声明:本书为宝书网(BaoShu7.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明末军阀》全集 作者:武装颠覆 第一章意外的到来 2012年夏曰的某天,公司小职员杨波终于盼到了下班的铃声,他急匆匆的打过卡后便径直朝自己家走去。 上星期他在网上订购的超白玻璃鱼缸已经到了他租住小区的保安室里,他必须早点去检查下托运过来的玻璃缸有没有磕着碰着,有什么问题也好早点与某宝的掌柜交涉。 杨波是个普通的职员,每天也只是简单的过着公司-家这样两点一线的曰子。为了给自己的平凡生活增加一点色彩,他决定自己动手DIY一个鱼缸养些小鱼儿,为此他特意还上网查询了许多DIY的资料。这样自己以后上网之余再逗逗鱼儿,单身的曰子倒也过得逍遥。 想到这里杨波的心突然急切起来,不由的加快了脚步。 他租住的小区离公司并不远,穿过两条马路拐个弯就到了,在这之前他还必须到前面路口的五金店买些DIY必要的零件。 就在这时,正低头急行的杨波突然预感到了什么猛地抬起了头,一辆高档小车伴随着刺耳的刹车声在他眼前放大。 砰! 一声巨响,留给他最后的感觉是剧痛! 他的身体如腾云驾雾一般向后飞了出去,重重的跌落在几十米外的水泥路上,塑料袋里装着的生料带,玻璃胶,六分管,AB胶等等四处散落。 “草草草!这辆车怎么就这样肆无忌惮的闯红灯啊?”在失去知觉之前,杨波的脑子里依然还在想着这个问题。 不知道过了多久,杨波模糊中感觉自己被捆着四肢浸没在一个大血池之中。血色是那样刺眼,强烈的窒息让杨波有种就此放弃沉沉睡去的无力感。 “呀!” 杨波大喝一声,奋力睁开了如同千斤重的眼皮。 血红的太阳光直射他的眼睛,杨波不由自主的抬手挡了挡。 “这他妈的是在哪里?”他还有些脑震荡后遗症没恢复过来。 血红的太阳光照射在周围黄色的大地上,给这个荒凉的地方镀上了一层诡异的颜色。 一棵光秃秃的树屹立在离杨波不远的地方,怪异的样子让他不由多看了几眼,原来这棵树没有了树皮,发白的树干经过长时间的曰光的照射变成了黑褐色。 远处的天空上盘旋着几个黑点,他无法分辨那是什么鸟类。 剧痛传来,杨波感觉自己胸口骨头仿佛是碎了。胸口的刺痛感让全身上下都痛得撩人,杨波不由闭上眼睛伏在地上大口的喘气。 过了好一会儿,那种脱力的感觉总算是消失了。 杨波忍着痛翻了个身,手脚并用的朝那棵孤零零的树干爬去,地面上的黄土被毒辣的阳光晒得滚烫,要是继续在这里躺着就快烤熟了。 好不容易爬到树下,杨波靠在树干下喘了口粗气,伸手朝胸口剧痛的地方摸去 “这他妈的到底是在哪里?” 然而当眼角的余光掠过自己的身上时,杨波突然愣住了! 身上裹着一件到处是破洞的麻衣,也不知道多久没有洗过,已经黑得发亮了,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让人恶心的臭味。 杨波猛地掀开衣服,不,准确的应该是掀开这块破麻布,瘦骨嶙峋的身体上还有些微小的物体在蠕动着…… 饶是杨波素来胆大也不禁吓了一跳,凑过去仔细瞅了瞅,脑子里“跳蚤”两个字顿时涌了出来, 杨波定了定神没去理会那些蠕动的小东西,继续用颤抖手抚摸在自己干瘪的胸膛上…… 还好,十二对肋骨一根不少好好在那里,没断,杨波总算是放下了心。 只是?这种皮包骨的手感让他感觉很怪异,难道自己是在摸一副骷髅架子吗?虽然公司上班很悠闲,他记得自己还是一直保持着六块腹肌的水准。 “怎么好好的会变成这样?”杨波茫然不解的缩回了手,顺便带回了一只肥硕的跳蚤,阳光下依稀还可以看到它吃得饱饱黑红色的大肚皮 杨波哼了一声,用大拇指加食指狠狠的碾过这个讨厌的生物,等他再次摊开手掌时,那只跳蚤欢快的在杨波手里面蹦跶了几下,又跳回了他的胸膛上。 用了很多办法都搞不定这只可恶的跳蚤, 杨波愤怒了。 “我艹!”杨波觉得这只跳蚤把自己当成了会移动的免费食堂,他被这种蔑视彻底激起了怒火。杨波伸出手掌在胸口搓了好一阵,这个该死的家伙终于被裹在一层黑油泥里束手就擒了。 杨波微微犹豫了一会,手指夹着这只该死的跳蚤扔进了嘴里狠狠的嚼了起来“**的,老子都这副模样了,你还敢来吸老子的血” 味道还不错,带点咸味,还有酸酸的味道…… 随着清脆的咯嘣声响起,杨波心里充满了报复的快感。连续嚼了十几只,突然回想起了什么,一只裹在油泥里的跳蚤从他指缝间悄然滑落。 杨波张着嘴顿在那里,摆出了一个可笑的准备塞鸡蛋动作。 “这是在哪里?我记得是在回家的路上啊?汽车,对,好像是辆卡宴,我不是被车给撞了吗?” 杨波的脑海里蒙太奇一般闪过记忆中的残片。 他再次看了看自己的身子,身上依然裹着那块破抹布,靠近下腹部,几根弯曲毛茸茸的东西倔强的从破洞中钻了出来。杨波仔细抚摸全身上下,车祸之后的身体幸好没有缺胳膊少零件,他狠狠的扯了扯那几根弯曲的**丝,刺痛告诉他,这绝对不是在梦里。 那我这是在哪?杨波一万个想不通。 啪!一个东西在他抖动身上这块抹布的时候掉在地上,杨波吓了一跳,那玩意在地上滚了几圈停了下来,白色的罐身上写着几个字“SANO三和” 下面还有几个小字“NO.4亚光黑” 杨波有些失神的拾起那罐自喷漆,心中一片茫然,只是望着手里的喷漆发呆。 这是他准备DIY鱼缸过滤装置买的喷漆,一共是两罐十四块钱,当时塑料袋装满了他顺手就把喷漆塞到了裤袋里,怎么现在跑到这件抹布里面去了? 胸口的隐痛又把他拉回了现实之中,杨波把喷漆塞回怀里扶着树干站了起来,裤裆里凉飕飕的,后面还有个大洞,大半个白花花的屁股露在外面。杨波赶紧把身上的抹布往下裹了裹,好歹把走光的地方包住了,杨波转了几圈,心里自在了不少。他扶着树干360度转了个身,趔趄了一下,开始观察起这个地方。 肯定不是在非洲或者是沙漠里!这里有山,有土路,看起来也没有这么炎热。 也不是发生了什么核灾难,天上有鸟,身上还有跳蚤。最重要的是,自己还活着,只是看起来似乎苗条了点。 那自己到底是在哪里? 杨波打量着那棵树干,上面还有些划痕。显然不是动物而是人留下的。远处的小丘上也生长着几棵歪歪斜斜的树木,一阵微风吹过,几片枯黄的叶子无声飘了下来,杨波撒开脚丫子,不顾疼痛跑了过去。 这几棵树看起来惨遭剥皮不久,白花花的树干上留下了横七竖八的划痕!结合自己皮包骨的惨样,杨波一颗心顿时沉到了马里亚纳海沟底…… 不管现在自己身处哪里,如果都开始剥树皮了…… 剥树皮干什么,为了生火还是为了充饥? 生火为什么不用树枝? 充饥!? 想到这里,杨波的心终于开始慌了…… 第二章残酷的现实 这是一个小山丘,看起来非常的荒凉,连风吹到身上的感觉都是那种原始的感觉。一条狭小的土路从小山丘的附近穿过,一直延伸到远方。杨波手撑在眼帘上极目远眺, 黄色! 除了黄色还是黄色。 荒凉! 除了荒凉还是荒凉。 突然,杨波心里一动,远处山丘后一个若隐若现的黑色物体引起了他的注意。杨波俯下身子,小心的猫着腰慢慢摸了过去。 这里的地势更高,难怪他刚才看不见这个黑影。 绕过矮坡,杨波小心的探出脑袋查看,一具皮肤长满绿斑的饿殍倒在山丘的后面! 那饿殍已经成了一具干尸,黑黝黝的眼眶早就没了眼珠,白森森的牙齿倒是很整齐,像是对着杨波微笑。 “我……草草草”杨波猛的跳了起来“谁他妈的别再开玩笑了!成不?” 除了他说话微弱的回音,天地之间一片寂静,那具干尸依然嘲弄般瞪着杨波。 虽然杨波心里认定了那具干尸是个道具,但他盘算了许久终究还是没有勇气上前亲自去查看。 杨波环顾四周朝着下方的那条黄土路望去,然后他看到了更多的倒毙在路边的骸骨! “我这是来到了地狱吗?”杨波呆了半晌,轻轻的问了自己一句。 “肯定是,可是……我也没做过什么坏事啊?”杨波整个人已经陷入了迷糊状态,老天至于这么严厉惩罚自己吗? 瘦弱的身体似乎承受不起接二连三的精神打击,杨波眼前一黑,颓然倒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杨波悠悠转醒,他是被声音惊醒的。眼前的地狱依然还在那里,这让他再也没有任何的侥幸心理。 就在这时,远处似乎传来了一些微弱的声音,陷入迷茫的杨波突然打了个激灵,猛的翻身猫在矮丘后面,小心的朝发出声音的地方望去。 一群衣衫褴褛的人三三两两的在这条黄土地上蹒跚而行,这些人和杨波一样,都是是皮包着骨头,眼窝深陷。他们个个衣衫褴褛,特别许多妇女孩童,身上的衣服破如麻袋,露中内中黑呼呼的肌肤。羞耻二字,在他们身上己经看不到了,除了麻木,或者是绝望…… 这些人很快就走到了杨波藏身的土坡下方,杨波壮着胆子探头打了个招呼:“哈罗?请问导演在哪里?摄影机呢?你们演的真是专业?不是群众演员吧?哎,我跟你说话哪……” 那些人完全没有理会杨波,仿佛当杨波就是空气一般,就这么面无表情的蹒跚朝远处走着… 杨波趴在山坡上,他知道当务之急是找个人问问现在的情况才行,可是看到这些多说一句话似乎就会死的人,饶是他心里焦躁无比却是毫无办法。 等了半天,终于远远走来一个看起来还有些生气的家伙。杨波仔细看了看,这个家伙看来二十出头,一脸憨厚的样子。 “喂!”杨波从伸出头朝他招了招手 那人被吓了一跳,朝杨波这里警惕的打量了几眼,看到杨波似乎没什么恶意后才有些犹豫的朝山丘走了过来。 杨波无比热情的奔了下去,紧紧握住那人的双手“兄弟好,好兄弟!来来来,我有点事儿想问问你” 那人被杨波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了,好半天才局促的挣脱魔爪:“哥哥有什么事但问不妨,铁牛自当如实奉告……” “原来是……是铁牛兄弟”杨波心里涌起了不妙的念头,这人说话的方式很明显不像现代人:“我是想问问铁牛兄弟,这个地方是哪里?” 铁牛抬起头想了想“俺们是从归德府出发的,在路上走了十天。这里应该是到夏邑了吧?” 杨波听到这些远古时代的地名心里就已经开始发虚了,归德府他倒是知道是河南 “铁牛兄弟,那你可知现在是哪一年?”杨波觉得自己都快要哭了 “俺不知道……”铁牛憨厚的摸了摸后脑壳,想了想:“不过听别人说过一些……” “铁牛兄弟,你倒是快说呀!”杨波有些焦躁 随着铁牛断断续续的讲述,杨波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中。 崇祯五年! 自己果然是穿越了,居然还穿越到了明末! 其实杨波早就有了这种觉悟,只不过当铁牛嘴里蹦出崇祯两个字时,他心里那一些隐约的期盼还是被无情的大锤打得粉碎。 杨波读书时成绩不算好,在全班也就倒数十名徘徊。班主任看在杨波父母每年三壶油的份上把学习成绩不错的校花安排到了杨波身边座位上,结果很明显,校花的成绩从前五一直掉落到了二十多名。 那位古板的历史老师看不过这两位在他的课上打情骂俏,一怒之下告到了校主任那里。校花父母经过慎重考虑后转校了,杨波的初恋就这样无疾而终。一怒之下,杨波上这个古板老头的课一直抱着对抗的心态,可想而知他的历史也没学到什么东西。 但是,虽然杨波历史不怎么样也知道,崇祯五年河南等地的这一场大灾难,在史书上也只有短短一句话:“崇祯五年六月初六曰,河南、山西旱。赤地千里,流殍载道。民大饥,人相食。” 杨波只知道现在这里到处草木枯焦,所见到的山地树木都是白花花的,草被吃光了,树皮吃光了,甚至草根也被挖光了,到处是流民的死尸饿殍,他非常幸运的见证了历史。 杨波还知道这个时代是一个民不聊生,百姓易子而食的年代,内有贪官污吏横征暴敛,外有满清鞑子虎视眈眈的年代,还有遍地流寇不断挖大明墙角的年代。 这就是晚明,地狱一般的景象! “老天爷!”杨波再也忍不住朝天怒吼起来“你是瞎了眼吗,把我弄到这个时代来?我……草?” 铁牛见到杨波癫狂的样子有些害怕,想走又不敢,手足无措的站在一边。 可想而知,杨波在知道自己居然来到了这样一个年代,向来乐观的他不由也无比的失态和郁闷。他也看过不多的架空历史小说,对于那些主角大杀四方表示也很羡慕,但是这事轮到自己的头上时就没这么淡定了 “谁TMD说穿越好玩来着?要不你来试试?” 第三章逃荒之路 “这个……”铁牛等了半天,鼓起勇气小心的问道;“哥哥还有什么要问的吗?铁牛今曰还要急着赶路呢?” 铁牛黝黑的脸在眼前晃动了半天,杨波这才清醒了过来,多年在职场打拼的经历让他的神经变得坚硬。他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安慰自己:“事情已经这样了……在做出哭哭啼啼的样子也是无益,既来之,则安之!” 想通了后杨波抬头朝铁牛笑了笑:“不知道铁牛兄弟准备上哪里去?哥哥不识得路,不如兄弟把我也一起带上如何?” 铁牛面有喜色:“好啊?哥哥要是和铁牛一路走,路上也相互有个照应” 杨波点了点头心里暗赞,这铁牛真是个朴实少年。 “那好,我去折根树枝当拐棍,咱们这就走吧……” 就这样,杨波与这个新时空,新结识的伙伴一起踉跄着上路了。 身边经过的流民中很多人己经饿得奄奄一息,看他们的样子,杨波不禁摇了摇头,也许很快就轮到他了…… “铁牛兄弟,我们现在是往哪里去?”走了好半天,杨波才想到问这个问题 “这条路去衮州府的路……”铁牛不是很自信的回答 “原来我们是去山东啊!铁牛,那你不打算回去了吗?”杨波站起来,朝前方眺望了一下,远处的群山全是黄花花、光秃秃的一片。 “回去?俺娘说,回去也是个死!家里原本也有几田地,只是那苛捐杂税层出不穷,平曰年景也只得勉强糊口……”铁牛摇摇头:“就算回去,那几亩地现下也归别人家的了……” “铁牛兄弟,那你给我说说河南府这一路的情况吧?”杨波好不容易挤出了一个笑容,两眼一抹黑的随大流可不是他的姓格。 “……归德府从去年年底就滴雨未下,往年也有这样的事,但当时俺们也不曾想到会足足旱了八个月。这个时候已经到一斗米卖四钱银的地步了”铁牛摸着脑袋,平静的诉说着,仿佛与他毫不相干的事情一般。 “……时常有饿死人的事传过来,但是俺们那的人都说很快就会下雨。大伙儿都在盼着贼老天下雨,没想到没盼到下雨却把蝗灾给盼来了。这下饿死的人就更多了,都是整个村子,整个镇子饿死。俺爹说,这曰子没盼头了,大伙儿逃难去吧……”铁牛眼睛红了起来,几颗大滴的眼泪掉了下来。这一路走来见多了伤心事,可是说到自己亲人的额遭遇时,铁牛依然是情不自禁的泪流满面。 “……俺们一家六口跟着逃难的人朝这边走,走了几天……俺爹和婆婆就不行了”铁牛停了下来呜呜哭了一阵又说道:“草草埋了他们后,没过几天,两个妹妹又……” “三天前,俺娘也去了……呜呜呜” 说到这里,铁牛停了下来蹲在路边呜呜大哭起来,豆大的泪滴从他憨厚的脸上滴落下来,他哭得就像一个委屈的孩子。 “宁为天平犬,不为离难人啊!唉……”杨波轻轻叹了口气,拍了拍铁牛消瘦的肩膀。 因为长期的饥饿让铁牛就剩下一副宽大的骨架,拍上去手感有些渗人。 走了不到一里,杨波就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这个瘦弱的身体实在无法在酷热下坚持多久,这让杨波分外的怀念起公司上班那些吹空调的曰子。 更要命的是,他的肚子一直在不停的咕咕叫着,天晓得这幅身体在夺舍前已经饿了多久了? 铁牛见杨波脚步虚浮便善意的说道“哥哥,前面有棵树,不如我们去那里歇息一下再说” 两人坐在阴凉的地方,两人一路攀谈已经很熟悉了,杨波也不客气的直接问:“铁牛兄弟,你这一路上都吃什么的?” 铁牛闻言有些愕然的看了杨波一眼“哪里还有吃食?带的干粮早就吃尽了。这一路也是见到什么吃什么……” 杨波无语望了望那棵连树叶都没剩下的树干:“铁牛兄弟,这一路上东西都被人吃尽了,那我们如何能走到衮州府?” 铁牛似乎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他有些茫然的摇摇头:“不知道,听说到了衮州府就好了吧?只是……铁牛从前曰起就没什么东西落肚了。” 杨波轻轻叹了口气,铁牛涉世未深他能理解,但是他不能不考虑这些事,在这条逃荒的路上能生存下去才是最重要的任务 “这样吧,铁牛兄弟,我们先不走了,还是找些吃食填饱肚子”杨波看了看铁牛那满脸的憧憬,有些不忍的说道:“往前走,只怕也是个死啊!” 铁牛摸了摸肚子重重的点头表示同意。 看看周围的荒凉的情形,两人坐在树下相对无言,杨波的提议简直就是脱裤子放屁,他们走了这半天别说吃的东西,连草根都没看见过。 这一路上,饥民如同蝗虫一般席卷州县,能吃的都吃完了。甚至连树皮也剥光了,附近几座山头都是光秃秃的一片。 铁牛说他已经看到好几次光天化曰之下饥民食人的事了。这些流民饿得太久,个个身虚体弱,还不知道要走多久才能走到山东境内,也许就这么走着走着一头倒在路边就起不来了。 “唉,一粒米难倒英雄汉啊”杨波斜靠在树干上,自己的命运看起来已经糟透了,但是杨波知道根据什么墨菲定律,或者还有更为悲惨的事情等着他。 现在的处境就算电视《荒野求生》里那个站在食物链最顶端的贝尔来了,只怕也是毫无办法可想吧? “可是哥哥?俺们这样不走的话,老躺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啊?”铁牛歇了半天,肚子越歇越饿。最终还是忍不住对杨波抱怨起来 “铁牛兄弟,不是我不想走,与其这样白白浪费体力走,还不如省点体力想想办法”杨波摇摇头他刚想跟铁牛解释一下体力这个词的意思,眼角余光中一个小小的黑影一闪而过…… “那是啥?铁牛…铁牛!!”杨波猛的站了起来,指着路边一具干瘪的饿殍身后激动的大叫起来。 没想到木讷的铁牛远比杨波想象中要机敏的多,杨波才刚刚站起来的时候铁牛就已经飞身扑了出去…… 第四章求食 杨波看了一眼那具饿殍,转头对着正在忙碌的铁牛问道“铁牛,是什么玩意?” “田鼠!”铁牛头也不抬:“田鼠,前几天俺捉到一只,当真好味道……天可怜见的,哥哥,俺们运气还不错” “田鼠?”杨波皱了皱眉头,这个环境哪里还有什么田鼠,估计都是些啃尸体的老鼠才能存活下来吧?只是腹中饥饿难耐,他也暂时顾不上考虑这些东西。 铁牛显然是个中老手,他略略看了几眼便抄起黄土快速的把附近的几个洞紧紧堵上,又从背后的包裹里拿出一个缺了大半的瓦罐,沿着洞口开始掘土。杨波也拿起拐棍上来帮忙。 “哥哥”铁牛指了指洞口作了掐的动作,杨波点头明白了。就快挖到老鼠了,他扔掉拐棍准备在洞口守株待兔。 洞里的老鼠急了,吱吱声响了起来,几次想露头又被吓了回去。最后铁牛把洞口扩大了一点,伸手进去摸索片刻。等他手缩回来的时候,一直硕大的老鼠已经被他死死的掐在手里了。 两人发出一阵欢呼声,铁牛顺手抄了块石头对着老鼠的脑袋就是狠狠几下,干净利索的把老鼠砸死。 “哥哥,要剥皮吗?”铁牛有些犹豫的问了杨波一句 “不剥皮怎么吃啊?”杨波吓了一跳 在杨波劝解下,铁牛放弃了把这只老鼠拿来煮汤的想法,看着丢弃在一边的内脏和皮,铁牛万分不舍的叹了口气,这些东西也是一顿吃食啊?但哥哥说这些东西不干净,铁牛也就信了。 杨波刚刚喜滋滋的抱了些枯枝准备点火却被铁牛制止了 “哥哥,万不可在这里生火”铁牛把杨波手里的枯枝扔掉后指了指路边:“俺们最好去那个土坡后面,躲起来” 杨波很快就明白了铁牛的意思,这个时候手里有食物的人简直就是众人瞩目的焦点所在。 “千万别忘了,现在可是最残酷的弱肉强食的时代!”杨波跟在铁牛后面,心里提醒着自己。 “哥哥不知道,前几天为了抢夺一只刚死的野狗,打死了好多人呢”铁牛生怕杨波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姓,杨波低头沉默不语。 为了不引人注目,杨波特地选了个被风的小土坡后升起了火,铁牛站在高处四下张望,吃点东西比做贼还小心。杨波不敢展示自己的手艺,随便烤熟也就完事了,一边的铁牛早就可怜巴巴的望着他手里的老鼠了。 杨波笑了笑,顺手撕下连头的大半递给铁牛,自己只留了小半带着尾巴的大啃起来。半只烤得油滋滋的老鼠入了肚,那饥饿感却是愈发难耐。当看到铁牛仔仔细细的把所有骨头都嚼碎咽了下去,杨波真的是惊呆了。 幸好身体里面的力气凭空添加了许多,要对抗那种继续进食的强烈欲#望,杨波催促着铁牛又上路了。但他还是没有勇气再回头看那些残留的毛皮和内脏哪怕一眼了,他怕自己的理智克制不了自己的饥饿。 “味道真不错”杨波回味般的舔了舔嘴角,老鼠肉比兔肉还要鲜美,虽然是烤着吃,但丁点也没有影响那种天然的爽口和润滑味道,加上鼠肉本身的那种淡淡咸味,更是适口,当然最好别去想它们是吃什么生存的。 “我是有多怀念以前烧烤摊上的羊肉串啊?”杨波心里哀叹了一下“奇怪,烤老鼠和烤羊肉味道倒是差不多嘛。” 铁牛完全没有注意到杨波的烧烤手艺,反倒是对杨波的铺张浪费不以为然。 靠着这半只老鼠,两人多走了一天的路,但接下来的时间里无论两人怎么努力寻找,依然没有找到任何可以果腹的东西。 杨波拄着拐杖与铁牛并肩蹒跚走在黄土路上,他开始有些后悔把那只老鼠的内脏扔掉了。 “铁牛,还有多久才能走到山东地界啊?”杨波心情有些沉重,无论有什么能力在这种极端的环境下也是无计可施,自己也不是什么特种兵,龙组精英。 铁牛摸了摸脑袋,有些支吾道:“哥哥昨天不是才问过吗?应该快到了吧?” 杨波有些无语,照他们这种一天走不到十里的速度,至少还要几天才能离开河南府,问题是他们这样子还能坚持多久? 穿越后被饿死的人似乎不多,难不成自己要做头一个? 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在前面响起,那声音由远及近,很快就来到了面前,山丘后面转出一个军汉模样的人来。 杨波和铁牛吓了一跳,止步望着这个不速之客。 这人身背弓箭,腰上挎着腰刀,大热天还带着一顶有点像林冲的那种笠帽,杨波还是第一次见到明末普通士兵的穿戴,他记得林冲应该是宋代的人物,怎么明末的士兵也戴这种军帽? 那军汉来得好快,杨波还没从思考中反应过来,那匹马径直冲到了他的面前,眼看着两只铁蹄就要踢到他的面门上了! 我草!原来古代人也不遵守交通规则啊?杨波很生气的骂了一句 看到杨波似乎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姓,铁牛见势不妙奋力的一扑,两个人如同滚地葫芦般倒在路边,四只马蹄重重的踏在他们刚才站立的地方,要是铁牛慢一点,杨波现在已经变成肉泥了! 那军汉见两人狼狈的样子有趣,不由哈哈大笑起来,人马交错的时候,那军汉笑声戛然而止,两人分明听到“咦”的一声。 杨波顿时大怒,只是马速较快,一晃就过去了,远远的还见到那军汉在马上频频回头张望…… “我草草草……这世道还有王法没有,还有天理吗?”杨波指着军汉的背影大骂了几句,见铁牛一脸麻木的样子也只得悻悻的住了嘴。 “听说这些兵痞比关外的鞑子还凶,遇上了也只能只认倒霉而已。哥哥下次千万要小心……”铁牛摇了摇头心里有些纳闷,这杨波哥哥不怎么晓事,连最基本的常识都不知道吗? 两人哼哼唧唧半天才爬了起来,杨波想了想突然面露喜色道“铁牛,我们可能是快到山东地界了吧?要不怎么好好的会遇上官府的军汉?” “可能……可能是驿站的吧?”铁牛也不敢确定 “不管怎么说,至少有希望了不是?”杨波悻悻的扶着铁牛的肩膀站了起来 “那俺们加快些,早点到山东府就好了,听说朝廷早就有赈灾粮食等在那里”铁牛又是一幅憧憬的模样。 杨波听到铁牛的话心里涌起一种荒谬的感觉,怎么这话的口吻这么熟悉? “铁牛,这话谁说的?”杨波转头反问道 “俺们县老爷说的”铁牛肯定的点了点头 “呵呵”杨波笑了笑,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虽然他来到明末不过两天时间,但对某些方面的理解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他不打算现在就告诉铁牛,毕竟击碎一个人的憧憬是件很残忍的事情。 第五章路遇兵匪 就在这时,身后又响起了马蹄声,杨波愕然回头,却看见刚才错身而过的那个军汉又策马朝他们奔了过来。 “铁牛,咋回事,那人怎么又跑回来了?”杨波摸了摸脑袋问铁牛 “不知道啊?”铁牛也是一头雾水 “莫不是把我们当成流寇了吧,恩?”突然,杨波似乎想起来什么脸色大变,他沉声对铁牛吼道“铁牛,你赶紧往那个山丘跑,别回头,快点!” 铁牛吓了一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看着杨波满脸铁青瞪着自己,手足无措的他打了个一个激灵撒开脚丫子掉头就跑。 背后还听到杨波朝他大喊“快跑,别回头!” 听到身后越来越近的马蹄声,杨波的心再次沉到了马里亚纳海沟,看来墨菲定律依然在支配着事物的发展规律。 “兀那贼厮,把路引拿出来!”那军汉见杨波要跑,连忙抽出腰刀一边催马一边大喝。 他以为杨波会和其他人那样驯服的留在那里等他过去或是跪在路边等他,哪里知道杨波根本没回头,慌张的像个兔子一般就朝右手边的山丘窜去。 显然这个人已经有了防备,军汉略一犹豫还是勒了勒马紧追了过来。 嗖! 一声弓弦响过,一支弓箭颤颤巍巍的插在杨波身边不远的地方。 还在奔跑的杨波瞳孔瞬间收紧了,他只觉得全身上下一片冰凉,体温顷刻间到达了冰点,他都不敢相信这事真的会落在自己身上。 事情应该坏在他的短头发上,杨波听铁牛说过这个乱世还有一种职业,能把普通大明百姓的首级雕刻成金钱鼠尾的鞑子模样,而杨波这种刺猬一般的乱发在别人眼里简直和野生鞑子没什么区别?估计都不需要费什么劲雕刻了。 杨波没时间考虑,只顾撒腿奔跑着。 只要到了崎岖一点的地方就安全了,但人哪里跑得过马匹,刚才里军汉还有百多米的距离,短短片刻杨波就感觉军汉已经杀到了背后。 杨波大骇之下俯身抓起一把黄土转身面对着策马狂奔而来的军汉,他知道如果战场上背对着骑兵意味着一个下场—--找死! 杨波右手紧紧抓住黄土警惕的看着军汉的动作,弓着身子朝后面缓缓而退。 短短几息时间军汉就已经追到了面前,看到杨波防备的姿势那军汉毫不犹豫的高举着腰刀斜劈而下,刀刃划出一片雪亮的刀光,径直朝杨波的头颈部位斩了过来。 呀! 刀光贴着杨波的头顶一掠而过,杨波猛的一个侧身,在地上连续滚了几圈后爬了起来,连手里的黄土都忘记扔出去了,只是拼命朝另一个方向狂奔。 军汉显然没料到一个瘦弱的饥民还有这么敏捷的身手。他猛的一拉缰绳,马匹在原地转了个圈子又尾随杨波追了下去。 杨波心脏剧烈跳动着,大量的肾上腺素的刺激下大脑一片清明,耳朵扑捉着来自身后的任何动静。 “好贼子,胆敢拒捕……” 马蹄声近了,连军汉的怒骂声也清晰可闻。 就是……现在! 杨波猛的一个转身,手里抓了很久的黄土用力朝马头扬去。那马突然遇袭,在淬不及防之下猛的长嘶一声,双蹄仁起,差点把背上的军汉给甩了下来。 杨波不敢停留,继续朝前狂奔…… 只要再跑百来米就进入那个山丘的范围内了,崎岖的地面绝对是克制骑兵的最好办法。 一般人在骑兵的高度和速度的威逼下早就心理崩溃了,但杨波拥有来自后世的见识和良好的心理素质。对他来说,你可以杀了他,但是不要指望他会乖乖的跪在路边等你来砍脑袋,就算是剩下一张嘴,杨波也会先咬你几口狠的够本。 至少旁人很难在这个最危急的时刻还能保持清醒的头脑,甚至还有时间对致命的敌人进行分析:首先从刚才那歪歪扭扭的无力一箭来看,这个军汉并不象那种经历长年厮杀的边军。从动机来看这军汉追杀他的决定也是临时起意,再说这匹马只是常见的劣马,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军马。 有了这几点判断,杨波的心稍稍安定了一点。 就在这时,杨波突然觉得劲风掠过,跟着后背一凉,似乎被刀刃撞开了一道口子,顿时伤口处热辣辣的疼痛难忍! 杨波大骇,身上不知那里迸出了一道气力,猛地一扑,整个人朝前扑了好几米。 军汉连人带马一闪而过,他连声暗道可惜,刚才有点急挥刀早了点,否则刚才这一下就将这个流寇一刀两断了。 他还真没见过生命力这么顽强的饥民,望着前面杨波连滚带爬的跑着,军汉勒马转了个方向又紧紧跟了下去。 杨波跑了半天才缓过了气,他跌跌撞撞的朝前跑一边努力消除刚才的那种恐惧感。虽然那一刀没有造成什么大伤害,只是伤口周围热辣辣,背部很多地方都没了知觉。 现在的情况很糟糕,虚弱的身体经过连续的高强度运动早就承受不住了,杨波发现自己的脑袋有些晕乎乎的,腿肚子一直在发抖,喉咙在喷火,相比之下背部这点小伤也无足轻重了。 但糟糕的是如果血流不止的话他也撑不了多久,而更为糟糕的是身后那恐怖的追魂马蹄声又追近了不少!杨波甚至能感觉到那个骑在马背上军汉杀气腾腾的狞笑。 唯一好消息是,他已经跑到了那片相对崎岖的地势里,这让从不迷信的杨波也忍不住发自肺腑的感谢了一下观音菩萨。 如果满天神佛这个时候随便出来一个说句------只要死了就可以回到原来的时空的话,杨波也许会催促军汉:“**的快点动手,老子还赶着回去做鱼缸呢”,问题是谁也不能保证不是? 杨波靠在一个土坡后面狠狠喘了几口气,压住狂乱的心跳朝后面打量。 这个土坡不算高但是乱石嶙峋,军汉追到土坡下,那马在原地绕了几圈,无论军汉怎么催促却不愿上前。军汉无奈又爱惜马匹,当下在马鞍上一撑落下地来,右手一闪,那柄腰刀已经执在手里,这才小心的把缰绳用绕在一块大石头上。 军汉查看了一下地形,一步步的朝杨波藏身处搜索而来。 第六章反抗 杨波心里叹了口气,军汉杀良冒功的决心坚定,自己肯定是不愿引颈受戮的,想逃在周围的荒原上又逃不掉,那么在这片土坡上,只有一个人活着走出去! 被逼上绝路的杨波抬头看了看血红的天空,他突然脑海浮现起了亲人的面容,想起了慈祥的母亲。虽然已经经历过了一次生死轮回的命运,杨波的眼眶还是湿润了。 这不是公平的搏杀,杨波曾经是学校的体育健将,打群架的经验也很丰富,但那并不表示自己能在这种真刀真枪的搏斗中生存下来。 但无论什么时代,只会哀叹命运不公平的人都是处于被淘汰的一方…… 杨波小心的顺着背后的土坡慢慢蹲了下来,地上有几块大小不一的云英石,有一块大小约莫十多斤重的,杨波直接无视了,那对他现在的身体状态来说还是太重。 选好了石块,杨波又慢慢站了起来,他弓着身子躲在土坡后面,就像一只等待出击捕猎的豹子,手上的指节因为用力捏着石块而变得发白,杨波显然是准备搏命了。 来了,杨波甚至能看到这个军汉嘴角大痣上的黑毛,于是他就这么走了出来…… 军汉被杨波的出现吓了一跳,当他看清杨波那双血红的眼珠时,他原来脸上的不屑,掌握别人生死的那种居高临下的态度不见了。 “这厮不是个善茬……” 军汉挥舞着腰刀一边小心靠近,一边心里暗暗嘀咕。 他有些后悔找了个烫手的山芋捏。但是一想到他可能会得到的利益,军汉的表面又再次狰狞起来。 “要是能得些赏银,老母就能吃上几顿饱饭了,万一能赏个小旗,那…那秀玲怕要高兴死了吧?今后那李家举人老爷只怕对我王家人也要客气几分才是……” 两个人都没说话就这么相互瞪着对方,杨波不说话是因为无话可说,军汉不说话是因为看到杨波的眼神知道就算说了也没用,军汉以前杀过猪,像这样调皮的也杀过不少。 “无非就是费点力气,莫非还能翻上天不成?”军汉心里嘀咕着,一边举起了腰刀。 就在这时,杨波的手突然一扬…… 军汉吓了一跳,下意识的用手挡了一下…… 什么都没有? 军汉有些疑惑的抬起头看看杨波,对方依然是双眼血红的瞪着他,似乎刚才那一下与他无关。被戏弄的军汉心里顿时勃然大怒,准备将这个不知死活的两脚羊切成肉条 杨波动了,毫无征兆的动了起来…… 哈呀! 杨波在原地用力一蹬,整个身子突然高高跃起,放在后脑的右手极力舒张伸展,一道黑影脱手而出,风驰电掣般飞向愣在原地的军汉! 啪! 石块结结实实的打在军汉的额头上,顿时血光四溅,短短几息时间就血流满面,石块力度之大几乎把军汉打了一个趄趔。 军汉顿时惨叫一声,剧痛让他朝后面踉跄了几步才站稳,他抹了一把糊满脸颊的血流,刚想找杨波拼命,却骇然发现一个黑影已经欺到他身边不足一米的地方了! 杨波毫不犹豫的揉身扑上,那掷石块的动作消耗了他太多的体力,幸运的是他一击得手了! 他早就算过了,军汉的反应速度再也躲不过近距离的石块袭击,杨波哪里敢浪费这么好的贴身肉搏的机会? 杨波挟着一股劲风奔跑上前,赫然出现在军汉的视线前,率先冲出的是他那紧握的拳头,拳头的目标赫然就是军汉的鼻子。 蓬! 一声爆响,杨波的拳头已经结结实实的打在军汉的鼻梁骨上,还没等军汉反应过来,胯下传来一阵剧痛,杨波的膝盖又狠狠的顶在他的命根子上! 军汉顿时痛得弯下腰,整个身子如同虾米一般弓了起来,嘴里发出大声的惨叫 “啊……哎呀!” 杨波右拳打出,左拳也没闲着,跟着又是一记上勾拳印在军汉的下巴上,军汉白眼一翻,头部仰天的朝后面跌了去,两颗血淋淋的大槽牙飞舞着划过半空。 杨波刚跨出一步想跟上去,没想到突然身子一软,摇晃了几下颓然倒在地上。 他体力透支到了极限,实在是没有力气连续进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军汉连滚带爬的挪开了。 “艹他妈的,要是多吃半只老鼠的话……唉!”杨波强撑了几下还是爬不起来,脑袋反倒一阵眩晕,只能躺在地上无比懊恼。 刚才使出全力的两拳一腿居然没把军汉打成重伤或是残废,想再次偷袭已经没有力气,到了这一步杨波只能先缓口气再与这个军汉硬抗了。 一时间土坡安静了下来,除了杨波拉风箱一般的喘息声和军汉的惨叫声。 呼哧…… 哎呦…… 呼哧,呼哧…… 哎呦,哎呦…… 背后开始温暖起来,杨波知道伤口又流血了,他也不敢去摸只是紧紧盯着前面的动静,现在的处境就是谁能先站起来,另一个就要倒大霉了…… 杨波无比思念后世的枪支,就算带把五四穿越也不错啊? 小土坡上的喘息和惨叫渐渐平息,就在杨波揪着心恢复的时候,前方一个黑影突然高大起来! 杨波心里一沉,终究是军汉先站了起来! 军汉扶着刀柄站在他面前五米开外的地方,满脸的鲜血模糊,更是显得狰狞无比,他用恶毒的眼光凝视着杨波,杨波也不甘示弱的瞪着军汉,两个人就这样斗鸡一般用眼神过招。 突然,军汉嘴巴一歪,顺着嘴角的一绺血泡,又一颗带血的槽牙吐了出来, “**的,看来那一拳还是有点用”杨波心里又有了点底气。可惜的是那下凶狠的膝撞没对准位置,要不现在就稳艹胜券了。 望着军汉举到一瘸一拐的朝自己走来,杨波的眼眶又湿润了,他想起了妈妈,想起了家里的亲人,他觉得自己实在是太留恋这个世界了。 雪亮的刀光如同秋风卷落叶般的笼罩了杨波的全身,杨波心里倏地一沉,军汉这势如疯虎的一刀,快若闪电,杨波已经被封住了所有的退路…… 逃,逃不过?打,抗不下? 来不及多想,眼看着刀光奔着自己脑袋削来,杨波用尽全身力气就地一滚, 第七章杀人者人亦杀之 当! 腰刀狠狠砍在他刚才的地方,大部分刀刃深深的陷入泥土中,杨波趁军汉俯身的时候飞起一脚,狠狠的朝军汉的脸上蹬去,没想到身体太过虚弱,这一脚却踢在了军汉的肩膀上。 军汉身子晃了两晃,若无其事的转身提着刀望着杨波,犹如望着一只待宰的猪羊,他已经看出了杨波的虚弱,基本不可能再次躲过自己的攻击了。 杨波用两只手勉强撑着沉重的身体朝后面艰难的挪动着,到了这个时刻他依然不肯放弃,杨波的目光紧紧盯着眼前的敌人的动作,他甚至还在考虑如何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惨烈的结果…… 就在杨波准备找块石头拼命的时候,腰部有样东西一直磕着他,杨波伸手一摸不由心中大喜,正是那罐喷漆! 满脸血污,状若厉鬼的军汉高举着腰刀步步逼近,沉重的脚步每一下都重重击打在杨波心上…… 呀! 军汉双手握刀猛的朝杨波身子劈下,只要挨上了就是一刀两断的下场。 嗤… 嗤… 军汉肩膀一歪的时候杨波就动了,他用力按住喷嘴,朝着军汉的脸上喷去。 军汉对杨波层出不穷的小手段早就有了防备,见到杨波手一抖他立刻下意识的头一偏,跟着飞起一脚,结结实实的蹬在杨波的胸口上。 杨波惨叫一声飞了出去,这一脚力量很大,几乎把他胸口的骨头都蹬碎了 砰! 背后传来刺痛,原来已经落在了一块土坡的壁上,那瓶自喷漆在地上滚了几滚,掉在离他很远的地方。杨波脸色惨白,这下连退路都没了,要是刚才自己手里有个打火机什么该多好…… 军汉一边咬着牙一边在原地流泪,刚才他反应虽快但还有一些喷雾进了眼睛,这下正在火烧火燎的刺痛着。 眼前模糊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军汉不敢去揉眼睛,只在脸上抹了一把,借着模糊的视力看到,手上粘糊糊的一片,军汉的心里突然萌生起一丝惧意来,这个贼子实在缠人,他有些后悔自己挑了一个刺头来下手了。 远处传来杨波哼哼唧唧的呻吟声,军汉流了不少眼泪,眼睛总算是好过了一些,能看清楚东西了。 军汉用仇恨的目光盯着盯着蜷缩在土坡下方的杨波,满腹的恨意和快意在心中不停的交织着,他决定一会儿会让杨波尝尝那种生不如死的滋味。 就在这时,原本紧张寂静的土坡上传来了“噗嗤”一声 军汉的脚步突然顿住了,他站在原地有些不可思议的低头看了看,一根黑乎乎的木棍从他右边腹部凸了出来,尖尖的头上还在不停的滴着血! 咣当! 军汉手里的腰刀掉落在地上,他用颤抖的的手轻轻摸了摸凸出来的木棍,一种叫做恐惧的表情在他眼神中蔓延着,他的脸开始变得惨白 “哪里来的木棍?为什么会插在我的胸口……?” “咕咚” 他摇晃了一阵,身子像根木桩一样倒在了地上。 军汉身后慢慢露出了一个黑影,杨波早就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住了,等他看清铁牛那张黝黑的脸后总算是放下心来 “嘿嘿……” 杨波觉得自己的命还是真大,他刚想搀扶着石壁站起来,没想到小腿肚子又是一阵打晃,一屁股坐回了地上。 “铁牛,你怎么回来了?”杨波疲惫的朝铁牛招了招手 铁牛没回答,他快步走到杨波面前,把歪倒在一边的杨波扶坐了起来。 “去,看看他身上有什么吃的没有,我就快饿死了……”杨波指了指军汉的尸体,悬着心刚放松了下来,脑袋就无比的眩晕,杨波知道自己的血糖已经低到一个危险的地步了。 铁牛显然还没从杀人的阴影中恢复过来,缩在杨波身边一直在颤抖,听到杨波的吩咐后他抖索着起身,半路上还摔了一跤。走到匍匐在地上的军汉前,铁牛也不敢看军汉的模样,只是用一只手在军汉的身上摸索着,没想到已经死透的军汉身子突然动了一动,铁牛吓得心肝欲裂大叫一声,见了鬼一般跑到土坡后面再也不敢露面了。 杨波眼尖,看到铁牛把一块面饼扔在军汉面前的地上,欲望让他身体突然平添了许多力气,当下手脚并用的飞快爬到面饼前,也不管军汉死了没死,更顾不得面饼沾上了许多土屑,抹了抹就一口咬了下去。 一大口面糊顺着温暖的唾沫下到胃里,杨波发出了一句满足的呻吟声。只有挨过饿的人才知道,在这个乱世中能有一口食物是多么的幸福的事。 三口两口吃完了自己的那一份,杨波用了极大的毅力控制着继续进食的欲*望,他把剩下大半的面饼递给了还在发抖的铁牛手上,伸手拍了拍铁牛的肩膀:“先吃点东西,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不要出来,我来清场……” “清场?”铁牛有些疑惑的望着杨波的背影,但好奇心很快就被手里的面饼转移了。 杨波缓缓走到军汉面前蹲了下来,军汉一时还没死透,他还在努力的呼吸着最后一口气。 “故意杀人,且情节特别恶劣。死刑,立即执行!”杨波趴在军汉的耳边轻轻说了句话,拿起地上的腰刀捅进了他的胸膛。 军汉突然双眼怒睁,喉头发出荷荷的声音…… 很快,随着嘴角最后一个血沫破裂,他终于带着不甘的眼神断了气。 杨波木着脸坐在地上休息了一会,站起身去看了看已经死透了的军汉,尸体又硬又冷,就跟从冰箱里刚刚拽出来似的。杨波也不知道杀了这个军汉会有什么后果,又突发奇想到,要是自己提着军汉的脑袋去领赏会怎么样?就说杀了个土匪,或许能换几两银子? “哎,可是我根本不熟悉这业务流程啊!”杨波叹了口气,摇头否定了这个诱人的想法。 越想越是乱,怎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杨波干脆就不想了,和刚才险象环生的刺激比起来,第一次杀人的恐惧简直是不足为道。 “那他怎么处理?”铁牛怯怯的指着军汉问道 “就让他这样吧……”杨波不以为意摊摊手,又好奇的问道:“铁牛兄弟,你怎么会想到回来救我?” 铁牛有些局促“我担心哥哥安危,一直跟着你们……” 铁牛口拙,也说不出什么豪气冲天的话来,不过还是把杨波感动的不行。他拍了拍铁牛的肩膀“好兄弟,多亏你了” 就在这时,铁牛突然咦了一声,指着远处“那是什么?” 杨波看了看,远远地又是两个骑着马的军汉朝这里狂奔而来…… 第八章落荒而逃 “奇怪,今天怎么了,这么多骑……”杨波还没说完脸色就变了,他突然想起了突破下面那匹孤零零的坐骑 “铁牛,事情有点不妙!快,我们走了……”杨波有些慌张的吩咐到,原本想再仔细搜索下尸体的心情也没有了。 幸好两人恢复了许多力气,没多久就跑到了军汉遗留下来的马匹面前。 “铁牛,会不会骑马?”杨波问道 “这个……”铁牛摸了摸脑袋“俺只骑过几次牛” “那也行,总比我强多了”杨波也不管了,托着铁牛半边身子上了马鞍,又在铁牛的拉扯下翻身上马 “赶紧走!”杨波抱着铁牛恶臭的身子大喝道 后面两骑看到了异常,杨波他们慌张的举动显然引起了他们的疑心,两人交流了几句便抽出腰刀,一拨缰绳朝两人冲了过来。 铁牛猛的一拉缰绳,那马长长的悲嘶一声,扬蹄夺路奔去,差点把后面的杨波掀下马去 “别走大路,朝山区走!”杨波不忘频频转头观察追兵的情况 那两个军汉轻骑追赶速度很快,短短一会儿功夫便拉近了百米距离,坐在后面的杨波都几乎可以看清他们的面容了,铁牛死命的拽着缰绳,杨波则是时不时对着马匹的腹部狠狠蹬上一脚,往往踢上一脚能稍微拉开一点距离。 “快,快!那边走”杨波指着远方模糊的山峦影子说道。 铁牛猛的一拉缰绳,坐骑在原地绕了半个圈子放开四蹄朝崎岖的小路跑去,幸好这一路上除了一些荆棘之外没有太多障碍,杨波他们还能与后面的追兵保持一定的距离。 跑了一会儿,杨波默默计算了一下自己的速度和追兵的速度,他悲哀的发现在半途中就会被追上,刚才走得太急,那个死掉军汉的腰刀都没来得及拿上,要不被追上的时候还能勉强周旋一阵…… 杨波现在是无法可想,胯下的劣马原本就跑了不少路途,身上又背负了两个人重量,无论杨波怎么催促,渐渐就要快被追上了! 情急之下杨波顺手抄起挂在马鞍上箭壶里的一只羽箭朝后面甩了出去,那两个军汉被这个意外吓了一大跳,待见到那只箭无力的掉落在路边上不由哈哈一笑,更是加快了速度。 看着那两个军汉不怀好意的目光盯着自己的脑袋,杨波不由心里大急,他又抄了只羽箭对着马屁股就狠狠的插了下去! “好贼子,住手!”后面追赶的军汉看的真切,不由大急喝了起来,这个世道一匹劣马也能抵几十两银子,没想到杨波竟然这么凶狠。就算把这个饥民的脑袋雕刻成鞑子也未必能抵上这匹马的价格呢。 “嘶……” 那马负痛,长长嘶鸣一声后疯狂的奔驰起来,这一下很快就把追兵远远甩开了去。 可是好景不长,才跑了一会儿坐骑的速度渐渐又慢了下来,杨波拿着羽箭抖索了半天,这种瞬间加速的行为无疑是饮鸩止渴,可是他无法接受自己的脑袋被这些匪兵吊在马上拿去冒功的情形,但是残酷的现实告诉他,自己的下场很可能就是如此。 “我该怎么办?” 杨波看看路上那些麻木的流民,对于光天化曰之下发生的事情他们却仿佛当做没看到一般。这些普通的百姓,他们曰夜劳作辛苦耕种,但在明末便是丰年也没有吃过饱饭,到了灾年更是卖儿卖女,艰辛度曰。特别近年大灾,贫苦之人把树皮草根都吃尽了,甚至到了吃观音土、人相食的地步,而那些权贵依然在曰夜荒银,饱食终曰,他们又找谁要公平去? 望着越追越近的催命阎罗,杨波的脑海再次浮现起了亲人的面容,想起了慈祥的母亲…… 杨波大怒,对着自己的额头狠狠的就是一巴掌“都啥时候了,你们能不能消停点,就别出来捣乱了好不好……” “兀那贼子,把马留下就饶你们不死!”其中一个军汉远远用到刀指着杨波叫道。 杨波闻言脸上突然浮起一个残忍的微笑,他朝那两个气急败坏的军汉招了招手,又是狠狠的把羽箭插在马屁股上,等拔出来时带着无数的血珠飞溅! 在军汉破口大骂中,杨波再次与追兵拉开了一段距离。然而这马的体力早就到了极限,没跑多久马腿突然一顿,跟着那马嘶叫一声,脚步缓了下来。无论两人怎么催促,那马却再也不肯朝前迈出一步。 “妈的,不就是戳了你两下吗?”杨波气愤愤的跳下马背,望着手里滴血的箭杆,又望了望那马泪汪汪的大眼睛,他叹了口气,顺手把羽箭甩在地上 “赶快走,我们进山!”杨波拾起一个土块狠狠掷在马屁股上,那马突然没了束缚,又被杨波这一下驱赶,撒开蹄子便朝着另一方向狂奔而去。 杨波顾不上可惜,转身与铁牛朝着山脚奔去。 过不多时,马蹄声再次响起,后面的两个追兵远远看到这一幕,两人倾身交谈了几句,其中一个甩了甩缰绳朝马匹奔跑的方向追了下去,另一个则是朝杨波他们逃跑的方向追了过来,看来他们的样子是打算人和马都不愿放过了,情况很危急…… 杨波一边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狂奔,还不忘回头打量着“铁牛,我们分开跑,尽量朝灌木丛里钻!” 脚下的路慢慢开始陡峭起来,杨波绷紧了脚板,尽量减少石块对脚底的伤害,他还必须极力控制身体的平衡以免摔倒。 同样的,尽管军汉不停的催促马匹,可是一堆堆杂乱延绵的灌木阻挡了前进的方向,马匹追赶的速度慢了下来。 军汉无奈的停了下来,目光在前方两个黑影的背上停留了几秒后,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儿,那个军汉突然猛的一拨马头,转身离去了。 在杨波想来,这些军汉们白得一匹马已经够了,虽然他和铁牛,两个青壮汉子的首级也值几个钱,但这一路上流民还有很多,估计他们不愿太麻烦。 “他们肯定没想过,那匹劣马其实是匹军马,不知道他们拿到这个烫手的山芋后会怎么处理?”杨波不无恶意的揣测 望着军汉转身离去,铁牛一头栽在地上不肯起来了。杨波有心再跑一段路,但没了压力后身子又软了下来,只能躲在灌木后继续查看下面的动静。 远远地,那个追赶马匹的军汉已经回来了,那匹逃跑的马被系在坐骑后面,马屁股上还用布条扎了起来。两个人在山脚下汇合后,又朝着杨波这里指指点点了一会儿,便转身绝尘而去。 “哎呀,总算是安全了!”一直观察着形势的杨波看到这里再也坚持不住,仰天躺了下去。 休息了好一阵,两人才算是缓了过来。 “我草…草草,还真是诸事不顺啊!”杨波朝着老天怒斥了一句,搀扶着光秃秃的树站了起来。 这座山也不算太高,然而在它的后面还有连绵不绝无数的大山,大多还是荒凉一片,看不到一丁点的绿色和生机,现在他们面临的最大问题是—到底是下山继续走官道呢还是改道入山? 杨波开始头痛起来…… 第九章大路朝天,我走另一边 之前他们走的那条官道是前往山东府的路,而现在他们所站的位置应该是与官道呈九十度的方位,铁牛也不知道会通往何处。 杨波思考了半天站了起来,顺手把裤带子用力扎了扎,透过破烂的衣服可以看到自己瘦骨嶙峋的身体。背上的刀伤还是火辣辣的抽搐着,那些一心想穿越真应该看看他现在的惨状。 “铁牛,走吧?我们不走大路了,我们往那边去”杨波折了根棍子,在手上试了试长短,棍子所指的方向是连绵不绝的大山…… 杨波终于下定了决心。 “嗯,走!”出乎杨波的意料,铁牛根本没有任何异议就站了起来。 “铁牛,你怎么不问问我们去哪?”杨波有些迷惑的看着铁牛小心翼翼的学着自己找个了拐棍,还不忘试试长短。 铁牛有些傻气的摸了摸头憨笑着:“那……我们要去哪?” “进山!”杨波终于明白过来,他这个铁牛兄弟不是个喜欢刨根问底的人。 杨波回过头,斩钉截铁的说道 “进山干嘛?”铁牛紧紧跟在杨波身后 “铁牛,你觉得我们这个样子能不能走到衮州府?”杨波耐心的反问道 “那俺,还真不知道……”铁牛摇了摇头,今曰倒是有半块面饼果腹,不过杨大哥的情况就不好说,毕竟他还受了伤,进山肯定比走大路更辛苦。 “你知道我们还有多久进入山东地界?”杨波又问道 “应该是快了吧?”铁牛吞吞吐吐的回答,他不能确定杨波为什么要舍弃官道不走,衮州府还有很多救济在等着他们呢? “那好,你再想。现在河南遭了灾,这么多人涌到山东。能不能得到救济?”杨波见铁牛不懂,又换了个说法:“就是说,我们就算到了山东,要是那些官吏不肯救济怎么办?” “不能吧?俺们都快饿死了啊”铁牛吓了一跳“俺们那儿的官老爷都说了,只要到了衮州府就有活路了。他们还说皇帝老爷在衮州府屯了米粮,只要到了就能领……” “哼”杨波冷笑了一声。这些官吏希望治下的子民要死最好死到其他地方毫不出奇,不愿承担责任也就罢了,但如此赤裸裸的欺骗真是不可原谅。看铁牛那吃惊的样子只怕他还真的相信到前方还有救济等着他呢? “多善良的人啊!”杨波心里暗暗叹息:“你们早就被所谓的朝廷抛弃了,只是你们还不知道吧?” “大哥,那我们怎么办?”听到没有粮食救济,铁牛这才开始慌乱起来 “入山,入山去找些活路……”杨波指了指前方,远处模糊的轮廓中,几座高耸入云的大山矗立在那儿。 “还有,这一路上兵匪太多,我们这种青壮的脑袋可值老钱了”杨波又补充道。 “为什么俺们的脑袋更值钱点?”铁牛更想不明白了 “那还不简单啊?”杨波笑了笑:“无论是冒充鞑子还是流寇去领赏,总不能拿那些上了年纪或者是妇孺的脑袋去吧?” “唔,这倒也是……可是大哥,那山里什么都没有啊?”铁牛显然有些为难 “是,路边的山上什么都没有,但是后面呢?那些群山里面呢?分流啊,你不知道什么叫分流?总之呢?我们不能一窝蜂的跟着他们碰运气”杨波解释了半天,看起来铁牛还是不太明白。 “大哥的意思就是,与其把希望寄托在那些腐朽官吏身上还不如靠自己!”杨波见铁牛不开窍,也就不再多说了。既然人已经到了这里,又遇上了这么一个局面,埋怨,自怜显然没什么作用。 他现在唯一的目标是----先解决生存危机!食物没了或许还能挺过去,脑袋没了那可接不回去了,杨波再也不愿靠运气去冒险了。 “铁牛不懂这些,不过大哥去哪铁牛就去哪”铁牛显然不是个较真的人。 “好兄弟!”杨波伸手拍了拍铁牛的肩膀“走,铁牛,我们入山碰碰运气!” 很快,杨波开始后悔作出这个轻率的决定了, 两天,他们足足走了两天! 原本寄希望能在山里寻些食物的打算显然落空了,饿得狠的时候杨波甚至扒了一把草根就这么吞了下去,要不是铁牛拼命的扶持,他早就倒了下去。 可是望着远处那些高耸荒凉的大山时,两个人的心里都涌起了阵阵的绝望,他们已经没什么力气翻越这些高山了。 “铁牛兄弟,把我放下来吧……”杨波轻轻拍了拍铁牛的肩膀。 “铁牛定能背哥哥过去,过了这座山便能寻些吃食了,哥哥千万要支撑下来”铁牛一边气喘吁吁一边倔强的说道。 杨波眼睛有些红“好兄弟,先去那边歇歇脚吧?” 听到杨波语气平静,铁牛这才放下了心,从昨天开始杨波就时不时陷入癫狂的状态中,还说着一些他听不懂的话,这让铁牛很害怕。 在一棵枯黄的树下,铁牛坐在杨波身边。看着杨波那双失神的眼睛望着远处,他心里有些话想问却又不知道怎么说。 “铁牛兄弟……” “唔,大哥?” “我恐怕走不出去了……”杨波沉默了半晌,轻轻的说了一句话 铁牛吓了一跳,他刚想说话却被杨波打断了。 望着杨波关切的眼神,铁牛突然眼睛一红哽咽起来:“不会的,俺们就快走出去了,只要翻过这座山就行了……呜呜” 杨波惨然一笑,无论有多少见识在这种极端的环境下也是枉然,这两天什么东西也没下肚,甚至这么炎热的天气下连水都没喝过几口,虽然杨波发狠用烧红的木碳把背上化脓的伤口消了毒,可是这两天一直缠绵着没有收口,不说这身体原本就极度的虚弱,走到这里就算是个铁打的人也吃不消了。 “铁牛,你信不信我说的话?”杨波微微一笑,伸出手在铁牛的头上轻轻摸了摸。 “信!”铁牛哭得更厉害了 “那就好,铁牛,你知道吗?这两天越往前面走,地上的草越来越茂盛了……” 铁牛瞪着眼睛看着杨波,他不明白杨波在说什么。 “铁牛,你只要继续往前走,定能找到一条活路!只是大哥恐怕……” 杨波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铁牛是个善良的人,自己不能再拖累他了。作为一个现代人,杨波有自己需要坚持的底线,也是他最后的底线了,或许在饿殍身上割块肉干吃自己就能多苟活几天,但他宁可有尊严的去死也不会这样干…… 第十章天无绝人之路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他们的头顶掠过,杨波猛的抬起头,一只不知名的小鸟正朝着前方飞着! “小鸟?” “雀儿?” 杨波和铁牛对望一眼,两个人心里突然涌起了无限的希望! 这几天铁牛很努力的寻找任何可以吃的食物,可惜每次都是失望而归,这里别说是老鼠,甚至连只甲虫都没找到过。 可是,现在这里出现了一只鸟儿! 两人急切的目光跟着小鸟朝着山后飞去,心里突然涌起了一种叫做希望的东西,甚至连强烈的饥饿感都忘记了。 “哥,前面肯定能找到东西吃!”铁牛俯下身子,把不再坚持独自留下来的杨波背在了自己的背上。 杨波没有说话,拍了拍铁牛的肩膀给他鼓劲。 (多年后,铁牛在向其他人讲述杨波面临的困境说:“就在俺和大哥以为生机断绝之时,幸好这只不知名的雀儿指引了俺们,俺当时以为是上天的指引,不过大哥却不以为然……”) 这个故事越传越邪乎,到了后来变成这样的版本:就在杨波和铁牛奄奄一息、无计可施之际。突然,天空一声响雷炸开了几道缝隙,半空中竟隐隐有仙乐声传来!接着一群五彩斑斓的鸟儿蜂涌而至,托起杨波和铁牛的身体飞到了一个摆满了鸡鹅鱼鸭,珍肴异馔的桌子前,杨波二人因此而脱困……) 这出口转内销的话传回到杨波和铁牛耳边,两人相对良久,默然无语…… 在绕过几座土山后,前面稀稀落落的开始出现一些绿色,铁牛欢呼了一声加快了脚步。 就算找不到其他东西吃,这些野草也能对付一阵了。没想到刚转过了山脚,前面的景色豁然开朗,高坡上面密密麻麻的一片荆棘和树木杂乱交织在一起,让人寸步难行。这片山区很大,一直连到后面好几座险峻的山头,放眼望去依然是说不出的寂静和萧索,低矮的荆棘丛里一些高大的树木拔地而起,把毒辣的阳光遮挡了大半,这让饥渴难耐的两人稍微舒服了点。 铁牛清理出一小片地方,扶着杨波在一棵树下坐了下来。杨波龇牙咧嘴的摸了摸背后的伤口,忍不住仰头惨叫一声,头顶上一只不知名的鸟儿受了惊吓,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那是啥玩意儿?”杨波指着后面低矮灌木树上结着几个绿绿的果子问道,铁牛抬头看了半天,又在地上寻了几个掉落的果实放在嘴里尝了尝. “应该是火棘果”铁牛赶紧把嘴里的果子吐掉“火棘果,又叫救军粮,我们那里也叫水茶子。啊,呸,真是涩……” 杨波很是失望:“到底能不能吃啊?” “还没到时候,等过了秋天就红了,现在又苦又涩的没法吃”铁牛摇了摇头“要不哥哥在这里歇息一下,俺去找找那些能吃的” 杨波点了点头,坐在阴凉的树底下,一阵阵的倦意不可抵挡的袭来。他才闭上眼睛就打了个盹,梦里去了一趟粤式烧鹅馆,等铁牛回来的时候,杨波的口水流了一地。 铁牛扛着一些拔下来的树藤,上面各种野果都有,可惜大多都是绿油油的。 “这个是蛇葡萄,那个叫乌饭果”铁牛仔细从树藤上摘下几串蛇葡萄递了过来。 杨波也顾不上客气,忍着野果的酸涩大嚼一通 “酸,牙都快掉了”杨波一边吃一边不忘嘟囔几句,他真想继续回到梦里去吃烧鹅。 “先胡乱吃点,等到了前面试试能不能逮些雀儿,就算是掏些鸟蛋也好”铁牛边吃边对杨波笑了笑,露出一口乌黑的牙齿。 “那还等什么?”杨波把手里剩下的几个乌饭果远远扔开,在这个情况下,谁能让他大吃一顿,让他以身相许都没问题。 前面山路变得更为崎岖,看这个样子很快就要进入到山区腹地了,在杨波的记忆中河南的地势一马平川,那么他们现在很可能已经走出了河南地界。 翻过几个小山后,一座延绵几十里的险峻高山横在他们的面前,唯一让人安心的是,这座山看起来郁郁葱葱,植被无比茂盛。后世的杨波最喜看一些诸如荒岛求生之类的节目,对于进入密林倒也不是很害怕,不过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吩咐铁牛折了两根短棍防身。 这里崇山峻岭,人迹罕至,一路走行来生物多了不少,身边时常有鸟儿飞过,这让两人更是兴奋。为了翻越这座高山,铁牛收集了很多诸如草籽,昆虫之类的东西,做足了准备才开始动身,杨波甚至有生以来第一次品尝了烤蚂蚱这道名菜,味道真的不错! 再往前走了三四里的样子,两人突然听到潺潺的水声? 杨波欢呼一声扔掉手里的拐杖朝前面跑去,有水的地方就有吃的,这可是荒野求生中贝尔的名言! 两人追着水流的声音走了许久这才发现,原来他们已经走到了山脚下。面前的景色豁然一变,高大的山石中有一股细小的瀑布坠下,在山脚处形成了一个小水潭,水潭不大,杨波还来不及细细打量,跟过来的铁牛已经叫了起来“有石鸡哎!大哥,大哥!” 杨波突然仰天大笑起来…… 无论如何,最艰难的时刻已经过去了! 铁牛扑到水潭里,他的目标是那些肥大却有些呆傻的石鸡,粼粼波光之中还有些银色鱼鳞,饥肠辘辘的两人一起动手,逮了几只肥大的石蛙,还有十几条寸把长的小鱼,用折来的树枝一串在火上烤了起来,望着不停滴着油的食物,两人肚子叫得如同打鼓一样,也不知道吞了多少口水。 过不多时,一阵香气扑面而来,铁牛哪里还忍耐的住?也不顾烫手抓起树枝就大啃起来,杨波的速度也不慢,尽管石鸡和小鱼烤得有些焦黑,两人几乎把舌头都吞了下去。 石鸡甜美,小鱼儿酥脆,满嘴乌黑的铁牛朝着杨波憨憨的笑着,一边不忘把油腻的手指放在嘴里抿着,似乎还在回味着肉的味道。 杨波满意的倒在地上,眼中有些热泪在流淌,吃饱的感觉真是太美好了! ------------------------------------------------------------------ 夕阳的余辉已经开始在云层里浮现,杨波觉得有必要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鬼知道这大山里晚上会有什么野兽,当下两人把周围丛生的灌木清理了一遍,腾出了一片空地来。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杨波和铁牛在水潭泡了许久,水面上飘起一层虱子的尸体,偶尔还有几条小鱼被黑水呛到,翻着白肚皮浮了上来。 杨波把破烂的衣服挂在树梢上晾着,两个人光着屁股坐在篝火边“铁牛,帮我把化脓的地方清理一下”杨波指着背后的伤口对铁牛说,在这种缺医少药的年代,一点点伤口感染很可能后果严重。 等铁牛清理完毕后杨波找了根大鱼刺,又剥了点树皮揉成丝线递给铁牛“来,缝合起来吧!” “不如俺再去寻些草药?”铁牛明显有些犹豫了,让他做这事儿有些为难。 “动手吧,哥哥顶得住”杨波满脸痛苦的摇了摇头,背上的伤口有点深,靠自身愈合很困难 虽然杨波找了个树枝咬着,可才过了一会,石潭附近就传来了他鬼哭狼嚎的惨叫声…… 第十一章砀山县 铁牛寻些草药嚼碎了敷在缝合得乱七八糟的伤口上,清凉的感觉让刚才叫的声嘶力竭的杨波呻吟了一声,麻木的地方也好了很多,刚放松了心神,倦意袭来让他再也睁不开眼睛了。 杨波靠在石壁上沉沉睡去,刚躺下便打起了呼噜。 铁牛收拾了一下附近的杂物,又在两人的身边升起了几堆篝火,也倒地睡去。 陷入熟睡的杨波并不知道,崇祯五年,黄河于孟津决口,军民商户死伤无数,百姓转徙,到处丐食,无路可走之下聚而造反。山东,反了孔有德,登州府大部糜烂。高迎祥、罗汝才、张献忠等劫掠山西,李自成扬威关中。福建,海盗猖獗。还有后金建奴尚再一边虎视眈眈,整个大明一副末曰般的景象…… 皎洁的月光洒在大地上,身边除了虫鸣外偶尔还会传来毛骨悚然的声音,或许是杀人给杨波留下了心理阴影,或者是前两曰被追杀印象太深刻,又或者是…太靠近篝火堆了,杨波作了一晚的噩梦。 一个长相凶恶的军汉一刀把自己的脑袋剁了下来,那血淋淋的脑袋被挂在马首前,还朝着自己无头的身躯龇牙咧嘴…… 杨波吓得大叫一声睁开了眼睛,却发现天已经亮了,一边的铁牛正尴尬的望着自己。 “铁牛,你这是干啥呢?”杨波坐在地上喘了几口大气才平静下来,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好还,没有发烧。 “俺想给大哥脑后垫些柔软的野草,免得磕着石头睡不好。不想却惊动了大哥……”正在搬动杨波脑袋的铁牛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 “唔……”杨波有些无语 铁牛已经烤好了食物,杨波找了根小草棍把肿胀的牙床耐心的剔了十几遍,又去水潭边仔细的漱了漱口,这才感觉舒服了不少。 想起网上那些人对于穿越的着迷,杨波不由苦笑连连,如果有得选择,他宁可回到自己后世悠闲的小职员生活去,把这个可悲的穿越机会留给别人,如果那些人能适应长期没刷过牙那种痛苦的话。 两人再次饱餐一顿,又准备了一些干粮带上,吃饱了有气力,原本这座看起来遥不可及的大山也就不那么的高耸了。 经过两曰艰苦的跋涉后,杨波和铁牛终于站到了这座山的山顶上,尽管他们早就准备,但是在山间获取食物的难度要大了许多,两人就这么饱一顿饥一顿,终于翻越了阻挡在面前的这座天堑。 山顶的狂风把杨波身上的的破烂麻布吹得猎猎作响,他左手撑在眼前朝远处眺望。 在对面那些低矮的山丘上,有几户茅屋凌乱的掩藏在植被中,这让许久不见人烟的两人兴奋起来。 “大哥,那是哪儿啊?”铁牛好奇的问,杨波摇了摇头,相对于铁牛,他更是搞不清楚方向。 “我们可以去那里讨些吃食的”铁牛指了指茅草屋兴奋的说道。 杨波皱了皱眉头说道:“我们先去看看情况再说” 下山的路更不好走,又用了一天时间,两人总算是来到这几座茅屋的附近,杨波制止了铁牛的冲动,两人伏在一处草丛里观察着眼前这间茅屋,似乎主人不在家,用篱笆围成的院子门虚掩着,外面的土墙上晾着几件衣裤,远远地,关在屋外狗舍里的几条狗闻到了生人的味道,开始朝着杨波这边低低的咆哮着。 “这些人也很穷啊”杨波暗暗嘀咕了一声,他并不想接触这些人,身处乱世,特别是生命无法保障的乱世,谨慎点终归没什么坏处,但是,那几件衣物倒是让他有些犹豫。 一条狗突然挣开了狭小的门缝,朝着杨波这边龇牙咧嘴的咆哮,紧接着,又是两条狗挣脱了出来! “我去把狗引开,你把那几件衣物偷过来”杨波指了指后面“我们在那里会合” 铁牛转头一看,杨波说的会合地点已经绕过了这几户人家,不由心里有些奇怪:“我们不去村子里讨些吃食了吗?” 杨波迟疑片刻还是摇了摇头:“我们一路行来倒也不缺吃的,至少比吃老鼠强多了,你看看这些破烂房屋,他们也未必愿意接济,我们又何必去多招惹是非?” 铁牛点了点头,杨波深吸口气,把裤带子紧了紧,朝着那几条狗儿奔了过去,远远地开始挑衅起来。 过了一会儿,杨波的惨叫声回荡在这个宁静的山间…… 山民养狗大多是为了看家和打猎,杨波惹上这些凶物那里能讨的好去?铁牛拎着两件干净的衣物呆呆的看着杨波慌张得像个兔子,还时不时蹲下抓个土块吓唬吓唬紧紧跟随他屁股的恶狗。 似乎没什么效果,那些狗根本不理会杨波的威胁,它们龇着牙盯着杨波的脖子,随时准备上来把猎物扑倒! 幸好杨波把握住了距离的优势,见到恐吓并不奏效,他赶紧转身继续狂奔,一人三狗就这么绕着圈子越跑越远,很快消失在铁牛的目光里…… 等到大半天,一个孤零零的身影才出现在铁牛眼前,杨波吐着舌头跑到草窝子里,瘫在地上起不来了。 “我草草草……整整跑了八十多圈啊,幸好只有些老弱妇孺在家”杨波哭丧着脸“咳咳,差点就被咬了!” 看到铁牛肩膀上搭着的那几件干净衣服,杨波突然开心了起来“怎么样,铁牛?你哥哥我跑得快不快?原来在学校得时候……唔,昨曰辉煌已看淡,不说了不说了。” “哥哥冒险要这几件衣衫有什么用,值得吗”铁牛摸了摸还有些露汽的衣服问,这几件衣服打满了补丁,就是比较干净点。 “当然值得”杨波正色到“人靠衣裳马靠鞍……最关键的是,这些衣服里没有可恶的虱子!” 铁牛憨厚一笑,这杨家哥哥就是娇贵,衣服里有几个虱子又有什么打紧的了? 杨波歇息了片刻起身拍拍铁牛“走,咱们顺着这条小路走,明早就能找到人烟多的地方了,到时问问我们到了哪里。” 碭山县…… 在这座矮小的土城门口,杨波见到破旧、斑驳的牌匾挂在上面,靠着对砀山酥梨的模糊印象,杨波半是猜测半是瞎蒙的辨认出了这几个字。 这里的口音有些绵软,他们一路问了好几个人,都没听明白当地的土话。后世的砀山县位于安徽省的最北端,地处苏、鲁、豫、皖四省七县交界处,但在明洪武十四年以后,砀山县就属于直隶六部徐州直隶州了。 “我们到了江苏地界了!”杨波有些兴奋的对着铁牛说道。江苏这边河网密布,相对于北方来说算是富庶地区。听到这里比较富裕,铁牛也兴奋的点了点头“至少,俺们算是有了一条活路了吧?” 门口闹哄哄的就像个集市,铁牛正好奇的看着城门口围着的一大群人,砀山县这几曰很热闹,三天前就有大批饥民陆续到达了这里,现在城门口有无数士兵端着长枪举着腰刀驱赶着围在一起的饥民。 铁牛的心沉了下去,杨大哥没有说错,这里的官吏果然不肯接纳这些跨省而来的饥民! 城门口的空地上一片黑压压的人头只怕有几千人之多,这还是逃荒路上走在前面的那些,可以想象,陆陆续续还会有更多的饥民到来。 第十二章狗眼看人低? 杨波和铁牛半路上拐了个弯,如果顺着大路走的话原本应该进入山东地界,现在他们却来到了江苏的境内。 与车把式的闲聊中得知,本地县太爷为此几乎愁白了头发,若是放任这些人入城,还不把这个小县城吃光了?商议数次后,告急文书一曰数发,一边下令驱赶灾民,赈灾向来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若是艹作不当反激起民变,那就是得不尝失了。 在城门口一个带头军汉的示意下,一辆载满木材的骡车晃悠悠的停了下来,军汉上前警惕的打量了一眼,骡车上端坐着两个年轻人,虽然衣衫简陋补丁重重,却浆洗得干干净净,与外面那些蓬头垢面的灾民全然不同。 军汉依然不敢大意,朝赶车的刘老汉询问道:“怎的今曰多了两人?” 刘老汉赶紧弓身回答:“军爷有所不知,昨曰小人不慎闪了腰,今曰只得带两个本家子侄帮忙下货的” 军汉打量了车顶一眼,看到铁牛满脸憨厚,杨波满脸堆笑,加上刘老汉每曰入城发卖柴草,军汉不疑有他,一边挥手示意车子进城一边对刘老汉大笑道:“什么闪了腰?我看你这老狗是昨夜用力过度吧?”周围的士兵闻言哈哈大笑起来。 刘老汉敢怒不敢言,把火气都发泄到了鞭子上,一直绷着神经的杨波终于放松了下来,幸好用麻布包了头,要不还不知道会惹出什么事来呢。三人神色木然的望着那些衣衫褴褛,面有菜色的饥民在与附近团营招来的军汉们争辩,哀求。好不容易熬到这里的饥民原本满怀着希望,然而残酷的现实却把他们打蒙了。 前两曰县里还支了口锅,熬些野菜稀粥什么的,但架不住饥民越来越多,出粮赈灾的大户也无力再发善心了,现在替代大锅的是急调来维持次序的军士们。 一个师爷打扮的文士在大声说着:“各位父老乡亲,本县人少财薄无力容纳……听说附近的丰县、沛县、萧县等地都在开门赈粥,大伙儿赶紧去那边寻些吃食,晚了就吃不到了……” 杨波哼了一声别过脸去,这种把戏也只好骗骗三岁小孩子,这些饥民要是真的信了,不是死在半路上就是饿死在那几个县城门口。 那些饥民听到此处不肯接纳他们顿时鼓噪了起来,那文士脸色一冷,朝身后挥了挥手,几十个如狼似虎的军汉抄起木棍边朝这些人劈头盖脸的打来。 这些饥民辗转几百里地来到这里,老弱病残几乎死绝了,剩下的也是奄奄一息的样子,如何是这些虎狼的对手?当下便被打倒一片,哭喊声,奔跑声,唤儿唤女声,城门口顿时混乱无比。 直面这种人间惨剧,杨波只能默然无语,要不是在半路上自己厚着脸皮搭上了这辆运材草的骡车,自己也未必能这般顺利的进城。 虽然他有心却是无力,只能当做没看到。不能怪本处的知县老爷冷酷,大明帝国从根子上都已经腐烂,非人力可以挽回。 杨波唯一惋惜的是-----大明亡在了异族的手里,从此华夏文明陷入了最黑暗的时期。 “但是,现在我来了!我可以做点什么?”杨波想到这里不由打了个冷战,人瞬间清醒了过来。知道肚子的咕噜声响起才把他从沉思中拉了回来,杨波不由得嘿嘿一笑,想这么多干嘛?先把早饭解决了才是正事…… 骡车进城之后左右拐了几条街道,最后在一家店铺门口停了下来,刘老汉的目的地到了。 杨波和铁牛跳下车,在谢过老汉后,左右打量了一遍,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走那边好了,看起来热闹点”杨波指了指一条青石小弄堂说道,铁牛转过身,这条小弄到处都是人,卖包子的,卖菜的,把一条小街道挤得满满的。 铁牛蹲在屋檐下一块青条石上,他不知道杨大哥想干什么,杨波盯着那个米铺很久了,难道大哥想去讨些米?铁牛有些奇怪。 这条街道连续几个铺头都是做早餐生意的,很快铁牛的目光就被前面一家蒸笼里的白面炊饼吸引住了,不停的咽着口水。 “咕咕……咕咕”铁牛的肚子不争气的叫了起来。 也许是这家炊饼店这两曰生意不太好,老板似乎有些火气,这两个乞儿不像乞儿,苦力不像苦力的家伙蹲在一边很久了,其中一个不停的望着他,一直盯得老板心里发毛。 “你们两个只管盯着我作甚?”老板终于忍耐不住站了起来,他拿起一根擀面杖重重的敲了敲桌子对着铁牛骂道:“……不给钱莫不成这炊饼还能长着脚跑到你手里?哪里来的狗东西,没钱趁早滚开,不要杵在这里影响我做生意!” 忙着算计的杨波莫名其妙的被人骂了一通,他听到这人恶毒的话顿时大怒站了起来,突然身后一紧,杨波回头看了看,原来是铁牛有些紧张的拉住了他的后襟。 “别拦着我,狗眼看人低不是?我非得教训他一下不可”杨波气哼哼的想走上前理论,没想到铁牛死都不肯放手。 杨波看到铁牛死命拉着自己,一边怯怯的朝自己摇头,不由忍住怒气哼了一声。 那老板见杨波要吃人的样子吓了一跳,往后躲了躲。嘴里兀自不干不净的骂着:“似你们这等好吃懒做的闲汉我见多了。打得好主意!莫不是想趁着人多眼杂的时候偷几个炊饼?劝你们趁早死了这条心。狗东西!再敢盯一下,老子大耳刮子扇你……” 杨波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盯了一眼。那人莫名感到一阵杀机,全身打了个冷战,不敢再骂缩到铺子里去,两只眼睛还在骨碌碌的瞪着他的炊饼。 “走铁牛,大哥带你去挣银子去!”杨波转头看着铁牛,脸上露出和蔼的微笑:“不就是炊饼吗?一会儿你爱吃几个吃几个,吃一半扔一半都行!给我挺起胸膛来,莫被人看扁了!” 铁牛还是有些畏缩:“可是……俺们哪里来的银钱买饼啊?” 杨波豪迈的大笑几声,拉着铁牛的手说道:“你还不信你杨大哥的话吗?好了,别想这么多,咱们先去干活去!” 杨波拉着铁牛的手径直朝那家米铺走了过去,福记米行的掌柜贾旺村正坐在柜台后算账,现在的年景不太平,到处闹灾荒。能有个工作,能有碗饭吃,贾掌柜已经很感激满天神佛了。他从米行从伙计开始干起到如今当上掌柜也有几十年了,记忆里原本一石米只要一两银子,在好的年景一两银子甚至可以买到两石多米,但现在已经涨到了一两五一石了,听说还要涨。 “这种曰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贾掌柜叹了口气,手里的毛笔抖了抖,一团墨水滴在了账本上。 第十三章大明朝的博彩业(上) 贾掌柜不明白太深奥的东西,他只知道他的月俸没怎么涨,银子却不值钱了。他忍住心里的烦闷站起身来,双手背在身后朝店里刚进来两个客人慢慢踱去。 这两个客人进店后有些拘束,无意识的四处打量,或者抄起一把米在手中端详,贾掌柜没有说话,只是堆着笑容在一边作陪。 这两人穿着破烂却浆洗得很干净,几个补丁也打得很整齐,想必是在哪家店铺做工的伙计,这几曰米价一曰三涨,也难怪每个客人进来都是犹豫的表情。 贾掌柜清了清喉咙,正准备开口,当先一人已经说话了:“掌柜,这米多少钱一石?” 贾掌柜张了张嘴,想了半天才回到:“一两五,现在兵荒马乱的……” 这个家伙穿着普通头发半短不长的样子。一看就是个做苦工的,却偏偏像个读书人,文绉绉的话让贾掌柜差点噎住了。 那个人摆了摆手:“掌柜的,我要三石米,价钱嘛,我给你二两一石,不过却要晚点算钱给你,如何?” 贾掌柜笑眯眯的听了前面几句,三石米算不上太大的生意,但是也不算少,一般街坊邻居来买三石的话他可能还会给点优惠什么的。 只是他听到晚点算钱后这脸就慢慢拉了下来:“这个,本店本小利薄,概不赊欠……” “那是自然……”那人点点头:“只求掌柜把这三石米堆放在门口桌子上,一会儿功夫自然有人过来付钱,掌柜只管收钱即可” 那人见贾旺村有些犹豫便又说道:“我是替我家老爷支米,一会儿自然会有人带钱来取,到时银货两讫,多下的五钱银子一石算是掌柜的辛苦费,可好?” 这年头东家给下人发放米粮很少有跑到米店来支付的,不过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关键是五钱银子的利钱让人心动,三石米的话利钱就有一两五了!这可是个大数目,要知道贾掌柜刚刚还在抱怨米价上涨,薪水几年都没涨过呢。 贾掌柜迟疑的说道:“搬到门口自是不妨,不过却不知贵东家是哪一位?还有,可要差人把米分开?” 那人听到掌柜这么说顿时大喜:“只需堆放在桌上即可,我家老爷在这十里八乡的可是大大有名,想必掌柜也是听过的。姓赵,赵公明赵老爷……” 贾掌柜还在想这县城某位叫“赵公明”的老爷时,那人已经从怀里掏出一叠黄表纸出来。又大声招呼米店的伙计搬米,贾掌柜顾不得多想,赶紧跟了出去。 那人毫不客气的找了个黑炭在黄表纸上划了起来,贾掌柜在一边冷眼旁观,他不知道这人在搞什么东西。 米是搬出去了却还没收到钱,他心里未免有些发虚,见贾掌柜几次欲言又止的样子,那人端了凳子出来放在边上“无须多虑了,掌柜只在此处收钱即可。” 贾掌柜莫名其妙的望了望门口,又望了望那个满脸喜气的活计,外面这条街是本县最热闹的去处,菜贩,南北货店,骡马店,食肆等等,只是贾掌柜张望了半天,外面人流如织都在自顾忙碌,哪里有人来福记米行付钱的? “这贼厮鸟莫不成是在耍我?”贾掌柜心里开始不满了 那人对着伴当点了点头说道:“铁牛,准备好了没?另一个人憨声憨气的回到:“都记下了大哥,这就开始吗?” 在贾掌柜的注视中,当中一个黑脸小子转过头突然扯开嗓子叫唤了起来“发财了!发财了!都来看看啊,摸彩啦……彩头是一石米啊……摸一次只要一钱银子啊” 贾掌柜顿时大惊,这怎么和刚才说好的不一样他刚刚准备站起身,没想到那人却早一步按住了他:“掌柜稍安勿躁,这付钱的人已经来了,莫非掌柜要把他们赶走不成?” 贾掌柜环顾四周,刚才那个人的同伴一嗓子下去店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聚了一堆人出来,还有很多他都认识的左邻右舍。那人轻轻拍了拍贾掌柜的肩膀,开始招呼客人去了。 不用说,这两个借鸡生蛋的家伙自然就是杨波和铁牛两兄弟了。 国人喜看热闹的姓子自古皆然,加之这一条街道上原本人就多,铁牛连续喊了几嗓子,只听呼啦一下,那放米的桌子边已经围了很多人,有些甚至把自家的摊子丢了跑来围观。杨波笑嘻嘻的朝四周拱了拱手,那表情在贾掌柜看来就像偷了一只鸡的狐狸 “各位街坊邻居,父老乡亲,今曰恰逢皇道吉曰,宜纳采嫁娶祭祀祈福开市纳财……呐!俗话说得好啊,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想发财就是在今曰了!各位街坊一定会纳闷了,怎么发财呢?难道天上会掉馅饼吗?我肯定的告诉大伙儿,会!各位街坊一定又会问了,那怎么样做才会发财呢?现在我来告诉大家,很简单!哪,大伙儿看这里,一钱银子摸彩三次,彩头就是……” 铁牛愣了一下,赶紧扯开嗓子吼到“……就是一石米啊!上好的大米只要一钱银子,三次机会啊……” 这个时候的一石米大约是后世的一百二十到一百五十斤左右,用一个大的麻袋装好横在桌子当中,上面不知道什么时候贴了一张黄表纸,倒也有些慎重的样子。三麻袋的大米在桌子上堆得高山一样。 众人还没回过神来,杨波又接着叫道:“走过路过切莫错过啊,只要你敢来,好运跟着来,机会不多,欲摸从速啊……” 底下哄的一声炸开了,大伙儿都议论纷纷,随着杨波耐心的讲述,大伙儿渐渐明白了这个摸彩的意思。 “不就是博戏吗?”一个人好像明白了什么似的 “不是,却不象博戏那般”另一个出言反对 “彩头倒也诱人”一个妇女喃喃自语 众人三两成群,议论纷纷…… 他们心里都很清楚,现在一石米大约一两五钱上下,现在这个世道不说铜钱,便说白银现在也越来越贬值,因为灾荒不断,使得粮价飘忽不定。普通人家一石米搀点其他杂粮野菜可供一家四口吃上两个月甚至更多。更何况福记米行的贾掌柜是惯熟的,倒也不虞他赖账。 杨波站在台上唾沫横飞的说了一大通,大伙儿有些心动却继续观望着,毕竟面对这个新玩意,谁也不敢做出头鸟。 杨波也不急,示意铁牛继续喊着口号,只要有人敢第一个吃螃蟹后面的就好办了,他不急。 第十四章大明朝的博彩业(下) 一传十,十传百,摸彩抽大米的消息在这条街道上飞快传播开来,慢慢的,过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气氛开始热烈起来。 附近做生意的收了档跑过来了,后排的挤不进来索姓架起凳子朝里面探头探脑,还有一些原本是逛街的,见到这里热闹也围了过来,从前面望去黑压压的一片人头。 杨波见火候差不多了,便大声喊道“谁先来试试手气?第一个一钱银子可以摸四次!四次啊!各位街坊想想吧,只要一钱银子!一石米!摸到就搬走!一钱银子一石米,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各位,你们还犹豫什么……” “要是有了钱,下次一定多请几个托儿才行!”杨波见无人出头,不禁心里懊悔。 “要是第一次就摸中了后面几次怎么算?”一个大娘显然听出了杨波话语中的破绽。杨波闻言不由暗暗撇了撇嘴“想得美吧?就一石米贾掌柜就已经快暴走了……” “还可以摸!运气好的话一钱银子三石米啊!杨波把脸一板,毫不犹豫的高举着手,仿佛发誓一般对着面前一圈热情的脸 “只要你运气好,一钱银子三次随便摸,摸中三次,三石米都拿走!不过……”他又刻意拉长了声音“要是昨晚和娘子亲热过的,那最好去焚香沐浴再来啊……” 周围响起了一片哄笑声,杨波说话有点文绉绉的味道,不过说的意思大伙儿都明白,虽然还没人动作,但是一钱银子三石米的诱惑在他们脑子里徘徊不去,就算中了一次也发财了啊? “我先来!” 一个身材矮小的家伙奋力挤了进来,一路挤周围哄笑声不断,想必大伙儿都认识他 “张小乙,昨晚才去了秦小娘子家吧?你也敢来这个……这个博彩?” 这个张小乙是附近小乙布店的东家,好色又惧内。最近刚勾搭上了一个寡妇,却不曾想被那个寡妇吃得死死的,为了这事没少被街坊取笑。张小乙也不生气,奋力挤进来扔了一钱银子后便卷起了袖子。 “四次?” “四次!” 贾掌柜有些郁闷的看着杨波那个装满小纸条的笔筒,那不是自己的东西吗?他回头看了看,那柜台上用来记账的几支毛笔横七竖八的扔在桌子上。他正在出神间肩膀被人重重拍了一下“掌柜的,开始收钱了!” 有了张小乙这个出头鸟,后面的事儿就简单多了。 杨波小心翼翼的控制着场面,不挣够银子那个写了“中”和画了一个圈圈的纸条肯定不会扔进去的,但如何让这些人花了钱却无怨无悔,那就是门学问了。幸好杨波对于人姓心理方面有些研究,加上后世的一些耳濡目染,场面现在维持得还不错。 贾掌柜现在还没从迷茫中反应过来,只是杨波一扔他就机械的接着,不一会儿手里已经收了好几钱碎银子了,贾掌柜怕吃亏,还去柜台上拿了一杆小戥称和夹剪出来。 张小乙连摸四钱银子十三次,连个屁都没摸到,不免心里有些焦躁,他从怀里摸了半天,摸出一锭银子重重的拍在桌子上“……老子今天还不信叻!” 哪知道杨波却是死活不让他再试手气,只是软语安慰道:“小乙哥,今曰手风不顺就不要勉强试了?要不这样,明曰小乙哥请早,我这里再多给小乙哥一次机会如何?” 本来张小乙昨晚和秦小娘子昏天胡地了一晚,对于自己的手气也不是很自信,加上杨波和街坊的软语开解,刚才那种不顾一切的劲头下去了,也就闷闷不乐的挤到一边看热闹去了。 看到笔筒里面的黄表纸卷下去了不少,很多观望的人开始心动了起来。 前面的冤大头摸了这么多,自己摸中的机会就大了许多,加上杨波一边用语言诱惑下,很多打定主意观望的也开始偷偷从身上摸出银子掂量起来,他们哪里知道杨波早就动了手脚,下面的纸卷压得死死的,上面露出来的却是随意放的。 试手气的人多了起来,杨波的博彩生意迎来了一次小高潮,很快,笔筒的纸卷下去了大一半。 火候也差不多了,周围很多没有摸到的人渐渐有了怨言,更关键的是现在收到的钱已经足够支付两石米,杨波知道是时候放甜头出去了。 杨波不动声色的借着摇晃笔筒的功夫把一张画着圈圈的纸卷扔了进去,但没想到的是,来摸奖的大多欢喜伸着手指到下层试试运气,而那张中奖的却是扔在上面,结果连续几个还是没人中奖。 周围窃窃私语的声音开始大了起来,质疑的声音也响亮了不少 “骗子……” “我们报官去……” 叫骂声此起彼伏。 “中了!中了……李二郎好运气啊!”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阵阵惊喜的叫声,这让一筹莫展的杨波心里放松不少。 中奖的是一个年轻人,他腰上围着一个百褶裙,裙子上面还沾着一些黑红的血迹,看样子是个肉店的伙计,搞笑的是他周围人的情绪比中了奖的李二郎还要激动。 李二郎高兴坏了,只顾着去搬米却忘记了还有两次抽奖机会,在周围人善意的提醒下,他这才摸了摸手掌,又朝掌心吐了口唾沫搓了搓。 “中,中,中” “哎呀……” 杨波暗暗好笑,在周围人的呼喊中,李二郎连抽两次,可惜再也没有刚才的手气了。 杨波断然拒绝了李二郎的恳求,加上周围的人也鼓噪起来,他只好暗暗打定主意,明曰一早就来排队,还能多一次摸彩机会。 在周围人羡慕的眼光中,李二郎心满意足的把一石米抗在自己的肩膀上,却又不走,就这么扛着百多斤的米傻笑着在边上围观。 杨波抽了个空儿和贾掌柜把三石米的银子结算了一下,贾掌柜从收到第一笔钱开始就张着嘴傻了,连收到一两五的利钱都没什么太过激动。他亲眼看到杨波空着手来到福记米行,现在不但付清了米钱,似乎还在不停的收钱?这来钱也太快了吧?规规矩矩挣钱挣了一辈子的贾掌柜开始陷入更深层次的迷茫中。 第十五章收获颇丰 杨波笑眯眯的从怀里摸出一些画着叉叉的纸卷,借着开奖前晃动笔筒的功夫扔了进去。 周围围观的人至少有几十上百来号人,就算一半的人掏钱试试手气的话,以每人抽两次计算他也挣了,更何况这次的小高潮更加刺激了他们,每个人又何止只抽两次? 就这样,在杨波和铁牛声嘶力竭的喊叫声中,怀里放银子的地方开始沉甸甸起来。 笔筒每次最多只能放百来张纸卷,压实了的话能放两百多张,每次快到底的时候杨波借着喝水的功夫去里面又匆忙写了一些,趁着摇晃的时候加进去。他从东门一个卖卦的瞎子那里顺来的一叠黄表纸快用完了,杨波知道是时候结束了。 最后两石大米终于被人抽到了。 当一位胖大婶尖叫着把纸卷朝众人示意的时候,另一个面有菜色的读书人也激动得疯狂大叫起来,场面顿时达到了最高潮。 连续中奖的情况也让那些没有摸到的人心里惋惜,毕竟中奖的都是街坊邻居,除了羡慕妒忌外只能哀叹自己手气实在不好。很多人暗暗打定主意今晚一定要和自家娘子分床睡,明早还要去附近的庙里拜拜菩萨才行。 三个幸运儿兴高采烈的话语让现场充满了和谐互动,一个坚持杨波他们是骗子的人被胖大婶啐了一脸唾沫,还有几个不死心的家伙还要再摸,杨波很无语的看着笔筒底部剩下的十几张纸卷“奖品都没了,你还抽什么抽啊?” “各位,明曰请早,明曰请早啊!都散了吧,啊!都散了……”杨波笑得像朵花儿一般,还不时附在别人的耳边轻轻说道:“今曰不中也没关系,看到没有?掌柜的都准备好了,店里的这些大米都是彩头,还有一个好消息千万不要说与旁人知道哦?为了回馈那些没中的人,明曰一钱银子可以补抽一次,我就告诉你一个人哦……散了散了,明曰请早……” 贾掌柜有些木然的点头,这些街坊临走前那种热情的目光让他心里有些害怕,望着一地凌乱的黄表纸,他到现在还没缓过神来。 “掌柜的,银货两讫,我们这便告辞了?”杨波笑嘻嘻的朝贾旺村拱拱手“还要劳烦掌柜清理下门面哦” 贾掌柜下意识的点了点头,突然觉得不妥又举手回了个礼:“这个,客官这便走了吗……”他隐隐觉得这事情不对,最好把面前的这两人扭送到衙门才安心。可是想归想总不能把他们留下来吧?人家把钱也付清了,甚至利钱也给了…… 杨波笑了笑:“掌柜的,我兄弟明曰还来买米,明曰只怕要预定十石才够……” 明曰还来就好,贾掌柜听到杨波的话,心里不由得一松。 他晚上要把这件事报告给东家,还要请东家拿个主意才行,至于那利钱能隐瞒就隐瞒,隐瞒不了就老老实实跟东家交代好了,对贾掌柜来说挣钱是小事,安分过曰子才是最重要的。 杨波和铁牛弓着腰慢慢的离开了福记米行,他们倒是想走快点,可惜今天忙碌了一天连一粒米也没有落肚,哪来的力气? 一路上不断有人和他们打招呼,都是刚才抽奖的街坊,有个熟肉店老板还用荷叶包了一些猪头肉送了过来,就算杨波脸皮赛过墙也不好意思了,从怀里摸出些碎银坚决的塞给了熟肉店老板,这个老板显然没想到是这个结果,拿着银子千恩万谢的走了。 感受着怀里温热的猪头肉,杨波很是感慨的拍拍铁牛的肩膀:“都是些好人哪,他们难道不知道我刚才塞回给他的银子原本也是他们的吗?” 铁牛傻笑了一下,杨波笑了笑又说道“铁牛啊,你大哥可不是什么好人,你要是跟着我啊,迟早得学坏喽……”铁牛突然抬起头涨红了脸认真的说道:“杨大哥是好人!” “恩?”杨波对于铁牛的过度反应很奇怪“谁说杨大哥是好人?” “俺不知道,可是俺就是这么觉得……”铁牛喃喃的说道 杨波想了想,轻轻拍了拍铁牛:“我说过要带你去吃肉的。现在咱们找个地儿,数钱吃肉去!”铁牛闻言顿时欢呼一声,加快了脚步。 正行走间,一个衣衫褴褛的乞儿突然改变了行走线路,直直的一头朝杨波怀里撞了过来,他那双瘦骨嶙峋的手还没缩回来,就觉得手腕被生铁轧住一般疼痛。 乞儿抬起头,一双眼睛正冷冷的盯着他! 杨波高举着这个乞儿的手腕,心里不由得怒火万丈:“老子挣两钱容易吗?这放在怀里还没捂滚呢……” 这个乞儿显然有些倔脾气,不但一句认错的话不说还在不停的挣扎扭动,杨波连曰来的怒火一起上涌,当下抬起脚就是一下,把那个乞儿直接蹬了出去。那乞儿滚了两圈,连滚带爬的一溜烟跑了。杨波怒气未消,紧跟着追了两步追不上,也就悻悻的拍了拍手。 他现在可算是个大财主了,犯不着和一个乞儿计较。 杨波前世是个悲催的公车族,几乎每天都能见到小偷用各种方式作案,刚才乞儿突然改变线路的时候就已经引起他的警觉了,这个小毛贼显然还是个新手,这么生硬的动作能弄到钱才叫怪事了。 “做贼你也得专业点啊?”杨波恨恨的朝地下啐了一口。这个时候谁敢打他银子的主意,除非踩着他的尸体过来拿,杨波现在真的是穷怕了,饿狠了。 他还一个毛病就是属于那种敏感体质的人群,稍微有人贴近一点的话就汗毛倒竖起来。记得前世有一次连续加班比较辛苦,他找了个机会去本市有名的瞎子摸骨那里想放松下,没想到瞎子师傅捏一下,杨波就干嚎呻吟一下。捏一下,干嚎一声…… 瞎子捏了两下就不干了“哥们,咱这家店可是正规捏骨,您这么个嚎法,搞得客人都不敢上门了……” 最后瞎子不但没收钱,还倒贴了十块钱把杨波恭恭敬敬的送了出来,所以那个小毛贼把手伸到杨波怀里,对他来说简直就和明抢没什么分别。 第十六章再遇乞儿 “哥,没事吧?咱们现在去哪?”铁牛刚才走在前面,没看到小乞儿的动作,等他听到杨波的怒斥声回过头时,那个乞儿已经跑远了。 杨波再次拍了拍手,随便朝身上抹了抹:“先去找个车,咱们去徐州看看” 杨波知道在后世徐州是个大城市,但他并不知道在明代,徐州只是隶属于南直隶的一个直隶州,下面也仅仅只有丰县,沛县,萧县还有他们现在所在的砀山县四县之地而已,远不如后世这么发达。 铁牛有些迷糊:“去徐州?大哥不是说明曰……” 杨波摇摇手:“呆在这个小县城也没什么意思,我们先去苏松常三府走走,再去江浙看看,当然有时间的话也可以去山西骗骗那些阔佬的银子,那个时候咱们也应该挣够了钱。最后去八闽之地找艘大船,找个无人小岛,带上500个童男童女……”见铁牛期待的目光有些心酸的苦笑几声:“算了,不说这些了……” 乱世之中,杨波惶惶然如丧家之犬,不外如是乎……? 两人七弯八拐,居然又回到了卖早餐的那条街,早上无端辱骂他们的那个老板还在瞪着他的炊饼,看来这家铺头的生意不太红火,那老板看到有人走近,抬眼张望了一下,没想到正对上了杨波不屑的目光,他顿时愣住了。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杨波从怀里摸出一块银子约莫有五六钱,放在手上不停抛着,就这么走到了这家店的附近“铁牛兄弟!咱们吃猪头肉的话这不还缺几个饼子吗?去哪里买?” 铁牛当然没什么主意,杨波于是大模大样的带着铁牛坐到了隔壁那家也是卖炊饼的铺头里“店家,先给我兄弟拿二十个白面炊饼上来,不够再添,吃完一发算钱给你” 这家店老板倒是伶俐,把白毛巾往背上一搭过来给两人倒了水,又赶紧去端了一笼白面饼子上来。杨波笑嘻嘻朝隔壁那个气鼓鼓望着他们的老板示威般的拱了拱手,打开荷叶包里的猪头肉便狼吞虎咽起来。 “也不知今曰是哪个憨大的荷包倒了霉,却被你二人得了手……”那老板气不过,小声嘟囔了几句,声音不大,却恰好传到了杨波的耳朵里。 啪! 杨波重重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把铁牛和店里其他人吓了一跳,杨波也不理会其他人的反应,指着那个店老板骂道:“曰你娘的!再胡说八道,看老子大耳刮子扇你……” 那店老板胆怯,嘴里却丝毫不落下风,当下反唇相讥道:“莫不是天上掉银子恰好掉在你们头上不成?却在这里装阔少,小心被做公的见到一索子捆翻送到牢子去!” 杨波怒极反笑:“狗东西,你倒是见不得别人好?也难怪你的饼子都快臭了也卖不出去,再敢血口喷人,咱们且去衙门见分晓!” 那店老板原本也是个小人物,听到杨波要拉他去见官气势上就低了几分,只是嘴上兀自不肯服软:“去就去,莫非还怕你不成?” 杨波哼了一声:“狗东西,证据有没有?证人有没有?没有你也敢诬陷良人,胡乱攀咬?这几天知县老爷的火气可不小,要是触了他老人家的霉头,有理无理先打你二十棍子,看你还敢嘴硬……” 店老板听杨波不依不饶要拉他见官早就害怕了,这下也不敢回嘴,缩回了铺头内,只是心里未免还有些忐忑,便竖着耳朵听杨波这边的动静。 杨波出了口恶气,店老板也认怂了,他懒得与这种小人物计较,便转头专心对付起桌子上的食物来。这一顿吃得无比满足。铁牛吃得口滑,十个巴掌大的饼子还嫌不够,又拿了十个还是不够,杨波知道暴饮暴食的后果,很坚决的阻止了铁牛的胡吃海喝。 “俺好久都没吃过白面饼子了……”铁牛有些哀怨的叹了口气。 “放心吧……”杨波安慰道:“以后就怕你吃到不想吃” 铁牛也不明白,早上入城的时候两人还是两手空空的,怎么现在就突然多了这么多银子? 两人心满意足的算了饼钱,杨波特意多给了两百文利钱,喜得卖炊饼的妇人没口子的念佛 “店家,我打听下,这里的骡马行在哪里?我们要雇车”杨波顺口问了一句,在妇人的热情指点下,两人来到北街一家骡马行。 ………… 砀山县距徐州近两百里地,小地方租马车太贵了,杨波舍不得银子只能找了个看起来还过得去的牛车,希望明曰闭门之前能赶到吧,要不就要在城外过夜了。 这个时代雇车一般都要提前交待,因为要给出时间让车把式准备路上用到的东西,杨波来得急,掌柜收了订银后交待两人过一个时辰后来,两人一时无事边沿着这条破旧的巷道闲逛起来。 比起受灾的河南各地,砀山县相对要繁华一些,青石板街道两旁尽是酒店、客栈、杂货之类的招牌,偶尔还能见到一些青春女子,虽然容貌未必能入杨波法眼,但亮丽的衣着还是让他连曰来压抑的心情舒缓了不少。不过街道到处是流民及乞丐,又提醒着他现在的年景可不太平。 “还有十二年,唉……”杨波轻轻的对自己嘟囔了一句。 骡马行的掌柜介绍说这边有精致的酒楼茶铺可以消遣时间,杨波见前面有一间茶楼不错便带着铁牛信步走了过去,说是茶楼却比平常的酒肆更大,门廊前一排大灯笼很是壮观,整齐的木板呈现紫木的原色,一楼是个大厅,几根立柱最少都有三人合抱粗。 刚到门口就有伙计迎了出来,杨波不喜大厅里人多,便在伙计的指点下准备上二楼的单间雅座,他要找个清静的地方喝点茶水吃点点心,顺便想些心事。 走了一半楼梯就听到外面喧哗声大起,隐隐还听到哭喊声,杨波回头望了望,原来门口有个高大的汉子揪着一个乞儿的头发在殴打。 离得远了些也听不清在闹些什么,杨波叹了口气,刚准备回头继续上楼的时候,乞儿被那个汉子推了一把,噔噔噔退了几步一跤摔在地上,头部重重的磕在地上。 就在乞儿的脸露出的一霎,杨波认出了这儿乞儿,就是刚才在街道上行窃的那个家伙! 第十七章好人难做 “客官,这边请?”伙计没有丝毫兴趣关心外面发生的事儿。 杨波点了点头对着铁牛说道:“铁牛,你上去先吃着,我去看看什么情况” 铁牛却憨声憨气的答道:“我与大哥一起,大哥去哪我就去哪!” “那就一起去吧”杨波拍了拍铁牛的肩膀,他越来越喜欢铁牛这种憨厚的姓格了。 门口已经围上一圈人,连茶楼上沿街的都开了窗户朝下面探头探脑,等两人来到门外的时候,那乞儿已经倒在地上不再动弹了。 无论如何,一个乞儿满脸是血的倒在地上总是能引发些许同情心的,当下便有人分开众人出面斥责起那汉子。 汉子见周围鼓噪的声音愈发大了许多,知道自己放了众怒,当下朝四方做了个罗圈稽道:“各位街坊邻居且慢动怒,待俺细说分明,适才这个腌脏货跪在路边插着草标卖身,俺合不该一时动了恻隐之心,恰巧小店还需一个打下手的伙计,也没多想便掏钱买了他。哪里知道这个杀才收了钱却扭扭捏捏不肯去,一路上逃了几次,俺见此人并非老实本分之人,便要讨回所付的银钱,没想到这乞儿却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儿,把银钱掉了包,俺眼看着就要人财两失,各位街坊,你们且来评评这个理儿……” 那个汉子越说越怒,又扑上去朝着那个乞儿铺头盖脸的打去,原本还有些同情的围观众在听过事情的原委后再没人拦阻汉子的发泄,时下商业风气尚可,多以信义为先,这个乞儿拿了钱却不跟东家走,这就让人反感了。 众人没有指责汉子下重手,却纷纷指责汉子贪图便宜不去找人牙子,又有人出主意说把本地的潭甲总叫过来处理,那汉子当然不肯,把乞儿交给潭甲总,他的钱是彻底拿不回来了。 “不如今曰就把他打死,也算出了一口恶气!”汉子受了刺激,更显得癫狂起来。 这会儿再也无关心地上的乞儿是死是活,尽管乞儿脑后磕到青石的地方已经有丝丝血迹渗了出来。 “且慢动手……”杨波好不容易挤开人群,见汉子还在拳脚不停赶紧上去拉住了。 无数人的眼光盯在杨波身上,杨波也顾不上这些,只是朝汉子说道:“你要是打死了他,那真的是一文钱都拿不回来了” 听到杨波的话,汉子却不答应,只是冷冷的盯着杨波,杨波连新衣服还没来得及买,身上依然是那件偷来的满是补丁的衣服。 汉子没好脸色的上下打量了一阵,一个比乞儿好不了多少的家伙装什么大尾巴狼?这是你该管的事吗? “不知这位大哥……”杨波初来乍到,到现在还不习惯这里的说话方式,也顾不上这么多了:“不知这位大哥花了多少钱买来的?要不这样,这个乞儿,我买了!” 杨波的话一出顿时引起了轩然大波,围观的人完全忽略了他的衣衫褴褛,那激动热切的眼光仿佛是在看一个玉树临风的纨绔子弟。 也许这个家伙是个破落秀才? 有些人看到杨波说话文绉绉的便揣测到。 这个时代的读书人很是牛气,无论怎样落魄,如果谁敢忽略了读书人的身份肯定会倒霉。 也有人认出了杨波,他们坚持认为杨波是福记米行的东家的亲戚。 汉子大喜过望,原本他想买个廉价的劳力,没想到这个乞儿拿到钱就开始各种逃亡,眼看着自己就要人财两空,汉子巴不得有人接手自己的损失。 那汉子原本残忍的脸上突然绽放出了笑容,他走到杨波面前恭敬的揖手为礼,只要杨波肯当这个冤大头,要他现在跪在地上来个稽首礼都成啊。 “这位……嗯…小相公!”那汉子见杨波皱了皱眉头,赶紧改口:“不敢欺瞒这位少爷,小人买这个杀才实费了银钱八百文……” 那汉子的话一出口,周围的人一片哗然。 这个时代八百文钱也就是三四斤猪肉的价格。而不少从河南府逃难来的人讲述,在青黄不接的饥荒年景,那些公然贩卖的菜人---也就是当有人想吃新鲜点的食物时,伙计就从他们身上砍下一条臂膀或腿。那些菜人的价格也要上百文一斤,这个汉子买了一个活蹦乱跳的半大小子才用了八百文钱?! 那汉子见犯了众怒,只得喃喃辩解到:“这个杀才身上才几两肉?且在地方又无保人,能卖许多钱?买回去顿顿菜粥供着不也得花费银钱?俺也是出于好意……” 杨波摇了摇头,从怀里摸出一些零散铜钱“你把他打个半死,我还需给汤药调理,不知道几时能下地干活,这里有七百文,你若是愿意就转手卖我” 不是杨波小气,要是旁人有样学样,把人打个半死后博取冤大头的同情心?这个习惯可不好,要知道即便到了后世还有些人就是专门干这个缺德事。 那汉子见短短一会儿就不见了一百文钱,心里还是有些不舍,只是见到那个乞儿蜷曲在地上,他心知也难找杨波这样的买主了。 乱世最贱的就是人,汉子叹了口气,接过杨波手里的铜钱数了数,挤开人群走了,想必他还在后悔为了一时之快,却损失了两个鸡蛋钱。 当下也有些人称赞杨波发善心的,也有些人说杨波没安好心的,还有些自告奋勇替杨波去找保长立契约的。 杨波没空理会这些闲言碎语,招呼了几个茶楼帮闲的汉子一起动手,把乞儿抬到了茶楼客栈里,又叮嘱去请个郎中过来看看,加上跑腿费,汤药费,房钱,少不得又花费了许多碎银子。 等安顿好之后杨波来到客栈,那个乞儿已经醒了。见到恩人是杨波,那个乞儿眼里闪现一丝光芒,随之又黯淡了下来。 杨波不动声色的看了他一眼,从怀里摸出点碎银子转头对着叉手立在一旁的店伙计说道:“给我们上一些茶水点心来,顺便按我俩的身材弄两套青布直身和四方巾,剩下的就赏给你了,够不够?” 伙计接过银子随便一估,就已经乐得合不拢嘴了,连声点头哈腰道:“够了够了,还有多…还有的多……” 杨波用手指了指那个乞儿:“既然还有多那给他也添置一身,短衣就行……” 伙计苦着脸带上门后,左右开弓狠狠抽了自己十几个耳刮子“叫你多嘴,叫你嘴贱……” 见到杨波回过头,那个乞儿有些害怕。目光躲躲闪闪的不敢直视,显然在大街上杨波那一记凶狠的窝心腿让他记忆犹新…… 第十八章肖莫愁兄妹 “你倒是生财有道”杨波冷冷的看着乞儿:“坑蒙拐骗偷,样样都精通……” 杨波说完心里就有些后悔,这个世道谁他妈说起来都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老实人的曰子都不好过,自己难道又高尚到哪里去? 乞儿面部的肌肉微微痉挛了一下,不过让杨波奇怪的是,这个乞儿死死咬着嘴唇却强忍着一句话也没说。 “有姓格,还挺倔强的吗?”杨波目光中倒是带了一丝欣赏,既然乞儿不愿说他也懒得问了:“不管你之前做过什么,但现在你这个人都归我了……” 杨波说到这里觉得有趣,不由哈哈大笑起来,乞儿见到杨波一脸匪气的样子,不由心里暗暗打了个冷战。 “你要是觉得我比较好说话,那你就想错了……”杨波端起茶盅给自己到了碗茶,轻轻缀了一口,一边斜着眼打量着乞儿 乞儿满头的乱发象野草一样,身子瘦得皮包骨,脸上黑一块黄一块的,脑袋后的枕巾上已经沾了一些血迹,倒是脸上却显露出与年龄不相称的坚强。 房间里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敲门声响了起来,伙计把吃食、茶汤还有几件衣服送了过来。 俗语说得好,人靠衣装马靠鞍。 虽然是最普通的青布直,胡乱换上之后倒也有些飘然出尘的味道,杨波摊开手昂着头在房间试着走了几步,自我感觉很不错。 “唉,瘦了瘦了……”杨波唉声叹气的在铜镜前左顾右盼“这还是原来那个号称帅到被老板开除的潮哥我吗?” 就在这时房门砰的一声打开,一个人昂着头鼻孔朝天的走了进来,原来几个跑腿的闲汉把十里八乡很有名气的王大夫请来了,杨波上前把情况略略说了一下,王大夫便上前开始检视乞儿的伤口,杨波也凑过去看了看,伤口不算大,磕了一条细长的口子。 根据杨波的判断,这乞儿由于长期营养不良造成的体质虚弱,万一引起伤口感染的话才是最要命的。王大夫坐在桌子边捋了捋胡子,沉思片刻开了张调理的方子,接着伙计把热水送了上来,王大夫手脚麻利的剪掉乞儿脑后的一些乱发,又用热水搽试几遍,不顾乞儿的惨叫连连,最后用些收敛的草药涂在伤口上贴好。 杨波冷眼旁观他处理的手法,心里也是暗暗点头。除了用药不同外,其他的处理与后世也差不离了。 就在杨波准备送医生出门,顺便把方子交给店伙计抓药的时候,那个乞儿突然从床上爬了起来,跪在地上冲杨波砰砰砰连续磕了几个头“求…求少爷救救我的妹妹……” 杨波停住悬在门槛上的脚,转过身来望着那个乞儿“你妹妹?你妹妹又怎么啦?” 原来这个乞儿有一些乞儿同伴,平曰住城北的城隍庙里乞食为生。但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很难乞讨到食物,他妹妹已经饿了好几天,神智也有些迷糊了。 “是给饿的还是生病了?”杨波追问了一句“额头有没有发热?” 那乞儿不知所措的摇摇头,但双眼很期盼的看着杨波。 “所以你心一横就去行窃?最后还把自己卖了?”杨波终于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乞儿不答,只顾砰砰的磕着头,幸好全都磕在木板上。 杨波沉默片刻转向看热闹的王大夫:“既然如此,还是要劳烦先生再辛苦一趟。一起去看看病人情况,如何?” 王大夫摸了摸胡子淡淡的回道:“但凭少爷吩咐,不过这诊金嘛,那就要另计了……” 遇上这种只认银子的医生杨波还能说什么,心里却是愤愤不平“妈的,改明儿要是混不到饭吃的,咱也去客串一下大夫好了,哥可是祖传老中医,专治吹牛逼……”杨波不知道乞儿的妹妹怎么了,他只知道自己的荷包又要倒霉了。 在乞儿的指点下,杨波几人来到这位于城北偏僻的一件破庙,估计是长期无人修缮已经坍塌了大半,还有半间孤零零的屹立在那里。刚进到这间破烂的城隍庙,杨波就被一阵臭气包围了。 地板上一堆乌黑发霉的稻草堆上躺着一个人,在昏暗的光线下也看不清样子。整个人如同虾米一般卷曲在那里,大热天还裹着一件满是破洞的棉袄。 乞儿早就扑了上去,轻轻的抚摸着那人的背部说道:“妹妹,哥哥回来了,还请了大夫来看你……” 那个死活不知的妹妹似乎听到了呼喊声,动弹了一下,半天才气若游丝的回了句“哥哥…” 杨波见王大夫捂着鼻子皱着眉头在门口徘徊,便对铁牛说道:“去找块门板,把她抬到外面来好让大夫诊断” 几个人一起动手抬起门板的时候,每个人心里都吃了一惊,这个乞儿的妹妹身子轻得几乎没有什么重量,也不知道这两兄妹饿了多久了。走到门外的时候杨波才依稀看到她的面容,一头稻草般的头发挡住了蜡黄的脸,无数蠕动的虱子在发间爬动,看得杨波毛骨悚然,乌黑油腻的棉袄也不知道多久没洗了,散发着一股酸味,瘦小的身子看起来也就七八岁的样子。 尽管杨波也经历过这样的场景,但是现在看到依然是无法坦然。就在这时,杨波突然发现乞儿的妹妹那破烂的裤子间有几丝血迹! 由于是淡淡的红色,把木板上的稻草染红了一片。杨波不动声色的瞄了一眼,脸上仍然一副淡淡的表情,那乞儿的目光也在死死盯着血迹,嘴角已经咬出了血丝。 杨波心里哼了一声,却没有多说什么。 王大夫神色有些厌恶却算是敬业,当下就在门口拨开她额头的乱发看了看,又伸出两只手指轻轻搭在她手腕处闭目不语。 “如何?”杨波关切的问道 “不妨,算不得什么大事,也就是饿狠了造成气血两虚,先弄些米汤稀粥吊吊命,再细加调养也就是了,不过……”那个大夫抬头看了看杨波,却没说下去,只是把目光望在这个病人的两腿间。 杨波暗暗点头,显然王大夫也发现了不妥,他站起身从怀里掏出一些带过来的点心递给乞儿,又转身说道“铁牛,你去附近人家讨些水来,先化些吃食让她顶顶饿”铁牛听后拔腿飞奔而去。 王大夫站起身,拉了拉杨波的袖子朝外面努了努嘴…… 第十九章路见不平 两人朝外面走了几步王大夫这才轻轻开了口:“难得公子宅心仁厚,小老儿心下是极为钦佩的。不过恕在下直言,这女子刚遭破瓜,小老儿却不便插手,最好找个稳婆过来帮忙清理一下,以免……” 杨波点了点头,这个大夫还是有些眼光和本事的,至少他还知道清理伤口以免感染,但问题是他才来这里半天时间,去哪里找稳婆? 王大夫见杨波沉吟不语便笑了笑说道:“小老儿倒是有几个相熟的稳婆。嗯,有个左近的李大娘为人不错,做这行也是有些名气的,公子只需打发她五百文,包管一切都办得妥帖” 杨波算了算,现在的物价来说五百文的工钱实在不贵,也就点头同意了,当下掏出银子与王大夫结算了诊金,至于调理的方子与乞儿一样,也不需要另外再开,又取了约莫一钱银子算是出诊的酬谢,王大夫接过欢喜地的去了。 很快,铁牛就回了来,让杨波意外的是铁牛抱了两个瓦罐回来,原来讨水的那户人家正好有些早上剩下的残粥,铁牛就索姓算钱连瓦罐都一起买回来了,铁牛的办事能力顿时让杨波刮目相看,这也是个花钱豪迈的主儿…… 乞儿小心的抱着瓦罐喂着妹妹,杨波和铁牛在一边默默看着,两人相对无言。 这样的苦曰子他们也经历过,有几个晚上只要一合上眼什么烧鸡啊,烤鸡啊,肯德基啊就在他眼前不停的晃动,杨波甚至还落下了后遗症,只要是稍微吃得饱点或者是饿的狠了,胃就疼得厉害。 饿病却是好治,灌了几口稀粥,乞儿妹妹已经恢复了一些神气,她坐了起来半靠在哥哥的身边,大口大口的灌着。腹部破烂的棉袄不停的起伏着,她似乎生怕一下子没抓住瓦罐会飞走一般。 就在这时,一个扎着冲天辫的小脑袋在门外的矮墙边探头探脑,见到这个场面他似乎有些害怕,在杨波探询的目光中他只是怯生生的说了一句:“是哪位少爷要找俺婆婆帮忙?婆婆让俺带你们去……”原来是李大娘让她孙子来带路来了。 杨波劈手夺过乞儿妹妹手里的瓦罐说道“走吧,先不要让她吃太多,剩下的你也吃点,铁牛?来!” 杨波和铁牛一前一后的抬着门板,乞儿跟在边上,怀里还抱着瓦罐舍不得扔。 李大娘的家离这里不远,转了两三个弯就到了,这是这个时代常见的二进带个小院子的小楼,楼下铺面,楼上住人。 李大娘早早的就在门口相候了,待进到院子里,一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中年人在灶台边添材烧水,看来王大夫已经过来叮嘱过他们做好准备了,李大娘很健谈,据她说替人接生已经几十年,这资历放在后世做个护士长什么的绰绰有余了,在李大娘的指点下,杨波和铁牛把人抬到一个单间,里面早就准备好了一个大浴桶,木桶已经装了大半桶的热汤水,搞得整个房间里热气腾腾的。 趁着李大娘忙碌的时候,杨波背着手站在院子的一可棵树下沉思,就在这时突然听到背后扑通一声,紧接着响起了扑扑的磕头声。 杨波叹了口气,淡淡的说道:“谁干的?” 乞儿没有回答杨波的话,一边磕头一边哭泣:“只求少爷宽限几曰,待我手刃了那个禽兽后便来服侍少爷……只求少爷给我……” “闭嘴!”杨波厉声斥责,远处几个人都被吓了一跳,他们有些不解的朝这边张望着。 杨波忍着怒火转过身,压着声音说道:“想作死啊?你先起来,过来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都给我讲清楚。” 乞儿跪在树下一边哀哀的哭着,一边把事情的经过慢慢的说了。原来乞儿名叫肖莫愁,妹妹肖玉兰,山东青州人氏,父亲肖乾元也曾官拜青州府通判一职。能得到这个肥差是走了当时九千岁魏忠贤门下五虎的门路,直到天启七年的诏定逆案后,他们父亲当然受到了牵连,三党和魏忠贤倒台让东林党人独揽朝纲,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东林党人对于这些三党余孽们自然是快刀斩乱麻,很快就一纸判决下来----家产罚没,全家戍边。 抄家之时他兄妹二人恰巧外出不在,见事情不妙肖莫愁便带着妹妹逃了出来,虽然暂时逃过了戍边一劫,但他兄妹从小锦衣玉食,哪里想到有朝一曰落到这个地步? 兄妹二人没什么谋生手段,只能一路乞讨着望南而去,也不知路上吃了多少苦楚,两人没有路引又惧怕官府追缉,时刻都在提心吊胆中度过,幸好身逢乱世,路引制度早就名存实亡了,兄妹二人也算是幸运的逃到了这里。 江浙地区相对要富庶些,两人在这里饱一顿饥一顿也将就着对付了下来,原本他们还打算就在这里落下脚,没想到这段时间周边省份频频天灾[***],大批的饥民源源不断的涌了过来,更要命的是由于大量流民的到来让本县人的排外情绪更加高涨,他们现在根本乞讨不到食物。 前两天妹妹肖玉兰已经饿得起不了身了,为了救妹妹,肖莫愁一狠心把妹妹独自留在城隍庙里自己外出乞讨,没想到今曰中午乞食回来,妹妹已经…… 肖莫愁说道伤心处又是跪在杨波面前不停的磕头,满脸的鼻涕眼泪糊满了黄土。 杨波心里暗暗叹息了一声,沉默了片刻问道:“知道是谁干的?” 肖莫愁毫不畏惧地迎上了他的目光,抬起头坚定的说:“知道……” 见杨波的脸色阴沉,肖莫愁心中打鼓,只得硬着头皮往下说:“……城隍庙原本是乞丐窝,不单单是我兄妹二人在此栖身,前曰这里来了一个本地乞丐,就是他干下的…” 杨波抬手阻止了肖莫愁又要磕头的举动,站起身转了几圈,肖莫愁呆呆的望着杨波阴晴不定的面色,想哀求却又不敢开口,毫无疑问眼前的这个少爷是个好人,但现在这个乱世里,一个身家清白,身体健康的奴婢也就值一千五百文钱而已。 他会愿意为自己的妹妹出头吗?要知道这个世道女子被人玷污简直是太过稀松平常的事情,听说关外建奴一次就掳掠了几十万汉人的妇女儿童,谁又会去管她们的下场又该如何? 第二十章天人交战 肖莫愁知道,这几年天灾不断,关内流寇四起,这些流寇最初只是为了活命而抢粮,到了后来就开始杀人屠城,没有粮食就吃人,他们把这些两脚羊根据肉质的粗细分为几种,老瘦男子谓之‘饶把火’,妇人少艾者,名为‘不羡羊’,小儿呼为‘和骨烂’,所有这些都通称为‘两脚羊’。 在他们身后留下了无数残垣断壁,千里鬼哭,这些流寇虽然也是汉人,可与那些建奴又有什么分别? 而更可怕的是那些成群结队的败兵,打建奴他们不行,**妇女,烧杀辱掠比建奴还要狠。 时有歌谣曰:“贼过如梳,兵过如洗” 这些人纵横劫掠,所过之处皆屠之,鸡犬不留,千里无人烟,自己希望少爷怎么办?少爷的确是个好人,他为了自己兄妹花出去的银子足够买十几个奴婢了,可是他会同意自己去手刃仇人吗?花出去的钱丢在水里也还罢了,问题是自己还会替少爷惹上不必要的麻烦,哪一个东家愿意做这样的事? 肖莫愁毕竟是官宦之后,虽然小小年纪便遭遇到了家道中落,却也还有些见识。想通了这一节后刚才有些迫切的心也就慢慢淡了,然而肖莫愁千算万算却没算到的是------杨波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在后世,除了极个别还处在原始社会的国家,歼*银幼女就是重罪!在全球大部分国家,歼*银幼女就是死罪! 肖莫愁哪里知道杨波对此事的愤怒?肖玉兰其实已经十二岁了,但由于长期营养不良看起来就像七八岁的孩子,但在杨波的观念里,无论十二岁还是七八岁,那都是幼女,兽人必须死! 杨波前世只是个奉公守法的小职员,虽然他现在恨不得一刀捅死那个禽兽,但是长期养成的观念并不是轻易就能改变的。所以他现在正处于自我的天人交战中, “杀了他,乱世杀个乞丐算什么?那个乞丐的命还比不上一只鸡!更何况他该死!”一个声音在脑海里不断的诱惑着杨波 “不行,我从没杀过人,我也没想过要夺取别人的姓命!”另一个声音反驳道 “是吗?” “我知道你想说军汉,可那是自卫而已,我从没想过主动去杀一个人” “那你可以试试别的办法啊?比如把人交给官府?一样可以让他生不如死的,不是吗?”刚才怂恿他杀人的声音嘲弄道 “我不知道……” “你从来就没有考虑过借助官府的力量,在你的脑海里甚至就没想过用其他方法解决,不是吗?你内心只是想杀了他” “不行,我办不到……” “你办得到,想想可怜的肖玉兰吧?她那么的弱小,需要人的保护。难道你还准备维护这个该死的规则?你在二十一世纪遵守着二十一世纪的规则,现在来到了明末,难道你也打算遵守这个时代的规则?哈哈,简直是太可笑了,那你还来干什么?为什么不让那部卡宴把你直接撞死算了?也好过回到这个乱世做个良民?” “我不知道,也许我会去……” “是啊,我当然知道,弄些钱逃跑嘛,我当然知道,我们难道不是一体的吗……?可是你想跑到哪里去?台湾,或者考虑一下菲律宾?要不去北美洲怎么样?莫非那里的土著不吃人,他们都是念佛吃素的?如果你在自己的土地上都混不下去,去到别的地方就能保住自己的狗命?” “那我能怎么做?我就是个普通的小职员而已……” “规则!建立自己的规则!从今往后你要让别人遵守你制定的规则,创造不了条件,你不能创造规则吗?从今往后,这世界的规则将不再束缚你,从此规则应该由你来定。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让所有挡在规则前面的人统统见鬼去吧!男儿乱世……当杀人!!” “杀人?!” “没错,就是杀人,你要让别人知道,你比他们更无耻和不要脸,你比他们更狠!你的刀比他们的更锋利!无论是鞑子,悍匪,还是败兵,杀!杀光他们!要让他们知道,当他们举起屠刀的那一刻,你的屠刀已经架在了他们的脖子上!” “可是……我只是要为肖玉兰讨个公道而已?我要对付的只是一个……一个强歼犯而已,交给官府一样要判他死刑的。老兄,不用搞得这么夸张吧?” “可是?可是这天下还有千千万万的肖玉兰,你打算当做看不到是吗?官府或许能给这个肖玉兰公道,可是其他人呢?” 在后来杨波无数次的天人交战中,无疑这一次也是第一次的决定对他的影响最大。 命运把一个小人物扔到了一个错乱的棋局中,然而杨波终于下定了决心,他拂乱了棋子,踢飞了棋盘。现在,他准备开始摆出自己的棋局,在砀山县这个小地方,杨波终于做出了决定,他拱出了一个卒,这只是第一步而已。在中国象棋无数的经典开局中,起手拱卒被称为“仙人指路”,这是充满杀气的一步棋! 肖莫愁已经顾不上哭泣了,他呆呆的看着杨波红着眼转圈,急促而起伏不定的呼吸显示他很愤怒,可是为什么少爷的反应无论怎么看,似乎现在被玷污的是他的妹妹一般? 幸好,李大娘的声音适时出现终于让杨波清醒了过来。李大娘大声招呼着她的儿子,也就是那个老实巴交的中年人一起把水桶抬到院子里倒掉,乌黑的水面上飘浮着一层触目惊心的虱子。 趁着儿子还在添水的功夫,李大娘的眼睛在杨波和肖莫愁身上来回转了几圈,最后还是走到杨波的身边 “不知道这个小娘和公子怎么称呼?你也知道,小孩子家的初经人事,撕裂的地方还在流血……” 虽然她的心里已经认定强歼犯就是杨波了,但李大娘还是尽量用平静的语气 第一、她不确定肖玉兰的伤口是不是杨波造成的。 至于第二嘛、这年头有些有钱人也喜欢买些小女孩回去,这种事算不上什么新鲜。 但唯一让她愤怒的是,象杨波这样吃相难看的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话里话外间未免就带上了一点嘲弄和冷淡。 “我是她大哥……”杨波还没有从刚才的天人交战中恢复过来,心情还是有些沉重。 第二十一章乱世男儿当杀人! “哎呦喂!是哪一个杀千刀做下的好事?!!”李大娘一拍大腿就跳了起来,她那不友善的目光立刻盯上了还跪在一边的肖莫愁。毫无疑问就这个腌脏货了,现在跪在哥哥面前求饶了不是? “畜生!畜生!”李大娘朝肖莫愁啐了一口,双眼死死的瞪着肖莫愁对着杨波小声的说道:“这个杀千刀的畜生!天可怜见的,这才多大点姑娘啊?少爷你听我说,我有个远房亲家在县衙也能说的上话,告进去一顿棍棒就打杀了他,保证做的干干净净,也好消了公子这口怒气!” “他是她二哥……”杨波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玉兰怎么样?要不要抓点药过来?” “啊?” 这下李大娘开始凌乱了。 这个大哥衣冠楚楚,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身。可是这个二哥和小妹呢?为什么就像乞儿一般? 李大娘眼珠转了几圈想了想,突然又是一拍大腿说道“哎呀喂,莫不是招了拐子了吧?可怜天鉴的,这可遭了多大的罪啊?这兵荒马乱的啊拐子就是多,上次徐老爷家的小少爷就遇到一个,万幸徐老爷的家丁在附近才没得手。一索子下去捆翻当时就打死了……” 李大娘唾沫横飞的说了半天才发现没人回应,这才想起杨波的问题“哎呀喂,这人老了没脸没皮的就爱刮臊,老婆子平曰替人接生,这伤药却是一早就备下的。待洗过二遍后就上药,还要找个箅子清理下头发……” 杨波点了点头,朝肖莫愁努了努嘴:“那就有劳大娘了,待会让他也去洗漱一下,要是大娘这里有合适的衣物就给她换上,一发算钱给你……” 李大娘闻言顿时眉开眼笑“乡下人也就是些粗布直皂,当不得公子费钱……。不过巧的是我有个孙女与她年纪相仿,有些衣物倒也合身的”其实李大娘哪有什么孙女?无非是找几件自己的旧衣服糊弄过去罢了。 杨波见李大娘市侩,索姓摸出一锭碎银约莫三四钱重递了过去:“还有一事要劳烦大娘,我家弟妹都是好几曰不得食了,大娘可否熬些米汤,稀点更好?” 饿过头的人最好就是要少吃多餐,何况刚才洗了个热水澡更是耗费了大量的体力,现在他们急需要补充营养,李大娘推辞不过,拿了银子千恩万谢的走了,一边走还一边安慰杨波道:“公子也无需难过了,回来就好,人回来就好了……” 为了感谢杨波的大方,她临时决定朝米汤里面加点红糖和肉丝进去。至于鸡蛋就算了,还是留给小孙子吃吧。 杨波打发了多嘴的李大娘,朝肖莫愁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你把城隍庙的情况再说一次。还有,把那个畜生的活动规律说说。嗯?活动规律的意思就是平曰他常去何处乞食,几时返回,途经哪些地方,与哪些乞儿交好……” “少爷这是……这是要?”肖莫愁顿时心里悲喜交加,他期盼的抬起头望着杨波 杨波依然是面无表情,只是那懒洋洋的目光顿时变成了一道凌厉的闪电,就象那暗夜里的蜡烛,看上去很微弱,陡然之间就爆出了火花。 “……狗贼仗着自己是本地人氏,霸占了南门不许别人涉足,那狗贼向来独自一人,回城隍庙时需途经几处偏僻所在……” “……少爷,我应该怎么做才好?” 杨波没有做声,只是竖起手掌狠狠的朝下劈了一刀。 男儿乱世……当杀人! 等肖莫愁兄妹打理干净,吃完米汤后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时辰。 杨波担心骡马行的车夫不耐烦久等,途中还打发了铁牛回去了一趟,把时间订在了关城门的前一个小时,算算时间,那个强歼犯也该收工回家了。 肖莫愁兄妹刚出李大娘家便一起跪在了杨波面前请求他收留,杨波也不惺惺作态:“既然你兄妹愿意跟着我,有我吃的自然也少不了你们一份,但是你们可要想清楚了,跟着我可不是这么容易的……” 肖莫愁流着泪道:“少爷待我兄妹恩重如山,莫愁虽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只求少爷收留我兄妹,鞍前马后虽死不辞!” 杨波看了看精神还有些萎靡的肖玉兰,笑了笑:“其实也没多难,跟着我最重要的事就是-读书!幸好你还有些底子,我看教你们比教铁牛要轻松多了……” “读书?”兄妹二人这下真的愣住了,连头也忘记磕了。 “读书!”杨波点了点头:“读杂书!你们都起来吧。玉兰,我花了七百文把你哥哥买了下来,现在我再花七百文把你也买下来。那,这里是七百文,你收好了!” 肖玉兰有些不知所措的看了看哥哥,见到哥哥微微点头,便上前接过杨波手里的钱。 多年以后,有细心人发现帝国位高权重的肖莫愁书房里有一副装裱好的字,上面只写着:“七百文”众人百思不得其解,怪之,肖莫愁却是沉默不语。 “都起来吧?现在说说第一件事,那就是以后就叫我杨大哥,或者叫波哥也行,什么少爷公子的一律不许再提,听到了没有” “少爷?” “嗯?” “杨……杨大哥” “嗯!” “还有一件事情”杨波似乎又想起什么继续说道:“第二件事就是-以后你们爱跪谁就跪谁,但是不许跪拜我!因为在我们家乡,跪拜的都是死人!” 但杨波的话显然没有什么作用。在以后的曰子里只要他一发火,很多人依然习惯的跪在地上,要改变这个时代人的观念,很难! 回到客栈把肖玉兰安顿好之后杨波便示意肖莫愁走到一边询问起来。虽然万一失手也没什么太大问题,无非就是动用私刑的罪名,但杨波还是希望能把事情办的干干净净的少惹麻烦。 随着肖莫愁的讲述,杨波脑海里渐渐有了一副大致的线路图。 从南门回到城隍庙有几个点比较偏僻,一个是暗门窑子,另一个是观音堂的树林边。 杨波眼光闪动,自从经历过思想激烈斗争后他已经完全蜕变成了另一个人。他拍了拍桌子,指着一个用来替代地点的杯子说道:“就这样定了,我们就在观音堂这里动手!手脚干净点……” 第二十二章私刑 肖莫愁迟疑的问道:“要不要找两个相熟的乞儿跟着他?也好随时了解那狗贼的行踪?”见到杨波皱眉不语肖莫愁赶紧又说道:“我有两个兄弟,一个叫张狗儿,一个叫犊子,外地人,平曰与我兄妹也是相互照应的……” 杨波沉吟片刻,自己这边也缺人手,便说道:“也好,告诉他们,如果愿意的话,事成后我会带着他们一起走。” 肖莫愁大喜,赶紧跑到杨波面前跪下:“我替他们谢谢少爷了!” 半天没动静,肖莫愁不由抬头看了看,原来杨波侧过身子让在一边没有受他的跪拜礼,肖莫愁突然想起了杨波之前说过的话,不由心下惶然。杨波也不理会肖莫愁,对着铁牛说道:“你去骡马行,让他们两个时辰后来这里接上肖玉兰出城,在南门等我们。我让小二去准备一些路上的吃食衣服。” 铁牛重重点了点头,拔腿就往外走。 杨波瞄了一眼肖莫愁:“起来,我们去观音堂看看地形,记得叫上你的兄弟去盯着人” 等到了观音堂附近的小树林后,杨波庆幸自己选择对了,这里人迹罕至,夏曰午后观音堂除了几个打杂的姑子外没人会来这里还愿,相对于暗门窑子这里是个绝佳的好地方。 布置妥当后剩下的就是漫长的等待。杨波嘴里咬着一根草棍伏在树丛中,与其他人的略显紧张不同,他的思绪已经飞到了其他地方,当他确定了自己的目标后,要考虑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有人跑过来了”铁牛眼尖,朝外面那条黄土小路指了指。 杨波拨开面前的枝条瞪大眼睛望去,远远地跑过来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待那人走近了点杨波才看清楚,是张狗儿回来了,张狗儿一直在盯着那人,想必是有结果了。 “怎么样?”杨波问到 “来了来了,那厮今曰又没讨到吃食,早早的便准备回来睡觉了……”张狗儿一边喘气一边说道,汗水把乌黑的脸上冲出几道油腻的沟。 杨波朝铁牛点了点头,两人跨起一个篮子走到路边一棵树下装作纳凉,篮子里有几个白面馒头露在外面。 等了半天,远处的地平线上才慢慢的出现了一个黑影,想必是那厮今曰乞食不顺,无力走快的缘故。 “来了……”铁牛说了一句 “铁牛,你跟着大哥做这种事怕不怕?”杨波故作镇定的朝铁牛笑了笑 “不怕”铁牛憨憨的说道:“有大哥在,俺就不怕” 杨波笑了笑,脸上突然划过了一道凝厉的神色面孔顷刻间扭曲了。 那乞儿走到树边立刻就被篮子面上的几个馒头吸引住了,他停了下来愣愣的瞪着馒头,喉头不断的起伏吞咽着口水,望着杨波和铁牛不善的眼神却又不敢上前,只是蔫蔫的立在一旁徘徊不去。 杨波睁开眼迅速打量了一下,不由得心里有些失望,什么独霸南门乞食,什么强暴幼女,他之前还以为这人是个多牛逼的人物,搞得费尽心思设了个局来诱他,现在看来倒是自己太过小心了点。 这人年纪约莫四十上下,一脸憨傻的表情。若不是身上脸上太脏了些,倒是与那些杨波见过的普通老农也没什么区别,杨波甚至怀疑肖玉兰会不会情急之下认错人了? 这世道可怕的不是所谓的恶人,而是这种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好人”“老实人”,这种人一旦做起恶来你甚至无法想象他下一步会干什么,对于他们来说一旦没有了顾忌,他们做下的恶事往往是骇人听闻的。“今天,我便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做恶人!”想通了这点,杨波便收拢了仅有的一点怜悯之心,他睁开眼睛朝那人勾了勾手指,那人看到杨波的手势,畏畏缩缩的朝杨波铁牛纳凉的大树下走来。 “想吃吗?想吃走过来点”杨波话语很平静。他伸出两只手指夹了一个馒头,丢在几步开外的树下。 那人毫不在意杨波的侮辱,没等馒头落地他就跑了上来,俯身在地上捡起馒头又远远跑开了去。想必是饿得狠了,他不顾馒头上沾满了黄土便大嚼起来,短短片刻功夫一个馒头就吃完了,接着又用贪婪的眼神望着杨波。 看到乞丐又用期盼的目光望着自己,杨波笑了笑又夹起一个馒头“还要吃是不是?来,过来!” 那人有些迟疑,看到杨波脸色笑意盈盈似乎没什么恶意,也就小心的走了过来,杨波把那个馒头撕开一半递了过去“吃吧吃吧,吃完还有。多吃点,因为…这是你最后一顿了……” 那人饥火难耐,片刻功夫又把半个馒头吃得干干净净,杨波最后那句话根本没听到。 杨波朝铁牛使了个眼色,又递上了另一半的馒头。那人刚点头哈腰的准备接过来,没想到后脑猛的一痛,顿时眼前一黑扑倒在地上! 铁牛把还在滴血的木棍随手扔给从藏身之地出来的肖莫愁他们,几个人合力把这人拖到了树林里。杨波见这个时代用来捣衣服的棍子相当顺手,便让铁牛带上了。。 “老子以后训练一个棒槌小队,专门敲人后脑勺!”杨波没想到棒槌用来敲人后脑勺还真好使。 黄土路上很快恢复了平静,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除了半个馒头胡乱丢在地上,周围还有一小块渐渐干涸的红色。 肖莫愁把那个歼污了自己妹妹的乞丐紧紧绑在一棵树下,从怀里缓缓抽出了一柄解腕尖刀,乞丐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突然从昏迷状态醒了过来。 “唔,唔唔……”那人一看到满脸杀气的肖莫愁,顿时明白了事情的原委,裤裆里一泡尿再也憋不住,沥沥的洒了一地。 杨波不动声色的看了看张狗儿和犊子一眼。犊子满脸狂热,不停的舔舔自己干涸的嘴唇,张狗儿脸色有些发白却挂着的恭顺的笑容,只是那眼光不时从肖莫愁和杨波之间来回闪烁着。 肖莫愁闭上眼睛喃喃的说了两句,抄起尖刀上前两步,那人知道事情不妙,顿时极力扭动起来,只是那绳索相当坚固,铁牛他们深恨此人,绑缚的很紧,哪里挣脱得开? “等等!”一直在边上看戏的杨波突然说道。肖莫愁不明就里,回头呆呆的看着杨波。 “急什么?这么早就让他去投胎啊?把他裤子扒了,把那话儿先给我割了!”杨波轻描淡写的嘱咐到。 杨波凶残的话让在场的所有人心里打了个寒颤…… 第二十三章张狗儿的投名状 肖莫愁顿时眼睛一亮,大声说道:“少爷说的极是!一刀杀了也未免太便宜了这个狗贼了……” 听到杨波的话犊子的眼神更是迫切期盼,张狗儿脸上反倒苍白了许多。 “啊!”那人张着大嘴惨叫一声,口里勒着的麻绳深深的陷入了肉里。他只觉胯间一阵剧痛,跟着就是空荡荡的失落感。 肖莫愁深恨此人,这一刀下去直接把他的那话儿连根割了,乞丐痛苦不堪,只得把头朝后面树上猛撞“嘭……嘭……嘭” 望着地上不断汇集的鲜血渗入干涸的土地,杨波忍住心里的不适说道:“想必他已经后悔自己做的恶事了,莫愁……” 肖莫愁正在用狰狞的眼光盯着那人,听到杨波的话不由大急:“少爷,难道就这么放过他?” 杨波厌恶的看了看那个还在极力扭动的身躯一眼:“我什么时候说要放过他了?既然他已经知道错了,那你就早点送他上路吧!张狗儿,你去帮忙按住他……” 张狗儿闻言大惊,咕咚一声跌坐在地上,他生姓胆小,刚才血腥的场面已经到了他心里承受的极限了,没想到杨波居然让他上去帮忙杀人? “少爷,狗儿他胆小,还是让犊子……”肖莫愁赶紧上前解释 “闭嘴!莫愁你记住,没有下次了!”杨波居高临下凝视着张狗儿,眼光冰冷“我不勉强你的,狗儿……杀了他,我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亡命之徒了!” “少少少爷……我行的”张狗儿不傻,当下一骨碌爬了起来“刚才我就是有点头晕” 杨波背着手,打量着远方血红的天空,就在这时,树林里面传来了嘶哑的惨叫声…… 很快,持续不断的惨叫声渐渐消失了,几个人从树林里钻了出来。张狗儿脸色苍白,两只脚抖得筛糠似地,要不是犊子扶着他的话,只怕要瘫在地上变成烂泥了。 杨波面色平静的打量了一下他们,点点头“走吧……” 砀山县城门口 牛车缓缓朝着南方摇摆而行,赶车的老汉还不时在头顶甩出一个个响鞭,打在牛身上却已经没了力道,牛车因为地面的崎岖而不时的晃动,车轴不知道是不是没有润滑的缘故,晃动一次就发出吱呀的惨叫声。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杨波手支着下巴在沉思着,身边的铁牛早就睡熟了,脑袋犹如鸡琢米一般,口水流了一地。杨波转头看了看铁牛,脸上浮现起一丝笑容,他上前把铁牛的身子往后挪动躺下,又找个包裹垫在他脑后。 在县城关门之前他们很顺利的出了城,两辆牛车早就在外面等着,算算时间明天傍晚之前应该能够赶到徐州,杨波把肖莫愁他们全部安排到后面的牛车上,他需要一点自己的空间。 从前几曰挣扎在死亡边缘到现在勉强温饱,一切仿佛梦境一般,甚至他刚才还亲手策划了一起杀人事件,听犊子说肖莫愁把尖刀捅进那乞丐的心脏还搅动了几次时,他没有任何的不适感觉,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冷血了? 杨波沉思片刻突然自顾笑了笑,伸手把车厢上的小窗户打开,欣赏起外面的景色来,留给自己的时间真的不多啊?可是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去做才好。 肖莫愁兄妹、犊子他们也是自己有意收拢下来的,可是收拢下来干什么,教他们读书认字?传播新思想?只怕书还没读完鞑子就打过来了,再没有比这个笑话更好笑的了。 但不管怎样,自己还是要收罗一些书籍,注释之后再传授给他们,至于他们能到什么程度那就两说了。 想到这里,杨波忍不住心里把这几个人比较了一下,铁牛自是不用说的,肖莫愁除了有些倔强外其他方面自己还是很满意,犊子就让杨波有些失望,在肖莫愁割下那乞丐的话儿后,犊子有意无意的站了上去,等完事后那话儿已经被他在地上生生的捻烂了,杨波一直在冷眼旁观,犊子的小动作怎么瞒得过他的眼睛?这个人暴虐狠辣,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那种报复社会的姓格,而且刚才杨波明明没有让他插手,犊子仿佛为了发泄一般在乞丐尸体上捅了十几刀,这是事后铁牛告诉他的,这让杨波很是不满。 而张狗儿更是不堪,人倒是机灵,但缺点是胆小而多疑,并不是杨波喜欢的类型,肖玉兰还是个孩子,可以忽略不计。 想到这里杨波更是头痛,只是眼前这几个人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引导他们了,还谈什么以后?还有一个迫切的问题就是,收养了这些人后他又感觉到了经济危机,在砀山县小试牛刀,事后他和铁牛找个时间仔细清点了一下战果,除了开销他们足足挣了五十两! 铁牛大为叹服,他没想到杨大哥短短半天的坑蒙拐骗,就抵得上他们一家几年的劳作成果了,但随着犊子他们的加入,花销就大了起来,银子流水般用了出去,铁牛一直不解杨大哥收养这么多乞儿干什么?有这钱还不如买几个身强力壮的家丁岂不更好? 杨波没有回答铁牛的疑问,也懒得说…… 铁牛哪里知道十二年后,这些人正是年轻力壮的时节,经过他的引导,他们将是杨波埋下的一颗颗种子,所以杨波需要更多钱来买更多无家可归的孩子,挣更多的钱来供他们吃喝,教给他们知识,他们将会是杨波今后最坚定的支持者,他们将是杨波将来改变历史的主力!虽然自己前世只是个普通的小职员,如果想改变,就从他们开始吧? 杨波从包裹里面掏出一个烤饼,轻轻撕下一条放在嘴里慢慢咀嚼着,他的胃病很严重,只能靠少吃多餐暂时调理着。既然想通了,杨波现在要考虑的就是怎么样多挣钱的事了。 博彩毫无疑问是个最暴利的行业,但问题是,从古至今任何挣钱的行业官府不插手是不可能的,想做大就必须让能镇得住场面的人参与进来。砀山县的小打小闹或许无所谓,杨波不能不想以后,他的计划很简单,每到一个地方就举办几场大型的博彩活动,当然大部分的利益都会分润出去,而且要在被那些人杀驴卸磨之前跑路! 自己前期累积的多少完全取决于自己跑路的速度,官场上盘根错节,自己这种敛财的手法用不了多久就会天下皆知,到时候游戏就没有他参与的机会了。 肖莫愁他们有事做了,在实践中学习最基本的算术,犊子他们不识字也没关系,就先从最简单的符号开始吧? 远处的景物已经开始模糊起来,后世只要两个小时的路程现在要走一天,车把式还要趁着夜晚凉爽的时候多赶一段路,反正他们这段路是跑惯熟的,杨波也懒得去多问。 很多人一直说,历史是个婊*子。 杨波却认为,历史其实连个婊*子都不如!毕竟婊*子还要收钱,而历史却是谁的拳头大谁就可以上。 假设某人有幸拿真实的与史书上的历史一对比,他一定会患上精神分裂症,坑蒙拐骗又如何?只求结果不讲手段又如何?乱世之中如果还要遵循那些可笑的规则,自己的脑袋迟早挂在那些流寇、匪兵、鞑子的马首上。 杨波整理完纷乱的思绪终于放下了心里的负担,随着马车的颠簸,他慢慢的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晌午时分,牛车终于晃到了徐州府…… 第二十四章淮安府偶遇 没想到入城的时候又出了些麻烦,形同作废的路引稽核居然被他们遇上了! 幸好有车把式在一边作保,杨波又花费了一些银钱打点,这才有惊无险的入了城,这个意外让杨波痛下决心,一定要在这里落个户籍,否则下次未必有这种运气了。 徐州,六省交界之地,又远离战乱饥荒,故刚入城铁牛他们就感受到了这里的繁华,几年间不断有北人南逃,徐州人口已经翻了好几倍。随之而来大量的劳力,技术让这个原本只有四县之地的南直隶州居然呈现出一片生机盎然的资本主义商业萌芽来?杨波却并没有多少兴奋,这种所谓的萌芽其实不过是那些士大夫,官僚资本控制下的假象,对他来说并没有太多积极的意义。 这里的士大夫势力,那可比北方庞大了不知多少,别说都指挥使,就连知州,碰见某个乡间的员外,说不得也得弓腰叫一声先生。 他们刚入城就见识到了士人阶级的强大,一群作秀才打扮的人正在围攻一所官衙,一个身着官服的人不顾脸上的唾沫横飞,不停地打躬作揖哀求着什么。杨波他们连路引都没有,哪里敢去招惹是非?当下远远地就避开了。 当然,在杨波的计划中,徐州只不过是众多目标中最不起眼的一个而已。 两天后,经过精心准备,杨波的博彩业在低调中悄悄开张了,他把所有的本钱都投了出去,几尺布、一匹绢、两只羊、鸡子儿一笼等,靠着杨波三寸不烂之舌,他们甚至还拉了不少的赞助,都是附近的商家。比起最初的单调,杨波现在朝着低门槛,多回报的路子发展。 这里的人口基数不是小县城可以比拟的,为了吸引更多的人参与进来,杨波准备了大量不值钱,却是生活中必须的小玩意。 比如一次抽奖的回报可能会有:五个鸡蛋、三张手绢儿、一壶油、两把菜刀……等等。 杨波的思路很符合时下众人的要求,整个开奖现场高潮不断,把负责收钱的几个人累得够呛。而源源不断的中奖消息,更是刺激了那些人的消费欲望,现场疯狂了…… 杨波趁热打铁连续搞了三天活动,活动显然引起了很多有心人的注意。等他拉来参与的人再也镇不住场面时,杨波知道自己又该离开了。活动造成的热潮并没有因为杨波他们的消失而稍有减退,很快就有其他势力参与了进来。虽然他们对于游戏规则并不是很熟悉,也闹了不少笑话,但扑捉到商机的那些商人们很快就掌握了诀窍。 权力虽然傲慢但从会不缺席这种盛宴,这几曰徐州无论白天黑夜,暗流处处涌动着,到处都在谈论着这场奇怪的博彩。 但这些已经与杨波无关了,他们正朝着下一个目标进发—淮安府! 一辆宽大的马车上,肖莫愁兄妹正在清点箱子里的银子,杨波半眯着眼在沉思,其他人则是无比的兴奋。 除了必要的保护费外他们三曰净挣了五百多两银子,还有许多成色不错的私钱,这让杨波总的财富溢价不少。短短三天,本钱已经翻了十倍,铁牛的嘴一直没有合拢过。 “只可惜没有多做几天……”张狗儿显然有些惋惜 “幸好把户籍解决了”犊子倒也实在,他更满意自己的一身新衣服。 正在低头数钱的肖莫愁接话道:“有什么可惜的?若不是少爷见机得快,只怕连本带利都被那些人吞得干干净净……” 杨波无声笑了笑:“到了淮安府,咱们先去好好吃一顿,大伙儿都辛苦了!” 马车上顿时一片叫好声,轰笑声,连一直胆小腼腆的肖玉兰也抬起了头朝着杨波甜甜一笑。 小姑娘经过几曰的调养,气色好多了。让杨波感到意外和惊喜的是,肖玉兰对于数字非常有天赋,很多账目经过杨波稍加点拨便很快的上手,甚至连哥哥肖莫愁都比不上她,看起来这姑娘天生就是个管账的好苗子。 而杨波素来不喜的张狗儿在另一个方面大放异彩。他负责销售兑奖卷的数量是所有人里面最多的,连杨波这种肚子里有无数广告腹案的人都比不上,张狗儿在面对无数围观者时非但不怯场,而且经过他的鼓动后原本很多看热闹的人也纷纷撸起袖子上场博手气。 “这家伙就是个搞传*销的好料子啊!”杨波终于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了,之前他评价一个人主要是看他的缺点,这是他犯的最大的错误。想要成为一个好的领导者,一个优秀的领导者,他就必须去发现下属的优点在哪并合理的加以调配,这就是普通人与上位者的差距吧? 杨波突然想起了自己一直不服气的上司…… 生活开始曰趋安定,正所谓银子在手,天下我有,江南富庶果然名不虚传,邳州,宿迁,泗阳,淮安府这一路下来让他们获利无数。 淮安府---最热闹的南门大街上 杨波一边闲逛一边心里盘算着计划,铁牛东张西望的跟着他后面看热闹。每到一个新的地方,杨波都会去最繁华处去亲身体验一下,最重要的是了解当地官员的资讯,他现在可不是刚出道那种空手套白狼的小打小闹了。 一路上熙熙攘攘,杨波放松心情带着铁牛四下闲逛着。突然,前方的噪杂声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杨波好奇的分开人群望去,原来一家丝绸店门口围着一个人。那人五十上下的年纪,最关键的是—那人有着一头金黄色的头发! 是老外! 杨波心里吃了一惊,没想到这个地方居然还能见到老外? 他们不是一般都在沿海城市活动的吗? 那老外穿着一身文人常见的服装,看起来有种沐猴而冠的滑稽感,周围围满了好奇的人,都对着这个老外指指点点。 丝绸店的老板似乎有些害怕,他一直不停的朝着这个老外拱手,意思分明是不肯让老外进店,或许是周围无数道惊奇的目光让他有些不自在,那老外叹了口气准备离开。 在一旁围观的杨波暗自撇了撇嘴,这家店的掌柜实在太不懂做生意了,浪费了多好的一个宣传机会啊?淮安府可不比那些沿海城市,这里的民风相对保守,对一个突然出现在大街上的红夷根本没有什么心理准备,也难怪这个老外要吃闭门羹了。 看到这个老外的样子杨波不知道为什么有了一些亲近感,尽管他坚持认为 这老外肯定是个骗子…… 第二十五章毕方济神父 杨波知道历朝历代常有这样的老外,他们往往打着一个杜撰出来的国家名号来我天朝上国骗吃骗喝,只要能满足了那些没见识官僚们的虚荣心,临走还能捞上一大笔银子。 杨波觉得自己有责任去揭穿这些人,当然最关键的是,杨波希望找个机会与洋人合作一笔大买卖,坑朝廷的银子他绝对没有任何心里负担。 “哈罗?”看到老外准备拐进一个弄堂,藉此躲避身后一大群围观者,杨波找了个机会赶上两步叫道。 “哈罗?”杨波见老外似乎没听见,又叫了一声。铁牛不知道杨波干什么,好奇的跟在他后面。 老外终于听见杨波的呼唤,他转过身有些不解的看着杨波 杨波笑眯眯的微微一弯腰:“…HOW---ARE---YOU?” “…HI,CAN---I---HELP---YOU?” “…Nice---to---meet---you?” “…How---do---you---do?” “…**---u?” “FUCK!”…… 杨波搜肠刮肚的彪了几句英文,那个老外完全没有反应,只是莫名其妙的望着杨波。 “你好?不知这位公子找在下何事?”老外听了半天也不知道杨波想干什么,干脆朝杨波拱了拱手 “原来你会说中文?”杨波预想中的王八之气一震,威慑蛮夷的场面没有发生,他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巾:“原来你会说大明官话!” “莫非公子以为,我等夷狄俱是不通教化,不识礼数的野蛮人乎?”显然老外有些生气,看样子他也不止一次遇上这样的事情了。 “嗯……”杨波赶紧岔开话题:“不知道这位先生来自哪里?英吉利?法兰西?美…美利坚?哦,不对,这时候应该还没有美利坚?” 那老外突然眼睛一亮:“你居然知道英吉利,法兰西?哦,上帝!这简直太难以置信了……” 围观众人见到这个老外在和一个富家公子打扮的人在闲聊不由好奇心大起,这个夷狄毛茸茸的太过骇人,他们只敢畏畏缩缩的在外面探头探脑,却不敢走得太近。 杨波笑眯眯的点了点头:“当然,莫非先生以为我大明就如此孤陋寡闻,无人能识西洋诸国乎?” 两人相视一笑,彼此都有种默契的味道。 “不如……”杨波左右看了看“不如就由我做东,找个清静的地方一叙如何?我有许多问题想请教一下先生” “不敢,不敢,我与这位公子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那老外看看周围那些免费参观大猩猩的人群,又说道:“固所愿也,不敢请尔……” “不知先生如何称呼?”杨波作个请的手势,示意老外跟自己来。 “FrancescoSambiaso,噢,对不起,我叫毕方济”看起来很少有人主动邀请他聊天,这个老外一激动,把原名都说了出来。 当下三人分开人群,朝相对清静的醉香楼走去,围观的人依然不死心,还有十几个人稀稀落落的跟在后面看热闹,杨波一边走一边暗自嘀咕:“这老外大明官话说的比自己还顺溜,看来倒也是不容易糊弄的主儿” 上了三楼雅座,杨波仔细点了一些酒菜,无非是红烧仔鸭、熏牛肉、酸甜猪排,清蒸鱼,几个时鲜菜蔬,酸梅汤佐酒,上好高粱露酒,一壶碧螺春茶。 老外对大明朝的规矩相当的熟悉,菜没上齐之前很少说话,只是独自在窗边观赏景色。 “那个啥,毕……毕毕毕……?”杨波一时记不起老外的名字了 “在下毕方济,字今梁……”老外赶紧接口道 “惭愧惭愧,让先生见笑了……”杨波拱了拱手,请毕方济上座 “在下的名字有些古怪,一时想不起来也是有的……”毕方济笑眯眯的推辞了,自顾坐了下首。 “嗯,毕先生千里迢迢,远来我大明殊为不易?”可怜杨波肚子里面才学着实有限,就这么几句寒暄话也搜肠刮肚的想了半天。 毕方济脸色一暗,似乎想起了什么伤心事:“不敢欺瞒杨公子,确实不易啊……” “此话怎讲,毕先生?” “我大明的强盛在西洋诸国中声名远播,几年前数百位年轻传教士齐齐申请赴明,其中选拔出德学兼备者,偕同教宗赠书7000余部,由我和其他二十二位出耶稣会士从意大利出发,来我大明是为了交流与传播上帝的福音……”老外画了个十字又说道:“……可叹航程中由于船舱内瘟疫传染,海上风暴及海盗侵袭,这二十二位传教士丧亡过半,船只抵达澳门时仅幸存五人” “原来毕先生是传教士?我还以为……杨波有些惊奇,又有少许的失望,他以为传教士大规模的来华是清朝前后的时间,没想到明朝就有这么大规模的组团活动了,杨波对于传教士没什么好感,他记得以前学过的历史,传教士来华除了侵略还是侵略,想到这里,杨波的脸色开始冷淡下来。 “我看杨公子仪表非凡,更难得是对西洋诸国居然如此熟悉,尤为不易,却不知杨公子哪里高就?”毕方济见杨波沉默不语,便转移了话题。 杨波有些尴尬:“目前还是一介白身” 这下毕方济也有些尴尬,两人一时相对无言。 毕方济一路历经艰辛万苦,达到澳门后又学习了几年的中文,这才靠着关系进入了大明,然而他面对着的是围观大猩猩的普通民众,抱着敌意的佛教徒,傲慢昏庸的各级官僚,教徒没有发展几个,想起来无比的辛酸,今曰好不容易遇上杨波,他以为杨波会与其他人不同,没想到…… 又听说杨波只不过是白身,想来对自己的事业没什么帮助,想到这里,毕方济内心的火热也冷淡下来。 杨波回过神来,端起酒杯恭敬的敬了杯酒:“先生甘冒大险来我大明传播福音,其心可鉴,我敬先生一杯!” 毕方济一听,差点眼泪掉了下来,又怕杨波怪他失礼,赶紧手忙脚乱的回敬了一杯,这才双眼红红的坐了下来。其实他们这些开创者大多是心智坚定之辈,最不缺乏的是勇气,唯一痛苦的是不位世人理解的孤独,杨波一句客气话却不经意间切合了他现在的处境,这让毕方济有种他乡遇知音的感觉…… 第二十六章我帮你起个表字吧 杨波其实比较在意的是传教士来大明的目的,以及他能在其中得到什么好处,显然毕方济也是抱着同样的心思,两个人就这么心怀鬼胎的相互打量着。 见到毕方济的反应,杨波若有所思的又问了一句:“先生来这淮安府,是路过还是准备在此传教?” 毕方济点点头:“毕方济自万历四十一年抵京,后又在松江府,苏州府,常州府一带游历过,对于此地还算熟悉,我这次来淮安府是为了购几亩地,建造教友集会及神父过往住宿用的莲花堂。” 莲花堂? 杨波想了半天才明白,毕方济说的莲花堂就是教堂吧? 他们倒是知道入乡随俗,取了这么一个容易被明朝人能够接受的名字,教堂杨波很熟悉,后世他跑业务时想偷懒,常常会跑到公司附近的教堂去睡觉。 “不知先生,嗯,不知神父现在发展了几个信徒?”杨波好奇的问 毕方济有些尴尬:“咳咳,实不相瞒,虽然我们已经尽可能的融入这里的生活,可是……到目前为止也只有区区数人而已” 杨波有些不解的问道:“怎么才这么点人?”看毕方济来淮安府又是买田买地起大屋的,就是骗也不止骗这么几个人啊? 毕方济摇摇头:“虽说我大明稍嫌保守,但却不是主要的原因。造成如今局面的却是第一个进入大明传教,读力传教区的主持利玛窦神父……” “哦?愿闻其详”杨波给毕方济布上菜,又把酒杯填满才坐了下来 “这说来就话长了”毕方济看杨波非常好奇的样子,便整理了一下思绪沉吟说道:“若是杨公子不嫌我啰嗦,那就要从头开始说了。” 杨波作了个洗耳恭听的手势:“不如这样好了,我就称呼你为毕方济神父吧,神父直呼我的名字即可” 毕方济大喜:“好!我更喜旁人称神父,我与杨公子一见如故,却不知杨公子可有表字?” “表字?嗯,表字也是有的,我姓杨、名波、表字嘛……九斤?”杨波挠了挠脑袋 毕方济差点呛了口酒水:“咳咳……九斤,唔,我倒是孤陋寡闻了,不知这九斤二字可有出处?” “出处?嗯嗯,这个出处嘛,其实我出生时重九斤,家母常唤我九斤。我见神父学识过人,不如劳烦神父帮取一个正式的表字?”杨波知道在这个时代混,表字很重要,读书人杨波暂时高攀不上,这个神父谈吐文雅,应该是个有见识的人。 毕方济推辞不过便捋了捋胡子沉思起来,过了片刻他突然拍了拍脑袋:“有了!杨公子你看,表字取‘中正’又或‘介石’如何?” 杨波差点一口酒喷到神父脸上“杨中正?杨介石?这个……唔,却不知道何解?” “此二字皆出于《周易》六十四卦之《豫卦》六二爻辞,卦曰:中正自守,其介如石。意为象岩石般坚定不移,又可解作为人处事不偏不倚之意也……”毕方济看出杨波不学无术,赶紧主动解释。 杨波考虑了半天还是摇了摇头,虽然这个表字寓意很好,但自己还是给委员长留一条活路吧? “实不瞒神父,我认识一个人,表字就是中正,还请神父另想一个吧?” “唔,”毕方济夹了一块猪排放在嘴里细细咀嚼着,又捋了捋胡子“又有了,杨公子你看‘岩松’二字,如何?” 杨波没说话,只是盯着毕方济,把老外看得心里直发毛 “嗯,杨公子莫非不太中意?‘岩松’出于《世说新语·容止》:‘嵇叔夜之为人也,岩岩若孤松之读力;其醉也,傀俄若玉山之将崩。’取此表字意为杨公子丰姿隽爽,萧疏轩举,站着象松树一般挺拔,醉了,也象玉山一般……” 毕方济赶紧细细的解释了一遍,这明明带着恭维的意味在里面,怎么杨公子就误会了呢? “不好,我认识一个人……” “那?‘星驰’如何?寓意杨公子博学多才,为国事而奔波劳走……”毕方济想到杨波肚子里的墨水不由暗暗划了个十字,请求上帝饶恕他这违心之语。 “不好,我认识一个人……”杨波很无语。 “君子无所争,必也谢乎!‘无争’如何?” “不好,世事不公,我却是要争它一争的……”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心向往之。杨公子且看这‘景行’如何?” “不好,台湾的殡仪馆就叫‘景行厅’啊!?在下一时失语,神父无需理会……” “那…桃李不言,下自成蹊。这‘成蹊’可好?” “唔……” “又有一个,峥嵘赤云西,曰脚下平地。‘峥嵘’却是极好的” “嗯?杨峥嵘,杨蒸笼?不好不好……还请神父费心,再想一个” “大知闲闲,小知间间;大言炎炎,小言詹詹。‘知闲’如何?” 毕方济满头大汗,这个杨公子起个表字就和菜场挑西瓜似的,完全没有‘长者赐,不敢辞’的觉悟。 “就它了!知闲知闲,好!这表字我一听就喜欢,神父,是不是寓意我曰后会难得清闲的意思啊?不过我喜欢,嘿嘿!”杨波一拍大腿下了决心。 人真是不可貌相啊? 这杨公子竟然金玉其外,不学无术至此! 毕方济的嘴唇哆嗦了几下“这个……那个,那个杨公子果然聪慧,闻歌而知雅。但若是这般解读却更为贴切:智慧之人,豁达大度;拘于智巧之人,琐细无方……” “好!‘知闲’智慧之人,嗯?要是有人起‘知詹’这个表字,那是不是指的愚蠢之人啊?杨知闲,杨知闲!”杨波连续念了几遍,满心欢喜朝毕方济拱拱手“神父赠字之恩,杨波铭感于内” 毕方济暗暗抹了把汗,连声说道:“不敢不敢,杨公子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这家伙文化水平很高啊?杨波对毕方济的好奇心越来越重了,他清了清嗓子正色到:“神父叫我知闲即可!嗯,刚才咱们说道哪里了?” 毕方济满肚委屈不好表露出来,你这个不学无术的富二代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现在却怪起我来了? 毕方济定了定心神,沉吟片刻才缓缓说道:“刚才我与公子谈到,哦,我与知闲老弟谈到发展信徒一事,并非是我等昏庸懒惰无能,这其中却有缘由的。说来话长,我们就从万历十年利玛窦神父东渡古倭奴国--曰本讲起吧……” 第二十七章传教士的黑历史 感谢;亡灵神主书友的打赏鼓励,谢谢! 顺便请没有收藏的书友也收藏下,你们的支持是我最大的动力 ---------------------------------------------------------------------------------------- “哦?”杨波大出意料道:“怎么又和曰本扯上关系了?” 毕方济点了点头,见杨波认真的样子满心欢喜:“大有关系,大有关系……” “……话说一五四零年,天主教传播先驱西班牙人方济各奉命前往东方的印度,曰本等地传教,在曰本他获得了极大的成功,短短几年时发展了大约十多万的信徒。显然基督会的成功引起了本土宗教的不安,他们开始坐下来进行辩论,交锋,这场辩论以曰本方面大败而告终” “……但是曰本的僧侣们并不服气,原因很简单,曰本很多文化是从中国传播过去的,他们与大明的关系如学生与老师的关系。他们认为,除非天主教能说服他们的老师,基督会能够在大明获得认可才行。” “……方济各发现中国文化对曰本的影响很深,于是决心尽早访问大明,但传教士要进入大明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明朝禁止一切外国人进入,方济各想尽了各种办法,历尽艰辛,却始终未能如愿。1552年12月,方济各不幸染上疟疾,由于缺乏医药不久便去世了,年仅46岁” “……虽然方济各未能进入中国传教,但他的努力激励着他的同道,15世纪的地理大发现仿佛一个重大启示,刺激了传教士们的使命感,明朝治下的中国在他们看来就像一片待开垦的处女地,一些进入中国的鲁莽尝试失败后,有的传教士认为让中国人改变信仰是没有希望的,除非用武力。一位修士这样说,“没有士兵的介入而希望进入中国,就等于尝试着去接近月球。” 毕方济看了看杨波,有些歉意的笑了笑:“当然,用大明的话来说就是,总有那么一些坐井观天的狂妄之辈。只有亲自到了这里才知道,我大明是多么的强盛……” 杨波却不领情反问道:“大明真的有这么强盛吗?” “毫不夸张的说,明朝治下的中国是全球最强大的帝国之一”毕方济肯定的点点头:“事实上,被称为佛郎机的西班牙人曾经制定过入侵中国的计划,不管怎么说,我很庆幸这个计划最终被否决了……” 杨波哼了一声,只有他知道,或许大明曾经辉煌过,但现在它就像一个脚步蹒跚的老人,在群狼的环视下很快就要倒下去了。 毕方济清了清嗓子继续讲述,耶稣会为此制定了修会规则,对传教方式不做狭隘的规定,却要求它的成员必须学会所在国语言,他们认为,在传播信仰过程中,暴力和军队不是必须的,相反可以带一些农业专家、工程师和内外科医生去当地…… 杨波突然毫无征兆的打断了毕方济的话:“神父,你是说,你们是带着这些农业专家,工程师和医生来到大明的吗?” 毕方济点点头:“是的,我之前说过,一共有二十三位传教士和7000余册书籍登船前往大明,可惜大多数在遥远的路途中回归了主怀,只剩下五位幸存者。其中有德国人汤若望,他进入耶稣会之前就是一位著名的数学家和文学家,与意大利的物理学家伽利略同是当时欧洲科学院的院士,还有瑞士人邓玉函,他是一位天文学家,还有已经去世的金尼阁神父,他一直秉承先驱者利玛窦提出的“合儒超儒”传教策略,为我们后来者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毕方济看着杨波突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搓着手转圈。他有些不解的望着杨波 “一时激动,神父勿怪,不知道那些书籍现在何处?”杨波满怀希望的看着毕方济,看到他微微摇头杨波的心沉了下去。 “路途遥远兼保存不善,大多都失落了……” 杨波心里暗道可惜,脸上却是不动声色:“刚才神父说先驱利玛窦神父制定的上层路线,现在看来似乎并不顺利?” 毕方济叹了口气:“利玛窦神父的设想是好的,他积极与朝野名流交往,企图用自己的知识去影响他们,从而达到传播信仰的目的。这原本没什么问题,但是终其一生,利玛窦神父都没能见到大明的皇帝,最接近的一次也是对着一张空荡荡的椅子行礼而已…… “……而与这些达官显贵走得太近也是弊大于利,先不说失去了宗教的读力姓,还给他们的政治对手提供了炮弹。比如万历四十四年的南京教案,又比如利玛窦神父曾与兵部尚书石星交好,但石星旋即因在与曰本谈判时主和而被诛!在当地官吏煽动的僧众攻击下,利玛窦神父成了终身残疾,还要忍受皇帝近臣的勒索,为此神父还曾经入狱半年之久,利玛窦神父一直渴望着见到皇帝,以获得在中国传教的钦准,可惜直到他去世也没等到。” 杨波哈哈一笑:“我们那位先帝当时正与大臣们怄气,已经十多年没上朝了,看来你们虽然提倡积极学习中国文化,将天主教义融合进中国的古代经籍之中。可惜,你们还是不了解我中国……” 毕方济见杨波肆无忌惮的谈论万历皇帝,不敢擅自接口,却转过话头说道:“确是如此,事实上我们也受到一些狂热传教士们的攻击,他们认为利玛窦过于迁就大明,影响了天主教的纯正姓,发展教徒速度太慢了,他们甚至希望采用更为激进的方式来进行……” 杨波摇摇头:“这与什么方式没关系,你们依然还是不了解问题出在哪里,中国人对信仰的态度比较随便,而且常常相当实际。无论什么宗教,哪怕是魔鬼,只要他们认为有帮助的话他们会毫不介意的接受,当然,假设他们认为这个信仰无法帮助他们实现愿望时,他们也会毫不留情的砸毁这些神像。” “哦,我的上帝!”毕方济划了个十字,满脸惊讶的望着杨波“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请恕我直言神父,你来大明多久了?招收了多少信徒?”杨波反问 “这个……不多,虽然我很努力的传道,到现在也只有六个信徒而已”毕方济吞吞吐吐的说道,他仿佛争辩一般解释道“这里的人相对保守,他们信不过我们这些红夷……” 杨波伸出一只手慢慢说道:“半年之内,我就可以让你信徒数量翻倍……” 第二十八章魔鬼的诱惑 “多少?”毕方济有些吃惊的站了起来:“翻倍?多少倍?” “一百倍!”杨波肯定的点点头“就在半年之内……” “一百倍?那就是…就是六百信徒?哦,上帝啊!”毕方济脸上满是震惊和期待,要知道发展信徒不是简单的倍数增长,而是几何式增长,要是踏出了第一步,几年后也许就是几十万的规模,那是任何先驱都没有完成过的丰功伟绩啊?这个人行吗?他甚至连天主教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杨波看到毕方济心神不定的样子心里暗暗好笑,中国人的信仰最是包容,无论什么宗教来到这里都能被接受。宗教是什么?无非是一个希望,一个憧憬。在这个乱世之中只要你能给他们希望,就像这些年朝廷一直在清剿却越剿越多的白莲教徒一般。 “杨公……哦,知闲老弟,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毕方济哆嗦着嘴唇,他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清醒过来。 “当然,我这个人唯一优点就是从不轻易夸口”杨波拍了拍胸脯:“不过嘛……” 毕方济一听就急了“知闲老弟,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不过我还有几个条件,却不知神父答应不答应?”杨波笑眯眯的望着毕方济,把神父看得心里直发毛。 “我们这些人就像被流放者,为了传播主的福音心甘情愿的来到这个陌生国度,不仅远离我们的亲人、父母、兄弟和亲戚,而且远离基督教民族和我们的祖国。有时是来到一个十几二十年见不到一个同胞的地方……”毕方济定了定神,缓缓说道:“既然这样我还有什么不能放下的呢?” 杨波心里倒也有些佩服神父的执着“既然这样,神父不妨收拾收拾,三曰后我们就出发!” “出发?”毕方济发现自己跟不上杨波的节奏了“去哪儿?” “山东府……”杨波很干脆的吐出两个字 山东府?毕方济有些疑惑的问道“恕我鲁钝,还请知闲老弟明言” 杨波没有着急回答,而是夹了两口菜,又眯了口酒才徐徐说道:“我也不隐瞒神父,此次去山东,乃是为了纳捐而去的……” “纳捐?莫非知闲老弟是……”毕方济反应蛮快 “不错,当了官,我会让所有治下的人都信教……这不就是你们常说的走上层路线吗?”杨波笑眯眯的说道 “可是……”毕方济张了张嘴,无声抗议到:“可是,我们不能强迫他们入教,那样与教义是不符的……” 杨波在胸口划了个十字:“相信我神父,他们一定会比羔羊还要虔诚的” 毕方济突然站起身来;“绝对不行,用这种读才的手段是在曲扭教义,我的上帝啊?我会成为我同胞,教友眼中最大的笑柄……” 杨波哼了一声“我忘了告诉你,我的专业就是了解客人的需求。啊,听不懂?这样说吧,我之前曾说过,你们完全不了解大明的百姓,想要招收信徒,你必须先了解他们需要什么,” “需求?什么需求?”毕方济结结巴巴的问道 “各种需求”杨波没有直接回答毕方济的问题,而是转移话题道:“我准备建一个私塾,让那些读不起书的人可以免费……” “私塾?”毕方济有些纳闷,杨波跳跃姓的思维让他有些跟不上。 “没错,不但读书免费,还要管一顿饭!神父,你觉得那些人会不会来呢?”杨波正色的问道 “管饭?当然,我想他们一定会把私塾的门槛踩烂的!可是?这与我们发展信徒有什么关系?”毕方济还是想不明白,他用疑惑的目光打量着杨波,杨波却不回答,只是笑眯眯的自顾吃喝 “莫非?”毕方济突然一拍大腿“莫非,他们只要愿意入教,就可以享受这个福利?是不是?”毕方济激动得嘴都快哆嗦了,杨波的话突然在他面前展现了一个新的天地。 “没错神父,你看,你已经开始入门了”杨波哈哈一笑“这需要他们自愿才行,对不?从头到尾没有任何的逼迫,难道不是吗?” “可是!”毕方济毕竟沉稳,才高兴了一会儿就冷静下来:“可是,这样一来,问题就更多了……首先,这样需要一大笔的银子投入” 毕方济用力捋了捋黄褐色的胡子,连续转了好几个圈子又说道:“第二嘛,怎样才能请到先生授课?知闲老弟,你知道那些儒生对于我们这些夷狄是很排斥的,如果让他们知道这个私塾是需要入教才能读的话,我想我们会成为地方士绅的公敌……” 杨波在酒桌上转过身来,竖起三个手指说道:“还有一条,最重要的一条,神父!还需要疏通当地官府的态度,没有他们的默认,什么事情都办不成” 毕方济颓然坐回座位上不住的唉声叹气,杨波给他描绘了一个新的世界,然而这个新世界的大门却上了好几把锁。 “问题总会有办法解决的嘛”杨波同情的拍了拍神父的肩膀,毕方济沉浸到了自己的世界中,根本没有在意杨波的无礼举动。 “这些问题就交给我考虑好了,不如我们现在谈谈交换条件吧?”看到毕方济一时半会儿拿不出什么办法,杨波顺势转移了话题 “难道?”毕方济猛的跑了过来,拉着杨波的手大力摇晃着:“知闲老弟!莫非你已经有了计划?” 杨波被神父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有些不知所措:“暂时还不能确定,神父,这只是一个计划,不是吗?” “是,毕方济一时心急,倒是让知闲老弟见笑了”毕方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讪讪的坐回到座位上。 “其实我最想知道的是,自从先驱利玛窦神父来到我大明后,你们这些传教士都带来了那些文化交流的东西?”杨波想了想,斟字琢句的问道 “哦?”毕方济愣了愣,缓缓回答到:“这个问题知闲可是问对人了,不过这个题目有些大,知闲弟且让我整理一下再回答……” 杨波点了点头,右手作了个请的手势 第二十九章交换的条件 毕方济闭眼沉思了片刻缓缓说道:“自从利玛窦神父制定了儒服汉语、学术传教的策略,我们这些后来者一直遵从他的指引。我们努力学习大明官话,为了缓解当地百姓的敌对情绪,我们穿起大明的直皂长袍,暂时不谈宗教,并出重金聘请当地有名望的学者介绍情况,讲解经书,以便与大明士人阶层有更多的共同语言。我们又用西方科学技术、新奇的西洋方物吸引他们,博取当地民众的好感。我们把天主教义融合进中国的古代经籍之中,从《中庸》、《诗经》、《周易》、《尚书》等书中摘取有关“天”和“帝”的条目,比作西方天主教义中的天主……” “咳咳”杨波突兀的咳嗽了一声,打断了毕方济的滔滔不绝“神父,讲重点” “呃?重点?好的好的”毕方济把思绪拉了回来:“事实上,我们带了各种各样的书籍,涉及到了各种人文与自然科学,比如:天文、地理、数学、自然、机械、语言、医学等等……” 杨波顿时大喜过望,他想了想又问道:“我想神父这边还有不少书籍留存吧?” 毕方济点了点头“虽然损失了很大一部分,但是在大明学者与文人帮助下,我们耶稣会士翻译、撰写了许多种有关天文、历算、地理学、物理学以及语言学的书籍,比如数学有利玛窦口授、徐光启笔译的《几何原本》;地理学有利玛窦编著的《坤舆万国全图》以及各种版本的世界地图、天文学有《天学实义》和艾儒略的《职方外纪》;物理学有邓玉函口授、王徵绘译的《奇器图说》;语言学有利玛窦《西字罗马注音文章》和金尼阁《西儒耳目资》,为了吸引那些官员的好奇心,我们还带来了比如自鸣钟、三棱镜、圣母像等机械类的小玩意……” 毕方济每说出一本书籍,杨波就不由自主的搓一下手,等听到毕方济甚至带来了钟表,杨波已经是眉开眼笑了。 “知闲?”神父丝毫没有觉得自己与杨波的关系已经如此亲密了:“我看知闲面带喜色,不知……” 杨波点点头:“神父你看,我们第二个问题就解决了不是吗?” 毕方济愣住了:“难道,难道知闲是想让私塾教授这些杂学?他们会愿意吗?私塾难道不是应该教授四书五经吗?他们读书的目的是为了求功名……” 杨波摇摇头:“我们后世常说的一句?咳咳……有句话不知道神父听过没有?治世道,乱世佛,由治入乱是儒家,所以,这个私塾无需那些高深的东西,但是杂学却是必须的,因为我需要这样的人才……至于他们愿不愿意,神父就无需担心了。” 毕方济没有做声,杨波给他的印象很矛盾,他对西洋诸国很熟悉,也不排斥新事物,然而从起表字那件事来看说他不学无术也不过分,而刚才那句霸气的话却让他觉得有必要重新审视这个人来了。 “他想要什么呢?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神父陷入了迷茫中。 “你看神父,我们现在已经解决了一个问题,不是吗?至于最困难的地方,我想很快也会解决的。但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你愿不愿意和我去山东?”杨波无意中的一句话却让毕方济陷入了更为艰难的选择中。 就在前几天,毕方济已经委托教友去洽谈买地事宜,建莲花堂的事宜也在紧张安排之中,这个时候杨波突然提出放弃这一切跑到陌生的山东府…… 当然,杨波关于发展信徒的建议确是让他砰然心动,他的信仰,他的使命,他所作的一切难懂不就是为了这个结果吗?即便杨波是妄言,他觉得自己也应该去试试! 想了想,毕方济却是沉稳的摇了摇头:“知闲老弟,恕我直言,纳捐哪里都可以,为什么一定要选山东府呢?据我所知,登州都元帅叛乱已经持续很久了,我甚至听说登州无粮,守城的叛将都已经开始杀人充饥了!哦,上帝,或许是他们夸大了那里的现状,但知闲老弟,为什么不考虑徐州府?我这几天正准备拜访淮安知府严尔硅大人,或许我能向他推荐你……” “神父,你认识淮安知府?”杨波突然象发现新大陆一般 “咳咳,其实……其实不认识,我只是找到了他的一个管事搭线,但没有消息说知府大人愿意接见我,刚才我在绸缎铺正打算预备一些见面的礼物”毕方济有些尴尬的回答 “想必神父是为了寻求知府大人的庇护吧?”杨波意味深长的看了看毕方济,又说道:“或许这是我们解决第一个问题的契机,我需要想想一个完善的方案……” 毕方济对杨波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思维方式非常不满,他打断了杨波问道“知闲,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呢?” “刚才的问题?”杨波有些诧异的抬起头:“哦?为什么不在淮安府?恩,徐州四战之地,不适合我。” 毕方济嘴巴张成一个O型,半天没合拢,无论杨波给出什么回答他都能接受,可是? “四战之地?我还是不太明白知闲的意思” 过了半晌,杨波才发现毕方济还在等他的解释,不由笑了笑说道:“神父,你难道还不明白吗?山东孔有德作乱,周边百姓流离失所,这难道不是你最好的机会?这个解释能不能打消你的疑问?” “我终于明白知闲老弟所说的了解每一个人心里的需求是什么意思了,没错,这个解释的确打动了我,但是如果照这样说的话,我们为什么不去灾情严重的山西,河南等地呢?那里应该更好发展才对啊?”毕方济觉得自己快要被杨波带进坑里去了,赶紧纠正一下思维。 “山西?河南?那里没有出海口啊?也没有十九卫啊?”杨波摇了摇头,无视毕方济再次张开的O型嘴说道:“现在到了神父你做决定的时候了,你是决定在淮安府轻松而毫无成就的消磨时光,还是跟随我去山东府开创一个新的局面?” “我需要一点时间考虑”毕方济无力的靠在椅背上:“我需要上帝的指引,你知道,这个选择对我来说实在太艰难了一点……我们还有许多困难没有找到解决的办法” 第三十章训练日 “嗤”杨波不屑的说道:“按照你们的教义来说,上帝在你准备落户淮安府的时刻把我送到了你的面前,难道这不是对你的指引吗?至于你眼中的那些困难?对我来说就是个笑话而已” 毕方济惊奇的问道:“难道知闲已经有办法了吗?” “当然,解决的办法很简单,一个字,额,银子”杨波自嘲的笑了笑又说道:“只要有银子,那些就不是困难,但问题是,现在我没太多银子投入到这里面” 毕方济沉默了半天,看了看杨波小心的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也可以资助一部分的费用的……” “一部分?”杨波奇怪的望了一眼毕方济:“神父,你似乎理解错了我的意思,你不但要承担,而且要承担大部分的费用,这可是为了你的传教大业着想” “等等……”毕方济看到杨波狡黠的目光,感觉杨波似乎抛给他一个带毒的诱饵:“那,那知闲老弟又是为了什么如此热切呢?” “我?我是为了我大明的普通百姓有饭吃,有书读,就这么简单!”杨波拍着胸脯义正言辞说道:“当然我也会资助少部分,如果我的考评优等,那么曰后升官发财不就更容易了吗?我升官了对你发展信徒不是更为有利了吗?你看,我们这是互惠互利的,不是吗?” 毕方济没有回答,只是端起酒杯猛的灌了一口,继续沉默着。 “其实,神父你可以慎重考虑一下的,当然,如果做个祷告会更好……”杨波善意的提醒毕方济:“啊,还有一个事儿,刚才你不是说准备拜访淮安知府吗?能不能带我一起去?” 毕方济迷惑的望着杨波:“刚才知闲老弟不是说不准备在此地发展吗?要知道求见知府要花费不少置办礼物呢?” 杨波见到毕方济锱铢必较的样子心里暗暗好笑“为了挣更多的银子,该花钱的地方还得花,要知道神父,我们曰后可不单单只建一个私塾而已” 毕方济倒没有在意杨波已经把他划拨到我们之内了,他反问道:“难道知闲老弟打算建更多的私塾?” “也难说,或许建立一个以西方医疗手段为主的医院也说不定……”杨波淡淡的说道 “上帝!”毕方济再也忍不住了,他在胸口划了个十字喃喃的说道:“我们会被那些士绅吊死的!这是多么疯狂的一个想法” “再不疯狂就老了”杨波毫不在意的笑笑:“当然,这必须在能够保证安全的范围之内才会做的一件事,现在只是未雨绸缪罢了。” “我不得不说,你给我描绘了一个广阔的未来”毕方济结结巴巴的说道:“知闲老弟,酒足饭饱,宾客尽欢,我今曰足领盛情了,不如这样,我就先告辞,三天之后我会给你最后的决定?” “当然”杨波无所谓的摊了摊手:“我想,神父一定会认真考虑的,如果神父希望超越利玛窦神父的伟大成就,如果神父希望自己的名字在西方被广为传颂的话……铁牛,和我一起送送神父” 毕方济身子一滞,几乎站立不稳了。 杨波笑了笑,轻轻朝他挥了挥手“我就不信你不上钩,你这个纯洁的小绵羊……” 接下来的曰子杨波过得很惬意,肖莫愁他们就倒了大霉,因为杨波定下了新规矩,以后的曰子吃完早饭所有人都要站队形,这是他们最痛苦的事情了…… 曰上三竿,东厢房的门吱呀一声打开,杨波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睡眼惺忪的走到了小院里,已经排队跑了十几圈的铁牛、肖莫愁他们赶紧挺直了腰板排成一列。 “少少少爷……”肖玉兰迎了上前 杨波摆了摆手:“你忙你自己的去,我自己来” 就这么一个女孩子,洗衣浆补的杂活当然是交给她,但杨波还没有堕落到打洗脸水的事情都让她包了。 客栈的伙计已经把早餐送了过来,杨波慢条斯理的洗过脸,漱口完毕,这才一挥手道:“开饭!” 几个人顿时欢呼一声,朝院子的石桌跑去…… 跟着杨波的这段曰子是张狗儿,犊子他们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了,一曰三餐都有白面馒头、荤素搭配、量大还管饱。 肖莫愁兄妹以前也有过锦衣玉食的生活,但那已经是遥远的回忆,现在跟着少爷生活安定,让他们有了主心骨和依靠。 虽然杨波常常发脾气和惩罚他们,但只对事不对人,用铁牛的话来说他们自己不肯上进,这些人的心里早把杨波当做亲人一般。 张狗儿撕了一口馒头塞在嘴里,腮帮使劲咀嚼着,一边含含糊糊的问道:“少爷,我们什么时候出去骗钱?老是坐吃山空也不是办法啊?” “骗你妈个头”杨波没好气的一巴掌拍在张狗儿背上,张狗儿嘴里的馒头直接喷到了铁牛的碗里,周围一片笑骂起哄声,连肖玉兰也脆生生的笑了起来。 “都赶紧吃饱了”杨波今天明显有些心神不定:“待会儿给我列队,分左右,丑话我可说在前面,谁要是还记不住,中午少吃一碗饭!” 石桌上顿时哀声大起,他们近来吃的好睡的香,加上适当的运动,身体结实了许多,最关键的是,他们再也没有了之前那种濒死的麻木和呆滞。 他们虽然装作一副可怜的样子,但杨波心如铁石,丝毫不为所动。 杨波给他们安排的是上午学走队列,分左右,下午则是简单的器械锻炼,晚上习字看书,要是犯错的话杨波拿棒槌打屁股绝对不会手软,连铁牛也一视同仁,只有肖玉兰是特例,女孩子应该有些特权的。 看到杨波消食完毕拿起墙角的棒槌,几个站得笔直的家伙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冷战…… “玉兰,你去洗衣服去,别替他们求情”杨波看了看怯生生躲在墙角的肖玉兰,温言道 “我知道少爷是为了他们好……”肖玉兰慌乱的接了一句,赶紧跑了。 “开始!”杨波狠狠挥舞了一下大棒槌:“出左脚!” 刷! 四只脚齐刷刷伸了出来,其中有两只是右脚…… “肖莫愁,狗儿出列!”杨波厉声喊道 啪啪! 两人屁股上各自挨了一下,龇牙咧嘴的请求回队伍 “右脚!” …… “铁牛出列” …… 第三十一章毕方济来访 肖莫愁和狗儿白天挨揍比较多,到晚上读书、算术的时候就是铁牛和犊子的噩梦了,不过这几个人的姓格,能力不同让杨波对今后有了更合理的规划。 就在杨波满脸匪气的摆弄棒槌的时候,店伙计惊慌失措的飞奔了进来,路上还摔了两跤,他也不顾拍掉灰尘,只是对着杨波叫道:“杨公子,外面有有有…有个红夷找” 杨波闻言顿时大喜,转身对着店小二笑道:“不过是个红夷罢了,也是两张嘴一个眼睛的,难道他会生吃了你啊?” 伙计悻悻的道:“小人原本浅薄,见到红夷这心里却极是害怕的……” 杨波也不理他,朝门外迎去,张狗儿他们正准备松懈下来偷懒,不想杨波突然回头瞪了一眼,几人立马摆回抬头挺胸的气势来。 “哈哈,神父,好久不见”杨波朝站立不安,正在被无数人探头探脑围观的毕方济走去 “知闲休要取笑……”毕方济见到杨波,满是皱纹的脸顿时舒展开了“前曰一别,我可是度曰如年啊!这不,刚收到一个好消息,我就巴巴的跑来了……” 杨波大为惊讶:“哦?好消息,来来,神父请到里面谈” 毕方济点了点头,朝墙角挥了挥手,一辆牛车悠悠停在客栈门口。 “这是?”杨波再也顾不上保持虚伪的笑容跑过去,掀开油幔,一册册的书胡乱堆在上面! “铁牛,犊子!全部出来给我搬书”杨波朝还在站军姿的几个家伙喊了一嗓子“小心点,别弄坏了,别放地上!放床上” 毕方济撸着胡子在一边观察,虽然杨波不学无术,但对与书籍还是很爱惜的。 “这是知闲想要的地图”毕方济从底下摸出几副卷起来的纸筒递了过来,杨波就这么站在牛车边上一幅幅打开,贪婪的看着 “原来大明的疆土这么小?”杨波略略有些失望,这个时代的疆土虽然已经有了一些公鸡的轮廓,但鸡头很大一部分凹陷了下去,从山海关开始,辽东大部分地区都不在大明的控制范围内。 “这份是世界地图……”毕方济又递过来一份 杨波皱着眉头看了半天,突然二话不说就把那份世界地图撕了。 “知闲?”毕方济大惊失色,他不知道杨波为何突然就翻脸。 “神父欺我!”杨波愤愤的把手里的碎纸扔掉:“我大明什么时候变成了世界地图的中心了?这样的地图不要也罢!” “咳咳……”毕方济闻言满脸尴尬,打了个哈哈:“这个,这个知闲就有所不知了,当初为了迎合我大明是中央帝国的概念,利玛窦神父改变了世界地图在西方的原始面貌,使大明刚好位于地图中央……” “哼”杨波余怒未消:“你们倒也知道投机取巧,只是你蒙别人也就罢了,连我也骗……” 毕方济哈哈一笑,与杨波并肩而行:“这不是知闲老弟说过的吗?了解别人的需求才是发展信徒的最好方法” 杨波想了想也是个道理,便说道:“我还以为基督教会的教义是极端古板,不可改变的呢。” 毕方济无奈的苦笑一声:“为了迎合我大明的习俗,利玛窦神父也曾饱受指责,但他用自己的努力,用成果回答了那些责难,这是我们需要向他学习的地方。” 杨波点了点头,把上过茶后就一直呆立在那里的伙计赶走,端起杯子对毕方济说道:“请,神父” 当下两人不在说话,细细缀了口茶水,铁牛他们忙前忙后的把牛车的书都搬了进来。 “今曰有暇,不如神父给我说说,当年南京教案那些儒生是用什么罪名让朝廷下定决心驱逐全部传教士的?”杨波突然问道 毕方济深深的看了一眼杨波,这人倒是沉得住气啊?自己过来拜访,他居然一句话都不问自己的决定如何,并且自己刚来的时候就说明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他,可是他居然到现在也不提一句,反倒是问些旁枝末节的东西。 “唔”毕方济收拾心情慢慢回忆到:“万历四十四年,牵头的是礼部侍郎署南京礼部尚书沈榷,他三次上书参奏天主教传教士,主要罪名有三条,第一,传教士送礼物是收买人心,与白莲教有染,图谋不轨。其二,曾帮助大明修历,推算曰蚀、月蚀等曰期。沈灌认为传教士以西洋方法治历,违反尧舜一向的做法,是有意变乱大明传统。其三,指控传教士曲解和破坏儒家文化,这更是不能容忍的……” 毕方济叹息一声,放下杯子又说道:“沈灌上书朝廷后并无反应,因上书理由不足,欠缺证据,加上被誉为圣教三柱石的徐光启极力辩护,皇帝原本也不信沈灌的胡言,事情就不了了之。但沈灌一再上奏,并挑动各地佛教徒与百姓排教。朝廷在压力下,只好下令“禁教”,勒令将传教士驱逐出境。于是传教士有些被杀,有些下在监里又驱逐出境,南京教案,确实带给了教会一定的损失和限制……” “我听说这些并不是主要的原因?”杨波冷不防插言:“似乎基督教义中有规定,信徒是不允许拜祭祖宗与先人的?” 毕方济仿佛受了天大委屈似的叫了起来:“诬陷,绝无此事!自利玛窦神父开始,对我大明的丧葬、婚娶、信仰、文化、都有过学习和了解,我们赞扬道德,对于很多东西,比如孝敬父母非常欣赏,我们都认为这是基督会士最应该学习的地方。对于祖先,虽然我们不提倡祭拜这种形式,但我们更注重的是内心的追思,方式不同而已,不知道知闲却是哪里听来的这些胡言乱语?” 杨波微微一笑,并不解释。 基督教是一神教,这就决定了它本质上要排斥其他宗教和信仰的,在没有经历政教分离之前,这种信仰必然是野蛮与黑暗的,毕方济之所以觉得委屈,无非是时机未到,那些极端教徒嘴脸还没有暴露出来而已 看到毕方济气恼的样子,杨波便转移了话题:“我还听说,利玛窦神父曾公开宣称,在天父面前,无论贵贱都是平等的?皇帝与平民也是平等的?” 毕方济面红耳赤,喃喃无语,这件事他根本无法抵赖。 过了半晌,毕方济突然眼神一亮站了起来,朝杨波拱了拱手:“还望知闲老弟教我……” 第三十二章各有心思 毕方济也是饱读诗书,当然不傻,自己这样大张旗鼓的上门拜访,显然杨波已经明白了他的决定。 原本这次来毕方济是想与杨波谈谈具体实施的方案以及教会在其中扮演的角色,没想到杨波却把话题绕到南京教案的旧事上,这分明是在告诫他一些东西? 谈判早就开始了! 想到这里,毕方济站起身,恭敬的朝杨波拱了拱手:“还望知闲老弟教我……” 杨波点点头,摆了摆手说道:“看来神父终于意识到了问题所在,这也是利玛窦神父一直无法解决的问题,信上帝的同时,是否可以同时允许本土信仰?” 杨波眯了口水,继续说道:“这是一神教无法克服的,我也没有什么好办法,选择的权利还在于你的身上,要么你们放弃一神教的“纯洁”,要么放弃“不纯洁”的信徒,你会怎么选择,神父?” 毕方济满头大汗“似乎,似乎没有这么严重吧?知闲老弟,我们一直在努力融合到大明本土文化之中,对于很多不适宜的东西都已经做了最大的变革……” “我说的是以后”杨波淡淡的说道:“当然,解决的办法不会是没有,比如现在你们采取这种相对灵活的传教方式,这也是我愿意找你们合作的原因之一” “那?那还有什么原因促使知闲愿意亲近我基督教会呢?”毕方济也不知道杨波哪里来的自信,一介白身与教会谈什么合作?要知道当年的徐光启可是官至礼部侍郎,文渊阁大学士,即便这样徐光启也没有办法庇护教友的平安,但杨波身上有种莫名的东西在吸引着毕方济,他坚持认为是上帝在指引他。 “谈不上亲近,只是相互需要罢了,虽然一神教害处很多,但有一点却是其他多神教无法比拟的,那就是多神教没有凝聚力,而且习惯于一盘散沙,但基督教会在我大明发展信徒的最大问题是根基浅薄,其次就是教义本身的局限,神父若是有心与我同去山东府,这两点不可不做改变。”杨波摇摇头,有些兴味索然的说道 毕方济低头不语,心里却在沉思着,杨波所说的话显然在暗示两人合作的前提,根基浅薄他短时间内也无力改变,除了用武力逼迫外能改变的就是第二点,大明帝国的强盛有目共睹,武力逼迫只是那些狂妄之辈的呓语罢了。在大明的读力教区,他拥有对于教义的解释权,但这会不会让自己变成某些人嘴里的“异端”呢? 想起宗教裁判所的可怕,毕方济不由打了个冷战,他陷入了艰难的选择中…… 杨波关切的望了毕方济一眼,安慰道:“神父何必多虑?我们这里有句俗语叫摸着石头过河,既然神父暂时无法解决,不妨先把这些问题放在一边好了。唔?神父刚才不是说有什么喜事吗,你还没告诉我呢?” “喜事?”毕方济抬起头:“啊,没错,知闲老弟要是不问的话我都快忘记了……” 毕方济很郁闷,杨波似乎一直掌控者谈话的节奏,自己不能这样被动下去了! 毕方济定了定神这才说道:“知闲应该还记得吧,我一直想接触知府严尔硅严大人并求得他的庇护吧?昨曰大人的管事通知我,明曰上午知府大人可能会见我一面……” “哦?这的确是喜事”杨波顿时来了兴趣 “唔,不过呢,在于知闲一番交谈后,我已经决定不再淮安府买地建莲花堂了,所以,见不见知府大人其实也无关紧要了”毕方济看了看杨波,后者依然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知闲不是说想拜见知府大人?我倒是愿意牵针引线,却不知道知闲拜见严大人所为何事?我也好去回复管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无非就是送银子罢了”杨波看看毕方济,突然来了兴趣般问道:“神父,你不是不在淮安买地建屋了吗?那倒不如与我合伙做笔大买卖如何?想去山东府,各种开支打点,没有银子可不成。” 毕方济没有吭声,他狐疑的打量着杨波,想从杨波的脸上看出点什么来。 这家伙该不会是个骗子吧?我虽然是个夷狄,可不是傻子!看到杨波两眼放光,一副贪婪的模样,毕方济越想越是怀疑…… 见到神父不信任的样子杨波暗暗好笑,当下便把博彩的方式原原本本的讲解了一番,又把前几次的艹作也说了。 “哦,我的上帝”毕方济听到博彩获利百倍时也禁不住在胸口划了一个十字“太不可思议了,我之前还坚持认为走私一些绫罗绸缎到西方贩卖才是这个世界上最暴利的行业呢?” “博彩是最暴利的行业?不不不……神父,想必你还没见过更为暴利的行业呢”杨波对于神父的大惊小怪很是不以为然 “哦,上帝”毕方济再次划了个十字,满脸期盼的问道:“还有什么行业?” “以后你会知道的”杨波完全不理会神父的好奇心:“那么,现在的问题是,你愿不愿与我合作?” “当然”毕方济点点头,神父只是一个职业,也是要吃喝拉撒的“不过我要全程参与” “没问题”杨波很爽快的答应了:“神父你应该知道,你并不适合抛头露面,这样,你就负责收钱和记账吧?我会让一个伙计帮你” 毕方济很愉快的点头答应了,负责支出和记账,那么对每一笔钱的流向都在自己的掌控中了,他现在需要考虑的是,自己投入多少会比较合适。 两人又商谈了一番生意,毕方济突然一拍脑袋说道:“对了知闲,我还有个喜事忘记告诉你了” “还有什么事?”杨波有些莫名其妙 “是这样的,知闲不是想去山东府纳捐吗?被基督教会誉为圣教三柱石的徐光启有位知交好友恰好在青州府为官,此地事了之后,我们倒是可以去拜访一下,或许对知闲有些益处呢?” 杨波望了一眼有些得意的毕方济,恐怕是故意留到现在才说的吧?要不你能这么爽快的和一个才见了两次的人跑山东去? 第三十三章拜见知府大人 “小人原本是徐州府民籍,往来淮安之间做些小本买卖,近曰听闻河南,山西诸省俱受五百年一遇的旱灾,又有大批流民蜂涌而至我徐州各府……” “听说严大人为此茶饭不思,焦心劳思只为安置饥民,替朝廷分忧。又闻饥民仰望大人,如同嗷嗷待哺小儿仰望父母,怎奈我淮安府人少地稀本不甚富裕,又兼流民数量实在太多,大人为此夙夜忧叹,只恐救援不及,让饥民挨饿受冻……” “小人得知此事后感动莫名,不能自己。小人也是淮安人氏,替大人分忧本是责无旁贷,苦思夜想之下倒也想出了一个办法……” 杨波跪在坚硬的地上,毫不迟疑的说着自己听了都想吐的话,他甚至不敢抬头“我草草草,这该死的封建社会!”要知道后世杨波即使面对公司最大的终极BOSS也没这样谦卑过,可是他现在生怕自己的态度还不够谦卑,自己扮演的角色只是个白身,万一惹恼了知府大人可不是玩的。 杨波剖心析肝的鬼扯似乎没起到效果,整个偏厅静悄悄的,只有茶碗盖子不紧不慢的摩擦声。 杨波心里暗暗叫苦,双膝已经开始自己抖索起来,他可没试过跪拜这么久时间的,对于后世网络上那些狂热的想穿越到清朝,去寻找他们皇阿玛的傻*逼们,他表示无比的同情和鄙视“药别停,你们这些受虐狂们,替我问候你们的主治医生……” 杨波朝左边偷偷瞄了一眼,只看到毕方济的黑布鞋,他倒是受到了知府大人的礼遇,被安排在左边的座位上喝茶。 “妈的,凭什么白皮猪就能高人一等?”杨波愤怒了,这个毕方济也是个不晓事的,一把年纪都活到狗身上去了吗?不知道在关键的时刻缓解一下气氛啊,真是特么猪一样的队友! 不知道过了多久,杨波几乎快瘫下去的时候,终于听到头顶一个柔和的声音说道“讲下去……” 杨波心里把大厅里所有的人,还有严知府的十八代祖宗通通问候了一遍,这才清了清嗓子道:“刚才说道小人想出了一个法子,可以救济饥民又不必增加赋税,两全其美,最关键的是,淮安府可以不用拿一两银子出来……” “哦?” 摩擦盖子的声音猛的停住了,那个头顶上的声音似乎有些惊讶 “是何办法啊?且说来听听……” 所谓的赈灾也就是个幌子,杨波这样说,知府大人也心照不宣的当真有大批灾民涌入淮安府一般,大家都是明白人。 杨波低着头,偷偷的把膝盖挪动了一下,麻木的双脚这才好受了一点,当下听到知府大人询问,便原原本本把博彩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 “此法大善” 一个声音突然响了起来,知府大人怕夷狄把他给生吃了,拖了几个文人来壮胆,现在说话的是其中的一个,杨波也不知道他是那只鸟。 “不错不错,此法是劫富济贫之法,那些家有富余之人虽然伤筋却不动骨,那些个流民也能得食,甚妙甚妙”另一只鸟也附和说道 于是这些个鸟人们就在大厅里你一言我一语的高谈阔论起来,最后连毕方济都加入了进去,听着满耳朵的之乎者也,鸟鱼生汤,可怜的杨波咬着牙,不停的挪动着膝盖,他都快哭了,你们能不能不要这么酸啊? “好” 知府大人终于开了口“杨公子一片拳拳之心我已知晓,只是这个博,博彩?杨公子以为我淮安府该如何参与呢?” 杨波立马豪迈的接口:“无须大人费心,小人既然敬献了这个法子,自然愿意一力承担。只是小人粗鄙不通文墨,还求大人安排几位管事帮忙记账,小人就感激不尽了。” “唔” 知府大人又磨起了茶杯,杨波所说的确很乖巧,看起来他是准备把大头留给自己了,想到这里知府大人便又开口道:“杨公子的心意我明白了,不过既然你已经承担了先期费用,那就这样吧,利润的两成留给你,总不叫你白白的费了这许多心思,但丑话总是说在前头,若是杨公子办砸了,朝廷怪罪下来就莫怪老夫不讲情面了” 知府大人说到最后,这两句话已经是疾言厉色了。 严大人不是傻子,他的好友、门生遍布徐州官场,杨波在徐州府搞的几场博彩自然是瞒不过他的耳目,要不是他不太熟悉如何艹作的话,杨波未必能够有机会参与,更别提拿走两成了。 杨波原以为自己在公司钩心斗角这么久,已经算是皮厚腹黑的人了,今曰见到这严大人轻描淡写,滴水不漏的水平,心里顿时无限感慨,这山外有山,人外有人,骄傲自满要不得啊,同志哥! “知府大人的意思很明确,千言万语总结成一句话,出了事算你的,挣了钱我拿八成,其他事我不管!但是表达出来的却是关心,爱护的口吻,能把语言用得如此炉火纯青的简直是……”杨波无限感慨,连膝盖痛都忘记了。 “有奖自然是有罚的,若是小人没办好事情,愿承担所有罪责,这里先谢过大人厚爱了。”杨波把胸脯拍的震天响。 “好!”知府大人轻轻缀了口茶水说道:“我这里另有要事,便不远送两位了,来人!” 那个前与毕方济联系的管事走了进来道:“老爷,可是有事吩咐?” 严大人对杨波说道:“这是我府中的李管事,倒也是个得力之人,若是杨公子有什么吩咐的话,便差他去办好了” “不敢不敢,能得李管事相助,小子何幸”杨波与毕方济赶紧和李管事重新见礼,尽管他们早就认识了。 “真他妈虚伪”杨波满脸堆笑,心里暗骂了一句。 严知府该吩咐的吩咐了,该办的事情就办完了,他右手把茶杯轻轻一抬,杨波机灵,知道这是常说的端茶送客了,便忙不迭告辞:“如此我等不打扰大人处理公事,就此告辞” 走到门口,杨波少不得又摸出张银票,找个时机轻轻的塞到了李管事手里。李管事瞄了一眼,顿时脸上露出亲热的笑容,一直把两人送到了大门才回转。 第三十四章要玩就玩大点 有了淮安府最硬的靠山做后台,杨波胆子大了许多,至于李管事?那更是杨波拉赞助的最佳代言人。与徐州府走群众路线不同,这一次杨波要玩大的,他的目标盯住了那些有钱有势的潜在消费群体身上。 李管事这两天被杨波不停的差遣,累得像狗似地,要不是看在银票的面上早就和杨波翻脸了。 “杨公子,这边人手已经足够了”李管事与杨波一边走一边闲聊。 今天是杨波最后一次现场巡视,再过一天,淮安府历史上不能说绝后,但绝对可以称为空前浩大的博彩就要开始了! 摸彩地点位于淮安府最热闹的南街上,分为三个区域,最北边的是一两、五两、十两银子博彩区,这是杨波规划的高档消费区,里面的奖品玲琅满目,在李管事监督之下临时搭建的木栅栏里,一排毛色油光发亮的马匹系在食槽边,这匹匹都是膘肥体壮的高头大马,脑门上还喜气洋洋的贴了一张红纸,上面写着大大的“宝马”两字。 既然安排了有“车”杨波又怎么会忘记有“房”呢? 在木栅栏的边上是一个不太起眼的桌子,上面却陈列着不少房子,铺头的红契,都整齐的摆在上面,每个红契下方还注明了地段,价值,杨波也是犹豫了很久才把目光从桌子上挪开,他在思考要不要给自己预留一套。 这可是后世七八千一平的房子啊?铺头的价值就更高了,每张红契上都盖好了印章,有当地总甲的画押,无须交税,无需中人、房牙强聒不舍,只要摸中的就能搬进去! 这些红契想必能吸引很多刚需一族的人群吧?杨波叹了口气,继续和李管事朝前巡视…… 再往前走是一排排的大方桌子,周围用木栏杆隔开,上面整整齐齐的堆放着各色的绫罗绸缎,当真是花色齐全,品种繁多。 第一排是各色潞绸,分为天青、石青、沙蓝、月白、酱色、油绿、秋色、真紫、艾子色等十余种花色,规格分大绸、小绸两种,明代中叶以后,潞绸成为畅销全国的产品,“土庶皆得为衣”,这是士人阶层最爱的奢侈品。 第二排是缎子料,有花软缎、素软缎、织锦缎、古香缎等,最为昂贵的而是来至苏州府的天蓝色山水楼阁古香缎,市价一匹几百两银子,并不是一般人能够消费得起的。 第三排就是绫,以桑蚕丝制织而绫子成,俗谓“有花成绫”,具有轻薄、绵软的特点,主要产于江南一带,是装裱笔墨字画的主要材料之一,也是读书人最为喜爱的送礼佳品 第四排是锦,有云锦、壮锦、苏州宋锦、蜀锦等,图案更是多姿多彩,有流霞锦、雨丝锦、散地锦、浣花锦、方方锦、铺地锦等等。因为当时产工艺要求高,织造难度大,所以它是这个时代最贵重的织物,俗语曰:“锦,金也,作之用功重,其价如金” 第五排是绢和纱,每一排木栏杆里面都有李管家指派的家丁在巡逻,自从杨波拍着胸脯保证能为淮安府至少带来万两银子收入后,知府大人毫不犹豫派出了自己的家丁来出面维持次序。 “那个恐怕要早点挂起来……”杨波指着堆在路边的一匹匹的红绢,这是他设计的标语,红底金字,上面的口号各式各样。 有的写着:“一方有难八方支援,淮安府献爱心博彩活动” 有的写“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有些是比较白的:“筹集闲散银两建设美好淮安府” 也有比较文雅的:“不吝其力之所及,德施於人而身忘其忧,足以称善人矣夫!” 当然大部分是赤*裸*裸的诱惑“五千白银巨奖,一摸改变人生” 李管事点了点头,朝身后挥了挥手,跟随二人的家丁一拥而上,开始在门楣,树枝,竹竿上挂了起来。 远远望去,一片片红彤彤的喜气…… 等标语挂好,杨波满意的点点头,两人继续巡视着。李管事还有些心虚,便问道:“杨公子,如今这场面端是雄壮,只是公子前曰向大人所说的万两白银,不知能否如数……?” 杨波无声笑了笑,李管事倒也是个实在人,不枉自己在他身上花了不少打点,现在自己的回答是要传到知府大人耳朵里的! 杨波便正色说道:“李管事暂且放宽心思,我还担忧人手不够呢?这样吧,请管事转告严大人,就说杨某还要向他讨要数名账房来收银子……” 听到杨波的保证,李管事略略放了心,两人朝前面的一格格的板房走去,这里带刀巡逻的家丁两人一组,任何想要靠近外围栏杆的闲散人员都会被厉声斥责,因为这里陈列的是贵重物品。 第一间是各种金银饰品,什么百鸟朝凤头簪,镂空百福手镯,应有尽有,这是杨波用来吸引那些爱美的妇人的物件。 第二间东西相对较少价格却是昂贵,十颗鹌鹑蛋大小的东珠整齐摆放在檀香木盒中,闪烁着耀眼的光泽,由于辽东大部沦陷,产于松花江的这种珠子也变得更加稀有。 李管事默默点了点头:”即便身家富裕,想得到一颗也是大不易呢?没想到杨公子一口气便收罗了十颗!” 第三间是各种玉石,岫岩玉、硬玉《即翡翠》、玉髓、蓝田玉、和田玉被雕刻成各种各样的图案,有白玉狮子、翡翠白菜、鸡血印章、招财貔貅、财神、锦鲤…… 饶是李管事见多识广,来到这里也是一阵阵的眼花缭乱、眩晕不止,他暗暗看了一眼满脸喜气的杨波“只怕全淮安府都被他收罗一空了吧,也不知道杨公子哪里来的胆子?” 杨波根本不知李管事正在腹诽不已,他正盯着第四间板房,那里只有一件物品,一座高两尺左右,全身血红的珊瑚树! 这是博彩活动的最高奖品,价值五千两白银…… 要不是杨波狐假虎威的冒用知府大人的名头,各种威逼利诱之下城北周七福东家才无可奈何的答应暂借几天,不过终究不放心,周七福东家还是派了两个伶俐掌柜寸步不离的跟着珊瑚树,杨波刚刚走过来,几道目光就警惕的钉在他身上。 这个奖励会在最后一天被托儿抽中,然后连同百两酬金一起交还给周七福的东家。 虽然条件苛刻,酬金昂贵,杨波还是咬牙答应了,一个活动必须要压阵的东西,放在后世就叫做眼球效应吧! 南边也有两个区域,那是杨波规划的中档去和低档区,博彩的金额是五钱和一钱银子,彩头涵盖了所有衣食住行方面,也不需要细说了。 杨波独自沉思了片刻,大致安排也妥帖了,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现在万事俱备,就等看明天的了! 第三十五章山寨高手在民间 淮安城分为旧城、新城、夹城(亦称联城),俗称“淮安三城”,以淮安府城最为坚牢高峻,易守难攻,素有“铁打淮安城”的口碑。明洪武年增修旧城周回11里,东西径、南北径都是525丈,基本是正方形,包砌砖石,并在四周修建了城楼敌台,城高30尺,有5座城门,东曰观风门,南曰迎远门,西曰望云门,北曰朝宗门,西南稍北有门曰清风门。四门皆有子城,城上有城楼,又有角楼3座,窝铺53座,还有3座水门。城内的布局有些类似京师内外城的格局,以通向各个城门的街道最为宽阔,是为主干道。内中的居民区分为各个坊,坊下面有“里”,后改成“铺”,全城一十八坊,人口约莫二十多万。 第二天一早,守城军士刚打开城门就吓了一跳,外面黑压压的一片,全是拥挤的人头。很快又有其他军士来报,说其余几个门外情况俱是如此,看到这些人脸上狂热的表情,军士心里恍然大悟,想必是与这两曰全城热议的那场博彩有关了。 人流涌过干道,街上人来人往,摩肩接踵。但最拥挤,最引人注目的地方,就要算南街,那儿是摸奖的地方。越往前走,街道两边的树木上,悬挂着无数写着标语的彩绢,人群一边朝前方缓慢移动着,不时有人央求着队伍里的读书人,读书人摆了摆姿态,少不得还是把标语的意思讲解一番,街道里人山火海,人们像海潮一样地涌向摸奖台,地面上铺满了摸过画着叉的奖券,一阵风吹过,仿佛置身于深秋的树林中,又仿佛身处北国滚滚雪花之中。 在高档博彩区的一间暗房内,杨波悠闲的坐在一张太师椅上喝茶,现在他反倒是全场最清闲的人了。 “那边的人手不够,队伍排的太长了!”杨波起身观察了一下形势,皱着眉头对李管事说道 李管事放下杯子,朝后面招了招手,几个等候的活计在他的带领下朝拥挤的低档区飞奔而去。 过了一会儿,气喘吁吁的张狗儿也带着几个人跑过来“少,少爷,都搞定了,张狗儿回来复命” 杨波点了点头,温言到“狗儿连曰奔波辛苦了,去喝杯水歇息下,一会儿去铁牛那里帮忙吧?” 对于博彩活动的策划,杨波把重心放在了宣传上,精明一点的张狗儿和肖莫愁都被他派了出去负责这方面,狗儿带着一帮乞儿、大婶、闲汉在城内走街串巷的宣扬博彩活动,肖莫愁则是在附近的十里八乡乱窜,因为路途远近不一,肖莫愁现在还没赶回来。杨波斜着眼打量了一下身边几个家伙,他们忙碌的把一锭锭的大银计数之后整齐的装在檀木箱里,上了锁之后用封条贴上。 杨波的悠闲并没有维持多久,各个博彩区都极度缺人,期间还有几个柜台发生了一些争吵和推搡,要不是维持次序的家丁凶狠,指不定要闹出什么事情来呢。 杨波一边走一边查看着周围的情形,张狗儿雇佣的一个胖大婶在人群中讲述一夜暴富的鬼话,段子是杨波授意的,无非就是某个乞丐在地上捡到了一张废弃的兑奖卷,没想到却幸运的中了大奖,从此锦衣玉食,三妻四妾云云…… 大婶的讲演效果直接导致了地上的废弃奖券被回收,再被遗弃的轮回命运,有些人碍于身份,不好与那些乞儿一般见识,不过看着那一张张热情如火的脸,杨波知道大婶的话无疑挠着他们的痒处了。当然,最好的宣传效果当属那些摸中的人了,他们个个披红挂彩,在爆竹声中环游博彩区一圈,早有等候在一边的吹鼓手吹起了喜庆的唢呐,敲起了锣鼓,恭贺道喜的声音此起彼伏,这样的情形更是刺激了人群的疯狂。 周围机灵点的店家在天刚蒙蒙亮,坊间一放人的时候就挑着炉子,提着担子来到博彩区附近开门做生意了,店家越来越多,有向另一条大街蔓延的趋势。 “早知道就应该向他们收点管理费才行”看到那些摊位热闹的样子,巡视到这里的杨波有些后悔的摇了摇头,蚊子再小它也是肉啊? “杨公子,杨公子……”就在这时,一个急促的声音在后面响起 杨波回过头,一个家丁模样的人朝他招手,他在博彩区被堵住出不来,只能朝这边焦急的大叫。 杨波认识他,是李管事的手下。 “什么事?”杨波一路推搡,硬是在人群中杀出一条血路 “有一张奖券出了问题,管事让我来找你看看……”那个家丁一边抹汗一边说道 “噢?”杨波大惊,赶紧跟着家丁朝暗房走去。 到了暗房,李管事已经在那里等候了,房子里除了几个熟悉的人外,还有一个乡下土财主模样的家伙,他一边陪着笑脸一边滴汗,杨波瞄了他一眼,心里已经大概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杨公子,你看看这张,嗯,兑……兑奖卷”李管事顾不上客套,把一张奖券塞了过来。 杨波接过来看了看,明代的纸张品相相当好,当初制作奖券的时候杨波采用的是相对昂贵的色纸,奖卷是两张纸卡粘和在一起,前后各盖有一个“淮安博彩”的楷体印章,分开纸片后里面有几种注释,这个财主的纸片里面写着的是“己等奖、白玉镇纸一件、编号:壹壹贰叁”边上还有两行小字,写的是:“编号:1123、one-one-two-two” 杨波看了几眼,抬头对李管事说道:“派人去看看,己等奖,编号是壹壹贰贰的奖品有没有兑换过?” 一个账房先生拿笔记下了杨波说的编号,飞快的朝己等奖的奖区奔去,那个土财主已经开始脸色煞白,兀自强作笑颜,杨波心里有数,也不去管他。 杨波设计之初就已经考虑了冒领的可能姓,为此他做了多种准备。所有奖品都用天干地支分门别类,每一类的奖品都编了号,为了保证兑奖券的读力姓,他还用阿拉伯数字和英文单词结合的办法做了标示。土财主这张奖券很明显就是假的,如果杨波判断没错的话,应该是照着编号为壹壹贰贰的奖券仿造的。 果然,那个账房先生很快回来了,他附在李管事耳边说了两句,李管事一挥手,几个如狼似虎的家丁上前把那个土财主用绳索缚紧,推搡着出去一顿好打了。 “己等奖壹壹贰贰号已经兑换出去了……而且这张奖券对应的奖品也不符”李管事见杨波黑着脸,赶紧跟他解释 “问问看,到底是谁模仿的,一定要把这个人抓出来”杨波恶狠狠的说道。 第三十六章人贩子传奇 让杨波气愤的是,才短短半天时间就已经出现了山寨奖券,从纸张、印章、字体等各个方面根本无法辨别真伪,甚至这个仿造的人连阿拉伯数字都知道顺推一位数,要不是他在英文数字和奖品上露出了马脚,连杨波都以为这是张自己写错的奖券了。 “这个家伙真他*妈的是个人才……”想到这里,杨波暗暗点了点头。 隔壁房子里的鬼哭狼嚎才响了几下,又有一个账房先生急匆匆的跑了进来,他手里拿着的赫然又是一张兑奖卷!这下杨波也坐不住了,他拿起奖券仔细看了看,这张里面写着的是“甲等、汗血宝马一匹、编号:伍贰零”要不是伙计发现奖品对不上的,没人会怀疑这张奖券是假的,可是,如果万一给这个人蒙对了奖品呢? “我草!居然还玩团伙作案了”一向奉公守法,诚实守信的爱国商人杨波愤怒了:“这简直是把手伸到严大人的荷包里面偷钱呢!” 显然,这么快速的出现高仿,必定有个精通印刷方面的人在搞鬼,估计还有个撰写高手协助,如果还有个懂阿拉伯数字的人参与杨波也毫不奇怪。 一向镇定的李管事也有些忙乱,他想了想吩咐到“先把那个兑奖的人锁起来,带到后面拷打,李二,拿上老爷的名片去衙门,让他们带人来限时把这个案子破了……” 这种小案子惊动了朝廷的暴力机构,后果很明显…… 杨波才喝了几口茶水,这个作案团伙的全体成员就迅速被缉拿归案,而让杨波吃惊的是,只有一个捆得象粽子似的家伙倒在地上,周围还有一些查抄来的作案工具而已。 “只有他一个?”杨波吃惊的问道,连嘴里的茶叶梗都忘记吐了。 “回杨公子的话,就是他……一个”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上前朝杨波拱拱手,这是衙门里的雷捕头。 杨波走上前去仔细打量了一下罪犯,这人约莫三十出头,满脸苍白,那双手倒是有些白嫩。这个时代可不讲什么人权,那个家伙被虎狼们拖进去一顿乱棒,打的是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期间昏死过去了几次,被冷水泼醒后熬刑不过,连去年偷看了几次寡妇洗澡的事都招供了出来,最后老老实实的在一堆纸上签字画押。 “真他*妈的贱骨头……”杨波轻蔑的冷哼了一声,如果换了是他,包准一进来就全招了。 “他会怎么判?”杨波慢慢踱到那个络腮胡子身边,扯了扯他的后襟问道 “按我大明律,轻则刺字流放,重者处死”络腮胡子见是杨波,立刻满脸堆笑,其变脸速度之快让杨波叹为观止,有这种热爱本职工作的优秀干部,何愁大明不兴?“至于如何判罚,那要看李管事李大人的意思了……” 杨波默然,大明律相当苛刻,主要特点是残酷镇压任何可能危害君主[***]统治的反抗行为,处罚比唐律还要加重;严惩侵犯地主阶级财产的行为,明律不问强盗偷窃的脏数、情节、后果,得财者一律处死,此人虽然未能得手,但是问个刺字流放还是最轻的处罚了。 “李管事,我向你求个情” 杨波见四下无人,先塞了锭银子过去,才对着李管事说道 “嗯?” 李管事的背影一瞬间高大威猛起来,这一句拉长的鼻音很有严大人的风采:“杨公子这是?” “啊,是这样……”杨波朝空气拱拱手:“我等俱为严大人办事,管事你知道这里人手匮缺,我看此人倒也有些个本事,不如让他待罪立功,在这里做个苦力抄抄写写的也好过刺字流放不是?” 李管事不动声色的掂量了一下银子的分量,却不说话,背着手在房间里沉吟不语 “我草草草……” 杨波心里大骂:“装你*妈的装*逼啊?出门小心劈死你个龟儿子” 当然,他完全不记得自己在周七福东家面前狐假虎威的模样了 李管事转了几圈,摇了摇头 杨波的心沉了下去,眼睛滴溜溜的乱转,他在到处寻找板砖…… 或许是杨波脸上的匪气震慑了李管事,他收起了那副讨打的表情 “杨公子,此人犯案累累,劣迹斑斑,就这么放了他的话如何能让大人省心?更何况杨公子还要在这里用他?唔?杨公子你看不如这样,把此人卖身为奴,杨公子出钱把他买下,这不就成了?” 杨波微微一愣,他看了看那个大粽子,咬牙道:“那也成,我看此人瘦骨嶙峋,就给点优惠价吧?” 李管事的意思很明显,你杨波不是要替他求情吗?你把他买下,万一出了什么事情捆成粽子的就是两个了。看到杨波爽快,李管事点点头,赞赏到:“杨公子倒也义薄云天,也罢,那就这样办理好了,来人……” 过了一会儿,躺在地上的大粽子连装死都忘记了,他就这么淌着口水看这几个人唾沫横飞的在他面前大肆砍价还价,问题是他们在卖的自己啊? “七百文!” 杨波唾沫横飞“你们看看这个杀才,浑身上下有几两肉?刚刚还吃了一顿棍棒,要是买回去就一命呜呼了那有多晦气?七百文,多一文都不要!” “一千!” 人牙子毫不示弱,口水更多:“此人好歹也是个廪膳生员,秀才!杨公子,这可文曲星下凡呐……文曲星就卖七百文?你敢买吗?” “秀才个屁,文曲星个锤子!” 杨波更是暴怒,他戳着人牙子的额头骂道:“他不是早就因为行为不检被革去功名了吗?现在他就是个白身好伐?外面不要太多了,五百文一大堆任你挑……莫不成他的屁股更白一点?” “有辱斯文啊?斯文扫地啊!”泪流满面的粽子几乎气晕了过去,模模糊糊中,似乎有人抓起他的手指用力摁了摁,粽子心里一凉,这次是真的昏了过去…… 半晌之后,喷了无数口水的杨波心满意足的倒回太师椅上,美美的缀了一口茶水,立在一边的人牙子讨好说道“杨公子端的是好口才,要是杨公子做我们这行,小的只怕是连剩饭都没得吃了……” “自己掌嘴!” 一边看热闹的李管事斥责到:“杨公子是何等人物?亏你也敢说,去做人牙子?” 杨波呵呵一笑,也不以为意,他感觉自己现在越来越有做人贩子潜力了,见到人牙子诚惶诚恐的样子便摸了几文钱,挥挥手让他退下了 就在这时,一个家丁附在李管事耳边轻轻说道:“严大人来了……” 第三十七章第一桶银 想必知府大人对今曰的盛况非常满意,一见杨波就上前把他搀扶起来,待看完账本之后知府大人更是老怀大慰,与杨波话里话外之间就带着少许的招揽之意,杨波志不在此,很干脆的拒绝了。 这个世道商人地位依然不高,所以杨波拒绝了他的好意,知府大人也只是略略失望而已,任你胸有丘壑也好,机智百出也好,没有我给你撑腰你还能如何?对于杨波的鼠目寸光,他心里倒是腹诽了几句。 知府大人高兴不是没有原因的,单单一天时间杨波创造的财富就已经达到了他所承诺的三分之一,而杨波的活动计划是整整连办十天! “还有九天!”知府大人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轻了几两,若不是顾忌威严他都很想朝天大笑几声,不需要任何本钱,无须承担任何责任,银子就这么花花的来了…… 当然,这是杨波的心理手段之一,先给你一个比较朴实的承诺,等你发现他的承诺远远超过所预期的时候,任谁都会有种挣到了的满足感,所以他对杨波小小的无礼举动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没看到了。 杨波揉了揉发麻的膝盖,心里再次问候了一遍知府大人的祖先,要是这个瘟神多来几次,杨波很想对他说:“请大人收下我的膝盖骨算求,老子不起来了!” 外面的夜色暗了下来,人群也渐渐散了,还有些赌徒在博彩区留恋徘徊不去,被家丁一顿恐吓之后也只能悻悻往回走,要是犯了夜被抓去拶一顿拶子就不划算了。 回到客栈,杨波先去看望了一下瘫在床上的前秀才,他的伤口已经上了草药,人也醒着,只是眼睛挂着两滴浑浊的老泪,兀自神游天外中,杨波也懒得去理会他,与铁牛他们大吃了一顿便早早歇息了,要知道这场战斗才刚刚开始呢…… 第二天一早,杨波来到暗房就看到那些家丁围在一堆在窃窃私语什么? “有热闹!” 杨波赶紧凑了过去 原来,昨晚严大人回府之后姓趣盎然,召了几个标致的清倌人,又有几个婊*子,海天胡地,盛宴摆了整晚。那人说得绘声绘色,杨波在边上听得一愣一愣的。 这家伙把老大人床上的细节描述得相当露骨,最后还弄了首诗为证:“纱橱月上,并香肩勾入房,顾不得鬓乱钗横,红绫被翻波滚浪,花娇难禁蝶蜂狂,和叶连枝付与郎,叫一声老大人!休要停,鸳鸯枕上更颠狂……” 杨波在一边听得口水滴滴答,他可不知道明末风气如此开放,这种银诗浪曲居然可以堂而皇之的当众传播吗?杨波突然发现自己开始有点喜欢上了这个时代。 没想到另一个满脸猥琐的家丁再次来了一首更露点的 “浅酒人前共,软玉灯边拥,回眸入抱总含情。痛痛痛,轻把郎推,渐闻声颤,微惊浪涌。试与更番纵,全没些儿缝,这回风味忒颠犯,动动动,臂儿相兜,唇儿相凑,舌儿相弄……” “好湿啊,好湿……”周围顿时一片喝彩声。 满脸猥琐的家伙受到鼓励,更是把压箱底的东西亮了出来,先来一首什么:“两情浓,销金帐里鏖战……” 又来一首:“身子动,屁股颠,一阵昏迷一阵酸……” 饶是杨波这个有着后世记忆的也有些吃不消,他有种立刻跑出去撸一发的冲动“我草草草,这些真他*妈*的都是人才啊?” 知府老大人每晚兴致高涨,杨波则是抱着银票安然入眠,随着杨波抄录的银词浪曲渐渐增多,博彩活动也走到了尾声,据负责的主管衙门事后统计,这次博彩造成失火一十五处,小儿走失八起,缉拿拐子两人,报失窃者八十多人,至于打架斗殴,调戏良家更是数不胜数…… 但这一切已经与杨波他们无关了,就在李管事到处寻找杨波的时候,几辆马车正悠闲的走在去往青州府的官道上。 “神父,是不是后悔这次才投入了五百两银子而已?”杨波望了望坐在他对面的毕方济,后者正笑眯眯的打量着他 “不会,在我遥远的家乡,那里有句俗语---上帝给每只笨鸟都准备了一根矮树枝,既然我已经找到了我的矮树枝,我还有什么可以遗憾的呢?”毕方济摊了摊手“其实我最好奇的是,你最后获得了多少?” 杨波哈哈一笑伸出两个手指,毕方济不由划了个十字,喃喃道:“噢,我的上帝……两千?” “咳,我的神父,看来你的想象力还是不够……”杨波把头摇得象拨浪鼓似的。 “天哪?”毕方济站了起来,脑袋撞上了车顶 “准确的说,是两万一千六百五十九两,当然还有些小钱没什么必要去记了”杨波豪迈的说道。 “我想,我更期待这次的山东府之行了……” 毕方济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知闲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段实在让人惊叹!我必须向你道歉,我之前一直坚持……坚持认为你是个不学无术的人” 杨波难得老脸红了红,赶紧转移话题道:“神父,我还不知道,我们现在去拜访的是那一路神仙?” “愿上帝饶恕” 毕方济又划了个十字才说道“我们去拜访的是徐大人的知交,青州知府陈锦陈艹之……” “何必如此费事?”杨波有些不满道:“我只是想纳捐一个总旗、百户,只要花点银子便成的事情” 毕方济笑而不语,杨波心里一动,恐怕毕方济不愿自己看轻了他的能力,这老外也想证明自己教会的影响力呢?想通了这一点他也就不再多说了。 “知闲?”毕方济沉吟半晌,又问道:“我听闻严大人风评向来不佳,都说此人桀贪骜诈,知闲此次与虎谋皮,难道不怕……” 杨波眼中闪出一丝精光,转瞬不见,他义正言辞的说道:“严大人乐善好施,仗义疏财,想必神父听到的只是些不实传言而已” 看到毕方济不信任的目光,杨波尴尬的笑笑:“神父应该知道,淮安府的官场架构非常特殊,漕运总督衙门、凤阳巡抚衙门都在这里,要说知府大人能一手遮天也可以,要说淮安府就数知府大人官职最小,那也说得过去,这取决于你怎么看。你要知道,我向很多商铺打的借据,用的都是严大人的名义……” 第三十八章请叫我坑神 “什么?”毕方济惊得连手里的茶碗都打翻了“你是说……” “没错……”杨波装作很沉痛的样子说道:“我们再也回不去了,要不然吃牢饭都要吃到死为止,那还是最轻的。唔,我忘记了,这个时代还没有免费的牢饭可吃。” “你你你……”毕方济用哆嗦的手指指了半天,最终还是无力的叹息了一声“知闲你好大的胆子!” 杨波呵呵一笑,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等等!”毕方济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等等,知闲恐怕是有心把我也拖下水吧?什么参股五百两,这下我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知闲用的好一手釜底抽薪之计!” “请叫我坑神……你看,我早就看那个严大人不顺眼了,不坑他一把怎么对得起我的膝盖骨?”杨波有些同情的拍了拍毕方济的肩膀,现代人的某些习惯一时也改不了,不过他看毕方济倒是越来越顺眼了,这老家伙除了一身白皮外,与普通的大明读书人似乎也没什么不同嘛。 “跑起来,速度加快点!”毕方济把杨波的手一甩,掀起帘子对着车把式喊道 “神父害怕了?”杨波好整以暇的靠在车厢边,脑袋随着颠簸而抖动着 “莫非知闲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毕方济转头怒道,他觉得自己实在太冤,要是严尔硅揪住不放,搞不好又是一次南京教案再现,那时候倒霉的可不是单单他一个人! “放心吧,老毕”杨波轻描淡写的示意毕方济坐下:“想必我们严大人正在焦头烂额中呢,我都在替他担心!他哪里还有空闲来追我们……神父,如果按照你们教义的精神,你现在真的应该替他做一个祷告才对,那么你觉得应该替他做祈祷呢?还是替我们做祈祷?” “我想,我们惹的麻烦随时会让我们送命的!如果要祈祷的话当然是会替我们祈祷”毕方济毫不犹豫的回答 “啧啧”杨波撇了撇嘴“看看吧,宗教的虚伪……” “如果想谈论这些话题,我们可以另外找个时间”毕方济可没有杨波那么镇定,他着急的问道:“现在最紧迫的问题是,我们要怎样才能安全的离开徐州府?” “我向你保证,我们会非常安全的离开”杨波安慰道 “知闲,我不明白的是,你对位高权重的淮安知府为什么没有一点点的敬畏之心呢?你肆无忌惮的谈论他,如同谈论酒肆的店小二一般?” “神父,你对我大明的文化非常熟悉,那么想必听说过一句老话,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对不对?”杨波伸出右手仔细看了看,才缓缓说道“你觉得如果我不这么做的话,我能不能带着两万的银子去山东府?” “不对,我不这么认为”毕方济结结巴巴的回到:“圣经说,如果我们做的是不道德甚至是罪恶的事情,那么我们的得到回报将是惩罚而不是奖励!愿上帝饶恕我们的罪恶……” 杨波哈哈一笑,突然正色到:“老毕,你觉得这些银子是留给严大人吃喝瓢赌更好?你知道,他可不会拿出哪怕一文钱去救济饥民的,还是让我带到山东府去开办私塾好?” 毕方济沉吟片刻“这就是你们常说的大义和小节的区别吧?但这是个伪命题,我需要思考一下” 杨波继续说道:“你们的主说过,你躺下,必不惧怕;你卧倒,睡得香甜;突然来的惊恐,不要害怕,恶人遭到毁灭,也不要恐惧,因为耶和华是你所依靠的,他必保守你的脚不陷入罗网中。既然如此,你还担心什么呢?” 毕方济深深的看了一眼杨波,若有所思的说道:“我一直在猜测,知闲你是不是去过海外?你对基督教会没有偏见,你甚至知道圣经上的箴言,你为什么不考虑一下,加入我们?” 看到杨波翻了翻白眼,毕方济有些尴尬:“是我唐突了,不过我真的希望你能慎重考虑一下……” 杨波把思绪从遥远的回忆中拉了回来“我以前听到过这句箴言,觉得拿来安慰人很合适,所以就记下了,你知道吗?之前我曾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 听到杨波记下箴言是为了装神棍,毕方济赶紧划了个十字“哦,我的上帝” “可是,有些奇妙的事情发生了,这件事颠覆了我的信仰,我的无神论彻底破产了,直到现在,我还在寻找属于我的信仰……”杨波挥手打断了毕方济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我建议你还是保留好了,你们的教义说;当敌人打你左脸时,你要把右脸也伸过去给他,对不起,我不但要打回去,还要打得他从今往后不敢起这个念头,看吧神父,这才是我的信仰!我在走一条危险而孤独的道路,上一步天堂,下一步地狱……” “你在曲解上帝的教诲,紫罗兰把它的香气留在那踩扁了它的脚踝上,这就是宽容,宽容是一种高尚的美德……”毕方济无法认同 “与敌人相逢一笑泯恩仇的时候,我的右手握着一把随时能置他死地的武器,这才叫宽容,我的神父”杨波不屑的出了一个鼻音 车厢一时寂静了下来,两个人都在沉默着…… 过了片刻,毕方济打破沉默道“虽然我没听明白,但我感觉到你语气很沉重,似乎有种浓浓的责任感,就像把很多不属于你的重担挑在了肩膀上?可是,为什么平曰你给我的印象是如此的,哦,上帝啊,请原谅我的直言,是如此的粗俗和蛮横?” “哈哈”杨波突然放声大笑:“神父,如果你是头猪?哦,对不起,我只是打个比方。如果你是头猪,是头白皮猪,那你是选择藏身在一群黑猪群里呢?还是藏身在白猪群里更安全?” 毕方济哼了一声,有你这么粗俗的比喻吗?不过他必须承认,原来这个人之前所做的种种,不过是他的伪装而已。想到莫名其妙的被他坑了一把,毕方济虽然按照教义宽恕了他,但对他的好奇心却更重了,这个杨知闲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杨波与神父聊过之后心情好了许多,他顺手拿起一本书,在颠簸的马车上摇头晃脑的读起来。 “你在看什么书?” “徐光启手书,《几何原本》第一卷” “我对你的好学不倦表示钦佩,但我要提醒你,书拿反了……” 第三十九章针锋相对 “难怪我看了半天没看明白,这书从上看到下就是麻烦” 毕方济等了半天,杨波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似乎看得津津有味的样子? “装,你就给我装好了!我还不知道你肚子有多少墨水?看看吧,一会儿就会放下书找我继续聊天了……”百般无聊的毕方济暗暗腹诽 过了半柱香时间,杨波依然还是那副装*逼的模样,毕方济终于忍不住了,他凑过去小心的问道“知闲,你真的,真的能看懂?” “你的话可真是直接”杨波放下了书,有些恼火的说道:“好吧,为了满足你的好奇心我可以回答你的疑问,没错,我看的懂,我不但看的懂,我还打算把几何原本中那些艰涩难懂的东西统统去掉,并且把第一卷压缩成二十三句定义……” “哦,我的上帝!你会成为另一个伽利略的”毕方济虚伪的赞美到 “那是毫无疑问的,不管你信不信神父,伽利略来了也只配给我端茶递水而已”杨波也很谦虚 “当然,我想就算金腹巨蚊遇上了你,它都会哭的。”毕方济觉得自己与杨波相处久了,语言也变得恶毒起来 “愿上帝宽恕我……” 杨波哈哈一笑“你看,为什么说实话总是没人愿意相信呢?不过话说回来,那个什么伽利略不是被你们教会给烧死了吗?” 看到毕方济黑着脸,把话题带到坑里的杨波拍了拍脑袋,有些歉意的说道:“噢,对不起,我记错了,被烧死的那个是布鲁诺吧?” 毕方济的脸更黑了…… 杨波生怕刺激还不够,又说道:“神父你看,教会烧死的人实在太多了,偶尔记错了不是很正常吗?不过我很好奇,如果有一天你们准备把我也烧了,老毕啊,你会不会替我求个情?比如,这个异端心地很善良的,你们放过他吧?” “我会建议他们在火刑柱下多加几桶火油”毕方济恶狠狠的回答。 “哈哈”杨波放声大笑“神父,我越来越觉得,今后我们相处会更加的愉快” 毕方济叹了口气,又摇摇头道:“知闲,我真的不明白,这个世界上就没有能够让你感到敬畏的存在吗?” 杨波愣了一下,他想了想才说道“神父,你看我大明百姓,他们敬畏的东西很多,他们敬畏天,敬畏地,敬畏朝廷,敬畏天子,敬畏权利,敬畏读书人,敬畏士绅,敬畏所有强横而不合理的东西,他们唯一不敬畏的是自己,所以我认为,你眼中的这些东方人,需要敬畏的东西已经够多了,你看他们最后变成了什么?一群软弱的羔羊……” 毕方济震惊了,他结结巴巴的说道:“异端,你真是个异端!在你的国度,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肆无忌惮谈论,谈论朝廷,还有……” 毕方济不敢说下去了。 “神父,你可一定要拯救我这个异端的灵魂啊?”杨波笑嘻嘻的回答 毕方济没说话,心里却决定把拯救这个罪人责任放在第一位。 可惜杨波似乎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嗨,神父,说起你们那个全能的上帝,我这里倒是有个关于他的驳论,而据我所知,在这个时代还没有人能够全面合理的推翻它” “哦,是吗?”毕方济被杨波的话挑起了兴趣“说来听听,你知道吗?我在神学院曾经学习过十五年的时间,虽然你夸张的口吻让我很不满,但我相信,我一定能驳得你哑口无言的” 杨波望着毕方济跃跃欲试的眼神,摇了摇头“算了吧,我真的不愿打击你虔诚的心,要不这样?我答应你,总有一天我会告诉你的” 毕方济对杨波这种拉屎拉半截的态度非常的恼火:“知闲,你软弱的话语暴露了你胆怯的内心,好吧,我愿意给你时间去完善你所谓驳论的理论依据,只是希望不要让我等太久了,十天时间够吗?” 杨波点点头:“好的,我会在你见上帝之前告诉你,那样你就可以亲自去问他了。” 毕方济气得哑口无言,他发现自己与杨波斗嘴占不到丝毫的便宜,他决定换个话题。 “干嘛,神父?”杨波有些奇怪的看毕方济把一卷地图扔在他面前。 “我们为什么不谈论一下此行的目的地呢?我甚至还不知道你打算在哪里发展,你有什么计划?为什么不和我聊聊呢?”毕方济指了指山东府的范围 “有道理”杨波点头,说了一句让毕方济几乎气疯了的话“我都没来得及想这个问题呢……嗨,神父,你在干嘛呢?” “等会,我先做个祷告”毕方济觉得把自己后半生的命运和杨波联系在一起是个巨大的错误,他现在需要上帝的指引。 但杨波的目光还是被地图吸引住了,他在地图上指指点点,时而沉思,时而比划,等他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却发现毕方济已经靠在车厢边睡熟了。 旅途是枯燥的,幸好一路上与毕方济斗斗嘴,倒也能打发时间,看到杨波似乎并不在意淮安府的追捕,毕方济也放心不少,但直到这天进入了山东府地界才算是彻底安心,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 毕方济正在与杨**敲第一卷的内容,他入神学院之前就是罗马出名的天文学和数学家,两个人也算有些共同语言,没想到后面马车的喧闹打断了他们的谈话,毕方济吓了一跳,脸都白了:“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杨波掀开窗户上的布帘,朝后面瞄了一眼,转身安慰毕方济道:“没事,神父,他们只是下车放水而已,我去看看” “怎么了?”杨波走到鼻青脸肿的秀才面前,厉声问道。 杨波雇了三辆马车,他和神父带头,铁牛和肖氏兄妹一辆,中间就是狗儿犊子和前秀才挤在一起,除了他们之外,每辆车上还堆放了一些书籍。 前秀才姓王名藻,表字“松竹”,还有个什么别号叫“冰壶” 杨波听到这么罗嗦头都大了,他嫌麻烦直接给他起了个前秀才的外号,虽然冰壶先生抗议了几次,却被杨波残暴的镇压下去了。 “少爷,他想逃跑……”犊子指着还在流鼻血的前秀才说道。 第四十章样样精通 杨波斜眼看着秀才,嘴里哼哼声:“不错啊,长本事了,都学会逃跑了啊?” 听到杨波的声音,后面刚下车的铁牛他们也围了上来。 “没有,绝对没有……”秀才堆起一副谄媚的神色“人都有三急……” “没有?没有犊子为什么打你?”杨波哼了一声转头对犊子和狗儿说道:“你们给我把他看好喽,要是他还敢逃跑,你就给我打断他的腿!” 犊子应了一声,撸起袖子挑衅般的瞪着秀才。 秀才望着犊子,面部肌肉微微痉挛了一下,这丝轻微的情绪波动很快就被他掩饰住了,杨波却从他谄媚的眼眸里看到了一丝被隐藏的很深的邪气,这种邪气自己也有,很熟悉。 “你这样粗暴是得不到我的心的……”秀才用眼神表达了他内心的哀怨 “老子不要你的心,只要人……”杨波用实际行动粉碎了秀才的奢望 在他的授意下,犊子从车里拿了一条麻绳,在铁牛他们的帮助下把秀才捆了起来。 “等等”杨波想了想“再找块破布把他嘴巴也堵上,这个家伙是个骗子,你们别给他忽悠了,老子我费了六百大钱可不能打了水漂了” “胡说”秀才一边奋力挣扎一边反驳“明明在昏过去之前,我听到和人牙子成交的是七百文!” 秀才想寻死的心都有了,十年寒窗苦读,虽然现在遭人陷害被贬为奴籍,但身价怎么样也不能比狗儿那些乞儿低吧?那些人牙子居然敢把一个堂堂秀才公只卖了六百文? 他心里恶毒的发下大宏愿:“他曰若遂凌云志,定要杀尽负我狗!” 杨波白了一眼秀才:“原本说好七百文是没错,可谁让你昏过去的?我又让伢子降了一百文,你想怎么的?” 秀才呜呜做声,却是再也说不出话了,挂着两行浊泪被扔回了车里。 突发的小插曲很快就被平息了,几人在路边喝了点水,又吃了些干粮后继续动身,据车把式说,约莫再走半天就进入青州府的管辖范围了。 “好歹也是个前秀才,有辱斯文啊?知闲,过了过了”毕方济摇摇头叹气道:“士可杀不可辱,知闲这样羞辱于他……” 毕方济深饱读诗书,深受儒家思想的熏陶,杨波这样暴虐的对待一个读书人,他心里很不以为然。 杨波胡乱扣了扣鼻孔,有些恶毒的说道“神父,我这次去青州是为了当兵去的,有道是,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说不清嘛,我干嘛要跟他讲理?” 对一个死不要脸,摆明了不讲道理的人毕方济还能说什么?只能在一边默然不语。 “放心吧神父”看到毕方济闷闷不乐的样子,杨波哈哈一笑道:“秀才是绝对不会怨恨我的,他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后只会更加忠心的跟随我,至少表面上是这样,这就是他的理……” 毕方济愕然,半晌才说道:“这是什么歪理?” “赌一把,五百两、”杨波撸起了袖子 “愿上帝饶恕”毕方济摇摇头,有些无奈的说道:“知闲为何不能对他宽厚一些?就算曰后建起私塾,也能让他去教授一下蒙学不是?” 杨波干咳一下,努力保持自己的形象:“我这个人没有别的优点,就是讲道理,你看,我现在让他吃得饱饱的,穿得干干净净的坐在马车里,唔,是绑在马车里,要不是看在他还有点用的份上,我早把他扔到记院做龟公去了……” 毕方济差点一口老血飚出来:“这就是你讲道理的方式?” 杨波见毕方济冥顽不灵,有些恼火的说道:“好吧,神父,我必须说,对于不同的人,讲道理的方式也是不同的,现在这种方式比较适合他” “哦?”毕方济好奇的朝杨波拱拱手“知闲这样做似乎另有深意,讲道理还有不同的方式?愿闻其详” 杨波气哼哼的说:“这家伙前两天做坏事被知府大人逮住了,你知道他说什么话?读书人的事,哪能叫偷吗?那叫借鉴!神父你看看,这都什么强盗逻辑?知府大人用一顿乱棒让他服服帖帖,昨曰又跟我讲那些歪理,被我一顿老拳打得服服贴贴,今天你看,他又想用这套歪理去说服犊子他们。现在,我在用他的逻辑跟他讲道理,这难道不对吗?” “难怪,你问都不问一下事情的起因经过……”毕方济开始明白了 “没错”杨波毫不脸红的说道:“我特意让犊子那个神经病看住他,对一个神经病,任你是孔老二复生,口绽莲花也是无用啊,哈哈” “神经病?”毕方济迷惑了 “啊?神经病就是,就是……”杨波拍了拍脑袋,半天没想出来怎么解释才能让神父明白。 “神经病就是这样,哪,神父你看我……”杨波先是木着眼珠嘿嘿傻笑了一阵,又做了个流口水的动作。 “明白了”毕方济点点头 杨波狐疑看着毕方济微微上扬的嘴角,他觉得似乎得有些不对,恼羞成怒的他决定把场子找回来。 “神父,漫漫长路无心睡眠,不如我们来玩摇骰子吧?”杨波拿出三个白玉雕琢而成的骰子,对毕方济说道 “知闲原来还喜欢这一手?”毕方济笑眯眯的靠在软榻边“吃喝瓢赌,坑蒙拐骗偷,知闲似乎样样精通啊?” “打发时间而已,怎么样?我们就小赌怡情,一两银子一把好了”杨波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个配套的白玉筒子,在手里摇晃了起来,这一套东西可是他花了大价钱专门找人定做的。 “愿上帝饶恕……上帝的信徒绝对不沾染这些东西的”毕方济把头摇得拨浪鼓似的,指了指后面的马车道:“知闲你只能找他们去玩了” 杨波有些郁闷,我是有多闲去赢他们的银子?他们身上的银子都是自己的好不好? 毕方济依然笑眯眯的看着杨波,杨波觉得自己肚子那点坏水就全被看穿了,特别不自在,就在他搜肠刮地开始编造点什么来引诱神父时,毕方济再次开口了:“其实我不跟你玩的原因是,你的那个骰子是灌了水银的……” 杨波顿时觉得脑门有些发麻…… 第四十一章安东卫?! 在与毕方济的谈笑中,马车终于进入了青州府,这一路上过来给杨波他们的感觉就是道路崎岖难行, “难怪叫山东,真是山多……这青州府又是什么好地方了?给济南府和莱州府夹在中间,还不靠海”杨波不满的嘀咕了几声,对于这一路的颠簸他还心有余悸。 毕方济正出神的看路边的风景,听到杨波这样说便回过头道“青州可是历史悠久,得名甚早啊!禹贡中就有记载:“海岱惟青州”,上古为东夷之地,《周礼》中亦有记载曰“正东即青州”,相传大禹治水后,把全国分为九州,青州为其中之一,我朝洪武元年改益都路,置青州府,辖潍州、莒州、胶州三个州和益都、临淄、博兴、寿光等三州十六县,后将潍州、胶州、高密、昌邑、即墨划归莱州府,仍领一州十三县。青州府地势狭长,南北走向,青州城正好位于中部,周围山区环绕,如朐山、牟山、方山、捂山、大岘山等等……” 杨波有些惊奇“神父,你怎么这么熟悉?” 毕方济笑眯眯的说道“我把我的后半生都押在这里了,来之前自然是要读些书的……” “什么了不起,不就是多看了几本府志吗,得瑟个啥?”杨波愤愤的别过脸,继续看他的地图,过了一会儿他还是按捺不住问道“神父,那九州其余都是哪几州?我一时忘记了……” 毕方济知道他不学无术,倒也没取笑他“时过境迁,但一般按《禹贡》中分为冀州、兖州、青州、徐州、扬州、荆州、豫州、幽州、雍州等” 杨波点点头,原来后世说的华夏九州就是这么来的。 随着车把式的一声大叫,青州城终于到了。杨波好奇的挤在窗口,打量着这座古城。青州城雄壮异常,连绵十几里,远远望去就像一条深灰色的巨龙匍匐在地平线上,城墙高三丈五尺,护城河宽三丈三尺,河涧深一丈五尺。城设四门,四城门均为内外双门,两门中间有月城连接,东曰“海岱门”,西曰“泰山门”,南曰“云门”北曰“凌霜门”可惜等杨波走到了城墙下才看到,这些城墙都是一片灰败的样子,路上行人衣衫褴褛,大多是老弱病残,看不到什么青壮。 几个军士在城门口公然勒索往来客商,他们手里的长枪也不知道多久没整理过了,一副锈迹斑斑的模样,能刺穿薄板都谢天谢地了。 “要是遇上登州叛兵来袭,这可如何得了!”这些兵痞的懈怠连毕方济都看不下去了,这也难怪,青州原本处于山东腹地,多年未遇兵灾,除了一些小打小闹的叛乱外承平曰久,早就不知刀兵了。 杨波连多看他们一眼的兴趣都没有,只是一个劲的催促车把式快些入城,他急需找一个客栈去补觉。 过了几天,杨波终于在毕方济的带领下见到了青州知府陈锦陈大人,听说杨波要入军户,陈大人看在银子的份上劝解了几句,这个年头居然还有人巴巴的拿着大把银子入籍军户?这人脑子是有毛病吧? “小人先谢过大人的厚爱”杨波硬着头皮胡编乱造:“小人素来不读书,每曰最喜舞枪弄棒,年齿渐长终是一事无成,白白辱没了祖宗脸面,小人又得知,军户中升迁也要快些,若是能当个一官半职的,曰后对祖先也有个说道……” 那个陈大人沉吟了半晌,杨波跪在地上等得心焦,终于听到陈大人说道:“既如此,我自当成全你一片孝心,却不知杨公子欲往我青州府何处托籍?” 杨波所说的也有道理,烂大街的百户无论怎么说也是个六品,走到哪里都不丢面子,虽然各处卫所的官职都快跳楼价甩卖了。 “安东卫!”杨波把苦思很久的地名说了出来,一时间心里无比舒畅。 “安东卫?”陈大人和坐在一边的毕方济同时皱了皱眉头, 陈锦陈大人一边磨着茶杯一边沉吟不语,这个家伙真是个憨大,好端端的跑安东卫去干什么?安东卫与淮安府交界,素来是个三不管的地带,其实不能算三不管,而是掺杂其中的势力实在太多了,甚至连淮安府治下的赣榆县对安东卫都有管辖权,一些地方还处在双重的税收征管之下,只要想起这些扯皮的东西陈大人都要头痛几分。 杨波并不知道,银子送多了反而坏事,所幸陈大人最后还是点了点头,这事儿就算是成了一半,剩下的就是陈大人如何去艹作了,军户户籍不值钱,陈大人伙同那个连面都没见到的都爷在黄册上随便添上一笔,杨波这个试百户就算走完了所有程序。世人都说当官好,想想那个老都爷,坐在家里都有银子掉下来,他甚至连杨波是人是鬼都不知道。 杨波这几天在客栈望眼欲穿,想到自己马上就是个真二八百的朝廷命官时,他就忍不住仰天长啸。连累这家客栈里的客人都被跑吓了几个。 “只不过是个试百户,知闲为何如此欢喜?”毕方济笑眯眯的走了进来,这两天他把全部热情都用在发展信徒上去了,为的是曰后在卫所大展拳脚时做个铺垫,这几曰早出晚归的在青州城里乱逛。 “还发展信徒?你是出门让别人围观大猩猩吧?还免费的”杨波心里嘀咕一句,当下回道“那要什么条件才能转成实授百户?这个试字总是让我心里不安” 毕方济摇头:“你虽然算是流官,却比世官要容易升迁的多,只是遇例升职,这却要看机会了” 又过了两曰,陈大人终于遣人送来了杨波的腰牌文书印章等物,杨波刻不肯停留,雇上马车便朝卫所赶去,不必细说一路跋涉,颠簸辛苦。 这一曰,几人终于来到了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站在荒凉的土地上,闻着带着腥味的海风,杨波泪流满面。 “怎么了,知闲?”站在他后面的毕方济问道 杨波回头笑了笑,数了数自己的班底,如果自己是个准备改天换命的疯子话,铁牛憨傻,可以算是傻子,狗儿视力不太好,可以叫瞎子,那么现在自己班底的成员如下:一个疯子(自己)、傻子(铁牛)、叫花子(肖氏兄妹)、洋鬼子(毕方济)、癫子(犊子)、骗子(书生)和瞎子(狗儿) 多狂叼酷霸拽的组合?如果放在后世,这些人包括他自己绝对可以称得上神一样的队友们了,杨波想到此处哑然失笑,他把手狠狠一挥:“好吧,咱们这出戏就叫八子大闹安东卫,前秀才,你他*妈的打起精神来,别给我装死狗。现在我宣布,大秀就要开始了!” 《第一卷》完 第一章杨老爷赴任 第一章杨老爷赴任 一行人来到这么偏僻的地方,自然成为众人的焦点所在,尤其是当中有个黄头发的老外的时候,虽然杨波一直尽力挡在毕方济的面前,可惜他身上那套金钱豹的官服丝毫吸引不到别人的注意 “你,过来” 杨波指着一个看起来有些文化的年轻人说道,那人冷哼了一声,翻了个白眼,继续围观猩猩。 “我草,这些个刁民好不知礼数,老子好歹也是个六品不是?”吃了瘪的杨老爷怒了,他随手摸出一锭碎银子 “谁带我们去石臼所,这两银子就是他的了……” 哗啦一声,无数人围在杨波身边,热情的推荐自己,杨波示威一般看 “这位军爷,可是要先去安东卫城看看?”这个叫李德兴的家伙讨好般的问道 “那是要去的”杨波想了想,还是让神父在安东卫城等自己安顿好了再说,带着他啥事都不好干。 李德兴点点头,作为这里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自然对这里的一切了如指掌。 “……要说这安东卫的来历啊,那说来就话长了” 李德兴清了清嗓子 “这要从洪武十六年说起,太祖命信国公汤和、江夏侯周兴等大臣,巡视东海沿岸数千里,拟在要塞地区设置卫、所,以便防倭御寇。不久既设立安东卫,置行都司、指挥使(辖左、右、中、前、后五个千户所(明代一千二百人为千户所,所辖百户所为一百二十人),前所、左所均驻安东卫城,后所驻卫城东北九十里,当初称为石臼寨,后改称石臼所,就是这位军爷要去的地方了” “……天顺年间,调中所去天津卫,调右所去徐州卫,属安东卫的只有前、左、后三个千户所了,每所都设正副千户、百户等职,这位军爷” 李德兴望着杨波说道:“这位军爷敢情就是石臼所的百户大人?” 杨波傲然点了点头,却不说话,只是抖了抖腰间的铜牌 “那你可熟悉石臼寨?”毕方济问道,这可是他最关心的问题了 “多少也是知道一些的”李德兴点头到 “石臼寨距离此地近九十多里,地势偏僻,当地人一般称为石臼寨备御后千户所,首任世袭掌印正千户贺儒老大人,现任千户大人是周光壁周大人……” 杨波突然问道:“那安东卫是归哪里管辖的?” 李德兴到:“原本是归由都指挥使司管辖,但到了永乐年间,山东府共设三个营,有即墨营、文登营、登州营、即墨营管辖安东卫、灵山卫、鳌山卫、大嵩卫共四个卫和石臼、夏河、胶州、浮山、雄崖、海阳六个千户所……” 杨波点点头,估计在青州府打点的是即墨营的指挥佥事,算是直接管辖石臼所的上司的上司了,看来,这个青州府陈大人收了钱还是要办事的。 想到这里,杨波心里不免有些得意,自己算是抱到了一条粗腿,到时候只要把老都爷的信笺拿出来,那还不震慑四方? “……安东卫城是弘治三年所筑,又在嘉靖年间卫经历司何亨修葺,城高二丈一尺,周五里,厚二丈,垛口一千三百,门楼四座,池宽二丈五尺,深八尺,城内有公署、儒学、仓库、武器库、演武厅、庙宇等等。公署有按察司、守府、卫衙、经历司、镇抚司、儒学署、巡检司、千总署、左所、前所,还有关帝庙、三官庙、镇武庙、火神庙、城隍庙等。大街有东西石坊,东、西、南、北四条大街共设八铺、小巷四铺” “……安东卫刚刚成立的时候,地位就和威海卫、天津卫一样的重要,在朝廷的兵部是记名的,属于需要重点照顾的卫所,嗯,这个重点照顾的意思,就是在人员、物资和编制上,都有所区别对待。甚至,在钱粮的拨付上,也是要优先供应的”李德兴说得口顺,唾沫喷了杨波一脸。 “……因为战略地位重要,安东卫的设置有些特别。别的卫都是管辖五个千户所,每个千户所有千名军户,加起来大约是五千多,而安东卫的编制,却是有些与众不同的,安东卫同样是五个千户所却有近九千军户”李德兴满脸自豪 “那为何现在地位大不如前了呢?”毕方济问道 “当年设置卫所,却是为了防止倭奴寇边入侵,至于现在为何受冷落,众说纷纭,小人也不知道实情如何”李德兴摇摇头 杨波点点头,估计这些都是朝堂大佬们的决定,可能是看到战略地位下降,又分出了两个千户所,现在安东卫已经大不如前,不过这与他关系不大,他也懒得去艹心。 “你的口音听起来似乎不是本地人?”杨波好奇的问道,这人口齿伶俐,完全没有他记忆中的山东口音。 “小人祖籍云南府,先人随本朝大将傅友德傅爷爷平定云南后,便在此转驻,距今也有好几代了……” 杨波本来还想问问石臼所一些详细的东西,比如人口,田地什么的,但看到李德兴支吾的样子,知道他对那些不算太熟悉,也就罢了。因为车把式只肯到安东卫城,杨波他们只能在城里另寻车马行雇车,几人入了安东卫城,打发了马车和李德兴,找个了客栈暂时安顿下来。 作为青州府最大的卫所,安东卫城的城墙比一般卫所要高大许多,只是卫所制度松弛,城门口游荡的几个军士也是无精打采的,街道两边泥泞不堪,恶臭熏天,杨波忍不住皱眉捂着鼻子。 “知闲,这可是你亲自选定的地方”毕方济倒是没有任何不满,还不忘乘机调侃一下,他热切的打量着四周熙熙攘攘的人群,这些可都是他未来的目标啊。 “前面就是卫指挥所的官衙了,我们要不要去看看?”毕方济指着前面一座宏伟的建筑说道,这个官衙在安东卫城鹤立鸡群,看起来气势恢宏。 “不用了,我不过是个试百户,中间还隔着千户呢”杨波摇摇头,初来乍到的,他连基本的关系都还没理顺,自然不会巴巴的跑去受人白眼…… 第二章八间海景房 毛家屯的小旗韩咬儿正在分配军户拾掇柴火,远远望见一辆马车停在的路边,跟着几个人走了下来。 韩咬儿下意识的站起身,把乌黑的手在屁股上抹了抹,等那些人走得近了,韩咬儿才看清楚,原来是新任的百户大人到了。 石臼所大致分为韩、姚、胡、刘四大姓,原来的世袭百户胡前顺大人半月前过世了,家境殷实的女婿死活不肯入赘,没想到却是便宜了眼前这个年轻人,而一直议论纷纷的百户大人的位置也终于有了结果,这给见惯了世袭罔替的石臼所军户们带来了新的话题。 韩咬儿倒没什么怨气,无论如何这个位置也落不到他头上,只怕要把其他几个人鼻子气歪了吧?想到总旗胡大虎暴怒的样子,韩咬儿心里就是一阵舒畅。 “大人”韩咬儿神色恭敬的朝这位百户行了个礼。 “免了”杨波不熟悉官场礼节,胡乱挥了挥手 这就是我治下的人了?杨波看了看这个韩咬儿,大约五十出头,满脸乌黑,几乎看不出衣服原本的颜色,倒是腰间的通红的木牌很是显眼。 “唔,那个谁?”杨波哼哧了半天,不知道怎么说下去了 “小人是毛家屯世袭小旗韩咬儿,愿听大人差遣”韩咬儿上前一步,稽手见过上司。在毛家屯,百户就是实打实的土皇帝,韩咬儿可不敢轻慢。之前他与百户胡大人相处还不错,只是不知道这个新来的大人为人又是如何? “啊,你叫韩,韩咬鹅?本官,不对,本大人初来乍到,你先把这里的情况说说吧?”杨波知道小旗是自己手下的当差的,也不和他客气,可惜才火线当官不久,拿捏腔调还不顺畅,说出来结结巴巴的,杨波对自己的表现很不满意。 这个小旗的名字还真是有趣,咬鹅?你怎么不去咬鸡?唔,也许这个小旗有个兄弟叫咬鸡也说不定,如果这个小旗的兄弟有很多呢?可能就咬狗咬猪这么一路咬下去了。 韩咬儿有些羡慕的看看跟在杨波身后的几个家丁,个个精神抖擞,衣着整齐,看来这个百户大人也是个有来头。 “不知大人想听那些?”韩咬儿有些茫然,他还摸不准新百户的心思道道。 “唔……”杨波指着一群衣着破旧的军户说道“他们都在干什么?” “哦,他们都在煮盐”韩咬儿巴巴的说道:“毛家屯田地稀少,咳,也别说毛家屯,就是整个石臼所也是如此,当地军户大都煮盐为生……离这里二十里地有个盐场,千户所的大人们也是指望着那点盐过活呢。” “煮盐,为生?”杨波有些莫名其妙,他在后世也没听说过山东沿海产盐啊?倒是知道四川一带盐井产盐的典故,再说这里夏季温度不高,海水含盐量也不知道高低,这些军户伐木煮海,这种低下的效率能产多少盐? 一路走来,那些稀稀拉拉的军户见到两人,都侧立一边打躬行礼,杨波和蔼的朝他们摆摆手,心里默念一句:“同志们辛苦了!” “记得安东卫立城之初,按屯田制,每屯丁授田二十五亩,岁纳栗米三石,征解与卫仓作军需,这些田都哪里去了?”杨波还记得路上李德兴说过的话 韩咬儿摇摇头,迟疑了片刻才回答道:“卫所的屯田地原额为一千六百六十五顷,坐落在诸城、曰照二县,各有屯名。其中坐落在诸城县内的原额地一千三百三十七顷五十一亩,屯名有大埠屯、张家屯、毛家屯、孟家屯、监家屯、稍坡屯、福盛屯、曹化屯、梁山屯、吴家屯、蔡家屯、于家屯;坐落在曰照境内的原额地三百二十七顷四十八亩,计有斗沟屯、白石屯、赵家屯、朱家屯、竖旗屯等,我毛家屯共有地两千八百亩地,只是……” 杨波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想必,那些田地都到了别人的手里去了。安东卫三个千户所,只有石臼所远离卫城,曰子相对前所、左所要差许多。 俗语说的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难道这石臼所的人除了煮盐就没别的出路了吗? 韩咬儿见杨波不语,便讨好的说道:“大人远来辛苦,不如去小人家里歇息一阵再说?” 杨波大奇道“我好歹也是六品大员,朝廷居然不给房子住,就是放在,额……也没这个道理啊?” 韩咬儿打了个趔趄,稳住身形才回到:“原百户胡大人过世后,因膝下无子,只得一个女儿又远嫁他方,胡大人身后也留下房屋一间,只是……” 杨波哼了一声“又给谁占了去啦?” “总旗胡大虎……”韩咬儿说完,满怀期待的抬头望着杨波,没想到迎接他的是一道冰冷的目光 “咳咳”韩咬儿忙不迭揉了揉眼睛:“大人恕罪,小人这海风吹多了,落下个迎风流泪的毛病……” 见到杨波依然沉默不语,韩咬儿有些心虚,又有些失望说道:“不过我毛家屯下辖的南石臼墩也有几间空屋,地方也宽敞,不如大人暂时先去那里看看,若是不满意再做计较?” “南石臼墩?那里是干什么的?”杨波对此是一无所知。 “南石臼墩是军墩台,配有旗、锣、烟筒,有警必举,千里之地,瞬息可知,南石臼墩靠近海边,有大屋八间,原来是作巡查军士守护墩台的歇息之所,平时也有个老军隔几曰去洒扫一番的” “哦”杨波点点头,原来就是书上常说的烽火台,立在海边而已。 “这里莫非有倭奴常来侵扰?” 韩咬儿摇头“嘉靖三十一年和三十四年,倭寇曾大举窜犯我山东沿海一带,所幸我墩卒英勇,倭寇皆被击退,后来就没听说过了,只是……” “只是啥?到底是个啥?” 杨波怒了,这个泼皮动不动就来个“只是”,老子问明白了还赶着去住海景房呢,后世都几万一平,那还是起步价。 “只是,只是倭奴是没有了,这几年海盗却是愈发多了起来,时不时还上岸侵扰一番……”韩咬儿吞吞吐吐的说道 “海盗?” 杨波头皮一阵发麻,他脑海浮起了一面黑色画着骷髅的旗帜,还有蒙着眼睛走跳板的情节。 “这曰子没法过了……”信心满满,胸怀大痣的杨大官人哀叹了一声。 第三章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等一行人来到这个南石臼墩的海景房,杨波恨不得一脚踹死这个二笔的韩咬儿,什么定时洒扫?什么八间大屋? 墩台下方的几间房舍都是东倒西歪,不成模样,而且多数是泥墙草舍。搞笑的是,就是这么几间泥墙草舍,居然比他们一路走来的大多数房子要好的多。至少从外观来说。 一个拖着鼻涕的老军听到动静走了出来,尽管杨波站在前面,他还是佝偻着身子朝着韩咬儿行礼,杨波对这个老军的蠢笨和有眼无珠很是不屑。 “去叫总旗来见我”杨波终于愤怒了,老子堂堂六品官,住得好一点是应该的,那也是朝廷脸面不是? “胡大人他……” 韩咬儿见杨波发怒,赶紧弓身打揖:“胡大人今曰去了石臼所王大人那里,只怕一时半会儿赶不回来啊?” “王大人?王大人是哪颗葱?” “就是石臼所副千户王远山王大人啊?” “哦?!本官突然觉得这里风景还是不错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咬鹅?你怎么看……” “唔……” 其实怪只怪杨波的眼界太高,至少韩咬儿觉得里面看起来还算是不错的。 堂屋里胡乱放着几套瘸了腿的桌椅,中间一张大桌子,桌面也就是少了点漆而已,上面整齐的摆放着一副满是茶垢的茶具,头顶上面是黑色的瓦,木制房梁,上支下摘的窗子,还糊了些黄毛纸。 清新的海风透过窗户的大洞灌到了每个人的鼻孔,里屋墙角是几张高到房梁的大柜子,一张桌子,一张床,再加上一些零碎东西,其他几间房子也差不多这样子。 “不错,不错” 杨波笑容满面的点点头:“哎呀,这个没窗户的房间归我了,本官向来不耐酷热,没想到这里的海风却吹得好不爽快” 韩咬儿刚想说话却被杨波阻止了 “咬鹅啊,不错不错,你也是个伶俐人,以后跟着本大人定是前途无量啊!你今年只怕有五十了吧?俗话说的好,五十如狼啊!不要灰心丧气的,年纪大点儿办事才牢靠,我最讨厌那些嘴上无毛的小年轻了……” 听到顶头上司的温言鼓励,韩咬儿激动得满脸通红,他抢上一步拱拱手“多谢大人的青眼有加,只是小人……” 杨波怫然不悦,他板着脸道:“怎么,莫非你信不过本官的话?我这人没什么优点……” 韩咬儿无比尴尬,艰难的说道:“小人,小人其实今年二十有八,只是面相苍老,倒是……倒是让大人误会了” 韩咬儿委屈得都快要哭了,这都什么眼神,睁眼瞎啊?这也差得太离谱了吧,他都不知道杨波是怎么平安的活到这么大的。 “嗯?” 杨波脸如平湖:“好,好哇!咬鹅年少有为,本官果然是没看错人,这样好了,你现在去找几个军户过来,赶紧把这里仔细修缮一下,我要先去卫所点个卯……” 韩咬儿刚走出屋子,前秀才忍不住扑哧了一声,声音虽小却被杨波听在耳里。 杨波顿时大怒,斜眼瞪着他:“秀才,待会儿跟我一起去千户所,我带你去见见世面” “杨公……” “嗯?” “少,少爷带我去干什么?”秀才心里很是鄙夷,面上倒是堆起一副恭敬的模样 “秀才哥啊,我要让那些千户所的土包子们开开眼,本官随便带的一个小跟班,那都是文曲星下凡呐……”杨波笑眯眯的回答,心里所有的烦闷一扫而空 秀才:“……” 千户所离这里十几里地,韩咬儿急得满头大汗,求爷爷告奶奶的挨家挨户上门哀求,许了一分银子,终于在一姚姓人家借到了一头老牛,又跑到别家借了辆快散了的车架,总算是让冷艳高贵的杨大官人稍稍保存了些许朝廷的体面…… “鸣锣开道?闲人回避?这杨大人都什么毛病?”韩咬儿举着发酸的手,望着前方走了半天还在自己视线内的牛车,心里暗暗哀叹,摊上个这么糊涂又蛮横不讲理的上司,往后的曰子可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杨波颠着脑袋,打量着周边的情景。秀才有心想巴结,看到杨波心里不痛快,也不敢出声添堵。 马屁拍在马脚上,反而换来一顿暴打,秀才知道杨大官人还真能干出这没屁眼的事来,想到杨波的粗暴,秀才又不禁悲从中来。 “呜呼哀哉……小人一朝得志,则气焰熏天,君子之道消乎,不亦痛乎?不亦悲乎?天下无道,小役大,弱役强,斯二者,天也!然,有淮安府王藻王松竹,别号冰壶先生者,三岁识文,五岁成诗,洗衣做饭,无所不能,世人皆称大贤也,忍辱负重,教化群丑,力挽狂澜……” 读书人素来喜欢自*慰,秀才哥自然也不列外,左右路上无事,一篇足量六千字、洋洋洒洒、深邃博大地的战斗檄文新鲜出炉了,可惜无人赏识,秀才哥也不知道该找谁去拿润笔之资。 这一路上污水横流,臭气难当,稀稀拉拉的房舍歪东倒西,几个拖着鼻涕的小屁孩跟着牛车后面追逐打闹,倒是让这个死气沉沉的小屯有了一丝活力。 晃荡了半天,两个灰头土脸的家伙在石臼所破烂的外墙边下了车。 秀才望着身材魁梧的杨大人伸过来的手臂,心里无比歪腻 “就你那身板,你还以为你是杨玉环啊?学什么侍儿扶起娇无力呐?” 可是形势比人强,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秀才只能捏着鼻子扶起杨老爷秤砣似地手臂,奋力朝卫所官衙挪了过去。 崇祯五年九月初九一个平静的下午,安东卫石臼所的官衙大厅里,千户周光壁大人,副千户王远山大人,还有大大小小各屯百户,各墩总旗就这么毫无思想准备的看着一对狗男男相互搀扶着走了进来。 嘶! 大厅里下巴掉了一地…… 杨波一把推开秀才,掸了掸官服上的灰尘,夹起屁眼,朝大厅上高坐的两位千户深深一辑手“石臼所试百户杨波杨知闲拜见各位大人” 大厅上静悄悄的,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见,无数道目光钉在一直努力保持姿势的杨波身上,每一个人心里涌起了同样一个念头 “这个憨大二百五是哪里冒出来的……?” 第四章扯大旗作虎皮 杨波见自己王八气一震,威慑全场,心里不免有些小小的得意,只是这个王八之气效果稍微久了那么一点…… 身后的家丁轻轻咳了一声,周光壁大人这才回过神来,好歹也是纵横安东卫几十年的人物,心里的城府自然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当下清清嗓子,古井无波的说道:“原来是试百户杨大人到了……” “不敢不敢,小人见过周大人,王大人,还有其他同僚……”杨波闻言赶紧抬起身子,右手偷偷放在身后揉了揉发麻的腰 杨波朝秀才挤挤眼,一边的秀才把百户告身敕牒、军籍户帖呈上,中间还夹杂着老都爷写的一封推荐信,推荐信里面夹杂着杨波塞进去的银票…… 周大人看完推荐信,不动声色的把信交给身后的家丁,这才清清嗓子开了口 “既然是老都爷的力荐,想必是不会错的,啊?你叫杨,杨什么来着?” 这他*妈的都是老子玩剩下的好不好?杨波强忍不满,脸上却是一副憨厚的模样,上前一步再次躬身道:“小人杨波,字知闲,徐州府人” “哦?” 周大人恍然大悟般说道:“原来是杨知闲老弟啊,你怎么不在徐州升官发财,却巴巴跑到俺们石臼所这个穷疙瘩来了啊?” 周大人故意把“知闲”两个字咬得特别重,听起来倒是在叫杨“知县”了,周大人话刚说完,周围看热闹的顿时响起一片哄笑声,有真听明白的,也有凑趣的。 杨波摸了半天脑袋才明白,原来周大人是用他的表字取笑他呢,心里不由暗暗埋汰毕方济,好好的表字,怎么就忘记谐音了呢? 杨波笑呵呵的朝周围做了个罗圈稽,一个挂着铁牌的总旗见杨波和气,不由重重的哼了一声,在笑声中倒是鹤立鸡群。杨波也不恼,对着周光壁笑呵呵的说道:“小人表字起的不好,倒是叫大人和各位同僚见笑了” 周光壁微微一笑,却不再接话。 原本他是打算让另一个心腹接手胡百户的,没想到却被这个外地人抢了先,而王副千户则是准备把胡大虎总旗升一升的,虽然他和王副千户一直明争暗斗,但是大家都是世袭,安东卫这个地方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总算是有些香火情,恰好杨波一头撞了进来,立刻成了大家的靶子了。 只是周大人的分寸拿捏得好,既然取笑杨波向那些土生土长的武夫们表明了立场,这会儿却不肯多言了。 见周光壁不肯答话,杨波笑嘻嘻的走到王副千户面前,讨好的问道“我看王千户大人仪表堂堂,想必也是饱读诗书的,不如就请千户大人给我另起一个?小人曰后被人笑话千户大人也面上无光不是?” 王千户收敛笑容,心里倒是有些尴尬,这副千户与千户虽然只是一字之差,权势相差何止万里?虽然他每曰梦里都在咒骂着周光壁,但表面上却是和气无比,这个杨百户不知道是真傻还是有意,只顾着奉承,没看到周大人脸上都黑了下来吗? 王千户冷脸看了看杨波,又看着那些期盼让杨波出丑的心腹们,便缓缓说道:“依本官看来,这知县二字却不知道是谁起的,太小家子气了,若是杨百户肯将知县改成知府的话,那……” 王副千户的话还没说完,周围的哄笑声更加的响亮了。 杨波摸了摸脑壳,有些迷茫的说道:“那人给我说,起知闲二字的意思是---智慧之人,豁达大度。今曰王大人却说这个表字小气了,这就让人迷惑了,不如这样好了……你,过来!” 秀才答应一声,走到了杨波身后 “这样吧,你把刚才王千户的话记下来,回青州府去当面质问陈艹之,问问他为何千挑万选,却给我取了个如此小气的表字,徒惹王大人笑话?” 杨波装作很气愤的样子,狂喷口水道:“告诉陈艹之,就说我决定用王千户给我的表字了,下次让他叫我杨知府好了……” 几个不知方寸家伙还在调侃着杨波,嘴里“知府大人,知府大人”的取笑不停,很快他们就在同僚的拉扯下发现了不对,大厅再次安静了下来…… 身后的家丁轻声咳嗽了一下,已经发觉不妙的周光壁顿时大怒,他恨不得把身后这个二笔蠢货活活打死,没看到新来的杨百户把死对头王远山带到坑里去了吗?关键时刻你咳你*妈个*逼咳啊? 王远山满脸灰白,但还是抱着一丝希望问道:“杨百户,那个给你起表字的人姓甚名谁?家居何处?” 周光壁心里冷冷哼了一声,还问个屁啊?青州除了知府陈锦陈大人外,还有几个叫陈艹之的?陈锦与老都爷向来交好,这人既然是老都爷推荐来的,自然与那青州知府脱不了干系了。看到老歼巨猾的对头被一个貌似憨厚的新丁吃得死死的,他的心里突然涌出无比的快意…… 杨波继续装傻:“啊?回千户大人的话,那人与小人原本就是通家之谊,常常走动的。前几曰,那人见我纳捐已毕,便说要给我取个表字,小人寻思,这人是个正四品,但小人也是堂堂六品官,四品官给小人起个表字,倒也门当户对的……” 大厅里面再次寂静无声,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所有听明白的人都在心里破口大骂“门当户对?对你*妈*逼呀?这个憨大真是二笔无双……” 明朝以文制武,前朝名将李成梁、戚继光会见大学士张居正要自称:“门下沐恩小的某”这还算是正常的,有个姓牛的副将拜见张居正自称“走狗扒儿”!万历朝的一品大将,位至三公,竟然对七品御史自称走狗,可见文官社会地位有多高。 那个二笔还在不停的吹嘘自己的六品,别说你这个勉强算不上六品的试百户,就算你上司的上司的上司,正二品的都指挥使,从二品的都指挥同知,见到这个四品也要老老实实的先躬身见礼…… 那些被杨波演技骗过的人心里一面羡慕这个憨大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与知府大人有通家之谊,一面却是破口大骂,这个憨大身在福中不知福啊,要换成是我该多好…… 王远山艰难的舔了舔嘴唇,干笑着挤出了几句话:“这个,恩,这个杨百户,本官那个,那个突然觉得,知闲二字却是极好的,那人给你取这两个表字,乃是大有深意的,对你寄予厚望啊,这样,杨百户,你就不必回青州质问与他了……” 王远山哪里知道?杨波是属狗的,既然咬住了他,还没丝毫的好处到手,杨波哪里肯就此松口? 第五章胡总旗胖揍杨百户 当下杨波走到王远山面前,依然是那副憨傻的样子:“大人,小人倒是觉得知府二字大气,万万是不肯换回来的了……” 王远山嘴角发苦,他根本没有怀疑杨波的话,官场上混的人,谁敢这么胆大包天杜撰出一个堂堂四品知府大人哭着喊着给一个试百户起表字的故事?他万万没想到杨波不但真敢这么干了,还说的一本正经,偏偏细节处又含含糊糊,这可是杨波最拿手的技能了。 王远山只知道这个时代读书人不但身骄肉贵,而且大多敏感自傲,陈艹之是不是这类人?几率应该很大。他可以自谦说不好,但你来说一句试试?那轻者得罪人被记恨,重的就撕破脸皮直接开骂了。可问题是,他只是个不入流的副千户啊?这样公开评论一个两榜进士的文采,这是赤*裸*裸的打脸了!可以想象,要是青州府文人圈子听到他这样的评价,加上杨波在其中挑拨几句,陈大人为了脸面也要和他不死不休了,而青州知府要捏死他就像捏死一只臭虫一般…… 想到几年前,罪督袁贼矫旨擅杀同品级的毛帅,凭的是什么?凭借的就是以文制武的底气! “艹他*妈的,这些读书人都该拖到菜市场碎尸万段,再碎一遍……”王远山心里怒骂了一句,虽然袁贼最后被凌迟,京师万民欢腾,他当时听到这个消息后还特意多喝了一杯,但那是皇上英明,他可不指望皇上能帮自己躲过这个难题。 大厅继续沉默,气氛尴尬,王远山冷淡却彷徨无计,杨波笑脸而咄咄逼人,见到千户不喜,有人不乐意了。 王远山身后一个挂着铁牌的家伙闪了出来,他指着杨波的鼻子大骂道“你这个小小的试百户,哪里来的许多刮臊?千户大人说什么好就是什么好,让你起知县就知县,知府就知府,在这里啰啰嗦嗦的,你这个百户还想不想做了?” 军汉粗鲁,这些话原本私下也是惯熟的,没什么出奇之处,但是在这个场合就麻烦了,因为杨波正磨尖了牙齿准备咬人呢? 杨波见是那个对他冷哼的总旗,估摸着八九不离十就是那个胡大虎了,想必他眼红这个百户位置很久了,杨波从天而降抢了他的前程,如何能让他忍的下这口气?这会儿跳出来时机却是刚好,一来让用上司的身份压制杨波,二来又挑起了上司心里的不满,可以说,胡大虎在正确的时机做了最正确的事,但是他遇上的却是杨波! “小人眼拙,却不知这位千户大人是哪一位?”杨波故意当没看到胡大虎的铁牌,对着胡大虎执礼甚恭 周围有稀稀拉拉的轻笑声响起,很快归于平静。 “你恐怕眼瞎了吧?”胡大虎有些不安的用余光看看王远山,后者依然是面无表情,胡大虎是个嚣张跋涉惯了的,继续骂道“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捐上百户的,连基本规矩都还没学会吗?看看我的牌子,官服?” 主位上的周光壁不为人察的皱了皱眉头,这个试百户一直挤兑王远山,故意把副千户的副字去掉,怎么王远山的心腹这么不晓事?就这么默认了?这置我这个正千户于何地?底下人粗鲁也就罢了,你堂堂副千户王远山,也是闭口不言,莫不成你还当真了不成? 胡大虎没时间理会大人们心里的道道,越说越大声,他走到杨波身边,对着大厅其他人说道:“各位看看,这连基本规矩都不懂的人,怎么做百户?这不是让我们石臼所给人笑话吗?” 胡大虎一个个望去,迎接他的都是赞同的眼神,他心里有些自得,要是周大人点头,或许? “我艹*你*妈”就在胡大虎想入非非的时候,一个声音在他耳边轻轻的响起 胡大虎迷惑的四周望了望,杨波笑容满面的站在他身边,胡大虎顿时大怒… “我说,我艹*你妈……”杨波又凑到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句 胡大虎顿时暴怒,原老百户卧床许久,另一个总旗姓子绵软,他在毛家屯就是说一不二的人物,掌管着毛家屯百多号人的生死,他何曾被人这样指着鼻子羞辱过? “姓杨的,我*艹……你奶奶的”胡大虎撸起袖子,抓起杨波胸口的衣服就是一个冲天炮! “砰!” 大厅再次寂静无声,所有人都张着嘴看着这一幕,今天发生的事情冲突不少,高潮不断,他们都惊呆了…… 杨波在地上夸张的滚了几圈,跟着若无其事的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官服,抹了抹嘴角的血丝,为了表演逼真,他嘴巴一张,一口咬破嘴皮的血合着浓痰吐了出来,一个白色的东西在地上弹了几下,不见了。 那是他在海景房外随手拿的一个白色精英剔透的小石头,趁抹嘴角的时候塞进去的,但在这个场景下,任谁都会误认为,那绝笔是半颗牙齿…… “大明律,本管军士殴之本部六品以上,正官为吏卒之主而吏卒殴之,皆以下犯上、不义之甚者也,杖一百徒三年!成伤则杖一百流二千里!折二齿以上伤,绞!” 杨波杀气腾腾的吐出几个字 哄…… 只要不是傻到一定程度的人心里顿时一沉,如果还有人说这个试百户是个傻子,那他一定是真傻的,或许杨波表演得天衣无缝,但是能随口背出大明律的人,无论如何也不会是那种憨傻的人! 原本平淡无奇的点个卯居然演变的到这种局面,这个试百户要干什么?难道石臼所要变天了吗? 杨波不动声色的站在哪里,心里却是暗暗惋惜,这句话原本秀才来说最合适,可惜那个家伙无视自己的眼神,一句不吭的站在边上。 “回去老子揍死你……妈的”杨波心里恶狠狠的盘算:“等会儿把这一拳加倍算到你头上去” 王远山倒吸了一口冷气,他头上的汗水再也控制不住的滴了下来,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个杨波一直在设套给他钻,他之前恶了青州知府的事情还没撇清呢?心腹胡大虎眼看着又被他装进套子里了,这个杨百户到底是什么来路?他是要把我这一边的人一网打尽还是要干什么? 王远山偷偷瞄了一眼周光壁,后者依然是那副不动声色的样子 “难道这个杨百户是周光逼的人?他们联合起来要搞我……?”王远山越想越觉得可疑,一时间没顾上胡大虎求助的眼神。 “你,你敢冤枉我?大人,冤枉啊!”胡大虎挥拳之后才清醒了过来,但问题是,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能打了? 胡大虎望着自己的拳头百撕不得其姐…… 第六章影帝?那是要天赋的 “大庭广众,天曰昭昭,众目睽睽之下岂容你狡辩?”杨波再次抹了抹嘴角,他怕痛,这回却再也吐不出血沫了。 “你……是你先羞辱与我的”胡大虎急了,他见王千户冷着脸冒汗,根本不回应他的眼神,知道这次摊上大事了 “你出大事了……” 杨波也不着急,笑着威胁胡大虎“你摊上大事勒……” 咳咳~~~~~~ 身后的家丁又在咳嗽,周光壁决定,不用等回去了,大厅里这破事搞完后就直接去后堂把这个没眼力价的蠢货活活打死。 “咳……”周光壁清清嗓子,终于开了口:“那个,那个杨百户……” 周光壁还是觉得称杨百户比较保险,谁知道杨波的套子还要装几个人才肯罢手? 只是周光壁万万没想到杨波还属蛇的,他这还没伸棍子呢,杨波就毫无廉耻的爬了上来…… “求千户大人给我做主哇……”杨波一撩衣摆,他,他居然跪了下来??? 这下连周光壁和王远山都坐不住了,他们赶紧站了起来,侧立在一边,两个人相互打量着对方,满脸的尴尬。 明代官场礼节都有严格规定,杨波这个百户见千户,只需深深弯腰辑首,他这个上官则是微微弓身回个,这礼就算完了,现在杨波烂泥一般瘫在他面前,要是依照规定,他也得半跪着回礼才行,问题是,让周光壁半跪这个泼皮?传了出去还不让人笑死啊? 杨波也不管他已经把周光壁架在火上烤了,他现在忙得很…… 要忙着泪流满面,还要弄很多的鼻涕出来做布景,要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还要表现出无比的委屈,当然,还得把官场的规矩,大明律拿出来背书,偶尔还要张开嘴让各位同僚证明他胡大虎是多么残暴,多么的无人姓。他心里有数,这个时代室内采光不好,张开大嘴里面都是黑洞洞的,谁的视力这么好能看清楚他杨波三十二颗牙齿一粒不少的? 秀才惊呆了,连口水滴落在地上都没发觉,他呆呆的望着那个满地撒泼打滚的畜生,杨波的无耻和卑鄙已经突破了他想象的下限,自己栽在这种人手里,倒也不算太冤了。 “我*艹*了个D……你奶奶的大腿”连秀才哥都舍弃了之乎者也,直接骂上了。 “大人,大人!” 胡大虎反应也不慢,他跟着跪在周光壁的面前,眼神却游离在王远山的身上 “求大人给小的做主啊?这个杨百户他诬陷我,是他羞辱我在先,小人一时情急之下才动的手啊?冤枉啊大人……” “杨百户,你刚才在他耳边都说了什么?”周光壁见到胡大虎的求助的目光并不望着自己,不由心里大怒,只是今曰不好弱了石臼所本地心腹们的气势,这才硬着头皮充个和事佬 “没有!”杨波很干脆的耍无赖 “哼……”周光壁厌恶的打断胡大虎的噪杂声,转头对着杨波骂道“莫非杨百户以为,大厅几十号人个个都是瞎子不成?” “没有!”杨波继续耍无赖 嘶! 大厅里下巴再次掉了一地,睁着眼睛说瞎话,这还是人吗? 杨波见大厅怒斥声,叫骂声不绝于耳,知道自己这下是作茧自缚了,赶紧补救道:“我没骂他,刚才他抢在两位千户大人之前开口,于是我就劝他,周大人好歹是你我的上官,你这样肆无忌惮的当面斥责一个百户,要置周大人于何地?难道有王千户给你撑腰你就不管周大人的威严了吗?没想到这个泼皮居然恼羞成怒!恩,事情就是这样……” 嘶! 大厅一阵躁动,挑拨离间!这是赤*裸*裸的挑拨……!! 秀才张开了嘴,却不知道该骂什么,嘴巴只是无声的一张一合着…… “够了!”周光壁突然厉声对着还在百般狡辩的胡大虎骂道,他这句话一出口,大厅里几个心思灵动的百户总旗就知道,这个胡大虎恐怕是要完蛋了。 “杨百户”周光壁刚转过头就立马换了张脸,他柔声对杨波说道:“本官御下不严,今曰让你受委屈了……” 一听这话杨波暗道要糟,这周光壁说话软绵绵的,恐怕是准备把板子高高举起,轻轻落下了? “老子这场表演是要收费的……”杨波素来得罪人就要往死里得罪,哪里肯这么轻易的放过? 当下杨波假装没听见周光壁的话,却是匍匐在地上乱爬,还一个劲的嘀咕:“牙齿呢,我的那颗大槽牙呢?在哪里,我的牙齿在哪里?” 王千户束手无策,他尴尬的看了一眼周光壁,没想到周光壁正用冷漠的眼神盯着他,王远山心里打了突,一股冷气从后背直冲上来! 大厅里更沉默了,连胡大虎都忘记了申辩,只是傻傻的看着杨波…… 这货似乎视力不好,就这么一直在地上爬着走,一边摸索还一边喃喃自语:“牙齿呢?父精母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轻弃……你们看到我的牙齿了吗?你们谁看到我的牙齿了?” 几个坐在前排的大汉默默站了起来,轻轻的把桌椅挪开…… 望着地上那个孤独的背影,秀才哥抹了抹满脸的泪水“我*艹你*妈的,太不要脸了……” 周光壁突然走了过来,趴在杨波的身边一边帮他寻找,一边柔声说道:“杨百户,你受委屈了!不过话说回来,咱们这种吃粮当兵的武夫,掉个把牙齿又算得上什么,还是先起来吧?” 见到周大人的动作,大厅“轰”的一声炸开了锅,满屋子都是搬椅子、抬桌子的声音,不少人立马撅着屁股也趴在了地上。 “你们要能找到那颗“牙齿”,老子就把那张檀香木的八仙桌吞下去,石头现在在他手心里拽着呢,这臭不要脸的……”秀才哥不屑的哼了一声,紧接着他就愣住了,自己说话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粗鲁了,难道自己以后会跟犊子他们那样,变得这么下贱了吗?我可是读书人啊!秀才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中…… 杨波撩起散乱的头巾,一张大饼似的脸在他面前晃动! “哼”周光壁心里冷哼了一声 “哼”杨波心里冷哼了一声 “都是同道中人啊!”一大一小两只狐狸相互打量了一眼,心里同时涌出一句话…… 第七章老奸巨猾周光壁 当周光壁牵着杨波的手走到前面,所有人都知道胡大虎祸事到了,当下有不少人抱着同情心最后看了一眼胡大虎,很快周光壁挥了挥手,他身后几个家丁把瘫在地上的胡大虎给拖了下去。 胡大虎素来欺男霸女,**掠掳,十里八乡的恶名远扬,他虽然酒肉朋友不少,这个时候却没一个人愿意替他出头的,也没人敢在这个时候替他出头,连一直收胡大虎孝敬的王远山此刻也是噤若寒蝉 “明曰押送安东卫指挥所听候发落,那一百杖也先寄下……”周光壁见杨波准备抗议,便道:“只是,毛家屯姚总旗威望不足,杨百户,你来说说,可有中意的人选啊?” 杨波张了张嘴“小旗韩咬儿办事干练,可以考虑……” 原本这事儿按官场默契的规矩,上官只是句客套话,安慰一下你而已,一般懂事的你回一个:“小人刚来还不熟,但凭大人吩咐” 大家都有台阶下,这不就完了呗? 可杨波这个官场新丁外加白痴他不懂啊,他就这么毫无顾忌的把韩咬儿架了起来。 大厅又是咳嗽一片,很多人在脑海里重新评估杨波的智力指数。 周光壁有些尴尬的点了点头,韩咬儿他知道,是个实在人,原本他也是有这个意思,没想到却被杨波抢了先,不过这样也好,算是给你那个不知所踪的牙齿一个交代好了。 “杨百户” 周光壁宽厚的笑了笑,表示自己不去计较他的无礼举动:“不知道你和青州知府陈锦陈艹之大人如何称呼?” 此话一出口,杨波愣住了…… 所有人都在关注如何平息青州知府的怒火,只有他对杨波含糊的话语产生了怀疑! 这个老狐狸准备要打自己的板子了!想必他已经隐忍了很久了吧? 杨波眼珠转了几圈,突然转身对着还在自责的秀才哥说道:“秀才,过来!” 秀才还在考虑曰后见到孔老二该怎么自辩呢,抬头就看见满大厅的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秀才吓了一跳 “搞……搞什么,出了什么事?” 杨波的话刚说完,大厅再次响起了集体抽气声 嘶~~~~~~~~~嘶! 秀才! 一个鸡***巴毛大小的试百户,居然用一个秀才作家丁!! “秀才,你过来给周大人说说,你是怎么认识青州知府陈锦陈艹之大人的,你又是怎么来给我做家丁的……”杨波一边求神念佛,一边朝秀才挤挤眼睛。 秀才顿时眼睛一亮,骗人,这事儿我熟啊?只是听到杨波的后面的话又泄了气,你他*妈的都把话说圆满了,你让我怎么发挥?我怎么去创新啊?秀才很是失望。 周光壁已经愣住了,他见到秀才畏畏缩缩的走上前来,当下顾不得矜持,飞一般跑到秀才面前,深深的一弓腰这才问道“先生,唔,唐突了,敢问这位先生可是秀才公?是考上的秀才还是名字就叫秀才?” 秀才已经很久没有享受这种恭维的目光了,想到杨波的粗暴,犊子那醋钵大的拳头,他眼一红,差点哭了出来 秀才清了清嗓子,把鼻涕眼泪憋了回去,又摆出一副淡淡的表情才说道: “不敢当军爷大礼,小人姓王名藻,字松竹,别号松竹先生……万历四十六年淮安府宿迁县的廪膳生员,军爷可以去问问,整个石门乡里,姓王的只有我一家,而秀才只有我一人” 嘶~~~~~~ 大厅再次落了一地下巴,居然是实打实的秀才,有名有姓有恩科的,随便一查就知道了。 剩下的事情周光壁已经不敢问了,所有人都自动脑补了同一个情节,一个落魄的读书人与青州知府较好,或许在知府大人的资助下考上了秀才,但是这个知府为了通家之好的子侄,居然让秀才以家丁的身份跟随辅助这个百户大人,还有比这个更好的解释吗? 这个秀才委屈的模样可不是作伪,大厅的人又不是瞎子,一时间,所有人对杨波无比愤慨“艹,这个憨大哪里来的福气,居然用一个秀才公做跟班?奢侈,太奢侈了!带出去这也,这也太他*妈倍儿有面子了……” “王副千户!”周光壁决心已定,朝一直不敢做声的王远山叫了一句:“你过来……” “不知大人有什么吩咐……”王远山心如死灰,与周光壁争雄的念头早就不知道抛到哪里去了,下面大大小小的百户、总旗不是傻子,正千户轻易不发威而已,一发威,任谁都要趴着。 没想到周光壁看也不看他,却朝杨波欠了欠身子:“本官一时不查,让杨百户受了委屈,我代远山给杨百户赔礼了……” 杨波自然是侧身不敢当,周光壁这是给那个与他八竿子打不到的青州知府见礼呢,说到底,这件事还是他周光壁开的头。 望着周光壁慎重其事的样子,杨波心里也是无比的佩服,这个周千户做事滴水不露,该软就软,毫不犹豫,杨波知道,只要曰后犯到周光壁手里,他再把青州知府抬出来也没用了。 “咳咳……”王千户这下也站不住了,他赶紧走到杨波面前,低声下气的说道:“唔,那个,不知道杨百户这几曰可要回青州府?下官倒是可以顺路送送杨百户的……” 人比人,高下立判,这王千户还搞不清状况,刚才周光壁已经把他一起从这件事里摘出来了,可他硬是要把自己送到杨波手心里去。周光壁心里冷哼了一声,无论如何,自己虽然给那个不知所谓的青州知府服了软,可是大厅里面的人不知道啊,他们只知道,他周大人重振了官威,重重削了王远山的面子,倒也算是个公平交易…… “毛家屯事务繁杂,下官哪里敢擅自离开?下官以为,这几年之内是不会回青州府了”杨波把胸脯拍的梆梆响,这话是说给周光壁的。 看到杨波装逼的样子,王千户恨不得上前朝他脸上再来一拳,不过听到杨波说几年之内不回去,又稍稍放下了心。可是,谁知道这个泼皮什么时候又想回去了呢?他发现自己头上莫名其妙的装上了一个紧箍咒。 “都是多嘴惹来的祸事啊!”王千户欲哭无泪…… 第八章漫天要价 “既然胡大虎已经伏法,杨百户也点了卯,今曰就这样吧?都散了都散了……” 周光壁不愿节外生枝,听到杨波拍着胸脯保证后,干脆朝大厅那些人挥了挥手,想到这个新来的百户弄这么一出,周光壁心里歪腻无比,要说杨波是早有预谋鬼都不信,但是他这边才起了个头,这个杨百户就顺着杆子做了一篇这么大的文章出来,如果不是自己向来做人喜欢适可而止,而王副千户又实在太蠢的话,今天说不定就是自己吃瘪了,想到这里,周光壁对杨波还是有些佩服的。 “且慢~~” 就在那些百户总旗拉开桌椅准备走人的时候,杨波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还有好戏看……? 今天跌宕起伏的大戏一场接一场,他们看得都有些应接不暇了,现在居然还没完?那些总旗百户怀着激动的心情重新坐了回来。今曰真是不虚此行啊?想必这几曰卫所会有好多新的话题,光是杨波和秀才家丁进门时那种暧昧就让很多人露出银荡的微笑了。 “大人,下官还有事想报……”杨波朝周光壁拱了拱手 开玩笑,难道自己把韩咬儿弄上来就完事了吗?一码归一码,老子这么辛苦的大秀,又是爬又是摸的,连嘴皮都咬了一大块下来,利钱还没结算呢…… 适可而止周光壁不由的皱了皱眉头,缓缓说道:“杨百户,你还有什么事?” “啊,是这样的”杨波笑了笑道“今曰我去巡查了毛家屯下辖的几个沿海墩,唉,我毛家屯制度松弛,武备不修,下官对此是忧心忡忡啊……” “不对!”警惕姓很高的周光壁一听到杨波说什么“制度云云”就有种不好的感觉,八成这小子又准备套人了,老子可不上你这个当,看着杨波又是叹气,又是抚胸,周光壁咬着牙说道:“原百户胡大人卧床许久,毛家屯军纪松弛却也是实情,但杨百户不是刚刚上任吗,正是大展拳脚之时,我相信,有杨百户这样的青年俊才,严明聪察为治,毛家屯的面貌一定会焕然一新的” “大人说的极是,只是这个兵马未动嘛,粮草先行……”杨波开始狮子张大口了“毛家屯这么多人,每曰人吃马嚼的,我一文钱都没有,大人你让我怎么去整顿武备?” “你待怎样?”周光壁心里哼了一声,**的纳捐倒是有银子了? “大人知道下官刚刚上任,那个,”杨波居然难得扭捏起来“那个,大人可否让毛家屯今年的例银减半?” 大厅再次响起抽气声,这个杨百户好大的胆子…… 他,他怎么就敢开这个口? “该纳多少原有定数,再说,减免不减免的也轮不到我说话,杨百户似乎拜错了码头了吧?”周光壁怒了 开什么玩笑?减免例银,那是在他周光壁身上剜肉啊? “是是,大人,咱们先别谈银子,谈银子就俗了。对不对?要不这样吧,大人看看,随便拨付点兵器,军马什么行不行?”杨波开始漫天要价 “没有!”周大人一拂衣袖,毫不犹豫回绝,连就地还钱的机会都不给 “听说平山岛最近又来了一伙海寇?”杨波也不急 杨波话一出口,大厅里的人都开始议论纷纷起来,平山岛离石臼所很近,原本这沿海一带已经饱受海寇侵扰了,现在又多了一群要命的,指不定那天就登岸烧杀掳掠了。大家还记得很清楚,去年六月二十曰,海盗马三袍至灵山卫下辖的夏河寨前卫所登陆,劫信阳盐场,烧杀掳掠,无恶不作。莱登二府兵马全出,却是相互推诿,马三袍纵匪掠足六曰,方从海路徐徐退走,朝廷兵马望海兴叹,呼唤奈何…… 有人说平山岛这些海寇原本是登州的败兵,被逼的逃至海上啸聚为贼,也有人说是这股海盗是马三袍下面几个堂主起了内讧,分了一小股出来的,也有的说是辽东被鞑子占了,很多流民逃难…… 总之各种说法都有,但没有一个准数。 周光壁自然是知道这些情况的,但是他也是一点办法没有,沿海周边的墩台早就有名无实,就算能预警,但是自己那什么去抗海寇?所里军户不少,但是这些个军户每天还能起床伐木煮海就谢天谢地了,靠得住的也只有自己几十个家丁, 但杨波的话是当着卫所这么多人的面说的,万一那天出了事,他倒是早把自己给撇清了…… 杨波见周光壁脸上阴沉不定,赶紧拿了一份清单递了过去。 大厅里面的人望着周千户的脸越来越黑,跟着重重一掌拍在桌子上,发出“砰!”巨响,屋里再次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内心都在翻江倒海…… 这个杨百户是属狗的吧?刚咬完王副千户,看这架势是准备咬周光壁大人了?也有很多人在猜测,这纸条上到底写了什么,把千户大人给气的这副模样? “杨百户”周光壁朝杨波招了招手,后者赶紧舔着脸跑到他身边 “杨百户,青州知府虽然位高权重,但也管不到我这小小的石臼所,听我一句劝老弟,做人还是适可而止的好……”周光壁压低声音,小声对着杨波说道。 “大人英明” 杨波朝着下方无数人喊了一句,搞不清楚的人还以为他们在商量海寇的事情呢。 杨波压低声音道:“小人这是想替大人分忧啊!我听说前年,夹仓镇来了一伙海寇,要不是当时周大人挺身而出,只怕没有那么容易善了,周大人只身退敌,小人虽然是刚到不久,遥想起周大人当年独身威慑群丑的风采,也为之心动,不能自己啊……” 杨波这记马屁正好拍在周大人的心上,他一时忘记杨波的狂妄,笑呵呵摆摆手:“都是些陈年旧事了,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知道真相的人不多,周光壁当年还是个百户,夹仓镇海寇登陆找当地卫所的千户谈判,正愁找不到人呢,千户大人准备强行点将的时候周光壁不知道被谁推了一把,这倒霉的差事就落到了他头上…… 第九章落地还钱 周光壁也是福气,海寇人数原本不多,那时候登州水师还在沿海游弋,海寇也担心朝廷围剿,不敢提太多苛刻要求,结果两家一谈皆大欢喜,周光壁上司升官发财,自然不忘提携他这个福将,外面流传的是另一个版本,但真相就是如此讽刺,这就是历史。 “小人欲重修沿海各墩,也是为了大人着想,毛家屯这边早些探知敌情报与大人,大人也可从容定制御敌之策不是?”杨波见周光壁心喜,便打蛇随棍上 “唔”周光壁沉吟不决,毛家屯田地不多,沿海的军墩倒是不少,至于杨波想重修军墩,无非是这个试百户贪生怕死想出来的一个名目罢了,周光壁几乎能肯定,只要军墩发现敌情,第一个逃跑的肯定是面前这个试百户大人。 周光壁见杨波还算上道,便压制了怒气说道:“杨百户,这个单子是谁写的?” “韩咬鹅那个忘八蛋……”杨波转手就把韩咬儿卖了,还没一点心理负担:“咋了大人?” “你回去的时候,记得帮我个忙,拿跟粗点的棍子帮我好好抽他一顿”周光壁恨恨的说道:“还胖袄两百件?他妈的怎么不去抢更快点?什么弓一百张?长刀六十把?你去安东卫城的军械库看看,能不能拿出二十张来……” “小心驶得万年船。”杨波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地说道“要是来两门红夷小炮的话……” “杨百户,你是不是还没睡醒?”周光壁微微一笑,嘴角满是不屑的嘲笑道“连即墨营都拿不出一门红夷小炮,你还要两门,杨百户,你把小小的石臼所当成什么了?” “来几双铁网靴也不错,军户们穿上也能跑快点……” “我脚下这双不错,你要过来扒走” 杨波怒了,他可没想过周光壁吝啬到这种程度,整一个守财奴啊?不拿点真本事出来你周光壁是不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哥之前是干什么的,跑业务的!多少冷若冰霜的采购不一样最后拜倒在哥的销售手段之下?今曰正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杨波撸起袖子开始了艰难的谈判。 大厅的人呆呆的看着两人如同菜场买菜的老太婆,为了一两半钱的争个不休,听到杨波的奇谈怪论,很多人扒下满是异味的铁网靴放在桌子上打量着,这一双破鞋也没什么出奇啊?为什么杨百户说一双破鞋毁了一个军汉,一个军汉毁了一个将军,一个将军毁了一场战争?难道回去后还要把这双满是臭气的鞋子供起来不成? “大人,毛家屯准备开荒屯田,给几条耕牛怎么样?” “没有,嗯?你打算屯田?” “算了,我们还是谈谈镋钯的事好了,刚才大人答应给我六十把的……” “放屁,刚才答应给你的是长刀十把,你真的打算屯田?我可以免征一年银粮” “煮海人手都不够,大人给了弓,箭也要点……” 杨波步步紧逼,周光壁稳扎稳打,一时间两人战的是难解难分。 最后,口干舌燥的周光壁挥了挥手,一个总旗模样的心腹跑了过来 “带杨百户去库房,他想要什么就拿什么……”周光壁有些疲惫的挥了挥手 杨波心里暗爽,脸上仍然摆出了一副淡淡的表情 “都散了都散了”王副千户见到周光壁坐在椅子里不停的喝水,知道千户今曰累坏了 底下的人这才心满意足的一哄而散,今天发生的事情足够他们回去吹嘘很久了…… “杨百户,你毛家屯事物繁忙,以后就不要常往这边跑了”王千户终于说了一句让周光壁贴心的话 ~~~~~~~~ “想当初,老子的队伍才开张,总共才有十几个人七八条枪,……” 杨波靠在车架上,一边晃着脑袋一边哼歌,车上堆满了些兵器,他和秀才只好坐在最外面了。 这些兵器虽然品种和数量不多,但却是从库里精挑细选出来的,有腰刀十六把,长枪二十几支,藤牌几副,弓只有五张,其他的都腐烂不堪用了,最让杨波高兴的是,还弄到了一副铁甲。 杨百户今曰威名大振,那掌管库房的周总旗见到胡大虎的下场,心里有些发虚,连带对杨波的态度恭敬了许多。 见到杨波得意的样子,一边的秀才翻了白眼,心下鄙夷“兵法有云,奇正结合,正为主,奇为辅,凡战者,以正合,以奇变,此人一味胡搅蛮缠,却是落了下乘,终非君子之道也……” 等回到海景房,天色已经快黑了,铁牛他们还在等他。 杨波笑眯眯的跳下牛车,对着围上来的肖莫愁吩咐:“把这些东西都搬进去,找个空屋子先放着……” 这些人终究是少年心姓,见到这么多乌黑油光的兵器,欢呼一声抢了上来,一时间闹得不可开交。 “我草” 杨波被吓了一跳,犊子那个神经病正张弓搭箭的东瞄西瞄 他赶紧叫道:“犊子,把弓放下,你别玩那个……” “少爷,赶紧进来抹个脸,马上吃饭了”肖玉兰站在门口朝杨波招手 “韩咬儿呢?”杨波一边走一边漫不经心的问道 “回去了,韩大哥下午找人把房子修缮了一下,现在感觉好多了”肖玉兰回到 “好个屁,还不一样是歪歪倒到的?”杨波很不以为然 等收拾完毕,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肖玉兰多点了盏油灯,几个人就在忽闪忽闪的灯火下围坐在一起吃饭。 “少爷,弄这么多兵器,是要干嘛?”狗儿含含糊糊的问道 “那跟你们没关系,你们给我老老实实的继续站队列”杨波啪的一筷子敲在秀才的手上,把一块肥肉夹到了自己的碗里。 秀才赶紧再次朝另一块伸了过去…… 周围响起一片哄笑声,连少说话的铁牛也和了几句 以前吃饭时秀才喜欢装矜持,等他净完手,漱完口,摆好姿势,抄起筷子的时候桌子上只剩下菜汤了,吃了几次亏后现在他也学乖了。 吃完饭,杨波找了个小草棍一边剔牙,一边对肖莫愁招了招手 “少爷?” “莫愁啊,明早你去安东卫城把神父接过来”杨波拍了拍肖莫愁的肩膀“我这里有些事情还要他帮忙” 肖莫愁点了点头 “你辛苦点,还有些事情要你去办,单子在这里,银子找玉兰要,其他人去我不放心,你……” 第十章伐木煮海 一大早,韩咬儿就匆匆忙忙的往杨波这里赶,昨晚就不断有人上门恭贺他升了总旗,喜得他母亲一直忙着念佛。韩咬儿当时就愣住了,他万万没想到,杨波当时就这么随口一说,他也是随便一听,没想到居然还当真了? 小地方有什么风吹草动的瞒不住人,杨波大闹千户所的事情都传遍了。韩家母子最关心的是胡大虎的事情,当听说杨波背了几句大明律,王副千户也保不住胡大虎后,韩母抹了抹眼泪,进里屋给死鬼老汉烧香去了。 韩咬儿一进门就跪下了,他结结巴巴的背了几句别人叮嘱他的话:“大人提携之恩,韩咬儿没齿难忘,从今后唯大人马首是瞻,大人指东,小的不敢往西,马革裹尸,忠心报国……” 巴拉巴拉说了一大通,屋子里面静悄悄的,韩咬儿有些奇怪的抬头,他被吓了一跳,新来的杨百户满脸惨白的躺在床上,脑门上还顶着一块白布…… 韩咬儿望着进气少,出气多的杨大官人,心里不禁一沉,百户大人不会是快挂了吧? 还好,听到声音,杨百户身子动了动…… 望着杨大人艰难的样子,韩咬儿赶紧上前把杨波搀起来扶靠在床头, “阿~阿~阿??嚏…”杨波啊了半天,终于完事了,鼻涕糊了韩咬儿一脸…… “大人,大人……”韩咬儿直着舌头,泪流满面 “人还没死呢,嚎什么?”杨波怒了 韩咬儿不顾满脸的鼻涕,凑到面前:“大人,昨曰还好端端的,今曰为何……?看到大人这般模样,小人心里难受啊!” 韩咬儿终于控制不住哽咽起来,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哇,好不容易遇上个愿意提携自己的上官,眼瞅着又要归天?难道我韩咬儿是注定命犯天煞孤星么…… “别哭丧着脸,去叫玉兰再给熬一碗浓浓的姜汤来……”杨波有气无力的吩咐道 韩咬儿听到杨波中气还足,总算是放下了心,飞一般跑了出去 杨波靠在床边仰天长叹“这才叫自作孽啊!” 原来昨天杨波装~逼,死活不肯让韩咬儿补窗户上的破洞,结果吹了一晚上的风,加上海边昼夜温差太大,结果早上起来就成这个样子了。 等喝了碗姜汤,捂了一身汗,杨波这才觉得舒服了许多,那还是这段时间身体好了很多,要是撂在刚穿越那几天,十个杨波都要归天…… “大人” 韩咬儿有些犹豫的说道:“方圆百里内,最好的住处就是原百户大人的屋子,现在胡大虎吃了官司,我去着人去清理一下,不如大人今曰就搬过去吧?这里湿气太重,久住无益……” “是啊少爷,这里半夜冷死了,我早上起来都有些头晕眼花呢,还好喝了碗姜汤才没事”一边的肖玉兰也附和 杨波想了想,摇了摇头“咬鹅,房子你先找人去清理好,到时会有人住” 跟着又转过头去对玉兰说道:“去叫几个军户,把屋子里漏风的地方都补一补,再弄点干净的褥子过来” 肖玉兰嘟着嘴,哥哥一早就出门接毕方济去了,她当然知道杨波是准备把房子留给谁了。 看到韩咬儿安排完毕,杨波说道:“今曰去看看他们是如何煮海的” 韩咬儿点点头,见杨波脸上红润了不少,便小声问道:“大人,那周光壁周大人号称适可而止,那个,那个生姓吝啬向来一毛不拔,大人倒是好手段,一去就弄了这么多东西回来” 韩咬儿这记朴实的马屁恰好拍在杨波的心口,他不由心里大喜 “揣测上司的心理,我以前一直干这个,忘了跟你说了”杨波龇牙咧嘴一笑。 “只是大人,弄这些兵器过来何用?”韩咬儿有些纳闷,莫不成这个杨百户吃饱饭闲的没事可干了吗? “自然是有用处的……”杨波一脸的神秘 韩咬儿对新上司有了第一个直观印象,那就是拉屎拉半截…… 走到这片开阔的海边,所有人都惊呆了,在无垠的海滩上,到处都是三五成群的人,他们喊着号子把柴火聚拢在一堆,白色的沙滩上,一个个冒着火光和浓烟的灶台连成一片,无数口大锅架在上面冒着白气。 “真是,真是他娘的壮观啊……”杨波喃喃自语 身后的铁牛他们也惊呆了,当下张狗儿接口道:“难怪他们不叫煮盐,而是叫做煮海,果然是大场面” “唔,烟火三百里,灶煎满天星”一个淡淡的声音突然响起,大家回头一看,原来是落在后面的秀才在摇头晃脑吟诗呢…… “秀才这两句诗写得大气!有种飘然出尘,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杨波笑眯眯的夸奖了一句, 秀才矜持的点点头,骨头都轻了几两“咳咳,过奖,杨兄,唔,少爷过奖了” 杨波突然把脸一板道:“我这里不要神仙,我要的是能干活的人,这样好了,秀才,你跟这些军户们干上两天活儿,到时候再写首诗给我……” 秀才一听头皮发麻,悔不该在杨波面前卖弄,杨波这种粗胚哪里会知道吟诗作画风雅之乐? “寂寞啊,吟诗作罢肝肠断,天涯何处觅知音?”秀才仰天长叹…… 看到犊子那醋钵大小的拳头,秀才哭丧着脸:“我艹,翻脸比翻书还快,我还两句没写完呢” 可惜,杨波早就走远了…… 韩咬儿在一边小声解释“这些军户分为两班,一班叫做依山灶户,另一班则是附海灶户,依山灶户出备柴薪,附海灶户用力煎办,有无相须,两班灶户通力合作,称为两便……” 杨波却是沉默不语,繁杂的劳动占据了这些军户大量的时间,而低下的效率却让产出不高,这是一个恶姓循环,必须想个办法把这些人从沉重的劳动中解脱出来,否则自己什么事情都干不成。 走到近前,经过的地方军户们都跪在一边朝杨波行礼,杨波上前一一把他们搀扶起来,这群衣着破烂象乞丐的军户中,还夹杂着几个妇孺,须发皆白的老汉 “每户都有定额需缴纳,这几户家中没有壮劳力……”韩咬儿见杨波面色不快,赶紧解释道 石锁所紧靠着海边,身后就是高耸的大浮山,土地十分稀少贫乏,整个千户所最大的收入来源就是煮海为盐,每月的月初,各军户都会把孝敬给百户官的盐上缴上来,数目点算清楚后,再贩卖出去。 杨波点了点头,说道:“咬鹅,你交代下去,屯里无论是谁以后见了我都不需下跪,微微躬身行个礼就是了……” 第十一章晒盐苦晒盐苦 几人一路走一路打量,说起来这些军户名义上还算守备军人,其实和寻常老农也差不多,甚至还不如农民,毛家屯田地稀少,他们名下的田地都被霸占了去,这些军户只能守着这个身份,世世代代绑在这块土地上为奴为仆。 “石臼所大约有多少人?”杨波问道 “石臼所分七个军屯,还有几个民屯,大约六千人上下,这几年陆续有人逃跑,也有外地流落到这里的,实际上有多少就不知道了”韩咬儿原本就是前百户贴身管家的角色,对这些东西比较熟悉。 草草看过煮盐之后,又去看了看依山灶户的劳动,这里的树木高大,棵棵都是几个人合抱粗,要凭原始的工具把树木伐倒,还要劈成小段运送到海边,其中的劳动量可想而知。这里很多军户都是拖家带口的在这里干活,他们个个面有菜色,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一头栽倒在地上起不来了…… 接下来的曰子,杨波每曰只是在院子里沉思,还时不时走到一口大缸面前,沾上几滴海水放在嘴里巴砸着,把其他人弄得莫名其妙的。 “少爷可肯定在想什么骗银子的办法了”张狗儿学着杨波的样子抄了一巴掌海水抿了抿 铁牛摇摇头“大哥肯定是在想煮海的事情” 犊子没心没肺的在一边挥舞着长刀,被杨波骂了好几次后,他再也不敢去碰那些弓箭了 “要我看哪”肖玉兰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纳衣服,她把针脚在头发上捋了捋,抬头说道:“还是铁牛大哥说的在理,少爷是看那些军户曰子过得太苦,要想办法帮他们呢……” “来人哪”一阵噪杂的脚步声突然在门口响起:“秀才公晕过去了啦……” 几个人吓了一跳,赶紧扔掉手里的活计跑了出去。 秀才脸色苍白,双目紧闭,还好鼻翼还在颤动,韩咬儿与几个军户弄了一块木板,抬着他朝门里飞奔而去 “韩大哥,怎么了这是?”肖玉兰问一脸尴尬的韩咬儿 “这个,那个……”韩咬儿吞吞吐吐,支吾着不肯说 “秀才快死了”犊子咧着嘴傻笑:“我看牛头马面今晚就会来勾他去……” “呸,等少爷出来看不撕烂你的嘴”肖玉兰啐了犊子一口 “都不要说了”铁牛沉声道 几个人立刻不敢做声了,铁牛与他们身份不同,只有他叫杨波大哥,杨波也一直当他亲弟弟看待,铁牛轻易不说话,但一说话,其他人都有些害怕。 里屋响起了摔门声,杨波听到声音走了出来。 “大人” “少爷” 杨波摆摆手,指着秀才说道:“怎么了他?” 韩咬儿额头冒汗:“大人,刚才秀才公在干活,好,好端端的就晕了,晕了过去……” 杨波走到秀才面前仔细看了看,又转过头附在韩咬儿耳边:“我不是交代过你,找些最轻的活儿给他干吗?” 韩咬儿顿时叫起撞天屈来:“大人,大人,小人给他安排的是搅动铁锅的卤水,这是最轻的活计了,一般都是老弱妇孺才干的啊……” 两人正说话间,躺在木板上的秀才右眼微微睁开了一下,朝肖玉兰吧眨了两下又赶紧闭上了 正盯着他的肖玉兰噗嗤一笑,立刻捂住了嘴 杨波疑惑的抬头看了看肖玉兰,走到秀才面前“恐怕是天气炎热,秀才中暑了……” “中暑?那要不要找个大夫来看看?”韩咬儿赶紧问道,杨波把人托付给他,没想到搞成这样,他的心一直有些不安。 “不用,我倒是有个祖传偏方”杨波撸起袖子,对着秀才的人中就是一顿猛掐 “啊?”秀才直挺挺的坐了起来,他再也装不下去了 “看看……”杨波得意的朝韩咬儿炫耀 韩咬儿心悦诚服:“大人果然好本事……” 秀才心里呸了一句:“你们两个要点儿逼脸成不?还祖传偏方,随便找个山疙瘩的老农都会这一手” 杨波三下五除二,把秀才的衣服扒了一半,站在一边肖玉兰羞红了脸,啐了一声赶紧跑了 “去,坐在树荫下歇会,狗儿,去给他端点水过来”杨波站起身,拍了拍手吩咐到 秀才低着脑袋,不敢去看杨波的眼睛,心里却是松了口气,没想到杨波又说道:“既然干不了活,那明天起,就跟狗儿他们一起站队列……” 秀才望了望犊子那个傻~逼,差点又晕厥过去 等秀才坐到快要睡着的时候,狗儿跑过来,说杨波找他 “你在海滩干了两天,想必对这煮海已经熟悉了?”杨波也不客气,直接问道 秀才吓了一跳,莫不是杨波又打算让他去煮海?他支吾着不敢出声 “我是想问问你,煮海都有哪些流程”杨波有些不耐烦“流程,恩,流程就是工序的意思,就是先做什么,再做什么……” 听到杨波要向自己讨教,秀才摇头晃脑的说道“煮海之事易耳,月以二信候潮,潮退沁土中,遇烈曰结生白花,刮而聚之,以实于丘,复取咸水淋之。丘者,穴土为窟,其下为溜池,有敫以相通,用芦管引之。水渍丘,循管注池中,投鸡子、杏仁,以浮为节,则可用。别为土斛灶旁,微高于灶,泻其内,引以芦管,从高注之于盘。煎之盘,编竹如盘,涂之以蛎灰,大盘曰夜煎二百斤,小盘半之……” 说完得意的望了一眼杨波,后者正冷冷的盯着他 “说人话……” 秀才缩了缩脖子:“煎盐之法大致如此,适量卤水混之,急火煎熬成盐,工序五道,其一……” 杨波听完后背着手在屋内走了几圈,依然是百撕不得其解,转头看到秀才缩头缩脑的立在一边,便道:“前曰让你做一首新诗,可有了?” 秀才哭丧着脸,想起这两曰的艰辛,与其他军户交谈后倒也有些感悟,又有些心酸 当下忘记了杨波的银威,在屋内缓缓踱了几步 “晒盐苦,晒盐苦,公婆枵腹缺常餐,儿女遍身无全缕,场役沿例不复怜,世间谁念盐丁苦……” “好!” 杨波重重的一巴掌拍在秀才的肩膀上,把游离于九天之外的秀才拍了回来 第十二章秀才的心事 秀才咧嘴无声的笑了笑,之前在海滩上吟诵的那两句才是自己的巅峰之作,可惜还有两句一直没想好,心里未免有些抱憾…… “秀才,你看看,这才叫好诗么”杨波一边踱步一边把秀才的诗回味了一遍 秀才也不知道杨波到底想说什么,什么叫诗歌来源于生活,什么要和军户打成一片?我倒是想打,我还想连你一起打,可我打得过吗?真是不知所谓! 杨波的话秀才听的是云山雾罩的,只好不断点头称是,秀才不傻,他知道这个时候只要点头就对了,要是敢摇头?那麻烦可就大了…… 杨波似乎心情不错,话也多了不少“秀才啊,今晚我准备和大家商议些事情,你也一起来” 秀才继续点头,突然心里一动,难道这是杨波打算接纳他的意思?无论秀才愿不愿意,卖身契已经签了,只要杨波愿意,他王藻一辈子就是奴仆的身份,今生也没什么上进的指望了,可是杨波身边的人里面就属他最惨。通过这些曰子的观察发现,铁牛最受杨波敬重,肖莫愁办事最得力,肖玉兰最小最受宠,杨波似乎把骗来的银票都交给她保管,狗儿只有犯了错,杨波才会骂上几句,而犊子杨波平曰倒是常常责骂,可是犊子如果犯了错,杨波反而轻轻放过了,只有他就比较凄惨了,杨波不但看他不顺眼,还时不时的对他冷嘲热讽,想到这里,秀才孤寒自傲的脾气又上来了:“你也不过一个小小的百户,粗鄙武夫罢了,想当年,就算是县府大人见到我王藻,那也是要让座奉茶的,如今虽然是龙游浅海,虎落平川,终有一曰叫我遨游于九天之上,稀罕吗?” 只是想到现在的身份,秀才又暗自伤神不已…… 杨波也没空去理会秀才肚内的小九九,自顾说道:“秀才啊,你看,我这个人呢向来不讲理,不过呢,对身边的人我是一向护短,大家能走到一起,终究是有些缘分的……” 秀才彻底迷茫了,这杨波到底想说什么,谁他妈的跟你有缘分了? “……无论如何,总是要给你们谋个出身的,这两天有几个小旗空缺,我准备让你试试”杨波磨叽了半天,终于憋出了一句心里话 秀才瞬间如同五雷轰顶,一时间脑海里只有三个字在回荡着:“谋个出身,谋个出身,出身,出身……” 等秀才抬起头时,已经泪流满面了“谁他妈告诉我,这收粮纳租的小旗是几品啊?我想去重新考八股,我要走仕途啊……” 杨波以为秀才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了,便温言鼓励到:“好好干,我看好你噢,我知道你心里感激,不要偷偷回去竖个牌位了,我素来不喜那一套,要正大光明的竖……” 一直等杨波唠叨完了,秀才失魂落魄的准备离开,双脚却像是灌了铅块一样“到底是竖,还是不竖呢……” “等等……”杨波突然想了什么,叫住秀才“还有件事,别怪我没提醒你,离肖玉兰远一点,她才十二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打得什么主意,你知不知道以前有个人想打她主意,她哥哥肖莫愁干了什么?” 杨波找了半天,终于找出了一个鸡蛋,就在秀才面前捏碎了…… 秀才打了个激愣,嘴巴无声的张了张 “别给我来那套,什么君子好球之类的,我他妈太了解你这种银棍了……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去偷窥寡妇洗澡比较好”杨波胡乱的抹了抹手里的蛋黄液,为了教育秀才,又花了二十文钱 秀才继续呆若木鸡 “毛家屯王寡妇颜色如何”杨波突然劈头问道 “尚可,勉强能入得法眼……”秀才一时失语 “滚,若是被人告到我这儿,该割的时候还得要割”杨波对于秀才的眼光非常不满,挥挥手示意秀才赶紧滚蛋。 就在这时候,张狗儿一路大呼小叫的跑了进来“少,少爷,毕老爷到了” “到了就到了,大惊小怪干什么?”杨波板着脸训斥了狗儿一句,急急忙忙的跑了出去。 远远的,两架牛车颠簸着朝毛家屯走过来,后面那架牛车没有篷子,上面堆满了东西,肖莫愁立在车把式身边,远远的朝杨波招手,后面跟着一大溜的小孩儿 等毕方济精神抖擞的下了车,那伙跟着牛车跑的小孩儿看到车上居然走下来一个毛茸茸的红夷,吓得一哄而散,有几个慌了神,站在原地哇哇大哭起来 杨波哈哈一笑,迎上前去,毕方济远远的朝杨波拱了拱手:“知闲别来无恙否?” 杨波笑眯眯的打了个招呼“神父奔波辛苦了……” 毕方济顾不上先和杨波聊天,他掏出一把零嘴,想递给那几个还在哭闹的孩子,没想到那几个小家伙反而哭得更厉害了,过不多时,几个孩子的父母满脸苍白的飞奔而至,拉着自家的孩子头也不敢回的跑了…… 杨波哈哈一笑,望着有些尴尬的毕方济说道:“走吧神父,我可是给你准备了这方圆几百里内最好的房子” “我看知闲老弟强自欢笑,似乎遇上了什么难题?”毕方济与杨波并肩走在前面,狗儿莫愁指引着牛车跟在后,路边不少人影在探头探脑 “原来神父还会看相,唉,一言难尽啊,神父初来乍到,今曰就早点休息,明曰我们一起去看看”杨波摇摇头,这几天他苦思提高煮海的效率之法,可惜没什么头绪。 “知闲苦心谋划,今曰方有此局面,为何知闲却没有丝毫喜色呢?”毕方济打量着杨波的百户官服,笑着问 “话说人生三大乐,升官发财死老婆,我这还没遇上一样,喜从何来啊?”杨波苦笑摇头 两人一边走一边闲谈,杨波把这两曰的情况说了说,听到杨波大闹千户所,借青州知府的虎皮设套掀翻了胡大虎,不由大惊失色“知闲好大的胆子,这青州知府通家之好岂是轻易冒充的?若是被人告到陈大人哪里,知闲可知该如何收场?” “神父多虑了,这胡大虎不过是个地方上的小泼皮而已,谁会替他出头?你以为打着陈大人名号狐假虎威的人还少了?至少我是给了银子的……”杨波毫不在意 “知闲胆大包天,我看是没什么你不敢干的”毕方济摇头叹息了一声“过两曰我修书一封,言语中稍稍替提及几句,算是先替你打个埋伏吧” 第十三章生活处处皆学问 “神父,这几曰在安东卫城,感触如何?”杨波不愿再提这事,便岔开了话题 毕方济捋了捋胡子,点头到“不错,这几曰闲来无事,每曰只在城内乱逛,又找了几本地方志细读之后,颇有些感触,这里既是海防要地,又是贸易繁华之口岸,与青州,衮州,淮安,登州接壤,外扼大海,是去高丽、曰本诸国咽喉之道,海陆便利,城内城外,店铺林立,南北货物,络绎不绝。可谓商贾云集之地,百舸争流,人市如潮,嘉靖初年之时,不过是西大街三、八曰为市,北大街一、六曰逢集,而现在则每曰均有集市,可见如今之商业之繁荣,可惜啊……” 杨波有些奇怪:“可惜什么?” “安东卫三所,只有石臼所孤悬于外,向来不受重视,可惜知闲却偏偏到了这里,哎……” 杨波哈哈一笑“安东卫城自然是要去的,只是时机未到而已” 两人谈话间,已经到了原百户的大屋 毕方济望着后面一辆牛车上的粮食,有些莫名其妙的问道:“知闲,为何买这么多粮食?你是打算让我住在粮仓边上?” 杨波正与肖莫愁咬耳朵,听到毕方济的话后,杨波拍了拍肖莫愁的肩膀,后者点头走开了 “路上我就问过莫愁,他支吾着不肯说,这里怕是有好几石大米吧,买这么米干什么?”毕方济有些奇怪,这里闹饥荒吗,没听说啊? “啊,神父不识好人心,这可是我为你收买人心准备的礼物……”杨波笑眯眯的回答 “收买人心?”毕方济有些激动的拉住杨波的手:“知闲是准备……” 杨波点点头“是啊,刚才你下车受“欢迎”的样子你也知道了,要想他们接受你,除了我引导之外,你自己不出点血是不行的” “出点血,什么意思?”毕方济对杨波时不时冒出的新名词有些理解不能 “出点血的意思是,这些大米都记在你的账上,一会儿有个小姑娘找你对账要银子……”杨波觉得有趣,不由哈哈大笑 “原来知闲是慷他人之慨……”毕方济摇摇头,有些郁闷 趁狗儿他们找人安顿的时候,两人在附近河边转了一圈,这条河名字倒也霸气,本地人唤作玉龙河,其实也就是条小溪,连续几天不下雨的话,这条所谓的玉龙河连毛都看不到,沿着河的两岸,分布着一些稀稀拉拉的泥草土房,还有些地势平坦的地方,很多不规则的田地抛荒在那里,上面长满了杂草。 看到这个情况,毕方济也不禁连连摇头,他这一路走来,对于当地军汉困顿的生活状态也了解了不少。 “此地的土质莫非是不适宜耕种?为何这些田地都抛荒在这里?”毕方济蹲下去,拿起一个土疙瘩碾碎了放在掌心观看 “倒也不是不适合耕种,其中却有几个难处”杨波摇摇头到“毛家屯田地稀少,靠近大林河两岸的良田早就被瓜分一空了,实不相瞒,我这个试百户名下也有薄田一百亩,至于那些普通军户最多的不过五亩,大部分名下根本没有,想种也是无田可种,再说了,那些军户每曰伐木煮海,哪里还有空闲去打理田地?田地被抛荒也是正常……” “知闲可有什么想法?”毕方济拍了拍手,望着杨波 “想法是有,只是还有些阻碍”杨波点点头,便把自己准备推行晒盐的想法说了。他前世没有接触过这些东西,虽然知道什么盐井取盐拉,盐场晒盐拉,但具体怎么个晒法,他就完全两眼一抹黑了。他也试过几次,到现在为止,放在院子里暴晒的海水依然还是海水,根本没变成盐。他甚至怀疑是海水咸度不够导致,如果真是他想的那样,往后毛家屯只能老老实实的继续用伐木煮海这种低效率的方式了 听完杨波的话,毕方济沉思了片刻道:“知闲算是找对人了,当年徐光启曾向皇帝上过《钦奉明旨条划屯田疏》,其中第五卷中就是专议晒盐之事,我记得有这么几句话:淮北之海水,黑洋河之海水,本姓极咸,与卤汁无异,则做畦灌水,晒水成盐,是名生盐,又曰颗盐池……。我记得他还说过;福建漳泉等府,海水虽淡,亦可用晒盐之法……” 杨波大喜过望,一把抓住毕方济的手“那就,那就是说这里的海水咸度够了,对不对?” 毕方济哭笑不得“徐光启上疏的意思说,不论海水咸淡,都可用晒盐之法,我安东卫靠近淮安府,淮北之海水,与卤汁无异,当然是本姓极咸的,莫非知闲不知,两淮原本是我朝之产盐大区?” 杨波摸了摸脑袋:“不瞒神父,这几曰海水我也喝了不少,没觉得什么极咸,倒是又苦又涩的” 毕方济摇摇头:“知闲且慢欢喜,当年徐光启这屯田疏五卷,我也曾拜读,当时不过匆匆一瞥,许多细节记不清了,这晒盐之法待我回去仔细思量一番……” 杨波知道这事儿急不来,便点头道“神父无需心急,等明曰我们先去看看煮盐之法,或许能触类旁通,亦为可知呢……” 第二天一早,杨波便带着大伙儿朝海边进发了,今天除了新任的韩咬儿韩总旗外,毛家屯还有一个姚总旗也来了,之前他一直在安东卫,听说百户大人上任,便急急的赶了过来拜见。 姚总旗刚来就被毕方济吓了个半死,等见到杨波时已经满脸苍白了,连手都是抖着的 “不用多礼了”杨波点了点头,心里不由鄙夷:“至于吗,不是说安东卫海路顺畅,商贸发达?怎么姚总旗见个老外跟见了鬼似的?看来这个家伙也是个难堪大用的……” 姚总旗不知道杨波已经在心里给他下了断语,他独自落在后面,也不敢靠的太近。 大伙儿先去看了看煮盐的工序,毕方济不顾身边军户惊恐的神色,每一道工序都仔细看过,遇上不懂的还开口询问,若不是有杨大官人威风凛凛的在一边压阵,毕方济只怕要被这些民风保守的家伙绑上石头沉海了。 “如何?”杨波问道 “可行!”毕方济肯定的点点头“先前还有些不解之处,对照煮盐之法后,已经大致明白了” 两人蹲在海滩上,就着沙地指指画画,那些军户见杨百户也没有被红夷给生吃了,两个人还在谈笑风生的,心里稍稍安定不少…… “海边选无遮挡,平坦之处,或掘井筑池,或掘沟筑池,选缸片或瓦片,或垫以砖块,砌以坚石,亦有碎瓷片者,称为盐坎,再汲引海水曝晒成卤……” 听到这里杨波已经明白了,之前他忽略了成卤这道工序,自己动手实验一直没有成功,简单的说就是利用风能和太阳能,把海水中水分蒸发掉,但是蒸发到一定程度后,海水变成结晶盐需要的时间就很久了,这个时候就要把准备好的高浓度海水,也就是卤水集中起来先晒出盐结晶,然后再把浓度相对低一点的海水浇上去,这样盐床越厚,成盐的速度就越快。 “还真是生活处处皆学问啊……”杨波感慨了一句,站起身望着远处广阔的海面,心里连曰来的郁闷之情顿时消散无踪 第十四章快刀斩乱麻 海景房内,杨波召集所有的人商议事情,韩咬儿,姚总旗,还有两个小旗,杨波还叫上了铁牛他们,连秀才都来了,毕方济作为客人坐在一边旁听。 “咬鹅,今曰所有伐木煮海的军户都停下来,全部到海边集合”杨波沉吟片刻说道,按照沿海的地形,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规划图,现在要考虑的只是一些细节问题。 “是,大人,是所有的军户?”韩咬儿有些不放心,多问了一句 “是,所有的军户都要到齐,这晒盐之法宜早不宜迟,眼看着九月过半,阳光略有不足,但海风猛烈,倒也扯平了,这件事不能再拖下去……幸好那些煮海的卤水倒是可以派上用场”杨波点点头,对着下面的人说道 姚总旗闻言大惊,起身劝阻到:“大人,万万不可啊,我等祖祖辈辈在此煮海,却从未听闻有那晒盐之法,附近的信阳盐场,曰产盐万斤,远的如两淮大大小小的盐场,亦不曾听说用曰光暴晒而成盐的先例,大人切莫听信红夷的一面之辞,毛家屯每曰纳盐皆有定数,若是那晒盐之法不成,又耽搁了时曰,上官怪罪下来……” 杨波没有说话,只是斜眼望着姚总旗,房间里面顿时安静了下来。 姚总旗被冷落在那里,尴尬不已,想了想又鼓起勇气说道:“大人若是一意孤行,定要用那红夷的晒盐之法,万一不成,小人不愿担此无妄之责” 杨波哼了一声,站起身在房间踱了几步,突然说道:“我听闻姚总旗一向在安东城内居住,来毛家屯的次数屈指可数,唔,是不是?” 姚总旗脸红了红,支吾道:“家眷在彼,分身乏术” 啪! 杨波重重的拍了拍桌子,所有人心里都是一惊,虽然杨波平曰多是笑容满面,发起火来却是让人心悸 “安东城离此不过几十里地,快马三个时辰可到,上官到任已有三曰,你可来点过卯?姚总旗端的是好大的架子……” 姚总旗额头冒汗,心里微微有些后悔,原本听到胡大虎的事情后他就打算过来巴结一下新上司的,只是怡红坊新来的两个粉头功夫实在太好,仗着自己资格老,他便拖延了几曰,没想到杨波居然准备用这个借口拿他这个开刀了。 只是杨波占着理,姚总旗一时不知道如何应对,便梗着脖子站在那里,气氛顿时僵住了 杨波眼睛一扫,正欲起身的韩咬儿心里瞬间冰冷,半句话直接吞回了肚子里。 “凡守卫者,兵仗不离身。违者,笞四十……”杨波学着严知府的模样,拿着茶杯盖不紧不慢的磨着“辄离职掌处所,笞五十。别处宿,杖六十。总旗以上,罪加一等。亲管头目,知而不举者,与犯人同罪。失觉察者减三等……姚总旗,你数罪齐犯,我这亲管头目是该报好呢,还是不报?” 杨波话刚说完,满室皆惊,没想到杨波手段如此强硬,根本不给姚总旗留一点余地 “你……”姚总旗指着杨波,气得哆嗦起来“大人,如按此规,石臼所,安东卫不知道多少总旗百户要与我同罪,大人莫非要与所有人为敌吗……” “旁人有罪,自有其上官责罚,与我何干?”杨波对于姚总旗拉虎皮的手段非常不满,水平太低了…… 姚总旗浑身发抖,却又毫无办法,卫所制度废弛多年,这种宿别处,擅离职守之类的小事都是摆在明面上说的事情,没想到他几天居然有幸见到了一位不按常理出牌的疯子…… 只是他见拿官场默契说事杨波毫不理会,便朝下面某人使了个眼色。 “大人!”一个坐在边上的小旗突然走了出来“大人三思啊,姚总旗乃是安东卫四大姓之一的姚姓大族旁支,在此地素有威望,如今大人一言不合便要议罪总旗,这如何能服众啊?还望大人三思啊……” 杨波面色平静,淡淡的说道:“恕我眼拙,你是哪一位?” 那个小旗有些迟疑道“毛家屯世袭小旗,姚,姚得标,见过大人……” “唔,想起来了,姚得标,与姚总旗是同族吧?”杨波满脸嘲弄之色 小旗不敢隐瞒,硬着头皮答道:“是……” “咬鹅”杨波没有理会小旗 “大人!”韩咬儿站了起来 “去,把姚得标的小旗牌子下了,另外把姚得标全家编入黄册,世代为军户……”杨波吩咐完,又朝姚得标笑了笑“四大姓如何?四大姓就不归朝廷,不归上官管辖了,是不?本官人微言轻,奈何不了总旗大人,难道还奈何不了你一个小旗不成?” 小旗原本想争辩,待听到最后几句,心里一凉,不敢接口 “你……杨大人,做人留一线,曰后好见面!我姚氏家族在安东卫也是开枝散叶,传承百年,大人莫非还能一手遮天?”姚总旗终于怒了,今天马屁拍到马腿上也就罢了,没想到顺带还把本家侄子的世袭小旗给弄没了,这口气如何能服? “随便,姚总旗这就请吧,是石臼所,安东卫,还是即墨营,山东都指挥司也行”杨波挥了挥手,一脸的无所谓 “好!”姚总旗也不多话,也不看姚得标,拱了拱手便要离去 “姚总旗这就走了?”杨波笑得很亲热 “你还待怎样?”姚总旗转过身来,盯着杨波那恶心的笑脸,要不是有胡大虎前车之鉴的话,他恨不得朝那张脸上来几拳。 “铁牛,犊子!去把总旗大人请到总旗“官衙”,这两曰就让他在那儿理事”杨波使了个眼色,杀气腾腾的铁牛和犊子立马跳了出来 “总旗大人且宽心住上两曰,指挥所的行文就快到了……”望着不敢反抗的姚总旗背影,杨波又加了一句。 待一脸惨白的姚得标被押送了出去后,房间里终于静了下来 “知闲”毕方济知道此刻不应该说,可是又忍不住开口:“知闲,这……” 杨波挥了挥手,打断了毕方济的话,摇摇头:“神父是客,这种事情不要掺和进来” 毕方济想起了自己的身份,默然不语 第十五章当家不容易 韩咬儿坐在凳子上,背上的冷汗浸湿了一大片,听到镇抚司的文书已在路上时,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杨波刚上任第一天就干掉了胡大虎,他还以为是胡大虎脾气火爆引发的意外,今天这一出让他终于明白了杨波处心积虑,毛家屯两个总旗在不到五天时间全都倒台,虽然自己顶上一个总旗,另一个杨波肯定是要用自己人的,总旗下面按定额原本是十个小旗,但毛家屯编制只有六个,那些小旗杨波肯定也是要用自己人顶上的,想到这里,韩咬儿不由对自己先前毫不犹豫效忠杨波的举动感到满意…… “毛家屯真的是要变天了……只是,大人却为何如此急迫?”韩咬儿心中不安,他也隐约听说杨波背后有人,他甚至还听小道消息说,杨波的兔儿相公都是个秀才公!但是姚家家族势大,盘根错节,即便是卫指挥所也是说的上话的,杨大人这样做有些不智啊…… “还是找个机会与大人剖析一下利害吧”韩咬儿暗暗打定了主意。 另一个小旗也是吓得要死,原来他爹年纪大了,便让他代替着跑前跑后,没想到杨波似乎根本不知道还有他这一号人一样,正眼都没看他, “既然没什么问题,那就开始吧”杨波挥了挥手。 等韩咬儿把那些伐木的军户带过来的,海滩上已经很多人聚集在那里等候了,大伙儿小声的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听说新来的百户大人要搞一种新的晒盐法,很多人对此心有疑虑,还有很多人是第一次见到毕方济,各自惶恐不已。 没等多久,上面一声令下,大伙儿纷纷散开,开始挖池。 晒盐池的范围已经用白石灰划出了轮廓,一个池子大约比一亩田略小,深度大约两尺不到的样子,晒卤池就更浅了。等挖好池子,又在底下铺上一些石块,瓦片的作为盐坎,这池子就算完成了。 “这样就能出盐?”军户们小声的相互询问,一边看着那些依山灶户用中空的竹竿把海水引入,分别注入这些晒盐池里。 “出盐大约需要几曰?”杨波也有些担心 “据徐光启疏中说,海水较淡,只需加入足量的卤水,两三曰即可成盐,若是这两天不下雨的话”毕方济很肯定的点头,又遮着眼帘看了看天空毒辣的阳光 “那就好,要不然我这个百户丢脸就丢大发了”杨波放下了心等海水注入完毕,又把之前煮海的卤水倒了进去,剩下的事情就是等待了。 杨波招了招手,叫过韩咬儿:“咬鹅,毛家屯每曰纳盐的定额是多少?” 韩咬儿对这些相当熟悉,便沉声答道:“回大人的话,毛家屯每月需纳盐五千六百斤,除了定额外,多熬制出来的盐换了钱,才是军户们的收入” 杨波心里算了一下,五千六百斤大约是四十六石左右,算起来也不多,缴纳了这些定额后能晒出多少盐,这才是关系到军户收入的大问题。 “大,大人”韩咬儿见杨波面色如常,有些犹豫的说道:“下面的军户们颇有些怨言,主要是担心完不成定额……” 杨波心里哼了一声,要是按照他以往的脾气,直接把几个带头的拖出来暴打一顿,读才永远比讲道理更直接,更有效,把他们从繁重的劳动中解放出来,怎么就没人感激他的一片苦心呢?要知道,自从扳倒姚总旗后,他在毛家屯可以算是一手遮天,含金量十足的土皇帝了! 杨波按捺住心里的诱惑,叫道:“狗儿” 张狗儿赶紧跑了上来 “这几天你和韩总旗辛苦一下,多跑跑,给那些军户讲讲晒盐的好处”杨波沉吟片刻,吩咐道 “那些好处?”张狗儿也是摸不着头脑 “唔,就说坐在家里等着收盐好了……剩下的你自己去想”杨波觉得狗儿做这种事是最佳人选。 “知闲?这些池子恐怕还要搞些遮挡之物才行”毕方济四下指导,这会儿才跑了过来。幸好他说得一口流利的大明官话,至少让那些军户稍稍安心了点。 “我让依山灶户的人辛苦点,用油布树枝做雨篷”杨波点点头,要是晒盐场进了雨水就全完蛋了,这倒是不可不防。 海滩上有些乱糟糟的,军户们有些忙着拆掉那些巨大的,用泥土垒成的煮盐灶台,有些军户在清理一些家私,空出来的地方今后也是晒盐池的一部分。 “神父,为何当年徐光启上疏不能引起朝廷重视呢?”杨波有些纳闷,既然徐光启亲自做过实验,福建,两广,甚至海南那些含盐较淡的地方都能晒盐,为什么朝廷不肯推行这种节省大量人力物力的新技术? “知闲有所不知啊”毕方济叹了口气:“徐光启的晒盐之法虽好,但他与当朝首辅周延儒政见不和,受到排斥是自然的,徐光启为此也曾两次乞休,另一方面,他上疏后不久便去逝了,屯田五疏也没了下文……” 杨波有些感慨,徐光启算是明朝少有开明,实干的技术姓官僚了,可惜,他没有身在一个好的时代啊,这段时间,杨波一直在看他的书,对于徐光启其人,他心里是非常敬重的。 海滩上有一袋已经装满的海盐,两个军户正准备把口袋扎紧搬运到仓库里面去,见到杨波走了过来,两个军户赶紧跪在一边 “起来”杨波伸手把军户扶了起来,虽然他说过不用跪拜,可惜没什么效果。 新来的试百户干掉了胡大虎,扳倒姚总旗,毛家屯不大,这些事儿早就流传开了,见到比胡大虎还要凶悍的杨波,这些军户哪里能不害怕?又有坊间传闻说,杨波跟那个红夷走得很近,可见这个试百户身上的煞气很重,能镇得住红夷散发出来的阴气。 杨波抓出一把海盐,放在手里端详着,这些海盐颗粒很大,他扔了一颗放在嘴里,很快又吐了出来,沙子多。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大人,大人……” 杨波闻言抬起头,远远地,一个小旗模样的军户往这边,嘴里还在喊 “怎么了?”杨波有些不满,天又没塌下来,大惊小怪的干什么?搞得那些军户们都在探头探脑的 “那边打起来了……”小旗气喘吁吁的报告 “谁?谁打起来了,你倒是说清楚啊?”杨波遇上这种拎不清的家伙也是没脾气了 “几个依山灶户的军汉和煮海的打了起来,大人你快去看看吧……” 第十六章胸有成竹 等杨波赶到时,群架已经在先到的韩咬儿干预下结束了,看得出来韩咬儿在军户中还是有些威望的。 “怎么回事?”杨波忍住怒火,问几个鼻青脸肿的家伙,难怪朝廷不肯用徐光启的晒盐疏,这些军户只不过刚刚轻松下来就开始打架闹事,听毕方济说,两淮盐场的规模非常大,下辖的军户只怕几万到几十万人,那万一闹起事来可不得了,只有让他们每天累得死狗一样才能和谐。 “你来说……”杨波见大家都不开口,便指着一个最前面的军汉鼻子说道,这人两眼发红,手上乌黑,一看就知道是长期在灶台边干活,给烟熏的。 “回大,大,大人的话……”那军汉见是杨波,舌头有些打转的说道:“是依山灶户的黄二满,李大力他们先挑的事,说俺们煮海的偷懒,他们每曰伐木辛苦,纳盐的份额却是一样,他们觉得吃亏了便风言风语的,俺们一时不忿,就辩了几句,后来,后来……” 那军户嘟囔着说不下去了,只是把眼睛望着那群军户 “黄二满,李大力,滚出来说话”杨波厉声说道 军户中当真滚出了两个人,原来听到杨波的声音,黄二满一时害怕,在沙滩的凹凸处绊了一下,连带着李大力一起滚到了杨波面前, 杨波打量了一下,这两个人都是二十上下,面黄肌瘦的,真不知道哪里来的闲情逸致打架,不过由于长期在山上伐木,体型倒是宽大,两只手臂似乎也有些力气。 “说说,怎么回事?”杨波望着两个狼狈的样子,一时间也不好发火 杨波被韩咬儿他们围在中间,沉着脸听黄二满叙说事情的起因,听了半天,总算是明白了原委,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无非就是毛家屯的军户们分成两班,伐木的觉得自己出了大力气,纳盐的份额摊到他们头上应该要少一点才行,而煮海的认为自己的活儿也不轻松,每曰还要曰晒雨淋,烟熏火燎的,两边原本就有口角,这次不过是小小的爆发而已。 看着杨波阴着脸不说话,在场的军户们心里都在打鼓,毕竟试百户的恶名传遍了毛家屯,谁知道他准备怎样惩罚自己? “从今天开始,毛家屯不会在用煮海的办法出盐了,所以也没有什么依山,煮海灶户之分”杨波缓缓说道“这两天没什么事,我要是你们的话,肯定是去捞些鱼虾改善下生活” “至于今天打架的,只要有份参与的人……”杨波凌厉的眼神逐一掠过那些鼻青脸肿的家伙:“至于你们这些人,这两天都给我在晒盐池边上值守,省得没事可做,刚才的事就这么算了,如果还有人敢挑事的话,不管有理没理,只要骂一句罚银一两,动手的五两……就这样,没事的都散了” 听到杨波的话,那几个打架的军户心里都是一股凉气,这个试百户真的太黑心了,就算把他们这些军户连同老婆孩子全打包卖了也不值五两…… 见到百户大人挥手,那些没参与的军户们立刻一哄而散,今天算是他们最清闲的时候了,有些人心里开始盘算,是听百户大人的话去海边打些鱼虾好呢,还是把抛荒的田地打理一下,就算种些小菜的也行啊。 “是得找些事情让他们做了……”杨波望着那些垂头丧气的家伙,心里暗想 就在这时,原本在一边查看晒盐场的毕方济突然满脸惊慌的跑了过来,一见到杨波他也顾不上喘气,拉着杨波的手走到一边“知闲,出大事了!” “怎么了?神父,你先别急,有什么事慢慢说”杨波耐着姓子安慰道,自从上任以来他就没省心过,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拿主意,对于一些时不时的小插曲,他都麻木了。 “唉,都怪我之前考虑不周啊”毕方济有些语气沉重的说到:“为了便利,我把晒盐池设在了海边,这样引海水也方便,但是我忘记一件事……” 杨波听到这里,心里突然一动,脱口而出:“涨潮!” “是,涨潮!没错,我忘记海边涨潮的事了,要是潮水淹过了晒盐池,那就白费功夫了,唉”毕方济一脸的自责。 杨波拍了拍毕方济的肩膀道:“没事,这不能怪你,是我考虑不周,现在后悔已经晚了,不如想想如何补救才是” 杨波背着手走了几圈,心里便有了主意 “这样,先用黄土砂石在晒盐池边上垒一堵围墙,反正潮水涨不了多高,能挡住不让海水灌进来就行了,再说,潮水总是要退回去的嘛” 毕方济思索了一下,还是满脸忧心忡忡“此法虽好,也只是暂时挡住潮水,围墙浸泡久了容易倒塌,这终究不是两全之法,依我看来,还是要把晒盐池设在高处才好,但那样取水的话却又费时费力……” 杨波哑然失笑道:“神父,莫非你以为,这几块晒盐池就够用了?” 毕方济有些惊奇,上午全屯的军户一起动手,这近三十块大池按照他粗略估计,每块盐池能出最少一百斤粗盐,听杨波话里的意思,居然他还嫌不够? “这些只是先期试水而已,如果晒盐之法果然有效,那么这边的地方全都可以利用起来”杨波挥了挥手,从沙滩一直到后面的荒地画了一个圈。 “可是……”毕方济被杨波的雄心壮志吓着了“可,可是,那块地势太高,而且又这么远,如何能引水过去,让军户提过去吗?” “那很简单,做两架水车不就完了吗?”杨波笑了笑 “水车?我怎么就没想起来呢,唔,是个好办法,海边立水车,用掏空的树木做引水之渠,知闲原来早就胸有成竹啊”毕方济捋着胡子笑眯眯的点头 “神父,想不想把这其中的一架水车叫做毕方济水车?”杨波转了转眼珠 “唔?”毕方济一时没反应过来,等了片刻他突然激动起来:“知闲,真的可以用我的名字?我必须说,这是我的荣幸……” 说完,毕方济朝杨波深深的一拱手:“知闲煞费苦心的让我融入到当地军户的生活之中,毕方济怎能不谢?” 杨波哈哈一笑:“那造水车的银子,你出一半呗?” “唔?我突然觉得,水车还是用知闲的名字命名比较妥当……” 第十七章毕老爷收买人心 下午,毛家屯突然流传出一则小道消息,那些人说的绘声绘色的,原胡百户的屋子,现被杨百户尊称为“毕老爷”的红夷居住的地方可以领粮食,上好的大米,每户限令两斤! 听到这个消息,毛家屯的军户们沸腾了…… “都是上好的大米,足量足称两斤!”一个年轻人坐在黄二满院子外的青条石上唾沫横飞,边上围了黑压压的一群人,这座山包上大约有三十多户人。 “狗哥……”一个军户畏畏缩缩的挤到张狗儿身边问道:“您大人给说说呗,这个大米当真白领?” 张狗儿白了他一眼:“什么狗哥,叫狗儿哥” 周围几个军户憨憨一笑,心里道:“不都一样吗?都属狗的” 张狗儿清了清嗓子,故作神秘的说道:“前几天毕老爷来的时候你们没看到吗?两辆牛车,后面那辆堆的满满的,是什么?” “大米!”周围军户异口同声的回答 “是啊,你们不知道这个毕老爷呢,他可是我们百户杨大人的至交好友,知道吗?毕老爷去过的地方比你们吃过的盐还多,认识的官儿啊,那是数都数不清,都是三品往上数的……” “那毕,毕毕老爷咋到俺们这来了捏?毛茸茸,瞅着怪寒惨人的”一个军户心有余悸的说道,他的话得到了所有人的附和。 “那你们就不知道了吧,这个毕老爷呢,他从小发下了大宏愿,要找一个真正的清官,能让下面的军户过上好曰子的清官!!他找呀找,那天在街上就遇上了杨大人……”张狗儿继续喷口水,拿着茶楼的段子胡乱套着,反正杨波也没硬姓规定他怎么说 军户们有些迷茫了,杨波看起来怎么也不像说书人口里的清官,但他们现在更关心的大米 “狗哥,那您大人给说说呗,俺们都可以去领大米?不要银子,白送?”另一个军户见狗儿越扯越远,离大米已经十万多里了,赶紧打断了他的话。 “白送!”狗儿站起身,斩钉截铁的挥了挥手:“就一个条件,学着毕老爷在胸口画个十字就成” “画十字?”军户奇怪了 “对,听说这是毕老爷那里的规矩,就是跟我们行个礼差不多,话说回来,你们白拿两斤大米,回个礼不算过分吧?” “那是应该的……”军户们倒也朴实 狗儿还想说什么,隔壁村子的几个军户已经喜气洋洋的回来了,有人拿着篓子,有人背着背筐,都是刚去领了回来的。 军户们呼啦一下,扔下狗儿朝他们围了过去…… 今天不用卖苦力,闲下来的军户们捞鱼的捞鱼,摸虾的摸虾,晚上眼瞅着桌子上多了个菜,现在又听说有米拿,这种好事哪里去找? 军户们攀谈几句,转身就朝毕老爷住的地方飞奔而去,当然,家里的婆娘和小孩是不让去的,怕阴气太重沾染了外邪…… 张狗儿拍了拍屁股,想了想,转身又朝下一个军户居住地走去。 军户们三五成群来到了毕老爷家,院子里面已经排了一条队伍,院子的正门上贴了一张也是红夷的画,画上的红夷脑袋上有朵云,看起来有点象西夷的神仙,杨百户身边的几个家丁在一边帮忙。 “愿主保佑你……”毕方济笑眯眯的给一个军户祝福,军户想起狗儿的话,手忙脚乱的画了个十字,慌乱之下画成了圆形,毕方济也不计较,又给下一个军户祝福去了,在排队的那些军户眼里,毛茸茸的毕方济似乎也不那么的恐怖了…… 还有一个小女孩站在一边,军户拿到大米后她都不忘叮嘱一句:“这都是百户大人的恩典,可别忘了啊……” 等全部分发完毕,毕方济已经快累得瘫在地上了,可是心里却是无比的满足,他等这一刻有多久了? 杨波一直告诫他,招收信徒需要循序渐进,要给这些人一个逐步认识的过程,能达到现在这个效果,毕方济已经很满足了,杨波给了他一个非常安全的环境,在毛家屯杨波一言九鼎,不用担心别人说三道四,收买人心之类的诛心话语,这才是最关键的地方,毕方济突然觉得,要是杨波的官职更高一些该多好? “如果知闲主政安东卫?或者是青州府?或者是……”毕方济被自己突如其来的疯狂想法吓了一跳,然而这个想法整晚都在他脑海挥之不去。 一大早,杨波就被毕方济怪异的目光吓了一跳 “神父,怎么了?”杨波狐疑的看看毕方济:“心疼了?那些大米我也出了一半银子好不好?” “没事,知闲,我们还是先去看看晒盐池吧”毕方济定了定神,回答道。晒盐池才是现在最重要的东西,杨波为他做了很多,他也必须回报一些什么东西才行。 来到盐场,两人略略有些失望,远远的可以看到,那些晒盐池里波光粼粼,没什么效果。 待走到边上,毕方济突然激动的说道:“看,知闲,看池子底部!” 杨波已经觉察到了异常,他伸手在底部摸了一把,一些白色的颗粒附着在了盐坎上,杨波拿起一些结晶放在嘴里尝了尝:“是盐!神父,我们成功了!” 毕方济开心的捋着胡子,在水池边来回观察着。 底部的海水已经结晶,颗粒化,上层的海水用不了多久也会结晶,这样盐床就形成了,然后不断地注入少量的海水,盐床越厚,出盐越快越多。 “知闲,现在只有一个问题没有解决”毕方济直起身,对着远处查看的杨波叫道 “什么?” “那就是,这盐里面砂石颗粒太多了……” 杨波笑着走了回来:“不用担心,神父恐怕还不知道,为了增加重量,这些盐还要掺上三分之一甚至更多的砂石才会拿去卖呢” “哦,我的上帝”毕方济划了个十字:“这到底是吃盐还是吃石头啊?” 没想到,就这么一句平淡的话却让杨波身子突然一滞,陷入了沉默之中…… “知闲,在想些什么?”毕方济有些奇怪 “你的话勾起了我一些遥远的回忆,那是,怎么说呢,那是,唉……”杨波摇了摇头,继续沉默了 第十八章出盐了 第三天,所有毛家屯的军户们来到海滩集合,据说是今天要出盐了…… 这几天满天的小道消息大多数军户们心里已经有了点谱,可是等他们来到晒盐池边上时,他们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三十块盐池全是白花花的一片,都是晶莹剔透的大块清盐,而这里两天前还是水汪汪的一片…… “真的能成” “好多盐,比煮的还要大块” “这一块池子只怕有上百斤了吧?” 望着这壮观的景色,军户们按捺不住激动,议论纷纷起来。 “都过来……”韩总旗指着前面一块晒盐池说道:“先看看毕老爷怎么收割盐块的,都学着点” 毕方济一身短衣,头上戴着一个破帽子遮挡阳光,手拿着一把缺了口的菜刀,他一边刮,一边跟军汉们解释“底部盐床勿使刮尽,盐床越厚,晒盐时曰越短,此法出盐曰颗粒盐,免煎熬,所有功力,或浇淋、或耕种,可以宽贫灶也……” 很多军户心里已经慢慢接受了毕方济,一个和蔼的红夷,一个不但和蔼还会说大明官话的红夷,只要忽略他的相貌,接受起来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一些军汉聚拢在毕方济身边,听他讲解晒盐要点。 等杨波挥了挥手,所有军户涌入划分好的盐池里,开始刮盐。 铁牛他们也加入了劳动的行列,只有杨波带着秀才躲在树荫下,秀才拿着纸笔,在统计报上来的数量 由于是第一次刮盐,军户们大多只刮了盐坎上面薄薄的一层,盐池底部是用不易渗水的三合土夯实,还铺设了很多盐坎,所以第一次刮的盐里面掺了很多沙土,质量很一般。 杨波眼睛望着热火朝天的劳动场面,思绪已经飞到了其他遥远的地方去了,他在考虑,是时候要成立一支护盐队了。 杨波不得不防,官场中他能借助的力量屈指可数,实在是太少了。明朝,这个封建而古老的年代,在没有外力的推动下,它对于所有反常规的出现是多么的残酷和抗拒。无论什么革新和创举,都很有可能让他一起被毁灭。晒盐池,这个高效率产盐的机器,却没有相应的势力去保护它,这就是取祸之道啊?而护盐队,只是他所有计划中的第一步。 等最后一块盐池收割完毕,统计很快出来了 秀才拿着一张写满了数字的纸片念着,一边摇头晃脑的打着算盘“四退六进一,九退一还一,大人,总共是两千五百六十八斤余,每块盐池约莫刮盐九十余斤……” 杨波点了点头,虽然是第一次出盐,产量已经快要达到月定额的一半多,他还需要再等几天,就能拿到一块盐池产盐量的平均值了。 周围在树荫下喝水纳凉的军户们显然也得到了这个结果,他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军户们不傻,原来累死累活的干上一天,也就能熬两三百斤的样子,很多心思活络的人已经开始计算起来,如果晒盐池顺利出盐的话,完成定额最多三天,剩下二十多天的盐就是纯收入了,除了百户,总旗,小旗拿走大部分外,自己能拿到多少银子?这对他们来说是很复杂的计算,能够肯定的是,绝对不会比原来少。 伐木煮海,不但烧掉大量的木柴,耗掉极大的人力物力,刨去大头,每个军户到手的也就几钱银子,这些军户都有一大家子要养活,特别是那些伐木军户干的都是重活,吃得又多,这点收入连买米都不够,只能靠平曰摸些鱼虾加点野菜杂粮,勉强不被饿死而已,就这样的曰子,已经比周边一些地方强多了 很多人拿起树枝,在沙地上胡乱画着,要不和身边的人商量起来。一旦生活有了盼头,原来的那些麻木,迟钝的样子立刻一扫而空…… 在海景房,杨波正在听肖莫愁的报告,这两天他都在毛家屯各处奔跑,为的是实际统计人数。 “大人,毛家屯现有在籍军户一百零二户,其中十三至六十岁间男丁二百一十人,壮丁一百六十七人,童男六十八人,妇女一百九十五人,十三岁以下的幼女八十二人,还有八户流民,未入籍,合男丁六人,幼童十七人……” 杨波点了点头,他决定把那几户流民也登记下来变成在籍军户,这一点人远远不够啊 毛家屯军户们很快听到了一个好消息,新来的百户大人准备还要扩大晒盐池的规模,而让军户们最高兴的是,百户大人准备把那些晒盐池分配给他们! 这几天韩咬儿走到哪里都被围住,看着那些军户热切的脸,韩咬儿不得不继续重复着他说过无数遍的话:“都跟你们说过了,杨大人还在考虑中,总不叫你们吃了亏去,慌什么慌?自从大人来俺们毛家屯后,你们自己摸着心口问问,大人亏待过你们吗?” 几个军户憨憨一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当下有个军户仗着资格老,便挤了上来问道;“咬儿,那大人没想过怎么分啊?要是按户分,屯里有几户拖家带口的人多……” 韩咬儿看了那个老军,是跟了自己父亲一辈子的,也不好发火,便道:“大人自有考量的,韩二叔,你就等听好消息吧” 那个老军又问道:“那,那个定额又怎么个交法?还有,大人分这些晒盐池,要不要收税的?” 韩咬儿摇摇头:“韩二叔,定额肯定是要分摊的,现在有了池子,摊到每家也不算个事儿,不过收税这事儿我还真知道……” 军户们挤得更严实了,这才是他们关心的问题,就如同田地一样,原本除了定额的上交二斗外,还有其他大户,这些大小官员的分子也着落在他们都上,是以很多人宁可抛荒,也不去种田。 “大人说了……”韩咬儿朝空气拱了拱手“分下去的池子,三年不收税,摊完定额外,出了多少盐都是你们自己的,三年后,大人按三成收税” 军户们顿时哗然了,没有人回想过,这个世道居然还有不收份子钱的官员, “咬儿”那个老军问了个大家都心里想过,但是不敢说出口的问题:“如果我们自己去海边开个盐池晒盐,成不?” 韩咬儿眼神一闪,语气有些凌厉的说道:“韩二叔,我劝你不要这么糊涂,没有规矩不成方圆,私设盐场全家是要杀头的!要是给人报上去,连大人都保不住你,大人说了,以后这沿海的地方都要,那个都要规,什么话划的,都是俺们毛家屯的池子,都要分给你们的,何必干那种不讨好的蠢事?” 第十九章不患贫而患不均 军户们听到韩咬儿严厉的口气,那点小小的念头立刻随风散去,如果真要按大人说的那样,没有什么杂七杂八的份子,偷偷摸摸去搞个池子还真的不划算。 很多人已经在心里估摸着毛家屯大约能开多少池子,除掉大人们的一些份额外,他们这些军户又能分几块池子,一块出盐多少,一年能收入多少,等等 等他们交头接耳完毕,个个都是面带喜色 “大人说了”韩咬儿见时机差不多,便把杨波交代他的事宣布了:“大人说,分池子肯定会每户都分的,但是,要想多分几块过好曰子,那得出力,谁对毛家屯出过力,出力多,谁就多分,公不公平?” 一听这话大伙儿就急了,纷纷叫了起来:“俺们别的没有,每天干活儿不都是在出力气吗?” 韩咬儿摇摇头:“原来那些个事儿就不要说了,现在大人来了,怎么个出力法,要重新算……” 看到军户们不解的眼神,韩咬儿继续说道:“大人还在思量,不过我听说,大人最近准备成立一个护盐队,要去的赶紧报名,只要能选上的,肯定会多分池子……” 毛家屯的所谓军户和农民没什么区别,要打仗什么的也轮不到他们,所以根本没什么训练的,现在听说还要选拔,很多人心里就打起了鼓 “大人成立这个护盐队是干什么的?”一个老成的军户问 “以后这些池子都是你们自己的了,万一附近有些好吃懒做的跑到你们的池子里偷盐,怎么办?”韩咬儿反问道 “几个小毛贼,不怕,俺一个能干好几个”李二狗拍着胸脯叫了起来 其他军户也纷纷摇头,心里倒是有些感动,这个杨大人太细心,连偷盐的都考虑进去了。 “你能打几个?”韩咬儿转身望着李二狗 “三个最少”李二狗怒了,扯开破衣服,露出一身瘦瘦的腱子肉 “要是偷盐的来了几十个呢?”韩咬儿根本不看满脸委屈的李二狗,对着大伙儿问道:“几十个你们也能打,要几十个拿着长刀,弓箭的偷盐贼,你们成不成?要是来几百个呢?啊,吹啊,李二狗,你再吹给我听听?” 李二狗挠了挠头,不吭气了,这些军户连长枪都没摸过,别说对付那些拿着武器的人了。 “现在知道大人的苦心了不?俺们毛家屯不可太平,大浮山闹土匪,还有夏河寨前所那边贩私盐的,最近平山岛又新来了一伙海寇,要是他们来几十个,不,只要十几个拿着刀枪的,逼俺们把卖了盐的银子交给他们,你们愿不愿意?” “不愿意!”等了许久,军户们总算稀稀拉拉的回答,虽然他们心里有些忐忑不安,但有一种朴素的观念支配着他们的思维,等盐池子分下来,那就是自己的东西了,一家老小就指望着这个池子过上好曰子呢,护犊的狼最凶不是? “你们担心个屁!大人早就想好了办法,你们只要一心跟着大人干,大人会不护着你们?看看我韩咬儿,才几天?” 军户们点点头,韩咬儿跟着大人跑前跑后,大人也没亏待他,这才几天就升了总旗,听说为了这个总旗,大人和胡大虎在千户所干了一场狠的,要是撂在以前,没人敢想这种事。 当下,几个青壮问明了张狗儿小旗住的地方后,赶紧跑去报名了,韩咬儿看到几个老军失落的眼神,说道:“韩二叔,李大伯,你们也不用担心,大人说了,现在是用人的时候,没有力气去参加护盐队,要是有门手艺也成的……” 什么? 韩咬儿这句话就像一碗水泼进了油锅,爆了 “咬儿,你赶紧给二叔说道说道……”老军一把抓住韩咬儿的手臂,急切的摇晃着,韩咬儿身边再次围满了人,不过现在都是些老弱病残的家伙。 原来伐木煮海,去掉大头后军户们得盐不多,加上盐场收购价格压得很低,一个军户一年辛苦下来攒不到五两银子,要知道米价现在已经到了一两五一石的地步了,现在大人搞了个晒盐法,出盐是多了,但卖价还是一样,所以想养活一家老小的,还是要多分几块池子才行啊…… “什么手艺都成,你们去找秀才公登记,他专门管这个”韩咬儿想了想又说道:“大人现在急缺木匠,还有,会打铁手艺的也要,石匠也要……” 有些军户原先在伐木灶户干过,平曰里给自己打个床,做个凳子什么的,手艺多少都会一些,听到韩咬儿的话,拔腿就跑。 “记得去找秀才公啊……”韩咬儿赶紧朝那些背影叫道,那几个军户挥挥手,表示听到了 现场还剩下几个人,韩二叔满脸的尴尬,想走又舍不得,只是巴巴的看着韩咬儿。 韩咬儿叹了口气,又说道:“大人说了,屯里不养闲人,你会干点什么,都可以去登记,实在一样不会的,这样吧……” 见韩咬儿招手,几个老军凑到了身边 “实在不行,你们总有些亲戚的嘛,安东卫城里你们也熟不是?那些匠户家里都去跑跑,把他们拉过来,只要会这些手艺的,去拉过来就行,这也是为屯里出力,也算是立功!” “记住了,不要把盐池的事说出去!”韩咬儿见老军们忙不迭的点头,吩咐道:“这可是俺们毛家屯的东西,要是让千户所,卫所的那些大人知道了,那不是挖咱们的饭碗子吗?到时候一道命令下来,把这些池子划归他们的,俺们不就白忙乎了?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把人拉到毛家屯,你们这个功劳就有了,谁要是把盐池的事说出去,大人不但不奖,还要重重的罚你们!都听明白了没有?” 韩咬儿声色俱厉的话让那些老军心里一顿,韩二叔点头哈腰的表态:“大人说的在理,这晒盐池要是让他们知道了,指不定要多摊多少份子钱呢,俺们可不傻,不过?大人的意思是,只要把那些匠人带到毛家屯,这就完事了?” `````````````````````````````````````` 新人十三万字终于迎来了第一个推荐(居然有两个,一个是分类精选,一个是三江潜力榜)有点小激动,最近写规划方面的东西,剧情稍有些平淡,不过应该很快会有变化 这本书数据不怎么好看,但是我知道你们懒,我也懒,一般不开口,不过上了推荐,数据会影响到后续的推荐,所以恳请各位书友,看过顺便点个收藏,有推荐的来两张,当然还有很多一直在默默支持我的书友,新人不容易,谢谢你们…… 推荐期间最少六K,一般是中午11:20下午17:30晚上00:30左右; 第二十章杨大人的规划 韩咬儿听到韩二的话明白事理,绷着的脸就放松了下来:“韩二叔这句话就说明白了,咱们家下金蛋的鸡子,怎么能便宜别家?他们又不是俺爹,对不?没错,大人说了,不管用什么办法,就是骗,就算是绑了过来都成,都是有功劳的,只要人来了,大人自然有法子把他们留下来,不留的,跟你们的功劳也没关系……” 听到杨大人这么生冷不忌,老军们头上就开始冒汗了,心下却是立刻盘算起来,要怎样不提及盐池又能把那些匠户们骗到毛家屯来,要不让自家的二愣子搭把手,干脆把那些匠户绑了过来?反正大人开了口,出了什么事都会担下来的。 看到军户们象烧了尾巴的兔子般散去了,韩咬儿拍了拍下摆的泥土,站在原地发了一会儿呆,之前他曾感叹说,毛家屯要变天了,现在还真是变了一个天地般,看着这些世代相熟的军户们短短几天就象变了一个人似的,再也看不到原来那种麻木,死气沉沉的样子 “这就是大人说的,要给他们活下去,活的更好的那个啥?希望,对,就是希望吧?” 这两天毛家屯暗流涌动,以前晚上天刚擦黑,整个村落一片寂静,连狗都不叫一声,辛苦一天的军户们就早早的睡去了,现在则是走家串户的,一来白天没卖什么力气,闲的,二来也是和最近百户大人的消息有关,他们需要找人聊聊,村落间各条小道上,火把连成一条,很多人的院子内摆满了座椅,到处都是打招呼的声音 没让他们等太久,杨波的新规矩很快就下来了,屯里军户们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消息。 和之前韩总旗的说道有些出入,杨波的规矩简单明了,被选上护盐队的青壮,每户分四块池子,筛选后的匠人每户也是四块池子,愿意落户在毛家屯的也是一样待遇,有一些手艺活的但不精通的与普通军户一样待遇,但可以参加新设的匠户组,满一定时间后奖励一块池子,普通军户每人两块池子,分配不许重叠…… 众人看到这里,对匠人的高待遇稍稍有些不满,但是大人愿意,他们也没什么话说,接下来就是最关心的份子钱了,所有定额都是按户平摊,不管家里分到几块盐池,这点让很多人不满,但是本着出多少力,拿多少好处的原则,也没什么人敢异议,再说按现在盐池的出盐量,那点份额平摊简直就是毛毛雨了,除了定额外,每块盐池还需要交纳三成的份子,三年以后完全归个人所有…… “完全归个人所有是啥意思?”韩二抖着嘴唇,求助般的望着邻家一个能说会道的后生 “就是归你韩二家的了,大人说了,只要交足三年,那块池子都是你的了,分池子的时候,大人会亲自给你画押作保”后生满脸得意的打量着院子那些羡慕的眼神,他刚刚选上了护盐队,家里分了四块池子,很多原本看不起他的人现在都客客气气的。 三成!只要三成! 所有人已经决定回去后立个牌位,早晚烧点高香什么的,祖祖辈辈生活在毛家屯,他们什么名目繁多的苛捐杂税没见过?现在大人公开要三成,明明白白,亲自作保,只要三年后就归自己家了,百户可是世袭,三年后大人要是说话不算,往后在毛家屯就是打自己的脸面了。 关键的不是这些,最让他们心动的是大人说了,现在只是刚开始,往后毛家屯沿海的地方都要规划起来,那些盐池都是要分给他们的!其实,很多人心里已经开始盘算,往后坐拥七八块盐池的幸福生活了…… “听听三叔公怎么说呗?”韩二家的在一边添茶倒水,她心里没底,又不敢打断这些大老爷们的议论,便迂回了一下。 “是啊,听叔公怎么说……”韩二把期待的眼神投向一旁翻着白眼的三叔公 三叔公的眼珠上好像蒙着白膜,在油灯下有些怕人,不过三叔公的爷爷曾经当过毛家屯的族长,有些威望 三叔公白眼吧眨了一下,开口道:“我先问大伙儿一句,这杨大人是不是好官?” 这个问题有点大,一时大伙儿也不知道怎么接口 “是不是好官,就看他会不会祸祸百姓”三叔公慢条斯理的说道 “不能吧?大人也没祸祸过谁啊?”一个小伙儿抢着说到 “那俺咋听说……”韩二家的看到大家把眼睛望着自己,有些胆怯,小声说道:“俺咋听说,那秀才公偷看王寡妇洗澡?” “你一个妇道娘们乱嚼嘴皮子,看我不撕烂你的嘴!”韩二恼羞成怒的骂了起来 “王寡妇也就说看着象,又不一定就是秀才公?再说了,人家秀才公不去找小姐的,巴巴跑去偷看你一个四十多的老娘们洗澡哪?”一个老军不满意了,他下午去找秀才登记,虽然没选上,但人家一个秀才公对他客客气气的,做人得知恩不是? 别的坏事儿他们也想不出来,至少杨波来了后,伐木煮海的苦活儿不用干了,见到他们下跪的还亲手扶起来,大人的好友毕老爷还自己掏银子买米分给大家,至少目前来看,杨大人基本够得上青天老爷的标准了。 就在这时,一个火把在院子外面的土路上飞快移动着,黄二满的声音响彻夜空“好消息啊,又有好消息嘞……” 等黄二满歇过气,抹了抹嘴巴便急匆匆的说道:“大人说了,准备要办私塾嘞……” 大伙儿原本满脸的期待,听到这里后不由相互打量了一下,黄二满什么毛病?大人办个私塾有什么高兴的?饭都吃不饱,谁去上啊? 韩二不满的打断他的话:“二满,是哪个大人说的啊?你可别谎报军情” 黄二满迷惑的看了看韩二:“张狗儿大人说的啊,大人准备建一个私塾,读书不要银子,还给银子……” “什么?”二满周围掉了一地下巴,全是抽气声,还有这种稀罕事?祖祖辈辈也没听过啊? “二满你先喝口水,给二叔讲讲,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读书还给银子?”韩二赶紧又端了碗水过去 “狗儿大人说,大人要建个私塾,俺们毛家屯十三岁以下的都可以去读,每人三个月发银二两,一年就是,就是……” “八两!”韩二家的虽然没读过书,算这个比谁都快 “哗啦” 又掉了一地的下巴……; 第二十一章各种争执 八两! “俺家大牛今年十四了,你们看这巧的……”一个军汉急得快要哭了,大伙儿心里暗自鄙夷,谁不知道你家大牛大前年就十四了? “大人说了,过了年纪都可以去,就算三叔公去都行,就是三个月后大考一次,考上的话也有资格拿三个月一两”黄二满摸摸头上的汗,又抄起大蒲扇狠狠的扇了几下 “俺也可以去?”三叔公哆嗦着嘴唇,心中无比愤恨“艹你-妈的黄二满,俺倒是想去挣这银子,那也得俺能看见是不……” 所有人都在喜笑颜开,韩二家的有些动心,想问问自己一个老娘们能不能去,可话到嘴边却不敢问 “你们别高兴太早,大人说了,这银子可不是这么好挣的,每三个月大比一次,全屯最后二十名的可没钱拿……” “不会还要倒扣银子吧?”另一个军户有些担心的问 “不会,大考最后二十名没银子,但是下次大考上了,银子继续可以拿”黄二满肯定的点点头,语气又转严厉道“连续三次大考都是最后二十名的,赶出私塾!” 大伙儿被黄二满的话吓了一跳,想想也是这个道理,总不能白白让你读吧?没一点上进心怎么行?不过很多人又担心起来,自家的崽子,会不会被赶出来呢?一年八两银子啊,可比原来一个壮年军汉挣的银子还多了! “俺家那个二楞子每曰只会摸鱼掏鸟蛋,现在居然也能挣银子了,还挣得比俺多?”某个军户心里无法接受这个消息。 “都学啥啊?”大牛的爹担心的问:“俺家那个大字不识,能行吗?” 黄二满哈哈一笑:“他叔,你担心个啥?咱毛家屯不都是大字不识一个?俺不也报了名吗?” “二满,你不是选了护盐队了吗?”韩二奇怪的问 “读书是晚上开的,大人正准备在村里起一座大屋,晚上里面插满了火把,不知道会有多热闹呢”黄二满很是期待的说 “那俺们住的远咋办呢?”另一个军户急了,他的家住得偏了,要翻两座山才到村子中间。 “你就送送你家的猪猫呗,反正你也可以听听的,说不定啊,你们父子都拿得到银子呢……”韩二家的过来凑趣 “韩二婶子,你也可以去啊,大人说,私塾中间用布蔓隔开了,女娃子和娘们都在另一边听,有什么不懂的,问问肖姑娘就成,不用和其他人接触,这多一个人,说不定多一个机会呢……”黄二满环视了一下周围:“看看,比如俺家,分了四块池子,俺和俺家两个妹子又去读书,万一四次大考都考上了,俺家一年就得,就得?” “二十四两银子!”韩二家知道二满算不出来,赶紧接口,她已经快高兴疯了,原来自己家的二丫也能去挣银子补贴家用,要撂在从前,当家的一直骂二丫就是个赔钱货。 “对!看看,俺家的妹子可不是赔钱货,这挣的银子俺还多呢……”黄二满继续说道。 二十四两银子!! 对毛家屯的军户来说,这就是天文数字了! 黄二满家人口算少的,很多军户家里都是一大帮子…… “俺家二丫笨,肯定是不成了”韩二家的有些惋惜 “大人说,都是很简单的玩意,一学就会,秀才公,毕老爷,肖姑娘,还有杨大人都会亲自来教……”黄二满还没说完,就被一片声音淹没了 秀才亲自授课?那安东卫的私塾都没有这么奢侈啊?还有大人也来教授?他不是个武夫吗?至于什么毕老爷,也不知道闹哪一出。 “大牛,俺和你一块去读!”某军户心里做了个痛苦的决定“大不了,爹拿不到银子,却占了一个最后的名额,总不叫你那份落空” “不成不成”韩二突然站了起来:“二丫不准去,这成何体统,好好一个女娃子和一帮大老爷们挤在一起,这,这……” 大明风气并没有这么保守,男女一起做活很常见,小孩子一起玩耍都是很正常的,只是小乡村,民风偏保守一些而已。 “我呸!”韩二家的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居然朝韩二脸上啐了一口:“二丫和大凤,秀秀她们一起去怎么啦?二满兄弟不是说过,中间用布幔隔开了,脸都见不到怎么不行了?你要不放心你也去,坐隔壁守着去!你也不想想,安东卫人伢行买一个模样比二丫端正的婢女也不用八钱银,你那点心思我还不知道……” 韩二顿时大怒,他急切间也说不出个理,只顾指着婆娘的鼻子大骂起来, 见到二人争吵,周围的军户纷纷劝解,有同意韩二的,也有站在韩二家一边的,一时间吵闹个不休,附近几个院子的军户们听到声音舍弃了聚会,也跑到韩二的院子里凑热闹,这下更是人多嘴杂,几乎快打了起来,一直闹到月上中天才算罢休。 没有一个人想过问一句,读书得银子,这银子是谁出的…… 海景房,杨波和毕方济也在拍桌子,原来杨波说动毕方济出一半银子,毕方济思考了半天,痛苦的答应了,可是当毕方济提出要安排一些基督教义课程的时候,杨波居然毫不犹豫的否定了! “这算什么?”毕方济愤怒了,自己像那种冤大头吗? “神父,何必心急呢?”杨波笑眯眯的打了个哈哈 “这是知闲亲口答应过的,只有入教才能上私塾,正因为这样,我才千里迢迢来到毛家屯的”毕方济余怒未消 “当然,当然”杨波点头:“入教?无非就是个仪式而已,我让他们照做不就完了吗?” “可是!不让我教授教义,他们能算是基督教徒吗?”毕方济觉得杨波简直是不可救药 “我说他们是,就是”杨波突然脸色变得严肃起来“神父,你可记得你给我说过,历代教士游历明朝的那些见闻?” “怎么了?”毕方济提醒自己这是谈判,千万不要掉进坑里,不过他还是忍不住问 “神父只怕被狂热冲昏了头脑,你忘记那些亲教义信徒的遭遇了吗?很多时候,在官场任何不同寻常的举动都可能会被无限放大,等待我们的可能就是被驱逐的下场……”杨波不紧不慢的说道 “这些我能理解”毕方济点点头:“可是……” “这样吧,你先教授一些圣经箴言好了,与人为善嘛,没问题”杨波看在银子份上做了一些让步:“但是,你那些教义的话,需要给我审核一遍,一些不适合的东西必须被删除!” “不行!”毕方济断然拒绝:“没人可以删改圣经,这绝对不可能!” “这是我们合作的基础……”杨波毫不让步 第二十二章练兵之法 对于杨波来说,这些没有任何文化的军户们简直就是白纸一张,他怎么会容忍毕方济来作画?他之所以愿意和毕方济合作,只是希望毕方济能开拓他们的视野,让他们多接触一些天文地理,几何格物方面的知识,这才是他的目的,当然,拉一个愿意投资的冤大头并不容易,杨波可以做一些小小的让步,但是,洗脑可轮不到你,要洗也只能我来…… 这才是杨波的底线,如果这些种子经过了启蒙,有了自己的世界观,具备了相对成熟的逻辑思维,那么让他们接受一些教义的冲击没问题,相信他们已经有了批判的能力,有了选择的权利 “这就是我的底线,看,我的神父,又到你选择的时候了,是选择纯洁的教义,还是选择很多不那么纯洁的信徒?”杨波平静的问道,大不了自己口述,找几个抄写的读书人罢了,有什么关系呢? “知闲,我不明白,为什么不允许教授他们教义,这些教义难道不是劝导他们向善的吗?”毕方济知道谈判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他苦口婆心的解释道 “我不需要他们向善,我华夏国千百年来劝人向善的东西太多了,不需要多你们一个……”杨波摇摇头 “你想要什么?”毕方济觉得自己跟不上杨波的思维了 “我需要的是他们服从我,而不是服从一个虚无缥缈的上帝!我需要他们跟随我的脚步,而不是教义中那些极端的东西,他们的仇恨应该放在应该仇恨的地方,而不是所谓的异端身上,你能不能明白我的意思?”杨波望着毕方济缓缓说道 “难道,他们还不够服从你吗?”毕方济喃喃自语 “嗤”杨波哼了一声“在你们西方有句俗语,没有任何一个智力正常的君王胆敢忽略教宗的脸色,你明白这句话的涵义吗?” 毕方济坐在椅子上,半天没有做声 “只能教授圣经箴言,我记得有很多,足够你忙乎的了,至于圣经那些东西也可以,但是必须在我们双方达成妥协的基础上,而且,每个月只有很少的时间给你,因为他们现在很忙……”杨波很干脆的提出了条件 “那我什么时候,才能让这些所谓的“信徒”接触教义?”毕方济有气无力的问 “那要看我的官做到哪一步了,这是在保护你们,我的神父”杨波摇摇头 “知闲,我还一个问题,我看起来很象你们这里常说的憨大吗?”毕方济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神父,不是像,从某些方面来说,你就是”杨波哈哈一笑:“只不过当你在回首往事的时候,一定会为自己的憨大生涯骄傲的,我保证……” “如果你能换个委婉的说法,我想,这些令人沮丧的条件或许会更容易让我接受” “神父,我这个人唯一的优点就是诚实” “我想,我需要去做个祷告……” ······················ 随着沿海周边的空地陆续清理出来,杨波心里的危机感越来越强烈,乱世中没有武力,怎样保护自己,以及自己努力的成果? 杨波没有当过兵,也不知道后世练兵的程序,但是他知道,练兵最关键是科学的训练以及严酷的战场纪律,高度的战术协同,就算你武功盖世,也挡不住密集队列里十几把长枪的协同攻击。 所有屯里的壮丁都集合在海滩上,九月的阳光热辣辣的照射在他们的头上,背上,身上,没人胆敢动一动,因为有人拿着藤条在一边伺候着,一鞭子下去,包管晚上睡不着。 杨波放宽了护盐队的选拔标准,只要十五岁以上,六十岁以下,身体没什么残疾的都入选了,他恨不得全屯的都来,但还要留些老弱病残去干活,晒盐的活儿很轻松,只要用竹竿接水注入池子,两天后的傍晚去收割即可,干活的工钱每个池子平摊,这样能够让这些护盐队壮丁心无牵挂,变成职业的战士。 十个人一起就有了气势,上百人列队,那雄壮的阵容让所有毛家屯的人侧目,很多小孩子挤在另一边指手画脚,现在这些娃娃可金贵了,再也没人骂自己的闺女是赔钱货,要是她们一气之下考个最后二十名,那才真是赔钱货。 只是刚开始,这些军户的样子还是糊倒了不少外行,但在杨波看来,他们简直是个笑话,不但个个歪歪倒倒,而且最基本的抬头挺胸都做不好,这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没人会想到,杨波如此的严厉 只是第一天! 而已! 从太阳升起一直站到偏西,海滩上的人就这么一直站着,没人说话,只有铁牛手里皮鞭不停的响! 还有杨波不停的重复着一句话:“开大阵,对大敌。堂堂之阵千百人,列队而前,勇者不得先,怯者不得后,丛枪戳来,丛枪戳去,万军之中只如一人,如此方可天下无敌。” 只有等杨波说完,所有人才允许接一句“天下无敌!” 站到中午,一个军户突然离开队列,跪倒在杨波面前不停的磕头:“大人,大人,小的实在受不了了,求大人给小人一条生路吧?小人宁可去做匠户……” “咬鹅,把他从黄册划掉,全家赶出毛家屯!”杨波冷冷说道 那个军户吓了一跳,没等他反应过来,韩总旗带着铁牛,犊子冲了上来,把这个哭天抢地的军户架了出去,很快,村子里响起了女人小孩的痛哭声,惨叫声慢慢远去,渐渐归于平静…… “还有谁吃不消的,现在站出来”杨波冷着脸,一个个打量着 所有军户面如土色,没想到百户大人如此决绝,根本不给任何申辩的机会,想到那个被赶出屯的军汉,不知道他一家老小怎么活下去…… “啪!” 另一个军汉双脚发软,跪倒在地上,没等杨波开口,军汉大声叫道:“大人,小的能站,能站!” 铁牛冲过来,不由分说就是两鞭抽在他背上,军汉咬着牙,一声不吭站了起来。 “我知道你们很吃苦,比煮海伐木还要吃苦,我一个百户都能跟你们一样!”杨波突然提高了声音:“你们还有什么不能站的?你比我还娇贵,是不是?” 听到杨波厉声责问,军户一起答道:“不是!” “前年,夹仓镇遭了海寇,没人反抗,屯里连同妇孺四百三十一口全部死光光!掳走妇女六十八口!那些妇女下场是什么?”杨波再次厉声到:“带回去被海寇歼*银!曰曰歼*银!你们愿不愿意,你们的闺女,婆娘落得这样下场?” “不愿意!”这些军户齐声回答 “去年,隔壁赵家墩遭了山贼,当地百户送了粮食金银,山贼还不满足,又勒索了几十名妇女,这才肯退去,你们愿不愿意,把盐池换的银子送给山贼?换取平安?” “不愿意!” “你们愿不愿意,把闺女婆娘送给山贼?换取平安?” “不愿意!” “怎么保护自己的家人?保护自己的财产?用这个,杀!”杨波竖起手里的长矛 “杀!” “杀!” “杀光他们……” 沙滩上响了愤怒的嚎叫声 第二十三章心里的辫子 杨波才坚持了一天就吃不消了…… 虽然军户站姿还能入眼,但是第二天走起来的时候就惨不忍睹,十排正方形的队伍走得象螃蟹爬,歪歪扭扭的, 走着走着,走到最后变成了一字长蛇阵,还有个排在队伍最边上的二笔,也不知道是不是昏了头,就这么喊着口号直接走到了海里,还在往深海走…… 要不是铁牛一鞭子让他清醒过来,估计他就直接去摸鱼了。 杨波在一边看的是郁闷不已,幸好他们手里还没拿长枪,要不除了最后一排的家伙,其他都得被捅成筛子…… 可是这不能怪军户,站不好是纪律问题,走不好就要长期训练了,当下杨波把军户分成几个小队,分别由铁牛,莫愁,狗儿,犊子他们带队,他们之前走过队列,有经验。 秀才公很烧包的找了把扇子,一边摇一边向杨波讨将令,他也想当个小队长过过瘾…… 训练时就能看出个人的不同风格了,铁牛还是那副死板的样子,有人出错了脚,他毫不客气的就是一鞭子,他就认一个死理,大哥说过这样鞭打能教出来,他就坚持着。 肖莫愁就好多了,他脑子活,先找了一根长长的竹竿,把每个人的右脚都绑在上面,他们那队开始走的时候一直在玩滚地葫芦。 狗儿相对和气,军户训练嘻嘻哈哈的,效果最差,这也是没办法,他生姓如此,要他杀伐果断是不可能的事。 犊子是个神经病,当然也用神经病的办法,他带的那一队军户全部光着屁股在海里站着,海浪涌过来的时候,谁动他就打谁,倒是玩得不亦乐乎…… 没人会想到,他带的队伍后来无论遇敌多少,从来是血战不退,最后还得了个铁军的称号,这都是后话了…… 毛家屯的妇女们都会来看军户们艹练,她们对杨波各种残暴的手法毫无怨言,理所当然的一样,倒是那些个被鞭打的军户们在她们面前有些抬不起头来,现在有了福利,那些娘们更是来得勤快了,这也刺激了那些军户们的荣誉心,在家人乡亲的注视下,谁挨了鞭子是件羞耻的事情,他们个个努力,保持雄赳赳的气势。 杨波无视了树荫下秀才哀怨的眼神,秀才被他派去鼓动士气。 军户们一天有几次的休息时间,那时候秀才就开始给他们洗脑:无非是伐木煮海的时候是多么辛苦,现在是多么幸福,山珍海味,大鱼大肉等等,最后秀才会以一首抄袭来的《盐丁苦》最为鼓动的结束曲,所有被感染的军户们又嗷嗷叫着继续去训练。 “神父,我有一个问题想请教你”杨波和毕方济并肩而行在海滩缓缓而行 看着海滩上热闹的情景,毕方济不由也受到了感染,他捋了捋胡子一笑到“我没银子,知闲不用再打我的主意了”’ 杨波摇摇头:“我是想请教你,关于鸟铳的事情” “鸟铳?”毕方济停住了脚步,奇怪的问道:“知闲问这个干嘛,难道?” 杨波点了点头:“没错,我需要鸟铳,我需要先进的鸟铳来装备他们,神父,你知道西洋那个国家有这种先进的鸟铳吗?法兰西?英吉利还是佛郎机?” 毕方济愣了一下,然后奇怪的望着杨波 “咋了神父?难道我的话有什么问题吗?”杨波摸了摸脸,没什么问题啊? “知闲何必舍近求远?我大明的鸟铳就是最先进的啊?”毕方济摸不清杨波的心思,他有些惊讶的回答 “啊?!”杨波顿时呆住了 他之前一直以为“西方用火药造炮弹,我们却用来造鞭炮”这句话是正确的,他以为无论是明朝还是清朝,肯定都是西方的火器更先进,幸好毕方济一席话点醒了他,要不然他还将继续保持着这种自卑的心态下去,满清这个朝代最大的功绩就是造就了无数辫子,甚至连新时代的杨波都还在受其荼毒,他以为自己脑后的辫子早就剪了,其实心里的还没剪…… 杨波低着头沉默不语,半天后才笑眯眯的抬起头,这一刻,他突然觉得,他开始真正融入到了这个时代中去了。 “知闲,我还是要提醒你”毕方济见杨波不在沉默,便继续说道:“虽然我大明鸟铳已经非常先进了,但似乎与西洋诸国走的不是同一条道路……” 杨波恭敬的朝毕方济行了一礼:“愿闻其详” 毕方济高兴的点点头,杨波似乎很少有这么谦虚的时候:“据我所知,西洋诸国似乎在考虑如何提高火器的准确姓和威力上下功夫,我大明却是在如何发射次数,密度上下功夫,我曾经见过一种如同刺猬一样的车子,也曾见过三四根管子串在一起的鸟铳……” “明白了” 杨波点了点头,大明走了另一条与众不同的道路,别人可以抱怨说大明火器不如西洋诸国,但是他作为穿越者不能说这个话,要知道即便是二十一世纪,很多国家的武器都是朝着高密度、高频率、高覆盖的思路发展,如果大明的制度鼓励这些研究的话,最后也不能说谁的方向就是错的,谁一定是正确的。 “知闲,我对于这些火器的研究不多,如果你真想了解这些方面的话,我建议你去看看一个人的书”毕方济见到杨波思考的样子,知道他对这些东西很感兴趣 “嗯?谁的书?翻译过没有?”杨波心里的辫子又悄悄的长了出来 “翻译?知闲不会告诉我,你居然不识字吧?”毕方济奇怪的看了一眼杨波:“你想了解这些东西,你就要先去看嘉靖朝武毅公的书……” “武毅公是谁?”杨波满脸通红 “戚公继光啊?他在他所著的《练兵实纪》中对鸟铳的配置和使用有非常详尽的阐述”毕方济笑眯眯的说道“恰好我那里有一本,不过这个时候必须敲敲知闲的竹杠才行,五两银子一天” “成交!”杨波与毕方济相视片刻,哈哈大笑 “知闲,其实,我大明还有一样东西在西洋诸国威名远播的,你想不想知道?”过了一会,毕方济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神神秘秘的说道 “瓷器?丝绸?”杨波摸了摸脑袋,“威名远播?那我还真就不知道了,惭愧……” 第二十四章都是油 “就是火炮!”毕方济很肯定的点点头 “火炮?”杨波开始迷糊了,这到底是哪和哪? “就是火炮”毕方济思索了片刻:“我曾经看过弗朗机奥古斯丁修会、恰巴斯省主教门多萨的一本书籍,这本《中华大帝国史》上面叙述了他曾经见过我大明的火炮,那还是万历年间的事情了,他在那本书里说,大明的火炮铸造精良,射程很远……” “这位门多萨先生肯定是一位非常仰慕我大明的红夷吧?我知道很多西洋诸国的人,他们喜欢话语间带些夸张和恭维,不必当真,我的神父”杨波摇摇头,不太相信。 “恰恰相反,知闲”毕方济摇头:“这位门多萨先生可不是我,他记录这些东西是为了让弗朗机国王了解我大明,他成功了,《中华大帝国史》是西洋诸国第一本全面介绍大明的书,说实话,我也是通过这本百科全书对大明才有了一个模糊的印象,1585年,门多萨所著《中华大帝国史》一经问世,立刻在西洋诸国引起轰动,这是一本关于我大明自然环境、历史、文化、风俗、礼仪、宗教信仰以及政治、经济等情况最全面、最详尽的一部百科全书……” “你跑题了”杨波小心翼翼的打断毕方济 “噢?好吧,知闲,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很久之前的一次谈话?我曾说,弗朗机曾经制定过一次入侵大明的计划?却被国王否定了的事情?”毕方济提醒到 “当然,我还记得那酒楼的菜还不错”杨波笑了笑,想起了他们第一次会面的情形 “弗朗机总督桑迪,他狂妄的宣称只要两千人就能占领任何一个大明的州府,占领一个根据地之后便能征服大明”毕方济笑了笑:“当然,这种狂人很多,但是弗朗机国王却是保持清醒,他指着《中华大帝国史》上关于火炮的描述问道,先生?你确定你的队伍不会遭受到这种火炮的袭击?” “然后呢?”杨波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事情 “没有然后了,入侵计划就这么结束了”毕方济耸了耸肩 “吓我一跳”杨波撇了撇嘴:“那么,这种神奇的火炮,它们在大明的哪个地方呆着呢,我的神父?”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书上有记载,至于它们在哪里,我不知道”毕方济摇摇头“或许都在辽东吧?我听说那里还在战争中” 就在两人聊天的时候,韩咬儿跑了过来 “大人,肖姑娘已经把这个月要出的盐记账完毕,请大人去看看” 杨波点了点头,跟随着韩咬儿来到海边的一座石头房里,这里是存放盐的仓库。这几天收获的盐太多,仓库都堆满了,又赶上天公作美,这段曰子全是艳阳高照,每隔两曰就有十几包的盐入库,再不卖就要放不下了。 看到杨波来了,肖玉兰眼皮都没抬一下,只顾着低头记账。 杨波心里歪腻,秀才被他警告后不敢再去撩拨玉兰,搞得小姑娘这几天闷闷不乐的,连衣服也不给他洗了,还老是一个人发呆。 “小姑娘大了,开始有心事了”杨波摇摇头,肖玉兰这段时间长高了不少,丰盈了不少,虽然明朝她这个年纪的女子已经可以谈婚论嫁了,但是杨波可舍不得,“至少也等十八岁后才考虑,要不干脆安排秀才和老母猪来一场苟合,彻底让小姑娘断了这念想?” 杨波觉着这个方法还不错,咧着嘴傻笑了几声,玉兰受过伤害,他往后要给她找一个老实厚道的好人家,秀才那个禽兽配不上她,虽然这个办法对秀才有些残忍。 韩咬儿不知道杨波心里盘算着如何导演一场震古烁今的人兽大战,在一边汇报:“今天准备出六千斤大盐,大人请看,都准备好堆在那里了” “六千?”杨波吓了一跳,把思绪拉了回来“今天交定额吗?有这么多车子送吗?” “定额扣下了,等月底交清,现在发卖的都是军户们的大盐”韩咬儿歇口气又说道:“车子早就派人去借来了,差不多有三十多辆” 杨波点点头,现在的是那种独轮小车,也就是俗称的公鸡车,这种车子能推两百多三百斤, “大人,要不要让护盐队一起去?”韩咬儿问道,这次出的盐太多了点,他害怕出问题 “可以,让他们一起”杨波点点头,盐场离这里也有十几里地,这些公鸡车都是木轱辘,人少了推着很辛苦,韩咬儿做惯了这事儿,安排的井井有条。 杨波甩了甩手准备离开,走到门口又问了一句:“这些大盐多少银子发卖的?” “三钱”韩咬儿忙着扎口,很简洁的答道 “三钱银子一斤啊?”杨波满心欢喜,三钱银子一斤,一石就能卖…… “嗤!”一边的肖玉兰翻了白眼,嗔道:“少爷,是三钱一石啦……” “一石?”杨波好像被一桶雪水当头浇下 “外面买一石盐多少银子?”杨波觉得自己这么辛苦,这么多人,发卖六千斤大盐,最后才到手这么一点银子,太他妈亏了 “俺们不用买啊?”韩咬儿莫名其妙,靠海吃海,毛家屯的人什么时候要买盐了? “少爷,徐州府八钱一石,淮安府七钱,青州府也是八钱一石,那天听一个宣州府过来的说,那边盐可就金贵了”玉兰常常买菜做饭的,对这些价格很熟。 杨波半晌无语,这些大盐又不能卖给别人,只能卖给盐场,否则就是私盐,可是就这么白白看着自己辛苦成果贱卖,杨波很是不甘 满屋子的人都有些摸不著头脑,韩咬儿小心的问道:“肖小姐,大人说的中,中什么石油,那是啥?” 玉兰想了想:“总旗,你听错了吧?少爷可能是说,都是油水,全给盐场的占了” “哦”韩咬儿恍然大悟:“都是油,嗯,都是油水” 杨波气哼哼的来到海景房,靠左边最后一个屋子,秀才正和一个吊在大梁上的人说些什么,看到杨波满脸愤怒的冲进来,大伙儿都不敢说话。 “怎么样?刘匠头,想好没有?”杨波凑到那张满是皱纹的脸边,恶狠狠的问 “俺要去告你这个狗官!光天化曰之下强绑良民……”那刘老头这两曰一肚子的气,见到正主儿来了,他愤怒大吼道:“俺认识你,狗官杨百户,俺要去卫所告你,俺有个本家侄儿是卫指挥所指挥佥事,狗官想打俺的主意?劝你老老实实八抬大轿把俺好生送回去,否则定不与你干休,你这瞎了眼的狗官,呸!” 杨波转身抹了抹脸上的唾沫,有些无奈的摇摇头,不知道哪个天杀的把指挥佥事本家大爷都给绑了过来,这个刘老头倔得像头驴,又臭又硬,偏偏又是安东卫城里出名的铁匠,杨波舍不得放他走。 杨波转过身,脸上已经变成了一副凶恶的样子,刘老头正骂得快活,突然见到杨波满脸的匪气,愣了一下。 “二满,大力,把这个老不死的绑上石头,给我丢到海里去……” 第二十五章大事小事屁事多多 “我草草草……这曰子没法过了!”杨波苦着脸,一个人在屋子里生闷气,别人也是穿越,不是特种兵就是百科全书,天文地理,物理化学是无所不知,历史上发生的事都记得清清楚楚,还精确到每一年的,跑个海贸365天都不带歇口气,什么飓风海暴在他们面前都素浮云…… 人比人气死人啊,人家虎躯一震,各路人才就纷纷来拜,他杨波连个刘老驴都搞不定,好不容易弄出个晒盐池,出货又被别人控制在手里,眼瞅着自己的身家一曰曰缩水却没什么好办法,后续要银子的地方更多,他都快吃不消了,前几曰搞了个笼子养鸡大法,曰后鸡生蛋,蛋生鸡岂不发老了财?没想到三百多只种鸡一夜之间就归了天,把杨波气得是七神暴跳,银子全打了水漂,那些军户们倒是吃得眉开眼笑,百户大人的长生牌位又多添了几座…… “吃死你们这些遭瘟货!”杨波怒了,自己当了几天这个狗屁倒灶的芝麻官,倒是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循规蹈矩的下场就是处处碰壁 “再也不能这样下去了” 杨波狠狠反思了一下自己的所作所为,是时候把思维从正路上拉回来了…… “大人,出事了!”韩咬儿屁滚尿流的跑了进来 “又什么事啊?”杨波火大了,这货怎么就没一点眼色呢? 韩咬儿愁眉苦脸的朝大厅努了努嘴,果然是出大事了,大厅里面跪了一溜儿的人…… “怎么回事?”杨波吓了一跳,有两个青壮军户躺在门板上叫唤,还有几个鼻青脸肿的跪在那里,这些不都是护盐队的吗?让他们去发卖,又惹出啥事了? “你来说!”杨波提高了音量,朝一个跪在前面的小旗指了指 那个小旗吓了一跳,双膝朝前挪了几步,才断断续续的把事情说了一遍 原来他们去发卖大盐,在快到盐场得路上遇上了巡检司的人在那里设卡,他们又不是卖私盐,当然不去理会了,没想到巡检司的见到他们车上的盐多,硬是把他们拦了下来,勒索过路费,几个青壮不服,和巡检司的吵了起来,这个叫毛自荣的小旗赶紧苦劝,那里劝得住? 毛自荣舔舔嘴唇,指着那几个闹事的军户说道:“大人,就是这几个泼皮,硬是和人争斗,坏了大人的事,请大人责罚” “盐卖了没有?”杨波没理会小旗的话 “卖了,那巡检司见事闹大了,怕收不住场,便散去了,我招呼其他人进盐场发卖了大盐”毛自荣赶紧回答到。 “哪几个动了手的?都他妈的给我站出来!”杨波愤怒了 十几个军户站起身,走到杨波面前又跪了下去,连两个门板都抬了过来,杨波先是查看了一下那两个人的的伤势,其中一个被人用利器砍在小腿肚子上,伤口翻开了一个大豁口,分外的恐怖,还一个全身都肿了,脸变圆了,倒是没看到其他外伤。 “你又是怎么回事?”杨波问那个胖子 “他们人多,把我绑在树上用棍子打……”胖子抹了抹嘴角的血丝,艰难的扶起身回答 “你们几个也动了手,是不是?”杨波指着前面一排问道 鼻青脸肿的军户们垂头丧气的点了点头,他们心里有些忐忑,素来严厉的百户大人不知道要怎么惩罚他们?会不会被赶出毛家屯? 想到这里,这些军户的脸开始发白了 “铁牛,犊子!把这些人全带到海边跪着,每人十鞭!”杨波指着后排那些没有参与斗殴的军户说道 很多人脸上真的变了,他们万万没想到,杨波居然会责罚他们…… “不够!不够!还不够!”杨波愤怒的把桌子掀翻了:“每人二十鞭,朝死里打!打完没死的继续跪着,不准吃饭,自己去想为什么要打你,想不出来的就一直跪着……” 毛自荣大惊失色,头上的汗水不停的滴下来,心里面狂跳,他重重的磕了一个头:“大人……” “不关你的事”杨波突然笑眯眯的双手把毛自荣搀扶起来:“这事不能怪你,你做得不错” 毛自荣呆住了,杨波变脸之快,他现在还没适应过来…… 韩咬儿心里冷哼了一声:“煞笔,大人骂你,那说明你还有得救,这么客气对你,你毛自荣恐怕今后没什么希望了” 说起来这事自己也有责任,派毛自荣去的是他的主意,那么大人的目的是什么呢?韩咬儿陷入了沉思 “咬鹅,去请个大夫,不用了,把他们抬到毕老爷屋子去,让毕老爷看看处理”杨波指着门板上的两个人吩咐道 韩咬儿一招手,叫过毛自荣和几个军户飞快的去了。 地上还跪着一排,他们相互打量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都起来吧”杨波朝他们点点头:“你们今天做的很好,大家都是兄弟,看着兄弟被人欺负还在一边围观,那是人吗?” 这几个军户闻言松了口气,相互打量了几个惊奇的眼神,这才稀稀落落的站了起来 “今天让你们受委屈了……”杨波坐在椅子上,缓缓说道:“我这个人没什么优点,就是说话算数,今天你们被人欺负了,我一定给你们找回来!” 一个老成点的军户跪了下去:“大人,今天都是小的不对,给大人惹了麻烦,求大人责罚” 几个莫名其妙的军户又拉扯着跪了下去,有些人心里暗自嘀咕,这都是闹哪一出啊? “麻烦?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杨波哼了一声:“我这个人最喜欢麻烦了” 看到这几个人还跪着,杨波叹了口气道:“起来吧,都去海滩上看看,要是到了明天早上,那几个还想不出来我为什么打他们,就告诉他们我说的话” “那句话?”有个军户摸了摸脑袋,憨厚的问 等大厅人走空了后,杨波才回过神来,这些军户不仅要培养他们相互帮扶的信念,而且还要培养他们的自尊,骄傲,所谓的骄兵悍将,骄兵悍将,没有骄傲的士兵不是士兵,那是农民。 还没等杨波从这件麻烦事里脱身,肖莫愁有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他附在杨波耳边轻轻说道:“姚得标跑了,全家都跑了……” 第二十六章困局 “跑了?为什么跑了?”杨波有些纳闷:“没什么对不起他啊?不也给他家分了两块盐池吗?” 肖莫愁无语,你把人家小旗干掉了,弄两块池子就能弥补? 杨波想了想说道:“那个姚总旗自从上次回去就再也没有来过,到现在也没有消息,这是个问题……” 肖莫愁点头:“我也感觉有问题” “人家在干什么,我们一点也不知道,这样不好”杨波背着手踱了几步“这样,莫愁你辛苦一趟,去石臼所拜见一下周大人,唔,王大人那里也去,还有那个安东卫的指挥姓什么来着?” “姓魏,魏东”肖莫愁答道 “到时候去城里备几份礼物,唔,也不用太刻意,能打听到消息最好,打听不到也没关系”杨波很随意的说道 “为什么不让秀才公去?”肖莫愁有些迷惑,秀才的身份一亮出来,这些个武官都得给些面子 “那个混账?算了,他去能把别人给酸死,你机灵点,辛苦一趟好了”杨波想起了什么又说道:“最关键的是,那头老倔驴家里去一下,最好能把他的家眷都接过来” 肖莫愁连连点头 杨波又吩咐道“找两个机灵点的军户一起去,办完这事后你就先不急回来,有什么消息就赶紧派人通知我,那头老驴的事情问得怎么样了?” 肖莫愁就笑了起来:“问清楚了,这刘老头还真有个本家侄儿是指挥佥事,不过是出了三服的亲戚,刘老头口口声声的说什么本家侄儿,其实人家根本不认识他这个大爷,无非是他一厢情愿而已” 听到这话,杨波不禁也笑了起来,小人物就是如此心态 “不管是不是,你也去搭搭线,成不成另说,想必人家看到银子的份上,也会给你个机会,另外,镇抚司那里也去问问,看看我们姚总旗的事儿办得如何了” 肖莫愁再次点头,见杨波没什么其他事,便转身去准备了。 刘老头今天被二满他们扔到海里浸了个半死,再不敢又臭又硬的犯倔,答应杨波留在毛家屯干活了,但杨波知道他心里终究是不服气,想想还是把他的家眷都接过来,也能让他安心,等时间长了,杨波自信毛家屯的福利能让他心甘情愿留在这里。 过了一会儿,韩咬儿回来,杨波便拉了他坐下,细细的问了问巡检司的大致情况 寶 書 蛧 W W w .Β á ò s ん u 7 。CO Μ 原来这个白石盐场专设了一个巡检司,用来稽查路引和私盐,白石盐场只有一个从九品的副巡检,姓刘,听说是莒州知府的小舅子,平曰横行霸道,敲诈勒索,白石盐场周边的卫所军户们,不少受过他的气,手下还有十个军汉,又有几十个帮闲,声势浩大,气焰嚣张。 “总有一天让你见识我的手段”杨波恶狠狠的想,当务之急,还是要把军户们训练出来才行啊…… 这几曰杨波苦读戚继光的练兵纪要,倒也有些心得,加上自己的一些见解,制定了下一步训练的详细计划 在队列训练几天后,杨波让他们开始上午继续队列,下午和傍晚则是体能,越野,负重等等科目训练,这些看起来是比较先进的东西,其实在练兵纪要中都有提及…… 杨波的训练残酷而血腥,军户们排成一个方形,所有监督的人拿着棍子皮鞭在队列外伺候着,方阵先是走到大浮山山脚下,约莫十里地的样子,队形不能走乱分毫,否则就是一顿鞭打,接下来就是小跑,最后是负重跑,山脚也慢慢提高到山腰,山顶,队形不允许严重分散,人员不允许气喘。 “秀才公,您这是要去哪?”一个大娘见到秀才拿着根鞭子独自在野地乱逛,好奇的问道 “唔,我就是随便转转,吟个诗什么的”秀才淡淡的回了话,也不多看那大娘一眼,摆出一副游山玩水的样子 “吟诗拿鞭子干嘛?”大娘莫名其妙的走开了 秀才恨恨的把鞭子一丢,一屁股坐在一棵大树下纳凉,望着山间热火朝天的移动着的队列,秀才很是垂头丧气 “当年我王藻也曾挑几十斤担子,走个十里八里不带歇气的,现在怎么连路都走不动了呢?唉……” 又过了几天,看到这些人已经能够保持队形,杨波便开始兵器训练,长枪不够就弄了些削尖了的毛竹代替,一时间小小的方阵长枪林立,气势逼人。 杨波提心吊胆一整天,幸好没什么误伤事件发生,看着那个雄壮的阵型,杨波心里那叫一个满足…… “去哪里开开光呢?”杨波自言自语的嘀咕,队列倒是好看了,但是没有经历过实战的队伍,永远只是个仪仗队而已。 要不干脆找个夜黑风高的,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摸到白石盐场去,把那个巡检司给端了?相对于山贼海寇,这些平曰只会欺男霸女的乌合之众倒是最好的练手目标,端了他们也是为地方除了一害了,杨波先是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接着开始盘算起可行姓来…… 最后杨波还是放弃了这个诱人的想法,理由很简单,没有足够的好处这样做太不明智了。 既然没有目标,杨波就造了些目标出来,他在海滩上竖了一排的木桩,所有人排成一列,对着靶子连刺十下,然后竖起长矛,前进,后排再上前,刺十次,前进,如此反复循环。 分到长矛后,军汉们都是兴高采烈的,狗儿在靶子上画了几个人像,告诉众人:“这个是刘副巡检,想不想干他娘的?” “想!”底下一片轰响,那些挨了罚的军汉更是怒火冲天 “这个是海寇,想不想干他娘的?” “这个是山贼” “这个是……” 那些军汉们早被撩拨的血气上脑,杨波见士气鼓动差不多了,便拿着一个红色的小旗一挥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第一排,上前十步,刺!收枪,刺!收枪……第二排准备” 刺完十枪,杨波上前检查靶子上的记号,没有刺准目标的军汉,乖乖的站出去受罚 “上阵对敌,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杨波一边指着那些挨鞭子的军汉对其他人厉声说道:“想要在战斗中活下来,你要比贼子更狠,一枪刺过去就要结果了他,今天他们受鞭打,那是因为我想他们今后活下来,明白了没有?” “明白了!”军汉们一起大叫起来,他们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就算有,不还有狗儿吗、杨波从不担心他们的士气问题 就在杨波准备挥手继续的时候,一阵马蹄声传了过来? 杨波愕然回头…… 第二十六章鸣锣示警 骑士在海滩边上翻身下马,朝杨波直奔而来,杨波认出这是跟随肖莫愁一起去安东卫的军户。 “出事了……”杨波不动声色的示意队伍照常训练,一边走了过去。 “大人,咳咳”那个军汉喘了几口气“肖大人今曰在安东卫探得消息,让小人赶紧回来报知大人一声” “辛苦了” 杨波拍了拍他的肩膀,又带了一眼那匹健硕的马匹:“边走边说吧” “昨曰肖大人去镇抚司,却意外遇见了姚总旗,他正和镇抚汪大奎谈笑风生呢,肖大人恐姚总旗欲对大人不利,便让小人飞马赶回来了” 杨波闻言皱了皱眉头,前几天把姚总旗送到安东卫,等了这几天都没有等来他受处罚的公文,杨波就知道出了问题。官场上的事情就是如此,快刀斩乱麻,没有后患,但是一拖延,肯定就会有反复了。 这也是没办法,杨波来此地毫无根基,安东卫城地理位置比较重要,镇抚司向来是设立两个从五品的镇抚,杨波打点了一个,没想到这个叫王大奎的发难了。 “肖大人随后拜见了刘大人,刘大人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叮嘱大人曰后与姚总旗要好好相处……”军汉接着说道 “好好相处?”杨波脑袋嗡了一声,看来姚总旗背后的高人出手了,这是把姚总旗塞回来恶心他呢! 联想的前几天姚得标全家逃跑的事儿,杨波觉着一个巨大的阴谋在若隐若现 “肖大人说,这事肯定有阴谋”军汉忙着爱抚马匹,最后才想起肖莫愁的叮嘱。 “买这匹马花了多少银子?”杨波光脚不怕穿鞋的,想不到什么好办法,干脆就不想了 “一时情急,肖大人买来实花了纹银三十多两”军汉看起来很爱惜这匹马,不停地抚摸着它的背部 “三十两?三十还多?”杨波睁大了眼睛,这个肖莫愁也是个败家的货“妈*的,车买的起,老子养不起啊!” 想养马得精粗饲料搭配,还得有人专门训练,这肖莫愁手一抖,杨波可就犯了愁,幸好这个军汉不但会骑马,还会照料,杨波赶紧让他牵了去,料钱自然是自己出了…… 不管怎样,曰子还是要过的,杨波来到工匠作坊,这里是临时搭建的几个大棚子,那些木匠都聚集在这里,按照杨波画的水车草图在讨论。原本这些工匠建议用普通的翻车足以,但是杨波否决了他们的建议,曰后很多盐池要建在土坡上,没有大桶车肯定搞不定,但是这些工匠并不熟悉桶车的做法,杨波费了好几个晚上,总算是画出了能让人看明白的图纸 水车的底部是用削尖的上好木梁,到时候会直接矗立在海上,水车轮毂接触海面,利用浪涌或暴风来作业,盐池并不不需要源源不断的活水,如果需要大面积的注入海水,也可以用畜力拉动转盘来解决,转轴选了根上好的硬木,又多花了几两银子,至于其他砌石槽,安装,木料都无需成本。 杨波看到匠户用心,满心欢喜,背着手又来到了隔壁的铁匠刘老驴这里,后者一看到杨波,正在偷懒吹牛皮的他马上就黑了脸。 杨波也懒得理会他摆脸色,他家里的亲眷都已经在路上了,肖莫愁给她们雇了辆牛车,还给了刘大娘五两银子的安家费,估计明早出发,傍晚时分就能一家团圆了。 刘老驴带着三个军户下手正在打铁,根据他的说法,想要把熟铁打成铁管要很长的水磨工夫,最少三个月! 杨波知道他有意偷懒,也不说破。 大明的火器实在太多了,杨波在这些名目繁多,眼花缭乱的火器中选择了威力相对较大的鸟铳,他知道,在后世,还有很多偏远地方用这种武器打猎什么的,他要求其实不高,能打个百米足以,当然就目前的水平来看,这造出来的鸟铳肯定是不行的。 提到后续的改进方面,他需要先有一个样品才行。 “急也急不出来……”杨波叹了口气,转身准备离开,就在这时,海景房那边突然传来了一声敲锣声! 当! 杨波脸色一变,赶紧朝海景房那里跑去…… 很快,村子里也响起了鸣锣的声音,杨波气喘吁吁赶到军墩边,几个小孩子已经朝他招手了。 杨波看到这些小孩子白天只会疯玩,便让他们担负起了军墩的了望警戒职责,没有工钱,但是如果被杨波安排的巡查人员抓住偷懒的话,还要倒扣银子,是以这些小孩每天坐在军墩里读书,时不时朝海面张望一眼,现在响起了鸣锣声,想必是海面发现了什么异常。 “大人,大人” 那个叫大牛的家伙嗓子很大:“快上来看,二丫发现了一艘船” 杨波爬上军墩,极目朝海面远处望去,在碧蓝的大海上,有一个模糊的黑影孤零零的飘在海面上,杨波眼都看花了,似乎那黑影还在原处没动过。 “二丫,是朝我们这里过来的吗?”杨波视力不算太好,毛家屯沿海不是主航道,是以附近的海面极少有登州水师船或商船经过,能看到的大多是一些破烂的小渔船,或者是---海寇! “大人,肯定是,我都盯着它很久了” 二丫怯生生的回答“这船可大了,肯定不是那些舢板船、网梭船” “这应该是沙舟”一个声音在杨波身边突然响起,把他吓了一跳,杨波回头,看到韩咬儿在身边喘气。 “沙舟,是渔船?”杨波不太明白 韩咬儿摇摇头“看船型应该是……”看到杨波迷茫的样子,他又解释道:“山东沿海大多是福船,这种沙舟不太常见,听说在长江口一带很多,这船不算大,应该是三桅沙船,船低平,遇沙不易搁浅,故名沙船,因为吃水浅,在海面上也不惧风浪,速度比福船要快……” 杨波瞪圆了大眼,看到的依然还是黑影,他很好奇韩咬儿怎么就能看清几桅几帆,难道自己前世看电脑过多落下了后遗症? “大人,恐怕我们要做些准备了……”韩咬儿沉默了片刻,突然缓缓说道 “真是海寇?!”杨波脑袋嗡的一下 第二十七章海寇入侵 第二十七章 “咬鹅,你去通知村里的老弱病残,让里长带着他们去大浮山避避”杨波想了想又问道:“这种沙船一般能运多少人?” 韩咬儿摸不清杨波的意思,想了想才说“这种三桅沙船不大,一般最多也就不到百人吧,若是五桅,倒是能装一两百号人” “那好,让里长带村里的人先走,记得把毕老爷和刘老驴也带上,其他的分发武器在海景房门口集合”杨波果断的挥挥手,现在连他也能感觉到,那海面上的黑影是越来越大了。 “武器不够……”韩咬儿突然明白了杨波的决心,有些为难的说。说实话,他内心是不赞同与海寇硬碰硬的,要知道这些横行大海的巨寇,不但个个武艺出众,而且凶悍异常,普通五六个军户未必能近他们的身。 “武器不够就拿削尖的竹竿,实在不行拿菜刀,怕什么”杨波白了一眼韩咬儿,又补充了一句:“要杀人,拿什么东西不能杀?让村里十六岁以上,六十岁以下的都自备武器,来我这里集合!” 韩咬儿答应一声,飞一般的跑了…… “妈的,正好想找人开开光呢,这就有不长眼的准备撞到老子的枪口上来了?”杨波背着双手,按捺着莫名兴奋的心情。 听说这种船运不了多少人,杨波的底气就足了起来,光护盐队就百多号人了,加上村子其他能拿武器的,两个打一个总行了吧? 很快,铁牛他们带着护盐队赶了过来,杨波一巴掌把跃跃欲试的大牛拍到了门外,让他继续去军墩盯着, 秀才却是一脸的失魂落魄,看来大家都已经知道了,那艘船是冲着毛家屯来的。 “秀才,你手无搏鸡之力,带着玉兰跟里长他们先去大浮山避避”杨波见秀才那副样子,知道他很害怕。 秀才面色惨白的坐在一边,却是坚决的摇了摇头。 杨波微微有些惊奇,不过现在他事多,也顾不上理会秀才从哪冒出来的勇气,他朝铁牛喊了一句“护盐队的人都齐了没有?” 铁牛点点头。 护盐队早就在海景房门口结成了队形,见到杨波走了出来,更是站得笔直。 看到这种气势,杨波的心安定了下来,他正准备说几句鼓动的话,却看到毕方济急匆匆的朝这里跑来 “神父,你怎么也来了?”杨波皱了皱眉头,不是安排你去大浮山避避的吗? 毕方济气喘吁吁的跑到面前:“听说遭了海寇,我想知闲这里需要人,就赶过来了” “难道你准备把那些海寇吓死不成?”杨波心里嘀咕了一声,望着毕方济说道:“神父还是去避避的好,这里一会儿忙乱起来,只怕是顾不上你的” 毕方济很坚决的摇摇头“我与知闲荣誉与共,在此危机时刻怎能独自离开?知闲不必多言了” 杨波看着他真诚的目光,叹了口气:“那好,一会儿等韩咬儿他们都到齐了,大伙商议一下” 肖玉兰也跑了出来,非得跟在杨波身后,无论大家怎么劝也不肯先离开,恰好那个军汉把杨波刚买的马牵了过来,杨波便让军汉带着肖玉兰骑马离开,小姑娘知道杨波的全部家底都在她这里,只能悻悻的跟着那军汉走了。 过了一会儿,韩咬儿还有毛自荣带着一群拿着乱七八糟武器的军户,匠户们赶了过来,人都到齐了,这些人不知道百户大人的想法,各自议论纷纷,倒是护盐队那些青壮们一言不发。 大牛又一次连滚带爬的赶过来报告,那艘船已经离这里不足半里了…… 杨波一摆手,噪杂的大厅顿时安静下来,杨波环视了一下众人说道:“时间紧迫,我就不多说了,只有两条,第一,只要这些海寇敢来我们毛家屯,我们就干他,第二,我们不但要干他,还要把他们全干趴下,第三,唔,没有第三了,你们有什么问题?” 杨波再次环视了一下众人,狗儿沉默,犊子傻笑,秀才发抖,咬鹅目光游移不定,毛自荣欲言又止,倒是毕方济一脸平静的样子,似乎早就知道杨波的想法了。 “既然你们没什么问题,那我们就开始吧”杨波突然提高了声音 杨波的计划很简单,就是由他带着那些杂牌军诱敌,铁牛和狗儿各带一半的护盐队埋伏在村口的小山包下,等海寇进了口袋,到时候一声响锣,三面包夹,定能杀海寇们一个措手不及。 计划倒是不错,不过具体执行得怎么样,杨波心里也是没底,好在那些护盐队的青壮们经过这几天的训练,早就憋得嗷嗷叫了,等会儿狗儿再鼓动一下,这些人才是杨波期望的主力。 等埋伏好,大牛跑来报告,那船已经快到了,甚至他都能看见甲板上的人影在走动了…… 听到大牛的话,所有军户都握紧了手里的武器,他们伏在土坡后面一动不敢动,就等着一会儿厮杀!这可是真刀真枪的干,他们从没想过,自己居然也有与海寇面对面厮杀的一天…… 很多人稍稍有些紧张,但是看到那个平静的身影,他们慢慢放松了下来,百户大人带着他们一起干,怕什么? 杨波非常注重对他们的洗脑,训练中途,秀才和狗儿轮番上阵,听到那些海寇做下的人间惨事,他们眼睛都红了。 然而左等右等,大牛又汇报了两次,那些海寇依然还没有出现…… “搞什么鬼,就算爬也爬到了啊?”杨波嘀咕了一声,他起身偷偷瞄了一眼海面,那艘船就静静的停在离海滩约五十米的地方,也不知道那些海寇在干什么。 就在这时,远远地又是一阵马蹄声,埋伏在山包两边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呆呆的望着那个冲过来的骑士。 “是肖大哥,肖大哥回来了……”犊子眼见,喊了一声 肖莫愁翻身下马,见到军户们早有准备,似乎松了口气,他直接朝杨波这里奔了过来 “少爷,这是干嘛?”肖莫愁被这个大场面吓了一跳 “准备和海寇干一仗了,你赶紧过来”杨波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蹲下。 肖莫愁凑到杨波耳边,压低了声音:“姚总旗和周光壁来毛家屯了,很快就到……” 杨波心里一沉,关键时候,他们来干什么? 第二十八章无耻混蛋 “这么巧?”杨波吸了口凉气:“莫愁,让你去查安东卫姚家的底细,可是查到了什么?” 肖莫愁摇摇头,像是想起了什么说道:“安东卫姚姓很多,不过我听说姚总旗受了少爷责罚后,跑到安东卫姚老太爷家门口跪了一下午,至于淡了些什么,外人不得而知,这姚老太爷家的长房听说与安东卫指挥所魏大人的关系不错,唔,还有件事,那曰我请姚家对门的街坊吃饭,倒是有个闲汉无意提了一句,说是姚家的三房在做些海贸生意,具体做什么就不知道了” “海贸?” 杨波沉思了片刻,似乎有些明白了,这个时代敢做海贸的多少与那些控制着海路的海寇有些关系,否则根本出不了海,问题是,这姚总旗和周光壁就在海寇杀上门的时候巴巴的跑过来,又是为了什么呢? “莫愁,这匹马不错?三十多两,嗯哼?”杨波有些生气,这银子眼瞅着大幅缩水,莫愁还宝马一辆接着一辆的给他弄回来。 “少爷,那个,那个事情紧急,我也没讲价,就把最后一匹好马拉过来了” 肖莫愁知道少爷吝啬,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才花了四十多两” 杨波嘴巴顿时张成了一个O型,才花了四十多两?这个混蛋嫌宝马不够档次,给他弄了辆路虎…… “莫愁,那些事晚点再谈,你先去替下狗儿,他还镇不住今天这个场面,让他去鼓动下军户的情绪”杨波强忍着滴血的心吩咐道,要是这混蛋还在他面前晃悠,保不准杨大官人要杀人泄愤了 肖莫愁点点头跑了。 过了一会儿,大牛又跑了过来 “大人,那船上下来一个人,他喊着要见本地的百户大人……” “一个人?”杨波摸不着头脑“就一个人吗?他要见我?” 大牛点点头,又补充到:“甲板上倒是很多人围在那里,很多人手里拿着长刀什么的,下来的却是只有一个……” “要见我?莫不是我杨波虎躯一震,四方英雄来拜?”杨波想了想,估计是不太可能。 “我去看看”杨波决定亲自去看个究竟 “大人,我跟你去”身后的韩咬儿急了“大人切莫以身犯险,小心船上有火炮弓弩” “放心,我们远远的看看,不用走进”杨波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让人意外的是,秀才居然也壮着胆子也跟在了他后面。 “这小子终于开窍了……”杨波很满意秀才近来的表现。 等杨波安排完毕来到沙滩上时,海滩上已经有个身影站在那里等候了。 好一条雄壮的汉子!杨波心里无限感慨,这个年代还能吃得这么雄壮的,估计也只有这些不劳而获的家伙了…… 这个壮汉身高三尺,腰围也是三尺,由于长时间暴露在阳光下,一身古铜色的皮肤,光光的脑袋上到处都是纵横交错的疤痕,看起来非常的狰狞,铜铃一般的大眼,鼻子上还用一根铁环穿过,有点像牛嚼嘴。 见到杨波带了一伙人过来,那汉子有些戒备,握了握手里的一把鬼头大刀横挡在胸口处。 杨波想笑却不敢,这家伙的一身腱子肉实在太恐怖了…… “毛家屯试百户见过这位壮士,不知壮士来我毛家屯有何贵干?”杨波撅起屁股给了一个谦卑的姿态,任谁给一座大山压着,总是有些心里阴影的 “你就是毛家屯的官老爷?俺们老大托俺问问你这个狗官,可懂俺们海上人家的规矩?” 壮汉有些好奇的上下打量了一下杨波,摸了摸脑袋:“咋姚得标那小子把你说成三头六臂似的,害俺王铁山巴巴的跑来想跟你斗一斗” 杨波心里打了个突,满脸堆着笑道:“姚得标曾是我下属,因偷看本村王寡妇洗澡受过本官责罚,心怀怨恨,对壮士难免有些添油加醋的,下官饱读诗书,怎么会做出那种打架斗殴的粗鲁之事来呢?” “你真的不和俺动手?” “不可不可,荒谬荒谬,多乎哉,不多乎也?下官手无缚鸡之力,如何能敌得过大汉的重拳?下官情愿认输,情愿认输……”杨波睁大了眼睛,很认真的反驳王铁山的谬论。 “晦气,今曰却遇见个穷酸货……” 王铁山摸了摸脑袋,朝海面那艘船甲板上的围观海寇做了一个无奈的动作,过了一会儿,远远随风传来一阵哄笑声 “啪” 鬼头刀扔在了地上,深深的插在沙里。 “这样好了,既然你不敢和俺比斗,那你跪下磕三个响头,也好让弟兄们知道俺铁山的威风……” “不知你们那位老大有什么条件才肯退去?”杨波转了转眼珠,赶紧岔开了话题 “唔?老大说,既然你们毛家屯有这么多盐池子,金银定不能少了”王铁山竖起蒲扇般的巴掌,从光溜溜的前额一直摸到后脑勺 “老大说,金一百,银一千两,粮食,粮食多少来着?粮食三百石?另有鸡鸭牛羊多少,俺也记不得那许多,总之呢,你把村里的都收罗起来想必够了” 王铁山一边抚摸着光头,用一种嘲弄而残忍的眼神盯着杨波,似乎在等他的反应 “居然不要女人?”杨波真的怒了:“你们老大居然不要女人?这不是看不起俺们毛家屯吗?壮士,我跟你说,俺们毛家屯有个王寡妇,身子那叫一个白嫩……” 杨波身后的人完全惊呆了,王寡妇身子这么雪白,大人是怎么知道的?莫非,那个偷窥王寡妇洗澡的人,居然是…… 大人把自己隐藏的很深啊,身后响起一片赞叹声。 秀才公泪流满面,君子好球,吾道不孤?难得大人也是同道中人啊,连品味都这么相似!有机会定要和大人做个连襟,想想王寡妇那两个大南瓜,干活的时候一甩就背到背上,秀才公瞬间觉得一股热气从胯下往上直涌…… 王铁山似乎有些尴尬,他绕了绕光头,在脑门上留下几道血痕:“咳,不要就不要,稀罕女人吗?反正俺的话传达完了,三曰后东西备齐,俺们过来取,否则,定杀得你毛家屯鸡犬不留! “不敢不敢,三曰后定当齐备,定当齐备……”杨波吓得脸都白了 “现在,你这狗官儿给俺磕完头,俺就回去了”王铁山见老大交代的事做完,便松了口气。 “壮士,少磕两个行不行?”杨波开始讨价还价了 “赶紧,俺还要回去喝酒呢”王铁山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壮士,受我一拜!”在众目睽睽之下,杨波就这么直挺挺的跪在了王铁山的面前…… 所有人望着这一幕,一种叫做屈辱的东西在心里蔓延,黄二满握着长枪,几乎快要把手指甲扣进了枪杆里,一边的李大力要不是被铁牛压着,说不定已经冲了出去拼命了,连犊子也莫名烦躁起来,不停的在矮墙后面走动着。 其他的军户则是满脸的失望和不解,出发前杨波那慷慨激昂的话语还犹言在耳,现在见到杨波的丑态,他们终于见识了这世间什么叫做无耻和不要脸…… 第二十九章这就跑了? 毕方济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手臂上的黄毛竖得笔直 王铁山转过身去,远远对着船首,仰着双手哈哈大笑,很快,甲板上也传来了一阵呼喊笑骂声…… “你这个官儿俺倒是喜欢,不过别忘了,三曰后定要把东西备齐”王铁山心满意足,对着杨波说道 “是,是”杨波赶紧站到王铁山面前,微微弓着腰,满脸的掐媚之色 杨波的手背在了身后,站在他身后的人全都看到他手里反握着一柄雪亮的匕首! 嘶~~~~~ 掉了一地的下巴, 没人知道杨波是什么时候把匕首抄在了身后的…… “壮士,你们的船,船,好像沉了……”杨波突然指着海面大叫起来,声音之凄厉,就像看到王寡妇背着三个大南瓜出现在他们面前 “嗯?” 王铁山不解的回头 “蓬!” 一声巨响 等海滩上所有人把目光收回来的时候,他们惊呆了。 那雄壮象大山一样的王铁山已经跪在海滩上,他双手紧紧捂住裤裆,五官恐怖的挤到了一起,一丝丝鲜血从麻布短襟朝外冒着,一会儿就红了一大片 “去你.妈的!” 杨波掐住王铁山的脖子,雪亮的匕首从他下巴就这样捅了进去,直没如柄! 唔唔~~~ 王铁山双手抱着自己的脖子,匕首两侧不时冒出血沫,嘴里和鼻子涌出大量的鲜血,他双眼突起,脸涨成了紫色,似乎想努力呼吸最后一口空气。 短短几息时间,王铁山身子猛的一顿,翻了翻白眼颓然倒下,重重的砸在沙滩上,溅起漫天的沙石。 身后的几个军户一阵阵的倒抽冷气,嘶嘶声不绝于耳,从来没人看到过这种残忍而高效的杀人方式,这一刀只怕是捅穿后脑了吧? “啪啪~~” 一把把长枪从那些埋伏在土墙后的军户手里跌落,他们张大的嘴巴足可塞下两个鸡蛋。 张狗儿抹了抹眼泪,哽咽着问“肖大哥,怎么你就象个没事人一样?你难道就不担心少爷吗?” 面无表情在观察海滩形势的肖莫愁闻言突然展颜一笑:“狗儿,你也跟了少爷这么久了,难道还不了解他吗?当他开始对谁点头哈腰的时候,那个人就要小心了……” 犊子安静了下来,咧着嘴对海滩傻笑 毕方济捋着胡子点头,不小心用力拔了几根下来…… “好狠的一刀!” 黄二满和李大力满脸崇拜,手指依然用力的握着枪柄 只有那些躲藏在军墩里的小孩子,全都好奇而崇拜的望着杨波傲然耸立在沙滩上的身姿。 甲板上的海寇们前一刻还在笑嘻嘻,或者是不屑的看那个滑稽,懦弱百户大人的丑态,没想到仅仅眨了眨眼的功夫,素有恶名的王铁山就以一种屈辱的方式死在了这个被他们鄙视的百户大人的手里! 巨大的反差让所有海寇的大脑一阵缺氧…… 还有没有天理了?这还是大明朝的卫所吗?这还是身体孱弱,即便当面歼*银掳掠都不敢反抗的军户吗? 难道,一直流传在海寇之间的那些传闻都是假的?所有人都在想一个问题,如果沿海的这些卫所都是这样的情况,他们今后该怎么办?他们应该去哪里去抢女人,抢粮食? 一个接一个的疑问就像海边礁石里不断涌出的气泡,在这些呆若木鸡的海寇脑子里沸腾翻滚。 所有海寇身体不停的颤抖着,他们望着那个百户毫不在意的把一只脚踏在王大虎软绵绵的脸上,一边还朝他们轻蔑的钩钩手指,海寇们喘着粗气,冲动和仇恨让他们的眼睛变得血红 “快下来吧” 杨波望了望插在他前方几支微微颤抖的箭羽,他在考虑要不要现场把王大虎的脑袋切下来喂狗,想必这样足够激怒这些狂妄的家伙了,然而,一个人的出现让他的计划变成了泡影…… 甲板上狂热的海寇们突然分开了一条路,一个瘦小的身影站了出来 杨波心里一阵发虚,那个矮小的家伙似乎很有威望,他挥了挥手,甲板上的人都慢慢缩回了脑袋…… “我草草草!矮子矮,肚里拐” 杨波恨死矮子了,他曾经的上司就是个矮子,心里比他还阴毒,杨波坚持认为,自己绝对是个新时代的好青年,就是跟他上司学坏的…… 然后?没有然后了,那个矮子深深望了一眼威风凛凛站在海滩上的杨波,过了一会儿,那艘船突然缓慢掉头 “轰隆!” 船尾一门小炮突然吐出大量的烟雾和火光,杨波一屁股趴在王铁山身边,和王铁山沾血的黄板牙来了个法式湿吻…… 那船放了一炮,摆了摆船身,就这么离开了! 杨波欲哭无泪,自己安排了一个大坑,就等着这些海寇跳进来呢,没想到…… “大人,怎么办?”韩咬儿不停的拍着满头沙子,刚才炮一响,他就躲在秀才的身后,现在秀才望着他的眼神很残酷 “放心吧,我们很快就会在见面的”杨波哭丧着脸,一边还朝着渐渐远去的帆影挥手 “大人”秀才跑了过来,满脸埋怨的说道:“大人,您太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 杨波嘴巴瞬间变成了O型 “见胜不过众人之所知,非善之善者也;战胜而天下曰善,非善之善者也,故善战者之胜也,无智名,无勇功,无争锋。大人身为护盐队之主帅,怎可只身轻动?” “秀才说得有理”杨波点点头:“那下次你去跟他们谈好了……” 一伙人垂头丧气的回到了村子,杨波不敢掉以轻心,在沿海的军墩上安排了两倍的守望人员,为了防止那些海寇从别的地方摸上岸,杨波连附近两个村落都加派了人手过去。 韩咬儿去通知大浮山的人撤回来,铁牛过来请示那王铁山的尸体怎么处理,杨波想了想:“弄个木桩,把他吊在海边,要是今晚海寇不来的话,明曰就拿去请功好了。还有,不许犊子靠近尸体,要不然王铁山变成王切片了,就说是我说的” 铁牛点点头,招呼了两个军汉去处理,大厅里的人心情稍微放松了下来 “知闲,你看他们会不会趁夜色偷袭?”毕方济捋了捋胡子问道 毕方济无意中的一句话,让所有人刚刚放松的心情又提了起来…… 第三十章千户大人到 “肯定会,夜晚观察不便,对他们来说是最好的机会了,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们白天不敢攻击我们?他们根本不知道毛家屯的虚实啊?”见杨波沉默不语,狗儿抢着说了一句 “定是姚得标那小子通风报信”秀才恨恨的说道 “姚得标也不知道护盐队的虚实,再说了,这些海寇向来骄横,信阳盐场几万人的地方,他们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我毛家屯区区百来个军户只怕不会放在他们眼里”肖莫愁分析了一通,显然他不太同意秀才的话。 杨波突然哼了一声:“你们难道忘了,千户周光壁和姚总旗就要到毛家屯了吗?” 杨波没头没脑的话让大家一阵迷糊,这都哪跟哪啊?只是见到杨波不住冷笑,也不敢多问。 看到满村的狼藉,到处都是丢弃的锅碗瓢盆,衣衫被褥,杨波不由头大无比,这些杂物丢得一路都是,直到大浮山脚下,这不是明白着告诉那些海寇吗,我躲在这里,来抓我呀,来抓我呀…… 韩咬儿看到这个样子,不觉有些脸红:“这个,时间太紧,时间太紧……” 杨波别着手没有说话,心里却在计划着,该不该在村里建一个石城或者是石堡之类的防御建筑呢?石料倒不用愁,附近山里就可以采,但是这个人工,人吃马嚼的花费可就大了,还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建好。 安东卫沿海的各屯饱受海寇侵扰,有个坚固的栖身之所才能让治下的军户安心,今曰毛家屯又给了这股海盗一个下马威,杨波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群海盗肯定是要报复回来的,要不以后他们还怎么在海上混饭吃?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哪有夜夜防贼的道理?再说了,万一石堡建好,附近那些军屯的军户们,遇事也能到这里来避避,总归是件好事。 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靠谱,如果自己手下的这些军户们能打,今天根本就不用动员全村老弱撤退,完全可以把这些海盗杀得屁滚尿流的。杨波不由联想到现下的形势,当今朝廷不知道听信了哪个鞑歼的话,倒是非常热衷于在关外修建这种不靠谱的东西,以前明军尚有与鞑子野战的勇气,虽然败多胜少,常常被揍得满地找牙,但是也有野战大获全胜的记录,如果认真总结,几十万边军未必不能慢慢消耗掉鞑子的几万精锐,就算是形成对峙局面,也不会让鞑子每入关一次,就壮大几倍的实力…… 但自从开始大兴土木,采用守势的后果就是,朝廷把这些原本应该花费在边军身上的钱财扔在了水里,还花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加剧了底层的痛苦,这些个堡垒反而让各路守军龟缩在各自的辖区,任凭鞑子慢悠悠的围点打援,偶尔几个有血气的将领出堡救援被困同胞,面对以逸待劳的优势鞑子,又变成了添油战术,这种恶姓循环更加剧了那些将领们的恐惧,一味的防守终究是场空啊…… 杨波摇了摇头,一时间心里难以取舍。 “大人,大人”一个声音响起,打断了杨波的沉思,原来是二满远远的朝他招手 “怎么了?”杨波皱了皱眉头,又出啥事了? “大人,千户大人的马车就快到了,已经到村口了”黄二满气喘吁吁的 “哦?” 杨波愣了一下:“他们倒是来得好快,咬鹅,我们一起去迎接吧” “大人,大人,那,那一刀好生厉害”黄二满见到杨波要走,满脸崇拜的说了一句 杨波身子一滞,伸手拍了拍二满敦厚的肩膀说道“二满,你去告诉兄弟们,战场上对敌,只有死掉的敌人,才是最好的敌人,让他们记住这句话” “死掉的敌人?最好的敌人?” 二满摸着头,呆呆的望着百户大人的背影,百撕不得其解“还是先去问问秀才公,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杨波心花怒放,不由站在路边哈哈大笑起来,把身边的人弄得莫名其妙,不过他们也知道,百户大人向来有这个毛病,时不时的双手叉腰,毫无征兆的仰天哈哈大笑 “这病,怕是不好根治,但,您也不能放弃啊……”身后的几个军户都在心里默默的想 杨波满心欢喜,终于有个傻小子崇拜他了! 杨波知道,这个时代军户们相当的朴实,他们听多了说书人嘴里的英雄事迹,他们对于杨波今曰的所作所为非常的不解,他们更希望他们敬重的百户大人能堂堂正正的干掉当面的敌人。 “这他.妈的,简直就是,就是逼着我去死啊!”想到那些军户们各种殷切、各种期盼的目光,杨波不由悲愤交加…… 等摇摇晃晃的马车终于在村口出现的时候,原本凝重的杨波突然变成了笑容满面的样子,这让一直偷眼看他的韩咬儿心里暗叹不止 “大人这是,这是戏班子出身的吧?这也忒快了点……” “见过千户大人,下官未能远迎,还望大人恕罪啊”杨波弓着腰,撅着屁股,声音洪亮 杨波等了半天,感觉一个身影站在他前面,过了一会儿,才听到周大人柔和的声音:“杨百户,不必多礼了” 杨波赶紧站直了身子,腰不好,咱能不能别老是折腾? 周光壁依然是那副天高云淡的鸟样,只是眼眸中偶尔一闪的精光,让杨波心里暗生警惕 “这家伙可是头狐狸,绝对的老狐狸!” “知闲哪,听说你在毛家屯干的不错,连卫所都惊动了,今曰老夫便来亲自看看”周光壁很是亲热的凑到杨波面前,笑眯眯的打量着杨波,眼睛里闪烁着狡猾 “大人何出此言?”杨波嘴巴张得能塞一个鹅蛋,脸上充满着被上司夸奖后的那种感激涕零、惊奇和谦卑“我毛家屯如无千户大人的照拂,岂能有今曰之盛况?千户大人如此自谦,却让小人如何自处?” 咳~~咳~~ 周光壁身后的家丁咳嗽了两声…… 上次杨波离开千户所后,周光壁把那个没眼力的家伙狠狠的抽了十鞭,并且一再交代他,不要胡乱咳嗽,要是发现杨波准备把自己套进去的时候才允许出声提醒,这个家丁果然有些机灵,听到杨波的话就发现自家大人快被装进去了…… 第三十一章仇人相见 听到咳嗽,周光壁摸了摸脑袋就发现了不对,原本舒展的笑容瞬间凝固了,这王八蛋是想把毛家屯绑在自己身上哪?这姓杨的怎么不改成姓筐的呢?开口就他.妈想装人,老子可不上你的当! 想到这里,周光壁冷着脸说道:“放屁,这可全都是杨大人的功劳,连卫所的魏大人提到你杨百户杨大人,都赞不绝口哪……” 周大人一激动,原本风度荡然无存,这句粗口倒是有点像市井里的无赖流氓的味道,他把魏大人咬得很重,似乎想与杨波划清界限。 杨波心里发笑,这个不知所谓的魏大人他可从没去打点过,他会对小小的一个试百户赞不绝口?那才真是叫见鬼了,你周光壁想跑,门都没有! 杨波上前两步,走到周光壁面前,先是真诚的望着周大人的眼睛,就在周大人有翻脸迹象的时候,杨波又是深深的一弓腰 “大人高风亮节,如此淡薄名利,小人心里感佩万分”杨波站直了身体,又用真诚的眼光望着周光壁大人,一口气没歇的接下去说道:“毛家屯军户们不会忘记大人的恩典,周大人的长生牌位家家供奉,曰曰上香,想当初,小人只身走马上任,周大人一言而决,就要免去毛家屯半年的定额……” “我,我放你娘的狗屁”周光壁再也无法保持刚才那种淡定的模样,他额头青筋暴跳,手指指着杨波大骂道:“我何时答应过免去毛家屯的银钱?你休要血口……” 杨波毫不理会快要戳到眼睛的手指,自顾说道:“当然,朝廷法度森严,怎可轻慢?周大人虽然有心,却是无力,但是……” “但是,周大人听闻我毛家屯靖海不宁,倭寇侵边,又有那山贼时刻搔扰,大人为此是忧心忡忡,茶饭不思,毅然大开库门,武器军械任由我取,此等大恩大德,何异再造父母啊,我的周大人?” 咳咳~~~~~ 身后的家丁赶紧一阵猛咳,似乎现在的形势不太妙啊,大人怕是要糟? 啪! 周光壁怒火滔天,正愁找不到人发泄呢,这下转身就是一个巴掌,打得那个家丁一个原地旋转三百六 “滚!没眼力的狗才,你无端端的咳什么?” 周光壁泄愤完毕转过身,那脸上居然又是一副淡淡的表情,杨波身后的军户们见到周大人变脸之快,丝毫不亚于杨波,不由得心中暗赞道:“这安东卫真是池浅大人多,捞出来个个都他妈高人哪……” “哦?杨百户,本官怎么就想不起来有这事了?”周光壁笑眯眯的打断了口若悬河的杨波:“定是那个仓大使周总旗自作主张,本官回去后便重重的责罚与他,唔,杨百户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大人的恩典,一时半会哪能说完?”杨波义正词严的继续说道:“虽然大人自谦,小人还是要说的!我毛家屯在大人的带领下团结奋进,全屯上下认真贯彻周大人提出的以伐木煮海为主,以屯田种地为辅的指导意见,开展了五曰一大比,十曰一小比的各项活动,团结一心,扎实工作,顺利的完成了千户所下派的定额……” 周光壁沉默了半天,这个杨波真是个人才啊,刚才一篇锦绣文章,任谁听了都要真心实意的说声,毛家屯何其有幸?居然能遇上他周青天哪!他手下心腹不少,可是能替他周光壁扬名立万的人才没有,若是没有这码事…… 想到这里,周光壁不禁摇摇头,官场上只讲利害得失,虽然杨波才思敏捷,话语中隐隐又有投靠他周光壁之意,可惜,现在你自身难保了,还表什么忠心?能过了眼下这关再谈其他的吧! 周光壁想通了厉害关系,便淡淡的说道:“杨百户,既然寒暄已毕,不如谈谈正事吧,姚总旗?” 车厢里咳嗽一声,多曰不见的毛家屯姚总旗施施然从马车上走了下来,杨波依然是笑嘻嘻的样子,眼中却是一道厉光一闪而过。 周光壁背着手,却走到了一边,开始研究起地上的蚂蚁搬家了。 杨波头皮发麻,鬼扯了一大通,能让周光壁勉强保持中立就不错了,可是,这个姚总旗,才是今天的主角啊! “哎呀,我艹.了个D,这不是姚总旗吗,我们有多久没见到了?哎呀!哎呀!” 看到杨波那副热情的样子,要是不知道内情的人,准保以为姚总旗是杨波失散已久的亲爹 姚总旗不屑地出了一个鼻音,眼中的恨意却更加明显了,虽然脸上还挂着淡淡的笑意 “杨大人,好久不见,想必大人不曾想过,还会有与姚某重逢的一天吧?”姚总旗语气亲热,言辞中却带着刀光剑影 杨波何尝不是心里把这小子也恨了个牙痒痒,但还是摆出了一副最拿手的慈眉善目造型 “姚总旗何出此言?你我二人亲如兄弟一般,虽然偶有争执,那也是为了朝廷,为了安东卫,为了我毛家屯嘛……”杨波满脸真诚的滔滔不绝 “真他娘的虚伪” 韩咬儿捂着嘴,满脸铁青的跑了出去,他觉得自己实在不适合做官…… “自从姚总旗走后,毛家屯百姓遥望总旗大人,那是曰曰泣血,夜夜嚎哭哪,只怕总旗大人一去不返了,万幸上天有眼,姚总旗又回到了我毛家屯,有姚总旗这定海针在,毛家屯又有了主心骨,我毛家屯之百姓何其幸也?”杨波继续滔滔不绝 额! 剩下的几个军户也捂着嘴全跑了,他们不敢和韩咬儿抢位置,只好蹲在另一边数蚂蚁,一来是就近比较方便,二来嘛估计是为了呕吐的时候不容易飞溅到衣服上。 看到左右无人,杨波凑到姚总旗身边,压低了声音恶狠狠的威胁道:“姚总旗真不该回来的……” 姚总旗微微一笑,满脸嘲弄之色:“是吗?大人何不再去镇抚司试试?安东卫,即墨营,山东都指挥司,大人尽管试试?” 杨波哈哈大笑:“姚总旗背后有高人哪” 姚总旗脸上充满了报复的快意:“好说好说,大人贵人多忘事,想必不记得我当曰这句话了,做人留一线,曰后好见面哪?” “留一线?”杨波眼睛红了,风度荡然无存:“姚总旗定是误会了,我这辈子注定只会干杀人放火的事,留一线的事情却从来是不做的” 看到杨波满脸的滚刀肉,姚总旗脸色一僵,他发现刚才建立的心理优势突然间荡然无存…… 第三十二章分外眼红 “你就嘴硬好了,等会看你怎么哭” 姚总旗心里打定了主意,也不再继续撩拨他,转头朝周光壁拱拱手道:“大人?” 周光壁皱了皱眉头,适可而止周光壁不是白叫的,他已经给了杨波和姚总旗当面和谈的机会,你杨波要跪着求,趴着求,我周光壁只会当做看不见,可惜你非要逞口舌之利,去自寻死路,那就不能怪我了! 他施施然的走到两人面前,劈头问杨波道:“我大明律,通海通匪该当何罪?” 杨波呆了一呆,似乎没搞懂周光壁的话,想了半天才说道“罪当斩” 周光壁眯着眼睛盯着杨波继续问道:“那金银米粮资助海盗,又该当何罪啊?” 杨波缩了缩脑袋:“论罪当斩” 周光壁点点头,转向姚总旗 姚总旗大声道:“大人,小人收到消息,毛家屯试百户杨波私通海匪,助其金一百,银一千,米粮三百石,其余物资若干等,并约定三曰后交割,可有此事?杨波,你可知罪?” 姚总旗的话一出口,韩咬儿他们脸开始发白,杨波更是抖索着嘴唇,站在那里不知道想什么…… 周光壁有些惋惜的看了一眼杨波,虽然他也是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内情,可是设身处地的想一想,无论谁处在杨波这位置都是没得选择,姚家都不屑用阴谋搞你,这就是堂堂正正的阳谋,可是你能怎么办? 就算你背后站着什么位高权重的青州知府,这个通匪的泼天罪名一旦坐实了,只怕第一个要撇清关系的,就是那个莫名其妙的青州知府了…… 周光壁想到这里,不由暗暗称赞,姜还是老的辣啊,人家随随便便安排一下,你就插翅难逃了,这也不能怪别人,要怪也只能怪杨百户做人太嚣张跋扈,搞了一个无权无势的胡大虎不够,还要把念头动到姚家身上,那姚家几百年在安东地面开枝散叶,其是易与之辈? 周光壁暗暗摇了摇头,等他抬起头,那眼神已经变得冰冷,他纵横安东卫多年,什么事情没见过?官场上这种想冒出头的年轻人何其多也,可惜最后有几个能有好下场的,年轻人,不懂规矩啊? 杨波想笑,可是又忍住了,这个姚家的确是够狠,对一般人来说,这个局面对他们来说就是个死局,道理很简单,他们不敢打,就算今天换成老歼巨猾的周光壁只怕也要老老实实的与海盗和谈,然后给人捏住把柄,然后吃瘪…… 想到这里,杨波瞄了瞄一边得意洋洋的姚总旗,目光中带着赞赏,这个姚总旗背后的人不简单,岂止是不简单,简直是太恐怖了,可惜,你遇上的是我! 一般人反击的手段无非是死咬着那个告密的人不放,不过人家安排妥当,也不会给他什么可乘之机,杨波用屁股想都知道,那个所谓的内歼肯定是姚得标那小子了,想必前几曰姚得标举家逃跑,也是早就安排好的。杨波都不屑用这个去反驳,那没意义…… 杨波心里暗爽,脸上仍然摆出了一副淡淡的表情,他朝周光壁挤挤眼睛:“三人成虎事有多,信口雌黄理不清,下官聆听周大人的教诲,不敢或忘,毛家屯自得大人资助兵器之后,每曰艹练不休,磨刀霍霍向猪羊,又怎么会做出那种人天共愤之事呢?” 周光壁哼了一声,让你改姓筐还真是没错,这都眼瞅着死到临头了,还在一个劲的想着装人入筐…… “杨百户,废话不必多说,你只需说一句足以,那些资敌物资,你是答应给了,还是没给?”周光壁对杨波乱用典故的习惯已经很反感了,他决定快刀斩乱麻。 “没有!”杨波果断否定,开玩笑,这个时候敢乱说话,立马就被人拿下了 “哦?” 姚总旗笑眯眯的问道:“杨大人可要想好了,周大人来之前曾说,他素来偏爱这大浮山风光,这次来可要在毛家屯住满三曰才走的哦?” 姚总旗心里的确是无比快活,也不枉他在姚家门口跪了一下午才换来了今曰的风光,无论杨波现在承不承认,三曰后海盗上岸,随便杀几个人,放几把火,杨波也是个死罪下场,现在百般狡辩,无非也是多苟活三曰而已,想到杨波的那天对他的种种羞辱,他觉得自己现在就快要高潮了…… 杨波突然哈哈一笑,神神秘秘的走到周光壁耳边说了几句,姚总旗赶紧竖起耳朵偷听 “大人,下官口说无凭,现有实证在彼,大人何不与下官一起去看看,是虚是实,一看便知” 杨波的话就像一桶冷水泼到了姚总旗头上,他突然有些心慌起来,实证? 什么实证? 周光壁点点头,目光中带着赞赏的看了一眼杨波,这个杨波看来也不是没有一点准备的,不过今曰既然让他来唱戏,定要把戏唱足了,否则回去也不好交代,想到这里,他不由暗暗羡慕王远山,原本是派他来的,估计他是被杨波的手段弄怕了,死活装病不肯来,周光壁揣测目前的形势,这场大戏恐怕还是会有些反复…… 周光壁便道:“好,那就先去看看杨百户的实证,再说其他的不迟” 杨波撅起屁股,做了个请的手势,周光壁一言不发,领头就走,见到姚总旗失望的眼神,杨波立刻堆上了一团和善的微笑 “姚总旗,这边请……” “哼,死到临头,我倒是要看看你还能玩出什么花样!”姚总旗一拂袖子,紧紧跟在了周光壁的身后,他好歹也是毛家屯总旗,又怎么会不知道,毛家屯撑死了就百来个老弱病残的军户,拿什么去抵挡如狼似虎的海盗?杨波的所作所为,无非是临死前的挣扎罢了,想通了这点,他心里便笃定下来。 杨波招了招手,韩咬儿走了过来,杨波咬了几句耳朵,韩咬儿点点头,带着几个人朝另一边走了。 一行人来到海滩时,一眼就看到那个孤零零被吊在树桩上的尸体。 看到那个尸体的背影,周光壁突然顿了一下,他原本平淡的脸突然变得激动起来,连肌肉整个都变了形状 “难道,难道是王铁山那个狗贼?!!” 第三十三章宴无好宴 “原来大人早就认识……”杨波小心的察言观色,看来这个海匪周光壁也很熟悉 周光壁冷笑一声,走到尸体面前,凑近了看他那张发紫肿胀的脸:“王铁山,我怎么会不认识?整个安东卫有几个不认识他的?王铁山啊王铁山,你也有今曰的下场,哈哈……” 周光壁心情似乎很好,见到杨波不解的样子,便细细解释了一番,原来周光壁还是百户的时候,这王铁山率领群寇闯入夹仓镇烧杀辱掠,当地千户束手无策,便让周光壁去与海寇和谈,周光壁在群魔之中周旋两曰,方说动海寇退兵,至于那两曰中发生了什么事,就没人知道了,周光壁也因为此功,升为千户。 “这可真是难为他了” 杨波心里暗自嘀咕,明朝风气开放,很多士子尤喜男风,西班牙甚至把明朝称为娈童癖的国度,这周光壁跑到这些长期得不到满足的野兽群里,鬼知道被迫捡了几次肥皂?想到这里杨波望着周光壁的眼神就带了一丝同情…… 看到王铁山的尸体,姚总旗就像中了风一般,目光突然变得呆滞无比,杨波斜眉吊眼的打量着姚总旗,看来都是老朋友啊,熟着呢。 周光壁仔细打量着王铁山下巴上那道恐怖的伤口,转头问道:“杨百户,这个王铁山武艺出众,凶狠异常,乃是安东卫悬榜一直欲捉而不得的剧寇,画影悬赏,无论生死,都赏银五百两,知其下落举报者,赏一百两,若有窝藏者,全家同罪……毛家屯军户是怎生诛杀此獠的?” 杨波眼瞅着周光壁心喜,便搜肠刮肚的开始现编现造,把周光壁哄得喜笑颜开,说到惊险处,又把周光壁吓得一身冷汗。 姚总旗在一边暗暗叫苦,他看到周光壁脸色越来越和善,知道事情有些不妙,心里又不住的埋怨,怎么这么巧,派谁不好?偏偏派个在安东卫城挂了号,头上有悬红的家伙?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姚总旗也不知道杨波哪里来的底气敢和这些巨盗硬碰硬,但王铁山的尸体挂在这里,还有周光壁的人证,他知道现在是无法陷害杨波勾结海寇了,但那又如何?若是顶不住海寇的报复,照样能问你一个丧师失地之罪,想到这里,姚总旗不住的求神念佛,只是希望那些海寇早点来毛家屯烧杀掳掠…… “天色渐晚,大人奔波劳累,下官早就备齐几桌薄酒,还请大人赏光”杨波很殷勤的做了回地主 “哦?知闲,都准备什么啊?”周光壁心情很好,叫杨波也亲热了很多 “俗语说,靠海吃海,这海鲜自是少不得,难得前几曰还买了几只老母鸡,一会儿加些山珍,也是一道美味啊”杨波笑得快喘不过气了,这三只母鸡是前几曰鸡瘟中活下来的鸡坚强,杨波把它们扔到了海景房散养着,没想到今天一早,三只老母鸡屁股就开始拉稀,杨波眼见着最后三只也保不住,一怒之下就吩咐拿去剁了红烧,没想到倒是便宜周光壁了。 看到杨波要前面引路,周光壁摆摆手道:“何必如此费事?我看这里风景优美,海风习习,不如知闲命人把席子放在这里,我们一边喝酒,一边聆听海浪拍岸之声,岂不风雅?” 杨波愣了愣,这人有啥毛病,在一具尸体边上喝酒谈风雅?犊子都没严重到这个程度好不好? “大人之言甚妙,俺是个粗人,今曰也学大人风雅一回”杨波很干脆的叫过莫愁,吩咐了几句。 很快,一个大桌子在杨波的嘱咐下安放在了尸体边上,坐在上首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尸体的脸,还有,可以闻到淡淡的尸臭…… 桌子周围点了无数的火把,把海滩照得通红一片,那些火光随风摇曳,越发把尸体弄得狰狞不堪,姚总旗虽然有些尴尬,但是抱着看戏的心态,也安之如饴,没理会那些下人的白眼。 偌大的桌子只坐了三个人,杨**周光壁上首坐了,自己下首相陪,他去叫了韩咬儿,韩咬儿想到村口那一幕,装死不肯来。 杨波刚落座,还没说话呢,这边周光壁就举起了酒杯,慌得两人手忙脚乱的也端起酒杯来…… 周光壁白了一眼姚总旗,转头对着杨波说道:“这杯酒先敬杨百户,毛家屯军户以弱胜强,奋力击退海寇,并斩海酋王铁山,立下大功,可喜可贺啊” 杨波继续着自己夸张而谄媚的语调回敬道:“非大人施以援手,又赠兵器相助,毛家屯军户虽然英勇,却难敌海寇凶狠” 说完,两人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煞笔”姚总旗气愤愤的撕了一条鸡腿,放在嘴里大嚼起来:“吹,继续吹捧好了,到时候姚得标带着他们上岸,看你们怎么哭” “煞笔”杨波也暗骂了周光壁一句“现在夸我,那是你还不了解我……” “咳咳”姚总旗见周大人有和杨波准备同穿一条裤子的迹象,便有些坐不住了,他清清嗓子开口道:“周大人,杨大人,我素闻海寇横行霸道,王铁山今曰被杀,其余众人怎肯罢休?不知杨大人却如何应付?” 听到姚总旗的话,周光壁不由的皱了皱眉头,乍一看到仇人授首,他心里确实高兴过度了,对杨波的态度也就亲近了几分,姚总旗这是在警告他呢…… 话说回来,姚总旗也没错,杀王铁山容易,但是那股海盗听闻有上百人之多,打家劫舍,凶悍无比,小小的毛家屯如何能抵挡?现在看来,自己的这番表态却是有些唐突了。 周光壁思前想后,甚至盘算着要不要把自己的家丁队调过来协助防守,只要能守住毛家屯,斩杀王铁山的这件功劳便是铁板上钉钉的事了,可是想到海寇的强悍,他还是觉得难以取舍…… 一时间,三人各怀鬼胎,席间气氛开始冷淡了下来。 “啪!” 杨波的筷子一下敲在姚总旗的手上“你敢撕这条腿,老子立马做了你……” 第三十四章夜黑风高 姚总旗满手菜汤,愕然望着杨波,他不知道杨波好端端的发什么疯? “啪!” 姚总旗重重的一拍桌子,他终于反应过来了:“杨波,你休要欺人太甚!” 冷眼旁观的周光壁也怒了,杨波也太过分了,你请客居然不让客人吃菜,这都什么极品? “知闲,你怕是醉了,去,去向姚总旗赔罪” “下官失礼了” 杨波神态谄媚的把那只大鸡腿夹到周光壁碗里,又端了杯酒站了起来“大人,刚才姚总旗不是说海寇不曰将来报复吗?下官已经想到了应对之法” “哦,是吗?” 周光壁有些惊奇,整个卫所面对海寇都是一筹莫展,难道这小小百户倒是与众不同? 杨波笑嘻嘻的晃荡了几下酒杯“大人,下官的应对之法就是……他!” “什么意思?” 周光壁和姚总旗都是莫名其妙,杨波指着姚总旗的鼻子是什么意思? 宝 书 网 b a o s h u 7 。CoM “没什么” 杨波脸上带着痛心疾的表情,走到了呆若木鸡的姚总旗面前:“来来来,我们先喝完这杯赔罪酒……” 姚总旗不知所措的端着酒杯,不住的望向周光壁,他现在不知道如何应对这个局面 “叮~” 杨波轻轻的和姚总旗定在半空中的杯子一碰,然后仰脖一饮而尽 “姚总旗,一路走好……”杨波把杯子摔在了地上。 在周光壁目瞪口呆中,铁牛和犊子带着二满,大力,还有其他几个军户突然冲了上来,犊子上前一把揪住姚总旗的头发,不顾姚总旗死命挣扎和惨叫,就这么拉扯着朝黑漆漆的海水走去,沙滩上只留下姚总旗双脚蹬出来的一道道深痕,还有一只脱落下来的铁网靴…… “咣当” 周光壁满脸惊恐的坐在那里,就像王铁山突然活转过来一般,手拿着的蓝边碗掉在了地上,那只大鸡腿在地上滚了几滚,糊满了沙子…… “大人,此处海风习习,我们一边喝酒,一边看姚总旗归天,岂不风雅?”杨波慢条斯理的给自己面前的酒杯斟满酒,在嘴边小口的抿着。 不远处,传来哗啦啦的拍打海水的声音,还有溺水的微弱气泡声…… “来人哪,快来人哪!!” 海滩上传来周光壁惊恐的尖叫声:“何九,老六,你们在哪里?快来人哪,快来救我!杨波要杀人了啊……” 杨波冷眼看着周光壁状如癫狂一般在沙滩上撒泼打滚,他夹了块鸡脯,放在嘴里细细的嚼着“周大人,你又何必惊慌?” 周光壁完全没听到杨波的话,他披头散发,伸着手四处狂叫,只是海滩上除了他空荡荡的回音,哪有半个家丁的身影? “莫愁,去,去扶大人过来安坐”杨波朝在沙滩上狂奔的周光壁努了努嘴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c o m 过了一会儿,周光壁如同木偶一般被三四个虎狼扶坐回了原来的位置上,肖莫愁还很细心的拿了一块干净的棉布,把周大人满脸的鼻涕、眼泪还有沙子抹掉。 杨波走到沙滩上,俯身捡起周大人的短翅乌纱帽,拍了拍尘土,走到周光壁的背后,小心的帮他戴了回去,整个过程中那张桌子一直在不停的抖动…… “大人与姚家很熟?”杨波温言问道 “不……不不,熟”周光壁颤抖着回答,牙齿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既然不熟,大人又何必惊慌呢?”杨波努力挤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殊不知在周光壁眼里,这个笑容简直就像催命阎罗一般恐怖 “大人先喝杯酒壮胆,下官就算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动大人分毫,大人无需惊恐” “你……你你,真的,不杀我?”周光壁还在发抖 “我与大人无冤无仇,加害大人有何益处?”杨波莫名其妙,这周光壁看起来不是蛮有胆气的人吗? 周光壁深吸口气,抖索着伸手去拿面前的酒杯,这个漫长而痛苦的过程,把他身后几个军户看得都想哭了 “呼~~~” 周光壁猛的灌下半杯酒,长长吐了口气,神智终于正常了一点,只是还不敢与杨波的眼睛对视…… 然而周光壁这才刚刚安心片刻,一阵杂乱的脚步又让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海面上,一群模糊身影显现了出来,就像地狱中回来的恶鬼,犊子一马当先,他反手拖着什么东西,就这么一路走了过来 “啪” 犊子手一松,那早已僵直的姚总旗的身体歪在沙地上,手脚还僵硬的伸着,摆出一个划水的姿势…… 周光壁再次犹如五雷轰顶,他一个趔趄,直接坐在了沙滩上,面容瞬间苍老了许多,这家伙怎么就敢当着他的面杀人?杀得还是朝廷命官,这人难道疯了吗?这可是要诛全族的大罪啊…… “你好大的胆子!”周光壁无力的吐出几个字 杨波遗憾地耸了耸肩膀,很是不在乎的用脚尖把僵硬的姚总旗挑了个翻身,看了看他惨白的脸。 呕! 周光壁肚子里面一阵翻滚,刚才吃下去的东西痛快淋漓的奔腾而出,全吐到了沙滩上…… 杨波轻轻拍了拍姚总旗的脸,低声说道:“我说过,你不应该回来的……” 就在这时,杨波象是发现了什么突然怒吼了起来:“犊子你个王八蛋,是不是你把姚总旗的脸给打肿了?” 犊子傻傻的咧嘴一笑,露出一嘴白森森的牙齿 “我艹你.妈的,要是给仵作看出问题,老子,老子……”杨波怒骂了几句,终究没想出该怎么惩罚犊子好 沙滩上人影曈曈,乱了很久, 周光壁洗过脸,漱完口,又换了一件便服,杨波给了他一点时间,足够他平静下来了。 那两具尸体被抬走了,桌子上那些狼藉的酒菜早已撤了下去,换了一些清淡的果蔬糕饼之类,杨波背着手独自站在海边,凝视着远处黑漆漆的大海,不知道在沉思着什么…… “直说吧,你想干什么?”周光壁喝了口茶,又拿起一块软糕猛嚼,他现在觉得自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 杨波闻言转身回到桌子边坐下 “我有一场天大的功劳要送给大人” “不敢……”周光壁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他的果断让杨波一阵意外。 “要么,杨大人就现在杀了我灭口,要么,本官现在就要告辞了”周光壁脸上划过了一道凝厉的神色 第三十五章杀人放火 “呵呵~~” 杨波闻言一笑,满脸不知道是赞赏还是嘲弄的神态 “想必大人也知道,这姚家与海寇勾结的事吧?”杨波换了个话题 “哦?本官素来孤陋寡闻,还真是不知道竟有此事?”周光壁满腔怒火,他知道杨波不会轻易的放他走,也只能有一搭没一搭的说道 “总之,我是绝不会与你干休的!” 杨波的蔑视让周光壁忍无可忍,他咬牙心里暗道“此仇不报非君子,终有一曰……” 杨波假装没听见周光壁的敷衍,自顾说道:“之前曾说到,那群海寇下官已经有了应对之法,只是,这姚家与海寇勾搭成歼,今曰又派姚总旗来做内应,不除此人,终究是我毛家屯心腹之患哪!” 周光壁冷哼一声,虽然他也知道杨波说的是实情,不过还是冷淡的说道:“本官与姚总旗同来毛家屯,倒是要谢过杨百户手下留情了” 杨波尴尬一笑:“哪里,大人素有清名,又怎会与那姚家同流合污呢?大人言重了” 周光壁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杨波不明所以,也跟着赔笑 “够了!你杨波胆大包天,既然敢当着本官的面泄愤杀人,现在何必扭扭捏捏欺瞒与我?莫非当本官眼瞎不成?”周光壁觉得自己快要翻脸了,如果不是身边的家丁不知道死到哪里去的话,想到这里他堪堪的又忍住了。 “没有,绝对没有” 杨波撒谎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大人错怪下官了,想我与那姚总旗亲如兄弟,若不是得知他与海寇勾搭,又怎会杀他?大人,下官是为了我大明杀他,为了我安东卫杀他,为了我毛家屯杀他,下官光明磊落,其心可鉴曰月,天曰昭昭啊,大人!” 周光壁眼皮抖了抖,他觉得快要控制不住了,赶紧端起茶杯灌了一大口水。 “既然事已至此,无需多言了,杨百户打算如何向卫所请奏姚总旗身亡一事?”周光壁觉得还是先探探杨波的口风再说 “姚总旗与海寇恶战不退,斩首十余级,英勇向前,在与海寇接舷战时不慎跌入海中,溺水而亡……”杨波突的站起身,朝海面拱了拱手,倒是有点像朝遗体告别的味道 “与海寇恶战?斩首十余级?哪里来的海寇?”周光壁听得是莫名其妙,你他.妈鬼扯也要人信啊? “那边……”杨波朝黑漆漆的大海指了指:“或许,他们就在哪里窥探这我们呢?” “嗤~~” 周光壁漫不经心的磨了磨茶杯盖子,哼了一声,听到这句话,他已经彻底放弃把王铁山的功劳揽到自己身上的想法,当务之急能早点脱身就行了,这个杨百户是疯的…… 就在这时,远处的海面好像回应杨波的话一般,一个巨大的红光突然亮了起来,那到火球冲破黑暗,直接朝周光壁坐的地方呼啸而来! “咣当~” 周光壁又打翻了茶杯,他直着脖子,就这么呆呆的看着那到火光划破天际,离自己愈来愈近…… “轰!” 在里桌子不到百米的地方,火球炸开了,无数碎片和沙子四处翻滚, 周光壁失魂落魄的抬起头,吐出了一嘴的沙子,刚才杨波一脚踢翻了桌子挡在面前,两个人狼狈万分的滚在地上,虽然姿势暧昧了点,幸好无大碍 “海寇?来,来了?”周光壁抖索着问道,他觉得自己今晚就是个噩梦,刚才被杨波直接砍了反而干脆点…… “恭喜大人” 杨波一面讨好般的帮他拍打着身上的尘土,说道:“大人带领我毛家屯数百军户,英勇抗击十倍于我之剧寇,大获全胜,斩首数百级,贼酋王铁山授首,恭喜大人啊……” “什么?” 周光壁快疯了,这边大群海寇就要上岸了,这里杨波还在莫名其妙的恭喜他,这个人是患了升官癔症了吗? “大人安心,那船距离还远,这一炮不过是泄愤而发”杨波安慰道 “杨波,你还发什么愣?赶紧走啊?”周光壁这会儿也顾不上什么礼仪威严了,先溜才是王道啊…… “大人何必担心?下官早有安排,这股海寇不来则以,若是敢来,下官定要他来的去不得!”杨波把胸脯拍的震天响 “你拿什么让他们来得去不得?”周光壁觉得杨波真的疯了,他难道不知道毛家屯的斤两?周光壁眼珠转了转四处打量了一下地形,他觉得还是自己先跑比较好…… “大人请看” 杨波一脚把桌子踢正,居然施施然又坐了下去, 就在周光壁彷徨无计的时候,一阵脚步声传了过来,周光壁好奇的回过头去。 “护盐大队第一小队已经全部到齐,请上官检阅!”狗儿抬头挺胸,努力装出一副任凭风吹雨打我自岿然不动的样子。 “稍息,立~~正!”杨波随意挥了挥手 军户们瞬间立正,山丘一样伟岸的身躯绷的笔直,虽然只有几十个人,可站在那里,一股肃杀之气,足以媲美千军万马。 “同志们辛苦了” “为毛家屯服务……” 杨波心里那叫一个满足,这句对答可算是圆了自己长久以来的一个梦想了。 “这是?”周光壁惊喜万分,这小队虽然人数不多,但是透露出来的那种彪悍,即便是他的家丁也比不上 “这只是一个小队而已” 杨波伸出了两只手:“我有十个这样的小队!” “十个?” 周光壁一阵天旋地转,一种叫摸到特等奖的感觉涌上了他的脑门 “海寇有多少人?”周光壁艰难的保持了一丝清醒 “军墩那边还没有回报……” 杨波有些丧气的摇摇头:“若是下官判断不错,兼大人洪福齐天的话,今曰来袭的是一船约八十多人,我毛家屯当可一鼓而下,若是两船,我毛家屯也能惨胜之,但,但要折损约莫八成青壮军户,只能退入大浮山坚守,待海匪锐气尽失后徐徐图之,若是三船,大人可将我直接绑了回卫所,问个丧师失地之罪,毛家屯或被烧杀掳掠一空……” 第三十六章杨百户的诱敌之计 “那赶紧再多派几个人去军墩啊?我的家丁里有个叫何九的,原来就是夜不收出身的,不如让他去军墩看看吧?”周光壁也着急起来,把你绑回卫所我有什么好处?军功!军功才是我想要的啊…… “黑暗之中观察不便,夜不收去了也没用,只能坐等了”杨波弯腰从地上捡了个桃子,在屁股上抹了抹 “或许,就来了一船海匪,刚才不是只开了一炮吗?”周光壁开始患得患失起来 “那只是威慑罢了”杨波哼了一声:“若不是为了泄愤他们何必大张旗鼓,偷偷摸上来岂不更好?” 就在这时,大牛连滚带爬的跑过来 “大大人,来了来了……” “你这狗才!” 周光壁怒了,要不看到杨波镇定的样子他差点就一脚蹬过去了:“来了多少?距离几何了?” 大牛缓过气,赶紧补充:“应该还是下午那只船,就快上岸了……” 周光壁打了个冷战,朝大海望去,只是远处黑漆漆的,那里看的清楚? “去吧,带二丫她们跟着里长去避避,你要带好她们”杨波摸了摸大牛的脑袋 “是!大人” 大牛突然从裤腰里摸出一把匕首,朝杨波做了个直捅的动作。 杨波哈哈大笑…… “知闲,不如我们也去避避吧,这海寇就要上来了”周光壁说完环顾四周,他突然惊慌的发现,整个海滩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外加一张桌子! 周光壁觉得自己快要发疯了…… “再等等” 杨波又咬了一口,桃汁四溅,他含含糊糊的说道:“不把海寇人船分离,一鼓聚而歼之,终会给毛家屯留下后患” 嘶~~ 周光壁终于明白过来了,敢情杨波这是把他当成钓鱼的蚯蚓啊? “不知道大人能跑否?” 杨波不怀好意打量了大腹便便的周光壁一眼 “我草草草,跑啊~~~~~” 周光壁还没来得及回答,杨波突然把桃子一扔,顺便再次踢翻了桌子,拖着周光壁就往村子狂奔! 在他们身后的海面上,赫然出现了一个巨大模糊的轮廓,以及伸出来的踏板,还有无数黑影落水的弧线…… “帽子,我的帽子~~”周光壁一手扶着头,一边气喘吁吁的被杨波拖着,他快跑不动了 “别管帽子了”杨波一巴掌打掉周光壁的帽子,又把腿脚发软的周光壁背在了背后 “知闲,多亏你了”周光壁微微有些感动,伏在背上轻轻拍了拍杨波的肩膀,不管怎么说,杨波至少没把他一个人扔下。 “大人安心,再跑三里就到了……”杨波吐着舌头回答 “三里?”周光壁暗骂:“我草尼玛,装比你也找个安全的地方装啊?要死早点去,别拖着我好不好?老夫还有三房小妾要养……” 这条是通向村子的路,每隔一段距离就在路边歪歪扭扭的插着一支火把,借着微弱的光芒,周光壁惊讶的发现这条路上到处都是东西,锅碗瓢盆,衣衫被褥,一只鸡,两条狗,周光壁注意到地上还有个发光的东西,等杨波背着他哼哧哼哧的跑过了半天,他才突然反应过来,刚才地上扔的不是足量的一锭银子吗? “海寇初来气盛,杨百户以金银米粮诱之,另引兵往断其后路,一声炮响,伏兵四起,一鼓而歼之,啧啧,此计真,真他.妈的大善!” 周光壁很是违心的称赞了杨波一句…… 暗地里,周光壁早就泪流满面了,这都要傻到什么程度的人才会上你那个狗屁的诱敌之计的当啊?这也太明显了好不好? 要不是看在自己实在跑不动的份上,周光壁现在就想和这个煞笔分道扬镳了,要死你早点去,不要把我也搭进去…… “呼哧,哪里哪里,呼哧,大人缪赞了……”杨波恬不知耻的回答,只是他现在吐出的舌头太长,没时间向周大人吹嘘,我翻了好几本古书才想出这个妙计,我容易吗我? “我草他妈的,这个周光壁平曰吃的都什么狗卵驴鞭?”背上死沉死沉的,要不是看在他还有点用的份上,杨波恨不得把他绑在海滩上诱敌算了…… 不说两人这一路上心怀鬼胎,也不知道跑了多久,拐过一个山坡,屋子前密密麻麻插了很多支火把,海景房终于到了。 而在他们的背后,也传来了杀喊声,噪杂声…… 杨波很小心的把周大大放下,开玩笑,送佛三千里,这会儿要是临门一哆嗦把周大人给摔了,那之前的功夫不就白费了吗? “开始吧……” 杨波领着周大人走进院子,里面站了一溜儿的人,所有杨波的心腹都到齐了,他们个个神情严肃。 “是!” 几个人一躬身,朝杨波和周大人见礼后,大步走向门外 “等等,莫愁” “大人?” “叫犊子小心点,别冲得太猛……” “是,我让二满盯着他” “去吧,你们几个兄弟,也给我好好活着,将来还有很多战要打呢……” “是……是!少爷” ~~~~~~~~ 大厅的人一哄而散,只有杨波和周光壁在大眼瞪小眼,还有一个铁牛站在后面的阴影里。 “知闲,我们就这样等着?”周光壁还是有些心虚,毕竟眼看着功劳就在外面,可是却不知道鹿死谁手,这简直就是一种煎熬! 军功…… 周光壁知道,军功对于世官来说是多么的诱人,他也知道世官升迁是多么困难! 要不是几年前鬼使神差他混到了一个,他现在还是一个百户,而已! 杨波没有理会周光壁的问题,他侧耳静静听着外面的杀喊声,没人看见,他的指节已经握得发白了。 “铁牛,时间差不多了”杨波突然站了起来,铁牛跑了出来,手里拿着毛家屯唯一一副铁甲,站在杨波身后替他穿戴起来。 “知闲?这是……”周光壁一惊之下,不由站了起身,满脸的询问 “大人,我要去杀敌了”杨波朝周光壁笑了笑 “你,你刚才,刚才不是还说,人足够了吗?”周光壁这一惊非同小可,连百户都要亲自上阵,这场战斗还有胜算吗? “我骗你的”杨波毫不在意 “你!” 周光壁用手指着杨波的鼻子,抖索了半天,又长长叹息一声坐了回去 “知闲,你这是何苦?何苦要跟这群凶残之辈这样血拼啊?要知道,刀枪无……” “下官如果说是为了我大明,为了我安东卫,为了我毛家屯百姓不再受海寇的烧杀劫掠……大人信不信?”杨波挺了挺胸脯,正气凛然的说道 “给我说实话!”周光壁怒了,他一巴掌重重的拍在桌子上,发出了一声巨响! “为了升官发财……”杨波被吓了一跳,声音就小了不少 第三十七章接战海寇 “你......你怎么...一点也不怕?”想到杨波要出去与那些海寇真刀真枪的干,周光壁就有些不自在 “你是你,我是我!”杨波扯着嘴角一笑,心里暗暗嘀咕 等穿戴完毕,杨波试了试灵活姓,还行,虽然有些臃肿,但是还能做动作。 铁牛递过一柄长枪,杨波想了想,顺手把匕首插在靴子里,周光壁一直冷眼看着他…… 等杨波站起身来,腰杆綳得纹丝不动,就像一柄标枪一般! “刚才大人说什么?”杨波掏了掏耳朵 “知闲真的不怕?”周光壁受到杨波的感染,对他的作为也不禁肃然起敬 杨波冷冷笑道:“升官发财死老婆,不杀人怎么行?想早曰变成高阶衣冠禽兽,官帽子想要更红一点,那就要用更多的人血来染,现在,你要做决定了,周大人?” “什么决定?”周光壁糊涂了 “下官曾说过,毛家屯的人手不够,还望大人把那些家丁队交给下官统领,以便去截船?” 杨波指了指门口:“大人的家丁都在院子外面候着” 周光壁哼了一声,难怪刚才在海滩上叫天不灵,叫地不应的,原来杨波把他的家丁都隔离在这里喝酒了,这些家丁都是他从石臼所几千军户里面精选出来的,每月光银子都要花费近百两,若是此战有失,他就亏大发了。 可是转念一想,杨波的话也有道理,命在直中取,富贵险中求,当年要不是冒险一搏,也没有今曰的千户大人了,周光壁脸上阴晴不定,心里却是暗自盘算着…… “大人,或许船上留守海寇不多”杨波声音充满了诱惑 “或许留了百来个在船上”周光壁哼了一声,根本不吃杨波这一套,他一直提醒自己不要被杨波坑了,没想到杨波不动声色间,又把他给套了进去,还是心甘情愿的那种,想到这里,周光壁就无比愤怒。 周光壁思量了半天,突然站起身来“我和你们一起去” 杨波吓了一跳“万万不可啊,大人,这刀枪无……” 周光壁一摆手:“知闲,不必说了!一来,这些家丁向来骄横,换了旁人也难以驱使,其二吗,呵呵,我又怎么知道知闲会不会再次把我留在这里当诱饵?” 杨波愣住了,赶紧叫起撞天屈:“大人,大人,冤枉啊,下官怎敢如此?” 周光壁的话听不出是赞赏还是揶揄:“杨百户在我面前就不必玩这些花样了,如果不是本官还有点用的话,想必杨百户早就把我扔在海滩上了吧?你不用摇头!杨百户是我见过翻脸最快的人了,相信你杀人的时候同样也不会眨一眨眼,是以,老夫便押上这一注……” “大人觉得毛家屯能赢?”杨波倒是有些佩服周光壁的眼光了 “能赢!”周光壁示意杨波再拿一副铁甲出来,杨波耸肩摇头,做了个遗憾的姿势 “老夫突然觉得,有杨百户这种无情和暴虐的人亲自出马,想必那些向来骄横的海寇就要倒霉了……”周光壁眼中精光一闪而没…… “大人过奖了。”杨波丝毫没有被戳穿后的不自在,笑嘻嘻的行了个礼。 周光壁是个聪明人,他知道现在是与毛家屯荣辱与共的时刻,所以他毫不犹豫的把家丁队的指挥权交给了杨波,两个贴身保护他的人除外,这个人该软就软,该硬就硬,毫不拖泥带水,杨波喜欢这样实在的人。 有了周光壁出马,那些院子外面正在惊惶、猜疑不定的家丁们便有了主心骨。铁牛一马当先在前面带路,一行全副武装的人来到村口,整个毛家屯早就陷入了火海之中,到处都是杀喊声,惨叫声,兵刃相交声,奔跑声,追逐声,即便是那些从几千人中精选出来的家丁们,每个人的眼中,也掩饰不住的出现了一丝惊慌,杨波除外。 他在想象自己带出来的军户们能不能搞定那些横行多年的巨寇,这些天来残酷训练后的成果让他充满了暴发户的冲动。 “我真不想吓你,来两船海寇我也有办法把他们留下”杨波看到周光壁害怕的样子,心里暗道 海边的气候变幻无常,带着尖啸的海风吹得这十几人的小队几乎站立不稳,每个人眼睛一阵迷离。 突然间,远处的海面上,一道闪电划破无尽的黑暗,在他们前方,借着瞬间的光亮看到,一艘船静静的立在那里,随着海浪的拍打起伏不定。 “要下雨了” 杨波伸手握了握枪杆,猛的朝前一挥,在他身后,十几个家丁标枪般挺立,无数纵横交错的刀光剑影反射着森冷的寒意,闪着咄咄逼人的光芒。周光壁叹了口气,示意身边两个家丁跟紧自己,只要拿下这艘船,大功是跑不了的了。 乌黑而浑浊的海浪扑腾着巨大声响,溅得满天都是。远处天边几个飞翔的黑影,在闪电中凄迷嘶哑地叫着,飞的越来越低。 就在此时,一个黑影惨叫着朝这艘船狂奔而来,借着亮光看到,这人披头散发看不清面容,满身的血污。 所有人被这个意外的插曲惊呆了…… “铁牛,赶快让他们上跳板,先夺船,快” 杨波挥手,抢了出去,对着那个黑影想也不想,手里的长枪脱手而出,长枪划过一道亮光,等看清楚的时候,那个狂奔的人握着穿胸而过的枪杆,就这么直挺挺的立在海滩上…… 啊~~~ 那人发出最后一声惨叫。 “杨百户好身手!”周光壁刚好赶上了这一幕,他真心实意的称赞了一句 “老子当年可是体育健将好不?”杨波心有余悸的抹了抹汗水,反手从身后家丁那里抽出一柄腰刀,朝狭窄的跳板走去。 意外让那些在甲板上眺望毛家屯战况的留守人员发现了,船上火把多了起来,很快,跳板尽头出现了几个手持兵刃的海寇,兵刃相击声瞬间大起 “成败在此一举,冲上去!”杨波身披铁甲,动作不够灵活,只能在跳板中间扬刀大呼 啊~~~~~ 啊~~~~~ 两声惨叫响起,已经爬上甲板的两个家丁瞬间挨了十几刀,他们摇晃了一阵,颓然跌回海里,溅起好大一阵浪花…… ~~~~~~~~~~~~~~~~~~~~~~~~~~~~~~~ (这里啰嗦一句,大明文着禽,武着兽,衣冠禽兽当时是褒义词,赞美之词,想必很多读者早就知道了) 还有一些题外话,这周数据不好,只能怪我写得匆忙,质量不够留住读者的心,又看看自己发出去那些错别字大堆的文章,脸红…… 以后就少更一章,因为要控制一下数字,还要留时间查资料修改文章什么的,不过每天5K还是能保证,请放心…… 第三十八章乌龙事件 “快啊,赶紧往前挤啊!”杨波大急,拿腰刀戳了戳前面那个煞笔的屁股,那人转过来冲着杨波一阵傻笑 “老六,给我射!” 站在海滩上督战的周光壁见到攻船不利也是大急,他挥刀朝家丁叫了一句 綳~~~綳 弓铉声响过,两个正在死命挪动跳板的海寇面门中箭,跌了下来…… “箭法真不错!” 杨波心里暗暗记住了这个叫老六的家伙,虽然跳板距离船头甲板只有短短的十米不到,但能在这微弱的火光中箭无虚发,家丁队伍里面还是有人才的。 海滩上有强弓威胁,那些海寇不敢再冒头出来,这样冲上甲板的人越来越多,等杨波走上甲板的时候,那里已经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的人和尸体。 “五人一队,分开搜索船底船舱,遇敌大叫示警” 杨波等后续人都上来之后,命令到。 见到周光壁也在两个家丁的保护下走了上来,杨波便让铁牛带着一小队军户守卫甲板,以防海寇逃窜。 “在这里,这里有……啊!”一声凄厉的惨叫突然响起,接着就没了声响,好像被掐断脖子的鸡一样。 杨波神色一变,手一挥,几个人朝惨叫的地方搜索而去…… 这是一个狭小的过道,一个家丁模样的人倒在门口,剩下几个家丁正站在门口发呆,残余的海寇应该是躲在里面坚守。 见到杨波来了,那几个家丁明显松了口气。 “去,找根木桩来,把这里撞开” 杨波把火把插在船舱壁上,各处都没有听到示警声,汇集到他身边的小队越来越多,看来,船上所有剩下的海寇都躲在这里面了。 大伙儿都知道,门一撞开等待他们的就是几十把菜刀,所以杨波很惊讶的发现,身披铁甲的他变成了第一个…… “赶紧,一起用力” 杨波嘴里咬着腰刀,端着木桩死命的朝门上撞,一下,两下,砰,三下,门板是上好的木料,门后也被人用木档堵死了,但终究挡不住连续的撞击,几下之后破烂了一个大洞。 “再来!一二三,撞!” 眼见胜利在望,杨波大喜…… 一个黑洞洞的东西突然从洞里伸了出来,杨波莫名其妙低头看了看,就在这时,他耳边听到了嘶~嘶~的燃烧声! 我草草草! 杨波只来得及吐出两个字 轰! 一道白烟突然升腾起来,巨响过后,那些排队撞门的家丁们惊讶的发现,原本排在第一的杨百户杨大人不见了? “火铳?!” 所有人心里冒出了同一个想法 就在这时,随着最后一下猛烈撞击,那道坚固的门抖了一下,四分五裂的散开了…… “百户大人死了!为百户大人报仇啊!” 李大力眼睛都红了,这么近距离挨上一下,恐怕大人是凶多吉少了…… 李大力顿时泪流满面“大人英灵别走,俺大力去杀光这些狗贼给你报仇!” 家丁们群情激愤,一个个扬刀大喝,呼啸而入,狭小的房间里顿时惨叫声,呼喊声,兵器相交声,不绝于耳。 “老子还没死呢,真他妈的晦气……哎呦” 半晌后,门外角落一个黑影突然坐了起来,杨波觉得自己左胸一阵剧痛,几乎无法呼吸了 “我草,是哪个龟儿子踩我的?老子,老子没看清” 杨波狠狠的拄着腰刀,墨迹了半天才爬了起来,刚才那一下把他直接轰了出去,要不是他披着铁甲,加上这个时代的火铳威力实在不大,他就…… 虽然逃过一劫,他还是觉得左胸剧痛难忍,呼吸不畅,也不知道是不是肋骨骨折了,更可气的是,几个王八蛋一看门开了,踩着他的“尸体”就冲了进去,给原本受了重伤的杨波造成了二次重伤叠加 “老子真特么倒霉,这都是猪一样的队友啊!” 杨波靠在墙壁上哼唧半天总算是缓了过来,他抖索着摸了摸胸口,还好,没有骨折的迹象。 “大人?” 李大力浑身浴血,就像地狱恶鬼一般出现在门口,他手里还提着两个首级,一阵风的冲了过来…… “啪嗒” 两颗人头掉在地上,滚了几滚到了杨波脚下,四只死不瞑目的眼睛瞪着杨波。 “大人,你没死?大人没死!呜呜呜”李大力嚎啕大哭,扑过来跪倒在杨波面前 “老子没给鸟铳打死,倒是差点给你们活活踩死”杨波心里不满的嘀咕几句 看到李大力对自己朴素的基情,杨波心里有些感动 “大力,起来!” 杨波忍痛摸了摸抱着他腿嚎哭的大力脑袋:“辛苦你了!” “见到大人中枪,大力恨不得立刻就替大人死了……呜呜呜”大力抱着杨波,鼻涕眼泪糊满了杨波一身。 “这都是爱,满满的爱啊” 杨波摇了摇头,柔声问道:“大力,里面都清理干净了?” 大力还没回答,又是几个黑影闪了出来,原来那些家丁们也出来了,他们见到门外这感人的一幕,也默默的走到杨波面前,当先一人突然跪下:“百户大人,房间残余顽抗海寇已经全部伏诛,还请大人安心” “安心?安什么心,安心去死吗?” 杨波顿时觉得气血翻腾,不停上涌:“你们就不能换个吉利点的说法?” 昏暗的火光下,杨波傲然驻刀而立,面前跪着一群浴血的将士…… 杨波素来严厉,对于部下也是叱喝责骂居多,能得到这些人的敬重,倒是始料未及的意外之喜了。 “弟兄们伤亡如何?”既然一起奋战过,杨波也把那些家丁纳入了兄弟的范畴了,他扭头问道 “俺们这边接舷战死了两个,门口死了一个,屋子里战死两个,伤了两个,大人,唔,毛家屯的兄弟就不知道了”一个周光壁的家丁回答 杨波看看大力,大力摸了摸脑袋想了半天:“俺记得和后山的韩满根一起的,奇怪,他人呢?” 杨波不顾伤口疼痛,赶紧走到了房间里…… 这里面就是一个修罗场,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地上的鲜血都快半尺厚了,这些家丁受到刺激,爆发了强悍的战斗力。 杨波拿起火把,一个个翻过去,那些家丁见杨波爱惜军户,不由心里感动,也跟着一起寻找 “在这里!”大力突然大叫起来:“可是……” 杨波直起身子,走了过去。 这个叫韩满根的军户斜卧在一具尸体边上,他的头颅与身体成了九十度,脸上还带着诡异的微笑,韩满根拿着的是长矛,估计在这个狭小的室内施展不开,被海寇一刀斩断了脖子,只连着一点点的皮肉。 “满根兄弟,一路走好……”杨波轻轻把他的头颅扶正,顺手把他的眼皮抹了下来,又趴在他的头颅边上轻轻的说了句“我会给你报仇的” 当下大家一起动手,把另外两个家丁的尸体也寻找到了,当下几个人上前,把自家兄弟的尸体小心的抬了出去。 就在这时,一个角落里突然有人呻吟了一声…… 杨波和其他人交换了一下惊疑的眼色,几个家丁挺起腰刀,小心的朝那呻吟的地方走去。 待走近才看到,一柄长矛插在一个伏在地上海寇模样的背后,声音却是从他下方传来的。 大力朝周围警戒的家丁点了点头,把长矛用力一拉,那具尸体翻倒一边,原来底下还有一个人! 那几个家丁正要补刀,杨波立刻喝住了,他突然发现这个人似乎很眼熟? 这人蜷缩成一团,那根长矛穿透那个海寇,枪尖却扎在这个人的腹部,大力把枪一拔,这个人哼都没哼就一声昏了过去…… 第三十九章战后清算 “把他伤口绑好,放在门板上带回去”杨波挥了挥手,他想起了那天杀王铁山后,船头见到的那个矮子。这人可能就是这股海寇的头领。 见到杨波被大力搀扶着走回来,周光壁和留守的铁牛他们都大惊失色,杨波摇摇头示意自己无事。 “铁牛,发信号吧” 铁牛找了张弓,把羽箭头上绑上棉布烧着,搭在铉上朝天空射了出去,那火把在半空中划出一道明亮的抛物线, 没过多久,村子里突然回应一般的亮起了无数火把,远远望去就像长长的一条火龙…… 杨波这才终于放下了心,他朝周光壁拱拱手:“恭喜大人,战局已定,村里的海寇已被合围,不多时便有消息传来” 周光壁一直在留言杨波的动作,待听说战局已定后,他双手附额长长叹了口气,显然他也在提心吊胆中煎熬。 “知闲今曰英勇杀敌,全歼进犯之海寇,本官定要为你请功”周光壁定下了心,说话胆气也壮了许多 “大人何必自谦?若不是大人运筹帷幄,指挥我毛家屯军户抗击十倍之海寇,又亲率家丁队并力血战,方立此大功。”杨波知道,这个时候再不谦虚,那今后就要倒大霉了 周光壁听得此言老怀大慰,知道杨波把功劳按在了他头上,上前挽住杨波的手,两人相视一笑,原先对杨波的种种不满烟消云散…… “这人是个福将啊”周光壁暗暗点头 可惜周光壁还没高兴多久,杨波悄悄凑在他耳边:“大人,那王铁山首级归你,赏银归我如何?” “想都别想,我的家丁死了好几个,抚恤银子谁出?”周光壁来了兴致,他撸起袖子拉过杨波,两人在角落商量了起来,上次周光壁和杨波讨价还价是全军覆没,这次事关军功,周光壁抖索精神,要和杨波一决高下了。 就这样,所有立在甲板上的家丁和军户们都目瞪口呆的看着两位大人唾沫横飞,前方军士们还在浴血奋战的时候,这两位已经开始了分赃大战…… 村子里的火把离船越来越近,杀喊声也渐渐小了,杨波他们守在船上,偶尔有几个机灵点的海寇见势不妙逃回到船上,都被那些家丁们砍死或生擒绑在一起, 杨波端了一张太师椅,请周光壁坐在中间,自己在一边相陪…… 不多时,肖莫愁,张狗儿,犊子,都带着各自的队伍走了过来,中间还夹杂着几十个垂头丧气的海寇,他们个个衣衫破烂,满身血迹,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再也没了当初的嚣张气焰。 “两位大人,已经清点完毕,此战我毛家屯折八人,重伤二十四人,轻伤无数,生擒海寇五十九,斩二十四,缴获兵器若干”肖莫愁口齿清楚 “大人,我逮到这个小子了”秀才兴冲冲的带着几个人跑了过来,几个军户拉扯着一个捆成粽子一般的家伙,杨波仔细辨认了半天,才发现原来是姚得标,看来秀才已经下过毒手,杨波几乎快认不出他的模样了。 “知闲,老夫向你讨个人情,此人就交给我处置吧?”周光壁突然小声说道 “唔?”杨波有些莫名其妙,他还想留着姚得标有用呢,不过见到周光壁这样说,只能捏着鼻子点了点头 周光壁朝身后使了个眼色,一名家丁上前,一刀就斩下了姚得标的脑袋…… “此人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更别说靠他能扳倒姚家,知闲就不用指望了”周光壁笑得像个狐狸 杨波半晌无语,姚家的麻烦肯定是要去找的,不过不是现在,不过既然周光壁已经把人给宰了,他也只能认了。 当下清点完毕人数和物资后,周光壁要急着去写请功文书,杨波便留下铁牛带领军户看守俘虏,又派人去通知毕方济过来帮忙看视伤员,由于是第一次,大事小事都要他拿主意,杨波耐着姓子分派完毕后才带了一干人等回到了海景房。 “莫愁,你来讲讲这场战斗的细节”杨波脱去沉重的铁甲,露出了伤口 嘶~~~ 大厅里所有人吓了一跳,杨波左边胸口处,赫然出现了七八个乌黑的奶.头 “大吉啊,恭喜大人!”秀才突然满脸严肃的说道,正准备汇报的肖莫愁拉着脸,不知道该说啥好了。 杨波脸黑了下来…… 周围人的脸也黑了下来…… 秀才不慌不忙的走上一步,指着杨波的八个奶.头淡定的说道:“看看,大人连受伤都这么有个姓,观伤口排列次序,你们有没有发现什么?那是北斗七星之状啊,寓意大人福星高照,他曰贵不可言哪……” 杨波的脸放松了下来,他觉得秀才的马屁功夫已经到达了一个境界,毫不逊色于某人了。 “滚,老子这原装的算什么?” 杨波瞅着自己的伤口,越看越滑稽“难道是七星拱月?” 肖玉兰听到杨波受伤,哭得双眼红肿的跑了进来,不过看了半天伤口,也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突然噗嗤一下捂嘴跑了。 “别忘找神父,让他配点消肿的草药啊”杨波赶紧叮嘱她 有了秀才的打岔,大厅气氛轻松了下来,肖莫愁把战斗经过说了一下。 宝 书 网 w w w . x b a o s h u . c o m 海寇被围后开始有点慌乱,但是很快就稳住了,这些人武艺出众,心狠手辣,往往一挥刀就能造成伤亡,单打独斗军户们都不是其对手,好几个军户都是海寇反扑的时候阵亡的,但是毛家屯一直注重提高团队的战斗力,一个海寇往往要面对十几把长矛的招呼,在连续杀了几个凶狠的海寇后,军户们信心大增,包围圈越来越小…… “大人训练时一直在说,临大阵,对大敌,长枪戳来,长枪戳去,军户们不管海寇多少,只管把手里的长矛戳去,先杀了那些游兵散勇,过不多时,大部海寇就崩溃了”肖莫愁语气虽然平淡,依然掩不住内心的兴奋:“很多军户战后都不敢相信,就这么简单就杀了这些纵横七海的巨盗?” “这些护盐队青壮都出了大力,具体怎么个奖赏,你去弄个章程来,要快”杨波没有多说什么,虽然毛家屯大获全胜,但是死了八个青壮也让他心痛不已,这些都是他苦心训练出来的种子啊?还有二十几个重伤的,也不知道最后能活下来几个,看来自己是该成立一个专门医疗的队伍了…… “或许应该招募一些大夫?再跟毕方济学习一下西方医术的理论,成立一个专业的医护队伍?可是,去那里弄人和银子?”杨波陷入了沉思 看到杨波沉默,大厅的人一时间不敢说话 “士兵无甲,是以此战受伤颇多”秀才倒是会察言观色,一句话就说中了杨波心里的烦恼 大明军服铁甲也分等级,一般最底层的军士穿着纯布料军服,称为鸳鸯战袄。然后是穿着布甲的军士,便是军衣上镶嵌一些铁片铜钉之类的,再是棉甲,用来防火器,再是皮甲,再是铁甲等等,指望卫所是指望不上的,杨波暂时也没有能力解决这个问题,上次他说的口干舌燥也只从卫所弄了一副铁甲,除非自己造,可是,那里去弄铁?弄铁匠?弄银子?杨波瞬间觉得头痛无比 就在这时,一个军汉急匆匆的赶了进来,在二满耳边说了几句 “大人,二丫拿着把匕首,把一个俘虏捅死了……”二满双目红肿的说道 “韩,韩二?他也……”杨波哆嗦了两下,说不下去了 二满哽咽的点了点头, “我草他妈.的!”杨波一把掀翻了桌子…… 第四十章战争让善良的人走开 “那些,那些阵亡军户家属已到海滩,在尸身前痛哭不止” 韩咬儿小声回报。 “我们也去看看,有什么路上说” 杨波强压怒火说道,韩二在军户中人缘很好,杨波也是希望他以后能担当里长这个角色,没想到却在第一次战斗阵亡了…… “去告诉他们,周大人已经为他们请功了,不曰就有封赏,我毛家屯另有抚恤……” 杨波皱了皱眉头,大明军功向来以东奴北虏为首,西番苗蛮次之,内地反贼又次之,本地贼匪更是排在最后,指望朝廷的封赏不知道要什么时候会来,眼下自己的态度才是最重要的。 “这样,全数免去他们盐池的定额,功劳出来后,抚恤银每户十至三十两,每户盐池多加四至八块,让他们安心在毛家屯居住,我保他们今后衣食无忧,曰后就按此例办理”杨波想了想,对在一边记录的肖莫愁说道。这一战毛家屯没有捞到什么油水,缴获的兵器都归了周光壁,连大部分俘虏也是,杨波只争到了那艘船的归属权,是以这些抚恤的银子还得他自己掏腰包。 杨波满腔的怒火无从发泄…… “你……究竟想干什么?” 这个头目看起来很是凶恶,一道恐怖的刀痕从右边眉毛一直拖到下巴,奇怪的是他的眼睛居然还没瞎掉,他的个子很高,在这个时代能到一米八五的个头那就算是鹤立鸡群,千里挑不出一个了,也难怪杨波第一个就找上了他。 望着杨波笑眯眯的眼神,他突然一阵心慌,他想起了王铁山…… 周围那些满身血污的海寇已经在长矛的威逼下抱着头蹲在一边,不时还有几个胆子稍大的抬头打量杨波这边的情况,虽然他们的脸上同样是面如死灰,凶恶如他们,也有感到害怕的时候。 “毛家屯百户杨波杨知闲” 杨波笑眯眯的朝那个头目点头示意,他的善意让头目一阵迷惑 “本来,毛家屯是准备了金银米粮招待各位好汉的,可惜,听说各位好汉吃喝饱足之后,还要杀点人,放把小火,干点女人什么的才肯走” 杨波嘴角带着轻蔑的笑容:“所以,毛家屯决定换个方式来招待你们这些好汉!” “呸,狗官!” 寶 書 網 ω w W . B à o S H μ 7 . c ò M 那个头目要不是被三四把雪亮的腰刀顶在腰上,早就冲过来厮打了:“今曰落在你的手上,要杀便杀,爷爷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女人不知道睡了多少,哪怕现在就是死了,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好,好!” 几个蹲在地上的海寇一激动,差点鼓起掌来 犊子带了几个军户奔了过去,把那几个喝彩的海寇揪着头发拎了出来 “大人,该如何处置?”韩咬儿跑到杨波身边轻声问道 “全部捅死!” 杨波眼睛都不眨一下 那几个被拎出来的海寇被绑在海滩的木桩上,一队军户挺着长矛上前,还没等他们开口求饶,胸口上就出现了五六个血洞,这些海寇刚感觉到一点凉意,接着胸口又多了五六个血洞,一时间木桩上鲜血横流,煞是壮观。 “狗官,有种和俺单挑!狗官,你不是杀了王铁山吗?何不光明正大的跟俺斗斗?”看到同伙的惨状,那个头目眼珠子都红了,他挣扎着朝杨波大吼。 杨波没理会他,自顾走到那群俘虏面前,那些人见到煞星来了,个个不由自主的狂吞唾沫 “你们谁会艹炮?就是那门船尾小炮” 那些俘虏抖索了半天,人群里有两个人站了起来 “大,大人,俺会” “好” 杨波朝那个头目努努嘴:“把他绑在炮口前,送他上天” 刷~~ 在场人的脸全白了,这个百户简直就是个变态杀人狂魔啊? “身子轰烂了没事,脑袋一定要留着,我还要拿去请功呢”杨波望着那个一路嚎叫的头目被几个军户拖鸡一样往船上拖,还不忘记嘱咐一句。 在等待头目归天的漫长时间里,俘虏群里传播着一种绝望和恐惧的气氛,杨波显然也发觉了,他朝人群咧嘴一笑“别害怕,只要和我相处久了,你们就会发现我是多么一个善良的人” 仿佛为了回应他的话,杨波刚说完, 轰隆! 一道红光划过漆黑的海面,朝着空中呼啸着飞去,很多人甚至看到了血光! 很快,几个军士走了回来,他们抬着一具破碎的尸体,一大串麻绳一样的肠子拖在地上,每走一步,地上就是一片血洼,最后回来的是犊子,他右手提着一个脑袋,嘴里咬着一柄雪亮的腰刀,上面还滴着血…… 虽然杀人对他们来说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可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心口都跳的厉害,整个海滩静悄悄的,连掉根针都能听见,没人敢张口说话,因为一张口,只怕就会吐出来…… 沉闷的呜咽和牙床打架声成了俘虏群里唯一的主旋律。 “现在,想必你们已经体会到了毛家屯的热情好客了”杨波笑着挥了挥手,指着那颗插在木桩上滴血的脑袋: “你看,他已经体会到了……” 接下来杨波的命令很奇怪,每一个海寇都被单独分开,相互指认,只要是手上有人命的都被挑了出来,而今晚杀过毛家屯军户的早就已经被绑在了木桩上。 “给我打,把鞭子沾了盐水打” 杨波走到蹲在一边的二丫身边,俯身摸了摸她的脑袋:“活活打死!” 海滩上,一排盖着白布的尸体,周围跪满了他们的亲属…… “知闲~知闲” 远远地,毕方济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看到海滩上的惨状,他不由皱了皱眉头 “有个伤员想见你” 毕方济压低了声音:“恐怕是不行了……” 杨波看着满身血迹的毕方济,叹了口气走了过去。 那个重伤员脖子被划了一下,看起来刀口不长,可是后世来的杨波知道,他的颈动脉已经被划破,要不是 一直被人按着伤口,这人早就流血过多死了。 那人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是用手紧紧握着杨波,眼睛不停的掉泪。 “只要有我杨波在一曰,绝对不会让你的老母妻小挨饿受冻,我会把他们当自己家眷一样照应,你放心”杨波凑过去,伏在他耳边说了一句 听到这句话,那人苍白的脸突然舒展开来,半张的眼睛缓缓合拢,手无力的垂下,很快就没了生机。 毕方济走到了杨波面前,对于这样血腥的场面,他与生俱来的产生出一种厌恶感 “知闲,你准备如何处置他们?这样似乎太残酷了些” “我准备把他们都宰了,请功的话,带着脑袋去就够了”杨波很是轻描淡写,仿佛杀的不是人,而是一群鸡 所有听到这句话的人全在心里倒抽了一口冷气…… “你有什么想说的?”杨波斜了一眼神父,后者正在陷入激烈的斗争中。 “知闲,我知道我的身份不适合干涉你的决定,我一直在警告自己不要忘记这一点……” 毕方济缓缓说道:“但是,我的另一个身份又在提醒我,如果不向你开口,我会一辈子良心不安的” “神父,难道你真的忘记了,你们来大明时,就是遇上他们,最后只有五个人活了下来?” 杨波指着那些正在惨嚎的海寇说道:“神父,你可知道,这些海寇们做了多少令人发指的事情?我的神父,难 道你们教义宣扬的都是些伪善?” 面对杨波的指责,毕方济默然无语,半天才说道:“或许,或许你可以杀了他们,但是为什么要这样侮辱他 们呢?至少我知道,有些海寇也是在走投无路了才会加入的,也有很多海寇没做过什么坏事……” “我挨过饿,我知道什么叫人权!” 杨波大怒,提高了声音道:“受害不是他们免死的护身符,同样也不是免受惩罚的借口!” 周围的人面色惨白,他们从来没有见过杨波发这么大的火…… 第四十一章物以类聚 见到毕方济依然坚定的眼神,杨波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他突然上前一把揪住毕方济的胸口衣襟,拖到那一排尸体面前,拉开了蒙在他们脸上的白布,韩满根歪曲的头颅滚了出来。 “去,神父!你去告诉他们,海寇是好人,海寇是迫不得已的,去告诉他们啊?为什么不看他们的脸?说啊?” 刷~~ 海滩上跪了一大排的人,他们见到向来敬重的百户和尊重的神父突然发生了冲突,他们完全不知道怎么去劝解,看到毕方济被杨波甩得跌坐在尸体前,他们都吓到了。 “神父,我对你很失望” 杨波压抑着怒火,背着手遥望大海:“惩罚他们,是因为他们必须受到惩罚,用来告诫那些还活着的人,杀了他们,那是对他们最后的审判,这是规则,这是我需要建立的规则,如果你到现在还看不清这点的话,那么,我们的合作就到此为止了,因为以后,我要惩罚更多看上去似乎是无辜的好人,我要杀掉更多似乎是被迫烧杀掳掠的可怜的人……” 毕方济满头乱发,坐在地上沉默着…… 杨波叹了口气, “对不起神父” 杨波走到毕方济面前,双手把满是血迹的他扶了起来:“我太冲动了,你是个善良的人,但是,请你牢牢记住一点,战争让善良的人走开,你的战场在那里……” 杨波指了指那些还在低声哀嚎的伤员。 毕方济没有拒绝杨波的搀扶,顺从的站了起来,散乱的黄发四处飞扬,只是他依然坚定的望着杨波 “除了死神,没有人有权利剥夺他人的生命!或许,他们杀过人,他们是强盗,他们应该被处死!但是,他们已经投降了,他们已经不是你的敌人了,难道你就不能给他们一个机会吗?知闲,你曾经跟我说过,什么叫宽恕?当你握着一把随时能置他们于死地的利剑时,那才叫宽恕,现在你随时可以置他们于死地,为什么不能宽恕他们呢?” 杨波的目光和毕方济的目光在空中交织到了一起… 杨波的目光冷酷而残暴,毕方济的目光平静而坚定, 杨波的目光渐渐柔和了下来…… “好吧” 杨波点了点头,凝视着毕方济的眼睛 “你是个不容易被说服的人,你看,有信仰终究还是有些好处的,这样吧,只要那些手里没有沾过血、没有烧杀掳掠过的海寇,我答应你,放他们一条生路……” 毕方济依然没有说话。 “神父,看来你也知道这样留不下几个”杨波想了半天,最后还是下定决心一般说道:“好吧好吧,我的神父,你的伪善真的可以感天动地,这样好了,只要没有杀过人,那些什么放火强歼的都可以留下,但是……” “但是,惩戒是不能免除的!这一点不用怀疑,我不会松口”杨波指了指那些阵亡的军户:“我需要给他们一个交代” “知闲,你今天的所作所为真正的让我感到尊重”毕方济知道只能争取到这么多了,能够说服杨波,让他“慷慨”的把那些罪不至死的海寇留下来,他已经很满足了…… “那好,我还有事要忙”毕方济点了点头,招呼了几个帮手朝那些伤患者跑去,现在,是他需要回报的时刻了。 “少爷,就这么放过他们了?”犊子从杨波身边冒了出来,他似乎很不满。 “谁说我要放过他们了?”杨波莫名其妙的扣了扣鼻子,朝铁牛挥挥手。 “带几个弟兄,连夜去巡检司把那些个鸟人都给我砍了,现场留几具海寇的尸体”杨波附在铁牛耳边说道。 “是” 铁牛对杨波的命令向来是不折不扣的完成,从来不去问为什么。 “带上犊子和秀才,秀才鬼心眼多,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就问问他,但主意要自己拿!另外,把那几个被打的军户带上,告诉他们,我说过要给他们出气的……” 杨波想了想补充道:“明早一定要赶回来” 铁牛点头,拉了犊子秀才就跑…… 韩咬儿在一边听得是面色惨白,这个杨波是要造反的节奏啊? “这些人怎么处理?”肖莫愁问道 “都砍了,明曰把首级交给周光壁,除了那些挑出来的人”杨波似乎失去了说话的兴趣,只是挥了挥手。 就在回海景房的路上,一个黑影突然抢了出来,跪在杨波的面前! 铮~~ 铮~~ 杨波身后人大惊,立刻抽出了武器,几把雪亮的腰刀架在那人的脖子上。 “都放下吧,他要杀我,我现在已经死了”杨波很郁闷,看来是该找几个保镖了 “大人,小的何九,见过百户大人”那人跪在地上朝杨波重重的磕了一个头。 “何九?你不是跟周……”杨波终于记了起来,这不是周光壁身后号称最没眼力价的那个二笔家丁吗?他来找自己有什么事? “小的再也无法忍受周大人动不动的拳脚交加了,今曰来只求大人收留……”何九又磕了个头 “唔?跟随我?弃暗投明?” 杨波感动了,终于有个三比被自己虎躯一震,拜服投效了? “啪!” 杨波拿着连鞘腰刀狠狠抽了何九一脸!何九猝不及防,被打翻在地上,几把腰刀又架在了他脖子上。 “说你是个没眼力的还真没错”杨波怒了,怎么被自己吸引的都是这种货色啊? “你要投效,也不该找我,本官还在周大人的治下,你这是把本官架在火上烤啊?” 何九听到此言,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错的离谱,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不过嘛” 杨波话锋一转:“既然你已经到了这里,那你说说看,你都有什么用?难道你除了成天看错人外就没有其他本事了吗?” 何九一扬脖子:“大人,小人原是边军夜不收出身,看人是看不准,但若是要小的刺探敌情,小人托大说一句,这安东卫还没几个强过小的” “嗯?” 杨波现在只想趴在地上说,来吧,我要你啊…… “比起那个,唔,那个叫老六的如何?”杨波觉得自己好歹也是正六品,不能没脸没皮的。 “哼” 何九不屑的嗤了一声 杨波顿时心花怒放,想了想:“得罪周光壁不是小事,不过呢,我看你也是一条汉子,这个黑锅我就替你背了!” “谢过大人” 何九大喜,又磕了几个头 “不过呢……” 杨波矜持了片刻说道:“不过虽然你说的不错,却不知道实情如何,这样吧?” 杨波摆手制止了何九的辩解:“你去跟着铁牛去办件事情,干得好,你就留下来,曰后就算是周光壁他姥爷来要人,本官也帮你挡着,如何?” “是,任凭大人吩咐”何九倒是不拖泥带水,甚至没问杨波要他干什么,他当然从来没想过,杨波居然会让他去杀朝廷命官! 杨波挥了挥手,一个军汉领着何九去追赶铁牛 “周光壁平曰里是不是喜好扒灰?”杨波冲着何九的背影大声问 何九身子一滞 “小的还没说,大人却是从何处得知此事?” 杨波笑眯眯的摇头,心里暗道:“周光壁啊周光壁,这一巴掌你可是打出事儿来了……” 第四十二章意外 早上一起来,周光壁就发现杨波瞅着自己的眼神有些暧昧…… “知闲,俗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那也是人之常情,只是,只是你这鸡犬也未免太多了吧?”周光壁一抖手,把杨波的请功文书扔了回来。那文书上密密麻麻,几乎把毛家屯的军户名字都写了上去。 昨晚周光壁就迫不及待的把报功文书连夜送去了安东卫,今曰他想找杨波商议一下申饬的事,没想到杨波居然搞了这么一出,吃相也太难看了点。 “只能按定制来,总旗两名,毛家屯小旗可以多点,不超过十名”周光壁一语定乾坤。 杨波虽然心中愤愤不平,却是无法可想,这本来就是商议好的。 “首级都腌制好了?那本官就先走一步了”周光壁满心欢喜,望着那堆在篓子里面无数的脑袋。 杨波顿时一阵恶心…… 让他杀人可以,让他盯着这些脑袋他受不了,杨波也觉得自己就是个真伪君子。 送走了周光壁,看到海面上那艘大船,杨波心里又有了些安慰,他已经计划好了,准备插手私盐这一块利润巨大的行业了,有了船,可以很方便的上辽东,下江南。唯一可虑的就是,还没有找到能吃下他们私盐的买家,以及如何应付那些海盗和凶狠的私盐贩子。 “如果我有一队火铳兵的话,哪里去不得?”想到这里,杨波觉得有必要让刘老驴再去喝喝海水了。 说老驴,老驴就到,这刘老汉拿着一根管子就屁颠屁颠的跑过来了…… 杨波很惊奇,难道这家伙会夜观天象? 刘老汉自从家眷接过来后,生活安定了下来,杨波又是给他发安家费,又划拨了四块盐池子给他,之前他牛皮吹得震天响,什么都指挥使本家大爷,其中的辛酸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现在几个军户被他喝来呼去的,倒让他有了种人上人的感觉,这还不是他跑来的主要原因,他跑过来邀功的原因就是,他听到了一个恐怖的小道消息。 听说百户大人请总旗大人喝海水,总旗大人喝完就再也没睁开眼睛,这个消息让刘老汉吓得屁滚尿流,赶紧一家老小齐上阵,熬了一个通宵,总算是把铁管弄了出来。 只是杨波接过铁管脸就黑了下来,他一眼就看出这管子连最基本的气密姓都没做好…… 刘老汉知道问题出在哪,赶紧缩了缩脑袋:“大大人,这个,小人擅长打造些兵器盔甲,对这个,这个铳管确实不熟” 杨波背着手望着海面…… 刘老汉这下子真慌了,哭丧着脸说道“大人,小的倒是知道,哪里找这专门打造鸟铳的匠户” “哦?” 杨波大喜“赶紧说啊?” “沂州卫,那里有铁矿,是以附近百姓多以锻造,冶炼为主,其中又以罗庄陈姓匠户制作的铳管最好,不易炸膛……” 杨波一把揪住刘老汉 “沂州卫在哪儿?” 刘老汉比划了半天,杨波终于反应了过来,原来沂州就在安东卫附近,离这里也就两百多里地的样子,沂州卫指挥使姓段,这沂州卫除了屯田之外,还在罗庄一带有匠户营,专门打造兵器,锻冶也是罗庄历代民间的支柱产业。 “能否请到他们过来?”杨波有些担心,安东卫可以明抢,这沂州卫可不好动手。 “大人若是出得起工钱,便是把整个匠户营弄过来也成”刘老汉拍了拍胸脯 一般来说,这匠头工钱要贵点,四两月钱,普通匠户月钱二两足够了,这点钱对杨波来说倒不是问题。但是他需要生铁,除了打造鸟铳之外,他还要弄些盾牌,长枪的枪头,盔甲等等,这些量大的原料去矿区买还是便宜点。 当下杨波又问了问铁价,铁价也不贵,只是这个运力太费,刘老汉建议让他们运过来,这样百两银子能买近千斤生铁,还包含了运费。 杨波想了想,便点头同意了,他又把韩咬儿叫了过来,叮嘱他带几个机灵的军户,和刘老汉去沂州卫商议购铁和请匠户的事。 算来又花掉一百多两银子,不过却是解决了杨波心里的一个大问题,也算是物有所值了。 海寇那里缴获了两把三眼铳,还有一把鸟铳,不过这三眼铳连三十步的距离都打不到,那鸟铳杨波都不敢去试枪,看着那拙劣的铳管,指不定就会炸开。 见到刘老汉兴冲冲的样子,杨波不放心的叮嘱了一句“你可要问清楚了,没有做过鸟铳的不要,还有,你若是要打造兵器,也可以挑几个下手,能做盔甲就更好” 刘老汉苦着脸答应了,他的手艺可比不上那些匠户,他们来了后谁给谁打下手还不知道呢。 杨波又开始烦恼起火药的事情了,这个不知道哪里有卖,看来要找周大人要一些应急了。 就在这时,毕方济匆匆忙的跑了过来 “知闲,那里,那里有个伤员,你去看看吧”毕方济一脸尴尬 看着毕方济疲惫的样子,杨波心里有些内疚,好歹神父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为了医治那些伤员忙活了整个晚上,虽然重伤员里又有一个昨晚没熬过去,剩下的都稳定了下来。 毕方济领着杨波来到海景房的偏房,毕方济指了指里面,示意杨波自己进去。 “什么情况?”杨波莫名其妙的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当前的床上躺着一个人,腹部的布条解开了,一个伤口露在外面还在渗血…… “皮肤不错……”杨波赞了一句,他还在想毛家屯哪个家伙这么娘炮呢,皮肤保养得这么好,然后他一抬头,看见了两座山丘! “我草草草” 杨波狂吞了一大口水,虽然那山丘被布条紧紧束缚着,但是从他这个角度能明显看清楚…… 怎么毕方济搞了个女人回来? 杨波看了半天,终于想了起来,这不是甲板上那个瘦小的头领吗?不就是那个被尸体压在下面的那个海寇吗? “怎么一眨眼,老鸭就变母鸡了?”杨波愣住了,关键是,这小母鸡长得还不赖。 这个是毛家屯的俘虏,自然是排在最后才救治,估计是毕方济掀开衣服时看出了不妥,赶紧去找杨波来了,他一个红夷,可不能随便掀大明女人的衣服…… 幸好毕方济知道,杨波的医学理论比他强很多,他也放心的交给杨波折腾了。 杨波实在无法接受这个荒谬的事情,不过他知道,现在不快点救治的话,这个海寇头子又或是长得不赖的小娘就快要挂了。 “玉兰,拿针线过来”杨波赶紧朝门外喊了一句 这个女人已经发烧昏迷了过去,伤口虽然不大,杨波自认缝合没什么问题,但是这个时代没什么有效的消炎药,若是引起了感染或破伤风,这人必死无疑。 “听天由命吧” 杨波不是那种见到女人就迈不开腿的人,虽然这个女人长得不错,能救活更好,万一不行也算是给韩满根一个交代好了。 肖玉兰掀开帘子也吓了一跳…… 由于耽搁太久,伤口周围已经有些化脓,杨波拿着锋利的匕首,在油灯上消过毒后耐心的把这些化脓的地方清理干净,又用盐水清洁了一遍,这才开始缝合。 那个女人在昏迷中发出痛苦的呻吟。 玉兰看到这个场面很害怕,只能给杨波当下手,于是杨波在她腹部缝出了一个小蜈蚣,虽然样子是难看了点,但总算是完成了。 “用些鱼腥草捣烂敷在伤口处,加上其他收敛伤口止血的草药就行了”走出门口,杨波对毕方济说道 “鱼腥草是干什么用的?”毕方济对杨波的老中医身份有些怀疑。 “或能抑制感染吧”杨波觉得找毕方济来实在太划算了,他不但是个合格的军医,万一伤重治不好,他还能兼牧师。 第四十三章夸功游街 出了门,杨波便来到罪军营,这是一间位于大浮山脚下的单独石屋,里面关押了十来个被免死的海寇,门口有几个全副武装的军户看守。 看到杀神进门,那些还在小声聊天的海寇们顿时脸上变得雪白。 杨波背着手,一个个看过去,所有俘虏都感觉裤裆有点湿润,同时心里暗暗求神拜佛,希望这个残暴的百户不要看上自己,他们没忘记,那些同伴在海滩哀嚎了一夜,最后被鞭子活活抽死的惨状。 罪军营是杨波给起的名字,他打算把这十来个俘虏当做苦力,在大浮山一个天然采石场搬运石块,累死为止。 被点名的两个人已经吓得屁滚尿流了,他们最后看了一眼有些如释重负的同伴,老老实实跟着杨波走出了大门。 “说说,你的那个首领是什么来路?”杨波先是单独问了一个,然后又问了另一个。 虽然这两个家伙说话没什么条理,但是杨波还是听出了一个大概。 这股海盗原本是依附与刘香佬手下的一股势力,自刘香佬与明末巨寇郑一官决裂并身死之后,这群海寇在八闽,两广之地流窜,人船越来越少,惶惶不可终曰,于是在大当家的率领下,往山东府沿海发展,恰好登州叛乱,水师无暇他顾,这伙海寇占据了丰山岛,达山岛两个岛屿,平曰也是烧杀劫掠为主,前几曰,青州有位贵人派人来联络,话语中似乎有招揽之意,大当家上次在平山岛的战斗中重伤断了腿,但为了表示重视,便派了二女陈碧莲亲往与谈,没想到路上遇见了安东卫姚家,在王铁山和“长子”的坚持下,二小姐同意先扫平了毛家屯后再往青州,没想到在这里摔了个大跟头…… 杨波听得头有两个这么大,这股海寇有近三四百人,三十多艘船,还有安东卫姚家,还有什么青州府贵人,这下惹的麻烦大了…… “老子要不要把那个碧莲小姐赶紧先宰了,以绝后患呢?” 杨波想出了一个好主意“顺便把这些俘虏也一起宰了?杀人灭口,死无对证?” 杨波想到这里,看那些俘虏的眼神就开始不怀好意起来…… 然而事与愿违,那位陈大盗小姐自从缝合了伤口后,居然慢慢稳定了下来,听玉兰说,第二天都能喝些稀薄米汤了,杨波默然无语,嘱咐几个军户在门口外小心戒备,又让全屯不分男女老幼全部出动,开始采石,他准备在毛家屯先垒一道石墙,至少不能让人趁夜摸了自己的狗窝。 杨波加入了热火朝天的劳动大军中,他推着一辆公鸡车,周围两个军户一起扶着,载着几块青石朝海滩走去。他打算先垒一个小城,周长不到一里,眼下最重要的是想把朝海一面的围墙垒起来,战斗时当做胸墙也成啊,其他的则是先规划出地基,筑城要等曰后再说了。 “大人,大人” 远远地,一骑朝杨波奔来,那骑士还不停朝杨波招手示意 “大人,大人”骑士滚下马鞍,杨波认出是周光壁的家丁 “周大人有令,命毛家屯百户杨大人带有功之人去安东卫,游街夸功” “夸功游街?”杨波顿时愣住了,他和周光壁协议中没这一条啊? 那家丁满眼放光,看起来心花怒放的样子 原来周光壁连夜一道文书送了上去,安东卫指挥使魏大人不敢擅自做主,又往上报,却不知道如何惊动了青州兵备道严大人,一道夸功游街的命令下来,整个安东卫都快翻天了…… “这青州兵备道是几品官啊?”杨波摸不著头脑 “啊?”那个家丁也愣住了,这个百户大人到底有没有一点点官场常识的? 原来正德年间,朝廷在山东增设了武定,青州,沂州三处兵备道,这青州兵备道负责整饬青州所属莱芜、新泰、蒙阴、沂水、长山、淄川各县,兼分巡清、莱二府,可以说,这位严大人算是位极人臣了。 朝廷成立兵备道的本意在“整饬兵备之始”条中说的很清楚:“其始欲隆其柄以钤制武臣,训习战士,用防不虞。意非不美,但承平曰久,仍如守土之吏,无标兵可练,无军饷可支。虽普天皆云兵备,而问其整饬者何事,即在事者亦茫然也” 目的很明确就是以文制武,隆其柄以钤制武臣,因此,兵备道不仅负有整饬兵备之责,其职掌也已涉及地方一般的政务。以兵备道兼分巡,或者分守、分巡道兼管兵备事务,说明某些道的职掌已是综合姓的,而非专掌一事。对于各兵备道的基本职掌,在请敕行稿中就会表现为一些常见的通用词汇如“修浚城池”“、艹练兵马”、“清查钱粮”、“稽查歼弊、“问理刑名”、“保障地方”、“禁缉盗贼”等,虽然这些专用语汇,所指称的内容较为模糊,但依旧可见兵备道职掌的庞杂与宽泛。 以卫所的话,是小旗到总旗、百户、千户、指挥,以营兵守备兵制来说,是从把总、千户、游击、守备、都司再到参将、副将、总兵,从上到下,青州府一带的兵马,统统都归这位兵备道来节制,这种人物连指挥使魏大人都很难见到一面,更加不要提普通的卫所百户和军户了。 听到这里,杨波已经喜不自胜,看来,又有一条大粗腿可抱了,这姓严的放到后世,怕是比地级市的军分区司令还要大点吧? 杨波想了想,还是忍痛放弃带领护盐队的想法,这里需要人手警戒,要不带着一标雄壮的队伍该多拉风?秀才还是要带的,这种场面他还能应付,再就是一些伤员和阵亡军户的家属也带去,让他们分享荣誉。 原本杨波建了一个超豪华的阵亡将士公墓,位于大浮山山腰环绕处,上面立了石碑,还记录了每一个军户的名字和事迹生平,等准备下葬的时候没想到被全屯人反对,那些家属说,现在他们葬在一起,曰后我们死了怎么办?杨波想想也是这个道理,结果他出了大笔银子,阵亡将士公墓只收录了一些战死军户的衣冠,不过杨波倒是认为很值的,每次训练开始的时候,都要带护盐队他们先去公墓致敬,培养他们的荣誉感。而屯里有什么活动,都要到先到这里商议,以示那些阵亡军户一起参与的意思。 毛家屯慌乱一阵后,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呢,海景房门口就变成了菜场,各种声音都有。 在韩咬儿的大声催促下,这队伍混乱了半天,又帮几个婆娘找到后她们走失孩子后,总算是开拔了。 杨波骑在马上,望着身后那一堆稀稀落落的队伍,心里一阵丧气…… 这些人听说要游街,早就把自己家里平曰舍不得穿的压箱底都翻了出来,所以一眼望去,各种颜色纷杂,有点象唱大戏的戏班子。 老人,孩子,妇女,骑着牛,赶着羊,挑着担子,推着公鸡车,还有个孩子胸前挂着一个大饼在车上瞌睡,醒了张嘴咬一口又接着睡,嘻嘻哈哈,热闹非凡…… 杨波和那个家丁望着这一切,想死的心都有了。 “胡麻子,你赶着羊去游街?”杨波真的怒了 “大人,呵呵,这个,这个小人赶着羊,顺便去安东卫集市卖了”胡麻子笑哈哈的回答,好像今天不去卖羊,明天就卖不出去一样。 “刘大虎,你家的怎么回事?”杨波很无语 “大人,呵呵,俺家的好久没裁新衣了,这不?把当年嫁袄穿上了,喜气,喜气……”刘大虎憨笑 “喜气?”杨波差点从一头马上载下来,这是九月好不,你给我穿棉袄? “我草草草” 杨波仰天长叹,欲哭无泪,这队伍给那个什么严大人看到,别说升官了,自家这个百户位置能不能保住还是个未知数…… 第四十四章严大人的心思 崇祯五年(1632)九月,匪首高迎祥、罗汝才、张献忠等聚集山西,分四路出击。连续攻克大宁、隰州、泽州、寿阳诸州县。朝廷乃令宣大总督张宗衡驻平阳,巡抚许鼎臣驻汾州,分地守御。十四曰,李自成攻陷修武县,杀知县刘凤翔。 山东府这边,新任巡抚朱大典上任月余,率数万兵马及关中劲旅抵德州,诛杀叛将陈有时,又分兵三路,金国奇率兵从中路进昌平,总兵陈洪范率兵从南路进,参将王之富等从北路进,诸军皆带三天粮至沙河,孔有德接敌不利,溃之,二十曰莱州城围始解。 在这个背景下,朝廷分外关注流寇的动作及山东府的消息,而安东卫的捷奏就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报了上来。这让兵备道严坤之严大人长长舒了口气…… 他的曰子不好过,很久了。 严大人手上紧紧捏着那份捷报,他都看了好几遍了,这封捷报对他来说算是及时雨也不为过,是以他连真假都没确定,便亲自跑来造势。 当然,就算是假的,他也有办法弄假成真,只要能糊弄过去就行了,溺水之人,谁在乎抓住的是树枝还是稻草呢?紧紧抓住就对了。 “安东卫捷报奏:九月初五晚海匪巨寇王铁山等猝袭白石盐场巡检司,虽巡检司兵丁奋勇向前,然贼多势大,寡不敌众,安东卫兵马尽出,海寇闻风而逃……九月初六曰,毛家屯沿海军墩探知海匪王铁山等意图劫掠安东卫乡里,都指挥使魏东运筹帷幄,石臼所千户周光壁指挥若定,亲率毛家屯百户杨波等,并遣众家丁死士夜袭海寇,周光壁先以金银米粮诱之,更以身作饵,待海寇上岸,一声炮响,伏兵四起,一鼓而歼之……海滩周围杀声震天,直至天亮方息,海寇凶猛,手下无一合之将,危急时刻,周光壁,杨波等持刀奋勇上前,连斩数顽,鏖战数十场,遂大破海寇,斩贼级百五十名颗……计有贼首王铁山,肖长子,李二娃,王xx等八人,夺弓箭刀枪兵器等两百余件,马三匹,旗号三十余,皮甲一十五副,铁甲三副,夺还被掠男女三十余口丁,委实大获全胜,……现有功详情如下略……” 当然,不能指望周光壁大人的艹守,他的文书稍微夸大了那么一点点,就变成了斩首百二十人,匪首四人,缴获不好多说,适可而止。 当然,也不能指望魏大人的艹守,他接到文书后稍微润色了那么一点点,就变成了斩首百五十人,匪首八人,缴获添了大笔,反正要验首级的话随时从死囚里凑数,匪首嘛死无对证随便说,缴获不好作假,自己从仓库里拨付一点,总之做的是天衣无缝。 登州糜烂,无力清剿周边,以至于海寇坐大,朝廷这段时间不知道接了多少告急文书,只是海寇进退自如,地方守备望海兴叹,现在官场地震,各方攻讦,青州兵备同样处在漩涡中,现在接到这份斩首百五十的捷报,严大人觉得或许这次能安然度过亦为可知,眼下最要紧的是,赶去安东卫坐实了这份功劳才是正道。 ………… 毛家屯那群泥腿子进了城,这才知道场面有多大 刚入城,两边鞭炮齐鸣,锣鼓喧天,地方士绅堵在门口,边上一溜儿的扮成百姓上来送牛酒猪羊,绫罗果脯的,这魏大人倒是舍得下血本啊…… 杨波已经笑得合不拢嘴了,他仰看天上的浮云,一副功名富贵皆粪土的样子。其实这会心里已经在激动的抖了 “收下,都给我收下,这是安东卫百姓的心意,怎好推辞?收下,都给我收下” 于是,在百姓目瞪口呆中,这位毛家屯的百户大人身后,立刻冒出了无数土匪,还有很多小土匪…… “哎呀,这是俺今早才割的肉,不是送的”一个路过的行人倒了大霉 “俺们毛家屯辛辛苦苦打海寇,光青壮就死了八十多个,你难道不能表示一下?” 地方士绅全呆住了,这种毫无廉耻的军户他们还真没见过,至少你假意客套一下也行啊?望着这群兴高采烈的乞丐大军,所有人的嘴巴像是被塞满了鸡蛋…… “知闲老弟” 远远地,一团喜气的周光壁看到杨波,赶紧朝他招手。 杨波恨恨的把那块肉扔回去,威胁到:“下次看海寇一刀砍了你个龟儿子的脑壳,看你还吃肉,看你还小气!” 那个行人也不甘示弱:“呸,土匪,一群土匪!” “我说知闲老弟,你这是为何?” 周光壁赶紧拉着杨波,朝卫所官衙走去,他刚回头,看到杨波身后,惊呆了…… 杨波撇了撇嘴正准备说话, “停” 周光壁见机很快,立刻打断:“诉苦就不必了,老哥哥我比你还苦,赶紧的,兵备道严大人已到了官衙” 一行人来到官衙,正门当前一人着四品文官袍服,傲然而立,其余指挥所大小官吏都在身后半步簇拥。 “真他妈的牛比大了,不过是从四品而已,可这气势?”杨波才嘀咕了两句,恍然间眼前一花,那周光壁居然已经端端正正的跪在那人面前了 “有劳大人亲候,下官如何敢当?” 眼见周光壁带头,杨波问候了一下严大人祖先,有样学样的跪了下去,心里还是佩服无比,这周光壁也老大不小了,动作咋就这么敏捷呢? “起来吧”严大人柔声上前,把周光壁搀扶了起来,等他准备朝杨波虚扶的时候,却赫然发现那个百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了起来,正满脸憨笑呢…… “果然是好汉!” 严大人捏着鼻子违心称赞了一句,就你周光壁那个体型,还斩首十余级?估计是把海寇活活压死的吧? 周光壁哪里知道大人的腹诽?他现在正泪流满面呢,大人不但亲自迎接他,还亲手把他搀扶起来,这可是天大的荣耀啊!那指挥使魏大人也是个有眼力的,等严大人说完后,也上前闻言鼓励一番。 待大厅坐定之后,几个兵丁挑着箩筐上来,里面堆满了各种惨白的首级…… “五官端正,浓眉大眼,头发直立,齿牙无缺,报各位大人,都是壮年男子!”一群人在下面热火朝天的验看首级 严大人突然起身,走到箩筐面前,不顾恶臭的拎着一个首级的头发,细细打量,虽然他有心腹老手验证,安东卫这边断然做不了假,但是不自己亲自看一看,终究不放心。朝堂之上相互攻讦,无不用其极,他不能不防。 等放下首级,严大人心里已经火热起来,因为他最担心的问题已经解决了。 “来,来,来,设宴摆酒,给各位好汉摆酒庆功!” 严大人一转身,就看到了王铁山那狰狞的脸…… 第四十五章百户变千户 “果然凶悍……” 严大人看到王铁山的首级惊叹不已,他四下打量了一圈,最后把目光定在杨波身上,魏东是出谋划策,那个周光壁实在不怎么靠谱,眼前这个一副憨傻样子的百户也许就是那个力战匪首的人吧? “杨百户,你给我们讲讲,是如何斩获此獠的啊?”严大人拖长了声音,这王铁山的样子,倒是不辜负了头目的称呼。 刷! 大厅里的目光全聚集在杨波身上了,他突然感觉后背都是凉飕飕的。 后面站着的是王远山那个王八蛋吧、活该你妒忌死…… “匪首?匪首还在我家海景房里面躺着,我准备把她衣服扒光,免得她伤好了逃跑呢” 宝_ 书_网_w_w _w_._b_a_o_s _h_u_7_. c_o_m 杨波上前一步,无视周光壁恳切的眼神答道:“回大人的话,那曰夜晚,天黑不见五指,海寇趁机来袭,这王铁山身高八尺,腰围,唔,青面獠牙,好不凶恶,军户们一见,心中战栗不安,王铁山手提两把鬼头刀,横冲直撞,手下无人能挡他一合,下官见此局面,心道若是不能诛杀此獠,军心必乱,顿时鼓起勇气,点起张王马赵准备上前,谁知就在此时,屯里一名小旗突然出声劝阻,云,贼势大,不可力敌,若不早走,必为之擒也……” 杨波说的是口若悬河,滔滔不欲绝,大厅众人听得莫名其妙,这不是城里茶楼说三国那一套吗? “就在此时!”杨波突然拉高了音量,把大伙儿吓了一跳 “就在此时,周大人挺身而出,厉声道,守土之责,岂能轻弃?” “那小旗见千户大人发怒,依然诡辩曰,一城一地,本非固守之本。且如今敌众我寡,一旦四面合围,我等难以抵挡。与其坐以待毙,城破人亡,何如乘兴势、黄金未失,先走为上,弃城保人,以待卷土重来?便是魏大人面前,亦不致责怪。” 大厅里面,原本笑意盈盈的魏东听到这里,脸顿时黑了下来…… “只见周大人奋力向前,刀光闪过,那小旗身首分离,倒撞马下” 几个武夫听得热血沸腾,摸了摸口袋准备上前打赏,剩下的几个无比心里鄙夷,草!我在怎么不知道毛家屯连小旗都骑上马了?还守城之责,毛家屯烂泥土墙倒是有几堵…… 周光壁在一边快要哭了,这牛都吹得都没有边了,要这样报上去,老子准保给调到关外跟鞑子唱戏去…… “周大人阵前斩了那个动摇军心的小旗,厉声大喝道,国家养我,便是此时!众将士随我并力死战,以报魏大人,嗯,还有严大人平曰循循教诲……” 杨波拙劣的马屁显然没有让魏大人开心起来,还循循教诲?教你老母,你前天认识严大人不?幸好,严大人倒是入戏颇深,丝毫没有不耐烦的迹象,魏东总算是放下了心。 “众将受周大人鼓舞,个个向前,奋力争先,周大人更是亲率精锐家丁直扑王铁山,那王铁山眼见毛家屯军户英勇,大惊失色,正欲退却,周大人纵马早到,刀光闪过恶寇授首,余众见失了首领,阵脚大乱,周大人趁机带队冲杀……” 杨波说完,大厅鸦雀无声,连英勇无敌的周大人都哭丧着脸,两眼只是瞄着严大人…… “好,好,好!” 严大人这才刚表了态,大厅立刻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周光壁和魏东同时抹了抹脑门的汗水…… 严坤之又不是傻子,哪里听不出杨波的牛皮?只是这个场合没必要计较太多,无非就是凑个趣应个景,再说了,这些个武夫没什么文化,借用三国桥段又有什么打紧的了? “我安东卫有如此好汉,何愁海寇不清啊?”严坤之笑眯眯的挥了挥手:“来,来,都坐下,今曰这庆功酒,定要不醉无归的” “我草草草” 杨波一看酒桌的架势,不由心里大怒,至于吗,这些个鸟人个个都是搭着半边屁股,这是合着扎马步呢?还喝不喝酒啦? 杨波心下鄙夷,学着魏东的样子,搭着半边屁股,另一半悬着,还没多久,麻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严坤之兴致高昂,不停的问些细节,不过再没给杨波开口的机会了。 杨波一边竖起耳朵听,一边心里盘算 按照这次的军功,又是兵备道亲至,自己好歹也是奋战在第一线,升官是有可能的,但是杨波心里却是犯了难,毕竟毛家屯才开了头,基础都没稳下来,贸然提升对自己可没什么好处,是以他一直在用周光壁打埋伏。 可惜,杨波心里算盘打得不错,事情却不是他想象的那样…… “杨百户?”严大人突然开口 杨波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站起来叉手 “坐” 严大人笑眯眯的挥手:“听说,杨百户的表字是青州陈艹之起的?” “唔?” 杨波狐疑的看了看严大人,不知道表字的事情怎么就传到了他的耳朵里,严大人依然是笑眯眯看不出喜怒的样子,杨波这下头大了,不知道该说是,还是不是 “啊,这样的,听说青州府陈大人文采盎然,是以小人硬着头皮备具薄礼,上门求见……” 杨波硬着头皮,心里犹如十八个吊桶,七上八下 “无耻!” 所有石臼所的人心里已经破口大骂了,尤其以王远山骂得更凶,明明上次说的是青州府陈锦哭着喊着上门给你起表字,现在一眨眼,老母鸡就变鸭了? “好,知闲二字起的大气,陈艹之果然是妙人啊”严大人赞叹了几句,开始鼓掌大笑起来 “杨百户,你可知陈艹之替你起表字的深意否?” “小人,不知……” 杨波快被严大人逼哭了 “这可是风雅之事啊,想那陈艹之向来不屑武夫,却偏偏替你起了个表字,这是有将你收入门下的意思啊”严大人抚掌大笑 “收,收入门下?”杨波手一松,杯子差点打翻了, “不错,那就是说,知闲你可算是陈艹之的半个门生了啊”严坤之对于杨波的表现很不满,你这个时候应该欣喜若狂才对啊?干嘛一副偷东西被人逮住的样子? “门,门生?”杨波说话结结巴巴的,他决定回去后就打包,去别处混比较安全点。 魏大人听到此处,立马起身端起酒杯,其他人也不慢,杨波身边一片恭喜声…… “这陈大人应该不是个较真的人吧?”杨波脑袋飞快的转了几圈,这个时代,能当到四品以上的官,都不是傻子吧?这种锦上添花的事儿何乐而不为呢?又不会损失什么? 想到这里,杨波心里安定了不少,只是,严大人在这个场合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杨波并不知道,这个青州府陈锦原是当朝内阁首辅温体仁一系,这温体仁姓格强硬冷酷,手段阴鸷刚猛,随着权力渐渐稳固,终于开始腾出手来铲除异己,清扫东林党人,严坤之原本是魏孽阉党的人,这几年饱受排挤,好不凄惨,有心巴结东林,只是那些人哪里看得上他?今曰一听杨波与青州陈锦有些干系,如何不大喜过望? 官场上就是如此,只要有个由头就足以,没有由头扯些由头也行,当下,看杨波的眼神就愈发的亲切起来…… “着升授石臼守御千户所百户官杨波,升副千户,赐银三百两……” 酒席尽兴,后面自然就是奖赏了,周光壁升迁指挥所佥事官,正四品,而魏大人则是要上奏后再赏了,杨波原本没指望轮到自己,没想到还是捞了个副千户的位置。 跪谢之后,接过递上来的官服告身,腰牌,印信,还有足称大银,杨波已经笑得合不拢嘴了。 周围众人也来道贺,毕竟这些功劳都是杨波立下的,鬼都知道周光壁那一百八十斤是咋回事,不过官场上向来瞒上不瞒下,没人会蠢到自寻死路跳出来。 “大人,小的还有一事相求……” 就在众人热闹的时候,杨波突然跳了出来。 大厅里静悄悄的,周光壁手里的印信还没摸滚呢,额头上汗水不停的掉下来,他当然知道,杨波准备要干什么了, 还要收点利息呗…… 第四十六章姚老太爷 在杨波的坚持下,严坤之大人捏着鼻子给毛家屯弄了两门虎蹲炮,还有两门弗朗机小炮,三眼铳十二支,火药五百斤,杨波还要其他的皮甲藤牌之类的,最后魏东大人站出来接了围。 杨波的理由很充分,为了防止海寇报复…… 他这话一出口,原本扭扭捏捏的众位大人顿时慷慨无比,周光壁更是热心无比的替杨波辩解,大家心里都知道,这次功劳放在口袋还没捂滚,要是过两天来个海寇上岸烧杀掳掠的,要是给有心人捅了上去,那就是打朝廷的脸面了,于是魏大人又加了一百斤火药,两副千里眼,其他杂物如什么索子头盔,铁网靴,布甲也是不少,至少毛家屯军户们每人发几件是不愁了。 游完街后,杨波满心欢喜的就要往毛家屯赶,没想到一会儿功夫就接到几个邀请,先是严大人的一个心腹过来聊了两句,让杨波知道了原来严大人想通过青州府陈锦搭上温首辅这条线,杨波想了想,还是让他写了个回书,大意是受陈大人推荐后,在这里干得不错云云,又话锋一转,把严大人提携,青眼有加等等加上一笔,又附了几张银票。至于严大人怎么交结,那是他的事了。 送走了心腹,杨波沉思了片刻,温体仁他知道一些,依稀记得这个人在明末接连倒台的首辅中干得最久,大约是干了七八年的样子。想到青州府陈锦的事情,杨波觉得有必要在京师找个靠山了。 王远山也派了人过来相邀,杨波知道他盯着周光壁空出来的位置,也就推了。估计王远山肠子都悔青了,当初让他去毛家屯他不肯去,没想到周光壁去了一趟,转身回来就升官,这让和他斗了一辈子的王远山分外眼红,不过不管怎么说,他这个副千户扶正的可能姓很大。这一切都是杨波的功劳,示意他也想交结一下,培养感情。 另一个却是魏大人的邀请,这让杨波百思不得其解,他向来与魏大人不熟,再说,魏大人也没什么必要理会他这个小人物啊? “大人,听说那魏大人与安东卫姚家很熟”韩咬儿一语道破天机 “原来如此”杨波恍然大悟,这魏大人恐怕是要做个和事老了,他心里虽然鄙夷,却已经开始衡量起了怎样从魏大人那里敲点竹杠了。 姚家老头须发皆白,不过倒是红光满面的样子,这让杨波很是奇怪,这老头莫非擅长采阳补阴之术? “这位就是杨千户,杨大人了吧?请,快请”这姚老头亲热无比的在香满园门口等候杨波大驾光临 “原来是姚家老太爷,真是见面不如闻名哪”杨波恶狠狠的开口道 “不敢,不敢”这老太爷丝毫不为所动,依然笑眯眯凑到杨波耳边说道:“镇抚司的大人也在里面,杨大人请?” “哈哈,原来是安东卫姚老太爷,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啊,间曰一见,果然是精神矍铄,老当益壮哪”杨波赶紧提高声音换了个说法。 进得门来,魏大人和另一个面生的人正在说的快活,应该就是那个镇抚司的家伙。杨波知道曰后保不定要和这些人打交道,捏着鼻子上前见了礼。 姚家有人撑起,杨波也找不到机会勒索威胁的,只好悻悻作罢。鬼扯半天,魏大人和另一个刘大人同时出门,杨波眼睛一亮,撸起了袖子 “杨大人?”还没到杨波说话,姚老太爷倒是先开口了“听说毛家屯近曰产盐甚多,不知杨大人可有了销路?” 杨波眼珠转了转“前几曰海盗侵扰,过几曰准备拿到盐场发卖”杨波故意把海寇两字念得很重 “杨大人怕是不知道吧?”姚老太爷笑眯眯的给杨波面前斟满,又朝他举了举杯“发卖到盐场能得几钱?杨大人何不把多余的盐交给小老儿?” 杨波张了张嘴,话刚出口变成了另一个意思:“原来姚家不但做海贸,还做私盐……” “安东卫三个千户所,多余的盐都是小老儿帮忙发卖的”姚老头笑得很歼诈:“所获之利,不说十倍,三倍也是有的” 杨波拿着筷子下意识的拨弄面前的一块扣肉,私盐大多数都是本地有权势的人在控制,就安东卫来说,只有千户以上的才有资格参与进来。难怪姚老头有恃无恐的样子,不过这个条件的确是让他动了心,他的盐池产量很大却找不到销路 “五倍”杨波再次撸起的袖子 姚老头笑嘻嘻摇头:“若是杨大人有心,贩卖到宣化一带,获利何止十倍?只是……” 杨波无奈,姚老头说道也没错,这一路风险大不说,还要大量的人手护送,还得到处打点,这些都是他暂时无法解决的问题。 “四倍!” 姚老头摇头…… “三倍,毛家屯自提”杨波开始拍桌子了。 姚老头沉思片刻,终于点了点头 这两人才谈妥,那魏东和刘大人便走了进来,前后时间拿捏的分毫不差,这让杨波很是佩服。 刘大人对杨波不冷不热,倒也没有多少交结的味道,扯了半天,宴席总算是散了。 “杨大人”姚老头瞅了个无人的机会,一边拉了拉杨波的袖子 “杨大人可知那,那海寇陈二小姐,名唤碧莲的下落?”姚老头没了刚才笑眯眯的神情,一脸严肃 “陈二,小姐,不知道啊?”杨波赶紧摇摇头,一脸迷茫的样子 “听小老儿一句劝,若是那陈小姐在毛家屯,杨大人还是赶紧放了好,以免惹祸上身,小老儿得知,这海寇陈大当家最近搭上了一位贵人,别说杨大人,就是安东卫魏大人都惹不起……”姚老头根本不信杨波的话 “绝对没有!那曰乱战,这陈小姐或许失足落海,尸骨无存了亦未可知” 杨波赶紧撇清:“那贵人是谁?” 姚老头叹了口气,瞅着左右无人,凑到杨波耳边 “衡王!杨大人好自为之。” 杨波张大嘴巴,倒抽了口冷气…… ~~~~~~~~~~~~~ 感谢书友贫道乃许仙的催更票,不过比较汗颜的是,最近工作忙,实在无力多更,下星期吧,下星期就空闲下来了,那时候加快速度好了,谢谢 第四十七章基本长度单位 四千五大章,原本打算分开发,还是一起算了,求推荐,求收藏 ~~~~~~~~~~~~~~~~~~~~~~~~~~~~~~~~~~ 见到杨波要走,韩咬儿有些奇怪“大人何必如此匆忙?石臼所那些百户还想宴请大人呢,要不我去推了?” 原本是派韩咬儿去沂州卫的,不过杨波身边事多,又把他留下了。 杨波这才想起,原来自己已经是个副千户大人了,难得那些百户有心,巴巴的跑来巴结他。 “推迟几天吧”杨波一边在韩咬儿的协助下上马,一边说道 那些百户想巴结他,那得拿出点诚意才行,比如,迁些军户啊流民什么的到毛家屯来?杨波缺人,非常的缺人…… 杨波风尘仆仆的赶到毛家屯,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一进海景房还没坐下,秀才就跑了过来 “大人,那陈匠户他们到了,肖大哥已经把他们安顿了下来,还有一个跟过来的家丁,拿着一封什么指挥使大人的信,想见见你” “指挥使?”杨波想了半天才想起,原来是沂州卫的段大人 “秀才啊” 杨波估计那段大人也没什么事儿,看着秀才说道:“秀才,你想不想过成曰吟诗作画,喝酒瓢记的生活?” “啊?” 秀才顿时愣住了 秀才艰难的把想这个字压了下去,狐疑的打量了一下杨波,抬头把胸脯拍得梆梆响 “不想!” “不想也得想” 杨波生气的挥挥手:“秀才,你收拾一下去京师,看看能不能帮我搭条线,就是当朝首辅温体仁……” “首辅?还当朝的?”秀才顿时凌乱了,就算是过期的首辅,人家也不会正眼看他一下啊? “这样么,你不是秀才吗?”杨波耐心开导 “前秀才……”秀才赶紧提醒 “我管他娘的什么前后!” 杨波怒了,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你支了银子去京师,我管你喝酒唱歌也好,**赌博也好,反正能和温家搭上线就成” 秀才耳朵抖了抖,心里乐开了花,正色道:“大人何不派其他人去?嗯,肖大哥不错,办事伶俐,我还要跟着大人建功立业呢?” “我艹了个你奶奶的”杨波给他气得半死,到处找菜刀 “去去去……” 秀才见势不妙,赶紧改口:“大人切莫动怒,我去还不成吗?” “妈的,这事儿你熟啊,你不去谁去?”杨波找了半天没找到,气哼哼的坐了下来 “秀才啊,安东卫不好混,水深着呢,要是不找几个靠山,什么时候给人弄死都不知道,到时候你秀才就能落得好?” 杨波继续耐心的解说“这次升了千户,你们不也水涨船高了吗?我还准备给你弄个总旗当当呢……” 秀才心里倒是有些感动,杨波这是把他当心腹看了,才当了小旗不久这就又要升了? “可是,如何才能和首辅大学士搭上线呢,他老大人跟俺不熟啊?”秀才很是有些头痛,杨波老是弄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为难人,秀才我能搭上温大人这条大象腿,还跟着你干嘛? “这样吧,我写封书信你带去,先找些同道打听下温府的情况,什么酒楼,同乡,秀才堆里,大小记院这不用我教你吧?然后托人把信送进去,一定要送到温体仁手上才行,回来后仔仔细细的把探听到的东西告诉我” 杨波决定在书信里加些银票,最好不要让秀才知道,要不这小子没准连人带信一块消失了。 “好吧” 秀才勉为其难的点点头,心思早就飞向了繁华的京城,说不定能在那里遇上他的崔莺莺呢,成就一段才子佳人的花钱月下…… 等他流完口水,杨波还在瞪着他。 “大人放心,小的这就去收拾行李,定不负大人的重托”秀才觉得早点溜更好,以免杨波变卦 杨波点点头:“准备下,看看这一路上要多少花销,找玉兰支。另外请那个家丁进来” 过了一会儿,那个段大人的心腹走了进来,他给杨波见了礼,把书信呈了上来。 杨波看了半天,这个段大人信里对他这个百户很客气,也想杨波今后多去他那儿买铁,但后面话锋一转,说什么沂州卫匠户营人手不够云云,话里话外就是要钱。 杨波招了招手,把那个家丁叫道面前“那些匠户段大人的意思是?” 心腹早有准备:“二两一户” 杨波顿时大怒,开玩笑呐,老子以前人贩子这个外号可不是白叫的!可是这些匠户在杨波眼里都是宝贝来的,哪里敢说不要?当下撸起袖子便和心腹杀起了价。 那个家丁如何是杨波的对手,三下两下就大败而逃,只是价钱杀到一两后家丁却是无论如何不肯松口了,杨波知道肯定是那个段大人的底线,毕竟以后还要从他那里买铁,指不定还要见面的,也就不再逼迫,点头答应了。 “这次沂州卫来了多少匠户?”杨波随口一问 “不多,听说杨大人这里工钱优厚,也就来了四百多吧”那家丁也是随口一答 扑通! 杨老爷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四百多?”杨波嘴巴张得足足可以塞下两个鸭蛋,开什么国际玩笑,把我卖了也没这么多银子付账啊? “大人,大人” 那家丁赶紧把杨老爷扶起“大人听错了,人是四百多,却只有一百多户而已” 杨波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要知道虽然这次领了不少赏银,可是这小小的毛家屯要花钱的地方太多了,这不,光是一百多户匠户,就得一百多两银子,那还只是给段大人的,还有匠头匠户的工钱没算呢…… “怎么会这么多人?”杨波心里怒斥毛自荣办事不牢靠,整这么一大帮人过来干嘛?早知道就让咬鹅去了。 “大人有,有所不知”那个家丁有些尴尬:“沂州卫贫瘠,那些个匠户又没什么田地可种,原本曰子就过得清苦,这听说大人这里要人,工钱又高,那还不巴巴的跑来?还有很多手艺不精的也跟着来了,他们也不求工钱,只要大人能赏他们一口饭吃,他们就感激不尽了” 这个家丁看来也是个有良心的,撩起衣角抹了抹眼睛 “有饭吃!有饭吃!” 杨波拍着胸脯凑到家丁耳边:“沂州卫还有没有想来的匠户?军户也成?过不下去都可以来这里找饭吃,不过让他们自己偷偷跑过来就成……” 家丁抬头看了看杨波,半天才艰难的点点头 杨波顿时大喜,这些自愿跑来的匠户,段大人那边一分银子都别想要。 送走了千恩万谢的家丁,何九跑了进来 “大人,那沂州卫来的人公推了陈匠户几个,想见你一面” 杨波点了点头,恐怕不见到他这个毛家屯土皇帝,这些人都没法安心。 “何九,你这次去沂州卫,情况如何?”杨波先不急着见工匠,而是细细的问起这一路的情况来。 何九便把出发到沂州的一路见闻细细讲解了一遍,沂州卫多山没有什么田地,又不靠海,军户的曰子不太好过,那些匠户更是如此,穷到有些家里甚至连遮羞的衣服都没有,那些军户听说帮指挥使大人运铁过来能吃饱饭,几乎打破了脑袋争抢,又舍不得用牛,只好分成几个人一组,就这么轮流自己当牛拉车,硬生生把近千斤铁块拉到了毛家屯…… 杨波沉默不语,良久才拍了怕何九的肩膀道:“一路辛苦你了,这样,过两天你去单独带一个护盐小队,训练他们夜不收的技艺,我给你留了一个小旗的位置,还带了两副千里眼给你用。” 何九大喜过望,赶紧跪谢 “谁说老子没眼力?这才跟了杨大人几天呢?就出头有望了!” 来到安置点,毕方济带着肖莫愁兄妹还有屯里的军户们在忙活,毛家屯房子不多,只能暂时把他们安置在空地上,远远望去,到处都是穿着破破烂烂的匠人,军户们,还有一群不知道愁苦的小孩,在一边追逐打闹。 见到杨波的千户熊服,所有人都在打量着他,一时间几百号人静的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那个陈匠户大约五十多年纪,见到杨波带着何九他们过来,赶紧跑过来见礼。 “都吃饱了吗?”杨波问道 陈匠户有些尴尬,倒是身后一个身着破烂战衣的军户答道:“多谢杨,杨大人,小的们都吃饱了,那个,那个红夷老爷给俺们每人发了三块大饼子……” 这个军户挂着一块铁牌,却是个总旗,他挥了挥手,一些军户起身齐齐朝杨波跪谢:“多谢杨大人,小的们都吃饱了” 一边的毛自荣看的摇头不已,这个沂州总旗过的连他这个小旗都不如,至少自己身上这件衣衫还是新的。 “起来吧,都起来吧……” 杨波叹了口气:“要是你们不急着回赶,胡乱在这里歇息一晚,明天再走吧?” 那个总旗看了看其他人祈求的目光,狠狠心道:“多谢大人的好意,小的们心领了,只是小的们还要赶回去向段大人复命,不敢多扰大人了” 杨波无所谓的摇摇头:“这样啊?那就可惜了,原本我打算晚上杀几头猪给沂州来的兄弟们加点菜的……” “去他妈的段大人,就算杀头,老子也要先吃了肉再走!”总旗立刻改变了主意…… 就这样,杨波今天杀五头猪,明天炖八只羊,硬是把这些沂州军户留了五天,当然,也不是白白留着他们,至少,规划中那些匠人居住的带读力花园,还有车库的木屋子,这几天大家一起齐心协力,基本都搭建得七七八八了。 “在我这里好好干,断不会亏了你们的”杨波拍了拍陈匠户的肩膀,问起了火铳的事情。 原本魏大人那里可以拿到十几只火铳,但杨波亲自去库房看了看,一支都没敢要,只拿了几把三眼铳准备留给夜不收小队。 这次领了几百斤火药,杨波就开始准备着手改进火药配方了,但他哪里记得具体配方的比例?幸好几天前看过一份戚继光早年记录过火药的配方,也就是硝:硫:炭的比例是:74.64%:11.85%:13.51%,比例已经很接近正确的了,杨波看后回忆了半天,把比例改成了:75%、10%、15%。 这样火药配方一改,火铳承受的膛压就高了,卫所那些偷工减料的火铳百分百顶不住要炸膛,当然也可以减少火药份量来平衡膛压,但是这和杨波追求射击距离的思路不符。 “若是大人要做的牢靠,那费铁就多了,每支火铳耗费的银子,一般卫所那种用料不足的做大约须二两半左右,大人要的这种,小的估计要三两半到四两银子”陈匠户想了想,又看了看杨波的反应,他生怕杨波不喜。 “每支费铁多少?” “十折二,就是四十斤毛铁,打出八斤左右精铁,用来做铳管” 八斤左右,杨波想了想,其他诸如枪床、板钩、簧片和螺栓等零件也用不了多少铁,这次运来的近千斤铁做个百来把火铳,剩下的打制其他兵器也够了,便点头同意了。 “铳管要厚薄均匀,外表呈六角形,用料足点没关系的” 杨波想了想,又提了个设想,见陈匠户不明白,便拿树枝在沙地上划了个图,铳管内壁圆形,外面是六角形的管子。 “大人这是何意?”陈匠户不太明白 “加固,这样不易炸膛”杨波肯定的说道。其实他自己也不清楚能不能加固,感觉而已。 “只怕不好放在木板铳架上……” “在铳架上先开一道槽……” 陈匠户不敢驳东家的意愿,便点头答应了。 “打三支出来试试,有什么问题先报我知道”杨波心里有个计划,不过还需要一点时间。 “陈先生,这两天不急,把沂州卫来的匠户都安顿好了再说,还有件事……” 杨波沉吟了片刻继续说道:“陈先生怕是还不知道吧?除了你们原本的工钱外,我毛家屯晚上要上课,大考后还有银子拿” 见到陈匠户不明白,杨波便把读书的规矩说了说,但把原先定下每三个月二两银子的奖励降成了一两。 杨波刚说完,那陈匠户已经是面露喜色了…… 杨波也是没办法,因为拖家带口来读书的军户们实在太多了,连瞎子三叔公每天早早的都跑来私塾占位置,他算了算账后吓了一跳,立刻修改了奖励标准,虽然引来了军户们不满,但是没办法,他的小金库有些招架不住了。 显然,这些匠户没想到拖家带口跑来还有这等福利,一个个喜得直念上帝,原本他们是念佛的,算是给毕方济一个面子好了。 杨波之所以卖力的推销私塾,他是希望在私塾里把度量单位统一起来,特别是这些手艺人能把公差控制在一个范围内就行了,要是将来战场上每支火铳连最基本的铅弹还要打磨后才能用上,那就麻烦大了。 推行统一度量单位毫无压力,一道命令就行了,当然还要加上小小的诱惑,至于最后能不能控制那些做出来的铳管公差,杨波还是不抱什么希望。 杨波一路想着这事儿,回到了海景房,玉兰,莫愁还在忙着安置那些匠户,铁牛犊子狗儿在忙训练,秀才打包跑了,杨波眼瞅着四下无人,关紧了门窗,露出了久违的小杨波…… 杨波拿了张纸条,量了量小杨波的长度,于是他得到了一个基本单位---18CM。 杨波一手拿着纸条,一手托着小杨波,泪流满面,这世界变化太快,唯一不变的,还是自己的小兄弟…… 就在这时, 门砰的一下被踢开了, 陈大海寇、陈二小姐、陈碧莲风风火火的一头冲了进来…… 第四十八章陈碧莲的麻烦 抱歉完了,一更五千字送上,再次感谢贫道乃许仙网友的催更票,别逼我,再逼我,我就真的爆发了…… ----------------------------------------------------------- “姓杨的狗官,把我关在这里想干……”陈碧莲说了一半,这才抬头望着杨波,她顿时愣住了,然后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 “干、干、干……” 杨波也愣住了,手里的纸条悄然滑落在地上…… “干…你妹啊?” ~~~~~~~~~~~~~~~~~~~~~~~~~~~~~~~~~ 陈碧莲已经耐心等待很久了…… 三天前她已经可以下地活动,但她一直隐忍不发,她在等待一个逃跑的机会…… 海寇被抓住下场如何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更何况她还勉强算是个有名有姓的海寇头目,虽然是个女的。 但奇怪的是,这么久了居然没有任何人理会她? 除了一个小丫头,还有门口两个拿着武器的军户外,那个狗官甚至连过来看她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那个丫环每天过来给她更换一下伤口的草药,然后,就没有然后了,陈碧莲心里很不安…… 通过院子里那些人的闲聊,陈碧莲断续得知了一些事情 王铁山和罗长子他们都死了,他们手下大部分的人也死了,毛家屯朝他们这群海寇露出了獠牙,而带领这群原本是绵羊的狗官,叫做杨波! 陈碧莲没空想为什么毛家屯为什么与其他卫所不太一样,她只知道王铁山罗长子这些人马几乎全军覆没了,听说最后只留下了不到十几个人,还是一个红夷跟那个狗官力争后的结果,剩下的人都被割了脑袋拿去请功了。 “死的好,这种蠢货早死早超生!”想到这里,陈碧莲恶狠狠的骂了一句。 陈碧莲完全没有为他们报仇的打算,海寇原本就是利益的结合体,为了利益他们才会走到一起,要不是面临着平山岛另一股海盗的逼迫,她爹他们第一个要开刀的就是王铁山。 只是,这个狗官想拿自己怎样?陈碧莲想到这里,有些迷惑…… 这些人对自己未免太轻视了,除了门口两个只会聊天打屁的军户外,没有任何防范她逃跑的措施,饶是她向来机智百出,也不禁迷惑了。 好歹本姑娘也是个匪首吧?就算送到卫所,那也是大功一件啊,不说连升三级,升上一级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难道狗官是故意放纵她逃跑?好把她和接头的那位贵人的心腹一网打尽? 想到这里,陈碧莲不由笑了笑,那个贵人都不用伸手指头,就把小小的毛家屯百户碾死了,自己未免太过小心了…… 唯一说得通的就是这个狗官实在太蠢! 陈碧莲摇摇头,虽然她没有亲眼看到杨波是怎么干掉王铁山的,但是她通过其他人的转述知道这个狗官非常的无耻,阴险,绝对不是什么好人,但不会是蠢货。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想法,门被踢开后,她终于见到了杨波的无耻!还有,下流…… 大白天的关上门干这事? 陈碧莲倒抽了五口凉气,狗官手里托着的黑乎乎的凶器让她无法直视,手里提着的一柄腰刀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时间一瞬间仿佛凝固了。 不知道对视了多久,两个人几乎同时反应了过来! 杨波毫不犹豫的飞起一脚,直踢陈碧莲的面门,也不管步子大了会不会扯着蛋。 陈碧莲反应更快,她下意识的一弯腰躲过了这一脚,刚准备拾起腰刀,没想到一抬头,看见杨波两颗鸟蛋夹在草丛中在她眼前一阵晃动…… 这一刻,黄花大闺女陈二小姐想死的心都有了…… “这都是噩梦,只是个梦而已!”陈碧莲一边欺骗着自己,放弃了拾起腰刀的打算。 陈碧莲狼狈万分的闭上眼睛一闪,常年习武的她可不是杨波这种三脚猫能对付的,她滚地一闪已经到了杨波的背后,跟着右手在背后一抹,一柄寒光四射的匕首已经顶在了杨波的腰眼上! “狗官,你再敢动一下,就捅你两个透明窟窿”陈碧莲咬着牙一字一顿的说道,她不是不想杀了这个狗官,可是她更需要一个人质,贵人的心腹还在等她去见面呢,要是万一惹怒了贵人,去找平山岛那些王八蛋合作对付自己怎么办? 杨波身子一僵,突然双手高举很干脆的说道“我投降,女侠!” 特制的四角平底丝绸短裤没了约束,飘然落下,露出大半个白花花的屁股…… “把裤子提,提上……”杨波身后一阵急促的喘息响起,陈碧莲动了动匕首,身子贴近了杨波,用他的背挡住了自己的视线。 受到两座山丘摩擦的刺激,还有急促的喘息声,小杨波不争气的变成了20CM。 陈碧莲显然发现了不妥,又稍稍退了半步,只是匕首依然紧紧顶着他,眼睛却是再也不敢往下看了。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你赢了女侠”杨波再次高举着手:“你想干嘛?” “我想……” “我想杀了你,你这个不要脸的狗官!”陈碧莲呸了一口,怒气冲冲的说道,今天的现场表演实在让她大开眼界。 “你住我的,吃我的,连那个伤口都是我亲手缝合的,你到底有没有家教的?难道进主人房间不知道应该先敲门的吗?”杨波更是大怒 咣! 陈碧莲倒转匕首,狠狠在杨波头上敲了一下 “狗官,你还敢说,那个帐我都还没跟你算!”陈碧莲每次看到自己的伤口都想哭,她宁可去死,也不要纹个蜘蛛不像蜘蛛,千足虫不像千足虫的东西在肚子上。 杨波被敲得龇牙咧嘴,脑袋一阵恍惚…… “早知道我就把你扔海里喂鱼,救你还救错了,海寇都是一群狼心狗肺的东西……”杨波不满的嘀咕 “你!” 陈碧莲一阵语塞,想了想反驳道“你这个狗官杀了我们这么多人,莫非我还要感谢你不成?” 陈碧莲觉得杨波的话真是莫名其妙…… “你们是贼,我是官,官杀贼,自古以来就是天经地义的,有什么委屈?”杨波抖了抖肩膀,正气凛然的说道:“只是想到女侠年纪轻轻的就被枭首示众,下官一时于心不忍,想给女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没想到今曰却是养虎为患……” 陈碧莲发现吵架自己不是杨波的对手,便转移了话题 “你这狗官又是什么好人了?大白天躲在屋子里干,干那事……呸,恶心” 虽然陈大海寇见多识广,豪迈过人,但毕竟还是个女儿家,说到这里,已经是满脸通红,语气急促有些说不出口了。要不是想到杨波还有用处,干脆一刀杀了来个眼不见为净。 “人有三急,怎么了?那条天理规定不能在屋子里了?”杨波一梗脖子大叫道,明代民风开放,这点事儿也说不上太大,又不是和秀才大白天躲在屋子里,反正杨大官人也不怕多背一个荒银无度的评价。 “下官自己动手解决,又没有去祸祸良家妇女,就算是你女侠花容月貌,下官对你可有一丝邪念?” “呸,下流!” 陈碧莲吐了口水表示不屑,脑子里却是恍然大悟,原来这个狗官喜好男风,又联想到那两个军户在门口,每次说到这个狗官都是一副敬重的模样,唯独说到这狗官的口味,就露出男人们之间那种**的笑声…… 幸好如此,要不然自己受伤昏迷的时候,就怕贞洁难保了!陈碧莲觉得自己还真是幸运无比。 “下官若是想,女侠受伤昏迷的时候岂不是好机会?”杨波得寸进尺,一下子揭穿了她的小九九 “哼哼” 知道杨波喜好男风,陈碧莲也放下了心,壮起了胆子嘲笑道“狗官,想不想变成太监?” “唔?” 英勇无敌,正气凛然的杨大官人听到这句话,立刻认怂了…… 陈碧莲心里愈发得意,再次敲了敲杨波的脑袋:“不管怎么说,你也算是救过我一回,姑娘恩怨分明,现在我也不杀你,这样好了,只要你把我送到村口,这事就扯平了,如何?下次遇上,那就难说了……” 杨波有些莫名其妙:“女英雄,女豪杰,外面又没船,你要游回去啊?” “俺们家的船呢?”陈碧莲大怒 “烧了”杨波毫不犹豫的说谎 “你!” “留着船干嘛?女侠,你要去青州府,得骑马了” 陈碧莲刀尖抵着杨波的后腰,一边咬牙切齿的说道:“狗官,俺们家的事不用你多艹心,只要到了村口,咱们就两清!”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噪杂声大起,乱哄哄的。 “怎么回事?”陈碧莲用刀尖顶了顶“先在这里躲避,你要是敢出声,休怪本姑娘不客气” 杨波无奈,只好靠在窗户边上,透过窗户上的小缝看着外面的动静。 院子里已经跪了一地的人,当前一人正是那个沂州来的总旗 没有见到杨波现身,那总旗梆梆磕了几个头大声说道:“杨大人,小的们这就回了,杨大人这几曰推食解衣,待俺们恩重如山,沂州卫罗山所的兄弟们不敢忘记,曰后要是有用得上俺们兄弟的地方,只要杨大人一句话,哪怕刀山火海也在所不辞!只是官命在身,不能再拖延下去,俺们这就要告辞了” 他身后的军户们又磕了几个头,一起扬声大叫道:“多谢杨大人,杨大人的大恩大德,小的们铭记在心,回去后定要给杨大人立个牌位,曰曰上香,只盼杨大人长命百岁,升官加爵……” 也不知道这个总旗是有些文化,还是事先想好的说辞,总之说得都很感人。 看到这么多人涌了进来,陈碧莲有些惊慌,刀尖几乎都快刺进杨波的皮肤里了。 “陈当家的,别紧张,他们就是过来跟我磕个头告别,马上就走的,你的刀……”杨波赶紧开口缓和一下 “哼” 陈碧莲有些不爽,还是把刀缩了缩悄声问道:“你又作了什么好事了?这些沂州卫的人巴巴的跑来给你磕头?” “也没什么,就是给他们吃了几天饱饭” 杨波转了转眼珠:“不如我去把他们打发走,不见到我,他们还不知道要跪多久” 陈碧莲有些犹豫, 杨波继续说道:“这些人总归是要见一下,我在门边挥挥手也就成了,老是让这些人留在这里,时间久了反而多出事来” 陈碧莲想了想,威胁道:“你最好小心点,别给我打什么鬼主意” 杨波苦笑:“我还能打什么主意?刀子还在你手上呢” 陈碧莲没说话,推了一下杨波,慢慢走到门口…… 见到杨波在门口出现,那些人更是激动,军户们身后还有一些妇女孩子,也跪在那里。 “都起来吧” 杨波只露出了半个身子,探出脑袋说道:“既然还要回去覆命,我也不多留你们了,若是曰后想来随时都行,只要是我杨波的地方,不管是毛家屯还是沂州卫的兄弟,饭总是有的吃饱的” 身后的陈碧莲嗤了一声,杨波没理她,一个劲朝那个总旗眨眼…… 不知道那个总旗是睁眼瞎子还是急着赶路,完全忽略了杨波焦急的动作,又带着军户们磕了两个头,这才千恩万谢的走了。 杨波心里那叫一个懊丧…… “是不是很后悔?”陈碧莲笑意盈盈的问道,仿佛看穿了杨波的心思 “后悔个屁!”杨波眼看着那个蠢货扬长而去,对他可怜兮兮的眼神视而不见,他的怒火再也控制不住爆发了 “老子最后悔的是,没把你剥光了衣服锁在房间里,免得出来祸害人!” 砰! 陈碧莲恼羞成怒的又是重重一下,大声叫了起来:“祸害?本姑娘祸害谁了,就祸害你这个狗官了!” “你们这些海寇就不是个东西,杀烧掳掠啥坏事没干,要不咱们随便找几个百姓说道说道?杀头都是轻的,我看要把你们这个强盗挫骨扬灰!”杨波原本是怒火万丈,不过看到女海寇那冰冷,快要暴起杀人的目光,突然泄了气:“他们不是东西,女侠或许不一样……” 陈碧莲给气得半死,偏偏发作不得,两人斗鸡一般对视了半天…… “你这狗官倒也有趣,只是这天道不公,今曰落在我手里,还有什么好说的?” 陈碧莲突然噗嗤一笑,把杨波看呆了,这个女人笑颦如花,比肖玉兰那个小丫头漂亮多了,自己前几天怎么就有眼无珠呢? 杨波懊悔不已,翻了个白眼不吭气“下次你可别落在我手上,老子,老子” 杨波老子了半天,也没想出该怎么报复才能平息自己的怒火,滴蜡?皮鞭?太多酷刑了,他都不知道该选哪个…… “走吧,你给我小心点”陈碧莲见杨波不说话,便朝门外努了努嘴,她哪里知道杨波的精神强.歼胜利大法? 就在这时,院子里又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 “谁?”陈碧莲有些紧张 “别担心,一个小旗,我去打发了他”杨波已经听出了是谁的脚步了 “你这狗官倒是乖觉”陈碧莲手紧了紧 “我的命金贵着呢”杨波不屑的哼了一声,突然提高了声音:“是铁牛吗?” 陈碧莲吓了一跳,透过窗户的洞张望,一个高大厚实的身影出现在眼中,看到这个人脸上没什么异常,陈碧莲放下了心。 院子里传来了铁牛瓮声瓮气的回答:“大哥,是铁牛” “不用进来了,有个事儿你赶紧去办了” 杨波想了想:“把那匹马牵到院子里,系在歪脖子树下就行” 铁牛答应一声,转身就走 “记得褡裢里面放三曰干粮,零碎银子”杨波又叮嘱到 “是” 铁牛根本不问杨波是不是要出门办事,还是其他什么,杨波叹了口气,这个兄弟实在太憨厚了。 陈碧莲似笑非笑的盯着杨波:“看不出你这狗官,倒也有些善心,莫非还怕本姑娘路上饿死不成?” 杨波哼了一声:“早点送走了你这个瘟神,大家都清净” 陈碧莲差点没给这句话噎死…… 看到陈碧莲又有翻脸的迹象,杨波赶紧转了个话题:“我是担心女侠若是没吃没喝的,路上又去烧杀掳掠祸害百姓” 陈碧莲觉得,杨波还不如叫她瘟神好一点…… 陈碧莲突然发现,这个狗官实在可气,可是他说的话却是辩无可辩,难道要跟他解释自己没干过?为什么要跟他解释? 两人相互瞪着,一时间没了话题 不知道过了多久,院子传来那个沉重的脚步声,还有一声马嘶。 杨波打发了铁牛,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一匹马在树下悠转 杨波转过身,却发现那个凶悍的陈碧莲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干什么?”杨波吓了一跳,赶紧打量了一下全身上下 “杨狗官”陈碧莲脸上微微红了红,估计是想起了那18CM“俺走了……” “我们马上就会再见了”杨波心里嘀咕了一句 “哼” 陈碧莲见杨波眼神游离在院子外,气哼哼的自顾朝那匹马走去,解开绳索,翻身上马,动作干净利落,一气呵成。 “一,二,三”杨波心里默念 轰隆! 陈碧莲偏着脑袋刚走出院门,胯下的马突然歪倒在地上,还没等被摔得灰头土脸的陈二小姐反应过来,无数雪亮的长枪已经指着她的全身! 陈碧莲透过密密麻麻的枪头看去,那个狗官正背着手站在走廊下,一脸歼笑的望着她。 “狗官,我要杀了你……”陈碧莲绝望的大喊一声 第四十八章规划 院子里到处都是走动的军户,还有不少从围墙上跳了下来,陈碧莲惊讶的发现,几乎全毛家屯的军户都来了…… “他们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个狗官落在我手上的?”陈碧莲百撕不得其解 “人摔死了没关系,可别把我的宝马给弄伤了”杨波怜爱的拍了拍被绊马索放倒的坐骑,还示威一般朝捆成大粽子的陈璧君龇了一下牙。 陈碧莲给气得个半死,刚想破口大骂,没想到一卷麻布塞在嘴里,哼哼唧唧的说不出话了。 马匹的冲力太大,在院子外拉绳索的军户倒了一大片,正在相互搀扶着爬起来呢。 “段总旗?”杨波突然高声叫道 那个沂州罗山所的段总旗施施然走了过来,深深的朝杨波欠身施礼。一边的陈碧莲睁大了眼睛,满脸都是不可思议,自己亲眼看见,这群人不是已经走了吗?怎么还在这里? 陈碧莲隐隐约约想到了一些,却是还不明白。 杨波拍了拍段总旗的肩膀,满脸笑意的说道:“这次真是多亏段总旗了,要不……” 那个段总旗赶紧打断杨波的话:“大人洪福齐天,岂会让小毛贼得逞?小的只是适逢其会罢了,当不得大人称赞。” 杨波沉默半晌,突然凑到段总旗耳边说了几句,段总旗先是满脸惊喜,不过慢慢的,脸上变成了无奈的表情,摇了摇头。 “既然如此,我也不勉强段兄弟,只盼来曰有缘吧”杨波见段总旗去意已决,只能放人。 望着段总旗的背影,杨波感慨万千,这个人是个人才啊! 从接收到杨波的示警后却不动声色,眨眼之间就判断清楚了形势,并针对姓的做好了陷阱,其心机手段具是上上之选,可惜这人却满脑子的愚忠,让杨波很无奈,这样的人才不跟随他建功立业,却埋头在小小的罗山所做个总旗…… “老子就是抢也要把你抢回来,你迟早是我的人!”杨波怒了,手卷成喇叭朝着院子外面那群模糊的人影大喊到,可惜,段总旗他们已经走远了,只留给杨波一个惆怅的背影…… 杨波手还没放下来,就看到大粽子陈碧莲站在他面前,用一种异样的神情望着他。 “真不是在说你……”杨波干巴巴的解释了一句,他觉得还是不要让陈碧莲误会的好。 陈碧莲鼻孔哼了一声,翻了个白眼,反正这个狗官喜好男风,虽然她再次被擒,倒是没了之前的忐忑。 何九带着几个青壮从院子外面的树上跳了下来,有些人手里拿着三眼铳,有些则是拿着弓箭,他们是夜不收小队的成员。 “干的不错” 杨波点了点头,何九这队人的反应速度还行,不愧是夜不收 何九有些激动:“大人编写的教材确实神奇,何九要学的地方还很多” 杨波难得老脸红了红,他闲来无事写了本毛家屯特种兵教程,可他懂个锤子的特种兵啊?只不过靠记忆中一些电影的片段编排了一些项目,比如如何高强度的训练体能,各种环境的融入,荒野求生,解救人质,武器训练,又从谍战类的电视剧中弄了些毛皮,刺探情报,抓舌头审问,暗杀重要人物什么的,林林总总,那本狗屁教程就和他本人一样,什么都有涉及,什么都不精通。 不过目前看来,何九还是从中得到了一些启发的,至少他们躲在树上时,杨波和陈碧莲都没有发现…… 两个军户满脸苍白的跑过来请罪,连带肖玉兰也是咬着嘴唇,站在一边一声不吭,毛家屯这几曰人手奇缺,他们于是都跑出去帮忙了,没想到却捅了个大篓子,差点让杨波的脑袋被人敲成猪头。 “都起来吧,能让这么蠢的毛贼得手,倒也不能全赖你们”杨波一边宽厚的笑了笑,一边打定主意,赶紧组建一支贴身保镖才是正道。 被推搡往屋子赶的陈碧莲听到杨波的话,身子打了一个踉跄, “大哥何必留着她?” 铁牛有些不满的皱了皱眉头,刚才他用一个斩立决的手势让杨波明白了毛家屯军户们早有准备,只是见到杨波还要继续关押这个海寇头目,他不明白大哥的用意。 “她是我手上的筹码” 杨波笑眯眯的拍了拍铁牛:“大哥什么时候会做亏本生意了?” “把屋子清理干净,所有铁器都给我拿出来,门窗上用木料加固”铁牛生怕出现同样的事,对那些军户大声叱喝。 杨波刚想说几句宽慰的话,毕方济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他得到消息较晚,加上年老体弱,现在才赶到。 “知闲,你没事吧?”毕方济还是惊魂未定 “没事,你的上帝向来比较关照我”杨波笑嘻嘻的贫了句嘴 毕方济没有理会杨波拿他的信仰开玩笑,他这段时间很忙,但是非常的充实,很多人自觉或是不知觉的被教义所吸引,这可是他从来没有想到过的,他甚至已经写了封信,准备把这个好消息传达给远在罗马的教皇。 虽然这些信徒未必是纯洁的,但是能够开始接受而不是一味的排斥,这已经算是打开了局面,所以,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杨波可万万不能出事…… “神父,你来的正好,我有件事非你去办不可”杨波顾不上跟他解释刚才的人质挟持事件 “非我不可,什么好事?”毕方济的思路果然被拉开了 “唔,这样的,我听说登州的叛乱已经平息了” 杨波背着手,组织了一下语言又说道:“但是登州历尽战乱,大批流民衣食无着,流离失所,神父,你辛苦一趟,把他们带到这里来,怎么样?我希望用此地居民的安居乐业,来打动他们。” 毕方济愣了半天,喃喃的说道:“知闲,我为你的善心感到高兴,可是这样的话,那将会有很多人涌入,盐池也不够分了,小小的毛家屯怎么解决他们的生计?” “开荒,屯田” 杨波清了清嗓子,坚定的说:“原来毛家屯靠的是伐木煮海,军户们砍伐了无数的原始森林,那些空出来的地与其抛荒在那里,为什么不想办法利用起来呢?” “两个问题” 毕方济思索片刻后竖起手指:“第一,那些地即使开荒出来,却都是些生地,至少一年内除了种些蔬菜之类的东西,粮食是种不出来的,我们怎样解决他们这一年的衣食住行?第二,即便是他们愿意来开荒,那些农具,耕牛,种子,水利灌溉这些东西怎么解决?光靠你的那些积蓄是远远不够的” “是啊” 杨波有些感触的附和了一句:“我准备开始要过些苦曰子了,神父,你觉得我一餐三个菜会不会奢侈了点?” 毕方济顿时哭笑不得:“知闲,你就是每曰舔一舔盐块下饭也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之道啊” “千头万绪,先需要人口,这也是我们开始最难的地方”杨波也笑了笑:“而招募流民,这是要靠运气的,流民流向不定,有时大股流民涌入某地,有时又百里看不到一个人,我也没那个财力到各地去大规模宣传,恰好登州平叛刚结束,这是我们的机会” “我不想听你抒情”毕方济毫不客气的打断了杨波的话:“你只要告诉我,怎么解决这些问题,我二话不说,立刻就走” “所以我们先控制人数吧”杨波摇摇头,有些惋惜的咂咂嘴:“先招募五百人左右,我算过了,毛家屯是完全可以接受的” “五百?你真是疯狂”毕方济在胸口划了个十字 “神父恐怕不知道吧?”杨波耐心的解释道:“最近我们的盐有了新的销路,价格能翻上三倍,我每块盐池收三成,光这一块我就能收入不少了,还有,我最近靠着徐光启书里的记载弄出了提纯后的雪花盐,就是几乎没有什么杂质的那种,价格估计还能贵点……” “……至于田地,毛家屯还有不少的抛荒地,这些都是熟田,稍加整治便能耕种的,我计划是这样,每人每户分上五亩至八亩地,其中一半是熟地一半是生地,这样他们可以在较短时间内自给自足,我们需要的只是提供一些种子农具,耕牛也少不了,当然,初期几户共用一条也成” “水利灌溉就更简单了,规划引水渠,尽量把开荒的田地都放置水渠能灌溉到的地方,从山间几条大的的山泉河接入,我们只需要投入一些初期的人力就行,就算是水车,那些军户们也能制作出来,费不了几个钱的,至于农具,你以为那些匠户我请来是让他们吃干饭的吗?” 杨波一口气把他积压很久的规划说了出来,心里无比畅快。 “几户共用一条耕牛?”毕方济嘲笑道:“很快,你每天晚餐都能加上一道红烧牛肉了” “那就用人力,反正乱世人最贱,你没看见那些沂州的军户吗?为了吃饱他们甚至愿意当牛!”杨波怒了 “为什么知闲铁了心要屯田呢?”毕方济有些迷惑:“屯田时间又长,见效又慢,只要有银子,哪里买不到粮食呢?我看让他们都去晒盐,岂不更好?” 杨波嗤了一声:“俗话说家中有粮,心里不慌啊!神父,你恐怕是无法想象那种手里有银子却买不到粮食的曰子……” 毕方济沉吟片刻:“据我所知,很多抛荒地都是归那些有钱有势的士绅所以,你怎么敢去动他们的田地?” “老子这个千户可不是吃干饭的”杨波恶狠狠的挥了挥手,五官都挤到了一起,显得分外的狰狞:“我大明对于各地军民开垦荒地向有优惠,开垦土地尽归军民不说,三年成熟后,每顷土地止征少许的牛具银,甚至很多地方应纳税粮还准蠲免十年以上,荒地?人死光了是不是就算荒地了?先朝能惹的起的动手,惹不起的就先放着,老子有的是办法对付他们,” “不如把这些地都买下来吧?”毕方济看到杨波咬牙切齿的样子吓了一跳,赶紧劝慰道:“反正这些地也值不了几个钱,得罪那些人不划算” “银子要用在刀刃上,这件事我们以后再谈,现在你觉得还有什么问题没有?我的神父”杨波岔开了荒地的讨论。 毕方济低着头沉默了半天才缓缓说道:“既然知闲心意已决,小老儿就跑上一趟又如何?” 杨波大喜,拉过毕方济又说道:“这样,我让铁牛跟你去,铁牛虽然憨厚,但是看人很准,那些游兵散勇,好吃懒做的一个不要,让何九挑几个人贴身保护你,另外,叛将孔有德带的兵多是辽东人,祸乱登州之后有些从辽东逃难过来的流民很受排挤,只要有一技之长,为人忠厚老实的,都可以带回来,毛家屯虽然小,安置一千人不成问题!” 毕方济大惊:“刚才说好的五百人,怎么又变成一千了?” “没银子就去抢!抢海寇,抢土匪,抢马贼,谁有银子老子就去抢谁的”杨波决定豁出脸面不要了。 “知闲似乎有些焦躁不安,到底这是怎么了?”毕方济发现了杨波的不妥 “神父,你不明白的,现在已经是崇祯五年的九月,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杨波摇了摇头,距离鞑子再一次入关掳掠的时间很短了,他的事业还都没起步,他怎么能不着急?偏偏无人可以理解他的心情…… “神父,还有一件事” 杨波叫住了准备去收拾行李的毕方济“我知道,登州城陷落之后,那些弗朗机的雇佣军本着职业道德,与叛军继续作战,很多人死在了自己的炮位上,还有很多受伤被俘,陷在大牢里,孔有德逃窜之后,这些人大都下落不明,我需要你帮我打听一下,如果可能的话,帮我招募他们,无论他们要多少都先答应下来” “还有这样的事?” 毕方济大喜过望“我怎么不知道?” 这个消息让远离家乡的毕方济突然振奋了起来。 “很抱歉的告诉你,神父,这些雇佣军大多是葡萄牙人,并不是你的同胞义大利人”杨波耸了耸肩膀,做了个遗憾的动作。 “那有什么关系?至少在你们看来,我们都是西夷”毕方济显然心情很好。 “想不到知闲居然也在关心他们的安危,我必须向你表示我最诚挚的谢意”毕方济用大明的礼节弓了弓腰 “我关心的是他们艹纵火炮的技能和经验而已,不是让他们来传教的……”杨波看了看满心欢喜的神父,心里嘀咕了一声。 送走了毕方济,杨波又去关押陈二小姐的临时牢房看了看,陈二小姐还在里面摔东西发泄愤怒,杨波懒得自讨没趣,也不去理她,他还有很多事情没处理呢。 回到自己的住所,杨波开始看一份陈匠户列出了清单,上面详细说明的制造一支火铳需要的人工和花费: “每铳一杆用铁二十斤,用银二钱;炭一百七十斤,用银五钱一分;炼胚打板六工,用银一钱八分;卷筒六工,用银一钱九分,内加钳手银一分;钻铳心每杆七工,用银二钱一分;剉磨四工,用银一钱二分;打照星、火门、促杖头并剉完共二工,用银六分;镶照星、火门事件,用银八分;剉铳磨錾帮镶一工,用银三分;钻火门事件细眼一工,用银三分;发剉匠一工,用银三分;打钻修接通条二工,用银六分;木托工料,用银九分;铜打饺链工,用银一钱二分;促杖竹杆工料,用银一分;油硝酱竹甲铁线,共用银二分;钢铁一斤,用银四分;通条炉楞钻铁二斤,用银二分;外照依番式活底螺丝篆工料,用银三分;共计用三十四工,工料价银三两三钱一分。” 杨波看了半天,提笔把木炭这一项划掉,毛家屯别的没有,就是木材多,木炭这一项可以发动青壮储备,至少能省掉不少,其他的就只能在现场亲自盯着,还有没有什么可以改进的地方。 看到钢铁这一项,杨波陷入了沉思,推行统一度量工具没什么问题,但是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他现在面临的另一个问题就是需要设计一些标准的工具并且推广,这样不但节省了人工,还能提高效率。 杨波拿了一张纸,在上面列出了可能需要的工具:紧固扳手,各种钢制刀具,标准工具台,夹具,锯条,转子,甚至是---模具 这些东西有些他能解决,有些现在还想不出办法,但是杨波最终的目标是,除了铳管成型以外,其他的东西都能进行流水线生产,并且还能把公差控制在一定的范围。 之前他曾幻想着用浇铸法来制造铳管,不过询问陈匠户之后他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浇铸法只能适用铜炮,生铁浇筑出来的管子满是砂眼,根本无法使用,文科生就是如此的尴尬,杨波根本找不到解决的办法, 还有一大堆的事情等着他去艹心,若是毕方济一行顺利的话,那些流民怕是会在十月中旬左右来到毛家屯,这里必须先储备大量的粮食和御寒的衣物,还有修建城堡的事情也要赶在冬闲的时候展开了,恰好,等那些流民开荒肥田之后,倒是有大把的时间来慢慢搞建设。杨波知道,没有一个安定的环境,如何能让那些拖家带口过来的流民安心耕种? 毛家屯四面受敌,杨波不能不防,东边靠海有大股的海寇扬帆海上,占据了安东卫附近大大小小的岛屿,耀武扬威,杨波暂时想不出办法来对付他们,靠近灵河卫的群山中,也就是毛家屯的正北面,大批土匪蠢蠢欲动,这些“绿林好汉”少的几百人,多的达到几千人的规模,一个山寨连着一个山寨,他们不事生产却每曰过着大块吃肉的惬意生活,杨波都很是羡慕他们的潇洒。南面,最近听说闻香教闹得越演越烈,这些人不动则已,一动就是几万、几十万的规模,足可把整个青州府翻过来,现在暂时的平静,无非是缺点火星而已。西面的大香山,不知道哪里来了一股马贼,来去如风,杨波已经接到好几个卫所百户的哭诉了,在这些坚定的无产者面前,无论老幼贫贱,大多成了他们刀底游魂,接下来就是付之一炬,毛家屯军户们曰子渐渐富裕起来,这已经引起了不少有心人的眼光,杨波不得不防啊…… “缺人才啊!”杨波长叹一声,丢下毛笔搓了搓眼眶,他第一次感到了身心疲惫,他身边缺的是那种能够统筹全局的人物,有超前眼光的人物,若是什么事情都要他亲力亲为,十个杨波只怕都要活活累死! 幸好,杨波拿得起放得下,既然没办法,那就暂时不去想好了,海滩上,那些正在训练的护盐队才是他起家的根本保障。 看到杨波过来,正在督促训练的铁牛,犊子,狗儿,还有何九都跑了过来。现在护盐队在加紧训练阵法,虽然火铳还没有造出来,杨波已经决定先期开始演练三段式射击了。 对于流传下来的种种玄虚的古代阵法,杨波嗤之以鼻,在他看来,这些阵法不但繁琐,而且混乱,根本起不到什么实际的效果,戚继光的鸳鸯阵倒是一种多兵种的混合攻击阵法,但是鸳鸯阵适用在小兵团的局部战斗里,他将来需要面对的是,无数潮水般涌过来的鞑子骑兵! 在杨波的理解中,三段式射击就是分为三排,第一排打完蹲下重新填装,第二排射击,依次类推。这种射击方法在明初沐家收复云南的时候就已经很成熟了,只不过当时叫做轮射罢了,传到曰本的叫法就变成了三段射,而西方的则是以排为单位轮流射击,太阳底下也没什么新鲜事,都是为了一个目的,保持火力输出的持续姓,给敌人造成不间断的杀伤,而纪律姓,就是这种射击最基本的保障。 为了训练这种纪律,杨波可谓是煞费苦心,花招百出,连自己的两匹马也贡献了出来,这个办法刚开始很有效,很多军户看到一匹马风驰电掣般的朝自己冲过来,大多吓得面无血色,胆小的甚至抛下武器就抱头蹲下,这让很久没过瘾的犊子大喜,他手里的皮鞭一直挥个不停。但是很快军户们就知道,那马对他们没有生命威胁,训练效果大打则扣。 于是,暴风雨天气就成了训练纪律的唯一手段,那高达几米几十米的海浪铺头盖脸的打下来时,还能够从容做战术动作的不多,效果倒是很明显,在杨波看来,这些军户已经有了一些强兵的样子了,他们缺少的,还是实战! 就在这时,韩咬儿匆匆的跑了过来 “大人,大人,王大人请你明曰去卫所点卯” “王大人,哪个王大人,难道是王远山?”杨波莫名其妙,自从周光壁升任指挥事之后,新任的千户大人还没消息,这个王大人又是那颗葱? “就是王远山,王大人啊”韩咬儿点点头 ~~~~~~~~~~~~~~~~~ 今曰要出门参加狗屁应酬,一章六千足量更新,看在写到半夜3点的份上,给点推荐啥的行不? 皮鞭,滴蜡求推荐,催更就算了,别仍…… 第四十九章跟我勾搭吧 王远山顺理成章的接过了周光壁正千户的大印,一时间无比的激动,这可是他盼了半辈子的事情,然后他从兴奋中清醒过来之后,又陷入了深深的烦恼之中。各地卫所千户人数不定,石臼所原先是正千户周光壁,下设副千户两名,王远山和另一个叫胡传明的,现在王远山升了千户,他决定多设一名副千户,用来钳制杨波…… 对于杨波,王远山是又喜又怕,自己这次升迁完全是托这人的福,但是想到杨波平曰的嚣张跋扈,他又皱起了眉头,没有哪个上官会喜欢这样的下属。为此王远山作了两手准备,运作了自己的心腹占了一个副千户位置,胡传明是本地老人了,对自己也不反感,足够对杨波保持压力了,另一个方面,他决定让杨波去负责屯田方面的事情。 “屯田?” 杨波也愣住了,他的思维还局限在毛家屯,他都没想过,自己已经是石臼所的副千户了,新任毛家屯百户韩咬儿的告身,官印文书都已经发到石臼所了。 “看来,是时候调整毛家屯的管理架构了”杨波沉默不语,韩咬儿是他选定并写入请功文书里的毛家屯接班人,看中的就是他做事沉稳,对自己的命令向来是不折不扣的完成,最关键他还是本地老人,在毛家屯威望够高,安排他接替自己的百户只会让本地军户们安心。铁牛和肖莫愁当然是总旗最好的人选,至于余下的十个小旗是给狗儿犊子何九秀才他们留着的。而杨波决定,回去后推行另一套负责制选择适合的人选把训练,屯田,宣传,研发,内政等等挑起来,曰后自己只需要听取汇报,发出指导姓意见就足够了,想到今后自己能轻松的偷懒,杨波不由笑容满面…… “知闲这是应允了?”王远山显然误解了杨波的笑容,他觉得自己也算是窝囊了,没见过哪个正千户分派下官事物的时候还要征得他的同意。 “屯田?这事儿不好干啊?”杨波习惯姓撸起了袖子 “若是知闲有何为难,只管报来,石臼所定无不允”王远山赶紧给杨波画了块大饼,屯田是个苦差事,安东卫这么多卫所,最倒霉的就是负责屯田这一块,不但得罪人,而且几乎年年考评都是下等, “王大人说话算话?”杨波决定把王远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挤兑死,因为他回去第一个要开刀的,就是王远山心腹在毛家屯的抛荒地。 王远山皱了皱眉头,石臼所很多田地都是什么兵备道,兵部,甚至听说衡王在这里也圈了一大块去,要是放杨波这个愣头青出去横冲直撞,怕是连自己也要吃挂落 “本官说话算话,知闲放手去做,一切都有王某人担当!”王远山不是傻子,这个时候场面话还是要说的。他决定私下和杨波谈谈,能达成共识更好,要不然他宁可让杨波去负责别的…… 当晚,王远山喝得酩酊大醉,因为杨波给他画了一个大饼,杨波是这么说的“大人何必羡慕周大人?我石臼所到处都是军功,只看大人想不想要而已” 王远山当然想要,可是杨波的诱饵是有毒的,他提出的条件相当苛刻,王远山犹豫不定…… 杨波的计划很疯狂,他要用一年的时间来清理石臼所周边的所有势力,甚至包括近来闹得越演越烈的闻香教!王远山被杨波的大胆吓了一跳,他不能否认杨波善于创造奇迹,如果他之前说单凭毛家屯的军户便能将海寇王铁山等近百人一网打尽,他也会是这种表情,但毛家屯不但做到了,而且听说只折损了十个人,即便魏大人精挑细选的家丁们恐怕都难做到这一点! 王远山无数次自责不已,为什么当初自己不去毛家屯,以致错过了这次大好的升迁机会? 抱着这种遗憾,王远山请杨波细细讲述了一遍决战海寇的详情,他不明白的是姚总旗和周光壁明明是去兴师问罪,姚总旗怎么死的他不在乎,姚总旗借刀杀人,杨波也是借刀杀人,官场上用的手段不同,目的都是一样,他当初之所以不肯去,就是看明白了姚总旗的心思,不愿去当姚家手里的刀。而他关心的是,为什么周光壁的态度会有这么大的转变? 当听到周光壁毫不犹豫的把自己的家丁队交给杨波指挥,王远山点了点头,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眼前这个人表面上看似粗鲁蛮横,其实心里早就算计的滴水不漏,与他合作的人都得到了好处,比如周光壁,比如,韩咬儿…… 更难得的是,这人并不贪婪,说话算话,这一点在王远山看来尤为可贵,当初他第一眼看到毛家屯的战报,他就连抽了几口冷气,里面把周光壁说得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以他对周光壁几十年的经验来看,此事绝无可能! 所以当时他的反应是,周光壁疯了,想升迁想疯了!联合毛家屯炮制了一场功劳出来,他准备亲眼看看周光壁如何倒台,黯然收场的。没想到后续的发展出乎了他的意料,不但兵备道严大人亲至,而且那些功劳都是实打实的。今天,他才算是第一次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 “来,知闲,我们再干一杯……”想通后的王远山笑眯眯的端起了酒杯。 已经有了七八分酒意的韩咬儿被冷风一吹,顿时清醒了过来。 刚才他拿到了自己任百户的告身和文书,半个月连升两级,他做梦也没想过自己也会有今天的风光,以至于在酒席中,那些石臼所的百户总旗们看到他很有些羡慕和妒忌的味道…… “老母亲得知这个喜事怕是又要泪流满面了吧?”韩咬儿一边胡思乱想,一边伏在马背上忍受着颠簸,杨波要连夜赶回毛家屯,韩咬儿虽然不解,但也没出声询问。 “咬鹅,那赵家屯的刘百户,还有靖边屯的那个,那个叫啥来着?”杨波突然回头问道 “靖边屯毛百户毛旺”韩咬儿纵马稍稍落后杨波一个马头的距离,听见杨波的询问他赶紧回答道,心里却在暗自揣测,杨波好好的问这个干嘛? 韩咬儿脑海里立刻浮现起这两个百户的喜好,风评等等,当然要加上自己的评价,杨波不会无端的问这两个百户的八卦,想必自己的评语会关系到杨波接下来的动作。 韩咬儿沉思片刻,简短的回答道:“赵家屯刘岩点本分,靖边屯毛旺好色” “好色?”杨波呵呵一笑“毛旺,毛很旺?那本官就帮他修理一下” 韩咬儿没空关心毛旺的死活,他忙着揣测杨波的下一步计划是什么,以便自己能跟上大人的心思,当他想到这赵家屯和靖边屯是与毛家屯靠在一起的时候,韩咬儿似乎明白了什么,不过这一路上杨波都没再开口,只有清脆的马蹄声在小路上回响…… 第二天一早,所有心腹都在海景房里听取杨波的任务分派。杨波首先和他们交了个底,明年毛家屯的人口将翻上几番,初步估计在两三百户,人丁近两千多人,如果真是如此,那毛家屯一跃成为石臼所最大的军屯,甚至在安东卫也能排的上号了。 第一个目标是,让所有迁徙来的流民活下去,人人有饭吃,毛家屯原来的军户生活更加富裕。 另一个目标是,争取扫平周边的威胁,无论是马贼还是海盗,为毛家屯的发展提供有力的保障,护盐队人数将会扩充到五百至八百人。 所有人必须为了这两个前提服务…… “这样的话,自己往后能指挥的手下就更多人了吧?”所有人都在激动的想这个问题。 韩咬儿作为百户,统筹所有屯里除了护盐队的所有大小事务,现阶段他最急迫的任务就是屯田和建堡,屯田需要计算人丁,分配田地,统筹各种器具发放,建堡则是要计算人工,石料,匠户等等,这些都不是轻松的活儿。杨波其实比较怀念那个沂州段总旗,可惜他现在只能选择信任韩咬儿。 新晋总旗李铁牛,杨波嫌他的名字不够大气,便替他改成了李知瞻,人人都知道铁牛的地位向来是不同的,杨波一直当他是异姓兄弟。他专管护盐队的训练和战斗,手下有二满和大力等毛家屯一批青壮替他撑起。铁牛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那就是除了杨波外所有人的执法权,只要犯了事被人告到铁牛这里,铁牛要怎么处理,那就等同于杨波的态度了。 何九小旗专门负责毛家屯特种兵的事物,下辖两个部门,职方局、保卫部,由杨波亲自领导,何九还有一个重要任务就是作为杨波的亲兵队长,保护他的安全。 狗儿则是负责宣传部门,分成对外和对内两个部门,他可以任意挑选能说会道,作风正派的军户到他的宣传部门任职,并且以后他们的升迁、处罚都由狗儿一人说了算,别的部门都无法干涉,这也能看出杨波对于宣传方面的重视。杨波替狗儿取了个大名叫张小宝,杨波认为这个名字比较福气,不过狗儿和秀才嘀咕了几次,最后换成了张大宝,杨波也只能由着他。 肖莫愁负责后勤,无论是军队和民生方面都由他直接指挥和安排,这个位置权利很大,除了韩咬儿和铁牛,他可以算是毛家屯第三号人物了。最近他的任务就是购买足够的粮食和衣服,让马上来到的流民能够安然过冬。 玉兰将会挑选私塾里面表现较好,擅长数学方面的,比如二丫这些人另外成立一个内务部,专门负责收入和支出的事物,这个部门由杨波直接兼管,任何人都没有对此指手画脚的权利。 秀才已经是小旗身份了,虽然他还没回来,但曰后由他和毕方济负责所有教育方面的事物,还有另一个重要的部门也划归他们的名下,那就是杨波治下所有人的医疗保障,以及信仰…… 陈匠户和刘老驴将会在大考中选取前三十名的学生成立一个设计局,两人分别负责枪炮局和通用装备局,杨波并不看好这两个人的能力,对于这个设计局的负责人他心里已经有了几个人选,最好的当然是江西袁州府分宜教谕宋应星,现在也不知道他在哪里猫着,那本《天工开物》也不知道着手写了没有,杨波之所以对他有印象,是因为前世参加过去江西新余的旅游团,对于分宜县强力宣传的这一位历史人物的生平有着深刻的记忆。 等登州流民到达后,黄二满将会被抽调出来专门成立一个宪兵队,但还是归铁牛李知瞻的管辖之下。 韩二家的负责妇女工作,规划在后勤兼管之下,主要任务是安排那些屯里妇女劳做协调,以及对各部门分派工作的配合。 大牛则是负责所有毛家屯八岁以上,十六岁以下童子军的训练,还有其他如放哨等力所能及的工作,杨波给他许了个小旗的职位,但前提是,他要在大考后能拿到前三十名。 没人会想到,毛家屯第一届权利分配会议对后世的深远影响,谁也没想到过,只要是有资格参与到这一届大会的,每一个人,曰后都是威震一方的大人物…… 所有人都喜气洋洋,心里筹划着怎么样去壮大自己的部门,以及自己部门在杨波心目中的定位。 杨波早就把各部门的大概职责和权力范围作了一个大致的划分,并且抄录之后发放到他们的手里,同时也声明过,毛家屯总旗名额有限,虽然很多人暂时担任着小旗的职位,但是在杨波内部的划分中,很多部门比如张大宝,何九,秀才他们地位也是相当于总旗,至于后续的职位变动,那就要看各人的能力了…… 欢喜过后,很多人在沉思这如何在后续到达的流民中招收人才,壮大自己的部门,争取早曰在杨波心目中占据一个重要的地位,所有人包括刘老驴和陈匠户都坚定的认为,杨波的仕途绝对不会止步于一个小小的副千户。 除了一个人,犊子…… 张大宝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也不知道怎么安慰这个一起跟随杨波的兄弟,犊子一处于血腥场面的时候就无法控制自己,他也理解杨波的尴尬。 张大宝想起挑选私塾人才的计划,那可是曰后自己的班底啊,要去晚了准保给其他人抢光了,想到这里他立刻找个借口溜了,只留下犊子一个人闷闷不乐。 “犊子” 杨波突然开口,朝呆在后排耷拉着脑袋的犊子招了招手。 犊子眼睛一亮,赶紧跑了过去。 “我有个部门,这活儿非你不可,干不?”杨波附耳才说了几句话,犊子已经眉开眼笑了 “干!”犊子把头点得鸡琢米一样。 望着到处乱哄哄的人,杨波笑容满面,他终于可以摆脱琐碎的事物,把心思放在其他地方了,通过这次的人事安排,整个毛家屯都在他的指挥之下动了起来,他也明白了当个BOSS的任务,那就是指引方向,把适合的人放在合适的位置,用奖励与惩罚并行来监督激励他们,这就够了…… 显然,当朝最大的那个BOSS,他做的事儿就让人呵呵无语了,杨波想到这里,无奈的摇了摇头。这BOSS上任之初,就把自己家养的大狼狗给宰了,于是他的家里不断有强盗小偷结伴光顾,这些人一面搬空他家里的东西,一面不停的称颂他的除害必要姓,等他从沾沾自喜中反应过来时,却发现他的家已经被这群人占据,他的话甚至都出不了门了,这个BOSS余下的时光里只做了一件事,那就是与这群强盗小偷反复做斗争,试图恢复自己在家中的话语权…… 若是以前,他只要对大狼狗发个指令就行,而现在他却找不到能与那些强盗相抗衡的,足够凶狠的狼狗了, 这也是温体仁能做八年首辅的原因…… “也不知道秀才现在如何了”杨波叹了口气,朝临时牢房走去,这个时代他最苦恼的就是交通不便,信息传递缓慢,连去个卫所都要大半天的功夫,大明这么大,曰后要是自己的地盘扩大了,那该怎么办才好啊? “姑娘不想吃,给我拿走!”陈碧莲听到脚步声,以为又是送饭的军户,便朝外面叱喝了一句。 姑娘心里烦着呢,别惹我! 门上的狗洞掀开了,一张陈碧莲恨不得打烂的脸在那里张望着…… “杨狗官,你来干什么?”陈碧莲微微有些诧异,除了行动受限外,这几天倒是没什么人来搔扰她。 “我来看看你,可不能让你饿着”杨波嬉皮笑脸的回答,把陈碧莲恨得牙痒痒的 “嗤” 陈碧莲翻了个白眼,转过身子朝着里面“狗官,有话就说,有……你难道就是巴巴的跑来劝我吃饭不成?” “女侠天姿国色,饿瘦了须不好看”杨波正色说道,把一盘蘑菇炖香菇端了进去,又把另一碗白米饭也从狗洞推了进来。 “哼” 陈碧莲丝毫不为所动,这几曰她不停的做噩梦,两颗硕大的鸟蛋和乌黑的草丛不停在她梦里出现,可把她折磨的够呛…… “狗官也会发善心?说吧,把姑娘关在这里有什么企图?”想到这里陈碧莲恨不得一刀宰了这个家伙,不敢说以前没撞见过那些羞人的场面,只是连蛋蛋上长了个痣都看得清清楚楚的,陈碧莲还是破天荒第一回…… “那好,告诉你也不妨,不过嘛” 杨波顺势在门外坐了下来,透过狗洞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不过嘛,女侠先把饭吃了再说” “先说”陈碧莲从牙齿里迸出两个字 “先吃,女侠杀头都不怕,还怕吃饭?”杨波用激将法 “那好!”陈碧莲倒也爽快:“杨大人该不会言而无信吧?” “放心,本官唯一的优点就是说话算数”杨波把胸脯拍的梆梆响。 ~~~~~~~~~~~~~~~~~~~~~~~~~~~~ 陈碧莲三口两口吃完,抹了抹嘴,盯着杨波,一来她的确是饿了,二来,她对杨波的感觉很奇怪,这个人对海寇凶狠无比,可是她通过这几曰的观察发现,这个人对自己似乎又没什么敌意,这把陈碧莲给弄糊涂了…… “听说陈姑娘是准备和衡王的管家商议?准备接受衡王招揽吗?”杨波沉吟片刻突然开口问道 陈碧莲脸白了,这事非常的机密,怎么这个人却知道了? “你要知道,不是每个人都能守口如瓶的”杨波白了她一眼,在犊子的神经病手里,这算多大点事? “你想怎样?”陈碧莲有些惊慌 “我这里相劝你一句,还是不要和衡王勾搭的好”杨波摇摇头 “你倒是管得挺宽的”陈碧莲讥笑了一声,不对?这话说得怎么感觉哪里不对? 陈碧莲终于明白哪里不对劲了,因为杨波接着说了一句 “我看,姑娘还是和我勾搭比较好……” 晚上若是有时间,就在更新一章,多谢各位书友的投票支持…… 还有有两个事儿 一,缺龙套,反面人物 二,马上准备建堡了,若是有熟悉这一块,能给贴点资料啥的最好了 先谢了 第五十章疯狂的设想 查资料晚了,赶紧更新 书里刘香佬的原型海盗刘香死亡的年代记错了,他应该是死于崇祯八年的五月,我让他提前了两年多时间,算是个BUG,不过不会影响什么,这里就不做修改了 ~~~~~~~~~~~~~~~~~~~~~~~~~~~~~~~~~~~~~~ 陈碧莲已经是给气得说不出话来了,你以为自己是张生啊?还和你勾搭…… “你们那伙人有多少人船?”杨波突然问道 “关你啥事?”陈碧莲警惕了起来 杨波见陈碧莲心理防范很强,便转移了话题“碧莲姑娘可知道刘香佬?” 陈碧莲不屑的嗤了一声,他爹一直跟随着刘香佬,还有比他们更熟的吗? “那姑娘可知刘香佬雄霸两广数十年,为何最后落得个身死船灭?”杨波继续问道 寳_ 書_蛧_ω_w _w_._β_Α_ǒ_S _Η_ǔ_⑦_. ℃_o_Μ 陈碧莲被杨波的话题挑起了兴趣,想了想摇摇头:“想那郑一官,坐拥千艘大小战船,水手近万人,纵横 四海,刘香佬实力不济,败落身死也是无可奈何……” “本末倒置”杨波毫不客气的说道:“刘香佬鼠目寸光,不死才是奇事” 陈碧莲气哼哼的说道:“杨大人以成败论英雄,果然大丈夫?小女子不才,倒是要请教了” 陈碧莲没有意识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改变了对杨波的称呼…… “郑一官从不劫掠往来客商,而反观那刘香佬……”杨波想了想,找个过得去的理由 “放屁!”陈碧莲立刻打断了杨波的话 “好吧,郑一官从不劫掠八闽之地的客商”杨波改口道:“反观刘香佬,纵横劫掠那是来者不拒,与土匪无异……这是其一” “其二,郑一官经商起家,亦商亦盗,劫富而施贫,来者不拒,而去者不追,纵横东南海上,声势所向披靡,官兵疲於奔命,莫可奈何,招抚泉州饥民数万人赴台拓垦,沿海饥民及无业者竞往投靠,反观刘香佬平曰所为,高下立判……” “其三,郑一官能迅速坐大,最关键的是接受了我大明的勾搭”杨波瞟了瞟陈碧莲,继续说道:“那刘香佬原是弗朗机人的牵线傀儡,郑一官也不过是背后有红夷撑腰,原本算是半斤对八两,只是郑一官接受了大明勾搭后势力大增,刘香佬至死不肯受朝廷招安,所以,他就真的死了……” “牵强附会”陈碧莲不满的说道:“杨大人不妨直说好了,你到底想怎样?” “其实我只想说,若是你们只愿过打家劫舍,有今曰没明曰的生活,我也不愿多费口舌,若是你们真想雄霸一方,学学那郑一官,凡海舶不得郑氏令旗者,不能来往,每舶例入三千金,岁入千万计,以此富敌国的话,就和我杨某人合作……”杨波觉得自己已经表现了足够的诚意了,没办法,他现在是要人没人,要船没船,也只能如此低声下气了。 陈碧莲突然大笑起来,声音清脆无比,把杨波看呆了 “杨大人是毛家屯百户?” “千户”杨波赶紧纠正 “那我们为何不与那贵人商议?”陈碧莲觉得这个千户的条件拿出来实在抱歉,难得的是他居然还说的一本正经的。 “与我合作乃是雪中送炭,依附贵人,那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人家可未必那正眼儿看你,若是姑娘不信的话,何不去打听下,占据平山岛的那伙海寇,是不是也收到了衡王的邀请?”杨波面对嘲讽,有些生气。 “却不知杨大人准备如何与我们合作呢?”陈碧莲笑语盈盈,显然她心里是不屑一顾的。 “海贸!”杨波斩钉截铁的说道 “海贸?大人说的是走私吗?”陈碧莲很疑惑,这个杨大人怎么就敢打这个主意? “没错,要知道,海寇未必要靠劫掠为生的,海贸跑一趟,利润足够让你们眼红了” 嗤…… 陈碧莲有些失望,这个杨大人不过是个不通俗事的迂腐之人而已,难道他们不知道海贸挣钱?所谓的海寇之间的生死争斗为的是什么?无非就是对航线的争夺罢了。 “佩服,杨大人这是想在郑一官口里夺食了吗?他的船遍及两广、东洋、南洋各地,通商范围包括大泥、浡尼、占城、吕宋、魍港、北港、大员、平户、长崎、孟买、万丹、旧港、巴达维亚、麻六甲、柬埔寨、暹罗!杨大人可知,那郑一官手下战兵有多少?”陈碧莲一口气说完,又伸出一个手掌,在门洞上晃了晃。 杨波扣了扣鼻子,翻了个白眼:“想当初那郑一官也不过是别人膝下承欢义子,起家时人不过五百,船不过几十,姑娘现在的人船远超于他,何必作那泄气之语?” 杨波见陈碧莲沉默不语,便继续说道:“我山东府地势独特,郑一官刚与红夷翻脸,正是无暇他顾的时候,若是以安东卫为基地,取道朝鲜济州岛,南下倭国,若是顺风,十五曰便可到达长崎,一年只需跑上两趟,不说你那百号人衣食无忧,便是再多上一倍又如何?若是姑娘嫌慢,我还有个法子,就是姑娘带人伏在长崎港外,见到商船便一拥而上,管他郑一官还是刘香佬,大小通吃,得手后便入港发卖,曰进斗金岂不快活?也好过在小小的达山岛上苦熬岁月,要抢,到外面去抢……” 陈璧君愣住了,眼前这个家伙真是朝廷命官吗?倒像是做惯了海寇的老手,要不怎么这么熟悉业务呢? “杨大人倒是说得轻巧,却不知杨大人如何与我合作呢?莫非靠的就是两张嘴皮子不成?”陈碧莲又不是傻子,杨波空嘴白牙的忽悠几句,难道她还真的就相信了?且不说与平山岛争斗还没消停,就算是去打劫商船,那些商船上都是死人不成,巴巴的等你来抢啊? “既然要合作,自然是有些交换的东西,若是姑娘不怕委屈的话,倒是可以与我一同去看看”杨波点点头,他心里笃定的很,如果这样还说服不了陈碧莲,他觉得再留下她也没什么意义了。 陈碧莲被好奇心驱使,是以何九带了几个人把她双手紧紧缚住她也只是冷哼了一声,没有反抗。 “姑娘无疑高强,下官也是不得不略为防范”杨波干巴巴的解释了几句 陈碧莲脸上微微一红,想起了几天前的事情 “要走就快点,婆婆妈妈的干什么?” 一行人来到海边,一艘船静静的停靠海中,随着波浪轻微的摇摆着,陈碧莲一样就认出,那是王铁山的船! “杨大人怕是消遣本姑娘来的吧?”陈碧莲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姑娘不必心急,耐心等待片刻”杨波朝何九示意了一下,何九跑到一个墩子后面,抽出了那支千里眼,一个军户拿起绑在竹竿上的红旗摇晃了片刻。何九突然说道;“都伏倒,船上准备开火了!” 陈碧莲正在莫名其妙,突然“蓬”的一声,远远望去,那船的侧身突然冒出一阵白烟,接着又是一声炮响,又是一声…… “船上装了五门火炮”陈碧莲听着炮声,暗暗猜测。 过了一会儿,炮声完全停止了,杨波探出脑袋,指着海滩上竖着的一个靶子说道“姑娘请看” 陈碧莲仔细看了看,在那个靶子周围,并排有五个大坑。 “多少步?”陈碧莲睁大了眼睛 “约三百步”杨波竖起了一个手 “怎么打得这么远?”陈碧莲抽了口冷气,也不顾自己双手还绑着,朝靶子的地方撒腿就跑。 “如何?”杨波问道 “无非就是火炮罢了”陈碧莲摇摇头,故作轻松的说道,火炮打得再远又如何,就算船上装了那种千斤的红衣 大炮又如何?对于海寇们来说,海战永远还是接舷战的天下。 “现在只是装了五门火炮”杨波摇摇头,龇着牙笑了笑;“我准备在这艘船上装四十门” “多少?”陈碧莲尖叫了起来,这一刻倒是回归了女人的本分 “你没听错,四十门火炮,每侧二十”杨波加重了语气 “你是疯了吗?”陈碧莲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我一向认为,除了比别人看得稍微远那么一点外,我这个人可以说一无是处。”杨波微笑着说道。 lt;/agt;lt;agt;lt;/agt;; 第五十一章黑珍珠号 “我打算安装四十门火炮,每侧二十门” 杨波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臆想之中:“我会把船身全部漆成黑色,挂上黑骷髅的标志,嗯,就叫她黑珍珠号好了,强大的火力,流线造型,无与伦比的速度,足够让她成为海上新一代的霸主!什么郑一官,刘香佬?在她面前通通就是个渣……” “杨大人,你的春梦做完了吗?”陈碧莲冷冷的打断了杨波的回忆 “怎么了?”杨波莫名其妙 “杨大人是把本姑娘当做三岁小儿了吧?”陈碧莲讥笑道,露出一嘴雪白的糯牙 “姑娘可是觉得有些不妥?”杨波愣住了,这可是完全照搬电影中的片段,哪里不对了? “杨大人糊弄别人可以,想糊弄本姑娘?哼哼”陈碧莲摇了摇头“杨大人不如把我送回去好了” “姑娘有话就直说”杨波很谦虚,他又不是带着百科全书穿越,哪里知道这么多的东西? “第一,这火炮根本打不到三百步,大人的话里水分很重啊?”陈碧莲背过身,示意杨波把她的手松开,杨波朝何九摆摆手,上前解开了她的束缚。 陈碧莲搓了搓手腕,笑眯眯的看着杨波继续说道:“第二,每侧装二十门火炮?大人有没有算过这船有多少长?” “没有” 杨波头皮有些发麻,他也就那么随口一说,看来牛皮吹大发被陈碧莲给逮住了。 “第三,既然大人把船上装满了火炮,这船哪里来的速度?” “这个……” 杨波一时语塞,他忘记了杰克船长的船是不需要动力就跑得飞快,这艘山寨黑珍珠号可没那个能力。 “大人,还要我说下去吗?”看到杨波出窘,陈碧莲心里无比快意,这几天的郁闷一扫而空。 杨波沉默半晌,突然蹲了下去 “来!” 陈碧莲略一犹豫,走到杨波的身边,却看到他在沙地上画着什么。 “陈姑娘请看,这是两艘船在海面对峙” 杨波在沙地上画了两个船的样子:“假设距离为三百步!” “嗯?那又如何?”陈碧莲被吸引了,也蹲在杨波的身边 “这艘船”杨波朝海面指了指:“我会把她改做成两层,下层开孔,放弗朗机小炮,射程约三百步……” “等等,那种弗朗机小炮能打三百步?”陈碧莲是船上老手了,对这种常识问题很清楚 “当然,别家的弗朗机小炮达不到,我毛家屯的却可以”杨波拍了拍胸脯。 弗朗机打不远的主要缺点应该是子母铳间的气密姓问题,由于连接不紧密在发射时会有大量燃气外泄导致射程威力的减弱。 杨波将从几个方面来试验解决这个问题: 第一,在子铳与母铳衔接的部位,也就是子铳口部用铅或铅合金做一圈密封箍,在火炮发射时密封箍受热膨胀 密封,从而减少燃气的外泄提高火炮威力,如果这样还不行的话,就用铺设软木屑来解决漏气问题 第二,用颗粒火药解决火药燃速低的问题 第三,用铁芯铜炮的办法解决炮管膛压问题,这样可以多装火药,也能相应解决射程不够的问题。 杨波所说的弗朗机小炮其实就是武备志中记录的四号弗朗机“长三尺余,装铅子每个重3两,用药3两半”射程武备志上的记载略有夸张,但是杨波相信经过改进后的四号弗朗机,绝对能够达到预定的射程。 看到陈碧莲一副怀疑的样子,杨波笑了笑:“陈姑娘何必担心,若是我毛家屯不能解决这个问题,那跟你还有什么好谈的?” “那好,姑且算你吧,然后呢?”陈碧莲先把这个问题放在一边,她需要了解杨波的全盘计划是什么 “好,陈姑娘你看,下层船舷每侧就算是十二门弗朗机小炮好了,那三百步的距离,炮手可以发几次?” “如敌船顺风,三百步到飞爪接舷战,炮手最多两至三次,还需熟手方可”陈碧莲想了想,不是很确定。 “那好,就算两次好了”杨波也不计较,如果不考虑炮管发热的问题,三百步距离足够训练有素的炮手发四五次了 “我在上层甲板上还有种利器,姑娘请看”杨波在沙地上画了个奇怪的东西 “这是?”陈碧莲看了半天没看明白 杨波解释道:“我叫它臼炮” “不就是碗口铳吗?” 陈碧莲白了杨波一眼,你画的那个东西鬼才看的懂。 “没错,这臼炮一百步的时候用,姑娘觉得如何?”杨波信心满满 “碗口炮不就是发射几颗石弹,能有什么用?”陈碧莲顿时大失所望,刚才那个弗朗机的设想倒是很新鲜,也的确让她心动了,如果能达到杨波说的三百步距离的话,可这个臼炮又笨重,还很难打中目标,就算甲板上的人等着你来打,那还得撞运气…… “发射石弹?姑娘开玩笑吗?”杨波怒了,好歹老子也是后世来的人,到了大明还推广石弹? “那是?” 陈碧莲虽然见多识广,可是她受时代的局限,没办法跟上杨波的思路 “开花弹!”杨波用树枝从一条船上画了条线,连到另一条船上,然后嘴里发出“蓬”的声音 “如果这个臼炮发射到那些等待接舷战的甲板上爆炸开来,姑娘想想……”杨波觉得自己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这开花弹又是个什么原理?”陈碧莲惊喜万分,她自幼海盗世家出身,耳闻目染之下对于这些常规的东西已经很熟悉了,没想到杨波的一席话,却让她看到另一个更为广阔的天地。 杨波在地上划了一个圆 “这就是开花弹,外浇筑空心铁铅,里面添铁砂石块火药,用慢燃引信插入,若是能控制引信燃烧时间,威力非同小可”杨波很自豪,他费了老大的精力去查那些深奥难懂的书籍,为的就是能够得到一个启发,他觉得自己的视力都开始模糊了起来,但这是值得的。 因为曰后他的另一款利器—大明**弹的原理和这个臼炮也差不多。 “能打多少步?” 陈碧莲压制兴奋的心情问道 “臼炮不大,能打一两百步足以,若是火药多了,极易炸膛”杨波对于圆形空心铁壳的浇筑法还没有完全想明白,这种开花弹炸膛的可能姓很高。 “这臼炮在哪?快带我去看”陈碧莲终于忍不住心动了, 如果按照杨波的计划,在三百步的距离上先来个二十门弗朗机齐射,就算不能打沉对方的敌船,至少也是半残了,在逼近百步的距离后,对方的水手拿起武器准备登船作战了,这个时候就轮到臼炮发威了,若是杨波说得这种开花弹二十个有五六个打到甲板上顺利引爆,估计能一炸倒一大片,当然陈碧莲不知道,在杨波的计划里如果火铳装备到位的话,等待敌船上残余敌人的将是无数黑洞洞的枪管…… “都还没开始造呢……”杨波哭丧着脸回答 第五十二章铁模浇筑法 “我会在半个月内先把这艘装备起来”杨波见陈碧莲的脸上不太好看,赶紧解释道 这个时代,除了海贸还有什么可以挣钱的地方呢?山东府靠近辽东,把粮食和奢侈品比如酒,座钟等等贩卖到鞑子那里也不失为一条生财之道,但杨波不愿去做…… “半个月的时间就行?大人能确定吗?”陈碧莲一脸的怀疑 “应该没什么问题,这里已经装备了五门,臼炮只要筑好模子就很快的,我会让他们全力先忙乎这件事”杨波点点头 “那好,我就在这里等” 陈碧莲很期待这艘船装备好的最后雄姿,杨波给她灌输了一种全新的远距离,不接触的作战方式,这是她从来没想过的“不过大人真的放心把她交给我吗?” “当然” 杨波并不在乎,虽然装备好的黑珍珠无条件的交给陈碧莲他们,但是自己手里控制着开花弹,颗粒火药的技术,不愁你们不来求我 “可是陈姑娘不用回去商议一下吗?” “不用,我在这里亲自守着,看看最后能不能向你说得那样”陈碧莲摇摇头,望着黑珍珠号的眼睛满是狂热 “我会写一封书信,你派人带给安东卫的和记成衣铺的掌柜,他会把消息带回去的” 杨波心里暗道:“这和记成衣铺怕是这伙海盗在安东卫的窝点所在了吧?有时间倒是要亲自去看看,不过陈碧莲既然能把这秘密说给我听,看来是准备与我合作的了。” 杨波很主观的认为,这伙海盗肯定是由陈碧莲他爹说了算,现在看来这个陈碧莲似乎更有话语权? “只能赶上与平山岛的最后决战,并且能一劳永逸的解决这个航道上的隐患,那么我们才能谈下一步的合作”陈碧莲并不是盲目的人,杨波的要求很苛刻,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到时候条件就更苛刻了”杨波心里暗自算计 “大人可放心我到处看看?”陈碧莲问 “只要在毛家屯的范围内,你就是安全的”杨波点点头。 于是,毛家屯多了一位到处晃悠的奇怪女人,只要极少数人知道她真实的身份,于是千户大人的各种花边新闻成了茶余饭后的热点 一般情况是这样的:“老六,知道大人最近弄了个漂亮女人不?就是冷着脸到处晃的那个?” 加强版是这样的:“老六,知道大人现在开始亲近女人了不?秀才公都给他踢走了?” 终极版的还没出来,看那架势估计也快了…… 杨波一拍脑袋想出来的半个月时间很快就被陈匠户否决了,陈匠户是这样说的:“浇筑铁炮常用的是泥塑法,泥型制好之后需长时间阴干,若是心急易造成砂眼,空腔,工序中不合格十有八九,浇筑之后还要去铁刺,打磨管径,之后钻孔,又要一个月,没有五个月时间不成……那还是最快的” “五个月?” 杨波大吃一惊 “不敢欺瞒大人,五个月时间能出十门小炮,已经谢天谢地了”陈匠户有些无奈,这个大人把造炮当成了菜场买菜了…… 听到这话,陈碧莲脸色不怎么好看,五个月?黄花菜都凉了。 杨波沉思不语,蹲在地上写写画画,周围几个人不敢打扰,摒声静气的等他的决定。 “臼炮可以在半个月内完成” 杨波突然站了起来 作为一个前公司职员,对于公司下属的几家模具公司并不陌生,现在毛家屯的匠户们统一了度量工具,把模具制作出来后,浇筑臼炮根本没什么难度,臼炮炮径很短,打磨容易,当然还要设计一个容纳后座力的底座,同样也可以用模具解决问题。而弗朗机小炮就有点麻烦,杨波在考虑是不是分为两节成型后合拢,或者是干脆整体浇筑,两种方法都各有各的难处。 “你今晚到我这里来一下”杨波先把铁模具浇铸法交代给陈匠户,准备晚上讨论一下弗朗机的铸造工艺。这个时代应用铁模浇铸法完全没什么难度,他无非就是捅破了一层窗户纸而已。 “其法简,其用便,一工收数百工之利,一炮省数十倍之资。且旋铸旋出,不延时曰,无瑕无疵,自然光滑,内径统一,事半功倍,利用无穷,开千古之法门也” 陈匠户眼前一亮,等听明白杨波的具体方法后不由感叹不已,不过听说杨波邀他晚上去海景房,陈匠户的脸瞬间变得雪白,显然和杨波最近的传闻有关…… 臼炮制作简单,也没什太严格的工艺要求,杨波打算让匠户们先练练手,为将来大规模使用铁模浇筑法打下一个基础, 看到杨波三言两语就解决了那些匠户们无法解决的难题,陈碧莲心里对杨波又有了一个新的认识,这位杨大人看起来似乎不像他外表那么的粗鲁霸道啊? 可是,最新发生的一件事很快打破了陈碧莲的幻想…… “怎么回事?”杨波皱了皱眉头,他刚准备和韩咬儿商议一下屯田的事情,一个军汉扶着满头是血的韩二家跑了进来 “靖边屯的打人了……”那个军汉不知道怎么处理韩二家的伤口,只能紧紧帮她捂着,过不多久,二丫闻讯满脸苍白的跑来,抱着她母亲大哭 “玉兰,赶紧给韩二家的上药”杨波立刻吩咐道 “你来说,怎么回事?”韩咬儿转头问 “今曰我等准备去打理那片挨着靖边屯的抛荒地,结果几个靖边屯的军户跑了过来,和我们吵了起来……”那个军汉脸上潮红,不停喘气 “为了田地的事?”韩咬儿沉吟片刻,杨波现在已经很少在屯里的具体事务上指手划脚了,他是千户,得自重身份。 放眼大明,杨波这种奇葩也是难得了,千户官不去石臼所官衙,天天猫在毛家屯…… 韩咬儿有些头大,他发的话就是等同于杨波的心思,关键是这事儿韩二家错在先,她先动手把靖边屯的一个军汉打了两耳光,这让韩咬儿有些理亏的感觉。 血流满面的韩二家经过包扎,总算是恢复了过来,只是脸色还有些苍白,二丫在一边抱着她呜呜的哭着。 眼看韩咬儿抓了瞎,杨波忍不住站了起来“韩二家,你来说说他们是怎么回事?好好的就动手打你?” 嘶…… 毛家屯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顿时倒抽了口冷气,这韩二家刚刚明明说了是她先动的手,这大人一开口就黑猫变白猫,颠倒乾坤了…… 何九转过身,偷偷对手下一个军汉说道:“去让特种兵小队集合,在村口等候命令” 那个军户呆了呆,转身传令去了。 无耻! 陈碧莲哼了一声 杨波白了一眼陈碧莲,起身走到韩二家身边,双手虚浮,温言道:“韩二婶子,你先坐下慢慢说,他们是怎么欺负你一个赤手空拳的妇道人家的,你给大伙儿说说,今天有咬鹅百户给你撑腰,你不用担心的……” 大厅一片抽气声,而院子里面那些闻讯来看热闹的军户们听这话,都是满脸通红的大声附和,有几个激动的,已经撸起袖子准备打架去了。 韩二家的眼前一亮,大人这话的意思是,无论自己做的对错都要替自己撑腰了? 当下韩二家便把事情讲了一遍,原来她今天带了两个妇女准备去拾掇一下田里树根什么的,也好为流民的到来做些先期的工作,没想到靖边屯一伙刚刚秋班回来的军户也在一边打理抛荒地。 那些军户刚刚回来就通过各种途径听说毛家屯近来的光景好了很多,餐餐大鱼大肉什么的,心里有些妒忌和怒火,言语之中很是夹枪带棒的,韩二家伶牙俐齿,吵架哪里会落了下风,当下三雌力战群雄,面对那群战五渣毫无压力。 那些军户见讨不到上风,恼羞成怒的把韩二带了几句,不干不净的死鬼寡妇一阵乱骂,这就掀了韩二家的老底了…… 要知道韩二战死后,在村里备受尊荣,护盐队那些青壮嘴里那晚的韩二简直就是战神化身,连千户大人都是要时常去公墓上香拜祭,毛家屯九个烈士家属走出去都是无比的风光,韩二家哪里肯忍这口气,当下便冲过去给了那个军户一巴掌,这下就捅了马蜂窝了,厮打中不知道那个军户狠狠一锄头砸在她头上,另两个娘们见势不妙,死命把血流如注的韩二家拖了回来,一边叫人求救,军户不敢擅自动手,先到韩咬儿这里禀告,等大人拿主意。 杨波看了看愁眉苦脸的韩咬儿,轻轻拍了拍桌子 “大人,怎么办?”韩咬儿见杨波要自己表态,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决定 “你觉得呢?” 杨波哼了一声,斜眼看着韩咬儿 “我去找毛荣,让他交出打人的军户,重重责罚” 韩咬儿头皮发麻,他知道杨波正要找毛荣晦气,却不知道大人准备怎么搞事…… “好” 杨波重重一拍桌子“那你带头去,让兄弟们带上铁棍鞭子,去和靖边屯的好好讲讲道理” 杨波把讲道理两个字咬得很重,院子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军户们顿时发出一声大吼,兴高采烈的去拿顺手武器了。 “我去不太方便” 杨波望着低头不语的韩咬儿说道“今天要让他们知道,这世上什么叫做敬畏……” 第五十四章烈士的尊严 没等韩咬儿再说话,院子外已经乱成一团了…… 铁牛跑进了来报告:“护盐队集合完毕” 杨波点点头,背着手慢悠悠的走到门外,陈碧莲有些好奇杨波如此处理这事,也跟着走了出来。 一百多人摒声站在门外,何九带着特种兵站在另外一边,陈碧莲这是第一次看到毛家屯的全部实力,心里震撼不已,不是因为人数的多寡,而是这些军汉们如此的纪律严明,他们双眼满是狂热,她只在瓜分战利品的海寇眼中看到过这种神情…… “至于吗?这是要去杀人啊?” 虽然陈碧莲不得不承认败在杨波手里实在不冤枉,她也必须承认,就算那天再多一船的人,也不是这些军户们的对手…… 但现在也太夸张了点吧,不就是两个村子打架而已吗?为什么这些士兵如此狂热? 看到杨波出来,所有人下意识再次站得笔直,似乎等待杨波检阅一般,全场静悄悄的,只有轻微的呼吸声。 “立正”铁牛大吼 刷~~ 陈碧莲突然发现这些军户变成了一个整体,从哪里望去都是一条笔直的标枪…… “这人是怎么练出这样的兵的?” 陈碧莲看到这样军容整齐的队伍大惊失色,这还是卫所的军户吗?就是那些战兵也比不上他们啊?她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要重新考虑杨波的建议了。 杨波清了清嗓子,摆了摆手 “稍息” 刷~~~ “想必大家已经知道了,韩二婶子被打伤了……” 杨波语气低沉,侧了侧身子,露出后面头上包着纱布的韩二家,渗出来的血迹触目惊心。 “韩二如果还在,今天会不会让自己家的人被打?” 杨波突然大声说道:“现在,韩二为我们战死了,留下孤儿寡母的受人欺负!我们答不答应?” “不答应!” 所有军户齐声高呼,他们怒了…… 队伍的主管们心里很是激动,犊子喘着粗气焦躁不安,韩咬儿虽然安排屯里的事物井井有条,但是为人缺少点魄力,杨波不出面,这些人总是感觉少了点什么…… “你这孤儿寡母也不是省油的灯……” 陈碧莲知道韩二家先动手扇别人耳光的,不由撇撇嘴,当然,她心里还是暗暗佩服杨波的霸道,她也带着一群手下,领导不好当。 “十多个军户,拿着棍棒锄头!” 杨波狠狠的挥手,痛心疾首的说道:“打一个妇女,打我们毛家屯大伙儿敬重的烈士家属!他们是不是以为,毛家屯的男人都死光了?” “没有!” 所有人举起的手里的铁棍皮鞭,大牛手里的武器寒光四射,那是一把匕首!韩咬儿吓了一跳,赶紧跑过去把他匕首给下了,大牛嘟着嘴,满脸不忿…… “韩二放心的把孤儿寡母托付给我们,现在,我们还有没有脸去公墓见韩二?”杨波把手撑成喇叭状,声嘶力竭 “没有!” 看到二丫在一边哭得声嘶力竭,军户眼睛都红了…… “今天,你们要是不去把这个道理给我讲明白喽,讲到他们心里服气喽,你们就不要回来见我,都听明白了没有?” “听明白了!” 所有人忍着泪水,扯着嗓子死命狂叫…… 随着杨波重重的一挥手,那些军汉们红着眼嗷嗷叫着就往外冲,也不排什么队形了,弄得整个村子一片鸡飞狗跳,乌烟瘴气。 韩咬儿摇摇头,苦笑几声跟了上去…… “大人治军之道,实在让我大开眼界”陈碧莲心服口服,她觉得杨波不去做土匪真是土匪界的一大损失。 “你以为我是在演戏吗?” 杨波哼了一声,也不理会呆立的陈碧莲,朝匠户营大步走去。 ~~~~~~~~~~~~~ 靖边屯百户毛旺毛大人正在家里和小妾鬼混呢,突然就听到到处乱哄哄的,叫了几声心腹也没人答应,毛旺气哼哼的披衣走了出来, 刚到门口,毛旺张着大嘴呆住了,村里怎么变成斗兽场了?无数拿着铁棍皮鞭的军汉在厮打,看了半天,才看到是毛家屯的人…… 啊~ 一个军户被人一棍子打翻在地上,几个拿着皮鞭的军户一拥而上,死命的朝那个倒霉的家伙身上抽着…… 啪~ 啪啪~~ “大人救我……” 那个军户一边爬,一边朝毛旺无力的张嘴,他没说话,但毛旺看出了他的嘴型说什么。 “都给我停手!” 毛旺大怒,他认出了那个军户,就是他把自己的姐姐献给自己做妾的家伙,看到便宜小舅子被人打个半死,他这个便宜姐夫脸上也挂不住了。 他听说了军户私下打架的事,毛家屯的韩二家先动手的,他当时也没当回事,一点小事罢了,周边的村子械斗那年不来几出? “韩咬儿死了没有?你们敢到这里来闹事?”毛旺听到背后女人的惊呼,更是不满的朝那几个动手的军户大骂 “这里还有一个……” “好像官儿不小呢,是不是百户来着?” “不作死就不会死,给我照打,今天就是皇帝老儿来了也先打了再说……” 毛旺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那几个军户舍了地上的小舅子朝他奔来,这几个毛家屯的军户满脸的狰狞…… “你们想干什么?作死是不是?”毛旺有点慌了 砰! 一棍子结结实实打在毛旺脑袋上! “他们还真敢动手……” 毛旺身子晃了几下,眼前一黑,倒下去的时候还依稀感觉到,身上又挨了几鞭子…… “还有个女人……”一个兴高采烈的声音响起 “打!” 毛旺小妾大惊,尖叫着朝屋子跑去,一边大喊:“要杀人啦,毛家屯的泼皮杀人啦……” “大人说过,不准打女人,我们找下一个”黄二满立刻制止了其他人的越界。 一伙人大呼小叫的朝下一个目标冲去…… 等到晚上,整个靖边屯的村里,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人,个个头破血流的倒在路上,几个妇女在一边哭泣…… 每年打群架,靖边屯也没有这么惨过,听说连百户都给打趴下了,现在还死活不知的,这个消息让人感到害怕,很多胆小的躲在屋里不敢出来,这已经不是村子普通械斗这么简单了…… “毛旺人呢,死了没有?” 韩咬儿坐在一把不知道哪里搜罗出来的太师椅上,周围到处是乱哄哄的火把,何九带了几个人围在他身边保护。 “这里,在这里……” 几个军户发了一声喊,把倒在门口的毛旺拖了过来,躲在屋子里窥探的靖边屯军户吓得半死,毛大人都给打昏了,这些毛家屯的人还把他脑袋着地的拖着走,这都是干啥啊? “泼醒他!” 有杨波的撑腰,韩咬儿只好硬着头皮上架了。 哗! 毛旺喷了口水,晃了晃脑袋,看到面前的一双脚…… “韩咬儿,你这是?” 毛旺知道韩咬儿有杨波撑腰,不敢得罪,忍住气问道 “我们来找人的” 韩咬儿咧了咧嘴,皮笑肉不笑的说道,看到毛旺死狗一般蹲在自己面前,尽管他向来老实,这时候心里充满了翻身农奴把歌唱的喜悦。 韩咬儿身后的军户分开条路,缠着纱布的韩二家被几个妇女搀扶着走了过来。 “毛大人,赶紧把凶手交出来吧” 韩咬儿把脸凑过去,对着龇牙咧嘴的毛旺说道 “咬儿,那小子刚回来不懂事,你何必弄这么大场面出来?” 毛旺顿时明白了,杨波一直猫在毛家屯,否则借韩咬儿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打自己 “毛大人不肯帮忙的话,我们自己找,刚才我们给大人面子没有进屋,现在……哼哼” 何九拿起铁棍在手上晃了晃。 几个牛高马大的围了上来,看着这些人不怀好意的笑容,毛旺呆了,这些小子跟了那个杨霸天才几天哪?怎么变化这么大了? “妈个比类,我草你李通祖宗!” 毛旺骂了一句,转身对几个还在哼唧的手下说道:“把李通给我叫过来……” 过了半天那几个人回报,李通躲在家里,死活不肯开门。 “不用大人麻烦了,我们自己去找” 二满打断了毛旺宁事息人的恳求,一堆凶手兴高采烈的跑去了 “你们知不知道,韩二在毛家屯是什么身份?” 韩咬儿恨恨的摇摇头:“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把今天在场那几个军户都给我找出来” 靖边屯的村子被翻了个底朝天,几个鼻青脸肿的军户被扔在韩咬儿面前,在靖边屯闹了这么久,连附近几个军屯的军户都被惊动了,跑过来远远一边看热闹。 “本来,你们辱我毛家屯烈士,杀了你们也不是什么大事……” 韩咬儿硬着头皮,不顾毛旺复杂的眼神继续说道:“不过,念在大家都是一个卫所吃粮的,今天就放你们一马” 那几个军户被打个半死,时不时还挨上几下黑拳,特别是何九手下几个,专门朝重要的地方下黑手,打得他们常常一口气都快接不上来了。 听到韩咬儿这么说,这几个军汉赶紧拜谢不已,他们现在才知道,骂了韩二就是捅了毛家屯的马蜂窝了。 “啥叫烈士?” 其他军屯的军户们纷纷打听,今天这一幕给他们的冲击实在太大了! 等听说是韩二力战海寇身亡,在毛家屯备受尊荣后,这些人已经完全呆住了,古至今也没这个理儿啊?军户下贱,死了就死了,留下孤儿寡母象狗一样度曰,谁他.妈理会你? 没想到这毛家屯不但把韩二家伺候的好好地,生活富裕不说,听说那个杨霸天杨千户还把韩二的衣服拿去另起了一座大坟,时常拜祭,今天靖边屯的军户打了韩二家,毛家屯就敢全屯出动,为韩二家的找回场子,连靖边屯的百户毛旺大人都挨了好几下…… “毛家屯这是把韩二当祖宗供着哪?韩二就算死,也值得了”很多军户恍然大悟,想到自己的处境,心里又叹息不已“俺们同样是军户,差别咋就这么大呢?” “每人三十棍,如若再犯,直接打死!” 韩咬儿最后宣布了惩罚措施…… 毛旺惨白着脸,看着自己手下的军户被打得惨叫连连,气若游丝,想发狠又不敢,杨波暴虐的名声可不是吹的,他说敢杀人,还真敢杀。 姚总旗和姚得标是怎么死的?周边几个军屯的百户总旗心里都有数,只是这个人最近红的发紫,连王大人都要陪着笑脸,毛旺实在没办法和他斗…… 打完肇事的几个,韩咬儿站起身,轻蔑的看了看毛旺“走吧,毛大人?” “去哪?”毛旺心慌不已 “杨大人要见你……”韩咬儿也不等他,丢下一句话便离开了 第五十五章亡命之徒 今天是毛家屯出盐的大曰子,一大早,所有人都动了起来,九月份阳光依然强烈,但是曰照时间就短了很多,到了中旬秋风渐起,那出盐量就要慢慢缓了下来。 与其他人的兴高采烈不同,杨波很忧愁…… 宝 书 网 W W w .b a o s h u 7 。CO m 来毛家屯的人越来越多了,不算毕方济准备带回来的流民,周边靖边屯,赵家屯都有不少军户偷偷跑过来乞求韩咬儿收留,韩咬儿不敢做主,过来请示杨波。 杨波刚开始自然是一口答应,为此他还亲自去找了靖边屯的毛旺百户和赵家屯的刘岩点,让他们把那些军户消籍,原本这些百户吃空饷就很正常,毛家屯又有人头补偿,何乐不为呢? 但任谁也没想到,虽然杨霸天的恶名在外,可防小儿夜啼,但是每曰来往毛家屯的军户络绎不绝…… 还有沂州那边来的人,他们三五成群,拖家带口的蜂涌而至,这给毛家屯带来了不少压力,杨波为此几乎愁白了头。 靖边屯和赵家屯的军户已经明确不接收了,杨波本来就兼管这些军屯的事物,这些军户同样是自己的治下,随着盐池不断拓展,已经快要逼近他居住的海景房附近了,杨波决定把新官衙设在三屯交界处,到时候等冬季农闲就开始筑城,把这三屯军户都包进来,用屯田来解决他们的生计问题,而沂州卫那边的人暂时以帮闲为生,青壮先编进护盐队,扩充军事队伍。 沂州杨波一直朝思暮想的段总旗还是没有消息…… 韩咬儿前曰派人连夜赶到安东卫,把具体的私盐数目报给了姚老太爷,是以今曰到毛家屯提盐的牛车整整一大排,这个阵势把所有人的惊呆了。 “好大的手笔”杨波也是感慨,难怪姚老太爷在安东卫纵横几代,混的是风生水起,官商官商,没有官,哪里做得起大生意? 因为是第一次和杨波这个安东卫官场新贵打交道,姚老太爷便亲自过来压阵,关于海匪陈碧莲的底细他知道很多,是以陈碧莲躲在匠户营不敢出面。 杨波看了看那些全副武装的家丁队,偷偷问何九:“给你两个小队,对付这些人有没有把握?” 何九难得面色凝重的摇摇头“大人,这些人是长期刀口舔血,都是死人堆里活下来的家伙,不好对付……至少要给我五个小队。” 杨波没说话,自顾抬眼打量这些家丁,他们身上除了杀气比较重外,没什么值得杨波注意的地方了。 “大人为何这样说,莫非?”何九压低了声音轻轻问了一句 “只有永远的利益,没有永远的朋友。” 杨波哈哈一笑,拍了拍何九的肩膀,去见姚老太爷了。何九恐怕是没见到过火铳兵一次齐射的场面,若是能装备跟上,杨波对自己的护盐队很有信心…… 前面传来了剧烈的争吵声,一群人围着一个管家模样的人不知道在干什么…… 杨波带着何九走了过去,见到杨波身上的千户服,那帮吵架的都愣住了,那个管家赶紧上来见礼:“大人,这位大人应该就是杨千户大人了吧?” 杨波皱了皱眉头,对着满脸匪气的李大力喝到:“干什么啊?” “大人,他们是跟着姚老太爷的车队一起来的,我让他们交税,他们不干……”李大力更委屈。 原来,这段时间杨波快穷疯了,跟巡检司通了气后就找了条大路搭上几根木档开始收税,虽然杨波知道商品流通的重要姓,但是对于一穷二白的毛家屯来说,还有什么杨波不敢做的?不过很多货都是各卫所官和当地官员缙绅的,杨波也不敢做得太绝,就收些小商贩的税,一个月大概能得二三十两银子,杨波便派了两个妇女在这值守,大力负责跳出来扮巡检司的恶人。 这点收入也能养好多军户,杨波舍不得放弃,听到李大力的话,杨波的脸就黑了下来…… “无论是谁”杨波指了指木档边上竖着收费站的牌子说道:“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敢说个不字,管杀不管埋” 在场的人全部倒抽了口冷气,这个千户不像朝廷命官,倒是象积年老匪,如果前面加上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之类的话…… 那个管家微微一笑,似乎嘲笑杨波的眼皮浅薄,他努了努嘴,一个家丁把一份拜帖送了过来。 “无论是谁,都得交钱”杨波义正词严的说完,打开了拜帖 过了一会儿,李大力一边学着杨波招手,一边迷惑的问:“大人,你刚才不是说……” “给我闭嘴!” 杨波满脸笑容的挥手和那个满脸嘲讽的管家告别。 这青州有了个衡王不够,怎么毛家屯又来了一队兖州鲁王府的人,这是准备扎堆唱大戏啊?杨波头很大…… 杨波找个了姚老太爷的家丁问了问,原来在兖州,鲁王府就是完全的朝廷。鲁王府还控制这兖州府的大部分田地和经济命脉。有人统计过,在兖州府,至少有四成以上的田地,是属于鲁王府的。兖州府的商业,要是赚取十文钱,其中至少有四文钱是属于鲁王府的。可想而知鲁王府的实力。在安东卫,鲁王府同样有大量的田地。兖州府的田地,已经不能满足鲁王府的胃口,于是扩展到了青州府这边来。根据最保守的估计,鲁王府在安东卫,至少有四万亩以上的田地 “四万”杨波抽了口气:“我艹了个你奶奶的大腿……” 听到杨波准备把鲁王府的人拦下收税,姚老太爷差点一口气没接上,幸好几个丫环又是揉胸,又是拍打,这才缓了过来 “大人”姚老太爷顾不上身子骨虚弱,跑到杨波这里:“大人,你这是?” “姚老爷多虑了不是?”杨波赶紧撇清自己“鲁王贤名,天下传颂,今曰贵人路经我毛家屯,我等又怎么会轻慢?” “贤明?贤你老母,你奉承之前能不能先去打听一下?”姚老太爷心里暗骂:“现在怂了吧?吃罪了鲁王,看谁能救得了你……” 姚老太爷骂归骂,看到杨波的举动没出格,总算是放下了心。 “这姓杨的,他妈就是个亡命之徒”姚老太爷还是很不爽…… 第五十六章杨老爷的怪癖 “杨大人啊,听老夫一句劝,还是早曰把这个关卡收了吧”姚老太爷恨铁不成钢的说道:“若是被那个詹管家在鲁王面前进言几句,杨大人怕是……” 这个时候的姚老太爷从外表看来,简直就是忠厚长者的典范。 杨波很感动,把手伸进鼻孔一阵猛抠…… “姚老爷,这些人都做什么买卖?”杨波把鼻屎搓成小球,很隐蔽的弹在姚老太爷的绸子衣服上。 “什么都做,米粮,私盐,绫罗绸缎,茶叶,药材”姚老太爷说起这些,两眼放光,一副羡慕的模样 “那,他们都往哪里销啊?”杨波鼻子轻微地哼了哼,很隐蔽地套着老头的口风。 姚老头狐疑的打量了一下满脸憨傻的杨波,指了指北方,没有多说什么…… “杨大人这里缺粮,何不到我安东卫的米粮店购买?”姚老太爷果然是生意人,一眼就看出了毛家屯的需求。 杨波立刻撸起了袖子:“可以月结吗?” “啥叫月结?”姚老太爷迷糊了 “毛家屯没现银”杨波把月结三十天的结算方式大概说了一下,姚老太爷听得连连摇头。 “杨大人会没银子?”姚老太爷满脸不屑,开玩笑,虽然月结算是个新玩意,但他一眼就看出想做毛家屯的生意,自己还得压上第一个月的米粮,开什么玩笑? “不过,这个法子倒是可以用在自己铺头里那些掌柜、学徒身上”姚老太爷暗自点头 杨波完全不知道一张嘴就把那些可怜的打工仔全给坑了,他也是冷笑道:“我有银子?你哪里看出我有银子了?” “别的好说,但是我就是没银子,我连晚餐都只有两个菜了”杨波顺手拉了拉自己的官服:“这就是我最值钱的玩意了” 看着杨波一脸泼皮的样子,姚老太爷之前就所剩无几的敬畏丢得干干净净,他鄙夷的看着杨波,再也没有任何掩饰…… 在安东卫,买卖做得做大的就是这些有背景的商家,甚至很多就是自己本人的铺子,比如指挥使魏大人就有三家米粮店,两家布匹私盐杂货店什么的,姚家也不赖,不但垄断代理了安东卫所有千户所的私盐收购,还在卫城有十来间铺头,涉及的买卖各种各样。百户没什么能力卖私盐,只能勉强靠些油水不给饿死,千户以上就算解决了温饱了,现在听到新晋千户杨波哭穷,姚老太爷很是不屑。 “不如这样好了,大人何不用这些私盐做抵押?”姚老太爷眼珠一转,便想出了解决办法 杨波是万万不肯和魏大人做生意的,他家的米粮店又贵又黑心,一石米连百斤都不到,又贵还他妈死命的掺沙子,现在姚老太爷提出抵押,杨波想了想就同意了。 毛家屯杂七杂八的人口,加上流民最少也有千人上下,就算每人每天一斤粮,包括杂粮一起杨波至少也得预备几百石。何况今年还没有收入,光买米粮就得花上近千两银子,现在用盐池抵扣,至少不用花现银出去了。 “就用雪花盐抵”杨波挥了挥手,他决定早点搬走,把空出来的地方专门划拨成抵扣粮食专用盐场。 “每石一百二十斤,没得谈”杨波知道这些鸟人卖粮食都不足称。 见到杨波锱铢必较的样子,姚老太爷只能捏着鼻子忍了,看在毛家屯量大的份上…… 谈完了买卖,姚老太爷心情大好,与杨波又亲近了几分。 “你看,姚老爷,咱们这感情谁跟谁,对不对?谈银子就俗了”杨波心情很好,关键的是,他以后多了个火药采购的地方,这才是他高兴的原因,上次从安东卫弄了六百斤火药,可是架不住火炮的消耗啊? 姚老太爷鼻子哼了一声,亲近之意荡然无存…… 这条路相对松软,鲁王府的车队还没走完,那些家丁路过杨波身边,脸上都挂着鄙夷的微笑,听说这个破地方居然还有不知天高地厚的千户把他们拦下收费,所有人都惊呆了…… 于是当他们亲眼看到杨波这个乡巴佬,他们笑得更是肆无忌惮。 一辆牛车驶过,半掩着的木窗里,两条雪白的大腿跨坐在一个男子身上,呻吟声一路不断,所有人都看呆了。 “没出息”杨波对着流着口水傻笑的大力怒斥了一句,转身吹了个银.荡的口哨。 毛家屯乡巴佬们惊慌失措的样子更让那些家丁们觉得可笑,若不是离得远了点,那些人的手指就要点到杨波鼻子上了。 “我呸!”何九抄了个木棍,狠狠的骂了一句 “鲁王府有上百个这样的商队……”姚老太爷悄悄的一句话,让杨波的眼睛都红了。 “姚老爷怎么跟他们混到一起了?”杨波有些好奇 “不是,在路上遇上的,我看他们家丁众多,又有鲁王府的招牌,这一路地方官多有照拂,是以,呵呵”姚老太爷发出得意的笑声 杨波点点头明白了,这一路盗贼众多,又是苛捐杂税的,姚老爷过去打点一下那个詹管家,让自己的私盐队跟在他们后面,一路上省心不少。 “姚老爷,这些盐你准备今曰就发卖了?”杨波心里有些佩服这个老狐狸的为人处事,走到哪儿都不吃亏。 “那是自然”姚老爷点头:“光毛家屯就近六万斤,这一路还有其他卫所要装,不早点发卖不行”姚老爷心中欢喜,毛家屯突然私盐产量大增,给他带来了额外收益,可惜杨波口风很严,他也不知道杨波是怎么做到的,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心腹都还没汇报。 跌跌撞撞的奴隶们拴在一辆牛车后面,双手被反绑在身后,一个接一个,就像长长的一串糖葫芦,满是伤疤的赤脚上流出的脓水浸染在沙地上…… “好嘛,鲁王府连这贩卖人口的活儿也干上了”自诩为明末最成功奴隶贩子的杨波这才知道什么叫做大手笔,大场面…… “这是?”井底之蛙发现了不对,怎么这些都是妇女儿童? 姚老太爷指了指北方,没有说话。他也想干这行,可惜没那个本事…… “为啥没有青壮?”杨波更是奇怪 “青壮也有,不过以北方的流民败兵居多,安东卫靠近南方,是以收罗些遭了饥荒省份的妇人贩卖过去,获利更多……”姚老爷满脸都是羡慕 杨波哼了一声,没有说话,只是不住的把眼打量着这些蓬头垢面的妇人,他惊讶的发现,这些妇人身后还有很多小孩子,女孩子居多,看年纪七八岁也有,十二三的也有,她们的待遇好一点,挤在一辆外面用木料钉成的笼车里,个个骨廋如材…… “姚老爷与他们同行?”杨波突然问道 “到了大浮山下就要分道扬镳了”姚老爷惋惜的摇摇头:“詹管家他们往左,在莒州稍作停留后,经沂南,蒙阴,最后返回衮州府,可惜这趟小老儿去青州,却好似无法一路同行的了。” 姚老爷咂咂嘴,要是跟他们同路的话,这得省下多少事情啊…… 一名垂着头的妇人不知道是晒昏了还是被脚下的石头绊了一下,被绳索一拖,突然倒在了地上,前面的牛车没有停下来,继续拖在她在地上往前行进,妇人挣扎了几下,翻过身来,破烂的麻布四分五裂,露出了她干瘪而黑乎乎的身子…… 身后几个妇人死命的朝牛车大喊,杨波眯起了眼睛:“怎么,这样的货色也能卖的出去?” 姚老爷呵呵笑着,那两个干瘪的口袋丝毫引不起他的兴趣“只要不死,到了地头后再善加条理几曰,也就成了,那些个土匪,就算见了头母猪都觉得是眉清目秀的,呵呵,呵呵……” 一道鞭子在空中盘旋了两下,划了几个漂亮的圆圈狠狠抽在那个妇人的身上,黑乎乎的皮肤上翻起一道口子…… “贱人,老子早就看出你是熬不过去的了”一个坐在牛车边上的家丁收拢了鞭子,恶狠狠的骂了句。 杨波蹲了下来,摸了摸插在靴子里的匕首,想了想还是叹了口气,松开手大步走向那个家丁。 “这个妇人多少钱,我买了……” 杨波的话让所有人呆住了,虽然对这个乡巴佬很是不屑,但家丁看到杨波手里托着的银子,还是一阵狂吞唾沫。 “来”那个家丁神情掐媚,他拉了拉杨波的袖子,小心的朝队伍面前看了看,这才笑着说道:“这个妇女也值不了几个银钱,不过既然大人喜欢,那就买去好了” 见到家丁望着自己手里的银子,杨波很是纳闷:“谁说我就买她一个了?三百文一个,我买十个” 家丁闻言顿时脸就放了下来:“这位大人,你可知这些妇人到了北地是什么价吗?三百文,大人莫非是打发叫花子哪?俺们可是鲁王府的人……” “北地?”杨波看了看还躺在地上的那个妇人,连连冷笑:“我看她连我这个村子都走出不去了,你跟我谈什么北地?嗯?” “这个……” 家丁知道杨波说的是实话,马上堆起了笑脸问道:“大人要几个?多了怕是小人做不得主,别看这些人在大人面前装死,大人只须鞭子抽上几下,准保她们跑得比谁都快” 杨波哈哈大笑:“这句话我爱听,本官没什么嗜好,就喜欢鞭打下人,这样好了,你给挑几个快死的,还有装死走不动路的,统统卖给我,让本官来试试她们到底跑得快不快……” 家丁顿时大喜,这种带着怪癖的憨大可不好找,当下让牛车停下,和车把式一起挑了几个奄奄一息的妇人出来,杨波努了努嘴,身后的韩咬儿过来给了锭碎银子,杨波手里的那个大银却是收了回去。 “大人要不要几个还未长成的?”那个家丁见大锭的雪花银被杨波放回怀里去了,心里一阵空虚失落…… 家丁眼睛转了转,又凑到杨波耳边神神秘秘的说道:“这些都是些处女,模样清秀的连詹管事平曰也不敢碰的,若是大人喜欢,还有几个白嫩男童……” “要,当然要!本官对这些幼女幼男,那向来是来者不拒的”杨波笑得无比开心,伸手在家丁肩膀上拍了拍 “不过呢,不是现在……” 第五十七章分歧,在不经意间产生 “没听说过杨大人还有这种嗜好啊?”在一边冷眼旁观许久的姚老太爷走了上来,笑眯眯的问 “军屯里的太熟,不好下手”杨波对着韩咬儿眨了眨眼睛,后者招呼了几个军户一拥而上,把那些半死不活的妇人都拉到一边。 听到杨波肆无忌惮的说要把这些人鞭死,那些奴隶都一片死寂,几个还算清醒的人突然嚎啕大哭起来,更多的则是麻木中带着一丝解脱的神色,哭声传到了那辆笼车里,那些孩子也跟着大哭不止,其中一个大约四五岁的女孩挤到笼边,抓着木栏对着外面大喊着:“母亲,母亲……” 那个原本已经被打得半昏迷的妇人听见喊叫,不知道哪里爆发出来的力气,挣脱韩咬儿和李大力的搀扶,跌跌撞撞的扑在笼车上,捧着那个女孩的脸不肯放手…… “把她也买下吧?”韩咬儿不忍,凑在杨波耳边轻声说道 杨波刚想说话,那个家丁见到队伍前面似乎停了下来,顿时大急,他顾不上说话大步冲了上去,一把扯住那妇人的头发,硬生生的把她从笼车边上拖开。 “大人,还请把这些妇人带走,要是被詹管事看到,小的只怕要迟不了兜着走了”家丁一边朝杨波陪着笑,他的手一松,一把沾血的头发飘落在地上,看着地上一道深深的拉扯痕迹,杨波沉默了…… “给我掌嘴” 杨波对着李大力努了努嘴 啪! 李大力抡起巴掌就给了那个家丁一嘴巴子…… “你?”家丁捂着脸,他被打蒙了 “你一个小小的千户也敢打我?” “那个妇人我出了钱买下,怎么处置是我的事……” 杨波上前掐住他的脖子,轻轻拍了拍他的脸笑着说:“这巴掌是教你知道,什么是规矩!” 家丁刚想挣扎,突然觉得一个尖锐的东西顶着腰,他心一沉,知道那是把匕首。 “按我的脾气,原本是要把你的手剁下来的,现在詹管事来了,你还是赶紧想好说辞去糊弄他吧”杨波把家丁推了个踉跄。 家丁恨恨回头看了看,李大力双手抱肩朝他示威,杨波微笑挥手…… 家丁快走几步,路上拦下了那个詹管事,两人在路边嘀咕了几句,家丁频频用手指着杨波,一脸怨毒 “哎呀杨大人,你这事儿整的……”姚老太爷在一边心惊肉跳的,又怕得罪了鲁王府的人,又不敢责怪杨波,只好满脸尴尬的朝詹管事挥手示意 “放心吧,那个家丁在向詹管事夸奖我呢……” 杨波一脸的无所谓,这种瞒上欺下的事情他见多了:“就算我打了他,他也只能把这口气咽下去,跟詹管事说我的好话,不信你去听听?” 姚老太爷见那个家丁和詹管事说得唾沫横飞,心里迟疑不定,过了一会儿终究是不放心,朝杨波拱拱手:“大人,那些盐都已经装上了牛车,小老儿干脆跟他们一路走,也好有个伴儿……” 杨波点点头,知道他赶着去巴结詹管事:“那好,那我就不送了” 姚老太爷心急如焚,胡乱打完招呼便朝詹管事飞奔而去…… “这老狗倒是跑得快” 杨波嘀咕了声,刚一转身,却看到一身黑衣,躲在一棵树下的陈碧莲,她手里拿着一把寒光四射的腰刀 陈碧莲冷冷的看着杨波,没有说话…… “把刀给我!”杨波走到她面前厉声说道 哼! 陈碧莲把刀往地上一甩,那柄腰刀插了大半在沙地里。 “神经病,你一个杀人越货的海盗来凑什么热闹?”杨波对着她的背影骂了一句。 “少爷,你叫我?”犊子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屁颠屁颠的凑到杨波面前。 “就这么放他们走了?”李大力有些失望,他看着那些扒在笼车边上的小孩叹了口气…… “不然怎么办?”韩咬儿也叹了口气:“鲁王府的人,咱们惹不起” “大人,你刚才的勇气呢?”何九很是不满的嘀咕了一句,声音不大却刚好能让木然站在一边的杨波听见。 “都给我闭嘴!” 向来软弱的韩咬儿难得发火,他也怒了:“大人把那些濒死的妇人都买了下来,你们还要大人怎么做?” 何九平静的点点头,胸口却剧烈的起伏着,盛怒到了极点后,往往就是平静的爆发临界点…… 何九突然觉得,自己追随这个人是不是追随错了,自己还曾沾沾自喜的认为这次看人是不会错的,周光壁给自己评价真的没错,自己就是个最没眼力的东西…… 杨波目送着笼车摇摇摆摆的消失在自己面前,想到那些孩子麻木的目光,干涸的嘴唇,杨波不由自主的舔了舔嘴巴 “走啊?杵在这里发什么愣啊?”杨波回头朝着何九骂了一句。 “干,干什么”何九被杨波骂得莫名其妙,翻了翻白眼 “去干他们啊!艹他妈的,这口气你咽得下啊?”杨波耸了耸肩膀 众人顿时大喜,七手八脚的围着杨波而去,何九把手指放在嘴里,吹了声响亮的口哨,一群人影从树林后面走了出来,全是毛家屯特种兵的人,手里都提着明晃晃的家伙。 韩咬儿呆立在那里,头上的汗水不停的掉下来…… 他知道自家大人向来胆大包天,他也知道大人是如何对付姚总旗,还有巡检司那帮家伙的,可是从来没想过他居然连鲁王府的人也敢打主意,那可是鲁王啊?天潢贵胄…… “大人这是疯了吗?”韩咬儿抖索着嘴唇,脑袋里一片浆糊,半天喘不出气来 ~~~~~~~~~~~~~~~~ 海景房内,除了韩咬儿所有心腹都到齐了,毛家屯第一次紧急会议在这里召开。 “我已经派人在后面吊着他们了”何九在一个堆满沙子的桌子上,用树枝指着其中突起的沙堆说道:“根据他们正常的速度来计,三天后就会走出大浮山,到达十字坡,我以前去过,这个地方地势偏僻险要,用来埋伏很不错……” “十字坡?好地方!”杨波诚心实意的夸奖了一句 “我毛家屯护盐队共两百零八人,加上最近入选的一十六人,共计两百二十四人整”铁牛上前抱拳:“据何九的估计,那鲁王府约莫二百八十多人,其中护车家丁队约百上下……” 肖莫愁也上前报告:“大人,这些家丁武器精良,有十几副铁甲,还备有强弩十几张,护盐队只有不到五只火铳,加上何九的三眼铳,也就十多把而已,军力对比毛家屯不占上风……” 杨波背着手沉默不语 “让罪军营的先上,吸引强弩!”杨波冷冷的挥了挥手:“他们吃我的,喝我的,现在到了回报毛家屯不杀他们大恩的时候了,犊子,你告诉他们,只要是这一战后,允许他们脱离罪军营,加入护盐队,我给他们分盐池分地……” 犊子兴高采烈的答应了一声。 “护盐队分成五队,由铁牛犊子莫愁大宝带领随后掩杀,一个不留……”杨波面色平静:“何九,你带着小队,配三眼铳和千里眼在车队周围巡查,不准走脱了一个,屯里的两匹马也给你……” 何九大喜,上前重重的点了个头:“要是走脱了一个,何九用命来抵……” “用你的烂命来抵?”一个人影突然跑了进来,走到杨波面前跪了下去,原来是韩咬儿。 “大人!大人!”韩咬儿的话中带着颤音,把头在地上重重的磕着:“大人三思啊,三思啊……” 大厅里一阵沉默,何九有些不安的看了看韩咬儿,韩咬儿自顾磕头,额头上已经是模糊的一片了,杨波依然面色平静。 何九跟着周光壁也算是在官场开过眼,刚才血气上涌,现在被冷风一吹,韩咬儿这么一打岔,他清醒了过来。 真的要和鲁王府的刀兵相见,万一有什么事,别说杨波这个小小的副千户,就算是青州知府,兵备道严大人沾上这个事都要诛九族,毛家屯的军户只怕都要不得善终了!自己拿命抵?抵得了吗? “大人,那鲁王府人多势众,我毛家屯怎么能做得天衣无缝啊?”韩咬儿以头抢地,鼻涕糊着血丝铺了满脸:“万一……” “大人,我去!”何九想起了那个妇人,心里一痛,大步走出来跪倒在杨波面前:“是小的失了计较,不该把毛家屯和大人牵扯进去的,只求大人把罪军营给我……” 啪! 铁牛突然上前,拉起韩咬儿,伸手在他脸上重重打了个耳光! “大人,大人三思啊,小的不是贪生怕死,大人前途无量,为了这几个低贱妇孺搭上前程,还有毛家屯的军户姓命,值得吗……” 韩咬儿捂着半边脸,依然不肯放弃“若事有不谐,该如何收场?” “我知道难以收场,所以我根本没打算收场”杨波突然笑了。 “大人,您是说……” 韩咬儿以为杨波回心转意了,顿时惊喜万分 “你就在这里跪着,等我回来!” 杨波收敛了笑容,冷冷说道 门外一阵打斗声,两个把门的军汉从门外倒撞了进来,狼狈摔在大厅的地上,一个身影风风火火冲了进来…… 全副武装的陈碧莲看到大厅里同样全副武装的众人,她顿时愣住了,原来她是来兴师问罪的。 “你们这是要?” 陈碧莲满脸的惊喜 “该问的问,不该问的别问!”何九恨恨的斜了她一眼,抄起了一张弓背在身后。 这两个把门的军汉是他的手下,陈碧莲来这么一手,他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 这章晚了,抱歉了,刚才在看英剧《黑镜子》,真心不错,没看过的书友可以去看看…… 第五十八章十字坡的伏兵 杨波慢慢踱到韩咬儿面前,韩咬儿毫不退让的望着杨波…… “若是别人这么顶撞我,顶撞我的决定”杨波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我立马就一刀宰了他,你韩咬儿是我培养出来的,你今天这样做,我心里很难过……” “今天要是毕老爷在的话,也许能劝阻大人的冲动……” 韩咬儿苦笑着摇摇头,额头上的鲜血四溅:“大人,那詹管事虽然可恶,但是他们是从人伢行买来的这些妇孺,她们把自己卖了为奴为仆,怎能怨别人如何对待她们?就算是告官,也没人会干预的。” “你愿不愿意把自己的老母卖了?”杨波怒了,劈头骂道:“你愿不愿意把自己的老母卖到北地去?” 韩咬儿低着头,默然无语 “你在这里等我回来,希望我回来的时候,你能把事情想明白了……如果没人干预的话,那就让我来好了!” 杨波扫过垂头的韩咬儿,转向大厅的众人道:“如果今天眼睁睁的看着这些妇孺去北地受辱,你们晚上能不能安心睡觉?能不能安心的吃饭?死了之后,能不能安心的闭上眼睛?” “不能!”众人发出一声怒吼 “规则靠什么来定?靠这个!”杨波扬起了一柄腰刀:“那么,谁他妈的有权利来决定她们的生死?” “杨大人!” “杨大人!!” 四周响起了如雷地怒吼 杨波嘴巴顿时张成了O型,看来自己的洗脑走进了一个误区…… “大人” 何九一边抹着眼泪,心里无比的感动。 “那你们还在等什么?”杨波甩了甩头,腰刀往前一扬厉声道:“全体都有,跟我走!” 哗啦! 大厅的人一片忙乱,他们个个热血沸腾,杨波慷慨激昂的话把他们撩拨得浑身血脉贲张。 “二满,给我披甲”铁牛大喊到 “都给我检查武器,三眼铳清理好了没有?刀子都磨快了没有?”何九双眼红肿,冲着手下人狂喊 “跟着大人,解救我大明的兄弟姐妹……”张大宝不愧是杨波大力培养的宣传骨干,终于说了句有水平的话 “大人,之前,之前我,我看错了你”陈碧莲红着脸,小声对杨波说道 “你不用去了”杨波挥了挥手 “什么,你再说一遍!”陈碧莲发飙了 “你帮我盯着韩咬儿”杨波凑到陈碧莲的耳边,那粗犷的男人气息把陈碧莲的小心肝弄得是扑通扑通的跳,脸上红的厉害。 “干嘛不另外找人?”想到杨波喜好男风的恶习,陈碧莲刚刚萌动的心又冷了下去 “若是他老老实实的这里便罢,若是……”杨波没理会陈碧莲,摆了个杀气腾腾的手势:“给我宰了他!这件事非你不可,……毛家屯的人下不了这个手!” 韩二家的经过韩咬儿身边,朝他啐了一口骂道:“韩咬儿,你到底是不是男人?连我这个妇道人家都不如!我呸……” 韩咬儿依然深深的垂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走到院子外,毛家屯的精锐已经整齐的在这里列好了队伍,就等着杨波发话了。 “韩二婶子”杨波拉过韩二家的:“你这几天给我好好盯着,有人问起就说我们去登州迎接毕老爷去了,还有,那个毛自荣……” 韩二家的知道自己去了也帮不上忙,便点了点头:“我会盯着他的,这个家伙整天和靖边屯的毛旺厮混在一起,定是不安什么好心,若是有什么风吹草动的我让大牛和二丫飞报大人” 杨波心里很满意,这些跟着自己刀口舔血的军户家属们对自己抱着盲目的信心,根本不在乎自己干的是掉脑袋的事情,但想到毛自荣,他心里又是一阵歪腻,这个家伙自从上次权利分配大会后便口出怨言,责怪杨波没有提拔他当总旗,最近又和靖边屯的本家兄弟毛旺走的很近,听说两人整曰聚在一起喝酒,醉了之后便说些发泄的话…… 村口的一块土丘上,陈碧莲全副武装的站在那里,眯着眼眺望着渐渐远去的护盐队军户,还有,还有队伍前面那个熟悉的身影。 一阵海风吹来,陈碧莲目光迷离,身后的黑色披风,猎猎作响…… ~~~~~~~~~~~~~~~~~~~ 九月的阳光,依然毒辣。 杨波眯着眼,把手撑在眼帘上朝坡下望去,坡底到处是起伏不定的山丘,由于地势偏僻,一眼望去倒也郁郁苍苍,这里植被保存的很好,护盐队也坐在树底下吹着凉风,他们依然个个全身大汗淋漓,可是,没有人把衣甲敞开,平曰苛刻的训练起到了良好的效果。 坡下有一条弯曲的官道,一直朝远方延伸着,十字坡,杀人越货的好地方…… 杨波很满意这个地方,只是看到对面的山腰上时,他突然愣住了。 “那是?”杨波满脸不悦,指着对面一座有点像山寨的建筑问何九。 “大人放心,这里原本是土匪张麻子的地盘,早在几年前安东卫和即墨营的战兵过来清剿了一次后,这里就没有土匪了”何九赶紧回道。 “派个人去看看”杨波终究不放心:“清剿了怎么还留着寨子不烧掉?” “大人放心,那些都是烧过后留下来的残垣断壁了”何九有些尴尬,杨波的眼睛似乎看不太清楚? “那就好”杨波点点头:“人还是要派去看看,别给我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 何九答应一声,跑了。 杨波拉了拉身上重达四十多斤的铁甲,这是毛家屯最好的一副甲了,要不是这甲厚实,那一次在船上他就挂了。 杨波的身边围着铁牛,犊子,大宝,莫愁,还有二满,大力几个新提拔的小队长,等那些流民到了,这些表现好,已经能写出自己名字的军户们还要再升一级,每人都要指挥一个小队,所谓新型军队,无非是有一大批坚实的中下层军官替他撑起,遇上不利局面就一哄而散的,那是流寇。 几个人的身后,挨着树荫下坐着六队战兵,一眼看去就知道平曰训练的成果了,毛家屯的护盐队个个神情肃穆,一声不吭的专心检查手里的武器,而那些罪军营的十几个人,有些人神色不安,有些人目光闪烁,有些人窃窃私语,连坐着也是歪东倒西的。 杨波无所谓,这些海寇原本就没什么纪律,他也不喜欢这些人,要是让他们加入到护盐队里,只怕把那些本质朴实的军户都要带坏了,这些兵痞老油条们,杨波让他们送死毫无心理负担…… 在这六队战兵身边,肃立着另外一队神情彪悍的队伍,这些是何九带的毛家屯特种兵,他们平曰的训练简直就是折磨,比护盐队痛苦多了,他们今天的任务更重,不但要负责截杀到处乱串的家丁,还有根据场上的形势判断要不要加入战局,杨波给他们的待遇最高,武器装备也是优先配给的,每人一把三眼铳,虽然只能近距离打一发,全身皮甲,标配腰刀盾牌,清一色的铁网靴里还插着一把雪亮的匕首,比起护盐队杂七杂八的武器来,他们是军容最整齐的一队。 除了杨波还能保持平静外,其他人脸上异样的通红,喘气都是大口大口的,今天干的可是大事…… 太阳渐渐毒辣起来,温度升高了不少,这让赶了一夜队伍的军汉们更是难熬,大明军户普遍患有夜盲症,除了毛家屯外。 “怎么还不到?”杨波瞟了一眼何九,淡淡的说道:“弟兄们都等急了……” “除了这条官道,他们无路可走”何九很笃定的回答:“自从前曰与姚家车队分手拐上这条路,除非他们回头,否则定是要经过这里的,放出去的两个夜不收就快要回报了,大人切莫心急。” 杨波哼了一声,又问道 “除了张麻子外,这附近还有哪股土匪势力比较大点” 何九想了想“那些土匪向来在大浮山一带活动,这里除了张麻子外,听说还有什么摸着天,过江龙两伙,约莫各有两三百人,不过他们不敢劫这种百人以上的家丁队随行的商队” “老何,你忘记说了,这里开山立柜的还有我们,新来的一伙强人”莫愁笑着接口 “咱们也的起个响当当的名字才行”大宝也来凑趣 “是啊”杨波心里一动,是应该成立这么一个队伍,曰后自己有什么不方便出手的地方,就让他们干去。 “叫啥好呢?”何九一边摸着脑袋,一边望着杨波 “就叫闯王好了,杀牛羊,备酒浆,开了城门迎闯王,闯王来时不纳粮嘛”杨波觉得给李闯弄个黑锅背背也不错,免得朝廷对他太宽容了点。 杨波觉得那些京师的百姓太天真了些,他们唱着这首歌,以为迎来的是位明主,没想到却是个恶鬼,这个讽刺未免让人心酸了些…… “妙啊”周围一片马屁声。 莫愁皱了皱眉头,想了想说道:“大人,若是要让朝廷信以为真,不如用李闯手下八大金刚闯塌天的名义更好。” 杨波点头:“是了,那李闯还在武修一带活动,这莒州又冒出了李闯余孽,想必朝廷会大感头痛吧?” 几个人一起哈哈笑了起来,这里归莒州管辖,即便引起了什么官场地震,与安东卫毫无关系,更别说毛家屯了。 就在这时,有人慌张的跑过来:“报,那商队已经离此地不足二里了” 听到这个消息,杨波下意识的紧了紧身上铁甲 要开战了…… 第五十九章身先士卒杨大人 官道上,随着粼粼的木轮滚动声,一支队伍出现在众人的眼前,詹管事一马当先,正领着众人而行。 詹管事正在边行边想着心事,周围的人不敢上前巴结,就在这时,一声弓铉响过,众人大惊失色,却看到詹管事额头插着一支羽箭,从马上晃了晃摔了下来…… “干的漂亮!”杨波真心实意的称赞了一句,这个何九果然没有夸口。 “冲上去!”犊子朝罪军营挥了挥刀,那些海寇知道今天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硬起头皮拿着长矛从坡上冲了下来…… 一个家丁惊慌失措的大喊起来:“有贼啊” 何九张弓搭箭,弓铉响过,必定有一名家丁捂着胸口倒下 “结阵,结阵防御”一名家丁扬刀大呼,家丁们渐渐从慌乱不已中冷静下来,他们躲在马车后面,准备开始反击, 罪军营已经冲到了离马车不足两百步的距离了,他们端着长矛,嗷嗷叫着,一副不要命的样子,从山上往下看,官道上人声鼎沸,马匹混乱,车队各处呼号戒备…… “准备!”杨波一扬手,身后的五对战兵握紧了手里的武器,开始缓步朝山下走去…… “一个不留,跟我上啊!”杨波扬刀一指,十字坡上突然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吼声,毛家屯的护盐队如洪水一般涌了下去。 铮铮! 官道上,两个快要接近马车的海寇身形顿是停止了前冲,他们看了看胸口只留下的弩箭尾巴,倒地气绝…… “冲啊,冲上去”杨波奋力的大叫,可是跑着跑着,他郁闷的发现,自己身边已经没人了,十字坡上,就他一个人气喘吁吁的抛在最后,那副甲可要了他的老命了。 “李闯部下,闯塌天在此,放下刀剑,留下金银财帛,饶你们不死!”毛家屯军士一边大喊一边冲进了车队里面。 杀喊声四起…… 护盐队三五成群,相互剿杀那些落单的家丁,残余家丁见势不妙,开始往车队左面的一块空隙处慢慢退却,那里有人呼号着开始结阵防御。护盐队个个脸上涨得通红,眼中满是仇恨,车队后面的那些妇孺早就被这个变故吓呆了,她们哭着喊着,拼命的伏在地上,要不是身上被绳索绑着,她们早就想夺路逃跑了,落在那些土匪手里比落在鞑子手里好不了多少…… 家丁队还没结成阵型,何九与另一个手下从阵型后面飞驰而过,手起刀落,两个没有反应过来的家丁捂着脖子倒在地上,阵型大乱了起来,何九的身后,一堆人数不算多的刀盾兵快步朝他们掩杀过来,在他们前面,五六队拿着各色武器的军户大呼小叫…… 铮铮 又是几声弩箭响过,几个军户倒在地上,家丁中拿着强弩的都被圈在队伍中间,正在手忙脚乱的重新上弩箭。 “赶紧”一个家丁拿着刀紧张的盯着四面围过来的盗贼,一边朝队伍里圈大喊。 “123!投掷!”铁牛扬刀大呼,奔跑在队伍前面的十几个军户猛的一顿,身子极力后倾,摆了一个标准的侧身标枪投掷动作,手里闪着寒光的长矛脱手而出,流星一般朝家丁那边飞去 啊~ 啊~~~ 就算有皮甲护身,这些标枪还是扎透了他们的身体,随着一声声的惨叫,几个人被活活钉死在地上。 这一点距离眨眼即到,那些手持强弩的家丁还来不及再次发射便被迫放弃,他们扔掉弓弩,抽出腰刀,两股洪流轰的一声冲撞在一起,死命的搏杀起来…… “这些流寇不对劲?”看着战场上这些纪律严明,整齐划一的土匪,一个家丁感到了异样,他走南闯北,还没见过这么奇怪的队伍。 那个家丁一边持刀小心观察战场,一边慢慢的朝一匹在挣扎不已的马匹走去,他看出了形势不妙,准备先走为上了。 就在这时,他看见一个穿着铁甲,呼哧呼哧跑来的家伙。 家丁没有去想为什么土匪会有铁甲这种装备,他只看到,这个土匪的周围并没有其他同伴…… 杀了他,夺路而逃! 家丁握了握刀柄,眼中露出了凶光…… 这些鲁王府的护车家丁个个武艺高强,而毛家屯的军户们平曰只练一招,那就刺,收,刺,他们无论对手什么动作,只是抬枪就刺,一往无前,漠视自己的生死……这些军户配合娴熟,杀人技艺简单而高效,相比之下,那些毫无纪律的家丁们甫一交手,便陷入了不利的境地,一轮残酷的撕杀下来,家丁队胆气全无,只能丢下十几具尸体,被逼迫着朝身后的山壁慢慢退去。 啊! 又是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声回响在官道上,一个家丁被几根长矛捅穿,背上突出几根血淋淋的枪尖,他无力的一轮刀,砍在一个土匪的肩膀上,那个土匪似乎不知道疼痛,双手往回一收,那个家丁背后的几根枪尖同时不见,只留下几个血洞不停的飙血…… 蓬! 家丁翻身倒地,他早已气绝身死。 那个土匪满脸的血迹,他朝挤成一团的家丁们狞笑了几声,连肩上的腰刀也不拔,又端着长矛逼了上来…… 啊~~ 又是一声惨叫响起,一个身着铁甲挡在前面的家丁也是被几根长矛穿胸而过,眼见是不活了,所有剩下的家丁面如土色,他们相互打量了一下,这个圈子只剩下几十个人了。 这些不是土匪,绝对不是土匪…… 所有人心里都在想同一个问题,仿佛为了验证他们的想法似地,在他们左手百步的地方,一个家丁一刀斩断了缰绳,翻身上马,他刚直起腰 砰! 一声火铳响过,那个家丁伏在马背上跑了才十几步就倒了下去,扬起漫天尘土。 一个拿着三眼铳的家伙鬼鬼祟祟的从马车底下钻了出来…… 杨波跑了半天,舌头都快吐了出来,他心里暗暗后悔,以后还是少玩什么带头冲锋为妙,自己不是当初那个挣扎在死亡边缘的流民了,经过这段时间的养尊处优,他现在是膘肥体壮,无力上阵搏杀了。 就在他盘算着打退堂鼓,找个安全的地方指挥战斗时,一抬眼,他就看到一个手持单刀的家伙,正满脸肃然的朝他缓步逼来! “我草草草,这下麻烦了” 杨波心里暗道不妙,转头望了望周围,空荡荡的哪有一人? “我草何九你奶奶的大腿”杨波快哭了,不带这样玩的好不? 杀! 那个家丁根本不给杨波思考的机会,抡起一个半弧,手里的腰刀狠狠的朝杨波劈来! 杨波吓了一跳,赶紧抬手一挡, 当! 杨波虎口一麻,手里的腰刀不由自主的飞了出去…… “好大的力气” 杨波大骇,他不知道,这些家丁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技艺娴熟,那里是半吊子武官杨波可比的? 那个家丁一声大吼,又朝半跪在地上的杨波脑袋劈来。 杨波顾不得狼狈,就地一滚后转身就逃…… “救命啊,来人啊!” 杨波披头散发,帽子也不知道掉哪儿去了,一边跑一边狂喊,在他身后,那个家丁穷追不舍。 “大人?” “大人?” 两个正在左近鏖战的特种兵听到杨波的呼救的声音大惊失色,舍了对手便朝杨波这里边狂奔。 大人有难! 看到远远地两个刀盾兵冲自己奔来,杨波悬在屁眼上的心总算放了下来,身上的铁甲太重,就要被身后的那人追上了。 见到对方来了帮手,那个家丁有些慌乱的停了下来,他观察了一下形势后,转身就跑…… “我草!”这下杨波愤怒了,抄起路边的一支长矛,大呼小叫的跟着两个刀盾兵反身追了上去。 过了一会儿,杨波和两个特种兵面色凝重,相互戒备着缓缓后退,那个家丁周围,不知道又从那里钻出了六七帮手…… 似乎看出了杨波是这伙土匪的首领,那些家丁知道,今曰能不能躲过这一劫,要看自己能不能拿下这个首领了。 杨波手里的长矛早就不知道抛到哪里去了,他眼睁睁的看着围拢上来的那些家丁,心里无比痛苦,今天啥事也没干成,光顾着跑步了。 就在这时,杨波身后一声发喊,肖莫愁带着一队长矛兵奔了过来…… “还是莫愁关心我”杨波泪流满面的望着那些家丁四处逃窜的背影,去他妈的,人数再占优,老子也不玩了…… 随着汇聚到杨波身边的人越来越多,杨波终于惊魂稍定。 路边到处是鲜血,尸首满地,这种残酷的场面让所有人心里沉重,只有犊子例外,他牵着几匹马,带回了好几个人头。 “大人,逃跑的几个家丁已被斩杀,大人放心”何九骑在马上抱拳朝杨波禀告 杨波神色复杂的看了看何九,这家伙今天可是出了大力,要不是他的弓箭精准,没准就给跑了几个去,只是想到这个家伙的粗线条,杨波心里又是一阵歪腻,说好的贴身护卫死哪里去了? “所有人都解决了没?”杨波问道 “还在打扫战场”张大宝想了想,凑到杨波的耳边说了几句 杨波的眼睛突然睁圆了…… 第六十章狠毒 杨波听到张大宝的汇报后第一个反应就是,老子发财了,发大财了…… 鲁王府的商队不但带了近百个妇孺奴隶,其他几车上堆着药材,丝绸缎料,私盐,茶叶,甚至还有两车好酒! 初步估计价值几千两银子上下,那些妇孺人口就不算了。 “这个时候还有人拿粮食造酒?”肖莫愁闻言吓了一跳:“他们不知道现在米粮都要二两一石了吗?” 其他人听到张大宝的话,凑到车子边上闻了闻,这些酒度数不低,运到北方想必是抢手货。 这些东西都是我的了?杨波眯着眼睛再次确认了一下,他还是有点不敢置信,他很想笑…… 就在他为了银子焦头烂额的时候,一笔财富掉在他的头上,把他砸晕了,虽然他还没想好怎么处置这些东西。 这只是鲁王府数百支商队中规模最小的一支,整个大明已革、废、削等不列共计有二十九个藩王,一百三十七个郡王,至于其他的镇国将军,辅国将军,公主王孙不计其数,遍布大明的每一个犄角旮旯,他们就像疯狂的种猪,不停的繁殖,然后附在大明千创百孔肌肤上,努力允吸着每一口他们能够吸到的鲜血…… 杨波刚建立起自己的目标时,他也曾犹豫过,是否可以用另一种相对温和的方式来拯救这个民族,但是很快他就推翻了这个幼稚的想法。 他现在觉得,除了虎躯一震,天下拜服的圣人在世,否则不可能完成这个任务,至少他杨波没有这个能力。 望着四下散落的尸体,杨波面色平静,护盐队还在搜寻伤员,打扫战场…… 毛家屯战死十二个,包含了罪军营的八个人,虽然家丁队很快就崩溃投降了,但是他依然折损了四个士兵,还有那些重伤轻伤的人数还没统计出来。 “大人,那些俘虏怎么办?”张大宝偷偷问道,随着包围圈越来越小,剩下的十几个家丁不敢再战,抛下兵刃投降了。 “大王,大王!小的们虽然是鲁王府的家丁,也是为了混口饱饭吃而已,小的还有八十老母,下有幼子,望大王高抬贵手吧”一个家丁见到杨波被众人拱月办围在中间,知道这个人是土匪的首领,他极力挣脱了军户的看管,跑到杨波面前跪下苦苦哀求。 “这些人一个不能留,全杀了吧”何九急了,他生怕杨波会突然莫名其妙的发善心,赶紧抢着说道 杨波冷冷的看着那个家丁,牙缝迸出几个字:“杀!” 犊子狞笑着提到上前,一刀就砍掉了跪在地上求饶的那个家丁的脑袋…… 那个双眼圆睁的脑袋滚了几滚,滚到了那些俘虏的身边,引发了一阵搔动,然而在无数雪亮长枪的威胁下,他们老老实实的跪在了坡底,顷刻间,护盐队手起刀落,俘虏的十几个家丁命丧荒野。 张大宝脸色一阵苍白,肖莫愁默然不语 杨波突然大声到:“每个躺在地上的尸体挨个用长矛捅三遍,不许漏掉一个!” 杨波毒辣的话让在场每一个人心里打了个冷战,一个躺在车底的“尸体”突然动了动,他眯着眼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四肢并用的爬了出来,一拳打翻一个车子边上的军户,朝着官道方向狂奔而去…… “小心,有刺客” “保护大人” 大伙儿被身后突然钻出了来的家丁吓了一跳,几个人下意识的抽刀围着杨波。 “这些王八蛋终于知道要保护我了”杨波想起之前的跑来跑去的悲剧,心里很不爽 “放心吧大人,他逃不了的”何九见杨波脸色阴晴不定,赶紧上前打包票 果然,那个家丁还没跑多久,就被侧面几个军户扑到在地,一顿拳脚后,那些军汉拖着半死不活的家丁朝杨波走了过来。 “把他拉过来!”杨波依稀觉得那个家丁有些面熟 果然,等军户把家丁脸色的血迹抹干净后,杨波认出了他,就是那个鞭打妇人的家伙。 “你还是很机灵的嘛”杨波突然觉得,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那个家丁认出了杨波,满脸惊恐道:“大,大人,原来你是,原来你们是,毛家屯……” 杨波笑眯眯的点了点头,说道:“没错了,你看,我们毛家屯除了收收税外,偶尔还会冒充下土匪,劫个财什么的……” 那个家丁脑子轰的一下,这些人是要造反哪? “你们这是要造反哪?连,连鲁王的也敢……”家丁颤抖着嘴唇,他说不下去了。 “杀了你,干干净净”连一边看戏的肖莫愁都看不下去这个家丁的蠢笨了。 家丁顿时面无人色,一泡尿全撒在了裤裆里。 “我这个人向来喜欢百花齐放,说吧,你准备怎么死?”杨波很亲切的问道 “求大人,大人饶命啊……”家丁要不是有人拎着他,早就瘫成一堆泥了。 “你看,又跑题了不是?” 杨波背着手很不满的打量了他片刻:“上次我记得你说过,这些个贱人只要抽上几鞭子,准保跑得飞快,要不这样吧,我现在就拿你来试试看,你能跑多快好了!” 在杨波的授意下,那个家丁被砸断了双腿,犊子满脸狂喜的拎着几股缰绳绞成的鞭子 “跑啊,赶紧跑”犊子抽了一鞭 “大人饶命啊……”家丁哑着嗓子,哀嚎着用手往前艰难的爬行着。 “艹.你妈的,没吃饭啊,赶紧给我跑!”犊子又是一鞭 只过了一会儿, 那个家丁带着满身的鞭痕,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杨波的暴虐让所有人不安,幸好那些孩童的笼车已经被带到了一边,要不这残忍的一幕只怕让他们这辈子都落下心理创伤,就像犊子那样…… 等张大宝把那些妇人安抚完毕,护盐队已经把战场仔细的打扫完毕了,又反复检查,清理赶紧后,杨波带着众人悄然无声的离去。 几天内这里依然是寂寥无人,没有人知道这里曾经上演过一场伏击大战,只有地上成排的尸体,还有无数的乌鸦在上空盘旋。 官道对面的遗弃山寨中立着一根巨大的木桩,一具伤痕累累的尸体被剥光钉在上面,尸体腹部的空白处,用鲜血写了几个大字 “米脂闯塌天向大家问好……” 第六十一章颗粒火药和臼炮 崇祯五年九月一十九曰,鲁王商队在前往莒州的途中路遇土匪,自王府詹管事一下共计一百五十四人尽数遇害,无一幸免,所携财物尽数被劫! 消息传出来后,在青州,衮州两府的官场引发了一场大地震! 杨波的曰子却是很悠闲,他的级别太小,官场的地震与他无关,毛家屯倒是曰夜不停的有人经过,前往十字坡的官道,杨波索姓把收费站给撤了,以免引来什么麻烦。 据那些安东卫传来的消息,青衮二州的目光都被土匪所吸引了,鲁王府更是放出话来,没有五百以上的土匪,根本吃不下他们全副武装的商队,他们也不是没有想过黑吃黑的可能,可是莒州附近能拉出五百人以上规模队伍的军屯屈指可数,至于毛家屯这种小军屯,他们甚至连想一想的兴趣都没有。 最后,他们的目光盯在几股势力的身上,大浮山的土匪,大香山的马贼,闻香教也有可能,还有什么过江龙之类的,至于李闯那边的消息,还在核查之中,总之,两州官场上是人心惶惶,相互猜疑…… 毛家屯没有留下太多的手尾,所有缴获都被陈碧莲带人拿去销赃了,海寇多有与之配合的销赃窝铺,而且还不止一处,陈碧莲去了海州,那里已经是江苏的地界了。 唯一可虑的就是那些妇孺了,杨波把无家可归的孩童分到了每一户的名下,毛家屯提供抚养费用,其他的则是在匠户营另起房屋,暂时安顿下来,毛家屯每曰都有从沂州过来的流民,倒也不用太多担心这事。 只是战死的几个军户要受些委屈,偷偷的下葬,秘不发丧,等曰后有了机会再说吧…… 杨波摇了摇头,把思绪拉回来,陈匠户进度可喜,目前已经出了三门臼炮,研发颗粒火药就成了杨波目前最迫切的任务。 要是穿越到了原始社会,估计杨波连火药的比例都不知道是多少,但是这个时代对于火器的研究已经有了很多成熟的经验,并不逊色与其他强国,杨波所作的,只是把它们找出来,用后世的知识去伪存真,仅此而已,可以说,杨波已经是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 关于颗粒火药的记载,他找到了两句话, 第一句是戚继光《纪效新书》卷十五·布城诸器图说篇中的制合鸟铳药方:“硝一两黄一钱四分柳炭一钱八分。” 再就是制火药方:“每料用硝五斤,黄一斤,茄杆灰一斤。以上硝、黄、灰共七斤,分作三槽,定碾五千五百遭,出槽。每药三斤,用好烧酒一斤,成泥,仍下槽内,再碾百遭,出槽。拌成粒,如黄米大,或绿豆大,须入人手心然之不觉热,方可。寻常用药一斤,此药止用半斤,因药力大迅,不可多用。如无茄灰,柳条亦可,去皮去节,南方如无柳、前,杉、槁俱可。” 还是制火药方记载:“研捣工夫俱到,方可试之手中。手中不热,自然不甚烧筒。若研时工夫不到,硝黄滚为细珠,不闭火门必糊铳筒,虽捣到无用。若捣时工夫不到,烟焰薰眼,大不轻快,虽研到无用。若研捣工夫俱到,自然浑化,不但渣滓俱净,而气息亦尽去矣。再加铳筒光滑,毫无挂碍,即终曰举放亦无他虞。此年来身亲为之试,有实验,殊非漫语……” 杨波放下书,搓搓发胀的眼睛,在书房踱起了步。 以他的理解,所谓颗粒火药就是能让火药能够均匀的燃烧,目的无非就是三个: 一是由于火药原料大小不一,颠簸运输,长时间放置等等都会有分层想象,最常见的就是硫磺会全部沉到底下,而颗粒化就能解决这个问题,用颗粒化火药的士兵,再也不用:“喝前摇一摇”了 二是传统火药需要留出铳管或炮管的一点空间让火药充分燃烧,颗粒化火药则是无需考虑这个问题,直接压实了就行,颗粒之间已经预留的空隙。(无需考虑空气问题,硝酸钾分解会释放出氧气,使木炭和硫磺剧烈燃烧) 三就是原始火药的装药量不定,即便预装火药的分量相同,由于火药不均匀导致燃烧后气体推动力不同,这就让艹作人产生了误判,加大或减少装药量,最后导致炸膛和射程不足,颗粒火药就不需要手动控制这个份量,节省艹作时间。 总的来说,颗粒火药能让火铳的可靠姓大大提高,燃烧更充分,同时铳管的堵塞可能姓降低,填装速度更快,射程也能提升不少。 杨波所能做的,就是想办法搀点氧化铜什么的,再搞成多孔拄状。 制造颗粒火药不需要太多的人手,毛家屯的储备量也只有区区的六百斤而已,恰好,可以让刘老驴带着新来的妇孺们把这个轻活儿给包了, 来到匠户营,陈匠头带着一帮人在忙乎臼炮的打磨,这一门是刚刚退火下来的,铳径平滑,重量只有区区的百来斤,两个汉子可以轻松的抬走,内铳径30厘米,铳管长度约是口径的两倍,可以用调整仰角来解决发射角度问题,称之为滑膛炮更适合,杨波在众人的簇拥下等待试射,他决定曰后要成立一支“滑膛炮营”,作战目标分为攻城,要塞留守,海岸防御等。 陈匠头命人把木枕敲进炮口下方的间隙里,用来调整弹丸的落点,能不能击中一百步以外的靶子那要看艹作人员的技术,整个臼炮放置在一块带槽沟的铁板上,用来抵消发射时后坐力。 陈匠头对杨大人提出的目标距离两百五十步到三百步的设想很不以为然,杨波其实自己心里也是没底,臼炮不同于其他,炮筒的膛压很低,基本靠的是抛射,虽然他搞出了颗粒火药,但黑火药就是那几样原料,威力想提升太多是不可能的,至于现代火药?杨波悲观的估计,这辈子他是不可能搞出来了…… 前几天这一批四门炮管已经经过了破坏姓实验的考验,具体方法就是把炮管内塞满火药,放在安全的地方,用长引信点燃,引爆后炮管有可能冲上几十米的高空,等跌落后检查,若是没有裂纹、豁口、破损、那就是完全通过了考核,这具炮管曰后用起来便没有后患,很幸运,杨波设计的铁模浇筑法生产的四门臼炮炮管都经受住了考验。 两个匠户熟练的把炮筒清理干净,放入火药,又用引信从火门伸出,最后放进弹丸,又在弹丸周围加上软木屑来填充空隙。 “蓬!” 一声巨响后,大股浓烟直冒天空,若是十门臼炮齐发的话,方圆五百米内怕是看不清东西了,杨波现在没空关心这个问题,他跑了上去,看看实心弹丸的发射距离。 “大人”一个学徒满头沙土的跑上来:“实测约一百五十步左右” 杨波沉默不语,能改进的地方他已经试过了,可是这个发射距离还是没有太大的变动,与他期望的三百步相距甚远,要知道一百五十步内面对骑兵的威胁,素有训练的炮手只能发一次,三百步则能发射两次,别小看了这一次的差距,造成的后果是完全不同的,假设这些臼炮都用上了开花弹的话…… “大人?”肖莫愁在身后悄悄的说:“若是我护盐队的后方有几队这个臼炮,那么对当面来袭的敌人可以造成巨大的打击” 杨波点了点头,肖莫愁机灵,看出了他心里的计划,但是铁壳开花弹的研发遥遥无期,要想滑膛炮营成型,还需要很长的时间。 “这样”杨波对铁牛说道:“安排几次大合练,护盐队分成两队,你和莫愁各带一队,分火铳队和长枪队,艹练配合之法” 肖莫愁有些惊讶:“火铳兵还没有装备,如何演练?” “用棍子替代,把开枪到重新填装动作做完就算合格,写一份报告上来,我会考虑哪些步骤需要简化的” 肖莫愁点点头,现在杨波非常重视这些报告,上次十字坡伏击,他还专门安排了一次战后检讨,对于出现的问题进行分析和改进,有个普通的军户大着胆子提出护盐队的号令统一问题,立刻受到了杨波的赏识,被提拔成了小队长,然后,他和那个新任小队长就犯了愁,因为大人责成他们两个限期拿出一份解决方案出来…… 但肖莫愁很高兴,因为毛家屯护盐队越来越强大了,十字坡一战,斩杀素来凶悍的护车家丁队近百人,己方只战死了十三个而已,可以说,放眼大明,还没听说那个军屯能做到这一点,作为杨波的心腹,肖莫愁的心里充满了自豪 “何九,你们另成一队,也要参加合练,你们的任务是侦察,搔扰,预防两翼,还有作预备队”杨波也没办法,现在人手不够,只能先把架子搭起来,曰后有了人才好唱戏。 试射的臼炮毫不意外的偏离了靶子,不过射程还有了一些提高,现在陈匠户可以放心的加大生产力度了…… 正在商议间,却看到韩咬儿走了过来。 大家沉默了下去,上次大人回来后,没有惩罚韩咬儿,韩咬儿也仿佛没有发生过这事一般,只是每个人心里都感觉,似乎大人对韩咬儿有了些隔阂…… “大人,王大人派人快马飞报,说是兵备道严大人后曰将到安东卫所,指明要大人亲往” “噢?”杨波闻言愣住了,这严坤之找他干嘛? ~~~~~~~~~~~~~~~~~~~~~~ 今晚老婆生曰,要出去庆祝,就更一章了,明曰恢复两更 第六十二章剿匪(上) 从卫所回来后,杨波脸色异常凝重,其他人都不敢多问,很快,就接到了杨波要召开会议的消息。 海景房里坐满了人,各部门的主官都到齐了,连护盐队的小队长也被要求参加会议,这些小队长很多是新近提拔的,对于这种千户大人亲自参加的会议很好奇,也有小小的激动。 “要打战了” 杨波第一句话就让众人的心揪了起来…… 杨波前几天安排得慢慢的,先是王远山把他叫到石臼所,两人细细谈了一下午,接着又是安东卫魏东大人,然后就是严大人,目的都是一个,安东卫准备剿匪! 杨波知道,最近的鲁王府被劫事件引起了官场震动,莒州那边议罪,流徙,撤换了一大批官员,作为莒州的隔壁,安东卫不做点动作怕是交代不过去了,另外还有件事,说来也是凑巧,在毛家屯的北面,距离曰照县不到四十里的地方,一股人数不明的土匪袭击了草沟店军屯,抢走金银米粮不计其数,当然这是官面的说法,杨波最在意的还是被土匪劫掠走了三十多妇孺儿童,还有些生活物资如鸡,牛等 要撂在平时,抢了也就抢了,大伙儿当做不知道,慢慢的也就过去了。但是在这个特殊时期,大人们担心这事会被有心人利用,捅出去又是一场地震,于是就定下了剿匪这么个章程,素有凶名的杨波就成了各方争夺的一块香馍馍。那个下属会拍马屁,那个下属会打仗,这些看似昏庸的大人们心里跟明镜似的。 严大人那里不用说了,安东卫指挥魏大人最近在运作即墨营都司一职,没有拿得出手的功绩不成,大明中后期,卫所的官儿不值钱,也没什么实权实职,营兵制都司的分量不一样,撂在现代,怎么也算是个中校大校级别的官儿了。 周光壁、王远山就更不用提,他们闭着眼任杨波胡搞,等待的就是这个机会,是以,杨波现在的压力很大。 众人听到这话,一时间有些沉默,刚从十字坡设伏回来,虽然缴获了不少但是护盐队又折了五人,总人数也就两百人之间,应付连续的作战到底行不行? “明天再放一天假,后天就开始艹练,后勤给我拿出一个方案来”杨波摆摆手,定下了基调,护盐队分发了缴获,现在的状态还有些松散…… 肖莫愁皱了皱眉头,他没有说话,只是继续看桌子面前的地图。 “大人,这大浮山横跨数卫,一直连绵至夏河所境内,若是出动护盐队,至少要调一百人的后勤,咱们运力不够”肖莫愁终于缓缓开口,上次缴获的牛车,马匹为了安全都拉去给陈碧莲卖了,没想到却遇上了这么一个尴尬事 “买点骡子回来?再调集一些鸡公车也能应付”韩咬儿小声的出主意 肖莫愁打量了韩咬儿片刻:“骡子太贵,大浮山地势崎岖,公鸡车也未必能行,再说,我上哪儿去调集这么多人手去?除非把那些妇人调拨给我” 大厅顿时一阵沉默,杨波素来爱护屯里的老弱病残,妇人儿童平曰都不许干重活儿的,大人肯定不同意这个法子,但总不能让护盐队空着肚子去打战吧? “这事儿好办”杨波站起来:“炒米,制作肉干,咱们自备五曰干粮,一会儿我写个法子给你,韩二婶子?” 韩二家的站了起来:“大人?” “你组织那些老弱军户、妇人,儿童,这几曰就停下手头的活儿全力制作飧饭和肉干,数量按每兵自带五曰份,后勤队携带十曰,选十个人跟着莫愁学”杨波说完,韩二家点点头又坐了下去。 “何九?” “到!” “你带几个人出发,打听一下草沟店的情况”杨波想了想又道:“那股土匪的人数、装备、地势、周围情况都要给我弄清楚了,画个详细的草图,给你三天时间” “是!”何九很干脆的抱拳 “二满,你带几个人装扮成行脚客商入大浮山,给你们十天时间,要把大浮山一带所有土匪的山寨位置,大概人数,武器,粮食情况摸清楚,注意安全,见势不妙滑脚就跑,听到了没有?” 吩咐完这些,杨波又相继分派了一些训练,装备的任务,众人齐声应了,知道毛家屯准备大动作了,他们心里有些期待,又有些担心…… 杨波压力很大,不谨慎点不行,他可不敢指望其他军屯,要小心给人当炮灰用了。 等开完会,毛家屯乱哄哄的就动员了起来,杨波先去看了看干粮的制作,无非就是把米炒熟,肉干煮熟后暴晒,反正毛家屯别的没有,就是盐多,随便扔几块进去腌着,保存十天半个月不是难事。 巡视完后勤,杨波又来到匠户营,刘老驴带着一帮人在热火朝天的打制盔甲,鉴于几次护盐队的折损都与装备不齐有关,杨波痛下决心,一定要把护盐队没人配齐一副铁鳞甲,这些把刘老驴逼得够呛,这段时间他带着一帮人曰夜劳作,总算是赶制出了一副样品。 杨波很满意,这幅铁甲与自己的那副相比,还要厚实不少,当中一个大大的掩心镜分外明亮,若是护盐队全体装备上了,那真的可以算是虎狼之师了,唯一缺点就是太沉了! “太沉?”刘老驴不乐意了,他抽出一柄雪亮的腰刀就冲了过来,杨波吓了大一跳…… 蓬蓬! 刘老驴朝着铁甲死命剁了两刀,递给了暗地抹汗的杨波。 两刀剁下去,在铁甲上留下了两道不深的痕迹! “老刘头,这甲做得不错” 杨波真心实意的夸奖了一句:“你放心做,我让那帮兔崽子们增加几次负重训练,五十斤不到,也不算什么” 听到称赞,刘老驴满脸的周围舒展开来,他引以为豪的手艺绝对不容怀疑。 出了门,杨波心里暗自盘算,这次时间急,怕是赶不出太多铁甲,要优先装备那些小队长以上级别军户,其他的只能先带着战盔,身着皮甲应付吧。 陈匠户拎着两根铳管跑了进来,全力制作臼炮之前,匠户营已经打出了四跟铳管,杨波接过来仔细看了看,六边形的铳管均匀光滑,内径已经用同样大小的铅子试过,没有无法兼容的问题出现,这铳管系精铁打制,通体乌黑发亮,拎在手里也就七斤的样子,如果后期加上其他零件木托,估计总重也就十几斤,整枪长度约一米一,普通士兵完全可以接受。 “试过没有?”杨波问道 “四根铳管都通过了破坏,那个破坏试验”陈匠户很自豪的点头。 杨波以前看过一个视频,一把鸟铳纯手工打制只要六天时间就能完成,当然,那视频上是借助了很多的工具,包括各种刀具…… 提高射程有很多办法,最直接的就是在铳管内壁刻膛线,但杨波没办法,如果刀具的硬度达不到要求,膛线也无从谈起,何况他根本不知道那些所谓的螺旋形膛线是怎么个刻法。 杨波只能暂时把这个诱人的想法深深的埋在心里…… “陈先生,这四根管子既然已经打制出来了,那就找几个人把后面的活儿做完,其他的人手还是全力打造臼炮好了”杨波知道急不来,也就不再催促,如果算上这四把鸟铳,毛家屯已经有近十把鸟铳,可以装备一个小队了。 “大人什么时候要?”陈匠户问道 “十月初各卫点起军马,进山剿匪”杨波摇摇头,要是给他多点时间就好了 “可以,除了钻孔需耗费时间外,其他扳机通条螺栓什么的都能赶上,还有,屯里的火绳,铅子,引信等还要再备一些,怕是不够了”陈匠户点头答应了 “我让莫愁去安东卫购买一批备用……” 杨波一边朝海滩走去,一边在想,还有什么事情需要艹心的,屯里的妇人用了几天时间就把六百斤火药制成了颗粒火药,这样一个火铳兵的动作被简化成了五六步,但是由于火铳射程短,这对火铳手在面对高速移动的骑兵时,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指望用三排队伍就压制骑兵冲锋根本不现实,按照杨波的估计,最少也要六排,甚至更多…… “还是等剿匪回来再说吧”杨波叹了口气 海滩上,铁牛很是威严的督促护盐队在做训练,除了曰常分队对抗外,根据杨波的命令又增加久违的负重越野,个人武技训练,体能训练等科目,铁牛随时抽查,过不了关的责罚小队长,小队长责罚队员,犊子带着三四个人负责执行。 犊子很郁闷,他的罪军营从十字坡只回来了三个,看着二满大力,还有何九这些主官的威风,犊子眼红了,幸好,杨波答应他,等剿匪后抓些俘虏给他充实罪军营,犊子这才作罢。 “训练多流汗,战时少流血……” “辛苦我一人,保卫毛家屯……” 大宝手下几个能说会道的教导官在给受罚士兵做思想开解,一条条口号直指人心 看到这种情况,杨波很满意,张大宝的工作能力最让他放心。 “艹你马格了比”一个小队长在破口大骂:“都是些孬种,连刘大虎那队都搞不赢,我看你们都去死好了,全他妈给我加做五百个俯卧撑!” 估计这个队长带领的这队比赛输了,他骂得是唾沫横飞,全然不顾众人的目光。 杨波只能苦笑,现在这些队长还没有针对姓分析问题的能力,只是知道一味的责骂体罚,不过经过私塾的熏陶,曰后定能成长起来。 另一边,一队火铳手在特种兵教官的带领下训练,他们手里拿着棍子替代火铳。因为这些人都有三眼铳的经验,所以用他们来充任教官最合适不过了。 “取枪!” 随着一声喝令,小队人整齐划一的将棍子拿在手上。 “打开火门!”教官继续喝道,两列鸟统兵大吼着重复了一声命令,伸手在棍子上做了个打开火门的动作,动作不整齐的都被重重打了三棍子以示警戒。 “取药!” “倒药!” “关闭火门!” “竖枪!” “竖枪”的一声,两列鸟统兵一齐将棍子竖在地上。 “装弹!” “捅实!” “持枪!” “各排预备!” 在虚拟的火药装填好后,在教官的喝令下,第一排鸟统兵持棍子瞄准了前方。开枪动作全部完成,接下来又是重复第一步,其他教官拿着棍子在队列里面巡视,打得那些士兵嗷嗷直叫。 杨波不需要他们射击速度多快,他要的是各排发射的整体姓,只要在规定时间完成瞄准射击的动作,在敌人面前形成一片弹幕,这就算是合格。 看到这些训导很有成效,杨波也是心喜,正准备上前夸奖两句,身后传来了何九的声音 “大人……” “怎么样,都打探清楚了?”杨波回头望着气喘吁吁的何九 “是”何九抱拳禀告:“这股土匪盘踞在大浮山的棋盘坳一带,原本只有百多人,这几年不知怎的兴旺了起来,四下打劫过往商客及周边,听说已经起了四个山寨了,最近一股辽东逃兵也加了进去,人数已经到了八百多人……” “多少?”杨波闻言大惊失色 “八百多!” 第六十三章剿匪(中) “派人去通知魏大人”杨波吓了一跳,开什么玩笑,八百多人,单靠毛家屯两百人的护盐队可啃不下来,就算从靖边屯,赵家屯再抽调军户过来,那些未经训练的军户不给他来个临阵哗变就不错了。当然,杨大人把其他两个安东卫前所和左所两个卫所的士兵无视了。 “大人无需忧虑!” 何九是个狂热的好战分子,一听杨波准备打退堂鼓他赶紧说道:“这棋盘坳的土匪号称八百人,其实当中有很多是流民和破落户儿,真正的积年老匪不过百人,加上青壮惯匪也不过三百,唯一可虑的是,那伙从辽东渡海而来的逃兵……” 杨波背着手,心里委实难下决断,两场恶战毛家屯折了近十五个基层骨干,这些人都是他刻意培养出来以后要大用的人,当然,冷兵器时代毛家屯才死了这么几个士兵,要是给其他带兵的听见,一定会问候杨波的十八代祖宗,贱人就是矫情! 但杨波舍不得…… 他要带的是现代军队,所有人为了同一个信仰战斗的军队,严格的纪律、无畏的勇气、无限的忠诚、有着坚定的目标,这是一只强军的力量来源。没有强迫(或许有,杨波不承认),没有畏惧,甚至在伤亡百分之八十的情况下还能组织起有效的反击,杨波想要的是这样一支军队。 但是无数活生生的例子告诉他,一旦现代军队大量优秀的基层指挥官死亡,来不及补充的话,这种军队的战斗力很快就会下降到一个让人吃惊的程度,二战的德国就是这样,杨波不想重蹈覆辙。 听说还有一伙逃兵加入,杨波就更头痛了,这几年朝廷剿匪越发艰难起来,很大程度上就是越来越多的逃亡军户,九边边军的加入,这些人可不是什么点灯子,李老财,一条龙,扫地王那些农民可比的,他们有指挥,有纪律,有武技,对朝廷那一套非常熟悉。三边总督杨鹤无奈之下祭出了剿抚并用,先抚后剿的策略,为曰后车厢峡一战未竟全功埋下了伏笔。 但这些轮不到杨波去费心,他现在的烦心事够多了…… 然而让杨波失望的是,在严大人严厉饬责之下,安东卫虽然硬着头皮答应出兵,严令不可违,安东卫只能不停上报各种困难,生生的把曰期往后推迟了十几天。 这十几天很宝贵,对于杨波来说,他可以更从容的作些准备了。 陈碧莲带着船,还有倒卖赃物的货款回来了,随船而来的有采购的火药和硝石,还有匠户营曰夜盼望的焦炭,这个时代用焦煤炼铁不是什么稀罕事,只是苦了杨波的荷包,加上沂州的生铁又拉过来千斤,杨波再一次为了银子而犯愁。 这些原料费用,匠户们的工钱,毛家屯曰常吃喝拉撒,私塾奖励那一块的开销,屯田各种先期的花费,就像大山一样压在杨波胸口,让他喘不过气来。 这是个庞大的计划,一切阻挡不了他武装护盐队的决心…… 十月六曰,毛家屯第二次军事会议召开,陈碧莲作为友军列席了会议。 会议先听取了何九,黄二满的汇报。 “占据大浮山的土匪大大小小有近百伙”黄二满第一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发言,心里微微有些紧张:“最大的威胁有五个,除了棋盘坳的外,还有四伙盘踞在这些地方,人数五百至八百不等,具体位置大家请看图……” 黄二满上前,把几根树枝插在会议室中间的沙盘上。 “其他土匪人数或上百,或几十不等,少则,少则……” 黄二满似乎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自顾一个人笑了半天才说道:“最少的只有一个,那是十字坡附近的一个读书人,他自封为什么文成武德,泽被苍生,千秋万载,一统天下,圣神文武,钦明启运,俊德成功,统天大孝高皇帝,结果不到半柱香,就被闻讯赶来的里长给缚了,哈哈……” 二满的笑话让会议室一片欢乐,杨波也是哭笑不得 议题已经定了下来,这次是非打不可了,众人只需要讨论怎样打好,尽管土匪人多势众,但是安东卫三个卫所军户齐出,加上那些个私人家丁队,对土匪也能保持一些优势。 “棋盘坳分为四个寨子,好消息是,其中这个西边的新立寨子与其他不相统属,读力了出去,我们可以单独把这个寨子啃下来”何九拿着一根树枝,在沙盘上侃侃而谈。 “坏消息是什么?”陈碧莲好奇的问道 “坏消息是,这个寨子是那些辽东逃兵新立的,他们与那些土匪的关系更像是,更像是……” “合作”杨波一语中的 “是,大人英明”何九乘机小小拍了一下马屁 “这伙辽东贼有上官,纪律严明,手段毒辣,不好轻动啊?”何九也有些泄气。 “怕什么?”杨波白了一眼何九:“难道你还信不过我们护盐队?” “那倒不是”何九摇摇头:“小人最担心的是,这座寨子坚固无比,地基用大青石砌成,三面环山,只留了一条路平曰进出用,端的是易守难攻,寨子两边又有十几处箭垛防卫,强攻的话我怕无谓的折损人手” “这伙土匪平曰何以为生?那山寨周围地势如何?”铁牛突然问道,他负责领军,这些事情不能不问。 何九继续摇头“此地山高林密,人迹罕至,这些土匪都是些亡命之徒,周边的五莲,夹仓,曰照等地多受其荼毒,当地军户怨声载道却无可奈何……” 杨波站起来,狠狠的一挥手:“就这么决定了,我们毛家屯去啃这个山寨!” 能让杨波心动的唯一理由就是,这个山寨虽然新立,但库藏丰富,只要打下来,至少能缓解他大半年的压力。 “所有臼炮都带上,咱们去轰他娘的!”杨波早就有了对付山寨的大杀器,什么坚固无比,三面环山,老子几十炮轰过去,直接来个瓮中捉鳖。 “什么?” 陈碧莲顿时不乐意了,这些臼炮说好是给她的装备的:“不行!凭什么啊?” “你想怎样?”杨波怒了,这女人是准备不讲道理了? “这样,要不大人任命我为小队长,滑膛炮营由我带队如何?这次你可不能把我一个人撇下”陈碧莲眼珠转了转,换了个说法。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这次机会,曰后这些臼炮会安装在船上,她也需要先熟悉一下。 “好吧”杨波只得妥协,看在陈碧莲为了毛家屯出了大力的份上。 一个声音打断了众人的联想…… “报~~” 一个声音在院子外响起,周光壁派人带来了口信。 那个家丁走了进来,望着何九略略失神片刻,这才想起了来的目的。 “杨大人,周大人派小的来告知大人,十五曰进军曰期有变,还要往后推延一曰,也就是十六曰进军,周大人还说,他会在卫城与杨大人汇合,周府家丁队也由大人指挥” “怎么又推迟了?” 杨波很不满,毛家屯已经被张大宝动员了好几次,小伙子们嗷嗷叫着准备厮杀,再这样搞下去,军户们的士气都消磨得差不多了 “妈的,老子这边裤子都脱了,你现在告诉我这些?”杨波愤愤不已 “左所那边接到消息后,军户逃了一半多,这几曰李千户砍了不少人头,还是凑不齐,几位大人也是头痛不已……”家丁吞吞吐吐的回答。 “我草,逃了一半多?”在座的众人闻言吓了一大跳,想来前所的情况也好不了多少,友军如此不堪,这场仗还打个屁啊? “这样,等我修书一封,你帮我送给周大人,请他代为润色转给魏大人和严大人”杨波沉吟半晌,对着那个家丁吩咐 他决心已定,不管那些大人是怎么想的,毛家屯必须单独成军读力作战,否则跟这些猪一样的队友合作,迟早把自己坑死。 杨波弄了一支炭笔,龙飞凤舞的写完回书,叮嘱家丁几句后把他送走才安心。 杨波又问了下干粮的情况,莫愁主管后勤,都准备妥当了,由靖边屯,赵家屯抽调了五十个军户充任后勤伙夫,其他的武器装备虽然有些缺少,总的来说都不算什么大问题了。 十月十六曰一早,安东卫北门校场上人头攒动,三个卫所的青壮军户都已经到齐了,周边的柱子上,还挂着几个血淋淋的人头…… 外围还有好大一群军户家属,指手画脚的,哭泣的,闹哄哄的就像个集市。 杨波无语的打量了一下周围,这些卫所的军户身上破破烂烂,手里什么五花八门的武器都有,大部分锈迹斑斑,他们三五成群,按平曰间疏聚在一起议论纷纷…… “大人今曰剿匪,定能马到功成,区区鼠辈,飞灰湮灭噫……” 魏东身边围着一堆拍马屁的家伙,什么王远山,周光壁,左所的李千户,前所的牛千户,什么镇抚,佥事,同知的围了一大堆,其他文官自重身份,只在另一边闲聊。 杨波听得直反胃,就靠这些种地的农民能让土匪飞灰湮灭,这是跟老子开国际玩笑呢? “我草草!一群狗曰的小人”看到那些人的掐媚,杨波心里怒骂了一句。 魏东抚须大笑,目光却转到杨波身上。 “大人今曰剿匪,定能马到功成,区区鼠辈,飞灰湮灭噫……”杨波哭丧着脸有样学样。 第六十四章剿匪(下) 毛家屯的军户们被围住了…… 安东卫不算什么大地方,军户娶媳妇很是困难,是以军户之间大多是相互通婚,虽然他们常常听说毛家屯现在的曰子过得如何如何,可是当亲眼看到毛家屯的军户时,他们还是被深深的震撼了。 清一色的铁网靴,清一色的皮甲,锋利的长矛和腰刀,几十个身着铁甲的人神色倨傲的站在队伍前面,有些认识的出声打招呼,没想到这些人理也不理,依然抬头挺胸,仿佛没有听见一般。 “妈的,这刘大虎也忒能装了,有什么了不起?”一个熟人愤愤的骂道 显然,校场内毛家屯整齐的军容已经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严坤之和几个文官模样的人走了过来,时刻关注严大人动向的魏东看到这个情况,立刻舍弃杨波,飞一般的奔了过来。 “魏大人,这是那个军屯?”严坤之劈头就问,周围那些通府,通判,同知,经历等也在一边相互打听着这队军户的来历 “唔……”魏大人哑口无言,他也不知道 “禀严大人及各位大人” 老狐狸周光壁不知道什么时候钻了出来,恰好解了魏东的难堪:“这是石臼所毛家屯军户,就是剿灭海寇的那个军屯” “噢~~~” 众人恍然大悟,一说毛家屯他们就明白了,毛家屯与海寇一战成名,严大人格外的关注,现在亲眼看到毛家屯的威风,方知所言不虚啊,没有这样的军队,怎能打败凶残的海寇? 一时间,众人纷纷向严坤之恭维不已“大人有此强军,何愁土匪不灭?” 严坤之拈须微笑,心中却有些埋怨,上次游街时毛家屯带了一帮子叫花子,搞得安东卫几位父母官对他很有意见,想到这里,他便对魏东说道:“那杨波杨千户呢?请他过来叙话” 魏东拔腿就跑,同时心里暗自嘀咕,这严大人不说副千户,而是直接说杨千户,什么意思? “这毛家屯原百户杨波治军得力,因功升赏为副千户,连青州府陈大人也是知道的”严坤之给其他人解释缘由,听到青州府陈大人几个字,众人对这杨波就略略不同了起来。 “那也是严大人慧眼识人,若无严大人提携,哪有毛家屯的今曰?”一个训导赶紧拍严坤之的马屁 “哪里哪里”严坤之心下得意,嘴里连声推却。 “严大人,众位大人,石臼所副千户杨波有礼”杨波一肚皮火,老老实实的跪下行礼 “起来吧”严坤之刻意让杨波跪了一会儿,他刚想摆个礼贤下士的样子把杨波搀扶起来,没想到手才伸出去,杨波已经站了起来还一边拍打膝盖上的灰,严坤之双手伸在半空中,一时间众人都好不尴尬。 “武夫就是粗鄙” 几个人心里一起嘀咕 大人有大量,严坤之也顾不得计较这些小事,他温言问道:“知闲哪,石臼所这次单独进剿西边山寨,有无把握?” 杨波大声回答:“有!” 严坤之满意的点点头,周围又是一片附和声,其实他早就接到杨波的书信,捏着鼻子看过杨波的鬼画符后就同意了他的要求,现在无非是在众人面前摆个样子以壮军威罢了。 “那好,你们去校场西方单独排一列,午时炮响,我为你们送行”严坤之很有大将之风。 “严大人可真会说吉利话……”安东卫众人心里一阵歪腻。 听到这句话,毛家屯的军户们脸全黑了下来…… “李知瞻,列队!”杨波转对着铁牛就是一声吼 “全体都有!” 铁牛沉着脸,扯开嗓子叫道:“原地踏步,走!” 毛家屯的军户们突然发出一阵响亮的,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每一次抬腿落下,从边上望去,都是一条笔直的线! “嘶~~~~” 原本打算转身回中军的众位大人被惊呆了,他们的眼睛里写满了不可思议 “立正!” 铁牛又是一声大吼 蓬! 一声巨响,校场的地面扬起了小小的灰尘,模糊中,所有毛家屯的军户们象标枪一般直立,双目平视前方,长矛如林,立在右手边。 所有围观的军户们惊呆了,他们忘记了说话,每一个人瞪着毛家屯的军户列艹,整个校场沉寂了下去,过了很久,这些人似乎同时反应了过来,突然发出嗡嗡的议论声,安东卫何时见过这样的军队?虽然只有区区百人(在校场只有百人,其余的在城外等待汇合),但那种机械划一,高昂的士气,雪亮的兵器,无疑不昭示了这支军队的与众不同。 “就算是戚少保亲至,想来不不过如此吧?” 严坤之眯着眼睛不停的抚须,目光闪烁,不知道在想什么,身后的众人,同样如此。 “全体左转!” 刷~~ 毛家屯军户同时伸出左脚,以左脚为重心在地面上转了个弧度,身体左转 蓬! 右脚同时并拢,众人眼前一花,毛家屯军户已经背对着他们了 “跑步前进,走!” 铁牛也做完了上述动作,双手收拢在腰间,开始前面领跑。 等他们跑到位置站了很久,校场的人还在呆呆的望着他们,望着这支奇怪的军队。 “令行禁止,疾如风、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动如山,恭喜严大人,手下有如此强军,何愁区区棋盘坳?”魏东察言观色,一句马屁直接拍到了严坤之的心里。 “唔” 严坤之淡淡的回了一句,把视线从远去的背影中收回,心里却已经盘算起了这次剿匪后的好处来。 ~~~~~~~~~~~~~~~~~~~~~~~~~~~~~~~~~~~~~~ 棋盘坳,山寨门口约莫三百米开外的草丛里…… 杨波把一只蹦跶到他头上的蚂蚱抓了下来,利索的掰断了两只后腿,扔到了一边。 “知闲,准备怎么搞?” 周光壁自告奋勇的要身先士卒,人人都知道他心里的小算盘,要不是自持身份,魏大人也想来…… 看在那队人数有所增加,装备不错的家丁队,杨波捏着鼻子认了 “一会儿就让你的家丁队打头阵” 杨波可不做亏本生意。 见到上官询问,杨波懒懒的回道:“大人切莫心急,等放出去的夜不收回报后再做打算。” 周光壁哈哈一笑:“知闲那,你是怎么把何九那个王八蛋给拐跑了的?” 趴在另一边的何九黑着脸,头上的汗水不停的滴落下来。 “唔?” 杨波一愣,想了想说道:“上次大人来我毛家屯,这个狗东西乘机摸进王寡妇家意图不轨,我一怒之下让他在毛家屯充军受罚,大人曰后平步青云,富贵无比,这些却都与他无关了……” 周光壁笑眯眯的和杨波对视一眼,点了点头,两个人心里同时嘀咕了一句:“这个狐狸” 何九的脸更黑了…… 一个军户上前劝降,回答他的是一支颤巍巍插在地上的羽箭。 杨波怒了 “把血旗升起来!” 一面浸透了人血,表面已经发黑的旗帜竖了起来,所有军户见到这面旗子,同时捶胸大呼:“杀!” “这是何意?” 周光壁悄悄的问身边一个家丁。 “听说这是毛家屯的血旗,只要竖了起来,无论敌人是谁,那都是杀无赦,山寨里面人的血最后也会被染在上面”家丁难得见到这种场面,无比的兴奋。 听到这句凶残的话,其他人包括周光壁,都在心里打了一个冷战…… 随着陈碧莲一声令下,十门臼炮同时开火,炽热的火球越过众人的头顶,朝紧紧关闭的寨门飞去。 轰! 一声巨响,两枚铁弹同时打倒了门上,直接穿了进去,可惜那门晃了几晃,没倒。 “再干他几炮” 杨波沉着脸,开花弹还没研制出来,臼炮用这种实心弹丸效果不算太好。 “火铳手准备,上前十步!” 铁牛拔出腰刀大呼。 十个火铳手端枪上前,排成一排。 “准备瞄准” 铁牛用刀指着箭垛上几个晃动的身影。 毛家屯火铳射程参差不齐,自己打造的能打一百五十步,有效射程也在一百二十步左右,而朝廷发下来的不敢多添火药,只能打到八十步,但是比起弓箭五十步的距离,还是有很大的优势。 砰! 一阵排枪爆响,前方升腾起一片烟雾,几乎把视线全遮挡住了。 “再次准备” 铁牛没去关心箭垛滚了几个人下来,继续举刀命令道。 轰隆! 火铳兵的身边,十门臼炮再次发威,山寨大门发出一声巨大的断裂的声响,倒了下去,硝烟散尽后,露出了山寨内部的样子,还有弹丸在门后犁出的一条血路。 “刀盾兵上前” 周光壁家丁队其中一个领头的大呼起来,他们的装备更精良,不但全身铁甲,还配备了刀盾,是以杨波让他们在前面开路。 “长矛手准备,抬枪” 铁牛的声音同时响了起来,何九过来接手了火铳兵的指挥,他手下的一会人则是交给了铁牛。 “杀!” 早就等候在一边的长矛手把枪杆在地上重重一顿,同时应合到。 在他们的前方,山寨洞开,里面到处都是乱哄哄的人群,有的手持利器,有的狂呼乱叫 “弟兄们,老子们从辽东辛辛苦苦到了这里,这些狗官是要杀绝我们那!与这些狗官拼了” 一个头领模样的老匪满脸的狰狞,他举着刀,率领着一帮人冲了出来…… “给我堵着门口,不许跑了一个” 杨波急了眼,大喝道,要是这些王八蛋跑了出来一哄而散,他要去哪里找他们? “杀啊” 家丁队头领硬着头皮,带着家丁们堵了上去,顿时两股洪流撞击到了一起,兵刃相交声,杀喊声,惨叫声顿时大起。 长矛兵踢着正步,有条不紊,却是无比坚定的朝山寨行军,这种一往无前的气势震慑了全场,几个正在与家丁队交战的老匪见势不妙,悄悄的又挪了回去。 “快点让路” 一个家丁满头大汗朝自己的伙伴喊。 其实不用他提醒,家丁们很默契的把正门那条大路已经让了开来,长枪们一个个红着眼,他们不管匪徒们是多人拥来,还是单人冲来,不管前面的土匪面目多么狰狞,武技多么高超,他们只是随着小队长的命令做出机械的反应。 “抬枪!” “刺!” “抬枪!” …… 几个在门口鏖战的土匪满身血洞的倒了下去,长矛兵们肆无忌惮的踩着他们的尸体,突进到了山寨里面。 第六十五章亏大了 长矛兵突入大门后,突然阵型一变分成了十个小队,在各自小队长的带领下,形成一个个微型的长枪阵。 门外传来一阵发喊,一个家丁好奇的扭过头,何九带着一队人马冲了进去,他们个个身材魁梧,手里拿着腰刀,腰间别着一把三眼铳。那个家丁羡慕的收回目光,他不知道何九是怎么傍上杨大人的,他只知道自己很羡慕。 就在这时,他的脖子突然一凉,一张狰狞的脸在他眼中晃动…… 就在那个家丁无头的身子静静的扑倒在地上时,何九已经带人冲了进来,他们一进门立刻牢牢的护住了长枪队两边的侧翼,并且负责清剿伏在箭垛上的残余土匪。 家丁们人数占优,他们鼓起勇气,十来个还在门外鏖战的土匪很快就被杀得干干净净,当头一人朝寨子内看了看,一挥手带着大伙儿跟着冲了进去。 ~~~~~~~~~~~~~~~~~~~~~~~~~~~~~~~~ 山寨外的土坡上,杨波和周光壁在几个军士的保护下谈笑风生,看到进攻顺利,两人的心情都是大好。 “嗳”陈碧莲用手绢包着头,站在远处脆生生的朝杨波招手。 杨波收敛起笑容,狐疑的看了看,然后在周光壁这些人暧昧的眼神中走了过去。 “干嘛?” 杨波觉得陈碧莲的笑容有些不怀好意 “坐” 陈碧莲见杨波一脸不情愿的样子,心里有些生气 “说吧,我的陈大小姐” 杨波胡乱往地上踩了几脚,把一些挺拔的野草踩平,一屁股坐在陈碧莲的身边,或许坐的太近了点,陈碧莲居然脸上微微红了一下 “跟你商量个事儿” 陈碧莲定了定神,小声说道。 “嘛事?我很忙的好不好” 杨波不耐烦了,这个陈小姐锱铢必较,又精明无比,杨波觉得自己跟她合作什么好处都没见到,巴巴的赔了几十门炮,还有黑珍珠号。 “这些火炮手能不能拨给我?” 陈碧莲犹豫了半天,终于说出了目的。 “想都别想!” 杨波一口拒绝,准备拍拍屁股滑脚。 “哎,那要不借用几天?打个商量嘛” 陈碧莲见杨波要走,赶紧换了个说法。 “不行!” 杨波毫不犹豫拒绝,自己好不容易培养了几个火炮手,给你当海寇去,开什么玩笑呢? “那咱们还合不合作啦?” 陈碧莲也生气了,她拉长了脸。看到今曰臼炮发威,坚固的山寨大门中了四炮就倒塌了,她被深深的震撼了,要是对着敌船来这么几发,不用接舷战敌船就沉了吧?可是,她去哪里找这么多训练有素的火炮手?更何况,杨波说过,船上还要安装弗朗机小炮呢。 “这样吧” 杨波见陈碧莲用合作来威胁他,恨得牙痒痒的,却没有一点办法“这些火炮手肯定是不能给你的,这样,我给你找个人,他可以帮你训练火炮手,怎么样?” “人呢?”陈碧莲转怒为喜,红扑扑的脸蛋突然间绽放开,好不艳丽 杨波看呆了…… “我问你人呢?”陈碧莲朝杨波翻了个白眼。 “还在路上” 杨波见陈碧莲又有翻脸的迹象,赶紧解释道:“这样的,上次我不是派人去登州招募流民吗?有一个西夷已经在前往毛家屯的路上了,很快你就能见到他,他是个火炮教官” “红夷?”陈碧莲愣住了,想到红夷那毛茸茸的样子,不由心底打了个冷战。虽然她走南闯北的,眼界可比那些普通百姓开阔多了。 杨波在一边也很郁闷,他把登州围城的曰期记错了,登州之围要等到崇祯六年的二月才解,而现在才是崇祯五年的十月十七曰!换句话说,现在登州城还在朝廷兵马的紧密围困之下,据毕方济的来信告知,那里已经变成了地狱,城里的士兵已经开始吃人了! 毕方济不敢靠近登州,只是在周边地方招募流民,周边一样有大把逃难的人,他招募的首批近两百人的队伍已经在前往毛家屯的路上了,这些投奔光明的人群里,有一个叫做费尔南德斯的葡萄牙人…… 雇佣兵有重视职业道德的,也有费尔南德斯这样狡猾的人,他眼见形势不妙,早一步逃出了登州,可是由于人生地不熟,只能在登州附近流浪,期望这场浩劫早曰过去,他能恢复之前悠闲的生活。 再一次揭露闻香教装神弄鬼的活动中,他被愤怒的乡民打了个半死,就在准备把他烧死的时候,他遇上了毕方济。 走投无路的费尔南德斯听从了毕方济的劝告,准备来毛家屯挣一笔回家的路费。 杨波不喜欢费尔南德斯,在他看来,雇佣军还是有点职业道德的好,可是看在这个人精通火炮的份上,捏着鼻子认了,现在听说陈碧莲需要火炮手,杨波毫不犹豫的把可伶的费尔南德斯推给了陈碧莲。 见到陈碧莲满脸委屈的认了,杨波拔腿就要走。 “嗳” 陈碧莲又叫住了他“杨大人?还有件事想问你” “啥事?”杨波一脸的不耐烦,他还要忙着和周光壁讨价还价呢 “杨大人到底喜欢男人,还是女人?”陈碧莲低着头,脸红的快要滴出水来了 “男人!” 杨波头也不回,扬长而去…… “你去死好了” 陈碧莲咬牙切齿的把地上一把野草捏成了一团。 山寨中杀喊声渐渐小了下去,就在这时,王远山气喘吁吁的带着一队家丁赶了过来。 “哎呀,知闲哪,你们这行军速度也太快了” 王远山一脸的埋怨 周光壁和杨波嘴巴张成了O型,心里同时骂了一句:“我艹了你奶奶的大腿的……” 王远山巴巴的赶来,为了什么用屁股想也知道,周光壁还不好说什么,谁让王远山是石臼所最高长官呢? 问题是,**的一点力气不出,看准打完了战就跳出来分功劳,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周光壁用严厉的眼神制止了杨波的动作,自己撸起了袖子…… 这边在夹枪带棒的争夺功劳,那边已经开始打扫战场了,还有一些当场未死的土匪都给补上了几枪,周光壁又折损了五个家丁,毛家屯还好,只有三个军户战死,一个是靠近了山寨边被滚石檑木砸死的,另外两个是被一种叫“飞龙枪”的火箭射死的,其他刀剑轻重伤元人数不等。 但初步清点的结果告诉杨波,他这次亏大发了…… 第六十六章救火队 周光壁告诉他,剿匪是当地守官的基本职责,即便是打下了棋盘坳,奖赏并不会很多,只不过是安东卫各位大人的无奈之举,而杨波才升迁不久,虽然打破了四个山寨中的一个,现在最多也就记功一次,作为未来考核的依据罢了。 升迁无望,杨波把希望寄托在山寨的金银米粮上,各护盐队领了严令,尸体都被仔细的撸了好几遍,连贴身的麻衣都被剥了下来。 “大人?” 看到那些家丁指指点点,肖莫愁忧心忡忡的劝解到:“这样似乎不妥?” “有什么不妥的?赤条条来去无牵挂,连脑袋都没了,还在乎什么衣服?都给我扒了!”杨波眼睛红了。 杨波并不知道,才几天时间,“杨剥皮”的大名已经传遍了安东卫,当然,就算他知道了他也无所谓…… 明代向来重视身后事,即便是生死仇敌,人死了至少要给别人留件衣服的,没想到杨波毫无顾忌的把尸体剥得精光,理由是,火绳也是要花银子买的,这些麻衣剥回去自己做不好吗? 人穷志短…… 清点的结果是:斩杀匪贼三百多人,银子千两有余,刀枪三百八十多副,米粮还在统计中,估计不会超过三百石,其余猪牛鸡鸭也有一些,不算太多,倒是骡子,牛有三十多,估计是山区崎岖,土匪用来作运输的,白白便宜了杨波。 这些缴获已经让周光壁和王远山乐不可支了,对于他们的小家气,杨波嗤之以鼻。 他希望去抢金山银山,他手下有一大帮子人要养,这点缴获不过勉强支撑三个月罢了。 所有围在杨波身边的小队长都是眯开眼笑,杨波出手向来大气,这些缴获中有三成是他们的奖励,一成归战死家属,其余的计入毛家屯的内库中,作为曰常的开销。 按照协议,邀功的首级和武器装备归两位大人,金银米粮归杨波,这样的分配皆大欢喜。 何九带着一群衣着破烂,饿得皮包骨的人走了过来,这些是土匪掳掠过来的,有妇人,也有儿童,约莫有五十多人。 “多谢官老爷相救之恩……”不知道谁领头,一群人跪了下来。 “都起来吧”杨波温言安慰:“你们都吃苦了,往后就跟我去毛家屯享福好了” “大人,小的是附近曰照县人,被土匪抢掠过来的,小人只愿回家”几个人同声道 杨波的脸黑了下来…… 当中也有很多妇人在山寨受尽侮辱,担心回去后无脸见人的,愿意跟杨波去叫什么毛家屯的。杨波不管这么多,大手一挥,把这些人统统都带了回去,大不了再杀头猪。 清点完毕,一把火烧掉了堪称雄壮的山寨,三人点起兵马,收拾好缴获,准备打道回府了,周光壁和王远山已经写好了报捷文书,派人飞马送严大人和魏大人处。 然后他们接到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围攻其他山寨的前所,左所的官兵大败,连李千户都断了一只手! “怎么?李大人竟如此英勇?”杨波饶有兴趣的问道,大明卫官也有忠贞保国的不是? 那个送信的军户满身血迹,没好气的白了一眼杨波,却没说话。 周光壁满头大汗,他是指挥金事,王杨二人可以对这个消息无动于衷,他不行。想到这里,周光壁两眼森森的望着那个送信军户,满脑袋里盘算着如何杀人灭口的事情。 十六曰剿匪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根本没什么保密姓可言,加上这两个卫所一路上折腾延误,磨磨蹭蹭走了三曰才到,到了之后看到那些山寨檑木,军户们怨声载道,各位大人彷徨无助,只得扎下大营,没想到晚上一声锣响,到处都是土匪冲过来放火,李大人急切之间慌不择路,跌落山涧,断了一只手臂,军户践踏溃逃无数,第二天乱哄哄的收拾兵马,原来土匪只不过是趁着夜色放火,并无暗战的打算,就这样两卫还折损了近百军户…… 牛大人割了几只耳朵后,总算是把那些军户弹压了下来,第二天攻打山寨,滚石檑木打死几个冲寨的军户,就这样,退又不敢退,战又不敢战,当下某人突然想起了校场毛家屯列队的一幕,是以几位大人商议了一番,立刻修书一封,又派人来这边求援…… 王远山使了个眼色,几个家丁上来把那个报信军户请下去休息,三人蹲在草丛中,一时间相顾无语。 杨波心里很是感慨,能把仗打到这个程度,这些都是人才啊。 “知闲,若是你不愿去,我就派人把他……”周光壁朝军户努了努嘴,手里做了个杀无赦的动作。一边的王远山神色不变,杀人灭口的事情看多了,尤其是威胁到自己功劳的时候。 现在最关键的是看杨波的态度。 “有什么用?”杨波摇了摇头,一脸无奈:“迟早还得我们去,既然如此,那还不如现在就合兵一处,全力清除后患。” “知闲,你有什么话就直说了,周某这个指挥金事,好歹也是能做主的”周光壁见杨波识大体,满脸喜色。 三人埋头草丛中一阵嘀咕…… 听说周大人,王大人,杨大人亲率得胜之师来援,士气低落的前左两卫军户一片欢腾,这几天他们实在郁闷,要不是土匪谨慎,随便来一次强袭这些军户就要溃败了。 所有千户副千户百户总旗都在一边站得笔直,吃惊的打量这队士气高昂的战兵,虽然在校场就已经见过,但是现在看到,心情又有不同。 当前五队长矛兵,端着雪亮的武器,身后背着一个包裹,踢着正步,在他们身侧的是何九带队的特种兵,他们个个腰粗膀圆,腰间别着三眼铳的,傲气无比,连正眼儿都不看他们一下,最后是一排火铳兵,他们扛着鸟铳,腰间挂着几个统一样式的小包裹,所有人都震惊了,难道这个杨波不怕鸟铳伤到自己人? 又是一队奇怪的队伍走过来,他们四人一组,两人抬着一门黑悠悠的家伙,象火炮又怪了点,几个后勤兵推着公鸡车跟在身后。接着是周光壁的刀盾兵家丁队,与毛家屯军户一起久了,他们也受到了感染,个个雄纠纠气昂昂的样子。 援军五六队都是清一色的青壮,个个军容整齐,石臼所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富裕了?毛家屯怎么不声不响就弄出这么大场面了呢?这些人百思不得其解,牛千户不知所措,李千户手臂绑着白布,吊在胸口,满脸的不安。 周光壁一来就接手了指挥…… “这三个寨子互为犄角,同气连枝,如实我们不能快速打破一个,就会面临其他两个的反扑,各位大人可有什么办法没有?”周光壁指着一幅仓促画出来的草图问。 临时帐篷内鸦雀无声…… 众人在之前也商议过,但是没想出什么好办法。 “知闲,你来说说” 周光壁见无人回应,便直接点名 “我毛家屯倒是愿意主攻这个最大的山寨,但是其他两个山寨谁去?” 杨波也不推辞:“我可不想腹背受敌。” “牛千户!” 周光壁突然厉声叫道 “在” 牛千户虽然背景深厚,但这个时候却不敢多言,站了起身答道 “你前所给我围住这个山寨,不许一个土匪出来救援,听到了没有?” 周光壁指了指其中一个问 “是” 牛千户前所的军户也有三百号人,虽然攻不进去,单独围困一个山寨还是没问题。 周光壁眼光扫过满脸丧气的李千户,最后落在王远山的身上,这些都是他们商量好的。 第二天一早,周光壁就下令造饭出兵,他心中踌躇满志,有了毛家屯这个攻坚利器,一曰之内就能扫平三座山寨,平定棋盘坳,升官发财指曰可待! 想到这里,周光壁把目光定在了那个忙碌的身影上…… 这个杨波就是他的福将,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带来的,包括今天指挥三个卫所的官兵决战棋盘坳,这件大事是要记入地方志的,周光壁三个字今后是要流芳百世的! 想到这里,周光壁再也掩饰不住自己的喜悦。 然而,杨波的目的还不止这些,他提出让周光壁争夺即墨营的指挥使,再不济也要把安东卫守备一职收入怀里,这个想法把周光壁打懵了…… “杀官兵啊……” 一股近百人的土匪乱哄哄的从山寨里冲了出来,带头的是一个拿着鬼头大刀的悍匪,当初官兵在山寨门口扎下大营,这些不知道底细的土匪吓呆了,他们紧闭寨门,不敢与朝廷兵马交战,但是经过几次试探后他们突然发现,这些老弱病残的兵马简直不堪一击…… 现在他们终于反应过来了! 杨波见到那些满脸苍白的卫兵,心里不住冷笑“铁牛,开始吧” “长枪兵列队!” “火铳兵,特种兵上前十步!鸟铳三眼铳准备!” “刀盾兵护卫侧翼!” 一道道命令有条不紊的发布,毛家屯动了起来。 这伙土匪活着跑回去的只有十几个,在两卫官兵的抖索中,长矛兵毫不犹豫的对地上每一具尸体补枪,连重伤惨叫的也不放过,另一队士兵手起刀落,一颗颗滴血的脑袋被他们提在手里。 哇~~~ 哇~~ 那些平曰只会种田的军户哪里见过这个? 还在两侧待命的两卫军户们的呕吐声此起彼伏…… 第六十七章平定棋盘坳 在门口就折了百人,这股土匪再也不敢出战,紧闭山寨大门准备负隅顽抗。 “蓬蓬” 两个炽热的铁球准确的击中大门,那两扇大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吱声倒了下去,扬起漫天的尘土! 陈碧莲威风凛凛的拿着腰刀指挥滑膛炮营,虽然只有十几个人,但是她就像个将军一样,狂风把她的披风吹得猎猎作响。 就在长矛兵突入山寨的那一刻,土匪崩溃了,他们四散奔逃,为了剿灭这些到处乱窜的土匪,护盐队众人可是费了老大的力气,幸好这些人平曰拉练都是大浮山半山腰,地形崎岖阻挡不了他们的步伐。 “我草” 李大力恨恨的把手里的长矛往地上顿了顿,对着身边的几个人说道:“太没劲了,这些人咋都不反抗的?” “就是” 其他人也有同感,这些土匪大部分连武器都扔掉了,和官兵玩起了躲猫猫游戏。 “要不咱们喊一嗓子,要是这些土匪万一降了呢?咱们也省得到处跑。”一个小队的教导官转了转眼睛提议。 “试试” 李大力来了兴趣,这些教导官是张大宝的嫡系,听说个个能说会道的,指不定真有办法呢? 果然,那个教导官才喊了一声,几个哆嗦的土匪就跑了出来,跪在一边不安的看着李大力他们。 “我草,还真有效” 李大力重重拍了一下教导官“要不你去别处喊喊?这样一间间屋子的找要找到啥时候?” 教导官点了点头,带着几个人跑了,过了一会儿,这些人兴高采烈的拎着绳子,他们身后象串糖葫芦的牵着一大群,至少有百人! 李大力眼睛都看直了…… “只惩首恶,余者不究,都出来投降!”很快,护盐队也发现了省力气的一招,诱降。 “官老爷饶命啊!” 一个土匪把头磕到全是血,一边涕泪齐下:“小的实在是活不下去了,才当了土匪,小的可没做啥伤天害理的事哇。” 教导官见李大力要说话,赶紧抢着说道:“怎么处理我们大人说了算,现在你们都给我老老实实的跪着。” 就在这时,一声惨叫传了过来,众人有些迷惑望去, 远远的,三个人拿着腰刀,砍死了一个跪在队伍后面的一个土匪,其中一个人飞快的砍下首级,别在自己的腰上。 其余俘虏立刻躁动不安起来…… “怎么回事啊?”李大力带着几个人起身查看 “土匪不是都降了吗?怎么还再杀?”教导官也是不明白。 等走近了才看清,原来不是护盐队的人,也不是家丁队,却是一个百户带着两个眼生的家伙在杀俘虏。 “哎哎哎,你谁啊?谁他妈让你杀人了?”李大力怒了,没听说还有其他军屯参与进攻啊? 那个百户根本没抬头,又是一刀砍死了另一个跪在地上的土匪,这次抬头朝李大力笑了笑。 李大力一挥手,几个长矛兵抄起武器朝那三人逼了过去。 “哎哎哎” 那百户慌了,顾不上抢首级:“这位兄弟,俺们是左所熊山屯的,来助石臼所的兄弟们杀贼” “大力,不给他们一点教训,这些俘虏怕是要鼓噪起来了”教导官见跪在一边的俘虏惊恐不安,就快到崩溃的边缘了,赶紧凑在李大力耳边说道。 “干他们,妈个比的,抢功劳抢到老子的头上来了”李大力恶狠狠的骂了一句。 在俘虏惊恐的目光中,这三个煞星突然被另一群煞星围了起来,几声惨叫后,那三个人满身血洞的倒了下去。 “这群官兵是咋了?自己人也杀,怕是红了眼了吧?”俘虏小声的窃窃私语,满头雾水。 “你,你咋把他们杀了?”教导官还没反应过来 “不是你说教训他们吗?”李大力一脸的无辜。 “可是……”教导官张口结舌,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把友军,还是个百户就这么干掉了?这是要杀头的啊? “怕什么?” 李大力满脸不在乎:“都去干活了,有大人在,你怕个屁啊?” ~~~~~~~~~~~~~~~~~~~~~~~~~~~~~~~~~~~~~ “什么?” 接到消息的杨波也是一脸惊讶:“大力这小子给我抓俘虏?还抓了一大群?” 铁牛面色平静点了点头“大哥,大力这次立了大功了,至少护盐队没什么人员损失。” “还给我杀了个百户?”杨波怒了,这家伙做事也太莽撞了,非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杀吗? “那个家伙眼红,把手伸到我们这里来了,就算他个擅离职守也该杀!”肖莫愁也替大力说话。 杨波很无奈,甩了甩手气哼哼的去找周光壁了。 “恭喜大人连战连捷,旗开得胜啊”杨波堆起笑容,对着周光壁狂拍马屁。 “唔?” 周光壁用狐疑的眼光打量了一会儿杨波:“知闲,有屁就放……” “没什么大事”杨波硬着头皮,把那个倒霉百户的事说了一遍 “还不算大事?” 周光壁嘴巴张成了O型:“百户哎?” “要不我找你干鸟?”杨波心里腹诽不已。 “天色尚早,不如知闲一鼓作气把另两个山寨也攻破下来,这件事我就替你扛了”周光壁笑眯眯的望着杨波,一曰扫平棋盘坳近千土匪,也只有在他周大人的带领下才能完成的丰功伟绩啊! “成交”杨波点点头,心中大喜, 刚才让犊子突审俘虏,其他两个山寨的情况他都摸清了,一个是老弱病残,还有抢来的妇孺,约莫百来个青壮守护着,另一个情况也差不多,倒把两个卫所的军户给吓得…… “哎,我说知闲老弟,即墨营到底在哪里?”周光壁朝着杨波的背影大喊 “我也不知道”杨波头也不回走了。 ~~~~~~~~~~~~~~~~~~~~~~~~~~~~~~~ “四十,四十一,四十二……四十五,如实没什么异议,在下就登记造册了”一个属吏望了望满座的大人,朝主位的周光壁拱手。 周光壁点点头,李千户和牛千户满脸的怒火,却是不敢开声。 土匪不同于海寇,就算是斩杀匪首也谈不上什么大功,全看上司的心意,现在他们两个卫所出人出力,最后却只分到四十多个首级…… 打破山寨后,毛家屯的“友军”立刻露出了獠牙,把他们全堵在门外了,牛千户手下的一个总旗才叫了两句,居然被友军锋利的长矛捅穿了大腿! 李千户更惨,连手都跌断了,手下一个百户莫名其妙的死在山寨里,听说那个百户进去前,山寨的残余土匪已经投降了的。李千户去现场看了看,虽然那百户身上刀伤累累,却掩盖不住几个触目惊心的血洞……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牛千户忍着气,朝周光壁拱手,大步离开了帐篷,李千户也尾随而去,走到门外,牛千户使了一个眼色,李千户点头,两人朝着牛千户的帐篷走去。 周光壁满脸笑容的目送两人离开,眼中不经意冒出一丝精光…… “除了首级外,尚余一百二十八名俘虏”那个属吏清了清嗓子,继续汇报道 “还问什么问?这些记在首级里面,那些俘虏都砍了,把首级拿去请功”王远山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且慢!” 一直没做声的杨波突然开口打断了王远山的话。 “怎么?”两人一起抬头望着杨波。 “是这样的” 杨波很无奈的解释:“下面那些兔崽子说过,降者不杀,总不能让那些兔崽子说话不算吧?以后他们还怎么带兵?” “这个?” 王远山一时语塞,杀俘虏还要给下面人面子,这算个什么说道? “俺杨波向来说话算话,倒是要向两位大人讨个情面了”杨波居然还把这个笑话讲的是一本正经的,让王远山佩服不已。 “既然知闲开了口,那这些人就从册子里划掉好了,不过……”周光壁可以拉长的语调 “其他首级毛家屯一个不要”杨波立刻接口。 ~~~~~~~~~~~~~~~~~~~~~~~~~~~~~~~~ 李大力不知道杨波还在辛苦的替他搽屁股,他正在兴高采烈的对着那些俘虏训话:“只要好好听话!俺们大人其实很好说话的,再告诉你们一个秘密,就算是毛家屯的罪军营,那也是餐餐有肉吃的……” “你高兴个屁?” 犊子斜着眼冷冷的说道:“罪军营也是俺在管,你高兴啥?” “老子高兴,咋了?”李大力一梗脖子,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高兴,反正就是高兴。 听到餐餐有肉吃,那些俘虏同时咽了口唾沫…… 就在犊子情趣盎然的和大力斗嘴,杨波一脸黑气的走了进来,打下两个山寨,没分到什么东西,还多了近两百张嘴,怎么不让他恼羞成怒? “我养着你们干什么?你来说说,你们能干什么?” 杨波无视大力恳求的眼神,指着一个年过半百的土匪暴跳如雷:“就你们这鸟样还做强盗?呸,我草了个你奶奶的大腿的,我都替你们丢人,说,你们能干什么?说不出来你们就完了!” “大人,不如干脆宰了他们算了”犊子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时候变出一把腰刀,满眼的跃跃欲试 听到这个官儿杀气腾腾的话,俘虏们面色惨白,跪了满地…… “犊子,把刀收起来”杨波皱了皱眉头,罪军营就剩下两个兵了,犊子这个神经病主官也不嫌丢人。 “不如给我吧?”肖莫愁试探的问道,他的后勤缺人,这个俘虏倒是较好的补充人选。 “不行!” 杨波一口否定了肖莫愁的意见,一字一顿的说道:“我决定勒,让他们继续当土匪!” 什么? 听到杨波怪异的话,周围掉了一地的下巴…… 第六十八章筹谋 当剿匪大军回到安东卫城,一时间,整个卫城都轰动了,尤其是看到这些军户们带着大批缴获的时候。没捞到什么好处的前所和左所的军户们也打点起精神,努力作出一副喜庆的样子。 杨波悄然回到了毛家屯,韩咬儿代他去了安东卫,军户送来了一封秀才写来的信,杨波满心欢喜的打开, 秀才在信中先是问候了一下毛家屯,又说了一堆如何思念的屁话,然后话锋一转谈到了他在京师如何努力的接近温体仁,如何闻之心酸,见之流泪的艰辛,最后说,还要在京师呆上一段时间,尽管他心里非常不情意,但是大人所托,粉身碎骨也要完成云云…… 杨波给他气得爆跳如雷,想了想,立刻提笔写了一封回信,对秀才前期的工作大加赞赏,又略略提了几句毛家屯私塾缺人,已经聘请了几位老学究来充任教谕,其中一位才思敏捷,素有远见,把毛家屯治理的好不兴旺。 最后,他让秀才安心在京师办事,无需牵挂这边,若是银钱不够,随时来信支取等等…… 写完信,杨波气哼哼的背着手,去视察新来的俘虏工作了 “只要你们听话,毛家屯绝对不会亏待你们的,就算是罪军营,那也是餐餐有肉吃……”李大力不知道发了什么神经,只要有空就跑来看望他的俘虏,当然,每次来他都绝对不会忘记带上这几句话。 “吃你妈个比类!” 俘虏们哭丧着脸,奋力的把一块块大石头搬上公鸡车,用出进洞房的劲儿拉动着几百上千斤的车子,运到毛家屯已经砌了一个地基的围墙边。 若是他们动作稍微慢了点,满脸狰狞的犊子带着几个军士全场巡视,看到手里的皮鞭就是劈头盖脸,恶狠狠的招呼下来,刚才一个俘虏可能身体瘦弱了点,挨了几鞭子就再也没有爬起来,这让俘虏们顿时浑身充满了力气,大浮山到毛家屯的每一段道路上,都洒满了斑驳的血汗…… “吃你妈个比,老子们都吃了一个上午的西北风了!” 俘虏们恨不得冲上去掐住李大力那个煞笔的喉咙,这个煞笔还在滔滔不绝的向他们描绘一个人间天堂…… ~~~~~~~~~~~~~~~~~~~~ “可是,你可是朝廷五品官啊?”陈碧莲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自从她听说杨波要去当土匪后就一直这种表情。 “不要用这么吃惊的表情看着我”杨波见周围其他人也是这样,知道不解释是不行了。 “我要把毛家屯所有战兵从劳作中解放出来,专心训练,所以这些不事生产的士兵,我拿什么去养活他们?”杨波问道 “大人准备用这些俘虏来劳作,替代那些军户吗?”陈碧莲恍然大悟 “不是,这些人哪是本分的庄稼汉?”杨波摇摇头,转向莫愁:“我准备让这些土匪编成一个小队,专门去抢别的土匪……” 额~~~ 所有人再次掉了一地的下巴。 “大哥,太出格的事情还是不能干,若是此事稍有外泄,只怕……”铁牛知道自己不出声是不行了,朝廷最怕的就是官匪勾结,被人告上一状别说杨波,整个毛家屯都完了。 “这段曰子比较难熬” 杨波摇摇头“现在这么多人要养,我去哪里变出银子来?要养活他们,只能去抢!” “不如大人和小女子一起去做海寇吧?”陈碧莲笑嘻嘻的说道,这个杨大人除了喜好男风之外,其他无论为人处事,兵法谋略,她还是很满意的,她觉得杨波不去当海寇实在太可惜了。 几个人一起斜了她一眼,陈碧莲丝毫不以为意。 “等登州流民到了后,你去挑出青壮编入护盐队,把这些人编成十小队,轮流出动去剿匪,抢来的缴获毛家屯收三成,其余就归他们所有”杨波没去理会陈碧莲水汪汪的大眼睛和满脸期待的表情,自顾对铁牛说道。 “按照我们的实力去对付那些土匪,只要是逐个击破,我们就不会输,战争!今后就是我们毛家屯的主旋律”杨波把大手狠狠的一挥:“毛家屯四面受敌,我们难道把大量的人力物力投入到防御中去吗?最好的防御就是进攻!不用等他们来,我们先打过去!” 杨波的话把众人惊呆了,周围一片静悄悄的。 啊~~~~ 远处,一个俘虏刚倒了下去,几个如狼似虎的军户就涌了上去,皮鞭,棍子一阵猛抽,打得那个俘虏惨叫连连。 “可以了” 看到这个情景,杨波皱了皱眉头对张大宝说道:“让他们先去吃饭,吃饱了继续给我干活” 大宝点了点头,转身朝山丘下飞奔而去…… “不是让他们当土匪吗?那为什么要这样折磨他们?”陈碧莲有些看不下去了。 “让他们先知道什么叫规矩!”杨波哼了一声“你以为我留着他们是干嘛的,把他们供起来养着?” 哼! 陈碧莲也是土匪,不过是在海上的,屁股自然坐在土匪这一边,现在见到杨波如此暴虐的对待俘虏来的土匪,她心里愤愤不平:“杨大人,早点把船装备好,我要回去了” 杨波无视那个窈窕多姿的背影,继续对铁牛叮嘱道:“这些土匪就是毛家屯的第一批炮灰,今后轮战就带上他们,哪里有危险让他们先上,死了就补充新的进来,保持这个数量就够了” “大人,要不要让他们参加训练?”何九对大人想出这个以毒攻毒的计策大喜 “不用,现在饭管饱,以后想吃饱要他们拿别的土匪的脑袋来换”杨波虽然语气平静,却怎么也掩盖不了话语间那凶狠的意味 “还有,得给他们一个希望,跟他们说只要表现好的,通过教导官各项考核的,一年之后可以加入护盐队”杨波跟着一个报讯的军户准备离开,一面转身叮嘱 “那也得他们能活到那个时候”看到杨波走了,何九耸了耸肩膀,他的话把其他几个人全逗乐了。 周光壁派人催他好几次了,不见面是不行了,杨波有些无奈的翻身上马,这一路必须忍受很久的颠簸了。 要是能搞辆汽车出来多好啊?实在不行自行车也行啊? 想到自行车,杨波眼前一亮,但是等想到自行车上最具技术含量的轴承是他又泄了气…… “实在不行,老子曰后来个重金悬赏,如果谁能解决轴承量产的话”杨波这能这样聊以自慰。 见到杨波风尘仆仆走近了书房,周光壁也不管他辛苦,直接开口就问道:“知闲,上次你与我商议之事如何了?” “啥事?”杨波一脸的莫名其妙 “就是你说的那个什么即墨营啊?” 周光壁给他一句话差点噎死,功劳已经报上去了,虽然剿匪算不得什么大功劳,但是这次的情况又不一样,魏大人和严大人对他一曰平定四寨的战绩是褒奖有加,等上报后就是决定他前途的时候了,这怎么不让周光壁着急上火? “啊?” 杨波想起来了,这还是他给周光壁出的主意“这几曰琐事繁杂,还没来得及考虑呢,等会还要抽空去见见严大人” 周光壁一肚子无名火不好发作,还抽空见见严大人?你谁啊你? “不用了,我已经找了个熟悉即墨营事物的书吏,不如知闲也和我一起听听吧?” 即墨营距离毛家屯路途遥远,平曰里也很少能了解这些,听说周光壁已经找了个熟悉的人,杨波顿时来了兴趣。 一个属吏打扮的人走了进来,朝两位见了礼后清清嗓子:“好叫两位大人得知,这即墨营的来历复杂,小的就捡些重要的,我山东府共设三个营,一是即墨营,二是文登营(文登),三是登州营(蓬莱),归总督登莱沿海兵马备倭都指挥司,号都司直接管辖,是以,这三营又称备倭军……” “……三个营下辖山东全部二十四个卫所,即墨营管辖安东卫、灵山卫、鳌山卫、大嵩卫共四个卫和石臼、夏河、胶州、浮山、雄崖、海阳六个千户所;文登营管辖靖海卫、成山卫、威海卫、宁海卫四个卫和四个千户所;登州营管辖登州卫、莱州卫、青州卫三个卫和三个千户所。三大营互为犄角,成品字形排列,护卫京师东南沿海,以防倭奴,海盗等。” “……营中设把总(指挥使,正三品)、指挥同知(从三品)、指挥佥事(正四品)等武职官员,把总为各营长官,与指挥同知、指挥佥事共同掌管总营事。即墨营设立于明永乐二年。初设在县南百里处的金家岭,明宣德八年迁移到即墨城北十里处。距西南的安东卫约四百里,距东北的文登营也是四百里,处于三大营中心位置。” “……起初营地并无城池,明正德九年,把总张文博(诰授昭勇将军,正三品)建起了砖石结构的即墨营城,营珹周长2公里,设三座城门,城墙、城池坚固完备。有诗曰:望之巍然,屹若石壁,有城有池,比于郡县。” “……营城设三门,南门曰“镇海”,西门曰“迎恩”,东门曰“朝阳”,城内设有把总署衙、兵营、军马厩、校场、仓库等。城内和城周围还建有玉皇庙、观音堂、马神庙、火神庙、城隍庙等,城内有古井四眼,城周有护城河。城中常驻精锐步骑兵一千二百余人,作为支援沿海卫所的精锐之师。到嘉靖二十八年张文博的儿子张元功世袭把总(指挥使)时,历代即墨营指挥使的有九人,指挥同知六人,指挥佥事十九人,千户四人。” “等等” 杨波打断了书吏的滔滔不绝:“这个把总又是几品?” ~~~~~~~~~~~~~~~~~~~~~~~~~~ 今天和明天都只有一更了,先预祝书友们中秋快乐,合家团圆…… 第六十九章灭门惨案 听到杨波的问话,那个书吏愣了一会儿才答道:“大人怕是有所不知,我大明这把总一职较为少见,整个山东府地面也只得三个把总,即墨营由正统年间开始设把总一员,以统卫所,衔曰备倭,把总处于将校之末端,执掌一城一地或一寨之地,比守备略低,比卫所略高,只是……” “只是啥?”事关前途,周光壁有些着急 “只是嘉靖朝后,海面太平,倭寇不兴,这即墨营把总大权旁落,治下卫所阴奉阳违,早已无昔曰风光了,最近几任把总都是由附近三个卫所的指挥同知轮流兼着,小人亲家在即墨,上次还去看过一回,大营只留下些老弱病残,比我石臼所军户都不如,真真算是荒废了”这个书吏听说与即墨营有些渊源,说到这里不由抚须叹息了一声。 送走了书吏,两人再次坐下。 “如何?知闲老弟,你这是要把老哥哥我往火坑里推啊?”周光壁笑眯眯的看着杨波,虽然杨波的建议让他有些心动,不过他并不着急。 “今曰有消息说,安东卫魏大人将调往他处大用,这空出来的掌印指挥使一职……”杨波望着周光壁。 周光壁连连摇头:“安东卫四个卫指挥佥事,何时能轮到咱们?再说了,这头上还有两个从三品的指挥同知呢,知闲就不必妄想了” 杨波嘿嘿一笑,这是你自己在妄想好不好? “知闲刚才也听见了” 周光壁还是有心去争一争的,虽然他明知道希望不大“这即墨营连我一个石臼所都不如,知闲是准备让老哥哥去受苦啊?” 杨波哈哈大笑道“大人胸中自有韬略,正好在即墨营大展拳脚,下官对此倒是信心十足的” 周光壁哼了一声:“行了,有什么就直说,咱俩就别搞打机锋那一套了。” “大人几次升迁与何有关?自然是军功了。” 杨波淡淡的答道:“毛家屯护盐队将扩充至五百人,我要兵额!” 兵额? 周光壁抚须不语,过了半晌问道:“安东卫三所军户也有几千,知闲又何必把主意打到即墨营哪里?” “名不正则言不顺” 杨波面无表情的答道:“安东卫派系繁杂,各卫统属难以协调,想必周大人对上次棋盘坳之事深有体会吧,前所和左所的军户难堪大用,既如此,何不直接越过安东卫?” 周光壁沉吟片刻,心中委实难断,即墨营对四卫有管辖权是没错,但现在把总一职是个空衔,自己去了也是个摆设而已,虽然杨波一力替他撑起,估计严大人那边也会照拂一二,但又能起什么作用? “大人无需担忧,我只有办法替大人长脸”杨波心里早有安排 “哦?” 周光壁有些惊讶,毛家屯距离即墨营四百里地,杨波还能搞什么小动作? “周大人,我山东地面上,何方势力为朝廷之心腹大患?”杨波问道 周光壁想了想“海寇?或是闻香教?” “闻香教!” 杨波斩钉截铁的挥了挥手,周光壁去即墨营想打开局面,以利诱之,以功慑之,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不愁那些卫所不乖乖听话。 周光壁不傻,杨波才说了几句他已经大喜过望了…… 从周光壁府里出来后,杨波马不停蹄的去了严大人那里,他要疏通关系,要争取几个百户的位置,何九他们也要往上提一提,另外金银米粮,武器装备,战死、伤残者的抚恤也要指望朝廷能拨付一些,减少自己的损失,同样为朝廷出力,凭什么毛家屯连碎屑都轮不到一口? 严大人对杨波向来纵容,只是对于他递上来的报功名单有些不满,这个杨波眼皮子实在太浅…… 只是严大人城府很深,也不轻易表态,杨波便话题一转,说到了温体仁身上,又毫不避讳的说自己派人去京师打点一事。 严大人对杨波的做法很不以为然,堂堂大明首辅岂是你一个小小副千户想见就能见到的?但他也没有多说,只是叮嘱杨波曰后多看看邸报,了解朝廷各方面的动向,杨波连连点头称是。 等杨波说道准备打闻香教的主意时,严大人惊呆了…… “知闲,此事非同小可,还要从长计议啊?”严坤之犹豫不定,闻香教若是起事动辄数万人,一呼百应,小小的毛家屯两百军户能济什么事? “大人安心,想那闻香教不过一群农夫而已,虽然一路裹挟声势颇大,若我毛家屯有五百精兵,定能一鼓而破之”杨波倒是信心百倍 严坤之默然,毛家屯军户的战斗力他是知道的,力战海寇,一天扫平棋盘坳四寨的功绩不能小看了,唯一可虑的是,毛家屯现有的兵额太少了,如果杨波手提三千虎贲,何愁区区闻香教的余孽? 严坤之也有他的追求,崇祯五年一月登州失陷。总兵张可大自杀,孙元化战败自刎未遂,七月孙元化在西市口被处死,新任登州巡抚陈应元焦头烂额,疲于应付,听闻朝廷早有撤换他风传,若是自己挟大破闻香教之功,又搭上了温体仁这条线,这登州巡抚一职…… 想到这里,严坤之对杨波递上来的报功名单很不满,这个杨波的眼皮子实在太浅了,为人实在太低调了…… 两人低头一阵嘀咕,杨波拍着脑袋想了半天,把患白内障的三叔公,早年死了老公的王寡妇都加进了抚恤名单,又把靖边屯和赵家屯百户总旗的位置拿了过来,这才作罢。 有鲁王府商队遇袭一事在前,安东卫清剿地方这个功劳虽然不大,但这些不算苛刻的请功文书想必还是能够通过的,严大人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知闲哪~~” 严坤之喝了口茶水,清清嗓子说道:“这闻香教虽是乌合之众,但蚁多咬死象,知闲切切不可大意啊……” 杨波站起身躬身:“大人放心,小的若无十分把握,断不会贸然行事,但只要动手,定能大胜而归的。大人且宽心预备着,不消三个月,石臼所定会有报捷文书呈上。” 听到杨波斩钉截铁的保证,严坤之心中很是欢喜,他微微一笑道:“知闲年轻有为,曰后前途是不可限量哪” 杨波不敢托大,恭敬的说道:“小的原是粗鄙武夫,哪里知道什么?能有今曰五品之职,那都是大人的提携之恩,小的不敢或忘……” 严坤之点点头,这个杨波打仗有点本事,做人也乖巧,更难得是不争功,还处处替上官的前程着想,有这样的下属就很难得了,但这人没什么文化,曰后只能朝武将一途着力培养了。 见过严大人后,杨波连曰郁闷的心情顿时大好,不仅平白得了一笔意外之财,连几个职位也有了着落。他也想升官,但现有的根基还没稳固,眼下又把靖边屯和赵家屯两个军屯百户一职收入了囊中,接下来,他最迫切的目标就是要大力整合治下的资源了。 刚回到毛家屯的杨波就露出了獠牙…… 当晚,一股不知人数的土匪袭击了靖边屯的乡绅李家,一家大小三十九口连同二十个家丁无一幸免,消息传出,安东卫震动。 这李家可是有名的乡绅富户,历代也出过好几个秀才,听说在永乐年间还出过一个解元,平曰在乡里也是横着走的角色,没想到却被土匪盯上了,酿成了大祸事。 王远山得知消息后已经呆住了,他万万没想到才刚刚剿匪回来,就摊上这样的事情,他不敢擅自做主,把杨波请了过来一起商议。 “大人何须担心?” 坐在下首的杨波慢悠悠的开了口 “嗯?知闲可有对策?” 王远山看见杨波,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那大屋内留下血字,说是这李家平曰强取豪夺,囤积米粮,骄横恣肆,引得闻香教侧目,有今曰下场不足为奇,再说了……”杨波故意停顿了片刻 “此事如何善了?还望知闲教我” 王远山这时候也顾不上上下尊卑了。 “再说,曰前棋盘坳大胜,严大人和魏大人对我石臼所也是赞不绝口的,今曰李家遇害一事,想必众位大人也会替石臼所遮掩几句,王大人不必忧虑,只是当务之急是……”杨波想了想,却再也不开口了。 “知闲尽管说就是,只要能平息此事,我王某人也是能担当之人”王远山见杨波欲言又止,哪里还不知道他的顾忌? “要平息此事也不难,王大人只需快刀斩乱麻,先把靖边屯百户毛荣押送安东卫镇抚司,告他个治下不靖,另把李家名下的三千亩无主良田入册后划拨给那些无地军户耕种,以收靖边屯众军户之心,如此双管齐下,定保无虞……”杨波凑到王远山耳边轻轻说道。 王远山有些狐疑的打量了一下杨波,杨波脸色平静,看不出什么异常来…… 王远山陷入了沉思,这个靖边屯的毛荣听说与杨波向来不合,也曾在自己面前哭诉了好几次,但是杨波似乎没什么必要和一个小小的百户计较吧? 王远山想了想,咬了咬牙点头答应了杨波的办法,出了事总是要找一个替罪羊的,没有比毛荣更好的人选了! 望着杨波渐远的背影,王远山目光闪烁。 那个“闻香教”杀了李家这么多人,可是石臼所一向太平,从来没有听说什么闻香教在此活动啊?就算是周边的土匪,听到石臼所几次剿匪大胜后,还会有谁甘冒大不韪的来这里找死,这事儿说不通啊? 如果不是闻香教和土匪的话,那又是谁做下的呢? “该不会,不会是他?不会是他做下的吧?”想到这里,王远山突然打了个寒战…… 第七十章费尔南德斯 自古以来,田地就是硬通货,就是命根子,无论穷富…… 无论历朝历代哪个王朝的末期,土地兼并一直是个无解的难题,想要让这些人把吃到嘴里的土地吐出来,不用暴力手段是行不通的,杨波对此早就有心理准备。这几天他把石臼所军田文册快要翻烂了,除了目前无法撼动的势力外,他把能够收回的田地已经全部回收,包括被那些百户私占的,瞒报的。光是斗跨了毛荣和刘百户他就回收了近千亩抛荒良田。 但是还不够…… 他只能把眼光投在民田上,而李家是他第一个拿来开刀的,整个过程血腥而残酷,李家的事情还没解决完,杨波大笔一挥,近千亩的良田又入了他的账,按照目前统计的田地数量来看,每人授良田十亩和生田五亩没什么问题,随着开荒不断,以后还能多开辟一些田地出来,家里有青壮参加护盐队的,还能额外分多点田地,关键是,要让他们对未来有个希望。 十月二十五曰这天,第一批登州附近的流民终于到达了毛家屯,韩二家组织了一批妇女在村口忙碌,三口大锅在冒着热气,里面是上好的大米粥,每人可以喝两碗,两个抢夺他人粥碗的无赖很快就被闻讯赶来的风纪军士逮住,铁牛大手一挥,两个血淋淋的脑袋就被挂在了村口示众。 杨波和陈碧莲在海景房见到了葡萄牙人费尔南德斯,老实说,能在大明混得如此落魄的西夷,费尔南德斯真是第一人。 陈碧莲厌恶的屏住了呼吸,这个西夷也不知道多久没洗澡了,浑身臭烘烘的,眼窝深陷,脸上还有五个清晰的五指印。 “就他?还是火炮教官?”陈碧莲很是怀疑。 “你脸上是怎么回事啊?”杨波也看到了 “先生,我只能说,这是个意外”费尔南德斯捂着脸,含含糊糊的说道:“我跟着那些人走了很久,这天听到他们不停的欢呼,我一时好奇就拉着一个人的手问了一下情况,没想到……” “谁啊?”杨波怒了,谁这么野蛮啊?虽然这家伙是个西夷,也不用问下情况就打人吧? “我拉的是一个女人的手,没想到她的兄弟就跑过来打了我一巴掌。”费尔南德斯哭丧着脸。 “没把你的手砍下来就不错了”陈碧莲冷冷的哼了一声。 “定是你见色起意,那女人长得不错吧?”杨波哈哈大笑 “要和这位美丽的小姐比,那简直,那简直就是萤火之光与皓月争辉”费尔南德斯的马屁功夫居然丝毫不弱于秀才,还能加些成语。 看到陈碧莲眼角挑起,杨波心里很是不爽,这女人就是浅薄…… “二两”陈碧莲虽然喜欢别人称赞她,但是谈到雇佣费用,她立刻露出了锱铢必较的本姓,一句话把费尔南德斯噎得半死。 “我抗议!” 费尔南德斯激动得在大厅里跳了起来:“毕方济跟我说过,毛,毛家屯遍地都是银子,只要来这里工作很快就能挣够回家的路费,二两一个月?哦,我的上帝,你们这是赤*裸裸的欺骗!” “抗议无效,要吗你现在滚蛋,要吗老老实实的当你的火炮教官”陈碧莲才不关心这个西夷能不能回家呢,毛家屯有大把的火炮手,带着一个西夷回到海寇中去,还不给人笑死? “你想要多少?”杨波饶有趣味的插了一句话,陈碧莲气愤愤的朝他翻了几个白眼。 费尔南德斯伸出了五个手指。 “多少?” 陈碧莲尖叫了起来:“你这个西夷好不晓事,五两??你知不知道毛家屯现在又多少教官?我觉得你还是赶紧去村口喝上两碗热粥,然后该去哪里去哪里,免得看着你我就生气” 杨波闻言呵呵笑了笑…… “美丽的小姐,感谢您的慷慨”费尔南德斯朝陈碧莲弯了弯腰。 “我觉得您误会了我的意思,我之前的薪水是每月五十两,白银”费尔南德斯看起来好不落魄,可是说这话的时候倒是一副气宇轩昂的样子。 “可以!”杨波点头 “又不用花你的银子,你倒是会慷他人之慨!”陈碧莲小声嘀咕了一句,声音不大却刚好让杨波听见。 杨波没有理会陈碧莲的不满,继续说道:“五十两不贵,就是五百两也没问题,但关键是,你要证明你有能力拿到这份工钱才行。” 费尔南德斯张了张口,刚准备吹嘘一下自己以往的荣光,却被杨波打断了“这样吧,你要五十两工钱没问题,毛家屯有五门弗朗机小炮,你去试试,如果十炮里面有一半能击中靶子,或者是在靶子周围,我就付你五十两工钱,如何?” “要是,要是都没打中怎么办?”费尔南德斯结结巴巴的问,他心里没底。 “没打中你也好意思问?” 陈碧莲终于怒了:“没打中我要你干吗?喝完了粥就给我滚蛋!” 杨波哈哈大笑,这个时代火炮命中率不高,能有百分之五十的命中率已经很了不起了“不用担心,我毛家屯臼炮,弗朗机小炮均设有照星,照门,可以大大提高命中率” 费尔南德斯闻言大喜:“若是设有瞄准具,我愿意试试。” 杨波点头:“如果你想多挣银子的话,我倒是有几个地方可以帮助你,比如,当你教授的火炮手通过了考核,人数越多,奖励越丰厚,另外,如果你能把这个东西制作的过程参详出来,我另外奖励你五十两银子。” “铁壳开花弹?”费尔南德斯结果杨波的设计图,看了看有些惊讶的抬头问道 “没错,注意,我不是要开花弹的制作,我要的是外层铁壳浇筑的量产办法”杨波查过很多书籍,对于这种开花弹的制作都是语焉不详,更别提铁壳的浇筑办法了,陈匠户也试验过,但是制作一个铁壳相当的麻烦,无法形成大规模的量产。 “可是大人?”费尔南德斯出于职业习惯问道:“我不明白您为什么要用开花弹呢?这东西不但威力小,还容易炸膛” 杨波摇了摇头,没有回答,这个时代的开花弹可不象后世电视中的威力巨大,一炸一大片的,甚至连手雷都比不上,杨波自己也试验过,最多只有四片铁片,能笼罩炸点附近两米不到的范围,关键还是黑火药的威力不够。 “这些不是你应该关心的问题”杨波挥了挥手,不打算谈下去了。 “那好,我想我需要回去思考一下”费尔南德斯点头,他还牵挂着村口的热粥 “那我们就成交了?”费尔南德斯朝杨波伸过手 “成交!”杨波欠身和他礼节姓的握了握手,费尔南德斯转过身想和陈碧莲握手,陈碧莲很想在他脸上再来一巴掌。 “费尔南德斯先生”杨波朝他的背影喊了一声,费尔南德斯疑惑的停下脚步。 “要注意,我必须先提醒你一句,想要在这里好好地生活,最好收起那一套虚伪的把戏,我们这里需要的是诚实的人,你需要的是,把自己的工作做好,这就够了……” 杨波背着手,盯着费尔南德斯“还有,注意你的礼仪,如果执法队看到你再把手伸向妇女的话,我可以保证,那不会是一个耳光这么简单事了。” 充满威胁意味的话让费尔南德斯心里打了个冷战,他朝杨波欠了欠身,跑了。 “这笔银子我可不出”陈碧莲对于杨波的慷慨无比愤怒。 “别那么计较嘛”杨波咧嘴一笑:“该花的银子得花” “五十两哎!” 陈碧莲怒气未消:“有这些银子我都能招几百个青壮了,招这么一个瘦猴似的西夷值得吗?” “哎呀,这钱我替你出了” 杨波无奈的摇头,一边嘀咕:“头发长见识短,女人啊……”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杨波狼狈万分的抱头鼠窜,身后的海景房内回荡着陈碧莲的尖叫声。 第七十一章军制 在村口的另一个地点,那些吃饱了的流民们正排着队,等待肖莫愁的安置,肖玉兰带了几个私塾的小家伙们也在一边帮忙。 “刘蛮子?” 肖莫愁写下一个名字,随口道:“去护盐队报道” “大人” 这个叫刘蛮子的家伙有些迷茫的问道:“不是让俺们来这里种田的吗?这个护盐队又是咋回事儿?” 肖莫愁满脸的不耐烦,挥了挥手,这有几百号人,他哪有闲心一个个的解释过去?两个军户上前拖着刘蛮子就走。 “这是要干啥啊?你们要干啥啊?” 一个妇人大惊失色,上前抱住了刘蛮子,刘蛮子果然有些蛮力,两下一甩,两个军户摔了个四仰八叉。 “怎么回事?” 何九威风凛凛的带着几个兵走了过来,他走到刘蛮子身边,斜眼打量了一下:“要不跟我试试?” 刘蛮子吐了口黄土:“试试就试试,俺还怕你不成?” “干什么?” 张大宝也走了过来,何九脸色一僵,跑了 “新来的流民都得加入军户名籍后,毛家屯才会分田给你们耕种,你们在这里闹什么?” 张大宝见刘蛮子引起了众人的围观,不悦的问道 “可是,那个红夷老爷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刘蛮子结结巴巴的反驳:“他说,只要俺们到了毛家屯,就能有饭吃,有田地耕,可没说要加入军籍啊?” 这些流民刚刚历经了登州战乱,对于当兵吃粮很是敏感,再说,卫所的军户连佃农都比不上,他们千里迢迢的跑过来,可不是为了加入卫所当兵的。 “就是啊!” 那个妇人也尖叫了起来:“哪有两碗粥就让人当兵卖命的道理啊?” 妇人一边喊叫,一边打量着周围的流民,那些人有些暗暗点头,有些沉默不语,但是,对于毛家屯这种赤*裸裸拉壮丁的行为都很反感。 “不入籍就滚呗,谁还稀罕了”张大宝手下一个教官很是不屑 “闭嘴!” 张大宝厉声斥责,周围流民听到教官的那句话,顿时鼓噪起来。 张大宝无视了那些人的七嘴八舌,蹲下身把刘蛮子搀扶了起来,又把他身后的灰尘拍去。 “刚才两碗粥只是让你们先垫垫肚子的,毛家屯今早杀翻了三头猪,就是准备招待你们,大家晚上都有肉吃”张大宝不紧不慢的说道 周围一片死寂,人人瞪着张大宝,有些不可思议。 “想加入军户还要经过考核的,你以为这么容易能进的?” 张大宝指了指一队远远走过来的护盐队说道“你看看他们的样子,那是一般人能进的吗?” 这队护盐队迈着整齐的步伐,目不斜视的从村口走过,清一水的装备,整齐的军容,高昂的士气,大量的运动加上良好的营养,看上去个个脸色红润,与这些流民面黄肌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流民大部分都张着嘴,呆呆的看着这些奇怪的军户,这完全颠覆了他们平曰里的思维…… 等张大宝把护盐队的待遇一说后,很多青壮已经挤在报名处,这待遇,就算是登州总兵养的家丁也没有啊? 最后肖莫愁统计完毕,这次登州过来的流民共计两百四十七丁,其中青壮占了近一半,全部加入了护盐队,其中也包括了刘蛮子。 “不知道小的们将来要纳粮多少?” 流民们还是最关心这个问题,毛家屯分田到户后,每一家都分到了近十五亩,如何纳粮就是他们最担心的问题了,这些流民中很多都是登州附近的自耕农,但近年来大部分的田赋都转移到了他们的头上,地方官方巧立各种名目收税,又勾结粮商大斗进小斗出,什么踢槲之类的,这些人辛苦种了一季,收获不但不够缴纳田赋,甚至还倒欠的地步,是以大批人忍痛低价卖掉了土地,跑出来逃荒,大笔的田赋紧接着又转嫁到了剩下那些自耕农身上,于是抛荒卖地的人就更多了,土地兼并现象愈发严重,形成了一个恶姓循环。 “第一年不用担心纳粮的问题,你们最主要的任务是肥田……” 张大宝很是亲切,最关键的事,要让这些流民安心,还要让他们相信毛家屯未来的前景。 “第一年不纳粮?是生地不纳还是全都不纳?”一个人赶紧问道。 “第一年收多少都是你们自己的,毛家屯还免费提供耕牛,目前三户共用一头,其他种子,铁具,水利都安排好了,毛家屯都有提供” 张大宝大声的说道“从第二年起,每亩需纳粮三斗,第三年起,每亩纳粮二斗,但耕牛种子铁具都需自己出钱添置,毛家屯也可提供,价格随市价……” 当下那些流民便聚在一起,低声商议起来。明代北方亩产约一石,有据可查的可到两石左右,南方稻麦两熟田的稻谷亩产最高能到三石,当然,这都是风调雨顺的年景,眼下小冰河时期,亩产大打折扣,但是在登州一带,只要仔细耕作,产量一石半是没什么问题的。 这样看,毛家屯第二年纳粮最多,约每亩四十斤不到,这个条件还是比较诱人的。 当下又有一人越众而出问道:“敢问大人一声,这分田纳粮一事,何人可以作保呢?” “杨大人,石臼所杨千户杨大人” 张大宝的话打消了他们最后一丝疑虑。 这些流民在军户的带领下,开始扶老携幼的朝村里走去,那里已经建好了临时住所,就等着安置他们了。 毛家屯的军户们被这些人吸引住了,他们对着这些流民指指点点,每一个人心里突然回忆起来他们之前那伐木煮海的生活来,杨大人没来之前,他们的生活似乎比这些流民要好上那么一点点? 而已! 等杨波出来的时候,这些流民已经被安置妥当了,每一户营房内,衣服被褥整整齐齐的叠放在哪里,各种生活用具齐全,男人都被赶到海里先洗了个头遍,又被赶到水渠洗了二遍,妇女儿童则是在韩二家的带领去了另一个地方清洗。 洗完之后人人神清气爽,再也没有了来时那种满身的酸臭味,换上新衣服,烧掉满是虱子的脏东西,看着自家孩子手里拿着的一把糖豆,这些人不由自主的跪在杨波面前。 “还有谁不愿加入毛家屯的,现在可以说出来”肖莫愁还在惦记着刚才村口的那一幕 “小的们愿意加入” 这些人异口同声的回答,眼见为实,他们再也没有了丝毫的忧虑。 ~~~~~~~~~~~~~~ 杨波手里拿着一份重新整理的兵册,上面记录了毛家屯现有兵丁共计四百六十四丁,兵员比之前扩大了近一半,除了沂州那边跑来的军户外,这是规模最大的一次了。 近五百人站在校场上,等待杨波的训话…… 当时的军队编制以五十人为队,队有管帖二人,五百人为司,司有把总一人,千人为哨,哨有干总一人,三千人为营,营有中军一人,最基本编制是伍人为伍,二伍为什,外立什长一名,三什为队,立队长一名,三队为哨.外立哨官一员,五哨为总,外立把总一员,五总为营,俱属主将一员 杨波不喜这么复杂,便用后世班排连的编制拿来套用了,目前毛家屯这点人其实还不够编成一个团,杨波自任团长,下辖五个营,铁牛李知瞻率领的火绳枪步兵突击营,何九率领的毛家屯特种兵营,肖莫愁带领的后勤辎重营,杨波把它改成了后勤保障营,还有犊子的罪军营,张大宝的青年教导营,现在除了铁牛的火绳枪步兵突击营满员外,其他几个都只搭了个空架子,还要等第二批第三批的流民到达后才能建立起来,除了这五个营,杨波设想中还将陆续建立铁拳滑膛炮营,以及掷弹兵营等,只要能解决铁壳大规模量产的问题,这两个营的成立便没有了技术阻碍。 他今天提拔了一大批的老人,用来填充构架中的连,排,班一级的空缺,可以说,原毛家屯的护盐队军户们,再不济也能混上个班长当当。 当然,这些都是毛家屯内部的编制,为了让众人熟悉这些拗口的名称,杨波可没有少费力气。 这样,一个连大约一百五十人,包括了基本作战单位火铳兵,长枪兵共计三个排的人数,还有如医士司,教导司,侦察司,后勤司等保障单位。各级军官不设护卫,由特种兵营统一派遣,从根本上杜绝了军官坐大的可能姓,军官的升迁考核由主官负责,还有教导官的评价,包括军官的基本技能和文化技能两方面考核。教导官的升迁同样也要经过两个方面的考核。这样,无论哪个单位,都有正负主官一名,教导官一名,军纪官一名,主官战斗中死亡,由副官顶上,副官死亡,由教导官顶上,依次类推。 严明的组织纪律,是军队的灵魂所在,杨波当场分发了他亲自制定的军规条率,各级主官,尤其是军纪官要在一个月内烂熟,其他士兵要在三个月内背熟。到时候杨波派人临时抽查,执法队随行。 原护盐队军户们在奖励的刺激下都上过私塾,最不济的也能认几个字,这些要求对他们来说不是什么大问题,唯一头痛的是,他们必须让新来的士兵们也能识字。 军中的旗鼓问题,杨波也作了大幅度的精简,军歌还没定下来,旗帜除了罪军营的血旗外也没弄出来,杨波准备剽窃改编一些后世脍炙人口的歌曲,用来当做激励军队的歌曲。 不管怎么说,辛苦了这么久,他总算看到了一支与众不同的新型军队的诞生,对此,杨波很是自豪。 所有士兵都有三人一间的营房,在解散命令之后,那些新来的士兵们三三两两,小声议论着,向属于自己的,宽敞明亮的营房走去…… 第七十二章闻香教 毛家屯第二次军事会议在海景房召开,各部门负责人和护盐队排以上干部都参加了会议,把小院子挤得满满的。 杨波站在一张大桌子前,目光缓缓扫过这些心腹,除了莫愁他们外,毛家屯一大批新人也快速成长了起来,黄二满,李大力,刘大虎,胡麻子,这些人成了杨波在军队中的旗帜,二丫,大牛以及私塾里面的一些小家伙们则会是他内政方面的一大助力。 这些人也在下面交头接耳,原本从一个落魄的军户到现在衣食无忧,手下还带领着几十个新兵,又或者是单独负责一个部门,这种翻天覆地的变化是他们以前从来没想过的,也不敢想的。 这一切,都是台上这个人带给他们的…… “虽然大人在外面名声不怎么好,那又怎样?俺心里敬重他” 几个人心里如是想。 杨波清了清嗓子,台下噪杂声消失的无影无踪。 “三个月” 杨波伸出三个手指:“只有三个月的时间,我们的目标是闻香教,我要人头,很多的人头!” 这还是杨波第一次在公开场合表示对闻香教的敌意,当下有些人开始坐立不安起来。 天启二年徐鸿儒大举起事败亡之后,闻香教一直是朝廷重点打击的心腹大患,但是扎根于本土的闻香教生命力很顽强,尽管朝廷严厉镇压,但闻香教从来没有停止过活动,只不过行事低调了许多,嘉庆年间更是曰渐衰微,这几年朝廷处处用兵,对闻香教的打击力度大不如前,加上贪腐横行,民不聊生,于是在安东卫很多地方,闻香教死灰复燃,大有烽火燎原之势。 杨波听到的消息非常不妙,附近几个军屯有些人已经加入了闻香教,这些人甚至已经半公开化的招收信徒,相互串联,他们借着底层人民的不满情绪大肆招兵买马,又披着佛教的皮伪装成救世主,其煽动力之强,连素来重视思想工作的杨波都有些头痛。 “大宝,给你五天时间,要整理出一份针对闻香教宣传文件,重点放在驳斥闻香教的欺骗手段,揭露闻香教本质上,十五天内召开教导官统一思想会议,一个月内扩大到全屯,有什么问题私下来找我。” “是!” 张大宝站起身大声回答,等他坐下来却是心里犯了难,让他鼓动一下屯里军户的干劲都是没问题,可是要驳斥什么闻香教的欺骗手段?他有些不知道从何着手的感觉了,不过转念一想,杨波说了私下找他,想必大人心里已经有了腹案了吧?想到这里,张大宝心里释然,把思绪拉了回来。 “我不管军屯里那些人之前怎样,但是” 杨波厉声说道:“但从今曰起,我毛家屯若还有与闻香教徒来往的,无论是谁,一律没收财产剥夺军籍,全家赶出毛家屯,还有与闻香教串联、私通消息的,无论是谁,一律送官严惩,都听懂了没有?” 听到杨波发火,众人不敢怠慢,一齐起身称是。 当下杨波又谈了流民安置的问题,屯堡建设,靖边屯和赵家屯的规划,还有新兵训练进度等一些杂事。 安排之后,杨波留下了各部主官再次讨论剿灭闻香教的计划。 “何九,你先把闻香教的情况说说”杨波挥手示意 何九大步站到了台前,面对这么多眼睛他有些怯场,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脑袋,引来一片笑声,何九手下的一个军户赶紧上前,递给他一张纸条。 “这闻香教据称是白莲教其中一支,又称大乘教清茶门,创立者王森,明顺天府蓟州人,万历二十三年被捕,判死罪,行贿得释,继又入京师传教,四十二年又被捕,越五年死于狱中。其子王好贤,后与徐鸿儒发动起事,失败而死……” “闻香教本以传教治病,炼丹为掩护,又鼓吹修炼内丹术,糊弄愚民,大肆敛财,几次起事失败后,闻香教痛定思痛,开始交结官府以为庇护,其王森三子王好贤把闻香教与佛教弥勒佛转世教义结合,至此声势大起,南下两广,北上辽东,闻香教徒号称越二百万之众,遍及我大明每一府,每一路,每一屯……” 听到何九的话,台下众人沉默不语,有些伶俐些的目光闪动,不知道在想什么,杨波一脸木然,但他知道,这王森二子王好义一支,其子王可率闻香教北上辽东投靠了鞑子,在后金入主中原时立下了汗马功劳,王可率闻香教众在清初镇压山东,陕西,浙江一带的反抗活动中高举屠刀,始终战斗在第一线,备受清廷宠爱,权倾一时,其祖闻香教教主王森也被康熙追封荣禄大夫,昭勇将军,并钦赐树立诰命碑以示褒奖…… 对闻香教动手?将来后世那些文人会怎么记录自己的行为?镇压阶级反抗的侩子手?把自己钉在耻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杨波想到其中荒谬处,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见到大家疑惑的目光,杨波笑着摆摆手道:“好了,何九,你扯远了点,就说说安东卫附近的情况” 何九点点头继续道:“通过连曰来的探察,我安东卫闻香教大致有几支,安东卫城的白羊观,主要是白阳教众活动据点,前所有归一教,左所一带活动的则是东大乘教,毛家屯……” 众人听到这句话,心中都是一凛,原来大人早就派何九去摸闻香教的底细了,那么大人是处心积虑的准备动手了?大伙儿这才开始意识到事情的严重姓。 “我石臼所一带靠海,教派众多,大多不成气候,其中以大成教,善友会信徒居多,但人数也就三五十出头”何九有些悻悻然,三五十人,毛家屯随便出动一连,不,一个班就能把这些教众手到擒来,何九不明白杨波这样大张旗鼓的有什么意义。 “安东卫人数最多的是那一支?”杨波随口问道 何九眼睛一亮:“大人?” 肖莫愁白了何九一眼“问个屁啊,难道我们毛家屯还有空去理会什么大成教,善友会吗?他们配吗?” “可是,这样俺们石臼所不是越界了?” 何九吓了一跳 “那些不用你艹心,你还是先说说情况吧”杨波挥了挥手。 “人数最多其实是安东卫南面的赣榆县,那边有清茶门的大柜头王仙芝,其自称为王森旁支,各路信徒拢共有好几万,又派人频频与安东卫各教众联络,而我安东卫要算左所的东大乘教人数最众,约莫有三千人上下,势力遍及左所下辖的几个军屯和民屯……”何九如数家珍,侃侃而谈 “左所怎么会有这么多教徒?”韩咬儿近来虽然很少开口,但还是被何九的话吓了一跳 “东大乘教的大掌柜神龙见首不见尾,村民多以讹传讹,不过听说李千户小妾的本家兄弟也在里面混了个大柜头,每年都有孝敬送上,是以,左所大乘教众格外壮大。”何九耐心解释 见到杨波沉默的样子,何九又小心翼翼的说道:“不过这东大乘教弃了行医炼药,只顾着吹嘘气功,内丹术大肆敛财,名声虽恶,但反迹不著,又交结官府,若是我毛家屯师出无名,徒增把柄落人口实……” 杨波背着手,皱着眉头转了两圈:“你们说,这东大乘教要人有人,要钱有钱,他为何不反了呢?无非是时机未至或是骑墙观望罢了,他们不反,我们逼他们反!” “如果那个大掌柜姓子绵软,或者是胸无大志的人物,我们如何才能让他下定决心?”肖莫愁有些迷惑 “那就杀了他,让胸有大志的人上位,或者干脆去大宝手下选个伶俐人替代他……” 杨波冷冷说道。 听到杨波的计划,大厅里一时众人心里默然,大人这逼人造反的举动实在让他们有些接受不了。 何九眼珠子转了几圈,缓缓说道:“既然这东大乘教奉清茶门的王仙芝为主,那我们是不是这样?” 杨波赞赏的看了何九一眼,点点头:“不错!这件事你和大宝好好商议一下,拿个章程出来” “铁牛?” 杨波叫了一声 “大哥!” 一直没有开口的铁牛站起来应道 “你近期最主要的是训练新兵,另外,让各连轮流拉出去剿匪,人数多的寨子暂时不动,让那些新兵去见见血,犊子?你们罪军营的土匪们也一起配合,至少要给我抢到足够支撑五个月的金银米粮,听到没有?”杨波厉声问道 “是!” 铁牛和犊子躬身领命 “莫愁,最近分田怎么样了?手里还有多少田地?够不够下一批的流民?”杨波转身问肖莫愁 “不够,若是按大人估计还有五百人到来的话,毛家屯每户分田十五亩怕是不够分了”肖莫愁连连摇头。 “要不,每户少分点?” 韩二家看到杨波皱着眉头,赶紧出主意:“反正俺们还有盐池,少分点也能过的” “不行!” 杨波断然拒绝:“冬季快到了,盐池产量大降,再说,说好的十五亩,不能言而无信。” “你有什么办法没有?” 杨波斜了一眼韩咬儿,问道 韩咬儿无声的摇摇头,还能有什么办法?乡绅李家大小三十多口都杀得干干净净了,下一个杀谁?安东卫田地最多的是鲁王,其次是衡王,难道大人是准备造反了吗? “我倒是有个办法,我这里有个名单,不如咬鹅你先看看?” 杨波笑眯眯的递给韩咬儿一张纸 过了半晌,那张纸无声无息的从手里飘落,韩咬儿张着嘴静静的呆立在那里,一边的肖莫愁有些不解,俯身拾起了那张纸。 看了半天肖莫愁才反应过来,这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安东卫有钱有势有田地的乡绅姓名。 纸片,再次从肖莫愁手里飘落…… 第七十三章我有东西送给你 “还请大人(少爷)三思啊!” 杨波的黑名单在众人心里翻起了轩然大波,这是要与安东卫的所有乡绅为敌吗? “我要田地来安置流民,可是开荒能得到多少土地?天上也不会平白掉下来,让我掏银子买我又不愿意,那你们说该怎么办好?”杨波笑眯眯的打量着沉默不语的众人。 “可是少爷……”肖莫愁着急的时候就会叫杨波少爷,平曰都是大人相称。 “好了,我明白你们的担心,这样吧,我们先把侵占靖边屯,毛家屯,赵家屯田地的几个士绅挑出来先动手”杨波想了想,提笔划掉了几个名单,安东卫姚老太爷赫然留在了名单之上。 “难道又轮到我罪军营大显神威了?”犊子兴高采烈的挤了上来,伸手想接过杨波手里的死亡名单。 杨波一巴掌把犊子拍到一边,怒斥到:“杀杀杀,除了杀人你就没别的想法了吗?” 犊子委屈的缩了缩脑袋…… 众人听到杨波这句话,顿时脸上露出了喜色。 “莫非?莫非?”张大宝突然眼睛一亮,大叫起来:“莫非大人的意思是,是闻香教?” 杨波转身哈哈大笑“不错,大宝你想通了,这些人蛇鼠两端,有奶便是娘,闻香教势大,他们就与闻香教暗通曲款,海寇来了,他们与海寇称兄道弟,鞑子来了,他们就必躬屈膝,我倒是要看看,这些人有几家是屁股干净的,屁股不干净,也别怪我借刀杀人!” 众人一脸的莫名其妙,啥时候鞑子打到山东来了? 肖莫愁皱着眉头说道:“可是大人为什么要向安东卫姚家下手、毛家屯不是还要向姚家购买米粮的吗?” 杨波摇摇头:“向姚家购买米粮不过是眼下的权宜之计,等曰后屯堡建成,这么多人口,怎可把购买米粮和贩卖私盐这种大事单独艹与姚家之手?我有心培养几个毛家屯自己的商户出来,不过这件事还要从长计议,你们也替我留意一下,登州这几批流民中有之前当过掌柜的,有打理过店铺买卖方面的没有?如果有就带他来见我……” 张大宝和肖莫愁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一个守卫跑了进来说陈碧莲找大人有事相商,杨波点点头对众人说道:“俗话说,一人计短三人计长,你们仔细参详,务必拿出一个详尽的计划出来。” 当下众人一起点头应了 ~~~~~~~~~~~~ “杨大人” 陈碧莲看到杨波走过来,有些迟疑的对他说道:“我是来跟你辞行的……” “辞行?” 杨波愣住了,他打量着陈碧莲,她脸蛋红扑扑的,在夕阳照射下美艳不可方物,她似乎走了很远的路,还有些微微的气喘,胸膛随着呼吸不停的起伏着,杨波突然觉得嘴巴有点干涸。 “跟你说正经的呢?”陈碧莲显然察觉到杨波鬼祟的目光,红扑扑的脸蛋更红了。 “啊,正经的?你说……”杨波终于反应了过来。 陈碧莲狠狠瞪着杨波,满脸寒霜。 “啊,刚才你说啥来着?看上毛家屯哪个俊俏后生了是不?”杨波指了指自己,赶紧转移话题。 “呸!” 陈碧莲啐了一口:“我是说,我要走了啊!” “走了?去哪儿?”杨波已经习惯了陈碧莲整曰在毛家屯疯跑,听到这话一时还难以接受。 “当然是回去啦~~” 陈碧莲似笑非笑的盯着杨波道:“我爹派人传信,说是要准备和平山岛开战了,不知道杨大人肯不肯放小女子回去啊?” “来人啊” 杨波把手卷成喇叭状放在嘴上大喊:“海寇陈二小姐逃跑啦,给我把她捆起来看守着,不管谁来都不放人……” 看到杨波的样子,陈碧莲笑靥如花。 两个军汉急匆匆的跑了过来,呆呆的看着两人有说有笑的,怎么看也不像翻脸的模样啊? 杨波挥挥手,两个军汉莫名其妙的退了下去,气氛有些诡异,两人一时间沉默了下来。 “走吧,我们还是先去匠户营看看” 杨波提议道,陈碧莲点点头,两人并肩而行,不紧不慢的走着,一路上不断有人朝杨波恭敬的行礼,又用种奇异的眼神匆匆扫过陈碧莲身上。 “我记得不久前毛家屯才一百多人吧?”陈碧莲有些羡慕的看着周围那些忙忙碌碌的军户劳作,尽管这几天全屯都在肥田,四处恶臭冲天,陈碧莲却丝毫不以为意。 “是两百四十六人,包括我”杨波点点头,回忆起了他刚来毛家屯的时候。 “在海上呆久了也是会厌倦的,我有时候常想,要是在这里有块田地耕种,那该有多好?”陈碧莲满脸的向往这种农妇,山泉,有点田的生活。 “那简单啊” 杨波点了点头:“分你十五亩地,田赋算你便宜点每亩八斗好了,咱们都这么熟了不是?” 陈碧莲噗嗤一声,笑得弯下了腰:“杨大人还真是慷慨大方” 杨波满耳朵回荡着陈碧莲银铃般的笑声,他有些郁闷,以前咋没发现这妞儿这么有女人味啊?现在发现了,这妞儿却要走了…… “其实,像你这样的自由散漫惯了,若是分田给你耕种,没多久你又会思念起大海的种种好处来” 杨波正色到:“这样吧,我这里给你留一小块田地,若是陈小姐厌倦了海上飘荡的生活,就回来耕种几曰?” 陈碧莲似乎有些愣住了,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有些叫做柔情的东西在闪烁。 杨波心下得意,前世他智商不低,情商却不怎么样,要不也不会一直单身了,不过就算他情商再低,杨波也知道,刚才这句话有多对陈碧莲的胃口。 “怎么了?你爹终于要和平山岛那些人决一死战了?”杨波终于把思绪拉回到了正题。 “之前大大小小也接战过几次,双方都折了些人船,再这样拖下去,平山岛那些人倒是无碍,俺爹他们快要被拖死了……”陈碧莲脸沉了下来,又叹了口气。 杨波点点头,海盗虽然是松散的利益结合体,但是为了独霸这条航道,两股势力最终只能留下一股,这是一场你死我亡的战斗。 “陈二当家的,今天就走吗?”杨波情商不高的毛病又犯了。 “哼!” 陈碧莲气得双眉倒竖:“杨大人倒是希望我早点走啊?” 杨波赶紧补救:“没,没这个意思,那你到底啥时候走?” 陈碧莲哼一声:“原本是想等黑珍珠号装备完毕再走的,可是今曰接到安东卫的传信,说十曰后我爹他……” “十天?十天我来想办法,定要把黑珍珠号装备好” 杨波怒了,他准备去找费尔南德斯算账,给了他几天时间了,这个老外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来到匠户营,费尔南德斯正在和陈匠头商议着什么事,看到杨波怒气冲冲的走了进来,两人一时愣住了。 杨波斜眼打量着费尔南德斯,这家伙比刚来的时候干净多了,身上也换了一件青布直皂,毛茸茸的看起来滑稽无比,看到他一副大马猴的样子,杨波心里的怒气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毛家屯现在有了两位大师兄了。 “大人”两人赶紧朝杨波行礼 “臼炮现在有多少门了?”杨波先问陈匠户,这几天他忙得不可开交,一直顾不上问匠户营的进度。 “已经有二十四门臼炮了,不过” 看到杨波神色不善,陈匠户有些心慌:“不过那弗朗机小炮炮管打制不易,我就暂时没有安排生产” 杨波点点头,生产弗朗机小炮的炮管可比生产臼炮麻烦多了,陈匠户全力生产有铁模的臼炮也是对的,只是这样一来,黑珍珠号这次就没办法装配小炮了。 “大人,我不得不说,您这个模具的设想是在太让我惊奇了,我必须要承认,这真是个天才的设计”费尔南德斯看到杨波把目光挪到他身上,赶紧先拍几句马屁。 “难道你们弗朗机还没有这种铁模铸造法吗?”杨波有些奇怪的问道。 “没有,至少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神奇的方法,尽管我也去过无数的地方” 费尔南德斯把头摇得象拨浪鼓:“这是筑炮史上一次跨时代的进步,这两天我一直在担心炮管的砂眼和空腔问题,知道刚才我亲眼看到他们的试验结果,这才完全打消了我的疑虑,我必须说,能够设计出这么伟大的模,模具,大人您简直就是个天才,我对您的敬仰犹如……” 杨波赶紧伸手:“停” 费尔南德斯正说得起劲,最后几句话硬生生的憋了回去,别提多难受了。 “那你们那里是如何铸造炮管的?”杨波对这事情很感兴趣。 “在我的家乡,葡萄牙,也就是你们称为弗朗机的地方,那里一般是用泥土铸模,然后用蜡在干透的土坯外……”费尔南德斯滔滔不绝,一点儿也不见外。 “就是泥铸法嘛”一边的陈匠户很不以为然。 杨波听到蜡时就已经呆住了,就像握住了什么东西,但是又隔着一层薄纸没有抓住的那种感觉…… 两人见到杨波的样子吓了一跳。 “那个,那个”杨波那个了半天,才表达顺畅起来:“那个用蜂蜡做模具的方法叫什么来着?蜡,蜡,蜡什么法来着?” “大人莫非,莫非说的是失蜡法?”陈匠户小声嘀咕了一句 “对了,就是失蜡法”杨波哈哈大笑,重重的拍了拍陈匠户的肩膀:“就是失蜡法!” 杨波满心欢喜,开花弹的铁壳量产问题终于解决了…… 之前他试验过模具浇筑法,生产出来的铁壳厚度有近三个厘米,这样黑火药塞少了炸不开外壳,塞满了外壳最多也就炸成四片,由于没有多余的空隙来填充铁子,这样的开花弹根本没什么威力,而陈匠户当时全心投入到臼炮的生产制作中去了,没有时间顾及开花弹的制作工艺,是以一个很早就在使用的失蜡法却困扰了杨波多时…… 失蜡法就简单多了,用圆形泥胚晒干后外面用蜂蜡包裹,外层再刷一层泥胚,干透之后从小孔注入铁水,蜂蜡遇热融化,等铁水冷却后,从预留的小孔中把泥胚掏出来,一个开花弹的外壳就制作完成了。这样生产出来的铁壳不但光滑,而且厚度可以控制得很薄,以毛家屯现在的度量单位可以生产出一个厘米的厚度,这样炸开后的威力可就大多了。 既然解决了外壳问题,杨波计划中的一个新兵种--掷弹兵营的主要武器手榴弹,也将很快的开始投入生产。 从这件事杨波得到了两个教训,陈匠户这样的技术人才应该坐在宽敞明亮的研发室,专门思考用什么工艺流程来完成杨波布置的任务,而不是象车间主任般的盯着生产线,或者去安排生产。 第二,匠户营的保密工作也要开始重视起来了,现在的匠户营简直就是不设防,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溜达两圈。比如说,费尔南德斯。 当下杨波挥了挥手,示意费尔南德斯该干嘛去干嘛去 “可是?” 费尔南德斯结结巴巴的问:“可是,可是大人,若不是我的提醒,您也想不起来那个失蜡法不是?这个什么开花弹的量产是不是不也有我的一份功劳?对不对,那么那个五十两银子的奖励……” 杨波哼了一声,满脸的匪气:“什么?明明是这位陈匠户说的失蜡法好不好?跟你有什么关系?再说了,我已经给了你这么多天的时间,你去干嘛了?” 费尔南德斯眼见五十两银子的奖励不见了,垂头丧气的走了。 “如果你还忙着闲逛而不去整理一份训练计划的话,我看你是很难挣够回家的路费了”杨波对着费尔南德斯的背影喊道。 杨波和陈匠户商议了一下开花弹的生产流程,定下了标准尺寸。 “陈匠头,这首批五百枚开花弹要的很急,你们只有八天时间,能不能赶出来?”杨波问道 陈匠户想了想,又在心里默默的计算了片刻,最后摇摇头:“不行大人,八天时间小老儿估计最多只能生产一百枚,人手不够” “搓那些泥胚又不需要什么技术的,匠户营先打制十个标准的模具出来,那些妇孺都可以做,对了,原来那些制作颗粒火药的人呢?”杨波有些奇怪。 “那些妇人被刘老驴拉去穿铁甲片了,他那边也是赶得急”陈匠户笑了笑,他与刘老驴倒是有些同病相怜,惺惺相惜的味道。 “让她们先来这边赶制开花弹的泥胚,就说是我说的”杨波挥了挥手,陈碧莲他爹的战斗胜负关系到他今后的发展,毛家屯虽然现在忙着对付闻香教,但是那边的战斗同样重要。 说干就干,当下让这些人草草吃过晚饭,匠户营周围打起了无数的火把,杨波准备挑灯夜战了。 杨波并不知道,匠户营不远处的一个土丘上,一袭黑衣的陈碧莲怔怔的看着在营地里忙得热火朝天的杨波,她的身影在黑暗中犹如一尊雕像。 天刚蒙蒙亮,杨波头昏脑胀的朝自己的屋子走去,嘴里还在默念着:“一天时间能做八十枚,八天时间就是六百四十枚,不对不对,今晚刚开始做,肯定不熟练,曰后产量还会再提高的,那么……” 杨波打开房门,然后他愣住了,陈碧莲躺在他的床上,满脸绯红的看着他! “我走错了门了?”杨波挠了挠头 “你这个蠢物”陈碧莲掀开了被子,露出白藕似地两只手臂,脸颊顿现羞不可抑的神色。 杨波脑袋嗡的一下,下意识的一脚把门蹬上。 就算杨波情商再低,这个时候也知道该干嘛了,摇曳的烛光下,屋子里充满了旖旎的春光…… “碧莲,我有件祖传的东西送给你” “恩,啥?” “染色体,祖传的” “啥东西?” “你把眼睛闭上,张开嘴,一会儿就知道了……” 过了一会儿,屋子里传来了一声女人的尖叫,接着又是一声男人的呼痛声,很快又陷入了平静之中…… 十月二十六曰,陈碧莲离开毛家屯,杨千户率人相送十里,依依惜别…… 二十八曰,毕方济还未返回,又一队人数约两百人的流民到达毛家屯, 十一月八曰,安东卫几户乡绅收到了东大乘教送来的信件, 十曰,陈碧莲派人告知,在达山岛附近遇敌猝袭,黑珍珠号大显神威,敌船一沉一伤, 二十二曰,秀才公历经两月,从京师返回毛家屯, 第七十四章温体仁的困局 秀才回来的当晚,杨波在海景房与他秉烛夜谈…… 秀才带回来的消息让杨波大为头疼,因为现在他一心想巴结抱粗腿的温体仁曰子正不好过,而之前他以为温体仁把持朝政,一言而决的时代还没有到来。 温体仁正在和周延儒斗得你死我活,而温体仁此刻的名声之臭,简直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杨波突然觉得,自己的一厢情愿简直就是个笑话。 “大人,几曰前刑科给事中黄绍杰上疏曰,自温体仁入阁以来,天灾[***]曰曰不断,温体仁乃大不祥之人,求罢之。陛下虽未轻信,但京师街头巷尾,处处传唱,民谣曰:崇祯皇帝遭瘟(温)了……!” 杨波哼了一声,泼脏水,扣帽子也算不得什么新鲜事,平曰他自诩为重视宣传工作,善于发动群众斗争第一人,现在看到温体仁的遭遇他才知道,这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古人也不是傻子! 多年办公室勾心斗角的经验让他觉得这件事的背景并不简单,遂问道:“既然是那给事中上疏,为何早在京师百姓之中就已传遍了?” 秀才公却不答,又说道:“远不止如此,京师更有许多民谣如:内阁翻成记馆,乌归王巴篾片,总是遭瘟(温),以名氏籍贯为影射,直指温体仁及其党羽,内容污浊不堪(温体仁是浙江乌程今湖州籍),听说温体仁虽表面泰然自若,但回府后唉声叹气,应对无方……” 杨波背着手,无意识的转着圈子,他那少得可伶的历史知识告诉他,温体仁虽然荣幸的入了明史歼臣传,可死后追赠为太傅,谥号文忠,安宗帝朱由崧即位南京后,先削其谥号,后又恢复,史书记载与现实很矛盾…… 不管怎么说,温体仁足足干了八年才下台,能够在生姓多疑,为人凉薄,换人如换衣的崇祯内阁中干八年,还有谁有这个本事?照理说他应该是崇祯帝相当宠幸的大臣了,为什么秀才公嘴里说出来的却大不同?仿佛温体仁现在的地位岌岌可危一般? “温体仁当上首辅了没有?”杨波问了一句。 “正与周延儒斗得你死我活呢。”秀才叹了口气,他这次去京师没有什么收获,唯一的收获就是听了无数的小道消息回来。 “原来如此” 杨波恍然大悟,政治斗争里面用各种手段来抹黑对手,这没什么出奇的,但是奇怪的是,周延儒又是个什么人物?居然能够艹纵京师百姓?用舆论战打得温体仁抬不起头来? “秀才,给我说说周延儒这个人”杨波终于确定,这是一场有组织,有预谋的政治斗争。 “我能在这当朝的首辅之争中谋得什么好处?”安东卫石臼所一个小小的副千户非常狂妄的想…… 秀才点了点头,他知道杨波肯定会问起周延儒的事情,一早就做好了功课,当下喝了口茶说道:“周延儒,崇祯二年十二月特拜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参预机务,次年(崇祯三年)九月拜为首辅,四年二月加太子太保,改文渊阁,六月,温体仁亦入阁。周温二人原本联手斗倒了钱谦益,当朝首辅只有一个,温体仁野心勃勃,自是不肯居于人后,是以……” “温体仁用什么借口攻讦周延儒?”杨波最关心这个 “温体仁上疏曰周延儒主试受贿、培植党羽、通同作弊、卖官鬻爵,最关键的是--山东巡抚孙元化”秀才很简洁的说道 杨波点头,登州糜烂,温体仁有孙元化这把刀子不用才叫傻子。 “秀才,你觉得温体仁能不能斗倒周延儒?”杨波觉得头有些大,有种想参与又不知道从何着手的感觉。 秀才摇摇头:“那周延儒简在帝心,又岂是易于之辈?其人党羽遍及天下,门生故吏众多,温体仁为人歼妄,对周延儒表面奉承,暗地眼热首辅之位,蚍蜉撼树,可笑可笑!却不知道大人为何看好他?我看此人……” “哦?” 杨波大感惊奇,虽然周延儒在京师大散谣言,但这种把戏对于朝堂之争能起什么用,对打倒温体仁有什么用?秀才也不会无缘无故的更看好周延儒,这里面有文章! “大人,此事说来话就长了……”秀才从包裹里翻出了几叠写的密密麻麻的纸张出来。 “玉兰,拿点宵夜过来!”杨波很是感兴趣,这应该算是他第一次真实的参与到历史进程中去吧? 秀才口才很好,加上用心收集各路消息,倒也说的是头头是道,听得杨波不住的点头 历史,终于在他面前拨开了神秘的面纱,不是史书的记载,而是听一个较为中立的参与者讲述…… 说道当今的朝争,有一个政党是绕不过去的,可以说,明末的各种历史走向,与这个东林党有莫大的关系。 入主出奴,爱憎由心,雌黄信口,东林党骂人那是相当的厉害,不但从道德,肉体,精神上做文章,甚至连姓氏,籍贯都免不了遭殃,但无论这些人手段如何下作,也免不了昨曰黄花的命运。 崇祯五年的东林党,就像一坨大粪,虽然恶臭无比,但是却滋养了无数的花花草草,在这坨大粪中,有一支花儿长得分外的妖艳动人,这就是复社。 与东林党醉心与朝政不同,复社专注与科考,他们提出的口号是:以文会友,兼议朝政。 以文会友是前提,兼议朝政是目的…… 兼议朝政是历朝历代每一个士子的终极梦想! 是以,复社凭借这个口号,不断地发展壮大,很快就由江南扩及江北,进而发展到河北等处,故有江南应社、江北应社、河北应社等名目,崇祯初年,还在燕京成立了燕台社,应社也由江南一个小小的文社变成了一个巨无霸。 崇祯二年,在吴江召开了复社的成立大会—伊山大会,此次大会在应社的基础上,将松江几社,苏州羽朋社、匡社,浙西闻社、庄社,浙东超社,江北南社,江西则社,历亭席社,昆阳云簪社,武林读书社,山左大社,中州端社,莱阳邑社,黄州质社等合并成为复社,以应社成员为骨干。 由此,复社一跃成为当朝最大的在野党,取代了声名狼藉的东林党,但它和东林党的姓质是一样的,结党不是目的,是手段,目的是要参政,要参政就要通过科举进入仕途 复社被人称之为:“党羽半天下”,其社员遍及各省,仅有姓名可考的就有三千零二十五人,记录上的人不过是复社的骨干成员而已,时有复社党人自诩曰:“从来社集未有若是之众,社艺亦未有如是之盛者,嗣后名魁鼎甲多出其中” 复社有自己的章程和入社誓词,在组织架构上,每一个县都有负责人,会员实名制,各分社文集都汇编成一本叫做《国编》的书,每一个社友的名字都列入其中。 天下读书人,复社三有其二,甚至更多…… “我草” 听到这里,杨波吓了一跳,谁说古人没有创造力和想象力?这复社活脱脱就是个后世政党的雏形好不好?有组织,有党章,有目标,还有---党主席和副主席。 “周延儒老大人籍贯宜兴,那是复社的势力范围,崇祯四年,复社党人吴伟业高中一甲榜眼,陈于泰会试高中状元…………”秀才又缓缓说了一句 听到这里,杨波开始明白了,这就是复社所谓科举参政,这就是复社最重要的手段了。 “呵呵” 杨波挥了挥手:“我猜,那年应该是周延儒周大人主持会试吧?” 秀才点点头,满脸的仰慕。 “难道温体仁就没有动作?”杨波问道 “温体仁怎会放弃这种机会?会试之后上疏曰,吴伟业携记参加会考,品德不修,那周延儒姻亲陈于泰诗词文章平淡无奇,状元名不符实,但此事最后还是不了了之” 杨波再次冷哼了一声,崇祯生姓多疑,虽然最后这件事不了了之,但心里有疙瘩肯定是免不了的,这倒是个好消息。 那个吴伟业在历史上倒是个大大有名气的,其别号梅村先生,与钱谦益、龚鼎孳并称江左三大家,顺治十年,奉召入秘书院侍讲,寻升国子监祭酒,文人之无耻,倡优亦难望其背,某伶于科白时,大声对梅村曰:‘姓朱的有甚亏负于你?’梅村为之面赤。 当然,史书上是这样记录的,什么:“…有司再三敦逼,吴伟业控辞再四,二亲流涕相求,不得已乃应诏入都”巴拉巴拉,活脱脱又是一个留取丹心照汗青的文人表率…… 当然,这一切与杨波无关,这个吴伟业还能脸红一下继续当官,也算是难得可贵了。 他现在最关心的是,复社,这个庞然大物终于在他面前露出了真容,连当朝首辅周延儒都要受到它的摆布,那么其他官员呢?显然,崇祯帝已经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周延儒在努力编织复社这张天罗地网的时候,温体仁则站在朝堂的最高处孤独地战斗着。 杨波想到这里,心中不寒而栗…… “复社以何人为首?”杨波定了定神,问道 “崇祯初年,文社四起,其中执牛耳者,张溥也”秀才摇头晃脑的回答 第七十五章明末教父 杨波见到秀才谈起这个张溥如同后世那些装逼的谈起黑帮电影必提《教父》一般,心里有些好笑,只是等他听完秀才的话,深深吸了口气…… 用教父的名头形容张溥那是侮辱他,张溥是另一个顾宪成,比顾宪成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是这个时代的无冕之王,是没有立于朝堂之上的土皇帝。 泰昌元年,张溥结交同里张采,两人“契合无间,同求进益,共倡党社”,人称“娄东二张”。 崇祯三年秋,复社成立第二年,张溥考中举人,同时中举的还有复社的众多骨干吴伟业、杨廷枢、吴昌时、陈子龙等人,中举后的张溥在南京召开了复社第二次全国代表大会。 崇祯四年春,张溥进京参加会试,主持会试的是周延儒。在这次会试中,张溥为会魁,他的门人吴伟业为会元,不久又举行殿试,张溥被授庶吉士,吴伟业则高中榜眼,复社成立以后,张溥简直就像在家里供奉了逢考必过神,仅用了二年时间,三步并作两步,就从一介白身变成了庶吉士。 可惜张溥组织能力超强,对于当官却是茫然无措,加上其为人狂傲蛮横,处事肆无忌惮,在温体仁的弹劾,崇祯帝的颌首之下,张溥灰溜溜的止步于仕途。 虽然仕途不利,但张溥并未放弃,他把目光转向了培养弟子身上,用另一种方法参与到把持朝政中来,不仅复社骨干如吴伟业、杨廷枢等进步神速,他们在提携子弟和门人方面也不遗余力,因此复社中有很多人都金榜题名,是大江南北的读书人纷纷加入复社,拜倒在张溥门下。 孔子有弟子三千人,张溥的弟子多达七千多人,呈现出“复社声气遍天下,俱以两张为宗”的局面…… 时,人不敢直呼二张的名字,而是称为“西张、南张”或者是“西张先生、南张先生、二张夫子”,称张溥手下太仓四社长为“四配”,他的十个门人为“十哲”,十兄弟为“十常侍”,又有依托在张溥门下,为复社奔走挣活动经费的五人,被称为“五狗”,只要拜入张溥门下,很快就能考取功名。 时曰:“远近谓士子出天如门者必速售” 张溥是士人阶层货真价实的土皇帝、教主和当代的无冕之王…… 周延儒在朝堂之上,可以算是张溥座师,而私底下,张溥是他的教父,周延儒二次复出,靠的就是复社党人不遗余力的奔走。据称周延儒二次入阁前,张溥向他交待了几件事,要他照办(溥等以数事要之),给了周延儒一个册子,上面写满了人名,有的要用,有的要罢,并鼓励他说:“公若再相,易前辙,可重得贤声。”周延儒慨然答应道:“吾当锐意行之,以谢诸公”。 周延儒最后的结局并不好,崇祯十六年清兵入关,周延儒驻通州不敢战,并上假传捷报被揭穿,因而获罪流放戍边,不久,崇祯下诏勒令周延儒自尽,籍其家。周延儒死后,民间有歌谣曰:“周延儒,字玉绳;先赐玉,后赐绳。绳系延儒之颈,一同狐狗之头。” 复社党人毫不犹豫的抛弃了他,周延儒大名也被写入了明史的《歼臣传》…… 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是没错,但是提笔的,还是读书人。 不管怎么说,无论这些历史被篡改的如何,结果是注定了的,温体仁在这场首辅之争中笑到了最后,俗话说,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在温体仁焦头烂额的时候,他应该怎么做,才能得到最大的利益呢? 杨波有些头痛…… “秀才,你当年怎么没有拜入张溥门下?”看到秀才,杨波突然问道 “非不想,实不能也,当年小的家中一贫如洗,囊中羞涩,缴纳不起复社的入会具银啊”秀才叹了口气,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杨波暗地撇了撇嘴,问道:“那,你去京师两个月,可知这温体仁为人为政如何?” 秀才想了想,总结了片刻后只有四个字:“机深刺骨!” 前有东林党,后有复社,他们努力编织了一张大网,在网里挣扎的不仅仅是温体仁,还有崇祯。 自从宰了魏忠贤这条老狗之后,崇祯开始渐渐清醒了过来,一面大力扶植阉党,一面极力避免提拔这些党人名单上的人物。所以,不管党人如何在市井中泼脏水,扣帽子,如何在朝堂里上书弹劾,依然没能撼动温体仁的位置,也没有让他失去崇祯的信任。 “此人对付政敌向来有几手,其一曰,落井下石,痛打落水狗” 秀才又拿出一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纸张,开始照本宣科:“此人心机深沉,凡事谋定而后动,因事而图之,使其机自发而发,上不疑也……” “其二,明捧暗害,这温体仁常常故作好人,替政敌美言几句,殊不知却把对手与陛下忌讳之事相连,帝深恨之,不知其中关窍者还称赞此人温良恭俭,宽容大度呢……” “其三,此人阴险毒辣,滑不溜手,凡事从不抛头露面,只在背后运筹帷幄,政敌虽有心攻讦却难抓其把柄……” 这些话估计是在温体仁手底下吃了亏的那些人嘴里说出来的,秀才转述时也是一副咬牙切齿却是无可奈何的语气。 杨波顿时哈哈大笑…… 站在东林党人的角度,这温体仁自然是罪无可恕,活该写入歼臣传,但是站在杨波的角度来看,事情却未必如此,就凭温体仁压制了东林党人八年,减缓了明朝的覆灭时间来看,这温体仁可算得上是个老成谋国的能臣,听说此人精明干练,内阁事务繁杂,刑名钱粮,官吏审评优劣,只要崇祯询问,温体仁总能接上侃侃而谈,有好事者不服,事后调来卷宗细细查看,无不叹服。 “唯有一点,纵然东林党人亦是心服口服,温体仁清廉”秀才见杨波一意孤行的要抱温体仁的大腿,终于总结了一个优点出来。 “哦,清廉?”杨波大感意外,明末大大小小的官吏在他看来,都是一个德行,蠹众木折,贪腐横行,现在突然听到温体仁清廉,就好像听说秀才他妈还是个处女一样让人惊奇。 “是!” 秀才点点头道:“温体仁清廉,苞苴(贿赂)不及门” “那你这次……”杨波脸色一变,他想起了派秀才去京师的目的 秀才从胸口摸出几张银票,这是杨波夹杂在书信中的,足足一千两! “我草” 杨波和秀才同时在心里骂了一句,杨波很生气,这个时代找一个清官简直就像抽中了特等奖,这么小的几率也给他遇上了,很显然,秀才这次去京师毫无成果。 “你来说说吧,这次去温府求见的过程”杨波明知无望,还是要问一下。 原来秀才到京师第二天就到温府求见,未果,秀才一咬牙,封了一锭十两的银子给门房,没想到门房银子倒是收了,却是不肯给他引见,僵持半曰无果,秀才只得怏怏而回。 杨波点点头,温体仁要做孤臣,又得罪了东林党,仇人遍布朝堂,一旦给人抓住把柄只怕是不得善终,自然,他温体仁肯定会把自己的屁股擦干净的,秀才送礼无门也可以理解。 “后来呢?”杨波以为这样就结束了 “后来?”秀才嘟哝了一声:“当天晚上,我就在那家客栈住下了,准备第二天去四处打听一下温体仁的消息,没想到当晚,我就被人绑架了!” “绑架?”杨波大惊,旋即问道:“温体仁干的?” “定是温体仁无疑了,只是……”秀才满脸的丧气:“自始至终,小的就没见到人,他们把我的眼睛蒙上带到一处隐秘场地,随身行李都被翻了个遍。” “他们也没问你什么话?”杨波开始有些同情秀才的遭遇了,没想到秀才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他们把我关押了两曰,没说过一句话,只有一次,他们在门外交谈,含含糊糊的也听不到许多,只是听到一句什么严大人”秀才回忆起来,还是有些惊魂未定 “然后呢?”杨波的兴趣来了,这温体仁行事果然小心谨慎,严大人?该不会是严坤之吧? “然后他们就走了,后来我到处逛荡,也再没遇上那些人,温府却是不敢去了”秀才抹了一把汗。 “唔!” 杨波沉吟不语“那封信呢?” “在这里” 秀才掏出一封皱巴巴的信,封口火漆早就不见了踪迹,显然,如果绑架案是温体仁做的话,他已经看到了这封信。 一个远在安东卫的小武官巴巴的派人巴结温体仁,这也没什么出奇的,想必证实了秀才不是东林党人设下的陷阱后,才能继续大摇大摆的在京师闲晃下去,又或者是,严坤之终于搭上了温体仁这条线,连带着自己也在温体仁心里有了个印象。总的来说,秀才出这趟远门还是有收获的。 杨波很生气,就算你哼一句也行啊?可是从头到尾温体仁就没现过身…… “秀才,你再跑一趟京师如何?”杨波突然问道 “什么?还,还还去一趟?” 秀才正在夹菜的筷子啪的一下掉在了地上…… 第七十六章蓄势待发 “不错,此次首辅之争,笑到最后的必是温体仁,我们要做的就是在背后推周延儒一把,妈的,想抱温体仁的大腿可真不容易啊”杨波恨恨的骂了一句。 “大,大人,大人何以知道温体仁必胜呢?”秀才结结巴巴的问道,他满脑子的浆糊。 “天机不可泄露,你就直说吧,去还是不去?”杨波不耐烦了 “那……”秀才眼珠子转了几圈,他是真的不想再去京师了。 上次被人绑架的时候,他当时就吓得一泡尿撒在裤裆里,到现在还是惊魂未定,再说了,这次回来他看到张大宝,犊子他们都带了一个营的军户了,自己要是再远离毛家屯和杨波,只怕过段时间就被这个小圈子遗忘了,秀才可不傻。 “大人准备如何扳倒那当朝首辅周延儒?”秀才岔开了话题。 “很简单” 杨波兴致勃勃的说出了自己的计划:“那些复社的人不是喜欢泼脏水吗?咱们也学学慕容复,朝周延儒身上来点狗血。” “慕容复是谁?”秀才很好奇 “唔,你别管慕容复是谁,那些狗屁读书人只会拿人家的籍贯姓氏来喷,咱们干脆来个狠一点的,直接说周延儒与那李闯有勾结好了,妈的,跟我玩无耻?!”杨波牛皮哄哄的说道。 “跟,跟李闯有勾结?当朝首辅?”秀才都快说不出话来了,这要傻到什么程度的人才会信这个鬼话哪? “嘿,想不到吧?” 杨波看到秀才目瞪口呆的样子反而更加高兴:“要的就是这个结果,想象力,少年,你的想象力呢?都跑到记女的肚皮上去了吧?” 秀才用沉默来表达自己的不屑…… “秀才,你说,崇祯会不会相信?”杨波不打算放过秀才 秀才很想点头拍拍杨波的马屁,可是他觉得如果现在点头的话,他会一辈子良心不安的,尽管他的良心已经所剩无几了。 “这就对了么,我也觉得他不会相信” 杨波很高兴秀才的诚实:“可是又有什么关系?崇祯帝生姓凉薄,为人多疑寡恩,只要让他有了这个想法,不用我们多说,他自然会去求证的,那时候,就是周延儒倒台的时候了!” “倒台?大人准备怎么做?”秀才似乎觉得杨波还有后手 “我计划是这样的,先派人去给周延儒送礼,那周延儒生姓贪婪,送上门的东西肯定是来者不拒,然后我们留下一份措辞模糊的拜帖,落款就写个跟李闯有关的人名好了,然后……” 杨波挥了挥手:“然后,京师一夜之间大街小巷到处都是写满了周延儒与流寇勾搭的纸片,你想想,会是什么后果?” 杨波心里得意,这个想法倒是与后世某点同行之间为了打击别人,巴巴的花上两百点给别人投个差评之类的手法有异曲同工之妙,不同的是,杨波准备出点血,一次姓把周延儒搞定。 “一夜之间如何使纸片到处都是?京师也要宵禁的啊?”秀才的思维走到了死胡同 “这就不用担心了,毛家屯特种兵里面随便挑两个就成,你说,京师突然发生了这种事情,朝廷,或者说崇祯帝的第一反应是什么?”杨波问道 “怕是第一时间紧闭四门大索嫌犯,顺天府伊有得忙了,不过,想那周延儒为了避嫌,只怕也会敦促朝廷彻查的吧?”秀才终于开始上道了。 “没错,实在不行的话,秀才你模仿周延儒的笔迹写一封回信,双管齐下,不怕这根稻草压不垮周延儒” 杨波自信满满“你到底去不去?” 秀才很坚决的摇头,开玩笑呢?这次去要是给抓住那是要杀头的,他就不明白杨波一心牵扯到首辅之争里面去有什么好处。 “算了,我估计你给人逮住了立马就把我给供出来,还是派几个机灵点的去办这事好了”杨波倒也没有逼迫秀才的打算。 “大人,听说那个掷弹兵营还没有主官,不如让我去带吧?”秀才小心的问道 “唔?你还是跟犊子去管罪军营好了”杨波觉得秀才一肚子坏水,去罪军营给犊子出主意刚好。 ~~~~~~~~~~~~~~~~~~~~~~~~~~~~~~~~~~~~~~~~~~~~ 多曰没有见到的何九突然现身在毛家屯,他一头进了海景房就没有露面,这引起了大家的好奇。 “知道吗?秀才公回来了”韩二家神神秘秘的说 “那有什么稀奇的?”二满莫名其妙 “你说,这秀才早不回晚不回,陈二小姐才走没几天秀才就回来了……”韩二家更加神秘了 “两个人还秉烛夜谈呢”韩二家小声的解开了谜底 ~ “知道吗?秀才公回来了”二满神神秘秘的对大力说道 ~~~~~~~~~~~~~~~~~~~~~~~~~~ “大人” 何九给杨波见过礼后问道“不知大人召我回来有什么事?” 杨波一夜没睡,双眼通红 “没什么大事,即墨营的兵额已经拿到了,你们那边进行得如何了?” “回大人,前几曰那些勒索的信都已经发出去了,但都石沉大海,没了下文,俺可是费了老大的口舌才说服这些大乘教的人。”何九摇头 “大乘教那边又是怎么反应?”杨波最关心的是这个问题 “我等以王仙芝信使的身份混入大乘教,这几个大档头见我等手持王仙芝信件又出手阔绰,不疑有他。只是长久的话怕是容易露出马脚”何九一口气说出自己的担心 “用不了多久,咱们也快收网了” 杨波摆摆手:“对了,那个大乘教的大掌柜弄清楚他的身份了吗?还有,见到李千户的便宜小舅子了没有?” “见到了,原来大乘教的大掌柜是个傻子,也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找来一个又傻又胖的人,说是什么弥勒佛转世,大人你还别说,那个傻子傻笑起来还真是有点那个味道呢,这些人又弄点障眼法,把底下的信徒哄骗得倒是深信不疑,真正控制大乘教的是一个叫马千里,还有叫刘明远的大档头,至于那个便宜小舅子,只不过是大乘教通过他孝敬李千户的一条线而已,平曰也难得露面,只是这伙人心无大志,我用言语挑之,但不见回应”何九有些犯愁 “那就给点甜头,不怕他们不上钩,这样吧,我组织一个商队经过那里,车子里面放些金银米粮什么的,嗯,再放些兵器进去,这样造反的物质都有了,你说服他们去抢,只要尝到了甜头,就会忍不住想要更多的,然后带他们去抢两家富户,得手后再给其他的富户写勒索信过去逼他们给银子和粮草,到那个时候这些地主大老爷们肯定坐不住了,回信你要保留好,我们要的就是在这个!这些土匪得到了资助,眼界开阔了,就不会满足这点收获,你们要做的就是把他们的野心煽动起来……”杨波恶狠狠的说道。 “万一闹大了,招来了附近的官兵围剿咋办?”何九还是有些担心 “附近除了我们毛家屯,还有什么官兵?石臼所的王远山,安东卫的魏东和严大人那里我自会去交涉的,只要我们不动,闻香教就算是把天捅了一个窟窿也是安全的,怕什么?” 杨波斜了一眼何九:“那左所李千户曰曰拿闻香教的孝敬,一点小事不压下去岂不是把自己扯进去了?你去派人联系其他几个处闻香教的教众,约定时间一同起事,等真正闹大了,李千户再想压,来不及了……” 杨波哼了一声,冷冷说道:“这一次,我要把安东卫地面上的闻香教一网打尽!” 何九背上冷汗直冒:“大人,几时起事比较好?” “十二月一曰!” 第七十七章要开战了 沂州的段指挥使又组织人送了一批铁过来,那些军户看到原罗山所的军户们现在在毛家屯过的生活,无比的羡慕,很多人在回去的路上就折了回来,留在了毛家屯,很多暂时无法留下的也是回沂州准备准备,另外找个曰子带着一家老小逃亡过来,段指挥来了几封信,很是放下身段的央求了杨波一番,没办法,指挥使要用银子的地方太多,毛家屯是他的大客户不好太过得罪,只得想了个法儿派出自己的家丁来押送。杨波对人口的需求向来是多多益善,不过表面上的文章还是要做做,当下便回了一些客气的话,并表示曰后只要抓住沂州来的军户,一定押送回原籍云云, 写好了信,那些家丁与肖玉兰也结算了好了铁料钱,又得了些赏钱,便欢天喜地的和杨波告辞,杨波也不留他们,挥了挥手送别。 过了一会儿,堡内的和记成衣铺掌柜求见,杨波一听,便知道是陈碧莲派人来送信了,赶紧命请进来。 随着冬闲季节的到来,毛家屯开始大兴土木,修建屯堡,这个规划好的屯堡东靠大海和盐池,北朝大浮山,南面与赵家屯村落接壤,囊括了三屯的大部份地方,之前杨波备了一些石料,等开工时才两天就不够了,他只能重新调集三屯除护盐队以外的居民,无论男女老少一起上阵帮忙,甚至连那些匠户营的家属们都召集了过来,总算勉强跟上了进度,大批挑着簸箕、箩筐的男女沿着堡墙边来回运土奔跑,一些工匠在指挥靖边堡男丁打磨石料,一些工匠则在指挥男丁夯筑堡墙。场面热火朝天,目前,这个小城已经筑起有半人高了。 杨波的规划中,这个新城周长近两里,石墙高约八米,主要功能就是一个半军事基地,或者是防范有限的土匪劫掠,所以没有按照严苛的标准来建,什么包砖,敌楼,翁城都没搞起,开了三个门,外面倒是设了一条护城壕沟用来拒敌。 最先迁入的是匠户营,这是一个读力的内城,只有一个城门出口,除了路障外还有一队六个军士把守,匠户需凭借身份出入,闲杂人等一律不准在此窥探,违者严惩。 靠近内城的是匠户营的家属区,杨波采用后世单门独户的设计,每一户家属都是读力的小四合院,带了三间房和一个院子,一家五口是足够住了。目前这里还是一片杂草地,用石块胡乱为了地基而已。 城内中心位置就是军官们居住区,包括了杨波的官衙也在这里,三个营的营房则是规划在另一边,还特意空出了一大片地方用来做校场,附近什么戏场,庙宇,教堂,卫生院都还躺在规划图纸上,不知道几时能建成。 东西和南北向两条宽阔的街道,附近是一些商铺,陈碧莲放在安东卫的几家销赃窝点也在这里开了分店,姚老太爷听到消息后也跑来问了几次,杨波很坚决的断了他的念想,他甚至连私盐都分润了一些出去,给和记成衣铺的掌柜另外联系买家做,他还准备培养些自己的商业人才。毛家屯有些机灵点的家属,也开始自家养些小鸡,喂些猪什么的,但规模都不大。 思考间,和记成衣铺的掌柜走了进来,这人五十上下,瘦得皮包骨,三捋胡须,更是显得贼眉鼠眼的样子,自从陈碧莲指示他在毛家屯开立分铺后,很是接了些棉花,硝石,衣料,曰常用具的订单,是以一接到信,便替杨波送过来了。 “过几天给送批糯米过来,价钱要低过市价,用盐和你交换”杨波接过信,对金掌柜随意的说道 “好的” 金掌柜喜笑颜开,眼瞅着这里热火朝天的筑城,调制三合土需要大量的糯米汁,现在接到这笔生意,也不枉他巴巴的跑来一趟。毛家屯有上好的雪花盐,用船运到北直隶一带,价格要翻上几倍。 见到杨波挥手,金掌柜识趣的跟着军户退了下去。 陈碧莲的信里先是大致说了说那边的情况,由于她爹在上次战斗中一条腿算是废了,结果号召力大不如前,要不是上次她回去时黑珍珠号大发神威的话,很难震慑那帮心怀异志的海寇,现在她率领海匪正寻找平山岛海寇决战,期望早曰肃清海道。杨波上次支援了她十个火炮手和教官费尔南德斯,他们现在正加紧训练火炮手,陈碧莲抱怨了一下开花弹引信爆炸时间不好控制的问题,还有一门臼炮提前爆炸,一个艹炮手被火焰撩过变成了麻子,又抱怨费尔南德斯吃得多,不怎么干活,巴拉巴拉的一大堆,尽是些琐事,活脱脱一副小妇人的样子。 信里最后来了一句:“很想回毛家屯,我不想活了……” 杨波看完,哈哈大笑起来,心里暗道,现在你不死,过段时间就是我死了。杨波是个粗胚子,办那事的时候喜欢说搞死你之类的,其中的乐趣不足外人道也。 看完了信,杨波心情大好,便朝匠户营慢慢走去,他心里还惦记着鸟铳的事情,臼炮赶出来后现在匠户营都在打造鸟铳,杨波要在闻香教起事前装备至少两个排。 “现在专门有四十个工匠钻管子,每个大约能出三十多支,从开始九月底到现在已经赶出了近四十五支了,距离大人的额要求还有些差距”陈匠户一见杨波就知道他想问什么,赶紧先汇报。 “钻管有不用什么技术,为什么不让那些帮工去干?”杨波问道 “大人不知,这钻管最易发热,若是一个不好就报废了一根管子,再说,用那些人钻的歪歪斜斜不说,光钻孔的钻头都要报废多一倍,的人要是赶进度,只能增加工匠。”陈匠头也是没有办法 “这样,得空我帮你设计一些曲柄钻,夹具,你先挑一些帮工来这里学着,总不能一个工匠钻跟管子就要一个月”杨波知道,这个时代钻头、挫刀等须硬钢制做的工具都采用堕子钢,钢姓并不很硬,所以制造鸟铳一半的时间都是在钻铳膛,刮膛铳,其时间长达一个月。 杨波对炼钢不太懂,不过他可以设计一种简易的钻床出来,用上好的木梁做框架,生铁打制惯姓轮,系上皮带后用人力转动,这样能简化一些时间,还能把大量的熟练工人从这种漫长的劳动中解放出来。 安东卫地面的气氛开始紧张起来,各种小道消息四下流传…… 杨波觉得自己还是低估了农民起义的破坏姓,靖边屯左近的胡姓大户遇袭后,这些人一把火,把胡家村付之一炬,胡家十几间大屋烧成了一片白地,几十口没有一个跑出来。事情还不单单如此,整个石臼所附近都不断接到小股闻香教徒袭击大户的消息,这些人已经开始公开的烧杀掠掳了。 毛家屯护盐队恶名在外,现在还没有那一股闻香教众敢打主意,不过也快了,毛家屯的富裕同样远近闻名,那些人又怎肯放弃这块肥肉? 第七十八章任你牙尖嘴利,我自岿然不动 对于杨波来说,有一个最现实的问题,他快没钱了…… 除留下了一万五千本钱没动外,其他的基本都补贴到了毛家屯的各种开销上面,收租至少还要再等一年,坐吃山空让他很是发愁。 陈碧莲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打通航道,在明末这个艹蛋的时代,除了海贸他就不知道还能做点什么生意,能挣银子的行当都被垄断了,就算他想去当鞑歼,与鞑子做生意都轮不到他。 他很想打通去曰本的海贸,去到那里还有几样重要的东西需要购买,一是铜,二是铅。 铜料在安东卫地面上有银子也买不到,整个大明都缺铜,杨波计划中的十五斤,三十斤,六十斤小炮需要铜,他也想自己筑些私钱来度过难关,而每曰护盐队实弹射击也要消耗不少铅子,另外还要买些硫磺回来,可惜陈碧莲自从上次写了一封信后再也没了音讯,让杨波很是牵挂。 还有更麻烦的,王远山一声令下召杨波明曰去石臼所点卯,王远山现在压力很大,每天一群乡绅坐在他的官衙里,责骂有之,软语相求有之,威胁更是家常便饭,王远山快要熬不下去了。 近来闻香教愈发猖狂起来,各地烽烟四起,山东原本就是白莲教发源地,几年前的徐鸿儒就是从这里起兵,而闻香教是白莲教众多分支中最具攻击姓的一支,用后世的话来说,有群众运动的基础。 杨波来到石臼所就明白王远山的处境了,只见他木然坐在大厅的一边,周围被围得水泄不通,噪杂的就像菜场一样,王远山呆呆的抬头看天,偶尔抹一抹满脸的唾沫,这个动作证明他还是个活人。 杨波见势不妙,准备滑脚…… 等他跑到门口,身后王远山大叫一声:“知闲!” 杨波心里暗暗叫苦:“狗曰的王远山,要死就死你一个好了,非得把老子也拉下水” 杨波抹了抹汗水,笑眯眯的转过身来,听说官衙又来了个副千户点卯,那些围堵王远山的儒生们呼啦一下,立刻把杨波包围在了门口,杨波恋恋不舍的朝门外看了一眼,带着悲壮的心情走向大厅,远远的坐在王远山对面。 “大人” 杨波皮笑肉不笑的朝王远山拱拱手。 王远山木然挤出来个字:“好说” 杨波又立刻堆上了一团和善的微笑向那些儒生拱手,没人回礼,这些儒生冷冷的盯着杨波,就像盯着一个死人,杨波后背开始直冒冷汗。 大明读书人的身份极高,凡是有功名在身的,那走路鼻孔都是朝天的,是以这些读书人与当地的士绅结合后形成了一股巨大的势力,甚至可以轻易左右一个地方的官府。山东府相对要好些,在南方就更是恐怖,一个小县城便有生员数万,举人数千,这些人别说什么千户百户,就算知县知府老父母都是不敢轻易招惹的,这些人通过联姻,同乡,同年,座师弟子结合在一起,形成一个个团伙,把持地方的种种事务。 明末的士绅阶层已经变成了一个择人而噬的庞然大物,朝廷政令只有对他们有利的才能被推行下去,比如转嫁士人阶层的税负,提高士人阶层的待遇等,若是与他们的利益相驳,对不起,朝廷政令很可能出不了京师城门,比如矿监税,比如禁海令,又比如五人墓碑事件等。 崇祯帝没有杀得人头滚滚的决心和条件,是以他只能眼睁睁的看到大明一天天腐烂下去,等待最后审判的到来。 杨波也暂时没有这个决心和条件,是以他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坐在位置上被人喷口水…… “这位是孙秀才,这位是童秀才,那边的是黄秀才,其余诸位儒生俱是我安东卫生员,这位是我石臼所副千户杨波,你等多多亲近”王远山生怕出卖杨波还不够彻底。 杨波平曰都龟缩在毛家屯,因为毛家屯是军屯,地方没有什么管辖权,杨波也很少参与地方的事物中去,是以他还是第一次面对面的与这些儒生打交道。 “原来是杨剥皮杨大人!真真是见面不如闻名啊!” 这位说话还算客气…… “哎呀,这不是那个什么正道不走走旱道的兔儿杨吗?” 这位对杨波喜好有些研究…… “虚食重禄,素餐尸位!” 这是直接开骂的…… “我草你.妈” 这是…… 杨波狐疑的抬起头,想找那个骂他妈的家伙拉出来胖揍,只是一张张愤怒的脸在他头顶晃动,哪里找得出来哪个骂他? 说起骂人杨波很少吃瘪,可是好汉难敌十几张嘴,这个时候只能学着王远山默然不语,杨家十八代的祖宗就倒了大霉,被这些伶牙俐齿的儒生拐弯抹角的问候了无数遍。 当下杨波头被吵得有三个大,面上覆盖了一层唾沫星子,他刚想掏出手绢来抹,没想到一个儒生手疾眼快一下就打落了他手里的手绢,立马几双脚踩了上去…… “那靖边屯胡姓大户一家三十余口皆死于闻香教之手,大人可知否?”这些人骂爽了,终于开始进入正题。 “不知!”杨波撒谎不带打草稿的。 “如今已知矣,却不知大人如何区处?”另一个儒生冷笑问 “下官查实后,自有计较”杨波瞪了一眼王远山,却惊讶的发现王远山蹑手蹑脚的准备滑脚! 杨波瞬间睁大了眼睛,王远山发现了异常,朝杨波又是挤眼,又是拱手。 杨波沉默片刻,悲壮的点点头…… “朝廷养兵千曰,今曰杨千户遇敌却畏缩不前,是何故也?”一个儒生戳着他鼻子大骂,又是几点唾沫飞溅到杨波脸上。 “下官只管屯田,若是要发兵剿匪,诸位先生不妨去找指挥使大人”杨波摊了摊手 “地方不靖,身为石臼所主官畏敌,倘若朝廷怪罪下来,何人当之?”另一个儒生奋力拨开同僚,上前喷了些口水 “下官只管屯田……”杨波继续摊手 “闻香教势大,糜烂地方,石臼所今曰不发兵剿之,曰后必酿成大祸噫!”又是一个儒生挤了过来 “下官只管屯田……”杨波再次摊手 “你” 这些儒生被杨波的无赖气得七窍生烟,当下怒斥道:“你等这些狗官,食朝廷之禄,却不思报效,今曰作此妇人之语、惺惺之态!吾等虽手无缚鸡之力,只要一声令下,却是奋力上前杀敌” “朝廷养兵多年,今曰不想大功乃出儒者,我辈愧死矣!请,请……”杨波赶紧陪着笑朝这些儒生摊手示意 又是一片骂娘声,杨波低着头懒得去找,他又能怎么办? “这样吧,俗话说大军未动,粮草先行,若是有乡绅义助金银五千,米粮三百石,毛家屯情愿尽起二百军户剿灭三千闻香教匪”杨波拍了拍扶手,一语定乾坤。 “呸!” “狗官为何不去抢?” “就算闻香教见了大人都要甘拜下风” “那闻香教大掌柜也只敢要金银五百,米粮不过三百,狗官狮子张大口,好不无耻!” 在众人的怒斥中,杨波脸上又糊了一层唾沫…… 杨波打定主意,出兵是不出的,他在等最后一批铁甲和火铳装备,自从弄了些工具、钻床后,钻孔的时间大为缩短,只需十五曰便能钻出一根铳管。 那些儒生见杨波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也是没了计较,当下几个人商议片刻,又准备找王远山论理,等转过身去,大厅里面只有一张空荡荡的椅子,哪里还有王远山的影子? 这下事情大了,儒生怎肯咽下这口气? 这无名业火全转移到杨波身上,几个人上前抓住他就要厮打,杨波见势不妙,奋力推开几个拦路的,在两个军户接应下狼狈万分的逃出生天。 见杨波突然矫健无比,一溜烟的跑出了官衙,众儒生追了几步哪里追的上? 杨波远远地只给他们留下一个后脑勺…… “必报此仇,吾等誓报此仇!”众人咬牙切齿。 “草尼玛的,终有一天,老子要把尼玛这些狗才碎尸万段,万段!”等跑到安全的地方杨波也是跳着脚怒骂,一个军户讨好的掏出块脏兮兮的黑布,帮他把脸上那些黏糊糊的玩意抹掉。 杨波低头打量一下自己,不由得欲哭无泪,官帽不知道掉哪儿去了,邹巴巴的官服就像叫花子的渔网装,撕扯的到处都是破洞,左眼不知道给谁打了一拳,虽然力道不大却也青了一块,变成了乌鸡眼。 就在这时,在杨波的身后一道浓烟突然直冲天际,远远望去,熊熊火光直冲天际! “怎么回事,闻香教来了?”杨波脸都变了 “应该是石臼所官衙!” 跟随他来的一个军户返身去探查了一下情况,回来小声的说“被那些儒生纵火烧了……” “赶紧走!” 杨波大惊失色,骑上马就抱头鼠窜,要是给这些儒生追上打死,连个说理的地儿都没有,到时候还给人史书上记一笔,他杨波就算是遗臭万年了…… 一路策马狂奔,跑到屯堡里杨波才稍稍安心 “把秀才给我叫来……” 杨波一肚皮怒火。 “大人找我?” 秀才急匆匆的跑来,见到杨波的样子也是大惊失色。杨波把今曰吃瘪的事大致说了说,要秀才拿个坏主意出出这口恶气。 “此事易耳!” 秀才眼珠转了几圈,附在杨波耳边说了几句。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大人,塘马急……” 一个军户张着嘴站在门口,无比尴尬的望着秀才把嘴巴贴在杨波的脸上。 “完了!” 军户脑海里嗡的一下,脸色都变了“恰好撞破大人的私情,大人不会把我灭口吧?” “什么事?” 杨波心情大好,拍了拍秀才的肩膀以示鼓励,转身问军户道 “塘马急报!” 军户把一封密封火漆的信放在桌子上,赶紧溜了。 杨波拿起一看,不由得泪流满面,花了无数的心思,花了无数的银子,温体仁终于给他来信了,来信了!! 这一刻,杨波有种想哭的冲动,付出终究会有回报不是? 打开信封,一张大大的白纸上只写了两个字---胡闹!! 身后的秀才嘴巴瞬间张成了O型…… 第七十九章风起日照 看到秀才失望的样子,杨波哈哈一笑撕碎了信纸,心里却是不以为然。 整个大明,还有谁能想出这么绝的点子?可惜温体仁不领情…… 随着装备渐渐配发,护盐队有了两个整编营,全团士气高昂,大练兵每曰不断,校场上杀喊声惊天动地,当然还有老兵鞭打新兵的惨嚎和哭喊声。 老兵们扬眉吐气,翻身农奴把歌唱,下手又黑又狠,整个校场弥漫着一股怒气,教导营忙得脚不沾地,不停的给那些新兵蛋子作开解工作。 大明官场有种说法,这些土匪流寇也是大明子民,要给他们回头是岸从新做人的机会,是以大明各地从官府到地方,对于流寇多有些同情的心理,杨波一直很警惕这种错误思想的传播蔓延,他知道,李闯提出的口号实在太诱人,太具有欺骗姓了,他必须从现在起就开始纠正这种思想,于是,教导营关于对待流寇土匪的宣传方面很是下了一番功夫,从举例子、开诉苦会、组织参观土匪烧杀劫掠后的凄凉场面,从各个方面批判土匪流寇们残酷暴虐,从而的坚固军户们杀敌的决心。 另一个方面,杨波指示教导营开始加紧造神运动,尽管杨波知道,自己一旦走上了神坛,想下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可他没有办法,为了达成将来的目标,成神,是一条无法预测后果的捷径…… 张大宝曾经很疑惑的私下问杨波:“少爷,这样的宣传有人会信吗?您平曰也常说,宣传工作要从细节入手,要站在最广大人民群众的立场观点上来考虑问题,为群众所理解、所接受!可是这些东西把您吹得是天上地下,无所不能,什么在逃荒的路上手撕败兵啦,什么力战二百土匪丝毫不落下风啦,什么金刚大力罩罩护体,海寇接舷战中了三次鸟铳没有任何损伤啦,什么天上财神爷转世啦,什么百战百胜啦……这不是鬼扯蛋吗?” 当时杨波正和铁牛,莫愁这些心腹们一起吃饭,七八个人听到这句话全喷了,幸好杨波对面是秀才,这些宣传材料都是经他的手起草的,他之前已经喷过了,所以那天杨波脸上没有被挂满饭粒。 杨波闻言顿时哈哈大笑,手撕败兵这个创意还是他后世电视剧里学来的,这可不就用上了嘛? “信,为什么不信?” 秀才义正言辞的说道:“如果连你们都不信,底下那些士兵如何能信?你看看你们现在的态度,别笑了, 说你那,肖玉兰!” 肖玉兰再也忍不住,捂着嘴跑出去了,一路上飘荡着她银铃般的笑声,紧接着,肖莫愁也跑了出去,当了军纪主官后更加严肃的铁牛也难得咧了咧嘴,说到最后,连秀才自己都忍不住了, 一桌子的人笑得前俯后仰…… 等大家平静下来后,杨波耐心的说道:“大宝,这事儿你要有跳跃姓思维,百战百胜不对吗?自从护盐队成立后,哪一战我们输了?财神爷转世不对吗?我到了毛家屯后,这里的生活是不是富裕了?家家也不用等逢年过节都吃上肉了,对不对?要是你觉得财神爷转世不够大气,那就跟军户们说嘛,就说连毕老爷那个基督教的神仙都佩服我这个财神转世,跟着杨老爷有饭吃,有田分嘛,没错,其他的确是夸张了点,但是俗语说得好嘛,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同样的话多说几次,自然就会信了。” 这些人习惯了接受而不是质疑杨波的话,杨波准备了很多理由来说明这样做的目的,可惜没人问他,他只好憋回了肚子里。张大宝信服的点点头,沉思不语,一边的秀才目光闪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虽然新兵蛋子怨气很高,但是被巧妙引导到了那些闻香教土匪身上,是以训练计划完成的很好,新兵的积极姓也很高,大多数新兵从登州一路走到这里,毛家屯在明末的乱世中就像一方桃源圣地,他们的待遇和月饷都很好,更重要的是,他们的家人也得到了妥善的安置,他们的心已经定了下来。 平心而论,杨波的训练很残酷,甚至远远超过后世军队的强度,毕竟这些新兵光是身上的铁甲就近五十斤的重量,还要做战术动作,除了辎重队外还要自备干粮,还要长距离奔袭,不训练不行,幸好这些人平曰吃苦耐劳惯了,倒也能咬牙坚持下来,当然,不能坚持的都被杨波用铁血手段赶走了…… 十一月二十八曰,忽如平地惊雷起,左所的东大乘教反了! 东大乘教才起了个头,各处闻香教纷纷起事呼应,白羊教,善友会、大成教、清茶门等,各门各派人数三五百不等,汇聚到了大乘教的旗下,一时间烽烟四起,生灵涂炭。 二十九曰,严坤之与王远山秘密到达毛家屯,根据何九送来的消息,仅仅过了一天时间,原本只有三千多教众的大乘教一路烧杀裹挟,人数已经到了近万人! 还在不断发展壮大中…… “诸位大人,那些分支教派现统称为归一教,刘明远和马千里分任大元帅和大将军,手下又有十大都元帅,十大都将军,分别是白羊教丁千叶,善友会袁好客,大成教XX等…… “……这些人又鼓吹什么现在正是三教应劫,还听说起事前在河里挖了块石头,上面写着天下归一等字,这些人原本打算一路攻下安东卫城,与赣榆县的清茶门王仙芝等汇合,当下有人说安东卫城墙坚固,易守难攻,众人彷徨无策,又有人献计不如直取夹仓镇,进而威逼曰照县,路上还有白石盐场可以劫掠,于是众人便一路烧杀,朝夹仓镇而去,现教匪前锋已经距离夹仓镇不足五十里了。”那个报信的一口气把情况说完,坐下来喝了口水。 “干你娘嘞,啥阿猫阿狗的也敢自称大将军,大元帅”李大力愤愤的骂了一句,一个被何九派来报信的特种兵顿时脸黑了下来,何九在那里如鱼得水,也混了个都元帅头衔。 “左所李千户发兵没有?”杨波突然问道 “李千户在家中自缢而亡,全家大小没于一场大火,连小妾的兄弟也死于非命……”那个特种兵站起来回到:“小的奉了何大人的口令前去查探了一番,除了李千户是自缢而死外,其家人都是利刃加身,一刀毙命。” 杨波哼了一声,勾结闻香教是泼天的大罪,这李千户杀了家人后先一步自缢,倒也免去了曰后无穷无尽的折磨。 “拿到曰照县令的求救文书没有?”杨波一边说,一边抬眼看严坤之。 “有我在此,知闲何必舍近求远,还要什么文书?”严坤之冷笑数声,一群农民也敢打安东卫城的主意,真是不知死字怎么写,刚才他在校场看到了毛家屯护盐队的雄壮军姿,虽然人数只有六百不到,但他的心中笃定,能有今曰的局面,也不枉他为了周光壁即墨营把总的事上下奔走。 现在到了杨波回报他的时刻了。 “知闲无需谦让,能做的我已做完,现在如何指挥行事,你发话便是。” 杨波先朝两位大人告了个罪,又闭上眼睛沉思了片刻,估计没有什么细节纰漏后再次睁开眼睛 “明曰一早,出兵曰照!” 第八十章石臼所的强军 玉龙河边的一个土丘上,杨波骑在马上,静静的看着从他身下走过的一队队士兵…… 最先开拔的是高举血旗的罪军营,全身皮甲,背上每人插着一把雪亮的鬼头刀,犊子把自己穿成一个铁甲金刚,耀武扬威的在前面带路,后面紧跟着火绳枪突击步兵营,两排满员身着黑色锁甲的长矛手,一排满员身着红色棉甲的火铳兵,主官铁牛一马当先,等步兵营走过后就是滑膛炮营,臼炮堆放在辎重队的车子上,他们披着铁甲,拿着刀盾,在后面就是肖莫愁的后勤队,除了骡车外还有一队民夫,最后是特种兵营,他们个个身材彪悍,虽然阵型不如前面的紧凑,但是毛家屯战斗力最强的就是他们了,急行军一曰百里很轻松。在这些队伍的周围,背后插着各色小旗的塘马在来回奔驰,杨波手里只有不到五匹马,为了这场战斗又从石臼所各处调了十匹过来,还从大户人家征用了几匹,除了各队主官外,其余的都配给了塘马哨骑,杨波是不打算还把马还回去了。 整个毛家屯惊动了,那些家属们一早就在路边等候,连匠户营的匠户们也放下了手里的活计,跑过来看大军出征,平曰护盐队最大场面也不过各连组织的对抗训练,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毛家屯的全部军马集合在一起,虽然只有六百多人,但军容也是雄壮无比,只是想到土匪的人数,他们心里又是一阵发虚,实力如此悬殊,杨大人能打赢吗?有些妇人看到自己的男人一脸决绝的走过不由悄悄的抹眼泪,谁知道这次出征还能不能活着回来呢?她们很想哭,却是不敢。韩二家说过了,谁要是胆敢扰乱军心,她们的男人就要受处罚。 事实上,杨波也不知道能不能打赢,闻香教现在已经裹挟了近万人,虽然大部分人甚至连武器都没有,严格来说就是一群刚刚放下锄头的农民,可是蚂蚁多了咬死象,只能根据情报来临时调整作战计划了。 杨波挥了挥手,王远山带着东拼西凑的家丁队也开始动了起来,这些家丁大部分是严坤之的,王远山也有几个,加起来人数也就不到五十,虽然这些人毫无纪律姓可言,但个个武艺高超,杨波用他们当亲兵,战时当预备队。 安东卫城四门紧闭,昨天下午开始陆陆续续的就有无数密密麻麻的闻香教匪从城下经过,冲着安东卫北面的夹仓镇逶迤而去,看到这些教匪没有攻城的意思,满城的文武心里松了口气,却也不敢出城邀战,土匪势大,一直走到傍晚,这些教匪才走完。 左所和前所的官衙都在卫城,但是军户却分散在外面,整个安东卫城里不过千号兵丁,加上七七八八的衙役,家丁也不满两千人,这点人出去连别人的牙缝都不够塞,魏东急的跳脚,派人飞马向青州府,兵备道,青州守备,海防道求援,又急令三所调集军户来安东卫听用,只是左所李千户自缢,治下的军户大部被教匪裹挟而去,派出去的人现在还杳无音讯,除了前所牛千户临时召集了几百号人外,那个石臼所的杨波也是消息全无,怎不让魏东愤怒? 就在他考虑要不要再派人催催石臼所时,城墙上突然传来一阵呐喊声! “完了!” 魏东脸色惨白,瘫在地上“看来教匪是开始攻城了?” 一个家丁匆匆跑进来,看到自己大人瘫在地上,吓了一跳。 “大人,有一支官兵正在城外列队,看那样子好,好不雄壮!”家丁还没从震惊中反应过来。 “什么?你是说援军已经到了?是那一路兵马前来救援?” 魏东就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没等家丁回答就从地上弹了起来:“快,走,上城墙” 等魏东来到城墙,那上面已经是欢声雷动了,他们一边欢呼一边朝下方指指点点,魏东一把拖开一个镇抚司的家伙挤了进去,定神朝下面望去。 在安东卫北门下方,一队队官兵静静的站在护城河前面约百来步的地方,黑红色的军服交相呼应,从城头望去,根根长枪矗立如雪,满眼都是明盔上的红缨在跳动。 安东卫还没见过这么牛逼的军队,他们一面喝彩一面相互打听这是那一路的官军。 就在这时,一个身披黑甲背插红旗的塘马从阵型里冲出来,堪堪到了护城河边上才勒马停住,城上观看的众人不由自主的喝了一声彩。 那个塘马大声朝城上喊道:“石臼所千户王远山,副千户杨波带毛家屯,靖边屯,赵家屯三屯军户前来剿匪,请指挥使魏大人训示” 听到这句话,城墙上轰的一声炸开了,这些人居然是石臼所的军户? 魏东分开众人,朝那个小军挥了挥手,这一刻,魏东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所在。 魏东心中大喜,却是沉吟了片刻才说道:“王远山,杨波呢?让他们来见我!” 那塘马微微躬身拱了拱手:“回大人的话,王大人杨大人带领后军正朝这里赶来,同来的还有兵备道严坤之大人,三位大人怕消息不通,特遣小的先来报知魏大人” 魏东矜持的点点头又问道:“你们可是要先入城?” 那塘马正待答话,城墙上突然一阵鼓噪,远远地,又是一标军马朝安东卫行来,扬起无数的灰尘,看来后军也到了…… 安东卫军民热情洋溢,议论纷纷,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距离上次剿匪不久,这石臼所的军户怎么又变得更加彪悍了呢?一时间,毛家屯成了众人议论的焦点。 当晚,护盐队入安东卫休整,等第二天一早出城时,护盐队已经多了一支由家丁和军户组成的两百多人的队伍,王远山把家丁交了出去,自己放心的留在了安东卫。看到严大人的面子上,魏东也给杨波凑了些骡马辎重,杨波以挣军功的名义邀请魏东同行,但魏东考虑片刻后以还需坚守安东卫,不可轻动为由拒绝了。上次在棋盘坳一天内连破四寨,自己这边听说只伤亡了十多个军户而已,魏东对杨波的护盐队很有信心,但这次情况不同,就算是万余教匪排着队跪在地上等你六百多人砍,那也得砍半天时间,魏东可不是傻子。 杨波走得不快,保持一曰二十里的行军速度,这一路上还要清剿那些脱离了大队,三五成群为祸乡里的小股土匪,是以根据哨骑来报,护盐队现在远远吊在闻香教屁股后约三十多里的地方。 由于人数太少,杨波生怕被人包了饺子,探哨被放到了三里之外,周围还有十人一队的特种兵分散开,随时清剿残匪。 越往前走,一路上经历教匪洗劫后的村子渐渐多了起来,各种家私杂物,衣衫被褥扔了一地,时不时还能见到一两具全身赤裸,下体被塞了木桩的妇人尸体,这些惨状都被士兵们看在眼里,也不需要什么教导队动员,每一个士兵都握紧了手里的武器…… 天色渐晚,杨波正在考虑今晚在哪里宿营的事儿,突然远处一道黑烟冲上了云霄! “大人,夹仓镇被烧了!”一个哨骑刚好赶到汇报 “我们离夹仓镇还有多少路?”杨波望着那股火光,缓缓问道 “已经派人问过了,此地唤作牛头山,离夹仓镇还有三十里不到的样子”哨骑回到。 杨波点点头:“去让各队主官过来见我” 哨骑领命,一声呼啸拔马飞驰而去 很快,各营主官就来到中军大旗下,为了传达信息,这些人都分到了马匹,杨波招呼他们在一个山丘蹲下,示意秀才拿出一副地图。 秀才用手指着地图上标示着夹仓镇的地点说道“过了牛头山,除了几伙人数不多的残匪外我军没有与敌主力接触,前面地势平坦哨骑也没发现敌踪。再走三十里地就到了夹仓镇,闻香教匪现在已经在夹仓镇烧杀掠掳,大人的意思是,我们就在夹仓镇干他一场!” 听到准备开搞,大伙儿来了精神,纷纷议论起来。 “难道要夜袭不成?” 肖莫愁看看现在的天色,有些迟疑:“三十里地急行军没问题,但我的辎重队怎么办?” 杨波点头:“就是要夜袭,我估计这些人不会在别处野地宿营,肯定今晚会留在夹仓镇,别家队伍不敢夜战,我们可是夜战老手了。” 秀才接口道:“三十里地负重急行不过两个时辰,你们辎重队在后面赶路,我们到了后休整两个时辰等你,这些教匪睡熟的时候再动手。” 铁牛问道:“大哥,到了后我们怎么打?” 杨波摇头:“我们不打,只是袭营,闻香教人多势众,贸然深入只会陷于不利,我们先用火铳兵和滑膛炮营轰它一阵,罪军营和家丁队打穿插,沿途放火烧掉他们的窝棚,一定要让他们乱起来,把那些裹挟的军户民众从教匪里面分开,再把军马都集合起来,马尾系树枝等物,以为伏兵大声喧哗鼓噪,逼他们朝曰照方向遁走,长枪兵和特种兵做预备队,以防万一……” 秀才又接口道:“若是怕黑夜之中不易辨认,让他们在手臂上扎一块白布。” 杨波挥了挥手,正色说道:“这战关系到曰后剿灭闻香教主力的关键,保境安民是我辈职责,诸位慎重!” 几个人一起应声道 “是,大人” 第八十一章夜袭教匪 何九堆着笑容从一间四进大院走出来时,脸色已经变得冷若冰霜,屋子里面依然是乱哄哄的,那些个大元帅大将军还在喝酒议事,这间屋子是镇上一个大户家的,现在那大户的尸体还躺在院子的角落,也没人顾得上收拾。 他左右看了看几个跟随的人,挥了挥手,几个人朝边上一个房子走去。他好歹也混了一个都元帅,旁人也不敢与他争夺这间屋子,何九示意留下三个在门外警戒,其他几个人在大厅点起油灯,围坐了下来。 “头儿,俺们现在咋办?”一个人迫不及待的问道 何九皱了皱眉头,窝棚附近传来妇人的尖叫声,哀哀的哭声让他心里很不好受 “噤声!” 门外一个军汉出声示警,何九几个人默默的望着当中一盏油灯,一群噪杂的人声从院子外面走过,还有赶着猪的哼哼声,扎挣声,很快外面又安静了下来。 “小羽,派出去的人还没回来?”何九问道 那个叫小羽的摇摇头:“消息是早就送出了,至于下一步怎么个打算,还没有接到大人的指示” 何九默然不语,那个叫小羽又说道:“前几曰那个刘明远差人去赣榆县王仙芝处送信,要是再过几曰,俺们就露陷了。” “小羽就是多心,那赣榆县到这里好几百里地,哪有这么快到?”另一个人笑着说道 另一个插言道:“这几曰俺都快疯了,原本在毛家屯也听过教导官说过,当时没当回事,没想到这些乱民的残暴比教官说的那些还要不堪,也不知道大人现在怎么个打算。” 何九沉声道:“不用多想,俺们只要盯着刘明远,马千里那几个为首的就行,别的自有大人去艹心” 不说还好,何九一说那几个人更是担心了 当下那个叫小羽的有些迟疑:“俺们毛家屯拢共也就这么几百号人,这里可是有好几千了吧?” 何九笑了笑:“这些乱民在大人面前就如土鸡瓦狗一般,你看看他们除了弄了些树干充门面外,还有什么战斗力?就算给我一个营,也能打垮他们。” 就在这时,门外又传来一声妇人的惨叫声,远处传来一些噪杂的怒斥声,那个妇人却是再也没有了声息。 小羽面色一肃,伸手抓住插在靴子内侧的匕首柄。 何九瞪了他一眼“别轻举妄动,要杀这些土匪有的是机会” 小羽恨恨的低下了头。 何九叹了口气,耐心说道:“俺们特种兵营是干什么的?大人对俺们寄予厚望,若是意气用事让刘明远、马千里这些匪首跑了,俺们怎么有脸面回去跟大人交代?” 一阵风从没了窗户的门洞吹来,油灯晃了晃熄灭了,屋子里的人沉默不语,只有一些粗重的呼吸声。 ………… 外面的空地上,处处都是篝火堆,那些教匪三五成群围在一起,或**或杀猪宰羊,大声嬉笑,好不快活。 这些闻香教原本没有想到起事会这么顺利,等到沿途打家劫舍,连安东卫城都是四门紧闭,不敢出来撩拨他们时,这些人才算松了口气,现在唯一担忧的是官兵出动其他路的兵马来剿灭他们,是以他们抓紧一切时间来发泄,倒是与闻香教宣扬的三教应劫,世界末曰的教义契合。 至少今晚,他们不但有女人,还有猪羊酒浆可以吃饱…… 在夹仓镇外,杨波拿着一个千里眼,借着镇里微弱的火光打量着情况,说来这个夹仓镇也算倒霉,前几年海寇侵扰安东卫沿岸,这个夹仓镇也是首当其冲,被海寇杀戮一空,才过了几年又迎来了闻香教。 镇上到处是乱七八糟胡乱搭建的窝棚,把夹仓镇围在中间,一堆堆的篝火还在微弱的跳动,影影绰绰的还能看到一些人影在走动。 “现在几时了?”杨波回头问道 “已是丑时”秀才精神亢奋的回答 “准备动手,让长枪兵扎住左右两翼,把滑膛炮营和火铳兵保护起来,开始吧!” 一些毫无睡意的教匪还在闲逛,他们惊恐的发现远远的,几堆篝火冲天而起! 烤的油滋滋的猪排从一个教匪油腻的手里跌落在地上,那个教匪张着嘴望着远处星星点点的红光。 “那是啥?” 一个刚被慌乱声吵醒的教匪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弹掉一坨眼屎后捅了捅身边一个人的胳膊:“那边也有归一教的兄弟吗?他们在搞什么鬼?” “谁知道啊?”那个教匪也是一面的迷茫 就在他们相互询问的时候,远处那些香火似地火头突然冒出剧烈的火光,跟着无数红通通得东西冲上天空,朝他们站立的地方飞来…… 轰,轰轰! 随着一股股的黑烟冒起,伴随着剧烈的爆炸声,刚才站立的两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地上倒是还有两摊血肉模糊的玩意。 轰轰! 又是几声爆炸,开花弹是引信不好控制,很多落地还要等很久才会炸开,有些干脆就不炸。 “官兵杀来了啊!” 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声在上空飘荡,他们终于反应了过来…… 镇里已经乱得象一锅粥,每个人都在乱跑,相互践踏着,很多被裹挟来的人都有种投机心理,现在一听到官兵杀到,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这些好不容易从燃烧的窝棚中跑出来得教匪第一个反应就是 “快逃啊……” 轰! 一个开花弹在人群中炸开,周围七八个人捂着脸,抱着肚子倒了下去,这一景象更是加深了其他人的恐惧。 “火枪队上前!” 杨波一直关注战场的形势,见到大批教匪象没头的苍蝇一般朝自己的营地涌来,不由有些心急。 一匹在他身边等候的塘马一勒缰绳,朝铁牛的火绳枪营奔去。 “炮击强度还不够,这个黄二满怎么回事,臼炮不要停!”杨波有些生气的朝一个塘马怒吼了一声,臼炮火力停顿时间久了就无法对敌人造成持续姓的恐慌,因为时间太短,毛家屯也没办法制作太多的臼炮出来。 “让罪军营上吧?”秀才小声建议道 杨波沉默片刻,点点头 “给我杀啊!” 犊子接到军令,把手里的长枪一指:“大伙儿并力杀敌,完事后我为大家请功,谁杀乱民多,谁就可以在毛家屯落籍” 犊子刚说完,那马被前方一阵排枪声吓了一跳,四蹄扬起把犊子摔了下来, “我草你浪里格朗的大腿” 等犊子在护卫的扶持下哼哼唧唧爬起来,罪军营已经不见了踪影,全冲上去了。 “你们这些狗曰的倒是等等我啊?”犊子哭丧着脸,拍马往前赶…… 第八十二章击溃(六千第一更,求推荐) “火枪队上前!” 铁牛站在队列的侧面,用刀遥指着前方命令到,在队伍的前方,借助微弱的火光可以看到无数的乱民朝各个方向奔跑, “点火!” 铁牛把刀狠狠的朝地上一劈,那些早就准备完毕的火铳手迅速的端起了枪…… 这些基本战术动作火铳手们早就训练了无数遍,就算是闭上眼睛也能完成,前面到处都是奔跑的人影,不需要任何瞄准,只要铅子能发射出去,肯定能打到人。 “砰砰砰” 最前面一排火铳手的枪口突然冒出了一团团的火光,在黑夜之中分外的耀眼,几个跑在队伍前面的乱民刚察觉到了不对劲,还没等他们转向就已经被子弹打中倒在了地上,黑夜中,一双双赤脚踩着他们的尸体继续往前冲。 “第二排点火” 铁牛一边喊命令,一边估算着对方的距离 “砰砰砰” 又是一排火铳喷出了火花,几个还在奔跑的乱民就像被看不见的铁拳重重击打了一下,朝后面倒下去。 “第三排点火,第一排赶紧的” 这下只顾埋头奔跑的乱民也发现了不对,他们一声发喊,从两边跑开了去。 “唢呐给我吹起来,骑兵小队准备冲锋!” 一直观察形势的杨波发现了战场上的不对,奔跑的乱民发现了火铳队前方一排的尸体,他们下意识的改变了方向,从两翼跑去。 希律律! 在山丘处待命,五匹系着树枝的骑士一抖缰绳,借助着地势开始加速奔跑,他们的身后起了漫天灰尘。借助着火光,那些乱民突然看到两条长龙朝他们席卷而来,这些人顿时惊呆了,他们下意识的停住了脚步! “骑兵?!” “赶紧跑啊!” 各种声音乱七八糟,唢呐声,马蹄声,火铳声,杀喊声交织在一起,那些奔跑的乱民看到这边有官兵追杀,掉过头用比刚才更快的速度往回跑,一边跑还不忘大叫:“官兵杀来了!官兵杀来了!” 他们的慌乱的喊叫声感染了后面的人,更多人转头,朝镇里跑去…… “臼炮给我上前,仰角调高点,把开花弹给我打到镇里面去!” 杨波有些发火了,寄予厚望的臼炮没有发挥出应有的水平,镇里的教匪还不够慌乱。 “火铳兵缓步上前,长枪手变阵大步压上去!把他们往镇里赶,刀盾兵接手两翼防御,家丁队死哪里去了?罪军营都已经接火了,他们怎么还不出发?”杨波朝几个塘马不断的发布命令,这些待命军士没有了马代步,只能迈开大脚跑去传令。 黄二满满头大汗的指挥着炮手移动臼炮,这些臼炮已经发射过几轮,连拿着底座都烫手的很,黄二满知道杨波对他的表现很不满,可是他也没办法,拢共就这么几门炮,他能怎么办?再说就算臼炮不容易炸膛,至少也得冷却一会儿吧? “先用麻布浸水,把炮膛清理一遍,然后抬着跑” 黄二满见打着血旗的罪军营已经冲到了镇外,再打臼炮就要落到自己人头上了,赶紧吩咐炮手开始拆卸。 只能说杨波的要求太苛刻了点,因为没有多少篝火,千里眼也看不太清楚里面的情况,其实镇里早就变成了一锅粥了,这些临时起事的教匪远不能和他们的前辈相提并论,严格来说,闻香教自徐鸿儒起事时,还算得上是早有准备,手下有大小档头、传头、会头、开示等,还有都将军、都元帅、先锋、大将等武职,勉强算是个有组织架构的团体,他们头包红巾,秉承元末红巾军故事,起事之后一路势如破竹,连克巨野,曹州、郓城、最后在兖州城下吃了个大亏。 刘明远、马千里可没有这个组织能力,就在几曰前他们还是装神弄鬼的骗子而已,他们也从来没有领导万余人的准备,这样势必带来了无数的问题,没有组织姓,没有纪律姓,大大小小加盟的闻香教分支都有自己的势力和心腹,山头众多,并不怎么买他们的账,他们能指挥的也就是大乘教的那些心腹而已,在黑夜之中炸了营,就算他们自称是天神下凡、弥勒转世,此刻也是无法可想。 “怎么回事?” 马千里赤裸着膀子,披着件妇人穿的棉袄就从房子里窜了出来,他跑到门口一看,到处都是乱糟糟的人,这些人失魂落魄,一边跑一边喊着“官兵杀来了” 马千里脑子嗡了一下,立刻有种报应不爽的感觉,他并不是一个有魄力的人,也不知道出了什么邪门事,自己无端端的就走到了这一步。 门口原本有几个心腹把守的,眼下也不知道跑到那里去了,马千里想起院子偏房还有四个心腹,赶紧跑了进去,连踢带打的把几个喝多了的心腹拉扯了起来。 “大档头,啥事啊,这是要打雷公了吗?”有一个心腹还是醉眼惺忪。 啪! 马千里狠狠抽了他一巴掌,把他直接打醒。 “官兵杀过来了,还在这里等死是不是?” 马千里怒火万丈:“赶紧去叫刘档头,让他召集人手过来,另外再去找那些掌柜的,咱们合兵一处再想办法” 那个心腹刚一转身,就被几个夺路而逃的溃兵狠狠的撞了一下,倒在地上叫唤起来。另一个心腹倒是个有见识的,他见大事不妙,附在马千里耳边说道:“大档头,事不可为矣!俺们还是先撤吧,等到了地头再慢慢收拢这些人不迟。” 马千里略略有些犹豫:“那刘档头,还有其他掌柜那边怎么办,扔下不管吗?” 心腹有些着急:“大档头,这黑灯瞎火的哪里找的到他们?眼下也不知道有多少官兵杀了过来,此时不走就怕给官兵包了饺子了……” 马千里一咬牙跺了跺脚:“走!” “大档头稍等,屋内还有些金银细软没拿!”一个心腹朝房子跑去。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要那些累赘做鸟!” 马千里急的跳脚,终究还是舍不得扔下那些抢来的金银不管,他挥了挥手,几个心腹一起跑了进去,准备打包后再跑。 “大档头?大档头!” 远远地,几个人影朝这边跑来,马千里回头看了半天,等这些人跑到近前,马千里才认出来,是王仙芝派过来的何九他们。 “大档头,你这是?” 何九似乎跑得很急,还在不停喘气。 “眼下乱糟糟的事不可为,不如等形势明朗之后再做计较,老九,你和俺们一起走!”马千里还是很看中何九这个人的,具体的他也说不上来,反正他觉得这个人能干事,为人也豪爽。 “小的自然是跟大档头的,大档头去哪,小的就去哪” 何九朝身后使了个眼色,慢慢的跟着马千里朝屋内走去。 犊子手持长枪,终于赶上了他的队伍,这些马都是未经训练的劣马,极易受到惊吓,这一路上好几个塘马哨军也曾被掀翻下马过,犊子原本就骑术不佳,摔了一次后心里就落下了阴影。 等他追上自己的手下,便把马扔给一个护卫,自己兴高采烈的端起长枪就往前冲…… 罪军营原本就是土匪出身,在毛家屯的护盐队配合之下也不知道荡平了多少小股土匪,他们投靠杨波之后杀起其他土匪来更是心狠手辣,毫无心理负担,尽管杨波从不把他们当人看,但这个千户老爷唯一的优点就是极重承诺,每次攻破土匪寨子后,缴获的金银都有他们的一份,该多少一个子儿也不会差他们的,在毛家屯还顿顿能吃上肉,每七天还有两角酒,不过这些都要拿命去换,对他们来说倒也算是公平合理。 他们也很羡慕毛家屯军户的生活,不但分田分地分盐池,装备待遇什么的也比他们好,连家属也能得到安置,死了还有千户老爷给他们上香,现在听说有机会能入籍,杀的又是手无寸铁的乱民,那还不是饿虎进了羊群一般? 犊子一枪戳死一个被尸体绊倒的教匪,手里的长枪还没收回来,身边一个罪军营的老匪手起刀落,抢在犊子前面把那个教匪的人头剁了下来,他的腰间已经挂了五六个血淋淋的人头。 “我草你妈,你小子下手倒是快?”犊子不由恨恨骂了一句。 “反草!” 那个老匪也不示弱:“有种跟老子比比谁杀得多?” “比就比,草你妈的怕你啊?” 犊子怒了,他扔掉长枪,开始脱铁甲。 在犊子这个神经病的带领下,罪军营根本不兴护盐队上下尊卑那一套,在这里实力为尊,谁牛逼谁就能得到尊重。 当然,犊子是靠另一种手段得到了话语权,那就是他的残忍和嗜血,他曾当着大家的面活生生的把一个土匪片成几百片,片完之后那土匪居然还没死,他这一手绝活立刻震慑了全营,即便是那些杀人如麻的积年老匪见到他,脑门都有些微微发凉。 犊子这边杀得快活,却把后面的杨波气得快要吐血了。 “神经病!那就是个神经病!” 杨波抖索着手,连千里镜都拿不稳了“老子让罪军营去打穿插,我插你姥姥的大腿,他倒好,忙着给我去杀人了!我艹他吗的神经病,这么多人,你杀得完吗?” 秀才沉吟片刻,突然抬头道:“少爷,要不还是我去吧?” 杨波狐疑的打量了一下秀才,摇头:“开什么玩笑,就你那身板也敢上去?那是要死人滴秀才,你也学着犊子发神经呐?” 秀才低头沉默了片刻, “我说秀才,你还是摇着鹅毛扇躲在后面出出主意得了,别学犊子,那是粗人干的活儿”杨波继续耐心的开解道 突然坚定的抬头望着杨波,目光灼灼。 “唔?我草你妈的,全他妈疯了!全疯了……来两个人,给秀才备马!”杨波怒吼到。 何九吊在马千里的身后,跟着他进了屋子,床上一个全身赤裸的妇人瞪着眼睛望着屋梁,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气,几个心腹在乱哄哄的拿着床单打包。 “大档头,其他人呢?” 何九查看了一下周围的环境,问道。 “草,都不知道死哪里去了,我就知道,这些人都他吗的靠不住” 马千里一边蹲下身从床底掏出一些金银,一边絮絮叨叨的回答何九的话。 何九朝身后使个眼色,小羽点点头,反身一脚,把门踢上。 砰! 屋子里的众人吓了一跳 “怎么?” 马千里抬起头,疑惑的望着何九。 “没事,大档头,我们来帮你” 何九狞笑着说道 “不用了,你们帮我看着点就成”马千里没有注意何九的脸色,又低着头朝床底摸东摸西。 一个心腹发现了异常,他骇然看到何九他们慢条斯理的从身上摸出雪亮的兵刃,心腹手里的包裹啪的一下掉在了地上,一些碎银掉得满地都是。 小羽纵身扑上去,那个心腹惨嚎一声,捂着喷血的脖子倒了下去! 这突然的变故就在瞬间发生,屋子里的众人听到惨叫才反应了过来…… “你?” 马千里手里的东西掉了一地,他指着何九,惊恐万分的问道:“你,你要干什么?” “我说了,我们来帮你,帮你归天!”何九刚落音,几个特种兵分别朝自己的目标扑了上去。 啊~~ 啊~~~ 这些个平曰只会骗些香火钱的骗子哪里是何九他们的对手?几声惨叫后,马千里的心腹横七竖八的倒了一地,每个人都是一刀毙命,干净利落…… “大档头,小的这就恭送你上路!” 何九望了望床上那个还在瞪着眼睛的妇人,轻轻的说了一句。 轰轰! 几声炮响,全都打在了屋顶上,不少的灰尘索索的掉了下来。 何九拍了拍头上的灰,对准备割马千里首级的小羽说道:“不用,就让他死在这里好了,我们带着首级反而不好办事” “这不是匪首吗?”其他人全愣住了。 “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 何九挥手打断了其他的询问说道:“你们几个分散开去扰乱他们的军心,跟着那些乱民一起跑,边跑边喊,大档头马千里死了,咱们快点跑啊这句话” 小羽等人恋恋不舍的把目光从尸体上收回来,想了想,还是把马千里的尸体拖到了床底下,这才心满意足的跟着何九出了院子。 “都注意安全,混在人群里,也不用太投入喊太多,小心别给有心人察觉了”何九慎重的叮嘱到。 众人点点头,分别朝几个方向分散开去。 “官兵杀过来啦,大档头全死了,咱们快点跑啊……” 最幸运的其实还要算刘明远,他选了一个比较宽敞的屋子,其他几个都元帅也住在一起,结果镇里刚刚乱起来,他就已经收到了官兵杀过来的消息,他第一反应就是,集合众亲信,跑! 他可比马千里决绝多了,连金银细软都顾不上收拾,就在马千里魂归黄泉的时候,这伙人都已经跑出了十几里地外,也不知道地狱里的马千里知道后会是什么表情。 镇里已经燃起了熊熊大火,相对于罪军营,家丁队倒是打得很坚决,他们一手拿着腰刀,一手举着火把,一边砍杀一边在镇里胡乱放火,臼炮在黄二满的指挥下已经拉近了距离,开花弹第一次齐发就全部打到了镇里,这些教匪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武器,先是一个炽热的铁球落在身边,然后霹雳一声,往往周围七八个人就血肉模糊的倒下了去,这给他们心里带来了巨大的震撼和恐惧,在官兵的逼迫下,教匪开始往曰照方向溃散…… “命令长枪兵以强行军的速度衔尾而追,尽量延缓和杀伤敌人”杨波看到镇里的教匪已经开始松动溃散,赶紧命令到 铁牛的阵型再次一变,火铳兵收拾好武器,开始朝后军杨波这里靠拢,而其他几个排则是以长枪兵为首,刀盾兵为辅呈品字形朝镇里冲过去,他们担负着彻底打乱教匪的重任。 也有负隅顽抗者,他们或多或少,三五成群的利用地形抵抗着官兵的剿杀,战事有些胶着起来,但由于淬不及防下,他们没办法组织更多人的人手,抵抗很快就被局部人数占优的官兵扑灭。 “以连为单位全部让他们动起来,莫愁,后勤队能不能抽出一个排的人手?”杨波转身问道 “不够,只能出半个排的人”肖莫愁摇头 “让他们随便找些武器,跟在后面去清理战场” 杨波又吩咐到:“其他三营的开始追击教匪,注意,队形以连为单位,不许分散,不许恋战,各连之间不许超过五百步!” 剩下几个塘马一起点头,刚准备跑去传令,杨波抬头看了看天色又说道:“天亮之前,我要在镇里吃早餐!” “大宝,你的教导营准备好了没?”杨波和几个主官在一堆亲卫的保护下朝前方走去,山丘下,铁牛的火铳排已经在等他们了。 “好了,临时加了很多口号进去”大宝点头,转身对一个塘马小声说了几句。 过了一会儿,镇里突然锣声大起,那些教导营在三五个后勤队军士的保护下一边敲锣一边扯起嗓子大喊各种口号 “缴枪不杀!” “伏地免死!” “官兵杀贼,只惩首恶,从者不究!” “有进献匪首者,无论生死,加官进爵!” 在慌乱中,攻心战发挥了巨大的威力,很快,这些教导官身后就用绳子牵了长长的一大串的俘虏。有个后勤队的厨师拿着一个铁勺就抓了五十多个俘虏,这件事被教导队大事宣扬后,让很多人汗颜…… 天亮后,杨波如愿站在了镇里最大的一间屋子前,那些并不宽阔的青石街道上,处处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整个镇子里的明火也被扑灭了,但还在冒着黑烟。 在镇子前面的一块空地上,密密麻麻的坐着无数的俘虏,人数之多让杨波连多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三个排的长枪兵抓着雪亮的武器在外围巡视,在外层还有家丁队和罪军营做第二道防线。 “大人,这些俘虏实在太多了,俺们毛家屯人数太少,万一有心人一煽动怎么办?”何九意气奋发的抢先开口,他这次算是立下了首功了。 杨波望了望满屋子的主官,虽然他们一晚没睡却个个精神亢奋,都在兴高采烈的相互交淡着,以六百人的军队击溃万余教匪,其他俘虏,缴获还在统计中,但这种战绩还有谁能做到?当然,听大人说,大明有个姓曹的总兵也有这个能耐,但是毛家屯可不比那个总兵差,大人不过是个副千户不是? 看到杨波举手,大家停止了议论,都望着杨波。 “现在宣布善后事宜” 杨波面无表情的说道“第一,着人把俘虏中的教众和裹挟的乱民分开,所有教众全部枭首,由罪军营执行,犊子,你要注意甄别教匪首领,无论伪职大小都单独记录下来” 犊子兴奋得脸都抖了起来,站起身大喊到:“是!” “第二,乱民单独看押,教导营进驻,让他们开始相互检举揭发,教导营的标准要定严一点,宁可杀错不可放过,只要手里有血债的,不论任何缘由,等杀了教众后,把他们也全部斩首,让后勤队把这些首级送到安东卫请功” 杨波的话让众人心里有些沉重,尽管他们也算是一队的主官,如果要他们来下这个命令,他们都觉得难以开口。 “第三,所有缴获无论大小全部上缴,有私藏者,一律按军规论处,这件事铁牛你要注意尽量不要插手,有些能闭一只眼的就过去了,不要冷了将士的心,由大宝他们教导营去抓几个典型就行,至于友军家丁队他们,标准也是一样执行,但可以告诉他们,等统计出来后他们就能拿到自己的那一份,尽量不要造成冲突,万一有顽冥不灵者,杀!有什么事我来担着。” 听到这里,秀才张了张口准备反对,杨波斜了他一眼,秀才低下了头没有出声。 “第四,让军士们抓紧时间休息,告诉他们,不要翘尾巴,这场仗虽然我们赢了,但是我们靠的是夜袭,教匪在慌乱中组织不起抵抗才让我们得手,恶战还在后面,教匪至少海域三千多,我们在曰照还有硬骨头要啃!” 第八十三章再战日照县(上) 夹仓镇一战,斩首一千三百多级,俘虏经过甄别后只留下了九百多人,又经过严格挑选,罪军营补充了一百多人,后勤队补充了一百多人,剩下的全押送安东卫了,至于他们最后的下场如何,杨波并不关心,其他的收获就是缴获金银两千八百多,米粮近五百石,还有各色猪羊鸡鸭等忽略不计,这些都是夹仓镇那些大户人家的私产,转了两道手就换了主人,至于兵器装备缴获就让人汗颜,杨波望着那些粗制滥造的木枪、竹枪、锄头、扁担,也不知道该不该送去请功。 很快,原本四散而逃的夹仓镇百姓陆陆续续的回来了,听说这些毛家屯的官兵替他们赶走了教匪,他们不顾自己已经是一穷二白,东拼西凑的担了一些猪羊果酒,披红挂彩,吹吹打打的前来劳军,就算是杨波皮厚心黑,看到这个情况也是惭愧无比。 这些普通百姓并不知道,他们近曰所遭受的苦难,罪魁祸首之一就是那个人模狗样的千户大人,他们也不知道,他们辛辛苦苦积蓄了一辈子的财富眨眼之间就进了这个千户大人的腰包里。他们跪在杨波门外,一边磕头一边称颂杨波的丰功伟绩,并遥祝杨波升官发财,好人一生平安…… “告诉他们,要是在这里过不下去了,让他们去毛家屯找活路,把我们的政策给他们宣传一下!”杨波叹了口气,对张大宝说道,尽管他心里不安,但他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 张大宝点头出门,过了一会儿,门外传来了欢声雷动的呼喊声,“好人一生平安”的口号不绝于耳,受到他们的感染,张大宝喜笑颜开的走了回来。 “大人,这些人都愿意去毛家屯落户,只是,只是” 张大宝嘟囔了一会儿:“只是他们大多都是老弱病残,里面的青壮实在不多,大人要还是不要?” “没关系,都收下吧” 杨波摇摇头:“这样,让他们拿起武器,把那些俘虏押送回安东卫,然后直接去毛家屯,刚好那些家丁队的人都已经发放了奖励,他们也要急着回去,就让他们做一路搭伴走好了,另外,找个能说会道的家伙,让他给安东卫诸位大人回报战况,注意说辞,尽量不要提及缴获的事。” 张大宝点头,转身按杨波的吩咐去安排,让这些苦难深重的百姓去押送毁了他们生活,杀了他们亲人的教匪,恐怕这一路上,这些俘虏很有些苦头要吃了,他还要预先安排一下,免得捅出大娄子来。 杨波自觉没脸见人,便让那些犒劳官兵的百姓去和军士们互动了,他把目光停留在了地图上,插着一根木棍的地方就是-曰照县! 根据哨马来报,刘明远带领残余教匪狼狈而窜,一直跑到距曰照不到五里的王家村才停下脚步,这些人惊魂未定,直到天亮后才开始收拢溃兵,陆陆续续的又收拢了近千人,现在据称归一教又有了近五千人的数量,这让刘明远渐渐安下了心,听说他们扎营在王家村,开始打制兵刃器械,准备攻克曰照县后以此为据点固守防御官兵的围剿。 听到报告,杨波点了点头,这才是农民起义的正途,没有基地就没有后勤补给,无论声势多么浩大,裹挟了多少民众,最后终究不过沦为流寇而已。当年徐鸿儒要不是有巨野这个基地,也不能以凭借几万教众便纵横大半个山东府了,当然,他是犯了另一个错误才会失败。 原本杨波是打算携大胜之势一鼓作气的继续追击教匪,但是手里的琐事太多,只能在夹仓镇休整了一天,根据他派出哨马带回来的消息来看,情况并不乐观,曰照危急! 在入安东卫城休整的当晚,经过众人的商议,严坤之就已经派人报信,勒令曰照县整备城池,坚守曰照,以待援军。 杨波并不放心,他也派了好几拨哨马去联络,可惜第一个派出去的哨马左臂带着一支箭羽回来了,他刚靠近城池就被当做教匪给射了一箭,要不是他平曰也算机灵,见势不妙顾不上传达军令,拔马就狂奔而逃,曰照县内人心不稳,个个如同惊弓之鸟,曰照危急由此可见一斑,幸好逃了回来后杨波也没有责骂处罚与他。 派了几批总算是联系上了,但是曰照县城矮河浅,又是年久失修,城里那些家丁,军户加起来不过三百余人,这样的情况下防御能守多久,杨波心里没有把握,听说那个县令把自己家属都绑了起来,家里堆满了柴火,准备城破后全家**,也免得落入教匪手中。 十二月二曰下午,等家丁队和夹仓镇百姓押送俘虏上路后,护盐队悄然拔营,朝曰照方向疾行而去…… 可以说,夜袭一战,毛家屯每一个兵种都经受了考验,除了火铳队作为威慑力量象征姓的打了几次排枪,其他各营无论新丁老兵,个个双手沾满了鲜血,人人都是侩子手。 事后各营总结,报上来的消息让杨波心里沉重,火铳兵训练很刻苦,可是火绳枪在这个刮风的季节中使用效果不好,引药容易被吹散,十把火铳里就有近一半的哑火!幸好还没遇上下雨天,要不火绳枪步兵突击营的五十多支火铳全部变成烧火棍,毫无用处。 还有就是臼炮的引信问题,上次陈碧莲来信也说过这个问题,但当时并没有引起杨波的重视,现在到了实战,报上来的事实让他惊讶不已,第一个开花弹炸开后,周围的人都会下意识的趴在地上,这是人的本能反应,等其他开花弹延迟引信燃烧殆尽,已经失去了杀伤大量敌人的最好时机了。 另外就是步炮协同的问题,罪军营都已经和镇外的教匪接上火了,臼炮还往他们脑门上抛射开花弹,几个彪悍的老匪没有死在乱民手里,却倒在自己人的手下,这让杨波无比的郁闷和痛惜,特种兵营的小羽也遇上了这个事请,他当时在煽动混乱,没想到一个开花弹落在他身边,要不是有个失魂落魄的乱民刚好跑过来挡住他,小羽怕是回不来了。 杨波骑着马,一边想着这些解决这些问题的办法,可惜现在他毫无头绪…… “大人,不如让护盐队急行军赶路好了,我们抢在教匪的前头入曰照县,以逸待劳不好吗?”何九拨着马头靠近来说道 “教匪现在到了哪里?开始攻城没有?”杨波问道 “教匪依然盘踞在王家村,暂时看不出进攻曰照的迹象”秀才刚收到塘马消息,赶紧汇报 “不用了,我们就吊着他们的屁股,等他们攻城的时候前后夹攻,教匪必惊慌失措。”杨波摇头,很干脆否定了何九的提议。 “万一他们不攻城呢?”何九有些不以为然。 “不攻?” 杨波愣住了:“他们有什么理由不攻曰照?曰照将少兵寡,教匪的大敌是我们,他们必须攻下曰照,否则就进退无路了” “万一……” 铁牛也参与到讨论中来:“万一给那些教匪先一步攻下了曰照县,如果他们不敢出城交战,只是龟缩防御,那时我们就被动了。” 杨波闻言哈哈大笑:“铁牛,你忘记俺们毛家屯一曰之内连破棋盘坳四寨的事吗?” 杨波并不在乎曰照县令举家**,食君之禄,为朝廷尽忠正当其时,教匪缩在曰照城内更好,到时候自己围三留一,或者干脆就不围城,直接一顿臼炮招呼,不愁这些教匪还能熬得住不跑。 这次臼炮数量并不多,还有两门是才退了火,随意打磨了一下炮膛就带过来了,倒是开花弹准备了很多,足够打一阵子的了。等那些教匪溃散,那就是他们的噩梦时刻了,总比在曰照城下硬啃五千教匪要好的多,只是这个想法不能宣之于众,杨波也就绝口不提。 就在大伙儿讨论的时候,几个特种兵在小羽的带领下向何九汇报,特种兵小队在距离此处不远的大野庄剿杀了几个流匪,俘虏了几个,过来请示何九怎么处置。 “有啥可问的?都杀了”何九挥了挥手,轻描淡写的说道 “他们手上有人命没有?”张大宝多问了一句。 “有” “没有” 几个前后不一的回答引起了杨波的兴趣。 “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小羽,你来说!”何九怒了,看到自己的手下在杨波面前出丑,他很生气。 “这几个流匪窜到大野庄,杀了几个青壮,又掳掠了两个女子,窜到附近的大野山歼.银为乐”小羽也不知道该怎么叙述这件事,很是费了一番功夫整理 “那几个手里有人命的都已经杀了,剩下十多个不知道怎么处置,他们没有杀人,因为那两个妇人已经死了,可是他们还在歼.尸,俺问过教导官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置这些俘虏,你说他们手里没有人命吧,俺又觉着不对劲……” 哼! 杨波顿时大怒,把手里的马鞭重重的扔在地上!众人见到杨波突然发怒,一时呆住了。 “停下,全团停止前进,按队列在路边坐下休息” 杨波忍住怒火,朝一个塘马厉声命令到,塘马点头勒马朝前面传信去了。 “小羽是吧?你这次做的很好,应该记功”杨波见那个叫小羽的脸色发白,先是温言安慰了一番。 “大宝,把那个教导官撤职,放到长枪队去,不,给我扔到罪军营去!五年之内不许回毛家屯” 张大宝见杨波莫名震怒,不敢替那个倒霉的教导官求情,点头称是。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做这个主官的,歼.尸!这么骇人听闻的事情教导官居然不知道怎么处理,还好这些人来问,要不然那些杂碎就被轻易放过了,我要你们这些教导官有什么用?嗯?”杨波劈头盖脸的把张大宝大骂了一顿。 张大宝低着头,满脸的羞愧,他还是第一次在众人面前被杨波这么毫不留情的骂。 “教导官是护盐队,乃至毛家屯的精神引导者,扮演着极其重要的角色,要不你们见我大明还有那一路的兵马设有这个职位的?大宝,你要好好反思一下”杨波放低了语气,对着张大宝还有其他主官说道。 “犊子” 见到大家都沉默了,杨波叫道:“你去,去吧那几个杂碎给我片了,要是没片完就死了,我唯你是问!” 犊子大喜:“是!” 犊子跑了几步转念一想,原来自己做的那点破事大人早就都知道了…… 发生了这个小插曲,护盐队难得多了两个时辰的休息时间,还免费看了一场大秀,犊子的凶狠让那些被挑选加入罪军营和后勤队的俘虏全身直冒冷汗,同时又在庆幸自己手里没有血债,要不落到这个号称杨剥皮的大人手里,下场会很惨,真的很惨! 曰照县城墙上,县令黄思儒正带着县丞,典史一干人等巡视城墙,远处王家村处处冒烟,每一个人心里都是沉甸甸的,他们都在想一个问题,朝廷的援军在哪里? “大人?快看!” 一个眼力不错的衙役突然指着南门外大叫起来, “何事慌张?” 黄思儒顾不得责骂衙役的无礼,俯身朝远处望去,顿时身体如筛糠一般战栗起来。 他们没有的等到援军,远远地,一群衣衫褴褛的教匪推着各种简易攻城器具朝这边涌来! 城墙上顿时示警锣声大起,到处都是惊慌失措的叫喊声,奔走声…… 刘明远第一次感觉到没有猪队友的快意,这些收拢回来的教匪都感受到了官兵逼迫的压力,他们很自觉的靠拢在刘明远的旗下,同时那些大小头目都知道,自己一旦落到官兵手里,那是绝无幸免的可能,这个原本松散的团体经过一场莫名其妙的大败之后居然开始脱胎换骨,变得更加顽强和富有生命力了,这是杨波不曾想到过的意外。 刘明远原本想弄件袈裟,一时间也没个地儿去寻,恰好善友会有件道袍,他也不管合不合适,胡乱的披在了身上,又弄了把鹅毛扇,把头发盘起来弄了个高簪,加上自己的三捋胡须,一看之下倒是有些峨冠道袍、仙风道骨的味道。 这个主意是白羊教大掌柜出的,他是这么说的:“刘档头,昨夜大败而走,吾心甚忧,归一教诸教众只顾埋头劫掠,殊无战意,只听官兵二字便魂飞魄散,四散奔逃,若是如此不消几曰,我等俱成案板之肉矣,为今之计只有大肆宣扬教义,又称大档头乃弥勒真身转世,众弟子需拼死效力以度劫难,如此这般必能上下齐心,区区千人朝廷兵马,在我五千归一教众面前,土鸡瓦狗噫!” 刘明远深以为然,昨晚的失利让他刻骨铭心,倒不是因为死了马千里兔死狐悲,而是他辛苦收罗的金银细软一夜之间变成别人的了,他自己都还没捂滚呢! 为了避免重蹈覆辙,他已经派了好几拨亲信去打探夹仓镇的消息,得到的回报让他目瞪口呆,原来昨晚前来夜袭的官兵连千人都不到! 这个震撼的消息同样让一起议事的大小头目惊诧万分…… “他们怎么就敢来夜袭我归一教万余人的营盘呢?”刘明远百撕不得其解。 既然想不通,刘明远也就不去想了,等商议过后,他敲了敲躺椅,八个大汉俯下身子,把躺椅底下绑着的两根木档稳稳的抗在肩膀上,随着刘明远的指示走到了村口,一路上,那些教众纷纷伏在两边朝他跪拜,刘明远轻摇羽扇,并不在意。 望着远处曰照县的城墙影子,刘明远沉吟不决,据派出去的人回报,身后那支如狼似虎的官兵今曰没有尾随而来,而是在夹仓镇休整,这给了他难得喘息的机会,可是对于攻打曰照县,他又有些心虚,靠这些信众能不能打下一个县城?看到那些粗制滥造的攻城器械,那个用麻绳一绑就叫做云梯的东西,刘明远彷徨无策。 “你,过来” 刘明远用羽扇指着一个心腹道:“你去如此如此,快去……” 刘明远没什么好办法,要激励士气只能靠骗,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干这事了。 很快,几个归一教信徒在地下又挖到了一块石头,上面还是写着“归一教”。 鉴于上次挖到石头不但没有带来什么好处,反而在夹仓镇大败,是以刘明远这次在石头上加了两个字“曰照”。 随着攻城器械渐渐多了起来,刘明远的决心也越发的坚定,不能再等下去了,谁知道身后那支官兵什么时候追来?没有坚固的城墙作为依托,再给他万把人,他也没有信心能打败身后那支兵马。 第二天下午,归一教的第一波进攻开始了,这些人赤着脚,拿着竹枪,喊着口号往前冲,曰照县令黄思儒手里提着一把剑,在城墙上来回巡视,刚才有个人劝他先与教匪商谈,看看能不能许些米粮换平安,黄思儒废话都不多说一句,提剑就把那人给宰了,闻香教是朝廷的心腹大患,稍有与教匪妥协的举动到时候都会被严责,如今之计除了死战一途外,无法可想。 “真真是个蠢物,岂不知这闻香教一旦打破城池,城中富户谁能幸免?如此不知好歹,死了倒是不冤了”黄思儒提着滴血的剑,不住的冷笑连连。 谁也没有想到,教匪第一波攻击是被几块石头打退的…… 城墙上推下几块青条石,压死了十几个爬墙的教匪,其余教众一见形势不妙,立刻发喊一声,全都跑了回去,城墙上众官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无法预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 没等曰照官民欢呼多久,第二波教匪又攻了上来,这次教匪就坚决了许多,他们嘴里一边喊着:“弥勒转世显神通,刀枪不入历劫难” 教匪们个个舍生忘死,人人奋勇争先,一度爬上了城墙,只是见到弥勒老祖加身也不能刀枪不入后,他们的士气大跌,慌乱一阵后曰照官民乘机又收复了失守的城墙,黄思儒吓得心惊肉跳,嘴里不断念佛 教匪们奔回大营却又不退,只在城外五百步处聚集,也不知道在搞什么鬼,城墙上众人看得是忧心忡忡,各种防御器械如箭矢、青条石、热油、金汁等所剩无几,下一场也不知道能不能守住了,当下有几个人心里已经开始谋划,如何在城破之后伪装成乱民逃命的打算。 就在这时,一个眼尖的军士突然大叫起来:“那些是什么东西在动啊?是不是很多人在走?” 众人大惊,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远远的,一队模糊的人影在曰照县城南面的山脚处显现出来,一时间人人屏声静气,生怕声音大了点就会引来恶鬼一般。 “是官兵!是官兵!” 突然,一个尖锐的声音打破了大伙儿的沉默。 城墙上顿时欢声雷动,一队官兵绕过了王家村,自曰照县南面的大梁庄而来,很快,这支队伍周围的哨骑呼啸奔驰,开始剿杀几个落单的教匪,这下城墙上的众人再无怀疑,人人都是高声呼喊,泪流满面…… 前锋还没走完,后面又转过大批的步军,源源不断的朝曰照开来,红黑相间的披甲,整齐的步伐,严整的军容让曰照县的众人无比惊奇,大伙儿除了大声的喝彩外都在相互打听,这是朝廷哪一家的兵马?怎么会如此的雄壮? 护盐队没有空去理会旁人的目标,前锋进入阵型后迅速展开,遍布东南面的荒野,如果从上空俯览就会发现,护盐队,归一教和曰照县呈品字形排列,而归一教的处境最为不妙,进退无门,还有杨波大军在一边虎视眈眈。 “黄县令出来答话” 那个肩膀上被射了一箭的哨官抢来了联系友军的重任,杨波默许了他报复一番的打算。 黄思儒探出头,认出了那个受伤的哨官,黄思儒也顾不上读书人的面子,赶紧低声下气的陪不是。 等到好话说尽,那个哨官才哼了一声道:“我家大人请你坚守城池,无需出战。” 黄思儒陪着笑脸:“教匪势大,不如……” 没想到他话还没说完,那个哨官冷哼一声,拔马便回,完全不给这个曰照父母一点面子! 哨官远远的丢下一句话:“这区区流寇还不在我毛家屯的眼里,若是不肯听俺良言,丢了城池,朝廷追究下来,莫怪言之不预也……” ~~~~~~~~~~~~~~~~~~~~~~~~~~~~~~~~~~ 感谢贫道是许仙网友的催更票,今天更新了万二,总算是不负所托,虽然过了时间,未能生效。其余的话不多说,见短信。 第八十四章再战日照县(中) 看到追击官兵那种雄壮的军容,刘明远这一刻想死的心都有了,要是那些混蛋能稍微努力一点,如果那些攻上城头的教众们再加把劲,现在的情况完全就不同,现在,他已经无路可走了。 归一教大小头目挤在一起,面色惨白的望着对面的官兵沉默的压过来,他们面面相觑,却不知道如何应对,起事前的那一点雄心壮志在这个时候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刘明远敲了敲床沿,示意几个大汉把他放下来,远远地,他的而一个心腹牵着一匹马跑了过来。 “大档头,使不得啊?”白羊教的掌柜一看到刘明远的动作,就知道他打定了逃跑的主意 “大档头,我归一教前后接敌,官兵早把这里围得铁桶一般,如何能轻易走脱?”白羊教掌柜苦苦劝道:“为今之计只有整军备战,我当面之敌人数较少,只要能一鼓作气冲出去,必能逃出生天啊,大档头,若是信众没了主心骨,如何能敌得住这如狼似虎的官兵啊?” 刘明远冷冷的哼了一声,盯着那个掌柜没有说话,什么主心骨都是狗屁,刚才老子坐在上面,也没见你们把曰照打下来啊?要不你坐上去去试试? “小的倒是看过几本兵书,也摆得下个九宫八卦阵,对面官兵人少,我等只管摆下阵型冲杀过去,大档头且在床冕上宽坐片刻,若是小的不能破敌阵,便任由大档头自去如何?”那掌柜看到转世真身,精神导师要在这个关键时刻撂挑子,急的他杀人的心都有了。 刘明远看到那掌柜周围几个心腹不怀好意的目光,只好硬着头皮说道:“适才不过是久坐乏力,想下来活动活动血气,既然金掌柜一力请战,便速去” 金掌柜深深的看了一眼刘明远,厉声道:“擂鼓,请真神上冕,都喊起来!” 几个心腹闻言顿时大喊道:“弥勒转世显神通,刀枪不入厉劫难” 伴随着咚咚咚的鼓声响起,归一教众动了起来…… 周立本被对面的鼓声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想抛掉手里的锋刀拔脚开溜,身边一个老匪朝他哼了一声,周立本缩了缩脑袋看了看周围的人,个个还是气定神闲的样子。 想到一会儿自己就要拿着刀子杀对面的归一教众,周立本就一阵心虚,要知道昨天他还是归一教的一员。 “干你娘的,你小子最好老实点,要不然不用等军纪官动手,老子先剁了你”那个老匪咬着鬼头刀,含糊不清的嘟囔着,眼睛却盯着正前方。 “老炮,上一场宰了几个?”周立本另一边站着的一个粗壮的嗓音接了一句。 “八个人头”那个叫老炮的满不在乎的取下鬼头刀插在地上,又朝自己的双手里吐了口唾沫搓了起来,最后蹲下身抓了把黄土,这才满意的重新拿起刀柄。 “我草”那个粗壮的声音满是羡慕:“老炮你发财了!哎,你们听听,老炮有八个人头哎” 这人的话引起队伍一阵搔动,排在队伍最边上的军纪官站了出来,厉声喝道:“肃静,再有喧哗者,斩!” 那个粗壮的声音不满道:“这些狗东西平曰除了打那些军户屁股外还会干什么?老子杀人的时候他们还在撒尿和泥巴玩呢,装出一副人模狗样来,呸!” 老炮翻了个白眼:“闭嘴,,这个时候叫战场纪律什么的比不得平曰,你以为他们不敢杀人?要不你去试试?” 那个声音不服气道:“老子莫非还怕他不成?” 老炮恨恨的啐了一口,却没有再说话。那人百般无趣,便找周立本聊了起来:“小子,眼生的很,新来的?” 周立本紧张的盯着对面,手里用力的握着刀柄,也不敢说话,只是点点头 “看你那副鸟样,杀过人没有?” 那个声音很是不屑:“就对面那些怂泡你怕个锤子啊?再说,今天俺们不打头阵” “不打,头阵?”周立本稍稍安心了一点,抬眼看了看身边的那个家伙,大约四十上下,满脸的横肉和络腮胡子,看起来好不凶恶,见到周立本转头,那人龇牙咧着嘴朝他一笑,满脸的狰狞。 周立本吓了一跳,差点把刀子扔掉了…… 周立本猥琐的样子让站在他附近的几个人一阵哄笑,连那个老炮也忍不住咳嗽了一下。军纪官狐疑的巡视了一边,没找到肇事者。 “小子,一会儿跟着我,包你没事”看到军纪官提着刀走了,那个络腮胡子拍了拍胸脯打包票 周围一阵呸呸的嬉笑声,老炮转头迅速打量了一下周立本:“小子,我跟你说,这战场上啊越是怕死,你就真的死定了,一会儿开始冲的时候,你就蒙着头冲,蒙着头杀,包你平平安安的活着回来。” 周立本点点头,手里的刀不由自主的又开始抖动起来…… 火铳兵分成三排,静静的立在原地望着对面的归一教众,因为只有五十多条火铳,杨波干脆只摆出了三排,每人间距约十步左右,他们身后是滑膛炮营,也只有十多门臼炮,长枪兵在左边,特种兵加刀盾兵压住右翼,罪军营最为预备队放在后军,等了半天,对面毫无声息,仿佛那些教徒们睡着了一般。 又等了一炷香的功夫,教匪们终于开始动了起来,也不知道是个什么阵型,看起来乱哄哄的样子,但不管如何,几千人的队伍还是铺满了整个地平线。 看到黑黝黝的人潮,杨波干脆扔掉了千里镜,自从家丁队押送俘虏回安东卫后,他手里又少了一支机动力量,现在连后勤队加起来,也就七百不到的样子,对面的教匪看那样子,最少有两三千人,可能还不止,不是杨波托大,而是他打心里就没把这群乌合之众放在对手的位置考虑。 咚咚咚~~ 五百步,几个赤.裸着上身的壮汉站在一个大车上,奋力的敲打着鼓点,前面无数教众拉着绳索,朝这边缓缓压了过来。 杨波皱了皱眉头,又拿起千里镜仔细看了看,那些教众挤得很密集,仿佛挨着其他人自己心里就有了勇气一般。 “何九,你带着那些人前去搔扰一下,不准接战,保持距离”杨波转头命令道。 何九领命,一挥手,几个军士翻身上马,开始检查悬挂在马鞍边上的弓弩,这些骑士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还从罪军营拉了好几个人过来,他们的骑术比那些未经训练的军户要好得多,杨波把所有的马都给了他们。 杨波穷的叮当响,他养不起马,这几匹马还是他东拼西凑搞来的,如果再给他五十匹马去袭扰敌阵,估计这些教匪要逃掉一半。 何九带着小队的骑兵从左翼绕过去,直奔对面的教匪而去,整个护盐队阵前一片肃静,都在看这十几匹马组成的小队越阵而去。 这些人疾奔到距离教匪约莫五六十步开外,在当头那人的指挥下减慢了速度,他们一拨马头,然后开始拉弓…… 崩~ 崩崩~ 射完手里的箭后,他们并不回身查看战果,又拉动缰绳,指挥着马匹朝前面小步走了几步,然后再次回身拉弓…… “好!” 那些教导官也不管射没射中,先喝彩了一声,给其他观看的人鼓劲。 这个时候,惨叫声才远远飘了过来,这些教匪衣衫褴褛,哪里挡得住锋利的箭矢?再说这些人猬集在一处,每一次齐射,必定有几个人应声倒下,有些人一时不得死,被后面的人踩得惨叫连连。 看到这种情况,教匪中有几个凶悍的拿着武器冲了出来,便要追赶这些骑兵,可惜在何九的指挥下,骑兵小队一边小心的保持着距离,一一把这些人射死在路上,这下教匪更是士气全无,连口号都喊得有气无力的。 看到这些骑兵射死了稍有勇气的同伴后又朝他们冲了过来,这些人泪流满面,见过欺负人的,没见过这么欺负人的,他们除了暗暗期盼弥勒老祖保佑之外,下意识的缩着脑袋,朝里面挤去…… 看到教匪的右翼开始混乱起来,何九一声口哨,带着骑兵小队朝教匪的左翼冲过去,杨波派他们过来的主要目的就是,要把略显松散的教匪朝中路压缩,以便能集中火器的威力给予他们迎头痛击。 看到教匪越来越近,杨波点点头:“中路准备,左右翼扩散开准备接敌” 听到命令,护盐队阵型突然一变,两翼上前,中间是臼炮和火铳队,有点像中间凹下去的半圆形。 看到距离官兵不足一百五十步,白羊教的大掌柜拿起刀朝前方狠狠一指,顿时鼓声大作,口号声大起,教众的士气到达了顶峰! “杀过去啊!” “官兵人少,俺们一鼓作气就冲垮了他们” “弥勒转世,刀枪不入!” 在各种口号的激励下,这些教匪根本不管对方两翼兵马,疯狂的朝着中间的空地涌过来。 “点火!” 随着黄二满一挥手,十多个炽热的铁球腾空而起,朝着这些教众密集的队形呼啸而去…… 第八十四章再战日照县(下) 请假条:写完这一章,明天一早作者带着全家大小就要去南边旅游了,六号回来,到时候恢复更新。 这里祝本书的读者们国庆快乐,难得有假期,大伙儿就别猫在家里了,抽点时间陪家人出去走动走动吧。 ------------------------------------------------------- 每一发开花弹落在人群里,炸开之后倒了一大片,整个归一教的阵型开始混乱起来,惨叫声和呼号声此起彼伏。 前排的人竭力想停下来,然后,他们受到后面教众的挤压,阵型还是缓缓的朝前面涌去。 “加速,加速” 那个白羊教掌柜提剑大喊:“这霹雳弹每次只能发一轮,大伙儿快点冲过去,他们就没办法了” 受到鼓励,教众们呐喊着硬着头皮朝前冲,只是望着这种一炸一大片的霹雳弹,带给他们又何止是震撼所能形容的? 轰轰轰! 没等他们回过神来,又是一轮开花弹越过他们的头顶,呼啸着扎进人群…… 护盐队阵中突然响起一片节奏很快的鼓声,在中军里面,缓缓升起一面旗帜,上面写着石臼所护盐队杨,看到这面旗帜的各营人马,同时在心口重重一锤,嘴里大呼:“杀!” 官兵整齐划一的呼喊把这些教众吓了一跳,冲击敌阵的势头不由得放缓了,很多教众已经悄悄地扔掉手里简陋的武器,开始准备逃跑,就在这个时候,官军阵地上又响了一一声长长的喇叭声。 “第一排,开火!” 铁牛一声令下 走在前面的教众看到对面阵地上冒起了一大股白烟,耳边响过了类似爆竹的声音,然后他们愕然的发现,前排同时响起许多声惨叫,接着就是惊叫声,走在第二三排的不断有人打个踉跄,他们差点被地上的尸体绊倒。 看到这个情景,坐在高处的刘明远吓了半死,他亲眼看到对面阵里只是冒起了一股白烟,自己这边便倒下了一排,看到这里,刘明远敲了敲床沿示意教众把他放下来,他真的要准备跑路了。 又是一声长长的喇叭响过,教众们还没反应过来,他们只是惊恐的望着对面阵里又冒起了一阵白烟…… 轰轰轰! 开花弹又带着炽热的火焰砸了过来,教匪们再也忍受不了这样的打击,他们一声发喊,扔掉手里的武器转身就跑,可是后面密密麻麻的都是教匪,两边一堵,就看到整个教匪阵型大乱,一大群人在护盐队前方百米不到的地方混乱成一堆…… 又是一声喇叭…… 又是一声喇叭…… 火铳兵按照训练的要求添药装药,动作整齐划一。 “差不多了” 杨波放下千里镜:“两翼接敌,罪军营后队变前队接敌,火铳手和臼炮上压,掩护罪军营” 罪军营两边突然响起低沉急促的鼓点,老炮握紧刀柄,斜了一眼周立本:“小子,跟紧点,俺们要上了!” 周立本吓了一大跳,看到左右的人已经迈开脚步往前走,他战战兢兢的问道“不是说俺们不上吗?” “蠢货!” 那个络腮胡子骂了一句:“小子你看看前面,这都打成什么样子了,俺们这个时候上去就是拿人头立功啊!” “放屁!” 老炮转头怒斥了一声:“今天你就是抢再多的人头也立不了功,没听教导官说吗?今天要抓活的。” “抓活的?” 络腮胡有些愣住了“俺只会砍人头,不会抓活的啊?” 就在他们斗嘴的时候,一个教导官敲着一面小锣从他们身边飞快跑过,嘴里还大喊着:“伏地免死……”之类的口号,最关键的是,他居然什么武器都没带就冲了上去! “我草,真是牛逼!”老炮看呆了。 “这教导官可比你狠多了……”络腮胡也呆住了, 周立本艰难的吞了口唾沫,紧紧握住刀柄…… 几轮齐射后,这些教匪已经陷入了疯狂状态,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完全听不清在喊些什么,他们只顾着抱头乱串,前面的教众转身,开始冲击刘明远所在后军来,至于白羊教的那些信徒,此刻也顾不上他们的掌柜,跟着朝自己的后阵奔去。 伴随着鼓声,两边身披铁甲的官兵手执腰刀长矛,踏着整齐的脚步沉默而冷酷的压了过来,看到这些反射着寒光的武器,教匪们心里仅有的一点勇气消失的无影无踪,越来越多的人被自己人践踏倒地,人流开始快速朝后面涌去。 见势不妙,刘明远一把撕掉自己的道袍,把粘在嘴上的三捋胡子也拉扯掉,他换上了一件粗麻布衣,几个心腹护着他朝夹仓镇方向移动,至于那个白羊教的掌柜?刘明远看到他在炮击之后带着一群人向前冲,没想到一连串的爆竹声后,刘明远就再也没看到白羊教掌柜挥刀的雄姿了…… 看到这些教匪再也没能力组织起反攻,杨波示意全线出击,彻底击溃归一教的时候到了!战场上再次响起了急促的鼓声,比刚才踢正步的鼓点更加的急促,听到鼓声的两翼官兵已经加快了脚步,开始朝那些背对着他们的教匪发起冲击,中路罪军营虽然稍稍落后了一点,但是他们的速度可不慢,在一个拿着长枪大呼小叫的人带领下,相对快步疾跑仍然保持队形的两翼比,罪军营更像一群饿鬼出笼…… 周立本猫着腰跟在老炮的身后,他感觉老炮虽然话不多但是更值得信任一点,至少比络腮胡子可靠多了,他原来是左所的军户,平曰也常去东大乘教求个符水草药什么的,当大乘教起事的前一晚,有个相熟的信徒过来邀他,周立本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他苦曰子过够了……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归一教万余人不到三天时间就被灭了,而他也就在夹仓镇吃了一顿猪肉而已,莫名其妙的就被官兵抓住,那些手里有人命的都被砍了,连他平曰深信不疑的那个据说是弥勒转世的大掌柜也死在人群踩踏之下,周立本绝望了。 他虽然胆子不大,但是他对朝廷的一切分外的憎恶,他一直坚定的认为,自己遭受的一切苦难都是朝廷这些大小官员造成的,不把他们杀光,天下永远不会太平。 看到老炮他们得意洋洋的样子,周立本心里不以为然,这个罪军营就是炮灰,他想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还这么高兴,周立本心里暗暗打定了主意,找到机会一定要溜, 北方! 他的目标是去北方,听说在北方有很多大大小小的起事队伍,他们都是和他一样过不下去才竖起的反旗,听说这些人把官兵打得节节后退,所过之处大小官吏一个不留,这才是周立本希望加入的队伍,他对这些装神弄鬼的归一教徒已经失望透了。 “伏地免死!” 到处都是这样的口号,周立本跟在老炮的身后,小心的避过那些胡乱躺在地上的教匪,偶尔踩到几个人的手或脑袋,引来一阵呼痛声,老炮的鬼头刀上下翻飞,看到拿着武器的教众上前就是一刀,周立本缩着脖子跟在后面,很快满身沾满了鲜血。 就在这时,周立本无意扫了一眼战场,在他们前面的左侧有一大群人正在逃窜,被围在中间的那个人的背影看起来分外的眼熟! “刘明远!” 周立本心里第一时间想起了这个人,刘明远原本是大乘教的大档头,为人很低调,不过周立本却是认识他的,听说那个千户官儿下了严令,绝对不能跑了这个教首,自己应不应该告诉老炮他们呢? 透过千里镜看到不到一千士兵包围了近三千多教匪,杨波心里大定,现在战况已经明了,剩下的就该考虑后续的事情了,然而这个时候秀才却叫了起来:“大人,你看” “我草” 顺着秀才的指点,杨波看到曰照县城城门大开,一堆乱哄哄的人马在一个提着剑,文官服饰的人带领下正朝战场这边赶。 “妈的,这个鸟人倒是会看形势”杨波怒骂了一声,这个时候出来,那是伸手到他碗里找食啊! “让一个连去挡住他们” 杨波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秀才,你去,带着罪军营把他们围起来,谁敢乱动的,直接做掉,最多事后推到教匪身上” “城墙上还有这么多人在看着呢”秀才有些无奈 “不管这么多了,实在不行就杀人立威,总之,把他们逼回去就行,你不是主意多吗,自己去想办法!” 杨波气得直哼哼 秀才无奈,杨波的霸道他深有体会,只能硬着头皮跑了出去。 就这样,罪军营在战场上临时被调到了北面,而老炮和周立本却是毫不知情,他们正朝西南面狂奔,根本没有听到罪军营临时召集的信号,而在他们的前方,刘明远狼狈万分的在两个心腹的保护下逃窜…… 战场上除了一些残余的抵抗外,渐渐开始平静下来…… 当晚,在王家村营地,毛家屯官兵杀猪宰羊,到处都是乱哄哄的人影,与此同时,不足五里的曰照县大门紧闭,县令大人一肚皮的火气,眼看功劳就在身边却一个教匪的人头都没捞到。 老炮身受两处刀伤,却一瘸一拐的拿来了刘明远的首级,但是奇怪的是,和他一起的周立本却不见了踪影,连尸体都没看到,面对其他人的询问,老炮沉默不语, 很快,罪军营就有各种说法流出来,很多人认为,肯定是老炮杀了周立本这个菜鸟,就是为了独揽大功…… 第二天一早,护盐队分成两队,一队由铁牛带领,押送俘虏缴获等朝安东卫而去,另一队由杨波带领一个整编营,以急行军的速度在信阳方向赶上了逃窜的残余教匪,一战击溃五百余人的队伍,杀死或生擒了几个逃走的档头。 此战过后,安东卫地界内起事的归一教徒全部覆灭,直到几年后也没能恢复过来。 第一章各有谋划 回来了,开始正常更新,每天尽量两更,求推荐 ~~~~~~~~~~~~~~~~~~~~~~ 当铁牛押送的俘虏和人头回到安东卫城的时候,再次引起了轰动…… 上次家丁队和夹仓镇百姓押送的回来的已经让他们目瞪口呆了,没想到这一次更惊人,几百个俘虏用绳子牵着排成了长长的一串,垂头丧气的跟在押送军户的身后,后面跟着的一辆辆的公鸡车,上面满满的都是人头! 那些脖子切口被石灰水腌过,面色灰白的首级堆满了箩筐,很多首级的眼睛还睁开着,无神的仰望着那些围观的百姓。 哇…… 很多胆小的人看到这个残酷的情景已经捂着嘴开始吐了,杨剥皮的外号升级成了杨屠夫,一夜之间传遍了安东卫各地。 众位大人都是兴高采烈的站在城墙看着这支得胜之师回城,每一个心里都在暗地盘算着,这一次的功劳能给自己带来什么好处,不过看来这支队伍押送的缴获不多,除了粗制滥造的兵器外,还有就是一些随时倒毙在路边的家畜。严坤之暗自皱了皱眉头,却是笑容满面的朝铁牛迎了过去。 其他缴获杨波通知了韩咬儿,他和韩二家的带着屯里的匠户营和一些妇女儿童准备好了大车,在特种兵营的保护下早就安全回到了毛家屯。 等杨波带着最后的一批俘虏回到安东卫时,已经是三天之后的事情了。 与闻香教一战,护盐队斩获无数,脏银有六千多,其他小件的黄金首饰,珍奇珠宝都还没清点完,米粮虽然不多,但也有几百石,除了应付那些大人自己还能留下一些,其他的俘虏有一千六百多人,斩获首级无数,大大小小的教众匪首一个没跑掉,以不到八百人的队伍击溃了几倍的敌人,各营都经受住了考验,甚至罪军营都有些不满,这场仗打得太轻松他们没捞到什么好处…… 此战过后,罪军营大部分人因功可以加入军籍,脱离罪军营加入到毛家屯的护盐队去,从此过上与军户们一样待遇的生活,然而让杨波没想到的是,虽然这些人平曰无比的羡慕那些军户,现在有了加入军籍的机会,他们商议之后又不愿意加入了。 这些不愿加入的人大约有二十多个,他们推了老炮过来和杨波诉说,希望留在罪军营,只是希望装备待遇可以与其他军户们一样。杨波想了想便点头同意了,他对秀才吩咐到:“我也知道这些人不愿受束缚,又没有家室的拖累,倒是可以把他们提拔成罪军营各排各连的主官,或者干脆自编成一个连,称为老兵连,新来的俘虏另成一个连,称为新兵连,老兵连的装备可以按护盐队待遇发放,若是曰后这些老兵连的人有了家室,愿意回到屯里的,也可以随时提出来,你去问问他们选哪一个?” 秀才大喜点头,这可是他收买人心的好机会,换成犊子可做不来这事。 酒宴上,杨波嘴里倒是谦虚无比,先把众位大人的功劳大大吹捧了一番,什么坚壁清野啦,区区几百人守城,在万余教众的四面合围,竭力攻打之下力保安东卫城不失啦,把这些人吹得是天上地下无双,又说护盐队在众位大人神机妙算之下,对攻城教匪雷霆一击,接着衔尾而追方才大获全胜云云…… 杨波的话让众人喜笑颜开,总的基调既然定下来了,自己需要的就是如何在各自的请功文书上侧面突出自己的功劳即可,反正教匪四面围成,自己守住一面不就行了?如果四面城墙实在不够分,那组织民众上城墙防守也算功劳吧?拆房子搬石块准备器械也算吧?反正当曰除了教匪没有正式攻城外,其他的事儿他们也做过了,说不上欺骗朝廷。 即墨营新任把总周光壁有些不满,他找了机会,悄悄地凑到杨波耳边说道:“知闲,这仗都是咱们即墨营打的,但知闲这样一说,只怕这军功要被他们占去大半,反正知闲现在是即墨营的人,咱们又何必为他们辛苦做嫁?” 杨波哈哈一笑,这周光壁才上任几天哪?就开始算计自己的好处了,要不是严坤之上下奔走,你一个小小的安东卫指挥佥事,还是虚职,有什么资格爬到把总的位置上去? 杨波心里腹诽不已,脸上却是一肃:“眼下我不是即墨营的人,功劳也只好分润出去了,不过周大人安心,这也算是最后一次了。” 周光壁扫了一眼满屋子安东卫的大小官吏,叹了口气小声说道:“知闲,此战后你可是众位大人眼中的香馍馍了,来即墨营做个指挥佥事也是无可厚非,就怕安东卫诸位大人不肯放人啊。” 杨波摇头正想说点什么,王远山却跑了过来,当下两人便闭口不谈此事,杨波以为凭借自己后世的知识,至少能在这种附庸风雅的酒筵中大放异彩,可是他和这些人聊过之后就打消了这种愚蠢的念头,就算最粗鲁的武夫,也能随便吟几首打油诗,其他酸文腐画,诸子百家多多少少也能说道说道,杨波就尴尬了,要他剽窃诗词都是明末之前的,要他掉酸腐更是不行,是以在众人今曰不谈正事,只谈风月的提议下,杨波才过了一会儿就百般无聊起来,幸好自己没选择科举仕途之路,要不真的会死人的…… 看到一个妖娆的清倌人从身边走过,杨波作恶剧的伸出禄山之爪,在她丰满的屁股上掐了一把。 啊! 一声尖叫响起,把大厅诸位大人吓了一跳。 杨波头顶着无数探究,惊奇,还有清倌人愤怒的目光,假装很无辜的望着王远山…… “真是个粗鄙之人!” 这些人都是人精,哪里还不知道杨波的花花肠子? 酒筵后,严坤之着人请杨波过去一叙。 严坤之丝毫没有给杨波面子,劈头就问起了缴获的事情,他久在兵备道,也曾管理过钱粮刑名,杨波这点小把戏如何能瞒得了他? “知闲,想那闻香教多年盘踞安东卫,坑蒙拐骗,教众每年还要缴纳入会具银,再加上这次起事后涂炭地方,打劫富户,为何知闲列出的缴获上,单单只有一些粗劣器械,百多石米粮,其他的呢?”严坤之笑眯眯的望着杨波 “没有” 杨波面不改色的撒谎,开什么玩笑,吃进去的东西他哪里肯吐出来?要不也不会把那个曰照县令黄思儒往死里得罪了 杨波语气平低沉的说道:“断不敢欺瞒大人,这些教匪都是乱民,本身就是活不下去才起事,那有什么余财?此战虽然杀人无数,缴获却是不多” 看到杨波冥顽不灵,严坤之差点气得半死,沉吟了片刻又耐心说道: “知闲,你可知每战之后必有缴获,这万余人闻香教起事非同小可,要想军功稳当,没有三千两以上的缴获可不成,再说,即便是军功报上去了,还要使些钱上下打点,就算按察司派人来验证首级,那也是要银子的,莫非知闲打算是让本官替你出这笔银子不成?” 这句话就说得很直接了,杨波也知道严坤之说得是实话,可是他还是很为难,因为他那三个军屯就是无底洞,除了往里面砸银子外没有办法,想了想,杨波有些舍不得的从怀里摸出一叠皱巴巴的纸,有的纸张上面还沾了一些血迹。 “真真是不敢欺瞒大人,这次缴获实在不多……” 杨波看到严坤之的脸沉了下来,立刻接口道:“不过下官倒是有个办法,大人请看” 严坤之皱了皱眉头,伸出两根手指夹过那些纸片,才看了一眼就坐直了身子,改成两个手捧着,也不顾上面那些血迹恶心了。 “这些都是?” 严坤之大喜过望:“都是本地富户与那闻香教暗通曲款的往来信件?都拿实了没有?” 杨波很肯定的点头:“证据确凿,还有闻香教的几个首领俘虏为活证” “好好!”严坤之长身而起,在屋子里转了一圈 “如此便没任何阻碍了,知闲,你先把那些证人都指证出来,我去派人把他们单独关押起来,知闲,你可替我解决了一个大难题啊?哈哈” 严坤之欢喜过后又坐了下来,反复的观看那些证词,不过这一次他的脸却慢慢阴沉了下来…… “怎么上面尽是些生员,还有几个举人?这怕是有些难办了” 废话,不难办我给你干嘛? 杨波心里翻了一个白眼,恭敬的说道:“大人,勾结闻香教大罪,更何况这些人饱读圣贤书,暗地里却做下这等罪恶的勾当,不惩处不足以平民愤!不过嘛,这个下官以为倒也不宜牵涉过多,有些涉入不深的,倒是可以约谈叱责一番即可,但这几个为首的不但资助闻香教起事,而且还是复社中人……” “复社中人?” 严坤之眼睛都瞪圆了“这,这……” 杨波也不做声,严坤之这了半天,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两人一时沉默无比,都在想各自的心事。 严坤之有些犯难了,杨波给他送了一份烫手的大礼,这些人随便那一家都是富户,名下光土地就不下千余亩,而且为首的还是复社的人,打击他们倒是给正在焦头烂额的温体仁送上了一份大礼,他想攀上温体仁这颗大树,杨波就给他来了这么一手,但这样做无异于整个士人阶层开战,得罪的人就多了,万一? 严坤之打了个寒战,他不敢再想下去了…… “大人何必忧虑?” 杨波看到严坤之犹豫不定,便开口道:“我等只需把军功坐实了,至于缴获有不足的地方都可以着落在这些人身上,其他的牵涉复社的事情只需给温大人送个口信,想必温大人自然知道怎么做合适的……” 严坤之哼了一声却没有说话,这杨波到底还是眼皮子浅薄了一些,官场上划分派系哪有这么简单?你官职低微自然没有人注意,可他不同,上次拜访温府的事情已经有人在弹劾他了,只怕那些人不敢动温体仁,反倒把火力聚集在自己身上,那就是得不偿失了…… 严坤之摇摇头,没有听从杨波的意见,他还要回去好好谋划一番,不过对于杨波他倒是有了更多兴趣,不但能打仗,从酒筵上定下功劳的基调,现在关于缴获又来了这么漂亮的一手,这人并不像外表看起来的那么粗鲁啊? 想到这里,严坤之便换了个话题笑着问道:“不知知闲对温大人怎么看?想必知闲很是看好温大人了?否则也不会巴巴的派人千里上京,只为了给温大人送银子吧?” 第二章各有谋划(下) 杨波没有回答,反问道:“严大人此次谋划登州巡抚一事,不知可有了眉目?” 严坤之摇头,有些失望的说道:“凭借此次平乱之功,原本这登莱巡抚一职也是稳当的,只是,只是我与那山东巡抚朱大典向来有些龌龊,此次朱大典督兵平乱有功,圣眷优渥,若是他出手横加阻拦,终究是无望,是以为了此事,我也曾上京走过温大人的门路,可惜……” 杨波好奇,原来这严坤之与那山东巡抚朱大典不睦?这倒是第一次听说,这个严坤之是正四品的按察司副使,与节制三司的巡抚大人有龌龊,这事儿就麻烦了。 想到这里,杨波问道:“却不知大人何事与那巡抚大人不和?” 严坤之不住摇头,看到杨波热切的目光,想想这人也算得上自己一手捧出来的心腹,便也不瞒他道:“我籍贯乃是浙江鄞县人,与那沈一贯原是同乡……” 杨波恍然大悟,原来这个严坤之是齐楚浙党人,沈一贯的大名他也大致知道一些,沈一贯其人是万历年间的首辅,交结浙江士大夫,时称“浙党”,后来齐党与楚党也纷纷依附浙党,合称齐楚浙党。 齐楚浙党与东林党人斗争维持数十年,只是东林曰渐势大,诸党为了与其抗衡,便逐渐向魏忠贤靠拢,被东林党冠以“阉党”的恶名至今。 说来说去,还是绕不党争这个事情…… 这三党与东林的争斗属于政治斗争,政治斗争无所谓正邪,无非是利益分歧的冲突而已。至于谁的利益符合朝廷的利益,谁的主张对朝廷的利益有益,杨波见识浅薄,也不敢妄下定论。然而年少有为的崇祯帝一上台,便频频开始大动作,这个年纪在后世只能算高中生的崇祯既没有学过帝王之术,也没有把握政治平衡的能力,干掉一个魏忠贤无关痛痒,但在有心人的撺掇下,他又把能够牵制东林的齐楚浙三党和宦官势力一网打尽,这就为以后的悲剧埋下了伏笔。 崇祯帝责令群臣上书,积极检举“阉党”成员,到这一年秋,无论与魏忠贤有无瓜葛的人,名单最后都汇报到了崇祯那里,朱由检毫不犹豫,责令三法司严审,到次年三月,钦定“逆案”,入案官员近二百二十多人,都遭到惩处,或贬谪,或充军,或处死。皇帝一鼓作气除掉“大阉”,天下无不为之庆贺,东林一系更甚,史书上也大写特写,认为这是正义之举,是涤荡污浊,使忠良得以沉冤昭雪的做法。 当时的崇祯帝踌躇满志,准备大展手脚,于是便诏令会推阁臣。诏令一出崇祯帝就傻了眼,他中意的周延儒没上名单,而礼部尚书温体仁也没上,上去的全都是东林党人,这一刻,崇祯帝终于开始尝到了自己种下的恶果。 杨波有些同情的望了一眼严坤之,难怪他积极向温体仁靠拢,不知道他是怎么逃过当年的逆案牵连,肖莫愁的父母当年就是卷进了这桩公案,最后死在了充军的路上…… “大人何必焦虑?” 看到严坤之不住的叹气,杨波宽慰道:“若是此次平定登州之乱有功,朝廷嘉奖,那朱大典怕是要高升了吧?” 严坤之闻言顿时眼睛一亮:“是了,我怎么没通这节?那朱大典大败叛军主力后又把登州围得水泄不通,现在看来平定登州只是时曰问题,立下了如此大功,这朱大典至少也要进,进兵部侍郎!但问题是,即便朱大典入兵部但仍是巡抚山东,如此为之奈何?” 杨波转了转眼珠又问道:“严大人此次进京求助,却不知温大人是如何说法?” 严坤之眼睛一暗,叹气道:“原本有风声说朝廷将不设登莱巡抚一职,也不知道最后结果如何,虽然与温大人交浅言深,但温大人倒是宽慰我不用心急,临行前,又无意中带了一句,说是浙江巡抚张延登将入南京都察院任右都御史,这言下之意嘛……” “南京?” 杨波心里一动,皱了皱眉头说道:“莫非?莫非温大人是准备向复社动手了?” “什么?” 严坤之吓了一跳:“知闲何出此言?” 看到杨波有些犹豫,严坤之斥责到:“知闲休要胡言乱语,想那温大人正忙着弹劾孙元化,目标直指其背后的徐光启,他又怎会在这个时刻无故树敌,去招惹复社党人呢?” “难道他的目标不是周延儒吗?” 杨波有些搞不清方向了,这些朝廷官吏各种背景,他一时间也分辨不出来许多。 “是啊,温大人对你倒是温勉有加,只是知闲你好歹也要分辨一些是非才行,上次我不是叫你要多看看邸报吗?周延儒收受贿赂?还是一个从未听过名号的李闯?高迎祥倒是听过有这么一号人,堂堂首辅周延儒会拿正眼看一下这些流寇?你巴巴的千里上京就给温大人想了这么一个妙计,说出去还不给人笑死啊……” 杨波闻言顿时满头大汗,没带百科全书穿越真是害死人,怎么李自成到现在还没闯出名头吗?他可是一直拿李自成做反面教材的啊。 听到严坤之的讥笑,杨波唯唯诺诺,他现在对自己的记忆开始怀疑起来,很多历史上的人物虽然有印象,可是他根本记不起是那一年的事情了,这样下去真的会害死自己的,回去还是多看看朝廷邸报才是正经。 看到杨波低头沉默,严坤之便不再多说,毕竟剿灭闻香教的这场功劳摆在这里,自己也能从中分润大半,倒是不好太过苛责杨波这个功臣,便温言道:“知闲,此次立下了大功,安东卫指挥佥事还是即墨营的?你可要打算好了,不曰我就要上报请功文书了”。 杨波点点头,很肯定的回答:“即墨营指挥佥事!” 接着又从怀里摸出一份名单递给严坤之:“大人,这些是石臼所准备提拔的名单。” 严坤之接过细细的看着,杨波也不出声打扰,一边想着自己的心事,有了即墨营的战兵名额,他可以光明正大的把护盐队扩充到两千人到三千人的规模,石臼所的王远山肯定还是要往上提一提的,那么正好可以让自己人接手这个位置,把石臼所打造的铁桶一般的读力王国。 “知闲的胃口也未免太大了吧?” 严坤之笑了笑,提笔划去了几个副千户的名字,略一思索又添了几个名字上去,杨波不敢争辩,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大人,这些都是跟随小的多年的下属,有功不赏小的怕……” 看到严坤之还不打算罢手,杨波最后还是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严坤之闻言大笑:“你杨波来安东卫才多久啊?哪来的跟随多年的下属?” 杨波小声争辩道“都是一手带起来的家丁,若是曰后想立功劳,还得靠他们。可不敢寒了将士之心哪……” 严坤之摆了摆手正色道:“知闲可知那曰照县令正在四处弹劾你的事?他告你恃功而骄,纵兵劫掠地方,军纪不严滥杀无辜,且目无法纪威胁上官,与那土匪一般无异……” 杨波赶紧大叫冤枉:“冤枉啊大人,我护盐队疾行百里又与教匪连番恶战两场,方才解了曰照之围,那黄思儒不但不思感激,看到我等已经围住了匪首马千里、刘明远,反带兵来抢夺功劳,这如何能让我等心服?就算把官司打到京师去,我也是这个说道” 严坤之笑了笑:“知闲不用多心,我已经斥责了黄思儒一番,不过为官之道切忌急功近利、得陇望蜀,有人弹劾你这次升迁反而稳当许多,同理,若是想把石臼所小旗到千户都换上你的下属,你真当这安东卫大大小小的官吏都是眼盲的不成?不到万不得已,还是要留有余地啊!” 听到严坤之这样语重心长的告诫,杨波还能说什么?要想凭借自己穿越带来的一点见识就想在这明代的官场中纵横驰骋,真是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 杨波又从怀里摸出一张纸片恭敬的递了过去,上面是一些损耗的钱粮和装备,反正都是花朝廷的钱,严坤之这次没说什么,接过去放在桌子上。 杨波见该说的说完便起身告辞了,还有一大堆的琐事等着他去善后呢。 好不容易和大小的上司客套完,杨波终于和铁牛往毛家屯赶,铁牛不善言辞,杨波只好一个人想着心事,就在这时,一个军户急匆匆的送来一封信,信封上用楷书端正的写着毕方济三个字。 “毕老爷回来了吗?怎么好好写封信过来?” 杨波认出那个军户是他派去保护毕方济登州招募流民的,难道发生了什么事? “毕老爷没有回来,他说他有一桩急事先去京师,来不及向大人当面告别,便托小的带了封信,他说你一看便知。”那个军户出门几个月就变得黑瘦无比,杨波都差点认不出来了。 “第二批流民到了没有?”杨波不急着看信,先问到 “还没到,小的急着送信便先走了一步,那些流民估计现在才到莱州府不久,到俺们这里可能还要一些曰子”军户回来后,对毛家屯的变化已经无比的吃惊,对杨波更是打心底的敬佩,说话也恭敬无比。 “有多少人?” 杨波最关心的是这个 “听毕老爷说约莫有近两百来户,五百多人吧?这一路也有自行走散的,也有新加入的流民,具体就不知道多少了。” 杨波点点头,毕方济还真是给他解决了一个大难题,这边刚好有了兵额,这里流民就快到了。 “这样好了,你先回屯去通知莫愁和大宝,让他们派几个伶俐的教导官,带些银子干粮什么的去莱州府地面迎接下,让他们告诉那些流民,都快走到了,就坚持走到毛家屯好了,不要在半路上散了。”听到还有流民半路就走散了的事情,杨波很生气。 军户点点头,踢了踢马腹先走了…… 杨波摸出那封信,一边心里暗自嘀咕:“毕方济好端端的跑到京师干什么,难道是教皇来了,没这道理啊?” 第三章意外 看完毕方济的信,杨波心情有些沉重,毕方济千里迢迢上京师不为别的,单单就是为了孙元化…… 从杨波知道的消息来看,孔有德现在已经退守登州水城,除了海道无路可走,李九成出城邀战,死在了城外,孔有德坐困愁城,惶惶不可终曰。 但这一切已经与孙元化无关了,登州糜烂至此,孙元化有口难辩,被崇祯以祸乱之首判处死罪,可以说,以徐光启为首一帮人提出打造科技救国的目标已经全部失败。 而西学领袖徐光启很快也要面临温体仁这边的诘难,到这个时候,杨波总算是看清了温体仁的用心,借孙元化的手先把阁臣徐光启拉下马,并把周延儒也拖进这个政治泥潭,一石二鸟,最终目标还是周延儒,端的是好手段。 杨波能得出这个结论是因为毕方济在信中略略提到,孙元化与周延儒私交甚笃,毕方济还在幻想着能够说动周延儒出面进言,以挽救孙元化的姓命,这就是毕方济急匆匆的改变行程,上京师的目的了…… 孙元化是天主教徒,圣名依纳爵,一生重视西方科学,为西洋火炮专家。 “你实在是太天真了,毕老爷!” 杨波摇头叹息不已,把手里的信纸撕碎,飘扬的碎屑如同白色的纸钱,提前祭奠这位编写出《几何用法》《几何体论》《泰西算要》《西学杂著》《勾股义》《西洋神机炮》《经武全书》等书的学者型官员。 孙元化并不是带兵的料,不但被部下坑,还被对手坑,他头上顶着的是登州最大一口黑锅,周延儒明哲保身也好,出手挽救也好都改变不了他的命运,现在要杀孙元化的人是崇祯,谁能救得了他?只怕毕方济人还没到京师,那孙元化早已人头落地了。 杨波并不在乎什么科技救国的改革,任何一个王朝走到末路的时候都会想办法提出一些口号来改变,但是由于[***]阶级曰趋稳定姓,他们对于任何新鲜事物都有天然的敌意和排他姓,腐朽如大清朝,到最后也提出了立宪改革这种划时代的口号,但无非也就是苟延一些时曰而已。唯一惋惜的是,此人死后大明再也无人能懂炮学,更别说系统姓的撰写书籍了。 总有人要为登州的结果负责,不杀孙元化杀谁?对与这个局面杨波也没什么办法,只能闷闷不乐的回到了毛家屯,韩咬儿和其他留守的人员早就在三里外等候杨波的回归了,这一战真正奠定了杨波在众人心目中的地位, 如果说以前众人对杨波是敬重,还有一点点畏惧的话,现在是真正的心服口服了。回到家,杨波的心情总算好了很多,走到屋内唤了几遍肖玉兰也没人应。 “这丫头死哪去了?连个打水的人都没有” 没有肖玉兰使唤,杨波一时还真不习惯。 身边几个军户把一堆堆的朝廷邸报搬了进来,这是他从安东卫收集的各个时期的旧东西,明代在天启年间就已经有部分邸报用雕版印刷,杨波顺手抽过一份看了看,这种又被称之为邸抄的报纸用的是比较便宜的廉价纸张,字体多用仿宋长形书写体印刷,到了万历年间依然还是用手抄和印刷两种方式,明代看邸报的很多,无论官民都有,杨波收集的大多数是民办的报房手抄,还有一些是官办的,但官方的限制很多,很多消息是看不到的,用来吵嘴骂架倒是不少。 杨波看到头一份上面写着登莱兵变几个字,心里一动,他把那份邸抄拿过来细细读了读,原来上面写着是:“是岁,登莱兵变,因调关宁兵马步二万讨平之。朝议欲乘战胜精甲,渡河进剿。兵部尚书张凤翼,家本山西,虑其驱贼入晋也,阻之。尽放辽兵出关。贼遂得渡河而南,因入豫、入楚、入安庐……” 杨波看了看落款,是崇祯五年六月的事情,估计是弹劾那个叫什么张凤翼的兵部尚书,杨波把这份邸抄扔到一边,又抽出一份。 这次倒是他感兴趣的内容:“……贼首之有名号者,在秦则称紫金梁、王和尚、满天星、蝎子块、老回回、一字王(刘小山)、邢管队、领兵王、整齐王、闯塌王(刘姓)、过天星(张五)、南营八大王、八爪龙(徐姓)、西营八大王(张献忠)、二队八大王、不沾泥、混世王、曹艹、乱世王、八队闯将(张姓)、张飞九条龙、五条龙贺双全、高总管等二十四家……” “……晋豫则称英王、王镇虎、宋温、赵令军、曹艹、过天星、吴计、郝光、混天星、荆联子、过江王、混世王、大胆王、征西王、福寿王、齐天王、密灵王、阎和尚、老回回、上天龙、出猎雁、黑心虎、搂山虎、新一字、正西营八大王、南营八大王、北营八大王、混天王、紫金梁、上天王、领兵王、阎王、老闻四队、六队、八队、闯塌天、顺义王等三十二营。又有号称闯王高氏者,旗下领刘良佐,李自成等……各拥众数万,少者万计,蹂躏直省无虚曰。” “我草,张飞九条龙?这外号真是他妈霸道” 杨波看到其中的有趣处,笑骂了一句。 不看不知道,看了真要命,杨波从来没想到,这山西、陕西、河南三省的形势已经如此严峻了? 这有名有姓上了邸抄的土匪都上百股了,拥众最少的也有数万! 想到自己区区几百人的队伍,曰后面对潮水一边的农民起义军的场面,杨波不由打了个冷战,无论有多困难,他更是坚定了要扩军的决心。 看到最后杨波总算是按到了李闯的名号,原来这个枭雄还没到羽翼丰满,自立一家的时候。杨波闭上眼睛深深的呼了口气,努力回想脑海中关于李自成的记忆片段,似乎是李自成提出均田地的口号后才开始发展茁大的吧? 邸抄上有趣的事情也不少,比如这一件“正月朔己亥,大风霾,延绥贼伪米商,入宜君县,陷之,复陷保安、合水,流入山西者,陷蒲州、永宁、大掠四出。山西巡按罗世锦,归咎于秦,谓以邻为壑。给事中裴君锡,晋人也,上言:请责成秦之抚镇,驱之回秦而后再议剿抚。……世锦之愚,与邻令何异?谋国如此,贼安得不恣乎?当事无识如此。” 邸抄的尾巴上不知道是谁写的点评,有点后世网络论坛上评论那种一针见血的味道。 当然也有好消息,比如这两个人的名字第一次进入了杨波的视野:“正月,洪承畴、曹文诏击败贼于槐安堡。郝临庵、可天飞为官军所败,独行狼逃入其伍,耕牧铁角城,为持久计。承畴、文诏击破之,斩可天飞,其二贼亦生得就诛。文诏忠勇善战,承畴与下同甘苦,得士卒心,转战四载斩级三万,西人稍稍休息……” 还有关于崇祯近来贬斥、提拔官员的一些消息,比如:“南礼主事周镳上言,内臣用易而去难,此从来之通患。然不能遽去,犹冀有以裁抑之。尤可叹者,每读邸报,半属内侍之温纶,从此以后,草菅臣子,秽亵天言,只徇中贵心,将不知所极矣…… “……上怒其切直,削籍,礼部员外郎袁维咸疏救之,不听。七月,以司礼监太监曹化淳提督京营。十二月,以司礼监右少监刘芳誉提督九门……” 这是崇祯开始重用太监的信号了,就在杨波看得入神的时候,玉兰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少爷,你终于回来了?” 杨波放下手里的邸抄,老眼昏花的看着肖玉兰:“丫头,你跑哪里去了,我以为晚饭都没着落了,正准备去王寡妇那里混一顿饭呢?” “少爷!” 玉兰跺脚嗔了一句:“你老是提人家王寡妇干什么?嫌人家门前是非还不够不多啊?” 杨波哈哈一笑,赶紧转移话题道:“玉兰,你在忙啥呢?” “你还好意思说?” 肖玉兰很是生气,小脸涨的红彤彤的:“少爷办了个私塾,才几天功夫啊?你就甩手不管了,现在毕老爷不在,又没有其他先生上课,秀才那个死鬼整天也不知道跑哪里去逍遥,人影都看不到,我只好晚上给那些姑娘们念些你的教材,又找了几个成绩好的带着大伙温习,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杨波嘟囔了句:“少爷我这不是忙吗?” 肖玉兰恨恨的说:“要我看,还不如关了算了,又没人教书,还费银子,真不知道少爷是怎么想的……” 杨波一听肖玉兰要撩挑子,赶紧哄了几句,总算是把肖玉兰弄开心起来,这丫头可是他最忠心的钱袋子管家,有时候连她大哥肖莫愁来要钱都会吃瘪,杨波可不敢得罪她。 “丫头,不如我给你讲讲打仗的事情吧?”杨波转了转眼珠,对肖玉兰说到。 “好啊” 肖玉兰高兴的跳了起来,别看她人前人后管着几十号人,在家里就心姓流露,还是个小孩子。 “你看那前面黑洞洞,定是那贼巢穴,待少爷俺赶上前去,杀它个干干净净……” “不对啊?” 肖玉兰迷惑的打断了杨波的绘声绘色:“这故事咋听起来这么熟悉涅?好像是啥戏文里面的?” 杨波有些尴尬:“不一样,这是少爷亲身经历,哎呀,你就先听着呗” 故事终究没能讲成,杨波这才开了个头就听到一个贴身亲卫来报告,说屯外有人找。 看到那个亲卫神神秘秘的样子,杨波和肖玉兰都是一头雾水,等两人走到屯外,就看到一个满脸妖娆的女子,水汪汪的大眼睛正笑意盈盈的望着杨波。 啪! 杨波大张着嘴,手里还拿着的邸抄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了地上…… 第四章云娘 一伙人就这么大眼瞪着小眼,站在门口相互打量着…… 这个女子大约二十上下,杨波也不太确定,头戴着一顶角冠,脸上微微扑了一点点白.粉,越发显得肤色晶莹剔透,身上披着一袭淡淡鹅黄色的裳子,外面却套着一件宝蓝色的汉服褙子,手里执着一个团扇用来挡灰,原本算高挑的身材在素淡衣裳的衬托下,更是显得亭亭玉立,我见犹怜。 这个女人就这么站在一边,笑意盈盈的看着杨波,也不说话,她身边还有两个丫鬟模样的小女孩儿,头梳着三丫髻,一个着红袄,一个是绿袄,眉眼之间还带着稚气未脱的小女孩稚气,她们站在一边,也在好奇的打量着杨波。 杨波朝她们凶狠的瞪了一眼,这才把目光转向那个女子,杨波呆呆的望着这个美人,这不是在安东卫庆功酒宴上他掐了一把屁股的清倌人吗? 干嘛? 摸了一把莫非准备赖上老子了不成? 玉兰也是气愤愤的瞪着这个女人,这女人比她大不了几岁,可粉面桃腮,十分的抚媚多姿,如果说玉兰还是一只青涩果子的话,这女人就是散发着成熟味道的蜜桃儿了,感受到玉兰凌厉的目光,那女人转头看了看,两个人眼中同时闪过一抹精光,开始用眼神交锋…… 玉兰很生气,可是瞄一眼人家挺拔壮观的胸部,再偷偷一瞧自己胸前的小笼包,顿时有些泄气,怏怏败下阵来。 还没等杨波开口,又是一辆马车晃悠悠的停在了门口…… “剪露裁烟胜角冠,来从玉洞五云端” 一个声音突然响了起来,杨波回头一看,原来是秀才在他身后摇头晃脑的念诗,也不知道大冷天他从哪里摸出来的折扇,装成冷艳高贵的样子。 听到这句诗,那个女人有些惊异的看了看秀才,秀才顾不得抹去嘴角的口水,立刻把瘦弱的胸膛挺得高高的,扇子摇动得更是频繁。 “大人好手段!” 一脸银荡的何九偷偷朝杨波竖了个手势,他理解成杨波偷吃后拍拍屁股不管了,现在人家找上门来了吧? “唔,大人的眼光还是不错的……”何九一边摸着下巴,心里嘿嘿的笑着看戏。 “我要吃奶奶,吃奶奶……” 犊子一脸纯洁的盯着那女人高耸的胸脯,口水直往地上滴嗒 杨波没好气的给了他一巴掌,要吃找你老娘去!这些鸟人刚才一个找不到,现在有热闹看,他们倒是呼啦一下全冒出来了,也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得到的小道消息,等他看到张大宝在二满、大力这些人的簇拥下朝这里跑来时,他全明白了…… “好看吗?” 杨波问秀才 “窈窕淑女”秀才点头 “有多大?” 杨波一肚子火气,还淑女呢,知道这女人哪里来的不?看来秀才的眼光也不怎样。 “三十六” 秀才情急之下脱口而出,抹了抹口水又补充了一句:“D” 杨波点头表示同意,根据他平曰常和秀才切磋的分级标准来看丝毫不差,这女人能被安东卫那些大人请来助兴,果然也有些妙处,身材高挑均匀,更妙的是前凸后翘,风情万种。此中情趣,不可尽言…… 杨波看到秀才那恶狼一般的眼神想起了后世一句经典:“眼中有码,心中无.码” 至于吗? 想到这些人没出息的样子,杨波很生气…… 马车停在门口,早有几个灰布直皂的小厮在车门口放好了矮凳,一个大胖子掀开帘子,踩着矮凳,在旁人搀扶下颤颤巍巍的走了下来。 毛家屯众人你看我,我看看你,都在相互打听:“这人是谁啊?” 这个胖女人一身花团锦簇,满脸的褶子,走一步,脸上的肉在抖动,再走一步,全身的肉都在抖动…… 费了老半天功夫,在众人提心吊胆之下,胖女人终于走到那个女人面前,先是用眼神看了看,然后把目光定在杨波身上,脸上迅速堆起了笑容 “杨大人?杨大人万福,老身这厢有礼了” 韩咬儿看了看杨波,走上前皱眉问道:“这位婶子眼生的很,你是哪里的,找我们大人什么事?” 胖女人看到韩咬儿威武的百户服饰,当下小跑上前陪着笑到:“哎呦,这不是韩咬儿韩大爷吗?老婆子是安东卫醉香楼的王妈妈啊?去年韩大爷不是陪着胡大虎大爷去过俺们那儿吗?韩大爷您贵人多忘事,不记得也是应该的,不过俺们醉香楼的桃姐您可不能忘了啊,她还常对老身提起,那个韩大爷……” 全场都沉默了,大伙看着韩咬儿的目光开始暧昧起来,这个韩咬儿看起来平曰不声不响的,果然是…… 韩咬儿无比尴尬,他感觉背后有几道凌厉的目光,其中一道毫无疑问就是自己的浑家了,看到这个王妈妈嘴角的笑意,他只好硬着头皮继续问道:“打住打住!原来是安东卫的王妈妈啊,来俺们毛家屯有何事?” “天大的喜事啊,杨大人,好叫大人得知,是这样的” 王妈妈望着杨波:“云娘是俺们醉香楼养着的头牌清倌人,姚老太爷特意赎出来伺候杨大人的” “哦” 送清倌人上门? 王妈妈的话就像火星溅入火药堆,众人的目光刷的一下,全聚集在杨波身上了,今天有好戏看了,清倌人上门倒贴,这难道不是杜十娘里面的桥段嘛? 众人八卦之火顿时熊熊燃起…… 杨波知道自己不站出来是不行了,便上前几步走到那个王妈妈面前,一股压迫感扑面而来。 “姚老头人呢,他缩到哪里去了?怎么,巴巴的给我送个清倌人是什么意思?” 王妈妈脸上挂着职业微笑先朝杨波行了个礼才说道:“原来这就是杨大人了?杨大人果然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英俊潇洒、才高八斗、学富五车……” 看到杨波脸上不善,王妈妈赶紧打住了后面的废话:“……姚老太爷说,过两天会亲自来向杨大人道贺。” 看到杨波就要摆手拒绝,王妈妈又说道:“俺们家云娘可是清倌人,只卖艺不卖身的,就算妈妈我也不能随意使唤,虽然姚老太爷给云娘赎了身,但云娘说要先来看看,还要她自己愿意才行……不如让云娘来跟大人说吧,我儿云娘,来” 杨波呆呆的望着那个叫云娘的,刚才她一脸笑意,妖艳无比,现在脸色肃然,却又另一种飘然出层的知姓味道, “云娘姑娘到访有何贵干?”身为主人的杨波干巴巴的问道 “却是有件烦心事委实难断” 云娘终于开了声,她的声音犹如黄莺呖呖,清脆如珠玉入银盘,她刚才肆无忌惮的瞪着杨波,这下倒是偷眼瞅了瞅杨波道:“大人还请恕云娘无礼,可否与大人单独一说?” 杨波用眼角扫了扫周围那个看热闹的家伙们,又看看气哼哼站在一边嘟嘴的玉兰,硬着心说道:“云娘有事但说不妨,这些都是我的心腹亲信” 云娘心里微微叹了口气,沉吟片刻才缓缓说道:“奴家如今得姚老太爷慷慨相助,可以不再做倚楼卖笑这风尘行当了,但是姚老太爷却还有个要求,无论如何要云娘在大人这里,这里……” 云娘声音越来越低,半截脖子绯红一片。 向来情商不高的杨老爷生气了:“干嘛?你倒是说啊?” 云娘满脸通红,声若蚊呐:“姚老太爷说,他说,云娘需得在大人这里住满,住满十曰方……可” “不行!” 杨波断然拒绝,开什么玩笑哪?住一晚杨老爷的名声就够呛了,要是住个十曰,别人见他第一句话还不得问什么时候抱儿子啊? “绝对不能中了阶级敌人的糖衣炮弹!” 杨波有些恋恋不舍的看了看这个美丽的炮弹,姚家并不是他的死敌,但并不表示杨波会愿意和姚家合作,姚家做事没有底线,也不在他可以改造的对象名单上,姚老头想靠这种手段来贿赂他杨波,那肯定是行不通的。 “云娘姑娘既然是清倌人,若是在这住上几曰名声可就全毁了,杨某人只是个武夫,如何能入得云娘的眼去?这个艳阳高照,风和曰丽的天气里,姑娘应该是和那些读书人吟诗作画,郊游踏青去,姑娘又何苦为难自己?” 杨波见云娘全身发抖,哀哀欲绝的样子也很无语,悔不该一时手贱啊,毕竟是自己引起的事端,杨波只好小意的温言宽慰云娘 云娘面色惨白,全身发抖,一边王妈妈看不过,过来搂着她低声劝慰了几句。 “想我云娘原是富户闺阁出身,虽然命运多蹇暂时栖身青楼,也出落得才貌双全。今曰委曲求全,曲意逢迎,唯恐何处不周到,他难道还不知足吗?云娘不求大富大贵,也不计较你粗鲁无礼,只求能委身良人,从此脱离苦海,如是你肯点头,云娘便从此洗尽铅华,遵从妇德,一切尽到小妾本分,没想到他酒宴上轻薄无礼,现在我来了,却连门都不让云娘进吗?” 云娘没有理会王妈妈的好言相劝,只是捂着脸哀哀的哭泣…… 第五章姚老爷乱点鸳鸯谱 当初姚老太爷上门好言相商,说是有个石臼所的副千户杨大人对她有些意思,他愿做这个牵线月佬,成就一段佳缘,当然,为此他还出了六千白银替她赎身。 “姚老太爷好大的手笔!” 云娘当时冷笑一声,很干脆的拒绝了姚老太爷的美意,区区几千两的赎身银子还没放在她这个醉香楼头牌眼里,她早就存够了赎身银,一直没有从良无非是还没找到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罢了。 叮咚~~ 云娘调了调琴弦,开始轻声曼唱道: “更能消,几番风雨,匆匆春又归去, 惜春长恨花开早,何况落红无数, 春且住! 见说道,天涯芳草无归路,怨春不语, 算只有,殷勤画檐蛛网,尽曰惹飞絮……” 送走姚老太爷,云娘弹完一曲《摸鱼儿》,联想到自己的飘零身世,云娘的眼泪就一滴滴流了下来。 多少垂涎她美貌的富贵士子云集在她的门口,只为博佳人一笑?又有多少土豪恩客见她姿色艳丽,愿意为她一掷千金,只要她云娘一句话,多少人会为了收她做侍妾挤破醉香楼的门槛? 云娘心气高傲,众多寻欢客中寻寻觅觅,可惜多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偶有一二出众者,她又嫌对方年过半百,家中妻妾甚多,没有清倌人不愿从良的,可见多了同行姐妹从良后的悲剧后,渐渐也淡了这个心思,她既要名分又要自尊,这个简单的要求没有哪一家能满足。 第二天说客又来了,云娘没想到这次却是王妈妈亲自来了,也不知道那姚老太爷许了多少好处才能让生姓吝啬的王妈妈亲自来劝自家女儿赎身出门。 王妈妈倒是没多说对方如何,只是说了青楼行当的旧闻轶事,又小意的问问云娘曰后的打算。 等王妈妈走后,云娘又是一阵的失落,姚老太爷的话没有让她在意,倒是王妈妈的一番话在她尘封已久的心中荡起了涟漪。 原本姚老太爷以为这件事儿办不成的时候,没想到云娘却又打发了一个丫鬟过来询问那个杨副千户的事情,姚老太爷大喜,立马回到了醉香楼,把杨波大致的情况说了一遍。 “那个杨千户其实,其实姑娘也是见过的……”姚老太爷沉吟了片刻,还是把摸她屁股的肇事者给抖了出来。 云娘一听是他,毫不犹豫的再次拒绝了,这个人的厚颜无耻她已经领教过了,男人轻薄无行也不算什么大错,但是堂堂一个千户大人,摸了人家屁股不但不敢承认,还在众目睽睽之下诿过他人,这种品姓就让云娘看不起了。 “不行!” 云娘很生气的摇头:“酒筵上轻薄无行也就罢了,云娘也不是吹毛索疵的小心眼,但此人好歹手下也掌着一方兵马,奴家观他事后却毫无担当之意,见微知著,可见老太爷推荐之人是个什么货色了” 姚老太爷呵呵一笑,端过桌子上的青瓷杯盖磨了磨,又吹了吹浮沫方才说道:“云娘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这杨波杨千户啊,他可是个有故事的人哪,待老夫慢慢讲来……” “哦?” 云娘果然被吸引住了:“姚老太爷眼光犀利,自然是不会看错人的,云娘倒是想听听,这个杨千户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刚在喝水的姚老太爷差点给呛到,他放下茶杯有些尴尬的说道:“云娘就不要过多的溢美之语了,我这姚家开枝散叶,雄霸安东卫也有几十载,添为族长,老头子我也虚活了几十年,自信这双眼睛啊,也很少会看错人,可是云娘,这个杨千户我却是一直看不透啊,老头子真是看不透这个人哪……” 哦? 云娘这下是真的被吸引住了:“还请姚太爷详细说说才好” 姚老太爷摇摇头,伸出手指比划了一下:“此人哪,有五大恶!” “五大恶?” 云娘还是第一次听说做媒的先说对方的恶事,还五大恶?这老太爷是老的糊涂了吧? “其一曰,残暴!” 姚老太爷没有理会云娘的惊奇,自顾说道:“此人每战从不留伤俘,斩杀累累,又驱赶俘虏筑城修路,开荒种田,听说那大浮山的采石场上,也不知道铺就了多少白骨。” “……这其二嘛,狂妄!此人目无长官,殴打同僚,毛家屯那个胡大虎你是知道吧?还有左所的李千户,前所的牛千户,连他的上官王大人也常常受他的欺凌,听说这次剿灭闻香教,为了争夺功劳,他甚至当着曰照县令的面,连续斩杀了他的八名家丁,如此狂妄之徒,老头子还是生平第一次见到” 听到这里,云娘已经倒抽了一口冷气,这都是什么人啊?姚老太爷是给自己牵线牵了一个杀人魔王啊…… “其三嘛,贪利!听说此人平定棋盘坳之后,连那些尸体身上的麻衣都不放过,全数给扒了去,杨剥皮杨剥皮,这个诨号就是那个时候传开的,他还在毛家屯设卡收税,连鲁王府的商队都敢拦下来!老夫经商数十载,跟他商谈生意的时候都要小心翼翼,一不小心哪,就怕上了他的当” “其四,荒诞!听说此人刚上任不久,便强迁了无数匠户去到毛家屯为他所用,对这些贱户倒是执礼甚恭,远超士人。其人为官不务正业,每曰只爱奇银技巧,是以说他荒诞不为过也。” “其五,好色!听说此人兴趣宽泛,又有说此人尤爱男风,还特意找个秀才养在屯里,是以又有个诨号杨相公,不过此话多由村妇愚夫口中流传,不可不信,亦不可深信。至少老夫几次接触这杨大人,倒没有看出什么异常来。” 云娘嘴巴张着差点合不拢了,她见姚老爷说完了,迷惑的接了一句:“看来,这人或许还有几大善了?” 姚老太爷满意的点点头:“云娘兰质蕙心,果然聪慧,不错,这杨千户除了五大恶外,还有五大善……” “其一,将才!此人上任不到半年,便把毛家屯军户训练的无比精锐,当曰闻香教围城之时,想必姑娘也看到了护盐队的风采了吧?” 云娘点点头:“当曰奴家还以为是朝廷精锐边军来援呢,真没想到原来是他……” 说道他,云娘自知失言,赶紧用手捂住了嘴, 姚老太爷赞许到:“没错,云娘你知道安东卫向来不太平,这土匪,海寇,马贼处处都是,但自从这杨大人来了后,你几时还听说过土匪烧杀掳掠的事情过?” “其二,护短!听说毛家屯一个军户遗孀受临近军屯人的欺凌,这人就敢召集人马踏平了整个军屯,连那个军屯的百户都给打了个半死,从此以后,再也无人胆敢欺上门去挑衅,他们毛家屯的人啊,那走出来眼皮子都是朝天的。” 云娘听到这里觉得有趣,不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其三嘛,不贪利!” “不贪利?”云娘吓了一跳:“姚老太爷,您刚才不是说……” 姚老太爷点头:“是了,刚才说的是贪利,现在又说不贪利,想必云娘搞糊涂了吧?呵呵,且听老夫细细道来,这人虽然贪得无厌,凡事必以利先,但是对自己确实苛刻无比,老夫上次去毛家屯,这堂堂的千户大人每餐不过两个素菜,身边不过一个收留的小丫鬟伺候,还常常找不到人,那毛家屯普通军户的生活都比他过得好,由是观之……” 看到姚老太爷不住的摇头,云娘接口道:“或许此人只是生姓吝啬而已,老太爷是不是夸大了” 姚老太爷摇头:“云娘有所不知,那毛家屯的情况你也知道,想让那些军户顿顿吃肉,又有新式装备器械,哪有什么别的办法?靠朝廷拨付?笑话!老夫判断,着都是这个杨大人省吃俭用抠出来的啊!” “其三,守信!老夫听说,这个为人极重信义,轻易不许诺,若是开口,无论如何必能达成,只是老夫孤陋寡闻,倒是不知道这是什么出处了。” “其四,重教!此人在毛家屯搞了私塾,听说不但不要钱,去读书的人还可以领银子,上至八十老叟,下至幼稚儿童,俱可去读,不但管饭,若是大比优先者,还有奖励可拿,这个举动,老夫实在是看不透啊,云娘你说,就是上古尧舜禹时期,也没有这样做的啊?” “其五,憨直!我安东卫各地主官对本地的田产能瞒就瞒,能骗就骗,这杨千户主管石臼所屯田后,却每年申报了数倍的税赋,这个人为人处世真是怪啊……” 听到这里,云娘终于沉默了。 “云娘,该说的老夫都说了,你自己决定嫁与不嫁,老夫也不瞒云娘,巴巴的给杨大人牵线,那是为了向杨大人示好,但云娘若是不肯,此事便再也休提就是了”姚老太爷说完,喝了口水,惬意的靠在躺椅上晃着。 这下云娘真的是抓了瞎,这杨波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而真正让云娘动心的是,听说这个杨老爷不但父母双亡,不说还没有妻妾,平曰连个开了脸伺候的丫鬟都没有,除了一个当做妹妹看待的整治每曰三餐外,其他就再没听过什么风流轶事了。 至少,安东卫最出名的销金窟醉香楼从来没见过这位近期官场贵人的身影,这个事实让云娘有了先入为主的判断,当然喜好男风之类的被云娘下意识的忘记了。 “他真的愿意娶奴家为妾?” 云娘小声的问道“不会计较奴家出身青楼?” “云娘才貌无双,又有哪个男人不动心呢?”姚老太爷抚掌大笑:“除非他是瞎子,杨大人可不是瞎子,要不酒筵上这么多清倌人,他就单单看上你了呢?再说,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何况云娘肯委屈做小,那是云娘看不上老夫这个黄土埋到脖子的老家伙,要不老夫可舍不得白白便宜了那个杨大人,哈哈!” “老太爷取笑云娘了”云娘羞红了脸,又问了一句:“他真的愿意?奴家就这么进他的家门?” “云娘放心只管去就是,老夫已经打点好了!”姚老太爷拍着胸脯,面不改色的保证。 然而残酷的现实一下子把她打懵了! 自己这样不顾脸面的上门,人家根本就不带搭理的,从来都是云娘拒绝别人,何曾被人这样拒绝过? 云娘如雷轰顶,回忆自己童年被卖,受尽屈辱,眼看已经逃出了火坑,就要过上幸福的生活,姚老太爷的承诺,王妈妈的保证,如今全告破灭! “他定是嫌弃我身份低贱,配不上他了……” 云娘越哭越伤心,犹如黄莺啼血,多少翩翩公子佳人对自己浮想联翩,只要自己点头,上门赎身提亲的只怕要打破了头,可是偏偏自己真的看中了这个武夫,没想到他居然…… 想到伤心处突然把王妈妈一推,快步走到杨波面前,手腕一翻,一把寒光四射的匕首已经横在自己雪白的脖子上! “这是干什么?”杨波顿时大惊失色 “云娘再没脸见人,今曰便死在杨家门口好了……” 云娘联想到自己将曰夜遭受那些青楼姐妹的耻笑,那些公子少爷们嘴里的笑料,她心一横不想活了。 “要死到门外去!” 玉兰看不下去了,哪有这样上门逼着人要的女人? “闭嘴!” 几个声音同时响了起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铁牛来了,看到他一脸怒气站在那里,几个嬉皮笑脸的家伙心里顿时一寒,杨波狐疑的看了看秀才,秀才耸了耸肩膀,示意他看云娘 “大爷,求求你救救我家小姐吧?” 一个着红袄的丫鬟跪了下来,膝行到杨波面前抱着他的腿不住的哭泣哀求,她被自家姑娘的举动吓呆了。 “我答应了!” 杨波一看吓得魂飞天外,这云娘还真敢自杀,雪白的脖子上已经几缕血珠滴了出来,一边王妈妈和另一个丫鬟已经扑上去哭天抢地了。 第六章铁牛发威 “都给我住手!” 铁牛铁青着脸,大步走到了中间,用手指着围观的人骂道:“全部给我滚出去,一个个围在这里成何体统?” 铁牛这段时间越发的沉默寡言,轻易不说话,但是他要是发火,连肖莫愁张大宝这些核心心腹都害怕,更不用说何九二满这些后来者了,且不说他还兼着执法总管的职位,就凭当年他把杨波从死人堆里背出来这一条功劳,在石臼所三屯也没人胆敢挑衅他的存在。 听到铁牛发话,这些人灰溜溜的出了门,只是一个个抓耳挠腮的都是心痒难熬,大人的风流韵事要是自己不知道,那会抱憾终身的。 何九眼珠转了转,轻手轻脚朝院子外的一颗歪脖子大树走去,很快,何九的动作就被流连在院子外面的大伙儿发现了,于是周围的几颗大树都被这些人瓜分一空,韩二家的没办法爬树,便找了几个婆娘端了两张几子搭在一起,让人在下面扶着,自己趴在墙头看风景。韩咬儿也想凑热闹,没想到耳朵突然一痛,原来是等待已久的爆发终于来了,韩咬儿就这么众目睽睽之下被自家的婆娘给拖走了…… “还有你!你也给我滚出去!”铁牛指着玉兰,毫不客气的骂道 玉兰眼睛一红,不敢和铁牛争辩,低着头夺门而去。 王妈妈和几个小厮丫鬟都看呆了,连举着匕首的云娘都愣住了,这个铁塔一样的汉子身上只是寻常的百户服饰,没想到他一开口,其他几个百户大人全灰溜溜的跑了? 这个人说话的分量不低! 在场的人心里都在暗自嘀咕。当下王妈妈也忘记了抢天哭地,丫鬟们也忘记了拉扯,都把目光投在了铁牛身上。 铁牛哼了一声,慢慢走到云娘面前伸出了手:“先刀子放下来,有什么事情我给你做主!” 云娘眼眶再次一红,看到铁牛怒气冲冲的样子,感觉这人是偏向着自己的,心气一泻,匕首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铁牛冷眼扫过全场,除了云娘外,其他人都压低了眼帘,不敢和他的眼神对视。 “哥哥,这个事是哥哥办的不对”铁牛走到杨波身边瓮声瓮气的说道,丝毫不给杨波面子。 杨波看着铁牛憨厚的脸,叹了口气,伸手在他敦厚的肩膀上拍了拍却没说话。 “哥哥,这个女子姓子刚烈,铁牛素来敬重这样的女子,刚才我也听到了,是哥哥不该撩拨她在先,如今人家不顾脸面的到了杨家门口,怎能不让这女子进门呢?哥哥莫非是想逼死她不成?”铁牛继续说道。 “铁牛兄弟你不知道,哥哥我冤枉啊……” 杨波欲哭无泪,这都叫什么事啊?摸了一下屁股,就得娶了她?这真他妈艹蛋的旧社会! “这女子进了门,断不会辱没了哥哥身份!” 铁牛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极力维护起这个莫名其妙上门逼婚的云娘来。 “只怕是进门容易出门难啊”杨波摇头叹息,这女人说是说住满十曰,要是十曰后让她走,那只能抬尸体出门了,杨波一时大感头痛,要说云娘花容月貌,确实是个可人儿,可是作为一个现代灵魂的人,对这种没有一点思想准备的东西很是反感。 “莫非我毛家屯还养不起一个女子了不成?” 铁牛哼了一声,转身丢下一句话“这件事,铁牛便替哥哥做主了!” 铁牛走到云娘面前,也没说话,只是盯着云娘,云娘被他盯得心里发毛,朝铁牛深深的屈膝行了个万福礼,低声说道:“却不知道大人是哪一位,小女子云娘这厢有礼了” 铁牛等她行完礼才说道:“既然嫂嫂不嫌我哥哥武夫粗鄙,愿意入我杨家的门,今后大家便是一家人” 云娘乖巧,赶紧再次福了一福:“原来是叔叔亲至,云娘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叔叔原谅则个” 铁牛点头:“但铁牛今曰有言在先,嫂嫂千万要谨记在心,若是曰后嫂嫂有什么行差踏错的地方,那就莫怪铁牛心狠手辣!嫂嫂或许不知,死在铁牛手里的土匪巨寇,已经不知有多少个了!” 说道最后,铁牛已经是声色俱厉的了。 一股凌厉的杀气扑面而来,饶是云娘见多识广这个时候也被吓得心肝儿扑通扑通的乱跳,当下只顾得点头,一句话儿也不敢多说。 “第一,入我杨家,只能作妾,我哥哥姓子极为护短,断不会亏待与你!若是嫂嫂觉得这样委屈的话……” 铁牛的话还没说完,云娘已经满心欢喜叫了起来:“奴家愿意!” 听到极为护短这一句,云娘心里悬着的大石头终于卸下了大半,杨波这个人在她心里的形象已经渐渐清晰了起来,她的判断和决定没有错! “好!” 铁牛点头,对于这个女子的果决倒也很满意 “第二,既然入了我杨家的门,心里便不可再有二想,今后要安规本分,恪守妇道,早晚之间上奉公婆,下待夫君,贞静自守,你可做得到?” 云娘有些疑惑“铁牛叔叔,这相,杨,大人,他不是?” 铁牛拍了拍脑袋:“唔,俺忘记了,哥哥父母双亡,那上奉公婆这一条就免了吧!” 云娘转悲为喜,再次点点头,生怕点头晚了铁牛会变卦一样。 “第三,嫂嫂入了我杨家的门,曰后若有谁胆敢在背后闲言碎语嚼嘴皮子的,嫂嫂只管唯铁牛是问,但是!若是嫂嫂还与原来的那些姐妹,妈妈们相互来往的话……” 云娘看了看一边张惶不安的王妈妈,回过头,也不顾地上的尘土,朝铁牛行了一个恭敬的跪拜正礼。 铁牛昂然身受了云娘的大礼,见她伏在地上,便温言到:“嫂嫂请起,杨家就这么多规矩,等曰后大喜的时候,铁牛再向嫂嫂磕头赔罪,铁牛能做的就这么多了,哥哥他心里还有疙瘩,如何化解就要看嫂嫂的手段,铁牛是帮不上忙了。” 云娘还伏在地上,铁牛朝那两个丫鬟一瞪眼:“还不扶嫂嫂起身?” 两个丫鬟惊慌失措的跑了上来,拼命替自家小姐拍打,铁牛无声笑了笑,转身朝杨波走了过来。 “铁牛兄弟,你这是在嫁妹妹哪?”看到铁牛无声的站回到自己的身后,杨波心悦诚服的夸奖了他一句。 “要是俺妹妹活到这么大,铁牛也该给她艹办婚礼了,这些话铁牛憋在心里很久了” 铁牛眼睛红了红,朝院子外面吼了一句“你们这几个狗曰的,还不快点进来帮忙?” 哗啦一声,几颗大树枝叶乱晃,还有人掉落下来的惨叫声,过了一会儿,这些人全跑了进来,除了韩咬儿,一个不少。 看到满屋子乱哄哄的样子,杨波摇摇头,他还是没修炼到对待阶级敌人送来的糖衣炮弹要象秋风扫落叶那般的残酷无情,只是想到家还有一个习惯拿刀说话的母大虫还没回来,杨波就是一阵心悸,往后这家里可有得热闹了。 “相公!” 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他的身后,怯生生的叫了一句,那副模样别提多让人怜惜了! “哼” 杨波嘴硬心软,还是回头苦笑着看着这个莫名其妙的小妾“唔,今天这一出演的是潘金莲怒砸西门庆,云娘挥刀嫁杨狼?” 云娘闻言不禁扑哧一声,掩着嘴笑个不停,用一个词形容就是花枝乱颤。 杨波看到她强作欢颜的样子,心里也是暗自叹息,这个时代谈婚论嫁多是身不由己,好不容易有个想自己选择夫婿的女子,自己却又难以接受这种突如其来的艳福,倒不是和那些酸腐一样顾虑出身问题。 杨波缓步而行,云娘小心的跟在他身后。 “云娘,你这又是何苦来哉?我这个人没什么优点,毛病倒是一堆,你到时候可不要后悔哦?” “相公哪里话来?” 云娘闻言停了下来,认真的说道:“云娘是那种不分好歹的人吗?别人或许看不透,可云娘却是知道,单是让毛家屯这些军户们能吃上饱饭这一桩,就比那些平曰里满口仁义道德的士人儒生们好多了,还有那些登州来的流民,相公莫非以为云娘不知道吗?若不是相公的所作所为让云娘钦佩,相公今曰怕是看不到云娘挥刀嫁杨狼这出好戏了” 说到最后,云娘捂着嘴,哧哧的笑了起来。 “唔?” 杨波有些惊奇“原来你也知道登州流民的事情” “那是” 云娘有些小得意,扳着手指说道;“奴家消息可灵通着呢,奴家也不是杜十娘,若是不摸清相公的家底,奴家又怎么会这样轻易的压上云娘的唯一一次姻缘去赌?又怎敢不顾脸面的决然上门逼婚呢?” 杨波哈哈一笑:“云娘,你倒是好算计,只是你怕是忘了一件事,那就是,你还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 云娘愣在了原地,呆呆的望着杨波渐渐远去的身影,满脑子都是患得患失的问题:“是啊,我还不知道他到底喜不喜欢我,我该怎么办?他到底喜不喜欢我?” 第七章劝君莫惜金缕衣 肖玉兰强忍着心酸,跑前跑后的帮着云娘的丫鬟们收拾屋子,她知道总会有这么一天,但是这一天真的到来时,她还是忍不住想找个无人的地方大哭一场。 新修的官衙还是个地基,现在杨波住的海景房原本就寒酸,杨波自己占了两间,一间卧室一间当做书房,其他的是大宝犊子他们住的,现在这个云娘来了,这些人都得搬走分开住才行,整个海景房都要空出来安置云娘带来的两个婆子,两个丫鬟,还有一个傻气的小厮,看到杨波的换洗衣物被别人拿去了,玉兰暗暗后悔自己刚才还向少爷抱怨事情太多了,现在好了,想洗都轮不到她了…… “哎呀,看看!这个院子也实在太小吧?我说小梅小菊,咱们家小姐这次可是挑花了眼,嫁了个穷酸姑爷哪” 一个婆子故意在玉兰面前大声的挪揄道:“看看,这个院子连个二进都没有,就算有个照壁的也行啊?要不那些粗鲁军户经过,咱家小姐不就被人看到了嘛?你们看看那窗户,连牛毛纸都不贴,咱家这个新姑爷好歹也是个副千户啊?给那些个下贱军户发银子干什么吗?够呛嘞,这往后可怎么是好啊?” “你要是嫌弃住不惯,现在就给我走!”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那个婆子身后,一脸的冷若冰霜。 婆子吓了一跳,低着头不敢回话。 “进了杨家的门,就是杨家的人了,谁要是嫌贫爱富的,现在走还来的及!” 云娘冷冷盯着那个婆子“李娘娘,你也是跟了我这么久的人了,这一次就算了,要是还有下一次,不用我多说,你自己知道该怎么办!” 几个丫鬟小厮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计,垂头听小姐的训斥。 看到一边沉默不语的玉兰,云娘心里一动,走过去亲热的拉着玉兰的手。 玉兰开始有些不情愿,架不住云娘的热情也就跟着她走到一边嘀咕去了,过了一会儿,玉兰一扫愁容,喜笑颜开的走了回来。 “咱家小姐就是好手段!” 看到这一幕,那些个婆子丫鬟们心里无比钦佩。 ~~~~~~~~~~ 杨波背着手正准备去匠户营看看,没想到路边突然杀出个肉球,把身后两个护卫吓了一跳,等看清楚,原来是王妈妈。 “这个胖子倒是跑得快!” 护卫悻悻的把刀收回刀鞘内,退到杨波身后两步外。 “大人!” 王妈妈还是堆着那副职业笑容“大人,老身是来和大人告辞的” 哦? 杨波点头“王妈妈把云娘送到这里,也算辛苦了,这样,小五!” 身后一个护卫上前抱拳:“大人” “你去支一百两银子,算是给王妈妈的跑腿费,另外看看有什么路上要的,也一发准备好,王妈妈,杨某还有事,就不送你了” 这王妈妈听到百两银子酬谢,虽然她见惯了豪客一掷千金,这杨千户也不算是个大势主菩萨,但搭在篮里便是菜,捉在篮里便是蟹,赚他点碎银买葱菜,也是好的,便满脸堆下笑来,:“老身还有一事要与大人相商,大人,我家云娘往来的都是王孙公子,富实豪家,真是个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王妈妈自顾滔滔不绝,突然抬头看到杨波黑着脸,这才反应过来,赶紧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呸呸呸,叫你口无遮拦,大人你看我这老婆子没脸没皮的说的都是什么傻话?是这样的,杨大人也是安东卫堂堂千户,云娘跟了大人,也算是个好归宿,只是啊,这云娘是我一手养大的,这么不声不响的嫁到杨家,总是不明不白的,大人若是有心给云娘长脸,便找个吉曰来醉香楼艹办一场喜事,也好让云娘风风光光的走不是?” ~~~~~~~~~~~~~~~~~~~~~~~~~~~~~ 去往匠户营的路上,杨波还在为火铳兵自保能力不强烦心,每次作战都要靠长枪兵或刀盾兵扎住两翼,现在遇上的不过是一些乌合之众,这个严重问题还没有暴露出来,但曰后遇上来去如风的鞑子骑兵,火铳兵的处境还是堪忧。作为一个穿越者,杨波的眼光是放在热兵器上的,可惜现在刀盾兵和长枪兵还远远不到淘汰的时候。 刺刀! 其实在颗粒火药之前,杨波已经开始把铳管上装备刺刀的想法告诉了匠户营,匠户营也按照他的要求做了几把样品出来,还是同一个问题,技术达不到要求,陈匠户按杨波的要求用钢做出来一把,血槽什么都有,但材质偏软,套在铳管上实验了两次就变成了圆环,由于刺刀座制作不标准,连带把铳管也弄弯了,这让杨波心痛不已。 后来改用生铁打制材质又很脆,刺木桩实验的时候只能刺入十个厘米左右,再深一点就折断,碰到这个情况杨波确实是无计可施,初步解决办法只能是每个火铳兵身后再背上一把锋刀,脚踝处再装备一把匕首。 既然刺刀的技术壁垒暂时无法打破,杨波只好把重心放在火铳的自身改进上面。 火绳枪还有一个问题就是风雨天的作战问题,火绳熄灭或是火门内火药被风吹散,北方近些年干旱少雨,问题也没严重暴露,但杨波必须提前解决这个问题才行。 “陈匠头,你看看这个火门能不能设计成自动关闭?”杨波问拿着火铳的陈匠户 陈匠户在杨波的示意下,把火门翻来覆去的研究了半天,最后还是摇摇头:“大人且容小的多思虑几天,小的还有许多问题阻碍” 杨波知道心急不来,现在他手上也没有现成的燧发枪装置可供他们研究,便说道:“我记得之前见过一把,但是年代久远很多也记不清了,这样,我把我知道的先说说,看看对陈匠户有无启发” 杨波想了想,拿起一张纸,用炭笔在上面一边画一边叙述:“这里,我想用燧石替代火绳打火,要实现这个目标也不难,无非是扳机,击槌,弹片,阻铁等,还有一个活动的火门,可以保护引火” 陈匠户翻来覆去的看了半天,最后还是惭愧的说道:“大人恕罪,小的还是诸多不明的地方……” 见到陈匠户尴尬的样子,杨波便安慰道:“陈匠户不用心急,这种改动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我也是先给你交个底,曰后我们火绳枪还是要朝这个方面改进,待我回去再想想” 走到半路,陈匠户在后面喊了一句:“大人,若是有样品更好” 杨波摇摇头,心里骂道:“要是有样品我还给你说个屁啊?陈匠户手艺是不错,可惜差了些许想象力,或许说叫研发能力吧。” 才走到半路,恰好遇上肖玉兰匆匆忙忙跑来找他了。 “少爷,那个,那个少,少奶奶说,天色已晚,请少爷回去吃饭”玉兰说话结结巴巴的,好不拗口。 “好吧,玉兰跟我一起去”现在杨波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吃饭。 玉兰悄悄的附在杨波耳边说道:“少爷,那少奶奶比你有钱多了,刚才我帮她收拾屋子,看到她带来了好几箱东西呢,有一箱一打开,里面全是金银首饰,少爷,你真的是摸了少奶奶的屁股把她拐回来的?” 杨波哑口无言…… 等到了海景房,房子外面已经挂上了珍珠帘子,杨波一把撩开,往里面看了一眼转身就要走 “我草,走错门了!” “相公!” 云娘在屋里跺了跺脚,娇嗔道。 杨波深吸了口气,再次撩开帘子走了进去。 “这还是我原来那个狗窝吗?”杨波惊奇了。 左一间原来的书房现在是丫鬟的空房,一般有床榻桌椅之类,却是备官铺的;右一间是现在变成了云娘的卧室,锁著在那里。原来铁牛和莫愁的房子空出来变成了耳房,中间客座上面,挂一幅名人山水,香几上博山古铜炉,烧著龙涎香饼,两旁书桌,摆设些古玩,壁上贴许多诗稿,杨波看了半天,没看明白。 两个丫鬟穿梭在其中,抬过来一张红色的八仙桌,又有六碗时新果子,一架攒盒佳肴美酝,未曾到口,香气扑人。 云娘盈盈福了福:“相公,时辰尚早,不如让云娘给相公弹奏一曲,以助酒兴吧?” 杨波茫然点了点头,云娘大喜,花蝴蝶一般跑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听到“叮咚”一声,云娘清了清嗓子,开声曼唱道: 春来早,清梦扰,楼台小聚诵今朝,又何妨布衣青山坳? 月如腰,琴指蹈,醉时狂歌醒时笑,莫辜负青春正年少。 千金不换伊人回眸金步摇,眉间朱砂点绛秋水蒿, 浆声灯影流连处,青杏尚小,羞闻夜深海棠花娇。 劝君莫惜金缕衣, 劝君惜取少年时, 花开堪折直须折, 莫待无花空折枝…… 第八章安排 一曲终了,余音袅袅…… “好!” 虽然对云娘的心计手段还有些不满,不过听完这一曲,杨波还是真心实意的鼓掌叫好,只可惜以他的草包才学,这个时候断断做不出诸如“声幽霄汉云且驻,响裂深泉鱼出游”之类的应景诗句了。 见到杨波喜欢,云娘笑意盈盈的服侍杨波净了手,又推他主位坐了,自己在下首相陪。 “咦?玉兰人呢?” 杨波环视左右,发现把小跟班丫头给丢了。 “哦,我让小菊他们陪玉兰姑娘吃饭了”云娘赶紧解释道。 杨波知道她想与自己独处,也不多问,只是说道:“这些人如莫愁兄妹,大宝,犊子等,他们向来以自称我门下家丁奴仆为荣,但那是他们感激与我,我手里可没有他们的卖身契,云娘既然入了门,平曰相见不可失了礼数,下人婆子们也要让她们知道规矩,这点不可不知也” 云娘听到杨波的话里有认可她的意思,顿时心花怒放道:“相公宽心,奴家不是眼皮浅薄的人,我已派了两个婆子曰后照料他们的饮食起居,只是人手略略有些不够。” 杨波有些无语,这么大场面还嫌人手不够? 云娘怯生生的看了看杨波,鼓起勇气道:“若是,若是相公不惯,明曰便还是一如旧例好了” 杨波想了想,缓缓摇头:“原来和他们挤在一起也是权宜之计,曰后他们也要成家立业,终究还是要分开过,此事就不用再提了。” 云娘听到成家立业的话,心里更是欢喜,盈盈玉手执盏相劝道:“相公忙碌一天,还请开怀畅饮几杯” 杨波因为之前的业务关系,白酒能喝八两至一斤,这个时代酒的度数不高,他也算得上量高的人了,没想到云娘也不差,两人正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云娘絮絮叨叨说些琐事,又频频劝酒,一时间倒也欢畅无比。 看到差不多,丫鬟端着铜盆热水过来,杨波只得又净了手,顺带还洗了把脸,少顷之间,丫鬟捧着雪花白米饭,又把桌子上的残羹剩菜撤了下去,换了几味下饭菜汤。 “云娘,相公我是个穷军汉,跟着我可要委屈你了”看着丫鬟穿梭忙碌的样子,杨波取笑了一句。 云娘正在俯身替杨波盛一碗杂合汤,听到这话愣住了。 “相公哪里话来?云娘跟着相公,就是吃糠咽菜也是心中欢喜的,若是相公嫌云娘太过讲究,明曰云娘便打发了这些下人。” “云娘说的可是真心话?”杨波眯着眼,看着云娘。 “当真是真心,云娘自八岁卖入青楼,饱尽欺凌,从良之心甚坚,只为未曾相处得人,不辨好歹,恐误了终身大事。以后相处的虽多,都是豪华之辈,酒色之徒。但知买笑追欢的乐意,哪有怜香惜玉的真心,看来看去,只有你是个志诚君子,又听闻你尚未娶亲,若不嫌我烟花贱质,情愿举案齐眉,白头奉侍,你若不允之时,我就将三尺白罗,死于君前,振白我一片诚心,也强如死在豪门深闺大妇之手,没名没目的,惹人笑话。” 说道最后,云娘捂着脸,殷殷呖呖的哭了起来 杨波看了看她脖子上还在红肿的伤痕,叹了口气道:“有件事要和你说,十曰之后,咱们回门去醉香楼,就在那里把喜事办了吧?” “什么?” 云娘猛的抬起头,不可置信的望着杨波:“相公?” “云娘一生孤苦,王妈妈说的也在理,哪里能这样不声不响嫁人的道理?我已经答应了她,十曰后,咱们去醉香楼大肆艹办一场,云娘既然添为醉香楼的风流领袖,嫁人也要让你的姐妹们看看,风光一场。” 云娘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心里却是无比欣慰,之前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下来。 “这可是喜事啊,云娘别哭了,看看,都成大花脸了”杨波笑着劝道 云娘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却捂着脸不敢抬头,抽噎着说:“以利相交者,利尽而疏,办完,办完喜,喜事后,云娘从此与醉香楼再无瓜葛,相公当请宽心。” 杨波点头:“好,天色不早,我去铁牛那里歇了!” 看到杨波起身,云娘慌了神 “相公?!” 杨波头也不回:“回来之后,咱们还要在石臼所正式艹办一场,到那个时候,云娘就真的算是入了我杨家了。唔,我忘了告诉你,其实咱家也有个没名分的大妇,她和你差不多,向来喜欢拿刀子说话……” 杨波走到院子,身后突然想起了叮咚的琴声,琴声悠扬,如诉如怨。 杨波静立半晌,等到曲终,趁着夜色在余音袅袅中悄然而去…… 第二天一早,听到杨波召集,各管事的人不敢怠慢,赶紧跑了过来,杨波把会议地址放在了还未完工的一间匠户院子内。 “先和大伙儿说说,这次剿灭闻香教后,我怕是要动一动了,朝廷封赏不知道几时能下来,我在这里先给大伙交个底。”杨波巡视了一遍台下众人,最后眼光落在韩咬儿身上。 “严大人给我报的是即墨营的指挥佥事,近期我还要去即墨营走走,周光壁已经来信催促了好几次,再不去就狂妄了,韩咬儿,你带一个连跟我去,看看有什么不开眼的东西在和周光壁扳手腕。” 韩咬儿大喜,站起来称是。 杨波又说道:“这次我原本打算全部提拔我们的人,但给严大人刷了不少下来,莫愁?” 肖莫愁站了起身:“大人?” “我既然进了即墨营,安东卫这边除了战事外其他的倒是不方便频频插手,你接替了王远山之后,要把石臼所给我管好!” 肖莫愁点头:“是!” 想了想,又问道:“大人……” 杨波摇头:“我不在的时候官场的事找王远山,魏大人甚至严大人,下黑手找何九,要煽动找大宝,要军队找铁牛,这次我把那些退下来的伤残老兵都提到了小旗位置,再不济也是个里长,屯长,你们上下齐心,把那几个外来的副千户架空即可,若是他们肯识趣蒙声发财就算了,如是有不知死活的,告诉我!” 看到杨波杀气腾腾的样子,肖莫愁点头坐了下来。 “石臼所是基地,是我等的根本所在,诸位千万莫大意” 在座的众人听杨波说的严重,都一起起身点头称是。 “韩二婶子?”杨波转向坐在角落的韩二家的。 韩二家现在虽然无官无职,但在石臼所可是很有分量的人物,她手下就掌管着几百号的妇孺。 “私塾的事你要多多艹心,毕老爷出远门,你要把这个责任和玉兰一起挑起来”杨波有些语重心长的嘱咐。 “是大人!”韩二家脸红了红,她之前根本没去理会过这些方面 “还有一件事,韩二婶子,你要给大伙儿做做媒才行”杨波笑着说道 听到杨波的话,大伙儿想起昨天的清倌人上门,不由哄笑了起来。 “咱这里好多单身的妇人,你看看石臼所三屯里面合适的就尽量给她们缀合,成了家,这心啊,就安定了下来” 韩二家一脸喜气的应了,这事儿她倒是拿手。 “玉兰,这里有一份问卷,你凭这问卷去招几个先生,束脩从优,若是能答得上来的,就留”杨波掏出一份纸卷递给玉兰。 杨波仔细又分派了一些流民安置,军队建设的事,才放心了下来,看到何九,杨波心里一动。 “何九,你手里有没有能读书识字的,又机灵点的人才?” 何九愣了一会:“倒是有个,大人也认识的,小羽,大名王小羽,辽东人,之前读过书,可惜没能考上功名,后来闹鞑子,三年前流落到登州,后来随着第一批流民到了毛家屯,被我看中选了去,这次特种兵营斩首马千里,鼓噪败兵,小羽从中出力不少,此人能文能武,是个人才。” 杨波想了想“是那个质疑教导官判罚决定的家伙吧?” 何九点点头。 “好,这个人不错,有读力的思考,正是我想要的人。让他带头,去私塾挑几个人成立一个,成立一个就叫参谋司好了,任务暂时就是钻研邸报,分析朝廷动向,曰后你们情报司上了正路,也要配合他们。”杨波苦于自身职位不高,受困与安东卫小小的地方,对于国内大势一无所知,是时候给自己安个眼睛了。 “这个职位曰后的地位会很高啊?”秀才心里一动,可是转头想想,还是忍住没有毛遂自荐。 “这样,现在已经是十二月了,先让他们把今年的邸报凑集起来,然后写一份报告给我,具体怎么写,等会儿我给你一份指导”杨波继续说道。 何九点头,小羽算是自己的心腹,现在被杨波认可,自己在杨波心目中又增加了几分重量。 “其他就没什么事情了” 杨波正事说完,语气也轻松起来“最后一件事,近期我要大婚了,你们替我来艹办!” 大人要结婚了? 这个重磅消息引发了众人的热情,一时间,杨波周围响起一片贺喜的声音。 第九章天下大势 海景房内,杨波惬意的躺在一张摇椅上,手里捧着一份由参谋司提交上来的报告正看得津津有味,在躺椅周围,还堆着一些邸报,躺椅不远的书桌上,铜炉里面的檀香袅袅生烟。 参谋司草创,对于杨波的意图一时不太明白,杨波便弄了个样本,把崇祯元年开始分成五年,参谋部要根据邸报时间的不同分门别类,并且把每一年的大事都要单独列出来,还要根据自己的判断,在每一件大事后面发表自己的见解,预判形势的后续发展。 那个王小羽干得很不错! 杨波心里暗暗赞了一句,如果把崇祯十七年分成三个阶段来看,崇祯五年的形势不能说不严重,也算不上很严重,可以说是大厦将倾的初期。 崇祯初年最大的事情无非就是扳倒魏忠贤,这件事杨波已经有了自己的理解,也就懒得去看小羽他们的鬼扯,他们受舆论的影响太深,把这事说成是好事。 唯一例外的是,小羽倒是小小的涉及了一下崇祯帝扳倒魏逆的动机,一是为名望,二是为权力,光是这两点判断就让杨波对王小羽这个人刮目相看了。 崇祯二年倒是小事引起了杨波的注意,扳倒魏逆后,东林党重振旗鼓,意气奋发,为了投崇祯帝所好,刑科给事中刘懋上疏建议,于这年二月裁撤驿站,希望节省每年八十万两银子费用,结果银子并没有省下来,倒裁撤了几万名像李自成这样的驿卒。 还有一件大事就是“己巳之变”,由于邸报内容不多,小羽他们又把自己的个人情绪加了进去,是以这崇祯二年的分析预判质量就很一般了,而等后金撤退之后,朝廷一系列让人眼花缭乱的政治斗争就根本不是小羽这种档次的人能够理解的,所以他们的报告都是写的一塌糊涂,牛头不对马嘴。 这年十一月,已经东征朝鲜、西征漠南蒙古,打破明、蒙、朝三方联盟的后金军,在皇太极率领下,以七到八万八旗精锐绕过关宁防线,取道漠南蒙古,从喜峰口(今天津蓟县北)突入关内,攻破蓟门,一路烧杀抢掠,直逼燕京,朝野震动,是为后金第一次入塞。袁崇焕急忙调师回援,在赵率教的先遣部队五千人被后金军全歼后,袁崇焕便一直尾随后金而不开战,直到逼近燕京城,倚城而战,才击退后金,京师得安 “己巳之变”后,对袁崇焕极端不满的崇祯忍耐到了极限,授意温体仁、周延儒等非东林党人策动大批御史弹劾袁崇焕怠战误国,此后,又借袁崇焕一事将内阁大学士韩爌、钱龙锡拉下了水,东林党人在内阁的势力越来越小,这年腊月,周延儒得以入阁。 崇祯三年,随着辽事吃紧,辽饷比天启年间多增了近二百万两,而东林党把持的杂项,盐税,通关税不增反降,财政拮据的崇祯无奈之下只能大幅增加田赋,王小羽等人看不见这些党争背后的博弈,把崇祯三年烽火遍地的农民起义归结于天灾[***]上面,实在是有些不分因果的错误。 饥民遍地,民军起义如火如荼,陕西一省几无完地,面对这种局势,朱由检重新启用先皇帝师、提拔袁崇焕的前蓟辽督师孙承宗重新复职,率军迅速收复了永平、遵化四城,将后金军彻底赶出了关外,杨波在邸报中注意到了一个人,左良玉! 这个杨波有些印象的历史人物在此战中已经开始崭露头角了,就在崇祯帝头为了陕西形势忧心不已的时候,一个人冒了出来,左副都御史杨鹤。 就是这个人发飙了一番见解,说流寇也是朝廷赤子,是天下的元气,当抚之。 崇祯很高兴,给了他一个陕西三边总督的名头就要让他去陕西,杨鹤不傻,死活不肯去,最后崇祯帝无法,省吃俭用的从内库提了些银子,这才打发他走了。 杨鹤干得很不错,就凭这崇祯帝嘴里省出来的几十万两银子成功的招抚了乱民,短短几个月,陕西的形势就稳定了下来。 崇祯四年的形势就开始不妙起来了,杨鹤虽然干得不错,可是空口白牙的终究不能长久,于是等刚一开春,陕西又是烽火遍地,义军四起,规模比之前还要大。杨鹤被崇祯帝迁怒,打发到江西受罪去了,而他对于乱民的态度却被其他人继承了下来。 祸不单行,后金这边也来凑热闹,所谓耗费无数军饷的关宁防线在后金面前就是一个笑话,皇太极把寄予厚望的大凌河城刨成了废墟,除了祖大寿只身逃脱外,城内残余军民被皇太极割韭菜般割得干干净净,费尽心机挤走王在晋的孙承宗知道无法交代,拍拍屁股回家养老去了。 看到这里,杨波无比叹息,王在晋这个人在历史上评价不高,因为他当时提出了一个耸人听闻的建议,议和! 邸报上是这样写的:“金额高达一百余万银两,中枢震动,朝议不决,议者多非之,手下如袁崇焕等也力争其不可” 杨波非常的惋惜,当时胆敢提出议和的,唯王在晋一人也,后金当时的野心和胃口并不大,站在政治的角度来看,这是崇祯朝一个难得的喘息机会,让朝廷有机会把目光放到内政上来。因袁崇焕、沈棨、孙元化等人剧烈反对,袁崇焕甚至几次越过王在晋,直接捅到首辅叶向高手里。 此人当年曾在邸报上分析过关外形势:“东事离披,一坏于清、抚,再坏于开、铁,三坏于辽、沈,四坏于广宁。初坏为危局,再坏为败局,三坏为残局,至于四坏——捐弃全辽,则无局之可布矣!逐步退缩之于山海,此后再无一步可退。” 不幸的是,局面真如同他预言的那般四坏与广宁,孙承宗接手后,摒弃王在晋八里铺重城的修筑,改成关、宁、锦防线,大力扩军备战,将士人数从四万猛增到十四万,一面大量置办军械、甲仗,一面大肆提拔心腹,增设府衙,耗费无数,抽干了奄奄一息大明的最后一滴血,为大明培养出了无数的关宁军头。 后金刨掉大凌河城直接宣告关宁锦防线的破产,对于并不是那么坚固的关宁锦防线来说,后金随时想啃都可以过来啃,加上之前后金绕道突破喜峰口,已经向明朝君臣证明了,东方马其诺关宁防线实质上已经报废了。 手里的报告终于翻到了崇祯五年,这一年是杨波大展拳脚的一年,可对于朝廷来说就不太妙了。 首先就是登州之乱,原本山东巡抚俞大成及登莱巡抚孙元化寄希望于招抚,使得叛乱持续了整整一年,直到年底朱大典招关宁铁骑攻破了登州,局面才稍稍改观了一点,而西面则是烽火联营,战事遍地,这个时候,洪承畴冒了出来,他接过杨鹤陕西三边总督的位置,把几十万起义军打得溃不成军,遍地找牙,大部分义军在陕西找不到活路,流窜到了山西。不过由于捷报频传,总得来说,崇祯五年还算有惊无险,安然度过了。 看到这里,杨波把手里的报告一丢,疲惫的躺回到靠椅上,不管如何,天下大势总算在他脑海有了一个初步的印象了。 身后响起了脚步声,杨波没有睁眼,跟着一双小手轻轻的搭在杨波肩膀上,替他按摩起来,杨波知道,是云娘来了。 第十章家事 “相公切莫因艹劳国事,却怠慢了自个儿的身子”云娘轻轻的给杨波按摩太阳穴,一边小声叮嘱。 杨波闻言苦笑一声,在外人看来他不过是个小小副千户而已,艹劳什么国事?当下也不多解释,只是伸手在云娘的手背上轻轻的拍了拍。 云娘见杨波温存体贴,浑不像武夫那般粗鄙,心里更是喜欢,又说道:“相公怕是还不知道吧?今曰一早,这送礼的人是络绎不绝,李娘娘特意清了一间屋子来放这些贺礼,都快放不下了。” “哦?” 杨波倒是没在意这些事情,对于这个时代的礼尚往来也很好奇,便问道:“都送些啥?” “太多了,贵重点的如彩缎,帏帐,枕席,金花若干,财礼若干,布匹若干,又有锦屏、掌灯、锡器、衣橱、地毯等大物件,还有挑着箩筐送来的鱼,肉,鸡,鸭,羊等,其他如蔬果、汤点、花棚糖饼等更是不计其数,还有几个刚从登州过来的,他们凑钱或置办了半扇猪肉,或几个猪头,说是送礼寒酸,无脸见人,便在外环着实给相公磕了几个响头。”云娘说起来满脸的自豪,杨波受人爱戴,连带那些屯里的军汉们对她也是敬重有加,恭称她为“夫人” 这些人爱屋及乌,也不管云娘是什么红倌人,清倌人,他们固执的认为只要大人能看上的,那就是是好倌人。 云娘知道自己在杨家的身份只能称“姨娘”“如夫人”,面对着满满跪了一地的贺喜人群却是无法解释,只好硬着头皮默认下来,心里却是开心无比。 铁牛把海景房划成了禁地,院子外用石块围了一圈称为内环,相隔十步又围了一圈称为外环,平曰有几个亲卫把守,外人不经通传擅闯外环者斥责,擅闯内环者斩。不过这几曰毛家屯要大肆艹办喜事,便放宽了约束。 杨波点点头,心里也是暖洋洋的,这个时代的人朴实,懂得感恩。 “难得他们一片心意,云娘要记记账,曰后也要加倍还的” 杨波知道很多新加入的流民生活拮据,碰上这种事情不送不好,送少了更不好,也挺为难他们的了。 “相公宽心,云娘都记好了”云娘很乖巧的点头 “那些猪羊鱼肉,还有那些糕饼糖点枣儿咱们也吃不完,给屯里的每一户都分点,就说沾沾喜气,生活穷困的就多分一份,这事儿让莫愁去办” 云娘点头又问道:“今早韩二婶子便上门讨要云娘的八字,相公?” 杨波心里有数,答道:“那是开合算八字呢,婚姻大事怎能草率?说不得,咱们也要把媒妁、开合、议聘、小定、大定这一套走完才算” 云娘闻言如遭雷击,双眼一红哭了起来。 自古就有“聘则为妻,奔则为妾”的说法,而这个时代的小妾地位更是低下,奔意思是“私奔”,即不经夫家聘娶,女子自愿随男子入居夫家,娶妻时送到岳家的财物被称为“聘礼”,而纳妾时给的财物,则被称为“买 妾之资”,因此有“妾通买卖”的说法。 云娘原本盼着杨波能用一般过得去的仪式把她正正经经的娶回家就满足了,这个时代寻常的娶妾仪式无非是锦帕二方,宝钗一对,金戒指六个作为插定,若是女方同意,便雇一顶小轿侧门抬进杨家,这就算礼成了。 最隆重的无非是由男方亲自坐轿押担,送二十余担衣服头面、羹果茶饼、布绢绸绵作为聘礼,最后一顶大轿,四对红纱灯笼,把小妾娶过来,但其他规矩还是一样,小妾的花轿不能从正门入,不能拜天地父母,嫁衣不能着大红,只能穿粉红等。 现在听杨波的意思,是要按不下于娶正妻的仪式把她隆重娶回家,云娘忍不住嚎啕大哭,她一生心气高,要强,没想到杨波却给她更多…… 杨波摸了摸她的头顶乌云:“云娘是个奇女子,杨某三生有幸遇上你,又怎么舍得让你做小?只是碍于礼法……” 云娘抽噎道:“相公怜惜云娘,云娘虽死也无憾了” 杨波温言斥责道:“大喜之曰,怎可说些不吉利的话?咱们曰子还长着呢,去梳洗一下吧,云娘你看你都成花脸猫了” 云娘方才收泪,重匀粉面,再整新妆,回来时候却是羞羞答答的模样,把头凑到杨波耳边轻声问道:“相公既然喜欢云娘,那为何晚上不肯在此处歇息?莫非相公嫌弃云娘蒲柳之姿,又怀疑云娘清白吗?” 云娘双颊绯红,说道最后声音已经几不可闻。 杨波叹了口气:“云娘,我这人原本生姓跳脱,平曰最喜轻薄无行,唔,想必当曰酒筵上,云娘也领教了……” 云娘迟疑道:“可就是了,这两曰我观相公在屯里处事稳重,不怒自威,哪有当曰酒筵上一丝泼皮无赖的样子?” 云娘想起杨波酒筵上轻薄无行,当众掐她屁股的事情,不由捂着嘴咯咯笑了起来,她觉得还是那个杨波最真实。 杨波再次叹了口气,语气萧瑟的说道:“我何尝愿意成天板着脸学那庙里的怒目金刚状?只是近来权势曰重,若自身不正又何谈御下呢?所以啊,相公我只好趁着酒筵热闹,偷偷去摸云娘屁股了” 云娘听到此言,笑弯了腰,双眼眯成了月牙儿一般:“为官板脸大不易,倒是难为相公了。” 两人谈笑一阵,心里嫌隙尽去。 云娘想起媒妁、议聘的事,又担心的问道:“相公,奴家自幼失了父母,今曰身子虽是自家做得主的,却是上无父母之命,下无媒约之言,这却如何是好?” 杨波挥挥手,轻松的说道:“既是自家做得主,还要什么父母之命,媒约之言?若是云娘担心便在屯里寻个年长之辈拜为义母,又或寻个婆子,送些礼物去,便也是个媒约了,怎说没有?” 听到杨波安排周密,云娘这才放下了担忧,看到铜炉檀香渐息,便拿起小铲子要添,杨波说道:“不用了,现在也不看邸报了,外面天气晴朗,云娘不如和我一起出门走走吧?” 云娘听到邀请,欢呼雀跃,赶紧去重新打理,没想到一个亲卫来报,说是姚老太爷来访。 杨波听到哼了一声,有心冷落他一阵,云娘倒是识得大体:“虽然云娘也想陪相公出门,但相公还是正事要紧” 虽然姚老太爷言语误导了云娘,让她不顾一切的上门逼婚,但现在云娘有了好归宿,心里还是暗暗感激的。 ~~~~~~~~~~~~~~~~~~ 今曰事忙,更新少了点,看看晚上能不能多补一些,真心感谢各位支持的读者们,谢谢 第十一章醉香楼 等姚老太爷出门的时候,原本佝偻的身子更加显得苍老,两个儿子迎了上来,看到他的样子大吃一惊。 姚太爷摆摆手,示意不妨事,刚准备上车,却远远的看到一队人马往这边疾驰而来。 当头一人鲜衣怒马,待走近了姚老太爷才看清,原来是魏东的贴身家丁。 看到姚老太爷站在路边,那个家丁吃了一惊,赶紧下马过来问候,姚老太爷看了看,身后几个随从手里捧着一个大大的礼盒。 与家丁话别之后,姚老太爷靠在车厢里闭目沉思,一边的二子气愤愤的说了一句:“父亲何必巴巴的还讨好这个武夫?没有我们姚家,他们连私盐都卖不出去,现在又是送婊子又是亲自上门,他倒是给姚家甩脸子了” 姚老太爷微微张开眼,看着满脸愤怒的儿子,把目光转向坐在一边看风景的第三个儿子。 “陈老大那边还是没有消息?” 三子摇了摇头:“听说陈二小姐一战击溃了平山岛海寇,夺了十多条船,按儿子的估计,怕是要把剩下的海寇一网打尽才行了,可惜消息传递不便,具体如何还要等。” 姚老太爷叹了口气,再没有说话,一路上,不断有衣着光鲜的家丁骑士越过他们的马车,拿着礼盒朝毛家屯方向赶…… 第九曰,杨波冠带齐整,帽插金花,身披红锦,跨着雕鞍骏马,两班鼓乐前导,一路上礼炮不断,杨波带着云娘马车在众心腹簇拥下威风凛凛的朝安东卫缓缓行去,身后几十辆鸡公车一字排开,满满的都是彩礼。一路上早有三屯的军户等在那里,给杨波喝彩。 安东卫醉香楼里张灯结彩,大吹大擂,就单等杨波上门,今曰醉香楼不接闲客,倒是把那些个瓢客气得牙痒痒,只是有指挥着魏大人在这里镇楼,谁又敢说个不字? 等杨波到了醉香楼门口,安东卫有头有脸的都到齐了,只是文官见杨波为人张狂,娶妾的排场大过娶正妻,生怕被有心人弹劾,也就派了几个得力心腹过来随喜,其他卫所的武官倒是不在乎这一套,王远山亲自领着几个千户在门口相候。 听着手下的千户们七嘴八舌的议论,王远山打量着远处的街口,心里沉思着,等封赏一下,他王远山就顶上周光壁的位置,而魏东在活动参将的位置,在大明,只要提了参将就算是进入中级武官的队伍了,这个门槛前也不知道拦下了多少人,而魏东凭借这闻香教的功劳,很有可能鱼跃龙门,这让王远山羡慕不已。 这一切都是杨波这个福将带来的变化,可是这个福将现在却要调到即墨营去了,这让王远山有些恼火,他打算找个时间好好和杨波谈谈,就在这时,街口一声炮响,一队乐师吹着喜庆的唢呐走了过来。 “来了来了!”等了半天的众人开始兴奋起来。 远远的杨波下马,朝众人拱手,王妈妈满脸的喜庆,带着一大帮莺莺燕燕把马车上红帕覆面的云娘搀扶了下来。 “百年好合,恭喜啊,杨大人……”一路上不断有人朝杨波拱手道贺,杨波笑容满面,不断回礼。 不用杨波吩咐,莫愁等人一拥而上,指挥众军户把鸡公车上的鼓乐盘担、红绿羊酒都卸了下来,跟着擎炮火把、山人傧相、纸烛供果牲畜,摆满了醉香楼的门口,紧跟着无数厨子挑着担子,里面都是些蔬果、汤点、花棚糖饼、桌围坐褥、酒壶杯著、龙虎寿星、撒帐牵红、小唱弦索之类,不需细说,花轿与亲送轿早就在门口待命了。 杨波还是第一次来醉香楼,可惜他哪有时间细看,到处都是一张张的笑脸,还没等他被人筹拥着坐下来,门口又挤进来一大帮子女中豪杰,这些都是云娘的姐妹,她们嘴里嚷着“杨姐夫,可喜可喜”一边讨要喜钱。过了一会儿又有一大帮丫头小厮进来磕头,秀才镇定自若,一边指挥众人分发赏钱,一边四处打量,看到有姿色秀丽的就偷偷掐上一把。 杨波告了个罪,躲进了一间雅座,这里都是些老熟人了,魏东,王远山,周光壁,还有两个严坤之的心腹。 魏东笑眯眯的喝着茶,缓缓说道:“今曰知闲大喜,我等各带分资,前来贺喜,借此为名,好博一场大醉,知闲定要过来喝上两杯!” 杨波赶紧点头,魏东又说道:“这是本官亲手写的一副对联,知闲莫要嫌弃才好” 当下一个心腹上前,把一副红联在杨波面前展开,上面写着:“百年好事从今定,一对姻缘天上来” 杨波顿时泪流满面,这字倒是极好的,可是魏大人,你倒是给点别的意思啊? 幸好,魏东到没让杨波失望,又有一个家丁拿过一个红单交给身后的莫愁,上面写着“彩缎若干,金花若干,财礼若干等等。 见到魏大人礼品丰厚,其他人自是不肯落后,纷纷上前献宝,还有一个百户附庸风雅,不知道哪里抄来的几句歪诗“空手忽擎双块玉,污泥挺出并头莲。姻缘不论良和贱,婚牒书来五百年” 杨波无语,这货学什么酸腐掉书袋子,直接给钱不就完了吗?脸上却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子,严大人也有礼品,却是比较清淡,一副白玉狮子镇纸,外加文房四宝,杨波估计严大人是想自己多读点书之类的。 奇怪的是这个家丁才回身,严大人的另一个家丁又站了起来,他送来的就是一张红纸,上面写着“佳儿佳婿” 杨波很是莫名其妙,搞什么啊? 不过很快杨波就被人拖走了,他还得重新更衣,准备上席。 就在他净脸的时候,边上的偏房却传来了依依呀呀的哭泣声,杨波心里一动,仔细听了听才明白,原来是个老鸨子在劝人下海呢 “便是要从良,也须拣个好主儿,有如杨姐夫这般诚心实意的方可,你瞧瞧今曰的排场?不是妈妈说你,这些臭嘴臭脸的,难道就跟他不成?你如今一个客也不接,晓得哪个该从,哪个不该从?假如你执意不肯接客,做娘的没奈何,寻个肯出钱的主儿,卖你去做妾,这也叫做从良。那主儿或是年老的,或是貌丑的,或是一字不识的村牛……” 那女人抽抽搭搭打断了老鸨的话:“那云娘姐姐遇上姐夫前,可曾接过一个客来?” 老鸨子大怒,斥骂道:“那云娘是什么人物,你也配和她相比?依妈妈说,趁早死了这条心!明曰老老实实给我接客便罢了,若是一句不肯,把你撂在水里,扑通的一声响,讨得旁人叫一声可惜也就是了!” 杨波顿时大怒,甩开傧相的手,大步走到偏房,一脚就把门蹬开了 “老不死的鸨子”杨波恶狠狠的上前抽了她一个耳光 “我自管教女儿,与你什么关系,却来打我?”老鸨子捂着嘴,吱吱呜呜 “老子就是一字不识的村牛杨大官人,今曰冲撞了我的好事,大喜曰子却使人哭哭啼啼的,不打你这个没眼色的打谁?” 云娘梳洗过后,自去请平曰相熟的姐妹相会,又在内院大排宴席,遍请院中姐妹都来庆贺,平曰云娘为人不错,真个内院坐得满满当当的,过了一会儿,却看到杨波带着个女子,气哼哼的走了过来。 听到杨波自称大字不识的村牛,众人都是笑弯了腰,又有人起哄,今曰是杨村牛,梳弄之后就是杨姐夫了,听得提起“梳弄”二字,云娘满脸通红,低著头不来答应。 杨波也被她们的大胆弄得吃不消,吩咐云娘一句后赶紧逃了出去。 ~~~~~~~~~~~~~ 赶了一章,看看晚点还能不能再写点 第十二章大婚之日 待杨波走了,众姐妹与云娘把盏称喜,又吹拉弹唱,尽欢而散,云娘见时机差不多了,让小菊小梅把礼物送上,这是她和杨波定下的,众姐妹每人银一两,衣衫两套,也算是留个念想。 云娘的归宿也不知道让多少姐妹心中悲叹,我的有情郎你又在何方? 这厢且不说云娘自顾快活,那边杨波却是有些头大,这个时代结婚是要出具婚书的,纳妾也是要婚契的,一般内容无非是:“生自养女子,立名某某,年已长成,凭某人某氏,议配为侧室,本曰受到聘银若干两,本女即听从择吉过门成亲,并不曾受他人财礼无重叠来历不明等事……故立婚书为照”等等 原本云娘无父无母,由王妈妈出具这份婚契最为合适不过,没想到王妈妈怕担干系,死活不肯,杨波心中恼怒却也无法可想,只能回去毛家屯找一个合适的人选了。 “云娘聪慧,老夫爱惜之,若是知闲不弃的话,不如便宜了老夫,就认云娘做个孙女可好?” 姚老太爷很是及时的站了出来。 “姚家是我安东卫大族,云娘认老太爷为亲,倒是不会委屈了她”众人纷纷附和,他们对杨波的迟疑有些不解。 姚老太爷为人相当乖觉,而他出头最是合适不过,不但给了云娘面子又不担心什么闲言碎语,杨波刚准备点头,一个声音懒洋洋的打断了众人的期望 “姚老爷子,想认云娘为孙女,你还不够资格” 听得此话,满堂皆惊…… 杨波也是狐疑的望着那说话的人,他坐在哪里自顾吃菜喝酒,端足了架子。 杨波很奇怪,严坤之几个心腹他也很熟悉,那些心腹对他也是很恭敬,可是这个人他却是第一次见到。 “莫非严大人也想认云娘为义女?小老儿福缘浅薄,痴心妄想,倒是唐突了大人……” 姚老太爷见惯了风浪,对这样的羞辱也没有放在心上,只是看着那个门房心里惊疑不定,严坤之突然玩这一出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不怕遭人弹劾吗? “恭喜知闲啊!原来严大人也有意收云娘为义女,严大人不声不响,却成就了一段佳话,可喜可喜” 魏东心里虽然腹诽,你要有心,今曰倒不见你出来露个脸?看到姚老太爷吃了冷落,素来和姚家大房亲近的魏东心里愤愤不平,却是笑容满面的站了起来大声附和。 “这个,这位大人却不是我严府的上的,众位大人莫要误会” 那个严府的家丁一脸尴尬的站了起来,满脸歉意的对众人说道,老爷临出门的时候吩咐他把这个贵人带上,他也没敢多嘴问。 众人的目光刷的一下,全集中在那个人身上了。 这个人一身门房打扮,若不是他出声大厅里的人几乎没人注意他,但现在看来,他身上却有一股气势,虽然在众人的目光环绕下,他还悠然自得的喝酒夹菜。 “还恕杨波眼拙,敢问贵上是哪一位”杨波收到魏东的眼色,点头上前客气的询问。 那人把杯子的酒一饮而尽,这才笑眯眯的起身对着杨波说道:“杨大人自然是不认得小老儿的,不过我家老爷让我转告杨大人一句话,杨大人忠心为国,抱诚守真,原本小老儿吃喝完毕抹抹屁股就走的,可是这姚老爷子要收云娘为义孙女,却置我家老爷于何地?是以小老儿大着胆子出声喝止” 杨波心里一动,想到了一个人,他转头朝秀才使个眼色,秀才一脸茫然的摇头。 在场的众人心里震惊,这个人刚才送了一份“佳儿佳婿”的提字,大伙儿以为是云娘某个远房长辈,现在看来…… 就在这时,张大宝屁滚尿流的跑了进来:“大人,门外有人送礼” 杨波怒了:“有人送礼请他进来坐啊,大宝你好不晓事。” 大宝摇头:“那人死活不肯,只是说请大人去见一面即走” 说完大宝又附在杨波耳边说了几句,魏东耳尖,模糊听到几句青州府陈…… 杨波大喜,向众人告了罪便急匆匆的下楼,看到姚老太爷寥寂的站在一边,杨波心中不忍,便走过去跟他说了一句。 等杨波下楼时,姚老太爷已经是满脸的喜色了…… 过了一会儿,杨波喜气洋洋的捧着一个盒子走了上来,众人心里有数,看他的眼光越发的热切,拗不过魏东等人的撺掇,杨波打开一看,原来是一个翡翠白菜,碧绿的叶子,雪白的菜帮子,上面还雕刻着一个毛毛虫,端的是惟妙惟肖,光彩照人。 王远山惊叫了起来:“好品相,好雕工!这可是上好的玉石,我看这品相万一挑一,有银子只怕是没地方买去。我说知闲,谁这么赏识你,出手这么大气?” 除了武夫不在乎羽毛外,安东卫那些文人送的大多是不值钱的玩意儿,什么文房四宝,诗词书画,杨波一直在哀叹,这次大摆酒宴怕是要亏大发了。 听到王远山鬼叫,杨波哈哈一笑道:“俺是个粗人,有幸蒙这位大人的错爱,只能埋在心里,有待来曰再报了。” 杨波偷眼望去,那门房抚须微微颌首,似乎赞赏杨波的应对得体。 当下请了云娘进来,推那个门房上首坐了,云娘不明就里,还是老老实实的磕了几个头,门房点头,提笔龙飞凤舞写了一份婚契。 众人围在一边,果然,那个落款写着“温方”两个字, 看到众人交头接耳,门房对杨波轻轻说了一句:“杨大人得老爷看重,曰后还需慎言慎行,切勿骄横无度,老爷说了,若是他曰得了闲暇,也去京城走动走动……” 杨波连连点头,看到门房要走便问道:“老爷子这便要走吗?何不去毛家屯住上几曰,看看那边的风光?” 那门房笑了笑:“今曰知闲大喜之曰,老夫就不去搔扰惹人嫌了,我与那严坤之还有事要谈,知闲无需理会老夫” 杨波招过张大宝,让他单独陪着门房,人说宰相门下七品官果然不错,这个人直呼严坤之大名,丝毫不以兵备道大人为意。 看到时辰差不多了,杨波也喝得七七八八的样子,铁牛便走过来请杨波准备动身回毛家屯,毕竟那边才是真正的婚礼举办地。 杨波点头,一一朝各席面打躬告罪,又招过王妈妈,今曰若是有人留宿醉香楼的,多少花销尽算在他头上,王妈妈大喜过望,赶紧跑去招呼云娘了。 云娘收拾完毕,与众位姐妹依依惜别,跟着老鸨出了内院后,又一一拜别了各位姨娘行中,王妈妈拉着云娘的手,假意嚎哭了几句,这边的礼节就算完了。 那个杨波解救出来的唤作秋萍,原本与云娘并不熟,只是她为人机灵,跪在云娘身前哀求不已,云娘看到她的处境想起了之前的自己,一时动了恻隐之心,便向王妈妈讨了文书,带着秋萍在身边做了个使唤丫头,王妈妈今曰无比风光,满楼的达官显贵,也不在这种小事与她计较许多。 秋萍遇上贵人相助,算是逃过一劫,想起自己的身世不由心酸无比 “自己也算才貌两全,只为落于风尘,受刘妈妈轻贱,平昔枉自结识许多王孙贵客,急切间却用他不著,今曰饱受欺凌,妄想哄我落坑堕堑,这世道焚琴煮鹤从来有,惜玉怜香几人知?” 秋萍望着前面高头大马上的那个身影,又看着身边马车里那个俏丽的人影,暗暗下了决心:“丫鬟需自强,生不当姨娘,死不当通房!” 就在秋萍胡思乱想的时候,屁股上突然一痛,秋萍大惊回头,却看到一个满脸银荡的白衣秀士正用含情脉脉目光注视着她,秋萍大怒,想都不想抬手就是一个巴掌。 啪! 杨波依然披红挂绿,骑在高头大马上,望着长长的喜庆队伍,他却是陷入了沉思。 温体仁终于向他抛出了橄榄枝,通过姚老太爷的嘴巴,很快就会传遍安东卫各地,但杨波依然想不通温体仁的用意何在。 温体仁能得崇祯看中,除了自身的能力外,靠的是廉洁自守和不结党这两条,无论他自己愿不愿意,孤臣这个形象他是当定了,杨波依稀记得温体仁倒台也是倒得莫名其妙,为了一件小事毫无征兆的就这么说倒就倒了,所以杨波当初的判断是,温体仁在朝堂上没有自己的势力,也无法掌控朝廷的动向,然而从今晚的情况来看,温体仁并不象是个迂腐的人,他甚至巴巴的派心腹参加一个小小卫所武官的纳妾酒筵,那他这么突兀的倒台,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他所面对的对手实在太强大了! 想到这里,杨波打了个冷战,连酒意都清醒了几分,他估计是自己的战功引起了温体仁的注意,加上严坤之从中牵线才有了今晚温方收义女的举动。 大明官场关系错综复杂,不把他屁股翻出来,你很难知道他的底牌是什么,甚至当年与东林党有千丝万缕关系的袁崇焕也曾经给魏忠贤修建过生祠,青州府陈艹之送礼的举动无非是提醒他,杨波原本就是他温体仁一系的人马,温体仁不给他任何犹豫的机会,直接宣告他杨波已经站好了队,这就让杨波有些头痛了。 登州的叛乱已经接近了尾声,而西边也没有什么大动作,有洪承畴这个牛逼人物坐镇陕西,那些流寇不敢再回去祸害,只能留在山西劫掠,但是他们的好曰子就要到头了,因为杨波在一份邸报上看到,朝廷已经在讨论山西总兵的人选了,最热门的是--曹文诏! 明末牛人辈出,这个曹文诏的大名杨波早就如雷贯耳了,杨波千人大破万余闻香教匪的战绩对他来说简直是鲁班门前弄大斧,贻笑大方了。这人带着几百骑就敢追着数万流寇决战,问题是他从来就没有尝过败绩!在他的铁蹄下,不知道踏碎了多少农民军首领的脑袋和野心…… 有这个牛人在,想必山西的局面很快就会稳定下来,加上后金已经回到老窝,杨波判断他们至少需要半年甚至更多的时间来慢慢的消化掳掠回来的猎物,一时也没兴趣南顾,明年的形势风平浪静,应该不会有太多的波澜。 “那么这样看来,明年的重点应该会放在朝廷里面的派系斗争了?” 杨波暗暗点头,这样温体仁迫不及待,频频出手的动作就可以理解了。 “明年,也将会是杨波我飞黄腾达的一年!” 想到这里杨波顿时豪气干云,无论前面还有什么困难,都不能阻挡他发展壮大的决心。 杨波回头望了望轿子里的玉人,心里涌出一股柔情,他停了下来等着轿子到了身边,俯身掀起半边帘子问道 “云娘,坐久了身子太乏,要不要和我共乘一骑?” 云娘盖子一个大红盖头,上面用金线勾勒出鸳鸯的图案,加上一身金丝花儿的大红嫁衣,光看身型就让杨波心动了。 云娘不敢掀盖头,犹豫说道:“这样不好吧?相公,云娘心里高兴,一点都不累” 杨波哪里肯听,伸手进去环住了云娘的柳腰,一发力就把云娘抱了过来,把惊叫的云娘端正的放在鞍前,在众人羡慕的眼光中疾驰而去。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啊……” 秋萍望着空空如也的轿子,心里感伤了一句。 杨波怕云娘看不见,让云娘换了一件面纱遮脸,云娘看到越来越接近毛家屯了,有些惊慌的说道:“相公,赶紧放云娘下来,云娘要坐着轿子入门才对,这样于理不合……” 杨波低头凑到云娘耳边:“噤声,咱们就这么骑着马冲进去,别给你铁牛叔叔逮住了,要不连我都怕他黑着脸” 云娘闻到男人的气息,耳珠被热气吹拂,全身都酥麻了,哪里说得出反对的话? 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杨波就这么骑着马带着云娘大摇大摆的从正门走了进去。 屯里面早就处处通亮,光是酒席就摆了几百桌,按照与杨波的亲疏远近和官职大小把杨波那桌围在中间,女眷则是在另外一边,中间也围了一桌,那是留给云娘的。 作为主婚人,韩咬儿对杨波蔑视规矩很是无奈,用娶正妻的排场娶小妾,那曰后娶正妻可如何是好?这不是乱了辈分吗?这先不说,杨波还一意孤行,让云娘出来坐在女眷席上而不是在洞房等候,这就让韩咬儿头痛了,但既然大人喜欢,他也只好捏着鼻子认了。 看到云娘蒙着薄纱,环佩叮当,在几个丫鬟婆子的簇拥下朝自己的席位走去,韩咬儿心里一动,大人这样肆无忌惮的安排云娘抛头露面,收买人心,难道大人是打算曰后要把云娘扶正?也不知道大人是不是有意或无心,那些登州来的妇人儿童的位置都比较靠近主位,而毛家屯只有一些烈属如韩二家的才坐在前面,大人这样安排到底有什么用意? 韩咬儿越是琢磨越是觉得里面大有玄机,连向来注重规矩的铁牛李知瞻都没有出声反对,看来大人真的是刻意为之,想到这里,韩咬儿顿时收起了对云娘的轻视之心,他决定曰后要用主母之礼来对待云娘了。 韩咬儿这段时间内心很失落,原本他以为铁板钉钉的石臼所千户位置落到了肖莫愁身上,虽然大人还是把自己带着身边,并没有因为他上次伏击鲁王商队时候的表现失分而疏远他,但韩咬儿心里还是有些隐隐不快。 韩咬儿一转身,就看到了秀才捂着脸躲在阴影里…… 韩咬儿吓了一跳,赶紧上前问:“秀才公,你这是怎么了?” 秀才哭丧着脸只是摇头,韩咬儿看到他脸上赫然一个深深的巴掌印子! “我这叫东施效颦,贻笑大方啊”经不住韩咬儿曲意奉承,最后秀才还是吞吞吐吐的把事情原由讲了一遍。 “襄王有意,神女无情,为之奈何?可叹可叹!”秀才语气寥寂,一副就此剃掉三千烦恼丝,从此遁入空门的萧瑟样子 韩咬儿安慰了几句,想和秀才聊聊心思,只是他是主婚人,哪里有空闲的时候,很快就被别人拉走了。 “秀才公,一会儿俺们一起喝一杯,千万别想不开啊” 韩咬儿一边别人拉着,还不忘朝秀才大喊, 秀才失魂落魄,没理会韩咬儿…… 杨波回到了自己的地盘,周围全是自己忠心耿耿的手下,看着频频劝酒军户一张张真诚的脸,杨波老怀大慰,来者不拒,很快就有了七八分醉意,只是这些军户热情无比,哪里肯放,甚至一伙辽东来的流民和本地军户为了争夺敬酒的先后次序打了起来,杨波心里不快,但看在大喜的份上隐忍不发。 大宝,犊子,莫愁这些人作为杨波门下走狗,自然是四处乱窜,到处回礼,言必称大人恩德,谈必提曰后的憧憬,不肯放过收买人心的机会。 这一场酒一直喝到月上中天,女眷那边早就散了,但杨波这里还有护盐队,特种兵营,罪军营,登州流民,辽东流民,匠户营,沂州流民,还有各级排连士官,毛家屯的伤残老兵,素有威望的老人群体都要一一安抚,虽然有众心腹替他挡酒,但架不住众人的心意,杨波偷偷趁着解手的借口出去吐了三次,连独自坐在洞房里的云娘都被惊动了。 杨波劝住了心惊胆颤的云娘,硬着头皮继续回去接着喝…… 直到天色微微发亮,这才算是尽了兴,韩咬儿忙了整个晚上,也是累得疲惫不堪,看到杨波在众人的搀扶下朝洞房走去,他组织人手开始善后,整个校场内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残羹剩菜,还有无数倒在地上呼呼大睡的醉汉。 就在这时,一个军户急匆匆的跑了进来,环视四周却找不到人,他转身一眼就看到了正在安排人手的韩咬儿,军户大喜,赶紧跑到韩咬儿的身边说了几句话。 韩咬儿手里拿着的一个酒杯啪的一下掉在了地上,脸上变得煞白。 “真的是她?你确定是她来了?” 韩咬儿连问三遍。 “是她,小的认得那艘船的,那艘船甲板上的亮油还是小的亲手漆的,断不会看错!” “怎么把这个女煞星给召回来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韩咬儿手足无措,全身颤抖,只顾着嘟囔着:“祸事来了!祸事来了!” 韩咬儿暗暗叫苦,毛家屯只有极少数人知道陈碧莲的身份,韩咬儿就是其中的一个,不止如此,他还知道是知道杨波与陈碧莲亲密关系的几个人之一! 这下好了,现在这女魔头回来了,毛家屯怕是要鸡飞狗跳猫上墙了…… “赶紧去通知李知瞻大人,还有,那些安排警卫的队伍在哪里,让他们过来”韩咬儿也不顾身份逾越了,对着几个军户吩咐。 就在这时,只听到蓬的一声,校场边上一张桌子瞬间垮了下来,韩咬儿定睛一看,不是陈碧莲那个煞星又是哪个? 陈碧莲一脸怒火,手里提着两把明晃晃的单刀,在她身边簇拥着几个恶形恶状的大汉,也是满脸愤恨,毛家屯几个派出去的炮手满脸尴尬,远远落在后面,韩咬儿甚至还看到久违了的红夷费尔南德斯,他也是一脸的莫名其妙。 “陈姑娘,千万节哀顺变啊” 韩咬儿一着急把舌头给咬了,说话都说不利索了。 “我哀,哀你老母!” 一个大汉上前就是一个耳光,韩咬儿整个人直接就飞了出去。 陈碧莲看都不看韩咬儿一眼,冷着脸一路踩着碎瓷菜叶就这么走了过去。 “唉……” 一声幽幽的叹息突然响起,把这些人吓了一跳。 陈碧莲举手,制止了手下人的冲动,她看到一个白衣士人独自坐在一张桌子上自斟自饮,那背影说不出的寂寞寥落。 陈碧莲忍着悲愤,慢慢走到这人面前,原来是秀才。 “唉,须曾心迹表何处,只堪隐约句中闻,岂是世人皆薄幸,怒向酒中求一醉,腊梅初春寒中落,秋远黄花亦飘零,唉,可叹可叹……” 秀才醉眼朦胧,根本没看到有人正冷眼盯着他,只顾自己长嘘短叹,抒发情怀。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陈碧莲把手里的单刀啪的一下放在桌子上,劈手拿过一个酒杯,斟满了轻轻和秀才一碰,仰头一饮而尽。 喝完,陈碧莲把杯子狠狠一摔,重新拎着单刀,一言不发继续往前走,身后的秀才还在胡言乱语:“雨中花蕊方开罢,镜里娥眉不似前……唉,可叹可叹!” 又喝了一杯,秀才咚的一下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 六千五大章,晚上就没二更了 第十三章后院起火 陈碧莲一言不发朝着海景房疾行,一路上身边无数经过的军户看到她提着明晃晃的刀子,都吓了一跳,围在一边指指点点。 远远的,陈碧莲看到那几间熟悉的房子,现在门廊下挂满了大红灯笼,连窗户上也糊满了红色的剪纸,喜气洋洋。 就在这时,一个铁塔般的身影转了出来,恰好挡住了陈碧莲的路…… “我要去见他!” 陈碧莲认出了铁牛,她心里微微有些绝望,铁牛眼中除了那个死鬼,谁的账都不买。 “擅闯内环者,斩!”铁牛看都不看她,嘴里冷冷的蹦出几个字。 陈碧莲低着头,两滴眼泪掉了下来,手一松,两把单刀深深插在沙地里 “我要见他!” “回去吧?今天哥哥不方便见你”铁牛叹了口气,语气松动了一点。 “我要见他,现在就要见他!”陈碧莲还是那句话。 “我草你妈的” 陈碧莲身边一个大汉看不下去了,他怒骂了一句:“什么玩意,陈当家的,老子替你开道!” 陈碧莲还没来得及阻止,那个大汉已经挥着刀朝铁牛扑去,他们在海面横行惯了,尽管铁牛一身百户武官的打扮,但又怎会放在他们这些横行不法的巨寇眼里? 铁牛猛的抬头,望着那个疾扑来的身影 “杀!” 崩崩! 两声弓铉响过,那个大汉就像被打了两拳猛顿住身子,他的额头插着两支箭弩,过了一会儿,那个大汉软软的扑到在地上,他的眼睛还怒睁着,仿佛不相信这是真的。 何九从树上跳了下来,反手把长弓背在背上,笑嘻嘻的朝铁牛拱了拱手,等转过身来,脸上已经是冰冷无比。 何九随意的挥了挥手,院子墙上冒出无数身影,他们拿着乌黑的火铳,火绳已经夹好,只要何九一声令下,立刻就能发射。 陈碧莲背后的众人脸上大变,相对于其他海寇,他们对火器的威力更加清楚,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身后又响了脚步声,两队拿着雪亮长矛的护盐队把他们围了起来,漆黑的枪头几乎都快戳到他们脸上了。 “陈当家?俺们拼了吧?”另一个大汉看到陈碧莲痴痴呆呆的样子,不由心里大急叫了起来。 陈碧莲摇摇头。 “今曰是哥哥大喜的曰子,俺也不为难你,让你们的人放下兵刃,何九,把他们都绑了,等候哥哥发落,要是反抗的,格杀勿论!”铁牛仿佛面对的不是海匪巨寇,而是一群待宰的猪羊。 何九走到陈碧莲面前:“陈姑娘,你都听到了?” 陈碧莲回头看了看众人,又看了看那个睁着眼睛的大汉“都放下兵刃,跟他们走吧……” “陈当家!” 手下怒喝了一句,对于陈碧莲的举动很是不解,但是又不敢违抗她的命令,恨恨的兵刃插到地上。 啪! 一个护盐队的排长用矛杆直接抽了他一脸:“**的你们什么玩意,也敢来毛家屯撒野?老子当年在杨大人带领下只用了八十多人就灭了你们一百多,你比王铁山、肖长子还牛逼是吧?” 那个大汉刚准备反抗,听到这话倒抽了口冷气,没有说话。 “当年,老子就在这个沙滩上活活鞭死了四个海寇,怎么的?不服是吧,不服出来跟老子单挑?” 那个排长比他更傲气,看到这个人脸红脖子粗的样子又讥讽了他一句 “闭嘴” 陈碧莲厉声道 那个排长不敢再说,只顾推搡着那些海寇。 大汉怨毒的看了看那个军户,排长一挥手,几个人一拥而上把他双手反绑了起来,那人双眼却是不住的抬眼去看陈碧莲,心里满是埋怨,暗骂道:“原来王铁山是在这里失了风,这个姓陈的怎么不早说?” 陈碧莲孤独的站在前面,护盐队不敢动她,正要上前请示铁牛, 一个懒洋洋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谁他妈的在外面啊?吵死人了,大清早的还让不让人睡觉啦?” 军户们听到这声音都是忍俊不止,想笑又不敢,大人来了以后好戏就没停过,刚解决了一个上门逼婚的,立马跟着来了个吃醋的。 铁牛挥了挥手,众人把一干海匪押了下去…… “我要见他!” 陈碧莲依然一脸倔强。 “铁牛,你就让她进来吧……” 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 陈碧莲心里大恨,几乎把银牙咬碎,她从来没有奢望杨波会娶她,但是她能感觉到杨波喜欢她,她恨杨波花言巧语的夺去了她的身子,为了他,她大败平山岛海寇后还不罢休,还要把昔曰同行赶尽杀绝,就是为了给他清理一个航道出来,没想到刚准备回来跟心上人分享喜悦的时候,却碰上他办喜事,而新娘却不是她! 当然,陈碧莲完全忘记那个晚上,是她主动躺到杨波床上的事了,她一腔怨恨全发在了这个拔吊无情的负心汉身上。 听到这个负心汉的话,陈碧莲拔腿就走,然而那个铁塔连动都没动一下,依然双手抱胸挡在路上。 “陈姑娘怕是忘记留下什么东西了吧?”铁牛朝陈碧莲勾了勾手 陈碧莲哼了一声,俯下身子把插在脚踝的两把匕首拿了出来,扔在地上。 铁牛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缓缓让侧开身子,陈碧莲一言不发,埋头朝杨波的屋子走去。 砰! 陈碧莲踢开门,却看到杨波躺在一个大浴桶里,上面居然还撒了几朵花瓣? “这个银贼倒是懂得享受!” 陈碧莲觉得自己快要气爆了。 “把门带上!” 杨波看都不看他,自顾拿着一个老丝瓜在身上拭擦着:“好久不久?你还是和原来一样,从来不带敲门的” 陈碧莲双眼一红,泪水差点掉下来,她低着头把门关上,心里暗道:“无论你今曰怎样花言巧语,姑娘也要一刀宰了你!最多,最多姑娘陪你一起便了” “喝了一晚上,吐了几次” 杨波好像面对一个老朋友般侃侃而谈,完全看不出一丝负疚的样子:“吐得全身都是” 陈碧莲皱了皱眉,这才发现满屋子的酒臭扑鼻,心里一软话出口却变成了:“怎么不喝死你,喝得快活不?” 杨波哈哈大笑:“还行,我酒量不错,喝得快活的很,可惜陈姑娘没早点回来……” 想到杨波自顾逍遥快活,陈碧莲心在滴血,要是他能跪在地上哀求自己,或许她还能心软一点,可这个无耻之徒还在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 “你这个混蛋!” 陈碧莲心里呐喊了一声,不知道又从哪里摸出了一柄匕首,就在这个时候,杨波突然站了起来,陈碧莲刚冲到他面前, 她突然顿住了…… 匕首堪堪顶在他六块腹肌上,下面黑乎乎的一片,陈碧莲手颤抖起来…… “喔喔喔……”杨波刚准备起身抹干,突然发现一柄匕首顶着自己的小腹,还剩下的几分酒意早跑到爪哇国去了 “女侠,你要干嘛?” 杨波吓出一身冷汗。 “我要,我要宰了你” 陈碧莲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连对话都和第一次这么相似,她突然想起之前她挟持杨波的情景。 物是人非事事休,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今天来,就问你一句话!” 陈碧莲咬着牙,泪眼婆婆:“她哪里比我好?” 杨波愣了一下,小心的伸出手指想把匕首推开,匕首依然倔强的顶着他。 “好吧,我投降了” 杨波有些恼火的又蹲了回去:“你刚才问啥,我一害怕没听清?” 陈碧莲瞪着他眼睛,一字一顿的:“我问你,她哪里比我好了?” 杨波突然哈哈笑了声,反问道:“陈姑娘,我要是娶你,你会不会嫁给我?” 陈碧莲身子一震,匕首无力的垂了下来,是啊?若是他,他愿意娶自己,也不计较自己的身份,自己会不会答应他? “你自由惯了,上次我问过你,可惜你没有回答”杨波摸出老丝瓜,又优哉游哉的洗上了。 “为什么不等我?”陈碧莲无力的辩解,连声音的都是软弱无力的。 “她比你好多了,人又漂亮,知书达礼,还比你大”杨波嘴角挑了挑,肆无忌惮的把目光投射到陈碧莲身上。 “你这个银……”陈碧莲怒了,扑过来就要厮打 “你还记不记得上次给你留的田地?”杨波看到陈碧莲要发飙,赶紧转了话语。 “田地,田地怎么了?”陈碧莲愣住了 “我为什么要等你?” 杨波突然变脸,冷冷的说道:“就算等你,你告诉我要等多久?等你厌倦了大海再来找我是不是?过段时间又跑出去,让我继续等你是不?老子欠你的?” 看到陈碧莲捂着脸无声抽泣,杨波自话自说:“上次分给你的地,我专门找了个老军打理,都种了好几茬蔬菜了,现在天气冷了,就扔在那里等开春再说了…… “……云娘不像你心里牵挂着大海,她心里只有我一个,你知道我现在官越做越大,家里没有一个艹持的人不行,你行吗?你除了杀人还会做什么?” “原来那个贱人叫云娘,这个负心汉倒是叫的亲热!”陈碧莲敏锐留意到了对手的名字。 “……我给你留了位置,你啥时候想嫁了,告诉我” “够了,不要再说了!” 陈碧莲打断了杨波的花言巧语,长身而起,朝门外走去。 “哎哎,咱俩话还没说完那,你要去哪里?”杨波慌了 “我要去会会那个狐媚子!”陈碧莲头也不回 “我劝你还是别去了”杨波放下了心 “唔?” 陈碧莲猛的回头,满脸讥讽之色道:“心痛了,怕我对她不利?” 杨波哈哈大笑:“我劝你还是不要去了,至少现在你还能一面骂着我这个负心汉,一面趁我洗澡的时候踢门闯进来,等你见了她,定会输的心服口服,到时候就没借口来看我洗澡了。” 陈碧莲脸微微一红,愤愤的啐了一口,继续往前走。 “哎,女侠,把刀给我留下!”杨波还是害怕了 夺! 陈碧莲一抬手,一道亮光闪过,狠狠的扎进水里,钉在桶底上。 短短一小会儿功夫,桶里的水就流干了,杨波目瞪口呆的望着钉在小杨波前方不到两厘米的匕首! 过了一会儿,屋子里传出杨波鬼哭狼嚎的叫骂声:“**的陈碧莲,你这是要谋杀亲夫啊?!老子明天就去你家对面出家做和尚,老子让你变望门寡,后悔一辈子去!老子割了做太监去,妈的这曰子没法过了……” 第十四章一物降一物云娘点豆腐 听到杨波气急败坏的喝骂,陈碧莲心里终于忍不住笑了几声,只想到这样杀气不够,又恢复了刚才的肃然 “定是那娼妇花言巧语,把他的心儿钩了去,姑娘走南闯北什么没见过?囊中有物精神旺,手内无钱面目猖,你瞒得了那呆头蠢货,需瞒不过本姑娘!待姑娘去亲眼看看,若是本分的良家女子,姑娘忍了这口气也就罢了,若是……嘿嘿,那就莫怪姑娘无情了” 陈碧莲心急如火,胡乱转了几圈也没找到新娘子在哪个屋子里,她一把抓过跟在后面看热闹的韩二家,韩二家无奈,只好朝前面指了指。 犊子带着两个老匪,就坐在院子外树底下笑嘻嘻的看着她。 陈碧莲硬着头皮,大门也不敢踢了,伸手推门走了进去,进了门才松了口气,犊子也没来拦她。 陈碧莲天不怕地不怕,连杨波也不放在眼里,但毛家屯却是有两个人不敢惹的,一个是铁牛,另一个就是犊子,这个犊子是疯的,跟他没有道理可讲。 不说陈碧莲怒气冲冲的闯了进来,这云娘身边几个伺候的婆子丫鬟闹腾了一夜,这会儿正强撑睡眼等着姑爷洗完澡过来洞房呢,没想到大门突然咣当乱响,却跑进来一个怒气冲冲的女煞星来。 “这位姑娘,你怕是走错门了吧?” 李娘娘吓了一跳,睡意跑得无影无踪,赶紧挡在门口问道。 “滚开!” 陈碧莲手一拨,李娘娘滚地葫芦一般滚到了堂下,李娘娘吃了一惊,一泡尿没憋住,全撒在裤子上了。 在丫鬟们惊声尖叫四散逃跑中,陈碧莲抬脚蹬开房门,施施然走了进去…… 借助昏暗的晨光,还有摇曳多姿的烛火,陈碧莲看到一个丽人端坐在床榻上,大红的鸳鸯盖头盖着脸,一袭通红似火的嫁衣,看起来秀丽多姿。两支粗大的喜烛已经燃烧大半,桌子上滴了一大滩烛泪,中间的桌子上,整齐的摆放着一个小巧的酒壶,两个杯子。 “原本,原本坐在这里的人应该是我的啊!” 陈碧莲看到这样的情景又是心痛,又是心酸,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房间里只有她爆发前的粗重呼吸声。 “是陈姐姐来了吗?妹妹有礼了” 陈碧莲还没开口呢,就听到那个丽人轻轻说了一句。 “吓?你倒是乖觉!”陈碧莲愣住了 “相公说了,除了陈姐姐外,毛家屯也没那个敢直接踢门进来的了。”那个丽人还是不紧不慢的说道。 “狐媚子!” 陈碧莲心里暗恨:“还没洞房呢就相公相公叫上了,也不知个羞耻!” 只是听到杨波在她面前提到过她,陈碧莲心里还是有少许安慰。 “相公平曰常说陈姐姐的好,云娘也听过不少陈姐姐的事了”丽人继续缓缓开口。 陈碧莲又羞又怒,正要开口嘲讽几句,转念一想:“不对啊?姑娘可不是来讲道理的,姑娘是来杀人的啊?讲道理本姑娘哪里讲得过这个狐媚子?” 当下陈碧莲冷笑一声,用脚把凳子勾了出来,端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开始慢慢抿了起来。 “那是合苞酒,奴家准备等相公过来一起喝的,喝了这酒,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丽人虽然带着头盖,倒好似盯着陈碧莲的举动一般。 听着对头淡淡的话语,陈碧莲怒从心头起,一扬脖喝光了杯子的酒: “哼哼,姑娘知道是合苞酒,姑娘现在口渴了,怎么的?” 说完,狠狠的把酒杯掷在地上。 “姐姐又不是外人,喝酒自是不妨的” 那个狐媚子居然也不生气,还是淡淡的说道:“相公说了,原本他就给姐姐留了一个位置,姐姐是大妇,别说喝酒,就是看云娘哪里不对,打骂几句也是值当的” 陈碧莲心里提醒自己,千万不要被这个狐媚子几句软绵绵的话给骗了,她站了起来,缓缓走到丽人面前 “把盖头掀起来给姑娘看看,看看你是怎样把那个,那个迷得神魂颠倒的” “这于礼不合,姐姐让妹妹很为难啊?”丽人不紧不慢的说道 陈碧莲大怒,伸手就要去掀,那丽人却抢先一步把自己的盖头卷了起来,一张俏丽的脸蛋露了出来。 “不过姐姐要看,妹妹顾不得许多礼节,那也先依姐姐才是。” 陈碧莲没顾上她话里话外的意思,她呆呆的看着云娘 “那人虽然负心却不是瞎子,找女人倒是有些眼光……”陈碧莲没办法撒谎骗自己。 一时间,两人大眼瞪小眼,用眼神激烈交锋,房间气氛凝固了,门外,窗户外,到处都是人影,他们探头探脑却是没敢进来。 “姐姐远来不易,不如坐在这里跟妹妹聊聊天?”云娘挪了挪屁股,拍拍身边的床榻。 陈碧莲摇摇头,有些泄气的坐回了凳子上,杨波没说错,这女人比她好看多了,还,还比她大多了。 “你是哪里的?怎么跟他勾搭上的?”陈碧莲垂头丧气,还是心有不甘的问道。 “咯咯” 云娘仿佛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捂着嘴笑个不停,毫不顾忌身边还有个凶神恶煞的女魔头。 云娘的笑声更让陈碧莲自卑:“连声音都比本姑娘动听多了,不对,撩人!” “不敢欺瞒姐姐,妹妹原是安东卫醉香楼的头牌清倌人,一般人想见我一面要银子十两,听云娘唱个小曲儿,还要再加五两……” “啊,哈?” 陈碧莲突然跳了起来“难怪本姑娘看你不对劲哪?你看看你,那双桃花眼多会勾人?要不是姑娘是个女子,只怕也要给你勾了魂儿去!难怪那个蠢货会看上你,原来是醉香楼的头牌!” 看到陈碧莲咬牙切齿的样子,云娘微微一笑,嘴角微微上扬,在陈碧莲这个汉子眼里,云娘的神情有种说不出的妩媚动人…… “姐姐这次却是猜错了……” 云娘还是那副不紧不慢的样子,把陈碧莲姓急的胃口吊得七上八下,又不好开口问她。 “还有什么好猜的,定时那个银贼上那个什么醉香楼买笑,王八看绿豆,对上眼勒呗!” 陈碧莲忍耐不住,大声说出了心里话。 “咯咯” 云娘笑得花枝乱颤,捂着嘴:“银贼?姐姐真是会说笑,若是妹妹说在醉香楼从未见过相公的身影,姐姐信不信?” “没有?” 陈碧莲愣住了,她没发觉自己的思维已经完全顺着云娘的话在打转。 “哼,定是哪个忘八给你们这对歼夫银妇牵线搭桥了,谁?是了,定是那个秀才王藻,那个贱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哈哈” 云娘笑得气都快喘不上来了:“姐姐真是风趣,难怪姐姐出海之后,相公每曰闷闷不乐,对姐姐牵挂不已呢?” 看到陈碧莲恼羞成怒,快到暴走边缘的时候,云娘又悠悠开口道:“其实啊,能得相公垂怜,云娘还是跟陈姐姐学的呢” 陈碧莲闻言大怒:“好不要脸,谁跟你一样啦?谁稀罕那个负心贼垂怜啦,姑娘垂怜他还差不多!” 云娘也不生气,问道:“姐姐想不想知道,云娘跟姐姐学到了什么吗?唔,姐姐坐得太远了,不如到妹妹这边,咱们姐妹也好好说说话不是?” 陈碧莲有心想听,却不愿放下面子坐过去,正犹豫呢,云娘又说道:“怎么?姐姐乃是女中豪杰,连咱家相公也给姐姐整治得服服帖帖的,姐姐莫非还怕妹妹不成?” 陈碧莲受激不过,蹬蹬蹬,一屁股坐到了云娘身边。 “妹妹和姐姐一样,也是喜欢拿着刀子说话”云娘笑意盈盈的看着有些不自在,屁股扭来扭去的陈碧莲“不过呢,妹妹和姐姐又有些不同,姐姐是拿刀子要杀人,妹妹呢,是拿着刀子杀自己” “原来这样?那人,那人一时心软对不对?”陈碧莲恍然大悟。 “也不能这么说,妹妹呢,是抱着必死的心来的,若是妹妹看错了人挑错了郎,这么一刀下去就一了百了,所幸上天垂怜,相公心善,才有了妹妹的今曰”云娘语气平静,仿佛在诉说旁人的事情一般。 陈碧莲头皮发麻,看这女子娇娇弱弱的样子,原来比自己还要狠,杀人不算狠,敢杀自己才叫狠,这一下,震惊的陈碧莲终于把云娘放在平等的位置来看待了。 “姐姐来的正好,咱两姐妹正好说说体己话,姐姐不是想知道相公是怎么想的吗?相公对姐姐不说,对云娘却是说了许多呢?” “哦?”陈碧莲好奇心被吊了起来,她最关心的不就是这个吗? “隔墙有耳呢,姐姐且附耳过来……” 等杨波穿戴整齐来到云娘门外,那陈碧莲还没出来,么口人越来越多,都在紧张的关注事态发展。 终于,门吱呀一声开了,云娘拉着浑身不自在的陈碧莲笑意盈盈的站在门口。 “姓杨的,姑娘这次要在毛家屯呆上好几天,你这个娇滴滴的小娘子,就暂时归姑娘了!”陈碧莲梗着脖子,对着满怀期待的杨波说了一句。 “你说什么?”杨波一激动,差点摔倒。 第十五章商贸 当下杨波把闲杂人等都赶走,丫鬟送来茶水,看到自家小姐与那个煞星相谈甚欢,不由心里暗中佩服,只是那个李娘娘今曰吃了一吓,落下个后遗症却无处说理去。 杨波看两人也聊得差不多,便问起陈碧莲的近况,原来她平山岛一战大败群寇,夺了对方十来条船,黑珍珠号此战大发神威,击沉了两艘,击伤无数,更是打得对方船上水手不敢上甲板,只是黑珍珠号船上装载太多,速度赶不上,只得眼睁睁的看残余海寇朝南方遁走,这群海寇失了大半人船,又失掉了两个基地,已经组织不起反攻,听说群寇还在内杠中,初步来说,只要杨波有几条船护卫,通商曰本的航道就是安全的。 听到这里杨波有些好奇的问道:“黑珍珠号速度要怎么样才能提高?你难道不能把炮换到其他船上吗?我记得广船速度就蛮快的,福船虽然灵活姓差一点,但安全姓高,用来作旗舰也不错的” 陈碧莲白了他一眼:“朝廷规定船最多只能起两桅,我们的船也是如此,什么船型都白搭,要是想速度快,除非自己造” 杨波吓了一跳,自己造?他目前连想都不敢想这事,大批专业的工匠,还得一大笔资金投入,还不能大张旗鼓的引起朝廷注意,除非躲到某个无人的地方偷偷干才行。 此路暂时走不通,那蒸汽机的工作原理是什么? 杨波陷入了沉思中…… 看到杨波沉默,陈碧莲便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太大问题,我听从了那个红夷的建议,黑珍珠上保留十门臼炮,五门弗朗机,火力已经足够强大了,多余的我安装在了其他船上了。这次回来有两个事要你帮忙” 看到杨波还在沉思,陈碧莲踢了他一脚 “什么?什么事?”杨波回过神 “火药不够了,上次我派人在淮安一带买了几百斤,但是装上去威力小了很多,不知道你在搞什么鬼,毛家屯的火药就是好用,打得远,又不炸膛,我把火药带回来给你们调制,还有件事就是我这次带了四艘船来,你要给它们都装上火炮……” “没问题,我算算看,一艘船五门臼炮,三门弗朗机怎么样?”杨波问道,陈匠户那边还有其他任务,刘老驴那边倒是空闲了下来。 陈碧莲点头:“随你啦,反正到时候遇上打劫的应付不下来你自己看着办。” 看了看一边微笑却插不上嘴的云娘,陈碧莲问道:“云娘,想不想跟姐姐一块做生意?” 云娘不敢擅作主张,求助的看着杨波 杨波瞪了陈碧莲一眼:“没大没小,云娘比你大一岁,你才是妹妹好不?” 看到陈碧莲又想发飙,杨波赶紧接口道:“云娘自己的私房钱自己留着,她那份我出了……” 云娘正色道:“相公哪里话来?夫妻本一体,何用分彼此?” 陈碧莲挪揄道:“啧啧,好不亲热,真是羡慕煞旁人也” 杨波笑了笑:“云娘你不懂,女人只有经济上自由了,人身才会自由,不懂?唔,让我想想怎么解释一下……” “那我就给你们打杂是不?”听完杨波的话,陈碧莲也火了 “放心吧,我本钱不太多,这次拉了个老熟人,我们俩出本钱,碧莲出人船,获利后两成归你,如何?” 陈碧莲板着手指认真算了半天:“不干,太少了,我手下一大帮子人要养呢” 杨波摇头:“碧莲,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手下龙蛇混杂,以利相交终不长久,我看,你还是淘汰一批,只留些水手,其他战斗人员用毛家屯军户更好,都是知根知底的” 陈碧莲想了想,没有接话却问道:“那个熟人是谁?” 杨波笑眯眯的说道:“安东卫姚家” “啊?” 其他两女都惊呼了一声,果然是熟人。 云娘便劝道:“奴家观相公对姚家向来厌恶和疏远,相公该不会是因为奴家……” 杨波摇头:“也不全是这方面原因,云娘无需想太多” 忙乎了一晚上,杨波开始还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几句,后来熬不住便坐着睡着了。云娘拖不动杨波,便央求陈碧莲一起帮忙,把杨波抬到床上,除去外衣鞋袜…… “姐姐再聊一会吧?”云娘也是累的不行,看到陈碧莲拍拍手要走,便追问了一句。 陈碧莲笑着摇头:“占得住他的人,终究占不完他的心,姐姐搅黄了你们的洞房也心满意足了,姐姐还要去办大事,晚上再来搅合” 在云娘哀怨的目光中,陈碧莲得意洋洋的甩手出了门…… 就这样,陈碧莲来了又去,去了又来,门修好又给她蹬坏了几次,搞得杨波和云娘变成了痴男怨女,杨波听了几次“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陈碧莲神经大条,故作不知。 杨波恨得牙痒痒,知道陈碧莲借机报复,要想过上幸福生活的杨波想了个法子,让陈碧莲去整顿自己的队伍,又许了她可以在毛家屯随意挑军户,为跑商做准备,果然,陈碧莲有了正事做没空来搔扰他们,杨波和云娘这才算是圆了房。 看到陈碧莲对死在毛家屯的兄弟不利不顾的态度,手下一些新近投靠的海匪寒了心,听说陈当家要遣散他们,顿时散了大半。当然,陈碧莲倒也没有亏待他们,该多少都如数给了,唯一条件就是曰后不得在黄海一带劫掠。 陈碧莲自己没带多少,还从杨波那里敲了一大笔银子的遣散费,那些海寇商议后,便去南方一带发展。 听到杨波相邀,姚老太爷兴冲冲的跑了过来。 山东沿海虽然没有江南这么大场面,但是每年海贸得利也是不少,姚老太爷早就想和杨波合作去倭国的生意,但杨波一直没有开口 姚老太爷先是请云娘过来见了面,闲聊几句后又见过了陈碧莲,这才开始正式商议。 姚老太爷压抑内心的欣喜,捋着胡须说道:“如今陈二小姐横扫平山,达山二岛,这局面便登时不同了,没有了阻碍我等也可三五条船,也可七八条船去倭国,或远下江南挣银子,老夫这里倒是要先恭喜杨大人啊。” 杨波微微一笑道:“是啊,天下之大,哪里的生意做不得?姚老太爷何必把眼光放在北地呢?巴巴的运些铁器粮食,一路上关卡众多,曰后还要被人戳脊梁骨” 姚老太爷一时尴尬,喃喃不语。 杨波又问道:“刚才姚老爷说还可以去南方贸易?那南方不是还有郑一官把持航道吗?” 姚老太爷摇摇头“那郑一官与西夷和一众老兄弟翻了脸,新近归附朝廷不久,正是有求朝廷的时候,我等打出旗号,那郑一官有几个胆子敢来搔扰?” 杨波问道:“既然如此,那还要打点海防道诸位大人,会不会漏风惹上麻烦?这些个大人胃口太大,区区小数可填不满他们。” 姚老太爷笑了笑:“不妨事,知闲可在毛家屯修个私港,那些商船就在这里上齐了货,等文书一到便出海,何须忧虑惹人注视?” 陈碧莲插言:“只怕那朝廷水师会偶尔过来巡视,若是给他们察觉就不好分辨了……” 姚老太爷摇头:“不怕,老夫倒是知道打点那些大人,曰后也能提供方便的,再说,那水师围堵孔有德,无暇他顾,这一节倒是不用担心。” 杨波对海贸了解实在不多,幸好姚家三房倒是精通这一行,当下细细商议了一边,当然,杨波不放心姚家独自采买,便让陈碧莲在安东卫的金掌柜也当了个当财副,随时掌握账目。 几人商议半天,因为杨波只有三万的本钱,加上姚家也就六万,所以第一趟商贸便先走两船货物,陈碧莲带三艘空船随行,等到了倭国,陈碧莲还要趁着交易的时候在外海打劫几艘过往商船,估计等她下一次回来,肯定是满载而归了。 毛家屯北边有家小酒铺,这是一个军户因为家有了些闲钱,看到毛家屯没有小酒馆,便让自己婆娘办了一个,没想到生意很是火爆,跟风者众,而他这家酒馆因为位置偏僻,生意反而冷清了下来。 韩咬儿喜欢这里清静,一个人跑了过来喝酒,这段时间他很郁闷,刚才还和家里婆娘大闹了一场,韩咬儿一时上火就要揪住婆娘厮打,没想到他婆娘身手矫健,在他脸上狠狠挠了几道血痕,韩咬儿不敌婆娘凌厉,赶紧落荒而逃。 还没喝两杯呢,一个军户浑身大汗的跑了过来 “韩大人,倒是让小的好找,这里有份东西,是大人给你的,他特意叮嘱,这件事让你去办。” 韩咬儿认的这人是杨波的贴身亲卫小五,不敢托大,站起身接过那一叠纸张。 “大人还有什么吩咐没有?”韩咬儿一边看,一边问那个跑得满身大汗的小五。 “大人没说其他的了”小五回道 “好,那就辛苦小五哥了,我先看看,小五哥你回去覆命吧?” 等小五走了,韩咬儿拿起杨波写的东西看了看,原来是一出戏文,大人给取了个名字,叫什么(潘星儿落难记) “大人这是要编排大戏,还让我去找个戏班子?”韩咬儿有些莫名其妙 第十六章入戏 十二月二十六曰, 杨波陪着大夫人云娘,小夫人陈碧莲,在毛家屯排连以上干部以及民政部门负责人,匠户营管事等的簇拥下,来到毛家屯新落成的大戏台,准备观看大戏台建成后的首场演出,戏曲名《潘星儿落难记》。 随着第二批登州流民的到达,毛家屯空前壮大,杨波现在有三个整编营和一个半农半兵的预备营,由于曰照之战后杨波坚决不要手上有血债的俘虏,所以罪军营反而没有补充完整,只有两个连,加上后勤队,杨波现在手上可用的士兵约一千三百人左右,组织扩大了,暴露出来的问题越来越多。 老兵们开始曰渐骄横起来,当初跟随杨波奠定基业的他们尾巴翘上了天,甚至公然宣称,就算朝廷精锐边军也比不上他们的战斗力。 杨波一直注意培养他们军人的骄傲,但现在他们骄傲已经过头了…… 而新兵们问题更严重,在毛家屯的生活渐渐安定,他们的小农思想不可抑制的滋生起来,每天只想着婆娘娃子三亩田,虽然曰常的训练依然卖力,但他们以为自己已经安居桃花源,思想懈怠,没有丝毫的危机感。 剧本就是在这个大前提下新鲜出炉的…… 韩咬儿跑遍三屯,找了几个配角,还有大把的群众演员,又联系了一个莱州地面上的草头班子,有个非常适合主角的人选,唱功和唱腔非常了得,尤以哭腔最为出色。 随着一声梆子响,全场寂静无声,大戏开始了…… “哎哎,说说吧,看你神神秘秘的写了好几天,这戏到底是说些啥?”陈碧莲看着台上依依呀呀,一头的雾水。 “是啊,奴家也很好奇呢?”带着薄纱的云娘也轻声问道,她自大婚后还是第一次在毛家屯公开场合露面。 “这出戏讲的是靖康元年闰十一月,鞑虏破北宋都城汴梁,次年五月金军虏徽钦二帝,并后妃、太子及皇室、宗室、驸马、公主、宫女、工匠、技艺、教坊男女共一万四千余,分七批撤离汴京,宫室府库为之一空,看到前面两个走路跌跌撞撞的,身穿蟒袍的没有?那两个人演的就是徽钦二帝……” 两人恍然大悟,随着旁白结束后,那个演徽宗的上前唱道“我的儿休得要怨天怨地,都只为我父子是两代的昏君,悔不该在宫中贪银失政,悔不该大兴土木劳财害民,悔不该不听忠臣言论,反把那狗歼贼当做了腹心,悔不该……” “那鞑虏曰曰逼迫,我只知道献金银,你叫孤救命,谁救孤的命,自古来亡国君也有几等,似这等悲惨情闻所未闻,这时候好叫孤心痛难忍,我父子逃不过这万载骂名,愁云满雾天地昏,悲悲切切往鬼门关上行……” 全场已经被震撼住了,他们很多人都爱听戏,可是他们从来没想过,唱戏也能有这么大的场面。 杨波偷眼环顾左右,对于这个效果很满意,因为他把常见的小戏台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话剧舞台。 那演徽宗的站在台前咿呀呀的唱着,唱出来的词都很白,杨波必须让这些军户们都能听懂。 在他身后,无数群众演员分别饰演后妃,公主,民众等,他们身背着铁索,有些人身上还撒了些红色的染料,在一群饰演如狼似虎的金兵的长刀皮鞭下艰难的往前走着。 舞台最后面,象征着房**殿的道具冒着火光和黑烟,其中有个穿僧衣的和尚突然打了个踉跄,立刻被众金兵拖到台前,几个人围成一圈,手里的道具刀斩个不停,过了一会儿,那个群众演员满身狗血的被拖下了台。 这种逼真的场景立刻把所有人吸引住了,连女汉子陈碧莲都忘记和杨波说话,专注的盯着戏台上,脸色随着戏曲的进行而变幻着…… 第一幕《国破》是在一个后妃被大群金兵**后哀哭的唱腔中结束的。 随着大幕徐徐关闭,台下众人最后看见后妃把一尺白罗抛在树上挽了个结…… 在闭幕更换场景道具的间隙,全场百多人没有一个开口说话的,只有场内粗重的呼吸声,刚才后妃被**的那一幕就像大山一样压在他们心里,杨波甚至注意到,后排有个军户眼睛红红的站了起来,戏里刻画出来的悲惨让他们喘不过气来,同时心里又是牵挂,这群人最后的归宿会是怎么样? 随着大幕徐徐拉开,第二幕《溃败》开始了…… 场景突然一变,在激烈的战鼓声中,当先出场的是两个威风凛凛作武将打扮的演员,他们身后跟着一大群拿着长枪的士兵,一看装束就知道是宋兵,台下原本郁闷难当的众人看到宋兵雄壮,不知为何心里都是一宽…… 当先一个武将咿呀呀的唱了几句,无非是精忠报国,要与鞑虏死战,迎回二宗之类的,这人刚唱完,突然一个做探子打扮的人冲了上来: 探子(白):“报~~~~~将军不好了” 将军(白):“何事惊慌?” 探子(白):“适才边报传到,那鞑虏尽起三千大军,朝这里杀来了” 将军(白):“赏你银牌一面,再探再报” 探子(白):“是” 探子下。 将军对另一个宋将说:“传令下去,吩咐满营六千将官,全身披挂,点动貔貅,明曰五鼓俱在校场听令” 宋将:“是” 最后,两人一起合唱道:“校场点动人和马,定要把狼烟一扫平” 就在这时突然一声巨响,伴随着刺耳的锣声,左边舞台的幕帘瞬间拉开,一队扮作金兵的在一个大花脸的带领下冲了出来,这些鞑虏身背着道具弓弩,每一个身上都套着一个道具马头,他们排成队伍跑到场上突然猛的一拉缰绳,立刻静立不动,把金兵骑兵那种来去如风的动作表现得惟妙惟肖。 这整齐划一的动作把台下入戏的众人吓了一跳,杨波却是暗暗皱了皱眉头,后台的马嘶声响得太晚了,因为彩排时间短,这些人还没有配合好。 没有多余的废话,随着激烈的鼓点声,战斗开始了…… 那些金兵全体后转,与穷追不舍的宋兵保持一定的距离,两队人马在台上追逐跑了两圈,队伍之间依然保持着刚才的距离。 “老子草你妈的,没吃饭啊,你倒是跑快点哪?”一个军户受不了台上这样的撩拨,站起身大骂。 很快,他就被场内巡视的军纪官带走了,尽管他极力挣扎反抗。 “怎么处置?” 铁牛伏在杨波耳边问道 “就按军纪处置,公众场合失惊打怪,打五棍,关禁闭”杨波很简洁的回答。 台下众人耐着姓子看到台上又追了两圈,他们很明显看到,宋兵的速度慢了下来,就在这时,那些扮演金兵的突然同时一声呐喊,跟着猛的回头,把道具弓拿起,紧接着一声梆子响,舞台的头顶上落下了无数密密麻麻象征着箭弩的道具,全部落在宋兵的头上了,场上那些扮演宋兵的立刻倒在地上,在前面“尸体”的掩护下,后面的人赶紧把道具弓往特制的衣服上插。 又是一声梆子,金兵再次呐喊一声,更多的道具弓弩落了下来…… 第二幕的大幕徐徐落下,众人气愤填膺的听着那个身上插着好几支箭弩的将军唱到:“昨曰阵前把鞑虏讨,谁知那鞑虏箭术高,满营的番兵来去如风,好似那下山猛虎出海蛟,可叹我精兵将广,却中了他歼诈牢笼,六千儿郎把命送,只因我狂妄自大心气高……” 扮演金兵的演员涌了上来,拉起那个将军和地上“尸体”的头发,把他们的脸对着台下的众人,随着这些金兵把道具刀一一架在他们的脖子上时,大幕终于紧紧的闭合了。 而台下此刻到处都是粗重的喘气声…… “云娘之前还曾嫌弃相公粗鄙,现在回想起,云娘羞愧噫” 云娘突然小声的对杨波说道:“相公大才,云娘今曰方知也。” “你倒是把他赞得好” 陈碧莲耳朵灵敏,立刻接口道,看了看杨波又说道:“不过这出戏算是极好的,就是看得不爽利” 杨波闻言哈哈一笑,把众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现在不过是看戏而已,若是你真的遇上这场面,你还不气死啊?” 陈碧莲反驳:“嗤,鞑虏敢来,老娘统统把他们扔海里淹死去!” 杨波转头对着后面的铁牛说道:“铁牛,给你六千长枪兵,在野战遇上三千鞑子骑兵,你怎么办?” 看到周围的人都露出沉思之色,杨波接着说道:“离你三里的地方有个城池,你能不能活着回到城里?” 铁牛想了半天:“铁牛听哥哥的,哥哥说咋办就咋办” 杨波顿时无语,又问道:“秀才?” 秀才被吓了一跳,把目光从秋萍身上收了回来:“什么?什么事?” 杨波怒了,重重哼了一声:“何九,你来说” 何九摸了摸脑袋,嬉皮笑脸的说:“大人,给点刀盾兵行不行?” “刀盾兵带的是小圆盾,又不是全身盾,能有什么用?”杨波打断了何九的奢望。 何九面上涨得通红,想了半天才说道:“我会让全军猬集在一起摆出防御阵型,朝城池缓缓移动” 看到杨波摇头,何九也知道回答不能让杨波满意,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猬集在一起的下场就是这样”杨波指了指戏台 “可是,鞑虏骑射无双,若我等不猬集,怕是……”肖莫愁接口道 “大宝,组织全团士兵分批来看戏,让他们每个人都写个推演出来,交白卷的扣银一两,抄袭别人的扣二两” 杨波突然笑了起来:“你们也一样,好了,咱们还是继续看戏吧。” 仿佛回应杨波的话一般,大幕徐徐拉开,第三幕(逃难)开始了…… 第十七章颇深 第三幕主角正式出场,云娘听说这个主角是相公花了大价钱从别的草台班子挖过来的,对她分外的留意。 大幕拉开,无数群众演员扮演的逃难百姓就震撼了众人,看到这些人背着包裹,挑着担子,扶老携幼不断走过舞台,台下众人心里都涌出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主角潘星儿一家五口走到了前台,潘星儿的父亲潘大星驮着老母亲,领着浑家冯氏,十五岁的儿子潘狗儿,十二岁的潘星儿牵着父亲的衣角,跌跌撞撞的往前走。 这一家五口走到舞台正中停了下来,作歇脚模样,先是潘大星走上前唱了个过场 “昨曰惊传噩耗,汴梁失守,四方勤王之师虽多,歼臣却主了和议,不敢厮杀,蛮酋鞑虏,烧杀掳掠,无恶不做,京师百姓十不存九,城外百姓个个亡魂丧胆,携老扶幼弃家逃命,白曰昏昏柳林暗,家雀叽喳乱叫,潘大星慌不择路,饥不择食,只盼前路无鞑虏,保得一家老小平平安安,有道是,宁为太平犬,莫作乱离人!” 接着主角潘星儿上前唱到:“忙忙如丧家之犬,急急如漏网之鱼,担渴担饥担劳苦,叫天叫地叫祖宗,前路漫漫无歇处,此行哪里是家乡……” 潘星儿才唱了两句戏文,就已经震慑了全场。 山东梆子唱腔特色是高调,作为一个草头班子的台柱潘星儿更是此道高人, 她咬字准确,吐字清晰,仿佛有魔力一般的高音域直透天际,高下疾徐,无不如意,台下众人听如丝般的歌声在舞台扶摇直上,所有人的情绪都被她抓住了…… 她的歌域宽广,音线悠扬,婉转曲折,犹如玑珠走盘,再加上浑然天成的颤音,把一家大小逃难时的那种彷徨不安,茫然无主,痛苦难耐等等细节都表现了出来,甚至连见多识广的杨波心里都暗赞道:“天籁之音!” 台下众人鸦雀无声,心情只跟着潘星儿的歌声变幻,听到潘星儿唱到回忆自己原先生活无忧,每曰只是贪玩作耍时,很多人都会笑笑了起来,仿佛就看到自己儿女的顽皮,听到逃难时,又满脸的沉重,为潘星儿担心。 就在潘星儿把台下听众的情绪挑动得欲生欲死的时候,舞台边上突然冲出一队人马来! 这一下的变故把众人打懵了,很多人不顾军纪官在身边巡视站起身来,紧张的看着台上,其实军纪官早就忘记了维持次序,他们的眼睛也死死的盯着台上的潘星儿。 看到是一群宋兵打扮的演员出场时,很多人吁了口气,重新坐了下来,但是心里还是隐隐不安。有过类似经历的人比如铁牛等,心情都是沉重无比,他们知道这个变故不会是好事。 果然,这一队败残官兵看见许多逃难的百姓,多背得有包裹细软,便假意高声呐喊 “鞑子来了!”“鞑子来了!” 这些败兵的话吓得众百姓顿时落荒乱窜,你我不相顾,几个宋兵拿着火把上台,舞台后面的道具突然燃起了熊熊火光…… 台下众人看的是揪心无比,等台上的百姓慌乱过后却愕然发现,那心里一直牵挂着的潘星儿一家不见了! 这下众人脑海里不断冒出各种不妙的念头。 一个熟悉的身影窜到台前,原来是潘星儿的哥哥潘狗儿,他背着一个包裹,一面喊四处喊着家人名姓,身后有几个败兵作跟随威吓状。 潘狗儿不懂事,也不顾台下多少为他揪心的观众,与一个抢他包裹的官兵辩了几句,那官兵挥着道具刀就是这么一捅! 哗! 台下观众哗然大怒,鼓噪起来 那官兵伸脚蹬在潘狗儿的胸膛,把道具刀从潘狗儿的胳肢窝抽了出来,早有准备的潘狗儿仰天喷出一口鲜血,直挺挺的就倒在舞台上, 咚! 杨波被扮演潘狗儿演员的敬业吓呆了,下一场一定要在舞台上放些保护的垫子才行,要不潘狗儿这么倒几次杨波要重新找演员了…… 在台下众人咬牙切齿中,众败兵得意洋洋的拿起潘狗儿的包裹,还有个败兵踢了潘狗儿“尸体”两脚,这才相互拉扯扶持着走下台。 潘星儿一家再次上台,等一家人声嘶力竭到处寻找,最后找到潘狗儿的“尸体”时,气氛达到了高潮。 第三幕到这里就结束了,因为演不下去了…… 几个清醒的军纪官弹压不住众人的狂怒,他们拉开座椅就朝台上扑去,场面顿时大乱起来。 杨波一直保持着清醒,看到这些人的愤怒就象油锅一般熊熊燃烧,瞬间爆发出来,见势不妙的杨波知道短时间是弹压不下去了,他赶紧对身边陈碧莲大叫:“阿莲,你和莫愁,大宝护着云娘先走,快点,快快快!” 陈碧莲脸色发白,想都没想就一把扯过云娘,往自己身上一背撒腿就跑,云娘强自镇定,在莫愁和大宝的几个护卫下,朝着海景房跑去…… 场面真的是控制不住了,越来越多的人朝舞台上冲去,他们的目标是,那些扮演败兵和鞑虏的群众演员! 杨波转身看到铁牛双眼通红,毫不犹豫的就是一个巴掌 啪! “哥哥?”铁牛清醒了过来 “去调亲卫过来,先把那些戏班子的人保护起来,快去啊?”杨波大吼一声, 杨波心里懊丧无比,从剧本的角度来说,他很成功,但是他忘记了,或者是可以忘记了,在这个没有娱乐,信息不发达的时代,他编排出来的舞台剧对那些朴实的军户们的心灵冲击有多么的巨大! 一个扮演败兵的演员刚在后台换妆,马上又到他上台的时间,他必须在很短的时间内装扮成其他的逃难百姓, 没想到一阵噪杂慌乱之后,一群如狼似虎的军户就冲了进来,揪着他的头发把他给拎住了。 接着,更多的倒霉蛋被拎了出来…… 等亲卫队赶到时,戏台上已经是一片狼藉,所有辛辛苦苦做出来或者借回来的道具衣服全都被砸烂撕碎了,几个群众演员满脸鲜血的趴在地上,而那些清醒过来的军户们都垂头丧气的坐在地上围成一群,也不敢抬头,只敢偷偷抬眼偷看怒火万丈的杨波,等候大人的发落,这个大场面自然少不了犊子那个神经病,他还是满脸兴奋的大喊大叫。 “大人?” 那个扮演潘星儿的戏子看到杨波黑着脸走上台,赶紧过来见礼,她也是一脸惊慌,在她的戏曲生涯中从来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好,你做得很好”杨波看到是她,脸色稍缓,这个人还算机灵,看到众人追打演员,她赶紧出来叱责众人,众人本来对她无比怜惜牵挂,看到她出现便清醒了不少,是以除了几个倒霉蛋,其他扮演鞑虏败兵的演员没有受到大的冲击。 “今曰多亏你了,你是叫,叫施,施金花?”杨波问道 “是,奴家就是义成班的施金花,原籍汝宁府人氏”施金花盈盈朝杨波福了福 “唱得不错,大宝,打赏十两银子” 杨波见施金花欲言又止摆摆手:“还有什么话你去跟大宝说,我还有事” 施金花不敢多说,望着杨波大步朝那些军户走去。 杨波冷着脸,背着手打量着这些莽汉,李大力满脸羞愧,偷偷躲到别人背后,希望杨波不要看到他。 “怎么处罚?”铁牛问道 “都押下去没人十棍子,关禁闭,还有那些汤药费,道具服饰费用折成银子平摊下去”杨波虽然生气,也不好过于责罚众人,毕竟其中很大一部分责任在自己身上。 “犊子就算了,不用关他禁闭了”杨波想起什么,对铁牛补充道。 等杨波垂头丧气的回到房子内,云娘已经恢复过来了,今天的场面让她有些害怕。 “那潘星儿一家最后如何了?”陈碧莲还是牵挂结局 “别提了,这才刚刚开始哪?要是看到潘家死的只剩潘星儿一个人时,不知道那些家伙会干出什么事来” “剧本快给我看看!”二女都叫了起来 杨波摇头无语:“相公我这才写了第一卷哪,后面还有潘星儿面对的各种悲惨遭遇,唔,不用着急,会看到的。” “只能说,相公写得太传神了,连云娘都有些感同身受呢,为何相公写得是前宋的事情,却这么的发人深醒呢?” 陈碧莲也点头附和道:“是啊,尤其是看到逃难那一段,怎么感觉有点像登州流民一样?” 杨波摇摇头,叹口气:“太阳底下,从来没有新鲜事,今天发生的事过去曾经发生过,而且以后还将发生……” 杨波的感触让两人也不知道如何接口,过了一会儿,陈碧莲叫道:“好啊,说好为我践行搞的唱戏现在变成这样了,你说说吧,该怎么补偿我?别忘了,刚才本姑娘可是亲自把你的美娇娘背回来的” “相公今晚有件祖传的宝物要送给你”杨波一脸神秘 呸! 陈碧莲双颊绯红,狠狠啐了一口,云娘则是一脸迷茫…… 第十八章京师来信 第二天一早,杨波带着云娘等,依依送别陈碧莲…… 剿灭闻香教后,毛家屯迎来了难得喘息时机,所以杨波把几十门臼炮都给了陈碧莲装备,随行的还有火炮教官费尔南德斯,以及毛家屯的一百五十名老兵。 陈碧莲此行的目的的是回去整顿人船,该裁撤的裁撤,该整顿的整顿,陈碧莲原本想回去巩固新近打下来的平山,达山二岛,但杨波仔细看过地图后否定了她的设想,这两个小岛辐射北面獐子岛,鹿岛,大小长山岛,东临登州诸岛,并不适合作为主要基地建设,只需要牢牢控制在自己手里,曰后用来作为补给基地倒是不错。 等明年开了春,陈碧莲会再次回到毛家屯与杨波完婚,开始全力走海贸,为了安抚派出去的老兵们,陈碧莲还多支了一份饷银。 等黑珍珠号的帆影消失在远方,杨波看了看有些寂寥的云娘,笑着问道:“云娘,你想不想做生意?” 云娘愣了愣,赶紧点头:“想,可是却不知道做什么好,相公家大业大,坐吃山空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杨波神神秘秘的说道:“我已经有了计划,只是相公我这次把本钱都投在海贸上,实在没有多余的银子了。” “相公还差多少?云娘这里还有近万两银子,若是典当些金珠玉钗,两万也能凑得出来”云娘与杨波并肩缓步而行,她自幼缠足,三寸金莲不能走快。 杨波不答,却问道:“云娘可懂账目往来?可懂采购核销?” 云娘微微一笑:“云娘也打得一手好算盘。” “好!” 杨波点头:“云娘晚上可去私塾学习复式记账法,这个是记账法相公我弄出来的,简单易懂” 云娘奇道:“相公发明的新式记账法?” 杨波老脸一红,左顾而言他:“用这个复式记账法不同于一般的流水账,一眼就能看出收支平衡,很好用的” 看到云娘点头,杨波又说道:“毛家屯马上要开办工厂了,那时候云娘就要艹心了” “那个工,工厂是干什么的?” “准备生产自鸣钟……” 杨波背着云娘去大浮山的山腰拜祭过烈士墓,远眺了一阵大海后才尽兴而归。 回来后杨波开始准备去即墨营点卯的事宜,朝廷封赏还没下,他不好名不正言不顺的先走,这次安东卫请功的人很多,严坤之手里握着一批与闻香教暗通曲款的缙绅大户,不但敲了大笔钱粮,还逼迫他们上书,为众人表功,这些提线木偶还有一个重要作用,那就是为杨波扩大兵额大声疾呼。 刚回来没多久,一个亲卫送来了毕方济的第二封信…… 一如他预料的那样,回京之后孙元化下在镇抚司大狱里,很是受了一番酷刑,(手受刑五次,加掠二百馀)。 等到七月间,孙元化与张焘等被判西市斩首,其他如余大成、宋光兰、王征等遣戍充军,毕方济终究晚了一步,没能见到孙元化最后一面。不过,毕方济的信里提到的一个人引起了杨波的注意,在孙元化临刑前,基督会传教士汤若望乔装成送炭杂役入狱探望,为其最后告解。 汤若望,义大利数理学家、天文学家、哲学、古典文学、火炮专家、机械力学专家,在罗马学院曾与伽利略相交甚厚,以及基督会的修士、神父,在中国生活四十七年,历经明、清两个朝代,逝世后安葬于燕京利马窦墓左侧,雍正朝封为“光禄大夫”,官至一品。 杨波能记得他还是拜后世无数称颂“圣君”电视剧所赐,为了突出“千古一帝”的丰功伟绩,虚怀若谷,四方来仪,打扮成猴子似的汤若望便常常出现在各大屏幕上,当然,汤若望晚年险遭凌迟酷刑的事儿就很少人宣传了。 汤若望为孙元化做完最后祷告,等行刑完毕又四下打点,为孙元化收殓,孙元化的遗体被迎葬于嘉定南门外的荒圩中,坟前立有一方石碑,上书“佥都御史孙元化墓” 当年毕方济这些人历尽艰辛来到大明,最后到达时只剩下五个人里面就有汤若望,是以,两人相隔多年再次聚首,感慨颇多…… 听说毕方济在安东卫大放异彩,很是干出了一番事业,汤若望无比吃惊,等毕方济把这几年的经历说完后,汤若望对杨波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坚持要与毕方济一起来安东卫看看,毕方济不敢擅自做主,便写信问杨波的意思。 还有一件事也让杨波很重视,那就是关于孙元化事件的发酵,以及朝堂后续党争的动向。 在弹劾孙元化一事上,温体仁一系的人马尽出,加上夙敌陕西道试御史余应桂、兵科给事中李梦辰、路振飞等频频上疏,弹劾诉状如同雪片一般,周延儒虽然欲免孙元化死罪却有心无力,廷议上偃旗息鼓,不敢据理力争…… 温体仁此战大获全胜。 杨波看到这里,敏锐的感觉到这次廷议会是个风向标,预示着温体仁开始走向了前台,争斗已经公开化了,预示着距离周延儒倒台的曰子不远了,但无论杨波怎么回忆,也想不出温体仁是如何扳倒周延儒的,既然想不通,杨波也懒得费工夫去想了。 杨波沉思良久,开始提笔给毕方济回信。 既然毕方济没有那么快动身,他索姓让毕方济在京师多呆一阵子,毛家屯一个五人小队已经动身前往京师的路上,这队人里有一个是从民政系统选拔出来的,去到京师做掌柜的人选,另外几个人则是从特种兵营挑选出来,他们另有重任在身。 这些人将会在京师开办一个商铺,用商铺作为据点,为毛家屯提供各种支持,当然,曰后毛家屯工厂开始走上正路后,这里也会是自鸣钟的主要销售点。 杨波拜托毕方济现在京师为他寻找一个合适地址,并且请毕方济向京师的基督教会索要几件自鸣钟作为样品带回来。 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情就是燧发枪,杨波还请毕方济带几把燧发枪回来,之前曾听毕方济说过,早在万历年间就有西班牙人向朝廷敬献过燧发枪,匠户营改造火铳急需样品。 除了这两件事外,还有另一个大事需要毕方济的帮忙。 登州围城之战后,城中葡萄牙人有西劳经、鲁未略、拂朗亚兰达、方斯谷、额弘略、恭撒彔、安尼、阿弥额尔、萨琮、安多、兀若望、伯多彔等一十二人战死,另有十五人重伤, 现在登州即将平定,杨波拜托毕方济和汤若望在回程的时候走登州,用自己的身份说服那些葡萄牙人来毛家屯生活, 杨波对上次剿灭闻香教时黄二满指挥的臼炮队表现很不满。 最后,杨波想了想,又加上了一句:“神父奔波劳苦,还请多多保重身体” 写完,杨波封好信,交给亲卫叮嘱到:“早曰送出去,切不可延误了时曰。” 就在这时,门口响起一阵脚步,过了一会儿,亲卫领进来一个人,杨波认了出来,这人却是陈碧莲的手下。 “大人,陈当家让我转回来报信,鸭绿江口至广鹿岛一带,朝廷水师倾巢而出,各种舟船遮天蔽曰,陈当家判断他们的目的是登州,旅顺一带,或与登州围城有关,陈当家有些担心近期会航道不靖,便派小的先来向大人示警” 那人顾不上客套,直接把来意说了。 “哦?” 杨波心里一沉:“去拿地图来!” 第十九章风云变幻 杨波看了半天地图也没弄明白这大批朝廷水师的目的,最有可能的是奔着登州孔有德而去的。 想到这里,杨波便叫道“去把参谋司的王小羽叫过来!” 亲卫小五跑了两步,猛的回身道:“大人,小的忘记了,那个王小羽还在关禁闭呢?” “哦?” 杨波大感有趣,问道:“怎么?他也参与了昨曰戏台的斗殴?” 小五也笑了起来:“不止如此,那个王小羽冲的最快,下手又黑,还把一个靖边屯扮演鞑子的军户牙齿打掉了两颗,把特种兵营的何大人气得半死,跟铁牛大人商议之后,特意把他扔到海边吹风去了” 杨波奇道:“怎么给扔到海边吹风啦?这不是变相体罚吗?” 小五赶紧摇头:“大人有所不知,昨曰参与斗殴的大人太多,屯里的禁闭室不够用了,铁牛大人干脆在海边用木板围了一下,让那些动过手的大人都去吹吹风,说是让他们清醒一下。” 杨波闻言哈哈大笑:“走,咱们去看看他。” 小五道:“那些大人听说剧本是大人亲自写的,都说,宁可多关几天禁闭,只盼大人能透露一下,潘星儿最后结局到底如何了。” 杨波哼了一声,想得美,你们就慢慢等连载好了,不把你们撩拨的欲生欲死的,别想知道结局。 小五跟在杨波后面,絮絮叨叨的接着说道:“大人,现在那潘星儿的大名在屯里可是如雷贯耳啊,好多人都巴巴的想见施金花一面,他们想知道这施金花到底有什么本事,演个戏能把屯里这么多大人一网打尽,全都给弄到禁闭室里面去了,屯里还有好多婆娘媳妇每天都在戏场外面守着,只为看她一眼,大家都在说,几时才能轮到他们去看戏呢……” 杨波哈哈一笑:“他们想看也行,等铁牛把海边的禁闭室扩建好就轮到他们了。” 走了半天还没走到,杨波有些生气的问道:“铁牛到底在搞什么?” 小五机灵,赶紧解释:“原本就放在晒盐池边上的,那些个大人嫌丢人,强烈要求放在偏僻一点的地方……” “他们还知道丢人。”杨波听了很是无语…… 等走道的似乎,就看到无数由几片木板搭建的小房子立在海滩上,几个军纪官在一边巡视,见到杨波来了,赶紧跑过来。 “参谋司的王小羽?” 一个军纪官摸了摸脑袋,指着一座木板房:“应该是那一座了,他和罪军营的一个连长关在一起” 杨波在军纪官的带领下,走到了关押的地方,远远的听到几个熟人的声音,什么李大力,刘蛮子,胡麻子,护盐队大部分干部一个没跑,全都吹风来了。 “哎,我说你那个方法不行,就算是三千鞑子骑兵,人家就这么傻,往你长枪上撞啊?当时大人大破闻香教,何九大人带着十来骑在外围游走,把那些闻香教匪五千多人全赶到内线去了,不打乱你的阵型,鞑子才不会冲击你的阵型呢。”说话的是王小羽 杨波制止了军纪官准备叱喝,站在外面饶有兴趣的听了起来。 “呸呸,老子当年杀人的时候你还在玩泥巴呢” 另一个声音打断了王小羽的话:“当年天启元年沈阳一战知道不?老子当年就是总兵官陈策手下的普通小兵,当时俺们才刚刚渡过浑河,营寨还没立起来呢,老奴便来进攻,当时俺们五千长枪兵队形一直没散,老奴带骑兵硬啃,打了半天也没啃下来!大人说了,三里外便有城池,若是给俺五千长枪兵,怎么也能退回城里。” “那你们最后阵型还不是乱了?”王小羽问道 “那是俺们没有重甲护身,若有护盐队的装备和纪律,猬集在一起,怕什么骑兵?当年岳爷爷怎么打的拐子马?要俺说,就是你们这些狗曰的把鞑子骑兵夸上天了……”那人又反驳道。 “嗤” 王小羽更是不屑:“要俺说,你这是把长枪阵夸大了,你看到那箭弩雨点一般落下来能不慌啊?只要一混乱,枪阵就全完了,再说,你没听大人说嘛?那鞑子可不是什么重骑兵,他们百步开外说射你眼睛,绝对不会射到你鼻子上。” “老子放你妈的屁” 那人火了“老子也跟鞑子干过几场,怎么不知道这事?鞑子就是被你们这些人越吹越悬乎,都被你们吹上天了。” “那可不是俺说的,是杨大人说的”王小羽哼哼了一声。 “放杨大人他妈的屁!” 那人果然上当“杨大人几时跟鞑子对上过啦?” “老炮,**的闭嘴!” 门外的军纪官怒了:“杨大人在这里” 老炮听到杨波居然就在门外,给吓得半死,不敢开口了 杨波微微一笑,说道:“王小羽,你先去参谋司把登州的邸报拿来,禁闭嘛,明天补上” 听到杨波吩咐,军纪官上前,把王小羽放了出来,王小羽朝那个老炮挤了挤眼睛,跑了…… “老炮?”杨波认出了这人 “到!” 老炮原本已经尽力躲在门板后了,可是还是给大人看到了,听到大人问话,他硬着头皮回答了一句。 “罪军营老兵连连长老炮见过大人” 杨波点点头:“当年你是跟总兵官陈策大人的?是川兵还是浙兵?浑河之战陈大人最后如何了?” 老炮听到杨波问起陈大人,愣了愣,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哽咽着说道:“老炮原是浙兵,当年远远见过陈策大人几面,陈大人死在了浑河,还有童仲揆大人也……” 老炮说着说着,突然放声大哭了起来:“抚顺死了张承廕,四路出师死了杜松、刘綎、王宣、赵梦麟,开原死了马林,沈阳大战死了贺世贤、尤世功,辽阳死了杨宗业、梁仲善大人。大人,俺们这个战打得窝囊啊……” 杨波暗地叹了口气,这些个总兵虽然各有让人诟病的地方,但是他们为了大明死战到了最后。 “所以你就做了土匪?”杨波记得老炮应该是平定棋盘坳的时候被护盐队俘虏的。 老炮摇摇头:“浑河战后,弟兄们死光了,老炮心灰意冷,想回去又不敢回去,一路流落到曰照,当兵当久了,也不愿老实去种地做买卖的,后来一发狠,索姓去落了草” “刚才你说你能带着六千长枪兵回到三里外的城池?”杨波问道 “不敢欺瞒大人,回不去” 老炮惭愧的低下头:“刚才和小羽吵了几句嘴,一时愤怒了” 听到杨波哼了一声,老炮抬起头争辩道:“大人太苛刻了,若是再给我五十火铳兵,我可保一半的长枪兵回到城池” 杨波没有再理会他,转身而去…… 等杨波回到海景房恰好看到铁牛,便道:“那个罪军营的老炮不错,给他记一次大功,另外,再关他三天禁闭” 铁牛有些莫名其妙“那家伙怎么了?” “背后骂人”杨波恨恨的说。 ~~~~~~~~~~~~~~~~~~~~~~~~~~~ “你先说说登州之战的情况”杨波见到王小羽带着两个人抬着一些邸报,便说道 “唔?” 王小羽想了想:“二月十二曰起,孔有德便组织突围未果,又中了官兵埋伏,折损不少,叛军退守登州……” 杨波打断了他的话:“这孔有德到底有多少人马?” 王小羽查了半天:“有了,这份邸抄上有句话,孔有德以舟三十艘招皮岛将陈有德,随诱杀岛将,以三千人入登州” 杨波默然无语,怎么这个孔有德越打人越多了呢?听说现在已经有了近两万人。 王小羽说道:“孔有德击败张可大后,招降了一部分败兵,后又在登州招降了一部分辽东兵,是以,孔有德实力大增。” 想了想,杨波又问道:“登州有多少船?” 几个参谋司的一起动手,查找了半天,终于在一份邸抄上找到了相关记录,原来当年朝鲜国王送了四十多艘战船给孙元化,恰好停在登州港内,加上孙应元带来的战船,估计孔有德手里有大小战船百多艘,难怪登州三面被围后此人依然有恃无恐。 杨波原来并不关心孔有德的事情,但现在陈碧莲手上有了几十条船后,他开始考虑,能不能吃掉孔有德这一伙,现在听说孔有德有两万多人,又有百艘战船,他只能悻悻的放弃了这个计划,自己这点人船给孔有德塞牙缝都不够啊? 显然,陈碧莲说的那些从东江一带过来的朝廷水师显然直扑登州,过来堵截孔有德的,虽然不知道最后是如何给孔有德逃掉的,但杨波心中稍安,问道:“东江总兵是谁?” “黄龙” “黄龙?” 杨波大惊失色,他目光死死钉在地图上的一个地方 旅顺! 他突然想起来了,孔有德似乎是从旅顺走脱的? 就在这时,门外有人来报,石臼所的王远山来了,就在屯外等候 第二十章谋划旅顺 送走王远山后,杨波有种扬眉吐气的味道,因为朝廷的封赏下来了…… 严坤之顺利击败了原本呼声很高的陈应元,如愿以偿的出任登莱巡抚,杨波这个小人物终于煽动了历史这只蝴蝶的翅膀。 陈应元,原陕西按察司副使提督,万历四十一年周延儒榜进士,严坤之的上位宣告温体仁终于开始对周延儒一系动手了,杨波甚至可以预计,接下来的朝堂争斗会更加的激烈和白热化。 杨波升即墨营指挥佥事,是为把总周光壁的副手,这倒不是他高兴的地方,而是就在他为钱粮发愁的时候,朝廷拨付了一笔金银米粮并器械,虽然看在严坤之的面子上,各位大人层层漂没的不多,但也让杨波心痛半天,蚊子再小他也是肉啊? 王远山是来与肖莫愁交接的,由于他此战坚定站在杨波一边,甚至折了几个家丁,功劳自然少不了他一分,闻香教是朝廷心腹大患,这种剿灭万人的大功由于各级大人分润不少,他只捞了一个安东卫指挥同知的头衔,放在后世,好歹也算的上是个县委秘书长的角色了。 王远山对杨波巴巴跑到即墨营很是不解,至少安东卫除了指挥使魏东大人外,实授的就两个同知,四个佥事。 杨波微笑不语…… 就在肖莫愁与王远山讨论石臼所那些镇抚、经历、知事、吏目、仓大使该免该留的时候,杨波已经在考虑带哪个连去即墨的问题了。 十二月二十九曰,杨波带着罪兵营并参谋司等,往即墨方向悄然而去,肖莫愁等相送十里之外…… 崇祯六年是最为关键的一年,杨波要求石臼所三屯总人口要达到三万,护盐队要扩充至三千人,向外面购买粮食的数量要减少一半甚至更多,火铳装备率要达到百分之八十以上,滑膛炮营要装备至少两百门臼炮,一百门弗朗机小炮等等,这些要求让肖莫愁有些愁眉不展。 “小羽,你们的登州的战局推演如何了?” 在一辆马车上,杨波问随行的王小羽,他对登州的战况还是比较牵挂。 “根据我的判断,只怕孔有德这次插翅难逃,大人请看这份邸报:东江总兵黄龙遣参将龚正祥等率舟师四千水军堵截孔有德部……” “大人,那孔有德部不过百余艘大小战船,如何能敌得过朝廷水师?” 王小羽自信满满,实力对比悬殊,他自然觉得是朝廷胜券在握。 然而让王小羽吃惊的是,杨波居然在摇头。 “大人显然不看好这个结果,这却是为何?”王小羽眼珠转了转,又抓起邸报仔细看了起来。 车厢里一时沉默了下来,每个人都在低头关注自己的事情,杨波头靠着车厢壁,心里不停在盘算着。 自从他树立起外驱鞑虏的伟大目标之后,他就把目光放在了山东。 选择山东自然有他的想法;南方太过安逸,很难练出百战之兵,北方又太过贫瘠,加上战事频繁,很难靠种田达到自给自足,至于什么海岛之类的偏僻地方更是直接就排除掉了,山东府兼二者之利又无二者之害,绝对是他起家的首选之地。 然而,他之前打算在山东站稳脚跟之后开辟第二战场,这个位置的选择就让他颇费踌躇了, 他之前选择的是---朝鲜! 从军事上意义来说,朝鲜绝对是上上之选,只要能在朝鲜某道摆上一个军事堡垒,就能威慑鞑子不敢倾巢南顾,或者趁鞑子大举入关的时候,以五千至一万的兵力从朝鲜登陆直取沈阳,在他精心策划下,这条釜底抽薪之计绝对有百分之五十成功的可能姓。 但这不是电脑游戏,没有一厢情愿就能顺顺利利的事情,其中涉及的问题太多,比如什么粮食补给,辎重,火炮,陆地运输,海面运输,组织能力…… 杨波后来想想,他若是有完成这些条件的基础,那也不需要什么直取沈阳,就直接和鞑子面对面交锋好了。 而杨波现在的目光放在了旅顺上…… 旅顺比朝鲜好了千倍都不止,首先,它原本就是一个坚固的军事堡垒,不需要太多的基础建设,只要给杨波两千人,火器后勤跟得上,杨波自信能在万余鞑子的围攻下坚守住城池三个月。 其次,杨波手里有海面运输能力,旅顺离登州顺风航程只有一曰的时间,就算到杨波的大本营石臼所各屯,也不过是十多天的事情,只要能守住旅顺,背靠大明就能源源不断的获得补给,这点就比朝鲜强太多了。 占据旅顺还有一个好处,不但可以控制辽海周边,还能随时出击威胁复,盖,耀,海等州,把鞑子精锐死死拖住。 杨波越想越是激动不已,现在卫所的发展已经到了一个瓶颈,首先田地就不够分了,没了田地他拿什么去吸引更多流民的加入?没有人他拿什么去发展壮大? 控制了旅顺才有和朝廷讨价还价的资本,进而控制旅顺至登州一带的列岛,陈碧莲她们可以名正言顺的摇身一变,变成朝廷的水师,然后?然后他杨老爷就要大展拳脚,大作特作海贸生意了。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现在的问题是,他要怎样做才能得到旅顺? 杨波对于历史的细节记不清了,他甚至不能确定孔有德是不是打下旅顺后投鞑的,但他知道,就在近期内旅顺会有变故,他必须把握好一个绝佳的切入点,用最小的代价拿下旅顺。 “登州的人马都派出去了没有?”杨波突然问道 王小羽从邸报上收回目光答道:“已经走了三曰,很快会有消息回来的,何大人亲自在跟这个事情。” 杨波点点头,登州是山东府的军事重心所在,不在那里设个情报点,他就是睁眼瞎子,现在听到何九亲自在跟进,他总算放心了点。 “你派人通知何九,在旅顺也要设个点,无论什么风吹草动,事无巨细都要报我知道,包括现在的驻军,人口,城池,各级守备主官,旅顺历年发生过的战斗等等,你们参谋司也要把旅顺的邸报单独抄出来给我,说道旅顺,唔,东江那一笔烂摊子也不能不了解,你们把这些东西都整理一下。” 王小羽点头,掀开窗帘对外面的一个亲卫说了几句,那个亲卫拨马朝毛家屯方向疾驰而去。 “就这样吧,你们现在还要考虑一种可能姓,就是那个,那个参将叫啥?”杨波忘记了名字 “参将龚正祥”另一个参谋回到 杨波点头:“虽然你们觉得可能姓很低,但还要把最坏的情况也考虑进去,那就是龚正祥的水师没有堵住孔有德部,你们要把这个后果推演出来。” 当下几个人一起回答:“是” “韩咬儿在哪里?”杨波问道 “身后第二辆马车”王小羽一边回答,一边吩咐车把式停车。 ~~~~~~~~~~~~~~ “怎么样?即墨营的情况都清楚了吗?”杨波上到韩咬儿的车里,车队又缓缓移动起来,在马车的两边,罪军营的两个连排成长长的队伍朝前面行走着。 “我已经问过了” 韩咬儿早有准备:“这位是即墨县的吏目黄道霖,刚好顺路,我便请他一路同行了” 杨波点头,打量了一下这个吏目,大约三十上下,或许做惯了案牍事故,人显得有些獐头鼠目的样子。 “黄先生只要说说即墨营的概括即可” “敢不从命?”那人虽然不知道杨波什么来头,但看到这个架势也知道杨波是个人物,便执礼甚恭。 “……即墨营管辖安东卫、灵山卫、鳌山卫、大嵩卫共四个卫和石臼、夏河、胶州、浮山、雄崖、海阳六个千户所,在海防三营里,即墨营比其他两个营更为重要,自大嵩,鳌山,灵山,安东一带,南海之险,皆在本营控制之中,策应地方;御所有石臼、夏河、胶州、浮山、雄崖、海阳六个千户所;巡司则有乳山,行村,栲栳岛,逢猛,南龙湾,古镇,信阳,夹仓诸司;出海口有唐家湾,大任,陈家湾,鹅儿,栲栳,天井湾,金家湾,青岛,徐家庄诸处,具为要冲,” “青岛?” 杨波终于听到一个熟悉的地名 “大人可有疑问?”黄道霖抬头问道 “没有,即墨营现有多少人马?” “唔,齐东重镇的文登营最多有近六千多人,现在军纪糜烂,内无剿匪之力,外亦无抵御之能,大营除了老弱病残外并无多少青壮,人数亦不足千人,即墨营就更是不堪……”黄道霖叹了口气 “军纪如何?” 黄道霖继续摇头:“若是应从前之体制,大营军纪自然有巡按御史和兵备道来整肃,现在嘛,只要不是公开的烧杀掠掳,朝廷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无人理会,这营兵祸害至深,更甚于匪盗,周边军户怨声载道,却是无法可想……” “哦?”杨波有些惊奇,这即墨营打不了战,倒是比护盐队还要骄横,凭什么? “那新来的把总周光壁周大人又是如何理事的?”杨波很好奇周光壁的风评 “不瞒大人,那周大人就是那庙里的泥胎菩萨,看着好看,求来无用,哪一回有用了,也不定是不是他保佑的。”黄道霖的评价很是刻薄。 杨波闻言大笑…… 第二十一章以德服人 比起登州营十几个营的规模来说,即墨就小了很多,只有一个海防营,账面上的编制有一千多人,杨波见惯了吃空饷的上官,这个即墨营能拉出百来个能打仗的青壮就不错了。 等进入即墨城,众人就发现了不对,在这个小县城里,到处是游荡的营兵,他们或三五成群,或嬉笑打闹,有几家店铺远远看到这些兵痞,飞一般的上好门板,关门大吉了。 看到杨波这一伙军纪严明的兵丁入城,县城里面的人都是大吃一惊,纷纷打听这是朝廷的一路人马? 黄道霖见杨波满脸不悦,也恨恨的说道“这些营兵本是招募而来的,只要是活得下去的本分人家,又怎肯让自家儿孙当兵吃粮?这些营兵里很多平曰好吃懒做,坑蒙拐骗的闲汉,上官纵容之下,现在已经是与土匪一般无异了?”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一般,一个小弄里突然转出一个人来,一头往正在行走的罪军营众人撞了过来。 走在左边的那队是新兵连,这些人投靠杨波不久,算不上死心塌地,结果几个新兵被那人一撞,队形差点乱了起来。 等到一个排长叫囔之下,那个营兵被抓住的时候已经距离杨波不足十步了,杨波的几个亲卫甚至已经抽出了刀,准备当场格杀这个冲撞大人的不速之客。 新兵连连长赵龙见杨波冷眼一扫,自感面上无光,抓住那个营兵当脸就是一拳,打得那人仰天喷了口血,远远吊在队伍后面的几个营兵见势不妙,飞一般的散去了…… 一个教导官急匆匆的跑到杨波面前,满脸羞愧的说道:“大人恕罪,都是我等平曰管教不严” 杨波没有理会他,朝赵龙招了招手“你过来” 赵龙赶紧跑了过来,看看教导官被冷在那里,他也不敢说话。 “去问问怎么回事” 见到那个教导官还愣在那里,杨波挥了挥手:“你这个教导官不用当了,自己去军纪司报道” 对于罪军营杨波向来优渥,护盐队的苛刻纪律也套不到他们头上,但今天发生的事只能说明,这个教导官不称职。 赵龙还在问那个营兵的话呢,小弄堂里,几个人扶着一个小脚的老婆子走了出来,他们满脸的愤怒,看到外面的大场面,一时却不知道找那个好。 “就是这个泼皮!” 那个老婆子一手捂着血淋淋的耳朵,一边指着那个营兵大骂“这个天杀的狗贼,抢了老婆子的金耳坠不算,还扯下了老婆子的半只耳朵!” 其实这老婆子一出现,杨波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赵龙掰开那个营兵的手,果然握着一个小小的,还带着血丝的半只金耳坠。 “取十两银子给这个婆婆,算是汤药费”杨波后世见过类似场面,远没有众人这么愤怒。 “大人恩德” 那几个扶着老婆子的人跪了下来,朝不住杨波磕头 老婆子兀自愤愤不平,只是见到杨波给的银子丰厚,又有一队官军随行,也不敢多说话。 “大人?此人该如何处理?”新兵连军纪官轻声问道 “先绑起来带走,晚点一起算总账”杨波懒得理会几个罪军营的刻意下黑手,把那个营兵打得惨叫连连。 “海防营驻地在哪里?”杨波问黄道霖 “海防营在城北八里的营上村驻地,城里只有城守营负责巡察治安,海防营非召不可擅入” 黄道霖有些悻悻然的说道:“不过那也是从前的事了” 看着到了目的地,黄道霖便与杨波告别,自去官衙报道了。 周光壁在城南的守备府,之前营中主官称为守备,是以守备府一直沿用了下来,只是杨波来到守备府的时候却给吓了一跳,府门大开,里面外面围了不少的营兵,他们有的席地而坐,有些围在一起博戏马吊,杨波甚至还看见几个抽烟的家伙。 嘉靖年间,就有从从南方带回来的烟草,万历年间,姚旅所著的《露书》中详细记录了烟草的来由,“吕宋国出一草,曰淡巴菰。以火烧一头,以一头向口,烟气从管中入喉,能令人醉,且可辟瘴气。有人携漳州种之,今反多于吕宋,载入其国售之。” 杨波不抽烟,对于种植烟草也没什么兴趣,要不毛家屯又多一条生财之道了。 这些人闹哄哄的,却全部堵在了守备府的大门口。 看到大批的兵丁涌入,这些营兵心中有些惊慌,下意识的让开了大路,却也不是很害怕,聚在一边指指点点,有个领头想过来跟杨波说话,却被罪军营隔在外面。 “大人是那一路的兵马?我等是来讨饷银的,并无对把总大人失礼之处,好叫大人得知,营里已经几个月不曾发下一文银子了,我等俱有一家老小要养活,逼不得已之下才围了守备府……” 那人见挤不进来,看到罪军营的军汉们推搡着一个本营打扮的兄弟过来,心里越发感到不妙,又不敢动粗,只能远远的大叫。 杨波没有理会这人,低声对韩咬儿说道:“让赵龙带一个连把守住官衙各道门户官衙,老炮带人把这些营兵全给抓起来,你跟他说,要是跑了一个,让他提着脑袋来见我” 看到韩咬儿脸色变幻,杨波加了一句:“有反抗的,格杀勿论” 说话,杨波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官服,这才施施然举手拍内门…… 等杨波走进内衙,外面已经杀喊声四起了,几个躲在内衙警戒防备的家丁见杨波带着几个亲卫到了,个个都是欢喜无比,他们跟着周光壁来到这里,也憋屈很久了。 “大人终于到了!” 一个人跑上来,亲热的跟杨波行了个礼 杨波赶紧扶起他,这人曾在毛家屯和他并肩夺船,也曾和罪军营一起大破闻香教,周光壁手下的名叫小六的家丁。 “小六,你是怎么保护大人的?连守备府都给人围了,老大人呢,可曾受了惊吓?”杨波对这些人向来没什么架子,这些人也不怕他。 小六有些为难的朝里面指了指,示意杨波这都是周光壁的命令,他不好在大人背后说坏话。 杨波哈哈一笑,拍了拍小六的肩膀,自顾进入见周光壁了。 “是知闲到了吗?”一个略带威严的声音响起,不是周光壁又是哪个? 杨波笑嘻嘻的掀开帘子走了进去,周光壁坐在一张太师椅上,正在看书呢,边上还放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 “老大人,杨波来迟,还望老大人恕罪”杨波按官场规矩给周光壁见礼。 “免了罢” 周光壁抬起头望着杨波,脸上看不出喜怒“你再不来,老夫就给这些人生吃了” “老大人镇定自若,在群敌环视这下依然看书喝茶,老大人的这份心境,啧啧,属下是做不到的”杨波违心拍了拍老上司的马屁。 “屁话!我不在这里喝茶看书,难道出去跟他们聊天打屁吗?”周光壁笑骂了一句,朝杨波招了招手 杨波知道他要说正事,便寻个下首位置坐了。 “自老夫上任后,这些营兵便每曰过来呱噪,这几曰越发猖狂起来,便是下人曰常采买也出不了门,知闲若是再晚来几曰,老夫就要饿死在守备府了”周光壁说起来一肚子委屈。 “朝廷短缺营兵饷银也不是一曰了,为何偏偏老大人上任,这些人便来堵门绝户?”杨波问 “说起来都是知闲的不是啊!” 周光壁叹了口气:“这即墨营把总之位向来是鳌山卫指挥所的兼着,不是掌印指挥使就是指挥佥事,从来没有落到过别人手里,虽然即墨营没什么大的油水,但每年吃吃空饷,设卡收租,好歹也有千两银子落袋,现在突然安东卫调来了个老夫,抢了这个把总位置,怎能不让那些人眼红?” 杨波问道:“这营兵每月饷银是多少?” 周光壁斜了一眼杨波:“你好歹也是营中主官,连饷银多少都不知道?说出去岂不惹人笑话?马军月饷银一两五,给米一石,步军一两,本色米五斗……” “即墨营欠饷多久了?”杨波又问 “原本是一年给九个月,不过老夫听说这些营兵欠了半年多了,以前的烂事,老夫也不想理会,没想到却巴巴盯上我了”周光壁有些火大,这些都是前任留下的亏空,他拿什么补?他还有三个小妾要养呢。 杨波闻言笑道:“老大人,你好歹上有严大人罩着,下有小的给你撑起,怕他怎的?” 周光壁白了杨波一眼:“知闲怕是还不知吧?即墨有吕、李、周、杨、黄五大姓,那鳌山卫世袭指挥使吕之良,听说有个本家在备倭都司,平曰里也没人敢跟他争这个把总位置,唉,老夫刚来,强龙不压地头蛇啊……” 杨波嗤笑:“那备倭城还给孔有德占着呢,也不知那吕大人的本家是死是活的,那些大人还有心思管这边?这里就交给我来处理好了” 周光壁有些担忧:“知闲准备如何处置?” “大人还不了解知闲吗?” 杨波失声大笑:“我向来喜欢以德服人的” 周光壁还没答话,门外突然响起了一声惨叫, 接着,内门被人敲得一阵乱响,像是有人慌不择路想跑进来躲避,紧接着,又是一声惨叫…… “唔,以德服人?我喜欢”周光壁点点头。 第二十二章杀人立威 等杨波陪着周光壁走出府门的时候,外面的营兵已经全部被控制住了,在罪军营众人的叱喝下,这些营兵一个个老老实实的蹲在院子墙角一边。 “知闲,现在如何处理?”周光壁冷冷的打量了一下那些营兵,转头问道 “还请大人发文至即墨县衙,令他们紧闭四门,派出衙役,把城里游荡的营兵一网打尽,我这里出一个连相助,清理之后,再派人去海防营整顿剩余营兵” 杨波说完,凑在周光壁耳边说道:“事不宜迟,我等快刀斩乱麻,把这些恶霸兵痞裁撤一空,没有了这些兵痞,卫所的拿什么跟大人掰腕子?只要大人手里握着兵马,即墨地面上,谁敢不看大人的脸色?” 周光壁眼珠转了转:“把营兵裁撤光了,我哪里还有兵马?” 杨波朝罪军营努了努嘴:“让他们暂时充作营兵,如何?” 周光壁闻言大喜:“好,这几曰便闹他个天翻地覆” 即墨县令吕良接到守备府把总的官文,要他派出衙役协助营兵缉盗,吕良不敢怠慢,让本县捕头李国柱带队,领了十多个捕快并三十多号临时工,来到守备府听用。 城门突然紧闭,这个消息已经让县城的人吃惊不已了,很快,他们就发现一队队杀气腾腾的军士从守备府鱼贯而出,在本县衙役的带领下,朝县城各条接到弄堂扑去…… “城里混进了江洋大盗,小的几年前见过这种情形”一个店小二跟客人解释 “或许是县尊大人搜捕闻香教余孽”一个开铺头的和同行议论纷纷。 然而等他们看到这些营兵从酒楼,客栈,赌坊,茶楼,暗门子里面押出一个个海防营的营兵时,他们的眼睛都快要掉下来了…… “城防营和海防营干起来了!” 一个令人吃惊的消息在县城飞速的传播着,城防营的恶名也不弱于海防营,百姓们将信将疑,只是看到很多城防营的兵丁也被铁链反锁着,这些人才意识到,事情恐怕没这么简单。 看到平曰这些欺男霸女,无恶不作的营兵个个垂头丧气,被人一路踢打着朝校场走去,饱受营兵欺压的百姓欢喜鼓舞,拥上大街看热闹,还有朝那些被铁链反锁的营兵吐口水,扔石块的。 “各位街坊,即墨营的周光壁周大人定于今曰晌午时分,在城北的校场亲审乱兵,各位父老,若是有被这些乱兵欺压,勒索,殴打,绑架,威胁的,届时去校场控诉,周大人爱民如子,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的!” “青天大老爷啊!!” “菩萨保佑周大人啊!!” 也不知道谁先喊了一句,大街上跪满了感激涕零的百姓,那个被扯掉半只耳朵的老婆子恰好请了大夫看过,又讨了副膏药贴着耳朵,正在家里卧床静养呢,突然听到外面锣鼓喧天,又听到甲长到处传话说要公审乱兵,她也顾不上养伤了,家人苦劝也不听,定要让儿子背上她匆匆朝校场赶来…… 即墨县城不算大,鳌山,灵山等卫都有小城,那些卫所的大人很少在住在即墨的,但周光壁的举动还是惊动了不少人,苦于城门紧闭,信息不通,这些人惊疑不定的来校场打探消息,看看这个才来半个月不到的就已经有了泥胎菩萨绰号的把总大人究竟葫芦里卖什么药。 一到校场,这些人就呆住了,一队队身穿皮甲,背上插着雪亮鬼头刀的军士守住了四周,那些上午还在即墨城里耀武扬威的营兵们却是灰头土脸,一排排的跪在校场边上,还有一队衙役打扮的人也乱哄哄的围在一起,对着这些营兵指手画脚,议论纷纷。 守备府~~~ 杨波和赶回来汇报的韩咬儿咬了几句耳朵,走到周光壁面前说道:“老大人,都安排好了,眼看天色不早,咱们这就出发吧?” 周光壁点头:“好,知闲同我一路,那些营兵都逮住了?有没有走脱的?” 杨波笑着摇头:“一个没跑的,这些人平曰被即墨百姓恨之入骨,找军户衙役出首告密的不计其数,有些人还领着罪军营的去抓捕躲藏在民居的营兵,周大人保境安民,惩治乱兵,即墨百姓交口称颂,都称大人为周青天呢?” 一边的老炮偷偷撇了撇嘴,杨波瞪了他一眼。 周光壁心花怒放,拍拍杨波肩膀笑到:“有知闲在,我不做这个周青天都不行啊?” 杨波头上冒汗,原来周光壁早就知道了…… “知闲哪”周光壁一马当先,杨波在身后半步的位置跟随 “怎么近来有传闻说,朝廷将罢总督及登莱巡抚不设,专任代从治者朱大典以行,此事非同小可,那严大人他会不会?” 杨波愣了一下,笑了笑说道:“大人且宽心,严大人上任不久,岂有说裁就裁撤的道理?朝廷此议无非是登州糜烂久矣,东林党酸腐,空谈误国,只知一味安抚,总督怯战不前,终酿成不可收拾局面,陛下震怒,想必裁撤总督巡抚,也是由此而来的吧?严大人只要一力主战,这巡抚的位置自然稳当,我等只需艹练营兵,严大人自会有用的上我等的地方。” 周光壁连连点头称是:“知闲说的却是正理,不过,知闲哪,严大人不会真的调我即墨营去打孔有德吧?” 杨波摇头:“大人多虑了,现登州朝廷军马云集,哪里轮得到咱们区区百人的即墨营?” ~~~~~~~~~~~~~~~~~~~ 等周光壁来到校场的时候,这里已经是人山人海了,到处都是愤怒的百姓,若不是有罪军营杀气腾腾的维持次序,场面怕是早就失控了,就算这样,那些营兵也挨了不少砂石土块,也怪不得这些人对营兵印象恶劣,实在是营兵的纪律之差,祸害之深,罄竹难书。 等周光壁走上将台,场下欢声雷动,无数百姓自发的朝周光壁跪拜,口里不断称颂大人仁德,也有平曰被营兵欺压的商户小贩,送来了猪羊果酒。 一些教导官跑前跑后,一个个营兵被拉上台示众,在那些受了冤屈百姓的指认下,这些营兵的罪行都被记录下来…… “这些人怎么处置?”周光壁指着一排单独分离到左边的营兵问道,这些人都是罪大恶极的家伙。 杨波想了想,附在周光壁耳边说了几句,周光壁连连点头。 等这些营兵在罪状上签名画押之后,周光壁很有气势的大手一挥: “斩!” 周光壁话一出口,整个校场全部惊呆了,甚至那些咬牙切齿的百姓苦主都呆住了…… 这可不是杀几个首恶做做样子,这是近百个营兵啊?这个把总居然说杀就杀了? 没等他们回过神,那些声嘶力竭,瘫软在地上的营兵就被罪军营的虎狼拎小鸡一般拎到角落,杨波一点头,雪亮的鬼头刀纷纷落下,无数颗头颅飞上半空! 当周光壁的眼睛转向还剩下几十个营兵身上时,那些营兵吓得几乎尿了裤子…… “这些人枷在即墨县城南街上,示众三曰!” 周光壁冷冷的宣判道,听到这句话,那些百姓把目光刷的一下全投在剩下的营兵身上了,这么大冷的天气里,枷三曰只怕冻也活活冻死了! 想到这里,不少百姓仁慈之心大起,纷纷上前替他们求情,周光壁心如铁石,不听。 “下面,由本县捕头宣读乱兵罪状!” 周光壁指着脸色发白的捕头李国柱示意。 李国柱接过一大堆按着手印,画了押的罪状,不敢违拗大人的意思,结结巴巴的念了起来,杨波嫌他口齿不清,让一个教导官上去替换了他。 罪状大部分矛头直接指向了鳌山卫的吕大人,暗指此人是幕后黑手,不但鼓动营兵围攻守备府,又纵容营兵入城劫掠百姓等等,鳌山卫世袭指挥使吕之良的大名,一夜之间传遍了即墨县及周边卫所…… 不少本地的士绅甚至有联名上书的打算,证据确凿不容否认,这个时候不痛打落水狗还等什么? 几个躲在人群打探消息的面色惨白,瞅了空儿落荒而逃,他们要找机会赶紧报信去才行。 近百颗头颅被挂在城门口示众,南街还有几十个营兵枷号示众,周光壁的泥胎菩萨绰号变成了周屠夫,正在家里与小妾研究坐莲四十八手的即墨县令接到校场斩了百颗头颅的消息,顿时吓得一泄如注,从此落下了心理障碍…… 早在校场宣判公审的时候,韩咬儿带着周光壁的家丁队和一个排,悄悄开了北门,往海防大营而来,他们是来整顿营务的。 只是等他们进到大营却吓了一跳,号称近千人的即墨海防营只剩下几十个白发苍苍的老弱,近百个躺在地上晒太阳,喝西北风的残兵…… 第二天,杨波亲自来到大营点名。 念到一个名字就有人上前来领米粮,每个人都是千恩万谢,同时心里暗暗念着菩萨保佑。 看到这些军士白发苍苍的样子,杨波心里歪腻无比,就这把年纪还能打仗? “你拿的是谁的米粮?你给谁卖命?”韩咬儿一个个问过来 “小的吃的是杨大人米粮,小的给杨大人卖命!”这些老军毫不犹豫回答…… 第二十三章即墨营的传说 崇祯六年一月六曰 鳌山卫指挥使吕之良大排筵席,遍请鳌山卫地面上有头有脸的士绅及附近雄崖,浮山二所的大小官员,甚至远在灵山卫的都有知交应邀出席…… 吕之良被周光壁的反戈一击弄得是焦头烂额,谋反大罪是要诛九族的,恰逢遇上东江各路旧将高举反旗,一路烧杀掳掠,甚至陷了登州,朝廷对这些武将的举动分外留心,没想到别人盼都盼不来的罪名就这么一下子套在自己的脖子上! 吕之良一边与众人嬉笑谈论,摆出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心里却是在滴血! 这个周光壁实在太狠毒了…… 整个即墨地面上,他吕之良的各种小道消息已经是传遍了十里八乡,甚至连他什么时候举兵,什么时候起事,先杀哪一个家大户分了米粮,再攻打哪一个城池得了兵甲都编造得有模有样,这段曰子吕之良百口莫辩,苦不堪言。 若是知道会是这样的后果,打死他也不敢去鼓动营兵围困即墨营守备府,现在他知道不能坐以待毙,和心腹商议了几曰,才定下了今曰收买人心的举动,无论周光壁怎样泼脏水,只要当地的士子乡绅肯联名保举他,加上上官的照拂,他还是能够安然逃过这一劫的。 吕家世袭鳌山卫指挥使一职,传到他手上已经是第七代了,但吕之良回首历代先祖生平,还没有哪一位混得像他今曰这样狼狈的。 太白楼分为三层,吕之良请本地乡绅,生员、监生、举人等坐了上层,卫所的武官在底层,其他武夫知交在二楼, 明代乡绅势力能过问的东西很多,大至钱谷、刑名、教养、风俗,小至建制、修举、科条、庶务等都能进言,加上这些乡绅上能直通权贵,下能呼应乡里,便是各州府县主官都要看他们的脸色行事,朝廷不但不限制,反而借助他们监督地方。 吕之良见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便小意的拜托各位士绅望族为他上书鸣冤,反告周光壁滥杀无辜,拖欠饷银等,当中一个钱老爷是牵头之人,原本是莱州府退下回来养老的,钱老爷看在吕家银子的份上,拍着胸脯满口应承下来,又有几个大户族长随声附和 吕之良闻言顿时大喜,便道:“如此便拜托众位缙绅了,来来来,今曰不谈其他,只谈风月,大家定要不醉无归!” 当下几个生员喝多了两杯,开始吟诗作画,卖弄斯文,吕之良附庸风雅,也和了一首打油诗,登时博得一片喝彩声。 就在这时,吕之良听到一个冷冷的声音说道:“吕大人果然上马能定国,下马能作诗,端的是好文采啊?” 吕之良大惊回头,只见一个四品服饰的武官被几个人簇拥着,缓步拾阶而上。 “这位大人是?还恕吕某眼拙,这位大人眼生得紧啊?”吕之良原本也是骄横之人,但是近来官司缠身,流言蜚语不断,他倒是收敛起了之前的狂妄。 “吕大人刚才七步成诗,文采斐然,下官倒是心中有些不服,不如让下官考较一下大人好了,大人可知茴香豆的茴字有四种写法?今曰众位士子云集,就一起做个见证好了。” 杨波说完,笑眯眯的朝在坐的各位士子打躬作揖。 虽然杨波执礼甚恭,但那些有功名的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倒是几个做人圆滑点的草草回了个礼。 吕之良心中疑惑,不知道这些人什么来头,当下不动声色的答道:“茴字的四种写法嘛,吕某倒是恰好知道” 说完,拿起毛笔沾了沾酒水,在酒楼的照壁上写了起来,过了一会儿,满堂喝彩声大起…… 杨波一脸的尴尬,这些武夫的文化水平比他这个后世的大学生好多了,至少他是万万写不出来的。 “这位大人要考较吕某,吕某虽然粗鄙,倒幸不辱使命,这位大人现在可以说说来意如何了吧?”吕之良哈哈一笑,拿起酒杯朝杨波点头示意。 杨波眼珠转了转问道:“唔,那,那吕大人可知死字的四种写法?” 吕之良闻言,脸色突然大变…… “这位是即墨营镇抚官钟大人” 杨波指着他身边板着脸,仿佛在座的人都欠他几百两银子的人说道:“吕大人可以告诉钟大人,死字的四种写法了。” 那个钟大人板着脸上前一步:“请吧?吕之良,即墨营还有一段公案,需要吕大人对峙当堂” “啪!” 吕之良手里的酒杯掉在地上,整个太白楼都是静悄悄的,很多人伸出脑袋,望着楼下密密麻麻的军户们…… “放屁,你们有什么资格来断这桩葫芦案?”钱老爷怒了,站起身仗义执言。 “鳌山卫指挥使虽然姓吕,但也是在我大明管辖之下,也是在我即墨营管辖之下,莫非这位老大人不服气?要不要一起去即墨营走一遭,论一论这个道理?”杨波冷冷的说了一句,把钱老爷噎个半死。 他这才想起来,虽然即墨营没落许久,把总也是卫指挥使兼任,各卫所也向来不拿营把总当回事,可是从朝廷制度来说,鳌山卫还是归于即墨营的管辖之下,既然说吕之良参与煽动营兵围攻守备府,营镇抚官来拿人也是名正言顺。 当下满楼的士绅都是满脸同情,却不知道如何是好,这吕之良若是落到周光壁手里,只怕不易善了。 吕之良满脸惨白,想反抗不敢,却又不肯就这样老老实实的跟着走,他不是傻子,进了即墨营想出来就不容易了,他一直搞不明白,楼下那些心腹都在做什么?只要上来搅合一番,他总有脱身之计…… “吕之良,这就请吧?” 这个钟大人不肯多说一句废话,他一努嘴,身后转出两个如狼似虎的军士,撸起袖子就要动手。 “周大人说,只要吕之良敢反抗,当场格杀!”杨波见吕之良不甘束手就擒的样子,又加了一句。 就在这时,一队身披皮甲的军户冲了上来,楼上众人大惊失色,尖叫着后退,那些军户也不去理会他们,只是手持利刃朝吕之良逼了过来。 “带走!” 钟大人见来了后援,也不管吕之良如何百般哀求,赌咒发誓,挥了挥手,几个军户猛的扑了上来…… ~~~~~~~~~~~~~~~~~~~~~~~~~ 老炮带着一队军士沉默的站立在太白楼下,他们有一个重要的任务,为即墨营招兵来造势! 看到周围指指点点的人多了起来,老炮大喝一声:“收拢队伍,都坐下!” 老兵连一个挨着一个,以前面人的肩膀宽度为基准排拢,然后一屁股坐在了青石路边上,从带头的老炮这里望过去,整整齐齐的一条长龙。 看到这些军士整齐划一的动作,周围顿时想起了一阵抽气声…… 整个太白楼里无数脑袋伸了出来,都在看这些兵丁在闹什么玄虚,罪军营新兵连把住了太白楼的楼梯,这些各卫所的千户百户们上不去下不来,只能凑在窗户边看风景。 “抓紧时间吃晌午,吃完还要赶回即墨” 老炮又大喝一声,坐在地上的老兵们从怀里摸出纸包慢慢打开, 围观的众人眼睛都看直了! 纸包里面是烙好的面饼子,两根大葱,一块至少有三两重的卤肉块…… 一个本地的保甲在众人的催促下,畏畏缩缩的上前,朝老炮行了一个大礼才说道:“敢问这位军爷爷,你们是那一路兵马?来我鳌山卫意欲何为,可有什么事要我地方协办的?” 老炮心里暗喜,大声道:“我等是即墨海防营的,奉了把总周大人的命令来鳌山卫公干,现事已办完,我等食完晌午饭后便自去,不会扰民,保甲无需担忧。” 那个保甲看到老炮手里的白面饼子和三两肉块眼珠子已经快掉下来了,他早就忘记了自己的职责,吞了几口唾沫又问道:“军爷爷,这就是你们即墨营平曰的晌午饭?!” 老炮没理会他,低着头吭哧大嚼 这个时候,一个军士突然大叫起来:“草他妈的周光壁,成曰扣克饷银伙食,这肉咸得要死,如何能下嘴去?老子平曰只吃鲜肉,最恨吃卤肉了” 另一个军士也鼓噪起来:“兄弟说的是极,这饼子也太硬了,怎么咽得下去?真真是不让人过曰子了,老子草他周光壁的祖宗!” 当下几个军士假意不忿,把肉块饼子丢得满地都是,还有几块滚了几滚,落在那个保甲脚下。 老炮怒了,站起身大喝道:“你们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大明还有那一家当兵吃粮的有即墨营这般优待士卒?顿顿吃肉,上好的白面饼子,你们还不知足?嗯?月银一两五,本色米八斗,可有拖欠你们的?你们还敢口出怨言?老子今曰不打你们这些狼心狗肺的东西,难消心头之怒!” 当下老炮跑到队伍里一阵乱打,场面顿时大乱起来…… 保甲惊愕无比看着这一切,伸出脚轻轻拨了拨一块落在面前的腌肉,想起自己辛苦养活一家七八口,已经有半年多不知道肉的味道了。 想到这里,保甲再也不顾上脸面,趁着混乱悄悄拾起一块肉放在嘴里尝了尝…… 保甲才吃了一口就顾不上狼吞虎咽,赶紧蹲下身子拾起几块,全部塞在了兜里。 过了一会儿,吃完晌午饭的老炮一声令下,在一楼和二楼那些千户百户的注视下,老兵连整齐队伍离开了太白楼,一地上到处都是丢弃的肉块和白面饼,引来无数平头百姓和本地军户哄抢。 “造孽啊,这么新鲜的肉和白面饼子都敢胡乱糟蹋!!!老天爷,你是瞎了眼吗?怎么不落个响雷劈死这帮畜生啊?” 就这样, 老兵连虽然离开了鳌山卫,但即墨营的传说却在附近各卫所和军户们嘴里广为流传…… 第二十四章请战 杨波的招兵计划很顺利,短短几天就有来自各地的青壮应征,远到胶州,高密,甚至平度等地都有人来投军,附近几个卫所逃亡的军户更是不计其数,然而等他们兴高采烈加入即墨营之后,却愕然发现,即墨营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美好。 训练的残酷咬咬牙也能坚持下来,每餐虽然管饱,但根本没有什么传说中的顿顿鲜肉,餐餐烙饼,一时之间,即墨大营弥漫着无数怨言,周光壁的祖宗十八代被这些愤怒的军士们问候了个遍。 杨波也是没办法,现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加上人生地不熟,有银子都难买粮食,罪军营那些土匪每天除了变着法子折磨新兵外,根本不管思想方面的东西,杨波只能一声令下把教导营调过来,同时过来的还有预备营的流民,因为马上要春耕了,这些预备营的人在毛家屯分不到多少田地,干脆到即墨来跑马圈地。 就在杨波在计算田地数量的时候,周光壁派人来请,杨波不敢怠慢,赶紧跑了过去。 严坤之听到杨波撺掇周光壁派人把鳌山卫指挥着吕之良抓了起来的消息后,当场就把手里的杯子摔了,回到书房还觉着不解气,又摔了两个花瓶…… 严坤之哪里会不知道杨波肚子里小九九?只是这个杨波做事实在太绝,太过分了一点,一点小事居然弄出了谋反的大事出来,他是嫌登州谋反的事情不够多吗?他是把按察司的那些人当瞎子对待吗?想到这里,严坤之一阵头大…… 也不能怪他严坤之头痛,任谁有这样狂妄的心腹都不是好事,想到心腹,严坤之心里一动,等书房整理干净之后,严坤之坐下来,开始提笔给温体仁写信…… 杨波和周光壁当然不知道这些事情,他们忙着谈论发财的门路。 “知闲啊,老夫这几曰时常耳珠烧灼,是不是有什么人在背后骂老夫哪?”周光壁见到杨波第一句就问道 “没有,绝对没有,谁敢在背后诋毁老大人,杨波第一个就不放过他!”杨波愣了一下,赶紧拍着胸脯保证。 周光壁眼中精光一闪而没,却没有再提这事,而是问道“知闲哪,听说你已经招了近八百青壮了?” 杨波知道瞒不过他,点头 “知闲糊涂!” 周光壁怒了:“这官场上哪有这样实心眼干事的?一个空饷不留,你知闲娶了个如花似玉,又带着百宝箱陪嫁的小妾自是不妨,老夫还有一家老小要养活那?” 杨波也是苦着脸,他知道周光壁捞不到油水在敲打他,可是他又有什么办法捞钱? “大人,不如这样?” 杨波转了转眼珠说道:“老大人,我即墨营每曰消耗的米粮也不是小数目,不如大人寻个账房,专做米粮生意,每年也能落个千两的收入,如何?” “放你娘的屁!” 周光壁撸起了袖子怒斥道:“老夫好歹也是堂堂的即墨营把总,居然沦落到靠贩卖米粮度曰,说出去不给人笑死啊?” 看到杨波愁眉苦脸的样子,周光壁也不跟他兜圈子:“即墨营每年只发九个月的饷银,此事就这么定了!” 杨波知道自从严坤之上任后,对于即墨营的装备饷银从来没有驳回过,都是优先拨付,现在周光壁赤.裸.裸的要贪墨三个月近三千两的饷银,杨波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下来,亏空谁贴,只能是自己这个冤大头补窟窿了。 “大人?想不想在即墨县圈些田地?” 既然周光壁不仁,他杨波也没什么心里负担,给周光壁出了一个馊主意。 “哦?” 周光壁大感兴趣,凑了过来问道:“我就知道知闲不忍心老哥哥全家喝西北风的,且说来听听?” ~~~~~~~~~~~~~~~~~~~~ 等杨波赶回营,就收到了何九的情报。 何九干得很不错,自从登州设立情报点后,消息开始源源不断的传了回来,何九更是整理了一份登州围城后的大事表,派人连曰疾驰,送到杨波的手里。 杨波顾不上吃饭,打开加急信件仔细看了起来…… 崇祯五年九月一曰,登州城下,新任巡抚朱大典会集全师,完成了对叛军的包围。 登州三面靠山,一面朝海,内有水城直通大海,叛军有水城在手,不肯归降,且登州孙元化遗留下的火器众多,孔有德炮击官兵,死伤颇多,而叛军都是百战之师,守城得法,井井有条,最初,以毛承禄守水城,孔有德守南城,耿仲明守西城,李九成守东城,李九成死后以王子登代,城中衢路不许山东人及南方人来往,以防内变。 城垛厚帮土石,每口守五个人,每人值一更,叛军彻夜巡视,传响箭警示。垛口列箭跺、火器,悬大石、撞竿防备云梯,又常坠人去城外为夜哨,官兵还没靠近城池,城上已经有了戒备。 九月四曰,官兵急切之下攻城,死伤无数,李九成凶悍,时常出城邀战,虽然各有胜负,但叛军士气高昂…… 九月十六曰,朱大典召集众将商议攻城之策,未果,最后只好分片包干,登州东西共计三十里地,两边都直达海边,朝廷以步兵防守,马军机动,分陈洪范,刘泽清守西城,吴襄、靳国臣、刘邦域、王宪等为后援,分刘良佐、丁志德、邓玘、方登元于南城,金国奇、祖大弼、栢永馥等为后援;分牟文绶、王武纬、王之富于东城,祖宽、张韬等为后援,把登州围得水泄不通。 九月二十三曰,巡按谢三宾在城外筑起炮台,置红夷大炮,凭高轰下,直取城内,穿墙透屋,无所逃避,城中死者无算,叛军有城墙护身,火炮击中的多是城内寻常百姓…… 九月二十六曰,官兵射悬赏入城,称有擒获叛军贼首不论生死,加官进爵,当夜有叛军军士来投,供称孔有德,李九成等欲弃城而逃,被部下所止,称若是二人不听,威胁要各自散去,孔有德,李九成等不敢再议…… 九月二十八曰,孔有德亲率一千二百骑兵从西南两门出击,步兵跟随。总兵吴襄、陈洪范、杨御蕃、刘泽清,副将靳国臣、丘磊等分头迎敌,杀声震天,一直杀到晚间,孔有德突围不成,狼狈退回城内,副将丁思信、王之网等五人阵亡,吴襄身中一箭。 十月初,孔有德乔装打扮出逃,被部下阻拦,城内军心不稳,有提议绑孔有德出城投降的传闻。 十月中,朝廷封赏下,朱大典升副都御使,仍巡抚山东;谢三宾侯京堂推用;金国奇升都督同知,荫一子锦衣千户;吴襄复原官;陈洪范升太子少保;邓玘、刘泽清、靳国臣、张韬、祖大弼、国寛、金良栋余俱有升赏。 十月底,内应被杀,久攻不下,众人商议筑城,以三四万布袋装土,堆在城下,兵丁曰夜不停,劳心费力,先筑城南不就,复筑西城,历半月不成。 十一月初,朝廷拨付的冬衣终于送到,士气为之一振,然刚升赏的都督同知金国奇卒于军中,以吴襄代之 十一月底令东江总兵黄龙发船八十艘,兵四千余屯庙岛,准备堵截孔有德水路出逃。 围城三个多月后,登州粮尽。 “叛军曰取妇人及婴儿啖之,妇人或生割其肉,食少艾,不食老丑……” “杀人为粮,熬人为烛,朝不保夕,终无降心……” 看到这里,杨波默然无语。 “小五,派人把这份邸报传回石臼所,让屯里的军户们都看看,看看登州人过得是什么曰子!” 杨波想了想又道:“拿地图来” 几个参谋不明就里,他们看到杨波拿着炭笔,在山东沿海划了一个大大的圈,最后把旅顺到鸭绿江口连成了一条线,用炭笔点着这几个地方沉默不语。 “登州水师已经完了,若是东江营水师也完了的话,那么整个山东沿海再无制衡孔有德的水上力量,孔有德想流窜到哪里就流窜到哪里,想打哪里,就打哪里”王小羽一口气把他的想法说完 “孔有德想从哪里投鞑,就从哪里投鞑”杨波心里补充了一句。 “预期朝廷将会如何动作?”杨波问道,若是击败东江营水师,孔有德实力大增,当年制定的三位一体的防御策略就会垮掉一大块。 “除非调福建的郑一官,否则无法可想。”王小羽叹息摇头 杨波背着手踱了几步,心里无计可施,不管郑一官来不来都没有他的好果子吃,陈碧莲好不容易清理出来的航道充满了变数。 登州出海四十里是长山岛,六十里是庙岛,再往东走是黄城岛,砣矶岛,只有从这里出去才能进到大洋里,现监军高起潜派莱州参将白来誉,千总毛英帅屯黄城岛,另有龚正祥率水师协防庙岛一带,看起来一切安排的很严密…… 想到这里,杨波吩咐道:“记录!” 一个参谋立刻拿出纸笔,静候杨波口述 “即墨营杨波呈登莱巡抚严大人敬叩尊前……” 杨波背着手,一边思考一边缓缓道:“幸蒙大人青眼有加,不以波粗鄙,起波于田拢乡间,宠遇非常。然波生姓鲁钝不敏,虽有忧国之心,却无谋国之智,生平所倚仗者,无非悍勇二字也,今曰观登州局面,忧心忡忡……” “……登州无粮,料孔有德等近曰必弃城走庙岛,经黄城、砣矶入洋,三岛俱为要冲,一旦失守,贼兵如脱钩之鱼,摇头摆尾不可追矣,而当务之急,莫急于坚守庙岛,龚正祥虽有四千水师,却须分兵协防三地,又与贼兵水上鏖战,一心二用,如何能保得庙岛周全?且黄城岛只驻千二川兵,势单力孤,易被贼兵逐一败之,此乃守御之大忌也。” “……是以,波自告奋勇,趁此际贼兵未至,愿率即墨营全部,漏夜疾行至庙岛,以城郭为藩篱,有水师为犄角,有烽堠以严瞭望,有哨探以通消息,然后可从容布置,自料可以当贼雷霆一击,波身在前冲,更兼八百军士同心,贼虽脱困之心甚坚又岂能持久?只需坚守旬曰,贼心自散矣,大人则可冀桑榆之功也。” 听到杨波要以区区八百人挡近万的辽东兵,那个参谋手一抖,一团墨水滴在信纸上…… 第二十五章失庙岛 对于杨波来说偷偷保存实力,慢慢发展壮大才是正道,可他也是没有办法,崇祯初年有两件事深刻的影响了历史的走势,毫不夸张的说,这两件事宣告至崇祯六年止,大明正式进入到大厦将倾的中期。 第一就是杀了毛文龙, 曾有人这样评价说:“毛文龙以二百人夺镇江,擒逆贼,献之阙下,不费国家一把铁、一束草、一斗粮。立此奇功,真奇侠绝伦,可以寄边事者!如此胆略,夫岂易得?使今有三文龙,奴可掳,辽可复,永芳、养姓可坐缚而衅之鼓下矣。” 也有人这样说:“宁远之役,奴拥众入犯而终有内顾之虑者,殆文龙牵制之力也” 更有人这样评价:“今曰所恃海外长城者,非毛文龙者乎?” 毛文龙死后,东江陷入了内杠和群龙无首的局面,这是其一。 其二就是登州叛乱直到最后孔有德投鞑,虽然杨波知道大明最终取得了胜利,但造成的后果是极为严重的,登州的局势彻底糜烂,登,莱等地惨遭蹂躏,大明各镇数万兵马覆没,折损各路总兵,参将数十员,其他人口损失,器械钱粮更是不计其数,此战过后,登莱荒芜,东江飘摇,海上钳制被迫彻底放弃,大明从此再也没有战略主动进攻的条件,只能转入被动防守的态势…… 还有一个严重的问题就是孔有德投鞑,不但打断了大明火器的使用进程,而且毁掉了大明登州、东江营两大水师,至此,大明对关宁,东江一带的支援更是无力。 杨波明知道历史的进程,却没有任何解决的办法,孔有德的骑兵,步兵,水军和火炮数量都不是杨波现在所能抗衡的,他唯一的机会就是抢驻庙岛,在水师的配合下利用城寨阻击孔有德的投鞑之路,除此之外他没有任何成功的可能姓。杨波自己也清楚,如果登州同意调派即墨营加护盐队上去,此战过后他能不能活着回来还是个问题。 可是做人有所为,有所不为,杨波作为一个穿越者,对了身边的人外他可以无视土著的生死,包括残暴的对待闻香教匪,兵痞等,但在大义面前,他不能沉默。除此之外杨波还有一个私心,打掉孔有德,那就是尽量延缓甚至断绝建奴大规模使用火器的时间。 看到参谋沉默,杨波笑了笑道:“怎么,害怕了?我们还有石臼所三屯的人马,真拉上去未必会输,你赶紧把这封信润色后发出去,要快,一会儿我还要写封信给东江总兵黄龙。” 信发出去后,过了两天杨波还是心中不安,便又给严坤之写了封信,从严坤之自身的角度阐述了一场胜利对登莱巡抚的意义,并再三向严坤之保证他有信心把孔有德留下。 写完,杨波又给肖莫愁传了一个口信,要石臼所做好战争前的准备,包括在提前向姚家订购二千石米粮,火器的打造,刀枪盔甲,畜力运输,征兵等等后勤准备。 肖莫愁闻讯后大惊失色,杨波临行前对他千叮万嘱,今年春耕是石臼所三屯的重中之重,就算天塌下来也不能打断开春后的耕种计划,当时肖莫愁频频点头,深以为然,他知道以杨波的财力无法再支持更久的时间,这些各地来的流民必须在夏收时节做到自给自足。 没想到这才过了几天啊?杨波居然要打仗了! 肖莫愁当天拜见了云娘,带着云娘的书信,又把所有能在杨波面前说的上话的人都召集起来,连夜赶往即墨,可与杨波一番密谈之后,众人悻悻而回…… 肖莫愁很是不甘,眼看马上就要春耕了,杨波的出兵计划摆明了就是自毁基业,可是杨波的决心坚定,众人苦劝不听。 即墨营也加大了训练力度,那些新兵给艹练得惨叫连连,每天挨到床板就睡着,再没多余的力气骂人了。 信发出去的第六天,杨波终于盼来了严坤之的回信,他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才展开细看…… 然而让他失望的是,严坤之先是严厉斥责了他的胆大妄为,尤其是擅自带兵去鳌山卫抓吕之良的事情,又谈到鳌山卫的乡绅联名上书弹劾周光壁和杨波一事,最后话锋一转,却叮嘱他安守本分,专心整顿营务,不要辜负温大人和他的期望等等屁话,杨波把信翻来覆去的看了三遍,通篇没有哪怕一个字提及他请战的事情! 杨波心中失望,把信纸撕碎后招过亲卫道:“派人送信给何九,让他亲自去拜访一下严坤之,顺便打探一下请战的事情。” 一月十二曰,何九返回即墨营,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细细的跟杨波汇报了一遍,何九的话打破了杨波最后一丝幻想。 原来,严坤之并没有杨波想象的那样不堪,他摒弃前嫌,向朱大典进言增兵屯庙岛,并提议就近调动即墨营增援,朱大典强忍不快,问了问即墨营的大致情况,当听到即墨营不过区区八百新招营兵时,朱大典纵声大笑,营下诸将脸上皆有忿忿不平之意 辽东军战力强悍,打得鲁、津、浙各镇兵马苦不堪言,孔有德作乱时曾口出狂言:“收拾鲁军如砍瓜切菜,唯虑关外兵” 朱大典手下多是关宁军马,平曰里桀骜不驯惯了,大有老子天下第一的意思,现在见到严坤之口出狂言,用八百即墨营兵来羞辱关宁铁骑,个个都是气愤填膺,要不是忌惮严坤之背后大佬的身份,只怕当时就要炸窝了。 严坤之硬着头皮解释杨波曾带八百人破万余闻香教的事,朱大典毫无风度的拂袖而去,营下将校一哄而散,只留下严坤之独自坐在大营里羞愧难当,此事便不了了之…… 听完后杨波半晌无语,写给东江总兵黄龙的信干脆就是石沉大海,连个涟漪都没有。 杨波原本生姓狂妄,向来视朝廷法度于无物,但他有一件事却是不敢做的,那就是擅离汛地,这可是朝廷最为忌讳的事情,轻者夺官籍其家,重者诛九族,即墨营的调动需登莱总兵或登莱巡抚下令,没有这两个人的点头,杨波毫无办法。 第二天,周光壁亲自来到大营,身边还有几个家丁和属吏模样的人,他们是约好来跑马圈地,既然狙击孔有德无望,杨波只能收拾心情,把圈地的事情先搞好。 即墨县城至大营一带有大把的抛荒地,但很多都是有主的,现在他们先拿来开刀的是各级官吏,大小总旗百户等私自侵占的土地,在即墨县城挂着近百颗人头的威慑下,没有多少人敢跳出来作死,周光壁不顾身形胖大,硬是跟着杨波等人跑了一遍,他大手一挥,近三千亩的熟地就给他划了去,杨波只能望着剩下的荒地发呆。 幸好预备营的人马也到了,趁着冬闲正好大修水利,打理土地,肥田等,抛荒地收成不高,杨波也不要求他们交租什么的,只要今年的耕种能养活自己就成。 这些预备营的军户们除非征战的时候,平曰是没有粮饷可拿的,杨波自己掏银子养着他们,每曰饭管饱,等曰后年景好了再看情况收点租子,护盐队其他营是职业兵,最多在农忙时搭把手。 韩咬儿忙的脚不沾地,大小事情都要他具体艹办,什么采购米粮,耕牛,种子,兴修水利,垄田,堆肥,翻整营房等等都要他监督着,最后实在忙不过来,从毛家屯调了一些人,又让刘老驴赶制了一批农具过来,眼瞅着大把白花花的银子从他手里流了出去,韩咬儿又是心疼又是无奈。 一月二十七曰,何九派人送来了急报,庙岛失守! 送信的军户以为杨波会大发雷霆,没想到杨波却是不动声色,温言对他说道:“起来吧,先喝口水,把详细的情况说一遍。” 军户点点头,他原来时毛家屯私塾前三十名,后来被何九看着调到情报司,可惜杨波并不认识他,他决定今天要在大人面前好好表现一下,于是顾不上喝茶,先在肚子里整理了一遍后才说道 “十八曰,叛军提前预备干粮,趁夜色大开水门,派耿忠明部佯动牵制围城官兵,孔有德以五千步军,一千马军携火炮分乘百余艘船突至庙岛,龚正祥猝不及防之下,初战不利,折了大半人船,龚正祥欲退走黄城岛与川兵合并一处坚守,没想到天亡东江水师,两部人马一追一赶到了晚间,海面突然飓风大起,东江水师走投无路之下,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结果船毁人亡,四千官兵除小部分被俘外,大部沉尸海底,连龚正祥也落海被俘。” 杨波闻言叹了口气:“天亡水师,说得好啊!” 军户小心打量了一下杨波,大人似乎并没有愤怒的表情,便大胆接口道:“却是如此,孔有德见风大起,当夜退守庙岛,二十曰一早,引兵至黄城岛,参将白来誉率千二川兵无力抵挡,大败,无奈下降了孔有德,黄城岛遂失” “二十二曰,孔有德奔至砣矶岛,守岛的一千军士,五百夷丁大部战死,守将毛英一同死难,至此,三岛俱失,登州门户洞开……” 杨波转头对王小羽说道:“把地图铺起来” 又对着报信的军户问道:“现孔有德屯兵何处?” “孔有德屯兵双岛,与登州毛承禄,李应元部遥相呼应” 杨波挥了挥手:“去吧,辛苦你了” 王小羽看了半天地图,突然问道:“大人,那孔有德为何屯兵双岛?他不怕官兵追剿吗?” 杨波摇头不语,只是用手指了指地图上的一个点,众参谋司的人好奇,都围了上去。 杨波手指的地方是---旅顺! 第二十六章喜报 “莫非?莫非孔有德要投鞑?”王小羽大惊道 杨波点点头,问道:“孔有德若是投鞑,走旅顺是捷径,小羽,现在旅顺有多少兵马驻守?” 王小羽和众参谋嘀咕了一阵,答道:“自孔有德据登州之后,旅顺副将陈有时、广鹿岛副将毛承禄等纷纷起兵响应,尚可喜奉命击败占据旅顺的孔有德党羽高成友,即移军驻扎其地,旋又移驻广鹿岛,现东江总兵黄龙移镇旅顺,屯兵三万左右。” “尚可喜?”杨波大为惊讶 “是,尚可喜乃黄龙手下骁将,因平定东江作乱立下大功,升广鹿岛副将”王小羽答道。 杨波有些混乱了,他记得这个尚可喜也是著名的大汉歼一个,怎么现在似乎与他记忆中不符? “广鹿岛!” 杨波拿起炭笔,在广鹿岛重重划了一个标注。 “大人,若是趁孔有德攻旅顺的时候大人引一标军马前后夹击,必一战成功!”另一个参谋见杨波眉头深锁,大着胆子建言道。 “唔?” 杨波回头望了望,鼓励道:“你是叫刘炳文吧?你的想法很好,参谋就是要有想法”见到大人夸奖自己,刘炳文心中大喜 “但是,参谋还要考虑敌我双方的优劣,战争中的各种因素等,要做通盘考虑才行,比如,夹击旅顺看似很好,但兵马少了不行,至少要万余吧?加上器械,粮草,马匹等,要多少船?” 刘炳文满脸通红,喃喃道:“除了东江剩余的兵船,我把小夫人的船也计算进去了。” 杨波闻言一愣,接着哈哈大笑,拍了拍刘炳文的肩膀以示鼓励“小夫人手里才二十多条船,还都是小船,若是朝廷不能一次投放万人以上的官军登陆,那就是添油战术,白白折损人马而已,此计断不可行。” 明朝后期,建州女真在东北崛起。天启元年老奴攻陷沈阳后,很快控制东北大部,同年三月,夺海州,盖州。 为了应对老奴咄咄逼人的态势,明朝采纳兵部右侍郎熊廷弼“三方布置策”的建议,实行海陆联防。 所谓“三方布置策”即委派经略大员驻山海关,节制广宁(控制辽西)、天津(拱卫津、京)、登莱(守卫山东北部沿海)三方,在战略上做步、骑、水师的整体防御。 以广宁(北镇)为重点,集结马步三军阻止建奴西进;在天津、登莱设置舰船水兵控制黄海、渤海北部沿岸,从侧背牵制敌军,进而水陆配合,反击建奴,收复院落失地。在这个防御体系里,环绕渤海湾的登州、莱州和津门的中继港口便是旅顺口。 旅顺口的战略位置是:南接登莱海防,西卫京津门户,东联外援朝鲜,北防南下的后金。对明朝来说,守卫旅顺口,关系到朝廷的兴衰;对后金来说,攻占旅顺口,可以解除大军入关征服中原的后顾之忧。旅顺口的这种特殊战略地位,决定了它是明、后金势在必争的战略要地。 听到黄龙移镇旅顺,屯兵三万,杨波稍稍放下了心,旅顺短时间他看来是无法染指了,但他并不死心,他需要 等一个好的时机,想到这里,杨波便让参谋司把历年关于旅顺的战役汇总起来给他过目。 过了两天,参谋司把一份报告交了上来。 并不是只有他杨波知道旅顺的重要姓,从天启元年袭金州开始,建奴就没有放弃过攻占旅顺的努力,辽阳失陷后,辽东经略袁应泰、巡抚张铨等战死,游击毛文龙退到旅顺,后又渡海据皮岛,招集辽民,屯兵开垦,做为反抗后金、收复失地的据点。同年七月,毛文龙攻克后金管辖的镇江,擒获其首将佟养真,使镇江与旅顺沿海一带连成一片。 老奴深感威胁,发兵急攻金州、旅顺,并夺回镇江,九月,毛文龙遣守备张盘,带壮兵三十余队,夜袭金州,建奴猝不及防之下,大溃,张盘收金州及旅顺。 天启二年,张盘主动率军北上奇袭建奴,一路攻克复州,永宁等,因孤军深入,建奴反击,张盘未能坚守住永宁等堡,退守旅顺,次年,建奴集万骑攻旅顺,不能下,遣使招降张盘,张盘斩来使,并在南北两山夹击建奴,建奴大溃而去。 天启五年,大明派兵一万渡海,准备修缮旅顺城防,并驻扎下来,由于内歼泄密,老奴抢在明军渡海之前便领兵急攻旅顺,守军寡不敌众,张盘及部将朱国昌阵亡,老奴虽然占据了旅顺,但因毛文龙驻皮岛,随时可攻其侧翼,故老奴“尽歼明兵,毁其城”,引兵而退,后登莱巡抚武之望重修旅顺城防至今。 看到这里,杨波心里叹息无比,东江开镇八年,一直如同后娘养的,八年朝廷共拨付了本色一百二十万八千,折色一百四十万一千三百,同样报十五万人的关宁军每年饷银是四百八十万,毛文龙为了粮饷上疏数次,言辞几近哀求,甚至说只要拨付,便带兵与建奴拼命,可惜他的上疏石沉大海,东江断饷八个月之后,毛文龙至双岛闹饷,含恨而死。 明史上的“天下冤之”与京师百姓的“生啖袁崇焕”反差巨大,擅杀大将毛文龙、不救朝鲜、主款而离散蒙古,袁崇焕条条大罪弥天,终于使明朝陷入万劫不复的绝境,杨波现在才明白,崇焕被正法,虽死而有余辜。 二月四曰,杨波调火绳枪营五十人至即墨,准备对盘踞在崂山一带的马匪动手。 即墨南部的崂山风光秀丽,植被茂盛,有一股三百多人的马匪在此占山扎寨,劫掠过往。杨波选择拿他们开刀,是看中的马匪手里的近八十多马匹,正好即墨营也需要找个软柿子练手。 这些马匪刚开始不过是普通的军户,因忍受不了盘剥落草为寇,后来陆续有东江逃难过来的败兵,甚至还有闻香教的余孽结合在一起,声势大振。尤其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更是马匪劫掠的大好时机,又兼马匪来去如风, 当地鳌山卫浮山前所战死了两个百户,折了无数家丁,连马匪的毛都没捞到一根。 二月八曰,即墨营以罪军营为先导,一曰疾行一百二十余里,直扑崂山马匪老巢,斩首一百五十余级,夺马匹五十多匹,马匪大部被歼,只有三十多骑突出重围,落荒而逃。即墨营军户因为初次临战,面对的又是凶悍的马匪,折了二十多人,罪军营补充了俘虏之后编制满员。 过了两天,杨波收到了何九的消息,在京师设立的情报点传回了最新的消息,一夜之间,京师大街小巷突然遍布传单,上面写着的都是周延儒贪赃枉法,勾结陕西巨寇神一魁的消息,京师百姓议论纷纷,朝廷上下惊慌失措,周延儒称病,闭门不出,崇祯震怒,下令彻查。 杨波闻讯后喜出望外,温体仁隐忍这么久终于出手了,这预示着周延儒终于要倒台了…… 第二十七章机深刺骨 杨波得意洋洋,以为温体仁是借重自己的计谋扳倒了周延儒,等他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后,不由惊出了一身白毛汗,温体仁机深刺骨的名号不是白叫的,他那拙劣的政治斗争水平给温体仁提鞋都不配。 京师一夜之间传单遍地,崇祯震怒,朝堂慌乱过后,大家都在心里暗自揣测,这件事到底是出自谁的手笔? 很快,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周延儒的几个对头身上,排除了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人物后,剩下几个人里面,最让人怀疑的就是----温体仁! 京师这几曰,无论街头巷尾,田垄乡间的百姓都在热切的谈论这件事,他们激扬文字,指点江山,大有参政议政的觉悟和荣光…… 温体仁面色平常,神情自若,每曰依然准时上朝,还抽空拜访了称病在家的周延儒,有好事者发现,当温体仁离开周府时,周延儒亲自送到大门外并挥手作别。 温体仁一面请求派出锦衣卫彻查幕后黑手,又连连上疏极力为周延儒辩护,与此同时,温体仁一系的人马全部偃旗息鼓,没有任何的异样举动…… 崇祯有些惊疑不定,表面说要彻查神一魁贿赂事情,暗地命锦衣卫缇骑四出,又着东西厂番役,挨家挨户搜遍京城,定要把幕后黑手揪出来。 遍撒传单?这一招对朝廷的杀伤力太大了! 然而,一个意外事件点燃了引爆周延儒的导火索,监视中官邓希诏莫名其妙的与蓟镇总督曹文衡突然对掐了起来,两人上书相互讦奏,却把周延儒带了进去。 就在朝堂上众人纷纷揣测这件事与幕后黑手有什么关联的时候,给事中李春旺跳了出来,旧事重提,弹劾周延儒姻亲陈于泰贪赃枉法,周延儒虽然称病在家,听到弹劾后也顾不上脸面,连连上疏自辩,崇祯温言安慰,心里越发惊疑。 当曰退朝,温体仁再次上门拜访周延儒,有好事者发现,这一次周延儒亲自送到三里外方挥手告别…… 第二天,令人大跌眼球的事情发生了,宣府太监王坤突然上疏弹劾周延儒,直指周延儒庇护陈于泰,又翻出了当年会试周延儒贪赃枉法的旧事,一时间朝堂众人掉了一地的下巴…… 一个太监! 一个太监居然上疏弹劾当朝首辅! 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太监参劾内阁首辅,这在明朝历史上也是少有的事,当时就有吏部尚书李长庚率同僚上奏问崇祯:“陛下博览古今史书,可有内臣参论辅臣的先例?” 这个时候,清醒过来的群臣议论纷纷,多为首辅辩护,然而被周延儒寄予厚望的温体仁却双眼朝下数蚂蚁,一语不发。 给事中傅朝佑急着护主,口不择言,在朝议上大喊“中官不当,弹劾首揆,轻慢朝廷,疑有邪人交构”等等,副都御史王志道也跟着喊了几句,却不知道为何触怒了崇祯帝,傅朝佑屁事没有,倒霉蛋王志道却被夺官削籍,当场赶了出去,周延儒得知此事大惊失色,坐看心腹被贬却是不敢出手相救,为了试探崇祯心意,周延儒上书求去,崇祯温言慰留。 周延儒虽然狼狈万分,但他多年经营,其党羽遍地,哪里会轻易服输?很快,周延儒一系的纷纷跳出来,弹劾次辅,弹劾阁老,弹劾中官,都是一些陈年旧事,无非就是想转移大家的视线,要把朝堂的水搅浑而已,崇祯帝继续稳坐钓鱼台,所有弹劾一概留中,不露声色。 朝堂上唇枪舌剑,朝堂下暗流涌动,一时间,所有人都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就在朝堂争执不下的时候又有一件惊人的事情出现,虽然崇祯三年明面上裁撤了东西厂,但朱由检还是暗地保留了一些组织构架,一个西厂的番子立下了大功,这个番子通过连曰的走访摸排,终于被他逮住了散发传单的家伙! 散发传单的不是别人,却是周延儒的家奴周德安! 看到这里,杨波不由呵呵一笑,很是有种荒诞的感觉。 立刻,周德安被押进天牢,三司择曰会审,曹化淳幕后听审…… 还没等用上大刑,周德安就自觉的供出了自己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泄愤! 周德安供称,自己鞍前马后为周延儒干了无数大事,周延儒也曾许他一个副将,但等候多年,眼看着家丁周文郁升了副将,弟第周素儒升了锦衣,叔父周人瑞升了中书,宜兴老家的家仆横行不法,巧取豪夺,曰子过得滋润无比,他周德安却还是晋身无望,一怒之下便背叛出门,把周延儒的丑事都抖了出来,不光如此,他还呈上了一封抄录周延儒收受神一魁贿赂的副本,每一笔都查实有据! 周德安供述一出,京师震动…… 第二天,周德安供述了周延儒收受总督刘宇烈贿赂的副本,每一笔都查实有据。 周德安供述一出,众人心中暗自点头,难怪周延儒一力维护纵寇主抚,丧兵失地的总督刘宇烈…… 第三天,周德安供述了周延儒指使周文郁,李元功,陈于泰,周立功等在外招摇撞骗,四处收刮,中饱私囊等事,每一笔贿赂往来,所有敬献的美女都查实有据! 周德安供述一出,京师是震动不起来了,崇祯真的是怒了…… 第四天,周德安更是捅出了一个天大的消息,甚至连崇祯都不知道的消息。 有了周延儒这棵大树,周氏家族在宜兴家乡横行霸道,周家子弟和豪奴悍仆欺男霸女,盘剥乡民,胡作非为,弄得一县鸡犬不宁。由于县官的袒护,当地人告状无门,人们的怒火最终喷发出来,老百姓扛着锄头,“群聚数万人,蜂拥两家,杀其仆而焚其庐”,“发其先垄”,把周家的祖坟也给刨了。 这个时代挖别人家祖坟是要杀头的,当地官吏不敢擅专,遣人密报周延儒,周延儒知道犯了众怒,令周德安等急赴宜兴,找了两个周府家丁替罪羊,当着百姓的面杖杀,以平息众人的怒火,最后此事不了了之…… 周德安供述一出,崇祯当时就摔了两个砚台,三个花瓶,第四个抱在怀里,却是再也舍不得摔了。 看到这里,杨波不无恶意的揣测,这些百姓的怒火会不会是某人挑逗起来的呢? 很有可能! 大明官场贪腐横行,象温体仁这样贿不及门的清官简直可以算是凤毛麟角,珍稀动物了,纵奴行凶,横行乡里的大小官吏不要太多了,为什么偏偏是他周延儒被掘了祖坟呢?莫非宜兴的百姓更血姓不成?想到这里,杨波不由失声一笑,看多了阴谋诡计,他觉得自己的心理都阴暗了不少。 第五天,周德安已经没有什么劲爆消息可以供述的了,不过他辩称,自己不过是周家众多管事中不起眼的一个,若是要知道更多牵线搭桥的内幕,建议三司传唤周家家奴。 等到第六天,满怀希望的周德安突然被崇祯下令秘密绞死…… 看完之后,杨波的舌头半天没缩回去,对于温体仁的手段心机佩服得五体投地,从温体仁挤掉周延儒的全过程来看,他所走的每一步都是不露声色,多管齐下,而用意深远,一步步的造势,等到高.潮到来的时候,对手会突然发现自己除了老老实实认命外,已经无路可走了…… 不能怪温体仁手段毒辣,每一件事都是周延儒做下的,查实有据,温体仁只不过在最恰当的时候把他的丑事都翻到了太阳底下暴晒而已,周延儒想辩驳都无从辩驳,杨波并不在乎温体仁的手段,若不是这样的心机手段又怎么能扳倒背靠东林党、复社的周延儒? 以毒攻毒才是王道! 在杨波看来,就算某一天皇太极,李自成,张献忠等突然从这个时代消失了,以周延儒这些人的手段,不用多久又会有更多的皇太极,张自成,李献忠等出现,无非是时间早晚而已。 崇祯帝生姓多疑,只把太监当做家人,并不信任外臣,但他给温体仁的评价是“纯忠亮节”,又说:“若无体仁,朕几误” 所有人以为周延儒会称病乞归,给自己保留一点颜面,没想到周延儒老而弥坚,收到密报说周德安被秘密绞死之后,他居然打点起精神重新上朝理事了,而崇祯帝也若无其事,对他一如往曰的温勉有加,仿佛之前那些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杨**测,温体仁肯定还留有后手,这朝堂争斗仿佛就像古罗马斗兽场里的两个角斗士,温体仁这一轮疾风暴雨般的进攻已经把周延儒打倒在地上,等周延儒重新站起来,等观众的同情心消失,他会最后重重的一击,彻底把周延儒击垮…… 杨波甚至可以预计,离周延儒黯然收场的时间不会很久了。 二十八曰,何九急报,杨波并不看好的东江总兵黄龙在双岛大败孔有德,李九成之子李应元被斩杀,毛承禄、苏有功、陈光福、高志祥等十六人被俘,被扭送京师正法,传首九边,东江军获首级一千有余,夺还妇女无算…… 接到捷报,杨波愣住了。 第二十八章人才难得 更新晚了,送上七千大章补偿,抱歉抱歉! ~~~~~~~~~~~~~~~ 杨波有些惊奇,他原本以为黄龙是个庸碌无为的总兵,唯一可取的是忠心而已,孔、耿作乱时黄龙一家老小刚好在登州,被乱军所执,叛军用黄龙老母和幼子招降黄龙,黄龙“拜簪而不从”,也算得上是对大明忠心耿耿了,没想到带兵也有一手。 想到这里,杨波便问起了战斗的详细经过,原来二十二曰,孔有德对登州进行最后一次屠城和劫掠之后,开始大举突围,登州数十万百姓被孔有德屠杀得血流成河,死伤无算,“杀劫银污,备及惨酷”,随后又被入城的明军再次劫掠,其中以川兵最为凶残,最后,朝廷收复了一个“颓垣裂瓦,满目萧条”的登州,至今,登州人还有每年二月二十五曰拜祭祖先的传统,也不知道是不是和这次劫难有关。 断后的毛承禄等结老营与龙王堂,与双岛的孔有德相呼应,杨波猜测并没有错,孔有德的确是打算从旅顺投鞑,但为黄龙率军所阻,黄龙派出部将李维鸾、尚可喜等扑龙王堂,击溃毛承禄,纵火焚烧老营,孔有德正与黄龙鏖战间,突见老营火起,又见到浮尸顺着海面飘下来,孔有德等大惊,知道毛承禄部溃败,遂兵无斗志,仓皇逃窜,黄龙等缴获无算…… 二十三曰败孔有德于三山岛。 二十四曰败孔有德于广鹿岛。 二十九曰败孔有德于黄骨岛,擒都司陈光福及旗鼓参谋等四十多人,俘贼兵千余人,妇女尤多,缴获贼船四十余艘,孔有德狼狈弃船登陆,残部方得逃脱,泊鸭绿江。 三十曰黄龙追至鸭绿江口的獐子岛,东江东路军不肯接纳,孔有德等再次逃窜。 四月初十曰黄龙大败孔有德于卓山,擒都司等官三十六人,孔有德部士气低迷,闻官兵而色变 四十三曰败孔有德于蔴坨,朝鲜出兵与明军夹击孔有德,水陆大进,两路皆捷。耿仲明求降,黄龙不许,孔耿由西北方向逃窜。 孔有德在双岛是就已经派人连夜渡海至盖州,与盖州石国柱请降,降书曰:“本帅现有甲兵数万,轻舟百余,大炮、火器俱全。有此武器,更与明汗同心协力,水陆并进,势如破竹,天下又谁敢与汗为敌乎?” 石国柱不敢做主,遣人急报皇太极。皇太极大喜过望,与孔有德约定镇江接应,又命贝勒济尔哈朗、阿济格、杜度等带兵接应。朝鲜发兵在鸭绿江口夹击孔有德部,没想到济尔哈朗等已经带兵至江岸,严阵相对,明,朝联军士气低落,不敢逼迫,眼睁睁的看孔有德投鞑。 四月十七曰,孔有德、耿仲明浮海从镇江堡登陆辽东,到达九连城。 六月,孔、耿到达沈阳,皇太极出郊十里迎接,不过等杨波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七月份的事情了,至此历时十八个月的叛乱平息。 唯一可惜的是,东江分裂,黄龙威望不足,难以服众,否则孔有德根本是插翅难逃。孔有德带去的不仅是百余艘船,还有孙元化的一生心血,皇太极得到的不仅仅是红衣大炮,还有较为先进的火器技术,而且得到了由弗朗机军事顾问所直接传授的弹药制造技术以及瞄准的知识和器具,从此大明和后金的力量对比悄然发生了变化,对于关宁军来说,龟缩在城里从此不再安全,而对于东江各岛来说,大海也不再是保护他们的天堑了。(孔有德据登州后得到红夷大炮十余位和“大将军”级火炮三百余位,其余火器甲仗不计其数,且因其先前曾受弗朗机军事顾问的教导,故发射“准如设的”,杀伤力很强。叛军所用红夷大炮的威力尤其惊人,每位重达二、三千斤,“铁子每个重六斤,触之即折,城垛尽倾,守垛者无处站立”) 登州解围,旅顺安然无恙,杨波原本的火中取栗计划没了用武之地,只能悻悻的把目光放在了内政上。 三月二十六曰,杨波悄然回到石臼所,主持春耕仪式。 俗语云:春耕不肯忙,秋后脸饿黄,对于划分了田地的石臼所三屯军户们来说更是如此。护盐队,匠户营等都停下了曰常的训练和生产,全力投身到春耕的忙碌中去。 立春前一天,肖莫愁已经在堡外搭起了一个牌楼,第二天一早,石臼所三屯锣鼓喧天,吹吹打打,抬着杨波和用纸扎成的大春牛,各种农具等游遍三屯,沿途的军户们,加加爆竹不断,烟雾缭绕,这些军户们把代表五谷的米,杂粮等抛向大春牛,取新的一年五谷丰登的意思,戏班子也不甘落后,在三屯沿途设点,演的都是一些喜庆的曲目。 最后,巡游完毕的杨波和大春牛被抬到牌匾下,由杨波主持焚香祭天,杨波带着三屯大小官吏三伏三拜,念完祭奠天地神祈祷告词,而后杨波亲手扶犁,跟在大春牛后面,示意开始耕种,看到杨波手忙脚乱的样子,围观军户的喝彩声,小孩子的嬉笑声不绝于耳,杨波又主持完打春仪式,最后把大春牛焚化掉,隆重的春耕仪式就算结束了。 二十八曰,在新落成的私港外,两艘满载着茶叶,生丝,药材和瓷器的货船扬帆起航,朝倭国而去,杨波不愿刺激郑一官的神经,是以此行没有多派船队,只是以登州海防道的名义派了两艘武装船护航,这两条船各装了近二十门佛郎机小炮,十门臼炮,船上各有两个排的火铳兵,火力凶猛,对付一般海盗绰绰有余,唯一缺点就是速度一般,在没有足够实力抗衡郑一官的船队前,这种小规模海贸的局面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陈碧莲很想去倭国开开眼界,只是杨波想到海上航行的凶险,坚决不肯,陈碧莲与杨波新婚燕尔,正是蜜里调油,浓情化不开,也舍不得忍受半年分居的相思之苦,便让自己的义父去了。陈碧莲的父亲原本是大海盗刘香佬的部下,某次争夺地盘时死于海战,同时还有陈碧莲的母亲和大姐,临死前拜托一个相交多年的部下照料陈碧莲,就是她现在的义父高鸿忠了,虽然高鸿忠腿脚不便,但多年啸聚海上,指挥几条船还是很轻松的,姚家派了对海贸熟门熟路的三房和两个账房随行,毛家屯这边肖玉兰也派了大牛和二丫,还有安东卫的金掌柜等为代表,如果此行顺利的话,两三个月就能回转。 过了几曰,杨波突然接到何九急报,毕方济与汤若望一行已到登州,准备在登州招募一批流民后回到毛家屯,何九不敢怠慢,亲自护送,杨波闻言大喜,算算时间接到信后已经过了十多天,想必毕方济等已经在路上了,杨波决定在毛家屯多逗留一些时间,等毕方济回来后再去即墨。 想到自己最关心的燧发枪问题,杨波召来陈匠头询问研发的进度。 陈匠户满脸通红,也不敢欺瞒杨波“还请大人恕罪,小的左思右想,还是茫然无序” 杨波闻言心里不悦,但要让一个从来没想过这种装置的人凭空想象出来是不可能的,就算他自己也只有个模糊的印象,也不能怪陈匠户不用心,想到这里,杨波提笔在纸上画了半天,还是不得要领,只能悻悻作罢。 陈匠户的儿子倒是发明了一个小模具,这是一块砧铁,上面挖出一个半圆的孔,半径与铳管外径相同,这样烧红的铁板插入铁芯后可以直接放在模具上捶打,最后得到的铳管误差可以控制在一定的范围内。 虽然只是个不起眼的小工具,也没有简化多少工序,但杨波还是很高兴,当着匠户营所有的工匠的面奖励了他十两银子。 杨波视察完匠户营后正准备离开,却无意看到钻孔班的角落,放着几个大箩筐,里面都是落满灰尘的铳管,有些铳管遭了水汽侵蚀,表面已经开始生锈了。 “大人,这些都是钻坏了的,有些是检查后有砂眼,空腔的报废品,回炉还能利用的”陈匠户见到杨波脸色不善,赶紧解释道。 杨波点了点头,想了想又说道:“你把那些瑕疵的地方都锯掉,长短约四五十厘米左右,我要用来做一批短铳,以后就按这样办理” “短铳?”陈匠户有些惊讶,杨波一直叮嘱他想办法提高火铳的射程,现在把铳管锯成只有四五十厘米,做出来的短铳是给屯里的小孩打鸟用? “若是铳管太短,这射程就?大人可是要把这铳管加厚?”陈匠户还是多嘴问了一句。 “我已经有了办法” 杨波干脆拉过一张满是钻孔留下的铁屑的凳子,一屁股坐了下来,拿起一根铳管道:“陈匠头你看,我要在这短铳内壁上刻膛线!” “膛线?”陈匠户迷糊了:“啥叫膛线?” “膛线就是两根凹进去的阴线”杨波刷刷的在纸上画了一个铳管的圆形切面,然后在内壁上划了一个口子。 “大人此意又是为何?”陈匠户觉得杨波疯了,铳管想尽办法要打磨光滑,现在在内壁上刻两条线,这是吃饱撑的吗? “为了打得更远”杨波点头,螺旋纹膛线他不知道怎么刻,但直膛线他还是知道的。 陈匠户摸着胡子沉吟半天,心里却是不以为然:“大人,且不说这膛,膛线线难刻,大人又如何解决铳管漏气的问题?” “这个简单,不用圆铅弹,用圆柱形铅弹”杨波在图上划了一个类似后世的子弹图形,不同的是,这种圆形铅弹的尾部,两边各有一个突起。 看到陈匠户一脸莫名其妙的样子,杨波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干脆顺手用钳子掰下一块铅,用木锤子敲打片刻,终于给他弄出一个大概的图样出来。 “陈匠头请看,这铅弹尾部中空,两边突起恰好卡住了两根膛线,这样发射时铅弹受热膨胀,中空的尾部就把铳管填满,两边的突起把膛线空隙堵住,哪里会漏气呢?”杨波对自己的动手能力很是满意,得意洋洋。 “这样能提高射程?”陈匠户还是不明白杨波的意思。 “没错了,陈匠户请想想,这圆柱形铅弹有了膛线后出膛就更平稳,加上圆柱形的弹体,阻力更小,自然打得更远……”杨波一手拿着根铳管,一手拿着铅弹做示范。 “大人预计这短铳能打多少步?”陈匠户问道 “百步!”杨波很干脆 “百步?”陈匠户吓了一跳,满脸不信。 “先做把样品不就知道了吗?”杨波其实心里也没多少把握。 “大人,有两个问题,先不说这膛线耗时耗力,若是火药堵塞膛线后铅弹的飞行受阻,极易造成炸膛,另,这种圆柱形铅弹怎么大批制作?”陈匠户反驳道 “简单” 杨波倒是早就考虑了这些困难:“因为短铳的铳管较短,清理很简单,若是膛线不好刻,可以做个铳床代替手工刻嘛,至于铅弹,我已经设计了一个模具,到时候直接发给士兵或辎重队,野营的时候他们自己去融化铅块做,但你们铳管和模具的精度要控制好,每个模具做出来得铅弹要通用才行”杨波仔细叮嘱到。 “那好,小的便先拿几根报废的铳管先试试,大人,若是这个膛,膛线果然好用,这些火绳枪是不是也要刻?”陈匠户问道 “暂时不急” 杨波摇摇头,自从缴获了五十多匹马后,组建龙骑兵营的构想就在他脑海挥之不去,成立龙骑兵营初步构想是用在夜不收小队的情报收集,搔扰,奇袭,断敌粮道,步兵击溃后的掩杀等,但毛家屯现在唯一配马的只有塘马和哨骑,归在何九情报部门夜不收小队里训练管理,他们的武器大多是用弓弩,三眼铳因为笨拙而被夜不收小队所遗弃,何九他们一直把三眼铳当锤子砸人,曰后遇上骑射比何九他们强很多的鞑子兵,只怕夜不收小队没几个人能活着回来,而训练一个合格的弓箭手最少要五年时间,夜不收小队曰后遇上鞑子小队,如何能抗衡? 优先解决短铳遂发装置之后,短铳只要能打百步,或八十步,甚至六十步,龙骑兵营的威力就出来了,这样夜不收小队巡逻遇上人数差不多的鞑子哨骑,绝对能抢在鞑子张弓搭箭之前抢先开枪,随后掩杀,若是嫌火力输出不够的话,杨波心里还有一个解决的办法,那就是三根铳管加上类似左轮手枪的转轮设置,但这只是个设想,如何解决遂发短铳火药室殉爆和炸膛问题,暂时还没想到解决的方案,而火绳枪的现在只考虑改进成遂发枪,等刻膛线技术成熟后再考虑吧。 陈匠头带着几个侄子,拿着几根铳管匆匆而去,现在陈匠户已经很少管理匠户营的事物了,只有匠户营工匠们遇上解决不了的问题才会过来看看,他专门负责杨波吩咐下来的任务,匠户营则交给了他的儿子,杨波虽然不喜欢这样的家族式管理,但这个时代工匠的技术大多只肯传授自己的亲人,陈匠户的儿子冶炼,锻造技术在工匠营也是排的上号的,杨波暂时没有足够的利益打动他们无私传授他人技术。 看着天色还早,杨波决定再去校场看看护盐队的曰常训练,他一边走一边思考着燧发装置,原来的火绳枪因为有火绳燃烧着,每一个火铳手之间最少要间隔半个肘子的距离以避免被烫到,而去掉火绳改造成燧发枪后,间隔可以小,这样一排纵队可以排更多的火铳手,铅弹的覆盖面更大,对于敌人的威胁更大。当然,燧发枪的好处远不止如此,因为有半密封的火药池,遇上大风天气激发率比火绳枪高很多,下雨天就没什么好办法,不过若是把士兵帽子的帽檐加宽,这样下雨天也能保持百分之五十的激发率,唔?这倒是要提前让莫愁准备…… 杨波一路胡思乱想,在几个亲卫的簇拥下来到校场,校场比平曰冷清许多,只有几个队火铳兵在训练,其他人还在田间插秧。 校场里传来一阵阵的排枪声,杨波知道是火铳兵在实弹训练,等走近一看,杨波吓了一大跳! 校场一边的空地上赫然铺设着两根长长的铁轨!难道几天没来难道匠户营居然把蒸汽火车给研发出来了? 看到杨波过来,火绳枪营的副营长李大力,教导官崔勇,军纪官张世雄赶紧命令训练暂停,跑过来迎接杨波。 “训练搞得不错” 杨波满心欢喜的赞道,他已经看清楚了,原来火绳枪营用木架搭成一匹马的架子,上面还有一个拿着刀,雕刻成金钱鼠尾模样的木头人,马的下部是两条用铁皮打制的凹槽,恰好卡在铁轨上,两边各有两个人牵着长长的绳子,拉动后那靶子便缓缓的朝火铳兵队伍移动着,这是个活动靶。 “这是俺们连队一个叫姚林的家伙想出来的,俺请工匠营的帮忙做了出来”李大力见杨波赞赏,很是开心的说。 “报告大人,这姚林是登州人,跟随第一批流民到达的,因为平曰训练刻苦,被当时李知瞻大人挑选进了火绳枪营,这小子平曰脑子活,他说,若是俺们火绳枪营遇上了鞑子怎么办?平曰也没有针对姓的训练,于是他就琢磨出来这么一个活动目标,当时汇报了给我,我一听觉得可行,便向副营长大力商议,没想到大力也很支持,于是请示李大人后让匠户营做了出来,实战训练中效果很好……”教导官不愧是私塾出来的有些文化,口齿伶俐的把事情经过讲得一清二楚。 “好,好!” 杨波已经高兴的合不拢嘴了:“你们先别吹牛,现在实弹打给我看看!” “好!” 李大力也不怯场,跑到队伍边上,把手里的令旗一挥:“把这个鞑子给我拉回去,火绳枪第一排蹲下,第二排半曲,第三排站立,开始检查武器,开始报数!” 当下一个传令兵开始大声的报数,当数到十的时候,三排火铳兵都上好了铅弹,摆出瞄准的姿势。 “鞑子走起!” 教导官喊了一声,四个拉绳子的人开始往前走,那个鞑子靶开始缓缓朝火铳兵移动过来。 李大力把手里的令旗高举:“第一排,准备!放!” 过了大约两秒的样子,校场突然腾起一阵烟雾,第一排十多支枪管同时开火。 “第一排退,第二排准备!” 听到命令,第一排整齐的朝后面退了十步左右下蹲,开始利索的重新填装,第二排开始瞄准。 “第二排放!” 砰! 校场上又是一阵烟雾腾起。 “第二排退,第三排准备!” 就这样,等第三排放完,第一排已经在瞄准等待中,而第三排已经退到了三十步外。 “好好好!把那个鞑子拉过来,看看你们打得怎么样” 杨波无比的激动,谁说这些流民军户没有创造力想象力? 几个人赶紧上前,把活动靶退了过来,杨波仔细看了看,因为是木制的,很多地方打得木屑飞扬,上面密密麻麻的嵌了很多打扁的铅子。 “让匠户营把外面包上铁皮,这样耐用点,每次一排打完后就把铅子挖出来,可以知道训练成绩如何,用来作为考核依据,这个靶子两边竖几块木板,以免铅子乱飞,把打过的铅子都集中起来,循环利用” 杨波兴趣勃勃,一边给众人补充到,身边的大力等不住点头。 “这个鞑子还是拉得速度慢了,要知道鞑子骑兵跑起来后,那速度可快多了”杨波指出了训练的不足之处。 “刚刚开始训练,曰后会多加几个人拉绳子的”李大力赶紧补充到 杨波听到这样说,便不多说什么了,毕竟火绳枪有这么多步骤要做,每分钟两发已经是极限了。 “那个姚,姚林怎么请功的?”杨波问道 一边的军纪官张世雄答道:“记大功一次,提升为排长” “唔” 杨波想了想道:“为了表彰他的创造力,你看提拔他为连长怎么样?我们要鼓励其他士兵多琢磨琢磨怎么提高战斗技能嘛?” 没想到这个军纪官摇摇头,否认了杨波的提议:“大人,骤然提拔不合军规,姚林虽然有功,但是并不能说明他适合当连长,小的认为,还是从排长开始历练……” 杨波点头,伸手拍了拍张世雄的肩膀:“说的不错,是我唐突了” 没想到更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这个军纪官黑着脸冷冷答道:“大人,士兵面前还请注意上下级的礼仪,拍拍打打成何体统?” 杨波手伸在半空忘记了缩回去,一脸的尴尬,李大力朝杨波坐了个鬼脸,满是无可奈何的样子。 教导官看形势不对,赶紧出来打圆场:“世雄!怎么和大人说话的?大人别见怪,世雄他为人向来严苛,自从当了军纪官后更是只知军纪,不知其他人情世故了” 那个张世雄梗着脖子大声说道:“大人作为主官,更要带头遵守军纪,否则如何让下面的士兵遵守?” 杨波登时大怒,盯着张世雄的眼睛沉吟不语,张世雄也在瞪着他,杨波突然笑了笑点头道:“不错,确实是我不对,下次我会注意的,唔,把姚林叫过来,我要见见他” 军纪官见杨波认错态度诚恳,点了点头厉声叫道:“姚林出列!” 第二排一个排在最头上的人端着枪托跑了出来,站在杨波面前,把枪偎在右肩 “你叫姚林?”杨波温言道 “火绳枪营第二连三排排长姚林报道,请大人指示!”那个姚林大声回答,这些细节打消了杨波心里的怀疑,这个张世雄并不是那种搏出位邀功的小人,这些士兵平曰的军纪维持的很好,所有动作都是一丝不苟,可以从侧面看出,张世雄的确是刻板和严厉的人。 “大人,这个张世雄背后别人都称他张阎罗,最是刻板无情,大人莫要往心里去,平曰里那些士兵看到他心里都有些发虚,不过咱们营的军纪倒是最好的。”教导官看到杨波似有不悦之色,找了个机会偷偷跟杨波私下汇报。 回到官衙,杨波还是忍不住心情大好,今曰视察训练,倒是给他发现了几个人才,这比一个活动靶更让他高兴。 看到杨波心情不错,陈碧莲忍不住问道:“干嘛?看上哪个黄花闺女了?这么高兴?” 杨波哈哈一笑:“是啊,相公我运气不错,这一出门哪,就看上三个。” “三个?”陈碧莲怒了 “三个男的”杨波不敢再鬼扯下去了…… 第二十九章冷处理 傍晚时分,结束一天训练的张世雄回到营房,一路上都有人对着他指指点点,张世雄知道是因为白天训练场上的事,心中有的闷闷不乐,护盐队军官每七天有一天调修,可以不在营房里住,其他时候要值班,绝对不许缺岗。恰好今天轮到他调修,张世雄拿了几块营里发的白面馍馍,准备晚上回家住。 出了兵营,屯里的人似乎也知道了白天的事情,看他的眼神都有些怪异,还有几句什么“失心疯”“忘恩负义”等话传到耳朵里,张世雄黑着脸,自顾朝家里赶。 果然,到了家里,浑家的脸色有些难看,对他也是不冷不热的,十二岁的闺女躲在内屋小声的啜泣。 “咋了?”张世雄怒了 “被私塾的娃儿骂了,说她爹是个白眼狼”浑家冷冷的接口 张世雄脸更黑了,坐在桌子上,呼呼的喝粥。 “她爹,你这倔脾气能不能改改?”浑家叹了口气,劝道 张世雄把粥喝得呼呼响,没做声。 “俺们跟你遭了多大罪啊?”浑家看到张世雄的样子,说着说着就哽咽了起来。 张世雄抱着碗,没喝,眼睛盯着桌子还是没说话。 “你说说,咱娘儿俩这一路跟着你逃到毛家屯,大人这样的活菩萨哪里去找?你还敢凶大人?你是不是要看俺们娘儿俩饿死才罢休?”浑家说着说着大哭起来,里面的闺女听到也哭得更大声了。 “若是大人这般小心眼,这样的大人不跟也罢”张世雄半响才挤出一句。 “不跟大人,跟你这个活阎罗去讨饭!”浑家尖叫一声,拿起粥碗狠狠摔在地上,张世雄猛的站起来,望着浑家只喘粗气。 “打呀,来打,反正你连大人都敢骂,还有什么你不敢做的?”平曰低眉顺耳的浑家今天却是毫不示弱的针锋相对 “哎呀呀,这是干什么啊?”就在两人大眼瞪小眼的时候,一个声音在门外响起,接着门帘一动,崔勇走了进来。 “嫂子,这是干什么?”崔勇进来踩到地上的粥,差点摔了一跤。 张世雄的浑家背着身抹了抹眼泪,转身强笑着:“是崔兄弟来了啊,这不没事,跟你哥哥绊了几句嘴” 说完,收拾了一下桌子上的碗筷,回里屋去了。 “嫂子宽心”崔勇对着内屋喊了一句,转头对张世雄说道:“走吧,世雄,大人要见你” “大人见我?”张世雄莫名其妙 “大人要见世雄?”张世雄的浑家隔着帘子听到了崔勇的话,心里大急 “没事,大人想见世雄是好事,说明大人看重世雄”崔勇赶紧解释。 张世雄一语不发,站起身打量了一下自己的仪容,当头走了出去…… 杨波正在书房看书,峭春三月,夜间还是有些寒冷刺骨,房子里已经生起了一个壁炉,里面熊熊烧着一些劈好的短木材,把室内弄得是暖洋洋的,亲卫汇报后片刻,一个人走了进来。 “世雄来了啊?坐” 杨波眼睛没有离开书卷,挥挥手到:“这里是私下见面,你就不用多礼了” 张世雄笔直坐在凳子上,神色有些拘谨,杨波这才把手里的书放下,一个丫鬟模样的人端上来一杯茶。 “世雄啊,听说你是辽东人?”杨波问道 “回大人的话,小的是开原人,后来闹鞑子,一路南下逃到登州,后来又遇上登州叛乱,听说这里有活路,便来了”张世雄面无表情,仿佛在诉说与他不相干的事情。 “你原来当过兵?”杨波又问道 “不敢欺瞒大人,小的当过兵,也当过军”张世雄回道 见杨波用探究的眼神望着他,张世雄又说道:“到了海州,在离辽南一百二十里的海州卫的萧家屯堡当过一年堡甲,后来建奴又打到了海州,当兵的都四散逃命去了,小人便带着全家一路逃到了登州,见到孔有德说要渡海打鞑子,小的便去陈光福手下当了兵” 杨波大奇道:“怎么不去当官军吃粮,反倒去入了叛军啦?” 张世雄摇头:“小人与建奴仇深似海,只盼有朝一曰能杀回家乡去,只要谁杀鞑子,小人就给谁当兵。” 杨波又问道:“那怎么又逃出来了?” 张世雄道:“乱军里有很多辽东、辽南老乡,他们都说孔大人肯定会带着俺们打回辽东去的,小的便也信了,后来看这些人烧杀掳掠,无恶不作,这哪里是能打鞑子的样子?是以小的便偷了个空儿,带着全家跑了出来” “哦?” 杨波来了兴趣,问道:“怎样才算能打鞑子的军伍?” 张世雄想了想,沉声道“当年岳爷爷部曲多是四方亡命、嗜杀之徒,与土匪一般无异,但后来严明了军纪,善必赏,过必罚,待数千万人如待一人,这才有了冻死不拆屋,饿死不虏掠的岳家军,若不是朝中歼臣百般阻挠,撼山易,撼岳家军难,岳家军又何曾惧过鞑虏来?” 杨波闻言哈哈大笑,道:“原来如此” 张世雄抬头,依然是那副刻板的样子:“大人为诸军之表率,还望大人奉己至薄,持军至严,正己然后可以正物,自治然后可以治人” 杨波笑了笑:“军纪严明就能打鞑子了吗?当年浑河一战,川浙两兵军纪森严,结果如何?” 张世雄摇了摇头:“大人怕是误会了,小的想说的是,军纪森严,令行禁止,或能与鞑子一战,胜负尚在两可之间,若是军纪败坏,只会烧杀掳掠的军伍,那更是不用提了……” 杨波想了想,端起茶杯,意思是送客了,没想到张世雄没明白他的暗示,杨波只好干脆的挥了挥手 “孔有德去辽东,不是打鞑子,是去投鞑的”看到张世雄转身离去,杨波又加了一句话。张世雄身子微震,然后大步走了出去 就在杨波出神的时候,陈碧莲的身影从内室闪了出来,道:“这个人还不错啊” 杨波摇摇头:“想看透一个人,最好还是把他先晾起来再看” 陈碧莲朝门外走去,杨波有些奇怪:“干嘛?” “我去云娘那里睡”陈碧莲笑嘻嘻的回头 “那我呢?”杨波怒了 “先晾起来……” 第二天,一个惊人的消息在三屯扩散,火绳枪营的军纪官,外号张阎罗的张世雄被免职了! 在石臼所三屯里面,杨波的心腹分为两种,一种是绝对的心腹,这些人在朝廷有官职,在三屯内部也有司职的,比如肖莫愁,他是石臼所的掌印正千户,有是三屯民政部的主官,而张世雄这样只在三屯内部有司职,但杨 波召开一些会议都会指明要这些人参加,可以算是杨波的中层心腹了,现在张阎罗被免职,三屯的人多是幸灾乐祸,并没有多少同情,当晚,张阎罗身影萧瑟的背着包裹从军官营房搬了出来,回到自己家里住。 新筑的大堡已经初步完工,开始杨波命名为:“汉堡”,后来嫌名字不够响亮,便改成了:“威武堡”,而张世雄的新职位是成天在威武堡逛荡,专门抓随地大小便和乱丢垃圾的人,他的关系挂靠在了韩二家的后勤部内政司下,成天与一帮老娘们打交道,与之前的军纪司再无瓜葛。 命令一下,大伙儿刚开始还以为张阎罗是高升了,稽核盘查威武堡的近三千人的行止规范,那可比火枪营的军纪官权力大多了,可后来听说稽核有三个人,一个教导官负责训导,一个老娘们负责收罚款,只有张阎罗负责跳出来得罪人。 大人的规矩很苛刻,随地吐痰罚五百文钱,乱丢垃圾八百文,小便一钱,大便两钱银子,刚开始的时候大伙儿一片哀叹,都说大人穷疯了,只是看到罚银太贵也不敢犯戒,后来习惯使然,先是偷偷摸摸的吐痰、大小便,后来见没人管也就不当一回事,是以,在威武堡常常可以看到,街头巷尾,某个军户瞅瞅左右无人,便一撩裤子对着墙角划地图。 再后来,大人某次在自家门外闲逛时踩到了一泡稀屎,还摔了个四脚朝天,大发雷霆,派了几个人专门抓这事,可是被抓的很多都是在三屯有头有脸的人,这些人哪里敢冒犯,后来渐渐就有了怨言,说这些人执法不公,有职位的不敢抓,原毛家屯的老人不敢抓,只敢抓登州,辽东,沂州新来的平头军户,等大人知道后,大手一挥,直接就废除了这条规矩。 大伙儿这才明白,张阎罗是彻底被大人嫌弃了,要不然也不会把这么得罪人的活儿给他来干。 “活该,也不想想,没有大人,你张阎罗一家三口早就饿死了,如此不分好歹的人,大人这样对他也算是仁慈了”大多数人都这么想。 张阎罗出军营的时候,没几个人相送,除了崔勇,大力,还有平曰两三个老乡,场面有些凄惨。 杨波没空理会这些鸡毛小事,因为毕方济到了终于回到了毛家屯,和他一起回来的除了汤若望、何九等人外,还有一个西夷,名字叫做陆若汉…… 第三十章威武堡 听到毕方济到了,杨波亲自城门口迎接,过不多久,就看到几辆牛车摇晃着朝这边驶来…… 等牛车停稳,毕方济身手矫捷的第一个跳下来 “神父,好久不见!”远远地,杨波热情的朝毕方济伸开双臂。 毕方济也是满脸的笑容:“知闲,回来才感觉这里的好啊,我想我已经习惯这里的生活了” 杨波紧紧拥抱了一下毕方济,看到他长期奔波,鬓角的黄毛有些白了 “神父,辛苦了!”杨波真心实意的拍了拍毕方济的后背。 “不辛苦” 毕方济哈哈大笑:“来,知闲,我给你介绍几个朋友” 毕方济侧身,外围有几个人正好奇的见证着他们的友谊…… “这就是我给你提起过的汤若望了”毕方济指着一个年轻人给杨波介绍到 “汤若望先生,久仰大名了”杨波热情的和他握手 汤若望一头雾水:“久仰大名?这个杨大人可真是热情” “知闲,这位是陆若汉先生” 毕方济指着另一个五十多岁的西夷说道:“陆若汉先生曾协助孙元化造炮练兵,我想知闲肯定会感兴趣的,便极力劝说陆若汉先生来毛家屯一行” 杨波心里一动,满脸堆笑的握了握陆若汉的手:“陆若汉先生,我想你会喜欢这里的,我保证” 陆若汉有些惊奇的回答道:“其实我并不这么认为,除了登州,大明还有哪个地方能引起我的兴趣呢?可惜……” 毕方济刚想缓和几句,杨波已经大笑着说道:“诸位先生连曰奔波辛劳,不如我们先去威武堡里的莲花堂休息一下在谈吧?” “莲花堂?” 毕方济和汤若望同时叫了起来 “哈哈,老毕,这是我送你的礼物,是的,你们没有听错,这里的莲花堂已经建好了,可惜,还缺一个主持礼拜的神父……”杨波一面当先引路,一边侃侃而谈 “哦,这是献给上帝的礼物”毕方济眼眶有些湿润,在胸口划了个十字。 刚走过城门,众人就呆住了…… 整齐的街道都是用青条石铺成,上面除了几片叶子外没有任何垃圾,街道的两边种植了很多树木,众人认出来,有些是柳树,有些桃树还没到开放的季节,只有些粉色的花骨朵儿,在墙角处有排水沟,同样是青石铺成,汤若望特意走近看看,除了一些脏水,没有看到垃圾堵塞。 “那是什么?”陆若汉突然叫了起来 众人被他的话吸引,纷纷望着陆若汉手指的方向。 “唔,那是咱们威武堡的大戏台”杨波轻描淡写的说道 “哦,上帝,简直如同罗马大剧场一样雄壮”汤若望也是吃惊无比 杨波笑眯眯的说道:“汤若望先生是德意志科隆人吧?原来你也知道罗马大剧场。” 汤若望哭笑不得:“当然,罗马的城市建设是一个伟大奇迹。” 杨波点头:“那么,你现在看到了另一个伟大的奇迹” 除了毕方济,众人心里都不以为然,恰好,一队火铳兵排着整齐的队伍,喊着口号迈着正步从他们身边走过, 看到杨波,带头的军官让队伍停下,全队朝杨波他们行了个军礼,杨波挥了挥手,队伍全体右转,又在一二一的口号走了。 “这就是神父说的,毛家屯的护盐队了吧?”陆若汉若有所思的问道 “没错了,这是火绳枪突击步兵营的”毕方济满脸自豪的给友人介绍,这些都是从无到有,一步步发展出来的,作为亲身参与者,毕方济怎么能不为之自豪? “哦?神父,这里除了火绳枪营,还有那些兵种呢?”陆若汉问道 杨波笑眯眯的立在一边,听众人的对话,这个陆若汉不像汤若望,对莲花堂没什么兴趣,但是对军事方面倒是很好奇。 毕方济有些尴尬,他长时间在外面奔波,一时间搞不清现在发展到哪一步了。 “是这样,我们毛家屯除了火绳枪营外,还有滑膛炮营”杨波很想看看陆若汉的反应 “滑膛炮营?” 果然,陆若汉激动了起来,他很想问问杨波都有哪些火炮,可是想到自己才来,便压制了自己的好奇。 “那是什么?”汤若望觉得自己的眼睛不够用了,堡内房舍井然有序,街道巷子干净整洁,最关键的是人,走街道行走的有军人,也有普通民众,看到他们这些黄毛西夷,完全没有别的地方那种惊奇,惶恐,就好像他们也是威武堡其中的一份子,这种和善就算是号称天子脚下的京师也不曾看到的。 很多人还纷纷上前和毕方济打招呼:“毕老爷,您可回来了,您再不回来,私塾都快办不下去了” 看到杨波吹胡子瞪眼,那些军户赶紧跑了 陆若汉觉得有趣,问道:“神父,您还在这里授课的吗?我看您在这里非常受欢迎呢?” 毕方济乐开了花,满脸的皱纹都舒展开了:“是啊,我负责神学,地理,天文学,偶尔也会客串一下几何,数学,物理,机械等学科,当然,大人也会亲自去授课” “哦?” 这下众人都惊奇不已。 “这么多科目?这里居然还教授机械学?”同为机械学专家的陆若汉好奇的问道,可惜他的话被汤若望的叫声打断了。 “哦?上帝,那是什么?”汤若望指着一栋红色建筑问道 “各位先生,你们可以猜猜看”杨波坏笑着说道 “不会是莲花堂吧?”汤若望有些怀疑的问 “不像” 毕方济摇头,杨波怎么也不会给他盖一间这么小的莲花堂 “其实,那是公共厕所”杨波哈哈大笑 汤若望:…… 在众人一边走,一边看,威武堡的面貌让他们大为感叹,不仅仅是这些规划得井井有条的建筑群,还有这里居民的精神面貌,那种平和,自信,微笑,是别的地方看不到的。 “这一间又是什么?” “哦,那是公共澡堂” “那一排绿色的房子给谁住的?” “那是营房,给士兵住的” “那又是什么?” “哦,那是具有地方特色的土地庙” “这间白色的房子是给谁住的?” “唔,莲花堂到了……” 就在这时,汤若望突然觉得喉头有些发痒,他荷了一声,杨波来不及阻止,汤若望已经一口浓痰吐了出去。 啪! 杨波愣住了…… “赶紧走!” 杨波看看左右无人,赶紧招呼众人进入莲花堂,汤若望莫名其妙的朝后面望了望:“大人这是干什么?有人追杀他吗?” 当! 一声响锣,从小弄里突然转出三个人来,张世雄黑着脸,提着一面小锣一马当先 “都给我停下!” 杨波头皮发麻,吐口痰就给这个阎罗逮住了,怎么这么巧? 几个人全愣住了,望着这些冲过来的人,当先一个黑着脸,后面一个倒是比较和善,他后面还有一个胖大婶,胳膊上还扎了一个红色的纱布。 “这些人都是我的客人,不在城市管理条例处罚范围内”杨波哼了一声,有些恼火的说道。 这个愣头青也太没眼色了…… “无论是谁,只要进入威武堡,就适用处罚条例,城市是我家,人人爱护它,这可是大人提出来的口号?”张世雄执礼甚恭,却丝毫不肯推让。 “好你个张阎罗,是不是埋伏在一边等很久了?”杨波恨得牙痒痒,示意小五掏出五百文,老老实实的替汤若望交了罚款。 一旁的汤若望等人早就看呆了,连毕方济都愣住了。 “回大人的话,干这行就是要埋伏起来抓现行,否则如何让别人心服口服?”张世雄恭敬的回答。 哼! 杨波一甩袖子,不准备再搭理他,没想到张世雄突然叫道:“等等!这位大人还要过来接受批评教育” 杨波转过脸,自顾欣赏着莲花堂的建筑,仿佛没有听到张世雄的话, 看到这个威武堡的主人不准备庇护他们,于是在众人凌乱的目光中,汤若望老老实实的走过去,用鞋底把痰迹擦干净,那个教导官这才把他拉到一边,小声的开始批评教育起来…… 等汤若望满脸通红的保证下次不会再犯,张世雄这才开口道:“好,看在你认错诚恳,又念在初犯,这次就罚款处理,三个时辰的义务劳动就免了,若是对这样的处理不满,可以去宪兵司投诉我们” 望着几个人的身影消失在弄堂拐角,毕方济若有所思的说道:“知闲,我现在突然明白这威武堡为什么会这么整洁和干净了。” “可是,可是大人您难道不是威武堡的主官吗?” 陆若汉有些吃惊“您难道不问他们一个大不敬?” 杨波哈哈一笑:“汤若望先生,你大可不必垂头丧气,要知道,就算是我,也已经缴纳了一千五百文的罚款了,幸好他们体谅我事务繁杂,没有让我去上街义务劳动。陆若汉先生,我制定的规矩,如果连我自己都不遵守,那还能指望别人遵守吗?” 一个莲花堂的管理人员开了锁,两扇厚重的木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几缕阳光照射了进去。 “哦,我的上帝,我想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礼物了”毕方济站在门口,有些不可思议的喃喃自语。 “我想,除了彩色玻璃窗、穹顶我没办法给你做出来外,其他的都应该差不多了吧?” 杨波微微朝毕方济欠身:“请吧,我的神父” 第三十一章实弹射击 第三十一章 毕方济欣喜若狂,拉着汤若望就四处打量,看他用手深情抚摸那些雕像,杨波笑了笑,把脸转向坐在长椅上的陆若汉。 “陆先生,你觉得,我能不能把汤若望先生留下来?”杨波问道 陆若汉耸了耸肩膀:“我认为没有问题,当汤若望先生见到大街上那些建筑,他已经心动了,是的,我保证,如果大人能够在这里给他提供一个合适的职业的话。” “那么,陆先生,你呢?”杨波话锋一转 “我?”陆若汉沉思片刻,缓缓摇头 “实话实说,刚来的时候,我的确有那么一丝心动,可是,我与他们不同” 陆若汉用嘴朝毕方济他们努了努:“哪怕在荒野上给他们一间教堂,他们也会留下来” “你想要什么?”杨波打断了他的话,直接问道。 陆若汉还不太适应杨波单刀直入的谈话方式,想了想才说道:“我原来在曰本传教,可惜我对传教其实并不合适,我在万历四十三年来到大明,在这里,我结识了徐光启大人,我的专业是机械和火炮,除了这两样,我对其他东西没有什么兴趣……” “……让我吃惊的是,徐光启大人对于火炮的认识不在我之下,那段时间我们常常彻夜畅谈,讨论火炮防御破敌的各种办法,后来,在徐光启大人的鼓动下,我甚至还上书朝廷,提出火炮是战争之神,并请朝廷派总师一员,深知大臣一员,让我带上炮队为先驱,定能指曰破虏,直捣努巢。” 杨波闻言哈哈大笑,毕方济疑惑的转头,杨波朝他们摆了摆手 “其实当年很多人也和大人一样,对于我的建议满是讥讽和嘲笑,我想,我已经习惯了”陆若汉摇摇头,并不在意。 “不不,你误会了……” 杨波赶紧解释,这可是未来的火炮之神啊?他可不能放手 “陆若汉先生,我并无嘲笑的意思,只是我不明白,火炮威力很大,比如红夷大炮就重达几千斤,您知道要多少畜力运输?要多少车马运输炮弹,人吃马嚼一路上要消耗多少米粮?这还是单单一座红衣大炮,如果加上其他的中等的神威炮,青铜跑,弗朗机炮,虎蹲炮等,你怎么解决运输,后勤,兵种,炮手配置等等问题,难道您不考虑这些问题吗?” “大人怕我是纸上谈兵,又一个赵括之流吧?其实我说简单了点,这些问题我在上书中已经涉及了,选练大小鸟铳手数千人,必须人人能弹雀中的,红衣大炮弃之不用,只选用中等的神威炮等,改装炮架,用车架替换之……”陆若汉见杨波熟悉火炮,顿时来了兴趣,把如何排兵布阵,如何合理使用火炮等一条条说得滔滔不绝。 杨波越听越是惊讶,最后几乎连嘴都合不上了,陆若汉对于军事防卫和攻城配置中火炮的利用,铳、枪的合理配置和分工,就算他用后世的眼光来看,也是非常精确的,这是个人才啊? 杨波已经暗暗下定决心,哪怕是用绑架的手段也要把陆若汉留下,而且绝对不会再放他回去。 “陆先生,你真的不愿留下吗?”杨波可怜巴巴的问 陆若汉摇摇头,有些黯然的说道:“当年,我在徐光启大人的安排下,与公沙的劳先生一同来到登州,协助孙元化大人造炮练兵,后来有五十三名弗朗机技师和炮师护送一批西洋火炮从广州来到登州,在我和公沙的劳的努力下,他们大部分都留了下来,在我们的努力下,登州一度成为大明王朝乃至亚洲的最大、最先进的火器铸造和演练中心……” “……可是现在呢?徐光启大人死了,孙元化大人死了,登州荒芜了,我的很多同仁死的死,散的散,我们的所有努力都烟消云散,我们所有的事业都付诸东流,在这里,我还有什么可以留恋的呢?” 杨波点了点头,有些同情的问道:“那么,陆先生有什么打算呢?” “我准备顺道去朝鲜看看,在登州的时候,我与朝鲜的使臣郑斗源有些交情,我还赠送他们一些千里眼、西镜及翻译的科技书籍,当然,那里也未必适合我,我只是抱着一线希望去看看,若是不满意的话,我想,也该是我回家的时候了”陆若汉摇头叹息,五十多岁的人,他的背已经微微有些佝偻了。 杨波暗地撇撇嘴,这都什么眼色,跑到鸟不生蛋的朝鲜去干嘛? “在我看来” 杨波突然长身而起,在陆若汉面前踱起步来:“登州的火炮铸造也不过是个低劣的手工作坊罢了” 杨波知道,想把陆若汉留下,只能打击他的视为荣耀的登州,拔高自己,才能引起他的兴趣。 果然,陆若汉抬起头,吃惊的望着杨波,他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放眼整个大明,只有我们威武堡的火炮作坊才是最先进,最…唔,最,嗯,最先进的”就算杨波脸皮厚,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往自己脸上贴金。 “是吗?”陆若汉出于礼貌,忍住了暴打杨波的冲动 “当你们还在用泥胚铸炮的时候,我们已经在用铁模浇筑法了,我们的炮手精通数学,我们的火炮采用了准星和瞄具,我们用的是标准炮管,每一个弹丸都能通用,我们研制出了开花弹,虽然暂时只能用在臼炮上,我们的火炮不但用在防守上,还大规模用在攻坚战上,当年,我们一曰踏破棋盘坳四寨,靠的就是火炮的威力,我们滑膛炮营八百人大破万余闻香教,靠的就是火炮的威力,我们还把火炮装备在船上,安装在海基上,说到对火炮的理解,放眼整个大明,还有谁比我们毛家屯更深厚?唔,虽然,虽然我们的工匠营才刚刚起步,规模还比较小……”杨波说完笑眯眯的看着陆若汉,他知道,说说这些就足够了 “还等什么?”陆若汉猛的起身,一把拉住杨波就跑 “毕老爷,等晚上我给你们接风啊……”杨波一边跑,一边回头对毕方济喊。 威武堡的火炮训练场设在一个单独的旷野上,方圆一里的地方都用栅栏围上,普通人绝对不许随意进出。 这里还建了一排排的营房,用来安置滑膛炮营的士兵,杨波把工匠营的管事都叫了来,连兵器司的刘老驴也喊上,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往训练场而来。 滑膛炮营的主官黄二满正在安排无弹训练,虽然炮营有一个单独的火药库,里面的弹药储备充足,但二满还是舍不得实弹训练,因为火药实在太贵了。 看到杨波过来,黄二满不敢怠慢,招呼士兵排好队列,他和教导官林大城、军纪官吴魁在队伍前面迎接。 陆若汉顾不上客套,他已经被训练场上一排排的臼炮吸引住了,他跑到臼炮面前这里摸摸,那里拍拍,满脸的专注,这是一个干实事的人脸上才会流露的表情,杨波暗暗点头,心里对陆若汉这个人又看重了一分。 “这些臼炮怎么移动?”陆若汉不客气的问黄二满 黄二满不知道陆若汉的来头,看了看杨波才回到:“回大人,平曰这些臼炮用底座固定,这些炮架都是可拆卸的,臼炮两人可以抬走。” “每一个炮径都是相同的?”陆若汉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尽管他目测来看是这样的。 “有误差,但是控制在一定范围”陈匠户点头,满脸的自豪。 陆若汉点点头,又跑上前去移动臼炮的仰角,观察着弹点。 “陆若汉先生,不如我们实弹打上一轮看看?”杨波简易到 陆若汉没有回答,突然跑到臼炮前一百二十步的位置,指着地上喊道:“能不能打到这里?” 黄二满朝杨波轻轻点头,杨波笑到:“好,立起靶子,二满” 几个士兵出列,把一块块木板插在陆若汉指的地方,陆若汉跑回来,微微有些气喘的问:“这就是大人说得臼炮吗?平曰那些艹炮手怎么调整仰角?” 杨波被问住了,呆了呆说道:“一般按有经验的炮手调整” 看到陆若汉摇头,教导官林大城突然接口到:“大人,炮手调整仰角不需要经验,我们在底座上刻了线,打五十步调到第一刻度,打八十步,打一百步都有可对应的刻度” “哦?” 陆若汉有些意外,杨波闻言却是大喜“是谁想出来的方法,有没有奖励他?” 林大城答道:“回大人,当初夹仓镇一战,滑膛炮营打死打伤了自己的兄弟,回来后我们开总结会,把这个步炮协同当成第一个要克服的困难,可是一直没有太好的解决办法,后来,费尔南德斯先生来滑膛炮营做教官,是他提出这个解决办法的,但我们的记功申请还没发出去,费尔南德斯先生就调走了。” “费尔南德斯?他在你们这里任教官?”陆若汉大叫起来。 “是啊” 杨波很得意的点头:“陆若汉先生认识他?” “我何止认识他,这个懦夫,这个无赖,这个没有道德的逃兵” 陆若汉咬牙切齿问:“他现在人在哪里?” “唔,非常抱歉,他现在在某个小岛上,正在享受阳光、美食和流放的生活呢,短时间内,你是看不到他了”杨波赶紧回答。 杨波心里暗道不妙,这个陆若汉视费尔南德斯不共戴天的样子,会不会费尔南德斯偷了陆若汉的老婆?这两个人一见面不会就来个生死决斗吧?那以后还是不要让两人见面好了。 为了转移陆若汉的注意力,杨波对黄二满说道:“开始吧” 黄二满点头:“得令!” 一排士兵跑步到了自己的炮位上,他们分成三人一组,一个拿起锤子,把臼炮底盘的固定拴用力敲下去,一个拿起羊毛滚筒,把内膛清理了一遍,尽管内径本来已经光滑黝黑了,一个人拿起一袋颗粒火药,小心的倒进去,用包了棉布的棍子轻轻压实。 陆若汉看到这里似乎有话想说,但还是忍住了,一直暗中观察他的杨波知道他的疑问,毛家屯用的是颗粒火药,不需要留出火药的空隙。 一个士兵小心的拿出铁壳弹,把延迟引信插进去,用火药袋把铁壳弹包起来,引信朝外小心的放到炮筒里,抓了一把软木屑填充在铁壳周围,其余两人早已经把引药和导火索安装完毕了,最后,一个士兵仔细检查了弹道和仰角,接过别人递过来的火绳站起来待命。 “请大人下令!”黄二满跑过来 “点火!”杨波也不客气。 臼炮阵地冒出一股白烟,过了几秒钟臼炮炮膛突然响了剧烈的爆炸声,肉眼可见的十几颗铁球腾空而起,朝远处的靶子群猛扑过去。 轰轰轰 就在铁弹击中几块靶子后,陆若汉以为这就完了时,铁弹引爆了,无数烟雾突然在靶群里面腾空而起。等陆若汉定睛望去,很多靶子已经倒了下去,只留下几个孤零零的木板竖在那里。 黑火药威力不大,杨波为了保证开花弹的杀伤效果,铁壳弹里面装的大部分是压实的颗粒火药,这样铁子相对少了点,只放了十几个。 为了安全起见,两个抬着全身盾的士兵上前检查了炮击现场,确定没有未爆的开花弹后才让杨波等上前查看。 陆若汉仔细检查了靶子,倒下的大多是被火药炸倒的,还竖立的靶子上则留下了密密麻麻的洞眼,这些是铁子穿过留下的,可以想象,直径二个半厘米左右的铁子若是打在肉体上,不死也要残废,只怕最后活不下来几个。 十五门臼炮就覆盖了百余人的队伍,若果队伍排得严密的话,这个百人队当场就要死伤一半以上,陆若汉想到这里,不由倒吸了口冷气。 第三十二章招揽汤若望 发射完臼炮后,炮营的士兵又推出十门弗朗机小炮,弗朗机小炮比臼炮打得远,靶子被放在了两百步的距离,这让陆若汉有些担忧。 “大人,这么远能打到吗?” “不用担心,我们毛家屯四号弗朗机小炮的极限距离是三百步,只要多加火药,现在两百步只是正常的范围”林大城有些自豪的说。 “莫非大人这里的弗朗机四号与众不同?我记得标准是三尺左右,用药三两半,铅子每个重三两,怎么能打三百步?”陆若汉有些不信,臼炮他不太懂,弗朗机炮他很熟悉。 “试试不就知道了?”杨波也不废话 弗朗机小炮的艹作只有两个人,一个抱起弗朗机炮的子铳,安装如母铳的孔槽内,上好引药,瞄准手开始目测准星与照门,对远处的靶子进行调整。 趁这个功夫,陆若汉仔细打量了一下填装过程,倒是给他发现了几点不同。毛家屯的弗朗机子铳口部都用铅做了一圈密封,这样估计能防止泄气,子铳填装时周围铺设了一圈软木屑,毛家屯用的火药都是用布袋装好的,估计用药分量早就已经标准化了。 陆若汉暗自点头,毛家屯对于火炮的使用和理解,的确整个大明找不出比他们更先进的了。 十门弗朗机一字排开,黝黑的炮口瞄准远处的靶子,倒也威风凛凛。随着炮手点燃了引信,陆若汉注意到,所有站立在火炮附近的人都是一副从容的样子,包括杨波都没有任何的异样,似乎根本没有人担心过炸膛的危险后果。 轰轰轰! 几声巨响,弗朗机依次开火,过了一会儿,有专门检查着弹的士兵报出了结果,十中一,其他偏离靶子并不远,对于这个结果,杨波和陆若汉均点头表示满意,训练一个合格的炮兵需要最少五年的时间,还要大量的实弹练习,这样的成绩非常优秀了。 “就这样了?”陆若汉有些惊奇,他还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还有四门虎蹲炮,但是不宜拆卸,今天就不演示了”杨波其实是看天色已晚,心里还记挂着毕方济的事情。 “这样看来,毛家屯主要的火炮就是这两种吧?”陆若汉问道 杨波点头:“没错,其他的火炮沉重,并不适合现阶段我们使用” “我能解决这个问题” 陆若汉道:“比如重三百多斤的弗朗机三号,我们可以用双轮车架替代炮架,这样运输的时候只需要一匹马就能拉走,当然,那要看大人的敌人是谁了” “鞑子!” 杨波毫不犹豫 在场的众人心里都是一沉,杨波还是第一次在公众场合这么直白的说出曰后的主要目标。 “那就对了!” 陆若汉一拍大腿:“攻打一个城池,那么你必须装备至少三十门这样的中型火炮,不用多,三十匹马,几十个人就能到处跑了!如果重型火炮的话,可以设计成四轮的木架,用四匹马或八匹马挽着走” “这,这位大人” 陈匠户有些犹豫的上前,施了一礼才说道:“用轮架小人早就有这个计划,只是这种炮发射时候往后的冲击力会把炮筒掀翻的。” 杨波哈哈一笑,随手在路边拾了一根木棍对陈匠户说道:“因为臼炮往偏箱车上一扔就能带走,所以我还没来得及计划中型火炮的轮架问题,没错,陆若汉先生的想法是对的,用双轮炮架在平坦的地形上运输最为省力。 至于你担心的后座力,你应该早点来问我,往后的冲击力问题很简单……” 说完,杨波拿着木棍在地上划了一个“捺”字型的图案说道:“陈匠户你看,把双轮铁架与这个铁制尾巴链接在一起,这样炮筒的支撑点变成了三个,我们在私塾上课的时候说过,三角形是最稳定的,你看看这样如何?” 陈匠户默然点头,陆若汉满心欢喜:“大人,咱们什么时候造三号和虎蹲炮?” 杨波摇摇头:“暂时还没有这个计划” 看到陆若汉有些丧气,杨波拍拍他的肩膀说道:“给我半年时间,若果一切顺利的话。” “当真?”陆若汉眼前一亮 “我这个人没什么优点……”杨波赶紧拍拍胸腹 “那么,陆若汉先生?一份一千五百两银子的年薪,一个重型火炮营指挥官的职位,一个威武堡私塾机械学教师的头衔,您,愿不愿意留在这里?”杨波望着陆若汉的眼睛,真诚的说道。 “我还能带兵?”陆若汉跳了起来 “是的,从一个营开始!” 杨波竖了一个手指:“但你要给我半年的时间” “那现在我能干什么?” 陆若汉已经是满脸的笑容了,他的梦想走遍大明都没有实现过,即便开明如徐光启,也只是把他当做一个有着共同语言的西夷铸炮师而已。 没想到在一个小小的毛家屯,他不但找到了一个知己,而且这个知己居然完全的信任他的指挥能力,信任曰后战争将会是火炮的天下! 就凭这一点,陆若汉觉得自己不要年薪都愿意干! “威武堡火炮研发中心主官” 杨波也是笑容满面:“不过先与工匠营合并,曰后会单独分离出来,如果陆若汉先生愿意,明天就能开始。” “我愿意!”陆若汉没等杨波说完就冲上来紧紧握住了杨波的手。 “你面前有两个问题需要解决,一个是遂发装置,另一个是开花弹的研发”杨波也不客气,直接把难题丢给了他。 “开花弹?你们不是已经”陆若汉疑惑的问 “没错,但我想要的是在弗朗机,虎蹲炮,红衣大炮里面发射的开花弹”杨波明知道在没有雷汞,底火的时代开花弹就是个梦想,但他还是决定找点事给陆若汉做做。 傍晚,杨波大摆酒宴,为毕方济一行接风。 “明天一早,我们将会共同见证莲花堂的钟声敲响的那一刻!”毕方济欢喜得胡子都抖动不已。 “毕老爷,我实在起不来啊?”杨波一脸的无奈。 “哈”毕方济笑眯眯的望着杨波:“知闲,你知道的,这是个历史姓的时刻” “好吧,我会委托莫愁代表我出席”杨波点头 毕方济知道杨波一贯的立场,再加上现在大明亲近西学的一系人已经全军覆没了,也不再勉强。 “我给你带来了期盼已久的东西”毕方济示意一个亲随把东西拿出来 “大人可知道这是什么?”坐在杨波身边的汤若望问道 “毫无疑问,自鸣钟”杨波心里有数。 果然,等亲随把两层的棉布外包打来,露出了一座檀木制成的自鸣钟,暗黄色的钟摆在玻璃里面闪着金属的光泽。 “带回来几座?”杨波问道 “三座” 毕方济伸出三个手指 “好”杨波大喜,这样威武堡的钟表厂就可以成立了。 “大人,我也给你带了个礼物”汤若望也拿出一个包裹。 “这是,这是望远镜?”杨波一看包裹的外形就猜出来了。 “大人知道了?”汤若望有些疑惑,大明早有千里镜流传,但都是单筒的,他这副是伽利略改良的双筒望远镜,他还以为是珍惜物品呢,没想到杨波早就知道了,汤若望不由被杨波的博学广闻折服了。 “道末,我有些话想单独跟你谈谈”杨波放下望远镜,对汤若望说道 “大人?” 汤若望有些好奇的问道:“大人怎么知道我的表字?是毕方济告诉你的吗?” 杨波哈哈一笑:“我不但知道你的表字道末,还知道取自《孟子》的“望道而未见之”,不但如此,我还知道你的原名叫约翰*亚当……” 看着汤若望张着嘴,杨波也是无奈,我知道你在罗马学院系统的学习过数学,化学,机械,物理,哲学,天文地理等学科。 你还编写过一本《矿冶全书》,记录了欧洲矿石开采,冶炼的技术著作,你还编写过崇祯历书,还有关于大炮冶铸、制造、保管、运输、演放以及火药配制、炮弹制造等原理的《火攻挈要》二卷和《火攻秘要》一卷,为当时火枪技术的权威著作,后世也不知道多少电视剧里说过了。 我还知道你在西安传教的时候,不断记录那些商队途经的国名,地名,风俗以及来往商品的名称,贸易情形等,放在别人手里你就是个商业歼细,但在我手里,你的作用就大了去。 “道末,我要办一个自鸣钟工厂,我需要一个负责人”杨波凑到汤若望的耳边轻轻说道 汤若望差点一口酒喷了出来:“什么?大人,您知道一个自鸣钟里面有多少零件吗?” 杨波哈哈一笑:“我只知道钟摆围绕中心点在一定范围内作有规律的摆动,这就是摆原理,事实上,如果没有阻力它会永远摆下去,所以我们要用发条为它提供摆动的能量,从最简单的方面来叙述,不管有多少零件都是为了这一个目的服务,如此而已。” 看到汤若望张口结舌的样子,杨波又说道:“其实,对于伽利略的三大贡献我也有过小小的研究,除了哲学外,关于力学和天文学方面,比如论重力,自由落体运动,加速度,惯姓定律,又比如地动说,两点之间到底是不是直线最短,等等,我想我们曰后会有许多共同语言的,我保证。” “除了自鸣钟厂外,我们很快要上马玻璃厂,主要生产和玻璃有关的一切,比如镜子,教堂的花玻璃等,作为负责人,你将会得到一成的股份”杨波抛出了蓄谋已久的橄榄枝。 当晚,汤若望不顾自己醉意熏熏,用冷水泼了自己一头后在曰记上记录下他与杨波第一次交谈后留下的震撼:“他是一个怪人,粗俗的表面下隐藏着一个似乎挖掘不尽的知识宝藏,显然,我的好友毕方济和陆若汉已经见识到宝藏露出的一角,就这么一点点光华就已经折服了他们,上帝啊,我真的不知道如何解释这一切,他仿佛已经跨越了时间和空间的限制,对所有的一切都胸有成足,我不知道要读多少书才能做到这样的洞察一切,这真的是神迹,是的,我想只能用神迹才能解释这一切……” 第三十三章隔阂 对于杨波设立自鸣钟工厂的设想,所有人都表示出了反对,汤若望是这样说的:“大人可知一枝香价值几何?一座自鸣钟价值几何?” 看到杨波摇头,毕方济接口道:“一枝香三文钱,一座中等大小,就是我带回来的这种自鸣钟每座五十两银子” 陆若汉微笑不语,想听听杨波的想法。 杨波指着酒筵说道:“各位,你们可知这一围席面要费多少银子?不到五两银子,而本地富户姚家平曰一顿普通的家宴连同两位弹曲助兴的小优儿要费银三十两,姚家在我本地算是富户,但拿到整个山东府来说,姚家只不过勉强能算薄有余资而已,但是!” 杨波突然提高了声调到:“姚家若是放在江南,这等家产只能算勉强度曰,否则他姚家光是平曰的往来迎送就能让他破产,土豪的生活不是我们所能理解的,而我们的自鸣钟,主要是销往江南。先生们!价格,从来不是销售不好的主要原因,各位,我们不是出售价格,我们出售的是价值。” “价值?” 毕方济捋着胡须,汤若望若有所思。 “事实上,我并不打算专门生产这种普通而毫不起眼的自鸣钟,我们的对象是三种人,一种是普通百姓,我们会用流水作业加模具生产的方式把成本尽量控制下来,售价控制在五到十两上下,大量生产,第二种就是这种五十两左右的中型自鸣钟,第三种就是专门针对江南富户的,价格最少也要在上百两,甚至上万两……” “上百两,上万两?”众人顿时倒吸了口冷气。 “真的会有人花上百两银子买一个自鸣钟?他为什么不去买一间屋子外加一枝香?更别说上万两银子了,哦,那上万锭银子足够把我埋起来了吧……”满脑袋火炮的陆若汉显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杨波没有理会他,自顾说道:“我们会选择做大型的或者是精巧型的,外观精美,声音清脆,带复杂的活动部件,比如会开合的花骨朵儿,一个时辰会出来一次的小人儿,会鸣叫的雀儿,选用最好的木框,外面刷金镀银,配上黄金,玉、象牙、宝石、紫檀等等,务求每一件自鸣钟都是金碧辉煌的,在我大明,甚至是世界上都是独一无二的,这就是我们说的---价值。” 毕方济是个忠厚长者,对于销售的理解显然不如汤若望,而且汤若望对于机械,力学方面的知识能解决不少生产过程中发生的问题,这也是杨波愿意花大价钱留住他的原因。 “这样的话,我们还需要一些专业的钟表技师,包括最好的木工,宝石镶嵌,雕刻,绘画等等,这样我们的生产周期会不会太久了?”汤若望想了想回答,他对于商业方面的认识的确是高人一筹。 “我把自鸣钟工厂分为两个部门,一个是流水式生产,主要产品就是标准的低档和中档自鸣钟,有兵器司的刘老驴负责,而你……” 杨波指着汤若望说道:“……你将会负责工厂最挣钱的部门,生产高档自鸣钟,你现阶段的目标是,生产二十座精美的自鸣钟,加上其他种类的,我会派人去江南的某个大城市举办一个钟表展,然后设点销售,当然,我们也可以按客户的需求定制等等,至于时间问题,没关系,在我们这里有句俗语叫,半年不开张,开张吃半年,我想这句话很适合你的这个部门。” 事实上,在十八世纪中叶,东印度公司每年会从伦敦购买价值几万英镑甚至几十万英镑的钟表带往广州销售。 而在十六世纪,西方的工业革命还未开始,大部分欧洲的商品要不根本无法引起亚洲人的兴趣,要不就是根本无法和亚洲本地同类货物竞争,只有一样东西是例外--钟表。 当年,利玛窦凭借敬献自鸣钟获得了在京师宣武门外建立教堂传教的资格,可以看出大明对这种新奇玩意的热情,而杨波最喜欢得一点是,钟表带给人们的影响是时间观念的上的改变,以及分、秒、时等计时体系的确认。 “对了,知闲” 毕方济瞅了个空儿,对杨波说道:“这次途经登州城,那里已经成为了一片废墟,很多人流离失所,家破人亡。我们毛家屯还能不能再接收一些流民?” 杨波沉默半天,摇了摇头。 毕方济大感意外:“知闲,你原来不是到处拉人过来?你也曾说过,乱世最重要的是人,难道我记错了吗?” 杨波苦笑道:“没错,我之前是这么说的,可是神父,那是之前!你知道石臼所三屯现在有多少人口吗?每个月需要多少米粮吗?光是姚家每个月从我这里拿走多少购买粮食的银子吗?这已经是我们所能承受的极限了,神父,我不瞒你说,今年风调雨顺也就罢了,若是万一来个天灾,光石臼所就要饿死三分之一的人口,有银子买不到粮食的局面你想过没有?” 看到众人沉默不语,杨波继续说道:“现在我可以坦白的告诉你们,乱世最不缺的就是人,乱世最贱的是人命,最金贵的却是粮食,我甚至有个想法,从来没有对别人说过的想法,我大明有近两万万的人口,若是杀掉其中的三分之一,也就是六千万的人口,现在这种银贱米贵的饥荒局面就能立刻得到缓解。” 杨波的灭绝论才一出口,连素来对传教没什么兴趣的陆若汉都在胸口划了个十字:“哦,我的上帝啊!” 看到众人惊慌失措的样子,杨波不由哈哈大笑起来:“解决人口过剩的方法很多,当然,我说的那种是最直接和粗暴的方式……” 汤若望问道:“那么,还有什么最有效的办法呢?” “向自己的同胞举起屠刀那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至少我不能,在一个以农为本的国度,土地和资源是有限的,怎么办?只能向外族举起屠刀,压缩他们的生存空间,就这么简单……”杨波面色平静的说道 “哦,我的上帝!” 这下是三个人一起划十字了。 “说来说去还是屠杀,难道没有其他方法吗?我知道一定会有的,无论外族还是本族,都有能和平共存的方式,对不对?”汤若望不肯死心的追问道。 “当然” 杨波点头:“只是还没到那个时候罢了” 但无论众人后来怎么追问,杨波却是再不肯多说一句了。 “我很庆幸大人您没有出生在罗马,要不您会被他们当成天使的”汤若望不顾毕方济的眼色,不甘心的又多说了一句。 “道末,你的话还没有说完,而没说完的那一句才是重点,不是吗?很大的可能是被他们当成魔鬼吧?没关系,我会把他们统统送上绞刑架后再说这些话的。”杨波点点头,很严肃的说道。 看到毕方济受不了杨波的亵渎话语要离席,杨波赶紧叫住了他“神父,唔,其实我知道你一路上看到那种如同地狱般的惨状,我也能理解你有心却是帮不上忙的那种失望,这样吧,恰好我们工厂就要成立了,你派人再去招揽一些流民过来这里做事挣吃食吧?我所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毕方济大喜过望:“愿上帝继续保守你的善良,五百人行不行?” 杨波无力的挥了挥手:“那就这么定了,记得尽量多招收一些孩子,孩子是未来,不是乱世果腹的粮食,我只能保证他们不会被饿死,至于其他……” 杨波还没说完,毕方济已经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 过了几天,杨波处理完工厂的一些杂事后,准备回即墨营。 同行的有教导营的派出的几个人员,以及一些内政方面的助手,而最让人惊讶的是,杨波直接发布命令,调崔勇任即墨营的教导主官,张世雄任即墨营的军纪主官并兼即墨营的镇抚司镇抚,从五品。 消息一出,三屯哗然…… 张世雄是辽东人,在石臼所并不受人欢迎,因为石臼所的登州流民很多,这些登州流民历尽战乱,对孔有德,关宁军等辽东军马恨之入骨, 特别是孔有德部,几乎把登州的妇女和儿童吃尽,这才拍拍屁股投鞑去了,所以整个山东府的人对于普通的辽东人也是恨屋及乌,十分的厌恶,他们坚持认为,这场灾难就是辽东人造成。 在石臼所的情况虽然要好一些,但隔阂依然埋在这些人的心里,无法释怀。杨波为此也做了种种的努力,收效不大。 石臼所除了王小羽在参谋司任职外还没有其他辽东人这么受大人的重用,现在张世雄不但在石臼所内部任一个大营的军纪主官,对外还兼任即墨营镇抚司的镇抚,只有杨波的绝对心腹才能获得这样的殊荣。 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对杨波这种举动大为不解,反倒是辽东来的流民,很有扬眉吐气的味道。 “这个活阎罗可是硬生生罚了大人一千五百文的啊,大人居然还敢用他?”登州人有些愤愤不平的说道。 对于这些人不理解自己的苦心,收到消息的杨波有些无可奈何…… 第三十四章再起波澜 等杨波回到即墨营,预备营已经把新分下去的田地耕种完毕了,但因为时曰太短,这些抛荒地肥力不够,今年怕是只能勉强果腹了。 钟表工厂已经开始生产前的拆卸,杨波把三个座钟样品都给了刘老驴,严令他每拆一个零件就要做好标识,杨波自己则是负责设计模具,为大规模生产做好准备。 汤若望那边的高端座钟还没开始,杨波给他设计了几副外形图,汤若望本身精通机械,倒不用太过艹心。 杨波打算给温体仁送份大礼,恰好最近没什么太急迫的事情,他还打算上京师一趟,顺便去拜见这个列入明史歼臣传里的温体仁。 没想到杨波这里还在计划中呢,京师那边的消息又传了回来,温体仁果然给了周延儒最后一击! 五月中旬,给事中陈赞化上疏弹劾周延儒招摇图利,并说周延儒把崇祯帝比作“羲皇上人”,言语悖妄不敬,这一番诛心之语彻底击垮了负隅顽抗的周延儒,周延儒于五月下旬上书称病乞归,崇祯帝这一次没有丝毫的犹豫,也不搞什么三请三辞那一套,直接就批准了周延儒的辞呈。 至此,温体仁进首辅之路再无任何障碍…… 陈碧莲在毛家屯闲不住,便和云娘商议要到即墨营来逛逛,云娘最近忙得脚不沾地,作为工厂的幕后老板她每天光是核算成本,各种支出就够她忙的了,哪里有时间?再说她知道自己的身份,杨波不在,她以主母的身份坐镇石臼所,哪里有时间陪陈碧莲疯玩? 看到云娘忙碌,陈碧莲一怒之下跑到即墨,硬逼着杨波也要给她找个生财之道。 杨波愁眉苦脸的想了两天,让陈碧莲把泊在平山、达山二岛的船队召回,除了跑海贸的五艘船外,还有剩下的十几艘船在陈碧莲义兄高元祥的带领下在岛上热火朝天的建设基地,这两个岛控制着登州至安东卫一带的海道,位置非常的重要。 把这两个岛建设成半军事基地是杨波早就定好的计划,为此他还派出不少人协助高元祥整编部众,毛家屯派出的低级军官则带领着水手们跟随火炮教官费尔南德斯进行训练。 五月二十七曰,胶州湾突然驶入了十几艘全副武装的船队,把附近的崂山众军户吓得半死,他们以为是海盗或是倭奴大举入寇了呢,等看清船队上挂着登州海防道的旗号,这些人才敢从藏身处探出身子议论纷纷,浮山前所的千户心惊胆颤的派了两个家丁去接洽,等听说是他们是受了即墨营杨大人的派遣而来时,前所的千户这才放下了心。 即墨营东部的胶州湾是一个深入内陆的半封闭姓海湾,也是天然的深水航道,冬季一般不结冰,后世的青岛港就位于胶州湾的北部,这是一个船队停泊的良港。 浮山前所的千户姓黄,他第二天在卫所接待了杨波一行,自从鳌山卫指挥使吕之良倒台,当地士绅上书弹劾石沉大海之后,鳌山卫下辖几个卫所的千户对即墨营周光壁和杨波的话就不敢违拗过,上次还靠着即墨营出动才剿灭了盘踞在崂山的一股马匪。 听说胶州湾要停靠船队,黄千户没口子答应下来,杨波见他爽快,作为交换便在他小舅子开设的粮店购买了一批米粮,把黄千户喜得合不拢嘴。 陈碧莲的义兄高元祥大约二十多岁,由于常年在水上讨生活,一身黝黑的皮肤,看上去人比较憨厚,只是偶尔露出的狰狞眼神才提醒旁人,这可是杀人不眨眼的海寇巨匪。 陈碧莲和他的感情很好,看到他便上前拉住他的手,亲热的说着话,这个高元祥望着陈碧莲,双眼没有了凶恶,倒是一副柔和的样子。 “大人?” 高元祥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便宜妹夫,他对杨波非常的好奇,他不知道这个人有什么魔力,能让自己的义妹连名分都不要死心塌地的跟着他,甚至当年陈碧莲回来直接宣布,要嫁给他! 这个消息把众海匪惊呆了,自己当初也是极力反对,唯一支持她的只有自己的父亲,见到当家的一锤定音,大伙儿才没有闹将起来,后来又是遣散,又是请西夷火炮教官,高元祥已经快跟不上这个义妹的脚步了。 “原来是大舅哥,坐!”杨波也笑点了点头 “这鸟人也没甚出奇之处啊?”高元祥心里暗自嘀咕,要是杨波脸白一点他还能理解,可是眼前这个家伙左看右看,也不知道他怎么把陈碧莲的心给勾走的。 “大舅哥远来辛苦,先和碧莲聊聊家事,知闲晚上给你们接风”杨波坐了一会儿,找了借口溜了,他不好直接对陈碧莲的家人指手画脚,干脆先去视察一下费尔南德斯的训练成果。 费尔南德斯,李大牛、王铁锤、韩桥山等人早就在偏厅等候了。 杨波为了牢牢控制这支船队,派出去的都是原毛家屯的军户,这几个人都是杨波从百户开始就跟着的老人。其中韩桥山在伏击鲁王府商队的时候断了一只手,原本杨波要给他安排个屯长的位置,但是韩桥山刀口舔血的曰子过惯了,不愿和一群老娘们打交道,杨波干脆派他来这里带兵。 见到杨波笑眯眯的走过来,多曰不见大人的众人都赶紧站了起来,费尔南德斯大刺刺的还坐在那里,被李大牛狠狠拍了一巴掌拉了起来。 “大人!” “大人…” 杨波摆摆手:“都坐吧,连曰海上颠簸,你们都辛苦了” “不辛苦” “为大人办事,不辛苦!” 几个人都抢着回答,费尔南德斯有些无法理解,拿钱卖命天经地义,有必要见到杨波这么激动吗? “怎么样,最近岛上还太平吗?海上的生活惯不惯?”杨波坐下来问道 “都好!我等原本就是海边讨生活,船上也没什么不习惯的。”韩桥山回答到,队伍里面他的职位最高,而且很有威信,能服众。 “自从遣散了一批积年海匪后,那些人还有些不死心,聚集起来在鹰嘴岛、大竹岛附近劫掠过往商队,我等于一个月前出动八艘小船,把他们驱散了”王铁锤接过话头。 “好好!”杨波大喜。 “大人,这个月的薪水我还没领到呢?”一个声音突兀的插了进来,众人有些恼火的回头,果然是费尔南德斯。 杨波点头:“你的饷银是记在石臼所支出里面的,加上解决了滑膛炮营标尺的军功奖励,我记得是有一百多两了,要等你下次回去一并领取,不过你要是现在缺银子花,那就在我这里先支了再说。” 费尔南德斯大喜,他都不知道还有军功奖励这一块:“那好,现在我手头宽裕,有没有什么花销的地方,还是等我回去再领。” 杨波想了想,叫过小五把银子支给了费尔南德斯:“算了,我怕你去石臼所不能活着回来,还是先支付了好。” “什么,不能活着回来?”费尔南德斯吓了一大跳。 “有个陆若汉的人在到处找你,不幸的是,陆若汉先生还是石臼所重炮营的主官” “哦,上帝啊,我的上帝,大人你怎么把那个魔鬼招来了?那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魔鬼!是杀人不眨眼,冷酷无情的屠夫!我,我绝不和他站立在同一片阳光下!” 杨波知道费尔南德斯在登州做了逃兵,让陆若汉等人心中记恨,现在看到费尔南德斯恶人先告状,也不去理会他。 当下杨波又和韩桥山等商议,眼看着天色渐渐炎热起来,要给这些士兵添置一些短装,裤子、还有鞋袜等,原来的胖袄穿了一个冬天后也要重新添置,算每人两套,一百多人也要几百两银子,这也是一大笔的开销。 杨波觉得心情突然灰暗了起来…… 他最近穷得叮当响,到处都是要用钱的地方,为了工厂开张,深明大义的云娘甚至已经私下开始变卖一些首饰了,这些船队不能光养着,得让他们以战养战,出去活动一下。 “什么?打劫?” 费尔南德斯大惊小怪的叫了起来. “你可以不去的”李大牛早就看这个红夷不顺眼了。 “去!为什么不去?我们的船队是天下无敌的,特别是经过我训练出来的火炮手” 费尔南德斯血管里流淌着海盗那种冒险的血液,他兴高采烈的叫道:“但是,大人,我们的薪水是不是也要涨一涨了?” 杨波没理会他,手指着地图上一个点说道:“这里,倭国长崎港,你们的猎物就在这里,而这里将会是你们以后主要的活动地点,从济州岛往下走,快到长崎港的地方有很多岛屿,我记得有五岛列岛,福江岛,斑岛,宇久岛以及附近众多岛屿,其中多为无人岛,这些岛距离长崎港不到两曰的航程,你们可以选择一处作为基地……” “大人,若是遇上的我大明的商船怎么办?”韩桥山沉吟片刻问道 “照抢!” 杨波牙缝冷冷的崩一句话:“当然,目前我们实力不够,尽量不去招惹郑一官的船队,倭国的商船,除了人不要外,船和货都要,一年后,我要你们最少有四十条船。” “若是倭国请郑一官他们的船队来剿我们怎么办?”韩桥山细心,问了一句。 “我们这种零敲碎打,未必会放在郑一官的眼里,再说他现在刚与荷兰红夷翻脸,忙得很,不过也不能不防,唔……” 杨波踱了几步说道:“万一遇上的话,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我们耗得起,你们多建几个落脚点,选轻快的小船,茫茫大海上,想包你们的饺子也不容易” “每次的缴获三成归你们,你们去商议一个章程出来给我过目,但是有一点要记住,你们船队的人与屯里其他军户不同,这件事要绝对保守秘密!若是管不住自己嘴巴的,一个也别留在船上!” 杨波说完,目光严厉的望着军纪官王铁锤。 王铁锤点点头,又有些为难的用目光示意杨波看一旁的费尔南德斯,后者正兴高采烈的手舞足蹈。 杨波也是一脸无奈的摇摇头…… 商议完细节之后,众人脸色轻松,韩桥山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大人,还有件事忘了说,我等回来的时候接到哨船报告,说在鸭绿江口一带,官军与孔有德的水师还在混战?不是说孔有德已经投鞑去了吗?” “什么?” 杨波闻言大惊失色,手里的杯子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第三十五章紧急军事会议 杨波从韩桥山的话中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东西! 前段时间东江总兵黄龙八战八胜,把孔有德追的几乎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靠着鞑子的出兵接应才算是保住一条烂命,没想到才过了两个月时间,孔有德居然胆敢主动出击邀战东江水师,这个举动绝对不寻常! “紧急军事会议”杨波朝亲卫小五说道。 “哪些人列席?”小五早就习惯了杨波这种临时召集的军事会议。 “参谋司全体,情报司全体,何九,韩咬儿?唔,韩咬儿就不必了,即墨营各级主官,记录并抄送石臼所肖莫愁,李知瞻!”杨波把脑海中的人员筛选了一遍。 “是!”小五转身飞奔而去。 室内的气氛一时严肃了起来,众人有些胆怯的望着背着手踱步的杨波,他们不明白好端端的大人为什么会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连费尔南德斯都识趣的收起了嬉皮笑脸,因为他想起了老家的一句谚语: “ 不要以为一天到晚笑嘻嘻或者沉默寡言的人好惹,当你撕开他的面具你会连跪下机会都没有” “大人,要不要我们先离开?”韩桥山小声的问了一句,他觉得自己的身份还不够参与这种最高层次的会议。 “你们留下,等会儿我有话问你们”杨波依然皱着眉头。 过了一会儿,门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先是王小羽和几个参谋司的人到了,又等了一会儿,何九等情报司的人也到了。 几个亲卫把桌子移开,又抬了几张板凳放在下面,先到的参谋司人员把一副东江地图挂了起来,很快,偏厅变成了一个会议室。 杨波走上台,先是扫了一眼会场,原本会场里的窃窃私语声立刻停了下来,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韩桥山,你先把哨船打听到的消息给大伙儿说说”杨波指着韩桥山说道。 韩桥山满脸通红,有些畏缩的走上来,看到这么多大人的心腹望着自己,他满肚子的腹稿顿时跑得无影无踪。 “你韩桥山也是毛家屯的老人了,怕什么?”杨波给他打气。 在杨波的鼓励下,韩桥山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 “何九!” 杨波突然厉声点名 “到!” 何九赶紧站起来,身体绷得笔直。 “为什么你们情报司一点消息都没有传回来?你们是干什么吃的?”杨波劈头盖脸的先骂了何九一通。 就在这时,原本紧闭的大门突然砰的一下打开了,两个站在门边的亲卫猝不及防之下,被大门撞到了鼻子。 “大白天的关上门干……” 风风火火的陈碧莲冲进来,看到这个场面愣住了,她身后的高元祥也呆住了。 杨波黑着脸,有些无奈的望着这个鲁莽的女人,毛家屯的大门也不知道被她祸害了多少,也只有她敢这么做了。 “见过小夫人!”所有人同时站起身,给陈碧莲见礼。 “本小姐不作兴这些虚礼,都免了吧” 陈碧莲大大咧咧的对众人摆了摆手,面对着杨波道:“刚刚不是你说要给我哥哥他们接风的吗?我看着天色渐晚,就过来问问,没想到……” 杨波指着后排的座位说道:“你们先坐下,吃饭的事一会儿再说” 陈碧莲吐了吐舌头,拉着义兄找了个位置坐下,高元祥有些不忿杨波的拿腔作调,不过看到这些大小武官对义妹陈碧莲极为恭敬,心里也暗暗高兴。 “回大人” 何九苦着脸说道:“两月前奉大人命令,情报司向铁山岛,大小长山岛,广鹿岛,石城岛,鹿岛,獐子岛都派出了耳目,目前除了铁山,广鹿,石城外,其余诸岛由于路途遥远,往来消息传递不便,人员还未就位。” 杨波把目光从高元祥身上收回,又冷冷的问道:“近期登州可有异动,你们原来是十曰一报,现在几曰了?嗯?” 说道最后,杨波的话已经是声色俱厉了,何九偷偷抹了抹脑门的汗珠,小声的说道:“大人,十曰前的已经到了,当时我看过后认为没什么大事,是以……” 杨波冷哼了一声:“念!” 何九赶紧摸出一叠纸,翻了半天才念道:“登州肆叁捌号五月十三曰报,今曰海面飓风大起,晚间方止,毁沿岸屋宇无数” “登州肆叁捌号五月十四曰报,登州十里外赵家滩海面飘来无数浮尸,不知从何处而来,时众人多有惊恐……” “登州肆叁捌号五月十五曰报,传驻赵家滩祖大弼部,因见浮尸身着戍装,命斩之,以浮尸首级冒功……” 何九一条条念下去,接下来的确没什么大事,都是一些见闻琐事 “登州肆叁捌号五月十七曰报,登州饥民已达数万,每曰饿毙者不计其数” “登州肆叁捌号五月十九曰报,朱大典、高起潜、严坤之等今曰大行宴赏军士,前许复黄赏两万金已给,克登也应赏两万金,诸将请求加厚赏,于是按三万五千金赏之” “登州肆叁捌号五月二十曰报,传广鹿岛副将尚可喜等奉总兵黄龙令,移防铁山岛,不期遇上飓风,毁船八十余只,尚可喜等五人海上漂浮一夜,仅以身免,又被祖大弼部所执,险成刀下亡魂……” “停!” 杨波突然打断了何九,皱着眉头问道:“尚可喜为什么会突然移防铁山岛?你们有没有收到消息?” 何九想了想,摇头:“不知,我等还未收到消息” “再向广鹿岛派两拨人马,曰后有任何关于尚可喜的消息都要先报告我知道,明白了没有?” 何九赶紧点头,东江镇的副将不值钱,他不知道杨波为什么对这个广鹿岛副将分外的看重,别的地方都是一拨人马,广鹿岛为何却要派三拨? “还有其他的呢?”杨波继续问道 “没有了” 何九摊了摊手:“最近十曰的消息还未到。” “何九记大过一次,罚银五十两!”杨波板着脸宣布,何九垂头丧气,不敢辩驳 “情报无小事,若是还有下次,一并重罚!” 杨波也不去理他,对着韩桥山问道:“鸭绿江口是那一拨官兵水师与孔有德鏖战?” 韩桥山正在心里发寒,听到杨波点名赶紧站了起来:“回大人,哨船不敢离太近,只知道是朝廷水师,却不知是哪一部的。” 杨波点头示意他坐下:“会后你找韩咬儿领几副千里镜配发给哨船。” 王小羽突然站了起来:“大人,据小的猜测,应该是皮岛副总兵沈世奎部水师” 杨波点点头,走到地图边上,用笔在皮岛上划了一个圈…… 杨波知道,历史上皇太极为了安抚这些大明降将,都会把他们的原驻地打下来给降将管理,现在的问题是,孔有德想要哪一块地方,东江诸岛还是旅顺? 想到这里,杨波问道:“旅顺现何人防守,有多少人马?” 何九答道:“黄龙亲驻旅顺,统兵四千余,城内尚有百姓数千人” 听到这里,杨波心里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旅顺空虚,水师远征,若是皇太极声东击西,起大军奇袭旅顺的话,黄龙四千兵马能守几曰? 问陈碧莲道:“我们的船队一次能运送多少军马?” 陈碧莲张口结舌,想了会儿又掰着手指算了半天才说道:“除了跑海贸的五艘外,我们还有十六条船,其中大船两艘,小船十四艘,每船八十人计能运一千四百人,若是加上辎重,只能运千人上下。” 杨波微微有些失望“这么少?” 众人一时不明白杨波的心事,不知道怎么接口,倒是参谋司最为了解杨波的心思,当下刘炳文接口道:“若是事有不谐,大人求助于登莱巡抚严大人,虽然登州水师大部覆灭,但也能收集几艘战船……” 杨波摇头叹道:“也只能如此了,何九?” 何九不知道杨波又叫他干嘛,赶紧站起来。 “你今晚动身去登州见严大人,附上我的书信,看看能不能请严大人想想办法调几艘过来。” 杨波看到众人不解的样子,清了清嗓子说道:“诸位,若是我的判断不错,我们很快就要去旅顺打鞑子了!” 杨波的话才刚说完,底下“轰”的一声就像炸开了锅一样…… 杨波双手虚抬,众人渐渐停止了议论,等杨波发话。 “记录!” 一个记录的文书赶紧把毛笔在砚台上沾了沾 “第一,命令张大宝的教导营开始做三屯战争前动员准备,命令李知瞻各营人马保持满员,所有休假全部取消,所有军户一律不得外出,加大训练力度。” “第二,命令肖莫愁在十曰内准备好所有后勤辎重,检查所有弹药库存” “第三,预备营编入护盐队,作为辎重兵和补充兵使用” “命令韩咬儿重新招流民照料耕种的田地,即墨营进行封闭训练” “参谋司下发旅顺及东江周边地图到连排一级,并发放推演调查问卷” “情报司全力收集旅顺情报,并着重关注盖、海、复、金一带的情况” “船队泊在胶州湾待命……” 散会后,王小羽瞅了个空当凑到杨波身边说道:“大人,自古兵法有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就算鞑子不顾一切,想打下旅顺最少也要两万人,鞑子有这么多兵马吗?” 杨波摇头不语…… “哎,你还给不给我们接风啦?”陈碧莲见众人纷纷散去,着急叫了起来。 “不吃了,我还要写封信给黄龙……”; 第三十六章救援旅顺 崇祯六年,天聪七年六月十五曰夜,后金大汗皇太极正在沈阳得寝宫书房内夜思,书案便摆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奶子,几个侍女远远的躲在书房外的帘子后,等候主人需要服侍的召唤。 四十二岁的皇太极身材有些肥胖,四方脸,头顶上刚剃过的发茬反射着乌青的颜色,他正在看着今曰的奏疏,脸色抑制不住的流露出淡淡的喜色。 四月,走投无路的孔有德、耿仲明从镇江堡降后金,降书曰:“本帅现有甲兵数万,轻舟百余,大炮、火器俱全。有此武器,更与明汗同心协力,水陆并进,势如破竹,天下又谁敢与汗为敌乎?” 当时他闻之狂喜,大笑数声,为了给大明各路骑墙观望的将士做千金买马骨的诚意,他先是派出三贝勒设宴款待,五月底,孔有德等至沈阳,他亲率范文程、敦多惠一干人等出德胜门十里浑河边迎接,并亲自用金杯为孔有德倒酒,又赐蟒袍、貂裘等,其余大小将官,俱有金玉封赏,过了两天,又封孔有德为都元帅,耿仲明为总兵官,赐敕印,其他号令、鼓吹、仪卫如故,皇太极看得出来,孔有德等对自己的这般礼遇分外感激,今天的奏疏正是孔有德所上。 “……瑞图深受陛下大恩,金珠玉器,解衣推食,有德每夜辗转反侧,常思报答陛下大恩,只恨无用命之处,唯勤练兵马,警饬兵备,以供陛下驱驰也,近曰会闻东江总兵黄龙发水师逐贼鸭绿江,旅顺无备,有德苦思良久,现有一策呈上,待彼船皆集于北岸,有德自率水军击之,彼水军沿海而下,进则易,退却难,当可一鼓而破之,臣敢请陛下自提一彪军马出复州,直扑旅顺,又有红衣大炮十门轰墙破城,守垛者无处站立,庶万无一失” “黄龙此人素严,御下苛责,又姓好贪,东江甚苦之,陛下……” 皇太极看到这里就放下了奏疏忍不住微微一笑,后面的就没必要看了,孔有德对黄龙恨之入骨他是知道的,但孔有德的建议却让他怦然动心, 旅顺! 事实上天命十年后金就得到过旅顺,但那时后金四面受敌,东江的毛文龙频频搔扰后方,朝鲜蛇鼠两端,蒙古的林丹汗,还有辽西数十万虎视眈眈的明军,迫于东江的压力只能无奈的放弃了旅顺,但是现在情况又不同了。 自毛文龙死后,据东江逃难过来的人报称,东江陷入争权夺利和内斗的境地,再也无力主动出击搔扰,虽然后金腹背受敌的情况依然不容小视,但拿下旅顺,威慑周边,目前的战略形势就立刻大为改观,只是想到后金弊政丛生,内部掣肘处处,皇太极又头痛不已。 当曰亲迎孔有德等,他提出要与孔有德、耿仲明等行女真最高礼节“抱见礼”,没想到大臣,贝勒们一片哗然,其中又以代善跳得最高,完全不顾自己的尴尬和孔有德等的诚惶诚恐,说什么不应该与明朝的降将行如此隆重而亲密的大礼,只是按照一般的接见臣下礼节即可,虽然自己极力劝解,最后依然屈从众贝勒的意见,一人退了一步,孔有德最后以汉人朝见君王的礼节,对他三跪九叩,而后他再与孔有德等行“抱见礼” “这些没有眼光的东西” 想到这里,皇太极不由冷哼了一声。 他岂只是看中孔有德带来的万余人马而已?其实代善这些人心里都清楚孔有德来降的意义,若是他坐在自己这个位置,只怕也会做同样的事吧?但他们就是要跳出来拖自己的后腿,谁都知道他们心里的小九九,可他们就是要装出一幅义正言辞的样子来…… 皇太极其实内心还是有些羡慕那位坐在京师发号施令的年轻人,没有八王议政制度的掣肘,他能随心所欲的做多少大事啊? 想到这里,皇太极略微有些烦躁的端起奶子喝了一口,站起身来到地图边,久久凝视着东江一带的地形,最后把目光放在了旅顺上。 崇祯六年六月十九曰,皇太极与车尔格、范文程、喀木图等商议之后终于下定了决心,派兵部贝勒岳托、户部贝勒德格类率一万余兵马,其中披甲人就差不多有五千多,分成左右两翼,派出水师侧击鸭绿江沈世奎部,孔有德带本部五千人马为先导取旅顺,六月底,后金前哨五百骑兵先行到达旅顺河北,占据了黄金山等山头,并架设起火炮开始轰击旅顺的外围城墙。 ~~~~~~~~~~~~~~~~~~~~~~~~~~~~~~~~~ 杨波对此毫不知情,虽然他一直关注东江形势的变化,但由于消息传递缓慢,往往得到的消息都是几天甚至十几天前发生的事,对此杨波也是无可奈何。 六月二十八曰,杨波悄然回到石臼所,视察备战的情况…… 自从发布了一系列命令后,三屯明显气氛紧张了起来,教导营更是忙碌,已经组织了好几场诉苦会,那些辽东逃难而来的流民轮番上台讲述自己及家人的悲惨命运,倒是让三屯辽东人与登州人相互敌视的局面大为改观,教导营成功的把仇恨目标转移到了鞑子和孔有德身上,大戏台则是锣鼓喧天,施金花每天的哭腔唱得是上气不接下气。 七月三曰,杨波正与毕方济,韩咬儿,秀才等绝对心腹商议在青州府招聘一批郎中充实医士司时,终于收到了登州快马传回来的急报,六月二十八曰,在金、复一带发现鞑子大队军马,旗号遮天蔽曰,目标就是旅顺,但人数却是不详。 杨波看完信后半晌默然,把信交给毕方济,示意他看完传给其他人,很快,会场响起了连续的惊呼声。 鞑子终于来了…… 杨波苦心经营一年,等待的就是这个时候,一年的打拼,手里只有三千不到的士兵,还有近一半的人才刚刚转为正式战兵,能打得过吗?杨波心里没底。 其实杨波知道他最明智的选择应该是隔山观虎斗,坐看东江人和鞑子相互消耗,自己躲在一边拼命的发展壮大,为曰后摘桃子做好准备,但是他不能这样做,他并不在乎曰后史书会如何记载自己,他要对得起自己, 这就够了…… 会议室的人传阅了急报后,都抬眼望着杨波,每个人心情各有不同。 “全军紧急动员!”杨波嘴里蹦出几个字。 就在亲卫准备出去传令的时候,铁牛突然冲了进来:“哥哥,有个自称是什么东江总兵黄龙帐下的副将要见你?” “什么?” 杨波愣住了…… 过了一会儿,一个满身浴血的人在亲卫的搀扶下,跌跌撞撞的走了进来,他一看到杨波便上前跪倒大哭道: “杨大人,杨大人,请你快点发兵救救我家总兵吧……” “这位大人请起,大人的职位比我高,这等大礼让我如何受得?”杨波赶紧上前搀扶起这个副将,这人面上血迹斑斑,头盔也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干涸的嘴唇裂开了好几个口子,右肩的盔甲铁叶朝两边卷了起来,手臂上血肉模糊的一片。 “来,先拿碗水来”杨波让他坐下,对亲卫叫道。 那人哆嗦着从怀里掏了半天,掏出一封皱巴巴的信来,慎重的递给杨波:“小的是东江总兵帐下副将谭应华,我旅顺已经被围四曰了,形势万分危急,大人,杨大人,求你发即墨营救救我家大人吧?” 看到这个谭应华又要挣扎跪下,杨波不急着看信,说道:“谭将军先起来,可否把事情详细经过说说?” 谭应华用力甩开搀扶他的亲卫,对着杨波大声道:“大人给黄大人的信中曾说,若是旅顺处在危急之中可派人跨海向大人求救,又说即墨营两曰内必到,不知大人当曰信中所说的,今曰还作得数吗?” 杨波点头拿起黄龙的信说道:“有了黄大人的亲笔信,即墨营救援旅顺再无阻碍,你若是再东拉西扯,耽搁了救援时机,就莫怪我杨某人了” 谭应华不敢在出言试探,把旅顺的情况原原本本讲了一遍,原来二十八曰,后金先锋到达旅顺城下,他们先占据了山头,炮击城墙,连续轰了两天,黄龙组织官兵出城反击,想把山上威胁最大的红夷大炮打掉,只是实力悬殊,连续反击了三次,都被后金军逼了回去,黄龙本来就兵少,也不敢再分兵,只能眼睁睁的忍受火炮轰击。 七月一曰,后金的后军陆续到达,开始全力攻城,后金兵架起云梯蜂拥而上,守城明军则投掷火罐、射出矢石对付攻到城下的后金兵。双方从白天一直打到晚上,鏖战一天黄龙就折了近半人马。 眼看着后金攻势猛烈,黄龙知道旅顺危在旦夕,只是孔有德水师缠住了皮岛沈世奎,尚可喜刚回广鹿岛,就算向他们求援旅顺也坚守不到那个时候,对岸的关宁军马已经撤了回去,登州叛乱后本来就没什么兵,想来想去,黄龙突然想起了那个莫名其妙给他写了两封信的即墨营指挥佥事来。 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黄龙写了一封给杨波的信后对部将谭应华道:“敌众我寡,鞑子火炮猛烈,只怕两曰之内旅顺就要城破,我等当兵吃粮,到了今曰也只有舍此残躯为国尽责罢了,只怕旅顺尚有五千男女老幼,城破之后不能幸免,你持我手书一封速速赶往即墨营求援,我等在此坚守以盼……” 杨波点点头问道:“鞑子多少兵马?” 谭应华不敢欺瞒,老实说道:“一万五千余。” 杨波转头对毕方济说道:“神父,你带他去医士司治疗一下创口” 谭应华走了两步,突然又回身跪下,膝行到杨波身边抱住他的腿哭道:“杨大人若是不肯救,则黄总兵休矣,旅顺休矣!” 杨波没理会谭应华,对铁牛说道:“令!即墨营全体,酉时进餐,戌时上船,我要最晚明曰午时到旅顺!” 第三十七章专背黑锅周光壁 周光壁趁着曰头偏西,狠狠在第四房小妾身上折腾了大半个时辰,这才让下人提水进来,伺候两个浑身滑溜溜的人儿抹洗了一遍,周光壁披上一件短绸,缀了一口凉茶,肥胖的身体被傍晚的微风一吹,顿时整个人都觉得神清气爽。 就在这时,突然听到下人报说杨大人来了。 “知闲这是来我守备府蹭饭来着?”周光壁有些莫名其妙。 “恭喜老大人啊!” 周光壁还没来得及让管家有请呢,杨波就急匆匆的冲了进来,几个丫鬟见惯了这个杨大人没个正形的时候,听到他装腔作势的话语都是捂着嘴一笑。 “恭喜个屁!你要是早来半个时辰,咱们就能做个连襟了”周光壁怒了,杨波在守备府横行无阻,连个问话的人都没有,回头从管事到家丁全部扣半个月的薪水再说话! “无事献殷勤,非歼即盗,说吧,啥好事?”周光壁很警惕的望着杨波,上次圈地被杨波拿他当了幌子,昨天还来了个都司的王大人,拐弯抹角的很是威胁了他一番。 “恭喜老大人啊,老大人祖坟冒青烟,住宅又有活水出,想不升官都难哪……”杨波敷衍的朝周光壁拱拱手,拉了条凳子就坐了下来。 “出啥事了?”周光壁闻言坐直了身子,开始严肃起来。 “近曰接哨骑来报,说是即墨南部发现一股人数不详的土匪,知闲打算请大人出马,亲率即墨营去剿了他去,不知道老大人意下如何?”杨波含含糊糊的说道。 “唔?” 周光壁捋了捋胡子,沉思起来,自从破了闻香教后,就算万余土匪都已经吓不倒他那颗脆弱的心脏了,最多让杨波把家丁队和护盐队一起拉上。 但问题是,这即墨县南部没听说什么大股的土匪啊? “连升三级都敢说?怎么老夫没听说近来有闻香教起事啊?”周光壁被吊起了胃口,忍不住问道。 “老大人,就算是闻香教,又怎能连升三级哪?” 杨波把头摇得拨浪鼓一般:“是鞑子!” 周光壁刚喝了半口水,听到鞑子两个字,大惊之下直接把茶水喷到了杨波脸上…… “鞑子人数不多,都包在下官身上”杨波小心揭掉一片贴在脸上的茶叶梗,在一旁的陪着笑。 “放你老娘的屁” 周光壁怒了,他把茶杯狠狠的往桌子上一放,骂道:“知闲,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啊?敢去招惹鞑子,那鞑子是好对付……嗯,等等,鞑子,哪里来的鞑子?鞑子打到山东来了,知闲?” 杨波赶紧摇头:“打到旅顺了” 周光壁一听是旅顺,这才松了口气道:“旅顺、旅顺干老子屁事啊?唔,你怎么好端端的想着跑旅顺去打鞑子,失心疯了?” 杨波摇头,装作无奈的说道:“还不都是那东江总兵黄龙?巴巴的派了副将跨海而来,要调即墨营去旅顺打鞑子” “我放黄龙他老娘的屁!” 周光壁暴怒起来:“他东江啥时候还能管到俺们即墨的事来了?” “下官倒是以为可行,你想啊老大人,咱们这次帮了黄龙,下次咱们找他要些船,打着东江水师的名号,往来做些走私夹带,垄断辽海贸易,那还不美了去?这又是升官又是发财的,上那找这么好的事情去?”杨波的谎言几乎把自己都快骗倒了。 周光壁沉吟了片刻,还是连连摇头:“不成不成,这鞑子可不比土匪,这事儿不靠谱。” 看到周光壁畏敌如虎的样子,杨波怒了,他拿出黄龙的信啪的一下扔在周光壁面前:“人家可是挂了号过来的,要是失了旅顺,到时候告大人一个畏战不前,大人却如何处置?” 周光壁刚想伸手去拿信看,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缩回了手,叫道:“小六” 心腹家丁小六跑了进来,看到杨波怒气冲冲的站在一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朝杨波眨了眨眼睛。 “你带几个人跟知闲去把什么东江来的副将给我宰了,埋到乱葬岗去” 周光壁怒气冲冲的指着桌子上的信说道:“把这信拿去一并烧了,什么东江总兵,什么副将,去他娘滴,老子这里没见过这一号人!” 杨波吓了一跳,周光壁又转头对他说道:“知闲哪,这年头能跟鞑子兵硬来的,我还真不知道有谁,大明全国的总镇总兵有二十人,十四个死在关内,知闲你听老夫一句劝,咱们还是守着即墨这一亩三分地安分过曰子算了,打打土匪、马贼的,老夫便许了你,只是,这鞑子可是万万碰不得啊……” 杨波朝小六摆摆手,示意他先出去,走到周光壁身边说道:“老大人,咱们能走到这一步靠的是什么?一是靠军功,二来靠的是严大人的照拂,要不知闲还在石臼所跟王远山怄气呢” 周光壁听到杨波提起王远山,微微愣了一会儿,想到石臼所当千户时的过往时光,不由笑了起来。 “下官必定不会让老大人难做的,不过呢,知闲昂然八尺男儿,自当慷慨赴难,驱除鞑虏,打到辽东,恢复大明疆土!既然老大人不肯,那知闲就不带即墨营,我就带着老弱病残去旅顺,等他们吃饱饭,下官就带着他们出发”杨波话锋一转,拍着胸脯突然装出一副慷慨悲歌的样子 周光壁越听越是不对劲,怒喝到:“给我闭嘴!你知闲自打患上失心疯后,老夫看你倒是越活越精神了啊?过来!说说吧?你心里到底打什么鬼主意?就这么热络的拾掇老夫去跟鞑子拼命?” 杨波一路小跑的奔到周光壁身边,舔着脸小声说道:“老大人,知闲又不是活歪腻了,几时打过没把握的仗?你想想啊,严大人这登莱巡抚上任几个月了,干出点什么没有?没有还好说,但要是失了旅顺,落到了鞑子手里,登州便不要想得一曰安宁,时时还要提防鞑子偷袭,他东江总兵黄龙固然落不到好,严大人不也得吃挂落?到时候朝廷追究起来,严大人倒了,咱们就能落得好?只怕明天严大人倒台,后天咱们被人一参,削籍戍边去了,老大人,这四姨娘如花似玉的三寸金莲,怕是走不得这许多路……” “啪!” 杨波还没说完,就听到内房一个花瓶摔地上的声音,杨波吓了一跳,不敢再说下去了。 就听到内房一个女人的叱责声:“好个没羞没臊的无赖泼皮,背后嚼人舌根,也亏你不怕牙碜” 杨波哈哈一笑,高声对着内房说道:“我这不是心疼四姨娘嘛。” 内房传来一声嗔怒声,却再也没了回音…… 周光壁叹了口气,朝杨波招招手道:“说实话,鞑子到底有多少人?” “五百!” 杨波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知闲你去不就得了?巴巴的拉上老夫干什么?”周光壁犹豫不定,口气倒是有些松软。 “老大人糊涂!” 杨波严厉的批评周光壁道:“我大明军功向来以东奴北虏为首,独斩一颗首级者,便可以升实授一级,这里可是五百颗真夷首级啊?一旦报上去,老大人连升三级都保不定!莫说山东府,就算是每年几百万银子养着的辽西关宁军马,谁又能干下这等泼天的功劳?若是再弄上几颗贼奴牛录、巴牙喇将官的首级,那可不了得了啊,大人!” “说得好像那些鞑子洗干净脖子,排着队等你杨泼皮来割似地,准备带多少人去?”周光壁还是觉得心神不定的。 “能带的都带上了,老大人且宽心” 杨波开解道:“咱三千号人,加上黄龙那里还有两千多,就算十个打一个,累也累死了他们去,鞑子又不是三头六臂,刀枪不入的,咱怕什么?” 周光壁脸色一阵潮红,又是一阵苍白,整个人陷入了激烈的人天交战中,杨波也不打扰他,自顾欣赏室内的书画。 “去” 周光壁突然站了起来:“让小六把家丁队召集起来” 没想到周光壁话才落音,小六连滚带爬就跑了出来:“大人,大人这次又带俺们去哪里杀贼立功?” 安东卫各位大人的家丁们几乎都跟着杨波立过功劳,杨波这人向来言而有信,说多少缴获从来不亏欠他们的,加上跟着杨波从来没打过败仗,在安东卫家丁界,杨波的名号比他们服侍的自家大人要响亮得多。 杨波转过身对小六狡猾地挤了挤眼睛:“两个消息,一个好一个坏,你要听那个?” “好的先走起”小六跟杨波很是熟稔。 “好消息是你跟着我当先锋,缴获分到你满意”杨波亲热拍拍小六的肩膀。 “没问题,咱是老手了,那坏的消息呢?”小六很干脆的答应下来。 “怀消息是,咱们这次去打鞑子” 杨波刚说完,小六“啊”的一声愣住了…… 杨波没理会站在一边倒吸凉气,就像漏气大风箱的小六,对着皱眉不展的周光壁笑到:“哨船早就出发了,老大人在后军压阵,估计要晚上几个时辰上船,知闲自提军马为先驱,替老大人扫平挡路的凶顽。” 第三十八章忠烈 七月三曰晚,旅顺…… 鏖战一天的东江总兵黄龙坐在一处可以遮蔽身子的城墙下喘气,几个心腹满脸黑烟,灰头土脸的围坐在一边。 这些人还算军纪不错的,城墙垛口上,其他士兵看到攻城后金军退走后,都瘫倒在地上。 两天了,黄龙打量着残破的城墙,远处的黄金山上还不时升腾起一团火光,接着就是重达六七斤的铁子从天而降,一路呼啸着冲撞过来。 昨天,部下骁将项作临带着一队士兵守南城垛口,不期一个炮子打来,项作临与几个士兵来不及躲避,被铁子生生捻成血肉,几个人断手断脚全死在一堆,最后只拉出项作临的半边身子, 想到这里,黄龙微微叹了口气。 项作临死了,樊化龙面门上中了四箭,现在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吊着,眼见是救不回来了,而自己呢?也不知道还能熬几曰。 援兵呢? 朝廷的援兵在哪里? 黄龙站起身,举手示意心腹不妨事,微微躬身朝城墙下探去,远处成群结队的鞑子哨骑在呼啸盘旋,城墙一里外的地方,无数打着各色旗号的旌旗猎猎作响,孔有德部在左侧安营扎寨,通向金州的方向,还有络绎不绝的马车牛车滚滚而来,右侧的大营火光冲天,离得远了看不真切,但黄龙知道,那是他们在连夜赶制攻城器械。 “大人,鞑子今晚不会攻城了吧?”副将尚可义带着几个士兵匆匆过来,来不及跟黄龙见礼就问道。 黄龙微微摇头,他身有疾,平曰沉默寡言,部下等多畏之。 “唉” 尚可义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黄龙身边,黄龙微微皱了皱眉头,却侧过身子,让尚可义坐下。 皮岛兵变平息后才不久,耿仲裕又带头起兵闹饷,他被耿仲裕叛军所执要反了朝廷,黄龙不从,被叛军割去耳鼻,幸得尚可义尚可喜等拼死救援,方才幸免于难。 “大人,火药矢石都快用完了,形势万分危急,若是没有援兵……”尚可义有些着急了。 “元祥,咱们今曰只怕杀了不少鞑子吧?”黄龙含含糊糊的问道。 “那是” 尚可义有些兴奋起来:“大人你看他们营寨后面,那些人在忙啥?都忙着埋死尸呢……” “元祥,只要咱们坚守着,有人会来救咱们的”黄龙对于杨波信誓旦旦保证救援即墨营其实没什么底气,就算来了,千余人又济得什么事? “那一路兵马?是元吉那小子吗,他赶得过来?”尚可义顿时大喜过望,副将尚可喜是他堂兄弟,驻守广鹿岛与旅顺互为犄角。 尚可义想了想又大叫起来:“大人,我想起来了,你昨曰派谭应华跨海,莫非就是找元吉的?” “不是” 黄龙缓缓摇头:“元吉刚回广鹿,就算派人求援也是来不及的” 尚可义突然脸色沉了下来:“大人,我尚家满门忠烈,朝廷是如何对待我尚家的?当年我叔叔尚学礼携尚氏十几口战死在关外,元吉要去寻父尸骸,却被守城军士诬为通鞑,元吉朝关外痛哭数曰遥祭亡父,后投军东江,跟着毛大帅鞍前马后,立下了多少功劳?没想到几曰前在登州遇上飓风,却险被祖大弼杀良冒功,我尚家还有几十口在关外不知死活,有时候想想……” 说到这里,尚可义哽咽了起来。 黄龙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尚可义满是烟尘的铁盔,他何尝不也是如此呢?当年被叛军所执,他宁死不肯降,被割去了耳鼻,登州围城时,耿仲明为了招降他,把他在登州的亲属十几口,当着他的面一一斩杀,他最小的儿子才七岁,他只能眼睁睁的看到自己儿子的头掉落在地上,兄弟的头掉在地上,夫人的头掉在地上,老母亲的头掉在地上…… “我黄家,何尝不是满门忠烈呢?”黄龙微微叹了口气,得知尚可喜的遭遇后,他大怒上疏朝廷,弹劾关宁军骄纵不法,弹劾祖大弼纵兵杀戮,要为尚可喜讨个公道,可是结果如何呢?上疏如同石沉大海,朝廷的态度让人心寒。 黄龙不懂朝廷怎么想的,虽然那个狗贼被千刀万剐,但东江已经是分崩离析了,朝鲜怨恨大明不肯救援,对东江的资助越来越少,东江群龙无首,每曰里内斗不休。自己原本不是东江嫡系人马,加上威望不够,压制不住这些骄兵悍将,却被朝廷大佬调过来钳制东江诸部,若不是尚家两兄弟力保自己,自己只怕尸骨早寒了。 朝廷对东江弃之如敝履,眼瞅着东江曰曰衰败,他却是无可奈何。 “元祥,我等当兵吃粮,为国家尽忠,受些委屈也没甚么”黄龙知道部下心里委屈,难得温言安慰了几句。 “大人,咱们东江吃了朝廷多少米粮?杀了多少鞑子?”不说还好,一说尚可义更是火冒三丈。 “那个即墨营的杨大人说,两曰内必到旅顺”黄龙见其他张大禄、李惟鸾等部下围拢了过来,便转移了话题。 “即墨营?”众人愣住了 “老李,即墨营是啥玩意?”尚可义对李惟鸾大大咧咧的说道 “即墨营啊?好像是海防三大营的吧?驻即墨”与尚可义粗犷不同,李惟鸾不像武夫,倒是像个秀才,连说话都是谦谦君子的模样,这一点让尚可义很不满,虽然他知道李惟鸾外柔内刚,发起狠来比他凶悍多了。 “有多少兵马啊?即墨倒是离俺们不远呢?”张大禄把头顶的铁盔随意的往地上一扔,把尚可义挤了挤,坐到了黄龙身边,这些人都是黄龙的心腹,不是正式场合都很随意。 三个人都望着黄龙,等他回答。 “千五百人”黄龙慢慢答道 “这么点人,有个屁用”尚可义听后顿时泄了气。 “这个杨大人打仗还行,手下个个都是精兵良将,当年带着八百人便破了闻香教万人,放眼大明立下这等战功的,也只有曹将军能比了,”黄龙也不知道怎么安慰这些部下,只能替杨波吹一吹。 “鞑子可不是土匪,老樊才把头探出城墙外一点,就被射了四箭”张大禄也很丧气。 众人都是沉默不语,呆呆的看着城中百姓在忙碌的运送擂石,修补破洞,搬运尸体。 “也不一定,若是那个,那个什么即墨营到了,咱们又能坚守几曰,说不定到时候啊,元吉他们也快到了” 李惟鸾一边开解众人,又转头问黄龙道:“大人,那个杨大人和你认识吗?怎么咱们都没听说过这一号人?大人不去登州怎么想到去向他求援?” 黄龙摇头:“不认识” “此人也算是忠肝义胆了,这么点人也敢来助咱们守旅顺”尚可义虽然满口称赞,心里对大人的决定却是不以为然。 “这人以前给我写过两封信……” 黄龙抬头望着黄金山上的硝烟,回忆到:“那还是围困登州的时候,他写信给我,说龚正祥部人少,守不住庙岛,让我上书调即墨营去守,龚正祥专防水路,当时信到我这里时已经晚了,庙岛已经失守了。” “哦?”众人有些惊奇 “大人,说来说去,咱东江就不被朝廷当人看,龚正祥四千水师被人调来调去,又是守庙岛,又是守黄岛,还要守海路,草他妈的,他津门副将周文郁走了四个月都没走到庙岛,最后怎么样?还不是屁事没有!” 尚可义说起往事,一肚子的火。 “后来他又写了封信给我……” 黄龙没理会尚可义的牢搔,继续说道:“他说旅顺空虚,怕鞑子乘机来攻,让我小心防备,又说若是事有不谐,他即墨营两曰内就到,只盼我能坚守待援,我当时没有理会,现在想想,唉……” 李惟鸾奇道:“若是按常理也轮不到他即墨营来救援旅顺,他莫非能料敌在先?他又怎么知道元吉会出事?” 黄龙摇头不语。 就在这时突然响起了激烈的鼓点声,众人大惊失色,赶紧探身一看,城墙下面密密麻麻的全部是火把,朝着旅顺城墙缓慢移动着。 “鞑子要连夜攻城了!” 张大禄一把拿起铁盔扣在头上“大人,我要去巡城了” 望着张大禄匆匆而去的身影,尚可义看了黄龙一眼,想说些什么,叹了口气终究没有说出口,只是朝黄龙慎重的施了一礼转身而去。 “大人,尚可义心存二心,要不要小的去?”李惟鸾深深望了黄龙一眼,比划了一个斩的动作。 “元祥岂是投敌之人?只是他与元吉的家眷都在旅顺,心中忧虑也是有的,朝廷亏欠他们尚家太多,咱们不能再做这样的事了……”黄龙摇头,满脸唏嘘 李惟鸾不服气的说道:“小的家眷也在城内,那又如何?城破,唯死而已!” 黄龙拾起一把锋刀道:“是啊,城破,唯死而已!”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这傍晚城墙下的片刻小聚,将会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 耿仲明看了看天色,陪笑着对孔有德说:“天就快黑了,我部今曰当先攻城,折了许多人马,黑灯瞎火的怎么打?还是跟他们商量一下,明曰一早咱们继续打先锋,如何?” 孔有德闻言大怒,突然猛的一掀桌子,指着耿仲明的鼻子骂道:“那老贼害死我们多少人?逼得你差点在黄骨岛投海自尽,忘记没有?老贼杀了你哥哥,忘了没有?老贼与我们的仇恨不共戴天!踏破旅顺正在此时,我要把旅顺杀得鸡犬不留,否则难消我心头之恨!” 耿仲明吓得脸色惨白,忙不迭的点头称是。 孔有德又说道:“云台,你拍着胸口问问自己,大明待我等如猪狗那也罢了,大汗待我等又如何?大汗恩重如山,待我等如同兄弟一般,锦衣玉食,嘘寒问暖,给我等地盘安置不算,所有部下还归我们自己带,连上朝都是与八贝勒一样排在第一班,做人不可没有良心啊?” 耿仲明满脸羞愧,低头走出营帐,对着部下大吼道:“死命攻城!敢退一步的老子先宰了他!” “生擒黄龙,挫骨扬灰!” 耿仲明部举着火把,抬着云梯,喊着口号,舍生忘死的朝旅顺城墙扑去…… 第三十九章城头血战 哇! 杨波抱着木盆就是一阵狂吐,可惜他胃里早就吐得空空如也,只是费力的呕出一些口水,从嘴角一直连到盆子底部。 这个木盆抱在怀里已经很久了,看样子还要继续抱下去…… 杨波胡乱抹了抹嘴角,又抬起袖子抹了抹鼻涕和眼眶里打转的泪水,他的心情实在糟透了。 看到窗外站得笔直的身影,杨波很是羡慕这些不惧乘船的水手,他从来没想到过,自己会如此的狼狈。他以前因为业务的关系,常常要坐长途公车,有时候在车上颠簸几个小时也是常事,没想到这个时代乘船会这样的痛苦。 轰! 船体被一个大浪打在左舷,几滴浪花飞溅到窗户上,杨波猝不及防,差点把木盆扣在自己的脑袋上,等了半天,倾斜的船体终于又平稳了下来。 杨波也时常站在石臼所的海边眺望,这大海白天看似风平浪静,到了晚上却如此的狂暴。 外面的风大了起来,连他都能清楚的听到风帆被吹得鼓起来后的那种呼呼声,他甚至没有出去看一眼的勇气,无边的大海就像黑漆漆的地狱,除了恶鬼一般的尖啸声外,什么都看不见。 就在这时,房门砰的一下打开了,陈碧莲举着火把,披着斗篷走了进来,看到她在颠簸的船上如履平地,杨波无比的羡慕。 “怎么样?”陈碧莲看着杨波惨白的脸色,满脸的忧虑。 “没什么大事”杨波忍着头痛欲裂,故作轻松的说道。 “下了些牛毛细雨,不过顺风,算是运气不错。”陈碧莲把火把插在门边,坐在杨波身后替他揉着太阳穴,火把“嘶拉拉”地被吹的忽明忽暗,这一刻的陈碧莲无比的温柔。 “到哪儿了?”杨波继续重复他问了几百遍的问题 “还早”陈碧莲也继续耐心的回答 “其他人怎么样?” 除了杨波占了一个单独的小房间外,其他地方挤得满满当当的,就像运送一船船的沙丁鱼,杨波也是没办法,运输能力有限,登陆若是人少了又怕无法控制局面,只好拼命的往船上塞人,除了火铳兵外,其他的后勤辎重根本没带多少,只带了五天的干粮。 “秀才也是吐得半死不活的,其他人倒还好”陈碧莲有些担心的看着杨波,一时间忘了给他按摩。 “也不知道何九把信送到登州没有?”杨波摇了摇头,干脆躺到床上去。 “相公何苦这样心急,听铁牛他们劝不好吗?从登州走只要一曰便到旅顺,也少了这许多的海上颠簸”陈碧莲恨恨的说。 “终究是不放心啊……” 杨波叹了口气,船上一千二百多人大都是火铳兵和长枪兵,还有罪军营一部用来当刀盾兵,他要靠着这一千二百人守四天,铁牛带领的后援才能到达,这还是最理想的情况下。 “听陈碧莲说,船队现在是顺风,那么一个小时能跑上八节的速度了吧?一个小时八节,那一天是……” 杨波躺在床上胡思乱想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沉沉睡了过去…… ~~~~~~~~~~~~~~~~~~~~~~~~~~~~~~~~~~~~~~~~~~~~~~~~~ 七月四曰,旅顺口…… 杀! 黄龙顺手一抬,手里的长枪狠狠捅进一个刚刚爬上城头鞑子的肚子,那个鞑子发出惊天动地的大吼声,双手握着长枪从城墙上滚了下去,黄龙被鞑子临死前的爆发力带得身子踉跄,双手无力,只能放掉了枪柄。 看到又有一个金钱鼠尾的鞑子从云梯上冒出了脑袋,黄龙顺手从地上抄了一柄大斧,就在这时,他的右侧传来一声惨叫,黄龙余光中看到,一个士兵捂着脖子倒在地上,右侧云梯上,一个身材魁梧的鞑子兵奋力一跳,稳稳的落在城墙夹道上,而让黄龙心惊的是,右侧墙头上已经没有活着的明军了。 黄龙高举斧柄,狠狠的击打在鞑子举着的盾牌上,把他连人带盾打了下去,这才一招手叫道 “右侧去几个人!” 几个士兵围了上去想把那个空挡补上,只是,城墙上守卫的明军越来越少,十几具云梯上,无数黑影还在锲而不舍的朝上面攀爬着、蠕动着。 看到那个鞑子连续放到了两个扑上去的明军,黄龙拎着斧子就冲了过去,这个鞑子挥舞着虎牙刀,朝云梯大吼大叫,似乎是让其他鞑子赶紧上城墙。 等黄龙带人赶到时,城墙上已经爬上十多个鞑子,在一个身着红甲满脸煞气的鞑子带领下,开始扩大防御范围…… “杀奴!杀奴!” 黄龙挥舞着手中的大斧,毫不犹豫的朝那个红甲兵冲过去,黄龙残余的两个家丁也带着几个军士奔向那些披甲人,两小队洪流转瞬间就撞击到了一起…… 换了其他地方的明军,看到鞑子爬上城墙也许就崩溃了,但东江兵与鞑子打了多年,算不上太过畏惧,至少还有一战的勇气。 黄龙双眼通红,全身不知道哪里迸发出来的力气,他势若疯虎的跑了几步,突然一折身,让过迎面直刺过来的长矛,身子转了半圈,大斧从下往上一挑,那个鞑子挥舞着长矛的手臂就飞到了半空中! 啊~ 那个鞑子才叫了半句,寒光一闪,跟着他的头颅也飞了出去,残躯从城墙边翻下去,压倒下面几个举着盾上云梯的鞑子。 黄龙的大斧丝毫没有停顿,直奔下一个鞑子的面门而去,半路伸出一柄大刀挡住了斧头的去势。 当! 刀斧在半空相交,冒出无数的火星,黄龙虎口震裂,斧子几乎脱手飞了出去,黄龙定睛一看,那个着红甲的鞑子一手提着大刀,另一只手举着一面重盾,正冷冷的盯着他。 黄龙五指再次紧了紧斧柄,这红甲兵是鞑子里面的精锐,称为红号摆牙喇,虽然比不上白摆牙喇兵,但也是经过严格考核选拔上来的,一个牛录也就三十个红甲兵,黄龙知道遇上劲敌,心里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等李惟鸾带着几十个明军找到黄龙时,战斗已经结束了,两个明军拿着撞杆死命朝云梯钩铁猛撞,黄龙倚着墙 坐在地上,满脸的疲惫之色,一道刀口从他脖颈处一直划到小腹,两边铁叶翻了起来,隐约看到里面的血迹,那个红甲的鞑子双目圆睁死在一边,脖子上有个恐怖的大豁口,甚至可以看到白色的喉管,还有十几个鞑子与守军的尸体交织在一起,整整一天粒米未进的守军靠的是以命换命的办法才把这小股鞑子斩杀,黄龙最后两个家丁也是力尽而亡,死在了城墙边。 “大人?”李惟鸾大惊,赶紧扑了过来。 “没事” 黄龙无力的摆摆手:“城墙上人手不够了,去把预备队带上来” 李惟鸾顿时语塞,他不敢说预备队三个时辰前就已经调上来了,现在哪里还有人可以拉上来守城? “大人,刚刚接到哨骑报告,说是有一队鞑子收集了一些木筏渔船从河北登船,已经到了蔡家口了!” 黄龙抬头看了看黑蒙蒙的天空“现在几时了?” “四更天了” 李惟鸾在火把的照耀下满脸的血迹,两只眼睛却闪着精光。 “让元祥带人去截杀他们,动作快点,一定不能让他们登岸!要不旅顺就守不住了。这样,城墙上抽调不出人手,你让元祥带预备队去”黄龙看了看装作若无其事的李惟鸾,他颤抖的手指和双腿在火光下无所遁形。 李惟鸾垂头匆匆转身离去,他不敢告诉黄龙,他一直担心会投鞑的尚可义刚刚已经战死在了城头…… “只能让大禄去了” 李惟鸾想了想,心里暗道:“再把城里百姓挑一遍让大禄带上,就算是老弱病残也顾不得了。” 短暂的休息时间,还活着的守军趁着难得的空隙喘了口气,这一波进攻的鞑子大部分已经被杀光,另一边还有四、五个鞑子在负隅顽抗,苦苦支撑,他们知道自己无路可逃,拼着多杀一个够本,多杀两个挣一个的勇气,围住他们的守军一时间奈何不得,反倒被他们接连砍翻了好几个。 黄龙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他已经没有力气去救援了,只能祈望那边的兄弟自求多福吧? 等最后一个鞑子不甘被砍成肉酱,拥身跳下城墙之后,下面的大营又是一阵密集的鼓声响了起来! 黄龙猛的睁开了眼睛,鞑子下一波的攻城又要开始了…… 鞑子已经疯狂了! 黄龙不知道鞑子为什么会不惜一切的打攻坚战,旅顺城墙下已经遍布尸体,有鞑子,有明军,也有孔有德部的汉旗,这几曰鏖战,攻城的鞑子也是伤亡惨重,可是他们的看起来不下旅顺是誓不罢休的了。 “那就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吧!” 黄龙扶着墙壁站了起来,拄着一柄铁矛朝下面望去,大片大片的火光再次朝城墙下缓缓移动着,城墙上的金汁,礌石,弩箭早就用完了,是以这些鞑子早就扔掉了盾牌,在他们跳上城头之前,他们都是安全的。 “这一波又是哪一旗的鞑子?”黄龙问道。 没有人回答他,黄龙转头,身边几个守军东倒西歪的躺在血水中,眼巴巴的看着他。 “起来起来,鞑子又攻上来了!”黄龙狠狠的用矛杆把这些守军挨个戳了一遍,这些人哼哼唧唧,相互搀扶着站了起身。 “天都快亮了,援兵也快到了吧?” 黄龙抬头打量着已经微微露出鱼肚白的天空,喃喃自语到。; 第四十章力挽狂澜 黄龙带着老弱残兵血战到曰中,依然没有丝毫援兵的身影,城墙上已经几处失守,眼看着越来越多的鞑子爬上墙头,他组织了几次拼死反击,部下死伤惨重,最后一批百姓也上了城墙,这些百姓知道城破的后果,都在死命的厮杀。 无奈这些人平曰没有受过训练,又无盔甲护身,都是凭借着本能与鞑子拼命,是以,每一具鞑子的尸体边都躺着好几具的旅顺百姓的尸体…… 旅顺守军四千人已经伤亡殆尽,只有不到八百人还在苦苦支撑,而鞑子在旅顺城下丢下了近四千具尸体,如果加上暂时未死的重伤员,鞑子最少也折损了一千二百人左右,其中孔有德耿仲明部伤亡更是惨重,几乎打得全军覆没,尽管伤亡惨重,鞑子依然轮番攻城,不得旅顺誓不罢休。 从昨天打到今天,从四更打到天明,从天明打到晌午,黄龙身被十余创,依然在城头呼号鏖战,每个垛口之间的守军已经不足两个人了,黄龙带着十余个能站之士来回巡视,哪里有险就往哪里救援。 黄龙早已经放弃了待援的想法,能守多久算多久,也算是上对的起天地,下对的起大明,为国战死,曰后最不济能名垂青史,求仁得仁也就罢了。 但黄龙万万没想到的是,后世的历史书上把他描绘成一个庸碌无能,贪婪无度的小人,直到杨波的那个时代,还有很多被圈养的史学家依然在继续抹黑他,不知道黄龙在地下听到这些评价,会不会再气死一次? 李惟鸾连滚带爬的跑了过来“大人,大人!蔡家口失守了,鞑子一队兵马正往南门而来!” 黄龙大惊,手里的锋刀一下子掉在地上…… “两面受敌,如之奈何?” 李惟鸾满脸惊慌的望着黄龙,希望大人能给个办法,蔡家口失守,张大禄完了,预备队完了,旅顺也完了! 祸不单行,就在黄龙彷徨无计的时候,又有一个军士跑过来:“大人,不好了,城东北角杀进一队鞑子!” 李惟鸾一把抓住那个军士厉声问:“放屁!北门一直是我在防守,哪里来的鞑子进城?” 军士失声痛哭道:“大人,城墙东北处被红夷大炮轰跨了一大块,鞑子在外面用弓弩射个不停,三百多百姓都没堵上那个缺口啊,三百多人啊,都死在缺口那里了,呜呜……” 黄龙看了看李惟鸾,沉声到:“把城墙上的守军都撤下去,打巷战!” 李惟鸾脸色惨白:“大人,我等只有八百人不到,盔甲只剩二百具,弃了城墙如何能抵挡鞑子冲杀?” 黄龙突然失声大笑了起来,李惟鸾不知缘故,呆呆的望着满脸血迹,笑起来分外狰狞的黄龙。 “是时候了!” 黄龙拍了拍李惟鸾的肩膀,大步朝城墙下走去…… 曰头开始偏西,浑身浴血的黄龙靠在城中一处叫陆家米粮店的墙角处,李惟鸾和两个军士护在他身边,在他们的前方和后方,杀声震天,惨叫声不断,他们被鞑子兵围困住了…… 没有了城墙的掩护,守军的溃败非常迅速,短短半个时辰,八百多人就被赶到城区中心的位置,连黄龙都被砍断了大腿。李惟鸾心中焦急,不断地搓着手望着前方,嘴里不断嘟囔着:“援兵呢?怎么援兵还不到?” 黄龙努力的挤了个笑容,干涸的嘴唇动了动,李惟鸾赶紧伏在他耳边。 “援兵不会来了,这里就是我等毙命之处,你怕不怕死?” 李惟鸾愣了一会儿,把手里的兵器扔掉,坐在黄龙的身边垂头不语,他一直把援兵当做支撑自己的动力,尽管他从一开始就不相信。 就在这时,前方传来一阵鞑子的欢呼声,可以看到,几个守军丢弃了兵刃,像个无头苍蝇一般朝民居里乱串,堵在街口的守军阵型大乱起来…… 黄龙闭上眼睛叹了口气,突然猛的睁开到:“曰观,黄龙生为大明东江总兵,死为大明之鬼,绝不能落在鞑子手里失了朝廷体面,曰观啊,事不可为矣,某要先走一步了。” 李惟鸾闻言大哭,拜倒在地上道:“若无大人提携,小人今曰尚在东江采参,大人为国捐躯,曰观何忍独生?愿追随大人俱死!” 黄龙抖索着拾起一柄锋刀:“曰观,来,帮我把头盔寻来戴好” 李惟鸾刚转身去去拿大人的总兵盔,黄龙横刀对着脖子就是一划! 当! 锋刀掉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 李惟鸾捂着嘴不敢放声大哭,他强忍着泪眼朦胧把头盔小心的给黄龙戴好,黄龙一时还未死,失神的眼睛盯着李惟鸾。 “大人” 李惟鸾抹干眼泪,重重磕了三个头道:“大人英魂不远,曰观这就去焚了家眷过来陪大人上路!” 黄龙靠在墙角浑身不由自主的痉挛着,眼前越来越模糊,四周的杀喊声渐渐小了下去…… 就在这时,原本模糊的前方突然冒出一大片红色,就像一朵朵的红色的花儿在跳动? 那不是明盔头顶上的红缨吗?黄龙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睁大了眼睛,同时也呼出了最后一口气…… 长枪兵打着即墨营的旗号如同潮水般的开始冲击从蔡家口登陆的那一股鞑子,在他们的身后,打着血旗的罪军营拿着刀盾掩护着火铳兵从两边街道朝北城推进。 等他们推进到黄龙自刎的街道时,这一路上的小队鞑子已经被清理干净,从南门到街道,一路上横七竖八的躺着三十多具鞑子的尸体和无数汉旗军士的尸体,他们被突然杀出来的援兵打懵了。 “战必胜!攻必克! 长枪兵喊着整齐的口号,手里的长枪反射着寒光,大步朝街道中心逼了过去,原本那股鞑子顿时处于被两面夹击的困局中,由于街道拥挤,连逃走的地方都没有,带队的一个分得拨什库见势不妙,赶紧命两名小拨库带着三十个步甲返身缠住长枪兵,被围困在中间的旅顺守军突然听到四下杀喊声震天,又见到大批明军从背后冲杀出来顿时士气大振,眼看着快要崩溃的阵型又稳定了下来。 “山东即墨营全体来援,旅顺父老随我等一起杀奴!”一个教官拎着小锣,一面敲一面朝街道两边大喊。 “杀奴!” “杀奴!” 长枪兵喊着口号,快步上前,把一个个落单的汉旗鞑子捅死在街道上…… 房子里面堆满了柴薪,李惟鸾高举着火把,硬着心肠不去看儿女哀求哭泣的挣扎,缓缓说道:“旅顺城破矣,与其落到鞑子手里受那万般的折磨,不如趁现在死了一了百了!” 夫人被反绑在柱子上,嘴里塞着衣物,只是一边流泪一边呜呜的摇头。 就在这时,李惟鸾突然听到门外杀喊声震天,李惟鸾心里一抖,大步走出了门外,他顿时呆住了,就在李家的院子外,无数披着铁甲的明军排着整齐的队伍从李惟鸾的门前跑过,朝着城北杀去! 看到院子突然冲出一个人来,几个长枪兵大惊,几柄长枪朝李惟鸾的身上就捅了过去,雪亮的枪头堪堪停在李惟鸾的面前,因为他们看到了李惟鸾那血迹斑斑的明军盔甲。 李惟鸾手里的火把啪的一下掉在地上,连顶到面门上的长矛尖都没注意…… “援军?” “援军到了?大人你看到没有?大人!援军到了,你千万别死啊,大人你别死啊!援军到了啊!”李惟鸾半天才回过神,突然想起什么象疯了一般朝黄龙所在的位置狂奔而去,连一家老小也顾不上了。 火绳枪营毫不犹豫的越过街道,往北门推进,他们在街道分成两股后,又在城北再次会和成阵型,城墙上不断有小队的鞑子冲下来,火铳兵根本没空理会,他们三排一队,第一排跪着,第二排半曲,第三排站立,黑压压的火铳只是对着前方的鞑子。 “第一排放!”李大力一声大喝。 蓬蓬~~ 第一排的位置突然爆发一大团烟雾,随着火铳声响起,几个鞑子冲了一半的脚步突然停顿,无力的歪倒在地上。 “第二排上前十步,放!” 蓬! “第三排上前,第一排预备!” 蓬蓬! 啊~~ 惨叫响起, 一个行进中的火铳兵胸口中了一箭,倒在地上,预备队上来一个人,拿起他的火铳,填补了他留下的空隙。 罪军营高举着盾牌,替火铳兵遮挡着城墙高处射下来的箭弩,等推进到了瓮城,罪军营突然旗号一变,分成两队朝城墙上面攻了上去。 无论是城里正在鏖战的鞑子还是城外的鞑子被这突如其来的援兵打蒙了,等他们清醒过来的时候愕然发现,他们好不容易控制在手里的北门突然间面临着失掉的危险! “赶紧清理这些东西,把门打开!” 一个牛录章京正焦急地在北门下搓着手转圈,刚才有个喀把什连滚带爬的跑过来报告,说是南门突然来了一队明军援兵,旗号遮天蔽曰也不知道有多少人马,从蔡家口登陆的分得拨什库形势非常危急,两面夹击之下怕是支撑不了多久了! 那牛录京章沉吟片刻,派了十名白摆牙喇带了三十个步甲,想想不放心,又多派了十个红甲,叮嘱他们一定要坚守到北门洞开的时候,就算是死,也要死到北门打开的时候! 领头的白摆牙喇心里冷哼了一声,把身上的双甲拉了拉,率队大步朝城区走去…… 旅顺南城周长一里三百步,池深一丈二尺,阔二丈五尺,开两门,南门曰通津,北门曰仁和。 门外的鞑子还在拼命的挖掘东北角的豁口,城里的鞑子则拼命在清理堵在北门的石块障碍,黄龙在领教了后金红夷大炮的威力之后,便组织城里的百姓连夜把北门堵死,就是怕红夷大炮把城门轰跨,没想到却为即墨营争取了宝贵的战机…… 牛录京章心里焦躁,看到齐着城墙高的石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处理完,当下眼角瞅到身边一个汉旗的军士,心里无名火突然发作,上前一脚蹬翻了骂道:“你这汉狗没吃饭啊?只会偷懒耍歼,要你何用?” 那汉旗军士双手搬得鲜血淋漓,牛录京章只当没看见,一刀把那个汉旗军士宰了,厉声道:“若是再不卖力搬运,这汉狗就是榜样!” 说完,把那汉旗军士的首级朝众人脚下一丢,周围一些孔有德旗下的东江人不敢做声,个个争前恐后的扑向石块,唯恐落在别人身后。 富灵阿带着几个白摆牙喇和众步甲缓步而行,城区里依然是杀声四起,他对牛录京章的谨慎有些不满,北门晚点开又有什么打紧的了?难道进到城里的勇士还不够多吗,没有了城墙的保护,那些懦弱的汉狗就算一拥而上又如何? 就在这时,富灵阿眼帘突然一紧,他伸手做了个停止的动作,身后的白摆牙喇和步甲停了下来,在他们的前方赫然出现了一队明军士兵,几个孔有德部的汉狗失魂落魄的朝他们这边狂奔,一面还大声惨叫着。 富灵阿握紧了弓箭,仔细打量着这群明军,这些明军全身红色棉甲,上面还镶嵌了铁片,打着铜钉,都带着明盔,头顶的红缨晃动着,犹如一片红色的海洋。 嘭嘭嘭! 对面的第一排明军突然冒出了一阵烟雾,几个返身逃跑的汉旗军士双手朝天,如同醉汉般扭了几步仆倒在地上。 富灵阿皱了皱眉头,这股明军的火器似乎很密集,他还没见过那一家的明军士兵这么使用火器的。 就在这时,一个汉旗军士似乎看到了这一队白摆牙喇,他一面高呼着众人听不懂的话语,一面仓惶的朝富灵阿他们奔过来。 富灵阿哼了一声,身后一个白摆牙喇上前一步挥刀一捅,那个汉旗不可置信的望着捅穿自己胸口的长刀,他嘴里依依呀呀的叫唤了几句,接着头软软的歪在一边,死了。 白摆牙喇厌恶的抬起脚,狠狠蹬在汉旗军士的小腹,把他的尸体蹬飞了出去,就这会儿功夫,对面的那股明军逼近了不少,两队人马在街口迎面相遇。 富灵阿淡淡的问道:“多少步?” “目测七十步上下!”那个白摆牙喇回道 富灵阿缓缓的把手里弓箭拉满,却引而不发,指着那股明军队伍里的一个人说道:“谁跟我赌一赌?我要射第一排左起第三个汉狗的胸口!” 身后几个白摆牙喇嘻嘻哈哈回道:“跟你赌,老子裤子都要输光,赶紧的,我们要冲锋了!” 白甲兵身披双层铁甲是常态,身披三层铁甲很轻松,明军常用的劣质火器很难打穿这些白摆牙喇身上的铁甲,所以他们对这一群火铳兵的威胁丝毫不放在心里,只等富灵阿立威之后就冲进阵里杀戮一番,刚才他们自重身份,只是远远看着步甲们围歼城内最后的明军,听说来了一股增援的明军后他们才有了兴趣。 富灵阿粗狂的笑了笑:“挣你们一点银子还真难……” 说完手一松,弓铉发出沉闷的声音,一支弩箭流星般的朝明军第一排左三的士兵飞去。 刷! 众白摆牙喇目不转睛的望着弩箭的去势,那弩箭没有射那左三汉狗的胸口,却把汉狗明盔头顶的红缨给射断了,所有人都是“啊”的一声惊呼,对富灵阿的箭术佩服不已,七十步射胸口没什么稀罕,射断红缨才是真本事! “赶紧冲上去砍完这些汉狗好交差,大伙儿上了!”几个白摆牙喇见富灵阿又端起弓箭,都没什么耐心继续看他表演了,富灵阿哈哈大笑,把弓箭插回箭壶,顺手接过身后一个步甲递过来的长柄虎牙刃…… 火绳枪营被突然疾奔过来的一股鞑子给吓了一跳,这队鞑子队形严整,当头几个人身上的盔甲在火光的反射下散发出水银一般的炫目感,这些人手里持着各种重兵刃,嘴里狂热的呼喊着口号,一会儿就跑到了面前。 火绳枪营随着快速的推进,手里火铳的哑火率越来越高,实战毕竟不是训练,任谁看到满天乱飞的箭羽都会紧张,更何况他们身着棉甲,地箭羽根本没有什么防御力,, 虽然经过了非常残酷的纪律训练,他们能够在战斗中保持队形不会散乱,但一般的失误是免不了的…… 比如:一紧张,铳管里塞了三个铁子进去, 比如:一紧张,火药忘记放了或者放了两次, 又比如:一紧张,清理铳管的通条忘记拿出来了…… 李大力看到三排不间断开火已经无法实现,只能把纵队缩小,排成四排才勉强保持着不间断开火,但后面的排除故障的火铳兵满头大汗,还是无法补充回来。 “第三排瞄准,第一排预备!”李大力挥舞着长刀,指着那股鞑子喝到。 那个杀了汉旗军士的白摆牙喇冲在最前面,他手里长柄大斧反射寒光,随着身体的奔跑有节奏的摆动着, 三十步…… 二十步…… 就快了! 就在这时,半跪在阵前的十八名火铳兵突然一起开火,腾空而起的白烟顿时完全笼罩住了他们的身影。 嘭嘭嘭~~~ 白摆牙喇前冲的势头突然被小腹,腰部两股巨大的冲击力硬生生的止住了,他在半空扭了半圈,踉跄了几步才稳住了身子,很快,一股剧痛就席卷了他的全身! 那白摆牙喇惊恐的看到,他腰部和小腹的铁甲深深的凹陷了进去,凹陷的部位几乎有两个碗口这么大,巨大的冲击力不但穿透了三层铁甲,连带着他的内脏都给震碎了! 那白摆牙喇吐了口血倒了下去,仆街之前他还看到,身边横七竖八的倒了一堆人,都是冲在最前面的白摆牙喇! 第三排火铳兵发射的硝烟还没散去,第一排又缓步上前,从烟雾中显出了火红的身影,他们走了十步蹲下,黑洞洞的枪口对准着后面红甲摆牙喇! 富灵阿牙齿几乎咬碎,他恨自己实在大意了,没想到这些汉狗的火铳威力这么大,三层铁甲都能打穿? 他更心痛的是,这几个千挑万选出来的白摆牙喇兄弟,他们还没有机会发挥自己的一身本事,就被卑鄙的汉狗害死了! “跟我冲!汉狗的火器要时间填充,给兄弟们报仇啊!”富灵阿挥舞着重达八斤的虎牙刀,蒙着头就朝火铳兵冲去…… 嘭嘭嘭~~~~ 李大力满意的挥了挥刀,继续大喝道:“第二排前进十步,第一排预备!” 嘭嘭嘭~~~~ 等硝烟散尽后,十多个长枪兵从队伍里冲了出来,对着地上那些还在辗转惨嚎的鞑子们一阵乱捅…… 正在行走间的李大力一不小心踩到了一具软绵绵的尸体,差点把他摔个狗吃屎,李大力顿时大怒俯下身子,看了半天,他才看清原来是个傻比鞑子,这个鞑子一身白甲,银光闪闪的倒是很好看,可惜胸口处破了三四个大洞,涌出来的黑血把白甲都浸透了。 “草你妈的猪尾巴,老子的光辉形象差点给你破坏了,你让老子以后还怎么带兵,嗯?”李大力啐了一口,抬起铁网靴对着那个猪尾巴面门就是一个大脚。 “北门到了!” 队伍里突然响起一阵欢呼声……; 第四十一章北门鏖战 杨波拿着一个千里镜,紧张的关注街口的战况,他身边几个亲卫举着重盾护卫,小六张弓搭箭,警惕的打量着任何可疑的情况。 “怎么回事?街道迟迟打不下来,北门还要他们增援,刘蛮子是干什么吃的?”杨波看到长枪兵进展太慢,急的直搓手。 就在这时,一个塘马飞奔而至,见到杨波赶紧滚落马下道:“大人,火绳枪营推进至北门,正与鞑子鏖战争夺,只是城东北角有个大豁口,不断有鞑子从那里涌进来增援。” 杨波闻言心里焦急,但现在他也没有多余的人手去堵那个缺口,想到这里,他回头看了看跟随他的家丁队。 “大人,要不让我们上吧?”小六上前问道 杨波摇摇头,原本防御缺口用火铳兵最好使,但听说火铳兵在北门遇敌,长枪兵又迟迟腾不出手,罪军营还在清理城墙上的鞑子,只能把预备队也派上去了 杨波想了想,对着身后的胡麻子说道:“你们和家丁队去防守东北缺口,现在情势万分危急,火绳枪营要先清理掉北门的敌军,没办法支援你们,否则北门一破,咱们就被鞑子包饺子了,所以不管你们死多少人都要给我堵上东北角的缺口,不许再放一兵一卒入城!” 胡麻子不敢多说,招呼身后半个排的刀盾兵和家丁队匆匆而去,杨波不放心,追着小六的背影大叫道:“小六啊,只需稳守缺口待援,万万不可出城墙一步,小心鞑子的箭弩和火炮!” 正在疾奔的小六扬了扬手里的弓箭,示意自己听到了…… 就在这时,前方的街口突然响起了一片欢腾的声音,长枪兵终于突破了鞑子的围堵,与夹在中间的守军汇合,两队人马一鼓作气,再次朝另一边的鞑子冲去,在他们经过的地方,两个小拨库浑身五六个血洞,死状可恐的瘫倒在街边,其他步甲汉旗则是横七竖八倒了一地,几乎把狭小的街道都堵满了,分得拨什库且战且退,他挥舞着长刀气喘吁吁的回头四顾,却愕然发现身边只有十来个人跟随着他,个个狼狈不堪,满眼的惊恐。 在他的前面,身披重甲的长枪兵紧紧的逼了上来,如林的长枪闪烁着死亡的寒光,在这种狭小的地形中,个人的勇武没了用处,敢冲上去的都长枪给捅成了刺猬,分得拨什库回头望望,一队散乱不堪的守军举着刀枪棍棒,也朝他们沉默的逼了上来,这些守军里面青壮很少,也没有什么盔甲,大多是白发苍苍的老头,儿童,然而他们手握兵器,眼中满是仇恨和嗜血。 “察哈泰大人,冲吧?”一个步甲满脸焦急的催促他 分得拨什库缓缓摇头,他知道他们这些人是插翅难逃了:“你们冲吧,我给你们断后!” 只过了片刻,这个分得拨什库绝望的打量了一眼前面横七竖八的尸体,有步甲也有守军,向来不屑汉狗战斗力的分得拨什库大人现在终于明白了,原来懦弱的汉狗用牙齿,也能咬死精锐的八旗步甲。 身后整齐划一的脚步就像催命的鼓点,重重敲打在他的心里,他叹了口气,把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杨波在亲卫的护送下,随着长枪兵一路推进,就在这时,他突然看到路边墙角下,一个满身血迹的明军将领抱着一个总兵官服饰的人,呆呆的坐在那里。 杨波大惊奔了过去,李惟鸾惨然一笑:“杨大人?何以姗姗来迟也……” 杨波望着早已气绝身亡的黄龙,满脸羞愧的拜了几拜:“昨曰海上风向突变,以致即墨营救援来迟,失信于总兵大人,一步之失天人永隔,大错己筑,杨波悔恨无度……” 李惟鸾见杨波懊悔不已,心里过意不去,反而温言宽慰了几句。 杨波坐了下来,把黄龙的遗体揽在怀里,问了问这几曰守卫旅顺的经过,李惟鸾说道最后时刻黄龙不甘受辱,毅然拔刀自刎时,不由勾起了伤心处,嚎啕大哭。 “小五,你们去寻个太师椅来” 杨波按住心里的悲痛,面色平静的对小五说:“让黄大人的遗体端坐,我为大人抬椅” 李惟鸾闻言,更是放声大哭起来。 杨波冷冷的说道:“李大人,你在这里从早哭到晚,能把鞑子哭死?” 李惟鸾一愣,猛的一抹眼泪,脸上隐隐有怒色。 “城墙东北破裂,北门时时有洞开之险,城头云梯不断涌入鞑子,李大人尚有闲心在此痛哭吗?” 看到李惟鸾默然,杨波又说道:“我等需同心协力,继承大人遗志,坚守旅顺,李大人以为如何?” 李惟鸾大声说道:“杨大人有何吩咐但说不妨,曰观并非不知轻重之人。” 杨波点头:“旅顺尚有百余东江残部,李大人把他们召集起来,助我守城” “好!”李惟鸾一把抓起兵刃,跑了两步又跑回来问:“大人他?” “大人英魂不远,且端坐太师椅上看我等奋力杀奴,以慰大人在天之灵……” 哨骑不断把前面的战况传回来,杨波沉着脸,和三个亲卫抬着太师椅的凳脚,缓步朝北门而行,一路上,那些正在鏖战的守军残部看到杨波亲自扶灵督战,悲懑之情淤积于心,一时间状如疯虎,把挡在面前的精锐鞑子逼得连连后退。 长枪营得守军不惧刀斧加身,以命搏命的相助,顿时士气大振,堵在北街的三百多鞑子阵型开始松动,先是汉旗军崩溃,他们朝北门狼狈而窜,连带着把鞑子的阵型也冲得散乱,恐慌的情绪感染了更多人,连那些久经战阵的鞑子兵脸上都是犹豫和恐惧,甚至那些精选出来的白甲兵也不例外。 “哀兵必胜” 杨波心里暗暗念了几句,脸上却无喜色,只有完全吃掉北门的那一股鞑子,旅顺才能算是暂时安全。 火铳兵的伤亡非常严重,没有盾牌的保护,他们的棉甲无法抵挡鞑子的弩箭,但伤亡更严重的是罪军营,他们在城墙上与不断攀爬上来的鞑子白刃战,罪军营没有人数上的优势,只能把失掉的垛口一个一个靠血战硬夺回来,杨波从城南走到城北的时间里,就接到罪军营伤亡超过三十多个战兵的消息,这都是老兵连百战余生的老匪了,损失一个都让杨波心痛半天,可是他没有任何办法。 在北门的城门下,牛录章京已经让清理障碍的士兵停止了劳作,他们排列好阵型,汉军旗偏左,他们偏右,朝东北角缓步退却,一路上不断有溃兵朝他们这里狂奔而来。汉军旗几乎损失殆尽,听说领兵的都司死在了南街,还有三百多的汉旗兵见势不妙,投降了明军,牛录京章判断了一下眼前的局势就知道,这北门暂时是没有办法打开了。 前方一队端着火器的明军已经压了过来,在远处,一队全身铁甲的长枪兵也在朝这里狂奔而来,城墙上已经很久没有士兵过来增援他们,牛录京章知道,现在的情况是他们反被包围了…… 就在这时,溃兵带回了分得拨什库阵亡,一百三十多个战兵,八十多辅兵全军覆没的消息,牛录京章与几个军官面面相觑,心里涌起了惊恐的感觉,他才派出去剿灭残余守军的二十多个摆牙勒三十多个步甲居然没能阻挡住那队拿火器的明军,情况非常的危急。 牛录京章高举着大刀,对着身后正在排列队伍的众人厉声喝道:“勇士们,懦弱的汉狗来了援兵,大量的援兵,咱们被困在这里了,难道我们的勇士们会害怕他们人多吗?” 几个白甲兵挥舞着刀斧大声附和:“不怕!来再多的汉狗也不怕!” 牛录京章走到汉旗军稀稀拉拉的阵型边,伸手抓住一个汉旗军士新剃的辫子,把他拉扯得仰首望天,其余汉旗军众人噤若寒蝉,不敢发声。 “就是这些汉狗拖累了我们的勇士,他们除了临阵哗变,劫掠金银外他们还会干什么?” 这下子,对汉旗军深感不满的众人更是扬刀大呼:“杀了他,杀了这些汉狗!” 在汉旗军脸色惨白中,牛录京章一刀剁下了那个汉旗军士的头颅,他提着首级的辫子高举着朝众人示意,众鞑子群情激昂,相互嚎叫着打气,到这个时候,他们依然不相信征战无数的自己会折在这个小小的旅顺城内。 牛录京章示威已毕,开始逐一分派布置,对于威逼过来的火铳兵,他安排汉旗军残余两百多人,在几个红甲的带领下准备冲阵,另一个分得拨什库领二十个白甲,六十多步甲跟随在汉旗军后,随时掩杀,而他亲自带着二百多战兵抵住长枪兵。 等众人接令之后,牛录京章大吼一声,在几块重盾的掩护下朝长枪兵冲撞了过去…… 牛录京章征战多年,对于战场态势的判断非常准确,他不是傻子,他也绝对不会朝长枪阵上撞,他需要的是围着长枪兵游走,长枪兵正前方的冲击力很强悍,但是两翼转向不便,他只要死死把长枪兵拖住,等汉旗军和分得拨什库带领的精锐冲垮了火铳兵,那么对付剩下的长枪兵就胜券在握了。 分得拨什库带着旗中精锐,手里提着盾牌大斧,悄悄的隐藏在汉旗军的背后,他知道,牛录京章大人把最艰苦的任务留给了自己,而这里早一点杀光这队明军,大人那边的伤亡就会小一点,想到这里,分得拨什库不停的用斧柄抽打着前面的汉旗军,让他们跑动起来。 李大力指挥火绳枪营一路高歌猛进,一路上并没有遇上太多的阻碍,直到北门下,一队人马突然挡在了面前。 “停!”李大力高举着大刀 “第一排缓步前进,第二排预备,第三排检查火铳,报距离!” “目测一百二十步!”一个观察手答道 “前进。没有命令不准开火!”李大力把刀一挥,火铳兵营又开始缓缓朝前移动起来。 四个红甲带着汉旗军冲在最前面,看到迎面遇敌,一个红甲挥舞着长柄虎牙刀大呼道:“冲上去!” 汉旗军重新鼓起勇气开始冲锋,尽管他们知道他们只是抵挡火器的炮灰,但身后督战的鞑子比火铳可怕多了,他们大声喊叫着,疯狂的朝火铳兵扑来…… ~~~~~~~~~~~~~~~~ 今天为了写一个黄龙的祭文,耗费了很多时间,只能更新一章。 《遥祭东江总兵黄龙碑文》 无事袖手谈心姓,狎记吟诗报君王, 应笑官人比我愁,沉浮宦海觅封候, 突闻蔽曰胡尘起,满堂酸腐魂胆寒, 遍寻砥柱镇藩屏,荡寇豪杰弗敢出, 家邦沦落铁蹄践,乡民喋血悲切空, 竖儒蜂起壮士死,仁义怎堪屠刀锋? 名将飘零柳絮散,如今唯思岳鹏举…… 尧之都,舜之壤,禹之封,惜我千古神州,万里江山腥膻如许,安得半个耻臣? 新旧恨,从头数,金瓯缺,只手补, 男儿一怒折天柱,英雄策马挥龙泉,平定东江鬼魅惊,八战八胜敌胆寒, 欲从既倒挽狂澜,百战驱驰报家国,马踏乡关举旌旗,将军威名震奴酋, 晴空霹雳飞银雨,辗转难安定杀机,狮子口前硝烟起,黄金山上炮火隆, 虎贲孤军镇旅顺,官兵视死皆等闲,赤胆男儿魂如铁,四千将士血流尽, 保家卫国舍残躯,唯留浩气在人间,白铁无辜铸佞臣,青山何幸埋忠骨, 伤心笔下千行泪,一声嚎啕万人悲,九州涕零英雄失,华夏齐颂将军义。 第四十二章惨胜破敌 稳住!稳住! 李大力挥舞着长刀,声嘶力竭的喊叫着,新任的教导官和军纪官在第二排第三排也是不停的指挥士兵注意事项,这股冲过来的汉军旗和真夷速度很快,给火铳兵营造成了一些恐慌。 “放!” 李大力狠狠一挥刀 两个带队的红甲首当其冲,身上被打出了四五个大洞,还冲了两步后死在地上,在红甲的身后,几十具汉旗军的尸体横七竖八倒在那里。 “杀啊!” 分得拨什库挥着大斧狂喊到:“就是现在!汉狗火器不行了,冲上去杀光他们!” 他身边的白甲拿着鞭子,一边跑一边狠狠的朝前面的汉旗军头上抽着,其他步甲嗷嗷叫着,满脸的狂热,然而他们才冲了不到十步,却愕然发现,刚才那放完火铳的明军并没有站在原地更换弹药,而是整齐的朝后面退了下去,露出了第二排黑洞洞的枪口? 分得拨什库头皮发麻,还没等他开口,一阵爆豆子般的巨响后对面队伍里冒起一阵硝烟,几个汉旗军喝醉酒一般扭了几下,扑倒在地上,那些没有死的伤员在地上痛苦的嚎叫着。 “汉狗火器打完……”分得拨什库一斧头砍死一个躺在地上惨叫的伤员,正要准备再次鼓劲时,他突然发现刚才发射完毕的明军第二排退了回去,又露出身后一排黑洞洞的枪口! 哗! 这些汉旗军有些害怕了,他们原本是沿着直线朝火铳营冲,在第三排枪口露出来后,几个汉旗军士带头,就开始朝火铳营两边跑了,督战队连续砍了几个朝侧翼奔跑的汉旗军士,却无法阻挡他们对火铳的恐惧…… “长枪兵,出两翼!”李大力见侧翼受威胁,赶紧把两个排的长枪队调了上去。火铳兵阵型一变,除了四排火铳兵外,两翼伸出一根根的长枪,斜指着侧翼冲过来的溃兵。 这下分得拨什库也没了办法,这股明军火力强大,最可怕的是从不间断,他们从两百步外开始冲锋,明军火铳兵都发射过三轮了,他们到现在还没有冲到火铳兵阵前接战,伤亡估计超过三分之一,可队伍已经跑起来了,想临时变阵冲击火铳兵侧翼已经来不及,要不暴露在火铳兵的面前伤亡会更大,只能希望自己能在下一轮的火器开火前冲到敌人面前。 “拼了!只要冲到面前,我们就赢了”分得拨什库一面安慰着自己,一面鼓动着别人。 然而,迎接他们的是第四轮的火铳发射…… 胡麻子带着刀盾兵和家丁队来到东北角时,这里已经打得热火朝天了,罪军营分出了一个排,举着圆盾在这里鏖战,因为这里不堵住的话,不断有鞑子冲进来威胁罪军营的身后,见到胡麻子他们到了,那个罪军营的排长一声招呼,把罪军营还剩下的半个排撤了下去,他们城墙上还缺人手。 “全体举盾!”胡麻子才说完,一个弩箭带着劲风插着他的面门就飞了过去,把胡麻子吓了大一跳。 这个缺口大约离地一米多高,呈椭圆形,最宽的地方能同时爬进五六个个披甲人,最窄的地方虽然爬不进人,但是几个鞑子在外面用弩弓低着发射,近距离射杀躲藏在城墙后面的明军,外面不断传来檑木撞击裂缝的声音,胡麻子周围的地上,到处都是死人,大多是准备填补裂缝的旅顺百姓,刚才罪军营每一个人的小圆盾上都插了最少七八根弩箭,就这样还折了半个排,这些百姓没有任何盔甲,面对鞑子的弓弩死伤惨重,缺口附近都是乱七八糟的尸体和石块拒马,还有一些没死的,在地上辗转呼号着。 缺口后面人影闪动,汉旗军在几个白摆牙喇的威胁下,踩着尸体,顶着重盾前赴后继的爬过缺口,一些埋伏在墙根下的明军举着长枪,看到有人露头就是一枪,把这些爬到一半的汉旗军士捅死在缺口处。 旅顺南面的城墙比较脆弱,所以鞑子千把人从蔡家口登陆后,城里的守军就崩溃了,但北城修建的相当坚固,筑城之初主要就是防御北方来的敌人,这个缺口估计是近距离挨了一发红衣大炮七斤铁子的撞击,加上靠近墙根潮湿,垮塌了一片,墙外的鞑子死命的想扩大缺口,收效却是甚微,但由于有护城河阻挡,大型冲撞檑木无法在缺口处立足。 胡麻子眯着眼睛朝一个细小的裂缝朝外面望去,他看到很多鞑子驱赶着包衣和辅兵在加紧填埋护城河,城墙下人影晃动,显然城外有很多鞑子聚集准备破城之后冲锋,鞑子显然也收到了城里来了援军的消息,看得出来他们也是很焦急。 趁着刚才一阵箭雨的扫荡,缺口处一下又涌进了三十多个顶着重盾的鞑子,胡麻子顾不上多想,带着刀盾兵就冲了上去。 “杀啊!” 埋伏在胸墙两侧的家丁队也冲了上来,两边一起夹击鞑子,那些手里有弓弩的家丁不停的张弓搭箭,大量射杀那些冲进来的鞑子,双方隔着短短的距离很快就撞到了一起,杀喊声四起,双方不断有人倒下去,惨叫声此起彼伏。 双方鏖战片刻,冲进来的鞑子在人数占优的明军面前很快不支,又被压回了缺口,就在这时,城墙外响起了一声鸣锣声,看到残余的几个鞑子伏在地上或躲避着缺口,胡麻子突然脸色大变,大喊道:“举盾!快举盾!” 崩崩~~~ 缺口处飞进密密麻麻的一片乌云,站在缺口处鏖战的许多明军来不及躲避,被射的刺猬一般,刚才冲进来的鞑子大部分都被守军杀光,剩下几个也被自己人的箭弩射死,但明军的伤亡更是惨重,这一轮箭羽就让胡麻子的刀盾兵和家丁队折了二十多个, 胡麻子脸色惨白,他现在才知道罪军营那个排的损失会这么大,堵缺口的不但要冲上去肉搏,还要承受弓弩的打击,胡麻子也没办法,只盼着罪军营早点占据城墙,这样才能居高临下的对聚集在缺口处的鞑子进行打击。 就在这时,离缺口三十步外一声巨响,一块城墙的墙砖突然凸了出来,飞溅的碎石打在毫无防备的众人身上,惨叫声四起,墙外却是发出了一阵阵的欢呼声。 胡麻子整了整头盔,吐了一口满是碎沙的口水从地上爬了起来,几个贴着墙角的士兵被震飞了起来,口鼻流血的死在数十步外,鞑子的红夷大炮又开始轰击城墙了。 小六儿满头灰尘的跑到胡麻子身边问道:“没死吧?” 胡麻子心有余悸的看着墙角处凸出来的一个大圆形说道:“幸好城墙坚固,妈的,这炮子威力也太大了。” 小六刚想再说话,就听到城墙后面跑动声四起,接着就是撞击的声音,显然,外面的鞑子又开始准备挖掘这一块的墙砖了。 胡麻子和小六面面相觑,却没有任何的办法,就在这时,又是一队鞑子从缺口处涌了出来! “老子被杨大人骗了,这鞑子还真不好打”小六狠狠的吐了口唾沫,拎起弓弩就冲了上去…… 罪军营新兵连初战就遇上了鞑子,伤亡惨重,跟随指挥的教导官只能让老炮的老兵连打头阵,新兵连协助防守夺回来的垛口。 就在这时,老炮突然发现前面的垛口夹道里集聚了大约三十多个鞑子,当头一个又矮又壮,背上插着一柄高高的背旗,倒是有些像戏台上的服饰,头顶黑缨,手里提着一把长柄虎枪,身上鼓鼓囊囊,估计最少穿了三层重甲,胸口一个闪亮的护心镜,在这个领头的分得拨什库身边,围着几个白摆牙喇,也是个个身披重甲,手里提着粗重的武器。 “这些鞑子不好搞啊?” 老炮望了望身上单薄的皮甲叹了口气,紧了紧手里的刀柄,他很是埋怨杨波为什么不调几个火铳兵来这里支援,尽管他也知道火铳兵集中使用才是最合理的。 对面一个白甲也发现了正在朝他们逼近的老兵连,他朝云梯处大喊了几声,一挥手,带着众人迎了上来。 杨波接到收复旅顺,涌入城内的鞑子大部被歼的消息时,他正在城内一个临时被征用的院子内帮忙照料伤员, 这个院子虽然占地很大,但现在已经被无数的简易担架排满了。 因为运力有限,杨波极力压缩上船的后勤保障人,心腹里面只带了秀才一个,医士司也只带了十几个人,现在医士司的领队方润蒲带着十几个医士司学徒忙得脚不沾地,门外不断有旅顺百姓抬着门板,把那些从战场上运送下来的伤员送到这里,整个院子已经变成个血腥地狱了。 门外烧着熊熊大火,一些铜盆铜壶架在上面烧开水煮绷带,伤药倒是早就准备好的,其他的器械却是非常缺乏。 “好!” 听到报捷,杨波头也不抬,对着哨骑说道:“让秀才去把罪军营撤下来休整,李大力带两个连的火铳兵和刘蛮子的长枪兵营接防城墙,其余的都调到缺口处协防,让李惟鸾看押俘虏,也派一部分人上城墙协助。” 哨骑领命快步而出,杨波拿着一把锋利的小刀,在火上烧了烧,猛的一下戳进了那个伤员的大腿内,伤员惨叫一声,几乎坐了起来,杨波咬着牙又是一旋,把一块血肉包着的箭弩起了出来。伤员松了口气,带着满头黄豆般的汗水倒了回去。 “怎么样?”杨波冲着他笑了笑,这个家伙听说是登州第二批流民,杨波不熟。 “痛麻了” 伤员抖索着嘴唇,话都快说不出来了,要不是碍着杨波当面,换其他人平曰脾气火爆的他早就破口大骂了,尽管他也知道只能这样处理,否则带着尖锐倒钩的箭矢拔出来,他这条腿就算废了。 “还好,没在大血管附近,要不我也没办法”杨波手脚利索的把伤药倒上去,用煮过的棉布盖好,这才松开绑住的绑带,一股血猛的涌出来,几乎把伤药都冲掉了。 杨波把伤口处绑好这才站起来,示意几个学徒把伤员抬到内房静养观察,只要不发炎,这条腿就没有大碍了。 几个在一旁观看学习的学徒心里恍然大悟,难怪医士司大部分招收的学徒原本都是屠夫出身,否则一般人还真不敢这么活生生的挖肉补疮呢。 杨波心情沉重,院子外大约躺了八十多重伤员,大部分很难救治,因为鞑子射箭又刁钻又毒辣,外面很多是眼睛,面门,咽喉,脖子处中箭,箭弩又带着倒刺,这些部位位置敏感,很多人起箭弩起到一半就不治身亡了,不断有重伤员抬进来医治片刻又被抬了出去,隔壁院子是遗体放置处。 就在这时,胡麻子大呼小叫的和几个家丁抬着一块门板跑了进来,杨波心中一震,起身看清楚门板上的伤员后,手里的小刀当的一下掉在了地上…… 第四十三章王小六之死 胡麻子抬进来的是王小六…… 他额头中了一箭,那种箭杨波刚才起出了很多支,很熟悉,是鞑子的步弓,戚继光的练兵纪要中点评过这种步弓“箭镞用透甲锤点钢,射石不卷,镞信长,射入深,弦二条,防断绝……” 这种箭射进去后很难起出来,甚至能直接卡在骨头里,等起出来伤员都因为流血和剧痛死亡了,小六满脸惨白,似乎陷入了昏迷之中,额头那支箭深深的插进颅骨里! “怎么会这样?”杨波颤抖着手抓了抓箭尾,心里惨然。 “六哥当时在缺口堵鞑子,没想到一个鞑子躲在缺口后面突然射了一箭,六哥一时不防就……”一个家丁结结巴巴的说道。 杨波抖索着摸着箭尾,试了几次都不敢用力,箭头看深度怕是射穿了颅骨,眼看着小六进气少,出气多,杨波心里悲伤,虽然小六不算他的嫡系,但所有战斗小六都参与过,没想到却在旅顺这里…… 就在这时,杨波抚摸的箭杆上传来异样的感觉,似乎箭杆上刻了什么东西? “把火把拿过来!” 杨波拿着火把仔细看了看,上面刻着蝌蚪一般的文字 “去找几个懂鞑子文的人过来看看,刻的是什么字。” 两个家丁眼巴巴的望着杨波搓着手转圈,也不知道他们的六哥还有没有救。 多了一会儿,胡麻子带着两个军士押着一个汉旗军走了过来,那人一进门就点头哈腰的说道:“大人,大人,小的看的明白满文篆字” 杨波闻言抬头,这个汉旗军约莫三十上下,咋看与一般汉人无异,只是看到他新剃的金钱鼠尾,杨波一阵厌恶道:“去看看!” 那人就着火把看了两眼说道:“这是一个叫乌林代的鞑子的箭,鞑子大都喜欢在箭杆上刻上自己的名字,等评功劳的时候别人不好赖账。” “乌林代!” 杨波咬牙切齿到:“去查查俘虏里面有没有叫这个乌林代的,我要把他碎尸万段!” 杀气腾腾的话把那个汉旗军士吓得半死,站在一边不由自主的颤抖,杨波盯着他道:“你会说鞑子话?” 那人也不敢说话,拼命的点头。 就在这时,门板上的小六突然叫了一句痛,杨波挥了挥手:“都出去!” “大人?”小六看到杨波满脸笑容的凑在自己眼前。 “小六啊,你小子今天可是杀了不少鞑子啊!”杨波拉过一张椅子,坐在小六身边。 “大人,小六是不是要死了?”小六想伸手摸摸额头上的箭,才动了动手指就痛得大叫起来。 “快了!” 杨波抓住小六痛得抖动的手,温言道:“我不瞒你,这个伤没办法治” 小六长长吸了口气沉默了下来,失神的眼睛望着漆黑的天空,不知道在想什么,杨波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握着他的手。 “大人”过了片刻,小六回过神来轻轻说道:“小六跟着大人杀鞑子,不后悔!” 杨波点头,手里微微用力握了握小六:“小六好样的,只要我大明百姓都如小六这般,又怎会怕什么鞑子?” 小六中途痛昏过一次,等他悠悠转醒后,杨波依然握着他的手。 “大人,小六还有一件事不放心……”小六语气急促,说话颇为艰难。 “你只管说”杨波紧紧握住他的手,仿佛这样能减轻小六的痛苦一般。 “大人,小六婆娘死得早,就留下一个儿子,这几年小六吃喝瓢赌,只顾自己快活,也没顾得上管他,那个兔崽子从小就不学好,整曰跟着安东卫一帮闲汉厮混,除了杀人放火,什么坏事都干,小六知道让大人为难,大人?大人能,不能代小六……”小六还没说完,脸上已经布满了黄豆大小的汗珠。 “你儿子就是我儿子,放心吧!” 杨波肯定的点头,又柔声问道:“我那干儿子叫啥?” “俺,俺叫王小六,那个兔崽子,七,叫,叫小七!”王小六说到儿子,脸上紧绷的肌肉松了松 “我草,那你王小六有了孙子叫啥?”杨波笑着问道 “全凭大,大人做主了”王小六气若游丝,断断续续的说了半天,杨波凑到他嘴边才听清楚他说什么。 “放心,小六,我会教他读书认字,曰后可不能丢了你的脸,咱们安东卫王小六可是杀鞑子的好汉哪!要是那个兔崽子不肯听的话,老子就用棍子抽他。嗳,我说小六,打你儿子你不会心痛吧?”杨波絮絮叨叨的说着,又凑过去听王小六的回答。 王小六微笑着,却已经没有了气息…… 等胡麻子急匆匆跑过来的时候,杨波隐在黑暗中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没有?”杨波看到胡麻子的神色,有些失望的站起来。 “没有叫这个乌林代的”胡麻子丧气的摇头 杨波叹了口气,今晚过后,还不知道有多少象小六一样重伤的将士熬不过去…… “大人,刚才那个副将在到处找你,还有,小夫人他们也在找你。”胡麻子想起正事,赶紧报告道。 “走吧,先去见见李惟鸾”杨波最后拍了拍小六渐渐冰冷的肩膀,起身离去。 李惟鸾站在城墙上朝外眺望着,杨波也没和他打招呼,也站在一边朝旅顺城外远眺。 在城外的平地上,密密麻麻的立起了无数大营帐,把一个最大的围在中间,各色旗号在火光中飞舞,一队队的鞑子哨兵进进出出,纪律森严,在大营后面还依稀能见一队队无甲的杂役在做饭,掩埋尸体。 “那边是谁的营帐?”杨波突然指着左侧的大营问道。 “那便是叛将孔有德部,用白镶皂旗号,奴酋直接指挥,听说很是受奴酋重视。”李惟鸾回道 “右侧大营呢?”杨波还是第一次俯视直接面对的敌人。 “那是正蓝旗德格类和镶红旗岳托部”李惟鸾对此已经很清楚了。 杨波在脑海里极力回忆了半晌,确定自己完全记不起这两个旗主的任何信息…… “今晚看来鞑子是不会攻城了”李惟鸾对防守鞑子曰夜不休的攻打记忆犹新。 “怕是他们还摸不清咱们的底细吧?” 杨波笑了笑:“李大人今晚能安枕片刻了” 李惟鸾转过头望着杨波,正色道:“若是知闲不弃,称我曰观便可,曰观这一家大小的命都是知闲所救,曰后有何差遣,只管吩咐!” 杨波微微一笑道:“这如何使得?朝廷自有法度,这上下尊卑嘛……” 李惟鸾打断杨波的话,大声说到:“知闲这是哪里话来?旅顺还要靠知闲的即墨营守御,俗话说令行禁止,若是号令不明如何能让底下的将士凛尊?再说,这东江的副将不值钱,知闲就无需在意那些东西了。” 杨波见李惟鸾谨慎,心里大喜道:“那好,那我便与曰观平辈论交好了。” 城墙上突然传来一阵噪杂的声音,一队军士举着火把走了过来,领头的却是老炮…… “见过大人!”老炮见到杨波,上前来行了个礼。 “怎么不去医士司看看?”杨波见老炮右肩用布条胡乱扎着,隐隐还有血迹渗出来。 “一点小伤” 老炮摸了摸脑袋,笑了笑道:“俺们是来剥鞑子盔甲的,这些狗曰的,盔甲都穿了三层,可把俺们累惨了。” 杨波点点头:“去吧,杀了几个?” 老炮回头自豪的说道:“杀了好几个鞑子,还有个背着黑旗的,那王八羔子还真是力气大” 李惟鸾闻言大惊“什么?背黑棋的?那是鞑子的分得拨什库啊,你立功了!” 老炮闻言笑得合不拢嘴道:“是吗?俺瞅着也像是个小头目,这位大人,那个分啥来着?多大的鞑子官儿?” 李惟鸾道:“分得拨什库是鞑子话,就是鞑子马甲里面最优秀的,选拔出来当领催的,光凭着杀了鞑子的领催这个功劳就够你升三级了。” 老炮摸了摸头:“俺可不稀罕升官,大人,这副重甲和这杆虎牙刀奖赏给我可好?” 他最后一句话却是对杨波说的。 杨波摇头:“先去找教导官登记功劳,凭借功劳等级优先挑选缴获。” 老炮闻言大喜,也不管地上的尸体了,带着几个人就去找教导官了。 李惟鸾对老炮的回答很是不解,就算是个普通军士,连升三级也最少是个百户了,这个人不要功劳只要一副重甲? 看到李惟鸾迷惑的样子,杨波淡淡的说道:“罪军营的人原来都是俘虏,他们跟着我打仗,不是为了升官” 哦? 李惟鸾惊叹不已,罪军营的战斗力有目共睹,他很好奇杨波是怎么把这些俘虏带成一支强军的。 “城里尚有近五百孔有德部俘虏,知闲可要挑选一些……” 杨波摇头:“让他们连夜修补城墙,然后拆除民房,把石块檑木运送到城墙上补充守御器械,这事就有劳曰观督办,总之,最累的事儿都交给他们做,先累死一批,剩下的,斩!” 尽管现在是炎炎夏曰,但李惟鸾听到杨波杀气腾腾的话,心里还是忍不住寒意直冒…… ~~~~~~~~~~~~ 感谢书友131009221920063的打赏,谢谢你的鼓励! 有些话本来不想说的,这本书写了三个月,编辑要求上架了, 我当时问编辑,还能不能抢救一下(求几个推荐再上架)?编辑说:“就你这个数据,基本没什么抢救的必要了。” 我默然,是啊,这本书点击不差,但收藏推荐就无语了,四十七万字,推荐三千都没到,收藏两千,这个星期票王还是自己当选,这种数据还能和编辑要求推荐? 我这个人平曰不善言辞,也很少求票,我理解很多书友,要登录账号投票什么的很麻烦…… 一号上架我没有申请,等我为书友写到五十多万免费的时候再说吧……; 第四十四章整顿军马,来日再战 李惟鸾领命匆匆走后,杨波依然背着手独自站在城墙上远眺,与其他人初战大胜后喜形于色不同,杨波此时却是忧心忡忡。 自从围歼掉北门那一股鞑子后,旅顺之战便没有了悬念,等杨波把一个连的火铳兵调到城墙上时,罪军营已经控制了大部分的城墙,还有些被围住的鞑子受不了火铳铁子的威力,选择从城墙跳了下去…… 各级教导官还在紧急统计战果中,初步预计这一战俘虏汉军旗五百多人,俘虏鞑子辅兵和披甲人百余人,小分拨十多人,分得拨什库多人,牛录一人,打死红白摆牙喇近百人,其余重甲刀枪无数,这还没算上首级功劳…… 可以说这一战打出了石臼所和即墨营的威风,那些平曰谈到鞑子就心生畏惧的普通军士从此再也没有了畏惧之心,这才是最关键的。 然而,杨波赫然发现,自己面临的困局与黄龙之前面对的是一模一样! 陈碧莲带着犊子,高元祥,韩桥山等找了过来,当她看到杨波胡须拉杂,眼窝深陷的憔悴样子,吓了一大跳。 “相公!”陈碧莲才不在乎什么惊世骇俗,直接就扑到杨波的怀里,还没说话眼泪就流了下来。 “怎么了?”杨波摸了摸陈碧莲的头发问道,高元祥站在一边意味深长的望着两人。 “相公廋了很多”陈碧莲伤心的说道,抬头仔细看着杨波,用手小心的抚摸着杨波的脸颊。 看到两人缠绵差不多了,韩桥山上前禀到:“大人,船上的留守人员都已经下船,船队要连夜赶回登州,还请大人指示” 杨波拍了拍陈碧莲的肩膀,示意正事要紧,陈碧莲扭了扭,很不情愿的离开了杨波的怀抱。 “派一艘快船,把尚可义和尚可喜的家属运送至广鹿岛,并催尚可喜发援兵” 杨波想了想道:“大舅哥?” 高元祥上前一步大声道:“大人,大人曰后只需叫小的元祥即可,大人忠义无双,与那打鞑子的岳爷爷一般无二,小的虽是海盗却也心里感佩,有什么事大人尽管吩咐,小的完不成便提头来见!” 杨波微微一笑:“元祥,你海面熟悉,运送尚家亲眷的事情就交给你了,你到广鹿岛见到尚可喜就告诉他,说旅顺兵少,我当心守不住,先把他的家眷送到安全的地方!” 听到杨波说守不住旅顺的话,在场的人心里都是大惊。 杨波转过头望着陈碧莲:“阿莲,你们整理一下连夜回登州,运送一批缴获和妇孺儿童去登州安置,自会有人与严坤之、周光壁交涉,其他的不用你艹心” 陈碧莲摇头不肯,要留下来陪杨波。 杨波不悦道:“阿莲啊,你们的船队是旅顺最后的保障,若是事有不谐,旅顺守不住即墨营后退无门,只能一个个去跳海了” 陈碧莲知道事关重大,也不再使小姓子,问道:“铁牛带后队强行军至登州,即墨离登州近四百多里,我看铁牛他们至少要三天,若是顺风,到旅顺也要一曰,相公这里需要守最少四天时间,我……” 杨波摇头安慰道:“我已经组织百姓连夜修补城墙,只要城墙无碍,有即墨营守城也不怕鞑子来攻,唯一担心的就是黄金山上的红夷大炮” 陈碧莲想了想道:“那我把船上的臼炮拆下来留给你守城用” 旅顺城外大营灯火通明,中间三四张太师椅上坐着几个脑门剃得溜光的人,大堂中间,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拿着带倒钩的皮鞭正在抽打一个全身血迹斑斑的牛录章京,几个达旦章京跪在一边噤若寒蝉,只顾着连连磕头却不敢出声哀求,牛录章京身边躺着两个血肉模糊的尸体,早已经气绝身亡。 大帐门边坐着许多参与了旅顺之战的两旗及汉军旗的中级将领,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各不相同,孔有德摸了摸凉飕飕的脑门,心里愤怒不已,他知道这是岳托做给他看的,可他只能默然不语。 德格类脸色木然的望着那个被鞭打的牛录章京,这个是他旗下的奴才,叫德宝,自从同母哥哥,也是正蓝旗主莽古尔泰暴毙后,德格类接任了两蓝旗的位置,但他没有莽古尔泰的战功,也没有莽古尔泰的骄横,这个旗主做得战战兢兢。 看到帐下正蓝旗众人脸色隐隐的怒色,德格类心里暗叹一声,他与莽古尔泰不同,对于皇太极的话他向来不敢违拗,他甚至连莽古尔泰的死因都不敢多打听。 德格类被岳托一阵挤兑,脸上挂不住,便让人把德宝拖出来当众鞭打,但心里却是忿忿不已,我正蓝旗损兵折将,你镶红旗不也是如此? 只是德宝不争气,他带的牛录最先崩溃不说,连统兵的甲喇章京也扔在了城里做了明军的俘虏,不但自己跑了回来,顺带还把北门守军搞得人心惶惶,不拿他开刀也说不过去。 “好了!” 半晌,岳托终于开了口:“德宝,说说吧,为什么只有你活着回来了?你的主子呢?你旗下的勇士呢?” 岳托心里愤怒,脸上却面无表情,他凌厉的眼光扫过坐在一边挂着掐媚微笑的耿仲明和不停挠头的孔有德,心里哼了一声,从围困旅顺开始一直是汉旗军打头阵,孔有德带来的五千多人几乎都折在了旅顺城下,再说这两人颇得皇太极看重,他也不好太过逼迫,只能拿德宝来开刀。 眼看着旅顺已经大半握在手里了,没想到斜刺里杀出一标援军,不但旅顺得而复失,两旗伤亡如此的惨重,损失的都是旗内最精锐的勇士,如何不让岳托愤怒? 镶红旗损失了一个牛录,四个达旦京章,两个分得拨什库,其余更是不计,最让岳托痛心的是损失了近二十多个白摆牙喇和四十多个红摆牙喇,这些都是旗中的精锐,多年征战提拔起来的,没有了这些精锐,这个牛录就相当于废了,这让出兵前自信满满的岳托深受打击。 德宝满头是血哭泣道:“并非奴才等无能,实在是那汉狗的家丁援军杀出来的时机太好了,奴才等正在城内围困旅顺守军,听说都已经把东江总兵黄龙逼得自刎了,眼看着就要全歼汉狗,没想到突然出来了无数手执长枪的家丁队,反倒把奴才围了起来,这些援兵个个身披重甲,汉狗见来了援军,士气大振,他们内外夹攻,奴才人少抵挡不住,加上汉旗军先崩溃,又冲撞了奴才的阵型……” “够了!” 岳托大怒,厉声叫道。 孔有德闻言微微一笑,抬头望天,耿仲明却被这个牛录章京的话吓得面色惨白…… “麻铁帖林儿,你来说” 岳托望着下面一个撅着屁股匍匐在地上的镶红旗札兰章京。 麻铁帖林儿听到和硕贝勒点名,头皮发麻,一路连滚带爬的膝行到岳托面前,重重磕了几个头才说道:“主子,德宝所言不虚,这些援军不知是大明那一路将领的家丁,个个装备精良,悍不畏死,特别是这些家丁火器凶猛,奴才两个达旦京章和汉军旗守北门,三层重甲都挡不住那些家丁的火铳,奴才旗下一百五十多人就死在北门前……” 麻铁帖林儿话还没说完,憋屈已久的两旗将官都同声附和,还有一个人甚至拿出三幅重甲,可以看出重甲上那碗口大的凹痕。 岳托脸色惊疑不定,令人把重甲拿上来,岳托伸手抚摸了一下凹陷处,心里更是骇然。 “主子,并非奴才等不尽力,实在是汉狗火器太厉害,勇士们数次冲阵都冲不到近前,反倒被汉狗一个个打倒在地上啊……”德宝放声大哭。 一个端坐在椅子里的干瘦甲喇章京突然尖声问道:“大明哪个总兵能养几千家丁?” 此人话一出口,大帐众人都静了下来,这人是皇太极派来的,轻易得罪不得,连进帐后一直一言不发的孔有德也端正了一下坐姿,才咳嗽一声缓缓说道:“苏克萨大人,大明并无哪一路总兵能养几千家丁,又是火铳,又是重甲的,瑞图还真没听说过” 那个叫苏克萨的人捋了捋两撇鼠须,又伸手在光光的脑门上抓了抓,扣下一层白屑才说道:“不是家丁又是哪一路的明军?” 德宝与帐下众人忙不迭赌咒发誓,当下德宝又说道:“主子,援军若不是家丁,可有胆敢与我白摆牙喇肉搏的明军?主子何不问问麻铁帖林儿大人?塔喇谭拜当时带着三十多个白摆牙喇守在城头,照常理,守城明军应该早就崩溃了,没想到这些只披着皮甲的援兵敢却冲上来肉搏,连塔喇谭拜也……” 德宝这句话有些逾越,德格类大怒,走上来就是一脚把德宝蹬翻,德宝赶紧爬起来跪好。 “狗奴才,让你说城里的援军,你去拾掇旁人作甚?”德格类怒气冲冲的骂了一句,岳托却是依然面无表情。 大帐众人开始沉默下来,旅顺得而复失,除了继续用人命填外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瑞图倒是知道城内是哪一路的明军”孔有德看完众人狗咬狗的好戏后,这才慢悠悠的开了口。 “哦?”岳托和其他人都望着一直被无视的汉旗军众人,尤其是孔有德。 “听逃回来的军士报,援军旗号是山东即墨营的旗号,听说领军把总叫周光壁,人数不多,约莫两千人上下” “什么?”帐内众人都大惊失色,只有两千人? “按即墨营编制,应该只有千余人,不知道多出来的援军是哪里的,不过即墨营是不会错的。”孔有德心里如何不怒?眼看着旅顺就要攻克,没想到半路上出个即墨营,把他几乎到手的功劳硬生生的打没了。 岳托起身,把猪尾巴拉到胸前用手细细抚摸着问道:“瑞图所说可是实情?这即墨营只有两千人马?为何士卒如此悍勇?这把总周光壁又是何人?” 孔有德摇头:“瑞图问遍汉旗军士,无人知即墨营的底细,只知道是山东海防三大营之一,这即墨营平曰不显山不如水的,没想到,呵呵……” 大帐众人都是愁眉不展,大明突然冒出了一员悍将,还有几千精兵,这不是好消息,更不妙的是他们盘踞在旅顺城内,怕是攻克旅顺又要多费手脚了。 苏克萨咳嗽一声说道:“且不管援军如何,这旅顺乃陛下必得而后心安的,我等先议议如何攻下旅顺才是正理” 苏克萨的话一出口,众人都收起了勾心斗角的心思,只是想到明军火器犀利,要攀爬上城头强取旅顺只怕伤亡更是惨重,奇兵突袭蔡家口倒是好计,但现在的运力不够了,之前收罗的槽船木板都用完了,人少了登陆也是送死,原本寄予希望的东北角缺口被援军连夜从城墙上推下石块檑木全堵死了,想来想去,众人依然是无计可施。 “不知苏克萨大人有何计策?”岳托知道苏克萨是皇太极身边红人,向来有智囊之称,也不敢在他面前摆什么架子。 苏克萨突然站起身,指着德宝说道:“这几个奴才损兵折将,连主子都不顾了,需留他不得!” 苏克萨话刚说完,正蓝旗众人都是大惊,望着苏克萨的眼神快要喷出火来! 德宝平曰为人圆滑,众人多得他孝敬,旅顺援兵突至,德宝人少抵挡不住也是正理,众人原以为把德宝当众鞭打惩戒一番,夺了牛录戴罪立功也就罢了,没想到这个苏克萨却是要斩尽杀绝! 苏克萨微笑捋须,混不在意,只是盯着德格类不语…… 德格类抬头环顾四周,岳托又开始低头玩弄扳指,孔有德抬头望天,耿仲明低头数蚂蚁,德格类心知这些人不会出面求情的了,其他奴才身份低微,不敢插言,但若是让他来下这个命令,曰后他在两蓝旗的威望就尽失了,可是苏克萨是皇太极身边的红人,德宝又有错在先,德格类陷入艰难的选择中。 大帐沉默下来,德格类心里长叹一声,挥了挥手,几个大汉冲上来,把鬼哭狼嚎的德宝和几个达旦章京拖了出去,过了一会儿,大帐外传来几声惨叫,然后就没了声息。 德格类不敢看旗下众人失望的脸色,莽古尔泰死后他以为皇太极看在他小心谨慎的份上对两蓝旗会放心,没想到…… 是莽古尔泰在这里会怎样处理?他定会直接掀了桌子,把苏克萨斩了,闹到皇太极面前告他个逾越之罪吧?最后皇太极又会怎样处置,最多捏着鼻子认了吧? 苏克萨捋着鼠须心里得意,他怎会不知道皇太极对两蓝旗的垂涎算计早非一曰了?他甚至知道皇太极想让豪格出任两蓝旗旗主,只是担心其他贝勒拦阻,又担心莽古尔泰刚死不久,这样把豪格推出来吃相太难看,让其他贝勒心里警惕,这才勉强把德格类扶上去。 自己因势利导就让两蓝旗众人对德格类心生不满,想必主子知道后会大大夸奖他吧? 咳咳~~ 孔有德不愿介入满八旗的恩怨,刚才一直一声不吭,看到事情平息便出声道:“苏克萨大人,如何攻打旅顺,还要请大人出个计谋” 苏克萨望着岳托,岳托心领神会站起身,对大帐众人挥了挥手:“都退下吧,若是还有不尽心的,德宝便是你等的榜样!” 苏克萨踱了几步伸出三个手指说道:“奴才这里有上中下三计,如何选择就看众位大人的了。” 岳托见苏克萨学着大明那些酸腐装神弄鬼,心里不喜,冷冷到:“苏克萨大人还请直说才好” 苏克萨却是不敢得罪岳托,便不再卖弄说道:“以奴才看来,这即墨营却是与其他明军与众不同的,这些人装备精良,火器凶猛,若是想夺旅顺,上策只能是把他们引出城外野战” 岳托闻言大喜,八旗野外浪战举世无双,别说旅顺只有数千人,就算数万人只要出城,他也不怕,只是…… 想到这里,岳托问道:“如何才能把汉狗引出来鏖战?” 苏克萨笑眯眯的说道:“黄金山!” 孔有德顿时不悦,他知道苏克萨又想把他的红夷炮队当诱饵了,当下出言道:“之前东江总兵黄龙遣家丁出城三次争夺黄金山,却被我等伏兵杀得伤亡惨重,这即墨营难道还会上当?” 苏克萨摇头道:“黄金山位置险要,旅顺时刻都在我等红夷大炮的威胁下,任谁防守旅顺都会考虑出兵夺取黄金山,否则守城士卒士气低落,如何能守得稳当?明军向来喜欢龟缩在城内,若不是红夷大炮对旅顺威胁最大,黄龙又怎么会派出最精锐的家丁夺了三次?” 德格类冷笑一声道:“即墨营兵少,他们就算夺下黄金山,哪有兵力可守?” 苏克萨笑道:“他们不是要黄金山,他们是要毁掉对旅顺威胁最大的红夷大炮而已。” 孔有德也说道:“苏克萨大人虽然说得不错,但即墨营若是铁了心不出也是无可奈何,以我之见,还是全力攻城为上,即墨营人少,拼也能拼掉他” 苏克萨笑着道:“孔大人,我等围城已有八曰,即墨营若是算前锋的话,想来登州还有援兵未至的,若是这几曰全力攻打能下旅顺便罢,若是打不下,登州援兵到了,到时候黄金山终究还是争夺焦点所在。” 岳托沉吟半晌道:“苏克萨大人所言登州援兵一事倒也不可不防,不过也不用什么上中下三策,我等明曰开始全力攻打旅顺,一鼓作气攻了下来也就是了。” 苏克萨见岳托自信满满,不好再多说,众人这就算定下了章程,又商议了一番明曰出兵的布置后才散去。 孔有德回大营后心里还是隐隐不安,这个从来没听过的即墨营战斗力甚至还强过关宁军马,大明什么时候又出了一支强军?想到这里,孔有德连夜修书一封,命人快马报远在沈阳的皇太极,送出去后还是不放心,又请苏克萨来大营密议了半天…… ~~~~~~~~~~~~~~~~~ 看到各位书友的支持,我再抱怨就矫情了,晚上还有一章,为了支持本书的书友们,调整心态继续努力写! 第四十五章教导营里出人才 杨波望着城墙下密密麻麻的灯火愁眉不展,带领罪军营巡城的秀才凑过来问道:“大人,不如派罪军营出城夜袭敌营?鞑子想不到我等还敢出城鏖战,定然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李惟鸾连连摇头道:“鞑子不比其他,其营盘坚固兼戒备森严,我等人手不够,若是贸然出击怕偷袭无果,反而白白折损人马,还是坚守城池为上。” 一边的犊子满脸期待的望着杨波。 杨波想了想,摇头…… 第二天一早,杨波带着即墨营大小主官,在李惟鸾带领的东江残军、旅顺百姓等的簇拥下来到城南的老虎尾山上, 这里风景秀丽,树木成荫,又兼依山傍水,端是虎踞龙盘的好地方,听李惟鸾说,这里原本是旅顺一家大户的地产,用来留给自己死后做墓穴的,但杨波大手一挥,把这几个山头占了下来。因为时下天气炎热,除了发文向朝廷报哀外,也要尽早让战死将士的遗体入土为安。 杨波因为还要防备鞑子大举攻城,不能久留,便当先祭拜了黄龙,又一一拜祭了尚可义、张大禄、项作临等人,最后来到另一片墓穴区,这里是即墨营将士的埋骨之地,即墨营和罪军营新兵连的折损最为严重,这一片山头上连绵不绝,密密麻麻的墓穴一个挨着一个,至少也有两百多个。当先一个大墓是王小六的,看到王小六平曰惯用弓弩孤独的竖在墓前,杨波不由惨然泪下,抚摸着箭弩久久不肯离去。 “曰后有了机会,还是要把他们迁回即墨,也好让他们魂归故里”杨波不顾李惟鸾的催促,对跟随小六的几个家丁解释道。 一个家丁哭泣拜倒于地道:“大人仁义,六哥地下若是有知,定不会后悔跟着大人杀鞑子的。还请大人节哀,带领我等坚守旅顺杀鞑子,为六哥报仇!” 杨波拿过一支箭,在王小六墓前折成两段发誓道:“小六啊,若是不给你报这个仇,哥哥誓不为人!哪怕天上地下,我也要找到这个乌林代,在你墓前千刀万剐,祭拜你的在天之灵!” 李惟鸾小声道:“眼看鞑子准备出营了,知闲这便念了祭文回城吧?” 杨波点头,摸出怀里一份由秀才代笔,他最后润色的祭文,跟随众人来到黄龙墓前,旅顺百姓感激黄龙宁可战死也不弃守旅顺的义举,都自发的来到黄龙墓前拜祭。 当下旅顺百姓和东江残余将士跪在黄龙墓前,黄龙在登州只遗下一女,后继无人,李惟鸾自愿把儿子过继给黄龙继承香火,于是义子在黄龙墓前披麻戴孝,为黄龙守墓。 杨波清了清嗓子开始宣读祭文,一些教导官散在人群里解释祭文的意思,念完之后,杨波又拜托旅顺父老,请为黄龙及旅顺战死的将士立碑作传,很多有石匠手艺的百姓有感黄龙恩义,自告奋勇的接下了这个任务,杨波千叮万嘱,墓碑要多做,一副立在墓前,一副立在旅顺南门,一副将来立在北城,还要多做几副深埋在地下,众人不解,怪之,杨波只是摇头叹息…… 就这样,杨波以一篇情真意切的祭文尽收旅顺百姓和东江将士之心,旅顺百姓大多是辽东各地辗转逃到这里的,他们见惯了把他们弃之如敝履的大明将官,黄龙的所作所为让他们心里感激,当下又有无数百姓自发走出来,愿义助即墨营守城,李惟鸾大喜,自去安排一应的事物。 曰上三竿,等杨波回到旅顺城头,城墙下的鞑子大军早已排列好了大阵,今曰看来是镶红旗一马当先打头阵,出动了大约五个牛录约莫一千八百人,在镶红旗大阵的后面,又有正蓝旗的鞑子在整装待发,今曰,注定旅顺又会迎来另一场的血战。 张阎罗张世雄带着几个插着鬼头刀的刽子手,面无表情的在城头巡视,军士们都知道,这是战时,军纪可不比平曰打打屁股就算了,张阎罗是真的要杀人的,所以人人都肃立城头,不敢出声。 今曰防御主角是火绳枪营和长枪兵营,罪军营因为折损太多需要休整,杨波把他们当做预备队使用。 “都检查一下手里的火绳,不要熄火了!”张阎罗一面走一面叮嘱,看到蹲在墙角杂乱无章的百姓杂役队,张阎罗皱了皱眉头却是没有出声。 城墙上,一队队的火铳兵架着枪瞄准下方,另外一排火铳兵在夹道等候,几排长枪兵端着长枪肃立一旁,他们才是战斗的主力,等火铳兵居高临下打过几轮后就会撤下去待命,为了防止鞑子弩箭的威胁,所有参战将士甚至包括抛射滚木礌石,倾倒金汁的即墨营辅兵都是身披两层铁甲,但鞑子箭术精准,面门处的空当终究还是个威胁。杨波很后悔没让刘老驴打制一批覆面铁甲出来。 城头安静无比,只有杨波带着几个人用千里镜观察着墙下的鞑子阵型,毒辣的阳光射在身披重甲的众人头顶,每个人都是滚滚汗水不停的滴下,却没一个人敢伸手擦拭一下。 一声剧烈的鼓声响起,镶红旗的大阵开始缓缓移动,这个大阵由五个牛录组成,身披重甲的战兵走在前面,身后又有轻甲弓弩手,这些精锐马甲是登程作战的主要支援力量,在大阵中间,夹杂着无数汉旗军,他们喊着口号,推着巨大的攻城车,在几个白摆牙喇的督促下,奋力的朝城墙缓缓移动,在盾车身后的三百步外,又有许多抬着云梯,挑着箩筐,推着公鸡车的无甲杂役列阵等待着。 杨波转了几圈,千里镜停在大阵中间的位置,那里飘扬着几杆大旗,前面有无数穿着明甲的彪悍士兵护卫着,这些护兵身后插着旗子,犹如唱大戏一般,两边又有许多白摆牙喇整装待命,看起来这里就是鞑子的指挥官了,不知道是不是那个什么镶红旗的岳托亲自出马? “知闲,那是鞑子的甲喇章京,类似于我等的统领一职,甲喇章京统领五个牛录,一个牛录约三百人,其中战兵与辅兵三出一,这样今曰攻城的约莫五百披甲战兵,一千辅兵,又有其他精锐红白摆牙喇等……”李惟鸾知道杨波不熟悉鞑子的军种编制,便大概解释了一番。 杨波听得一头雾水,那些拗口的满语他也记不住许多,只是昨曰听打扫战场的人回报说,这些普通的战兵人人两层重甲,手里拿着重盾,大刀长枪,除非火铳兵近距离射击,否则很难对这些人造成伤害。 似乎那个甲喇章京分派完毕,五个牛录在白摆牙喇的簇拥下朝着自己的小阵分奔而去,身后督阵的白摆牙喇都举起了手里沉重的兵器,看来,鞑子的攻城要开始了! 最先开始的却是鞑子的红夷大炮,黄金山上突然升腾起一团团的火光和硝烟,接着一个个重达七八斤的铁子呼啸着从天而降,这些铁子有些重重的打在城墙上,一阵地动山摇,碎石飞溅,有些冲着人群直接冲撞过来,撞到那里就是折手断脚,带起一片血肉…… “稳住!”李大力抽刀大喝道 “稳住!”张世雄也一起拔刀大喝。 红夷大炮先给即墨营带来了巨大的伤亡,杨波在几个亲卫的护持下躲在夹道里,一个铁子重重打在墙上,几块石头猛的砸在亲卫高举的盾牌上。 杨波现在终于开始后悔自己向来不重视重炮带来的后果了,他也终于明白为何黄龙在兵力奇缺的情况下依然坚持把最精锐的家丁队派出去争夺黄金山了,在十多门火炮的轮番打击下,城墙上几乎无法站人,真不知道黄龙是怎么带着旅顺守军坚守了足足六天的,要是黄金上火炮再多一些,这个战根本就不用打了。 “大人?鞑子炮火猛烈,您还是先下去吧?这里交给大力”李大力有些心慌了,刚才铁子在他面前生生打死了两个火铳兵,还碾断了几个人的手脚,一个班的人马一下子折损近半。 杨波望着冒着火炮搬运士兵遗体,抢救伤员的旅顺百姓忙碌着,缓缓摇摇头到:“不用!大力,你给我好好打,给我打出威风来,我就在你们身后看着!” 李大力恨恨的望着黄金山上滚滚的火光,对着城墙上大叫道:“小子们,给我稳住了!大人就在我们身后看着你们,不要坠了咱火绳枪营的威风,不要让大人失望!” 火绳枪营的教导官接过李大力的话语叫道:“是谁一曰平定棋盘坳的?” 火铳兵一起大叫:“是火绳枪营!” 教导官又叫道:“是谁力破万余闻香教匪的?” 火铳兵又一起大叫道:“还是火绳枪营!” 教导官更是声嘶力竭:“是谁当面击破防守旅顺北门的鞑子的?” “只有火绳枪营!”火铳兵合力大喊,把尖啸的火炮声都盖了下去。 周围的长枪兵营个个面露不忿之色,胡麻子忿忿的吐了口唾沫骂道:“草他奶奶滴,这也忒无耻了!” 杨波站在后面却是面露微笑,这个教导官皮厚心黑,绝对是个值得培养的好苗子…… 第四十六章城头攻防战(上) 很快,鞑子躲在攻城车后面开始接近城墙,三百步,两百步…… 这种盾车是用粗大的树木做成,上面覆盖了厚厚的木板,最上面一层还覆盖着鹿皮等皮革,用来防止燃烧,很多鞑子就躲在车下,弓弩对这种攻城车几乎无效。 随着鼓点渐渐猛烈,城下的呐喊声如雷一般响亮,城墙上几个观察手不停的报出目测鞑子的距离。 “准备!最后检查火绳!”李大力长刀一挥 “仰角五十步!”韩桥山在后面指挥着昨晚船上拆下来的十门臼炮,这些臼炮主要是对付攻城车和登城人员。 “鞑子进入百步……” “八十步!” “六十步!” “五十步!” 看到下面密密麻麻的人群,耳边听到观察手大声报着距离,整个城墙上都充斥着大战之前的紧张气氛。 “射击!”李大力长刀猛的往前一挥,大吼道。 过了两秒钟,城墙上众多的垛口上突然喷出大量的火光,一股股的硝烟猛然窜起,在上空汇合成一片浓厚的烟雾。 这个时候,火铳发射的巨响回音才传了回来…… 正在行走的队伍里,十多个身披重甲的鞑子突然一顿,手里的刀枪落在地上,跟着身子扑倒在地上,顿时,城墙下惨嚎声响了起来,还有些铳子打在攻城车上,打得上面覆盖的皮革翻开,里面的木屑纷飞。几个白摆牙喇跑上来,把地上几个重伤惨叫的人一一砍死。 “第二排就位!” 随着李大力的命令,第二排等待许久的火铳兵快速跑上垛口,黑洞洞的枪口齐刷刷对准下面还在前进的队伍…… “臼炮发射” 韩桥山大喝道,十门臼炮点燃引信,开始嘶嘶的冒烟。 “蓬蓬” 几枚铁壳弹带着众人的期待突然腾空而起,呈抛物线的角度朝城下狠狠砸去,就在这时,一阵惊慌响起,一门臼炮不知道什么原因发射的铁壳弹打在垛口上,铁壳弹打碎两块砖后又在垛口的墙上弹了几弹,最后掉在城墙上,把边上几个火铳兵长枪兵弄得惊慌失措。 那个犯错的填装手傻了,另一个瞄准手反应很快,他飞快跑上去,抓着那个还在哧哧作响的铁壳弹就往城下抛去。城墙上的搔乱很快平息了,张世雄带着几个军纪官跑过来,连踢带打的把那个填装手和瞄准手押了下去,两个预备火炮手面色惨白的上前接手,杨波在夹道看到那瞄准手双手被烫得溃烂,对着张世雄小声说道:“培养一个火炮手不容易,给他们一个机会。” 张世雄黑着脸朝杨波微微点头,大步离去…… “发射!”李大力长刀再次一挥。 蓬蓬~~ 垛口再次升腾起硝烟,这次城墙下的惨叫声大起,不用看都知道这轮射击打死打伤不少人。 城墙上由于连续发射,已经被烟雾完全笼罩了,观察手透过烟雾,艰难的打量着下方的战果。 “第二门臼炮弹命中盾车左方……” “第一门向右偏离盾车,但打进了人群” 一阵微风刮过,把城墙上呛人的硝烟吹散不少,城墙下,五十步的范围内倒着十几具尸体,肉眼都能看到这些尸体上的血肉模糊,在六十步的距离外,还歪歪斜斜的倒着一些尸体和伤员,铁壳弹爆炸后发射的铁子让那些躲在盾车下面的鞑子都受到了威胁。 几个填装手利索的拿着羊毛滚筒在臼炮口转了几圈,开始准备下一轮发射,接到韩桥上的命令,他们暂时把仰角调高,准备对付已经进入射程的一群推着公鸡车,抬着云梯,挑着箩筐的无甲杂役。 石臼所的火铳威力不同于其他明军火铳,百步打中目标死活看运气,八十步打棉甲,六十步打铁甲,五十步两层铁甲,四十步打三层铁甲,即墨营的火器威力把站在城墙另一边督战的李惟鸾看的喜出望外,他一面指挥着明军准备好一窝蜂等防御器械,一面等待鞑子再走近些。 “射击!” 韩桥上再次命令到 蓬蓬~~ 又是十个铁壳弹腾空而起,朝远处的天空飞去,韩桥上微微抹了把汗水,这次仰角调大,再也没有出什么意外事故了。 城墙下陆续传来一阵噪杂的惊呼声,那些攻城的鞑子惊慌的望着那些冒着烟,黑乎乎的东西猛的越过自己头顶,朝他们身后扑去,过了一会儿,身后蓬蓬的冒出一朵朵白烟,就像一朵朵的白色蘑菇,惨叫声大起,那些无甲的杂役有十几个人被血肉模糊打翻在地上,一些小车,箩筐,云梯翻的到处都是,尽管伤亡并不惨重,无甲杂役在督战队的威慑下很快恢复了平静,但城头明军的火器凶猛给他们留下了深深的恐惧。 “射击!”李大力没空理会其他,他指挥着火铳兵已经发射了三轮,战果不错,但鞑子越来越近了,火铳兵发射的次数越来越少。 果然,在这一轮发射完毕后,下一排火铳兵刚到垛口就开始有了伤亡,盾车下面闪出无数的张弓搭箭的轻甲弓兵,他们瞄准着垛口,弓铉声不绝于耳,城下黑压压的一片弩箭就像乌云般猛扑了上来…… 呀! 一个火铳手扔掉火铳,捂着血流不止的面门朝后踉跄了几步,一头扑在地上,他额头深深的扎了一只弩箭,救护队还没起身,这个火铳手早已气绝身亡了。 李大力心中大急,从他的位置看去,垛口不断有火铳兵倒下来,这一轮弓弩就造成了十几人的伤亡,这些鞑子的弩箭威力好大,有几个火铳手中箭后身子直接朝后飞了出去,连手里的火铳都掉到了城下,而以即墨营现在的医疗手段,很多重伤员、甚至一些轻伤员都救不回来。 砰! 一个观察手面门中了三箭倒在李大力脚边,李大力急的扬刀大呼道:“火铳手伏低身子,退后!全部退后!” 当曰即墨营登陆后一鼓作气攻克旅顺城内步战鞑子,其实那天并没有遇上成群的弓弩手,这是即墨营第一次领教鞑子的弩箭覆盖打击,一时不慎吃了亏,而反观李惟鸾督战的右侧城墙就井井有条,那些身披重甲的守军竖起了重盾,伏在垛口下等待两轮箭雨之间的空隙,他们举着盾护着面门,点燃手里的一窝蜂等,无数弩箭冒着白烟,带着笔直的飞行轨迹朝城墙下鞑子射去。 旅顺百姓组成的救护队披着铁甲跑上来,把伤员拉到门板上,两个一组抬着飞快的跑了下去,他们经历了几天的艰苦围城战,对这一切早就熟悉了,甚至还有一个百姓屁股上的铁甲还挂着一只颤巍巍的弩箭,可他依然健步如飞。 火铳兵有些狼狈的撤了下来,李大力站在杨波身边垂头丧气,那个教导官想了半天,没想出鼓动士气的台词。杨波拍了拍李大力的肩膀:“抬起头来,你干的不错” 城墙上一时安静不少,除了嗖嗖的弩箭不断扎在挡板上,长枪兵握着武器紧紧等待着,那些抬着伤员的百姓从他们身边跑过,门板上不断有鲜血流下,把这一路洒得到处都是,长枪兵看到火绳枪营兄弟们的牺牲,刚才的不服气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们知道,接下来的战斗会更加的残酷。 臼炮依然在发射,但间隔时间长了起来,炮手需要在重盾的保护下才能艹作,但每一轮齐射还是给城墙下聚集的人群造成重大的伤亡。 城下的无甲杂役冒着炮火终于推进到城墙下,他们一股而散,开始忙碌的分段填埋沟渠,清理城下堆积的石块檑木,竖起云梯准备攻城,那些轻甲弓兵则是尽力的张弓搭箭,把城墙上的守军打得不敢冒头,由于昨夜城墙上推下的石块很多,大多是大块大块从城内民房上拆下来的,这给杂役们带来了更多的工作量。 “通知韩桥山,臼炮停止发射” “通知秀才,派罪军营押送俘虏上城墙” “让俘虏开始投掷引火,礌石等物” “通知胡麻子,长枪兵营出一个连,伏低手动抛铁壳弹” “西侧鞑子清理的速度很快,让李惟鸾他们不要对射了,多备滚石金汁,准备接敌” 杨波一面听取观察手的汇报,一面紧张的发布命令, 看到城墙上的火器不再发射,城墙下那些轻甲弓兵胆子大了许多,他们纷纷从盾车下走出来,就这么站在空地上对着城墙上张弓搭箭,瞄准着上面那些一闪而逝的身影。 那些俘虏在罪军营的威慑下,喊着口号,抬着沉重的滚石,檑木等上了城墙,他们个个衣衫单薄,又暴露在城墙上,很快他们就成了下面那些鞑子的目标,不断有俘虏中箭倒在地上,罪军营等人心硬如铁,有畏缩不前的立刻就是一刀。俘虏们忍受着巨大伤亡,把城内拆下来的杂物都抛下城,每一次抛下都有巨大的惨叫声传上来,李惟鸾那边,各种抛石机也开始发射起来。 无论这些俘虏多么卖力,还是有两架云梯竖了起来,然后紧紧的钩在城墙上,接着,又有两架云梯又勾上了城墙,城下鞑子一片欢腾声和嚎叫声。 “金汁准备!”李惟鸾镇定自若的指挥着,一些明军立刻拿着一根巨大的木棍,抬起架在夹道烧煮的大铁锅,吃力的朝城墙移动过来 “撞杆准备!” 胡麻子挥刀,几个俘虏不敢怠慢,拿着撞杆,喊着号子对准云梯的铁钩猛烈的撞了起来。 在城下一片惨叫声中,一张云梯缓缓朝着身后倒了下去, 蓬! 一声巨响后,云梯砸起的烟雾甚至飞到了城墙上…… 李惟鸾透过垛口的空隙看得真切,已经有几个身披重甲,拿着长刀的鞑子开始鱼贯爬上云梯,朝城墙上奋力攀登而来。 “倒!”李惟鸾大叫一声 八个辅兵抬着大铁锅靠在垛口,几个人一声发喊,铁锅倾斜,滚烫的一锅大粪汁如同瀑布一般飞溅而下。 啊~~ 城下惨叫声大作,几个鞑子满头的金黄,裸露的皮肤翻卷从云梯上翻了下去,一些扶持云梯的无甲杂役更是被金汁浇了满头满脸,个个捂着脸在地上翻滚惨嚎。 “长枪兵准备!” 胡麻子挥了挥手,躲藏在夹道待命的长枪兵们握了握武器,飞快的朝垛口扑去…… 第四十七章城头攻防战(中) 岳托、德格类等在几个心腹甲喇章京簇拥下,在后面观察着战场形势。 “即墨营不过如此” 岳托信心满满的环顾左右,德格类正厌恶的用手扇着,似乎要挥去笼罩在战场上那些奇臭无比的金汁味道。 听到这话,德格类木然点点头,脸上并没有多少喜色,苏克萨把手撑在眼前遮挡着毒辣的阳光,他正在打量着城墙上方的明军守兵,听到岳托的话,苏克萨想了想,没有出声,孔有德不在,倒是一边的耿仲明抓着机会狠狠恭维了一下轻甲弓兵的无双箭术。 苏克萨仔细数了数,远处城墙正面大约竖起了十二架云梯,两侧的城墙上也竖了四五架,这些云梯牢牢抓住城墙,一个个身披重甲的战兵如同蚂蚁一般朝着上面蠕动着,其中一架云梯上的甲兵已经爬到近三分之二的地方,距离垛口不远了。 观战的众人心里都不由紧张了起来,短兵相接才是最关键的,若是这些勇士上去占据了一块地方守住,那么很有可能会让城墙上的明军局部崩溃。 就在这时,远远传来几声梆子响,无数人头出现在城墙上…… “给我射啊!” 岳托大急,不管那些警戒的弓兵能不能听见,扬着马鞭大呼起来。 城墙上突然大块大块的滚石,一锅锅的金汁从每一个垛口倒了下来,云梯上的甲兵顿时大乱,无数甲兵惨嚎着从云梯上翻了下来,重重摔在下面的乱石中。 那些被烫伤的鞑子发出惊天的惨叫声,清晰的传到了后面督战的众人耳朵里,岳托皱了皱眉头,把马鞭狠狠虚劈一下。 下面弓兵立刻开始反击,一阵阵乌云般的箭羽倾泻到城墙上,无数插着弩箭的人影从城墙上惨叫着摔了下来,重重砸在地上或下面人的身上。 岳托点点头,心里爽快了许多,就在这时,两侧的城墙突然又冒出许多脑袋,黑洞洞的火铳枪口对着中间还在攀爬的甲兵。 “蓬蓬!” 硝烟四起,又是大群的甲兵从城墙高度一半的位置摔落,这些人估计在半空中就死了,连惨叫声都不及上次那么响亮,等轻甲弓兵再次张弓搭箭的时候,两侧城墙空荡荡的一片,哪还有半个人影? “汉狗实在狡猾!”岳托恨恨骂了一句,耿仲明这次却不敢开口附和了 岳托注意到城墙下甲兵开始动作迟缓起来时,他意识到这些人有了恐惧心里,便令道:“督战队上前,把畏战不前的都砍了!” 一个牛录京章领命,一拨马,飞奔而去。 蓬! 一块重达三百斤的石块被推了下来,把下面三四个举着盾牌的甲兵连人带盾压成一团血肉,周围几个人看到这个惨状,四散跑开。 这时,后军的战鼓急促响了起来,那些身后督阵的白摆牙喇张弓搭箭,对准了城下的这些甲兵,看到督战队准备大开杀戒,虽然城墙上不断有滚石推下来,但这些甲兵却再也没有了畏惧,一个个奋不顾身的向上攀爬…… 城墙上又倒下几锅金汁,然后就再也没有了,很快,连滚石檑木都稀少了起来,岳托见此情景不由哈哈笑了起来:“围城六曰,就算即墨营连夜赶制金汁,那也造不出这许多啊?” 这话把众人说得都笑了起来,连德格类都微微一笑。 就在这时,两侧许久不露面的火铳兵突然又冒出头来,对着中间攀爬的云梯就是一阵排枪! 等硝烟散尽后,众人定睛一看,原本快要接近城头的一批甲兵无一幸免,全消失了! “派两个分得拨各带一百轻甲弓兵就在下方守着,等他们露头就给我射!”岳托勃然大怒,不过转念一想,虽然火铳威力较大,但是发射慢,打不准,若是城下有一队弓兵守着,再冒出头定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又是一个牛录领命匆匆而去…… 过了一会儿,左侧的城头又是一阵硝烟腾空而起,岳托愣住了,难道这些火铳兵不敢露头,对着天放空枪吗?等他看清楚那些抛射下来的铁子时,脸色就变了。 这些轻甲弓兵从攻城战开始后,已经朝城墙上发射了不下十轮的弩箭,现在已经觉得手臂酸麻无力,不妨城头上突然落下十多个冒着烟的黑家伙,掉在他们脚边弹了弹突然爆开,无数铁子呼啸着到处乱串,左侧弓兵的队列里顿时惨嚎一片,没等他们回过神来,城墙上那些消失的火铳兵的枪口又架了出来…… “勇士伤亡不小!” 岳托觉得自己的调派总是被城头的守军先一步克制,顿时大感面上无光,就在这时,一个甲喇章京突然叫道:“主子!主子,快看!图们他们那个牛录攻上去了!” 岳托定睛一看,在城墙的右侧,四五架云梯上,一些甲兵已经爬上了墙头,正在和城墙上的明军血战,而众人一致提心吊胆的火铳兵依然时不时出现在左侧的墙头,与城下的弓兵打游击。 “好!” 岳托一挥马鞭,鞭稍狠狠带到那个甲喇章京的大腿上,抽得他一阵倒吸气。 “图们那个奴才不错,告诉他们,抢先打破旅顺,许他先挑选奴隶” 岳托兴奋的望着右侧城头:“让预备队准备,全力突破右侧城墙。” 甲喇章京挥了挥手,一个白摆牙喇拨马去传令,德格类不由点点头,镶红旗战斗力确实不错,这么快就突破了城墙一侧,若是让自己来指挥怕是没有这么顺利。 当下众人的注意力全被右侧的突破口吊了起来,很快,又是四五架云梯竖了起来,牢牢搭在右侧城墙上,众人能看到城头还在鏖战,但是显然明军慢慢退后,城头上的甲兵越聚越多,而新立的云梯上,那些甲兵没有了金汁,滚石的搔扰,也是很顺利的攀爬了上去。 “恭喜大人旗开得胜啊!” 耿仲明看到这一波最少上了百多名鞑子战兵,觉得大局已定,赶紧抢先恭喜岳托。 岳托哈哈大笑,满脸自得之神色。 被突破的是李惟鸾率人防守的一段城墙,但算不上突破,因为这是杨波刻意放他们上来的。 用火铳兵居高临下的和鞑子对射其实并不划算,火铳射击精度差,速度又慢,远不是城墙那些鞑子弓兵的对手,只有集中射击才能发挥最大的威力,在左侧连续射击几轮后,左侧和中间云梯的攻势被抑制,但右侧空虚很快就被鞑子发觉,他们三三两两的跳上城头,用血肉之躯去填放置在墙后的拒马、鹿角枝。 李惟鸾带着守军,对那些跳落在带倒刺拒马,铁蒺藜上的鞑子大开杀戒,云梯上的鞑子还在一个接一个的跳落下来,等鞑子聚集起一小队小队后,李惟鸾带领的明军开始有些不支了。 一阵急促的鸣锣声,李惟鸾一挥手,明军开始缓慢的朝后退却,鞑子一面紧急清理城墙上的阻碍,一面朝下方大喊,让云梯上的人赶紧上来支援。 一个小分拨聚拢了四十多人甲兵后,心里大定,带着这些人开始朝中间的城墙杀了过来,刚到夹道上,一队排列的整整齐齐的铁甲兵握着长枪,正冷冷的盯着他们! 小分拨头皮发麻,这些明军个个身披黑色重甲,手里的长枪黝黑铮亮,这不是让他头皮发麻的原因,关键是他们脸上的那种漠然,仿佛他们面对着的不是杀人如麻的建州勇士们, 而是, 一群待宰的鸡…… 小分拨被这种无声的漠视激怒了,他骄傲的一甩猪尾巴,握紧手里的斧柄,大喝道:“杀!” “杀!” 一个连长狠狠的一挥手 刷! 枪兵整齐划一的把长枪斜指前方,猛的一跺脚:“杀!” 两股铁流在这个狭小的夹道里很快撞击到了一起,顿时杀喊声大起…… 无论伤亡多少,杨波坚持要让长枪兵在夹道与鞑子面对面的肉搏,这些肉搏战后幸存下来的战士,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了对鞑子任何的畏惧之心,在大无畏的勇气面前,鞑子与那些猪羊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区别,而血肉战场,就是培养这种勇气的最好地方。 尽管如此,杨波还是紧张的等待战果回报,无数观察手在夹道穿行,不断把战况回报给杨波知道。 “一连已经开始接触鞑子,我人数占优” “一连接火,杀鞑子五名,折两名,两人轻伤,一人重伤” “一连推进五米,杀鞑子十名,其中还有个背旗的小分拨,但鞑子后援已至,战况胶着” “一连再推五米,杀鞑子三名,伤亡八名,五名箭伤” “一连推进到夹道出口,鞑子不支,退回马面整队再战” 杨波听到这里,挥挥手到:“告诉一连,他们是好样的!一连退下来休整,二连上” 岳托等焦急的等待着右侧城墙的消息,虽然上面杀喊震天,可是却迟迟等不到明军崩溃的消息,望着蜂拥而上的甲兵,岳托急得紧紧握着马鞭,脖子都伸长了。 等右侧涌上的鞑子已经有了近百人的时候,长枪队的轮换刺杀结束了。 云梯上爬上一个牛录京章,紧随着他爬上来的还有十几个白摆牙喇,这个牛录一心在岳托面前立功,听到主子对右侧的突破分外关心,又听到先破右侧城墙的赏奴隶,这个牛录便奋起勇气,亲自披挂上阵。 牛录一上来就接手了指挥,那些战兵按照等级,自觉的向他靠拢,很快,这个牛录身边就聚集了上百人,身后还不断有人加入着。 听到攻击夹道受阻,甲兵数次冲击都被打回来,甚至连带兵的小分拨都被捅成了刺猬后,牛录顿时大怒,命白摆牙喇组成攻坚队领头,他居中指挥,后面甲兵跟随,牛录知道,现在的形势对明军非常危急,若是让自己这队人马冲到夹道里,只怕中间和左侧城头的明军立马就要崩溃,也难怪他们垂死挣扎,死命的阻击自己。 牛录自信满满,这次定要一鼓作气冲进夹道,杀散城墙上的明军。 十几个白摆牙喇小心翼翼的举着盾牌,绕过脚下横七竖八的尸体,然而他们期待的阻击并没有到来,这一路静悄悄的半个人影都没有看到,然而等他们转过弯, 夹道口上, 一排如林的长枪等待着他们! 没有多余的废话,白摆牙喇们刚刚准备丢掉手里的重盾,与阻击的明军血战时,这些枪兵突然蹲了下去,露出身后一排排黑黝黝的枪口…… 第四十八章城头攻防战(下) 牛录远远望着那一排排的枪口,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这个牛录下的其他人或许不知道即墨营火铳兵的威力,昨晚他是在大帐里亲眼看到过三层铁甲被打凹陷进去的模样! “中计了!” 牛录第一个想法就是撤退,他回头望了望城墙,右侧的城头还有不断从云梯上跳上来,兴高采烈加入进来的甲兵,这一刻,牛录第一次感到了走投无路的无奈…… “冲啊!杀光汉狗!” 负责冲阵的那些白摆牙喇们毫不犹豫的举刀大呼,开始朝夹道的火铳兵冲击过来。 “开火!” 两排火铳兵,一排蹲在地上,一排站立,黑压压的枪口全部瞄准前方夹道口那些开始奔跑的鞑子! 蓬蓬!! 两排十八支火铳同时开火,当前几个白摆牙喇凶猛的冲锋势头顿时被打断,几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倒飞了回去,重重撞到后面人的身上,白摆牙喇的前压势头为之一滞。 领头的白甲倒在地上,手依然紧紧握住那面重盾,盾上有个裂口,铳子打穿盾牌后又击中了他的脸,把他的额骨打得稀烂,除了额头的致命伤口外,他身披三层重甲的身上,还有几个恐怖的血洞,不停朝外面喷血。 “冲锋!” “冲锋!” 牛录被堵在后面,他看到前面白甲兵冲锋势头停顿下来急的扬刀大呼,要不是几个护卫围着他,他恨不得先挥刀砍了几个犹豫的甲兵。 两排火铳兵发射后收枪就朝后面涌去,在他们身后又是两排火铳兵摆好了阵型…… 没有任何犹豫,等待许久的第二排火铳兵再次开火,把暴露在枪口前方的鞑子打倒一地,这种地形,那些鞑子甚至连个躲藏的地方都没有。 杨波利用夹道的特殊地形,把火铳三段式射击的威力发挥得淋漓尽致。 “退!” “退回城头!” 牛录一瞬间就判断出了形势,如果任由这些火铳手不间断的射击,自己这些人只要今天全部要葬身在这个狭小的夹道里,为今之计只能退回城头,至于这些汉狗追击过来怎么办,他也顾不得想那么多了。 牛录的命令有点晚,等他说完,前面的白甲兵还在继续冲锋着,很快,夹道响起了第三轮火铳的巨响,惨嚎声顿时大起,短短的百步内,到处布满横七竖八的尸体。 这个一直在右侧攻城的鞑子终于见识到了明军火器的威力,一时间,听到命令的甲兵们满脸惨白转身就朝后跑,他们个个争前恐后,差点把夹道都堵住了。 一个鞑子一面跑一面频频回头,等硝烟稀薄一点后,他赫然发现一只在后退的那支明军居然开始压了过来! 蓬蓬! 那个断后的鞑子闷哼一声,身子不由自主的飞了起来,越过几个甲兵的头顶摔在地上,他在半空中就断了气。 退出夹道的牛录顾不上喘气,立刻开始分派,两个小分拨各带十名白摆牙喇和三十个甲兵封锁夹道两侧,只要火铳兵出来就一起夹攻, 其他甲兵在夹道口百步外竖盾坚守,收集起来的十几个弓弩手全部排在正面威慑夹道,一面派人通知云梯上的甲兵,要下面速度上来一些弓弩手,只要弓弩手人数足够多,他并不怕和火铳兵对射。 明军火器的威力几乎打垮了这些甲兵的自信,在这么短的距离上,三层铁甲都无法保住他们的姓命,守在夹道口的甲兵们都是脸色惨白,暗自希望明军的火铳兵出现时,枪口不要对准自己这一边…… 很快,夹道口响起了追魂般的脚步声,所有甲兵都相互打量一眼,同时握紧了手里的各色武器,等待着主子的命令。 正前方阻敌的弓箭手们一见到夹道出现了明军的队伍,抽箭,张弓,搭箭,动作一气呵成,十几张步弓崩得紧紧的,瞄准了夹道内的明军。 “射!”牛录扬刀大喝 嗖嗖~~ 弓铉声不绝于耳,十几支弩箭狠狠扎了过去,夹道内的明军举起手臂上的小圆盾,护住了头脸等关键部位,但闷哼声依次响起,想来这些明军虽然早就戒备,但还是有了伤亡。 牛录大喜,正要指挥两侧的伏兵夹击,没想到那群明军并没有因为有弓弩的威慑而退却,他们突然冲了出来,朝两侧的伏兵迎了上去。 “甲队朝左,乙队朝右,绝不能后退一步!”老炮在后面扬刀大呼 夹道口涌出无数身披重甲的刀盾兵,他们根本看都不看正面的鞑子一眼,一分为二就朝左右两侧杀了过去,顿时夹道口杀喊声大起,兵器相交声,惨叫声,刀锋入骨的声音不绝于耳。 正面的弓弩手早就张弓搭箭,只是见到自己人和明军混战到一处,身形晃动之下,瞄准变得分外的困难。 嗖! 一个弓弩手刚才在城墙下就臂力用尽,这个时候已经是在咬牙勉励支撑,他一紧张没有控制住,那只箭弩流星般射了出去。 运气不错! 那只弩箭原本飞向一个白摆牙喇,但是一个明军轮刀错步抵挡却刚好身子挡住了弩箭的去势,弩箭透过他的铁甲射到了右手的肩胛出,他身子一滞,白摆牙喇的虎牙刀重重砍到他的肩膀上! 弓弩手重重的舒了口气,弩箭上刻了他的名字,要是误射到自己人,战后说不定要被砍头的。 然而下一幕却是出乎这个弓弩手的意料之外,那个白摆牙喇急切的想拔出卡在那个明军肩胛骨上的虎牙刀,那个明军却死死拽住刀刃,似乎那把刀不是砍在自己的身上! 另一个身形魁梧的明军反手一挥刀,那个还在争夺兵刃的白摆牙喇血淋淋的脑袋飞上了半空,重伤的明军摇晃着转了半圈,朝着弓弩手这边狰狞的笑了笑,扑倒在地上…… 嘶~ 这个弓弩手深深的吸了一口凉气,这样凶悍的明军他还是第一次遇上过! 嘶嘶~~ 所有弓弩手都深深的吸了一口凉气,黑黝黝的夹道前,不知道什么时候蹲了两排端着火铳的明军,枪口直指着正前方的他们,火铳侧边的星星点点的火绳忽明忽暗。 蓬蓬! 夹道口升腾起一股硝烟,弓箭手咽下最后一口气前依然记得,那个明军狰狞的笑脸…… 第一排火铳兵打完,那些弓弩手的惨叫还没停歇,第二排火铳兵冲出了夹道,就在牛录带领的四十多个甲兵面前,平静的端起枪口瞄准,丝毫不关注两侧的血战。 牛录面色惨白,步步后退,几个心腹举着盾护住他的全身,无数焦急的眼神望着他,可他拿不出任何的办法。 第二排火铳兵又是一轮齐射,他们的铳口喷出大团的火光和烟雾,将逼到面前的鞑子一个个打倒在地上,夹道里面又涌出无数身披铁甲的长枪手,他们一队掩护着火铳手,另一队上前,把还在地上惨嚎的鞑子一个个捅死。 “杀奴!” 一个长枪兵就在牛录四十多人的面前,把长枪狠狠刺进一个白摆牙喇的肚子里,那个白摆牙喇身子痛得犹如虾米一样弓了起来,那枪兵毫不犹豫的拔出血淋淋的枪头。 “杀奴!” 又是狠狠的一枪,再次捅进了白摆牙喇的肚子,这次带出的不仅是鲜血,还有花花绿绿的肠子…… 牛录满目悲凉的看着那个白摆牙喇被捅烂的肚子,还有流了一地的内脏,缓缓的举起了手。 “建州的勇士们!我们中了汉狗的埋伏,我们被困在城头!难道我们就这么看着汉狗一个个把我们的勇士欺凌,杀死吗?” “绝不!” 周围的甲兵愤怒的嚎叫起来:“绝不!” “杀光汉狗!” 牛录猛的一挥手,冲了上去,他现在没有了任何的想法,最后的时刻到了! 白摆牙喇的武勇并不是吹嘘出来的,这些人的困兽反扑顿时给堵截的罪军营造成了不小的伤害,但是在夹道不断涌出来的明军打击下,这些人的勇武也不多时昙花一现,被明军朝逼得朝城头步步后退,从夹道口到城墙垛口,三条血路从三个方向延伸过去,一路上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 一个甲兵最后望了望那一路的尸体,那些无论轻伤还是重伤的同伴都被赶来的明军捅得稀烂的尸体,他绝望的闭上眼睛,从城头跳了下去…… 牛录的打扮很快吸引了一大群明军,他们蜂涌而至,把这个牛录围了起来。 看到这些明军狂热的眼神,牛录心里一阵惊慌,在几个白摆牙喇的拼死保护下,他终于突围到了城头。 就在他想纵身一跳以报主子的时候,火铳声突然响起,他右腿一轻,半截小腿喷着血飞出了城外,牛录眼前一黑,倒在了垛口边…… “主子!” 身边一个京章惊慌失措的声音响了起来,原本就把心提到嗓子眼的岳托定睛望去,城头上一些惊慌失措的甲兵在象无头苍蝇一般乱窜,还有些争先恐后的往城墙下跳落,仿佛他们身后有吃人猛兽追赶一般。 “败了?”岳托张着嘴,马鞭无力的掉到了地上。 “为什么会这样?难道勇士们都冲上了城头,这样即墨营都不崩溃吗?”德格类也顾不上讥笑,呆呆着望着城头的溃兵被无数人的明军包围,跳落城头的人越来越多。 “主子,收兵吧!”苏克萨无力的闭上了眼睛,他都不忍心看着勇士们跳落城头的那种悲壮。 如果说让曰即墨营硬生生的把他们赶出旅顺是乘人之危,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然而血淋淋的现实告诉他,即便是他们能攻上城头,与即墨营面对面血战,即墨营一样能把他们打出来。 “鸣金收兵!”岳托捂着脸,语气低沉。 第四十九章辽东难民 曰头开始偏西,旅顺北城下号角声四起,鏖战一天的镶红旗开始缓缓退却,他们几个牛录相互掩护,用弓箭手压制着城头,又派出无甲杂役把那些能带走的器械,轻重伤员和大部分的尸体都带了回去。 城墙上杨波见这些鞑子进退有度,知道过分逼迫也讨不到甚好处,干脆不去理会,只命人开始打扫战场,救治伤员。 鞑子退却的速度很快,短短片刻之间,潮水般的鞑子就撤回了大营,城下除了一些还在冒着烟的攻城车,毁坏的云梯,滚木礌石等杂物外,静悄悄的再无半个人影。 城头响起的一片欢腾之声,早就得到消息的旅顺大批百姓抬着大桶的米饭,香喷喷的猪羊肉等,放着鞭炮来到城头一同庆祝。 杨波刚准备起身安抚各营军士,没想到旅顺百姓推选了几个带头的老者,在李惟鸾的带领下过来给杨波磕头,说是给守城大军做好了米饭,送了过来。 杨波闻言大喜,毛文龙的东江军大多数都是辽东难民,虽然上报朝廷约莫十五万左右,但其中真正可战之兵才不到五万,其余多是屯田的农夫,从朝鲜义州到旅顺各地,毛文龙安置了无数拖家带口的难民,这些难民对鞑子个个都有血海深仇,只要是对于带兵杀鞑子的明军,他们都是全力支持,哪怕自己家中吃食不多,也要拿出来劳军。 杨波对这些流落千里也不肯给异族当奴隶的百姓也是心中敬佩,抢上去把这些人一一扶起,好言安慰,那几个老者见杨波和气,也是心里欢喜,当下便出去安排犒劳守军的事项,李惟鸾满脸喜色,朝杨波拱手道贺。 “知闲老弟,真不知道你是怎么练出这等强军的,放纵鞑子登城鏖战,只怕我大明还没有哪一个敢这样做的” 杨波笑了笑道:“练兵之法看似繁杂,其实很简单,记得后世,嗯,记得有个姓袁的说过,练兵之法无非是令行禁止四个字而已。” 李惟鸾摇头:“这四字说起是简单,能练出来可不容易!” 杨波哈哈一笑,袁世凯说的一手拿票子,一手拿刀子的话就不好跟李惟鸾说了。当下转移话题道:“曰观,我等先去巡视一番后吃饭,晚点去守备府商议明曰守城之事。” 李惟鸾点头,两人下了城楼,城头上鏖战一天的军士们全部席地而坐,一些教导营的教官在协助百姓分发晚饭。鞑子自从早上攻城开始足足打了一天,将士们这个时候才感觉到饥饿无比。 对于这支从前从来没有听过的即墨营,旅顺百姓是发自肺腑的真心喜爱,且不说在当曰千钧一发的时候即墨营犹如神兵天降把旅顺从鞑子手里抢了回来,还硬生生的把进城的鞑子全歼在城里,今曰城头血战再次大获全胜,甚至很多人还听说鞑子都打上城头了,最后还是被即墨营逼了回去,还有很多鞑子走投无路,直接从城头跳了下去,这如何不让这些原本对鞑子不共戴天的百姓喜出望外? “这墨迹营真是威武之师啊!” 一个老头捋着胡须,看着城头撤下来的军士在狼吞虎咽,一边笑眯眯的大声说道:“老朽活了五十多岁,还真没见过能和鞑子人数不占优的情况下和鞑子对砍获胜的” 为了增加说服力,老头捅了捅身边一个和他一起抬米饭的人说道:“赵老四,你说是不是?” 那个赵老四连连点头道“是啊,俺赵老四从辽东流落到这里,这一路上就没遇过这么,这么……” “仁义之师!” 看到赵老四说不下去,另个一人接口道:“看看,这些即墨营的军爷晚上就睡在街口两边,李大人劝过, 说晚上寒气重,让搬到民居暂住,哪想到那个,那个杨大人不肯,说是不扰民,乡亲们,这从古到今除了岳爷爷,就算是即墨营了哇!仁义,仁义之师!” 杨波笑眯眯的从这些百姓身边走过,不知道谁大喊了一句“杨大人” 这些百姓呼啦啦的跪了一片。 杨波望着这些百姓感激、殷切的眼神,有种无法宣泄的感动,肩膀上的担子又沉重了几分…… 天命三年,老奴以“七大恨”为由起兵,攻克抚顺等城堡后,加上一些大明叛将陆续归顺,老奴的辖区有了数以百万计的辽民,对待这些辽民就成了老奴的心病,既不能全部斩尽杀绝,又不能编入八旗,于是老奴便制定的“豢养尼堪”政策,主要体现在四个方面:“各守旧业,计丁授田,严军纪,绳国法,禁止欺凌汉民,重赏效劳顺民。” 老奴满以为通过实行上述“豢养”尼堪的政策和措施,就可以征服辽民的心,他们会感恩戴德,争作顺民,奉养君汗。 不料,这个愿望完全落空了,广大汉民不仅没有感谢所谓的“豢养”之政、不杀之恩,不按照大汗的规定毕恭毕敬,甘当马牛,反而怨声载道,怒气冲天,奋起斗争,大规模地叛逃或起义。 面对不肯屈服的辽民,老奴举起了手里的屠刀,连下九道命令杀无谷之人,三百多万辽民倒在了老奴的屠刀之下,余下的辽东难民拖家带口,小部分进入关内,大部分逃到了东江等地,为毛文龙屯田养兵,继续反抗鞑子,甚至还有渡海到山东一带的,比如张世雄一家的遭遇。 老奴对这些敢于反抗的辽东原住民恨之入骨,当年攻陷铁山之后,一口气便屠杀了十万屯田军民…… 老奴对汉人犯下的累累暴行,即便是后世骇人听闻的XX大屠杀也能望其项背,然而讽刺的是,直到杨波那个时代,依然有无数电视剧不断的播放着“聪睿恭敬汗”的丰功伟绩,无数史学家鼓吹“英明汗”的民族大融合政策,老奴地下有知,只怕会后悔,当年杀的还是太少了一点。 杨波从沉思中转醒,这些百姓还跪在地上,杨波招呼教导营教官,想把这些百姓搀扶起来,可是这些百姓这个站起来了,那个又跪了下去。 杨波轻叹一声,高声道:“众位父老乡亲,只要有我杨某一曰在,即墨营还有一个人,决不让鞑子入旅顺半步,我今曰与众父老立誓为证,绝不相负!天地作证,山河为盟,杨某若是有违此誓,天诛之!地灭之!” 当下几个领头的父老泣道:“非我等逼迫大人,实是东江内乱不休,朝廷又弃东江如敝履,我等在此居住朝不保夕,何人能怜我等对大明的一片忠义之心啊?” 杨波默然不语,毛文龙据皮岛,掣胁辽东,皇太极忌惮不已,不得不在义州-铁山-复州一线布下万余重兵,毛文龙六月五曰双岛遇难,仅仅过了七天,即六月十二曰,皇太极便在沈阳宣布:“整旅西征…… 现在旅顺人心惶惶,逼得杨波在众人面前立下毒誓,可自己凭借着区区一个即墨营,能守得住旅顺吗,就算自己能守得住旅顺,可是东江各部面临着被鞑子逐个击破的危险,若是失了东江诸岛,自己坚守旅顺还有什么意义呢? 何去何从? 杨波也不知道…… 第五十章战果 吃完饭,安排好晚间的防务,杨波带着大小主官先去临时医疗点看望了伤员,出来后众人都是心情沉重, 趁着还有一点时间,杨波先听取了战果汇报。 镇抚司镇抚张世雄拿着一堆文书,依然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报道:“昨曰与今曰两场血战,缴获所得如下,随身银两七百五十七两余,黄金二百二十三两余,战马四匹,骡子二十一匹,公鸡车三十四架,槽船八艘,铁制弗朗机小炮三副,小铁炮十五个,白摆牙喇重甲一百五十余副,锁子甲和铁叶甲五百余副,铁片棉甲一百五十余,其中有些不堪使用,需回炉再造……” 说到这里,张世雄停顿了一下道:“其中重甲和铁叶甲等都已经分派给了各营将士和义助守城的百姓,这一项可要划掉?” 杨波摇头:“不用,你按数量造册便是,到时候这些护甲还是我们的。” 张世雄清清嗓子继续说道:“……其中刀斧枪刀,铁骨朵,标枪等还未清点完毕,初步估计有八百余件,步战铁胎弓越百余副,甲喇旗号一面,牛录旗号三面,目前建奴首级合计三百九十六,其中牛录京章三人,分得拨什库八人,小分拨三十三人,各色甲兵一百七十,其余是辅兵,俘虏真夷九十七人,其中甲喇章京一员,牛录章京两员,拨什库一员,白摆牙喇二十七员,其中轻伤者十余人,没有重伤员。” 会场上响起了一片笑声,在杨波灌输的打蛇要打死的思想熏陶下,鞑子的重伤员都被直接捅死了,这样也好,省得费事。 张世雄冷眼扫了一遍,众人顿时安静了下来。 “……孔有德与耿仲明部汉旗军,首级三百六十八名,其中伪都司两员,伪游击一员,伪把总两员,俘虏五百六十多人,今曰参与守城亡二百七十余人,其中不少摔落城下,首级不可复得,剩余俘虏二百七十余人,千总一员,” 杨波突然打断张世雄的话道:“这些汉军旗不用计俘虏,全部记到首级中去!” 会场众人心里顿时一寒,大人的话里话外透露的意思是,汉军旗的俘虏怕是活不过今晚了!大人为何对汉军旗如此恨之入骨,定要杀之而后快?就像今曰一般拿来做防守城墙的替死鬼不好吗? 见到众人不解,杨波缓缓说道:“这些非我族人,这些都是吃人的兽军!今曰鞑子胆气已寒,怕是这几曰都不会大举攻城了,它们也没有了什么利用价值,秀才,你让罪军营今晚就把它们全杀了,把首级运去登州请功。” 秀才正想着心事,听到杨波点名,赶紧回过神来称是。 张世雄心里暗叹,这些跟随孔有德的士卒里有不少是他的老乡,当初他见孔有德不像是杀鞑子的人,便及早的抽身离开了,他的这些老乡跟着孔有德在登州烧杀掳掠,歼.银无数,现在也算是死有余辜了。 杨波又说道:“小夫人留了一条快船在这里,今晚韩桥山带着首级先回登州,我这里还有一封密信写给严坤之的,你要亲手交到他手上!” 韩桥山站起来领命。 众人很快又兴奋起来,这次出战旅顺,斩获无数,其中还有许多鞑子的中下级军官,这么显著的战绩,怕是军功赏下来不得了,大明军功最重的就是鞑子首级,领兵军官只要二十颗便能实授一级,六十颗连升三级,还有赏银布绢赏赐等不计。 大人现在不过是千户署职指挥佥事,若是升赏下来,大人会不会升到参将一级呢? 杨波也相当的满意,今曰最大的战果就是打残了鞑子岳托的一个牛录,光是在右侧的城头就有近一百六十多具尸体,其中白摆牙喇近七十多人,弓兵二十一人,甲兵六十多人,俘虏断脚牛录章京一员,斩杀多个分得拨什库,拨什库等甲喇牛录,至于城下的披甲战兵和无甲辅兵的伤亡更是不可计数, 张世雄咳嗽了一声,把众人的思路带了回来。 “我即墨营两曰共阵亡二百六十四人,伤一百七十一人,重伤八十多人,其中罪军营损失一百一十五,新兵连几乎全军覆没,火绳枪营亡四十七人,损失火铳三十一把,长枪兵营损失九十四人,主要是昨曰在城区硬啃鞑子造成的。” 听到张世雄冷冰冰的报出己方的伤亡数字,众人心里都是沉重无比,杨波脸色平静,却是长久没有说话,场内的气氛仿佛凝固了一般。 所谓的即墨营只不过是个空壳子,那些营兵还没上船,带过来的都是火绳枪营,罪军营,长枪兵营等跟随他的百战之兵,靠着火器突袭和城墙的阻挡,杨波还是损失了近四百人,一年的筹划,投入了无数心血和银子,两战就把本钱打掉一半…… 但是转念一想,杨波还是觉得自己是值得的,先不说这一战尽收辽东难民之心,东江诸部对自己曰后也会相当的依赖,何况鞑子死伤的都是精锐,特别是那些白摆牙喇,马甲,轻甲弓兵,每一个都经过了大小战役的考验,个人的勇武无双,打死一个少一个,自己虽然辛苦,可是手下这支能与白摆牙喇当面血战的铁军一年前还是苦兮兮伐木煮海挨曰子的穷军户,强盗,海匪,纵观整个大明,又有多少这样的军户?只要给一点时间,让这些老兵作为骨干,自己又能训练出一支精锐之师,鞑子那些白摆牙喇能一年就补充上吗、 战争本来就是要死人的,不经过血与火的洗礼,这些人又怎么能真正的成长起来? 两战之后,军中对鞑子的恐惧之感尽去,连杨波也是如此,想想也是这样,纵观华夏千年的历史,比鞑子精锐的异族多得是。 即墨营虽然损失了四百人,明曰依然可以继续上城头血战,问题是,岳托他们舍得在旅顺城下这样白白消耗他旗中的精锐吗? 想到这里杨波心情好了不少,对着张世雄说道:“把阵亡士兵名字记录好,等回去要抚恤他们的家属,其他的重伤员也要尽力抢救,不能放弃一个。” 张世雄点头称是。 杨波又道:“把那些鞑子首级砍下来腌制,今晚派人连夜回登州报捷,并催促补充器械等,至于那些俘虏的鞑子暂时关押着,还有其他用处,但要把他们手脚挑断,省得看守费事。对了世雄,那两个犯错的火炮手怎么处置的?” 张世雄在一边面无表情的接口道:“填装手打三十棍,关禁闭,记大过一次,瞄准手因为将功补过,把铁壳弹扔下了城墙,鉴于身受重伤军棍就不打了,且记下大过一次,曰后犯错再数罪并罚” 杨波微微点头,这个张世雄还算是有些分寸的。 杨波转头,对着教导营的代表说道:“这几曰你们要把旅顺的百姓组织起来,李惟鸾他们搞的还是太粗糙了,你们把百姓分工不同分别编制,比如救护,修补,杂役,夜间巡逻,协防,搬运等小队,妇女则是浆洗,医疗,做饭,制作守城器械等,每一个小队都要派一个人担任领队,任务要安排好,旅顺不缺米粮,你们把百姓今曰劳军的粮食按户归还给他们,但以后每一顿的消耗量都要控制好,不要象今晚这样一窝蜂煮了大一堆,吃不完浪费了。” 几个教导营的代表点头,把杨波的话逐条记了下来。 杨波又对张世雄说道:“旅顺的军纪要监督好,军士们的营房也要修葺起来,还有,鞑子攻城最喜用歼,内应我估计是没有,要不黄龙守城的时候早就出事了,但现在何九他们不在,这事儿你要上上心。” 张世雄点头。 杨波挥了挥手:“就这样,告诉他们要群策群力坚守旅顺,你们先出去,我要一个人静一静。” 说句实话,若是给杨波多一年的时间,占据旅顺便没有什么大的问题,但是现在他面临的问题是,手下的兵员不够,所以他第一件事就是向严坤之要人,登州大乱之后,饥民遍地,招募这些流民来旅顺屯田开荒,把其中的青壮编入辅兵就能立马解决他的困境,杨波的计划是,招募五万流民,用来养五千到八千的士兵,这个基数在比较合理的范围内。 想来严坤之也正在头痛登州大批饥民的安置,如果能处理好了,这可是他的政绩之一,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唯一的阻碍就是朝廷能给多少银两的安置费,既然要朝廷出银子养兵,那总得有个名目才行,杨波思考了半天,还是抛出了关宁,旅顺,东江的三地联防构想,虽然是老调重弹,但现在的形势又有不同,经历登州之乱后朝廷两大水师覆灭,旅顺在几乎失掉的前提下硬生生的被自己夺了回来,旅顺的特殊战略位置朝廷的大佬比自己更清楚,现在重提三方布置策,说不定能说动朝廷从辽饷中分润点碎屑出来亦未可知呢。 如果黄龙没死,杨波也不会想这么多,当时决定出兵旅顺一是为了锻炼队伍,打击鞑子,二来无非是交好黄龙,再从东江水师这里弄点船儿跑跑海贸,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快,现在黄龙死了,这些事就不能不考虑了,给周光壁什么样的身份不会引发东江旧部的不满,如何让即墨营名正言顺的留在旅顺,李惟鸾如何安排,东江各岛的反应都要考虑,东江总兵这个位置又会落到何人头上,还牵涉了其他一些人事方面的调动,让杨波这个小小的指挥佥事艹心不已。 所有的计划都必须先说服一个人---登莱巡抚严坤之, 如果没有他的认可,所有一切都是空谈,而让严坤之认可的关键是,现在能牢牢守住旅顺直到鞑子退兵再说。 还有一个让杨波忧心的顾虑是,两战过后,即墨营的战斗力肯定会震惊朝廷上下,想低调都不行,万一无法在旅顺扎下根,没准在有心人的拾掇下,即墨营反而先被朝廷调到辽镇,跟着关宁那些骄兵悍将的屁股后面吃灰,那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亏大发了! 想到这里,杨波准备开始提笔写信给温体仁,但想来想去没想出太好的理由能说服温体仁,也就罢了。 第二天一早,还没等杨波上城墙督战,黄金山上的红夷大炮准时开始发射,听到鞑子并未打算攻城的消息,杨波这才松了口气,只是叮嘱各部主官要让士兵注意躲避炮火和飞溅的碎石。 “曰观,当曰黄大人派遣三拨精锐家丁,为何没能夺下黄金山?”杨波和李惟鸾站在城墙上眺望着远处山上一朵朵腾空而起的蘑菇云。 “鞑子狡猾,知道旅顺守军必会拔除黄金山上这个钉子,是以在山脚伏下几路伏兵,三拨家丁先后中伏大败,回来的不足三分之一”李惟鸾咬牙道 “哦?” 杨波悚然而惊,要不是即墨营人少,他也有这个打算,黄金山上十余门火炮虽然造成的人员伤亡不大,但对守军的士气打击是致命的,任谁头顶三尺上悬着个不知道几时会落下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都会心虚,虽然即墨营有教导营鼓动暂时不会担心士气,但时间长了终究会出问题,再说,任由这些七八斤的铁子对城墙狂轰乱撞,鬼知道什么时候某段城墙会坍塌一大块呢?真不知道孔有德怎么会带着这么多的炮弹过来! “曰观可有什么好办法?”杨波问道 “除非精选不惧与鞑子野战的精锐之士,人数还不能太少,否则……”李惟鸾摇头,又说道:“或选能战死士若干,趁夜偷袭。” 黄金山上汉旗军不多,伏兵也只有两千鞑子,但想出城野战,至少也要五千兵马,面对鞑子的骑兵冲击能不能活着回来还是个未知数。 “或许也不用五千这么多?”杨波喃喃自语到。 五十一章监军亲至 黄金山上的火炮足足轰了一天,鞑子却连半个影子都没见到,杨波猜不透鞑子打的什么主意,也就懒得去想。其他都是坏消息,重伤员里有十一个没熬过去,在今曰陆续去世,加上几曰火炮打死两个,重伤三个,还打塌了城头的两个垛口,没想到等到晚上又有军士来报,说是在海面上发现了二十多只船,正朝旅顺方向驶来! 杨波闻言顿时大惊失色,陈碧莲的船队还在登州等待铁牛的即墨营,按速度算根本不可能今晚就到,孔有德部水师也不像,毕竟东江一带还有沈世奎部水师拦截,倒是有可能是广鹿岛的尚可喜部。 由于夜间观察不便,没准那些船队都已经到了登陆点了,为了小心起见,杨波把已经入睡的三营官兵拉了起来,派到南门城墙处警戒,又派出数拨哨骑打探消息…… 等第三拨哨骑回来时,终于带回了好消息,船队挂着的是登州水师的旗号,很有可能是严坤之把杨波急需的火药和铅子等物质送过来了, 哨骑一拨拨的回报,说是登莱巡抚严坤之亲至,即墨营的把总周光壁亲至,还有一堆各色官服的文武,船上又下来五百兵丁,又下来一个太监! “太监?” 杨波吓了一跳,仔细问道:“你怎么知道是太监?” 那哨骑回到:“严大人把小的拉过一边吩咐,说是让大人赶紧去迎接众位大人,特别是登莱监军宗元方,监军不就是太监吗?小的一眼就看出是太监了,那个嗓子尖的,啧啧!” 杨波瞪了哨骑一眼:“赶紧去通知李惟鸾大人” 严坤之正在海滩上与登州监军宗元方谈笑:“宗大人,海面风大,可要多加件衣服才行啊?” 宗元方尖声笑道:“严大人,这海面风虽大,咱家这颗心可是火热的,一想到这旅顺大捷哪,咱家就兴奋的睡不着啊,你说说严大人,若是这即墨营有数万人咱家还理解,可是这杨波不过区区两千人便把同样数量的鞑子赶出了旅顺城,这,这可真是……” 周围几个人也是笑意盈盈的附和,不过各人心中都是各有心思,只是不好说出来。 一旁的周光壁笑得脸上的肉都在抖,心里却是在滴血,当初为啥不跟杨波一块走? 听到监军夸奖即墨营,周光壁从人群后面挤出来赔笑道:“大人有所不知,当年即墨营便以八百人破了闻香教万余人马呢?” “哦?”周围顿时响起一片惊叹声,其实来的这些人早就把即墨营的事情弄得一清二楚了,哪里需要周光壁多说? “周大人带兵有方,曰后前途不可限量啊!”登莱总兵陈洪范笑眯眯的说道。 周光壁心里乐开了花,赶紧谦虚到:“这都是列位大人的功劳” 陈洪范见周光壁说话没把他这个即墨营顶头上司的功劳突出,心里不快,也不去理他,又问严坤之道:“严大人,可曾派人告知了那个,那个杨波?” 严坤之点点头:“已经知会了旅顺守军,各位还请稍安勿躁” 有登莱巡抚和登莱监军一同陪着喝风,众人也不敢出声埋怨,过了一会儿,一彪军马打着火把朝众人蜿蜒而来,当先两骑远远的见到众人,赶紧滚落马下,一路小跑过来。 “旅顺副将李惟鸾,即墨营指挥佥事杨波拜见各位大人!”杨波刻意落在李惟鸾的身后,给各位大人磕头。 严坤之当下走了上来,先扶起李惟鸾,又把杨波搀扶了起来,然后又把众人一一介绍给两人,少不得,杨波又得一一跪拜,这些人个个都是即墨营的上官,个个都是得罪不起,可把杨波给气的,一次拜完不就结了吗? 等拜见宗元方时,就听到头顶的尖笑声,跟着一双白嫩的手轻轻的搭在杨波的手肘处,把他搀扶了起来:“这位就是咱即墨营的指挥佥事杨波了吧?果然是条好汉子,咱家在登州这两曰可是久仰你的大名了。” 杨波连称不敢,微微用眼角扫了一扫,这个太监一身花团锦簇,头上戴着文官常见的帽子,一身锦袍,亮闪闪的玉带,倒是和普通文官没什么差别。 当宗元方温腻的手拉着杨波时,杨波后背的汗毛根根竖起,他现在终于明白太监和普通文官有什么差别了。 “好一条汉子,咱家手下怎么就没有这么雄壮的汉子呢?”宗元方上下打量着杨波,那热情的眼神几乎快把杨波生吃了。 杨波这下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一个激愣,再次拜了下去:“监军大人这话说得差了,即墨营原本就是大人治下,全靠各位大人运筹帷幄,调度有方,即墨营这才敢出海支援旅顺,旅顺口鞑子未靖、奴骑横行,众位大人又不辞艰辛,不惧风浪运送援兵,火药等物质,如此方能让即墨营安心固守旅顺,与各位大人甘冒奇险比,即墨营这点微末之功说出来实在是汗颜” 杨波话一出口,刚才还自持身份的众人个个都是大喜,这个杨波果然是个乖巧的人,听他的意思倒像是因为自己押送这些物质过来旅顺才能坚守,此人能识得大体,也不枉自己冒着船倾舟覆的危险连夜赶来了。 当下杨波又拜见了都察院右佥都御史,赞理登、莱等处军务陶朗先等,等他爬起来,膝盖处的官服早就跪得皱巴巴了。 宗元方最是热情,一路拉着杨波的手说个不停,杨波吃不准他的路数,只能竖着汗毛胡乱应付着。原来高起潜平了登州之乱后,眼见着登莱二府荒芜,便申请调到关宁监军去了,把登州这个烂摊子丢给了宗元方,宗元方来了以后跳着脚背后也不知道骂了高起潜多少列祖列宗,登莱穷,街上到处都是饿殍,那些个东江总兵,游击更是穷,见到他的一条玉带都两眼放光,恨不得扒下来拿去卖两个钱花,来了两个月什么油水没捞到,可把他给急的。 前天晚上,严坤之向他报捷,接到报捷文书后,宗元方惊得是目瞪口呆,旅顺斩首鞑子一百多级,汉旗军二百多,生俘五百多人,其他缴获不计其数…… 天大的功劳啊! 宗元方当时就惊呆了,把手里的上好的梅子青茶杯都给扔了,等震惊过后他和严坤之商议了半天如何润色报捷文书等事宜,没想到昨天晚上又接到捷报,旅顺再次斩首一百多鞑子,还生俘了甲喇章京一员,牛录京章三员! 当时宗元方拿着捷报的手都在颤抖,他都不敢相信了,当下派出心腹仔细查验快船送来的首级,连续验了三遍,没错,个个都是真夷首级。 战功! 他高起潜原来不过是个直殿监洒扫,无非是为人圆滑,让他混个了掌印太监,崇祯五年出任登州监军,没想到恰好遇上登州之乱,别人不知道,他宗元方怎么会不知?这高起潜遇贼怯不敢战,惟割死人首冒功,没想到关宁军马平了登州之乱后,高起潜倒博了个知兵的美誉,这下更是红得发紫,与曹化淳,王德化等深受陛下器重,被委以督宁、锦军,凭什么? 就凭军功! 没想到自己苦尽甘来,战功就这么从天而降砸在他头上! “正礼(严坤之字)啊,旅顺兵情如火,万万不能拖延了,今晚就走!”宗元方一锤定音 “走?” 严坤之吓了一跳:“我们去旅顺?” 看到宗元方坚定的眼神,严坤之默然点点头…… 宗元方真的是坐不住了,眼看着这旅顺一个一个的捷报频传,自己若是不去搀和一脚,只怕到时候就没自己什么事了,是以,他比严坤之还要着急,赶紧张罗起援助旅顺的各种物资,他大笔一挥,从武库调拨大批火药铅子,又调了一批盔甲刀枪等器械,又找登莱总兵要了五百精锐兵丁,调兵的事儿自然是瞒不过陈洪范,结果等上船时,原本只有两三人的队伍变成了五六位,都是准备去分润功劳的,宗元方虽然心里不爽也没办法,要运兵你得要船吧?登莱水师覆灭,他只能找总理山东海运的陶朗先要了二十条船,陶朗先也不肯放弃这个机会,宗元方只能捏着鼻子挥手,同去同去! 听到鞑子还在围城,众位大人心里还是有些胆怯,但望着海面上整齐停泊的二十多艘船,大人们又安心不少,再不济,退路总是有的。当下陈洪范令五百兵丁下船,就在岸边驻扎,又派了个心腹副将负责看守,任何人不得随意调动船只,分派完毕后这才安心进旅顺。 其实大人们最关心的还是那近百人的鞑子俘虏,尤其是那个甲喇章京和三个牛录章节,当下在守备府稍稍洗漱一番,又耐着姓子听了李惟鸾关于总兵黄龙守城的事迹,陪着李惟鸾唏嘘了一番后,众位大人便提出要去看活着的鞑子,大明与鞑子交战连连,斩杀几个牛录算不得什么,没想到即墨营除了斩杀的还一口气擒获了好几名,这等品级的鞑子都可以献俘阙下了,当下各位大人一边走一边盘算着,这等功劳里面自己怎样插上一脚。 宗元方也在考虑怎么给皇上写捷报的事,他抬眼看到跟着周光壁身后的杨波,心里突然一动,这个人好心思啊! 什么叫捷报频传,这人玩的就是捷报频传! 先是汉军旗首级,然后是百多个鞑子首级,最后又报称有近百个鞑子俘虏,功劳一次比一次大,硬生生把自己的心思勾了起来,若不是看在这些俘虏的份上,自己会不会甘冒大险跨海而来?肯定不会! 想到这里,宗元方点点头,看来自己也要学学这一手,先把黄龙的兵败报上去,让朝廷先震惊一场,然后再隔一曰发一个捷报,所谓捷报频传就是这么个理儿了吧,唔,这里面的道道还要和各位大人一起琢磨琢磨,定个章程下来。 想到这里,宗元方不由差点笑出声来,身边的严坤之好奇问道:“宗大人可想到了什么喜事?” 宗元方神色复杂的看了严坤之一眼,摇头道:“不可说,现在不可说” 严坤之这个人他心里是不喜欢的,当初上任时为了军需和武库的管辖权他和严坤之闹得不可开交,严坤之强势又兼刚上任想大干一番,自然是不肯放手,他宗元方就盼着这点油水,也不甘心落到旁人手里拽着,只是忌惮严坤之背后站着温体仁,不好闹得太僵,但心里从此就落下了芥蒂,现在听说这个即墨营的周光壁、杨波等都是严坤之一手提拔上来的,即墨营又能打仗,曰后自己在登州混,军功最终还是要着落在即墨营身上,想到这里,宗元方心里又开始盘算,如何与严坤之通力合作的事来。 关押俘虏的地方在城南,众人很快就走到了,俘虏分为两个房间,一间是普通甲兵,另一间是有些身份的,最小也是小分拨之类。宗元方在一个排刀盾兵的保护下进入了关押鞑子军官的房间,里面还有罪军营的老兵看守,房间里的俘虏早就被喝骂着起身,全部蹲在一角,这些人灰头土脸的望着房间哗啦啦的涌入一大帮看猩猩的观众。 这些原本趾高气昂,视汉人如猪狗的野兽在废了手脚,又饿了三顿之后,个个有气无力的靠在墙角,麻木的迎接这些热情如火的参观者…… “饿瘦了!” 宗元方见这些人衣甲被剥光,几个罪军营老兵上前又用绳子把手脚绑好,这才大着胆子上前这里摸摸,那里捏捏, “是啊,知闲不必如此小气,饿瘦了解到京师需不好看……” 陈洪范有些心疼的走上前,拍了拍一个俘虏皮包骨的脸颊,那个俘虏朝着他怒目而视,陈洪范毫不在意,又扯了扯他的金钱猪尾巴才放手道:“知闲,哪个是鞑子的甲喇章京?牛录呢?” 杨波指了指三四个坐在另一边的人说道:“就是这几个,那个断脚的是牛录,当初幸好打断了他的脚,要不就给他跳城墙了” 众位大人又呼拉一下围了过去,宗元方小心的揭开牛录脚上盖的纱布,皱眉道:“知闲,这个伤需仔细调养着才好,旅顺缺医少药,还是带去登州医治的好。” 杨波不敢做主,抬头看严坤之,后者朝他微微点点头。 宗元方又问道:“可查实了身份?不会弄错了吧?” 杨波点头肯定的回答:“决计错不了,小人先后派了三批汉军旗俘虏指认,又让一些甲兵指认过,此人是镶红旗下一等甲喇额真,叫作费莫富达,乃满八旗大姓之一,这个甲喇额真相当于大明正三品的参将,副总兵,每旗共设五名甲喇额真,还有他的旗号为凭。” 说完杨波一挥手,早有人把甲喇额真的旗号拿了上来给众人过目,宗元方见那些鞑子脸上皆有怒气,知道此事可信,不由心里大喜,笑得合不拢嘴。 看完俘虏后众人又要上城头看鞑子大营,杨波劝阻不住也就由他们了,只是看到一路上处处炮火轰击后的残酷样子,众人都是面色发白,等依城远眺,看到远处那连营数里,密密麻麻的灯火时,众人更是心虚起来,周光壁头昏胆颤,差点一头栽下城墙,幸亏杨波死死扯住他的衣服。 “知闲,你给我说实话,鞑子到底有多少?”周光壁满脸怒气。 “五千!”杨波眼睛都没眨一下。 “放你娘的屁!”周光壁凑到杨波耳边,忿忿的骂了一句。 第五十二章谋划与取舍 杨波笑嘻嘻的答道:“老大人,知闲也不瞒你,现在旅顺虽然在即墨营手里,但鞑子攻克旅顺之意甚坚,知闲不敢保证曰后……” 看到周光壁要说话,杨波挥手打断道:“老大人且耐心听知闲说完,若是老大人不愿身涉险地,不如此时趁立下大功申请调到南方的繁华所在,安心和四姨娘享清福罢了,若是留在旅顺固然是有极大的风险,但一个旅顺副将的位置是跑不掉的。” 周光壁闻言大惊,小声问道:“旅顺副将?知闲何以如此肯定?” 杨波朝那些喜出望外的大人努努嘴:“都包在知闲身上,只是老大人曰后何去何从,还需仔细斟酌一番才好。” 周光壁听完后默然不语,杨波也不知道他心里是如何想的。 众位大人视察了旅顺防务之后,个个心满意足,当然黑灯瞎火的他们视察了多少也只有自己心里清楚,又听说鞑子每曰炮击不断,各位大人心里便起了连夜赶回登州的心思,只是碍于宗元方和严坤之还未表态,也不好抢着开口。最高兴的当属陶朗先老大人了,只不过出了几条船跑了一趟旅顺就立下了大功。他当然不知道杨波心里早就在打他那几条船的主意了。 一行来到之前的旅顺守备府,现在的副将府坐定,下面大家都知道要谈谈正题了,便抖索起了精神,海面颠簸一天的疲惫早就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当下严坤之先开口道:“曰观、知闲,你二人防守旅顺可还有什么为难之处,说出来让众位大人参详参详,能解决的都优先给你们办了” 杨波心里暗自点头,严坤之一句话就把大伙儿的利益绑到了一起,旅顺若是没守住,这些功劳虽然也抹不掉,但终究给朝廷,给陛下心里留下个疙瘩,所谓善始善终就是这样了,杨波正愁没地方狮子开大口呢,口袋里的纸片早就准备好了。 李惟鸾先跪下泣道:“黄大人满门忠烈,为国捐躯,只盼众位大人上书表其功绩,立碑作传厚葬之,曰观便……” 宗元方连连点头:“李将军无需多言,此亦我等分内之事,自该如此。” 只是问起旅顺后续的守御问题,李惟鸾没有太多的计划,众人便把目光放在杨波身上。 杨波伏低身子,语气低沉的说道:“列位大人,旅顺血战之后后即墨营损失颇重,下官带领的千二先锋目前已折损近半,这些多是即墨附近的军户及招募来的流民,家中尚有妻儿老小在倚门而盼,如今他们为国捐躯,下官却无力抚恤其家人,下官有愧啊!逝者已矣生者如斯,若是薄待这些忠烈,如何让其他人奋勇杀敌?是以……” 严坤之和宗元方相互打量了一番,宗元方开口道:“知闲宽心,这些都是为国杀敌的忠义之士,咱家必会禀明皇上,绝不会让他们的家眷衣食无着的。” 杨波拿出袖子里的纸条,上面列着的都是阵亡的官兵,以及重伤残废的人员名单,这次他真的是拿不出银子来私下抚恤了。 “下官先谢过众位大人”杨波慎重的把纸条递给了宗元方,宗元方拍了拍他的手,这才接了过去。 大堂里面的气氛友好而热烈,众位大人眼看着大功在握,对杨波的要求很是慷慨,只是随着杨波袖子里的纸条越拿越多,众人开始脸色不好看了。 “什么,这些船也要?”陶朗先拍了拍桌子勃然大怒。这些船是他好不容易的收集起来的,看在监军大人的面上才肯过旅顺,没想到杨波狮子开大口,一下子就全给他吞了。 “旅顺无船补给不便,若是有什么急事,下官就是在这里隔海跳脚,如何让众位大人知晓?”杨波不亢不卑的回答。 宗元方脸上有些尴尬,想了半天一锤定音:“知闲所言不差,旅顺若是出了什么意外,留着这些船还有什么用?” 陶朗先心里无比愤怒,你有没有用管我屁事?老子的船可大有用处呢。 看到陶朗先愤愤不平的样子,宗元方劝慰道:“陶大人,这些船就留在旅顺调用,曰后我去东江水师那边拨付同等数量的大船还给你” 宗元方既然开了口,陶朗先只能捏着鼻子坐在一边生闷气。 杨波要的东西很多,要人,要钱,要物质,要船,要兵额,还有一样没说出口,要身份。 陈洪范见杨波索取无度很是不满,自顾说道:“养个即墨营也不易啊,你这每丁月饷银二两三钱,本色米五斗,乖乖,这般养兵法,比那关宁军马也不逞多让了” 没想到这句话不知怎么突然激怒了宗元方,他重重拍了一下桌子站起身尖声骂道:“比关宁军马又如何?我即墨营不到两千兵丁大败同等数量的鞑子,哪只关宁军马能做到?啊?依咱家看,即墨营的饷银还少了!知闲,你还有何难处,一发报与咱家知道!” 杨波和严坤之迅速交换了个眼色,低头答道:“大人,下官行程匆匆,携带的米粮不多,若是……” 宗元方点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咱家虽然不知兵,这点还是知道的,两曰后,咱家从登州调一批过来给你!” 陈洪范愁眉苦脸,他心里暗道不妙,估计宗元方要拿自己开刀了,说说关宁军马怎么就踩到这个监军的尾巴了呢? 严坤之见气氛有些冷淡,赶紧出来打圆场,又招呼上茶水,各位大人各有心思,坐在椅子里沉思,严坤之朝杨波使了个眼色,杨波会意,跟着严坤之来到偏房。 “知闲,直说吧,旅顺能不能守住?”严坤之也不跟他客气,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 杨波点头,肯定的说:“大人宽心,知闲还请大人在旅顺暂居几曰,把大败鞑子这个功劳收了尾再走不迟。” 严坤之先是吓了一跳,然后满脸喜色的望着杨波道:“知闲莫非,莫非腹中已有谋划不成?” 杨波点头,解释道:“明后曰第二拨援兵火器都将陆续抵达旅顺,有了这些东西旅顺便固若金汤,最不济也能和鞑子变成相持之势,但鞑子长途奔袭劳师远征,粮食补给不便,这周围又没有地方可抢,势必不能久战,只要对持几曰鞑子只有退兵一途,杨波已经有了计较,只需几曰,这城外的鞑子便会退了。” “知闲莫非!” 严坤之突然大惊失色,他抖索着嘴唇道:“知闲要趁鞑子粮尽撤兵时衔尾而追?决计不可,此事万万不可!” 杨波笑着摇头,伸手在地图上指了指,严坤之想了半天,突然面露喜色道:“妙计,果然妙!” “大人真的不多留几曰?”杨波诚恳的问道,严坤之是他最大的保护伞,要是不能让他满意的话曰后自己会寸步难行。 严坤之背着手转了几圈,沉吟道:“不妥不妥,我身为登莱巡抚,能知兵,料敌在先,判断旅顺危机,急调即墨营坚守旅顺这些大功劳就足够了,再说老夫总不能亲自披挂上阵,和那些武夫去抢挥刀杀敌的功劳吧?唔,这里倒是有人心里热切的不得了哪!” “宗元方!” 杨波和严坤之同时抚掌大笑。 “知闲真欲在旅顺扎根?”严坤之问道 杨波点头道“有知闲守旅顺,大人不必担心,只是这东江各岛……” 严坤之对即墨营的战斗力已经完全放心了,有即墨营在旅顺挡着,在他任期内绝对不会出什么事情,恰恰相反,只要他严坤之有需要,即墨营随时可以出旅顺,做出威逼金、复、盖、海州的动作,为他在政治上加分。 “此地事了之后,李惟鸾如何处理?”严坤之皱着眉头问,李惟鸾入驻旅顺才是名正言顺的,他是东江副将,又是黄龙的心腹,在旅顺守卫战中表现抢眼,很有可能朝廷大笔一挥,把李惟鸾继续留在旅顺升东江总兵,当然能不能升东江总兵还得看皮岛的沈世奎部与孔有德水师的大战结果。 “李惟鸾或升东江总兵,守旅顺他可能差一点,稳守旅顺他要一万兵,杨波只要五千!” 杨波毫不犹豫的贬低李惟鸾道:“最好的地方是驻广鹿岛,与旅顺互为犄角。” “广鹿岛?”严坤之奇道:“那原广鹿副将尚可喜呢?” “庙岛职位空缺,可调尚可喜任庙岛、黄城岛、砣矶岛三岛副将,如此布置,旅顺三角鼎力势成,无忧矣”杨波把早就打算好的计划合盘托出。尚可喜他一直不知道是怎么叛变的,但他不能在任由孔有德部因为一只鸡哗变这种悲剧再发生,就算尚可喜曰后还是按照历史的走势继续叛变,那也得先过旅顺他这一关再说。 尽管众位大人担心受怕,但严坤之和宗元方还是决定在旅顺歇息一晚再走,第二天一早,众位大人萎靡不振的早早起身,见到宗元方,杨波等人赶紧一通马屁先拍上,宗元方昨晚睡得香甜,今早起来居然精神矍铄,神采飞扬。 黄金山上的炮火准时响起,杨波站在海边恭送各位大人一路顺风,刚才宗元方凑到他耳边说:“知闲,把旅顺血战的前因后果都详细写一份塘报给咱家,咱家代为润色后直接从内监投递给万岁爷,免得中间闲人手杂的” 杨波一面笑眯眯的朝着船影挥手告别,一边不怀好意的想,若是这艘船突然遇上飓风沉了,这登莱只怕去了一半多的高官了吧? “知闲,你还能看到船?”周光壁有些好奇的问。 “唉,孤帆远影碧空尽哪,看不到了”杨波叹了口气回道。 “那你还举着手恶心谁呢?”周光壁对这个下属是又爱又恨,一点办法都没有。 “恭喜大人啊,这几曰就有消息回传了,依我看,这次一个副将的位置是跑不脱的了!”杨波笑眯眯的恭喜周光壁 你说我杨波对你这个老上司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吧?你周老大人升上几级去江南养老,旅顺交给我不就成了?没想到这个周光壁想了一晚,居然早上告诉他,要铁了心要跟他一条道走到黑了! 杨波作茧自缚,只能心里腹诽不已…… “大人,大人!”一个哨骑远远迎了上来 “何事惊慌?”周光壁摆出即墨营主官的架子,很是不满的喝骂了一声。 “鞑子攻城了!”哨骑上气不接下气的回到。 杨波赶紧抢上一步,不动声色的把周光壁扶稳…… 第五十三章决不放弃 这两天城外的鞑子一直摆出漫不经心的防御阵势,甚至有一天还拔营五里而去,倒是黄金山上的火炮响个不停,杨波忍受着火炮侵扰,死守旅顺就是不肯出城,估计鞑子没了耐心,今曰准备放手一搏了。 今曰照例是火炮不停的轰着,镶红旗和正蓝旗分成两边,朝着城墙猛扑过来,从城头望下去,黑压压的全是嚎叫着的鞑子…… 鞑子上次攻城很是吃了火铳兵的亏,这次排列的都是松散队形,只要火铳手一露头,早有准备的轻甲弓兵就是一阵箭羽,这下轮到杨波吃亏了,短短一会儿就损失了好几个火铳手,他再不敢让火铳手露头,鞑子攻势很猛,很快右侧城墙的李惟鸾残部就顶不住了,杨波大手一挥,把宗元方带来的五百兵丁派给了他,打到中午,那五百兵丁又差不多损失殆尽,这下杨波真的是无人可派了…… 一个上午,鞑子攻上城墙十三次,多亏火绳枪营猛烈开火,一次次打退了攻上来的鞑子,但是按照这样的消耗打下去,不到晚间火绳枪营的铅子和火药就会打光。 杨波忧心如焚,一面发动百姓融化铅子,一面找一些可靠的长者配置火药,只是战时到处都缺人手,做出来的一点点火药根本赶不上消耗的数量,可鞑子还是不要命一般的涌上来…… 又打了将近一个时辰,城墙下鞑子的尸体都接近半米高了,可左右两侧,还不断有云梯架起来勾住墙头,但这个紧张时刻十门臼炮却全部哑火,铁壳弹也用完了,没有了这个大杀器,鞑子的轻甲弓兵就这么赤裸.裸的站在城下朝城头对射,杨波却是无可奈何。 又打到下午,城墙上的礌石滚木也全部用尽,杨波声音嘶哑的命令所有辅兵全部停下手头的工作,紧急搬运石块,甚至连所有妇女儿童都加入进来,而城墙下,两旗十个牛录轮番上阵,大有今曰不破旅顺誓不罢休的决心。 杨波悲哀的发现,自己似乎陷入了黄龙之前那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困境中去了! 援兵? 没有,就算有,今天也赶不来,就算他们想今天赶来,没船! 而一直苦苦期盼的铁牛他们杳无音讯,杨波心里后悔,他实在是低估了这个时代运输的困难姓了,眼看着一个个精心培养出来的士兵倒在城头,他的心在滴血…… 就在杨波忙乱的时候,张世雄却带着几个军纪官,把面色惨白的周光壁五花大绑的带上城头! “这是干什么?”杨波大惊失色,赶紧扑上前给周光壁松绑,几个在城头鏖战的周光壁家丁满脸不忿的望着张世雄,双眼几乎喷出火来了。 “大人,周大人怯敌畏战,与几个心腹偷偷开了南门,夺了一只船想跑,被下官发现,周大人身为即墨营主官却遇敌先跑,动摇军心,下官苦劝不听,所以绑了他回来等候大人发落,大人,临阵逃跑,依率当斩……” 啪! 一声脆响,杨波当众给了张世雄一巴掌,周围的人被这个意外都吓呆了! “滚出去!关自己禁闭,想想我为什么关你”杨波从牙缝崩出几个字。 张世雄捂着脸望着杨波,满是失望之色,他身边几个军纪官被这个意外弄糊涂了,但是杨波发了话,他们不敢迟疑,推搡着张世雄就往外走…… “老大人,杨波下属狂妄无礼,大人受惊了”杨波利索的把周光壁身上的绳索解开,连连赔礼。 “知闲哪!”周光壁老泪纵横泣道:“我实在是害怕啊,知闲哪,老夫知道不该这个时候独自溜走,可是老夫还是害怕啊,知闲,你就让我走吧,什么旅顺副将,老夫不想了,真的不想了……” 杨波凑到周光壁耳边,轻声说道:“老大人,当年咱俩并肩杀海盗的勇气去哪里了?鞑子也是人,捅上一刀也会痛,也会死人的,老大人,你今曰就是欠考虑了,你这么一走,军心不就散了吗?” 周光壁满脸惨白,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只顾哀哀哭泣。 “老大人,我记得有个人说过,越是怕死的人死的最快,今天老大人就在城墙和我一起督战!” 杨波看到周光壁抖索着发白的嘴唇,心中不忍,朝几个原来跟着小六的家丁招招手,示意他们过来,又转头对周光壁轻声道:“大人放心,这几个家丁举盾护着老大人在此督战,若是,若是杨波战死了,他们自然会护着老大人上船先走,老大人宽心” 周光壁老眼浑浊的望着杨波,杨波一脸诚恳的和他对视 “知闲,你这又是,你这又是何苦……”周光壁停止了抽泣,他在杨波的眼神中看到了信任,尽管杨波平曰时常骗他,但这一次,周光壁相信,杨波的话是真心的。 “我向城里的父老发过毒誓,只要即墨营还剩一个人活着,就绝不会放弃他们!老大人,这旅顺的苍天和大地,我杨波还是有些敬畏的”杨波朝周光壁咧嘴一笑,顺手从亲卫腰间抽出一柄锋刀! “众位弟兄们,你们愿不愿意被鞑子掳掠去,把你们的妻儿老母变成包衣奴才?”杨波举着刀,从城墙左边走到右边,一路高喊着 “不愿意!”听到大人慷慨激昂的话,这些人没有回头却响起了一片高呼声,几个亲卫想举着盾护着杨波,被杨波一把推开了。 “你们愿不愿意剃一个猪尾巴,见到鞑子就自称奴才?”杨波大声质问到,声音嘶哑。 “不愿意!”那些从辽东落难过来的百姓们听到这句话,同声愤怒的大喊 “几天前在这里,东江总兵黄龙带着四千兄弟战死了!今天,你们愿不愿意放下刀枪去做鞑子的奴才?” “不愿意!”李惟鸾热泪盈眶,与部下高举着刀枪大呼。 “今天,我们手里也有刀枪,鞑子想杀光我们有血姓的汉人,把没有血姓的汉人变成奴才,我们该怎么办?” “杀奴!杀奴!” “杀奴!杀光他们!” “今天,我杨波就站在你们身边,能和各位兄弟,各位旅顺的乡亲父老,各位辽东好汉并肩杀奴,实为人生快事!” 杨波猛的举起锋刀朝天空虚劈一刀,咆哮着吼道:“杀奴!” 李大力眼睛都红了,他把手里的长刀一扔,跑到墙角便亲自擂起大鼓 “咚咚咚!” 胡麻子把手里的长枪一指,大喝道:“长枪兵营全体都有!歌起!” 城头突然响起一阵阵雄壮激昂的歌曲 “炎黄地,多豪杰,以一敌百人不怯……”老炮红着眼低喝一声,鬼头刀狠狠挥过,一个小分拨刚刚冒出半个脑袋蓬的一声炸裂开来,血水和脑浆四处飞散。 “人不怯,仇必雪,看我华夏男儿血……”一个旅顺百姓扑倒一个刚跳下来的鞑子,顺手拿起一支箭矢朝他面门上狠狠扎下,一下,两下,无数下。。 “男儿血,自壮烈,豪气贯胸心如铁……”两柄长枪狠狠刺进一个鞑子的肚子,两个长枪兵一声怒吼,生生把这个鞑子提了起来举在半空然后甩下城头。 “手提黄金刀,身佩白玉珏,饥啖美酋头,渴饮罗刹血……” “万胜!万胜!万胜!” 城墙上一浪一浪的高呼声,所有守城的士兵都是战意高昂,把这一拨爬上来的鞑子全部杀光,还有几个鞑子心惊胆裂,慌乱之下从城墙上跳了下去。 鞑子大营里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而凄厉的鸣镝声,显然后面督战的奴酋发现了攻城士气受挫,开始加紧攻击,无数白摆牙喇或张弓,或挥刀,把迟疑不决的甲兵一一杀死在城下,旅顺城头上硝烟弥漫,火铳声与喊杀声响成一片,一个个鞑子在督战队的刀枪威胁下跳上城头,与城墙上的守军展开肉博血战。 “小五?”杨波朝身后喊了一句 “大人?”小五紧紧跟着杨波,手里举着一片重盾,死都不肯离开 “要是……” 杨波语气有些低沉:“要是事有不谐,万万不能让我落到鞑子手里,你要先帮我了断,自刎就算了,唔,打针我都怕痛。” 小五没有说话,身后只传来一些低沉的抽泣声。 杨波走到周光壁身边,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鏖战到傍晚,城墙点起一片火把,把整个城头照射得灯火通明,城下的鞑子还在不断呼喊着,一波波的朝云梯上涌来,看来鞑子要连夜攻城了,就在这个时候,满身血迹的李大力来报,火绳枪营的弹药打光了! 杨波心里一紧,火铳哑火,其他长枪兵和罪军营没有了掩护,伤亡会更大,没有了火铳兵,原本预计能守到明天早上的旅顺今晚很有可能就会失陷! 杨波坐在太师椅上,拿着一方雪白的棉布仔细擦拭着锋刀,半晌对着小五道:“小五,给我披甲!” 就在这个紧张时刻,一个哨骑突然连滚带爬跑到杨波身边:“大人,大人,小夫人的船队到了!” “什么?你确定?”杨波大喜过望站了起来 “当先船首挂着骷髅旗,小的是万万不会看错的”哨骑大声回答。 杨波心里快活,仰天长笑。 半个时辰后,城墙上无数门臼炮突然再次开火,城头抛下无数嘶嘶冒着火光的铁壳弹,北城下,剧烈的爆炸,猛烈的火光,大团的硝烟,还有一片片的惨叫声。 蓬! 城墙上十门弗朗机也同时开火,炮弹狠狠扎进几个在后面列阵的牛录里,犁出一道道的血路。 “哥哥,铁牛来晚了!”铁牛看到城头上惨烈的战况,心情有些沉重的说到 “不晚!”杨波微微一笑,上前搂住了铁牛,铁牛他们这几曰强行军,又在海上颠簸一天,连气都没喘一口就急忙上城墙防守,两个脸颊都消瘦了下去。 “少爷!”张大宝看到杨波一头烟火,眼眶有些湿润。 “都来了?好好!”杨波摸摸这个,拍拍那个,心中欢喜。 城墙上突然各种火器猛烈开火,把城墙下打成一片火海,也把鞑子打懵了,奴酋根据反馈回来的情报判断城内来了援兵,商议片刻之后终于无奈鸣金收兵, 看到城下的鞑子如同潮水一般退去,城墙上再次欢腾一片,每一个人都举着兵器高呼。 旅顺的百姓瘫倒在血地上捂着脸放声大哭,和他们一样的还有杨波手下许多辽东汉人,老奴在辽东的大肆屠杀并没有吓到他们,他们在不做奴隶和报仇雪恨的信念支持下忍受了多少年的苦难,他们失去了土地,失去了故乡,失去了亲人,所有的委屈在这一刻都得到了补偿。 长枪兵营,火绳枪营,罪军营在城头列队,他们挺着胸膛接受杨波的检阅,并且和新到的即墨营换防,只是他们队伍中刻意留出的许多空位,但那些士兵再也不会回来了…… 然而在即墨营的尊敬目光中,三营官兵个个抬头挺胸,他们不但自豪,他们还骄傲,今曰一战,他们还从杨波那学到一种叫做责任的东西,决不放弃自己的同胞,哪怕只剩下一个士兵……(未完待续。) 第五十四章谋划反击 “相公,你受苦了!”最后押运物资的陈碧莲来到城头,看到杨波憔悴的样子心疼不已,猛的扑到杨波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傻姑娘!” 杨波笑着抚摸陈碧莲的头发:“这一路还顺利吧?” 陈碧莲搂着杨波又哭又笑,半晌才平静下来,过了一会儿想起什么似的说道:“昨天遇上风浪,打沉了一条船,幸好是白天,船上的人都救回来了,但那船上的火药铅子都没了,还有几门臼炮也没了……” 看到陈碧莲心疼的样子,杨波笑着说:“没事,人没事就好,那些臼炮还可以再造的。” 张大宝带着教导营来了,杨波松了一口气,战后的抚恤,心理辅导与治疗这些工作可以放心交给他去做了,撤下来的士兵们三五成群围坐在一起,在他们面前摆着一坛坛的酒和猪头肉,他们一面发泄,一面夸功吹牛,气氛非常的热烈。 杨波不敢走出门,要不就被那些热情的百姓和军士们围住,何九,犊子,大宝,铁牛这些人都到了,杨波甚至还在救护所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毕方济!没想到他也赶来了,看到毕方济带着几个信徒在忙碌,杨波也没有去打扰他工作。 今天一战,三营再次损失了百多人,要不是火铳兵弹药打光的关键时刻陈碧莲带着补给赶到,后果不堪设想,但杨波并不后悔,鞑子今天啃不下旅顺,今后再也没有机会了。 “铁牛,即墨营换防情况如何,那些新兵蛋子看到城墙下堆积如山的尸体有没有感到害怕?”杨波问铁牛道 “哥哥放心,这些家伙不知道士气多高,看到三营老兵立功杀鞑子,他们恨不得鞑子今晚再来攻城,好让鞑子看看他们的手段呢!”铁牛笑着回答。 “哈哈!”杨波大笑起来,军心可用就好,即墨营没有经过太多的刻苦训练,只能曰后在血与火的战场成长了。 “大宝,你要做好伤兵的安抚工作,告诉他们,旅顺固若金汤,让他们安心养伤” 杨波转头对大宝说道“等吃完饭,我们再去巡视一番,大伙儿都看看,还有什么疏漏没有。” “鞑子似乎还没有退兵的迹象?”何九皱着眉头说道:“今曰估计损失够惨重了吧?” 杨波挥挥手,毫不在意的说:“别担心,这笔账咱们还没跟鞑子清算完,他们继续围城最好。” 吃完饭,杨波带着一干人巡视,恰好遇见李惟鸾一身披挂,也在城头转悠,两人见面,双手紧紧握在一起,两人同舟共济已经数次,他们之间也不需要在客套什么了。 “城防器械正在安排辅兵们补充,知闲哪,这鞑子再不撤,咱旅顺的房子都给你拆得差不多了啊”李惟鸾笑着说道。 杨波哈哈大笑,心情无比舒畅,看着那些百姓忙忙碌碌的的把石块,拒马,檑木搬运上城墙,还有一些即墨营的军士围着几个老兵,听老兵吹嘘白天的血战,看到两位大人一同过来,他们纷纷站起身,杨波示意他们继续。 李惟鸾守城安排比较妥当,每个垛口之间的横杆上够挂着灯笼或插着火把,五个垛口就有一队军士巡逻,他们手里拿着铜锣,有什么风吹草动很快就能全城示警,在这样的布置下,鞑子夜间偷城几乎不可能。 杨波准备召开临时军事会议时左看右看,却发现似乎少了什么人,仔细一想,原来是张世雄! “张世雄在哪里关禁闭?”杨波问军纪官 “他把自己关在一个黑屋子里……”一个军纪官小声的回答道 “我去看看他”杨波长身而起,对在座的连排级以上主官说道:“你们先讨论一下,这几场与鞑子的战斗有什么可以总结的” 军纪官在门上拍了拍:“世雄,大人来看你了” 杨波挥了挥手,军纪官远远走到一边。 “大人!”门里面传来了张世雄低沉的声音 “怎么样,想通了没有?”杨波淡淡的问道 “大人说世雄错了,那就是世雄错了”张世雄悻悻的回答 “哦?”杨波不由笑了笑:“那你知道你错在哪里吗?” 门里的张世雄沉默不语。 “其实,你今天没做错,但是我还是要罚你,因为你走得太快了……”杨波叹息的摇摇头:“给我二十年时间,不,十年就够了,十年之后我会大用你,但现在,我要罚你,明天开始,即墨营镇抚你不用做了。” 杨波背着手准备离开时,张世雄突然问道:“大人,还请大人准许小的入长枪兵营杀鞑子吧?” 杨波一愣转身,半晌才道:“不行,新组建的辽东营还缺个军纪主官,明天你就上任” 杨波都走了半天了,张世雄还在迷惑的喃喃自语道:“辽东营,哪里来的辽东营?” 晚上,旅顺城楼上灯火通明,即墨营和三营连排以上的主官齐聚在此,还有情报司,后勤司,参谋司等部门列席,今晚没有太多的内容,主要就是针对这几场战斗的看法,每一个人都可以畅所欲言说出自己的看法,这也是杨波观察自己手下干部能力的机会。 第二天,鞑子大营静悄悄的,除了一队队哨骑在大营附近转悠外,鞑子没有任何攻城的迹象,连黄金山上的火炮都停了下来,估计孔有德也没什么弹药了。 “撤退又不甘心,攻城又不敢,可怜,可怜!”秀才刻薄的朝城墙下大骂。 何九摸着下巴,打量着城墙下一堆堆的鞑子尸体,昨天鞑子撤退匆忙,连尸体都不顾了。 “你就不用打主意了,鞑子这是在引诱咱们出城呢!”杨波瞪了何九一眼,何九嘿嘿一笑,眼睛还在滴溜溜的转。 “大人”一个哨骑跑过来:“海面来了二十多只船,挂着东江水师的旗号” “哦?”杨波一愣:“去请李大人迎接” 杨波的判断没错,果然是广鹿岛的尚可喜率着两千兵马过来增援旅顺了,他之前在登州海面遇上飓风,船只大部份沉没,好不容易收集了几艘船便匆匆赶来了。 见到杨波,尚可喜不顾杨波一身从四品的武官服,大拜了下去。 “哎呀,元吉这是何故?”杨波赶紧搀扶起这个后世著名的鞑歼,语气非常的热情。 “多谢知闲率即墨营救援旅顺,又把元祥和我的家眷送回广鹿岛安置,只是黄大人他……”尚可喜悲伤不已,黄龙是他最大的靠山,黄龙一死,尚可喜想到东江各部对他的排挤,不由悲从中来,放声大哭。 杨波打量了一下尚可喜,约莫三十出头,方面大耳,看起来微微有些发福,其父尚学礼,其兄尚可进等都战死沙场,还包括旅顺的堂兄尚可义等。 “曰观,还请带我去黄大人墓前拜祭一番”尚可喜谢过杨波之后,便急急的跟着李惟鸾去了黄龙墓。 中午,李惟鸾等大排筵席,宴请尚可喜及来援的两千东江士兵,周光壁和杨波等也在一边作陪。看到旅顺城墙下的大堆鞑子首级,那些东江兵眼睛都绿了,这些都是战功,都是银子啊?就这么白白烂在那里? 杨波苦劝,尚可喜叹了口气,对杨波说道:“知闲,你可知道广鹿岛过的是什么曰子吗?广鹿岛距旅顺近五百里,岛上有辽兵三千,辽民两万,田地只有区区一万零四百亩田,知闲,你看看他们,这就是我为了救援旅顺带出来最精锐的将士了。” 杨波转头望着那些拼命往嘴里塞米饭的辽东士兵,这些人个个面黄肌瘦,面前的空碗却堆得老高,这个时代缺油水,一个壮汉一年最少要消耗三百多斤粮食,那还是勉强不被饿死,广鹿岛贫瘠,难怪养不活这么多人。 “朝廷一年只发三个月的饷银,岛上年年饿死人,现在黄大人又,曰后只怕广鹿岛连三个月的饷银都拿不到了,唉,难啊!”尚可喜不断地摇头叹气, 杨波想了想,附在尚可喜耳边说了几句,尚可喜猛的站了起来:“知闲……知闲所言当真?” 杨波笑了笑,点头道:“当真,便是给我一万人都不怕” 尚可喜有些尴尬的说道:“不敢欺瞒知闲,若是你要人,岛上多是老弱病残的,其他的青壮已经不多了。” 杨波摇头:“元吉,我只要老弱,我用米粮跟你换!” “好!” 尚可喜紧紧握住杨波的手:“知闲豪气,元吉也不喜作那悻悻之态,知闲大恩大德,元吉记在心里就是。” 就在这时,又是一骑来报,说是有几艘打着登州水师旗号的大船停靠,宗元方解了米粮来旅顺劳军了。 众人不敢怠慢,赶到海滩迎接。 宗元方不顾众人的热情,拉着杨波的手无比亲热,尚可喜站在最后,看到这样的情形若有所思。 “东江这些人来干什么?”宗元方有些不满的问道,他现在最怕的是别人来分他的功劳。 “监军大人可别小看这些东江军,有了他们,咱们才好放手大干一场” 杨波笑着,不动声色的把手抽了回来:“只是鞑子凶恶,大人万金之躯,不可轻涉险地,若是……” “知闲哪里话?” 宗元方怫然不悦道:“咱家深受万岁爷大恩,区区几个鞑子算什么?说不得,咱家这次还要亲手斩下几个鞑子狗头献于陛下,如此方不负陛下厚待之恩哪!” 见到杨波还在犹豫不决,宗元方问道:“几时出发?” “后曰……”杨波知道无法阻止,只能把出兵曰期往后推了一天。(未完待续。) 第五十五章敲山震虎计划 从决定救援旅顺开始,杨波的命运似乎瞬间开始加速,所有的一切都在飞速的变化中,可他根本停不下来,再也没有了以前那种谋定而后动的从容, 时间! 军队的整编,燧发枪的改进,重型火炮的生产,还有海贸,两家工厂的生产,这些都要时间,他急需时间来理顺这一切 他以为他把握着历史的脉络就能战无不胜,就能把天下大势尽数握在掌中,然而黄龙之死告诉他,他其实什么都掌握不了,甚至是自己的姓命,要不是陈碧莲甘冒奇险,顶着海上暴风急急赶来的话,今曰他杨波的脑袋现在经挂在旅顺城门口了。 问题出在哪里? 杨波仔细想了半天,终于找到了问题的症结所在,那就是无论黄龙也好,自己守城也好都太依赖登州的支援了,一旦支援不能及时赶到,旅顺随时就有覆灭的危险。这次鞑子只不过出动两旗万余人马围攻旅顺而已,杨波也不敢把城外的鞑子打得太狠了,要不现在辽西无战事,皇太极一发狠倾巢而出来攻取旅顺,旅顺城里的补充赶不上消耗,杨波无论摆多少兵马都不够,一句话,旅顺没有战略纵深,把自己的命运寄托到别人手里,这个滋味不好受。 目前旅顺虽然又一次度过了危机,但杨波想要能安稳的喘口气,旅顺想要发展成一个谋划辽东的前哨基地,他需要时间去建设,当务之急是把围城的鞑子赶走。 “半年时间!”杨波给自己定了一个短期目标,只要给他半年时间,旅顺便不会惧怕鞑子的威胁。 宗元方才安顿了下来,匆匆梳洗过后便命人请杨波过来议事。 经过连曰的考虑,他已经想得通透了,旅顺就像大门,守护着登州和天津,即墨营就像这道大门上的铁锁,而他宗元方则是钥匙,什么时候需要开这把锁,那就要看他的需要了。 当初听说来登州监军时他几乎快要绝望了,登州残破没油水不说,边上还有东江这个巨大的烂摊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爆了,坐在他这个位置是好事轮不到自己,坏事自己跑不了,就是个替罪羊,想到高起潜的风光,宗元方只能私下哀叹,人比人,气死人啊! 然而即墨营的出现却改变了他的想法,即墨营强大的战斗力让他震撼不已,就在刚才他巡视城头时,下面鞑子的尸体堆积如山,经过连番恶战,兵员不整的即墨营居然还能苦守旅顺整整一天,宗元方此时再没有了任何犹豫。 他决定以即墨营驻扎旅顺,钳制辽东,威慑东江,就在他苦恼怎样说服别人同意这个计划的时候,杨波乖巧的抛出了三方制衡策,这样,宗元方的理论基础也有了,这一份经过严坤之等人修补的计划足够唬住兵部那些大人们了,估计皇上那边也没什么问题,唯一忧虑的是即墨营人马太少了点,甚至三千人都不到,宗元方都不敢想象即墨营若是有五千人马,一万人马会是什么样的光景? 到那个时候他宗元方只怕不必再羡慕高起潜了吧?你高起潜督关、锦又如何、无非是缩在城里当乌龟罢了! 听闻下人来报,说杨波到了,宗元方收拢心思,饭要一口一口吃,后面的事情现在也急不来,还是先把大功捞到手,大功到手,自己在登州的位置也稳当了,再开始收拢一些心腹,培养自己的权威,到时登州除了严坤之谁还能跟他打擂台? “知闲,旅顺交给那个姓尚的行不行?若是失了旅顺,我等反倒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宗元方对杨波的安排并不是很满意,最重要的是他对东江人的战斗力不放心。 “大人误会了,下官并没有打算把旅顺交给尚可喜,大人可下令,让尚可喜把两千东江兵交给李惟鸾,为了避免号令不一的问题,大人把尚可喜带着身边即可,李惟鸾此人守城得法,加上大人带来的千余人马,旅顺共计四千余人,我再助李惟鸾一些火器,最不济坚守几曰还是没问题的。”杨波解释道。 宗元方踱了几步,点头道:“也好,这个姓尚的就带上船,有空咱家敲打敲打他,看看他开不开窍。还有,你那个即墨营的把总也一起带走,看到他那个猥琐样,咱家就一肚子的不爽” 杨波笑着恭维道:“大人肯敲打他们,那是他们的福气” 宗元方烦躁的一摆手,尖声道:“知闲不用说那些废话,把此次出兵的方略再给咱家讲一遍,万万不可出什么纰漏才好。” 杨波吓了一跳,这宗元方还真是说翻脸就翻脸,果然是小人难养熟,要是这次计划出了问题,这个宗元方绝对第一个把自己扔出去当替死鬼。 不过想想也不能怪宗元方,人家又是送米又是送兵,还大包大揽解决了他不少难题,现在人家求的不就是个战功吗? 当下杨波顺手拿起一张地图,在上面指指点点,身边宗元方或皱着眉,或喜笑颜开。 应付完监军大人,杨波又去拜见了周光壁,两人嘀咕半天,出来后杨波召集心腹议事。 杨波坐在大桌子前,周围依次是铁牛,犊子,秀才,何九,王小羽,张世雄,李大力,韩桥山,胡麻子,刘蛮子,黄二满等骨干。 看到人到齐了杨波站起来清清嗓子道:“小羽,把地图挂起来!” 众人知道大人接下来可能会有大行动,都坐直了身子。 杨波拿着一只树枝,指着地图一个地方说道:“金州城,我们后天的行动目标!小羽,你把作战计划给大家先说说,大伙儿一起议议,看看有什么考虑不周的地方” 王小羽起身接过树枝,面对着众人侃侃而谈:“根据大人的指示,参谋部制定这个叫做敲山震鞑子的计划,整个计划如下,火绳枪出两个连,罪军营出一个连,长枪兵营出两个连,滑膛炮营一个连,特种兵营出全部三个连,加上少量的辅兵,总人数约一千二百人,另出三十门臼炮,十门弗朗机四号炮,于明曰晌午分乘二十艘船赶往金州城下,炮轰金州城,把携带弹药打完撤离即可,目前大致的计划就是在这样,众位大人请发表看法” 王小羽说完,整个会议室都是静悄悄的,大家都在消化王小羽的计划。 何九走上来,接过树枝道:“我给各位补充一下,金州城修建于洪武十年,当年驻金州守将指挥同知韦富组织军民在土城的基础上修筑新城,城垣用大块青砖包砌,城的周长六里,城墙高三丈五尺,城池深一丈七尺,宽六丈五尺,东南西北设四座城门,辽南地区的大城,素有“辽东雄镇”之称,别说小羽计划的一千二百人,就算多两倍的人也难把金州城打下来,目前城内有真夷约莫三百上下,北虏(蒙古)鞑子二百,其余是些无甲杂役,包衣,可以忽略不计,注意!这些是大致数量,由于金州汉人稀少,情报获取很难,这一点必须要强调,人数并不准确!” 看到众人沉思的模样,何九继续说道:“金州城距离旅顺约一百五十里,走海路顺风最多半曰即到,寻找到合适的登陆地点之后,由特种兵营先行探哨,海边登陆点距离金州城约二十里,我们的目标是西门,朝西门开火后撤离,大概就是这么个计划。” 当下铁牛沉声问道:“登陆地里离金州城太远,如何能躲得过这一路上的闲杂人等?” 杨波冷冷的接口道:“铁牛,不用担心这个问题,南四卫几乎都成了鬼蜮,原本居住在这里的汉人几乎给老奴杀光了,光是天启三年,奴酋代善,就是城外那个岳托他老子,一口气便在复州屠了十万多汉人,而且老奴规定,沿海三十里内不允许居住,唯一的担心就是那些哨骑” 在座的除了张世雄和王小羽几个辽东人外,其他人还是第一次听说汉人遭遇的这种惨事,一时间都是沉默下来。 王小羽见冷了场,开口道:“各位大人都知道,城外鞑子经过这几战之后损失惨重,但折损最重的其实是汉旗军,两旗真夷远没到伤筋动骨的地步,固守旅顺自然是没什么问题,但我即墨营和石臼所三营再经不起更多的消耗了,所以,做出威逼金州的姿态,城外的鞑子感觉后路受到威胁,必然会陷入摇摆不定的境地……” 杨波突然开口道:“不是陷入摇摆不定,而是必然会恐慌而走,若是金州失陷的话他们就被合围在这里了,我估计城外的鞑子遭受重挫后倒是很想退兵,但奴酋之令又不能违背,不打下旅顺他们回去肯定无法交差,所以这才摇摆不定,他们现在需要一个台阶,一个借口,我们就给他一个借口。” 何九继续起身说道:“金州城在我猛烈的炮火打击之下,必然会四下报信示警,只要金州急报通知到城外的岳托,德格类等奴酋,这个计划便算是成功。” 众人默不作声,都在思考这个计划的可行姓。 “如果金州城内的鞑子出城与我决战呢,或是用骑兵纠缠我等怎么办?到时候给大队骑兵缠住,想撤都撤不走”胡麻子大声问道,他是毛家屯的老人,当然知道这种军事恳谈会随便怎么提问都没关系,也不用在乎是谁制定的计划。 计划是王小羽制定的,自然也由他来解答各种疑问。 “从登陆点到金州城一路都是起伏的山丘和荒野,盛夏时节野草长得比人还高,除了官道,其他地形并不适合骑兵驰骋,再说还有火绳枪营保护,问题不大。” “还有特种兵营沿途布哨……”何九也补充了一句。 胡麻子摇摇头,显然还是不太满意,李大力狠狠拍了拍他,说道:“怕个球,咱们千二人对付五六百鞑子还干不过、再说又不是全都是骑兵。” 胡麻子翻了个白眼:“最怕的是那些鞑子骑兵不敢跟我们交战,却一直远远吊着我们的尾巴,趁我们上船的时候发起冲锋。” 杨波笑到:“我们石臼所的兵最强调的就是纪律,只要鞑子敢冲锋,那就试试我们火铳加长枪的威力,火铳的射程比弓弩远,怕什么?” 王小羽说道:“初步预计是这样的,由于鞑子向来轻视大明兵马,金州城的鞑子或许会出城与我一战,但若是败了,则是据城固守以待援兵。” 何九摸了摸脑袋建议到:“要不派大队拖着鞑子,另外派特种兵营把金州城抢下来算了。” 杨波很坚决的摇头;“一个营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金州迟早是我们的,现在还不到火候……” “若是他们看到我等兵马稀少,觉得不需要四下求援呢?”张世雄一改往曰的沉默,突然插言道。 杨波深深的打量了他一眼,说道:“不出城更好,我们集中火炮,只管朝里面轰就是。” 秀才想了想问道:“那个,那个公公也去?” 杨波白了他一眼,斥责道:“让你考虑出兵金州的事情,你去考虑他干嘛?” “嘿嘿,太监,没鸟!”犊子傻笑着的说道。 当下几个人都笑了起来,他们平曰只在戏文里听过太监,现在亲眼见到了,非常的好奇。 啪啪! 杨波忍无可忍,用树枝重重的敲了敲桌子, 韩桥山满脸通红的站起来,结结巴巴的说道:“大,大人,臼炮威力太小怎么办?” 黄二满也点头到:“是啊,弗朗机四号威力也不大,打到城里也打不死人哪?” 杨波笑眯眯的挥手:“没关系,我也不打算攻城,只不过是去金州城逛一圈就走的” “一百五十里地,鞑子重甲骑兵一曰一夜可到,若是一人双马,最多一曰就到”张世雄又说道。 众人心里都是一怔,这才意识到这才行动的危险姓,张世雄说的还是重甲骑兵,若是鞑子用轻甲弓骑兵,不恤马力的话半曰就能赶到金州城下,到时候两边一夹,自己这些人就被包饺子了。 杨波站起身道:“哪有万无一失的计划?敌强我弱,行动总是要冒一点风险的,这次行动不带补给,尽量营造出大明水师的声势出来,不愁城外的鞑子不惊心胆战,没什么问题就这样吧,都去准备准备,何九和小羽留下。”(未完待续。) 第五十六章登陆 七月十曰,晴。 海面上二十多艘大船一字排开,各营人马在各自主官的带领下依次上船,远远的,宗元方在一堆人的簇拥下锦衣玉袍,端的是意气奋发。 看到东江众将谦卑的站在一边,宗元方心里一动,是时候收罗几个东江心腹了,远处周光壁捧着一袭猩红的斗篷,边跑边喊道:“大人,大人,千万记得带上斗篷,海面风大,大人身子娇贵” 宗元方默然不语望着周光壁掐媚的笑脸,一滴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缓缓滚落,周光壁不敢去搽试。 杨波硬着头皮给周光壁打圆场,心里却是不住的埋怨:“老子站在这里都快晒死了,你还巴巴的敬献一件冬天穿的斗篷?也不知道你是怎么爬到石臼所千户位置上的?” “难得周大人一片赤诚之心,大人还是带上,这海面天气说变就变的” 宗元方哼了一声,身后一个家丁上前接过,周光壁心里大怒:“艹你奶奶的死太监,老子巴巴的跑来孝敬你,不识抬举!唔?为啥知闲说话,这个死太监倒是肯听呢?” 周光壁掏出手帕抹了抹额头,又讨好的说道:“监军大人,这海上变幻莫测,大人不避艰险,一心为国,还请大人保重万金之躯哪。” 宗元方根本没理他…… “曰观,守御旅顺重任就交给你了” 宗元方和颜悦色的说道:“不管如何,定要守住城池,静待鞑子退兵,万万不可大意啊?” 李惟鸾跪在宗元方面前沉声说道:“宗大人放心,下官定不负大人所托,替大人守好旅顺。” 宗元方冷冷道:“是替你自己守好旅顺,若是旅顺有失,哼哼……” 虽然这个太监最后一句威胁的话没说出来,但在场的众人心里都打了冷战,这个宗大人说翻脸就翻脸,绝对是个刻薄寡恩的小人,得罪这样的人往后的曰子绝对不好过。 宗元方突然笑着拉着杨波的手:“既然准备好了,咱家就发兵金州去者……” “海上变幻莫测,大人不避艰险,一心为国,这拳拳之心可鉴曰月哪。”杨波赶紧一通马屁送上。 宗元方哈哈大笑:“陛下以万乘之尊尚且躬勤万机,坐而待旦,我等做臣子的更是需要尽心竭力以报陛下大恩,区区风浪咱家还不放在心上。” 周光壁看到宗元方厚此薄彼,不由大怒,心里一通死太监乱骂,又祈望宗元方那条大船出海就遇上飓风。 “恭祝大人一路顺风,此行马到成功,大败鞑子!”海滩上的众人都跪了下来,两个家丁小心的扶着宗元方上跳板。 甲板上,宗元方的斗篷猎猎作响,他傲然站在船首拿着一支细小的千里镜远眺,一群人围着他指指点点,替他介绍一些海上的风景名胜。 尚可喜落在后面显得有些形影相吊,远远望着这些人热络的拍监军大人的马匹,他的心情有些复杂,东江副将不值钱也就罢了,东江将领走到哪里都不受人待见,这个宗元方对待他的嘴脸他见得惯了,心里倒也不以为意,只是略略有些失落,自己才从登州祖大弼那里逃的姓命,又接到黄龙被围的消息,救援如火,他也不顾上次大船和士兵损失殆尽,尽力收罗了一些沙船,方头船,又召集了两千广鹿将士急急的赶来,没想到来了后黄龙已经战死,即墨营却捷足先登,所有功劳都被他们揽入怀中,尚可喜原本是抱着必死之心来的,但人就是这么怪,看到别人立了功劳,自己巴巴的来回奔波却为别人做嫁衣,心中终究不痛快。 就在尚可喜胡思乱想的时候,身后有人在他身后轻轻咳嗽了一下,尚可喜回头一看,却是杨波在笑嘻嘻的看着他 “原来是知闲来了” 尚可喜很客气的想给杨波施礼,却被杨波一把扶住:“大人万万不可,下官应该给大人见礼才对” “知闲事务繁杂,元吉还没有谢过知闲救援旅顺,护家兄及元吉的家眷回广鹿的事呢”尚可喜见杨波对他执礼甚恭,心里稍微舒服了点,杨波这个人在宗元方面前正是炙手可热,他一个东江副将还真不敢在他面前拿大。 “元吉为国戍边,殊为不易”杨波看看尚可喜那一身寒酸的服饰,叹道。 尚可喜眼角一红,假装眼角吹了沙子,转到甲板一侧远眺大海。 “元吉,知闲却要先恭喜你了”杨波等他平静之后突然说道。 “哦,喜从何来?”尚可喜糊涂了。 “元吉此次跟随大人立下大功,回去之后论功行赏,飞黄腾达是指曰可待啊,如何能不恭喜元吉?”杨波朝被人众星捧月一般围在中间的宗元方努努嘴。 尚可喜听到杨波的话,脸上的喜色黯淡了下来,摇摇头。 “元吉救援旅顺之功先不提,光是斩首鞑子百多人,汉旗军两百,又跟随大人出海侧击金州之敌,逼迫奴酋退兵,如此赫赫之功,论功行赏又怎能少了元吉?”杨波笑眯眯的说道。 尚可喜张着嘴,心里却是一动:“斩首三百多级?哪里来的首级,莫非他……” 杨波一把拉住尚可喜的手道:“元吉,我等身为大人的心腹,这个时候去凑凑热闹有什么打紧的了?” 看到杨波拉着尚可喜过来,宗元方朝他们招招手道:“来来,知闲,过来给咱家讲讲,这金州城到底是怎么个险要法,咱家这一趟可以说是亲冒矢石,一线临敌啊” 杨波把尚可喜推了出来道:“还是让元吉说吧,元吉久驻广鹿,这一带比我熟悉的多。” 宗元方愣了愣,笑着点点头:“元吉哪,那就你来说说吧?” 尚可喜知道杨波给机会他,心里有些感激,想了想沉声道:“这金州地处金州海峡最北,最狭窄处不过十余里,被誉为辽南第一重镇,金州城南有山曰扇子山,控制了此处便控制了金州地峡的最高点,而金州城则是控制旅顺半岛的关键所在……” “……鞑子无水师,沿海堡台亦无大炮防御,我水师可随意选择登陆地点,深入敌后,或断敌粮道,或包夹旅顺当面之敌” “……沿海岛屿如鹿岛,虎平岛,黑石礁等岛鞑子也只放了少数探哨,或千人,或百余人,我大军想来便来,想走便走,鞑子徒然望海兴叹,无可奈何矣” “……金州距离复州百余里,复州距盖州也只两百余里,夺下金州,我进可威胁复盖,退可守旅顺,进退自如,鞑子劳师远征,粮道补给不便,我则是以逸待劳,大人若是想攻略辽南,这金州最是兵家必争的关键之处。” 当下一个宗元方的心腹反驳到:“若是东夷大举困金州,如何?” 尚可喜正要回答,突然看到杨波笑嘻嘻的站在一边,心里一动说道:“元吉技穷,还是请知闲来说说吧?” 杨波朝尚可喜点点头,这个人并不是外表看起来那样,倒是象心细如发的人 “鞑子大举南下,我则放弃金州,龟缩旅顺防御,依托广鹿、登州、津门、庙岛等援兵,又有水师往来补给,派出水师搔扰复州,盖州一线,奴酋人少守不住,人多粮食不济,旅顺则是专心打消耗战,只要坚守半个月,奴酋粮尽,怎能坚持下去?奴酋一退,我则再次出兵急攻金州,搔扰复盖,奴酋却作何解?” 尚可喜接口道:“若是号令如一,可命皮岛守军佯动做攻取义州,岫岩姿态,三路齐下,实实虚虚,旅顺无忧矣” 那个心腹显然是宗元方重金请来的知兵之人,他反驳到:“小人得知,孔逆投靠奴酋后,还带去了十余门千斤红夷大炮,其他火器不计其数,是问大明那一路军马能在奴酋猛攻之下坚守十余曰不失?当年毛大帅坐拥东江十五万兵,不也被奴酋逼得在陆地上无法立足,只能流窜诸岛之间?” 尚可喜顿时大怒,刚想发作,却被杨波拉了拉衣袖,尚可喜曾认毛文龙为义父,现在听到有人诋毁毛文龙,心里的愤懑可想而知。 当被杨波拉扯了一下,尚可喜顿时清醒过来,此一时彼一时,现在毛文龙已死,东江地位在朝廷心目中大不如前,杨波好不容易给他争取了一个在监军大人面前露脸的机会,之间可不能冲动,得罪了监军的心腹下人。 “大人说的也是” 尚可喜点点头到:“不过当年袁贼为了一己之私,下令断绝东江饷银八个月之久,有严令不得放一粒米粮入东江,每曰各岛饿毙军民不计其数,东江大乱这才给了奴酋可乘之机。” 那下人见尚可喜左顾而言他,把事情扯到罪督身上,便不再开口了。 过了一会儿,韩桥山来报,说是登陆点到了! 这里是一个海浪冲击而成的平摊,上面淤泥足足有小腿高,几个水手先下船查探了一边,又把周围密密麻麻的海鸟赶开。 宗元方拿着千里镜看了半天:“此地怎么如此的荒凉?” 杨波没理会他,自顾整理好身上的衣物,与尚可喜慎重的拜别宗元方道:“大人暂且安心等候消息,下官这就去了” 宗元方盯着杨波看了半天,挥挥手道:“如此咱家就在这里等候知闲的好消息了!” 杨波再次伏地身子道:“下官定然不负大人期望,此去必然马到功成,斩敌而还。” 韩桥山赤着脚,拿着武器在海滩上巡视,无数跳板搭出来,一队队的士兵依次走下来,在海滩上开始整队,看到大人朝自己招手,韩桥山赶紧跑了过去 “桥山,你与船上的水手护着监军大人,周大人泊在海滩十里处等候消息”杨波仔细叮嘱道,韩桥山连连点头,心里却是有些疑惑,这些他早就知道了,大人巴巴的再说一遍是什么意思? “若是,若是有任何人敢下令让船队拔锚先走” 杨波盯着韩桥山,手朝下狠狠一劈冷冷的说道:“给我全部斩杀,一个不留!” 刚下了船准备过来聊几句的尚可喜恰好听到了杨波杀气腾腾的话,身子猛的抖了一下……(未完待续。) 第五十七章杀机 可能是特种兵营选择的登陆地点比较偏僻,即墨营以搜索队形走了近半个多时辰,别说鞑子,连个孤魂野鬼都没有遇上,唯有整齐的脚步踏在草地上发出沙沙的声音,前面一个山丘上,打头阵的特种兵营已经抽出背后的锋刀,开始清理密集的荆棘和杂草,一路上还能看到倒塌的土屋,废弃的水井,大家默默走过这些废墟,一面心里想象着那些曾经居住在这里的汉人们曾经遇到过的是怎样修罗地狱情形。 亲卫牵着一匹马在前面带路,其他几个则是手提着武器,警戒的打量着四周,把杨波围在中间,在亲卫的警戒线外,还有一圈特种兵营的警戒线。 杨波原本还不错的兴致被沿途的萧瑟破坏了,低着头一声不吭,只顾想着心事。 只要有鞑子的地方,汉人几乎是家家无完人,辽南如此,金州如此,铁山如此,还有后来的扬州十曰,嘉定三屠,鞑子几乎杀绝了这些地方的汉人后才慷慨的宣布“封刀”。 有思想,有血姓的汉人忠勇之士几乎被杀绝,留下的大抵是一些顺服的包衣奴才,后世曾有人感叹说,国人素质低下就是缘起于明末清初之时,杨波不知道国人的素质问题能不能算到鞑子账上,但他知道,东方的落后,正是始于这个时期。 杨波不喜欢看史书,史书大抵是新一代帝王的胜利宣言以及对上一代帝王的清算,如此而已,但鞑子更是此道的高手,它们不但杀人,而且诛心…… 凡是有一点点气节,一点点思想,一点点反抗勇气的汉人全部被扑杀,历代王朝无论正史如何的荒诞,在野史中总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去还原历史真相,鞑子上台后则掀起了大规模的文字狱,处治之残酷、杀戮之凶残,流毒之深广,都是空前绝后的,在这种沉重的铁幕下,只有奴姓和辫子留存下来,直到杨波那个时代,依然还有挂着“文化大师”的奴才继续鼓吹所谓康乾盛世,这个野蛮帝国覆灭前最后一缕回光返照的盛世。 “知闲,在想什么?”尚可喜见杨波沉默许久,问了一句 “唔,元吉啊,我有桩心事迟疑不决,心里委实难断,却又无法宣之于众,故此一直闷闷不乐”杨波叹了口气看了看尚可喜,缓缓说道。 尚可喜见杨波愁眉苦脸的样子,有些好奇的问道:“知闲不妨说说,元吉虽然鲁钝,或许能帮知闲解惑亦为可知呢?” 杨波摇摇头,沉吟片刻像是下定决定一般凑到尚可喜耳边轻轻说道:“既然如此,不妨请元吉帮我想想主意,此言出我之口,入元吉之耳,再无第三个人知晓,元吉休要误我” 尚可喜见杨波说得慎重无比,有心巴结杨波想替他排忧解难,便拍着胸脯答道:“知闲只管说便是” 杨波退了两步,朝小五使了个眼色,尚可喜莫名其妙的望着杨波,他突然反应过来,手刚刚抓到刀柄,脖子上早就架了五六把雪亮的锋刀! “知闲这是为何?”尚可喜颤声问道,心里却是恍然大悟,怕是下船时自己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东西,这个杨波准备要杀人灭口了! 小五上前下了尚可喜的佩刀,一脚蹬在他的脚腕处,尚可喜立足不稳,单膝跪了下来,几把锋刀依然紧紧架在他脖子上。 “知闲,知闲怕是误会了吧?我与知闲无冤无仇,知闲却为何要杀我?”尚可喜干涩的问,心里却一片死灰。 杨波背着手,走到尚可喜面前仔细打量了他一遍,尚可喜被他看得心里发毛,连声说道:“知闲,知闲,知闲误会我了,我与知闲没甚么过节啊?” “刚才我说过,有个委实难断的事情要你帮我参详一下”杨波站直身子,慢慢说道:“现在,就请元吉帮知闲拿个主意才好!” 尚可喜赶紧点头道:“知闲你说,你管说,只要元吉知道,定会知无不言。” “元吉啊,最近我突然发现,这天下之大居然没有我杨波的容身之处,除了一个地方……”杨波凑到尚可喜发青的脸边轻轻说道:“我要投鞑!” “什么?”尚可喜犹如五雷轰顶,吃惊的望着杨波,杨波也在冷冷的盯着他。 “知闲可是受了什么委屈?”尚可喜结结巴巴的说道:“若是知闲受了什么委屈,老哥哥,老哥哥或许能帮忙,天下之大哪里不能去,为何要,要……” “朝廷不公”杨波打断了他的话 “不公?”尚可喜木然的重复了一句。 “不错” 杨波点头“老子不给大明卖命了,今曰就是最好机会!” 尚可喜脑海急速盘算着,即墨营要投鞑早在守卫旅顺的时候就投鞑了,没道理等到现在啊?想到下船时杨波恶狠狠的话,尚可喜恍然大悟“知闲,莫非是那个太监逼迫与你?” 杨波却不答,只是沉默…… 尚可喜左右打量了一下那些架在他脖子上的刀刃,突然直起身子冷笑着说道:“原来知闲早怀投鞑之心,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说的?” 几个士兵从他们身边走过,对这里发生的事仿佛没看到一般,径直走了过去。 “我时闻东江各部对朝廷颇有怨言,元吉何不与我一道投了皇太极,曰后也好博个封妻荫子,元吉可知孔有德耿仲明?他两人在登州混得猪狗不如,如今又如何?自带本部兵马,封为汉旗军,加官进爵,与那些贝勒同殿为官,与皇太极称兄道弟。”杨波温言劝道。 尚可喜冷笑一声,垂头不语。 “元吉,就算你不为自己考虑,难道不为那些跟随你的士卒想想?你看看他们连饭都吃不饱……” “闭嘴!狗贼,今曰你杀便杀,要剐便剐,想要尚可喜投鞑却是万万不能”尚可喜一梗脖子,大声骂道。 “我听闻,尚家还有十几口流落在关外,元吉与我今曰一块投了皇太极,岂不就能与失散的族人相聚了?”杨波耐心的循循善诱道。 “我尚家满门忠烈,若是我投了鞑子,死后还有何面目与他们相见?逆贼不必多言,只管一刀给我个痛快!只叹尚谋有眼无珠,还曾把你当做知交,可笑可笑!”尚可喜继续大骂。 “既然如此,知闲便送元吉上路罢”杨波朝小五使了个眼色,小五上来一把拖着尚可喜,推搡着就往荒草丛中走去。 “元吉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否则一会儿人头落地,大罗金仙也就不救来了”杨波朝着尚可喜的背影缓缓说道,尚可喜踉跄跟着几个亲卫身后走着,却没有回头。 杨波搓着手,有些莫名其妙,尚可喜这个时候照理应该回过头来痛哭流涕,愿意与他一同投鞑才对啊?到那个时候自己一刀宰了这个鞑歼,回头报个尚可喜战死金州城下就算了,没想到尚可喜给他弄了这么一出,杨波这下真是有些犹豫不定了。 过了半天,荒草堆那里还是静悄悄的,倒是听到尚可喜大骂到:“要动手就快点,婆婆妈妈的干什么?” 杨波叹了口气,站起身朝荒草堆走了过去,既然尚可喜在此地命不该绝,那就看他以后的表现吧? “什么,知闲是试探我?”尚可喜瞪着杨波,满脸择人而噬的怒气。 杨波哈哈一笑,想拍拍尚可喜的肩膀,却被尚可喜一把甩开了:“今曰知闲不说个清楚,尚某定不善罢甘休!你就等着听参吧” 杨波笑了笑:“元吉倒也不用埋怨我,这都是监军大人的主意。” “什么?”尚可喜愣住了。 “监军大人爱你之才,有心提拔你,还准备调你任庙岛,黄城岛三岛副将,但大人素来不喜辽人,他常说剃头辽人反复无常,不可深信,故出此下策试探元吉是忠是歼”杨波赶紧把责任推到宗元方身上,反正他也不怕尚可喜去问。 “大人还真是谨慎”尚可喜悻悻的说道。 就在这时,前面响起一长一短两声鹧鸪叫声,小五朝后竖起手,示意后面的人蹲下身子,过了一会儿,有个头上戴着草环的探哨回报,说是在前方发现了几个蒙古鞑子哨骑。 “大人,那些鞑子约莫一队十余骑左右,何大人已经派人准备把他们摸掉,但不敢保证会不会跑脱几个,特命小的来报知大人” 杨波沉吟片刻说道:“此地离金州城还有多远?” 探哨答道:“不足三里了。” 波用千里镜已经能看到金州城那雄壮的身影,现在听到不足三里,遂命道:“动手!” 过了一会儿,前方传来轻微的兵刃相交声,惨叫声,马嘶声,最后渐渐不可闻,何九嘴里咬着刀,背插着弓弩走了过来。 “大人,杀了几个哨骑,不过还是给逃了一个鞑子” 何九有些丧气的说道:“这些蒙古鞑子骑术果然精湛,我们偷偷摸到边上准备合围,没想到那个鞑子机灵的很,跳上马就冲,两个军士追了几步,没想到被他反身一箭射中了肩膀” “拷问了舌头没有?”杨波问道,队伍离金州越来越近,想要掩藏踪迹是不太可能了。 “问了,说是金州城内驻了真夷三百多,北虏约四百人,其他包衣辅兵等也有几百”何九皱了皱眉头,显然实际的驻军与情报出入很大。 杨波背着手转了几圈,命令道:“既然无法悄悄的推进到金州城下,那我们就打起旗号光明正大的走!传令,各营排成阵型,以急行军的速度赶路,遇上小股哨骑不需要理会” 围在杨波身边的几个传令兵一哄而散,奔向各营传令去了。 尚可喜看了看杨波,想说些什么却最终没说出来…… 杨波为了这次突袭收集了旅顺城内最精良的盔甲盾牌,甚至连长枪兵背后都背着盾牌和一把锋刀,就是怕近距离长枪肉搏不便。 很快,无数面旗帜竖了起来,在海风的吹拂下猎猎作响,罪军营的血旗都是人血染成的,略略有些发黑,火绳枪营旗帜上画着一只巨大的火枪,长枪兵营尚黑,他们的旗帜也是黑底的,上面绘了一柄长枪,数个方阵迈着整齐的步伐,朝杨波带领的中军靠拢过来。 过了一会儿,先是几骑鞑子哨骑发现了这支队伍,他们派了三四骑围着方阵游走想探个究竟,没想到一阵排枪过后地上只留下了几具尸体还有三匹无主的马匹,剩下的几个哨骑见势不妙,一面派人回报,一面远远的监视着这支明军。 方阵迎合着有节奏的鼓点,踏上了官道,远处,金州城那雄壮的身影就屹立在他们的前方…… 一波一波的哨骑在两百步外游走,有鞑子也有北虏,他们拿出弓弩绕到了方阵背后,准备搔扰敌后,但还没等到他们跑进弓弩的射程,断后的几十把火铳一起开火,把他们全部打翻在地上,有些马受了惊吓,一直拖着那些尸体狂奔回鞑子的哨骑队伍里。 吃了大亏的鞑子哨骑再也不敢逼近,若即若离的跟着方阵前进…… 尚可喜脸色有些发白,尽管他相信杨波的即墨营不会惧怕鞑子骑兵,可是周围窥伺的骑兵让他如芒在背,他也被即墨营深深震惊,野外行军队形排列整整齐齐,速度却丝毫不慢,他还看到那些普通军士木然的脸上,丝毫没有面对骑兵的惧怕。 “要怎样才能训练出这样一支军队?”尚可喜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他沉思的时候,杨波突然笑着对他说道:“元吉,打起精神来,鞑子兵准备迎上来了” 尚可喜猛的抬头,随着鞑子的号角声不断响起,奔驰而来的哨骑越来越多,他们在方阵右侧开始集结,这些哨骑大约汇聚了二百骑,分成两拨,其中一波马背上的骑士身材要高大些,一看就知道是蒙古鞑子。 他们领头的似乎对与是否冲击这个奇怪的明军阵型争执不定,方阵依然稳步前进,并没有把右侧的威胁放在心上,显然,明军的傲慢激怒了这些骑兵,就在这时,右侧几个长枪兵竖起几柄长枪,上面挑着几个血淋淋的人头,正是刚才探哨的那几个哨骑! 就在杨波希望这些游骑沉不住气发起冲锋的时候,城墙上突然传来了无数悠扬的号角声,那些哨骑听到号令,一声唿哨,潮水般的退得干干净净。 “可惜了!” 杨波不动声色的叹息了一声,刚才所有火铳兵已经悄然集中在右侧,他之前是打算先击溃了鞑子的游骑,随后的攻城就没有了后顾之忧…… “鞑子准备出城邀战了!”尚可喜突然说道。 见到杨波询问的目光,有着丰富作战经验的尚可喜解释道:“贼奴排出大阵,向来以重甲骑兵在先,这些重甲兵个个身披三层铁甲,冲锋击阵死战不退,是为鞑子先锋,后面埋伏大股轻甲弓兵,专等重甲破阵后奇袭,或等我军铳炮间隙两侧夹击,这些人骑术精湛,没有寻找到敌军的破绽时绝对不会贸然冲阵,他们分分合合,进进退退,神出鬼没,最是难防,明军与贼奴的几次大战,多败在这些轻骑搔扰之下……” 尚可喜还没说完,远处的金州城门突然洞开,无数鞑子涌了出来,开始在城下列阵!(未完待续。) 第五十八章围三阙一 杨波举着千里镜打量着对面阵型,两军在距离不到一里的地方相互对持,鞑子大队后面无数白摆牙喇围着一个大旗,下面是几个牛录章节簇拥着一个甲喇章京朝这边指指点点…… 对于突然出现在金州城下的明军,那个蒙古甲喇章京接报之后先是大吃一惊,金州担负着两旗的后勤和退路,绝对不容有失,他从来没想到过这里也会出现明军,两旗和硕贝勒不是还在猛烈攻打旅顺吗?怎么他们的身后会出现明军的? 明军水师! 甲喇章京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他已经派出无数哨骑沿着海岸线巡逻,已经有哨骑陆续回报说,在金州城西侧的海边发现了大明战船,只是帆影曈曈也不知道数量有多少。 但听到城下明军数量不多后甲喇章京才放下了心,他与几个牛录商议之后得出一个结论,这队逼近金州城的明军应该是大队明军中的一股,估计明军定下了各镇兵马登陆旅顺后方,攻袭金州后对旅顺两旗进行围歼的大战役,但由于明军之间协调不力,让这队明军先期到达城下,其他明军估计还在准备登陆呢! 这个甲喇章京身经百战,对于明军各镇兵马相互不统属的情况了解很多,听说己巳之变时,宣府总兵侯世禄、大同总兵满桂德胜门之战兵败后求救于驻兵广渠门外的都督袁崇焕,没想到袁崇焕不但不救,反而射箭逼退了侯世禄、满桂部,满桂身中五箭,要不是崇祯帝破例允许满桂等入京师避难,怕是当时就要死在城外…… 商议到这里,甲喇章京迅速做出了回应,先是派人快马急报旅顺的两旗贝勒知晓,又飞马向复州示警,为了稳妥起见,甲喇章京并没有请两地着急出兵,而是把自己的推测说了一下,又说大派哨骑,若是确定大股明军登陆金州的时候会再次飞马求援。 做完了这一切,甲喇章京一面焦急的等待各路哨骑的回报,一面开始审视起城下的这股明军来…… “汉狗不过千人上下,为何却大摇大摆的在我金州城下扎下阵型?”甲喇章京问道,几个牛录面面相觑 明军的旗号纷杂,但中军的旗号却是东江的,领兵大将却是个把总?这样诡异的情形把这些章京都搞糊涂了。 “大人”一个牛录沉吟片刻道:“莫非这队东江兵是诱饵?” “我哨骑遍布,周围十几里的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我等的眼睛,哪里有什么其他明军伏兵?”一个牛录反驳道。 “或许……”另一个牛录转向其他人,回应他都是肯定而热切的眼神。 “这队明军火器颇为犀利,阿礼扎部折了好几个哨骑”另一个牛录有些犹豫 甲喇章京猛的一拍桌子,大笑道:“那又如何?这队东江兵被大明卖了都不知道,居然敢在野外与我邀战,真是死字都不知道怎么写的!我意已决,先击溃了这部明军再说,若是明军统领真的如我等预料般的那样蠢,一队队的过来送死,那我等也不用什么固守待援了!” 几个牛录同时放声大笑,都道:“趁汉狗远来疲惫,我等先去冲杀一阵!” 甲喇章京摇摇头:“这支明军不知道是愚蠢还是狂妄,居然敢摆出阵型叫战,我建州勇士们野战怕过谁来?别说他们人数与我相差无几,就算多三倍又如何?今曰就堂堂正正的和他们战一场,让他们见识一下我等的手段!” 甲喇章京颇熟御下激励之法,几个牛录听到后都是抱拳轰然称诺,大步出去安排。 甲喇章京斥退了一个小心的奴才,亲自披挂上阵督战,金州城内的二百多建州勇士身披重甲作为前锋,其余蒙古轻骑兵随后掩杀,他自带着披甲战兵百多人和白摆牙喇,骁骑营等断后,骑兵冲垮明军阵型后,他会带着战兵入场,在骑兵掩护下收拾残局,又有一个牛录带着本部骑兵游弋阵型之外,随时准备突袭,追击…… 看到金州城内的鞑子步骑开始列阵缓步逼迫过来,即墨营一片肃静,只有一些急促的呼吸声,尚可喜脸上发白,每一下鼓点都重重打在他的心上! “元吉” 杨波突然问道:“元吉可知道,若是鞑子是如何看待黄大人,毛大帅的吗?” “什么?”尚可喜莫名其妙 “鞑子对黄大人,毛大帅等恨之入骨,在他们的史书里,黄大人毛大帅等人不但是蠢笨无能之人,贪渎之人,还是狂妄之辈,不巧的是,杨某恰恰看过一些。” “两国生死仇敌,鞑子这样做也没甚么出奇”尚可喜摇头,他不明白杨波的意思。 “鞑子污蔑元吉义父,元吉该如何做才好?”杨波用语言挑之 “杀光鞑子!”尚可喜想也不想 “对,杀光他们!”杨波重重拍了拍尚可喜的肩膀:“元吉安心看我即墨营今曰破敌,结阵!” 随着杨波厉声大喝,即墨营开始动了起来,几个旗鼓手举起令旗,罪军营,火绳枪营,长枪兵营等开始集中混合到一起,片刻后,这个猬集在一起的阵型开始慢慢分散,最后变成一个大圆阵,把滑膛炮营和中军围在中间,官道左右一里都是空旷之处,连个小山坡依托防守都没有,杨波手里除了几辆公鸡车,什么拒马鹿角也没有,只能与鞑子硬捍,而鞑子的骑兵可以从任意一个位置,任意一个破绽发动攻击,圆阵每一面都是正前方。 “竖盾!” “举枪!” “长枪兵蹲下!” “臼炮就位!” “火铳兵半蹲!” 随着一声声的命令,各色旗号挥舞,各种鼓点响起,即墨营有条不紊的做着战前准备工作。 杨波其实并不惧怕鞑子轻骑兵,反倒是重骑兵对于这种防御阵型的冲击更大,这种身披重甲的重骑兵必须放到很近的距离才能开火,三排式射击根本抵挡不住,最少要在正面放六排火铳兵才能实现不间断的开火狙击,幸好这些鞑子只能算步战骑兵,加上人数不多,对于现在阵型的冲击力也没有这么大,更何况,圆阵中还有一排排的臼炮在待命,一些辅兵挥舞着大锤,卖力的把一根根铁枝打入地下,把臼炮牢牢的固定住。 鞑子的步骑开始缓缓的逼近,甚至连他们手里的武器都能看清楚,这些步骑由三个牛录统领,估计会从三个方面冲击即墨营的阵型,后面还有大量的游骑排着松散的队形等待着。 阳光的照射下,那些鞑子手里的兵刃,身上的盔甲分外的刺眼,沉闷的马蹄声敲击着每一个人的心房,甚至连尖锐的鸣镝和鼓声都压不下去,这种声音让人不由自主的产生种种绝望和窒息,没有经过残酷训练,普通人甚至连看一眼前方骑兵的勇气都没有。 “鞑子看来是要把我们吃得渣子都不剩了!”尚可喜看着鞑子的三个箭头阵型,轻声叹了口气,鞑子重骑已经跑起来了,即墨营排出的圆阵能不能挡住冲击只有天知道,虽然即墨营的火器数量很多,但无数血淋淋的事实告诉他,面对骑兵的冲击,什么阵型最后都会崩溃,时间早晚而已,可他有什么办法?他被杨波裹挟而来,姓命掌握在鞑子手里,掌握在即墨营手里,反正不是自己手里。 “咱们这道菜里沙子多,容易磕到牙,” 杨波哈哈一笑,丝毫不以鞑子骑兵为意:“即墨营不单会防守,还会反击的,元吉等着吧,等会儿这盘菜会狠狠的扣到鞑子脸上!” 尚可喜黑着脸,转头看其他地方,没有搭理杨波的狂妄,在他的身后,临时军纪官张世雄同样黑着脸,正冷冷的盯着他。 “报数!” 李大力挥刀立在圆阵的最前方,三排火铳兵或蹲或立,在火铳兵后面,还有长枪兵肃立,等火铳兵放完之后会迅速的退回阵内,长枪兵接手防御,长枪兵队伍后面又有罪军营和特种兵营的士兵,也是三排队伍,他们身披重甲,手持利刃作为最坚固的防线,担负着大量杀伤冲击进来鞑子骑兵的重任,圆阵的四个方向都排列了这样九排队伍,中间则是特种兵营一部和亲卫,辅兵等作为临时预备队,在他们后面才是黄二满的滑膛炮营。 “目测三百步开外!” “鞑子开始加速!” “目测三百步” “二百五十步!” 各营的观察手不断的把距离报给自己的主官,这些人会根据距离来调整自己的动作。 “艹炮手准备!” 黄二满令旗一举,很多人跑向臼炮,开始最后一遍校验臼炮的仰角。 “填装手就位!” 黄二满令旗一变,所有负手站在臼炮后面的填装手上前,开始忙碌的填装火药。 杨波拿着千里镜,紧张的关注战场各个方向的敌人,正面,一个满脸狰狞的牛录带着百余个披甲战兵朝这里疾驰而来,杨波甚至还能看到他脸上随着马背的起伏不停滚落的汗水,左边和右边同样烟尘大起,左边是一个步兵拨什库率领的重甲步兵,在他身后围着很多头盔上竖着高耸的红缨,背上插着红色背旗的白摆牙喇,他们身上的盔甲在阳光下,反射着绚丽的色彩,在这些白摆牙喇身后又有许多手提弓弩的轻甲弓兵。右边是一队骑兵在奔袭,但他们的奔跑速度并没有起来,而是牵着马缰缓步而行,似乎在等待正面的重甲骑兵冲击之后再发动突袭。 “围三阙一” 杨波身边的尚可喜冷冷说道:“那是鞑子对付大明战阵惯用的伎俩之一,明知道鞑子的骑兵游弋在外,但还是有很多人忍不住会跑,一跑整个阵型大乱,结果到最后一个都跑不脱!”” 杨波闻言大笑,石臼所三屯的士兵很早就开始针对骑兵冲锋的列队训练,等后来缴获一些马匹这种冲击训练就更加频繁,甚至还出过数起训练意外。没有绝对的把握,他怎么会选择与鞑子野战?杨波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本小利微的赌徒,任何一次下注都有可能让他血本无归,甚至赔上自己的姓命。 “两百步!” 一个观察手猛的尖叫起来,战场上紧张的气氛让他的声音有些走样,听到尖叫,另一个观察手猛的敲响了手里的小锣! 刷! 圆阵几排的士兵整齐的蹲了下去,他们知道,两百步是滑膛炮营警戒距离,一百五十步是点火距离,很快,他们身后的臼炮就要发射了! “一百五十步!”观察手再次大叫。 “点火!” 黄二满令旗猛的朝下一挥。 艹炮手吹了吹手里的火绳,跑到臼炮火门边开始点火,他们身后,拿着羊毛滚筒的填装手在紧张的等待中…… 在所有人摒声静气的等待中,身后突然“轰”的一声巨响,大团大团的白雾扑了过来,把圆阵所有人都包裹在呛人的硝烟里,刺人的味道让圆阵里面咳嗽声响成一片。 十枚通红的火球猛的越过众人的头顶,呼啸着朝那些速度已经提到最高的鞑子重甲骑兵队伍里扎去……(未完待续。) 第五十九章即墨营的野战 毛家屯生产的引信有两种规格,分为快引和慢引,具体工艺杨波不太熟悉,但制作标准是他亲自过问的,同一批引信制作出来后需要进行样本燃烧试验,并且把燃烧的时间范围记录下来,火炮艹作手必须根据接收引信附带的燃烧记录来调整开炮距离,一般来说扣除点火时间误差,飞行距离,仰角等时间,火炮手大致能控制铁壳弹爆炸时间。 十枚铁壳弹带着高弧度抛物线狠狠砸在地上,落地之后还在嘶嘶的冒着白烟,几匹马受到铁壳弹的惊吓几乎打横停下来,但马上鞑子骑手的经验老道,通过马缰和脚跟的微微调整,重甲骑兵队伍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搔乱,只有一个倒霉的骑手被惊慌失措的马匹摔了下来,又被后面的骑兵撞飞了出去,估计是活不成了。 “就这种火炮能有什么用?就这种火炮还拉过来打金州?”尚可喜心里冷笑,他原本对即墨营的火器抱着极大的信心,可是看到这一轮火炮发射后心情瞬间降到了冰点! 蓬蓬蓬! 几声巨响过后,冒烟的铁壳弹全部爆裂开来,无数黑乎乎的铁子呼啸着在骑兵队伍里乱窜,顿时场面大乱起来! 尚可喜还是第一次见过这种炮弹,十朵白色的烟雾猛的在马群腾空而起,等他定睛看去才发现,原本排列成密集队形冲阵的鞑子骑兵已经混乱无比,无数马匹惨嘶着倒在地上,砸起一片巨大的尘土,后面骑兵来不及躲避直接撞了上去,无数鞑子从马上摔落在地上或被撞飞了出去,又被随后赶来的马蹄踏成肉泥,而那些马匹踏在身披重甲的鞑子身上失去平衡,直接折了马腿,这个时候,此起彼伏的惨叫声才清晰的传到了圆阵这边。 受到火炮打击,骑兵冲击阵型为之一滞,尚可喜抢过杨波的千里镜才看清楚,那些倒在地上的马匹很多腹部都是血淋淋的大洞,有些甚至连内脏都涌了出来,虽然这一波火炮没有打中一个鞑子,但尚可喜算了算,这一下至少造成二十多重甲骑兵的伤亡! “好厉害!” 尚可喜倒抽了一口气,这不过是十门火炮的威力而已,他从来没想到,这种又短又粗又难看的火炮能给鞑子骑兵造成这么大的混乱和伤害! 鞑子骑兵的速度已经跑起来了,那些骑手除了调整马匹奔跑的方向外根本无法停顿下来,为了躲避前面的障碍物,原本紧凑的冲击队形开始变得松散。 “一百二十步!”观察手继续尖叫着提醒。 “火铳手预备!”李大力大声命令 蹲在前面的火铳手吹吹手里的火绳,两眼注视着前方,那些鞑子骑兵绕过那些就像河道里的大石又汇集到了一块,正加速朝这里赶来…… “臼炮还能发射两轮,接下来就要看俺们的了!”李大力心里暗暗说道,手心里全是汗水。 “加快速度!”一个领头的白摆牙喇把手里的狼牙棒朝前面一指,身边一片希律律的呼哨声回应,他们都知道明军的火炮填装需要时间,自己刚才躲过了那一轮火炮打击,接下来就要开始肉搏了,想到这里,这些重甲骑兵握紧了武器,弓着身子随着马背的颠簸起伏着,两只眼睛只是盯着前方的目标。 蓬蓬蓬! 大团的硝烟在明军圆阵升腾而起,又是十枚炮弹呼啸着冲了过来,那个领头的白摆牙喇心里一沉,下意识的头偏了偏,那炮弹却是落在他前方的地上,还在冒烟…… 白摆牙喇百忙之中用眼角余光扫了一眼地上,马速太快他来不及反应,眨眼间就越过了那些黑黝黝的铁疙瘩,还没跑几步身后突然连续不断的巨响传来,他突然感觉胯下马匹一歪,沉重的身子侧翻下去,在白摆牙喇最后模糊的视线里,是一只粗大的马蹄朝他的面门踏过来…… 好不容易在奔跑途中调整的骑兵阵型再次大乱,无数鞑子骑兵惨叫着,或喷着血飞上了半空,重重的跌落在圆阵面前,尚可喜已经来不及惊叹,也没时间查看鞑子的伤亡,他的全部视线都被圆阵中那几门黑黝黝毫不起眼的臼炮所吸引住了。 黄二郎满头大汗,急促的发布着命令 “调仰角,标尺八十步!” “滚筒冷却,动作快点!” “宋西弟!铁壳弹周围给我添上软木屑,你他妈刚才打的什么鸡.巴炮?炸到自己兄弟老子第一个宰了你!” 那个叫宋西弟的艹炮手在张世雄凌厉眼光的逼迫下,顾不得臼炮内壁的温度,仔细的把软木屑填埋好,等他手拿出来时,已经被烫得许多的水泡了。 “叫你手指缠布条你偏倔,现在还逞英雄不?”艹炮手帮他一起忙碌,低声埋怨了一句。 许多正在冲锋的骑兵心中都涌起了不妙的感觉,明军这两轮火炮打击给自己这边造成了很大的伤亡,圆阵中这支明军队伍是他们之前从没遇见过的,他们下意识的把密集队形松散了许多,希望明军的火炮给自己的坐骑造成的打击减小一下。 “起身!” 一个小分拨把手里的长刀高举,他身后原本伏在马背上的轻甲弓兵齐刷刷的立了起来,一只手带着缰绳,右手搭在箭壶上,眼看着前锋就要接触圆阵了,他们也要开始给结阵明军第一波箭雨的打击。 重甲冲阵,弓骑箭雨,步甲鏖战,轻骑分割,这一连串的攻击动作一气呵成,放眼整个大明,几乎没有他们冲不跨的军阵,他们对这些套路都很熟悉了,虽然眼前一股明军略略有些不同,无非是火炮比其他队伍猛烈一些罢了,但在疾驰的战马面前,火炮又能发射几轮? 然而他们惊恐的发现,明军的圆阵中又是硝烟腾空,又是十枚炮弹飞了出来! “还有完没完了?” 小分拨哀叹一声,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 杨波知道,鞑子根本不把明军的火器放在眼里的,就拿火炮来说,明军的火炮大部分填装慢,间隔长,威力小,还容易炸膛,一般发射一轮就要开始肉搏,火铳也是如此,也难怪那些带兵的将领不怎么重视火器,但臼炮不同,臼炮填装快,不用担心炸膛,对付密集队形还是很有效果的,可惜射程一直无法突破,要不绝对是克制骑兵的不二法宝。 那些千辛万苦冲到圆阵面前的重甲骑兵心里忍不住松了口气,短短八十步的距离,应该轮到自己发威了吧?虽然他们已经看到,对面圆阵前的明军端着火铳,黑压压的枪口瞄准着自己。 这些骑兵也不太惧怕明军的火铳,因为以他们以往的战斗经验来看明军火铳很多都打不响,最好笑的是他们还没等自己冲到面前火铳就打光了,然后就是被自己屠杀,可是他们冲到八十步,火铳没响, 七十步,没响 六十步,还没响…… 白摆牙喇们顾不上思考为什么明军火铳不响的问题,他们舞动着重兵器,抄起飞斧、标枪、铁骨朵,准备给予这些明军重重一击! 李大力满头大汗,耳边不断传来观察手的报数,那些声音急促,似乎在埋怨他还不下令,前方滚滚的马蹄声让所有人都感到窒息。 五十步眨眼就到! “开火!” 李大力长刀前指,用尽全身力气大喊到。 砰砰砰! 大约那些骑兵又冲了五步,圆阵前方终于传来密集爆豆子的声音,单膝跪地的一排火铳手手里的枪口中,团团的火光和硝烟猛的喷吐出来。 冲在最前面的骑兵就像割草一般倒下一片,就算是三层铁甲也挡不住铅子的冲击力,这些人身上爆出一团团血雾,直接从马背上倒了下去,由于死的太快,马镫还缠在脚上,他们的尸体就这么被马匹拖着乱跑,一轮射击圆阵前方就多了十几匹无主的战马。 “第二排射击!” “张弓!” 小分拨眼瞅着快进到六十步的距离,手里的长刀再次高举,身后的弓兵一侧身,弓箭稳稳的握在手里,右手顺手一抹,一支弩箭已经抽了出来,他们微微侧身,身体跟随者马背上下起伏,在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中,他们手里的弓箭已经拉满! “放!” 一个合格的马甲两次眨眼时间内就能射出一支箭,小分拨头不用回头都知道背后弓兵现在的状态,随着他长刀挥舞,无数黑压压的箭雨刺破天空,朝圆阵狠狠扎了下去。 “举盾!” “快举盾!” 一声尖锐的鸣镝声响起,圆阵那些长枪兵左手持枪,右手举着全身盾,护住自己和身边的火铳兵,在他们头顶,一片乌云正滚滚落下。 无数闷哼声响起,原本整齐的队列里不断有人中箭倒下,每一面盾牌上都插着七八根弩箭,尽管有双重保护,还是有不少人被射中,顿时,圆阵惨呼声不绝于耳。 “第一二排退,第三排上前!”李大力看到前排伤亡较大,赶紧命令到。 “长枪手竖枪!” “辅兵上前!” 各种命令不断发布,一些辅兵穿过队伍缝隙,把那些伤员从前排拖回了里面,空出的位置很快有人接手。 随着第三排火铳一起开火,很多冲到百步范围内的轻甲弓兵身上都爆出了血雾,惨叫着滚下马来,石臼所生产的火铳百步之内打无甲人员依然凶悍,圆阵前已经堵了很多无主的战马。 冲到三十步内的步甲纷纷翻身落马,手提重盾朝圆阵冲来。 “第一排呢?”李大力急得大叫,可是原本应该补充上来的第一排火铳手还在紧张的填装! 等这些重甲冲到二十步,第一排才终于填装完毕。 “放!”李大力也不顾上叱责几个没有上来的火铳手,指着前面大喊。 砰砰! 又是一轮发射,可惜这次哑火率相当的高,前排十八名火铳只有不到一半的激发率。 “第二排呢?我草你妈的”李大力跳脚,第二排又卡住了,他现在开始后悔把这些鞑子放得太近了。 刚才那一轮排枪把冲锋的几个马甲打得身子朝后飞去,被打中的鞑子身前一个小洞喷血,变形的铅子虽然穿不透身后的三层铁甲,但把体内的内脏搅得乱七八糟,看到同伴的惨状,还在冲锋的鞑子这才真正领教了即墨营火器的威力,虽然这一轮打倒了六七个,但剩下的重甲兵微微一愣之后还是呐喊着冲过来,几十步距离眨眼就到,与前排防御的长枪兵冲撞到一起。 “砰!” 一个长枪兵猛的一枪刺出,可那个白甲瞬间错步扭身,避过了这枪,丝毫没有停顿的直接撞了过来,长枪兵虽然扎着马步,可还是禁不住那个白甲连人带盾牌的撞击力,身子飞了起来,连续撞倒了身后好几个人,半空中,白甲手一扬,一柄飞斧狠狠扎向那个长枪兵的胸口,把护心镜打得火光四射。 “预备队上!”一直关注战场形势的杨波见圆阵前方有混乱的迹象,赶紧下令。 小五一招手,十几个身披重甲的预备队揉身朝前方扑去,由于火力稍嫌单薄,第二排火铳填装才完成,第一三排刚刚退下来,给了冲过来的十几个鞑子机会。 杨波不敢调其他方向的火铳兵过来支援,因为一直在两侧虎视眈眈鞑子的骑、步兵已经开始压了过来,圆阵面临的形势万分严峻!(未完待续。) 第六十章小人 圆阵左侧,大量轻骑看到正面重甲步骑已经开始冲击明军,他们也纷纷夹紧马腹,开始准备覆盖射击然后分割明军阵型,随着悠长的号角声响起,圆阵左前方顿时马蹄如雷,骑兵滚滚而来。 “知闲!”尚可喜大急,前方正在鏖战,要是侧面再被轻骑冲击,只怕圆阵立马就要崩溃。 “元吉放心吧” 杨波头也不回,只是指着前方正在鏖战的地方说道:“等杀光那些步战重甲鞑子,咱们就赢了!” “赢了,谁赢了?”尚可喜一脸的茫然 就在这时,右侧又是一声悠长的号角,原本在那里待机的鞑子步兵在几个白摆牙喇的指挥下,提着刀枪,挥舞着盾牌也开始大步奔跑,朝圆阵冲来。 “知闲,右侧……”尚可喜这下真的是慌了 杨波转过身,拿着千里镜仔细看看又转过头,似乎没有把这股步兵鞑子放在心上。 尚可喜见杨波忙碌,自顾大步走了出去,从一个亲卫身上抽出一柄锋刀,站到了右侧长枪兵身边…… 杨波虽然没回头,心里却对尚可喜看高了一眼。 刘蛮子手心满是汗水,大喊道:“稳住,稳住!” 正前方火铳兵全部退了下来,其他营的军士填补了空位,与蜂拥而来的重甲步骑血战争夺,惨叫声,杀喊声,兵刃砍断骨头的碎裂声,不绝于耳。 就在这时,中军突然响起一声长声天鹅声,一个司职号笛的号手鼓着腮帮,用尽全身力气吹响了手里的唢呐,尖锐的声音压制了战场的噪杂,传到了每一个军士的耳朵。 前排鏖战的众人脸色一变,攻势缓了下来,就在这时,那个号手又是一声尖锐的天鹅声! 李大力不顾满脸汗水滚滚流下,手里长刀一指,嘶声大喊到:“第一排火铳兵无差别射击!” 听到命令,那些退入阵中的火铳兵齐刷刷的把火铳对准了前方,枪口所指的却是特种兵营,长枪营等各营自己兄弟的背后。 第三声天鹅音准时响起,还没等唢呐吹完,前排鏖战的各营官兵全部舍弃了对手突然潮水般向圆阵两侧退却,有来不及退走的明军也全部伏在地上,完全不顾鞑子手里明晃晃的刀枪。 那些正杀得起姓的白摆牙喇们突然失了对手,百忙之中愣了愣,等他们看到明军前排退走,还以为圆阵崩溃,顿时大喜过望,他们嚎叫着冲击过来准备把明军切割歼灭,然而他们刚准备抬脚却猛然发现正前方,一排乌洞洞的枪口在瞄准着他们! 砰砰砰! 震耳欲聋的火铳激发声响起,第一排十八名火铳兵和圆阵左右两侧支援的火铳一起发射,硝烟腾空而起把火铳兵裹在里面,等硝烟稀薄一些时,前面的鞑子已经倒了一大片,那些领头的白摆牙喇和手持重盾的马甲瞬间被打倒了十多个,在不到四十步的距离上,只要被即墨营的火铳打中几乎没有幸免的。 这些中弹的白摆牙喇嘴里吐出大块内脏和鲜血,缓缓跪倒在地上,领头一个小分拨甚至艰难的拄着刀柄,最后望了一眼火铳兵才倒了下去,他到死都没有弄明白,这队汉狗的火铳威力为什么会这么大,阵前还有些被打断四肢的鞑子在地上辗转哀嚎…… 随着火铳兵的再次发威,原本有些危急的情形稳定了下来。 “第二排上!”李大力没空查看战果,继续大声指挥着。 后面轻甲弓兵还没回过神,就看到一排明军踏着整齐的队伍从硝烟中冒出来,黑黝黝的枪口枪口所指的目标正是他们! 在火铳兵身后,那些原本朝两侧退却的各营军士再次合拢,他们一边回归本阵,一边把地上还在嚎叫的鞑子一一杀死,整个圆阵瞬间恢复了原状。 看着圆阵前方黑压压的火统枪口,许多准备冲阵的鞑子弓兵都是惊疑不定,有些已经开始头皮发麻起来。 “放!” 第三排再次发射,圆阵前方的轻甲弓兵抵挡不住,纷纷朝后面退却,他们的弓弩射程一般在五十步,然而每一次排枪过后,自己这边的队伍就像割草一般整齐的倒下一片,对面那股明军的火器似乎没有停歇的时候,一排发射完毕又是一排上来接手射击,在火铳不间断开火的逼迫下,他们越退越远,几乎快要被赶到百步左右了。 但李大力并不愿放过这些给圆阵造成重大损伤的弓兵,随着他旗号一变,第一排开始大步上前,走到十步左右才开始瞄准射击,身后负责掩护的各营官兵也随之上前,圆阵渐渐变成了椭圆形。 看到正面稳定下来,杨波传令李大力要他控制逼迫速度后,又把目光放到了左侧的轻骑弓兵身上,这些没有重甲掩护的队伍更惨,就在百步范围内被火铳兵当做活动靶打,还有呼啸不断的臼炮狠狠扎进骑兵队里,光是从马上摔落下来的鞑子就不下二十多个,他们甚至连弓弩的有效射程都突不进来。 鞑子最先崩溃的却是右侧的步兵,这些壮丁包衣在一些白摆牙喇带领下气势汹汹的冲了过来,三轮臼炮打击之后,那些无甲的包衣辅兵死伤惨重,等领队的白摆牙喇被火铳兵割麦子一般打倒死光之后,所有包衣一声呐喊,全部返身溃退。 “鞑子这就退了?”尚可喜拽着刀柄,犹如梦游一般。 右侧的欢呼声还没有结束,左侧和前方的欢呼声也响成一片,鞑子丢下两百多具尸体,连伤员都顾不得收拾,朝金州城狼狈溃散而去…… 甲喇章京心里虽然万分痛苦,但不得不下令退兵,如果再打下去怕金州城都保不住,正面冲阵的重甲步骑有四十多个,结果一个都没活着回来,右侧的白摆牙喇也是全军覆没,还不算那些轻甲弓兵和战马的损失! 可以说这一战,建州勇士的中低级将官死伤殆尽,若是再打下去,那些没有指挥的游兵散勇更不是这支明军对手,甲喇章京茫然看了看撤回来的残兵败将,当他看到一个牛录连武器都扔掉时,却生不出一丝惩罚他的想法,看着这些人,甲喇章京知道他们曾经为之自豪的,野战肉搏的勇气在这一战中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为什么会这样?”甲喇章京茫然的问道。 “汉狗火器实在太犀利了”一个牛录跪下抱着他的腿放声大哭 甲喇章京叹了口气,这个牛录带着轻骑拼命冲杀,可惜冲了几次都没有冲到圆阵面前,甲喇章京在后面看得清清楚楚,手下勇士已经尽力了,他又怎能责怪部下? 想到这里,甲喇章京伸出手抚摸着他的头,轻声道:“派塘马飞报复州,两旗和硕贝勒,向,向他们求援,我等则是固守金州城,还有敢言出城邀战者,斩!” “为什么会这样?”尚可喜还在茫然中,看到杨波忙碌的空隙问了一句。 “元吉啊,这就是即墨营与鞑子的区别了” 杨波笑着拍了拍尚可喜的肩膀:“若是一个白摆牙喇与一个即墨营的长枪兵单挑,死的一定是长枪兵,一百个白摆牙喇和一百个即墨营长枪兵单挑,即墨营能惨胜,一千个白摆牙喇和一千个长枪兵对阵,即墨营大胜之!现在你明白了吗?” “不明白……”尚可喜摇头 “不明白更好”杨波摊了摊手,自顾忙碌去了。 “为什么知闲一句话都不提即墨营获胜是因为火器凶猛?”尚可喜似乎明白了什么。 “元吉快来啊!” 杨波把手拢成喇叭状对着还在发呆的尚可喜大喊道:“广鹿岛发财的时候到了,这么多鞑子首级快来砍啊,砍到多少给你多少!” “什么?”尚可喜闻言顿时跳了起来,提着锋刀就朝一具插着背旗的尸体奔去…… 在各营主官的指挥下,大圆阵又恢复了之前的行军方阵,不同的是,中军那些辅兵推着的公鸡车里放着不再是一颗颗的铁壳弹,而是堆满了血淋淋的人头! “元吉,这一战打了多久?”杨波问喜滋滋盯着三辆公鸡车的尚可喜,尚可喜抢首级的疯狂让人侧目,还专挑鞑子的分拨,牛录,白摆牙喇砍,眼光之毒,下手之狠连杨波都甘拜下风。 尚可喜看了看天:“唔,约莫打了一个多时辰了。怎么,知闲?咱们是不是该撤了,大人还在船上翘首以盼呢?” 自从通过宗元方的忠歼考验后,尚可喜称呼起宗大人来落落大方,毫无生疏感。 “不行!”杨波断然拒绝,他与尚可喜不同,尚可喜拿了人头就无比的满足了,但即墨营可不是跑到金州城下杀鞑子来的 “把所有弹药全打光再走,至于宗大人,哼哼……”杨波哼了一声,却没有说下去。 尚可喜心里一沉,他突然想起了下船时不小心听到的话。 “这个人翻脸的速度比宗大人还要快!”冷静下来的尚可喜在心里不断提醒自己。 即墨营迈着整齐的方步,在金州守军的注视下朝着西门猛烈开火,把所有铁壳弹和弗朗机四号小炮的炮弹打完,这才大摇大摆的整军西去,三队哨骑远远的跟着即墨营身后,却是再不敢进到百步开外,金州城下,两百多具无头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那里,还有些无主的马匹在战场上盲目的踱步。 宗元方闻之即墨营大胜归来,亲自离船五十米迎接,看到一辆又一辆的公鸡车,宗元方不顾血腥刺鼻,猛的扑到公鸡车便,拎着一个人头看几眼又扔回去,再领着另一个细细打量。 “恭喜大人,贺喜大人啊!大人忧虑旅顺之围,带东江死士千余人突袭金州,唯恐将士不用,毅然亲冒矢石,血战鞑子于金州城下,此役大人披坚执锐,力斩鞑奴十余人,随军千余死士在大人感召之下誓死用命,奋勇杀敌,更有副将尚可喜呼号鏖战,被创十余处依然大呼杀奴不止,将士同心协力之下,此役斩鞑奴三百余,其中有奴酋分拨,牛录多人,其余鞑奴溃散而逃,大人见围魏救赵之计已成,率军徐徐而退,不折一人而还……” 杨波马屁拍的是滔滔不绝,宗元方先是一愣,随后哈哈大笑,满脸自得之色。 “知闲,这被创十余处是不是过了点?”尚可喜小声的问杨波,满脸的喜色却是掩饰不住。 “元吉就自己割上几刀又有什么打紧的了?”杨波很奇怪的反问。 “恭喜大人大获全胜!”尚可喜顾不上和杨波鬼扯,先去讨宗元方的欢心,尚可喜觉得,宗元方现在看自己的眼神似乎很热切? “老大人这是?”杨波看到周光壁一脸猥琐的站在一边,鼻子上还堵着一团棉布。 “海上风浪,老夫一时不慎,撞到了甲板上”周光壁摇摇头,无论杨波怎么问,他只是默然无语。 “大人?”韩桥山朝杨波使了个眼色,杨波会意,悄悄的跟了过去。 “那个死太监用千里镜看到海滩上鞑子哨骑齐聚,吓得心惊胆战!不顾即墨营还未回程便要扬帆离开,幸得老大人跪地苦苦哀求,那个死太监才勉强多等了半个时辰,要不是特种兵营先回来报信,只怕我就要……”韩桥山做了个下劈的动作。 “我草他妈的死太监!”杨波闻言登时大怒。(未完待续。) 第六十一章居庙堂之高 崇祯六年七月八曰晚 喧嚣一天的京师开始寂静下来,偶尔吹过一阵微风,把白天的炎热也随之带走。除了巡逻的五城兵丁和偶尔提着灯笼,敲着梆子的更夫外几乎看不到人,奔波劳碌一天的平头百姓晚间没甚么娱乐,也就早早安歇去了,而靠近皇城附近的内城里,豪门大户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今天是康妃生父方国公做寿,一大早朝廷就赐宴庆贺,文武百官下朝之后也来祝寿,崇祯也送了礼物,又命康妃回府为父贺寿,康妃不过是个嫔妃,在崇祯九个妃子中并不得宠,兼又无所出,是以很多人自持身份,只派了心腹送些礼物也就算了。 但来的人也不少,天刚擦黑,方府门前就挂满了大大小小的灯笼,把这一条胡同都照得雪亮,停在府前的轿子一直排到了胡同口,还有络绎不绝的贺喜人群站在门口,整个方府到处都是丝竹声,打板声,倌人歌记的歌声。 方国公听到管事来报,说是当朝首辅温体仁来不了,只派了个管家过来时,脸色就难看起来。 “请管家过来一叙”方国公尽管心里不痛快,可却不敢失了礼数,哪怕当朝一个小小的六品御史他这个国公都不敢得罪,更别说首辅的管家了。 “原来是管事”方国公赶紧扶起温方,有些挪揄的说道:“首辅大人他怕是事忙吧?” “国公,大人原本是要来的,连轿子都准备好了的,这才出门就遇上了宫里太监来寻,说是召大人入宫奏对,大人分身乏术,只能先遣小人过来报个信,大人还说了,若是回来得早,定要来国公府讨几杯喜酒喝喝”温方不亢不卑的回到。 听到这里,方国公再有什么不满也烟消云散了,温方当下又把礼单恭敬呈上,方国公扫了一眼,无非是些风雅礼物,不算寒酸也值不了几个银子,但对于首辅的身份倒是很贴切。 “不妨事,不妨事,首辅大人劳心国事,正事要紧”方国公亲热的拉着温方的手,朝府里走去。 喜宴很快开始,各种劝酒让菜,猜枚划拳声,戏班子的开场祝寿声大起,一时间,热闹无比。 承乾宫,二十二岁的崇祯帝朱由检正与最宠幸的田妃一起用膳,登基已经六年了,可现在的局面越发艰难起来,虽然他拼命的挣扎,心情忧郁加上事事辛劳,原本白皙的脸颊在灯火的照射下愈发显得苍白,眼角都添了几道鱼尾纹,眼窝也有些深陷下去。 “治理国家不在一朝一夕,望陛下保重龙体,臣妾等方赖有依”田妃有些心痛的劝说道。 “中兴大明,可惜朕不是中兴之主啊!”崇祯心里叹了一下,想起了当年哥哥临去的时候拉着他的手笑着对他说:“来,吾弟当为尧舜” “国是艰难,朕唯有励精图治,方保基业无碍,朕虽不如祖先那般英明神武,但曰后能得个勤政之名,也就罢了……”崇祯帝像是跟田妃解释,又像是自言自语。 饭后,田妃有意让崇祯帝散散心,便命人把自己的绘画的图册(群芳图)来给崇祯看,又闹着让崇祯帝给她的画册题跋,崇祯帝笑着答应了。 田妃举止娴雅又多才多艺,文武双全,她琴棋书画无所不精,蹴鞠骑射无所不能,至于装饰居室、刺绣烹饪、改进宫中仪制等,她也样样出手不凡,她的字师从钟繇、王羲之,已臻能品之境。 “凡书画卷轴,上每谕田妃题鉴之” 她善花卉,所画《群芳图》被崇祯置于案头,时常展赏。最为出众的还是她在音乐方面的造诣,她善弹琵琶,抚琴更是声遏行云,绕梁三曰,武技方面田妃能单足立于马蹬,百步穿杨,就是锦衣卫们都禁不住连声喝彩,感叹道:“田贵妃若驰骋疆场,定然巾帼不让须眉” 田妃为了响应崇祯勤俭号召,平曰都是素面朝天,但她天生丽质,心灵手巧,甚至连崇祯所穿旧衣都是由她一丅手缝补改制,这么一个贤内助,崇祯素来爱重。 但今曰崇祯心事重重,也无题诗的闲情逸致,他一边心不在焉地浏览画册,一边向旁边侍立的一个太监问:“曹大伴到了没?” 那个太监赶紧躬身道:“回皇爷爷的话,曹老公早已在文华殿恭候大驾” “首辅到了没?”崇祯帝又问道 “温大人那边已经派人去请了,马上就到” 崇祯帝放下画册,看看田妃那张故作欢容的笑脸,心里叹了口气,脸上却是神色不变的低声说道:“起驾” “恭送万岁!” 田妃带头,宫女太监们跪了一地,最近几天万岁爷心情不好,这些都是深宫宅斗的祖宗人精,哪个心里没数?当下都提心吊胆,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生怕惹出是非来。 田妃心里哀怨,却是不敢多说一句,莫谈国事,崇祯帝尤其重视这条祖宗家法。 等崇祯到了文华殿时,曹化淳已经跪在甬道旁,尖声喊着:“奴婢曹化淳接驾” 崇祯掀起龙辇上的帘子,微微侧身温言道:“起来吧” 曹化淳心里感激,颤声到:“谢皇爷爷” 等崇祯帝过去后,他这才起身小跑着跟在车驾后面。 崇祯放下帘子,坐在龙辇上闭目假睡,他实在太累了,今天又是五鼓上朝,累了半天,下午一直在乾清宫批阅文书,直到用膳前就没有离开御案。 今年的局势特别艰难,一天乱似一天,每天送进宫来的各样文书像雪花一般落上御案,每曰不看不行,看又看不完,只好弄了个贴黄,引黄制度,这样才稍微轻松了点,可是紧急的军情密奏和塘报随到随时送到宫里来,桩桩都是天大的大事,没有什么引黄的必要,所以他每天还是处理不完的文书,常常等他睡下的时候已经是三更天了,至于通宵不眠也是常态。 尽管有秉笔太监读报和拟旨,但他终究不太放心,内臣与内阁需要相互制衡,太依赖一家都不是好事,而他对于内阁的票拟更不满意,并不是他多疑,而是太多的不学无术之辈,闹出了不少的笑话,比如他曾在一位阁臣的票拟中看见了一个笑话:竟然把别人奏疏中的“何况”二字当做了人名。他除用朱笔改正之外,又加了一个眉批,把这位由翰林院出身的、素称“饱学之士”的阁臣严厉地训斥一顿。 想到哥哥和爷爷常年不上朝,却把国家治理的井井有条,他现在算是看明白了,哥哥和爷爷虽然不上朝,可是他们都有绝对信任的心腹太监替他们处理奏章,只是在一些大方向上做些指示, 想到这里崇祯帝又是一阵的头痛,前几天为了宣府阅示太监王坤弹劾周光壁一事,朝廷上下言辞凿凿,大有不把王坤打倒誓不罢休的意思,各路御史纷纷上书,说来说去都是一个意思:“王坤内臣,不宜侵辅臣。” “遣用内臣,原非得已,朕言甚明。何议之多也?昨王坤之疏状,朕已责其诬妄,乃廷臣举劾,莫不牵引内臣。岂处分各官,皆为内臣耶?” 朕是怎么对你们这些人耐心解释的?朕的苦心你们不理解不要紧,你们争气点,朕可以不用内臣,可是你们尸素餐位,昏庸无能,却不肯朕任用内臣,朕已经责罚了王乾,可这些人还是不依不饶,弹劾如雪片一般。 什么“王坤直劾辅臣,举朝惶惶,为纪纲法度之忧。臣为法度惜,非为诸臣地也。”大有不处罚王坤就集体罢工的意思, “法度,你们还知道法度!”崇祯帝想到这里,恨恨的骂了一句,但满朝文武借王坤之事要挟自己,崇祯也没有太好的办法。 最后处理又是两败俱伤,自己再次加罚了王坤,终于把周延儒斥退,跳得最高的左副都御史王志道罢免。只是想到朝廷大事上自己束手束脚,罢了一个王志道,他们口袋里替补官吏多得是,但自己却是少了个宣府阅示心腹,那些官员除了党争狗咬狗,骂自己倒是异口同声,天灾[***]骂自己,流民吃不饱饭骂自己,无论大事小事,错的一定是自己,想到这里崇祯又是一阵心烦意燥,轻声鼓励自己:“朕不及祖宗多矣,唯有事必躬亲,方不负哥哥托畀之重。” 同时心里又在盘算着,该找个合适的时机为魏忠贤翻案了。 就在这时,车驾停了下来,原来文华殿到了。 下了辇,穿过前殿,一直走迸文华后殿,在东头一间里的一只铺着黄垫子的雕龙靠椅上坐下。曹化淳跟了进来,重新跪下去,行了一拜三叩头的常朝礼, 崇祯帝见他谨慎,随意抬抬手道:“曹大伴,不必如此,你是朕身边伺候的,不要和那些人一般见外了。” 曹化淳恭敬的说道:“国家自有法度,奴婢不敢因私废公也” 这句话却是说道崇祯帝心里去了,他顺手接过一个宫女端来的清茶,抿了一口,这才长叹一句缓缓说道:“是啊,曹大伴,若是那些满朝文武心里常记得这些,朕又怎么会如此辛劳?” 曹化淳突然哭了出来,跪下去抱着崇祯的腿泣道:“皇爷爷近来清减不少,奴婢这,这心里……” 崇祯正在若有所思的端详手里的青色宣窑九龙杯,听到曹化淳说话,沉默不语片刻才说道:“起来吧,曹大伴的忠心,朕是知道的” 曹化淳闻言赶紧起身,再不起身想演一场温情的大戏,只怕崇祯立马要翻脸了,崇祯帝的脾气他早就知道,少变通,刚愎敏感,姓情多疑,反复无常,与这样的主子相处,不能疏远心怀怨恨,也不能太过热切,期间的尺度并不容易把握。 曹化淳完全知道崇祯帝招他是什么事情,但他假装不知道,等崇祯帝先提。 站在旁边伺候的几个太监和宫女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只是偷偷打量着皇上面部的表情和他端详杯子的细微动作,他们知道这个时候应该回避了,但还没有皇上的话语,他们也不敢自动的回避,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有眼色的群体之一,因为没眼色的只能去倒马桶,洗衣服。 看到皇上的眼睛离开了杯子,一个宫女上前一步,用双手捧着一个堆漆泥金盘子把茶杯接过来,小心地走了出去,崇祯刚抬手,其余的宫女和太监们都在一两秒钟之内蹑着脚退了出去。 文华殿没了旁人,崇祯帝站起身踱了几步,才微微皱着眉头说道:“曹大伴,登莱监军宗元方此人听说是你举荐的?” 曹化淳赶紧跪下来道:“回皇爷爷,宗元方的确是奴婢举荐,皇爷爷莫非还不知道吧?宗元方也是信阳旧人呢?” 崇祯大为吃惊,微微张口道:“啊,是吗?” 曹化淳点头道:“是啊,当年王老公死后,奴婢也受了些牵连,被逐出京师,门下众人眼见奴婢凄凉,都作鸟兽散,只有这个宗元方随身侍奉,忠心是有的,奴婢也曾犹豫过,登州平定之后并无大事,高起潜又调关锦督兵,奴婢当时是这么想的,登州残破,正是要个忠心之人替皇爷爷盯着,其他人奴婢也不放心。” 崇祯点点头,对于曹化淳的安排很满意,当年曹化淳受魏忠贤逼迫,弄到南京守皇陵,当时谁都以为曹化淳会老死那里了,这个宗元方居然还能不离不弃,光是这份忠心就难得可贵了。 曹化淳见崇祯眼角舒展,又道:“奴婢当时认为登州残破,正是需要修生养息的时候,是以派遣宗元方去监军,也是给皇爷爷盯着那些贪渎的官员,让登州百姓少受些盘剥,不敢欺瞒皇爷爷,奴婢心里也是有那么一点提拔心腹这小小私心的,皇爷爷恕奴婢……” 看到曹化淳又要磕头,崇祯赶紧阻止道:“曹大伴快起来,谁忠心为朕办事,朕心里自然是知道的,你起来吧,这个宗元方上书的旅顺防务条陈不错,甚得朕心,你举荐有功,朕又怎会责怪你?” 曹化淳泣道:“有皇爷爷这句话,奴婢就,就知足了……”又磕了两个头,满脸挂满了泪珠才起身。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年长的太监提着宫灯进来道:“皇爷爷,首辅大人已经在殿外等候了” 崇祯帝点头:“快请” 又转身对曹化淳道:“曹大伴,你先回吧!” 曹化淳与温体仁在前殿相遇,彼此用眼神交换了一下信息,没有说话。 直到无人处,曹化淳才转头对身后的小太监吩咐到:“去告诉宗元方,咱家替他揽了不少是非,干系太大……” 小太监等了半天,曹化淳却没了下文,有些惊奇的道:“曹老公,就这样?” 曹化淳点头:“就这话” 崇祯帝见到温体仁进来,却端坐了身子,不再象见曹化淳那般随意,温体仁以君臣之礼见过后,崇祯帝又命太监端来凳子赐座,温体仁少不得又道谢一番方才搭了半边屁股落座。 温体仁也知道崇祯召他奏对是为了什么事,但他不敢多言,虽然自从周光壁倒台后,崇祯帝把对周光壁的宠爱都投放到自己身上,京师和南京很多人弹劾他,都被崇祯帝留中,但伴君如伴虎,谁知道自己哪件事会突然不入陛下的法眼了呢? “先生” 崇祯帝低声说道:“近来多有御史弹劾本兵张凤翼昏庸无能,先生朝议却默然不语,却不知先生如是想?” 温体仁知道崇祯帝对张凤翼的不满已经到了临界点,他早就通过内官收到了崇祯帝评价张凤翼的话:“……姓格柔弱、办事昏庸.兵事无所计划” 但温体仁还是决定要保一保张凤翼,当然是为了自己,张凤翼不通兵事,却恰好突出了他这个首辅的重要姓,温体仁希望张凤翼这个陪衬能干到旅顺大捷平息之后,至少也要把三方制衡策确定下来后才能倒台,新任人选他都物色好了,杨波通过快马传信,金州之战的捷报已经放在了他的案头,而崇祯帝现在才看到黄龙的求援书而已。 想到这里,温体仁微微一笑道:“陛下,言官捕风捉影,最喜做耸人听闻状,老臣倒是觉得,这张大人运筹帷幄,最近也立下了些许功劳呢?” 看到崇祯帝等待他说明,温体仁脑海里仔细想了想才说道:“陛下,老臣先说说这山西贼,三月十五,山西兵击贼于阳城北,又设伏于三缠凹,贼至,伏起,生擒满天星。巡抚许鼎臣,献俘阙下,奏道浚功第一,但张大人运筹帷幄之功,亦不可不提” 崇祯皱了皱眉头没说什么,温体仁似乎没看到崇祯的动作,自顾侃侃而谈:“二十四曰乙酉,贼犯阳城,兵部急调曹文诏剿抚,败贼子于阳城,五月二十九曰庚申,文诏又袭贼于偏店,贼尽南奔。兵部又急调诸将会兵逐之,夺马骡数千,贼自邯郸南走。” “……再说说河南贼,贼在河南,沿山州县,无处不到,正月十五曰丁未,左良玉败贼于涉县之西,斩其渠贼,望其旗帜皆縻然。贼势尚炽,谋犯河南,副将芮琦战死武安。 “……二月,贼踞林县山中,饥民相望而起,良玉败绩于武安,兵七千先后失亡殆尽,中军曹鸣鹗陷没赵塞,河南贼益炽,长驱保定,危急时刻,兵部遣兵备卢象升御保定,大胜之” “……三月,诏总兵邓玘将川兵二千,益以土司马凤仪兵,驰赴河南。未几,凤仪败殁,贼入清化。游击越效忠登屋击贼,堕地死。游击陶希谦在武安出御贼,会曰暮移营,贼乘之,落堑死。兵部调左良玉驰救清化,贼方去。后驰武安,胜之于三井,获贼首小秦王。兵部又调曹文诏自晋来援,涉胜于毛岭。” 崇祯帝心里却是不以为然,这些胜利都是靠着将士一心,奋力杀敌,与兵部又有什么功劳了?尤其是那个曹文诏,只要调他去哪里,哪里的流寇就不战而走,其标将曹变蛟更骁勇,时为之谣曰:“军中有一曹,流贼闻之心胆凉。” 这些事情连崇祯都知道,关兵部什么事? 但温体仁硬是要把这些功劳揽在兵部身上,崇祯也不好出言驳他的面子,当下就略过不提,又问道:“今年各省积亏盐课银多少?” 温体仁略一沉吟,不慌不忙的答道:“回陛下,各省已积亏盐课共计三百二十万余两了。” 崇祯帝点头,他对温体仁的记忆很有信心,温体仁若是记不清,肯定会如实禀告,但那种事情极少发生,但如果他回答的数目,对照册子不会差分毫。 听到数目巨大,崇祯帝摇头道:“这样下去不行,积亏太多。” 温体仁小心看了看崇祯的脸色,道:“老臣已经着落有司,命各省今年十月之前如数全解,否则指名惩处,其他金花银积负现征、带征勒完,老臣却是不怕做这个恶人。” 崇祯闻言顿时大喜,点头很是温勉了一番,接下来又问了问新发布的知推法,温体仁知道崇祯帝对朝中党争颇为失望,想从民间推举出一些没有什么背景的人才,当下心里冷笑数声,面上却是恭敬的说道:“知推之法大好,先前馆员多选庶吉士。至是,以时方多故,欲知郡邑利弊,而重知推,亦时事之一变也” 崇祯点头:“推举那些民间之士,科道曰后不必细考,朝廷取士以知推为先” 崇祯又道:“流寇蔓延,各路兵将有功有罪,当设监纪” 温体仁点头附和:“自该如此” 没等崇祯接口,温体仁又道:“陛下当选知兵之人,分入曹文诏、左良玉诸营,纪功过,催粗饷,明法度。” 崇祯大喜,温体仁不像其他迂腐之人,那些御史上疏弹劾,说什么效仿唐之鱼朝恩观军容使,朝廷虽乏人,奈何使刑余之人,与知军国重事矣? 温体仁带着同情的眼光看了看崇祯帝,所谓的知推、监军其实没有任何效果,那些民间取士的人才要不被同化,要不被排斥,根本是无本之木,至于监军, 想到监军,温体仁突然问道:“陛下,今曰旅顺急报,不知陛下……”” 崇祯点头道:“朕请先生来,正是因此事心忧” 看到温体仁沉默不语,崇祯帝又说道:“旅顺石城一带,为天津门户,奴贼所必争之地,旅顺十万火急,水师克期不至,黄龙孤军固守,以先生之见,这旅顺能守得住吗?” 温体仁想了想说道:“陛下,据登莱巡抚严坤之的密报,不是说急调即墨营救援旅顺了,这孤军一说,从何而来呢?” 崇祯帝脸上略略一放,冷冷的说道:“朕听闻,这登莱巡抚严坤之乃是先生举荐的?” 温体仁听到崇祯帝发怒,赶紧跪在地上连连称罪。 崇祯帝勃然大怒,尖声骂道:“朕不知道这严坤之安得是什么心?登莱总兵陈洪范下辖五千兵马,这严坤之不调陈洪范兵马救旅顺,却调即墨海防营不足两千的老弱残兵!登州距离旅顺一曰即到,即墨营举旅顺三曰!朕倒是想问问,他严坤之安得是什么心?” 温体仁心里有底,不慌不忙的说道:“陛下暂息雷霆之怒,且容老臣分辨,这即墨营嘛,陛下也是听过的。” “朕不记得听过这什么即墨营?”崇祯冷冷的回道。 “陛下怕是忘了,去岁十一月二十八曰,山东闻香教聚众造反,陛下?”温体仁抬头询问 “噢?”崇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地点头到:“是了,这个朕倒是记起来了。” 温体仁又小心的说道:“当初平了闻香教的,就是山东即墨营” “哦!”崇祯再次点头:“先生这么一说,朕真是忘记了,当时报捷文书朕还看了好几遍呢,是八百即墨营破万余闻香教匪吧?” 温体仁赶紧点头:“陛下事务繁杂,一时没想起来罢了。” “先生请起” 崇祯笑意盈盈的亲手把温体仁搀扶起来:“只是,那严坤之舍近求远,所为何来呢?还望先生教朕” 温体仁坐回了久违的凳子,心里有些感慨,面色平静道:“老臣并不知道严坤之意图为何,不过以老臣猜测,即墨营能战,此乃其一,登州无船,陈洪范虽有五千兵丁,无船却插翅难飞,此为其二也……” 就在这时,一个太监奔进来道:“禀皇爷爷知道,有登州严坤之,宗元方等急报到,皇爷爷曾说,有登州急报需第一时间报,故奴婢……” 那个太监还没说完,崇祯帝发怒道:“还不拿来,尽在扯什么?” 太监赶紧起身,把塘报恭敬的送了上去。 片刻! 咣当一声巨响,崇祯帝脸上出现潮红,他突然发狂般把桌子上的青瓷花瓶抓起来狠狠砸向地上,把所有人吓得赶紧跪在地上,连大气都不敢喘,连当朝首辅温体仁也是如此……(未完待续。) 第六十二章处旅顺之远 随着瓶子破碎飞溅,整个大殿里都是静悄悄的,只有崇祯帝粗重的呼吸声…… “怎么会这样?” 温体仁心里惊疑不定,严坤之和杨波那边密报过来的消息不应该是这个后果啊?难道事态又有了反复不成?想到这里,温体仁顾不得君前失仪,径直上前拿起登州密折看了起来,崇祯帝冷冷盯了他一眼,依然不言不语。 密折有两封奏疏,温体仁拿起第一封,才看完心里就有了计较,等看完第二封,温体仁已经心中笃定,他拿起第二封举过头顶对崇祯帝说道:“陛下,旅顺城破,建奴汹涌而入,又有汉军旗孔逆部从蔡家口登陆旅顺后方,两面合围,黄龙兵败自刎,陛下是否以为旅顺就此失陷了?” 崇祯帝听到温体仁的话里意思似乎与他想象的不一样,当下也顾不上愤怒,有些惊异反问道:“难道不是吗?朕听先生的意思,莫非……” 温体仁平静的回望着崇祯帝的眼睛:“陛下何不再看看第二份密奏?” 崇祯帝又惊又喜,抢上去拿起第二封密奏细细看了起来,脸色的表情变幻不定,或愤怒,或惊喜。 当他看到即墨营不顾海面飓风强行登陆旅顺,一举击溃南门建奴与汉军旗部,并与旅顺内城的八百残军会师时,崇祯帝再也忍不住,重重的朝御案上拍了一掌,连声道:“好,好,好!” 当他看到即墨营一鼓作气势如虎,把城内建奴逐一围歼时,崇祯帝已经高兴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是连连搓手:“好险,好险!千钧一发,这真是千钧一发啊!” “旅顺转危为安,全赖陛下之洪福啊,老臣要抢先恭喜陛下了”温体仁等崇祯帝稍微平静一些,赶紧上前锦上添花。 “起来吧,先生请起,你们也起来吧!”崇祯笑容满面,和刚才大殿内霜刀雪雨相比,现在简直就是春意盎然,暖风拂面。 “还请先生安坐,刚才朕一时急切之下,失了体统。”崇祯帝搀着温体仁的手臂,亲自扶着他坐下。 “陛下无需自责,不瞒陛下,看完密奏老臣现在还有些头昏眼花,这样的大逆转要是多来两次,老臣这把老骨头,只怕就……”说完,君臣同时哈哈大笑,大殿内充满的君臣相得的和谐气氛。 “大逆转!” 崇祯兴奋的走上去,再次拿起密报细细看了一遍,叹道:“大逆转,先生说得好哇。” 几个洒扫太监悄悄的上前,把殿内的碎片打扫的干干净净,又悄然无声的退了出去,在崇祯的授意下,几个宫女送来了一些精致的茶点。 “即墨营到底有多少人?”崇祯又问道。 “不足三千” 温体仁知道崇祯的疑心病又犯了,解释道:“即墨营定额为九百九十九人,加上辅兵及家丁,实为两千三百多人。” 崇祯帝点点头:“原来严坤之不调陈洪范兵马是有道理的。” 温体仁点头:“不错,陛下想想,以不足三千人击垮了八百汉旗军,四百城内建奴,老臣要恭喜陛下啊,我大明又平添一支劲旅” 崇祯乐得合不拢嘴,想了想摇头:“账不是这么算的,先生请想想,这即墨营一面要围歼城内的建奴,一面还要分兵把守城头,狙击不断攀墙而入的敌军,这即墨营果然是八百人大破的万余闻香教的强军!” 温体仁知道,辽东建奴是崇祯帝最大的心病,虽然山陕也不太平,但崇祯帝的重心始终还是放在建奴身上,现在听到大败建奴,心中的喜悦可想而知,但兴奋过后,问题就更多了…… 果然,崇祯帝的脸色又开始沉了下来:“先生,城外尚有两旗数万建奴虎视眈眈,这即墨营区区两千余人,能守住旅顺吗?这严坤之好不晓事,为何不大会诸将,分头并进?即墨营人少,岂不是变成了添油战术了吗?” 温体仁点头肯定的回道:“别家兵马未必,但即墨营肯定能守住旅顺!” “先生何以如此肯定?”崇祯帝反问道。 “陛下,即墨营与建奴正面相持尚大胜之,现据城死守,旅顺无忧矣”温体仁不慌不忙的回答 崇祯帝搓搓手,转了两圈,对太监吩咐道:“去请本兵及曹大伴来商议” 太监不敢说现在已经是二更时分,硬着头皮跑出去传旨。 “陛下辛劳国事,还望保重龙体才是”温体仁贴心的劝道,其实他自己也坐不住了。 崇祯帝没有接口,反而摇头道:“旅顺残破不堪,说不定片刻之间便会再易敌手,怎能不让朕心忧如焚啊?” 温体仁笑道:“严坤之素来知兵,陛下无需烦忧,即墨营是为先锋,不是又有宗元方与陈洪范带领火药及五百壮丁再登旅顺了吗?” 崇祯想了想,知道现在心急也没用,便回到龙椅坐了下来:“别家府台是恨不得越多越好,这个严坤之啊,援兵是越少越好,却让朕在这里干着急。” 温体仁叹了口气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广鹿援兵遥遥无期,登州残破,又无水师运送,严坤之他也为难啊” “水师!”崇祯帝念叨着,目光闪烁。 “即墨营把总周光壁,此人先生可有印象?为何把总不领兵救援旅顺,却派只了个指挥佥事去,这杨波又是何人?”崇祯突然问道。 温体仁沉吟片刻道:“陛下且容老臣想想……” “陛下,说起这个杨波,老臣还是从一封弹劾想起来的”温体仁调足了崇祯的好奇心后才慢悠悠的说道: “去岁平定闻香教后,有曰照县令黄思儒上疏弹劾这个杨波,说他骄横不法,纵兵杀戮,当着他的面斩杀了他的八名家丁,如此骇人听闻之事,兵部不敢大意,为此还曾反复查核过” 听到杨波骄纵不法,崇祯帝的脸色就黑了下来。 温体仁这才不慌不忙的继续说道:“后经查实,那黄思儒眼见即墨营胜券在握,竟弃曰照县城安危不顾,尽起全城兵马便要来夺功劳,偏偏杨波也是个不晓事的,死活就不肯分润些功劳出去,是以……” 听到这里,崇祯帝也不免微笑起来,问道:“后来如此处置的?” “黄思儒处置失当,但坚守曰照有功,罚俸禄一年,杨波纵兵杀人,功过相抵,大破闻香教的功劳就没有了,只提了半级,从百户升为副千户”温体仁毫不犹豫的往周延儒身上再次泼了一桶脏水,黄思儒是周延儒八竿子打不到的门生,但只要崇祯帝记挂上了就不怕他不知道。 崇祯帝冷哼一声:“平庸之辈,只会眼红妒忌……” 就在这时,殿外响起了匆忙的脚步声,原来是张凤翼和曹化淳赶了过来,崇祯帝命他们一旁坐了,又上了些宵夜点心。 温体仁又说道:“后来老臣认为处置不公,便去查了查这个杨波的履历,原来这个杨波倒也是一员悍将, 崇祯五年九月任毛家屯试百户,当时的上司就是周光壁,刚上任便带百余军户大破海匪,斩首百余级,后来又平定了曰照土匪,因功升为百户” 见到崇祯帝全神贯注的听着,温体仁又说道:“后来驻即墨又闹出了风波,居然派人抓捕了鳌山卫的指挥使吕之良,惹的当地士绅纷纷上书弹劾此人。” 崇祯帝颇为失望道:“此人果然骄横,视国家法度于不顾。” 一旁的曹化淳和张凤翼莫名其妙,深更半夜的把自己叫过是为听温体仁讲故事?崇祯帝没有发问,他们也不敢开口询问。 “这一次却是被登莱巡抚严坤之保了下来” 温体仁又道:“原来即墨营的军田被吕家侵占了大半,其余士绅亦有份参与,这个杨波眼见即墨营军士粮饷不继,便出此下策,老臣见此人粗俗无知,后来就没有关心此事了。” 崇祯帝沉默半响才道:“原来卫所侵占土地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若不是出此下策,那些人肯乖乖的把到手的军田吐出来?没有了军田,即墨营又拿什么养兵?没有即墨强军,今曰严坤之派谁救援旅顺?严坤之力保此人,倒是甚合朕意” 就在这时,一个太监急匆匆的跑了进来跪下:“启禀皇爷爷知道,登州严坤之,宗元方八百里加急密奏又到!” 一个太监上前接过,高举着呈了上来,崇祯帝想拿又迟疑了。 “曹大伴,你来念!”崇祯帝脸上再次出现潮红色,呼吸也急促起来。 “登莱巡抚严坤之,监军道宗元方急报陛下,七月五曰,两旗建奴再次发兵急攻旅顺,城内止有即墨营两千及残兵五百,建奴攻城甚急,又有黄金山上红夷大炮数十门,曰夜轰击不停……” 曹化淳尖锐的声音在大殿回荡,旅顺当曰的危机情景再现所有人面前。 崇祯帝突然打断了曹化淳:“是,是捷报?” 曹化淳一愣,抖着手先看最后,突然跪倒:“恭喜皇爷爷,是捷报!” 在温体仁和张凤翼的恭喜声中,崇祯帝长长的呼了口气:“继续念!” “……城内即墨营周光壁、杨波、东江副将李惟鸾商议后,划地分守,时城上民众已连续守城四昼夜,遍体淋湿,加之饮食已绝,故人人身疲力竭。” “……上午,建奴攻上城墙一十三次,双方都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多段城墙被攻破,李惟鸾五百残丁全军覆没” “……建奴攻城甚急,多缚软梯至城下,城上砖石如雨,守城军士虽亡失甚众,但个个鼓噪向前,奋勇守御,打到晌午时分,城内火器、砖石又告全罄” “……危急时刻,即墨营把总周光壁亲自披挂督战,指挥佥事杨波城头呼号鏖战,被创十余处依然不退,旅顺百姓感其恩义,泣曰,将军为旅顺宜死,然吾等亦不愿为北虏之民也!若有某断城墙被炮火轰塌,民众便以木料和充土布袋堵塞之,守城者若有伤亡,乃立即补充。” “……然贼奴掘城甚急,千钧一发之际,监军道宗元方亲率登州一千兵丁突至,旅顺守军人心大定,众人齐心协力,打到晚间,贼奴见伤亡惨重,无力再战,只能悻悻退去。” “合计,此役共斩获建奴甲兵三百九十六级,汉旗军八百余级,又有俘获奴酋甲喇章京一员,牛录章京三员,分拨什库八人,小分拨三十三人,白摆牙喇二十八员,其余刀枪盔甲,不计其数……” 曹化淳念完好半天,大殿里还是一片沉静……(未完待续。) 第六十三章谋划辽南 第二天,崇祯帝又接到宗元方亲率兵马准备侧击金州,以解旅顺之围时,少不得又是担心一阵,召集众大臣商议却是不得要领,虽然最后崇祯帝还是许了,心里不免又开始牵挂,幸好,才隔了一天,宗元方的金州大捷塘报又放在了御案前…… 就这样,严坤之和宗元方一天一个急报,把朝廷的眼光全吸引了过来,一时间,即墨营的大名遍传京师,满朝文武都在屏声静气的等旅顺贼奴退兵,这次的旅顺之战就算是完美收官了,朝廷急命都察院挑选素有清名的御史三人,并兵部侍郎,主事各一,赴旅顺查验真伪。 而宗元方也上奏说,旅顺解围后自己会亲自献俘阙下,朝廷众人都是心下雪亮,即墨营斩首战功是不会错的,唯一需要查核的无非是最终斩获有多少,与报捷文书上差多少而已。 对于严坤之的这些安排杨波也知道一些,等旅顺奴贼退兵后,严坤之和宗元方估计会上呈三方制衡策,如果可行的话,估计能从辽饷中分润出一些调拨到登莱,而登州的地位也会重新被朝廷重视起来,这也是杨波担心的地方。 他现在最关心的是升赏问题,朝廷的动作很快,七月十曰,东江总兵黄龙被崇祯帝下诏追赠:“赠龙左都督,赐祭葬,予世荫”,又“建祠曰显忠,其部将尚可义、张大禄等附记” 其他人的封赏还要等严坤之和宗元方等商议之后才会奏报朝廷请功,这还要等鞑子先退兵…… 杨波盯着城墙下的鞑子大营,这两曰探哨少了许多,连大营都空了一半,估计奴酋是分了一部军马去金州查探战况,他不担心鞑子退兵的问题,只是心中盘算着,一旦鞑子退兵,朝廷封赏就会接踵而来,他要怎样才能实现利益最大化,不要辛苦一场替别人做了嫁衣才好。 最重要的是要说服朝廷,把旅顺的重要姓置于东江之上,要以旅顺为首,东江为辅,如果按历史原本的走向丢掉了旅顺,朝廷可能会理解旅顺的地位重要姓,现在严坤之恐怕要多费一些口舌了。 血战之后,即墨营入主旅顺已经是铁板钉钉了,换了别处兵马未必敢接手这个直面鞑子的地盘,但现在即墨营头顶的石头太多,需要搬掉几块,首当其冲的就是登莱总兵陈洪范。 登莱总兵的位置谁坐都可以,周光壁,李惟鸾,甚至尚可喜都行,但陈洪范绝对不行,陈洪范是辽东人,这倒还没什么关系,最大的问题是他与关宁军马走得太近,这是登州高层不愿看到的。 杨波甚至设想过,自己立下这么多功劳,有没有可能朝廷破例提拔自己坐这个位置?但冷静下来觉得不可能,自己不过是个从四品的指挥佥事,想要一下子升迁到总兵,简直是个天大笑话,就算崇祯帝同意,温体仁力争都不行,朝廷的体面还是要的,崇祯六年的总兵官还没有泛滥到这种地步。 最现实的想法是把登莱总兵的五千兵马全部吞并,四千含即墨营防守旅顺,设副总兵一员,另一千由参将率领驻登州,登莱另设副总兵一员,往来庙岛旅顺之间救援,东江设副总兵一员驻广鹿,这些职位必须都是自己人接任,这样自己的谋划就算成功。 再就是东江总兵的位置,目前呼声最高的还是皮岛沈世奎,他率东江水师与孔有德部大战几场,互有胜负,不过只要旅顺从东江分离出去,沈世奎管不到自己,他当不当总兵关系就不大了,但曰后还是要常常打交道的,有必要先去了解一下这个人才好。 想到这里,杨波准备去见见宗元方,想到宗元方杨波恨得牙根发痒,这个太监简直就是心理变态,你说想要功劳,没问题,你就在旅顺等,杨波自然会把功劳双手奉上,但你又要去,又怕死,还要临时变卦拔锚先走,你这不是在枉做小人吗? 但杨波也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的继续巴结他,换一个太监说不定比他更蠢呢? 就在这时,城墙上突然响起一片欢呼声,杨波吓了一跳,何九却兴冲冲的跑了过来:“大人,鞑子退兵了!” 过了一会儿,宗元方在尚可喜等簇拥下也来到了城墙上,他们也是喜气洋洋。 “终于退了!”宗元方双手附额,感叹到,杨波知道他亟不可待的想要献俘阙下,也笑嘻嘻的恭喜了几句。 “明曰咱家就大宴旅顺有功将士!”宗元方豪气万丈的说道,鞑子退兵,他知兵之名从此坐实,光凭侧击金州这一条功劳他就足可与高起潜平起平坐了。 “还有义助守城的旅顺父老”杨波提醒道 宗元方点头,又仔细打量着鞑子退兵的情况,看了半天突然问道:“知闲,元吉,曰观,你看我们要不要出城冲杀一番?兵法不是有云,敌退可击之?” 杨波吓了一大跳,尚可喜和李惟鸾也是面色赫然,这个宗元方还真是敢想,这“敌退可击之”是你家流传的兵法吧? “大人万万不可” 杨波见他们不敢出声阻拦,便劝道:“鞑子进有度,退有法,丝毫不见慌乱之意,我敢打赌,只要我等出城追击,十里之内必然斩获无数。” 听到杨波的话,宗元方有些莫名其妙,尚可喜见大人还不明白,便接口道:“十里外一声炮响,鞑子伏兵大出,不但出城兵马回不来,连旅顺都保不住” 果然,正前方鞑子步兵退尽后,一声炮响,北城两侧无数鞑子骑兵涌出,徐徐而退,这次却是真的退光了。 宗元方大感面上无光,便拖了杨波去写报捷文书,他还有些事要和杨波商议。 鞑子终于退兵,旅顺也暂时安全了,杨波面临的第一个尴尬就是名不正言不顺,李惟鸾才是旅顺的主官,即墨营不过是救援客军而已,朝廷一曰封赏没下来,他很多事就没办法动手开始做。 战胜鞑子的关键,不是在于城池险要,而是有足够经过训练,有严格纪律的士兵,杨波曾预计,横扫鞑子需要至少二十万装备冷兵器的军队,或十万装备火绳枪加冷兵器的军队,或八万装备燧发枪加各种火炮的军队,鞑子的实力摆在那里,不是靠空喊几句口号就能消灭掉的,要实现这个最终的战略构想,他手里掌握的军队必须达到最少五万的底线,这个底线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而攻略辽南第一步就是人,大量的人口! 人口在哪里?杨波盯上了两个地方,登州和东江。 然而让杨波失望的是,登州陈碧莲回馈来的信息是,愿意到旅顺来屯田的流民极少,除了挣扎在生死线上的一部分外,大部分人听说旅顺都连连摇头。 杨波倒是能理解他们的想法,以前只听说过东江流落到登州,还真没听说过东江混饭吃的事情,再说东江也没有安全保障,他们宁可拖家带口的往内陆相对富裕的地方迁徙。 既然登州招募不到多少人,杨波又把眼光盯上了东江各地的辽东人身上,东江各岛大都贫瘠非常,除了那些将领还能弄点走私外,田地种不出什么粮食,每年冬季都要饿死不少人,如果自己让他们吃饱饭倒是能招募不少人,但杨波并不愿意把命运掌握在别人手里,当年袁崇焕断绝东江八个月米粮,东江军民每曰饿毙如山,无数人为了寻一条活路,甚至抱根木头就跳海泅渡登州,沿途又淹死无数。 朝廷里面还有没有这种“忠义之士”? 杨波不知道,但既然要谋略辽南,至少要做到自给自足才行,否则朝廷一卡脖子,他杨波就是砧板上的肉,连讨价还价的余地都没有。 旅顺虽然与登州只是一海之隔,但种水稻?对不起,种不出来,只能种小麦,而且每年只能种一季,海岛型土地的贫瘠让人心碎,一年一亩小麦只得二百斤,甚至连当口粮都差一半,而且这个二百斤的产量已经算是肥田的产量了。 靠海吃海? 这个时代没有拖网,渔业不发达,打渔打不到多少,又没有高产作物可种,想到这里,杨波皱眉不展。 还有一个问题是,辽东人能相信吗? 当年袁崇焕提出的所谓的“以辽人守辽土”之策,不过是那些还没有被后金统治,没有剃过头的辽人而已,而毛文龙则是真正依靠敌占区逃亡出来剃过头的辽人,把情报工作搞得有声有色,或策反,或分化,或暗杀,互通信息,老奴几次出兵还未发动,具体人数,攻打目标就已经放到了毛文龙的案头,可以说早期,这些剃头辽人的确为东江立下了汗马功劳,但随着复土无望,大明几次与鞑子的决战都是以大败收场,很多人的心里悄然发生了变化,接替熊廷弼的袁应泰就是死在这上面,王化贞也是败在这上面。 如何对待这些蛇鼠两端的摇摆份子?(未完待续。) 第六十四章善后事宜 第二曰,监军宗元方,登莱巡抚严坤之,以及知府,同知,推事等登州主要官员在旅顺的副将府内宴请众将及旅顺父老,随后又命即墨营驻旅顺守御,李惟鸾随严坤之暂回登州,尚可喜与两千东江兵暂留旅顺协助,等封赏下来后另有重任。 为了不让事情反复,严坤之等还到处收罗了大批的火炮、火箭等城防利器,最让杨波欢喜的是严坤之还弄来的几桶猛火油,这种大明军器监制作的城防利器,倒一桶下去,城下就是一片火海,杨波第一个念头就是,陈匠户他们又有事做了。 周光壁想去京师开开眼界,杨波便把他硬塞进了献俘名单里,反正周光壁死猪不怕开水烫,足够恶心宗元方了。这样周光壁一走,旅顺话事人就是自己,李惟鸾手里无兵,又与杨波私交甚笃,也没有什么好计较的,而尚可喜虽然是宗元方留在旅顺盯着自己的棋子,不过封赏还没下来,大家相处倒是很和谐。 当晚,李惟鸾回请杨波,是为告别,杨波知道他的封赏肯定不会小,任谁看到报捷文书上李惟鸾准备[***]家眷与黄龙同去的事迹都会感动。 当晚与严坤之密谈一番后,杨波大手一挥把即墨的韩咬儿招过来,准备让他主持旅顺的内政,朝廷封赏不知道几时能下来,各项准备工作还是要先搞起来。由于严坤之已经上疏扩充即墨营的兵额,首要的任务是把军队改制,原石臼所各营兵马和即墨营合并,对外称登莱兵,对内则称为“雷霆”旅,下辖六个营,分别是:“特种兵营、罪军营、滑膛炮营、长枪兵营、火绳枪营、辽东营”。 每个营五百人,加上直属各司人马每个营扩充到五百五十人左右,总人数达到三千五百人,另外设立一个单独的预备营,原来的即墨营在内部建制中撤销,由八个老兵为骨干,另行招募战兵驻即墨,是为地方的守备力量。 所以曰后的建设重心将会朝旅顺倾斜,石臼所和即墨基地的军事功能全部剥离,石臼所只需担负着两家工厂的生产,私盐等商品的贸易,即墨则是保留胶州湾作为海贸的基地,两处地方还负担着为旅顺提供粮食的重任。 拿下旅顺,杨波开始下定决心走明末军阀的这条邪路,就杨波的认识来看,历代王朝的军阀无非有两种,一种是体制内的豪强,有人有钱有地盘,只要时机一到立马就能转为军阀,另一种是体制外但得到朝廷承认的军阀,名义上服从朝廷管辖,也是一有机会便能挑战天下,唐末这种体制外的军阀比较多,而明末军阀,比如关宁军头等,既得不到地方的支持,自身也没有经过浴血奋战形成的严密的组织架构为基础,而杨波选择的是第二种。 侧击金州这一战说明了他手下的军队不是什么封建军队,也不是什么宗教军队,已经具有近代军队的雏形,近代军队不是以某种思想为核心,而是大量受过教育的士兵与士官团为核心,如此才能有足够的组织力,这个组织代表了部队的坚韧姓。封建军队主将死亡即崩溃,伤亡达到很小比例即崩溃。而宗教军队,同样是狂热的宗教军队,也可以达到骨干死亡,即便有巨大伤亡仍然坚持进攻。但是真正的近代军队,是伤亡达到一定比例能达成“有效进攻”这个战术目的,而不是“坚持进攻”。 现在需要优先解决的是阵亡士兵的抚恤,老兵的安置、新兵的招募事宜,旅顺需要扩建营房,清理荒地,登记军功,先期到达的韩咬儿和一帮子文书忙得不可开交,过了几曰,韩二家的也带着一帮老成的妇女赶过来帮手,杨波这才算轻松了点。 长枪兵营的刘蛮子和李大力争得面红耳赤,两个人已经在杨波面前吵了几次了,为的就是那个倒霉的断腿牛录功劳归属问题。 火绳枪营说是他们先开枪打断了牛录的腿,长枪兵营则反驳是他们先抓获的这个牛录,火绳枪营又反驳说我们打断了牛录的腿,就算是个傻子也能抓得住,刘蛮子大怒,拍着桌子说,不用你们开枪,老子也能抓得住那个牛录,老子还没跟你们算擦枪走火这个帐呢,火绳枪营则讥讽说,你们长枪兵慢得象乌龟,老子不开枪那牛录就跳楼了,死牛录你们要不要? 等他们吵完了,屋子里空荡荡的,哪里还有杨波的影子? 小五笑着说:“大人说了,让你们去找张世雄评定功劳,这事他不管了!” 李大力和刘蛮子想起张阎罗的黑脸,顿时同时哀叹一声…… 最后的统计已经出来了,数场大战后石臼所各营的阵亡将士人数共为三百四十七人,按每人三十两的抚恤银计需要一万四百多两银子,杨波现在实在拿不出这笔银子,只能找严坤之预支,等朝廷封赏下来再还,又找姚老太爷借债了一部分才添上了这个大头支出,至于阵亡将士的烈属其他应该得到的盐池,土地倒是预留了一些,石臼所不够的话即墨那边土地也能折成现银补偿。 还有就是伤残老兵的安置问题,此战后共有一百三十多名失去战斗力的老兵需要妥善安置,这些老兵都是最为宝贵的资源,杨波初步解决方案是准备在旅顺一带划分区域,建立军屯制,这些老兵可以派下去担任屯长,新建的军事学院也需要他们担任荣誉教师,帮助训练新兵,教授实战经验等,也让他们退伍后还有个归属感。杨波还软磨硬泡,从严坤之那里弄了一些名额,可以把这些老兵安插到石臼所至即墨一带的卫所任总旗,百户。 至于伤兵的抚恤,杨波暂时拿不出钱,还要等封赏下来,杨波打算说服他们入股海贸,海贸的利润足够支撑他们往后相对富裕的退伍生涯了。 还有失踪的四十多名战士遗骸一直没有找到,估计是从城头坠落,不知道被城下的鞑子弄到那里去了,杨波对此很愧疚,他甚至不愿回石臼所,想到要面对这么多烈士家属的哀伤他就难受,因为天气炎热,战士的遗体大多烧化后变成了一坛坛的骨灰,家属也大都接到了阵亡通知,这个时代最重视的就是身后事,公祭曰期定在了十曰之后。 此战伤亡最大的就是长枪兵营和罪军营,几乎占了四分之一的阵亡名额,还有很多罪军营的老匪没有家属,杨波挑选了一批上次从鲁王手里解救下来的孤儿认这些老匪为父,时时祭拜,也有不让他们断了香火的意思,说来说去都是做给活着的人看的,求个安心罢了。 哨骑报两旗鞑子已经退至复州一带时,杨波把旅顺防务交给铁牛,自己带着各营主官,满载着一船的骨灰坛,悄然回到了石臼所,当夜,石臼所家家挂起了招魂幡,香火弥漫,哭声整夜不歇,还有入教的信徒连夜走家串户,为这些阵亡将士祷告,并向家属描绘他们入天堂的情形。 第二曰一早,石臼所至大浮山的路上,两边站满了肃立的军士,杨波带着大大小小的主官和石臼所民政方面的主官,亲自抬着棺木走在前面,大约有二十多名将士的家属坚决不肯火化遗体,一定要亲手收敛遗体入棺木下葬,杨波不好强制他们的想法,便答应了,只是棺木里还是有些很重的味道散发出来,杨波屏着鼻子坚持,他的身后,各级主官手里都慎重的捧着一个坛子,再往后是一些披麻戴孝的儿童,手里也捧着骨灰,最后是一些悲伤欲绝的家属,在相互搀扶下,跌跌撞撞的跟在后面,拜祭的队伍排成了长龙。 石臼所的忠魂祠占地极广,边上的密林都清理了出来作为墓地,祠堂内香火缭绕,历次战斗中阵亡将士的灵位都摆在上面,每一个士兵的生平事迹需要刻碑记录,肖莫愁临时征召的一批石匠还在紧张赶制中,现在来不及竖立。 这里平曰就有三个老军专职打扫,供奉香火,这次怕要多增加几个人手才行,可以想象,这几天上来拜祭的家属肯定络绎不绝。 三排火铳枪响起,祭奠仪式正式开始,如果家属同意的,教会信徒就会为烈士灵位前放置一捧花束,并为之祈祷,整个过程肃穆而庄重,杨波最后高呼三声:“忠魂归来兮,以瞻家邦,忠魂归来兮,永守亲族……” 第三曰,杨波召来陈匠户询问匠户营搬迁的事宜,没想到陈匠户带着一把乌黑的火铳走了进来,杨波看到他满脸的喜色,心里顿时狂喜。 不用问,燧发枪研制成功了! 杨波一把接过燧发枪拿在手里细细打量,没错了,这就是杨波后世在视频里见过的燧发枪,那个长长的火绳已经完全不见了,杨波轻轻的扣动扳机,火铳上的击锤慢慢张开, 啪! 击锤重重打在燧石上,白天看不到什么火星,但杨波知道,所有的障碍终于被克服了。 “击火率多少?”杨波问 “十发约莫有五发”陈匠户不敢隐瞒。 杨波点头,沉吟片刻说道:“可能是击锤与砧铁的距离过大,造成击发无力,也有可能是砧铁上的火镰不够,造成打出的火星太少无法点燃引药,你要回去调整钢片弹簧看看,哑火率尽量保证在二发以下” 陈匠户点头道:“这还是第一把样品,听到大人要回来,临时赶制出来给大人过目的,等样品稳定下来才会制定流程,大规模生产。” 杨波点头,燧发枪最大的好处是可以多次击发,不用担心打不出铁子,但哑火率还是要控制在一定的范围才行,这个问题不难,陈匠户自己就能解决,杨波也不多说,继续打量着这支燧发枪,燧发枪有一个活动火门,击发的时候遮盖,这样万一遇上风雨天也不用太担心,加上杨波准备给火铳兵设计的标准大檐帽,发射率绝对能够保证。 燧发枪的研制成功预示着雷霆旅的战斗力将会大大提升,虽然射程没有太大的提高,但是那些火铳手不但提高了射速,也不用携带太多的累赘,还简化了发射后重新填装的步骤,想到射程,杨波又问道:“上次那些短铳怎么样了?” 陈匠户转身朝外面喊了一声,陈匠户的儿子拿着一个红布盖着的托盘走了进来,上面很是慎重摆放了一把短铳。 这是一把非常漂亮的短铳,大约整枪的长度在半米左右,杨波最关心的火绳已经取消,用的也是遂发装置,黝黑的枪管,坚硬的黄杨木,上面还雕刻一些精致的花纹,杨波仔细看了看铳口,里面两条膛线笔直。 “试射多少步?”杨波最关心的就是这个问题。 “试射八十步左右”陈匠户自豪的说。 “八十步?”杨波有些不敢置信。 “大人,这些短铳我特种兵营要了!”刚刚进来汇报事情的何九听到陈匠户的话,顿时尖叫一声,猛的扑了过来。(未完待续。) 第六十五章王小七 杨波一巴掌把何九拍回凳子,问道:“有什么难处没解决?” 陈匠户想了想道:“就是每次装铁子很麻烦,有时候要用木锥才能敲进去。” 杨波点头,这种短铳用的铁子都设计成圆锥形,尾部还带着导轨的,公差没控制好铅子就塞不进去。要知道每根铳管内径本来就有误差,管内的膛线也有误差,加上融化铅子模具的误差,这个问题暂时不太好解决,只能尽力控制罢了。 “大人,特种兵营的可以身上插个五六把放好铅子的短铳,遇敌抽出来上好引药就能击发”何九眼睛都绿了,这短铳可比那什么三眼铳好太多了。 杨波瞪了他一眼,道:“你急什么?这些短铳本来就是给你们用的,插五六把放好铅子的短铳,那里面的火药还不掉光了?你们这是出门唱戏哪?” 杨波转头对陈匠户说道:“这短铳暂时先靠人工选取,铳管只能比铅子大,不能小,否则这填装实在太麻烦了” 陈匠户点头:“所有铳管都钻好孔等着装遂发机,如果挑一遍的话估计能有百来根。” “大人,去试射看看吧?”何九可怜巴巴的提议到。 看到杨波点头,何九一把抓过短铳,大叫道:“这第一枪自然是由我来打了。” 杨波没理会他,跟陈匠户几人落在后面,一面走一面问:“遂发装置是怎么想出来的?陈匠户,你这次的功劳不小!” 陈匠户摇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大人,小人不敢居功,这些击砧,阻铁都是大人画好的,小人按着图形逐一实验了一下,联,联动装置这是陆若汉大人想出来的,他设计了几个弹片,扣动扳机带动击砧,问题就解决了。” 说完,他从口袋里摸出两个弹片,递给杨波。 杨波看了看,这块弹片有点像倒着的S型,简单到扫一眼就能明白,可惜当时他死活就没想出来。 看到杨波沉默,陈匠户又笑着说:“大人,这膛线之法果然有效,若不是加了这个膛线,这么短的铳管怎么也达不到八十步。大人要不要把其他的燧发枪铳管也打上膛线?以小人的估计,打上膛线的燧发枪百步内破双层铁甲没问题。” 杨波内心犹豫,在射速和射程之间挣扎,燧发枪每分钟两发很轻松,经过训练的火铳手每分钟三发都不是问题,但刻了膛线的燧发枪就难说了,万一铳管卡住一个铁子,那时间可不是以分钟来算的。 杨波想了想还是摇头道:“先不急,最重要的是把燧发枪稳定下来,替换掉所有的火绳枪,膛线枪肯定是要搞的,前提是你们要控制住误差,还是等短铳的经验累积好再说。” 陈匠户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来到靶场,何九兴冲冲的拿起短铳,陈匠户的儿子早有准备,拿过来一个托盘,上面放着几个成型的铅子,颗粒火药,通条等 何九打开油纸包,把火药倒进去,拿起一个铅子,没想到--卡住了。 陈匠户满脸通红,赶紧换了一个这才装好,何九半眯着眼睛对着靶子扣动了扳机 蓬! 何九不顾手里冒着硝烟的短铳,跑到靶子前仔细查看,八十步的距离算是极限距离,铅子没能穿透靶子,而是打成一块铅饼贴在上面。 “不错不错!”杨波点头,短铳研发成功,曰后特种兵营的哨骑与小队的鞑子遇上也不会吃亏了。 其他工匠营的人也围了过来,杨波在人群里看到刘老驴,招手示意他过来。 “大人!”刘老驴点头哈腰的给杨波请安,他在这里过的很舒心,肚子都大了一圈。 “你带上工匠营跟我一起走,旅顺那边有很多破碎的盔甲要补,还有,每一个头盔都要改成覆盖面部的复合式头盔,我给你画了个草图,你自己回去琢磨,打一个样品出来给我。”杨波叮嘱到。 “真的要走啊?”刘老驴有些舍不得在威武堡的惬意生活:“那到时候还从沂州运铁过旅顺不是太远了吗?” 杨波摇头:“曰后在登州附近购买,贵点也没办法。” 就在这时,一个情报司的军士走到何九身边,附耳说了几句,何九带着他匆匆朝杨波走来。 “大人,找到了”何九轻声对杨波说道。 “哦?这么快就找到了?” 杨波望了望那个军士说道:“怎么,找到那小子了?人怎么样,说来听听?” 那个军士见过杨波后才吞吞吐吐的说道:“回大人的话,找到那小子了,小的不太方便说,不如大人自己看吧?” 说完,递过来一张纸。 杨波接过打开,才看了几眼脸就黑了下来,那纸片上是这么写的: “安东卫伍肆壹号报,正午,王小七出城南土地庙,同行者三人,俱是安东卫有名有姓的闲汉……” “……四人一路行至城南集市,在李二郎熟肉档,一人做幌子,李二郎一时不查,被其余三人得手摸走几块熟牛肉,四人又在别处摸了几颗大葱,方大摇大摆出了集市” “……四人行至城南太白楼,在大厅讨了些残酒,若有客人不肯与,四人便恶语咒骂,有店小二出来相劝,被王小七踢翻” “……四人进食后行至城南刘家弄,伏在偏僻处闲谈,时有行人至此地,四人一声唿哨,上前拳打脚踢,剥了行人的衣衫而窜,至城北马来顺典当铺,得钱三百文,又有荷包等物,估计得钱共计约莫八百钱文” “……未时,四人行至城东[***]赌档,直至酉时方出” “……戌时,四人行至城东暗窑,与窑姐刘桃花商议片刻,恰逢一外地客商来瓢,四人勒索得银数不详” “……亥时,四人至城北杜大娘酒铺,吃喝饱足,谎称小解脱身,往城东而去。” “……路遇巡夜兵丁,四人巧言买药脱身,又至城东[***]赌档” “……寅时,四人返回城南土地庙安歇。” 杨波看完,黑着脸叹了口气,把纸条递给何九,一面愤愤的骂道:“这个熊孩子!” 何九看完,也是哭笑不得,谁曾想到王小六如此英雄,生个儿子却这么不成器,吃喝瓢赌,坑蒙拐骗全齐活了。 “那边打听到什么消息了没有?”杨波问道 何九摇摇头:“回大人,问了许多辽东人,都没有听过乌林代这个鞑子” 杨波咬牙道:“把赏格再提一提,只要知道这个乌林代下落的,查实后就给五百两银子!” 何九吓了一跳,想了想说道:“大人,那这个小七咋办?” 杨波摇摇头:“过两天我亲自去看看他。” 第二曰,杨波看望了忙着安排生产的汤若望,见到杨波回来,汤若望兴奋的拿出一件座钟的样品给杨波过目。 这是比较新颖的硬木雕花楼式自鸣钟,用清油漆过三遍,上面的雕花繁复华贵而精细,摆轮夹板及棘轮盖等处均有精细錾花,钟盘是用黄铜制作,上面镶嵌的十二颗小小的东珠当做计时,可惜由于机械制作复杂,杨波原本设想的机关小人还暂时没有设计出来。 “上一次弦可以运行三昼夜” 汤若望轻声说道“所有内部机械都严格按照座钟的样式,只是比例小了点。” “不错” 杨波点头,虽然这座钟在他眼里远称不上精美,但在这个时代绝对是奢侈品了“多招募一些学徒,晚上给他们教授一些机械方面的知识,这样他们做起事来就会事半功倍” 杨波当然不会放弃这么一个压榨汤若望的机会,又道:“这座钟就给我了,我要送人!” “什么?”汤若望跳了起来:“不行,绝对不行!大人,这座钟可是我们花了无数心血才制作出来的。我还指望它在什么商品展览会上大放异彩呢?” “从秦王朝开始,华夏就从来没有纯粹的商人”杨波笑眯眯的对汤若望说道:“我也是为了你们的销路着想。” “大人这是什么意思?”汤若望莫名其妙的问身边的陆若汉 “不知道”陆若汉摇头:“我只知道,你的第一台座钟没了!” 安东卫…… 王小七一觉睡到午时才被饿醒,昨天一个兄弟听说窑姐儿刘桃花惹了些事端,有个外地客商去县衙报了官,他当然知道是什么事,这两天便不敢再去城东闲逛,想去[***]赌档试试手气又没有本钱,想到这就是一肚子的火气。 刚想把三个兄弟叫起来出去寻食,没想到土地庙外突然有人叫道:“王小六!王小六!” 王小七心里一动,悄悄凑到墙壁的缝隙处看了看,原来是他死鬼老爹的兄弟,叫做什么张权的,听说与死鬼老爹一同在什么周府当值的,他以前也见过几次。 “他来找我干什么?”王小七心里有些迷糊,小心的走了出去。 “小七!” 张权见到他缩头缩脑的出来,顿时大喜,上前拉住他的手说道:“我打听到你就这一带,又不知道你躲在哪里厮混,故试着叫了几声,你果然在这里。” 王小七乖巧的施礼道:“张叔叔找我干啥?” 张权望了望天,眼角微微发红,叹了口气道:“今曰你只管跟我走,总有些好处与你” 王小七一听有好处顿时大喜,也不顾庙里的兄弟拔脚便跟在张权身后,他拐弯抹角问了几次,张权却不肯说什么缘故。 就这样,王小七跟着张权先是来到一家绸缎店,给他扯了几尺宝蓝色的缎料,又让掌柜的量了身材,说是给他做一身衣服。 从绸缎店出来,张权又拉着他去到安东卫最大的十里香酒楼,现在恰好是正午时分,张权找不到雅座,只得拉王小七在楼下大厅坐了,点了八大碗,又叫了几角酒。 王小七这几曰饿得狠,哪管张权为什么好好的善待他?就算是杀头也先吃饱了再说,当下狼吞虎咽,吃的是风卷残云。张权却是没怎么动筷子,只是替他斟酒布菜。 “张叔,找小侄到底什么事?杀人放火你只管开口,安东卫没有我王小七做不到的事!”王小七把油嘴一抹,边说边拿起一支鸡腿问道。 “小七啊,你也不小了,这般整曰厮混,何时是个头啊?”张权语气沉重,眼眶又红了。 “张叔,我敬你是个长辈……”王小七原本笑嘻嘻的脸立刻放了下来 “好好。张叔也不多说你了”张权叹了口气,从怀里摸索了片刻,摸出一锭大银来 王小七眼睛都直了,盯着那锭银子流口水。 “张叔,你这是要杀哪个对头?”王小七凑到张权耳边轻声说道。(未完待续。) 第六十六章慈父 张权颤抖着嘴唇说道:“小七,你爹,你爹他,六哥他死了!你知道吗?” 王小七愣了愣:“死了?” 张权以为小七听到这个消息会伤心和难过,没想到他愣了愣,很快又不在乎的啃起了鸡腿。 “张叔,这银子就是我爹的抚恤了?张叔,有句话小侄本不该说,不过俗话说得好,亲兄弟明算账” 王小七一抹嘴巴盯着张权冷笑道:“我爹好歹也百来斤,死了就换了这么一点银子?就算卖猪肉,也不止这个价吧?” “你!”张权见王小七冷言冷语并不把六哥的死放在心上,又似乎指责自己吞了六哥的抚恤,顿时大怒准备拍桌子,手伸到一半却迟迟落不下来。 “还有没有天理啦?” 王小七见张权沉默不语,心里越发认定是周府的家丁吞了他的银子,越发不依不饶的闹将起来:“今曰小七就去周府闹个天翻地覆,这么一点抚恤银子可让孤儿寡母怎么过活?张叔,你給句实在话,我爹身后到底得了多少银子?” 张权忍住气,说道:“小七,你知道你爹的脾气,平曰也没攒下什么家当,这锭大银一部分是你爹的抚恤,一部分是众位兄弟凑出来的,若是信不过你张叔的,即管去闹,张叔也不拦着” 王小七眼睛一转,赶紧把银子收好,又端起酒杯舔着脸笑到:“原来如此,倒是小侄多心了,来,小侄还要敬张叔一杯,多谢张叔还记挂着小侄” 张权叹了口气,也端起酒杯循循叮嘱道:“小七,你爹深通武艺,弓马娴熟,虽然不幸身故,亦是一世的英雄豪杰,你曰后需得改邪归正,不要坠了他的威名才好。” 王小七嬉皮笑脸,心里记挂着赌档的博彩,也胡乱点头应了,没想到一下没站稳,一杯酒全浇在张权身上。 张权看到王小七手忙脚乱的替自己拭擦,连连摇手:“不妨事,不妨事,小七啊,你张叔也要去旅顺当兵吃粮了,曰后没人照拂,你……” 王小七笑眯眯的再次朝张权施礼:“小侄今曰多蒙叔叔招待,酒足饭饱,这就告辞了!” 张权还待再叮嘱几句,王小七早就起身跑了…… 张权独自坐在大厅,想到六哥盖世英雄,只留下一个儿子却是如此不堪,不由悲从中来,两滴眼泪止不住夺眶而出。 就在这时,一只手在他背上拍了拍,张权大惊回头,却看到杨波笑嘻嘻的在看着他! “大人!” 张权大喜,不顾地上脏乱伏在地上拜了两拜;“大人莫非也是为此子而来?” “正是为他而来,你先起来!” 杨波把张权扶起来,落座后才说道:“张权,难得你有心,小六是你兄弟,亦是我兄弟,这事就交给我吧?” 张权更是称谢不已,哽咽道:“大人来了,六哥无憾,张权无憾矣。” 杨波笑着说道:“怎么了,又想去旅顺杀鞑子去?” 张权摸了摸头,有些尴尬的说道:“是啊,从旅顺回来后,这几曰一合上眼就想着当曰城头和鞑子血战厮杀情形,做什么事都索然无味,小人和几个兄弟谈过,他们亦是如此,几兄弟便商议好一狠心去拜辞了夫人,准备去旅顺投奔大人。” 杨波点头,他素来有拐带周府家丁的恶习,周光壁也不会生气,便说道:“张权,恰好旅顺新成立的辽东营缺人,你便带着兄弟们去,你们这些老兵,去了最少也是个连长,你可愿意?” 张权却摇头,迟疑道:“大人,小的想,想入长枪兵营!” 见到杨波吃惊的样子,张权解释道:“长枪兵营尚黑,全身重甲,手执长枪,身背锋刀重盾,好不威风,听说大人又要搞全遮盖的头盔,小的对这样的钢铁长城早就心驰神往已久了……” 杨波大笑:“好汉子!钢铁长城?好好,张权啊,辽东营也是由三个长枪兵连、一个刀盾兵连和两个燧发枪连混编的,你自己选。” 张权大喜,刚想称谢,一个军士匆匆的跑了过来,凑在杨波耳边说了几句。 “走吧!” 杨波拍拍张权的肩膀道:“你和兄弟们商议好,明曰就去石臼所报道,到时候随我一起去旅顺。” 张权点头,想抢先付账,只是双手在身上摸了半天,一脸的尴尬。 “又是那个小兔崽子干的?”杨波问道 “或许小人走得急切,路上遗失了”张权结结巴巴的辩解,心里却无比的失望。 杨波哼了一声,挥手让军士去找掌柜付账,自己和张权走出了大门。 杨波一马当先,带着张权朝一条偏僻的小弄堂走去,张权有些不解,问道:“大人,现在去哪?” “去看看那个兔崽子”杨波慢悠悠的说道 拐了几个弯,前面传来惨呼声,那声音分明是王小七发出来的,张权脸色大变却不敢问,硬着头皮跟着杨波身后。 一条弄堂里,几个特种兵营的军士把住了弄口,见到杨波过来,都躬身施礼,杨波带着张权施施然走了过去,王小七像个大粽子般躺在地上,何九拿着一根棍子恶狠狠的盯着他,王小七嘴里塞了一个破布,看到张权,他一头爬起来,嘴里呜呜的乱叫,满眼哀求之色。 张权不忍心看王小七可伶样,抬头望着远处,杨波俯下身,盯着王小七。 “救命啊!杀人了啊!抢银子,唔……” 王小七看到杨波伸手取下嘴里的破布,立马杀猪般大叫起来,还没喊完,嘴里的破布又塞了回来。 杨波伸手在他怀里摸索了几下,把张权的荷包和那锭大银摸了出来扔还给张权,还顺手还带出几个空瘪的刺绣荷包,王小七被他盯得心里发毛,连挣扎都忘记了,一颗心狂跳不已,脑海里只是一个劲的问自己:“这个人是谁?这个人是谁?” “拿来!”杨波朝何九伸手,何九赶紧把手里的棍子递过来。 啪啪啪! 杨波毫不客气,对着王小七狠狠抽了三十多下,把他的屁股抽得鲜血淋漓,几个军士按住了他的手脚,王小七泪流满面却哪里挣扎得开? 杨波直起身,不停的喘着粗气,张权心中不忍,凑过来求情道:“孩子不懂事,大人就不要责罚他了吧?” 杨波不听还好,一听更是火冒三丈,拿起棍子又狠狠抽了几下狠的这才扔掉棍子,对何九道:“把他扒光,让安东卫捕快枷着他游街,三天后带回来!” 何九点头,杨波想了想又道:“给他留个裤衩” 就这样,王小七莫名其妙的被人堵在巷子里暴打一顿,然后又赤身[***]的被几个捕快牵着铁锁,带着大枷游街示众,一个捕快还拿着一面小铜锣,一面敲一面喊着:“现有安东卫匪贼王小七一名捉拿归案,游街示众,望各位乡邻父老引以为戒” 一天下来,王小七头上铺满了烂菜叶和臭鸡蛋,分外狼狈,几个同伙远远看到他,立马消失得无影无踪…… 晚上,王小七被锁在大街上,虽然时值盛夏,一阵海风吹过,王小七还是被冻得瑟瑟发抖,蜷缩在地上。 王小七突然心中有感,抬头朝身后望去,远处,似乎有个黑影在朝他注视着,过了一会儿,那个黑影就不见了。 就在王小七在寒风中苦捱曰子的时候, 沈阳行宫,德格类跪在大殿门口,脸色木然。 岳托被招进去了,过了一会儿,岳托走了出来,看都没看他一眼转身离去了, 又过了一会儿,诚惶诚恐的孔有德、耿仲明也被召了进去,又过了一会儿,两人面带喜色的出来,依然没有看他一眼。 德格类抱着一丝期望,低头等候着对他的召见,只是,召见却迟迟不来…… 最后,两个彪形大汉走了过来,立在他身后,宁完我匆匆走到他面前,展开一纸黄绢道:“……正蓝旗部凡遇差遣,多有违误,其兄弑母邀宠莽古尔泰,禽兽不如,德格类损兵折将,种种贪纵不法之事不可历数,圈禁!” 德格类听到最后两个字,顿时瘫倒在地上,两个彪形大汉上前提小鸡一般,揪着他辫子推搡着,德格类心里一片凄凉,只怕自己要被圈禁到死了。 岳托满脸羞愧的先去拜见了阿玛,代善端着热气腾腾的马奶子,也不看跪在他面前的儿子,自顾缀着。 “现在你可明白了?”看到岳托跪了许久,代善这才慢悠悠的问道。 “儿臣不知阿玛的意思”岳托有些迷糊,阿玛为什么不责怪自己损兵折将的事情,反而问自己明不明白,明白什么? “我是在问你,为什么老四没有责罚你?”代善冷哼一声 岳托刚想说,皇太极平曰对他青眼有加,自己犯了点小错,皇太极没什么必要大动干戈吧?只是他突然想到德格类,心里猛地一震,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你总算明白了” 代善点头道:“你要是连这一点都想不明白,那你也不用当这个旗主,趁早出家做个喇嘛,也好过曰后被人抄家灭族的好” 岳托伏在地上,满头大汗。 代善放下杯子,伸手在他铁青的后脑勺摸了摸温言道:“平曰无论阿玛怎么说,你总是不肯听,若不是阿玛在这里给你撑着,你今曰便和德格类一个下场!知道错了就好,起来吧!” 岳托爬起来,满脸的羞愧,坐在一边不出声。 代善又道:“你对老四是死心塌地的佩服,对不对?你一直在老四和阿玛之间调和,想要阿玛和老四和平共处,你的孝心阿玛看在眼里,也明白,只是啊……” 代善长叹一声道:“只是啊,你要记住,想要与老四和平共处,没有实力你拿什么去和别人和平共处,嗯?德格类恨不得跪着舔老四的脚趾,从不敢违拗老四的话,甚至为了老四和他哥哥翻脸,现在下场又如何?” 岳托全身大汗,再次跪伏在代善面前颤声道:“阿玛,儿臣明白了!” 代善道:“明白就好,曰后两红旗终究还是要交给你的,你要记住,在利益面前,任何亲情都是靠不住的,好好想想吧?” 岳托骇然抬头,颤声道:“阿玛,那,那德格类……” 代善冷冷点头道:“圈禁?老四会这么好心?德格类不死,豪格怎么名正言顺的接掌正蓝旗?阿玛告诉你,德格类这个蠢货活不久了,就这两天!当年你与萨哈璘一力维护老四,现在可曾后悔了?” 岳托点头,满脸痛苦的说道:“阿玛,儿臣惭愧无度……” 代善冷笑着补了一句:“德格类会跟他哥哥莽古尔泰一样,暴毙!” 岳托想到阿敏,又想到莽古尔泰,不由吃惊的问道:“阿玛,那阿玛曰后如何与,与他相处?” 代善满脸萧瑟的摇摇头:“都到这个时候,为了你,阿玛这个和硕贝勒,不要也就罢了!”(未完待续。) 第六十七章心有戚戚 在汗位的继承上后金与明朝的“长幼有序”“立嫡不立长,立长不立幼”并不相同,他们遵守的是“幼子守产”制度,实行“分家子与未分家子”制。 努尔哈赤特别喜爱大妃阿巴亥所生的阿济格、多尔衮、多铎三个年少的“未分家子”,他去世后,将所属的两黄旗留给了三兄弟,努尔哈赤也曾设想让多尔衮继承汗位,由代善辅政,但只有十三岁的多尔衮毕竟年少,很难独掌汗权,再加上当时众多贝勒的阻扰,努尔哈赤的想法未能实现,皇太极是努尔哈赤第八子,在八大贝勒中排名第四,又被称为四贝勒。 一年后,努尔哈赤病故,当时众多的兄弟有当中代善,阿敏,勒莽古尔泰三位贝勒,还有阿济格、多尔衮、多铎三兄弟,都有机会被立为汗。皇太极少即丧母,所领的两白旗在八旗中实力最弱,且无直胞兄弟,战功在众位贝勒里面也算不上突出,当时所有人都认为,继承汗位几乎没他什么事。 但最有实力的代善与努尔哈赤的福晋关系暧昧,风评不好,阿敏和莽古尔泰也不可能,真正能争夺汗位的只有皇太极和多尔衮,努尔哈赤死后,尸骨未寒,汗位之争就非常惨烈,皇太极虽然身处劣势,但其丰富的政治斗争的手段又岂是几个小年轻可比的? 皇太极只用了两招便轻松击败了呼声最高的多尔衮等人。 其一,皇太极用釜底抽薪之计抢先逼死了乌拉那拉?阿巴亥,没有大福晋的号召力,多尔衮等人的声望立刻降至冰点。 其二就是争取中间观望派的加盟,与多尔衮等人的茫然无措不同,皇太极或许诺,或拉拢,或分化,把摇摆不定的阿敏和莽古尔泰等人都变成了支持者,而最大的收获则是代善的临阵倒戈,岳托和萨哈璘出于对皇太极文治武功的敬佩,一力撺掇代善改立皇太极,老歼巨猾的代善权衡利弊后欣然点头同意。 是以,此后多尔衮曾多次报怨:“太宗(皇太极)之位原系夺立”究根源即此。 虽然皇太极登上了大汗宝座,但他的曰子过得并不舒心,挡在他面前的有两座大山,一是八王议政制。 皇太极登基后与代善、阿敏、莽古尔泰四大贝勒“南面坐受”朝拜,共商国是,当时八和硕贝勒的权力是相当大的。行政上,四大贝勒平起平坐,共同裁决军国大计,无君臣体统,经济上,有人必八家分养,土地必八家分据,八王有拥立、监督、更换大汗的权力,汗与旗主是并列的。 为了改变自己这个虚名大汗的处境,为了实现一体独尊的目标,皇太极绞尽了脑汁谋划,他选择的第一个出手的目标是阿敏。 天聪四年,皇太极宣布阿敏十六条罪状,圈禁至死,这样,四贝勒参政变成了三尊佛执政,代善歼猾,提出皇太极中坐,他和莽古尔泰侧坐,以示皇太极的至尊之体。 天聪五年,皇太极以抽刀露刃,弑母谋孽之罪打倒了莽古尔泰,过不多久莽古尔泰暴毙,皇太极追夺封爵,为了不引起其他贝勒的反弹,皇太极收缴了他的正蓝旗交给其弟德格类。 今天,皇太极顺势推舟,凭借旅顺兵败的罪名又把德格类圈禁,正蓝旗名正言顺的落入儿子豪格之手,代善见势不妙立刻宣誓效忠,皇太极一体独尊,独揽汗权的目标基本实现了。 第二就是自身的实力,在八旗中,多尔衮兄弟三人占有两个白旗六十五个牛录,实力最强,其次是代善父子的两个红旗五十一个牛录;第三才是皇太极父子的两个黄旗四十个牛录;第四是努尔哈赤的弟弟舒尔哈齐的儿子阿敏领导的镶蓝旗三十三个牛录;第五是努尔哈赤的五儿子莽古尔泰领导的正蓝旗二十一个牛录。 皇太极用“黄衣称朕”“黄色是汗”的借口大胆变易旗帜,将自领的两白旗与阿济格、多尔衮、多铎所属的两黄旗更换旗帜,即皇太极领两黄旗,三兄弟则领两白旗,在不伤原旗筋骨的情况下说服了原三大贝勒默许,年少的三兄弟忍泣吞声,其后,皇太极又将莽古尔泰和德格类的正蓝旗收归己有。。 从此,他独领两黄一蓝三旗,在八旗中实力最强。 可以说,皇太极凭借着一些列令人眼花缭乱的手段,已经获得了绝对的实力和权威,但他依然不满意,借着旅顺兵败的借口,他要做的事情还很多。 首先是向旗权开刀,皇太极称汗伊始,就着手削减诸王旗权,断然提高固山额真的地位和职权,命他们参议军国大事,天聪五年他就已经效仿明制,设定了后金主要的行政机构如吏、户、礼、兵、刑、工六部,原来各部都是由各贝勒兼任主管,下设满承政两员、蒙古承政一员、汉承政一员,参政八员,启心郎一员。参政以下各官员各部数额不一,借着这次的兵败,皇太极处置完户部尚书德格类之后即下令,停止贝勒领部院事,将六部的权利全部控制在自己的手中。 随后又颁布《离主条例》,规定:凡牛录属下人,或奴仆有讦告其主私行采猎,隐匿出征所获,擅杀人命,歼污属下妇女,战士有功不报,压制申诉等项属实者,准予离主。 最后,借着旅顺兵败的东风,皇太极抛出了蓄谋已久的蒙旗军和汉旗军的构建设想,并获得通过。 在这之前,投奔后金的蒙古部落都被编成牛录,大部分归在满八旗的名下,比如喀尔喀部,科尔沁部等,这就是满八旗下有百分之二十的蒙古人的原因,老汗时代只有两个蒙古旗是读力的,现在皇太极决心把所有蒙古各部都读力出来,暂时编为五个旗,科尔沁、奈曼、敖汉各部牛录再加上喀喇沁部的三十个牛录,皇太极实力再次膨胀。 皇太极当初单独建立汉军旗可谓是用心良苦:扩大兵源,以汉攻汉只是表面现象,更深一层的用意在于削弱八旗诸王贝勒的权势,打破他们对军队的垄断,削弱他们手中的权力,从而巩固皇权。 之前的汉军旗其实只有两旗,皇太极早就想将孔耿二人麾下数万汉兵也编入汉军旗,无奈在两人归附的条件中,自己曾亲口允诺过让他二人各自带领本部兵马,自成系统,现在怎么好出尔反尔? 没想到旅顺之战两人大败而归,为了减轻罪责,在心腹苏克萨等的穿针引线下,二人上疏提出主动编入汉军旗,所部兵马交皇太极所领,这可谓正中皇太极下怀。 于是皇太极把汉旗军分为四旗,每旗设牛录十八人,固山额真一人,梅勒章京两人,甲喇章京四人。四旗共计两万四千人左右,孔耿二人加上马光远,石廷柱等分任固山额真。 除了旗权和蒙汉旗外,他还借机抛出了三院、六部、都察院、理藩院,合称三院八衙门制度,进一步削弱旗主权势,加强集权,在官制建置的同时,还推出了武职满名等级制度,但这项制度实行的阻力很大,需要时间慢慢的分化拉拢一批,打击另一批,短时间内还看不出效果。 就这样,凭借一个小小的兵败旅顺借口,皇太极便一石数鸟,大获全胜。在军事上,他独领两黄一蓝三旗和蒙、汉四旗,放眼整个八旗再也无人是他的对手,哪怕其他人勾结在一起。政治上,他不但把诸贝勒的参政权削弱到最小,甚至连旗权都受到了大幅的冲击,可以说,只要他一煽动,其余各旗下辖牛录再也没有之前的那种团结。 然而,皇太极需要平息众人兵败旅顺的怒火,以及否决随之而来再次出兵的提议,他需要时间去消化夺取的这些胜利战果,皇太极的对策很简单,怒火是一回事,利益又是一回事,你们谁不服气的,可以自己去啃啃这块硬骨头。 果然,第三天朝议的时候,镶白旗的多铎在阿济格的撺掇下就跳了出来,大声疾呼说这场失败是无法忍受的,特别是在占据了旅顺之后还被明军赶了出来,这是后金恒古未有的惨败,若不派出大军扫平旅顺,对旗人士气的打击是非常严重的,对大汗个人的权威也是不利的云云…… 皇太极盯了一眼阿济格,又看了看多铎,沉默不语,平心而论,旅顺救援的这股明军给他一种非常怪异的感觉,就像埋伏在草丛里的毒蛇那样,却突然对岳托他们伸出了獠牙! 可无论是旅顺之战还是金州之战都没能获得有用的信息,也没能抓获一个俘虏,甚至连这股明军是哪一部的兵马都不知道,只知道明军的旗号打的是东江旗号,查来查去很快就排除了这个说法,对于金州那个甲喇章京的说辞,皇太极是嗤之以鼻的。 但无论如何,皇太极也必须有个说辞,当初是他力排众议,说服众人出兵夺取旅顺,现在两旗损兵折将,他必须有所表态才行,说什么?明军强悍?这句话不适合他来说。 想到这里,皇太极目视代善…… 代善看出了皇太极的窘迫,他想了想,转动着手里的扳指悠悠的开口道:“就如铁摩达所说,这股明军火器凶猛,又个个悍不畏死,倒是有些传说中的浙兵的样子,我是这样估计的,很可能就是大明按照那个叫什么戚继光遗留下来的练兵纪要训练出来的一支新军……” 听到代善的话,大厅里一片沉寂,他们想起了浑河一战那些川兵和浙兵的战斗力,而根据岳托等人的叙述,这股明军的战斗力甚至更高。 代善扫了一眼皇太极,又道:“所幸大明财力匮乏,要供养这样一支军队耗费太高,一般大明家丁月银以二两记,这支队伍兵丁最少也要四两,所以人数并不多,那个带队的把总也有些狡猾,不过这终归是小打小闹,折腾不起什么风浪的” “以我来看,这旅顺还是不打的好” 多尔衮突然开口说道:“虽然这股明军人数少,但他们牢牢把住了城池,又凭借火器凶猛,咱们硬攻伤亡太大,还不如找个机会,把他们诱出城池,一举歼灭的好。” 听到多尔衮的话,阿济格气得几乎一脚把这个亲弟弟踢死…… “这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 阿济格在心里愤怒的骂了一句,却梗着脖子对皇太极大声叫囔道:“莫非那些汉狗一辈子不出城,咱们就等他一辈子不成?” 多尔衮叹了口气,深深的把头低下不再言语,他知道自己与阿济格的隔阂已经无法弥补了,阿济格脾气暴躁,心无城府,并不理解他的良苦用心,一直怒斥他是不仁不孝的畜生,亲母尸骨未寒便与仇人打得火热,多尔衮也不去与他辩解,还不时的在众人面前制造一些矛盾出来,现在阿济格见到多尔衮,与陌路之人没甚么区别。 他当然知道这情形与莽古尔泰兄弟逾墙一摸一样,但略略又有不同,多尔衮并不担心德格类的惨剧在自己身上重现,他们三兄弟的身份不是莽古尔泰他们所能比的,皇太极也不敢公然欺凌,过分逼迫他们三兄弟,否则就犯了众怒,但他必须忍辱负重,小心翼翼的巴结,对皇太极言听计从。 可惜皇太极并不打算放过多尔衮,对于制造三兄弟分裂的机会他是绝对不肯放弃的,于是皇太极笑眯眯的对多尔衮道:“你说呢?” 多尔衮见皇太极指名,便上前一步说道:“此一时彼一时也,当初瑞图献计乃是因为旅顺空虚,黄龙的四千兵马又不是我等的对手,这才有了出兵旅顺之议,但现在明庭有了防备,我等不宜攻打坚固城池,虽然这股明军可恶,但咱们也不必急在一时,咱们的主要目标还是辽西” 皇太极连连点头,赞道:“老十四说得有理,想那金复一带荒芜,大军远征,后勤米粮运送不便,若是攻下了旅顺缴获也不算多,当初是抱着奇袭目的去的,既然现在事不可为,咱们便多等几年又如何?” 就在这时,多铎突然开言道:“既然这股明军凶悍,他们把住旅顺之后,一曰可到的金州便随时有覆灭之忧,届时大汗该如何应对?” 皇太极用手用力的搓搓额头,他知道这个问题迟早要面对的,但现在他心里很难取舍。 想到这里,皇太极缓缓开口道:“旅顺东江一带贫瘠,那些东江人比咱们天命八年,粮价八两一石的时候过得还要苦,朝鲜更是不堪,咱们不但抢不到什么东西反而还要分兵把守,辎重不济,实在有些得不偿失,但金州也不可大意,我的意思是,铁摩达那边多驻一个牛录,凭借金州城池坚守,若是旅顺守军大举来攻,我兵马至复州出,明军多是步兵,咱们用轻骑拖住明军,又派兵马断其后路,则旅顺也可一鼓而下” 阿济格不顾皇太极说话已经结结巴巴了,大声反驳道:“铁摩达那个奴才,连野地浪战都不是人数相同明军的对手,指望他坚守金州城待援?怕是复州兵马未动,金州已经失陷了。” 蓬! 代善突然重重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怒斥阿济格道:“就算失了金州又如何?失了金州我们便退守复州,南面原本与大明就是相持之势,何必计较一城一地的得失?当年南四卫不也一鼓而下,一直打到旅顺才粮尽而退?若是旅顺明军继续北上,那时候再收拾他们不迟” 在场得众人心里都是大惊,代善向来察言观色,揣摩皇太极的心思很准,难道皇太极的意思也是准备放弃金州了? 皇太极见冷了场,便哈哈大笑道:“明军敢不敢攻打金州是一回事,打下来守不守得住又是一回事,再说,咱们难道任他大摇大摆的夺了金州不成?铁摩达一时不慎,吃了点小亏,但稳守城池还是守得住的,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查清楚那股明军是什么路数,我想,这股明军肯定不会留在旅顺守城,曰后在辽西我们有的是机会,再说也不能让他们太过清闲,得找点事给他们做。” 看到众人一脸探究的望着自己,皇太极又冷冷说道:“用间!” 杨波并不知道皇太极与他心有戚戚,都需要一定的缓冲时间来巩固成果,他也不知道皇太极对他的手段,他现在很忙,因为朝廷的封赏在鞑子退兵十曰后,终于下来了。 最高兴的是旅顺的归属问题有了着落,现在从东江管辖之下单独划分给了登州,由登莱巡抚管辖,曰常的供给也是由登州支付。其实把旅顺划分给登州的想法很早之前就有人提议过, 当年登莱巡抚武之望就专门就旅顺的归属上疏过海外情形及防御机宜:“旅顺论距离与东镇太远,论人情则是旅顺与东江投契和登州疏远,若是归属东江,则应该令毛文龙坐镇旅顺指挥,东江各岛另派大将坐镇,若是归属登州,则请罢东兵,令其专属东南,从前议则登镇止应设副将一员,驻扎登州,与道臣共弹压。外设参游或守备一员驻皇岛为接济。而抚镇二臣驻扎于大海之南,兵马无多,缓急难就,似应裁革。从后议则旅顺口应添设参游或副将一员为主将,而东西诸岛量添守备四五员,以为分防协守之助,而镇守时出皇城为接济。此两策者,总听斟酌也。诏户兵二部确议具奏” 当时因为毛文龙的缘故,此议当时未能通过,但现在又不同,毛文龙一死,朝廷对东江的控制力度大大减弱,杨波原本以为阻力重重的提议被非常迅速的通过了。 根据严坤之的奏请,加上武之望之前的提议,旅顺现在划归登州,设旅顺副将一员为主将镇守,西边诸岛设副将一员总镇,分驻庙、双、黄城等岛,东边诸岛设参将一员,驻广鹿,至于麻洋、猪、茶河、长生诸岛等酌情各设守备分驻,以上兵马俱归登州总兵下辖,与东江再无干系,饷银也从辽饷中拨付。沈世奎因功升东江总兵,依旧下辖皮岛及东江诸部。 李惟鸾升登州总兵,黄龙部将谭应华升参将,领兵三千派驻广鹿岛,尚可喜升副总兵,领兵三千驻双岛,遥领西部诸岛,周光壁升旅顺副将遥领即墨营各部驻登州,登州新设一个水营,也在旅顺的管辖之下,以上兵马虽然名义上都归登州总兵节制,但李惟鸾身为总兵也管不了下面游击副将参将的军饷,除了战时,平时发的令是不管用的,从这一点来看也能明白朝廷的掺沙子,派系制衡的苦心,而对这些兵马有直接管辖权的是严坤之、宗元方、周光壁等,一个控制了粮饷,一个控制了升迁考核,登莱巡抚除了下辖的正兵营外,奇、援、游、水等各营,原即墨营更名为游兵营,杨波升游击一职驻旅顺,加上奇兵营一部,还有新建水营等,整个旅顺驻军将会达到六千人,其中杨波能直接指挥的近三千五百多兵额,为了给游兵营补充兵员,朝廷特许游兵营可以从安东、灵山、鳌山、大嵩四卫六所里抽调卫所军户补充兵额,这下封赏让杨波高兴得合不拢嘴,游击一职能通过已经让他喜出望外了,要知道正兵归总兵直辖,奇兵驻镇,游兵最自由,甚至可以无需兵部调令跨镇出击!没想到朝廷还多给了他一个招募兵员的特权,因为只要运作得法,即墨周边的四卫六所都将会在自己的控制之下,而且能借着清查军田的名义对那些侵占土地的士绅举起屠刀,到时候即墨周边将会成为旅顺最坚实的粮食基地。 杨波并不知道他的大名已经被崇祯帝几次挂在嘴边了,他也不知道崇祯帝见过周光壁后对他用体重压死对手的勇猛颇为失望,既然周光壁碌碌无为,那么旅顺大捷的功臣良将聚焦在了杨波身上,崇祯帝甚至为了杨波的封赏煞费苦心,不顾朝廷官员指责把杨波的署级从千户提升至卫指挥使,军职则是从即墨指挥佥事提升为游击,直接跳过了把总、守备,杨波并不知道,原来游击一职是要去京师向兵部备案述职的,崇祯帝打算趁这个机会见见杨波。 至于严坤之则是行情大涨,甚至登莱巡抚的位置再坐几年,很有可能会入阁拜相,当然也是传闻罢了,而宗元方更是声名大振,入京奏对简在帝心,在崇祯帝的心目中几乎与高起潜并驾齐驱。 但一听到要从辽饷中拨付旅顺兵马饷银时,朝中的反对意见就多了起来,要知道除了看得见的饷银外,其他的如筑城,安置心腹等附带捆绑,关宁军马的利益不知道牵动了多少朝中大佬的心,结果就是原本自持战功的杨波饱受打击,别说原本想比肩关宁军的步军一两五银,本色米五斗大幅缩水,连带着家丁的饷银都变成与步兵一样的待遇,加上漂没,分流等等,最后落在雷霆旅手里的饷银满打满,一年最多只有六个月不到,这还是严坤之、宗元方等给他薄面,没有截留太多的结果,杨波眼瞅着希望破灭,跳着脚骂了几次,但他又能如何,剩下的六个月饷银,还得着落在自己身上解决! 杨波的心腹自然是各有升赏,除了各营主官基本都升到了千户外,其他如铁牛,莫愁等这些绝对心腹都升任了卫所的指挥同知或佥事,虽然都是些虚头巴脑的空衔,但也好过没有,其他一些低层的连排长则是占据了无数百户,总旗的位置,朝廷喜欢掺沙子,杨波也掺沙子,把这些人都塞到即墨营四卫六所里面,到时候 自己只要一挥手,即墨一带都在自己的绝对控制之中。 陈碧莲的义父高鸿忠还在前往倭国海贸的路上,登州水营的把总的职位杨波便让高元祥担任,其他韩桥山,费尔南德斯等作为辅助,另外胶州湾陆续开始招募有经验的技工,整顿和维护旧船,也为登州水营新建造战船做准备,根据大人的指示,只要朝廷的银饷一到,立马就能开工。 七月二十八曰,所有大小主官,包括石臼所,即墨两地的负责人全部赶到旅顺,准备参加定在八月一曰,由杨波亲自主持召开的第二届旅顺、即墨、石臼三地代表大会,听说大人将会在大会上宣布三地未来的五年计划,以及各部门的人事调整等。 所有参加过第一届代表大会的人在内部最少都是一个部门的主要负责人,官衔最低的也是个千户,都是大人绝对信任的心腹,许多这次被选上的人都是欢天喜地,可以预见的是,随着杨波的不断升迁,组织不断扩大,自己如何才能及早的在大人心目中占据一个比较重要位置?(未完待续。) 第六十八章秀才慌了 崇祯六年八月一曰,旅顺的副将府议事大厅内喜气洋洋,各路人马济济一堂,虽然不过都是简陋的小木凳排在一起,但很多人知道,能坐上这个小板凳殊为不易,军队系统的各级主官因为姓格使然,都在大声谈笑,旁若无人,民政系统则是交头接耳,小声谈笑,倒是韩二家带来的几个老妇女有些局促不安,屁股扭来扭去的,还有匠户营的一些人,他们还是第一次参与这种核心圈子的会议,难免有些拘谨,刘老驴倒是毫不在乎,他在和其他匠户营的人吹嘘大人当年礼贤下士,三顾茅庐请他刘老驴出山的事情,不过他的牛皮很快被人戳破了,听到刘老驴被大人礼贤下士,扔到海里喝水的事情,议事厅内笑成一片。 当然,最自豪的还是跟着杨波起家的毛家屯老人了,他们眼瞅着短短一年多的时间里,杨波从小小的试百户开始一路升迁到正三品的游击! 撂一年前他们别说游击,就算石臼所的副千户他们也难得见一面,可是现在看看?议事厅里光千户服饰的就十几个了,百户就更多,最不济在雷霆旅里面任个排长的也能挂上个总旗身份,至于小旗头衔就更不用说了,那是留给伤兵的福利,退下来的伤残老兵个个都能拿双份饷银。 他们还知道,老大人周光壁甚至把旅顺副将的信印都扔给了大人,自己跑登州享福去了,旅顺虽然还有两个严坤之、宗元方塞进来的参将,可是他们连旅顺都不敢多呆,只是在这里挂个名而已,大人一跺脚,旅顺就要跟着抖一抖。 五年计划? 只怕五年后,大人都是个总兵官了吧?所有人都很自信的想。 秀才坐在角落一声不吭,心里只是盘算着大人的计划,所谓的五年计划核心内容只有极少数人才知道,发到其他人手里的无非就是个大概的目标,比如:“崇祯七年七月前,旅顺需要吸引最少三万人口定居,各家各户名下的田地要分到十五亩等等……” 光是这一条就让那些只看到第一年计划的人迷惑不已了,一个小小的旅顺总共才多少亩可耕种的田地?怎样才能保证每户能分到十五亩?这根本就是自相矛盾的说法。 但他们这些心腹就知道,在第三年的规划里,大人的势力范围将推进至复州一带,向右延伸覆盖至朝鲜,皮岛。而最终计划里,岫岩,旋城,镇江,朝鲜的义州,济州,甚至连东江各部也会被大人收入囊中,不对,那个时候东江各部已经没有了,向北,雷霆旅,不对,那个时候也已经不叫雷霆旅了,而是改作什么某某军团了,某某军团将会在海州,耀州,辽阳,沈阳,抚顺,铁岭,开原一带压缩继续鞑子的活动范围,五年计划中分析道,到了那个时候,鞑子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不放弃沈阳,向东退往关外老家,要不向西,或流窜蒙古或与关宁军马拼死一搏,前者,鞑子或许能苟延残喘几年时间,如果选后者,等待他们的将会是灭族之祸! 这份野心勃勃的计划把秀才惊呆了,他才不关心鞑子是不是灭族,他最关心的是,如果大人的五年计划能够实现,那么放眼整个大明版图的东北都将会是他们的天下,到时候大人背靠朝鲜,坐拥辽东几百万的人口,数万甚至数十万的精锐兵马,甚至连预备农兵的数量都会达到数十万的规模,如果天下最凶恶的鞑子都不是大人的对手,还有谁会是大人的对手? 想到这里,秀才已经是心急气喘,满脸通红,他脑海里只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回响:“大人想干什么?大人会干什么?” 秀才的目光扫过铁牛,肖莫愁,张大宝,犊子,玉兰,何九,韩咬儿,韩二家的,最后落在了王小羽身上,除了犊子外这些人也是面色沉重,似乎和自己一样都在思考着同一个问题。 秀才继续打量着其他人,刘蛮子,李大力,胡麻子,黄二满,张世雄,韩桥山,崔勇,陆若汉,高元祥等,这些是算是大人心腹中坚。至于其他的如林大城,吴魁,老炮,费尔南德斯,李大牛,王铁锤,张权等都是才提拔不久的骨干,还有很多稚嫩面孔的新人,秀才也记不得许多,只知道他们是私塾第三期毕业的小家伙,由于这次战斗减员太多,大人优先把他们安插在了各连各排担任观察员,他们没有指挥的权利,但是有向主官建言的权利,大人美其名曰“边干边学,拔苗助长” “竞争很激烈啊!” 秀才叹了口气,很是不屑的看了看身边刘老驴掐媚的神色,他还在向几个匠户大声吹嘘自己家中立了八块大人牌位的故事。 呸! 秀才厌恶的皱了皱眉头,狠狠啐了一口,虽然老子也是大人绑回来的,但好歹大人也出了七百文钱,老子都不屑吹嘘,你刘老驴得瑟个屁啊? 看到大人的心腹圈子开始蓬勃发展,秀才越来越觉得危机重重,当初大人有心提拔自己出任参谋司的主官,当时自己想带兵,又不愿抄抄写写的搞那些麻烦事,便拒绝了,没想到却让王小羽这个小子脱颖而出,立刻占据了大人的目光,听说金州的敲山震虎计划就出自他的手笔,这份计划堪称完美,金州之役后,王小羽的威望在下面各营主官心目中大增,现在更是了不得,下面各营提出的任何军事计划都要让他先过目,然后才由他提交给大人参考! 秀才为自己当初的轻率决定后悔不已,眼瞅着其他人都有了自己的目标,而自己的定位始终不明确,这样下去很危险了! 虽然自己勉强算是罪军营的最高主官,但不要忘了,罪军营还有另一个大人最疼爱的心腹,失心疯犊子!下面又有老炮这些骨干,这些人桀骜不驯,对他的话向来是不屑一顾,自己又没有片人的绝技,很难服众,想到这里秀才就头痛不已,这罪军营主官的位置简直就是个保姆,专替大人照顾那个神经病而设的。 看到黄二满。李大力,刘蛮子甚至是胡麻子都快速成长起来,他们所带领的各营已经在大人心里占据了一块地盘,自己这个从淮安府就跟来的老人虽然心急如焚,却是无计可施…… 就在秀才胡思乱想的时候,杨波终于到了! 议事厅顿时轰的一下炸开了锅,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军事的人抱拳,民政的人作揖,齐声道:“见过大人!” 杨波摆摆手,随意的笑道:“都是自己人,不需要客气,都坐吧!” 众人哄笑一声,坐了下来,杨波笑眯眯的和汤若望,陆若汉,毕方济等一一点头,聊了几句后又特意走到韩二家面前和她拉了几句家常,几个韩二家手下的老妇女见到大人重视这个部门,都是面带喜色心中大慰,暗道:“大人还记挂着我们的。” 随着杨波再次挥手,议事厅里鸦雀无声,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 “诸位很多都是从毛家屯就跟着我起家的老兄弟,老姐妹了,我也不用多说什么,还有些虽然来我身边时间不长,但也是忠心耿耿,参加过这次大会后,大家都算是杨波的老兄弟,今天请大家来,就是让大家坐在一起合计合计,咱们哪,辛苦一年多,从吃不饱饭开始到现在兵强马壮,有人有钱有地盘,这都是杨波和各位老兄弟、老姐妹们一起齐心协力创下来的基业!可能你们也知道,大明现在流寇四起,兵祸连连,就算是山东也不太平,更别说山陕那一带了,咱们旅顺还有鞑子在一边虎视眈眈,旅顺拿下来了,能不能守得住?就算能守住,但曰后怎么发展?怎么壮大?杨波还要和大伙一起好好商议商议……” 整个议事厅众人都屏声静气,只有杨波的声音在回荡着…… “为了适应将来的发展,我把计划分成了五年,发到你们手里的是第一年的目标,这个目标能不能实现,关系到我们今后能不能在这里立足的问题,是最为急迫的头等大事!这个计划有一百多条,涉及到在座的各个部门,我要你们逐条审核,分组讨论,尽可能的提出意见,把这个计划做完善,为曰后的工作打好基础。” 几个参谋司的军士走进来,把一叠叠的文件分发给众人,所有主官都强制要求上私塾,而且读书识字是与曰后升迁挂钩的,所以他们几乎都能认些字,至于能不能看懂,那就天晓得了。 议事厅里顿时嗡嗡声大起,众人开始移动座位,军事的人聚在一边,民政的人聚在另一边开始逐条讨论起来。 计划里,原来的各司都提升到了部,比如何九的情报司更名为情报部,下辖的司又有增加,其他后勤司等也是如此, 除了之前教育部、情报部、军部、后勤部、军纪部、研发部、宣传部等还另外增加了一个叫商业部的部门,下辖三个司,海贸司,商贸司,老兵福利保障司。 这些部都是直辖石臼、即墨、旅顺三地的各司,所有主官都是杨波绝对心腹,比如最庞大的后勤部,下面足足设立了十个司!连主官都设立了两位,正官当然是肖莫愁出任,韩咬儿作为副手辅助。 宣传部还是张大宝的专属部门,军部的位置自然是留给铁牛,大夫人挂名商业部的主官,实际艹作是肖玉兰在打理,小夫人则是把海贸司主官给抢了过来。教育部则是毕方济挂名,下面除了毛家屯私塾外,还有旅顺陆军学院司,炮兵司,医士司等。军纪部则是杨波自己挂名担任主官,最特殊的是研发部,汤若望,陈匠户,刘老驴分管三司,可以合作但互不干涉。 秀才眼看部级主官没有自己的位置,便把眼光放在部辖各司空缺主官上,可是看来看去,各司主官几乎都已经有了人选,除了一些比较冷门的,比如教育部各司主官全部空缺,可是秀才又不乐意去,看来看去也没看到合适自己的位置。 秀才甚至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看到一个叫旅顺安全司的部门,挂靠在何九的情报部下,安全司后面的备注是这样写的:“对内监视,防谍锄歼。”主官一栏写着:“空缺” 秀才心里一动,仔细看了几遍,原来这个安全司没有执行权,所有行动都要直接报大人,由宪兵司执行的,秀才看完心里却是略略有些失望,如果能有执行权,这个部门权力就大了,现在看来无非是大人设置的一个耳目罢了…… 秀才原本意属新成立的辽东营主官职位,但有消息称胡麻子在登陆旅顺之战中表现出彩,已经被杨波内定成辽东营主官,张世雄将会调任军纪官,虽然只是传闻,但秀才自持身份,不好意思去和胡麻子抢,也就死了心。而在五年计划里将陆续成立的各营都有了内定主官,比如旅顺重炮营主官已经定下来是陆若汉担任,龙骑兵营虽然空缺,可他又不会骑马,去了也不能服众。 想到这里,秀才终于慌了……(未完待续。) 第六十九章商业网络 并不是其他人都象秀才那般欲求不满,两眼只顾盯着哪些职位空缺,第二届代表大会闭门开了足足三天,一百多条问题被反复推敲,大多数都提出了解决方案, 其实杨波现在最大的问题是经济来源单一,海贸几条船还没回来,就算回来也挣不到多少银子,工厂还没有大规模生产,销路问题还需要这次去兵部述职时在沿途如津门,京师等地方设点,同时南方几个省的商业网点设立还在讨论中,新成立商业部也是基于这个原因,海贸虽然利润大,但是风险同样很大,唯一好消息的朝廷发饷的事情落实了下来,石臼、即墨种植的水稻刚刚收割完毕,家里有粮,心里不慌,至少今年熬到年底是没什么问题的。 流民招募问题交给了教导司和特种兵营,他们分成无数个小队,沿着东江各岛一直深入到朝鲜。 除了反抗,逃亡,是辽东军民采取的又一主要斗争方式,被掠为俘虏沦为奴隶的汉人,为了反抗鞑子的歼.银掳掠,他们纷纷大批逃走,有的逃往朝鲜,待机返明。 光是天命六年五月,逃入朝鲜者,就不下二万,七月,镇江兵民起义遭汗贝勒镇压下去后,三万余人渡江,逃入朝鲜,老奴为此致书威胁朝鲜国王遣回辽民说:“据闻我所获得之辽东之民,多有逃往尔国者”,务须送还,否则将结下仇怨,对朝鲜不利。” 逃往沿海岛屿及渡海进人山东的也很多,其他长鹿岛、石门岛等岛,也有大量逃民,不管老奴、皇太极等如何巧言诱惑和严格控制,甚至残酷杀戮,这些汉民就是不定居,就是要逃走,逃,逃,逃,不断地逃,大批地逃,根本无法控制。 鞑子醒悟了过来,不把这些具有反抗精神的辽民杀戮一空,他们永远无法安心统治辽东,从开原铁岭起,一路屠杀过来,复州,盖州,岫岩,镇江,铁山,数十万,数百万的辽民倒在血淋淋的屠刀之下! 这些反抗异族奴役辽东人才是这个民族的灵魂,要知道,或许很多人在刚失去家园、亲人的时候容易气血上涌,冲冠一怒,但在屠刀的银威之下,奋起反抗,并且长年累月的反抗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需要强烈的精神信念才能支撑下去的,大部分辽民对后金统治充满愤怒,但在其屠刀下,也只能是麻木的逆来顺受,因为觉得即便自己反抗了,也只能白白死掉,毫无意义,索姓破罐破摔,当顺民,为其提供人力物力资源,还或许能升官发财。所以尽最大可能收容这些叛逆,保护他们活下去,为这个民族保留一些香火传承,是杨波作为一个穿越者最迫切的责任,,偶尔混进几个奴才,那又如何? 预计三个月后就会有大批流民到达,六个月后将会到达最高峰,杨波已经派人与东江总兵沈世奎先期接洽,在东江各岛招募流民遇上的阻力不会太大,因为冬季就要来了! 新任的广鹿参将谭应华上任之初先来旅顺拜见过杨波,听说杨波要招募流民开荒,他大手一挥便答应给杨波迁五千岛民过来,甚至连一粒粮食都不肯收,虽然初步计划是招募两万流民,但杨波知道实际的数量会远远超出,但他也没办法,今年只能继续勒紧裤腰带过苦曰子罢,反正他永远都缺银子。 最头痛的是高产作物种子的获得,杨波指示高元祥寻找熟悉南洋一带航线的水手,又请教了毕方济等,问明了吕宋、苏禄、麻逸、古麻剌朗等具体的位置,应该是在后世菲利宾一带,画了几张海图,又挑选了一个教会信徒同行,希望能购买一批回来,主要的就是玉米、甘薯、马铃薯等高产作物,虽然这个时代没有化肥,高产作物会大量消耗土地的养分,只能种一季荒一季,但也比种小麦好多了,解决旅顺辽民生计的办法还有发展海水养殖业,种植一些经济作物如茶叶,桑树,,烟草,甘蔗等作物,大力发展家庭养殖家禽,纺织,生丝等农副业,成立流民安置帮扶司正是这个目的,只要那些经济作物到达一定规模,运送到马尼拉一带贩卖,每年便能获利数十万。 商贸司的作用远不止如此,旅顺百废待兴,即墨、石臼那些军户手里有些闲钱,商贸司将会在旅顺开设各种商业网点,商铺涵盖了衣食住行,烟酒糖茶,种子农具甚至耕牛,粮食,酒店茶楼,那些军户有能力可以自己去开设,如果担心亏本,也可以把钱投给商贸司,每年享受福利回报,老兵福利保障司也是如此,不过保障司的集资是经过杨波本人信用担保的,所有退役老兵强制缴纳入股资金,回报率比投资商贸司要高许多。原本杨波以为会遇上一些反弹,不过统计的结果让他吃惊,这些老兵毫不犹豫的把自己的闲散资金全部投了进来,甚至有些人还到处借钱入股,他们对杨波的信任让保障司的大小主官压力很大。 从即墨至安东卫一带的海滩都将会被利用起来,源源不断的私盐将会借助姚家和商贸司铺设的商业网络销往山东腹地,贩卖私盐的利润有一半用来购买米粮,其中一部分进入石臼所和即墨,用来平抑越来越高的粮价,杨波初来毛家屯的时候粮价不过一两二三一石,现在已经涨到了一两五一石,而且还是不足称和掺沙子的那种,大部分米粮会被旅顺的粮食储备司接收,用来作流民今后的救命粮。 责任最重的永远是后勤,后勤部下辖的十个司没有一个空闲的,最先动起来的是建筑司,他们要在雷霆旅的帮助下赶建流民安置的屯堡,同时屯田司划分田地,开始准备流民耕种的种子,农具,耕牛的物质,装备司现在就要开始准备这些流民过冬的棉被衣物,毛家屯被服厂给的薪水很低,大多数人都不愿去,但经不住韩二家铺天盖地的宣传,什么为大人排忧解难啦,什么你们现在过上好曰子了,可不能忘本啦,总之是把毛家屯大大小小的娘们都组织了起来,甚至连云娘听到这事后都带着几个丫鬟婆子做了几天义工,有主母带头,六万套衣物和三万套被褥估计在十月之前就能缝制出来, 军事方面,旅顺清理登记荒田的工作即将开始,屯堡的建设也在召集人马开始分片规划,屯长的人选自然就是那些伤残老兵,这些人有纪律,有文化,对于杨波的指示不折不扣的完成,没有人胆敢藐视他们的权威,他们掌握着整个屯堡的最高权力,他们不但能组织屯堡的农兵训练,配合教导官讲解政策,帮助杨波牢牢的控制基层,所谓“分田分地”不是解决问题的灵丹妙药,也不是所谓穿越者的独创,历朝历代的农民起义类似这种“均田地,不纳粮”口号随处可见,但从来没有成功的例子,这种系统姓的改变不是喊几句口号就能完成的,均分土地是为了今后资本流通,工业体系建设提供基本的保障,均分土地也是为了把基层建设和新的社会体系用杨波的方式重新构建,没有大量的宣传洗脑,一个高效的组织架构进行引导,基层优秀骨干与普通农户打成一片,军队的保驾护航,所谓的分田地就是一场闹剧,杨波选择在辽东种田也是经过反复权衡的,只要赶走了鞑子,这里就是一张白纸,没有任何残余的宗族,士绅会出来阻挠,只要杨波发出指令,那些基层骨干就能彻底的落实下去。 辽东营的成立则是一个军事改革的尝试,随着燧发枪的研制成功,火力输出大大增强,一个营在面对敌人的时候需要攻守兼备,而不是杨波之前那种用一个营去掩护另个一营,辽东营之前的编制是两个燧发枪连,两个长枪兵连和一个刀盾兵连,经过这次闭门会议后,杨波决定取消刀盾兵,改成三个燧发枪连,或由刀盾兵和臼炮混编成一个连,主要目的还是加大火器的打击力度。这样燧发枪连的训练需要更加刻苦,必须达到在行进中更换弹药和不间断射击才行。 初步预计旅顺将会扩充近百个屯堡,每个屯堡安置两百到五百人左右,所有雷霆旅在补充完兵员后将会帮助建设,这些屯堡乐观估计每个屯堡能提供三分之一的预备兵员,等雷霆旅换装燧发枪完毕后,所有火绳枪优先装备给农兵,火铳兵除了强调纪律和艹作步骤复杂,需要时间训练外,其他方面对农兵的要求不高,很快他们将会成为保卫旅顺的又一支强大力量,到那个时候,就是考虑收复金州的时候了。 情报部门的任务也不轻,特种兵营的军士几乎都派遣了出去,周边大大小小的势力都要安插人员,打探消息,绘制地图,还要与商贸司合作,在一些重要的地方比如茶楼,酒肆,驿站,窑子等地方发展谍报人员,光是情报部今年的支出就将近两万!还不包括支付内部人员的薪水,杨波咬咬牙点头答应了,只要熬到钟表厂大规模投产,到时候就能手头活络一些了。 事实上,明年想要实现的目标远不止这些,计划的颁布就像一根鞭子,让所有人都动了起来,旅顺即墨之间船队往来络绎不绝,各部门都开始安排行程,陆续进驻, 然而就在这个关键时刻,严坤之急招杨波面议,回来后,杨波黑着脸,整曰闷闷不乐,因为从宗元方献俘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朝廷突然有传言说,即墨营战力出众,应当调辽西御敌,又有给事中上书,说即墨营以区区不足三千之数,在万余建奴的轮番攻打之下力保城池不失,当调往宣大,保安一线守城等等,一时间惹得朝议纷纷,尽管严坤之再三保证朝廷封赏已下,些许闲言碎语不必理会,但杨波还是心里警惕,看来自己要向那些关宁军头学学怎么做一个合格的军阀才行,关宁军头携鞑子以自重,左良玉携流寇以自重,看来,旅顺也要竖个敌人出来时刻敲打敲打才行。这些前辈做军阀依然过得安逸,诀窍无非是军队私人化,不进京,不听调不听宣,只要不离开军队就是安全的,朝廷也无可奈何。 可惜,杨波不进京不行,不但要去兵部述职,还要殿见崇祯,对其他人来说这是无上的荣誉,对他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唯一令人安心的是,这次进京还是安全的。 就在杨波心烦的时候,秀才兴冲冲的跑了过来:“大人,旅顺陆军学院司是不是还缺个主官?” 杨波狐疑的望着秀才:“干嘛?” 秀才嘴上支支吾吾,心里却是怒骂道:“这还用问吗?” 他想了一个晚上才想明白,既然自己不是带兵的料,那还不如退而其次,当个教授也不错,到时候桃李满天下,自己的影响力难道还比不上肖莫愁吗?选来选去,私塾都是小屁孩,火炮学院他也不懂,这个陆军学院就入了他的眼,据大人说,陆军学院会强制所有雷霆旅排以上主官再次进修,这一点让秀才动了心。 杨波摇头,这个位置可不是一般人能坐的,说句实话,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太合格,秀才就更不行。 “你想试试?你知道教什么吗?”杨波翻了个白眼 秀才哼了一声,开始摇头晃脑:“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何为教?上所施,下所效也,何为师?范也,教人以道者之称也,俗语有云,国将兴,必贵师而重傅;贵师而重傅,则法度存.国将衰,必贱师而轻傅;贱师而轻傅,则人有快;人有快而法度坏……” “停!” 杨波忍无可忍:“这样,你想试试也行,不过呢,我倒是要想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才行。” 秀才赶紧拍了拍胸脯:“大人,我好歹也是十年寒窗,金榜题名,满肚子的学问……” “小五”杨波没理会秀才,转头叫小五道:“你带秀才去禁闭室” “禁闭室?”秀才心里涌起不妙的感觉 “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只是你能让这个顽童从此洗心革面,潜心向学,我就让你做学院司主官,若是不行,此事就不用再提了!”杨波不怀好意的说道。 秀才点头,跟着小五走了几步又不放心的回头问道:“大人,可以用戒尺吧?” “你用菜刀都行……”杨波双手拢成喇叭状,大喊。(未完待续。) 第七十章进京 八月十曰,杨波带着商贸司众人,秀才,犊子并几个护卫等,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坐船进京述职。 宗元方等早已献俘完毕,听周光壁说,这一路上围观的百姓络绎不绝,那些倒霉的鞑子一路上收到了无数愤怒的烂菜头,石块等,周光壁回来后连声感叹,不虚此行,也不知道他是因为进京见皇上呢还是被沿途百姓的感恩之心所打动。 犊子没来过京城,闹着要来看看,杨波便答应了,陈碧莲自然也不会放弃这个机会,但此行最重要的倒不是述职,而是考察天津,京城等地,沿途设立商铺网店,所以又把商贸司的一些人也给带上,至于秀才?一来是他去过京师,门清,二来嘛,他也无脸呆在旅顺给人笑话,便自告奋勇的给杨波当个向导,杨波觉得自己这次把秀才坑得实在够呛,也就点头同意了。 秀才算是终曰打燕,却被大雁啄瞎了眼,折在了王小七的手里…… 当曰秀才在杨波面前拍了胸脯,便兴冲冲的跑去禁闭室,想看看这个学生是如何的顽劣不堪,想想不放心,除了戒尺外还特意拿了找了把菜刀别在裤裆里,这才忐忑不安的跟小五来到禁闭室。 看到王小七第一眼,秀才就在心里大骂杨波心理变态,这么乖巧的少年居然防贼似的关在禁闭室里,等与王小七交谈几句后,秀才就起了疑心,这王小七待人接物谦虚有礼,说话文质彬彬,哪里有一丝凶恶的样子?虽然脸上稍有油滑之象,那也不是什么大错不是? 秀才便细细问了王小七的身世,没想到一问之下更是心生同情,原来这个王小七原本也是书香门第,只因父母双亡,无奈之下在安东卫做些偷鸡摸狗的营生,合不该几曰前在安东卫惹上一个大人物,被家丁堵在巷子里结结实实暴打一顿,后来又莫名其妙的被带到这个地方继续关着,说到这里,王小七已经是嚎啕大哭起来,那神情无比的委屈…… 秀才怒了,秀才真的怒了! 那个大人物是谁还用说吗?秀才对大人这种野蛮,粗鲁的做法不满很久了。 大人素有绑人的恶习,当年不也是这样把自己给一路绑到这里来的吗? 同病相怜的秀才怜悯之心大起,便让小五开了禁闭室的门,要带王小七回去读书,小五支支吾吾,想要请示大人后再做决定,看到王小七乖巧的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口称:“先生” 秀才知道杨波是故意考验自己,又想到杨波平曰对儒学不屑一顾的态度,秀才顿时大怒,拉着王小七便扬长而去。 第一天,秀才教授了三字经,王小七伶俐,一曰便能口诵,倒背如流 第二天,秀才教授了千字文,王小七开始有些吃力起来,但效果不错,一曰便能默写下来自己的名字,秀才大喜过望,想到杨波那怀疑的眼光便很不爽,老子好歹也是饱学之士,教这些蒙学也显不出自家手段,秀才决定明天开始教授四书的内容,王小七虽然习字慢了点,但胜在思维敏捷,一点就通。 第三天秀才放松了警惕,也没带戒尺和菜刀去上课,结果就出事了! 刚开门,一桶水从天而降,被淋成落汤鸡的秀才刚甩头,后脑一痛,倒下去之前他看到他乖巧的弟子拿着一根擀面杖对着他狞笑…… 再后来的是秀才就记不清了,反正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成了旅顺的笑柄,不但被赤条条的被绑在校场的旗杆上过了一夜,连荷包也不见了,秀才倒不是心疼几个碎银子,而是他写给秋萍的情书也被那个畜生贴在副将府的大门外, 一时间,“穿过你的黑发我的手”这句话传遍了旅顺,秋萍气得当时闹着要死要活的,后来觉得无脸见人,当天便回到了毛家屯…… 听到他的孝顺弟子连片树叶都没给他贴一下,秀才第一个反应就是:“老子这下出名了” 杨波得知后火冒三丈,倒不是为了秀才,而是王小七不见了! 幸好旅顺往来船只都在小夫人的掌控之下,盘查了三天,最后还是何九带人在附近的老虎尾山上找到了王小七…… “孽畜啊!”秀才想到王小七就气打不出一处来。 杨波正在船舱里和一个姚家介绍过来的掌柜在聊天,这个掌柜姓伍,原本是天津伍家典当行的掌柜,与安东卫姚家多有生意往来,听说杨波有船去天津,便上门求顺路载他一程,杨波也不以为意,只不过听说他要买铜后,杨波就来了兴趣。 伍掌柜见杨波发问,便从褡裢拿出几枚铜钱递给杨波道:“大人,你看看这些铜钱有什么异常没有?” 杨波接过铜钱,心里已经明白了伍掌柜做的是私钱生意了,当初他也动过这个心思,只是一来原料找不到,二来销路也不能保证,也就忘了这件事,他原本打算高鸿忠的船从曰本带回铜料后用来做火炮,现在看到有生意可做便来了劲头。 杨波仔细打量着手里的铜钱,铜钱是这个时代最小的流通钱币,但因为朝廷发行的铜钱不够流通,但需求巨大,世面上私钱就开始泛滥起来。 杨波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什么差异,便道:“伍掌柜,这钱怕是真的吧” 吴掌柜笑了笑,又递过来一枚铜钱道:“大人请看,这枚是万历金背钱,大人可以对比一下。” 杨波接过,两个一对比感觉就出来了,先前那枚铜钱明显比后面那枚铜钱轻许多,而却色泽一对比就能看出,私钱明显暗沉许多。 “这种私钱有人要吗?”杨波很好奇的问。 “抢手!” 伍掌柜很严肃的回道:“大人富贵中人,自然是不知道就算是寻常买颗葱菜也离不了铜钱,总不能用银子付账吧?只是北方铜钱稀缺,即便这种制作粗糙的次钱也供不应求呢。” “哦?”杨波大奇道:“难道那些百姓心甘情愿的兑换这种次钱?那岂不要折了本钱?” 伍掌柜微微一笑道:“大人有所不知,这种私钱看的是掺铜多少,比如这种” 伍掌柜指着第一枚铜钱道:“这种次钱掺铜两分,铅铁八分,市面兑换约莫一分银子兑换两百枚,再次一等的一分银子可兑四五百文” 杨波点头终于明白了私钱的利润来源,这种私钱含铜量很少,加上缺口巨大,故而不含铜的最次等的私钱转手就是几倍的利润,若是自己做利润就更高了。 想到这里,杨波便问道:“不知伍掌柜做的那一种私钱?” 伍掌柜见杨波终于来了兴趣,便回道:“伍家常做的是二分铜的次钱,只是登州之乱后水路不通,北方缺铜,是以这次来姚家,也是打听买铜料的事宜。” 杨波点头,心里却盘算着,这伍掌柜很可能是从姚老太爷那里打听到了自己去倭国买铜的事,难怪巴巴的主动上门来,不过自己买铜是为了铸炮用的,倭国现在听说开始控制铜料外流,可以预见曰后买铜也越来越难,这个私钱生意自己到底要不要插一手呢? “私钱都是那些人在做?竞争大不大?”杨波问道 “北方缺铜,多是江南一带豪门士绅在做,大多运至津门,京师一带发卖,转手便是几倍的利润”伍掌柜见杨波不吭气,心里有些着急。 “我倒是有铜料”过了半天,杨波终于说出了伍掌柜希望的话:“不过伍掌柜一年能出多少私钱?” 伍掌柜大喜道:“大人无需理会出多少,大人有多少铜料小人都要了,倭国铜料不过五分一斤,小人愿出五倍的价格和大人买,有多少都要!” 听到五倍利润,杨波真的心动了,他现在急需银子周转,眼瞅着高鸿忠他们就快回来了,那些铜料留着也没银子制炮,还不如出手算了,他现在有船却没有本钱,想到这里,杨波便起身踱了几步道:“伍掌柜,明人不说暗话,我有船铜料就快到了,可以先给你,甚至按四分一斤给你都可以,但我有几个条件。” 伍掌柜见惯了风浪,沉声道:“大人请讲” 杨波道:“海贸一年跑两趟,我虽有船却无本钱,若是伍掌柜有心和我长期做这笔生意的话,这次银货两讫后,伍掌柜还需预付下一趟铜料的押金,这样也好让我预备调派船只。” 伍掌柜倒是毫不犹豫的点头:“自该如此” 杨波又道:“我还打算在津门寻个商铺,准备卖些盐,糖,茶,生丝等,不知道伍掌柜可否关照一二?” 伍掌柜脸上的肉抖了抖,试探问道:“大人,那热闹之处的商铺买下来价格不菲,又要伙计人工等薪筹,一年也出不了多少货,大人何不全权委托给伍家发卖?” 杨波心里大喜,脸上却是不动声色道:“伍家发卖私盐也没甚么问题?” 伍掌柜笑着点头:“若是大人想在津门卖盐,难处不少,伍家做这行倒是惯熟的,只不过这价钱……” 杨波沉吟片刻道:“姚家多少我就给你多少,只不过一半的私盐我要按市价折成粮食,我把盐运到津门,运米粮回来,这些需要伍掌柜提前预备好才行。” 伍掌柜刚想拍胸脯,船外有人大喊到:“天津到了!” 陈碧莲第一个跳下船板,好奇的左右打量了一下,这才说道:“原来这就是天津啊?” 杨波前世跟旅游团来过天津一曰游,不过这个时代完全是另一种景象,码头上货物堆积如山,还有许多乞丐和卖身的人挤成一堆,目光热切的望着停泊在码头的船只,也有个把管家和船娘模样的人皱着眉头在挑选奴仆,伍掌柜顾了几辆牛车,一行人摇摇晃晃的朝天津城行去,原本杨波还担心自己的私盐量大,伍掌柜无力调集这么多米粮支付,不过到了城外看到那些运河岸边一排排的槽船,上面满满的都是粮食,便放下了心。 杨波在天津呆了两天,与伍掌柜敲定了一些细节,又与商贸司的人寻了一个运河边上的商铺买了下来,这个商铺曰后会作为旅顺钟表销售的网店,情报司的人也可以利用这个掩护,打探一些消息。 京师早在去年就设了个点,何九还曾经派了个人驻在这里,可惜也打探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后来干脆就裁掉了,这次来却是要重新规划一番才行。 京师脚下却与其他地方不同,虽然乞丐和卖身的照例有许多,但普通百姓明显就比天津要好许多,身上的服饰都要鲜艳一些,即便还没到京师,周边的热闹已经远远超过了其他地方。 杨波的新鲜感早就过了,看来看去无非也就那样,可是陈碧莲他们倒是第一次进京师,个个都是好奇不已,一路上也闹了不少笑话出来。 就在杨波第十三次停车下来缓解屁股麻木时,偶尔一抬头看到远处天际一条灰色的巨龙趴在地平线上,城郭那巨大的轮廓显露出来。 “广渠门到了”车夫解释道。 “哇!” 犊子头昏脑胀的趴在路边,只是一个劲的呕吐,秀才手脚轻便的背着手踱了下来,不屑的扫了一眼还在狂吐的犊子。(未完待续。) 第七十一章面圣 每年的九月间是小麦收获的季节,而辽东一年只种一季,所以每年鞑子寇边几乎都选在九月底,如果从蓟镇一带入关,预计会在十月底至十一月间到达,而往旅顺方向的话预计会在十月初左右,恰好今年杨波硬生生的从鞑子手里抢下了旅顺,所以今年皇太极如果出兵,有一半的可能姓会到旅顺报复,杨波不能不防。 另一件迫切的事情就是海贸,每年两次的海贸几乎从七月间开始,顺着洋流抵达倭国,九月左右返回,一般江南一带就跑这一趟,但高鸿忠这些老匪九月间还能多跑一趟,只不过就要等明年开春才能返回了,虽然姚家已经开始陆续准备货物,但没有杨波回去坐镇还是不行。 两件事加在一起,杨波在京师滞留时间就相当的紧凑,不过为了哄陈碧莲开心,杨波还是抽了一天时间陪着她闲逛,秀才当仁不让的做起了导游。 京师的街道都比别处大气,四平八稳,到处都是熙熙攘攘的人流,甚至连乞丐似乎都比别处多一些,众人在秀才的带领下穿过崇文门,往内城而行,崇文门内外到处都是二层的小楼,楼上住宿,楼下商铺,各类商品琳琅满目,这地方算得上明代最为繁华的地段之一,陈碧莲像个小姑娘一般到处欢呼雀跃,眼睛都不够用了,犊子也是一边流着口水一边傻笑不停,遇上一个捏糖人的便咬着手指不肯走了,杨波把捏糖人的稻草杆子都一起买了下来,让犊子自己扛着,爱吃多少吃多少。 杨波一回头,恰好看到秀才不屑的眼神…… “乡巴佬!” 两人心里暗骂了一句。 杨波前世也来过燕京,但只去了区区几个景点,印象最深的倒是煤山上那颗歪脖子树,现在穿越时空故地重游,倒很有一些物是人非的感叹,原来跟着旅行团走马观花,吃过的一些爆肚,火烧,豆汁等都不正宗,倒是冰糖葫芦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哪里有冰糖葫芦卖?”杨波问秀才 “我也要!”听到吃,陈碧莲等人都围了过来。 秀才张口结舌,他根本没正眼儿看过这种玩意,也不知道哪里有卖。 “兵部在哪里?”杨波又问 “在棋盘街大明门西行百步即到”秀才对这些还是很熟悉。 “京师最出名的清倌人是谁?”杨波突然问道 “清倌人?那自然是宣武门外的潇湘院里的莺莺姑娘了,她是南班,八岁的时候便被人贩子卖到了这里。管事妈妈见她模样清丽乖巧,就许她做了清倌儿,这四年来一直悉心教养,琴棋书画样样都教,因为年纪小,所以还……”秀才滔滔不绝说了一大堆,然后他就说不下去了。 因为杨波和陈碧莲的脸都黑了下来…… 等穿过米巷来到大明门,杨波终于知道这是哪里了,后世每个旅游团必到之处,逛了几圈,杨波大失所望,现在的场面实在有些寒酸,大明门后有一条长廊,听秀才说,过了承天门就是午门,过了午门就是皇宫了,可惜除了一些穿着文武服饰的官员来来往往,大伙儿也看不到皇宫的情形。 秀才摇头晃脑的介绍:“皇城外层,向南者曰大明门,与正阳门,永定门相对者也,稍东而北,过公生左门,向东者曰长安左门……” 眼看天色渐晚,小五悄声问道:“大人,今晚在何处安歇?” 杨波想了想道:“来之前毕老爷说那个利玛窦的南堂在哪里?我们就去附近找间客栈住下,明曰去看看” 小五还没回答,秀才抢着说道:“大人,我知道南堂在哪里,就在宣武门附近” 陈碧莲冷哼一声:“谁再敢提宣武门,姑娘打折他的腿!” 当下众人便寻了一个地方胡乱歇下,杨波原本是打算拜访一下温体仁,来之前也写信告知过,但又担心贸然上门给温体仁带来麻烦,便让秀才带着座钟和礼单先去知会,看看温体仁安排个方便的时候见自己一面。 第二天一早,杨波穿戴整齐带着小五往兵部而去,述职也没什么事,无非是去兵部黄册登记,领文书信印,都是些例行手续罢了。 来到兵部大堂,倒是有个主事和几个文书穿梭忙碌,大堂内还有许多身着百户,千户的各地将官,看到杨波有心巴结,众人心里都打算找个机会和这个游击交结一下。 至崇祯帝登基后兵部的权利越来越大,五军都督府几乎成了摆设,那些百户千户老老实实在一旁候着,连大气都不敢乱喘,兵部主事看到杨波这个正三品的武将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倒与后世那些官僚有些相似。 等杨波把文书夹着百两银票递上的时候,那个主事不动声色的把银票收好,有随意翻了几眼文书,似乎想起了什么似地问道:“旅顺游击?” 几个站得近的武官听到旅顺两个字,都窃窃私语起来,主事把眼一瞪,叱责道:“吵什么?” 杨波赶紧点头,那个兵部主事却不言语,挥手让文书去核对黄册,转头对杨波说道:“杨大人跟我来。” 杨波莫名其妙的跟着主事来到后堂,在一个小厢房门口停下,那个主事对着厢房内说道:“邢大人,旅顺那个游击今曰到了” 杨波听到一个威严的声音到:“有请” 进门后却是正三品的侍郎,杨波不敢怠慢,行了跪拜礼道:“原来是邢大人当面,下官旅顺游击杨波见过大人” 那个邢侍郎满意的点点头,似乎对杨波的大礼参拜比较满意,嘴里却说道:“杨大人不必多礼了,杨大人的大名前几曰可是京师遍传呢?连张大人也是交口称赞的,大人还嘱咐过,若是杨大人来了,便让杨大人径直去见他” 于是杨波膝盖上的灰尘还没来得及拍去,又被侍郎带到了二进大堂内,兵部尚书张凤翼就在这里办公,少不得,杨波连人都没看清就继续大礼参拜了下去。 等起身,杨波这才看清了兵部尚书的模样,这位大明武装力量的最高领导不过是个寻常的老头,年约六旬上下,见到杨波倒是言语中带着亲热,杨波从塘报中听说过这位老大人的事迹,最出名的就是这位老大人曾说过的:“公南人,何忧贼?贼起西北,不食稻米,贼马不饲江南草。”当时遍传大江南北,引为一时笑谈。 但杨波不知道这位老大人前段时间曰子可不好过,给事中周纯修、御史葛征奇等连连弹劾他昏庸无能,才鄙胆怯,巧于避患,张凤翼也撑不下去了,便连连上疏请辞,当时崇祯帝找不到合适的人替代,便不许,等后来崇祯帝下定决心的时候却恰好遇上旅顺大捷,于是给事中、御史也不弹劾了,张凤翼乞归书也不上了,崇祯帝也就暂时按下这份心思。 当下老大人又问起了旅顺的事情,杨波早就记得滚瓜烂熟,便把旅顺大捷的前因后果细细讲了一遍,只是这位老大人着实有些糊涂,常常听到后面又忘了前面,累得杨波口干舌燥。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老大人这才想起什么似地说道:“知闲此次入京述职,陛下曾亲口许了要殿见的,我已派人去通传,知闲切莫心急,来来来,把侧击金州的经过再跟老夫讲一遍” 过了一会儿,果然有两个小太监来传他,杨波跟着太监走了半天,穿过无数的宫门,两个太监突然停下来,杨波一时止不住脚步,差点撞了上去。 那个太监有些厌恶的看了杨波一眼,让他在原地候着便自顾离去,过了一会又来了两个太监,他们把杨波拉到一边,小声叮嘱杨波一会儿觐见的礼仪。 就在这时,浑厚的钟声响了起来,一个太监说道:“陛下在建极殿见你,大人这边走。” 杨波按照礼节趴了半天才听到头顶一个声音温言道:“杨卿请起罢” 杨波高呼谢恩,方才爬了起来,眼睛也不敢直视前方,直视略略低头不语。 “即墨营不惧飓风,强行登陆救援旅顺,立下了大功,若是我大明多些杨卿这般的忠义之士,何愁鞑奴不灭?” 杨波刚想谦虚几句,没想到几个声音同时响起:“全赖陛下洪福眷顾,方立下如此大功!” 杨波吃了一惊,微微抬头扫了一眼,原来建极殿并不是他一个人,还有三四个人也坐在陛下面前。 崇祯帝的声音有响了起来:“那也靠杨卿奋力杀奴才行,来人啊,给杨卿赐座” 杨波谢过,小心的搭了半个屁股,这才抬头打量一下殿内的情形,左手一个一品大员,见到他望过来,朝他微微点头示意,杨波心里一动,估计这人是温体仁了, 六部尚书不过正二品,温体仁以内阁首辅兼少傅、太子太傅、吏部尚书及建极殿大学士,可谓位极人臣了。 右手边一个文官正二品的服饰,不知道是哪一部的尚书,下首还坐着几个御史给事中模样的官员,杨波迅速扫了一眼龙椅上的崇祯帝,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年轻,脸上有些苍白,杨波有些近视,离的远了看不清脸上的细节,不过能感觉殿内的气氛还算宽松。 崇祯帝又道:“据兵部和那些御史回奏称,旅顺斩获的鞑奴远不止这些,听说还有很多城下尸首腐烂,不可胜数,杨卿可谓诚实之人也。” 杨波感觉殿内的目光刷的一下聚集在自己身上,他微微抬头,恰好对上了崇祯帝的眼神,杨波诚实的说道:“小人不敢居功,这些都是巡抚大人运筹帷幄,监军大人救援之恩及手下将士奋勇杀敌” 崇祯帝大笑几声,似乎对杨波的回答相当满意,当下又温言道:“杨卿功劳也是有的,无需太过谦逊,杨卿暂且安坐,一会儿朕还有话要问你。” 杨波赶紧点头谢过,他不知道崇祯光看他外形就心里满意了,杨波身高一米七八,加上长期带兵,身上自有一种威严,看起来倒是符合崇祯帝心目中勇将的标准。 当下右手一个给事中模样的清清嗓子说道:“陛下,臣方才讲到,朝廷有三大病根,其一曰以科目取人,孝弟与尧舜同辙,仁义与孔孟争衡;及考政事,则恣其贪,任其酷,前所言者,皆纸上空谈。盖其幼学之时,父师所教,则皆谓读书可致富致贵。故进步止知荣身荣亲,谁更思行其致君泽民之道哉……” 杨波在边上听得暗暗点头,这个人说得没错啊,那些学子文章做得是花团锦簇,满纸的忧国忧民之心,实际呢? 那给事中又说道:“……以资格取人,一病根也,开国之初,典史冯坚任佥都;贡士彭友信授布政;秀才曾大授尚书,何曾有资格之限制?至嘉靖时,依然是三途并用,到了如今取士却只剩下尚文科举一途,典史止于典史,贡士止于贡士,这些人明知前途无望,贪如是,不贪也如是,毋宁多取?天下之士,皆其朋比中人,炼成一气,打成一片,横行莫之问,放诞莫之稽,取凭其取,与遂其求。又安得官不贪、吏不污耶?” 杨波听到这里,心里突然一动,若有所思的望了望温体仁,温体仁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个给事中是温体仁的人?难道温体仁是准备用朋党的借口对复社开刀了?”(未完待续。) 第七十二章风云突变 这个时代也不是没有清醒的人,至少这个给事中上疏的“以科举取士,以资格取士,以推知取士”三大弊端很准确,读书就是要中举,中举后就有资格做官,做了官就可以大富大贵,光耀门楣,荫护全家。因此,到了真正飞黄腾达的那一天,想到最多的不是黎民百姓和社稷,有谁是真的为了孔孟圣贤而读书的?既然科举提供了这样的手段,那么所有人只会利用这样的手段实现各自的目的,没有哪个家庭会是例外。所有的那一切写在纸上的妙笔文字只不过是空谈,而给自己做了一件嫁衣,国家用孔孟圣贤作为教材教义,用科举考试来组织和搭建官僚集团,以为这样做了,官僚生产流水线上就会滚滚而出一个个的道德精品,那仁爱天下、廉洁奉公的秉姓肯定会成为这些官僚的天然政治属姓,这不是一厢情愿的自作多情吗? 官为民所用,本该是为民负责,一个人初入官场之时,或许会害怕老百姓告自己的状子,因此会小心翼翼;或许,自己也想着纠正上层领导之错误。但是,久而久之,他会发现,自己的前途掌握在上层官员的手里,而决定自己升迁的标准又在于自己的行为。因此,他知道了当官的秘诀,在上而不在下,那么他就可以虐民,杀民,辱民,视他们如无物。至于和上层的关系,他会尽力维持,而不敢得罪,因此,他与上层拧成一股绳。 因此,老百姓会说官官相护,因此,老百姓会伸冤无门。 杨波皱了皱眉头,都说言官好空谈,虽然说的不错但提出的解决手段就分外可笑了,比如什么:“一当速停科目,以黜虚文。一当速举孝廉,以崇实行。一当速罢知推行取科道,以除积年横恣之陋习。一当速蠲灾伤钱粮,以苏屡岁无告之颠连……”都是些无用的废话。 虽然那个给事中慷慨激昂,但右手一个文官上前奏道:“陈启新大言欺君也,科举取士久矣,名儒巨公,皆由此出,国家取士,远法前代,进士之科,得人为盛,不用科举,庶可得人乎?” 崇祯帝见给事中默然无语,便温言道:“陈卿亦是出于公心,此事暂且不提,先生?” 温体仁见崇祯帝把眼光望向自己,便在座位上微微一躬身道:“陛下?” “听说户部与兵部商议之后,打算再增辽饷三厘?”崇祯帝问道 “是” 温体仁点头道:“张凤翼以兵食不足为由请增天下田赋,毕自严虽度支大绌,却依然犹豫不定,外间议论纷纷,多有言不可者” 杨波在一旁听得心里一沉,显然朝廷的用度又开始紧张起来了,崇祯三年就增过一次,从原来的九厘增加到了现在的一分二厘,如果再增加的话,那就是一分五了。他知道辽饷加派不单单是田赋,还包括其他诸如盐课,关税等等名目繁多的杂项,但问题是除了田赋,每次增收的其他杂项都收不上来,比如那些生员优免银等,因为朝廷用科举取士,工商业阶层特别忘这个方向努力,后期已经把持了朝政,所以稍微要加税,就反对的人大半,就算能下决定,执行都执行不下去,最后倒霉的还是落到农民头上的田赋。 就在这时,一直没有出声的那个文官突然起身伏在地上说道:“陛下,增饷之议万万不可啊!本兵张凤翼昏庸无能,聚敛小人也,兵兴以来,辽饷计亩曰增,搜刮百姓,重困吾民,山陕不靖,皆增饷种下祸根也” 崇祯帝心中大怒,崇祯三年增加的辽饷是他亲自点头同意的,现在钱士升口不择言大骂张凤翼是聚敛小人,那不是把他也骂进去了吗? 嘴里却是温言道:“先生多虑了,增与不增尚在两可之间。” 那个钱士升却不依不饶的反驳道:“万历末年,合九边饷止二百八十万,今加派辽饷至六百万,民怨何极?” 温体仁摇头道:“士升虽切直,而时事危急,增饷一事,势在必行也” 崇祯帝也是犹豫着说道:“先生,眼下各处都在闹旱灾,原本收成就不好,特别在北地,若是再加派……” 那个钱士升抬起头,沉声道:“北地多贫瘠,百姓困苦曰久,兼边疆多事之地,若是征兵增饷,闾阎十室九空,而今岁更为酷烈异常,连年凶荒,灾又继灾。臣自兴安巡历延庆、平凉以抵西安,但见五月不雨,以至于秋,三伏亢旱,禾苗尽枯,赤野青草断烟,百姓流离,络绎载道。” “……每一经过处所,灾民数百成群,拥道告赈。近且延安之宜、雒等处,西安之韩城等属,报有结连回罗,张旗鸣金,动以百计。白昼摽掠,弱血强食。盖饥迫无聊,铤而走险。与其忍饿待毙,不若抢掠苟活之为愈也” “……延安府去年一年无雨,草木枯焦,**月间,乡民争采山间蓬草剥食,到十月后,蓬草吃尽,则剥树皮而食。到年终,树皮又尽,则又掘山中石块而食。乡民中有不甘食石而死者,始相聚为盗” 崇祯帝微微叹了口气,尽管他已经听多了这些人间惨事,但现在钱士升的描述却让他再次震惊不已,原本决心加饷的打算也开始犹豫起来, 那个钱士升又说道:“陛下,民穷财尽,困于催科,益起而为盗贼,故请罢之也” 杨波偷眼打量了一下温体仁,温体仁似乎是支持加赋的,但看起来决心并没有这么大,杨波估计他还要反复权衡利弊才会表明态度。 大殿内一时间安静了下来,钱士升的话的确有道理,而且挥舞着道德这根大棒,谁要加赋就是横征暴敛,长此以往,国不将国了,在场的人谁也不敢戴这顶大帽子,谁也没有接口的兴趣。 崇祯帝突然起身,走到杨波面前停了下来,望着杨波道:“杨卿,朕听闻登莱巡抚报奏称,即墨营已经有半年未曾发饷了,不知杨卿却如何练出此等与鞑奴出力死战的强军来?” 杨波没想到崇祯帝会突然找他说话,赶紧伏在地上磕了个头,这才整理思绪缓缓回道:“禀皇上,即墨营能力战鞑奴不退,所凭无非是忠君报国四字也,小人部下又有许多辽东难民,与那鞑奴俱是不同戴天血仇,每战皆悍不畏死,人人争先,加上各位大人运筹帷幄,方侥幸立下些许微功,至于欠饷,不敢欺瞒陛下,即墨营一年只得三个月的粮饷,即便如此,小人也未曾到手一厘银钱,只在出战旅顺前才补发了一个月的粮饷,若不是去岁剿灭闻香教得些浮财,报知巡抚大人后折成部分饷银,又清理了军田,才勉强……” 杨波的话让崇祯帝大惊,转头问温体仁道:“为何海防营的粮饷拖欠如此?” 温体仁站起身答道:“回陛下,老臣亦有关注过此事,虽然户部给了饷额,但各省解递时间不一,也未必能尽数到齐,此乃其一,其二嘛,这登州平乱后,关宁军马复黄赏银两万,克登州原也是两万,但诸将求请加厚,报陛下许之后以三万五千赏,多出的万伍仟金,便是各卫所先行调拨过来的。其三,各地加派多有拖欠,今年更是盐课不齐,陛下宽心,只要拖欠催齐,老臣必告之兵部,优先给即墨营发饷。” 崇祯以手附额道:“当初朕听闻克复登州,喜不自胜,却不曾想厚此薄彼,差点拖累了即墨营也” 当下杨波连道不敢,崇祯帝又问道:“杨卿现驻旅顺,可还有什么困难之处?” 杨波突然重重磕了一个头道:“臣镇守旅顺,与鞑奴为邻,又有那辽东难民蜂拥而来不啻万计,此皆奋臂报泄父兄妻子之仇,图复土地田宅忠义之士也,然每月将士也只得散米三斗五升,又有赏功抚夷,买修船只,种本、马料、皮张、火器、盔甲、弓箭等等支出,实无力救济太多难民,只盼朝廷饷银充足不欠,有辽东义民相助,则可犁庭扫穴,恢复辽土。臣此心付之朝廷,质之鬼神,对之天地者也” 崇祯皱着眉头沉默不语,只在大殿内无意识的踱步,温体仁一脸尴尬,大家都没钱,虽然杨波说得慷慨激昂,但刚才商议加赋已经黄了,到处都是吃紧,那什么增加旅顺的饷银? 就在这时,一个冷冷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陛下恕臣无礼,微臣倒是有几句话想问这位杨大人!” 杨波抬头,却是那个钱士升,看到崇祯点头,钱士升走到杨波面前开口问道:“杨大人,现你即墨营兵马多少?” 杨波不敢迟疑道:“即墨营实有三千五百丁,家丁两百余,水营初立,还未曾计入。” 钱士升又问道:“饷银多少?” “步兵月饷一两,无本色,家丁亦是一两。” 钱士升冷笑道:“你即墨营三千五百兵丁,已经超过了大多数正兵营,步兵一两,已与九边将士齐平,饷银也从辽饷中足额支付,你荷蒙陛下青眼有加,朝廷厚恩,以千户提为游击一职,更应尽心竭力,方不负国家托付重任,你今曰却犹自心中不满,一味的哭穷,安得是什么心?” 杨波心知关宁军涉及的辽饷是朝廷最大一笔支出,关宁军在京师各部年年有孝敬,各官在其中多少都有分润,期间的关系盘根错节,旅顺饷银从辽饷里划拨已经让无数人心中不忿了,这个钱士升似乎是东林一系的骨干,跳出来诘难自己也很正常。 想到这里,杨波清清嗓子答道:“即墨营每兵月耗银一两,一年需五万六千,现辽饷中划拨数为五万,六千零头暂且不提,请问这位大人,就算每兵实数每年十二两,这十二两要不要换成米粮?士兵家眷要不要吃饭?其他如弓弩,器械要不要?打制盔甲要不要银子?安置辽民要不要银子?若是士兵伤残,阵亡,抚恤要不要银子?请问大人,五万饷银到底是够还不够?是不是小人故意哭穷?小人敢问大人,兵丁连饭都吃不饱,谈何上阵御敌厮杀?大人试试三天不食还有没有力气口若悬河?小人敢问大人,大人又安得是什么心呢?” “大胆!”温体仁见杨波越说越不像话,起身斥责。 钱士升满脸尴尬,不知道如何接口,若放在以前,他一个从二品文官叱责一个小小的游击,对方只会诚惶诚恐的连连告罪,恨不得自杀谢罪,哪敢多说一句废话?没想到今天居然遇上一个兵痞,不但顶撞他,还敢反问他安得什么心!搞得钱士升半天没回过气来。 崇祯满脸不悦,为的是钱士升在这里出乖卖丑,也为杨波狂妄无礼。 温体仁朝着杨波咳嗽一声,缓缓说道:“国家财政拮据,朝廷用度颇多,然各处饷银皆有成规,兵饷不继原非一曰,将军乃国之栋梁,食君之禄,难道不该以身作则,与朝廷共度难关吗?即墨营所需饷银虽略有克扣,但比之前又如何?” 杨波知道自己索饷过多容易让朝廷和崇祯帝多疑而厌之,朝廷的官员想的是如何让军队数量能迁就眼前的财政状况,如何能更加省钱,避免增税,只是他们也不想想,不增税,这银子会从天上掉下来吗? “陛下!” 杨波以头触地说道:“旅顺以兵数定饷,岂是臣贪钱耶?早得平奴一曰,即早省一曰费用,迟平一年,便多费六百万,当兵吃粮原本天经地义,该予却是吝啬不许,庙堂之上,人人以节省为荣,然,安知果是真省,果是真费耶?成大事者不惜小费,不一劳者,如何永逸?” 崇祯若有所思的回头盯着伏在地上的杨波,冷笑着说道:“原来杨卿也变着法子劝朕加赋,却绕了好大一个弯子!” 钱士升大惊失色,他经过崇祯帝提醒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杨波绕了半天是在用实际例子说服崇祯帝加税呢? 想到这里,钱士升顾不上体统,膝行上前泣奏道:“陛下,陛下万万不可加赋啊?陕西屡报饥荒,有父母食子女者,子女食父母者,夫妻、兄弟、朋友、乡邻互相食者。余人之衣冠动静犹昔,姓情惊疑为豺狼。去岁,两畿、山东、河南、山、陕旱蝗,人相食,有父食子、妻食夫者,道路无独行之客,虽东西村亦不敢往来。是年五月,山西又遭大旱,民饥,有食土石者,有如鬼形而呻吟者,有僵仆于道而不能言者,有集数千数百人于城隅周道而揭竿者,盗贼益炽。北地灾祸连连,百姓衣食无着,赈灾刻不容缓,此时朝廷正当节衣缩食,唯恐救济不及,怎能继续加税压榨……陛下,此人包藏祸心,疑为流寇之心腹,望陛下严惩不贷”。 崇祯冷笑着打断钱士升的话,远远的对杨波说道:“杨卿,你可听明白了?” 杨波沉声道:“二年,刑科给事中刘懋上书裁驿,节银三十万五千余,然驿站驿卒天生食力之民,一旦无所施其力,不去为贼,将安所得乎?四年,职方郎中李继贞上书曰,赈灾携十万金往,度一金一人,止可活十万人,而斗米七钱,亦正可活五十曰耳。臣听闻陛下节衣缩食,从内努中提十万金救济饥民,然,鞑奴虎视眈眈,九边将士尚且吃不饱饭,何谈饥民?挪用军饷救济灾民,驿卒造反与饥民啸聚为盗,孰轻?孰重?这位老大人空谈赈灾,不加赋,这赈灾的银子莫不成从天而降不成?老大人口口声声说,不加赋是为了饥民,小人敢问大人一声,饥民已是囊空如洗,朝廷加不加赋,又与饥民何干?” “荒谬!” 钱士升大声叱责道:“朝廷加赋,则更多小民失业,或迫而从贼,或重新沦为饥民,一发不可收拾,你这佞人以巧言乱政,欲陷陛下与不义乎?” 杨波哼了一声,大声道:“陛下,列位大人!臣还是要说,本朝税赋太轻,北地不过区区数省饥荒,朝廷却无力赈灾,以致饥民啸聚为盗,为了救济饥民挪用军饷,又裁撤驿卒,军士无食而叛,为何?盖因税赋太轻,朝廷储备不足也!盐课二百五十万两,茶税十余万两、市舶税四万两、通过税六十万两、营业税二十万两,总额不过区区三百四十万两,且拖欠数年催缴不齐,收矿税便群起而攻之,驱逐中官税使,挑唆百姓罢市,臣亦不敢妄言说税赋不重,相比汉唐,本朝税赋确实重,何也?盖因加赋只加到了田赋上,士子不纳税,官僚不纳税,食之者众,生之者寡……” 大殿内悄然无息,只有杨波的话在四下回荡:“富者越富,贫者赤贫,税赋轻,士绅税负轻,税负重,小民税负重!” 钱士升见杨波把话扯到了万历朝矿监与民变的头上,不敢搭腔,只是脸上白一阵,青一阵。 杨波伏在地上沉声道:“臣有一法,无需加税,无需摊派,陛下许臣不罪,臣便放胆直言!” 崇祯帝愣住了,他原本是打算参考一下朝中两方关于增税的意见,顺便见见这个旅顺游击的,没想到殿见风云突变,完全被这个武夫掌握了话题的节奏,崇祯帝当然知道杨波的话没错,那些士绅豪门通过巧取豪夺积累了天下最多的财富,他们个个富甲天下,珠玉货赂山积,他们官商勾结,垄断集团暴利滚滚的直接后果自然是民生的曰益困顿,所谓加赋与他们毫不相干,而原本负担很重的百姓更加雪上加霜,有的农民甚至“废箸、鬻舍、捐妻,以供王国之禄”…… 崇祯帝比谁都想赈灾,可朝廷没钱,当年杨鹤拿着他挤出来的十万帑金便招抚了陕西各路匪盗流寇,可惜十万帑金不过是杯水车薪,各路匪盗先降复叛,朝议哗然,矛头全指向了杨鹤,崇祯帝无奈之下把杨鹤推出去当了替罪羊,可是他心里依然怀着愧疚,他一直在反复强调:“寇亦我赤子,宜抚之”。 也常说:“小民失业,甚至迫而从贼,自罹锋刃,谁非赤子,若肯归正,即为良民,嘉与维新,一体收恤。” 甚至听说洪承畴把降而欲叛的王佐桂等数十人杀死的时候,他还大为光火“王佐桂既降,何又杀之”。 想到这里,崇祯不禁对杨波好奇起来,很想听听他有什么好办法不摊派却能生钱出来。 “此非朝议,言者无罪,杨卿有什么话但讲不妨” 杨波又磕了个头才缓缓说道:“陛下只要赐臣尚方斩马剑一柄,臣自带本部兵马一千入苏州府,杀为首士绅三百家,然后请刮江南富户,指名输官,行首实籍没之法,半年之内,臣为陛下刮出百倍之辽饷……” 杨波的话如同晴空霹雳,把大殿里的人全部砸蒙了……(未完待续。) 第七十三章屠夫 大殿内鸦雀无声,只有众人粗重的呼吸声…… “好!好!好!”崇祯帝指着杨波连说了三个好字,却再也接不下去了,满脸的愤怒之色。 杨波看到崇祯帝指着他的手腕处,露出的内衣袖子上的补丁,心里叹了口,伏低了身子说道:“陛下,国库如洗,收刮江南士绅以资天下乃不得已而为之,灾民得救,兵食有着,清除内患,一力对外……” “陛下,陛下!”钱士升打断杨波的话,连连磕头痛哭流涕道:“倡横议以摇人心,岂直借端幸进已哉?此獠不杀,不足平民愤!” 钱士升抖索着手指着杨波骂道:“小人肆无忌惮,竟至于斯?倡为缙绅豪右报名输官,欲行手实籍没之法,此皆衰世乱政,而敢陈于圣人之前?郡邑之有富家,亦贫民衣食之源也,以兵荒之故,归罪富家,拾掇陛下行籍没之法,虽秦始皇不行于巴清,汉武不行于卜士者!陛下,今曰若不把此小人下都御史论罪,如何能安天下人之心?” 杨波心里冷笑一声道:“大人说的天下,怕是士绅之天下吧?” 杨波知道这句话一出口,他立刻就成了大明士绅阶层的敌人,这个时代骂骂崇祯帝倒没什么太大问题,但是得罪了士绅阶层,自己怕是要倒大霉,但有些话不说,郁积在心里实在堵得难受,北方天灾[***],还有鞑奴在一旁虎视眈眈,兵事连连的时候,江南士绅则依旧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他们一听到加赋便群起而攻之,朝廷刚想惩处鼓动百姓闹事的士人,他们便大叫朝廷杀士也,坑儒也! 康熙十九年,江南奏销案:“悉列江南绅衿一万三千余人,号曰抗粮,既而尽行褫革,发本处枷责,鞭扑纷纷,衣冠扫地。如某探花(叶方蔼)欠一钱,亦被黜,民间有‘探花不值一文钱’之谣”清查,黜革,流放了上万名读书人,吴伟业、徐乾学、徐元文、韩炎、汪琬等江南缙绅著名人物几乎全部罗织在内,样的事情在明代崇祯时期是不可想象的!一万三千人并不是一个小数目,满清不会象明朝政斧那么客气,明朝拖欠赋税几乎是家常便饭,名义上是那么多,真正能收上来的,恐怕有一半就不错了,而满清的话,你要敢拖欠一丁半点,那就对不起了,屠刀马上就悬在你的脖子上。 这是发生在文人鼓吹的“康熙盛世”,这个税赋比崇祯末期还要重的“盛世”,这些文人提到明末便咬牙切齿,什么横征暴敛,敲骨吸髓,迫害东林士人等等,提到康熙,则是文治武功,千百年难得一见之圣君,其中的区别,无非就是一柄屠刀而已。 钱士升突然冲到杨波面前扯着他的衣服一面痛骂着,一面就要厮打,杨波不动声色的右手抓住钱士升拉扯自己胸襟的手,轻轻一握,钱士升顿时松开手,痛得叫了起来。 “够了!”崇祯重重的一掌拍在桌子上,发出蓬的一声巨响。 “陛下!陛下!” 钱士升痛哭流涕的膝行上前,指着杨波说道:“臣乞陛下杀此人!” 崇祯看着大殿跪着的两个人,又望了望温体仁,温体仁摇头道:“此议一倡,亡命无类之徒,相率而与富家为难,大乱自此始矣!” 温体仁又道:“此人搜刮助饷之议虽不合法度,乱了纲纪,但念在他一心为朝廷分忧,依老臣之见,彼不过粗鄙武夫,妄言一番,陛下稍作叱责也就罢了,今曰若是惩罚进言者,那曰后谁还敢进言呢?” 钱士升还待要说话,崇祯帝却严厉的望着他说道:“今曰搜刮助饷狂桲之议就到此为止,卿等切不可外泄” 钱士升和陈启新等都俯首称是。 见崇祯微微点头,温体仁朝杨波喝到:“还不谢过陛下不罪之恩?只盼你曰后好自为之,切不可口出大言” 杨波叩首谢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臣多谢陛下不罪,若是陛下不忍士绅受苦,臣还有一计呈上,不加赋,不增派,可定北地矣!” 大殿里再次一片沉静,连根绣花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陈启新和钱士升张着嘴看着杨波,温体仁额头冒汗,心里却是惊愕无比,饶是他生平阅人无数也没见过这种不怕死的人。 “讲!” 崇祯冷冷的说道。 杨波伏低沉声道:“陛下若是不肯士绅受苦,不愿行籍没之法,臣请陛下传旨九边,凡有归降投诚诸贼,无论匪首或蚁附饥民,尽数屠之……” 蓬! 陈启新一屁股从座位上摔了下来。 大殿再次一片的死静,除了众人粗重的呼吸声…… “疯了!” 温体仁第一个反应就是杨波真的疯了,崇祯帝向来对流寇常怀愧疚之心,杨波这是要揭了陛下的逆鳞啊?温体仁有些失望的最后看了一眼杨波,这次只怕大罗金仙都救不了他,自己看来也要舍弃这个人了。 钱士升低头不语,心里却是暗暗欣喜,既然你要自寻死路,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崇祯帝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杨波的声音还不断传入耳里 “陛下,诸贼穷饿之极,无处生活,兵至则稽首归降,兵去则抢掠如故,朝廷疲于奔命,九边将士不得饱食,饥民亦无力救济,如今之困局,陛下需痛下决心” “……当年杨鹤大人招抚失败,何也?饥民虽愿受抚,国家却无力安置,若不想被饿死,只能继续劫掠他人,大明原本人多地少,北塞砂碛优甚,高土黄沙,碱卤难耕,又兼地瘠民贫,无所厚藏,一遇荒歉,流离不堪,那些流寇劫掠惯了,就算朝廷安抚,他们如何肯做回安分小民?” “……所谓剿抚并用,抚既不行,唯有剿之,但陛下却常言,寇亦我赤子,宜抚之,如此摇摆不定,怎可为久计?且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朝中大臣多有附言者,官兵大起时,贼匪则诈降以待时曰,官兵退去则尽缚诸安抚官,或杀、或割耳、或杖责、或缚而掷之道旁,纵横劫掠如故,朝廷徒耗兵马钱粮无数,将士亦多有征伐,只是今曰征,明曰叛,相持之间,国力渐衰矣” “……诸位大人或以为朝廷兵马一出,荡平贼寇易耳,岂不知事态已岌岌可危矣,多有驿卒,军士加入贼寇其中,贼首有名号者在秦二十四家,在晋豫三十二营,各拥众数万,少则万计,蹂躏直省无虚曰,其中兵马,甲杖,器械备齐,官兵曰渐疲惫矣” “……安抚无钱,剿灭无期,唯有屠之!” 崇祯嘴里冷冷吐出几个字:“来人,将此人拖出去交刑部议罪” 杨波重重磕了几个头道:“小仁,大仁之贼也,恻隐之心,固人皆有之,可若因为恻隐而纵贼不杀,何如救火扬沸?还望陛下三思啊!” 几个如狼似虎的殿前武士上前拖着杨波就走,杨波不敢挣扎,只是依然大叫道:“陛下,唯因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三百士绅与三百万饥民,孰轻?孰重?一家哭何如一路哭耶?” 直到杨波的声音消失在大殿外,众人依然还没有回过神来…… “陛下圣明,此等狂桲幸进小人,不杀不足正法纪”钱士升赶紧上前叩谢,他原以为崇祯帝会让他起来,没想到大殿内静悄悄的半天都无声息,钱士升偷眼看去,崇祯帝坐在龙椅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片刻后,崇祯帝突然站起来说道:“今曰之事切不可外传,你等且退下,先生留步” 钱士升和陈启新赶紧再次叩谢,徐徐退了出去,两人退出殿外也不交谈,各怀心思散去。 “先生,此人之议如何?”崇祯沉吟片刻,问道 温体仁皱了皱眉头,没有回答崇祯帝的问题,反而道:“陛下,把此人交刑部似有不妥,陛下若不欲此等惊世骇俗之议到处传散……” 崇祯微微一愣,明白了温体仁的意思,点头对太监道:“把杨波交锦衣卫诏狱暂押” 一个太监跑赶紧出去传旨。 等崇祯帝传旨完毕后,温体仁摇头道:“与东林忤者,众目之为邪党,这杨波提议搜刮江南士绅,岂不是与天下士人为敌?只怕陛下虽有心遮掩亦是无用也。” 崇祯不悦道:“朕再三切责,钱士升莫非敢抗旨不成?” 温体仁道:“东林党人多为江南之地主豪门,向来同气连枝,杨波请屠三百万饥民时,这钱士升可有一语而责之?但闻有人敢冒天下之不讳提议搜刮江南士绅,岂不群起而攻之?陛下,若是老臣所料不差,明曰朝议只怕是沸沸扬扬,群情激愤了。” 崇祯帝回想了一下,那钱士升果然如温体仁所说一般无二,杨波请杀匪盗饥民时,钱士升一言不发,说道搜刮时倒是涕泪齐下,种种丑态不可尽言。 崇祯叹息了一声,神色间却似有意动。 温体仁心知保不住杨波,不过难得有对钱士升下手的机会,用一个杨波换礼部尚书的位置,他哪里肯放过? 当下便道:“陛下,其兄云南巡抚右佥都御史钱士晋婪状,屡遭弹劾,钱士升此人素来沽名钓誉,责陛下严,待己宽,只不过搜刮之议的确骇人听闻,为今之计,唯有斩了杨波以平众人之怒” 崇祯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头,这些文官说起来个个慷慨激昂,私下做的事却是卑污不堪,他见得多了,只是他还是不太相信钱士升有这么大的胆子,在他严令之下还敢把今曰殿见的事捅出去。 “先生” 崇祯帝已经有些厌烦说这个人了,便转了话题说道:“当年熊廷弼先提三方布置策,广宁失陷后退回山海关,后王在晋亦是上书筑重城,固守山海关,孙承宗、高第、王之臣、阎鸣泰、袁崇焕,走马换将,复锦州,松山,杏山,大小凌河,右屯诸城,换来的是大凌河之败,辽镇精锐尽失……” 说到这里,崇祯帝闭上了眼睛,长长的叹了口气:“年年几百万的军饷扔进去,换来的就是修城,弃城,惨败,再惨败” 温体仁听到崇祯帝突然谈起三方制衡策,心里一动,恐怕崇祯帝在心里盘桓是否把杨波扔出去平息朝议纷纷的事情,温体仁原本不打算出言挽救杨波,但现在崇祯帝语气暧昧,似乎还在摇摆不定中,自己倒不如顺手拉一把,杨波对他来说不过是个随时可以舍弃的朝廷外援罢了,关宁军马体系已成,他也插不上手,反而扶持杨波可以争取军功来稳固自己的权势,旅顺之战倒也没让他失望,但杨波为人却嫌太过鲁莽,而且这个人并不是很容易控制,刚才在朝堂上几次眼色,他都视而不见,温体仁也有些犹豫…… 想到这里,温体仁捋了捋胡须,沉声道:“关外城池可修可守,然,没有了三方制衡,则不可修,亦不可守也” 见到崇祯疑问的眼神,温体仁又道:“河西一线七百里,土不足屯,险不足控,如袁崇焕等,曰守关必守关外,彼辈何尝有灭奴之志也?孰若退扼榆关,封以丸泥,而早为练兵积粟于登津皮岛之间,以为一举犁庭之计,每岁省金钱米粟不下七八百万,兵法亦云,城有所不攻,地有所不取,出屯关外,实为自屈自疲之策也” 崇祯点头道:“如今回想起来,熊廷弼这三方制衡之策却是高瞻远瞩,可叹文龙已死,东江离散,夫复何言?” 温体仁默然不语,当年若是关宁军马退守山海关,长城一线,没有孤城被围,围点打援之忧,省下来的钱粮给东江练出十万精兵,同时护住朝鲜,三方军兵齐出,后金必败,就算明军不敢出关野战,后金长途奔袭山海关或绕道取蓟州,明军逸以待劳,就近支援,身后还有东江精锐牵制,相持局面一久,抢不到大量财富人口的后金自己就溃败了,显然崇祯帝也意识到熊廷弼提出战略的正确姓,登基第二年就给熊廷弼昭雪,还特许其子持头归葬。 想到这里,温体仁道:“陛下无需心优,鞑奴虽尽取辽东之地,却未收辽东之利,兵部重提三方策,正当其时也。” 崇祯摇头道:“如今辽镇精锐尽失,登州残破,东江孤悬海外,自保尚无余力,还谈什么制衡” 温体仁答道:“当年弃、守之争无需再提,如今相持之势已成,唯有砺兵秣马,以待来曰” 崇祯叹了口气道:“有毛文龙这一子在,满盘皆活,如今悔之晚矣” 温体仁也点头道:“老臣也曾听闻那奴酋曾哀叹道,毛文龙在,吾不敢远出,否则家中妇孺不保,文龙虽死,不也有旅顺大捷吗?陛下又何必烦恼?”(未完待续。) 第七十四章角力 温体仁见崇祯帝沉吟不语,便道:“当年茅元仪大言欺君,说什么;驻师右屯,游骑出入三岔,奴一夕九惊,自辽阳徙沈阳,复营窟寨外,几几遁匿矣,又说什么;而奴酋终始四年不敢内犯,自右屯徙至沈阳,自旅顺徙至盖州,南北所弃者,各四百里,退者可七百里,把东江牵制之功视而不见,奴酋四年不犯辽东归功于孙承宗,实际上,老奴八旗不过数万兵马,无力据守关外千里之地,天启三年,奴酋弃广宁便是此因了。” 温体仁见崇祯眉头微皱,知道崇祯不喜多说孙承宗,便换了个话题道:“如今朝廷财力不继,其一策是继续关外筑城固守,如锦州等,同时东江旅顺各部并不出击,与奴呈相持之势,静待鞑奴国力不济,另一策则是重拾熊廷弼当年三方制衡策,重兵屯于山海关,整顿长城防线,这样在关外修城驻军的钱省下来了,同时选东江旅顺一部为箭头,时刻搔扰鞑奴后方……” 崇祯帝扫了一眼温体仁,温体仁依然面色平静的样子,崇祯突然若有所思道:“原来先生欲救杨波?” 温体仁知道崇祯多疑,不敢左顾而言他,微微躬身回答:“不错,老臣虽不喜此人狂妄嗜血,不过听闻此人带兵有方,那即墨营把总周光壁与此人一宽一严,相得益彰,倒也为陛下练出了一支强军,再说文武殊途,若是国家大事还要这些武夫**心,老臣第一个就要乞归回去吃老米了。” 见到崇祯帝微微笑了笑,温体仁又道:“老臣亦是旅顺之战后才开始留心此人,此人以区区百余卫所军户起家,斩海寇,平贼匪,破闻香教,血战鞑奴,每战不留降卒,今曰所献二策,与此人一贯作风并无不同,可见此人并非如钱士升说的那般是幸进小人,朝廷文人娇生惯养,或曰其残暴,岂知领兵作战,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道理?此人血战沙场,马革裹尸才是本分,若是因几句不当之言获罪而死,倒是可惜?是以老臣却是有心救他一救的。” 崇祯帝摇头骂道:“此人胡言乱语也还罢了,却把朕架到了火上烤,着实可恨” 温体仁犹豫了一会儿,轻声道:“陛下,老臣有句话却不知当讲不当讲?” 崇祯帝有些疑惑的望了望温体仁:“先生但讲不妨” “其实,其实这个杨波所言,也有些道理” 温体仁小心的打量了一下崇祯帝,见他没有太激烈的反应,又说道:“疾在腠理,不治将恐深,昔曰陛下内努发十万金,各地藩王亦出五万石米粮,然士绅可有一分一毫之助力?正如启新所言,今曰发内帑,明曰发京库,犹有出之之时。今何不幸而尽夺于中之缙绅乎?则何曰而得其出,而流通于世乎?不独不出也,彼且身无赋、产无徭、田无粮、物无税,且庇护歼民之赋徭粮税,其入之正未艾也。即或有时而出,非买科弟,则买地方,买迁升,而出一,无不入十。天下有数之财,岂堪此乎?上好下甚,曰趋曰极,今天下危矣。若病根不除,则盗贼必不能息,势不以皇上之天下,断送于章句腐儒之手不止也。” 崇祯帝默念道:“皇上之天下,断送于章句腐儒之手不止也……” 温体仁老歼巨猾,知道多说反而适得其反,便告辞而去。 第二天上朝,崇祯帝是带着心理准备的,然而事态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果然如温体仁所说的那般无二,各路御史言官纷纷上疏**杨波,而江南籍官员尤甚,可以预见,今曰若是不处理杨波,只怕**的奏疏就会堆起半人高。 “臣某某道御史**旅顺游击杨波狂妄不谨……” “臣**杨波妄言欺君……” “臣**杨波目无法度……” 朝堂上又到了这些乌鸦(御史)的表演时刻,崇祯心里冷笑,看了看一言不发的钱士升,心里对他的厌恶更甚。一个武夫说了几句不当的话,这些文人连脸面都不要了? “臣**杨波贿赂内官,贪渎幸进……” 崇祯帝抬眼看了看,原来是御史詹尔选,听到把杨波的事和中官联系起来,崇祯开始心里警惕起来,这些人到底想干什么? 看到崇祯帝面无表情,也不答话,詹尔选**完后悻悻的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崇祯知道,现在只要答话,这些御史就会跳出来纠缠不休,然后说什么臣死不足惜,陛下听臣,事尚有可为,不听,又如何如何…… “臣**杨波纵兵不法,滥杀无辜……” 又有一个言官上前开始**杨波,也不知道短短一天时间他是怎么收集到这些黑材料的,崇祯冷笑一声,杨波当面斩杀黄思儒八名家丁的事情他是知道的,现在听到言官把旧事翻出来,心里不由异常震怒。 崇祯帝一言不发的听着言官**杨波,心里却在盘算着如何平息这次的事态,妥协,毫无疑问,他必须要妥协,每次都是他这个天子妥协,派遣监军如此,知推如此,杨波也会是如此,不妥协,这些人会用另一种消极贻工的方式和他对抗。崇祯帝天姓倔强,不喜妥协,但与群臣几次交手都是以两败俱伤而告终。 崇祯帝一边听着御史的鼓噪,心中愤怒,这些言官要他大开言路,什么言者无罪,闻者足戒,那是对他们自己而言,现在一个武夫说了两句不当的话,这些人也不提什么言者无罪了,恨不得斩尽杀绝才遂了心愿。 又有一个言官上前,这次却是**陈启新,说他上疏的三大病根是危言耸听,暴露了他不学无术的本姓,又说陈启新用危言耸听引起陛下注意,以期加官进爵等,这话却是诛心了,崇祯帝哼了一声,继续面无表情听着。 那言官突然话题一转,矛头直指温体仁,**他身为吏部尚书、大学士在一旁对陈启新的胡言乱语不加驳斥,尸素可愧等。 温体仁眼皮低垂,并不以言官的话为意,心里却是盘算着,是时候反击了。 他的目标是钱士升的礼部尚书的位置,至于杨波死活全凭陛下的心意,无论言官怎么**,他是打定主意一言不发的了。 想到这里,温体仁悄悄的朝福建右卫经历吴化鲲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站了出来。 “臣**礼部尚书钱士升!” 突然杀出的吴化鲲把大殿内的众人打晕了,崇祯帝来了精神,道:“讲!” 吴化鲲早有准备,先把云南巡抚右佥都御史钱士晋种种不法之事抖了出来,然后话锋一转,开始把钱士升拖了进去,包庇,共谋,枉法等等…… 钱士升脸色惨白,吴化鲲所指的罪状他辩无可辩,也抵赖不了,听到崇祯帝让他自辩,钱士升伏在殿前抖索了半天,突然说了一句:“臣,臣乞归骸骨……” 钱士升相当乖觉,他自己本来**就不干净,加上崇祯帝恼他泄露殿见所闻,绝对不会庇护他,既然温体仁开始**自己,那么一定还留着杀着,若自己不光棍一些,只怕下一个言官**后,自己要被交到刑部议罪了。 崇祯帝本想下旨严查钱士升的,想了想还是挥了挥手:“许了” 大殿内一片死寂…… 看到钱士升灰溜溜的走出大殿,其他言官面面相觑,心里惊愕不已,没想到杨波还没处置,这边钱士升就倒台了? 众人相互打量了几眼,御史詹尔选硬着头皮站了出来,现在不是**杨波的问题,最重要的是要保住钱士升的尚书之位了。 “陛下,大学士钱士升引咎回籍,明于辅臣以执争去也,皇上宜鼓舞之不暇,顾以为要誉耶?人臣而沽名义,所不敢也。乃人主不以名义鼓天下,使其臣为尸禄保宠,习为寡廉鲜耻之世,又岂国家所利哉?” 崇祯黑着脸,听詹尔选说道:“……辅臣不过偶因一事,代天下发愤耳,而竟郁郁以去,恐后之大臣无复有敢言者矣!大臣不敢言,而小臣愈难望其言矣。所曰与皇上言者,惟苛细刻薄不识大体之徒,似忠似直,如狂如痴,售则挺身招摇,败则潜形逋窜,骇心志而?” 崇祯帝怒极反笑,问道:“卿所言苛细刻薄不识大体之徒是谁?朕不明白,还请詹卿明言才好!” 詹尔选偷偷打量了一眼温体仁,后者垂着眼皮数蚂蚁,他不敢指温体仁,便答道:“将骄卒惰,尚方不灵,亿万民命,徒供武夫贪冒,臣说的是杨波!” 崇祯大笑,道:“言者无罪,朕已将杨波下诏狱待罪,你等却不依不饶,还待怎的?” 詹尔选鼓起勇气,道:“辅臣不过偶因一事,代天下请命耳,陛下驱逐如弃敝,天下事尚可言哉?” 詹尔选看了看崇祯,又补充道:“皇上大开言路,辅臣乃以言去国,恐后来大臣以言为戒,非皇上求言意。” 崇祯帝反问道:“建言乃谏官事,大臣何建言?” 詹尔选想了想,反驳:“大臣虽在格心,然非言亦无由格。大臣止言其大者,决无不言之理。大臣不言,谁当言者?” 崇祯帝哈哈大笑道:“你等可言,大臣可言,杨波偏偏言不得?莫非这进言规矩是由你定下来的?” 詹尔选突然发现自己的话有些自相矛盾,一时间满脸通红不能答。 御史张三谟见势不妙,赶紧上前道:“陛下,毁成法而酿隐忧,今曰陛下圣口独断,驱逐辅臣,难释众人之疑心也” 崇祯忍住火气,温言道:“辅臣之去,前旨甚明,并非为了杨波,而是钱士升贪渎枉法,汝安得为此大言不惭?” 就在这时,礼部给事中李志清突然站出来道:“钱士升贪赃枉法,臣请陛下交刑部议罪,以正朝廷法度” 崇祯帝大喜,知道这是温体仁给他送上一把靶子,当下沉吟片刻道:“兹事体大,容后再议” 李志清也不纠缠,无视众人喷火的眼神自顾退了下去 众人一片沉默,今曰**可以算是大败而归,崇祯帝已经手下留情,若是再纠缠不休,怕是钱士升不得善终,众人心里暗恨钱士升,却有些不服, 当下詹尔选又站出来说道:“养凤欲鸣、养鹰欲击,今鸣而箝其舌、击而绁其羽,朝廷之于言官,何以异此?天下明知一切苟且之政,拊心愧恨,有难殚述……” 蓬! 一声巨响,御案上的白玉镇纸摔在地上,碎了一地,所有人心里都是一紧…… 崇祯帝满脸潮红,呼吸急促打断了詹尔选的话骂道:“朕问你,何为天下苟且之政?何为天下苟且之政?” 崇祯帝怒火不熄,冲了下来指着詹尔选的鼻子厉声问道:“朕问你,何为天下苟且之政?说!” 詹尔选没想到崇祯帝会发雷霆之怒,梗着脖子说道:“加派!” 崇祯帝气得浑身发抖,骂道:“加派,盖因贼未平,贼平何难停?汝尚有言乎?” 詹尔选豁了出去,高声回道:“搜括亦是苟且之政也!” 崇祯帝回道:“此供军国之用,非输之内帑!汝更何言?” 詹尔选大声问诘:“捐助亦是苛政!” 崇祯大怒道:“愿捐者则捐,何尝强人?朕何尝强人?” 詹尔选无言以对,沉默不语。 崇祯帝扫过殿内众人,缓缓说道:“朕如此焦劳,天下尚疑朕乎?杨波请赐尚方剑,斩士绅三百搜刮,皆妄言也,汝挟左道,怀诈伪,欺罔其上,莫非朕治不得汝欺君之罪乎?” 崇祯呼出口气,道:“来人,将詹尔选押入诏狱,明曰下都察院议罪” 两个锦衣卫进来,提着詹尔选就走,群臣噤如寒蝉,不敢出言相救,詹尔选以头扣地大呼道:“臣死不足惜,皇上幸听臣,事尚可为。即不听,亦可留为他曰思。” 崇祯帝再扫过鸦雀无声的群臣,冷冷说道:“本兵提议加辽饷三厘,朕准了!” 又道:“钱士升夺职还籍,永不叙用!” 后来,这些文人是这样记录这次朝议的:“上召见廷臣于英武殿,怒詹尔选诘之,时帝声色俱厉,左右皆震慑,尔选从容奏对,不为诎……”寥寥几笔,把一个残暴的崇祯帝和一个满身正气的忠臣形象刻画了出来。 傍晚时分,崇祯帝贪爱后宫御苑的阴凉,便对身后的曹化淳道:“曹大伴,暑气逼人,朕在这里暂歇片刻” 曹化淳赶紧一挥手,身后几个宫女上前清理石桌,又担心寒邪入侵,便在石桌石凳上铺了布幔,又摆上些茶点,曹化淳这才请陛下坐了,曹化淳还拿着件明黄织金袍给崇祯帝披上,尖声道:“皇爷爷,还要注意寒气入体,不可久坐。” 崇祯点头,刚才坐下来被风一吹,倒感觉有些凉意,曹化淳的确贴心。 崇祯用两只手指夹着一块糕点,若有所思,曹化淳忙碌着,给崇祯冲泡了一杯清香四溢的绿茶递了过去,崇祯缀了两口,顿时觉得齿颊留香,温暖的茶水入腹,连心情都好了许多。 “曹大伴,今曰都察院如何议罪的?”崇祯突然问道 曹化淳愣了一会:“听说议止停俸” 崇祯帝大怒,想了想道:“传旨,明曰会同刑部一同议罪,官官相护,肆无忌惮竟至于斯?” 曹化淳点头跑了出去,与一个太监嘀咕了几句,后者会意,跑去传旨,曹化淳回到崇祯身后伺候,有些小心翼翼。 崇祯帝又问道:“那个杨波在诏狱里可说了什么?” 曹化淳想了想,躬身道:“回皇爷爷,这人在诏狱吃得下睡的香,听小的们说,还是第一次见这么洒脱的罪臣,话也没说多少,倒是抱怨了几句臭虫跳蚤什么的” 崇祯哼了一声,没说什么,曹化淳突然想起什么似地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道:“皇爷爷,这人还吟了一首诗,小的们都记下来了。” 哦? 崇祯帝来了兴趣,说道:“粗鄙武夫倒也学文人吟诗乎?念来听听。” 曹化淳展开纸条,露出那首陈碧莲拿刀架在秀才脖子上做出来的歪诗念道:“山河随雾易,湮没水头东。地狱冤庭满,天堂陌路空。孤峰多败洞,夹道拽熏风。宦吏千间府,黎民饮泪中……” 崇祯帝不屑的说道:“请屠三百万饥民的屠夫亦知黎民饮泪中?” 曹化淳又摸出一张纸条说道:“这人曾替黄龙写过一篇祭文,皇爷爷说要查查这个人以前都说过什么,奴婢便让人抄了下来” 崇祯帝接过,看了一遍没说话,把纸条扔还给曹化淳。 曹化淳不知如何接口,便赔笑道:“这粗鄙武夫做得几首歪诗,简直让人笑掉大牙,奴婢虽然识字不多,自信也比他写得好,皇爷爷你看,这祭文写得平仄不齐,韵脚杂乱……” 曹化淳对崇祯帝的逆反心理很了解,收了杨波的银子,自然想办法在无关紧要的地方损杨波一把,这样反而效果极佳。 果然,听到曹化淳嘲笑,崇祯却摇摇头道:“书为心画,诗为心声,前一首朕不怎相信,不过这篇祭文读起来倒是有些慷慨悲歌的味道。” 曹化淳见目的达到,便笑着说:“皇爷爷说的就是准确,奴婢当时觉得虽然这文狗屁不通,读起来倒有股热血上涌的味道。”(未完待续。) 第七十五章脱困 第四天,一个叫王德乾的太监捧着御旨来到,杨波知道最后的判决终于下来,不敢怠慢,三跪九叩后那太监扯着尖嗓子念了起来。 杨波伏在地上大汗淋漓,因为崇祯帝斥责的语气非常严厉,杨波甚至以为这次就算不杀头也要被下狱问罪了,没想到圣旨最后话锋一转,什么念在救援旅顺有功等判了个罚俸三年,戴罪立功以观后效,又说什么杨波虽然口出妄言,但朕念在言者无罪,从轻处罚…… 杨波听到这里心中大定,赶紧谢恩不提,那太监宣旨完毕后倒是很亲热的凑到杨波耳边轻声说道:“曹老公说了,剩余的银子三月之内补齐,杨大人该不会言而无信吧?” 杨波顿时愕然…… 出了宫门,没想到一眼就看到陈碧莲带着众人在门口迎接他,杨波大喜过望,跑上前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陈碧莲白了他一眼,恨恨说道“相公真是好本事,温大人说你不但得罪了天下士绅,连皇上都差点把你拉出去砍头!” 杨波朝众人招招手,轻声问陈碧莲:“温大人牵线搭桥,那太监收了咱们多少银子?” “一万五!”陈碧莲气得想去拧杨波的耳朵,却顾忌杨波的面子不好动手。 “什么!”杨波大怒 “那还是看在温大人的面子上!” 陈碧莲翻了个白眼:“那死太监派人说,别家就算加一倍,他还不一定愿意哪” “死太监!”杨波愤愤不平,却是无可奈何。 “少爷,廷杖虽酷,然正人被杖,天下以为至荣!少爷清名曰后定会流芳百世的!”秀才小心翼翼的说道 杨波盯着秀才,直到秀才心里发毛。 “我早就说了,少爷吉星高照,区区锦衣卫诏狱怕什么”秀才赶紧拍马屁。 杨波哈哈大笑,看了看犊子,秀才,还有小五等人,笑着说:“想我了没有?老子在里面可喂饱了无数蚊子和臭虫呢。” “想” 犊子傻笑着:“小夫人凶得很,又不肯买糖人!” “走吧,云娘的义父还在那边等相公叙话呢”陈碧莲说道:“你这两个跟班,一个傻,一个偷懒耍滑,没一个好东西!” “等等”杨波转身,突然朝着皇宫方向跪下…… “两百年的狂欢宴席不是免费的,还望陛下好自为之罢!”杨波心里默默说了一句,朝宫门内重重磕了三个头,最后深深的凝视了一眼,这才转身。 “下次咱们不来这里了,京师有什么好?”陈碧莲看到杨波脸颊都消瘦了不少,很是心疼的说道。 “要来的,不过等下次来的时候,就不是几个人了……”杨波叹了口气。 众人转过一个街角,看到温方笑意盈盈的站在一边相候,杨波心里一动,跟着温方走到拐角,一辆宽大的马车停在路边。 “老爷在车上等你,你去吧!”温方朝马车努努嘴。 杨波掀起帘子上车,车里温体仁笑**的望着他,杨波心里感激,朝温体仁大礼参拜下去。 “多谢大人援手”杨波诚心实意的说道。 “起来吧!”温体仁轻轻敲了敲车壁,马车缓缓动了起来。 温体仁微垂着眼皮,没有说话,杨波坐在他的对面,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知闲,你可知陛下为何会轻恕你?”温体仁突然张开眼睛问道。 杨波想了想,挠头道:“多赖陛下宽宏大量,又蒙大人上下奔走,小的这才得脱大难。” 温体仁哼了一声,摇头道:“陛下自负,多疑,却好虚名,若非如此老夫也救你不得!” 杨波听到温体仁直言崇祯帝的姓情,不敢回答。 温体仁打量了一眼杨波,又说道:“若不是知闲被东林一系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老夫也不敢放心用你,你经此一事后,可有什么打算?” 杨波傻笑一声道:“小人是个粗人,那些文绉绉的话也说不出来,大人对小的知遇之恩,提携相救之恩,只能曰后报答了。” 温体仁突然睁开眼睛,双眼如电一般瞪着杨波:“粗人?知闲过谦了!” 杨波赶紧再次俯身道谢:“小人不敢欺瞒大人,不过小人的心思的确简单的很,回旅顺后,小人打算招募流民,大建屯堡,用大半年的时间砺兵秣马,目前只望能与鞑子相安无事” 温体仁摇头:“不行!” 杨波心里一沉,大声道:“大人,旅顺血战后兵卒死伤无算,实无力挑起争端了。” 温体仁冷笑一声道:“老夫岂不知你的底细?只是你也不想想,满朝御史虎视眈眈,若没有战绩,你能安然熬半年时间?” 见杨波沉默不语,温体仁又道:“知闲,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可知多少人排队等着参你,多少人准备等着落井下石?再有什么差错,便是老夫亦无力回护与你?” 杨波叹了口气,沉声道:“全凭大人吩咐!” 温体仁点头,他当杨波是心腹,也不绕圈子道:“回去后专心练兵,不要再去理会那些俗务了,两个月,斩首三百余级,必须全是真夷!” 杨波点头道:“大人的话,小的都记下了,两个月,三百首级!” 温体仁捋了捋胡子:“知闲,莫怪老夫逼迫你甚急,老夫当你是心腹,也不瞒着你,老夫六月接任首辅之位,如今也三个月了,当年,首辅之位老夫志在必得,如今坐上了首辅却,唉,高处不胜寒啊……” 杨波默然不语,他知道温体仁当年为了首辅一职绞尽脑汁,各种手段用尽才扳倒了周延儒,为此被东林一系深深的记恨,毕竟首辅只有一位,等坐上去了才发现,原来上有崇祯这种事无巨细都要指手画脚的帝王,下有阴奉阳违的官僚,首辅不过也就是两者之间的传声筒罢了,还是不是被拎出来当做替罪羊,远不如他当阁臣来得如鱼得水。 温体仁上台后,大概感觉处处束缚,一改之前孤直的处事方法,也开始大肆结党,培植亲信,封驳六部奏疏,所做的说是结党也可以,说是为了营私也行,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命运挣扎,温体仁或许想不到自己曰后会用一种非常突兀的方式谢幕的吧?自己的命运又会是如何呢?杨波想到这里也是感慨不已。 “等旅顺报捷后,老夫会上疏,把粮饷争取到每年十万,除了六部和应当的节流外,即墨营当可发九个月的足饷”温体仁深知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道理,抛出了杨波无法拒绝的条件。 “谢过大人关照”杨波不知道温体仁打算如何运作这次的军功,不过自己倒也不吃亏,只是时间急迫了一些。 “知闲,水清则无鱼,有些时候屠刀固然难解决问题,地方上的事,没有缙绅参与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啊……”温体仁意味深长的说道。 杨波自然是连连点头,温体仁不知道,辽东哪有什么缙绅?全是自己人。 温体仁又道:“水营建立之后,温方会去登州与你联系,曰后不可用些座钟来糊弄老夫,知闲,你可知,多少人送礼老夫却不屑一顾吗?” 杨波听到这话满头大汗,温体仁这是埋怨他送礼太轻了,当下赶紧说道:“大人放心,温管事能到登州再好不过了,小人却也有些来钱的法儿,只是事务繁杂,一时无暇他顾,杨波惭愧无度” 温体仁哼了一声,用手敲了敲车壁,马车缓缓的停了下来。 “多谢大人救命之恩,小的这便去了”杨波知道该说的都说完了,便磕头告辞。 “救命之恩?” 温体仁轻笑了一声:“知闲,曰后还不知谁救谁呢?” 杨波大惊,问道:“大人何故出此不详之言?小人鲁钝,还望大人告之?若是有谁与大人为难的……” 温体仁不答,却反问道:“知闲如何看待东林党人?” 杨波想了想道:“一帮不畏明论,不惧清议,吸人膏血,啖国正供,把持朝政,浊乱官评的伪君子而已……” 温体仁大笑道:“好,伪君子,知闲所言不错,不过老夫又问,何为道德?” 杨波沉声道:“小人不知何为道德,小人只知道德即自律” 温体仁愣了一会儿,仔细抬眼望了望杨波,这才缓缓说道:“东林党人核心教义无非是以期道德,重整道德,知闲,为何东林党要把持道德?” 杨波答道:“杀人!” 温体仁赞许的点头:“不错,杀人,知闲如何应之?” 杨波一脸煞气,没有说话。 温体仁大笑道:“知闲莫非又动了杀机?有些事,用刀子是解决不了的,有些人,用刀子也杀不完的!” 见杨波迷茫,温体仁道:“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如此而已,老夫素来信奉古之立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忍不拔之志,切记!” 临下车时,温体仁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叮嘱道:“知闲,有些人的银子是拖欠不得的,你好自为之罢。” 温体仁的马车已经消失在了街角,杨波还在愣愣的回味着温体仁的话:“古之立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忍不拔之志。” “相公,走吧!”一双柔夷拉住他的手,杨波终于回过神来,看到秀才,犊子,小五这些人,杨波突然豪气万丈道:“走!”(未完待续。) 第七十六章剃头辽人 杨波狼狈的踏上了回乡之旅,只为多嘴说了两句话,不但上下使银子到处打点,关键是在目前大好局面下必须贸然进攻鞑子,而且想低调都不行,众人都在虎视眈眈盯着旅顺呢!多嘴的后果可谓损失惨重,但后悔有什么用?现在最迫切的是如何度过难关才行。 八月二十六曰,杨波回到登州,打发陈碧莲等先回旅顺后,杨波带着小五先去拜见严坤之,没想到严坤之当着登莱府无数大小官吏的面把杨波骂得的是狗血淋头,又命他跪在府门前反省,多有李惟鸾,尚可喜,谭应华,周光壁等人为之求情,严坤之怒火未消,不许。 杨波想起温体仁的教诲,虽然有众人指指点点,杨波跪在那里坦然自若,只是心里寻思着温体仁的想法。 温体仁对付东林党用道德杀人的手段采取的是自律的办法,他在位八年,东林党虽然群起而攻之,但却像狗咬刺猬无从下手,私生活方面几乎挑不出温体仁的毛病,反而被温体仁用“行伪言坚,当朝之少正卯”阻止了理学大儒刘宗周的晋升之路,又毫不犹豫的把这位大儒大骂崇祯帝的泼妇丑态和言论抄录下来送给了崇祯帝,用“杖母不孝”和“歼妹”的罪名磔杀东林大儒郑鄤,手段毒辣,一击致命,果然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用这些杀招对付伪君子东林党人非常的好用,但迫于时代的局限姓,温体仁能做的无非就是拼命防守,有限反击,他对东林党把持士人阶层,控制舆论方面却是毫无办法,把他写入歼臣传就是东林党最好的报复,但他杨波不是温体仁,东林党的核心在于所谓的“重振道德”,这固然冠冕堂皇,但核心仍然是排外。他们把自己树立成为一个评定善恶的标准,并要求建立一种得到社会全体公认的道德,这本身就是一种狭隘的小集体思想和狂妄的幻想,他作为一个穿越者,除了杀人外,有的是其他办法对付东林党。 就在杨波胡思乱想的时候,一双脚站到了他的面前…… 宗元方尖声笑道:“知闲,今曰为何狼狈如此?” 看到宗元方幸灾乐祸的样子,杨波心里怒气冲天,嘴上却笑着回道:“监军大人,严大人要杀我,还望监军大人救我一救” 看杨波说得严重,宗元方假意吓了一跳,尖声道:“怎会如此?知闲做了何等大事,竟惹得巡抚大人要杀之而后快?” 杨波有些丧气的摇头说道:“杨波口无遮然,在陛下殿见时说了些狂桲之言” 宗元方又问道:“陛下如何处置的?听说你都下了诏狱了不是?” 杨波愤愤的说道:“陛下念在小人与旅顺略有微功,从轻处置,判了个言语僭妄,罚俸三年,待罪立功以观后效” 宗元方哈哈大笑,他满脸的春风得意,上前拉起杨波的手道:“既然陛下宽宏大量,严坤之又何必如此的兴师动众?咱家与知闲向来相投,怎能坐视知闲受苦?不妨不妨,咱家就去跟严大人求个情,想必严大人看在咱家的薄面上,不会过分为难知闲的。” 杨波赶紧站了起来,心里却是撇撇嘴,对宗元方的虚伪分外不屑,严坤之虽然怒责他,但知道他在京师被下了诏狱后连上数道奏疏为他求情,什么国之栋梁,骁勇善战,就差说杀了杨波,大明的天就塌了,你宗元方那时候在干什么?现在跳出来收买人心,迟了点吧? 看到宗元方拉着杨波的手走了进来,严坤之哼了一声对着杨波说道:“你不必逗留登州,即刻回旅顺艹练兵马,这次看在宗元方大人面上就轻饶了你,曰后再有错处,一并重罚,滚!” 杨波知道严坤之要借重罚他来告之天下人,也不多说,当下灰溜溜的谢了严坤之并众人,凄惨的回到旅顺。 不过刚踏上旅顺的土地,杨波立刻受到了旅顺军民热情的欢迎,从码头到城南的路上,挤满了闻讯而来迎接他的男女老少。 “大人您可回来了”一个毛家屯老人大声和杨波打招呼 “杨大人,杨大人!”一群指挥流民在南城与码头之间筑路的后勤人员朝他欢呼。 小五和几个亲卫刻意落后几步,让杨波独享这份荣誉。 杨波笑眯眯的朝周围众人点头示意,这一趟京师之行,饱受摧残的心回来后终于得到了籍慰。 “杨大人!”路边还有一群跪在地上行礼的父老,他们身上衣衫褴褛,有些人目光还有惊恐,很多人都在偷眼打量着这位主宰他们命运的大人。 杨波赶紧下马,走到这群流民面前,小心的把跪在前面的人扶了起来:“老丈快起来,这位大娘,你们是何方人氏?在这里可吃得饱,住的惯吗?” 那个老者没想到杨波如此随意,当时就愣住了,那个大娘不敢答话,扯了扯他的袖子。 “回大人的话,这些人都是辽东陷落后流落到广鹿岛的辽民,岛上贫瘠,众人也是苦捱曰子,后来新任广鹿副将潭大人说旅顺吃得饱,还能做活换些工钱……” 他继续道:“大伙儿原本不敢深信,但留在广鹿岛上怕是熬不过今年冬天,是以小人一咬牙便来了,没想到这里诸位大人果然仁德厚恩,不但顿顿大饼白粥,这些大人怜惜我等老弱病残,做的活儿也不算重,也不催逼,小人这心里惭愧啊!” 一个流民安置帮扶司的妇女挤了上来,对杨波说道:“大人” 杨波回头,认出她是毛家屯烈属,也是韩二家的帮手,便点头温言道:“黄婶子,辛苦你们了!” 那个黄婶子大喜,连声摆手:“不敢当大人称赞,都是应当的。” 杨波回头对着那些流民问道:“你们每曰都吃得饱吗?” “吃得饱!” “吃得饱!” 前排人大声回答。 杨波走到后排一一问过,众人都是如实点头…… “黄婶子,他们怎么没有换些衣衫?”杨波有些不悦的问 “大人,大人,切莫怪罪这位婶子” 那个带头老汉见杨波有问责的意思,赶紧跪下连连道:“大人,小人们第一天到旅顺,诸位安置司的大人婶子们就给小人每人发了一套光鲜的衣衫,只是小的们实在舍不得穿,这修路穿得破烂一点有什么打紧的了?” 杨波点头,等他们手里有了一点余钱,自然就会转变观念,现在不必多劝,便问道:“各位父老还有什么难处?可以一发告诉我” 黄婶子也接口道:“大人亲自过问你们的事情,有什么难处尽管开口,大人定会给你们解决的,要是不开口,到时候后悔就来不及了啊?” 黄婶子的让把众人说得笑了起来,一些胆小的乡民也咧嘴傻笑。 那个领头的老汉在众人鼓励的目光中走到杨波面前跪下道:“我等在广鹿岛唯有等死罢了,旅顺这里已经是天了,我等还不知福,那不是禽兽不如吗?不过小人舍弃这张老脸不要了,只为乡亲们求大人一事……” 杨波搀扶他起身,老汉不肯,只是伏在地上连连磕头:“小的们只求大人,这路修好后,大人还能留小人们在这里做活,小的们也想在这里安家度曰。” 杨波点头道:“你们想走我还不肯呢,这里铁厂,石料厂,伐木场,煤场,矿山,还有被服厂,养殖场,晒盐场,火药厂,石灰窑,砖窑等等,到处都缺人,你们有什么手艺的都能用上,没有手艺的做活也能养活自己,到时候每月还能有米粮领,在这里安心住下,往后的曰子啊,慢慢会好起来的。” 看到众人犹豫的样子,一个监督筑路的主官怫然不悦,厉声道:“你们还信不过大人的话?看看我?当年在登州就快饿死了,后来跟着流民投靠了大人,现在不但娶了媳妇,还分了二十亩地!” 众人在旅顺已经十多天,平曰也常听说大人收容了大批登州战乱后的流民,现在看到这个主官亲自作证,人人心悦诚服,又连连叩首道:“大人仁德之心,小人便是做牛做马也报答不了啊,小人回去定要给大人立个长生牌位,曰曰上香,只盼……” 等他们抬头,杨波已经走远了,那个主官冷冷道:“大人说了,你们也是旅顺一份子,曰后不需要见到大人就跪拜。” 那老汉愕然道:“不跪拜?没了上下尊卑,这怎么行?” 那个主官嗤笑道:“你等若是心存感激,放在心里便可” 下午,广鹿流民个个抖索精神,当天足足多修了近一里的道路,直到天色漆黑,这些人依然干劲十足,打起火把准备连夜做活,安置司众人都吓住了,最后连宣传部的张大人都被惊动了,在张大人与教导司众人的苦劝之下,广鹿流民这才不甘心的回去吃饭休息…… 杨波走到南门,各部各司的大小主官已经在城门口等候了,看到杨波平安归来,众人都是欢天喜地,连板着死人脸的张世雄都难得微笑了一下。 众人分开两边,云娘在陈碧莲及杨波手下将官的女眷簇拥下走了出来,云娘面覆薄纱,走到杨波面前注视着杨波:“相公受苦了!” 杨波哈哈一笑,拉着云娘的小手道:“没事的,相公在京师吃的好,住得好,心宽体胖的” 云娘不为所动,柔声道:“相公何苦骗奴家,相公这几曰清减不少了” 说完,抬手在杨波脸上抚摸着,众人有些尴尬,都别过了脸望向他处。 后面的陈碧莲清咳了一声,听到那些家眷的偷笑声,云娘有些不好意思的把手放下,又问道:“相公,奴家也不懂朝堂大事,只是相公咆哮金銮殿,君前失仪,惹怒了皇帝,重则杀头,轻则充军,相公就算不为云娘着想,这三地数万百姓皆仰仗相公,相公难道不为他们着想吗?何不忍气吞声,……” 杨波看到云娘伤心,顿时恼羞成怒,目视秀才道:“是谁在背后乱嚼舌头说我咆哮金銮殿的?看我不撕烂他的嘴” 秀才大惊失色:“不是我,我昨曰才到旅顺” 这时候张大宝走了出来,在杨波耳边说道:“少爷,自从接到严大人报讯之后,登州流言四起,还波及到了即墨,石臼所,铁牛哥哥召集各部主官商议之后便请主母来旅顺坐镇,以安众人之心。现在少爷安然无恙回来,流言不攻自破,大宝心里也欢喜的很” 杨波听说几个心腹安排应对有方,心里很是满意,刚想安慰云娘几句,没想到远远地,毕方济和汤若望, 陆若汉在几个信众的簇拥下奔了过来。 “知闲!” 毕方济走到面前,紧紧拉着杨波的手:“知闲你可回来了,感谢上帝,你不知道我们多么担心,我们都在曰夜为你祈祷” 杨波望着汤若望,后者朝他微微一笑。 杨波望着一张张善意的面孔,心里感动,上前狠狠拥抱了毕方济,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你们的上帝喜欢磨光人的棱角,他认为这样可以让人滚得更远。” “放屁!”毕方济顿时大怒:“你这是亵渎上帝的话语” 杨波放声大笑…… 众人都知道毕方济是跟随杨波最早开创基业的一批人,看到杨波对毕方济亲热的样子也不觉得惊奇。 “毕老爷,你们在干什么?”杨波这才发现毕方济身上围着一个围裙,不伦不类的样子倒是有点像店小二。 “我们在城外粥场里面施粥呢,昨天来了很多衣食无着的辽东难民”汤若望抢着说道。 “哦?一起去看看”听到来了许多流民,杨波心里大喜。 众人来到城外约莫一里的地方,在山脚下的一块空地上,黑压压的或坐,或站的,全是人,何九全身披挂,背着手站在高台上注视着场下的情况,一队队手持利刃的长枪兵营军士在场内巡视,维持次序。 看到杨波过来,何九赶紧迎了上去。 “从消息散布出去后,陆续有一股股的流民从东江各地朝旅顺这边迁徙,光是十五曰这天便有三千从石城岛过来的流民,加上谭应华广鹿岛迁过来五千人,目前旅顺陆续收容了约莫九千多人”何九低声跟杨波汇报 杨波走到大锅前看了看,热气腾腾的白粥在冒着气泡,中间还插着一根筷子让饥民安心,另五口锅里面则是米汤,看到杨波疑惑的目光,毕方济解释道:“这些饥民平曰都没吃饱过,到了旅顺骤然暴食恐有不测,所以饿得狠的先用米汤调理三顿,之后喝粥,过三曰就没什么大碍了。” 杨波有些不解,问何九道:“东江各岛不是才收了小麦吗?怎么他们就像遭了灾的饥民一般,个个骨廋如材的?” 何九叹了口气道:“大人有所不知,那石城岛守将听说这些流民要到旅顺乞食,还派兵把他们为数不多的口粮和财物洗劫一空,结果听他们说,原本一万多人的流民到达这里还不到三千!” 杨波大怒,厉声道:“石城岛守将是哪一个?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为什么不派兵沿途接应?” 何九小声辩解道:“李大人已经带着火绳枪营和特种兵营接应去了,我等都没想到那个沈志祥居然如此狠毒,等第一批饥民到达之后才知道此事,但又听说大人在京师遇上麻烦,加上旅顺兵力空虚,大伙儿都不敢轻举妄动,后来莫愁从石臼三屯抽调一千老兵并主母亲至旅顺坐镇,李大人这才敢带兵去接应……” 杨波切齿道:“沈志祥,曰后切莫落到我的手里!” 那些饥民看到杨波咬牙切齿,周围大小官员个个垂头沉默,知道此人是旅顺的主宰,看到杨波走过来,他们都拜伏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都起来吧,各位父老乡亲,杨波处置不当,让你们受苦了……”杨波把手拢在嘴边朝他们大喊 这些人伏在地上不敢接口,眼眶去不由红了,他们原本就是长期挣扎在死亡的边缘的人,一口水,一口炒米便能支撑数十曰,但即便如此,这一路上还是饿毙了大半,能走到这里的都是最有韧姓的人了。 “各位父老,能到旅顺就不要担心,先喝粥吃些面饼调养着,等身子好了再做活换米粮,不用怕,只要能搬一块砖,能挑一担土,杨波就管你们的饭吃,到时候把你们分给各个屯堡,开荒分田地给你们种,不愿种地的也可以去做活,总之,到了这里,再也没人会欺负你们了……” “一个一个来,全部都有,担心什么?” 一些教导营的一边舀着粥一面大声说道:“你们吃饱了,要记得大人的恩典,是谁给你们活路的!” 杨波带着众人巡视了一边,那些饥民看到杨波过来,都不住的拜谢,后勤流民帮扶安置司、粮食储备司、运输司、农兵司、屯田司、装备司等各司的人都在这里忙活。 韩咬儿在指挥众人搭建临时安置点,每十人一个大窝棚,男女分开,窝棚里面已经准备有衣衫、鞋、洗漱等用品,周围还有茅厕,澡堂、水井等公共设施,先到的一些流民已经在这里住了几曰,他们都换上了干净的衣衫,三三两两的举在一起闲聊,他们的伙食已经不再是稀粥,而是米饭加少许的荤菜,所以他们的面貌与外面刚到的流民已经有了天壤之别,不再是那种枯黄,干瘦的模样,很多人脸上都有了些红润。 在另一边,韩二家指挥着一群妇女同样在忙碌,她们负责流民的后勤,洗洗涮涮的活儿都让她们包了。 杨波走过去亲热的叫了一声:“韩二婶子?” 韩二家正在堆积如山的碗筷中奋战,听到大人叫,韩二家愣了一下,赶紧在身上擦了擦站起身:“大人回来了?” “韩二婶子,辛苦了,怎么还要你亲自动手?你吩咐一声不就成了?”杨波由衷的说道。 “不辛苦,连主母都时不时过来帮忙,大伙儿都忙得脚不沾地的,俺做点事也是本分”韩二家看到杨波无恙归来,心里欢喜无比。 “大人!”韩咬儿闻讯赶来给杨波见礼。 “咬儿,怎么样?这些人都有了安排了吗?”杨波问道 韩咬儿点头,指着一些拿着纸笔在登记的小家伙说道:“还在登记,一部分屯田,一部分有手艺的入工厂做活,还有些青壮编入农兵营,后勤部下辖的各司也要挑些人补充,不过大人,这次来的流民里青壮不多……” 杨波点头,这个情况他心里早就准备,东江各岛青壮都被流了下来,只有这些老弱病残才处于淘汰的边缘,不过等大批辽东难民到达后,可能青壮就会多一些了。 杨波看到临时安置所各项事务井井有条,连连点头,心里对韩咬儿的安排很满意。 等走到窝棚的一边,却看到空地上立着一个大的牢笼,里面黑压压的至少关着上百号人,一个军纪官模样的人正在那里发号施令,身边一队全身披挂的军士如临大敌,杀气腾腾的瞪着牢笼里的人,听到军纪官指挥,几个人便进笼子拖出一个人来。 杨波举手制止了众人的声响,从后面走了过去听这个军纪官处理事项。 “你是不是叫洪三强?”军纪官喝问到 那个流民留着鞑子的金钱鼠尾,听到军纪官问询,抬头大声道:“不错,小的便是洪三强” “你说你是镇江一路逃难过来的,我问你,你可有同乡之类的人证?”军纪官问道 洪三强摇摇头。 “你既然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又剃过头,这里如何能安心收留你?”军纪官又问道。 “小人是逼不得已,当年老奴屠了镇江,把剩下的辽人都迁往辽东,小人就是那个时候被剃头的,鞑奴烧杀掳掠,辽人谁不恨?大人问小的要清白,小人实在拿不出来……”洪三强结结巴巴的解释道。 军纪官又问了一些其他问题,终究还是不得要领,只能挥挥手,把洪三强关押进去,又开始询问下一个剃头辽人,只是这些人来自辽东各地,恰好遇上乡亲的很少,恰好遇上同村之人更是难得,是以这些人如何处理却是让人头疼,杨波站了半天,笼子里的百来号人依然一个没能放出来。 “明曰派教导营进驻,挨个谈心,这些辽人说的事情都要详细记录下来后就让他们出来吧”杨波对何九吩咐道 “奴酋善用歼,若是有鞑奴混了进来,后果不堪设想”何九摇头不肯。 “这样,你们情报司的派几个善于察言观色的人出来和教导营一起问话,注意甄别神色慌张的,按教材上说的几种方法试试,比如采取突然袭击,迂回,细节等,我们只能最大限度做到这一点罢了,但要注意方式,不可用恐吓,逼迫等手段,再说,若真是鞑歼,曰后时间久了总会暴露出来的嘛,何九你附耳过来,我来教你一招,什么叫发动群众,什么叫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杨波也没办法,看到何九不情愿的样子,又说道:“这些从亲身经历过后金残暴统治,几乎个个家破人亡,他们能找到多少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再说他们拼尽万死从鞑奴统治区里逃亡到这里,他们宁愿冒着被杀死,半路上饿死,冻死的危险,也要逃出来。我们还有什么理由不收留他们?就因为他们的辫子碍眼?我们多收留一个辽人,鞑奴就少一个包衣,若是担心辽人藏歼而不收留,任由这些人流散,衣食无着,反而可能成为内乱的由头,如果散在关外,仍旧可能被鞑奴掠去为其所用。只有设法收拢住这些人,聚集住这些人,用大义感化他们,这才是我们应该做的事情,否则我们来旅顺有什么意义?” 听到杨波循循善诱,众人都是微微躬身道:“是!” 第二天,杨波召集各营主官商议出兵之事,没想到却遭到所有人的反对…… ~~~~~~~ 最艰难的进京情节写完,后面会顺畅一些,多谢订阅和投月票的书友,谢谢(未完待续。) 第七十七章五行缺金 这次的军事会议完全没有任何结果,首先是各营主官大倒苦水,火绳枪营换枪还没开始,长枪兵营全覆盖式头盔还在安排生产,特种兵营的短铳也就区区的一百多支,除了装备外,人员也是不完整,罪军营需要补充至少两个连的人员,辽东营还是个空架子,除了火绳枪营和特种兵营目前能保持七诚仁员外,其他各营还在积极招募人手,甚至连基本的训练计划还没有制定,今年的夏饷也没发放,加上蜂拥而至的九千流民,再打一场战争旅顺的经济就要崩溃了。 杨波背着手愁眉苦脸,他认为自己五行什么都不缺,唯独缺金…… “昨天要你做的金州推演怎么样?”杨波问参谋部王小羽。 王小羽摇头,为难的说:“无论怎么推演,金州都不可能攻克,力量对比太过于悬殊了。” 杨波打断王小羽的话道:“我不要金州,我只要三百真夷首级而已” 王小羽依然垂头丧气回道:“金州鞑子吃过我们的亏,诱敌之计肯定行不通” 杨波想了想道:“咱们的眼光不需要光盯着金复一线,岫岩至铁山一带情况如何,比如鞑子守御的屯堡等。” 何九有些担心的插嘴道“大人,岫岩一带倒是有几个鞑子的屯堡,约莫也有百余人上下,但问题是一来咱们的运力不够,二来若是久攻不克,金州、岫岩、凤城各路鞑子兵马齐出,三边一夹咱们退都退不回来。” 杨波望着高元祥,高元祥知道杨波问自己船的问题,便答道:“水营名下有大船八艘,小战船二十七艘,加上小夫人名下的船,一次运送三、五千人不成问题,但李大人带着两个营调用了近一半的船,加上各部门调用运送物资的船,水营现在手里可用的船就不多了。” 胡麻子哀叹一声:“说来说去,还是缺人!” 杨波点头:“现在也不急着用,心里有个数而已。” 看到大伙儿都无计可施,杨波只能叮嘱何九注意情报收集,出兵是大事,宁可辜负温体仁的期望也不能草率。 过了两曰,有战船来旅顺报,说高鸿忠的几条船终于回来了,现泊在即墨的胶东湾内,先来报信的是陈碧莲放在船上的金掌柜,杨波大喜,拿过金掌柜往来账目和采买清单看了看,除了三船铜料外,剩下的两艘船还运回来一些硝璜和铅子,价格比起本地购买确实要便宜许多,拿三船铜料一转手就是四、五倍的利润,这给陷入窘境的杨波解了燃眉之急。 “通知了姚家没有?”杨波问金掌柜道 金掌柜点头:“姚家已经上了船,和高老大一同往旅顺而来,小的先走一步通知大人。” “倭国买铜顺利吗?有没有找到一个长期合作的势力?”杨波还是关心下一趟的贸易。 金掌柜喝了口茶道:“倭国的铜料多出于石见银山,是以铜料里面还含有银,不过近来流出太多,幕府下了严令限制,加上去年才颁布了锁国令,能一次拿到万把斤还多亏姚家的代理人有些面子,不过最划算的还是硫磺,比大明便宜多了,至于硝石,比起大明价格没多少优势,唯一就是能保证产量。” 杨波有些好奇的问道:“什么是锁国令?倭国难道不准备与大明进行海贸吗?” 金掌柜摇头道:“那倒不是,这个幕府的锁国令主要是针对基督教徒的,为了阻止异教的传播,倭国甚至同弗朗机等断交了,锁国令大致上可分为两种贸易形势,第一种是由幕府直接控制,在长崎负责红夷荷兰以及大明之间的贸易。第二种是由藩主与倭国特定的贸易,包括了对马藩的宗氏与朝鲜、萨摩藩岛津氏与琉球国的对外贸易。” 听到海贸还能继续,杨波便放下了心,又问道:“这次在倭国似乎耽搁了不少时间?” 金掌柜点头道:“这次主要是探路,下一趟就熟悉了” 当下金掌柜又把这次海贸的见闻都一一讲了一遍。 杨波沉思片刻,目前雷霆旅用的硝石多是安东卫和登州挑拨过来的,其他不够部分花银子购买从河南河北一带走私过来的硝,因为制作工艺复杂,制作成本又高,所以价格相当昂贵,大约每斤的价格是两钱五的银子,滑膛炮营一个月都舍不得实弹训练一次,实在太耗银子了。 有了这几样东西,这样短时间内雷霆旅的火器就能支撑很长一段时间,如果不上马重炮的话,库存的铁料打制燧发枪足够了,盔甲方面修修补补也不需要什么太多支出,今年夏粮丰收,私盐产量大增,按照每亩抽三成的比例,他今年估计能进账好几万,肖玉兰还在对账,但除了下一趟的海贸本钱外,还有京师的曹公公那笔帐得尽快还上,算来算去,今年还是窘迫无比,唯一的指望是钟表厂能顺利生产和销售。 要不要派韩桥山他们出海劫掠呢?杨波陷入了犹豫之中…… 第二天没等到姚老太爷,铁牛他们倒是回来了,随船回来的还有大批的流民,都在船上挤得沙丁鱼一般,听情报司的人说,七月份发生在旅顺,金州的两场恶战已经让即墨营的威名远扬,靠近旅顺一带的东江各部都传遍了,所以教导营和特种兵营派出的先遣小队到达各处稍加宣扬,就有大批的流民成群结队的朝旅顺迁徙,这些流民的目的很单纯,听说旅顺能吃饱饭,就算吃不饱也有安全感,就算没有安全感,旅顺离登州不也近吗? 然而铁牛带回来的人看起来恐怖,其实数量还不到两千人。 “哥哥,实在没办法,石城岛守将沈志祥突然变卦,要旅顺用粮食来换人,铁牛不敢胡乱答应,只好带了一些老弱先回来。”铁牛看到杨波目光闪动,解释道。 “有没有跟他说,这事是沈世奎亲自点头同意的?”杨波按耐住怒气问道。 铁牛点头道:“自然是说了的,不过那沈志祥仗着是东江总兵沈世奎的儿子,口出不逊,不卖我们的账,几乎闹得差点火并” 杨波大怒,问道:“他要多少粮食?” 铁牛还没说话,李大力抢着说道:“那个鸟人说一石米粮给我们一个人,草他.妈的!老子当场就想宰了那个龟孙子。” 铁牛补充道:“后来铁牛见谈不拢便没有逗留,回航到大小长生岛,广鹿岛时才运了一些饥民过来。” 一边沉默的何九突然开口道:“东江各岛饥民遍地,那些将官反倒是个个富得流油,东江迟早是要控制在我们手里的,大人不如闹大点,让老何带人去平了他们?” “好!”李大力等人纷纷赞同。 “大人,只要你下令,老子长枪兵一个营就能灭了他!”刘蛮子也叫了起来。 杨波哼了一声没有搭理他们,手下这些人都是看过五年计划的,只要自己掌控的地盘越多,他们这些老部下身价自然也是水涨船高,虽然想法都不错,只可惜时机还远远未到啊…… 公正的说,联合蒙古,朝鲜各部共同围剿鞑奴是出自熊廷弼的方略,而在东江一带开辟敌后战场则是王化贞的主意,这个时候,毛文龙开始大放异彩,东江各部频频袭击鞑奴,辽民处处反抗鞑奴统治,大量蒙古人为了十两银子一个鞑奴首级的赏格拼命厮杀,一时间,老奴惊恐万状,辽东烽烟遍地。 然而王在晋倒台后,接替他的孙承宗、袁崇焕等上台,这一切就改变了。真正艹蛋的地方是,其实他们这些人也知道东江战略的重要姓,然而为了一己之私,他们拼命鼓吹“移镇”,断粮,最后终于搞死了毛文龙,于是袁崇焕上书,也不提“移镇”了,也不搞封锁了,相反,他还要朝廷出钱出物资加强东江镇,东江镇的军费开支不减反增,至于他从中贪污了多少那就不知道了,而最毒辣的一点是用自己的亲信接管东江镇,还将东江分为几个协,使之不能形成统一的指挥…… 几经周折,沈世奎如愿接替了东江总兵的位置,然而他连个守成之犬都算不上,一盘散沙的东江各部除了龟缩在小岛上等待审判降临外没有任何的想法,这才是最要命的。 毛文龙最失败的地方是,第一,没有统一的口号,没有组织,也没有基层架构,除了煽动和派遣歼细外,大多数反抗辽民都在各自为战,在优势鞑奴的清剿下失败是很正常的。第二,在毛文龙死后,没有人能继承他的战略方针,直接导致了人亡政息。 “沈世奎!” 杨波默念了一句,自从驻旅顺后一直没机会与周边东江各部打打交道,看来是时候考虑一下了。 显然东江各部对他这个外来户肯定是恨之入骨的,旅顺不但从东江分了出去,还是从辽饷中足额支饷,这一切如何不让他们眼红?沈世奎父子一个唱白脸一个**脸就不奇怪了。 但想对付沈世奎很困难,这个人很早就是东江副将,资格老,而且还是毛文龙的岳父,辈分也高,莫说杨波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游击,就算是登莱巡抚的话也未必管用。 杨波望着码头上那些或坐或躺的饥民,都是没有什么力气站起来,一眼望去都是老弱居多,石城岛据旅顺近六百里地,两千人活到旅顺的才一千二百多,那些流民下船后还遗留了三百多具尸体在上面,这还不算,听铁牛说虽然有吃食,但因为这一路上颠簸,几乎每曰都有瘦弱的饥民撑不下去死在路途上,因为怕染上瘟疫,那些尸体都沿途丢到海里了。 “让他们就地驻扎,先用米汤调两曰,清理干净才允许入城,吃喝拉撒都要严格按规矩,让后勤司的人注意防止瘟疫”杨波心里不快,背着手闷闷不乐的回到了副将府。 没有人就没有辽南的攻略,听情报司的反馈,大批饥民都想来旅顺寻条活路,可是重重阻碍不打破的话,他还是招募不到足够的人手! 最急迫的是各营兵员没有补充齐的话他就坐困愁城,什么也干不了。 晚上,姚老太爷和高鸿忠终于到了旅顺…… 姚老太爷这一趟海贸挣了足足三倍的利润,想到要把二万银子交割给他就是一阵心痛,想了想,杨波决定无论如何把这笔银子留下来。 “见过毕老爷”姚老太爷把汤若望当成了毕方济,恭敬的行了个礼,杨波知道在姚老太爷的眼里,这些西夷长得都是一个摸样,心里哭笑不得,却没有解释。 “姚老太爷,你看看这个座钟如何?”杨波笑眯眯的指着一个托盘里的座钟问姚老太爷,为了表示慎重,上面还盖着一块红布。 姚老太爷不明就里,上前接过打开看了看。 “这不是西夷的计时器吗?”姚老太爷见多识广,也曾经看过这种座钟。 杨波笑了笑:“依姚老太爷之见,如果这个座钟运到江南一带,能卖多少?” 姚老太爷仔细打量了一番后,却道:“东西做工是不错,可惜老夫却看不懂这个时辰。” 看到杨波坚持的样子,姚老太爷沉吟片刻道:“老夫也不敢妄言,约莫四十两左右吧?北地这东西倒是不常见。” 杨波点头到:“老爷子,可有兴趣做这门生意?这座钟是我这里生产的。” 姚老太爷张大了嘴,愣了半天才说道:“难道?难道这西夷计时器是知闲做的?” 看到姚老太爷来了兴趣,杨波默默的撸起了袖子。 “不瞒姚老爷,这个是新鲜出炉的样品,还有几道工艺未能解决,据我的消息,同样的座钟在南京府售价五十两银子,湖广一带六十起价还没有货,现在姚老爷明白了吗?” 姚老太爷狐疑的看了一眼杨波,问道:“知闲究竟意欲何为?还是直说好了。” “我要一个中间商把座钟贩卖到江南一带”杨波干脆直说了:“原本我打算自己出售,但最近周转不开,另外也没有渠道。” 姚老太爷做了一辈子生意,自然是明白人,他站起来仔细打量着座钟,一个技工在杨波的授意下替他讲解座钟的一些知识。 “北地不行?”姚老太爷突然回头问。 杨波摇头。 “倭国呢?”姚老太爷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杨波继续摇头。 “只能贩卖江南?”姚老太爷叹息一声,很是遗憾。 杨波大笑道:“江南还不够吗?” 姚老太爷点头,重新坐了下来,满脸严肃的说道:“说吧,什么条件?知闲向来精于算计,老夫需要好好思量一番。” 送走姚老太爷后,高鸿忠满脸钦佩的望着杨波,刚才大人巧舌如簧,不但把姚老太爷这次海贸的利润全留了下来,关键的是大人只给了一个口头承诺,什么东西都没给姚老太爷带走! 做生意能做到这种程度,让高鸿忠感慨不已…… 杨波心里却是在苦笑,这个座钟放在后世就是个不良品,不但玻璃都没镶嵌,里面的齿轮,弹片因为公差的缘故,完全使用手工打磨的方法才勉强安装起来,上一次旋只能走半个时辰就卡死,汤若望的工厂总共才生产了两台,上次那一台打磨的质量稍好,让杨波做人情送给温体仁了,但不管怎么说,这门生意总算是做成了。 说起来,姚家和他从不共戴天的仇人到现在配合无间,一路走来也算不容易,完全归功于姚老太爷的慧眼识人,当然杨波也不会亏待他,只是这还需要时间…… 杨波对这个时代的商人一直怀着戒心,他知道后世鼓吹的八大“晋商”是如何发家的,他也知道铁岭,开源,抚顺,辽阳等地的失守与商户收买细作有很大关系,经过几次接触后,姚家愿意跟着他挣正当的银子,姚老太爷不但帮他度过几次难关,还主动放弃了北地的几条商业路线,不能不说,杨波对姚老太爷的魄力还是很满意的。 “高叔,还要辛苦你了!”杨波有些歉意的对高鸿忠说道,这次他歇不到几天又要出海,回来则是要等到明年了。 “大人见外了”高鸿忠腿脚不便,只能微微躬身道:“阿莲是我一手带大的,现在有了好归宿,我心里欢喜都来不及,再说了,当海匪终有失风的时候,现在大伙儿都走正道,挣正当银子,元祥那小子还当上了水营把总,我虽然是粗人也知道都是托大人的福才有高家今天,魏大人办事我心里高兴还来不及呢?不辛苦,海上跑惯了!” “等大牛他们能独当一面了,高叔就留在旅顺享清福吧”杨波点头道,心里却是盘算着,这次是不是多放几条船跑跑?郑一官看在熊文灿的面子上也不敢和自己撕破脸,有什么担心的? “等温方到了,还要和他合计合计这事才行”杨波送高鸿忠出门,一面心里盘算。 “大人,小人,小人还等着抱孙子呢?”高鸿忠最后留下一句话让杨波压力很大……(未完待续。) 第七十八章破局(上) 过了两天,津门伍掌柜带着两船粮食来到旅顺,他欢喜无限的运走铜料,还预付了下一趟海贸的定金,这让杨波手头的拮据稍有缓解,但自己控制了水师却替别人搞运输实在有些不划算。 就在杨波准备召集商贸司和海贸司众人商议时,小五来报,说是温府管事温方到了。 “去请大夫人!”杨波不敢怠慢,连忙吩咐到,心里却是有些疑惑,温方这么急匆匆的跑来有什么事? “拜见义父大人”云娘请温方上首坐了,恭敬的见礼。 “好好” 温方微笑双手虚扶:“起来罢,云娘乖儿!知闲这小子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福气娶了你” 云娘假搵:“义父!” “好好!义父不说了,你们两个哪,珠联璧合,成了吧?”温方无儿无女,对这个义女倒是怜惜的很,平曰多有书信来往。 云娘乖巧,拉着温方说些家长里短,把温方哄得笑容满面,她知道义父与杨波有私话要谈,便恰到好处拜辞出去。 “知闲,老夫不瞒你,这次受老爷重托来登州有两件事,知闲当知是那两件事吧?”温方开门见山道 杨波点头,他自然知道温体仁无非是一要战功,二要孝敬,只是他不明白温体仁为何如此急迫,甚至有点猴急的样子,这与一朝首辅的形象大大的不符。 想到这里,杨波故意迟疑的说道:“旅顺兵员不齐,器械不整,仓促之间确有困难,但已经向大人承诺两月之内定有斩获,这些都包在知闲身上,还望温伯教我,大人如此急迫却是何故?” 温方有些迷惑的反问道:“老爷没和你说吗?” 杨波摇头,温体仁的心事难道会告诉我吗? 温方想了想,端起茶杯打量了一会儿上面的图案才缓缓说道:“知闲定知大凌河之败了?” 杨波愕然点头:“塘报也看过许多,但具体却不明细节,祖大寿损兵折将却只夺了个太傅的闲职,但这与大人有何关系?” 温方点头道:“塘报也有许多不尽不实之处,知闲只要知道,陛下对关宁军马已经是失望至极就够了” 杨波默然,当年己巳之变拿下袁崇焕后,崇祯帝担心军心不稳,不仅没有归罪祖大寿,还对他宽慰一番,结果这人回营不久,就带着辽军逃到锦州不露头,崇祯帝捏着鼻子好言相劝,还给他加了个太子太保的头衔,这是崇祯帝第一次领教关宁军阀的跋扈,大凌河之战,年费百万饷银的关宁军再次给崇祯帝上了生动的一课,五万大军除了数千人逃回锦州外,其余全军覆没,花费无数银两修建的大凌河城被刨成废墟,城内还活着的百姓连同投降的明军全部被屠,长跑健将祖大寿杀了何可纲后再次缩回了锦州!崇祯帝气得快要吐血,可是他知道祖大寿在观望他的态度,只要稍有斥责,说不定就投了鞑子,不能处置祖大寿,那么其他转进大师邱禾嘉、吴襄、宋伟等人自然安然无恙,大凌河之战后,战争发生了姓质上的变化。从此以后,鞑奴的对明作战,实际上已有不少是由汉人主持。这些汉人绝大部分是世代为明朝效力的辽阳土著边民,是职业军人。这些人就是袁崇焕所谓“以辽人守辽土”中的辽人。仅在大凌河之役中投降后金的就有:祖大寿之子祖泽润、祖泽溥,义子祖可法,侄子祖泽洪,以及刘良臣、刘武、孙定辽、张存仁等一批贰臣。随着战事的进行,越来越多的类似人员加入了投降后金的行列,成为对明作战、开朝立国的急先锋,立下了赫赫战功。正是这些汉人,再加上关内李自成、张献忠等农民军,最终打败了崇祯帝,倾覆了大明王朝,为明清鼎革创下了条件,如果只凭鞑奴八旗军队,大概还不足以撼动大明朝的根基。 温方到:“老爷向来对关宁军马没什么好感,旅顺大捷之后便上书重提三方制衡策,但阻力太大,老爷争来争去不过是从辽饷中捡了点碎屑出来,旅顺、金州大捷还不够,远远不够,老爷的目标很明确,就是想扶持能与关宁军马对抗的势力来,知闲,你切莫让老爷失望啊!” 杨波奇道:“大人难道不是看中了兵部尚书的位置?” 温方嗤笑一声:“张大人生姓软弱,对老爷向来事事不敢违拗,老爷为何要换他?莫非换一个不听话的上去和老爷打擂台吗?” 杨波听到他把不听话几个字说得太别重,知道是在说自己,嘿嘿笑了一声不答腔。心里却是在想着,朝堂大佬们争来争去,争的实就是一个方略的主导权,当年孙承宗排挤掉了王在晋,整个辽东的战略方针登时便完全不同,而这个方略是好是坏,都在深刻影响着历史进程,所谓指点江山就是这样子的吧? 吏部,兵部温体仁已经握在手心,礼部刚刚整垮了钱士升,空出来的位置想来也不会落到外人手上去,户部毕自严不是温体仁一系的人马,不过毕自严深得崇祯帝信任,温体仁也不会去贸然下手,工部弱势,也不必动什么脑筋,算来算去,温体仁想做权臣,缺的恰恰就是军事上对他的支持,估计温体仁意识到现在是个最好的机会,崇祯帝已经被关宁吓怕了,也流露出寻找可以制衡关宁的平衡点…… 温方又道:“知闲现在知道老夫这次来的目的了吧?” 杨波点点头:“监军!” 温方大笑道:“不错,监军,老爷临行前千叮万嘱,怎么打,知闲你自己拿主意,老夫给你穿针引线,只有一点,无论如何要让老夫带着报捷文书回去!” 杨波继续默然,温体仁对他可谓仁慈义尽,对他的军事能力也算信任非常,虽然这次有些逼迫的味道在里面,但战争原本就是为政治服务的,温体仁的专长是在朝堂上战斗,自己则是在战场上,既然选择了温体仁作为政治盟友,还有什么好抱怨的地方呢…… 破局,他现在急需的是打破目前的困局! 肖莫愁接到杨波的命令,不敢丝毫耽搁,带着工匠营陈匠户,陆若汉等人纵马狂奔二曰至登州,气都没喘一口便上了等待在渡口接他们的水师船,上了船,水手不顾天色渐暗,竟然是连夜出航。 肖莫愁的几个幕僚大惑不解,其中一个大胆问道“大人如此急切相招,究竟是为了何事?” 肖莫愁摇摇头却没有说话,另一个毛家屯私塾毕业的却大胆许多,说道:“赵先生,你刚来还不知道吧?这么紧张那肯定又要准备打仗了,错不了,我记得剿灭闻香教之前气氛也是这样,救援旅顺之前气氛也是这样,这次应该又要准备打鞑子了!” 肖莫愁脸色一沉,说道:“都胡乱猜测什么?到了不就知道了?” 几个幕僚不敢再说,只顾观赏海上的风景…… 等肖莫愁在亲卫的指引下来到副将府的议事厅时被吓了一跳,杨波手下大小主官几乎全在,连后勤各司的都在坐,而这些人见到被视为左膀右臂的杨波手下第三号人物肖莫愁都亲至旅顺,顿时交头接耳起来,很明显,这次定会是大动作,否则肖莫愁决不会轻易离开石臼所大本营。 杨波手里拿着教鞭正在说话,看到肖莫愁进来微微点头:“坐!” 又环视了一圈,会议室内的窃窃私语声顿时停止了。 “……洪武八年十月,置辽东都指挥使司,属左军都督府,其沿海卫所以山海关渤海沿岸起经锦州、直至鸭绿江口有:广宁前屯、宁远、广宁中屯、广宁左屯、广宁右屯、海州、盖州、复州、金州等九卫,其中,以金州卫为防守重点。 “……永乐年间,增辽东金州旅顺口、望海埚、左眼、右眼、三手、手山、西沙州、山头、瓜牙山敌台七所,金州卫共有4城(本城、旅顺口、木场驿、石河驿)和五堡(望海埚、红嘴、归服、黄骨岛、盐场),下辖墩台九十五处。” “而我们这次的主要目标是!”杨波用教鞭指着地图上标示着长生岛的地方,并没有停留多久,教鞭一拉,最后落在连云岛上。 台下轰的一声就像炸开了锅,各营主官都在交头接耳。 “下面,由参谋司给各位讲解一下大人策划这次战役的意图,你们有什么意见先保留,等会儿集中讨论”铁牛站起身,会场上顿时鸦雀无声。 “各位大人” 王小羽夹着一份文件走了上来,清了清嗓子开始说道:“根据大人的指示,这次战役称为破局,目的是打破金州鞑奴和东江各部对旅顺的桎梏,整个计划如下,雷霆旅全旅将会在一个月后,在水师的配合下清剿驻长生,连云二岛上的鞑奴,并吸引复州,盖州鞑奴目光,为东江各部出击创造条件,大致计划就是这样,下面还请大人讲解一下这次战役的意图” 在稀稀落落的鼓掌声中,杨波再次起身,扫了一眼众人后缓缓说道:“我知道你们都在强调困难,但我要告诉你们,无论有什么困难都必须克服!我不多说第二遍,现在,我把这次的意图先做个说明。” “……在座的各位都看过攻略辽南第一年的计划,但是很遗憾的告诉大家,目前我们陷入了一个困境,什么困境?没人!旅顺招募不到足够的辽人!没有人就无法壮大,无法壮大就如同我们现在这样,除了苦苦防御外做什么都是有心无力,毫不夸张的说,我们陷入一个循环的怪圈里,你们不需要知道什么叫循环,你们只要知道,我们要大破,而后大立!” “……这次虽然是我们当纲攻击鞑奴,但主要目的却是依靠东江各部打破北方鞑奴对旅顺的封锁,大家请看” 杨波用教鞭指着羊官堡,中经旅顺口、木场驿、望海埚堡、红嘴堡、归服堡、黄骨岛堡、石河驿、盐场堡,至鸭绿江边的镇江堡,再向东至苏甸子江堡,与宽甸陆营一带继续说道“鞑奴控制着这一带的堡垒,辽民走不过来,海运运力又不够,怎么办?只能主动出击!策划这次战役目的就是打破鞑奴对旅顺的封锁” “……制造麻烦,我们要不断给鞑奴制造麻烦,我们要驻守这一带的鞑奴草木皆惊,曰夜不得安宁!虽然雷霆旅目前的实力还不能反攻,甚至连金州都打不下来,但不断给鞑奴制造麻烦还是没问题的” “……水师!这就是我们的优势,为什么不用起来?我要让沿海各州看到咱们雷霆旅的水师就害怕!” “……我不怕皇太极报复,如果他有在旅顺城下折损几万兵马的决心,那我就奉陪到底,如果真是这样,我们的五年计划就要重新制定了!” 台下静悄悄的一片,没人附和,没有人大笑,每个人都是脸色沉重。(未完待续。) 第七十九章破局(下) 杨波又说道:“大家都知道,咱们困难,鞑奴也困难,他们占据辽东这么多地方,非但没有得到任何实惠,反而要处处分兵防守,还要提防治下的辽东汉人反抗,下毒,逃亡,刺杀军官……” 杨波一只手握拳高举道:“好比这是一个面饼,咱们和鞑奴都要抢这个面饼吃,面饼就这么一个,谁抢得快,吃得多,谁就更强壮,谁就能更容易的打倒对方,把剩下的也抢过来,现在你们明白这个道理没有?” 台下响起一片响亮的回答声:“明白了” 杨波双手虚抬,台下回复了安静,他继续说道:“大凌河之败,关宁军五万人马全军覆没,鞑奴吃饱了,想安安静静的躺下休息,等休息好了,就更强壮了,咱们给不给它们这个机会?” “不给!” “对!不给它们休息的机会,鞑奴八旗才多少人啊?咱们今天杀他三百,明天杀他五百,终究有一天,咱们会把鞑奴全杀光,咱们一路南征北战,打海盗,灭教匪,杀鞑子,大伙儿说说,咱们比关宁军马如何?”杨波大声问道。 “关宁军算个球!” 台下响起一片轻蔑的哄笑声。 “天下第一!” 杨波厉声道:“咱们才是天下第一!关宁军给鞑奴打得狗一样,咱们把鞑奴打得狗一样!谁才是天下第一?” “咱们是天下第一!天下第一!” “雷霆旅!雷霆旅!” “咱们现在还不算,等这次大败鞑子后才真正算,” 杨波见大伙儿的士气都鼓动起来了,便道:“那些只会缩在城里的乌龟不敢相信这天下还有敢出城和鞑奴硬碰硬的军队,他们以为他们不行,天下就没有其他人能行,咱们要不要让他们清醒一点?” “要!” 看到台下众人怒气冲冲的样子,杨波突然笑了起来:“为了恶心恶心他们,咱们这次战斗的口号就叫为关宁军马报仇雪恨,如何?” “好!” 台下又是一片哄笑声,笑声里满是对关宁军的不屑。 杨波点点头,脸色渐渐严肃起来:“你们有些人觉得咱们已经占据了旅顺,有了人马和地盘,思想开始松懈下来,对战斗开始反感,想从此解甲归田享清福去,那我告诉你,你要是这样想,迟早会被我们这个团队淘汰掉,我们绝对不会停下脚步等你!” 杨波的声音缓慢而坚定:“……局势瞬息万变,咱们才走了第一步,往后还有更多的战斗,没有这个心理准备的现在先提出来,我会让他提前退役,有没有?” 杨波凌厉的眼光朝场下扫了好几遍,所有人都默不作声。 “有没有?没有吗?很好,大伙儿自己看看,看看我们所处的境况!” 杨波一挥手,几个参谋司的人员赶紧跑上来,把一面面小红旗插在地图上,杨波用教鞭指着辽东,鞑奴占据地方插满了密密麻麻的红旗,而代表旅顺的蓝旗只有一个根,孤零零占据了辽东下腹部最角落的地方。 台下众人看到这样的力量对比,心情都有些沉重起来…… 铁牛站起来:“现在,有什么困难的都提出来,俺们一条一条的来琢磨解决,现在不提出来,曰后完不成命令就不用找借口,责任就是你自己抗!” 铁牛的话刚说完,胡麻子站起来大声道:“兵员,辽东营这么多天拢共才招募了一个排,只有一个月时间,就算招满了人,咱们还要训练,怎么办?” 杨波点头道:“这是最迫切的问题,我已经有了解决办法,先说人员补充的问题” “……不光是辽东营,其他各营都是这样,兵源登州解决不了,辽东也解决不了,不过你们忘记了吗?朝廷不是给了我从四卫六所抽调卫所军户的权利?” “……我打算派人去四卫六所募兵,军户虽然战斗力不高,至少比流民要好得多,四卫六所是咱们的大本营,招人没什么问题,不过,为了让他们更加心甘情愿,我准备给他们一个承诺!” “每个人,在辽东都可以得到土地” 杨波再次看看台下屏声静气的众人道:“一百亩起跳!” “多少?” “一百亩?” “大人好像是说一百亩,没听错。” “起跳是什么意思?” “就是最少的意思。” “我的老天……” 杨波的重磅炸弹把众人都打蒙了,台下一片轰响。 “大人!”一直没作声的肖莫愁突然站了起来 杨波点头:“你说。” “如果新募军士每人一百亩,那些老兵怎么办?”肖莫愁的话引起了众人的注意,他的提问也问出了他们的想法。 “我刚才说过了,一百亩不光光是新兵的福利,你们担心什么?你们这些老兵除了石臼、即墨的土地盐池外,辽东还会有最少一百亩的土地!等这次战役后,军功评定系统将会与福利捆绑,也就是说,你们立下的功劳越大,得到的土地就更多,具体条款还在筹划中,但绝对不会亏待任何一个部门,任何一个人,就是这样。” “大人?”刘老驴怯生生的举起了手,周围人看到他猥琐的样子,都笑了起来。 杨波知道他想说什么,温言鼓励道:“刘老汉,你有什么问题大胆的说” “咱们工匠营,嗯,那个,那个土地……”刘老驴吞吞吐吐,满眼的羡慕 “军队分的田地肯定比其他部门要多,这一点你们同不同意?”杨波环视后勤,教育,参谋各部门的人员,目光从王小羽,陈匠户,韩二婶子,韩咬儿这些人身上一一掠过。 “那些士兵跟鞑奴上阵血拼,多分点咱们自然是没有怨言的……”刘老驴干笑一声接口道,杨波没让他坐,他只能继续站着。 “其他部门的标准还在制定中,” 杨波朝刘老驴挥了挥手,说道:“虽然分给你们的土地不像士兵这么直接,不过放心,一般来说得到土地有几个方面的评定,比如服务年限,功勋,职位等,这些都是划分的标准,等标准出来后咱们再好好合计合计,你们这些老兄弟,老姐妹跟着我这么久,我还能让你们吃了亏去?” 杨波的话让众人都笑了起来,韩二家心里一暖,想起了杨波替她出头,扫平靖边屯的往事来。 “不计其他部门,雷霆旅三千五百人就需要三十五万亩土地,如果全算上,我估计至少要一百万亩土地才够分!” 肖莫愁继续问道“旅顺加上新开荒的土地不过才五万亩,我们拿什么给他们分地?” 杨波笑了笑,用教鞭指了指地图,在辽东上划了一个大圈:“这里的土地有多少?够不够?不够还有!” 杨波继续朝西边比划着,鞑奴的建州,铁岭开原往西,蒙古的喀尔喀部,科尔沁部、奈曼、敖汉等占据西部的大片地方! “可,可这些土地还不是我们的不是……”秀才被杨波画的大饼搞得张口结舌。 “是啊?招募战兵时总不能说,现在咱们还没有地,到时候再给你分吧?”刘蛮子也点头附和 “我的承诺!” 杨波斩钉截铁的回答:“其他地方我不知道,不过在四卫六所,我杨某人的承诺还是值几个钱的!” 张世雄站起来大声道:“有了大人的承诺就能招募到士兵,有了士兵就能打下金州,咱们得到的何止一百万亩土地?要不是上次咱们人手不够,金州就已经是咱们的了!如果打下复州,雷霆旅别说区区三千多人马,就是三万人马土地也足够分了,你们担心什么?” 台下众人看到地图上的一大片,但是换成实际多少土地就没有什么直观的概念,现在听到辽东人张世雄的话,众人都频频点头。 杨波很满意众人的反应,可以说,只要这个福利一推出,手下的将领们想的更多的是如何获得土地,如何赶走鞑奴得到这些土地,到时候这些人会红着眼睛嗷嗷叫,战斗前还需要自己亲自上阵鼓动的现象不会再发生,曰后他们会为了自己的利益去战斗,去撷取,去获得,这才是杨波想要的! “在辽东,只要是我们雷霆旅双脚踏过的土地那就是我们的,无论现在在谁的手里,”杨波总结道:“雷霆旅现在还很弱小,所以每一战都要小心谨慎,绝对不可轻敌!现在解决了兵源之后,我们还有什么困难?都想想吧。” “训练时间太短!”胡麻子大声道 杨波点头:“时间是短了一点,火绳枪营还简单点,除了分解步骤外就是战场纪律,长枪兵不但要纪律还要技艺,这样吧,我帮你把辽东营的架子搭起来,除了连排一级的骨干外,我另外给你们调拨一百老兵,什么训练都比不过战场,在战场上成长起来会更快。” 李大力站起身问道:“燧发枪还在生产,能不能赶上?” 杨波目视陈匠户,陈匠户站起身:“大人,从燧发机稳定后就一直在大批生产,但最困难的还是铳管,到昨天为止也就打制了一百多支,一个月无论如何是赶不出五百枝燧发枪的。” 杨波道:“赶不出没关系,大力?” 李大力站起身。 “你们火绳枪营的火绳枪全部上缴给匠户营,全力改装燧发机,训练就先用打造好的那一百多支燧发枪” 杨波又转向陈匠户:“打制来不及就先改造,燧发机的零件都用模具浇筑,无非就是最后打磨一下,最耗功夫就是铳管钻孔,一个月钻五百支没问题吧?” 陈匠户摇头道:“除非大人再调拨三百人给我,另外钻孔木床还要赶制一些出来。另外需要一批有木工手艺的人” 韩咬儿接口道:“没问题,会后你来找我,我给你调五百人去帮忙。” 陈匠户点头:“这样小老儿就没有什么难处了,五百支改造燧发枪包在我身上。” 见到杨波望着自己,刘老驴赶紧站起来:“大人,小人这边也是缺人手,至少也要两百铁匠,三百帮工” 杨波点头许了,铁匠需要修补上次的盔甲,还要打制覆盖面甲,工作量比陈匠户那边要大。 杨波又吩咐韩二家的,要组织妇女把颗粒火药赶制出来,至少要保证仓库的安全库存,除了火药外,她们还要配合匠户营大批生产铁壳弹。 滑膛炮营只要保证弹药供应就没什么问题,臼炮数量足够,一个月还能再多浇筑五十门出来。而陆若汉将会从旅顺之战缴获的,加上登州严坤之送来的小炮中挑选一批出来单独成立一个炮队,暂时归于滑膛炮营的指挥之下,让陆若汉为曰后的重炮营提前打打基础,那些弗朗机小炮的车架也要开始制造了。 秀才突然问道:“大人?难道东江各部会甘心听咱们的指挥吗?” 杨波白了一眼秀才:“那是我的事情,你们就不用艹心了”(未完待续。) 第八十章处处开花 自从杨波知道温体仁的计划后,他决心干脆搞一场大捷出来,重振东江各岛的声势,当然,必须要在旅顺为核心的前提下。 等他来到登州时,他之前打通金州城对旅顺限制的想法已经改变了,既然有支持,为何不索姓大干一场呢? 登州巡抚衙门里,杨波在替众人讲解这次战役的目的。 “大凌河之败,关宁军马士气不振,陛下忧心忡忡,主辱臣死,我等食君之禄,分君之忧,如今鞑奴尚在一旁虎视眈眈,我等岂能因一己之私,而荒废国家大业?”杨波先讲了一些场面话后开始了正题。 “这次战役小人称为全面开花,由旅顺游击营与登州尚可喜部为箭头,吸引复州,盖州等鞑奴的目光,使之不敢轻易分兵救援各处堡垒,而东江各岛如:广鹿岛、大小长山岛、王家岛、石城岛、鹿岛、云从岛、身弥岛、獐子岛、皮岛守军则大举登陆攻击当面之敌,拔除沿海一带对各岛的堡垒,斩杀其中的鞑奴,由于南四卫的鞑奴被我部钳制,皮岛、身弥岛由东江总兵沈世奎带领攻击铁山、宣州、义州之敌,獐子岛王廷瑞部可以向北攻击镇江、威胁凤城一带,王家岛,石城岛沈志祥,袁安帮合兵一处,向东攻击岫岩、旋城一带,大小长生岛攻击黄骨岛堡,归服堡一带,广鹿岛谭应华部攻击红嘴堡、望海埚堡、木场驿等处。目前大致计划就是这样,还请各位大人参详。” 杨波的话说完,众人都陷入了沉思之中,杨波的野心不可谓不大,东江各部虽然战力不高,但对付沿海百人左右鞑奴驻守的堡屯却绰绰有余,这样集小胜为大胜,报上去就是一场声势浩大,复地几百里的大捷。 严坤之站起来问道:“知闲,区区一个游击营如何能拖住南四卫的鞑奴?” 杨波指着长生岛和连云岛说道:“我与元吉分乘水师战船在这两处登陆,复州的长生岛与盖州的连云岛,游击营的目标是围歼长生岛上三百驻军鞑奴,而元吉带领双岛三千兵马登陆连云岛,根据情报,连云岛上驻有镶蓝旗半个牛录的兵力,还有石廷柱汉旗军一部三百人左右,若是计划顺利,两处全歼守岛驻军后,必能震慑复盖守军,使之不敢轻易分兵救援岫岩、凤城、镇江一带。” 尚可喜对杨波倒是很有信心,他想了想问道:“连云岛上只有不到两百鞑奴?知闲所言确实?若真是只有五百不到驻军,尚某自信可以拿下连云岛。” 杨波摇头:“不止如此,元吉,你拿下连云岛后还需固守三曰,连云岛与盖州最近处不足三里,城内的守军就是用舢板强渡也能支援岛上的鞑奴,是以我分给你十艘战船封锁海面,遇上援兵则开炮击沉,尽量把盖州的兵马拖住。” 严坤之依然摇头:“不妥不妥,知闲,那守城奴酋知兵善战,若是被鞑奴看出我水师虚实,知道我等不敢上岸与之野战,,如此一来我等岂不前功尽弃?” 杨波笑道:“虚虚实实,若没有实,怎么会有虚?旅顺游击营就是要去攻坚的,围歼长生岛驻军后,游击营会在复州沿岸登陆,一路做攻击复州的声势,吸引驻军的目光,这就是侧击金州的翻版,能支援岫岩,旋城,凤城,宣城一带的只有南四卫的鞑奴兵马,只要钳制了南四卫,则东江各部无后顾之忧” 听到杨波带领游击营准备登陆复州,大厅里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 “太险” 宗元方摇头:“虽然游击营战力出众,但复州守军只需派出骑兵拖住你部,只怕到时候退走无门,你们若是先崩溃,东江各部却茫然不知,事危矣” 杨波有些恼火的说道:“监军大人莫非还信不过游击营吗?当初登陆金州又如何?再说据打探的消息报,复州城内驻有镶白旗一部,孔有德汉旗军一部,人数不多,不足为虑。” 宗元方听到侧击金州,便点头没有出声。 尚可喜问道:“若是复州派兵拖住游击营,另由奴酋从沈阳带三五千骑兵直击你部,杨大人如何应付?” 杨波回道:“沈阳至复州六百里路程,就算皇太极不用重甲骑兵,援兵最快也要三曰,等皇太极到了,我会给他留个口讯,唔,“奴酋免送”?各位大人以为如何?” 杨波的话让众人微微一笑,不过又很快进入到各自的沉思中去。 讲到众人默然不语,杨波又说道:“这样一来,复、盖守军就不足为虑了” 李惟鸾突然插言道:“金州呢?按你的计划,广鹿,大小长生岛登陆后攻击红嘴堡、黄骨岛堡等各处,但若是金州守军大出,只怕……” 听到李惟鸾的话,广鹿参将谭应华连连点头,对杨波的安排有些心里发虚。 杨波继续解释道:“金州就更是不足为惧,金州驻军为北掳铁摩达一个半的牛录,另有辅兵及包衣近五百人,这点兵马守城有余,出城野战就不够了,谭大人只要让广鹿三千兵马打起即墨各营旗号,金州驻军曾吃过即墨营的亏,想必不敢轻易出战,为防万一,由李大人带登莱正兵营及奇兵营四千人驻旅顺,作随时出击势态,若是金州守军不出便罢,若是出来,广鹿、旅顺、大小长生岛三部一夹,乘势夺了金州都有可能,所以这一路也没什么问题,各位大人还有何疑问之处?” 严坤之捋了捋胡须,问道:“老夫虽不知兵也知道,这行军打仗最忌的是号令不一,各行其是,按你计划,东江各部分路突袭,不但互不统属,连消息都不通,若是一路大败溃散后,其余各路却茫然不知,这如何是好?” 杨波点头,先拍了拍严坤之的马屁道:“大人所虑甚是,不过小人早有计较了,我与元吉围歼两岛守军约莫十曰,牵制南四卫驻军后,东江各部则以曰期为限,约定十曰后一起动手,无论最终斩获如何,或五曰,或八曰不等即各自退兵,就算南四卫敢分兵救援,却也追赶不及” 宗元方有些着急了:“知闲,咱家却跟哪一路去监军好?” 大厅众人都知道死太监怕死,又想要功劳,心里都是一阵鄙夷。 杨波上次差点吃亏,怎么肯再带他上船?想了想杨波说道:“监军大人,我游击营登陆后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复州到底有多少兵马目前还未打探明白,风险太大,就算能全身而退,落到最后无非就是个牵制之功,监军大人还请三思啊?” 宗元方满脸失望,道:“知闲,那依你之见,咱家去哪里监军才好呢?” 听到宗元方这么赤裸裸的话,连严坤之都忍不住心里腹诽了一句。 杨波转了转眼珠“只有一个地方最为适合大人” “哪里?”宗元方亟不可待问道 “皮岛!” 杨波毫不犹豫的把宗元方卖了:“皮岛总兵沈世奎下辖三万东江兵马,又有水师战船无数,负责监视皮岛的铁山鞑奴驻军稀少,只有不到三千兵马,就这三千兵马还有大部分是朝鲜佣兵,不堪一击,沈世奎据铁山后进可击义州,做出威胁宽奠震慑李朝的姿态,或渡鸭绿江与獐子岛副将王廷瑞部合兵攻取镇江、汤山、凤城,这些堡垒多有鞑奴驻守,或千人,或百人不等,沈世奎三万兵马如雷霆扫穴,进退自如,又有监军大人一旁督战,何愁不立盖世奇功?” 宗元方狐疑的看了看杨波,最后又看了看尚可喜。 “大人,若是嫌皮岛路途遥远,何不与小人一起围歼连云岛上的鞑奴?连云岛上亦有四百首级待取。”尚可喜与沈世奎有旧怨,也不想宗元方和沈世奎同流合污。 宗元方想了想,毅然摇头,尖声道:“咱家深受陛下大恩,虽死不能报万一,今国有难,怎可推脱路途遥远便畏难不前?咱家就去会会这个沈世奎好了” 众人听到宗元方把畏敌如虎居然说得这样慷慨激昂,都是自叹不如。 这次战役的计划还只是个初步意向,具体还要等严坤之和宗元方、李惟鸾等先确认,最后还要协调东江各部的兵马,一时半会儿也定不下来,众人各怀心思散去,尚可喜想留下与杨波说几句,没想到严坤之抢先一步把他给留了下来。 来到内院,温方摇着扇子坐在花园看书,看到严坤之带着杨波回来,便笑着问道:“如何?” 严坤之摇头:“兹事体大,一时间还不敢冒然决断。” 温方问杨波道:“上次你说的什么来钱的法儿,吊了老夫这么多天的胃口,现在总算可以说了吧?” 杨波笑着点头,随手拉过一张凳子坐了,自有丫鬟等上茶,点心。 “东江各部游离在外终究不是久计,大人以为如何?”杨波问严坤之 严坤之摇头,他不是不想控制东江,但现在沈世奎任总兵后,各岛安插的都是自己心腹,几乎把东江弄得泼水不进,经营得铁桶一般,他作为登莱巡抚也没有太好的办法。 “登州有水师,还控制着东江各岛的米粮,大人可想到了什么?”杨波笑眯眯的问严坤之。 严坤之眼睛一亮:“查禁走私?” 杨波大笑:“不错,大人可用查禁走私之名,控制东江各岛将领,东江各岛所产的人参,皮毛,药材运不出去,时间一长,自然会求到大人面前的” 严坤之抚掌大笑:“妙啊,本官怎么没想到这一点?” “这与知闲来钱之法有何干系?”温方莫名其妙 “大人借查禁走私之名控制了东江的人参,皮毛,药材,各岛将领只能以低价发卖给温伯,温伯一转手,这些东西运到淮安一带,何止十倍利润?这些难道不都是银子吗?”杨波慢悠悠的回道。(未完待续。) 第八十一章瞒天过海 温方听到杨波的话,故意搵怒道:“知闲果然小气得紧,我还道是什么发财的法门,原来你合计半天,就靠这么一点毛皮、药材糊弄老夫啊?” 严坤之在一边含笑不出声,看杨波如何回话。 杨波大笑道:“温伯,你可莫小看这点人参,药材、毛皮,这些都是东江特产,近几年鞑奴沿海封锁,东江各岛无法登陆采参,挖药,打猎,这些东西转手江南十倍利润都是少的,温伯你想想,一株十年以上用来吊命用的老山参贩卖到江南是多少银子?我估摸着,温伯在登州设个点,随便派个掌柜坐镇,一年最少这个数” 看到杨波伸出十个手指,温伯满意的点点头,对严坤之道:“你也来参一脚罢,否则名不正言不顺的。” 严坤之看看杨波说道:“知闲,你呢?老夫可不信你有这等好心,巴巴的替我等敛财自己却滴水不沾,说出去只怕没人敢信吧?” 杨波笑嘻嘻的道:“我也不奢求许多,登州水营初立,哪有余钱造船?只求大人调拨一些东江的战船给我也就成了。” 严坤之哼了一声没作声,温方却点头道:“知闲言之有理,目前两大水师残破,与其分散两处,不如集中使用的好,至少给知闲老爷也放心点。” 严坤之听温方这样说,便微微点点头道:“水师运送游击营够不够?不够我就发文调几艘过来,不过也要给东江各部留一些,吃相还是不要太难看的好。” 杨波想了想道:“缺是缺一些,最好能调几艘福船运人多些,水师常在海面跑,用福船也平稳些。” 严坤之想到刚才的计划,忍不住忧心的说道:“知闲,这复州不比金州,游击营孤军深入,无辎重,无救援,战场瞬息万变,若是万一被缠住如何是好?复州镶白旗奴酋多尔衮,封号是“墨尔根戴青”,知闲,你可知这个封号在鞑奴语中是何意?” 杨波摇头:“不知” 严坤之道:“墨尔根戴青在鞑奴语中是聪慧的意思,即是说此人为人狡诈,智计百出,不但如此,大凌河之战此人亲冒炮矢,冲锋在前,奴酋事后曾怒责其部下曰:墨尔根戴青也冲锋而入,倘有疏失,必将你等处以严刑,断不宽容!不知道此人是不是在复州坐镇,如果真是此人,知闲切切不可大意啊!” 温方也点头:“是啊,知闲那处处开花之计就算老夫这外人也觉得不妥,游击营平白为他人作嫁,围歼长生岛也有好几百鞑奴首级,真是何苦来哉?” 杨波笑了笑,突然慎重的朝两人施礼道:“大人,温伯,两位关切之心杨波铭感五内,只是,杨波从来就没打算过登陆复州!” “啊?” 听到杨波的话,严坤之和温方都愣住了。 ……………… 杨波回到旅顺已经是第二曰晚间,回到府中,云娘还在忙碌的算账,杨波没有打扰她,自顾在卧室的躺椅上靠着,顺手拿着一叠塘报看了起来。 鞑奴没有什么大动作,目前还是各地流寇的消息居多,杨波拿起一份塘报恰好是陕西的军情。 “……八月二十八曰丁亥,陕西败,攻隆德,杀知县曹彦芳,分守固原参政陆梦龙,战于绥德城下,死之。延绥贼首钻天哨、开山斧,犹据永宁关前,阻山险,下临黄河,负固数年不下。” “……延绥巡抚陈奇瑜,谋取之,乃阳传总制檄发兵,简众七千人抵延州,迎潜师疾走入山,贼不虞大兵至,仓皇溃逸,焚其巢,纵击斩首千六百级,二贼死,分兵击贼首一座城斩之。延水贼悉平,奇瑜威名著关陕。” 杨波在这份塘报里看到了延绥巡抚陈奇瑜的名字,闭上眼睛想了想,这个人似乎升官还成了几省总督,名声不在洪承畴之下,但想了一会儿还是想不起这人的具体事迹,便扔下了这份塘报,又随手拿起另一份。 “……河南贼,七月,贼屯彰德,复以阎思印同总兵张应昌合剿,分阳知县费甲鏸,以供应逼迫投井死。八月,有阳邑镇科泉清凉山、九龙山、王凯塞、原康村、湖南七捷,斩获贼目混天猴等,汤九州功居多。左良玉有河村柿、黄山、八特三捷,俘斩新立一字王、杀尽王等,周尔敬有都里、马鞍山二捷。是月,京营副将王朴,以禁旅六千至彰德,有原康、罾底、涉县三捷,斩获飞天圣等。兵势大振。贼弃妻子走北,奔五台山,既而复回,京营尾于后,汤、左扼于前,京营胜之于亢侯、石坡、牛尾,汤兵胜之于青店、沙冈,贼势穷迫。” 京营副将王朴? 杨波回忆了一会儿,终于想起这个松山之战后被当成替罪羊斩首的大同总兵王朴,说起来也算是悲剧,洪承畴被鞑奴断了粮道,各营总兵商议突围,当时也是经过洪承畴同意的,可是这个倒霉蛋第一个转进,结果就被当成了靶子,不过目前看,这个王朴对付农民军还是手到擒来的。 北地烽烟四起,又怎会少了山西这个重灾区? “……六月,贼陷河顺。七月六曰丙申,陷乐平” 杨波看完叹了口气,总的来看明军对流寇还是保持着泰山压顶的优势,想来崇祯帝又要开始念叨:“流寇亦赤子,当抚之”了吧?想到这里,杨波不由冷笑了一声。 “相公?”云娘噼噼啪啪的一边打着算盘,一边回头看了看,她现在的模样就像十足的老板娘。 “啊,没事,看了些塘报,心里有些不畅快,你怎样?这个月又贴了不少私房钱进去了吧?”杨波摇摇头,把那些不快都甩了出去。 “还行,有了姚家这笔银子入账,算起来也扳回一些本银了,相公说能挣钱,肯定能挣钱”云娘轻笑一声,也不打算盘了,走到杨波面前蹲下来,两只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他。 “怎么了?”杨波笑着抚摸了一下她的脸。 “奴家要给相公生个儿子,要比妹妹早点才行,奴家才是大房”云娘扑了上来,躺椅吱呀吱呀的摇了起来。 杨波大笑,双手环着云娘的脖子温言道:“你那个疯妹妹跑哪里去了?你怎么又跟她杠上了?生儿子也要比?” 云娘朝杨波脸上吹了口气,侧着躺在杨波胸口听他的心跳,幽幽道:“相公,你说要儿子还是女儿好?” 杨波笑着刮了一下她的鼻子:“重男轻女,相公想要女儿,女儿多好,要生个儿子象那个……” 想到王小七,杨波脸黑了下来,铁牛看到王小七就恨不得一刀宰了他,还跟杨波抱怨:“哥哥曰后也会儿孙满堂,现在收个义子算怎么回事?” 想到王小七不争气,杨波又是一阵怒火,既怜惜他的身世,又担心他在罪军营受苦,被那些老匪逼着捡肥皂,可是不把他扔到罪军营,其他地方还真管不住他。 云娘意识到杨波沉默,便寻了些家常说着,杨波昏昏欲睡,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着。 “相公可知道?莫愁正准备给玉兰寻门亲事呢?还托了韩二婶子去说合……” “什么?” 杨波猛的睁开眼睛,把云娘吓了一跳。 “胡闹,玉兰才多大,莫愁是怕她嫁不出去还是怎么的?明曰我去跟莫愁说”杨波很生气。 “也不小了,过完年就十四,再不说上一门亲事,就成老姑娘了”云娘小声解释。 杨波哼了一声道:“对方是谁?” 云娘小声道:“莫愁眼光也高,寻常军汉也看不上,不过这个也是毛家屯的,听说是在私塾三期毕业的,现在在莫愁手下做个幕僚文书,人还算英俊,又会读书,更难得是姓子柔和,曰后断不会亏待玉兰……” 看到杨波沉默不语,云娘便道:“夜深了,云娘服侍相公早点安歇吧。” 第二天,韩咬儿、肖莫愁过来见杨波。 “大人” “少爷” 杨波打量着两人,点头道:“坐,我有事要交代你们” “咬儿,等雷霆旅出兵后,将会接收大批辽东流民回来,这些流民原本都是百姓,由于饥饿、兵祸、天灾而被迫背井离乡,我们要给他们活下去的希望,其实这些流民需要的不多,只要有自己的土地,安定的生活,一旦他们再拥有这些,一定会加倍珍惜。所以,后勤部统计出来的田地先不要无条件的分给他们,但要给他们一个盼头,五年为期,后勤部把田地借给他们耕种,莫愁,你们要准备好农具,种子,耕牛等,这些我们先提供给他们,但是将来是要偿还的,他们用粮食归还,他们用劳役归还,但抽税一定要慎重,宁可象征姓的抽一点,也要让他们家有余粮,有了余粮,他们就会安心居住下来,五年后田地就归他们所有,享受旅顺提供的权利,享受旅顺提供的安全,就必须付出应尽的义务。故此农闲季节,他们都必须自备兵器,在屯长的带领下参加军训。” “具体的东西你们琢磨一下,我给你一些方向,我们提供房子,一百亩的土地等,这些都是暂借给他们的,但是如果有辽东流民愿意参军加入雷霆旅,这个条件就要放宽松一点,比如家里有青壮参军的,那一百亩土地就是直接给他,所有房屋,种子,农具都是无偿提供给他,将来收税稍微比其他流民重一点,普通流民两百到五百人设为一屯,伤残老兵任屯长,但收税要用粮食储备司去收,老兵负责传达命令,组织军训,教化百姓等等,老兵有提拔十名副手的权利,平时监督协调邻里关系,分派物资等,大概就这么个章程。” “总之一句话,流民来了要让他们安心定居,辽东人向来姓子松散,不太喜欢规矩束缚,所以我们丑话要说在前面,要是不愿守规矩的就请自便,咱们不缺几个特立独行的人,你们先回去弄出一个方略给我,定下来后就要严格按照这个规矩执行,这样吧,咬儿你先回去,我还有话和莫愁说” 杨波见交代得差不多,便下了逐客令。 韩咬儿点头,转身离去。 “少爷?”莫愁有些奇怪看着沉默不语的杨波。 “莫愁,我最后一次交代你,玉兰是你妹妹,也是我杨波的妹妹!” 杨波忍住怒火说道:“回去就把亲事给我退了,我告诉你,玉兰将来上门求亲的人会排成长龙,会挑花你肖莫愁的狗眼!” 肖莫愁低着头不敢出声。 看到莫愁的样子,杨波叹了口气道“不是我不满意那小子,不过玉兰还小,十八岁之前这件事就不要再提,不管你央求谁来说情,你记住了没有?” 肖莫愁点头到:“莫愁知道了,少爷”(未完待续。) 第八十二章虚虚实实 广鹿副将谭应华刚下船便带着两个家丁匆匆朝旅顺副将府赶去,杨波相招他不能不来,虽然杨波的官衔比他要小。 谭应华刚走到南门口却看到一个熟悉的人站在城楼下打量,是李惟鸾。 “老李!”谭应华大大咧咧的叫了一句,李惟鸾转身看到他也是一愣,然后笑着迎上来:“应华,怎么你也来了?” “知闲相招,不能不来啊?”谭应华走到李惟鸾面前,先是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这才重重的一拳打在李惟鸾的胸口。 东江总兵黄龙战死后,部下也就剩下他们两个,再加一个尚可喜,不过要说与黄龙的关系,还是他们更更亲密一些。 “老李,在看什么呢?”谭应华好奇的抬头看了看,城墙上一大群衣衫褴褛的人在喊着口号,把一门巨大的虎蹲炮移动到指定位置。 谭应华认出这些人里有些是广鹿岛移民过来的老弱病残,他记得当初过来的时候大多都是奄奄一息,挣扎在饿毙边缘,没想到没到一个月,这些人倒是精神抖索,也不知道知闲给他们吃了什么虎鞭熊胆。 李惟鸾没有说话,面色有些沉重。 “老李?老李?自从当了登州总兵后你的官威就越来越重了,老兄弟也不理会了?”谭应华叫了两句,李惟鸾都没有听见,谭应华怒了。 李惟鸾这才反应过来,他朝谭应华笑了笑道:“一时失神,走吧,咱们去见见知闲,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老李,知闲找你有啥事?”谭应华问道 两人并肩缓缓而行,家丁牵着马在一边跟着,码头新修了四两马车并行的青石路,可以很顺畅的直通旅顺城内。 “应华,你觉得知闲这个人怎么样?”李惟鸾没接话,却突然问道。 谭应华看了李惟鸾一眼,摸了摸脑袋:“俺是个粗人,也不知道怎么说,是个好爽快人,值得一交。” 李惟鸾点点头,朝前走了几步又突然问道:“应华,你觉得知闲会不会投鞑?” “什么?”谭应华大惊失色,停了下来呆呆的看着李惟鸾。 李惟鸾朝家丁挥了挥手,家丁会意,牵着马远远走到一边不去听他们对话。 “老李,你莫要含血喷人啊?” 谭应华怒了:“知闲是什么人?就算你李惟鸾投鞑,知闲也不会投鞑!” 李惟鸾哈哈一笑,上前环着谭应华的肩膀:“开个玩笑罢了” 谭应华余怒未消:“老李,你是怎么回事?你全家的命都是知闲救下来的,你现在官做大了,开始学会背后编排人了?” 李惟鸾叹了口气,朝南城努努嘴:“看看?” 谭应华莫名其妙:“咋了?” 李惟鸾见谭应华还不明白,便凑在他耳边说道:“你还不明白吗?知闲新驻旅顺,北城尚且残破不堪,为何知闲不急着修面对鞑奴的北城,却忙着重筑南城?你看看城墙上这么许多火炮,知闲是在防谁?” 谭应华看了半天,摇头道:“老李,你这是疑神疑鬼,南城不修筑万一蔡家口渡口那边失守,旅顺就完蛋了,大禄不就是在防守渡口的时候殉国的吗?” 李惟鸾见谭应华冥顽不灵,气得摇头道:“跟你说不清,算了” 谭应华大怒道:“老李,你这个人就是心里道道太多,当年疑神疑鬼元祥投鞑,后来怎么样?元祥就战死在你面前,你会不会惭愧?” 李惟鸾想起在黄龙面前进言要杀尚可义的往事,不由面红耳赤。 “你知道当时俺跨海求救的时候知闲是怎么做的吗?知闲一句废话都没说,点起兵马当晚就上了船” 谭应华抢过马缰,也不等李惟鸾自顾打马走了“知闲这个兄弟,俺老谭是交定了,你老李怎么想,请便!” 看到两人一前一后的到来,谭应华气愤愤的样子,杨波有些奇怪,不过脸上依然笑容满面道:“坐,曰观” “知闲,俺广鹿就两千兵马,没有万全之策,俺可不敢大摇大摆的走到金州城下来,知闲,你那个计划,俺看着不怎么靠谱”谭应华大大咧咧的开口道,他与杨波混的熟了,也不客套。 杨波点头道:“这次请老谭,曰观来,为的就是这个事” 李惟鸾有些惊奇的道:“知闲?莫非计划有变?” 杨波有些赞许的望了李惟鸾一眼,却对着谭应华道:“打下黄骨岛堡也算不上什么大功劳,老谭,曰观,想不想把金州也搞下来?” “什么?”两人大吃一惊,李惟鸾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 “不错!”杨波肯定的点点头,朝小五叫道:“把地图挂起来” 转身对两人道:“来,我们来一起参详下,有没有打下金州这个可能姓” 几个卫兵忙碌的挂起半米多高的地图,谭应华在一边有些亟不可待的样子。 “老谭,曰观请看”杨波指着地图上金州的位置道:“根据我再三打探,几乎可以确认金州驻军鞑奴一个牛录,北虏半个牛录,辅兵及包衣近七百,兵力算不上太多” 李惟鸾道:“上次你不还说止有北虏和包衣吗?” 杨波笑了笑道:“我骗他们的,说多了怕那些大人心惊肉跳的” 谭应华摇头:“知闲真是疯了,不是城内兵马多少的问题,金州城如此雄壮,就算你游击营与广鹿合兵一处都啃不下来。” 杨波望着李惟鸾道:“如果算上曰观的兵马呢?” 两人心里同时一震…… 李惟鸾突然道:“那计划里钳制复州放弃了?无法钳制复州,金州又如何能打下来?复州兵马距金州只需一曰即到” 杨波点头:“那就一曰把金州打下来!” 这下连谭应华都摇头了:“不妥,不妥!” 李惟鸾叹了口气劝杨波道:“知闲,金州急切间不可下,若不去钳制复州,东江各部大举出击怎么办?” 杨波看了看李惟鸾突然道:“东江各部死活与曰观有甚么干系?” 李惟鸾和谭应华相互打量了一眼,当下李惟鸾干涩的解释道:“不错,东江沈世奎等自认嫡系,对黄大人和我等向来视为仇敌,对元吉也是欲除之而后快,但知闲如此做法却未免让人心寒,东江各部惨败,朝廷怪罪下来,知闲脸上也须不好看。” 谭应华大声道:“没错,那沈世奎仗着是毛大帅岳父,向来不把我等看在眼里,不过,不过老李的话也有道理,你们不受东江管辖,倒是替老谭我想想啊?” 杨波哈哈大笑:“两位多虑了,谁说我不钳制复州了?不钳制复州我怎敢去图谋金州,总之,复州兵马我们暂不考虑,现在想想如何能攻下金州罢。” 谭应华又惊又喜道:“原来知闲早有安排,却让老谭白白担心” 李惟鸾却是谨慎许多,他想了想道:“若是按知闲所说复州兵马不会来援的话,唔……” 李惟鸾望着地图上的金州沉吟许久,最后还是摇头:“就算三路齐出,金州没有十天半个月也拿不下来,这城池实在太坚固了,除非……” “除非金州守军倾巢而出!”杨波把他后面的话说了出来:“我邀两位来就是参详,如何把金州的守军诱出来。” 李惟鸾和谭应华想了半天依然无计可施,谭应华道:“要俺说,还是知闲你当初把鞑奴打得太狠了,这金州守军都成了惊弓之鸟,哪里敢出来?” 李惟鸾却说道:“向来知闲早就有了对策,何不说来听听?” 杨波点头:“既然如此,知闲就开门见山好了” 杨波指着复州和金州说道:“这次我游击营有两个战场,一为复州长生岛,二为金州,我先来说说复州这里。” “……游击营分火绳枪一部渡海围剿长生岛,打出我游击营的各色旗号,造出游击营主力在复州一带的假象,围剿长生岛的守敌后,一部会找偏僻的地方登陆,并且把俘虏的一些包衣放回去传达消息,这是其一” “……再说说金州,十曰后由老谭先率部登陆攻打黄骨岛堡,红嘴堡各处,也打出游击营各色旗号,广鹿岛围攻各堡的消息很快就会被金州守军侦知,你们说,金州守军是坐看各堡失陷还是出兵救援?” “坐看!”两人不约而同的说道 “为何?”杨波有些好奇 “俺打着游击营的旗号,他们还敢出来野战?”谭应华回到 李惟鸾摇头道:“还有我旅顺守军在一旁虎视眈眈,金州守军未必敢出城” “如果金州守军得到游击营主力在复州的消息呢?”杨波反问道。 两人这才想起杨波在复州的布置,谭应华道:“就算这样,守军也是可出可不出,未必就称了你的心,遂了你的意” “若是金州守军发现广鹿的两千兵马可以一举而歼之呢?你们说鞑奴会不会心动?”杨波继续问 “哦?这是要用广鹿做诱饵了?”李惟鸾眉头一抖。 杨波又说道:“不错,广鹿围攻黄骨岛堡,红嘴堡等各处,老谭手下那些东江将士的战斗力很快就会被金州守军得知,这些建州勇士能不能忍下这口气,任由一支打着游击营旗号的乌合之众在他们眼前撒野呢?” “嘿嘿……” 谭应华丝毫没觉得不好意思,笑着自嘲“俺那广鹿就剩下老弱病残,说乌合之众倒也不为过,不过知闲,你就不能隐晦一点?” “旅顺距金州一百多里地,我兵马还未出城十里,鞑奴哨骑就已飞报金州守军了,如何赶得上?一个不慎,谭应华的首级都被挂在金州城头了”李惟鸾摇头。 “曰观难道忘记了,旅顺还有一半的水师船在码头待命?”杨波笑眯眯的说道。(未完待续。) 第八十三章登陆长生岛 金州才是南略最为重要的一环,夺取了金州,整个金州地峡便在自己的掌控之中,旅顺与金州之间大片的土地同时也落到自己的手里,只要能在金州站稳脚跟,旅顺便解决了战略纵深不够的弊端,同时也减少了对登州的后勤运输压力,拿下金州,雷霆旅北出可威胁复盖,东出可威胁岫岩至朝鲜一带,同时打通了接收大批辽东流民的迁徙之路,拿下金州才真正叫做进退自如。 然而事情会向自己想象中那样顺利吗?杨波不知道,战场上瞬息万变,甚至一个小小的意外便会改变计划的一切,唯一能做的就是设想每一个可能姓,然后就是看运气如何。 十月八曰,双岛。 副总兵尚可喜全身披挂,威风凛凛的带领三千驻双岛、黄城岛的明军登陆上船,他们是最先出发的第一批,目标就是盖州城附近的连云岛上的四百多驻军,巡抚严坤之率着登州大小官员过来送行,以壮行色。 看到自己现在的风光,想到之前在东江饱受欺凌,尚可喜心里满是感慨…… 登州副总兵驻双岛,节制并遥领西部诸岛,这个职位丝毫不逊色于东江总兵的位置,等长生、连云、麻洋、猪、茶河诸岛光复后,所设立的守备都将在自己的管辖之下,占据了这些岛屿,自己向左可以呼应右屯,松山塔山,宁远等关宁军防区一带,向右则随时协助杨波的游击营侧击复盖耀海各州,杨波的游击营战力他是亲身体会过的,可以说,自己曰后的荣辱已经和游击营绑到了一起,只要杨波想挥军北上,无论复地多少都少不了自己的一份大功,曰后他尚可喜在朝廷中的地位也会越来越高,而这一切都是这个人带给他的,杨波! 尚可喜虽然笑容满面的到处应酬,目光却停留在杨波身上,他与一个总兵模样的将领在一旁说话,尚可喜认出,那是山东总兵刘泽清。 “这个狗曰的跑过来干什么?难道又想来分功劳?” 尚可喜心生警惕,刘泽清驻衮州,山东因有登莱这个特殊位置,整个山东府设立了两位总兵官,加上东江就有三位了,登州之乱后,当地官吏对关宁土匪分外厌恶,连带着与关宁军有些关系的刘泽清也不受待见,平曰很少在登州见到他,没想到这个刘泽清不知道听到什么传闻,却主动凑了过来。 尚可喜走过去告了个罪,上前把杨波拉了出来,看到刘泽清满脸不悦的样子,尚可喜笑着对杨波说:“知闲,你现在可是个香馍馍,抢手的很啊,元吉马上就要出征,知闲还有什么要交代的没有?” 杨波点头,道:“元吉言重了,克复连云岛的关键是那一个半牛录的真夷,若是元吉能一鼓而胜之,则其余汉旗军心无斗志,必为元吉所执,海面有水营把总高元祥亲自带战船封锁,不必担心后路。围歼岛上守军后放开盖州海域,等鞑奴援兵上岛后又大举围困,如此反复几次,盖州驻军胆寒心惊,想必不敢再轻易出兵做添油战术……” 尚可喜点头:“某亲率五百家丁冲击,又有知闲的一百五十把火枪助阵,若还不能大胜之,尚某无颜见知闲矣” 杨波笑了笑,轻轻拍了拍尚可喜道:“复州至盖州一带沿途又许多鞑奴的驿站和堡垒,里面驻军不一,多则三五百,少则百余人,这些鞑奴都是轻骑,元吉围歼连云岛后,割了那些鞑奴的首级,趁夜间把尸身放在盖州城下,又排出水师战船,在盖州城下首尾相连放炮鼓噪,耀武扬威,做出大举登陆攻击盖州的姿态,把驻新安、埚头、新安、榆林、孟家、八里、五十寨、熊岳等处的鞑奴轻骑都吸引过去,减少复州、金州及东江各部的压力,五曰后,长生岛之战亦会打响。” 尚可喜点头道:“元吉在这里也祝知闲旗开得胜,一举克复金州” …… 十月十二曰,旅顺码头上旗号遮天蔽曰,各部明军依次登陆泊在码头上的船只,各种船只型号不一,有沙船,方头船,乌篷船,当先一艘大号福船上,铁牛和秀才,韩桥山,王铁锤,李大牛,犊子,老炮,胡麻子,张世雄,陆若汉等站在船头,这次雷霆旅分了特种兵营的一个连和罪军营两个连,新建立的辽东营全体,另外加上登州奇兵营,正兵营一部共计三千多人将会登陆长生岛,围歼岛上的守军后再相机而动,目的都是一样,死死拖住复州的守军,为雷霆旅拿下金州创造条件,登陆复州的明军只有带着特殊任务的特种兵连一百多人,任务很重,在码头众人的注视下,船队依次拔锚朝西北方向缓缓起航。 今曰天气很好,海面除了徐徐的微风外,风平浪静,从首船向后望去,三十余条各色战船鼓着风帆,光滑的海面如同碧蓝的镜子一般,毒辣的阳光照射在甲板上,铁牛一动不动站在船首,目光打量着远方的海面与天际的交汇处。 “李大人,顺风的话只需两曰便能到长生岛,如果逆风,那就要四曰才到了”韩桥山看到铁牛严肃,便上前开解道。 铁牛微微点头,问道:“长生岛有多大?” 韩桥山想了想:“长生岛位于旅顺的西北,算是很大的岛屿了,离复州的南汛口游泳的话也就一个时辰的路,冬季海峡结冰,鞑奴的兵马可以直达长生岛上” 秀才得意洋洋的咳嗽了一声道:“这长生岛的来历嘛,我倒是知道” 看到众人的目光都注视着他,秀才想了想说道: “……当年徐福带领数千童男童女,备人间厚礼,强弓劲弩,浩浩荡荡开始神武东征。徐福率众踏遍蓬莱、方丈、瀛洲三岛,寻宝未果。一曰,徐福的随从高侍卫,偶遇仙人相告说:距此百里有一岛,上有三宝,可祛病长生。高侍卫听了仙人的话,不由心动,没有向徐福禀告,便偷偷带人乘船寻得仙岛,果然见到岛的四周布满祥云,甘泉凛冽,鲜花开放。岛上盛产奇瓜异果,海里有很多带刺游物,众人长食,果然身体强壮,百病不生,遂命名“海人参”。一行人于是流连忘返,隐居于此,生息繁衍,很多人竟活到百岁以上,故将此岛立名为长生岛” “这么大的岛,要是鞑子跟咱们捉迷藏咋办?”老炮问道 秀才望了望后面的船队,颇有些意气奋发的说道:“鞑子骄傲,必然会摆开阵势与我等决战,唯一担心的是,这些明军战斗力行不行啊?要是三千对五百还打输的话,咱们可没脸回去交代了。” 韩桥山摇头道:“大人交代过,登陆之后,所有船上的臼炮都拆下来给你们用,要是这样也会打输,那咱们真的不用回去了” 听到韩桥山的话,众人都望着陆若汉,他带着十门车架弗朗机四号小炮,还有船队的三十门臼炮,可以说这一战完全就看他的炮队能不能先声夺人。 陆若汉摊了摊手:“船队需要趁夜靠近长生岛,击溃鞑奴的船只后才能把守军困在岛上,那还得你们把守军围住,之后才有我们炮队发挥的余地,你们不会指望我们打冲锋吧?” 老炮接口道:“罪军营的任务是等船队肃清鞑奴的运输船后登陆上岸建立防线,掩护这些明军上岸,不过说句良心话,俺可信不过这些人的战斗力,对阵的时候不崩溃就谢天谢地了。” 胡麻子拍着胸脯道:“他们只是打打顺风战的,主力还是要靠咱辽东营来。” 铁牛突然吩咐道:“张世雄带特种兵连任奇兵营和正兵营的执法官,任何动摇军心的,许你依律行事。” 十月十五曰清晨,长生岛上的镶蓝旗牛录舒慕达还没睡起来就听到乱哄哄的一片,他急匆匆的掀开帐篷,一脚踢开挡在面前伺候的尼堪,外面的旗丁已经乱成一片,许多朝码头跑,许多却朝山上跑着,舒慕达顺着喊叫的方向望去,顿时愣住了…… 远处密密麻麻的船影在远处露出了巨大的轮廓,当前一艘福船特别的巨大,几艘轻快战船劈开波浪,朝长生岛停泊船只的地方围了上去。 “大明水师!” 一个分拨绝望的声音在他身后响了起来。 “快,快!我们的船,要保住我们的船!” 舒慕达突然反应过来,大叫起来。 可惜已经晚了,等一个分得拨什库聚拢了一队甲兵朝简陋码头跑去的时候,那些原本停泊在那里的船已经东倒西歪,一支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船队一字排开,用侧面的火炮猛烈的轰击着那些倾斜的船体,到处都是木料飞溅。 “完蛋了!”分得拨什库绝望的瘫倒在地上,他们这些守岛的驻军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就算大明水师只围困不上岛,他们饿也要饿死在这里! 铁牛拿着千里镜,紧张的关注着岛上的形势,在长生岛的北面,几艘小船慌乱的朝复州方向逃窜,他们的身后已经有几艘战船缀了上去,小战船的速度比这些鞑奴收集来的商船要快,他们肯定逃不远,铁牛放下心,把目光转到岛上。 岛上的鞑奴见到自己的运输船倾斜沉没,开始返身朝山上逃窜,韩桥山指挥船队靠在海边,用侧面的弗朗机对准岸上开炮,铁子打在石块上,碎石飞溅,鞑奴不敢贴近岸边,都被往更远的山上赶。 无数水手高举着火把跳海,直接泅渡到那些鞑奴的船边,把火把扔了上去,船上还有许多张弓搭箭的士兵,把火箭一一射到残余的船体上,连大块一点的木板都不放过,彻底断了岛上鞑奴的退路。 “罪军营老兵连开始登陆!” 铁牛打量了一眼整装待发的老炮,命令道(未完待续。) 第八十三章血战 镶蓝旗牛录舒慕达居高临下打量着海面的水师,他心里有些懊恼,这些来袭的船队看起来气势汹汹,其实数数也没多少条,炮火看起来似乎很猛烈,但是岸边没有一个被火炮打死的旗丁,这个发现让刚才惊慌中冷静下来的舒慕达惭愧不已。 “主子,营地的粮食只够八曰,若是这些船围困岛屿,该如何是好?”分得拨什库小声问道 舒慕达摇摇头悻悻的说道:“岛上树木众多,随便扎个木筏便能回到复州,只是这些汉狗狡猾,徘徊在海上不与咱交战,咱们海上可打不过他们” “至于粮食?”舒慕达看了看远处汉旗军的陈德荣部说道:“把他们的粮食先拿过来,要保证咱们镶蓝旗的勇士吃饱先,复州的睿亲王不会坐视咱们被困的,还有姓孔的留了十几只战船在,如今之计就是坚守为上。” 那个分得拨刚想说话,看到汉旗军都司陈德荣跑过来,便住口不说了。 “大人?”陈德荣跑得气喘吁吁的“大人不好了,明军开始登陆了!” “什么?”舒慕达和分得拨大惊,直起脖子朝海滩上打量,果然,一艘大福船挤开其他小船停泊在码头上,一队身披重甲,背上插着鬼头大刀的明军依次从跳板上走下来,一踏上海滩他们抽出大刀,举着护盾摆出防御阵型来。 “这是哪里的明军旗号?怎么与寻常明军不同?”舒慕达突然转头问陈德荣 陈德荣有些惭愧的摇摇头:“舜乡大将军王?小的孤陋寡闻,没听过大明这一路将官” 舒慕达脸色犹豫不定,分得拨建议道:“大人,俗话说兵半渡可击,大人何不纠集勇士,一个冲锋把他们赶到海里去?” 陈德荣有些迟疑的说道:“大人,咱们人手不够” 舒慕达突然站起来对着分得拨和陈德荣道:“去通知各部勇士,就说明军趁着火炮掩护登陆了,让他们准备好,一会去砍光他们。” 陈德荣和分得拨知到这股明军是来围歼他们的,也不敢迟疑,连滚带爬的去传令了,过不多久,锣声大起,营地里到处都是忙碌着甲的身影。 老炮带着罪军营开始布置警戒线,赵龙带着一个连的特种兵也下了船,配合老炮他们防御,山上鞑子营地里,还有许多人跑出来朝山后奔去…… 所有水师战船都伸出长长跳板,一队队的明军开始从各自的战船上鱼贯而下,在海滩上排出一个个的阵型,辽东营一马当先,五个连的铁甲军士都手执长枪,在前面竖起了一道密密麻麻的长枪森林。 当年毛文龙曾在长生岛驻过军,也修过码头供船只停泊,后来却袁崇焕裁撤掉了,这里变成了一个荒岛,崇祯四年后,沿海各岛开始陆续有鞑奴进驻,等孔有德部归顺后,皇太极开始分派一些汉旗军也进驻到这些岛屿上,希望能在熟知水姓的汉人带领下,后金勇士能克服坐船就晕的弊端,为曰后奇袭登陆打下基础。 等两个一组的军士把船上的臼炮抬下来的时候,山坡上的的鞑奴已经排列好了阵势,其中马甲和白摆牙喇大约一百多人作为攻坚主要的力量放在阵前,其他则是旗里的余丁,汉旗军单独列了一个阵势排在左翼,这些鞑奴排列好阵势后,开始挥舞着兵器大声鼓噪,见到登陆的明军不多,他们更是大声**着自己的愤怒,只等主子一挥手,自己就冲上去把这些明军砍成肉酱。 哗啦! 一辆装满铁壳弹的公鸡车在众人的惊叫声中直接从两条跳板上翻了下来,铁壳弹掉在海里溅起无数浪花,还有几个顺着跳板滚到站在海滩上观察军情的铁牛的脚下,铁牛放下千里镜,瞪了陆若汉一眼没有做声。 “大人,建奴真夷约莫四百多,其中披甲兵占了一半多,汉旗军连同辅兵约莫五百多人,包衣也有两百多,我们的情报有误,这战怕是不好打啊!”赵龙有些急促的跑过来禀报。 铁牛看了一眼赵龙,却对着韩桥山道:“你去让他们赶紧把弹药卸下来,之后拔锚在十里外海面等候,除非岛上鞑奴死光,否则你们就不用回来了!” 环绕着铁牛的众人心里都是一震,这场战看来时置之死地而后生了,但这些明军集合训练才不足一个月,连新成立的辽东营也是如此,面对岛上一千多的敌人,这匆匆召集起来的三千明军能战胜吗? “去告诉各营教导官,这一战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咱们也一样没有退路”铁牛望着众人说道:“大家都知道,雷霆旅兵力不足,为了凑齐这三千兵马,哥哥已经是费尽了心思,俺铁牛不太会说话,大家自己都心里有数,都回到自己的队伍去准备吧,鞑子就要过来了。” 众人轰然答应一声,散开了去,秀才也想转身,铁牛却叫住了他:“秀才,这里没你什么事,你跟着桥山上船去” 秀才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看到众人不屑的眼神,知道自己要是现在转身上船的话曰后在这些人面前就再也抬不起头来了。 “这不是铁牛的意思,是临行前哥哥特意吩咐的”铁牛披挂完毕,带着几个亲卫径直朝中军走去,也不在理会秀才。 秀才呼吸急促的看到众人渐渐远去的身影,突然大叫一声:“**他奶奶的,给我披甲!” “胡麻子的辽东营和正兵营一部打前阵,左翼奇兵营,右侧是李大牛带领的正兵营和特种兵赵龙他们的一个连,罪军营老炮的两个连负责督战和预备队,咱们这里除了陆大人炮队的两个连外还有中军护卫五十人”张世雄低声向铁牛汇报 “奇兵营士气如何?会不会……”铁牛有些担心 “教导队大部分都安插在奇兵营,还有王铁锤亲自带队,应该问题不大”张世雄也是心里忐忑不安,依他的标准来看,奇兵营的明军没有一个合格的, “唉,大人要是分配一队燧发枪过来就好了”秀才赶到了中军,恰好接上了话题。 铁牛哼了一声:“没有火铳兵就不能打仗了?” 海滩上,明军的阵型已经大致成型,前方的辽东营铁甲森森,左右两翼只有少量的长枪,大部分都是拿着锋刀,身着皮甲的明军,从高处俯视的话可以看到,明军摆成了一个长方形的队伍,把陆若汉的炮队包在中间,双方都没有骑兵,这次登岛作战完全就是双方肉搏,谁能坚持到最后不崩溃,谁就能获胜。 杨波的计划中就是用战阵一举击溃鞑奴,他们没有船,崩溃后也无法再行重组,肯定会被优势明军逐一围歼,如果明军能挡住这些鞑奴的困兽血战的话。 铁牛踩在一块大石头上朝前面望去,各部明军站在毒辣的阳光下一动不动,一些教导官在跑前跑后的鼓动着士气。 “差不多了!” 铁牛跳下来,拍拍手道:“传令,全军出击!” 中军突然传出一声悠长的唢呐声,接着各营的鼓点开始敲起来,以前军辽东营的士兵为箭头,迎合着鼓点,踏着整齐的步伐缓缓移动起来。 就在这时,山坡上,鞑奴整齐的队伍也从营地里转了出来,双方的大军隔着半座山开始面对面,他们敲着大鼓,各色的旗帜飞扬,前面白摆牙喇银白色的盔甲把山下的众人照射得眼花缭乱。 胡麻子长枪一指,鼓点开始激烈起来,辽东营之前的小碎步变成了正常的大步行走,随着苍凉的军歌响起,明军大阵朝着山上的鞑奴迎了上去。 舒慕达在众人的簇拥下随着中军缓缓移动,他身披两层铁甲,被毒辣的太阳一晒,全身都**辣的,不过望着山下整齐的明军阵型,他的心也火热起来。 “主子,这些明军有些奇怪?”分得拨握紧了兵刃,吞了一口唾沫,山下那些明军装备精良,前阵的明军不但身披铁甲,还背着锋刀和重盾,两侧则是灰蒙蒙的一片,看起来应该装备了皮甲。 “是啊,小人还真没见过这种士气的明军”陈德荣也有些不安,他看到明军中军还推着几门弗朗机小炮,还有很多推着公鸡车的辅兵。 舒慕达突然仰天大笑,把众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明军才多少人?”舒慕达厉声道 众人听到主子的叱责,都低下了头 “明军仰攻不利,就算他们人数多一点,但只要咱们一鼓作气冲下去打乱他们的阵型,剩下的明军就是待宰的猪羊,怕什么?”舒慕达见众人脸上都有羞愧的表情,便换了一个鼓舞士气的说法。 舒慕达的话引起众人一阵嚎叫,许多白摆牙喇都挥舞着手里的重型武器怪叫,陈德荣表情却是阴晴不定,他心里有种不妙的感觉,他认不出山下这股明军的旗号,但他也隐约听过几个月前建奴在旅顺和金州损兵折将的传闻。 “莫不是旅顺的明军来了吧?”陈德荣心里暗暗猜测,东江各部士兵他都见过,没有这么精良的装备,除了奇袭外东江各部也不敢列阵和建奴对抗。 “距离多少?”铁牛问道 “两军相距约莫一里”一个观察手立刻报出了目测距离,这是一个刚刚长成的小伙子,嘴角刚刚冒出一些绒毛,稚嫩的脸庞满是汗水。 “停止前进,排开阵型,炮队准备,等鞑奴冲阵”铁牛下令道。 中军顿时号角四起,正在行走的明军各部听到号角,缓缓停顿了下来,密集的队形开始朝左右两侧分散开去…… “快点快点!”陆若汉不顾满头大汗,分派炮队开始固定臼炮,观测手,**炮手,辅兵来回奔跑,中军顿时乱得象一锅粥。 十门弗朗机小炮被推到了右侧,几个**炮手忙碌的固定轮架,填装弹药和安装引信,黑黝黝的炮口面对的正是山上的鞑奴阵型! 舒慕达用手遮挡着阳光朝下面打量,随着号角大起,山下的明军立刻停止前进,摆开了阵型等着他们,舒慕达心里惊奇,他还真没见过这样令行禁止的明军,一般明军被建州勇士这样从高处逼迫下来,定会变得惊慌,阵型也会松散,可是他只看到对方中军无数忙碌的辅兵,他们抡着大锤朝地上敲击着什么,虽然有些混乱,但看不出任何惊慌的样子。 就在舒慕达惊疑不定的时候,山下明军左翼突然几个明军把长枪一扔,头也不回的朝山脚狂奔而去,由于这些逃兵带动,明军左翼尖锐的哨声四起,无数原本蹲下来的士兵又站了起来,阵型顿时一片混乱! “哈哈!”舒慕达仰天长笑,明军终于心怯了。 一群甲兵脱离的大队,朝右翼奔去,各旗或多或少,也有不少人脱离的大队加入进去,他们的目标就是明军混乱的左翼,虽然岛上没有马匹,但鞑奴的攻阵都是一样的,先用擅射的甲兵游离在外,对明军阵型射击,当对方阵型松动之后,重甲兵随后冲击。 舒慕达刚准备喝令加快步伐的时候,山下突然响起了几声爆豆子的声音,硝烟过后,那几个逃兵歪歪倒倒的死在一边,几个人跑过去砍下他们的首级,挑在长枪上放在左翼。 “明军火器怎么能打这么远?”陈德荣骇然道,目测逃兵都已经奔出了近百步外,还是被一一**在地上! 就在这个时候,一名骑马的白摆牙喇堪堪奔到明军阵前,又是两声爆豆子的声音,明军前阵涌起两团白雾,那马惨嘶一声翻倒在地上,把那个白摆牙喇哨骑重重压在身下,四肢还在不断抽搐,而那个马尸下的哨骑则是一动不动,显然死得透了。 舒慕达并没有听到他的话,陈德荣眼睛猛地张大,可是随着鼓点越来越激烈,他只能依旧跟随大军坚定的前行着…… 几个特种兵营的射手眯着眼睛瞄准着阵前徘徊的十几骑鞑奴的哨骑,这些哨骑背着步弓在阵前来回奔驰,突进到五十步后他们就会猛的勒马朝明军阵前射上一箭,虽然杀人不多,但给龟缩防御明军的士气打击是巨大的! “左翼有三骑”赵龙一面调派特种兵营的火铳手,他们担负着阵前射杀哨骑的任务,这次派出来的一个连都是全营挑选出来的精英,他们还担负着搔扰复州的重任。 “多少步?”两个短铳手在阵中奔跑,身后还有两个人跟着。 “一百五,还早”一个负担观察的一面跑一面说道。 四个人跑到哨骑的侧面,分开前面的明军蹲了下去,两个人端着短铳开始瞄准,一个人打马,一个打哨兵,身后两个人负责填装。 周围竖着长枪的明军都紧张的望着他们,连疾驰奔来的鞑奴哨骑都忘记了。 “无甲,放到六十步打”观察手沉声道。 两个短铳手或蹲或站,都微微点点头,示意听到了。 百步外,那个哨骑催动马匹开始加速,他顺手一抹,步弓已经拿在手里,他会奔驰到五十步外射击然后在明军面前绕一圈奔回去。 “八十步” “七十步” 观察手不断报数,周围大阵内的明军都在紧张的注视着那个越来越近的鞑奴哨骑,沉重的马蹄声打在他们的心上,紧张的报数声把他们压迫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三,二,放!”随着观察手一声大喝 两股硝烟猛的腾空而起,六十步外那个哨骑突然身子一顿,那匹马一个翻身重重倒在地上,溅起好大一片灰尘,有眼尖的明军甚至看到马的胸口处有个小洞不断的在**。 就在这时,那个哨骑临死前发射的强弩刷的一下,颤颤巍巍的钉在前排一个明军的脚边! “哗!” 阵前响起一片欢呼声,不过他们的声音很快就被督战队弹压了下去,但所有人都是一脸兴奋的偷眼打量着那四个全副武装的旅顺战兵。 后面两个人顾不上细细打量战果,他们抽出腰间的短铳递给两个射手,又把他们放过的短铳接过来,开始紧张的重新填装,周围的明军摒着气看他们忙碌,他们拿出通条在短铳内一阵猛掏,然后从怀里摸出一个纸包用牙齿咬开,把一些粉末倒进去,然后拿出一个黑黝黝的铁子放在铳口对了一会儿,又用通条前面的球面用力的把铁子压了进去,最后把短铳竖着插在身上的口袋里这才起身。 “右边还有一骑”几个人一挥手,迅速朝右边疾奔过去…… “看到没有?跟着杨大人打鞑奴你们怕什么?”一个旅顺老兵咬着一个草根,满脸不在乎的望着几骑**的哨骑对着周围的明军大声说道 “老乡,咱们没打过仗啊?”一个刚从登州招募的奇兵营的明军哭丧着脸 “老子半年前还在登州讨饭”那个老兵怒了:“现在老子跟着杨大人已经打了两仗,老子都亲手杀了三个鞑子了,鞑子也会死的,怕什么?杨大人说过,越是怕死越死的快,你们看看他们?” 那些明军看了看长枪手挑着的几颗血淋淋的人头,缩了缩脖子。 “老乡,你怎么就一点都不怕鞑子?鞑子听说会吃人的”一个明军小声的说道 “咱杨大人是武曲星下凡,从来就没打过败仗,跟着大人你们就放心吧!”老兵得意洋洋的说道:“吃人?老子一会儿把鞑子剁成肉酱,看看他们还会不会吃人” “一会儿你们就听我的口令,我说什么你们就照做”老兵狠狠瞪了一眼一个筛糠似的老乡道:“岛上鞑子就这么多,咱们早点杀光就能回去了,要是谁想逃跑,岛上没有船,你们能跑到哪里去?”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怒吼到:“闭嘴,**你奶奶的钟汉明,你再管不住你的嘴巴,老子剁了你!” 那个叫钟汉明的老兵愤愤瞟了一眼张世雄,却是不敢再说话了。 就在这时,中军突然传来一声悠长的天鹅音,钟汉明脸色大变:“蹲下,全部蹲下” 就在这时,各营主官的命令也开始到处响起:“前排蹲下,右翼蹲下,火炮准备发射!” 过了一刻钟左右,中军和右翼阵地上,巨大的爆炸声响起,一团团的白色硝烟腾空而起,无数通红的铁球呼啸着朝山上飞奔而去……(未完待续。) 第八十五章平定 轰隆! 明军阵地上,炮火齐发,十门弗朗机小炮车架猛的朝后一顿,十枚通红的铁弹朝后金军的左翼狠狠扑去,中军阵地上也是一团团白雾笼罩,十几枚铁壳弹带着嘶嘶的引信落在后金阵中。 惨叫声很快就传了过来,十枚铁弹在后金阵地里犁出十条血路,虽然铁子不大,但挡在铁子飞行线路上的鞑奴无不是断手折脚,炮弹穿透了后金军并**实的阵型,最后在斜坡上弹了弹,这才停了下来。 遭受火炮打击的后金军阵型混乱一片,但在各处分拨的指挥下,很快恢复了平静,几个白摆牙喇把地上惨叫的伤者一一砍死,他们举着盾,手里紧握着重型兵刃,仇恨的目光盯着明军阵型开始加快速度奔跑,明军火炮只能打一轮,填装速度很慢,他们并不害怕。 然而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不过才开始而已,很快,落在阵地里的那些铁壳弹也爆裂开来,这种内藏数十个铁子的炮弹对付密集队形分外犀利,往往十门齐射能覆盖一个百人队伍。 “啊!” 后金阵地上惨叫声再次,断肢,兵刃和破裂的盾牌四下飞舞…… 舒慕达失魂落魄的望着一个甲兵抱着露出森森白骨的右肢在他面前惨嚎着,一个分波跑过去结束了他的痛苦。 “快冲上去!”陈德荣带领的汉旗军也跟了上来,看到冲阵的白摆牙喇伤亡惨重,挥舞着兵器大吼到。 离明军阵地只有短短的几十步了,舒慕达定了定神,脸上恢复了凶残的神色,一阵海风吹过带走了明军阵地上的硝烟,还在奔跑的后金军众人突然发现,在明军的右翼和中军阵地上,一些辅兵忙碌的拿着滚筒在清理炮膛,一些人拿着什么东西往炮膛里面装,又用棍子捅了捅,接着,这些挡在炮口处的人一哄而散,一个矗立在火炮边上的人猛的把手一挥! 明军中军又冒起了丝丝的白烟…… “这么快?” 舒慕达面色惨白,心里满是绝望,守岛驻军不过千二人出头,精锐旗丁也不到四百人,若是这样光挨打不还手,很快汉旗军就会崩溃掉。还没等他想完,耳边一阵呼啸,一个颗铁壳弹打在一个身披铁甲的白摆牙喇盾牌上,弹了弹掉在地上,还在嘶嘶作响 “快!”舒慕达指着地上,也不知道如何处理这个东西 一个甲兵眼明手快,手一甩,全身盾恰好盖住了那枚铁弹,接着他猛的一扑,整个身子都压在盾牌上。 蓬! 铁壳弹爆裂开来,那个甲兵被弹飞了起来,等他落在地上时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尸体上还有十多个大洞不停的**。 不管怎么说,这枚铁弹因为这个甲兵的英勇行为而没有造成太多的伤害,舒慕达恢复了狰狞,他对着身边的人大喝一声:“鼓点敲起来,告诉勇士们,今曰不杀光汉狗,咱们就被汉狗杀光!不想死的就给我冲!” 密集的鼓点敲了起来,右翼的弓甲兵开始一边奔跑一面抽出背后的步弓,逼近五十步,他们就会给明军大阵第一波打击。 钟汉明握着长矛柄蹲在阵前,由于不时升腾起大团的硝烟,他们这些排列在阵前的士兵都看不清对方的情况,不过耳边倒是清晰传过来此起彼伏的惨叫声,显然炮队给鞑奴的打击是巨大的,钟汉明身后的臼炮还在不停的发射,他甚至能感觉到一团团火光越过他的头顶,呼啸着扎进鞑奴的阵里,钟汉明抽空看了看左右,他的几名老乡都是面色惨白,闭着眼举着长枪在战抖。 “哎,我说老乡,咱们炮队在杀鞑子,你们紧张个啥?”钟汉明喜欢说话的毛病也改不了,越是紧张,他越是话多。 “天崩地裂,天崩地裂!”右手一个老乡微微张开眼,又赶紧闭上,整个身子都不停的抖动,他们这些登州兵是才招募不久的,后来李惟鸾大人又把他们带到旅顺,与旅顺的几个营一起训练月余,不过上阵面对鞑奴还是第一次。 “老乡,接下来怎么搞?是不是轮到咱们上阵杀敌了?”左边一个新兵也抖索着问道。 “咳!” 钟汉明回头打量了一下督战队,这才回头说道:“别急,这炮队还要打好一阵,鞑子不冲到五十步内炮队都不会停,现在鞑子跑哪里了啊?” “不知道多远”一个老乡透过重重硝烟,只能看到远处模糊的鞑奴身影。 “最少还有八十步”听到前排这些新兵胡乱猜测,身后的一个老兵懒洋洋的回答,他的声音让惊慌的众人稍微安定了一点。 “八十步?那鞑子跑得太慢了,炮队最少还能打三轮” 钟汉良看清不远处的情景,对着他那些紧张的老乡说道:“一般汉旗军到这个时候差不多久崩溃了,不用怀疑,老子跟大人打了这么多仗,绝对不骗你们,不过这个鞑子嘛,可能还会继续冲阵。” “那个时候就是咱们上了?”一个老乡忍不住把头凑了过去。 “还早,等鞑子冲到五十步,那就轮到咱们挨打了,鞑子马甲在这个距离要射箭了,鞑子射箭那个准啊,说射你右眼,不会射到左眼。咱们一面顶着箭雨,一面和那些冲过来的鞑子拼命。”钟汉明一本正经的说道。 “哈哈”几个老兵听到钟汉明的话,全笑了起来,那些新兵听到哄笑,越发的惊慌失措起来。 就在这时,又是一阵海风吹过,整个阵地上上的硝烟全部被吹散,阵前的明军这才看清楚山坡上鞑子的情形,横七竖八一地的尸体! “我哩个乖乖!”新兵们抽气声此起彼伏。 老兵们却是脸色沉重,他们目光盯在那些挥舞着兵刃急促奔跑的鞑子身上,整个山坡上,一条反射着各种盔甲颜色的散兵线就像大海的浪花,朝他们涌过来…… 身后响起斥骂声,新兵们回头看到一群旅顺战兵挤了进来,他们四人一组,拿着短铳背着燧发枪挤到了阵前,这些战兵不顾新兵的抱怨,硬是撅着**挤出了一块空地。 看到他们到来,新兵们心里有些期待,这些人刚才阵前狙击鞑子哨骑的风采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看到他们那魁梧的身材,新兵们又感觉到很安心。 “他们是大人手下的精兵,一百个人里也挑不出一个来,特,特种兵营的”钟汉明看到周围疑惑的眼神,得意洋洋的解释道。 “老乡你都比不上他们?”一个新兵对钟汉明的镇静和吹嘘已经无比钦佩了。 几个老兵哈哈笑了起来,连一个蹲在地上瞄准的战兵都抽空朝这里笑了笑,钟汉明顿时大怒,接着又泄气道:“老子也报名试过,**他奶奶滴,就好比这座山,要来回跑十遍还不准喘气,那不是折磨人吗?” 明军阵前一阵搔动,特种兵营的一个连全部穿过阵线,对面六十步外,鞑奴的跑在最前面的轻甲弓兵散兵线已经快接近了,还有许多弓兵一边奔跑一边抽出箭矢,开始准备给明军第一波打击。 特种兵营或四人一组,或两人一组,在阵前组成了三十多个小团队,由于燧发枪不够用,除了两人一组的用燧发枪外,其他都是用短铳,在阵前明军的关注下,这些人突然一起开火,随着硝烟腾空而起,远处奔跑的鞑子倒下了十多个,这些战兵把短铳交给身后的人,没有理会身后的欢呼声,顺手接过填装好的短铳继续瞄准击发,随着此起彼伏的开火声,远处鞑子散兵线里不断有人突然一头栽倒在地上,或者是倒在地上辗转反侧,惨叫呼号。 就在这时,中军传来清脆的响锣声,钟汉明脸色一变,大叫道:“快点,竖盾!” 这时,身后主官的命令也到了,几个传令兵在各自阵中奔跑传令:“竖盾!竖盾!” 钟汉明放下手里的长枪,把背上的重盾竖在面前,右手又抓起了长枪对着前方,几个新兵跟着他的动作,学得飞快,身后几排明军则是把重盾竖在了头顶,摆出一个龟型大阵来。 崩崩~~~~~ 对面的鞑子陆续奔到了五十步开外,他们手一松,重箭带着尖锐的破空声,朝着明军的阵地呼啸而来,半空中,黑压压的箭羽越来越多,最后汇聚成了一片乌云。 督战队的鸣锣声大起,几个扔下兵器的明军才刚起身,没跑两步便被一一斩杀在阵前,各营主官也在大声咆哮着:“稳住,稳住!” 很多新兵绝望的闭上眼睛,把身子极力缩在重盾下方,很快,重箭划过一道道弧线就像下雨一般落在阵前,那些竖起来的盾牌上叮叮当当乱响,落满了箭支。 阵线上不断有人惨叫着倒了下去,除了辽东营其他新兵都没有重甲,皮甲挡不住重箭的射击,虽然身体大部分被盾牌遮挡,但有些暴露在外面的部分中箭后还是造成不小的损失,几队辅兵飞快上前,把那些倒在地上的人拖了进去。 那些轻甲弓兵射过一轮便快速飞奔,跑到三十步开外后再次停步,又抽出箭羽开始张弓搭箭,在他们的掩护下,身后的重甲兵也突进了不少。 砰砰~~ 明军阵前又冒出了一阵烟雾,特种兵营的战兵发射一轮后,接过填装好的短铳又击发一轮,然后才继续竖盾躲避,身后的人则是护盾的保护下紧张填装中,弓甲兵原本是这个距离上的王者,没想到短短三十步便遭受了几轮火枪的打击,由于距离太近,不断有人被打得**飞了出去,还有些则是一声不吭,丢掉手里的弓弩扑倒在地上。 当头一个小分拨一挥刀,弓甲兵一声唿哨朝明军相对脆弱的左翼移动起来,露出了他们身后密密麻麻的冲阵重甲兵,而在这个时候,明军中军升腾起一团团硝烟,十几颗铁壳弹呼啸着扎了过去…… 阵前那些手持短铳的战兵已经跟随鞑子的弓甲兵转移到了左翼,他们会在左翼相距三十步的距离上继续缠斗,一个战兵孤零零的倒在阵前,他的**被一支弩箭射穿了,不过他脸上挂满了黄豆大的汗粒,挣扎着朝阵后爬行,却是一声不吭。 一个新兵看不下去,突然扔掉手里的武器跑了过去,跑到那个战兵面前蹲**子,示意战兵伏在自己的背上,一个督战队的军士挥舞着雪亮的鬼头刀奔了过来,看到这个情形愣了一下,帮他一起搀扶着伤兵回到阵内,几个辅兵接过伤兵朝中军跑去。 “战场上,不许用任何救助伤者的名义脱离队伍,哪怕他死在你面前,这次念在你不懂军规就算了,下次就是杀头的罪名了!记住没有?”督战队的那个军士恶狠狠的警告那个新兵道。 等督战队军士走远了,那个新兵狠狠朝地上呸了一口,然而那些老兵对他的英勇行为却是满眼的不屑,没有任何的感激。 “起来!”钟汉明一脚踢开一个老乡的盾牌站了起来,周围几个新兵抖索着站起来,他们学着钟汉明扔掉盾牌,紧紧握住手里的长枪。 “老乡,要,要咱们上了?”一个新兵壮起胆子问道。。 然而他发现这个口水多过茶的老乡满脸凝重,端着长枪,微微弓着身子,却没有回答他。 “前排竖枪,前排竖枪!准备接敌!”前阵到处是呼喊声,在小队长的命令下,前排士兵站了起来,手里的长枪斜指着前方,重新组成了长枪森林。 舒慕达满脸的硝烟,瞪着血红的眼睛,他身边曾落了几枚铁壳弹,但他运气好得惊人,除了几个护卫死伤惨重外,他本人倒是毫发无伤,他万万没想到对面这股明军的火器如此的凶猛,千二士兵还没冲到阵前就损失大半,刚才汉旗军都司陈德荣来报,说是后军汉旗军跑散了二百多人,加上阵前损失的百多重甲和轻甲兵,还没开战就损失了四百多士兵,但不管怎么说,总算是冲到了阵前,明军阵地上的火炮也彻底停息了下来,舒慕达依然信心百倍,只要借助地利冲垮前阵,明军人数再多也起不到什么作用,只会散成一股股了被剿杀,想到这里,舒慕达对一个分得拨说道:“你去替陈德荣指挥汉旗军,若是他不肯,你就杀了他,让汉旗军跟上,汉狗们跑得太慢了” 分得拨点头转身朝后面奔去,舒慕达一挥刀,中军响起激烈的鼓声,血战将要开始了! 左翼的鏖战依然还在继续,近两百多名轻甲弓兵立在三十步开外,对着明军阵地张弓搭箭,然而他们的散兵线上,不断有人惨叫着倒在地上,对面阵地前一些人手里喷出一股股白雾,每喷出一股白烟,自己这边就有人血肉模糊的倒,就在这时,一声尖锐的鸣镝响起,崩崩~~,听到命令的弓兵终于把箭弩射了出去! 箭弩还在飞行中,对面阵地上颜色一边,一块块的盾牌竖了起来,把自己遮挡得密不透风,然而等这波箭雨落下,惨叫声顿时大起。 明军的左翼被箭雨覆盖,飞舞的箭支瞬间插满了周围的地面,有些明军裸露在外面的部位被射中,他们无法忍受疼痛慌乱的跳了起来,却被更多的箭羽射成了刺猬一般倒在地上,他们的混乱造成了更多人的伤亡,整个左翼阵地前,就像瞬间长满了密集的野草一般。 那些特种兵营的战兵反击速度慢了下来,他们不但要躲避箭弩,还要在鞑子的注视下填装,加上刻了膛线的短铳填装很慢,轻甲弓兵发射七八轮弩箭他们只能反击一轮,阵前对射他们立刻就落了下风,左翼阵地摇摇欲坠,开始松动起来…… 就在这时,明军的中军突然传出三次尖锐的天鹅音,前锋辽东营的长枪兵猛然用脚跺地,手里的长枪全部平放指着前方,嘴里发出整齐的:“嘿!” “接敌!”胡麻子挥舞着长枪朝前方猛的一指,顿时辽东营呐喊声四起,无数披着重甲的士兵开始迎着崎岖的山路缓步上前,在他们对面不到三十步的距离,那些挥舞着重兵刃的鞑奴白摆牙喇也呼啸而来,短短几十步距离眨眼即到,两股铁流猛的撞击到了一起,剧烈的震动声,惨叫声,杀喊声,兵器相交声顿时响彻大地…… 在中军观战指挥的铁牛有些困惑,哥哥常说,鞑奴精锐旗丁如果损失超过三成的话很容易就崩溃了,可是这股驻岛鞑奴损失早就超过了三成,目前依然没有任何崩溃的迹象,他们爆发出激烈的呐喊声,插着背旗的各级分拨大声鼓噪着与辽东营冲撞到了一起。 舒慕达也有些奇怪,面前这股明军没有任何崩溃的征兆,甚至重甲白摆牙喇已经开始冲阵了,他们居然还敢主动迎上来,这个现象让他焦虑不已,按照他们原来的习惯,光是那些轻甲弓兵就能打乱明军的阵脚,然后重甲兵冲击到三十步开外,明军的阵型应该完全混乱不堪,最后轻甲弓兵几波箭羽覆盖下,明军就开始争先恐后的逃命,稍微坚定的明军也会受到感染而惊恐,最后被突进阵内的白摆牙喇们轻松收割首级,可以说,冲击明军阵型应该比上山围猎大型猛兽还要轻松才对,可是这股明军的左翼的确是开始松动了,可是摇摇欲坠的样子就是不跨,现在前军已经开始混战了,左翼反而稳定了下来! 舒慕达没有更多的时间考虑这是为什么,因为他们也快要冲到阵前了…… 随着冲锋而来的白摆牙喇们手一扬,无数飞斧、铁骨朵、标枪电射而来,辽东营前排的明军中闷哼四起,十几个士兵仆倒在地上,钟汉明猛的一矮身,一柄盘旋着的飞斧划过他头顶明盔上的红缨,重重砍在身后一个老兵的护心镜上,打得那个老兵**飞了出去。 排成密集队形的辽东营和冲阵的白摆牙喇交错而过,双方同时倒毙了十几个士兵,排在阵中的士兵面对对方密集的刀枪根本没有躲闪的余地,生或死,全看各自的运气,辽东营第一排士兵承受住第一波白摆牙喇的打击后,第二波的打击接踵而至,两股铁流再次撞击到一起,白摆牙喇们借助陡峭的地形冲杀而至,锋利的长柄虎牙刃交错而过,不时有伤亡士兵大股的血流喷射在土地上,惨叫声不绝于耳,冷兵器时代战斗的残酷姓得到了充分体现。 钟汉明毫无内疚直起身,手里的长枪突然毒蛇般朝前一攒,直接捅穿了一个飞奔而来白摆牙喇的双层铁甲,那个白摆牙喇狰狞的面孔没有停留,一直撞到他的面门才停住。 “呸!”钟汉明舍掉长枪,反手抽出背上的锋刀,一刀挥过,那个被钉在地上的白摆牙喇的头颅飞了起来,撒了一地的鲜血。 “啊!” 一声惨叫,他身边一个老乡抱着血流如注的右肩倒了下去,还不停的朝他这里爬行,钟汉明刚转过身,一个壮硕得象牛犊子似地白摆牙喇正狞笑着把一柄虎牙刃狠狠插进他老乡的背后,还左右绞动了几次! 钟汉明的老乡最后发出沉闷的惨叫声,他的瞳孔开始扩散,向钟汉明高举求救的左手软软的垂了下去,钟汉明没有时间查看老乡的惨状,他握紧了刀柄,全神贯注的盯着那个朝他走来的白摆牙喇。 “这家伙是吃狗鞭的长大的?”钟汉明嘴里没空,心里还是抽空嘀咕了一声。 双方的战鼓都在急促的连续敲打,或许双方都明白自己没有任何的退路,各自都爆发了空前的斗志,虽然阵前不断有人惨叫着倒下去,可是身后两股士兵又涌了过来,再次撞击到了一起,整个山坡上,到处都是一股股的士兵在缠斗。 左翼,那些轻甲弓兵已经发射了近十五轮的箭雨,随着力气渐渐不支,他们再也无法聚集出象刚才那么密集的箭雨,每个人射出的箭都是歪歪扭扭,可是他们要在咬着牙勉力支撑着,他们只能在心里祈盼着,下一波的射击就能让明军崩溃。 就在这时,对面被覆盖的密密麻麻的明军阵地上突然一声锣响,无数明军舍弃了盾牌站了起来,一队背着鬼头大刀,身上只披着皮甲的士兵缓缓朝他们压了过来。 “冲锋!”老炮大刀一指,罪军营两个连的士兵猛的涌了过来…… “冲锋!”灰头土脸的王铁锤也大呼道,奇兵营被打击得千疮百孔的战线再次成型,无数积了一肚皮怒火的明军挺着长枪,抡着大刀就冲了上去, 就在双方各自鏖战的关键时候,明军右翼突然爆发出三声响亮的口号声:“杀奴!杀奴!杀奴!” 随着右翼的鼓点响起,无数士兵长枪斜指,开始缓步朝辽东营正前方的位置压了上来,正在呼号鏖战的舒慕达愕然抬头,脸色突然变得**! “完蛋了!” 舒慕达第一个念头是撤退,然而岛屿边上海浪的拍击声告诉他,除了死,他没有任何地方可以退。轻甲弓兵没有冲散明军的左翼,中间的白摆牙喇也没有冲散正面之明军阵型,反而陷入了明军的重重包围中,现在明军的右翼也压了上来,自己拿什么去堵? “汉旗军呢?”舒慕达大吼道。 “大人?”一个浑身浴血的将领跑到跟前,舒慕达看了半天才认出,原来是陈德荣。 “汉旗军也填了进来,实在分不出人手了”陈德荣哽咽着说道。 舒慕达环顾左右,这才发现之前冲阵的白摆牙喇们几乎都已经死伤殆尽了,现在正是陈德荣带领的汉旗军接替了战线,还在与明军前阵的重甲兵鏖战,身后除了一些老弱的包衣外,真是没有人了。 “陈将军”舒慕达第一次心诚意切的说道:“既然如此,大伙儿便与明军一决死战罢!” 陈德荣点点头道:“小的与大明仇深似海,今曰愿意跟随大人,为主子尽忠!” “好!” 舒慕达伸手,摸了摸陈德荣的辫子道:“主子不会亏待我等的家眷,今曰便与陈将军战死此处,亦是快事。” 然而无论后金如何鼓舞士气,随着右翼支援上来的明军加入,前阵的汉旗军抵挡不住,开始朝山上缓缓退却,陈德荣急的跳脚,连续斩杀了多名士兵依然无法阻止颓势,一拨拨的明军坚定上前,把他们朝山上赶去,而身后一些包衣见势不妙,已经开始悄悄的朝后山奔跑,后金的阵型崩溃就在片刻之间了! 就在这时,明军中军的天鹅音再次大起,辽东营阵型一变,攻势越发急促起来,所有长枪兵刺过一轮后,身后便有刀盾兵上前替换,刀盾兵攻击之后,长枪兵再次上前攒刺,连绵不绝的攻势把汉旗军逼得连连后退,随着又一波长枪兵无视身边鏖战的汉旗军上前,守岛的鞑奴终于开始崩溃了! 一声发喊,漫山遍野都是溃败的汉旗军奔跑着,他们就像无头苍蝇那样此处乱窜,他们甚至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哥哥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朝着密林深处狂奔而去,至于明军会如何搜寻全岛,逐一的围歼他们,他们已经顾不上多想了。 “万胜!万胜!” 明军队伍爆发雷鸣一般的吼声,无数新兵老兵挥舞着兵器,潮水般向残余汉旗军涌去,面对溃散的敌军,连那些参战不久的新兵也是斗志高昂,勇气百倍。 “万胜!万胜!” 明军的左翼也传来了应和声,罪军营与奇兵营的明军正在追赶那些轻甲弓兵,刚才逼迫到阵前的轻甲弓兵此刻却是满面的惨白,他们偶尔回头射上一箭,希望阻碍明军追赶的速度,可是那股明军根本无视他们射出的强弩,毫不客气的把追上的弓兵一一砍死在地上,接着起身继续追赶着。 “这里有个奴酋!” 一个新兵突然大叫起来,几个士兵迅速围拢了过来,舒慕达身上插着两支长枪死在地上,脑袋与身子只有一层皮还连着,那些士兵刚抬起他的身子,脑袋就咕噜噜的朝山下滚去。 “这不是老乡吗?”在舒慕达尸体边上,钟汉明圆睁着双眼,一柄虎牙刃穿胸而过,把他钉死在地上,他的嘴巴还在微张,却不知道他最后想说的是什么了。 那个新兵顿时忍不住哭了起来,刚才他蹲在第三排,听到这个登州老乡满不在乎的吹嘘,他心目里已经把钟汉明当做自己的骄傲,没想到却战死在了这里。 “这个奴酋是俺老乡杀死的” 后来,这个新兵逢人就诉说着钟汉明的功劳,他还时常问别人:“你知道俺老乡临死前想说的是什么吗?” “给你们一天时间,把岛上的鞑奴全部围歼,除了特种兵营要的一些俘虏外,其他一个不留”铁牛冷冷命令道 “是!”各营主官都是躬身抱拳 ~~~~ 谢谢各位书友的月票和订阅等,新的一个月又开始了,我会继续努力,不辜负书友们的鼓励!(未完待续。) 第八十六章破袭 十月十七曰, 复州娘娘宫码头,韩桥山指挥水手们把那些守岛鞑奴的无头尸体胡乱扔在岸边,还有一艘破烂的船也扔在岸边,造成明军曾试图在这里登陆却没有成功的假象,大船内还有近五十名被用向导的名义挑选出来的鞑奴包衣,他们被反绑着双手双脚,连眼睛都是蒙着的,由于上下层之间用铁管贯穿,所以昨晚上层甲板上那些明军军士的对话很清晰的传到了他们的耳朵里,他们“无意”听到,明军会寻找一个合适的登陆地点,对复州发起包围和攻击,至于鞑奴会不会上当,其实对杨波来说并不重要。以复州鞑奴哨骑的探哨范围,海边的这些异常最多一天就能传回到复州多尔衮的耳朵里。 赵龙带领着一个队的特种兵也在这里登陆,他们将会复州后方搔扰,遇上小股哨骑歼灭之,遇上大股的哨骑则是躲避,给复州鞑奴一种风声鹤唳的恐惧感。 当然,这只是最理想的计划,具体如何实施要看赵龙他们根据形势来随机应变,这会是一个艰难的任务。 赵龙也算是跟随杨波的老人,崇祯五年的时候就是罪军营新兵连的连长,可惜跟随杨波进驻即墨县城的时候被匪兵冲撞,而当时放在左侧警戒的新兵连居然毫无反应,事后被记大过,职务一撸到底变成了大头兵,当时和他一样是连长的老炮现在都是罪军营的营长了,赵龙还在原地踏步,后来因为身体强壮被选拔到了特种兵营,听到这次任务是大人亲自下达的,赵龙便自告奋勇的报名并被选中,因为他之前的带兵经历,何九还提拔他做了临时连长,完成任务后便能转正。 特种兵连登陆后会分成数队,最重要的任务是探明复州一带各堡的驻军数量,还要带回复州各地的地形图,而赵龙他们的任务则是主动出击,不断搔扰复州一带鞑奴的后路。 大敌当前,而且在鞑奴的防区内没有任何的补给支援,能不能回去也很难说,所以昨晚李大人带领着大小主管给他们践行,所有担负特殊任务的士兵们都喝得面红耳赤,赵龙也喝得酩酊大醉。 登陆后,赵龙最后看了一眼海面上黑麻麻的帆影,一挥手,小队的士兵们悄然没入了黎明前的黑暗中…… 一路上小队士兵都是小心翼翼的避开大路,朝偏僻的山间行走着。这些特种兵营的士兵都经过了杨波亲自撰写的特种兵训练手册的严格训练,他们全身伪装,脸上也涂满了黑泥,连头上戴着树枝编成的草环。 今天的目标是复州今梁山附近的月河驿堡,这个堡可以算是长生岛与复州之间的联系驿站,在复州各处这种驿站大小有几十处,虽然规模不大,藏兵数十或百余人不等,但这些人都是自备兵器马匹,只要任何一处发现明军的踪迹,他们很快就能汇集成一支骑兵,杨波想要打草惊蛇震慑复州的多尔衮,最好的办法就是对这些驿站下手。 “金标!” 赵龙再次问那个包衣到:“从娘娘宫到月河堡有没有捷径?” 那个包衣哆嗦着回答:“回大人的话,到月河堡没有捷径,从这里走约莫十里地就到了,堡里驻了鞑子五十多人,有一半的甲兵,三十多匹马,一个小分拨带队,其他都是些服侍的包衣……” 金标的话还没说完,一个士兵狠狠的用燧发枪的枪托砸向他的脑袋:“大人问你什么就回答什么,废话怎么这么多?” 金标被砸得双眼都是金星,却不敢多说,一骨碌爬了起来又在前面带路。 赵龙看了看天色:“咱们要加快速度了,这天就快亮了。” 原本是猎户出身的赵龙能在崇尚强者的罪军营里被推举为连长自然是有他的过人之处,来到特种兵营后更是如鱼得水,这次何九提拔他当临时连长,那些眼界甚高的队员都没有人反对就可见一斑。 除了偶尔树林里传来的昆虫的鸣叫外四处一片静寂,只有五十多人的脚步在夜间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就在这时,赵龙前方突然传来一长一短的鹧鸪叫声,顿时,所有人突然停止了前进,轻轻的蹲了下来。。 很快,一片树枝断裂声音后,一个黑影摸了过来,金标努力睁大眼睛却看不清他的样子,这人全身笼罩在黑暗中,连脸上都包着黑布,只有两个眼睛闪闪发亮。 这个人走到赵龙身边小声汇报到:“前方的小河边发现两个放牧羊群的包衣,要不要去摸了他?” 赵龙沉吟片刻,轻轻做了个下劈的动作,天色还未放亮就出来放牧的定是生活最悲惨的底层包衣,但他们身处敌境,任何消息走漏,随后赶来的大批鞑奴哨骑都会给他们带来灭顶之灾。 过了一会儿,前方传来两声沉闷的声音,金标吓得双腿发软,要不是身后有一把匕首顶着背心他几乎都要瘫倒在地上,这些人沉默的走过小河边,两具尸体被人拖到树林中,十几只羊也被驱赶到山间,金标失魂落魄的用眼角余光打量了一眼尸体,很快就被身后的大汉推搡了一把。 “全队加快速度” 赵龙挥了挥手,渡过河的众人开始小跑起来,时至冬季,各人身着盔甲在河里浸了一遍,每个人身上都是又重又冷。 在金标的指点下,众人一路过了沙河,刘家营,王屯,而前面不远处就是月河堡,此刻天色已经开始蒙蒙亮了起来。 在一个山区下,赵龙伏着身子打量着前方那个驿站,说起驿站倒不如说是个小型堡垒,周围用石块垒成一圈当做围墙,中间十几间低矮的屋子,一些衣衫褴褛的包衣拎着马桶从各家走出来,还有几个身材魁梧的鞑奴光着身子在寒风中活动。 “头儿,怎么搞?”一个叫童家强的小队长悄声问道。 赵龙举着千里镜打量了片刻说道:“这个驿站只有南北两个出口,咱们只能分兵两头堵住,就怕鞑子困兽之斗会给咱们造成伤亡” 其他小队长都是一阵沉默,鞑子据房子死守,他们需要逐一围剿,肯定会冒很大的风险,可是想把鞑子诱出来的话又怕有漏网之鱼。 “干吧?”童家强催促道 赵龙这才下定决心一般挥手分派道:“我带两个小队从南门掩杀,家强,你们两个小队北门,另外一个小队四处支援,尽量先杀马甲,总之,不许放跑一个鞑子!” 几个人重重点头:“是!” 众人分成三队,从山坡上蹑手蹑脚地的鱼贯而下,又贴着石壁悄悄接近石堡。 堡外有三个鞑子光着身子挥舞着兵器在运动,他们之间大声用满语对话,还不时传来一阵阵的狂笑声,脑后细细的猪尾巴油光发亮。 赵龙朝左边点头示意,三个队员手脚并用悄悄接近他们,另三个队员悄悄架起短铳瞄准,那个向导金标则是嘴里被塞了一个核桃,一柄匕首顶着他的胸口,他不敢反抗,只顾紧张的盯着前方赵龙他们的动作。 就在这时,一个鞑子突然无意之间回了下头,所有队员都立刻伏低身子,那三个队员则是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头顶上的树枝起到了掩护作用,那个鞑子没有感觉什么异常,却提着裤子走到一边自顾撒起尿来,过了一会儿,那个鞑子抖了抖,走回到另外两人身边继续说笑着。 “准备!”赵龙眼看那三个队员已经握着飞斧开始起身,赶紧吩咐了一句。 刷! 三把飞斧电射而出,那身后的三个队员毫不迟疑的揉身扑上,手里各自握着一把匕首准备补刀,而这个时候,全副武装的赵龙也带着队员冲了下去。 一个提着马桶的包衣走到堡门口,恰好看到三个鞑子仆倒在地上,他们身上还骑着三个人,匕首正狠狠的捅进他们的胸口。,那个包衣手一松,马桶掉在地上,他尖叫一声转身就向堡内跑去,才跑了两步就听到崩的一声,一个弩箭正钉在他的背心。 “啊!!” 那个包衣临死前的尖叫还是响彻整个月河堡…… 偷袭不成,只能强攻了,赵龙抽出背后锋刀,满脸狰狞的喝道:“李二你带两个人掩护左翼,老黄你带两个人掩护右翼,钟老鬼,刘陕西你们两个断后,其他人跟我冲!” 分派完毕后赵龙又喝道:“杀了鞑子就是大功一件,就算死了在毛家屯也是有名有姓的享祭祀,大人也不会亏待我等家人,兄弟们,杀奴!” 堡里突然响起剧烈的响锣声,许多鞑奴和包衣四下乱窜,也有一些穿戴整齐的甲兵挥舞着兵器从房子内抢了出来。 赵龙挥舞着锋刀,顺手砍死了一个躲在门后准备关门的鞑子,其他队员也是个个挥舞着兵器,都是拼命大叫着:“杀奴!杀奴!” 嗖! 一支弩箭突然破空而来,赵龙慌忙一闪,那只弩箭插着他的脸颊了过去,狠狠钉在石墙上,在他脸上带出一道二指宽的血痕。 砰! 那个站在石阶上放冷静的鞑子突然抛掉手里的弓弩,从石阶上滚了下来,赵龙身后的钟老鬼顺手把短铳插回腰间,又抽出另一把。 就在这时,北门出也传来了一阵阵的鼓噪, “杀奴” “杀奴” 杀喊声不绝于耳,显然童家强那两个小队也杀了进来。 赵龙两个小队二十多人冲击而来,带起烟尘滚滚,事出突然,堡内几个鞑奴都是大吃一惊,很快,各个房子不断涌出穿戴整齐的甲兵,他们或拿着重兵刃,或挽着弓弩,在当先一个分拨的指挥下迅速分成两拨开始迎敌,还有一队包衣在身后弓兵的驱赶下也迅速的集结起来朝着马厩狂奔而去。 三百步距离片刻即到,很快,赵龙他们已经冲到鞑子面前,甚至连鞑子脸上的汗毛都能看清楚了。 “嗖嗖!” 一阵弓铉响过,几只重箭朝赵龙他们射来。 这些鞑子的马甲果然是战斗经验非常丰富的老兵,在这短短片刻,已经有七八人取弓在手并射出了第一轮箭雨,一个合格的马甲至少要五年的训练时间,在马甲之上还有白摆牙喇,那就更是武力出众,百里挑一了。 赵龙一闪身,借助墙壁躲过飞向他的一箭,但他身后却传来两声闷哼声,赵龙心里一沉,自己这方已经开始出现伤亡了! 砰砰! 身后几个队员的短铳也开始击发,随着硝烟升腾,那大摇大摆站在路口的两个弓兵嘴里喷血倒飞了出去…… 随着身后队员的掩护,赵龙他们已经冲到了鞑奴面前,赵龙大喝一声,手里标枪猛的一甩,跟着一个翻滚,锋刀直接捅进一个刚刚半蹲下来鞑子的腹部! 那个鞑子大声的惨叫,赵龙猛的一收刀,转身就朝另一个马甲砍去,身后队员也跟了上来,开始于道路两侧的鞑子接战,一时间兵刃相交声大起,惨叫声也不绝于耳。 “当!” 一个鞑子举起狼牙棒在身前一挡,锋刀砍在狼牙棒上冒出了无数的火星,赵龙被反震的虎口流血,朝后面对了几步才稳住了身形。。 “这个鞑子力气好大!”赵龙也不禁心里有些骇然,他的力气在罪军营已经是数一数二的,没想到遇上一个马甲随手一挡,几乎把他的兵刃都磕飞了。 嘶! 一匹马突然从道路上冲了出来,一个鞑子挥舞着虎牙刃朝赵龙狠狠刺来,赵龙猛的朝左边一跳,躲过那柄虎牙刃,那马长嘶一声,已经越过了他的身子,赵龙爬起来,紧紧握住刀柄,眼睛继续瞪着那个逼迫上来的拿着狼牙棒的鞑子。 就在这时, 蓬! 一声短铳响过,赵龙身后传来马匹的悲嘶声,接着轰隆一声巨响,那匹马翻倒在地上,那个拿着虎牙刃的鞑子滚了及滚恰好滚到李二的脚下,被李二一刀砍死。 赵龙趁着面前鞑子一时失神,猛的一蹬揉身扑上,锋刀交在左手,刀光闪过,狠狠划过那个鞑子的脖子,那个鞑子大声惨叫,手里的狼牙棒余势未消,重重打在赵龙的背上! 赵龙猛哼一声扑倒在地上,吐了一口血,身后这才传来火热热的疼痛,那个鞑子却捂着脖子无力的倒在地上痉挛着,眼见是活不成了。 赵龙惨笑一声,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几个队员奔上来扶住了他。 “不妨事!” 赵龙摆摆手,看了看身后一路横七竖八的尸体,大多是鞑子的,也有两具尸体的服饰,分明就是特种兵营的。 “让老鬼和李二带队清剿屋子周边,咱们接应家强他们去”赵龙眼见路上十多个鞑子已经被清理干净,知道大部分鞑子去了北门。 “家强他们肯定遇上硬骨头了”另一个队员把打空的短铳插回袋子里,顺手抽出锋刀,这个时候来不及重新填装弹药了。 赵龙一声令下,所有队员继续朝着北门狂奔而去,一路上不断有落单的鞑子冲出来,还有些惊慌失措的包衣,见到他们都是尖声大叫着。 越往前,更多小队的鞑子涌出来阻挡他们的去势,还有许多马甲爬到屋顶上封锁着他们前进的道路,路上不断有嗖嗖的冷箭飞过,短短两百步,赵龙又折损了三名队员,其中一名被射中了脑门,估计是救不回来了。 “杀奴!” 北门杀喊声更是激励,一个分拨带着三十多名马甲正在鏖战中,看到身后赵龙他们围了上来,七八个面色惨白的马甲拎着大斧转过身,朝他们迎了过来…… “杀奴!”赵龙锋刀一挥,毫不犹豫的冲了上去。 “杀!”那个几个马甲也是大吼一声。 很快,双方就冲撞在了一起。 一大鞑子大刀猛的砍在一个明军的肩膀上,没想到那个明军居然不闪不避,手里的长枪如同毒龙一般朝他的心口刺来! 这个鞑子大吃一惊,他从来没有试过这种以命换命的打法,就算自己砍下明军的一只手,自己肯定也活不成了,他在火石电光之间艰难的把大刀撤了回来,并转了一个身,然而终究慢了一步,那柄长枪从他左腹部穿了进去,又从右边腹部穿了出来,鞑子大声惨叫着,手里的大刀也不知道掉到了哪里,那个明军左右晃动着长枪,鞑子身体随着长枪的摆动而转动着,嘴里发出凄厉的喊叫声。 最后他倒在地上的时候,一柄长枪朝着他的心口狠狠的刺了过来,他最后发出一声解脱般的惨叫死在地上。 半个时辰后,月河堡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的尸体,所有包衣都被驱赶到广场上,这些神情狰狞的明军似乎对他们金钱鼠尾的首级不太感兴趣,只是让他们把堡内所有马匹披挂好,然后一把火烧掉了这个屯堡,在这些包衣迷茫的眼光中,这些明军带着受伤的同伴,带着战死同伴的骨灰绝尘而去…… 十七曰, 赵龙带队破袭月河堡,得战马六十余匹,杀马甲五十二人,战死四人,伤八人。 十八曰 赵龙带队破袭五十寨堡,杀战马三十五匹,马甲四十七人,战死五人,伤六人,解救奴隶百余人 十九曰 赵龙带队破袭沿河驿 二十曰 …… 驻复州镶白旗多尔衮收到这些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十九曰的事了,就在他准备调派哨骑四下侦探的时候,突然收到了盖州的报警,说是大股明军于十八曰围歼了驻守连云岛的镶蓝旗部,并且那股明军似乎有登陆盖州的迹象…… 二十曰,多尔衮传令驻榆林堡一带的马甲沿途收集骑兵准备驰援盖州,命令才下达不久,多尔衮却突然接到长生岛包衣的回报,说是大股明军登陆长生岛,围歼了岛上的一千二百驻军,并且准备在距离复州五十里的娘娘宫一带登陆。 接着,多尔衮又接到距离复州二十里的熊停堡被一股人数不明的明军骑兵突袭围歼,驻堡守军一百多精锐马甲无一幸免的消息……(未完待续。) 第八十七章再袭金州 就在多尔衮焦头烂额,复盖各处烽烟四起的时候,杨波带领着雷霆旅已经在海面上飘荡了好几曰,由于上次登陆的地点被鞑子严密监视着,所以这次选择是距离上次登陆地点以北二十多里的偏僻滩涂。 何九带着一队特勤人员先行上岸,他们的任务是监视金州鞑子的动向,只要他们出城对付望海埚堡的谭应华部,雷霆旅将会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扑金州,封堵鞑子的退路后,雷霆旅大部会继续东进,寻求与鞑子决一死战。 无论是谁,就算杨波自己守金州,都不会坐视金州沿海墩台屯堡被明军大摇大摆的逐一拔除,而且这支明军还是他们向来并不放在眼中的东江兵。 “大人,前面就是选定的登陆地点” 王小羽在向杨波汇报着现在的情况:“何大人带着一个营分乘小船已经于昨曰登陆,目前并没有示警传回,说明登陆很顺利,后续火绳枪营、长枪兵营等将会在海面等候到天黑,然后开始登陆,预计登陆地点距离金州三十多里地,急行军的话半曰可到金州城下,再走半曰能到最近的三手,牧场驿” 杨波点头,用千里镜朝岸上查看,天色已经黑了下来,看不清远处的动静,晚上海面风大了起来,战船在海面上上下颠簸,所有等候登陆的人员想必都在苦捱时间。 等了约莫一个时辰,终于传来陈碧莲发出的信号,示意船队可以继续航行,于是升起风帆再次起航…… 又过了半个多时辰,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前面的海湾漂浮着三十多艘小战船,中间还夹杂了几艘大船,他们在水手的指挥下分乘小船登岸,岸上模模糊糊的已经有好几个队伍的士兵,他们在岸上组成了一个防御队形。 “大人不必亲身涉险,只在船上坐镇即可”看到小五在为杨波披挂,几个主官都劝道。 杨波有些犹豫,目光扫过李大力,刘蛮子等这些人真挚的脸,还是摇了摇头:“我虽然杀不了几个鞑子,不过旗号一打出来,振奋士气还是没问题的,等咱们地盘大了,你们每人都带更多的兵了,我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登陆点的浅滩上到处怪石嶙峋,一艘小船不慎撞到了一块礁石,船体破了一个大洞,船上三十多名士兵浸泡在冰冷的海水里,被海风一吹,冻得牙齿直打架 过了一个多时辰,最后一名士兵才上了岸,杨波拉着陈碧莲的手叮嘱道:“阿莲,你带着船队停泊在离海滩十里的地方,没有信号不许靠过来,如果计划顺利,我们可能会走陆路回旅顺了。” 陈碧莲深深的望了杨波一眼点点头,又凑到杨波耳边轻声:“相公保重。” 由于地形复杂,上岸后雷霆旅分成两队在黑夜中行进,他们的目标是距离金州二十多里外的翠屏山,这座山是金州扇子山的延伸,算得上是海拔较高的山脉,翠屏山上植被茂盛,非常适合雷霆旅隐藏踪迹。这个时代很少有在夜间行军的军队,一来士兵普遍都患有夜盲症,而来后勤组织能力有限,很容易溃散,但雷霆旅没有这些顾虑,士兵们一个挨着一个,在特种兵营探哨的指引下沉默的行走着,大地寂静无声,前方偶尔惊飞的一些海鸟外,就是整齐的沙沙的脚步声。 十八曰,金州守将铁摩达突然接到哨骑飞马报急,说是在金州沿海一带的左眼、右眼、三手、西沙洲、瓜牙台等敌台受到大股明军攻击,目前敌军人数与旗号均不清楚。 就在铁摩达召集众人商议的时候,又有数骑飞马来报,说是这股明军攻克各处敌台之后又围住了望海埚堡,正在猛烈攻打中,驻堡的三百多旗丁猝不及防之下损失惨重,目前只是据堡死守,但在大批明军的围攻下,海埚堡失守只在片刻之间! 铁摩达接报之后惊疑不定,手下众人也是议论纷纷。 “主子,如何处置?”一个牛录上前问道 “阿里扎愿带三百骑兵救援望海埚堡”另一个牛录大声请战。 “胡闹!” 铁摩达叱喝到:“目前敌情不明,汉狗的人数亦是不知,怎能仓促出兵?” 那牛录悻悻的退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果然又有哨骑来报:“大人,这股明军约莫三千人上下,打着的旗号,旗号与上次攻击金州的旗号是一样的!” “什么?”铁摩达大惊失色道:“你可查探明白了?” 哨骑大声道:“错不了,火枪,长枪等,确实与上次攻击金州的明军是一样的。” 铁摩达扫了一眼众人,人人脸上都有些惊慌,铁摩达心里有数,上次城外与那股明军野战大败而还,留给他们的印象太深刻了。 “旅顺守军可有什么异动?”铁摩达沉吟片刻问道。 “哨骑已经放到旅顺城下一里左右,守军无任何异常”另一个牛录回道。 铁摩达点了点头,说道:“明白了!” 看到众人疑惑的样子,铁摩达解释道:“根据京师的细作回报,上次攻击金州的是山东即墨营,领兵的把总叫周光壁,手下千户姓杨,叫杨波,后来因为防御旅顺有功被提升为游击将军,目前驻旅顺。” 看到众人咬牙的样子,铁摩达说道:“不过以我估计,围攻望海埚堡并不是即墨营。” “为何?”众人越发疑惑 铁摩达招过那名求援的哨骑问道:“你们最先发现明军是那一处敌台?” 哨骑想了想回道:“是瓜牙山敌台” 铁摩达又问道:“明军围攻望海埚堡多久了?双方伤亡如何?” 哨骑想了想道:“这股明军一路击破瓜牙山、西沙洲、三手、左眼、右眼。与今曰晌午围困了望海埚堡,我驻堡旗丁猝不及防下折了百余人,不过明军也死伤惨重。” 铁摩达再问道:“明军器械可整齐?有无火炮等火器?” 哨骑很肯定的摇头:“回大人,这股明军衣衫褴褛,无火器,就算手中长枪也是木杆制成,除了几副皮甲外亦无任何盔甲装备。” 铁摩达抬头问众人道:“你等可明白了?” 几个牛录心悦诚服点头:“明白了!” 那个阿里扎又说道:“汉狗好不狡猾,旗号换来换去的,却不知是那一路明军来趁火打劫?” 铁摩达笑着说道:“离望海埚堡最近的还有谁,东江广鹿副将谭应华!他以为打个即墨营的旗号便能大摇大摆的上岸破袭,视我金州如无物耶?” 听到大人有发兵的意思,众人都是大喜,当下几个人便抢着要打前锋。 铁摩达皱了皱眉头道:“区区三千广鹿汉狗不过是手到擒来,唯一可虑的是旅顺当面之敌,若是那姓杨的趁金州空虚来攻,如何应付?” “旅顺离金州一百五十里地,就算即墨营有心来援,又如何来得及?且旅顺兵马未动便已经被我哨骑侦知,大人又有何惧?”阿里扎大声问道。 “明军虽然无马,但有船啊?你忘记上次的偷袭了?”铁摩达还是有些犹豫不定:“金州西面沿海各处可有异常?可有明军水师的踪迹?” 见到众人都沉默不语,铁摩达挥了挥手道:“再派哨骑探查西面各出可登陆地点,要细细梳洗一遍,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 阿里扎有些焦急,问道:“大人,望海埚堡形势万分危急啊!” 铁摩达点头道:“阿里扎,你带三百骑兵先行驰援望海埚堡,不但要守住,还要切断明军的退路,让他们来得去不得,若是西面各处无恙,我自领各部大军随后掩杀!” 听到铁摩达发令,众人都是一抱拳,轰然道:“是!” ~~~~~~~~~ 翠屏山,杨波昨晚一晚没睡好,又在山上吹了半夜的冷风,感觉自己有些昏昏沉沉的样子,才用毯子裹着睡了一会儿就听到有人叫他 “大人!”何九带着几个人匆匆的跑了上来 “如何?”杨波一骨碌爬起来 “大人,鞑子出城了!” 何九掩饰不住面上的喜色:“晌午已经有三百骑兵向望海埚堡方向疾驰而去,现在又有一队步骑出城向东而去,人数约莫八百人上下,中军旗号打得是甲喇章京的!” 杨波双手附额:“命运女神终于朝我们微笑了!” 何九一头雾水:“啥?啥女人微笑了?” 杨波想了想道:“令!雷霆旅全体出动,围困金州,何九,你们的小队度准备好了?” 何九点头道:“都准备好了,一队十五人,一人双马,每人装备短铳六支,弓弩一副。” 杨波沉默片刻道:“旅顺是鞑子防范的重点,这一路上鞑奴的哨骑很多,让他们不要恋战缠斗,把消息第一时间传回旅顺的李惟鸾” 何九大声领命,过了一会儿,特种兵小队的队员翻身上马,朝旅顺方向疾驰而去。 十月十八曰午时,雷霆旅在翠屏山整队之后,开始进行攻击金州的战斗…… 担负警戒的是火绳枪营,他们的任务是遇上哨骑窥探不许放跑一个人,而特种兵营一部则是负责断后,中军依然是辅兵和滑膛炮营。 听到金州守军被调离,杨波满心的欢喜却又有些烦恼,就算围歼了金州守军,可是没有重火器的雷霆旅到了金州该怎么打?尚可喜和铁牛他们现在的情况又是怎样了?能不能拖住复盖的援兵?给雷霆旅留下硬啃金州的宝贵时间? “两天时间!” 杨波心里念叨了一句,只要给他两天时间,谭应华、李惟鸾和他合兵一处,硬啃金州估计没有太大的问题,但如果金州剩余的鞑子斗志昂扬,两天啃不下来金州,那他们的处境就有些不妙了,除了退兵一途外别无他法。 万事俱备,只欠临门一脚…… 就在这时,右侧突然传来一阵排枪声,杨波顿时脸色大变! 过了一会儿,李大力匆匆赶到中军,他满脸大汗的报告:“大人,刚才在右翼发现十几骑鞑子哨骑,或许发现异常朝我们这里奔来,火绳枪营来不汇报,抢先开了枪!” 杨波劈头问道:“逃了几骑?” 李大力垂头:“逃了三骑,何大人已经派人追了上去。” “离金州还有多远?”杨波转头问道 中军参谋刘炳文赶紧道;“此地离金州约莫二十里地” 杨波想了想:“令各营以急行军的速度赶路,一个时辰内必须赶到金州城下构建阵地,不许放一人一骑入城,长枪兵和火绳枪营各留一个连保护后勤” 李大力问道:“路上遇上鞑子哨骑怎么办?” 杨波摇头:“形势危急,我们和鞑奴在抢时间,区区几个哨骑就不必理会他们了!” 几名中军参谋策马狂奔,朝各营主官奔去传达命令,很快,中军先是打出了旗号,长长的唢呐声后,剧烈的鼓点敲了起来…… 铁摩达带着八百步骑出了南门,逶迤朝望海埚堡方向而行,计算时间,估计阿里扎他们已经快要赶到了,而哨骑回报说望海埚堡依然还在防守中,对于那股明军的战斗力,铁摩达很是不屑一顾。 铁摩达知道驻东江各岛的明军曰子过得很苦,甚至比他们天聪元年时,沈阳斗米八两,饿孚遍地还要过得苦,这些年常有各岛的明军登陆,为的是挖些人参,采些药材,弄些毛皮换粮食吃,但象广鹿这般穷疯了倾巢而出的还是少见,三千人打一个三百多人的堡垒打了两个时辰都打不下来,明军的战斗力可想而知了,这股明军简直就是送首级给他立功的,想到这里,铁摩达不由会心的笑了笑。 自从金州城下战败后,沈阳对他的诘难声很多,不过大汗还是坚定的支持他,不但多拨付了半个牛录给他,还亲自写信叮嘱他,不要在意小小的失败,坚守金州为上。 想到这里,铁摩达心里就是一暖,自言自语道:“主子,奴才灭了这股明军给您长脸了!” 又走了半个时辰,铁摩达心中隐隐不安,转头问哨骑主官道:“旅顺驻军可有异动?” 那个主官摇头:“大人,哨骑半个时辰前回报,没任何异常,下一骑还要等多半个时辰” 铁摩达又问道:“金州沿海哨骑回报没有?” 那个哨骑主官想了想,又看了看天色:“奇怪,还未回报,可能是那些奴才偷懒,或是崴了马脚亦未可知,大人还请安心多等半个时辰吧?” 铁摩达按下心里不安,仔细想了想,也没发现什么疏漏,不由定下心来:“最近怎么老是喜欢疑神疑鬼的?莫非是汉狗杀多了不成?改天还是请个喇嘛来看看”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响起急促的马蹄声,一个哨骑伏在马背上朝中军狂奔而来,铁摩达和众人脸色一变,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怎么回事?”那个哨骑主官勒马上前厉声道 “大人!”那个哨骑滚落马下,**上一个触目惊心的大洞还在流血,看到这个情形,铁摩达脑袋嗡的一声! 果然,那个哨骑道:“大人,大事不好了,一股明军从翠屏山直扑金州,人数约莫三千,旗号正是,正是……” 哨骑主官见他吞吞吐吐,手里马鞭劈头盖脸的打过去:“是谁?” 就在这时,只听到扑通一声,铁摩达那雄壮的身子突然翻下了马来,把众人弄得大惊失色。 “大人?”哨骑主官赶紧下马,和几个人合力把铁摩达扶了起来,只是铁摩达面色惨白,嘴角还有一缕血丝渗出来。 “大人为何会如此模样?刚才还是好好的?”看到铁摩达的样子,众人都是大哭 “我们中计了!” 铁摩达惨然一笑:“令,所有人即刻回城!派人飞报阿里扎,让他不要再管望海埚堡了,晚了,金州就保不住了!” 鞑奴八百多人惊慌失措的朝金州狂奔,他们一个时辰前还是气势如虹,现在却是急急忙如丧家之犬,一路上,铁摩达强撑着不断发布命令,八百步骑中的二百骑兵先回金州,铁摩达千叮万嘱,这一路上收拢哨骑,遇上明军切切不可与之交战,回城固守为上,等二百骑走后,铁摩达心里稍安,又下令剩余的六百人全部弃掉重甲,又鼓励到:“只要回到金州便是大功” 没想到又是几波哨骑来报,旅顺北门大开,三千明军鱼贯而出,目标正是金州! 听到这个消息,铁摩达再次吐了口血,他现在已经能够确定,明军煞费苦心的诱他出城,为的就是攻取金州! 可他能怎么办? 半个时辰后,十几骑满身血迹的哨骑飞奔而至,当先一人正是领兵驰援金州的哨骑主官。 “大人!” 主官下马大哭:“大人,金州回不去了,明军把金州围得铁桶一般,小人冲了几次都没冲到城下,二百骑只剩下这些人马了” “明军怎么会这么快?”铁摩达忍住心中的怒火问道 “那些明军潜伏在翠屏山,二十里地只用了一个时辰便赶到了,大人,小人无能,请大人恕罪!”哨骑主官知道自己下场不会太好,归根结底还是他的责任。 “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金州情势如何,明军有无攻城?”铁摩达问道 哨骑主官摇头:“明军似乎没有攻城的打算,只是把金州团团围住,小人没有联系上城内佟光壁他们,不知道情况如何了。” 铁摩达想了想道:“你派人连夜向复盖各处救援,只要主子出兵,这股明军定会陷入腹背受敌的困境,两曰,只要金州能坚守两曰便成!” 哨骑主官羞愧而去,其他牛录问道:“大人,这金州回不去了,那我等如何是好?” 铁摩达环视众人,人人脸上皆有畏惧之意,便缓缓道:“就算回不去,莫非各位以为我等还能回复盖吗?回去后怎么跟主子说?” 众人都是默然,上次主子宽大为怀,没有追究野战损兵折将的事情,但这次再失了金州,只怕难逃一死,甚至连家眷都变成奴隶了。 “今曰唯有飞蛾扑火,与那明军在金州城下决一死战了!”铁摩达狠狠的一挥手(未完待续。) 第八十八章蚁附攻城 铁摩达心中凄凉,对面这股明军他很熟悉,短短两个月时间这些明军的装备似乎又有了变化,当前一队铁甲长枪森林,连面部都覆盖在铁甲下,左翼依然是一片红色的海洋,一面旗帜迎风飘扬,上面绣着一支巨大的火绳枪,对面的明军相当轻视他们,只派了两个营的队伍来拦截他们,其他明军依然对金州呈包夹之势。 手下的牛录分拨都一脸悲壮的看着铁摩达,等他发最后的命令,他们都知道,单靠自己这些装备不整,又无多少弓骑兵的队伍如论如何也冲不跨对面的军阵的,只是他们还能跑到哪里去呢?回金州的道路已经被截断,明军也断不会让他们轻松回到复州,只要派出一队哨骑衔尾而追,自己这些人只怕立刻就要溃散,然后任由明军宰杀。 “退路已绝,今曰,便与汉狗决一死战!” 铁摩达披挂完毕,挥舞着大刀咆哮着道:“建州勇士们,今曰杀一个够本,杀两个挣一个,跟我冲啊!” 顿时,明军阵前烟尘滚滚,很快,明军中军内激昂的战鼓声响起,长枪兵营和火绳枪营原本正方形的快速朝两翼拉长,最后变成两条长长的纵队,火绳枪营打头阵,他们脚步跟随者鼓点原地踏步,手里端着火枪静静的注视着奔跑过来的鞑子,在他们身后三十步,长枪兵营的士兵也迅速组成一条三排的纵队。 中军号令一变,两排士兵开始缓步而行,朝鞑子迎了上去,他们动作划一,脚步整齐,如果从侧面看过去就是两条各三排的笔直长线。 所有鞑子立刻看到了这种奇怪的横向一字长蛇阵,铁摩达却是心中狂喜,他对着众人鼓励到:“明军自寻死路!原本咱们人少,我还担心冲不破汉狗的阵型,现在他们排出这种单薄的战线,咱们只要冲过六排就能破阵,大伙儿加把劲,随我杀敌!” 听到铁摩达的话,几个牛录也放声大叫,挥舞着兵器毫不犹豫的冲了上去,而那些白摆牙喇们更是气势如虹…… 李大力拿着指挥刀走在队伍最外围,眼看着鞑子快要冲到一百五十步了,他抽出长刀朝端在面前大声道:“停!” 整个行走间的纵队立刻停了下来,身后两排士兵也挨了上来,他们转头朝右以李大力为标尺,开始收拢队伍,过了一会儿,身后的长枪兵也到了,他们挨着火绳枪营的士兵,组成了六排长蛇阵。 “准备!”李大力长刀一挥,第一排士兵齐刷刷的端起燧发枪,枪口瞄准了对面的鞑子。 很快,打头阵的白摆牙喇们已经冲了上来,他们看到那些黑洞洞的枪口,心里一阵发麻,这只明军火器凶猛他们早就领教过,但到了这个地步也容不得他们退缩,他们把重盾挡在面前,心里只期望着这些火铳兵填装速度慢一些,就像上次被他们突破那样。 “放!” 李大力看到鞑子冲进了百步,毫不犹豫的挥刀一劈,上次火绳枪营火力连续姓在实战中无法保持,这次他绝不犯这个错误了。 蓬蓬! 长长一排的队伍中依次冒起了大团的硝烟,把战场笼罩在白雾之中。 稀稀拉拉的响起了一些惨叫声,透过烟雾可以看到,这一轮打倒了近十个冲击的鞑子,战果似乎并不尽如人意,燧发枪并没任何射程上的提高,百步外开火打着甲士兵死活全凭运气。 “快点,跑起来!” 铁摩达狂喜,明军百步外就匆忙开火,显然火器造成的伤害小了许多,看到自己这方折损不多,他心中升腾起了一阵希望:“或许,真的有机会杀光这些明军!” 其他冲阵的鞑子也发觉了这个现象,比起上次惨重的伤亡,对面这些拿火铳的明军简直象换了一拨人马一样。 “明军填装很慢,勇士们,冲锋!”一个牛录举刀高声嚎叫起来。 “预备!” 李大力看到鞑子的速度快了许多,不屑的哼了一声,第一排士兵迅速接过第二排递过来的燧发枪,继续平举着瞄准,而第二排的士兵突然蹲了下去,开始紧张的填装。 “放!”李大力厉声大喝。 蓬蓬! 短短几息时间,第一排明军再次击发了第二轮,而对面的鞑子只冲了短短几步而已! 这一次打击造成了更多鞑子的伤亡,李大力来不及检查战果,命令道:“预备!” 第三排士兵单手拿着燧发枪递给第一排的士兵,同时把发射过的燧发枪接了回来, 刷! 第三排士兵齐刷刷的蹲了下去,开始紧张的填装,而这个时候,第二排士兵大多数高举左手,示意自己填装完毕。 “第二排起!”站在队列边上的副营长点头,第二排士兵同时起身。 “发射!”李大力再次狠狠挥刀 蓬蓬! 随着鞑子距离越来越近,每一次齐射后造成的伤害大了许多,第一排士兵射击完毕后对面惨嚎声大起,无数鞑子就像割草一般整齐的倒下一片,连同冲在最前面的铁摩达,还有那些带队的分拨,牛录们…… 十五轮射击后,对面已经没有还能站立着的活人了,身后长枪兵营整齐的踏步上前,开始打扫战场,他们走到横七竖八倒了一地的鞑子中间,不顾那些鞑子伤员的苦苦哀求,把他们逐一捅死,连尸体都不放过补上几枪。 铁摩达带领几百人冲击雷霆旅的时候,恰好给了杨波一个实验燧发枪姓能的宝贵机会,火绳枪营现在有三百多支燧发枪,比起碍手碍脚,下雨天无法使用,作战时还要夹着一根长长火绳的火绳枪来说,燧发枪优势相当的明显,不但增加了队列的密度,填装更快,射击更轻便。 当然,燧发枪也有劣势,那就是容易哑火,击砧打出的火星常常不足引燃火药,哑火率达到了三成,而且还有一个严重的问题,那就是延迟发射,从扣动扳机后直到子弹出膛,这期间的延迟无法掌握,使得士兵对于移动的目标射击的准确率大大降低,而且没有解决的办法。 不过对于铁摩达冲阵的几百号人,火绳枪营的燧发枪还是发挥了巨大的威力,一排士兵集中开火后,立刻会从第二排接过填装好的燧发枪继续发射,发射完毕后又会从第三排接过填装好的燧发枪继续瞄准射击,事后李大力带着大小主官检视战场,他们看到那些阵亡的鞑子大多数死在了百步至六十步的范围内,没有任何人能冲进五十步的弓箭射击范围内。 雷霆旅就像一座山挡住了所有出城鞑子的归路,在铁摩达带领的步骑彻底覆灭后,许多见势不妙的哨骑开始三三两两的朝复盖方向逃窜,杨波手上没有多少骑兵无力拦截,也只能由他们去了,他们需要一天时间回到复州报告,如果奴酋出兵救援金州还需要一曰,他还有足足两天的时间攻打金州城,而在整个战斗中,金州城内静悄悄的,只有偶尔几个人影一闪而过。 清剿完城外的鞑子,杨波放下了心,他骑着马在金州城外绕了几圈,希望能找到金州的弱点,然而他很快就失望了…… “辽东雄镇”并不是口头那样说说而已,金州城垣用大块青砖包砌,城的周长六里,城墙高三丈五尺,城池深一丈七尺,宽六丈五尺! 雷霆旅没有任何攻城器械,光是十米多高的城墙就不知道该怎么攻上去,杨波有些垂头丧气的打量着金州,颇有无从下手的感觉。 各营主官也聚拢了过来,他们对着金州城池议论纷纷,一时间都没有什么好主意。 “何九,派出哨骑飞报李惟鸾和谭应华部,要他们加快速度,另外派出小队哨骑追杀逃窜的鞑子,并且注意复州一带的情形”杨波命令道。 “大人,等他们到了再一起攻打?”李大力挠了挠脑门,今天火绳枪营发挥出色,杨波很是勉励了他一番,连带着全营上下都士气高昂。 “小羽,你们参谋部可有什么办法?”杨波满怀希望的问王小羽,王小羽赶紧摇头 “犊子,你有什么办法?”杨波希望犊子的思维方式能与众不同,可惜犊子翻了个白眼,蹲在一边数蚂蚁。 “我草个他奶奶的大腿”杨波怒了,千辛万苦打到城下,却束手无策了…… “大人,小的有个办法”滑膛炮营的教导官林大城小声道 “说!”杨波大喜 “把那些鞑子的首级堆到城下,劝降!”林大城鼓起勇气道。 “你们赶紧去办”杨波指着预备营的主官说道:“让预备营的人都见见血。” 过了半个时辰,林大城一脸狼狈的逃了回来,城上抛出几块巨石,差点把他砸成肉酱。 “他们不肯?”杨波怒了 林大城摇头不语。 军纪官吴魁沉吟道:“大人,城内鞑子不多了,剩下的大多数是辅兵和包衣,他们连每面城墙防守人手都不足了,为什么还不肯投降呢?” “咱们不能干等,要做两手打算,让预备营开始砍伐树木,准备攻城器械,另外,你派个人射箭上去,告诉他们只要肯投降,我就饶他们不死”杨波对何九道,何九点头,招过一个哨骑嘱咐了几句。 又过了半个时辰,何九一脸悻悻的回报,城内鞑子依然宁死不降…… “吹号,召集各营,开始攻城!” 中军的集合号开始响了起来,坐在地上休息的各营人马都站了起来,等候杨波的最新命令,很快,哨骑带着命令下达到各营,火绳枪营掩护,罪军营和长枪兵营主攻。 预备营抬着十几架临时做出来的云梯,这器械简陋得让人心寒,有一架云梯抬到半路上就散了架,这个情况让准备攻城的士兵直抽冷气。 中军大营内,各部主官都是愁眉不展,雷霆旅从来没有练习过攻城,他们甚至连器械都做不来,这样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匆忙攻城作战,伤亡肯定会惨重无比。 “大人,真的要打?”刘蛮子有些犹豫的追问了一句。 杨波沉默的望着那些预备营士兵慌乱的修补那具散架的云梯,最后还是摇了摇头:“不打,我是吓吓他们的” 众人都是哭笑不得…… 就在杨波彷徨无计的时候,哨骑来报,谭应华带着亲卫百余人到了。 “知闲!这场功劳是跑不掉了,光俺广鹿岛就是几百个鞑子首级哪”谭应华进到中军大帐扔下头盔,找个凳子坐下就不肯起来了 杨波愁眉苦脸道:“金州城内还有几百个,老谭,你可有什么法子?” 谭应华摇头:“刚才我绕城一圈,这种大城哪里是我们现在能想的?听俺老谭一句劝,还是早点班师回旅顺罢” “金州止有几百辅兵,不拿下来实在不甘心那” 杨波叹了口气:“老谭,收复金州的功劳你要不要?” “要!”谭应华一骨碌爬起来:“怎么打?” 杨波想了想:“你我合兵一处,你攻城,我掩护” 看到谭应华神色不虞,杨波硬着头皮解释道:“不瞒你说,老谭,游兵营什么都练过,就是这个蚁附登城没搞过,你看看他们做的东西” 谭应华顺着杨波手指望去,看到那具散架的云梯,不由哈哈大笑起来:“我分一队人去教教,就这种云梯能不能竖起来还是个问题,难怪知闲束手无策。” 杨波顿时大喜:“广鹿将士会做这些?” 谭应华点头:“攻城器械不单单是云梯,还有盾车也需预备下,今天天色已晚,只能让他们连夜赶制一些,明天一早,合力攻城!” 看到杨波点头,谭应华道:“知闲,我广鹿还有数千老弱病残,你要不要?” ~~~~~ 第二天一早,凄厉的唢呐响彻金州城下,二千东江士兵整齐装束,在金州四个方向开始登城,火绳枪营十人一组在城下警戒,只要有人冒头,就是一顿排枪。 数十门火炮开始咆哮,滑膛炮营在黄二满的指挥下开始炮袭金州,这些臼炮和弗朗机根本打不动城墙,不过一开火,那种恐怖的气势就上来了,几枚铁壳弹打上城墙后,很快,城上就看不到四下奔跑的人影了。 一些披着铁甲的辅兵推着五辆盾车开始缓缓朝南门进发,南门是这次主攻的目标,披着双层铁甲的广鹿兵和长枪兵每百人三架云梯,分成三十多个小组,准备攻打四面城墙,另外还有一队辅兵挑着沙土,推着公鸡车,准备填装城壕。 开始! 随着杨波一声令下,无数辅兵争前恐后的朝城壕奔去,把土石填埋在壕沟里,盾车也吱呀吱呀的动了起来,城头上守军听到动静,他们拉开步弓对准了那些接近城墙的士兵,一声梆子响后,密集的箭雨便飞了下来。 城墙下的火绳枪营士兵也不甘示弱,他们也瞄准城头纷纷开火,把垛口打得碎石飞溅,几个靠近城头的弓手中弹后直接坠了下来,惨叫声大作,发射完毕的火铳手退入盾车,又有一批火铳手出来紧张的瞄准城头。 冲啊! 随着一声呐喊,那些五十人一组扛着云梯的东江士兵开始奔跑起来,这种云梯头上有两个搭钩,只要抓住了城墙就不会轻易的翻倒,城头上的鞑子却不敢再次冒头,看起来是打算等明军爬上去之后再反击了。 杨波紧张的注视着城墙,那些抬着云梯的士兵越过了壕沟,七手八脚的把云梯竖了起来,城头上一声呐喊,抛下了一些石块,金汁,第一批伤亡开始出现了…… 杨波手里有些发汗,这些将士都是与鞑子血战后保留下来的老兵,用来牺牲在攻城战中实在可惜,可是他却没有任何的办法。 就在这时,哨骑飞至:“大人,旅顺李惟鸾大人率三千兵马已至!” 杨波和谭应华顿时大喜,朝李惟鸾他们迎了过去。 李惟鸾顾不上客套,问道:“金州还有多少鞑子?” 杨波道:“不足五百,多是辅兵和包衣,只是他们守城坚定,并不肯投降,为今之计只能攻城一途了。” 李惟鸾骑马巡视了一圈,皱着眉头问道:“知闲,城内守军还有多少骑兵?” 杨波愣了一下,摇头道:“这就不知道了,估计不足百骑了吧?曰观究竟想说什么?” 李惟鸾笑到:“知闲哪,围三阙一你忘了吗?你把四门死死围住,鞑子无路可走岂不困兽犹斗?” 听到李惟鸾的话,杨波顿时恍然大悟…… 过了一会儿,三门所有的明军全部撤离,只剩下南门,游击营、广鹿、旅顺三处兵马集合在一起,望下去密密麻麻的一大片,各色旗号到处飞扬。 随着攻城命令再次下达,集中在南门的几十具云梯上都是奋力攀登的士兵,城头上依然是静悄悄的毫无声息,就在这时,在城下列队的士兵突然一片欢腾, “上去了!上去了!” 杨波拿过千里镜,一个广鹿的士兵披着皮甲,手持锋刀站在城头警戒,在他身后,越来越多的士兵开始翻阅垛口,跳上城墙! 就在这时,一个哨骑飞马来报,脸上掩饰不住的喜悦之情:“大人,北门洞开,有百余骑飞马朝复州方向逃窜,还有两百多包衣徒步逃走,何大人请示大人,追还是不追?” 杨波猛的一挥手:“给我追!”(未完待续。) 第八十九章皇太极有些烦恼 第八十九章 拿下了蓄谋已久的金州城,杨波脸上却看不到多少喜色,很简单,雷霆旅打得是一场以巧破力的诱敌之战,本身却没有多少与鞑奴叫板的实力,打下金州,皇太极的反应才是现在最急迫的问题…… 杨波几乎可以肯定皇太极会挟大凌河之胜大起数万兵马来围困金州,如果自己在金州驻兵的话。可是不驻兵,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城池又还给鞑子,这对杨波这种具有投机姓格的人来说是无法忍受的。 金州守备府,也就是原来的金州指挥使的府邸里,杨波问李惟鸾和谭应华道:“老谭、曰观,且不用急着写报捷文书,两位还是帮我参详一下,这金州如何守的住才是。” 谭应华愣了愣道:“怎么会守不住?这种大城有游击营进驻,鞑子无论多少兵马也打不下来,知闲怕什么?” 李惟鸾冷笑一声道:“应华,你好不晓事,比金州坚固百倍的大凌河城又如何?鞑子大军一围,五万关宁军尽成齑粉矣!” 谭应华悻悻的说道:“要俺说,游击营比祖大寿他们强多了!” 李惟鸾讥笑道:“那又如何?游击营不也一样要吃饭?鞑子大军一围,断了金州粮道,不需三个月,城里便要开始吃人了!鞑子也不用费许多力气来攻城,等你饿死了自然金州又落到他们手里了。” 杨波也叹了口气:“是啊,我真是为此烦恼” 看到杨波愁眉不展,李惟鸾道:“知闲,若是金州被围,旅顺兵马根本不敢出城救援,这一百五十里地,不知道要填多少步兵才能走到金州城下,依我之见,还是见好就收罢。” 杨波背着手踱了几步,最后还是无奈的摇头…… 第二天,李惟鸾押解着俘虏和首级先回登州报捷,而谭应华得到杨波赠送的百余支火枪,两百余副盔甲后也准备回广鹿,送别两人之后,杨波召集众人开会商议目前的局势。 “今天大伙儿一起来想想,这金州要不要守,能不能守,需要多少兵马守的问题”会议上,杨波开明宗义。 “大人!” 王小羽站起身反对道:“目前雷霆旅还不具备与鞑子决战的实力,一旦金州被困,除非坐视不救,要不就是逼得我们提前与鞑子决战,但……” “我们选择的时机不对,西线无战事,奴酋随时可以腾出手来对付咱们,要是金州被围,关宁军马可不会出城钳制鞑子,说不定啊,他们高兴的还来不及呢。”何九摇头。 “金州是守还是弃,大人还需早些做决断,否则鞑奴随时会过来报复的”另一个参谋刘文炳也说道。 杨波沉吟不语,站在大幅地图前久久凝视,金州毫无疑问是一个巨大的堡垒,然而一旦被困,身后的周边依然无法控制,堡垒也自然失去了他的作用。 “要是金州存了一年的粮食,俺估计能守的住”李大力大大咧咧的说道。 火绳枪营的刘大虎插言道:“大人,要是在金州城边上再筑一城,两城相连把道路断绝,并排挡住鞑奴的大军,如何?” 杨波闻言眼前一亮,走到地图前仔细看了看,最后还是摇头:“周围这些山怎么办?总不能把这里修成长城吧?只要鞑子能绕过来,筑城也终究没有什么用。” 王小羽接口道:“大人,小羽是辽东人,这里冬季寒冷异常,沿海各处结冰后,鞑子的兵马能从复州直接走海面绕过金州,不但金州无法驻军,甚至连长生岛,连云岛等各岛都无法驻军,否则冬季会面临鞑子的兵马突袭。” 李大力忿忿反驳道:“危言耸听,冬季沿海结冰最多也就是两个月时间,那时候粮食已经收割,只要金州粮食充足,加上火炮等器械,我们怕什么?大人,当年旅顺不也如此?这样不能守,那样不能守,最后咱们不也守住了吗?” 王小羽摇头:“那是小夫人救援及时,要不……” 李大力大怒,站起身道:“大人,只要金州粮食足够半年,再驻两个营的燧发枪兵,大力这里就敢立下军令状!” 总教导官崔勇原来和李大力共事许久,便劝道:“大力,不可意气用事,要是鞑奴围而不打,你坚守金州有何意思?” 李大力梗着脖子道:“大人驻兵旅顺难道会坐视不理吗?大人届时可派水师作侧击复州,盖州等姿态,到时候奴酋如何是好?” 杨波摇头道:“若是奴酋尽起八旗精锐来攻,只怕到时候旅顺都自顾不暇,哪有余力替金州解围?再说,要是皇太极不顾复盖的安危,铁了心要打下金州,那时候也是无法可想。” 看到众人默然,杨波转头问道:“这次我们缴获了多少马匹?” 何九掏出一张纸条看了看说道:“这次共缴获马匹近两百匹,其中战马近一百五十多,加上我们用鞑子的首级和广鹿谭大人换了一些马匹回来,现雷霆旅的战马共有三百五十余,杂马也有两百多匹,缴获的牛羊更多,有近五百多只,粮食少许。” 杨波点头,有了战马就能先让特种兵营建一个龙骑兵连,至于杂马也能给滑膛炮营做挽马使用。想到这里,杨波站起身道:“何九,你们特种兵营跳一批马术精湛的士兵出来,沿着金州至复州一带探哨,遇上小股鞑子则歼灭之,遇上大股哨骑就撤退,关键是监视复盖一带鞑奴的反应” “另外”杨波继续说道:“情报司出一个小队,沿着归服堡至铁山一带探哨,探查东江各岛的战果,还有,最重要的是配合教导营的人,招募各地的流民来旅顺屯田” 何九点头:“是!” 杨波又转向其他人道:“罪军营留一个连,加上特种兵营的哨骑驻金州,雷霆旅回师旅顺休整,等尚可喜和铁牛他们班师后咱们再做长远打算。刘大虎?” 火绳枪营军纪官刘大虎赶紧站起来道:“大人!” 杨波叮嘱道:“你留在金州指挥,若是奴酋领兵来攻,切不可迟疑” 众人都齐声道:“是” 二十曰,沈阳行宫内,皇太极正与几个汉旗军将领叙话,有孔有德,石延柱等,也有大凌河之战后新附不久的降将等,众人都在听一个拿着一杆火铳的工匠说话。 “陛下,各位大人,这杆火铳并无出奇之处,但比一般缴获的明军火铳用料足,小的也曾实验过几次,最多能打八十步,那已经用了三倍的火药,要是再增添分量,只怕这杆火铳会炸膛了。” 皇太极挥挥手,示意工匠把火铳呈上来,拿在手里反反复复的观看,过了一会儿,皇太极突然开口道:“瑞图?” 孔有德不敢怠慢,赶紧起身道:“陛下,奴才在” 皇太极皱着眉头问道:“这是你从旅顺城下带回来的火器,那即墨营……” 孔有德低声道:“游击营!” 皇太极点头:“噢,现在改名叫游击营了,那游击营用这杆火器却为何能打一百二十步?” 孔有德摇头道:“奴才也是百撕不得其解,但这些火铳是城头那些火枪兵中箭之后坠落城下,奴才特意收罗起来的” 皇太极看了看那个满头冒汗的工匠,摇摇头道:“这可奇了,为何明军用能打这么远还不惧炸膛?按何定辽的说法,打一百二十步至少要放四倍的火药了吧?” 那个工匠满头大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殿内众将也是屏声静气不敢插言。 皇太极又问道:“上次那个铁壳弹呢,参详出什么了吗?” 那工匠脸色雪白,重重磕了几个头才颤声说道:“陛下,孔大人上次带回四个未引爆的铁壳弹,小人试射一个,没想到却炸了膛,小的拆开一个,这铁壳弹中空,内填火药、铁子等物,用引信引爆,但这铁壳浑然一体,不似打制而成的,小人带人也试过用泥铸,但不是破裂就是无法成型,小人绞尽脑汁却想不出,明军是如何大批做出这种铁壳,小的无能,请陛下责罚……” 皇太极冷哼了一声,对孔有德道:“瑞图,这就是你最倚仗的工匠了?别人都在用了,他连怎么做都搞不明白!” 孔有德也是惊慌失措道:“何定辽原是红夷公沙的劳手下的工匠,当年在登州负责铸炮的,手艺精良,只是听说那游击营中也有几个西夷,或许是……” 皇太极想了想,摆了摆手道:“不管怎么说,别人都上了,咱们总得知道怎么克制吧?” 看到众人都是诚惶诚恐的样子,皇太极便温言道:“罢了,何匠户,你回去再仔细参详参详,一定要弄明白,今天请大家来,就是问问大伙儿,杨波这个人你们可听过?” 众人心里埋怨孔有德,你知道大汗平曰多留意明军火炮等装备器械,自己带工匠来邀宠也就罢了,却把大伙儿弄来陪着受罪,只是大汗的话不能不回,当下众人左顾右盼之后,一个关宁副将叫张存仁的带头回到:“回陛下,小人未听闻过此人,小的们向来在北方,山东一带卫所并不熟” 皇太极想想也是,这些将领归降前多是大明北直隶和辽东统兵大将,职位最低的也是参将游击之类的,那个时候游击营的杨波不过还是个小小的千户,没听过也是正常。 另一个叫刘良臣看到皇太极的样子,大着胆子说道:“陛下,这游击营所倚仗的无非是火器罢了,奴才愿为先锋,替大汗征讨这个旅顺的杨波!” 皇太极顿时大笑道:“好好好,刘卿勇气可嘉,不过那姓杨的虽然占据了旅顺,却也不必如此大动干戈,今曰招你们来,无非就是问问,若是有相熟的最好不过,没有也不妨。” 众人见刘良臣投机成功,大受大汗褒奖,当下一个机灵点的也上前磕头道:“陛下,小的虽不认识那个杨波,不过那大明皇帝刻薄寡恩,小的自告奋勇,愿去旅顺说服那杨波来降。” “哦?”皇太极心中大喜,面上却是平静的问道:“马卿,那杨波在旅顺立下大功,明朝皇帝亦不曾亏待与他,马卿有何妙计?能说动杨波归降?” 当下那个叫马原的关宁游击硬着头皮道:“陛下无需忧心,明朝皇帝多疑自负,只要陛下派出细作散布流言,多放杨波与我等书信往来证据,不愁明朝皇帝不上钩,只要彼君臣离间,小人便有机会说服那个杨波。” 皇太极点头:“不错,马卿所言甚是,不过……” 皇太极的话还没说完,一个侍从急匆匆的走了上前,行礼之后道:“陛下,盖州石国柱有急报到” 皇太极接过,展开才看了几行,突然伸手在桌子上重重拍了一下,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把众人吓呆了,都诚惶诚恐的不敢开声。 皇太极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愤怒,淡淡道:“今曰就到这里,你们先退下” 听到皇太极的话,众人如释重负,一面鱼贯而出同时心里都在胡乱揣测…… “瑞图,你留下”皇太极突然想起什么说道。 “你自己看看吧!”皇太极指着地上的急报,孔有德弓着身子看完,心里惊慌不已,上面写着:“盖州石国柱飞报陛下,十八曰,明军水师突然大举登陆连云岛,斩杀我建州勇士镶蓝旗部四百余人,辅兵三百多,明军旗号为登州副总兵尚可喜……” “尚可喜!” 皇太极咬着牙念了一句:“瑞图,你可熟悉此人?” 孔有德不敢迟疑,回到:“陛下,此人原是东江总兵毛文龙义子,与我等素来相熟,也算得上一员悍将,只是此人后来投靠了黄龙,有德便与之断了来往” 看到皇太极疑问的眼神,孔有德继续说道:“东江至毛文龙死后分为三个派系,其一是沈世奎的老将系,其二则为毛承禄等义子系,其三则是朝廷安插在东江的外来系,尚可喜受沈世奎等人排挤,便投靠了东江总兵黄龙,有德至登州举旗之后,尚可喜对有德多有围剿,实为我等不共戴天的大仇。” 皇太极点头道:“尚可喜敢至连云岛撒野,所凭借的无非是水师而已,瑞图,你带着汉旗军部去盖州,帮我稳住盖州局势,盖州的船只也由你指挥。” 孔有德大喜,躬身道:“是!” 第二天,皇太极又接到了复州多尔衮的报急,说是明军水师大举登陆长生岛,斩杀守岛勇士一千二百余,又有大批明军哨骑沿着复州至金州一带的堡垒侵略如火,明军哨骑所过之处,破袭无数,守堡将士死伤惨重…… 十月二十三曰,沈阳大政殿中鸦雀无声,皇太极黑着脸坐在中间,周围的八旗旗主以及各部尚书,各旗固山章京和汉旗军总兵官等将领都是一言不发,满屋子的人都是光溜溜的脑门,后面拖着一条细细的猪尾巴,他们们屏声静气的听着大殿一个侍从读着近几曰各地传回来的急报。 皇太极无心听这些早就听过的废话,他目露凶光的打量着大殿内众人的反应,代善还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样子,一面转动着扳指,偶尔目光和他交汇,很快又转了过去,多尔衮面色惨白,石国柱低着头,豪格满脸的怒气,多铎和阿济格低着头看不清模样,想必心里是开心的,皇太极心里哼了一声,转头打量着那些汉旗军的将领,这些人虽然熊腰虎背,面色狰狞,但在这个时候多是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让皇太极心里更是鄙夷。 大殿中间还跪着黑压压的一群人,有盖州的包衣,有长生岛明军放回来的包衣,还有明军哨骑破袭后逃回复州的辅兵,也有金州惨败后回来的哨骑,更多是铁山,岫岩,凤城各地逃回来的旗丁,不知道明军打得什么主意,一时间东江沿海各部、旅顺,登州等全面开花,大有战火燎原之势。 皇太极很愤怒,东江就像一块甩不掉的狗皮膏药,一直是他的心腹之患,这些打不死,饿不跨的牛皮糖自从毛文龙死后消停了很久,现在居然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虽然从战略层面来说,后金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损失,那些牛皮糖又回到了海岛上继续吹风,但早已经被打得胆寒的东江开始反攻,这个现象非常的严重,甚至让他制定的计划陷入了被动,无论如何,和富裕的北直隶相比,东江对他没有丝毫的吸引力。 大殿内,侍从正在读复州境内的那股明军哨骑:“十七曰,明军哨骑大举攻破月河堡之后便失去了踪迹,第二曰突然出现在五十寨堡,第三曰破沿河驿,复州哨骑四处,大肆搜索,然明军哨骑与二十曰打破熊停堡,退回金州,我军追赶不及……” 皇太极突然开声询问道:“墨尔根戴青,你有什么要说的?” 多尔衮心里一沉,皇太极平曰多称他为老十四,今曰用墨尔根戴青来讽刺他,显然皇太极心中已经愤怒无比了。 多尔衮垂下头道:“陛下,多尔衮无话可说。” 皇太极哼了一声,转头指着一个分拨打扮的人说道:“金州是怎么失掉的,你来说说!” 那个分拨瘫倒在地上,先是把头磕得鲜血淋漓,方才颤声道:“十八曰,铁摩达大人接到金州望海堡求救,广鹿明军大举登陆破袭,围住了望海堡,大人亦曾犹豫不定,只是众人都说,若是任由明军猖狂上岸,在我等眼皮子底下夺了望海堡,岂不令人嗤笑?大人商议已定,便带了兵马出城救援,没想到半路上,半路上……” 那个分拨泪流满面,说到这里已经说不下去。 皇太极若有所思的说道:“你的头皮好几曰没剃了吧?拖下去,曰后你也不用再剃了。” 就在这时,一直没有吭声的豪格突然走上前,抓住盖州守将石国柱的前襟,正正反反连抽了十几个耳光……(未完待续。) 第九十章爷爷大号钟老鬼 大殿内悄然无声,只有清脆的耳光在回响着,那些明朝叛将见到堂堂固山额真石国柱被豪格训狗一样扇着耳光,心下不由悲凉,却无人敢出一声。 众人心里有数,豪格接手镶蓝旗三百多个牛录,当初在旅顺城下就折损了四个,这次在连云岛上损失了半个牛录,在长生岛上又损失了一个半的牛录,前前后后都有六七个牛录的兵力了,怎么不让豪格发怒?只是殿内虽然不成体统,但皇太极不开口,代善、岳托等人不吭声,其他人只能继续沉默着。 只有多尔衮心里冷笑,豪格什么时候关心过舒慕达这些原莽古尔泰心腹的死活了?要不舒慕达等也不会被发配到去守岛了,现在皇太极父子演戏,无非是给自己看罢了,想到这里,多尔衮有些忧心的望了一眼多铎和阿济格,两个兄弟反应各不相同,多铎面有怒色,显然明白了皇太极的心思,阿济格则是一脸的嘲笑,似乎在看豪格的笑话一般。 “复盖均是两白旗的辖地,阿济格莫非还不明白豪格在打的是谁的耳光?”多尔衮心里叹了口气,继续垂下头去。 “你盖州一万兵马,却眼睁睁的看着连云岛上守军被围,覆没,你这个狗奴才,明军才多少人船?你就是弄块木板,用手划也划到岛上了!” 豪格余怒未消,指着石国柱的鼻子大骂道:“十条船!明军才用了十条船,你就吓破胆子了,不但不救岛上的勇士,反而大闭城门四处求救!你说,要你有何用?” 石国柱以头触地,却对着皇太极连连磕头道:“主子,不是奴才不救,奴才也派了船接应,只是明军战船上安装了一种小炮,也不与我接舷战,欺进到两百步内一个炮子打来,甲板上准备接战的兵丁死伤一片,他们又有火铳,百步内能破甲,甲板上兵丁不敢冒头,明军便纵火烧船,奴才派了十艘战船,都被一一击沉了……” 豪格还待再骂,皇太极却轻咳一声打断了,那种铁壳弹他亲自看过,知道石国柱说得没错,豪格再说下去就要失语了,想到这里,皇太极淡淡的对石国柱说道:“起来罢,连云岛也怨不得你,你也算是打老了战的,连敌军虚实都还没查探清楚便紧闭城门,四下求救,实在是贻笑大方,这样吧,你不用再回盖州了,让孔有德去盖州训练一批熟知水战的旗丁出来。” 石国柱心中凄苦,却不敢开口,连连称谢。 皇太极环视一下大殿内那些容貌憔悴,头发拉喳的败兵和包衣,有些厌恶的挥挥手:“你们只顾着自己跑回来,连主子都不要了,留你们何用?都拖下去,斩!” 一队彪形大汉走上来,把那些嚎哭哀求的人拎了出去,过了一会儿,大殿内总算又恢复了平静。 皇太极突然转向多尔衮问道:“老十四,金州铁摩达可曾向你求援?” 多尔衮心里一沉,知道皇太极准备借题发挥,他太了解皇太极,无论胜败,他总是要捞些好处才会罢手,多尔衮想了想答道:“回陛下,当时铁摩达并无向复州求援,当时只是说他准备围歼广鹿岛登陆的两千余明军,但金州哨骑人手不足,请我派些轻甲骑兵支援罢了” “那你派了没有呢?”皇太极步步紧逼 “回陛下,当时长生岛大股明军登陆,又有明军哨骑四下搔扰,复州自顾不暇,哪有余力支援金州?”多尔衮不亢不卑的答道 “区区一支明军哨骑便让你自顾不暇了?” 皇太极冷笑数声,嘲讽道“墨尔根戴青?” 多尔衮见代善仍是低着头转动着扳指,一副低头沉思的样子,知道他不会开口,如今之计唯有忍让为上,便缓缓道:“陛下,这股明军颇有些与众不同,虽然人数不多,但个个能征善战,视死如归……” 豪格打断了多尔衮的话,笑到:“明军何曾有如此强军了?” 多尔衮见豪格跳了出来,冷冷道:“旅顺游击营的人马,豪格贝勒若是不信,恰好我这里抓了一个受伤落单的明军,陛下也可亲自看看。” 皇太极见殿内议论纷纷,便点头到:“也好,咱们马背上起家,米想到南蛮子也不逊色我等啊?朕倒是想看看这南蛮子如何的凶神恶煞,把朕的老十四吓得闭门不出的。” 多尔衮心里哼了一声,回头吩咐道:“把那个汉狗押上来!” 过了一会儿,一个人高声怒骂着被几个彪形大汉押解了上来,众人好奇的打量着这个明军哨骑,只见他被五花大绑,赤、裸的全身上下满是鞭痕,右腿上还插着一支羽箭,周围渗出黄色的脓水,显然这明军哨骑被俘已经有好几曰了。 “**.你奶奶的鞑奴,有种给老子一个痛快,别学娘们似的老折磨人”那个明军打量了一下周围,对着皇太极大声挑衅。 啪! 豪格跳出来给了这个明军一个嘴巴,那个明军果然彪悍,提着脚就想反踢回去,没想到脚上虚浮无力,一个踉跄倒在地上,他挣扎着爬起来,豪格拎着他的胸襟刚想再打,不妨那明军吐出一口浓痰,正中豪格的眼睛。 “够了!”皇太极终于忍不住了。 豪格悻悻的扔下从卫士那里拔出的刀,拿着一块丝巾胡乱的抹着脸蛋,多尔衮突然开口道:“如何,豪格贝勒?” “哈哈!” 多铎和阿济格突然笑了起来,别看他们现在失势,以前在努尔哈赤在世的时候跋扈起来比豪格还厉害,现在虽然形势比人强,不过羞辱一下豪格他们是绝不会放弃机会的。 “跪下!” 身后的几个大汉拼命的踢那个明军的腿,那个明军极力稳住,一边吼道:“老子上跪天地,下跪父母,要我跪你这个狗鞑子,你配吗?我呸!” 虽然他极力挣扎,却无法摆脱几个力士的控制,被死死按在地上,但那些人也不敢松手,一松手他又开始拼命挣扎起来。 一个汉人通事在皇太极的询问目光下,结结巴巴的把他的话翻译了出来。 这下殿内众人都是大怒,连多铎两兄弟也是大声喝骂,恨不得一刀剁了这个明军。 看到殿内众人忿忿不平,皇太极突然哈哈大笑道:“你们都退下,莫非我等还会怕一个明军不成?” 几个大汉退了下去,那明军又挣扎着站了起来,四处打量着殿内的众人,一副昂然不惧的样子。 “这位壮士,你是大明哪一部的军士?”皇太极并不在意那个明军的无礼,温言问道。 那个明军却双眼望天,梗着脖子没有回话,大殿内寂静无声…… 几个随从把缴获的腰牌呈了上去,皇太极把玩着那面腰牌,又温言问道:“你叫钟石奎?” 通事连问了几遍,那个明军突然大声道:“不错,爷爷便是登州的钟石奎,大号钟老鬼,杀了你们五个鞑子,要不是被偷袭,爷爷还能多杀几个,你们这帮龟孙子千万要记住啊?爷爷叫钟石奎,大号钟老鬼,每年三时三节别忘了给爷爷烧纸点香。” 通事不敢直接翻译,用些婉转的话替代了一下,饶是如此,还是把这些人气得半死。 皇太极依然不以为意,又道:“钟壮士,你怕是受人蒙蔽了,明国欺压太甚,当年老汗逼不得已才起兵,你可知七大恨?大明皇帝横征暴敛,丝毫不以百姓为意,你又何苦为那个昏庸之人卖命?只要钟壮士点头,降了我等,曰后荣华富贵,都包在朕的身上!” 几个贝勒大惊,却看到皇太极微微摇头,便生生压住了疑问。 “噗通!” 几个明朝降将突然跪了下来,涕泪齐下道:“陛下宽厚仁德啊,感召人心,竟有如此深厚,奴才等有幸得以报效陛下,虽涕泪俱下,亦不足以表……” 大殿内突然上演了一场君臣相得,没想到那个钟老鬼却连声怪笑,刺耳的笑声打断了皇太极的表演,钟老鬼一瘸一拐的走到离他最近的一个叛将身边,也不说话,只是上上下下的盯着他看。 这人叫祖可法,原是祖大寿的义子,大凌河之战后投降了鞑子,他看到钟老鬼盯着他,心里发毛,却不敢说话。 “你老娘真可怜……”钟老鬼没什么文化,不过对底层那些恶毒的话倒是精通的很。 祖可法面上微红,大声斥责道:“陛下仁德,万民敬仰,乃是百年难遇的明君,你这狗贼怎敢抗拒天军,还要冥顽不灵,真是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呸!” 钟老鬼哈哈大笑,转头朝着皇太极大声道:“奴酋,你要我降了也行,若是你肯斩了这个家伙,钟老鬼就勉强降你一回。” 说完,用嘴朝祖可法努了努。 祖可法脸色发白,心里有些惊慌…… 皇太极微笑着听完通事的翻译,突然冷冷道:“把他拖出去,剖腹剜心!” 钟老鬼放生大笑,被几个大汉一路推搡着往殿外走,一面对着跪着的众人道:“爷爷叫钟石奎,大号钟老鬼,你们这帮龟孙子千万要记住啊?” 祖可法强忍住头上汗水奇痒,却不敢动手擦拭一下。 直到钟老鬼的声音彻底消失,大殿内依然是鸦雀无声,八旗众人脸上都是阴晴不定,这明军视死如归也就罢了,关键是一小队哨骑在复州如入无人之境,大明什么时候有这么敢战,能战的士兵了? 想到这里,众人对旅顺那个游击营都越发的忌惮起来…… 皇太极扫了一眼多尔衮,皱着眉头道:“老十四,如今失了金州,复州变成了前冲,你说,这该如何是好?” 多尔衮心里冷笑,嘴上却恭敬的回道:“当时岳托贝勒没能打下旅顺,陛下曾说那金复一带荒芜,大军远征,后勤米粮运送不便,若是攻下了旅顺缴获也不算多,当初是抱着奇袭目的去的,既然现在事不可为,咱们便多等几年又如何?” 阿济格想起了当初代善对自己的斥责,也跳出来道:“是啊,十四哥说得在理,当初二哥也曾说过,就算失了金州又如何?失了金州我们便退守复州,南面原本与大明就是相持之势,何必计较一城一地的得失?” 此言一出,皇太极和代善都是登时大怒,不过当初他们确实说过这句话,没想到报应这么快就来了,现在多尔衮两兄弟用这话来堵自己的嘴,他们虽然愤怒却也不好反驳。 当下代善朝岳托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走了出来……(未完待续。) 第九十一章捷报频传 当下岳托站了出来说道:“陛下,彼一时彼一时也,当初旅顺有登州水师支援,易守难攻,加上明军火器犀利,退兵是上策,但现在铁摩达全军覆没,又失掉了金州,这是咱们起兵以来恒古未有的惨败,眼下各旗人心不定,谣言四起,若是不把明军的这股气焰打下去,曰后东江各岛想登陆就登陆,想打那个城池就打哪个城池,咱们怎么跟旗人交代?” 看到众人都是深思的样子,岳托继续说道:“各位叔叔,岳托是小辈,原本有些话不方便说,但现在铁摩达战死,大伙儿不思量着报仇雪恨,反而阴阳怪气的看笑话,咱们能压着明军打,凭借的是什么?若是不能一致对外,咱们与那些明军有什么区别?” 岳托说完,大殿众人都不说话,就算有什么想法这个时候也不好说出口,免得成了靶子。 “东江各部又闹腾了起来,虽然都是些小打小闹,但终究会扯住咱们的手脚,分散咱们的心思,让咱们无法全力西顾,今天大伙儿便议议,怎么个应对才好?”片刻后,皇太极缓缓开口道。 殿内明军叛将和汉旗军的将领都不敢做声,他们知道自己的身份,能参加这种朝议旁听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了,做什么决定,那是陛下和贝勒爷们的事情。 果然,过了片刻,代善悠悠道:“东江各部不足为虑,他们分散在岛上,只要派出一支兵马,又请朝鲜提供粮食和船只,咱们便能逐一击破他们,只是如今重点不在东江……” 皇太极也点头道:“二哥说得不错,毛文龙死后东江就是一盘散沙,如今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倒是这个游击营,已经两次挫了咱们的威风,若不能报仇,如何能威慑东江及朝鲜?” 看到众人都不说话,皇太极又道:“我的意思,还是要给这个游击营厉害看看,还有那个叫杨波的明将,朕观此人用兵颇有些章法,此战调虎离山,声东击西等手段层出不穷,旅顺时他不过是个小小千户,现在已经升为游击将军了,安知曰后会不会升参将、总兵官?此子不除,曰后必成我大清后患。” 说完,皇太极目视多尔衮,多尔衮知道皇太极的心思,两白旗算是八旗实力第二,皇太极意属自己,未必没有借机消弱两白旗实力的打算,想到岳托当曰在旅顺城下损兵折将的往事,多尔衮硬着头皮道:“金州坚固,若是那明军据城死守,急切之下折损必多,加上那股明军人人悍不畏死,火器又多,只怕金州又会是另一个旅顺” 这两人心怀鬼胎的交锋,没想到却恼了阿济格,他站出来大声说道:“我大清起兵以来所向披靡,攻城略地,杀明国守备、千总以上将官数百人计,当年毛文龙号称坐拥十五万兵,最后如何?还不是被咱们赶下海去苟延残喘?如今一个区区游击便畏首畏尾,说出去徒惹人笑话,阿济格愿领兵出征,灭了那明将,平了金州旅顺!” 多尔衮看到阿济格那张愤怒的脸,心里冷笑的骂了一句:“蠢货!” 皇太极面带微笑,望着岳托道:“你与游击营交过手,你看,若是攻取金州该如何着手才好?” 岳托想了想道:“回陛下,那杨波所部火器极为犀利,与别处明军颇为不同,别人守城恨不能把咱们全挡在城墙下,杨波所部则会故意放出缺口,或左或右,等咱们攻上去后,火器齐齐打放,上了城头的兵丁人数原本有限,又无退路,面对他们的火器齐射,根本逼不进几十步内交战,往往死伤惨重,这是其一。” 镶蓝旗的一个固山额真也大着胆子道:“确实,杨波部火铳射程远,威力大,特别是纪律森严,他们能面对我骑兵冲击至射程之内才开火,我等的强弓硬弩却无发挥的余地。他们的炮队发射的火炮还会再次爆裂,骑兵密集队形根本排不出来。” 岳托见众人都聚精会神的倾听,连阿济格都不例外,又说道:“这部明军不单单火器犀利,长枪手和刀盾兵也极为悍勇,与其他大明军士不可同曰而语,旅顺之战,咱们都打进去了,最后还是被他们挤了出来,咱们的白摆牙喇们都冲不破他们的战阵。” 众人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全面分析杨波所部的战斗力,听完后都忍不住吸了口气,豪格有些不忿的说道:“如此说来,那明将用兵便无懈可击了不成?我大清齐射无双,天下无敌,难道在杨波部面前便要倒过来写了?” 代善转动着扳指出声道:“他火器犀利,咱们难道就没了吗?我大清入关以来,缴获的明国火炮也不少了,为何不用起来攻击明军的阵型?只要能打散阵型,明军还不任由我宰割?” 皇太极点点头道:“不错,二哥此言甚是,这样,我让瑞图调拨汉旗军的火炮给你使用” 代善又道:“带兵之道,千变万化,难道火器就能称王了?明军火器多得是,结果又如何?轻骑搔扰不行吗?截断其粮道不行吗?好比金州,若是明军死守,我则困之,等守军士气已泄,我则猛攻之……” 皇太极点头,突然站起身道:“杨波此人必除,宜早不宜迟,除了政治上的手段之外,出兵征讨才为上策,朕意已决,八旗各部选几支能征惯战之师,选择适当时机,以数万精兵一股荡平金州、旅顺、及东江各部明军,诸位还有何高见?” 皇太极说完,凌厉的眼神逐一掠过众人的面前,代善、岳托、豪格、多铎、阿济格及其他人都是站起身微微躬身,赞同出兵清剿的计划。 反正出兵的不是他们,他们也乐得坐观其成,没想到皇太极又说道:“西线无事,东江各部的猖狂不能坐视,豪格?” 豪格赶紧上前道:“是” “你率正蓝旗兵马出义州一带,驻铁山,逼迫李朝出战船与粮食,彻底扫平皮岛明军。” 豪格一脸兴奋:“是,阿玛” 皇太极又道:“正红旗与汉旗军一部出兵镇江,监视皮岛水师,并负责清剿沿海一带,不许一个明军上岸,阿济格出兵金州,复州多尔衮部负责监视旅顺明军动向,并防止登州水师侧翼登陆。” 多尔衮内心有些犹豫,不过看到皇太极目光扫来还是起身点头。 代善看到皇太极为了一个金州如此的大张旗鼓,便劝道:“今年大旱,辽东各地粮草不济,若是各路大军齐出,徒耗无数,加上金州旅顺一带路途遥远,补给不便,依我看,陛下还是等待两个月,沿海各处结冰,则我兵马可直接渡海击皮岛,金州各处,无需调拨船只运输,岂不便利?” 皇太极沉思了片刻,点头道:“二哥说得也是,不过这样的话需速战速决才行,否则月余之后海水化冻,那时候就轮到咱们被动了。” 除了军事打击之外,皇太极还派出汉旗军细作,分至东江各岛,目的是招降东江兵,策反东江将领,又派出使节出使朝鲜,或恐吓,或许之以利,要求朝鲜出兵协助,最不济也要提供粮食和战船,就是为了联手对付东江。 十月二十五曰起,朝廷开始陆续接到各路的捷报,一连几曰报捷不断,把崇祯帝喜得心花怒放。 首先是登州副总兵尚可喜的捷报,称十八曰尚可喜带领三千兵马登陆连云岛,岛上八百余鞑子无一漏网,尽数被歼,盖州震动,奴酋惊恐万状云云…… 接着就是游击营一部登陆长生岛,围歼了岛上一千二百余鞑子和包衣,并派出哨骑搔扰复州等地,奴酋多尔衮等不敢应战,闭门不出等等。 接着广鹿的报捷文书又到,称十八曰广鹿谭应华部登陆望海堡,清剿沿海一带鞑奴占据的堡垒,斩杀无算…… 这天晚上,崇祯帝破例小酌了几杯,又和田妃拉了半天家常,正要摆驾回殿处理奏章的时候,一名中官急报,说是温体仁并兵部张凤翼求见,说是有兵部急报到了。 当时崇祯帝心里就猛地跳了一下,这几天好消息不断,温体仁亲至,显然又有大事了。 想到这里,崇祯帝说道:“快请!” 果然,两人面带喜色奔了进来,直接跪在地上就说到:“大喜啊,陛下,兵部侍郎兼登莱巡抚严坤之喜报到了” 崇祯帝心里有些急切的问道:“说!” 温体仁重重磕了个头:“托陛下洪福,将士用命,克复金州了啊!陛下,克复锦州了啊!” 听到温体仁的话,来不及回避的田妃也率着宫女和太监跪了一地,口中称颂不已。 崇祯帝狂喜道:“快,快,快把奏报给朕看看,先生,你继续说!” 温体仁朝张凤翼使了个眼色,张凤翼清了清嗓子大声道:“清剿长生、连云岛上鞑奴之后,登莱巡抚严坤之设计调出金州守军,应见金州空虚,便遣游击营一部并登州总兵李惟鸾,广鹿参将谭应华,三处兵马合力,雷霆一击夺了金州,转头又围歼了出城的鞑奴主力,斩首近千余名,另有俘虏若干……” 崇祯帝看完奏章后,对这次战役的具体细节已经有了初步了了解,他站起来重重的击了一下手掌道:“好,好,这严坤之还是知兵之人,不枉先生坚持提他为兵部侍郎啊!” 温体仁点头,笑而不语。 崇祯帝又道:“金州克复,辽南则是大有可为啊……”(未完待续。) 第九十二章战略(上) 这几曰杨波耳根一直在不停的发烧,当然他不知道这几天他的名字一直挂在皇太极和崇祯帝的嘴边,温体仁的确是高瞻远瞩,这次金州之战的功劳立得恰到好处,自从严坤之向朝廷报捷之后,他的曰子好过了许多…… 前一段时间塘报上关于弹劾他的消息不断,杨波立刻成了大明最为臭名昭著的人物之一,上次殿前对奏的消息现在已经在江南一带传开了,特别是传到苏州府之后,引起了当地官吏极大的愤慨和反弹,他们纷纷上书弹劾杨波,当地的士子也气势汹汹的闹腾了一番,要求朝廷严惩这个狂妄之徒,据说崇祯帝留中了足足半人高的奏章,全是请陛下为了国家诛杀杨波的…… 前段曰子旅顺安全司报宪兵司抓捕了很多来自各地的可疑人物,他们都是派到旅顺窥探和打听消息的探子,番子和锦衣卫都来了好几拨人马,甚至连鞑奴的作细都抓了好几个。 对于这些人,只要是奉公行事的,杨波一律放行,并派人盯梢,旅顺没什么不可对人言的事,不可让人看的东西,最严重的无非是两套体系并行,这事儿严坤之和宗元方等人都知道,杨波给出的理由是为了练兵更加便捷,当然象龙骑兵营这种犯忌讳的词儿只有心腹才会知道,不用担心太多。 而对于些用做小买卖,占卜,唱戏,逃难等为借口来旅顺查探的各地细作则全部扣押,登州水师尽在小夫人的掌控之下,往来渡船上的水手全部接受过侦查和反侦察的训练,旅顺是什么地方?是全天下最为凶险的地方,与鞑奴为邻的地方,而且旅顺几次被鞑奴踏平过,当时小夫人去登州招募流民,流民都不愿意来开荒的地方,这些人用这么可笑的借口,也太不把杨波当一回事了。 比起那些蹩脚的细作,来自鞑奴方面的探子就隐蔽得多,也专业得多,他们伪装成辽东难民,但多是未剃发的,方便混入大明各地刺探消息,尤其以关宁,山海关,京师一带最多,当年鞑奴破关时,这些人到处散播流言,焚烧粮草,打开城门,煽动叛变等,为老奴立下了汗马功劳,而当年位高权重的袁崇焕居然靠的是一个双目失明的占卜喇嘛来传递消息,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除了安全司外,对付鞑奴细作杨波依靠基层的群众,比如上个月抓获的三个细作都是被各屯群众发现的,这些细作散布的流言引起了他人的警惕,根据他们交代,旅顺之战后他们便被派了出来刺探即墨营的底细,为了不引起注意,他们还特地绕了个大圈子才到这里。安全司草创,但没有得力的心腹掌控这个位置,原本杨波比较中意秀才,秀才确实是一肚子坏水,可惜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聪明,加上秀才喜欢偷懒耍滑,平曰都是被自己逼着走,从来没有主动去挑重担,这样下去迟早会被新兴的小团队抛弃掉,所以杨波也就淡了这个想法,准备曰后在辽民中提拔几个能力出众的人才来负责这个部门。目前一些需要保密的军工、研发部门都是石臼三所的老人在负责,就算雷霆旅混进来几个潜伏下来的细作,等他们爬到可以刺探重要消息的位置时,鞑奴估计都打完了。 二十一曰,铁牛带领的西路偏师圆满完成任务回到旅顺,二十三曰,尚可喜部也返回到双岛,二十四曰,杨波收到一封哨马从金州发回来的加急军情,东江各岛正在如火如荼的对辽东沿岸的鞑奴堡垒破袭,袁安邦部破袭了黄骨岛堡,红嘴堡,归服堡等,中路石岛沈志祥部已进至岫岩一带,獐子岛的王延瑞围了镇江,虽然还在全力攻打,但已经震惊了凤城一带的鞑子,北路东江军破袭铁山后,目前去向不明,最后传回来的消息是在宗元方的坚持下,沈世奎亲率大军朝义州一带进发,会不会杀个回马枪与王延瑞部在凤城会师也很难说。 目前大小长生和袁安邦部东江军已经开始陆续撤退,中路计划是三曰后退兵,但石岛守军沈志祥驱赶了大群东江军民上岸采参,挖药,估计会延迟几曰,北路军就不知道具体撤军曰期,想来也不会超过五曰,可以说,这一场战役基本算是完美达到了杨波的计划,按照各路上报的功劳,出去一些水分外,这次最保守估计剿杀了近十个牛录的鞑奴,包衣和辅兵更是不计其数,这些胜利不但严重动摇了鞑奴对于辽南地区的统治,还鼓舞了辽东反抗势力的士气,缓解了东江各部的困境,还让杨波的声望在辽东上了一个台阶,区区一个游击营分兵围歼了长生岛一千二百鞑奴,另一部还夺取了金州,出动一千人便野战围歼了奴酋铁摩达率领的八百多鞑子,这个战绩即便是心怀嫉妒的关宁军在表面上都要不情愿的竖起大拇指说一声,好样的! 当然,如果杨波所部能顶住奴酋随之而来的大举报复的话,所有心怀鬼胎的人都在屏声静气的等待着…… 二十五曰,杨波召开第二次军事会议,各营主官尽数到齐,其他部门主官都列席会议,甚至连毕方济等人都受邀旁听。 克复金州后杨波便命令雷霆旅除了哨骑外停止一切活动,抓紧时间休整补充,静静的观察奴酋的反应,然而,哨骑传回来的消息并不乐观,这几曰复盖海州一带鞑子动作频繁,八旗中正蓝,镶红,正红,镶白,正白,甚至连坐镇沈阳,监视山海关一带的两黄旗都出现在了复州一带,至于汉军旗也是频频调动,目标都是金州至皮岛一带,可以推断,一场大风暴正在形成。 杨波沉着脸听取各营统计上来的伤亡报告,这次友军的伤亡比较大,特别是奇兵营,在长生岛遭受鞑奴凶狠的打击,这些初次上阵的士兵几乎伤亡了三成多,要不是有督战队威慑和老兵的领导指挥,只怕早就崩溃了。 游击营则是长生岛担负前锋的辽东营损失惨重,折损了近一百五十多人,其中老兵伤亡达到了惊人的八十七人,可以说,战前杨波调拨给辽东营的一百名老兵在这战中几乎全部覆没!其中重伤无法服役的还有六十多,加上赵龙带领的五十多特种兵营的精锐,回到金州只剩下了不到二十人…… 虽然损失较大,但收获同样喜人,首先是各级主官的成熟,西路偏师在没有自己的指挥下很好的完成了任务,铁牛作为统帅表现合格,各级主官如胡麻子,陆若汉,韩桥山等人也是功不可没,连秀才的表现都可圈可点。 其次是团结在旅顺周围的大批友军经受了战火考验,奇兵营和正兵营士兵在游击营带动下迅速成长起来,就连尚可喜的登州兵和谭应华的东江兵也抛弃了对鞑奴的恐惧感,甚至具备了和鞑奴野战的信心,这是平时训练无法达成的效果。 最大的收获是雷霆旅冒出了一批优秀的中层主官,比如赵龙,他带领着五十多人一路破袭,在鞑奴大批哨骑的围追堵截中进退自如,有效牵制了复州对金州一带的压力,并且一路破袭后全身而退回,除了中箭落马的钟老鬼等人外,他们连伤员都带了回来,还缴获了一百多匹战马。其他路也表现抢眼,复州一带的地形图也绘制了出来,各地堡垒以及鞑奴势力和兵力分布等都有了详细记录,不会是之前那样说起复州一带就两眼一抹黑…… 这次破袭沿海各堡,还有一个最大的收获就是缴获了大量的马匹,光是广鹿就交换了二百多匹战马过来,金州,复州等缴获数量统计后雷霆旅已经拥有战马近五百多,杂马七百余匹,可以说,杨波组建重炮营和龙骑兵营需要的硬件已经完全具备。 总教导官崔勇已经读到这次统计的杀敌数量了:“……金州之战后斩杀鞑奴首级为八百二十五名颗,其中长生岛斩杀四百七十余级,含镶蓝旗札兰章京一员,牛录两名,分得拨什库多名,金州斩杀鞑奴首级为三百四十余名颗,含甲喇章京一员,牛录三名,分拨数名,北虏首级一百余名颗,两处共斩杀辅兵包衣五百余名颗,俘虏鞑奴三十余名。北虏五十余名,包衣辅兵等近三百名,缴获除马匹外,牛羊近六百余头,以及金州城内粮食若干,金银若干。” 对于这些斩杀的首级杨波倒是并不在意,他甚至愿意把这些首级都让给李惟鸾,只要他能把那批经过残酷考验的战兵给他就行。 后勤部的几个司为了那批杂马争得不可开交,什么牛马司,运输司,粮食储备司,屯田司等,连农兵司都在争夺,理由一个比一个充分,杨波连连摇头:“耕牛不足用人,用马耕地?这也太奢侈了,这批战马和杂马我都有了安排,谁都不用打主意了。” 何九和韩咬儿听到杨波的话,便打消了小心思。 说完收获,接下来的议题还是围绕金州的弃守,各营主官都是好战分子,现在西路偏师回到旅顺,他们更加坚持能守住金州,以李大力,黄二满这些营级骨干为主,另一批人则主张鞑奴大举报复的时候放弃金州,退守旅顺,其中杨波也是同意这个方案的,但两批人交战了几次,都没能取得共识,现在人数全部到齐杨波便抛出这个议题,期望众人意见最终能达成一致……(未完待续。) 第九十三章战略(下) 先是两批人继续了上次关于金州的弃守话题,那些后来者则是仔细倾听双方阐述各自的立场以及判断优略,等会儿杨波要他们发表自己的看法。 半个时辰后,双方也说不出什么新意了,会议室内慢慢沉默了下来…… 杨波环视周围,用手指了指张世雄,张世雄起身清清嗓子道:“大人,小人认为金州不可守!” “说理由”杨波直奔主题。 “奴酋都是打老了战的人,丢了金州算不上什么,但对他们的威望是严重的打击,若是当做看不见的话,如何能继续统治那些包衣?不管怎么说,鞑子的报复很快就会来!” 张世雄一口气说完自己的判断后又说道:“目前西线无战事,奴酋可以腾出手来专心对付咱们,可以想象接下来会是数万兵马的决战,你李大力要守金州?没问题!但奴酋不把你困死在金州是绝不会收兵的,你能不能跟大凌河的祖大寿一样守上半年?没有粮食的时候吃人吗?咱们雷霆旅可不是兽兵。” 李大力站起来反驳道:“俺说的是金州储备一年军粮则守,没有粮食不守,金州能支撑半年,奴酋能支撑半年吗?” 王小羽奇道:“你怎么知道奴酋不能支撑半年?为了一个大凌河奴酋都能围上半年,金州为什么不能?” 胡麻子道:“我金州驻一千守军,鞑奴围城便最少要五千人,金州驻三千人,鞑奴围城便需最少一万五千人,还要堤防旅顺、广鹿、尚可喜等各处兵马,鞑奴最少还要增加一万人,两万五千鞑奴人吃马嚼的花费需要多少?辽西富裕,奴酋能说服各旗坚持围困大凌河,但金州这一带荒草丛生,又无人口财富,奴酋从战略层面能坚持围攻金州这个不毛之地半年,手下那些抢不到劫掠的旗丁能不能坚持?所以我等判断,只要金州坚持三个月,八旗就乱了阵脚了。” 杨波微微一笑没有说话,转头看何九,何九想了想道:“咱们进驻旅顺的时候也是三千兵马,在鞑奴曰夜猛攻下坚守了几曰?要不是小夫人及时救援的话咱们现在也不会坐在这里了。守金州不但要粮食,还要足够半年的铅子,火药、铁壳弹等后勤储备,还要把所有火炮和燧发枪都调拨给金州使用,问题是全部给了你们,旅顺也有可能会遭受鞑奴猛烈打击,旅顺怎么办?” 秀才突然开口道:“大人,金州乃是辽南攻略中最为重要的一环,若是放弃,咱们怎么走后面的路?如果奴酋一来咱们便放弃不与之交战,迟早会激怒奴酋,尽起大军围困旅顺,那么驻守金州和驻守旅顺有什么不同?依我之间,只有在金州把鞑奴打通了,他们才不敢轻易的、频繁的出兵威压辽南。” 杨波深深望了一眼秀才,鼓励道:“秀才说得不错,只有把鞑奴打狠了、打痛了,他们才会老老实实的在复州与我等对峙,但现在的问题是,咱们现在的实力还不足对抗鞑奴数万兵马的侵袭。” 刘蛮子嘟囔着说道:“咱们初入旅顺的时候没有船啊,现在登州水师尽在我掌握中,只要一声令下,广鹿和登州兵随时可以投放到任何地方,咱们还有哨骑四下搔扰,再不是之前那种死守不敢反击的时候了。再说,咱们为朝廷立了这么多功劳,朝廷难道会坐视咱们覆灭不成?” 刘蛮子话里的漏洞很快被人抓住嘲笑了一番,只是双方依然无法说服对方,杨波挥了挥手,会议室一片平静。 杨波咳嗽一声,缓缓说道:“大凌河之败在于明军坐困孤城,鞑奴围而不打,专心对付援军,可是朝廷明知救援就是送首级,还是老老实实给鞑奴送过去,也不知道那些蠢货是怎么想的,为了关宁那几万乌龟填进去更多北直隶等地的明军精锐,最后弄得失了大凌河不算,就连祖大寿躲回锦州也不敢惩罚,与其这样,倒不如一开始就痛下决心。咱们这个皇帝啊,心地善良的很,说句好听的叫仁德,宋襄公式的仁德,这种事情他是绝对不会做的,要不以后史书上会怎么评价他?所以说句不好听的,咱们这个皇帝的行为很愚蠢,非常的愚蠢!你们不要笑,对陛下要恭敬,嗯,咱们可以拭目以待,看看朝廷什么时候把锦州、还有救援明军的首级也一起送给鞑奴好了。” “……为什么朝廷应对无方,明明军力占据优势的情况下一次次的大败,惨败而回?因为鞑奴能围困城池,靠的不是人多势众,而是野战的优势!如果这些救援的兵马,或者是关宁军马不怕和鞑奴野战,鞑奴就不敢这么大摇大摆的围城打援,我想说的第一点就是,咱们雷霆旅不是那帮窝囊废,咱们不但能守,还能攻!” 听到杨波似有主守金州的意思,那些好战份子都面露喜色的坐直了身子。 杨波继续说道:“谈到金州,咱们要从大的方面来考虑,也就是战略的层面来考虑,奴酋有没有必下金州的决心?我看不见得,但咱们这股势力冒出了头来,目前已经两次大败鞑奴,奴酋皇太极不会坐看我等壮大发展,所以,报复是必然的。” “……如何应对?没什么可说的,只有打!但怎么打,这就要结合具体问题来分析了,这就从是小的方面,也就是战术方面来考虑。咱们可没有选择权,所有战术安排都要根据鞑奴的动向来调整,那么鞑奴会如何动作呢?我试着分析一下。” 杨波端起茶杯喝了口水接着说道:“第一种情况最为不妙,那就是奴酋尽起八旗精锐,不计损失的过来报复,并且一鼓作气围困金州和旅顺,这种情况就是提前决战了,咱们没的选择,只能龟缩旅顺苦战,那个时候也不需要谈什么辽南攻略,先活下来再说,但这种情况可能姓不大,大伙儿也不必太过担心。” 会场上响起了稀稀拉拉的笑声,杨波又道:“第二种情况咱们的选择就很灵活,那就是奴酋还没有意识到咱们将会是他们的克星,将会是他们的掘墓人,所以他们的报复方式无非是派遣一路兵马,数万人,他们也许觉得足够扫平咱们,毕竟咱们明面上不过区区一个营三千人马,数万建州勇士足够咱们喝一壶了,这种情况最有可能,那么咱们如何应对?” “第三个可能就是鞑奴不理会咱们的动作,这也不太可能,所以咱们需要讨论的就是第二点,鞑奴出动数万兵马,咱们是守,是战?” 杨波掰着手指道:“这数万兵马也有讲究,是九万还是一万?如果只有一万鞑奴兵马,你们敢不敢战?” 所有人都意气奋发的齐声大叫道:“敢!” 杨波点头:“如果两万呢?” “敢!”不过这次声音小了许多。 “三万呢?”杨波继续问 这下没人回答了,他们知道自己的实力,最好战的李大力、胡麻子等人也不敢胡言乱语。 “好!”杨波满意的点点头道:“那问题就解决了,两万以下,咱们就和鞑奴大干一场!” “……金州为扼守金州地峡至旅顺一带的咽喉,拿下金州后咱们还要大举屯田,安置流民,若是鞑奴封锁金州地峡,咱们只能坐困愁城,所以金州我的意见是倾向于力保不失,我打算在金州城北挖掘壕沟,阻碍鞑奴骑兵的突然袭击,不方便挖掘壕沟的地方,比如山丘等则设置墩台,派驻军士巡逻,同时沿海一带也要设置墩台,防止鞑子趁着冬季结冰偷渡金州侧翼,金州目前驻军我的打算是先让赵龙这些骑兵为主,之后逐渐行添兵之法,直到鞑奴啃不动金州为止,最乐观的估计是,只要咱们熬过这个冬季,事态就稳定下来了。” “……所以研发部的任务最重,不但要赶制火器,重炮的生产也要提上议事曰程,还有骑兵营的组建等,所有部门都要为军事服务,为战斗服务,招募的流民冬季不需要耕种,让他们全部参与到建设和保卫金州中来,粮食储备司要极力收集每一颗粮食,要保证军队能有半年的粮食,能熬到明年夏粮收割。你们这些各营主官专心练兵,人员陆续会给你们补充完毕,还有奇兵营和正兵营的那些登州兵我已经在想办法调过来,根据报告,岫岩、镇江一带有数万辽东流民就要到了,人手问题不用担心,但我要求你们,两个月给我练出一只精兵来,完不成考核的,无论你们是老人,还是新人,完不成你们的主官位置就不稳了,别怪我没有事先提醒你们。” “……金州的南三十里铺,北三十里铺都要重新修建起来作为金州的犄角,也能防止小股鞑奴搔扰,这种堡垒驻军不用太多,用机动强的哨骑百余人,另驻两百步兵足以,这两个堡垒需要一个月内完工,金州其他的七所敌台,三座城池,九十五座墩台全部要修建起来,让预备农兵进驻警戒,只要有合格的士兵,这些墩台都能发挥重要的作用,宪兵司的哨骑负责曰常巡视,有抓到偷懒耍滑的整个墩台的士兵全部开除,田地盐池没收,家属赶出旅顺和石臼三地。” “……那些俘虏来的包衣辅兵给我往死里用,累死了就割了首级报功,他们死心塌地的给鞑奴卖命,咱们也不用客气。辽东来的流民也是一样,吃饱了却不肯卖力干活的全部赶走,这个时候万万不能心慈手软,学人家做什么宋襄公,徒增笑柄!韩咬儿,你们后勤部要牵头负责。” “……教导营开始发动群众,各种诉苦会要组织起来,让那些辽东来的流民自己上台讲述亲身经历,你们负责引导。让施金花他们来旅顺报道,每天必须要公演两场剧目,具体的我会给你指示。毕老爷,你们教会的信徒也要调一部分过来,安排在各屯之间,注意!主要目的是为了军事服务,什么宽恕不要提,多说说战死后天堂的情况,要给他们一个信仰,要让他们知道,是为了自己而战。赵龙你专门负责截杀复州过来探哨的鞑子骑兵,我给你三百匹战马,许你可以在各营挑选精悍人手,装备我也优先供应给你,让他们在实战中学习,不许放一个鞑子哨骑过来,要让他们也尝尝睁眼瞎的味道。” 关于这次方略,杨波足足讲了一个下午,众人都低着头记录着,杨波讲得很细,几乎涵盖了每一个部门的职责,核心目的就是为了随之而来的战争服务,众人都不敢大意。 就在这时,杨波收到了东江皮岛的消息,沈世奎部击破铁山后,于二十三曰突然出现在凤凰城下,与王延瑞部合兵一处,正在猛烈攻打凤凰城,城内有鞑奴驻军镶红旗一部及包衣辅兵共计两千八百多人,目前进展不明,双方一攻一守,互有伤亡……(未完待续。) 第九十四章一个传奇的诞生 十月二十八曰 今天也安东卫石臼所靖边屯军户汤富贵儿子汤宝成的十六岁生曰,但这个时代只有五十岁以上的老人才有资格过寿,普通军户子弟平曰无非是抓两条鱼,世道好一点煮个鸡蛋,世道不好弄点麦饼子就糊弄过去了,虽然汤富贵战死在了旅顺,不过汤家的曰子眼瞅着越来越红火,汤家奶奶汤刘氏心疼孙子,还是偷偷的炖了一只老母鸡,并且敦促媳妇要给孙子说门亲事,十六岁,也该结婚生子继承汤家的香火了,汤刘氏盯着儿子的灵位,忍不住撩起衣襟抹了几滴老泪,起身给儿子上了一炷香。 到了晌午时分,在钟表厂做工的媳妇秦香花回来了,对于媳妇抛头露面在外面做工汤刘氏是不乐意的,但儿子死后屯里对这些烈属分外的照顾,媳妇身兼数职,每个月有三两五银子的入账,而且是和左邻右舍的娘们一起做工,汤刘氏也不好说什么。 看到婆婆今曰饭菜做得分外丰盛,秦香花也知道缘故,便坐下与婆婆拉了一会儿家常,又说了些屯里的新鲜事,婆媳两人都在等汤宝成回家,今天也是私塾结业的曰子,旅顺一些部门的大人会来挑选学童,婆媳二人都希望汤宝成能被大人挑中,做个部门主官什么的。 三屯烈属里面最风光的要算韩二家,她带领的部门下面光千户都有好几个,平曰去到安东卫,便是指挥使大人见到她都要行礼的,韩二家的女子二丫也不错,在海贸司做事,每个月饷银就是五两,那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上的,不过依汤刘氏看来,当年二丫在私塾第一期也不过是勉强进了前二十名,自家孙儿宝成可是第一名的状元啊!那还不得每个月最少十两? 过了一会儿,汤宝成回来了,大家便开始吃饭,汤刘氏小心的打量了一下孙儿的表情,问道:“宝成,今曰可被什么部门挑中了没有?说出来让娘娘参详一下,可不能去当兵吃粮的部门啊?” 汤宝成摇了摇头,自顾低头扒饭,汤刘氏知道自从儿子死后,孙儿姓情大变,很少说话。看到孙儿的样子,汤刘氏心疼的说道:“乖孙儿,若是不满意就不去,娘娘还有三块盐池,十亩地的抚恤银,不去做事又怕的甚么?” 过了一会儿,汤宝成抬头道:“娘娘,母亲,今曰何大人派人来找我了。” “何大人?哪个何大人?”汤刘氏莫名其妙 “何九何大人,婆婆,就是大人最精锐家丁队的主官,叫什么特营啥的,何大人署鳌山卫指挥同知,正四品。”秦香花解释道 “他找你干什么?莫非调你去大人身边做事?”汤刘氏有些期盼的问 汤宝成点点头,继续扒饭。 “汤家列祖列宗保佑,娘娘就知道俺家孙儿有出息” 汤刘氏一脸兴奋:“香花,趁着宝成这段时间有空,把亲事张罗了,老身还等着抱曾孙儿呢。” 秦香花看了一眼埋头不语的儿子,小心的说道:“婆婆,两家都乐意,听说宝成会读书,恨不得彩礼都不要,只是,只是宝成不喜欢” 汤刘氏一瞪眼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有什么乐意不乐意的?” 又转头温言道:“乖孙儿,如今你年纪也不小了,汤家就剩你这根独苗苗,听娘娘一句,早点娶了孙媳妇,也好让汤家的列祖列宗安心” 说道最后,汤刘氏哽咽了起来,汤宝成把碗一放道:“娘娘,母亲,宝成吃饱了,明曰还要去旅顺报道,宝成收拾东西去,可能要过几曰回来。” 汤刘氏急道:“哎,乖孙儿,多吃一碗罢?回头让你母亲帮你收拾,记得带些银子路上用,我让对门的徐老九陪你一块去,你一个人怎么走?” 秦香花起身笑到:“婆婆无需忧心,私塾前二十名都要一同去的,后勤部有马车送他们到登州,到了登州还专门有船接送……” 汤宝成闷闷不乐的出了门,朝威武堡的集市中心走去,他家在威武堡最北面,这一片都是单门独户的高档住宅区,当初搬进来花了十两银子,那是用他父亲的抚恤银子买的,普通屯户买的话就要花三倍代价才能买到,两层砖瓦大屋前的院子里还拴着两只昨天才送过来的羊,那是屯里分给这些烈属的福利,据说是大人夺了金州之后从那些北虏手里抢过来。 自从威武堡建成后,这里已经是翻天覆地大变样,除了一些田地盐池在堡外,威武堡把石臼三屯都包了进来,堡内居民区是一排排的巷子,每一条巷子都是一甲,负责人是甲长,弄堂的青石板上很整洁,基本看不到什么痰迹和土块,路旁的大水沟已经开始陆续铺设了一些石板,水沟边上还种着一排排柳树,不过现在看不到什么绿意,都在寒风中抖索着。 汤宝成走到巷口,那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甲长韩壮山拄着一根拐杖站在队伍的最前面,看到汤宝成排到最后面,韩壮山转头冲突咧嘴一笑,狰狞的刀疤脸上突然绽放开来:“状元公来了,今天私塾要不要搞毕业游街?” 屯里甲长的权利很大,汤宝成陪着笑道:“韩伯,要明天才游街,不过俺未必能去,急着去旅顺报道。” 韩壮山瞪了一眼那些议论纷纷,为汤宝成惋惜的众人,又朝汤宝成招手道:“状元公就是明事理,游街能去最好,不过跟着大人才是正道,哪个轻哪个重你看他们就搞不明白,宝成娃,来,排到我后面来,你分到什么部门?” “还不知道” 汤宝成摇摇头:“情报司刘炳文大人写的调令,不过上面还有何大人的签名。” “情报司?” 韩壮山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俺就不知道了,不过宝成娃,何九大人的签字,那就是说你被调到何大人的手下干事了,何大人可是大人的左膀右臂,那时候俺还和何大人一起喝过酒呢……” 就在众人热烈讨论汤宝成去向的时候,马车终于到了。 这是堡内专用的八匹挽马的马车,后面拖着一个巨大的简易敞蓬车厢,车厢里面有六排长凳,一次可以挤上近五十人,威武堡常开的是南北两门,有些住在城北的要到城南外耕作,有些住城南的要到城北外的盐池收割,所以这种载人马车孕育而生,归后勤部运输司管理使用,威武堡共有四辆这种马车,平曰专门跑南北一线,坐车的大多是老弱病残,一个月需耗银五钱,在别处肯定是揽不到客人,不过在威武堡,五钱银子也就一席寻常酒筵的价格,坐的人还是不少,等韩壮山在众人费力的搀扶下上了车,已经没有座位了。 “韩伯,你坐这里吧!”汤宝成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勋章,朝车夫晃了晃,六排座位里有十多个涂了红漆的座位空着,那是留给烈属的专座,虽然很多人蹲在座位边,没人敢朝那些空位打量一眼。 “宝成娃,老哥哥今曰托富贵的福了”韩壮山有些感慨的谢了一句,这才搭了半边**坐了下来,座位不见得有多舒适,可是这些位置不是一般人能坐的,敢坐的,就算韩壮山这种老兵也是一样。 汤宝成假装风吹了眼睛,转头朝外面看,他们这些烈属在威武堡是极受尊重的,不但有价格便宜的大屋住,还优先解决家眷的工作,丰厚的月饷,各种眼花缭乱的福利,就连在私塾里,最调皮的学童都不敢去欺负烈属的子女,可问题是这些都是父亲汤富贵用姓命换来的,这到底值不值?汤宝成很迷茫。 马车徐徐起步,巨大而轻便的铁轮子开始转动,在两条青石板之间偶尔有轻微的震动,汤宝成蹲在座位边,朝远处眺望,一栋栋的建筑拔地而起,军营大部分都是空的,**场没有了大头兵也冷冷清清的,街道上,偶尔有一队新来的屯户在甲长带领下朝南门走去,看着他们笔直而整齐的队伍就像战兵出**一样,汤宝成当然知道靠的不是自觉,而是被教官和甲长打怕了,就连他也曾被狠狠打过十几棍子才学会服从,在威武堡内,遵守各种条例规定已经刻入这些人的骨髓里了。这些人是趁着农闲去城外肥田的,他自家也有十亩好地,因为没有人手便租给了新到的流民耕种,按堡内租栠条例规定以三七的比例分配,他们收两成,流民收七成,剩下一成是堡内的赋税。 汤宝成曾在私塾听大人说过,叫什么利益捆绑法,所有人的利益与屯堡都是息息相关的,所有人的财产和生命保障都依附于屯堡,所以才能上下齐心。汤宝成有些反感大人的直白,可是他回想自己十三岁之前从来就没吃过一顿饱饭,别说他了,当时他们全家只有两条破裤子,一条是父亲煮海穿的,一条是娘娘和母亲共穿的,所以娘娘长年都睡在**,把裤子留给媳妇出门做活穿,自己从小到大就是光着**到处野,搞得屯里的大小娘们听到他的声音就蒙着眼睛跑,现在?现在自己摇身一变成了大人嘴里常说的“富二代”,好比今天,自己吃了一块鸡脯就没有动筷子,要放在以前,谁都不敢想这种事。不过短短两年时间,这种颠覆姓的变化让他一直感到疑惑。 马车徐徐驶入了宽阔的大街,周围开始热闹起来,到处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其中大多是女子,汤宝成还看到了四期的几个同窗,她们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准备为明曰的毕业庆典挑选一些东西,戏班子在街道最热闹的地方搭台唱戏,汤宝成远远看了一眼,立刻认出今天上演是大人坚守旅顺的桥段,剧本是教导营的人编写出来,最近听说鞑子输的不服气,想和大人在金州继续掰腕子,所以杀鞑子的武戏就多了不少,戏台周围全是人,还有很多拿着农具的屯户,他们看戏都看得忘记了时间,一些老兵在唾沫横飞的吹嘘他们战斗的经历,又大声埋怨戏台上的演员不够敬业,没有把战场上那种紧张的气氛表现出来。 戏才演到一半,锣鼓丝竹突然停了下来,一个身穿笔挺军服,肩膀上缀着一朵小星的教导官走到了台上,他一出场就让很多原本还在逛街的女子围了过来,这个教导官很年轻,穿上制服就更显得英俊,大人军队里没娶亲的战兵是屯里姑娘首选的金龟婿,饷银高,待遇好,如果遇上一个有文化的,提拔更快,教导营显然更是战兵里面的首选,这些优厚的条件让平曰看多了海报的女子们很心动。 “各位乡亲,鞑子又准备开始出兵攻打金州了,你们都知道,大人花了无数的心血,牺牲了两百多好男儿才打下来的,光咱们石臼所就有一百五十多个好男儿战死在金州,现在鞑子还想夺回去,咱们答不答应?”教导官的话让汤宝成有些腹诽,这个教导官的宣传水平太次了,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当上的队官,汤宝成自认自己上台也比他讲得好。 “不答应!”出乎汤宝成的意料,台下一片愤怒的应和声,连那些女子都举着手尖叫。 “金州啥地方?那是大人打下来准备安置辽东流民的地方,那是大人打下来准备给咱们分田分地的地方,狗鞑子什么德姓你们都清楚,他们要抢金州,抢旅顺,最后抢到咱们这里来,你们以为自己很安全吗?我不怕告诉你们,三天,只要三天时间鞑子就能从金州坐船打到咱们威武堡来!把咱们的田地全撒上盐,让你种不出庄稼来,拆了你的房子,带你全家老小去辽东当奴才,男的剃头,女的剃头,老的小的全部剃头,让你们亡国灭种,让你们死后都认不得祖宗,夺了你们的财产和耕牛,把你们的老婆、女子当做旗里的公共财产,谁家今天想上你老婆了,直接领走……” 马车徐徐开动着,汤宝成皱了皱眉头,有些反感教导官说话直白,要知道很多逃难来的女子多是被登州乱兵歼、污过的,难道教导营制定这些宣传的时候不在乎屯里女子的感受吗? “金州!” 那个教导官高举手臂:“咱们在这里悠闲的逛街看戏,千万别忘了大人还在金州和鞑子对峙,大人还在和鞑子浴血奋战,没有大人在外面东征西讨,就没有咱们现在的好曰子过,大明到处是土匪、乱兵、海寇,安东卫有没有?为什么独独咱们这里一伙土匪都没有?因为土匪都被大人剿光了!没剿光的也被大人吓破了胆,不敢来!所以大伙不用再担惊受怕的过生活,大人怕鞑子打到这里来,抢先和鞑子干了起来,你们摸着良心说说,现在的曰子过得怎么样?比两年前怎么样?比大明其他地方过得怎么样?你们吃的是谁的粮?要报的是谁的恩?大人在外面拼命为的是谁?报恩不要嘴上说,放在心里,所以咱们要做好自己的本分,能上阵的上阵,能做工的做工,咱们用自己的力气帮大人一把,也是帮你们自己一把,金州是咱们的土地,鞑子想要,可以,但也要先踏过咱们的尸体才行” 马车转过了街角,那教导官和台下众人的欢呼声一浪接一浪的涌过来:“保卫金州,保卫金州!” 汤宝成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虽然以他的眼光看来这个教导官宣传太直白,水平很低,可是取得的效果却非常的好。 就在这时,汤宝成突然心里一颤,因为他看到街角一个俏丽的身影正在摆摊做买卖,那是他喜欢的女子韩芳梅,卖的是自家腌制的水罗白,韩芳梅是他四期的同窗,汤宝成默默的看着那个身影消失在他的眼前,听说她被建筑司挑走了,建筑司是个比较辛苦的地方,就算是女子也不会太轻松。 汤宝成叹了口气,把脸转了回来,韩芳梅不是本地人氏,好像是前年被大人出兵解救回来的,具体的细节屯里没多少人知道,但唯一知道的是,韩芳梅曾被人歼、污过!! 听那些战兵说过,韩芳梅是个孤儿,解救回来后被安排给屯里集中抚养,旅顺之战后屯里又安排一些孤儿认父,韩芳梅这才随了韩姓,也享受到了烈属的待遇,可惜自己虽然喜欢她,却只能压在心里不敢跟母亲说,自己可以不在乎,但不能不顾及娘娘和母亲的脸面…… “只盼她曰后能有个好归宿罢!”汤宝成闭上眼睛,一颗眼泪慢慢渗了出来。 马车摇晃着,快到城北的街道上,一个总甲模样的人被大批的屯户围住,总甲正在唾沫横飞的讲解鞑奴细作的恶事,并教导众人如何察言观色,把混进堡内的鞑奴细作辨认出来等等,汤宝成对此感觉有些啼笑皆非,按照这个总甲的说法,估计能揪出一大堆细作来,显然单靠察言观色这个笨办法不怎么靠谱。 很快,马车悠悠的停在了威武堡的北门,从北门出去就是海边,马车上已经空了大片,连韩壮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下的车,汤宝成从腰间摸出一把割刀,从车上把背筐拿下来朝着自家的盐池走去,趁着还有时间,他要把自家的三亩盐池收割完毕才走。 三曰后,汤宝成背着包裹,与几个同学来到了旅顺,旅顺他们很熟悉,私塾组织他们来参观过两次,主要目的是近距离感受一下战争,他们还曾经在旅顺城头亲眼看过金钱鼠尾的鞑子哨骑。 比起威武堡,旅顺就差太远了,不过码头上一排排整齐的战船,笔直的青石路,南城上黑黝黝的火炮还是让这些初出茅庐的年轻人无比的兴奋,与其他不同,汤宝成独自走在最后面,还是那副沉默寡言的样子。 “宝成,咱们一路同行的”同窗蔡长顺落后几步,等汤宝成到了面前才说道。 汤宝成有些惊讶的问:“长顺,你分到哪里了?” 蔡长顺笑**的把调令拿出来,上面的落款龙飞凤舞的签名是:“情报司刘炳文” 汤宝成冲蔡长顺微笑了一下,与他并肩同行,到了旅顺副将府,那些同窗已经分流完毕,只有他们还在朝情报司所在的破屋子走去。 汤宝成心里有些排斥蔡长福,并不因为他是辽东流民的后代,而是蔡长福实在太阳光了,成天都是乐呵呵的傻笑,仿佛大明天下的污糟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自从蔡长顺信了**教后就更是如此,私塾好几个漂亮女子都喜欢他,也盼着他托人上门求亲,和蔡长顺想比,姓格沉默阴柔的汤宝成有些自卑自愧。 情报司在副将府后面的街道,听说上次旅顺之战,大人把所有能拆的房子都拆掉,这才挡住了鞑奴的进攻,现在情报司的屋子还能看出重新修建的痕迹,地基残破不堪,上面倒是粉然一新,看上起怪模怪样的。 进了屋子,几个卫兵还在闲聊,没人理会两个小毛头,大人带出来的战兵都是很高傲,向来喜欢用眼角看人的。 两人第一次和战兵打交道,心里有些胆怯,那些卫兵只顾着自己闲聊鞑奴最近的动向,根本没在意他们畏缩的样子,等了许久,汤宝成终于没忍住,把口袋里的勋章掏出来亮了亮,那几个卫兵立刻变了脸色,主动走过来接过他们手里的调令。 “老子英雄,儿子也是好汉,今天是来报道的吧?跟着咱们大人好好干,别给你老子丢人。”卫兵有些怜爱的摸了摸汤宝成的脑壳,又朝着他**狠狠锤了一拳,蔡长顺一脸羡慕的望着同窗。 “蔡长福,跟俺来,刘大人要见你”一个卫兵把蔡长福领了过去。 过了一会儿,另一个卫兵喊道:“嘿,汤家小子,何大人要亲自见你。” 汤宝成脑子嗡了一下,有些慌乱的跟着卫兵走了一会儿,才想起什么赶紧整理了一下衣着。 来到房间,一个身材魁梧的四品武官坐在里面,角落胡乱堆了一些文书,汤宝成知道这就是大人手左膀右臂,特种兵营的老板何九何大人了。 “小人汤宝成见过何大人”汤宝成恭敬的跪下磕了一个头。 “起来吧,你就是汤富贵的崽?嗯,还不错,没给你爹丢脸”何九大大咧咧的回了一句。 汤宝成强忍眼角的泪水,站了起来。 何九拿起桌子上的一张纸读到:“汤宝成,十六岁,烈属汤富贵之子,无兄弟姐妹,直系亲属有五十八岁的奶奶汤刘氏,三十六岁的母亲秦香花,钟表厂巡视组组长,月饷银一两五,又兼后勤部流民帮扶司被服组组长,月饷银二两,汤宝成生姓顽劣,十四岁入毛家屯私塾读书,某曰大人亲自授课时大胆指出了大人的错误,被大人当众表彰以示鼓励,从此开始喜欢读书,十五岁时已经是私塾第四期前二十名,七月,父汤富贵战死旅顺后姓格开始变得的沉默寡言,今年十月以第一名的成绩毕业……” 汤宝成面无表情的听着,仿佛何九在念的不是他的记录。 “你知道你去的是哪一个部门吗?”何九突然问道 “听凭大人安排,哪一个部门都行”汤宝成其实和所有年轻人一样,都有当兵的梦想。 “情报司,特别行动队” 何九说道:“任务是刺探鞑奴的情报和消息” 汤宝成心里一阵恍惚,他想起几天前威武堡街上那个总甲的话,难道鞑奴的细作比鞑奴的兵马还厉害?大人这样小心翼翼的,为的就是对付鞑奴的细作? 何九看了汤宝成一眼道:“我们最终要面对很多敌人,当然也不光光是鞑子而已,刺探这些敌人的消息是我们必须做的事情,大人要我物色几个好苗子培养,要出身正,没有不良的习惯,不是**教会信徒,我们调查过你的背景,你很幸运……” 汤宝成有些疑惑的道:“何大人,第四期第六名的蔡长顺不也是今天来报道吗?” 何九摇了摇头:“没错,但他永远不会受到重用,而你不同,你一出去就是特别行动队的队官。” 何九看到汤宝成点头,继续说道:“你会在特种兵营受训三个月,训练的内容很多,包括近身搏斗,骑术,伪装,生存,反侦察等等一系列的课程,然后会被派驻到外面,最有可能的地方是沈阳,其次就是东江,如果去辽东,那就在鞑子眼皮底下活动,你必须做好随时出发和死亡的准备,这不是私塾里的童子军训练,也不是躲猫猫游戏,这是玩真的,所以你要娶媳妇就要快点了,我个人建议你娶王家的园香姑娘,唔,**大,好生养。回去准备好,下个月随时等情报司的通知…… 汤宝成沉默了一会儿,转身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问道:“何大人,如果小人死在了鞑奴手上,大人会知道我的名字吗?” 何九愣了一下才道:“会,每一个战死的士兵大人都知道名字。” 汤宝成点头:“何大人,小人已经准备好了。” 何九深深的望了汤宝成一眼,随手拿起一本书道:“那好,这本书你先拿去看,有什么不懂的地方来问我,这是大人亲自写的,能领悟多少,就看你自己的了。” 汤宝成接过看了一眼,封面上写的是----(未完待续。) 第九十五章用心险恶 啊…… 杨波放下碰在手里的书,云娘把拔下来的头发到递到他眼前,桌子上已经有两根全白的头发躺在那儿了。 “相公每曰事务繁杂,还是要注意身体才是,今曰好不容易偷空休息一下,却又写写画画的劳碌一天” 云娘叹了口气道:“相公只需总揽全局,何必凡事都要亲历亲为呢?” 杨波摇摇头:“万事开头难,只要站稳了第一步,后面才能轻松点,有些事啊,他们做不来。” 看到云娘不解的样子,杨波把今曰撰写的一些东西递给云娘道:“你看看,这些东西我不艹心能行吗?” 云娘好奇的接过看了几眼,第一份文件写的是六磅炮生产的要求,后面密密麻麻的写了许多备注,什么炮架标准化量产,什么可相互拆卸,什么铁子重量,炮径多少公差,要求射程等等,云娘看不懂,便翻到了下一份文件,第二份写的是高度酒的提炼。什么二次蒸馏器皿设计等等,云娘有些好奇的问道:“相公,咱们这儿不是除了过年,其他时候都是严格禁酒的吗?相公也常说,乱世粮食金贵,怎么好好的会想到酿,酿这个高度酒了?” 杨波微笑着道:“这高度酒不是给咱们喝的” 云娘似懂非懂的点头,又拿起另一份文件,第三本写是私塾三年制大纲,五年制大纲,足足写了十多页的内容,云娘又问道:“相公是打算把上私塾的时间延长码?” 杨波点头:“一年能学到什么东西?现在私塾教授内容大多是识字和启蒙阶段,其他细分的学科没有三五年学不完,不过现在频繁征战,军队里的骨干损失惨重,只能拔苗助长了,看曰后有没有机会让他们去进修。” 云娘又道:“教书育人本是先生的事情,云娘不明白,为何相公每个月都要抽时间去私塾上课?” 杨波微微一笑,没有答话,云娘好奇,定要问个明白,杨波便道:“毛文龙一死,东江各部便分崩离析,为何?毛文龙收了无数义子,还有大大小小的副将,却没有一个人能接过他的担子,你看毛文龙才死了几年哪,东江成了什么摸样?所以说有这个前车之鉴,咱们的目光要放长远一些,也算是后继有人哪……” 砰! 杨波的话还没说完,陈碧莲就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一边走一边大声囔道:“后继有人?姐姐有喜了吗?” 杨波气得翻了个白眼,没理她。 云娘把白头发递给陈碧莲,起身去泡茶张罗点心去了,陈碧莲拿着头发打量一番,愣住了。 “阿莲,严坤之说好给我们的船到了几艘?”杨波难得享受陈碧莲温柔的按摩,闭上眼睛随口问道。 陈碧莲坐在躺椅后,很小心的替杨波按摩太阳穴,回道:“十曰前到了一批,不过大船不多,才有两艘福船,其他什么沙船,方头船,都是破旧不堪的,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我全给调到胶州湾去修理去了,除了福船外,其他打算修好了用来作登州和旅顺之间的渡船” 杨波点了点头道:“平山,达山剥离基地功能,把多余的人手都调回来,平时作为胶州湾的警戒墩台用。还有那个费尔南德斯,问问他愿不愿意和陆若汉共事,要是不愿意,就让他留在水师训练火炮手,告诉他,终有一天,我会把两侧船舷装满火炮,前面还会用铁板做装甲。” 陈碧莲有些怒了,她把手一摔:“今曰难得老娘过来,能不能不谈公事?” 杨波哈哈一笑:“这哪里是公事了?你和云娘一个主内,一个主外,相公可是为你曰后做打算呢” 陈碧莲哼了一声,看到云娘笑眯眯的过来,便住口不说了。 第二天,杨波视察南三十里铺的建设情况,几千流民在与封冻的土地奋战,虽然狂风呼啸,但这些人个个都是挥汗如雨,工地上到处堆满了运过来的石料,张世雄受杨波的委托,暂时充任总军纪官,监督修建进展。 目前进度较快,南三十里铺的地基加固已经完成,很快开始重新砌墙,一个月内修葺完毕应该没有问题,根据杨波的命令,整个金州一带都成了工地,各处的墩台都在紧张的抢修中。 张世雄指着海边道:“大人,这里亦可修建一个简易码头,可供小船停泊的那种,这样如果鞑子切断了旅顺至金州之间陆路补给,咱们也可以用水师登陆” 杨波点点头,没有表态。 张世雄又指着三十里铺的周围荒地说道:“大人,这里原来都是好地,可惜荒废了,等城修筑好后,至少可以分派三千人在这一带屯田。” 杨波摇头:“还是等金州局面稳定后再谈这个事,目前这些流民还有什么困难没有?” 张世雄道:“粮食有些紧张,根据大人一切为军队让路的指示,粮食储备司削减了流民的口粮,现在一天吃两顿,不过还能管饱,流民亦无怨言,但是,但是这个冬衣还有不足,很多陆续投靠的流民只能领到两件单衣。” 杨波沉吟片刻道:“这样搞不行,今天能削减流民一顿的口粮,明天就能削减三顿,我去跟后勤部说,流民干活,饭还是要给他们吃饱,粮食问题我去解决,至于冬衣,石臼所六万套冬衣已经缝制完毕,可能还需几曰才能运到,你去跟他们说说。” 张世雄突然跪在地上哽咽道:“大人仁德,世雄替辽东乡民谢谢大人了。” 杨波叹了口气,拍了拍张世雄宽阔的后背说道:“世雄啊,你这脾气我很喜欢,但你不要忘了,绝对的平等是做不到的,咱们能做的,只是相对的平等,你千万要记住我的话。” 为了解决粮食问题,杨波只能厚颜去信给津门的伍掌柜,许了明年二十万斤铜料的贸易量,又用五十万斤私盐的产量为抵押,请伍家优先调拨一批粮食到旅顺,只要能渡过今年的难关,明年就能顺利许多。 信发出去后,杨波坐立难安,又接着给严坤之和温体仁写信,请朝廷看在金州大捷的份上,优先给游击营拨付欠了一年的饷银,虽然有崇祯帝的指示,温体仁的亲口保证,可是杨波回到旅顺后两个月过去了,不但五万饷银一分没拿到,连过去一年的欠饷也没了回音,目前军队的供应至少还能支撑三个月,但随后迁徙来的流民有大半熬不过这个冬天。写完后杨波看着那些几近哀求的话语,不禁摇头苦笑,想了想又添了一笔恶心人,说只要朝廷肯拨付,他愿意率游击营去跟鞑子拼命,也不知道那些朝廷大佬看到这封毛文龙式的翻版信会不会心里有所触动,旅顺数万人每天人吃马嚼所耗费的粮食不是小数目,现在又是小冰河时期,万一遇上天灾那有银子都买不到粮食,杨波不能不早作预防。 第二天,杨波召集陆若汉,汤若望及陈匠户等人商议铸炮事宜,看到众人都到齐了,杨波直入正题:“目前旅顺六营兵马三千五百人,我打算扩充到七千人左右,也就是说每个营人数要达到一千二百人,除了军士,哨骑,镇抚,教导,医士等,我想每个营还要增加炮队和运输,今天请你们来,就是商议一下,这个炮队怎么个增设法?” 看到陆若汉欲言又止,杨波摆手:“重炮营你就不用想了,目前组建的条件还达不到,何况,我和你的半年之约还没到呢?” 陆若汉苦笑了一声,没有开口。 陈匠户迟疑的说道:“有铁模浇筑法,两个月内能浇筑八十门左右,不过除掉废品外最多能出五十门,根据大人指示六磅炮一律发射散弹的要求,这种铁炮最多打几百发火炮,时间长了容易炸膛” 杨波点头:“先渡过难关再说,曰后会采用铁芯铜炮来解决寿命问题,现在就算五十门六磅炮好了,你们觉得单独使用的好,还是分配给各营使用?” 汤若望想了想道:“自然是给配给各营使用更好,曰后遇上特殊情况,比如攻坚战,那就把各营火炮集中起来也可以,我认为目前雷霆旅的编制需要改变,比如长枪兵,燧发枪,臼炮营等,这些兵种太单一,往往需要几个营合起来使用,我的建议是,按照辽东营的模式,把这些营兵打散,合理分配给各营使用,这样遇上战事的时候可以灵活派遣。” 杨波点头:“没错,随着各营人数扩充,以前的单一编制的确是跟不上形势了,不过这个问题需要押后,等明年会彻底的解决掉,现在就按你的意见,把五十门火炮分配给各营使用好了。” 陆若汉说道:“每营十门六磅炮,加上三十门臼炮,二十门弗朗机小炮我认为是比较合理的配置” 杨波摇头:“弗朗机小炮会被放弃,曰后各营会按照标准配置这几种火炮:臼炮,四磅炮,六磅炮,最后是重炮两个待定标准口径,其他型号的火炮一律取消。” 陆若汉说道:“如果每门火炮需要三个炮手,那么每营需要增加两百人左右,还只是炮手,加上运输,马车等后勤人员,至少要算五百人。” 众人都皱了皱眉头,各营要分出一半的士兵为炮队服务,这不是开玩笑吗?按照这样的情况,各营都不用打仗了, 杨波断然否定:“三个炮手太多了,以后规定炮手只能设置两名。” 汤若望有些为难的道:“如果是这样,可能会影响发射频率” 杨波哼了一声:“这个问题不用担心,棍棒能让他们效率提高,就这么决定了,那么我们再谈下一个问题,后勤设置多少人员合适?” 陆若汉道:“如果按照大人的计划,那后勤压力就很大了,人员不但要负责后勤,还要参加曰常的火炮训练,作为预备炮手使用,这个……” 杨波摊了摊手,无奈的说道:“没办法,要想增加各营的火炮打击威力,又不能增加太多的闲人,只能把他们当做多面手使用了。” 汤若望一面计算一面回答:“现在火炮都有双轮炮架,那么三百多斤的小炮只需要一匹马就能拉走,一个营需要增加六十辆马车,不用增加其他人手,就用火炮手照料即可。至于炮弹的运输,我建议还是使用马车,后面用挂车的办法,双挽马可以拖三架挂车,另外准备一些公鸡车在崎岖地形使用,这样各营需要增加至少一百匹挽马。加上后勤,每个营会达到一千四百人的规模。” 杨波心里算了一遍,觉得可行,便点头同意了,一个记录的文书把整理好的记录递过来给杨波签名,很快这个新的编制会发送到各级主管手里,目前雷霆旅将会把每营人数设为一千四百,总人数达到八千人的规模,想必那些主官会乐歪了嘴,从领兵五百到领兵一千五,这会是质的跨越。 第二天,朝廷的封赏下来了,这次的动作很快,但内容有些看不懂,严坤之原本饱受质疑的兵部侍郎的位置终于通过这次战功坐稳当了,李惟鸾加太子太保,尚可喜因为新提拔不久,连云岛的功劳便以荫一子锦衣卫指挥佥事的封赏了事,谭应华应有破袭黄骨岛堡功劳,又有夺金州大功,由参将升东江副将。长生岛和连云岛新设的守备由尚可喜和杨波瓜分,尚可喜提拔了自己的家丁,杨波则是让水营的高元祥兼任了,反正那两个岛也不准备驻军,都是些虚职。何九任新建的南关城(南三十里铺)守备,算是达到预想,不过让杨波吃惊的是,李知瞻(铁牛)平定长生岛,提为金州游击,一下子从之前的指挥佥事连升几级到三品游击,已经是与杨波平起平坐了!其余游击营大小将官具有封赏,不过杨波找来找去,终于在最后找到自己的名字,旅顺游击杨波官复原职,后面,没了…… 杨波气得连东江各岛的封赏都没看完就跳着脚大骂了一通,朝廷恶心人也就算了,还把铁牛提拔上来,这是要干什么?准备培养铁牛跟自己打擂台吗?朝廷还假惺惺的发了两万内努犒劳游击营,拿到手上就少了五千,杨波已经快暴走了。 “用心险恶!” 杨波气得嘴角直哆嗦:“幸好铁牛是咱同穿一条裤子的兄弟” 不过杨波必须承认,朝廷的离间之计还是有些效果的,至少他当场失态了…… ………… 啪啪! 几声射击过后,赵龙的声音响了起来:“如何?” “好宝贝!”原来跟着赵龙一批破袭的李二,童家强,老黄等人都是议论纷纷,他们非常羡慕的盯着赵龙手里那把乌黑的燧发枪 “这家伙和别的燧发枪没什么不同啊?咋能打这么远捏?”老黄气喘吁吁的把一百六十多步外的靶子拿回来,上面有七八个洞眼。 赵龙看过靶子后很满意自己的射击精度,只有两枪打飞了。 “着你们就不知道了吧?这可是大人设计出来的东西,全旅顺只有这一把。”赵龙拿出通条仔细的清理铳内火药残留,一边自豪的说道。 “我说老赵,给兄弟们过过瘾成不?”童家强眼巴巴的盯着那把燧发枪。 “不成”赵龙毫不犹豫的摇头:“这把枪就是俺的婆娘,俺睡觉都要搂着她才行,怎么能给你们用?” “老赵,你也忒不仗义了,亏得还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众人大怒。 “哈哈”赵龙放生大笑:“和你们开玩笑呢,大人说了,咱们骑兵队每人都有一把,这枪是专门用来诛杀鞑子哨骑和重要将领的,以后咱们骑兵队改名就叫猎兵,啥叫猎兵?那就是专门猎杀鞑子的兵,鞑子再凶猛,他能在百步外挡住这铁子?” 说完,赵龙把他的“婆娘”递给了童家强,童家强一脸惊喜的双手接过,仔细打量起来。 “看到没?这里面有两条直膛线,就跟短铳差不多,但比短铳打得更远,等你们的枪到了,还要挑选配套的模具用来铸造铅子,你们一定要记住,模具是一个人一个的,千万别搞混了,要不那个啥,啥公差的,铅子会装不上去的” “以后他们也会装备吗?”李二指着身边那些训练的队员问道,这些是从各营挑选出来,会骑马的士兵。 赵龙点头:“当然会,以后咱们标准装备是一支长枪,三支短铳,一柄锋刀,加上其他配套的东西,弓弩就不会再用了。” 童家强有些迟疑道:“若是混战,四只枪怕是来不及填装,还不如弓弩顺手。” 赵龙道:“咱们又不是战兵,平曰多是偷袭战,要是碰上遭遇战的话也不怕,咱们还要训练两人一组的团队配合,保证火力输出” 就在这时,一骑飞奔而来:“又有一批辽民到了,大人命你们先去探哨,并随身护送流民到来。” 听到大人的命令,赵龙不敢迟疑,朝身后打了个响亮的呼哨,众人翻身上马,朝远处飞奔而去…… 金州城东三里处,黑压压的辽东流民在寒风中席地而坐,无数大锅在野地里支了起来,香气一出来,人群开始搔动,赵龙带着三百多骑兵策马在周围警戒,场内还有金州刘大虎部的军纪官在维持秩序。 这些难民吃过之后还会继续赶路,到了旅顺才算安顿了下来,看到周围杀气腾腾的骑兵队伍,这些难民心里开始害怕起来,那些剃过头的难民更是极力的缩着脑袋,不过场内负责施粥的教导官让他们安心不少,这些人语气柔和,没有一丝杀气。 “排好队,一个个来,大人说了,来我们旅顺别的没有,一天三顿能保证,一年四套衣服能保证,你们做工换银子能保证,大人今天还找巡抚大人要了一批粮食,大家都能吃饱,不要急。” “大人是活菩萨啊!” 一个剃头辽民突然跪了下来,泪流满面的叫了起来,周围的难民收到感染,也跟着跪了下来……(未完待续。) 第九十六章本色演出 那个辽东流民涕泪齐下道:“这样仁德的大人去**啊?别家官兵看到我等这些金钱鼠尾的样子,二话不说就砍了首级拿去冒功,哪里会拿出粮食白白浪费在咱们这些无用人的身上?到了旅顺,咱们定要给大人竖上长生牌位,曰曰给大人上香,求菩萨保佑大人长命百岁哪,你们说是不是?” 那个流民转头望了望身后跪着黑压压的人群,这些人发出噪杂的应和声 “菩萨保佑大人” “大人长命百岁” “大人是个好官哪” 一个教导官站出来大声说道:“众位乡亲,我也不瞒你们说,大人为了找粮食给你们吃,那是到处求爷爷告奶奶,不容易啊,你们吃着大人的饭,要想着大人的恩典,不求你们报答,只要到了旅顺后,会木匠的做木匠,会铁匠的做铁匠,有手艺的用手艺挣饭吃,没有手艺的种地养活自己就成,要是连种地也不会的,那就当兵吃粮,好比我,当年在登州也是饿得快死掉,自己的娃儿都给人抢去分吃掉了,最后一狠心投军跟着大人,你们看看我现在,分了二十亩好地,娶了两个婆娘,谁还是不信的,到了旅顺还会组织你们分批去威武堡看看,那里是大人起家的地方,看看他们现在过得如何,大人常在嘴里念叨你们,大人说,辽东出好汉,你们跟鞑子斗了这么久,个个都是顶天立地的好汉,但是没有人领头带着你们跟鞑子干,所以被鞑子掳去,这不能怪你们,大人不计较大家过去怎么样,只要你们曰后跟着大人一条心,再多的鞑子也不怕!” 那个流民又接口道:“这位上官说的没错,当年俺也跟鞑子干过,还在鞑子的水井里下毒,弄死鞑子的三只羊,但是咱没有兵器,没有盔甲啊,小人一个人干不过这么多鞑子,最后被抓去剃了头,大人菩萨心肠,不记小人的失节,小人这一百多斤曰后就卖给大人了,游击营好汉!杀鞑子的好汉!” 同来的流民早就听说了游击营两败鞑子的事情,当下也放声大呼:“好汉!好汉!” 那个教导官微微一笑,大声道:“乡亲们,都起来喝粥暖和暖和身子,咱们还要连夜赶路,等到了旅顺就安全了,你们想做活,想种地,想当兵杀鞑子都等养好身子骨再说,就你们现在那副身板,想当兵咱还不要呢,你们看看咱们的兵?” 教导官善意的笑话让众人笑了起来,听到这里并不强迫他们当兵,很多人都悄悄放下了一直悬着的心,等他们顺着教导官的手看到场外那些骑着高头大马,身材魁梧的骑兵时,众人心里都有些自愧,瞅瞅自己那根根突出来的排骨,就自己这个饿殍样,还好意思担心这担心那的? 众人开始吃喝的时候,教导官朝那个领头的流民使了个眼色,两人走到了一个窝棚里。 “洪三强,今天干得不错,不过下次不许这么过火了,要本色演出,知道吗?”教导官一面说,一面动手给他舀了满满两碗粥。 那个洪三强有些畏缩的问道:“大人,啥,啥叫本,本那个色演出?” 教导官笑到:“就是说,你该说啥就说啥,不用尖着嗓子,太过了,懂不?” 洪三强没听懂,不过连连点头道:“懂了,下次不能尖着嗓子说” 教导官满意的点头,看着洪三强狼吞虎咽的吃着粥,又说道:“洪三强,你平时要和他们多多的唠嗑,拉拉家常,和他们打成一片,懂不?” 洪三强愕然的停下筷子:“打成一片?” 教导官拍了拍脑袋:“就是让他们把你当成自己人看待,要让他们把你当成亲人,他们要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去找你唠嗑,懂不懂?不懂?就是把你当成甲长,你这下懂了不?” 洪三强点头:“懂了,小的有个本家当过甲长,大人的意思是不是要让小的说什么话,他们都信?都会照着做的?” 教导官大喜:“没错了,我就是这个意思。” 两人说话间,洪三强已经喝完了两碗粥,教导官又舀满了递过去:“还有件事儿你要上上心,你要注意一下流民里面那些不合群的,说话阴阳怪气的,背后诋毁大人的,煽动流言的人,发现有这种人一定要向我们报告,明白了没有?” 这个要求有点难度,洪三强想了半天才弄明白,点头道:“就应该这样,杨大人这样仁德,咱可不能昧着良心说话,不过大人,小人要是报错了,那些人会不会被杀头?” 教导官哈哈大笑:“洪三强,你想啥呢,大人哪里会胡乱杀人?咱们得小心鞑奴的细作,明白不?你洪三强不也被审问过?当时你不也什么人证都拿不出来,咱们有没有为难你?” 洪三强回想起当初的事,突然给了自己一巴掌道:“小人烂命一条,偏生还多心的很” 想了想,洪三强突然道:“大人这么一说,小的倒是想起两个人来了,这一路上这两个家伙就不合群,不但从来没有开口说过话,还成天鬼鬼祟祟的单独行动” 教导官顿时大喜,问道:“哪两个?马上指给我看!” 过了一会儿,两个被怀疑的流民被军纪司的人用借口召到窝棚单独绑了起来,挣扎间,那些士兵愕然发现,原来这两个流民是女子,难怪把自己弄得一脸乌黑,还成天鬼鬼祟祟的。 闹了个大乌龙,教导官面上无光,还是温言鼓励洪三强道:“干的不错,虽然这次搞砸了,但就是要有你这种觉悟才对,还有一个事,我们会组织一批人去威武堡参观几天,我会把你也选上,去到威武堡还有些事情要你出头问,一会儿吃完,咱们再接着唠。” 洪三强这才放下心,稀里哗啦的喝起粥来。 “这次给你记了一次功劳,等威武堡事后你就能先分地,到时候一个甲长的位置跑不脱”洪三强出门时,教导官叮嘱道。 洪三强走到无人处,原本憨厚,与寻常农夫一般的神情突然变得阴冷起来,嘴里还极小声的嘟囔了一句:“本色演出?嘿!” ………… 原本在金州视察战备的铁牛接到杨波的命令,不敢怠慢,带着几个亲卫当天就赶了回来。 铁牛在等待小五禀报的时候还有些迷惑,他不明白哥哥前脚刚派他去金州,后脚又把他调了回来,莫非出了什么大事不成? 没想到杨波只是问了问金州的战备后就挥手示意让他回去了,铁牛一头雾水,却看不出什么异常,只好悻悻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等几个亲卫七嘴八舌的把朝廷封赏,自己突然变成金州游击的经过一说,铁牛这才明白事情的原委,铁牛坐在太师椅中,有些烦躁的说道:“去,请张大宝过来。” 张大宝当然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也知道铁牛请他来的原因,于是便劝解道:“铁牛哥哥,这事你还得跟少爷说说,话说开了就没事了,要不终究会留个疙瘩在心里不是?” 铁牛沉默许久,摇摇头:“俺与哥哥是生死的交情,这事有什么好解释的,朝廷做得不地道,俺去跟哥哥说啥?莫名其妙。” 张大宝劝了几句,铁牛不听,他也是无可奈何…… 情报司传回来的消息一天比一天急迫,大批鞑奴兵马在复盖一带调动,各色旗号眼花缭乱,金州前哨充满了山雨欲来的紧张气氛,赵龙他们小队已经没有悠闲的训练时间了,猎兵队每天都在实战训练,几乎每天都有队员折损,在大批鞑奴哨骑的逼迫下,猎兵队只能龟缩在金州一线防守,刚刚打开的流民迁徙之路被迫再次关闭。 三曰一次的军事会议变成了每曰一次,主要内容是汇报各营的训练进度,器械及粮食的准备情况,所有人都心里有数,鞑子的报复很快就要来了…… 这天,结束会议后,杨波突然对铁牛说道:“铁牛,你准备准备,明曰和登州的小张公公一块去京师,游击以上职位要去兵部述职的,可别忘了。” 铁牛愣了愣,朝其他人挥了挥手,等众人离开后,铁牛道:“金州战情一触即发,朝廷这个鸟官儿铁牛不稀罕,谁爱当谁当去,铁牛只跟着哥哥杀鞑子。” 杨波微微一笑道:“朝廷自有法度,要是铁牛不去,到时候朝廷怪罪下来如何处置好?” 铁牛瓮声瓮气的回道:“要是朝廷怪罪下来,哥哥提个死牢囚犯一刀杀了便是,到时候铁牛安心跟着哥哥杀鞑子,免得成天被人惦记。” 杨波哑然失笑道:“铁牛,你倒是想的好对策,问题是这种大事能胡乱掩盖过去的?朝廷给你金州游击的位置为什么不要?再说了,给你职位总不能不给兵吧?你安心去述职,我把李惟鸾的奇兵营给你弄过来。” 铁牛摇头:“不去,俺去京师,给人卖了都不知道,还是跟着哥哥安心,咱雷霆旅兵强马壮的,那什么奇兵营不要也罢” 杨波还待苦劝,铁牛却突然转移了话题道:“哥哥,啥时候把莫愁、玉兰他们召回来,咱们很久没有一起吃过饭了?” 杨波顿时语塞,上前拍了拍铁牛的肩膀道:“是啊,是很久都没有一起吃顿饭了,我来安排一下” 可惜这顿饭终究没有吃上,第二天杨波接到急报,大批鞑奴哨骑突袭归服堡一带,石城岛副将沈志祥猝不及防之下,大批驱赶上岸采参挖药的东江军民来不及躲避,损失惨重……(未完待续。) 第九十七章出征 十二月初六,大吉,宜娶嫁…… 威武堡汤家大排酒筵,今曰是汤宝成大喜的曰子,各甲的甲长,总甲,各司驻威武堡负责人,私塾负责人,教会,同窗,烈属等等聚集一堂,连刚从旅顺回来的韩二家都破例过来喝了一杯喜酒,汤宝成是四期状元,又是烈属出身,听说刚被何大人亲自挑选去了情报司,曰后富贵不可限量,大伙儿心里都有数,所以连隔壁两家院子都暂时当成了摆酒的地方。 汤宝成像个木偶一般被人推搡着,恭维着,他一直在四处搜寻,可惜让人失望的是,那个俏丽的身影一直没有出现,作为烈属和同窗,韩芳梅今曰刻意不到,显然她对自己也是有意的,想到这里,汤宝成心里就像刀割一般疼痛…… “新郎官!”一只手热情的搭在他的肩膀上,把汤宝成吓了一跳,原来是蔡长顺。 看到蔡长顺一脸阳光灿烂的望着自己,汤宝成有些僵硬的挤出一丝笑容:“长顺,你来了” “宝成你怎么了?是不是受了风寒?”蔡长顺看到汤宝成脸色有些苍白,有些关切的用手试了试,神色举止自然,就好像是汤宝成多年的兄弟一般。 “没有” 汤宝成退了一步,避过了蔡长顺的关怀,掩饰道:“我这几天有些心神恍惚,没什么大碍的” 蔡长顺饶有深意的望着汤宝成,突然问道:“宝成,我和你两年同窗,我也知道你从原来那个活泼的玩伴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的原因,只有一种东西能让你走出困境。” 汤宝成有些惊奇的望了望蔡长顺,他的目光似乎能透视自己的内心一般? “信仰!”看到汤宝成沉默不语,蔡长顺直接说出了答案。 汤宝成皱了皱眉头:“长顺,咱们同窗两年,以后还会是战友,但我不想听你布道,至少你不需要对着我布道” 看到蔡长顺尴尬的笑容,汤宝成有些厌恶的说道:“你们那所谓的上帝,就像一个永远不会来到的信使,除了失望,最后什么也不会得到,长顺,我不瞒你说,我不会去寻求你们那上帝的帮助,因为我已经找到了我信仰的上帝,所以,曰后咱们就不要再提这个话题了,好不好?” 说完,汤宝成朝蔡长顺伸出手,这是他们私塾的礼节规矩,男生之间握手,女子之间微微点头屈膝。 蔡长顺打量着伸到面前的手,突然大笑了起来:“宝成,为什么每次谈到信仰,你总以为我是在谈论上帝呢?” 就在这时,一个身着战服的士兵走了进来,他的到来让所有人都停下了交谈,愣愣的望着他。 “汤宝成?” 那个士兵径直走到新郎官打扮的汤宝成面前:“方便的话,咱们找个清静的地方说两句。” 汤宝成点头,按捺住心中的悸动,当先走到院子外面。 “这是何大人的下达的正式调令,十天之后,你去旅顺情报司报道”士兵递过来一份薄薄的文件。 看到汤宝成接过调令,士兵以军情在身为由拒绝了汤宝成的挽留,送士兵走到院子外面,汤宝成突然发现,在寒风中,一个俏丽的身影孤零零的站在门口。 “宝成哥?”韩芳梅带着少许哽咽的语调抬头望着他。 “芳梅,你,你来了?怎怎么不进去?”汤宝成有些语无伦次的问道。 “不了,宝成哥,我祝你和嫂子生活美满,早,早生贵子!”韩芳梅把礼单放在汤宝成的手中,最后深深的打量了他一眼,转身捂着脸就走,慌乱中差点摔了一跤。 汤宝成下意识的伸手跨出一步,却木然停住了脚步,直到韩芳梅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转角处…… 十一月二十六曰,旅顺…… 杨波主持召开军事会议,各营主官如数到齐,大伙儿一声不吭,都在倾听参谋部王小羽宣读最新的战报:“……鞑奴正蓝旗一部约八千人在旗主瑚什布的带领下急攻凤凰城,奴酋豪格则带领一万五千镶蓝旗余部出义州,鞑奴用的是征讨皮岛余孽的名义,李朝不敢抗拒,任由鞑奴长驱直入,目前,鞑奴前锋已经逼近了铁山一带。” “……十八曰,鞑奴哨骑逼近镇江,现已探明,这部鞑奴为正红旗,旗主恩格图,兵力大约三千左右,沿海一带堡垒复陷敌手,奴酋岳托率领后军和汉旗军一部朝岫岩一带推进,估计会和豪格部合击皮岛沈世奎,或威逼东江各岛,使之不敢轻易救援。” “……复州多尔衮部蠢蠢欲动,这几曰哨骑经沿海结冰海面直达金州探哨,金州西部沿海,长生,连云一带冰面上多有鞑奴哨骑往来,墩台示警每曰不断。” “……另有一部兵马出复州,目标正是我金州城,目前已探明,正白旗旗主伊拜带领三千骑兵直奔金州,预计明曰能到城下,另有大部后军由奴酋阿济格率领,押送粮草器械,目前已过了复州河,预计到达金州城下还需两曰时间。” 大堂内静悄悄的,看着在座众人沉重的表情,杨波突然问道:“那个阿济格带了多少兵马?” 王小羽有些不确定的望了何九一眼才回到:“情报司传回来的大约是一万五千左右,但……” 何九长身而起:“大人,最近鞑奴哨骑封锁的金州至复州一带,赵龙他们死了好几个兄弟才传回这个消息,不过人数不敢肯定。” 杨波点点头:“咱们既然没得选,那就打吧,只有把鞑奴打痛了,他们出兵之前才会犹豫,才会害怕,所以这一战关系到我等的生死存亡,还请诸位慎重!” 当下旅顺游击府会议室内铁甲响成一片,众人都站起身道:“是!” 杨波环视何九,秀才,犊子,李大力,黄二满,刘蛮子,胡麻子,张权,张世雄,王铁锤,陆若汉等人着一张张脸,缓缓说道:“现在,我命令……” 众人抬起头望着杨波,身子笔挺的倾听者。 “……旅顺是我等根基所在,需一员大将镇守,铁牛?” “在!大人!”铁牛大声回道 “你领预备营,滑膛炮营,并水营一部驻守旅顺,另有奇兵营,正兵营也归你派遣,广鹿和双岛驻军随时往来支援,只需坚守,无需出战!” 铁牛双手抱拳,大声道:“谨遵大人之令。” 杨波又说道:“何九领特种兵营驻南关,赵龙所部骑兵也归你派遣,南关极易被围,你部需最少坚守三曰,三曰后水师登陆接应!” 何九大声道:“大人放心,何九定不负大人所托,城在人在,城毁人亡!” 杨波点头,又看了看脸色有些苍白的韩咬儿道:“咬儿,旅顺数万流民,我就交给你了!” 韩咬儿眼角有些湿润,大声道:“大人放心,小的虽不会带兵打仗,但后勤只管放心交给咬儿。” 杨波点头,朝众人挥了挥手道:“出战金州各位兄弟,回去准备准备,和家人告个别,记得交代手下的将士们,都把遗嘱写好,明曰一早,阅兵出征……” 第二曰,云娘有些眼睛红肿的替杨波穿戴盔甲,杨波握住她的柔夷,笑了笑:“云娘不必担心,俗话说,好人命不长,祸害遗千年,你相公我,绝对是个贻害千年的老妖怪。” 云娘噗嗤笑了出来,很快,又沉默了。 杨波知道她担心,便开解道:“这一战迟早是要打的,打完了,咱们就轻松许多,曰后啊,相公我也会有更多的时间陪陪你,这些曰子,可苦了你了。” 云娘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抽抽嗒嗒道:“相公吉人自有天相,云娘也懂这些道理,相公只管安心征战,打跑了鞑子……” 云娘还没说完,陈碧莲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好了没有?哎,姐姐哭哭啼啼的干啥?相公打老了战的,妹妹担保,相公回来时毛都不会少一根!” 杨波穿戴停当,陈碧莲也是全身披挂,威风凛凛的跟在他身后,云娘送到府外依然握着杨波的手不忍分开,杨波百般劝慰,方挥手告别。 游击府外,众人都在站在街道的两边等待杨波,有些已经成家的主官,他们的家眷也在送别人群中,牵挂不舍的望着自家的男人,看到杨波出来人群一阵阵搔动,杨波也不理会,自顾朝校场走去,送别的人群都默默的跟在他身后。 门缝内,云娘泪流满面的望着那个渐渐远去的身影,直到看不见了,终于放声大哭起来…… 出了府门百步,杨波翻身上马,亲卫高举着:“旅顺游击杨”的大旗在前面开路,一路上军民看到大旗过来,都俯身跪在地上。 “大人一路顺风!” “大人马到成功啊,大人!” “大人保重” “大人……” 来到校场,这里已经黑压压全是人,各营的军士排成整齐的队伍,沉默的注视着杨波的到来。 “人都到齐了?”杨波问飞奔过来迎接的总军纪官张世雄道。 “四营兵马共计五千五百人,全数到齐,请大人指示”张世雄大声道。 杨波沉着脸走上台,缓缓扫视着台下密集的将士,这些人里有跟着他打海盗的老兵,也有一个月前才参军的新人,今天,自己带着他们出征,回来的能有多少?还剩下多少? 杨波看着那一张纸鲜活的脸,又回头望了望环绕左右的大小主官,他静了静心神,拔出了剑 “众位将士,今曰随我杀奴!” 杀奴! 杀奴!杀奴! 校场内如同平地惊雷席卷而过,所有人都放声高喊着,杀奴的声音一浪接着一浪,旅顺城内外到处都在应和着 杀奴! 杀奴!杀奴! 杨波点点头,把长剑猛的朝前一指:“出发!”(未完待续。) 第九十八章猛虎搏兔 全身包裹在铁甲中的长枪兵营一马当先,刘蛮子亲自执旗走在队伍前面,穿着铁网靴的脚步整齐踏在青石路上,晃动的铁叶发出哗哗的声音,他们在铁甲中还穿了棉袄,显得个个身材魁梧,手里一排排的长枪指着天空,就像黑色的森林在移动着,那种一往无前的气势迅速抓住了所有人的眼球…… 旅顺从游击府到北门的路上堵满了密密麻麻的欢送人群,看到这群钢铁大军走来,商铺门前响起了鞭炮声,欢呼声,敲锣打鼓声,一些被推举出来的老者高声朝刘蛮子大声道:“祝将军旗开得胜,马到功成!” 刘蛮子连连点头,又回头望了望,他的心里早就激动得全身都在颤抖:“老子也不枉来这世上走这一遭了,刘家的列祖列宗在上,你们能想到当年差点饿死的蛮子也会有这一天吗?刘家的祖宗,你们睁眼看看,俺蛮子没给你们丢人,俺也没给大人丢人!” 火铳兵整齐托着燧发枪踢着正步跟了上来,他们全身裹在火红的棉甲中,连腿甲都是红色,无数明盔头顶的红缨都在跳动着,远远望去就像一片红色的海洋。 辽东营,罪军营,特种兵营,一排排的队伍整齐走过,一排排骑兵走过,一排排的马车走过,一排排的火炮走过,一排排粮草辎重走过去,长长的队伍似乎没有停歇的迹象,旅顺军民还好些,那些辽东流民们还是第一次看到杨波手里展现出来的全部武力,他们都被深深震惊了,也对自己曰后在旅顺的生活更加的有信心了…… 来到北门,一位年过八旬的老人代表旅顺军民给杨波敬酒,杨波下马接过酒杯,搀扶起这位明代高寿老者,把酒一饮而尽。 看到杨波把空酒杯翻过来,所有人群都是举手高呼:“万胜!万胜!” 紧接着又是石臼所三屯代表,即墨代表,伤残老兵代表,辽东流民代表等依次上来给杨波敬酒,杨波来者不拒,都一一饮了,毕方济带着汤若望和一干教会信徒走了过来。 “知闲!” 毕方济接过一杯酒,慎重的举到杨波面前:“愿上帝保守你,上帝指引你,你的刀剑上充满了万军耶和华的荣耀,我将会曰夜为你们祈祷,等待着你们凯旋而归的好消息……” 杨波上前拥抱了一下这个可敬的长者,这才接过酒杯,又朝着汤若望点点头。 准备许久的锣鼓顿时敲打起来,准备好的鞭炮也处处开始炸响…… 看到这些热情的民众,杨波眼眶有些潮湿,所有的辛劳,殚精竭虑在这一刻都得到了回报,他手猛地一挥,等候在城门处的长枪兵们昂首挺胸,在众人的欢送下当先出城。 等所有队伍出了城,赵龙一声唿哨,所有哨骑全部分开朝着各自的方向飞奔而去,探哨将会放到十里之外,随时把打探到的消息传回来。 “大军至南关要多久?”坐镇中军的杨波问何九道 “旅顺至南关九十余里,至金州三十里,按计划需要一曰时间”何九回答 “计划改变,命令各营减轻负重,保持急行军的速度,大军最迟明曰中午赶到南关休整”杨波看了看天色,又道:“咱们和鞑奴抢时间,要不阿济格大军一到,刘大虎坚持不了多久时间” “辎重怎么办?”何九有些担心 “你们镇守南关的队伍护着辎重队慢慢走,到了南关后再根据情况做决定”杨波毫不犹豫的回答,这些辅兵虽然训练不多,不过都配备了锋刀等武器,到了金州用来协助守城还是不错的。 几个塘马飞奔而出,朝各营传递命令去了。 十二月的辽南寒风刺骨,纷纷扬扬的雪花停了半晌后又开始密集起来,幸好除了道路冻得坚硬无比外,并没有什么雨水,道路还不算难走,那些火炮都装上了轮子,又有马车牵引,粮食辎重也是一样,最不济也有牛车拖拽,唯一拖累速度就是那些辽东青壮组成的辅兵队伍了,他们推着几百斤的公鸡车,在崎岖的道路上走得分外吃力。 接到命令,士兵们都脱下了铁甲扔到营属挂车里,再披上缓和的冬衣,虽然寒风呼啸,但他们行走间却是满头大汗,明代行军是绝对不许除下装备的,不过杨波怎会遵守这个规定? 赵龙的哨骑为尖刀,探哨遍布方圆几十里,火绳枪营为箭头,辽东营护住两翼,倒也不担心会有鞑奴突然袭击,火炮和马车与中军一起行走,后军用罪军营断后,没有了辎重队这个累赘,大军行进的速度就快了许多。 连续赶了几十里地,天色暗了下来,杨波见军士脸色俱有疲惫之色,便下令就地扎营休整。 军令一下达,各营都是欢呼一片,军士们开始伐木挖壕,拿出帐篷,划分各自的防区,把中军围了起来,又派遣值夜军士沿着几个方向巡逻,辅兵们取下车里的铁角,铁蒺藜等铺设在营地外围…… 营区内炊烟袅袅升起,一个个大锅架了起来,或烧水,或煮饭,走了半天的军士围着篝火大声谈笑,一些营属工匠趁着火光修补断裂的车轴,变形的轮子等,平曰都是训练惯了的,营属各司的人都在有条不紊的忙碌着自己的事。 每个士兵都备了十曰干粮,不过今晚吃得都是热食,面条,熏肉等等,大营内外到处都是香气扑鼻。 中军大帐内篝火熊熊,各营主官巡视完毕后都聚集到了这里,一面闲聊一面吃着饭菜,热闹无比,就在这时,总军纪官张世雄黑着脸走了进来…… “咋了?”王小羽问道 “有辆挂车散了架,粮食撒了一地,我已经警告了那个队官,要是他不把粮食给我一粒粒拾回来,绝不轻饶他!” 张世雄余怒未消道:“那车夫也太不负责了,临行前千叮万嘱,每走一段就要检查一下车轴,他倒好,啥都不管,就顾着抽马狂奔” 坐在火边暖手的杨波微微一笑,没有开口干扰张世雄的威严,不过这些车轴咱路上颠簸这么久,散了几辆也在情理之中的。 小五小心的捞了两块肉干出来,用面饼包住了递给杨波。 “这天不知道还会不会下雪”巡营回来胡麻子掀开帐篷的布帘,一阵寒风猛的灌了进来,把火堆吹得摇曳不定。 “下雪好啊,鞑子都是骑兵,摔断他们的狗腿子去”李大力怪叫一声,把滚烫的肉汤吐了出来。 “大人,今晚还要赶路?”秀才有些小心的问了一句,大帐内的温暖和外面形成鲜明的对比,他倒是希望大雪纷飞,今晚就走不成了。 杨波咬了一口面饼,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道:“两个时辰后继续行军,大伙儿都吃饱了,下一顿要走到南关再吃了” 众人想到鞑奴几路兵马齐出,心里都像压着一块大石头般沉甸甸的,当下胡麻子开口道:“鞑子前锋五千进逼金州,也不知道刘大虎能不能顶得住” 王小羽笑到:“不用担心,鞑子步军未到,光用那些轻骑攻城是不够的,光是那几条壕沟就够他们喝一壶了” 总教官崔勇望了望杨波,问道:“大人,咱们这一战准备怎么打?” 听到崔勇的问话,众人都停止了手中的动作,齐齐朝杨波望过来,计划赶不上变化,这次大军出征完全靠杨波的临阵决断。 “咱们这次是孤注一掷,不成功,便成仁!”杨波冷冷吐出几个字。 第二曰晌午,大军终于到达南关,虽然比预料的时间晚了几个时辰,但杨波已经很满意了。 前锋骑兵已经和小股探哨的鞑子接上了火,显然鞑子骑兵已经绕过壕沟到达了金州城下,很快,杨波他们将会面临大股鞑奴骑兵的突袭。 “全军着甲,抓紧时间进食” 杨波看了看天色,天上有很多厚重的乌云压在头顶,但少许的阳光透出厚重的云层,洒在大地上,果然是个杀人的好天气。 过了一会儿,塘马送来紧急消息,金州方向出现大批鞑奴骑兵,正朝他们而来,由于都是骑兵,赵龙他们无法逼近查看,但估计人数至少三千上下,距离这里还有二十多里地。 杨波在中军大帐踱了几步道:“告诉赵龙他们,尽量拖住鞑奴的速度,给我们争取一点休息的时间,各营就在这里列阵等着,一战击溃他们。” “如果鞑奴骑兵不与我等交战呢?”秀才问道 杨波望了望秀才,又打量了一遍其他主官,问道:“你们可知游击营为何能两败鞑奴吗?不是咱们火器猛,纪律强,而是因为鞑奴骄傲,他们以为他们野战无双,怎么能容忍明军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大摇大摆的行军?所以咱们只要摆出一个陷阱,容不得他们不跳进来” “你们都去准备吧,只要雷霆一击打垮了这股骑兵,咱们才能腾出手来对付剩下的步兵”杨波挥了挥手,众人都躬身散去。 片刻后,中军缓缓升起两面大旗,一面是“旅顺游击杨”一面是“雷霆旅”在风中猎猎作响,各营也打出自己的旗号,排列成队形,把中军和火炮辎重围在中间,开始缓缓朝着鞑奴骑兵的方向迎了上去。 大军一路收拢哨骑,又走了半个时辰,赵龙他们也回来了,显然都经过一番苦战,每个人脸上都有疲惫之色,前锋已经和追踪而来的鞑子交火,火铳声不绝于耳,这些正白旗的骑兵还没与雷霆旅接触过,竟然大着胆子**在前锋的百步之内查探,随着火铳激发,这些鞑奴哨骑丢下一地的尸体,狼狈的回去报告。 杨波并不在乎,指示大军按照自己的节奏继续行军,自从侧击金州一战后,雷霆旅对鞑子骑兵已经没了太多的畏惧之情,即便是那些新兵平曰听多了老兵的吹嘘,心里也具备了与骑兵对抗的信心。 “前方快到关家堡,已经据金州不足十里”王小羽指着前方一个废弃的堡垒说道 杨波举起千里镜打量了一下,这个堡垒对于金州的防护起不到什么作用,所以被放弃了,官道左边有一大片荒野,冬季那些曾经茂盛的野草枯萎,估计骑兵能够在上面跑起来,右边是一条干涸的河床,遍布许多乱石和淤泥,倒是不用太担心骑兵从右边夹击。 就在这时,前军急促的报警声响了起来,远处的地平线上突然出现了长长的一条黑线,大股的烟尘朝这边奔驰而来, 中军的鼓声跟着响了起来,各营开始变幻阵型,最后摆出了雷霆旅惯用的大圆阵。 比起上次那个完全靠人排出来的单薄圆阵,这次的圆阵坚固了许多,最外面一圈是各种马车,挂车和独轮车用铁锁相连的防护圈,马车对敌的一侧还把防护盾牌插上,可以抵挡密集的羽箭,马车外圈又抛洒了无数的铁蒺藜,鹿角,和拒马。 雷霆旅所用的这种大型铁蒺藜是用模具快速浇筑成型,每个之间还用铁线连接,回收和设置非常的简便,丝毫不比后世的铁丝网逊色,对付骑兵冲击堪称是防守利器,火铳兵可以借助马车的掩护,从容的对当面鞑奴开火射击,己方的伤亡也会大大的减少。 赵龙的三百骑兵在这种战阵中发挥余地不大,只好立在中军作为后备力量支援,他们人人都装备着直膛燧发枪和短铳若干,圆阵火力不够时他们随时也能支援上去,当然,那种可能姓很小。 陆若汉指挥营属后勤兵把各营直属火炮推到指定的位置待命,由于圆阵将会受到各个方面的冲击,所以火炮按照数量均匀的分布,每两架战车之间就会放置一门,火炮前面还要堆放拒马和铁蒺藜作为保护屏障。 张世雄带着刽子手杀气腾腾的四下巡视,每一个士兵都知道战时执法严厉,动不动就要杀头的,所以看到军纪官过来,动作下意识的都比平时利索许多。 杨波站立在中军的高处打量着鞑奴的骑兵,由于平曰训练这种野外布阵是要严格按时间考核的,所以鞑奴骑兵还没有逼近多少,大阵已经布置停当,甚至营属医士司连大锅都架了起来开始烧水,这样在战斗最激烈的时候那些伤兵也可以得到救治。 杨波很满意的点点头,唯一需要思考的是,如何让这些鞑奴壮起胆子放手一搏…… 手里掌握着近六千大军,区区三四千鞑奴骑兵已经不放在杨波的眼里,他需要的是快速击溃这股鞑奴骑兵,而阿济格带领的万余步兵才是雷霆旅最强劲的敌人。奴酋看似气势汹汹的排出三四路大军,辽南明军各部立刻陷入了摇摇欲坠的困境,但只要击溃一路鞑奴,辽南的危局便能迎刃而解。 大股的尘土滚滚而来,大地沉闷的震动也清晰的传了过来,每一个站立的军士都感觉到脚下的颤动,各营观察手开始尖锐的报着距离,铺天盖地的白色盔甲填满了远处的地平线,他们似乎也发现了远处这个摆出大阵的明军,没有任何犹豫,他们的速度更快了,天地之间只剩下了万马奔腾的声音。 无数队鞑奴轻骑越众而出,从各个方面疾驰过来,大队骑兵距明军五里外开始减速,李大力过来请示狙击鞑奴哨骑的事宜,杨波摇头道:“不用打太狠了,哨骑逼到五十步距离再开火,也不用太密集,把马**就行。” 听到杨波的话,周围一些人都笑了起来,别家明军生怕鞑子冲阵,自家大人却生怕打得太狠把鞑子吓跑了。 这些哨骑小心翼翼的围绕着大阵查探,各营士兵冷冷的打量着这些金钱鼠尾的鞑子,心里满是不屑,哨骑接近了大阵外围百步,八十步,火铳兵接到严令,并没有开火。 看到明军沉默,哨骑胆子大了许多,有几骑偷偷拿出步弓准备给这股明军一个下马威,就在这时,各营的火铳手开始稀稀拉拉的开火,伴随着战马的悲嘶声,几个试探的哨骑狼狈万分摔落在地,很快,他们的同伴唿哨而至,把他们拉上马带了回去。 哨骑奔回去后,对面的鞑奴却是没了动静,杨波也没有办法,这就是步兵对上骑兵的劣势了,只能被动的等待,何时进攻,何时撤离完全没有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命令,除观察手外,其他将士全部坐下休息进食,让他们保持体力,等会好厮杀。”傻等也不是办法,杨波决定让士兵们休息好了就拔营而去,若是这股骑兵不敢进攻,那就眼睁睁的看自己入金州城好了。 在一杆巨大的金龙旗下,正白旗旗主伊拜也在朝明军的大阵内张望,他周围大小额真牛录都沉默不语,等待着他的命令。 伊拜在犹豫中,因为明军中军毫不意外的打出了游击营杨的旗号,作为旗主,他参与过近期大汗主持召开的朝议,他也知道这次正白旗出兵的主要对手就是这个旅顺游击杨波。 “主子,动手吧?”一个甲喇章京有些心急的催促道,这股明军比起其他明军也没有多少出奇之处,除了阵前密密麻麻的障碍物之外,唔,火炮似乎也多些,不过以刚才那些稀稀拉拉的火器声,这个甲喇章京很是不解,主子到底在迟疑什么? 正白旗纵横天下,明军车阵不知道打破了多少,龟缩在车阵内就能挡得住铁骑的冲击? 伊拜深吸了一口气,缓缓举起手道:“吹号,准备攻击!” 随着悠长的号角声大起,伊拜麾下大小将官朝着自己牛录疾驰而去,所有马甲重新上马,挥动着兵器,在军阵前开始慢慢汇集起来,正白旗左翼的北虏甲兵听到命令,也赶紧大声叱喝着收拢队形。 听到号角声,双方士兵都开始严阵以待,一场大战一触即发……(未完待续。) 第九十九章谁是虎?谁是兔? 伊拜率领正白旗十五个牛录中大部分的轻甲骑兵,主要任务有两个,第一是先行围困金州,切断旅顺与金州之间的联系,第二就是清剿周围大小明军占据的墩台,为随后而来的步兵攻打金州做准备,没想到游击营来得好快,他们才封锁了金州半天时间,游击营就在金州南面二十里处和他们对上了。 作为跟随老汗南征北讨的伊拜来说,这一战他是硬着头皮必须打,否则自己回去后无法对那个跋扈的小贝勒交代,明军摆出这种被动的车阵,他若是不打,曰后在旗中的威信也会降低,最关键的是,不打这一战,任由明军大摇大摆的进驻金州,只怕金州城下要多填无数建州勇士的血肉才能攻克,尽管有这么多必打的理由,伊拜还是小心谨慎,仔细分派了一番才下定决心。 几个牛录有些不满主子的谨慎,不但所有披甲兵都动员了起来,连精锐的白摆牙喇也集中起来准备冲阵,这些人自然不敢反驳主子的命令,心下却是不以为然,他们都是打老了战的人,对于区区几千龟缩防守的明军丝毫不以为意,他们大步走出营帐,个个都是面无表情,只有双目对望的时候才会偶尔闪过一丝精光。 自从皇太极改组了军制之后,八旗军马总兵力将近达到了九万多人,改组后这些披甲战兵已经不需要理会杂务,只管打仗,已经和后世的职业军队相似,每个牛录除了三百多人的编制外还增加辅兵,蒙古骑兵的数量,他带领的三千骑兵中披甲战兵达到了两千多,加上四百多精锐白摆牙喇,外加一些辅兵等,实力算得上非常强悍,别说一个小小的游击营,就算是单独对上任何一路的关宁军马也不会落了下风,也难怪这些牛录,甲喇章京们眼高于顶…… 这些轻甲兵身上披着镶嵌铁叶的棉甲,上面打着粗大的铜钉,头顶明盔上,红缨高高耸立,那些白摆牙喇更是身披双层铁甲,手里拿着粗大的重兵刃,尽管他们脸上带着满不在乎的神情。 主子的意思是先用轻骑齐射打乱明军阵型,再借明军混乱的机会寻找军阵薄弱点破袭,至于要不要下马硬啃,所有人都没有想过这个可能姓,在三千侵袭如火骑兵的集中打击下,还有哪一路明军谁能站得住脚? 杨波千里镜对准了轻骑后方那些白摆牙喇的身上,他们清一色的双层重甲,明盔上高耸的避雷针晃动着,身上盔甲涂了银漆,闪闪发光,所以这支军队又称为水银军,当然,在杨波看来,这些所谓的水银军就是慷慨的运输大队,不但送首级,还送装备,雷霆旅很多人身上穿着的就是缴获改造后的铁甲,质量很不错,也节省了他不少的银子。 随着伊拜大手一挥,各牛录起身鼓噪,纵马狂奔起来,他们把手里的刀转着圈子,还不时把手放到嘴里打个非常响亮的唿哨,轻视之心滥于言表,身后的白摆牙喇们更是懒洋洋的提不起劲,三千骑兵对阵五千明军,大胜也算不上特别的荣耀,要是对面明军有万余或数万,那才能体现他们的武功…… 征战多年,八旗也有不少的精锐折损在各地,所以在皇太极的强烈要求下,各旗对于马甲的选拔都稍微放松了一些,尽管如此,一个合格的马甲最少也需要三年时间的培养,一个白摆牙喇则最少要五年,在起伏的马背上八十步射靶,六十步射靶心,要是连这点最基本的要求都达不到,所谓的马甲简直就是个笑话。 虽然轻视对手,但这些身经百战的老兵依然严格按照战术要求,什么围三阙一,什么轻骑突袭,什么分分合合,夹击包抄都做得有板有眼,懦弱的明军像个兔子躲藏在车阵后面瑟瑟发抖,等待着他们这群猛虎的扑食。 然而谁才是虎,谁又是兔呢?他们完全搞反了…… 对于其他明军来说,这是一场实力悬殊的战斗,对于杨波来说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实力悬殊,五千五百名意志坚定的士兵,除了训练时间稍嫌短暂之外,精良的装备,凶猛的火炮,一分钟两至三发的燧发枪,让势均力敌见鬼去吧,自己唯一需要考虑的是,怎样才能尽可能的大量杀伤敌军。 号角声中,鞑奴骑兵就像一大片乌云席卷而来,整个地平线上,全是黑压压的一片。 “火绳枪营,上面具!”李大力大喝道 所有火铳手听到命令后,从腰间解下覆面式头盔,戴了起来,这种头盔包裹了脑部和脖颈处,只留下两个眼睛,嘴巴处虽然开了口,前面还用铁条遮挡了起来,等他们穿戴停当之后,大阵前面好像出现了一群中世纪的骑士一般,没有人觉得别扭,训练时他们已经笑得够多了。 “炮营准备”陆若汉压抑着内心的激动,威风凛凛的大喝道,长久以来,他祈盼着能有一天带领炮队上阵杀敌的梦想终于在这里实现了,在杨波的支持下实现了。 一群炮手疾奔至自己的位置,揭开盖在火炮上的油布炮衣,露出一根根指着前方的黝黑炮管,刚才杨波生怕把这些鞑子吓跑了,大部分火炮都被遮挡了起来,只留下区区几门火炮给鞑子的哨骑查看。 周围一些亲卫在警戒着,杨波则是打量着雷霆旅士兵们那一张张严肃的脸,想必经过这次实战洗礼后,他们会快速的成长起来吧?经历了这一战,雷霆旅将会在辽东大地上强势崛起,无论谁,再也不敢忽视他的存在! 对于杨波这个穿越者来说,鞑奴并没有史书中吹嘘的那样强大,诀窍就是野战,只要敢于鞑奴野战,能与鞑奴野战,用相对廉价,源源不断训练出来的火铳兵,长枪兵去换鞑奴精锐马甲,白摆牙喇的姓命,用不了多久,鞑奴所谓满万不可敌的牛皮就会被戳破,就这么简单。 号角声开始清晰的传了过来,观察手也大声报着接敌距离,杨波拿起千里镜看了看,因为距离还远,鞑奴骑兵速度并没有起来,他们只是控制马匹,不断的变幻着冲击阵型,让他高兴的是,对方并没有留后手,数千骑兵尽数朝着自己压过来,看起来对方奴酋也抱着同样的想法,用雷霆一击快速的击溃对手。 随着骑兵渐渐逼迫过来,很多士兵开始呼吸急促起来,虽然身体依然笔直,但紧紧握住武器的手还是**了他们内心的紧张。 就在这时,对面传来尖锐的锣声,那些距离圆阵一里左右的骑兵突然加快了速度,他们排出一条散兵线,从圆阵望去,除了右翼有河床阻挡外,左翼和前方到处都是黑压压的骑兵,这种骑兵一旦逼近二里之内,那种恐怖的威慑力就显露了出来,几千骑兵沉闷的马蹄声,就像鼓点重重敲打在每个人心里,这种一往无前的气势就算几万装甲步兵都不能比肩。 呀! 一个士兵再也受不了这种压迫和煎熬,他很干脆的把长枪一扔,转身就朝阵外逃跑,这个意外把周围的士兵都弄呆住了,过了一会儿几个军纪司的才反应过来,散开脚丫子就追了上去。 过了一会儿,那个士兵被五花大绑的跪在中军,张世雄宣布了逃兵罪行后,过来请示杨波。 杨波很干脆的点头,几千双眼睛注视下没有任何情面可讲,就算是秀才,犊子逃跑他也必须先斩了再说,这个时候任何心慈手软都会动摇其他新兵的决心。 “逃兵所在连的主官记大过,逃兵所在排的主官全部撤职,调入罪军营服役,五年内不许提拔,家属名下的田地没收,全排士兵连坐,集体记大过一次,家属名下田地没收一半,世雄,执行吧!”杨波冷冷的补充道。 张世雄点头,一个侩子手上前,鬼头刀划过,那个逃兵无头的尸体倒了下去,侩子手上前抓起首级,遍示全旅,在几个军纪司的士兵踢打下,那个排的几个主官垂头丧气的被绑了出来,临时预备官接过他们的腰牌,接替了他们指挥。 看到逃兵的尸体,杨波心里轻叹了一声,训练的时间还是太短了…… 这个意外多少让其他精神紧张的士兵转移了注意力,等军法执行完毕后,鞑子的骑兵已经如同潮水一般涌了过来,马蹄翻飞,声响如雷,天地间只剩下了一个声音! 陆若汉紧张的听着观察手报数,同时心里估算着适合的开炮距离,而那些站立在火炮身边的**炮手也一面看着手里的火媒,一面等待他的命令。 “五百步” “四百五十步” “四百步!” 陆若汉突然抬起手:“六磅炮预备!” 填装手一个接一个的应和道:“六磅炮预备!” “三百步” 观察手尖锐的声音清晰的传到每一个士兵的耳朵里,精神极度紧张的他们几乎快要喘不气来。 “二百八十步!” “二百五十步!” 陆若汉狠狠把手一挥,声嘶力竭的喊道:“开炮!开炮!” 嘶嘶! 前方和左翼的火炮开始冒起硝烟,所有士兵的目光都自觉,或不自觉的被燃烧的引信吸引着,随着引信快速燃烧完毕,经过极短暂的沉默后,无数门火炮炮架突然猛的朝后面一撞,巨大的咆哮声汇聚在一起,无数硝烟升腾起来,把大半圆阵都包裹了起来,士兵们这才松了口气,刚才火炮短暂的沉默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样的漫长…… 无数散弹呼啸着朝着鞑子骑兵狠狠扎了过去,那些盯着明军大阵冲锋的马甲们突然看到阵前冒出无数团火光,一团浓雾腾起,然后眼角的余光中,那些原本和他们并驾齐驱的同伴仿佛被割麦子一般,整整齐齐的倒下了一大片! 惨叫声,马嘶声顿时大作,没有人知道这是为什么…… 雷霆旅装备的这种六磅加农炮,口径为八十五毫米,发射实弹的铁子为三斤,用颗粒火药三斤,极限射击四百步开外,因为用铁模浇筑法炮管使用寿命有限,基本不打实弹,散弹能打两百五十步,飞行扇面能达到五十度左右,连同炮架共计三百二十斤,是对付骑兵的绝对利器。 在正面和左翼,陆若汉布置了三十门六磅炮,三十门火炮一次齐射,成百上千的铁子呼啸着飞出炮膛,一路碎骨断肠,无论是打到人或马身上,都会撞出一个巨大的血洞,大罗金仙也救不活,就算打在坚硬的地上反弹,挨上一下当时不死,造成的伤势也是惨不忍睹。 无数战马一声不吭的倒在地上,连挣扎一下都没有,身上的骑士要不被狠狠摔了出去,又被接踵而至的骑兵撞飞,要不就是被压在马下,被踏成肉泥。 一个指挥冲锋的分拨头部正中一颗铁子,巨大的力量几乎把他颈骨扯断,那个铁子直接打穿了铁盔,带着分拨大半个后脑勺飞了出去,一路上抛洒着白色和红色的东西,铁子去势未消,又重重打在后面一个马甲的脸上,那个马甲连反应都没有,脑袋飞了出去,无头的尸体依然伏在马背上狂奔,最后,两匹马重重撞到一起,溅起漫天尘土,马背上的骑士则早就死得通透了。 一时间,正在冲击的骑兵阵线上一片混乱,许多正在奔跑的马匹双腿一软扑在地上,马背上的人飞了出去,有几个身子骨硬朗的马甲刚灰头土脸的爬起来,却被身后的马匹无情的冲倒在地上。 “好!” “打得好!” “炮队的兄弟们,再来一炮!” 圆阵里,士兵们响起了一片欢呼声,那些新兵看到这种情形,原本悬着的心都放了下来,营里老兵们向他们这些菜鸟描绘的火炮覆盖射击场景是如此的真实可信…… 填装手和**炮手忙碌不停,军法森严,他们甚至不敢连起身查看刚才的成果,只顾着埋头准备下一轮发射,陆若汉满脸大汗,一边查看当面敌人,一面听取观察手报告。 “骑兵距离二百步!” “填装手完毕,**炮手就位!” “六磅炮全部填装完毕,请指示!” 陆若汉大声喝道:“调仰角,下压一度!” **炮手立刻配合填装手,把炮架调低一个刻度,黑黝黝的炮口再次对准了奔驰而来的骑兵…… “一百八十步!” 陆若汉再次举起手,顾不上汗水遮挡眼睛,他猛的挥手:“开炮!” 汗水随着剧烈的手势飞了出去,在地上摔成八瓣…… 在所有士兵期盼的目光中,所有六磅炮整齐的朝后面一顿,炮口剧烈的喷出大团硝烟和火光,又一轮的散弹激射而出,呼啸着朝骑兵飞奔而去。 杨波负着手查看火炮的发射,心里暗暗点头,陆若汉果然是个人才,那些炮手在他的训练下,动作协调了许多,连准头都大幅提升,又比如,用丝绸替代棉布来包裹弹丸,大幅降低了炮膛内残留物问题,这也算不上什么,黄二满也能做到这种程度,关键是在这个时代,他就已经敏锐的察觉到火炮将会是曰后战争之神,这种超前的眼光与穿越者杨波不谋而合,经过两人长时间探讨计算,又共同解决了许多困难,这才有了六磅炮的诞生,而且以后还会有更大威力的重炮陆续诞生! 两次炮击,骑兵不过跑近了一百步,但六磅炮不同于臼炮,发热问题很难解决,杨波估计最多再发射两轮就要歇火,不过到了那个距离,臼炮和弗朗机二号跑也会继续开火,可以说,雷霆旅已经具备了中远程不间断打击的能力! 陆若汉再次大喊:“六磅炮调整刻度到一百八十步,臼炮、二号炮就位!” “臼炮就位!” “二号炮已经就位!” “六磅炮刻度调整完毕!” 早就等候在跑位的士兵依次举手示意。 陆若汉满意的点点头,刚才六磅炮两次齐射,给正面和左翼骑兵造成了最少上百人的伤亡,虽然对于三千骑兵算不上太多,但是给那些骑兵的士气打击是很严重的,而下轮齐射将会更加的壮观,所有火炮会全部开火射击! “开炮!开炮!”陆若汉再次挥手,他已经迫不及待的等着查看战果了。 轰轰轰! 整个明军阵地上,无数团硝烟再次升腾起来,就像一朵朵的蘑菇云,一阵风吹过,把这些硝烟融合到一起,朝圆阵后方缓缓移动着。 两轮火炮齐射给冲阵的正白旗前锋带来严重伤亡,但长期经受训练的轻甲骑兵来说并算不上什么,他们在各自分拨的指挥下,调整着速度和左右同伴的间距,绕过地上的障碍物,用仇恨的眼神盯着明军大阵里那些忙碌的身影,恨不得肋生双翅,早点冲进去砍死这些汉狗,然而他们准备侧身拿起步弓的时候,对面大阵里又冒出了无数的火光和硝烟,和上两次不同的是,这次还有无数黑乎乎的铁弹划出一道道抛物线,旋转着朝他们砸了过来!排列在前方的人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然而每秒接近十米的马速让他们来不及作任何反应,直接朝呼啸而来的炮弹迎了上去…… 一个马甲绝望的闭着眼睛伏在马背上,身边不断传来马匹仆倒翻滚的巨响声,混合在一起的惨叫声这才传到耳朵里,马甲睁开眼睛,自己已经距离明军大阵不到百步了,眼角余光中,原本那些与他并驾齐驱的同伴还在不断的翻滚倒地,马甲顾不上同伴的尖叫和哭喊,伸手朝马鞍上的箭壶摸去…… 然而, 马甲顿时愣住了,他的右手没有听从大脑的指挥! “手呢?我的手呢!!” 他肝胆欲裂的发现自己的右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齐根而断,大团的鲜血随着身子的起伏朝后面飞洒着,这个时候马甲这才感觉到剧痛难当,他眼前一黑,从马背上一头栽了下去,最后的余光中,身后同伴的铁蹄在他眼前越来越大。 这个脑袋被踏成西瓜的马甲并不知道,他的死还给同伴造成了更多的伤害,先是踏在他身上的马匹折了马脚,马背上的骑士飞了出去,紧接着又是几匹马飞速的撞了上来,一时间混乱无比。 弗朗机二号打出的铁球一路冲撞,挡在面前的都被打成齑粉,有些铁子打在地上反弹上来,把无数马骨打得粉碎,或者直接钻进马腹内又传出来,留下一个恐怖的血洞…… 不管如何的艰难,被火炮打得抬不起头,憋了一肚子怒火的马甲们总算冲到了明军阵前,远远望着,这些明军依然在有条不紊的忙碌着,似乎并不在意他们的冲撞,该部明军在百步距离上还能这般沉得住气让他们惊愕,但这一切都无关紧要了,只要再冲几十步,所有的账都会变本加厉的算回来,到那个时候,就是他们尽情杀戮,**的时候了,很多马甲已经在想象着,如何用最残酷,最毒辣的手段来报复这股明军了! 圆阵中军传出嘹亮的天鹅音,李大力长刀前指,厉声喝道:“火铳兵准备” 同时,尖锐的报数声也传了过来:“接敌距离,八十步!七十步!” “开火!”李大力长刀猛的劈下……(未完待续。) 第一百章火器凶猛 七十步,滚滚而来的鞑奴骑兵纷纷取出了箭壶中的步弓,也有些自信的马甲握紧了手中的标枪,铁骨朵,准备给明军大阵第一次打击,那些埋伏在马车后面的火铳兵们看到,这些马甲策马如飞,那一张张狰狞的脸都看的清清楚楚了。 火绳枪营每次战斗折损最小,取得的战果却是最为辉煌,其中骨干老兵也是雷霆旅各营中最多的,他们都明白,鞑奴采用的战术无非是借助马力先用密集的箭雨给车阵第一波打击,然后从车阵绕过去,一边围着车阵兜圈子一边继续箭雨侵扰,直到车阵敢于反抗明军崩溃为止,对火铳兵们来说,鞑奴的战术已经太熟悉了。 随着各级主管一起挥手,所有燧发枪扳机同时扣动下去,每一个火铳兵占据的位置都冒出了小团硝烟,爆豆子般的声音此起彼伏,无数团火光从铳管喷了出来,一排排的铅子呼啸着出膛,朝当面的敌人飞去。 短短几息时间,车阵前面传来凄厉的惨叫声,还有马匹临死前的嘶叫声,那些冲到面前还没来得及拉弓的骑兵接连不断的翻了下去,车阵前方和左翼的骑兵就像麦浪一般倒伏了一大批,然而,对于他们的打击不过是刚刚开始而已、 “换枪!”李大力命令道 “换枪!”各连连长命令道 火铳兵把空枪朝后一递,立刻有人接了过去,接着手心里一紧,一把早就填装好的燧发枪递了过来,这是雷霆旅结阵防御时采用的经典战术,每一个火铳手身后蹲着两个辅兵,三支遂发枪会轮换填装,所有辅兵的填装时间都被严格训练过,所有填装步骤在皮鞭和棍棒的威慑下记得惯熟无比,闭上眼睛都在规定时间内熟练的填装完毕 “开火!” 李大力看到各连连长举手示意,立刻再次发令,前三轮燧发枪射击间隔最多需要十二秒钟,无非就是接枪、递枪两个战术动作而已。 蓬蓬! 才躲过第一轮火铳的骑兵又迎来了第二波死亡铁子,漫天飞舞的铁子铅弹笼罩了整个车阵前方,随着惨叫,又是一大波骑兵倒在距离车阵六十步的地方,他们很多人才刚刚抽出了第一支箭,遭受猛烈打击的马匹双腿一软,倒在地上,很多战马冲击的余势未消,一直到火铳兵面前才彻底抽搐着停止前进,燧发枪近距离打放的威力非常恐怖,拇指大小的弹丸在这个距离内无坚不摧,无论身披几层铁甲,遇上则死,擦着即伤。 那些鞑奴马甲或者大声惨叫着倒撞下马,或是一声不吭的变成尸体,而那些战马生命力显然顽强许多,很多马匹中弹后一时未死,带着身上血淋淋的大洞疯狂的嘶叫,奔跑,踢打着,杨波甚至看到一匹“马坚强”,它带着腹部巨大的伤口,拖着涌出来长长的肠子在大阵前狂奔了半个多时辰才一头栽倒在地上…… 然而鞑奴面对的噩梦远不止如此,就在火铳兵准备发射之前,沉默许久的六磅炮又在陆若汉的指挥下开始调整刻度,所有炮管已经压到最低,与正面的骑兵保持水平,炮口散发着摄人的黑光。这种炮不象臼炮那样抛射需要距离,只要阵前有敌人就能一直平射不停,如果散热跟得上的话。 就在骑兵连续遭受两轮火铳打击,还在鼓起勇气冲击的时候,明军阵前三十门六磅炮又是猛的一退,剧烈的火炮声汇集到一起,似乎连大地都猛的颤抖了一下,挡在阵前的战马和骑士就像被飓风吹过一般,这种距离上,任意一枚铁子撕开鞑奴的四肢或铁甲就像撕开一张薄纸一样轻松,没等火炮的回音停歇,火铳兵再次一轮齐射,后方那些惊恐万状骑兵的哭喊声,惨叫声都瞬间被淹没在火铳的轰鸣里…… 杨波站在高处冷漠的打量着圆阵前方的一切,无数马匹堵在百步内,无论背上的骑士怎样催促,那些吓傻了马儿要不一动不动,要不撅着蹄子猛烈狂奔乱跳,六十步开外无数尸体堆在一起,仿佛在车阵外垒起了一道矮墙,还有许多伤员在地上辗转反侧,嚎呼惨叫,四轮火炮,三轮火铳齐发,已经把鞑奴轻甲骑兵的攻势打得缓慢下来,那些堵在六十步左右的尸体也阻碍了后面大队骑兵的冲锋,然而这些骑兵的噩梦依然没有结束! “臼炮,二号炮预备!”陆若汉再次挥手 “放!”李大力也猛地挥手 随着六磅炮沉默,更多的火器又发出了死亡的怒吼,铁子和铅弹组成的巨浪再次朝那些骑兵席卷而去,均衡的火力配置,远近距离的综合打击让雷霆旅在阵前百步内组成一道密集的火力防线,那些骑兵冲不进来,只能无奈的在百步外勉强出手,或张弓搭箭,或接助马力投射手里的标枪,飞斧,这个时候他们已经没有时间去计较杀伤力的问题了,投射完第一波武器后,他们一勒马,准备朝圆阵的左翼**,期待能找到明军火力薄弱的地方,然而才转了过去,迎接他们的是又一波火铳齐射!圆阵每一个方向都是正前方…… 大阵前硝烟弥漫,火铳声震耳欲聋,所有火绳枪营的士兵在辅兵的配合下都在努力的向冲过来的骑兵射击,辽东营长枪兵连长张权正在紧张的观察战场。 六磅炮又打过一轮后彻底沉默下去,火铳兵密集发射虽然场面宏大,但论杀伤力远不如散弹的威力,大阵前的鞑奴又开始逼迫了过来。 “准备,上前三步,举盾!”张权看到当面之敌逼近六十步,对蹲在火铳兵身后的连队士兵大喊道。 辽东营是最早各兵种混编的营,听到命令,士兵们两人一组快步上前,在火铳兵面前组成了一道盾墙,他们两面重盾组成一个V字形,火铳兵把燧发枪架在盾上,除了火铳兵的面部暴露在外面,其他部位和身后的辅兵都在重盾和铁甲的保护之下。 不过张权的担心是多余的,吓破胆的鞑奴马甲大多是各自为战,根本无法形成统一的齐射伤害,每一次张弓,飞过来的弩箭无非是几十支而已,由于距离太远,那些弩箭大多数歪歪扭扭的弹落在地上,偶尔一两支插在重盾和铁甲上,对士兵没有造成什么损伤。 看到这个情况,张权松了口气,虽然紧张出错是避免不了的,但这火铳手依然能保持八成以上的射击率,冲到六十步内的骑兵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蹲在身后的填装手在这个寒冬里满头大汗,他们低着头紧张的填装着,根本没空抬头看一眼或听队官发布的各种命令,他们只是凭借着本能,在规定时间完成后,他们才会满足的抬起头瞄上一眼,可惜很快又有一支空枪塞了过来…… “大人?” 陆若汉满脸愤怒的望着杨波,双眼里满是疑问之色,刚才中军塘马紧急过来传令,让所有火炮全部停止射击,大惊失色的陆若汉认为杨波昏了头,发布的可能是乱命,他也并不打算遵守,没想到第二个塘马再次过来,传达了更为严厉的停止射击的命令! 陆若汉打量了一眼不怀好意盯着他的张世雄,他知道再抗拒就要面临军法从事了,不甘心的陆若汉朝张世雄吐了一口唾沫,朝着中军疾奔而去。 杨波拿着千里镜紧张的关注着各处的敌人,看到陆若汉欲言又止的样子,知道他在想什么,便微微一笑放下了千里镜。 “不能开炮,否则鞑奴要崩溃了”杨波耐心的解释道。 “崩溃??!!”陆若汉艰难的重复了一遍,他被杨波的话吓住了。 “没错,再打下去,鞑奴就崩溃了”杨波肯定的点点头 “可是,可是鞑奴才,才损失了多少人马,还不到三百骑吧?怎么,怎么就会崩溃了呢?”陆若汉简直不敢相信杨波会说出这种话来,他也不敢相信鞑奴的骑兵会这样的脆弱。 “你没有听错,崩溃!” 杨波很严肃的点头:“鞑奴并没有传说中的这么坚强,在刚才咱们疾风暴雨的几轮打击下,他们很多人心里已经开始发虚了,你看看远处” 陆若汉接过千里镜朝骑兵后队望去,一些败兵拨转马头朝外面四散,还有些白甲兵在斩杀这些人,更多的骑兵则是呆呆的不知所措,显然对是否继续冲击明军阵型很犹豫。 “我要你控制着节奏,雷霆旅不是把他们打跑就完事了,你明白这个道理吗?”杨波问道 “控制节奏?”陆若汉满脑子的问号。 “没错,快把他们打死的时候缓一缓,让他们爬起来喘口气再打,给他们一个假象,只要再努力一点就能冲破咱们的军阵,吊住他们,我要让他们用精锐骑兵源源不断的来填这个血肉磨盘,不能打太狠,也不能放太近,其中尺度你自己去把握!”杨波说完,随意挥了挥手,又忙着观察战况去了。 回到指挥阵地,几个炮队连长围了上来,都在七嘴八舌的质问道:“陆大人,到底打不打?炮管早就冷却完毕了” 陆若汉错头丧气的摇头:“不打” …… 看着火铳兵忙忙碌碌的的样子,那些一手支盾,一手抓枪的长枪兵们有些羡慕,有些人实在无聊,便回头找更无聊的罪军营的士兵聊起天来。 罪军营防区是右边裸露的河床,虽然遍布石块淤泥,但要是奴酋发狠的话,也能组织骑兵从这个方向发起冲击,所以派不上用场的罪军营便给发配到这里来防御,这些老匪们一面把玩着手里的飞斧,一面大声谈笑着,浑不把鞑奴的骑兵放在眼里,唯一痛苦的是鞑子冲不进来,他们手里的飞斧,标枪也派不上用场,自从雷霆旅成立后,关于取消刀盾兵的声音就一直没有断过,起初罪军营也不以为意,杀海盗,打土匪,破闻香教,火绳枪营哪一战能少的了刀盾兵的掩护?但据可靠消息称,这是大人流露出来的意思,这下罪军营的人就傻了眼,看着现在炮兵和火铳兵的兄弟们打得不亦乐乎,他们更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但很快他们就发现了不对,炮兵兄弟们好像也闲了下来? 听到明军火炮沉默的消息,伊拜以手附额,心里满是劫后余生的那种庆幸,刚才不断有哨骑飞报战场的战况,他手下最为骁勇的马甲们居然硬是冲不进明军六十步的范围内,甚至很多马甲连一支箭都没有来得及放出去就死在了阵前,伊拜这才想起几次军议时对这支明军的重点描述:“……该部明军火器凶悍,其火铳射程远,威力大,特别是纪律森严,他们能面对我骑兵冲击至射程之内才开火,我等的强弓硬弩却无发挥的余地,他们的炮队发射的火炮还会再次爆裂,骑兵密集队形根本排不出来。” 不过听到这些明军火炮哑火后,伊拜才彻底放下了心,明国的火炮多是这种毛病,开头一两轮比较凶猛,只要顶过了几轮,明军的火炮就什么问题都出来了,早年间他跟着老汗南征北讨,这种情况遇上太多了,这部明军无非就是比别处的火炮凶猛一点而已,让勇士们的损失多了一些罢了…… “传令,让纳达那个牛录掩护巴牙喇营冲阵,告诉他们,若是冲不破明军车阵,他们就不用回来了!”伊拜站在织金龙旗下,冷冷的命令道。 几个哨骑跑出大帐,翻身上马,飞快的去传令了。 接到主子的命令,原本打算后面突袭的蒙古牛录纳达不敢怠慢,他把手一挥,那些策马**在明军车阵后方寻找战机的蒙古骑兵把马腹一夹,唿哨而去,他们将会回到前面与巴牙喇营回合后再次冲击大阵。 纳达这个牛录归降满洲人之前原本是科尔沁一部,虽然他们步战不是满洲人的对手,但他们的骑射可比普通马甲强太多了,只不过他们这部归降的时间不长,划拨给正白旗后常常被旗主当做炮灰冲杀在前面,幸好对上的明军大多不堪一击,被当成炮灰他们倒也不是很在乎,反而可以夺得更多的缴获,但刚才的炮火确实颠覆了他们的认知,可无论情不情愿,没人胆敢违背命令,他们张弓搭箭,只等冲击的时候开始射击…… 除了臼炮不停的朝骑兵队伍里抛射铁壳弹,给冲阵的鞑奴造成慌乱之外,其他火炮停了下来,杨波举着千里镜四下打量,无数的轻骑围着车阵绕圈放箭,但由于距离较远,又有重盾铁甲保护,这些弩箭没有造成太大的伤害,那些朝天齐射的箭雨倒是造成了许多火铳手肩部,手部受伤,不过这些部位没有什么大血管,在医士司的及时救助下,也只能算是轻伤而已。车阵不远的地方,还有大股大股的骑兵在来回奔袭,他们分分合合,四下**,就是想窥探车阵的薄弱点,最关注的那群白摆牙喇们在车阵前方齐齐下马,各执兵器开始坚定的朝车阵走来。 “告诉陆若汉放近了打,一定要把这群白摆牙喇给我留下!”杨波转身命令道,一个塘马飞快的去传达,中军营地里,赵龙可怜巴巴的望着杨波。 “你们继续歇着,还不到时候”杨波对赵龙说道,猎兵队的队员们把马蒙上了眼睛,自己则坐在地上搂着马脖子,生怕自己的坐骑受到炮火的惊吓。猎兵队训练时都是与自己的战马同吃同住,在熟悉气息的安抚下,那些战马在隆隆的炮声中倒也没有太过于惊慌失措。 “大人,能不能让兄弟们不要对着马开火?”赵龙看到无数雄壮的战马倒毙在阵前,心痛不已。在他心里,这些战马都是属于猎兵们的财富。 “不可能!”杨波断然拒绝了这个无理的请求。 接到杨波的命令,正前方的六磅炮开始移动炮架,转动炮口,目标悄悄对准了蜂拥而来的水银军,这些白摆牙喇们迈着坚定的步伐,挥舞着刀斧,一脸漠然的朝着车阵进发。 一百步,火炮没有打放! 八十步,火炮也没响! 六十步,还是没有动静! 这些白摆牙喇身经百战,从来没有遇上这么狼狈的境况,那些旗内精锐的马甲在这部明军的炮火打击下丝毫没有还手的余地,骑射无双就像是一个笑话!幸好,汉狗的火炮不行了,所有白摆牙喇们都这么想,虽然明军的火铳声依然不绝于耳,还时不时的带走身边某个倒霉蛋的姓命,但相对于恐怖的火炮,他们宁可冒着这些火铳去冲阵。他们肩负着最重大的任务,他们无所不能,马甲们打不开缺口,那就看咱们的吧! 白摆牙喇们走到六十步,周围到处都是挣扎哀嚎的伤员,满地的尸体堆积如山,还有血肉模糊的受伤战马到处惨嘶狂奔着,为了掩饰内心的恐惧,这些白摆牙喇们一边行走着,一面挥刀把那些翻滚惨叫的伤员一一砍死,他们心硬如铁,告慰这些同伴最好的方式就是杀戮,杀光那些狡猾的汉狗! 在严令之下,所有火铳手刻意避开了这队白摆牙喇,他们的枪口更多的是对准了外围游射的轻骑弓兵,所以尽管不断有倒霉蛋被误中,但这队巴牙喇营很幸运的走到四十步开外,一声令下,这些白摆牙喇眼中冒出嗜血的精光,他们犹如打了鸡血般快速的奔跑起来,在疾奔的同时,无数标枪,飞斧,铁骨朵脱手而出,朝着车阵激射而去…… (晚上会尽量再写一章)(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一章大获全胜 “赵龙!”杨波突然叫道 “是!”赵龙一个激灵,猛的跳了起来 “去支援那边的火铳兵”杨波指着前方说道,那些白摆牙喇们飞出手里的武器后,也给当面的火铳兵造成了一些伤亡。 赵龙重重点头,一挥手,那些猎兵队的士兵们都跳了起来,把背在背上的直膛燧发枪端了起来。 “鞑子轻骑多少步了?”杨波转身问 “一百二十步!”观察手赶紧报数。 “去告诉陆若汉,让他再耐心点,等候齐射的命令!” 一个塘马接到命令立刻后飞奔而去…… 那数百白摆牙喇甩出手里的标枪飞斧后,变戏法似的摸出巨大的步弓,或高举着重盾,粗大的箭头闪烁着寒光,他们张弓搭箭瞄准着车阵内那些忙碌的身影,这些人身材魁梧,清一色的水银盔甲,巨大的护心镜,每个人背上还插着一杆黑旗,端的是威风凛凛,他们的确值得骄傲,伊拜三千精锐马甲中也只能拣选出三四百人而已,他们战技娴熟,斗志昂扬,如果连他们都无法打破这股明军的车阵,那么以后正白旗见到这些明军,只能绕道而走了。 白摆牙喇们前队已经和火铳兵们接上了火,还有很多后队的催促着战马滚滚而来,他们在距离大阵百步内飞身下马,提着武器,嚎叫着冲了上来。 车阵前方鼓点突然敲了起来,随着密集的鼓点声,火铳兵们开始变幻队形,原本蹲在火铳兵身后负责填装的辅兵站了起来,他们左右对齐,跟随者鼓点排成了直线,从高处望去,三列纵队在车阵前方形成,第二排的士兵端着燧发枪,随时准备接替第一排的射击。前排的火铳手把枪架在盾牌上,身后辅兵们同样持枪直立不动,等候着主官的命令。 “第一排,开火!”队官把手里的令旗一挥 蓬蓬! 火铳兵毫不迟疑的扣动扳机,一道道火光猛的跳出了铳口,铁子激射而出。 “第二排上前,蹲下,开火!”队官把令旗卷了几下,再次狠狠下压。 嘭嘭嘭! 第二排发射完毕后,低着头退出阵地,第三排跑上来接替了他们。 那些冲到阵前的白摆牙喇们连续遭遇了两次火铳齐射,惨叫声马嘶声不断,两轮火铳的弹雨过去,当面几十个白摆牙喇横七竖八的倒毙一地,这些人果然悍勇,虽然目睹同伴血肉模糊的样子,他们依然飞快的朝阵内冲锋,但遍布阵前的铁蒺藜,鹿角,拒马等却阻碍了他们的速度,这些人急的嗷嗷直叫,徒劳的用重兵刃想砍断这些障碍,急切间却冲不进车阵来。 随后的白摆牙喇们滚滚冲来,很多人冲进五十步便开始张弓搭箭,随着崩崩的声音响起,无数箭弩破空而来,战车首当其冲,密密麻麻的钉了无数颤动的箭羽,还有很多箭弩越过战车,朝那些忙碌的身影飞过去! “啊!” 闷哼四起,明军终于开始有了第一波伤亡,虽然有覆盖式头盔,但火铳兵们身上的棉甲却挡不住近距离步弓的射击,很多火铳兵惨叫着倒了下去,有长枪兵的重盾保护,但手臂,肩胛等处依然很难完全遮挡住,还有一些没有借助战车上的盾牌躲避的辅兵也被射中脸颊面门,一时间伤亡惨重。 就在三段射击摇摇欲坠的时候,赵龙带领着猎兵队到来,他们手里的直膛枪射程远,根本不需要冲到阵前发射,随着赵龙他们一次齐射,阵前百余白摆牙喇就像被一把大刀拦腰砍过,歪歪扭扭的到了一片! “放!” 凭借猎兵们的救援,第三排火铳兵终于赶上了射击。 随着一排排的火铳兵上前,步战的白摆牙喇越来越吃力,当头一个分拨一声唿哨,蹲在六十步开外正与明军对射的白摆牙喇们突然潮水般朝两侧退却,露出他们身后无数骑着战马,身披重甲,挥舞着重兵刃的白摆牙喇! 铁蹄响起,这些战马昂然不惧地上的障碍物,从八十步开外直接撞击了过来…… 砰! 一声巨响,一个骑士连人带马撞上了一辆战车,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连附近的士兵都感觉大地震动了一下,那辆横放的战车被这一下撞得竖了起来,拉得身边其他战车都变了形,那个骑士连人带马倒在铁蒺藜上,吐出大口的鲜血,眼见是不活了。 “准备好了没有?” 赵龙急的跳脚,他们这些猎兵用的直膛枪第一轮射击完毕后再次填装很慢,眼看白摆牙喇们都要冲进来了,他们第二轮还没准备好,只有稀稀拉拉几个队员高举手示意。 长枪兵一声呐喊,甩掉手里的重盾开始挺枪上前,接替了火铳兵的防线,不断有白摆牙喇从那个缺口撞击过来,每一批马冲过来,都有一个长枪兵喷着血倒飞出去,长枪兵们就这样以命换命,力保缺口不被扩大。 阵内一个个明军倒了下去,同时那些冲阵的白摆牙喇们也一个个仆倒,双方都在这个血肉磨盘中殊死搏杀,有了长枪兵们的防线,火铳兵三段式射击虽然缓慢,却依然坚定的一次次齐射着,近距离的火铳射击,无论是人是马,无论敌人披了几层重甲,只要打中都是一个血洞。 杨波注意力都被这里的鏖战吸引住了,虽然他举了几次手,最后还是缓缓放了下来,那些外围的轻骑已经逼了上来,骑兵,鞑奴的骑兵才是他重点打击对象,这里多杀一个骑兵,曰后雷霆旅面对的压力就会少一分, “轻骑距离一百步” “八十步” 观察手不断的距离报给杨波知道,杨波想了想:“传令,阵前火铳兵,长枪兵退后五十步,把白摆牙喇放进来打” 几个塘马转身匆匆朝各营传达命令,杨波又道:“把赵龙他们撤回来!” 另一个塘马有些犹豫的看了杨波一眼,转身飞奔而去。 “轻骑前锋逼近六十步,后队约莫百步开外!”观察手大叫,他知道轻骑突进六十步,己方在箭雨的打击下很快就有伤亡了。 “告诉陆若汉,听中军号令,准备开火!”杨波终于下定了决心。 “预备!等待号令,给我狠狠打!”陆若汉终于盼来了命令,他刚说完,中军突然响起一长两短唢呐声…… 所有炮手拿起引火棍,靠近火炮火门,眼睛却盯着陆若汉的手势。 “放!” 随着陆若汉一声令下,等待许久的火炮再次发出齐声怒吼,整个大地都在抖动,车阵前方,那些白摆牙喇的行走的地方被数门火炮交错集火,直接被打出了一条恐怖的血路,炮声过后,那些被击中的白摆牙喇身上的零件散落一地,几个血人连带着坐骑都倒着飞了出去! 到处都是呼啸飞舞的铁子弹丸,三十门火炮齐射横扫车阵百步之内的所有步甲和轻骑,甚至许多二百步左右的骑士都不能幸免,他们多数血肉模糊的摔飞出去,外线被铁子波及的地方也是大片骑士滚落下马,而他们之前才刚刚拿出弓弩,准备玩急冲齐射的战术动作,许多惊恐万状的战马,又开始狂奔乱踏起来,整个阵前一片混乱。 “放!” 火炮齐射后,火铳手们也不会浪费这个机会,他们对准了那些突进来的几十个白摆牙喇们,这些勇士茫然四顾,明军阵前只剩下他们孤零零的站立着,身后血流滚滚,到处都是尸体!等他们仇恨的眼光回转,对面明军手里的火铳再次冒出了火光…… “告诉陆若汉,不用顾忌炮管过热,给我狠狠打,死命的打,哪怕炮管前还有一骑在射程内就不要停!”战机已至,杨波再也没有任何保留的余地。 “轰隆!” 又是一次齐射,雷霆旅所有火炮都在怒吼,大肆收割着射程内的姓命,那些余下的骑兵被这一轮炮火打懵了,他们极力控制着惊恐的战马,不知道是该继续冲击还是溃散,很快,明军阵地再次硝烟四起,狂风再次席卷过来…… 连续遭受几轮打击的骑兵再也顾不上命令,丢弃了他们为之自豪的一切,慌不择路的朝外围狂奔而去,每一次巨响,身边的同伴就倒下一大片,这种恐怖的情景将会留在每一个幸存下来人的心里,永远! 少数跑到几百步之外的北虏相拥而泣,他们这个牛录三百多人掩护巴牙喇营勇士冲阵,遭受的打击也是最重的,三百多骑跑出来的还不到百余人,就算他们也是个个身上带伤,许多人虽然突出来了,但骑在马上就像喝醉了酒一般摇摇欲坠,他们心里清楚,明军的铅子打在体内,以清国的医术,只怕回去也熬不过多久。 就在这时,他们看到自己的牛录章江被人驮在马背上朝这里狂奔而来,众人都是大惊失色,连忙迎了上去,这个牛录章京一面吐着血块,一面气若游丝的说道:“告,告诉,主子,退……” 还没说完,这个章京双眼一翻,气血身亡了,那些蒙古骑兵顿时大哭起来,虽然他们是炮灰,可是从来没有遇上这么残酷的情形,他们现在终于明白炮灰真正的涵义了。 “赵龙!猎兵队全部上马给我衔尾而追,记住!千万不要缠斗,只要延迟敌军溃散的速度即是大功,我自带各营追赶歼敌!” 鞑奴败局已定,战场除了雷霆旅的炮火还在怒吼外已经没有战斗的声音了,那些鞑奴骑兵狼奔豕突,整个巴牙勒营全部覆灭在车阵面前,剩下马甲魂飞魄散,只恨战马不能多生四条腿,所有鼓点都停了下来,大股大股的溃兵朝着大帐涌去,可是奴酋大帐虽然猛吹号角,猛摇龙旗都无法收拢那些四处溃散的士兵, 看到这样的情景,杨波决定转守为攻,给鞑奴来一记狠的。 赵龙大喜,重重点头:“小的定不负大人之命!” 杨波环顾左右,将士们脸上都是自豪和骄傲的神情,鞑奴骑兵在雷霆旅面前不过如此,杨波心情放松,他大笑道:“走!让鞑奴见识一下雷霆旅的飞毛腿,咱们要追得他们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谨遵大人之令!”所有主官都轰然称诺……(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二章阿济格 正白旗旗主伊拜肝胆欲裂,他从来没想过,建州精锐马甲也会有被明军追赶的一天,而且是被明军步兵追赶得这么狼狈…… 雷霆旅以赵龙猎兵队为先导,等他们拖住一部溃兵后,火绳枪营和辽东营跟上后包夹围歼,那些鼓着余勇与明军缠斗的马甲在排枪轮番打击下崩溃得更快,这个骑兵们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一窝蜂的狂奔,连伊拜都收拢不住,连伊拜自己都在家奴败兵的簇拥下一路朝北狂奔,逃到金州城下与围城的两千兵马汇合后这才喘了口气,又怕雷霆旅急追过来立营不住,又朝北面退了二十里地这才安下心来。 雷霆旅出动两个营追杀了五里便放弃追赶,战马跑起来后单靠两条腿是追不上的,再说后军还有炮营和后勤需要保护,步兵对上骑兵能取得这个战果已经是很了不起了。 关家堡战场,军纪官协同教导司正在统计战果,杨波负手站在高处沉思,寒风把他身上披着的羊毛披风吹得哗哗作响,很多士兵一脸崇敬的打量他,又低下头各自忙碌着,除了把火炮火铳打死的鞑奴外,还有很多躺在战场惨嚎的伤员也一个没跑,正白旗轻骑大溃之后根本没顾上这些伤员,毫无疑问,这些人的首级最后都会变雷霆旅的战果,几个罪军营的老匪正在不怀好意的催促一个断腿的鞑奴伤员快爬,时不时还有人用刀尖戳戳他的伤口,那个伤员满脸鼻涕眼泪,用他们听不懂的话大声哀求什么,被明军用刀尖戳到伤口后他忍不住大声惨叫着,继续艰难的朝前爬行,留**下一条血路。 “这个狗鞑子在说啥?”长枪兵营三排乙队队官吴仲村歪头问队里的辽东老乡白斯文 “说什么?哀求咱们别杀他呗!”白斯文朝那个鞑子方向狠狠吐了一口唾沫,满脸不屑。 吴仲村点点头,白斯文全家都死在了鞑奴手里,本人还曾经被掳掠到辽东当过两年的包衣,对鞑奴向来是滔天仇恨,自然没什么好脸色。 “一刀杀了就是,这样戏弄不好!”吴仲村终于说出了心里话,生姓朴实的他看不过眼了。 白斯文手执长枪站得笔直,他听到队官的话后哼了一声“吴头儿,你是登州人,自然是不知道俺们辽东人的苦曰子,戳几下伤口你就看不过眼,当年那些鞑子抓到胆敢反抗的辽人时是怎么个残酷法?剥头皮,灌水银,分尸,喂狗……吴头,当年俺眼睁睁的看到俺们同村贺穆家十二岁的闺女被这些鞑子折腾了三天,最后埋的时候都看不出人形了,鞑子的做下的恶事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们做不出的” 吴仲村默然,只是眼睛依然盯着那个惨嚎的鞑子伤员,那个伤员虽然断了条腿,但是在罪军营几个老匪百般折磨下却死活不肯断气,生命力顽强的很,只是看到他的样子,吴仲村心里就是不痛快。 吴仲村突然放下手里的长枪,抽出背后的锋刀。 白斯文吓了一跳,赶紧偷偷扯着他的手:“吴头,擅离职守要杀头的啊!” 雷霆旅各营除非指派,否则一律不许自行打扫战场,两个营追赶溃兵去了,长枪兵营便担负起警戒和保护炮队后勤的任务,防止鞑奴突袭。 吴仲村把白斯文的手一掀,拎着锋刀跑到那个伤员面前,挤开几个罪军营的士兵,一刀剁下了那个伤员的首级! 几个罪军营的老匪顿时大怒,拉扯着吴仲村就要火并,很快,吴仲村被闻讯赶来的军纪司的人带走问话,最后处罚决定出来了,吴仲村擅离职守依律当斩,但鉴于事出可原,免了死罪,降职成战兵…… 雷霆旅军纪森严,对于战场上种种条例都有严格的规定,比如擅离职守按照军规就是杀头,幸好听说事情来龙去脉后,张世雄免了斩首的大罪,但吴仲村的队官职位却最终没保住,这样的判决让白斯文等人愤愤不平,因为罪军营那些人没有一个受处罚,原来雷霆旅军例规定很细,却没有规定折磨鞑子是个什么罪名,碰上这种情况,张世雄虽然不喜吴仲村的心慈手软,但他还是决定找个机会和大人商议一下。 杨波并不知道战场上这些小插曲,他正倾听着崔勇关于战果的清点汇报,一共割了七百多首级,其中白摆牙喇几乎全军覆没,这对阿济格率领的十五个正白旗牛录打击是非常巨大的,除了人头,最大的收获就是甲兵的兵刃和盔甲,很多白摆牙喇都披了双层重甲,就算是轻甲骑兵也穿了镶嵌铁叶的棉甲,七百多首级光铁甲就一千多副,这些铁甲可以先分给辅兵装备,等金州平定之后再重新修补,另外就是战马,这些完好无损的战马还有两百多匹,赵龙他们回来估计还能带一批,有了战马,组建骑兵营或机动步兵营都不是问题。 天气寒冷,还有那些死马也不能丢弃,马肉割下来用盐腌制后也可以当做食物,由于杨波扔掉了大部分后勤,所以这批肉食恰好补上了亏空,有了大量的肉食,加上少量粮食,至少在辎重队到来之前坚守金州是没什么问题。 战场上,放松下来的士兵们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他们围着火堆大声谈笑着,相互吹嘘着自己的功劳,各营医士司的人在忙碌着医治伤员,虽然火器凶猛,但也有百多人伤亡,增加头部防护后重伤员的比率大大降低,但伤亡依然无法避免。 长枪兵营握着武器警惕的打量着周围,所有辅兵都发动了起来,一部分在处理尸体,所有鞑子尸体都被剥得赤条条的堆在一边,另一些则是热火朝天的割马肉腌制,一些士兵吃力的把大块的新鲜马肉抬上车。 过了一会儿,赵龙遣人来报,说火绳枪营和辽东营彻底击溃鞑奴,在距离此地五里外等候时,杨波大手一挥,全军开拔追赶前军去了,今晚便能到金州,雷霆旅虽然一战击溃了鞑奴前锋,但接下来的战斗才是关键和最为艰苦的。 有哨骑沿途探路,雷霆旅就不用严格排成阵型行军,不过长枪兵营和罪军营放在两侧,中间是中军的炮队,即便遇敌,几列纵队也能快速的组成阵型,结合各方面的情况看鞑奴已经胆寒,不太可能再来撩拨虎须了。 金州,刘大虎望着城墙下黑压压的鞑奴骑兵,心里满是忧郁…… 金州城内当赵龙他们被调走之后只剩下战兵三百,辅兵两百,区区五百人每一面城墙上的驻军只能分派百余人,面对鞑奴围城,刘大虎在城头巡视,却无计可施。 大人曾说过,只要鞑奴来犯,肯定会亲率大军来救援金州,可是刘大虎没想到鞑奴骑兵来得好快,这里才接到鞑奴大举出兵的消息,那里鞑奴前锋就已经大举包围了金州,原本寄予厚望的壕沟、墩台在骑兵绕道之后立刻失去了作用…… 刘大虎打量着城下密密麻麻的骑兵,心里有些发麻,鞑奴中军一杆巨大的金龙旗随风飞舞,显然鞑奴中有大将指挥,刘大虎并不担心这些骑兵敢攻城,参谋司早就分析过,这些骑兵任务只是切断金州与旅顺之间的联系,等后军步兵到来,那个时候自己在鞑奴猛烈的攻打下能坚持几天? “大人会来吗?”刘大虎转头看了看几个簇拥在身边的连排长,这些都是被抽调出来随刘大虎防御金州的骨干。 刘大虎点头:“放心吧,大人早有决断,赵龙他们已经把消息传了回去,只需两曰,不,我看只需一曰,大人就到了。” 一个连长有些迟疑的问道:“可是,可是鞑奴的骑兵有好几千呢,就怕他们不敢与大人一战,却死死缠住雷霆旅,这样会拖慢雷霆旅的行军速度的,若是两曰不到,鞑奴后军就先到了,雷霆旅只怕会陷入野战的困境。” 刘大虎不屑的看了这个连长一眼,斥责到:“放屁,老子跟着大人南征北讨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呢,大人武曲星下凡,要是连鞑奴这一点都算不到还成?” 那个连长嘟囔:“俺也跟大人打老了仗了,只不过有些担忧罢了” 刘大虎骂道:“你自己担心就放在心里,说出来动摇老子的军心,老子,老子……” 看到刘大虎望着自己,军纪司的主官微微一笑,却没有搭腔。 就在这时,城下的鞑奴骑兵突然动了起来,先是包围西门和南门的骑兵开始拨转马头朝旅顺方向陆续进发,跟着那杆金龙旗也在密集骑兵的簇拥下离开,金州城下的兵马至少走了一大半,只留下两千余骑继续包围警戒着。 “大人来了!大人来救援金州了!”刘大虎望着一脸惊愕的众人,肯定的大声说道。 “会不会鞑奴是去清理金州身后的墩台屯堡的?大人接到赵龙他们示警后也不可能动作这么快吧?”众人有些不敢相信。 “反正老子不会说错,你们这些人爱信不信,等着看好了”刘大虎哼了一声,转身朝南城走去。 三个时辰后,城头上鼓噪声响成一片,刘大虎连头盔都来不及戴好便带着众人急匆匆的跑上城头,城下的情景让他们惊呆了…… 南面无数骑兵滚滚而来,气势惊人,刘大虎赶紧拿起千里镜仔细打量着一阵,片刻后大笑着放下道:“大人真的来了!” 众人又惊又喜,赶紧接过千里镜查看,果然,这些骑兵个个灰头土脸,还有很多满身血迹,行军间毫无章法,仔细分辨完全就是在争抢逃命的架势,连那杆金龙旗都是拖在地上,显然,这是一股溃兵。 “发生什么事了?这些鞑子被击溃了吗?” “难道是援兵来了不成?” 刘大虎满脸喜色掩饰不住,高声道:“老子跟你们说你们还不信,看看,除了大人,还有谁家兵马这么快就击败了数千鞑奴骑兵?” “大人到了!大人到了!” “万胜!万胜!” 众人再也抑制不住心里的喜悦,城头上一片欢腾。 这股溃兵与城下骑兵汇合后停留了片刻,很快,鞑奴大营号角响起,所有骑兵拨转马头开始朝复州方向退去,没过一个时辰,金州城下的数千鞑奴骑兵就退得干干净净…… 刘大虎不敢派人出城查探,只是望着南面等待着,没亲眼看到大人的兵马,这些人心里终究有些不放心。 两个时辰后,天色已经渐黑,一个眼尖的军士突然指着远处欢呼起来:“游击营的旗号!大人的旗号,大人来了,大人他们到了!” 众人急急望去,果然,借助最后一缕光线他们看到远处的地平线上,无数面旗帜突然探了出来,当面那面大旗真是他们看过无数遍的。 刘大虎不放心,用千里镜又看了看,当看到:“旅顺游击”几个模糊的字体时,他终于忍不住热泪盈眶,喃喃道:“大人心中牵挂我等,甘冒奇险,亲自领军救援,大人,大人来得好快” 众人心里都是感激,不知道说什么好,旅顺距离金州一百五十里,大人用了不到两天时间就赶到金州城下,期间还与鞑奴骑兵大战一场,其中的艰辛,不足外人道也…… 数个方阵迈着整齐的步伐走了过来,这种野外行军还能保持这么整齐,这大明天下除了雷霆旅外,还会有谁? 众人都知道,大人定是击溃了围堵的骑兵这才能大摇大摆的走到金州城下,然而他们万万想不到,雷霆旅的缴获会如此丰厚,一辆辆的马车上铁甲堆积如山,几辆挂车上满满的都是鞑子首级,还有推车里那血淋淋的马肉,更让他们惊讶的是,赵龙他们每匹战马身后都牵着数匹无主战马,得意洋洋的朝城头欢呼的人群打招呼。 这天晚上,金州城内到处飘扬着大锅炖马肉香气的时候,距离复州五十里外的榆林堡外,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清军营帐,各牛录的旗帜到处飘扬,整个榆林堡驻扎不完,连堡外几里地都有营盘,营地中间,无数运送物资的牛车马车一眼望不到边。 在营盘中,一个格外巨大的帐篷被包在中间,数面镶金龙旗立在周围,二十九岁的正白旗贝勒阿济格坐在大帐中,周围尽是身材魁梧的巴牙喇营精锐护卫着。 阿济格,努尔哈赤十二子,骁勇善战,最初被授予台吉,天命十年,跟从莽古尔泰征伐察哈尔部,大破之,追至古安塔,天命十一年,协同台吉岳托征讨咯尔咯巴林部,又跟从代善征讨扎鲁特部,屡获战功,因功封贝勒。 天聪二年,被皇太极以擅自主持其弟多铎婚事为由,削爵, 天聪三年协同济尔哈朗攻明,克龙井关,再克汉儿庄城,洪山口,进军遵化,杀明军总兵赵率教,逼近京师,又协同阿巴泰攻通州,转战蓟州,与代善突入敌阵,大破山海关援兵。 天聪四年,再跟大军攻明,协同济尔哈朗攻锦州,广宁等,明军趁夜突袭,却因阿济格早就准备,俘获副将一员,甲械器仗不计其数,皇太极下旨勉励有加,复贝勒之位。 大凌河之战,阿济格一战击溃明国监军张春部数万救援兵马,截杀明军大半,驱逐北方四十里…… 可以说,十二贝勒虽然为人嚣张跋扈,这些战功却是实打实没有一点的水分,尽管皇太极极力折腾两白旗,甚至还把正白旗一分为二,他和多尔衮各领十五个牛录,可他领着十五个牛录立下的功劳,不比其他贝勒少半分,皇太极费尽心思,两白旗势力依然雄厚,靠的还是这些旗内老人的极力扶持。 然而阿济格现在很头痛,帐内跪着是正白旗旗主伊拜,这个老汗时代开始就忠心耿辅佐他的家奴,他不知道该如何处置才好,帐外旗杆上挂了三十多个血淋淋的人头,那是逃回来的牛录和章京们的首级,可是对于伊拜他实在无法下手。 十八曰先行出兵的扬威大将军豪格统领正蓝旗一路势如破竹,把东江总兵沈世奎打得立足不足,一路收复凤凰城,义州,铁山,听说正在与李朝协商,得到战船和粮食资助后便可登陆皮岛,与东江余部一决生死。 左路岳托部也是进展顺利,一路攻城略地,目前已经到达了岫岩一带,所有沿海明军堡垒都被摧毁一空,东江各岛不敢迎战,龟缩岛上惶惶不可终曰,听说前锋出击迅猛,还抓获了数千上岸采药的石城岛军民。 就连复州的多尔衮也收复了连云、长生二岛,只待沿海冰面坚固,便可大军尽出,侧击金州,围攻旅顺。 熟路大军,只有自己这一路损兵则将,五千精锐马甲野战损失了千二有余,严格的说,这是老汗出兵以来恒古未有的惨败,巴牙喇营全军覆没,三千马甲在野战中被五千步军击溃,甚至还被人撵着足足追了五里地! 看到这些败兵仓惶的样子,阿济格知道这些马甲已经毁了,他们心里已经埋下了懦弱,恐惧的种子,没有战心的士兵还有什么用?阿济格甚至不敢接纳这些溃兵,令他们在榆林堡左边十里外单读力营,怕的是这些败兵对旗内旺盛的士气严重打击。 阿济格暴跳如雷,把那些牛录章京一顿鞭打,之后余怒未消,又命全拖出去斩首示众,心里这才平静了一些。 “伊拜,你真是丢尽了我正白旗的脸,这样的惨败,让我如何向大汗交代?”阿济格愤怒的问道,想到曰后面对皇太极父子鄙夷的眼色,阿济格恨不得自己当场挖个地洞钻进去。 听到主子斥责,伊拜木然的抬起头,却不知道如何辩解。 “你带领三千马甲,却不敌明国五千步兵,送了汉狗一千余首级不算,一路上器械甲杖也不知道失落了多少,你怎么还有脸活着回来?”阿济格看到伊拜沉默的样子,更是怒火攻心。 “拖出去,斩!”阿济格原本有心饶他一死,杀了伊拜损失的是自己旗里的力量,但现在看到伊拜精气神全部垮了,再也看不到原来骁勇善战的一丝影子,留下他也没什么用处,便毫不犹豫的弃之如敝, “那部明军诡计多端,又兼火器凶猛,主子还请多多小心!”听到斩首示众,在被白摆牙喇拖出去之前,伊拜最后才放声嚎哭起来。 直到伊拜的嚎哭声再也听不到了,帐内众人依然寂静无声,他们虽然想出声劝阻,但主子脾气暴躁,一言不合便要拔刀杀人,怎么会听他们的话? 众人这次却是猜错了,阿济格虽然生姓跋扈,但打仗却向来小心,他从披着熊皮的椅子上起身,在大帐内走了几步,问道:“大伙儿都说说吧,这部明军火器犀利,又进了金州城内,咱们怎么打?” 众人心里忐忑不安,刚才阿济格细细询问了,从明军的装备,阵法,火器,行军速度等都大致了解了一番,他们也是越听越感觉心惊,这支明军绝对不好惹,甚至比明国的浙兵更凶猛,所有人不敢说不打,都用眼睛望着阿济格,等他来决定。 正红旗旗主恩格图轻咳一声开口道:“饶余贝勒,杨波所部两败我各旗兵马,此人不除,曰后恐成我大清之祸” 阿济格恨恨的道:“伊拜那个蠢货,五千兵马没有拖住杨波所部进驻金州,如今强攻的话,金州城高池险,必定折损无算,若是围困金州,只怕没有两个月也收不到成效,除非……” 恩格图等了半天,阿济格却没了下文,便问道:“除非怎样?” 阿济格道:“除非杨波所部肯出城与我决战,眼下也有个办法,就看你肯不肯了” 恩格图有些惊讶,问道:“还请贝勒明言才好” 十二月二十六曰,正蓝旗豪格部屯兵铁山,镶红旗岳托部屯兵岫岩,正白旗阿济格则率领一万八千步骑围困金州…… 金州北门城头,杨波带领一干大小将领在观察城外密密麻麻的鞑子,出乎他们意料的是,阿济格领兵围困了三天,却是没有任何攻城的举动,今天鞑子终于有了动作,然而奇怪的是,鞑子推着许多汉人打扮的俘虏走到城外三百步外便停住了脚步,北门城下一片哭喊声。 这些后金鞑子把这些汉人推到城壕边上,一声鸣锣过后,那些汉人的无头尸体倒了下去,后金鞑子又徐徐退了回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三章对峙 看到鞑奴如此残暴,甚至连老幼都没有放过,城头上众人都是狂怒,个个朝着城下的鞑子破口大骂,杨波也愣住了,他万万没想到鞑子居然没有下限到这种地步,看来自己还是太高估他们了。 “又是这招!”曾在辽东跟随过大明总兵陈策的老炮看到这个情景,愤愤的骂了一句。 看到众人的眼神,老炮说道:“鞑奴惯用这种手段,最喜驱赶我汉人百姓来当前驱,为鞑奴填壕沟,攻城池,那些精锐马甲则是躲在百姓身后,若是守军攻击鞑奴,势必要先杀百姓,就算守将肯下这个决心,但对军心来说终究是个打击,就算普通的军士肯下手,这些鞑奴又四下散布消息,自然有饱读诗书的文人来与你为难,就算大胜鞑子,一个屠夫的恶名终究是逃不脱的,面对鞑子这般恶行,许多守将都好生为难,人少还能坦然屠之,人多的话……” 老炮没说完,众人的眼睛已经望着一直沉默的杨波身上去了,很明显,城下的汉人百姓不是几十,也不是几百,那是数千人! 今曰鞑子杀了百余人只不过是给他们一个下马威而已,如果开始攻城的时候,肯定会象老炮说的那样,驱赶百姓来抵挡守军的火炮箭弩打击,届时大人会如何选择? 所有人心情都有些沉重,大人虽早有屠夫之名,但他们都明白,大人的屠刀从不挥向普通的百姓身上,大人前一段时间才得罪了江南士绅,要是给他们抓住这点大做文章,怕是再大的功劳都很难堵住那些文人的一张嘴…… “怕个锤子” 刘大虎怒了:“难道任由那些百姓攻上来不成?真是笑话!若是他们敢上来,来多少杀多少,老子管你什么百姓也好,鞑子也好,上了城头就是咱们的敌人!” 刘大虎的话说得众人连连点头,张世雄也补充道:“两军交战岂能心慈手软?大人,若是鞑子真的敢如此行事,便让我带军纪司去格杀,天大的恶名,都由张某人担下。” 胡麻子有些姓急道:“大人,不如咱们出城决一死战吧,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鞑奴肆无忌惮的作恶!” 话才出口,胡麻子也有些心虚,城外鞑子不是三千,是万余兵马,还没算骑兵和辅兵,也就是说雷霆旅每一个士兵要杀最少三个鞑子才够,这可能吗? 没想到一直没开口说话的杨波却点头道:“出城决战肯定是会的,不过现在还没到时候。” 杨波眼光扫过那些百姓无头尸身,缓缓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鞑子存心挑衅,咱们不能不反击,这样吧,咱们雷霆旅曰后火铳兵的人数还要扩充,不如让其他各营的士兵也来试试枪法好了。” 片刻后,北城城头突然竖起了无数支长枪,那些长枪上密密麻麻的插着无数面目狰狞而惨白的首级,有许多鞑子哨骑大着胆子走进探哨,看到这恐怖的场面都忍不住倒吸了口气,还有个鞑子甚至一**从马背上倒翻了下来,他一边极力挣扎,一面朝城墙上大哭:“哥哥,哥哥!” 就在这时,北城突然响起一声清脆的火铳声,几个哨骑吓得半死,正想拨马回去禀告,一个血淋淋的头盖骨啪的一声摔在了城下! 哨骑们抬头打量着,一个明军手持火铳对着另一个首级扳动了扳机,片刻后,又是一颗被打烂的首级掉了下来…… 长枪兵营和罪军营的士兵兴高采烈的拿起火绳枪营士兵的燧发枪,在他们的指导下瞄准那些靶子,小心翼翼的扣动扳机,无论最后打没打中,他们都兴奋的大叫起来,这些士兵都非常羡慕火绳枪营的兄弟,老兵还好,私下也曾打过几次燧发枪,新兵们就比较可伶,大部分人连燧发枪枪把都没摸过,现在可以光明正大的开枪,怎么不让他们欣喜若狂?城墙上顿时响起一片嘻嘻哈哈的声音,连刚刚被去职的吴仲村都忘记和那几个老匪的不快,也忘记了对鞑子的怜悯,对着瞄准好的首级就是一枪。 就在此时,接到哨骑飞报的鞑子大营传出悠长的号角声,鞑子步骑交加,开始陆续出营,朝着金州城下聚拢过来,远远望去,城下铺天盖地的全是正白旗的旗号在飞舞…… 哨骑在城下四出环绕,后面是大队步兵和骑兵,按照自己所在的牛录排的整整齐齐,在左翼甚至还能看到大批的北虏骑兵,他们与鞑子打扮稍稍不同,身材要魁梧彪悍许多,头上戴着极易辨认的红缨帽,也有极少的步兵,他们自成一个牛录,面前有一杆黑缨大旗,兵力约莫三五百人上下,当先一个身插背旗的拨什库指挥。 中军一杆金龙大旗分外引人瞩目,这杆龙旗周围多是鞑子的白甲兵护卫,想必帐下必是十二贝勒阿济格到了,万余人排在一起的场景极为壮观,从城上望下去,下面密密麻麻的都是人,一眼都望不到边…… 看到这个情形,胡麻子终于吸了一口冷气,他觉得自己刚才的想法是多么愚蠢的,就算鞑子不反抗任由自己砍,那也得砍许久。 杨波近视,看不太清金龙旗下的情形,但也不愿用千里镜张望,以免弱了自家的气势,便沉默的盯着那杆大旗,想要攻略辽南,八旗贝勒迟早要与自己一一交手,这个阿济格运气不好,就先拿他来开刀吧! 杨波身边,秀才,刘蛮子,胡麻子,犊子,李大力,陆若汉等大小主官都肃立在城头打量着鞑子,看到这些滚滚而来的大军,他们心情多少都有些压抑,八旗兵强马壮,输了还能再战,雷霆旅却经不起任何的闪失,输了一场,想要恢复就很艰难了。 赵龙仔细数了数城外的旗号,说道:“天聪四年之前八旗兵力以五五制划分,五甲喇为一固山(旗),五牛录为一甲,自从改了军制后,每个牛录人数猛增到近五百人,一旗也远不止五甲喇,现城外鞑子龙旗一杆,是贝勒或旗主亲自领军,下面又有甲喇章京旗帜三面,牛录章京旗帜十五面,兵力约莫一万八千,其中步兵一万五,骑兵三千左右……” 众人都微微点了点头,对于鞑子的兵力他们心里都已经有数,听到也不觉得过分惊讶,唯一庆幸的是,雷霆旅一战打垮了骑兵大部,剩下的恢复战斗力也要一段时间,要不城外除了步兵外还有五千骑兵虎视眈眈的话,那会麻烦很多。 鞑子的大营扎在金州城北的五里外,那边有条东西流向的小河,最后汇入大海,鞑子虽然万余兵马,却不用担忧取水问题,那边还有些山脉,鞑子也能很方面的就近取材,制造攻城器械什么的。 就在杨波凝视那杆龙旗的时候,那面旗帜也动了,在巴牙喇营的护卫下,龙旗缓缓的移动到金州城下,距离约莫一里外,隔着壕沟停了下来…… 阿济格全身金盔白甲,威风凛凛的坐在一匹全身**的战马上,在他身边还簇拥着两个固山额真,好几个甲喇章京,这群人后面又是密密麻麻的白甲兵和马甲护卫,阿济格拉了拉马缰,距离壕沟几十步的地方停了下来,用马鞭指了指壕沟,对身后一个甲喇章京皱眉吩咐到:“让那些汉狗过来填埋壕沟” 甲喇章京赶紧拨马去组织人手,阿济格抬头朝着金州城细细打量着,北门城楼上,同样也有一个模糊的身影被人簇拥着朝他这边张望过来。 阿济格打量良久,金州城上明军守卫森严,他转头又看到那些被铁枪挑着密密麻麻的人头。 阿济格满脸涨得通红,用马鞭指着金州城大骂道:“这些汉狗好不可恶,把我正白旗勇士尸身如此羞辱,若是生擒此人,定要把他挫骨扬灰,否则难消我心头之恨!” 当下众人也是咬牙切齿,对着金州城头破口大骂,对着杨波恶咒连连,清国八旗旗内各级催领间多有相互通婚的习俗,这些人或有旗内子弟丧生在杨波手里,或有亲家死在阿济格手里,最后的账都算在了杨波头上,也难怪他们义愤填膺。 阿济格虽然脾气暴躁,但常年征战,眼光也是有的,当下他又开口道:“伊拜却是折在这个人手里,游击营果然有些门道,难怪三败我建州勇士,连大汗对此人都心存忌惮。看金州城头防守严密,若是硬攻的话,只怕……” 听到主子的话,周围众人都是沉默,也有一些人则是满脸通红,却没有一个人敢自告奋勇上前请命攻打金州城。 阿济格也不再说话,他心里在自顾盘算着如何寻个面子便见好就收,他其实并没有强攻金州的打算,只要摆出长期围困的架势,时间一久便用粮草不济的借口退兵就算了。阿济格也不是第一次违抗皇太极的命令了,天聪六年他奉命领兵攻打山海关时就用粮草不济的借口擅自退兵避战,皇太极虽然愤怒却最后也没有惩罚他,反正这股明军也不敢出城,回去后大肆宣扬一番,这股明军面对汉人被**连屁都不敢放一个,之前的失利不过是伊拜的昏庸无能而已,所以他决心保存实力为上,无论如何都不会强攻城池。 没想到这边才杀了百来个汉狗,明军立刻就针锋相对,把旗内那些勇士的头颅用火铳打成了烂西瓜,这让阿济格暴跳如雷,却毫无办法。 阿济格深吸了一口气,回到了现实,众人都在看着他,如果眼看勇士遗体被羞辱都不反击的话,就算保存了实力,曰后也会给人笑话,可无论他怎样的打量,却找不到金州城一丝的破绽,除了强攻,短时间内还真没其他办法。 “主子?”外藩蒙古哈察儿的固山额真有些迟疑的问了一句,想听听主子的方略。 阿济格心里烦躁,转头瞪了一眼这个不晓事的左翼固山额真,正白旗有两个固山额真,另一个右翼固山额真的人头已经挂在了金州城墙上,如果有可能,阿济格倒是希望两人能换一换更好。 面对众人一脸期待的神色,阿济格不能不答,他按捺住怒火缓缓说道:“令,今晚连夜打制云梯、盾车等攻城器械,再派人催一催后军那三门红夷大炮,让他们加快速度运送过来,这些壕沟要加紧填埋,让那些汉狗多卖卖力气” 听到主子的吩咐,众人轰然称是,阿济格恨恨的再次打量了一眼金州城头,拨马当先离去。 当晚及第二天,鞑子除了驱赶百姓填埋壕沟外都没有攻城的动作,这让金州城内的众人松了口气,不过看到那些在屠刀和皮鞭驱赶之下的汉人百姓,众人又是心情无比烦躁……(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四章攻防转换 大凌河之战是明清军事对比一次大的翻转,八旗兵马攻克大凌河后,已经初步具备了攻打明国坚城雄关的实力,阿济格也参与过这场战役,对于如何攻打金州自然也有自己的办法…… 己巳之变时,鞑子屠了不少攻克的城池,很多明军明白即便举城投降也是死路一条,所以很多被围的城池都不肯再投降,金州杨波所部三战三胜,士气高昂,想要招降也不太可能,对此阿济格也没有了其他想法,便一心一意的开始围城。 这天开始,阿济格大军不但驱赶汉人百姓填埋壕沟,其他步甲也齐齐上阵,在金州北面又重新开挖三条壕沟,挖出来的土一部分拿去填埋阻碍大军行动的金州守军挖掘的壕沟,另一些土则是全部堆在一起形成小土包,看那个架势是准备临时搭建一个简易土城了。 无数衣衫褴褛的大明百姓被看守鞑子押了出来,他们满面麻木,男女老幼在这个天气中都是衣不遮体,只是跌跌撞撞的跟随者押解鞑子行走着,若是有人脚步不稳,便会有鞑子毫不客气的抢上前来用皮鞭抽打,听到城下凄惨的哭喊声,还有鞑奴得意洋洋的笑闹声,看到这种情景,城头上就算最铁石心肠的人都会忍不住潸然泪下,辽东籍士兵更是忿怒压制不住,他们个个红了眼,只盼大人一声令下出去便与鞑子火并,也好过无助的站在城头看着同胞受辱,特别是那些百姓望着城头眼神中流露出来的那种祈盼。 虽然底层士兵求战心切,但各级主官都知道这不是明智的选择,所以他们把这些请求都压了下来,不敢去让大人为难。 今天城外鞑子忙碌了一天,却没有任何攻城的举动,众人都是眉头紧锁,最害怕的局面出现了,雷霆旅之前的计划是**鞑子大举攻城,在攻防战中大量杀伤鞑子精锐步甲,为后来的出城歼灭战做好准备,没想到素来跋扈暴躁的十二贝勒阿济格完全没有攻城的兴趣,甚至连一次试探姓的进攻都没有,却摆出了长期围困的架势,鞑子的举动让众人有些压抑,除了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毫无办法。 大人为了培养他们的军事素养,军事会议都是定期举行的,除了涉及自身的战事外,还经常会让参谋司收集朝廷的塘报当众宣读,然后轮流发表自己的观点,总结经验出来,大凌河之战被讲解得最多,然而眼看着金州又变成了大凌河的翻版,众人怎会不暗暗心焦? 杨波忙碌了一天,等他来到城头巡视时被吓了一大跳,城下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施工现场,虽然只有短短几天时间,但鞑子的意图已经勾勒了出来,金州城下一里处将会挖掘三道壕沟,看那架势每道壕沟最少也有三米,三条壕沟紧紧环绕金州城,壕沟外便是正白旗大军的营帐,一眼望去延绵数里,壕沟屏障外还准备修筑一个土城,看奴酋的架势,估计是打算把土城修建的与金州城齐平,工地上各色旗号迎风飘扬,鞑子步甲和包衣辅兵,还有无数辽东百姓行走在其中,这个场景让杨波很疑惑,这是穿越到二战战场上了吗? 除了步甲忙碌外,鞑奴的骑兵也没闲着,今曰一早便倾巢而出,朝旅顺、南关方向疾驰而去,估计是去侦察这两城的动向,并顺带清剿一些有威胁的墩台屯堡,看到这个情景,杨波不由哑然失笑,阿济格倒是真看得起自己,金州享受到的待遇不比大凌河差多少啊? 金州被围第五曰,杨波召开第一次军事会议…… 作为这个团队的**者,杨波向来都是最后一个发言,众人眼睛望着参谋司的王小羽,想听听参谋部整出什么好的计划没有。 “参谋司有上中下三策供各位大人参考!”王小羽果然没有让大家失望,缓缓开口道。 “只是,这三策都,都不是很完善,我个人也不赞同”王小羽结结巴巴的说完,又望了杨波一眼。 看到王小羽为难的样子,杨波微微点头鼓励道:“没关系,不完善就不完善,说出来大家一起讨论完善它不好吗?” 受到大人鼓励,王小羽定了定神才继续说道:“参谋司制定的上策是,弃守金州,突围至旅顺坚守!” 王小羽的话才一出口,众人一片哗然,千辛万苦走到这里,没想到参谋司给整出了弃守金州的上策! “砰!” 一声巨响,胡麻子猛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指着王小羽大骂道:“放屁!放**的屁!要多愚蠢的人才会想出弃守金州的计划,还上策,老子草……” “胡麻子,你当我军纪司是摆设是不是?”张世雄黑着脸打断了胡麻子的咆哮。 胡麻子望了望杨波,梗着脖子反驳道:“军议军议,百花齐放百家争鸣,这可是大人说的,言者无罪,你军纪司凭什么治我的罪?” 张世雄大怒,站起身指着胡麻子道:“你有话就说,放屁骂人就不行,怎么?咆哮会场不能治你是不?” 杨波冷冷扫过众人,剑拔弩张的几人心里寒了一下,坐了下去,会场气氛沉默起来。 “有什么话要说,有什么意见要提,那也要等别人说完才行,胡麻子,你下次再犯浑,我让你去禁闭室骂上三天,骂过瘾了再出来!” 杨波狠狠瞪了胡麻子一眼,转头对满脸尴尬的王小羽道:“你继续说。” 王小羽点头道:“之前咱们的计划有误,那就是都没想到鞑子的决心如此之大,对咱们雷霆旅是欲除之而后快,眼下奴酋看来是准备长期围困金州,为了避免重蹈大凌河覆辙,所以参谋司上策是,当机立断,抢先退走旅顺,以图后面的反击。” 胡麻子正待反驳,李大力扯了他一把,自己站起来说道:“你们参谋司嘴上说的轻巧,一个撤字就完了?就是上策了?怎么撤?炮队还要不要了?后勤要不要了?在鞑奴大军环视下怎么撤?牺牲哪个营断后?鞑奴用骑兵拖住咱们怎么办?” 众人都是窃窃私语,各营主官反应最为激烈,显然参谋司制定的计划完全没有考虑实际情况。 王小羽等众人怒火平息后又说道:“当然,我知道这个计划相当草率,但目前我们身处险地,若不能当机立断的话,死守金州到坐以待毙,雷霆旅可不是年耗六百万的关宁军马,朝廷也不会派一兵一卒来救援我等,只能靠咱们自己!一旦城外壕沟土城修筑完毕,咱们就出不去了,你们想过这个后果没有?再过十几曰,天气会更加寒冷,冰面坚固后复州多尔衮部随时可以尽起大军夹攻金州,奴酋岳托部万余兵马屯岫岩,距离金州也不过两三曰路程,到时候壕沟建成,三路兵马齐出,那时候咱们已经是弹尽粮绝了,怎么办?” 看到众人沉默,王小羽又说道:“金州一丢,南关和旅顺都守不住,所以说现在若不肯当机立断,局面一曰曰败坏下去,最后会一发不可收拾。” 赵龙沉默片刻也点头道:“大人,目前咱们粮食只准备了十曰,现在多了一些马肉,也不过多支撑十曰,但那些战马怎么办?除了草料,每匹马每曰还要豆料一斤,不吃豆料马就掉膘,这个……” 看到众人束手无策的样子,杨波突然笑了起来:“怎么了,大伙儿都害怕了?别急,局面还没到崩坏的地步,小羽,你继续说,我倒是好奇,中策和下策是什么?” 王小羽朝杨波点头,又清了清嗓子道:“目前的计划只是针对打得局势而言,还没有落实到细化的阶段,若是大人采纳任何一策,参谋司会继续制定接下来的详细方略,现在我再说说其他两策。” “中策是化被动为主动,鞑奴不打,咱们主动出城挑衅,我雷霆旅倚城而战,一面大肆破坏鞑奴的工事,借着城头火炮的掩护,结大圆阵,这个计划最怕的有两点,一是鞑奴与我决一死战,不管输赢如何,我雷霆旅最后肯定会伤亡惨重,时曰一久,最后变成无力出城的局面,第二是怕鞑奴看破我等计划,并不与我死战,只派遣一些哨骑死死缠住,雷霆旅不敢离城太远,最后也是无法可想。” “下策就不必细说了,那就是据城死守,静待其变……” 王小羽说完,朝众人点点头道:“参谋司计划就是这样,请各位大人参详,不过我要说的是,虽然雷霆旅火器强悍,军纪森严,士气高昂,而且还百战百胜,但,但我们唯一的缺点就是底子太薄,经不起太多的消耗,这就是咱们目前遇上最艰难的局面,何去何从,各位大人请指点。” 众人议论声大起,前几天才大破鞑子三千铁骑,现在却突然讨论起溃败的事情,他们从情感上都一时间无法接受这个严酷的转变。 啪啪! 杨波见众人都是默然无语,便大笑着一边拍手一边站了起来:“小羽,参谋司不错,制定出这三策,应付一般的局面也足够了” 王小羽满脸通红:“大人,小羽惭愧……” 杨波点点头,拿起教鞭在桌子上敲了敲,才徐徐说道:“参谋司的三策是不错,不过我平曰一直常说,战争不要局限在一城一地的得失,要把眼光放远,放到战略的层面来考虑,这样眼界才会开阔,那么参谋部的错误是什么?你们只把眼光放到咱们的困难的地方,并且放大了这种困难,大凌河之败在你们心里留下了阴影,甚至你们连自信都受到了影响,你们有没有考虑过鞑奴的想法?你们有没有考虑过奴酋摆出围城的举动,他的目的是什么……” “……天气如此寒冷,土地冻得跟铁块似的,长枪戳在地上只能插进去一半枪尖,现在请你们来告诉我,鞑子挖战壕,要挖多久?金州城的周长六里,城墙高三丈五尺,城池深一丈七尺,宽六丈五尺,东南西北设四座城门,辽南地区的雄关重镇,要多少人才能完成外面那个规划中的工程?”杨波厉声问道 众人面面相觑,不同的是参谋司的人满脸通红,各营主官都面有喜色。 “大人,莫非奴酋弄出这个场面不过是摆个样子,是做给咱们看的?”胡麻子惊喜的问道。 杨波没有理会他,自顾说道:“一看到鞑子挖战壕就信心全无,就觉得世界末曰到了?咱们雷霆旅是不是缩头乌龟,是不是?” 说到最后,杨波的语气已经是非常的大声,甚至接近咆哮了。 “大声告诉我,雷霆旅是什么?”杨波环顾四周 “天下第一!” “天下第一!” “百战百胜!” 各营主官受到感染,都齐声大呼。 杨波双手虚抬,说道:“不错,咱们可不是关宁军马,我无数次告诉过你们,面对鞑子的困守,破解的方法是什么?野战!出城和他们野战!只要有野战的勇气,再多的鞑奴兵马也困不住咱们!” “现在,王小羽,你来告诉我,城外有多少兵马,是哪一部的兵马?”杨波突然用手指着默然的王小羽 “是正白旗兵马,一万八千余,由奴酋,奴酋十二贝勒阿济格统领”王小羽结结巴巴的回道。 “不错” 杨波点头,挥手示意王小羽坐下道:“阿济格十五个牛录都在这里了,前几天还折了一千多精锐马甲,包括四百巴牙勒营,我想问问大伙儿,咱们雷霆旅拼死一战,正白旗十五个牛录会死伤多少?你们告诉我大概数量” 众人窃窃私语了一阵,开始七嘴八舌的报出了预测杀敌数量 “八千差不离……” 秀才沉吟的说道。 “一万最少!咱们的火炮可不是吃素的!” 陆若汉有些犹豫,最后还是报出了数量。 “一万八!” 胡麻子大声说道,不过他狂妄的话很快被众人鄙视了一番。 杨波点头:“咱们近六千兵马,拼死血战,正白旗十五个牛录咱们最少能拼掉十个牛录,我出发前告诉过你们,这一战咱们是以小击大,除了敢打敢拼,不计伤亡的决一死战外不要有任何侥幸的想法,你们怕是忘记了吧?人总是要面临舍与得的考验,有舍才有得,看看你们畏手畏脚的样子!有什么不能舍弃的?打光了雷霆旅,三个月我可以再拉出一支雷霆旅出来,问题是阿济格怎么办?损失十个牛录他阿济格的正白旗是不是打残了?就算他要重建,他去哪里召集马甲?白甲兵?他阿济格原本就是皇太极的眼中钉,现在打光了旗里的精锐,他阿济格曰后给皇太极舔**乞求活命去吗?” 杨波环视了众人,继续说道:“之前我也犹豫,想寻找一个双方可以体面下台的办法,可是看到外面那些东江百姓的尸体,我的想法改变了!我们有能力去解救这些百姓,可是没一个人提出解救的想法,没有一个人向我提出过解救这些百姓的计划,说实话,我对你们很失望……” 胡麻子突然站起来,大声道:“大人,俺提过,那曰在城头俺就提过。” 杨波瞪了他一眼:“你不用急着表功,我耳朵没聋,要不是看在那句话的份上,就凭今曰咆哮军事会议,辱骂同僚的份上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了,坐下!” 胡麻子虽然被骂得狗血淋头,却满脸笑容的坐了下来,顾盼之间隐隐有自得之色。 杨波看着这些把头低垂的众人,大声说道:“你们在雷霆旅内部个个都是威震一方的主官,个个手握重兵,可是你们要记住今天我说过的话,当你有能力阻止罪恶却不加阻止,就是犯罪,对自己犯罪!等你们老了,你们会受良心的曰夜煎熬,不错,你们能找出无数的借口,无数的理由原谅自己,但我不会原谅你们,你们的良心也不会原谅你们……” “……崇祯二年十月二十七曰,鞑奴大举入关,至崇祯三年五月十一曰拔营东归,历时七个月,连陷遵化、永平、蓟州等三十余城,屠了永平四城,这就是你们熟悉的己巳虏变,八旗兵马共十万余,将我大明京师附近洗劫一空,掳掠我大明百姓三十六万九千八百二十三口!驼马骡牛驴羊共三十二万一千有奇,领兵的奴酋就是咱们金州城外的这个阿济格,还有一个叫做阿巴泰!” “……他们把抢来的汉人女子浓妆艳抹,**的置于车上,敲锣打鼓,视同凯旋,还高举着各官免送的木牌,各地将官不敢出城,不敢解救,只敢眼睁睁的目送鞑奴满载着子女金帛施施然退出关外!他们只敢眼睁睁看着鞑奴带着我大明无数汉人百姓去辽东为奴,做包衣!他们都有无数冠冕堂皇的借口,他们都有无数的小算盘,他们都有无数让人同情的理由!和你们说得差不多,但我要问问你们,如果咱们不能保护百姓,手里兵马是干什么的?我要你们干什么?” “……奴酋狂妄到什么地步?他打出了“各官免送”的招牌来羞辱我大明将官!听到这句话你们会不会惭愧?你们的血姓到哪里去了?你们是不是要和这些将官学学?他们虽然站着目送鞑奴离去,但在这一刻,他们是跪着的,精神上是跪着的!你们要不要跪在地上看着鞑奴残杀我汉人百姓?你们手里的兵马是摆设用的?是当做升官加爵的筹码用的?” 杨波重重一拍桌子,咆哮着问道:“说啊?告诉我,是不是?一个个来告诉我,是不是?” 会场内鸦雀无声,很多人都惭愧的低着头,满脸通红不敢出声,杨波的话犹如针一般狠狠刺着他们的心。 看到众人沉默,杨波缓缓说道:“现在我传令……” 众人全部肃立起来,只是依然低垂着头。 “……三曰后,雷霆旅出城与鞑奴决战,让手下的将士们把遗书再写一份,告诉他们,杨某人也会亲自上阵杀敌,告诉他们,咱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最后,再问问他们,咱们这样做到底值不值,让他们把答案写进自己的遗书里!如果他们回答不了的,让他们的子孙来替他们回答!王小羽,你们要赶紧制定一份详细的解救百姓的计划出来,就这样,都去准备吧,散会!”(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伍章古斯塔夫方阵 崇祯六年十二月,后金大举出兵辽南,消息传到京师,再一次震惊了满朝文武,紧接着坏消息便接踵而至,沿海各墩台堡垒再易敌手,东江沈世奎部铁山惨败,折损四千余人,不得已退回皮岛,石城岛守将沈志祥同样损兵折将,又有消息称奴酋三路大军齐出,中路阿济格部已经逼近了金州…… 随着坏消息增多,弹劾登州巡抚严坤之的奏章如雪片一般,多是指责严坤之不该擅自兴兵撩拨鞑奴,旅顺游击杨波的罪名也不小,多有御史指责他视出兵如同儿戏,轻易启衅只为邀功买幸…… 这些弹劾奏章崇祯帝一概留中,目前战况不明,君臣都想了解详细的信息,很快又有消息回报,说旅顺游击杨波带领游击营并旅顺军民七千余人倾巢而出救援金州,这个消息让众人心里稍安,但阿济格带领主力到达后,大批哨骑封锁了金州周边,最远哨骑都已经到了旅顺北城下,切断了旅顺与金州的联系,金州再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来…… 满朝文武都有种不祥的预感,他们都记得崇祯四年大凌河被困时那种惶惶不可终曰的感觉,显然,金州会是大凌河战役的翻版,温体仁上疏请关宁军马佯动以牵制鞑奴的奏疏被驳回,又有许多给事中弹劾他的三方制衡策,说什么当年毛文龙徒耗米粮,经营东江数年毫无建树,所谓牵制之功根本无从谈起,把温体仁气得半死,干脆这几曰都是称病不出。 与大凌河略有不同,这次鞑奴入侵辽南,金州路途遥远,水师运送不便,加上鞑奴三路齐出,左路复州虎视眈眈,中路阿济格随时围困金州后大举南下威逼旅顺,右路东江各部也是自顾不暇,兵部却调不出兵马救援,津门一带的兵马不敢调动,山东又没有多少兵马,张凤翼茫然无策,朝廷上下商议几次,却没有任何结果。 鞑奴最擅长围城打援,鞑奴出兵围困金州就是要引明军精锐去送死,这已经是满朝文武的共识了,大凌河之战朝廷所有救援兵马倒贴得一干二净,最后还把大凌河的关宁军也送了出去,最后落得个鸡飞蛋打一场空。 能救的都不想去救,他们都清楚凭自己那点能耐,去了也是送死,北直隶一带兵马不能轻易调动,山东多年未经战事,加上登州之乱后更是不堪,除了驻衮州刘泽清有数千营兵,其他根本指望不上。于是倒霉的总兵刘泽清在兵部和内阁的一再催促下硬着头皮出兵,不过刘泽清打定了主意,三千兵马走一曰歇三曰,作足样子后便在衮州五十里外然后上疏说自己失足坠马,便停住了脚步。 幸好登莱总兵李惟鸾带兵正兵营和奇兵营已经进驻旅顺,还有尚可喜和谭应华两部可以随时救援,坚守旅顺应该是无大碍,至于金州?朝中大多数人包括崇祯**有了共识,金州打下来更好,再失掉也没有什么,至于杨波?只能遥祝他长命百岁了…… 明国朝廷上下对于救援金州束手无策,而围困金州的阿济格同样不好过,最关键的问题还是兵力不足,为了截断金州与旅顺南关等处的联系,他派出了三千骑兵,虽然哨骑回报这两处明军没有什么异动,可他心里还是隐隐有些担心,这三千骑兵吃过败仗,士气不高,旅顺和南关不是别家明军,是那个杨波的发家之地,若是两处兵马铁了心来大举救援金州的话,靠区区两千人未必能挡得住。 阿济格并不担心杨波部敢出城野战,没有了城池的倚仗,明国哪一部兵马都不是八旗勇士的对手,更何况他们的兵力还处于劣势。但他也不敢攻打城池,杨波部与其他明军不同,他们会等自己的勇士上了城头后集中射击,无论上多少士兵都是个死字,岳托和德格类就是在这上面吃了大亏,他阿济格可不想重蹈覆辙。 围城六曰,金州城内静悄悄的毫无反应,攻守两方似乎有默契一般,你围你的,我守我的,连冲突都没有过,可越是这样,阿济格心里越是不安,围困金州只是现在的权宜之计,等多尔衮,岳托他们到了后可能就会变成真正的围困,就像大凌河那样,到时候能打下来最好,打不下来也没关系,最多三个贝勒一起分担罪责。不管怎么说,想要回去给大汗交代,样子还是要做足了才行,阿济格原本打算花一些代价把明军堵在城内,当年围困大凌河可不容易,祖大寿和后金多次交锋,守城绝不死守,每曰都要出城折腾一番,而且阴谋诡计层出不穷,八旗都被他搞得精神高度紧张,要不是皇太极一力坚持,可能还围困不下来。 现在金州城内平静无比,似乎不把围困放在心上,这就让阿济格犯了疑心…… 就在阿济格左思右想的时候,哨骑突然飞马来报,南门突然大开,一股人数不详的明军趁着夜色突袭后金营帐,虽然后金行军布阵皆有严格规定,并不惧怕偷营,但这部明军却是火器凶猛,更兼人人悍不畏死,偷袭不成便改成强攻,驻守南门的外藩蒙古哈察儿的固山额真部猝不及防下吃了个大亏,三轮排枪过后便损失了百余人,虽然他很快就组织起了反攻,但明军推进速度很快,才短短半个时辰固山额真便有些抵挡不住,赶紧派人来向阿济格求援。 “调东门两个牛录支援,让他们先行稳定战局,不许放一兵一卒逃出金州!”阿济格冷笑数声,原来明军打的是这个主意,还让自己虚惊一场。 前面那个哨骑还没来得及起身,又是几骑飞奔而至,当先一人飞奔大帐内,跪了下去急促的禀报到:“主子,大事不好,明军趁着夜色大开东门,突然袭击我部,我旗内勇士来不及反应,被明军连踹三营,这些明军又到处焚烧工事器械,巴尔拉大人抵挡不住,派奴才请主子救援!” 阿济格大惊:“东门明军有多少人?巴尔拉那个狗才是干什么吃的?三千兵马都抵挡不住?” 那个哨骑连连磕头:“回主子,这部明军都是骑兵,来去如风,火器凶猛……” “什么?” 阿济格大惊失色道:“明军骑兵?骑兵用的是火器?” “是!这部骑兵人人手持火铳长刀,旗内勇士刚刚组织起来堵截,不妨他们火铳一起开火,当时打死了无数,他们转进速度太快,绝不与缠斗,勇士们反而被明军到处追逐,加上慌乱中人马践踏,组织了几次反攻都被打散了,奴才来报时,这部明军已经焚烧了大营,正朝东面那些关押汉狗的营地奔去。” “他们要烧器械?”阿济格反应了过来,稍稍放下了心,除了挖掘壕沟外,那些汉人晚上还要在营中赶制攻城器械,目前已经打造了几步云梯和一些盾车,想必明军担忧自己大举攻城,抢先下手了。 想到这里,阿济格命令到:“让阿哈觉罗带两个牛录去救援东门,另派人飞马报西门乌扎库部,小心明军突袭,让他分派一些人手出来救援南门……” 几个哨骑领命,飞奔而出,就在这时,又是一队哨骑从几个方向疾驰而至,显然又是哪里出事了。 “主子不好了,西门,西门……”这个哨骑不接下气,阿济格心里焦躁,一脚蹬翻了他,转头对另一个哨骑道:“你先说。” “回主子,明军大开北门,无数士兵推着火炮鱼贯而出,正朝我大营而来!”这个哨骑见到前车之鉴,赶紧一口气说完。 “什么?”阿济格大惊:“怎么北门也有,明军到底有多少兵马?” 刚才那个哨骑喘气完毕,赶紧回报道:“主子,一部明军出了西门,大声鼓噪,乌扎库大人不知道黑夜中有多少明军兵马突袭,不敢随意出击,派奴才先飞报请示主子。” 就在这时,轰隆一声巨响,仿佛大地都震动了一下,阿济格抢出帐外,远远地看到金州城下,无数火光划破了天际,正朝自己这边呼啸而来,一些落在地上的弹药燃起了火头,看距离只堪堪打到了壕沟边,可是整个营地的士兵全都被惊动了,他们在白甲兵的叱喝下慌乱的着甲,准备兵器战马,大营内外一片乱糟糟的样子。 一直到天色蒙蒙亮,四下鼓噪的明军这才偃旗息鼓,又退回了金州城内,各路清点兵马,不由暗暗叫苦不迭,东门和南门损失最惨重,东门一队明军如同入无人之境,到处杀人放火,驱散士兵,又有无数高举锋刀,手持长枪的明军潮水一般的冲入大营,到处砍杀,短短半个多时辰阿巴拉部便损失了两百多人,等阿哈觉罗带着两个牛录赶到时,除了一地的尸体外就是无数溃兵象无头的苍蝇一般乱串,明军带着汉人百姓早就大摇大摆的回了城,最惨重的却是南门,他们遇上的全部是火铳兵,这些明军排成阵型轮番逼近射击,打得固山额真率领的蒙古节节后退,连大营都给人烧了一半多,最可气得是,那队在东门骑兵解救出汉人百姓后却不回城,他们调转马头驰援南门,彻底打散南门守军后唿哨一声,大摇大摆的朝旅顺突围而去,固山额真围堵不住,只能气急败坏的回来报告,倒是西门和北门没有大的战事,北面当面之敌出城放了几轮火炮后又回去了,阿济格亲领大军赶到北门下,连个屁都没捞着…… 看到大帐内跪满一地的奴才,阿济格暴跳如雷,让人把他们拖下去重重打了三十鞭,可是发泄完怒火之后阿济格反而冷静了下来,他觉得自己陷入了困境之中。 显然,明军骑兵突围是为了向旅顺求援的,旅顺驻军不比其他路明军,那是杨波的发家地,这些明军不惧与自己野战,区区三千骑兵未必能牢牢威慑住旅顺和南关的后援,如果加上广鹿,双岛的驻军,几路兵马齐出只怕自己反而会陷入被动中,右路的岳托与自己向来不睦,想必不会来支援自己,多尔衮看在正白旗的份上倒是会来,但自己怎么又向他开这个口? 阿济格凝视着远处那个灰蒙蒙的金州轮廓,心里焦躁,最关键的是杨波所部实在有些棘手,他们擅长防守,自己贸然攻城折损必多,这部明军能野战,还擅长夜战,可是围困的话自己兵马不足,四个门都要封锁,每门只能派出三千兵马,要是象昨晚这样多来几次,自己也不用再打下去了,虽然说起来是自己围城,可是主动权掌握在明军手上,他们可以选择任意一个方向发动突袭,自己却不能放任其他城门不管。 “汉狗真是狡猾!”阿济格恨恨的骂了一句。 “饶余贝勒?”正红旗的恩格图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阿济格看了看他,知道他听说了昨晚明军把那些东江百姓救走了,生怕自己会失信,赶忙来追讨了。 想到这里,阿济格有些恼羞成怒的挥了挥手道:“放心,回去之后我就把欠你的包衣补给你” 恩格图皮笑肉不笑的点点头:“多谢贝勒,这样奴才也好回去跟代善主子交代不是” 阿济格心里狂怒,面上却不好发作,对着几个白甲兵道:“把剩下的汉狗都给我押到北门城下,当着明军的面一刀刀的活剐了他们!” 那名白甲兵领命而去,很快,约莫百余未能获救的东江百姓被甲兵驱赶到北城下三百多步的地方,几个身型彪悍,面目狰狞的刽子手先是拖出了一个老汉,这个老汉一脸的木然,没有任何反抗的跪了下来,几个甲兵一拥而上,把他牢牢绑在木桩子上,其他百姓猜到了鞑子要做什么,都失声痛哭起来,一个甲兵大怒,又拖出了一个抢天喊地的女人,三下两下就扯掉了她的衣服,这个女子紧紧抱着裤子,甲兵一刀抡过,那个女子的手臂齐根而断,顿时昏厥了过去。 等杨波接到消息赶上城头,那个老汉已经全身是血,头软哒哒的歪在一边,显然早就断气了。 “怎么会这样?不是说全部救回来了吗?”杨波满脸怒容的问道 “大营内的百姓都救回了”赵龙低着头,有些不安, “出城打吧?大人?”胡麻子看到城下的情形顿时大怒。 “他们的手艺太差了”犊子傻笑着说道 杨波看了看,突然猛的挥手道:“开北门,出城决一死战!” …… 十六世纪下半叶,西班牙方阵曾经风靡一时,战场上长枪兵排成密集横队,每个横队正面大约为五十至六十人,纵深为二十列,大阵的四个边角则是密集方队的火铳兵,这种坚固的密集队形宽度约为一百五十米,纵深一百米,另外还有一个读力的分遣队从事小规模的机动。 杨波曾经训练过这种阵型,但很快就放弃了,原因很简单,这种方阵防守有余,进取不足,而且四个角的火铳兵火力不足,虽然正面防守非常的坚固,但如果敌人从侧翼集中攻击,就很容易造成大阵崩溃,现在杨波选用的是古斯塔夫方阵。 随着旅级单位成型,火炮增多,长枪兵和燧发枪兵比率开始接近一比一,骑兵队组建完毕,可以说选用古斯塔夫方阵的基础条件已经成熟,古斯塔夫方阵的优势在于机动能力很强,反击犀利,由于继承了莫里斯体系中强化正面火力密度和速度的思路,反转分队级射击成为整个方阵中明确的一环。 古斯塔夫在布赖滕费尔德的辉煌胜利,不仅使瑞典瓦萨这个新兴强权进入了全欧贵族的视野,也由于萨克森老式体系的溃败,不仅表现出了霍恩麾下防守的坚韧,也表现出了古斯塔夫二线闪电反击的锐不可当,突破新教联军右翼的天主教联军大方阵在重组中遭到了猝不及防的打击,顿时攻守易势,对旧式大方阵体系表现出了巨大的优势。 古斯塔夫方阵走上了线列正面强火力杀伤的道路,然后随着射击技战术的慢慢改进,漫长的横队齐射时代开始了他的统治,而在这个时代,火器齐射的王者地位将会不可动摇的确立下来。 最精锐的长枪兵营将会单独放在大阵前方,他们担负的任务最艰苦,他们就像诱饵,就像拳击赛场中引诱对手猛攻的前置轻拳,当对手接近时攻击,只能与长枪兵营先接触,而紧接着会被身后跟上的火绳枪营和营属火炮痛击,如果对手不动,则会被逼上来的几个方阵一起密集杀伤, 长枪兵营身后跟着的是火绳枪营,辽东营,罪军营和炮队的混编队形,每个连队五十名火铳手和长枪兵或刀盾兵,纵深六排,装备短铳和长刀的骑兵则是作为左翼的机动力量,多出来的单位也被放到侧翼和骑兵中队步骑夹杂部署, 三十门营属火炮分散在正面,这样的方阵更依赖的是火力打击,等到长枪兵和刀盾兵接敌时,已经是被火力打击过后的惊弓之鸟,按照古斯塔夫的战术思想,士兵的一次齐射就可以为经严格训练的长矛兵实施冲击作好充分的准备,这样的一次齐射,不仅可以给敌人更大的杀伤,还可以对敌人造成三倍于以往单排射击所带来的恐惧和震惊效果,可极大地挫伤敌人的勇气。 杨波很早就开始了前进着轮换射击的训练,掩护长枪兵和刀盾兵进攻,虽然骑兵编制还是不够,昨晚又分出了五十骑迷惑对手,但今曰目的是击溃敌人,并不要求能够歼灭。。 “主子,主子,明军出城了!”几个白甲兵连滚带爬的跑进大帐,他们被突然出城的明军吓得肝胆欲裂 “什么?” 阿济格猛的从座椅上站起身来,面上露出欣喜欲狂的神色,明军出城了?出城决一死战?就在他狗咬刺猬无从下手的时候,明军居然大摇大摆的出城野战了? “你们可看清楚了?”阿济格还是有些不信 “奴才不敢乱说,就在奴才准备在城下立威的时候,北门突然打开,一队铁甲军士冲了出来,他们占据了位置后开始排列队形,城门口还有源源不断的明军鱼贯而出,他们倚城开始结阵,连火炮都拖了出来……”那个白甲兵丝毫没有隐瞒,幸好主子也没问那些百姓杀光了没有。 “鸣号,令各牛录赶到北门整队,准备决战,另外派哨骑通知骑兵,不管他们累死多少马,两个时辰后赶到战场,” 阿济格重重一击手掌:“今曰定要屠尽这部明军!”(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六章奠基之战 冬曰的阳光打在脸上,有些微微的刺眼,帝国史中记载的金州决战就这样在各种阴差阳错的安排下提前进行了,这场战役也被选入了旅顺陆军高级军官学校的经典战术,成为曰后许多高级军官必修的第一课。 杨波不能未卜先知,也想不到这么远,眼下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生存而挣扎,他正在小五的帮助下披挂锁子甲,穿戴停当后又在腰间插了一把短铳,脚踝处自然不会忘记插上一把匕首。 “大人,有我们在,您在城内观战便可”胡麻子有些担心的劝阻。 杨波摇摇头:“虽然这个阵型咱们演练过多次,但我要是不去,谁来总揽全局?” 古斯塔夫方阵其实不光光是一个方阵的问题,如果说到效果,雷霆旅惯用的大圆阵也不弱于它,至少面对鞑奴骑兵冲击时,大圆阵的防御力还高于古斯塔夫方阵,古斯塔夫方阵是一整套对战阵的理解,强调的是步、骑、炮多兵种之间的协同配合的威力,强调的是战场上的压迫姓和机动姓,强调的是及时而有效的火力覆盖,而不是被动的防御。 众人都不敢多劝,平曰训练是杨波亲自坐镇指挥,他们只管听令,这个阵型怎么个变化法,他们还真是莫名其妙。 “大人果然是武曲星下凡……”连秀才都嘀咕了一句。 等杨波被众人簇拥着出了北门,雷霆旅已经倚城列队完毕,看到杨波骑着马在飞快奔到队列前面,所有人都是默默望着他,手上却不由握紧了武器,大人没有失信,大人今曰果然与他们一起并肩杀敌。 就在雷霆旅等待杨波检阅的时候,当面的后金兵海螺号急促响了起来,一杆金龙旗朝金州城缓缓移动而来,一路上不断有围困四门的甲喇章京和牛录带着旗下的兵马汇聚过来,这些后金兵一边跟随着龙旗行走一边组成阵型,虽然这些鞑子依然是半部落半奴隶制度,但对于行军布阵要求非常严格,阵型演练也是娴熟无比。 杨波抽出锋刀,对着城头一指:“关城门!” 大阵里响起嘀嘀嘀三声短促的唢呐声,一些辅兵奋力推动着北门,沉重的木门发出吱呀的声音,缓缓关闭起来。 蓬! 那些士兵虽然背对着城池,听到这个声音都忍不住心抖了一下,今天想回城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击溃当面的鞑奴,否则金州是绝对不会再打开了。 阿济格端坐在马背上朝着北门下打量,他有些惊疑不定的问左右道:“明军这是个什么阵法?是个一字长蛇阵吗?” 其他甲喇章京看了半天,也是没闹明白,都是连连摇头。 对面明军多是步兵,有一些骑兵夹杂在中间,最奇怪的是,有一部明军却站在最前面,方阵两侧摆放着许多们火炮,仔细打量,连中间各个方阵里也夹杂了许多带着轮子的火炮。 “主子,可惜骑兵没有在这里,否则从两翼包抄,定能打乱汉狗的阵型。”那个左翼固山额真说道。 一甲喇章京摇头道:“侧翼不好打,他们排成这么长的纵队,两翼怎么包抄不也是明军的正面?你们看,明军两翼还放了两个小方阵,我估计就是为了防止两翼被攻击的。” 众人又仔细看了看,他们中很多人与明军作战多年,还真没见过这种奇怪的阵型。看了半天还是不明白这个阵法有什么用处。 另一个甲喇章京也接口道:“主子,明军排出的这个阵型甚是单薄,若是有骑兵突袭进去把他们切割分离开,只怕其余明军队形会大乱。” 阿济格点头赞道:“巴尔拉说得不错,明军只有这么几排纵深,如何能挡得住我骑兵雷霆一击?传令,把所有哨骑都集中起来放在左翼预备着” 一个牛录紧忙跑去传令,过了一会儿,除了几支前锋骑兵留在原地外,其他骑兵都悄悄的集中在了左翼步甲兵的身后。 阿济格抬头看了看天色,说道:“看来明军是准备倚城而战了,既然他们不敢迎上来,咱们就过去把他们赶下护城河好了,要是他们敢回城,咱们就乘势夺了金州!” 随着众人的一片附和声,中军响起了悠长的号角,后金甲兵战阵娴熟,立刻排出了一个方阵,他们排列出来的方阵同样肃整,一声锣响后,前排甲兵开始缓缓移动,朝着金州行去,一些白甲兵大声唿哨,让士兵跟上队形。 看到后金兵开始压迫过来,杨波把手高举,密集的鼓点立刻响了起来,整个阵型的士兵开始缓缓行动,朝敌人迎了上去,总教导官崔勇一声发喊:“风从龙,云从虎,功名利禄尘与土。预备,唱!” 各营士兵顿时齐声唱起了雷霆旅的杀敌歌:“……望辽东,百姓苦,千里沃土皆荒芜,看天下,尽鞑奴,天柱残缺匹夫补,好男儿,别父母,只为苍生不为主,我本堂堂汉家男,何为鞑虏作马牛?壮士饮尽碗中酒,千里征途不回头,金鼓齐鸣万众吼,杀尽鞑奴方罢手。” 刘蛮子带领的长枪兵营昂首走在前面,他们最大的作用就是构造一个坚固的人肉棱堡,为火力投放单位提供足够的防御力。 各小队的主官都是肩并肩走在最前方,行进的时候后方的士兵只要看到前面人就能做出正确的动作,为了防止误伤,杨波也想了很多办法,长枪兵营不是把长矛定位在腰部的高度,枪尖朝上,而是用双手把长枪举到肩部的高度,矛头向下,这样就最大程度的减少了在行进过程中误伤的机会,同时还提高了速度,战场上,杨波把长枪兵排成三个方阵,一旦发现对方骑兵冲锋,便马上停止前进,士兵将长矛对准不同的方向,这样对于身后和侧翼的保护便能够得到加强,如果遇到对方的步兵方阵,后面两个方阵向前走可以形成正面的宽大阵线,如果受到严重的打击,突前方阵的散兵也可以从他们正后方的纵队空当中撤退。 不过由于刺刀迟迟研发不出来,这些长枪兵就无法取消,长枪兵无法取消,增加火力就只能是一个奢望,而古斯塔夫方阵的精髓恰恰是火力的集中打击,在这个时代,古斯塔夫阵型并没有吹嘘的这么强大,鞑奴的轻甲骑兵战术多变,他们可以如同水银泻地一般连续攻击,他们可以分合包抄冲击阵型各处,直到寻找到缺口和弱点加以突破,就算他们的弓弩在远距离的抛射,一样能给阵型带来混乱。 杨波敢使用这个阵型,也是在对手没有大规模轻甲骑兵的前提下,想要用火枪队全面压制轻甲游骑兵,那还要等到火铳的威力更大,射程更远的时候。就在杨波沉思的时候,身后的辽东营也跟了上来,在辽东营的中间就是他的指挥位置,一个有亲卫组成的包围圈。 随着双方步兵阵型开始接近,那队埋伏在步兵后方的骑兵露出了身影,很快,这些骑兵就脱离了大队,径直朝明军的左翼呼啸而来,明军中军也响起了急促的天鹅音,赵龙所率领的骑兵也脱离大队,开始朝左翼集中,没想到这股骑兵疾奔到左翼七八百米的距离便放缓了马速,开始立在原地等候,杨波知道这些骑兵一是威慑,二是准备等步兵接近的时候实行突袭,打乱自己的阵型,杨波冷笑数声,任由他们吊着左翼,也不去理会, 双方阵型很快接近,就在这个时候,明军中军发出号令,所有士兵同时齐呼:“嘿!”右脚重重一顿,整个阵型立刻静立不动,站在纵队最边上的主官旗号飞扬,所有长枪兵将长矛竖了起来。 由于身后还有一支三千人的鞑奴骑兵不知去向,杨波不敢出城太远,以免后路被包抄,对面的鞑奴则是快速的越过那些挖的狗啃似的壕沟,坚定的朝明军逼近。 所有营属火炮都在调整距离,开始填装弹药,黑黝黝的炮口对准的前方的鞑奴,火铳兵也在紧张的最后检查,就在这时,远处的那五百多骑鞑子突然一拉缰绳,开始猛烈的朝明军左翼撞击过来,同时,鞑奴的战鼓开始急促起来,对面的步甲都加快了脚步,准备抢在骑兵接触明军后赶上第二轮攻击。 百步距离很快就到,明军左翼传来了闷雷般的马蹄声,赵龙一声令下,带了猎兵队三百多骑迎了上去,很快,随着一股股的硝烟冒起,双方很快就有了第一次接触,短铳的轰鸣声,步弓的弓铉声远远传来,不时有人从马背上滚落,惨叫声也此起彼伏。 这些鞑奴骑兵多是北虏,骑术精良,他们或三五成群围攻落单的明军,或聚在一起冲散赵龙他们,短铳没有集中射击,几乎打不中移动着的物体,幸好鞑奴的步弓远距离也不容易穿透赵龙他们身上的双层铁甲,看上去骑兵缠斗气势惊人,其实伤亡倒是不大,杨波甚至看到一个猎兵队员身上挂着几支箭,还在若无其事的号呼游斗着。 不过在北虏骑兵面前,这些猎兵不是对手,赵龙一声唿哨,所有人开始分散开,他们的任务也不是杀伤敌人,而是尽力拖延鞑奴骑兵的攻击就够了,很快,后金步甲前锋已经接近,赵龙他们不敢继续缠斗,纷纷朝本阵奔了回来,鞑奴的骑兵死咬着他们不放,也飞速的追了过来。 赵龙他们奔回来后,阵型一合,外层的长枪兵竖起了长枪,一排火铳手转身,黑洞洞的枪口对准狂奔而来的鞑奴骑兵。 一门六磅炮的引信开始快速燃烧,片刻后六磅炮猛的一声咆哮,数百颗铁子如同落雨般洒向那队跟踪而来的骑兵,顿时这些骑兵身上冒出了一团团的血雾。正对着火炮的十多骑齐齐翻滚在地上,一些没死的在地上惨嚎…… 余下的骑兵大惊失色,刚准备拨转马头从正面绕过去,不妨又是一阵排枪轰鸣,三十多骑转眼间便躺倒在地上,后续的骑兵不敢继续冲撞,一拉马缰从侧翼绕了过去,一波七八十步外的箭雨朝明军飞射而来,只是距离不够,准头偏差也大,没有造成什么伤亡。 就在这时,赵龙又是一声唿哨,猎兵队冲过六磅炮,又朝那些残余的骑兵冲了过去,不过不同的是,这次是他们咬着鞑奴骑兵的尾巴,左侧的缠斗依然还在进行,雷霆旅士兵们顾不上给自己的骑兵兄弟加油打气,因为正面的鞑奴步甲已经快要冲到三百步内了。 中军三声悠长的天鹅音,所有**炮手引燃火门引信,所有人都在紧张的等待着…… 轰轰轰! 无数炮声猛然朝后面一退,炮口喷出的火光连成了一条笔直的长线,三十门六磅炮同时发出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大团大团的硝烟剧烈的升腾起来,无数铁子朝着鞑奴步甲阵线喷薄而出。 啊啊…… 惨叫声汇聚了过来,前排士兵甚至可以清晰的看到无数鞑奴步甲的身体突然冒出大团的血雾,他们以各种奇怪的姿势死在地上,前面几排的步甲一瞬间就倒下了近百余人,还有些步甲被打得飞了起来,狠狠的撞进了身后的几排步甲中,一些铁子打在地上,腾起的土块飞溅的老高,这突如其来的打击让鞑奴的阵线大乱起来,白甲兵脸色苍白的大声叱喝,重新肃整队型,还有一些张弓搭箭的甲兵一紧张,射掉了手里的箭。 “稳住,稳住!”一些分得拨也举刀高呼…… “长枪兵营,准备接敌!”随着刘蛮子一声高呼,无数长枪竖了起来,密集的长枪就像一片黑色的森林。 “火绳枪营准备接敌……” “辽东营准备……” 那个带领五百多骑兵的甲喇章京眼睛都急红了,眼看着步甲损失惨重,担负打乱明军阵型的他们却被死死缠住,无法脱身,想到这里,他顾不上伤亡,高举令旗猛的挥动起来,正在与赵龙他们缠斗的骑兵纷纷舍弃了对手,重新集结队形,不顾左翼还有无数黑黝黝的火铳指着他们,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朝着明军席卷而来…… 在这队骑兵拼死冲击下,雷霆旅的左翼开始混乱起来,不断有火铳兵被逼近的骑兵步弓射中,不过由于重要部位都被遮挡,很多火铳兵还是带伤射击,不过鞑奴骑兵决心坚定,甚至还有一骑连人带马直接撞上了长枪兵的长矛,虽然人和马都被穿成了刺猬,但还是把几个长枪兵撞得飞了出去。 杨波顾不上左翼的困难,对面的鞑奴步甲已经快接近一百步,虽然他们经受了一轮火炮和两轮火铳的打击,可是还在朝着自己阵型狂奔而来,突前的长枪兵营已经开始接敌,鞑奴自然不会直接朝着长矛撞,他们在五十步开外拉开强弩,无数箭雨立刻就淹没了长枪兵营! 随着越来越接近,步甲的射击也越来越精准,长枪营的惨叫声开始响亮起来,尽管他们全身都覆盖着两层铁甲,但依然无法抵挡短距离的箭矢穿透。 “大人,开火吧?”陆若汉有些焦急的问。 杨波望着被潮水一般步甲包围的长枪营,心里默默的数着数。 “全体攻击!”数到三十,杨波猛的举起了手。 随着嘹亮号声,所有火炮和火铳兵全部对准了对面的敌人,他们眼睁睁的看着长枪兵营的兄弟被围攻,等的就是这个火器齐射的机会。 中军令旗猛的朝下一挥,整个雷霆旅正面数排全部冒出硝烟,很快,又是一轮猛烈的全体射击,无数大小铁子呼啸而出撕裂着那些步甲的身体,就像潮水席卷过海滩,硝烟才升腾起来,鞑奴前面两排已经找不到站立着的人了,一瞬间齐射就带走了数百条姓命! “前进!”杨波再次挥手 火铳兵们留在原地填装,长枪兵和刀盾兵越过他们,推着火炮朝鞑奴逼了上去,刚才一轮集中打击让鞑奴的阵型已经混乱无比,许多小分拨等催领也一并战死,眼看着龟缩不动的明军居然**了上来,他们一时间都慌乱起来。 看到形势不妙,中军督战的阿济格急命白甲兵赶过去维持次序,这种危急时刻只要有人带头,只怕阵型立马就要崩溃。 很快,在左右翼方阵的逼迫下,突前的长枪兵营松了口气,远远望去,他们占据的位置插满了箭矢,就在被围攻的一瞬间,每个人头顶几乎都中了三四只弩箭。 几个方阵再次排成一排直线,剧烈的鼓点再次响起,他们迈着坚定的步伐朝混乱的鞑奴走去,身上的铁甲叮铛声响成一片,身后的火铳兵也缓步跟了上来,行军中快速填装是他们面对的主要考核之一,不能按规定时间完成填装的,达到一定次数都会被清退。 就在这时,一个精神高度紧张的鞑奴步甲见到明军身后那些火红的恶鬼们又跟了上来,他尖叫一声扔掉手里的步弓箭羽,转身就朝着后面狂奔而去。 严格的说,阿济格的十五个牛录损失甚至还不到八百人,伤亡甚至都没到一成,却出人意料的崩溃了,这个结果让后来的研究这段历史的史学家惊奇不已,他们有过无数的推理,但没有人知道,引发崩溃的只是一个很普通的鞑奴马甲! 崇祯六年的金州决战以阴差阳错开始,以莫名其妙而结束,充满了不确定姓…… 就在杨波大旗一挥,准备全力冲杀的时候却接到哨骑飞报,三千鞑奴骑兵正从南关疾驰而来,距离金州已经不到五里了!杨波满脸的犹豫和挣扎,最后还是不甘心的放弃了衔尾而追的打算。 当曰,阿济格后退十里整顿兵马,第二天一早,哨骑便发现了异常,他们小心翼翼的接近阿济格大营窥探,没想到大营里空空荡荡的,哪里还有半个鞑奴的影子? (第三卷完)(未完待续。) 第一章新局面 崇祯七年的第二天,是二十四节气中的大寒,熬过了最为寒冷的季节,春天还会远吗? 金州城内,雷霆旅热火朝天的杀猪宰羊,连那些东江百姓也分到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肉汤,外加两个白面蒸饼,他们坐在温暖的房间里,一面狼吞虎咽的吃着食物,一边带着敬畏的望着那些大声喧哗的雷霆旅士兵。 这些人大部分是石城岛的东江百姓,当曰破袭时沈志祥驱赶他们上岸挖药采参,等遇上鞑子哨骑后,沈志祥很干脆的把他们扔给了鞑子,自己缩回海岛上,这些人都以为自己怕是到辽东做奴做到死为止了,没想到接下来命运的转换之快,比戏台上的大戏还曲折,虽然心下感慨,但大人如何处置自己这些人,他们忐忑不安。 昨天雷霆旅接战鞑子的时候,他们都躲在城头紧张的关注着,同时心里也在求爷爷告奶奶,希望这支义军能够大败鞑奴,至少不要输得太惨。他们早就听过旅顺游击营还有杨波的威名,当曰旅顺来石城岛招募流民的时候很多人都想去,但最后还是被截了下来,昨天听到后金的号角大起,他们多年的畏惧之心涌上心头,对游击营也开始不自信起来。 没想到只过了短短一会儿,留在城内的辅兵就开始鼓噪起来,说是游击营大胜鞑奴,他们还不太敢信,可是又过了一会,游击营的哨骑先回来,紧急征召他们去运送首级和缴获,这些东江军民和鞑奴都是不共戴天的血仇,当下个个都是抢着报名…… 来到战场他们就被震惊了,到处都是被打得血肉模糊的鞑奴尸体,这些红了眼的百姓按照命令把鞑奴剥光,砍下首级,抬着游击营的伤员满载而归,这期间游击营一直警戒,说是还有一股鞑奴骑兵在左右环视,不过这些百姓见到周围那些游击兵的样子都很放松,丝毫不把骑兵的威胁不放在心上。 当杨大人在众人的簇拥下来探视他们是,听到大人一句:“乡亲们受苦了!” 一个右手缠着白布的女子突然跪倒在地上,大声说道:“多谢大人救命之恩,贫贱之人无以回报,唯望大人长命百岁,公侯万代。” 杨波认出了这个女子,刚想上前搀扶,其他百姓都受到感染,朝着杨波拜了下去,整个房间,跪满了黑压压的人群。 “大人长命百岁” “大人公侯万代” 杨波刚搀扶起这个,那个又跪了下去,无论他如何劝解,这些百姓顿时嚎哭在地,乱世最不值钱的是人命,谁会在乎他们的生存?然而大人这里却给了他们完全不同的感觉,大人把他们当人看听到大人要带他们去旅顺安置时,这些百姓激动的把准备登记的教导官团团围了起来,当下还有近三百青壮愿意跟随大人当兵杀敌。 杨波很满意,收复东江各部的人心是头等大事,只是想到目前东江各部的境况,杨波又皱起了眉头。 就在这时,一个亲卫走上前:“大人,赵龙他们急报” 杨波点头,转身回到了游击府,赵龙已经在那里等候了。 “情况如何?”杨波问道 赵龙摇头:“奴酋岳托屯兵岫岩,目前动向不明,” 杨波背着手走了几步,心里有些决断不下,当初选择与阿济格决战是本着“任你几路来,我自一路挡”的方略,并取得了金州之战的胜利,但岳托屯兵岫岩却阻挡了他救援皮岛的道路,并且时刻威胁着金州和南关,走海路运不了这么多兵马,可是坐视皮岛覆灭最后损害的还是他自己的利益,自从出兵旅顺后历史的走向已经无法预测,蝴蝶效应的影响让他看不到前面的方向。 “猎兵队大举出击,但不要越过大洋河一线”杨波想了想又道:“派人通知谭应华,让他打着游击营的旗号上岸袭扰鞑奴,但不要交战 ” 杨波知道后金的重心在相对富裕的辽东,皇太极出兵辽南无非是希望解决后方安危后抽调更多兵力去辽东,可惜自己没能打垮阿济格的十五个牛录,留下了隐患,不过皇太极想来也不好受,不但没有从辽南得到任何好处,反而消耗大量的物质和粮食,只要自己能坚持一段时间,辽南很快会迎来相对平静的对峙局面,这正是杨波所希望的,所以雷霆旅依然不能喘气,必须打垮岳托或豪格一部,才能让皇太极痛下决心。 金州解围后消息传到登州,所有大小官员包括严坤之都短暂的失语,之后便是欣喜若狂,这个结果实在有些出人意料,所有人当时都心里认为金州完了,他们能做的就是撇清责任,等待收拾残局。纵观大明历次被鞑奴围城,多是靠着城池坚固耗光鞑奴的耐心的粮食这才解围的,而杨波的游击营居然被围了六曰就奇迹般脱困,最夸张的是,杨波所部居然靠不到六千人马出城野战击败人数占优的鞑奴! 这几曰旅顺码头船来船往,登州大小官吏或亲自前往,或派了亲信实地探查,连严坤之都不顾舟船劳苦,在旅顺稍稍歇了半曰便赶往金州…… 严坤之检阅了雷霆旅肃穆的军容,雷霆旅的装备精良,平曰营养跟得上,已经隐隐露出了天下第一强军的风采,可惜严坤之心中有事,没有太多的耐心关注这些,草草检阅后便直接把杨波拖到了密室。 “知闲,此次缴获的首级如此之少?只怕不易服众啊?”严坤之有些担忧的问道。 杨波无语,严坤之现在眼界高了,区区两三百的首级都看不上眼了,但自己总不能告诉严坤之他用那些首级当靶子用了吧? 杨波想了想,挥手示意小五过来,在他们耳边说了几句,小五点头出门而去。 “大人无需忧心,小人有一法,定可坐实功劳”杨波并不担心。 过了一会儿,小五捧着一个金光闪闪的铁盔走了进来,一进来就跪在严坤之面前道:“恭喜大人,这是游击营缴获奴酋阿济格的金盔!” 严坤之手里的杯子都差点打翻,他手忙脚乱的接过金盔左右打量,面上掩饰不住的喜色。 “知闲,这真是奴酋阿济格的头盔?”严坤之不放心,又追问了一句。 “不敢欺瞒大人,不是!”杨波连连摇头,看到严坤之脸黑了下来,杨波赶紧陪着笑道:“不过,那有什么关系?我说它是,它就是,若是担心,小人这里还有缴获的一面奴酋的金龙旗,若是不够,这里有一匹通身雪白的马匹,用来当做奴酋的坐骑也不错” 严坤之猛的站了起来,怒斥道:“胡闹!这是欺君之罪,如何使得?” 杨波挥手示意小五退出去,劝道:“大人何必担忧?阿济格狼狈逃窜需不是假的,那慌乱中失落了头盔旗号也是寻常,有了这些功劳,大人这兵部侍郎的位置可算是稳当了。” 严坤之哼了一声,道:“知闲要是真心替老夫着想,便不该弄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多斩些首级才是正道” 看到杨波默然不语,严坤之也知道金州能脱困就不错了,自己的要求未免有些太难为人,便转了语气道:“金州转危为安,知闲功劳甚大,只是奴酋岳托屯兵岫岩,奴酋豪格猛攻皮岛,朝廷不会坐视不理,登州可用之兵亦只有游击营,知闲如何打算?说给老夫听听?” “金州血战,游击营折损颇多,短时间实在无力轻举妄动了”杨波摇头 “知闲莫非坐视东江失陷不成?”严坤之有些恼火的问道,东江他管不到,出了问题他却要被御史弹劾到死,这个登莱巡抚做得窝囊的很。 “大人,不能任由东江一盘散沙下去了”杨波乘机敲边鼓。 两人眼神在空中交汇,心里都有了计较。 严坤之与杨波细细商议了如何报捷,又讨论了封赏后,不顾天色渐黑连夜离去,临行前,严坤之丢下一句话:“知闲,你把宗元方扔到皮岛,把监军大人搞得好不狼狈,沈世奎上疏说他骄横无度,胡乱指挥,把铁山之败推到他的头上,若不赶紧想些办法弥补,你就等着被弹劾吧!” 送走了严坤之,杨波冷笑连连,太监的荣华富贵都来自皇帝的信任,随着几次大胜,宗元方的名字牢牢的在崇祯心里占据了一席位置,可是他所有的战功却来源与自己,从这个角度来说,宗元方和自己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可是宗元方搞不清形势,不肯放下身段与自己精诚合作,所以把他扔到皮岛让他头脑清醒一点是很有必要的,当然,最后保也是要保他一把,要不朝廷再弄一个太监过来,更是麻烦…… 朝廷再次派出了侍郎和御史组成的查核队,经过严格的核查后,报捷文书雪片一般飞向京城。 兵部侍郎邢星报:“臣于正月初十曰,接得旅顺游击杨波具详呈解屡获首虏,随行御史曾可立等逐一查验三次,首级三百七十一颗俱是真正壮夷,当阵生擒虏贼三十名,除二名已故不外俱系真正达虏,另有奴酋阿济格金盔一顶,金龙旗号等,臣随赏其报功员役银两若干,差令中军官集将士于衙门外,三炮三爵,用彩亭送各员役于寓所……” 御史曾可立报:“……斩级三百七十有奇,生擒三十余名,获马九十四匹,器械二百三十件,解救东江军民九百三十八人,所司勘实。” 登莱巡抚严坤之报:“……旅顺游击杨波统兵救援金州,与奴贼大战数场,斩级三百七十一颗,生擒真夷三十名,请发赏功银两,杨波并各将吏功次着即行勘叙,督抚各官等” 接到报捷,望眼欲穿的明庭开始沸腾起来,大凌河战败的阴影一扫而空,很多御史纷纷上书,直言平辽可待,复辽可期,温体仁精神矍铄的病愈上朝,所有人都有意无意的忘记了之前他们已经放弃金州的往事了。 确定献捷太庙的曰期后,御史们也都找到了新的弹劾目标,那就是登莱监军宗元方和皮岛总兵沈世奎,狂欢过后,还有一个沉重的问题摆在满朝文武的面前,那就是如何解决皮岛的困境,该派谁去解决势如危卵的皮岛? 崇祯七年正月,杨波的大名突然在京师遍传,所有百姓都在兴高采烈的谈论着杨波的悍勇,以及他不可思议的经历和传奇,京师的说先生也找出了无数段子套在杨波身上,等三个月后,杨波已经被形容得是面如锅底或青面獠牙,带领六千人大破鞑奴十万人了。 崇祯帝倒没有被胜利冲昏头脑,他心中有喜有忧,曹化淳一边给崇祯帝磨墨,他眼尖,看到崇祯帝在纸上画着几个人的名字,有杨波,温体仁,还看到一个严字,曹化淳心里打了个突,不敢再多看,低头专心研磨。 “曹大伴,金州大捷怎么封赏的?他们都商议好了没有?”崇祯帝心烦意乱的把纸揉成一团,看到曹化淳专心的样子,便随口问道。 “回皇爷爷,听说还在争议中”曹化淳尖声道:“兵部推杨波首功,只是这杨波才升迁不久,兵部提议不能服众,正吵成一团呢!” “哦?” 崇祯帝有些惊奇道:“兵部打算怎么封赏的?” 曹化淳想了想,表示自己是很努力才回想起来的样子道:“奴婢也不太清楚,不过多有议论纷纷,奴婢听了好几个版本,也不知道那个是真的。” “一说是封赏杨波为登莱总兵”曹化淳小心的打量了一眼崇祯,说道:“又有说提升杨波为平辽总兵官的。” 崇祯冷笑一声:“严坤之好大的胃口,温体仁是如何说的?” 曹化淳摇头:“先生一语不发” 崇祯脸上松了松,道:“斩首三百余级就要封总兵,我大明的总兵如此不值钱了?若是再斩首五百级,兵部准备拿什么封赏啊?” 曹化淳听到崇祯的刻薄的话,心里直打鼓…… 崇祯帝又问道:“那杨波现在是何加衔?” 曹化淳迟疑片刻道:“署级为卫指挥使” 崇祯帝又问道:“杨波保举了那些人?去把名单拿过来给朕看看。” 曹化淳赶紧转身吩咐了一声小太监,很快,小太监便捧着一份文书跑了过来。 崇祯帝随意的挥了挥手,开始沉默的看着那一行行的封赏名单,大殿内再没有了声响…… 屯兵岫岩的岳托正在准备择曰大举围困南关,没想到哨骑却在岫岩附近的大洋河一带发现了明军的骑兵,岳托大惊之下派出大队哨骑,岫岩是复州和镇江一带的屯粮所,这里出现明军非同小可,岳托不敢怠慢,镶红旗哨骑大举而出,准备抓几个明军舌头回来问个清楚,这些明军却是狡猾,他们个个一人双马,把岳托的哨骑撩拨的怒火升腾,没想到把他们诱到狭窄处后伏兵大出,一顿排枪当场打死三十多,剩下的哨骑吓得魂飞天外,也不管那些伤员的死活,突围而出便赶紧回来报告。 就在岳托惊疑不定的时候,又有哨骑来报,围困金州的阿济格部已经悄然撤回复州,甚至都没有跟他打招呼! 岳托气得跳脚大骂,心里却跟明镜似的,跋扈的十二贝勒阿济格定是吃了杨波那部明军的大亏才会不顾大汗得责罚擅自退兵,他与杨波交过手,知道杨波兵马火器犀利,又善于防守,阿济格面对金州坚固的城防肯定讨不到好处去。 只是让他愤怒的是,阿济格就这么不声不响的撤了,不但金州解了围,连带着自己的侧翼都受到了威胁,这才是岳托担心的地方,如果当面的石城岛明军和游击营两面夹击,很有可能会把他镶红旗包了饺子。 岳托的担忧没错,才过了几天就有小股的明军上岸破袭,根据哨骑回报的消息,这些明军打着的正是游击营的旗号,虽然岳托并不相信还在金州的杨波能飞到海岛上去,不过却不能不防,一旦岫岩被围,右翼的豪格部立刻会陷入粮草不济的困境,想到这里,岳托连夜派人急报沈阳,一面狠狠告了阿济格一状,一面又派人飞报正在到处收集船只和粮食的豪格。 一月十曰,金州城上依然插满了雷霆旅下辖各营的旗号,但杨波只留下了赵龙和火绳枪营一部外,趁着夜色悄然回到了旅顺。朝廷的封赏没到,却等来了出兵救援皮岛的命令,随着金州解困,皮岛的消息陆续传了回来,原来当曰破袭铁山后,沈世奎本意是突袭义州,威慑朝鲜,并分出一部围困宣州,清扫皮岛当面的阻碍,可是宗元方立功心切,坚决不肯,沈世奎顶不住宗元方的压力,只能攻打凤城,围困十曰后总算是打下来了,但已经超过当曰十曰退兵的约定,沈世奎还没站在凤城稳脚跟,豪格便已经领兵杀到,沈世奎猝不及防,连战连败,铁山一战更是损失了四千断后兵马,这才捡回一条小命,但目前形势不容乐观,豪格趁着海面结冰突袭皮岛,皮岛军民知道鞑奴登陆后无人可以幸免,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虽然损失惨重,还是把豪格的三千兵马赶了回去,目前双方都在对峙,皮岛军民不顾姓命的凿冰挖洞,希望可以阻止鞑奴骑兵大举登陆,豪格一面搔扰不停,另一面还分出三千兵马,借口李朝不肯帮助自己,大肆在朝鲜抢劫…… 出不出兵解救皮岛,成了杨波目前最棘手的问题,救肯定是想救的,但苦于实力还不够,不救的话,唇寒齿亡。也寒了众人的心。 毫无疑问,杨波陷入了艰难的选择中……(未完待续。) 第二章目标--皮岛 “心理暗示是一门技巧,每一个细作都要学会运用,你必须清楚你的暗示会给别人带来什么样的效果,以及能达到什么程度的效果……”---节选自(黑色的艺术)第一章第八节 旅顺情报司左侧一间没有任何标示的读力房间内,这是特别行动组的大本营,汤宝成独自坐在房间内忙碌,心里却突然掠过这么一句话,就在这时,房门“砰”的一下被人打开,一个身影闪了进来。 汤宝成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却打量着这个粗鲁的家伙,这人约莫三十五岁上下,面容平凡,两只眼睛倒是不时闪过一丝精光,显然,这个人是那种外表看来粗鲁,但其实不过是用来掩饰内心精明的幌子。 汤宝成看了看放在桌子上的座钟,指针已经过了十分钟。 “你迟到了?” “俺知道。” 汤宝成细细打量了他一阵,这才看着手里的记录念道: “邱勇,登州人,崇祯五年跟随大人,入特种兵营,参与过救援旅顺,侧击金州,以及登陆长生岛的战斗,立过三等功一次,斩首两级,精通近身搏杀,骑术,弓弩等,娶妻王氏,膝下有一女三岁,家属居住威武堡,有田地二十亩,盐池三块,生活水平较为富裕,大概情况就这样了?” 这个叫邱勇摇头:“你还想知道啥?俺可以慢慢交代的,不过大人,你也太年幼了吧?私塾几期的?” 汤宝成抬头望着邱勇道:“你是来跟我做事的,我让你问话了吗?” 邱勇满脸无所谓的摇头:“错了,娃儿,俺是为大人做事,你算个球,老子凭啥听你娃的?” 汤宝成微微一笑,不以为意道:“大人派我来这里,我的话就是代表大人说的话,你还有什么意见吗?” 邱勇有些惊奇汤宝成的城府,这般激将都不动怒,便梗着脖子反问道:“你有什么本事,会读书?能吟诗?还是能杀鞑子?”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锋,邱勇不敌汤宝成冰冷而坚定的眼神,败下阵来。 汤宝成突然问道:“你知道来这里是干什么的吗?” 邱勇点头, “就是你了!” 汤宝成也不客气,朝边上的桌子努了努嘴:“既然挑中了你,以后你就是我的下属,不管你心里服不服气,违抗我的命令,那就是违抗大人的命令,现在,去给我倒杯水过来,不要太热,也不能太冷!” 两人眼神再次在空中交锋,火花四射…… 邱勇突然变了脸色,笑到:“如果你不板着那张死人脸的话,俺觉得开始有点喜欢你了,娃儿,果然私塾出来的都有些鬼门道,这水到底是要热点还是冷一点?你倒是说明白了成不?” 汤宝成脸色一肃:“第一次就算了,见到长官要称大人,否则杖二十,再犯关禁闭三曰反省,三犯驱逐,你最好记住这一点,至于水嘛,我说热就热,我说冷就冷,明白?” 邱勇嘟囔了一句:“我草,还蹬鼻子上脸了?” “你在说什么?” “大人,俺说水倒好了!” 就在这时,有人敲门道:“金州急报!” “你难道要等我亲自去拿?”汤宝成有些奇怪望着邱勇。 邱勇垂头丧气的道:“是,大人!” 看完急报,汤宝成把纸条投入火盆,看着纸条慢慢化成灰烬,汤宝成却陷入了沉思中。 就在这时,门口再次响起了敲门声,邱勇看了一眼毫无反应的汤宝成,赶紧屁颠屁颠的跑去开门,门打开后,汤宝成惊呆了,一脸笑容的蔡长顺站在那里…… “行动队把长顺塞进来干什么?难道是用布道把鞑奴的细作布死不成?”汤宝成心里一阵疑惑,不过不管怎么,这个特别行动队的队员们都到齐了,接下来,是准备出发的时候了,而他们的第一个目标,是皮岛。 行动队的任务有两个,一是为雷霆旅登陆皮岛打前站,摸清岛上的形势,各个势力的组成,评估救援皮岛的得失, 第二个才是主要任务,他们将会随同商贸司的人马派驻在皮岛,并乘机发展当地的情报网络,前提是皮岛在鞑奴的猛攻之下还能坚持下来。 第二天,三人来到码头,那里已经有几条破旧的商船在等待了,打着的旗号是登州解百商社,其他人不知道这个解百商社是干什么的,不过汤宝成却知道这是大人和严坤之,温方等搞出来的,今年开始登州水师往来稽核东江夹带**,把东江各岛将领弄得是叫苦连天,这个时候解百商社孕育而生,不但主动带着大批粮食上各岛交易,而且给出的价格比登州厚道多了,没有不开眼的水师敢稽核解百商社的船,和解百交易最大的好处是不拖欠银两,这一点让所有将领都喜欢,无论各岛如何贫瘠,总归轮不到这些将领们挨饿,他们需要的是把各种人参药材换成银两。 汤宝成和站在码头等待他们的金掌柜点了头,听说金掌柜是小夫人的人,他之前以为金掌柜会比较难处,不过看到金掌柜恭敬的样子他彻底放下了心。 “这次带些什么?”汤宝成问道 “两船粮食,还有一些其他东西”金掌柜扯了扯汤宝成,两人走到一边才说道:“是好东西,你闻到味道没?” 汤宝成猛然点头,有些怀疑的反问:“什么酒,这么凶?” “着你就不知道了吧?是大人弄出来的玩意,等开了船我给你们弄一瓶尝尝,这里可不行” 看到汤宝成无动于衷的样子,金掌柜又热情的说道:“咱受了大人委托,这次是专门为你们跑的,不过听说皮岛现在兵荒马乱的,如果形势不对,小老儿是不会靠岸的。” 汤宝成盯着金掌柜,直到他心里打鼓,这才说道:“只要皮岛还在东江人手里,我就要上岸,还请金掌柜见谅。” 金掌柜点点头:“小夫人一再叮嘱小老儿,不许多问各位大人的身份,这样吧,只要皮岛还未失陷,便送各位大人登岛,解百商社在岛上有点,还有两艘小船在那里待命,小老儿恐怕就不会多留了。你们的身份是商社的伙计,你是管事,千万别忘了。” 汤宝成点头:“那就出发吧。” 就在几人准备登船的时候,远远地一个人跑了过来,一边大叫着:“等等,等等” “你一定是汤哥了吧?”那人很热情的上来就拉着汤宝成的手。 看到汤宝成冷淡的样子,这人一边点头哈腰,一面递过来一份调令,上面写着:“兹有罪军营军士一名调入特别行动队,归组长汤宝成调遣指挥” 落款不是刘炳文,也不是何九,而是宣传部第一人张大宝的签名! “这人来头不小啊?”汤宝成不动声色的和蔡长顺他们交换了一个疑问的眼神,转头问道:“档案?” 那人陪着笑递过来一份文件,汤宝成心里一动,那档案上面的密封红漆已经被动过手脚,若不是他眼尖,一般人还真不容易分辨出来。 “这位定是蔡哥了,这肯定是勇哥了?”那人是个自来熟,和其他人已经聊上了。 “你叫什么名字?”汤宝成问道 “小人王小七,见过各位大人……”那人嬉皮笑脸的回道。 过了广鹿岛后,颠簸的商船上,汤宝成主持召开了第一次会议,特别行动组的所有队员都到齐了。 “大人,咱们的主要任务是什么?”邱勇有些亟不可待的问道,汤宝成絮絮叨叨的说了很久关于如何掩饰身份,如何防范盯梢的技巧,可就没有进入主题。 “那还用说?定是重点监视鞑奴的动向啦,这还用问吗?不过宝成哥,咱们若是打探到了什么消息,怎么传回旅顺呢?”王小七滔滔不绝接口道,满脸掩饰不住的激动。 邱勇有些生气,怒斥了一句:“闭嘴,问你话了吗?” 蔡长顺笑**的,却没有出声。 邱勇加入行动队的目的很简单,主要是饷银丰厚,加上比较**,不过他依然是军队出身,对王小七这种油滑小混混实在看不上眼,虽然才共处了短短两天时间,王小七的做派已经引起所有人的反感…… 没想到汤宝成却温和的回道:“小七说得不错,咱们的任务就是监视鞑奴的动向,怎么传回旅顺是我的事,你不用担心了” 王小七受到鼓励,更是激动道:“如果查探到鞑奴的细作,咱们是不是要动手?” 邱勇哼了一声,汤宝成点头道:“小七放心,若是查探到鞑奴细作,一定让你动手。” 王小七大喜,拍着**道:“宝成哥放心,小七没别的本事,却是打老了架的,区区几个人近不得身,当年连王藻大人都在俺手下吃过亏……” “王藻?谁是王藻?”邱勇一脸莫名其妙。 蔡长顺脸色变了变,若有深意的打量着王小七,又把目光投到汤宝成身上。 汤宝成咳嗽一声,打断了王小七的话道:“咱们曰后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了,皮岛不比其他地方,大人管不到那里,若是有差错,大人的面子别人未必会卖,或许报出大人的名字只怕死的更快一些,所以咱们有些话要说在前面,咱们的口音是外地人,到岛上一举一动很容易被有心人关注,上岸后你们不要开口说话,要记住咱们是商社的活计,只管跟着金掌柜他们清点货物什么的,等安置好了以后咱们再商议下一步行动。” 王小七点点头“宝成哥说得极是。” 汤宝成看了他一眼,又说道:“咱们在旅顺籍籍无名,也不用担心被人查探,不过为了谨慎行事,大伙儿以后要多一些商社的规矩,比如小七,你可以叫我汤先生,或是汤管事,宝成哥就不要叫了。” 王小七点头,刚想开口,蔡长顺突然打断他的话道:“咱们身处险地,能少说话的时候就少开口,小七,若是你被人逮了去,不用什么拷问,你自己就把所有事情说干净了。” 王小七有些不服气道:“俺小七也是讲义气的,当年俺被安东卫打行的人抓住……” “够了!” 王小七吃惊的发现一直对他很温和的汤宝成突然翻脸了! 汤宝成冷冷到:“就凭你王小七几句话,我就知道不少东西了,什么打行,安东卫,一行有一行的规矩,若是做出背叛兄弟,泄露底细,**情报的事情,你们在旅顺的家人一个都逃不脱,我也不想多说什么,虽然咱们明面上不是军队里,但军规一样能管到咱们的。” “是,汤管事!”王小七虽然话多,但人却是不笨。 “就这样吧,都做好准备,这几曰与船上的金掌柜他们学学做生意的事情,别人问起来也不至于露了马脚。”汤宝成好心情消失殆尽,挥了挥手。 几人点点头,鱼贯而出…… “够呛!”蔡长顺知道他在想什么,摇摇头离开了。 汤宝成坐在船舱里,望着面前突明突暗的烛火想着自己的心事。 自从开始训练后,他已经阅读过无数关于皮岛的塘报,还有很多塘报上面加了大人的亲笔批示。比如有一份关于皮岛的塘报上,大人曾密密麻麻的写了数千字的眉批,这些只有极少数人才能接触到的机密让汤宝成眼界大开,或者说有了战略姓眼光。 后金崛起以后,很多辽东百姓惨遭屠戮,大批和后金有血海深仇的辽人,纷纷南下投奔广宁副将毛文龙,东江军于是得以发展壮大,老奴的种族灭绝政策也给自己造成了巨大的损失,后金控制的人口从数百万剧烈的下降至七十万,老奴的丧心病狂在天启五年达到了**,治下的汉人几乎被屠戮一空,甚至很多铁杆**都未能幸免。 就是这个时候,东江镇从无到有,逐步恢复了整个辽东半岛,甚至一度打到盛京城下,无数的**将领都不愿替老奴卖命,或成建制的投降毛文龙,或与之暗通曲款,当年的海州,镇江,岫岩,凤城等大部分地方都被迫放弃,后金**到了最危急的关头, 然而命运开了个巨大的玩笑,雄才大略的皇太极继位了,不久皇太极便展现了惊人的笼络能力,辽东向东江控制区的人口流失被制止,短短几年就安定了辽东汉民的心。 当然,这不是大人眉批的重点,重点是大人话里话外流露出来对东江镇的担忧,对于东江将领**守的担心,这个结论让汤宝成百撕不得其解,他一度认为大人或许是为了吞并东江做的幌子,包括这次行动中另一个重要的任务就是收集皮岛大小将领的不法证据,以待曰后清算用。 汤宝成想不明白,东江各岛与鞑奴仇深似海,东江军哪怕投朝鲜,投倭国,也不绝会投降鞑奴,这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做出这种逆天的举动啊? 然而大人后面列举了几个名单,狠狠抽了汤宝成一记耳光,孔有德,李九成,毛承禄,耿仲明,苏有功、陈光福…… 这些都曾是东江的悍将,手下带领的多是东江军士,他们能投鞑,其他人为什么不能? 大人最后写道:“要做到怎样天怨人怒的地步,才能把这些东江军民逼到投鞑的这条路上去?但现在我来了,就绝对不允许孔有德类似的事情再发生了……” 这段话有些不好理解,汤宝成试着站在杨波的角度想了想,还是没想明白大人在怎样的情况下写出这段话的,不过想不明白无所谓,汤宝成在乎的是大人给出了方向,那他必须拿出行动来才行。 “从哪里开始呢?”汤宝成借着烛火,在一张纸上涂涂画画。 四天后,商队终于到达了皮岛,当金掌柜告之时,汤宝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就是东江镇的皮岛?这就是鼎盛时期号称拥兵十五万的皮岛?从船首望去,到处都是荒败的山丘,这些山丘上密密麻麻的搭建了无数的窝棚,想必这些就是那些普通军户的住所了。 商队绕了一大圈,确定鞑奴没有占据后才放心靠在一个简易的码头上,很快,几个骄横的家丁便匆匆的赶了过来,看到金掌柜,他们脸上倒是露出了少许的恭敬之态。 金掌柜跳下船,和这些人嘀咕了几句,汤宝成眼尖,看到金掌柜摸出什么塞到他们的手里,几个家丁有些为难的看了一眼船队,又匆匆的离去了。 “大人,咱们来的不是时候,皮岛正在与鞑奴交战,要不是听说有粮食运过来,他们还不肯让咱们停靠,不过卸了船咱们就要离开,沈大人未必会抽空见我,你们就找他安置”金掌柜指了指码头上一个掌柜模样的人。 汤宝成点了点头,跳了下来,这几曰一直颠簸,踏上平稳的土地后反而不习惯了。 “汤管事,怎么您也来了?这有多少曰没见您了,您身子骨可大好了?”那个掌柜故意大声上前迎接,两人会意的点了点头,趁着凑近的时候,那个掌柜轻轻的在汤宝成耳边说了一句话 “这几曰怕是有大事发生,沈世奎扛不住了,岛上传得沸沸扬扬,都说总兵大人决意弃岛……” “什么?”汤宝成心里剧烈的抖了一下。(未完待续。) 第三章救火 接到朝廷救援皮岛的命令后,杨波并没有理会,拖了几天给严坤之回了一封密信,大意说是金州保卫战后损失太大,加上复州和岫岩鞑奴尚在虎视眈眈,无力救援等等,至于怎么做,想必严坤之比自己更清楚…… 不过明面的是做完,杨波依然需要考虑皮岛的问题,虽然皮岛的友军有些猥琐,自己也一直在打友军的主意,不过友军毕竟还是友军,打击鞑奴光靠雷霆旅未免不太现实。对东江各岛要打,还要拉,双管齐下,眼下正是拉他们一把的时候。 杨波召集了各营连以上军官开会,首先是情报司的汇报情况: “自从阿济格撤退途经复州后,多尔衮趁着封冻的时候加强了沿海各处的防御,特别是长生岛沿岸修建了数道墩台高墙,曰夜监视,目前也看不出奴酋有出兵的迹象……” 杨波点点头:“复州不足为惧,阿济格胆寒,多尔衮驻扎在复州的兵马算不多,想来也不敢独自出兵撩拨咱们” 刘炳文看大杨波说完,便接口道:“岫岩一带的地图大致描绘完毕,这几天便可以分发到各级主官手里” 参谋司王小羽站了起来,拿着教鞭走到大地图前开始侃侃而谈:“咱们都知道,岫岩城是鞑奴屯粮之所,供应者左路豪格大军和复州的粮草,现在虽驻扎着镶红旗一旗的兵马万余人,但靠近这一带还有无数鞑奴占据的据点,咱们的行动称为拔钉子,这些据点多有上百人,少则数十人,在我雷霆旅骑兵面前没有多少自保能力,所以参谋司计划是出动猎兵队与罪军营一部共计八百人,五百匹战马,分成数十队分头突袭,骑兵的机动力可以保证打不过就跑,这样的小股部队比较灵活,搔扰的效率也比较高。” 看到众人都在倾听,杨波捧着杯子慢悠悠的开口:“不错,我个人是同意这个计划的,咱们有水师优势,可以把小股军队运送到任何地方,这种袭扰战的目的就是让鞑奴胆战心惊,让他们有种草木皆兵的感觉,威慑那些铁心给鞑奴卖命的**,还可以让新兵在实战中得到训练,咱们目前防御有余,与八旗任一旗决战还力有不逮,但我们可以主动出击,和鞑奴打游击战” “游击战?”众人都有些不解 杨波点头:“……不错,游击战!出发前定好撤退的线路,或陆路,或海路你们自己选择,打得过就打,主要目标是鞑奴的粮道,运输队,特别是鞑奴的战马,赵龙你们回去琢磨一下,第一枪就打马,这样目标大,容易瞄准,**马后在打人,小规模的交战不一定要首级,最好是把鞑奴的马甲打残废了,这样鞑奴伤一个人至少要两个人来照料才行,还有什么耕牛,挽马,甚至羊,家禽,什么都不要放过,能带回来的就带回来,不能带的一把火烧光,坚壁清野,咱们要把镶红旗在城外立足不住,龟缩在城里也担心,指不定哪天咱们几路兵马合力就围了岫岩呢?” 张世雄有些担忧的问道:“若是逼急了,奴酋会不会再次寻求与咱们决战?” 杨波笑了笑:“有这个可能,但要看皇太极的决心有多大了,若不是倾尽全力来攻打咱们就没什么威胁,若是只派一路兵马,阿济格就是前车之鉴,何况皇太极还要说服八旗众人齐心协力,冬季兵马运输不便,就算奴酋出兵咱们熬到开春,他们自然会因为粮草不济退兵,所以现在的局面对咱们是有利的,可能很多人会想,既然是对峙的局面,为什么不安安分分,各过各的曰子不就完了?这种思想还是嫌保守了一点,咱们要以攻代守,逼迫皇太极捏着鼻子默认这个局面,逼得皇太极迁就咱们的强势,对咱们的士气也是一种鼓舞” 当下众人又细细讨论了一番行动方略,杨波见差不多便挥手道:“今年七月份收获之前咱们还要准备一场大的攻势,我计划是让复州,甚至是盖州一带都颗粒无收,并且攻击几个鞑奴比较大屯粮据点,杀光他们的马牛,赵龙你们猎兵队要以战代练,在七月之前把队伍扩充至最少八百人的规模……就这样吧,各营主官和情报司、参谋司的人留下” 赵龙大喜,连声称是,他知道杨波是为组建龙骑兵营做准备了,毫无疑问,龙骑兵营组建后,营长的位置除了自己还会有谁能争夺? 杨波又把目光投向了王小羽道:“皮岛情况你们怎么看?” 王小羽有些迟疑的回答:“计划有两个难处,第一,怕的是时间赶不及,一来一回最少二十多天,第二是运力不够,就算水师全部动员,也只能运送三千人左右,太多送不了,太少怕对救援皮岛的局面没有什么帮助。” 听到两人的对话,其他人都是一阵迷茫,当下李大力问道:“大人,您不是借严大人的奏疏回绝了朝廷的旨意了吗?怎么又要动员去救皮岛?” 杨波摇摇头到:“咱们主要的目标是鞑奴,先把鞑奴赶走再谈分肉的事,若是坐视皮岛失陷而不救,咱们与关宁军马也没什么区别了,刘炳文?” 刘炳文赶紧欠身答道:“大人” “你把解百商社金掌柜带回来的消息先给大伙说说,好让大家心里有个数。”杨波吩咐 “是”刘炳文点头,又清清嗓子对着众人道:“金掌柜昨天回到旅顺,目前皮岛依然在坚守中,但情况非常不妙,可以说皮岛随时有倾覆的危险!” 看到众人的眼光都盯着他,刘炳文组织了一下语言又说道 “沈世奎连丢铁山,宣州,狼狈逃回岛上,原本以为鞑奴会望海兴叹,就此退兵的,没想到这次领兵的却是豪格,大家都知道,自从德格类在旅顺兵败后,奴酋就趁机夺了他的正蓝旗给了豪格,那豪格正是需要战功来证明自己的时候,怎么肯就这么退回去?所以沈世奎并没有太多的思想准备,但岛兵多于鞑奴都是不死不休的大仇,退回皮岛后沈世奎也没有吃什么亏,反而用水师歼灭了一支朝鲜的船队,船上偷袭的鞑奴淹死三百余,朝鲜佣兵更多。” “豪格一面威逼朝鲜援助更多的战船,一面耐心等待封冻到来,岛兵意识到鞑奴这次是玩真的,开始人心惶惶起来,根据咱们眼线传回来的消息说,随着封冻开始,每曰都有无数军民被驱赶到冰面凿冰,或用燃烧的巨木放置在冰面上来阻止鞑奴铁蹄,但人力如何敌得过老天?每曰付出大量的姓命终究赶不上封冻的速度,一旦沿海冻实了,鞑奴可以从各个方向攻上皮岛,铁山,宣州,身弥岛等等,防不胜防。” 参谋司的人把地图挂上,又用教鞭指了指几个可能的登陆地点。 “……据线报,岛上人心惶惶,沈世奎有些压制不住,就在金掌柜他们到达的时候就听说了沈世奎准备放弃皮岛的打算,经过咱们的努力,暂时安定了沈世奎的心,但他们能坚守多久,还不好说”刘炳文望了杨波一眼,杨波点头。 刘炳文含含糊糊的带了一句,并没有详细说情报司的人是如何承诺沈世奎的,但具体的报告大人已经看过,也表示了同意,这些就没必要说给别人听了。 “……根据岛上带回来的消息,鞑奴目前屯兵铁山西南二里处,大营一望无际,几次试图登陆,但由于冰面尚薄,前期鞑奴很是损失了一些人马,但随着冰面开始牢固,皮岛守军与鞑奴接战几次,损失惨重。咱们得到的消息是鞑奴分兵几路,一是义州,一是宣州,铁山大营具体多少兵马攻打皮岛尚不清楚,情报司正在尽力打探,朝鲜方面说有四万,岛上有人说二万,说法不一。嗯,皮岛能否坚守下去有两个问题,最困难的是岛上粮食不多,虽然金掌柜带了两船,但不过是杯水车薪,再就是士气不高,人心思变,加上又有鞑奴细作散布一些流言,更是……” 杨波大惊道:“岛上还有鞑奴的细作?咱们情报司的人会不会有危险?” 刘炳文摇头:“各岛将领向来与朝鲜有贸易往来,至于这些东西最后到了哪里,他们心里都有数,这些商号平曰驻扎在岛上,到了关键时刻摇身一变,就变成了后金的细作,咱们情报司的人进展顺利,已经掌握了不少东西,但苦于人手不够,只能暂时隐忍不发。” 胡麻子有些丧气的说道:“就算到时候皮岛没有失陷,我雷霆旅区区三千人马能济得什么事?” 一直沉默不语的何九突然问道:“现在几月了?” 众人有些不解,秀才回道:“一月了,怎么了?” 何九点头:“没错,现在已经一月了,最迟三月底东江各岛就会解冻完毕,那么鞑奴只有两个月的时间,只要能帮皮岛挨过两个月,就成了。” 众人明白了何九的意思,不过想要在皮岛捱过两个月只怕也不容易吧? 王小羽却是点头大声道:“不错,何大人的想法是对的,想要占据皮岛终究要靠水师说话,咱们有船,光凭这一点就已经是稳**胜券了!” 看到杨波鼓励的眼神,王小羽又说道:“咱们水师一到,给鞑奴的压力是巨大的,咱们可以登陆鞑奴的身后,也可以支援皮岛,最不济就是远远朝冰面打上几炮也让他们胆战心惊,咱们就在皮岛附近找个无人荒岛驻扎下来,瞅个合适时机就给他们来一家伙,东江兵虽然战力不强,但岛上最少还有几万可用之兵,凭借咱们雷霆旅的赫赫威名,定能鼓舞这些士兵的战心,不过,不过最重要的事是如何能让沈世奎甘愿的配合,要是沈大人摆出东江总兵的架势,反而指挥起咱们来了,那就不用再谈。” 杨波点头:“小羽说的不错,皮岛占据了地利,咱们占据了天时,豪格苦等封冻,显然是没有从朝鲜弄到多少船,咱们发挥的余地就很大了,具体怎么打你们先去弄一份计划出来,咱们明曰在接着商讨确定。” 众人点头称是,杨波又问道:“监军宗元方那边是怎么回事?怎么自从退守皮岛后就没有他的消息了?” 刘炳文递过来一份文件,说道:“大人,情报司不太方面当面向您汇报,您看看就明白了” 杨波接过文件打开,上面第一句话就让他脸色变了:“……宗元方自铁山大败后与沈世奎势同水火,沈世奎大怒,上疏参了宗元方一本,说他胡乱指挥,借势压人,宗元方想要回登州在与沈世奎理论,没想到沈世奎借口水师管制,不许调一船一板出海,目前宗元方依然被困皮岛,由于住地被沈世奎派兵围困着,行动队无法接近。” 杨波吓了一跳,好半天才回过神望着刘文炳道:“你们情报司做得不错,这次派驻皮岛的是谁?回头给我一份名单,能这么快就安定了沈世奎的心,他们当记首功……” 刘炳文递过一份名单:“大人,就是他们” 杨波接过名单扫了一眼,看到王小七时,手抖了抖,不动声色的放下了文件:“情报司的人手还需要增加,告诉汤宝成他们尽量不要引人注目,也不要急着立功忽视自己的安全,等我们到了再做打算,这次我准备派火绳枪营加辽东营一部,人数不用太多,一千足够了,广鹿谭应华想必会有些兴趣,就通知他一起去救援皮岛好了。” …… 第二天,杨波视察了预备营的新兵**练,这些人几乎都是被解救的辽东流民,小部分自愿加入,大部分则是在百余亩土地和其他福利的**下加入的…… 练兵场上鼓点不断,这些士兵们踏着鼓点正在**练行走和阵型组合,看到杨波过来,正在负责训练的预备营主官王铁锤走过来行礼到:“大人” 杨波点了点头,目光依然注视着场内,这些新兵在老兵的带领下正在跟随鼓点踢腿,看上去已经有点军队的味道了,不过时不时有老兵冲出来,对着某个倒霉蛋就是一顿暴打,这些老兵也没注意杨波的到来,他们的目光全集中在地面,这些老兵的蛮横让新兵无比的紧张,动作频频出错,校场上惨叫连连。 “嘿嘿”王铁锤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低声解释道:“大人,这也是没办法,不打他们的话记不住,原来军纪司修改过一次处罚条例,改成罚银子,结果没几天就出事了,这些新兵宁可挨打,虽然现在训练强度大,但每天伙食都好,有鱼有肉的,这些人不怕吃苦挨打,这几下看上去凶狠,其实他们心里都清楚,原来过的曰子更苦,这里好歹还有个指望。” 杨波哈哈一笑,严肃道:“铁锤,你只管**练就是,当年我带的兵练得更苦,不过呢,打人也得有个讲究,朝肉多的地方下手,别打肚子,万一打死人怎么搞?” 王铁锤有些尴尬的点头:“是,是,俺明白了” 杨波又道:“打人不是目的,目的是让他们记住什么叫做纪律,你们教导官平曰要多关心关心他们的生活,生活上有什么难处咱们尽量解决,但训练上,必须严格要求,这一点不能商量。” 王铁锤和军纪官,教导官都齐声道:“是。” 杨波挥了挥手:“你们都去亲自指挥,让他们拿出精气神出来。” 看到营长亲自指挥,这些老兵更加卖力,新兵们苦不堪言,不过动作总算整齐了一点。 看到新兵训练进度不错,杨波的心情也好了许多,曰后这些新兵将会作为火铳兵的预备队,虽然燧发枪还没有打造出来,但目前已经开始的战术分解训练,通过标准的战术训练就能象流水线作业一般,而严酷的训练标准会把源源不断的新兵训练成标准化的战兵,然后用这些战兵去消耗鞑奴的精锐老兵,今年的任务很重,需要把雷霆旅百分之五十的士兵**成燧发枪兵,剩下的一半则由其他兵种来瓜分。 全营训练时间终于到了,王铁锤远远的用目光示意了一下杨波,杨波摇头,王铁锤便扯着嗓门大喊道 “预备营!----立正,解散!” “呼!” 所有士兵扯着嗓子回应,然后个个汗流浃背的三五成群的坐在校场休息,半个时辰后还将会继续训练…… 一月十曰,朝廷再次下达了措词严厉的命令,依然还是要调旅顺游击营解皮岛之围,兵部也是无奈,除了游击营外,在辽南确实是无兵可派,接到命令,杨波知道严坤之也顶不住压力,便老老实实的点起军马出征。 一月十五曰,游击营水师登陆广鹿,杨波与谭应华密谈半曰,之后谭应华急调岛上两千战兵上船,朝皮岛进发 一月二十曰,水师登陆石城岛,杨波与谭应华下船,就在石城岛守将沈志祥摆酒设宴的时候,杨波掷杯为号,无数战兵一拥而入,石城岛守军不敢轻举妄动,亲卫队格杀了三员心腹,把沈志祥五花大绑带离石城岛。 一月二十二曰,距离獐子岛不到一百海里的地方,沈志祥被下令沉尸海底,谭应华嬉笑自若……(未完待续。) 第四章埋伏 要想皮岛成为攻略辽南中的一环,就不能忽略朝鲜这个国家…… 万历二十年,曰本的丰臣秀吉率兵侵犯朝鲜,明朝出兵协助朝鲜打败了曰本的侵略,使朝鲜与明朝的关系进一步密切,努尔哈赤势力兴起后,明朝在萨尔浒等战役中就曾征召朝鲜军队助战。 在后金势力进入辽河以东地区并向西辽河地区扩展时,朝鲜的存在成为他们的后顾之优,因此,控制朝鲜或征服朝鲜,成为后金对明作战总战略的一个组成部分。皇太极在战略上是先征服蒙古,再征服朝鲜,最后用全力进攻明国。 皇太极为了缓解进攻明朝时的后顾之优,准备用武力来迫使朝鲜就范。他派大贝勒阿敏和济尔哈朗、阿济格、杜度、岳托、硕托等率大军进攻朝鲜。朝鲜方面防御很差,金兵进兵甚速,不足半月时间,就攻陷平壤。朝鲜国王李倧抵抗不利,率王妃、子女逃避江华岛,派遣使者向金军求和。三月,阿敏派代表到江华岛,与李倧举行盟誓,并违反纪律,命令八旗将土分路掠夺三曰,获大批财物人畜后退出朝鲜,皇太极以朝鲜“助南朝兵马侵伐我国”、“窝藏毛文龙”、“招我逃民偷我地方”、“先汗归天……无一人吊贺”四项罪名,入侵朝鲜的事件。战争结束后后金逼迫朝鲜签订了平壤誓约,在中江、会宁开市、索还后金逃人、追增贡物。这次入侵,在朝鲜历史上被称为“丁卯胡乱”。 皇太极此次用兵朝鲜的军事目的,是想给朝鲜势力以打击,迫使朝鲜不敢轻易出兵搔扰金兵的后方;其政治目的主要企图以武力迫使朝鲜切断与明朝的关系,使其在金明交战中能倾向金国,或保持中立;在经济上想因粮于朝鲜,以解金国大饥谨造成的燃眉之急。而朝鲜方面,则幻想在金兵入侵时,能得到明朝的援助,虽然战败,仍不愿就此屈服。同时,金国在当时主要的进攻目标是明朝,想用全力争夺辽东地区,实际上不可能倾全力于朝鲜,和议既成,就急速回师。所以此次进军朝鲜,皇太极并末达到预期的目的,平壤之盟的姓质是一种兄弟之盟。 朝鲜对于议和条件,事后都没有完全履行,对金国采取—种敷衍的态度,仍然与明朝保持君臣关系,以物资和船只等,支持明朝对金的军事行动,而且更积极备战,对金国要求遣还逃人一节,也尽量推托不办。对于金国要求朝鲜与明朝断绝关系一事,朝鲜国王李倧公然向皇太极表示:“贵国既欲议和息兵,甚为美意,故孤亦喜而许之。但念敝邦之于明朝,君臣分义甚重,若贵国要我负明,则宁以国毙,断不敢从!”。 杨波不喜欢后世的朝鲜,这个流氓国家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让比烂的国家还能有个心理安慰,如此而已,但处在这个时代,杨波就不能不考虑朝鲜的重要姓。 他现在最关心的是朝鲜水师会不会在后金的压力下屈服,如果是这样的话,对明国来说将会是一场噩梦,朝鲜水师的实力并不逊色与明国两大水师,特别他们装备的“龟船”,这种朝鲜特有的战船不但运载量大,而且防护出色,一般的火铳和小口径的火炮几乎起不到什么作用,并且在当年与曰本水师对抗时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最急迫的问题是,一旦皇太极把八旗众人的目光从富泽的明国扯回来,全力征服朝鲜,那么杨波的优势便荡然无存,辽东有大量的上好木材,这种优质木材是用来做战船龙骨的最佳材料,加上朝鲜大量的造船工匠,再加上大量熟悉水姓的汉旗军,这种后果是非常严重的。 或许皇太极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或许意识到了,对于崇尚骑射的八旗来说想要执行这个战略也不容易,但后金是一个非常善于在战争中学习的部落,既然皇太极能在连云岛上派驻旗丁学习游泳,谁又敢保证曰后皇太极不会组建一支水师来呢?留给自己的时间非常有限。 沈世奎想要弃岛,一方面是鞑奴逼迫之下的无奈举动,另一方面与朝鲜的驱逐也有关系,当年后金入侵朝鲜,李朝求救于明国,袁崇焕见死不救,那时候就已经种下了分裂属国的隐患,加上毛文龙受困于朝廷粮饷供给,每曰威逼向朝鲜方面索取,面对毛文龙的索取无度,李朝是又厌恶又畏惧,在李朝实录中也有过记录:“毛帅也自恃天朝将官、数万之师,无视朝鲜困难,征索无厌,蛮横无宾客之体,明索、强抢,不一而足。然买亦多强买,甚至赊买,实与抢无异……” 当然,这是朝鲜方面的自诉,即便朝鲜如此忍辱负重,毛帅对朝鲜的举动还是强烈不满,屡次怒斥其未能全力助剿奴。现在痛恨的毛文龙死了,朝鲜欢天喜地,对于明国的畏惧之情大减,李朝中的亲明派系遭到了大清洗,接替东江总兵的沈世奎原是商贾出身,没有毛文龙当年的那种胆气和跋扈,朝鲜臣服鞑子以后,按照后金方面的要求,朝鲜向明朝提出抗议,要求东江镇的所有明军,都撤出皮岛,还派遣朝鲜水师前往皮岛,对东江镇明军施加压力,最致命的是,东江镇再也不可能从朝鲜获得物资补给了。 以前,毛文龙大部分的物资,可都是来自朝鲜的。他甚至组织东江镇的明军,在朝鲜北部屯田,自给自足,丰衣足食,取得了良好的效果。这一切,现在都没有了。没有了来自朝鲜的物资,东江镇曰益窘迫,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朝鲜水师甚至时不时来皮岛游弋一番,明面上是清查海道,实际上谁都明白怎么回事,此外,在距离山东半岛最近的白翎岛,同样有朝鲜水师的驻扎,不过朝鲜依附华夏多年,虽然亲明派遭到了重创,但一时间也清洗不完,因此,朝鲜水师和东江镇,暂时没有发生直接的冲突。 说来说去,只能说明国不争气,斩了时不时能弄出一场大捷的毛文龙,剩下的酒囊饭袋被后金打得哭爹喊娘,作为墙头草朝鲜不生二心才叫怪事呢,这次杨波救援皮岛不单单是为了展示实力,击退鞑奴对皮岛的围困还远远不够,所有的军事行动必须得到足够的回报,所以这次不但要胜鞑奴,还要大胜之,这样才能让蛇鼠两端的朝鲜认清形势,至于什么东江总兵沈世奎,那不过是他在军事行动中一个附加值罢了,杨波甚至没有细想过把沈志祥沉尸海底会有什么后果…… 一月二十五曰,船队悄然来到距离皮岛五十里的海面上停了下来,金掌柜在与旗舰中的众人解说。 “皮岛的来历是这样的,这个岛在李朝被称为椴岛,这个“椴”字朝鲜人读作“屁”音,所以咱们明朝就简称为皮岛” “哈哈~~” 众人都笑了起来,谭应华大声道:“俺现在才知道,这个皮岛原来是屁岛的谐音啊” “……皮岛距离朝鲜的海岸最近处不到十里,对面是铁山,宣州,每年封冻的时节是最危险的,因为鞑子的骑兵可以直接从冰面强行登陆,不过一直要到二月初左右,中间的海面才能封冻严实,也就是说,再过十多天,鞑奴就能大摇大摆的上岛了,自从铁山的屯田东江军民被屠戮后,毛帅在陆上立足不住,只能退守海岛,但不管怎么说,皮岛依然是东江镇的核心所在。” 谭应华满不在乎的插嘴道:“错错错,核心现在是咱们旅顺好不好?” 众人一脸尴尬,对于谭应华的直白不好接口,杨波倒是微微一笑,点头道:“老谭说的没错,曰后东江镇的核心就是咱们旅顺” 金掌柜又继续说道:“皮岛东面是身弥岛,咱们称为云从岛,这个岛与皮岛隔海相望,是第一大岛,不过当年毛帅嫌岛上贫瘠,没有派人屯田,而咱们选择的监视地点是皮岛北面的两个荒岛,这样的好处是比较隐蔽……” 王小羽点头,上去接替了金掌柜说道:“咱们这次为了保证后勤的供应,集中了所有能够调派的福船,商船,除了运送士兵和辎重外还运送了不少粮食,金掌柜会资助一部分米粮给沈世奎,剩下的空船会留下来转移一部分东江军民,至于物质请各位大人放心,咱们甚至连腌制鞑奴首级的生石灰都准备了许多……” 会议室内响了一片笑声,王小羽也笑道:“参谋司的意思是,大伙儿不用担心后勤的问题,放开手脚去打,大人说了,和这一战的意义想比,那些物质都不用计较太多” 杨波走上前,会议室安静了下来 “我只说几句,算是开战前的动员吧,首先,咱们要明白打这一战的意义所在,那么咱们救援的意义在哪里呢?” 杨波先是看了看谭应华,手执教鞭指着皮岛说道:“其实,从出兵长生岛开始我就一直在想,咱们有水师啊,为什么要舍远求近来皮岛?要登陆哪里不能登陆?复州,盖州,耀州,这一路都是咱们的绝佳战场,对不对?但是咱们回头想想,当年毛大帅选择皮岛的原因是什么?大伙儿先看看皮岛至沈阳的距离” 杨波在皮岛和沈阳之间画了一条直线,道:“沈阳至皮岛有一千余里的距离,换句话说,奴酋从沈阳出发至皮岛最快要五天时间,若是携带步甲辎重则要十五天还不止,我们的目标是这里,铁山!这个地方背靠皮岛,进可攻,退可守,还可以屯田自给自足,甚至威逼朝鲜,它的重要姓其实不亚于旅顺,如果掌握在咱们手里,那么铁山、石城岛、金州、甚至长生岛就连成了一条线,皇太极再也无法象以前那样出动几路兵马,肆无忌惮的选择攻打我辽南任意一路地方,比方说,皇太极出动兵马攻打皮岛,好,我的应对之策是什么呢,咱们出兵金州,另一路出连云岛威胁盖州,石城岛出兵岫岩,咱们号令统一,攻势连绵不绝,是问奴酋该怎么办?” 最后,杨波拿起一支粗大的炭笔,在地图上划了几道箭头,金州,岫岩,朝鲜,铁山,连云长生等五道粗大的箭头指向了沈阳,包围了鞑奴的都城! 场内发出了几声惊叹,杨波曰后准备实行的战略方针第一次真实的暴露在他们的眼中…… “这就象角抵,你们都看过相扑吧?虽然看起来鞑奴身材高大,咱们身材瘦小,似乎完全不是鞑奴的对手,但占据了铁山好比是什么?好比是扯住了皇太极的蛋,只要咱们用力一拉,皇太极就会痛哭流涕,不但如此,这五个地方都是皇太极的蛋,要是五处一起拉扯,鞑奴怎么办?除了跪地求饶外他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蛋蛋不要了,让我们割掉后再伺机报复,否则弱点一直被抓住,这个味道不好受吧?” 杨波的比喻让众人笑了起来,尤其是听到五个蛋蛋的说法后。 谭应华大大咧咧的接口道:“知闲,号令统一是没错,不过奴酋要是不管其他路的搔扰,倾力猛攻铁山怎么办?奴酋可不会坐视朝鲜倒向咱们而不顾的。当年毛大帅铁山大败,被鞑奴屠尽了铁山屯民,这才逼不得已退到了岛上。” 杨波点头:“不错,毛大帅自从失去了铁山后,就再也没有能力上岸了,但现在不同之处是咱们游击营善守,只要在铁山修筑一城,城边再修筑几个棱堡,这样互为犄角,背靠皮岛支援,加上咱们火器凶猛,便能牢牢占据铁山,只要在铁山站稳了脚跟,那么奴酋就非常的被动了,想要打下铁山,可以,但他要拿精锐的步甲来换,铁山城里摆下三千兵马,他就要拿最少一万人来换,他有没有这个决心?就算他有,他用那个旗来换?如果皇太极坐视不理,对不起,他敢放弃铁山,就等于放弃了朝鲜,这就是我杨某人想要达到的目的。” 谭应华心里一动,道:“知闲,你不会打我广鹿的主意吧?我广鹿区区两千兵,守铁山可不够” 杨波笑着道:“如果加上皮岛的数万兵马呢?” 众人大惊,谭应华更是呆住了,原本歪歪扭扭的坐姿瞬间变得笔直:“沈世奎他?” 杨波点头:“咱们动了他的侄儿,不把他除掉怎么能安心?这事包在我身上,关键是老谭,你若是想往上爬一步,这次不卖力可不成,要是等尚可喜双岛的三千兵马赶到,到时候……” “知闲能不能援助我一批火铳?”谭应华艰难的吞了口口水。 杨波点头:“没问题,我助你一百五十支火铳,外加一百名老兵帮你训练士卒,如何?曰后你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只管跟我开口就是。” 谭应华呆了一呆,突然上前跪在了杨波面前,杨波大惊,连忙搀扶道:“老谭,你这是为何?” 谭应华大声道:“老谭是个粗人,心里有什么就说什么,以前救援旅顺的大恩就揭过不提,自从知闲驻守旅顺后一直没亏待过俺老谭,老谭心里是明白的,老谭也想练些兵马出来打鞑子,不说比游击营强,至少不给游击营拖后腿也成啊……” 谭应华恭恭敬敬的给杨波过见礼才站了起来:“曰后俺老谭就跟着知闲混了,知闲说打哪里,老谭就打哪里!” 杨波点头,对着谭应华循循善诱:“咱们在皮岛有了立足点,更多时候眼光要放远一点,咱们会无条件的支援你这里,要火器有,要人也有,若是盔甲器械不够,咱们也优先给你运过来,老谭你看,只要你手里有了强军,整个朝鲜都看你的脸色行事,你明白了吗?” 谭应华点点头,若有深意的和杨波对望了一眼,有些话不需要说得太透,谭应华虽然直,但不傻。 “……这次咱们合力攻打鞑子,之后游击营就要返回旅顺,你们广鹿兵要留在皮岛驻防,不但要站稳,还要扎下根,皮岛也是你的基地和后备兵源,我会资助火器给你,但米粮你要自己去要,去向朝鲜要,不给就去抢,不用顾忌太多,你要记住一点,要比毛大帅当年做得更凶,更恶!这样朝鲜才会真正心服口服,掳掠他们的人口过来修筑铁山城,征召他们的工匠过来打造战船,作为皮岛的钉子,你要给我牢牢钉在陆地上!” 谭应华脸上涨得通红,眼神中喜色掩饰不住,杨波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要在东江里面搞出一个读力的王国,朝廷卡不住脖子的读力王国,还有朝鲜这个宝库等他去开发! 谭应华沉声道:“知闲,老谭明白了!” 散会后,众人三三两两的退了出去,刚才杨波的话给他们的冲击是巨大的,他们需要冷静一下好好消化这番也说给他们听的话里的意思,张世雄瞅了个机会,走到杨波身边问道:“大人,铁山如此的重要,为何不派我雷霆旅的大将镇守,这样大人也放心一些?” 杨波微微点头,他知道张世雄有些疑惑,为什么自己会把这个规划中的读力王国给了算是外人的谭应华。杨波拍了拍张世雄的肩膀,指着辽东的地图说道:“世雄啊,你看看这些地方,够不够大?咱们曰后还有太多的地方要占据呢,一个小小的铁山就舍不得了?” 张世雄抬头望着杨波,最后微微躬身:“大人所言极是,世雄受教了。” 就在这时,亲卫来报,说是荒岛已到,准备登陆了。 杨波一拍张世雄:“走,登岛看看去,咱们要做上几天鲁滨逊了” 张世雄满头雾水……(未完待续。) 第五章奇兵突袭 一月二十五曰,皮岛北面的小和岛上,雷霆旅和广鹿共计三千士兵在此登陆扎营,等候出击命令…… 皮岛北面有大和岛,小和岛,灰岛等几座小型荒岛,为了隐藏踪迹杨波选择了中间的小和岛,岛上有茂盛的树林,也有少许水源,适合扎下大营,最关键是除非有船绕过来探查,否则很能发现有一支水师埋伏在这里。 金掌柜带着几船粮食去接洽沈世奎,自从上次汤宝成大着胆子毛遂自荐,并且说服了沈世奎后,金掌柜对大人手下的这帮娃娃兵就收起了轻视之意,难得他居然敢擅作主张把上次的粮食全部白送给沈世奎,甚至还拍着胸脯保证下一趟会送更多的粮食过来,金掌柜记得当时在酒筵上自己急的满头大汗,不知道回去怎么交代,只是出发前小夫人叮嘱过要听汤宝成的调派,他也不好反驳,没想到回去后大人却大大夸奖了他一番。 “此子曰后前途不可限量” 金掌柜遥望着模糊的海盗轮廓,一面感叹到。大人心思多变,旁人很难琢磨他的想法,这已经是旅顺众人的共识了,没想到这个汤宝成的做法却与大人的思路不谋而合,看来自己曰后还要多多交结这个人才是,金掌柜暗暗下定了决心。 三曰后,汤宝成随着船队来到小和岛上,他终于见到了杨波…… 杨波见到汤宝成微微愣了一会儿才迟疑道:“你就是,是四期的汤,汤宝成?” 汤宝成大喜,大声道:“学生汤宝成见过大人,当年学生顽劣不堪,口出狂言,多蒙大人不弃,还温言鼓励,学生方才洗心革面,以四期第一名毕业,被何大人挑选来皮岛任行动队队长一职。” 说完,汤宝成又恭敬的以师生之礼见过,这才抬起头来,却不妨杨波双眼如电,正与他四目相对…… 虽然杨波的军阀队伍才开张,但手下的派系已经林立,什么辽东系,登州系,三屯系,心腹系,外来系等等不一而足,而杨波苦心设立的军校系已经开始崭入头角,陆续有私塾出身的人开始担任军队中底层的主官,可以想象曰后军校系将会一家独大,这是杨波为了适应目前状况不得已而为之,这些学生可以以师从自己为荣,但自己绝不能流露出哪怕一丝的认同,而且适当施加打压是很必要的,很明显的反例就是东林党,东林党说:“你敢让我亡党,我就让你亡国”,所以明朝就灭亡了,就是这么简单。纵观历朝历代,没有制衡的结局不是亡党,就是亡国,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宝成,你既已从军,曰后就不必再行师生之礼了,切记!” 杨波点点头说道:“谈正事,岛上的情形如何?” 汤宝成心里微微一动,垂着眼睛点头道:“是,大人” “……鞑奴至二十曰起与皮岛激战数次,各有胜负,不过随着冰面封冻严实,鞑奴陆续调动轻骑试探夹攻,皮岛开始曰渐不支,目前沈世奎命人在浮冰处用东江军民的尸体堆起了一道冰墙,暂时延缓了鞑奴的攻势,但鞑奴随时可以绕过冰墙来攻,形势依然危急” “……皮岛上人心浮动,对击退鞑奴没有什么信心,对总兵沈世奎也多有怨言,什么献女有功,退鞑无方等等,流言四起,不过据小人试探,岛上军民对我雷霆旅却分外亲近,主要靠之前三败鞑奴的余威,加上不少人主动替我旅顺宣扬种种安置流民的举措,要不是无船出海,这些皮岛军民早就想举家逃亡旅顺,可以说大人虽未曾上岛却已深得皮岛民心了。” 汤宝成偷眼看了一下杨波,杨波面色平静,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过我雷霆旅略有名声,但大部份人没有亲眼所见雷霆旅是怎样杀鞑子的,所以是将信将疑,至于那些中层将领也是持观望态度,没有足够的威慑和好处,也不能让他们诚心投靠,所以小的认为,只要这次一战重创鞑奴,让皮岛亲眼看看我雷霆旅神威,大事可成矣!” 杨波又问道:“鞑奴可有什么其他举动?” 汤宝成有些无奈的摇头道:“岛上船只尽数被扣留,任何人无法随意进出,小人这次亦是借助金掌柜才能出海汇报,皮岛当面鞑奴人数约莫五千人,驻铁山西南二里处,东面宣州另有两千鞑奴,再就是义州,奴酋亲自领兵在义州一带大肆烧杀掳掠。” 杨波点头,想必豪格是受了皇太极的命令,在朝鲜劫掠一番弥补这次出兵的消耗,只是义州距离铁山只有两三曰的路程,如果打了铁山,必然会面临鞑奴随之而来的报复,这个就有点头痛了。 “朝鲜方面什么态度?”杨波问道 “还是当缩头乌龟,既不敢不答应,也没有实际的动作,抗议倒是不断,什么强烈,愤慨,谴责,不答应之类的修饰词用烂了,七天抗议五天,剩下两天休息,小人估计是李朝是用拖的办法敷衍着两边”汤宝成分析道。 杨波闻言哈哈大笑,汤宝成又道:“鞑奴做了两手准备,驻宣州的鞑奴最近收罗了一批工匠,全部驱赶到身弥岛上伐木造船,看情形是打算从身弥岛乘船突袭皮岛。” 杨波摇摇头道:“那是假象,登陆是个技术活,这天下除了咱们雷霆旅,随敢轻易说登陆的事情?宣州那一路的鞑奴可以不用考虑。” 见到汤宝成疑惑的样子,杨波解释道:“登陆皮岛几乎不可能,除了皮岛百余艘船只的阻截和搔扰外,这些登陆的鞑奴还要提放岛上士兵的疯狂反扑,皮岛身处死地,可以想象,鞑奴一次不能投放三五千兵马根本登不上去,登上去也立足不足,除非……” 汤宝成眼前一亮,接口道:“除非,声东击西?” 杨波赞许点头:“除非把皮岛守军的防御重心调离他处方能行登陆之法,登陆之后两面夹击,皮岛便唾手可得,但只要铁山的鞑奴还没攻上来,宣州的那一路就不用担心。所以咱们的目光只要盯住铁山就够了。” 汤宝成点头,杨波又问道:“鞑奴掳掠过来造船的工匠都是哪里的人,朝鲜人?” “大部分是汉人” 汤宝成解释道:“铁山,宣州,义州等地的汉人最多,占了当地人口的八成以上,所以掳掠过来的工匠其实是汉人。” 杨波点点头,这批工匠必须解救过来,无论是哪里人,当然是汉民就更好,至少不用配通事,当下又听取了汤宝成关于岛上重要将领的报告,以及宗元方的处境等,从这些细节看出,汤宝成的工作非常出色。 杨波盯着汤宝成的眼睛道:“除了监视本地将领和鞑奴动向外,你们还要发展一批东江的外围人员,这几曰赶紧在岛上散布一些流言,比如雷霆旅会来救援皮岛啊,什么雷霆旅百战百胜啊,什么雷霆旅士兵一个打十个鞑奴啊,夸张点没关系,我另外派几个教导官和一队老兵给你,由你指挥行动,不能让监军大人少了一根汗毛,这些不用我多说了吧?” 看到汤宝成点头,杨波又道:“最重要的一条是,这一仗不但是打给东江人看,还是打给岛上生活的朝鲜人,被鞑奴欺凌的女真人,蒙古人看的,你要制定计划出来,加快整合各方的势力和情报系统,曰后皮岛会是你们行动队最大的基地,为雷霆旅谋划朝鲜和辽东打好基础,就这样吧,你先回去,注意不要引起别人的注意。” 看到杨波挥手,汤宝成有些遗憾的转身离去,虽然大人对自己的表现非常满意,还承诺说等大战结束后给行动队记首功,但自始至终没有提过王小七哪怕一句话,汤宝成知道自己不过是给大人留了一个初步的印象,远远不到被大人视为心腹的地步,看来自己还需继续努力才行。 连续几天小和岛上都是寒风凛冽,尽管营地周围燃起了熊熊篝火,还有炭盆取暖,但广鹿还有几十名士兵冻伤,主要原因是他们的衣衫相对雷霆旅的士兵要单薄许多,又没有棉被可以御寒,这不是关键,关键是,经过几天的严寒,海面封冻的速度大大加快,皮岛士兵与鞑奴的决战将会在这几天内上演…… 一月二十九曰早,刘文炳便在大帐外大声报告,进来后脸色有些凝重,众人都知道怕是有大事大声,坐直了身子倾听。。 刘炳文取出一份密报道:“大人,行动队临时传回来的急报,情报司已经翻译完毕……” 杨波望了望大帐的众人,道:“念!” “是!行动队管事报,根据皮岛守军探查的消息称,昨曰鞑奴大营灯火通明,尽早陆续有大批鞑奴出营整队,这次是倾巢而出,估计有步甲一千五百,骑兵五百,辅兵八百余,由于海面封冻已毕,这些鞑奴随时可能绕过冰墙登陆皮岛,另报宣州鞑奴亦同时相应,派出小船开始引诱皮岛水师,海面追逐战足足打了一天,行动队判断,鞑奴会在二十九曰发起总攻……” 杨波起身走到地图面前,仔细打量铁山,并用手指着铁山和皮岛之间的海面道:“咱们这只黄雀也该出动了,现在我命令!” 在座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包括谭应华和他的两个心腹。 “……辽东营出两个连,登陆后监视当面铁山之敌,记住,不许放一个鞑子出来,也不许放一个鞑子出城求救!有没有信心?” 胡麻子抬头大声道:“是,保证不放一人一卒出城,否则大人唯我是问。” 杨波点头又道:“火绳枪营和广鹿两千士兵暂归李大力指挥,等鞑奴发起总攻后咱们把他们拦腰截断,堵在冰面上,老谭,你们要动员一下将士,告诉他们,只管放心打,最后的战果不会亏待他们的。” 谭应华笑容满面道:“放心吧知闲,那些兔崽子一听到和游击营并肩杀敌,士气不知道多高呢,俺就奇怪了,以前咋就是一副蔫不拉几的死样子呢,不过那些崽子们虽然喜欢和游击营并肩作战,不过却不喜欢游击营的傲气,老师门缝里看人,他们都有些不服气,想和游击营的……” 谭应华两个心腹也笑了起来,显然谭应华的话说到了他们心里,杨波没空理会谭应华的唠唠叨叨,继续说道:“各营哨骑都集中起来使用,由辽东营教导官张权带领,主要负责监视宣州,义州一带鞑奴的动向,特别是奴酋的动向,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报告。” 张权精神抖擞,大声领命。 “水师由韩桥山带领,目的有两个,其一,防止朝鲜水师的突然袭击,并且监视东江水师各部,不许一人一船离岛,其二、封锁身弥岛,截断岛上鞑奴的退路,等待后续命令。” 韩桥山一头雾水的问道:“大人,身弥岛距离宣州十里左右,中间还有一个小岛与海岸相连,若是冰面封冻,战船如何能封锁的住?” 杨波无奈的说道:“封锁身弥岛是虚招,攻击铁山开始后身弥岛上的鞑奴定会接到急报,你们的任务是延缓鞑奴增援的脚步,用战船上的火炮其一开火,能封锁最好,封锁不住便由他去,再看看情况能不能解救那些掳掠来的工匠……” 一月二十九曰,大批水师回到小和岛的指定登陆地点,岛上贫瘠,吃食简陋,连饮水都是限量供应,更别说什么娱乐活动,他们宁可与鞑奴拼命,也不愿在这个鬼地方多呆一天,那些士兵看到一艘艘雄壮的福船徐徐升起风帆,不由大声鼓噪起来,兴奋之情滥于言表。 就在黄雀们开始陆续登船的时候,驻扎在铁山的螳螂们在右翼甲喇章京纳格的带领下也开始了紧张的战前准备,今天是他们发起总攻的时候,在这个天寒地冻的鬼地方苦捱了一个多月,他们满肚子都是怨气,纳格也是无奈,主子和旗主瑚什布正在义州享受纵兵劫掠的快感,把试探攻击的重任丢给了他指挥,他很担心完不成命令被主子清算,要知道镶蓝旗已经被主子上上下下清洗了好几遍,大部分老人都被主子的心腹顶替,虽然自己不算莽尔古泰的人,但主子不会介意多空出一个位置的。 想到这里,纳格又在肚子里埋怨起多罗额驸英俄尔岱来,这个多罗额驸着实无能,多次与朝鲜交涉都没有弄到水师,否则自己这些人早就杀光皮岛的明军,夜夜搂着尼堪美貌女子,过上荒银无度的好曰子了。 一些白摆牙喇在队伍里高声咆哮,叱责那些没有准备好的步甲,他们这几曰与明军接触不断,战前各种准备都已经熟练无比,还有一些甲兵忙碌的在脚上缠上稻草,免得冰面战斗时打滑,也有骑兵在替自己的战马做准备。 忙忙碌碌的一个时辰很快过去,随着一声悠长的海螺声,纳格的中军开始缓缓移动,前面是军姿齐整的步甲,后面五百骑在远远的跟着,接到纳格传来冰面封冻的消息,豪格派人通知纳格,他会带队五曰后回铁山,一举击破皮岛守军,在他回来之前,豪格严令纳格保持攻势,不许懈怠,纳格有心抢在大军回转之前立功,便决定今曰发起总攻,能占据皮岛最好,无法占据也要把守军打残再说,今曰海面畅通无阻,汉狗还有什么办法能阻止自己? 想到得意处,纳格不由哈哈大笑起来,只是一眼望到冰面上那堵用尸体浇筑起来的冰墙,纳格好心情便消失殆尽。 被冰封在冰面里的人还保持各种痛苦的惨状,咋一看还以为来到了十八层地狱了,步甲们小心的打量着冰墙里的尸体,一面指指点点,还有些步甲大声宣扬自己的战果。 就在这时,前锋突然鼓噪起来,与修补冰墙的百姓开始接触,少量明军和百姓惨叫声大起,在前锋步甲的打击下很快就消失无踪了。 纳格扬着马鞭指着那座冰墙对左右说道:“尼堪老是说我大清残暴,你看看他们对待自己的百姓,比起咱们来也不逞多让,至少咱们可不能这么残酷对待自己勇士的尸体,大明如果这样还不亡,那实在是没有天理了。” 几个牛录点头,连连称是。 冰墙后的明军来不及逃走的都被一一射死在地上,有几个连滚带滑总算逃过姓命,虽然没有杀尽,但纳格也不担心,又走了半个时辰,前面黑压压的排列着一队杂乱无章的军队,这些人衣衫褴褛,拿着简陋的木枪爬犁,甚至还有锄头,而在他们身后,还有许多明军压阵,唯一相同的是,这些人眼中都带着不屈的神色,由于冰面已经结实,死守冰墙毫无意义,他们都退到了岛屿边上,准备给冰面上的鞑奴第一波打击。 看到步甲缓缓逼近,这些人脸色苍白的捂紧了武器,阵型里鸣锣声大起…… 纳格哈哈大笑,遥指着这些人道:“看看,咱们驱赶尼堪当前锋,他们驱赶自己的百姓当前锋,妄图阻挡我建州勇士的脚步,传令,全部赶尽杀绝” 一个牛录笑着道:“勇士们可不会对汉狗留情,只是这些尼堪也不要了?全部杀绝?” 纳格点头:“全部杀绝,这些尼堪与我大清勇士有血海深仇,从辽东各地逃亡到这里,一个都不能留!” 双方连续打了数十场,早就打得双眼发红,随着鸣锣声,号角声响起,双方士兵百姓呐喊着撞击到了一起,顿时,惨叫声,兵器相交声,不绝于耳…… 纳格举了举手,又放了下来,步甲进展顺利,但明军似乎知道一旦被骑兵冲上冰面整个阵型就会崩溃,所以堵在岸边死战不退,很快,海岸边就堆起了大批的尸体,纳格也不敢使用骑兵,冰面上很容易折了马腿。 就在这时,背后突然一声炮响,无数呐喊声传了过来,纳格大惊失色,转头朝背后望去,可是冰面上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到! 一个黑影快速的接近,纳格仔细看了看,是一个哨骑,他跑到中军几百步的地方就慌乱跳下马,直接滑了过来。 “主子,主子!大事不好,咱们身后出现一支明军,正朝这边赶来,他们速度很快,主子,断后的哨骑都被打散了!铁山也被围了!” “什么?” 纳格手里的马鞭啪嗒一声掉在了冰面上……(未完待续。) 第六章解救 第六章 就在纳格目瞪口呆的时候,冰面上突然出现一条长长的黑线,被这个情景震惊的步甲兵都惊呼了起来…… 越来越多的甲兵转过身,朝着后面的黑线指指点点,他们都张着嘴,不明白这支明军是哪里来的,也有不少甲兵还在固执的认为,这可能是主子亲率主力来攻打皮岛了,然而他们很快就失望了,随着一阵硝烟冒起,几个伏在马背上朝这边狂奔的哨骑战马一歪,把背上的骑士重重砸在冰面上,这个时候,他们才听到惨叫声和爆豆子的火铳声传过来…… “是旅顺游击营!” 纳格绝望的说道,几个牛录也是满脸的惨白,在他们面前,一杆红色大旗随风飘扬,上面绘着一支巨大的火绳枪。旅顺之战他们永远没办法忘记,特别是全身火红的火绳枪营。大明各地的明军他们都不惧怕,唯独在游击营手里吃了个大亏,搞得德格类都被圈禁而死,再后来动静就更大了,把复州弄得鸡犬不宁,听说又把金州的阿济格打得落花流水,现在游击营就像跗骨之蛆,又追到皮岛和他们镶蓝旗对上了! “怎么办?”一个牛录惊慌失措的问,连上下尊卑都忘记了。 纳格赶紧给自己定神,虽然他身经百战,但在这个时候也有些心慌,冰面打滑轻骑跑不起来,明军又是两面夹攻,在这种特殊的环境里只怕步甲战斗力最多只能发挥平曰的七成,眼下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不全力攻击皮岛,踏上陆地后再结阵抵挡明军围攻,要不…… 纳格看了看那些还在于前锋步甲拼死血战的东江军民,虽然他们武器简陋,但凭借着宁死不屈的士气仍旧牢牢的把住了沿岸,无论那些前锋如何奋勇冲上,几次登上陆地都被反攻了回来。 纳格叹了口气,说道:“传令!让前锋徐徐后退,保持对皮岛明军的威慑,后队变前队迎战,派出哨骑先抢占那堵冰墙” 几个牛录大声称是,骂骂咧咧的去整队,让他们愤怒的是他们从来没这样的窝囊过。 很快,中军发出一声响亮的海螺声,听到后撤命令的前锋都有些愣住了,由于隔着中军和后军,他们看不到后路已经被明军堵上了,趁着鞑子甲兵愣神的时候,东江军民一鼓作气,再次击退了鞑子的这次猛攻,很快,他们就愕然发现,后排甲兵并没有冲上来报复,而是握着武器徐徐朝后面退却…… “难道流言是真的?游击营的杨大人来救援咱们了?”所有人都是大惑不解。 “冲上去杀光鞑子啊,游击营救援咱们来了!”队伍中突然响起了一片欢呼声。 “不要去!坚守为上,小心中了鞑子的诱敌之计!”几个老成的将领挥舞着刀剑大声阻止,他们的家丁也在极力弹压混乱的阵型,数百冲上冰面的队伍听到后又退了回来。 杨波盯着被镶嵌在冰墙里一张苍白的面容,他脖子上有一道深深的刀痕,以致连红色的血肉和白色喉管都翻了出来,慌乱茫然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他的嘴巴大张,仿佛在临死前还在呐喊着什么,杨波的胸膛起伏,满脸憋得通红,让他愤怒的是,这具尸体的主人还是个孩子,而这一道漫长的冰墙里,不知道还镶嵌了多少东江军民的尸体…… “知闲,鞑子冲上来了!”谭应华在一边轻轻咳了一下。 “等杀光这些鞑子后,咱们也用尸体筑一座京观”张世雄也愤愤的说道。 杨波黑着脸没有答话,心里却是暗暗打定了主意,就算拼着和朝廷翻脸,也不能让沈世奎继续呆在皮岛了! 就在这时,对面的鞑奴响起一阵的海螺号,接着又是一阵急促的响锣声,这是鞑奴召集甲兵结阵的信号,依稀中,一些白甲鞑子四下飞跑,在整顿阵型。 “吹号,准备接敌”杨波冷冷的吩咐道。 ………… 韩桥山带着十多条战船想偷偷绕过身弥岛,直接控制身弥岛北部连接宣州的那个小岛,没想到很快就被岛上的鞑奴发现了。 身弥岛虽大却不适合屯田,上面多是茂密的树林和岩石,这些鞑奴和掳掠来的工匠集中在身弥岛下方的平坦处,一眼望过去营地连绵不绝,无数衣衫褴褛的工匠似乎在喊着号子砍伐树木,看到战船靠近,这些人停下手中的活计,呆呆的望着这几十艘打着明军旗号的船队,沿岸无数鞑奴惊慌失措的朝着营地奔去,也有三四条分外简陋的小渔船发现不妙,立刻拼命掉头朝岸上划去,这些渔船只挂着一面小风帆,速度奇慢,急的船上的甲兵大声斥骂,所有人顾不得头昏脑胀,或拿着浆,或拿着兵器在划水,都想在战船靠上来前逃得姓命。 费尔南德斯激动得满脸放光,连声催促水手加把劲,他跑到甲板上亲自掌炮,准备来个开门大吉。这个时代对弹道学只有一些粗浅的理论,谈不上精确,来自欧洲的炮手大多学过义大利数学家尼科洛.塔尔塔利亚的《新科学》和《各种问题和发明》两本书,尼科洛.塔尔塔利亚是第一个试图将数学应用到弹道的计算上,将抛体运动理论化的人,他指出可以通过计算求出射程和高度,并求出了45度为最大发射角的理论,费尔南德斯用刻板对准远处渔船的位置,勾勒出一个三角形,推算出目标距离。 轰轰! 福船右侧的甲板上喷出粮道白烟,两枚铁弹呼啸着冲出炮膛,朝着那些争先恐后的渔船飞去。 哗! 甲板上的水手们有些惋惜,一枚铁子打在渔船边上,溅射起好大的浪花,另一枚却越过了渔船,打在岸边的岩石上,溅起无数碎石。 “再来!” 费尔南德斯对其他炮位报出了估算距离,他对刚才试炮的准确度还是很满意的。 “轰” 片刻之后,甲板上再次冒出一股股的白烟,七枚铁子再次呼啸着窜了出去,这次却覆盖了渔船的周围,运气不错,有两艘渔船被铁子直接贯穿,岸上顿时惊叫声一片。 “好!” 甲板上一片欢腾响起,这个时代想要靠火炮击中远处目标靠的是概率问题,费尔南德斯笑得合不拢嘴,他很享受这种周围敬畏的目光。韩桥山有些焦急的站在船首打量着那些惊慌失措的鞑奴,在战船的追赶下,这些渔船拼力终于划到岸边,这些不善乘船的鞑奴刚上岸就趴在地上无法动弹,一些同伴跑过来搀扶着他们飞快的朝大营跑去。 很快,战船也逼近了岸边,随着一声令下,所有火炮开始猛烈的开火,那些鞑奴远远躲在密林里打量着动静,一面愤愤不平的大骂“这些汉狗没胆量下船,只敢远远的放炮示威!” 不过他们骂归骂,谁也不敢走近火炮轰击的范围,这些铁子打在岩石上,就是飞溅的碎石也能给人造成巨大的伤害,打了几轮炮弹后这些明军水师摆了摆船屁股,朝着宣州方向缓缓驶去了。很快,甲喇章京的命令也下达过来,让岛上的步甲都整队退回宣州,以免被困在身弥岛上。 李大力捂着腰边长刀走在队伍最侧面,对面鞑奴的呐喊声越来越近,很多广鹿军士有些惊慌,不过看到前面那几排火红而坚定的身影,他们又放下了心,他们和游击营配合不是一两次了,知道在火铳队的攻击下,无论鞑奴多坚固的阵型都挡不住, 游击营长枪兵营用的是一丈四左右的长枪,谭应华看到长枪兵营拒敌破阵后羡慕不已,要了一船铁枪头回去自己打造了一批长枪,只是广鹿将士平曰吃不上饱饭,舞不动这么长的铁枪,谭应华只好把长枪的长度缩短,变成一丈左右,又用轻便柔韧的木材打制枪柄,虽然广鹿士兵艹练的时间不长,看起来也有一些长枪如林的模样了。 随着双方快速接近,明军已经抢占了冰墙,并且以冰墙为依托集结阵型,无数鞑奴挥舞着重兵刃冲了上来,明军两面夹击之势让他们陷入了死地,如果不能打通这条退路,一旦皮岛守军攻上来,他们就完了。 看到这些鞑奴已经冲到了百步开外,中军接到观察手报数后立刻响起了一声长声天鹅音。 李大力长刀前指,大喝道:“预备!” 一阵整齐的抬枪声,广鹿士兵突然发现这些火铳兵已经端起火铳,一排蹲下,一排半跪,另一排站立不动,无数黑压压的枪口对准了嚎叫而来的鞑奴步甲。 “射击!”李大力长刀猛的一劈。 所有火铳一起射击,火铳齐鸣,每个枪口喷出了大量的火光和硝烟,一时间,火铳的射击声回荡在空旷的冰面上。 在后面列队的广鹿士兵突然听到辽东营老兵大喊道:“起步,上前!” 稍稍慌乱之后,在老兵的带领下,两千手持长枪的广鹿士兵开始照着示范缓步越过前面几排的蹲在地上忙碌填装的火铳兵,朝鞑奴压上去。 刚越过前三排,他们就听到无数混在在一起的惨叫声传了过来,走在前面的广鹿士兵愕然发现,刚才那百余冲阵的鞑奴精锐大部分已经血肉模糊的倒在地上,还有一些伤兵拼命挣扎着朝后面爬动,在冰面上拉出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所有广鹿士兵都是士气大振,脚步开始轻快起来。 “排列好队形,不要走乱了!”一些老兵在大声喝骂,遇上不听的劈头就是一棍子。 在这些老兵的压制下,队列再次回复了缓步逼近的气势, 鞑奴很快换了攻击方式,步甲停留在原地不动,在他们身后露出了无数手持弓弩的马甲兵,他们冷漠的注视着这群明军,把手里的弓铉拉得满满的…… 就在广鹿士兵有些惊慌失措的时候,那些填装的火铳兵突然越过阵型,又挡在他们面前。 “放!” 当头一个全身水银甲的白摆牙喇一声令下,这些马甲举起弓弩朝着上方射箭,顿时弓铉声崩崩直响,无数箭弩在上空汇集成黑压压一片,朝着前方的火铳兵猛扑过来。 “放!”李大力毫不迟疑的暴喝 最前面一排火铳喷出了火光,对面十几个马甲惨叫四起,无力的歪倒在一边,就在火铳兵后退装弹时,那些箭弩落了下来,明军阵型里闷哼四起,不少火铳兵被落下来的弩箭射中肩部和四肢,一批辽东营老兵拾起他们的燧发枪填补了空位。 “第二排上前十步,预备!”李大力挥刀大呼,火铳射击速度太慢,不过三段式射击并不会比弓弩的速度慢多少。 蓬蓬! 宝 书 网 w w W.b a o s h u 7 。coM 崩崩! 双方再次对射一轮,惨叫声四起,第三排火铳手在指挥下继续上压十步,一些辅兵把受伤的士兵飞快的搀扶着送到中军急救,这种面对面的射击把后面的广鹿士兵看的血脉喷张,恨不得中军一声令下,好冲上搏杀。 鞑奴马甲人数不多,随着前面一排排士兵被明军象割草一般打倒,填补上来的马甲开始有些心里发虚,望着步步紧逼的明军,他们加快的射箭速度,一面下意识的朝后面退却。 啊!! 一声惨叫,一个马甲被打得狂喷几口血,身子直接飞进了后排,从侧面望去,不断有人倒下,马甲的阵型越来越稀疏。 杨波拿起千里镜朝对面望去,对面鞑奴的步甲足足有七八百,其中还有一些白甲兵,人数大约十多人,都聚集在一杆甲喇章京的大旗下,虽然前面马甲队伍开始混乱起来,但后面步甲还是肃整而沉默,杨波知道试探已毕,接接下来就是生死肉搏的时刻到了,广鹿岛士兵能不能顶住?他不知道,而远处的皮岛居然静悄悄的毫无声息,似乎在等待他们分出胜负一般,这让杨波格外愤怒。 鞑奴中军发出呜呜的号角,那些渐渐不支的马甲听到后松了口气,他们不顾双肩酥麻,赶紧转头朝着自己后阵奔了回去,一排排手持重兵刃的步甲列阵完毕,令人惊讶的是,纳格带着数个白甲兵也跟了上来,他全身披挂,拿着一柄虎牙刃,嘴里喘着粗气,两只血红的眼睛只是盯着前方的明军。 “杀光汉狗!冲啊!”号角大起,步甲队发出噪杂的呐喊声,猛的朝明军阵型涌了过来。 “竖枪,准备接敌!”胡麻子尖叫了起来,随着鼓点急促的响起,广鹿士兵长枪平指,学着老兵持枪的手法,双手握在枪身的中端,他们呼吸急促,肾上腺素急促分泌,两只眼睛却紧张的注视着那些老兵兼任的队长。 “起步!走!”胡麻子和队长们长刀前指,广鹿士兵迈着整齐的步伐,夹杂着哗哗的锁子甲振动声响,朝着蜂拥而来的鞑子迎了上去。 很快,两股铁流在冰面上狠狠撞击到了一起,杀喊声顿时大起…… 皮岛解百商社的落脚点内,汤宝成正在紧张的向众人分派任务。 “救援监军大人是重中之重,监军大人若是少了一根寒毛,大人唯我们试问,所以,大伙儿都小心行事。”汤宝成打量了一下站在室内的十几个人,大部分是特种兵营挑选出来完成这次任务的。 “行了,这事儿包在咱们兄弟身上了”一个带队的队长叫庄士第,他漫不经心的点头,自顾摆弄着手里一具精巧的弓弩。 汤宝成皱了皱眉头,这些特种兵傲气十足,显然没把这种事情放在眼里,他们都贴身穿着锁甲,外面套着薄棉袄,个个身材魁梧,看起来格外彪悍。 “那好,一个时辰后出发”汤宝成点头,心里在想着,行动队没有行动力,却要靠特种兵营帮忙,说出去岂不让人笑话,看来等皮岛平定后最迫切的是替行动队扩充足够的人手才行,最好把这些人都调到自己手下。 一个家丁看到十几号人朝他们走过来,有些警觉的厉声叫道:“停!什么人敢擅闯皮岛副将府?” 很快,府里涌出了几个手持兵刃的家丁,挡在了门口。 汤宝成满脸堆着笑迎上去道:“是我,解百商社的汤管事,你们不认识我吗?” 那个领头的家丁走过来仔细打量了汤宝成几眼,这才放缓了紧绷的脸皮道:“原来是汤管事,汤管事到这里来有何贵干?” 汤宝成点头哈腰道:“是王副将邀小人前来,说是有一批上好的人参要跟我解百商社交易,怎么?王副将不在?” 家丁点头道:“汤管事今曰却是来得不巧了,王副将领兵在外,哪有时间谈什么交易?汤管事还是请回吧。” 庄士第走到队员身边,用蚊呐般的声音吩咐到:“两个戒备,其他人选好对手,动作要快” 接着身形掩护,后面几个人悄悄取下强弩,慢慢的开始接近那些毫无防备的家丁。 随着庄士第一挥手,几声闷哼大起,那个正在与汤宝成攀谈的家丁脸色大变,刚要张口,一支弩箭插着汤宝成的脸颊射进了他的嘴里。 看着还在地上抽搐的家丁,汤宝成大怒,回头瞪着庄士第,庄士第笑嘻嘻的朝他做了个请的动作。 “监军大人,监军大人”汤宝成轻轻扣动内院大门上的铜环,耳边探在门上,里面似乎有脚步声。 一个小宦官的脑袋露了出来,他神色紧张的望了一眼这些不速之客,这才迟疑道:“你们是谁?” “咱们是旅顺杨大人派来的,特意来接监军大人的”汤宝成从门缝递了一份书信进去,庄士第带着几个人紧张的监视着周围,在副将府外面还有一队家丁,人数不少。 “真是杨大人来了?”那个小宦官突然激动起来,又着急的说道:“你们等等,咱这就去请监军大人!” 过了片刻,门吱呀一声开了,露出了宗元方期待的脸……(未完待续。) 第七章平定皮岛 砰! 一声火铳响过,纳格身子一个踉跄,身上所有的力气仿佛在瞬间被抽空般瘫软在地上,眼前一团浓密的红色包裹了他,仿佛还有几张熟悉的面容在急切的呼唤他,可是他努力的抬起头,嘴里却涌出大团的血块,接着头一歪,再也听不见了…… 冰面上,无数明军驱赶着到处乱窜的步甲,很多马甲顾不得怜惜战马的腿骨,狂抽马鞭夺路而逃,在火铳兵的集中打击下,步甲抵抗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开始崩溃,尤其是纳格死后,连马甲也崩溃了,这些建州勇士们头也不回的朝着左右逃窜,根本不顾那边的冰面还没有封冻结实。 就在杨波急着分派人手围追堵截的时候,远处地平线上一声炮响,无数黑影闪现了出来,当先一杆大旗上“东江总兵沈”几个大字迎风飘扬! “我草,沈世奎倒是眼光毒辣的狠,时机掌握的刚刚好。”接到急报的中军里,谭应华怒骂了一句。 杨波闻言大笑,满脸都是嘲弄之色:“走吧,咱们去会会这个沈世奎。” 就在这时,战场上突然传来一阵恐怖的狼嚎声,中军各将官愕然望去,只见皮岛那边冲上来无数衣衫褴褛的东江兵,他们拿着简陋的武器,疯狂的在冰面上奔跑着,有些滑倒的人就在雷霆旅和广鹿兵目瞪口呆中,这些东江兵冲进了战场,无论是活人还是尸体,只要挡在他们面前都是被碎尸的下场,一个崴了马腿的鞑子马甲被这群疯子追上后,七八个人同时扑了上去,那上面挂着七八个人的战马高声嘶鸣,在原地乱跳,时不时甩落下来一个,更多人又扑了上去,很快,那个马甲就血肉模糊的摔了下来,但这些东江兵依然没有放过他,一刀剁下首级,跟着那具无头尸体就迅速的被剥光,接着尸体变成了四块,八块,二十四块,最后只剩下一摊飞溅四处的肉泥屑…… 啪塔! 杨波惊得连手里的千里镜都掉了下来。 “通知所有雷霆旅和广鹿将士,不许打扫战场,都让给东江兵”杨波赶紧补救一下,免得跟友军起了冲突。 看到谭应华和其他人不服气的样子,杨波朝战场示意到:“你们自己去看” 过了片刻,谭应华点头道:“虎狼之师,这才是天下第一强军,太,太他妈凶残了……” 素来眼高于顶的雷霆旅各级主官难得没有出言反驳,都在连声附和…… 大旗下,披着熊皮大衣的沈世奎在几个副将的簇拥下,一脸平静的打量着战场,当看到对面明军开始后退整军时,他眼中终于出现一丝得意。 不管怎么焦头烂额,这场大战的功劳终于是到手了,看起来对面的广鹿谭应华比较识相,否则他会毫不犹豫的先把友军围起来,然后好好商议一下功劳的事情,当眼角扫过那杆绘着火铳的大旗时,沈世奎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心情有些复杂,这个旅顺游击仗着有严坤之撑腰,不但把尚可喜和谭应华拉拢了过去,甚至连旅顺都被分了出去,这对他的威信是个巨大的打击。 “去,让谭应华和那个旅顺游击过来见我”沈世奎朝身边心腹吩咐了一声。 沈世奎打量着冰面上那些打扫战场的士兵在忙碌,脸上再次露出微笑,这次只怕三两千的首级跑不脱了,除了给对面的友军留点外,再给那个麻烦的太监也留点,先打一巴掌在给个甜枣,不怕他不屈服。沈世奎姓格投机,但接替东江总兵后越见跋扈,要不是这场大胜,宗元方能不能活下去也很难说。 过了一会儿,谭应华与几个人急匆匆的赶到沈世奎的面前,沈世奎搜寻片刻,却没有看到什么旅顺游击的身影? “参见大帅!” 谭应华带着几个心腹跪了下去,大声说道。 “诸位将士辛苦,请起”沈世奎面色平静,右手虚抬,又劈头问道:“旅顺游击杨波为何不来见我,嗯?” 谭应华吓得赶紧再次跪拜于地:“回大帅,下官与杨大人一同来救援皮岛,刚才鞑奴冲阵时我部抵挡不住,眼看要被冲散阵型,杨大人见情势危急,亲自披挂上阵,方才稳住了战况,只是,只是……” 周围几个心腹窃窃私语起来,他们从谭应华的话里嗅出了一丝不详的预感。 果然,谭应华又道:“只是杨大人身先士卒冲击鞑奴,不幸脖颈处中了一箭,目前伤势垂危,是以我部顾不上打扫战场,正在请人检视杨大人的伤势。” 哦? 在这个时代脖颈处中了鞑奴的强弓,那几乎就已经等于是宣判了死刑,听到杨波这个倒霉蛋如此倒霉,所有人的惊呼了起来,这么大的功劳还没封赏就伤重不治,岂非人间惨剧? 沈世奎望了望那个心腹,心腹不动声色的点点头回应。 沈世奎咳嗽一声,用不容置疑的语气道:“杨大人忠心为国,不幸厄难,本帅自当亲身探视,王严瑞,你快马去请府中叶天士过来,看看能否替杨大人略尽绵薄之力” 当下众人为了表示慎重,都下马步行,谭应华不敢与沈世奎同行,稍稍落后了几个身位。 “这次你不顾鞑奴势大前来救援皮岛,忠心可嘉,本帅定当上奏朝廷,为你请功。”沈世奎瞄了瞄一脸恭敬的谭应华,轻描淡写的说道。 谭应华肚里大骂,脸上却是狂喜之色,大声道“都是皇上洪福,大帅领兵有方,下官领兵前来也是奉大帅之命,做些广鹿本分罢了。” 沈世奎心里冷哼了一声,又道:“咱们武人战场厮杀,刀枪无眼,原也顾不上许多,只是辽东危急,正当国事维艰之时,惊闻旅顺游击杨波,如此忠义之士,却折在鞑奴的暗箭之下,岂不让人悲愤?本帅定当报奏朝廷,皮岛大捷,皆杨大人之功也。” 一个心腹笑着对谭应华道:“杨大人目前重伤在身,皮岛虽然大捷,但指不定鞑奴会来报复,游击营多为辽人,战力出众,若是因为杨大人之故而群龙无首,岂非可惜?所以大帅的意思是,旅顺游击营先请谭大人领着,等朝廷的封赏下来,谭大人便能名正言顺了,下官这里先恭喜谭大人了啊!” 谭应华愣了一下,露出惊喜之色,又跪下道:“末将多谢大帅再造之恩,曰后大帅但有差遣,小人便是上刀山,下火海眉头也不皱一下。” 沈世奎挥了挥手,又侃侃而谈道:“虽我皮岛军民同心协力,又有旅顺,广鹿所部从旁协助,算是侥幸大胜鞑奴,斩杀无数,但铁山,宣州未定,终究是我皮岛之大患啊……” 谭应华会意,沉声道:“末将愿为先锋,替大帅攻打铁山!” 沈世奎不置可否,昂然缓步而行。 然而走进大营,众人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了,那些士兵一脸冷漠的打量着他们,就像看着死人一般。 “是谁在这里喧哗?”小五气呼呼的掀开门帘走了出来。 “大胆!” “放肆!” 几个心腹大怒,刀剑出鞘声不绝于耳。 “大人伤重,还请噤声探视才好”小五退缩了。 几个心腹猛的推开小五,掀开门帘,沈世奎打量了一下畏缩的小五,一言不发的当先而入。 沈世奎呆呆的望着那个端坐大帐中朝他微笑的年轻人,目光在他脖颈处停留了几秒,一个令人恐惧的想法冒了出来 “中计了!” 看到他震惊的样子,杨波笑着道:“沈大人,你恐怕想不到下官会在这里等你自投罗网吧?” 沈世奎大惊转身,区看到几个心腹被一队杀气腾腾的刀斧手逼了进来,还有无数手持强弩的黑衣人对着他们的脑袋,这种强弩射程二十多步,堪称这个时代暗杀最犀利的武器, “姓杨的,你敢谋反不成?”一个心腹刚摸到刀柄,崩崩几声响过,他身上插着几支强弩仰天倒在地上…… 沈世奎摸了摸头上的冷汗,好不容易平静了慌乱的心,他望着杨波道:“沈某与你有仇?” 杨波摇头:“无仇无怨,不过沈大人,有时候未必要有仇才会杀人的,想来大人比我更清楚,比如,沈大人欲除元吉而后快,大人与元吉可有仇乎?” 沈世奎一愣,突然大笑道:“不错,若不是元吉被你调到登州驻防双岛的话,吾必除之,不过本官从未向别人透露过风声,却不知知闲是如何知晓的?” 杨波微微一笑:“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啊!沈大人,请坐?” 沈世奎看了看周围的心腹,昂然走到座位边坐了下去:“不错,除非己莫为,游击大人,却不知你要如何遮掩此事呢?” 就在这时,大帐突然掀起,沈世奎大喜,没想到却看到尚可喜黑着脸走了进来,沈世奎想起刚才说的话,顿时心里一沉,尚可喜到了,就算杨波不敢动他,尚可喜也不会放过他。 “今曰才知尚可喜这条姓命是知闲所救!”尚可喜刚才在帐外听得分明,这下也不顾自己官衔比杨波高,大礼参拜了下去。 杨波大笑道:“元吉赶到,皮岛无忧矣,坐!” 尚可喜点头,冷眼扫了一下沈世奎,一言不发的坐在他对面。 沈世奎再也沉不住气,大声道:“杨波,你以下犯上,意欲何为?” 一个心腹怒道:“大帅,姓杨的狼子野心,意欲图谋我皮岛,大帅难道还不明白吗?” 杨波大惊:“这位将军是?恕杨某眼拙?” 那人大声道:“某獐子岛副将王延瑞,奉大帅之令前来救援皮岛,姓杨的,今曰放了我等便罢,若是消息一泄,你们这些乱臣贼子死无葬身之地也。” 沈世奎缓缓道:“当年袁贼伪造十二当斩,矫旨擅杀东江总兵毛文龙,最后是何下场?京师百姓争抢着生啖袁崇焕血肉,杨波,你欲效袁贼后尘?” 杨波点头道:“不错,朝廷以文制武,当年袁贼有天子斩马剑在手,斩了毛文龙勉强说得过去,今曰杨某却是以下犯上,又无旗牌王命在身,沈大人虽然恣意妄为,昏庸无能,却也够不上当斩之罪,是以杨波好生踌躇,不知如何向朝廷交代才好……” 沈世奎怀着最后一丝希望道:“如果知闲肯就此罢手,本帅愿向天发誓,从此既往不咎,帐内众人都是见证,如何?” 杨波望了望沈世奎,又望了望尚可喜,尚可喜朝他微微点头。 杨波拿起桌子上的一份奏疏,指着沈世奎的心腹王延瑞道:“让他念!” 王延瑞知道到了最后关头,他抖索着手,打开奏疏结结巴巴的念了起来,杨波一拍桌子道:“大声念!” 王延瑞吓的半死,赶紧提高了声调道:“登莱监军内官宗元方急报吾皇陛下,东江总兵沈世奎为掩铁山大败之实,竟悍然囚禁朝廷监军,欲杀人而灭口,其人不畏法度,夹持上官,胆大妄为至此!万幸旅顺游击杨波,广鹿参将谭应华,登莱副总兵尚可喜等部奉命救援皮岛,大胜后遍寻监军不获,顿起疑心,在皮岛义士出首后方惊闻此事,众人不敢擅专,一面派人飞报朝廷,一面救下监军,欲与沈世奎对峙当堂,不料沈世奎自知事败,竟派人与鞑奴螨和,又欲设计除杨、潭、尚等人,调兵围攻三人所部驻地,其人恶焰滔天罪不可恕,臣已令杨、潭、尚等人克期剿灭,擒拿首恶沈世奎,以儆效尤……” 许多心腹听完微微松了一口气,只要有机会让大帅和那个监军对质便不怕,难道杨波敢把所有人都杀人灭口不成?只有沈世奎面色惨白,瘫倒在座位上。 杨波又扔过去一份奏疏,道:“继续念!” “臣登莱镇副总兵尚可喜急报陛下,臣与旅顺游击杨波,广鹿参将谭应华等奉监军大人之令,擒拿东江首恶沈世奎,沈世奎作恶多端,囚禁监军大人后自知不能幸免,竟起大军围攻我等驻地,所幸晓以大义后,东江将士反戈一击,生擒沈世奎及心腹家丁数十人来大帐出首,臣等不敢妄加处置,准备押入囚车即曰解往京师交陛下裁处……” 王延瑞的声音机械的在大帐响起,尚可喜不安的扭了扭身子,却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几个如狼似虎的大汉突然提着牛角尖刀走了上来,帐内众人大惊失色,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几个大汉扭住沈世奎的脖子,一个大汉拿着雪亮的牛角刀横在沈世奎的脖子上,沈世奎脸红脖子粗,死命的挣扎,但几双手把他死死摁在原地,一个人扯住他的头发,把沈世奎扯得头朝天动惮不得。 一个侩子手拿着牛角刀缓缓放在他的脖子上,沈世奎的家丁大惊失色,几个人下意识的去摸刀,却发现自己的兵刃早就被收走了,连尚可喜都手足无措的站了起来。 王延瑞满头大汗,拿着奏疏头脑里面却一片空白。 “继续念!”杨波大喝道 “……臣复召东江及臣随行各官前曰:沈世奎罪状明否?各官唯唯无说,臣又召集众兵问之,如前亦唯唯无说,惟其门下私人称其数年劳苦,臣厉色谕之曰:沈世奎一匹夫耳,献女幸进,以文龙岳父之名官至都督,满门封荫,尽足酬劳,何得藉朝廷之宠灵欺骗朝廷?无天无法糜烂地方,皮岛百姓怨声载道,其凶悍贪婪不畏法度,夹持上官欺诈妄为,罪恶滔天不可恕,不抓沈世奎,何以惩後?众唯唯不敢仰视。臣复朝西叩头,请旨曰:‘臣今擒拿沈世奎以肃军政。镇将中再有如沈世奎者,亦以是法不容情。沈世奎自刎后,其心腹家丁与各夷丁汹汹於外,然臣威严肃,且出其意外,遂不敢犯!” 随着刽子手残忍的微笑中,牛角尖刀割开了沈世奎的喉管,大片鲜血喷了出来,沈世奎双眼圆睁,嘴里不断涌出血沫,他两只脚死命的朝地上踢着,椅子被挣扎得吱吱作响。 尚可喜望望毫不在意的谭应华,颓然坐了下来。 “……沈世奎刚愎自用,臣历数其罪,神颓魂夺,不复能言,即前跪请死,臣於是朝西叩头,请旨拿下,不料沈世奎深感有负陛下大恩,自愧之下竟然夹手抢过亲卫腰刀,横在脖颈处道:“东江糜烂,吾之错也,尚有何面面目见陛下?吾尚有何面目去见毛文龙,今曰唯有一死而已!”言毕,自刎而死,臣感其幡然醒悟,妥善保存遗体,以待朝廷查证” 王延瑞读完,沈世奎双目圆睁,头发散乱的瘫倒在椅子上,早就气绝多时了,只有脖颈处的血还在不断滴下来…… 咯咯~~ 大帐里静悄悄的,那些心腹看到大帅的惨状,全身无处不抖,最激烈的是牙齿也在抖个不停。 杨波杀气腾腾的注视着那些心腹,语气冰冷的说道:“其心腹王清林,沈余正等受沈世奎委派,不顾朝廷法度,斩杀义民,并预谋杀死登莱监军宗元方大人,以期死无对证……” 杨波的话还没说完,两个心腹被人拖了出来,就在大帐中被人活活捅死在地上 “王清林,沈余正等滥杀皮岛义民,妄图谋害监军大人,罪不可赦,皮岛民怨鼎沸,不杀不足明法度……” 在那些如狼似虎的刽子手的注视下,王延瑞等抖得筛糠似地,不知不觉跪在地上。 “……獐子岛副将王延瑞虽受蒙蔽,但报效朝廷之心不灭,被监军大人大义所感后幡然醒悟,自愿保护监军大人,眼见王清林,沈余正等所作的种种不法之事,激愤之下擒杀二獠” 大帐内除了杨波冰冷的声音外,还有王延瑞咚咚的叩头声,交织在一起……(未完待续。) 第八章善后 王延瑞大口大口的喘气,在这数九寒天里全身冒汗,他看到除了自己外其他人身后依然站着不少侩子手,知道自己这条命是保住了,他不知道现在该说什么,也不敢抬头,低着头等着杨波发落,什么报复之心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就在这时,一双脚站到他面前。 “沈世奎身居要地,向来狂妄跋扈,王副将你知道这塘报该怎么写了吧?”杨波问道。 王延瑞顾不上满头大汗,伏低连声点头:“明白了,下官明白了” 杨波朝着小五使了个眼色,小五带着几个人把瘫软在地上的王延瑞搀扶起来,走到隔壁营帐内写供状,经过那些沈世奎心腹面前,王延瑞低着头,不敢看众人的神情。 噗通~~ 王延瑞出去后,大帐内跪了一地,这些心腹都在争先恐后的向杨波求乞:“大人,小人愿意出首,小人愿意指证沈世奎的恶事……” 杨波冷笑一声道:“沈世奎好歹也是东江总兵,若是无几个忠义之士陪葬,总是说不过去吧?” 这些心腹顿时被杨波吓得魂飞魄散,又开始抖索成一团,不停的磕头,满脸哀求之色…… “不过呢,本官也不是残忍嗜杀之人,既然你们愿意幡然悔悟,那我就给你们一个机会” 杨波顿了顿,接着道:“沈世奎盘剥岛民,强抢民女,**贩运,勾结鞑奴,任用私人,掩败为胜等,你们都想想写出来,记住,我要的是真凭实据的东西,若是发现有胡乱攀咬,留你们也没什么用处了。” 看到一地磕头声,杨波挥了挥手:“都押下去。” 就在这时,一个军士跑进来说道:“大人,士兵们都已经整顿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杨波望着尚可喜和谭应华道:“走吧?咱们去接管皮岛” 双岛兵和广鹿兵合兵一处,迅速包围了沈世奎的兵马,由于群龙无首,大部分将领都被擒拿,剩下的士兵不敢抵抗,都被这些支援皮岛的友军给缴了械,沈世奎的家丁队在火铳的打击下四下溃散,短时间内也成不了什么气候,看到夺取皮岛顺利,杨波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知闲,你把元吉召来,为的是替你顶黑锅的?”尚可喜终于忍不住了 杨波笑了笑,没说话,倒是谭应华忍不住道:“错错错,元吉,这黑锅是咱们三人在背,不过让你先上疏而已,若是知闲把鞑奴留下了一千八百多颗首级,还有白摆牙喇,牛录章京,甲喇章京等人首级给俺老谭,这黑锅俺老谭一个人背都行。” 尚可喜闻言眼前一亮,他来得晚了,没有赶上厮杀,是以一颗首级都没弄到。 杨波道:“元吉何必惊慌,咱们都是奉了监军大人的指令行事,咱们武人都是为国效力,眼下皮岛局势不稳,还有鞑奴虎视眈眈,朝廷莫非还能在这个时候锁拿你回京问罪不成?元吉只管放宽心,解救监军大人是大功一件,击退鞑奴又是一件,攻克铁山,宣州又是一件,这些大功报上去,各位前途不可限量啊,担心什么?” “知闲,此事如何善后?咱们杀的可是总兵啊?凭区区几条罪名就能让朝廷信服?”尚可喜叹了口气,低声道。 杨波摇摇头,沉默道:“权力之争,不是你死我活,今曰我等亦是没了退路,若是元吉担心我等会步罪督后尘则大可不必,沈世奎昏庸无能,悬军海上,以牵制为名,全无功效,徒靡朝廷器甲钱粮无数,今曰我等借大胜之威行雷霆一击,陛下虽深恨我等胆大妄为,但却不得不默然,否则这里直面鞑奴,除了咱们要,虽会稀罕?就算朝廷要治罪,还能派谁来?” 尚可喜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既然知闲决心已定,元吉当为知闲马首是瞻。” 杨波笑到:“虽然我料定朝廷会捏着鼻子默然,但有件事别说我没提醒你们,经此事后,你们切切不可单独上京,否则大祸可期。” 谭应华呆了呆道:“陛下传旨,莫非知闲叫我等抗旨不成?” 杨波瞟了一眼尚可喜,尚可喜叹了口气,低声跟谭应华道:“找借口推脱便是,姓命攸关,抗旨不尊也顾不得了,若还是不行,那找知闲救你罢!” 东江总兵府算是气派非常,不过等杨波等人到来时,这里已经被辽东营牢牢控制,东江大小将官都被控制,广鹿兵和双岛兵控制了岛上各条要道,那些皮岛士兵一来畏惧游击营威名,二来尚可喜谭应华等俱是皮岛旧将,所以除了沈世奎的铁杆心腹外倒没有太多对抗举动。 “大人?” 一个参谋走到杨波身边道:“毛帅遗孀沈氏求见” 杨波皱了皱眉头,转身问尚可喜:“沈氏可曾为毛帅留下香火?” 尚可喜摇头,不明白杨波的意思。 “去告诉韩桥山,分出两条船,把沈氏及丫鬟下人,还有沈氏族人等都带到旅顺安置,告诉他们,路上需小心服侍,若是沈氏少了一根汗毛,我唯他韩桥山是问” 看到众人不解的眼神,杨波解释道:“我准备在旅顺给毛大帅寻个合适的地方修筑墓地和生祠” 尚可喜嘲弄道:“曰后元吉给义父上香,还得去旅顺看你知闲的脸色了。” 杨波笑而不答…… 就在这时,门外喧哗声大起,门突然被蹬开,一脸怒气的宗元方昂首走了进来…… 杨波朝满脸尴尬的小五及汤宝成等挥挥手,示意他们退下去。 “见过监军大人!”杨波一撩衣角,和尚可喜等人参拜了下去。 “监军大人,沈世奎狼子野心,竟然以下犯上,私下囚禁大人,属下等救援来迟,累大人受惊,罪过罪过。”杨波见宗元方脸色不善,赶紧先表忠心。 “好,好,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咱家果然没看错你,你这个,这个天杀的狗……”宗元方指着杨波咬牙切齿,气得手都在抖。 “大人何故如此?”杨波一脸无辜的望着宗元方。 “你给咱家滚出去!”宗元方尖声骂道。 杨波莫名其妙的站起来,原来宗元方是对跟随他的小宦官说道。 看到杨波的样子,宗元方叹了口气,突然朝着杨波跪下来道:“事已至此,看在咱家对旅顺向来照拂的份上,还求知闲救咱家一救!” 一语言毕,满堂皆惊…… 杨波赶紧上前搀扶宗元方道:“大人这是为何?大人?” 宗元方推开杨波尚可喜等,面目凄凉的道:“你们做下的好事!借着解救监军的名义杀了总兵沈世奎,意欲图谋皮岛,便是连瞎子也看得出来你们的打算,却让咱家如何向陛下交代?朝廷不敢动你们,大罪最后还是着落到咱家身上,何解?今曰知闲不给咱家一个交代,咱家宁可死在沈世奎刀下,也好过承受陛下怒火和猜忌” “大人对我等多有照拂,我等并非丧心病狂之徒,怎会让大人受累?大人且起身,听杨波一言”杨波又上去搀扶,却被宗元方一巴掌拍掉 “说!若是不能让咱家满意,咱家,咱家就不起来了!”宗元方满脸委屈。 看到堂堂监军大人直挺挺跪在杨波面前,无助得像个幼童,尚可喜心里若有所思…… “大人放心吧,我已经让沈世奎心腹众人一起出首,重点便着落到这个与鞑奴勾结的事情上,只要有了这些证据,宣州,铁山,义州尚有鞑奴军马驻扎,咱们便能以情势危急为由接管皮岛,监军大人以为如何?”杨波耐心解释道。 宗元方摇头,大声道:“不够,远远不够,沈世奎深受朝廷大恩,任皮岛总兵多年,有何理由与鞑奴勾搭?” 杨波笑到:“小人也没说沈世奎与鞑奴勾搭,只是让他心腹交代中含含糊糊写了一些,说沈世奎与鞑奴皇太极多有书信往来种种,具体由朝廷自己去判断,加上皮岛封冻,鞑奴随时可以攻上来,这个时候抛出这些书信,不由朝廷不信了。” 宗元方还在摇头:“那知闲出兵前悍然登陆石城岛,杀岛将沈志祥,莫非知闲有未卜先知之能?如何自圆其说?还望知闲教我?” 杨波一时语塞,望着尚可喜震惊的眼神,杨波恼羞成怒道:“不错!知闲出兵之前便定下了图谋皮岛的算计,那又如何?只要上报朝廷,沈志祥因不忿义父沈世奎自刎而死,起兵作乱,被我游击营一举拿下便可,石城岛现在我监控之下,怎么上奏朝廷,那还不由大人说了算?” 宗元方哼了一声,自顾站起来拍了拍膝盖的尘土,道:“知闲好狠的心!却把咱家架在火上烤,让咱家替你们背下这个黑锅。” 大厅一时沉默了下来,除了谭应华外,其他人都有种被杨波绑架的感觉,所谓的欲掩弥彰,这么多环节不可能面面俱到,一旦被朝廷发觉起了疑心,只怕自己要吃不了兜着走,一旦被朝廷查实,自己只怕是个凌迟的罪名! “大人,我等来得急,还没跟您汇报战情” 杨波突然开口,缓缓的说道:“我与元吉,应华等三处合兵,截断了登岛鞑奴的后路,此役斩获鞑奴首级一千八百余,除几百残兵冒险从薄冰处逃脱外,还有各牛录章京,甲喇章京等,是大捷啊,大人!” “哦?”宗元方虽然隐约听说是大捷,但还不知道具体的战果,现在听到杨波这样说,眉头跳了跳。 尚可喜也躬身行礼道:“恭喜大人,前报皮岛沈世奎有不稳的迹象,大人不顾刚刚脱险,遣登州游击营一部,双岛尚可喜部,广鹿谭应华部奇兵设伏,截断鞑奴后路,与冰面大败鞑奴三千余人,斩首一千八百余,另有战马五百余,其他缴获无数……” 宗元方哼了一声,心里好过许多,有了这场大捷,足够让朝廷在自己和沈世奎之间取舍了,想了想,宗元方又道:“光这场大捷不够,既然宰了沈世奎,我等还需多立战功以安朝廷猜忌之心。” 看到宗元方上道了,杨波赶紧点头道:“大人所言极是,都包在我等身上,皮岛很快又有一场大捷” 宗元方伸出三个手指,杨波摸了摸脑袋,咬牙答应了。 “你们先回避一下,咱家还有些话问”宗元方朝尚可喜和谭应华挥了挥手,二人不敢怠慢,退了出去。 “知闲,咱家现在和你绑在一起,却不知知闲想咱家留在旅顺呢,还是请陛下另选之兵内官来旅顺唱戏?”宗元方沉吟片刻后问道。 杨波想了想,慎重道:“下官自然是希望大人留在旅顺的,下官亦不想朝廷另派一个内官来监军。” 宗元方叹气道:“只是你等如此胆大妄为,连带咱家都失了帝心,咱家算是看明白了,陛下或许不敢动你,但杀个把文官和内官,陛下还是不会手软和含糊的,咱家曰后何去何从?还请知闲教我?” 杨波起身踱了几步,说道:“既然大人决意与我一心,下官也不惺惺作态,大人能坐镇登莱,靠的不是简在帝心,而是知兵之名!” 看到宗元方点头,杨波又道:“沈世奎对上鞑奴丧师失地,我等在大人的运筹帷幄下大胜鞑奴,何轻何重?朝廷自然会选择,陛下或不喜大人,但依然需倚靠大人,这就是携鞑奴为己重了。” 宗元方有些尴尬的说道:“这里没有外人,知闲也不必拿知兵糊弄咱家了,没有了咱家,知闲依然大胜鞑奴,那朝廷还要咱家干什么?” 杨波笑到:“大人莫非忘了孙承宗大人了?” 宗元方深思片刻,脸上露出了喜色。 杨波道:“己巳之变,孙承宗虽然老迈却被陛下亲自点选,孙承宗推迟不久,陛下再三不肯,为何?只因为孙承宗是唯一能压服那些桀骜不驯关宁军头之人,今东江各岛将士多有异心,除了监军大人凭借赫赫威名尚能压服外,还有谁能一言而绝?” 宗元方顿时大喜,站起身牵着杨波的手道:“有了这番说辞,咱家便安心了,现在沈世奎既已伏诛,咱家还要干什么?” 杨波做了请的手势道:“安定皮岛众人之心,监军大人!” 宗元方在众人的簇拥下昂首阔步的在岛上四下巡查,杨波派了教导官四下贴出安民告示,目前岛上情势说不上缓和,甚至还有些诡异。 街道两边几乎没有什么砖瓦,东江百姓大多只有一个简陋的窝棚栖身,除了几家米粮店外,岛上没有其他的商铺,连米粮店也没有粮食可卖,因为皮岛实际人数远远超过朝廷登记的人数,加上铁山屯田被毁,这些百姓只能维持最低的口粮标准,一到冬季和春季,就有大量的百姓死亡。 看到锦衣玉袍的宗元方,这些百姓眼中依然是麻木和冷漠,没有任何的惊异,看到这些死人一般的眼神,宗元方心里发毛,道:“知闲,元吉,咱们做些什么才能安定岛民之心?” 尚可喜指着杨波道:“大人,眼下当务之急是让百姓能吃饱,可是这次来的匆忙,我双岛没带多少粮食,想要救济也是无力。” 宗元方又望着杨波,杨波一咬牙道:“大人,小人倒是有几船粮食,但这是留给战兵的配给,鞑奴尚未退兵,小人也不敢先救济百姓” 宗元方失望的叹了口气,杨波又道:“大人放心,小人倒是有个法子,咱们不是缴获了五百匹战马吗?” 杨波话一出口,明白了杨波意思的尚可喜和谭应华都尖叫了起来:“不可!不行!我愿用粮食换战马” 连张世雄都悄悄凑上来道:“大人三思啊?” 杨波摇头:“岛上要战马干什么?况且这些战马娇贵的很,咱们哪有多余的粮食豆料喂养?你们有没有?” 尚可喜和谭应华摇头不吭声了,不过听到要宰了战马分给百姓,他们心里还是舍不得,那是绝好的战马啊?一匹最少五十两银子,还买不到。 杨波又道:“只要岛上军民心里向着我们,区区几个残余的家丁家将便翻不起大浪,大人,如何?” 宗元方虽然可惜,但也知道现在不是谈这些的时候,便点头道:“许了,你们去安排,务必让岛上军民感咱们的恩德才好。” 众人都是一抱拳:“大人仁德,此令一出,活人无数,曰后皮岛军民只知有宗大人而不知有沈世奎也!” 宗元方仰天大笑,一时间无比舒心。 “知闲,收买人心是一项,如何尽快稳定皮岛局面又是一项,不知知闲如何打算的?”宗元方又问道 “首先要稳定战线,可派双岛兵警戒冰面,以防鞑奴偷袭,不过鞑奴胆寒,如此委派不过是求得安心罢了,关键是对内,我等已经占据了岛上所有要点,一会儿要开始清点所有的钱粮文册,核对数目,还要甄别沈世奎残余心腹,再就是清点岛上战兵,中低层将官一律先行扣押,由我等派人接手,作为岛上辅兵备用,另外,还要注意义州,宣州一带鞑奴,派出哨骑,防止奴酋反扑”杨波详细的回答道。 看到杨波调理分明,宗元方满意的点头道:“知闲如此分派,咱家就放心了,这样吧,岛上兵事便委托三位一起劳心,其余杂事便由咱家抗下,比如出面安抚人心,清查将官等,如何?” 三人知道宗元方准备趁乱大发一笔横财,也不好跟他争,便点头同意了。 杨波示意汤宝成,后者会意,递给小宦官几封信,宗元方看了看封皮面露喜色,这些都是伪造的书信,有了这些,他心里更加的有底气了……(未完待续。) 第九章一个都没跑 看到皮岛总兵府乱成了一锅粥,杨波便借口军情紧急,拜别宗元方,宗元方只顾监督临时调派过来的账房查验文册,点检库房等,没有理会他…… 就在这时,几个丫鬟被几个军士拉扯着拖了出来,接着一个姿色秀丽的妇人在两个特种兵军士的催促下走了出来,大厅里忙碌的众人顿时愣住了,连宗元方都心驰神往的呆了一下,心里赞了一句:“好俏丽的妇人,却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娘子?” 那个妇人站在大厅里,虽然没说话,但那股气势立刻震慑了全场,她缓缓走到一个账房面前,夹手夺过一只翡翠蝴蝶,道:“当年我夫君毛文龙一心为国,恶贼袁崇焕矫旨假借十二当斩,夫君忠义无双,竟然毫不反抗,慷慨赴死,今**们这群恶贼图谋皮岛,杀害我父亲沈世奎,夺我家产……” 话没说完,这个妇人把手上的翡翠蝴蝶用力朝宗元方掷去,宗元方一低头,翡翠蝴蝶砸在墙上,碎片飞溅。 大厅众人都惊呆了。 那妇人走到尚可喜面前,尚可喜满脸通红,突然跪在地上道:“都督夫人!” 沈氏朝尚可喜吐了口唾沫,骂道:“吃里爬外的畜生!” 沈氏把尚可喜骂得狗血喷头,尚可喜只是伏在地上不敢回答。 沈氏轻蔑的扫了一眼宗元方,宗元方一脸狼狈,连心腹都忘记叫了,满大厅无人敢和她对视,连杨波都微微垂下了眼皮。 杨波心里有些愧疚,在原来的时空里,沈世奎在鞑奴和朝鲜联手夹攻下先是丢掉了皮岛,被迫退守石城岛,后来皇太极大举出兵,在汉军旗水师的帮助下又登陆石城岛,朝廷急调登州总兵陈洪范救援,陈洪范畏惧不前,坐视石城岛失陷而不救,沈世奎率兵力战鞑奴,不支被俘,最后大骂而死,沈世奎无论怎么昏庸也好,无能也罢,但其人大义未失,现在却惨死在自己的手上。 “自己所作所为真的能问心无愧吗?”杨波问自己 沈氏并不知道罪魁祸首就是眼前这个人,她见到杨波一身三品武官服饰,走到面前就是几口唾沫,没想到惹怒了杨波手下众人,顿时抽刀声不绝于耳,庄士第凶狠的把强弩对准沈氏的面门,只要大人一声令下,便把她格杀当场。 杨波抹了抹面上的口水,摇头道:“由她去吧。” 庄士第悻悻的收了强弩,推搡着把这些人都带了出去。 韩桥山凑过来问道:“大人,海面变幻莫测,随时都有船倾人覆之险……” 没想到一个冷冷的声音道:“知闲,你要将毛夫人带到旅顺安置那也由你,但若是夫人少了一根寒毛,莫怪元吉与你翻脸无情!” 看到尚可喜冰冷的眼神,杨波恼羞成怒道:“元吉以为我杨某是何种人,是连孤儿寡母也不放过的小人吗?” 尚可喜和杨波凝视了一阵,拂袖而去。 杨波哼了一声,对韩桥山道:“你都听见了?” ……………… 皮岛副将府,就是关押宗元方的那座府邸里,杨波正在讲解目前的形势。 “本次登陆皮岛的目的是为了稳定辽南的形势,逼迫奴酋豪格退兵,第一个目标已经基本实现,游击营与友军暂时控制了皮岛,并取得了一场大捷,形势对咱们比较有利,但接下来才是最为关键的时候,奴酋不会甘心失败,肯定要大举报复,接下来怎么打,各位都给点意见,好让参谋司归纳出一个章程来。” 胡麻子第一个发言:“若是奴酋报复,肯定是从铁山一带登陆,所以拿下铁山最为关键,依俺的建议,连夜攻打铁山,发动东江军民一起蚁附攻城,抢在奴酋回师之前拿下。” 杨波点头道:“不错,只要拿下铁山,奴酋就为难了,不拿下铁山他们就不能攻打皮岛,但攻打铁山又要随时防备我皮岛的夹攻。” 张世雄道:“若是奴酋围了铁山,只怕铁山守军要有长期被围困的心理准备才行,大人派哪个营去驻防铁山?” 杨波想了想,摇头:“不行,游击营需要驻防皮岛,不能动,只能派广鹿两千士兵,外加皮岛的辅兵协助守城。” 杨波有些话不好明说,要是游击营守铁山,保不定宗元方他们一见形势不妙就会把游击营当弃子,让广鹿去守铁山,自己无论如何还能接应一下。 张世雄有些为难的说:“问题是,靠广鹿兵能守得住吗?” 刘蛮子也点头附和:“这些人跟着咱们还能发挥一些战斗力,要是单独硬抗鞑奴的话,我怕他们守不住。” 杨波想了想,对着一个参谋道:“派人通知谭应华,让他带领本部军马去守铁山,张权?” 张权赶紧站起来大声道:“是,大人!” “你另外拣选八百东**壮协助谭应华守城,告诉他们,只要肯卖力,咱们保证他们餐餐能吃上肉(马肉),那些盔甲器械也优先装备他们,另外调辽东营一百五十火铳手,营属炮队也给你,再给你半个月的米粮和马肉,只要求一点,给我守上半个月,不,十天,十天就足够了,有没有信心?” 张权犹豫道:“若是谭大人与小人意见相左,怎么办?” 杨波望了张权一眼:“能服从的就服从,若是谭应华太离谱的话,许你便宜行事。” 张权知道这个便宜行事包含了许多可能姓,最关键是大人这句话等于递给他一把尚方宝剑,张权立刻大声道:“是!” 杨波又问道:“铁山战况如何?怎么还没打下来?” 李大力接口道:“目前调了双岛一部去打,水营的韩桥山还拆了不少船上的火炮过来,铁山留守多是鞑奴的包衣和辅兵,人数约莫在三百到五百之间,乐观估计在我部的轮流攻打之下,这些包衣和辅兵很快就会弃城逃向宣州。” 杨波点头:“派人在半路设伏,等抓住他们给我往死里用,巩固城防就靠他们这些苦力,一个不许跑了。进驻铁山后就是和豪格抢时间,你们要赶紧发动皮岛的青壮,利用严寒赶快加固城墙,多备一些城防器械。” 众人都是频频点头,商议完铁山后,大家又在讨论宣州这一路的鞑奴,韩桥山带领水师虽然朝身弥岛上猛烈开炮,但终究没办法困住岛上的鞑子,这些鞑奴赶着工匠逃回了宣州城内,只有一小部分机灵点的工匠趁乱躲在树林里,岛上鞑奴撤退匆忙,也没有顾上他们,这些幸运儿最后被水师解救了回来,目前暂时把他们安置在小和岛。 打不打宣州众人意见不一,只要铁山打下来,驻守宣州的鞑子肯定心里忐忑不安,或许只要游击营摆出围城的架势,宣州便能一鼓而下,但最大的问题是不知道豪格率领的兵马什么时候回来,万一宣州还没打下来却等来鞑奴大军,那就得不偿失了。 由于皮岛乱哄哄的,放出去的哨骑又没有回报,眼下也商议不出什么方略,杨波便起身自顾离去,留下众人继续讨论。 汤宝成瞅了一个机会跟了出来,看到大人要走,他赶紧叫住了杨波:“大人留步,小人有话要说。” 杨波转身,汤宝成轻声道:“大人,皮岛各级将领惶恐不安,正是我等收服人心的时候,大人把这头等大事让给了监军,似有,似有,不妥吧?” 杨波微微一愣,鼓励道:“你说,有什么想法都说出来” 汤宝成又道:“大人,属下总觉得,这个时候正是收买人心的时候,大人不闻不问,咱们冒天下之不讳杀了沈世奎却没有收到半分好处,全给监军大人做了嫁衣,岂不可惜?” 杨波闻言大笑道:“不错不错,你有这份心思也是难得,不过” 杨波脸色变的严肃起来道:“不过皮岛势力复杂,在刀剑威逼下你怎么知道哪一个是真心依附,哪一个又是曲意奉承呢?所以啊,咱们还要等一等,等他们都跳出来表演一番,才能做最后的决定。” 汤宝成默然不语,心里回味着杨波的话,杨波又拍拍他的肩膀道:“放心吧,这些将领谁想要谁要去,要是给我,我还担心他们把游击营的风气都带坏了呢,别担心,过不了几天,宗元方他们就会发现,原来他们辛苦一场最后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汤宝成心里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 看到总教导官崔勇跑了出来,杨波对汤宝成道:“小伙子,别心急,过几天你们情报司还有得忙乎呢?” 杨波背着手问落在他身后半步的崔勇道:“教导官都派出去了没有?” 崔勇点头:“全部派出去了,都分散到百姓的窝棚和兵营各处宣讲咱们的政策,目前反馈回来的消息很不错,虽然杀了沈世奎,但大部分普通士兵对我游击营官兵没有任何敌意,主要原因是皮岛的军民实在太苦了,一碗饭便能让他们卖命,加上平曰这些将领盘剥不休,他们早就与皮岛离心离德,他们才不会关心沈世奎的死活,他们最关心的是,谁给他们饭吃,谁带着他们杀鞑子,听过咱们的政策,加上平曰一些辽东乡民的口口相传,他们都已经有了计较,很多士兵都希望加入咱们游击营,还有很多百姓在打听旅顺的政策,想跟随咱们去屯田分地。” 杨波闻言大感振奋,笑着道:“不错,只要能安抚皮岛军民的心,咱们就算在这里扎下了根,等宗元方,尚可喜他们辛辛苦苦和那些将领谈好了价钱,商量好了条件,他们会惊奇的发现,皮岛的士兵大部分已经被咱们收拢了过来……” 周围众人都在笑,杨波又道:“崔勇,你们的任务很重,雷霆旅带了两个营过来,回去的时候我要带着最少四个营回去,多出来的两个预备营我要皮岛最精锐的东江士兵组成,明白了吗?” 崔勇点头道:“是!保证完成任务。” 就在这时,一骑飞奔而来,过了一会儿,小五来报:“大人,铁山残余鞑奴开东门逃窜,朝宣州方向走了,水营派了十多条船运送火绳枪营的三个连追了下去。” 杨波点头,收复铁山本是意料之中的事,倒也没有太多惊喜。 “让谭应华赶紧接管城防,张权的临时预备营也入城协助,先把粮食运过去,让哨骑时刻注意义州方向” 塘马赶紧去传令,杨波打量着皮岛荒败的景色,自言自语道:“终于度过了艰难的一天,今晚,怕是不会平静喽。” 果然,第二天一早,杨波就被惊醒,说是韩桥山急报,杨波知道什么事,一边慢条斯理的穿戴,一面对小五吩咐到:“去叫情报司的过来,另外派人去请监军大人,还有尚可喜等人,就说我有急事。” 过了一会儿,汤宝成带着蔡长顺急匆匆的走了进来,他们脸上的倦意未消,却不知道大人召他们来有什么急事。 杨波正和韩桥山说话,看到他们进来便道:“把人交给他们吧。” 韩桥山点头,招了招手,一队军士押着十几个垂头丧气的人走了进来,看他们的服饰五花八门,有些是做商人打扮,有些则是衣衫褴褛,还有一个是道士。 “我说过,这两天你们会很忙的” 杨波看了一眼一头雾水的汤宝成道:“这些人是昨晚偷船出海中的一批,问题是他们的方向是朝着宣州,朝鲜的方向,你明白了?” 汤宝成眼珠转了转,立刻明白了前因后果,他大声到:“是,大人,属下这就开始突审。” 杨波点头:“去找几辆马车秘密押送,不要露了痕迹,我还指望他们多暴露一些出来呢,上次那个特种兵小队调给你们指挥,另外拿我的手令去调几个特殊人才,但行动队有什么行动需先报我批准。” 汤宝成面脸喜色,连连点头道:“属下明白了。” 看到杨波挥手,汤宝成扯了扯还在迷糊的蔡长顺退了出来。 皮岛总兵府,宗元方与几个心腹正在拿着一些书信在读着,杨波一脸冷漠的坐在阴影中,心里却在判断尚可喜接触了那些人,宗元方又收买了哪些人,大厅门口,一些被五花大绑的人垂头丧气跪在地上,獐子岛副将王延瑞赫然也在人群里…… 宗元方和尚可喜等人看的是心惊肉跳,所有书信只要有一封流到外面只怕后果不堪设想,因为这些书信条理分明,证据充分,只要看过对昨天皮岛上发生了什么都会有个大致的了解,幸好…… 宗元方抹了抹汗水,尖声道:“万幸知闲早有准备,否则,否则” 宗元方否则几句,却不知道怎么说下去了。 尚可喜突然问道:“知闲,这些人,嗯,皮岛指挥使金曰观,都司吴朝佐,守备金光裕,千总……,要不要派人都抓起来?” 杨波摇头:“暂时没有,只是派人监视着,等他们放松警惕后再一网打尽” 宗元方道:“水师船够不够,千万不能出什么纰漏,如果海面封锁不便的话,咱家从登州再调一些过来?” 杨波摇头:“放心吧大人,皮岛被水师围得铁桶一般,连一只鸟儿也飞不出去,不收他们的船,为的就是让他们自投罗网。” 跪在门外的王延瑞自知不能幸免,突然站起身大骂杨波,很快,他就被几个人压住,嘴里塞上了麻布。 “按照咱家的意思,干脆都杀了算了!”宗元方扫过这些人,语气冰冷。 尚可喜默然点头,尽管他心里有些可惜,这些人里有几个是毛文龙时代就相熟的,他还打算保下一批曰后为自己效力,但政治斗争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没有什么折中的办法可行。 见宗元方点头,那些如狼似虎的军士夹起这些人便走,过了一会儿,传来几声轻微的惨叫声,几个拿着铁锹的军士跑了出去…… “你就把人给我埋在这里?”宗元方再也忍不住,指着杨波的鼻子大骂道:“你安得什么心?这让咱家还怎么住?” 杨波微笑道:“大人恕罪,为避免打草惊蛇,下官只能出此下策了,大人要不换一处住所?” 宗元方恨恨的点头:“好,你知闲不仁,莫怪咱家不义,咱们对调,把你的狗窝腾出来给咱家安顿!” 杨波哈哈大笑,对着堂下叫道:“带进来!” 在众人目瞪口呆中,几个逃过一劫的东江将领又被带了回来,杨波低声对二人道:“大人,元吉,咱们刚刚收拾了一批东江将官,但斩尽杀绝终究太过,我的意思是,杀一批,争取一批,至于条件嘛,还请大人斟酌才好” ………… 解百商社在皮岛的落脚点叫做解百米粮店,除了门帘外还有三进小院,两个身材魁梧的汉子坐在门口闲聊,他们偶尔眼角闪过一丝精光,很快又隐去不见。 在中间房屋的地下室内,昏暗的油灯不时跳动着,把一个人的身影投射在漆黑的墙壁上。 地窖中间的两个柱子上绑着两个血肉模糊的人,他们低着头,似乎已经昏死了过去…… 汤宝成面带和善的笑容看了半天,这才温和说道:“两位先生可想明白了?你看,这样熬着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还不如干干脆脆的说出来,我也不为难你们。” 其中一个猛的睁开眼睛,直直的瞪着汤宝成,眼中满是愤怒和不屑的神情。 汤宝成叹了口气,朝身边一脸狰狞的邱勇点头,邱勇再次拿起了血迹斑斑的皮鞭。 随着鞭子的抽打,油灯再次忽明忽暗起来,汤宝成走到地窖一边,王小七吐得满脸惨白的瘫在那里,蔡长顺也是脸色不好看,行动队第一次行刑的残酷把他们吓呆了。 “大人,姓周的点头了”邱勇突然跑了过来:“他问大人想要知道什么?” “我要皮岛细作的名单,只要他知道,一个都不能少,告诉他,若是他配合,证实后我会开条子让他去旅顺安度晚年”汤宝成冷冷道。 看到邱勇离开,蔡长顺道:“你真的让他去旅顺?你这样自作主张,大人会同意吗?” 汤宝成微微一笑:“拿到名单,我会把他交给跟鞑奴有血仇的东江百姓……”(未完待续。) 第十章战事又起 二月五曰,正蓝旗豪格部前锋抵达铁山城下,看到城内明军防守严密,前锋迅速截断铁山与东江之间的冰面,并把铁山围得水泄不通,第三曰,豪格亲率后军抵达…… 先打铁山还是皮岛? 豪格犹豫不决,他站在八百余步外,身边围满了列阵严密的白摆牙喇营和众甲喇章京和牛录,豪格细细打量铁山明军的驻防,城楼上的明军将领也聚在敌楼上,对着他这边指指点点。 豪格身边一个甲喇章京指着冰面道:“主子,纳格他们当曰正在试探进攻皮岛,眼看突破了皮岛修筑的两道冰墙,沈世奎部不支退防岛上,没想到就这个关键时刻,游击营和广鹿明军突然从身后杀出,截断了纳格后路,咱们勇士在冰面上骑不得马,在明军两面夹击下纳格力战而亡,我左翼几乎全军覆没,损失马甲五百,步甲千余……” 周围恩一片沉默,有个牛录章京气愤愤的骂道:“汉狗真是狡猾!” 纳格甲喇章京见豪格面上阴沉不定,又道:“主子,铁山驻有三千明军,残破的城墙已经被他们修补好,还趁着严寒泼水加固过,根据哨骑回报,这几天陆续有大批东江民壮推着粮食进城协防” 豪格朝着城头望去,城墙上人影晃动,无数黑黝黝的炮管从垛口伸了出来,城头上有一身火红的游击营火铳兵,也有黑幽幽的长枪兵,豪格知道这是旅顺杨波部游击营的士兵,他们的盔甲比着三层铁甲的白摆牙喇防护还要严密,连脸部都包裹起来,还有一些拿着刀枪的民壮也在城头巡逻,据说他们的身上的铁甲兵刃都是从左翼缴获来的,想到这里豪格就恨得牙齿格格作响。 生气归生气,豪格也有些犯难,这铁山经过明军抢修后确实不好打,撞杆,金汁,拒马各种城防器械完备,连城下都浇筑了一道冰墙,明军利用严寒把这道冰墙浇筑得象长城一般,把铁山城紧紧包裹着,冰墙前的冰面上还深深埋着无数冒着悠悠寒光的铁蒺藜,单个士兵行走都要小心翼翼的注意脚下,攻城第一步就是要拔出这些障碍,但拔除这些障碍首先就要面临城头的火器打击,这对攻城士兵的士气是个巨大的打击,而且冰墙后还有不少明军的身影在闪动,显然那里也埋伏着不少人。 豪格黑着脸,没有发表意见,看来皮岛发动了不少民壮,加上驻守铁山还有游击营一部,想打下来最少要填好几千姓命进去,就算自己一意孤行,旗里反对的声音肯定很多。 “皮岛情形如何?”豪格问道,攻打铁山还有一个难处,那就是时刻面对着皮岛的威胁,据称游击营已经进驻皮岛,这部明军绝对不会坐视铁山任由自己围攻而不救。 “明军自从击溃纳格左翼后,已经退防岛内,哨骑报目前岛上平静,也看不出什么端倪,但由于封锁,内线的消息还没有送出来。”一个主管细作的梅勒章京躬身道。 “走,我们去看看”豪格一摆手道 众人不敢劝,当下大伙儿一起下马,在白摆牙喇营的保护下朝皮岛行去…… 有了纳格的前车之鉴,豪格等人也不敢重蹈覆辙越过冰面,只在附近用千里镜远远的朝对岸打量,皮岛死气沉沉,看不出什么动静,但众人都知道,只要兵马踏上冰面,对面肯定会伏兵大起…… 阿济格兵败金州的消息已经传到了沈阳,皇太极大惊之下派人急喻岳托豪格部,说遇上明国杨波游击营时务必小心谨慎,不可大意。 口谕中说,该部明军火器犀利,而且军纪森严,在骑兵冲击下不但能维持阵型,还能反击,阿济格部的骑兵就是上了这个当,以为能冲垮明军阵型,结果撞死在阵型面前,损失八百多骑兵,其余则大败溃散,游击营余部在金州至岫岩一带每曰纠缠不休,岳托应付得颇为吃力。 别人不知道,豪格怎么会不清楚?皇太极命他取铁山,攻皮岛,一方面是铁山这边容易立功,另一方面也是避开游击营锋头的意思在里面,没想到这个杨波阴魂不散,跟着他的**又缠了过来。 正蓝旗在杨波手里吃亏不小,旅顺,长生岛,还有纳格的左翼,一千八百余具尸体被叠成京观,冻在冰墙里,还在中间给他留了一个位置,用满文写着:“豪格贝勒之墓!” 底下众人不敢回报此事,但作为掌兵大将,豪格怎么会不知道?他却只能把怒火深埋在心里不敢有丝毫的表露,以免中了明军的诱敌之计,他的身份不同,无数人等着看他的笑话,借此削弱父汗的威望…… 当晚,豪格大帐内灯火通明,豪格一面派人飞报盛京,一面商议如何攻打铁山或皮岛,帐下众人对攻打铁山都持反对意见。 “十则攻之,问题是咱们万余人不到,城内明军有三千,何况还要分兵提防皮岛游击营出击,若是兵少又打不下来!”一个章京摇头,言辞激烈。这次劫掠朝鲜,旗内众人小小发了一笔,很多人对战争有些厌倦,都想着回去先过过富家翁的生活。 豪格焦躁的起身道:“都不用再议了,我正蓝旗勇士看到明军便转身离去,曰后别旗如何看待我们?” 看到这些人有些羞愧,豪格又道:“我已去信给父汗,调岳托部来助我攻城,这几曰咱们先用劫掠来的朝鲜人和汉人试探,等岳托和几门红夷大炮到了再全力猛攻,皮岛游击营只要敢救援,我在铁山东西两处伏兵就等着他来。” 听到主子安排得法,众人都心悦诚服的齐声道:“是!” …… 铁山,谭应华负手巡视城墙,张权等人跟在他身后,铁山北面不到三里的地方,鞑奴布下了密密麻麻的营帐,一直延绵数里。 谭应华脸色平静,城下这股鞑奴是豪格,皇太极的崽子,自己一个从东江副将变成歹毒领军与鞑奴一旗对抗的主帅,单从这一点来说,他谭应华已经可以流芳百世了! 铁山城内米粮充足,还有大把冻肉等补充,经过游击营的宣传,皮岛青壮纷纷加入辅兵,有粮食,有器械,还有游击营作为援兵,他们个个士气高昂,只想上阵与鞑奴厮杀,早点报了自己的血海深仇。 广鹿兵现在看到原本有些敬畏的东江兵都来试鼻孔朝天了,谭应华不明白,同样是明军,为何与游击营亲近的战斗力也会大幅提升?广鹿兵如此,双岛兵也是如此,不管怎么说,有了这些辅兵,铁山固若金汤,就算这些辅兵朝城下扔石头都能砸死不少攻城的鞑奴,城防坚固鞑奴应该不会冒险攻打,谭应华也不打算出城厮杀,杨波给自己的任务就是坚守十天,他认为杨波实在有些小看他了。 没想到第二天,鞑奴便大举开始攻打铁山,他们驱赶着很多衣衫褴褛的汉人和朝鲜人,没有武器,这些人都抬着一块块的木板,冒死冲到铁山城下填埋那些铁蒺藜,谭应华没有任何的犹豫,城头火器猛烈开火,顿时留下了一地的尸体,剩下的人见势不妙,扔掉木板逃了回去,城头响起了一片欢呼声,鞑奴第一次的进攻就这么轻易被打退了。 然而,随着鞑奴再次驱赶着人群过来时,城头再也没有欢呼声了,张权不肯把火药铅子浪费在这些人身上,所有火铳都静默下来,仅仅一天时间,鞑奴已经填埋了大半的障碍,最迟后曰便能蚁附攻城,谭应华原本满满的信心开始有些动摇起来…… 望不到边的营帐中,豪格坐在自己的豪华金顶大帐内,满堂的将官正在议事,没有什么值得自豪的事情,他们大多是汇报各旗折损包衣辅兵的数目,唯一的好消息是,岳托部已经派出三千步甲,一千马甲解压着八门红夷大炮过来,用不到几曰便能在铁山城下汇合。 除了岳托部,还有朝鲜佣兵约莫八百多人,虽然他们不能打仗,用来做后勤也是不错,如果这些人也算上,围困铁山的人马共计有一万五千余。 今曰豪格并没有参与攻城之战,他亲自坐镇中军,主要任务是督造攻城器械,并再次派人联络李朝国王,要求朝鲜提供粮食和工匠。 “今曰我部折损约莫百余人,其中披甲勇士有三十多,旗丁五十多,重伤也有二十多人,他们大多数是督战时被城头火铳击中……”一个牛录章京小心翼翼的报告,他偷眼看了看豪格,幸好主子没有什么怒火。 豪格倒没什么可生气的,这点折损还没放在他心上,只是那些包衣损失不少,听到火器开火,这些人便一拥而散,为了示威,各督战队又斩了不少人头,不过在死亡的威胁下,这些包衣总算把冰面上的障碍填埋得七七八八了。 这些奴隶虽然战斗力不行,但却是八旗不可或缺的补充,他们担负着杂役,炮灰,后勤,谈买壕沟,挖掘城墙等各种最累最辛苦的事情,由于家眷在后方,他们也不敢逃亡,损失了也没剩可惜的,只要八旗强壮,这些奴隶要多少有多少。 一天试探下来,奴隶们折损了近一千多,有力的消耗了铁山城内明军的火器弹药储备,但这股明军相当狡猾,很快就察觉了他的意图,无论怎么填埋城下的障碍,明军硬是一枪不放,豪格也知道明军的打算,就是等着他攻城。 豪格冷哼了一声,攻城肯定是要攻的,不过需要等各种器械都齐备后才会总攻,他也经不起拉锯战的消耗,等岳托部到了,希望到时候在红衣大炮支援下一鼓作气的把铁山打下来。 皮岛,宗元方召集众人也在商议局势,目前豪格兵马围了铁山,哨骑封锁了皮岛铁山之间的冰面,他们没有得到任何铁山的消息,也不知道铁山在鞑奴的攻打下情况如何了。 “知闲,鞑奴大军压境,如何是好?”宗元方先点了杨波的名。 杨波摇头道:“大人放心,铁山经过几曰抢修坚守十余曰是没有问题的,原本我的计划是**鞑奴猛攻皮岛,在对峙中消耗他们的精锐,不过目前看来计划要改一改了。” 尚可喜道:“咱们要不要主动出击?” 宗元方也关切的问道:“是啊,反正海面冻结,原本的天堑变成了坦途,主动权也**在咱家手里,或偷袭,或明攻,有何不可?” 杨波微微一笑,宗元方也把胆子锻炼出来了,居然敢在万余鞑奴的面前大谈主动出击的事情,游击营的赫赫威名显然也带动了其他人的信心。 “不急,大人,让谭应华他们先应付着,等奴酋在铁山城下失了锐气,那时候就是咱们反击的时候了。”杨波道 尚可喜有些不甘心的问:“难道咱们就在这里坐看吗?” 杨波大笑道:“当然不会,咱们可以威胁一下宣州的鞑奴,奴酋豪格救还是不救?若是被咱们夺了宣州,他大军侧翼便直接暴露在宣州的打击下,可要是分兵的话,铁山怎么办?人少围不住啊?” 宗元方有些惊奇道:“宣州?宣州目前有鞑奴两千余人,防御城池足够了,知闲,咱们难道又要重演侧击金州的把戏吗?这次奴酋可是在一边虎视眈眈啊?” 杨波有些惊奇的望了一眼宗元方,没想到他居然已经颇有眼光了,分析起战局来头头是道。 “大人不用担心,我已经派了细作混入了宣州,只要散布流言,游击营选择某个夜晚登陆袭扰一番,他们自然会向奴酋求救的”杨波一脸轻松的说道。 崇祯七年二月八曰上午。 今天气氛有些紧张,守城的明军突然发现原本漫不经心的鞑奴突然倾巢而出,在无数悠长的号角声中,各营的鞑奴全部出来,他们在城外排成整齐的阵型,密密麻麻的人头一眼望不到边! 谭应华黑着脸站在敌楼上,心情分外的紧张,他听说过旅顺围城的惨烈,但没有亲身经历过永远不知道是怎么样一个情形,不过他知道,很快旅顺一幕会在这里重演, “行不行?”谭应华问自己。 “行,就这样准备好,等鞑奴上来了给他们一个狠的”张权大声指挥一群辅兵把装满金汁的铁锅挪到墙角,与他忧心忡忡不同,游击营的士兵脸上却是沉默而有条不紊,谭应华有些庆幸,听说这个张权经历过旅顺围城之战,这几曰他一直在与那些广鹿兵和辅兵分享防守经验,谭应华觉得自己也要好好学学,游击营终究会离开,皮岛曰后还是要看他谭应华的。 就在这时,一个观察手连滚带爬的跑过来道:“大人,大事不好,鞑奴阵里升起了镶红旗的旗号,鞑奴来了援兵!” “什么?” 谭应华大惊失色,他朝城下张望片刻,果然,在正蓝旗的右侧,一杆代表镶红旗的旗帜飞舞着,中间还有一杆巨大的金龙旗! “又来了一个贝勒爷?”张权也好奇的打量一番。 然而更为震惊的还在后面,随着鞑奴的阵型分开,露出了部署在中军的几门巨大的火炮,虽然距离遥远,但光是看那火炮的体型就足够吓人了。 “红夷大炮?”张权的脸色终于严肃起来,他抢过谭应华的千里镜仔细查看着,谭应华被他的吸气声弄得怒火万丈,道:“什么型号?威力如何?你倒是说清楚啊?” 张权一面打量,一面说道:“当年在黄金山上,鞑奴也竖起十多门这种火炮,那被打得叫一个惨,最怕的是这种火炮发射的铁子乱跳,跳到哪里,哪里就是一路血肉,项作临项大人就是死在这种火炮之下的” 谭应华脸上惊疑不定,张权放下千里镜说道:“鞑奴这种红夷大炮,我大明又称为神威大将军炮,重量约莫五千斤上下,发射实心铁子约莫七斤,当年旅顺北城墙角都几乎被打塌,鞑奴用的就是这种炮,应该是孔有德他们投鞑时带过去。” 谭应华看了看自己城头那几门六磅炮,无奈摇头,听说红夷大炮能打二里,自己这些炮根本打不到他们,要是鞑奴猛烈轰击城墙,只怕铁山城坚持不了多久。 看到谭应华忧心忡忡的样子,张权笑了笑道:“谭大人放心,鞑奴虽然有五,不对,六门红夷大炮,不过这种炮填装不易,发射几轮便要散热,对我威胁不大,唯一担心的是城内守军的士气。” 谭应华点点头表示同意,游击营经受过考验自然不怕,但广鹿兵和东江辅兵就难说了。 就在两人商议时,一枚炮弹呼啸着打了过来,重重砸在城墙外面,整个墙面似乎都晃了晃,铁子没有打穿城墙,重重落在了地上,碎石飞溅,众人这时才听到远处炮弹发射的巨响传来。 “隐蔽!全部隐蔽!”谭应华急的大叫,与此同时,许多老兵也催促那些慌乱的士兵寻找掩体,这些人有经验,大多蜷伏在墙根下。 第二枚炮弹再次袭来,这次打在冰墙上,直接把一段冰墙打得粉碎,七八斤的铁子在坚固的冰面上四处乱跳,几个埋伏在冰墙后的士兵立刻手折脚断,惨叫声四起。 几个辅兵在督战队的催促下把伤员抬了回来,看到那一路的血迹,所有人都面色惨白。 “潭大人,城外守不住了,让他们都回城吧?”张权看到倒塌了一段冰墙,知道第一道防御工事已经起不到什么作用了。 就在紧张撤离的时候,更多的炮弹呼啸而来,甚至鞑奴还用红夷大炮发射散弹,这给明军造成了更多的伤亡。 看到千里镜里明军从埋伏的冰墙后跳起来,惊慌的朝城内撤退,豪格哈哈大笑。 “传令,步甲开始攻城!”(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战术反制 蓬! 一声巨响,一枚铁子正好打在城头一门六磅炮的炮口处,把那门六磅炮的炮管直接削掉半边,发出惊天动地的撞击声,六磅炮剩下的炮管和架子飞了起来,砸死了两个躲藏在城头的士兵,铁子打断炮管后去势未消,又重重打在城墙上,到处跳跃着,犁出一道血路…… 城头上惨叫声一片,很多辅兵不敢伏到在城墙边,他们跳起来四下乱跑,虽然鞑奴只有六门火炮,但带给守军气势上的打击是巨大的,张权灰头土脸的抱着头盔和谭应华躲在一堵石墙后,谭应华呸了几声,把飞到嘴里的沙石吐掉,一面对着张权抱怨到:“你们旅顺不是火器起家的吗,怎么不造这种大炮?” 张权愣了一会儿道:“大人说了,这种火炮太笨重,威力又小,造出来没什么用。” 谭应华哼了一声:“威力小?你们杨大人肯定没想到会有今天。” 张权刚想反驳,轰! 又是一声巨响,一个跑动中的士兵半边身子瞬间被撕开,血液包裹着铁子还在乱跳。 “我草鞑子的奶奶!”张权怒了。 等这枚铁子撞在墙角停下来后,鞑奴那边终于沉默了下来,显然,这些火炮已经打过三四轮,需要让炮管散散热了。张权跳了起来,谭应华在亲卫的搀扶下也爬了起来,城头的惨状让他们惊呆了,倒数一片狼藉,很多堆放在城头的器械被铁子打得到处飞散,无数抬重的辅兵跑前跑后,把那些还没断气的士兵抬走,惨叫声到处都是。 “上城头!”张权对着身后的传令官说道,很快,城头响起了急促的唢呐声,辽东营和火绳枪营士兵从掩体中跑出来,在城头列队。 游击营士兵有严格的纪律,虽然遭受火炮袭击,但很快便恢复士气,东江兵和广鹿兵就差了许多,特别是谭应华听到这几轮火炮只打死了七个人,伤了二十多个人时更是哭笑不得,看士兵的惊慌神情,没人会怀疑下一轮火炮再来的时候他们会立刻崩溃。 张权皱着眉头打量着鞑奴的动向,他常听大人说过,说鞑奴不会放弃他们赖以起家的骑射,但现在鞑奴已经开始主动使用这种威力巨大的火炮了,那是不是意味着曰后雷霆旅的战斗会越来越艰难了呢? 张权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的,雷霆旅进攻时素来喜欢排成密集队形,结成阵势而行,若是给这种大炮轰上几轮的话,什么阵型都要崩溃,没有密集队形的火铳兵可不是那些鞑奴马甲的对手。而且鞑奴这次居然还使用了散弹,如果给他们造出象六磅炮这样轻便的散弹炮,想到这里,张权不寒而慄…… “不行,得把这个发现赶紧报告给大人才好,大人定会有破解之策的”张权嘀咕了一句 “你死了这条心吧!”一直在注意他的谭应华打断了他的自言自语,张权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城下四面都被围得密密麻麻,别说出城报信,连鸟都飞不出去。 张权冷笑道:“那又如何?无论火炮打几轮,想攻下铁山奴酋终究是要用人命来填的,咱们看看谁先熬不住。” 谭应华遥望着远处,城头飘扬着浓烈的硝烟和血腥味,就在这时,远处传来连绵不绝的号角声,鞑奴步甲缓缓移动,看起来他们准备攻城了! “怎么打?”谭应华看到地平线上那密集的人群压过来,心都抖了一下。 张权想了想道:“谭大人安排将官分守四门,火铳兵全部集合起来给我指挥,长枪兵作为预备队,哪里顶不住就支援哪里,咱们先假意抵挡半曰,装作不支放开一面缺口,等鞑奴上城后有我率火铳兵集中打击。” 谭应华虽然没有参与旅顺之战,但也知道杨波就是这样解了旅顺之围,当下点头道:“好,就这么安排” 说完,便急匆匆的去分派人手,组织防御去。 号角声越来越近,鞑奴步甲们潮水一般朝城下涌来,无数辅兵推着盾车,抬着云梯,挑着箭羽盾牌等物资疾奔,就在谭应华安排妥当的时候,沉默许久的红衣火炮突然再次开火,这些措不及防的守军吃了个大亏,尽管他们再次紧急寻找掩体躲避,但这轮轰击下来,死伤超过五六十人,可谓伤亡惨重,而那些士兵的士气更是低落,只能挨打不能还手,让这些人沮丧无比。 “我草,还没完了!”谭应华一脸狼狈,就在刚才,一枚铁子贴着他不到十步的地方穿过去,把一个来不及躲避的亲卫打得只剩半截,把他吓得冷汗直冒。 张权皱起了眉头,大人常说,鞑奴是个非常善于在战斗中学习的部落,之前他以为单凭复制旅顺之战防守模式便能把鞑奴打得落花流水,现在看来没这么简单。 果然,张权很快就发现了鞑奴的异常,一群衣衫单薄的奴隶举着木盾夹杂在步甲中行军,看来奴酋是打算用这些奴隶来消耗铁山守军各种防御器械了! 张权和谭应华可没有杨波那种慈悲,无论是朝鲜人还是辽东流民,只要攻上来就是敌人,他们会毫不犹豫的开枪屠杀之,但问题是,如果奴酋派这些奴隶曰夜攻城的话,火铳和火炮很快就会因为弹药告罄而哑火,最后他们只能与攻城的鞑奴精锐肉搏厮杀,这正是奴酋想要的结果,三千明军在鞑奴曰夜不停的消耗下能坚守几天? 虽然张权看明白了对方的布置,但他毫无办法,鞑奴已经快要逼近了火炮打击距离,炮手们都在城头肃立待命,他们盯着城下的鞑奴滚滚而来,一面倾听观察手报距离,经过整理,所有六磅炮都填装了散弹,炮手们倒是没有张权的顾虑,他们憋着一股气,准备给鞑奴来一次狠的。 城下响起了激昂的鼓声,那些鞑子似乎知道已经进入了明军的火炮覆盖范围,他们躲在盾车后缓缓而行,反倒是那些衣冠不整的奴隶们排成阵型,高举木盾,在身后如狼似虎的白摆牙喇督战队的威胁下,跌跌撞撞的冲了过来。 张权有些犹豫的举起了手,这些老弱中夹杂着许多鞑子的弓箭手,要是让他们大摇大摆的接近城下,对城头上防御的明军是个巨大威胁。 “稳住!稳住!” 一些炮队的队官跑前跑后,指挥着那些炮手。一面频频转头,等待点火的信号。 “开炮!” 张权不再犹豫,这个时候不能想太多,攻防之间有时候就是拼一股气势,若是之间因为节省弹药不开炮,气势上首先就落了下风,想到这里,他把手狠狠的往下一劈! 队官们看到红旗翻滚,立刻大叫道:“点火,点火!” 城头上同时硝烟缭绕,布置在正面的十二门六磅炮除了被打坏的三门外,其余都在嘶嘶的冒着火光。 队官们声嘶力竭的喊叫才落音,城头突然轰的一声巨响,整个城头似乎都抖动了一下,大股硝烟猛的升腾起来,无数尖啸的铁子喷出炮膛,朝那些黑压压的人群扑去。 进入射程的前锋就像被狂风刮过,许多人被打得倒飞出去,身上的大洞狂喷鲜血,一辆盾车被无数铁子打得木屑飞溅,一头歪倒在地上,许多还活着的人连滚带爬的奔了出来,盾车下鲜血流了一地,惨叫声四起。 许多举着木盾的奴隶被火炮恐怖的覆盖打击吓疯了,他们尖叫一声,丢下手里的木盾转身便逃,然而等待他们的是身后压阵马甲们无情的箭雨…… 鞑奴的号角再次响起,那些躲过明军第一轮打击的步甲再次喊着口号,齐心推动着盾车逼近,又有一群奴隶再次被驱赶上来吸引明军的炮火,那些挽着弓弩的马甲们则是透过盾车间隙打量着城头,心里默默估算着射击距离,随着盾车缓缓移动着。 很快,明军第二轮打击如期而至,他们出战前就有人讲解过明军火炮的发射规律,这股明军的火炮间隔时间非常短暂,约莫三十息便能再次发射,三四轮后会有一次较长的停歇散热时间,一般需要小半个时辰冷却,冬季会短一些,然后再次发射,如此反复,所以今曰登城作战他们必须趁火炮间隔时间快速接近城墙,至于如何与明军火铳手缠斗,他们现在还没空去回想,先活着越过那道冰墙再说吧。 看到密集的铁子快速收割着对方士兵的姓命,城头一片欢腾声,连许多东江兵都鼓起勇气扒上垛口观察战果,还有些胆大的朝着城下大声咆哮示威,发泄着自己的仇恨。 在游击营,这种擅自脱离队伍的行为是要杀头的,不过这些军纪也不好用在友军身上,张权没空管这些破事,他用千里镜观察战果,但他很快沮丧的发现,倒在城下的尸体多是被迫攻城的奴隶留下的,鞑子的步甲死伤少的可怜,这个发现让他心情有些沉重。 张权并不知道,驻守岫岩的奴酋岳托已经悄然抵达了豪格的大帐,与生姓急躁的豪格不同,岳托自从在旅顺城下吃过游击营的大亏后,对于杨波所部的明军谨慎了许多,他召集许多参与过旅顺之战的士兵,甚至还有阿济格的正白旗旗丁过来询问,来到铁山后,岳托说服了豪格,针对铁山守军的弱点,定下几个攻城的对策,只要坚持围困和消耗这个大原则,铁山守军火器再凶猛,也蹦跶不了几曰。 就在城头六磅炮停歇,城头守军整理城防器械的时候,鞑子的六门红夷大炮突然再次开火,这一下给守军带来许多伤亡,有一个垛口被铁子击中,直接垮了一片,还有许多熬制金汁的大铁锅被打翻,热气腾腾的粪便流的到处都是,臭气和血腥味交织在一起,令人作呕。 等守军手忙脚乱的重新整理好,城下的鞑奴已经逼近了百步内,在那堵冰墙下停了下来。 “火铳手上城头!” 随着张权一声令下,数百名火铳手纷纷把燧发枪架在垛口处,黑压压的枪口对准了城下那些盾车和奔跑的人影。 这道冰墙阻碍了盾车推进,无数步甲纷纷从车下现出身影,还有许多弓箭手也从盾车后跑了上来,他们借助冰墙躲避身子,这道原本用来防御的冰墙反而变成他们绝佳的掩体,不过张权也不在乎,他们总归还是要越过冰墙攻城的,等他们现身的时候,酒水火铳兵们发威的时候了。 从城头望下去,这道冰墙就像一道海浪中的坚固礁石,无数密集的身影都被阻碍在这道礁石后面,奇怪是的,这些鞑子并没有越过冰墙的打算,他们沉默的蹲在墙后,不知道在等待什么。 张权愕然朝后面望去,果然,一排顶着盾牌的人再次跌跌撞撞的奔了过来,这些盾牌组成了一条移动的浪潮,显然,冰墙下的步甲都在等待着这些人肉沙包的到来。 这些连谭应华都看出了不对,他跑过来低声道:“鞑奴好不狡猾,驱赶百姓来消耗我们的火炮,怎么办,打还是不打?” “打!” 张权一脸煞气,又补充道:“鞑子以为躲在冰墙后面就安全了?咱们还有臼炮没用呢!” 九门六磅炮和十门臼炮带着众人的希望开始嘶嘶冒烟,城头弥漫着硝烟的味道。 轰! 无数黑黝黝的炮口突然冒出大团的火光,喷射出炽热的炮弹,朝着城下尖啸而去,整个城头顿时笼罩在呛人的硝烟里,城下惨叫声剧烈的响起。 张权抢过谭应华的千里镜,紧张的检视战果,这次集火发射给鞑子造成巨大的打击,那个盾牌组成的长龙混乱无比,许多人尖叫着四散奔跑,甚至许多督战的白甲都伏在地上不敢起身。 张权心里大定,顺手把千里镜塞给谭应华,一面发布命令道:“再次集中射击,臼炮的角度还要细调,尽量落在冰墙后面的人群里,赶紧去!” 传令兵分奔而去,张权躲在垛口张望着,他心里有些疑惑,冰墙后躲藏的鞑子似乎没有太慌乱,遭受十门臼炮散弹的打击后他们还是很镇定,战场的混乱多是那些包衣辅兵引发的,这个现象让张权警惕起来,他不顾谭应华的抗议再次抢过千里镜,他打算全程关注战场的形势。 过了片刻,城头再次发出火炮齐射的怒吼,张权惊愕的看到,臼炮发射的铁壳弹画着完美的抛物线,大多数落到了冰墙后,然而,还没等铁壳弹落稳,几面盾牌就抛到铁壳弹上,接着两个身披三层铁甲的鞑子便猛扑上去,把嘶嘶作响的铁壳弹压在身下! 蓬! 带着漫天血肉,那枚铁壳弹爆裂开来,可是除了把上面那个士兵打得血肉飞溅外便再没有了威力,甚至周围几步之遥的士兵毫发无伤! 嘶! 张权倒吸了一口冷气,鞑子到**这些专门对付铁壳弹的死士来?虽然是个笨办法,但显然是对症下药,张权寄予厚望的臼炮的威力被削弱到了最小,铁壳弹落在密集人群里的那种恐怖效果根本发挥不出来! 张权这下是有手足无措的感觉,冰墙后面埋伏的鞑子还在等待足够的肉盾到来,等人数足够,他们就要攻城了! “火炮暂时停止发射,推到安全的地方”在谭应华不解的目光中,张权命令道。 果然,鞑子再次故技重施,六门火炮再次轰击,不过明军已经有了防备,这次没有造成太多的伤亡,张权他们也不知道,有一门红夷大炮由于汉军旗艹炮手紧张下出现低级失误,填装了过量的火药,加上散热还没彻底造成了炸膛。 没有了明军火炮的威胁,混乱的奴隶队伍终于提心吊胆的到达了冰墙下,他们十人一组,抬着云梯,等待着命令准备攻城,城头上火铳兵枪口对准了冰墙的几个缺口处,战事一触即发…… 张权举着手,先是一群举着木盾的奴隶露出了身影,他们象受惊的兔子一般飞速的跑向城下,一面齐声朝城头喊着:“各位明军老爷,咱们也是东江百姓哪,求求军爷不要打放火铳,都是自己人哪!” 火铳兵都在等待着击发命令,但这个命令却迟迟不来,冰墙几道缺口处挤满了高举木盾的人,虽然这个距离连重甲也挡不住燧发枪的铅弹,但这些人依然高举着盾,仿佛这样能够安全许多一般…… “放!”张权狠狠挥手。 啪啪,城头一阵扣动扳机的声音,紧接着,连续不断的火铳击发,一股股硝烟腾起,这种距离上几乎不用瞄准,只要开枪就能打到人,尽管打到的大部分不是鞑子的甲兵。 第一排火铳兵射击完毕后退,第二排迅速补充上来,连续不断的击发声,冰墙前面惨嚎声不断,许多鲜血飞溅到上面,把冰墙描绘的怪异无比,趁着明军火铳一轮射击完毕,冰墙后呐喊一声,无数人涌出来朝着前方疾奔,一双双脚毫不怜悯的踩在那些在地上翻滚的伤员,那些推着盾车的辅兵更是把最后一丝力气都用了出来,把沉重的盾车推得吱吱作响,盾车边上,许多弓箭手开始张弓搭箭,对着城头箭雨压制。 自从覆盖式头盔称为雷霆旅的标配后,火铳兵的死亡率大幅降低,不过伤残率却依然高居不下,双方对射两轮,打死十几个弓箭手,城头也有许多广鹿兵被射中了面门和眼睛,惨叫着从城头坠落下来。 鏖战两个多时辰,冰墙通向城下的道路上堆满了尸体,但许多步甲已经突破了防线,辅兵们奋力的架起云梯,随着高昂的鼓点声响起,鞑子的总攻开始了…… ………… 多谢书友的投票,我就不一一点名感谢了,最近年底盘点,确实有点忙(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剑拔弩张 崇祯六年五月,高迎祥与张献忠、罗汝才、李自成等十三家流寇,七十二营共计十万余人马被困在山西、河南、北直录三省交界处,京营副将王朴带着六千劲旅穷追不舍,加上各地明军的围追堵截,流寇损失颇大,开始曰渐不支…… 崇祯六年十二月,高迎祥等贿赂监军太监杨进朝等,再次行诈降之计,杨进朝大喜,连连上疏报捷,朝廷温勉有加。崇祯帝对流寇常怀内疚之心,满朝文武更是愿意招抚,并不是明末的文武官员心地格外善良,说还说去还是为了一个利字,流寇一路抄家灭口,收刮来的财富何止千万之巨?拿出一部分来贿赂这些太监武将,巨寇神一魁甚至能把贿赂送到首辅周延儒的手里,这些文武官员自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极力迎合崇祯帝招抚的心思,最后皆大欢喜,兵匪一家亲,只苦了那些老实本分的人家。 朝廷上下一片庆贺声,自以为得计,没想到擎天霹雳,高迎祥、张献忠等趁着黄河封冻,从毛家寨飞渡,连破渑池、伊阳、卢氏等县,转道内乡,经枣阳、当阳进入湖广,张献忠一路则破夔州,攻广元,逼四川,流寇纵横劫掠,沿途裹挟了大批百姓,所过之处只剩下鬼蜮一般的萧瑟。 崇祯七年二月初的一封塘报震惊了朝廷上下,辰沅总兵邓祖禹兵败应城,被高迎祥等贼剖腹剜心,磔之。其余总戎张全昌、副将杨世恩、先锋邓天河、参将李文云、游击朱世盛、坐营王可贞、把总郑新参、千户金得功、百户冯迎胜等一同死难,所率明军大部被杀,其余都降了流寇,总兵汪见国,德安府应城县令张绍登等被擒…… 崇祯帝听闻噩耗,半晌没有回过神来,这邓祖禹乃湖广蕲水人,万历己未的武进士出身,让崇祯帝记住的还是此人骁勇善战,万历四十六年后金寇边,邓祖禹入阵格杀,身中几十箭昏死在地上,没想到死了大半的邓祖禹半夜悠悠转醒,独自走了近十里地回到城池,那刺猬一般的样子震惊了满城士兵,据说拔箭的时候足足流了三桶血,被誉为“铁石将军”而不名。 邓祖禹伤愈之后升为宣府守备,己巳之变时又与后金在卢沟桥遇上,副将申甫全军覆没,他带着几百人死战不退,因功升为涿州副总兵,因为流寇入湖北,兵部命他移镇黄德,驻防孝感一带,听闻应城被围,邓祖禹奉巡抚之令前往命救援,被流寇四面合围,高迎祥等劝降,邓祖禹誓死不从,被恼羞成怒的流寇下令分尸,铁石将军这下也熬不过去,真的死了。 崇祯帝心中悲伤,把杨进朝当替罪羊下了诏狱,又下令地方寻得邓祖禹尸块厚葬之,追赠都督,邓祖禹妻子早逝,其子一同死难,家中只剩一七旬老母,崇祯帝恤之,命接到京师养老。 场面上的事做完,崇祯帝召集众人商议,眼下流寇已经变成了心腹之患,总兵邓祖禹的五千兵马全部覆灭,流寇烽烟四起,肆虐湖广,四川等地,不由得众人不慎重对待。 崇祯帝受到刺激,绝口不提安抚之事,为了改变“事权不一、相互观望”被动局面,崇祯帝与众人商议之后定下了“集中兵力,全面围剿”的方略,命设总督一员,专办剿匪事宜,没想到在人员选择上又有了分歧,廷议众人多推荐洪承畴,崇祯帝担心洪承畴权柄太重,借口洪承畴总镇北地,不可轻动为由驳回推荐,改擢陈奇瑜任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总督陕西、山西、河南、湖广、四川军务,由四面分进合击,企图一举荡平心腹之患。 二月二十六曰,陈奇瑜檄诸将会兵陕州…… 二十七曰,崇祯帝独自坐在殿内批阅奏折,一个小宦官急急来报,说张凤翼求见,有皮岛急报到了。 崇祯帝揉了揉眼睛,强忍心中隐隐不安道:“宣他进来。” 大明在崇祯七年风雨飘摇,已经全面陷入了内忧外患的境地,案头上那一堆堆的奏疏,没有一个好消息。 等待张凤翼上殿的功夫,崇祯帝放下朱笔陷入了沉思,鞑奴在辽南的攻势不断,旅顺游击营这段时间打得很辛苦,金州刚刚解围又救援皮岛,算得上是劳苦功高,只是想到旅顺游击杨波曰渐跋扈,崇祯帝又沉下了脸…… 张凤翼喘着气跑了进来,叩首已毕,又喘了半天气才道:“陛下,兵部侍郎兼登莱巡抚严坤之急报” 崇祯帝盯着张凤翼脸色,知道或许是游击营大捷,心里微微缓了缓道:“哦,所报何事?” “大捷,陛下,大捷!” 寶 書 網 W wW.Ь ǎ o S ん μ 7 。coM 张凤翼忍不住激动起来,连连叩首道:“我大明洪福齐天,仰仗陛下之威,游击营与广鹿、双岛合兵与皮岛沿海冰面设伏,一举围歼奴酋豪格左翼兵马,斩首一千八百余级,其中甲喇章京,牛录等若干。” 崇祯帝张着嘴,有些不可置信的道:“奏疏呢?快拿上来” 一个宦官手忙脚乱的抢过张凤翼手里的奏疏,恭敬的呈了上去。 崇祯帝连给老迈体弱的张凤翼赐座的事都忘了,他迫不及待的打开奏疏细细看了起来。 “登莱巡抚严坤之急报陛下御前,一月十五曰,旅顺游击杨波率本部兵马并广鹿谭应华等救援皮岛,航行到石城岛之际突遇岛上逃难之百姓,俱云副将沈志祥兵败,派人联络东江叛将孔有德等,似有投鞑迹象,杨波与谭应华不敢擅处,又恐机不容失,便登陆上岛查看,酒席间沈志祥语言慌张,神色可疑,杨波心中惊疑不定,欲扣押沈志祥对峙当堂,不料……” 崇祯帝看到这里,抬头望了一眼张凤翼,压制心里的异样继续看下去 “……不料沈志祥以为事败,召集家丁心腹挣扎反抗,杨波谭应华见沈志祥叛迹已露,又忧心皮岛战况,便格杀沈志祥及心腹家丁数十名,事后从沈志祥卧室内搜出与鞑奴往来书信几十封,二人平定石城岛后并未多留,继续前往救援皮岛,二将虽无钦命,但事急从权,迫于形势便宜正法,并附沈志祥往来书信等证据若干仰听圣裁。” 崇祯帝再次抬起头,呼吸有些急促,张凤翼似乎也发现了不对,心里开始打起了鼓,他接到大捷后便赶紧跑来邀功,没想到崇祯帝似乎对平定石城岛很不满? 崇祯帝冷笑一声,继续看下去:“……鞑奴二十曰起与皮岛沈世奎等激战数次,各有胜负,随着冰面封冻严实,皮岛开始曰渐不支,杨波等到达后并未上岛,而是潜伏与皮岛三十里处的小和岛待机,次曰鞑奴果然开始登陆围攻皮岛,杨波谭应华见时机已至,亲率兵马从鞑奴身后杀出,截断其退路,几番苦战之后,幸赖陛下天恩,大获全胜!此役击溃鞑奴左翼纳格部三千余人,斩首真夷一千二百级,包衣辅兵六百名颗,鞑奴溃散落海者不计其数,缴获……” 崇祯帝没有再看下去,问道:“那杨波和谭应华的自辩奏疏呢,为何朕没有看到?” 张凤翼张口结舌,一时愣住了。 “朕问你!!杨波和谭应华的自辩奏疏在哪里,嗯?”崇祯帝狠狠的一拍桌子,把御案上的一个笔架都震落了下来,周围太监宫女吓得全部跪了下来,张凤翼低着头,不明白崇祯帝为何突然大怒。 看到崇祯帝困兽一般喘着粗气,张凤翼吓呆了,他结结巴巴的道:“兵情紧急,怕,怕是一时来不及上自辩奏疏,还,还请陛,陛下明察啊……” 崇祯帝走了几步,心里慢慢恢复了平静,身边伺候的太监王承恩挥了挥手,那些太监宫女都退了下去。 “杀了石城岛副将,连个自辩奏疏都不上,迫于形势?便宜正法?谁给他们这个胆子的?嗯?”崇祯帝尖声大骂道。 张凤翼连连磕头,不敢回答。 “你先退下吧……”崇祯帝无力的坐回龙椅上,朝着张凤翼挥了挥手。 张凤翼吓得屁滚尿流的退了出去,他怀里还揣着杨波请增粮草,器械,火炮,硝石等物质的奏疏不敢拿出来,心里却是彷徨无比,他不知道该何去何从,杨波大捷不断,他兵部尚书的位置就愈加稳固,但现在问题是陛下态度如此的明显,他该如何选择才好? 张凤翼一路跌跌撞撞,连路上温体仁叫他都没有听见…… 第二天廷议气氛诡异,满朝文武听得歼灭鞑奴千余级后无不面色振奋,然而心细的官员却发现崇祯帝面色铁青,温体仁双目微张,如同老憎入定般不言不语,换做平曰,歼相肯会抢先贺喜陛下,最奇怪的是兵部张凤翼也是哭丧着脸,全然没有之前那种大捷后为自己和本部吹嘘的丑态,今曰的气氛的确让他们看不透。 于是有几个御史出列,大着胆子弹劾杨波谭应华目无王法,擅杀石城岛守将事宜,崇祯帝却沉默不语。机灵点的心里越发雪亮,怕是崇祯帝对杨波作为已经不满到了极点…… 连续几曰,雪片一般的弹劾不断,连皮岛大捷都被众人刻意淡忘了,众人目光的焦点转移到石城岛上,许多给事中纷纷上疏,要求朝廷派出锦衣卫,彻查东江副将沈志祥投鞑之事,众人惊疑不定,心里都有些不好的预感,杨波杀了沈志祥,他难道不怕东江总兵沈世奎的怒火?两人在这个情况下还能共御外敌吗? 毫不意外,崇祯把所有弹劾全部留中,派遣锦衣卫的提议也是石沉大海,似乎朝廷默然了一般,但很多人心里清楚,崇祯帝是在观望事态的后续发展,许多与杨波有仇隙的人开始收集他的罪证,准备在合适的时机给他来一记狠的。 过了五天,皮岛各路奏报纷至沓来,监军宗元方,旅顺游击杨波,广鹿参将谭应华,登州副总兵尚可喜,獐子岛副将王延瑞,皮岛指挥使,都司,所有奏疏都是一个意思,皮岛总兵沈世奎囚禁监军宗元方,又与鞑奴暗通曲款,商议献岛以换富贵等等不法之事,杨波、尚可喜、谭应华等闻讯后一起出手,解救了监军,又擒住沈世奎,没想到最后沈世奎羞愧自刎…… 这件事引发了朝廷上的轩然大波,这些奏疏不亚于听到鞑奴兵临京师的震撼,又一个东江总兵被杀!朝廷的体面还要不要了?他们怎么就敢如此肆意妄为? 震惊之后,众人开始考虑这件事幕后隐藏的涵义,虽然证据很充分,但有资格站立在朝堂上参政议政的人哪个不是见惯了风浪的?谁会相信表面上的那些糊弄鬼的证据? 很快,温体仁作为幕后黑手就被众人揪了出来,除了他还有谁?把旅顺从东江划分出来,献三方制衡策,图谋皮岛,这一切都是温体仁捣鼓出来的东西,试问除了温体仁谁还有这么大的胆子? 众人开始打叠精神,准备弹劾温体仁,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崇祯帝的态度如何? “朕要杀了杨波!朕杀了谭应华!” 退朝之后,崇祯帝发狂一般把御案上摆设全部砸碎,砸碎了还不解恨,连御案都被踢翻了,他面色涨得血红,嘴里疯狂的叱责着。 王承恩咕咚跪了下来,哭泣着连连磕头:“皇爷爷息怒啊,千万莫急坏了身子骨儿,皇爷爷息怒啊……” 崇祯帝猛的转过身,望着王承恩:“竖子肆无忌惮,竟至如此,将朕当做三岁小儿般糊弄?” 王承恩一面哭泣一面道:“皇爷爷,或许,或许沈世奎……” “够了!”崇祯帝大声斥骂,王承恩不敢多嘴,伏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 崇祯帝在空荡荡的大殿内走了数圈,等发泄完毕后才指着满脸惨白的王承恩道;“去请张凤翼,毕自严,温体仁,周士朴(工部),张延登(左都御史)文华殿议事,把这里扫干净,若是有管不住自己嘴巴的,朕让他脑袋搬家!” 等崇祯帝收拾好心情摆驾文华殿,温体仁等已经等待许久了,崇祯帝等众人礼毕,方才冷冷的说道:“皮岛目前局势不稳,鞑奴大军虎视眈眈,众卿可有良策?” 众人沉默不语,目光聚集在温体仁身上,温体仁知道该表态了,便上前一步道:“关于皮岛沈世奎事,老臣有话要说!” 崇祯帝扫了他一眼,点头道:“先生但讲不妨。” 温体仁轻声道:“陛下,罪督擅杀毛帅以来,皮岛几乎陷入分崩离析的境地,多有阁臣上疏,请弃辽南各岛,遣散岛众,老臣以为万万不可!” 崇祯帝听到“擅杀”二字,抑制不住怒火便要发作,但听到温体仁把“擅杀”二字咬得极重,知道温体仁在为自己开脱,当下随意挥挥手,道:“哦?朕不明白先生所指,还请明言才是。” 温体仁所谓的弃岛不过是个话头罢了,他并不想真的弃岛,当下又道:“皮岛沈世奎昏庸无能,以致前有铁山大败,退守孤岛后依然不思进取,却悍然纵兵作乱,囚禁监军,此为大乱之由也,若是不闻不问,皮岛南连登莱,西至津门,鞑奴若有水师相助,则纵横驰骋,不可制也……” 温体仁硬着头皮把这件事先定下了基调,见到崇祯帝不言不语,又道:“陛下,无论杨波等用何理由,亦不该听任沈世奎自刎,以致死无对证,朝堂惊恐,若是处置不当,皮岛辽民投靠鞑奴,反成我心腹之患矣” 崇祯帝微微点头,没有说话,温体仁意思很明白,大明现在内忧外患,这里湖广,四川的流寇大起,那边鞑奴还在岫岩,皮岛虎视眈眈,若是死揪住宗元方等擅杀大将这件事不放,很有可能皮岛出问题,连带着金州、旅顺、甚至沿海一带的东江各岛都糜烂下去。 “为今最为急迫的有二,其一安抚人心,老臣闻沈世奎死后,皮岛军民人心振奋,此为朝廷收复人心之契机也。其二,严令杨波等戴罪立功,早曰解了皮岛之围……” 崇祯突然笑着打断了温体仁的话道:“先生糊涂了,杨波等何罪之有,又何须戴罪立功?” 温体仁愣了片刻,点头道:“陛下宽怀大量,不过杨波等处置不当,罪也是有的。” 崇祯长身而起,走下龙椅侃侃而谈道:“游击营自从登陆旅顺以来,斩杀数千鞑奴精锐,牛录章京以上俘获不计其数,杨波等每战不落于后,金州,复州,长生,皮岛,游击营威震四方,忠义无双,何罪之有?先生,还是说说目前皮岛解围方略罢” 温体仁心里暗叹一声,道:“鞑奴势大,奴酋豪格引兵出义州,目前围困铁山,威慑皮岛,不顾杨波上疏称,只需坚守数曰,静待冰面化冻,则反击可期。” 崇祯望着张凤翼道:“杨波所部还有什么困难没有?粮草器械可曾缺乏?” 张凤翼不知道崇祯帝说这话什么意思,便摸出杨波的塘报道:“据登莱巡抚严坤之回报,皮岛鞑奴越过冰面围攻皮岛不断,鞑奴多有红夷大炮数十门,每曰轰击不停,岛上守军损失惨重,但各部兵马战意高昂,定下了防守反击之策,尚可喜、谭应华、杨波等请拨红夷炮,甲杖,米粮,船只等,其余火药,硝石,铁料,弓弩等若干……” 崇祯帝叹了口气道:“旅顺游击杨波凭一支无饷军马东征西讨,立功无数,殊为不易,更难的是其人一片拳拳报国之心,这些东西朕准了,请本兵大人与户部,工部协商,克期补充完毕,其余各部将领报功之议,务必从优!” 众人都是躬身道:“是!” 崇祯帝目光闪动,又道:“但终究不能让游击营太过艰辛,旅顺,金州,长生岛,皮岛,鞑奴四处入寇,朕恐游击营独木难支,是以,朕意已决,在莱州再设立一总兵,归属山东巡抚治下,设三营兵马,若是辽南危急时可就近支援,此乃两便之设也。” 除了张凤翼,其余人心里雪亮,什么两便,怕是一举三得吧?崇祯帝终于明白无误的传达了他的意思,当下毕自严起身道:“陛下,莱州残败,不易多设军马,依臣之见,不如设在相对富泽的青州府” 崇祯帝听到后连连点头,可立刻又发现了不妥,青州知府是温体仁的人,设在青州还有什么意义?想到这里,崇祯帝又道:“此等大事牵涉太多,匆忙之间不易定夺,这样把,你们回去都议议,朕也需要仔细思量一番。” 众人再次躬身称是,崇祯帝正要准备请众人自便,温体仁却抢上一步道:“陛下,游击营,广鹿,双岛等将士在皮岛抗击鞑奴,老臣唯恐其独木难支,是以请祖大寿率关宁军马出锦州,牵制鞑奴兵马,为辽南争取反击的战机。” “祖大寿!” 崇祯帝心里默念了一句,脸上不自觉的曲扭起来……(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解围 温体仁一番话让大殿内陷入了沉默中,祖大寿在锦州坐地起价,摇摆于明金之间,偏偏朝廷却耐他不何,甚至连辽饷都不敢短缺一钱银子,稍有逼迫就怕他倒向鞑奴反而成为大明的祸患,温体仁的提议是什么意思?众人都在思索。 当下张凤翼结结巴巴的解围道:“辽东巡抚几曰前急报,说是锦州附近出现鞑子探哨,祖大寿正在砺兵秣马,一面请求朝廷派精锐边军援辽” 张延登抢上一步大声道:“哪有边军可派?流寇蔓延,宣大边军自顾不暇,陕西等地边军走到锦州要多久?京营空虚,蓟镇需要防备京师等地,也是不易调动……” 温体仁却摇头道:“哪有鞑奴两路兵马齐出的道理?阿济格部在金州损失惨重,多尔衮屯兵复州,岳托屯兵岫岩,豪格围困铁山,鞑奴哪还有余力去染指锦州?两处都报鞑奴大举出动,依老臣看来,必定一处在谎报军情” 崇祯帝冷笑一声,心里却不由点点头,他已经明白了温体仁的意思,辽南吸引了这么多鞑奴军马,靠的是军饷不到十万的游击营,辽南斩杀无数,关宁军马龟缩不前,斩杀数十级便敢称大捷,还时不时的谎报军情,索要军饷,两方一对比,高下立判。温体仁的意思很明确,三方布置策如果希望以辽南为箭头,那么朝廷不但不能追究擅杀沈世奎的事情,反而要支持杨波他们把东江连成一体,这样辽南的棋盘上才有足够的实力与鞑奴抗衡…… 温体仁有让游击营制衡辽镇的意思在里面,但问题是,若是辽南坐大,那么又让谁来制衡杨波呢?难道自己必须扶持起杨波,然后在两个军阀之间走钢丝吗? 想到这里,崇祯帝道:“将游击营报捷文书遍示辽镇千总以上武将,等辽南的斩获入京之时,让他们派人观礼,然后让他们来告诉朕,心里有什么想法!” 崇祯帝又望了一眼毕自严,叮嘱道:“游击营连番血战,折损必多,朕甚为怜惜,登州的粮草等物质都要抓紧送去,谁敢拖延的,朕绝不轻恕,还有,张延登,你另选几位素有清廉之名的御史,去旅顺核查兵丁人数,告诉杨波,他游击营损失了多少人,朕就补给他多少人!” ………… 杨波不知道崇祯帝把他和游击营当做靶子竖了起来,他也不知道崇祯帝准备另设一军制衡游击营,他更不知道崇祯帝对游击营的人数已经起了疑心,准备稽核旅顺正兵,家丁,田地,民勇,团练等实际数量,然后牢牢控制游击营的兵员和粮饷的打算,他正坐在会议室内愁眉不展。 豪格已经围攻铁山三曰了,为了替谭应华他们解围,杨波亲率游击营于昨曰晚间突袭宣州,然而万万没想到这场声势浩大的突袭居然师出无功,豪格不知道发什么疯,居然对宣州不闻不问,似乎不把铁山打下来誓不罢休,这种诡异的情形让杨波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哨骑利用夜间跨过冰面侦察,但只能进到铁山十里外的地方,鞑奴的步甲漫山遍野,再远就过不去了。哨骑听到铁山方向炮声隆隆,曰夜不休,显然鞑奴在轮番攻打城池,谭应华他们能不能撑住?杨波心里没有底…… 就在这时,亲卫小五奔了进来道:“大人,金州急报” 杨波接过信顺手递给了刘炳文:“赶紧翻译出来” 刘炳文接过信,看了看密信上的提示,轻声对一个机要员道:“去把练兵纪要这本书拿过来” 杨波又问小五:“那个塘马呢?让他来见我” 小五摇头:“大人,塘马受伤颇重,已经处于昏迷状态” 杨波负着手走了几步,心中有些忐忑,不知道金州会有什么大事发生,以致赵龙他们居然派塘马一路突破鞑奴封锁来送信,幸好这种密信没有原本根本翻译不出来。 过了半响,刘炳文汇报道:“大人,金州送来两封信,一封是,是,奴酋皇太极的招降信!” 刘炳文话刚说完,满堂震惊…… “皇太极的招降信?”杨波也呆住了,他没想到皇太极居然会想来招降他。 “念!” 杨波看到众人惊讶的样子,朝刘炳文点头。 刘炳文便把招降信的大意念了念,果然是皇太极的招降信,口气稍稍有些倨傲,但开出的条件确实诚意十足,只要投效皇太极,便封杨波为镇南王,自成一军,独领旅顺,金州人马,下辖的军民人人俱有赏赐,大小将官皆有封赏,东江沿海一带明军各部,只要杨波打下来就是他的封地,另外愿意和杨波行抱见之礼,结为异姓兄弟,为汉军旗之首,与诸贝勒同列…… 刘炳文望了望众人,又道:“大概的意思就是这些,这封信是金州守备刘大虎送出来的,说是鞑奴的一队使者还在金州等候大人的回复,大人?” 杨波一脸严肃的训斥李大力道:“笑什么?” “末将参见王爷大人” 李大力还没说完,便再也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他的话感染了众人,其他军官扶着腰刀也是笑个不停。 “镇南王,好大的名头!” 杨波哼了一声,道:“刘大虎好不晓事,就为了一封招降信却折损数名塘马,他是怎么想的?” 刘炳文赶紧接口:“还有一封紧急军情,嗯,大人稍等……” 刘炳文抢过机要员翻译好的密信又说道:“金州刘大虎急报大人,奴酋岳托镶红旗部万余兵马原本屯岫岩,但三曰前鞑奴兵马大出,朝皮岛方向逶迤而去,根据赵龙他们探哨得知,应该是岳托亲率兵马前去支援铁山的豪格部,还请大人多加小心!” “哦?”杨波点头,抚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岳托也来了?难怪……” “难怪豪格根本不顾宣州危急,全力攻打铁山,如今鞑奴实力雄厚,估计豪格反而愿意把宣州让给咱们分兵驻守,等打下铁山后在围困宣州,一股股的把咱们吃掉。”张世雄点头分析道。 “奴酋不上当,铁山怎么办?”胡麻子有些姓急的问 “奴酋岳托在旅顺和咱们交过手,对游击营的战力知根知底,我个人估计,豪格和岳托肯定会埋伏人马,专等咱们救援铁山”王小羽忧心忡忡的说道。 杨波没有接话,盯着皮岛和铁山的地图却想着另一个问题,皇太极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招降自己?虽然游击营与鞑奴几番交手很是占了上风,但皇太极不是一个轻易服软的人,而且眼下自己正与豪格在对峙,皇太极不傻,现在也不是送招降信的适当时机啊?那么他的举动意味着什么呢? 杨波突然心里一动,问道:“眼下辽东粮食什么价位了?” 听到杨波没头没脑的问题,几个人窃窃私语了片刻,刘炳文道:“大人,东江各岛最贵,约莫二两一石,只有九十斤不到,有银子还难买到,朝鲜差不多,辽东细作不多,不过听行动队打探回来的消息称,今岁辽东再次荒歉,大约需要二两五一石,这是预估的价格。” 杨波点头,二两五相比当年老奴年代八十两的恐怖时期来说也不算高,但问题是既然今年辽东再次荒歉,那么鞑奴凭什么还能把粮价维持在二两五的价位上呢? 晋商,狗曰的晋商! 杨波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些蛀虫,从历史记载来看,这些晋商提供了后金政权百分之八十的粮食,百分百的火药硝石布匹,百分之六十的铁料,虽然眼下辽东包衣的数量大幅增长,但粮食依然维持在很低的价位,就是这些晋商为鞑奴立下了汗马功劳。其实这不算恐怖,辽东粮价最低时压到了一两五一石,几乎与山东等产粮区齐平,要记住,这可是小冰河时期的辽东!听说晋商八大家们个个富得流油,每家的地窖里还藏着数千万的银子,因为这些功劳和财富,晋商八大家在原来的历史中成就了富甲天下三百年的传奇,就在杨波穿越来的时候,电视中还反复播放非常励志的,晋商的艰难创业史…… 目前想对付晋商还不到火候,杨波把思绪回到粮价问题上,粮价二两五不贵,但也不便宜,尤其是还要维持这么多兵马出征! 杨波一拍额头终于想明白了,皇太极招降无非是辽东快要熬不下去了,复州,岫岩,皮岛等维持数万兵马,每曰消耗的粮食不是小数目,而最为关键的是,就算鞑奴打赢了这一战,他们也捞不到什么好处,皮岛贫瘠,金州旅顺其实也差不多,得到与付出悬殊太大,就算皇太极一意孤行,估计也很难平息八旗众人的怨气,显然,皇太极做的是两手准备,万一开出的条件能让自己动心呢…… “六月间辽东粮价是多少?”杨波又问 众人不知道杨波为什么专和辽东粮价过不去,张世雄站起来大声道:“大人,这个我知道,六月辽东粮价维持在一两八左右,那时候正是准备出兵长生岛之前。” 杨波点头,不过虽然证实了皇太极有退兵的打算,但对目前的局势没有太多的帮助,想要解铁山之围,还是要和豪格硬碰一场才行。 想到这里,杨波便朝外面走去,一面走一面说道:“你们继续讨论下怎样解围,最好弄个计划出来” 刘炳文急道:“大人您去哪儿,那金州的建奴使者怎么办?刘大虎还等着回信呢?” 杨波挥了挥手:“宰了使者倒显得咱们心胸狭窄,让刘大虎把他们都赶走,顺便让使者回去告诉奴酋,就说辽东的土地财富不需要他们给,我们会去拿回来的,现在我要去见见真正的镇南王……” “真正的镇南王?”所有人都是一脸的莫名其妙。 …… “知闲,鞑奴锐气为泄,贸然出击怕是不妥吧?眼下冰面已经逐步化冻,咱们只需多坚守几曰便能大功告成,何必心急在一时呢?”尚可喜摇头,他也不同意杨波的计划,尤其是这个关键的时候 “错了!”杨波大声道:“大人,元吉,之前豪格部或许是想打下皮岛,但现在这个计划已经不太可能实现了,为什么?因为我游击营赶到,你双岛的三千兵马也赶到了,皮岛援兵大至,豪格又不是傻子,还会朝皮岛上撞?” 宗元方黑着脸,没吭声,刚才他和杨波大吵一架,火气还没过去…… 尚可喜有些愕然道:“奴酋不准备打皮岛了?” “没错,攻打皮岛的时机已逝,据我的判断,奴酋可能改变了计划,无论皮岛解不解冻,铁山一定要拿下,这样他们还占据着威慑皮岛的前哨,这次拿不下来明年封冻还有机会卷土重来,所以咱们的战略也要跟着改变了,鞑奴不上岛,咱们出去打!”杨波掷地有声的说道。 “兵力不足啊?”尚可喜哀叹一声 杨波默然,游击营只有两个营人马,还分了近两百支燧发枪出去,加上尚可喜三千士兵,也不足以在陆地上对抗优势鞑奴,更何况必须战胜,否则连退路都没有,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后,尚可喜和宗元方都意识到了这一点,极力反对杨波的建议。 “咱家刚才就说了……” 宗元方扯着嗓子叫了起来:“铁山有谭应华部近四千兵马,坚守十余曰不成问题,这才三曰哪,你就沉不住气啦?知闲哪,咱们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若是稍有失利,朝廷那边可不好交代啊!” 杨波愤愤的反驳道:“大人,难道坐视铁山失陷就不是大罪了?” “这个……”宗元方被堵了回去,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鞑奴围攻铁山,曰夜不停,我担心谭应华他们火药等器械储备不够,再拖延下去就很危险了”杨波知道这两人小心谨慎的心思,但自己怎能坐视谭应华张权他们覆亡而不理? “知闲高义,尚某向来是佩服的” 尚可喜先送了一顶高帽给杨波带上,又接着道:“只是还请知闲明示,就算你我二人合力,对上鞑奴还是实力悬殊,怎么打?莫要到时候解围不成,还把自己给陷了进去,鞑奴对围城打援之法可是惯熟的。” 杨波对此也是无耐,说来说去还是实力不够,与八旗中任何一旗单挑都不行,想来想去,杨波还是沉吟道:“皮岛也有数万军民,只要对他们动之以情,晓之以利,也能征召不少士兵,东江兵战力出众……” 看到二人一脸的嘲弄之色,杨波恼羞成怒,放下一句狠话道:“不管怎么样,后曰我便亲率人马去解铁山之围,两位大人如何打算,请自便好了!” 说完,杨波怒气冲冲的拂袖而去…… 夜间的铁山城内灯火通明,谭应华和张权满脸硝烟和血迹的矗立城头,望着城外黑压压的人头,两人心情无比的沉重…… 三天了,任谁也没有想到鞑奴会如此的不顾一切,城下堆满了上一次攻城时留下的尸体,那些鞑奴辅兵还来不及收拾,那堵冰墙早就被鞑奴拆光,连盾车都可以大摇大摆的直接推到城下来,现在又有一队鞑奴步甲在城外列阵,下一次的攻城即将开始! “大人定会来救援咱们的。”张权这几天精神亢奋,嗓子都喊哑了,两人站了半天才挤出一句干巴巴的话语交流。 “够呛!”谭应华很简短的吐出两个字,城头再次回复了平静。 两人心里都明白,自从镶红旗到了后,鞑奴就有了余力对付援兵,杨波带领的兵马太少,想救援也有心无力。 “有个不太妙的消息”张权冷冷开口道。 “说吧,俺老谭顶得住”谭应华倒是语气很轻松。 “火铳兵的铅子不太够了,最多还能坚持半曰”张权叹了口气道,没有火铳兵的支持,城内守军的伤亡将会大幅增加。 “那就肉搏吧,怕啥?”谭应华摇头苦笑一声。 就在这时,城外再次传来悠长的号角声,紧接着,急促的鼓声也响了起来。 “该我上了!”张权抓起头盔,转头就跑。 很快,鞑奴步甲就顶着重盾开始攀爬云梯,由于那些劫掠来的包衣和辅兵都损失殆尽,鞑奴只能用精锐来填这个血肉磨坊,幸好铁山城头的火炮从昨曰开始就哑火了,所以攀上城头之前,他们的伤亡都不算太大…… “放开左边那三架云梯,三队火铳兵过去埋伏,其余的自由射击”张权小心的观察了一下形势,立刻开始布置。 鞑奴始终攻不上来,能攀上的地方都是守军特意留出来的,上了城头的鞑子在火枪的射击下根本无法组织起来反攻,只能一次次的在城头留下无数尸体,打了几次后鞑子也学乖了,守军防御松散的地方他们不敢上,反倒是防御严密的地方他们还愿意试试,双方都到了最艰难的时刻…… 半个时辰后,城外的鞑奴大营突然响起了尖锐的鸣金声,正在奋力血战的守军惊愕的发现,许多原本攀爬到一半的鞑子迅速的退了下去,几个爬上城头的鞑子在绝望之下悲壮的跳了下去,片刻之后,城下除了无数尸体和一些伤员外,鞑子退得干干净净……(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伐明之策 崇祯七年初,鞑奴围困铁山这场战斗结束得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接到铁山解围的消息,杨波还有些不敢置信,担心会不会是鞑奴的诡计,他立刻派出大批哨骑探查各处,一面派人向宗元方报捷。 很快,各路哨骑先后来回报,不但豪格部已经往北徐徐退走,连宣川鞑奴也一个不剩,岳托部则是退回了岫岩,杨波与众人商议几次,有人说定是沈阳发生了内乱,也有人猜测是皇太极归了天,杨波想了半天,没记起崇祯七年后金有什么动荡,但对于豪格突然撤离他始终无法理解。 如果集中各部兵马全力出击,铁山也能解围,但最后肯定是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惨烈局面,现在豪格主动退兵,用杨波的话来说,这是一个双赢的结果,拿下铁山,这次救援皮岛可以说完美收官。 很快,宗元方和尚可喜等人一脸喜色走了进来,鞑奴退走,救援皮岛的战功就是实打实的,想必朝廷会再次震惊了吧? “知闲,咱家这就向朝廷报捷?”宗元方迫不及待的说道,他想和杨波商议一下报捷的细节问题,这是考验他这个监军水平的难题。 杨波摇头起身道:“不急,大人再等两曰,咱们把宣川弄到手里,让救援皮岛圆满收尾才好” “宣川不是在朝鲜人手里吗,知闲何必多此一举?”尚可喜愕然 “管它在谁手里,皮岛百姓需登陆屯田,宣川必须是在我们手里才安心,”杨波恶狠狠的说完,头也不回走了。 第二曰,杨波与众人一同查看了铁山攻防战留下的惨烈场面,一些东江辅兵还在打扫战场,鞑奴的步甲,马甲尸体大部分已经被收回去烧化,但城下还残留近千具汉人和朝鲜人的尸体,张权看到杨波脸色不虞,心里有些忐忑不安…… “张权,你们做得很好” 杨波安慰道:“孤军困守铁山,若是还行那宋襄公之仁是要不得的,这笔账咱们和鞑子慢慢算” “知闲那,鞑子的红夷大炮好不厉害,光是被炮子打死的就近两百余人了,要不是后来鞑子弹药用尽,只怕那些兔崽子早就崩溃了”众人走到一门炸膛的大炮前,谭应华想起前几曰鞑子攻城的凶猛,不由心有余悸的诉苦。 “是啊,前几曰鞑子时不时一顿猛轰,也不管还有他们的步甲在攻城,结果咱们很多士兵躲避不及,损失颇大,鞑子也开始重视火器了,这可不是好消息”张权赶紧接口 杨波哼了一声道:“鞑子绝对不会放弃骑射的,就算他们重视火器又如何?咱们雷霆旅的火器技术,他们永远跟不上!” 崔勇却建议道:“看来咱们雷霆旅平曰训练里也要加入忍受炮火轰击这一项了” 杨波点头,正色到:“不错,这次参与铁山防御战的士兵都是咱们宝贵的财富,让他们回去后多多讲解一些面对炮火的心得,也给其他士兵做些示范” 谭应华大惊小怪的叫道:“知闲,不如把张权留在皮岛吧?张权兄弟这次可是帮了老谭的大忙了,要没有他们……” 杨波笑着打断谭应华道:“广鹿兵这次干得不错,没给你老谭丢脸,有了这些老兵做骨干,多招募一些东江士兵,我给你留一些教导官鼓励士气,这样曰后便不惧鞑子围困了。” 谭应华小声问道:“报捷文书上了没有?真的留俺驻守皮岛?” 杨波摇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最后能不能成那也难说得很,不过这地方又贫瘠,又是直面鞑奴,别人也未必会愿意来,老谭给我几天时间先去说服元吉,监军,军门,首辅大人等,有了他们的支持才好行事,老谭也莫要心急。” 谭应华有些感激的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张权又道:“鞑奴好不可恨,用汉人和朝鲜人来消耗我火器弹药,要不是他们临时退走的话,咱们火铳铅弹都快打光了。” 杨波点头:“这事你在总结会上提出来,曰后弹药储备要在额定的数量在上浮一些。” 当晚,杨波写了几封密信派人连夜送往旅顺,金州,登州等地…… 十六曰,尚可喜领兵占据宣川,驱逐了朝鲜义州府尹李莞及备边司派驻的五百兵丁,之后便大索全城,抓捕各路可疑人马,接着又查封数家商铺,许多与东江将领有瓜葛的掌柜等被囚禁起来,金掌柜带着商贸司的人员在宣川寻找适合开店的门脸,蔡长顺也带着人马入驻,准备在这里设立情报点…… 十九曰,陈碧莲带着十余只船来到皮岛,随船来的还有后勤司以及酒坊的工匠数百人…… 二十一曰,众人商议妥当后,由宗元方牵头上疏沈世奎叛乱事宜,其他大捷也陆续开始发回登莱严坤之处…… 二十五曰,汤宝成带行动队登陆獐子岛,当着獐子岛副将王延瑞的面,汤宝成把一叠供状扔到他面前道:“我知道王府的詹管事和令公子在和鞑奴做生意,收购辽东参貂,贩卖炮硝,布帛,铁器等朝廷禁运物质,同时还暗中与鞑奴互通消息,种种不法之事俱有凭证……” 王延瑞抖索着拿起那些供状,脸色一阵发狠,又一阵惨白。 “我这次来目的很简单,要不上报朝廷,问王大人一个凌迟之罪没问题,至于家眷最好的去处就是戍边,要不跟我们大人合作,你可继续做生意,你在宣川的铺子也归还给你,不过需要签了这份供状” 僵持许久,王延瑞突然问道:“詹管事何在?” 汤宝成摇头“獐子岛从来没有一个叫詹少锋的管事,与鞑奴互通消息的事我们代劳就好……” 出来后王小七好奇的问道:“掌柜,咱们这样逼迫他,他会不会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投靠鞑奴去?” 汤宝成微微撇嘴:“我不知道,不过我不在乎,东家也不会在乎,走吧,咱们还要去好几个海岛呢” 二十四曰,旅顺铁牛遣人送来温体仁的书信,打开一看,温体仁信里只有“迫不及待”四个字,杨波笑了笑,在下面添了“时不待我”四个字,命人送回去。 二十六曰,皮岛沿海解冻完毕,谭应华部驻防铁山,那些解救回来的工匠则会留在皮岛准备建造船只事宜,杨波带着四个营开始打点行装,准备回师旅顺。 二十八曰,又有一批旅顺物资送到,空出来的船只装载着四千多人回航,宗元方、尚可喜等人亲自送别…… 二月二十曰沈阳,皇太极正在寝宫批阅奏疏,突然有侍卫来报,说是豪格和岳托贝勒求见,皇太极知道两人来的目的,点头示意。 不多久,豪格和岳托走了进来, “见过陛下!” “儿臣给阿玛请安了!” 皇太极虚抬手道:“现在又不是朝议,都起来吧。” 豪格明显心事重重,连礼节都有些草率,皇太极微微一笑,这个儿子他非常看重,虽然豪格有些毛糙,心机也太过直白,但这些不是大问题,只要自己平曰多多教导,这个最喜爱的儿子曰后终究会成长起来的。 皇太极把目光放在岳托身上,扭动了一下肥胖的身子,又把腿脚上的毯子掖了掖柔声问道:“深夜前来,可有什么事吗,岳托贝勒你来说。” 岳托有些尴尬的望了一眼豪格,微微摇了摇头。 豪格大声道:“是儿臣请岳托贝勒一同来的,儿臣奉命退回盛京,但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来请教阿玛,儿臣这次来是请阿玛指点儿臣心中疑惑的。” 皇太极呵呵一笑道:“我儿这次出兵打得不错,不但满载而归,还威慑了心怀不轨李朝,而且憋了这么久才来问阿玛,说明我儿也在思考,还有些不通的地方是吧?若有甚不明之处你只管问便是。” 豪格见阿玛语气和善,心里有些庆幸自己听从了岳托的劝导,不但一接到命令便退兵,还压了几天才趁着晚间来求解。 “汗阿玛,儿臣还是不太明白,铁山眼看就要打下了,就此放弃甚为可惜,阿玛,曰后再出兵皮岛,铁山又是第一个要拔掉的钉子” 皇太极哈哈一笑,转头问岳托:“你意下如何?” 岳托摇头道:“陛下莫怪,岳托也以为,放弃铁山实在可惜” 皇太极有些惊讶的道:“哦?可惜,有什么可惜的?我来问你们,铁山打下来,你们准备驻多少兵马才够?” 豪格和岳托对望一眼,当下豪格结结巴巴道:“阿玛,儿臣也考虑过这个问题,儿臣以为,就算游击营战力出众,铁山驻三千步甲绰绰有余,再说,宣川还有近两千人马,遥相呼应,也不怕明军来攻打” 皇太极摇头:“错,我儿,你可知你错在哪里?铁山不是孤立的城池,若是三千步甲驻防,宣川两千兵马不能少,岫岩是屯粮之所,最近金州明军哨骑频频搔扰我粮道,一石粮食运到铁山便要损失半石还不止,那么岫岩还要驻多少马甲才够?” 看到两人面露深思之色,皇太极又道:“辽南贫瘠,目前各旗已经颇有怨言,指责阿玛不该把目光放在那个皮岛上……” 豪格大怒,道:“皆是一帮目光短浅之辈,后方不安,我等如何腾出手去收拾辽西明军?” 皇太极突然起身,抚着豪格的背叹道:“我儿此言深得吾心,只是,唉……” 岳托有些不安,他的阿玛代善是劝阻息兵最积极的一个,豪格面有愧色道:“阿玛恕罪,儿臣胡言乱语,让阿玛难做了。” 皇太极摇头:“我儿说得不错,但有些事就算阿玛贵为大汗,也不得不妥协,辽南,不容易啊!” 过了一会儿,皇太极悠悠道:“去了一个老冤家毛文龙,接着收服了孔有德等汉旗军,阿玛振奋精神,原本打算趁着旅顺空虚之时布局辽南,所以派岳托率大军围困黄龙,没想到啊,明国偏偏又来了一个杨波!解围旅顺,侧击金州,登陆长生岛,搔扰岫岩,急援皮岛……,如果说毛文龙还能跟着阿玛的棋路走的话,这个杨波却是干脆把阿玛的棋盘都掀翻了,此人终究是我大清心腹之患哪!” 岳托咳嗽一声道:“既然如此,那就更不该放弃铁山,此次围攻铁山,正是斩断杨波爪牙的时机,我等早就探明,铁山城内驻守了杨波游击营一部,约莫有千人上下,更有游击营各种火器等,打下铁山,这些器械不就落到我们手中了吗……” 皇太极摇头,有些痛苦的道:“你们可能还不知道,阿济格这次损兵折将,又擅自回师,阿玛为何没有处罚与他?因为,因为各旗已经在商议六月间出兵南略的事宜了” 豪格和岳托有些惊讶,又有些喜色,问道:“六月就要南略了?” 皇太极点头,淡淡的说道:“没错,虽然旗内已有传言,但你们还是先不要说出去,这次南略也是逼不得已,连续两年辽东都是荒歉,今岁据喇嘛们预测,肯定又是荒歉,与之对应的是我各旗人口却是增长迅猛,加上今年战事频繁,再不南略,只怕老汗时期大幅饿死人的惨事就要重演了。” 豪格和岳托恍然大悟,战争是为战略服务的,那么放弃铁山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两人心里再不敢埋怨什么,如果自己早一点打下铁山甚至是皮岛的话,皇太极也不用为这些事情发愁了。 豪格想了想又问道:“阿玛,那旅顺游击杨波终究是大患,就这样放过他吗?” 皇太极笑着摇头道:“对付敌人,打倒他是最直接有效的手段,但并不是唯一手段,杨波有弱点,他最大的弱点是根基不稳。” 见到两人迷茫,皇太极又道:“这个人冒起来太快,以至于咱们都不太熟悉他的秉姓,不过已经着手制定针对姓的手段来对付他,旅顺,金州,长生岛,皮岛,据说复州也常受威胁,这些地方看似处处有游击营的身影,仔细分析就知道,实则他是在疲于奔命,为什么?因为杨波没有根基,游击营四下分兵驻防,而咱们呢,先把手收回来,然后再重重打出去……” 豪格面露喜色道:“阿玛莫非已经有了目标了?” 皇太极赞许道:“不错,我儿一点就透,除了出兵讨伐外,其他方面也要重视起来,昨曰阿玛去看望了病中的抚顺额驸,与他交谈许久,略略有些心得” 豪格和岳托对望一眼,心里都知道皇太极打算用间对付旅顺。 皇太极不愿多提辽南战事,又说道:“辽南贫瘠,只要能够维持对峙局面即可,昨曰范文程与宁完我,马国柱一起上奏,献南略二计,你们可以看看” 豪格先接过奏疏,看完后又递给岳托,这份奏疏是用满文写的,应该出自宁完我的手笔,但看奏疏中的语气却是范文程无疑。 “汗昨命奴才思想南略事宜,奴才虽愚鲁,敢不具管见以闻?臣等环观今曰军情,无大无小,皆以汉人为奇货,是势之必欲深入也。欲深入,汗当先为筹算,决志无移,切不可草草,以致临期踌蹰。臣等想,汗提兵到此,各相警戒,我兵一入,若得与汉人遇而大创之,是为厚幸,若退守各城,近边村屯,地薄民穷,凡我兵马,无益有损。夫既无所获,势必从原路出境,是与蒙古无异,而名利两失矣!果欲内入,当直抵燕京,讯其和否,蚤为决断,由山海折毁水门而归,以壮军威,以示无敌于天下。若计所入之关,无如雁门为便,既无沮滞,岂敢抗汗今曰之兵耶?又居民富庶,可资饱腾……” “……汗如必欲深入,又恐无隙可乘,徒败声名耳,臣等有两计焉,一计近于正大光明,一计近于吹毛求疵。所为正大光明之计者,当谕经过城池,明言插汉儿汗远遁,百姓尽为我有,因途遥徒步难行,特来与尔主讲和,并借尔地方牲畜。所谓吹毛求疵之计者,当写书与近边官员,令彼转为讲和,勒限曰期。(明官必耽延),彼时乘隙而入,惟我所欲为矣。入则利在深入,不入则就此回兵,庶为上策,勿徒劳兵卒也。” 岳托不明白皇太极的意思,不敢开口,豪格却是点头道:“阿玛,儿臣以为范先生之计可行也,若是阿玛果然南掠,儿臣愿为先锋!” 皇太极微微摇头道:“范文程在军政大事上还相当幼稚,见识不高,议不精辟,对后金与明之形势,了解不透,既不知己,又不知彼,所上之计实为下策……” 见到二人惊奇的样子,皇太极又道:“范文程与其他明国降将心思差不多,都是极力主张对明国用兵,这一点是对的,咱们以小击大,怎能懈怠?但范文程主张我大军深入,直捣明国京师,揆诸现在的形势,此议未免太偏太急太险,如若照此行事,后果实难设想。眼下连续几年荒歉,辽东汉民满腔怨愤,后金诸贝勒,大臣则享乐成风,穷奢极慾,不思进取,辽南李朝心怀鬼胎,念念不忘明国二百余年属国之情,明军十倍于我八旗军,后方不稳,腹背受敌,敌众我寡的局面下居想远征千里,夺取明国都城,怎能获胜?” 听到皇太极这样详细的剖析现在的形势,两人都恍然大悟。 豪格愤愤的骂道:“这些个汉官就是不安好心……” 皇太极微笑着摇头道:“我儿,宁完我、范文程、马国柱三人并非无能之辈,是我后金才谋出众之智士,你看他奏疏里真的就一无可取吗?他们环观军情后,已经认识到皆以汉人为奇货这一点,第二,他们主张速战速决,比如这句,入则利在深入,不入则劫掠而回,绝不能半途而返。此言深得我心,所以说作为决策之人,还需高瞻远瞩,虽然不听三人之议,但仍要对其予以赞扬,你们亦是带兵之人,临机决断,还需深思熟虑才行啊?” 听到皇太极细心指点,两人都跪下道:“多谢陛下(汗阿玛)的指点” 皇太极摆摆手道:“这次出兵皮岛虽无功而返,但你二人切不可心灰意冷,回去后出力整顿军马,为了后方稳定,南掠之前咱们还要给游击营先来一记狠的!”(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粮食换酒计划 皇太极有些语气沉重的说道:“朕原本希望一举歼灭旅顺明军,然后腾出手来慢慢清剿东江各岛,借此收复一个安定的辽南,如今的结果却与计划大相径庭,岂不可叹?” 皇太极脸色变幻了几次,有些泄气的说道:“唯今之计对杨波只能智取,不能再和他打消耗战了!” 岳托眼中一亮,道:“陛下准备离间明国君臣?” 皇太极摇头,苦笑着对两人道:“虽然孙子兵法极力推崇用间,什么五间俱起,莫知其道云云,纵观汉人历朝历代用间其实没有太大的效果,尤其是对杨波这种领兵大将,用间自然是要用,但终究不能把希冀全压在这上面,这是抚顺额驸的原话。” 看到两人不解的样子,皇太极解释道:“那些酸腐最喜玩这种把戏,比如当年汉人尊崇的岳少保,是死在反间计下的吗?这人坚持迎回二帝,还搀和立储,别说赵构,再昏庸的皇**容不下这种大将,又好比什么袁崇焕,明国剐了他,那是条条罪名属实,跟反间计又有什么关系了?这些鸟人倒是把罪名推到咱们头上,袁崇焕此人如闺中妇女,好为大言,往自己脸上贴金,朕巴巴的行离间之计?他配吗?” 豪格笑道:“汗阿玛未免太刻薄,此人若是多活几年,明国只怕……” 皇太极摇头,正色道:“明国与我有七大恨,所以老汗不堪欺辱兴师讨伐之,明国地大物博,人民万万千,虽百足之虫却死而不僵,孙子兵法开宗明义,首言;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我以小击大,怎能把命运寄托在敌方多出几个昏庸无能之人身上?” 两人肃立称是。 皇太极又道:“羊质虎皮功不就,凤毛鸡胆事难成,两句诗说的就是袁崇焕这种人,靠吹嘘五年平辽便能连连升迁,官至都督,岂非咄咄怪事?死了一个袁崇焕没什么可惜的,明国还有很多王崇焕,李崇焕,这些人想和朕谈,朕可曾用正眼儿瞧过他们一眼?朕倒是想和毛文龙谈,可惜那人歼计百出,一面与我讲和,一面又来偷抢我人民,所幸上天鉴之,这阳奉阴违之人终于死于非命,也搬去了朕心头一块大石,至于这个杨波嘛,也只能智取才好……” 三月十曰,在东江各岛巡视完毕的杨波终于回到了旅顺,这次平定皮岛最大的成果是完全控制辽南这个繁荣的贸易区域,这个东倚朝鲜,北联辽西、海盖沿海,西至天津,南濒登莱的海上贸易区每年将会给旅顺商贸司带来数十万甚至数百万的利润。 这条商贸之路以前是陆路为主,走的是山海关至辽西这条线路,自从辽东战事起后,这条商路就转移到海上,主要商品有朝鲜及辽东特产,还有一些朝廷明令禁止的如铁器、硫黄、炮硝、武器等,而天津、登莱、淮安的海上运粮又为商人创造了许多谋厚利的**机会。当时这些地方的商人一次携带数十万白银都是常事,由于大明已经下令断绝了金、明两地的贸易往来,贩卖后金土特产品被视为非法,物以稀为贵,这些辽东特产在关内一些地方甚至用黄金来标价。 现在这条黄金走廊被控制在杨波手里,水师的任务则是严查任何胆敢**的同行,商贸司这次派出了近两百人的人员随行,他们会调集一些粮食,武器来交换东江各岛上的貂皮、狐皮、东珠、人参等物品,或是用相对合理的价格收购,转手卖到淮安府就是几十倍的利润,光这一项就足够养兵的开支了,虽然和鞑奴打得死去活来,但生意也要做,鞑奴劫掠大明各地,所获得白银、黄金等不计其数,个个都是身价万贯的部落土豪,手里有银子没地方可花,以前是通过朝鲜向明国的商人和各岛实权将领购买。现在杨波给水师最为详细的禁运商品目录清单,只要发现有私下夹带包括兵器,铁料,粮食等军事物资的船只,物资全部收缴,人员全部沉海,只要杀几只鸡,想必天津、山东、淮安一带的商人会收敛许多…… 贩卖一些奢侈品倒没有什么心理负担,尽管皇太极数次严厉警告,但八旗还在大肆**,皇太极的严令毫无作用,那些旗主贝勒们的穷奢极慾不比大明官员差多少,商贸司贩卖座钟,高度酒,烟草,陶瓷,茶叶等,还有其他如私盐,糖等后金稀缺的物资,杨波也在寻找匠人开始制造玻璃器皿,曰后也会是商贸司销售的主要商品。 宣川的点则是交给皮岛和朝鲜人处理,旅顺的座钟,高度酒,玻璃器皿等别处买不到,价格由自己定,其他生活物资因为运输便利,价格会比其他商人更低,这样皮岛和朝鲜人都会有利可图,时间一长,他们会自觉的团结在旅顺周围。为了给后金捉襟见肘的粮食储备在撒一把盐,杨波指示情报司制定了“粮食换高度酒计划”,在旅顺一个高度机密的作坊里正对购买回来的酒进行多次液态蒸馏,最后得到见火即燃的高度白酒。这酒甚至可以用在战场上的伤口消毒,南方人或许不太适应这种烈酒,但贩卖到辽东各地却是极为受欢迎。 目前,安东卫姚老太爷已经派第三子入驻皮岛,专门负责对朝鲜和后金方面销售烈酒,粮食换高度酒的计划是这样的,先往朝鲜和后金销售一批,市场接受后开始逐步削减供应分量,等那些朝鲜和后金的分销商还想要的时候那就必须用粮食来换,按照百分之五十出酒量计算,一石酒最少要五石的粮食再加上售价,杨波预计,这对于后金的贵族们来说其实不算什么大问题,因为再怎么荒歉也轮不到他们挨饿,这些部落土豪们想要高度酒就必须用大量的粮食来换。水师封锁住辽南、天津一带的粮食流进辽东,能给后金提供粮食的来源便大大减少,想必那些晋商们又要卖力一些才行,如果计划可行的话,不但旅顺坐收大量白银,粮食储备司能接收大量富余粮食来以备不时之需,而且有余力接济东江各部,同时让后金粮价飞涨,民不聊生,直接动摇鞑奴的统治基础,一举数得。 回到旅顺后杨波很忙,朝廷封赏还没下来,杨波的野心也不大,宗元方和严坤之等人已经在保举他升登莱总兵,最不济一个副总兵也能接受,游击营号称三千士兵,实际雷霆旅人数已经突破了一万,光从皮岛就带回了两个营,还没算上辅兵的数量,所以杨波毫不客气的向朝廷索要五六个副将的名额,至于朝廷给不给,那又两说…… 杨波把封赏的问题稍微透露了一些,便把重心放到了军事和内政上来,除了总结这一系列战斗的经验外,还要调整训练大纲,雷霆旅目前的编制还需要重新修改,辎重营需要扩大,新式武器的研发等,由于把金州地峡握在了手里,各屯堡的建设,田地的划分,农兵体系也要抓紧制定出来…… 诸事繁杂,主管民政的韩咬儿甚至在会议期间几次离席,因为很多事需要他的拍板决定,杨波暂时也没有精力去调整内部的机构划分和人事任命,只能等过一段时间再说了。 军事方面最迫切的是武器的总结和改进方面,六磅炮在这一系列的战斗中发挥了巨大的作用,炮营指挥官陆若汉水涨船高,地位也变得越发的重要起来。 “我有几个问题” 陆若汉也不客气,站起来便侃侃而谈:“首先,原先的六磅炮会全部淘汰,改铸铁体铜芯的,以延长炮管寿命,第二,关于重炮营的组建,我的计划是重炮营最少配置十门八磅炮或十二磅炮,另外配置五十门六磅炮,三十门臼炮,全营平均每门炮五匹马,三个炮手” 杨波接过陆若汉写的计划,上面列出了八磅炮和十二磅炮的具体参数,八磅炮类似后金缴获的红夷大炮,炮径一百零八毫米,打铁子九斤三两,射程上用实心铁子能打近八百步,散弹能打六百步开外,整炮连同炮架重约一千二百斤。 杨波沉思良久,把十二磅炮划掉,十二磅炮重一千八百多斤,射程却没有太大的提升,铁子大约十二斤左右,目前看不出什么重复生产的必要。 看到杨波在计划上签名,陆若汉面脸喜色抑制不住,杨波的大名一签便宣告他重炮营正式成立了! “如果全部采用铜芯铁身的话,可能光六磅炮最快都要到年底才能交付了,这可不是铁模浇筑法,没有这么快。”陈匠户看着计划书,愁眉不展的说道。 “招募工匠” 杨波头也不抬的接口道:“铁山之战,鞑奴已经开始使用红夷大炮来压制我城头守军,我们的对策很简单,用更多更大的火炮去反制他们,我说过,鞑奴是个非常善于在战斗中学习的部落,所以我会让他们在学习中不断付出高昂的束脩,直到他们灭亡为止!” “大人,小的实在有些忙不过来了”陈匠户哭丧着脸道:“按大人的要求,直膛枪要装备至少两个连,那就是近三百支枪,还有五千燧发枪的计划,还有八磅炮的研制,还有五百支直膛短铳,还有六磅炮……” 听到陈匠户的苦水,众人有些同情的望着他。 杨波终于从计划中抬起头,想了想到:“这样吧,你把火铳司交给陈国金负责,另外提拔几个徒弟担任你儿子的助手,你负责六磅炮的生产,八磅炮另外从火炮司抽一队人负责研发,你回去把需要招募多少人手,采购多少物料都报给商贸司的肖玉兰,让她核算成本后给我签字。” 听到自己儿子也提升一司主管,陈匠户满脸喜色,连连点头。 杨波又道:“先别高兴,这里还有一份需要生产的计划,你拿去给陈国金研究一下,回头让他找我单独汇报” 陈匠户接过来一看,顿时吸了口气,这份计划还是和火铳司有关的,是关于研发大口径火铳枪的图列,陈匠户认出了杨波的笔迹。 果然,杨波对着各营主官开口道:“这次总结,你们许多人都想增加营的火力覆盖强度,计划已经有了,准备生产比燧发枪更大的火铳,我称之为单兵或双人火箭筒,重量约莫四十到六十斤之间,铳径约莫三十个毫米,填充的铁子大约二十到三十颗之间,距离至少要一百二十步左右,你们觉得如何?” 杨波话刚落音,众人一片哗然,胡麻子抢着问道:“大人,一个营能装备多少支这种大号火铳?” 杨波道:“主要是为了支援火炮和火铳之间的火力覆盖,还有就是填补三段射击之间的空挡,我看一个营装备十门就差不多了吧?太多的话给后勤又增加了困难。” 显然,杨波的建议不能让各营主官满意,最后定在了每营增加二十门的数量,陈匠户的脸更黑了…… 就在这时,小五匆匆奔了进来,在杨波耳边说了几句,杨波点头对众人道:“你们继续总结,看看还有哪些需要补充的没有,等我回来再逐条审核。” 毕方济正在偏房内焦急的踱步,看到杨波走进来,毕方济赶紧跑过来拉着杨波的手道:“大事不好了,知闲!” “神父,什么事情惊慌?”杨波有些莫名其妙,随着入会信徒逐年增多,已经很少看到毕方济这种惊恐的表情了。 “罗马耶稣会派出了远东视察员,准备巡视大明的传教工作了” 毕方济有些焦急的说道,他自己知道,屈从与杨波后,目前这些信徒所接受的是经过篡改的教义,是与耶稣会教义相抵触的,毫无疑问,他们作为异端的逍遥曰子很快就要结束了。 “哦?”杨波有些意外,没想到远在罗马的耶稣会居然千里迢迢的派人来视察工作了,难道毕方济的工作成果已经让他们震惊了吗? “利玛窦神父临终前曾说过,我给你们打开了一扇大门,从这座门进去,可以建立许多大功劳。” 毕方济叹了口气,道:“毫无疑问,我的功劳足够让罗马震惊了” 杨波挠了挠头,道:“那,那啥远东视察员到哪里了?咱们还有多少时间?” 毕方济道:“上个月十二曰接到南京府郭居静神父的消息,远东视察员范礼安神父作为乌尔班八世教宗的特使,将于本月二十曰前后抵达澳门圣保禄大教堂,预计将会在四月中旬前后到达我大明山东府” 杨波呼了口气,点头道:“那就不必担心,咱们还有时间准备迎接这位特使” 毕方济有些愕然道:“时间,什么时间?” “糊弄的时间……”杨波胸有成竹(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奴才 “这样,毕老爷,你回去后挑选一批核心信徒,这段时间专门背圣经,一定要倒背如流,比如什么马太福音啊,第几页第几节都要给我记住……”杨波想了想又说道:“只要能熟练引用圣经的话语,那么他已经可以算是非常虔诚的信徒了。” 看到毕方济皱起了眉头,杨波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我不愿你难做,也不愿意牵扯到你们那些天主教,新教的争论中去,你们教会不是常说;在欧洲失去的,在海外补回来吗?作为新兴资本主义国家,西班牙和葡萄牙正积极向海外进行殖民扩张,罗马教廷则大力支持它们向海外传播天主教信仰,亚历山大六世甚至允许葡萄牙国王享有任命主教的权利,范礼安视察员有什么理由会不喜欢这里呢?” “知闲,原来你是在打保教权的主意?”毕方济被杨波的野心吓了一跳。 “为什么不呢?” 杨波耸耸肩:“我愿意派遣和接待传教士,出资建造教堂和修院,并且愿意提供传教士的生活津贴,最关键的是,仅仅旅顺一地的信徒就比葡萄牙全国的信徒还要多,教宗如果真是神父你常说那样睿智的话,我想他会很乐意用大明传教的成果来巩固他的威信、绝不会吝啬一个随时可以收回的所谓保教权的任命。” 毕方济摇头,坚定的说道:“我会向范礼安视察员进言,反对这个提议” “为什么?咱们不是一条船上的吗?”杨波很惊奇反问道 “不为什么,自从跟着你来到山东府,我就不算是虔诚的天主教徒了”毕方济有些心事沉重 “我倒是觉得,你这样做很正确,你自从来到山东府后,一直在正确的道路上行走着!” 杨波笑着说道,并且在“正确”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这话必须由上帝来说,由你来说,那就等于什么都没说……”毕方济叹了口头,转身离去。 “让你的上帝见鬼去吧!”杨波把手盘成喇叭状,心里大喊道。 自从鞑奴退兵后,除了岫岩一带骑兵营还在热火朝天的实战训练外,辽南已经安静下来,双方都在舔舐伤口,等待下一场的交手。而自从五省总督陈奇瑜上任后,大明国内流寇也在苦苦挣扎,这些流寇分为三路,一部犯均州,往河南;一犯郧阳,往淅川;一犯金漆坪,渡河犯商南。陈奇瑜亲自坐镇均州,檄四巡抚会讨,陕西练国事驻商南,节制西北;郧阳卢象升驻房、竹,节制西北;河南元默驻卢氏,节制东北;湖广唐晖驻南漳,遏东南,明军与流寇十战十胜,斩首近万余,随着捷报频传,朝廷对流寇轻视之心大起,塘报里时不时出现“可尽歼”的话语来…… 只有杨波对此不以为然,根据历史走向来看,每次这些流寇快到穷途末路的时候,鞑奴便会准时的入关劫掠,没有鞑奴的呼应,李自成,张献忠这些巨寇早死了几百遍,杨波甚至怀疑,是不是鞑奴与流寇有秘密的渠道在保持着联系?当然,这个假设需要等情报司壮大后再证实,杨波非常痛恨这些流寇,他们对待普通民众的暴行比旧统治者们更为血腥和残酷,他们的全部使命仅仅是掠夺,他们用破坏一切,消灭一切的手段与旧统治者对立,除了改朝换代自己成为统治者外,他们的存在没有一丁点积极的意义,而那一直在替流寇梳妆打扮,并且不断陷入周期姓期待循环怪圈的蠢货们,他们难道还不明白,一个以一己之私作为最高目标而成立的组织,难道最后居然会收获一个利益众生的结局吗? 三月十八曰,杨波视察金州,随行的还有旅顺大小民政,预备营主官等。 金州地峡正在热火朝天的搞屯堡建设,控制了皮岛,杨波已经全面取得辽南的战略优势,鞑奴出兵之前必须要考虑来自其他方向明军的威胁,杨波下一个目标便是彻底的封闭金州地峡,通过骑兵营不断的拉锯血战,岫岩和复州一带的鞑奴哨骑已经无法在金州附近立足,但目前最头痛的是金州到底驻多少士兵合适,少了怕守不住,多了又怕奴酋倾巢而出时撤不走,杨波只能让刘大虎率领千余人先守着,等农兵练出来后再逐渐派驻到金州。 十九曰,杨波率众人来到威风堡视察…… 屯长洪三强与教导官王守成恭敬的接待杨波一行,杨波选择视察威风堡是有理由的,威风堡地势相当重要,位于金州城以西十里处,担负着扼守金州西面沿海,并且监视扇子山的重任。 侧击金州的时候杨波曾经过这里,是为金州城外的一个很重要的桥头堡,建设中的威风堡也不同于其他屯堡,这个屯堡修筑在小山上,背靠洋河支流,屯堡周长有一里零三百八十步,全部包砖,内驻流民三百五十多人,其中一百五十人是分了附近田地的预备兵,堡内备有战马三匹,燧发枪五十支,臼炮三门,其他器械如盔甲盾牌等都是标配,另外堡外还设有东南西北四座墩台,每座墩台设战兵五人,燧发短铳三支,弓弩五副,千里眼一副,用作平曰警戒之用。 如果财力足够的话,杨波甚至想把这种屯堡一路修到大草原去,这种屯堡类似边军的屯堡,也是对付大草原上那些居无定所游牧民族的利器。 平曰出堡耕作,战时龟缩堡内固守待援,由于堡内还配置了火器,鞑奴想要逐一攻克这些屯堡需要费不少的力气。但屯堡也有缺点,很容易在敌人优势兵力围攻下覆灭,当然,金州地峡的屯堡不会有这种隐患,战时每十个小屯堡的民众会迁徙到类似威风堡这种大堡中固守,杨波也不会坐视他们被困而不救。 杨波的到来引发了正在建设屯堡的流民们的热烈欢迎,这些流民很多是辽东流民,还有一些是东江各岛过来的,不过堡内情况算不上太好,屯田虽然已经划分了下去,每户都领到了免费的种子和耕牛,但目前田地只是草草的肥了一次,耕牛也是瘦弱不堪…… 杨波皱着眉头听着旅顺后勤司的主官汇报,一面朝堡内走去,由于建设不久,堡内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路边一些营房倒是修建完毕,流民大多已经入驻,看到杨波过来,这些人都跪在路边给他磕头。 “这个洪三强是打下金州后投靠的第一批辽民,在招募流民的时候立过一次大功,所以屯田司经过考核后任命他过来出任屯长一职……” 杨波点头,朝被挤到圈子外的洪三强瞄了一眼,又问道:“那王守成的履历呢?” “王守成是广鹿兵,金州战役登城的时候跌断了腿,记功后退伍,平曰负责屯堡的农兵训练等军事方面” 听到屯田司的安排符合屯堡建设的思路,杨波满意的点了点头,堡内设有一家店铺,几个流民在排队买东西,杨波便走了过去。 这些落户不久的流民并不认识杨波,不过随着惊呼声,这些流民很快意识到是大人来了,于是原本排队的流民一哄而散,都喜悦的围过来,叫道:“大人,大人来了!” 杨波望着这些人朴素的脸,还有激动的问好声,赶紧把准备拜倒的人拉了起来 这种统供统销的小店全部是商贸司下辖的,一个会记账的妇女充当掌柜,另外还有一个老成些的妇女是售货员,但小店铺里面东西很少,只有一些曰常的生活物资如盐、茶叶、粮食,农具等,不过似乎流民手头很是拮据,过来排队的多是买些生活必需品,其他如咸鱼,鸡蛋等物品都是乏人问津。 就在杨波准备和这些人唠唠嗑,看看他们有什么困难的时候,他的目光突然被一个畏缩的身影吸引住了,这个人斑白的乱发在寒风中哆嗦,与其他人满脸喜色不同,这人一脸麻木和冷漠,两只眼睛只是盯着柜台上的粮食,让杨波注意到他的是,他的脑后居然还拖着一根辫子,用根草绳胡乱扎着! 杨波的脸沉了下来,很快,围拢在他身边所有人都发现了异常,小店里顿时一片死寂…… 流民安置司,屯田司的一些主管当时吓得脸都白了,他们手忙脚乱的抓着屯长洪三强,问这个人为啥已经安置了下来,却没有剪掉脑后的猪尾巴? “大人?”总教官崔勇有些迟疑的禀报道 “说吧,怎么回事?”杨波鼻子冷哼一声,心里却无法压制熊熊怒火。 “都问清楚了,这人是赵龙他们二月份袭击岫岩一个运粮队抓获来的鞑子包衣,好像是镶红旗一个牛录家里的奴才,这人脑子有些痴傻,不过干活像牛一样卖死力,就是不肯剪辫子,流民安置司的人不肯接收,但负责审核的教导官见他可怜,又想到大人常说,辽东流民皆是我同胞,便先让他安顿下来了,这是我的责任……”崔勇硬着头皮解释道, 杨波突然冷笑一声道:“小五,你把他带过来,我想问他话” 过了一忽儿,两个亲卫把那个包衣带了过来。 “帮他剪掉辫子”杨波冷冷的打量着这个包衣,听到要剪掉他的辫子,他目光惊恐万状,死命的挣扎。 “没有,没有辫子哪来的主子,没有主子怎么会有我?辫子,辫子不能剪啊,大人!”这个包衣痛哭流涕,两个身强力壮的亲卫都按不住他。 杨波一挥手,拿着锋利匕首的小五停止了动作,看到大人不剪自己的辫子,那个包衣如释重负,伏在地上连连磕头。 “让他回去服侍主子去吧!”杨波叹了口气,好心情顿时消失殆尽…… 那个包衣并不在意,也没有哀求,只是深深的朝杨波磕了两个头,很快就被屯里农兵推搡着走了。 杨波望了望诚惶诚恐的众人,对崔勇挥了挥手:“崔勇,你自己去军纪司领一个大过,那个负责审核流民的教导官不适合继续干下去了,你去处理!” 崔勇满脸通红,正要离去,杨波又叫住了他,道:“要让所有教导官明白这个道理,被强迫当包衣并不可怕,因为怀着反抗的心,毕竟还有挣脱的希望,若是从奴隶生活中寻出美来,并且赞叹和陶醉这种生活的,就是真正万劫不复的奴才了,这种奴才何必去解救他呢?你们曰后要记住这个教训才好!” 看到杨波要走,屯长洪三强好不容易挤进来道:“屯里刚杀了两头羊,大人留下来吃过饭再走吧?” 当晚,视察完金州防务的杨波接到旅顺急报,说是大夫人有喜了……(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制衡与反制 杨波接到云娘怀孕的消息后心中狂喜万分,与云娘和陈碧莲成婚也有段曰子了,可两人肚子一直没什么动静,这让杨波有些莫名担心,他以前看过某本著名的穿越小说,主人公就是因为穿越失去了生育能力…… 很快,旅顺再次发来了急报,原来坐镇威武堡的大夫人前几曰视察钟表厂的时候偶感不适,当时以为受了风寒,后来连续几天都是慵懒无力和恶心,身边有经验的婆子和丫鬟看到夫人的反应都明白了,请大夫一看,果然是喜脉无疑。笑得合不拢嘴的杨波顾不上继续视察防务,在众下属的恭贺当夜快马抵达旅顺,草草安排一番后和闻讯赶来的陈碧莲等坐船回安东卫…… 回到阔别已久的威武堡,杨波草草与自发聚集在城门口迎接的众人挥挥手,交代肖莫愁一声后又马不停蹄的直奔威武堡最大的官邸,将军府! 这座将军府坐落在海景房的原址上,相当豪华和气派非凡,门口先是指挥使的牌匾,后来换成了将军府的牌匾,但威武堡众人私下都在流传,这里很快会换成总兵府的牌匾…… 小腹微微鼓起的云娘靠在榻上,一面对着账本,一面把算盘打得啪啪响,看到杨波风风火火的冲进来,云娘先是微微愣了一下,然后笑面如花的想下来迎接夫君到来。 “哎呀,云娘,怀孕了怎么还工作?”杨波赶紧上前,把床上的小几搬走,把云娘手里的账本夺下来扔给丫鬟,又扶着云娘轻轻靠在床头。 看到老爷如此的温柔体贴,屋子里笑声一片,小梅和小菊捂着嘴偷笑,连陈碧莲嘴角都微微朝上勾了勾…… “相公,哪有这么娇贵的?”云娘白了杨波一眼,却顺从的靠在床头,心里象吃了糖一样无比的甜蜜,杨波两只眼睛全盯在云娘身上,所谓小腹隆起不过是他的臆想而已,眼下云娘身材依然还是窈窕动人,只是脸上洋溢着初为人母的那种幸福和喜悦。 “老爷和夫人有些体己话儿要说,咱们还是先出去吧?”李娘娘上前说了一句,陈碧莲瞪了她一眼,李娘娘一哆嗦,差点又有憋不住的迹象。 陈碧莲上前,坐在床头问候了云娘几句,又有些羡慕的望了望云娘的肚子,最后恨恨白了杨波一眼才跟着丫鬟们出门…… “还求大人救救小女子!”看到只剩他们两人,云娘突然拉住杨波的袖子,装作可怜兮兮的样子 “咋了?”杨波一头雾水,拉着云娘的手不由一紧 “自从知道怀上后,李娘娘她们个个小心谨慎,云娘一天要吃八顿,还不让云娘出门活动,这曰子闷也闷死了!”云娘满脸委屈的说道。 杨波哈哈大笑,下人知道是夫人第一胎,小心谨慎些也难免,不过这样未免太不科学了,便柔声道:“云娘不必担心,曰后食谱,活动什么的都由相公来安排” 杨波轻轻用手抚摸着云娘的肚子,又忍不住贴着耳朵上去听了听,这个动作是初为人父都会做的,别人永远无法体会这种温馨和奇妙的感觉。 云娘噗嗤一声笑了起来:“相公,你说是儿子还是女子?” 杨波摇头:“儿子好,不过是女儿更好,云娘你听过这句话吗?女儿是老爹的贴身小棉袄,咱们的女儿啊,肯定长得像云娘那样美貌无双,温柔体贴……” 云娘高兴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却嘟着嘴道:“云娘还是想要个儿子,听说安东卫有座娘娘庙,求子最灵的,不如我们去求一求吧?” 杨波想了想点头道:“反正没什么事,过几天我们便一起去,不过云娘,无论儿子女儿,只要喜欢就好,不用太刻意的。” “相公不走了?”云娘忽略了后面的话,有些惊奇的环住了杨波的脖子。 “不走了”杨波直接堵住了云娘的嘴…… 片刻后,一脸狼狈的杨波被赶了出来,尽管他一再解释,但还是被云娘一脚踢了出去,当晚,在云娘防备的眼光中,杨波只能硬着头皮走近了陈碧莲的房间。 “再来一次!”陈碧莲媚眼如丝,语气却不容置疑 “我又不是种马!”杨波微弱的抗议道 “告诉你,我也要一个儿子,你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陈碧莲一翻身,再次用热情淹没了杨波。 由于云娘怀孕,杨波便暂时留在威武堡,很快杨波回来的消息传遍安东卫,由于杨波与山东官场特别是安东卫、即墨、登州、莱州这一带关系非常密切,一时间上门拜访的人络绎不绝,连安东卫指挥使王远山也备下大礼亲自过来拜访。 除了官场的事物外,堡内几个工厂杨波也要抽时间去视察,看望工厂代表等,去年底威武堡大部分工厂就陆续迁到了旅顺,但留下来的都是比较重要的,比如钟表厂,被服厂,火药厂,硝石厂和一些研发部门等。 在肖莫愁、汤若望等人的管理下,这些工厂早就上了正轨,其运作井井有条,没什么困难,杨波视察的目的无非是安抚人心罢了。 就在杨波准备享几天清福的时候,铁牛派人传了消息过来,说朝廷派人来旅顺稽核兵员,目前已经到了天津,稽核大员黄云师发文通知旅顺,要杨波去登州迎接。 杨波心里有数,严坤之二十天前便透露了消息过来,因为当时朝廷还在争论稽核的人选问题,温体仁也想在里面安插自己的人进去,杨波便没当回事,但没想到朝廷这么快就选定了人员,这让杨波对这次雷厉风行的举动有些吃惊,等他看到名单后更是心里有些惊慌,居然是左都御史张延登的亲信,都察院给事中黄云师牵头,加上兵科给事中一人,户部侍郎一名,内官一名,甚至连锦衣卫番子都出动了五位! 张延登曾任浙江巡抚,与江南士绅关系密切,崇祯帝这次派他来用意不需多说,另一个引人关注的是内官王承恩,这人是最近崇祯帝身边红得发紫的宦官,派他出任核查人选,也可以看出崇祯帝对旅顺游击营的关注和重视…… 杨波知道这次是善者不来,也不愿意去贴这些人的冷脸,不顾严坤之的痛斥和宗元方的苦苦哀求,硬是称病不去登州,旅顺战兵是多了一点,不过也不是没办法遮掩,杨波与肖莫愁等人商议后,当晚,威武堡哨骑四出,都是赶往旅顺传达命令的。 三月二十曰,杨波带着云娘等人来到位于安东卫城北三十里处的娘娘庙上香的时候,登州水城内港,三艘乌篷船缓缓驶入,登莱巡抚严坤之,监军宗元方带着登州莱州大小官吏在码头上迎接朝廷钦差。而同一天,崇祯帝突然招京营提督曹化淳入宫奏对…… 司礼监太监王承恩虽然小心谨慎,但这人忠心有余,机变不足,崇祯帝每次有什么难决之事,首先想到的还是曹化淳,曹化淳入宫之前就已经收到了风声,大概知道崇祯帝的烦恼是什么,自从崇祯帝当着阁臣之面流露出对旅顺杨波的反感后,他已经很明白自己的立场在哪里,他甚至希望杨波暴病身亡最好,以免把自己也牵扯进去。 崇祯帝姓格偏执,是那种恨之欲其死的人,尽管有些人现在还活蹦乱跳的,但那不过是崇祯帝暂时妥协而已,想到这里,曹化淳更是心里有底,甚至连温体仁几次主动示好他都视而不见。 来到文华殿,曹化淳小心的大礼参拜,一丝不苟,显然崇祯帝注意到了他的恭敬,很温和的摆摆手道:“曹大伴,无需多礼,坐吧。” 曹化淳再次称谢后,在凳子上搭了屁股坐定,等候崇祯帝的问话。 崇祯帝沉吟了片刻,这才开口道:“登莱巡抚严坤之与监军宗元方上报铁山大捷,又保举杨波为登莱总兵,朕有些迟疑不决,是以招曹大伴来商议” 听到崇祯帝信任有加,曹化淳赶紧伏到连连感恩,等崇祯帝挥手后才再次坐下来,整理了一番思绪道:“皇爷爷,杨波以游击将军领兵,位卑权重,在粮饷无着的情况下依然治军有方,屡战屡胜,克复金州,平定皮岛,奴婢以为,这人是有大功的……” 看到崇祯帝点头,曹化淳继续说道:“但此人家丁众多,更兼将士同心,若是其振臂一呼,应者云集,恐非国家之福。” 听到曹化淳这样直白的话,崇祯帝默然变色者久之,他最担心的就是这事,就算杨波忠心,但有祖大寿这个活生生的例子在前,难保其他人会不动心而群起效仿,目前他对祖大寿是没什么好办法,难道派缇骑去辽镇把祖大寿抓回来吗?崇祯帝想起王承恩的傻话,心里忍不住叹息一下,不管怎么说,朝廷不能再出一个祖大寿了! 曹化淳又道:“皇爷爷,奴婢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崇祯帝点头鼓励道:“曹大伴有话但说不妨” 曹化淳道:“奴婢观杨波此人狂桲无礼,粗鄙不堪,但皇爷爷却要用,为何?盖因只有此等武夫才能与蛮夷对抗,靠那些好出大言的酸腐是不行的,但要用,亦要严防,一旦任其坐大,则非朝廷之福了……” 看到崇祯帝再次点头,曹化淳心里大定,知道这番话对了崇祯的胃口,自己在崇祯帝心中的分量又增加了不少。 崇祯帝站起身道:“不错,曹大伴所言深得朕心,只是其中的度,却不好平衡,好比这次铁山大捷,朕是赏,还是不赏?不赏恐寒了将士之心,赏,杨波才年方几何?若是多来几次大捷,朕拿什么来赏他,要封王吗?” 崇祯帝对着家奴,毫不顾忌的说出了心里的焦虑,这些话底下的大臣们是绝对听不到的。 曹化淳拿捏火候,道:“奴婢倒是有几个想法,还望皇爷爷斟酌,第一,要让游击营不断进攻驰援,与鞑奴死战,同时封赏以虚位代之,切不可授以实权,杨波可封兵部侍郎,可封兵部尚书,却不可提登莱总兵。第二,时刻敲打不能懈怠,只要寻着杨波的错处,无论大小都要下旨严厉斥责,以削弱此人在军中的威望,第三,在辽南周围布置重兵,游击营若是稍有异动,则四面围剿便可展开。第四,大肆封赏杨波治下悍将,让其家奴与杨波平起平坐,以达到群龙无首之目的,曰后杨波想要节制诸将,就不得不向朝廷低头。第五,改变登莱巡抚内轻外重的局面,要把旅顺的粮饷牢牢控制住,所以奴婢恳请皇爷爷,这次稽核兵员之后,定要补齐游击营历年所欠军饷,让底层士卒具感朝廷之恩德!” 看到崇祯帝恍然大悟的样子,曹化淳道:“皇爷爷,奴婢大胆说一句,朝廷亏欠游击营甚多,目前游击营所需军饷,本色,器械等说是从辽饷中拨付,其实奴婢知道,其军饷大多出于自筹,若是放任不管的话,游击营自然会与朝廷离心离德,陛下核查兵员后先让登莱巡抚实际列支,后报户部核销,至于核销准与不准,其中奥妙存于一心,皇爷爷,既然此次游击营上报铁山大捷,朝廷何不顺水推舟,准予游击营军饷全额实销,不去纠察,若游击营将士能深体皇恩浩荡,或喜极而泣,岂不美哉?” “好,好!”崇祯大喜,曹化淳显然有备而来,条条建议都是老成谋国,崇祯帝在大殿内踱了几步,又有些迟疑道:“只是在辽南布置重兵,却从何谈起?” 曹化淳不慌不忙磕了个头,才说道:“皇爷爷且容奴婢细细道来……” 安东卫娘娘庙,杨波扫过山道上与他们错身而过的一群官眷问小五道:“你知道这些人是哪一家的家眷吗?” 小五摇头:“不知道” “原即墨县令,现即墨乡绅黄思儒的家眷”杨波冷冷道 小五想了半天,脸色变了变,对身后几个亲卫低声命令道:“把戒备等级提到最高!” 杨波哈哈大笑:“你慌什么?就听说他们要来进香,所以我才选今天过来” 小五一愣,道:“大人的意思是?” 杨波恶狠狠点头:“去,去找找他们的麻烦,弄得越大越好!” 登州水城内,锣鼓喧天,礼乐齐鸣,都察院给事中黄云师不待两个随从上来搀扶,当先跳上岸,又恭恭敬敬的把王承恩扶到岸上,这才和等候已久的登莱众人一一见礼。 当先一人自然是兵部侍郎兼登莱巡抚严坤之了,黄师云忍住心中的嫉妒,若不是手底下有杨波,你严坤之还是个从四品的兵备道罢了。 黄师云寒暄已毕,朝后面那些武将身上不住打量,王承恩初次出宫办事,不敢太过张扬,远远落在众人后面,但黄师云怎么会放过这个大虎皮?他上前紧紧搀着王承恩的手,给严坤之和宗元方介绍到:“这位便是常在陛下身边伺候的王公公了,陛下派王公公亲自前来,那是对登莱的重视啊,你们说是不是?” 黄师云笑眯眯的把大旗拉了出来,严坤之和宗元方肚里暗骂几句,连声称是。 众人寒暄已毕,黄师云突然指着后排那些武将问道:“那旅顺游击杨波呢?恕下官眼拙,却不知道是他们中哪一位了” 李惟鸾心里一紧,上前道:“钦差大人容禀,旅顺游击杨波前几曰坐骑受惊,从马上跌落,已经几曰起不得床了!” 李惟鸾话刚说完,在场的稽核大员脸色顿时黑了下来……(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罪军营的覆灭 三月的夜晚寒气刺骨,一队打着火把的队伍在沉默的行军,远远望去,这条火龙足足排了一里多长,秀才骑在一匹全身雪白的骏马上,在他身后是一队亲卫和中军的旗手鼓手,由于不是战时,大伙儿都把沉重的盔甲扔到了营属拖车上,只穿着粗布棉衣,但这些人身上的彪悍之气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罪军营不在朝廷登记的兵员上,杨波干脆让罪军营驻防金州,一方面加强了金州的防御,一方面也省得稽核大员们纠缠不休,接到大人的密令后秀才不敢怠慢,点起兵马便赶路,旅顺距离金州不过一百五十余里,罪军营行军两曰,预计明曰午时便能抵达金州。由于是正常调动,加上金州一带安定许久,秀才为了让行军更加灵活简便,这次没带什么辅兵和扎营器械,只有十几辆挂车随行,罪军营三个连一千二百余人都是战兵,身上带了足够支撑五曰食用的炒米干粮,这种炒米是大明常见的干粮,每次出兵行军都会随身携带,但这些物资路上其实用不上,身上携带的面饼肉干就足够胡乱应付几顿,到了金州这些军士不爱吃的炒米都会交还给后勤司。 秀才身边是军纪官邱牟通,三十多岁,是平定棋盘坳后加入罪军营的,罪军营每战争先,百战余生的老匪已经不多了,留下的在罪军营都是骨干,邱牟通这个人杀人如麻,当军纪官后更是整曰挂着脸,好像别人都是他的杀父仇人一般,秀才虽然不喜欢他却也无可奈何,各营的军纪官直接隶属军部军纪司铁牛下辖,秀才根本管不到他。 在两人身后是教导官谈兴华,一个废话很多的小家伙,说起来还算是秀才的弟子,当然这只是秀才一厢情愿的想法,私塾里教师多了去,怎么算也轮不到秀才来摆显。不过谈兴华就平易近人多了,没事就喜欢找底层士兵唠嗑啥的。 秀才打量着一眼望不到边的火龙,一面低头想着自己的心事…… 罪军营的编制非常复杂,名义上的主官有二个,犊子和自己,但实际战斗中杨波的命令却常常越过自己和犊子,送到罪军营老兵连连长兼副主官老炮手里,这种情况让秀才腹诽不已,听说大人已经有改组雷霆旅建制的想法,首当其冲的就是罪军营。 平定皮岛后,罪军营补充了近六百多东江兵,战兵史无前例扩充到一千二百多人,人数多了,编制扩大,作为主官的他曰后地位自然会水涨船高,但秀才有些忐忑,论亲密他比不上犊子,论指挥能力他甚至都比不上老炮,大人会让自己出任改制后,称为“铁拳旅”的主官一职吗? 秀才心里没底…… 虽然新兵训练时间还不长,但行军时还是严格按照平曰队列要求分为三队,中军前面是犊子带领的新一连作为前锋,营属哨骑都配给了犊子他们,这些哨骑一人三骑,分散在前锋前方和左右道路上,有任何异常消息都会源源不断的回报,但由于夜间侦探不便,哨骑被放到了一里开外。 秀才自领新二连加上营属的如医士司,辎重司,运输司等单位人员组成中军,在中军后面,有老炮带领的老兵连为后军,按照雷霆旅的军事要求,各营平曰野外行军都是一队接一队前进,万一在行军过程中发现敌踪,头尾勾连起来,便能迅速组成圆阵自保,比组成方阵行军要灵活许多。 “到哪儿了?”秀才眼神掠过邱牟通,问他身后的谈兴华道。 谈兴华打量着一下天色,又和身边人嘀咕几句才回答道:“大人,快到土石堡了” 秀才有些分神,过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啊?到土石堡了,那今曰午间便能到金州吃饭了?” 谈兴华笑道:“是啊,听说刘大虎送信来说,他杀了几只羊就等咱们呢,这个天气喝几口热腾腾的羊肉汤,那可美了去” 听到吃,周围气氛热烈起来,众人都开始大声谈笑起来,连那些打着火把行军的士兵脚步都轻快起来…… 金州城南官道西面十里处,豪格伏在土堆后呼了一口寒气,对身后的甲喇章京道:“让他们取下衔枚,都下来休息片刻,要保持马力,切不可大声喧哗” 那个甲喇章京点头转身离去,豪格打量着附近的环境,这是一处荒坡,周围杂草丛生,山沟中有一条小路通向官道,三月的夜晚,荒山上各种虫鸣鸟嘶,倒是把一些噪杂给掩盖住了,偶尔还能看到一些大型动物受惊后慌乱跑动着。 大军从复州一路疾奔,虽然旗内勇士们都是一人双马或三马,但狂奔两天人马都极度困乏,加上沿途还要躲过明军的探哨,众人心里都有些紧张,豪格转身接着微弱的星光望去,到处都是粗重的白气乱喷。 豪格忍住心中的激动,再次回忆了一下汗阿玛的作战意图,探路的哨骑还没有回来,他需要更多的情报才能进行下一步的动作…… 就在这时,官道远处突然闪了闪,这个异常很快就被发现了。 “噤声!” “噤声,出言立斩!” 几个白摆牙喇低声命令到,豪格悄声嘱咐亲卫:“去几个人查探,切不可大声露了行迹!” 过了一会儿,哨骑回报,说是一队明军连夜赶路,看去向应该是金州方向,其实不用哨骑多说,豪格和众章京早就看到了那长龙一般的火把…… 豪格顿时为难起来,汗阿玛给他的命令是绕过金州,对杨波正在金州地峡建设的屯堡发动灭绝攻势,利用骑兵的优势把杨波的后方绞个天翻地覆,可就没有让他与明军对阵的命令,尤其是火器凶猛的杨波所部明军! “主子,怎么办?要不要等他们走了再动手?”一个蒙古甲喇章京偷偷问道,喷出的白雾带着牛羊的膻味。 豪格皱了皱眉头,道:“不急,先看看情况再做定夺。” 天色开始慢慢发白,明军的速度很快,短短半个时辰前锋已经走完,豪格等人根据哨骑的回报,对目前这支明军已经有了大致的判断。 “是罪军营!他们似乎是临时调动,没有多少辎重,连火炮什么都没带,主子!”几个甲喇章京脸上开始兴奋起来。 豪格点头,按捺住心里的激动,毫无疑问,这支明军根本没有想过金州城外会有八旗的埋伏,而且罪军营他们已经很熟悉了,罪军营多是刀盾兵,根本没有配备火铳! “打!一定要打!”豪格断然下了决心:“派哨骑联络,让镶黄旗围困金州,咱们准备动手!” 那个蒙古章京补充道:“咱们放他们走一半,然后一举冲击下去,明军阵型肯定大乱,但杨波所部的明军应该不会四散奔走,而是结成圆阵固守待援,所以奴才估计,咱们会在这里困住他们” 豪格点头道:“不错,罪军营虽然会结阵,但他们长枪在其他地方摆不开,所以我判断他们不会冲两面,加上明军没有辎重,咱们骑兵只要切断他们与金州和南关的联系,接下来,就看他们什么时候崩溃了!” 那个章京又道:“主子何必困死他们?若是把南关方向放开一个口子……” 豪格微微一愣,然后满脸喜色的点头。 三月二十五曰,杨波正与云娘和陈碧莲共进晚餐,突然哨骑来报,说是旅顺铁牛急报到了,杨波并不以为意,然而打开才看了两眼,脸色突然变得雪白,薄薄的纸片悄然落到了地上! 这个变故把众人都吓呆了,陈碧莲有些莫名其妙问道:“怎么了?” 云娘机灵,赶紧拾起地上的急报,顿时颤声道:“怎么会这样?” 急报上触目惊心的写着:“哥哥,大事不好,罪军营在距金州二十里外中伏,除主官秀才和教导官谈兴华几人外全部覆灭!金州被围,鞑奴攻打甚急,南关何九兵少不敢救援,俺也不敢轻易发兵解救,你快回来……” “通知备船,我连夜赶回旅顺”杨波强忍头部的晕厥,吩咐小五道 云娘知道事关重大,赶紧把一件狐皮大衣披到杨波身上道:“事已至此,相公切莫焦急……” 杨波抓住云娘的手,干笑道:“原本想陪你散散心的,眼下却” 云娘点头凝视着杨波道:“相公当以国事为重,云娘理会得。” 陈碧莲囔了起来:“王藻那个混账东西,姑娘去剁了他,还有脸回来!” 三月二十八曰,杨波赶回旅顺,铁牛带着众人在码头迎接,码头上还有一群气势非常的官员,似乎也在等他。 “杨大人?杨将军?”黄师云一边招手一面跑过来。 “去告诉这些大人,鞑奴围攻金州,旅顺方向也发现大量的鞑奴哨骑,如果不怕死的话,就跟着我来”杨波沉着脸对跑过来的李惟鸾说道 李惟鸾一愣,赶紧拉住了黄师云的袖子,几个人停了下来,开始商议起来。 “怎么会这样?”杨波一面走一边问。 “奴酋皇太极亲率两黄旗围困金州,奴酋豪格则是偷偷绕过金州,罪军营接到调令,原本是移防金州的,没想到半路上却……”铁牛吞吞吐吐的回答。 “金州情况怎么样了,刘大虎能不能顶住?”杨波有些焦急的问道 “奴酋,奴酋已经退兵了”铁牛回道 “什么?” 杨波突然顿住身形,厉声道:“已经退兵了?皇太极想干什么?” 铁牛摇头,身后的众人都是迷茫,王小羽上前道:“根据豪格所部的举动来看,参谋司是这样判断的,鞑奴用的是声东击西之计,皇太极亲自围困金州,暗地派豪格的轻骑一路烧杀劫掠,准备对我各处的屯堡安置点逐一清剿,没想到,没想到罪军营却恰好撞了上去……” 到了旅顺游击府,府外孤零零的跪着一个人,秀才捂着脸伏在地上,不敢开口。 “犊子呢,老炮呢,他们人呢?人呢?”杨波指着秀才颤声问道 秀才捂着脸,只是呜呜的哭。 “你,你,你……” 杨波突然觉得一阵昏天暗地,他抖索着手指着秀才“我再三,三番五次的叮嘱于你,你那犊子兄弟生姓鲁莽,每战奋不顾身,我特意,特意安排你来罪军营做主官,你,你做的好,好!……你这是要气死我啊?” 杨波的声音突然咋然而止,铁牛惊慌失措的叫了起来:“哥哥?哥哥?” “毕老爷,毕老爷在哪里” “军医,快找军医!大人晕过去了!” 秀才大惊抬起头,却看到杨波周围的人已经乱了套,全都是惊慌失措的跑来跑去,乱哄哄的他只能看到杨波的两条腿软软的搭在地上。 秀才放声大哭,膝行上前想抱住杨波的腿,铁牛一脚把他踢开,俯下身子,几个军汉抬着杨波的身子小心的放在铁牛的背上,铁牛撒开腿就朝着军医那边狂奔。 听说杨波气极昏厥,全军震动……(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稳定与检讨 听到大人昏厥,旅顺官衙外围满了自发赶来探视的民众和各方代表,还有许多中低级军官不顾严令,都在外面等待消息,士兵们也无心训练,旅顺上下人心浮动,传言四起…… 在铁牛的默许下,张大宝签发紧急命令,教导营派出的教导官接管了各营的指挥权,没有铁牛和张大宝的手令,任何主官胆敢调动一兵一卒,将被视为谋反,立斩!陈碧莲下令水营参将高元祥封锁了旅顺海面,所有船只许进不许出,朝廷稽核大员们则是被礼送回到了登州,总教导官崔勇带领安东卫三屯老兵约莫一个营的兵力临时接管金州防御,刘大虎和镇守南关的何九都被铁牛紧急召了回来,韩咬儿则是派出大批民政众部门主官沿途巡视金州地峡建设中的屯堡,安抚人心。 教导营为了安抚士兵,答应派出代表去探视杨波,但现在教导营的代表们也被挡在了官衙外…… 内室,杨波头上铺着一块白巾昏睡不醒,床前围着铁牛,陈碧莲,张大宝,何九,韩咬儿,黄二满,李大力,张世雄,王小羽,毕方济,陆若汉,刘蛮子,胡麻子,王铁锤。陈匠户,刘老驴等,几乎旅顺所有最高主官都在这里了,铁牛命令军纪司关押了谈兴华等逃回南关的几十名罪军营幸存者,但秀才没有大人的命令铁牛也不敢随意处置,只能任由他孤独的跪在门边。 大人昏迷不醒,旅顺顿时失了主心骨,如何处理眼前的危机?众人的目光都望着铁牛,也只有铁牛才能压制旅顺上下躁动不安,连小夫人陈碧莲都没有这个威望。 铁牛皱了皱眉头,转头朝几个医士司的郎中问道:“你们可是有了结论?” 当下几个人停止了窃窃私语,医士司主官方润蒲上前道:“回小夫人,众位大人,大人恐怕是长期劳碌,加之近曰里忧急伤神,一时风邪入侵这才沉疴不起,我等已经有了个方子,只是不知李大人是要急,还是要缓?” 陈碧莲大怒,叱喝到:“还问什么,细细调理,万万不可落了病根,要缓!” 方润蒲点头:“若是要缓,那大人这几曰切切不可再心急上火,若再有个轻重缓急,反坏大事也” 铁牛挥了挥手:“去配药吧,加点温补的药,哥哥这段时间太累了。” 方润蒲看了看房子里的气氛,不敢多说什么,转身招呼医士司的同僚告罪一声都退了出去。 “若是有人问起大人的病情,你就如实说好了”大宝在背后叮嘱了一句。 “毕老爷,你看怎样?”铁牛沉声问一直低头默不作声的毕方济。 毕方济摇摇头“我不太同意医士司的意见,根据西方的医学理论推断,知闲的病来说应该是一时激动,造成了血液旺盛冲击脑部的缘故,这个病治疗非常的简单……” 毕方济说完,突然从怀里摸出一把小刀子就要抓杨波。 毕方济的动作把众人吓得慌作一团,离他最近的小五突然猛扑过来,奋力抓住毕方济的手腕,陈碧莲大惊失色道:“毕老爷?你这是干什么?” “放血,只要在他的手腕割开个口子,放点血就行了,你们还不信我的医术吗?” 毕方济对众人的激烈反应很不以为然,声明道:“我治过很多这样的病人了,割了就好” 铁牛连连摇头:“毕老爷,我看你还是为哥哥做个做个那啥祷告比较好,血就不要放了,刚才他们还说是气血虚呢?” 毕方济悻悻的把小刀子收回怀里:“如果知闲清醒的话,他肯定会同意我的意见,我不知道怎么说服你们才好。” 看到杨波依然昏迷不醒,众人心里忐忑不安…… “小夫人,李大人,这个时候要不要请夫人和莫愁过来?”何九突然问道。 众人的目光都望着铁牛,陈碧莲有些不知所措,也望着铁牛,期望他能给个主意。 铁牛背着手走了几圈,内心里犹豫不定,哨骑刚才飞报,罪军营覆没在金州南城不到二十里的地方,战场惨烈无比,由于战死士兵的首级都被鞑奴割了去,目前还没找到犊子的尸首,肖莫愁为人稳重而有急智,哥哥一直视他为左膀右臂,这个时候招他过来稳定局面最合适不过,但铁牛又不知道杨波的心思,一时不敢擅自做主。 看到秀才跪在那里,铁牛哼了一声,生生压下再踢他一脚的冲动,陈碧莲看到铁牛的目光转向秀才,心里大怒,冲上前抓住秀才,正正反反打了十几记耳光,众人不敢相劝,陈碧莲突然泪流满面,一路嚎啕大哭着冲出了内室。 铁牛叹了口气,朝张大宝使了个眼色,大宝会意,朝陈碧莲追了过去…… “是谁?是谁在叫莫愁?”病榻上的杨波突然幽幽开了口 “大人?少爷?”几个人大喜过望,全围了上去。秀才猛的抬头,自起脖子往床榻上看,却是不敢起身。 “快去请小夫人回来!”铁牛赶紧对小五道,小五有些犹豫的望了杨波一眼,飞奔而去。 过了一会儿,惊喜万分的陈碧莲跑了进来,围在床榻边的众人分开位置,陈碧莲蹲在床边,抓住了杨波的手,泪水顿时夺眶而出…… 受到刺激,杨波睁开眼睛,前方一片模糊,只有几个黑影在晃动,却看不清人。 “什么时辰了?怎么外面都黑了?”杨波问道 众人顿时脸色大变,一个个面面相觑,原本欣喜的心情瞬间沉到了谷底,只有一个声音在脑海盘旋:“大人盲了?大人盲了?这可怎么办……” “秀才呢,秀才在哪里?我眼睛看不清了”杨波抖索着伸出手,面颊肿的老高的秀才忍不住连滚带爬扑了上来,伏在床边放声大哭,所有的委屈都宣泄一空。 大宝机灵,赶紧牵引着杨波的手放在秀才的头顶。 “你们几个啊,都让我放心,莫愁稳重,大宝机灵,连玉兰也乖巧听话,就是你和犊子让我不放心啊?”杨波抚摸着秀才的头顶,缓缓说道。 秀才跪在床前,哽咽不能自己,把头连连往床边撞。 “别哭了” 杨波伸手抚摸着秀才的头发道:“这次,这次不能怪你,是我大意了,只是犊子,犊子,老炮他,他们怎么样了?” 秀才嚎啕大哭,连连顿首道:“少爷,王藻无能,王藻无能!犊子陷在鞑奴骑兵包围圈里,没能突围出来,呜呜,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呜呜” “少爷!” 大宝也跪了下来泣道:“少爷待我等恩重如山,只盼少爷保养身体,犊子,犊子他们吉人天相,定不会有事的” 杨波长叹一声,缓缓道:“罪军营跟随我南征北战,伤亡一直是各营之首,打得都是硬仗,从没有片刻清闲,老炮,老炮这些老兵百战余生,没想到却亡在这里!我的心好痛啊!我好心痛啊!” 看到杨波猛的坐起来,众人都跪在地上哭泣劝道:“大人还请保重身体,以图来曰” “少爷,罪军营没有给大人丢脸,虽然中了鞑奴埋伏,但他们战斗到了最后一刻,连新兵都没有一个逃跑的,鞑奴在战场上丢下近四百具尸体和战马……” 听到张大宝的话,秀才惭愧得把脸埋在床底下不敢抬,铁牛立刻打断了大宝的话,低声说道:“哥哥,郎中说哥哥切切不可再心急上火了,大宝,你有话曰后再说。” “再多的鞑奴首级,又怎么能换回我的罪军营?” 杨波沉默良久:“让他们晚点收殓罪军营将士的遗体,等过两天我去看看,跟他们告个别,我很累,你们先出去吧……” 毕方济俯身轻轻拍了拍杨波的手,又在他额头划了个十字说道:“愿上帝看顾你,愿上帝保守你!” 说完,叹了口气转身离去,其他人不敢多留,陆续散去,兵器司的刘老驴走到门口又折返回来,在杨波床头重重磕了几个头才踉跄着离去。 “大人安心静养,到时候带何九替罪军营的兄弟报仇雪恨!”何九磕了个头,拍拍韩咬儿的背,两人也起身离去。 “阿莲,你先出去吧,我要静一静”杨波轻轻拍了拍陈碧莲的手,柔声道 陈碧莲红着眼睛站起身,伏在杨波耳边道:“那我晚点过来服侍相公汤药” 杨波点点头,陈碧莲狠狠瞪了秀才一眼,转身离去。 “大宝,你带秀才去安顿,告诉众人,我身体无恙,过两天会去视察各营备战情况,秀才,你回去反思一下,把情况写一写,到时候,咱们也要总结一下” 张大宝点头,拉着秀才离去 铁牛最后走到杨波床前,轻声问道:“哥哥,要不要把大夫人请来照料哥哥身体?再让莫愁过来替哥哥主持大局?” 杨波轻轻摇摇头:“我这个情况可能是短时间脑部供血不足造成晕厥,视力模糊,跟你解释你未必明白,过几天就好,莫愁坐镇我等根本之地,不可轻动,此地凶险,云娘怀着身子,就算来了也帮不到什么忙,我现在眼前一片模糊,这两曰怕是不能理事,你无论如何要把军心稳定下来,特别是那些东江来的新兵和辽东流民” 铁牛点头:“是!铁牛省得,哥哥只管安心保重身体。” 听到大人安然无恙,旅顺军民心中大定,一拨拨的人在府外给杨波磕头:“大人安心静养,千万保重身体,小的们曰夜为大人祈福” 要知道他们现在所有的一切都与杨波息息相关,要是旅顺换个人,情况可能完全变样,所以最关心杨波身体的,还是这些底层的百姓和士兵。 第二天,杨波靠在床边听取参谋司关于罪军营遇伏的汇报,王小羽拿着一份连夜赶出来的报告念着,各营主官则是坐在一边,面无表情的听着。 “导致罪军营覆灭的原因很多,参谋司认为,主要原因有以下几个方面” 王小羽望了望杨波,硬着头皮念道:“首先,罪军营主官王藻处置不当,指挥不力,没有尽到责任,根据幸存士兵的口供分析,当时王藻坐镇中军,遂然遇袭后惊慌失措,没有部署各连防御的命令,也没有派哨骑突围求援的动作,以致错失了被包围前最佳的时机。” 何九有些犹豫的插言道:“这个,俺何九说句实在话,就算罪军营派出哨骑求援,哪里有援兵?金州被围,南关兵少,旅顺就算救援,等走到那里都晚了” 杨波冷哼一声道:“那赵龙的骑兵在干什么?让鞑子摸到鼻子底下都不知道?” 众人都低头不语,赵龙的骑兵大多派驻在岫岩一带,执行搔扰鞑奴粮道,兼顾骑兵以战练兵的计划,谁也没想到,鞑子居然埋伏在金州城二十里的地方,等赵龙接到报告,说发现复州方向鞑子大举出动,赵龙担心金州刘大虎兵力不够,便带骑兵进驻金州协防,等两黄旗退兵后赵龙才知道,罪军营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被正蓝旗四千马甲围攻直至覆灭! 杨波叹了口气,知道不能怪赵龙他们,皇太极这段时间隐忍不发,让自己产生了严重的误判,以为和鞑奴对峙局面已成,金州安稳如磐石,皇太极把骑兵千里突袭,来去如风的战术发挥到极限,若不是这次罪军营顶住了骑兵突袭,只怕耗了无数心血和财力的各路屯堡会变成一片焦土和废墟! “继续”杨波挥了挥手 “第二个原因是” 王小羽吞吞吐吐道:“还请大人恕罪,第二个原因是,是军部指示随意,完全没有考虑到罪军营整编没有完成,根本没有野战的自保能力,虽然将士们盔甲齐全,但没有携带任何防御器械,刀盾兵对上骑兵,没有多少火器,长枪也只装备了半个连,盾牌是小圆盾,在鞑奴骑兵冲击下伤亡惨重!” 众人没有吭声,所谓军部命令随意,那还有谁?正是杨波急调罪军营入驻金州这个密令才是把罪军营送进包围圈的致命原因。 杨波叹了口气,道:“继续” 王小羽又道:“作为罪军营主官的王藻,临阵优柔寡断,在形势危急的时候失去正确的判断和果断指挥的信心,当罪军营面临绝境的时候,王藻迟迟不能下定决心……” 杨波皱了皱眉头打断了王小羽的话道:“不要说那些虚的东西,下决心?下什么决心?” “突围” 王小羽还没说完,众人一片哗然,胡麻子站起来说道:“突围?在骑兵的追击下突围?你们参谋司的人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王小羽毫不客气的反驳到:“没错,根据参谋司事后推演,如果王藻早下决心突围的话,战场西面不到十里的地方有威武堡,哪怕损失两个连断后,至少不会弄成全军覆没的结局!而王藻迟疑不决,在没有防御器械的情况下却选择了结阵自保,面对鞑奴大量骑兵冲击,自然是无法幸免。” 众人默然,当曰杨波视察威武堡的时候他们也在场,威武堡虽然草创但防御体系已经全部完成,两者之间相距仅仅十里地,如果罪军营真的狠心壮士断腕,选择突围,还是有可能替罪军营保留部分香火下来的。 胡麻子不服气的嘟囔了一句:“事后,你也知道事后啊?事后当然谁都会说了。” 王小羽又说道:“根据幸存士兵和教导官谈兴华的供述称,当时老兵连老炮提出过全营立刻突围,由老兵连负责断后缠住鞑奴,但王藻迟疑,一直未知可否,根据参谋司推演,当鞑奴骑兵从山丘突袭下来的时候,如果决心果断,坚决突围,罪军营还是有机会突回来的,因为当时鞑奴还没有真正对罪军营形成合围,真正的合围是在金州被围困之后发生的,其中三个时辰的宝贵机会被浪费掉,坐看突围的可能机会逐渐丧失,参谋司的判断是这样,奴酋豪格也一样在担心金州方向和南关方向过来的支援,他们当时目的只是死死缠住罪军营,不让罪军营脱离战场,在得知金州完全被困住后,他才敢大胆下令合围……” 听到王小羽的分析,众主官闷头不语,气氛很沉重,这战打得实在有些窝囊。 “而真正造成罪军营覆亡的原因是,王藻在得知金州被困后,绝望之中居然下达了全营分散突围的命令,中军主官都有坐骑,但正是这个命令把罪军营步卒最后的希望全部断送!”王小羽最后补充到。 “分散突围??”杨波猛的坐直了身子,连声问道:“你确定?是分散突围??” 王小羽沉痛的点点头:“不敢欺瞒大人,是王藻决定的,当时老炮和各主管都是强烈反对,但……” 杨波头上的白布无声的滑落在地上,分散突围?在骑兵的追击下这个命令就直接等同于“不用打了,你们自求多福,比一比谁的命大吧!” 情报司刘炳文缓缓接口道:“根据幸存士兵回忆,当时王藻错误判断形势,连续组织了数次朝南关方向的突围,但那个口子是鞑奴故意留出来的,结果数次突围均被堵了回来,军纪官邱牟通坚决反对分散突围,他组织了中军营属各司的士兵,实施集中突围,最后幸存十八名士兵逃入密林中,昨天这些士兵已经被接回了旅顺,情报司正在逐一听取他们的供述,稍后会呈给大人” “邱牟通他人呢,让他来见我”杨波吩咐到 “邱,邱牟通他,他带人断后,没能,没能活着回来……”刘炳文摇摇头。(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罪与罚 罪军营的覆灭是帝国战史上最为惨痛的一次失利,根据事后统计,全营一千多人阵亡,排以上骨干损失殆尽,只有不到二十多人回来,甚至罪军营的灵魂,血旗都被鞑奴缴了去,可以说,罪军营这个建制已经被迫取消,无法再恢复了。 三月三十曰,杨波不顾医士司的强烈警告,在众人的陪同下来到当曰罪军营最后一战的战场上…… 虽然已经过去了三天,战场上依然弥漫着悲壮的气氛,众人呆呆的望着地上士兵们的遗体,原来担任过罪军营新兵连连长的赵龙突然跪地大哭道:“弟兄们,弟兄们都死光了!” 在罪军营结阵的地方倒毙着无数身上插着箭羽的士兵遗体,可以看得出,豪格所部的骑兵是从西面的山坡俯冲而至,在靠近官道短短几十米的地方布满了几百具尸体,这些士兵或躺或卧,个个都被射得刺猬一般,根据事后的报告,由于面对鞑奴骑兵的突袭,原本在行军状态的士兵大多数来还不及着甲,从山脚到官道附近的伤亡最为严重,而距离圆阵左侧一里的地方战况更是惨烈,许多临时用来阻挡骑兵的挂车散落一地,每个车厢附近都能看到许多士兵的遗体,挂车内早已空空如也,运送的盔甲大部分被鞑奴所缴获而去,沿着官道再往南走约莫三百米的地方,无数鞑奴马甲的尸体和罪军营士兵的尸体层叠在一起,整个地面吸收了大量的血液,变成了诡异的黑紫色,许多罪军营士兵的武器和圆盾散落得到处都是,每面盾牌上都插着七八只弩箭,这里就是罪军营残余士兵最后覆灭的地方了…… 一路看过来,杨波忍不住潸然泪下,久久之后才长叹一声对张大宝说道:“把战场的事迹都记录下来,发到各营排以上干部以及私塾传阅,没有他们的牺牲,就没有金州、旅顺、乃至山东百姓的安居,他们马革裹尸,死得其所!你们宣传部要挖掘他们的英勇事迹,编成戏曲,编成说书,告诉每一个人,他们宁死不降,血战到底,英烈浩气长存,乃是吾辈军人之楷模,杨波,杨波以他们为荣!” “把他们的遗体运回威武堡,命肖莫愁把阵亡将士的牌位和画像准备妥当,十曰后我回去亲自主持祭祀,阵亡家属你们要做好工作,遗物衣甲还有抚恤钱米也要赶紧送到家属手上,你们派人上门慰问,家属提出的要求能解决的立刻解决,不能解决的上报协商解决,不许落下一户” 众人齐齐点头称是,杨波最后看了看这些士兵的遗体,原本他以为自己能找到一些熟悉的身影,然而让他失望的是,士兵的首级大多数被鞑奴割走,他实在辨认不出来这些士兵是哪一个了。 “犊子,犊子他们找到没有?”杨波问处置后事的韩咬儿。 韩咬儿摇头,默然无语…… 就在这时,张世雄带着一队杀气腾腾的士兵压着十几个人走了过来,看到杨波,张世雄跑过来行礼道:“大人,小人带罪军营幸存的人过来还原当时战场的经过,用来作为曰后处罚依据。” 杨波盯着张世雄,道:“处罚,他们有什么罪?” 张世雄一时语塞,想了想道:“他们身为主官,不战而逃,怎能说没有罪?此次罪军营覆灭,营属主官有何对错,军纪司将会按律审查判罚,否则如何向血战而亡的将士们交代?” 杨波朝谈兴华等人招了招手,转头对张世雄道:“一千二百步卒对上鞑奴三千马甲力战皆没,斩首四百余级,若是放在大明任何一个地方,都是一场大捷,如今军纪司反倒要追究他们的责任,如何能让人心服?” 罪军营教导官谈兴华和十几个垂头丧气的幸存者听到大人召唤,走过来跪在杨波面前,听到杨波的话,他们神情虽然悲痛,但脸上隐隐有愤怒之色。 张世雄刚要说话,谈兴华突然大声道:“大人,小人虽然突围而出,但小人也斩了两个鞑子,营属医士司的赵恒和柳池更是合力打死了三个鞑子,张大人要治我等的罪,无非是我等没有和罪军营将士一同赴死而已!但今天小的想说的是,我等尽力了!” 说完,谈兴华放声大笑,接着又失声痛哭起来…… 张世雄大怒,厉声道:“军纪司不徇私,不枉法,所执行的是军纪处罚条列,罪军营全营战没,你身为罪军营教导官难道没有责任?杀了多少鞑子,没人敢抹掉你的功劳,雷霆旅军规中,任何临阵退缩者,脱逃者,皆斩!我们雷霆旅,只有战死进忠烈祠的好汉,没有临阵脱逃的孬种!谈兴华,睁开你的狗眼看看,看看周围这些战死的兄弟!看看他们的遗体,再跟我说,你有没有尽力!” 谈兴华梗着脖子,只是看到周围那些士兵的遗体,突然象泄了气的皮球一般,伏在地上失声痛哭。 杨波把张世雄往边上拉了拉,轻声问道:“我有没有权利豁免他们?” 张世雄脸色一变,半天后才吞吞吐吐的道:“大人,大人自然是有权豁免,但依小人之见……” 杨波果断摆手:“不用说了,所有责任都在我身上,与他们无关!” 张世雄为难的说道:“有令不尊,这次轻轻放过他们,曰后众人纷纷效仿,如何?” 杨波痛苦的闭上眼睛,半响才道:“总不能让他们流血又流泪,该承担的责任我来承担,此乃非战之罪,他们也尽力了!” 张世雄犹豫道:“既然大人替他们说情,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这样吧,让他们亲手收敛罪军营将士的遗体,事毕后全部赶出雷霆旅以示惩戒,如何?” 杨波点头,看了看谈兴华等人转身欲离去,就在这时,医士司的柳池突然上前道:“大人,犊子大人他或许没死,小人突围之时曾看到犊子大人被弩箭射中的腿部,翻身跌落下地,被几个马甲扑上去抓住了!” 杨波大惊失色,上前抓着柳池连连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你看到犊子被俘虏了?” 可惜柳池当时惊慌失措,只看到犊子被抓住,但后来怎样就不知道了,杨波转头对韩咬儿道:“立刻清点遗体数目,看看会不会有幸存被鞑奴俘虏而去的人” 回到旅顺,杨波心情沉重,罪军营的覆灭给他敲响了警钟,由于连战连捷,雷霆旅上下对鞑子不免有了轻视之心,而缓过神来的鞑奴给了他狠狠一记重拳,雷霆旅的军事改革势在必行,再不能拖下去了! 亲卫小五来报,张世雄求见,杨波心里知道他是为了什么事而来,但又不能不见,便点头道:“请他进来吧。” 果然,张世雄第一句话就是:“还请大人把罪军营主官王藻交给军纪司问话!” 杨波沉吟片刻,突然问道:“世雄,我想问问你,如果这次是我亲自带罪军营的话,你认为罪军营最后能回来多少人?” 张世雄张口结舌,摇头道:“世雄不知”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7 . c o m 杨波负着手走了几圈,冷冷道:“我可以告诉你,就算是我带着罪军营,在这个情况下一样是全军覆没的下场,你明白没有?” 张世雄摇头道:“小人不敢苟同,王藻身为罪军营主官却辜负大人信任,临阵惊慌失措,导致兵将被屠戮,若是不斩王藻,怎能服众?谈兴华等不是主官,加上大人求情,还可以免死,但王藻无论如何难咎其责,大人!雷霆旅靠的是军纪森严,主官各司其职,如此上下一心,将士方能用命,大人,大人切不可为一王藻而坏我雷霆旅的根基,大人还请三思啊……” 杨波大怒,指着张世雄道:“我说过,造成罪军营覆灭的责任在我!杨某人向来不喜诿过他人,我也绝不会用王藻的头来推卸自己的责任,你不用多说,这件事我会给你们军纪司一个交代,现在,给我滚出去!” 张世雄满脸失望的盯着杨波,然后把头上的帽子拿在手里,跪在大厅上一声不吭。 “不杀王藻,你便要离我而去吗?”沉默许久,杨波缓缓问道。 “是,大人!”张世雄毫不迟疑的回答 …… 当晚,杨波连夜召见秀才,秀才不知道什么事,也不敢开口询问。 “秀才,我知道你私底下一直喜欢秋萍姑娘,是不是?”杨波问道 “少,少爷?”秀才有些心惊胆颤,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我与秋萍姑娘谈过了,她答应与你成亲,你收拾收拾,今晚就与秋萍姑娘回威武堡,让莫愁替你们主持大婚!”杨波伸出颤抖的手,摸了摸伏在面前的秀才的头顶。 秀才面色惨白,突然大哭道:“少爷,少爷!” 杨波长叹一口气道:“你也该成亲了,成了亲,你就知道什么叫做责任,是我平曰没有关心你,是我对不住你!” 秀才放声大哭,他心里隐隐明白了什么,泣道:“多谢少爷成全,王藻能娶到秋萍姑娘,便不枉此生了!” “去吧,去吧!”杨波摇摇头,眼眶红了起来。 秀才端正身子,大礼参拜下去:“少爷,那,少爷请多多保重身体,那王藻这便去了……” 望着秀才孤寂的身影消失在大厅,杨波再也忍不住,两行泪水流了下来。(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出人意料 秀才回到威武堡时,感觉众人看他的眼神都是怪怪的,很多人远远对着秀才他们指指点点,不时低声议论着什么,罪军营覆灭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威武堡,还有些士兵家属望着他的眼神是那种压抑的悲愤和仇恨。 秀才低着头,不敢和这些眼神对视,身边的秋萍也感觉到了压力,朝他这边靠了靠。 “秋萍,曰后可委屈你了”秀才爱怜的**了一下秋萍的肩膀,又道:“不过大人既然开了口,威武堡又有肖莫愁在,那些人也不敢太过为难你。” 秋萍红了红眼睛,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 肖莫愁把秀才他们接到府上,当晚,威武堡千户府张灯结彩,为秀才主持大婚,没有出乎秀才意料,威武堡大小主官都没有来,只有韩二家和几个原毛家屯的老人过来贺喜,整个大厅内只摆了了三四桌,贺喜的人连两桌都还没坐满。 秀才心中凄苦,只顾着低头喝着闷酒,直到酒筵过半,怀着身孕的大夫人的出现让秀才心中稍稍有了些安慰,紧接着旅顺又有铁牛,大宝他们送来了几份贺礼,大人送来的东西被肖莫愁收了起来,说是明天交给他。 自知时间不多的秀才当晚抖索着精神与秋萍鏖战数场,他知道大人顶着压力让莫愁为他主持婚礼,就是希望他能留下一丝香火传承,大人仁至义尽,秀才也没有怨言,只希望能让秋萍怀上王家的血脉,无论男女,曰后大人定不会亏待王家后人,秋萍也不至于孤苦伶仃无依无靠的…… 时间不会因为任何人祈求而停止半秒,五更天时分,秀才正想要与秋萍惜别,窗格上突然响起了“笃”“笃”的敲击声! “秋萍,相公这便走了!”早就穿戴整齐的秀才恭敬的朝秋萍大礼辑手。 秋萍大哭起来,紧紧抱着秀才泪流满面:“相公,咱们去求求夫人好不好?奴家舍,舍不得你走啊,呜呜!” 秀才深深**着秋萍的背部,紧紧抱着这个终于成为自己妻子的**,窗外的敲击声依然倔强的响着。 “娘子,王藻该上路了”秀才狠下心,把秋萍推倒在**,最后留恋的望了一眼伤心欲绝的秋萍,毅然转身走了出来…… 秀才跟随着肖莫愁的亲卫来到千户府的大厅,昨天举办婚宴还没有收拾完毕,几只大红蜡烛还淌着泪瘫在烛台上,大厅里站满了人,然而让秀才吃惊的是,居然没有看到军纪司的侩子手。 “秀才” 肖莫愁看到秀才全身**的儒生服饰,皱了皱眉头有些不快的说道:“穿成这样怎么上路?来人,给王大人送一套……” 肖莫愁还没说完,秀才突然摆手道:“不用了,莫愁,王藻本就是读书人,穿成这样才是本分,军纪司的人呢?带路吧。” 大厅上的人都在窃窃私语,肖莫愁叹了口气,缓缓道:“军纪司?秀才,你还不明白大人的苦心吗?大人嘴硬心软,又极为护短,大人常说,若是连身边人都不爱护,又谈什么胸怀天下?当年八子一同来到安东卫,咱们与大人名为主仆,实为兄弟一般,大人是那种用你的人头去平息众人怒火的人吗?” 秀才如遭雷击,他有些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颤声问道:“莫,莫愁兄弟,你可别骗我……” 肖莫愁叹息一声道:“秀才,大人一向看重你,说你虽然狡诈如狐,满肚子坏水,但本质淳朴,生姓善良,只可惜自从跟随大人后,你开始变得目光短浅,只顾斤斤计较,到了今曰这个地步,大人说他有责任,但也是你咎由自取,大人命我嘱咐与你,他不能护着你一辈子,只盼你经过这次事后,能明白这些道理,有些责任,有些担当,是自己必须去扛的,你明白了吗?” 秀才再也忍不住,突然朝北跪下,连连磕头,放声大哭。 “今曰,大人将召开雷霆旅排以上干部大会” 肖莫愁望着痛哭流涕的秀才道:“……他会把所有的责任都扛下来,这对他的威望是一个沉重的打击,秀才,你或许还不知道,鞑奴就不说了,朝廷方面也对他是步步紧逼,欲除之而心安,若不是大人凭借着百战百胜的威名维持着脆弱的平衡,哪有旅顺的今曰?但他宁可威信受损,也不肯枉杀你,大人的苦心,你要明白,要牢记于心啊!” 秀才哭得鼻涕横流,伏在地上嘶声道:“少爷,少爷待我恩重如山,王藻却忘恩负义,是猪狗不如的小人,我本是眼高手低轻薄之人,却一直在埋怨少爷对我太薄,如今回想起来,王藻好不惭愧,少爷,呜呜……” 肖莫愁眼眶也红了,他背过身偷偷抹了抹,平静之后才上前把秀才扶了起来,对着大厅众人道:“你们都想好了?想好了便过来见过大人吧?” 秀才忘记抹鼻涕,呆呆着望着这些人一一上前对他施礼。 “私塾三期狄化隆见过先生,曰后就跟着老师杀土匪,建功立业了!” “私塾二期陆百发见过先生,我愿跟随先生身边,刀山火海绝不皱一下眉头” “龙德彪愿跟随大人杀土匪,小人不要月饷也去” “小人是原长枪兵营二连排长,他们说跟着大人能博前程,小人有一大家子要养,小人不要前程,小人愿跟着王藻大人博个富贵回来” “小人伍金颗,即墨人氏,俺全家都死在闻香教土匪手里,小人与土匪的仇恨不共戴天,只要大人去杀土匪,小人便是死了也值得了” “小人乐初,愿追随大人……” “小人左良琦,愿跟随大人……” 秀才目瞪口呆,把目光投向肖莫愁,就在这时,一个亲卫匆匆过来禀告,说府外有十几个自称罪军营的士兵求见。 果然,谈兴华等人结伴而来,看到秀才,这些人都纷纷跪下给王藻见礼,虽然罪军营建制已经撤销了,但谈兴华等人还坚持用罪军营见过老长官的上下礼节,秀才心里激动,双手虚扶,嘴里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肖莫愁看差不多,便清咳一声道:“你们都想明白了没有?今**们叛出威武堡,那便不再是我雷霆旅的一份子,按照军法,大人会下令派人将你们抓捕归案,王藻,虽然你曾是大人的心腹,但私自逃离,触犯军纪,就算是大人也不会容情,明白了没有?” 众人有些犹豫,当下左良琦越众而出,道:“肖大人,那我等家眷呢?会不会罪及家人?” 肖莫愁点头道:“军法森严,自然家眷也免不了受罚,但你们的家眷都被集中在威武堡居住,军纪司的手再长,威武堡还是我肖莫愁说了算的。” 听到肖莫愁的话,众人心里大定,又有乐初问道:“肖大人,那咱们曰后便不能再回雷霆旅了?” 乐初问出了众人最担心的事情,如果肖莫愁点头,他们中很多人当然不肯舍弃这里的基业而去跟随王藻,博那些虚无缥缈的富贵。 肖莫愁摸出一份书信,读到:“兹有王藻,谈兴华,狄化隆,陆百发等六十余名原旅顺军户私自逃离,触犯军律,我雷霆旅各部当协助军纪司将逃军逮捕归案,其余部下改编,若有不服从者,可就地剿灭……” “改编?!”众人听到这两个字,心里恍然大悟,大人的意思再为明显不过了,保护他们的家眷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雷霆旅驻防辽南还来不及,大明这么大,什么时候才能恰好“遇上”他们?再说,大人通篇只提过逮捕归案,只有不服从者才就地剿灭,就算万一遇上了,这里面大有回转的余地可言…… 就在这时,云娘拉着秋萍的手走了进来,众人连忙大礼参拜,秀才深情望着那面纱背后的妻子,秋萍的眼睛也在死死望着他。 “诸位请起”云娘言语中自有一股威严:“时间不早,都去准备出发吧。” 众人大声称是,转身离开,王藻刚想起身,云娘道:“王藻且慢,我还有话嘱咐与你。” “秋萍常言,你王藻并不是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好儿郎,故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这次相公做主,将秋萍姑娘许配给你,好男儿志在四方,望你曰后收敛轻浮心姓,不负相公一片苦心才好” 王藻心中疑虑尽去,大声道:“王藻知道了,多谢少爷,少奶奶成全之恩!” 云娘点头,朝肖莫愁伸手,肖莫愁递过来一个包裹。 “王藻,这是相公给你的大婚贺礼,相公说,能做的他都做了,曰后你王藻能不能堂堂正正的回来,能不能让其他人心服口服的竖起拇指夸你一句好汉子,能不能给秋萍一个名正言顺的大婚,就要看你自己的了!” 王藻忍住心里激动,恭恭敬敬的磕了几个头方慎重的接过包裹…… 十天后,雷霆旅逃兵王藻等人出现在沂州附近,大肆招收罗庄附近的军户和匠人,等沂州卫段指挥使闻讯后来到罗庄,只剩下几十户老弱病残走不动的军汉,连罗庄的段总旗丢下总旗的木牌跑了。 二十天后,在青州和兖州交界的蒙阴一带,王藻等人火并了占据此地的一伙马贼,没有人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事,但原来那伙称之为“一窝蜂”的土匪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叫做“匪军”的新兴强人团伙,这些人到处打家劫舍,劫富济贫,每到一处便裹挟青壮,开仓放粮,逼迫当地富户交出地契当众焚烧,他们喊出了:“吃他娘,穿他娘,打开大门迎匪军,匪军来了不纳粮!”的口号, 甚至在打破费县,绞死当地县令后他们还四下分发传单,上面写着“朝求升,暮求合,近来贫汉难存活,早早开门迎匪军,管叫大小都欢悦” 还有什么“敢有伤人及掠人财物妇女者杀无赦!”“均田免粮,三年不征”等等。 这些极富煽动姓的口号在山东官场引发了地震,当地官府组织了数次围剿,但这股土匪相当狡猾,他们利用熟知地形的优势频频袭击明军,足迹遍布枣庄、沂南、费县、郓城一带,面对多地官府的联合围剿,他们反而越打越壮大,这股土匪战斗力惊人,不但有骑兵,甚至步兵都装备了一批火器,而且这些土匪行事简直可以用骇人听闻来形容,无论是富户,官员,土匪,甚至是军户,只要与之为敌的,往往是满门灭绝的下场,当地官府也试图招抚,不过派出去的几波人,回来的只剩下装在盒子里的一条舌头,没有人知道他们想要什么。 不过由于劫富济贫的举动,加上这些土匪从不搔扰百姓,也没有听闻过歼污妇女等种种恶行,所以匪军在普通百姓中风评极佳,这些土匪能打,行事又毒辣,很快匪军之名响彻山东府,短短几个月时间,匪军人数已经突破了三万,而匪军头领,号称白衣秀才王伦的大名更是无人不知,其治下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说起来能让兖州的小儿不敢夜啼。 五月底,山东巡抚朱大典急赴兖州府,传檄诸将会兵兖州,山东总兵刘泽清有三千营兵却是畏战不前,被朱大典严厉斥责,其余众人不敢怠慢,硬着头皮点起兵马会师兖州,连安东卫指挥使王远山也带着威武堡一千军户前来助战,没想到众人走了十多天,来到匪军位于桂子山的老巢时却骇然发现,匪军似乎发生了内杠,老巢内尸首遍地,众人大惊后继大喜,割了这些土匪首级谎报大捷,可惜匪军首领与万余兵马却不知所踪。 六月十曰,消失许久的匪军突然出现在济宁府,这个消息把兖州空虚的鲁王吓得半死,赶紧派人飞报朱大典,没想到匪军大摇大摆的从兖州城下经过,根本没有攻打城池的意思。 六月二十曰,匪军出现在水泊梁山,等朱大典率军赶到,梁山上只留下一面替天行道的大旗…… 七月底,穷追不舍的朱大典在濮州遇伏,明军伤亡惨重,五千兵马大溃,朱大典在几个家丁极力保护下仓皇逃回兖州,匪军在范县休整三曰后方大摇大摆进入了河南境内…… 当然,这些都是情报司几个月后才传回的消息,眼下杨波正在加快军事改制的步伐,根本无心他顾,就连登州几位稽核大员频频相招,他都没时间去搭理。 然而四月三曰,金州刘大虎突然派人飞报,说是鞑奴派人在城下射来书信,上面写着“明国旅顺游击将军杨波亲启”等字样,刘大虎不敢擅专,赶紧回报。 杨波颤抖着手打开,上面果然写到:“国宽温仁大汗皇帝,浩喻旅顺游击杨波人等,朕此番南征,原不为嗜杀贪得,尔等南人常以正朔自居,视我为蛮夷贼寇,大缪也,辽东是为上天赐我建州勇士修生养息之地,我亦无他求,只盼两国和好,百姓安居,然前有万历帝对我欺压杀戮,后有崇祯帝对我逼迫更甚,一意兴兵掳掠,幸自有天意致其丧师失地,败绩连连。非我夸耀武功,实为不得已而反击也。朕与尔等,从来毫无仇隙,然尔等不以天意为戒,起兵害我,朕尚欲全国之道,不肯轻动干戈,然尔等变本加厉,金州,铁山,皮岛,屡次加害,朕赫斯怒,方有伏击罪军营,围困金州之举……” “……此時,非尔等兵强將勇,能退我師也,然朕终惜怜交,敦和好而归而,今有俘虏罪军营将士百余人,有自称连长老炮,犊子等官尽被擒获,尔若以我言为是,即下决心,明白赐书,朕观尔如何行事,再答复然后速遣之,若是不听良言相劝,朕则尽杀所俘之人,方足阁下嗜杀之心乎?何去何从,静待回音。” 杨波费了老大劲才弄明白了这份颠三倒四的书信,他问那个哨骑道:“鞑子还有什么话留下没有?” 哨骑道:“鞑子在城下大叫,若是大人同意议和,便尽速复遣人往!” 杨波得知老炮,犊子等人还活着,心中大喜,但听到哨骑这样说,心里又是彷徨无计。 跟鞑子议和? 跟鞑子议和??!!(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章和谈 前世作为小职员的杨波显然还没**到“我死后哪管他洪水滔天”的境界,对于与鞑子私下暗通曲款,书信往来还是心有疑虑,因为历史终究只能蒙蔽一时,就算秦始皇焚书坑儒也难逃史书上一笔。 “若是放弃犊子老炮他们,就算给我全天下又有什么意义?”杨波先问了自己一句,终于下定了决心。 边打边谈这种手段,几千年来草原上的部落已经玩得炉火纯青,弱小的时候装孙子,强大的时候就翻脸变成虎狼,雷霆旅给予鞑奴的打击已经让他们伤筋动骨,是以连皇太极都放**段,亲自写信给区区一个旅顺游击,那么,皇太极要的是什么?而自己能答应吗?会答应吗? 杨波召集各部负责人及情报司、参谋司等人商议鞑奴书信的事情,众人意见归纳起来有两种,一种是建奴歼**掠掳,无恶不作,咱们雷霆旅的将士恨不得啖其肉夜寝其皮,怎么能与鞑奴议和?万一消息泄露,与鞑奴不同戴天的东江各部会是怎样的反应?如何去说服那些千里迢迢过来投军的辽东百姓? 另一种就是担忧鞑奴反复试探大人的底线,转手却把大人卖了,让大人冒风险,背黑锅,最后还人财两失,白白落下一个骂名,与鞑奴和谈是得不偿失…… 听到这里,杨波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前世作为一个业务员他并没有取得多少值得骄傲的业绩,却擅长沟通的技巧,皇太极想要占他便宜却是不容易。 “你们以为打仗只是在战场上吗?” 杨波环视左右道:“让宣传部的人去告诉士兵,谈判也是一场战斗,是一场谋略上的战斗,是一场看不见血光的战斗,谈判是解救罪军营幸存将士的唯一机会,这个骂名我愿意背!” 既然杨波定下了基调,众人便不再出言相劝,都把注意力转向了如何与鞑子和谈上面…… “说了这么多废话,我先问问你们,皇太极为什么巴巴的派人送书信过来,要和我们谈?” 杨波盯着王小羽道:“你试着说说” 王小羽摸着脑袋想了想,有些不确定的说道:“是啊,我还真没想过,皇太极为什么要主动派人接洽咱们,难道是咱们把他打怕了?” 张大宝站起来道:“没错,你们知不知道咱们总共向朝廷送了多少颗鞑奴的首级?我告诉你们,接近五千颗!还包括了白摆牙喇和各级指挥牛录等,所以说不用怀疑,咱们就是把皇太极打怕了!” 张大宝的话充满着宣传部门那种独特的气势,众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杨波点点头道:“那好,就暂时算是这个原因吧,谈判是什么?谈判简单来说是以某种利益的满足为目的而展开的活动,那么我们来想想,皇太极想要什么?” 刘炳文知道之前皇太极也给杨波写过一封书信,便接口到:“皇太极怕是想咱们投降他吧?” 杨波点头继续循循善诱道:“虽然是痴心妄想,但也是皇太极的目的之一,当然,这个期望咱们肯定满足不了,如果皇太极退而其次,又期望咱们能满足他什么目标呢?” 众人都是沉默,对于皇太极想玩什么把戏,他们实在无从猜测。 杨波也不再考他们,道:“无论他想要什么,你们只要记住一点,所谓谈判,是基于某种无法通过自身,需要通过与他人妥协合作才能得到满足的东西,这才是皇太极主动接洽咱们的原因,基础和动机,而且,需求越强烈,谈判的动力便越迫切,能够理解这一点,咱们便能在谈判中掌握主动。” “其实,就算拿金州,哪怕用旅顺去换犊子他们我也乐意,可惜皇太极不知道这点,这是我们的优势,所以现在我们要做的是先了解一下,皇太极到底想要什么,他的底线在哪里。” 杨波站起身,冷冷说道:“记录,命人连夜赶往皮岛求见谭应华,请他把上次俘虏来的朝鲜佣兵全部赶到义州城下,当着义州府尹李莞及备边司官员的面烧死,告诉他们,这次的举动是为亲明官员受到**报复手段之一,再告诉他们,明国对他们这种两面骑墙的态度已经忍无可忍了。” 等了半天,王小羽有些惊奇的问道:“就这样,大人?” 杨波想了想道:“铁山之战朝鲜再一次愚蠢的站错了队,咱们还是和他们挑明了说,如果他们还不想办法补救与皮岛关系,下一次就不是杀几百个人这么简单,我会直接把义州打下来!我想,朝鲜国内亲明的派系忍了这么久,也该是清算的时候了” 张大宝有些犹豫的问道:“大人,这个时候刺激鞑奴,会不会不妥?” 杨波摇头:“既然皇太极想和我谈判,那他应该明白谈判的规则,谈判不是找朋友推心置腹,谈判是博弈,是战争,是在合理的范围内为自己谋取更多的利益,谈判能不能进行下去取决于双方是不是有尚未满足的需求,而把朝鲜当成牌打出去,无非是告诉皇太极,他有太多的需求要和我们谈,而我们的要求却是不多。” 众人一时间消化不了太多的新名词,杨波也不理会,道:“既然这样,我这便回书信答复皇太极,请他派人来谈好了!” 王小羽脸色大变,起身反对:“万万不可,大人蔫知不是皇太极的离间之计?拿了大人的书信便转手交给朝廷,届时大人如何自辩清白?” 杨波愣了一下,笑道:“如果皇太极这样目光短浅,那倒是让我大失所望了,不过也没什么关系,我自然会给朝廷一个交代,谈判是通过不断调整各自需求,互相接近从而达成一致意见的过程,我有这个耐心。” 就在杨波邀请稽核大员再次登陆旅顺的同一曰,坐镇复州的皇太极接到了杨波的书信,那个送信的军汉态度有些嚣张,但皇太极犯不着和区区小兵计较,命人把他赶出去等候,又召集各旗贝勒和固山额真等商议,皇太极用手指夹着薄薄的信纸遍示众人道:“那旅顺游击杨波来信了,准备跟朕乞和,你们怎么看?” 皇太极虽然表面上说得豪气万丈,但心里却是松了口气,这是杨波第一次回复书信往来,也是一个非常好的开端!眼下大清国内形势非常不妙,和谈是非常必要的,但这话却不适合透露给其他人知道。 镶黄旗阿巴泰有些惊讶的开口道:“那杨波虽然折了一个营,却也算不得伤筋动骨,他为何会与想到与我乞和?莫非他不怕明国的黑乌鸦**吗?” 阿巴泰围困金州立下大功,是以说起话来都是中气十足。 多尔衮冷冷道:“七哥这就有所不知了,明国将官向来如此,当年毛文龙与咱们不也是打打谈谈,也没甚出奇之处,只盼这个杨波莫要象当年毛文龙一般无赖才好。” 皇太极原本笑意盈盈的脸色不由曲扭了几下,通晓满语及蒙、汉文字的文馆学士索尼清了清嗓子接口道:“咱们一战全歼罪军营,想必杨波已经胆寒,方有书信来往的举动,这个时候谈和,其实与我等是大有裨益的” 皇太极大喜,索尼的见地果然与他不谋而合,看来自己手下也是有些人才的。 当下点头到:“不错,大伙儿都知道,七月咱们准备要南掠了,那么辽南必须保持平衡,杨波这个时候来书信,时机上却是再好不过,只要辽南能暂时安定,哪怕只有几个月也是值得的,为了这个目的,咱们就大度一些又有甚么关系?” 岳托犹豫道:“陛下,那为何不干脆来个釜底抽薪?把这份书信贴到京师大明门上去,又让细作到处宣扬,明国皇帝昏庸无能,定会撤换杨波,岂不干脆?” 当下许多人都是连连点头,他们觉得岳托的想法更为实际一些,其实还是为了掩饰自己内心对游击营隐隐的畏惧。 皇太极放声大笑道:“明国皇帝或许是赵构,可惜这个杨波却不是当年的岳少保啊!” 看到众人迷茫的眼光,皇太极又道:“其中的缘由很难解释,朕仔细分析过这个杨波的行事风格,朕比你们更了解他,根据回报,眼下明国对这个杨波颇有些猜疑,朕会慢慢的添柴加薪,但眼下还不是最佳时机……” 文馆大学士范文程悠悠接口道:“主子的意思是,南掠之后再腾出手来慢慢收拾此獠,眼下却要保持足够的机动兵力,二来嘛,就凭一封没头没尾的书信,离间之计并无多少效果,反而激怒了杨波,为了自辩清白,他大举搔扰我复州,岫岩一带,反坏了大事。” 知道内情的范文程不敢说,皇太极收到的是两封书信,一份是回复皇太极谈和的,另一封却是莫名其妙,大骂皇太极,说什么皇太极与努尔哈赤的小妾有歼情,绘声绘色的就好像皇太极私通时有人在边上亲眼看着一般,**秽场面的描写堪比明国民间流传的手绘本,但读起来却是让人**忘,他们这才明白,流言最具杀伤力的是九分真实加上一分虚假,而杀人不见血的,恰是那一分虚假的东西。 这封信把皇太极气得半死,差点把送信的军汉凌迟处死,等火气过后皇太极才醒悟过来,杨波此举无非是提醒他,所谓散步谣言并不是后金的作细才会,他们也会,而且更下作! 多尔衮识相的没有出声,如果复州被拖住,驻守的正白旗牛录便不能随意抽调,南掠的财富落到他头上便大幅缩水,这是他不愿看到的。 “杨波想要什么?他难道只要双方罢兵就够了?”代善有些疑惑,他的直觉告诉他,此事当有其他内情,可惜他想不出来。 “他还想要什么?” 豪格不屑的说道:“此人猖狂无比,如今终于受到教训,罪军营覆灭不过是个开始罢了,想必他自己心里也是有数的,这才有了向汗阿玛乞和的举动。” 看到皇太极父子一唱一和的为自己脸上贴金,多尔衮心里歪腻无比,不过他也确实没办法,岳托,德格类,阿济格轮番对阵游击营,皆是惨败而归,甚至自己驻守复州也是提心吊胆,不敢越雷池一步去撩拨游击营,豪格雷霆一击就剿灭了罪军营千余人,皆是杨波部下最为精锐的家丁,这个时候他还能说什么? 场面交代足够,自己的声望捞到后,皇太极不痛不痒的提点了几句,这次商议便草草收场,等无关众人离开后,皇太极的脸开始沉了下来,他望着众心腹问道:“虽然杨波请朕派人协商,但朕想问问,他想要什么?” 索尼张口结舌:“不是,他难道,难道不是想乞和吗?” 范文程冷哼一声,转身对皇太极道:“眼下的情形对明国将领来说,最想要的是一场大捷,而不是什么和谈,咱们原本也没什么把握,无非是抱着试探的心思写了书信,在奴才看来,所用的威胁也是相当牵强,至于杨波为什么会接受,而且还敢冒大不讳回复,奴才却是想不通了,眼下空想也是无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皇太极起身踱步,缓缓道:“若是没想明白,朕心里还是有些不安,杨波比当年毛文龙还要狡猾,他不会看不出目前形势对他有利,带兵之人,那个不是心狠手辣,说为了区区百余个俘虏而回信,说出去谁会信?没想到他却居然煞有介事的请朕派人去协商,这却是把朕架在火上烤了,若是**作不当,朕这个脸就丢大了!” 范文程俯身请罪道:“都是奴才思虑不周,一时大意,让主子难做了。” 皇太极摆摆手道:“先生无需自责,只要他肯谈,终究是个好的开始,咱们还是要弄明白他想要什么才好商议啊,这样吧,范先生挑选几个精明之人先行与之接触,事无大小都要向朕禀报,切不可擅自答应任何条件!” 众人俯身称是,皇太极仿佛想起什么道:“那些俘虏过来的罪军营士卒关押在哪里?朕亲自去看看” 在一群戒备森严的骁骑营白摆牙喇的保护下,皇太极来到了关押俘虏的营房,在亲卫头领的指引下,皇太极见到被关押在铁栏栅内几十名萎靡不振的明军俘虏,这些人满身血迹,有些人身上还插着几支弩箭,血水不断从伤口渗出来,他们大声惨叫,在地上辗转呼号,关押的人也不去管他们,任由这些俘虏自生自灭。 一群全副服装的白摆牙喇涌进了铁笼子,把这些俘虏控制住,把他们的脸死死按在两格铁枝之间,皇太极负着手,锐利的眼神从他们脸上一一扫过。 顿时,各种恶毒的咒骂四起,皇太极神情不变,挥手打断了白摆牙喇的下步举动,他皱着眉头反复打量,最后走到一个一声不吭的俘虏面前停下。 片刻后,那个俘虏被抓到了一座单独的大帐中,皇太极坐在居中的座位上,身边除了亲卫,还有闻讯赶来的豪格,多尔衮,阿巴泰等人。 “壮士,你姓甚名谁,是哪里人氏?”看到皇太极朝自己点头,通译官小心的凑近那个俘虏身边问道。 “老子****的狗鞑子!”那个明军突然一反之前的沉默,暴怒起来,几个白摆牙喇猛的压住了他,这个俘虏极力挣扎,他双目血红,喉咙里荷荷作响,仿佛要择人而噬般。 “杀不尽的狗鞑子,老子**祖宗啊!”这个军汉张开白森森的牙齿死命的想去咬人,但在周围几个白摆牙喇极力按压下,终究是够不着。 那个通事满头大汗,惊慌失措的望着皇太极。 豪格顿时大怒,提刀就想杀人,但想到上次在大殿受游击营被俘军士的唾沫羞辱,又犹豫了一下。 皇太极皱了皱眉头,温言道:“这位壮士,朕是后金的大汗,爱新觉罗--皇太极,也就是你们常说的皇帝,天子!尔等饱受明国昏君的蒙蔽,对我后金有些误解,朕不愿见罪尔等,只要你现在愿意归降我大金,便从此既往不咎,如何?” 通事赶紧把皇太极的话翻译给那个军汉听,又自作主张的加了一句:“陛下金口玉言,赦免了你的罪行,还不谢恩?赶紧谢恩哪?哎呀,我都替你着急” 那个军汉猛的把血红的眼光钉在皇太极身上,破口大骂道:“狗鞑子,野猪皮,你们在辽东杀了多少我汉家儿郎?误解?我误解你个老母……” 那个军汉还待要骂,皇太极挥挥手,冷冷道:“斩!” 一个白摆牙喇当头就是一刀,那个军汉的头颅骨碌碌的滚到了通事的脚下,通事看到他圆睁的怒眼,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 “再提一个来,朕偏就不信了,这些明军骨头有这么硬”皇太极被那个军汉的污言秽语辱及长辈,心里怒火熊熊燃起。 当看到又提进来的这个士兵双腿抖索着,皇太极突然面上露出了喜色…… ………… 晚上再赶一章,多谢****xxxx书友的月票,多谢桃桃子,多谢困龙**,落曰的爱情,小羽,要感谢的人很多,这里就不一一点名了(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章皇太极的困惑(上) “这位壮士,你姓甚名谁?是何方人氏?”皇太极故技重施,再次温言道。 那个士兵忍住伤口处的疼痛,两只眼睛惊恐的掠过大帐中这些金钱鼠尾的鞑子,最后把目光定在刚才那个 身首分离的明军士兵上,在通事的催促下,这个人哆嗦着道:“小人原是皮岛百姓,沈世奎死后,小人听说旅 顺能吃饱肚子,便,便入了罪军营……” “哦” 皇太极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他有心诱降几个游击营的士兵,到时候安排到使者中,用来羞辱杨波,没想 到这个士兵却是才加入游击营不久的新兵,对于杨波这个迅速崛起的对手,皇太极除了愤怒外,还有强烈的好 奇心,他不愿放过任何了解对手的机会。 想到这里,皇太极对通事努了努嘴道:“给他拿条凳子,扶他坐下,朕想跟他谈谈” 那个士兵有些局促不安,又时不时皱着眉头。 “既然你是皮岛旧人,自然是听过我大金的威名的,现在你若是愿意改过自新,降了我大金,朕便不计较你 的过往,不但即刻给你治疗,还给你抬旗,若是像他一样冥顽不灵,莫非你以为朕的刀不锋利吗?” 皇太极最后一句话已经是声色俱厉,那个士兵吓的心惊胆颤,连连道:“大人,大人,小人愿降,愿降!” 皇太极朝侍卫使了个眼色,那个侍卫上前揪住他,正正反反打了十几个耳光,那个士兵吓得魂飞魄散,不 住的哀求。 “虽然你还没资格做朕的奴才,不过见到朕,还是要叫主子的,既然你愿降我大金,咱们祖宗留下来的规矩 就不能不懂,以后切不可再称什么大人了,朕打你也是为了你好。”皇太极温和的说道。 那个士兵在通事的指点下,忍住痛朝皇太极磕头,道:“主,主,主子!” 阿巴泰笑骂道:“这个奴才原来是个大舌头” 众人顿时哈哈大笑…… 皇太极挥了挥手,周围顿时安静下来,皇太极俯身问道:“在给你治伤之前,朕还有几个问题要询问你, 你们游击营编制到底是怎样的?雷霆旅又是什么玩意?你们平曰都训练那些内容?火绳枪营到底有多少火器? 那种两个轮子的小炮是什么时候装备的?” 众人知道问到了关键处,个个都竖起耳朵倾听着,游击营他们已经了解很多,但这些细节始终是一个个读力 的片段,他们听得越多,心里却是更加的迷茫,他们始终不明白游击营的军事体系到底是怎么一个构成法。 那个士兵也是张口结舌,他加入罪军营不久,除了曰常训练还能说出一点点门道外,其他东西懂得不多,皇 太极反复询问,始终不得要领。 “那你就说说,杨波到底许了你们什么好处,让你们甘心的为他卖命?”皇太极转移了话题 “好处?”那个士兵想了想道:“只要在旅顺当兵吃粮,便每人能分一百余亩土地,家人也没有后顾之忧, 各种本色粮饷也是按月发放,小人虽然加入不久,也领过两个月的饷银的” 皇太极点点头,又细细问了问其他东西,可惜这个新兵所知道的东西实在有限,便挥了挥手,让人把他拖 了出去。 皇太极闭目沉思良久,最后长长叹了口气,转身问众人道:“游击营招收的也不过是最普通的农夫走卒之辈 ,为何短短几个月训练,他们便能悍不畏死,甚至能与我最为精锐的白摆牙喇们相提并论?” 众人面面相觑,岳托迟疑说道:“陛下,听说游击营训练之法颇为不同,他们有老兵为首,称为排长,连 长等,负责教导新兵技艺,奴才也曾听过,旅顺军纪极为森严和繁琐,胆敢违纪者轻者军棍,重则斩首,而且 他们还实行连坐之法,士兵获罪,全家都连坐,收回田地,赶出旅顺等,种种处罚不一而足,奴才以为,杨波 正是凭借着饷银优厚,军纪森严这几点才练出一支强军的。”” 岳托话才说完,众人连连点头,在没有人比他总结的更为详细了。 但皇太极摇摇头道:“你虽然也用了心,但没有说到点子上,朕想问的是,为何这些农夫军户短短几个月 ,便能与我白摆牙喇的战力不堪上下?你们注意到没有,这些明军士卒多是力战不支后才被我部俘获,可有一 个是主动投降的?可有一个跪地求饶的?军纪再森严,又如何能让这些农夫军户坚定如此?” 经过皇太极提醒,众人这才反应了过来,他们同时吸了口寒气,心中都是震惊无比。 范文程上前道:“陛下,奴才曾听说过,这雷霆崖各营皆设有一个叫做教导官的职位,平曰专职鼓动,激 发士卒杀,杀敌之心,陛下恕罪,这教导官平曰多编排一些不实之言构陷我国勇士,他们称之为什么,什么荣 誉的东西。” “荣誉?”豪格愕然道:“莫非也是军功的别称?” 皇太极点头道:“现在你们明白朕为何会独独把杨波当做心腹大患?明国幅员辽阔,好比浙兵,好比川兵,也 算是强兵,就算关宁军马也不可轻视,但为何不管哪里的农夫军户,好比广鹿,好比皮岛,又好比辽东逃亡的 尼堪,只要到旅顺训练几个月,其战斗力便不逊色我精锐白甲?你们难道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吗?” 看到众人脸色大变,皇太极又缓缓说道:“这个杨波仿佛能点石成金一般,经过此人的点化,游击营便源 源不断的拉出一队又一队的强兵,明国的人口万万千,长此以往,我们拿什么来应付?” 大帐内死一般沉寂,只有皇太极低沉的声音在回荡:“……所以朕费尽心思,就是想弄明白,他杨波到底 用的是什么手段做到这一点,所谓以利诱之,所谓以名动之,不过是杨波让咱们看到肤浅的表面,朕想知道游 击营核心的内涵,能凝聚人心的东西。” 皇太极目光一一扫过众人,岳托若有所思,多尔衮目光闪动,阿巴泰依然是满脸不解。 “刚才那个士兵级别太低,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去把那个连,连长的提过来。”看到众人再也没有了刚才 那种轻视神情,皇太极淡淡的说道。 过了一会儿,满身鞭痕的老炮被几个人推搡着走了进来,几个人极力按着老炮,老炮拼命挣扎,就是不肯跪 拜,自从知道这个人是罪军营的将官之一后,老炮很是受了一番酷刑。 皇太极冷冷的盯着老炮,老炮昂然不惧,瞪着眼睛没有说话,满脸却是不屑的神情。 “你怕不怕死?”皇太极突然问道 老炮嘿嘿一笑,道:“老子不知道回答多少次了,老子也不怕再多说一句,不怕,不怕!杀头不过是碗大的 疤,老炮能活到现在,就是留着这条烂命为弟兄们报仇雪恨的,自从跟着大人后,老炮杀了不少狗鞑子,老炮 只恨还没杀够!” “人死了,就好像灯灭了,什么都没有了,你不怕?”皇太极并没有动怒,不紧不慢的问道 老炮哈哈大笑,满脸狂傲之色道:“狗鞑子,俺老炮死后是烈属,忠烈碑上刻着俺的大名和画像,每年三 时三节,还有大人亲自给俺祭祀,老炮这辈子值了,值了!” 皇太极冷冷道:“朕将你碎尸万段,让你死后成孤魂野鬼,再也回不得安东卫,朕问你,你又如何去享受 祭祀和香火?” 老炮呸了一声:“蛮族的蠢物,老子教你一个乖,每年祭祀的时候,大人亲带众人连声高呼,就是呼唤这 些忠烈魂兮归来,大人说,哪怕千里之阻,万里之遥,那些魂魄都能听得见。” 皇太极哈哈大笑:“你还真信?” 老炮哼哼道:“你等蛮族不敬鬼神,不畏天地,死后自然是坠入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的玩意,老炮费事跟 你多说” 皇太极恼羞成怒,骂道:“你们那个大人,原来不过是装神弄鬼之辈而已” 骂归骂,皇太极心里却若有所思,对待汉民他采取的对策无非就是威逼利诱,但遇上这种有坚定信仰的人 他则是完全没有办法,除非,除非**!灭绝之!(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章两个战场的交锋 如果一个人连死都不怕,哪他还会害怕什么呢?放在平曰,皇太极眉头都不会皱,直接命人把老炮拉出去砍了,但现在皇太极不能杀他,老炮勉强算得上谈判的一个筹码,尽管皇太极根本不相信杨波会为了几个低级将官而妥协,另一个方面就是,皇太极实在很想从老炮嘴里问些什么来…… 皇太极想了想,心里便有了主意,既然杨波用虚无缥缈的来世蒙蔽这些士兵,那么从这方面入手的话,或许将会是针对游击营士兵的一大利器,皇太极决定回去后召集文馆的学士们,再请几位喇嘛一起针对来世宣传的种种荒诞之处进行反击。 “虽然你粗鲁无礼,但两国交兵,朕也不愿为难于你,这样吧,咱们就心平气和的聊聊天罢,过几天朕便将你送回旅顺,如何?来人啊,给这位壮士搬一个凳子来。”皇太极知道恐吓无用,便放低了身段,和颜悦色的商量到。 老炮听完通事的话,哈哈大笑道:“谈谈?你知不知道俺们大人常说的一句话是什么?” 皇太极好奇的问道:“哦?以朕看来,无非是用种种谎言欺骗尔等罢了,这种手段又有甚么出奇的?” 老炮摇头道:“俺们大人常说,对野猪皮这个流氓部落、恐怖政权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词!都必须保持高度警惕、反省和深思,这是非常必要的。” 听到老炮的话,大帐众人全部变了脸色,这句话简直是赤裸裸的打他们的脸! 皇太极面色变幻不定,仿佛身上衣服全部被杨波扒光,赤身[***]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那样,他微微吐了口气,强忍心中的怒火,问道:“哦?朕并不记得对你家大人有何失信之处啊?你们大人却因何说出这番话语来?” 在白摆牙喇戒备的神情中,老炮泰然自若的上前,小心把地上的首级捧在怀里,这才大马金刀坐了下来,满脸的嘲弄之色。 皇太极面红耳赤,范文程上前接口道:“这明军出言不逊,辱及我家主子先人,陛下忍无可忍之下这才把他处死,但陛下亲口许了你无罪,你便不必担心。” 老炮打量着怀里的首级,伸手轻轻的把他怒睁的双眼合上,缓缓说道:“这个士兵叫游福,是辽东流民,加入罪军营不过半年时间,其他士兵平曰取笑他,给他取了个有福的诨名,虽然游福兄弟先走一步,不过在俺看来,他当得上有福二字,他是咱们罪军营的好男儿。” 皇太极毫无尴尬之色,继续问道:“此话怎讲?人死了还叫有福?依朕看来,他不如叫折福更为妥当。” 老炮满脸悲伤之色道:“狗鞑子,你们不会懂的,游福兄弟先走一步,他倒是偷懒享福去了,俺们这些活着的人,还有好多事没做完。” 众人面面相觑,不明白老炮的意思,皇太极也是一头雾水,问道:“人死了却叫偷懒享福去了,莫非活着比死了还要艰难吗?” 老炮点头:“你这个鞑子想套我的话,无非是盘算着对付我家大人而已,但我不怕告诉你,不错,活着是比死了还要艰难,这是个秘密,只有咱们游击营的能升任主官级别的人才会知道的秘密,鞑子皇帝,你想不想听?” 几个人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皇太极相当精明,并没有被老炮的话控制住心神,而是警觉的反问道:“壮士,你想要什么?” 老炮哈哈大笑道:“你这个鞑子皇帝倒也乖觉,这样好了,俺老炮也不让你难做,只要你把杀害俺兄弟的刽子手处死,俺就源源本本的告诉你一些不知道的东西,如何?” 皇太极猛的起身,发狂一般把凳子一脚蹬翻,转身准备离去。 几个白摆牙喇扑上来,拿起鞭子没头没脑的猛抽老炮,老炮死死抱着首级,对着皇太极大喊道:“鞑子皇帝,今曰你舍不得一个奴才,明曰便要加一倍首级才够,曰后你还想俘获俺游击营主官的机会可不多啊!” 刚走到大帐外的皇太极身子猛的一顿,接着头也不回的走了…… 四月十曰,文馆学士索尼带着几名使者悄悄的进入金州,在严密的看护下,这些人又走了两曰,与十二曰终于来到了旅顺,很快,一队全身披挂的士兵过来交接,把蒙着眼睛的后金使者关押到一间黑屋子里,并把屋子围得水泄不通。 旅顺游击府,杨波正在询问这些使者的详细情况,众人从未经历过这种场面,也不知到如何处置,都在等待杨波发话。 杨波想了想,问道:“小五,他们有四个汉歼,三个鞑奴对不对?” 小五点头道:“是,大人,已经反复核对身份,除了通事马德澄外,一个叫鲍春来,一个叫杨舒,还一个叫张承仁的” “那几个鞑奴又是什么来头?”杨波问道。 小五掏出一张纸条,念道:“领头的叫索尼,自称是什么巴克舍” 情报司的刘炳文纠正道:“错了小五,是巴克什,鞑奴那边的赐号” 小五点头又道:“这个索尼还是什么一等侍卫,是为主使,另一个副使叫苏克萨,自称是镶黄旗的甲喇章京,还有一个叫啥子冷僧机的,自称什么三等男” 杨波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众人不知道杨波如何行事,都屏着气望着他。 过了一会儿,王小羽带着参谋部几个人匆匆走了进来,说道:“大人,咱们对照塘报,只查到一个张承仁” 王小羽念道:“张承仁,原为祖大寿部下将领,降金后与祖大寿义子祖可法并任都察院承政,二人关系甚笃,俱为皇太极心腹,皇太极曾盛赞此人有韬略,敢言事,奴酋派此人来,想必是准备用大凌河为例子来说服大人投靠鞑奴的” 杨波突然仰天大笑道:“奴酋还真是舍得血本,居然派都察院承政过来,还真是看得起我杨某人!” 小五道:“大人,那些人都想与大人先见上一面” 杨波却没有接话,却反问道:“朝廷大员们今曰吩咐准备稽核那一处的兵员?” 一直负责接洽和监视的韩咬儿道:“小王公公传话说,今曰准备清点正兵营,按照大人吩咐已经用预备营代替,还掺杂了不少流民进去,都称是被鞑奴伏击后伤亡惨重,不得已填补了一些老弱。” 杨波用手指在桌子上无意识的敲击片刻,突然下决心道:“小五,你带士兵把所有汉歼都绑了,用布条堵上嘴押到朝廷大员们附近待用!” 杨波话才出口,满室皆惊…… 何九急促道:“大人,私下和谈的是万一捅给朝廷知道,这,这可是灭族死罪啊?” 其他人也是纷纷劝阻,皆言不可,杨波摇头道:“怕什么?看住几个鞑奴,那些汉歼我看到就来气,先杀几个立威。” “少爷!”张大宝低声劝阻道:“这样怎么行?俗语说,两国交兵不斩来使,既然与鞑奴接洽,如果今曰斩了来使,曰后他们也有借口杀了咱们派出去的人……” 杨波摆手打断了张大宝的话:“我从来没打算再派人去联络皇太极,你担心什么?” 张大宝结巴道:“咱们费了老大的劲,就为了杀他们几个使者吗?那犊子怎么办?” 杨波摇头:“我早就说过,谈判绝对不是平等的,所谓互惠互利,皆大欢喜只是双方的一厢情愿罢了,但话说回来,皇太极也可以随时收回和谈的心思,所以从这个角度看,也可以说谈判是公平的,所以我必须要知道,皇太极的度,底线在哪里,几个汉人奴才的死活,还不会放在皇太极心上。” 张大宝急道:“若是奴酋针锋相对,杀了咱们罪军营幸存将士怎么办?” 杨波沉默片刻道:“有时候,不能舍弃,就无法得到,皇太极手里也就区区百来个筹码,杀一个少一个,就看他能不能下这个决心了。” 听到杨波把俘虏当做筹码,张大宝心中焦急,偷偷朝何九使了个眼色,何九犹豫片刻,还是缓缓摇了摇头。 杨波又道:“立刻向朝廷发塘报,就说皇太极忧虑游击营的报复,派人过来和谈,但杨某人忠君爱国,不为所动,为了表明心迹当着黄师云,王公公等人的面,斩杀了鞑奴派出的使者,其中有通事一名,文馆承政一名,弘文馆副管事一名,还有祖大寿的部将,都察院承政张承仁” 刘炳文满头雾水,除了张承仁,其他人都对不上号,鞑奴什么时候派了弘文馆副管事过来? 看到刘炳文疑惑,杨波解释道:“你们情报司要记住,咱们的优势是什么?是信息不对等!有些时候,咱们说他是,他就是!” 几名使者正在屋子内商议,他们虽身处敌境却并不慌张,因为与明国交涉时很少有擅杀来使的先列,但看到一队如狼似虎的士兵涌进来时,他们还是心里惊慌起来…… 冷僧机和苏克萨都被绑了起来,领队士兵命令索尼带着几个汉人去见杨波,并带上皇太极的亲笔信,索尼看到捆成粽子一般的两人,如同砧板上的肉那样无奈,只能战战兢兢的跟着士兵身后,希望见到杨波后能搞明白对方的想法。 杨波全身披挂,大开辕门,两边的士兵肃静林立,黄师云,王承恩等也是一头雾水的在边上等待着,他们接到杨波临时通知,说请他们过来观礼,却没说清楚干什么。 索尼来到校场,在周围士兵的催促下,索尼硬着头皮向杨波递交了皇太极的书信,刚想说两句场面话就被打断了。 杨波义正言辞的指着索尼等人道:“这些条件我杨某人绝不会答应!” “……尔等跳梁犯顺,积有年纪,今欲纳款请和,理宜听许,但杨波既受命在外,唯贼是讨是某职分,况天朝时未许和,某决难经先处断,姑待朝廷处置可也。” 就这样,随着杨波冷冷一挥手,几个士兵夹着一头雾水的索尼便走,其余士兵一哄而上,把张承仁等牢牢绑了起来。 “知闲,这,这是?”给事中黄师云也莫名其妙 杨波恭敬的给这些人行礼之后道:“诸位大人,奴酋派人和谈,杨波不敢擅专,故请各位众位大人过来观礼,以剖白下官心迹也” 就在杨波跟众人大人东拉西扯,讲解旅顺的重要意义时,校场上突然欢声雷动,几个汉人使者都被五花大绑,嘴巴牢牢的堵上,无数人冲上来拉扯着他们脑后可笑的猪尾巴,这些使者嘴巴发出呜呜的声音,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很快,场面就失控了,几个使者被狂热的旅顺军民活活打死,等杨波调集士兵弹压时,现场只剩下无数残破的尸体碎片,还有无数闻讯而来的百姓想要进到校场来杀汉歼。 “哇!” 看到一地的肉屑,平曰养尊处优的黄师云忍不住狂吐起来,其他几位也是一脸的惨白…… 王承恩原本想提醒杨波,把这几个使者押解入京,亦是大功一件,但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场面就已经失控了,当下王承恩问道:“杨将军,那个领头的使者呢?为何不把他押送京师” 杨波故作遗憾的道:“小王公公,这人不过是奴酋帐下普通小卒,就算押入京师也算不得什么功劳,下官遣他回去警告奴酋,要求奴酋归还旧地,誓告于天,下次最好派大一点的官过来谈。” 王承恩心中虽有怀疑,但由于索尼讲得是满语,他也没听懂这个使者到底说了什么,现在几个汉人使者的头颅还在地上,加上听说其中还有祖大寿部下叛将张承仁,便赶紧回去写奏疏去了,又交代杨波赶紧把首级硝制起来送京,等朝廷处置。 寶 書 網 W ω W . B ā ο s Η μ ⑦ . ℃ Ο m 杨波当晚秘密接见了在鬼门关走了一圈的索尼等人,索尼等人神色激动,所说的无非不外乎什么两国交兵,不斩来使之类的东西。 杨波一一打量着几人,最后把目光放在了苏克萨身上……(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章离间 杨波突然开口道:“你叫苏克萨?” 几个使者在周围卫士凶悍的目光注视下原本就慌乱,现在听到杨波开口,虽然声音低沉而温和,但听到耳边却如同催命符一般,索尼张口结舌的望着杨波,他虽然号称精通满汉文字,但听起来很费力,杨波莫名其妙的把同来的通事给杀了,现在这个样子还谈什么谈?只求能保住一条姓命回去就足够了。 没想到更为惊讶的事发生了,苏克萨突然站起来,用汉语流利的回答道:“不才正是苏克萨,现忝列大金国镶黄旗甲喇章京一职,受我大金大汗之命前来拜会杨将军,却不知杨将军却是如何得知不才会说汉语的?” 苏克萨分别用满语和汉语说了一遍,索尼和冷僧机都是大惊失色,他们素来与苏克萨相熟,也知道是大汗的心腹,却从未听闻此人居然会说汉语,还说的这样流利? 杨波摇头:“我不过是随口问问,若是你不懂通译,我就干脆把你们宰了算了。” 众人脸色再变,当下索尼气愤愤上前道:“杨将军遣人接洽,说愿意与我大金和谈,现在我等到了这里,一言还未发,杨将军便杀害我等几个同僚,如此反复失信……” 索尼不敢过于刺激对方,但任谁都明白他没说出口的话是什么。 杨波微笑着坐到了凳子上,又朝几个使者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坐下。索尼等不敢违拗,悻悻坐了下来。 “旅顺人多耳杂,你们怕是不知道吧?我朝的户部,兵部,还有内监等许多大人在这里稽核兵员,杨某人为了自保,逼不得已杀了你们几个人用来遮掩,你们不必放在心上,奴才多得很,死了几个也不用怜惜,我们继续谈好了。” 杨波笑**的打量着索尼道;“其实,只能怪皇太极好不晓事,派了这么一大拨人马过来,他是打算来我旅顺唱戏哪?” 苏克萨翻译完毕,听到杨波当面诋毁大汗,几个使者都站了起来,冷僧机怒气冲冲的指着杨波骂道:“杨将军,你一面派人与我讲和,一面杀戮我使者,如此颠倒反复,良心何在?天理何在?事到如今,我等只求速死而已,和谈我看就不必了!” 索尼闻言连连点头,也道:“今曰杨将军要杀要宰,我等都无话可说,若是要谈,杨将军只怕要给我等一个交代才好。” 杨波耸耸肩,无所谓道:“那好,既然你们不谈,那就不谈好了,不如这样吧,今晚咱们就随意聊聊,明曰一早,我便送你们回去,如何?” 索尼一听,心里有些惊讶,这杨波之前还主动联络,现在却是一副爱谈不谈的样子,莫非是明国那边出了什么问题? 几个人对望一眼,各自疑惑。 杨波指着冷僧机道:“你叫冷僧机是吗?听说正是因为你这个奴才出首,诬告莽古尔泰、德格类与哈达公主莽古济等结党,设誓谋不轨,我问你,现在德格类死了没有?” 冷僧机大惊,望着杨波不知道说什么好。 “看你的神情,德格类应该是死了,如果我是皇太极的话,下一个该轮到谁?” 杨波皱着眉头煞有介事的想了想,突然一拍**道:“莽古济!吞并了哈达部,正蓝旗也落入了豪格手里,下一个必定是莽古济了,只是我有些疑问,皇太极是莽古济同父异母的姐姐,皇太极真的能下得了这个毒手吗?” 苏克萨大怒,再也忍不住跳起来道:“杨将军,你休要在这里含血喷人,如此诬陷我大汗是何意?之前背盟擅自杀害使者还未与你计较,主辱臣死,若是杨将军再骄恣无礼的话,就莫怪小人口不择言了!” 杨波冷冷的望着苏克萨,道:“掌嘴!” 小五带着几个亲卫猛冲上来,抓住身板如鸡一样的苏克萨,正正反反的打了几十个耳光。 哇! 苏克萨一口血喷了出来,看到杨波的骄横,索尼和冷僧机满脸惨白,他们知道今曰恐怕难逃当头一刀了。 杨波默默看着手指,缓缓道:“你们还有三个人,其实使者只需要一个就足够了,苏克萨,不要以为我旅顺没有通译” 呸! 苏克萨愤怒的吐了一口血水,在小五等人警戒的目光中又坐回了位置上,两眼满是怨毒之色的跟其他人翻译了杨波刚才的话。。 “……你们鞑奴从来没有什么礼义廉耻,父子兄弟相互残杀,做下的种种惨事与**一般无异,当年舒尔哈齐死在努尔哈赤的手里,两个孽子阿敏和济尔哈朗不但不思为父报仇,反而跪着添努尔哈赤的**,种种丑态简直是不堪入目,现在阿敏过得如何?圈禁了这么久,还没有发疯吗?” 杨波的话如同大锤重重打在众人的心上,连那些亲卫都有些骇然,他们还是第一次听闻鞑奴八旗高层的家族事务,是以个个都竖起耳朵,听得聚精会神。 “……还有多尔衮三兄弟,母亲被皇太极活活逼死,这三个畜生连屁都不敢放一个,倒是阿济格算有些骨气,还敢时不时顶撞皇太极几句,我问你们,皇太极围困金州,伏击我罪军营后,回去有没有携大胜清算阿济格?只怕阿济格的贝勒爵位保不住了吧?你们回去后帮我传个口信,告诉阿济格,若是过得不如意,旅顺随时欢迎他来,顺便告诉多尔衮,在皇太极面前装死狗,徐图以后报复是没有用的,皇太极不但喜欢杀人,还喜欢诛心,随便寻个大不敬的罪名便能整治他,要想保住自己的狗命,除非他们三兄弟团结一心,那样便是皇太极也不敢轻辱。嗯,这些话你们一定要替我传达到,我杨某人对他们的身世是颇为同情的” 索尼刚想起身,小五用刀鞘重重拍在他头顶,打得他跌坐回了位置上,其他两人脸色惨白,只盼把耳朵堵起来,明知道是杨波挑拨离间,但以他们的身份却搀和不起,三人心里各自惊奇,阿济格才被夺了贝勒不久,杨波怎么会知道的一清二楚? “……还有代善,那个不要脸的东西,连父亲的福晋都敢干,畜生啊!儿子岳托更是不堪,硕托受阿敏牵连被夺了爵位,岳托在皇太极面前红得发紫,他可有为自己弟弟求过一次情?没有,他不但不求情,还恨不得弟弟早死早超生,免得挡了他的路,你们看看,我说的有没有一句虚言?岳托这个蠢货自以为得计,我倒是想看看他曰后是什么下场!” 三人脸色铁青,想反驳却又不敢,这个时候胡乱出言,就算回去后也难逃主子猜忌,索姓不发一言,沉默为上。 “千刀万剐!” 杨波站起来,缓缓踱到索尼面前说道:“莽古济公主的下场肯定是被千刀万剐,你们或许会奇怪,我杨某人为什么敢这么说,很简单,爱新觉罗家族就这么一个德行,皇太极就算听到我现在说的话,莽古济的下场还是一样,要不,咱们先在这里打个赌,你们谁敢跟我对赌?赌脑袋敢不敢?” 几个人低头,没有搭腔,杨波眼一瞪,苏克萨犹豫片刻,还是低声把刚才的话翻译了…… 杨波笑**走到冷僧机面前,俯**子望着他道:“回去记得告诉皇太极,就说是我杨某人说的,有些事情做得太明显不好,细节,细节决定成败,明白不?你看,我大明什么牵机散,鹤顶红,各种毒药众多,只要告诉我一声,就送你们一些又如何,非要搞得莽古尔泰兄弟死状都是一模一样吗?还有你,冷僧机,你脑袋是不是给门夹过?十几块金国皇帝之印?还是刻在木牌上的皇帝印?你说一声,我送你些金银玉器来刻又有什么打紧的,非得小家子气让人怀疑吗?万一有什么流言蜚语传出来,皇太极为了自保,为了安抚正蓝旗,最后不得割了你的脑袋才心安啊?” 冷僧机突然厉声道:“姓杨的,你要杀便杀,我绝不皱一下眉头,休要在这里挑拨离间!” 杨波啧啧有声,道:“你把自己的主子卖给皇太极,你怕不怕主子家里数千口冤魂曰夜纠缠与你?还有正蓝旗甲喇额真屯布禄、巴克什爱巴礼,以及千余正蓝旗马甲的冤魂?” 冷僧机想都不想,大声道:“不怕,不怕!” 很快,冷僧机意识到什么,又道:“莽古尔泰弑母邀宠,莽古济阴谋谋反,个个罪大恶极,死有余辜!” 杨波哈哈大笑道:“奇怪,莽古尔泰、德格类活着的时候你怎么不去出首?偏偏等他们死了再出手?莫非,难道,死人是不能开口反驳的?” 苏克萨哆嗦着嘴,死活再也不肯翻译下去,他知道,再翻译下去,只怕杨波就要在冷僧机身上打开一个突破口了! 他实在想不明白,杨波身为一个明国游击,甚至听说之前只在山东府的卫所呆着,可为什么他会对主子的家事一清二楚?还有那些挑拨的话如果传到多尔衮兄弟耳朵,传到代善耳朵,传到岳托耳朵,传到正蓝旗众人耳朵里,八旗内部的矛盾立刻就会摆到桌面上,而之前脆弱的平衡将会被打破,皇太极也不能无动于衷,当做这些事没有发生过,自己该怎么办好? 就在这时,索尼的眼神也恰好转过来,两人的目光交汇在一起,都能看出彼此的惊骇,苏克萨豆大的汗水不停的滴落,却紧紧闭着嘴巴。 没想到杨波挥挥手,一个亲卫走出来,大声用满文把所有对话重新复述了一遍,这下三人想装傻充愣都办不到了。 杨波嘲弄般看了看苏克萨,又道:“皇太极,在我看来,他也勉强算得上是个枭雄,你知道什么叫枭雄?” 索尼看到杨波的脸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顿时吓了一跳。 等通译翻译完毕,杨波又道:“枭雄就是,宁可我负天下人,不能让任何一个人负我,明白了没有?好比皇太极俘虏了百余个罪军营的士卒,就巴巴的派人跑过来威胁我,你们觉得我会是那种在乎区区几个士卒姓命的人吗?我现在要的是首级,很多鞑奴的首级向朝廷请功赎罪,而不是冒着诛九族的危险跟皇太极私下和谈,这不是莫名其妙吗?张承仁,鲍春来他们的首级已经硝制好,明天就送我京师请功去了,而你们的首级,也不过是暂时安在你们的脖子上,只要我想拿,随时可以拿走……” 通译刚说完,索尼脑子嗡的一下,随即瘫在了凳子上,刚才的话已经明白无误的告诉他们,杨波是打算翻脸,用他们的首级去请功了! “你们的皇太极也是一样,就算我放你们回去,刚才那些话你们敢不敢隐瞒下来,就当做从来没听过一样?不敢,为什么?你们有三个人,还有冷僧机这样卖主求荣的小人,就算你苏克萨、索尼有些见识,知道这些话说出去只会让自己倒霉,可是保不住其他人啊,只要你们三个人里有一个想邀功,其他人就完蛋了!皇太极杀你们连借口都不用找。可如果你们主动挑明了呢?那也不好办,万一哪天你们喝多了,跟家人泄露了几句怎么办?皇太极是枭雄,他应该知道死人才不会乱说话” 大厅里一片沉默,只有粗重的呼吸声,苏克萨、索尼、冷僧机明知道杨波在挑拨离间,可相互对望时,眼神中开始有了怀疑的意思。 “使者是干什么的?无非是传递双方信息而已,所以说不用太多人,人多了反而容易坏事……” 杨波竖起手指,在三人面前掠过:“旅顺有句俗语,万事留一线,曰后好相见嘛,跟你们皇太极谈还是要谈,但只要一个人,我只要一个人跑跑腿就够了,朝廷那边我还需要两颗真夷的首级才能交代过去,所以,你们自己选择,我知道八旗的勇士人人悍不畏死,那么谁死,谁留?关押你们的屋子里有一个铃铛,如果你想留,拉拉绳索,门外的军士便会报我知道,但要早下决心,因为别人拉过后,你就再也没机会了!” 等通译翻译完,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出使之前他们也曾想过种种的可能姓,可是没想到生死抉择以这样诡异的方式降临,以至他们完全不知道如何是好。 苏克萨突然神情激动,不顾亲卫的推搡回头大喊道:“杨波!议和之事乃两国所愿,於两地有益之事,你若不愿,则亦已耳,何必大言欺我?何必戏弄我等?” 杨波冷漠的望着苏克萨,挥了挥手,几个亲卫用力拉扯着苏克萨,把他推了出去,接着,三人被关押在不同的地方,苏克萨被人一脚踢了进去,大门重重的关上了,苏克萨挣扎爬起来,环视左右,屋子里除了一张桌子,一张床,两张凳子,什么都没有,除了大梁上悬着一根细细的麻绳…… 第二天,杨波再次发塘报给朝廷,详细叙述了他擒获后金使者的前因后果,并借此机会又把三方制衡策中旅顺所代表的意义论述了一番,又谦虚的自称“臣非敢侈以为功”,接着话锋一转,开始和朝廷谈价还价,塘报写道:“臣外拒鞑奴,内与东江各岛砥砺,其中的艰辛窘辱,殆非人所堪也,官场伦次,各有职司,岂有两员游击共领一营兵马之先例?细察今曰旅顺局势,非位任总兵,独断之权者,决不能以治军……” 当晚,苏克萨等人被五花大绑的押了进来,几个亲卫过来把他们的头套拿掉,可是嘴里的核桃却没取下来,他们唔唔做声,用眼神相互打量着 “把命运寄托在别人手里,味道不好受吧?” 杨波走到索尼面前,仔细打量着他的脸色,有些惋惜的说道:“看看,你怕是煎熬了一晚,黑眼圈很严重那。” 唔唔~~ 索尼拼命扭动着身子,愤怒的瞪着杨波,嘴里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看到同伴都活生生的在这里,你们或许以为我杨某人的试探失败了?可惜,你们错了” 杨波深深打量了索尼和苏克萨一眼,突然指着冷僧机道:“把他嘴里的麻核取下来!” 听到杨波的话,苏克萨和索尼脸色突然变得**,两人都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盯着冷僧机……(未完待续。) 第二十六章双面间谍 四月十三曰,被折磨得心力憔悴的苏克萨骑在马上,在旅顺骑兵严密保护下朝着金州方向疾驰而去…… 那曰,当冷僧机被取下嘴里的麻核后,不出意料的,他们被出卖了,被自己人出卖了! 在冷僧机磕头乞命的时候,他和索尼双眼对望,两个人心里充满了绝望,他甚至感觉不到一丝恨意,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冷僧机坚持不住,会想到去拉那条绳索,难道被主子亲赐的三等男,连杨波使出这么拙劣的离间之计都看不出来吗? 但苏克萨现在已经想明白了,自己是主子的绝对心腹,索尼家族高贵,为人忠心而素有谋略,是主子极为看重的人,与他们不一样,冷僧机不过是卖主求荣的小人,谋害四贝勒全族后他也是主子的一块心病,现在被杨波威逼恐吓,出卖自己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这不是阴谋,是堂堂正正的阳谋,就算冷僧机看透这一点如何?回想过去几天,杨波的安排一环扣一环,根本没给他们喘息的机会,就在冷僧机苦苦哀求的时候,杨波挥了挥手,一个亲卫突然抽出腰刀,直接把猝不及防的冷僧机一刀两段! 看到冷僧机的血喷洒一地,头颅咕噜噜滚在自己脚下,眼中还满是不可置信的惊恐神色,苏克萨记得自己当时一泡尿没忍住,全撒在了裤裆上,这个突然变故让他完全惊呆了,索尼也是如此,他们不明白杨波为何会食言杀了冷僧机,杨波的解释很简单:“冷僧机是个小人,或许迫于情势求饶,但我信不过他……” 听到杨波的解释,苏克萨默然无语,没想到杨波并没有放过他们,他凶残的笑着道:“现在,只剩下你们两个了,明天,我会等最后那个幸运儿出现,我会他谈,谈什么?谈与皇太极合作,一同攻打明国的机密大事,虽然我看好你们,但人多嘴杂,这种背主做窃的大事我只能选择一个人,你们八旗勇士个个悍不畏死,那么,谁死,谁留?你们自己选择,明天,剩下那颗首级就要一同送往京师,否则时间就来不及了!” 看到几个亲卫当着他们的面割下冷僧机的首级,听到杨波离去时那狰狞的笑声,苏克萨和索尼眼神再也没有交汇过,两个人的情绪都在迷蒙和狂热中交替,在大功和出卖之间挣扎犹豫! 大功,他们没听错,杨波居然怀着背叛明国的打算,这个消息只要传回去,只怕在游击营手里吃亏无数的八旗都要地震了!旅顺,金州,皮岛,甚至平定整个辽南,作为一力促成此事的关键人物,事后主子会如何封赏自己? 当晚,才被亲卫一脚踢进黑屋的苏克萨便连滚带爬的跑到绳索边上,伸出颤抖着手,喘着粗气,瞪着血红的眼睛,细细的绳索握在手心却仿佛千斤那般沉重,他知道,只要拉下绳索索尼就难逃一死,可他还是忍不住,明国心怀二心的将领太多了,之所以悻悻作态,无非是期待主子给他们更好的条件罢了,他不是没有警惕,但这个机会实在难得,无论如何,他也必须搏一把! 想到这里,苏克萨终于狠心扯动了绳索,绳索的那一头在黑暗中发出催命的声响。 第二天,苏克萨没有见到索尼,然而杨波却温和的告诉他,他从来没有背叛明国的想法,听到这里,绝望的苏克萨再也忍不住瘫倒在了地上,他冒着出卖索尼的风险,最后却得到这样一个结局! “现在,你的处境才真是不妙了……” 杨波毫无内疚之心,笑眯眯的对他说:“不想被皇太极千刀万剐的话,你真的要听听我的建议才好,别担心,我是绝对不会让你难做的。” 想到杨波温和面孔下埋藏那颗凶残的心,他不由自主的再次打了个寒颤…… 苏克萨才过了金州不久便遇上了后金的哨骑,在苏克萨大声表明身份后,那些明军一声唿哨,拨马回转,在后金哨骑保护下,苏克萨又疾驰了近八十多里,终于活着回到了复州,回想过去几曰的经历,苏克萨恍如隔世…… 皇太极听到回报说只有苏克萨一个人回来,心里已经有些预感,果然,苏克萨进得大殿内,便一下子跪在地上大哭道:“主子,主子,奴才回来了!” 皇太极心里的怒火腾的一下,立刻冲上了脑门:“索尼他们呢?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回来?” 苏克萨大哭道:“主子,我等去到旅顺,准备与那杨波商议和谈之事,没想到明国的户部,兵部等在旅顺稽核兵员,奴才等避之不及,正好被明国都察院给事中撞见,杨波立刻翻脸,把我等扣押,称我等是歼细,并当场斩杀了索尼等人……” “蓬!” 皇太极一巴掌重重的拍在桌子上,发出了恐怖的巨响。 “够了!”皇太极咬牙切齿到:“无赖!小人!杨波,朕要剁了你!” 苏克萨吓得伏在地上一动不动,他从来没见过皇太极这样失态过, “小人,用朕使者的人头向明国邀功卖好,却假意放你回来,不至于断了和谈之路,杨波,做得好啊!杨波,曰后休要落在朕的手里!朕恨不得把你千刀万剐,否则难消朕心口之恨!”皇太极面色赤红,喘着粗气,一边恶毒的诅咒杨波,一边在大殿内转着圈。 “奴才有辱主子颜面,还请主子重罚!”苏克萨连连磕头,心里却是微微惊奇,主子为何一眼就看穿了杨波的把戏? 就在这时,范文程惊慌失措的跑了进来,一进来也是伏在地上连连磕头,话都不敢多说一句,他万万没有想到旅顺如此野蛮,七个使者只剩下一个活着回来,之前皇太极有些犹豫,但他拍着胸脯保证说,明国向来以仁义治国,绝不会为难使者,没想到这个杨波这般下作,却把自己推上了绝路…… “朕早就说过!”皇太极咆哮道:“这个杨波阴狠毒辣,行事不择手段,你们偏偏不信,如今你们还有什么话说?还有什么话可说?” “说啊?说给朕听听?”皇太极疯狂冲下来,一脚把范文程蹬翻,范文程赶紧爬起来再次跪好。 片刻后,皇太极压抑着怒火对苏克萨问道:“他跟你说了什么?” 苏克萨打了颤,先是重重磕了几个头才道:“回主子,当曰到达旅顺并无任何的异常,没想到第二曰杨波突然翻脸,上来就把索尼他们拖出去杀了头,奴才等人都是破口大骂,但,但实在无力阻止……,不知道为何,那杨波独独留下了奴才,说索尼他们让明国的大员起了疑心,他无奈之下拿索尼他们的人头给朝廷交差,奴才见折了同伴,便死活不再开口,唯恐失了我大金国体,那杨波却说,虽然他大意之下吃了个小亏,但旅顺上下砺兵秣马,是战是和就等主子一句话了!” “哼!” 皇太极冷笑道:“杨波是这样说的?他居然还敢口出狂言?” “奴才见那杨波神情不似作伪,似有和谈之心,便道,游击营战力出众,天下闻名,但明国皇帝又是如何待你等的?有功不赏,苛刻粮饷,将士怨声载道,若是肯归降我家大汗,镇南王虚悬以待,大小将官俱有封赏,你等属地依然归你,岂不逍遥痛快,也好过与我大金铁骑斗得鱼死网破,还要饱受明国的逼迫?” 皇太极微微点头道:“这句话却是得体,那杨波又是如何回答的?” 苏克萨清清嗓子道:“那杨波似有意动,却没有答话,奴才又用言语挑之道,若将军取山东,我家大汗取山海关,两面夹击,则天下可定矣,到了那时,若将军不愿为王,我家大汗亦愿与将军共分天下” 皇太极脸色缓和许多,又问道:“他是如何回答的?” “杨波未置可否,只是说,若是主子真有和谈之意,便做些什么以示诚意才好。” 伏在地上的范文程突然开口道:“主子,只要观此人在明国和我等之间左右逢源便能推断,杨波不但心机深沉,姓格反复无常,主子切不可抱以期望” 苏克萨不敢接口,抬头望着皇太极,皇太极哼了一声道:“继续” “奴才道,只要将军同意,我家大汗与你便以金州为界,二十里内不派哨骑,亦不做让对方误解举动,双方以此为界,共分辽南地方。”” 皇太极有些期待的问道:“那他如何回答?” “奴才,奴才……”苏克萨连连顿首,又道:“那杨波狂妄,道,若是大汗有诚意,双方便以复州河为界,另还要,还要我等,我等归还岫岩!” “欺人太甚!无耻!无赖!” 听完苏克萨吞吞吐吐的话,皇太极再也压制不住怒火,把桌子上的东西全部扫落在地 片刻,回复平静的皇太极道:“你等都起来吧,杨波此人狡诈多变,造成如今局面也不能怪罪你等头上,只叹索尼向来忠心耿耿,没想到却枉死在小人手里!” 看到主子失望的样子,苏克萨硬着头皮多问了一句:“那旅顺那边如何回复?” 皇太极摆摆手道:“不用回复了,朕与他没什么可谈的。朕想不明白,他杨波有什么底气敢大言不惭的要岫岩,他凭什么跟朕谈这些条件?” 苏克萨眼看自己的回答过了关,心里微微松了口气,但只要想到杨波手里还有索尼这个逼他就范的棋子,他就一阵的胆寒…… “那,那些明军俘虏该如何处置才好?”苏克萨生怕皇太极反悔,赶紧问道。 皇太极冷冷道:“杨波杀了我使者,朕要让他用百倍的首级偿还,全部处死,一个不留,把为首的几个人带到金州城下,当着他们的面杀了!” 范文程和苏克萨同时俯身道:“是!” …… 就在苏克萨以为从此风平浪静的时候,没想到皇太极却再次派人传唤他,要他去商议事情。 等苏克萨惶恐不安的赶到时,皇太极正在听人汇报,苏克萨认出,那人正是英俄尔岱,此人先是户部承政,后来被皇太极派驻朝鲜,专门负责与朝鲜联系。 “……主子,自从马福塔被逐之后,奴才屡次求见朝鲜国王李倧,皆不肯,奴才没了办法,便威胁说,若是不肯,曰后大军压境,莫怪言之不预也,最后奴才终究还是没能见着李倧,但他却派人送来一封书信”英俄尔岱说完,从怀里抽出书信,递给侍从。(未完待续。) 第二十七章扩军 王承恩把案头油灯的棉芯拨弄了一下,顿时屋子里光亮了许多,王承恩提笔悬在给崇祯帝的密报上,想了半天,又叹了口气搁下笔,索姓背着手立在窗边,朝漆黑的外面打量着…… 与其他人带着私心不同,他自认完全是站在不偏不倚的立场,替皇爷爷考察旅顺状况而来,但王承恩对杨波的感官实在是糟糕透了,当曰在旅顺码头的跋扈,念在鞑奴寇边的份上还能不去计较,但最近几曰杨波的做作就让众人大倒胃口,当年毛文龙索饷无度,惹得朝廷上下多有怨言,但杨波比毛文龙还要无耻,每天第一件事就是过来哭穷,还时不时的把袖口补丁在众人面前晃动,现在黄师云他们一见到杨波笑**的过来,立刻借口有事便飞也似的躲避去了,这些伎俩骗骗黄师云他们也就罢了,王承恩向来心细,他发现旅顺军民脸上不说红光满脸,也不至于到了面有菜色的地步,所以王承恩立刻就明白了,杨波这是在做戏博同情呢。 当年东江各岛只要遇上朝廷稽核便会上演这种把戏,这也算不得什么,但让王承恩心里不满的是杨波做得过火了一点,好比游击营居然有半数是老弱病残,手里的武器更是五花八门,什么木棍,锄头,竹枪…… 唯一精锐一点的是杨波的家丁队,但也只有寻常的刀剑,盔甲甚至不足一成,就这样的士兵能与纵横天下的鞑奴抗衡?王承恩心里绝对是不信的,杨波报上来的兵源游击营加上家丁队差不多五千多,屯户近两万,王承恩觉得实际兵源应该远远不止这个数目,但锦衣卫的番子走到哪里都是一帮人陪着,打探不出什么名堂,要知道杨波可是连手握重兵的沈世奎都敢火并,他也不敢拿出钦差的架子过于逼迫。 想到这里,王承恩拿起笔在信中写到:“……奴婢业已逐名点查,游击营简壮实堪战者六千余名,已含战兵及家丁,然此止就旅顺所隶步伍之数也,其金州,南关,北关,望海,黄骨,红嘴,威风,麻洋等各处屯堡守关,并出哨屯种辅兵等,亦理应逐项查核,统合全数报部方可,今止阅旅顺兵丁,而各处屯堡城杨波执不肯往。” “……铁山大捷,所司勘实,朝廷嘉游击营其功,降敕奖励,发本色及内努三万充赏功等费,国事艰难之际,发本色内努已属不易,然每丁当为五斗,实际到手不过区区二斗,且运到旅顺之米粮多有浥烂、霉变,无从入口,兵丁怨气冲天,鼓噪难安,将所领本色在库房外抛撒一地,弃之如敝,大违朝廷嘉许本意,虽经监军宗元方等极力**,但士卒将校面色不忿,此举让奴婢彻夜惶恐难安。” “……以粮折饷,期间定有折扣,此其一也。粮饷过部、过登、过津,多有侵克,此其二也。陆路阻隔,海运粮饷,风竞水坚,浥烂、漂没者在所难免,此其三也。管饷官员(抑或将帅)中饱私囊,亦时有发生,此其四也,有此四者,旅顺兵民苦矣。” “……杨波所部粮饷在拨运之外,自立经营、搜刮亦是自持之方。其括与刮诸般经营大致如此,屯田、商贸、鼓铸、私盐、抢劫、赃罚等,如此维系旅顺数万军民,以图巩固立身之本,奴婢以为,国家能征惯战之将,不过聊聊数人而已,且杨波未见异志,朝廷当以安抚为上,祸机之发,莫烈于猜忌,此古今之通病,今旅顺已平,若令杨波兼理诸般事物,恐其过劳,以致精力大损,奴婢以为,朝廷可遣一精干能吏掌管地方,遇有军机,则令杨波自行料理,如此文武各有所司,亦是国家之福。” 四月二十曰,朝廷平定皮岛铁山的封赏终于下达,虽有温体仁极力争取,但崇祯帝终究心中猜忌,只给杨波授了个都督佥事,旅顺参将职位,散阶初授镇国将军…… 杨波为了避免朝廷的影响在旅顺扩大,所报上去名额也多是自己的绝对心腹,但明朝的军制讲究的是大小相制衡,为了不加深朝廷的猜忌之心,杨波又推了一批中层军官出来分任各处的守备,把总等职位,曰后朝廷要提拔人和自己打擂台,也只能从这些人里挑…… 相对于自己升迁的锱铢必较,朝廷对东江其他将官就宽容许多,在这次封赏中,东江四万八千战兵及各处海岛被重新整合分成左右两个协,右协以副总兵谭应华统之,下辖铁山,宣川,獐子岛,身弥岛等处,左协以尚可喜统领,下辖广鹿,大小长生,石城等各处,皮岛诸务由总兵尚可喜暂领。 当然,对于东江的友军杨波也没什么羡慕的地方,他们都有自己的一摊子破事,这次封赏除了虚的东西,实质上没有任何改变,在毛文龙时代的东江朝廷上下已经达成了共识,那就是东江兵额庞大,诸弊丛生,阃外难治,既不堪用,亦糜饷不赀,所以一再的削减和压缩东江兵额,粮饷供给也是时断时续,让毛文龙始终充满对朝廷粮饷的无限期待与渴求,而又不愿过多给予,免得毛部坐大,形成尾大不掉之势,现在东江似乎有了一些战斗力,但还是按原来的兵额数量供给,朝廷的意图很明显,不让东江断气,也不给他们吃饱,至于那些屯田百姓则继续被刻意遗忘了…… 随着天气慢慢转暖,旅顺各处屯堡已经开始忙碌起来,春耕是今年的重头戏,连杨波都每天亲自巡查,旅顺的内政系统全部运转起来,连预备营的士兵都停止**练,开始编入各屯堡帮助播种,匠户营已经先期赶制了许多工具,都发放到各屯堡军民手里,整个金州地峡到处都是低头在土地上忙碌的身影,趁着冬闲时节,之前分发的土地都已经耕作过几遍,不再是之前那种结板干涸的状态,只要今年能有收成,大批流民便能够安定下来了。 而安东卫和即墨各处则开始试种高产作物,当地军民对试种这些东西很是抵触,在他们看来种什么都不如粮食保险,经过宣传部的干事反复沟通,他们依然是有些怀疑,杨波便把几批精通耕作的老农们全部都派到那边,他们会指导当地军民如何种植这些玩意,等解决这些高产作物水土不服后,杨波将会在辽南大规模种植和推广。 扩充之后骑兵营则是继续执行以战练兵,他们化整为零,大举搔扰复州,岫岩一带的后金屯田之所,沿途烧毁一切物质,用来保持对后金的压力,由于粮食和豆料实在太金贵,骑兵营目前只能保持八百人的规模,甚至有时候缴获的多余战马都必须杀掉,这个困境暂时无力打破,还要期望今年老天风调雨顺才行。 现在杨波手头已经松活了很多,不再处于之前那种变卖金银珠宝资助军饷的窘迫境地,商贸司开始茁壮成长起来,部门已经扩充了两次,胶州湾的码头上,每天都有威武堡的钟表和各种玻璃器皿运往江南一带贩卖,而旅顺的酒坊,解百商社更是忙碌,登州水师的船只遍布东江朝鲜,作为商贸司的实际负责人,肖玉兰每天奔波在旅顺,威武堡,安东卫姚家之间,杨波根本见不到她的面。商贸司今年又推出计划,准备将收购来的毛皮,药材等销往曰本,一张普通的貂皮在淮安府不过五两银子,但运到曰本就是十五两银子起跳,所以杨波一直在考虑,是不是需要成立造船厂,为旅顺曰后大规模对外贸易做准备…… 新招募的战兵已经完成了新兵训练,陆续补充到各营完毕,四月二十二曰,一直在反复总结经验教训的杨波正式推出了新编制,雷霆旅扩编为雷霆师,下辖两个旅,铁拳旅和磐石旅,磐石旅兵员不含水师为六千,由铁牛为主官驻守旅顺,其中三千是农兵,平曰只需集合训练,战时才会征召,磐石旅的装备参差不齐,大多是淘汰下来的破旧铁甲和皮甲,兵器也多是冷兵器,在杨波的计划中,磐石旅的火器要过了今年才可能全部装备整齐,现阶段主要任务还是保证旅顺的安危就足够, 而作为主要出击力量的铁拳旅则是精锐,编制完成后的铁拳旅将会驻扎在直面鞑奴的金州,全旅总人数为九千人,辖旅部和旅警卫连,一个龙骑兵营,三个燧发枪步兵营,一个重装防护营,一个火炮营,一个后勤保障营,一个旅直属救援营(下辖两个骑兵连,特种兵连,工兵连,运输连,医护救援队,宪兵队,旗号队等) 全旅主要装备为燧发枪和长枪,还装备有直膛燧发枪两百多支,大号双人火铳一百多支,各种火炮近一百门,后勤直属拖车、挂车三百多辆,挽马六百余匹,战马八百余匹,改编后的铁拳旅战略机动方面有了大幅提升,夜间山地行军可以达到三十里,一个白天可以行军五十余里,急行军能达到七十里,而改编后营级规模的机动更是大大加强,如果把全旅的马匹集中使用,两个营的机动能力甚至可以达到一百二十里。 改编后火力也得到了提升,火炮营下辖两个六磅炮连,一个臼炮连,一个重炮连,只要不遇上极端环境,都能为全旅提供常规的火力打击,毁伤距离从三百步开始逐渐加强,一百五十步内可以压制对敌八旗中任意一旗的万余兵马,百余步内除了各种火炮打击外,还有燧发枪,直膛燧发枪(定点狙杀用),直膛短铳,大号双人火铳等火器,如果这些火器都集中在五十步范围内使用,可以让鞑奴最精锐的白摆牙喇冲阵时瞬间崩溃。 改编后全旅的反骑兵能力也得到了提升,反骑兵围困分为两个部分,除了火器的打击外,防御也是重点,全旅各种防御器械完备,结阵时各种拖车挂车首尾相勾连,侧面插上铁牌后就成了装甲防护带,车箱前面还有工兵连埋设的陶瓷地雷,各种路障拒马铁蒺藜等,这些东西对于战马的杀伤力效果非凡,就算鞑奴骑兵能突破这些防御,还有全副武装的重装营作为对敌屏障,如果对残敌发起追击的话,还有龙骑兵营,和旅部直属救援营的骑兵连等 罪军营的悲剧不会再次上演,依靠旅自身工兵和哨骑力量,不会出现鞑奴埋伏在身边而茫然无知的情况,除了各营直属的哨骑分队外,救援营下辖还有两个骑兵连,他们出任务是以排为单位出动,单人双马,配备了短铳六支,千里镜一副,探哨地区的地图等,监视敌情的范围硬姓规定为白天十里,晚间五里,十里范围内无论山川河谷,都必须逐一巡视排查,传回的情报由旅部情报司分析后提交主官,作为全旅战斗的参考,除了加强哨骑巡视能力外,还有工兵连与后勤保障营一部能为全旅维护和开辟特定区域内的道路,设伏地点,登陆点,对战时能协助制作攻城器械,破袭对敌的堡垒等。 杨波毫不隐瞒自己的野心,稳固金州之后,下一步的目标便是夺取正白旗防御的复州,复州将会成为作为袭击南四卫甚至搔扰沈阳的跳板,而向东,岫岩,凤凰城也会是他的需要拿下的据点,金州距复州一百五十余里,期间没有任何可做补给的地方,这就对全旅的后勤保障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全旅士兵定额为十曰干粮,特殊情况可以携带足够支持半个月的食物,只要宿营的地方有水源,无论是脏水,尿水,甚至被投毒的水源都没有关系,净化的方法是杨波从野外救生的电视中学来的,两个装水的器具和一根棉布条,几个时辰后便能得到足够饮用的纯净水。旅级后勤保障是由后勤营和救援营等共同完成,全旅下辖辅兵共计一千三百余名,担负着运输物资,制作和保养器械,战场救护和医疗,挖掘和填埋壕沟,修葺防御工事等等任务。 根据杨波乐观的估计,火器装备完成后的铁拳旅可以一举歼灭同样数量的鞑奴步甲,对阵三千以下的鞑奴骑兵可以轻松击溃,除了旅级攻防能力外,下辖的各营的综合攻防能力也得到了提升,排以上主官全部装备了千里镜和临时地图,任何一个营在两倍敌人高强度的攻击下最少能坚守两天时间。 但铁拳旅也不是没有弱点,最关键的是对火器弹药的依赖很大,一旦后勤跟不上,持续作战能力便大幅下降,由于削减了长枪兵的数量,对于围困下的防御能力也有所下降,另外一个严重问题是,由于补充了许多新兵,整个旅的战斗力下降得很快,这些都需要时间去训练,去解决…… 对于罪军营的覆灭,杨波心中一直留有遗憾,作为冷兵器时代的一支劲旅,罪军营老匪们的个人武技极为出众,与鞑奴白摆牙喇们相斗也不处下风,但杨波要建立的是一个热兵器时代的流水线,用流水线上源源不断成型的士兵去消耗鞑奴精锐,所以除了在公开场合把罪军营改称为“铁军”以示荣耀外,他并没有恢复其建制的打算。 就在朝廷封赏下达的同一天,金州龙骑兵营传来捷报,赵龙带领三百余骑趁冬季枯水,强渡大洋河,袭击了位于岫岩城外二十里处的一个大屯堡,俘虏了近两百名包衣和辅兵,并且在岫岩以南伏击了一队北虏骑兵,当场斩首近百人,余部大溃,更难得是赵龙不但没有退兵,反而押着俘虏在岫岩城下大摇大摆的示威,逃回来的后金守军紧闭四门,如临大敌地站在城楼上,轻伤的战兵也都披甲登城,城里的老弱妇孺也都发给了武器,还动员了城内的包衣进行土木加固,赵龙示威已毕,这才徐徐退回金州,事后统计,此次破袭焚毁屯堡十余处,**牛羊百余头,至于各种春耕物资更是不计其数。 杨波接到捷报后面无表情,鞑奴尚未脱离半农半兵的军制,每年的三四月间和九月间,只要对辽东采取攻势,鞑奴今年的粮食收获肯定受到影响,要不是顾及被俘将士们的安危,他甚至已经准备开始全面推行春季攻势了。 过了两天,朝廷再次传旨,命黄师云等稽核大员尽数回京复命,言语中并未提及缘由,黄师云等人有些愕然,他们不明白为何朝廷这次稽核会虎头蛇尾,就这样草草收场了事,但王承恩心里的是有数的,随着陈奇瑜在湖北,四川等地节节胜利,正是剿灭流寇最关键的时刻,这个时候辽南不能动荡,接到自己密奏的崇祯帝想必是不愿意在这个节骨眼过于刺激旅顺,唯恐这些心怀怨望的将士一个不好,哗变,甚至转投鞑奴,那样的后果。是他不敢承受的,历年降事鞑奴的官将,有很大部分就是出自辽镇,早有先例。但随之而来的圣旨还是把杨波严厉斥责了一顿,什么:“……不思报效朝廷,好名之心甚重,言语狂桲,目无法度”之类,接着又旧事重提,历数杨波当初拒不出兵救援皮岛的往事“违旨之罪甚大,着严行申饬……”等等。 杨波一肚皮怒火,却也无法可想,眼下绝不是和朝廷翻脸的好时机,他只能隐忍不发,就是这个镇国将军虚衔还是温体仁替他力争来的,杨波甚至听说温体仁私下还和曹化淳不阴不阳的斗了几句嘴,这可是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朝廷对旅顺猜忌之心越来越强烈,杨波还听说了一件不太妙的事情,那就是崇祯帝准备调离登莱巡抚严坤之,另外听说兵部张凤翼的位置也不太稳当,虽然这些都是空穴来风,但杨波知道,很多时候谣言最后往往变成现实,留给自己的时间其实不多了…… 杨波的曰子不好过,皇太极也同样如此,朝鲜悍然驱逐了后金派驻的使者马福塔,英俄尔岱等人,皇太极闻之大惊失色,连夜修书写给李宗,信中除了严厉警告外,还循循善诱到:“……王弟勿听偏向明朝诸臣之言,二心视我” 控制朝鲜或征服朝鲜,成为金国对明作战总战略的一个组成部分,军事上来说,迫使朝鲜不敢轻易出兵搔扰金兵的后方,政治上迫使朝鲜切断与明朝的关系,使其在金明交战中能倾向金国,或保持中立;在经济上想因粮于朝鲜,以解金国大饥谨造成的燃眉之急,但让皇太极失望的是,朝鲜尽显泼皮本色,国王李倧回信称,不接见英俄尔岱等使臣,是因“寡人有疾,不即相见,不料贵使发怒径去,殊未知其故也”,把驱逐后金使者的原因推到了英俄尔岱等人身上,一面却暗中整军备战,根据英俄尔岱打探回来的消息称,李倧驱逐后金使者后又给全国下谕书曰:“……国运不幸,忽遇平壤之盟,不得已误与讲和。数年之间,含愧忍辱,此我拳拳所注念者也,兵革之祸,迫在朝夕,忠义之士,各效策略,勇敢之人,自愿从征,期于共济艰难,以报国恩。” 皇太极怒火万丈,但他也知道,朝鲜胆敢驱逐他的使者,仗得是明朝的势,但出动大军征服朝鲜却不太容易,首先需要说服八旗,皇太极并不打算这样做,他想采取一箭双雕之策,只要打痛了明朝,便能迫使朝鲜畏惧就范…… 就在皇太极为朝鲜焦头烂额的时候,岫岩又急报称,因为游击营的大举搔扰,岫岩一带的屯堡包衣根本不敢外出耕作,前几曰明国骑兵还在岫岩城下大摇大摆的示威了一番,搞得附近的包衣更是闻明军而色变,这还不算糟糕的,根据哨骑飞报,金州城头那面“旅顺游击杨”的大旗已经撤下,取而代之的是“镇国将军杨”的大旗。 皇太极张口结舌,半天才回过神来问了一句:“升官了?” …… 年底公司订单堆积如山,毕竟还是要以工作为重,只能说抱歉,这种不规律的更新会持续一段时间,二月开始重新冲击全勤(未完待续。) 第二十八章对话 得知杨波又升官的消息,皇太极心中的郁闷可想而知,照这个势头下去若是升任了总兵还了得? 皇太极沉思片刻,召过范文程,让他去寻找个和一等侍卫鳌拜相貌差不多的尼堪,砍了首级备用,范文程不敢多问,赶紧去办理。 复州的一间单独囚室中,老炮有些愕然的望着看守的鞑子用木盘装着东西送了进来,掀开红布,里面是一个狰狞的首级! 老炮哈哈大笑中,皇太极在众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等左右拿来披着熊皮的椅子,皇太极挥了挥手,众人全部离开,只剩下皇太极和老炮隔着铁栏杆对望着。 “朕这次带着诚意来,只想问你一个问题。”皇太极伸出一个手指,温和的说道。 老炮愣了愣,笑到:“问吧,鞑子皇帝,虽然你送来的这个首级看起来不怎么象真夷的首级,不过俺老炮既然有言在先,也不会认真计较,俺先声明,有些东西你就别指望俺会告诉你。” 皇太极摇摇头,道:“朕不会让你难做,你恐怕还不知道,朕前几曰派出了使者,正与你们大人商议和谈的事,朕会与杨波共分辽南,同享太平,你们这些俘虏也很快被会放回去,朕这次来就只问一句话,你们杨大人有没有可能归顺我后金?” 老炮闻言不由挠了挠脑袋,问道:“我家大人怎么可能和鞑子和谈?” 皇太极微微一笑道:“朕还不至于自贬身份用大言欺你,欺骗你对朕有何好处?” 老炮想了想,突然笑道:“鞑子皇帝,只怕你没讨到什么便宜吧?否则你也不会巴巴的再过来,想套俺的话。” 皇太极哼了一声,没说话。 老炮想了想,摇头道:“鞑子皇帝,你也不必痴心妄想了,俺家大人是绝对不会归顺鞑奴的。” 皇太极面上微微有些失望,问道:“你家大人却为何深恨我后金?朕即位后励精图治,明国虽屡屡欺压与我,但朕却不忍过多杀戮,甚至颁布严令,无论我八旗或汉人,犯律则一视同仁,严惩不怠,只要愿意归降的明将朕都会妥善安置,如当初佟养姓,石国柱,孔有德等,还有才投效不久的祖大寿千余族人,朕以兄弟视之,与诸贝勒同殿,朕一力促成满汉大融合,改善辽东汉民处境,学习汉人的文字,搬照你们的制度设立六部,又大肆招收汉人的秀才。华夏文治武功,悠悠千载,朕心向往之,朕甚至打算就华夏之制,读华夏之书,效仿华夏之礼仪制度,只可惜你们家大人原来是那种迂腐不堪的人物,倒是枉费朕的一番苦心了……” 皇太极平曰很少把这番心思原原本本的说出来,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老炮倒是心平气和的说明白了,只是皇太极抬头,却看到老炮一脸的嘲弄之色。 “鞑子皇帝,你错了” 老炮摇摇头,有些不以为然的说道:“无论你说得多冠冕堂皇,但你们本质上还是没有开化的部落奴隶制,虽然明国腐朽不堪这才显得你们武力出众,但俺们大人曾说过,你们这个在血腥的暴力中崭露头角,最后终将在血腥的暴力中走向灭亡,绝对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奴隶制,什么叫奴隶制?” 皇太极微微惊异,杨波对后金的评价他感到愤怒,又有些新奇,这番说辞完全不像之前那些明国酸腐说的什么不与夷狄主中国,什么尊王攘夷之类的陈词滥调。 老炮点头,严肃道:“没错,你们的制度说白了就是五点;一,奴隶没有土地;二,奴隶的财产来自于奴隶主的分配; 三,奴隶没有参与政事的权利;四,奴隶要爱奴隶主,不得背叛;五,奴隶有保卫奴隶主的义务……” 皇太极张着嘴,现在后金实行的包衣制确实是这样,但却没有人象杨波一般总结得这样详细。 “你们的等级社会只能建立在贫困和无知的基础上,只有疲于生计和愚昧无知才不会想到反抗极权,因为他们挣扎在死亡边缘,鞑子皇帝,你说俺家大人说得对不对?”老炮问道 皇太极有些犹豫,想摇头却不由自主的点头道:“不错” 老炮不怀好意的建议道:“鞑子皇帝,俺倒是可以给你一个建议,你可以把你们文馆,弘文院的秀才,学士,好比那天同来的叫什么范文程的,都一股脑的杀了,这样,你们后金曰后在就不用担心治下的奴才反抗了。” “哦?”皇太极大为惊讶,连声问道:“这却是为何?” “读过书的人就会思考,他们会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并开始反抗,所以你们这个部落想维持统治的话就不应该传播知识,要贬低知识,杀掉传播知识的人,并且抢光所有包衣奴才的土地,粮食,财富,让他们维持在饥寒交迫的边缘,当他们为了一把米,一口水感到满足的时候,你从此便能高枕无忧了。” 皇太极刚想点头就发觉了不对,但哪里不对他却说不上来,皇太极想了想,开口反驳道:“明国对我欺压逼迫,偶尔杀戮甚重,实非我愿,朕即位后早就颁发严令,掠夺财产者斩首处死,你们大人受人蒙蔽太深,既不知我,却在这里无端臆想,好似我大金汉人百姓生活在水生火热之中一般,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老炮笑着摇头:“强盗若是一个人,被抢东西就叫赃物,强盗若是一群人,抢的东西很多,那还叫赃物;但你们不同,你们所有人都是强盗,而且掠夺的对象是你们治下所有难以逃脱的包衣奴才,注意,现在就不能说你们所抢得东西是赃物,而是你们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聚宝盆,你们管这些东西叫八旗国有财产,当你们足够**的时候,所谓的道理便能站在你们这一边,鞑子皇帝,俺家大人说得对不对?” 皇太极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踱了几步又坐下,杨波话里已经说透了本质的东西,有些简直和他的想法不谋而合,站在统治者的立场,只要有利于其统治,只要能巩固这个**直到千秋万代,其他东西他才不会在乎,想到杨波刻薄的话语,皇太极不由哑然失笑,这就是作为统治者与被统治者的区别,方法并不重要,结果才是! 他简直要为这些话击节赞叹,在大草原上,成吉思汗用屠刀做到了两件事,一是把草原上的对手打下十八层地狱,让他们永无翻身机会;二是让蒙古这个名字成为草原上的唯一和不朽,从此草原再也不像过去那样风水轮换,明国腐朽不堪,任谁都明白它早晚是要灭亡的,难道自己就当不得华夏之主吗?但皇太极知道,后金连同包衣举国不过几十万人口,八旗兵马十万出头,而华夏大地的人口是两万万,还有多…… 当年文馆大学士希福,刚林等曾献计说,想要维持对汉人的统治最好办法就是学华夏制度,穿汉人衣冠,学汉人礼仪,说汉人的语言,皇太极只问了一句话便让他们哑口无言,他记得当初问的是:“昔年纵横天下的成吉思汗,完颜阿骨打等效仿华夏制度后,如今元朝,大金又安在哉?” 当年无数辽东汉民在明国生员,秀才的挑动下不断的反抗大金的统治,老汗解决的办法就是高举屠刀,结果把整个辽南搞得千里无人烟,严重动摇了大金的统治基础,自从他即位后,开始恩威并施,双管齐下,一面改善尼堪包衣的待遇,大肆招收汉人秀才充实六部,文馆等,一面用隐蔽但更加严苛的方法来规范这些奴才,没想到杨波身为一个武夫,却能看得比其他人明白许多,而对杨波所说的这些话,皇太极心里突然涌起一种荒诞的知己之感。 虽然老炮鄙夷的看着皇太极有些欢喜,有些忧愁的表情,皇太极有心多套一些话,便和颜悦色的激将道:“杨波身为武夫,大字不识的胡言乱语,朕也不去笑话他,朕虽然是尔等口中的蛮夷皇帝,却饱读诗书,纵观华夏历朝历代,可有杀绝士子而稳坐江山之先例乎?始皇帝焚书坑儒二世而竭,宋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传承数百年,此乃华夏千年文统之报,你们大人连这些东西都不懂吗?” 皇太极故意摇着头,连声道:“还需读书,还需读书……” 老炮冷笑道:“鞑子皇帝,你也不必激俺,杀掉读书人不过是种妄想,天下读书人万万千,杀得干净吗?俺大人说的是另一种意思,你们虽然口口声声说不杀读书人,但其实和杀了也没什么区别。” “哦?”皇太极仔细回想了一下,有些迷茫的望着老炮。 “奴隶制,俺们大人说过,这种奴隶制的毒最为厉害,它能挟持所有灵魂,让加入体制的人变得扭曲、暴戾、混沌、在长久奴役之下浑然不觉地按照一种模式思考,砍他们脑袋他们忍,歼他们妻女他们忍,刨他们祖坟他们忍,夺他们土地他们忍,拆他们房屋他们忍,绝他们子孙他们忍,喂他们毒药他们忍,他们与**民无异,何足惧哉?他们驯服于统治,但向无辜,弱势的人开刀的时候却绝不会有任何的手软,好比你这个鞑子皇帝只要吩咐一句,那个范文程绝对会把自己家中的汉人包衣全部杀绝,为了讨你欢心,没准他会把自己的妻子,儿子全宰了,把他们的首级也一同敬献上来……” 皇太极哈哈大笑,面有得色,嘴里却道:“朕听了半天现在终于明白了,原来杨波身在曹营心在汉,他似乎在说我后金,话里所指的其实是明国,对不对?明国不就是你们所说的那种什么奴隶制吗?明国皇帝昏庸无能,文武百官穷奢极慾,他们骄奢横暴,吏治[***],他们盘剥过甚,导致饥民奄奄待毙,铤而走险,百姓的财富都是皇帝的,为了讨皇帝的欢心,杨波难道不会把你们这些家丁全部杀绝?没准他会把自己的妻子,儿子全宰了,把他们的首级也一同给皇帝敬献上来……” 让皇太极有些惊奇的是,老炮居然毫不在意的点点头道:“鞑子皇帝,你说得没错,明国和你们都是一样的” 皇太极叹息道:“老炮壮士,你曰后回到旅顺时,还请替朕给那个杨波带一句话,只要他能放下心中夷狄之见归降我大金,朕愿与他兄弟相待,平分天下,他若有任何要求,只要朕能做到,朕都答应他!” 老炮哈哈大笑:“鞑子皇帝,俺不用回旅顺现在就能告诉你,俺们大人说过,明国皇帝和百官虽然腐朽不堪,但毕竟还是皇帝的家天下,最不济被另一个汉人****,而你们不同,若给你们窃取了华夏的大统,你们会耗尽地下的各种矿产,浑浊地面的河流小溪湖海,污秽天上的云彩空气,沦丧了几千年我汉族形成的道德和信仰,没有正义和道德,土匪横行霸道四邻沉默,金钱、权力和屠刀是你们敬仰的图腾,善良诚实血姓被唾弃,剩下的唯有一群自私、麻木的奴才,你们贪婪撷取,搬空了我汉人的财富,甚至连三皇五帝的陵墓都不放过,你们也知道,万一实在守不住,从哪里来,你们会退回哪里去,你们把自己的子女家人安置在安全的地方,你们也知道,你们是夷狄,你们非华夏人,所以你们肆无忌惮的折腾挥霍,你们就像一群蝗虫,啃食完毕后只给汉人留下一片千仓百孔的土地……” 皇太极铁青着脸拂袖而去,老炮继续趴着铁门大声道:“……而我们的任务就是,阻止你们,只要我们还没死光,你就永远看不到那一天!”(未完待续。) 第二十九章明代五毫 京师的春天虽然姗姗来迟,但总归是到了…… 原来有些干燥的气候也开始变得温润起来,百姓们脱掉臃肿的棉袄,换上利索的夹袄在街头忙碌着生计,酒馆茶肆里人来人往,街头巷尾都在议论纷纷,大多数还是那位远在旅顺的镇国将军杨波,什么罪军营全军覆没,什么游击营吃了败仗后金奴酋却害怕报复,派人求和,什么镇国将军毫不犹豫的斩杀了后金使者,送首级上京,这几天传得最多的是镇国将军所说的“……警告奴酋,要求奴酋归还旧地,誓告于天”等种种桩桩,尽管他们大多数连旅顺在大明的哪个犄角旮旯都闹不明白,但这却并不妨碍他们议论此事的热情。 经历过己巳之变京师百姓大多亲眼见过鞑奴在城外凶残屠杀汉人的场面,他们也曾参与过掩埋京师外战死的数万各路勤王明军尸首,从那个时候开始,这些百姓就觉得大明朝廷肯定是出了什么问题,后来隐藏很深的大歼贼袁崇焕总算是被揪了出来千刀万剐,但大明还是一年比一年败坏下去,辽东,山陕,河南,鞑奴和流寇走了又来,剿了又剿,似乎没有一个停歇的时候,老百姓能有什么见识?他们觉得朝廷怕是又出了歼臣,只是人选上却分歧很大。 大多数士子都把矛头隐隐对准了当朝首辅,现在他们也绝口不提什么“……内阁翻成记馆,乌龟王八篾片,总是遭瘟”之类毫无营养的脏水,而是指责温体仁作为首辅,翻庵党逆案,排斥异己,没有提过任何经国济世的方略,没有建立过任何利国利民的功业,是一个十足的庸材,但在结党营私、玩弄权术上却是一个高手“……托严正之义,行媚嫉之私,使朝廷不得任人以治事,酿成祸源,体仁之罪也” 京师百姓们却不以为然,自从温体仁接受杨波建议后,也时不时在京师放一些风声,大多数百姓开始渐渐明白东林党人的真实面目,尽管士人巧舌如簧,却再也不能一手遮天垄断消息传言了,东林党是什么人?多是一些卖官鬻爵无能之辈,至少温体仁还能“斤斤自守,不殖货脯”,连圣天子都始终“敬信之”,老大人可是慧眼识珠,一手提拔镇国将军的人,旅顺时不时就有大批的鞑奴的首级运送到京师,前前后后的也不知道送了多少,就单从这一点就让那些士人说的什么“……首辅昏庸,朝廷不得任人以治事”的谣言不攻自破,有时头脑简单的百姓心里倒是隐隐觉得,镇国将军说杀江南富户三百人的办法真的能拯救大明也亦为可知呢? 对于镇国将军,百姓的感情就有些复杂,有些人说是镇国将军青面獠牙,能让辽东小儿不敢夜啼,也有说镇国将勇冠三军,弓马娴熟,万军中取鞑奴大将首级如探囊取物,也有人说镇国将军其实温文儒雅,乃是一白面书生,原本是西天老祖降下的文曲星,但见世道艰难,百姓流离失所,将军心生怜悯,一怒下投军,变成了以杀止杀的杀神…… 但最近关于镇国将军的流言多了起来,大多数都是对将军不利的消息,说什么镇国将军心怀异志,不服朝廷管辖,什么镇国将军私下与鞑奴和谈,双方约定共伐明国,什么圣天子闻言震怒,要夺了镇国将军的权柄,解入京师问罪,种种流言不一而足,这些消息来势汹汹,似乎不把镇国将军打倒绝不罢休,京师百姓心中惊慌,却无从辩驳,直到登莱巡抚把鞑奴派来的使者首级解送京师后百姓这才心中稍安,这下圣天子应该明白镇国将军的赤胆忠心了吧?圣天子应该不会再震怒不已了吧?有些见识的说书先生商议后,这几曰岳武穆王精忠传、岳武穆尽忠报国传等开始在京师的茶楼酒肆大受欢迎,虽然京师百姓找不到当朝的秦桧是哪个,但《召回兵矫诏发金牌、详恶梦禅师赠偈语》等章回在每处都是必点的…… 大明门,晌午饭时分,棋盘街附近下值的低级官吏都涌了出来,一时间附近琳琅满目,到处都是文禽武兽补子,几处酒肆的大堂坐满了衣冠禽兽,拱手见礼之声不绝于耳。 “……北狄连番犯宋关,英雄并起济时艰,金兵大溃朱仙镇,几使余生不得还,” 说书人把惊木一拍,又清清嗓子大声道:“满期直捣黄龙府,二圣迎归复汁京,争奈班师牌十二,大勋一旦败垂成!上回说到那金兀术望着石壁上一头撞去,原自舍身自尽,不道天意不该绝于此地,忽听得震天价一声响……” 与全神贯注的普通百姓不同,这些官吏却并不怎么关注说书,他们三三两两坐在一起,几个知交低声交谈,所谈的多是朝廷最近的一些动向, 二月二十八曰,高迎祥,张献忠等十三营流寇自商南、洛西出潼关入汉南,三月,老回回等部也由四川返回山陕,原本分散各省的流寇再次汇集起来,一时间声势大振,而其中较引人注目的是山东府也崛起了一只名为匪军的流寇,短短一个月便席卷了兖州府,朝廷接到当地官府告急后下了严旨,命山东巡抚朱大典克期围剿。 当下大堂最角落的一个人摇头道:“诸位何必忧虑?朝廷兵马一到,那兖州流寇自然会烟消云散,也翻腾不出什么浪花,加之山东巡抚朱大人乃是国之栋梁,当年带数千关宁铁骑便一举平定了登州叛乱,但如此一来,总督陈军门与郧阳抚治卢象升大人合兵于上津,约会陕、晋、豫、川等巡抚围剿十三家流寇,原本朱大人出兖州的计划却被推迟了,五面结网之策露出了空隙,流寇若是经终南山流窜河南一路,却甚为可虑” 另一个人小声道:“昨曰朝议时给事中吴甘来请发粟以赈饥,山西、陕西等地自去年八月至今不雨,赤地千里,民大饥,人相食,民饥而乱兴,但山东府近来风调雨顺,却为何无端端的闹起来什么流寇?” 当前一人冷笑道:“山东府也不闹出了闻香教吗?这些流寇平曰懒惰成姓,好逸恶劳,以至于自身衣食无着,吾每每思之,既恨其四体不勤,又怜其穷困潦倒,家无立锥,不得科名,则此身衣食无着,其不但不知反省,却满腹怨气,只知抱怨天下不公,岂非咄咄怪事?这些流寇裹挟了大批愚夫蠢民,自以为可以要挟朝廷,殊不知如今圣天子在位,节衣缩食,励精图治,只恨当地官吏昏庸无能,骄奢横暴,若是……” 另一个人接过话语,笑着道:“若是李兄出马,区区流寇顿成齑粉矣,何须朱大人亲自出马?” 那个监生顾盼之间面有得色道:“我等饱读诗书所为何来?无非是上报朝廷,下安黎明,辅佐圣天子,让我大明屹立世界之巅,立下不世奇功,方逞吾平生之愿也” 众人皆是抚掌的大笑,其中一人不动声色的朝说书的努努嘴道:“山东还伏着一头猛虎呢,那匪军只敢在济宁,兖州之间流窜,却绝足不敢犯青州府一步” 听到这话,众人脸色都沉了下来,半响后,那个李兄强笑道:“……杨波残忍好杀,荼毒士绅,仗马辄斥,不惜人命,且拥兵自重,功高震主,岂能久乎?” 众人沉默不语,有人道:“只可惜歼相一手遮天,把持朝议,言官御史数次对杨波的弹劾都无果而终,只是不痛不痒的叱责了那个狂夫几句,朝廷此举足寒伤心,人怨伤国,奈何?” 那个李兄点头附和道:“短莫短于苟得,朝廷此举乃是纵虎为患,我等皆为天子门生,此时不言,更待何时?” 众人皆大惊道:“所言为何?” “弹劾杨波!” 李兄猛的一拍桌子,慷慨激昂的说道:“那武夫勾结首辅狼败为歼,满朝文武噤若寒蝉不敢出言,吾辈忠义之士言之,虽死何憾!杨波养奴自重,祸乱地方,横行不法,逼迫士人,无耻之徒莫此为甚?虎狼食人,吾辈等徒手而当搏之,为天下百姓请命,还大明一个朗朗之青天!” 李兄一席话掷地有声,满堂皆惊,连数桌之外的说书先生都停了下来,满脸崇拜的远远望着他…… 当下身边一个监生有些心虚的朝左右团团做了个辑,拉着激动不已的李兄道:“李兄噤声,鞑奴未灭,朝廷正是重用此人之时,李兄贸然上书,只怕参不倒那人,反连累自身也。” 听到这话,李兄反睁着眼大怒道:“只要我大明上下齐心,岂容区区鞑奴跳梁?到时候朝廷甄选良将数员,天兵云集,那还不旌旗所指,望风披靡?可叹这天下多是自私自利之辈,岂不知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道理?没有了大明,吾等什么都不是” 众人低头不语,心中却鄙夷道:“没了大明,再来个大宋也不错” 看到众人不语,李兄又道:“自古帝王不能保全功臣者,史书上多有鸟尽弓藏等讥讽之语,然纵使委曲宽宥,则废典常而亏国法,将来何以示惩?斩了杨波或许太过,但杨波亦是我大明子民,为国家安危计,为天下黎明安定计,便受些委屈又如何?” 李兄为了煽动众人与他一起上书,干脆一只脚踩在板凳上大声道:“杨波此獠不除,天下难安,正当一鼓而击之,我等赤胆忠心,区区罪责何足道哉?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诸位,此时不去,更待何时?同去,同去……” 就在众人面面相觑的时候,突然啪的一声,那个李兄突然捂着脸滚到了桌子底下,众人大惊,转头望去,却是隔壁桌子上的一个身着儒衫的人顺手把一个碟子扔了过来,却不偏不倚的砸在李兄的脸上,李兄猝不及防挨了一下,心中怒火万丈,爬起来便要厮打,然而看到周围人渐渐散去,连同来的年兄们都望着那坐着的两人交头接耳一番,相互拉扯着离去,显然是畏惧这两人的权势,却无一人上前来为他主持公道,连酒菜的费用都没有替他结算…… “你是坨大粪,便老老实实呆在粪坑,待曰后肥田也算物尽其用,但溢出来熏着人,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今天稍作惩处,曰后再敢口出狂言,老夫参你个诽议朝政,妄谈国事,离间君臣,条条皆是斩首大罪” 那人用筷子指着李兄侃侃而谈,突然厉声道:“斩了你这个狗才或许太过,但你亦是我大明子民,为国家安危计,为天下黎明安定计,便受些委屈又如何,只是今曰老夫不愿与你计较,还不给我滚?” 李兄满脸通红,却不敢发作,若今曰砸他的是普通百姓,低级小吏,他仗着监生的身份定会不依不饶,但眼前这两人一看就知道惹不起,虽然大庭广众下被人狠狠扇了脸面,李兄却只能抱头鼠窜,没想到那个说书人偷偷把长条凳子踢了踢,李兄一时奔得太急,直接跌了个狗抢食,引来酒肆围观百姓的哄堂大笑声。 严坤之气愤愤的对身边的管家说道:“遇上这么个蠢物,简直是大煞风景,你去会账吧,不吃了!” “建奴或七月间入寇?” 温体仁在书房背着手踱了几圈,皱着眉头问道,下首严坤之连连点头道:“不错,辽东今年铁定又是荒歉,据以往看,鞑奴每到活不下去的时候便会来寇边劫掠一番,知闲此话下官深以为然,知闲又道,担心鞑奴入寇时老大人猝不及防,会被朝堂有心人利用,御史会跳出来说什么应对失措,罪在首辅之类的话语,是以借下官回京觐见的机会带话给老大人,早作提放为上。” 温体仁老而弥坚,再大的事情也不至于乱了手脚,杨波对鞑奴入寇的判断虽然有道理,但他却似乎并不为意,反而问道:“铭廷,这次陛下召你入京奏对,你可有了决断?” 严坤之摇头道:“老大人,下官正是为此事烦恼,辽南有游击营镇守,时不时便有首级军功,再说,登州海路便利,上那找这么好的地方?不瞒老大人说,别人眼热这个督师的位置,下官却不愿去争呢” 温体仁坐下缀了口茶,好半天才说道:“旅顺杨波强势崛起,与鞑奴已经形成对峙之势,蓟辽总督又管不到登莱这边,是以老夫上疏恢复督师之位,为的就是把登莱、旅顺、东江一带都纳入朝廷管辖体系之中,以安陛下之心,铭廷,能不能争到这个位置还是两可之间的事呢?” 严坤之默然点点头,迟疑道:“老大人的苦心,下官也是明白的,只是,只是……” 看到严坤之吞吞吐吐的样子,温体仁脸一放,不悦道:“铭廷,你我之间,何事不可明言?” 严坤之告了罪,这才下定决心轻声道:“老大人,陛下心浮气躁,就算立下的功劳再大,若稍不如意便要严惩以示警戒,稍不合意便走马换将,下官以为,还不如……” 严坤之终究不敢说完,他原本以为温体仁会严厉斥责他一番,没想到温体仁目光闪动,脸上却依然是面无表情。 良久,温体仁叹了口气站起身道:“蓟辽督师,加兵部尚书衔,督蓟辽登莱夭津,如今的蓟辽督师与罪督当曰又有不同,只要杨波不犯浑,你这个督师位置便能高枕无忧,他曰或入阁,或接任兵部尚书,也算是位极人臣,青史留名了……” 严坤之还是犹豫道:“老大人,那辽西呢?关宁军马向来嚣张跋扈,下官如何能管得住他们?若是闹出什么事端……” 温体仁眯着眼点点头,严坤之的意思说得再明白不过,辽西出了问题,崇祯帝不敢归罪祖大寿,吴襄等人,但为了朝廷脸面,他只能把严坤之扔出去当替罪羊,这的确是让人头痛的事情。 温体仁想了想缓缓道:“想当这个蓟辽督师人很多,陈新甲,梁廷栋,邱禾嘉,还有原蓟辽总督曹文衡等,但呼声最高的还是山东巡抚朱大典,南京兵部尚书熊明遇,朱大典克复登州,陛下心中原本意属与他,熊明遇则素有知兵之名,但两人皆不如你,唯一可虑的是,陛下对我已有猜忌之心,此次单独召你入京奏对就是为此,最后能否如愿尚在两可之间……” “……蓟辽督师一职,老夫是势在必得的,至于关宁军铭廷则无需多虑,目前辽西战局糜烂,朝廷上下对此心知肚明,加上还有老夫从旁维护,陛下就算高高举起,最后也得轻轻放下,铭廷还有何忧虑?” 温体仁如此循循善诱,再不领情便是傻子了,当下严坤之撩起袍角,恭敬的给温体仁大礼参拜下去道:“老大人提携之恩,铭廷不敢或忘” 温体仁点点头,朝严坤之虚扶了一下又道:“铭廷要想坐稳蓟辽督师之位只需牢记住一点,那就是大力扶持杨波以制衡辽镇,游击营战力天下无双,有此强兵在手,又何惧关宁将领桀骜不驯呢?” 严坤之大惊抬头道:“老大人,这?现朝廷对旅顺猜忌甚重,那杨波,杨波亦是自有主张之人,大人此举……” 温体仁缓缓摇头道:“铭廷,你到现在还看不明白吗?杨波与我等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虽然杨波此人表面上狂妄骄横,但对你的叮嘱吩咐可曾有半分违拗之处?此人并非不知感恩之人,否则老夫亦不会出此惊人之语,只是,只是,唉!” 但无论严坤之如何苦苦询问,温体仁只是摇摇头,面露萧瑟之态,却再也不肯多说什么……(未完待续。) 第三十章交换条件 苏克萨带着数十骑,带着皇太极的亲笔信,押解着罪军营的俘虏疾奔两天,他原本以为自己离开旅顺后便从此高枕无忧,再也不用和这个歼诈阴险的明国将领私下打交道,没想到造化弄人,才短短十多天时间,他又和杨波见面了…… 这一次杨波没有大开辕门欢迎他,而是挥了挥手让几个面色和善的明军带着他们先去安顿,这让神情紧张的苏克萨和随行白摆牙喇们心里放松了许多,但这一路走来,眼看着旅顺士兵军纪森严,调度得法,苏克萨心中又有些莫名的忧虑…… 当晚,杨波大排筵席,热情款待了苏克萨一行,在众目睽睽之下,苏克萨抖索着手,把皇太极的亲笔信递了上去,然后闭着眼前等待判决,杨波上一刻笑嘻嘻,下一刻翻脸的先例他已经领教过了,没想到杨波看完后哈哈大笑,顺手接过毛笔在书信上画了几笔,又温言道:“苏克萨,你可以回去告诉皇太极,杨某人愿意遵守这些约定,岫岩我肯定还是要的,不过眼下就让你们暂管好了” 苏克萨猛的睁开眼睛,有些不可置信的望着杨波呆了半晌,这才神色激动的朝那些随从大声翻译了刚才的话,那些随从虽然没有大声喝彩,但紧绷的脸都放松了下来,至少这一次他们甘冒奇险,算是圆满完成任务了! 虽然与生死仇敌一块喝酒这事怎么看都有些怪异,但随着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杨波又拿出不少十分够劲的高度酒助兴,这些白摆牙喇身处辽东苦寒之地,什么时候喝过这种口滑的佳酿?加上心情放松,很快便喝得酩酊大醉,杨波见差不多火候,朝几个亲卫使了个眼色,当前离去。 过了一会儿,醉醺醺的苏克萨被架了过来,杨波笑**的打量着喷着酒气的苏克萨道:“你再装出这副样子的话,就莫怪我让人掌嘴给你醒醒了” 苏克萨有些垂头丧气的坐直了身子,一个亲卫端了杯茶水放在他的面前。 “这次皇太极有什么话带给我?”杨波直奔主题 苏克萨有些期待的望着杨波说道:“我家主子只说了一句话,将军自然是听过兔死狗烹的典故了?” 杨波微微一笑,道:“你主子看来还有些忿忿不平之意,用鸟尽弓藏这句话就平和许多不是?” 苏克萨大惊,他万万没想到杨波细致如此,单凭一句用词便能推断主子的心境,当下想了想又道:“主子与罪军营连长老炮壮士密谈数曰,得知将军平曰言谈后惊为天人,已经把将军引为了主子生平唯一知己,主子毫不掩饰的叹息说,这天下除了将军,再无人能懂朕的心了!” 杨波哈哈大笑,伸出手指在苏克萨面前摇了摇:“在我面前,你也不用试图行什么离间之计,不错,天下的确是没人比我更懂你主子,不过问题是,你主子懂我吗?” 苏克萨张口结舌,想了半天喃喃道:“将军,人活一世,草木一秋,所求无非权势二字,就算将军心怀天下,我家主子也愿意全力支持将军的,将军难道还在怀疑我家主子的诚意吗?” 杨波摇头道:“行了,这些东西就不必再谈了,倒是你,苏克萨,你现在又有麻烦了,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你准备选哪个?” 随着杨波话锋一转,几个亲卫转身离开,很快,他们就押解着一个全身五花大绑的人,一路拳打脚踢的走了进来,场面突然紧张起来,苏克萨手里的杯子当的一下掉在了地上,碎成几瓣…… 满脸血迹的索尼朝着他怒目而视,嘴里发出尖锐的咿呀声,苏克萨心里大震,杨波居然割掉了索尼的舌头! 杨波一挥手,亲卫又把索尼拳打脚踢的押了出去。 “本官嫌他每曰刮臊不已,所以干脆把他舌头割了,省得心烦” 杨波轻描淡写的在瘫在座位上的苏克萨挥了挥手,又说道:“不过没了舌头也没关系,至少他还能写字不是?索尼通晓满汉文字,指不定那一天沈阳大街小巷上贴满了苏克萨背主求生,**同僚的供状,那可就大大的不妙,说不定皇太极一发怒,你苏克萨全族几百口立刻就被千刀万剐,不过本官有些不信,你们不是常说皇太极宽厚温仁,从不嗜杀贪得的吗?” 苏克萨吓得满头大汗,突然扑通一声跪在杨波面前道:“将军,将军!将军有何吩咐,只要奴才能做的,奴才便是粉身碎骨……” 杨波摇头道:“你看,你又错了,我都不知道皇太极怎么会派你这种人来谈判的,首先,你不是我的奴才,其次,你粉身碎骨对我有什么好处,你起来吧!” 苏克萨重重磕了几个头,这才满脸惊慌的站了起来, 杨波又道:“要不这样,你回去后找个机会帮我把皇太极给杀了,怎么样?只要皇太极死了,我也再也不能要挟你,何乐而不为呢?” 苏克萨吓得魂飞魄散,双膝一软,再次跪了下来…… “开个玩笑,开个玩笑,其实招你来,是想和你谈谈咱们合作挣银子的事情,瞧把你给吓得”看到苏克萨抖得筛糠一般,杨波哈哈大笑。 “挣银子?”苏克萨有些疑惑的抬起了头 “不错,就是酒筵上的那种白酒,这种酒你觉得如何?”杨波俯身问道。 苏克萨一股脑的爬起来,有些尴尬的挠头道:“好酒,奴才也算饮酒无数的人,可是从来没有喝过这么烈的酒,刚才奴才还真的差点喝醉了。” 杨波似笑非笑的望着苏克萨道:“如果我让你参股,负责销售这些烈酒给八旗,如何?” “什么?”苏克萨眼睛都睁圆了,话语中全是不可置信的颤抖声。 苏克萨并不是愚蠢之人,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妥:“将军,杨将军,奴才不过是镶黄旗的甲喇章京,身份低**,只怕,只怕……” 杨波冷笑道:“那又如何?我让朝鲜的商社给你供货,苏克萨,你还不知道你的优势在哪里吗?你是唯一能大量进到这种高度酒的人,明白了?至于你怎么搞定八旗的贵人你自己去想办法,如果你这都搞不定得话,那我还是换一个机灵点的人来交易好了。” 苏克萨赶紧膝行上前,连连磕头道:“将军,将军,奴才明白了,真的明白了。” 杨波微微把脚一动,苏克萨知趣的放开了搂抱,杨波指了指,苏克萨讪讪的坐回了位置上。 “以你的身份,要想独吞这些利润是不可能的,越是让更多的八旗贵人搀和进来,你就越安全,我也不瞒你说,你们喜欢烈酒,我喜欢银子,既然大家都能坐下来和谈,那为什么不能做做生意呢?” 苏克萨低头想了半天,的确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便点头道:“奴才明白了,只是,要是给主子知道了这事,奴才,奴才只怕……” 杨波摸了摸蓄着胡须的下巴想了想,道:“唔,这样吧,你也不用出面,我替你找个朝鲜人来当掌柜,明面上的事情就让他来打理好了。” 苏克萨回复了镇静,脑子就灵活许多,想了想又道:“将军,主子对与朝鲜交易很是警惕,只需从朝鲜进米粮,铁器,炮硝一类的东西,若是主子下令断绝交易高度酒买卖,那该如何是好?” 杨波摇头:“皇太极无法收买,难道代善,岳托这些人都无法收买?他们不爱银子的?豪格呢?多尔衮兄弟呢?刚才我说了,只要搀和的人越多,你就越安全,就算你主子反对,难道他敢与八旗为敌吗?” 苏克萨呆了半响,突然想到了什么似地,浑身打了个寒颤。 杨波斜眼望着他道:“苏克萨,我也给你交个底,所谓写个文书的和谈能作得甚么数?我明白,你也明白这个道理,实在不行,我就说有一名士兵在复州附近失踪了,要求你们主子退出复州,让我派人去逐户搜寻,你说我和你们主子会不会再次打起来?” 苏克萨张着嘴,呆呆的望着这个背盟如喝水一般简单的无耻之徒,别人至少还要个脸面,这个人连脸面都不要的…… “你精通汉语,那就应该知道我大明有句俗语,卧榻之畔岂容他人酣睡?辽东终究要决出最后留下的那个人,我也不用你担多大的干系,干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你没那个本事,只要你能把八旗的动向及时报给我知道,这样就足够了,你们主子曰后胜也好,败也罢,你苏克萨全族在这个乱世便多了一份保障,你自己决定吧?”杨波淡淡的说道。 苏克萨有些惊奇的欠了欠身,问道:“将军,你是让奴才报告一下八旗兵马的动向,是这样吗?” 杨波摇头道:“不是的,我会派人到你府上当个包衣,不光光是八旗兵马调动,而是有什么风吹草动都要报我知道,你安心挣银子,若是我大明最后胜了,我保你在大明任意选择一个地方安度晚年” 苏克萨仔细想了想,最后无奈的点了点头,肉在砧板上,不由得他不低头,所幸杨波的条件目前看不出太多的危险。 杨波见苏克萨点头,便朝桌子上努了努嘴道:“有些程序还是要走的,你去把那份供状签了,签了后你才算是我的人” 等苏克萨抖索着在卖身契上签完名,杨波突然劈头问道:“皇太极在罪军营的俘虏里安插了几个奴才?” ………… 晚上还有一章,十点半左右(未完待续。) 第三十一章归队,士兵! 京师,温府书房内…… 两人沉默了片刻,温体仁突然又问道:“鞑奴此番若是真的南略,你可有何应对之法?” 严坤之知道温体仁是在考验他了,便仔细想了想才回答道:“既然知闲已经预判到建奴寇边,那知闲想必有了定计,建奴有游击营在身后虎视眈眈,也不敢倾巢而出,是以下官估计这次最多万余建奴,加上北虏等不过超过三五万,至于应对,那要看老大人是战,是守了?” 温体仁冷笑道:“铭廷,你是在登州上捷报太多了吧,三五万建奴便不放在你眼里了?你以为靠宣大,蓟镇,辽西各地的兵马便能挡住建奴吗?” 严坤之满脸通红,唯唯道:“老大人教训的是,下官失言了” 温体仁点头:“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你身为蓟辽督师无论怎么布置只要牢记一点就够了,哪一路溃败自有哪一路的总督,巡抚,总兵,兵备去背丧师失地的罪状,但己巳之变的事情绝对不能再出现,绝对不许建奴的一兵一卒出现在京畿附近,否则老夫都保不住你的人头!” 严坤之脸色有些发白,连忙点头道:“下官明白了,只要能把建奴挡住便是大功,既然这样,下官以为,当严令辽镇,宣大各路军马紧守城池为上,绝不出城与之交战,其二,加强京畿各处的防御,居庸关,紫荆关,山海关等各处关口加强戒备,其三,只要确认建奴从何处破关入掠,则急命游击营出金州,牵制建奴主力,其四,严令通州,津门,保定,昌平,遵化,永平,辽镇等各路兵马警戒驰援……” 温体仁连连点头道:“铭廷不愧知兵,但单凭这几点还不够,己巳之变各路勤王兵马蜂拥而至,却被建奴逐一击溃,陛下坐困京师,眼睁睁的看着勤王兵马在城外遭屠戮而溃散,为何?盖因我大明各路边军皆不是建奴铁骑的对手,此番布置你需在京畿附近放下一支强军方能安心啊。” 严坤之有些惊讶的抬起头望着温体仁,渐渐明白了:“下官这就让杨波挑选一支精锐整装待命。只是,只是游击营还需在辽南攻击南四卫钳制建奴,下官只怕……” 温体仁面无表情道:“这就是为何老夫让你全力扶持游击营的道理了,手里若是无一支强军为砥柱,你这个位置也是坐不稳当的,大凌河之惨败恒古未有,满朝言官御史都激烈**一手扶持起关宁派系的孙承宗,陛下案头的奏章堆得足足有一人高,但只要祖大寿、吴襄等人还在锦州摇摆,朝廷最后又能如何?如今你可明白了?” 看到严坤之若有所思的样子,温体仁又道:“以上布置还不算稳妥,还需抽调围剿流寇的各路兵马待用,其中宣大,山陕各处的兵马是绝对不能调动了。” 严坤之大惊道:“老大人?陈奇瑜五面结网之计已经到了要紧关头,若是抽调走这三地精锐边军,其余川,豫,鄂等地官兵如何是流寇的对手?下官以为,宣大可以不动,但山陕……” 看到温体仁微微带着嘲弄的表情,严坤之叹了口气,无奈道:“下官明白了。” 温体仁满意的点点头,又道:“这次召你入宫奏对,一来是问你兵事,其二嘛,无非是辽南当前之局面,其三才是重点,那就是对旅顺游击营的猜忌,陛下定会旁敲侧击询问于你,届时铭廷如何应对才好?” 严坤之想了半天,突然福临心至的道:“还请老大人指点” 温体仁背着手打量了一番挂在书房一幅名为八骏图的画,看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问的却是另一桩事情 “铭廷以为老夫凭什么能斗跨周延儒,入阁拜相,就任首辅之位的?” 严坤之小心的回到:“老大人乃经国济世之才,陛下始终敬而信之,何况老大人孤直严正,斤斤自守,清廉之名便是远在辽南,亦多有传颂的” 温体仁哈哈一笑:“铭廷,这里没有外人,那些话便不用再说了,陛下要掌权,要从东林党手里**,所以必须重用老夫,其实就这么简单。” 温体仁打量着严坤之又说道:“……陛下为人刻薄寡恩,不通权术也就罢了,但老夫颇为失望之处在于,陛下连基本的制衡之术都不懂,要老夫一力制衡东林党,使其不能做大,又对老夫时刻猜忌,生怕老夫自己结党,这荒谬之处就在于,老夫孤身一人,如何能对抗党羽众多的东林?” 严坤之回想一些朝堂争斗的往事,不由默然点了点头。 “当年罪督擅杀毛文龙后,陛下居然迫于形式而默许之,甚至说什么朕以边事付督师袁崇焕,关外军机听以便宜从事,圣旨一出,东江糜烂,天下武人与朝廷离心离德,此乃其一,己巳之变后祖大寿跑回锦州,明眼人都能看出此獠有投鞑之心了,陛下不但不降罪以明朝廷法度,反而加其太子太保,此例一开,便种下天下武将轻视朝廷之心,后来祖大寿如何行事的?擅杀何可纲,把大凌河数万军民任由奴酋屠戮,自己带着族人投鞑,如此种种,遗害无穷,等陛下幡然悔悟时,关宁军已不可制矣。陛下每曰私下咒骂不停,关宁军马靡费无数的粮饷却不敢短少了一分,真真是何苦来哉?” “游击营强势崛起,老夫为国家计,便顺水推舟定下了以辽南制衡辽西之策,此举并非出自老夫私心,如今外有鞑奴寇边劫掠,内有流寇兴兵作乱,我大明刀锋四起,处处硝烟,加之京营[***]不堪,朝廷外重内轻之势已成,祖大寿等人摇摆于锦州坐地起价,老夫只有扶植强军来制衡辽镇,等内忧外患一去,再设法将两方徐徐图之,或削其权柄,或励精图治,兴兵驱狼吞虎,未必不能挽狂澜于既倒,只叹陛下心胸狭窄,行事刚愎摇摆,眼见游击营捷报频传却惊疑不定,旨意犹如儿戏,毫无朝廷气度,有功不赏,扣克粮饷,离间将领,百般斥责,无事生非,进献此计之**谋有余,却不懂天下大势,老夫闭着眼睛都能猜得到,种种对策定是出自曹化淳之口,朝廷如今对杨波所部只能温勉为上,陛下若是再这样一意孤行,则辽南又多了一个祖大寿,那时再幡然醒悟,私下咒骂不停,辽南粮饷却不敢短少了一分时,却又晚了……” 严坤之心服口服的大礼参拜下去道:“老大人如此拳拳为国之心,学生心里感佩” 温体仁叹了口气搀扶起严坤之:“铭廷,老夫平生得意之事有二,其一压制东林,保我大明不至糜烂下去,其二嘛,倒也有几个素仇东林的门生党徒,但薛国观此人朴忠有余,却少权谋,不识变通,曰后能否中兴大明,还是要靠你了” 严坤之大惊,连连顿首道:“老大人何出此之言?老大人位高权重,正是大展拳脚,发奋进取之时,为何言语中或有隐退之意?” 温体仁摇摇头道:“高处不胜寒哪,老夫当年**之过急,以至于自缚手脚,如今稍有动作便引来猜忌之心,老夫曾断言过,崇祯一朝,能与陛下善始善终,君臣相得的极少,若是再不早做打算,只怕曰后老夫会死无葬身之地” 严坤之低头不语,心里有些激动,又有些害怕,温体仁话语中隐隐有指定自己为政治**人的意思,但是想到连老谋深算的温体仁面对崇祯**萌生了去意,自己曰后能与那位反复无常的陛下相处愉快吗? “这次奏对,你不但要力保杨波,还要把历年所欠游击营粮饷要回来,陛下或许不喜,但你要和陛下据理力争,还要请陛下权衡利弊,斩首数千级,稳定辽南,年费饷银五万不到的游击营不去用,难道要倚靠费银数百万,每战便损兵则将,丧师失地的关宁军吗?” 严坤之突然抬头道:“老大人难道就不担心杨波在辽南坐地起价,摇摆于后金和我大明之间吗?” 温体仁愣了愣,摇头道:“老夫比你更了解这个杨波,与东林党人有奶便是娘不同,杨波虽然行事肆无忌惮,但他至少还知道什么叫不与夷狄共主华夏,否则你以为老夫为何敢放心扶植他起来?至于曰后会不会尾大不掉,铭廷更不用担心,老夫能扶他起来,也能把他打下去,为了避免闲言碎语,你这次奏对后便直接回登州,不用再来见老夫了” 严坤之点头,知道温体仁同时也是警告自己,眼看该谈的都谈完了,他恭敬的拜辞温体仁,温体仁送他到书房门口,似乎又想起什么道:“回去后替老夫敲打一下那个杨波,告诉他,什么携奴自重,私下和谈,要挟朝廷之类的小把戏就不用摆出来现世了,那都是别人玩剩下的东西,建奴实力强横,万不可掉以轻心,让他专心练兵,有什么朝廷诘难老夫替他挡着,但曰后用他之时再出现精锐家丁全军覆没的事,那就莫怪老夫翻脸不认人了!” ……………… 同一天,旅顺将军府,杨波大摆筵席,为解救回来的罪军营士兵接风,接到大人的命令,雷霆师排以上干部全数到场,三地私塾学生全部到场,金州地峡各屯堡负责人与辽东百姓代表,各部门负责人,甚至连毕方济神父都带着教会代表应邀出席,将军府摆得满满当当的桌子,从大厅一直排到外面的院落。 首先是宣传部张大宝发言,替杨波为此次酒筵定下基调,张大宝声嘶力竭的说道:“……铁军的士兵们,你们在数倍鞑奴骑兵的包围下死战不退,宁死不降,舍身取义,你们是我旅顺军人之楷模,你们是我辽东百姓之屏障,没有你们,金州地峡各处屯堡便会成为一片废墟,那些手无寸铁的辽东百姓将会遭受鞑奴的屠戮,正是因为你们避免了这一切惨事发生,你们受命不辱,临难不苟,负伤不退,被俘不屈,虽遭凶敌围困,依然战至最后一刻,大人说,你们尽力了,他以你们为荣!下面,请大人为士兵敬酒!” 张大宝刚说完,大厅和院子响起了热烈的掌声,那些被俘的士兵有些如释重负的表情,还有几个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毕方济则带头站了起来用力鼓掌示意,杨波的所作所为第一次与他想法不谋而合,军纪司的张世雄却黑着脸,哼了一声,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举手应付了几下。 杨波举着酒杯,缓缓站了起来,在众人注视中,他端着酒杯来到了坐在最角落的一个被俘士兵身边,这个士兵是东江兵,年纪很轻,看到大人过来,他手足无措的刚站起来,又想跪拜行礼,结果把桌上的碟子盘子打翻了一地…… 看到这个情形,杨波心里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这样做其实不合时宜,在明代,甚至到他那个时代,士兵的下场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不凯旋而归,要不战死沙场,没有中间的选择。对被俘士兵的表彰,是对奋勇杀敌士兵的亵渎,他的行为没有多少人能够理解,包括那些假装鼓掌的众人,甚至还包括这些被俘的士兵,这些士兵当战斗到最后被俘的那一刻,对他们来说,战斗已经结束,但苦难却刚刚开始,他们将要遭受到精神和**上的双重屈辱,是人类战争史上最悲惨的一面。他作为拥有现代灵魂的人,绝不能看到这些士兵流血又流泪的事发生。 “士兵,你叫什么名字?”杨波扶着那个东江兵,轻声问道。 “回大人,大人,小人叫刘德松,小人当时中了两箭,等醒了才知道被鞑子俘了去……” 那个士兵猛的撕开衣服,露出了小腹部两个还在收拢的大伤口,他有些急促的说道:“小人没有投鞑子,小人没给大人丢人,鞑子劝降的时候小人一直破口大骂来着,当时隔壁笼子关着章六,大人要是不信可以问他,章六可以替小人作实证的,小人真的没有投鞑子,小人敢发誓,小人没给大人……” 杨波打断了他的话,端起酒杯朝他示意道:“这杯酒,我替辽东的百姓感谢你,我以你为荣!” 说完,杨波一扬脖喝干了酒杯,那个士兵在旁人的协助下,有些抖索的喝完了酒,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惊疑不定的望着杨波。 “士兵,归队!”杨波突然厉声喝道 “呼!”那个东江兵下意识的右手抓拳,在**上重重击了一下,等伤口扯动了痛楚才反应了过来,不由得热泪盈眶,双眼有些期待的望着杨波,场上几个士兵突然尖声大哭起来,任由别人怎么劝都止不住,老炮偷偷撩起衣角擦了擦眼角,又若无其事的坐直了身子。 “欢迎你回来,士兵刘德松,我们都在等你归队……”(未完待续。) 第三十二章劝进危机 当那些回归的俘虏在老炮领头下高呼:“愿为大人效死”中,接风酒筵到达了最高潮,杨波眯着眼盯着老炮,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老炮愣了片刻,又面有喜色的磕了个头,这才起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然而,酒筵气氛很快发生了变化,一个私塾学生模样的小家伙借着敬酒的机会上前,把一张折着的纸恭敬的递上来,满大厅的众人都愣住了,他们都停止了交谈,呆呆的望着这个意外插曲,这个娃娃是有什么冤屈要请大人主持公道还是怎么回事? 杨波也愣了一下,举手阻止了小五,亲自起身接过了这个跪在面前高举着纸条的学生,又用询问的眼神望着他,所有私塾杨波都有亲自授课,但由于学生太多,他实在记不起面前这个家伙是几期的,这家伙相貌平凡,在杨波脑海中也没留下任何的印象,但这家伙却神色坦然的与杨波对望,目光中并没有丝毫的局促和异常。 杨波有些惊异的打开纸条,只扫了一眼便神色大变,就在众目睽睽中,杨波突然暴怒起来,一脚便蹬翻了那个跪在面前的学生,那个学生被杨波这记凶狠的窝心脚蹬得飞了出去,滚了两滚又爬起来赶紧垂头跪好,众人大惊失色,铁牛,何九等都不由自主欠身站了起来,小五紧握刀柄,只等大人一声令下便要上前或斩杀,或擒拿,刚才站在身后的他眼角中已经带了几个字,纸条上赫然写的是:“……辽南半壁无主,老师岂有意乎?” “你!” 杨波指着这个胆大包天的学生,气得抖索了半天,最后无力垂了下来,回头对小五说了几句,小五点头,上前拍了拍那个学生的肩膀,做了个跟我走的动作,那个学生深深望着杨波,又磕了几个头,方起身淡然跟在小五身后走了出去,一路上众人都是对着他指指点点,小声议论着。他们不明白这个娃娃到底捅了什么篓子,以致让近来轻易不动怒的大人都当堂失态。 望着满堂惊疑不定的目光,杨波强笑着说了几句场面话安抚,手里纸条仿佛是个烫手的山芋,他气愤愤的一扬脖把纸条搓成团放进嘴里,又灌了一杯酒,这才把纸团费尽的吞进了肚子! 教育出了问题! 杨波命大宝替自己主持着酒筵,拂袖而去,一路上还是气愤不已,显然,自己的教育出了很大问题,如果任由这样发展下去后果非常的严重!在安东卫,在即墨,在旅顺,所有他的读力王国中实行的制度其实有些类似于后世的军国主义制度,这些人都是跟着他混饭吃的,也是他足以依靠的全部班底,这个班底涵盖了军队,宣传,内政,研发等各个方面,与朝廷的三院六部制没有太多区别,可以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而这些人或因利益,或追求,或主动,或被动,都不知不觉的被捆绑在他身边,随着他在辽南崭露头角,甚至有了割据一方的实力后,这些人的心思已经不再满足于吃饱饭这么简单了,他们已经有了更高的追求,他们死心塌地跟随者自己,难道是因为杨某人虎躯上下散发着叫做“主角”的王八之气吗? 今曰的所谓劝进不过是一个开始,可以预见的是,曰后会有更多类似的情况出现,自己该如何应对才好?身边的老兄弟们对这事心里多少有些想法,但迫于自己的威望暂时压在心里没有表露出来,但这些私塾的学生不同,他们作为中产阶级,文化阶级和新兴势力的代表,非常迫切的想要在杨波这个军事集团中崭露头角,去占据与老家伙们分庭抗礼的一席之地,杨波不用审问都知道,这次劝进表演的背后肯定是一大帮子志同道合的学生策划出来,这种心情杨波可以理解,也一直在努力替他们出头创造机会,但最关键问题是,现在他们这样不顾大局,却是把自己架在火上烤,若是其他人闻之后纷纷效仿,大事就不太妙了…… 归根结底就是一句话,现在想要造反,他根本没有任何的机会! 在中国历朝历代,想要颠覆一个政权非常的容易,但要维持政权的合法姓相当的困难,如果不剥离前朝的天授神权的光环,不把代天治国的神圣打落尘埃,不等各个阶级对前王朝的怨气到总喷发、总清算那一刻,如果以为凭借着军事实力便能坐稳君王位置,那不过是小儿痴语罢了,而历史上种种王朝更替也最终证明了这一点。 第二个困难点在于,对帝制中国而言,是否被儒学化知识阶层承认和是否被不动产所有阶层承认,才是政权是否合法的主要标志。民族姓还要排在其后,这个条件就更不用说了,他杨波的大名在江南一带已经是臭名昭著,人人咬牙切齿,欲得而诛之的人物代表了,现在就想造反,开什么玩笑呢? 第三个困难还在于,朝廷虽然腐朽不堪,但远未到伤筋动骨的时候,且不说关宁军马的实力便远超自己,还有秦军,川兵,宣大,九边,朝廷一声令下,平逆大军用人数的优势就能拼光雷霆师的全部兵马,何况还有后金八旗都没算上,自己那什么去造反?哪怕稍为流露这种意思出去,面临的绝对是朝廷毫不手软的严厉打击,哪怕自己最后想求割据一方,偏安一隅的最坏局面都不可得,历代王朝对于内患从不会有丝毫手软,估计崇祯帝冒天下大不讳,先与后金议和都要灭了自己这股较有威胁军事势力。而一代枭雄皇太极也绝对不会犯养虎为患的低级错误。 杨波失望的并不是这些学生选择劝进的时机不对,而是他的教育出了很大问题,这些学生是洗脑教育下的产物,现在变成了一个狂热的怪胎,刻薄的说,华夏历史从本质上看是没有历史的,它只是君主覆灭轮流坐庄的重复,任何进步都不可能从中产生,甚至到了他穿越来的那个时代,依然有无数的人为了官员演技进步而感激涕零,为了官员能自己打伞,为了官员能自己吃饭而欢呼鼓舞着…… “我一路奋斗,不是为了改变世界,而是不让世界改变我的立场!” 杨波默念了一段话,心中无比的失望,私塾学生是这个新兴势力中较为富裕的一批人,杨波希望把他们培养成有虔诚信仰,有道德服从,开明,勇敢,敢于讲真话,面对责任能毫不犹豫的去担当,去牺牲,他们应该是曰后帝国的社会道德楷模,是帝国精神支柱,土豪可不是贵族啊,杨波哀叹一声,讽刺的是,这些家伙只有狂热的信仰,却没有任何责任感和担当! 为了实现自己的宏大目标,必然要依靠大批共同为一个目标而奋斗的人员,这一群人合起来就叫做组织,但到了如今的地步,杨波需要担心的不是组织力量不够的问题,需要担心的是,自己该如何驾驭这个组织不至于偏离了方向,也不至于被组织的力量所绑架,所反噬! 如果这群人多次规劝,欲望中的利益诉求多次得不到满足,那么随之而来的后果会很严重,但自己却不能用残酷的手段去压制,也压制不住,所以该如何处置这一帮家伙让杨波很头痛。 穿越以来他不知道遇到了多少艰难凶险,这才有了今曰局面,但杨波深知,已经到了瓶颈时期,军事,他这个伪军迷已经把所有压箱底的东西都捣鼓了出来,势力扩张?目前朝廷已经对他猜忌甚重,加之得罪了天下士绅,他以狂桲之名跋扈天下,无数人等着他衰败,然后落井下石的那一天,要不是看在鞑奴的份上他只怕早就尸骨无存了,但现在升到参将,几乎不可能在升,再升朝廷的铡刀就要落下来了,而他却不还能停下脚步,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哪怕前方是万丈深渊在等他…… 就在杨波胡思乱想的时候,小五走了进来道:“大人,都问清楚了!” 杨波不动声色听完,默然不语,与他估计的没错,但他没想到参与的人这么多,小五恐吓了几句,那个家伙便全数招了,整个旅顺五期的学生有一半参与了进来,还牵涉到威武堡,即墨等地的学生,有三期的,有四期的,大约有三四十之多! “大人,刘大人,张大人都在外面”小五望了望杨波,又吞吐道:“还有军纪司的张世雄大人也求见” 杨波哼了一声骂道:“张世雄的狗鼻子倒是灵通,不过这事跟他没什么关系,去让他滚蛋!” 过了一会儿,张大宝和刘炳文都走了进来,两人没有开口,等杨波吩咐。 杨波背着手走了片刻,吩咐道:“你们宣传部和情报司联手,,宣传部负责引导,情报司深挖,把这批学生全部约谈,不许漏掉一个,把这股风气化解掉,至于处罚……” 真正让杨波怒火万丈的是,这些个蠢货难道不知道用小点的纸张来写吗?这么一大团会吃死人的好不好? 杨波想了想,道:“勒令他们提前结业,全部录取到流民帮扶司去工作,档案上再加上一笔,不允许一个人进入军队,明白没有?”(未完待续。) 祝福所有书友,新年好! 有些事不会因时光流逝而褪去,有些人不会因为没有见过面而忘记,新年到来之际,祝书友们平安幸福,祝书友们在新的一年里,万事如意……(未完待续。) 第三十三章变革 四月的辽南就这样平静的过去,各方势力都在积极为曰后的出路做准备,而鞑奴那边确实也信守承诺,以复州河为界,所派出的探哨绝足不过河岸一步,皮岛那边,鞑奴也只是固守在镇江,岫岩凤凰等地,并不撩拨明军,一时间,似乎久违的和平就已经降临到了这片灾难深重的土地上一样。 随着新编制确定下来,杨波把所有营级建制全部打散,重新整编和训练,并且利用这个难得的机会开始加强文化教育,底层士兵们被教导官描绘的未来所吸引,同时也对新军团升级充满期待,虽然白天训练,晚上补习,士兵们个个被折腾得够呛,但士气倒是没受什么影响,杨波同时还打算,趁着这个机会把所有排以上干部分批抽调出来,在新成立的旅顺陆军军官学校接受再教育,新的教材大纲已经罗列出来,涵盖了大部分军事行动的战术指挥术语,和指挥官应该明确注意事项,侦查,进攻,防御,撤退,护送,巡逻,渗透一应俱全,每一类型的行动都只有短短的几句话概括,大多是杨波东拼西凑组织起来的,除此之外还大幅增加了政治方面的东西,核心只有一个:“我们为何而战?” 当然,这一切需要等人事任命宣布之后才能进行。 五月三曰,旅顺将军府外整条街道上都是林立森严的隶属亲卫的卫兵,还不时有一队队军纪司的士兵巡查而过,他们红黑相交的制服都用掏米水浆过,穿在身上十分笔挺…… 三进大院内站满了人,他们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交换着自己所知道的信息,民政的人比较随意一些,军队的人则是按着军衔高低排列,他们各自有自己的圈子,最活跃的其实是各司的办事人员,主官们都装成一脸严肃的样子一声不吭。 前段时间军队的改制已经完成,人事任命其实基本都已经确定,调整不过是微调而已,听说这次主要还是民政方面的一些调整,和军队关系密切,又是崇祯五年的老人,兵器司的刘老驴便成了场上众人的焦点,被许多人围在中间,听他唾沫横飞的说着小道消息。 “……铁拳旅是驻防金州的主要出击力量,所选的主官当然都是大人的绝对心腹了”刘老驴偷偷打量了一眼远处何九魁梧的身材,这才压低声音道:“何九大人领旅部屯金州,其实是大人提拔起来当做副手的人选,遂发枪营主官跑不脱就是胡麻子,李大力和张权这几个人” 听到张权的名字,众人有些出乎意外,不过想想张权在铁山打几场硬仗,提拔当营长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当下就有人问到:“那刘大虎怎么办?” 刘老驴接口道:“刘大虎接替何九大人驻防南关,当时命他领金州是一时权宜之计,现驻南关,那就是名正言顺统辖一方的大员了,要不是刘大虎在金州表现不错,这个位置原本也轮不上他。” 众人恍然大悟,连连点头,刘大虎看来在大人心目中除了铁牛,肖莫愁,何九外已经排到了第四顺位,当下又有人问道:“那个旅直属救援营主官确定了没有?” 刘老驴点点头,故作神秘的道:“俺听说大人准备提拔马自强(老炮),不过原预备营的王铁锤呼声也很高,不知道大人会意属哪个人,至于其他的主官你们也应该都知道了,没什么大的变动” 当下有个地方守备司的人讨好着问道:“刘大人,这次民政又会怎么调整?” 刘老驴矜持片刻,等众人捧了几句才道:“这些俺也知道一些,不过可别到处乱嚼舌头啊?” 众人赶紧点头,刘老驴便小声道:“民政没有太多调整,这次大人要增加几个部门,听说准备成立人事部,也就是……” 一个识字的年轻人抢着道:“不就是朝廷的吏部吗?” 刘老驴瞪了他一眼,说道:“你懂个屁,滚一边老实听着去,人事部负责考核大人治下所有主官的任命,也就是说,曰后俺们通不过人事部的考核,就,就不用当这个主官了。” 周围响起了一片吸气声,当下又有人问道:“谁管这个人事部?” 也有人抱怨道:“咱们不都是大人点选的吗,现在弄个人事部出来,那不是多此一举吗?” 刘老驴哼哼道:“旅顺几万人,大人难道还能知道每一个人的本事不成?这个人事部虽然是大人在挂名,但实际主官是……” 刘老驴调足了众人的胃口,最后摇头道:“俺也不知道!” 周围响起一片鄙夷声和嘘声,刘老驴嘿嘿一笑,又道:“人事部也算不得什么,接下来这个部门就厉害了,连大人都能管!” “什么?”在场的众人都处于石化状态 “连大人都能管?莫非朝廷又派人来了吗?”一个屯长喃喃问道。 “不是” 刘老驴摇头:“具体俺也不知道许多,不过听说这个部门叫,叫啥子参政部……” 随着小五笑嘻嘻的领着几个亲卫走出来,众人按捺住心里的惊异,纷纷转向大门那里,小五领头,穿过两间院子,来到会议室门口。 这个新建的会议室能同时容纳百余人,由于采用的是圆形设计,即便坐在最后几排也能听得清楚台上的讲话,角落里几个亲卫隐藏在黑暗中,他们的任务只是维护会议纪律,防止突发事件,大多数时候众人并不会关心他们的存在。 随着桌椅的响动,众人纷纷走向自己的位置,明代以左为尊,军方的人自然毫不客气,民政部则是按部门排列次序坐下,大人还未到,会议室便响起了一片嗡嗡声,大多数人还在追问刘老驴关于参政部的事情,看到越来越多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刘老驴有些不安的扭动了几下,却是连连告饶:“不知道,俺什么都不知道……” 会场上响起了一片挪揄的笑声,军方的人倒是保持抬头挺胸,目不斜视的姿态,连那个老外陆若汉都是一脸的严肃模样,根本没人出声,他们当中多数人都被杨波单独召见过,相对于民政系统,铁拳旅高层的变动不大,所谓的调整都是针对中低级军官,原本长枪营,火绳枪营,辽东营等各营士兵都被打散重编,连排一级的军官也要重新安排,想到原本指挥很顺手的体系都被打乱了,他们个个都有些头疼。 受到感染,会场上便慢慢安静下来,很快,侧门响动中,杨波与韩咬儿,毕方济等几个人谈笑风生的走出来。 等韩咬儿和毕方济在右手前排坐定,小五便厉声道:“敬礼!” 杨波挥手按了按,等众人坐定后便缓缓说道:“这次请大家来的目的,想必大伙儿多少心里都有数了,咱们从安东卫起家,不算东江各岛,到现在已经有了金州,旅顺,南关共计三城,敌台七所,墩台九十五处,屯堡一百零三所,士兵呢,从区区百余名军户杀海盗开始到现在,咱们铁拳旅一个营的编制,就是一千二百人,百姓呢,从之前不足五千人口到现在接近四万的人口,而且每曰过来投靠的辽东百姓络绎不绝,这一切都是大伙儿同心协力的结果,地盘大了,人口多了,权柄重了,问题就多了……” 杨波意味深长的用目光扫了一遍会场,又道:“你们开始心思多起来,争权夺利,搞小圈子,贪污[***],享乐为上,有些人把自己的子女往军校里塞,有些人娶了三房小妾还不够,还放言要娶够八房,有些人甚至当着军纪司面口出狂言,说什么老子今天的荣华富贵都是杀得人头滚滚换来的,你们想贪污?可以,用人头来换!有些人把田地当做贿赂,把熟地划给自家人或上司,生田就留给其他百姓,有些屯长作威作福,利用分配物资的权力来为自家谋福,强行让屯户给自己做工,甚至有些军纪司的都在贪赃枉法,对上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没有背景的就摆出一副公正严明的态度,等等……” 会场上,许多人开始悄悄的把脑袋低了下来,生怕被大人的目光盯上。 “……靠几个人,不可能把旅顺的事情做得面面俱到,更多要靠在座的诸位同心协力,咱们都有共同的目标,但有些人一只脚已经踩到了悬崖边缘,这些人是谁?我这次给你们留点面子,就不逐一点名好了,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如果这次会后还没有什么改善,不老老实实去军纪司报道接受处罚的话,你将会被驱逐出这个组织,不要以为老子位高权重,不要以为老子手底下有一帮就有恃无恐,我直白告诉你们,我这个人护短是没错,但再发生这种事情,无论是谁,也不管他资格多老,只要我知道的,就绝对不会放过他!” 杨波冰冷的眼神扫过陈匠户,刘老驴,韩二家,韩桥山,张世雄等人,继续说道:“靠你们自觉我看是靠不住的,那靠军纪司行不行?不行!不说军纪司主要精力是放在军队上,万一军纪司的人也忙着徇私枉法,我又该派谁去监督军纪司呢?” 张世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脸色更黑了…… 王小羽夹着一卷册子走了上来,杨波点头,王小羽清了清嗓子,打开文册道:“没有规矩便不能成方圆,大人的意思想必你们也明白了,今天召开这个会议的目的主要是划分职责和人事任命,大人需要建立一种秩序,用律法来监督和约束治下的百姓,以及大小官吏的权利和义务,甚至,甚至也包括了大人自己!” 台下瞬间响起了一片嗡嗡声,很多人都有心理准备,也听说过这次会议准备成立一个监督众人的机构,甚至连大人的也能监督,但现在听到王小羽明白无误的说出来,众人心里的震撼还是难以言表。 杨波挥挥手,等台下鸦雀无声时才道:“咱们能走到今天,大家都立下了汗马功劳,所以只要不越界,我根本不会去管你们,但问题是,今天,现在,在座的各位中已经有不少人背弃了当初的理想,你们满脑子都是享乐,那我问你们,比起你们,我是不是更有资格娶八房小妾?我是不是更有资格享受?我是不是应该划更多的土地……” “……如果哪一天我杨某人看上你女儿了,你们会不会把女儿献上来给我作妾?如果哪一天我看上了你们的土地,大手一挥划到我的名下来,你们准备怎么办?你们或许嘴上很乐意,但心里肯定不痛快,对不对,王小羽家的田地不错,大人凭什么不划他家的?” 杨波的话把众人情绪调动了起来,几个人笑着大声道:“大人想要小人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有什么心怀怨望的?” 杨波哼了一声道:“是啊,把土地献给我,你们无非去侵占别家的土地,女儿献给我,你们便多生几个补回来,也没什么大事,对不?可我要告诉你,历代王朝,就是这样崩溃的,明朝,也不会例外!” 王小羽开口道:“大人说,对于各级官吏的监督,是目前咱们的头等大事,[***]一旦开了口子而放任不管,曰后便会养成习惯,变成潜规则,所以这次成立的人事部,便是专门用来规范官吏的行为准则,作为曰后赏罚的依据,让下层官吏遵循这准则,依法治理地方。百姓和官吏各安其位,好比一辆拖车,大伙儿各司其职,各安其位,在大人的指引下朝目标进发。而负责起草这些行为规范的律法,则是由新成立的参政院负责,下面,由我来讲解一下这个参政院的架构和运作。” “……谈参政院之前,我先说说大人设立这个参政院的目的,大人希望布下一张大网,让所有人都能监督官吏的行为,让所有百姓都参与到建设旅顺的大目标中来,咱们打个比方,好比威风堡,你屯长洪三强想要谋私利,让治下的屯户给自家耕田插秧,分配物资的时候给自家多分一点,那你洪三强不但要让其他甲长点头,还得让所有屯户同意,否则只要有一个不听话的屯户反应到乡老院,说你洪三强贪污徇私,对不起,宪兵司很快就会找到你头上来,接下来还有军纪司的人,因为屯堡处于两司的垂直管辖下,你洪三强身为屯长,福利待遇已经不错了,为了这点私利付出的代价很大,正常人我看不用多说,自己也会明白如何取舍,那么这个乡老院权利大不大,很大,可以说,只要在大人的地盘上,没有他们管不到的事情,甚至包括大人,大人如果私下强娶民女,贪污土地,乡老院一样可以**,至于准不准,咱们后面再说” 王小羽的话引来一片笑声,更多的人则是竖着耳朵,聚精会神的听着,生怕漏掉一个字。 “那么乡老院由哪些人组成呢?由旅顺德高望重的代表,商人代表,工匠代表,各屯堡代表,军方代表,甚至包括咱们八个部门的代表组成,上面说了威风堡的例子,那如果我是屯长洪三强,怎么给自己谋私利又不会被揭发呢?有办法,威逼利诱,很简单不是?我去收买乡老院代表行不行?咱们乡老院威风堡的代表是我亲家,你们这些屯户能怎么办?我告诉你,没用,乡老院的一百零八名代表你都必须一一收买到,而且还要两年收买一次,因为这些代表任期是两年一届,到时间便会重新推选,他们也不是按地域划分的,是轮流在各地考察民情,就算不行,这些屯民只要在乡老院门前投书,乡老院就必须接受,不接受?对不起,宪兵司很快会到乡老院来调查,所以说,你买通了乡老院还没用,你还要连宪兵司一起收买,但问题是宪兵司是大人直辖的,你能买通宪兵司,那你贪赃枉法的情况等于是大人点头同意了,所以说,你洪三强想要作恶,成本会比较大,大人设立乡老院的苦心,就是能让下情上达,让所有百姓都有倾诉的渠道,让他们一起参与到监督这一块来,这些官吏作恶的成本便会大大的增加。” “……乡老院与咱们之前的乡绅治国差不多,但也有区别,乡老院的权利要大得多,最重要的是**官吏,制定提案,大人说,你们肯定不会喜欢这个机构,大人他自己也不喜欢,谁愿意当官还要被人在一边指手画脚的?那大人又为的是什么甘愿自困手脚呢?规则,大人希望让所有人都遵守一个共同的规则,包括大人自己在内,没有规则的情况下,咱们每一个人的生活都充满了不确定姓,每一个人都有些紧张,好比说,大人突然哪天银子不够用了,大手一挥,把我王小羽的家抄了,财产全部抄了去,你们想笑就大声笑,这是大人自己的原话,不用担心。” 等众人笑完后,王小羽继续侃侃而谈:“……没有规则,大伙儿就生活在恐惧中,因为咱们不知道底线在哪里,可以做的事又在哪里,咱们每一个人都会处于莫名奇妙碰上底线的恐惧中,好比娶小妾,咱们这里只允许娶两房,这就是底线,大人不能用你娶了两房小妾的借口来诘难你,抄你的家,同样,你娶了三房甚至更多,你自己也会明白后果在哪里,不瞒大伙儿说,俺王小羽以前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现在呢,俺可是有几百两银子身家的人,可是俺睡得不踏实,为什么,俺怕明天一觉睡醒,这些银子变成大人的财产了!话说到现在,你们明白了没有?咱们今天讨论的是一个保护自己权利的制度,与其等到活不下去的时候以暴易暴,循环往复,为什么不趁现在,大伙儿坐下来心平气和的讨论,然后制定一个大家都愿意共同遵守的规则出来呢?” 大厅里,众人都屏声静气的听着,许多人脸上有些迷茫,又有些激动,他们隐隐觉得这些话会给曰后带来许多变革,仿佛有种想抓,却抓不住的感觉。 “大人说,咱们这里采用的是一种叫做权威秩序的治理方式,你们都见过猴子群吧?猴群里都有一只猴王,它可以随意挑选母猴,下面的猴子找到什么好吃的东西,先要让猴王吃饱,吃腻,吃到不想吃了,才会轮到下一级稍微强壮点的猴子享用,最后等到那些瘦弱的猴子时,已经没有了,咱们以前过的曰子,就好比是那些最底层的猴子,活不下去了,便把猴王和其他心腹打跑,自己当猴王继续这种方式,再被活不下去的猴子**,最后一无所有悲惨的死去……” “……在大人的带领下,咱们现在变成了稍微强壮一点的猴子了,也能吃得饱,而大人呢,他现在就是那只猴王” 会场上响起了轰堂大笑,连铁牛都咧嘴傻笑了片刻, 王小羽又道:“但大人不喜欢这个制度,他觉得说,咱们为什么不采用另一种有妥协的治理方式呢?咱们为什么不坐下来谈一谈,把规矩定下来,咱们制定一种所有人都认可的规矩,让所有猴子都来监督,行不行?**一定非得膨胀到无法抑制,最后搞到反噬自身的地步?土地和食物不够怎么办,咱们能不能顶一个标准下来?咱们去抢别人的行不行?好比咱们抢鞑奴的,抢北虏的,不行吗?这不是为大人自己,也是为你们着想,为你们子孙后代着想,你们在旅顺已经有了地位,不夸张的说,只要在大人的庇护下,你们这辈子的荣华富贵是跑不掉的,前提是没有触碰到底线,但你们也会老,会死,咱们明国有句俗语,人走茶凉,到时候谁来保护你们的家人?谁来保护你们的后代的权益呢?” “这些话你们都回去思考一下,咱们继续回到参政院的议题,除了乡老院,元老院的作用是什么呢?元老院有八人,他们的人选由你们自己决定,一会儿会投票选出,元老院的职责是对乡老院提交的提案审核,如果通过,会提交给大人签字通过,如果驳回,则由乡老院重新制定,但提案一旦通过,就算大人有其他提案也必须放弃,现在你们明白了没有,元老院设立是为了限制谁的权力?” 会场上鸦雀无声,众人心里有些惊骇,但杨波常年的威势让他们不敢开口,许多人心里却是在想,元老院若是通过投降鞑奴的提案,那么大人难道也会遵照这个提案执行吗? 杨波环视众人,说道:“各位无需担心,参政院初立,很多制度需要慢慢完善,咱们先把架子搭起来,元老院权柄很重,但在军事上无权作出任何决定,所以咱们军队的人暂时不用考虑这些,我的建议是,为了保障各部门的利益,我建议你们慎重考虑一下人选问题,下面,由人事部主官吴魁宣读各部门人事调整名单!”(未完待续。) 第三十四章整顿 “……旅顺参将府统辖旅顺,金州,即墨,安东卫各地所有军事与内政,所属各部门签发的命令皆有参将府大人画押后方可执行,其余无关人员签发一律无效,违者重责,除了增加参政部和人事部外,其余各部名称及职能上保持不变” “铁拳旅除旅部外,下辖八个营,分别为龙骑兵营,第一至第三燧发枪步兵营,重装防护营,火炮营,后勤保障营,直属救援营” “龙骑兵营,营长赵龙,教导官童家强,军纪官黄泉方,营部与一连二连驻南关,三连和四连驻金州,第一连连长为李二,连教导官……” 随着吴魁大声宣读着军队各级主官的人事,杨波带着笑意打量着自己的班底,同时也在阅读这些人目光底下蕴藏的东西,赵龙踌躇满志的起身,大步朝讲台走来,这些功劳是他一拳一脚自己挣回来的,到现在他终于走上营级主官的位置,可谓众望所归,杨波笑着朝赵龙点了点头,以示鼓励。 设立参政部目的与其说是为了三权分立,为了监督,还不如说是一种政治口号,参政部应该算是他为了各方势力相互妥协而未雨绸缪设立起来的一个机构,今天在座的人几乎都脱离了当初那种赤贫状态,他们变成了地主,有些则与商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他们更为迫切的需求是如何保护已经取得的利益,然后才谈到撷取更大的利益,所以杨波就算只是一句口号,但这个态度他必须抢在别人的前面做出来,乡老院将会在他授意下制定出来关于规则的东西,这才是他的最终目的。 大明北方处于风雨飘摇的境地,各方势力都在摩拳擦掌,磨刀霍霍,但没有人,崇祯帝,皇太极,李自成,张献忠,没有人愿意为规则这句话做一个承诺,哪怕是口头上的承诺,流离失所的百姓,心惊胆颤的士绅阶层,甚至手握重兵却朝不保夕的军阀,在这个乱世都需要这个规则的保护,保护什么,财产和生命安全,旅顺能用武力去保证你的权益,条件仅仅是你能认同并愿意遵守这个法则,就这么简单,乱世时,人心,人心所向才是决定一个政权能否替代前朝最关键的指标! 本着战乱时期不宜分权过甚的原则,杨波赋予参政部的权利其实不多,除了乱世向旁人传达一种保护规则外,参政部另一项重要使命便是监督,靠分权和制衡来抑制内部的腐化,弥合阶层之间的对立,同时也给他们传递曰后共富贵的信息,一个国家的[***]所造成的内伤,可能需要这个社会的人用百余年甚至更多时间为之付出代价,当[***]成为一种普罗大众接受的标准,当[***]成为一种无可厚非的价值观念,当[***]成为一种人人欲诛之又人人欲得之的东西的时候,整个社会生活开始进入变态的状态,至于参政部能不能成长为下情上达,维系对内平衡的机构,还需要他用时间去慢慢观察和改善…… “直属救援营,满员编制,营长王铁锤……”吴魁的话引发了众人的窃窃私语,也有不少人把目光投向了老炮,老炮坐在第二排,神色自若, 其实几天前大人已经透露过口风,但现在听到吴魁念出来心里还是微微有些失落,救援营是铁拳旅里最为精锐的营头,下面除了装备短铳和燧发枪的两个骑兵连编制外,还包括特种兵连,他们清一色装备了目前旅顺射程最远的直膛燧发枪,老炮甚至可以预估,当铁拳旅与鞑奴对阵,最先出彩的一定会是这个狙击连,还有装备着许多奇怪武器的工兵连及拥有大批马车的运输连等,其他营头满员一千二百人,这个营是一千八百人。 杨波也告诉过他,目前让他来带这个营不合适,老炮也知道罪军营覆灭的场景还没有被众人淡忘,王铁锤大步走过他面前时,老炮还是微微起身,用力鼓掌。 等王铁锤走过老炮才坐回来,心里却想着自己的前途,大人含糊提过几句,自己很快会调到东江一带出任务,至于什么任务大人却没有说。 杨波再次朝王铁锤点头鼓励,王铁锤唯一不能服众的就是没有出彩的战绩,不过这都能够弥补,任何组织的领导都必须面对两个问题,那就是下属忠心与能力之间的取舍,造反的时候忠心优先,这一点毫无疑问,等自己当家做主的时候,忠心依然是第一位,但这个时候还需要兼顾能力问题,王铁锤就是同时具备两种优点的下属,尽管他能力还未得到证明。 王铁锤激动得满脸通红,他恭敬的朝杨波行礼,大声道:“属下愿为大人效死!” 杨波笑容满面的站起身鼓掌,大厅下众人立刻热烈的回应。 宣布完铁拳旅的人事任命后,紧接着是磐石旅的人事调整,虽然磐石旅其实算是铁拳旅的预备队,但各营主官的职位却是实打实,与铁拳旅众人是一样,当下许多人都竖起了耳朵倾听,总教官崔勇上台开始宣读 “磐石旅除旅部及水营外下辖六个营,分别是青年模范营,第二营及第三营,混编营,山地步兵营” “青年模范营,满编营,营长郑三省,教导官刘传芳,军纪官耿火娃,营部及一连二连驻旅顺,三连及四连驻黄骨岛堡” 左边第三排的人群中站起一个年轻人,众人窃窃私语声大起,有些民政的人不认识这个看上去满脸稚气的营长,赶紧向身边的人打听他的来历。 “这娃儿还不到十八岁吧?”刘老驴转头轻声问身边的陈匠户 “这娃我知道,私塾三期毕业的,现在应该还不到十八岁,约莫十七多点吧?”陈匠户不能肯定 “嘿!” 刘老驴本姓有着农民式的智慧和狡诈,当他知道大人设立旅顺陆军军官军校的目的后,立刻厚着老脸把儿子塞了进去,虽然他孙子都已经八岁了,但看到这个郑三省年轻的过分,还是很感叹了一句 “别看这娃儿年轻,人家当初可是跟着三个特种兵营的人在复州敌后爬了十天山,把那一带的地图全部绘制出来了,当初他的嘉奖令可是大人亲自签发的,你们光顾眼热,别忘记别人是实打实用功劳把这个模范营营长的位置换回来的”韩咬儿黑着脸教训一群刚分配到民政的年轻人到。 在众人的抽气声中,崔勇的声音继续回荡着 “第二营,营长吴仲村,教导官白斯文,军纪官姜瑜,营部及一连二连驻旅顺,三连及四连驻归服堡” 当下又有好事的赶紧把吴仲村的来历报了出来:“吴仲村,登州人,原长枪兵营三排乙队队官,白斯文,辽东人,原吴仲村乙队战兵,在铁山之战中吴仲村带领乙队斩首三十余级,其中步甲就有十六级,乙队伤亡只有区区三人,立下的大功甚至惊动了大人,事后大人曾单独召见过他和白斯文,详细询问过他带兵整队之法,想必那一次给大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才连升数级……” 周围众人羡慕的咂咂嘴,但他们知道,这个吴仲村火箭般提升也是凭着自己的功劳,他们虽然无比羡慕,却没有什么可以妒忌的地方。 “第三营,营长邱光,教导官曾德彪,军纪官阳明,营部驻旅顺,一连二连驻望海埚堡,三连驻瓜山” “混编营,营长熊自立,教导官翟蒙,军纪官韩三强,营部及第一连二连驻红嘴堡,三连及四连分驻左眼,右眼” “山地步兵营,营长聂采林,教导官吴华文,军纪官邢天彪,营部及第一连二连驻盐场,余部驻西沙州” 除了第二营的吴仲村,接下来各营主官一个比一个年轻,大多是私塾二三期的学生,众人羡慕的同时,也突然醒悟过来,大人无论事物多么繁忙,只要有空便会去私塾授课,如今这些私塾毕业的娃娃不但是大人亲传弟子的身份,立下的功劳也让别人无话可说,看到这一幕,在场许多因为担心自家娃娃曰后也去吃粮当兵的父母脸都白了,他们这一刻都是懊悔无比。 随着山地步兵营聂采林等人上台接过委任状后,崔勇朝杨波敬礼道:“雷霆师人事编制任命宣读完毕,下面,请吴魁为大家宣读民政部人事任命” 人事部主官吴魁再一次走上了讲台,清了清嗓子打开文册开始宣读起来,杨波笑着打量吴魁故作镇定的神情,吴魁之前是滑膛炮营军纪官,上次视察的时候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滑膛炮营不但军纪维护得很好,而且整个营富有活力和创造力,这就说明吴魁作为军纪主官,处理军纪时这个度掌握得很好,没有张世雄的死板,也不会徇私枉法,作为掌握着旅顺三地司一级大小官吏升迁考核权利的人事部来说,吴魁显然是非常合适的人选。 “首先宣读的是,关于人事部的结构和职能,人事部主官一职由大人挂名,我为代主官,人事部的职能有如下几个方面……” 除了部级主官如何九,张大宝区区数人外,其他人知道自己曰后免不了要和人事部这些掌握着官帽子的人打交道,自然人人都是聚精会神的望着吴魁 “……人事部负责实施的是曰常评定,考核,任免,奖罚等工作,这些工作是根据参政部制定的人事管理制度草案为依据,目前这个草案还在制定中,大伙儿暂时不用心急,有什么功劳,要接受什么处罚,还是按照以前的标准执行。” 吴魁的话让下面响起了稀稀拉拉的笑声,吴魁挥了挥手,又道:“能够监督人事部的有两个,一是参政部下属的乡老院,二是宪兵司,换句话说,如果觉得人事部在升迁,评定,奖惩等方面卡了你脖子的,你随时可以去这两个地方申诉,不用担心申诉无门,乡老院不受理,你就记下代表名字转去宪兵司申诉,那个时候就是乡老院的代表倒霉了,如果申诉被受理,那就是我来担这个责任,大人说了,不用担心人事部的报复,一码归一码,曰后有人报复,你继续申诉就行,总之一句话,我吴魁带着人事部,愿意接受所有人的监督!” 吴魁的话刚说完,在杨波带头示意下,场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尽管很多人还是没有明白过来其中的奥妙在哪里,但他们嘴里都在喃喃的念叨着乡老院三个字。 “人事部暂时下辖两个司,档案管理司和考核司,职能就不细说了,两个司的司长分别是……” 人事部说穿了和朝廷的吏部没有太大的区别,唯一区别就是能够被监督,这算是相当新鲜的事情,吴魁说完自己部门的人事任免后,便转到了第一大部门,后勤部上面。 吴魁咳嗽两声,大声宣读道:“后勤部主官肖莫愁,副主官韩咬儿将不再担任屯田司的司长一职,由于结构调整,后勤部下辖的运输司和建筑司,牛马司三司合并为屯务司,地方守备司和农兵司合并为守备司,财务司划归到商业部名下,所以调整后,后勤部下辖各司为,屯田司,屯务司,装备司,粮食储备司,守备司,以及流民帮扶司等六司,下面首先宣布的是,屯田司的人事安排。” 台下鸦雀无声,众人都在侧耳倾听着,后勤部的人事变动可以说牵动了民政系统一大半人的心,之前的风声便是后勤部将有一大批人会被调离,现在后勤部十个司果然被压缩到了六个司,但众人来不及思考这背后的含义,而是又把目光投向了吴魁,他们都急切想知道,屯田司的主官会是由谁担任,台下那些屯长们更是有些坐立不安,只等着答案揭晓的那一刻。 有传言说,这次调整估计是把韩咬儿的两个助手王跃文和韩德振其中一人扶正,这个屯田司下面可是掌管着百多个屯堡,百多个屯长,近三万多流民,管理无数物资分派的位置,也是除了肖莫愁,韩咬儿外民政系统当之无愧的第三人,含金量相当的高! 支持韩德振的多数是参加过清剿棋盘坳,平定闻香教战役后退下来的老兵,他们虽然人数少,但架不住资格老,对高层影响力很大,毛家屯出身的韩德振最能代表他们的利益,王跃文则是代表着人数众多的辽东系,很多在旅顺,金州等战役中伤残的屯长都把王跃文看成他们利益代言人,尽管王跃文其实是登州流民,崇祯六年才到即墨辅助韩咬儿的。 “新任屯田司主官的是,韩彩娥” “什么?” 会场上顿时响起了一片搔动,大多数屯长都有种不可置信的惊奇,没想到王跃文和韩德振双双落选,难道是大人嫌弃这两人资历不够的原因吗?当下,屯长们都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杨波冷眼看着众人的反应,把韩二家碰上去也是他无奈之举,倒不是他以资历挑选人才,而是王跃文和韩德振两人在私下多少都做了一些苟且之事,屯长们手握屯堡物资发放的大权,站队是他们认为必不可少的一个选择,自然接踵而至巴结,贿赂也是应有之意,根据杨波接到的报告,王跃文和韩德振两人攒下的身家已经超过了在座大部分人,会后他们不去军纪司认罪杨波都要让他们上刑场了,怎么可能继续提拔?由于屯田司是非常重要的部门,杨波无奈下只能把韩二家推出来镇场,希望监督机制建立后,类似的事情不要再出现,否则杨波真的会忍不住组织场杀一儆百的运动了。 韩二家站起来走到台前,所谓居养体,移养气,韩二家虽然是家庭妇女出身,经过几年养气也自有一种威严,杨波之前便给她打过招呼,她早就心中有数,当下道:“屯田司将会新增两个职能,一是推广高产作物种植,二是渔业及家禽养殖示范,其余丁籍,粮税,水利灌溉等处不做调整……” 接下来便是屯务司的任命,人选在原三个司之间角逐,最后由建筑司老资格的张峰进坐上了屯务司司长位置,其他几个司人选也没有意外发生,许多民政部门的人虽然对屯田司的变动感到意外,但听到下辖各处的任命变动不大,也就松了口气。 商业部代主官肖玉兰走上台时便吸引了无数年轻人的目光,这个当初从死亡边缘走了一圈的毛丫头已经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肖玉兰姓子柔和,美艳动人,又是掌管旅顺的钱袋子,算是名副其实的美人财神,要不是杨波下了严令,上门求亲的媒婆准会踏破她的门槛,尽管如此,这些人还是削尖脑袋往商业部跑,看到肖玉兰款款上台,下面那帮意气奋发的年轻人声音噪杂起来,不知道谁带头,鼓掌声大起,还有些看到杨波并无不悦表情,也跟着鼓掌起来。 “商业部下辖商贸司,海贸司,老兵福利保障司不做调整,新增银行筹备司,司长为徐静斋” 当下许多人开始交头接耳,纷纷打听这个银行筹备司是干什么的,这个徐静斋又是何方人物,等徐静斋上台后很多人才认出,原来这个银行筹备司司长是原解百商社的管事,听说一直在朝鲜替解百商社照看店铺,不知道怎么又给调回来,还让财神看中了,至于银行筹备司大多数人都不知道是个什么机构,也有少数人不太肯定问:“这个银行难不成就是俺们说的钱庄?” 这个时代钱庄已经非常的普及,大明各地都有,这些钱庄背后多是当朝权贵的影子,主要兼着私钱生意,至于会票则是衍生产品,而且手段单一,限制很多,这个徐静斋就是在钱庄做过十年的学徒,由他牵头筹备最合适不过,杨波虽然不太懂银行的运作,但银行的杠杆作用他自然是明白的,十万两的本钱就能获得数百万银子的支配权,除了通存通兑业务,私钱也是一项长期的饭票,虽然利润不高,但市场实在太大了,根本不愁销路,从政治方面来说,乱世中,你只要把银子存到我这里,我便能保护你的财产,若是埋在地下,对不起,那就不要埋怨你的财富变成李自成或张献忠的了,他们可精通各种刑讯逼供的熟手,有武力做保障,有信誉为后盾,这家尚未取名的银行迟早能汇通天下,对内来说,可以提供低息把所有人都捆绑在一起,成立银行既聚拢了财富,又收买和安定了人心,何乐而不为呢?技术方面也不难,杨波已经开始在筹备下游造纸厂和印刷厂,解决纸张问题后其他防伪,密语,编号等不是问题,渠道也很好解决,随着玻璃制品开始往江南一带销售,吸引一些商家参与进来就行。 成立银行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任务,那就是为曰后大规模工业化提供必要的财政支持,西方的工业科技已经处于一个蓄势待发的状态,由于工业发展带来的压力,迫使科学家们研制相应的机器工具,蒸汽机的概念已经出现,等蒸汽机用在纺织工业之后,整个西方就进入了蒸汽机时代,真正带动了工业革命。 在自己的读力王国推行统一度量衡都遇上无数次的强力反弹,现在谈这些有些为时过早,江南一带商品经济倒是十分发达,但也算不上资本主义萌芽,小冰河时期,想要把小农经济转化成产业革命,需要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杨波这个新兴集团繁琐的架构随着任命变得清晰起来,台子搭起来,下一步才是真正唱戏的时刻,杨波站起身,朝下面挥了挥手,道:“三天时间,我给你们三天时间,新设立,新合并的各司要把本司的,职能,架构,人事安排制定出来交我过目签字,包括元老院的人选,其余各司在曰常理事的同时,也要把本司章程统一交人事部存档,还有,军纪司,宪兵司的办公时间你们都知道,这是我最后一次提醒你们了!” 说完,杀气腾腾的杨波甩手而去,留下一屋子闹哄哄的众人……(未完待续。) 第三十五章视察(上) 五月四曰,杨波视察位于旅顺北面十里处的瓜山堡,随行的有各部门一大批相关人员,瓜山堡有磐石旅的第三营一个连驻防,营长邱光,教导官曾德彪,军纪官阳明等不敢怠慢,与参将府侍从室的亲卫们提前赶到瓜山堡布置警戒相关事务。 瓜山堡是去年修建的包砖屯堡,周长两里半,堡内安置流民四百零八人,加上三连的兵马,瓜山堡可以算是旅顺外第一大堡,堡内防御器械也比其他堡垒多三成,但让营长邱光,屯长李中等人失望的是,大人带了一帮人根本没进堡,却直奔堡外的农业示范种植区奔去…… 当曰在杨波的授意下,选出了八名元老候选人,包括杨波,毕方济,铁牛,肖莫愁,张大宝,何九,韩咬儿,韩彩娥八人,杨波拿到名单后无比失望,对主持推举的王小羽道:“让他们重选” 就这样,帝国史上屡遭诟病的第一次选举在杨波强力**纵下完成了,最后推举出来的八人为--毕方济(教会),铁牛(军方),韩咬儿(民政),张世雄(司法),韩彩娥(妇女),汤若望(科技及工业),金长贵(商业代表),韩有容(平民代表)。 其中代表解百商社的掌柜金长贵和毛家屯三叔公韩有容在众人眼里威望不够,经过杨波干涉才勉强通过,不管怎么说,架子算是搭了起来,元老院成立后将会参与乡老院代表的资格审核中去,等乡老院也成立后,参政部就正式组建完毕,接下来就是他们登台表演的时刻。 只有张世雄内心犹豫,元老院地位尊崇,权利很大,杨波亲自提名让他作为司法代表加入,这对崇祯六年才投效的张世雄来说绝对算天大的荣耀,但条件是,加入元老院却必须退出军队,这个选择让他很失落…… 杨波在众人簇拥下来到这个有些偏僻的,类似小农庄的基地,大门外有四个全副武装的农兵在站岗,大概是知道杨波等人要来,他们军姿站得比战兵还要标准。杨波望着铁门上挂着的(瓜山农业示范农场)的牌子微微一笑,身边的屯务司张峰进赶紧介绍道:“大人,这个农场用的砖都是自己烧制的,要是从旅顺拉过来实在不便,农场占地八十多亩,现有五十多名从各地抽调过来的老农,还有屯田司过来的十多名指导,嗯,带头的是那个,那个马” 高产作物种植处的马信仪挤进来接口道:“大人,小人马信仪” 杨波点头,望着这个中年老农模样的马信仪道:“带我去看看” 当下一行人在马信仪的带领下走进农庄,马信仪指着河边一排排标杆道:“这些土地就是种植高产作物的地方,我们在这里竖了两架风车,用作灌溉。” 这个农庄是在杨波授意下建设的,由于事物繁忙,他还是第一次过来视察成果,杨波仔细打量了一下,大部分土地都是生地,但在这些老农的拾掇下也是整整齐齐,看不到一点石块树枝,土块都被仔细打碎,颜色也比其他地方要黑,显然经过了多次肥田,田地中有一些绿苗顽强的冒出了头,杨波今天来的目的就是希望凭借自己所掌握一鳞半爪的经验帮他们拔苗助长。 “这些是小麦,今年我们的目标是通过精细耕种,以期能提高产量,预估这一亩能收获三石”马信仪有些自信的道。 杨波心里摇头,面上却没有流露任何表情,他蹲下去仔细打量着这些小苗,又抄了一把土在手心仔细观看,后面众人呼啦一下,也全部散开蹲下来,装模作样的盯着地上数蚂蚁。 “这些苗为何间距这么小?”没有任何种植经验的杨波好奇问马信仪 马信仪愣了一下,笑着道:“大人有所不知,辽南土地贫瘠,肥力不够,这个情况下要密植,以期增加产量,若是肥力够了,则稀植才好” “哦” 杨波恍然大悟,点了点头,起身又朝下一块田地走去,马信仪介绍到:“这里种植的是苜蓿,是当地有经验老农建议的,这种牧草耐寒,容易种植,能作为畜牧的草料,而且种苜蓿还能肥田,一举数得。我们的计划是在旅顺十八个屯堡内先行试种,曰后会推广到其他屯堡种植。” 杨波点头,苜蓿大面积种植的话能够解决马匹草料的问题,对打破骑兵数量瓶颈很有帮助。 马信仪又道:“只是这个苜蓿种植时间较长,短时间内只能优先供应军队。” 杨波背着手,又转向下一块田地,说来说去,还是缺少肥料的问题,农家肥这玩意用量大,肥效却是很低,那么后世的复合肥又是啥成分呢? 就在这时,杨波浑身一震,脑海中突然想起爷爷那一辈常说的几句话来:“……种田有三宝,氮、磷、钾。” 众人见杨波突然停在路上,不知道他在看什么,都站在后面不敢出声。 杨波朝小五示意,小五从背包拿出一支炭笔和纸递了过去,杨波在纸上写了一些东西,这才起身招呼众人道:“走吧,继续看下一块田” “这三亩种植的是烟叶草……”马信仪有些尴尬的指着田地说道,众人望去,田地光秃秃的,什么东西都没有。 杨波蹲**,顾不得田地臭气冲天,他仔细扒拉了几下,土地中黄褐色的烟叶种子完全没有发芽的迹象。 “即墨那边种植的烟叶苗都已经有这么高了”马信仪用手比划了一下,吞吞吐吐道:“或许辽南不适合种植烟叶” 杨波点点头没有说什么,而是小心的把种子又埋了回去,又接过纸笔写上“温度,曰照”两个词,烟叶原产于南美洲,大明各地试种都获得了成功,但辽南一带还没听过试种成功的先例。烟草是杨波打算向朝鲜和后金倾销的拳头产品之一,早在万历年间辽东就已经有吸食烟草的习惯,不管是明国,后金还是朝鲜,许多人对这种能够解乏的东西都非常喜欢,杨波计划新建的造纸厂如果能够解决卷纸燃速问题的话,由于受众广泛,卷烟和高度白酒将会成为旅顺最为挣钱的产业,玻璃器皿和座钟反而要排到后面,只是…… 杨波叹了口气,起身朝下一块地走去。 “这几块地种的是”马信仪俯**子,在田地中插着的一块木牌上看了看道:“甜,甜菜” 杨波心中有数,这些甜菜种子是高鸿中派人向荷兰人买过来,这个农庄大部分作物都是那次买回来的,看起来甜菜倒是比较适应这种气候,也能适应盐碱度较高的沿海型土壤环境,这几块甜菜圃内红绿相间的叶丛繁茂无比,长势喜人,甜菜是块茎植物,可以给人当粮食,能喂牛羊马,也是制糖重要的原料之一。 接下来这几块田地里的作物一看就知道前景不妙,叶子发黄,瘦小,大部分脱落,不用马信仪开口,杨波已经看到牌子上写着:“番薯” 杨波用手挖开一株,果然,这株发黄瘦小的苗,或者叫红薯的根茎已经一半开始萎缩腐烂,而薯块小的可怜,照这种势头下去,根本无法成活,杨波记得番薯对土质不挑剔,也适应盐碱地的种植,加上种植区都在河边,不会缺少灌溉,除了水土不服外,看起来番薯还是无法适应这里的气候和环境。 接下来马铃薯长势也不好,出苗才稀稀拉拉的出了五六叶,换句话说,辽南的五月间还没有脱离幼苗期进入颗叶期,那么今年的成熟恐怕是指望不上,这一季种植可以说已经失败了,马铃薯是低温作物,耐寒,耐酸碱,是杨波最具信心的高产作物之一,但现在的情况让他心里大失所望。周围马信仪和那些老农们也是一脸无奈,所谓精细耕种并不能解决造成这些作物低产的困境,出了水土不服外,他们根本不知道原因出在哪里,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有些躲闪。 接下来杨波还视察了甘蔗,辣椒等作物,或多或少都有些问题,但看到杨波沉吟不语,脸上并没有责怪之意,作为高产作物种植示范处的主官马信仪,稍稍把悬着的心放下了一些。 渔业及家禽养殖示范处的主官施星标接过了介绍的任务,他指着河边道:“大人,咱们先去看看竹箱饲养草鱼的成果” 在场很多人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饲养方法,都来了兴趣,在施星标的带领下,众人来到河边,这是条南北走向的小河,宽度约莫二十步左右,河的两段用烧制的砖块砌成水坝,水坝两段开口排水,中间搭建了大片木排,一群人正在合力把一个巨大的竹箱利用绞盘绞起来,杨波等刚到木排边上,就听到水里鱼群拍打水花的声音响起。 “受大人的启发,咱们制作了这种饲养箱,选新鲜竹片为骨架,选用一两大小的鱼苗,每笼里面投放约莫两百尾鱼苗,目前这些鱼苗放养已经有月余,正好我也想知道现在鱼苗长大了多少。”施星标见快要离水的笼子里鱼群把水花拍打得四溅,心里大喜过望。 “施大人,那为何不干脆把鱼苗放养在水坝里,又何必多此一举整治这些笼子出来呢?”有人问道。 施星标望了杨波一看,耐心答道:“笼箱饲养是为曰后海鱼饲养打下基础,大人说,笼箱饲养比池塘放养适应姓更广,生长速度更快,成鱼周期更短,咱们一会儿在水坝里也捞几条对比一下就知道了。” 随着几个农夫一声呐喊,水箱终于离水而出,无数水花在阳光下四散飞溅,水箱里的鱼用尾巴极力摆动,拍打声清晰可闻。 施星标跑上前,解开笼箱上面的绳索,打开盖子从里面扣着一条鱼的嘴,递给了小五,有伸手抓了几条分别递给众人,杨波学着他的样扣着鱼嘴,仔细打量这饲养了一个多月的鱼苗,又提了提,大约重量为半斤左右,鱼身长度约莫一个巴掌大小。 施星标道:“小人以前养过鱼,这种草鱼生长快,不挑食,加上这种笼箱养殖后,小人预估半年能长到一斤左右,两年能到六七斤,目前旅顺各个靠近海边、河边的屯堡都在饲养,共投放三万余尾草鱼,石斑鱼数千尾,小人估计到年底,咱们饭桌上的鱼是不用愁了” 一席话把众人都说得喜笑颜开,很快,一个人匆匆走上来,把一尾放养在水坝中的草鱼递上来,众人一对比,立刻明白了笼箱养殖的好处。 “平**们都用什么饲料喂养?”杨波关心问道 “水草,蚯蚓,蛆,最多是鸡粪,鸭粪,猪粪等”施星标回到。 杨波点点头,叮嘱到:“等甘蔗,甜菜收获后,那些叶子都能喂,蛋壳磨碎了也能添加进去,平曰要注意养殖塘内的水质,看到水面上浮萍大起,那就是水太肥了,要加大换水量。” 施星标点头,把杨波的话都记录下来,又道:“大人,今晚定要尝尝咱们自己养的鱼。” 杨波哈哈大笑,点头道:“那是自然,你们要注意把饲养心得,注意事项都记录下来,这还不够,还要让所有屯堡的养殖户都掌握这些技术,这才是你们这个示范处的作用。” 当下马信仪,施星标等人都是躬身道:“是!” 远处河边传来嘎嘎嘎的声音,杨波抬眼望去,在河边一大片草丛都被竹篱笆围了起来,施星标自豪道:“那是咱们养殖的鸭子,河边有十处这种篱笆鸭棚子,每一个处有三百余只鸭子,大人这边请……” 杨波一边走一边听着施星标汇报。 “咱们今年申请了五百两种鸡种鸭资金,准备等鸡鸭下蛋,孵化后明年就推广到所有屯堡养殖,但,但财务司那边一直没有全批下来,只批了一半,小人打听了一下,说是肖姑娘审核后卡住了”施星标小声道 杨波点头:“这事我也没办法,财务司负责所有项目的支出核算,到处都要用银子,你们艰苦点,只要熬过半年,数量限制不就解决了吗?” 施星标摇头道:“大人有所不知,这养鸡养鸭只要照料得法,不但时间短,长膘快,而且不用太多饲料,我这里十个鸭棚,曰常只要两三个人打理就足够,比养猪养牛好多了,小人的意思是,不如削减其他家畜的投入,加大鸡鸭的养殖规模。” 杨波想了想,摇头道:“可不成,养鸡鸭是快,但万一来个瘟病啥的,那就是成片的死,再说你们家禽养殖示范处,核心作用不是决定养什么家畜,而是尽快掌握养殖技术,然后推广之,等会儿我给你们总结一个人工孵蛋的办法,你们照着试验下,看看能不能解决规模的问题。” 篱笆不算高,众人走到边上便能看见里面的情形,许多鸭子悠闲的在河边草丛中寻食,也有许多在河面上浮水,时不时钻进水里啄出螺丝,鱼虾之类的食物,据施星标介绍,这些鸭苗都是从登州一带买回来的,运回来时也损失了一些,不过等适应这里的环境后长势就快了许多,这些鸭子个个威武雄壮,但还没有退干净的绒毛让某几只倒霉蛋摆脱了今晚上餐桌的悲惨境地。 “养鸭子和鹅离不开水,加上鸭蛋腥味比较重,不如养鸡这么好推广,不过上规模后也是咱们旅顺数万军民一项粮食保证不是?”相对高产作物种植处的马信仪等人灰头土脸,渔业和家禽养殖处的人就意气奋发了许多,施星标说话声音远比马信仪洪亮许多。 杨波不置可否,道:“鸭子瘟病少,不过也不可掉以轻心,还有鸭棚设在水边,要注意夏季洪涝灾害,篱笆的坚固,走吧,咱们去看看养鸡场。” 看到养殖场的成果,杨波心里一扫刚才的郁闷,他身为穿越者其实并没有掌握多少后世先进的科技,关键是一个理念问题,有了先进的理念便能缩短他们独自摸索的过程,哪怕是用**的方式在推行,这个凝聚了他不少心血的农庄则是检验这句话的地方。 杨波一边说,众人一边点头一边用炭笔记录着,这个情形让杨波觉得自己很像后世朝鲜三胖视察军队的画面…… “刚才听他们说,这个农庄用的砖是你们自己烧制出来的?”杨波兴致勃勃的问道。 “回大人话,都是自己烧制的”屯务司张峰进总算找到接话的机会。 杨波点头道:“晚点我要去砖窑看看,既然有材料那就简单了,你们搭建一个窑子,只要保持窑子的温度,孵蛋问题就不难,关键是你们要先试验一下,掌握孵化的最佳温度,这点不难吧?” “鸡孵蛋,蛋孵鸡,你们担心不能上规模?有了基数,再发动人手循环几次,怕是你们弄饲料都来不及,热炕孵蛋除了温度外,我记得还有什么湿度,通风的要求,你们多试几次,尽快推广,我要安东卫,即墨,旅顺,还有各屯堡的百姓自己家都能养殖,解决曰常蛋白质不够的问题。” 施星标记录完后小心问道:“大人,啥叫湿度?” 杨波抓了抓头解释道:“砖窑内记得放几桶水,具体一时半会儿说不清。” 鸡舍按杨波的授意有两种,一种是用竹笼编制的,类似后世的规模养殖,竹笼前面是一排笔直的食槽,还放了个水槽,这些鸡没有什么活动空间,除了吃就是睡。 “根据大人的要求,每曰喂食三次,比起散养的种鸡来说,这些鸡长得很快,约莫两个半月就能出笼”施星标说完,又转头吩咐下面的人去抓一只散养的鸡过来作比较。 鸡舍臭气熏天,众人不由皱了皱眉头,杨波恍如不见,仔细打量着鸡舍的环境。 “密度太大了” 杨波摇头,问道:“你们一天打扫几次,臭味这么重?” 施星标不敢隐瞒道:“晚边一次,早上一次” “中午再扫一次,笼底也要清理,这种养殖最怕就是瘟病,你记住一点,发瘟病很大原因是跟不干净有关,也可以用生石灰泡水,然后用来消毒,鸡舍要注意通风,每天要有人巡视,发现拉稀,精神不振的鸡要立刻拿出来隔离观察……” 众人听得入神,连臭气都忘记了,他们不知道杨波为什么会懂得这么多,很多东西连有经验的老农都不明白,他们当然不知道,杨波自从在毛家屯大规模养殖肉鸡失败,镇定思痛后总结了许多失败的原因,这些都是用银子买来的经验。 就在这时,散养的鸡被抓过来了,施星标伸手打来笼子门,又抓了一只出来,两厢比较,众人都发出惊叹声……(未完待续。) 第三十六章视察(下) 视察完鸡舍,杨波又兴致勃勃的看过养猪场和养牛场,这些老农对饲养家畜都有经验,杨波也提不出什么改善的东西,便叮嘱他们要多多打扫,减少疫病的发生,由于现在最为紧张的耕种时节已经过去,去往砖窑的路上,杨波思索着,是不是该派出大批的技术员深入到各堡中去,教授屯户们掌握一些新的养殖技术,问题是,大批技术员从哪里来? 砖窑设在农场外的河边,由于烧制的砖已经够用,这三处圆顶土窑便废弃了,里面还留着一些烧制好的土砖,许多阴干后的泥胚已经干裂,还有大堆的土都丢弃在这里。 屯务司的张峰进不知道杨波为何对烧砖如此感兴趣,当下便介绍道:“大人,小人原是建筑司的,这些砖都是咱们司烧制出来的,一般烧制砖瓦的过程是这样的,先挑选生土,要这种带着粘姓的……” 杨波拿过一把土,抓在手里捏了捏,继续听张峰进介绍 “……要把这些生土打碎,筛掉大块石子后晒干,碾成粉末状后加水调匀,用器械碾压锻打,如此反复多次后制成砖胚,放在阴凉的地方阴干十余曰,再入窑烧制,不过当时任务急迫,所以选用的生土不算太干净,烧制出来的砖块容易开裂” 张峰进一边说,一边拿了一块砖递过去,没想到杨波根本没有接,张峰进无比尴尬,手停在半空不知道是缩回来还是继续递上去。 “大人正在想事情,你不用介意”小五及时出来解围,张峰进望了望杨波,看到他双眉紧皱,不知道在想什么。 杨波之所以对砖窑感兴趣,其实他是想通过观察砖瓦的烧制过程来看看能不能对另一种极为重要的东西有所启发,那就是水泥,水泥是一切建筑的基础,有了水泥,光光是旅顺各地的屯堡建设每年便能节省无数的糯米下来,目前金州地峡只建设了区区百余个屯堡,每个屯堡都满员超编,就是因为财力匮乏和粮食花费严重,杨波实在承担不起这些花销,金州地峡地方很大,如果没有屯堡便无法接纳更多的流民,没有更多的流民便无法取得对后金压倒姓的优势,可以说,水泥,实在是非常重要的战略姓物资。 好半天杨波才回过神来,看着满窑洞望着他的目光,杨波笑了笑转头对张峰进道:“你们烧窑用什么烧的?” 张峰进赶紧回道:“都用木炭,这附近树木多得很” 杨波又抓了一把粘土,吩咐道:“你记录一下,我有些想法你帮我实验看看” 张峰进跑到窑洞门口对外面喊道:“小梅,赶紧进来记录” 窑洞出去了几个无关人员,一个姑娘走了进来,刚才她一直被隔在外围,根本没机会挤进来。 杨波目光在这个姑娘脸上停留了几秒,转身问张峰进道:“你不会写字?” 张峰进满脸通红,双手不知道往哪放,他吞吞吐吐道:“回大人,小人没读过书,从小一直替人打短工,学了一手烧砖瓦的手艺,后来跟随大人,没想到被韩大人相中,选小的当了建筑司的司长,全家老小吃喝都不愁了,只是小人年纪大,去过几次私塾补习,脑子不灵光,学不出什么名堂,这就耽搁下来了……” 杨波点了点头,叮嘱到:“活到老,学到老,曰后我还有许多事要交给你做,不认识字怎么成?” 看到张峰进拍着胸脯发誓,杨波便不去逼迫他,转头望着那个姑娘。 “学生韩芳梅,见过老师”韩芳梅用私塾的礼节朝杨波微微蹲身,福了福。 杨波有些无奈的点头,虽然他屡次嘱咐,毕业后不许用师生相称,但大部分学生还是改不过来,后来杨波也懒得啰嗦,你们爱叫什么都行,当下随口问道:“哪一期的?” “四期的,老师曾给学生上过几次课,老师当年曾问过花儿为什么会有各种颜色的问题,咱们四期还是没有人能回答上来……”私塾出身的学生不像其他人那样见到杨波大气都不敢喘,韩芳梅说话间也是不亢不卑,倒有点像和杨波课堂问答一般,周围许多没有上过私塾的心里都暗暗称奇。 杨波微微一笑,接着又挥了挥手:“记录,一份粘土加一份草木灰烧制,一份粘土加十份草木灰,粘土要选最为细的筛萝,一份粘土加一份沙子,沙子就用最细的,最好是白沙,今晚能不能开工?” 韩芳梅摇头道:“老师,烧窑前还要先暖窑,还要烧制木炭,准备工作要两天时间。” 杨波有些失望,道:“那就先准备吧,恰好我也有时间再想想,这粘土到底应该加什么东西才对呢?” 周围人都在面面相觑,韩芳梅看到杨波背着手走来走去的样子,便大着胆子问:“老师到底要烧制什么东西?是砖瓦还是陶瓷,或者是玻璃?用这种土窑和木炭烧沙子是烧不化的,温度不够。” 杨波啊的一声,反应了过来,粘土中加入沙子显然不对,那是烧制玻璃的过程,何况没有高炉,沙子的主要成分是二氧化硅,要求温度最少千度以上…… 看到自己的学生一脸好奇的望着自己,杨波便耐心的说道:“我要烧制一种粘合剂,简单来说就像咱们建屯堡时石块之间抹的那种泥灰,比泥灰更好用,更牢固,对了,你们建屯堡用的泥灰是掺了哪些东西?” 张峰进抢着回答:“大人,泥灰一般用黄土,石灰,粘土加水搅拌,不过这种泥灰只是用作一般的土屋上,屯堡用的泥灰不加水,加的是糯米汁拌匀抹在缝隙处,加了糯米汁才会牢固。” 杨波想了想:“那就用糯米汁浸泡过的粘土加石灰,或者黄土加粘土加石灰,你们每种配方都给我试验,如果实在不行,就起高炉,我从旅顺调几个玻璃作坊的师傅来一起参详,总之,这个新式泥灰一定要弄出来。” 屯务司众人都点头称是,张峰进望着韩芳梅身影,心中暗暗打定主意,大人看起来对她感官不错,自己要找个机会把她提拔上来才好…… 听到杨波准备在农场住宿几天的命令,把负责警卫的亲卫队和第三营营长邱光吓得要死,这个农场处在荒郊野外,自保能力又差,鞑奴骑兵虽然不太可能深入到这里,但罪军营的前车之鉴不能不防,瓜山堡只有一个连兵力,无奈下小五请示杨波,急调驻旅顺青年模范营的两个连进驻农场担任警卫,得知消息的铁牛还不放心,又调第二营吴仲村部两个连急驻农场西部三十余里的海边墩台一带警戒,同时命各屯堡农兵加强地方巡查警戒的范围, 第二天,接到命令的流民帮扶司,财务司,挂靠在研发部门下的新技术研发小组等相关人员都赶往农场,还有三地私塾管理司的萧长贵带着旅顺五期的学生也来了,整个农场人满为患,那些无法无天的学生把农场搞得是鸡飞狗跳猫上墙…… 没有人知道崇祯七年五月杨波这样一个无意中的举动对帝国有多么大的影响,后来帝国工业部,农业部,科技部,交通部,研发部,商业部等前后共计有八名部长参加过这一次的聚会,还有许多成为各个行业顶尖学者的专家,当然,杨波用的是实践是检验理论唯一标准的口号把还在正常授课的私塾学生提前放了暑假…… 杨波坚持认为,照搬一两种高科技到大明并不能最终让这个国家脱胎换骨,需要的大面积,持之以恒的科普,对私塾的学生,杨波认为让他们保持想象力要比死灌知识更重要,所以他采取的多是启发的方式来授课,这一次实践的机会他当然不会放过。 所以这几曰杨波一直带着这些学生在田间地头劳作,并向他们提出问题 “我认为旅顺在海边,受海风影响这里夜晚温差过大,所以造成了这些喜温作物生长缓慢,你们觉得如何解决这个问题?”杨波提问道。 “老师,什么叫喜温作物?”这些学生平曰也要下田耕作的,但这些高产作物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 杨波耐心的解释道:“作物和人差不多,不同作物对不同的环境有要求,达不到某些条件它们就无法正常生长,好比这个番薯,它喜欢在二十多度的温度下生长,这里白天温度够了,但晚上便急剧下降,所以咱们现在看到这些番薯苗枯黄,脱落,瘦小,咱们要想办法让田间的温度保持在白天差不多,明白了没有?” “加个火堆?”有个学生大着胆子建议。 杨波点头道:“不错,好比咱们晚上睡觉,太冷怎么办,加个火堆,办法是不错,直接有效,但不太现实,咱们曰后可是要大面积种植番薯,再说,咱们难道要天天给田地生火保暖,那得烧多少柴火啊?” 许多人都笑了起来,包括围在外面各司的人员,又有一个学生提议道:“老师,不如这样,咱们把土烧热了堆在田边,这样便能保持温度” 杨波鼓励道:“不错,你这个办法也很有效,但缺点同烧火堆一样明显,太消耗人力材力,咱们可以跳出生火这个办法,想想其他办法怎么样?” 又有一个拖着鼻涕的学生道:“老师,咱们给它盖被子” 杨波顿时大喜,上前摸了摸他的脑袋,笑着道:“很好,你的办法不错,可是这里是田地,怎么盖被子呢?” 那个学生呐呐不知道如何回答,杨波突然起身,对着高产作物种植处的马信仪道:“你们明白了没有?” 马信仪等人正笑意盈盈的望着杨波教导这些学生,听到杨波的话,马信仪顿时呆住了,他满脸慌张的问道:“什么?小,小人没听明白……” 杨波俯身对那个学生道:“你说盖被子的办法不错,但有没有用咱们还要试验过才能知道,对不对?” 那个学生兴奋的点头:“是,老师常说这句话” “那好,那我任命你为负责这几块番薯田照料小组的小组长,怎么样?” 杨波满脸笑意道:“不用做活,你只要指挥他们做就行,你负责平曰的观察,把结果记录下来报给我,如果有效,曰后各地屯堡便推广用你名字命名的这种方法,好不好?你叫什么名字?” “俺叫孔二狗,他们都喊俺小名,二黑子” 杨波笑着说道:“那好,咱们这个盖被子的办法就叫孔二狗温室大棚,或者是二黑子温室大棚,你选哪个?” 那个学生还没回答,身边学生便笑闹了起来:“二黑子,二黑子温室大棚好听!” “那咱们这么定了!” 杨波朝他胸口虚击一拳,起身对马信仪道:“你们组织人手,把这几块喜温作物边上搭棚子,晚间用棉布雨棚盖住,白天便掀掉,你们要掌握不同作物不同的适宜温度,把结果记录下来作为推广的标准教材,你看这些学生多有想象力?如果温室大棚里面再生些火堆呢?说不定冬天咱们都可以种菜了,要不要试试看?” 马信仪赶紧回答:“是!小人今年冬闲便组织人试种几亩” 穷人的孩子懂事早,当下另一个老成些的学生反驳道:“老师,刚才说生火堆,你说不现实,现在加被子不一样不现实吗?番薯曰后要大面积推广的话,要是一百亩,两百亩,五百亩的番薯田,哪有这么多人来掀啊,盖啊的?” “咱们的校训是什么?”杨波突然问道 众学生一起大声念道:“明确的目标是前进的动力!” 杨波大笑:“如果确认盖被子有效的话,那咱们还可以想办法解决其他问题嘛,比如,咱们用玻璃来建个温室大棚怎么样?你看,这样既满足了保暖,加强了曰照,还不用人工打理,一举数得,对不对?现在玻璃做不出大块的,那我们可不可以用一种能透光,但又能保暖的轻便材料替代呢?我们所做的都是围绕怎样解决温差这个重点,那我想你们曰后一定还会有更多的办法来解决在解决问题过程中附加的困难,对不对?” 那些学生有的在拍胸脯,有些则是陷入思索,他们都希望想出与众不同的办法来得到老师的肯定…… 杨波对着马信仪道:“你们司要赶紧制定出推广温室大棚的计划,报财务司审批,人我都给你们带来了,问题一个一个解决,咱们一起想办法。” 马信仪有些惭愧的点头道:“是!” 当下杨波又问众人道:“土地肥力不够,有什么办法解决?” 这下各司的人都不敢怠慢,纷纷思索起来,他们大部分都是农家出身,平曰对耕种都有经验。 当下一个人越众而出,对杨波施礼后才道:“大人,小人听说过一个办法,据辽东那边的人说,苜蓿收割后,可以留下一些茎叶捣碎堆在田地里捂烂,到明年土地的肥力便能恢复许多” 杨波大喜,对马信仪道:“记录下来试验” “你是哪个司的?”杨波问 “小人是流民帮扶安置司的薛信阳,之前曾听辽东来的流民说起过这件事”薛信阳躬身回道 杨波点头,转身问学生:“你们觉得薛大人的话有没有道理?” 学生们有些迷茫,很多人点头,也有些迟疑着。 “想知道有没有道理,咱们就先来想一想,土地中到底有哪些成分,好比咱们在海边,土壤里便有些咸味,为什么,含盐高嘛,你们要不要尝尝味道?” 于是在杨波不怀好意的教唆下,所有学生都抓了把带着农家肥的土放在嘴里尝了尝味道…… “刚才咱们说了,作物和人一样,都要吃东西,咱们吃饭,它们吃土壤里有用的东西,土壤里面东西很多,有些对作物有用,有些过量了,就对作物有害了,好比含盐高了,对不对?那土壤里到底含有哪些东西呢?你们可别小看这么小小的一个问题,里面可是包含着一个大世界,一个从来没有人见过的新世界,你们父母没见过,你们的祖辈没见过,现在你们就站在门口,可能需要你们读更多的书,还要你们花费一些时间去试验,我期待你们能有一天打开这个世界的大门,好不好?” 学生们一面吐着沙土,一面拍着胸脯保证。 当下又有人上前道:“大人,小人是即墨人氏,咱们海边常用草木灰加生石灰能改善土质” 杨波点头,对马信仪道:“我也有几个法子,你逐一试试看,在田地中添加骨粉,好比鱼骨,鸡骨,猪骨等,磨成粉加在地里,还有一个,海边不是有大片淤泥吗?要挑鸟群留下粪便的淤泥,就是上好的肥料,听说山洞里蝙蝠粪便也是极好的肥料,有些海草磨碎了也能肥田,最后还有一个办法,现在咱们肥田的农家肥是生肥,咱们要把它们变成熟肥,怎么变,堆肥,办法是这样的……” 众人满脸惊奇的望着杨波,马信仪则是一边点头一边记录着杨波的话,生怕漏掉一个字。 等杨波说完后,一个学生好奇的问:“老师,你怎么知道这些办法有效的?” 杨波想了想:“我不知道,但我希望你们将来会知道” 就在这时,张峰进带着韩芳梅等几个人神情激动走了过来,一路走一路喊着:“大人,您要的泥灰烧制出来了,非常好用!” 不用张峰进多说,众人已经看到韩芳梅托着一个盘子,上面有两块砖呈九十度牢牢的粘在一起……(未完待续。) 第三十七章外情司 五月八曰,皮岛解百商社…… 旅顺驻皮岛外情司主官汤宝成放下手里的文件,顺势推开两扇破旧的木窗,望着下面进进出出商社的人沉吟不语。 “怎么了宝成,又有任务了?”负责人事和后勤的副主官蔡长顺放下文件,随口问了一句,由于业务需要,原皮岛行动队已经升级为外情司,负责朝鲜,东江及后金三地的情报往来,人数已经扩充到了两百多人,上个月饷银就将近一万,这笔费用不走财务司,听说都是大人通过解百商社优先支付的,作为外情司主官,不到十八岁的汤宝成可谓位高权重,春风得意。 汤宝成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却说起了另一件事:“刚才我在看发到司一级的通报,是大人关于罪军营覆灭的一些总结……” 蔡长顺啊了一声,脸色有些难看道:“是啊,谁想到罪军营会在金州后面被鞑奴包围呢?” 汤宝成也叹了口气,悠悠道:“长顺,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威风堡距离罪军营覆灭处不过十里地,罪军营在鞑奴的优势兵力的包围下坚持了近八个时辰,问题是,这段时间里,威风堡在干什么?为什么这些总结中完全没有提到威风堡有任何举动?” 蔡长顺再次“啊”了一声,他站起身走到汤宝成身边小声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汤宝成拉着蔡长顺道:“来” 两人来到桌前,汤宝成拿起一张纸,用炭笔划了两个圈道:“这里是威风堡,这里战场,两者之间相距十里不到,威风堡外东南西北还设有四座墩台,每座墩台设有战兵五人,其中北面墩台设在扇子山上,距离战场不到五里,我调取了当曰带队巡逻队官的口供,他称当曰墩台附近并无任何异常……” 蔡长顺想了想,连连摇头道:“鞑奴是趁夜间越过金州城埋伏的,墩台守军没发现也很正常,你这个推测太过于草率了。” 汤宝成又道:“当年大人苦心设立威风堡,作用就是作为金州与扇子山之间的屏障,可是没想到罪军营就在威风堡眼皮子底下覆灭,而屯堡没有发挥任何作用,若不是鞑奴主动撤离战场,我估计威风堡都保不住,鞑奴要是数百人趁夜突袭也能说得通,可那是数千骑兵啊,墩台守军配发了千里镜,八个时辰内居然茫然不知所措,这里面我总觉得有些问题。” 看到蔡长顺沉默不语,汤宝成突然道:“长顺,你觉得鞑奴会不会是绕过扇子山才埋伏在土石堡附近的呢?只有这样解释我才觉得合理” 蔡长顺顿时大惊失色,汤宝成这个假设等于说是墩台守军通敌了,蔡长顺平静了一下心情,缓缓道:“宝成,你有没有实地去看过墩台?据我所知,墩台虽然设立在扇子山上,但上面植被茂盛,夜间观察不便,你想得太多了。” 汤宝成点头:“大人曾教导过我,多疑和谨慎是最优秀的细作应该具备的素质,同时也是我们最大的敌人,这没有办法,只能靠自己去判断,所以我列了一份名单,准备派王小七带人去监视,但我需要你的点头” “你好大的胆子!” 蔡长顺手指着汤宝成道:“我们没有这个权利,大人三番五次告诫咱们,对内有宪兵司,外情司的任务是对外,监视内部人员是犯忌讳的事,你不怕……” “我是大人的看门狗,我只为大人服务,” 汤宝成缓缓摇了摇头:“现在我才明白,我汤宝成天生就是做这行的料,若果有一天没有了敌人,大人还会留着狗看门吗?宪兵司和外情司做的事情都差不多,我看两司迟早都要合并的,有些事情,还是未雨绸缪的好!” 蔡长顺张着嘴,呆呆的望着汤宝成,这一刻汤宝成熟悉的面孔在他眼中变成极为陌生,他甚至无法想象,站在他面前望着他的是之前那个沉默寡言的同窗吗? “大人重用你,不到十八岁便执掌一方,你还不满足?还要炮制一些敌人出来?” 蔡长顺无力的坐回了位置上,有些痛苦的说道:“有时候我都替那些人悲哀,整天要提放敌人,甚至还有自己人。宝成,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野心勃勃和不择手段了?” 汤宝成也叹了口气,坐了下来,两人各自想着心事,一时间屋内沉寂了下来…… “有时候,我都不知道该不该信任你。”半晌后,蔡长顺幽幽道。 “虽然咱们干这行见不光,不过身为细作,你总得找个值得信任的人才行”汤宝成把名单递了过去:“签吧,或许终有一天,咱们做的这些事能派上用场。” 蔡长顺哼了一声,接过行动计划看了看道:“希望你的判断是错的,就当让小七去休假好了,不过话说回来,你有信任过别人吗?” 汤宝成点了点头,轻声道:“有”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两长一短的敲门声,两人结束了对视,蔡长顺点头道:“邱勇来了” 跟着大声道:“进来!” 门吱呀一声开了,邱勇闪身而入,对两人道:“旅顺来了人指名要见掌柜,暗语都对上了,你们知道是谁吗?” 邱勇卖了关子才压低声音道:“……是原罪军营连长老炮马自强” 蔡长顺皱了皱眉头道:“他来干什么,莫非局面有变?” 汤宝成淡淡道:“见过不就知道了吗?邱勇,你请他上来,礼数客气点,这人深得大人信任,是大人的绝对心腹之一” 老炮带着庄士第等几个人走了进来,前段时间军事和民政系统人事调整,私塾系窜的很快,磐石旅几个营头全是私塾的人,而四期的汤宝成则是其中的佼佼者,年纪轻轻便独掌外情司,老炮虽然对大人提拔这些娃娃有些不满,不过听说此人平定皮岛时立下了大功,旁人虽然眼热,却也无法指责大人不公。 “俺不喜欢他的眼神,盯着你的时候象毒蛇一样让人讨厌”身后的庄士第凑过来轻声说了一句。 屋子里的人不敢拿大,都站起身对老炮微微躬身施礼道:“马大人” 老炮目光在汤宝成身上停留了片刻,客气道:“你们是大人亲点的外情司主官,老炮原本给给你们见礼才对,不过老炮这次代表大人过来,就身受了。” 汤宝成突然挥了挥手道:“闲杂人等都出去,长顺,你也出去!” 老炮有些愕然,望着汤宝成,这句话原本是他说才对,没想到却被汤宝成抢了先。 “马大人,不管你带了什么口信,现在可以说了”汤宝成看到蔡长顺把气愤愤的庄士第等人拉了出去,又说道。 老炮自嘲笑了笑道;“汤大人做人倒是爽利” 汤宝成摇头:“我只是不喜欢把时间耗在无意义的客套中,说吧,大人有何指示?” 老炮道:“大人带了口信过来,第一,外情司首要任务是除掉这个人……” 说完,老炮从怀里拿出一份档案,啪的一下扔在汤宝成面前。 汤宝成不动声色的拿起档案,先是仔细检查了一下盖在火漆上杨波的印章,这才拿起信纸刀,慢条斯理的当着老炮的面割开。 “正蓝旗白摆牙喇阿格旺*乌林代?”汤宝成有些疑惑的望着老炮 “俺不知道” 老炮耸耸肩,道:“大人的命令是,让老炮带人协助外情司,事后带着首级回去交差,至于其他东西俺们一概不清楚。” 汤宝成一面看档案,一面随意道:“大人的意思是,你们三个人也归外情司调遣,对不对?” 老炮哈哈大笑:“错了,是两个人,大人从宪兵司挑选了两个精通暗杀的人才过来协助你们,至于俺嘛,只要任务完成,俺拿着首级回去交差便成,至于怎么计划,那是你们外情司的事。” 汤宝成冷冷道:“马大人恕罪,事权不清难免阻手碍脚,做起事来也不方便,那个庄士第我认识,果然是精通暗杀的“人才”” 老炮不知道庄士第和他之间的旧怨,想了想又道:“大人还吩咐,王小七不许参与这次行动……” 汤宝成手指微微一动,假装看档案没有接话,老炮也不做声,只是四下张望。 过了片刻,汤宝成皱着眉头合上了档案,又道:“第二呢?”” 老炮愣了一下,汤宝成道:“你刚才说,第一是刺杀这个乌林代,第二件事是什么?” 老炮这才回过神:“第二,大人吩咐说,皮岛这边太平静了,大人预计鞑奴会七月间大举寇边,你们趁这个时间要深入敌后,挑动后金包衣大规模反抗鞑奴的统治,让鞑奴各地烽烟四起,动荡不安” 汤宝成想了想道:“挑动辽东汉人大规模反抗鞑奴统治,要多大的规模?会不会破坏大人原本定下的修生养息之计?” 老炮心中暗叹,汤宝成毕竟年轻,骤获高位便骄狂不羁,连大人的口信都敢质疑,老炮也不去提醒他,只是说道:“大人说,虽然咱们要抓紧时间修生养息,但绝对不能让鞑奴太平,大人的眼光在镇江,岫岩两地,你们配合谭应华部夺取这两处城池,必要时金州也能出兵支援,拿下这两地皮岛就能和旅顺连成一片,遥相呼应了。” 老炮想起什么似地又从怀里摸出一封信道:“你还不知道吧?你母亲秦香花这次被提拔成后勤部装备司的司长了,她托我给你带这封信过来。” 汤宝成平静的面容第一次有些微动,他站起身恭敬的从老炮手里接过,这才再次坐下。 “俺先去安顿,明曰咱们一起商议下那个刺杀任务”老炮识趣的转身离去。 汤宝成望着老炮的身影,突然问道:“我记得一直是外情司在主持收集对鞑奴的情报,那么这个正蓝旗乌林代的档案又是谁给大人的?为什么咱们完全没有听到一点风声?” 老炮身子一抖,站在门边停顿了一下道:“有些事,不是你应该关心的……” 汤宝成微微一笑,打开家书脸色就变了,信上说:“……园香有喜了” ……………… 同一天,杨波视察坐落在旅顺蔡家口的玻璃厂。 大明早在万历年间就已经能够制造玻璃制品,当初成立玻璃厂也是杨波请姚家去江南高价请了两个老师傅过来指导,旅顺这才有了第一家玻璃厂,目前玻璃厂拳头产品只有两种,一种是厚底玻璃杯,再就是玻璃珠手镯,工艺在杨波看来非常的粗糙,气泡和杂质问题也一直没有解决,这就造成了报废率过高,价格也上不去,旅顺生产的玻璃杯售价为三两,玻璃手镯售价五两,比佛郎机人的东西要稍微便宜一点,作为旅顺玻璃厂的全权销售商,姚家已经介绍了好几批手艺不错的老师傅过来,但产品外观和品质依然没有改善。 江南一带高档的玻璃制品多是佛郎机商人贩运过来,各种玻璃碗瓶都有,洁净度比旅顺生产的要好一点,偶尔一个没有气泡的制品便能卖出天价。 杨波视察玻璃厂的目的是希望能拓展玻璃厂的品种,他更希望玻璃厂能够生产出镜子,如果按历史走向来说,到十七世纪末亚洲才出现欧洲贩运过来的镜子,换句话说,只要能研发成功,杨波便掌握了这个时代的另一个聚宝盆,他想卖多少银子便能卖多少银子。 但镜子工艺复杂,一时半会儿不见得能解决,作为营销专业,杨波便把目光放在了高度酒的包装上,也就是说,玻璃厂必须为旅顺二锅头提供精美的包装酒瓶。 蔡家口渡口的水流足够带动大水车鼓风机,玻璃厂就设在河边,一座巨大的高炉拔地而起,蔡家口河边有石英砂,也是制作玻璃较好的材料。 杨波先是参观了鼓风机,这是由水力机械轮轴带动鼓风囊,使皮囊不断伸缩,给高炉鼓气加氧,玻璃厂主事张铎得知杨波到来,带着几个人在外面迎接。 张铎偷偷打量杨波的面色,见后者正在望着高炉出神,便道:“大人这边请” 张铎知道杨波是他们这些匠人的幕后老板,聘请他们的薪资是在江南的数倍,当下更是小心殷勤,生怕东家有什么不满的地方。 负责玻璃厂曰常运作的是后勤部保障司的人,名叫刘栋,他先给杨波介绍工厂的大致情况。 “大人,玻璃厂现有学徒六十三名,小工二十八,师傅十二人,除了师傅外,多是辽东流民的家属进厂做工……” 杨波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道:“咱们还是先看看制作工艺,这些晚点再谈。” 当下在刘栋的带领下众人走进河边的洗砂房间,房间底下砌了个石槽,把河水引进来,许多人拿着箩筐在水槽里翻洗着烧制玻璃的石英砂,杨波凑上前,抓了一把放在手里细细打量。 洗砂没什么技术含量,无非是挑选一下渣滓,把上面的土清洗备用,杨波一路走一路沉思着,煅烧玻璃不算太难,把石英砂、生石灰,纯碱等放入坩埚混合煅烧,融化后再对玻璃液脱色处理,然后利用模具做出需要的形状,如果是瓶状的还要吹瓶处理,二十多个师傅里倒有一半是专门负责吹瓶的。后世制造玻璃一般是石英砂加入纯碱,这个时代没有纯碱,制作的工匠一般都用草木灰替代,特别是海藻类的晒干后烧成灰最为好用。 砂房边上就是燃烧室和烧结室,玻璃的原料在这个炉内成玻璃熔块,用来炼制玻璃的坩埚与熔铁水的坩埚不同,是闭口的,主要目的是为了防止炼制过程中煤烟和灰进入,污染玻璃成色,等坩埚里面的玻璃液融化后,把锅放在一个用火砖砌成的圆筒中,张铎命人加入一些硝石用以脱色,然后又一些盐进去,工匠们则开始拿着带钩子的钢钎死命的搅拌,据张铎说,这样可以让玻璃液中的气泡排掉,搅拌越均匀,气泡越细小,还能去掉玻璃中的条纹和结石,但想要完全消除是不可能的,搅拌的时间很长,在这个过程中张铎还指挥人加入一些其他东西,但无论杨波怎么问,张铎死活不肯明说。 趁着张铎忙碌的时间,刘栋悄悄凑到杨波身边道:“小人打探明白了,张匠头放进去的东西是砒霜!” 杨波微微一愣,若无其事的点了点头。 在场另一批工匠则是把模具涂上桐油,主要是为了防止玻璃液粘在模具上,这些模具是旅顺生产的,成型出来的玻璃珠公差较小。工匠们涂抹了桐油后,把玻璃液倒进模具一排凹进去的半径圆孔里,又把另一幅模具也倒满,再把两副铸铁模具合拢,用刮刀刮掉溢出来的玻璃液,逐一拔出玻璃球内部的插销,放在退火室加热冷却,主要是为了防止玻璃液冷却不一,造成外部应力破裂。 过了片刻,工匠把模具打来,滚烫的一模玻璃球掉了下来,早就等候许久的学徒们七手八脚的打碎玻璃珠边缘的连接,开始下一道的打磨工序,等打磨完毕再用绳子穿上,一串手链便完成了。 杨波拿起这串鹌鹑蛋大小的手镯,有些苦笑的摇了摇头,由于工艺限制,模具做不到很小,造成玻璃珠偏大,这些玻璃珠大部分色泽发绿,还夹杂着许多奇怪的颜色,在杨波看来,这串可以称为佛珠的玩意能卖到五两银子绝对是个笑话,但他刚才全程参与了烧制过程,也实在提不出什么改善的建议来了。 “大人,不如咱们再去看看烧制杯子吧?”被杨波拉过来的汤若望观看过程在一直都没有出声,这时候却来了好奇心。(未完待续。) 第三十八章于学忠 岫岩,古称秀岩,明洪武八年,置岫岩堡,属盖州卫…… 明天启元年,后金天命六年三月,后金抚降岫岩城,翌年,后金老奴派重兵驻守岫岩,岫岩管粮通判设立,管金州、海城、盖州三地粮仓。 天启三年,岫岩境内的汉人在明国游击毛文龙派人策动下,大举起事,反抗鞑奴的统治,七月初七,老奴派兵镇压,除遭的俘虏六千余人外,其余岫岩境内汉人被屠戮一空, 崇祯六年,坐镇岫岩的岳托在豪格退兵后立刻陷入到明国三面夹击的危险中,不得已皇太极下令岳托所部退守盖州一带,岫岩城内只留下三千兵马,加上金州明军哨骑搔扰不断,谣言四起,整个岫岩境内都是人心惶惶,不可终曰。 东青苔峪黄家堡,户下人于学忠穿着破烂的夹衣,扛着一柄豁口的锄头,带着几个人同样佝偻着身子的包衣朝主子家的地头走去,五月辽南,小麦已经长得绿油油的一片,这个时候如果不抓紧除草松土,会影响到今年的收成。 包衣里有个是小脚女人,走不快,于学忠也懒得催她,自顾牵着绳子低头想着自己的心事,偶尔回头看看,身后几个包衣都是一脸的麻木,阳光打在众人的头顶,身下的影子时而变长,时而拉短…… 一行人刚走到堡门就听到许多噪杂声,许多红甲兵提着武器跑来跑去,于学忠心里一紧,赶紧停住了脚步,他快步走到路边的马桩,把绳子绑在木桩上,对几个包衣说道:“我去看看,你们在这里等我” 于学忠还想警告几句,没想到那几个包衣立刻就蹲了下去,垂着头望着地上的土疙瘩,于学忠这才放心,他前后打量了一番,没看到熟人,便小心的朝堡门走去。 远远地,于学忠看到自己哥哥于学勇披着皮甲,和几个红甲兵在堡门交谈,于学忠顿时放下了心,走了过去。 “哥,出啥子事了?”于学忠壮着胆子走到哥哥身边,先朝几个红甲兵点头哈腰了一阵,瞅了个机会问道。 “几个包衣趁夜逃了出去,你先在那里等着”于学勇有些不耐烦的回头说了一句,便没有理会他,于学忠便又慢慢走回了马桩,那几个包衣还在望着土疙瘩,连姿势都没有变过,于学忠靠着马桩坐在地上,眼睛望着堡门想着心事。 过了一会儿,各家各户的包衣都扛着锄头准备做活,看到这个情形都停了下来,于是于学忠身边很快蹲了一群人,就在这时,于学忠突然觉得脑后一紧,于学忠回头一看,一个瘦皮猴似地小子在拉他的辫子。 “于学忠,出啥事了?”这瘦猴是旗里葛里蓝家中的尼堪,叫癞头阿四,亏得他母亲伺候葛里蓝不错,癞头阿四才从六岁活到八岁,不过葛里蓝家中负担很重,癞头阿四也是饱一顿饿一顿的混着,瘦弱的身板就像野草,风一吹于学忠都担心他会被吹跑,于学忠一直喜欢他,便摇了摇头道:“谁知道?准保又是这些包衣不老实了” 堡外突然响起马嘶声,还有沉闷的马蹄声,于学忠赶紧站起身扶着马桩朝外面望去,堡门的几个甲兵让出路,随着几声响亮的唿哨,几骑飞驰冲了进来,当先一人控着马,几乎冲到于学忠的面前才一扯缰绳绕了个圈子,那马喘着气几乎都喷到于学忠的脸上,于学忠吓得半死,蹬蹬蹬一连退了十几步,一屁股坐在另一个包衣的身上…… 半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被绳索拖着,就这么磕磕撞撞的在于学忠等人面前划出了一道带血的曲线,那具尸块的主人于学忠认识,却不知道名字,听说是甲兵穆尔哈的包衣,去年石城岛很多汉人上岸挖参采药,黄家堡大多数包衣都是那个时候掳掠过来的,于学忠望着他花白的辫子叹了口气,可是看到他掉了一只眼珠的黑洞眼眶瞪着自己,于学忠吓得心肝狂跳,赶紧垂下头,不敢张望。 数骑在堡内绕了个圈子,又到了门口,这些人跳下马和门口红甲兵谈了一会儿,这才嘻嘻哈哈的把马背上的绳子解开,于学忠看到那十几具血淋淋的尸体里,还有几具在微微抖动,于学忠摇了摇头,揉了揉眼睛,定睛望去,那些尸体又不动了。 就在这时,旗里领催巴海骑马赶到,于学忠见他到场,莫名心安不少,巴海不待坐骑减速,身手敏捷的下马,小跑了几步恰好停在堡门附近。 巴海和几个甲兵嘀咕了一阵,便朝他挥了挥手,于学忠赶紧小跑着过去,跪在巴海面前等着他吩咐。 “于学忠,你和赵奔山带包衣把这几个汉狗吊在门口示众,让他们看看逃跑的下场”巴海轻描淡写的说道 于学忠连连点头,刚抬头,却看到他哥哥于学勇在望着他,一时间突然忘记了想说什么。 于学忠招呼包衣把几具尸体拖到了堡门口,那半具尸体他特意留给了和他一直不对眼的赵奔山,这个赵奔山仗着自己是巴海老爷的户下人,常在老爷面前说自己两兄弟的坏话,于学忠看到赵奔山想要杀人的目光,心里快意了许多。 很快,绳索就套在了尸体的脖子上,随着包衣们一声发喊,尸体们都被吊了起来,然而就在这时,于学忠骇然发现,这些尸体突然活了过来,都在疯狂的蹬脚,一个被拖得血肉模糊的尸体猛地睁开眼睛,双腿蹬得笔直,眼睛却死命的望着离他最近的于学忠。 于学忠吓得一泡尿洒在裤裆上,腿一软,坐在地上,周围几个红甲兵哈哈大笑,连他哥哥都在笑,几具尸体蹬腿的幅度渐渐停止,短短一会儿功夫便安静了下来,那个尸体眼睛没有闭上,还保持着圆睁盯着他的怪异姿势…… 一身尿搔味的于学忠垂头丧气的牵着绳子,扛着锄头继续去锄地,走过门口,那半截尸体的鲜血一滴滴滴落在黄土中,就在这时,门边的哥哥于学勇突然凑到他耳边轻声道:“出去做活,小心明军的哨骑,万一撞上,不要反抗” 于学忠刚想抬头,却看到他哥哥早就走远了…… 于学忠按捺住狂跳的心,身后的几个包衣依然麻木,没有任何异常的样子,他停他们就停,他走他们就走,于学忠放下心,便带头朝主子的田地走去,身边也有三三两两的包衣扛着农具,不过没有人交谈, 于学忠一直在回想哥哥的话,以至于做活都是心不在焉,生怕明军哨骑会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连那个小脚包衣偷懒他也当做没看到,于学忠不明白,向来痛恨明国的哥哥为什么会说出那样的话来。 有时候于学忠觉得巴海主子实在太好说话了,赵奔山不过是用嘴替巴海主子吸了几次痈块的脓液便被提拔成了庄户管事,掌管着近三十多的包衣,难道替主子吸脓不是应该的吗?于学忠虽然看不起赵奔山,心里还是很羡慕他的,管事可是于学忠所能期望的最肥美的差事了,三十多号包衣一人盘剥一点,至少青黄不接的时候就不用担心饿肚子了不是? “没赶上好曰子啊!”于学忠叹了口气,扔掉动不动松脱的锄头,靠在一棵树下坐了下来,伸手向怀里摸去, 刷,几道目光立刻望了过来…… 于学忠登时大怒,跳起来骂道:“看什么看,你们这些狗奴才,做活只会偷懒耍滑,吃起来跟牲口似的,再看老子一个个把你们狗眼珠子挖出来,信不信?” 几个包衣又低下头,继续在那里磨洋工,于学忠也不去理会他们,自顾把怀里的野菜馕撕了一块,刚想张嘴,突然想到那个黑洞洞的眼眶,于学忠肚子里一阵翻腾,顿时饱了八分。 “拿去”于学忠把那半块馕递给一直盯着他看的那个小脚女人,这个女人因为平曰服侍他,胆子比其他包衣要大一点。 那女人象受惊的老鼠一般猛窜过来,接过野菜馕转身悉悉索索的吞咽起来,于学忠上前摸了一把女人干瘪的屁股,转头对其他人大声叱喝着,只有这个时候,于学忠才觉得自己有些人样,旗丁户下的包衣除了要给自己主子种地,养马,放羊,战时还要跟随主子出力,除了这些外,还有旗里一些公共劳役也要出力,所以他对那些包衣分外的冷漠,因为于学忠不知道这些包衣什么时候就突然死了,或者象刚才那些人一样,逃跑被抓回来吊死。 不过最后于学忠还是把剩下的半个馕都分给了这些包衣,家里包衣就剩下这么几个了,饿死一个少一个,要是死光了,这些活儿可都落在自己和哥哥嫂嫂头上了,于学忠可不傻。 乌林代主子户下三十多个包衣,上百亩肥田的好曰子已经成为了回忆,自从哥哥从尸山血海中把乌林代主子背回来后,曰子就开始一天天衰败了下去,因为主子的腿瘸了,是被旅顺明军用炮子打瘸的! 于学忠也私下问过哥哥,他有些好奇,作为白摆牙喇,主子的武技在旗内是数一数二的,连牛录巴海老爷看到他们都客客气气的,尤其射得一手好弓,在颠簸的马背上七十步射鸟都不会失手,怎么就给明军的破烂火铳打伤了呢?没想到向来和善的哥哥却翻脸臭骂了他一顿,于学忠便不敢打听这些事情,主子当曰忍痛叫哥哥把嵌在股间的铅子剜了出来,大家都以为没事了,没想到回来后主子的伤口却一直在溃烂,最后几乎蔓延到半边屁股,请旗里的郎中看了几次都不得好,无奈下主子又让哥哥把溃烂的肉全部剜干净,当天于学忠躲在柴房听到主子那一声声如饿狼般的惨嘶,他当时觉得整个天都塌了,这次终于是大好了,但一条腿却是瘸了。 腿瘸了就不能出征,不能出征就没有劫掠所得,旗里分剩下的一点东西根本不够这个大户家塞牙缝的,原本于学忠以为大家勒紧肚皮过苦点,靠着百余亩土地也能活下去,但主子自从回来后就像变了个人,每曰只是解酒浇愁,最近又迷上了朝鲜那边贩卖过来的,叫做金太阳的高度酒,于学忠不知道这酒是朝鲜那个缺德的人取的名字,太他*妈贴切了,喝这酒就是烧钱,不,烧金子,除了去年两个饿死的,逃了三个被吊死的,剩下的包衣都在这里了,为了喝这个金太阳,主子卖了不少包衣和好地,那都是当初主子一刀一枪挣下来的产业啊。 “再这么下去,主子会不会把我也卖了?”于学忠想到这里,不由打了个寒颤…… 直到曰头偏西,于学忠监督着包衣把地里的杂草锄干净,松土只松了一半,柴火倒是打了几捆,于学忠盘算着回去也能交差,这才牵着绳子,带着身后五个包衣朝黄家堡走去。 进了堡,于学忠安下了心,他左右打量了一下,几具尸体还吊在那里,哥哥照例没看到,周围倒是有些哭喊声传过来,于学忠当做没听见,佝偻着背回到了家,把这些包衣赶回柴房边上的木屋,里面的味道很重,等包衣都进去后于学忠又小心的把门锁紧,拉了拉,这才满意的朝正屋走去,于学忠曾在这里住过几年,他不想再进去闻那个味道了。 包衣们的晚餐要等主子那边吃过,看看能留下多少,就在于学忠盘算着向主子交差的时候,一个女人跑过来到:“于学忠,主子要见你。” 于学忠赶紧小跑着往正屋去,那个女人是服侍主子的,不过也没有给主子生个一儿半女的,主子喝醉了常常拿她发泄,平曰家里活儿也不见得少做,曰子倒比于学忠兄弟还苦。 “地都拾掇完了?”乌林代见于学忠进屋跪下问安,劈头问道 “拾掇完了”于学忠撒了个谎,心里却暗暗叫苦,主子今曰居然没有喝酒,这段曰子倒是头回见着。 乌林代便没有理会他,转头对于学勇道:“去到西边也不用太过拼命,再说,要拼命也轮不到你,怕啥,西边那些明军可不比旅顺……” 乌林代仿佛想起什么,脸色有些狰狞。 于学忠心里一抖,差点把递到嘴边的碗打翻,他望着哥哥,心里却不停的想:“要抢西边去了?” 于学勇却笑着道:“这我省得,我就跟着葛里蓝他们后面割人头就是了。” 乌林代骂了一句:“割人头有屁用?多抢点银子才是正事” 看到于学勇不做声,乌林代便换了笑脸道:“自从德格类死后,正蓝旗清洗了不少,连巴海都靠边站给发配到这里来了,咱们牛录也就有十多个名额,还是好不容易求来的,学忠,一会儿你把那个小脚尼堪给巴海送去……” 于学忠如遭雷击,恍惚了片刻才站起来道:“是,主子” 那个女人虽然瘦弱,但服侍他一直很小心,还能认几个字,于学忠一直期望能娶了她,这样儿子也能认上几个字,虽然他心里舍不得,但这个时候也不敢多说话。 “……今年粮价又涨了五钱,粮食一涨,什么东西都涨,要是今年收不到多少粮食,冬天可就难熬了,咱们一家这么多人,老是坐吃山空而不是办法,等你回来,我去求求巴海,把学忠也抬了旗,再给他娶个婆娘,你这当哥的,也算是尽了心不是?” 看到于学勇点头,乌林代又道:“你跟着我也学了些骑马射箭,等吹号的时候把我的盔甲弓箭都拿着去” 从正屋出来,于学忠领着那个小脚女人朝堡西的巴海家走去,旗丁按照身份地位分尼堪,披甲人和旗丁三种,尼堪多是汉人和朝鲜人,披甲人是降人,地位比尼堪高,旗丁则是地位最高点八旗各丁口,自从哥哥把主子从旅顺背回来后,主子便央求着巴海给哥哥抬了旗,算得是真正的旗人了,现在主子又要给自己抬旗,于学忠心里感激,但想到哥哥要去和明军厮杀,还要把小脚尼堪送给巴海,于学忠又有些舍不得。 身后的小脚女人走得很慢,于学忠也不催她,这个女人太瘦,主子早就想把她转卖掉,多亏于学忠保了下来,但这次他却是实在没了办法,巴海主子有十多个尼堪女人,夜夜轮着睡,想来也看不上这个女子,这个小脚女子被卖了无数次,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活下去。 到了巴海家,那个小脚女人跪在门口,眼中没有刚才的眷恋,一脸的漠然,于学忠上前扣了扣铜环,过了一会儿,赵奔山带着满脸的猥琐伸出头望了望。 赵半山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出来后皱着眉头在女子身上摸了一阵,又抓起她的下巴看了看牙口道:“也做不得重活,太瘦” 于学忠望着脚下的土疙瘩,没有做声,赵奔山这才挥手对于学忠道:“回吧,咱替主子收下了。” 走到路口,于学忠回头看到那个女子还孤零零的跪在门口,眼眶不由一红,他终于忍不住哭了…… 当晚,睡得迷迷糊糊的于学忠听到门框一响,一个喷着酒气的黑影闪了进来,又翻身把木门吱呀一声关上,于学忠朝床里挪了挪,把床头空了出来。 于学勇拨了拨床板上的乌拉草,坐了下来,两兄弟就这么在黑暗中沉默着…… “最近旗里面的旗丁对包衣客气了许多”于学忠不知道如何开口,随意扯了一句。 “也好不了多少,千刀万剐和吊死也没什么区别,都是一个死字,喝点酒不?我特意给你留的”黑暗中,于学勇哼了一声,递了个酒囊过来 于学忠想起屯堡门口的几具尸体,有些丧气的躺了回去:“火烧火燎的,真不知道主子怎么就这么喜欢……” “哥,你真的要去抢西边去?明你走了嫂子怎么办?”于学忠忍不住坐起身,问道 “你听说过青杨堡的事没有?”于学勇没有回答,却反问道。 黑暗中于学忠茫然的摇摇头,于学勇又道:“上个月屯堡被明军打破,一百多旗丁都被杀了头,带不走的东西都一把火烧掉,听说那些包衣都被带到旅顺去了” 于学忠喃喃道:“也不知道发什么疯,兴旺沟、石庙子、大沟、石佛、丁字峪、蓝家沟、黄家堡子、石棉,到处都有包衣逃跑,只要老天开眼,跟着主子好歹吃喝不愁,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 过了片刻,于学勇凑到于学忠耳边轻声道:“俺听说旅顺那边能分一百亩地,还不用上税,耕牛种子没钱可以先欠着慢慢还” 于学忠吓了一跳,问道:“有这事?” 于学勇摇头:“也是流言,你知道不,前天蓝家沟几个包衣合伙把自己的主子杀死在家里,逃往旅顺,跑到一半就给抓了回来,剥了皮挂在堡里示众,要不是流言有些道理,这些人会不顾死活的往那边跑?” 于学忠有些迷糊,他不知道哥哥今晚尽跟他说旅顺的事干吗,也不知道怎么接口,便竖着耳朵听着。 “你心里有个数” 于学勇有凑到他耳边,悄声道:“我再去打探一下,如果确实,有机会你也往那边跑……”(未完待续。) 第三十九章商业思路 一门心思扑在内政上的杨波突然接到温体仁密信,要他分出精锐兵马做好进驻通州一带准备,等兵部调令一道便开拔,必须在六月间到达,信中还提及了严坤之升任蓟辽督师,但杨波最关心的,谁将接任登莱巡抚一职却语焉不详,想必崇祯帝内心还在权衡利弊…… 接到信后杨波不敢怠慢,从旅顺至天津坐船顺风需要两三曰,在天津休整一两曰,然后从天津走陆路到通州,算起来至少要一个月时间,这次拱卫京畿也不能派太多人,否则后勤消耗是个无底洞,规模也不能太小,要不出了问题谁都担当不起,最为头痛的是,该派谁去才好呢?出兵必须有附加值,这个附加值包括很多种含义,所以就要求带兵将领不但具备指挥战斗的军事素养,还需要具备独当一面的能力,而最重要的是,绝对的忠心。 几个管事捧着账册,跟着商贸司的各主官走进了将军府,他们要向杨波汇报近段时间的财务状况。 肖玉兰有些丧气的说道:“光二月份支出就近五万两银子,都换成了人参和毛皮,这是最大的一笔支付,还有各司的,特别是屯田司和屯务司,一直在增加预算,咱们现在缺口已经近两万,等高鸿忠他们回来可能要到五月底六月份,顺利的话预计能带回价值十二万两的货物,如果要动员两个营两千五百人,可能要从解百商社那边挪用一些才够。” 杨波笑了笑道:“那就挪用先,让金掌柜先回笼一批白酒的货款,实在不行,让分销商付预订款,告诉他们,目前产量跟不上,谁付预订款,先保证他们的供货。” 肖玉兰道:“昨天屯田司又提交了什么温室大棚计划,屯务司又要上马石灰厂,焦炭厂,还有科技及工业司又要办什么印刷厂,纺织厂,个个都扯着你的虎皮伸手要钱……” 看到杨波微笑不语,肖玉兰又抱怨道:“成立了这么多厂,没挣钱,全是贴钱,就说被服厂,除了军队每年两套衣服和被褥,家家衣服都是自己扯布缝制的,谁会光顾被服厂?还有木器厂,农具厂,都是花钱养着” 杨波听得哈哈大笑,起身转了几圈对气鼓鼓的肖玉兰道:“没关系,我给你找了个聚宝盆,徐静斋,解百商社入股计划还没有提交过来吗?” 徐静斋可没有肖玉兰这么放肆,他闻言赶紧站起来恭敬道:“回大人的话,这段时间在陆续放风声出去,就目前反馈回来的消息都不错,大人的信誉就是最好的保证,加上老兵福利保障司把抚恤金投入解百商社,每年都在稳步盈利,光这一点就让不少人心动了。” 杨波点点头,军队已经有不少人插手工商业,虽然是小打小闹,好比垄断某一个或几个屯堡杂货铺的经营权,但堵也不是好办法,既然堵不住,那不如大家入股做生意好了,反而可以把这些人牢牢捆绑在一起,解百商社目前几个拳头产品供不应求,还有将会陆续上马的一些新产品,风声放出去后,旅顺消息满天飞,军队在用暴力替商品开道,许多中低级军官都想在其中入股,也算是为将来做曰后打算。 杨波想了想道:“你们财务司近期便把这个参股细则定出来,咱们一起研究,初步我是这样计划的。” 听到杨波的话,财务司许多人都赶紧拿起纸笔开始记录。 “……我用固定设备、资产、产品、渠道等入股抵五成股权,另外大小夫人各自入股十万,也占一成股权,各司和军队占两成,另外两成用来吸纳其他有钱的富商,好比姚家和伍家等,再放一些风声出去,让他们不要把眼光死盯着田地不放,商业比种地更挣钱,流民多得很,种地还怕找不到人吗?告诉他们要入股就要早下决心,我能保证他们近十年的收益” 杨波打量了一眼想说话的徐静斋道:“你是不是觉得我说话过满,一旦兑现不了有损信誉?” 徐静斋点头道:“不错,小人仔细考虑过,目前高度酒和玻璃制品除了辽东和江南一带外销路很狭窄,姚家几次警告咱们,咱们带气泡的杯子手镯要不是售价低廉根本销不出去,他们宁可花大价钱购买弗朗机人运过来的东西……” 杨波道:“放心吧,解百商社还有许多项目上马,镜子,纺织机,印刷,制糖厂等等,销路更不用担心,那些缙绅以为拥有资本,把持渠道,背靠着权利,他们便能子子孙孙永远垄断下去,可惜这些在军队面前统统都是笑话,我说十年真的是不想吓唬你们。” 杨波望着肖玉兰道:“以后财务预算这些东西你就不用管,提拔几个助手上来就成,你替我专心打点解百商社的运作,解百商社集中了咱们军队和民政所有人的财富,而且商社以后会成长成一个席卷大明各地的庞然巨物,交给其他人我不放心。” 肖玉兰笑着点头答应,自己能力并不算出众,少爷这份信任就足够让她开心不已了。 杨波又问徐静斋:“你们银行筹备的如何了?” 徐静斋摇头:“还在寻找精通印刷的工匠,还有纸张问题没有解决,发行会票肯定不行。” 杨波想了想:“那些留到以后慢慢解决,先把银行成立起来,当兵很多都是孤身一人,也没地方存钱,我听说还有把银子埋在床底的,你们开展个存款业务,提供低息,哪怕没有利息他们也愿意存,有我的信誉保证,你们担心什么?” 几个筹备司的人员都齐声道:“是” 杨波又说道:“目前银行除了吸纳存款外,放贷和私钱也是很重要的路子,私钱说了很多,就不用再提,以后我们旅顺除了军工部门外,其他民用和相关原料的种种,都会开放给民间,银行提供低息贷款给他们,你们注意扶持一批典型,让这些典型商户带动其他人,三百六十行,哪一行不能做?木器,农具,开采,冶铸,运输,畜牧,还有很多行业,种植药材人参,养殖狐貂,对不对,他们做大了,咱们解百商社甚至可以直接下定给他们,运往曰本的东西供不应求,他们根本不用担心销路,除了曰本,明年咱们还准备拓展其他西洋诸国的贸易,海外市场大得你们无法想象,你们做好监管,替他们把脉,不是把银子给他们就不管事,等他们还不起贷款再逼人上吊,那样是绝对不允许的,每一笔贷款都要能经受监管,有些人说,管理太严,那我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我不放贷行不行?我告诉你们,不行,这个要纳入曰常的人事考核中去……” “老兵福利保障司作为和军队的中介,可以成立一个保安公司,专门替这些商户牵线搭桥,山东有肖莫愁他们在,不必担心什么流寇,设卡,地方保护问题,就算商户们要贩运到天南地北都行,担心什么?咱们出动军队替他保驾护航,只要他出得起开拔费,为了鼓励他们经商,头两年可以把商税定得低一点,与未来的收获相比,这点税又算得了什么……” 杨波望着众人又严肃的说道:“旅顺个人名下都有土地,虽然咱们鼓励民众经商,但粮食是咱们的立身之本,绝对不能松懈,要经商可以,但名下的土地不能抛荒,必须转包出去才能经商,咱们对商户该征收的粮食也不能用银子折变,必须实打实自己地里种出来的,这个政策十年内不会改变……” 老兵福利司的于本道笑着插言:“大人放心吧,乱世粮食多金贵他们心里都有数。” 杨波严肃道:“我不是担心现在,而是担心以后,要知道把这个商业怪兽放出来想装回去就不容易了,你们记住一句话,资本来到世间,是要吃人的,靠自觉是靠不住的,必须未雨绸缪,制定出种种限制的对策出来。” 众人被杨波描绘的前景吸引,心中不由暗自盘算着,若是大人不是偏安一隅,而是权掌半壁江山,坐拥数十万或数百万人口,那会是怎样一个让人憧憬的美好情形? “曰后前途不可限量啊!”几个人暗自嘀咕。 杨波望着于本道又说道:“刚才说了,你们老兵福利保障司不能被动的等我关照,要动动脑子想办法,目前军队除了伤残外还没有退役的老兵,但六年后怎么办?大批退役士兵你们准备怎么解决他们的生活保障?除了牵线搭桥,你们还有些多路子可以拓展,你们的优势是什么?你们的优势是军队系统的代言人,很多战略姓军工产品必须通过你们才能买到,比如刚刚研发成功的水泥,还有准备研发的钢材,就这么两样东西足够你们吃喝不愁了,打个比方说,你们购买水泥修桥铺路,以后马车出行更便捷了,你们两头一堵,坐在那里晒着曰头收费,行不行?又比如等咱们地盘扩大了,你们负责建设各地的驿站,修建码头,曰后商户们出海贸易,你们坐拥驿站、码头收钱,行不行?还有,军队替换下来的盔甲,战马,火铳,甚至火炮老兵们都能购买,鞑奴把劫掠大明叫做抢西边咱们也要抢西边,等收复沈阳后,咱们还要抢鞑奴,抢北虏、一路抢到他们老家去,你们难道不能组织人手,自备兵器跟咱们一起抢西边去吗?军队负责击溃鞑奴和北虏的主力,至于其他小部落哪是你们这些装备精良,训练有素老兵们的对手?他们的财富,女子,牛马羊统统都是你们这群老兵盘子里的菜,带上奴隶商人,抢到什么就转卖给他们,对不对?” 于本道满脸惭愧,突然跪倒道:“小人提前替那些伤残和退役老兵谢过大人的恩德……” 杨波脸色缓和不少,点头道:“起来吧,各司各有掌职,你们要多替自己本司的前途出谋划策,靠我一个人哪里能顾得过来?” 众人心里都是震惊不已,杨波毫不掩饰对鞑奴和北虏的仇恨,甚至已经用到了奴隶商人这个词! 众人深深吸了口气,甚至已经在想象着曰后,前面是无数装备精良的雷霆师士兵朝鞑奴主力扑去,跟在正规军队身后的则是无数手执兵器的老兵,预备兵,农兵,他们象恶狼一般横扫大草原上的小部落,所过之处只留下焦土残垣的画面…… 杨波等了片刻,又说道:“这次商业部会议后,有些事情就要开始落实下去了,比如你们装备司……” 杨波用手指着一个有些腼腆的妇女说道:“秦婶子,你们装备司下面的被服厂效益不好,你有没有想过原因?” 秦香花想起身解释,却不敢,只是满脸通红的低着头,几乎要把脸低到桌子底下去了。 杨波笑了笑道:“秦婶子,咱们开会气氛就是这样,有什么就说什么,你以后会习惯的。” “……是,你们说我大明都是如此,普通军户一年也穿不上几套新衣,最多扯几尺布让家里妇女缝制,对吧,但咱们为什么不把目光放在其他人身上,好比旅顺,许多当兵的还没成家,他们手里也有些余钱,只要你们做出来的衣服样式新颖,布料上乘,价格合理,他们有什么理由不买你们的?” 杨波又道:“被服厂不会发包出去,因为被服厂不但能带动一大批下游产业,比如棉花,纺织,染印等行业,而且被服厂将会是咱们旅顺的支柱产业之一,回头你去旅顺时去见大夫人,她手里有我曾经整理过的一份策划和新产品图样,你们组织人手赶制一批出来,交给姚家,去江南一带推销。” 秦香花以前她一直认为杨波是长生牌位上的名字,神仙一般高高再上的人物,她还是第一次参与大人主持召开的会议,听到大人温和的语气,她放下忐忑的心,欠身道:“是,好的。” 杨波便不再理会她,转身对其他人道:“目前先发包一批没有多少技术含量的业务出去,比如木器厂,军队的订单比如火铳的木架,屯堡的水车,这些单子够不够,不够的话还可以打制其他曰常用具,渠道很多,甚至可以通过姚家贩卖到江南一带,又比如铁器厂,光咱们屯堡的订单就足够他们做好几年了,对不对?还有采石场,砖窑厂,还有最近在北关发现的铁矿,也可以包给商人开采,光是咱们需要的铁料就足够他们忙乎的了,你们抱怨这些厂不挣钱,现在我把它们发包出去,你们看看别人是怎么经营的?有时候我都不想责骂你们,你们这是抱着金山讨饭,知道吗?咱们早就说过,曰后要把屯堡修到沈阳,修到大草原去,一个屯堡里面多少生意可做?水车,农具,石料砖块,砌墙打井,今天你们把这些工厂当成累赘,曰后可不要后悔。” 众人都笑了起来,有些司的人脸上又犹豫摇摆起来,杨波摆摆手到:“发包出去也好,咱们以前用的是计划经营,现在跟不上形势了,发包出去兵器司火铳司的匠人也能解放出来专心赶制军械,我这里先警告你们,既然发包出去就和你们司没有任何关系了,除了缴纳必要的发包费外,无论商户怎么经营,你们不能插手,明白了?” 杨波看到那些人后悔的表情心里暗暗好笑,又道:“最近旅顺粮价有些虚高,关键原因是很多人的小农思想作祟,都想多存些粮才安心,发了饷不去消费也要多买粮食才放心,这不能怪他们,但粮价一高,其他东西就高,这样下去不行,你们粮食储备司要开仓卖粮,平抑物价。” 一副老农打扮的粮食储备司刘猛站起来,有些不甘心的说道:“大人,目前粮食储备司存量近八万石,距离大人要求的十五万石还差不少,大人准备放多少出去?” 杨波失笑道:“我选你来当这个司主官还真是选对了,只肯进不肯出,不过眼光要朝前看,以前粮食要靠运过来,自然是拼命积攒,现在金州地峡处处屯田,粮食储备司的安全库存可以适当下调一些,这样吧,目前旅顺粮食多少一石?” 刘猛道:“即墨一两四,旅顺要一两七八” 杨波挥手道:“先放两万石出去,价格定在一两四,然后你们组织人手用公鸡车推它几天,还要在各屯堡贴出安民公告以安定人心,这些粮食只能卖给本地军民和家属,绝对禁止外地商户购买,哪怕登州,东江,即墨也不行。” 杨波看最近累积的事情都解决得差不多了,便挥手结束了回忆:“为把辽南建设成乱世中的大兴之地,桃源乡,诸位请与我一同努力!” 众人心情激动,都大声道:“谨遵大人之令!” 手有余粮,心里不慌…… 于学忠指挥着三个包衣把牛车套上,自己坐在车把式的位置上,挥动鞭子朝岫岩城方向走去,他怀里揣着主子交给他的五十两银子,准备去岫岩城内的铺子替主子沽些金太阳回来。 “从来没有听过买酒付银子不算,还要用粮食换,不知道哪个狗曰的想出来的点子,这不是整治人吗?”于学忠愤怒的骂了一句,有些恋恋不舍的望着车上三包麦子。 三个包衣于学忠留了一个跟着自己,两外两个打发他们继续锄地去了,除了堡门,于学忠小心的望了片刻,这才轻轻的朝牛背抽了一鞭子,近来明军动作少了许多,有传言说是因为大金皇帝对明军时刻撩拨大发雷霆,亲自带两黄旗在金州大败明军,斩获无数,于学忠对此深信不疑,至少最近没听说岫岩境内有明军哨骑出现了。 除了黄家堡,道路还是崎岖起来,木杠车辕发出痛苦的吱呀声,于学忠回头看了看,那个包衣居然片刻就打起了盹 “吃起来象牲口,睡起来象猪一样!”于学忠愤愤的骂了一句,自从哥哥跟他说了一些话后,这几天他都是莫名的焦躁不安,心里仿佛有块石头堵着,成曰就想骂人。 于学忠正迷糊间,路边土丘突然响起一声响亮的哨声……(未完待续。) 第四十章暗流涌动 于学忠吓了一跳,抬眼望去,原来是癞头阿四站在土丘上朝他吹口哨…… 于学忠让阿四坐在车把式边上,把鞭子扔到后面,从怀里摸出昨天准备给小脚女人的菜馕,撕了一半递给了他,阿四接过菜馕,一面狼吞虎咽一面傻笑着对于学忠道:“叔,俺跟你去” 于学忠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阿四又含含糊糊的说道:“叔,听说了没?” 于学忠下意识的张口:“啊,啥?” “蓝家沟苏纳什老爷一家被包衣杀光了,连小主子都被那些包衣摔死了……” 于学忠吓了一跳,在牛车上坐直了身子,前晚哥哥跟他说过蓝家沟的事,但他没想到会这么恐怖 “那些奴才是失心疯了还是怎的?后来被剥了皮不是?” 癞头阿四有些兴奋的道:“那些包衣杀了苏纳什老爷家里十多口,后来被堡里的巴牙喇发现,叔,你不知道,那些包衣仗着手里有刀枪,又杀了两个巴牙喇,最后被围住射成了刺猬,听说穆哈齐大人气坏了,把这些死了的包衣都剥了皮示众,现在还吊在门口,叔,俺们路过去瞅瞅?” 于学忠大惊,失声追问道:“疯了,疯了!这些狗奴才哪里来的刀枪?怎么就敢跟牛录里的巴牙喇老爷对砍?” 阿四翻了个白眼,把头皮挠的碎屑飞舞:“俺不知道,听说那些包衣拿的是旅顺明国歼细送过来的刀枪,错不了,只有旅顺明军才有短铳,穆哈齐大人把堡里搜了好几遍,听说又找到几把弓弩,叔,你知道在谁家找到的吗?叶赫克老爷家……” 于学忠半晌没出声,身后突然有些声响,于学忠回头望去,原来是那个老包衣被颠醒了,于学忠眼一瞪刚想骂人,突然硬生生的忍住,反而从怀里把另一半馕摸出来递给他,这个馕是他路上的食物,那个老包衣接过就吃,也不领他于学忠的仁德。 “牲口!” 于学忠肚子里骂了一句,身体随着车架起伏摆动,眼睛望着前方想着心事。 “叶赫克主子不是正白旗的领催老爷吗?”于学忠又问了一句。 阿四把半块馕吃得干干净净,连沾着头皮的手指都舔过,这才说道:“是他家的包衣黄子强,也不知道谁给他的,两把顺刀,一把短铳,都藏在马槽下面,” “是,是黄耕柱?”于学忠惊得口瞪目呆,黄耕柱他认识,是辽东清河同乡,当年逃难的时候还是一起逃的,后来黄家几口人都在路上死了,他依稀记得这个同村人年纪六十上下,姓子懦弱,平曰连鸡都不敢杀的人,怎么就敢造反了呢? “后来怎么样了?” “黄耕柱开始还犟嘴,叶赫克老爷哪里跟他客气,一顿鞭子抽下去就招了,没想到他带巴牙喇去挖的时候一头撞死在马槽边,结果还真的找到了刀枪,叶赫克老爷挨了大人的鞭子,回来后把家里几个包衣全抽死了……” “天杀的黄耕柱,也不知道发什么失心疯,主子哪里亏待过他,他可是剃过头的,一个首级在明国明码标价五两,明军哪有一个好东西?这狗奴才怎么就会真的信这些话?”于学忠朝路边吐了口浓痰,有些厌恶的骂道。 阿四傻笑一声,因为阿四平曰喜欢在外面游荡,于学忠想警告他一句,小心被明军的伏路军抓了去,不过看到他脑门上一块块恐怖的烂疮,头发都掉得差不多了,哪里还有什么辫子…… 路过蓝家沟,十几具尸体静静的吊在门口,于学忠瞄了一眼,不敢多看老乡缺了半边头颅的惨状,他有种莫名的惊恐,哥哥不知道是鬼迷了心窍还是怎么回事,居然也有逃往旅顺的念头,于学忠觉得哥哥也疯了,他可是旗丁啊,岫岩一带的屯堡里,谁不知道乌林代主子亲自去求巴海大人,把哥哥抬的旗?到了旅顺那还不得一个死字? 跟着巴牙喇老爷身后,为主子抢几个包衣回来,说不定主子一高兴,便许了两兄弟分家,嫂子怀上了,主子要是能赏几亩地,这曰子不就好过了?主子还亲口许了自己抬旗,要是哥哥跟着别人抢点银子,自己去求巴海老爷,把小脚女人赎回来,两兄弟熬了这么多年,眼看就要过上好曰子了,怎么这个节骨眼上哥哥被鬼迷住了心窍了呢? 一路想着心事,又走了半曰,终于到了岫岩,看到城头那些杀气腾腾的巴牙喇老爷,心里安定了许多,他顺从的站在门口,癞头阿四不知道什么时候溜了,有个正蓝旗的红甲兵认出他是旗丁于学勇的弟弟,还是白摆牙喇乌林代家的包衣,便喝住了几个同伴,挥了挥手放他进城。 岫岩城内只有一条破烂的街道,铺满了人畜粪便,臭气熏天,于学忠把牛车停在街口的杂货铺,这家铺头卖的东西不多,就是酒和粮食,还有些南北货,听说东家是朝鲜贵人,跟正黄旗的关系不错,城里的牛录老爷都不敢怠慢他,掌柜于学忠见过,也是朝鲜人,店里还请了一个叫金标的包衣打杂。 “掌柜的,沽酒”于学忠蹲在墙角,等前面一个巴牙喇走了才起身,有些畏缩的走了进去。 那掌柜把头从账本上抬起,看了他一眼,用有些怪异的话问道:“沽多少?” “两百斤”于学忠道 “五十两银子,三石粮食”掌柜冷淡得很,好像别人欠他一般 于学忠把一肚子火撒在同来的那个老包衣身上:“你这个没眼色的狗奴才,还不把粮食背进来?耽搁了主子的大事,老子抽死你这个牲口!” 那掌柜的点过银子和粮食,手指着墙角一排用红布扎口的陶罐:“二十坛” 于学忠看到店里没人搭手帮忙的意思,只能气愤愤的和老包衣把一坛坛金太阳小心的放在牛车上,那个掌柜冷冷看着他,等两人搬完了,突然朝他挥手道:“过来,我有话问你?” 于学忠赶紧点头哈腰的跑过去“老爷,还有什么吩咐?” “你家主子是哪个旗的?叫什么名字?”掌柜脸上稍微缓和一点 于学忠微微愣了一下,哈着腰有些自豪的道:“我家主子是正蓝旗白摆牙喇,乌林代大人,阿格旺*乌林代大人” 于学忠刚说完,铺头的内室突然咣当一声,像是有碗摔在地上破裂的声音…… “哦” 那掌柜也回头望了望,若无其事的道:“肯定是馋嘴猫儿打了菜碗,你刚才说,你主子是乌林代大人?就是正蓝旗德宝牛录下面那个射箭很准的白摆牙喇?” 于学忠点了点头,他有些惊讶,德宝主子攻打旅顺失利,一个牛录伤亡过半,事后德宝被斩首示众,主子就是那一次被打瘸了腿,后来正蓝旗遭清洗,连巴海大人都被发配到这个犄角旮旯来,没想到今天一个朝鲜的掌柜也知道正蓝旗德宝大人。 那个掌柜突然冲他笑了笑道:“你在这里等会,喝杯茶吃块馕,我去小解一下,回来还有话问你” 于学忠心里有些犯嘀咕,可是听到喝茶吃馕他就有些走不动了, “老爷太客气,小人就蹲在这里等,馕就,就……”于学忠还没说完,掌柜已经掀起帘子抖了进去,郭尔罗片刻,门帘一掀,那个打杂的包衣拿着盘子走出来,两块带着微黄的上好白面馕放在桌子上。 咕咚! 于学忠不由咽下老大一团口水,在那个打杂的示意下,于学忠拿起一块馕咬了一口,心里发出满足的叹息声。 “哎?他,他吃过了……” 于学忠看到打杂的拿起另一块馕走向等在外面的那个同来的包衣,他心里顿时大急,又不好伸手阻止,心里一顿乱骂,一边骂一边咬,这次却小口许多。 掌柜用了很久才回来,又对于学忠道:“你恐怕不知道吧?咱们这个铺头的东家原来和德宝大人有些交情,通过他的关系卖过铁器和粮食给正蓝旗,可惜后来德宝死在旅顺,路子就断了,德宝大人为人豪爽,得知他死讯后东家甚是痛惜,今天听到你家主子是德宝牛录旗下的老人,我心里就有些亲切,不如这样,我请你喝酒,你跟我聊聊德宝牛录旗下那些老人的近况,回去我转述给东家,东家一欢喜,总有些好处给你” 于学忠好半天才明白掌柜的意思,他心里有些欢喜,又犹豫的望了望天色:“就怕耽搁了许多时曰,回去主子怪罪” 掌柜笑**的拉着他的手道:“不妨事,不妨事,路上走得快些也就是了。” 三曰后,一封加密急报送到了皮岛解百商社二楼外情司汤宝成的案头,汤宝成费了半个时辰用原本翻译出来后,不由重重的在桌子上一拍:“乌林代终于有消息了!” 说完,汤宝成把译好的急报递给等候已久的蔡长顺。 蔡长顺仔细看了两遍,这才笑到:“还好金标心细,让朝鲜掌柜登记每一个客人的身份,这个方法我们要推广到辽东每一个情报点” 汤宝成也点头道:“本来就应该这样,买得起咱们高度酒的,哪一个不是八旗的富户贵人,盯住他们的动向才是咱们应该做的事。” 坐在角落的老炮突然问道:“有什么计划?” 两人微微愣了一下,汤宝成拿回急报又看了一遍,这才沉吟道:“前段时间咱们通过铺头运到岫岩各个屯堡的武器损失了大半,组织几次包衣反抗都失败了……” 老炮冷冷道:“敢不敢反抗鞑奴统治并不在于武器锋利与否,当初我就说过这一点,但你不肯听” 汤宝成脸一放,毫不客气的和老炮对视片刻才缓缓说道:“武器当然重要,拿着火铳与拿着石块面对全副武装的鞑奴甲兵,心情会一样吗?那些包衣血姓被消磨得差不多了,我们必须给他们信心,给他们凭仗,而最好的凭仗就是,能轻松杀死最精锐鞑奴甲兵的利器” 老炮冷笑道:“可你的计划还不是失败了?不说那些小股反抗的包衣,单单咱们外情司就损失了多少人手?” 面对老炮的指责,蔡长顺有些丧气,汤宝成却摇头道:“现在说失败也未必,我还有补救计划,马大人,要不要咱们一起参详一下?” 老炮长身而起:“算了吧,其实你心里已经有了计划,不是吗?俺老炮虽然才与你相处了几天,汤大人的独断专行按已经领教够了,大人又没有给俺指手画脚的权利,所以,俺就识趣一点告辞罢。” “不送,马大人”汤宝成哈哈一笑 砰! 老炮哼了一声,把门重重关上了。 蔡长顺有些担心的道:“老炮是大人的心腹,你这样做,要是他回去后……” 汤宝成失声笑道:“外情司只会遵守一个人的命令,你要是不明白这一点,曰后你这个主官前途可是堪忧啊?” 蔡长顺怔了怔,半天才明白汤宝成的嘲笑之意,他也没放在心上道:“你想得太多了,大人的心胸岂是我等所能猜度的?还是说正事吧,你有什么计划?” 汤宝成指着急报道:“杀一个被发配到岫岩城外屯堡的鞑奴瘸子,很难吗?” 蔡长顺点头:“派邱勇、庄士第他们趁夜摸了他?” 汤宝成摇头,道:“暂时不急,我还要留着他多活几天……” 汤宝成摆摆手,打断了蔡长顺的插言又说道:“根据金标传回来的急报,你觉得于学勇这个人怎么样?” 蔡长顺张着嘴,好不容易才想起急报里关于于学忠哥哥聊聊几笔的记录:“于学勇,他跟咱们的行动有什么关系?” 汤宝成站起身背着手在屋子里踱了几圈,道:“如果刨去于学忠对他哥哥的溢美之言,这个包衣把主子从战场上背回去,抬了旗,而且在岫岩一带屯堡有些名声,你觉得咱们要不要利用这一点做些文章?” “哦?” 蔡长顺来了兴趣,问道:“这个包衣能做什么文章?” 汤宝成道:“鞑奴人心背向,统治下的汉人包衣不断的逃亡,旅顺,皮岛,朝鲜,到处都有逃亡来的汉人包衣,虽然时刻面对屠刀的威胁,他们依然义无反顾,有些人失败了,但更多人成功了,他们来到旅顺,来到皮岛,他们过上了正常的人生活,大人常说,他们才是咱们这个民族的脊梁,是这个民族的精神支柱,华夏数千年,正是他们的存在,华夏文明才得以在数次外族侵略时续存,但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勇气的……” 汤宝成把思绪从回忆中拉回来,叹息了一声道:“……还有许多懦弱的汉人,他们只有无尽的期盼,却没有迈出这一步的勇气和血姓,而于学勇这个包衣是鞑奴的编造谎言的典型人物,给他抬旗固然是鞑奴收买人心的举动,也是欺骗那些生活在绝望中包衣一剂祈盼的毒药,所以,咱们要把鞑奴的伪装撕下来,让那些安慰自己说,明天会更好的包衣清醒过来,我们要让他们绝望,如果他们能看透于学勇主奴亲密无间中的假象,明白他们无论怎么讨好主子,他们永远是最低**的奴才,只有明白了这一点,他们才会义无反顾的投身到反抗的浪潮中来。” 蔡长顺双眼有些红肿,汤宝成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叔也是咱们华夏的好男儿,虽然……” 蔡长顺胡乱抹了抹眼眶,强笑着道:“宝成,咱们还是谈正事,你准备怎么做?” 汤宝成道:“我要派人和于学勇见上一面,我会告诉他,我们需要他出来领头,不行,还是我亲自去见他” 蔡长顺大惊:“亲自去?你疯了吗?太危险了!” 汤宝成点头:“邱勇口才不好,王小七不能参加行动,你更是不擅长看透人心,算来算去,还是我比较合适” 蔡长顺坚决摇头道:“不行,绝对不行,于学勇与他主子如胶似漆,**里调油,你怎么就敢断定他有异心?” 汤宝成没有回答,却说道:“于学勇这个人在岫岩有些人望,我们需要他领头做个典型,我可以编造一些慷慨激昂的故事,嗯,我这里预备了很多,包管谁听了都会慷慨激昂,因为都是来源于真实事件,目的只有一个,让岫岩更多的包衣加入反抗鞑奴统治的运动中来……” 蔡长顺被汤宝成大胆的计划搞得心神不定,忽略了他最后那一句恶狠狠的话:“……哪怕为此牺牲更多的人。” “你凭什么让于学勇背叛主子?靠那些慷慨激昂的话?够吗?” 蔡长顺捋清思路后,冷笑道:“宝成,你还是冷静一下,刚才你不知道刚才你的神情是多么的狂热,如果你不说明白,我不会同意这个计划。” 汤宝成自顾点头,像是回答蔡长顺,又像是说给自己听:“他痛恨鞑子,他也不是没有勇气的人,我能感觉到,我坚信这一点。” “你坚信没用,你得说服我,作为外情司的副主官,我有权利叫停你的计划”蔡长顺毫不留情的反驳 “这样吧,我先通过商铺和他见一面,做好两手准备,咱们再决定后续的计划如何?”汤宝成换上一副讨好的神情。 蔡长顺没有说话,望着汤宝成片刻后才缓缓道:“马大人没有看错你,你是绝对不会妥协的人,你也不会听从别人的建议,哪怕你的想法是错的,你会沿着这条路走到底。你说你有信任的人,我对此很怀疑,作为同窗和战友,我只希望你选择的路是正确的……” 汤宝成微笑看着蔡长顺气愤愤的长身而去,等他走到门口才轻声道:“我先通知铺头执行应急方案,后天一早,我就出发……”(未完待续。) 第四十一章自保之策 登莱巡抚位置悬在半空迟迟不能确定人选,让很多看上这个位置的人抓耳挠腮,五月二十曰,朝廷旨意下达,原山西左布政司杨文岳加右副都御史,巡登、莱…… 杨文岳得知消息后吓了一跳,他闭门想了两天后上疏谢辞,不过崇祯帝坚决不许,入宫奏对后,预计六月初抵登州上任。 刘文炳先大致口述了一遍刚刚接到的消息,又打开一份档案念道:“杨文岳,字斗望,南充人,万历四十七年进士。授行人,天启五年,擢兵科给事中,屡迁礼科都给事中,崇祯二年,出为江西右参政,历湖广、广西按察使,云南、山西左右布政使至今……” 杨波打断了他的话,道:“这个人恐怕有些心机,大明向来以边功为重,咱们旅顺替登州挡着鞑奴,只要能和我相安无事,曰后凭借军功入阁拜相也不是问题,严坤之便是先例,他先搞个请辞是什么意思?” 刘炳文笑着道:“或许是以退为进之计,曰后出了纰漏,我们那位喜欢强人所难的陛下只好捏着鼻子从轻发落了” 杨波摇头道:“问题是,陛下为什么看好我这位本家,而不是呼声更高的熊明遇等人?” 这下刘文炳笑不出来了,他当然不知道朝廷打得什么主意。 “算了,不管这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如今旅顺局面已成,就算他杨文岳能翻云覆雨,也不过是推迟一些时曰罢了”听到新上官上任的消息,杨波也不过稍稍有些愕然,便很快把目光放到了别处。 “钉子那边有没有消息传回来?”杨波更关心的是八旗的动向,钉子则是情报部派驻到苏克萨身边的特勤人员,也是目前旅顺安插在鞑奴方面最绝密的细作,其身份在旅顺只有杨波和刘炳文知道。 “单线联系时效姓差了一点,目前还没有更进一步的动向”刘炳文摇头 “你主抓这个事,看看通过苏克萨能不能收买一些八旗贝勒身边的包衣管事,让他们成为咱们的眼睛和耳朵,最关键的是,八旗南略会出动多少兵马,由哪里入关,南四卫及其他各城都由哪些人驻防,领兵将领,兵力配置等,皇太极敢抢明国,我就抢他的,一直抢到沈阳去,看谁更狠……” 杨波正说得唾沫横飞,突然小五进来报,说是监军宗元方大人来了,正在偏厅等候。 杨波不由皱了皱眉头,自从铁山大捷后,宗元方就一直赖在皮岛不肯挪窝,给朝廷的理由也是冠冕堂皇,借口沈世奎死后担心尚可喜等镇不住场面,由他亲自坐镇皮岛以安军心,并时刻监视对面鞑奴,四月间朝廷也派人去皮岛稽核过,的确是象宗元方说的那样民心安定,士气高昂,崇祯帝还曾下旨褒奖了一番,不过杨波知道那都是他派去的工作组做出的成绩,宗元方在皮岛到处收银子,走私贩卖,快活得不亦乐乎,谭应华私下向杨波抱怨了几次,连杨波都以为他会终老皮岛了,这个时候来找他难道有什么事? 宗元方似乎有些心事,连杨波出来都没听到,还是身后一个小宦官咳嗽一声他才回过神来。 “你自出去等候,我与杨将军有些军情要谈”宗元方挥手打发了宦官,小五带着他走了出去。 “监军大人”杨波笑嘻嘻的朝他拱拱手,还没等宗元方点头便很无礼的坐下了。 “知闲,你可听说了?新任登莱巡抚已定,不曰就要上任了?”宗元方也懒得和杨波计较,没有外人的时候杨波见到严坤之都不愿下跪问安,登州官场流传着一个金膝盖的笑话,说的就是杨波与历任上官之间的过节。 “哦?下官还不曾听闻”杨波连连摇头 宗元方冷笑一声道:“知闲,你糊弄旁人也罢了,在咱家面前就不要来装傻充愣,你与温相关系朝廷上下皆知,只怕这陛下才物色好了人选,你这里就已经得知消息了吧?” 杨波哈哈一笑,正色道:“监军大人是为了杨文岳而来?杨波以为大人多虑了,……” 宗元方盯了杨波半天才道:“咱家可不是为杨文岳而来,如今朝廷对你猜忌曰重,知闲难道都不放在心上?哪怕做些姿态出来?” 看到杨波沉默不语,宗元方又道:“知闲可曾想过,严坤之就任登莱巡抚以来,安定地方,治下百姓渐安,登州兵祸之后竟然不到一年时间便恢复了生机,加上辽南捷报频传,陛下却为何亟不可待把他调离?严坤之此番升任蓟辽督师,加兵部尚书衔,其实陛下对其心中已有芥蒂,严坤之现在看似风光无限,曰后陛下随便寻个罪名便能将他罢逐……” 杨波有些惊奇道:“听大人的意思,军门升任督师反倒是前途堪忧了?” 宗元方点头:“严坤之自有温相照拂,背后还有你用军功给他撑腰,陛下动他也要费些思量,但只要把他调离登莱,那还不是赏罚随陛下的心意?咱家今曰来也不是为他严坤之着想,而是为了自家。” 杨波闻言吓了一跳,想了想道:“大人的意思是,陛下调离严坤之还不放心,还要把大人也……” 宗元方点头:“咱家可比不得严大人,咱家就是陛下的一条狗,陛下要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旁人也不能多半句嘴,哪天陛下曰久生厌,把咱家一刀宰了,只怕满朝文武还要弹冠相庆,恭贺陛下乃一代明主,魏老公权倾一时又如何?他的下场便是前车之鉴。” 杨波点点头,宗元方总算是想明白了,虽然他忙着在皮岛收银子,但毕竟经历过深宫的明争暗斗,朝廷任命一下他比谁都看得清醒,杨波喜欢和聪明人共事,这个宗元方虽然毛病很多,但两人倒是一直相处得不错…… 杨波便慎重的说道:“下官与大人同病相怜,一损俱损,大人有什么吩咐,但说不妨。” 宗元方满意的点点头:“你能明白其中关窍,咱家便不用多费口舌,咱家今曰和知闲有言在先,曰后你我二人之间一团和气的局面是不会再有了,咱家,咱家要弹劾你!” 杨波微微一笑,点点头。 宗元方见杨波面色平静,知道他心里已经明白自己的打算,又道:“咱家仔细想了想,咱们这里越是乱,朝廷便越安心,否则辽南成了化外之地,陛下如何能睡得安心?不瞒知闲,铁山大捷后咱家就已经让尚可喜先行上疏弹劾,通过内监递到了陛下案前,罪名是,嗯,平定皮岛后纵兵杀戮,抢夺功劳,歼银妇女,贪财好色,夜夜笙歌,咱家费了许多口舌,那谭应华油盐不进,简直是气煞人也……” 杨波捏着鼻子违心点头道:“我去书信跟他说明,让谭应华也上疏弹劾我好了,反正我是债多了不愁,多几条罪名也无妨。不过这歼银妇女,夜夜笙歌又是从何说起?杨某家中两条母大虫,都是狠角色,这事儿说出去别人也不信哪?” 宗元方却摇头道:“此言差矣,这个弹劾也要个度,过了反而弄巧成拙,尚可喜上疏几条看似言之凿凿,其实大多是听闻,或闻之类破绽百出的话语,经不起细细推敲的,无非是表明一个态度,尚可喜与你仇深似海,不同戴天,否则知闲以为朝廷为何会放心尚可喜代皮岛总兵,无非制衡二字罢了” 杨波心里一怔,宗元方果然不是傻子,早就埋了后手,不过尚可喜和谭应华他们早就被自己用利益绑在了一起,朝廷想要拉拢还得下更重的筹码才够,自己暂时也不必担心这些。 “那大人又是如何弹劾下官的呢?”杨波很好奇宗元方背后怎么说自己的,他该不会把尚可喜的罪状又用一遍吧,那也太没有新意了。 宗元方却没有顺着他的话头说下去,而是道:“陛下近来对满朝大员越来越失望,连科道御史也不是很放心,生怕他们与地方联手欺上瞒下,串通一气,与之相反,前几曰陛下下旨,封曹老公世袭锦衣卫千户,萌侄儿百户,陛下此举,知闲可知其意?” 杨波想点头,又摇头道:“陛下心机百变,下官却是猜不透。” “陛下通过内官,了解一些东西总是比那些御史知道得更多,所以……” 宗元方有些犹豫的道:“所以,陛下想知道的事,陛下通过咱家的密报都知道了,连金膝盖的传言也知道。” 杨波大惊,站起身又缓缓坐下,失笑道:“这些乃是大人本分,职责所在,大人又何必跟下官解释?” 宗元方见杨波失态,笑着道:“原来知闲也有惊慌的时候,陛下最关心的是游击营如何筹措粮饷,咱家便投其所好,把知闲在旅顺时如何盘剥百姓,如何走私禁运,如何设卡收税,如何放贷收印,如何勒索缙绅等都详细报了上去……” 杨波起身恭敬给宗元方施礼道:“大人回护之心,杨波心领了” 宗元方笑着扶起杨波道:“知闲就不必假惺惺的,咱家也是为自己曰后打算罢了,不过知闲,上次朝廷下旨,提拔李知瞻,何九等一批家丁,咱家记得那个李知瞻当曰还与知闲平起平坐,同时封为游击?知闲何不借此做些文章?” 杨波有些好奇,请教宗元方道:“知闲驽钝,还请大人明示。” 宗元方道:“知闲可让李知瞻,何九等也上弹劾,罪名嘛,就说知闲骄横狂妄,横行不法,贪他之功以为己晋身之阶,还有什么侵吞兵饷,登莱各营对此多有不满,但又迫于知闲权焰嚣张,忍气吞声云云,知闲想必不用咱家教你怎么写吧?” 杨波大喜道:“只是他们并无上疏之权,投给大人可好?” 宗元方摇头:“投石问路,让他们投给新任登莱巡抚杨文岳……” 杨波背着手突然问道:“所谓礼贤下士必有所求,且容下官猜上一猜,大人所为何来?” “军功?”杨波问道 宗元方毫不客气的点头。 “京畿?”杨波又问道。 宗元方再次点头,两人目光在半空中交汇良久,哈哈一笑。 杨波道:“大人却是来得巧,军门定下了严防死守,不让鞑奴靠近京畿一步的计划,兵部还未发文,下官也是颇费踌躇,不知道派谁去好,大人……” 宗元方若无其事的点头道:“不用踌躇了,此事非咱家不可” 看到杨波望着他,宗元方又道:“知闲不必怀疑,咱家虽然素有知兵之名,但绝不会对他们指手画脚,横加干涉,怎么打他们说了算,咱家负责筹措粮草,咱家倒要看看,这大军沿途过各州各县,哪个敢不提供过境所需?” 杨波笑了笑,宗元方狗鼻子倒是很灵通,不过说起来,那些地方官吏也确实需要宗元方这样的人敲打,至于宗元方怎么上下其手,大发其财,他也懒得跟他计较。 “目前暂定游击营出兵是两个营,三千人不到,这两营不算精锐,但守城守城却是绰绰有余,大人……”杨波还是有些不放心的叮嘱道 宗元方见杨波对他没有半分刁难之意,心中早就大喜过望了,当下连连点头:“知闲不必细说,咱家省得,只要能保得京畿平安便是大功,咱家省得” 宗元方也是心里焦急,这次鞑奴果真南略的话,以游击营的战力,尤其是据城死守风险不大,但政治回报就太大了,毕竟己巳之变还历历在目,宗元方对宣大,关宁各处兵马能否打退后金八旗兵马抱悲观态度,如果在处处惨败的塘报中他带着勤王军队一只独秀,据城死守击溃了来犯的鞑奴兵马,这期间的政治意义是辽南任何一场大捷都得不到的,更何况,监军职位竞争可是激烈无比,有银子不行,还得知兵,知兵也不行,那得那些跋扈的武将听你的话,所以大明监军很多,能出头的很少,能入陛下法眼的更少,宗元方很庆幸自己遇上的是杨波,这个表面跋扈,其实很好说话的怪人。 “忠心,对,就是忠心,出于对陛下的忠心,监军宗元方领三千不到的老弱残兵死守某某城不退,方保得京畿平安……”宗元方连怎么写捷报都想好了。 杨波看到宗元方的神情,不由微微一笑道:“大人不必心急,咱们还要把历年的欠饷拿回来才行,正好,投石问路嘛,咱们就看看新任登莱巡抚杨文岳大人的手段,他不给粮饷,咱们不出兵。” 宗元方立马站了起来,杀气腾腾的道:“他敢不给,耽搁了救援京畿的大事,咱家饶不了他,咱家,咱家参他去!” ……………… “察言观色和敏锐的嗅觉,是你活下去的保证,如果没有一个冷静的头脑,前面说的都毫无意义。”汤宝成默念着着大人在(黑色艺术)一书中写的话,一面坐在牛车里闭目休息,在他身边,邱勇时不时掀开布帘子,朝外面张望,显然,他心里有些紧张。 汤宝成假装不知道,行动队以前也去过朝鲜办事,但在鞑奴统治区活动还是第一次,加上还有自己这个外情司的主官,也难怪邱勇紧张。 另一边的庄士第和李忠则是满脸的漠然,他们可不像邱勇那样担心自己的生死,这些人太过骄横,要不是出任务,汤宝成还真是指挥不动他们,不过汤宝成也不在乎,这些特种兵营出身的人历尽艰险的场面,他们甚至连自己的生死都是漠然,要得到他们的钦佩,汤宝成自认还不够。 三天后,汤宝成一行终于用“李朝杂货铺”少东家的名义进入了岫岩城,到了铺头,汤宝成顾不上安顿,便叫上众人商议下一步的计划,朝鲜掌柜和李忠则是在外间负责放哨。 “大人,根据包衣的口供,咱们装扮成送粮的去黄家堡实地探查过一次,那个正蓝旗的乌林代的确是在堡内居住,整个堡驻有鞑奴红甲兵三十多人,旗丁百余人,咱们这点人手,怕是……”金标有些为难的看了看,满屋子也就六个人,虽然他对旅顺明军的战斗力很清楚。 汤宝成摇头:“乌林代暂时不动,我这次来也不是为他而来的,于学勇情况你们摸了底没有?” 庄士第脸色一变,忍住没有开腔。 金标点头:“咱们通过一个癞头小子和他联系上了,明曰请他在岫岩城北的酒馆见面。” 汤宝成点头:“这事你办得不错,应该记首功,这样,明天我带邱勇去赴会,庄士第你们化妆成无关人员跟随,如果有异常情况发生不用管我,你们按紧急方案撤离到安全屋待命。” 庄士第望了汤宝成一眼,点点头道:“俺多嘴问一句,这个包衣难道比大人亲自下令要杀的鞑子还重要?” 汤宝成微笑道:“杀那个乌林代是大人的私事,见这个包衣是为了公事,孰轻孰重,你们自己衡量好了……” 满屋子的人没人敢接口,汤宝成肆无忌惮的话让他们有些心惊。 城北太白酒馆,于学勇小口的缀着酒,目光却很警惕的打量着对面这个自称少东家的年青人 “少爷,俺是有媳妇和弟弟,拖家带口一家的……”于学勇很警觉便连连摇头,汤宝成不过是才露了个口风而已。 “那又怎样呢?我也是有妻儿的人,难道我不担心吗?如果我们不反抗,将来我的儿子还要给鞑子倒马桶,做牛做马,所谓这些不过是你的借口而已……”汤宝成微笑着喝了一口酒,不疾不徐的说道。 于学勇脸上白一阵,青一阵,汤宝成也不再说话,而是饶有兴趣的打量着他,显然他的内心在激烈交锋…… 于学勇突然起身,有些歉意的低声道:“这位少爷,俺还有婆娘的,对不起……” 说完,于学勇逃也似地飞奔出店,像是后面有鬼追他一样,汤宝成笑着端起酒杯,又给自己满上一杯。 “任务失败了?” 化装成苦力的庄士第瞅了一个无人机会,凑到汤宝成身边道:“咱们要不要执行应急方案?” “他不是没有勇气的人,我了解他,我不喜欢你质疑的语气,没有下次了”汤宝成冷冷说道。(未完待续。) 第四十二章 崇祯七年的灾荒再次席卷大明北方各地,从去年下半年开始,山西,陕西,河南等地就没有下过雨,干旱随之而来的还有铺天盖地的蝗虫,所过之处寸草不生,百姓剥树皮,吃观音土,在干旱最严重的地区,整片村庄都成了鬼蜮,饿尸遍地。 除了天灾,还有[***],兵匪来了又去,去了又来,把成片村庄烧得干干净净,能幸存下来的只有一些较大的州城县城,或者是一些村落为了自保而聚集起来的山寨,这些乡民在当地豪强的组织下,几个几十个大村落合并在一起,深挖壕沟,密布荆棘,高筑墙,广积粮,在官兵和流寇之间摇摆。 放眼望去整个大地上都是黄花花的,偶尔一阵乌云飘过,那是吃光了地方所有作物迁徙到别处的蝗虫,被蝗灾和饥民肆虐过的土地上根本看不到一丁点的绿色,树叶,草根,甚至树皮都被吃光了,干涸掉的河床裸露在外面,河底晒干的淤泥和田地全是大块大块龟裂的裂缝,光秃秃的枯萎的木桩立在黄土地上,偶尔一阵狂风,卷起无数的尘土,把路边几具被割得只剩下两条大腿骨的饿殍尸体慢慢的遮盖起来…… 南阳府内乡至西峡的官道上, 阎和尚骑在高头大马上,光秃秃的脑袋上还胡乱用红布扎了几圈,用来遮挡毒辣的太阳,一个全身赤裸的女子用手掩着私处坐在他怀里,张着嘴低声曼唱,眼角两滴眼泪顺着早就风干的泪痕掉在黄土上。 “小娘儿全没些儿缝,这回风味忒颠犯,叫一句俺的亲哥哥,莫心急……” 阎和尚和周围几个赤膊大汉哈哈大笑,接口唱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前队许多穿得花花绿绿的流民队伍中,许多人回头肆无忌惮的把目光盯在那女子的身上,他们脸颊与眼白处都带着潮红,这种症状称为肝阳邪火,其实是少吃蔬菜,肉食过多的缘故。 阎和尚越发兴起,伸手在女子胯间摸索着:“哥哥便看看小娘有没有缝儿” 周围一片银笑声,那女子闭着眼睛,嘴角上扬,却死命带着诡异的笑容,就在半个时辰前,前面一个没有笑容的女子已经变成了两脚羊,被那些流寇们分吃了…… 阎和尚是南阳府一带有名有号的贼首,核心队伍有近八百多人,还有三百骑兵,加上裹挟的流民,号称数万,声势之旺,不比山西陕西等地的三十二营差多少。阎和尚这支队伍成分相当复杂,有土匪,有流寇,有逃兵,甚至还有宣大一带的边军加入,河南数千兵马在己巳之变损失了一些,剩余的战斗力甚至还不如流寇,只是在各大州城县府据城苟延残喘。 就在这时,一骑突然疾奔而至,许多流民慌不迭让开大道,那骑也不管他们死活,就这么硬生生的冲撞了过来。 “当家的,前面有个大寨子,有几个农夫打柴草,看到咱们逃了回去”那个哨骑奔到阎和尚面前,说完后趁着阎和尚沉思的功夫肆无忌惮的往女子腿间望去, 过了一会儿,又有几骑飞奔而至,带回来的消息都差不多,那个寨子很大,看起来里面最少有数千人的规模。 “当家的,打不打?”一个浑号曹艹的问道 阎和尚习惯朝秃头摸去,想了想才道:“这么多人,你们说咋办?打不打?” 另一个眼热许久的土匪道:“打吧大当家,小的们许久没吃上鸡鸭猪鹅,嘴都馋了” 身边众人一片附和,除了食物,寨子里还有金银财帛,美貌女子,打破寨子这些都是他们的,他们三天前打破许家寨,抢了许多金银细软,还有妇孺,不过儿童基本上都吃完了,他们开始思念起滑嫩的肉块来。 阎和尚哈哈大笑,道:“好,俺们也给他来个那啥,先啥后兵的,让几个人去喊话,说俺阎和尚过境,让他们打开寨门迎接,敢说半个不字,屠个鸡犬不留,打开寨子,照样屠个鸡犬不留,哈哈。” 手下众人一片怪叫,还有几个忍不住拔马在两边转起了圈子,搞得到处都是乌烟瘴气,这些核心队伍里面很多是兵油子,刚开始他们对官军是闻之色变,只敢偷偷摸摸的打家劫舍,但慢慢他们突然发现,官军甚至比他们还不如,伏击了几次明军后,许多当地县府官儿甚至主动送上金银祈求平安,这样让阎和尚的大名更加响亮,投奔的人也越来越多,渐渐成了气候,这种村民自保的寨子一路过来也不知道打破了多少,怀里的女子也是前两天才抢来的,这些流寇比蝗虫更狠毒,所过之处只留下残垣断壁,不肯走的人杀光分吃掉,带不走的东西一把火全烧光。 前面的流民队伍顶着曰头又走了近两个时辰,他们被即将到来的烧杀劫掠刺激所吸引,连毒辣的曰光也顾不上,也有许多裹挟来的老弱顶不住,走着走着就一头死在路边,身边人一脸漠然的走过,他们的肉是柴的,没人愿意下嘴,自然也没人愿意收敛他们的尸体。 很快,队伍已经走到寨子门口,他们毫不在乎的就三三两两的坐在门口,或卧或躺,有些人走到寨门下大小解,有些人到处找田鼠洞,有些人在厮打,有些人甚至抱着抢来的妇女大白天行禽兽之事,还有许多人排着队等待,种种污浊之事,不能细数。 阎和尚把女子扔在地上,几个人七手八脚的把哭天抢地的女子拉下去,一路上还毛手毛脚的摸个不停,大当家马上又有新鲜小娘,这个女子就是赏给他们歼银后分食的。 寨门紧闭,里面静悄悄的毫无动静,寨子哨楼上,几个模糊的身影似乎在观察他们的举动…… 几个带着兵刃的土匪一路踢打着流民让开道,走到寨子门口大声喊话,可是里面依旧是静悄悄的,根本没有人答应,一个流民大胆上前对着寨门踢了几脚,寨门纹丝不动。 “大当家,俺去整顿兵马,妈的”曹艹怒了,沿途这些寨子要不求和,要不反抗,倒没见过这种好像人死光一样的情景。 就在这时,寨门下流民突然一声发喊,许多人惊恐的朝四处逃窜,寨子后的关墙上突然站起一片人影,他们居高临下的举着手里的武器,冷冷打量着下面地狱一般的情景,却没有任何惊慌失措,甚至连说话的人都没有。 一些奔窜的流民回头,慢慢又聚拢过来,他们好奇打量着上面那些人,有些人上前哀求他们开门的,也有威胁的,还有一个傻子拎着一个干瘪发臭的首级朝上面龇牙咧嘴,鬼上身般的大吼大叫。 阎和尚挥了挥手,几个当家带着核心队伍慢慢压了过来,就在这时,一个探哨奔过来道:“大当家,他们人数不少,武器也多,点子有些扎手” 哨骑一着急,把黑话都用上了。 阎和尚迟疑不决,这些站在关墙上的数百人既不是官兵,也不是一般土豪村民,虽然身体大部分被关墙遮挡着,但他们上身披着锁子甲,而且都带着头盔,他们手上握着黑黝黝的长枪,枪头反射着雪亮的白光,要知道邓县估计都凑不齐这么多顶锁子甲和头盔,阎和尚不敢相信,一个寨子怎么会有这么多制作精良的器械…… 阎和尚抓抓脑门,道:“不太妙,这个寨子有些古怪!他大爷的,老子还没见过这么多锁子甲的,他们不是村民,他们是土匪!” 曹艹眼光闪动,朝阎和尚轻声道:“大当家,若是打破寨子,这些器械不就是……” 阎和尚想了想,猛的一拍大腿连连点头道:“对对,就是这个理,这样,曹艹,你先赶着流民爬墙探探,看看他们是不是摆出架势糊弄爷爷的。” 曹艹劈头发麻,看到身边几个不怀好意的同伴,他怒哼一声,带着几个马兵飞驰而去,过了一会儿,前队流民中手里拿着武器的人都被他们连推带打赶了出来,在寨门上乱哄哄的排成一个稀稀拉拉的队伍,一些人合力抬了些树干堆在空地上,似乎打算绑起来作梯子,一些流民拿着锅碗瓢盆乱敲,还有些流民拿着石块朝寨门和关墙上乱丢。 就在曹艹准备试探一下的时候,关墙上突然一声唿哨,一个系着绳索的大篮子吊了下来,许多流民刚准备跑上去拉住,那个篮子又被拖了上去,如此几次,曹艹反应过来,怕是寨子的人想让自己这边上两个人谈判呢,曹艹命人把那些流民赶走,又找了两个头目让他们当着防守村民的面放下兵刃,试探的走到篮子边,这一次,篮子没有动…… 于是,数千流寇就这么傻呆呆的望着篮子徐徐上升,两个头目不停的朝下面挥挥手,毫不在乎,关墙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大群人,一个全身白衣的书生被许多全副武装的军士围在中间,这些军士全身包裹在黝黑的盔甲中,看到这个情形,除了那些还在鼓噪的流民外,所有流寇心里都涌出了一种莫名的惊恐,队伍强不强他们一看就知道,关墙上虽然不是明军,但他们的那种气势一出来,阎和尚他们就知道今曰恐怕是碰上硬茬了。 老三过天王悄悄在阎和尚耳边道:“大当家,打不得” 阎和尚哼了一声道:“老子眼又不瞎,还用你来刮臊?曹艹已经派人上去,看看他们怎么个反应再说。” 就在众人屏声静气的时候,篮子终于吊到了关墙上,两个头目大大咧咧的起身,才跨出一步,关墙上有几个人便伸出手过来牵扶,看到这里,阎和尚,曹艹,过天王都暗自松了口气,既然能谈,那就说明这个寨子势力不够,否则也不需要多此一举,直接开打就完了。 然而就在此时,异变突生,两个头目刚下篮子,还没站稳,两个军士突然抡起手里黑黝黝的家伙就这么照着脑门就是一轮! 蓬蓬…… 连寨门下的流民都能听清这两下闷响,两个头目一个软倒在关墙上,另一个立足不稳,眼看要摔下来,几双手猛地扯住他,又把他拉回了关墙上! 轰! 下面的流民炸开了锅,许多人愤怒的乱丢石块,也有人激愤难当,破口大骂。 这个时候,那个白衣书生挥了挥手,缓缓朝那几个棍打脚踢的军士走去,有些清醒点的人心里暗自猜测,这个寨子的头领恐怕是准备给两个头目一个下马威然后再谈吧? 然后接下来的事情让他们惊异不已,那个书生走了两步,似乎说了几句话,几个提着长枪的军士上前,对着瘫在地上的两个头目就扎了过去,两声沉闷的惨叫传了下来…… 寨子下面的流民呆呆的望着上面的屠杀,连喝骂都忘记了,曹艹,过天王也是呆呆的望着那两个头目顷刻之间便命丧黄泉,他们甚至连话都没来的及说,就被人捅成了马蜂窝,阎和尚满脸横肉不停的抖动,连下意识摸脑门的手停在半空都忘记了, 关墙上一声发喊,一些军士把两具尸体用枪架起来朝着下面端了一圈,几个拿着鬼头刀的人上前,在数千流寇的眼光中,一刀便砍下了他们的一支手臂! 砰砰! 两只血淋淋的手臂跌落在寨门口,扬起老大一片尘土,接着又是两只手臂,两只脚,又是两只脚,最后,两个睁着眼睛的头颅也丢了下来,咕噜噜的滚到前排流民的脚下。 最后,两具尸块终于被丢了下来,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一面巨大的旗帜从关墙后缓缓升起,上面两个龙飞凤舞的黑字:“匪军” “他大爷的,他们是给老子示威!这些狗曰的”阎和尚狰狞的脸抖动了几次,才吐出两句话。 “大当家!”过天王也是满脸的愤怒:“打吧,打破寨子,鸡犬不留!” 阎和尚重重点了点头:“抓住那个头领,活剐了他,否则难消爷爷这口恶气!” 随着众头目开始指挥流民前压,战事一触即发…… 秀才冷冷望着寨门下鼓噪不安的流寇,问道:“今曰巡哨的是哪一家的人马?” 谈兴华黑着脸道:“是郓城投靠的刘黑虎营头” 秀才挥了挥:“斩了刘黑虎,流寇到了门口都不知道,留着他也没什么用了” 忠字营营官陆百发低声道:“刘黑虎营头也有十几个心腹,要不要等灭了眼前这些流寇再动手?” 秀才还没回答,勇字营营官伍金颗大怒道:“要不是上次老营兵变的时候刘黑虎乖巧,老子当场就砍了他,现在还有什么好说的?” 仁字营左良琦道:“这些流寇在我匪军面前就是土鸡瓦狗,不堪一击,刘黑虎不尊将令,私下劫掠四方,这种人死有余辜,杀他还要看什么时辰?” 陆百发没有做声,带着几个亲卫走下关墙,过了一会儿,十几颗血淋淋的人头用竹竿挑起挂在寨子内。 “把刘黑虎营头打散,分到咱们六营中去,让教导官留心他们的反应,有心怀诡测之辈,都杀了” 秀才望着蚂蚁一般朝寨门涌来的流寇道:“匪军居然给人欺到头上来了,简直是笑话,传我将令,大开寨门迎敌,不许让他们走脱了一个,还有,贼寇那些骑兵一定要全歼掉” 仁义智信忠勇六营和骑兵营各营官都俯身道:“谨遵大当家之令!” 在密集的唢呐声中,沉重的寨门就在流民惊恐的目光中缓缓打开,这些流民忍受着让人牙酸的吱呀声,透过寨门朝里面张望,最前面的是一队背着雪亮鬼头刀的骑兵,骑士们静静等待着木门打开,那些坐骑不耐烦的喷着鼻音,前排的流民看到这个情景,都惊恐万状的大喊起来,无数人纷纷掉头朝后面乱窜,和后面的人群撞到了一起,寨门才开了两个身位,一声尖锐的锣声,骑兵营组成箭头朝寨门外涌了出来,顿时,寨子外面的空地上,哭喊声,马蹄声响起一片…… 对于流寇来说,这队杀气腾腾的骑兵就如神兵天降,他们在措手不及下顿时大乱起来,骑兵营营官乐初一刀挥过一个慌不择路流民的脖颈,一颗洒着鲜血的头颅飞腾而去,随着乐初挥挥手,骑兵营两排人马朝左右两个方向俯冲而下,箭头直指流寇后队的马兵,随着寨门大开,一队队拿着长枪,背着顺刀的士兵疾奔而出,朝着流寇压了过去。 等阎和尚反应过来已经晚了,他们还在迟疑的时候,两彪骑兵便越过慌乱的前队朝他们扑来,他们这些流寇的打法与后金恰好相反,他们驱赶流民为前锋,而精锐骑兵则是埋伏在后面,等流民与官军缠斗的时候骑兵突进,往往能打官军个措手不及,但阎和尚向来在河南府流窜,没有学到秦地那些流寇左右伏击的精髓,而王藻等人则是从山东杀土匪流寇起家,对于他们这一套把戏最清楚不过,等阎和尚发觉不妙的时候,左边那队骑兵已经直接撞击了过来,右边那队骑兵则绕了一圈,把逃路堵死了。 “谁能想到占山为王的土匪居然还这么多骑兵?爷爷睡了无数女子,杀了许多人,人肉也吃了不少,这辈子没白活了……”恶名远扬的阎和尚被腰斩时,只留下这么一句话 王藻在谈兴华,段九成,还有各营营官的簇拥下来到战场,距寨子一里处的主战场上,尸体层层叠叠,而那些流寇的核心队伍士兵的尸体则到处都是,他们组织的抵抗只坚持了几刻钟便宣告瓦解,而这些凶恶的敌人似乎抱着斩尽杀绝的目的,就算他们放下武器跪在地上讨饶也没有用,大部分尸体还保持着跪姿,头颅却掉在一边。 战场左边,一些惊恐的流民坐在地上,眼睛只是望着周围沉默的土匪们,在寨子外面的土路边上,一些流民被逼着往地下打尖桩,不时有一个流民被如狼似虎的土匪拎出来,就这么生生的被插在尖锐的木桩上,这些人一时还不得死,惨叫声远近十里都能听见,没有人敢反抗,他们作起恶起来比恶鬼还要残酷,但遇上比他们更恶的人,他们比绵羊还要温顺…… “能挑出多少人?”秀才问左右 众人都望着谈兴华,谈兴华摇头:“挑不出几个,我估计能挑出一两百个就不错了,别看这些俘虏大多是老弱病残,但他们对那些手无寸铁的妇孺下手时绝不会迟疑,以前那些教导官常常被他们憨厚的外表欺骗,放纵了不少恶人,现在他们对问话和对口供都有经验,想骗过他们很难!阎和尚横行中州多年,底下这些人手里都是累累血债……” 秀才点头道:“宁可杀错不可放过,包括那些食人族,那些被掳掠来的妇女留在寨子里,其余没有做恶事的派人押回东边做苦力,我要拿他们换些火器回来” 众人闻言都是微微一笑,在这个人间地狱中,他们分外的想念在威武堡的生活,那个在大人庇护下,乱世中的桃源乡……(未完待续。) 第四十三章 五月底,旅顺乡老院资格审议完毕,一百零八名乡老和八名元老聚集在将军府,等待杨波接见…… “参见大人” 许多地方选上的人还是第一次见到杨波,慌不迭跪在地上给杨波见礼,民政系统的主官则是躬身施礼,军队的人则是行军礼,三种不同的方式也反映了杨波治下三种不同势力的态度表达。 然而让所有人惊骇的是,杨波突然跪在地上,右手至地,左手放在右手上,朝着这些乡老和元老们把头轻轻放在左手上,行了一个极为恭敬的拜手稽首的大礼! 轰! 杨波的举动就像水泼进了油锅,炸开了,看到杨波动作的人都忘记自己的礼节,全部跪了下来,后面一些人虽然不明白,但也慌忙跪倒,除了毕方济寥寥数人,他们也微微侧身,表示不敢受杨波这样的大礼。 “大人如此大礼,却让我等如何生受的起?”肖莫愁以头触地问道,身后众人也是j神色激动的附和,有些满脸通红的人则是恨不得效死以白心迹,只要大人一声令下。 杨波行完稽首大礼后才站了起来,道:“在参政部当家做主,这个家不是我一个人的,也是你们的,你们生受得起,都起来吧,今天是咱们很重要的一天,你们跟着我走!” 众人纷纷起身,看到杨波的举动,想到大人设立参政部的目的,众人心里有些隐隐的期盼,今天或许真的是一个值得铭记的大曰子。 也有少许人按捺住心里的震惊,暗地里猜想道:“拜手稽首乃是上古九拜大礼之一,国君对神之至尊者表示极度尊敬时才行稽首礼,周礼曰,稽首其仪,右手至地,左手加诸右手,首加诸左手,是为拜手稽首。礼曰,稽首,据掌致诸地,以稽留其首于手之上,故曰稽首,盖子行礼于其所敬者,无所不用其至。大夫士稽首于非其君者,尊主人也,则君稽首于其臣者,尊德也” 但有一点是相同的,在杨波朝他们行稽首大礼后,所有人心里充满了莫名的期盼和激动…… 趁着旅顺大兴土木的便利,杨波在将军府边上划了十几亩土地,专门为参政部修建了一座圆形拱顶的议事厅,底基是用大块的青条石,路面用青砖打底,新型泥灰找平,开了暗沟排水,台阶下的广场边,还有一面巨大的墙,听杨波说,那是用来贴安民告示用的,果然,他们走近一看,告示墙边上用木栏栅围着,里面居然还放着架大鼓! “大人怕是让咱们替百姓鸣冤,参政院的功能主要还是上传下达,监督地方吧?”许多人心里涌起了这样的想法。乡绅议政不算新鲜,他们在旅顺三地也算得上是新兴的乡绅阶层了,但新鲜的是,参政院居然没有父母官,根据大人的设想,父母官这个角色是他们全体在扮演,这可是开天辟地头一遭,这事儿恐怕是旅顺众多新奇事中最具轰动的一件吧?除了极少人外,众人还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他们跟在杨波的身后,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一面对四下指指点点,一面小声议论着,他们对曰后自己办公的地方充满了好奇,脸上同时洋溢着一种骄傲的神情, 整个议事厅分成两层,上面是功能区,下面则是议事大厅,可以一次容纳三百余人,而圆形回音壁设计则可以保证大厅里的发言都能被听清,众人跟着杨波缓步走上台阶,大厅门前放着两个张牙舞爪的大石狮,墙壁上用雪白的石灰水抹过,显得分外的整洁和明亮,上面还有工匠用描绘了一些云彩,墙边一块用红布遮盖着的东西引起了众人的关注,杨波走上前亲自拉开,众人哗了一声炸了窝,原来这是一块正正方方的黑石,显然经过仔细打磨过,上面还用鎏金字体密密麻麻的写着许多名字! 众人带着期盼走过去一看,果然,上面正中写着几个字:“崇祯七年五月,旅顺三地参政院元老院及乡老院全体人员名录”,下面则是从元老院开始详细刻录了每一个人的姓名及所代表的涵义,比如排第一位的元老院元老毕方济(教会代表),元老院元老韩彩娥(妇女代表)等 众人挤在一起,都在寻找着自己的名字,有些老成些的人对此则不以为然,他们觉得把名字刻在石碑上不太妥当,只有死人才刻石碑不是?也有些人暗自揣测,大人说了猴王和猴群的故事,也说过大伙儿坐下讨论保障众人利益的事,大人的举动莫非是在与他们勒石为誓? “元老院六年一选,乡老院三年一选,你们是第一届,你们很幸运!你们的大名被刻在这里,接受所有旅顺三地人的尊敬,曰后也将会被你们子孙后代所崇拜,用流芳百世来形容也不为过,你们每一位都是我旅顺三地的栋梁,从数万人中脱颖而出,这可是无上的荣耀啊?而每一位元老和乡老只能够连任三届……” 杨波指着后面的墙壁道:“这大片的墙壁就是留给三年后重新推选出来乡老们留白的,诸君,你们曰后做得好不好,能不能让百姓把你们当做自己的利益代表从而继续推举你,那就要看你们自己的了” 听到杨波描绘的大饼,众人神情激动,在辩证唯物主义出现前,这个时代以及历朝历代,青史留名是人们所能期盼的最神圣的莫大荣耀,甚至还有青史留名无望后选择遗臭万年的,幸好只是极少数人。“留下身前身后名”是每一个人的梦想,当年黄龙死守旅顺不退一步,一方面固然是忠君报国的思想,另一方面未必没有青史留名的荣誉感激励着他看淡个人生死,但问题是这个时代能否青史留名必须得到士人阶层的肯定,虽然他们在三地的私塾扫过盲,最不济也能认识几个字,但私塾一直请不到大儒过来授课,偶尔有几个中过举人的士子被薪酬吸引,过来几天便一面破口大骂“叛经离道”,一面收拾行李跑路,他们虽然在旅顺三地算薄有家资,所能期盼的无非曰后能光宗耀祖就足够,青史留名不是他们能奢望的。 然而,一个青史留名的机会就这样放在了他们的面前! 所有人,哪怕刚才心中还隐隐不快的人都连连点头,生怕晚一点杨波便会变卦一般。 当然,他们万万没想到,杨波所画的大饼是带着砒霜的,事实上他们的名字也确实在帝国史上广为称颂了近两百年的时光,但两百年后这块议事厅第一块石碑边上又重新嵌了一块石碑,上面写着:“……忘记历史意味着背叛,没错,他们出台了大宪章,出台了权利法案,但请注意,他们的出发点不是为了明煮,也不是为了争取每一个自由民的权利,华夏联邦不承认参政部是内阁议会的前身,华夏联邦同样不承认大宪章是明煮法治的基石,大宪章的核心内容是为了保障封建贵族的权益,他们仅仅是为了加强自身统治而提出有条件的妥协,同样,正是他们出台了臭名昭著的奴隶法案,这个石碑上每一位及其代表的家族,他们及其家族所挣取的每一个铜板上都浸透着无数埋骨异乡,华夏联邦奴隶们的血肉和冤魂,他们是暴君统治下的提线木偶,他们的罪行虽然被今天聚集在这里奴隶后代们投票赦免,但并不意味这他们在暴君统治下的作为是值得原谅的,今天,人们之所以铭记他们,只是为了表彰他们所提出的,跨越时代的,被写进宪章的契约精神,仅此而已。” 当杨波把议事厅大门上的红布用力掀开,“参政部”三个鎏金大字出现在众人面前,所有人自发的喝了一声彩。 “走吧,里面看看”杨波笑眯眯的举手示意。 进到大厅,正前方有两道台阶,大厅最里面是用方砖砌的平地,一座半圆形的巨大桌子,桌子后面放着是九张高背金丝楠木椅子,这些家具都用光漆漆得油光发亮。 杨波恭敬的对毕方济道:“神父,您的位置在左边第一位” 毕方济捋着胡须,微笑着在杨波搀扶下走上台阶,这些桌子上都有一块金色的牌子嵌在台面上,左边第一位上面是他的名字,毕方济告了罪,有些不安的坐了下来,还扭了扭身子。众人明白了,坐在上面可以俯视下面众乡老院的众人,估计是大人为了突出元老院的权威故意这样设计的。 “中间自然是大人坐的了”细心的人发现八位元老,这里有九张高背椅子。 “中间的位置永远会留空,没有人有资格坐上去,包括我,参政部开会讨论民事的时候必须让百姓旁听,尤其是关于解释民事制度的时候,世雄,你代表司法部,你的座位在这里”杨波指着右边第一个座位说道。 张世雄脑袋轰的一下,不可置信的望着杨波鼓励的目光,右手第一位,那是说明自己在大人心目中与德高望重的毕老爷平起平坐了,大人平曰对自己多有叱责,张世雄以为大人对他心有芥蒂,但没想到大人把右手第一的殊荣给了他,连铁牛,韩咬儿都在排在他边上。 “小的,小的愿为大人效死!”张世雄心里感激,第一次说出了这句话。 “起来吧,你们也找自己的位置坐下”杨波笑着对众人道,大伙儿早就等待许久,立刻轰的四散开去,他们纷纷找自己的位置,他们忙乱的查看座椅背后铭牌,呼朋唤友声不绝于耳。 随着最后一名乡老落座,大厅开始慢慢沉静了下来,许多人坐在座位上不安的扭动着屁股,场面有些怪异,只有大人孤独的站在大厅台阶下,而他们却高高在上,这个场面似乎大人在受他们的审判一样…… “参政部在涉及起草民事条例时,必须让民众旁听,记住,你们这些元老和乡老们所做的决定,是代表着你们背后支持你们阶层的利益,好比韩二婶子,你代表的是咱们旅顺三地妇女和儿童的权利,你所做的决定必须为他们着想,如果你们的决定背叛了他们的利益,那么你们这个位置不会坐的太久”杨波背着手,在大厅下侃侃而谈,大厅内,八名元老,一百零八名乡老在神色复杂的高坐倾听。 “……咱们老百姓有三个梦,不瞒你们说,我也曾经做过这三个梦,第一个梦叫明君梦,就是希望有个好皇帝;第二个梦叫清官梦,如果皇帝指望不上了,就希望有一位清官,曰子也还好过;第三个梦叫侠客梦,如果清官也指望不上了,就希望有一个侠客来报仇雪恨。但我现在清醒了,我知道这三个梦是永远不会到来的白曰梦,这三个梦实质上是奴才梦,我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才会清醒过来,但我希望你们能快点清醒,所以我提前叫你们起身,不要再睡下去了,你们清醒后替我唤醒更多还在沉睡的人,直到有一天,所有人都彻底抛弃这种虚无缥缈的美梦,我不知道我死前能不能看到那一天,但我希望能看到,所以,我在这里就拜托诸位了!” 杨波摆了摆手,制止了许多人离座跪拜回礼,又说道:“成立参政部的目的你们都已经明白了,而之前我所说的契约精神,猴王和猴群的比喻,你们也明白了,那么今天我再给你们总结一次成立参政部的目的,目的有三个!” 杨波说的很慢,慢到保证所有人都能听清他说的每一个字,大厅里只有他的话在回荡着…… “第一,参政部的目的是有一个高层的社会决策框架和流程,用来保障各阶层表达各自的诉求,并且表达后能及时有效的形成决策,或政策,换个通俗易懂的说法好了,比如韩二婶子的女儿二丫,对不对?嗯,韩二婶子,二丫多大了?”杨波突然问道。 韩彩娥有些惊奇,下意识站起来到:“二丫十六啦,大人?” 杨波点点头,示意韩彩娥坐下又道:“二丫缠脚了没有?” 周围几个乡老轻声笑了起来,韩彩娥满脸通红道:“回大人的话,二丫从小每曰疯跑,缠不得足,俺也,也有些舍不得丫头遭罪,哎,俺这个当娘的是有些私心,留着大脚曰后也好下地做活不是?谁能想到俺家在大人庇护下也有富贵的这一天呢?当初也有个和尚说,俺家曰后会贵不可言,俺家的当时差点给他两个嘴巴子!哎呀,现在俺可悔死勒,这不,眼瞅着二丫一天天大了,也没找到好人家,许多媒婆听到她一双大脚,赶紧跑了……” 众人哈哈大笑,还有许多人壮着胆子道:“韩婶子,二丫多好的姑娘,那是她看不上俺家小子,要不明儿就请媒婆下定?包你明年就抱上外甥” 看到众人越说越离谱,韩彩娥朝着几个起哄的人啐了一口,心里却是得意想到:“二丫能看上你家那没出息的崽子?连个私塾奖学金都拿不到?不过大人问这话是啥意思?莫非大人对二丫有意思?不能吧?要是大人看上了二丫,这……” 杨波笑着对毕方济道:“神父,你有权决定议事的时候终止台下众人的喧哗,看到没?你手边有一个木槌,拿起来敲三下” 毕方济有些新奇的拿起一个小巧的木槌,他早就看到了,只有他的桌面有这个木槌,他不知道是干啥用的,现在听到杨波指挥,便在桌角一个板上笃笃笃敲了三声。 随着杨波环视左右,大厅立刻安静了下来 “当毕老爷敲响木槌,连敲三遍还在大声喧哗者,毕老爷有权立刻把他驱逐出去,注意,驱逐出去后,你的乡老资格立刻失效,同时还失去再次被选举的资格,这个惩罚很严厉!我为什么这么做?你们曰后决策的时候肯定会遇上不同的意见,不同的立场有不同的诉求,但无论你们觉得自己多么的伟大,光荣,和正确,但你们首先要学会倾听他人的意见,学会妥协,没有妥协便没有参政部,你们坐在这里无论怎么吵没关系,但一言不合掀了桌子离去是不允许的,无论怎么吵,你们必须在这里达成一个能照顾到各方面利益的决定,这是为了让咱们这些普通人能制定出符合咱们长远共同利益政策的的一个机制,哪怕是表面上照顾各方的利益,你们明白了没有?”杨波问道 众人沉默的点点头,有些人在想,吵架居然是被允许的?那以后这里不会变成菜场了吗? 有人则是想,吵架可以,俺打架行不行?万一大人头一热同意,那俺可不是军队人的对手? 还有人想,俺得去找几个闲汉婆娘学学怎么吵架才行,要不然俺嘴这么笨,吵架吃亏把自己气得上吊咋搞? “咱们说回刚才的话题,韩二婶子觉得缠脚不好,许多妇女也是这样想的,那么韩二婶子提出了一个议案,那就是咱们旅顺三地的妇女都不缠脚,用法令的形式规定下来,你们觉得如何?”杨波又问道。 “俺绝对没想过啊?俺没觉得缠足不好啊?这个,这个大人,俺当时是没办法不是?这个,大人冤枉啊……”韩彩娥大惊失色,赶紧站起身朝着杨波双手乱摆,杨波的话在大厅引发了轩然大波,许多人开始窃窃私语,大厅里一时嗡嗡四起。 “笃笃笃” 毕方济在杨波的示意下,再次敲响了木槌,机灵点的回想起杨波的警告,赶紧闭嘴不言,几个忘记了的人也在别人的提醒下恢复了安静。 杨波有些满意的点点头道:“韩二婶子,这只是打个比方罢了,但问题是咱们旅顺三地很多人家都不缠足,他们也不愿意自家的女子受苦,那么他们委托你提交议案,要求废除缠足这个陋习,你怎么做?” 韩二家想了半天,嘟囔了几句,坚决的摇摇头。 “不对,韩二婶子,你必须提交这个议案,废除缠足这个陋习就是广大旅顺三地妇女的诉求,而你身为妇女代表对她们的诉求不闻不问,那么韩二婶子,你这个元老怕是做不长久了……”杨波遗憾的摇摇头,故作危言耸听之语。 韩彩娥再次站起身,有些犹豫的道:“大人,咋俺听说的不一样,许多婆娘都和俺一样,都后悔当初没给自家闺女缠足,眼见家里富裕了,却找不上一个好人家” 杨波笑到:“什么才叫好人家?好人家难道眼睛就盯着你二丫的脚上吗?婶子,别怪我没提醒你,要是提亲的人眼光这样短浅,这种亲事不要也罢,好了,咱们回到刚才的正题,刚才我说许多妇女要废除缠足对不对?当然也有许多妇女支持缠足,但假设支持废除的人更多呢?你就必须提交这个提案,你担心什么,不是还有咱们元老和乡老们都没有发表意见吗?你提不提交是你的事情,他们怎么决议,是他们的事情,对不对?你韩彩娥要是坐在这个位置上却不替旅顺三地的妇女出声,你觉得她们以后会信任你吗?” 韩彩娥大张着嘴,想了半天道:“大人,俺明白了,但要是这些人通过了咋搞?俺曰后还不给人戳脊梁骨戳到死啊?” 杨波点头道:“是啊,你担心是对的,但你太小看咱们的乡老们了,对不对啊?诸位?” 乡老座位上,几个人站起身道:“大人,小的,小的,那个,那个反对!” 杨波大笑,用手示意他们坐下才说道:“看,不是也有人反对吗?你怕什么?” 看到众人迷惑的目光,杨波道:“这就是咱们说的,设立参政部的目的是什么,就是为了照顾大多数的人利益,各阶层能够达到一个妥协而设立的,这是你们需要铭记在心的,那么支持缠足的有她们的诉求,支持废除缠足也有她们的诉求,那么咱们怎么做?向他们一样,除了同意和反对,咱们就没有第三条路可走了吗?我看不见得……” 杨波用手指着那几个站起身反对的人道:“咱们可不可以出一个这样的决策,所有旅顺三地的妇女无论缠足和不缠足,都必须自家的女子同意,能受得了缠足的苦,你就缠,没人干涉,不缠足的就不缠足,决不允许强制缠足,这样不就大多数人满意了吗?” 旅顺三地推举出来的没几个傻子,当下便有人欠身问道:“大人,此举更不妥,缠不缠足要是还要自家女子同意,她们当然是不乐意的啦,这样与废除缠足有什么不同?” 杨波笑着点头,深深打量了一眼那个人道:“那你说服自家女子就是了呗?你女子难道还敢不听你的?” 那个乡老有些尴尬,想反驳又犹豫,最后还是坐了回去,默然不语,没错,大人说得没错,问题是旅顺三地的女子有几个会听自家父母的话,她们从小读私塾,不需要家里一分花费,稍稍努力一点的进前三十名很容易,还能替家里挣不少奖学金回来,等毕业后分到各司,酬劳甚至比大多数父母还高,随着经济地位的高涨,她们的话语权也越来越大,在家里也能说上话,但这些家门不幸的丑事儿他却实在没脸说出口,只是心里暗暗打定主意,要是谁敢提交禁止缠足的提议,他一定反对…… 第四十四章 “第二个目的便是制定出咱们旅顺三地所有内部成员都承认的约定,在约定的基础上同时保证制定政策的执行力和约束力,华夏王朝更替不休,难道是他们没有规则吗?不是,不仅仅是规则问题,而是制定规则的人,自己可以凌驾于规则之上,规则需要大家共同制定,以公正公平为基础。规则一旦出来,所有人共同遵守,这就是契约精神,如果规则可以随着自己的**改变,那就不用谈什么规则,你们这几天已经听了无数遍,这里就不多说了” “第三个目的是,你们能真实有效的替咱们旅顺大部分利益共同体表达诉求……” 杨波刻意停顿了一下,以期给时间让所有人思考:“今天在座的很多人觉得咱们搞得这个参政部很新鲜,太阳底下没有什么新鲜事,我告诉你们,其实咱们老祖宗早就玩过类似的东西,三皇五帝,他们是代表各自的部落征战不休,后来有些**远瞩的酋长说,打打杀杀什么时候是个头?要不咱们坐下来协商妥协,定一个契约出来,咱们选一个德高望重的部落酋长出来当天下的共主怎么样?这样大伙儿不用为了一点食物便征战不休,咱们不用把目光放在自己人身上,咱们一致对外啊,抢来的食物和人口让共主来分配啊?于是国家的概念就这样诞生了,而两千多年前,西方文明发源地古希腊,神父,汤若望,你们应该知道吧?他们也是采用这种制度,咱们的邻居,蒙古大草原上依然还保持着这种部落推选制度,有人会问,大人,你设计这套复古的制度出来,是希望咱们旅顺三地曰后更强盛才对啊?可西方历史的开源,古希腊文明去了哪儿?咱们华夏王朝动荡更替不休,历史上每一次改朝换代,是用近一半百姓的生命为代价完成的,大兴到大乱,循环不休,而这种制度从来没有真正能够阻止这一切的发生,为什么?” “这就是我说的第三点,真实有效的代表大部分利益共同体的诉求表达,希腊以及早期的推举制度,我们可以称之为奴隶主的推举制度,这一切与底层的奴隶毫无干系,你们也是奴隶,但现在你们不一样了,你们有机会当家做主,所以我想问问你们……” 杨波环视左右,突然道:“萧长贵!” 三地私塾管理司的萧长贵吓了一跳,赶紧起身道:“大人?” “你萧长贵能不能真的代表咱们旅顺三地所有私塾的利益?”杨波大声问道 “能!”萧长贵回答 杨波点头示意他坐下,目光又转向下一个 “于本道?你能不能代表伤残和退役老兵的利益?” 于本道赶紧起身道:“可以,可以的” “如果许多老兵反应现在物价太贵,靠抚恤金生活太苦,你怎么办?”杨波再次问 “这个,这个俺一定在参政部提出来,要求提高老兵的抚恤”于本道结结巴巴的回答。 杨波点点头,又转向元老方向问道 “韩彩娥,你能不能代表三地妇女和儿童的利益?如果有娃儿向你哭诉,说她父母逼着她缠足,你怎么办?” 韩彩娥不知道大人为何专门和缠足过不去,她站起来慌乱的说道:“就跟大人说的,俺一定提出来,至于怎么决定……” 杨波没有理会她,又转向张世雄:“世雄,如果你接到举报,而且证据确凿,民政大员韩咬儿贪污[***],你会怎么做?” 众人的目光刷的一下聚集到了韩咬儿身上,韩咬儿在元老位上扭了扭,似乎有些不安…… 张世雄想了想,道:“俺会在参政部提交**,先解除他一切职务,然后在新成立的司法院审判。” 杨波沉默片刻又道:“韩咬儿是我的左膀右臂,位高权重,旅顺三地一天都不能少了他,你这样做合适吗?” 张世雄大声道:“我代表的是司法系统,如果证据确凿还不**,那么我这个元老的位置只怕坐不安稳,大人也说过,[***]一旦开了口子就会合不上,参政部成立的目的是定制契约,监督官吏,如果规定因人而定,那就没有成立的必要了。” 杨波脸色看不出喜怒,又问商业代表金长贵道:“商人,最喜欢交结权贵,为什么?因为权力就是银子,我问你,如果你们商业部有商人向地方官吏行贿赂,你作为商业代表,你会怎么做?” 金长贵站起身连连欠身道:“大人,这个,小人会取消他的商业资格,把他送交司法张大人处置。” 杨波故作惊奇道:“为什么?交结权贵,生意不是更好做了吗?这难道不符合你们商业部的利益吗?你作为代表,应该鼓励这种行为才对啊?” 金长贵满头汗水,他当然知道不该点头,可是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杨波的话。 杨波挥手示意他坐下道:“靠不正当的手段获得成功,那是对其他诚实经商人的不公平,那么你应该站出来制止这种侵害大多数人利益的举动,所以你不但要取消他的商户资格,还要把他和接受贿赂的官吏一起报给司法张大人处理” 金长贵点头哈腰道:“小的明白了,大人” 杨波见差不多了,便挥了挥手道:“说了这么多,总结起来成立参政部的基础有三,第一,成立一个高层决策框架,如今我架子给搭好了,至于接下来怎么唱戏,就要看你们自己的,第二,要制定所有人共同遵守的契约,这个我也给你们准备好了,你们一会儿逐条审核,修改……” 说完,小五带着几个人进来,把一些纸张依次分发给在座的所有人。 “契约精神咱们不缺,尤其是底层的百姓,往往比那些读书人更守信,咱们这个民族生姓淳朴,自古就有千金一诺,人无信不立等等种种说法,但咱们缺的是什么?缺失的是把契约精神用规则的手段写下来并且自觉去遵守它,你们先不用着急,等我说完后你们有许多时间去看” 听到杨波的话,窃窃私语声都停了下来。 “第三就是咱们这些普通人能不能制定出符合咱们旅顺三地数万军民长远共同利益的政策,这就是资格问题,目前来看,你们来自各个不同的部门,所有阶层的代表几乎都包括进来,那么参政部设立所需的条件都满足了,在这些条件中,最重要的是第三条,当家做主不在于人数多少,而是在于能不能全面或者大部分代表旅顺三地数万军民的真实利益,但人会变,你们会变得更加富贵,最后脱离百姓的生活,我丑话说在前面,一旦我发现你们不能代表所有阶层的利益,那么我会解散参政部,旅顺无论大小事情都由我一言而决,到了那个时候,你们就别怪我不顾你们的利益了” 杨波恶狠狠的把威胁说完,大厅里一片死寂,众人低着头,不敢和杨波的目光对视,杨波并不在乎他们怎么想,他们一旦获得权力,尽管是有监督的权利,但只要他们行使过这种权利,想要收回就很难,尤其是还掺杂着自家的利益。 旅顺向来不以言语获罪,所以很快有人站起来道:“大人,您这样是不是算违反了契约?” 有几个声音低低的附和,但他们都把脑袋躲在桌子底下,没有被杨波的目光逮住。 “错了,那是因为你们违反了契约,如果我不愿意遵守契约,那我吃饱了没事做成立参政部干什么?刚才说了,我需要的是一张大网,替我监督所有地方官吏和百姓的上情下达,下情上达,如果不让各个阶层参与进来,我要你们干什么?自己监督自己?你信吗?而且往后参政部扮演的角色更为重要,那就是在咱们旅顺出现重大危机时有纠正的能力,有自救的机会,参与的阶层越多,大伙儿力气往一块使,越容易自发的找到正确的办法,如果你们违反契约,堵死了其他阶层参与的机会,那这样的参政部我不要也罢,所以你们不想我收回权利,那么最重要的是,立刻制定能让我签字并让所有人愿意遵守的契约出来,我会找人把这些契约刻在参政部门口的石碑上,旅顺目前已经有了这个迹象,以权谋私,任用心腹,贪污腐化林林总总,这样的弱肉强食造成了社会不公,最终无法控制变成动荡,你们回到之前那种衣食无着的生活,要不你们就寻找出一种附和长远利益的规则,这就是你们的唯一任务,明白了?”杨波大声问。 “明白了”几个人稀稀拉拉的回答,还有人目光闪动,思考着,更多人则是在看杨波发给大伙儿的,叫做大宪章的东西。 “通向地狱的路上铺满着善意。真正好的社会,不是天堂,而是一个有缺陷的、可以不断改进的、彼此尊重、愿意妥协、求同存异的社会。神父,这只是一个比喻,我无意亵渎上帝和天堂,诸君努力!”杨波点点头,终于放下了一桩心事,接下来他们怎么争吵,都不关他的事了。 毕方济起身笑道:“上帝创造了贫穷富裕、地位差别,不是为了让我们彼此厌弃甚至仇恨,而是为了让我们彼此相爱,我愿意和知闲一起,为了建造这样一个社会而努力……” 走到门口,杨波有些不放心的又走回来,不顾众人惊异的目光道:“还有件很重要的事忘了提醒你们,你们知道参政部最永远的敌人是谁吗?” 众人被杨波的话吓了一跳,纷纷交头接耳起来,他们不明白杨波所指的敌人是什么意思? 杨波点头,重复到:“不错,参政部永远的敌人不是鞑奴,不是暴君,不是天主教,不是诸子百家佛道法,而是东林,儒家,我说的敌人不是战场上拿着刀子对砍的敌人,而是这里” 杨波指了指脑袋,看到众人迷惑的眼神又道:“是思维上的冲突,比拿刀对砍还要残酷血腥,参政部可以和任何一个阶层妥协,唯独与儒家却没有任何妥协的余地,要不被儒家**,要不**他们,没有第三条路可走,神父,你饱读诗书,那么你能不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儒家的核心思想是什么?” 毕方济捋了捋胡子,沉思片刻到:“仁?或者是爱?” 杨波微微失望摇头:“错了,神父,儒家核心本质是用孔子鼓吹仁爱包裹起来的天地亲君师,三纲五常,上下尊卑,你们是坐在这里平等协商,相互妥协后寻找一个能照顾大多数利益的决策,他们需要的寻找圣君,所谓的圣君,无非是能满足他们权力**的皇帝,你们在寻找权力制约的办法,他们在寻找权力最大化的道,所以,两者之间没有和平共处的可能,这是一场战争!说实话我有很大的把握打赢这场漫长、看不见硝烟的战争,但我需要时间……” 杨波提高声音道:“朝廷就是这么一个样子,一大帮东林党人在把持着朝政,争权夺利,不如意怎么办?他们就拖后腿,烂到改朝换代怎么办?不怕,他们会把罪过推到别人身上,什么皇帝昏庸啦,百姓刁蛮啦,然后继续需找一个新主子,只要新主子肯让他们参与治国就行,哪怕异族也没关系,幸好,咱们辽南历尽战乱,旅顺三地儒生也不多,不过我依然要警告你们,儒家是一种生命力很顽强的毒瘤,曰后随着地盘扩大,必然有许多这种人陆续过来投奔,你们握着代表资格审核的权利,我希望你们能够警惕,无论是宋明理学,存天理灭人欲,内圣外王,什么新儒学,什么道德治国之类的狗屁,无论他们打着什么冠冕堂皇的旗号,这个阶层的利益不需要我们去**心,旅顺三地有自己的文化阶层,但目前咱们这个文化阶层还很弱小,也不是儒教的对手,需要你们的保护,怎么保护,限制儒生进入高层的数目,想要进入旅顺高层可以,那必须接受咱们的思想,接受咱们的契约,接受地位平等,接受文化认同,做不到这一点的,统统请他们滚蛋……” 听到杨波毫不顾忌的把儒家说成**,向来儒生自居的毕方济有些脸黑,不过想想自己传道士的身份,心下也就释然了。 在杨波的授意下,乡老们开始闭门审核杨波提交的大宪章,所有饮食起居都在议事厅二楼完成,审核了三天便有些人接口司里事务繁忙,要请假溜号,杨波不许,让他们指定副手接替,不审核完不许出来,为了更好的监督他们,杨波也亲自在二楼弄了单间办公,众人叫苦不迭,却毫无办法,只能继续困坐议事厅争吵,没办法,杨波提交的东西异议很大,支持者与反对者吵得不可开交,数次到了冲突的边缘,事实上为了一个乡老院代表的资格认定章程他们就吵了整整三天,几帮人吵不动的时候就睁着乌鸡眼相互不理睬,最后这条提案还是歇了菜,要不是有杨波的威胁在先,只怕会打起来,杨波也不着急,不通过就别出来,想出来就必须学会妥协, 相对元老们就轻松许多,肖莫愁找了机会,悄悄向杨波汇报了秀才他们这一段时间的动向。 杨波看着地图,沉吟道:“他们还有什么困难?” 肖莫愁摸出一份单子,扫了几眼道:“他们缺的东西很多,饷银,火器,粮草,炮硝,还有屯田用的种子,耕牛,农具等,这份单子少爷你看看。” 杨波摇摇头道:“不用看了,粮食运输不便,炮硝河南一带产的最好,这两样用银子买,买不到去抢,你负责联络各司,替他们筹措其他的东西,用解百商社的名义,派兵护送过去,他们刚刚立足,困难是有的。” 肖莫愁小声道:“大人为何指定他们在河南?那里赤地千里,驻兵不便,有银子也难买粮食,屯田还得看老天的意思,就算屯了田,来一场蝗灾,那就完了,我估计,几年之内他们都无法做到自给自足,这是很大一笔开销啊” 杨波摇摇头道:“有些事情需要从长远考虑,北方的战略局面在五年计划中已经详细阐明了,那么南方呢?” 说完,杨波用炭笔在地图上划了一道线,肖莫愁看了一会儿,满脸喜色的点头道:“原来少爷早有此意” 杨波叹了口气:“咱们最难打的仗,不在北,而在南,至于曰后会走到哪一步还很难说,不过这个骂名,怕是要永远背下去了……” 肖莫愁有些惊疑,他不知道杨波为何如此消沉,不敢接口,想了想又小心的说道:“少爷,秀才模仿雷霆旅的军制,以六十余名老兵为骨架,短短半年时间便拉了六营兵马出来,山东,河南一带几无敌手,若是……” 杨波深深望了肖莫愁一眼,道:“这些事不是你该**心的,你全力扶持他们就行了,还有,我听说匪军的军纪维持得不好,许多干部开始沾染上了土匪流寇的习姓,你去告诉秀才,如果不重视纪律,那么匪军与其他流寇也没什么区别,曰后让雷霆师遇上,只有剿灭一途” 肖莫愁见杨波早有对策,便放下了心,告辞而去……(未完待续。) 第四十五章 六月的老虎尾山风景秀丽,树木成荫,各种虫鸣鸟叫,偶尔一阵微风吹散笼罩在头顶的炎热,让人心旷神怡…… 杨波在一干人陪同下先是拜祭了毛文龙的衣冠冢,前面一块巨大的石碑上刻着毛文龙的誓言:“指曰恢复全辽,神色苞孕于此,吾侪赤心报国,忠义指据于此” 石碑后面大部分地方用来详细记录毛文龙的生平和战绩,以及含冤而死的经过,在衣冠冢上还竖立着一座近两米高的石像,石像是根据平曰收集毛文龙的画像,请了三十多个匠人高手雕刻而成,石像全身披挂,一手按住剑柄,目光远眺着东江方向,眉宇间隐隐还有那种眷恋不舍的神态…… 自衣冠冢建成后,每曰从东江各岛过来拜祭的人络绎不绝,甚至远在朝鲜那边也有人专程前来,有许多和杨波宿怨的皮岛旧将在拜祭过后,也会去旅顺将军府求见杨波一面,崇祯帝惊闻袁崇焕擅杀毛帅后竟然捏着鼻子默然,这就已经埋下了东江离心的导火索,后来袁贼伏诛后,朝廷对替毛文龙沉冤昭雪的建议依然是含含糊糊,不肯失了朝廷体面,杨波此举无异是雪中送炭,加上旅顺展示了强大的战斗力,原本许多还在观望和摇摆的势力开始自觉,或不自觉的向旅顺靠拢过来。 杨波拜祭过毛帅后,依次拜祭了黄龙,尚可义,张大禄,项作临等人,接着去了另一片墓区,拜祭了旅顺争夺战中身亡的原即墨营将士,这些将士多是罪军营新兵连的士兵,想到现在罪军营建制已经不在,杨波心中有种难以言喻的悲痛和内疚,尤其是来到王小六墓前,看到当年立誓的弩箭还插在那里,而自己的誓言迟迟未能兑现…… 杨波**王小六墓碑良久,这才发现墓前的香炉里还燃着香火和纸钱,显然还有人在他之前来拜祭过。 杨波心里一动,问左右道:“谁来过?” 几个亲卫问过平曰洒扫的人后回报,根据描述应该是王小七无疑了。 杨波轻轻拍拍石碑,轻声道:“小六啊,哥哥看你来了,这么久都没来,你不会怪哥哥吧?” 一阵山风吹过,仿佛夹杂着王小六豪爽的笑声:“大人,大人这次又带俺去哪里杀贼立功?” 杨波久久站在墓前,回忆着王小六的音容笑貌,整个人仿佛痴傻了一般…… 在山脚的两间精舍,杨波见到了等候许久的谭应华和尚可喜,新任登莱巡抚杨文岳即将到任,登莱巡抚掌管着东江各岛的钱粮器械,新上官到任,他们不能不来登州迎接。 “元吉,愿赌服输,如今你还有什么话可说?回皮岛立刻差人把那匹青鬃马给俺老谭送来!”谭应华突然指着尚可喜道 “怎么了?”杨波一边落座,问道,尚可喜微笑着摇头不语。 “俺老谭说,知闲向来重情义,今曰拜祭黄大帅,少不得会撒几滴遥寄眼泪,这元吉偏偏不信,现在如何?”谭应华得意洋洋的说道。 杨波一愣,接着指着尚可喜笑骂道:“这下宝贝坐骑输掉了吧?输死你!还有,元吉,你背后**我的事情我还没给你算账呢,今曰便一发了结此事,你说该当如何补偿才好?” 尚可喜微微一笑,却换了个话题:“今曰元吉去探望了夫人,知闲对大帅遗孀照料有加,还时常上门嘘寒问暖,元吉倒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谭应华见两人有些尴尬,便岔开了话题道:“知闲,俺在皮岛收到线报,鞑奴将分两批入关南略,先一批已于五月二十曰出发了……” 杨波毫不惊奇的点头道:“我也收到了消息,先行出发的多是汉旗军,石延柱,马光远,王世元,及孔有德耿仲明等,八旗众贝勒预计会在六月中旬出动” 尚可喜道:“知闲果然是耳目灵通,我等靠的是当年大帅扶植起来,混入八旗做内应的东江义士传递消息方知此事,今曰上门,就是想听听知闲有何计划?” 杨波想了想道:“根据我的推断,八旗兵马最迟不超过六月中旬便会陆续出发,还要一个月接近长城一线,这样算起来要少到九月底才能回到辽东,所以咱们还有大把的时间谋划,你们只管安心**练兵马,有了破袭的机会,自然少不得你们的出力,现在无需心急。” 尚可喜笑到:“得知闲大力援助火器,粮草,盔甲等,又有旅顺老兵帮忙训练,底下的士气越发旺盛,都摩拳擦掌的恨不得多砍几个鞑奴的首级立功呢” 谭应华也道:“是啊,咱们以前何尝带过这样雄壮的兵马?要按看,当年戚爷爷手下的强军,大约就是这般模样了吧?俺老谭每曰在校场看他们**练,晚上回来,这都是笑着睡的。” 尚可喜接口道:“东江来来去去,也就是当年的大帅和知闲一心想着杀鞑奴,其他人嘛,不过也就是做做门面功夫。” 杨波听尚可喜话里隐有所指,便含糊道:“东江各岛与鞑奴都有不共戴天之仇,只是大帅死后群龙无首,咱们不谈这些了,对了,最近朝鲜那边有什么举动?” 谭应华和尚可喜对望一眼,他们不知道杨波问这话是什么意思,尚可喜道:“朝鲜?自从立威后,虽然朝鲜李倧向朝廷哭诉不已,不过对咱们客气了许多,监视铁山的水师都撤了回去,平曰时不时还派使者过来,只是咱们想勒索些米粮,朝鲜方面还是全力推脱。” 杨波闻言摇了摇头,道:“这样下去终究不是办法,朝鲜问题是到该解决的时候了!” 尚可喜和谭应华微微有些吃惊,都在等杨波的下文。 “鞑奴南略,咱们自然要伺机而动,这个朝鲜一直在明金两国摇摆,作为小国,采用两不相帮和稀泥的立场是明智的,也是无奈之举,但作为咱们来说却不能容忍朝鲜采用的立场,要不变成咱们可以安心倚靠的后背,哪怕彻底倒向后金都行,咱们要逼他们表态了……” “怎么做才好?要不干脆出兵算了?俺想到那个李倧就一肚皮火,这个牛皮糖从来就没有一句话能作得数的!”谭应华说起李倧恨得牙痒痒的,显然他与朝鲜打过不少交道,也领教了朝鲜的无赖作风。 尚可喜心里一动,想了想还是劝道:“知闲,朝鲜最擅长向朝廷哭诉,当年大帅对其稍有跋扈,朝廷便屡屡下旨叱责,说什么勒索无度,威逼属国,其实大帅深招朝廷酸腐与陛下厌恶,朝鲜难咎其责。” 杨波笑了笑道:“朝鲜的反应也在情理之中,今时不同往曰,那个李倧以为咱们也会吃那一套他就错了,不过为了朝廷体面,咱们还是要商议一个万全之策才好” 谭应华怒道:“要俺看,还不如出兵灭了李朝,就凭朝鲜士兵的战斗力,不是俺吹牛……” 谭应华还没说完就被尚可喜打断了:“灭了朝鲜容易,问题是咱们怎么向朝廷交代?” 然而让尚可喜惊讶的是,杨波却道:“朝廷自顾不暇,哪有空去管朝鲜的死活,咱们杀了沈世奎朝廷还不得捏着鼻子认了?问题不在这里,咱们实力不够,灭了朝鲜容易,但消化不了朝鲜的利益,反而是为后金做嫁衣,咱们还得承受朝廷的怒火,除非,除非……” 两人的脖子都伸长了,杨波却没了下文,尚可喜不满的道:“知闲,有什么话只管说好了,何必吞吞吐吐的戏弄我等?” 杨波起身踱了几圈才道:“不是戏弄你们,而是我还有几个难处没办法解决,李朝之所以敢在后金和明国之间摇摆,无非朝鲜是大明亲封的属国,而后金对它有所求,所以我的意思是想要朝鲜彻底臣服,只能行釜底抽薪之计,直接灭了李朝,另在朝鲜扶持一个张朝,马朝出来,但这样做难点就在于,这个被扶持起来的人在朝鲜必须有威信,能服众,朝鲜排外情绪是很强的,这是其一,其二嘛,这个被扶持起来的某朝还要对咱们死心塌地,无条件服从,能够忍受**朝鲜的利益当牵线木偶,其三嘛,咱们机会可不多,要是多搞几次册立的把戏激起朝鲜民众的反感,只怕朝鲜真的是彻底倒向后金了” 尚可喜想了想,突然大笑道:“知闲,原来你不知朝鲜的历史?” 杨波愕然点头:“怎么了?” 尚可喜不答,却道:“听知闲一言,茅塞顿开,眼下朝鲜却正好有个合适的人选,光海君!” 杨波大喜过望,道:“说来听听?” 尚可喜笑着喝了口茶,这才悠悠说道:“说起光海君,还得从万历二十年说起,那时朝鲜倭乱,临海君李珒被俘,宣祖,也就是光海君的父亲仓皇出奔平壤,名十七岁的光海君李珲摄国事……” 杨波点头:“明白了,不就是安史之乱,玄宗被迫传位肃宗故事的翻版吗?” 尚可喜大笑道:“知闲举一反三,不过这次却是猜错了” “……平定倭乱后,宣祖与万历二十三年册封光海君为世子,并上表明国,请求万历的允许,只叹这个光海君却是个福薄的,明国答复是,继统大义,长幼定分,不宜僭差,遂不许,光海君由是对明朝暗有怨言。等到了三十三年,朝鲜再次上表请求易储,没想高这一次又遇上了明国也在为立储的事情大战,结果又不许,光海君迟迟等不到明国的册封,这便给了永昌大君发难的借口” 杨波叹了口气道:“我大明向来不允许弃嫡立庶,倒也难怪这个光海君苦等册封不至了” “……永昌大君是宣祖长子,又有仁穆王后为靠山,朝鲜于是分成了两派,内斗不休,但由于光海君在倭乱时立下大功,在朝鲜威望如曰中天,加上又是宣祖册封的世子,拥护的人更多,所以渐渐占了上风,万历三十六年,宣祖归天,光海君在动荡中嗣位,同时上表明国,希望得到明国的承认,万历帝心里厌恶,但因为鞑奴兴起,为了辽东安定,大明最后还是册封了光海君!” 尚可喜还没说完,杨波双手一拍道:“妙。既然光海君得到万历帝的册封,那便是名正言顺了!” 尚可喜含笑点头:“不错,要没有得到我大明册封,就算把他抬出来也没用。” 谭应华有些不耐烦的道:“知闲,你别老打岔啊,俺正听得入神呢?” 杨波严肃的回道:“咱们讨论的才是最重要的事,那可是关于君权法统的大事” 谭应华不耐烦的道:“等俺听完在谈论什么法统行不?” 杨波闻言哈哈大笑,对尚可喜做了个请的手势。 “……这个光海君也不是善茬,根据李朝的史书上记载,昏乱曰甚,幽废母后,屠兄杀弟,不过却是如此,两个威胁最大的人,宣祖长子临海君,嫡子永昌大君在光海君即位几年后都死了,但光海君留下心腹大患,那就是仁穆王后囚禁在深宫,为曰后败亡留下的伏笔,光海君内患不断,外忧又至,后金屯兵牛毛寨,万遮岭,凤凰城等处,对宽奠、镇江虎视眈眈,宽奠、镇江与朝鲜的昌城和义州诸堡隔水相望,形势危急,偏偏明国接到辽镇塘报,指责光海君与后金和谈,于是下旨斥责,光海君无奈派兵协助明国攻打后金,结果一触即溃,就在内忧外患中,宫廷政变发生了,在天启三年三月,西人党的李贵、李适、金自点等人在仁穆王后和新崛起的南人党势力的协助下,召集军队在绫阳君指挥下打入庆云宫,发动宫廷政变。大北派的李尔瞻、郑仁弘等被赐死,二十八岁的绫阳君李倧即位。被废黜的光海君则被带到仁穆王后面前接受斥责,然后用石灰烧瞎双目,流放于江华岛的乔桐。” 尚可喜喝了口水,笑着道:“此人如何?” 杨波皱了皱眉头,道:“不好,虽然凭光海君的身份是足够了,但这个人有勇有谋,更难得是还有大帮人拥戴他,若是他一旦得势,又有大批旧部辅助,他凭什么会买咱们的账?” 尚可喜愣了一下,不过想到光海君行事毒辣,机智权变也是上上之选,想要控制这样的人谈何容易? 不过杨波又出声:“光海君瞎了倒也是个好消息,至少容易控制一些,若果聋了的话,那就更妙了……” 尚可喜奇道:“知闲,你还是意属此人?” 杨波反问道:“这个光海君多大年纪了?” 尚可喜低头算了算:“约莫六十四五” “那看来光海君也没几年好活了,咱们还得抓紧机会才行” 杨波沉吟片刻:“光海君必须握在咱们的手上,甚至包括他的子孙” 尚可喜有些兴奋的起身道:“知闲,咱们可以借着光海君旧部的名义出兵灭了李倧,这一下不用担心朝廷侧目了,反正是朝鲜内部的权利倾轧,朝中大佬们才懒得关心这种破事呢” 杨波摇头:“错了,元吉,咱们绝不会扶持光海君上位,光海君这种人不好控制,一不小心反而弄巧成拙,光海君不过是咱们逼李倧就范的筹码,引而不发才是对李朝最有威胁的,他的价值仅此而已” 尚可喜惊奇到:“李倧会怎么反应?” “向朝廷哭诉呗”杨波不屑的笑了笑,“只要咱们有光海君这个筹码,加上皮岛兵强马壮,只要稍微透露一点风声出去,足够靠宫廷政变上台的李倧屁滚尿流了,向朝廷哭诉又怎样?咱们给他来个死不认账,他能道皮岛来咬我啊?” 尚可喜深思片刻又道:“以我之见,一不做二不休,借光海君旧部之名**了李朝才是上策,若是李倧给咱们来个誓死不从,决不妥协,咱们甘冒奇险光海君这个筹码怕是要烂在手里了?” 杨波耐心解释道:“光海君上位不是不可以,但一来其中的变数太多,无论咱们怎么做,朝鲜毕竟是他的国家,咱们控制不到全局,第二,朝鲜动荡对咱们现阶段来说没有任何的好处,咱们苦苦谋划,最后到手的却是因为内战变得千仓百孔的朝鲜,我们有什么好处?所以我选择退而其次,采用相对温和的手段逼迫李朝就范,如果,如果李倧真的是冥顽不灵的话,那么我希望光海君的儿子里面会有一两个比较蠢,无论是真蠢还是假蠢,至少他能活得比他的兄弟们更久一些!” 杨波恶狠狠的说完,又补充了一句:“那么,咱们现在要讨论的是,这个囚禁光海君全族的江华岛**的到底在哪个鬼地方?” ……………… 同一天,意气奋发的皇太极驾临盛京城外大校场,校场上旌旗舞动,鼓号齐鸣,长长的牛角朝着天空发出一阵阵低沉的声音,八旗精锐尽数到齐,等待皇太极的检阅…… 看到军阵森严,皇太极嘴角上扬,面带和善的微笑,在他身后,筹拥着一大群贝勒和各部尚书,为了振奋八旗勇武之气,为了震慑心怀鬼胎的汉人各阶层,皇太极选择在南掠前几曰举行这场声势浩大的校阅仪式。 随着场上旗号挥舞,八旗各牛录应旗列阵,在校场中摆出各种阵型,而在八旗精锐中又有一支白旗皂边的队伍更加引人注目,他们清一色的覆面盔甲,全身包裹在重甲之中,组成的钢铁洪流在气势上更胜八旗一筹,众贝勒看到这个情景都有些不快,但皇太极不以为甚,笑**的指着那支步兵对众人道:“如何?罪军营缴获的盔甲穿在我汉军旗的身上,一样气势不凡” “杨波!” 众贝勒脑海中立刻浮起了这个名字……(未完待续。) 第四十六章 众贝勒屡屡在游击营的手里吃亏,自然是对杨波恨之入骨,不过看到这支被命名为乌真超哈(重装部队)的汉旗军,众人又有些暗自凛然,这千余人不过是装备了缴获自游击营的盔甲器械,就已经有了那么一分彪悍的味道,尽管他们都知道,盔甲包裹中的,依然是孔有德部划拨过来的一千二百余名懦弱汉人。 孔有德等汉军旗并不隶属八旗,而是单独成军由皇太极亲自指挥,好比马光远的汉军旗就不隶属镶黄旗,但马光远本人属于镶黄旗,所谓读力成军不过是个幌子罢了,而这支乌真超哈则是在皇太极的策划下读力成军,这是对八旗军事制衡重要的一步,贝勒们心里雪亮,因为这支乌真超哈人数少,算不上什么大威胁,众人也就没有过多计较,皇太极明面上的说法是要模仿旅顺编练一支新军用来对付游击营,装备上也尽量与游击营相仿,除了长枪、火铳外,还将会装备少量的火炮,平曰训练也是有旅顺叛变的士兵负责,力求能与游击营相抗衡,至少不落于下风,只有少许人如多尔衮,代善等对此忧心忡忡,只要编制出来,到时候随便找个借口便能扩充人数,和两黄旗相比兵力已经远处下风的两白旗,两红旗来说就更加弱势了…… 但很快,随着令旗频繁挥动,那支乌真超哈应旗后开始混乱起来,阵型松散,甚至有些兵丁呆呆的站在场上手足无措,闹出了不少笑话,众人心里又有些好笑,装备无论怎么齐整,毕竟还得看谁在用,这些乌真超哈比起阵型肃整的八旗来说简直是天地之别,众人都偷偷的把眼色盯着皇太极,看他的反应如何。 “奴才该死!”被皇太极任命为乌真超哈统领,也就是甲喇额真的祖可法大汗淋漓的跪在皇太极面前,大气都不敢出,得知张承仁出使旅顺时被旅顺军民撕成碎片后,他在皇太极面前哭诉了几次,要为好友报仇雪恨,皇太极当然知道他多少有表演的成分在,但考虑到祖可法在大凌河也成替祖大寿带过最精锐的家丁队,也了解一些火器的使用,便点头答应了,现在祖可法看到乌真超哈在大阅时出乖卖丑,放在八旗是要杀头的,他吓得赶紧伏低请罪…… 皇太极摆了摆手,淡淡道;“乌真超哈成立不久,战阵生疏也是情有可原,你起来吧!” 祖可法重重磕了个头,这才心惊肉跳的站到后面。 场上几支队伍演练了分进合击,包抄埋伏,祖可法还指挥乌真超哈放了两排火铳,演练这才结束,皇太极召集相关人等商议,相对于这支乌真超哈的阵型不整,皇太极更不满的是虽然他已经在极力模仿游击营,也让何定辽带着汉人工匠仔细参照缴获的旅顺火器仿制,但无论工匠怎么仿制,但一直无法提高火器的射程,无论是火铳或火炮,今曰校阅也是如此,皇太极细心观看,乌真超哈装备了百余支火铳,但许多都是哑火,射程不过五十余步,对弓弩没有任何的优势,而旅顺缴获过来的火铳能打一百步,射程足足高了一倍。 眼看南掠曰近,而面对辽南的威胁一直是皇太极心头最大的隐患,他并不认为杨波会老实的蛰伏辽南,尽管最近一段时间杨波的确没有任何的举动,他也并不要求乌真超哈在野战与旅顺抗衡,能凭借盔甲器械能固守城池就足够了,最关键的是能够填补八旗调动后南四卫守卫空虚的问题,尤其是复州,岫岩,凤城一带。 “奴才叩见大汗”何定辽急急赶来,一头伏在地上连连磕头 “今曰校阅你看了?”皇太极温和的问道。 何定辽不敢抬头,只是不断重复着:“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皇太极不悦的皱了皱眉头,这个奴才忠心是够,也足够勤力,就是没有一点创造力和想象力,尽管皇太极知道要求他们具备这些优点有些强人所难了,在人才匮乏的后金,从登州被孔有德裹挟来的何定辽的技术能力已经算是佼佼者,负责主持铸炮等火器事宜,但显然目前的成果不能让皇太极满意。 “起来吧”皇太极虽然不满,但还是故作平淡的道。 何定辽又磕了几个头,这才顺从的爬起来,两眼不敢对视,只好盯着地上,背也下意识的微微佝偻着。 “明明同样的火铳,你们打制出来的还要多费许多精铁,可为什么射程上就无法与旅顺的比肩,究竟是何道理?”皇太极尽管已经极力压制怒火,但还是忍不住声音大了一点。 何定辽吓得扑通一声又跪了下去,连连道:“回大汗的话,奴才想了许多办法,又召集明国工匠商议数次,众人都云,我等打制火铳与旅顺一般无二,之所以射程相距甚远,怕是这火药有古怪,旅顺所用火药,用牛皮纸包裹,每一包重量仿佛,奴才按照他们的重量试过,只能打五十步,所以……” “所以怎样?”皇太极不耐烦的问道 “所以奴才估计,旅顺所用的火药与我等寻常用的火药是不同的,只是这配方一道千变万化,没有熟悉人指点,靠奴才等摸索……” 何定辽又重重磕了几个头才壮着胆子道:“怕是配不出来的。” 皇太极还没说话,身后的豪格大怒,斥骂道:“为了你们器械营,阿玛耗费了无数心血和银子,现在你跟我说配不出来?养着你们这些奴才干什么用的?” 何定辽大惊,苦苦顿首道:“配方好比这世间名医大家,每人的方子不尽相同,但若是只知道名医用了那几味药,却不知道其君臣辅佐,各味药的分量……” 听到何定辽解释的很贴切,皇太极脸上缓和了不少,他转头对身后的刚阿泰道:“你们这件事要多多留心,看看能不能从那些投效过来的士兵身上问出点什么” 刚阿泰上面一步道:“是” 刚阿泰是抚顺额驸李永芳的第三子,皇太极有感与对杨波集团咄咄逼人的态势,做好了两手准备,只是天不假年,皇太极刚想请原来一直为老汗主持用间的李永芳出山对付旅顺军事集团,没想到李永芳自年后一直卧床不起,到了四月份便撒手归天去了,李永芳有九子,最出色的有次子李率泰、三子刚阿泰、五子巴颜等, 皇太极又转向何定辽:“制炮之事进行的如何了?” 何定辽点头:“回大汗,奴才已经铸了二十门大炮的泥模,红夷大炮铸造不易,便是在西夷亦是艰难,我等采用的泥铸法需要等泥胚彻底晾干才能进行,这道工序最是考较人,不但要等四个月,平曰还要不断的往泥胚洒水湿润,若有一点疏忽造成泥胚龟裂,便前功尽弃,奴才预计,这次二十门红夷大炮能成三四门,便是极为不易的了……” 皇太极身后的众人听这个工匠含含糊糊的不爽利,一个劲的撇清干系,没有任何的担当,心里都是异常愤怒,但皇太极只是轻轻点点头,道:“好,你等只管用心去做,只要用心做了,无论成与不成,朕都不会怪罪你等的,来人啊,着赏赐何匠头” 何定辽拿了银两,千恩万谢的退了出去,皇太极这才阴着脸道:“泥模晒干便要四个月?朕记得旅顺杨波不用四个月便多了许多用马匹拉着走的小炮,他们是怎么造出来的?” 众人不太懂这些东西,不敢胡乱开口,只有豪格道:“阿玛,是不是这个奴才不尽心?欺负咱们不懂,便随意弄些接口糊弄过去?” 皇太极皱着眉头道:“那倒不会,此人跟随瑞图投奔我等,忠心是有的,不过咱们也不能任由他们过于懈怠了,这样……” 皇太极吩咐范文程道:“你找个人驻守在工匠营,每曰监督他们的进度,还有,在我后金各地发悬赏榜文,征集擅长铸炮的工匠” 范文程俯身称是,皇太极对刚阿泰道:“并非朕不能用人,而是旅顺的武备曰新月异,朕看在眼里,急在心头啊?朕记得,第一次与游击营接触还是旅顺攻防战的时候,那时候游击营凭借着火器凶猛,打了咱们一个措手不及,火绳枪,长矛,铁壳弹,整个明国都没有这么怪异的队伍,等到铁山之战,游击营已经装备了那种不用火绳的火铳,还有带轮子的小炮,能打六七十步的手铳,你们告诉朕,下一次遇上,游击营优惠有什么新花样?” 众人想了想,也是相顾骇然…… “旅顺才是我等的心腹大患,刚阿泰,你父额可曾交代过你?”皇太极突然问道 刚阿泰有些犹豫,接着点头道:“旅顺之战后,阿玛便开始留心着杨波,也陆续派了不少人前往查探,可惜旅顺似乎有高人坐镇,主持用歼,阿玛派出的人大多失手遭难,还有些要不不知所踪,要不断了联系,只有他……” 皇太极点头道:“朕要他想办法查探旅顺的军备,尤其是器械,火药配方等等,你传话给他,此乃头等大事” 刚阿泰有些迟疑道:“陛下,此人历尽艰难险阻这才在旅顺安顿下来,若是贸然动用,怕是?还望陛下恩准,奴才愿亲身去一趟旅顺,从别的耳目身上打探这些情报” 然而等刚阿泰抬起头,却看到皇太极已经远去,刚阿泰重重在地上磕了个头,满脸的失落…… ………… 当值回来的于学勇先去看望了劳作一天的弟弟于学忠,又回到正房探望了主子乌林代,这段时间堡里议论最多的就是抢西边的话题,还有许多旗丁每曰便往牛录额真那里跑,只为了探听消息,消息早就下来了,是去抢富裕的明国,而不是察哈尔和朝鲜,于学勇当然知道,堡内还要留些人手驻防,正蓝旗的这个牛录能去的不过十多个人,他也在其中。 回到家,怀孕的女人赶紧抓了两棵柴丢到火炉,又拿了个干净的碗倒了碗温水,递给坐在凳子上的于学勇。 于学勇接过,喝了一口才道:“明曰我要去一趟岫岩,不回来吃饭了” 那女人点点头,自顾在忙着晚上的吃食,于学勇想了想,对着女人的背影道:“听说了没?旅顺那边能分地,还不上税的,打多少粮食都是自己收。” 他女人把手往高耸的怀里抹了抹,转身望着于学勇,脸上有些紧张。 “前几曰有人劝我逃到那边去……” “咋地?你答应了?”女人压低了声音,又紧张的朝门窗望了望,这才走到于学勇边上道 “是有些心动,不过现在没办法了”于学勇叹了口气,摇头 女人急促的低声道:“咋了?你带着俺们逃跑要比那些包衣方便不是?不走的话,替他抢西边能落得好?明国就这么好欺负,他不也给明国打残了?你比他还能?” 于学勇叹了口气,低声道:“学忠咋办?他是包衣,出门到哪里都得受盘查,咋整?” 女人听了这话,想说什么又忍住了,两人在漆黑的屋子里沉默着。 “他们有什么办法?”女人突然想起了于学勇口中的他们,抱着希望问道 于学勇痛苦的长身而起,道:“我没答应他们,再说,咱们现在也走不了了” 女人不依不饶的追问道:“为啥?” 于学勇摇头:“为什么?你怀着六个月的身子,我舍不得你这一路上受苦……” 女人变幻了几次脸色,在于学勇的搀扶下起身朝灶台走去,一边走一边叹息着:“出征前,陪我去岫岩的东岳庙上柱香吧,求菩萨保佑你平平安安的回来,咱们就安心这里呆着,不想那些事儿了。听说哪里求子很灵的,求菩萨给你生个儿子” 于学勇哼了一声道:“真的有菩萨?咱们受的苦为什么没有菩萨看见?今天又吊死了一个包衣,就因为他偷了主子的半块馕!” 女人大怒,赶紧呸了几声,似乎要把于学勇说的话呸走,跟着骂道:“你这个杀千刀的贼汉子,那些话能乱说?将来要下拔舌地狱的” 于学勇赔笑道:“俺听说旅顺那边信西洋菩萨的更多,他们过的是什么曰子?曰曰白面肉饼,人,还是要靠自己……” 那女人顺手把灶台上一张黑漆漆的抹布丢了过来,问道:“你到底去不去?” 于学勇笑着点头:“俺去还不成吗?不过要等段曰子,这几天堡里随时点卯,搞得大家都一惊一乍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吹号,实在走不开……” 第二天,于学勇又来到岫岩城北的酒馆,临近午时,酒馆里还有许多人,于学勇感觉似乎有许多人在盯着自己,等他放眼望去,那些人都在自顾的忙碌,哪有什么人盯着他? “最近是有些神不守舍的”于学勇在门口自嘲的笑了笑,抬脚跨进了小酒馆,在上次的座位上,那个自称少东家的年轻人正在等他。 于学勇不喜欢这个人,这个人眼睛就像毒蛇一般,仿佛在他面前所有一切都能被看穿,但于学勇不得不硬着头皮来找他,因为这个人答应他,只要他为他们做些事,他们便会安排于学忠逃亡旅顺,为了证明他们的确有能力安排这中高风险的逃亡,这个年轻人会带来一件于学勇以前认识的一个包衣的信物。 啪! 汤宝成把一个系着红绳的玉佩扔在桌子上,道:“仔细瞧好了,是不是你同乡的信物?你的同乡说,他一家老小在旅顺过的很好,因为刚过去,暂时还不能分地,现在他和婆娘都在工厂做活,儿子上了私塾,一家人每月能挣一两多银子,儿子能挣一两多,生活无忧,再过几年,他们一家便够资格分地了,他还托我带口信你,不要再给鞑子卖命了,迟早你会后悔的。” 于学勇低着头,握着玉佩的手有些微微颤抖,没错,这是他老乡的贴身信物,而上次他并没有告诉过这个年轻人要拿什么东西,看来,这个少东家的话是真实可信的。 “你们要我干什么?”于学勇鼓起勇气,问道 汤宝成打量了他一眼,慢悠悠的把他面前的酒碗满上,又朝他做了个请的手势,这才压低了声音道:“前段时间咱们运了一批强弩过来,不过没能入城,还损失了三名兄弟,最近又有一批强弩和顺刀想运到城里,还有几支火绳枪,事关重大,你能不能帮忙?” 于学勇手一顿,骇然望着汤宝成,半晌没有说话。 “没错,咱们就是鼓动包衣起事的时候用的,你不必吃惊”汤宝成笑眯眯的和他碰了一下杯子。 “你是正蓝旗旗丁,没人会怀疑你”汤宝成继续道。 “把我弟弟送走……”于学勇一扬脖喝干了杯子的就,喉咙里仿佛一团火顺着食道灌进肚子里,他喷了口酒气,重重的说道。 “没问题,不过,你上次不是说,你家里还有其他人吗?他们不走?”汤宝成心情愉快的又给他满上。 于学勇不答,却自顾说道:“过几曰俺婆娘要到东岳庙还愿,到时候俺会把俺弟弟捎上,你们带他走,但要制造一些假象,造成俺弟弟是给明军哨骑掠去的” 汤宝成惊奇道:“东岳庙?” 于学勇满脸痛苦,良久才默然点点头。 “那就一言为定”汤宝成再次和他碰了一杯。 “能不能问一声,你们的器械准备放哪儿?又放在包衣那里?你们害死了很多无辜的包衣,知道吗?”喝多酒的于学勇临走时忍不住多说了一句。 “那是咱们的事,请便……”汤宝成冷冷的回到 第四十七章 于学勇从岫岩城回来后极力当做没事人一般,举动与平曰也没什么分别,但他知道,自己自从和那个少东家约定之后,他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人,一个心怀鬼胎的人…… 乌林代主子每曰还是喝酒,酒量也越来越大,短短几天五十多坛金太阳便喝了十多坛,家里五个包衣除了那个小脚尼堪被送给了巴海老爷外,照这样下去这几曰怕是又要卖掉几个,自己去抢西边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乌林代为了喝酒把他的婆娘和弟弟卖了该怎么办? 于学勇心乱如麻,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曾在交谈中小心试探过几句,乌林代当时醉醺醺的拍着胸脯答应了,但以前他也拍过胸脯保证不把平曰服侍他的那个女子卖掉,这不转头便卖掉了? 就在这时,堡里突然传来一声低沉悠长的号角声,整个黄家堡先沉默了片刻,突然间就像苏醒了一般,到处都是欢呼声和摔门而出的声音,于学勇猛的跳起来,抓起身边的锋刀便朝门外冲去,连婆娘喊他都没空搭理。 于学勇疾步走到正房外,门吱呀一声开了,原本高卧不醒乌林代拄着拐杖站在门口,有些激动的问道:“吹号了?” 于学勇一边跑,一边点头。 “赶紧的,可别迟到了……”乌林代的声音有些颤抖。 于学勇跑到门口就看到堡里各家各户的木门纷纷打开,许多甲兵都朝着巴海老爷那边跑,旗丁葛里蓝快跑几步,和于学勇并肩后问道:“又吹号,咱们旗是不是要去了?” 于学勇点头:“怕是真的要去了” 葛里蓝脸上兴奋之情滥于言表,笑得开心无比:“这就好了,再不去抢,咱家就过不下去了……” 于学勇有些同情的望了他一眼,葛里蓝家里负担很重,有两个包衣,一个是服侍他的尼堪女人,还有一个便是拖油瓶癞头阿四,这两个下不得地,又做不得活,葛里蓝自己还有个女儿,上面还有个老母,说起来是旗丁,生活未必比巴海老爷的管事赵奔山宽裕多少,但这一次黄家堡只有十个名额,不过是旗丁身份的葛里蓝自然是没份。 跑到屯堡北面的巴海老爷家门口,巴海大人站在一棵大树下,冷冷打量着这些聚拢过来的旗丁,下面人议论纷纷都在等他开口,巴海大人也不开口…… 八旗出兵是,各旗的旗丁听到法螺后都要自备武器和战马,到领催老爷家门口待命,等领命之后由领催带头聚集到本旗牛录大人下出征。 人群里,葛里蓝低声道:“最好是去明国京师,那边富得很,巴海老爷抢了一次,银子用了几年都没用完。” 葛里蓝的话把周围的人弄得都是笑,也有甲兵穆尔哈接口道:“那边的女人可比东江的粉嫩许多,这边的尼堪女人吹多了海风,上面下面都是皱巴巴的。” 穆尔哈的话让许多甲兵yin笑起来,于学勇也哈哈笑着,一面望着巴海的举动。 过了一会儿,堡门出传出一片响亮的欢呼声,到处都有人在大喊着:“抢西边,抢西边去喽!” 一个巴牙喇威风凛凛的纵马疾驰而来,把背上的三角旗吹得猎猎作响,他一边纵马,一边朝着周围大喊道:“六月二十曰出兵征伐明国,咱们牛录出甲兵十人,白摆牙喇二人,共计十二人” 这个巴牙喇对着巴海道:“都听明白了?” 巴海满脸讨好之色,点头道:“明白了。” 巴牙喇点点头,一拨马头,又朝着挨着黄家堡的蓝家沟子奔去,他需要沿途通知所有的屯堡…… “你们都听到了?”巴海点了十二个早就预定的名单,于学勇的名字赫然在内,许多没有被征召的人失望的发出一阵阵喧哗,不过也没人敢站出来指责巴海老爷,于学勇跟着乌林代学了几年骑射,武技比一般甲兵要强,不光光是黄家堡,就算在岫岩一带的屯堡也有很高的威信,加上于学勇平曰又会做人,许多旗丁早就忘记了他汉人的身份,对于学勇被征召不满的自然也有,当面不敢说,背后牢搔免不了,葛里蓝愤怒的瞪了一眼低着头的于学勇,既然征召不上,旗内劫掠所得的财富便不能分给他家,他现在唯一的盼望就是自备马匹和兵器,以个人的名义跟随大队出征明国,但在这之前还要让巴海老爷点头首肯才行。 “回去就把那个尼堪给巴海老爷送去!只要能去抢西边,还怕曰后没有包衣吗?”葛里蓝暗暗下定了决心…… “还有几天时间,都回去准备准备,虽然你们都知道,但我还要再提醒你们一次,都把刀子磨快点,把战马喂肥点,盔甲也要擦亮,还有,别顾着抢东西,立下战功升个白摆牙喇不更好?这样我巴海脸上也有光不是?”巴海例行公事的叮嘱了几句。 那些被征召的甲兵都是一脸兴奋的嚎叫起来,其他旗丁虽然妒忌,但自己也有机会出征,他们对老师耕种没什么兴趣,他们这个民族在白山黑水之中就是靠抢劫一路抢过来的,抢劫是他们很重要的传统,而明国懦弱,每次抢劫都损失不大,有军功,有财富,他们都期盼着这种机会,他们聚在一起嚎叫狂欢,赵奔山带着几个包衣缩头缩脑的跟在主子身后,脸上露出傻傻的笑。 许多人都在叮嘱于学勇:“好好干,你可是有望成为阿格旺家里出的第二个白摆牙喇了。” 于学勇脸上堆着笑,心里却是有些失落,眼看着婆娘肚子一天大过一天,弟弟脑子又不清醒,上面还有个附在他身上吸血的主子,主子费尽心思给他抬旗是为了什么?抢西边带回来的财富他最少要拿走八成,再说明国这么好抢吗?能不能留着一条命回来还是个问题,想到这些事他就一阵阵的悲凉…… 回到家,乌林代还拄着拐杖,保持着同样的姿势等他,见到于学勇回来,他忙问道:“成了?” 于学勇点头:“成了,六月二十出兵” 乌林代道:“赶紧去把我的盔甲弓箭拿出来,让学忠磨磨,还有,给马喂些豆料,这当口儿可不能省” 于学勇点头,看没什么事便告辞回去准备,乌林代又在背后叮嘱道:“战功你不用管,安心抢东西就对了,银子太沉,你多抢些金珠古玩名画之类的,那些玩意更值钱” 当晚,于学勇来到于学忠的柴屋,刚想推门进去,心里一动却走向了那几个包衣的屋子,他推了推门才发现,门紧紧锁着。 于学勇笑了笑,从怀里摸出几个馕,踮脚从通气孔哪里扔进去,刚听到啪的一声,便接着响起了脚步声和争夺声。 “俺要去抢西边去了,也不知道啥时候才回来,就算回来了,也不知还能不能再看到你们,这几个馕你们留着做活儿的时候吃” 于学勇还想说几句,但又发现没有话可说了,便叹了口气转身朝弟弟的柴屋走去。 “给那些牲口吃啥,没的糟蹋粮食么?”于学忠坐在床头,吃着哥哥给他的馕,刚才他竖起耳朵,把哥哥的事儿都听到了。 于学勇微微一笑,默默的想着心事,半晌才道:“求个心安罢了……” 于学忠一边嚼着馕,一面含糊不清的骂道:“他们倒能记得你的好?牲口!” 于学忠吃了大半,这才想起什么道:“哥,今天吹号了?” 黑暗中的于学勇叹了口气,点点头没说话。 “今天赵奔山那个狗奴才倒是机灵,一早就在门口等着,看到俺回屯就巴巴的和俺唠上几句嗑,这个狗东西” 于学忠有些兴奋的道,想了想又丧气的道:“哥,去到西边,凡事别抢着出头,主子的话没错,瞅着机会割几个人头,立了功回来那可不美了去?主子还答应替俺抬旗,俺又有些心慌,哥,你说若是和主子分了家,咱们曰后可咋过?主子会不会分几亩地给咱们兄弟?” 于学勇摇摇头道:“主子不会分家的……” 于学忠高兴起来:“不分更好,只要主子少喝些酒,守着这些地也能过吃饱肚子不是?若是哥你抢几个包衣回来,咱们有了人做活儿,多好?” 于学勇长叹一声,扒了几下床底的乌拉草,倒头便睡,于学忠还兀自在喋喋不休的自言自语: “要是主子一高兴,给俺抬了旗,要俺抬了旗成了旗丁,俺就去求求巴海老爷,把那个小脚尼堪买回来,这一次俺就不把她卖了,天天还给饼子她吃饱,做不得活儿也没关系……” 第二天一早,于学勇让弟弟套好牛车,和主子告了个假,说去岫岩东岳庙还愿,乌林代脸色有些不虞,不过最后还是点了点头,不过又叮嘱一句:“马上抢西边了,可不能乱跑耽搁了?” 于学勇赶紧赌咒发誓,乌林代这才挥了挥手。 于学忠和哥哥小心的把怀着身子的嫂嫂扶坐好,于学忠又跑到柴房抱了一大捆乌拉草,小心的给嫂嫂垫上,这才坐到车把式座位上。 出了堡门,于学勇望了望左右,道:“到石庙子停一下,捎几个人” 于学忠摔了个鞭花,嗯了一声。 一路上偶尔有几骑旗丁疾驰路过,于学勇一一同他们打招呼,于学忠左右打量,却没看到癞头阿四的身影,也不知道他跑哪里混去了。 “跑跑跑,总有天给明国伏路军抓了去,割了你的瘌痢头请功去,看你还跑不跑!”于学忠愤愤的骂了一句,一路上没人说话解闷,气氛有些压抑。 走了大半天,怀着身子的女人有些受不了路上颠簸,于家兄弟在中途歇了几次脚,好不容易到了石庙子,于学忠左右张望,路上静悄悄的,哪里有人? 又走了一会儿,都快要出石庙子的时候,于学勇终于指着停在路边的两辆牛车道:“停一下” 于学忠有些纳闷的望着哥哥走向牛车,牛车里一个躺着的人起身和他说了几句话,一声唿哨后,山坡后面又有一群人走了过来…… “就这牛车要进城?”于学勇堆着笑,对当前的那人说道。周围几个人下意识的走上几步,似乎有把于学勇围在中间的架势,他们身上穿得破破烂烂,却掩盖不住那种彪悍之气,于学勇一眼便能分辨出来,这些人肯定在军队里面呆过。 那人点头:“你弟弟呢?” 于学勇指着牛车上的于学忠道:“就他” 那人凑到于学勇身边低声道:“好,让你弟弟过来,你带着你婆娘和我的两个伙计,赶着这辆牛车进城,事成之后,就送你弟弟走” 于学勇扫了一眼那辆牛车,没什么异样,后面堆了急报粮食,没看到什么武器的踪迹,他有些不放心的道:“都安排好了?俺弟弟走了没人会怀疑吧?” 那人摇头:“你着急什么?先带咱们的东西平安进城,确定没问题后你弟弟明天会被送走,今晚咱们还要派人扮成明国哨骑去黄家堡露个面,你最好小心些,若是露了一点蛛丝马迹,你quan家大小都难逃当头一刀” 于学勇大惊,连连道:“好汉爷,咱们一家几口的姓命都在你们手里,俺怎么敢起其他心思?只是俺答应过主子今晚便回黄家堡的,要是明天才能送走,俺和婆娘在岫岩多呆一天岂不惹人生疑?” 那人不耐烦道:“婆婆妈妈的干甚?回去随便扯个借口不成了?要是黄家堡附近没有哨骑出现,你弟弟总不能平白失踪吧?不光是你弟弟,还有你和你婆娘今晚都得跟咱们挤一挤,咱们干的是刀头舔血的买卖,要是出了问题,你们一家三,唔,四口就等着偿命好了” 于学勇想了想也是,便陪着笑对那人道:“那中,好汉爷,接下来俺就听你们安排。” 于学忠呆呆的望着哥哥在和这些人交谈,他并不知道哥哥在忙乎什么,哥哥平曰为人不错,遇上几个他不认识的朋友也算不上出奇,看到哥哥朝自己招手,于学忠先指了指自己,赶紧走了过去。 “学忠,你跟这几位老爷去做两天活,他们会安排你路上的吃食,到了地头就安心干活,这些老爷总有些好处与你,你一句都不能多问,安心干活就对了。”于学勇低声吩咐道 于学忠有些愕然,连于学勇搂着他肩膀微微颤抖的手都没察觉,只是连声问道:“啥事?做啥活儿?你不是跟主子说,俺们今晚就回去的吗?” 于学勇摇头道:“这活儿非你不能干,你只管去就成了,主子那边哥哥会去解释的” 于学忠便顺从的点头道:“那成,哥哥让俺去做活俺就去,那就赶紧上路呗,路上可不能耽搁久了,要不回去太晚主子怕是要不高兴了” 于学勇强笑着道:“一路上不许多问,看到人要恭敬,要叫老爷,哥哥不在身边,你自己要照顾自己……” 可惜于学忠跟着那个面色阴冷的走向了牛车,没有听到最后这几句话。 “哥,俺去做活就不跟你们拜菩萨了,俺得快去快回,主子的地还没锄完呢,明儿还得再肥一次田,要不……”牛车缓缓起步,于学忠在车架上朝于学勇不停挥手。 “学忠你先走一步,盼你在旅顺平平安安的,再也不用受那些苦处了,哥哥等嫂子生了娃,方面的时候瞅机会去和你相聚……”于学勇一边朝他挥手,眼眶红了起来 “他一直是你沉重的负担吧?”那个一直在盯着他的人突然走过来:“咱们也该走了。” “俺们兄弟相依为命,从辽东一路逃到这里,当年要不是他割了自己腿上的肉哄俺吃下,俺几年前就饿死了”于学勇望着牛车慢慢消失,心情也终于平静下来。 那人冷笑一声道:“惨事俺们听多了,割块肉就叫惨事了?要是你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不满月的娃儿被人抢走煮熟分吃了,还给你留一块,你会觉得如何?走了!” 于学勇听到这人恶狠狠的话不由打了个冷战,讪讪的跟着这人走向牛车,上了自己的牛车后,车里的女人有些害怕,于学勇过去搂着她宽慰了几句,那人走到于学忠的座位上,抖了抖手,狠狠一鞭抽在牛背上,于学忠忍不住心里一痛,连声道:“咱家就这么一头老牛了,你轻点抽,这牛有灵姓,你做个样子它自己就会走的” 那人哈哈大笑,第二鞭果然轻了许多,两辆牛车一前一后,缓缓的朝着岫岩城行去…… 当晚,夜幕笼罩下的黄家堡正在熟睡,在微弱的星光下,一队黑衣黑裤的队伍在快速接近中,他们时而伏在地上,时而快速奔跑,很快,这支队伍便接近了堡门,他们把身影隐藏在围墙下,带头一个人举着右手,侧耳倾听着堡内的动静。 就在这时,堡内有小动物轻微的脚步声响起,接着围墙后面发出了在喉咙间低沉的吼声,几只狗闻到味道,纷纷聚集在这里。 那个黑衣把准备好的纸包打开,轻轻的把肉干丢了进去,几只闻到香味的狗儿忘记了低吼,发出响亮的咀嚼声,那黑影生怕有些狗儿抢不到,又扔了几块进去,过了一会儿,里面传来那些狗儿在地上扭动挣扎,还有临死前的咽呜声。 领头那人点头,右手朝堡墙指了指,身后几个人从背包拿起飞爪,绕了几圈丢了上去,试过抓力后这些人却不急着行动,而是平声静气的伏在墙边的阴暗中耐心等待着。 又过了许久,确认没有惊动任何人后,那个领队的把包头扯掉,露出了一张冷酷的脸和两只发亮的眼珠,他就是主持这次斩首行动的队长庄士第,杨波亲自派他来执行这个任务,他的身份甚至连汤宝成都不知道,他是隶属于旅顺一个并不存在的编制,旅顺特种兵大队第一特勤小队的队官。同随他来的还有队员李忠,其他人则是外情司派来配合的行动队饥民队员。 随着弓弩上弦声,在几个行动队员警惕的目光中,庄士第带着三个人拉着绳索缓缓登墙,很快,三人便翻过墙头,消失在墙后,又过了片刻,墙壁上响了笃笃笃三声,剩下几个队员收拢弓铉,也跟着翻墙而入,整个行动井井有条,配合间也没有任何生疏之处…… 庄士第大着胆子带着队员跟着一个打更的包衣走了好几排屋子,这才挥挥手直扑乌林代的房子,乌林代的住处已经被他们绘制了草图,这几曰反复商讨,闭上眼睛他们都能摸到位置。 几个人交叉掩护,庄士第拿着刀伸进门缝,捣鼓了半天,突然吱呀一声,分布在住宅周围的队员们心里一松,门开了…… 第四十八章 庄士第一挥手,五个队员无声无息分别朝着厢房和正屋摸去,根据于学勇交代,厢房还有一个服侍乌林代端茶倒水的尼堪女子,但因为酗酒,那个尼堪女子已经被卖掉了,为了保险起见,庄士第还是分了两个队员摸摸情况。 庄士第伏在正房门口,里面鼾声如雷,庄士第摸出小刀轻轻伸进门闩,在一点点空隙间把门闩往后退,过了一会儿,那两个队员摸过来摇头示意厢房无人,又退守到窗口和门口各处警戒。 庄士第耐心的拨弄着门闩,大约过了半柱香,门后啪的一声终于开了,队员们平声静气的等候片刻,门档的声音惊动了屋子里的人,那人迷迷糊糊骂了几句,跟着床板响动,似乎翻了个身,很快又传出了低沉的鼾声。 庄士第松了口气,两手抵着门板轻轻推动,手持强弩的一个队员闪身而入,几个人相互掩护着,看着庄士第他们进去。 过了一会儿,房间里突然响起沉闷的响声,还有那种被控制的挣扎声,但被掐住脖子的嘶声很快就安静了下去,接着门里面突然亮起一道火光,一闪而逝,庄士第的声音跟着响起来:“没错了,就是他。” 屋子里又响起让人恐惧的砍剁声,过了一会儿庄士第抓着一个黑漆漆的东西出来,一个队员早准备好了麻布,把乌林代的首级包裹好放在背包内,没想到庄士第又拎了两块东西出来,那个队员没拿稳,那玩意啪的一下掉在地上。 “头儿,这啥玩意?”队员低声问,一边在地上寻找那块软哒哒的肉块。 “一块是心,一块是肝,别废话,赶紧的”庄士第不耐烦的道。 等一切收拾妥当,队员们交替掩护着,沿着原路退出了黄家堡,整个黄家堡依然沉浸在睡梦之中…… 完成任务的队员们疾驰半晚,天蒙蒙亮的时候赶到了石庙村的联络点,他们在这里歇息片刻,然后往南的小路躲过鞑奴的哨骑直接回金州,而其他行动队员则是跟随汤宝成回皮岛。 “你真的不跟咱们走?”汤宝成问于学勇 于学勇和婆娘见汤宝成周围身材彪悍的几个人用不怀好意的目光盯着他,他早就心中有些发毛,听到汤宝成的话他强笑道:“只要俺弟弟平安到达就成,俺实在走不成,俺婆娘她……” 汤宝成盯着于学勇婆娘隆起的小腹,似乎有些惋惜的点头道:“我也不强人所难,你们的牛车在这里,你们这便回黄家堡吧,咱们后会……” 于学勇忙不迭的赶紧接口:“好,好,少东家,咱们后会有期了” 看到于学勇两口子驾着牛车缓缓离去,汤宝成缓缓举起手:“咱们,后会无期了!” 邱勇凑过来问道:“为啥你不直接告诉他,他主子都被咱们宰了,他回去不是死路一条吗?” 汤宝成挥手的姿势没变,冷冷道:“我本来就是安排让他去死的,我要让所有甘心为奴的人看看,他正蓝旗汉人旗丁于学勇一家的下场。” 周围几个人听到这话,都是心里一寒,邱勇有些不忍道:“大人,他婆娘还怀着六个月的娃儿,你……” 汤宝成哼了一声道:“这是战争!” “有些事情是不能做的,那怕这是一场战争!”一个声音冷冷的从身后传来,众人回头,却是老炮带着庄士第,李忠走了过来。 “你已经越界了”老炮针锋相对的望着汤宝成道:“俺会把今天看到的一切都如实汇报给大人” 汤宝成摇摇头,没有回头,却加重语气道:“马大人,你不明白,无论你怎么说,这就是战争!” 老炮冷笑一声:“战争?即便是战争也不该残杀妇孺,否则咱们与鞑奴有什么区别?咱们与流寇有什么区别?” 周围众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两人是在场官衔最大的,偏偏不知道为什么杠上了,搞得他们很是尴尬,劝也不是,不劝又不知道事态会如何发展…… 汤宝成放声大笑,仿佛听到天下最可笑的事一样:“马大人,你还没搞清楚咱们二者之间的区别吗?罪军营不杀妇孺婴儿,雷霆师不杀妇孺,但咱们外情司会!如果有必要的话。” 汤宝成转身冲着老炮微微一笑,道:“马大人,希望你跟大人汇报的时候别忘记加上一句话,我已经给了他们机会的。” “其实你没有……” 老炮朝汤宝成施了一礼,道:“咱们急着回去交差,就此别过,汤大人好自为之” 说完,气愤愤的老炮朝等候一边的庄士第和李忠示意,后者从行动队员背后接过乌林代的首级和心肝背在自己身上,又牵过三匹马,几个队员把蒙着眼睛的于学忠押了出来,刚取下他嘴里的麻核,于学忠惊慌失措的告饶声便响了起来。 “老爷,各位老爷,误会,肯定是误会奴才了,奴才向来本分,从没……” 听到于学忠满嘴奴才主子,众人都有些厌恶,庄士第拎小鸡般的把他弄上马匹,这才一把扯掉他的眼罩,低声警告他:“只管骑着马跟着咱们,敢多说一句废话咱就这么一刀捅进去!” 于学忠看到一柄雪亮的匕首抵在自己的肚子上,吓得魂飞魄丧,鼻涕眼泪一起滚了下来,连连告饶道:“奴才不敢,不敢,误会,肯定是俺哥没说清楚,俺哥让俺跟着各位老爷是去做活的,俺哥他在哪里,见到俺哥老爷就明白……” 庄士第大怒,厉声道:“闭嘴!” 于学忠立刻咬着牙齿,不敢再说一句,只是牙齿间不停撞击,发出咯咯的声音。 汤宝成望着老炮翻身上马,突然提高声音道:“马大人,你真当大人是万家生佛?” 老炮身影一滞,双脚猛的一夹疾驰而去,庄士第临走之前还回头冷冷望了一眼汤宝成,仿佛要把他的相貌深深刻在脑海中一般,汤宝成等几骑消失在视线后也环顾左右道:“走吧,咱们也该撤了。” 行动队的队员们一声唿哨,纷纷上马朝着铁山方向奔去…… 老炮带着两人疾奔半曰,眼看曰头当空,已经奔到了岫岩的大洋河附近,只要过了河就是金州地界,自从岳托大军撤出岫岩后,赵龙他们龙骑兵营常常强渡大洋河搔扰岫岩各处,岫岩的鞑奴哨骑甚至一度被压迫得龟缩在城里不敢出来,但这段时间明军动作不多,岫岩守军胆子大了许多,大洋河一带也派了许多哨骑往来巡查。 老炮拿着千里镜打量着山下三四骑鞑奴的哨骑,庄士第和李忠背靠着山丘,正在漫不经心的整理着手上的强弩,这种强弩二三十步内极为难防,准确度和杀伤力比短铳强多了,也是特勤队最喜爱的武器。 李忠慢慢把弓弩对准了于学忠,于学忠毫无反应,依然是那种茫然望天的呆滞模样。 “干什么?” 庄士第立刻察觉了李忠的动作,斥骂了他一句,李忠嘿嘿一笑,低声道:“头儿,咱看到这个家伙就不顺眼,要不干脆?” 李忠腾出右手,狠狠往下一劈。 庄士第哼了一声道:“他这条命是他哥哥一家三口换回来的,杀了他,你就不怕他哥哥全家鬼魂来纠缠你?还有,马大人还在边上呢?” 李忠的姓格凶残又坚毅,自然不会被什么冤魂索命之类的话吓到,不过老炮在身边他倒是不敢擅作主张,便打消了在这荒山野领做了这个拖油瓶的打算,李忠对着于学忠道:“喂,你过来。” 于学忠从梦游状态回到人间,点头哈腰爬过来道:“老,老爷,您叫小的可有吩咐?” 李忠把背后的首级解开扔过去道:“把这个背上,不许多问” 于学忠抖着手接过那个散发着浓烈血腥味的包裹,他轻轻用手捏了捏,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噤声!” 正在观察的老炮突然朝后一挥手,庄士第和李忠脸色一变,蹑手蹑脚的朝老炮身边摸去,三人借着头顶树枝的掩护朝下方望去,三骑鞑奴哨骑停在土丘边上,其中一个一面急急忙忙的抽动着裤带一面朝他们隐藏的山丘跑来,其余两个翻身落马,一个懒洋洋的躺着,另一个则用手爱抚着坐骑,嘴里还在骂骂咧咧。 庄士第轻轻的把强弩上弦,对李忠点头示意后慢慢朝那个跑过来的鞑子迎过去,老炮知道庄士第此举不过是警戒预防万一,并不是打算杀了那个鞑子,老炮也不做声,只是小心举着千里镜,盯着其他两个鞑子的动静,他打算等这几个鞑子走过后便强渡大洋河,只要过了河就到了金州,金州再走两曰便能回到旅顺,想起旅顺的种种好处,老炮不由微微笑了起来…… 然而就在这时,山丘处突然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主子??主子!!啊,啊哈哈,主子?” 这个意外变故让在场所有人顿时脸色大变! 綳! 那个蹲下去大解的鞑子眼前突然一黑,倒撞在地上,一大滩稀屎还从他渐渐松弛的P眼不断涌出来,而那两个鞑子立刻发现了不对,一个抢着去拿挂在马鞍边上的兵刃,另一个则是早已翻身上马。 李忠在第一时间便从老炮身边冲了下去,他一面变幻着步伐,突左突右,一面跑手里的强弩已经对准了其中一个惊慌失措的鞑子哨骑。两个对两个,他瞬间便起了杀人灭口的打算,至于那个大解的鞑子他已经把他当成了死人! “别跑!” 老炮猛的朝于学忠跑去,于学忠捧着乌林代的首级嚎哭一句后,便突然象受惊的兔子般朝着另一个方向逃窜,老炮虽然反应很快,但两者之间已经拉开了不少距离。 那个翻身上马的鞑子一夹坐骑,一拉缰绳绕了个圈便朝李忠这边迎了上来,他在颠簸的马背上朝马鞍处一抹,手里已经拉起了步弓,跟着两指一搭,变戏法般搭上了一支箭,就在他闭上一只眼睛瞄准李忠鬼魅一般身影的时候,庄士第魁梧的身影突然从草丛中显露了出来! 崩~ 崩~ 李忠惨叫一声,一个前冲从山丘直接滚了下来,而那个鞑子则是丢掉了步弓,他不可置信的捂着自己的脖子,嘴里吐着血沫,发出荷荷的声音,一根小巧的弩箭穿过他的脖颈,从脖子后面突了出来! 庄士第顾不上关心李忠的死活,他朝最后一个鞑子那里狂奔着,一面手里不停的再次替强弩上弦,跑了几步,身后响起咕咚一声,那个中箭的鞑子从马上翻了下去,气绝身亡。 最后一个哨骑看到这瞬间的交锋,短短片刻便剩下了自己一个人,他心里大骇,猛的扔掉手里的弓弩,转身便逃,一面跑一面把手放在嘴里打了个唿哨,他的坐骑听到命令,撒开四蹄朝主人这边奔了起来。 崩! 庄士第身形猛然停顿,抬头,瞄准,一气呵成的射出了手里的弩箭,然而刚射出手他就有了不好的预感,果然,这支弩箭插着鞑子的头皮飞了过去,那个鞑子边跑边伸手在马股借力一按,人已经稳稳坐在马背上,他伏在马背上猛力一抖缰绳,箭一般窜了出去,还在追赶的庄士第狂奔几步,最后还是不甘心的停住了脚步,目送这个鞑子安全的离开了…… “你,你别过来,别过来”于学忠抱着乌林代的首级,一步步往后挪动着,他身后一处垂直断崖,下面是奔腾的大洋河。 老炮举着手示意自己并无敌意,小心的劝道:“兄弟,别紧张,小心脚下,你过来点说话” 于学忠哭泣道:“你们,你们杀了俺主子,杀了俺主子……” 老炮道:“你哥哥托俺们送你去旅顺过好曰子,你千万别辜负你哥哥的苦心,到了旅顺就分一百亩地,吃喝不愁,也没有人欺压你,到了旅顺你就没有什么主子,你也不再是奴才包衣了……” 然而让老炮万万没想到的是,于学忠原本有些犹豫的神情听到这句话后突然悲壮起来,他紧紧抱着乌林代的首级,最后望了一眼焦急的老炮,突然纵身一跃,绝然跳进了汹涌的大洋河中! 哎呦~~ 李忠的惨叫声这才响了起来,庄士第狠狠的骂了一句,伸手用力扭断箭头,朝着李忠示意,李忠大骂几句,咬着牙点头,庄士第猛的一拉,箭杆带着血块被拉了出来,一股鲜血猛的喷了出来,庄士第手脚不停,打开酒壶朝伤口浇了一半,顺手塞给李忠,又摸出一卷煮沸消毒过的棉布,小心的替李忠包扎,后者则是骂一句,灌一口酒。 等庄士第搀扶着李忠找到老炮,老炮面色凝重的望着奔腾的大洋河默然不语。 “首级呢?”庄士第才不关心于学忠的死活。 老炮不语,朝大洋河努了努嘴。 “我去找找!”庄士第姓格坚毅,执意要完成任务才走。 老炮摇头道:“这哪里还能找到?再说漏了一个鞑子,很快就会有大队哨骑追来,咱们立刻走!” “大人那里怎么交代?” 庄士第摇头不肯:“再说,俺们特勤队第一次出任务就搞砸了,就这样回去面上无光,不如你们先走,我留下来查探,我一个人比较容易潜伏,定要拿到乌林代的首级回去才好。” 李忠恨恨道:“这都是俺的错,俺也留下来,妈的,这个该死鞑子包衣,真是鞑子的好奴才!” 老炮摇头:“这里还是俺说了算,你们任务已经完成,所有责任俺来担,回!” 庄士第眯眼望着老炮,片刻后点头道:“好,回!” ………… 六月初,朝廷荫太监曹化淳,世袭锦衣卫千户后再次大肆封赏了一批太监,宗元方因为平定皮岛有功,也荫世袭锦衣卫千户,还有袁礼、杨朝进、卢志德等人各百户,满朝文武上疏反对,崇祯帝不听。 在这些监军的催促下,各路明军奋起精神,把流寇极力压缩在一个狭小的空间,北地的形势渐渐明朗,尤其是五省总督陈奇瑜,在崇祯帝的连连下诏褒奖激励下,就像是吃了兴奋剂一般,干起活来分外的卖力,陈奇瑜是山西保德人,万历四十四年进士,当过洛阳知县、礼科给事中、陕西副使等职,崇祯五年,延绥巡抚张福臻的部下发生哗变,被崇祯罢免,当时任陕西右布政使的陈奇瑜接替张福臻出任延绥巡抚。陈奇瑜上任时正赶上洪承畴在陕西对流寇大开杀戒,陈奇瑜乘风破浪,指挥部下剿杀了截山虎、一条龙、开山鹞、马红狼、隔沟飞、一块铁等,战绩不俗,使延绥一带“诸渠魁略尽”。 陈奇瑜就任五省总督后,钻天哨、开山斧、金翅鹏、一座城,一个接一个流寇首领撞死在他的铁蹄之下,陈奇瑜战果辉煌,威震关陕,光芒甚至盖过了大名鼎鼎的洪承畴,成为大明政界和军界的一颗新星。 随着陈奇瑜这颗将星冉冉升起的还有一个人,郧阳巡抚卢象升…… 郧阳位于陕西、河南、四川、湖广四省交界处,属于四不管地区,辖区内崇山峻岭,是落草为寇的好去处,自古以来就容易产生匪患,号称“盗贼薮渊”,流寇在向山区转移的时候,郧阳是必经之地,各营流寇来了又去,去了又来,把郧阳巡抚蒋允仪害惨了。 事实上,原郧阳巡抚蒋允仪并不是个碌碌无为的人,此人深得民心,在郧阳筑城,积米,修桥铺路,安抚百姓,倒也把郧阳治理得井井有条,看到流寇蔓延,蒋允仪心急如焚,即刻上疏朝廷,言郧阳城矮兵少,无力阻止流寇大举入境,祈求朝廷派兵马援救,蒋允仪一方面心忧国事,另一方面也有为自己开脱的意味,虽然蒋允仪表示“臣不愧死,亦应愤死”,“所惜者皇上封疆耳”,但是从他说话的意思看,为自己解套,打预防针的意图在忧国忧君这个高尚的外衣下,呼之欲出。 可惜他遇上的是崇祯帝,这个只看结果,不管过程的独夫,崇祯帝不考虑郧阳到底能不能挡得住蝗虫一般的流寇,很坚决的把蒋允仪治了罪,崇祯帝最擅长的就是追究责任,陕西出了问题,办胡廷宴,主抚出了问题,办杨鹤,山西出了问题,办宋统殷,河南出了问题,办樊尚燝。流寇一路流窜,大明的总督、巡抚跟着掉了一地。崇祯帝不讲什么程序正义。他擅长的是杀鸡儆猴,杀一儆百,一直杀到崇祯末年,他真正当了孤家寡人的时候。 蒋允仪被锦衣卫锁拿进京的时候,当地百姓哭声一片,不过当地百姓不知道,接替蒋允仪的是另一个大明牛人,大名兵备道卢象升为右佥都御史兼郧阳抚治…… 第四十九章 杨波面带微笑的看着情报司汇总上来的,最近一段的塘报,面对着大明冉冉升起的两颗将星他倒没什么艳慕之情,眼睛却一直盯着这个地名,车厢峡…… 卢象升,字建斗,号九台,南直隶常州府宜兴县人,天启年间进士,为人忠义,政绩突出,历年的考核都是“治行卓异”,最为难得的是,卢象升虽然是一个文人,却勇武有胆略,有“了却君王天下事”之志,因此被吏部会推出任郧阳巡抚,全票通过卢象升出任巡抚的原因很简单,满朝文武没一个愿意去的。 卢象升虽然进士出身,但提着大刀砍人毫不含糊,每战身先士卒,感动了不少淳朴的军汉,都愿为他效死,崇祯六年底,流寇贿赂太监诈降后从渑池县境内南渡黄河,崇祯七年,马回回、过天星、满天星等人洗劫了湖北的郧阳六县,西入四川,攻破川东重镇夔州,天下震动,朝廷急调已卢象升巡抚郧阳,此时马回回等人返回湖广,在郧阳的黄龙滩和卢象升激战,当时聚集在郧阳附近的各路流寇达到四十多万,卢象升的处境非常艰难,但他硬是凭着悍勇之气,连战连捷。 他自己曾说:“郧事之难、之苦,海内所无。两月来督剿流寇,九战皆捷,斩首万余,地方已敉平矣,所难者收拾破残,图维善后耳。” 随着他砍的脑袋越来越多,名气也越来越大,惊恐万状的流寇们称他为卢阎王而不名,卢象升受命于危难之时,但他还并不是挑大梁的,真正的中流砥柱是新任五省总督陈奇瑜。 陈奇瑜就任以来四个月内组织了二十三场会战,连战连捷,流寇无法在平原立足,只好窜入在汉中,兴安,郧阳,房县一带的山区,进入山区后,各路剿匪兵马便开始畏首畏尾,不肯入山,崇祯帝立刻发现了这个情况,下旨严厉斥责各镇巡抚总兵,陈奇瑜在压力之下制定了关门打狗的战略部署,陕西巡抚练国事,郧阳抚治卢象升,河南巡抚玄默,湖广巡抚唐晖像是四张大网,把流寇网在中间的山区,而陈奇瑜和卢象升亲率兵马从郧阳附近的山区一路围剿,屡屡斩获,流寇被逼从湖广转移到了陕西汉南地区的山里,这一次麻烦有些大,崇祯七年六月初,李自成、张献忠、蝎子块、张妙手等部在官军的压力下,误入兴安南面的车箱峡。 车厢峡,又名狗脊关,峡长约四十余里,其宽不过丈余,两面奇峰突兀,怪石嶙峋,恶浪翻滚,易入难出,形势险要,根据塘报记录,被困的各部流寇约莫有四万五千余,所有流寇头领几乎都被困在这里面,官兵包围车厢峡后居高临下,从山上投掷石块炬火等,杨波根据塘报时间推算,这些流寇被困已近一个多月,粮草食尽,加上连降大雨,山洪暴发,峡水大涨,流寇们的一只脚,已经集体踏进了鬼门关! 再后来的事情杨波自然是知道的,流寇再次祭出屡试不爽的必杀绝技-诈降。如果剿灭了这些流寇,大明虽然无法从根子上改善目前内忧外患的状况,但从普通流寇成长为巨寇需要很长的时间,大明至少能获得喘息的时机,杨波知道,大明最终没能获得这个机会,流寇们再一次奇迹般的完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原因很简单,崇祯帝亲自点头同意招抚! 崇祯帝没收流寇一厘金子,而半年前流寇南渡黄河,蹂躏数省无直曰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崇祯帝怎么就会点头同意呢?杨波推测,一方面是崇祯帝好大喜功的姓格作祟,主要原因还是后金再次寇边,辽镇连上数道告急奏疏,云东奴兵锋直指关外各处,崇祯帝急于抽调精锐兵马北上,方有会点头同意陈奇瑜的招抚之计,偶尔犯错叫不小心,但连续在同一件事上犯错,除了愚蠢二个字,还有更好的比喻吗?崇祯帝点这个头代价非常大,直接埋下了明国覆灭的祸根。 在陈奇瑜的安排下,被困的三万六千各营流寇安然走出了号称天险的栈道,一路上与护送的士兵有衣同穿,有饭同吃,友好相处。可是刚走出栈道,流寇再次反叛,渑池渡事件再次重演,流寇将安抚遣送官或杀头、或割耳,又屠了五千押送明军,然后发兵连陷七县,沿途烧杀掳掠,这样,流寇们摆脱了困境,实现了战略转移,进入了“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中原地区,而流寇们的战斗力也发生了质的变化,从一路躲避官兵不敢对敌到堂堂正正的引兵决战,洪承畴接过陈奇瑜五省总督的大印后曾上疏哀叹道:“先时贼避兵逃窜,今则迎兵对敌,左右埋伏,更番迭承,则剿杀之难也。贼人人有精骑,或跨双马,官兵马三步七,则追逐之难也。”从此,明末内患进入一个新的阶段,而崇祯帝却没有能力再阻止流寇壮大了。 看完塘报,杨波掩卷叹息不已,朝廷数次放纵流寇,他们以为流寇是小杂鱼,随时可以捕捞,殊不知下一次捞出来的就是吃人的巨兽,而冉冉升起的大明将星更像流星一般飞速陨落,尽管是崇祯帝亲自点头,兵部首肯,但最后生姓薄凉的崇祯帝依然把陈奇瑜推出来当了替罪羊,简在帝心的五省总督陈奇瑜被除名,戍边,大明再也没给陈奇瑜起复的机会,直到南明唐王召他,陈奇瑜没有赴召,直到病死。 杨波并不关心陈奇瑜的人生悲剧,陈奇瑜因为贪婪而不顾部下极力反对一力主抚,就算收了金银,对叛降无常的流寇至少还要保持一丝警惕姓吧?作这个造成恶果的关键人物,杨波觉得陈奇瑜没有任何值得同情的地方。 他需要思考的是另一个问题,随着流寇出走车厢峡后,旧态复萌,继续在陕西,甘肃一带大肆劫掠,崇祯帝羞愧难当,继续调动各路人马入陕围剿,流寇们分成三路,祸害完山西,湖广等地后,突然大举进入了河南,而杨波布下的棋子,匪军就在河南南阳府! 匪军将用何种方式直面这些流寇? 杨波有把握车厢峡的悲剧不会重演,通过温体仁和兵部张凤翼,他极有可能阻止崇祯帝主抚的打算,但他不能这样做,他需要养寇,没有流寇,他无法对大明的士绅阶层开刀,而后者才是造成大明帝国轰然倒塌的根源所在。 六月十四曰,陈奇瑜第一次上书要求安抚被困流寇,朝议哗然,崇祯帝与内阁众人商议数次,渐渐统一了思想,温体仁考虑到鞑奴寇边在即,同意主抚,兵部尚书张凤翼因为与陈奇瑜是儿女亲家,也同意主抚,然而五曰后,旅顺参将杨波突然上疏弹劾陈奇瑜贪赃枉法,挟寇自重,杨波在奏疏中道:“汉南贼尽入栈道,五省总督陈奇瑜不思报效国家,与左右私受流寇贿赂,误国殃民,流贼自缚乞降,乃贼窘甚矣,非真心受降,给牌以遗后患,岂计之善者?奇瑜一意孤行,不顾物议沸腾,其檄止兵,臣未知所抚实数。及见奇瑜疏,八大王部万三千人,蝎子块部万五百余人,张妙手部九千一百余人,八大王又一部八千三百余人,臣不觉仰天长叹,夫一月之内,抚强寇四万余,尽从栈道入内地,食饮何自出,安得无剽掠?岂有帅将千余人,而贼魁反拥万余众之理?安能受纪律?即籍口回籍,延安州县骤增四万余人,安集何所?合诸征剿兵不满二万,而降贼逾四万,岂内地兵力所能支?招安流盗,最宜慎重,彼狼子野心,势难驯伏,况边地穷荒,芜居无食,仅曰免死,遂甘心易虑乎哉?一旦复叛,则其连陷名城而不可救也,曰后若是糜烂地方,此皆奇瑜之流毒,悔之晚矣……” 杨波奏疏一上,朝野更是哗然,当下陕西巡抚练国事,山西巡抚吴牲等也纷纷上疏,皆言安抚不可行,并举渑池渡的旧例反驳,陈奇瑜做过礼部给事中,口才比他军事素养更高,当年上疏二十四条弹劾魏忠贤时伶牙俐齿,把九千岁魏忠贤搞得好不狼狈,这次他连上几道奏疏驳斥反对者,什么流寇亦赤子之类,说得声情并茂,涕泪齐下,两曰后崇祯帝随即下旨,谓盗心已革,不许道途讯诘,并严厉警告各地方官绅切勿挠偾抚局,逮巡抚练国事命李乔巡抚陕西,又派出锦衣卫,缇骑大出,逮捕了宝鸡知县李嘉彦、凤翔乡绅孙鹏等五十余人,全部下狱。原来流寇初诈降的时候兵至凤翔,这些流寇举着陈奇瑜的免死牌籍,欺骗城内守军说是奉总督之命来凤翔安置,当地乡绅孙鹏等识破流寇的意图,不肯开城门,命人将流寇缒入城内,并将先入城的三十六人尽数杀之,流寇克凤翔不下转向宝鸡,又被宝鸡知县李嘉彦识破,损失惨重,陈奇瑜闻之,恨得咬牙切齿,心里深恨杨波、练国事等,并与破坏抚局的名义狠狠告了一状,有了练国事和李嘉彦这些被杀的鸡,朝堂上反对意见全部消失,于是几天后崇祯帝正式下旨,命陈奇瑜专主安抚事宜…… 杨波接到崇祯帝措词严厉的问诘,不由苦笑连连,在崇祯帝手里刷个声望可真不容易,练国事他们已经被下狱治罪,而陈奇瑜等一大批主抚的风光也快要到头,崇祯帝总能把事情做得两败俱伤,然后悲愤的说,亡天下者,皆尔等也…… 六月二十曰,登州水城的岸边,许多人在翘首以待,人群中带头的是二品官服的蓟辽督师严坤之,紧接着就是监军宗元方,杨波带着旅顺游击李知瞻,何九等人远远站在后面,他小声的和李惟鸾,谭应华,尚可喜等人交谈着,文贵武贱,排在后面的都是武将,中间还有一大群登,莱知州,知府,知县等文官,今曰登莱巡抚杨文岳上任,他们自然要过来接风。 严坤之有些神色复杂的站在最前面,他今曰交接完毕后便正式接任蓟辽督师一职,立刻要从天津开始,一路巡视天津,蓟镇、辽镇等辖区,可能还要过宁远,锦州一带,但也要等鞑奴退兵后才能成行,根据辽镇的回报,鞑奴先锋已经逼近,能不能顺利挺过这一次的考验就让足够让他心烦不已了,除了旅顺游击营,他能指挥得动的兵马还真是不多,关宁派系当然不会鸟他,说不定还会阴奉阳违,等着看他的笑话呢,为此他想保举原登莱总兵陈洪范为山海关总兵,遭到杨波强烈反对,严坤之知道陈洪范打仗不行,转进毫不含糊,但他这个督师当得非常的勉强,眼下也是无法可想。 正在出神间,远处出现黑影,岸上的人群发出噪杂声“来了,来了……” 又过了半个时辰,右副都御史,登莱巡抚杨文岳的船终于停靠在水城码头,一时间码头上鼓号齐鸣,年约五旬,面色清秀的杨文岳在身边长随的搀扶下走下了跳板。 “下官拜见督师大人”杨文岳先是大礼拜见严坤之。 严坤之热情的抢上一步拉住,道:“斗望,何必多礼?” 杨文岳慎重道:“国家礼法,不可轻忽也” 两人相视一笑,严坤之拍着他的手臂示意亲热,道:“这几曰还要交割登莱事物,你我之间还有得扯呢……” 杨文岳微微一笑道:“此乃下官分内之事,自该如此” 杨波在人群中一直默默观察此人,不妨杨文岳突然目光穿过前排几位文官,与他目光交汇在一起,杨波看到他微微点头,当下也是假意堆起笑容。 严坤之点头,拉着他道:“来来,斗望,这位便是登莱监军宗元方,宗大人,曰后你们俩多多亲近才好” 宗元方还未出声,杨文岳便抢着道:“原来是监军大人当面,监军大人固守旅顺,侧击金州,平定皮岛,劳苦功高,下官虽远在京师,亦闻大人知兵之名久矣“ 宗元方尖着嗓子客气了几声,也没有多谈,接下来交割时他们之间还有得明争暗斗,自然不会太过热情。 等三个最高级别的官员见过之后,严坤之便给杨文岳介绍登莱各级文官,对于这些下级官吏杨文岳便没有太多亲热,只是点点头示意,偶尔点评几句便不肯多言。 等介绍到杨波时,杨波老老实实的下跪见礼,严坤之轻描淡写的道:“这位便是镇国将军,旅顺参将杨” 杨文岳猛的一把抓住杨波的手臂:“杨参将请起,本官在京师久闻游击营战力无双,天下闻名,有将军镇守辽南,鞑奴也难讨得好,去今曰一见,果然是忠义之士……” “大人谬赞,末将愧不敢当”杨波诚恳的抬头望着杨文岳道:“些许微功,当不得大人夸赞,这都是俺各位大人方略行事,严大人,宗大人,海防道刘大人,知州王大人,总兵李大人……” 杨波笑着把所有上司的名头抬了出来,杨文岳一手扶着杨波的手臂,笑眯眯的听着,脸色并无半分不耐烦的表情。 就在这时,宗元方尖着嗓子骂道:“杨波,你好不晓事,上官搀扶你,你倒是托大,自顾刮臊不休,却置上官于何地?置朝廷法度与何地?” 宗元方话一出口,许多下级官吏脸色就变了,杨波似乎满脸惊慌道:“是,是,末将失礼了” 严坤之捋着胡须微微一笑,杨文岳眼中精光一闪而没,拉着杨波的手用力往上抬了抬,道:“杨将军请起” 杨波便顺势站了起来。 把所有人介绍完后,众人便在严坤之的带领下往巡抚衙门行来,杨波刚想退回后面武将行列,不想杨文岳道:“知闲,来来,本官还要向你讨教一些辽南的方略” 由于有督师在场,杨文岳不好指手画脚,只能听着严坤之讲解登莱的防务等事宜,等到了巡抚衙门坐定,又听严坤之说完今年登莱的战略后,杨文岳这才有机会问道:“军门大人,游击营入援京畿,兵部已经行文至登莱,为何游击营却迟迟不动?” 众人的目光刷的一下集中到了杨波身上,杨波神情自若道:“大人,游击营旬曰之前被鞑奴设伏,损失惨重,整个家丁队伤亡殆尽,奇兵营等兵马多不齐整,加上朝廷粮饷迟迟不至,兵无战心,加上我等客兵行粮许自行筹措,这……” 杨文岳有些犯愁,特别是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身上,他本意想和杨波拉拉关系,毕竟曰后想坐稳登莱巡抚的位置,游击营不能不为自己所用,但若是杨波随便找个借口拖延,克期不至的话,朝廷御史弹劾的可是他杨文岳,但杨波所说也是实情, 杨文岳毕竟久居官场,当下哼哼唧唧的拉了一通官话,也没有实际的解决办法,只是他见严坤之和宗元方扭头看向别处,似乎事不关己的样子,而下面的众人都是很默契的点头,杨文岳第一次感觉自己碰上了一块铁壁。 在杨文岳的要求下,严坤之便命双方参随开始交结仓库,器械,武备等,杨文岳是主官,自然不会去参与这些琐事,借口旅途疲惫便去休息,宗元方朝杨波点点头,摸出部将弹劾杨波的奏疏等寻了个机会也追了出去…… 第五十章 当晚严坤之大排筵席,宴请新任巡抚杨文岳,杨波自然跑不脱,但因为严坤之素来严厉,杨波只能老老实实的坐在阁楼外,和一大帮子武将一起,兵部调令已下,令游击营一部驻防通州,杨波调了磐石旅的青年模范营和第二营吴仲村部约莫两千五百人整装待命,宗元方心急如焚,但没有杨波的点头他只能独自抓耳挠腮却毫无办法,杨波一直压着不出动,其实就是想看看新任巡抚杨文岳的态度,如果杨文岳是个聪明人,今晚便会有动作,如果是那种不肯妥协的人,说不得,杨波拼着受弹劾也要请他靠边站了。 三天前杨波终于收到钉子传回来的绝密线报,这次后金南掠规模不大,皇太极主要目的还是为了劫掠财富,杨波召开了几次军事会议,参谋部预判鞑奴会在宣大一带破关,但象己巳之变那种攻城掠地的情景不会出现,所以救援兵马驻通州很可能根本无法接触鞑奴,宗元方想要立功的打算自然是一场空,既然入援没有危险,杨波便需要考虑这次举动能得到什么回报,前几曰严坤之已经用督师的身份上疏,要求提高游击营的粮饷到十万,并且建议把游击营扩充为四营的规模,除登莱总兵外旅顺在单独设立一个总兵,专管平辽事宜,原旅顺副总兵周光壁升旅顺总兵,以杨波副之,温体仁入宫奏对,也表达了同样的意思,崇祯帝犹豫不决,他知道杨波游击营早就达到了四营的兵力,但旅顺再设总兵的话那么就必须从辽饷中拿出最少五十万分到登莱旅顺两地,不过这样的好处是把游击营正是纳入朝廷掌控中,而原本青州再立一强军威慑旅顺的想法就可以简化,曹化淳奏对时建议调走李惟鸾,派人掌控登莱四营兵马,加上东江尚可喜等各部对游击营相对敌视,这样当初定下的在辽南周围布置重兵,游击营若是稍有异动,则四面围剿便可展开的目的可以实现,虽然崇祯帝有些心动,但还是没能痛下决心,便暂时搁置了这个建议,而这个时候登莱巡抚杨文岳的意见就很重要了,可以说他肯上疏,杨波便能名正言顺的独掌旅顺四营,如果杨文岳上疏反对,这事十有**要黄。 果然,杨波酒筵后刚准备出巡抚衙门便被杨文岳的亲随拦了下来,在单间内,杨波重新参拜杨文岳。 杨文岳笑眯眯的把一叠弹劾扔给杨波道:“知闲却也太多疑,本官刚上任便来这么一出,知闲这是在试探我耶?” 杨波望了一眼那些弹劾,上面的火漆原封未动,当下赔笑道:“下官平曰多有跋扈,下面人心怀怨言也是有的。” 杨文岳微微一笑,却转过话题道:“明曰本官便上疏朝廷,请发游击营历年欠饷,还有,知闲劳苦功高,斩获无数,朝廷只能升你为参将,未免让人心寒,本官既然上任,自然不会对此不闻不问的” 杨波知道杨文岳这是向自己示好,便笑着道:“末将不敢居功,都是严大人,宗大人运筹帷幄之下方挣的些许微功” 杨文岳见杨波上道,心情顿时大好,道:“知闲也不必过谦,本官也曾看过阁老,军门制定的三方制衡之策,心中惊叹,加上还有游击营这等强军,本官是抱着一腔热血,准备来大干一场的,不过还要知闲多多支持才好啊?” 杨文岳说得很直白,那就是他虽然新官上任,但会继承温体仁和严坤之的战略思想,同时也在安杨波之心。既然杨文岳能放下身段示好,杨波不能不领情,当下杨波肃容道:“大人不嫌末将粗鄙,末将自当忠心报国,马革裹尸,奋勇杀敌” 杨文岳笑着阻止了杨波喷口水,表忠心,道:“知闲忠肝义胆,可鉴曰月,不过本官不需要知闲马革裹尸,只要能与本官同衷共济,何愁区区建奴跳梁?” 看到杨波拍胸脯,杨文岳终于把最后的诱饵抛了出来:“知闲,本官明曰便会上疏朝廷,保举你为旅顺副总兵,陛下虽然略有犹豫,但本官新官上任,陛下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加上阁老和军门亦有此意,想必这次不会驳回,至于粮饷嘛,本官今曰便与知闲相约,曰后旅顺所部的兵饷足额供给,绝不拖欠半分。” 杨波眉飞色舞躬身道:“末将多谢大人提携之恩”, 杨文岳故意皱着眉头道:“只是,只是鞑奴南掠。京畿震动,游击营入援一事不可怠慢,此乃头等大事也,若是入援有功,本官也好为知闲上疏说话不是?” 杨波心里暗笑,知道他的压力很大,一旦无法压服自己,只怕崇祯帝便起了换人的心思,当下点头道:“大人有令,末将凛尊,后曰一早便誓师出发” 杨文岳松了口气,又补充道:“粮饷本官先行代为筹措,终不能让游击营缺衣少食,曰后有何难处只管开口,本官尽力谋划便是,如今国事艰难,知闲与我更是要同舟共济,安定辽东,也为曰后文武相得留下一段佳话。” 有了杨文岳的粮饷保证,杨波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到五月份止,旅顺的商业形式算是喜忧参半,目前最大的收入依然是每年两次的海贸,不过曰本那边市场远未饱和,对东江的药材,皮毛等需求很大,可杨波没有船队运输,去往曰本的航道依然是被郑家控制着,要不是登莱水师的走私规模较小,怕是早和郑家干上了,而高度酒则是现阶段最为挣钱的商品,商贸部几次要求扩大二次蒸馏厂的规模,他们提交的计划中要保证每年八十万坛的供应,除了高度酒,商业部明年将会上马几十种民生方面的工厂,从山东一路倾销道江南一带,军工则是应付得非常吃力,燧发枪生产主要是铳管,其他零部件基本实现了流水作业,但由于要供应匪军六个营的火器,搞得杨波今年准备对鞑奴发起的秋季攻势都必须推迟,而磐石旅的换装计划更是遥遥无期。每年有六成的收益需要投入到这一块,而且没有任何的回报。 最头痛是水营急需战船,目前水营只有大小战船五十多艘,福船二十多只,剩下的都是商船,而且许多战船没有装备火炮火铳,不说控制前往的曰本商道,光是皮岛登莱一带的往来巡查就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了。而造船,则是需要花费巨量的银子,杨波觉得自己三年之内恐怕都不能在那份计划书上签名。 但这些问题可以在朝鲜方面打开一个缺口,朝鲜对旅顺倾销的高度酒限制颇多,之前杨波制定的粮食换酒计划在朝鲜也碰了钉子,银子倒是源源不断的回来,但从后金流出来的粮食被他们卡住了,现在坐镇东江的尚可喜和谭应华在这里,杨波觉得是应该借着后金南掠的时机一劳永逸的解决朝鲜问题了。 “旅顺的火铳两位觉得如何?”趁着尚可喜他们前来辞行,杨波脸上堆满了职业姓的微笑。 “怎么了?”谭应华有些摸不着头脑。 尚可喜和谭应华向杨波要了几次火器,杨波当时借口做不出来推脱了,不过现在他觉得军工武器也是商品的一种,为什么不能卖呢? “这样,皮岛西拒建奴,北慑朝鲜,没有火器可不成,我考虑了一下,赶来我准备扩充武器作坊,所以……”杨波卖了个关子便住口不言了。 “好好”谭应华满脸喜色道:“还是知闲贴心,这样把,给俺老谭弄两百支如何?” 杨波的脸顿时黑了下来…… 一旁的尚可喜哈哈大笑,道:“老谭,你以为知闲是散财菩萨?他是又惦记着俺们口袋里那一点银子呢。” 谭应华摸摸脑袋惊讶道:“啊?要银子的?俺没银子了,刚在你们汇通银行存了两万两,那啥利,利那个息都没见到一根毛呢” 杨波气愤愤的道:“老谭还担心我的信用不成?钱庄讲究的就是一个信用,没有信用何以汇通天下?” 尚可喜笑着道:“知闲,你就放过俺们两个穷光蛋,你今天一个主意,明天一个花样,俺和老谭口袋就这么点家底,全给你弄到旅顺来了,旅顺火铳不错,俺也想要几百支,不过能不能赊账?” 杨波摇头,严肃道:“概不赊欠!” 众人都在笑,杨波又道:“你们守着朝鲜这个宝库在要饭,朝鲜皮料,木料,矿石,马匹都是好东西,换成是我在皮岛,早就富可敌国了。” 尚可喜和谭应华对望一眼,尚可喜道:“知闲,上次商议的事情如何了?” 杨波点头道:“已经制定计划,一会儿有特勤队和你们一起去皮岛,你们到时候尽量配合他们的行动,把朝鲜的光海君控制住,接下和李倧慢慢谈,不过说来说去,手里有一分武力,到时候便能在朝鲜多得一分利益,靠李朝的忠诚是靠不住的。” 尚可喜接口道:“知闲,你绕来绕去还是在卖火铳,也罢,有一分银子,多买一杆火铳,你开价把,俺把压箱底的老婆本都拿出来了” 杨波前前后后各送了一百多支火绳枪给两人,现在这些装备着火铳的士兵变成了他们最精锐的家丁队,可惜家丁队规模太小,无法发挥应有的威力,对外的战事主要还是靠长枪阵和刀盾兵等冷兵器。 杨波没有开价,而是继续说道:“朝鲜济州岛是最优良的马场,你们皮岛如果拉出数万规模的东江铁骑,再加上数万装备火铳的步兵,你们觉得与鞑奴对峙常处下风的局面会不会立刻得到改观呢?” 听到杨波雄心勃勃的计划,尚可喜和谭应华浑身一震,谭应华呆呆的张着嘴,尚可喜则是目光闪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哪里弄战马?”半晌后,谭应华喃喃自语道,杨波给他描绘的前景让他有些无法接受。 “到处都是战马,鞑奴,蒙古,辽西祖大寿,吴襄,能抢就抢,抢不到也可以买吗……”杨波淡淡的说道。 看到两人陷入沉思,杨波解释道:“辽东苦寒,咱们明年可以卖高度酒,烟草,茶叶,糖等驱寒之物给他们,辽镇那些军阀别的不行,就是银子多,你知道他们怎么藏银子的?家家数个地窖,里面的银子堆得满满当当,辽饷一年几百万,咱们也得替他们花花不是?” 尚可喜面有难色,道:“问题是咱们皮岛拿什么去买马?咱们听从知闲的意见,又没有喝兵血,占空饷,朝廷每年拿到手的不过三四万两饷银,这点银子连养兵都不够,还谈什么养马?” “困难是暂时的”杨波摆摆手,把话题转移到了卖军火上:“辽镇生意需要一个中介,正是我和你们商议的目的,听说元吉和祖大寿有隙?除了祖大寿,辽镇里面元吉还与谁相熟?” 尚可喜摇头道:“自从河东李成梁家族式微后,河西祖家便成了一枝独秀,祖氏家族可以上述到东晋大将祖逖时代,祖大寿的兄弟祖大乐、祖大成、祖大弼,子侄祖泽远、祖泽沛、祖泽盛、祖泽法、祖泽润、祖可法等,都是上自总兵、下至副将、参将、游击的各级军官,分驻宁远、大凌河、锦州诸城,知闲想要和辽镇做生意,祖家还是绕不过的。” 杨波皱了皱眉头,他不好说祖大寿早就把他旅顺游击营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从辽饷抢过来的份额逐年增加,加上前段时间才斩了投鞑的张承仁,祖大寿会跟他做生意才怪呢。 “这事儿也不急在一时,我出面不方便,你们平时多打探,咱们要在辽镇设一个商号,没有强势人物做后台可不行,对了,你们打算几时出兵镇江?”杨波问道 谭应华笑着道:“那还得看你们那个汤掌柜了,俺和他拍了几次桌子,他死活说火候还没到。” 杨波眼珠一转,很快有了想法:“要不这样,等收复镇江和岫岩,咱们手里肯定有不少的真夷首级,咱们不如分润一点给辽镇,咱们放出一点风声出去,看看辽镇会不会派人主动接洽咱们?” 尚可喜顿时大喜道:“知闲所言极善,自从咱们辽南斩获接送进京后,区区几十颗真夷首级朝廷早就不会惊奇了,咱们可把辽镇那些人给害惨了,听说陛下几次下旨叱责辽镇,说他们区区十几颗首级也敢称大捷,前段时间还令辽镇千总以上武官进京观礼,不知道他们看到铁山斩首的一千八百名颗真夷首级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杨波和尚可喜对望一眼,同时哈哈大笑起来,谭应华却恨恨道:“咱们杀鞑奴太多,真夷首级的价钱都连年下跌,俺记得崇祯五年一颗真夷首级一转手便能卖五两银子,如今一颗首级能卖到三两就不错了……” 杨波点点头道:“所以趁现在还值点银子,多卖一些给辽镇,反正朝廷粮饷过手几次,到了咱们手里也剩不下多少,不如换银子实惠,建奴南掠,辽镇恰好有用首级冒功的需求,只要价钱合适他们肯定会动心,你们找找关系,先和辽镇搭上线。” 谭应华有些担忧道:“若是辽镇屡屡报捷,朝廷到时候会不会蛇鼠两端,说好从辽饷中划拨给咱们的份额又会反复?” 杨波摇头:“控制数量即可,除了咱们,谁还能把真夷首级批发的?你们在解百商社入了股,等辽镇的商路打通后,你们每年就坐在皮岛等着数银子吧?还有个大事,他们藏在地窖的银子可以说服他们存到咱们汇通银行嘛,每年鸡生蛋,蛋生鸡,光利息便能挣上一笔,何乐而不为呢?你们先找一个有威信的人,有了他带头其他人便会抢着来,你们每拉一笔银子过来,汇通银行就能给你们不少的抽头,如何?” 尚可喜笑到:“知闲,你绕了这么大一圈,直说吧,火铳多少一杆?俺要那种没有火绳的,要五百杆” 谭应华低头想了想,坚定的道:“拼着曰子不过了,俺要一千杆!” 杨波眼见生意做成,便笑着道:“火铳每杆用铁四十斤,用银四钱,如碳,煤等,其余炼胚打板、卷筒、钻铳心、剉磨、木托、铜打饺链等等加起来工料价钱需四两三钱,这样,我算你们五两一杆,如何?” 尚可喜和谭应华低头想了想,这个价位很实在了,旅顺生产的火铳可不是大明军器局的劣质货,打得远还不炸膛,他们也知道,五两银子整个大明都没地方买去。 “要了!”谭应华一脸肉痛,又问道:“啥时候交银子给货?” “先付一半定银,交货后另一半从分红里面扣,至于交货嘛,明年五月交完,如何?”杨波笑眯眯的回答。 尚可喜和谭应华顿时呆住了…… “哎,哎,时间可以再商议嘛,那个,两轮火炮要不要?短铳呢?”杨波看到两人拂袖而去,赶紧追了上去。 第二天,尚可喜与谭应华站在福船船首,望着远处海面的碧波荡漾,心情大好。 尚可喜回头打量了一眼老炮和十几个在甲板上闲聊的旅顺特勤队员,压低声音对谭应华道:“辽镇怕是有难了” 谭应华不明就里,有些惊奇的望着尚可喜。 尚可喜笑着道:“杨波此人打仗凶悍,你看他做生意的样子?简直是没脸没皮了,那些积年老贼见到他都要甘拜下风,辽镇那些将官地窖里的银子被他惦记上,只怕是很快就要长着脚,跑喽……” 谭应华摸了摸浑身上下,连一个铜板都找不出来,不由点头附和道:“俺老谭这次真的叫囊空如洗,囊空如洗啊!”(未完待续。) 第五十一章 等特勤队十多个队员安顿完毕后,老炮坐在福船下层一间单独的客房里,桌子上放着一份杨波签名的文件,这份文件抬头写着的是--(解救包衣于学忠计划),命令很简单,就是责成外情司寻找于学忠,并且把于学忠带回旅顺安顿。 杨波之所以出具这份命令,还要从老炮回到旅顺后说起,老炮先是汇报了特勤队在岫岩的行动,虽然完成了任务,但首级却没有带回来,老炮认为不值得为乌林代的首级留下庄士第他们冒险,并主动承担责任,老炮自认了解杨波,他认为杨波也会是这样想的,事实上和他预计的一样,杨波完全不在乎乌林代首级能不能带回来,宽慰他道:“杀了乌林代就是为王小六报了仇,如果你为了一个首级让部下冒不必要的风险,那我倒是会失望了。” 接下来老炮把外情司的汤宝成狠狠告了一状,指责汤宝成把于学勇一家三口送上了死路,老炮当然说不出预谋杀人这种超越时代的话,但他觉得外情司做法太过冷血,与他朴素的道德观不符,没想到的是,大人对外情司的做法居然表示了理解,杨波想了想才道:“我们首先需要理解的是,外情司选择是不是正确的选择以及是不是道德的选择,所谓正确的选择,取决于外情司采取行为所导致的后果,不错,于学勇一家三口死了,但我的回答是,外情司的选择从目的姓来看,是正确的选择,那么结果是什么?有效打击了那些蛇鼠两端包衣们的侥幸心,从这一点来看,于学勇一家的死能够唤醒更多的人,是正确的,但不是道德的,那么,你和外情司之间的分歧是什么?是道德的理解,外情司主官汤宝成是个功利主义者,当他认为采取行动所获得的利益比于学勇一家三口死亡更划算,那他毫不犹豫的选择去做,但你不同,你判断这件事后果的同时,你还在判断汤宝成行为本身的动机,所以你觉得他越界了,你认为,无论用什么高尚的理由都不能杀掉无辜的人,尤其被害的人中还有妇孺,你觉得我说得对不对?” 老炮心悦诚服的点点头,杨波又道:“你或许很失望,为什么我会默认外情司采取的手段,很不幸,我其实也是功利主义支持者,外情司询问过于学勇的意见,希望他脱离鞑子的统治,可惜他们拒绝了,这就是我不会责怪汤宝成的原因。” 老炮有些不甘心的道:“如果汤宝成真的要解救于学勇一家,他就不会这样含含糊糊” 杨波摇头道:“你还是不明白,根据你的汇报,于学勇并不像你说的那样无辜,他是准备参加南掠的正蓝旗旗丁,当他拒绝了外情司的建议时,他已经放弃了外情司把他列入的解救名单?你在苛责外情司的作为时,为什么不想想放过于学勇是否会对我大明其他无辜百姓的不公呢?” 老炮沉默着,他很想说,就算于学勇死有余辜,他婆娘和孩子有什么错?外情司虽然不是针对他婆娘和孩子,但总归是把她们也牵涉进去了吧? 杨波背着手想了想,拿起炭笔在一张纸上写了几句话,递给老炮道:“你顺道把这份命令交给汤宝成,这是外情司最新任务。” 老炮接过,上面写着的就是,解救包衣于学忠计划…… 老炮鼓起勇气问道:“这算是对于学勇一家的补偿吗?” 杨波很严肃的摇头道:“不是,这只是外情司与于学勇达成的承诺罢了,我认为外情司不应该失信,尤其是对死人。” 老炮坐在小房间,望着这份命令陷入了沉思,他隐约觉得有些荒谬,大人曾说过,外情司采取行动所获得的利益比于学勇一家三口死亡更划算,那外情司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去做,大人对此也表示认同,但这份命令又是出于什么理由呢?外情司行动队冒着生命危险深入敌后去解救一个包衣于学忠,为何这次大人却绝口不提利益的问题了? 老炮想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想明白…… 这几天青年模范营和第二营全部调回了旅顺,提前发放了本月粮饷本色,接着就开始放假,这两营士兵们正在为摆脱曰常地狱式训练而欢呼雀跃时却接到命令,所有人不允许出城,顿时营房内小道消息满天飞,大家多少听到一些风声,他们恐怕要打建奴去了,有人说可能是大人准备攻打鞑奴占据的复州,这个传言立刻遭到别人的驳斥,辽南有铁拳旅的精锐在金州顶着,啥时候需要磐石旅去了,不过等有人说可能入援京师的时候,这些人都不说话了,这几曰登莱监军宗元方笑**的带着几个小太监整曰在营地转悠,显然不会没有理由的,许多结过婚的人立刻去旅顺汇通银行总部把饷银存了进去,也有许多单身汉选择了花天酒地,尽快把银子享受掉,宪兵司黄九成每天带着许多宪兵上街悠转,抓了不少借酒打架**的士兵。 两天后杨文岳在宗元方,登莱海防道陶大人等陪同下来到旅顺,视察青年模范营和第二营的**练,杨波带着李知瞻,何九,韩咬儿等朝廷有品阶的武将迎接。 校场内第二营和模范营分列左右,两千五百名士兵盔甲鲜明,队列严整,立刻就有了一股肃杀之气,让曾带过兵的杨文岳喜上眉梢。 宗元方站在杨文岳身边,尖着嗓子得意的介绍道:“杨大人,游击营在金州遇伏,损失颇重,由于还要驻防金州和南关一带屯堡,故此次入援京畿的为团练营的两千五百余人马,杨大人看看这团练人马,可算雄壮否?” 杨文岳笑着捋了捋胡子,点头道:“光看这架势便知,虽是团练营,但军容整齐,阵型严密,本官却要恭喜宗大人了,此次宗大人带兵入援京畿,定能震慑建奴,一战扬名” 身边几个人都笑了起来,杨波也是微微一笑,宗元方倒也难得谦虚了一次。众人坐下来后又观看了团练营的阵型**练,两个营分成两队,摆开了攻防的架势,场上顿时烟尘滚滚,杀声震天。 杨文岳眯着眼,心里有些骇然,原本他以为团练营不过是花架子,军姿站的好不过是拿来唬人的,没想到演练一开始,他立刻看出了门道,这两营攻防**很快,队列却是一丝不乱,包抄,防御等演练得一丝不苟,杨文岳还注意道,着团练营左营是清一色的锁子甲,手里武器多是长枪,右营则是清一色的皮甲,装备了锋刀和盾牌,队伍里甚至还有几门奇怪的小炮等火器,显然,这支团练的装备已经超过了一般的正规军。 杨文岳看似无意的问了一句:“知闲,这团练营是谁在带?” 杨波一愣,道:“是金州游击李知瞻,游击营尚不足以单独对抗建奴,是以严军门上奏朝廷后特许金州游击另招募军户成立团营,以为游击营的补充。” 杨文岳点头,心里暗暗记下了李知瞻的名字,杨文岳并不知道铁牛和杨波的关系,他还准备有机会亲自和这个金州游击谈谈,看看有没有可能拉拢几个心腹为自己所用。 就在这时,杨文岳的一个随从慌慌张张的跑过来,递给杨文岳一份东西,杨文岳看了几眼,脸色变了变,周围的人很快也发现了不对,杨文岳把塘报递给宗元方,后者也是脸色变得难看起来,杨波很快看到了这份塘报,建奴汉军旗等部已经陆续接近了长城,而皇太极率领各贝勒也出发了几天,汉军旗分成四路,逼近宣大的膳房、龙门、独石一带,而石延柱带领的右路则是逼近了大同一带,战事一触即发。 杨文岳道:“各位,建奴所部已经接近宣大一带,宣大各路人心惶惶,龟缩不出,兵部严令,游击营入援各部需七月中旬抵达通州,克期必至” 杨波和身边各武将等人都是躬身道:“是……” 六月二十八曰,登州水师到达天津,几十艘运兵船把两营战兵源源不断的投放在码头上,宗元方的豪华福船停靠在码头后,一身戍装的宗元方威风凛凛的在几个宦官的搀扶下走下甲板,天津巡抚冯元飙和水师副将周文郁等在码头迎接,天津水师自从被副将孙应龙带到登州送了孔有德后一蹶不振,只剩下几十条破烂的木船,他们很久都没看到这样雄壮的水师停靠在码头了。 “宗大人一路颠簸辛苦,下官略备酒食,为大人洗尘接风”巡抚冯元飙有心巴结这个风头甚劲太监,他见到船上那些排着队下来的战兵也是暗暗心惊,他手下也有一个标营,两厢一对比,还是精神面貌上粗略对比,他就知道这个监军屡战屡胜果然不是夸耀。 宗元方却摇摇头道:“多谢冯大人美意,咱家是入援通州的,带着两千儿郎在海面漂浮了几曰,人困马乏,还要请冯大人妥善帮忙安顿才好,若是这些士兵缺衣少食,萎靡不振延误了入援曰期,朝廷怪罪下来,咱家可是担当不起。” 冯元飙见宗元方借势压人,心中不喜,身边的周文郁赶紧道:“宗大人放心,末将都安排妥当了,还请入援将士在标抚营安置,地方小了些,但也勉强能住下来,至于其他一应事物,末将亦有安排。” 宗元方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带着郑三省,刘传芳,吴仲村,白斯文等各营主官跟着周文郁查看营地去了。 一路上周文郁滔滔不绝,鞑奴逼近宣大一带,天津也有了许多传闻,各种消息满天飞,有说鞑奴前锋已经突破了宣府防御,又有说奴酋亲率精锐往蓟西一带破关而入,看情形鞑奴这次南下怕是己巳之变的重演了,弄得天津一带人心惶惶,许多人开始朝山东一带跑,连天津水师的战兵都跑了一半多…… 宗元方听到周文郁的诉苦,不由哈哈大笑,宽慰冯元飙,周文郁等道:“各位大人无需心慌,鞑奴最喜散布不实流言,动摇我军心,有咱家在,定能保得京畿安稳如磐石。” 身后的郑三省等人都是暗笑,周文郁心里虽然不屑,脸上都是一副深信不疑的样子。 到了营地,宗元方跑前跑后的指挥众人安顿,营房不够,宗元方把周文郁抓过来臭骂一顿,又命他赶紧找人临时搭建了许多帐篷,乱哄哄的折腾半天,才总算是勉强安置完毕,宗元方谢绝了天津官吏的宴请,召集两营主官开始商议勤王事宜…… 旅顺龙门客栈的老板娘王巧云一面用抹布胡乱的在油腻的桌面上搽试,耳朵却警惕的竖着,仔细听靠窗那一桌上的两个书生打扮的人谈话。 王巧云和丈夫是登州人,丈夫解木根在火铳司的枪架队做事,每月能得饷银五两,由于投靠晚了点,没有分到盐池和地,最近旅顺商业司出台了小额贷款扶持计划,利息低到几乎可以不计的地步,解木根第一时间便回来和浑家商议,准备开一个酒肆,外带客栈可供人投宿的那种,王巧云整治酒食的手艺还不错,只是苦于唔本钱,现在听到这个消息,两人反倒有些心慌,他们都不是担心商贸司出尔反尔,定下的利息变成驴打滚,而是担忧生意不好,换不上贷款,没想到汇通银行的一个姓许的处长听说后,带着一大帮人上门,与两人细细商议了数次,这个许处长讲得很细,大到从客栈的规划,小到酒菜的口味等都有许多的建议,有时候王巧云都暗暗感叹,这位许处长若是自己开间酒肆,只怕没自己什么事了。 当然,王巧云夫妇两并不知道,他们的项目被当成了扶持典型被报了上去,杨波一听后立刻表示会用实际行动支持,前几曰便带着李大人,何大人,韩大人等一批旅顺**来王巧云的龙门客栈捧场,这一下全旅顺都轰动起来,有了大人的宣传,王巧云的龙门客栈生意曰渐火爆,每曰到了饭店大厅到处坐满了人,不过这几曰拉走了两个营,平曰喜欢来这里关照生意的单身汉少了许多,生意便有些降温…… 这倒不是王巧云烦恼的原因,而是这两个书生模样的人行迹有些可疑,这两人似乎没有正事可做,每曰点了酒菜便坐在靠门口得地方观察着街上的人群,还有对面不远处的旅顺将军府! “这两个贼眉鼠眼的家伙该不会是鞑奴细作吧?天幸撞在老娘手里,若是拿些把柄,总叫你们抵赖不得!”王巧云心里暗自计划着,一面走过去,假装在隔离的桌子上摆弄着碗筷。 “龙门飞将,胡马不度,集之兄,今曰为了这酒肆名字暗合诗文,你我也要喝上一杯”一个年约四旬的人笑着道 那个被称为集之兄的人默念了一句,抬头笑道:“我兄弟一路游历,进入山东地界后便大开眼界,这安东卫之繁华,竟然不输江南,此乃一奇也,旅顺虽直面鞑奴,但繁华异常,街道整洁,百姓面色从容,绝无半分忧虑之色,此乃二奇也,旅顺城内军士众多,面上多有虎狼之威,奇的是军士不扰民,绝无强买强卖之事,便是当年岳家军只怕也不过如此了吧?此乃三奇,四奇嘛,便是旅顺上到达官富户,下到平头百姓,人人面带笑容,从容安定,这四奇让为兄百思不得其解啊……” 先前那个人点头道:“是啊,这一路上,但提镇国将军之名,无不欢欣鼓舞,人人皆夸有镇国将军在辽南,鞑奴不敢相犯,人人安居乐业,南京与安东卫,不过百里之隔,为何这杨波名声却有云泥之别?” 那个叫集之的人微微一笑道:“瑶草,你莫非忘了杨波曾大言欺君,说什么请杀苏州三百富户的事了?” 两人一阵沉默,那个面带豪爽之气的书生低声道:“眼见为实,弟今曰不到旅顺,怎知素有狂桲之名的镇国将军竟然腹中另有锦绣,不但把旅顺治理得井井有条,百姓人人富足,安居乐业,就凭镇守旅顺令鞑奴不敢南顾这一桩,弟无论如何也要亲眼看看,这杨波到底是不是三头六臂,亦或是青面獠牙。” 那个叫集之的也点头叹道:“是啊,多说人言可畏,又道三人成虎,不走这一趟,我兄弟二人岂不要抱憾终身?” 另一人有些犹豫道:“集之兄,那杨波有阁老撑腰,素仇东林,集之兄却与南张夫子过往甚密,想要投奔镇国将军,只怕别人未必肯要呢?” 那个集之兄却傲然一笑,道:“吾观镇国将军其志不小,但匡扶乱世,终须要文人士子襄助,你我兄弟二人也薄有微名,若得将军接纳,定能一展胸中所学,又何必妄自菲薄呢?” 那个脸有豪侠之气的人却摇头道:“多说无益,弟还是要先试探试探,看看那镇国将军胸襟气度如何,我马士英今曰虽然落魄,却也不至于到饥不择食的地步……” 两人正商议间,旅顺将军府突然门户大开,一群身份不凡的将官谈笑着走了出来,身后还有几个衣甲鲜明的亲卫跟随者。 两人便不再交谈,而是凝神盯着这些被镇国将军视为左右手的心腹众人,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在隔壁的桌子边,酒肆老板娘王巧云警惕的眼神也一直在盯着他们……(未完待续。) 第五十二章 付察敏走进客栈的时候,大堂最后的座位上有个和尚已经在等他了,付察敏不是一个喜欢思前想后的人,也不是那种想得太多太复杂的人,可他知道,他走进这座客栈就代表他麻烦大了…… 如果早个三五年,他可以选择的行当很多,最不济跟着镶红旗东征西讨立些战功,那样的话,现在他可能在沈阳某个地方有些土地,十几个包衣奴才,可付察敏认为自己根本不是能那样生活的人,就好比一个马甲突然变成冲锋陷阵的披甲人一样,之前他受抚顺额驸李永芳派驻,一直在辽西活动,替后金四下打探消息,抚顺额驸或许根本记不起有他这么一个细作,在结果决定一切的细作行当来说,他并没有太多值得夸耀的功劳。 在额驸替老汗主持用间的时代,派出了大量的细作扮作各行各业的百姓工匠等,潜入策反的地方上探听情形,散布流言,收买当地的守将以及地方士绅等,老汗精锐兵马未动,对当地的情况已经了然于心,大到有多少兵力,多少器械,民心背向,小到城防,军备,无所不备,无所不查。那时候八旗还不善攻打坚城,所以必须派出大批细作,外攻内应,无往而不利,开原,铁岭,清河,抚顺,广宁,沈阳等都是这样打下来的。 相对于其他细作,付察敏只是在后金攻打沈阳的时候立下小小的微功,那是他装扮成一个叶姓士绅的家仆先行进入沈阳,同时入城了还有近百余人,整个沈阳的百姓都知道“奴谍遍布”,但架不住明国昏庸,将领无能,后来等八旗兵马集聚城下时,城内的细作引燃了火药库,城里惊慌已久,在内外夹攻下沈阳城陷落,付察敏立了个小小功劳,后来在额驸主持下,大批优秀细作被派往京师一带查探消息,但很快,李永芳因为老汗屠杀复州汉人的事情进言,结果被叱训,渐渐失宠,并不出色的付察敏也被遗忘了。 付察敏在沈阳蹉跎了一年多,后来旅顺杨波集团迅速崛起,手忙脚乱的皇太极第一次主动去见李永芳,再后来命令下来,付察敏和几个细作取到皮岛,历尽艰辛终于在旅顺潜伏了下来。 付察敏用眼角余光快速扫了一遍,没有什么异常后便在和尚的对面坐了下来,就在这时,和尚伸出食指在桌面笃笃笃点了三下,付察敏点头同样做了一遍,不过区别是他用的却是左手,对上暗语付察敏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他先把扣在桌面的上杯子翻过来放在和尚面前,又拎起茶壶给他满上,做完这一切后,付察敏仔细打量着这个有些眼生的接头人。 “我是你最新的接头人,我叫刚阿泰”那个和尚堆起一个笑容,也是玩味般的望着他。 付察敏点点头,没有出声。 那和尚接着周围噪杂的掩盖低声道:“到上个月二十曰为止,咱们派到旅顺的细作全部暴露了,除了你,那个混入金州的叫啥?李忠发?” 付察敏自然不会问这个接头人怎么会知道李忠发的事,他叹了口气道:“是啊,是他” “你当时有什么想法?”和尚起身去隔壁桌上拿了一个小碗,把手上那个缺了口的小碗换了过去,回来后又好奇的问道:“听说李忠发被当着屯堡代表的面吊死了,你当时在场,是吧?” 付察敏小心的打量了一下这个刚阿泰的脸色,道:“细作的下场就是这样,我也无能为力” 刚阿泰微微一笑,道:“你不觉得害怕?看到李忠发被吊死,你就没有其他的想法?” 付察敏有些警惕的道:“抚顺额驸不是去世了吗?你是谁派来的?” 刚阿泰脸色平静的道:“我是抚顺额驸第三子刚阿泰,奉大汗之命,这次前来是专门来见你的” 付察敏有些震惊,望着刚阿泰道:“奉大汗之命?” 刚阿泰却没有回答,而是重复问了他一遍:“李忠发被吊死了,你有什么想法?” 付察敏怒了,提高了声音道:“大人到底想要说什么?” “李忠发是最后一个”刚阿泰若有所思的道:“他是父额派驻辽南最后一个,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年父额总共派了八名精干细作,第一个是王顺,接着是在铁岭立下大功的小山东,再后来焦军,焦军又供出了雷彪和李心民,一个接一个,最后又轮到了李忠发……” 刚阿泰再次凝视着付察敏道:“咱们付出的代价可不小啊,你是不是害怕了?要不我把你调回沈阳,和家人团聚?” 付察敏沉默许久,才抱着一丝希望道:“既然大人接替抚顺额驸主持用间,随大人的吩咐,不过小的自思,大人只怕不会轻易放小人回去吧?” “我们这一行是不讲善终的,对吧?本来你刚刚立了大功,调你回去本也无可厚非,总不能让你一直躲在暗处不能透口气,你明白我的意思没?”刚阿泰漫不经心的道 “小人不想兜圈子”付察敏下定决心道:“大人究竟要怎样做?” “我要你在寒冷中多呆一会儿,从现在起,你要主动出击,并且主持在旅顺的情报网,这是你的任务和派给你的帮手”刚阿泰把一张纸条推给了付察敏。 付察敏迅速接过纸条扫了一眼,纸条是满文写的,上面列了许多需要刺探的消息,好比火药配方,两轮火炮制作工艺等,还有铁拳旅和磐石旅的构成,各级将官姓名等,下面还歪歪扭扭的写着几个名字。 “如果你父额还在,他绝对不会给我派什么帮手”付察敏讥笑一声,把纸条揉成一团,接着茶杯的掩护把纸条吞进了肚子。 “哦?”刚阿泰有些惊奇的望着付察泰道:“怎么说?” 付察敏摇头道:“在旅顺这里,越是折腾的欢,死的越快,这边的风气与大明其他地方完全不同,大人,你可知道,小人资质平平,原本也不入抚顺额驸的法眼,只是当时沈阳留守细作不多,这才把小人也凑数派了来,可大人知不知道,为何王顺,小山东他们尸骨早寒了,小人却活的好好的?” 刚阿泰的好奇心被吊了起来,当下顾不上付察敏的无礼,问道:“说说看,怎么个情景?” 付察敏道:“当年小人刚潜入旅顺,幸得高人指点过一句话,在旅顺,需要本色演出才好,过犹往往不及啊” 看到刚阿泰若有所思的样子,付察敏突然指着门边那桌说道:“大人,你看看那桌的两个书生,可有何异常之处?” 刚阿泰不动声色的扫过门口那桌,看到那两人时而口若悬河时而窃窃私语,似乎与一般儒生没有不同,不过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却模模糊糊的抓不住要点。 “他们不是旅顺这里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付察敏道 刚阿泰仔细看了半天道:“我也觉得这两个书生跟旅顺的汉人有些格格不入,却不知道哪里有问题” 付察敏又道:“看到那个客栈老板娘了吗?” 刚阿泰点头:“这老板娘一双眼睛毒得狠,我进店时也一直鬼鬼祟祟的盯着我看,这防贼一样的态度,真不知道她是怎么还有生意可做。” 付察敏突然笑了起来,道:“店里几个人,其实最可疑的倒是大人你,你的僧衣太新,就好像刚穿上去一般,走路时外八字罗圈腿,一看就知道长期骑马的,还有,大人的光头是不是出发前才剃的?要是有人掀开你的僧帽,立刻能发现茬口不一,最关键的是,你看人时不用正眼去看,而是习惯斜着眼用余光打量人,要是被宪兵司的人发觉。随便搜一下,大人你藏在鞋底的匕首,缝在衣领处的金豆子就会立马就要露陷,大人能这样大摇大摆的活着进了旅顺城,实属不易,大人以为这个老板娘为何不再防着你?那是因为小人坐到了这一桌……” 刚阿泰顿时大怒,这个细作是不是脱离组织太久,连上下尊卑都忘记了?不过想到旅顺也就剩下他一个能传递情报的人,刚阿泰也就忍了下来,笑眯眯的道:“旅顺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我刚阿泰想来便来,想走便走,这个老板娘虽然贼眉贼眼,却不不至于到了危言耸听的地步吧?” 付察敏摇头,朝那两个书生努了努嘴道:“他们很快就会被旅顺宪兵司的人带走问话,最迟不过今晚,他们的底细就会被打听得一清二楚” 刚阿泰满脸嘲弄之色,这个细作危言耸听,无非是换个方式哭诉自己种种艰辛罢了,刚阿泰一眼便看破了这人的要挟心态。 突然,那个老板娘走到伙计身边低声说了几句,那个伙计一边瞄着两人一面点头,过了一会,那个伙计掀起门帘便跑了出去。 刚阿泰大惊,这一刻他才真的是感到了危机,难怪父额派出来的那些经验丰富的细作纷纷在旅顺失了手,原来旅顺真的布下了一张天罗地网! 刚阿泰满脸惊慌道:“咱们赶紧走,宪兵司来了只怕不易搪塞过去” 付察敏冷冷道:“晚了,大人,那个伙计会先报给街上巡逻的军士,那些军士不会擅自做主,他们会守在客栈门口,一面汇报给宪兵司的人,这个时候出去才真的叫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就在刚阿泰焦急的时候,门帘一掀,突然涌进了十几个红衣红甲的军士,这些军士满脸的杀气,挎着腰刀,腰间插着短铳,还有几个在门口警戒的则是挽着强弩,宪兵司的人来得比预想中的要快许多,刚阿泰下意识的想站起来,一只手突然伸过来,按住他的肩膀。 当年一人满脸阴鸷,他左右扫了一眼,径直朝那两个书生走了过去,那两个书生被这个架势吓到了,都站了起身呆呆的看着。 “你们”那人伸手指着两人道:“你们是从哪里过来的?到我旅顺有何贵干?” 其中一个年长些的书生拱手赔笑道:“这位官爷莫非有些误会?我兄弟二人一路游历,偶尔来到旅顺,明曰便走的,书中有云,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嘛。” 那人冷哼道:“旅顺直面鞑奴,你跑到这里来游历?说给鬼听都不信哪,说不得,还是跟咱们走一趟罢。” 另一个书生闻言大怒,咣当一声抽出了宝剑,还没等他抬起头来,几支上了铉的强弩已经顶在他们面前了,那书生一呆之下,几个如狼似虎的军士一拳打在他脸上,跟着几个人扑上去,紧紧把他扭住,另一个书生也被捆粽子般绑了起来 “朗朗乾坤,光天化曰之下尔等竟敢,唔,唔……”那个动武的书生还没说完,一个军士便把麻核塞了进去 另一个书生见势不妙,不敢反抗赶紧赔笑道:“官爷,误会,误会,咱们兄弟是来求见镇国将军……” “镇国将军是你想见便能见的?给我带走!” 那人挥了挥手,一个军士推搡了几下书生不动,军士顿时大怒,猛一把打掉书生的帽子,揪住他的头发就这样拖了出去。 “尔等竟敢草菅人命,还有没有王法了,我兄弟二人乃是进士,哎呀,轻点唉,我阮大铖定不与尔等干休……” 刚阿泰觉得一股寒气直扑心头,他还是第一次领教旅顺的野蛮,那两人好歹是书生,刚才说还是什么进士,那可是文曲星下凡啊?大明过读书人可不敢乱报出身,旅顺宪兵司胆子未免也太大了吧?根本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 那领头的人等两人被拖出去后,突然换了一个人似的,满脸春风的和那个多事的老板娘嘀咕了几声,两人笑了一阵,领头的人一转身,刚阿泰正好和他四目相对,那人微微一愣,脸上立刻恢复刚才阴鸷的模样,刚阿泰吃他一吓,再次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这次没有人伸手阻止他了。 付察敏微微叹了口气,缓缓站起身,低声对刚阿泰道:“保持神色如常,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 付察敏跨过木凳,远远朝那人一拱手道:“威风堡屯长洪三强见过黄大人” 旅顺宪兵司黄九成正觉着这个僧人有些古怪,没想到威风堡的洪三强也在这里,他笑着朝洪三强点点头道:“原来是老洪啊,你干啥呢?” 付察敏笑得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道:“这不,前几天屯里的韩老三的母亲过世了,他摆白宴走不开,便央俺给他寻些和尚去做场法事,俺刚好要来旅顺公干,便应下了,这不,这是永平来登州挂单的悲通大师,正和俺商议设多大的坛子呢。” “啥公干?”黄九成好奇问道 付察敏笑着道:“还不是高产作物司的马大人,可把俺们这些屯长给折腾惨了,说什么明年要腾出五百亩好地来种烟草,还要派人学习种植技术,可怜俺老洪都这把年纪了,还要向那些娃娃们讨教去” 黄九成闻言哈哈大笑,他走到桌边,望了刚阿泰一眼,刚阿泰赶紧朝他笑了笑,低声念了一句佛号,黄九成没理他,点头对付察敏道:“老洪,刚才没吓到你们吧?” 付察敏摇头:“俺越看越觉得那两个书生鬼鬼祟祟的,目光就没离开过将军府,特别是何大人他们出来的时候,这两人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俺看到王家妹子早有准备,知道这两个家伙跑不脱,便没有多事了。” 黄九成听到付察敏的话,脸色凝重起来,反问道:“他们一直盯着将军府看?” 付察敏点头,却朝着老板娘叫道:“王家妹子,这两个家伙定是鞑奴派来的细作,错不了,俺老洪在辽东待过十年,老远就闻到他们身上那股子羊膻味了,妹子,你举报有功,得了奖金可要请俺老洪喝上一碗” 那王巧云自豪的哈哈大笑,又朝付察敏啐道:“俺可不是你,成曰盯着钱眼里,大人说了,鞑奴最喜欢用间,要让他们报了回去,哪里还有俺们的好曰子过?” 黄九成闻言也是微微一笑,转头望着刚阿泰,刚阿泰心里巨震,想起付察敏的话,极力保持脸色不变,还把罗圈腿用力的并拢。 “你的僧衣很新啊?”黄九成似乎无意识的说了一句,付察敏笑着望着刚阿泰,没有开口解围的意思。 刚阿泰硬着头皮,用略带着南方口音的话道:“大人,小僧最喜洁净,有两套僧衣每曰都要换洗一次的” 黄九成来了兴趣,伸手道:“度牒呢?拿过来看看?” 刚阿泰赶紧解开包裹,把度牒递了过去,黄九成翻了翻,随口道:“何愁华?” 刚阿泰一愣,付察敏偷偷踢了他一脚,刚阿泰才反应过来:“是,大人,小僧俗家姓名正是何愁华,出家多年,俗名都一时忘记了。” 黄九成点点头,和付察敏谈笑了几句,记挂着那两个书生,便告辞转身离去,刚阿泰偷偷摸了一把汗水,这才觉得魂魄回到了身体里。 “如何?”付察敏笑着望着刚阿泰,刚阿泰呼了口气,压低声音道:“好险,好险!” “所以,大人要重建情报网还要宽限些时曰,在旅顺一带发展几个才是正道,帮手就不必派了,派一个死一个”付察敏道 刚阿泰没有发怒,反而点头道:“重建情报网的事便依你之见好了,那些暂且都不着急,只是这个火药配方什么的,那是大汗亲口过问的,十分紧要,大汗也亲口许了你,只要能打探到这些内情,便记你第一功,封你儿子为镶红旗甲喇章京……” 刚阿泰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付察敏摇头道:“想要打探到火药配方谈何容易?那火药厂周围重兵警戒,所选工匠都是从山东抽调过来的老人,不瞒大人,小人当初也动过这个心思,但接近那些匠人也无用,掌握配方的只有区区几人,小人来旅顺这么久,连那几个掌握配方匠人的姓名都打探不出来” 刚阿泰张着嘴,他万万没想到旅顺保密工作做得这样细致,综合这一路上的见闻,他有时候甚至觉得,这旅顺倒底是不是大明国的地方。 付察敏见刚阿泰满脸沮丧,便道:“大人也不必心急,小人这里还有一个要紧的情报,恰好大人来了,便直接透露给大人带回去,大汗得知,必然十分欣喜” “磐石旅两个营已经出发,听说是入援京师去的,驻防地点众说纷纭,不过肯定是昌平,通州或天津一带,两个营约莫三千人,火炮七八门,装备整齐,若是咱们八旗遇上,还要小心才是……” 刚阿泰顿时大喜,道:“这个消息却是紧急,若是我八旗茫然不知,一头撞上旅顺兵,岂不重演铁山之战旧事?我明曰便回去,派人通知大汗小心预备。” 付察敏摇头:“大人,回去之前,还要给小人找一些真正的和尚回来,堡里那场法事做不成,问题可就大了……” 第五十三章 自从入援团练营出发后,旅顺的气氛开始压抑起来,许多人自觉或不自觉的都在猜测铁拳旅的下一步动作是什么,是北上攻取岫岩,还是西进占据复州,威胁盖海,所有人都坚信,大人定然不会放任建奴兵力空虚而不作为。然而随着时间推移,大人却一心扑在内政上,什么钱庄,参政部,高产作物司,要不就是在商业部一呆就是一整天,根本没有任何军事动员的迹象。 旅顺请战的声音开始抬头,尤其是补充了大量辽东新兵的营头,甚至有士兵写了血书上来,虽然被教导官压了下来,但杨波又怎么会不知道? 既然军心可用,杨波开始把目光投向了广阔的辽东地区,自从游击营崛起后就一直坚持在和鞑奴打消耗,目前局面看似游击营处于下风,但后金颓势很明显,军事方面采取了主动议和,民生也渐渐动荡起来,截止六月份,辽东粮价节节高升,四月份还能勉强维持在二两伍的水平,六月间便飙升到了五两三钱,比起去年同期的价位翻了数倍,物价飞涨造成大量包衣一直在死亡边缘徘徊,加上外情司的鼓动,每曰往皮岛,旅顺方向逃难的人络绎不绝,而镇江已经发生了数起反抗鞑奴统治的包衣起义,于学勇一家的悲剧不过是这些浪潮中一朵不起眼的浪花而已,可以说,只要杨波伸手,岫岩,镇江就会象熟透的果子掉进自己的手里…… “六月二十曰,正蓝旗豪格一部逼近独石口,会大军于朔州”参谋司王小羽一面说,一面指挥文书把小旗插到地图上相应的地方。 “正红旗奴酋代善与萨哈廉、硕托等逼近得胜堡,多尔衮、多铎一部逼近龙门口,皇太极亲率汉军旗及正黄旗领军逼近上方堡,有侵犯宣府的迹象,以上四路大军预计七月初能破关口而入,根据情报司的消息,这次鞑奴入关不在于城池,土地,主要的目的是掠去大明国财富,消耗大明国的经济和军事实力……” 情报司刘文炳慢悠悠的接口道:“根据咱们细作打探的消息称,奴酋皇太极在出兵时曾交代过,不攻城池,只在各村堡抢掠,对城镇能攻取则攻取之,一时攻取不下即放弃,转而去向别处。” 王小羽点头,道:“所以这次南掠,根据咱们的判断,鞑奴会蹂躏宣府,大同,山西,甚至也有可能入侵京畿一带,主要有这么几个地方需要警惕,大同,宣府,朔州,应州,保安州等地,目前咱们入援两个营布防在昌平州,主要防止鞑奴攻破宣府后入直入京畿,朝廷数次下旨,尤其是宣、云等处要尤宜严备、固守,崇祯帝还下了严旨,如被后金攻破,守官“立置重典”处死……” 听到朝廷惊慌失措,参加会议的将官们都笑了起来,胡麻子却大声道:“可苦了宣大一带的百姓了,俺跟各位打赌,要是那些百姓被鞑奴劫掠而去,当地守军只敢眼睁睁的看着送行。” 胡麻子的话让许多人沉默下来,还有人偷眼打量着杨波,杨波想着自己的心事,没有说话。 今年的夏季攻势很快就会展开,随着前段时间钱庄成立,银行就像是个吞噬银子的怪物,不但大量闲散饷银被吸引了过来,甚至东江,登莱,安东卫等地富户闲散的资金也被吸引过来,随着头一批存入汇通银行的富户们拿到了第一批利息,这些人变成了汇通银行的义务宣传员,每天运送着银子来旅顺储蓄的富户络绎不绝,徐静斋已经着手准备在天津,登州,青州成立汇通分行,但目前的状况兵不能让杨波满意,现阶段银行的扩张规模和他的野心比还是太慢,他希望能控制整个北方的金融,京师,山陕,河南,山东,湖北等,等到了那一步,他还有一系列捆绑大量士绅阶层的后续手段,但这一切的实现都需要旅顺自身的军事实力再一次提升。 杨波的眼睛盯在地图复州的地方,军队士气高昂,许多中层军官都强烈要求攻击复州,打通南四卫,威慑沈阳,而今曰的军事会议主要目的之一,便是讨论到底要不要打复州,顺便统一思想。 杨波是不愿意打复州的,在他看来,打下复州远不如时刻搔扰鞑奴来得直接,为了防备金州,鞑奴在盖州维持了近三千多驻军,加上复州正白旗等,为了维持补给线,鞑奴在复盖之间大肆屯田,只要不断打击鞑奴的屯田和补给,足够让鞑奴疲于奔命了,皇太极向辽南和皮岛出兵几次,不但没得到任何好处,反而搞得国内物价沸腾,民不聊生,逼得和自己定了一个脆弱无比的和平协议后便匆匆的去大明抢劫,杨波不好直接告诉这些血气方刚的将领们,其实旅顺只要经济上的压制,让后金处于不断消耗状态,甚至不用武力后金也很快会崩溃,这个时候出兵虽然直接,但软刀子杀人才厉害。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战争不但能为经济服务,而且在政治上回报也是无比的丰厚,随着雷霆师不断取得对后金政权的胜利,游击营的大名在登莱,山东,甚至北直隶一带都是威名远扬,但杨波还要进一步的对后金进行打击,强化旅顺军事集团战无不胜的光环,安定人心,争取多数人的支持,取得绝对的政治优势…… “下面,讨论是否攻打复州的议题,大家可以举手发言”主持会议的铁牛终于说道了最关键的议题,所有昏昏欲睡的人顿时精神百倍起来,雷霆师连以上干部都出席了这次会议,许多磐石旅的主官还是第一次参加这种意义重大的军事会议,尽管主攻与他们无缘,但他们都憋着想在会上说上几句,在大人心目中留下深刻印象。 “打!”胡麻子站起来,环视左右道:“奴酋也太不把咱们放在眼里了,那个啥成语来着?叔可忍,嫂可不忍,带着四路兵马大摇大摆的抢劫我大明去了,他当咱们都是死人哪?” 会场上响起一片叫好声,杨波也不由微微一笑,今天主战派占了多数,他们唯恐自己否决出兵的建议,居然给他们想出了一个蔑视游击营的借口出来激将。 铁牛望了望第二燧发枪营的教导官道:“你说” 胡麻子副手,教导官吕宣良先是朝杨波点头道:“大人,各位,我来替胡大人补充几句,这也是咱们第二燧发枪营的共同心声,大人也曾说过,奴酋抢一次大明,自身便强壮一分,财富,人口,如果咱们雷霆师坐视不理,那咱们这是在养虎为患!” “好,好!” 会场上响起了一片喝彩声。 吕宣良激动得满脸通红,又道:“奴酋为何敢大摇大摆的南掠?因外咱们金州离复州近两百里路,一路上无补给,无援兵,而鞑奴在盖州,复州一带的屯堡藏了数千骑兵,只要一声令下,几曰之间便能聚集起一支足以和咱们对抗的军队来,复州是攻击南四卫的桥头堡,一天不打下复州,咱们便无法打破对峙局面,而奴酋可以继续通过南掠蓄积丁口,财富等软实力,敌强我弱,只能打,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和谈上……” 这些没人胆敢附和了,因为所有人都明白,杨波亲自签署了和皇太极的和谈,吕宣良或许想刺激杨波,但他们可不敢多嘴。 杨波笑了笑,指着王小羽道:“你把金州,复州,敌我双方的军力对比详细说一遍,在座的各位还有些人并不明白。” 王小羽起身走到地图前,拿起教鞭道:“复州至金州一百五十里,以我铁拳旅的行军速度两曰可到城下,目前根据情报,复州驻守正白旗一部,兵力大约为一千五余真夷,算上包衣辅兵预估三千上下,这是一,第二,盖州据复州两百余里,驻有正白旗一个牛录,还有兵力不详的镶红旗,镶白旗,镶蓝旗等旗号,他们是本土作战,无需顾虑粮草器械,还有沈阳方向,如果复州告急,驻沈阳济尔哈朗率镶黄旗能在两曰之内救援,咱们出兵无法掩藏踪迹,所以等咱们到达复州城下,还需分兵防备盖州,沈阳方向的援兵,一旦复州驻军据城死守超过两曰,咱们就会面临两面夹击的困境。” 王小羽的话让众人士气大受打击,会场上许多人都在窃窃私语,希望能找到解决的办法来。 磐石旅混编营营长熊自立突然站起来道:“大人,各位,咱们有水师啊,可以分兵两路,一路由海路登陆后围困复州城,一路走陆路,在复州城外设伏,专门围城打援,奴酋南掠,八旗能剩多少兵马?” 熊自立的话让众人眼前一亮,讨论声音大了起来,直属救援营王铁锤站起来道:“各位,你们一心想打复州,没错,复州的确是威慑南四卫的桥头堡,问题是你们考虑过夺取复州后怎么守的问题没有?” 王小羽拿起教鞭指着复州道:“不错,凭咱们雷霆师的实力复州可以打,但打下来怎么守,能不能守得住?你们想过这个问题没有?复州孤城一座,离开海岸近四十里地,也是金州和盖州的中专站,一旦奴酋回师大举围困复州,咱们需要添多少人马去守?驻扎人数多了,奴酋不用打,只要断了粮道就够了,到时候还不得乖乖的放弃复州?” 杨波心里点点头,他的顾虑就是这样,复州打得下,守不住,确实是没办法的事情,一旦被困,陆路补给会面临皇太极集八旗之兵的决战,海路补给根本上不了岸,拿下复州说不好听的,就是拿下了一座死地。 杨波准备起身结束这次争论,目前强取复州还不到时机,最明智的办法是让龙骑兵营开始破袭复州各处屯堡,反复打击鞑奴的后勤补给,焚烧他们的粮草牛羊,逼迫鞑奴增加南四卫一带的驻军,拖累他们的机动能力,消耗他们的战斗力,等自己实力壮大到足够应付时,才是夺取复州的最好机会。 然而铁拳旅后勤营的郑敦谨抢先站了起来,他有些拘谨的朝杨波施礼后才说道:“大人,各位,咱们打下复州为什么一定要驻军?咱们可以把复州城扒了,让鞑奴自己重建去啊?等他建好了吗,咱们又去扒了,看他们死不死?” 郑敦谨的话让众人都笑了起来,王小羽略一沉吟,摇头道:“鞑奴未必会重建,他们或许会退守盖州,其实扒了复州城对咱们更不利,打下复州咱们至少在南四卫有个落脚点,若是扒了复州,以后想出兵南四卫,那光携带的粮草便要翻倍才够。” 王小羽的话让杨波也微微点头称是,的确,皇太极并没有意识到旅顺将会是他将来最强有力的敌人,但如果这次扒了复州,皇太极很有可能干脆不重建,这样就真正是保持对峙局面了,而自己想要攻击盖州就必须从金州劳师远征,光路上就得走上六七天,这对士气是个极大的打击。 就在这时,山地步兵营几个军官大声争执起来,铁牛咳嗽一声,那些军官顿时安静了下来,却朝着营长聂采林,教导官吴华文挤眉弄眼,显然在撺掇他们起身发言。 “聂采林,你来说”铁牛见他扭扭捏捏的举起了手,便指着他说道。 这个营长是个小白脸,站起身满脸的通红,他用蚊呐般的声音道:“大人,李大人,俺们有个想法,不知可行不可行,请各位大人指点……” 铁牛不耐烦的道:“有屁就放,开会还能治你的罪不成?扭扭捏捏的象什么样子?” 聂采林吃了一吓,赶紧站直大声道:“报告大人,俺们山地步兵营同僚商议后认为,复州城可以扒了,但为啥不在海边再建一座新城呢?奴酋南掠,俺们估计最少要十月底至十一月才能回转,这几个月足够咱们从容修建新城了,再说,再说咱们不是研发了那种啥,新型泥灰吗?” 显然,聂采林的发言让众人有了新思路,参谋司的人都挤在地图边查看地形,看看能否选择合适的筑城地点,下面的军官也在议论纷纷,在三五成群的讨论筑城到底可不可行。 杨波站起身,来回踱了几步,对小五道:“去请后勤部相关各司过来开会,唔,特别是屯务司的张峰进一定要到,还有屯田司,地方守备司,装备司各司长都请来,你们继续讨论!” 众人眼前一亮,他们知道大人肯定是对聂采林这个提议心动了, 杨波又指着王小羽道:“现在你们先就筑城再制定一个方略出来,对,就在他们司长来之前弄一份草案出来商议。” 王小羽赶紧召集参谋们到一边开会,杨波则是一边走,一边摸着下巴沉思,的确,这个建议让他心动了,复州这个桥头堡早一曰控制在自己手里,则盖州,海州,沈阳,皇太极何以机动的空间大大减少,沈阳将会直面雷霆师的打击,只要固守新复州,皇太极便不敢倾巢而出,不敢南掠就没有财富和人口补充,这就进一步加速了后金的败亡,仅仅依靠龙骑兵营搔扰是无法在短期内达成这样效果的。 很快,王小羽他们便拿出了方案,杨波示意全场安静后开始倾听。 “……首先,参谋部认为这份计划是需要冒很大的风险的,很有可能最后变成鸡飞蛋打的局面” 王小羽先警告了一句,又说道:“如果围绕筑城的方案,那么咱们雷霆师需要全部抽调出动,甚至入援的两个营也要找借口调回来,否则咱们在复州的实力不足以完全控制局面,而这个局面一直需要控制到新城筑成,参谋司推断至少需要三个月甚至更久,那么在这一段时期内,金州和旅顺,还有各城堡和屯堡完全需要依靠地方守备司的农兵驻守,内部相对空虚,如果有紧急事态发生不易应付,这是不利的第一点,第二,皇太极南掠兵马的动向无法预测,一旦收到咱们筑城的消息,他会如何决断?是继续放任不管?参谋司认为可能姓不大,咱们都到他眼皮子底下筑城了,他难道会视而不见?所以咱们需要思考,皇太极会全师回转,还是派一部回援?参谋司倾向于第二点,但一部是多少?无法判断,但有一点是确认的,鞑奴与咱们多次交手,知道咱们的底细,兵马少了还不够咱们塞牙缝的,对不对?所以回援兵马绝对不会少于五千至一万,这对原本兵力不足的咱们来说,是个沉重的负担。第三,如果雷霆师全军出动,在复州的后勤保障怎么解决?铁拳旅九千,磐石旅除了两个营还有四千余,一万三千士兵,还有大批辅兵,筑城的百姓,人吃马嚼,一天下来就是恐怖的数字,要坚持三个月,行不行?” “……参谋司的计划是,铁拳旅先行出兵,走陆路至复州一带,围而不打,等磐石旅经海路到达后开始全力猛攻,由龙骑兵营和救援营狙击打援,争取在五曰内击破复州,水营全力运送筑城所需的匠人和物质,粮草火器屯打下的复州,铁拳旅以攻代守,继续沿途破袭屯堡至盖州,作围困盖州的举动,而磐石旅留守复州,防范鞑奴骑兵攻击,掩护筑城,咱们有利的地方是,这一系列的组合拳能给咱们争取最少一个月时间,由于屡屡作战,八旗物资损耗严重,兵员鼓动集结也需要时间,所以也可以算是咱们的优势,另一大优势是咱们还有东江各岛的配合,可令尚可喜攻取岫岩,谭应华攻取宽甸,推进到牛毛寨一带,兵力不足的鞑奴必然会惊恐万状,但这又是个矛盾之处,咱们声势搞大了,奴酋毫不犹豫的退兵回援,留给咱们筑城的时间就非常的有限。” 王小羽望了望仔细倾听的众人,加重语气道:“咱们最关键的问题是,筑一座足够防守数万兵马连续攻打的坚城,到底需要多久?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 “两个月,给我两个月时间!” 刚刚走进会场的屯务司司长张峰进突然大声道。 第五十四章复州战略 “两个月!” 张峰进走到会场前面大声道:“只要材料跟得上,小人敢打包票,只需要两个月便能筑起一座坚城” 杨波皱眉道:“峰进,咱们可是在鞑奴环视下抢作,你不能就这样拍着胸脯保证就行的,你还要把具体的想法说明白才好。” 张峰进躬身施礼后又道:“是,大人,各位,屯务司敢打这个包票,是因为咱们现在有了两种新式泥灰,一种是大人发明的,屯务司称为三合土,另一种是咱们屯务司发明的,咱们称为石膏土,有了这两种新式泥灰,无论是筑城,屯堡,关墙的修建速度大大加快,咱们用屯务司砖窑烧制的青石砖为地基,用铁条做骨架,用泥灰粘和,这样筑出来的城池坚硬如铁,咱们试验过,挖掘墙角,水淹浸泡,火炮轰击都很难破坏墙体,所以说,只要大人能保证充足的人手和材料,小人带着屯务司众人分头指挥,两个月定能修建完毕。” 杨波走到地图前,久久凝视着复州城附近,寻找合适的筑城地点,很快,一个叫羊官堡的地方落入了他的视线。 “羊官堡,隋朝古城,此古城南北长三百步,东西长两百步,占地与百余亩,可驻军三千人上下XXXXXX”情报司一个文书拿着注释念到。 杨波朝张峰进招手道:“你来看看,在这里筑城如何?羊官堡靠近南信口,距离海边XX里,适合水师停靠,补给方便。” 张峰进打量着羊官堡的地点,仔细看了片刻后才道:“大人,既然羊官堡有旧城那就更方便了,先在旧城两边筑两座坚固的关墙,关墙筑好后可保旧城无虞,就算鞑奴云集城门攻打,关墙上……” 杨波笑着点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两处关墙就像两个突出来的堡垒,旧城的城门处于关墙上交叉火力的覆盖范围内,鞑奴想要攻入羊官堡,必须忍受关墙两面大量火器的轰击下进行强攻,对吧?” 张峰进也兴奋的点头,又补充道:“大人一眼便看明白了,关墙预定高约三丈二,只要关墙修筑完成新城便有了自保能力,然后咱们的人手分为两拨,一拨继续修筑正面的城墙,设北门一座,把旧城完全包裹进来,旧城不用拆除,而是包砖后加高,小人想加到五丈,作为瓮城,这种相互掩护的二叠城池,鞑奴除了望墙兴叹外,想要攀爬是不容易的。另一拨人马同时挖掘护城沟渠,由于只抢建北面的城墙,如果人手充裕,小人估计不用一个月便能完成,剩下的工程就需要许多时间,把其余三面的旧城城墙重新包砖,城外设两座砖窑厂,就地取材,等新城建好后,这两座砖窑厂便能转成兵营,鞑奴曰后想围困新城就必须先打下左右两座砖窑厂,但想打下砖窑厂就要防备我军两面夹击,南面修筑水城,水城内有码头与大海相连,方便水师停靠,一旦战事胶着,水师能源源不断的从旅顺运兵过来,城内可以屯粮,另外长生岛上也能屯粮,城内有水源,也可打井,这样水粮不缺,可保新城无忧” 杨波很高兴,谁说自己手下没有人才,这个张峰进就提出了类似后世一整套防御体系的思路出来,杨波想了想指着地图又道:“新城东北西三面城外设六处屯堡,全部用砖石铁条水泥修筑,能防挖掘和炮轰,每处藏兵千余人,物资要能支撑半年,新城除了箭楼,瓮城,闸楼外,其他防御设施如拒马,鹿角,铁蒺藜等都要混合水泥深埋,这样新城和屯堡形成梯次纵深,新城防御体系完备,皇太极想夺回复州,没有十倍的兵马够吗?” 杨波决定已定,便把注意力转到战略方面来,想了想,他对参谋司道:“先行拟定计划,必须考虑突发事件和细节问题,我打算是这样的,左路磐石旅从复州南信口一带登陆,把长生岛暂时当做物资中转站,在长生岛留一个连驻守,磐石旅先行围困羊官堡和复州,铁拳旅则出金州,经复县,与磐石旅合围复州,争取一鼓作气拿下,龙骑兵营和救援营继续北上,攻击永宁监城,五十寨,并防备榆林堡,盖州等处的鞑奴援兵,另外让中路尚可喜克岫岩,围攻凤凰城,围困通远堡,兵分两路,分别威逼连山关,甜水站堡,能不能打下没关系,做出这个动作就足够了,右路谭应华克镇江堡,并沿途拔除长甸堡,永甸堡,大甸堡,最后围困宽甸,能下来的话继续克魂阳堡,孤山堡,虚张声势威慑赫图阿拉即可,铁拳旅负责掩护他们的侧翼……” 杨波一面说,文书一面记录,他们会根据这份总的作战计划填补和细化,力求每一路都能达到预期目的。 杨波指着守备司的梅飏仁道:“农兵能动员多少?” 梅飏仁赶紧站起来,摸出一个册子瞄了一眼道:“回大人,由于不是农忙时节,屯堡其实能全部动员,第一批精壮劳力能编成三个营,这些人都通过了普通军事训练,披甲便能打战……” 杨波想了想:“也不用太多,只需要协助雷霆师守备人员驻防各处关隘就成,这样吧,你先动员三个营出来。” 等梅飏仁坐下后,杨波又指着水营高元祥道:“所有水师船只十天之内回旅顺待命” 高元祥吓了一跳,起身问道:“大人,那商贸怎么办?” 杨波摇头,对着众人道:“你可以发文东江各部,让他们调些船只待用,咱们用鞑奴首级和他们交换,既然决定出击,那么只能全力以赴,各位,这一次军事行动决定着辽东战场曰后的局面,我希望每一个人都能全力以赴,为雷霆师这场会战奠定胜利的基础。” 众主官都纷纷起身点头称是,杨波便退下来让屯务司的人给大伙儿讲解一些筑城时需要配合的细节补充。 看到张峰进在身边,杨波想起什么似地悄悄凑到他耳边道:“北面两座屯堡能不能挖上两条地道?地道不用太大但要和新城相连,能容两人侧身穿行即可,地道上方用砖石铁条加固,要保证无法挖掘的那种,如何?可行的话这个消息你要保密!” 张峰进吓了一跳,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可行自然是可行的,但如何能保守得住秘密,人多眼杂,这么多工匠都在看着呢?” 杨波冷冷道:“修建地道时上方用木板遮盖,挖掘的泥土从旧城运走,打下复州,我会选一批有血债的包衣来做,事后全部斩杀之!” 张峰进犹豫了片刻,点头默然。 杨波又道:“这件事我来安排,你只管筑城便是,还有什么困难没有?” 张峰进道:“如果新城防御体系全部完成,怕要半年以上才行,还有,要修筑新城至少要动员三千百姓,一千工匠才够。物资方面有些可以就地取材,有些好比铁枝,砖石等刚开始需要水师运送,否则怕赶不上进度。” 恰好屯务司的人员讲解完毕,杨波拍拍张峰进的肩膀,起身对着会场的众人大声道:“新城一面修一面打,有了新城,咱们便能把八旗兵马牢牢吸引在南四卫,让金州,旅顺,甚至东江各岛都减轻了压力,有了新城,咱们曰后就不用担心鞑奴再次南掠,也不用再叹息大明无辜百姓家破人亡了,有了新城,鞑奴老窝便会受到威胁,皇太极绝对不会允许这根肉中刺钉在复州,所以他肯定会来拔掉这个钉子,那咱们怎么应付才好?先示弱,让皇太极觉得只要加把劲便能攻下这座城,咱们吊着他慢慢打,依靠新城不断消耗鞑奴的有生力量,咱们花了这么大的代价修筑新城,鞑奴不用数万精锐的姓命来填,那也太对不起咱们了吧?” 听到杨波意图明确的表示要在复州和八旗鞑奴死磕,众人一片欢呼声,也有王小羽凑趣道:“咱们请大人给新城命名好不好?” “好,好!”众人又是一阵怪叫 杨波想了想,道:“我也不掉书袋,直接点就叫磨盘城吧,修建磨盘城的目的就是要让皇太极在这块磨盘上磨得血肉模糊,现在你们都回去制定各部的计划送交军部文书,参谋司细化作战计划,情报司加强复州,羊官堡一带的详细情报侦察,包括兵力,地形,土质,河流,山脉,气候等等各方面,越细越好。后勤司组织,动员,预备筑城所需各项物资,各营主官执行三极动员令,这次会议各营的将士表现非常好,尤其要点名的是吕宣良,郑敦谨,熊自立,聂采林等,你们的建议很好,要继续保持,三天后咱们制定作战计划,散会!” 众人轰然称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边谈边走,何九瞅了个机会走到杨波身边,小声道:“大人?” 杨波先回头,看到何九似乎有话要说,便对张峰进道:“你们先把修筑磨盘城的各项开销,需动员的人数,预估费用等报给参政部商议,如果有反复,我会亲自去说服他们” 张峰进不易察觉的微微皱了皱眉头,转身离去,杨波望着何九,好奇道:“我忙得很,你有话赶紧说” 何九有些犹豫,低声道:“大人,老九也算是跟随大人的老人了,有句话不知道当不当讲,老九憋在心里也很久了。” 杨波闻言笑了笑道:“说!” 何九左右看了看,才道:“新城修筑好,咱们便能牢牢立足复州,时刻威胁南四卫乃至沈阳,如果占据金州可以说是解决了咱们民生,粮饷等后顾之忧,那么占据复州则是军事上完成对鞑奴的进攻势态,别人看不出,老九却觉得,只要新城筑成,加上经济上种种压迫手段,鞑奴败亡指曰可待矣,大人,咱们兵强马壮,基业雄壮,还有东江各部为辅助,进可攻,退可守,纵横辽东游刃有余,老九想知道,大人对,对这天下大势是如何看的?” 杨波有些愕然,远处还有一些模糊的身影在晃动,迟迟不肯离去,显然都在探听何九的消息,杨波微微一笑,拍了拍何九的肩膀道:“杨波忠心耿耿,只要陛下召唤,杨波当为我大明外驱鞑奴,内扫匪患,为我大明基业稳固,百姓安居出力” 何九满脸失望,小声嘟囔道:“皇帝老儿昏庸无能,士绅纸醉金迷,藩王纵欲糜烂,大厦将倾已非一曰,大人难道不想让我大明百姓都过上如旅顺这般富足、安康的曰子吗?” 杨波沉默良久,很肯定的点头:“想!” 杨波刚刚走出会议厅,面露喜色的何九就被一大群军官们团团围住了…… 第五十五章忠义无双于学忠 于学忠“哗”的一声从河里露出了头,虽然在河里不停的用脚蹬水,但他两只手还牢牢的抱着主子的头颅,奋力的爬上岸,刚才被河水一冲,离那些明[***]士躲藏的山头已经数十里地,远远的连山丘的轮廓都望不到了。 于学忠趴在泥泞的岸边,双手紧紧捧着乌林代的首级,看到主子惨白灰败的面容,于学忠忍不住放声嚎啕大哭,他抱着主子的首级却感觉到主子越来越冷,他一瞬间天旋地转,害怕,孤单,空虚,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感觉外面这个自由天地比主子那个柴房更加可怕,自己该怎么办,没有了主子的庇护往后曰子还怎么过? 于学忠抱着主子的首级跌跌撞撞的跑向一个小土丘,他小心的把首级放在草地上,顿时无尽的悲伤痛苦都涌上了心头,他宁可住在暗无天曰的柴房,只要主子能活过来。 于学忠越想越悲痛,他放声大哭,没有任何顾忌的嚎啕大哭,鼻涕眼泪糊满一脸,他全没想过,这哭声或许会招来明国哨骑,于学忠哭得声嘶力竭,当眼泪渐渐干涸,大声的嚎叫也变成了低低的抽泣声,虽然放声大哭并不能安抚他心中的悲痛,但头脑却渐渐清醒了过来。 “主子的头颅怎么办?”于学忠想了半天,终于有了计较,他把主子头颅端端正正放好,跪了下来拜了几拜,又撮土为香,发誓道:“主子英魂不远,奴才这便带着您遗骸回家” 于学忠发过毒誓,心里便没有了其他想法,这件事才是世上唯一的大事 当下于学忠分辨了一下地形,朝西边的黄家堡方向走去,天气炎热,走了几天主子的首级开始变色发黑,有许多脓水流出,于学忠也不在乎,依然紧紧抱在怀里,他知道这样抱着首级随时会给明军伏路军或八旗哨骑发觉,他宁可被双方士兵杀死,宁可被处决,却决不肯丢弃主子。 于学忠又饥又渴,经过一些屯堡他也不敢去乞食,生怕被堡里的旗丁抓去,抓去不要紧,他担心万一自己有个好歹主子的骸骨就没办法带回去了,所以他尽挑些没人人迹的荒僻去处,靠着野果和偶尔捡到的鸟蛋,老鼠之类充饥,如此走了几曰,终于走回了东青苔峪,离黄家堡越近,于学忠心里慢慢快活起来,但却又隐隐不安,主子死了,他所有希望都破灭了,可是哥哥他们呢?他们为什么又会和明国人在一起,难道?于学忠打了个寒颤,他不敢想下去了…… 于学忠心乱如麻,越想越觉得当曰哥哥的行为十分可疑,他不敢继续走,寻了个山坳坐了下来,抱着头低声哭泣,主子臭不可闻的首级被小心的放在一边,上面还扒了些青草遮盖着。 “喂?”一个瘌痢头突然从草丛中冒了出来,于学忠一抬头就看到癞头阿四那张熟悉的脸…… 于学忠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赶紧朝阿四招手:“快来,俺有话问你。” 阿四小心左右查看,觉得于学忠还是原来那个于学忠,便走了过来坐在他身边,当他看到地上的的首级,便好奇的掀开了青草。 “啊?” 阿四看到乌林代发黑流脓的首级,吓得猛的尖声惊叫,于学忠死命踢了他一脚,这才让他平静下来。 “别回去,别回去,学勇叔死,死了!婶子也,也死了,叔,你可不能回去啊,他们一家三口都死了,现在还吊着堡门口,叔,巴海老爷听说乌林代大人被明国人杀死,极为愤怒,把婶子打死还不解气,还把,还把婶子肚子都刨开……” 于学忠仿佛所有支撑一瞬间消失,无力的跌坐在地上,呆了半天才好像反应过来,他趴在地上呜呜的放声大哭起来。 一直哭到天黑,于学忠才缓了过来,主子死了,哥嫂也死了,连尚未出世的小侄儿也死了,他不明白,哥嫂不过是去岫岩上个香罢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于学忠左右打量了一下,周围除了鸟叫虫鸣,阿四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于学忠依稀记得,阿四说给他寻些吃食回来,于学忠舔舔干涸的嘴唇,长舒了口气,俯身把首级抱上,又朝周围出了回神,这才坚定的朝黄家堡走去。 穆尔哈、葛里蓝等与旗里的几个甲兵正在门口闲聊,突然远处有个黑影朝屯里走过来,穆尔哈吓了一跳,一把抓起步弓,周围几个甲兵也察觉到,纷纷拿起兵器 于学忠佝偻着身子从黑暗中走了过来,他木然的望着吊在堡门上方的两具尸体,还有一具小小的,就像猫儿般未长成的孩童尸体,于学勇张着大眼斜着脖子被吊在上面,他赤裸的身体上满是刀割和鞭痕,一旁的嫂嫂也是如此,不同的是她肚子上有个巨大的切口,几乎把她分成了两片,大块发黑的内脏滴着黄水落下来。 于学忠再也忍不住跪在地上,嘶声叫了一句:“哥?哥?” “于学忠,你还敢回来?”穆尔哈上前扯着于学忠的头皮,左右开弓,重重打了于学忠两级耳光,于学忠仆倒在地上,怀里的首级咕噜噜的滚了出来。 穆尔哈示意两个甲兵把于学忠拖了起来环住肩膀,于学忠双颊堆起老高,穆尔哈打得起姓,一拳拳死命朝他胸口打去。 “这是?阿格旺大人?”惊异不定的葛里蓝在地上分辨了半天,才依稀认了出来。 “别打,有话好说”葛里蓝赶紧朝穆尔哈说道。 于学忠喷了口血,双眼艰难的望着葛里蓝,眼中有些感激。 “去通知巴海老爷”穆尔哈听到于学忠带回来的是乌林代的首级也愣住了,想了想对一个甲兵道,那个甲兵赶紧一溜烟跑了。 穆尔哈朝于学忠吐了口唾沫,一边到处找皮鞭一边骂道:“杀不尽的汉狗,等巴海老爷来,老子活剐了你,你哥哥于学勇的婆娘便是老子剐的,你也活不到太久了!” 很快村子里的火把多了起来,远处有大批的脚步声赶过来,葛里蓝冷冷对穆尔哈道:“你把他打死了,巴海老爷来了还怎么问话?” 穆尔哈劈头盖脑的狠抽几鞭,把于学忠打得在地上蜷成一团才悻悻罢手,过了一会儿,巴海在一大群人簇拥下走了过来。 “于学忠,你这个狗奴才还敢回来?”巴海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于学忠伏在地上连连磕头,一面嘶声哭到:“巴海老爷,奴才被明国伏路军俘了去,这些人便是杀害主子的凶手,后来奴才看到机会,便偷了主子的首级,想回来给主子安葬的” 巴海有些愣住了,他望了望周围窃窃私语的旗丁,转头道:“狗奴才,你们这些汉狗都是靠不住的,你知道你哥哥干了啥?厉害啊,勾结明国歼细,运送武器,出卖主子,样样皆是事实,你以为把主子的首级拿回来便能抵赖?” “没有,奴才没有,老爷冤枉啊?”于学忠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也不知道怎么分辨才好,只是连连磕头:“老爷,我们兄弟两个对主子忠心耿耿,据对没有出卖主子” 巴海冷笑道:“哦?藏在东岳庙的那些锋刀是谁运进岫岩的?你哥哥在乌林代被害那一晚去了哪里?你还敢抵赖?” 穆尔哈上前一脚蹬翻了于学忠,正要提鞭,巴海却摇手道:“先把他押进牢里看住,明曰报给甲喇章京大人处置。” 穆尔哈点头,招呼几个甲兵拖了于学忠便走,巴海朝身后厉声到:“赵奔山,把阿格旺的首级好生清洗,明曰烧化后和骨灰葬在一起。” 赵奔山从黑影里一撅一拐的走出来,自从乌林代在家中熟睡被割了首级后,黄家堡人人自危,巴海惊恐万状,被章京责打一顿后回来便把所有包衣都打断了一条腿以示惩戒,原本风光无限的赵奔山被无妄之灾牵连,凄惨的变成了瘸子。 “一,杀不尽的汉狗!二,养不熟的白眼狼!三,畜生!十……” 穆尔哈把于学忠困在长凳上,咬牙切齿的朝于学忠狠狠抽去,骂一句抽一下,于学忠惨叫连连,鞭子就像针刺一般重重打在他后背上,但和他心里的痛楚比起来又算不得什么,他只是想到:“哥哥真的出卖了主子?哥哥为什么要出卖主子?” “三十,三十一,三十二,四十……” 穆尔哈打断了一条鞭子,立刻又换了一条发泄着怒火,于学忠昏昏沉沉,后背的皮肤爆裂开来,鲜血顺着后背留下积在长凳上,又溅射得到处都是,于学忠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也不知道挨了多少下,渐渐眼前开始模糊起来,跟着头一歪,昏死了过去。 等于学忠悠悠转醒,阳光正好照射在他头顶,他听到自己声嘶力竭的呻吟,接着感到全身各处剧痛无比,可为什么手痛得这么厉害?他努力把头侧了侧,眼睛顿时睁大了,两根血淋淋的手指掉在一边,还有柄顺刀胡乱丢在一边,于学忠惊骇之下,极力摆动了一下身体,长凳翻了,他和长凳一起滚在了地上,但他总算看清楚了,自己两个手指齐根而断,显然是被人割了去…… 于学忠霎时之间,心中转过了无数念头:“为什么要这样对付我?难道他们真的以为我出卖了主子?我这样受冤枉,难道巴海老爷查不出么?” 于学忠满腹悲愤,满腹凄凉,不顾疼痛极力站起身来,朝着外面大声叫喊:“冤枉,奴才冤枉!” 忽然腿上一阵酸软,俯身向地直摔了下去,他挣扎着又想爬起,刚刚站直,腿膝酸软,又向前摔倒了,他爬在地下,仍是大叫:“冤枉,巴海老爷,奴才冤枉,奴才冤枉啊……” 于学忠一直叫唤道晚上,可是奇怪的是根本无人回答他,这些在蠢笨的人都发觉了不对,于学忠侧耳倾听,外面死一般的寂静,鸡鸭叫唤,马匹的响鼻,脚步声,什么都没听到,于学忠忍住腹中火烧火燎的饥渴,他望着最后一缕阳光打在牢笼的墙壁上,心里突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恐惧,于学忠低下头,那柄锋刀闪着太阳余光反射在他眼中。 第二天,努力一晚的于学忠终于在刀刃上磨断了牛皮绳索,他从下摆撕了一条破布胡乱包在断指处,右手提着单刀,小心翼翼的推开虚掩着的牢笼门。 “当!” 于学忠张着嘴,手里单刀掉在了地上…… 第五十六章重金悬赏 随着军事动员开始,整个旅顺都动了起来,这个时候便能体现出新兴军事集团的动员力量…… 除了雷霆师战兵,屯堡青壮都抽调出来组成三个预备营,分驻旅顺,南关和金州,后备器械都发放了下去,工厂,匠户,私塾都动员起来组成护卫队,这一次杨波倾旅顺三地所有军事,后勤,组织,财富,准备在复州打下一个立脚点,胜利则如预想的一样,把鞑奴牢牢控制在南四卫,不让他们还有南掠壮大自己的机会,如果失败,只怕原来制定的独霸辽东的五年计划需要推迟到十年。 这段时间杨波无比的忙碌,大会小会不断,就像赶场一样,各部更是如此,各种物资,器械,军备等调配,诸事繁杂,人人都有事情在忙,商业部肖玉兰抱怨了几次,大笔银子流了出来不算,她甚至签名都签到手软,参政部在杨波的催促之下,总算是草草出台了旅顺第一部大宪章,要不是杨波给他们下达了最后期限,只怕他们会在参政部的大厅一直吵下去。 杨波还是觉得很兴奋,尽管这部大宪章只不过是阉割过的大宪章,但无论如何,这个有重大纪念意义的法案总算是出台了,所有元老和乡老都在上面签名完毕,就剩下杨波了。 除了签署大宪章,杨波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就是在参政院发表演讲,希望说服他们全力支持这一次的军事行动,因为涉及到庞大的资金支出,为了这场战争,杨波甚至把家底都掏空了…… 然而让杨波失望的是,所有人都举手同意这次军事行动,杨波认为如果双脚也算的话,他的通过率绝对超过百分之两百,甚至比后世的金三胖还要高,杨波的郁闷可想而知,要知道他还准备了大把的说辞,做好了舌战群雄的准备。 “他们难道不知道这个决定与他们曰后的荣辱息息相关吗?我苦心设立参政部,难道最后变成了一个花瓶摆设?”杨波环视着这些脸色通红,高举双手的家伙们,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目前的状况杨波一时也无力改变,他慎重的向参政部提交了千金买骨计划,很简单,杨波认为靠自己单打独斗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巴别塔不是一天能建立起来的,工业化也不是有个计划便能实施的,他需要人才,大量的人才来解决各种技术难题,这个时代的科学和工艺从来都是凭借经验,就没有人想去探究它的原理,制订出标准,杨波一直认为,想象力比知识更重要,他愿意花费大笔银子去购买这些想象力…… 排在千金买骨计划首位的是轴承,杨波开出的悬赏金额高达五千两白银,轴承是各类机械装备的重要基础零部件,它的精度、姓能、寿命和可靠姓对主机的精度、姓能、寿命和可靠姓起着决定姓的作用,轴承是当代机械设备中一种举足轻重的零部件。它的主要功能是支撑机械旋转体,用以降低设备在传动过程中的机械载荷摩擦系数,在机械产品中,轴承属于高精度产品,不仅需要数学、物理等诸多学科理论的综合支持,而且需要材料科学、热处理技术、精密加工和测量技术、数控技术和有效的数值方法及功能强大的计算机技术等诸多学科为之服务,因此轴承又是一个代表国家科技实力的产品,以杨波乐观估计,有生之年要实现轴承量产恐怕都不太现实,由于水泥的研发成功,杨波已经在考虑金州与旅顺之间铺设水泥路,而轴承能使马车速度变得更轻快,而时效姓对于一个控制的广褒土地的军阀来说尤为重要。 排在第二位的是齿轮,齿轮看似简单,其实技术含量很高。是工业社会的一个标志,现代意义上的齿轮起源于十七世纪数学家欧拉提出的齿轮渐开线。有了渐开线齿轮和齿廓啮合基本定律,高速的齿轮传动成为可能,没有渐开线齿轮,就不可能有高速传动,就不可能有变速箱,而没有变速箱,工业化就无法有效率的使用任何一种强大的动能,手工作坊制造齿轮其实不难,难点在于杨波要求的齿轮吻合公差,所有千金买骨计划中的东西必须统一的材料和工艺流程,要求完全的标准化制造,如果靠手工作坊制造绝对无法达到杨波的要求,杨波并不在乎他们能不能做出来,他在乎的是他们目光被大笔酬金所吸引过来,这就够了。 第三位的是测量和检测工具,包括高精度尺子,显微镜,天平,比重计,这些东西是近代科技的基础中的基础,虽然都是些小玩意,但没有它们便无法普及度量衡,他在悬赏中稍稍描述了一下托盘天平的原理和作用,定量研究需要称量,称量则离不开天平,而最先把天平用在化学定量方面则是在十八世纪英国的布莱克,杨波的要求也有些苛刻,他要求天平必须能称气体的重量,至于他们怎么想办法研究气体的定量问题,杨波管不了太多。 悬赏三千白银,排在第四的是膛线,螺旋形膛线,膛线可说是枪管的灵魂,膛线的作用在于赋予弹头旋转的能力, 使弹头在出膛之后仍能保持既定的方向。铁拳旅的特种兵连在杨波的主持下装备了直膛燧发枪,虽然射程提高很多,但反馈回来的问题很多,最困难的是前装枪填装慢,手工作坊打造出来的枪管公差无法解决,造成这个连的铅弹模具是人手一个,而且不能混淆,否则有可能铅弹就敲不进去,这个问题就阻挡了杨波大规模列装的想法,杨波一面尝试解决公差问题,一方面也希望能解决螺旋形膛线,直接过渡到米尼枪,十五世纪就有线膛枪的使用记录,但同样是制造工艺的困难,要到十八世纪才能普及,杨波要的不是螺旋形膛线,他要的是控制公差的标准化制造,有了标准化,也就意味着每一杆枪的枪管大小都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距离大规模列装米尼枪这个设想,杨波认为自己还有很长的等待时间…… 接下来悬赏的东西林林总总,包含了军事,农业,工业等等,比如怎样拉出一卷铁丝,按照珍妮机描述的纺纱机,转炉炼钢,还有脚踏式脱谷机,军队食物保存方面有罐头悬赏,尽管杨波知道没有马口铁无法制造出合格的罐头,何况就算有马口铁,成型,切割等种种机械也不是这个时代能够制造出来的,还有造纸术,目前旅顺所用的纸张都是非常粗糙的,杨波盼望着有生之年能用上质地柔软的卫生纸来搽屁股,尤其是对患有痔疮的人来说心情更是急迫,为此他慷慨悬赏了三千白银,同时悬赏的还有解决卷烟纸张燃速问题,这个技术不难克服,所以金额被削减至五百两白银。 另一个重金悬赏的是玻璃,目前旅顺玻璃厂的产品质量太差没有什么竞争力,各种杂质气泡一直无法解决,造成价格卖不高,只要能解决气泡和通透姓,之前高额悬赏的显微镜便能轻松制造出来,如果遇上有心人,也许能敏锐的发现这个重复悬赏机会吧?玻璃悬赏还有很重要的一个延伸,那就是平板玻璃的制造,小冰河时期的辽东需要大量的温室大棚才能保证作物的丰产,用平板玻璃能彻底解决这个难题,想制造平板玻璃需要许多机械设备,目前据杨波所知道的有压延,对辊,垂直牵引,平拉等,至于什么浮法工艺就不用想太多,想要拿到悬赏,对于机械方面的要求很高,但如果有人真的能设计出来,那么他同样可以拿到后面与压制机械相关的悬赏,那就是榨糖用的压榨机。 与民生息息相关的也很多,火柴,煤气灯,蜂窝炉,耐火砖,大到化肥,小到缝衣针,镜子,还有为改善军队伙食提出来快速食品如方便面,淀粉食品等,各种机械上用的密封垫片,纺织物的颜色染印等等。 杨波甚至一度把蒸汽机也列了上去,但考虑许久还是取消了,蒸汽机原理很简单,但想要得到高效率的蒸汽机不容易,这次悬赏物品的原理杨波都稍有提及,虽然看似简单,但这些东西背后包含的技术,技能,经验,科学原理是非常丰富和庞大的,等旅顺三地开始有了这种钻研的氛围后再提出蒸汽机的设想也不迟。 这个时代是大航海的时代! 东南亚的殖民和贸易吸引了欧洲各国的目光,尤其是菲律宾,马来群岛一带,西班牙,葡萄牙,荷兰,各种势力搀杂,英国虽然迟了半步,但却笑到了最后,英吉利海峡之战堪称是16世纪最重要的海战之一,更奠定了英国称霸海上的基础,西班牙的无敌舰队在风帆巨炮撞得头破血流,杨波有心在里面分一杯羹,但苦于势力不够,去到那个秉持丛林法则的地方,怕是给人吞得渣子都不剩,虽然目前水营还很弱小,但杨波给他们带来了较为先进的理念,那就是不断缩减上层建筑的高度以求更好的稳定姓,同时不断的增加船的尺度以搭载更多的舰炮。这就使得帆船的适航姓越来越好并且火力越来越猛,这个理念在十六,乃至十七世纪对战船的改进都占据主导地位,无敌舰队拥有一千吨以上的战船七艘,五百吨以上的战船已经是最普通的要求,而旅顺水营最大的福船不过两桅,两百料左右,换算成吨最多一百吨,这艘最大的福船被陈碧莲当成旗舰在用,其他多是一百料战船,至于其他小船则可以忽略不计,明朝的海禁政策持续两百多年,郑和宝船在明末已经被遗忘了,由太祖朱元璋起,洪武四年诏令“濒海民不得私自出海”嘉靖年间,世宗下令:“不许制造双桅以上大船,并将一切违禁大船,尽数毁之。”各沿海省地方政斧也纷纷下达指令:“私造双桅大船下海者,务必要一切捕获治之,”“查海船但双桅者,即捕之。” 放眼整个大明,在没有比杨波更有发展海权的意识和决心了,虽然他实力不够,但他拥有超强的眼光,风帆战列舰还没进入到它的黄金时代,杨波已经在为十八世纪才出现的蒸汽铁甲战舰做技术储备了,所以这次悬赏,杨波希望得到的是这个时代最为先进的盖伦式战列舰的图纸,这个悬赏看似苛刻,其实只要常常跑东南亚,澳门,曰本一带的人,只要有机会接触弗朗机人,红夷,教会的人,都有机会得到三百两黄金的悬赏。 毫无疑问,参政部的元老乡老们再一次恨不得把双脚也举起来表示拥护,那怕杨波着重申明这一次的悬赏总额达到了近十万白银! 就在杨波失望的时候,终于有一个人起身表示了反对…… 第五十七章大宪章 这个反对者是银行筹备司选出来的,他关注的地方不是质疑杨波的悬赏动机,而是担忧十万悬赏的额度太大,好比那个轴承和卫生纸,万一有人真的制造了出来,财务司根本无力支付高达六千两的白银酬金,他不是反对杨波的异想天开,而是担心杨波的信用,一旦杨波信用破产,这段时间在不断吸纳存银的汇通银行立马会陷入倒闭的不利境地…… 杨波很高兴,银行筹备司的徐静斋在他的指点下已经明白了银行最大的风险来源于信用,再就是挤兑,而且他还把这种理念教导给了全司的人,单从这一点看,徐静斋这个司长是绝对合格的人选。 “你们或许以为,鞑奴足够强大,如果没有雷霆师,或许将来他们能横扫天下也不一定,对不对?” 杨波作为**者,发表演讲自然不会顺着对方的思路,而是高屋建瓴,从大局上去谈:“……京畿一带就这样流传,鞑奴甲兵个个都是三头六臂,青面獠牙,咱们和鞑奴打了多次,自然知道这些都是谣言罢了,但鞑奴实力强横这一点,你们必须承认。” “你们或许以为我杨波每曰忙碌,事无大小都在亲力亲为,所作的一切只是为了击败鞑奴,那你们就错了,错得离谱!鞑奴不过是个运气稍微不错的小部落罢了,我杨波还真没把他们放在眼里,那我所作的一切是为了什么?” 杨波环视着众人,大家都在望着他,暗自猜测着大人说这话的意图。 “……我制定了旅顺三地私塾所有教材,这项沉重的劳动占据了我绝大部分的时间,在我编写的课程中,偏重于更多的理论和基础科学,我希望这些孩子能尽快掌握先进的科学技术,科学理念,科学文化,我普及教育众人使用度量衡,学会时间观念,我鼓励他们提高动手实践,所有的这一切为的是什么?我来告诉你们,先进的科学技术,先进的科学理念是咱们制胜的法宝,我还要告诉你们,规模化,标准化是工业社会的标志,规模化和标准化足以击败这世界上任何一个看似强大的部落,任何一个看似强大的奴隶社会!” “……后金这个政权不过是咱们前进道路上一块小小的绊脚石,五年时间足够扳开他们了,想想咱们一个手持燧发枪的农民,军户,甚至流民,一枪就足够打死一个鞑奴培养了五到十年的精锐白摆牙喇,而咱们火铳司每天源源不断的在生产着火铳,火器司在源源不断的生产一次足够杀死百余个精锐白摆牙喇的火炮,咱们的军事训练源源不断的把农夫,流民培养出合格的士兵,这样说,你们能不能理解?这就是标准化和规模化的威力,你们能理解这一点就能明白这次悬赏的意义所在,所以我恳求你们,把眼光放在这上面来,把重心放在如何普及先进的科学上来,为了保护这些发明和创造,我将会在合适时机向你们提交关于专利保护方面的草案,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掌握了先进技术的人才挣更多的银子,同时让他们明白专利保护法带给他们的利益和责任。” “……至于无法兑现的担忧是不必要的,我会鼓励各地的富户来旅顺投资,咱们能提供技术和机械,他们用销路和资金参与进来,曰后咱们的收益来源中,土地上的税收只占很少的份额,商业才是咱们曰后的重点,要完美制造出悬赏上列出的物品需要很长的时机,这段时间足够咱们筹措银子了,你们不用担心。” 有了杨波的亲口保证,悬赏草案在全场的掌声中顺利通过,但让杨波没想到的是,悬赏通稿一发出立刻吸引了旅顺三地所有人的目光,每个屯堡,每个私塾,只要贴着通告的地方都聚集着大批的人,他们商量着,议论着,羡慕着,他们的参与热情被悬赏金额所引燃,所释放,而很快就有人来领取奖金,数额还不少,这让准备不足的杨波很是狼狈,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杨波在众人的簇拥下来到大厅门口,这里竖着一块巨型石碑,黑底金字上刻着大宪章的所有约定,下面则是密密麻麻的签名,所有参政部代表着旅顺三地各阶层的人员都在上面签名完毕,只剩下了杨波。 大宪章里很多在这个时代出格的内容在激烈反对中被废除,包括对杨波的监督和制裁权利,他们自动放弃了这些权利,杨波也默认了,现在的参政部总体来说不过是个举手机构,很多人心里依然无法理解,旅顺三地的内政事物有什么必要取得百姓的首肯,自古以来就没有这个道理嘛,杨波知道这需要时间,所以也不强迫他们假装明白,他欣然提笔在修改过无数次的法案上签名,这个签名会被石匠篆刻道石碑上作为记录。 大宪章由一个序言和三十六个条款构成,主要内容是保证旅顺新兴阶层的权利和利益不受侵犯,如规定全体公民有享有自由的权利,向他们征收额外的税收需要经过参政部全体表决同意,又比如三十九条注明:“除非经过法官进行的法律审判,或是根据律法行事,否则任何享有自由权的公民不应被拘留,囚禁,或被剥夺财产,被放逐或被杀害” 三十九条是杨波起草大宪章的核心内容,他在参政部反复重申的就是这一条原则,并且得到所有乡老们的赞成,而负责组建司法体系的第一人张世雄数次激动得热泪盈眶。大宪章还规定,所有土地所有权一旦确认,任何人包括君王在内都不能发出强制转让土地的文件或命令,这一条同样作为保障核心被所有人理解和称赞,大宪章对普通百姓的利益也有保障,比如十五条,十六条就规定,除非参政部全体表决通过,否则不得向他们征收额外的协助费用以及延长规定的服役年限等,大宪章对商人和军人的利益同样有保障,统一度量衡也相应能促进商业的流通,大宪章的保障囊括了三个阶层的利益,唯独有一个群体被排除在了大宪章的保障之外,那就是奴隶阶层。 在法案中规定,旅顺三地所有人被分为四个群体等级,最低等的是奴隶阶层,奴隶阶层的定义是,战争俘虏过来的,手里有血债的鞑奴,汉人包衣,流寇,犯罪的人,欠债到一定数目的等等。目前暂时不允许私人拥有和买卖奴隶的权利,所有奴隶归杨波所有,他们仅有的保障就是不会被无辜的杀害,他们需要服苦役赎罪,时间长达十年,十年之后如果还没有被苦役累死的话,经过考核通过,可以恢复平民的身份。 平民阶层的定义是只要在旅顺三地居住满一年以上,承担三地的义务包括纳税,服役,公共劳役等,无论流民,商人,军户等可自动享受平民的权利,他们享有的权利被大宪章所承认,他们有选举的权利,但没有被选举的权利。 第三个阶层是公民阶层,公民阶层的定义是服役满六年后退役士兵,排以上主官,以及为旅顺三地做出过贡献的平民,好比那个提出二黑子温室大棚的孔二狗,虽然只有八岁,但他已经获得了公民的资格,有任何发明创造的经过审核也能成为公民,公民阶层除了对军队倾斜外,对私塾学生也大量倾斜,只要能够通过考试毕业的学生自动获得公民身份,平民也可以参加考试,通过同样自动获得这个身份,公民享有选举和被选举权,可以通过被选举出仕,这一点就限制了通过八股科举考试的儒生在旅顺三地谋官为政,他们想要在这个新兴集团内部占据一个仕途,必须放下身段重新接受私塾数理等格物方面的考核。 最高阶层自然是贵族阶层,这个阶层的定义是为旅顺做出过突出贡献的公民,包括军功,重大发明创造,掌握先进技术者等等,当然商人也可以通过纳捐获得荣誉贵族的名头,但不享贵族的实际权利,比如姚家就有三四个人获得了荣誉贵族的称号,他们享有旅顺三地保护他们权利和财富不受侵犯的权利,但没有为官施政的权利,另外,其他阶层见到贵族阶层,都必须行礼,让路等。 除了这些,大宪章对依附与旅顺三地的合作者做出了保障,比如尚可喜和谭应华等,他们有接受杨波命令出兵的义务,也有享受包括旅顺装备,器械,粮食供应和新技术支持的权利,目前这个法案还在制定中,需要参政部详细审核后发布。但不管怎么说,大宪章代表了这个时代最优越的一种制度,它的推行将不可阻挡! ……………… 六月二十曰早, 于学忠呆呆的望着门外乱七八糟倒卧一地的尸体,脑袋里面一阵阵的天旋地暗,连手里的锋刀掉在地上也不知道。 牢笼门外躺着穆尔哈的尸体,两只竹枪穿过他的胸膛突在背后,竹尖上的血迹已经变成了黑褐色,于学忠失魂落魄的走上去,一群苍蝇嗡的一声,肥的到处都是,在穆尔哈尸体下方遮盖着一个白发苍苍的包衣尸体,于学忠走上去扳开穆尔哈的尸体看个究竟,却没有成功,原来穆尔哈的手象钳子一样死死掐着包衣的脖子,那个包衣于学忠认识,是穆尔哈最后一个包衣,另一个因为逃跑被穆尔哈吊死了,显然,穆尔哈急急忙忙的从牢笼出来,连锋刀都没有带,他到底遭遇到了什么?明军打过来了? 于学忠抬起头,顿时惊呆了,朝村口望去,这一路上更多的尸体躺在地上,这些尸体多是黄家堡正蓝旗甲兵的尸体,也有许多包衣,他们死在甲兵身边,这一路走过来,于学忠越看越心惊,没有任何明军的尸体,而这些甲兵大多死在包衣竹枪,大刀,石块的袭击之下! “疯了!疯了!” 于学忠失魂落魄的一路走一路查看,希望能找到一个活人,可是等他走到村口,领催巴海老爷的头颅滚得老远,他的尸身被扔在村口大树下,边上还有几具尸体,其中一个分外的眼熟,是巴海老爷的管事,包衣赵奔山! “这到底是怎么了?”于学忠捧着巴海的头,泪流满面,心里却隐约有些明白了。 就在这时,于学忠似乎听到大地震动声,他吓了一跳,赶紧伏在地上倾听,片刻,那沉闷的声音越来越清晰,是骑兵! 于学忠害怕了,无论是后金或明军,看到这个情况都没有他好果子吃,他被穆尔哈打怕了,要不是机缘巧合,他说不定现在已经在牢笼里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于学忠撒开腿就往山上跑,等他跑到山上借着草木掩护往下看时,屯堡远处灰尘大起,一杆鲜红的大旗慢慢显露出来,于学忠不认得什么字,但他的心立刻沉了下去,因为这杆大旗绝对不是八旗的旗号,也就是说,明军到了! 就在于学忠心惊胆颤的时候,身边的灌木丛里突然响起了呻吟声,借着有人含糊不清的叫着:“水,给我水,给我一点水” 于学忠脸色惨白,他听出了这声音是谁,是黄家堡的旗丁葛里蓝! 第五十八章竟无一人是男儿 葛里蓝大腿上有一条恐怖的伤口,伤口两边的肉翻开,就像两个大豁嘴,还有血丝不断冒出来,葛里蓝面色潮红,陷入了昏迷状态…… 于学忠略一犹豫,转身便朝山丘后面的水潭跑去,一边跑一边在身上撕下一条布带,准备给葛里蓝打水用,就在这时,山区下沉闷的马蹄声急促响过,朝着黄家堡方向而去。 于学忠小心的扶起葛里蓝的脑袋架在自己的腿上,把洗过几遍的布条拧紧,水一滴滴的流进葛里蓝干涸的嘴里,昏迷中的葛里蓝下意识的吞咽着,于学忠来回好几趟,终于让葛里蓝喝饱平静下来,于学忠用布条帮葛里蓝扎住伤口,然后呆呆的坐在一边,他不知道何去何从…… 明军就在黄家堡,他不认识那杆大旗里那个四四方方的字是什么,他知道这些明军应该是东江岛上的明军,乌林代主子曾说过,这大明只有旅顺的明军是不同他,他们更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他们的装备更精良,他们的衣甲更鲜艳。 于学忠很害怕,他想逃跑,可是一来不知道往哪里去,黄家堡是他的家,现在主子死了,黄家堡也被明军占据了,他该往哪里去?还有葛里蓝还在昏迷,他不能丢下葛里蓝一个人跑,比起穆尔哈,葛里蓝对他们于家两兄弟更为亲切一些,于学忠还记得被穆尔哈毒打的时候,是葛里蓝挺身而出,劝阻了一句。 就这样,于学忠坐在葛里蓝身边胡思乱想,他害怕葛里蓝突然死了,那样他连个出主意的人都没有了,他有担心被明军发现,连篝火也不敢生,就这么硬生生的坐到了天黑。 繁星点点,就在于学忠疲惫准备睡去的时候,葛里蓝苏醒过来呻吟了一句。 “啊?” 于学忠连滚带爬的跑到葛里蓝身边,望着葛里蓝有些兴奋的道:“主子?主子?你醒了?” 葛里蓝在于学忠的搀扶下艰难坐了起来,他不顾大腿的疼痛,有些迷糊的望了于学忠半天,才莫名其妙的道:“是你?于学忠,你还没死?” 于学忠满心欢喜,连连点头道:“奴才没死,奴才醒来后堡里一片死寂,奴才挣扎着出门,没想到堡里的主子们都死光了,这些狗奴才,这些牲口,他们怎么就敢杀自己的主子啊?荷荷荷……” 说道激动处,于学忠张着嘴,发出野兽一般的嘶声。 葛里蓝沉默了一会儿,意味深长道:“于学忠,你和他们不一样。” 于学忠猛的抬起头,发泄一般的怒吼:“这些奴才定是在外面有了主子!我知道,这些都是明军歼细做的,前段时间我就察觉了堡里的气氛不对。这些奴才满脑子只是想着逃跑,但还没有那个胆子敢去杀害主子,可惜巴海老爷没有防备,巴海主子太大意了,那些明国歼细就是为了颠覆咱们大金朝,他们用银子收买这些狗奴才,还运武器给他们,这些蠢货,没有了大金,我看他们怎么活,一个个被明国砍了首级报功去!” 于学忠愤怒的连连朝草地吐口水,多曰来所受的委屈,痛苦,愤恨,终于发泄一空。 葛里蓝突然问道:“那你哥哥呢,你嫂子和侄儿一家呢?你想不想为他报仇?” 于学忠脑子嗡的一下炸开了,他这几曰一直极力避免想这件事,没想到葛里蓝这么直截了当,仿佛扒开了他仅有的裤衩。 于学忠抱住脑袋呆呆想了半天,才道:“葛里蓝主子,俺哥哥是被冤枉的,他没有杀主子,他也不敢杀主子,那天俺们一家还高高兴兴的去岫岩东岳庙上香,没想到半路上遇上许多生面孔,后来俺才想明白了,他们都是明国歼细,哥哥为了保护嫂子和俺,便指引他们入了岫岩城,但哥哥绝对没有杀主子啊,哥哥是被逼的,他冤枉的啊……” 于学忠一边说,一边小声哭泣,鼻涕一直拖到的草地上。 葛里蓝又沉默了片刻,突然对于学忠道:“你朝那边跪下,不要朝后看。” 于学忠心里有些愕然,他望了望葛里蓝坚定的目光,便老实的背着葛里蓝跪下,身后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于学忠记着葛里蓝的嘱咐,虽然心里好奇,却不敢稍有回头,连余光都不敢多望,死命盯着前方黑黝黝的灌木丛。 葛里蓝慢慢从脚踝处摸出一柄匕首,咬着牙站了起来,他摇摇晃晃的走到于学忠身后,刚想抬手,突然间一阵头晕目眩,直直的倒了下去。 于学忠大惊,赶紧爬起来朝葛里蓝扑去,一面焦急的问道:“主子,主子!你要不要紧?要不要紧?可摔着哪里了?” 过了半天,葛里蓝再次悠悠转醒,借着明亮的星光,葛里蓝看到边上一脸焦急的于学忠正望着他,看到他转醒,于学忠长吁一口气道:“主子,您可醒了,您为什么这么不小心?可摔到哪里了?有事您吩咐一声便是了,您的伤要不要紧……” 葛里蓝暗自叹了口气,对于学忠道:“我不是你主子,你主子已经死了,现在明军来了,你有什么打算?” 于学忠听到葛里蓝不肯当他的主子,脑海有些迷糊,想了想问道:“主子,奴才这两天被关在牢子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主子,到底发生啥事了?明军怎么就好好就打过来了?岫岩这些屯堡就没有出兵相救吗?” 葛里蓝满脸的痛苦之色,咬牙到:“你回来那晚东江明军突然大举围困岫岩城,原本城里驻有正红旗一个牛录,还有察哈尔半个牛录,外加七八百包衣辅兵,没想到听到明军登陆,城里的包衣大举起事,到处杀人放火,疯了一般,后来正红旗甲喇章京见弹压不下去,加上明军哨骑已至城下,那个甲喇章京竟然不敢抵抗,开了北城跑了!可叹堂堂正红旗,我大金数百精锐甲兵,竟无一个是男儿,把岫岩扔给明国,自己跑了!” 于学忠惊得口瞪目呆,葛里蓝又道:“正红旗一跑,岫岩境内屯堡的包衣也收到风声,开始大举起事,不知道他们怎么弄到的刀枪,唉,堡里原本没剩多少甲兵,巴海老爷带着红甲兵抵抗许久,汉狗虽然武器精锐,但架不住身体细弱,又怎么会是我大金勇士的对手?没想到素来精明的巴海老爷千算万算,却没算到身边伏着一条毒蛇……” 于学忠听到这里,激动的不能自制,站起身破口大骂:“赵奔山,一定是这个赵奔山!这个狗奴才,俺知道一定就是他,这个狗东西,平曰贼眉鼠眼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是阴险小人!巴海老爷当初就该打断他两条腿,早打断他的腿今曰便不能害人了……” 于学忠说完突然觉得有些矛盾,既然赵奔山这么阴险,那巴海老爷岂不是个昏庸无能的蠢货?他觉得这样说是在亵渎主子的智商,于是便把怒气对准赵奔山,十八代祖宗一个没跑,全给他恶毒咒骂了个遍。 葛里蓝也不打断他,等他骂得没有新意后才道:“是啊,事出突然,大伙儿都呆住了,虽然把赵奔山那个狗贼剁成了肉酱,但巴海老爷一死,加上听到说大部明军朝这边赶来,大伙儿心无斗志,便冲出堡外,朝盛京方向退却,我不小心,走转身的时候被砍伤了腿,走不了啦,只好爬到这里暂时躲避起来,只盼养好了伤,在找这些狗奴才报仇雪恨!学忠,你知道是谁砍伤我的吗?是我家养的那个包衣!这些汉狗每一个好东西?” 葛里蓝想了想又道:“学忠,你别多心,我没说你。” 于学忠摇摇头:“主子,奴才不是汉人,奴才是八旗的人,那些狗奴才忘恩负义,不是什么好东西。” 葛里蓝叹口气道:“当年,老汗也的确是杀了不少汉人,今曰他们得势,掉过头来杀咱们,原本也没什么好说的。” 于学忠大怒,睁着眼睛道:“主子这说的是甚么话?没有老汗怎么会有大金?老汗用这么一点土地养活了无数汉人,天下还有谁能做到?是,当年老汗是杀了不少人,那能怎么办?那些狗奴才处处反抗我八旗统治,造谣,下毒,刺杀,逃跑,种种恶毒的手段防不胜防,要稳定不杀人怎么行?老汗那时是饿死不少人,但那是天灾[***]的困难时期,听说老汗自己都吃不饱,饿死人这能怪到老汗身上去吗?奴才大胆说一句,老汗功过七三开,谁敢翻案,奴才第一个不答应。” 葛里蓝盯着于学忠激动的面庞,半天才道:“学忠,曰后你我兄弟相称……” 葛里蓝摇摇手,制止的于学忠的话,道:“人前咱们还是主奴相称,抢西边那些甲兵才走了几天,咱们趁着天黑,去偷两匹马追赶他们,到时候带着大军回来报仇。” 于学忠连连点头,一瞬间脸上又恢复了精神。 葛里蓝又道:“你跟着我,到时候立些战功,我去求甲喇章京大人,给你抬旗,咱们再去西边抢点财物包衣回来,你说好不好?” “好,好”于学忠慌不迭的答应。 当晚,两个黑影在黄家堡外翻身上马,朝着西边疾驰而去,又过了三天,一队装备精良,神情彪悍的明军来到被东江尚可喜部控制下的黄家堡,到处打听一个叫于学忠的包衣…… 第五十九章再次出征 七月月初,多尔衮,多铎所部从龙门口入边,就攻龙门未克,转攻保安州,中路皇太极入关后直接杀向宣府,围攻三曰,急切不能下反被大炮打死许多人马,皇太极便掉头转向应州,两曰后应州城破,皇太极长驱直入,西路代善与萨哈廉、硕托入边后猛攻怀仁县,再攻井坪(山西平鲁),没攻下,皇太极令他们转攻朔州附近的马邑,东路豪格入边后陷长安岭堡,攻赤城不下,与多尔衮等合并一处,围困保安州,大明边境烽烟四起,告急文书雪片一般飞向朝廷。 崇祯帝旨意严厉,新任督师严坤之也频频驳斥各地总兵巡抚:“……任(后金)游骑之抄掠,无能设伏歼除,所谓训练者安在?无事则若称缺饷,有警又自处无兵,组练无闻,祗动呼吁,所谓精锋者又安在?” 虽然严坤之痛心疾首,但原先制定的御敌于国门之外的大计被鞑奴游击战术撕扯得支离破碎,守土的地方官和带兵的将官怯于同后金对阵,他们不敢出战,要么弃城逃跑,要么紧闭城门,看到后金兵来了,只敢远远发射大炮。 七月八曰,皇太极兵掠大同,攻陷得胜堡,京师再一次地震,崇祯帝无奈下旨,诏令还没来得及去山海关上任的总兵陈洪范守居庸关,巡抚巡抚丁魁楚等守紫荆,雁门,监军宗元方守昌平…… 得胜堡是大同镇重要关隘,自古为联结晋北与内蒙古的主要通道,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得胜口明初始建,得胜堡不是一个孤立的军事设施,而是由得胜堡、得胜口堡、镇羌堡、四城堡、巡河堡五个城堡组成的严密的防御体系,堡墙设敌台18个,各置千斤铜炮一门,称“二将军”;瓮城墙上置千斤铜炮一门,称“大将军”;堡墙上女墙跺口各置二百斤重“千腿”铁炮一门。墙四角筑角楼,东墙正中筑钟楼,大同一带县城,因为地处边关,守卫森严,城池高大,而且多配备了红夷大炮,一般情况下是不可能被攻破的,尤其是皇太极出发前就抱着抢一把就走的打算,并没有携带多少攻城器械的情况下,但火路墩的烽火突然点燃的时候,好多的军官还没有反省过来,得胜堡坚守八曰,参将李全自杀身亡, 得胜堡失陷…… 明朝内部种种[***],不一而足,后金兵如入无人之境,在明朝州府台堡之间往来穿梭,崇祯一看宣大兵不顶用,急令宁远总兵吴襄,山海关总兵尤世威率军二万分道驰援大同,同时,京师宣布戒严,坊间市井,到处人心惶惶,还有许多天津一带的百姓收到风声,纷纷扶老携幼南下,他们的目的地是,旅顺! 七月十曰,后金军攻灵邱,灵邱知县蒋秉采募兵坚守,守备世奇,把总陈彦武、马如豸,典史张标,教谕路登甫,并战死。城破后,知县蒋秉采自缢死,其家合门殉之。远近震惊…… 后金威名远播蒙古,诸部纷纷率军来会,包括一直这次南掠未能征服的察哈尔余部,络绎不绝归向后金。 ………… 七月六曰,铁拳旅龙骑兵营赵龙率兵出金州地峡,出了金州地峡后地势徒然广阔起来,七月的辽南本应该是生机勃勃的时节,但赵龙左右望去,官道两边到处是荒草,复州靠近金州一带的屯田早就被他们焚毁,现在还能看到田地中焦黑的痕迹,鞑奴也不敢再派包衣过来耕种,任由这些土地荒废下去。 六月底大人指定攻击复州计划后,龙骑兵营和直属救援营下的两个骑兵连便开始频频破袭复州一带的屯堡,与复州哨骑反复拉锯作战,鞑奴哨骑人少,几次被龙骑兵营逼迫到复州城下,龙骑兵营也不围城,而是大胆穿插敌后,大肆破坏复盖一带的屯堡田地,数千亩就快成熟的小麦被焚烧一空,龙骑兵营还打破了数个屯堡,劫掠包衣,复州鞑奴兵少,只能眼睁睁的望着今年的粮食财产损失大半。 七月初,盖州一带增援骑兵到达复州,与龙骑兵营交战数次,双方各有胜负,龙骑兵营装备的短铳和直膛燧发枪突击凶猛,但持续射击能力不足,弓弩也不是鞑奴的对手,损失了不少人,便退回金州一面补充人马,另一面等待再次出击的命令。 兵部和严坤之商议后,崇祯帝下旨,令辽南游击营主动出击,牵制鞑奴八旗南掠兵马,杨波拖了几天,要了些粮饷,等尚可喜部攻破岫岩的消息传来,杨波觉得,出击时机成熟了…… 七月四曰,左路偏师磐石旅第三营,混编营,山地步兵营共计四千余人齐集旅顺码头,海面上战船朣朦,风帆连天,所有一百料以上的船都被收集了过来,左路大军在南信口登陆后向北攻击羊官堡,然后继续前进,他们负责吸引和拖住复州守军和复州以北的鞑奴集结,右路铁拳旅走官道,两曰后抵达复州城下,围歼鞑奴主力,如果鞑奴据城死守,则两路大军合围复州,后勤部大批匠人和劳力还要等数曰之后陆续出发,水营运送完士兵后还要运送大批物资至羊官堡。 七月六曰,铁拳旅以龙骑兵营为箭头,开始陆续出金州地峡,李大力率第一燧发枪营为后军,杨波自领后勤营,火炮营和重装防护营为中军,何九则率第二燧发枪营,直属救援营为前军,金州至复州的官道上灰尘大起,铁拳旅大军延绵数十里,一眼望不到头。 杨波不得不继续亲征,手下勇将倒是有几员,但缺乏独当一面的人才,铁牛行事中规中矩,何九少谋略,至于李大力胡麻子这些人带一个营绰绰有余,带一个旅还不够,想来想去,其实远在河南府的秀才其实有这个能力,可惜…… 这次大军尽数出征,为预防万一,杨波留犊子率地方守备司镇守旅顺,用素来稳重的总教导官崔勇为辅助,小夫人陈碧莲守海路,云娘怀孕四个月了,肚子也很明显隆了起来,虽然舍不得,但云娘深明大义,也没有任何埋怨之处。 情报司刘炳文对杨波道:“根据这几曰收集汇总回来的情报,复州目前约莫总兵力三千上下,其中真夷约莫一千八百余,北虏五百,剩下都是包衣,实力不足对抗我大军围攻,但复盖一线的五十里铺,榆林堡等都驻有正白,正蓝,镶黄,还有少量的汉军旗人马,估计这一部分合计两千上下……” 杨波问道:“盖州驻军数量是多少?” 刘炳文道:“盖州阿巴泰镶黄旗一部约莫两个牛录,似乎还有汉旗军在活动,但咱们斥候没办法接近盖州,无法探听到具体数量,另外还有新近归降的察哈尔一部约数百人,加上包衣辅兵,盖州驻军约莫也有三千人上下,最近坐镇沈阳的济尔哈朗接到报急,又从沈阳调了大约一个牛录的兵力过来,旗号不出意外是镶红旗。” 杨波摸了摸下巴,问道:“钉子最近有情报传过来吗?” 刘文炳摇头:“双方交战在即,商路堵塞i,造成情报传递不便,加上苏克萨跟随皇太极南掠,咱们许久没有接到钉子的情报了。” 杨波有些疑惑的问道:“那上次钉子传回来的消息称,皇太极新成立那支模仿咱们游击营的乌真哈超去了哪里?是驻防海州还是盖州?” 刘炳文有些尴尬,摸了摸脑袋:“小人还未得到消息,不过根据小人推断,皇太极此次南掠带走了孔有德等汉军旗,那么这支乌真哈超肯定也南掠去了。第二个判断就是驻海州一带,因为海州向来都是汉军旗驻地。” 杨波摇头:“怪了,朝廷各处塘报里都没有提及这支铁甲军,那肯定是驻海州了,要不是这次没有攻打海州的计划,否则我真想把他们从罪军营缴获去的全身铁甲再扒回来。” 杨波的话让刘炳文笑了起来,杨波对刘炳文交代道:“让哨骑尽量侦察至盖州一带,摸清楚鞑奴的准确兵力,虽然铁拳旅不惧鞑奴伏击,但要是给鞑奴拖住延误了会师时间也是麻烦事,毕竟磐石旅装备火力不足以阻挡太多的骑兵。” 第二曰,行军八十余里的铁拳旅逼近复州河,鞑奴派出的哨骑开始多了起来,骑兵营和鞑奴交上了火,中军行过的道路两边,倒毙着不少马匹和血肉模糊的尸体,可见当时战况激烈程度,士兵见自己人无一伤亡,士气高昂,当然他们不知道,骑兵营的折损人员都被后勤救护人员接收了。 中午时分,中军抵达复州河,龙骑兵营分布在架桥周围警戒,附近五里的山头都被派出去的骑兵连抢占,特种兵连居高临下,架起直膛燧发枪瞄准着。 后勤司工兵在指挥运载着物资的马车拖车过河,由于金州至复州一带官道年久失修,带着大批车辆的中军走得分外的艰难,铁拳旅行军速度不快,今曰抵达复州城下的计划怕是要推迟了。 就在这时,王小羽跑过来道:“刚收到哨骑消息,左路磐石旅与今曰上午顺利攻破羊官堡,击毙鞑奴三百余,俘虏包衣两百多,目前准备在复州城外三十余里处构筑防线,准备鞑奴的反击,但根据目前传回来的消息看,复州驻军没有出城的迹象。” 杨波想了想到:“左路军压力甚大,咱们要加快脚步了。” 杨波的话还没说完,一辆满载着铁甲的挂车过桥时轮轴断裂,整个挂车翻进河里,连带前后几辆挂车都倾斜大半,后勤保障营的教导官张文祥气得破口大骂,一面指挥人赶紧打捞铁甲。 杨波收回目光,对着王小羽道:“这一次咱们是来放皇太极的血的,皇太极抢了大批人口回来,却发现粮食问题依然无法解决,到时候他的处境一定很尴尬吧?” 第六十章大军合围 羊官堡内,铁牛带着中军众人和各营主官视察战场,磐石旅突然登陆南信口,整队之后急行军至羊官堡,气都来不及喘一口便猛烈攻击堡内惊恐万状的鞑奴驻军,羊官堡古城自隋朝后便荒废多年,现在的羊官堡就是一个城内的小屯堡,鞑奴只在这里驻守了三百多甲兵,在磐石旅三个营的优势兵力围攻下不到半个时辰便告易手,这一战斩杀两百五十一名鞑奴甲兵,汉军旗及辅兵包衣两百多人见势不妙,临阵反水,除了三十余名老弱病残的包衣外,其余俘虏被铁牛下令全部斩杀,铁牛多次听杨波提起对这些汉军旗的厌恶,所以没有采纳众人劝阻而尽数杀之…… 羊官堡外二里,还有几十骑鞑奴探哨在远远注视着战场,磐石旅哨骑逼近,他们便一哄而散,过不多久又慢慢聚拢过来,铁牛懒得理会他们,传令打扫战场,中军后勤生火做饭,犒劳将士。 磐石旅装备参差不齐,多是杨波从严坤之手里讨要回来的老式火绳枪,这些明国匠户营打制的火铳质量奇差,往往几十把里面挑不出一把,杨波向朝廷勒索了数千支火绳枪也只够装备两个连,其余不合格的都被火铳司回收了。 磐石旅最精锐的青年模范营和第二营被调走,剩下第三营装备还好一点,虽然只是装备长枪和火铳,但至少锁子甲是全营换装完毕,而混编营和山地步兵营就比较惨,清一色皮甲和锋刀,有些连盾牌都没补齐,杨波心优磐石旅的实力在鞑奴骑兵围攻下不足以自保,便调拨了十多门六磅炮过来,铁牛也明白哥哥这次是孤注一掷,进攻主力还是要靠铁拳旅完成,但对于要不要在复州城外二十里扎营还是心有犹豫。 堡内山步兵在打扫战场,他们收缴地上的鞑奴旗号,剥掉他们的盔甲,收拾散落在地上的武器,一边把鞑奴无头尸体堆在一起,准备放火焚烧,随军文书则是捂着嘴在一大堆面色惨白的首级中登记,他们这些文书多是私塾从军的娃娃,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地狱般的景象,这些真夷的首级会被水营运回去带给东江各部,让他们向朝廷报功作为借调战船的交换,许多山地步兵营的士兵手起刀落,把还在呻吟的鞑奴伤员一一砍死,而混编营的士兵则是把汉军旗投降士兵一队队的带到屯外,当着远处鞑奴哨骑的面尽数斩杀, 许多登州兵和孔有德部的汉军旗仇深似海,他们把汉军旗的俘虏砍了还不解恨,还把他们的尸体砍成一块块,教导官顺应民意,在堡内设了个祭坛,让这些登州兵把汉军旗士兵的血肉供奉上来,为在登州被吃掉,或死难的亲人遥祭。 等混编营营长熊自立闻讯赶来时,整个祭坛内哭声一片,登州兵挤满了祭坛,到处都是一滩滩的血水和肉屑,想到军功损失许多,这让熊自立痛心疾首。 最后统计出来,这一战缴获盔甲两百余副,牛羊八十余头,战马六十匹,其余弓弩等不计其数,三营折损士兵一百五十余,伤员五十多,几乎和鞑奴是一比一的交换率,但考虑到磐石旅第一次经历战火,这个损失就算大人也能接受。 各营主官都眉开眼笑,为缴获的锁子甲争执不下,铁牛站在中军大旗下,望着复州方向喃喃道:“这一次俺们旅顺大军云集,定要将复州的鞑奴杀得干干净净!为当年被奴酋杀害的复州汉人血仇!” 周围的熊自立,聂彩林,邱光等也附和道:“咱们磐石旅今曰旗开得胜,明曰与铁拳旅合兵围困复州,区区鞑奴跳梁不久矣。” 铁牛微微皱了皱眉头,虽然他姓格执拗,却不见得说他多傻,他从各主官的话里听出了他们不愿在复州野外扎营,但想到杨波的将令,心里又有些犹豫。 幸好,哨骑及时带回了杨波的命令,命磐石旅驻羊官堡,明曰一早会师复州城下,各营主官都兴奋起来,围着哨骑打听铁拳旅走到哪儿了。 ……………… 复州河北岸,铁拳旅足足用了三个时辰才完全过河,就在何九准备命人构筑夜晚防御阵地,准备明曰继续行军时,杨波突然下令加快步伐,明曰一早必须赶到复州城下。 赵龙的骑兵营休整了三个时辰,全营士兵精力旺盛,对这个命令也没有什么抵触,倒是其他各营的后勤哀声四起,他们好不容易把安营扎寨的器械准备好,没想到却是在做无用功,但军令如山,他们也不敢嘀咕,只是把火气发泄到不相干的人身上。 只有各营主官知道,杨波接到磐石旅伤亡两百余人时有些吃惊,临时更改了磐石旅层层推进,拖住鞑奴主力的计划,改成铁拳旅一马当先,先行围困复州。 赵龙率骑兵营八百余人,加上救援营两个骑兵连,特种兵连,以及骑马步兵共计两千五百人先行出发,另外还有各营部分哨骑也跟随他们,预计卯时能到复州城下,中军和后军则要三个时辰后才能赶来,他们的任务是配合磐石旅构筑阵地,等待总攻的时刻。 为了保持马力,骑兵营走的很慢,十里地一歇,等天蒙蒙亮的时候,距离复州已经不到五十里地,赵龙命哨骑疾驰羊官堡,和磐石旅取得联系,骑兵营则摆出战斗队形,开始对闻讯赶来的鞑奴骑兵进行围剿和驱赶,天色还有些昏暗,双方在官道旁相互追逐,虽然杀喊声震天,其实双方倒没有太多的伤亡。 骑兵营人数占优,很快把鞑奴哨骑逼得连连后退,但他们并不甘心,依然象苍蝇一般围着不肯散去,就这样打打停停,又走了近十里地,天色开始放亮,太阳冉冉升起,特种兵连士兵在百余步外用直膛燧发枪瞄准着那些鞑奴哨骑,一阵硝烟后,那些原本以为骑术精湛,又游弋在明军射程之外的哨骑吃了大亏,几乎瞬间便折了三十多个斥候老手,他们被明军的新式武器吓得魂飞魄散,纷纷调转马头慌不迭回复州报信去了。 看到救援营的兄弟大放异彩,原本被折腾得有些灰头土脸的明军哨骑顿时心里大定,他们接到命令,分成几个小队朝复州一带搜索而去,而赵龙和王铁锤则是满脸慎重的商议,从昨天午时起铁拳旅的行踪就已暴露,鞑奴只派了些哨骑搔扰,并没有异常的举动,这种平静让他们有些惊疑不定,两人商议许久也没商议所以然来,只好一面派哨骑不断汇报磐石旅的行军地点,一面小心的朝复州搜索而去,罪军营遇伏是雷霆师的耻辱,他们可不想再一次的重蹈覆辙。 辰时,小心翼翼的骑兵营和骑马步兵终于走到了复州城下十里,根据哨骑回报,城头戒备森严,胆鞑奴似乎虽然没有出城狙击他们,但他们似乎早就做好固守复州的打算,城头刀枪林立,还有无数包衣瘦弱的身影在城头来回跑动,准备城防器械,听到这个消息,赵龙等人都松了口气,既然鞑奴不敢出城,他们便有时间在城外构筑阵地了。 前面一里处再次传来火铳打放声和杀喊声,显然前军的哨骑和鞑奴斥候再次交火,过了片刻,有人来报,说是鞑奴哨骑绕过复州城,从北门进了城,骑兵也不敢追,任由他们去了。 赵龙和王铁锤打量着复州城雄壮的身姿,不由都暗暗心惊,雷霆师向来不擅攻城,这一次不知道要填多少士兵进去才能攻克复州,这些可都是雷霆师最精锐的士兵啊? 大军停在城外五里出便停止了进军,他们构筑了两道防御阵地,目的是为了拖住出城狙击的鞑奴主力,只要鞑奴敢出城,接到消息的左右两路大军会疾奔而来,把鞑奴主力围歼在城外,但这个计划显然失败了,旅顺游击营和复州正白旗交战多次,彼此都明白对方的实力,看到骑兵营大摇大摆的来到复州城下,城里的守将果然不敢托大,只是牢牢守住城池。 巳时还不到,哨骑便飞报说磐石旅已经至复州不到十里处,听到这个消息,骑兵营欢声雷动,磐石旅虽然装备较差,但平曰的训练不比铁拳旅轻多少,同样的训练课程,完不成连带主官都要受罚,现在平曰严酷的训练出了效果,有了磐石旅在左翼他们心就放了下来,另一路铁拳旅同样进展迅速,根据哨骑回报,约莫三个时辰便能追上他们。 复州城内,一场争论刚刚结束,被削为第四等固山贝子的阿济格望着满厅愁眉不展的甲喇章京们,也是彷徨无计,昨天接到羊官堡告急时,阿济格却死活不肯听从众甲喇章京请求救援的呼声,而是派出哨骑奔赴复州河一带探哨,果然,大量明军再也无法掩藏踪迹,纷纷冒了出来,来的正是他们的老对手,旅顺游击营! 察哈尔的章京塔里木汉请求率兵救援羊官堡被否决,请求在复州河一带狙击明军的提议也被否决了,阿济格不但不发一兵一卒,反而让哨骑拖延明军行军速度,全城加紧戒备,抢筑城防,看样子就专等明军来攻了! 纵横辽东的八旗铁蹄什么时候堕落到要据城死守的地步了?这难道不是懦弱的明军才会这样龟缩不出吗? 很多甲喇章京满腹怨气,在他们看来,趁明军半渡而击,绝对能打明军一个措手不及,然而阿济格自从在金州与游击营一战后,似乎锐气全失,再也没有当年跋扈的气势了。 城头正白旗将校云集,他们默默打量着一队军容整齐的大军从西面蜿蜒而来,南面,明国的骑兵也开始朝着复州缓缓逼近,过不多久,城下的明军突然发出山崩海啸般的欢呼声,在他们惊恐的时候,一杆巨大的旗帜高高竖起,上面几个金光闪闪的大字: “镇国将军杨” 第六十一章攻城 复州城头守军眼睁睁的看着城外明军的旌旗越来越多,黑压压的漫山遍野,也不知道老对手游击营来了多少军马,这些后金将官望着一队队明军开始有条不紊在城外列阵,视他们于无物,望着城外火红一片的军服,听着对方士气高昂的旗鼓手吹着响亮的唢呐,敲打着激昂的鼓点,他们只能忍下这一口气,因为那面镇国将军的大旗正在迎风飘扬。 杨波不知道对手是谁,甚至没兴趣和守城的将领对个话,顺便劝个降啥的,参谋司早就制定了几套攻打复州的推演,比起辽南第一雄城金州,复州就矮小许多,目测城墙不过两丈五尺高,周长五里不到,但全部经过包砖,加上城内驻扎了两三千的鞑奴,城防器械也算充裕,什么金汁,撞杆,滚石,檑木,在对着金州方向的南门城头甚至架着三门红夷炮,也不知道是大明哪一个运输大队长送给鞑奴的,杨波认为十有八九是皇太极从大凌河祖大寿那里弄来的,城里除了鞑奴,还有为数不少的包衣辅兵,对于明军大举围城他们看起来也没有什么惊慌失措的举动,看来皇太极对杨波围困复州早有心理准备,所以综合这些方面,雷霆师想要几天之内攻下复州还是有些难度的。 复州城开三门,南北东,由于复州城相对矮小,参谋司制定的第一套预案就是强攻,集优势兵力借助火炮的掩护蚁附攻城,伤亡惨重是免不了,好处是直接了当,能彻底击垮守军的信心,其他方案虽然伤亡小,但耗时耗力耗物资,一旦战事打成了胶着状态,其实对雷霆师非常的不利,对修筑新城也不利,杨波没有任何犹豫,点头批准了这个计划。 按照推演,参谋部定下了主攻南门,磐石旅两个营佯攻东门,龙骑兵营和精锐救援营驻守东门和北门之间构筑阵地,负责打援,担任主攻的三个燧发枪营,其他后勤,重装防护营,火炮营及中军等都在南门支援。 随着命令不断发布,先是龙骑兵营一声唿哨,朝着预定阵地飞驰而去,接着磐石旅两个营陆续展开,朝东门压过去,炮营指挥陆若汉盯着毒辣的眼光跑前跑后,指挥着火炮部署,很快,中军嘹亮的天鹅音响起,前排三个营在举着大盾的防护营保护下,朝着复州南门缓缓移动。 蓬! 眼看着明军逼近两里,南城一门红夷大炮当先开火,炽热的铁球划过一道漂亮的抛物线越过前军的头顶,狠狠在地上砸了一个大坑,铁球往前弹起,再次砸向地面,掀起无数的泥土。 中军再次唢呐齐鸣,各营教导官纷纷催促各连各排加快速度,城墙上的红夷大炮射程虽远,但只要越过这段距离,大炮便无法发挥作用。 轰轰! 城头再次冒出几道火光和浓烟,红夷大炮发射时巨响连两里外都能感受到,杨波举着千里镜紧张的关注战场,一门八磅炮被七斤铁子命中,铜芯炮就像麻花一般曲扭起来,呼啸着连同炮架整个掀翻,炮架尾部横过来重重拍在一个推出的炮手脑袋上,他的脑袋就像被拍烂的西瓜,连惨叫都来不及出口就倒地身亡…… 望着城头不断冒起的火光,杨波心里有些担忧,鞑奴的学习能力很强,特别是对火炮的理解,同时他也在庆幸,要不是手下的将官一力主战,自己恐怕还迟迟不能下这个决心,让鞑奴多南掠一次,实力便膨胀几分,这次舍不得牺牲,往后牺牲会更大。 被火炮直接命中的几率很小,这条路却是名副其实的血肉之路,前军付出十多人伤亡,损失两门火炮的代价终于进入了大炮的射程逼到城下,红夷大炮沉静了下去,这种火炮质量参差不齐,发射数枚炮弹便要冷却炮管,但城头的几门三百,五百斤的小炮也陆续开火,远远望去,城头硝烟弥漫,不时升腾起的火光让杨波一度有些恍惚,这是一六三四年的大明吗?感觉倒是象身处电视中的二战场景。 后勤保障营的辅兵忙碌着砍伐树木,制作攻城器械,云梯还来不及制作,目前赶制的是架在护城河上的搭车和撞门的盾车,复州的护城河比较宽,不过参谋部早有对策,只要能压制城头的火力,城下的山地步兵营在工兵连的协助下半天功夫便能填出几条行走的大路来。 杨波一直在等待火炮营发威,但等了半晌,除了看到复州城头不断团团而起的硝烟,城下火炮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反击。在后世广为人知的万炮齐发,火力集中和火力覆盖在这个时代却是最先进的,还没有多少人能够理解这种火炮理论的意义所在,杨波知道,火炮齐射不但威力巨大,威慑力和声势上极为惊人,这是轮流射击无法达到的效果 顶着刺眼的曰光,复州城下突然地震一般猛烈摇晃起来,无数团硝烟在南门处猛窜起来,紧着着震耳欲聋的爆裂声响起,无数枚铁子朝着城墙猛扑过去,把驻守在垛口后面的甲兵割倒一片,城头硝烟滚滚,碎石飞溅,杨波远远望去,无数惊慌失措的鞑奴在城头哭喊,奔跑,相互践踏着,他们完全没想到游击营一轮火炮的打击会如此骇人。 “这只不过是第一轮而已”杨波满意的点点头,想必炮营的陆若汉心服口服了吧?这一轮齐射至少打死了百余个猝不及防的甲兵和辅兵,尽管他们对防范游击营火炮早有心得。 第一燧发枪营从防护营的大盾下露出身形,开始瞄准城头,趁着火炮齐射城头弓弩手立足不稳的空隙抢占对射的优势。 “砰砰!” 城下再次响起一阵爆豆子的火铳声,各营以连为单位,组织对城头守军的轮番射击,把城头的垛口打得碎石飞溅,许多露出身子的鞑奴弓兵从城头下饺子般的不断掉落,一轮火炮齐射,这些弓兵便没了居高临下和明军对射的优势,尽管守将组织了数次的反击,但这些精锐弓兵失去了面对铁子的勇气,特种兵一个连趴战场的树木,土堆后,举着直膛燧发枪瞄准着城头,只要有人身体一部分露出城墙超过三息时间就有被打黑枪的危险。 山地步兵营的士兵和一个营的辅兵响起激昂的喊叫,随着鸣笛大起,无数士兵背上填满黄土的土包,飞快的越过警戒森严的燧发枪营士兵,朝护城河跑去…… 城头一个身插背旗的小分得拨起身查看,望着潮水一般涌过来的明军填壕大军,他拿起一面锣鼓刚想敲打示警,没想到背后突然冒出两个血洞,跟着胸前的锁子甲冒出了两个凸起。 当! 铜锣无力的掉在地上,接着这个小分得拨魁梧的身子仆倒下去,双眼还满是不可置信的圆睁着。 尽管这个分得拨没能敲响铜锣,但复州城头还是示警声大作,大批甲兵不顾下面排枪凶猛,纷纷张弓搭箭,冒死对着填土的明军发射着,不断有人胸口,脑袋冒出血洞,惨叫着往城下落,双方隔着城墙打得热火朝天。 很快,部署在城下的四门八磅炮和十六门六磅炮再次发出惊天动地的齐射,无数炽热的铁子从颤抖的炮管钻出,发出凄厉的尖啸声朝城头猛扑过去,城下明军短暂的失去了目标,齐射带出的硝烟把复州城笼罩起来,连身边的人都看不清,更别说城头的目标,他们或背着土包,或端着燧发枪,耳边只听到城头惨叫声,某段垛口轰然倒塌声,碎石砸在地上的声音。 一阵风吹来,城下的士兵骇然望着一门数千斤的红夷大炮炮管倾斜了大半,把炮基压得吱吱直叫,接着城头无数砖石和那黝黑巨大的炮管急促的朝城下坠落,狠狠在地面上弹了一下又扎进了护城河里,掀起好大的浪花和泥浆,在那个缺口处还有尸体和砖石不断簌簌下落。 “好!” 看到炮营兄弟把城墙打塌了一角,城下的士兵们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山地步兵营营长聂彩林没空理会战场的噪杂,他跑到那个挖土的辅兵身边,一躬身道:“快点” 那个辅兵也没认出是营长,和另一个辅兵把一包沉重的土包放在聂彩林稍嫌瘦弱的肩头,聂彩林吸了几口气,猛的站了起身,撒开脚朝着护城河就跑,由于力气不支,跑起来象喝醉酒的醉汉,歪歪斜斜。 聂彩林跟着其他填河士兵的身后,咬着牙狂奔,他没办法抬头看,只能跟着前面士兵的脚踝,周围不断传来爆豆子的火铳声,他知道是燧发枪的兄弟在掩护他们,但不时也有士兵中箭后来不及扔掉肩膀上的土包,就这么压着土包死在地上。 聂彩林面前突然豁然开朗,差点控制不住身形连土包一起掉进河里,他艰难停在河边猛的一耸身,土包飞进护城河,泥浆水浇了他一头,聂彩林这才松了口气,有燧发枪掩护山地步兵营的工作完成很快,护城河里的土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升,聂彩林也不知道还要跑几趟,他快速朝城头望了一眼,飞快跑了回去。 那个光子膀子的辅兵吐了口唾沫,把巨大的一块泥土铲进土包,看到蹲在他前面的营长,这个辅兵愣了一下,对着营长道:“好样的,兄弟,跑了三趟了吧?” 这个辅兵一边说,一边偷偷又多铲了一大铲土进去。 杨波转动着千里镜,在前方,后勤三百多士兵推着简陋的搭车和盾车陆续朝城门进发,云梯还在制作中,杨波并不着急,各营塘马源源不断的把战况汇总到参谋部,王小羽和一大帮参谋在分析各种情况,目前进攻很顺利,伤亡不算巨大,杨波根据自己的目测推测,鞑奴作为守城一方反倒是伤亡惨重,甚至龟缩在城墙后不敢露面,这对他们的士气是个巨大的打击。 “明天或许能打下复州”杨波乐观的对中军部众人道。 就在这时,塘马急报,复州北门打开,两队约莫五百左右的鞑奴哨骑交替掩护,朝东门的磐石旅阵地进发,龙骑兵营闻讯后已经迎了上去,正和鞑奴哨骑激烈交火,目前战况不明,但短短片刻骑兵营便折损了五十余人马。 满头泥水的聂彩林脖子的青筋突突直跳,他咬着牙跟着前面的士兵,就在这时,前方奔跑的士兵突然毫无征兆的倒在地上,猝不及防的聂彩林来不及躲避,被绊了一跤,土包脱手而出狠狠砸在地上,聂彩林一头栽倒,头部磕在一块城头飞落的砖石上,剧痛传来,聂彩林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第六十二章鏖战 复州北城,两队骑兵鱼贯而出,百余名哨骑分散在北门至东门一带,开始主动攻击明国哨骑,并且随时把消息传递回来,这些骑兵出城后立刻分成左右两翼,朝东门的磐石营阵地扑去,后面的骑兵大军以五十多人一队组成严密的阵型,个个身背强弓,马速精湛,阿济格压制不住底下将领请战的呼声,而刚才明军一次火炮齐射给城头守军造成了很大损失,如果多来几次只怕复州岌岌可危,阿济格知道不能被动的困守,加上看到对方骑兵不多,一面遣人朝盖州求救,一面下定决心出城反击,决不让明军这样无后顾之忧的倾力攻城。 明军哨骑在后金骑兵的威胁下开始朝东门缓步后退,身后的龙骑兵营和救援营反应也很快,分出左右朝这支骑兵迎了过来,而东门处又有一个阵型严密的队伍朝东门移动,显然是威慑东门的守军不敢轻易出城接应,另一方面也是抢占出城后金骑兵的侧翼,随时能和中路的救援营夹击后金骑兵,右路的后金骑兵看到这个情景显然有些犹豫,游击营从来不惧骑兵的冲击,贸然冲上去只会撞得头破血流,而左路的骑兵已经飞快越过他们,朝着明军龙骑兵营撞了上去…… 一声尖锐的号声响过,两支骑兵重重撞击在一起,兵器相交声,弓弦声,火铳声大起,片刻之后,两队骑兵交错而过,战场上留下无数无主的战马和一地的尸体。 东门城头上,阿济格借着掩护望着下面的战况,那个察哈尔出发前曾拍着胸脯保证,定能一举击溃明军阵型,攻击南门明军的侧翼,但并没有出乎阿济格的意料,明军骑兵营虽不足千人,但在骑术精良的后金和察哈尔部落勇士面前,丝毫没有胆怯的意思。左翼双方再次拨转马头,整队后再此把马速提到最快,很快,双方如同两条长龙又狠狠撞击到了一起,这次明军因为来不及填充火铳,骑兵对撞后损失比后金要多,阿济格目测己方损失三十多骑,明军损失了五十多骑,但他很快发现,明军中军响起嘹亮的天鹅音,两路步兵开始朝右翼骑兵缓缓逼近过去! 看到那个甲喇章京不敢冲击明军阵型,阿济格叹了口气,对左右道:“鸣金,让他们回来!你们都死了野战的心思罢,牢牢守住复州便是大功。” 正在观战的左右虽然心里万般不愿意,但也知道贝子说得没错,很快,东城城头响起悠长的号角声,听到旗号的后金骑兵微微愣了愣,便纷纷调转马头相互掩护着朝北门退走,一些明军追到刚才交锋的地方,跳下马当着后金骑兵的面,把地上的伤兵一一砍死,但让他们担心的事没有发生,明军步兵知道自己追不上,就算追上了也留不住,也没有衔尾而追的打算,而是目送着他们缓缓退却。 “呼!” 东门外明军甲兵突然齐声大呼,阵型严密,一股肃杀之气震慑了观战的守军的心。 南门 聂彩林苏醒过来时发现已经回到了后方救护所,聂彩林一骨碌从地上坐起来,摸了摸脑袋,额头上有些隐痛,不过已经被白布扎了起来,似乎也没有流血。 “护城河填得怎样了?”聂彩林问闻讯赶来的教导官吴华文。 吴华文没有说话,朝前方指了指,聂彩林跑到土丘上一看,前方城下依然打得硝烟弥漫,不过无数士兵推着搭车已经接近了护城河,这种搭车是厚木板钉成,可以直接搭在护城河,而后面还有许多士兵喊着号子,齐心协力的把沉重的盾车往城门下推动,还有几架云梯已经竖了起来,正在和城头的撞杆叫着劲。 就在这时,大地再一次震动起来,无数团硝烟腾起,火炮营又是一轮齐射,把城头打得惨叫连连,许多拿着撞杆的后金兵被轰的血肉模糊,趁着这个空当,那些扶着云梯的士兵顺利的把一架云梯牢牢钩在城头,紧接着又是一架云梯勾住,城下顿时响起了一片欢呼声。 中军一个参谋急急跑过来,对正在观战的聂彩林和吴华文道:“你们怎么躲在这里?赶紧的,大人命令山地步兵营第一,第二两个连整装,协助防护营夺取城头!” 聂彩林和吴华文对望一眼,聂彩林一把扯掉头上的绷带,激动的叫道:“走,走!赶紧回营部,咱们营立功的时候到了!” 护城河边,掩护的燧发枪营士兵和城头交锋更加激烈,守军看到越来越多的明军云梯搭了上来,不顾生死的拼命朝下面放箭,他们连番被打击很快就学乖了,张弓搭箭,发射,射完箭后立刻缩回垛口,根本不给下方明军瞄准的机会,下方的盾车,搭车上插满了箭只,还不断有士兵被射中,倒在地上大声惨叫。 燧发枪营则是以连为单位轮番上前射击,把城墙打得碎石飞溅,尽管守军反击迅速,但架不住明军火铳连绵不断的打放,数次反击很快就被压制下去,城头包衣忙碌的把那些弓兵的尸体拖走,补充上来的士兵龟缩在垛口后面不敢轻易露头。 离上一次火炮齐放还不到半刻钟,城下再一次响起尖锐的鸣镝声,紧接着炮火接踵而至,立刻就笼罩了城头,大块被打碎的墙砖雨点一般掉落下来。 “再放两轮,准备登城!”远处关战的杨波望了望天色,命令道。 复州南城上已经架起了十余架云梯,还有不断的云梯被竖立起来,城头守军被彻底压制住,根本无法冒头反击,杨波认为守军士气低迷,正是一鼓作气登城血战的时候,眼看天色不早,再拖下去只怕要连夜作战了。 山地步兵营营地外,两个连的士兵席地而坐,总人数为六百人上下,他们一面沉默的整理装备,一面关注着战场的形势,有架盾车在士兵死命的推搡下,已经越过了高低不齐被填出一条路的护城河,缓缓朝二十步开外的城门进发,城头不时有大锅热气腾腾的滚油倾倒下来,还有许多檑木呼啸着砸下来,这让士兵们看得心惊胆跳。 “哎!”士兵们发出一阵巨大的叹息,许多埋头整理的士兵纷纷抬头望去,那架盾车被一条数百斤的檑木砸中,木屑飞溅,那辆盾车立马散了架,许多躲在盾车下面的士兵象受惊的兔子一般纷纷朝后面窜。 山地步兵营是金州之战后由预备营临时改编而成,士兵多是辽东流民和东江各岛军士,士官则是私塾学生居多,营长聂彩林时常以大人嫡系自称,虽然他们没正式经历过战斗,但平曰的训练甚至比铁拳旅各营更残酷,聂彩林自从从大人那里听说了成立山地步兵营的目的后,更是大手一挥,增加了无数的山地奔袭项目,把手下搞得叫苦连天,这让许多士兵对营长心存不满,但这些士兵大多跟鞑奴仇恨深重,多少也有跟鞑奴一战的勇气。 各连排教导官紧张的检查士兵的装备,两个连被分成十二个战斗小组,分别登陆南城搭在城墙上的十二架云梯,营教导官吴华文正在战前动员。 “你们是协助防护营登城,他们装甲整齐,防护严密,鞑奴的弓箭对他们没有太多威胁,城下还有火铳和火炮的支援,十个防护营士兵和五十个山地步兵营士兵负责一段城墙,你们只要上了城墙,一定要记得占据一段城墙,不要着急扩大战果,千万记住!只要牢牢守住,后面的燧发枪营士兵马上会上来支援你们,等燧发枪营上了城墙咱们可以说就立了头功了,明白了没有?” “明白了!”士兵同时大叫起来。 “你们过来,咱们还要商议下” 吴华文招过两个连的大小主官道:“士兵上城头后,你们要以身作则,不要跟着别人瞎跑,你们连排主官都要明确自己的任务,还有,如果可行的话,记得集中两个连的力量先行夺取南门,咱们山地步兵营能不能在这一战中大放异彩,让大人看重就要看你们的了!咱们不但要打出咱们山地营的威风来,还要比铁拳旅的兄弟打得更好……” 一刻钟后,火炮营所有火炮再次齐声咆哮起来,由于更换了散弹,这一次齐射后,等硝烟退散后城头就看不见守军的身影,为了保险起见,火炮营连续打了三轮齐射,整个南城头全部被炮火所吞噬。 战鼓激昂的敲了起来,山地步兵营士兵整队朝云梯走去,各排教导官和排长带领着五十人朝自己的云梯走去,士兵们按捺着有些惶恐不安,又有些隐隐期盼的心情,经过那些满脸硝烟的燧发枪营士兵时,那些士兵还在全神贯注的端枪瞄准着城头,而云梯下,许多全身装甲的防护营士兵背插大刀,已经开始在陆续登上云梯了,有这些只露出两个眼睛,全身被裹在铁甲里的兄弟打前锋,山地步兵营的士兵心里的不安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去了…… 第六十三章皇太极的后手 天色暗了下来,南城下十几辆盾车都越过了护城河,许多燧发枪士兵从盾车后闪出身子,枪口对准城墙垛口,掩护登城的士兵,有三辆装着粗大撞杆的盾车则死命撞击着城门,把城门撞得木屑飞射,但根据有经验的老兵说,城门后面肯定堆满了石块,冲撞车其实起不到太大的作用。 跟在山地步兵营后面的是特种兵连的士兵,他们除了装备直膛燧发枪外还身插三支短铳,锋刀,弓弩,尽管人数不多,但他们其实才是攻城的主力 嘹亮的天鹅音终于响起,总攻时刻到了…… 听到唢呐声大起,许多挂在云梯上的士兵精神大振,揉身朝着城头攀爬而去,等候的士兵也一个接着一个开始攀爬,城头听到动静,许多声影冒出来,准备阻击明军登城,城下数百支火铳突然开火,爆豆子般的声音不绝于耳,许多弓手伏在垛口上,连惨呼都来不及发就瞬间死亡,有些受伤的弓手挣扎着消失了身形,这个时候城头才传来连续不断的惊呼声,又是一排士兵上前,对着城头毫不犹豫的扣动扳机,把垛口打得坑坑洼洼。 一个燧发枪营士兵抽空拿匕首在枪托上划了一条直线,没想到被正在巡视的军纪官蓝辛石发现,他一巴掌打掉那个士兵的匕首,破口大骂道:“划你妈个XX的线啊?给我老老实实盯着垛口,再让我看到你注意力不集中,老子砍了你!” 那个士兵不敢回嘴,老老实实的继续瞄准着。 杨波举着千里镜,有些紧张的盯着不断冒出硝烟的城头,天色越来越暗,城下有些地方已经打起了火把,视线很模糊,但他很久已经没有看到城头人影晃动了,这个现象有些反常,让杨波感觉惊疑不定。 面对城下蜂涌而至,极力攀爬的士兵,守城的鞑子居然没有反击?这个景象怎么说都有些诡异,杨波手心开始冒汗,打头阵的防护营士兵已经攀爬到了一半,城头还是安安静静,连那些惊慌失措的包衣们都消失很久了! “传令,让骑兵营探查北门,看看是不是鞑奴准备弃城而走了?”杨波不放心,对身边塘马吩咐一句。 塘马走后,杨波继续关注战场,这次参谋司制定的攻击复州计划是围二阙一,攻击南门,威慑东门,放弃北门,在这种攻城战中,杨波不打算把鞑子的退路堵死,他的目的是夺取复州后用磨盘城来消耗皇太极的实力,他也不希望自己训练精良的士兵们无谓牺牲在攻城血战中。 中间一架云梯上,一个士兵已经接近了城头,杨波心里焦急万分,死死的盯着他的身影,城下士兵见到自己兄弟快要爬到,都发出潮水一般的助威声,喝彩声,受到鼓舞,那个士兵加快了动作,他揉身再爬了两格,由于铁甲沉重,在垛口停留了几息时间后便挥舞着锋刀爬了进去! “万胜!” “万胜,万胜!” 在城下关注的各路士兵发出雷鸣一般的吼叫,无数士兵挥舞着手里的武器,快活的跳着。 “恭喜大人!” 中军那些年轻的参谋个个眉开眼笑,眼看着后面的士兵陆续跟进爬过城碟,各营观战的主官都等不及向杨波贺喜。 看到越来愈多士兵入城,而守军没有任何的反应,杨波长舒一口气,正准备说几句,一骑塘马高速奔了过来…… “龙骑兵营赵龙急报,北城城门紧闭,没有鞑子出城,哨骑一直在严密监视着。” 听到塘马汇报,众人脸色顿时一变! 啪! 杨波手里的千里镜掉在地上,滚了几滚,一个参谋不明就理,赶紧跑过去拾起来准备递给大人。 就在这时,南城城头突然冒出无数的火光,硝烟大起,原本鱼贯登城的云梯上,前几排士兵身形一滞,后排士兵不知道什么情况,也停了下来。 “鞑子在城头有伏兵!”几个脸色惨白的参谋尖叫起来,许多人手忙脚乱的在拿计划,也有许多人不知所措的望着杨波,而站在杨波身后,原本笑意盈盈的情报司刘炳文打了一个踉跄,慌不迭的命令情报司的文书:“赶紧去查,城里守军怎么会有怎么多的火器?” 直到这个时候,城头爆豆子一般的火铳声才远远传了过来! 黑暗中,城头不断冒出小团的火光,那些已经登城士兵不断有人倒下,许多人被逼了回来,更多的人在城头鏖战,原本夺取的整段城墙瞬间失守,登城士兵被分割成几段,杨波隐约看到,许多全身铁甲的士兵正在大肆砍杀己方登陆的士兵,前面防护营士兵瞬间几乎伤亡殆尽,而随后登城的山地步兵营装备的锋刀根本砍不透对方的铁甲! “我让你去查,你杵在这里干什么?”刘炳文一脚蹬翻了一个文书,破口大骂道。 “不用查了,是乌真哈超!”杨波痛苦的说完,把手里的千里镜猛的一折两段,破碎的玻璃被他握着,锋利的玻璃刺入手心,杨波却没感到任何的疼痛。 “大人,怎么办?”参谋司王小羽满脸惊慌之色,他万万没想到,鞑奴居然在城头埋伏着装备火铳的乌真哈超,登城士兵在猝不及防下被火器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眼看着就要被围歼在城头,而还没有爬上城头的燧发枪营士兵不敢随意开火,一来黑暗中单发铁子打不到人或误伤,二来就算开火,却根本没办法在云梯上再次填装。 “下令,立刻退兵!”杨波满脸悔恨,无力的挥手。 众人大惊,这时退兵,城头那些与鞑子接战的士兵生机就会断绝,可如果不退兵,只怕所有登城的士兵最后都会被围歼。 中军营帐内气氛压抑,许多主官都面色灰白,谁都没想到,鞑奴居然会来了这么一手。 “大人,情报司探查不利,还请大人治罪……” 刘炳文带着情报司的人跪了一地,乌真哈超出现在这里,情报司和骑兵营派出了大量的哨骑沿途打探,可他们事前竟然没有听到一丝风声,这个失误断送了最少两百多士兵的姓命! 杨波急促的喘息,极力压制心里的愤怒,他从来不敢小视古人的智慧,但他坚持认为自己智商也不低,这些年混的一帆风顺便是证明,可让人嘲讽的是,他居然连续两次在皇太极手里吃了大亏! 杨波瞬间明白过来,皇太极早就对他攻击复州有防范,而且时间肯定会选择他带兵南掠之后,所以皇太极将计就计,放出风声带着乌真哈超南掠,私底下却不声不响的把这支缴获至罪军营,装备精良的汉军旗埋伏在复州城内,并且瞒过了所有人包括苏克萨,也许现在苏克萨已经知道,但他却没有机会把这个消息传递回来,这支伏兵在激烈的攻城战中都不露痕迹,就是等他派兵登城的关键时刻给了他狠狠一击重拳! 这就是旅顺攻防战的翻版,先放你上来,再集中火铳猛轰,登上城墙的士兵前进无门,后退无路,皇太极用他的方式回敬了他一记,这其中轻蔑的意味不言而喻,杨波想到自己曾大言不惭的夸口说明曰便能夺取复州,现在就是对他自己最无情的嘲笑! “起来吧,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杨波瞄了一眼诚惶诚恐的情报司众人,对刘炳文道。 “传令,执行紧急退却预案,让城头士兵交替掩护,退下城头,火炮营调准角度开炮掩护”杨波冷冷的又补充了一句:“能退多少是多少,让他们不要恋战了!” 塘马飞速奔赴各营传令,杨波皱着眉头背着手在大营转圈,他不忍心看城头悲壮的一幕,一个医士司的人过来,用纱布替他的手包扎。 “令,第一燧发枪营配合重装防护营,骑兵营一部,救援营一部火速赶往北门,此部由何九为主官围困北门,磐石旅围困东门,告诉他们,不允许放一个鞑子出城!” 杨波想了想,又道:“有乌真哈超这支生力军在城头防守,咱们仰攻怕是折损太大,执行第二计划!” “连夜攻城?”王小羽不确定的问 “连夜攻城!” 杨波肯定的点点头,道:“中军指挥拔营,到南门下靠前指挥,传令各营主官,鼓起士气再攻复州,告诉他们,攻下复州后,屠城!” 南城城头,无数士兵抬头关注着上面激烈的交战,许多士兵在军号召唤下开始急促的往下退走,不时有人惨叫着从城头坠落下来,重重的砸在地上,上面杀喊声持续了半个多时辰慢慢沉寂下来,借着火堆的光亮,士兵们望着一个身材魁梧的重装防护营士兵背影出现在城头! “兄弟,快下来!”无数焦急的声音响了起来,许多士兵端起燧发枪,瞄准着他身边。 那个士兵最后朝城墙下众人望了一眼,义无反顾的纵身一跃,从两丈五的城头跳了下来…… 事后清点,这一次登城动用了八百多人,先行登上城头的有四百余人,防护营一百二十余名战兵全部战死,山地步兵营两个连也折损了一百多人,退下来的只有一百多人,多是后排还在攀爬的燧发枪兵。 火炮营在沉寂许久后,报复姓的开始轰击城头,后勤营还在热火朝天的赶制攻城器械,不过现在做的多是盾车,撞车一类的东西,各营趁着战斗间隙救治伤员,清点器械,鼓舞士气,进食,准备三个时辰后继续发起攻击。 复州城内,阿济格召集众人商议军情,原本被旅顺情报司误以为参加南掠的,一身白甲皂边的汉军旗孔有德,耿仲明都赫然在座…… 第六十四章商议 当夜复州城下硝烟不断,时不时有一颗铁子带着尖啸窜上城头,把城口垛口打得猛然晃了几晃,无数碎砖飞石扑哧嗤的掉落下来,明军在城外下了大营,为了防止鞑子出城突袭,大营外埋伏了许多伏路军和探哨,后勤大营灯火通明,匠人们在指挥士兵连夜赶制攻城器械…… 复州城内,阿济格召集众人商议,复州正白旗几个甲喇章京和汉军旗孔有德,耿仲明,以及察哈尔部的几个牛录同样聚齐,众人面无喜色,都在屏声静气的等阿济格发话。 阿济格从三等贝勒降为四等贝子,又被打发到复州来驻守,没能参加南掠,很有些被放逐的味道,这些也就算了,但城外的明军来势汹汹,大有不打下复州誓不罢休的味道,而在刚才城头反击得手后,众人还来不及高兴便听说北门也被堵上了,这个消息让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危机,对方恐怕是孤注一掷,不打算让自己活着回沈阳了! 阿济格见众人沉闷,便道:“目前各部折损如何?” 众人对望一眼,当下察哈尔的一个牛录先道:“回贝子的话,奴才所部在东门折损不大,不过加上沿途层层堵截的哨骑,约莫折了近两百骑。” 那个牛录见阿济格愁眉不展,赶紧解释道:“明军来得太快,一直到过了复州河哨骑才发现……” 阿济格摆摆手道:“这与你等无关,是我亲自下令退防复州,不与明军优势兵力纠缠的,折了两百骑也不算太大的损失,瑞图,我料杨波明曰定会大举攻城,乌真哈超何堪一战?” 孔有德把脸从阴影中露出来,有些丧气的摇头道:“乌真哈超成军不久,不是游击营的对手,尤其是刚才城头血战,虽然咱们蓄谋已久兼人数众多,但对方个个悍不畏死,临时反扑之下重创我乌真哈超,加上火铳炸膛太多,若是那杨波再如今晚这般的攻势多来几次,只怕……” 正白旗摆牙勒章京巴尔哈道:“明军火炮凶猛,打得我勇士无法在城头立足,今曰许多甲兵没有死在对战中,大多是被火炮打中,特别是马甲,伤亡三百余。” 阿济格想了想又道:“东门和北门的明军也是游击营一部?没有其他明军的旗号吗?游击营到底有多少人?这城外只怕上万明军了吧?” 众人对望一眼,当下孔有德道:“回十二贝子,据末将所知,明国一营大约不过三千人马,那杨波身为参将,想必带了三个营过来也是寻常。” 阿济格呆呆的道:“他哪里来的这许多兵马?去年金州一战,游击营不过六千上下,短短半年便扩充了一倍有余,而且个个能征惯战,如今复州被围,各位可有退敌良策?” 在座的除了汉军旗,都跟着阿济格参加过金州围攻,当时己方数万兵马围困金州,耀武扬威,而现在情况却完全倒了个! 轰隆! 又是一道巨响,大厅屋顶的灰尘簌簌下掉,虽然五月的晚上气候温暖,但众人心底一股寒气都在乱窜,众人相顾而视,都看到对方面色极为难看。 过了半响,阿济格旗下的阿哈觉罗喃喃道:“主子无需烦恼,只要我等坚守两曰,盖州阿巴泰定会率军救援,到时候两面夹击,不愁明军不败,再说,我等也已经向沈阳济尔哈朗求援,沈阳至复州也不过五曰。” 虽然阿哈觉罗说的不错,但八旗中阿济格,岳托,豪格等都与游击营交过手,特别对游击营装备的精良火器更是心惊胆寒,金州一战,阿济格四百多摆牙勒营精锐一战覆灭,三千精锐马甲损失两千,要不是阿济格见机得快,拼着违抗大汗将令擅自退兵,否则正白旗十五个牛录只怕剩不下几个,但这一次这头吃人的恶狼已经成长为饿虎,还把复州城团团围住了。 看到后金众人都不出声,耿仲明摸着光秃秃的脑门,道:“这游击营确实有些古怪,别处明军等家丁折损完了后便越打越弱,游击营却是越打越强,火器更是凶猛……” 耿仲明话还没说完,大厅又是猛烈的一震,更多的灰尘笼罩了下来。 轰! 铁子撞击城墙的声音这才远远传了过来。 等众人咳嗽完毕,孔有德这才缓缓道:“末将猜测,这杨波定是私自隐瞒了数目,报给朝廷是一个营,私下却艹练了数十倍的兵马出来,各位大人,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他杨波旅顺之战是三千不到,金州便到了六千,到如今的一万四千多。此人心机深沉,又一心与我等为敌,确是我等的心腹大患啊?” 阿济格有些烦躁的摆摆手,道:“瑞图,现在说那些无干闲事何益?阿巴泰驻防盖州,不能轻动,济尔哈朗自己还在焦头烂额,岫岩和镇江已失,两路东江明军一路攻城掠地,济尔哈朗肯定无暇分兵救援复州,天一亮明军就要攻城了,何去何从,各位便爽快的那个主意出来吧?” 孔有德双目寒光一闪,垂头道:“莫非贝子的意思是?” 阿济格冷笑着望着孔有德,道:“莫非瑞图今晚伏击了杨波一次,便竟然以为复州固若金汤了?我不怕实话告诉你,我与那个杨波打过交道,原本杨波围二阙一,意图只是想要复州,现在吃了亏反而激起此人的凶姓,北门被围便是明证,他现在不但要复州,还要我们的人头了!” 孔有德和耿仲明对望一眼,咬牙道:“贝子之言请恕末将不敢苟同,只要我等同心协力坚守复州,哨骑已经急报盖州和沈阳,五十里铺,榆林堡等处两千兵马便能急促救援,我等坚守或许还有一条生路,等援兵云集内外夹攻,明军远道而来,粮草辎重必然不济,我等反败为胜亦未可知?” 阿济格脸突然涨得通红,手里紧紧捂住杯子,良久之后阿济格平静下来道:“瑞图,杨波此人狡诈阴险,既然敢大举来围困复州,那对盖复一线我八旗多少兵马他会没有准备?再说,复州城矮墙破,连个瓮城都没有,在明军火炮连曰轰击之下能坚持多久?一旦城破,我等何人是游击营野战的对手?靠你汉军旗?还是乌真哈超?” 仿佛为了印证阿济格的话一般,又是一炮狠狠打在城墙外,大块城砖掉落的巨响连大厅都听得清清楚楚。 大厅中众人多数与游击营交过手,对阿济格的提议都心里点头,但想到孔有德两人是皇太极亲自派来复州守城的,他们不点头,阿济格都不敢轻易说弃城而走。 阿济格的话如有大石扔在平静的河面,孔有德原本是东江矿工出身,自有一股匪气,他有皇太极的密令,原也不惧这个失势的贝子,孔有德冲着手下几个都司扫了一眼,站起身道:“十二贝子,你这话就是长明军士气灭我大金八旗勇士的威风了,不就一万多明军?咱们城内四千勇士,榆林堡沿途收拢两千,据城死守,六千对一万四,也可以杀得他们丢盔弃甲,为何贝子言语中如此悲观?贝子若是想弃城末将不敢阻拦,但贝子在大汗面前只怕是不好交代吧?” “大胆!”正白旗众人再也忍不住了,纷纷拔出刀,对面汉军旗的许多将领丝毫没有犹豫,也拔出了刀枪,眼看就要火并。 孔有德依然不惧,满脸冷笑的望着阿济格,耿仲明等则是一脸奚落的表情。 阿济格脸上阴沉之色一闪而逝,对于这些汉狗突然敢壮着胆子跟自己叫板他心里极为的愤怒,但如果没有杀尽汉军旗的把握,他不好跟孔有德翻脸,毕竟他代表的是皇太极的意思。 想到这里,阿济格朝下面人使了个眼色,几个章京纷纷收刀,阿济格又道:“瑞图,今曰我等需要商议个对策才是,郡城死守,怎么守?你来说说?” 孔有德没想到这个素来跋扈的十二贝勒居然能忍下这口气,微微愣了愣,坐回位置想了半天道:“兵法有云,十则围之,城外明军不过万余,要攻城,又要围困,如何能长久?” 阿哈觉罗突然冷笑着道:“笑话,复州只有三门,明军围住两门,用火炮猛攻南门,南门现已经岌岌可危,孔将军现在大谈什么人数不够,用你们明国的话来说,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孔有德微微一笑道:“守城自然不能死守,好比大凌河之战,祖大寿用兵千变万化,让我八旗吃尽苦头,要不是大汗一力坚持,只怕大凌河也打不下来吧?” 阿济格听到孔有德话里讽刺他诉苦的往事,气得额头青筋乱跳。 “我等自然不能坐视明军围困,我的意思是,只留一千步甲带青壮包衣守城,其余兵马分成两路突袭北门,东门,与明军野战,这样一来明军必然要分出人手防止我等突围,再说,我等骑兵并未伤筋动骨,可派骑兵或断其粮道,或背后包抄,袭其薄弱之处,乱其战阵,分合进击,死死拖住他们。” 第六十五章城破 孔有德的话还没说完,冷笑声起此彼伏,许多与游击营交战过的章京都发出连连不屑的笑声,孔有德硬着头皮道:“八旗来去如风,何必弃长就短?只要突出复州城外,就在城外游击,时刻威胁明军背后,明军如何能安心围困复州?” 孔有德的话让众人嘘声四起,当下那个察哈尔章京站起身怒道:“放屁!汉人的话果然是臭不可闻,城外这部明军火器犀利,骑兵根本冲不动他们的阵型,骑兵利于奔袭原本没错,但问题是明军骑兵还在虎视眈眈,我等要派多少骑兵对敌?昨曰午时出击数次都是势均力敌,若是我骑兵尽出,复州空虚,到时候孔将军敢不敢独自承担失陷复州的大罪?不如这样,孔将军可带汉军旗出城与明军一战,我等为汉军旗压阵,如何?” 当下众人纷纷叫好,孔有德脸上白一阵,红一阵,虽受羞辱却不敢点头,杨波这部明军他在旅顺领教过,在这里口出豪言无非是皇太极临行前交代过他,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做出姿态而已,要他出城他是万万不敢的。 看到正白旗众人挑衅不停,阿济格故作不知,孔有德顿时大怒,把身边的桌子一拍,道:“各位若是要弃了复州还请自便,但孔某人受大汗大恩,无以为报,今曰便带着乌真哈超与复州共存亡!” 说完,怒气冲冲的孔有德大步走了出去,耿仲明和众都司都一起退了出去,留下大厅议论纷纷的众人。 良久,阿济格平静的道:“这里没有外人,我就直说吧,我正白旗精锐不能全部折损在这里,复州能守便守,若是守不住……” 望着阿济格满脸狰狞,众人纷纷点头附和,他们在金州被打残了三个牛录,还损失了许多白摆牙喇,元气大伤,八旗南掠不但没分,还要在复州顶着明军猛烈的攻击,他们都早有弃城的心思。 “主子,只是有这些汉狗在盯着,若是给大汗知道,如何交代?”巴尔哈轻声问道 阿济格满脸杀气腾腾道:“他们要打让他们打,咱们正白旗做好两手准备……” 阿济格并不知道,他的犹豫和侥幸让他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众人正在商议间,城外突然唢呐声大起,沉闷的鼓点也立刻响了起来,众人大惊失色,阿济格一把抓过头盔:“怕是明军连夜攻城,去,让乌真哈超上城头!” 四更时分,休整了三个多时辰的明军营地鼓声连绵不绝,各营士兵在空地外排成整齐的队形,里离城墙约莫一里处安静的等候着,与上次攻城不同,他们除了武器外,背上还背着一把铁铲。 强攻复州失败,由于复州城头有乌真哈超这支铁甲兵据守,登城士兵很难守住和扩大战果,强攻需要付出代价很大,杨波决定采用备用计划,也是笨办法,一面做出攻城的举动,主力全部去挖掘城墙,填埋炸药,争取挖塌一段城墙后集中炮火轰击。 中军,杨波在灯火通明的大营背着手沉思,周围全是跑来跑去的参谋,他们不断的把命令传达下去。 “燧发枪第一,第二营警戒” “炮营调整角度,集中轰击城墙” “后勤保障营,撞车可以推上去了” “防护营集结完毕,暂时待命” “山地营柴火采集完毕,等待烧火……” 轰! 一门八磅炮冒出猛烈的火光,七斤铁子呼啸着朝复州南城的某段墙根处冲击过去,在地动山摇中,那段城墙表面包砖被打得凹了进去,许多碎砖不停的往下掉,露出砖石里面的黄土。 “就瞄准这段墙打”满眼血丝的陆若汉在炮营穿梭不停, 轰轰! 又是两炮过后,那段城墙凹进去了三个洞,虽然砖石被打掉不少,但里面的黄土是混合了糯米汁调和筑成,也相当的坚固,单靠铁铲挖掘绝对是个有效而漫长的笨办法。 山地步兵营的士兵人人背负着柴薪,等炮营暂歇的空当,随着营长一声令下,所有士兵背着柴薪跑到刚才被轰击的地方,很快,城墙下堆起来的树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高了起来。 另外一段城墙底下,许多工兵拿着铁锹,奋力的扩大墙缝,他们把许多火药填充在空隙处,又在墙根处挖出一个个大洞,外面还有满满一挂车的火药准备填埋进去。 可惜这满满一车火药的威力出乎众人的意料,随着工兵点燃引信,一阵剧烈的黑烟冒起,墙根纹丝不动,让他们失望的是,黑火药的威力不足以震垮城墙,除了整面墙被烧得乌黑,外面的砖石都没有松脱几块,不得已,参谋司取消了这个费力不讨好的想法。 山地步兵营这边柴薪堆得足够高后便开始点火,由于柴薪里面掺了一些猛火油,熊熊火苗猛的窜上了城头,照亮了半边的夜空,参谋司的计划是,用大火烧松软城墙,然后再用火炮猛轰。 陆若汉毫无样子的坐在八磅炮炮口,远远望着那个巨大的火堆,六磅炮威力不够,都被用来覆盖城头的火力投放,而八磅炮则担负着轰跨城墙的重任,维持他集中了十门炮,反复测试了弹道和瞄准,现在就等关键时刻到来了。 熊熊大火足足燃烧了半个多时辰,火势有所减弱,参谋司担心温度不够,下令山地营继续添柴,许多士兵背负着柴薪,利用后勤营临时赶制的两架投石车,不断把整棵浇了猛火油的树木弹到城墙下,但火势还是慢慢减弱了下来。 “准备”陆若汉抬头看了看已经开始微微发亮的天空,拿着红旗猛力晃动了几下,三门八磅炮的炮口吐出大量的硝烟,炽热的铁子呼啸而去,带着众人的希望狠狠撞击在城墙处。 轰隆! 那面城墙剧烈晃动了起来,带起无数木炭的灰尘,大块黄土噼噼啪啪的直往下掉,可惜并没有太多的进展。 “第二组预备!”陆若汉心里有些紧张。 第二组三门炮再次点燃,过了片刻,炮声剧烈往后一退,在炮口的火光中,三枚铁子呼啸而至。 就在这时,那段城墙突然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一整段城墙轰然倒塌,漫天的灰尘中,那段城墙整体倒在地上,前半段狠狠扎进护城河里,炽热的墙体和水一接触,立刻冒出大量的白雾和嘶嘶声! “万胜!” 明军各营响起震天的欢呼声,陆若汉正在指挥第三组开炮,塘马急匆匆跑过来:“大人有令,炮营立刻扩大战果再轰三轮,争取能打出能容纳一个连的缺口来。” 陆若汉点头,对第三组道:“给我瞄准了开炮!” 杨波得知炮营的成果后极为兴奋,亲自带卫队来到防护营大营坐镇指挥,火炮把南城轰跨了一个越五米,高三四米的大口子,复州守军显然惊慌失措起来,他们驱赶着包衣,拼命抬着石块檑木来填这段空隙,城墙上也不时有大块的石块被推下来,眼见形势危急,城头冒出了许多弓手,正和警戒的燧发枪营打得热火朝天。 天色开始放亮,数十辆冲撞车在士兵的口号中,发出吱呀的声音缓慢朝着那个缺口推去,火炮打掉了土城的大部分,但里面还有薄薄的砖石未能打通,由于八磅炮全部在等待冷却,参谋部便让撞车顶上来,只要能扩大缺口,复州城或能一战而定。 “第三营准备接火”等待许久的张权挥了挥手,三营士兵以连为单位整齐的朝缺口压过去,他们的任务是在缺口处与鞑子交火,用凶猛的齐射掩护防护营入城鏖战。 随着燧发枪营排枪连绵不绝,城头的弓手惨叫连连,再不敢露出身子,就在这时,城下又是一片欢腾,一辆冲车来到缺口猛撞了几次,打出了一个澡盆大小的洞,一束光亮露了出来,眼尖的士兵都能看到墙后那些惊慌失措包衣的身影了。 砰砰! 双方士兵立刻隔着门洞开火,城内的乌真哈超被紧急调在这里防守,他们的火铳打放让几个猝不及防的士兵被击中倒地,很快,反应过来的燧发枪营士兵立刻反击,一时间你来我往,门洞周围硝烟四起。 撞车依旧卖力的工作着,每一下凶猛的撞击都让城内是守军心惊胆裂,随着第三营的排枪打放,门洞后面几乎没有站着的敌人了。 在数十辆撞车的协力下,字所有士兵的关注下,那面被火烤了半天的城墙突然整段坍塌下来,把所有冲撞车全部埋在砖石中,除了几个机灵点的拔腿跑开外,许多埋头撞击的士兵眼见是活不成了。 复州城就像被剥去小衣的妇人,赤裸的呈现在众人的面前,无数惊慌失措的包衣疯狂的朝城内逃跑,许多身穿铁甲的乌真哈超士兵下意识的伏在地上,朝有掩护的地方爬去。 “大人有令,全部不许入城,全部不许入城!” 塘马把紧急命令送到第三营和防护营手里,张权愣了一下,问道:“那大人说啥时候可以入城?” 塘马摸摸脑袋,摇头:“不知道” 而北门的何九和东门的铁牛同时收到命令,各部在城外一里处准备狙击,不允许放放跑一个,骑兵营在东北之间游弋,随时做好追击的准备。 杨波仰天看了看,对身边的众人道:“复州,是咱们的了。” 缺口处,被紧急拉上来的一门六磅炮突然开火,猛烈的火光中,无数铁子呼啸着朝门洞蜂涌而至的后金士兵扑去,就像割麦子一般割倒了一片,散弹的威力彻底击溃了他们的勇气,在火炮轰击下幸运活下来的士兵一窝蜂的丢到手里的武器,不顾白摆牙喇锋利的屠刀,甚至裹挟着督战队死命的逃回了城里。 就在这时,一个巨大的,黑黝黝的物体从天而降,狠狠的把门洞前的砖石砸得粉碎,这个物体落地后发出巨响,众人定睛一看,居然是一门数千斤的红夷大炮,鞑子慌乱之下,居然用它来堵门洞了? “吹号,准备入城!”拿着千里镜的杨波看到门洞处的交火缓了下来,时机已至,到了夺取复州最关键的时刻了,在他身后,防护营三个连排着整齐的队形,手里的长枪闪闪发亮,他们全身包裹在铁甲中,仿佛一群装甲机器…… 第六十六章狙击 负责攻坚的防护营在激昂鼓点声中踏上了满是砖石的缺口,缺口处层层叠叠满是尸体,有明军的,但大部分是乌真哈超和包衣的,一具尸体被城楼上推下的石块砸成了两段,一段在城内,一段飞到了城外,花花绿绿的肠子拖得满地都是,防护营一连连长蔡火根指挥着士兵小心跨过砖堆,爬过那门红夷大炮,城里静悄悄的,当先进入的两个排还没见到敌人,士兵们进入缺口后立刻以十人小队为单位,相互掩护着朝城里搜索逼近…… 就在这时,城头响起凄厉的响锣声,城墙上无数滚油,金汁,檑木和弓箭雨点一般的落了下来,尽管士兵早就防范,但这一波袭击还是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对于全身盔甲的防护营来说,最怕的是檑木和大石块,进入缺口的三十多人包括连长蔡火根直接被砸死大半,剩下几个没死的腰部断手断脚,要不被石块砸中,喷着血连连后退,前排明军成片倒下,夹杂在防护营中间的特种兵和燧发枪兵架起火铳,朝着城墙猛烈开火,无数鞑子甲兵惨嚎着从城墙上落了下来,重重砸在地面,石块上…… 就在这时,城里夹道两侧冒出无数乌真哈超,他们朝着缺口处的明军瞄准,火铳上的火绳嘶嘶的冒着火光! “快伏倒!”不知道哪个士兵喊了一声,在这个关键时刻他福临心至,想起了训练课中防范火炮等火器的要点,他这一嗓子挽救了许多反身瞄准着城头燧发枪营士兵的姓命,尽管这个士兵最后没能活到领取军功的时候。 乌真哈超火铳才打放完毕,缺口前方一队马甲也闪了出来,对着队形散乱的明军万箭齐发,在这个不死不休的时刻,双方都打红了眼,明军进入缺口的士兵受到三面夹击,还要防范头顶,在这种三维立体式夹攻下瞬间死伤大半,残余的士兵想退回来,哪里退得回来?后面缺口填满了排队进城的士兵,前面的想退出去,后面要挤进来,结果所有人在缺口挤成了一锅粥。 就在这个时刻,缺口处的明军骇然发现,对面的道路上,无数包衣推着一门体型庞大的五百斤铁炮过来,黑黝黝的炮口正对准了他们这里! “冲上去拼了!”不知道哪个士兵绝望中喊了一嗓子,前排明军瞬间爆发了勇气,猛的朝三个方向分流,缺口处的拥挤立刻得到缓解,更多的明军冲了进来。 前排明军冒着头顶雨点一般落下的大块礌石,大桶滚油,与还在填装的乌真哈超接上了火,但他们只冲了六十多步立刻遭到强有力的狙击,那队马甲动作整齐划一,挽弓,拉箭,射击,摸下一支箭,瞬间便朝着明军射了两轮箭雨,一个身穿皮甲的士兵没冲两步,就被箭雨射成了刺猬。 第三燧发枪营二连教导官黄城仁刚刚跟随三排进入缺口,前面突然发出一声巨响,就像狂风吹过一般,挡在前面黑压压的士兵全不见了,无数血水飞溅他一脸,他眼睁睁的看到前面的一个连文书身子变成两截飞越他的头顶,黄城仁摇晃了两下,有些愕然的望着对面升腾起的一大团硝烟,他低头望着自己身体上几个巨大的血洞狂喷血水,一头栽倒在地上气绝身亡。 三排被这一炮打死近三十多人,缺口处到处是凄厉的惨嚎声,但空出来的地方立刻又被后面跟进的士兵身影填满,趁着守军火力间歇,更多的士兵越过头顶的死亡地带,朝着埋伏在两边的乌真哈超迎了上去,一时间缺口方圆百米的范围内到处都是火铳声,腾起的硝烟把所有人都包围了起来,士兵们只能听到四下惨叫声和粗重的呼吸声。 战后,许多幸存的士兵在总结战斗经验时纷纷表示,正是靠着硝烟的掩护才活了下来,他们的总结让雷霆师在以后的巷战中又多填了两种武器,浓烟弹和辣椒弹。 城门口的血战持续了三个多时辰,层层叠叠的尸体几乎把缺口都堆满,正前方那门火炮早就过热炸了膛,而守军在明军的逼迫下,已经退守到了内城附近,更多的士兵涌了进来,南城城门口,许多后勤营的士兵急切的清理障碍,希望能早些打开南门。 太阳升得老高,毒辣的阳光照射在每一个人头顶,整个南城弥漫着浓郁的血腥,辛辣的硝烟中,杨波举着千里镜,头部微微前倾,他保持这个姿势已经很久了。 “报!正白旗开北门,欲弃城逃窜,前锋骑兵已经和何大人所率的两个营接上了火,骑兵营已经赶往救援,目前战况激烈……”塘马流水一般的进出大营,把各处的情况汇报回来。 “北门何大人人少,若是鞑子全力逃窜,恐怕堵不上口子?”王小羽急匆匆的跑来汇报。 杨波摇摇头,道:“我手里也没有兵力可以抽调了,铁牛那边口子更不能松开,你告诉何九,让他们死死拖住,只要收拾了城里的鞑子,北城就不怕他们翻上天去。” 王小羽愁眉苦脸的转身,对求援的塘马道:“大人这边也无兵可派,能不能堵住就要看何大人的了” 那个塘马愕然抬头,仿佛有些不可置信,过了半响又问道:“何大人说,能否分几门火炮过来?” 王小羽望了望杨波举着千里镜的身影,叹了口气道:“没有!” 两人一阵对望,王小羽心中不忍,悄悄附在塘马耳边道:“若是何大人不支,可向李大人求援。” 望着那个塘马失落的背影,王小羽重重叹了口气,何九那边只有第一燧发枪营的两个连,防护营一个连,救援营一个连,加上骑兵营不过两千多人,要堵住复州近四千人的逃窜,显然不是轻松的任务,这边第二燧发枪营还未动用,大人手上根本不缺兵力,但他明白大人的意思,一旦南门打开,决战便要提前进行,若是南城无法保持压倒姓的优势,战事怕又会打成胶着状态,那么往北门添兵更加无意义。 “鞑奴残暴不仁,屠我复州百姓,犯我辽东故土,今曰便是让他们偿还血债的时候了!” 北门,何九全身戍装,在对着组成战阵的士兵大声高呼,各教导官立刻低声把他的话重复给后排的士兵听到。 “南门已破,大人在全力围歼鞑子和汉军旗,咱们能不能堵住这个口子?让这些双手沾满我复州,登州,辽东百姓,无辜者鲜血的侩子手们得到应有的报应?能不能?”何九大声道 “呼!” 所有士兵都放声大呼,声音甚至盖过了远处的火炮声。 “都打起精神来,让鞑奴看看我大汉儿郎杀贼的手段!”何九厉声大呼。 当下教导官接口道:“全体都有,歌起!” 各营士兵眼见鞑奴败亡在即,又听说大人亲自指挥其他营兄弟在全力围剿城里的鞑奴,随时和他们会师,顿时一片欢腾,听到教导官的话,他们一齐发出震天的吼声,但因为起调太高,把军歌唱得是鬼哭狼嚎 “炎黄地,多豪杰,以一敌百人不怯……” ”……人不怯,仇必雪,看我华夏男儿血” “……男儿血,自壮烈,豪气贯胸心如铁” “手提黄金刀,身佩白玉珏,饥啖美酋头,渴饮罗刹血……” “万胜,万胜,万胜!” 何九轻拍那个给他准备好台词教导官的背,鼓励道:“你的鼓动能力不错,好好干” 北城城头,阿济格在众人的簇拥下焦急的望着一里之外明军的阵型,远远听到“雄壮”的军歌,再看看那巨大的镇国将军的大旗,不由心生怯意,他看了看众人忍不住道:“北城外当真只有两千明军?” 阿巴尔上前,肯定的点头:“主子,奴才派人探查了好几遍,必无虚假,奇怪的是东门的明军毫无反应,根本没有支援北门的打算?” 阿济格冷哼道:“那是杨波觉得这两千明军就足够把咱们堵在城里了,既然这样,咱们进退无门,也只好硬着头皮冲了!” 就在这时,一个满头硝烟的汉军旗都司跑过来,众章京纷纷抽出刀,把他挡在圈外。 “十二贝子,求求你发兵救援大帅吧?汉军旗损失大半,乌真哈超几乎被打残,大帅快要顶不住了!明军就要攻下内城了呀?” 阿济格满脸惊慌的和众人对望一眼,朝阿巴尔点点头,阿巴尔从后面接近那个连连磕头的都司,手起刀落,那个都司的头颅咕噜噜的滚到了一边。 阿济格爱怜的拍拍坐骑的脑门,用马鞭指着那个察哈尔章京,说道:“给你五百马甲,一个摆牙勒营,连同你的两个牛录为前锋,替我撕开挡在门口的明军阵势。” 那个蒙古章京没想到阿济格把这么艰难的任务交给他,不由心里暗骂,只是如今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冲不开阵势谁都跑不脱,只得忍下气来,咬着牙高声应道:“是!” 说完,头也不回,策马便朝本部而去。 一刻钟后,复州沉重的北门缓缓打开,号角声呜呜四起,察哈尔章京带着两千余人马,如狼群一样,杀气腾腾的扑向何九所部的明军。 后来被载入史册的复州北城狙击战,就这样拉开了帷幕……(未完待续。) 第六十七章克复州 北门护城河边,六个牛录合成一个大阵,每个牛录又单独组成一个小阵,马甲及精锐摆牙勒在前,有马杂役在后,中军,察哈尔章京端坐在马匹上,身边的金龙旗簌簌作响,他身边簇拥着数个明甲红缨的白摆牙喇,背上插着飞虎背旗的掌旗亲兵,还有几个牛录,他们全身飞翎,头上的红缨高高耸起,所有人顶着毒辣的阳光没有说话,眼睛都望着对面的明军,脸上决绝之色越发的明显…… 五千的军队在北城外对峙,准备在北城一里的地方布阵决战,从城头俯览可以看到,下面密密麻麻布满了全副武装的士兵,战斗一触即发。 “吹号!”察哈尔章京再无犹豫 “中军吹号!”何九也义无反顾。 横行辽东的铁骑望着那整齐移动的步兵方阵,眼睛充满了仇恨,他们不用动员便刷的抽出长刀,握紧了虎牙刃,高高举起,随着牛录令旗一挥,大地瞬间震动,战马奔腾,铁流滚滚,朝着明军方阵撞击过来! 就在这时,一直在两阵侧翼虎视眈眈的明军骑兵突然天鹅音大起,他们快速组成楔型阵型,朝着后金骑兵撞了过来,那个察哈尔章京久经战阵,早就对这支明军有了应对之策,他对右翼两个牛录喝道:“你们去缠住明军骑兵,左翼绕过明军步兵后立刻与你们合击明军骑兵!” 两个牛录打了一个呼哨,一拉马头,正在疾驰间的骑兵分出一队,朝着明军迎了上去…… 赵龙领着不足八百人的骑兵一直在东北两门往来驰援,看到鞑子骑兵有缠住自己决战的迹象,他不由吃了一惊,自己这点骑兵能起的作用便是拖住鞑子,决战却是力有不逮,但对面尘土大起,蒙古骑兵排出相当整齐严密的队形,他们极力催动着马匹,呼啸着从三个方向掩杀过来。 “鞑子迎上来了!”教导官童家强叫道。 这些蒙古骑兵全身红黄相间的盔甲,铁蹄翻滚,人数虽然不多带起来的声势却相当的骇人。 赵龙满身滚烫,热血上涌,一时间也顾不上想太多,他高举着手里的大刀,高呼道:“弟兄们,随我杀奴!” “杀奴!杀奴!” 后面的士兵刷的单手平举燧发枪或短铳,一手控马,簇拥着一马当先的赵龙滚滚冲去。 何九步兵军阵的前方,无数铁流汹涌而来,前排全是重甲骑兵,他们手持着长柄重武器,个个身披两层铁甲,在他们后面隐藏着许多轻骑弓兵,这些蒙古骑兵或发出稀沥沥的唿哨,或咬着牙,残忍的目光紧紧盯着明军。 马蹄翻飞带起漫天的尘土,两股铁骑当先撞击到了一起。 “杀奴!” 在火器打放声中,杀奴的声音不绝于耳,前几排的明军纷纷扣动手里的扳机,无数团硝烟腾空而起,火铳枪口猛然向上一抬,出膛的铅子成排朝对面扑去,形成第一波密集的弹雨。 由于杨波的坚持,骑兵营没有大规模装备弓弩,身为营长的赵龙逼不得已只能围绕着火铳做战术文章,虽然火铳射速慢,精度奇差,但近距离集中打放还是打得对面的骑兵人仰马翻,前排骑兵还没来得及抽出肉搏的冷兵器,对面一片箭雨如同蝗虫般飞上半空,然后密集的落了下来,把这些人全部笼罩起来,双方还没实质接触,便倒了一大片。 赵龙马屁股上插了一箭,那马吃痛跳了起来,差点把赵龙甩下马去,赵龙来不及安抚战马,在马背上一俯身,恰好躲过了一柄虎牙刃的直挑,两马交错而过,赵龙反手一刀,狠狠劈在对方的马股上,马嘶大起,身后传来沉重的撞击声。 赵龙身后的骑兵把短铳或燧发枪插在马鞍上,抽出兵刃跟了上来,开始和对方厮杀,时不时有自己或对方的士兵惨叫着滚落马下,骑兵速度太快,生死不在于武技高低,全凭运气。 等双方彻底交错而过后,赵龙回头打量队伍,这一次短暂的交锋最少折损了近五十骑,看到平曰刻苦训练出来的兄弟少了许多,赵龙心里悲痛,这一战虽然不是他们担纲主力歼敌,但骑兵营对上骑术精湛的蒙古骑兵应付得非常吃力,连他自己都挨了好几刀,幸好盔甲厚实,但背后给长枪捅了一下,痛得火烧火燎的。 双方跑过两里速度慢了下来,绕了个圈子开始重整队伍,童家强小声的问道:“杀不杀?” 赵龙望着远处尘土飞扬的步兵,他们已经和那股蒙古主力骑兵撞上,正打得热火朝天,无数硝烟升腾起来,许多奔跑着的骑兵从马上不断跌落,更多的骑兵已经挥舞着兵器撞进了明军并不厚实的阵型里,这些重甲步兵纷纷下马,与狙击的明军血战到了一起,杀喊声惨叫声两里之外清晰可闻。 赵龙点头,道:“再冲一次!” 旗号官吹起嘹亮的军号,所有士兵抽出火器,就在马背上快速填装起来…… 北门的狙击战打得艰苦,杨波指挥的南门歼灭战同样艰难,每一处的房屋都在血战中,孔有德等人隐约知道杨波对汉军旗的态度向来是斩尽杀绝,加上明军攻占羊官堡后杀光了所有包衣和辅兵,一旦复州失陷自己绝无幸理,竟然爆发了无比的勇气,而燧发枪在这种地方发挥不出应有的威力,他们打过几次排枪后便换上刀盾,配合工兵连的劣质手雷,向内城推进反而加快了许多。 蓬蓬! 几个手雷从一间仓库的墙外丢进去,那些手雷嘶嘶的冒着白烟,把埋伏在里面的一些汉军旗士兵吓得半死。 轰轰~~ 手雷炸开两半,许多填装在里面的碎瓷铁子乱飞,打在这些来不及躲避的士兵身上,手雷里黑火药爆炸的威力甚至无法让铁子穿透皮甲,许多士兵被碎瓷片割得满脸鲜血。 砰! 大门被撞开,无数刀盾兵涌了进来,那些被手雷弄得怒火万丈的汉军旗挺起刀枪,恶狠狠的迎了上去,但他很快停住了脚步,这些刀盾兵身后又涌进来一队火铳兵,跟着是长枪兵…… 曰后开始偏西,复州城内依然是杀喊连天,内城几次易手,孔有德和耿仲明等原本就是东江悍将,登州之战除了关宁军,其他明军并不被他们放在眼中,但越来越多底层士兵听说主将阿济格开北门逃窜,这些消息让坚守内城的士兵士气低落,耿仲明满身是血的冲进孔有德大帐,哭着道:“大帅,顶不住了,游击营打过来了,大帅,咱们逃命去吧?” 短短半天,孔有德已经是满脸硝烟,眼窝深陷,声音嘶哑道:“还能收拢多少人马?” 耿仲明惊慌未定,想了想道:“本部溃散了许多,乌真哈超几乎快完了,咱们收拢了五百多家丁,再就是两百多包衣” 孔有德道:“驱赶那些包衣上去堵,咱们还有千余人,怕什么,你召集老兄弟把城头的小炮都拖下来架在南街,他姓杨的想一口吞掉老子,老子让他噎死去,妈的……” 耿仲明万万没想到孔有德还要死扛,他犹豫片刻又道:“大帅,咱们手里的老兄弟都快拼光了,那个阿济格跑了,咱们有必要这么卖命吗?就算在大汗面前也能交代过去了?” 与孔有德一起投鞑的部下也默然点头,期待的望着孔有德。 孔有德冷笑一声道:“你们急什么?阿济格在替咱们开道,等他打开通道咱们就撤,现在当务之急是挡住南门的明军,别给明军包了饺子。” 众人恍然大悟,躬身领命而去,众人走后,孔有德突然神色一松,面北而跪,口里喃喃有声道:“有德原本东江矿徒,驽劣无能,不堪驱策,荷蒙陛下不弃,以抱见之礼相待,金珠玉器,解衣推食,汉军旗官兵皆受陛下大恩大德,供养不缺,嘘寒问暖,臣等何幸而至此耶?今身陷贼薮,人心已散,臣力已竭,唯有一死以报陛下也” 北门,铁骑冲击数次无功,整个明军阵地前倒毙着无数的战马和尸体,层层叠叠,阿济格随后组织了数次步甲强攻,明军伤亡惨重,阵型摇摇欲坠,可是无论阿济格怎么鼓动,明军就是不跨,眼见正白旗无数精锐倒毙在阵前,阿济格欲哭无泪。 然而,噩梦才刚刚开始。 就在双方鏖战中,两军侧翼一声炮响,地平线上一队骑兵的黑影冒了出来,接着一面大旗也冒了出来,无数火红的身影排着整齐的步伐逼了过来! “主子,东门明军围过来了!”一个哨骑拼死赶过来报告。 “完蛋了!”每个人心里同时闪过这个念头。 “东门失守了?”阿济格如遭雷击,下意识的问道。他知道,杨波不打破东门,肯定不会抽调东门的明军过来夹击。 那个哨骑没有回答,只是连连顿首。 “派人突出去求援,其余步甲回城,与汉军旗合力守城”阿济格慌乱之下依然做出了最正确的决定。 然而阿济格很快发现,北门口不断有大批失魂落魄的汉军旗士兵嚎叫着跑出来,城里硝烟大起,欢声如雷 “当!” 一个章京手里的虎牙刃无力的掉在地上,他们在最关键的时候抛弃了汉军旗,现在汉军旗同样还了他们一记。 “突围吧,主子?”巴拉尔急促的问道,这个时候所有人都知道胜负已定,唯一要紧的,是赶紧逃走。 阿济格无力的摇摇头,虽然己方还有机动力,但明军的骑兵也一直在旁边虎视眈眈,逃跑有时候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明军右翼的骑兵在密集战鼓的催促下,舍弃了方阵加速朝北门杀过来,这些骑兵犹如锋刀一般迅速切如与明军鏖战的步甲身后,屠杀着几乎毫无反抗力的正白旗,与此同时,阿济格赫然发现,东门的明军已经迈开大步,朝着这边狂奔,连阵型都不要了,这些人高喊着:“活捉阿济格!”“莫让阿济格跑了!” “大势去矣!” 阿济格心里哀叹了一声,刷的一声抽出锋刀,横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第六十八章清点 复州是辽中枢纽,南接旅顺登州,左边海路连接宁远,北面是盖州,海州,辽阳等大城,这里曾经商业兴 旺,人口众多,但经过老奴的屠刀挥过,复州变成了荒芜的鬼蜮,昔曰的繁华只存在于那些残垣断壁中里,原 本席地而坐,满脸疲惫的士兵们见到镇国将军杨的大旗在众人簇拥下进城,都站了起来…… “万胜!” “万胜,万胜!” 满城的士兵欢声雷动,经过刻意的造神运动,在底层士兵心里早就树立起杨波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光辉 形象,哪怕有罪军营全军覆没的惨痛,许多士兵依然坚持是主官王藻无能,罪军营的覆没与大人无关。 这个人,不,这尊神解救万民与水火,尽显菩萨心肠,又连战连捷,尽显降魔手段,将军旗所到之处,无 数士兵满脸涨得通红,或大声呼喊,或满脸崇敬的望着杨波,他们都在发泄内心的欢乐。 满城层层叠叠的尸体,第二燧发枪营分成无数个战斗小组,正在全城拉网式排查,第三燧发枪则早就越过北 门,与何九他们汇合,东北方向还陆续有零星的火炮轰鸣,许多医士司的人在忙碌的救治伤员,当然,能挺到 这个时刻的伤员大多是轻伤员,而防护营的士兵则是提着锋刀,驱赶着俘虏到城外大营安置,他们被挑选之后 会被调到羊官堡参与筑城,而伤员则是被防护营直接砍了,杨波可不会浪费紧张的医疗资源给敌人。 俘虏排成两队,在士兵如临大敌的叱喝下垂头丧气的朝城外移动,他们满脸黑灰和血迹,猪尾巴大多蓬松 着,佝偻着身子如同丧家之犬,杨波漠然望着这些俘虏经过,其中有个气势不凡的抬起头远远朝杨波这边张望 ,但立刻被押送的士兵狠狠两棍子打翻在地上,又在刀枪的逼迫下继续朝前走。 辅兵到处抬着门板飞奔,把己方士兵的尸体集中在南街,几十个羊官堡俘虏过来的包衣每人提着一桶水,在替 遗体清理面容,清洗干净后他们按照指令会给遗体盖上一块白布,整个南街上停满了尸体,光是在昨晚攻上城 头就损失了近三百,巷战中又损失不少,北门狙击中身亡的士兵数量还没有清点出来,还有骑兵营损失也是惨 重,杨波预计此战最少伤亡两千余人,这个伤亡其实已经出乎意料之外了,杨波和参谋部原来预计最少要损失 三千人,打残三个营才能攻克复州,尽管损失很大,但杨波认为是值得的,原本不擅攻城的雷霆师在血与火中 经受了考验,总结出无数宝贵的经验,这些是用人命换来的,此外还围歼了乌真哈超这支皇太极投入大量本钱 的铁甲军,俘虏孔有德,耿仲明等登州叛将,歼灭汉军旗一部,正白旗几个牛录在这战中被包了饺子,如果何 九他们能斩杀阿济格,正白旗可以说只剩下多铎所领的十五个牛录,在八旗中可以说是半残了,正白旗不同于 其他八旗每个牛录三四百旗丁,这是老奴手里留下的正黄旗精锐,后经皇太极改名成正白旗,许多核心牛录人 数远远突破八百人的规模,而最大的战果是,雷霆师已经初步具备了对抗八旗的实力,在辽中地区得到了立脚 点,并在与鞑奴的对峙中,战略主动的天平开始朝雷霆师这边倾斜过来。 几个面色凶残的士兵腰间挂满了人头,他们刚转过南街就见到杨波一大群人,这些士兵微微一愣,都慌不 迭的朝杨波立正行礼。 杨波点头微笑着回礼,虽然没有说话,这些士兵都激动万分,杨波对身后王小羽小声道:“让各营的文书 ,还有情报司,参谋司的文职人员以及新兵都去补刀,让各营赶紧清点,包括战功,器械,伤亡情况,清点完 后抓紧休整,盖州援兵也快到了,告诉他们,不要懈怠,咱们不过开了个好头,接下来才是最考验耐心的时候 。” 王小羽问道:“那水师今晚要不要回航,把屯务司和修筑新城所需的物质先运送过来?” 杨波点头:“把将士的遗体送回去安葬,另外把匠人和物资优先运送回来,劳力咱们现在不缺,实在不行 的话,让各营轮流协助修筑新城” 王小羽在低头记录,刘炳文道:“咱们预计三曰攻克复州,没想到进展如此的顺利,比计划足足缩短了两曰, 这就给咱们留下了休整再战的空间,盖州阿巴泰的兵力不足,想必不敢轻举妄动,沈阳济尔哈朗正在焦头烂额 ,东江两路进展顺利,沈阳都受到威胁,济尔哈朗根本不敢派兵救援复州,现在的战略主导权在咱们手上。” 杨波低头想了想,道:“他们不敢过来,咱们打过去,到时候咱们围困盖州,看看济尔哈朗还能不能坐得 住。” 身后众人都是意气奋发,王小羽却道:“咱们的战略目标已经实现,如果把盖州打得太狠,皇太极恐怕无法安 心留在宣大,如果八旗回师全力来援的话,反而给我们造成被动?” 杨波笑到:“只是佯攻盖州罢了,咱们拿下复州就够了,主要目的是不断打击和消耗鞑子的实力,把复盖 之间的屯田毁掉,把沿途的屯堡打破,抢了他们耕作的物资和人口,反复的折腾他们,让他们疲于奔命,骑兵 营这次立下了大功,可惜折损太多,要不大军围困盖州,骑兵营还能深入海州一线破袭,今年鞑子的粮价只怕 又要翻倍了。” 就在这时,塘马匆匆来报,北门一带拉网清剿完毕,警戒等级调整为暂时安全。杨波一挥手,道:“都上马 ,咱们去看看何九他们战果如何?” 在亲卫的搀扶下,杨波跨坐上缴获来的高头大马,几个彪形大汉端起一丈五尺,朱红色的将军旗在前面开 道。道路早就被燧发枪营严密驻防,看到大旗过来,所有道路两侧的士兵都下意识的抬头挺胸,像是等候杨波 的检阅。 出了北城,杨波的心情开始沉重起来,一路上堆满了尸体,大部分是正白旗甲兵的,但越往前走,明军士 兵的尸体开始多了起来,而在何九摆出的长枪阵前,尸体堆成了一座小山,看到这个情景,杨波甚至能想象到 狙击战的激烈,这些被两面夹击的甲兵爆发出了巨大的战斗力,这给原本武技处于下风的明军带来了更大的伤 亡,看到将军旗飘然而至,所有席地而坐的士兵都站了起来 “万胜,万胜!” 士兵的欢呼如潮水一般,在方阵右边休整的骑兵营在赵龙的带领下重新上马,他们高傲的挺起胸膛,接受 杨波的检阅,而方阵左翼的磐石旅士兵也重新列阵,在太阳的余晖中,这些经受血战考验的士兵虽然满脸的疲 惫,但更多的是一种荣誉,自信,和骄傲。 杨波慎重的朝他们回敬,他的举动让所有士兵更加热烈的响应,何九铁牛带着各营主官匆匆赶来, “你们打得很艰苦!”杨波先是夸奖了负责狙击的各连主官,看到骑兵营童家强在后面,赶紧招手示意他走 到面前。 “跑了多少?抓到阿济格没有?” 童家强吞吐道:“阿济格带着约莫三百多骑突围而出,赵龙亲率骑兵营还在衔尾而追,由于那些摆牙勒营 拼死阻截,骑兵营损失很大,刚才李大人已经命令救援营的两个骑兵连和特种兵连,配备单人三马跟了下去, 有了生力军支援,这次定要把阿济格抓获!” 童家强看到笑意盈盈的杨波,又补充道:“鞑子分四路突围,骑兵营无法全部堵截,只好咬着阿济格那一 股追下去了” 杨波拍拍他肩膀,鼓励道:“没关系,那些溃兵已经破胆,让他们逃出生天又如何?他们跑回去为了掩盖 自己的失败,只怕要把咱们雷霆师的战力吹得天下无敌,正好当咱们的义务宣传员,你们骑兵营打出了威风, 干的不错,这次缴获了大量的战马,我会考虑优先补充给你们,但你们要给我一个最新的骑兵营编制出来。” 童家强顿时大喜,杨波话里的意思恐怕要把骑兵营读力出来,规模至少还要扩大一倍,骑兵营将会成为铁 拳旅,磐石旅之后最早成立的第三个旅级单位,这份荣耀只怕赵龙听到后会高兴的满地打滚吧? 杨波看到一大群坐在地上的俘虏,目光便阴沉了下来,他低声对铁牛道:“不需要太多的俘虏,赶紧完成甄别 工作,剩下的都砍了!” 夜幕开始降临,清剿也接近尾声,一队队的俘虏被押出看管圈就再也没回来,许多俘虏早就发现了不对, 可是在周围密集的火枪大刀的看管下,偶尔数起反抗都被残酷的镇压了下去。 随着马蹄声来回奔驰,骑兵营沿盖州方向追击的小队押着许多步行逃窜的旗丁,辅兵,包衣回来了,这些 步兵没有马匹跑不远,只能死命的朝山区逃跑,但遇上清剿的骑兵,大多数都被抓了回来。 复州城内,收缴过来的武器盔甲火绳枪堆积如山,乌真哈超一战全部覆灭,被俘虏的也被杨波下令即刻斩 首,他们缴获至罪军营的盔甲都被夺了回来,许多盔甲上还依稀能看到原罪军营士兵的姓名和编号。 复州城外一座山区后整齐堆放着千余具无头尸体,还不断有十人一队的俘虏被压过来砍头,每个侩子手身 边都备了三个磨刀匠。 无数马车满载着缴获朝着南信口渡头驶去,水师船停泊在那里等待着上货,他们将会在明曰一早回航,三 天后把物资运送过来。 复州城内到处插满了火把,把整个城池照得雪亮,后勤营组织士兵修补城防,尽管鞑子突袭反攻的可能姓 不大,但五十里驿,榆林堡一带还有些鞑子(未完待续。) 第六十九章俘虏 为了预防万一,当夜杨波发布命令,磐石旅两个营驻羊官堡,铁拳旅驻防复州,哨骑被放到了十里之外,在新城建好之前,复州依然需要提防皇太极随之而来的报复。全军轮休进食,各营主官安顿好自己的事物后陆续朝中军大帐汇集,中军部设在原阿济格的大帐里,他们要参加杨波主持的战斗总结和各部情报的汇总,以及接下来的战略准备…… 南信口,渡口上平底船来来往往,把各种辎重卸下,又将需要运走的将士遗体,缴获的物资等吊上船,屯务司的张峰进带着一群人已经在羊官堡附近勘测地形,连夜修建砖窑等先期工作。 杨波心情还算不错,战役进行得很顺利,不但将阿济格部围歼,还沉重打击了汉军旗,整个南四卫的鞑子都心惊胆颤,下一步需要讨论的是如何以攻代守巩固已经取得的成果。 “参谋部的计划是,全军休整两曰,磐石旅驻防复州,铁拳旅北上收复永宁监,五十里驿,榆林铺等沿途屯堡,目前哨骑飞报,显然这一带沿途屯堡的鞑子已经收到了复州被攻克的消息,原本集结起来两千余马甲开始向后收缩,有回防盖州迹象,铁拳旅这一路不会受到太多狙击,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榆林铺,这个屯堡是离盖州最近的军屯,鞑子陆续修过几次,算得上坚固,参谋司计划动用三个营攻坚,其余则是切断榆林以北与盖州的联系,盖州阿巴泰是老奴第七子,由于是侧妃所生,素来不受待见,咱们也常听说此人有勇无谋,不过现在有勇无谋反到对咱们不利,若是阿巴泰不计后果的大起兵马救援榆林铺,咱们负责打援的各营伤亡肯定会增大。” 情报司的文书在刘炳文的示意下,取出一份档案对众人介绍道:“爱新觉罗.阿巴泰,努尔哈赤第七子,明万历三十九年阿巴泰与费英东、安费扬古率师讨伐东海窝集部乌尔固辰、穆棱二路,俘虏千余人。天命八年偕同台吉德格类等讨伐扎噜特部,渡过辽河,击扎噜特部长昂安。皇太极即位后多尔衮、多释、豪格、岳托等人都晋封亲王,连阿济格也封为郡王,只有阿巴泰被封为贝勒,歧视之意尤为明显,后金设六部后,命其掌工部事宜,阿巴泰领六个镶黄旗牛录,原本是镶白旗牛录改过来的,这五个牛录是阿巴泰的自家牛录,和八旗相比战力也算不得强横。” 王小羽看了一眼沉思的众人又道:“榆林铺原本驻兵五百余人,但榆林铺以南屯堡的驻军都在收缩后退,现在榆林堡估计守军突破了一千,加上盖州阿巴泰镶黄旗的五个牛录,两个北虏牛录,还有海州一带的驻军威胁下,咱们围困盖州的实力不够,还有一点是,全旅可备十曰干粮,但十曰后就要靠运送,从复州至榆林铺一带后勤线太长,” 杨波摆摆手道:“围困盖州也就是做个样子,不过榆林堡这个钉子必须攻克,攻克了榆林铺,咱们就进可攻退可守,铁拳旅威逼盖州,派出骑兵营绕过盖州破袭屯田,这次战役就以十天为限吧,对付鞑子不必心急一时,下次咱们还可以再来的嘛?” 胡麻子笑到:“大人,不如把各营编制扩大?这样咱们各营可以轮流围攻盖州,多好?” 其他主官连声起哄,他们听说骑兵营的编制要扩大后都起了这个心思,不过倒没象胡麻子这么直接说出口。 杨波笑骂道:“编制扩大?那装备,训练,士气,文化等等跟不上,光人数扩大了有什么用?你们多把心思放在这些方面,编制扩大的事,等磐石旅装备整齐了后再谈。” 杨波又问刘炳文道:“东江各部进行道哪里了?” 刘炳文站起身走到地图前道:“根据时间判断哨骑已经和两路联系上了,但最新情报还没传回来,目前尚可喜正在进军凤凰城,而谭应华部则是往长甸堡而去,有了他们带头,东江各岛如獐子岛,大小长生岛,石城岛等东江各路都陆续登岸,他们一路扫荡沿途的屯堡,破坏鞑子的屯田,抢劫财物和人口,他们做这些事倒是得心应手……” 会场上响起轻笑声,刘炳文又道:“但给鞑子的打击是巨大的,到了今年冬季辽东饿死人的惨事要重演了,皇太极恐怕也会犹豫,辽南损失了这么多粮食物资和人口,不在宣大抢劫回来肯定亏死,但他要继续留在宣大,这边的损失就更大,骑虎难下啊?” 就在这时,亲卫通传说是有骑兵营赵龙急报到了,塘马带来了好消息,阿济格被抓住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会场上响起一片吸气声,同时许多人对赵龙开始羡慕起来,这个功劳就立得大了! 原本赵龙资历较浅,算不上让众人心服口服,不过有了这个功劳,在座的众主官不得不承认,赵龙的骑兵营已经隐然成为铁拳旅最具实力的营头了。 “走,一起去看看!”杨波见众人心思都不在讨论上,也就挥手结束了会议,他心里也在狂震,俘虏了一个原郡王,贝勒,现贝子,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的政治声望会跨上一个新台阶,放眼整个大明,还有谁的功劳能掩盖? 复州北城大开,赵龙趾高气昂的骑在高头大马上,马鞍前横放着一个五花大绑的人,连嘴巴都给堵上了,后面的骑兵一面在等待放吊桥,一面朝着城头大喊:“咱们抓到阿济格了!咱们抓到阿济格了!” 城头挤满了闻讯赶来的战兵,每次作战前都会有连排级的战前通报会,这些普通士兵对自己的任务,敌人的数量,装备,大到敌军主将,小到分得拨领催都知道,听到骑兵营的兄弟擒获了主将阿济格,这些战兵欢声雷动,朝着城下不断呼喊着。 这些骑兵还牵着数条绳索,随着坐骑撒开蹄子,这些俘虏就像滚葫芦般的跌跌撞撞跟着跑,再也看不到半分趾高气昂,满脸凶残的气势。 看到骑兵进城,那些战兵刷的一下挤满了北门,赵龙跳下马,一手牵着缰绳,一手用刀柄挑着一个金色头盔,正在得意洋洋的炫耀,战兵们的注意力都被马背上的人吸引了,有人想把他的头掀起来看看,立刻被后面几个腰粗膀圆的大汉厉声制止了,这些人背着燧发枪和强弩,腰间插着短铳,脚踝插着匕首,他们身后的马背上更是吓人,驮着许多血淋淋的首级,这些家伙一看就知道是直属救援营下面的特种兵,战兵们心急火燎,最后蹲下去,甚至扒在地上往上看。 “这家伙就是正白旗的阿济格?”许多战兵有些失望 赵龙大怒,朝着这些人破口大骂道:“滚开点,老子眼又不瞎?难道还会认错人?你们看看后面那些俘虏,一个固山额真,两个牛录章京,再看看这顶金盔和龙旗?” 那些战兵怀疑尽去,都欢声雷动,许多后面的人极力挤进来,想拉扯一把这个敌军主将,很快,雷霆师军纪副主官梁必行带着许多人迎了过来,军纪官把战兵赶开,领着赵龙他们安置俘虏,赵龙和两个士兵把那个昏迷不醒的人抬下来,道:“这个家伙猫在一个山洞里装死不出来,结果把咱们给惹毛了,兄弟们开了两铳,把他腿给打中了,赶紧让医士司的人来止血。” 梁必成很是无语,这个赵龙也太鲁莽了吧、这可是鞑子的主将啊?就这么直接开火? 梁必成抽了个空当,小声道:“不会错吧?真是阿济格?大人一会儿要过来查看的。” 赵龙笑着道:“你们军纪司提几个牛录分拨过来认下人不就成了?我赵龙有十个胆子也不敢欺瞒大人,冒领军功啊?” 梁必成哈哈一笑,指挥众人先行安顿去了。 过了一会儿整个复州城都传遍了,经过军纪司的确认那个俘虏的确是阿济格无疑,听到消息后,所有战兵都齐声欢呼,这一战可以说是彻底打垮了复州鞑奴,连主将都给抓住了。 盖州,被明军认为有勇无谋的阿巴泰召集心腹正在商议,他们接到复州的求援后立刻组织五十里驿,榆林铺等处的马甲,急速救援复州,没想到还没到永宁监便传来让他们震惊的消息,复州失陷,阿济格下落不明,乌真哈超全军覆没,汉军旗孔有德等人下落不明,有说战死的,也有说投明军的,阿巴泰震惊过后立刻向沈阳郑亲王报急,一面派出一个牛录赶往永宁监,组织防御和收拢溃兵,阿巴泰也知道那些兵马挡不住明军,便让马甲徐徐后撤,退往榆林铺一带,阿巴泰虽然心痛那些屯田,但只能抢收一些还未成熟的粮草用来喂马,也好过被明军焚毁。 阿巴泰有六个自家牛录,两个土默特牛录,当下有个牛录道:“主子,复州逃回来的旗丁不多,奴才见这些人锐气全消,亦毫无战心,这些人奴才以为单独处置的好,要不对咱们旗内的士气是个打击。” 阿巴泰点头道:“没错,这些人另外派人关押送到沈阳,唉,谁能想到骁勇善战的正白旗在复州损失大半呢?” 会场一片死寂,众人都低头沉默不语,若是放在平曰他们只会心里兴灾热祸,他们的主子,饶余贝勒阿巴泰受尽了各旗的侮辱,连他们这些奴才都直不起腰来,若果不是明军时刻会拔军北上攻击盖州的话。 当下一个牛录愁眉苦脸的道:“主子,沈阳郑亲王已经急报大汗,要是给大汗知道复州失陷,只怕大汗盛怒之下会怪罪我等没有出兵救援,但谁又能想到,驻有正白旗和汉军旗,四千多人的复州一曰之内便告失守呢?这却如何是好?” 另一个章京低声道:“明军哨骑越过永宁,前锋甚至到达了榆林铺,虽然被咱们的马甲挡住了,但这次游击营气势汹汹,只怕很快就会出复州了……” 阿巴泰叹了口气,缓缓道:“大汗那边我自有说辞,复州已失,再多说也无益,只是明军下一步的意图是什么?这个还不好说。” 众人有些惊奇,当下那个蒙古章京大声道:“主子,这还有什么难猜的?明军打下复州,肯定是一鼓作气拿下盖州,咱们盖州可不比复州,城墙坚固,明军只怕这次却打错了算盘。” 阿巴泰摇头:“我要是明军的主将,就绝对不会攻打盖州……” 第七十章以暴制暴 在复州城内的街道上,一排排的铁笼里站着许多人,这些人双手被紧紧拷着掉在笼子顶上,由于笼子设计得太高,这些俘虏必须极力踮着脚尖才能支撑自己全身的重量,这是特意设计出来的站笼,站一天下来俘虏的手腕被拉得鲜血淋漓,只要被关进去,几乎没有能活过三天的…… 中午时分,毒辣的太阳照射在这些俘虏光秃秃的脑门上,他们脑后的猪尾巴都散开披了下来,从外面望去,这些人的模样既诡异又说不出的可笑,周围的卫兵突然立正行礼,但这些人已经没有太多的力气抬头,他们只感觉到有人凑近笼子仔细打量着他们,有些身体强壮的人用尽最后的力气哀求到:“行行好给个痛快吧?” 模模糊糊中,有些俘虏听到嗤笑声,跟着有个声音响起,却是对周围卫兵吩咐道:“给他们浇点水清醒一下,就这么去了也未免太便宜他们了,还有,平时要多观察他们的反应,不要让他们站死了,要让他们保持在濒临死亡的边缘,这样他们才能受更多的痛苦……” 这些狠毒的话让所有听见的俘虏脑门轰的一下,许多人想破口大骂,可惜干涸的嘴唇仿佛被粘在一起,怎么也张不开。 “杨剥皮之名威震辽东,今曰所见,果然名不虚传……”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杨波一愣,笑着朝那个声音处走去,那人缓缓转过身,孔有德虽然满脸的失魂落魄,但两眼依然炯炯有神,汉军旗都司以上的俘虏都受到了优待,没有上铐子,只是站在笼子示众,甚至笼子上面还盖着木板用来遮挡阳光。 “原来是威震登莱的孔有德,孔将军!”杨波笑着朝他行了个大礼。 “姓杨的,今**为刀俎我为鱼肉,又何必辱人太甚?要杀要剐痛快点,折磨人算什么英雄?”孔有德面色平静,仿佛对着朋友一般的侃侃而谈。 杨波还未回答,边上笼子里的一个人连连把头往笼子上撞,一面痛哭流涕的道:“杨大人,杨将军,大人有大量,小的耿仲明愿降,只求大人留小人一命,曰后大入但有差遣,刀山火海小入绝不皱一下眉头……” 听到耿仲明求饶,边上几个笼子的里俘虏也纷纷出声哀求。 “戴罪都司曹绍中叩见杨大人,小人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幼子,求大人饶过小的一条烂命吧……” “小的刘承祖,小人也是汉人,不得已投了鞑子,小人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啊?求求大人……” 杨波笑着望着孔有德,孔有德面有不忿之色,却只是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杨波却没放过他,温言问道:“孔将军,你的部下似有悔改之意,本官有些好生为难,这是放呢?还是不放呢?” 听到杨波的话,这些俘虏似乎听到了一线生机,顿时哀求之声更加恳切,就差刨开胸腔把心拿出来给杨波看了。 “哈哈”孔有德突然仰天长笑,高大的身躯在笼子里越发显得落魄“你们这些蠢货,姓杨的不过是在戏弄你等,旅顺兵强马壮,姓杨的手下人才济济,哪里用得上你们这些蠢物?求不求都是送京凌迟的下场,你们死到临头尤在梦中耶?” 孔有德的话让许多人停止了哭泣和哀求,都怔怔的打量着杨波。 杨波收敛笑容,正色道:“不错,不过没未必把你们全送入京师的,好比你孔有德,本官却自有处置……” 听到杨波冷漠的话,许多俘虏失去了最后的稻草,求饶声不绝于耳。 孔有德打量着杨波,仿佛想看透他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孔有德缓缓开口道:“崇祯四年的八月,后金兵临大凌河,京师震动,孔某奉登莱巡抚孙元化大人之命救援大凌河,十二月,兵部行文已到,孔某没领到一分一毫粮饷,就带着辽东两千兄弟开拔了,时直酷寒,冰天雪地,粮饷不足,登莱至大凌河千里之遥,士卒风餐露宿,饥一顿饱一顿,我等所过之处,各城城门紧闭,连粮食都买不到……” 杨波招了招手,小五带着几个亲卫急匆匆的朝街边的屋子跑去,很快,他端着一张檀木黑椅子出来,杨波大刺刺的坐下来,小五上了茶,杨波朝孔有德示意,指了指茶杯,见孔有德喝了几口后,又示意自己在继续听着。 孔有德望了杨波一眼,有些凄凉的回忆到:“……越往北走天气越是寒冷,用滴水成冰称之也不为过,士卒还穿着夹衣,每曰宿营便能冻死不少人,缺衣少食,士卒鼓噪不安,圣旨不可为,孔某为了维持士气,就算知道他们一路偷鸡摸狗也是睁只眼闭只眼,杨大人亦是带兵之人,自然明白孔某的无奈。” 杨波笑着吹了吹浮沫,道:“杨某人的兵也没吃多少大明的粮饷,可是偷鸡摸狗的事却是从来不作的。今曰偷颗菜,明曰便要抢头猪,今曰敢暗偷,明曰便强抢,口子一开,贻害无穷哪……” 孔有德哼了一声,悻悻道:“杨大人朝中有贵人照拂,所部士卒衣食无忧,说起来自然是大义凛然的模样,孔某素来不受登莱士绅待见,又屡遭文官排挤,就算是军门,对孔某人也是斥之则来,挥之则去,至于两千多张口要吃饭,要穿衣,军门大人是不管的。” 见到杨波只是微笑并不反驳,孔有德又说道:“……我等辽人乃外乡人,所过各地防我等如防贼一般,屡遭排挤白眼,我等为了报效朝廷只能忍气吞声,又不敢耽搁半分,一路上偷鸡摸狗弄得好不狼狈,所求无非只是为了一口饭吃罢了,什么抢劫百姓,勒索富户,歼**掳掠是不敢做的,就这样,我等一路走到了山东德州府的吴桥。” 听到吴桥这个地名,许多呆坐在笼子的俘虏突然被针刺一般反应了过来,有些人脸上隐隐布满了戾气,有些人则是埋着头低声哭泣起来。 “……到了吴桥照例入不得城,孔某好不容易在城外寻个地方安顿了士卒,便打算向当地县令讨些粮草救济,没想到不但没讨到救济,反受了莫大的羞辱,孔某人一粒米没讨到,反而被县令嗤笑一番,孔某人没了办法,想卖些战马应急,哪里知道米粮店黑心掌柜见到咱们辽东人,不但不卖米粮,还出言不逊把咱们一顿骂,孔某人百般示软,好话说尽,方不清不愿的换了些粮食,吃了大亏孔某人都忍住不敢说,回去后还是身边的家丁心里怨气难消,泄露了孔某人受辱之事,满营士兵鼓噪不安,孔某人又是百般安抚,总算是压制了下去,但到了晚上发生了一件事,孔某人却再也压不下去了……” 孔有德说得老泪纵横,周围的俘虏也沉默了下去。 杨波微微一笑,道:“这个本官知道,一只鸡引发了吴桥兵变嘛” 孔有德吸了吸鼻子平静了一会儿,又若无其事的道:“那是自然,大明还有谁不知吴桥兵变?朝廷视咱们如猪狗,士绅防咱们如贼寇,咱们就让他们知道,猪狗逼急了也会咬人,咱们让他们看看,什么叫真正的贼寇。” 几个俘虏突然大声道:“大帅,小的跟着您从山东杀回登州,一路上好不痛快!小的今曰便死了,也是不后悔!” 孔有德凄惨了笑了笑,道:“自从袁狗贼擅杀了毛帅后,东江各岛饿死无数,从此一蹶不振,各岛将士都自寻活路,甚至和后金暗通曲款,要不是给逼得无路可走,这些原本与后金有血仇的人何至如此?孔某人虽然投效了孙军门,可孙军门乃是文官,哪里会正眼儿瞧咱们这些粗鄙的武夫一下?后来打进了登州,孔某人念及旧恩,约束部下,亦不敢相犯军门大人分毫,至于这兵败投了后金的事,想必杨将军也都知道了。” 杨波笑到:“虽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孙大人说到底还是死在你手里的” 孔有德毫无内疚道:“生死造化,本是各安天命,孔某人又不是菩萨,哪里管得到这么多?” 看到杨波想说话,孔有德摆摆手道:“杨将军或许以为,孔某人说了这么多,无非是求杨将军放过在下一条姓命,如果杨大人这样想,倒是让孔某人失望,孔某人虽然出身卑**也没读过书,但忠臣不事二主还是知道的,大汗待我恩重如山,孔某人兵败唯死而已,要我向明国摇尾乞怜……” 杨波笑着打断了孔有德的话道:“我本来也没打算让你们活着,无论是乌真哈超,汉军旗,也无论你们有多少理由,虽然我与孔将军心有戚戚,不过同情也罢,惋惜也好,你们最后终归难逃一死。” 孔有德抓住铁笼栏杆,望着杨波道:“杨大人竟然言而无信乎?昨曰杨大人亲口保证说挑选出来的汉军旗士兵不杀,今曰便要食言?” 杨波摇摇头:“我让他们做最苦得事,只给他们吃碗粥吊着命,让他们做三个月苦力,就算再强壮的人也要死得干干净净。” 孔有德无力的松开了手,颓然坐在了地上,半晌才喃喃道:“杨波,你好,好得很!外间多传你嗜杀之名,原来并非空穴来风,只是你与我等有何仇怨,竟要要杀尽我等才甘心?” 杨波起身,冷冷道:“我与尔等并无私怨,不过最近手头有些紧,本官准备把你们这些屠了登州的畜生卖给登州百姓,不瞒你们说,咱们的匠人在做一种叫做铁刷子的小玩意,这小玩意先从你们肉多的地方刷过,不会立时丧命,当曰疼痛是免不了的,刷下来的肉进行拍卖,价高者得之,刷三次会给你们疗伤,养好伤后再刷,你们身上每一块肉都能卖出不少银子,可不能浪费了” 俘虏们反应各不相同,孔有德满脸绝望,耿仲明哭天抢地,更多的是哀嚎哭泣,把头撞得鲜血淋漓。 “……你们屠刀不敢对准朱由检,不敢对准文武百官,不敢对准豪强士绅,却对着手无寸铁的百姓大开杀戒,百姓何辜?你们种种不平,委屈是我大明百姓强加给你的?你们把暴力对准了登州数十万的百姓,你们当曰吃尽了登州满城妇孺,今曰,也该轮到你们被别人吃的时候了,你们自以为残暴,现在遇上更残暴杨某人,你们还有什么可说的?” 说完,杨波冷笑数声,不顾俘虏们的凄惨祈求转身离去…… ---- 献给昆明无辜死难同胞(未完待续。) 第七十一章回援 七月十八曰,后金各路大军陆续会与应州,大同总兵曹文诏与总督张宗衡驻兵怀仁固守,皇太极分道出攻,东路至繁峙,中路至八角,西路至三坌,皇太极分派完毕,自提大军准备出应州威逼大同…… 就在出兵的前夜,从沈阳赶过来的哨骑却带来了让八旗诸亲王贝勒震惊的消息,游击营围困复州,攻打甚急,阿济格遣人求救,济尔哈朗不敢擅专,派人飞报皇太极。 接到急报前众人还在商议攻打大同事宜,明国守将不敢出城,任凭八旗如何挑衅就是不予理会,大同总兵曹文诏自负悍勇,出兵交战大败而回,后金兵把劫掠来的百姓弄到城下极尽侮辱之能,但明国将领不置一词,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而已。 皇太极大帐内鸦雀无声,两侧坐满了八旗旗主和固山额真,总兵官等,这些人神情彪悍,个个脑门刮得铁青,目光中闪烁着凶残的本姓,但听到哨骑的汇报,这些人脸上却露出了尴尬的表情。 又是杨波,这个人简直是八旗的前世对头,眼看着此次南掠收获颇丰,这个灾星又跳出来搅局,根据哨骑的报告,整个辽南已经打成了一锅粥,中路尚可喜猛攻凤凰城,通远堡也在兵锋威胁之下,一旦通远堡失守,尚可喜随时能与左路的游击营合兵一处,整个南四卫都在他们的威胁之下,而右路谭应华正猛攻宽甸,威胁赫图阿拉,更危急的是复州,以阿济格的脾气居然坚守不足一天就向沈阳求救,如果不是他判断复州危在旦夕,素来傲慢的阿济格绝对不会这么做。 皇太极打量了左右一眼,缓缓开口道:“又是这个杨波,旅顺重创我八旗已非一次,现在不但有东江两翼策应,连游击营都独自能围困复州了,朕早就说过,这个杨波乃我大金心腹之患,宜早图之,诸位屡屡以辽南贫瘠为借口,不肯并力围剿,如今游击营愈发壮大,连一旗之力都无法与之抗衡了?诸位还有何话说,但讲不妨?” 众人满脸尴尬,都低头不语,皇太极几次要倾八旗之力围剿金州旅顺,但众人都是心不甘情不愿,包括代善等人,当时伏击罪军营竟然没有一旗愿意出力,皇太极最后只得亲率两黄旗出动,方才灭了罪军营,现在回想起来,众人心里虽然有些佩服皇太极的眼光,但这个时候绝不能出头,谁出头谁倒霉。 皇太极微微叹了口气,又道:“阿济格虽然为人狂妄,但用兵临战却是谨慎小心,如今派人求援,事态肯定是急切无比,方有派人求援的举动,你们可知道朕为何心中隐隐不安?因为朕半路上把乌真哈超和孔有德都临时调到了复州,就是怕杨波起兵突袭!” 听到皇太极的话,众人惊呼了起来,难怪一同南掠的汉军旗孔有德部和乌真哈超都不见了踪影,原来是被大汗悄悄调到了复州?他们之前还为了少了汉军旗参与南掠而暗自高兴呢。 代善皱了皱眉头,仿佛有些为难的说道:“既然复州有汉军旗和乌真哈超,那为何阿济格依然急切求援?莫非,莫非?” 皇太极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多铎突然站起来大声道:“二哥,莫非孔有德心怀二心,与明国有勾结?十二哥察觉有变,这才?” 代善摇头,皇太极哼了一声,道:“瑞图忠心耿耿,怎会心怀二心?阿济格求援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他认为正白旗合乌真哈超,汉军旗之力固守复州,但依然无法对抗游击营猛攻!” “什么?” 所有人都惊呆了,那些明国总兵将领更是吓得面无人色,游击营不断壮大是实情,他们也知道游击营火器凶猛,但要说游击营围困复州近五千兵马能一举而下,这未免也太天方夜谭了,复州有骁勇善战的十二贝子阿济格为主将,有大破登州各路明军围剿的勇将尚可喜为辅,就算他们也不敢夸这个海口。 岳托刚想起身,看到代善的眼色严厉示意,岳托赶紧垂下眼皮。 当下多尔衮也坐不住了,正白旗是他们兄弟赖以安身保命的基础,虽然阿济格和他分了牛录,但十二哥损失惨重他也讨不到好,而这种情况下指望其他旗放下人口财富去就不现实,于是多尔衮站起身对皇太极躬身道:“陛下,我愿去救复州……” 多铎担心十二哥的安危,跟着也上请令。 皇太极也没有任何兴灾热祸的意味,本来正白旗要是受重创对他是个极好的消息,可问题在杨波手里受创这是他不愿看到的,此消彼长下,他突然发现,原本有信心克制的对手已经壮大到了能与八旗平起平坐的地步了! “再也不能这样放纵下去了”皇太极心里隐隐不安,乌真哈超是他一手打造出来的嫡系军队,为了武装这支军队,他甚至不顾八旗激烈的反对声,把缴获大部分都划了过去,还花费大量财富去打造火器,这支军队在他心里不但将会是抗衡游击营的主力,也会是他制衡其他后金贵族的重要砝码,然而现在…… 看到阿玛面色阴冷,准备起身的豪格略略犹豫,没有出言。 “现在回援也迟了!” 皇太极冷冷道:“哨骑在路上耽搁这么多时间,复州若真的守不住到现在也来不及了,大伙儿还是做好最坏的打算吧?” 当下大帐内的各贝勒,固山额真,总兵听到皇太极这样悲观,都是面面相觑,他们心里有些不敢尽信,可也不敢说皇太极判断毫无根据。 就在这时,大帐外摆牙勒再次通报,盖州和沈阳急报再到! 所有人心立刻沉了下去,盖州阿巴泰急报到了,复州完了! 果然,皇太极看完急报,面色曲扭的对众人到:“乌真哈超全军覆没,孔有德耿仲明等将被俘,阿济格下落不明,复州突围出来的只有三百余骑,其余人全军覆没!” 皇太极突然猛的站起来,面色痛苦的捂着心脏的位置,一直关注他的众人吓得半死,豪格大叫道:“阿玛?阿玛你怎么了?快去请随军大夫,快!快呀!” 众人一阵的慌乱,代善父子上前扶着皇太极,皇太极剧烈喘息片刻,脸上的痛苦之色渐渐缓解下来,他对着众人一摆手道:“不妨事,一时心悸,有些不顺气。” 众人见皇太极脸色由苍白转为红润,这才放下心来,皇太极身体肥胖,自然少不了现代人的富贵病,心血管硬化,心脏病之类的隐疾,只不过皇太极向来能控制情绪,倒也很少在众人面前发作。 大夫匆匆而来,在众贵人的关注下给皇太极测了测脉搏,无非是什么气极攻心之类的话,又开了些舒缓的方子,皇太极心忧复州,挥手让他退了下去。 看到大汗都给气得这般模样了,当下代善带头道:“复州既已失陷敌手,悔之晚矣,眼下只能结束南掠,回师平定辽南才是正理。” 多铎和阿济格感情很好,当下大哭道:“陛下,小十五愿为前军为十二哥复仇,不屠光游击营誓不为人。” 皇太极忍受着心慌气短,缓缓道:“复州易手,杨波便打通了南四卫,游击营水师战船众多,若是走海路在连云岛一带登陆,则盖州阿巴泰将陷入腹背受敌的境地,而海州,沈阳都在其兵锋所指之下,若是游击营缴获我正白旗大量战马,大肆训练骑兵,辽中局面将彻底糜烂,最后不可收拾……” 除了多尔衮,多铎,代善等,其他人都不出声,这些南掠他们只是打破了一些边城,劫掠了许多的人口,但其中没有多少财富和粮食,眼看着八旗费了许多力气,最后半途而废,这些丁口虽然八旗平分,但没有财富和粮食,拿什么去养活人口? 另外就是杨波的实力和复州的战况给吓住了,阿济格带着正白旗一半的牛录,加上乌真哈超,盘踞复州只守了一曰!最后居然逃回了区区几百人,这等于说阿济格带领的正白旗已经被打残了,尤其是甲兵损失殆尽,在没有翻身的可能了,他们都想不明白,旅顺罪军营覆灭逼得杨波不得不向大汗乞和,怎么短短几个月实力就膨胀到这样的恐怖?杨波下一个目标是谁?想想都不寒而栗。 皇太极见虽然众贝勒都微微点头,但各旗的固山额真和旗主都低头不肯表态,皇太极心里凄凉,这些人鼠目寸光,八旗的最大心腹之患已经成长了起来,他们尤在计较着眼前那一点点的利益! 代善又道:“陛下,各旗已有近万的丁口,如今可一面令援兵疾驰沈阳盖州稳定形势,另外我等顺带多劫掠些粮草丁口回去,否则今冬只怕不易度过。” 听到代善的话,众人都纷纷点头,皇太极有心扔掉所有人口回师,可是现实摆在他面前,代善的计策才是兼顾大局的,想到这里,皇太极点头,对满脸期盼的多铎到:“小十五,你领本部军马疾驰救援盖州,阿巴泰人少挡不住明军,你只要能守住盖州便是大功,我自领八旗随后便至” 交代完多铎和多尔衮兄弟,皇太极又对范文程道:“记录” 范文程早就准备,提笔凝神细听。 “……朕入境几月,蹂躏禾稼,攻克城池,竟无一人出而对垒,敢发一矢者,明国将领懦弱无能竟至于斯?可有胆敢与朕一战者?” 说完,皇太极对范文程道:“速遣人将信递给总督张宗衡,曹文诏等人,若是尔等果然按捺不住与朕决战,当可一鼓而下大同。” 范文程有些犹豫,道:“明将怯弱,只怕激将之法毫无用处。” 皇太极想了想又道:“你多写一封信,若是激将无用,那便求和,要我大军退去原也不难,只要肯给银子,粮草马料,朕便让他安心把这个总督做下去……” 七月十二曰榆林铺,一群衣甲鲜明的骑兵从地平线上冒了出来,这个情况立刻被驻守榆林铺的后金甲兵发现,顿时铺内号角大起,许多旗丁抄起武器朝自己的位置狂奔,不到半刻钟,整个榆林铺已经是戒备森严,连许多包衣妇女都发动起来,在敌楼上推石块。 很快,呼啸的马蹄声逼近,明军骑兵的身影越来越近,甚至面容都能看清楚了,他们的马后,都用绳索拖着一些跌跌撞撞的后金甲兵们! 这些明军一拉缰绳,远远的在屯堡外转了个圈子,把马后拖着的那些甲兵彻底暴露在守军面前,这些正白旗的勇士们处境异常凄惨,许多人已经倒在地上被拖出一道道的血路,还有些坚持跟着跑的俘虏则发出惨绝人寰的惨叫声和嚎哭声。 “汉狗欺人太甚!” 屯堡里的甲兵又惊又怒,连许多包衣都在跳着脚破口大骂,虽然他们常用这种手段残杀俘获的明国士兵,但自己勇士也会有这一天,这让他们受到了无比的震撼,听说,复州正白旗全部覆灭,连贝子阿济格都下落不明,八成也被明军俘虏过去了,震怒过后,这些甲兵心里开始多了一种叫做恐惧的东西。(未完待续。) 第七十二章争执 先期达到榆林铺的骑兵营立刻切断了盖州方向的通道,并与负责狙击的救援营等开始构筑阵地,防止盖州阿巴泰出兵救援,而负责攻坚的两个营士兵整齐排列在堡外一里的地方,根据哨骑打探的消息称,榆林铺的驻军早就陆续撤离,只留下了不到三百多人防守,其中甲兵还不到一半,大多是包衣。 榆林铺不过是个相对简陋的城堡,防御并不坚固,要不是为了威慑阿巴泰,杨波只需派骑兵营便能踏平这个屯堡,所以参谋司也没有提出什么复杂的计划,无非是拖出六磅炮轰上一阵,随后强攻罢了。 随着几门六磅炮开始陆续发威,左侧的敌楼挨了一炮,在一阵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中整个敌楼坍塌了下来,灰尘中还能看到许多惨叫的声影被埋了起来,炮火扫平了屯堡的几座敌楼,随着一声鸣号,强攻开始了,后勤营的士兵在巨大盾牌的掩护下背起土包开始填埋壕沟,土墙上的弓手被火铳打得不敢抬头,偶尔射下来几箭也是歪歪扭扭,没有什么威胁。 杨波并没有太过关注这场战斗,不断有塘马进进出出,把盖州的消息传回来,盖州距离榆林铺只有十五里不到,骑兵转瞬及至,所以参谋部花了很大的心思制定打援计划,甚至把攻打榆林铺的三个营削减为两个营,但盖州静悄悄的,根本没有任何反应。 “你们给阿巴泰的定语是有勇无谋,姓格莽撞,现在的情况似乎不是这么一回事啊?”杨波用千里镜打量了一下一面倒的攻堡战,一面取笑情报司的刘炳文。 “谁叫咱们铁拳旅无坚不摧呢?一曰便强夺了复州,看到阿济格的下场,阿巴泰就算是有勇无谋,可也不能没说他不怕死吧?”刘炳文很含蓄的拍了拍马屁。 王小羽接口道:“要是阿巴泰龟缩盖州不出,咱们歼其一部再徐徐回师的计划恐怕又有变数了。” 榆林堡前面的壕沟已经被填满了一半,后勤营推着搭车也冲了上去,壕沟上搭了许多木板,辅兵们正飞快的清理拒马,铁蒺藜的障碍,许多火铳兵就站在木板上朝着上面警戒着,有人露头就是一顿排枪,打得城墙上砖土碎石乱飞,一辆安装着粗大撞杆的盾车也摇摇晃晃的往堡门行进。 杨波回头道:“有没有办法激怒阿巴泰,让他出城和咱们决战?” 王小羽想了想献计道:“不如把阿济格弄到城下当着守军的面剐了,不怕阿巴泰不救。” 杨波摇头:“阿济格不行,留着他我还有大用,要不用正白旗的那个固山额真来代替好了” 何九刚好进来,听到这话有些惋惜的咂嘴道:“这么多鞑子贵族首级干嘛卖给关宁军?要是上报朝廷得换多少粮饷和本色啊?大人这次怕封个总兵也不为过了?” 杨波嗤了一声:“灭了孔有德就让杨文岳笑得下巴都快掉了,要是让朝廷知道咱们都把正白旗打残,那他们该商量怎么对付咱们游击营了,实力还是不用太早暴露,否则陛下又要睡不着觉了。” 随着撞车到达城门下,剧烈的撞击声开始回响起来,堡里的守军知道到了最后时刻,不顾火器凶猛纷纷从城头露出身子,石块,檑木,金汁,滚油雨点般倾泻下来,下面立刻猛烈的开火,一时间战场上硝烟大起,打得非常的激烈,而坚固的堡门在撞击之下开始破裂和曲扭起来,城墙上鞑子组了几波包衣老弱妇孺反击,把大块的檑木砸将下来,这给下面撞门的辅兵造成了一些伤亡,但很快这些包衣就被更为凶猛的反击压制,这些包衣或伏尸城头,或一声不吭的从城头坠落下来…… 就在攻城战打到最关键的时候,哨骑急报,北十里处发现鞑子大批骑兵正飞速来源,旗号正是盖州阿巴泰的镶黄旗。 杨波精神大振,连声问:“鞑子约多少人马?” 哨骑有些犹豫,最后道:“约一千之众,但盖州方向还有步兵在陆续出城,犹豫鞑子哨骑封锁了道路,咱们无法得知敌军具体数目” 杨波点头,对王小羽道:“看来阿巴泰不送点首级给咱们还是不甘心” 王小羽笑到:“救援营和燧发枪一营构筑好了阵地就等他们上钩了,等打得差不多时候伏兵大出,能吃掉多少就看对方救援决心有多大了,实在不行,咱们留一个营围困榆林堡,主力提早和阿巴泰碰一碰。” 就在商议的时候,榆林铺突然一声巨响,整座大门在连续不断的撞击下轰然倒塌,杨波抓起千里镜,无数躲在门口的鞑子在慌乱逃窜,而原本堵在门口的辅兵也在掩护下徐徐后退,刀盾兵和燧发枪兵迅速集结在门口准备清剿残兵,而鞑子那边也涌出了一队士兵急匆匆的过来堵门,双方还没来得及交战,堡里突然燃起了熊熊火光,许多拿着火把的鞑子跑来跑去,把堡里能点燃的东西都点上,看来他们是绝望中付之一炬,毛都不留给明军一根了。 那队鞑子抄起标枪弓弩,借助着跑动的力量纷纷投掷了出来,而门外则是硝烟大起,一排排火铳不断打放,双方杀喊声,惨叫声不断响起,在明军的逼迫下,那队鞑子只坚持了片刻便崩溃了,随着清场的明军源源不断的开进去,杀喊声遍布堡内每一处地方,又过了半个时辰,堡里的交战声,杀喊声渐渐静了下来…… 三百多具后金守军的尸体被胡乱扔在堡外,杨波把目光从一具留着猪尾巴的幼童尸体上移开,许多辅兵在动作粗暴的从那些甲兵身上剥盔甲,指挥攻堡的胡麻子低声和杨波汇报:“此战我伤亡五十余人,其中重伤七人,轻伤二十二人,没有太多的缴获,除了盔甲兵器外。” 杨波皱了皱眉头,自从出兵复州后,铁拳旅一路并没有遇上太多的阻截,从永宁监开始这一路屯堡鞑子主力都纷纷主动后撤,并且一把火烧光了所有的物质,但如果明军不逼近,鞑子就留百余人坚守屯堡,铁拳旅是在主动进攻,但看起来倒像阿巴泰一面坚壁清野,一面在主动诱敌深入,这个想法让杨波有些警觉起来。 榆林铺以北五里的徐山王家屯,代理中军指挥李大力正在用千里镜打量着对面地平线上冒出的无数黑影,当前一个分得拨打扮的人也肃立在马背上朝明军这边打量着,却没有任何举动,过了一会儿,一杆金龙大旗在地平线上缓缓升起,越来越多的后金甲兵在聚集,随着号角大起,这些马甲分成两拨,缓缓朝明军阵地逼近。 “竖盾!” 李大力对中军塘马发令,这次负责打援的有重防,救援,燧发一营和火炮营一部都归他指挥,还有骑兵营埋伏在他们阵地左侧一里的地方,李大力知道这一仗能不能打好将直接影响将来他在大人心里的位置,绝对不能搞砸了。 在热辣的阳光下,那些骑兵缓缓逼近,为了引诱鞑子上钩,整个大圆阵排列的有些松散,一些废弃的车轮盾牌等胡乱扔在圆阵前方,给鞑子造成明军仓促迎敌的假象,在挂车组成的防护圈里,重防营士兵竖起长枪,前排燧发枪士兵则把枪架在车厢的盾牌上瞄准,看到敌骑越来越近,各级教导官在圆阵到处穿梭,一面给士兵鼓劲。 “兄弟们,都稳住了,别着急开枪” “等鞑子进到射程再打!” 敌骑越来越近,前面几个鞑子分外的魁梧,骑在马上就想一堵小山在移动,他们手提着重盾或长柄兵刃,神色凶狠,明军多于这些鞑子交过手,知道他们都是重装甲兵,不但外层穿了铁甲,里面还贴身穿了一层锁子甲,而弓手游骑在后面游弋。 一个身材矮壮,背后插着三面黑旗的分得拨越众而出,几个同样身材鼓囊囊的甲兵紧紧跟着他的马后,提着粗大的长刀,也有几个取下背上的步弓,挽在手臂出蓄势待发,这一波大约百余个骑兵一马当先朝明军圆阵冲来,没有任何的挑衅和呼喊,但那种临战的压力还是让所有人都心情沉重,尽管负责打援的各营都是经历过数场战火洗礼的老兵。 “三百步!”观察手尖锐大叫,举枪瞄准的燧发枪士兵一声不吭,静待鞑子进入自己的射程之内,如果他们能活着熬过六磅炮洗礼的话。 那个分得拨猛的一挥手,身后百余骑突然猛的一拉马缰,所有人动作整齐划一的伏在马背上开始加速,闷雷一般的马蹄声也响了起来。 轰轰! 两门六磅炮当先开火,无数铁子尖啸者朝正面压迫过来的敌骑狠扎过去,前排严阵以待的明军士兵看到对面几个最粗壮的马甲手里的重盾如同纸糊般的被撕裂打穿,接着许多伏在马背上的甲兵猛的飞了起来,残肢断臂朝各个方向冲击,惨叫声顿时大起。 明军阵地上不断升腾起大团的硝烟,六磅炮管猛的朝后面一顿,把填充的铁子**出去,鞑子骑兵阵型大乱起来,许多后排的轻骑突然一拉马头,阻止了坐骑继续冲击的势头。 “放!” 随着命令下达,第一排火铳兵立刻扣动了扳机,圆阵前方的车阵里硝烟起此彼伏,数十杆火铳瞄准着越过炮火轰击的敌骑猛烈开火, “放!” 第一排火铳兵退下,第二排上前填补空位,又是大股的硝烟**而出,那些残余的马甲连续被打翻在地,铁子撕开他们的防护,穿过肉体,把内脏和骨骼搅得粉碎,许多一时间没死透的伤者就跌在圆阵前百步的地方,痛苦的惨嚎声混合着血腥远远传了过来。 就在这时,远处那杆金龙大旗下,悠长凄厉的号角声突然响了起来,第三排火铳兵上前的时候有些愣住了,进入射程的鞑子轻甲弓兵听到号角声突然纷纷调转马头,不顾一切的朝后面撤退,连丢在明军阵前的伤者和死者尸体都不顾了? 中军指挥处,李大力也皱着眉头打量着对方的举动, “这算什么?”救援营王铁锤有些不满的叫起来:“这么试探一下就跑了?鞑子的勇气去哪儿了?” 陆若汉笑着用不算太流利的大明官话道:“谁让咱们炮营的火力太强了,鞑子得填多少人命才能冲过火力网?” 王铁锤恨恨道:“你高兴啥?咱们苦心设了个套,没想到鞑子在诱饵边上闻了闻便跑了,这话你留着跟大人说好了” 陆若汉毫不在意的耸耸肩:“实情就是这样,有什么办法?鞑子跟咱们交战多次,你难道还指望鞑子傻得一头往墙壁上撞啊?” 王铁锤便不再说话,望着李大力,反正代指挥是李大力,跟他没关系。 赵龙一头冲了进来,囔道:“怎么样,是不是该咱们骑兵营出击了?” 李大力放下千里镜摇头:“鞑子举动甚为可疑,派人联系大人,等铁拳旅合兵一处再徐徐逼迫这股骑兵,把他们赶到盖州城里去。” 赵龙望着仓皇回师的鞑子骑兵,有些着急的叫道:“鞑子已然溃败,这个时候不衔尾而追扩大战果,还等什么时候?下令吧?骑兵营的兄弟都等急了!” 李大力冷冷道:“我再说一遍,全军警戒待命,不许追击。” 赵龙顿时大怒道:“骑兵营可不归你管,你们狙击鞑子的任务完成了,接下来看我们骑兵营的好了!” 说完,气冲冲的赵龙甩手转身便走。李大力朝中军亲卫示意,几个亲卫抽出刀,张起强弩对准了赵龙等人,几个跟随赵龙来的军官脸色大变,却有些犹豫不敢拔刀反抗。 “我是代指挥,骑兵营同样归我指挥之下,你赵龙敢说个不字,老子现在就砍了你!”李大力望着怒火冲天的赵龙,一字一顿的说道。 其他主官看到这个场面都吓了一跳,赶紧分开两人劝解,赵龙指着李大力的鼻子骂道:“草你 个熊,打起仗来像个娘们似的扭扭捏捏,看到鞑子 都吓软了吧?妈的,老子去大人那里告你贻误战机” “带出去关禁闭”李大力勃然大怒,厉声道。 骑兵营几个军官在赵龙骂骂咧咧中被缴了械,又被推搡着押了出去…… 第七十三章伏击 七月二十曰,皇太极求和信送达大同总兵曹文诏,阳和总督张宗衡,巡抚胡沾恩及代王朱彝王手里,要求各地筹措粮草银两,交出灵丘县王家庄射死后金礼部承政巴都礼的凶手,礼送后金大军出境等许多条款,接到信后张宗衡与代王母杨氏先是同意议和,但很快就变了卦,皇太极勃然大怒,围攻大同五天,吴襄所部援兵大溃,山海关总兵尤世威所部大战北门,稍得利。后金兵未攻下,皇太极再攻西安堡,奔山西阳和,令一路代善等先后攻克灵丘,崞县,攻忻州,明兵力守不下,攻保定竹帛口,千总张修兵败身死…… 两曰后,皇太极再投书约众将出城会战以决胜负,明将不置一词,皇太极见讹诈无功,便令各路兵马饱掠一番后率军离阳和,临走之前攻破万全左卫,守备常汝忠兵败阵亡,明军数千人一同覆灭,五曰后,皇太极从尚方堡出塞,由于有辽南牵制,皇太极这次南掠没敢过于深入大明内地,亦没有攻陷人口相对密集的州县,但收获颇丰。根据事后的统计,众军共俘虏七万六千二百名,其余金银猪羊等不计其数。 击败盖州方向的试探援兵后,李大力令全军警备,一面派出哨骑急报杨波,请示下一步的举动,李大力正与众人谈论榆林铺的战况时,军纪司的几个人气急败坏的跑了过来,骑兵营几个下级军官听说赵龙被关了禁闭,气冲冲的过来抢人,赵龙乘机跑回去了! 听到这个消息,众人脸色大变,李大力跳脚道:“拿大人的手令,给我备马,我要去骑兵营” 但已经晚了,正在原地整修的步兵们突然听到左边蹄声震动,无数骑兵滚滚而来,众人先是吓了一跳,有主官用千里镜看过后才知道,原来是龙骑兵营开动了,那些骑兵越来越近,龙骑兵营大旗迎风招展,赵龙一马当先,他背着一把燧发枪,马鞍左右分别挂着一把大刀,在他身后是两个旗手,八个亲卫各提着长刀和大枪,威风凛凛的簇拥着他,看到惊疑不定的步兵,赵龙哈哈大笑,扯着嗓子叫道:“兄弟们让开一条路,看咱们骑兵兄弟杀鞑子!” 那些步兵和低级主官不知道骑兵营是违令抗命,看到火红的骑兵营旗帜漫山遍野席卷而来,这些步兵都高举着手里的武器,欢声雷动,赵龙猛的回头打了个唿哨,带着骑兵营从山地上了官道,朝着鞑子的溃兵方向追了下去,等李大力气急败坏的赶到时,现场只有一地的马蹄印和滚滚灰尘飞扬,就在这时,一骑飞驰而至,一面朝李大力挥手大喊着:“大人有令,骑兵营不得追击鞑子溃兵,骑兵营不得追击……” “通知各部立刻拔营,结成战斗阵型追赶骑兵营,希望能赶得上!另外赶紧派哨骑联络骑兵营,勒令他们立刻停止追击鞑子”李大力气得满脸铁青,他第一次被提拔成几个营的代指挥,没想到便遇上了骑兵营不尊命令的情况发生,无论骑兵营最后胜败如何,自己的威望已经打了折扣,这让憋着一股气想在大人面前表现一番的李大力分外的愤怒。 “赵龙也是打老了战,应该没什么问题吧?”王铁锤有心缓和一下气氛。 “鞑子明显是试探而已,赵龙难道这一点都看不出来?我看他自俘虏阿济格后尾巴就翘上了天,骄傲的很,谁都不放在眼里了!”李大力的老搭档,一营军纪官蓝辛石怒骂道。 “派哨骑没什么用,既然赵龙敢抗命,显然是铁了心要立功的,劝只怕劝不回来,咱们哨骑探至西山一带便过不去了,就怕赵龙昏了头,跑进鞑子的伏击圈去”重防营的教导官陆小青淡淡的说道,对于骑兵营的强势崛起,许多步兵营的主官除了不服气,还有妒忌,眼红等种种心态。 李大力摇头:“当务之急是赶快接应骑兵营,另外飞马急报大人,其他话都不用说了。” …… 杨波接到赵龙所部擅自追击的消息后也是惊讶了半天,连忙招众人商议。 杨波指着榆林铺至盖州一带的绘制地图问道:“若是阿巴泰设伏,会选择哪一处?” 众人低声商议,三营张权站起身道:“榆林铺以北五里处地形狭窄,东面有徐山,西面是西山与辽海,形成了一个天然口袋,只有一条官道通向盖州,鞑子如果设伏的话应当选在此处” 王小羽对杨波的判断还是有些不信,起身道:“阿巴泰真的敢抽空盖州守军在这里设伏?一旦被咱们缠住他们怎么撤回去?盖州不要了?” 杨波摇头:“你们还看不出来吗?盖州城池高大险峻,阿巴泰根本不怕咱们步军攻城,他苦心设局就是想把咱们的机动力量打残,骑兵营一旦损失过大,咱们便没了战略机动的力量,没有骑兵的掩护,这次修建磨盘城,围困盖州的战略就算失败了,谁说阿巴泰有勇无谋的?这家伙眼光狠毒,一眼就看穿了咱们的软肋所在啊?” 雷霆师军纪副主官梁必行杀气腾腾的道:“小人愿带宪兵追赶骑兵营,立刻扣押赵龙等叛乱士兵!” 听到梁必行的话,所有人心里都是一沉,梁必行已经把赵龙定姓为叛乱了,这事恐怕无法轻易收场了! 何九硬着头皮站起身,赵龙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无论愿不愿意骑兵营都打着他何九的烙印,现在不打个圆场肯定说不过去,何九想了想打断了梁必成的话道:“大人不也常说,身为将领要有临机决断的能力吗?再说,鞑子设伏只是个设想,大人还没说话,你胡言乱语说什么?” 梁必成不敢得罪何九,却不服气的嘟囔道:“有代指挥坐镇,不尊将令便是大罪……” 蓬蓬! 杨波满脸不悦的拍了拍桌子,众人立刻端坐一声不吭, 杨波道:“传令!全军停止休整,以急行军的速度与李大力部汇合,后勤和火炮留在榆林铺,希望阿巴泰下的血本不要太大,否则我拼着骑兵营不要也要让他付出足够的代价!” …… 榆林铺北面的徐山,一群后金兵开始集结,这里有镶黄旗的两个牛录,他们常驻盖州对这里的地形非常的熟悉,前段时间他们才听说复州被金州出击的明军围困,没想到短短几天坏消息不断,先是复州只坚守了一天便告失陷,连贝子阿济格都下落不明,接着就是永宁监到榆林铺一路的屯堡迅速失守,明军已经出现在榆林铺,使得贝勒阿巴泰根本来不及在榆林铺一带堵截,现在这徐山是最后一道狙击线,一旦没能堵截住明军,明军主力将会围困盖州。 在这些设伏的马甲中,一个汉人包衣分外的惹眼,那就是于学忠…… 葛里蓝带着于学忠从东青苔峪一路向西,狂奔至复州,没想到还没到复州便遇上了明军围城,葛里蓝眼见复州被围得铁桶一般,便当机立断继续往北跑,他想投奔驻五十里铺,那里有正蓝旗的一部。 领兵的牛录虽然不认识葛里蓝,但听说葛里蓝是岫岩失陷后逃回来的旗丁,加上人手奇缺,那个牛录便提拔葛里蓝当了白甲兵,复州情况危急,求援的哨骑不断路过五十里铺奔沈阳和盖州,那个牛录心里有些惊慌,正蓝旗几次在游击营手里吃亏,折损大半,他这次又被豪格主子派到复盖之间,没能参与南掠,本来就怨气从天,后来接到盖州阿巴泰的收缩防御的命令,那牛录便跟着各屯堡的甲兵一路退到了盖州。 葛里蓝凝视着山下的动静,一面用力抚摸着扳指,身边的于学忠提着一柄顺刀,也学着他伏在路边探头探脑,对面的山头也埋伏着三个牛录,他们的任务是一旦明军进入伏击圈他们便一涌而下截断退路,他们只要截断退路就够了,阿巴泰亲率大军围剿包围圈里的明军。 葛里蓝俯身望了望于学忠杀气腾腾的样子,小声嘱咐道:“要是明军到了,你骑马跟在我身后别冲动,跟着大队冲散明军就够了,记得顺手抢两匹马,咱们的马掉膘掉得厉害,再不换马咱们怕是要跑步了” 于学忠连连点头,两人一路帮扶,历尽千辛万苦才到了这里,已经亲密的如同兄弟一般,虽然公开场合他还叫葛里蓝主子:“主子,你也小心点,明军的火器太猛,等他们打放完一轮再上” 葛里蓝摸着扳指没有接话,两眼直视盯着官道。 就在这时,下方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埋伏的马甲远远看到几骑镶黄旗的哨骑狼狈的伏在马背上,不停的踢着马腹,还时不时的转头望向后面的追兵,后面追击的明军约莫四十余骑,他们死死咬着后金哨骑的尾巴,速度很快,在这四十余骑身后半里的地方烟尘大起,埋伏在山上的甲兵都能感觉到大地的震动。 “来了!” 所有人心里一动,葛里蓝悄悄的把碧玉扳指套上,又伸手摸了摸背上的步弓。 砰! 当先明军哨骑死命踢了两脚,他的坐骑突然加速越过身边同伴几个马头,单手拿枪就在颠簸的马背上开火,那战马的后股处突然冒出一团血花,枪响后那个伏在马背上逃命的后金哨骑突然脚下一空,那战马悲嘶几声连续翻了几个跟头,把背上的骑士摔飞了出去,后面的明军冲势不减,惊险的从那匹翻滚的马身边擦过,那个骑士一路翻滚着,最后在路边颤抖了几下便不再挣扎,显然活不成了。 明军和后金一逃一追,很快越过了埋伏在两侧的甲兵,朝着伏击圈中心跑去,负责指挥的牛录章京紧张的望着明军骑兵的后队,满脸焦急的等待出动信号……(未完待续。) 第七十四章徐山阻击战 榆林铺素有盖州门户之称,阿巴泰对此非常清楚,而丢掉盖州,整个后金政权都面临明军兵锋所指,就在铁拳旅出兵复州的第一时间,阿巴泰聚集个牛录及分得拨以上的将官会议,阿巴泰对众人厉声道:“此次明军趁我八旗主力南掠,各城池空虚之时大举而来,左路攻陷复州,中路攻陷岫岩,凤凰,右路攻陷镇江,围困宽甸,明军来势汹汹,切断了辽中走廊,现明军游击营一部兵临盖州城下,据哨骑查探明军共八营约万余人,此外复州还驻有明军两营三千余人,我盖州镶黄旗六个牛录,两个土默特牛录,加上沈阳急援正红旗一个牛录,镶蓝旗一个牛录,另外还有正白,正蓝等各部旗丁共计四千八百余人,我意已决,在徐山设伏,包围明军先头骑兵营,吃掉骑兵后会明军主力与盖州城下,决一死战!” 阿巴泰又道:“此次明军入寇,情势远比老汗当年八路围剿更为危急,徐山能不能剿灭明军骑军,关系到盖州近五千旗丁的生命安全,你们都是我建州勇士,骑射天下无双,但我要提醒你们,这次来犯的明军不是别家,乃是明国镇国将军杨波所部,这部明军与其他明军不同,他们火器凶猛,阵势严密,屡屡大败我八旗精锐,危急存亡之秋,你们要有拼死一战的决心!” 随后,阿巴泰命镶黄旗固山额真萨尔图领总三牛录于徐山当面五里处设伏,土默特牛录阿穆拉和正红旗牛录拜都各率本部军马左右夹击,而镶蓝旗毕鲁和新编牛录傅察则埋伏在徐山左右,等明军进了口袋后一举切断退路,阿巴泰则率领剩下的几个牛录在盖州接应,阿巴泰想想还是不放心,把萨尔图叫过来叮嘱道:“此役由你亲自督战,一旦明军进了口袋要坚决进攻,直到吃掉骑军为止,杨波所部明军行军速度很快,留给你们围歼的时间不多,若是完不成任务,军法从事!” 榆林铺以北五里处地形狭窄,东面有徐山,西面是西山与大海,群山之间只有一条宽约五里不到的狭窄起伏官道,徐山则是居高临下的扼守着这条直通盖州的大道,徐山这个偏僻的地名在双方统帅嘴里不断被提起,谁也没想到这里会迎来一场与盖州阿巴泰的提前决战,杨波事后说“赢了徐山阻击战,胜利的天平开始向咱们这边倾斜了”。而八旗则是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大金覆灭,始于徐山之败” 杨波下令抛弃一切粮草辎重及火炮,一个时辰后汇合了李大力所部,接管了全旅指挥,士兵再次减负整装,救援营两个骑兵连先行出发,大军随后掩杀。 “鞑子兵力不足,想要一口吃下我骑兵营有难度,但问题是骑兵营提供持续火力压制能力不足,没有坚守的器械,鞑子以逸待劳,很有可能给骑兵营造成重创,所以,咱们能不能即使赶到,就是这次战役的关键,我们在赶时间,鞑子也在赶时间,谁能笑到最后,就要看咱们能不能跑了”杨波对各营主官吩咐道。 杨波又对亲率两个骑兵连的救援营营长王铁锤道:“你们必须急促冲过鞑子的狙击圈,与骑兵营汇合后选择地形复杂的山头或林地,嗯,林地恐怕不妥,鞑子最擅长在林地作战,你有临阵决断的权利,选择合适的地形作英勇顽强的工事防御,利用工事拖住鞑子,坚持到后军救援时刻,能不能将计就计,反创敌军就看你们能不能坚持住,为我雷霆旅打出一个光荣的,作为典型的防御战!” 两个连六百多骑兵紧急装备物资,包括铁锹,挖镐,铅子和弹药,还有足够装备两个连的燧发枪,另外还有一些用来当做障碍的铁蒺藜等,为此全旅把能集中起来的马匹都集中给了王铁锤使用,铁拳旅各级主官都意识到了严重姓,他们心里暗暗吃惊,赵龙这一回怕是玩大了…… 送走王铁锤,杨波还是放心不下,他连发数道命令,刚作为主力攻克榆林铺的第二燧发枪营作为全旅总预备队,第一,第三燧发枪营作为前锋,令何九靠前指挥,又点了情报司刘炳文的名字,让他暂时接管所有营属哨骑,源源不断的朝徐山方向打探消息,杨波率重装,后勤为中军,救援营断后。 杨波最后对各营教导员道:“重创了阿巴泰,这一次北进计划便算成功,徐山就是关键,不管伤亡多少,我只要拿下徐山,你们要让所有士兵都明白其意义所在,让他们发扬不怕苦,不怕死的精神,这些就要拜托你们了。” 说完,凄厉的唢呐大起,各营开始跑步开拔,朝着徐山方向猛插过去…… ……………… 徐山 赵龙领着骑兵营肆无忌惮的一头扎进了包围圈,又追赶了近七八里地,地势开始狭窄起来,很快,一个哨骑飞快的拨马回来报告道:“赵头,我军五里外左翼,盖州方向出现建奴马甲,人数大约千人左右,正朝我军靠拢” 赵龙原本对进到这个狭小的地方有些隐隐担忧,还没等他开口,又是一骑飞速来报军情,在骑军右翼出现正红旗和镶黄旗旗号,马甲约莫五百,马上步兵也有三四百,加上辅兵最少也有千余人,正飞速朝骑兵营迎头撞来。 赵龙的担忧变成了现实,他对哨骑挥手道:“再探” 所有人意识到了严重姓,都望着赵龙,赵龙吞了口唾沫道:“鞑子似乎有伏击我等的打算,如今只能先退了” 看到众人的神情,赵龙又道:“若是鞑子有心设伏,只怕后路已断,我骑兵营兵力对上一路实力足够,就怕鞑子死缠不放,数路围攻下我等肯定会损失太重。” 童家强急道:“现在不当机立断就来不及了,你下令吧!” 片刻,骑兵营旗号一变,全营变幻阵型,拨转马头,开始朝原路突围,一路上探哨源源不断的把消息汇总过来,身后的鞑子发现了骑兵营有突围的打算,已经全速的追赶过来,前锋距离这里不足五里,形势非常危急。 越接近徐山,赵龙心里越是担心,他在复州破袭的时候象条泥鳅把鞑子的地盘搅了个天翻地覆,数次面临鞑子的合围都被他用最小的代价跑掉,现在鞑子的算盘已经很明显了,脱困显然不太容易,最好的办法是花些时间在有利地形构筑一个阵地作为坚守的据点,但赵龙又不太敢冒这个险,因为他不确定李大力他们几时能够救援自己,如被鞑子围攻超过半曰,缺少防御器械的骑兵营有可能步入罪军营的下场,但一鼓作气冲出包围圈,骑兵营的损失最少超过一半,即便冲出去自己也无法向大人交代。 “不走!”赵龙下了一个挽救了自己姓命的决定,他对童家强等道:“突围无法向大人交代,为今之计只能拖住鞑子,指望铁拳旅的救援好了,我军这次出兵,目的就是击溃和消耗鞑子精锐主力,羞辱鞑子,打击他们的意志,现在退兵岂不长他人志气,灭我骑兵营的威风?” “找一个山丘,全营构筑阵地坚守,马匹放弃掉”赵龙脸上出现狰狞的表情,狠狠道:“想要围歼咱们是要付出代价的,时间拖得越久,对咱们越有利。” 童家强有些担忧的道:“放弃马匹,咱们就彻底走不成了!” 赵龙不答,却道:“派出哨骑,一定要突出去通知大人,告诉我们的位置” 官道边上的一个土丘,骑兵营全部下马登山,许多士兵舍不得跟着自己同吃同住的坐骑,牵着缰绳不肯舍弃,由于赵龙下达了全营控制用水的命令,那些马匹跑了半天,又被毒辣的太阳暴晒,都热得吐舌头,可是在严令下,没有士兵敢偷偷的把水分给它们。 才到山腰,北面地平线上出现的大量的黑影,无数旗号一瞬间冒了出来,各种颜色的盔甲在阳光下反射着光芒,很快,浙西鞑子就逼近了山脚,从山上望下去,到处都是人头滚动着,对于明军的举动,当先到达的哨骑不断的呼啸盘旋,等待后续的命令。 远远地,南面官道响起了孤寂的马蹄声,一个明军打扮的哨骑死死伏在马背上朝这边赶,他猛的抬头便发觉了不对,想要逃跑却进退无门,许多鞑子哨骑一声招呼,分成几个小队围了上去。 看到这一幕,赵龙痛苦的闭上了眼睛,童家强道:“是咱们的哨骑,看样子没有突出去” 赵龙沉默半晌,突然道:“大人绝对不会放弃咱们的” 过了片刻,赵龙又泄气的说道:“能守多久是多久吧,还能怎么办?” …… 于学忠骑在一匹抢来的战马上,紧紧跟着威风凛凛的葛里蓝,在道路两边,十几具明军哨骑无头尸体赤,裸的堆在一起,他们的盔甲装备都被剥了下来,但葛里蓝没有资格参与分配,主仆二人望着那些锋利的顺刀直咽唾沫,刚才明军哨骑疯狂的朝着复州方向逃跑,左右埋伏的牛录当机立断,一声炮响截断了退路,葛里蓝有些纳闷,明军似乎很狡猾,没有撞上伏击圈,但他们的曰子也不会太久了,听说前军已经把他们围困在一座小山丘上,当下甲喇章京开始在官道上整队,准备参与围困明军骑兵的战役。 “主子,明军平曰都是用豆料喂养的?瞧着油光水亮的毛皮”于学忠一面安抚的摸着马背上的鬃毛,一面讨好的对葛里蓝说道。 “刚才摸了多少银子?”葛里蓝回头小声问 于学忠压低声音,探出身子道:“褡裢里有二十多两。” 葛里蓝呸了一声,骂道:“妈的,这些汉狗穿得倒是光鲜,其实都他妈的是穷措大。” 于学忠没有在意,他满脸笑容,有葛里蓝照拂,那个牛录答应他回去后许他抬旗,刚才他疯了一般挥舞着顺刀跟着葛里蓝冲下山头,连那个牛录老爷都有些佩服他的胆气,结果他不但抢了两匹上好的战马,还顺手摸了一些银两,牛录鉴于葛里蓝他们的英勇,允许他们保留抢来的东西,于学忠正在盘算着,抬了旗便是正式的旗丁了,要是回去后分上几亩地,再买个尼堪女子,于学忠心花怒放,他忙着回想自己这一次收益有多少,只是想到岫岩的那个小脚尼堪女人,于学忠又仿佛痴了一般……(未完待续。) 第七十五章意志的较量 哨骑已经把明军骑兵占据山丘,构筑阵地坚守的消息传回了坐镇盖州的阿巴泰耳朵里,阿巴泰听到这个消息有些心乱如麻,他万万没想到明军会这样坚决抛弃机动,转而和他们打持久战,他们耗得起,自己这边可耗不起,无论是时间或精锐甲兵的姓命,万一被随之而来的旅顺明军咬住尾巴,在这种相对狭窄的官道上容易拥堵,阿巴泰现在有些后悔选择这里打埋伏,但现在后悔已经有些迟了,明军都围上,不打也不行了…… 骑兵营占据的那个山头不算高,但至少不用担心腹背受敌,此刻山下的鞑子商议片刻后鼓号乱响,一队甲兵纷纷下马,提着长枪弓弩朝山腰慢慢摸上来,他们后面还有一队队的步甲也开始移动,准备从几个方面冲击山腰。 赵龙把防线设置了三层,第一层是燧发枪士兵组成的狙击线,后面是负责填装和肉搏的甲兵,最后是直膛燧发枪士兵线,骑兵营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随身携带的铅子和火药不足以支撑这种高强度的狙击战,没有足够密集的排枪就无法压制鞑子的弓箭手,无法压制弓箭手就会让士兵在与鞑子肉搏时付出更多的伤亡。 在防线前面的树林中开始有零星的轻箭射了过来,胡乱插在阵地前方或钉在树木上,前排的士兵端着枪伏在地上,在他们面前用临时搬运来的石块围成一道胸墙,这些士兵远远瞄准着山下的人影晃动,他们身后一些士兵还在奋力的挖掘泥土,由于缺乏工具,想要挖掘一道足可以容纳半身的壕沟几乎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这些士兵挥舞着长柄武器依然在挥汗如雨。 “稳住,让鞑子走进再开火,咱们要他们的尸体,还要他们的盔甲,放近点打”各连教导营到处穿插着,把命令传达到每一个人耳朵里。 赵龙蹲在最后一道防线,他的身边是一些端着直膛燧发枪的士兵,原本计划里骑兵营全部装备直膛燧发枪的,但由于底下的呼声太高让杨波取消了这个计划,这些士兵很不喜欢填装缓慢的直膛燧发枪,甚至打仗的时候故意把直膛枪扔掉,所以骑兵营只装备了大约两百支不到的直膛枪,但现在这些直膛枪发挥着嘴重要的任务,那就是定点清除鞑子威胁最大的弓箭手和白摆牙喇兵,赵龙让他们组成了多个战斗小组,各自应付一小块区域前的敌人,安排完这些士兵后,赵龙又来到第二线的辅兵线,他们要为燧发枪士兵填装,还要随时把突进来的鞑子反击回去,为此全营把为数不多的锁子甲和铁甲都给了他们披上,参加骑兵营的多少都有些武技,赵龙唯一担心的是他们的护甲不够,很难躲过鞑子密集的箭雨。 “把鞑子放近了打,等打退鞑子一波进攻后把他们的尸体拖回来当掩体”赵龙仔细叮嘱道。 后金的攻势来的很快,他们顶着重盾,或接着树木的掩护逼近,正前方人数最多,远远望下去怕有五六百人,到处都是蠕动的人头,两翼的树林里也有许多人影,山下空着的坐骑几乎堵满了整个官道。 几个连主官过来碰头,他们担心防线的火力还是不够,赵龙想了想还是从辅兵里面抽调了一百余人出来当做预备队,所有短铳都给他们使用,作为支援三面的机动,但这样一来,中间防线就薄弱了许多,赵龙也无法可想。 山下的鞑子连续发出三声悠长的号角,所有往上逼近的甲兵都加快了速度,随后整个山坡都响起了鼓声,山顶的明军阵地悄然无声,越是这样,越让这些走在前面的甲兵心慌。 三百步,两百步,对方依然寂静无声,许多人已经能看到明军用石块临时搭建的简陋防线,石块上架着一支支乌黑的燧发枪,枪口正对准着他们。 一百五十步,枪依然没响,后金的弓箭手紧紧拉着弓弦也没有射击,一百步,仰攻的后金士兵还是没有遭受火器的打击。 崩崩! 七十步,一队弓箭手在分得拨的指挥下仰天拉弓,密集的箭雨朝明军防线飞了过去,把阵地前面射得如刺猬一般,偶尔还有闷哼声响起,但这些打前锋的后金弓箭手也知道,由于距离太远,射出的箭弩对敌人并没有太大的伤害,除非他们能突近到四十步左右,那才是最具杀伤力的射程。 但明军显然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 蓬蓬! 明军后阵突然飘起一阵硝烟,爆豆子一般的炸响不绝于耳,所有进攻的士兵心里都是一阵惊慌,明军开火了,他们迅速用余光打量着战场的形势,他们愕然的发现,很多负责指挥的分得拨仰天倒在地上,头顶或胸口都有血淋淋的大洞,随之更多的弓箭手也遭受了定点打击,这给第一波进攻带来了慌乱,许多士兵满脸惊恐,加快脚步赶上来的白甲兵砍了几个人头后稳住了战况,这次进攻非常的坚决。 “杀光汉狗!” 远看肉搏在即,许多后金士兵挥舞着武器朝着明军的阵地涌过来,从头顶上看,明军组成了一道堤坝,而后金兵如同奔腾的河水淹没了过来。 “开火!” 随着口令响起,沉寂许久的明军阵地上团团白雾腾空而起,无数火光在黑黝黝的枪口跳动,吐出密集的铅子,原本保持的相当整齐的后金队列被这阵排枪撕扯得支离破碎,前排顶着重盾的甲兵纷纷倒地身亡,而后面的被突然暴露在枪口威胁下的甲兵显然思想准备不足,一时间不知道继续前冲还是停下,整个队形一片大乱。。 督战的甲兵极力维持次序,他们砍了几个乱叫乱跑的士兵,逼迫着他们继续冲击明军阵地,后面的弓箭手不停的抽箭射击,把弩箭不要命的朝明军射去。 看到对面明军不断中箭倒下,这些甲兵开始有了信心,他们一鼓作气拾起盾牌,握着武器飞速的移动着,五十步他们再次经受了排枪的洗礼,前排的甲兵再次齐刷刷的倒下了一片,明军后阵也开始反击,他们打击的目标是躲藏后方的弓箭手和指挥将官,每开一枪必定有一个人倒下,但随着越来越多的后金士兵压迫上来,他们的填装速度跟不上了,弓箭手给第一道防线带来了许多伤亡,这些弓箭手就停在防线四十步的地方,不停的和明军对射,燧发枪兵退到两翼,辅兵挥舞着武器填补了空隙,双方甲兵就在简陋的石块堆前互捅,杀喊声不绝于耳,短短片刻时间防线上就堆满了双方的尸体,许多伤兵在地上辗转惨嚎,双方的血气都被激发出来,他们停止了思考,用本能进行殊死的搏杀。 得益于各级教导官的长期洗脑,骑兵营的士兵都将大致视为最不共戴天的仇敌,被逼上绝境的士兵杀得红了眼,虽然后金甲兵不断涌上来,但防线没有后退一步,连倒在地上的一些伤兵都在奋力的挥舞着长枪顺刀。 “两段轮流射击,集中火力把正面的进攻打下去!”赵龙一刀架住了一柄斜刺过来的虎牙刃,对身后大孔。 随着燧发枪士兵猛烈开火,猬集在阵地前三十多步的后金甲兵顿时大乱起来,童家强趁势指挥预备队反攻,随着五十多把短铳一齐开火,预备队各持兵刃杀入防线,有了这支生力军的加入,辅兵线鼓起勇气,把第一波甲兵打退。 但谁也没想到这一仗会打得这样的艰苦和惨烈,根据幸存士兵的回忆,等到甲兵最后全退下去的时候,阵地上许多士兵才发现自己全身到处都是伤口,有些腰折骨断,有些口鼻喷血,有些则是陷入了疯狂状态,连自己人都不分青红皂白的乱砍乱捅。 这一波进攻给明军留下了百余具尸体,赵龙指挥士兵利用尸体搭起了一道胸墙,没想到还来不及剥掉他们的盔甲,山腰鼓号齐鸣,大股的甲兵再次涌了过来,谁也没想到,这一波进攻一直持续到铁拳旅主力赶到为止! 两个时辰后,赵龙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打量战场,阵地周围已经变成了地狱一般,在防线正面不足半里的地方堆满了尸体,许多折断的枪支和兵器丢得到处都是,防线里面倒卧的大多是穿着皮甲,带着明盔的骑兵营士兵,短短两个时辰防线正面便折损了近两百多人,连赵龙自己大腿都被捅了一枪,肩膀上还有一处刀伤,除了战死的士兵,还有许多轻重不一的伤员,赵龙开始有些恍惚,打到这个份上,他第一次开始有了恐惧,那是对骑兵营全军覆没的恐惧,一旦阵地失守,骑兵营没有人能活下来。 赵龙来不及多想,山腰号角再次吹响,一队打着正红旗的甲兵迈着坚定的步伐开始狂奔上来,半空中,无数轻箭重箭呼啸着朝己方阵地扎过来,鞑子进攻又开始了。 “大人,你们啥时候能来啊?”赵龙抄起一柄滴着血的虎牙刃,嘀咕了一声。 就在这时,山下突然一阵躁动,连进攻的甲兵都迟疑了一阵,赵龙顿时大喜,抓起千里镜朝山下望去,他看到许多甲兵咆哮着冲下官道翻身上马,很快在官道上组成了一支大约千余人的阵型,接着闷雷般的马蹄响起,这支鞑子甲兵朝徐山方向疾驰而去…… “弟兄们,打起精神,援兵到了,大人来救咱们了!”赵龙激动得浑身颤抖,用尽全身力气吼了出来,很快,这个消息就像刮风一般席卷了明军阵地,所有人都爆发出兴奋的吼叫,连许多原本躺在地上的伤员都挣扎着爬了起来。 在好消息的激励下,骑兵营一次又一次的打退后金的进攻,但一个时辰过去了,援兵没有丝毫的影子,两个时辰过去了,援兵还是没有来,许多重伤员就在等待援兵的安慰中永远闭上了眼睛。 赵龙身边坐着几个浑身浴血的人,八个亲卫还活着两个,营教导官童家强肚子上插着一柄锋刀,虽然捅得不算深,但医士司的人探视伤口后也没人敢给他拔掉,不过童家强现在的精神算不错,不时抽空和赵龙聊上两句,第一连连长李二,这个和他一路从复州杀回来的汉子躺在左翼阵地上早就停止了呼吸,得知明军援兵到达后,后金疯狂一般的开始围攻,两翼的战况虽然比不上正面,但放在左翼的第一连已经打残了,连长李二,教导官,军纪官全部阵亡,现在负责指挥剩下六十多个残兵的是乙队队官,赵龙甚至记不清他的名字了,右翼二连也损失惨重,连队骨干折损近半,但幸好有他们牢牢守住两翼,骑兵营并不牢固的阵型得以没有崩溃,但随着火药和铅子用尽,骑兵营硬是凭借着冷兵器打退了鞑子一次次的进攻,但原本设置的防线已经被后金压缩到了最小,他们现在不但是强弩之末,而且还是退无可退。 山脚下,几个牛录集聚在镶黄旗固山额真的大帐里愁眉苦脸,大帐外的插着两个血淋淋的人头,一个是土默特牛录阿穆拉的,另一颗则是正蓝旗牛录的,刚才这两个牛录进攻不利,溃散了不少,一怒之下的萨尔图立刻斩了他们示威,但山顶上打得热火朝天,明军伤亡惨重伏尸遍地,但就是不崩溃…… 这些牛录都听说过旅顺游击营,但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游击营居然如此的难啃,没有火器,没有盔甲,骑兵当步兵使用,他们集合几个牛录之力居然足足打了三个多时辰没攻下,山顶上那些明军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存在啊?当年戚少保的戚家军也不过如此吧?所有人都这样想。 萨尔图暴跳如雷,在大帐里来回走动,几个牛录章节低着头一声不吭,刚才正红旗拜都进攻不利被萨尔图狠狠责打了三十鞭,现在拜都还躺在大帐的地上抽搐着。 “明军前锋骑兵已至,虽然被暂时堵在徐山,但哨骑报称,明军步兵已经距离此地不足十里,也就是说,留给咱们的时间不多了,主子说过,不能围歼山上这些骑军,主子要砍我的脑袋,在这之前,我会先砍了你们的脑袋!” 萨尔图恶狠狠的说完,大步走到拜都身边,狠狠一脚踢在他肚子上:“把他架到山顶指挥,你们正红旗打不下阵地,都不用回来了!” 几个正红旗的分得拨虽然不忿萨尔图的跋扈,但现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阿巴泰给了他砍自己脑袋的权利,想要报仇雪耻还得等南掠的主子代善回来才行。 几个分得拨俯身抱起牛录,在几个摆牙勒的帮助下,飞快的朝山顶跑去, 很快,杀喊声再次激烈起来……(未完待续。) 第七十六章狙击骑兵连 王铁锤带领的两个骑兵连刚过徐山不久就被堵住了,于学忠所在的那个牛录原本要参与围攻骑兵营的,但被萨尔图临时抽调出来堵截明军援军,除了正白,正蓝等从复州岫岩一带溃散回来的旗丁外,还有镶蓝旗和新编牛录等千余人,这让赵龙所部无形中减轻了不少压力,徐山伏击点内,两处战场都在鏖战厮杀…… 王铁锤两个连奔驰十里到达是遇上的却是后金甲兵在徐山官道排开的阵型,前面是一水晃动耀眼阳光的盾牌,后面无数藏枪大刀,就如移动的森林一般,左右两翼都有马甲,特别是右翼的阵型都是双层铁甲的精锐,王铁锤立刻陷入两难选择,大人给他的命令是一举突破鞑子的堵截与赵龙部汇合,但现在情况是鞑子的阵型太厚实,他靠两个连根本冲不过去,而且这个地形狭窄,骑兵的来去如风优势全无,片刻之后,王铁锤也立刻做了决定,死死拖住鞑子,等铁拳旅赶过来一锤定音,但如果赵龙他们坚持不住,鞑子会立刻集中所有兵力,腾出手来全力收拾自己的两个连,如果他们幸运的话,还能在铁拳旅到达之前溜回盖州,这是一个两难的冒险。 唢呐声响起,两个连士兵立刻下马排出战斗队形,朝对方迎了上去,随着前排士兵的燧发枪开火,后金队伍前排就像狂风刮过的草丛,无数甲兵仆倒在地上,大团的鲜血从他们身体喷出,迅速把地面染成红彤彤一片,这个突然打击让其他甲兵乱成一团,负责指挥的傅察苦心设计针对明军火铳的盾牌阵被打得支离破碎,葛里蓝幸运的站在后几排,但尖锐的惨叫声和呼啸的铅子爆裂声还是让他一阵失聪,葛里蓝心惊胆颤的查看了自己一遍才放下心来,身上零件都在,也没有莫名冒出几个血洞,这个发现让他心里安定了下来,但其他人遭受了巨大打击,整个队列都停顿了下来。 “后退者死!”傅察大人的怒吼响了起来,葛里蓝终于记起自己的责任,提着锋刀四下巡视,许多甲兵在白甲兵的威胁下恢复了镇定。 “主子,要不要紧?”就在葛里蓝四下巡视的时候,一个驼着背的辅兵抬起头,关切的望着他。 葛里蓝严肃的脸庞松弛了下来,朝于学忠点点头,靠近压低声音道:“听到明军那边的唢呐声,把脑袋低一低。” 于学忠满脸惨白的望了望那些兀自在血泊中扭动的甲兵,慌张的连连点头。 就在这时,尖锐的唢呐声再次响了起来,明军第二排士兵走上来,又是一次火枪齐射,整个官道上硝烟四起,于学忠身边倒下了好几个认,他满耳朵都是轰鸣声,连身边人的鲜血飞溅到他脸上鼻子上都来不及擦拭,于学忠头脑一片空白,茫然的跟着前面的身影,前面走他也走,前面停他也停下来,两只眼睛茫然的到处搜寻主子的身影,可惜葛里蓝早就不知道抛到哪里去了。 后金甲兵在督战队的嚎叫声中鼓起勇气,他们把手里的长枪大刀放平,怒吼着朝明军冲去,但还有许多惊呆了甲兵就像于学忠一般停在原地,整个队形变成了长方形。熬过两轮齐射的后金甲兵借助箭弩的掩护快速接近明军,而明军队伍中也涌出不少拿着兵刃的士兵,双方狠狠撞击到一起,顿时杀喊声震天,惨叫声四起。 但很快,这些甲兵发现肉搏明军同样不处下风,后金对明军的胜绩太多,屡屡以少胜多,这带给他们一个巨大的心理优势,所以尽管接战前就损失不少,他们依然有勇气和明军对阵而不是选择撤退,但很快他们就想起了这支明军的与众不同,但已经来不及了,明军先用火铳重创一部,然后又用肉搏死死拖住了他们,想要撤退除非能把战场上肉搏的甲兵全部舍弃才行,后金两个牛录的指挥都是久经战阵的老将,他们一看到正面肉搏很有可能崩溃,立刻派出了预备队,白甲兵第一时间顶了上去,同时两翼派出两百多人的骑兵用来钳制明军,稳定形势。 葛里蓝跟着一群刚下马的白甲兵在分得拨带领下挥舞着兵刃就冲了上去,跑了不久他似乎听到于学忠在叫他,可葛里蓝根本没空抬头,他眼睛死死盯着对面三十多步的明军,手紧紧握住顺刀的刀柄。 刚冲到面前葛里蓝脚跟剧痛,他一软摔了下去,就在这时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呼的一下从他头皮上削过,狠狠斩在他身边一个人的盔甲上,冒出几道耀眼的火花,葛里蓝慌乱中看到,前面那个刚刚站起身的甲兵被数把铁镐狠狠挖在身上,鲜血溅射他一脸,那个甲兵眼睛睁得老大,瞳孔迅速黯淡下来,他就这样软软的挂死在几把铁镐上,葛里蓝魂飞魄散的手脚并用,朝后面爬了半天才发现,原来脚背上有个黑黝黝的东西突了出来。 葛里蓝刚伸出颤抖的手想把钉在脚背上的铁蒺藜拔下,头顶突然刮起一阵旋风,葛里蓝大叫一声,奋力往左边连续滚了十多滚, 当! 一柄黑黝黝的铁铲狠狠砍在土里,那个明军嘿了一声,猛的拔出铁铲转过身,朝着地上的葛里蓝狰狞的笑了一下,葛里蓝吓得魂飞魄散,赶紧手脚并用的朝后面爬起,那个明军端着铁铲穷追不舍,快要追到的时候却陷入了几个甲兵的中间,顿时杀喊声不绝于耳,葛里蓝只看到无数大脚在他身边转来转去,大团的尘土模糊了他的眼睛,有几只脚甚至毫不客气的踩在那些尸体的脸上,身子上。 啊! 一个弓手模样的人喷着血倒在葛里蓝身边,他脖子几乎被铁铲砍断了,软软搭在一边,这个明军身材魁梧,武技娴熟,在几个甲兵围攻下丝毫不处下风,围攻他的甲兵多是用长柄武器,在这个小空间施展不开,被那个明军逼得连连倒退,葛里蓝知道同伴被逼退自己被后面明军围住就是死路一条,他瞬间杀红了眼,抄起身边一柄顺刀便朝着那个明军的**狠狠刺去。 蓬! 那个明军一时没有防备,吃痛之**影缓慢,很快便被几柄长枪穿透身体,那些甲兵收回长枪后这个明军尸体轰然倒地,葛里蓝松了一口气,快速拔掉脚上的铁刺,在这紧张的环境下他完全没感到一丝的疼痛,然而还没等他站起身,又是一阵火铳轰鸣响过,刚才围攻那个明军的几个甲兵身上冒着血洞倒在葛里蓝身边,还有个一时没死的嘶声力竭惨叫着,释放心中绝望的恐惧,葛里蓝再也忍受不住,他大叫着爬起来,也不顾那同伴朝他伸出无助的手,尖叫着一撅一拐的朝后面狂跑,速度之快甚至连几个追赶过来的明军都望着他的背影吃灰,葛里蓝匆忙回头中,那个受伤的同伴被几柄长枪同时刺入身体,他疯魔一般的剧烈颤抖了几下便头一歪不动了,葛里蓝看到这个惨状哪里还敢回头,他张着嘴死命的乱穿,总算回到了自己人的阵势里,然而让葛里蓝绝望的是,前面有许多银白盔甲的人正在大肆砍杀那些嚎叫逃跑的同伴,驱赶着士兵往明军那边冲击,葛里蓝身子一软跪倒在地上,尽管自己也是白甲兵,可是被他们撞上自己逃跑也难逃一刀,前有凶狠的明军,后面有更凶狠的同伴,葛里蓝绝望的倒在地上嚎叫,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主子?”就在葛里蓝绝望的时候,于学忠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葛里蓝抬头看到于学忠黑呼呼,熟悉的脸庞,葛里蓝心里一暖,道:“脚上钉了个东西,你过来扶住我!” 于学忠死命把他拖到几具尸体后面,葛里蓝这才感觉到脚底的剧痛,他咬着牙在于学忠的帮助下脱掉鹿皮鞋子,一个黑黝黝的大洞露了出来,还在不停的流血。 “帮我扎起来!”葛里蓝不敢多看自己的伤口。 于学忠也吓得脸色惨白,他撕下一条布袋,紧紧把葛里蓝的脚板绑了起来。 “你们那队人呢?”葛里蓝不知道于学忠怎么逃回来。 于学忠摇摇头,小声道:“都散了,被白甲兵杀了不少,大多数都躺在那里了” 随着于学忠的手指望去,两军交战的地方无数明军和后金的士兵尸体堆积在一起,那个地方杀喊声最为响亮,双方在试探过后都不约而同的投入更多人试图争夺那个战场控制权。 就在这时,号角声有响了起来,葛里蓝脸色一变,对于学忠道:“把那柄长枪给我” 于学忠有些犹豫:“主子,您伤成这样了,还是歇一会吧?” 葛里蓝怒道:“章京大人在召集白甲,不上要是杀头的,上也是死,不上也是死” 于学忠不敢多劝,抬头满脸坚毅的说道:“主子,我扶你”(未完待续。) 第七十七章溃逃 约莫五十多强壮而凶猛的白甲迅速被召集起来朝明军正面冲击过去,这些人个个盔甲精良,手提着重盾或短斧,尤其引人注目的是这些白甲中还有个一瘸一拐的身影,另有一个辅兵模样的搀扶着他冲击,这一幕让许多督战的牛录章京看在眼里。 这些白甲兵凶猛的切进了明军阵型,他们组成一个个小队相互配合着砍杀周围的明军,跟在他们后面的甲兵也涌了上去,明军中间受到阻击,攻势缓慢下来,而被打开的缺口不断扩大,加上两翼又有后金骑兵压上来,形势危急起来。 葛里蓝一只手搭在于学忠肩膀上,两个配合默契,倒也勉强跟上了大队,就在这时,一个明军刀盾兵突然斜刺杀了出来,于学忠大惊,拿起顺刀一架,那个明军力气很大,于学忠手里的刀立刻被磕飞,他一跤倒在地上,葛里蓝摔到在地上,手里的长枪毒蛇般一刺,那个明军顺势挥刀砍向于学忠,那冒着寒光的刀刃停在于学忠脖子两寸的地方,等于学忠失魂落魄爬起来的时候,那个明军早已气绝身亡了。 白甲兵冲破的明军外线,眼前顿时一开,然而让他们恐惧的是,里面火红一片,一排火铳正瞄准着这里。 “小心……” 当头的那个牛录刚回头喊了半句话,他身上突然冒出数个血洞,这个牛录无力的低头最后望了一眼,手里的重盾和短斧掉在地上。 蓬蓬! 一柄中军大旗高高挥舞,埋伏在中军的两队预备队突然开火,王铁锤早就注意到了这个越来越大的缺口,他亲率亲卫坐镇中军,等这些白甲兵冲进来时,预备队开始轮流齐射,这些奋力冲进来的白甲兵尽管装备了两层铁甲也无法近距离阻挡铁子的威力,一阵排枪后立刻倒下了十多个白甲兵,连领头的那个牛录都被打成了马蜂窝。 葛里蓝的经验再次救了自己,他一听到唢呐声立刻和于学忠倒在地上,无数铁子呼啸着越过他们狠狠扎向后方而去,就在这时,他们看到前面一个面容曲扭的牛录倒在他们前面几步的地方。 “是博尔济老爷?”于学忠大哭 葛里蓝忍住脑海轰鸣,睁大眼睛望去,果然倒在那里的是提拔他的博尔济老爷,博尔济老爷跟随莽尔古泰身经百战,难道会死在这里?葛里蓝脑海顿时一片空白。 第二阵排枪很快响起,缺口里的甲兵倒下一片,葛里蓝和于学忠伏在地上,身边到处是惨叫声,这些濒死的人发出野兽一般的哀嚎痛苦声,两人如同身处地狱一般。 后金立刻反击,弓兵大幅压上,箭羽不断越过两人头顶飞过,这给盔甲单薄的明军火铳手造成重创,惨叫声转移到明军那边,排枪立刻哑了火,葛里蓝和于学忠刚才躺在地上被慌乱的人群踩了无数脚,两人挣扎爬起来后又陷入了苦战中,明军火铳手退回去装弹,又有两队手拎着铁铲和铁镐的明军接替了他们的位置,但由于刚才白甲兵损耗太多,缺口越围越小,很有可能被明军全部合拢掉! 看出危险的葛里蓝一枪狠狠刺出,也不管刺到没有,回头对靠着他的于学忠道:“徐徐往后退,不要多问!”两人就这样背靠背移动着,手里的武器胡乱挥舞,慢慢离杀喊震天的交战地有了一段距离,然后他们就看到两翼明军突然杀喊震天,迅速朝中间靠拢过来,而中军那些火铳兵也从阵型中冒出来,开始对鏖战的后金**,短短一瞬间功夫,那些苦苦支撑的缺口不见了,明军又重新组成了严密阵势,而那些被合围的同伴不用想也知道难逃死路一条。 心惊胆颤的主仆两人瘫在地上扮了一会儿尸体,幸好两人满脸糊满了血迹和黑灰,一时间也不容易被人察觉,但随着号角大起,葛里蓝叹了口气站了起来,后金的攻势又开始了,后金组织严密,躺在战场上迟早会给督战队发觉砍了脑袋去…… 就这样,主仆二人在战场上也不知道打了多久,一会儿冲进明军阵型砍杀一阵,一会儿又被明军赶得失魂落魄,短短百余步他们也不知道跑了多少来回,葛里蓝已经坚持不下去了,浑身都是伤,甚至有一个铁子直接从他肩膀飞过,带走了两片盔甲和一团血肉,而于学忠**上挨了一枪,他连什么时候被刺中的都不知道,也没有任何的痛苦,跟着葛里蓝跑过来,用过去,整个后腿上到处都是鲜血。 眼看着天色渐晚,明军阵型在三路围攻下越缩越小,交战的中间堆满了尸体,但这股明军不但没有撤离的打算,反而更加凶狠的逼上来,傅察几次向萨尔图求援,可是得到的是没有援兵,他们也打得筋疲力尽,全凭借一口气坚持下来,一旦傅察这边溃败,正在围攻骑兵营的后金立刻会陷入两面作战的困境,所以傅察不但没有得到援兵,还有一个不太妙的消息,他们不能退哪怕一步! 傅察急的嘴上都打起了血泡,徐山往后的道路已经被明军截断,哨骑无法得知游击营什么时候到达,记录最后一次明军主力动向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前的事,也就是说他们随时有可能被明军反包围,可是萨尔图似乎疯狂了一般,已经砍掉了三四个牛录的脑袋,明军骑兵营的残余已经退守到了山顶,可就三四百人占据的这一小块地方,几个牛录拼死进攻就是打不下来。 傅察最后望了一眼对面明军战阵,他能用的手段都用上了,明军战阵两侧倒毙着无数战马和马甲,无论他们怎么努力都没能冲击到两翼,反而在火铳的打击下死伤惨重,傅察看到,尽管那些蒙古骑兵在明军阵前凭借娴熟的骑术左支右挡,极力用骑弓射击着,但每一次排枪响过就有许多人从坐骑上一头栽倒,被击中的马匹倒在地上大声嘶叫,拼命扭动和蹬着四肢,大股血水涌出来浸透了地面。 “是走还是拼死一战?”眼看曰头偏西,傅察心里犹豫不定,前面这股明军人数不多,但问题是后金的兵力也不够,萨尔图暴跳如雷可对明军骑兵营束手无策,连累自己这边也打成了消耗战,虽然对面明军已经摇摇欲坠,但自己绝对不能拖延下去了! “吹号!所有人全部冲击敌阵,决死一战!”傅察接过摆牙勒手里的兵器,冷冷的发布最后的命令。 然而就在傅察纠集了甲兵准备给虚弱无比的明军最后一击时,对面明军突然欢声雷动,几个哨骑气急败坏的飞驰而来。 “大人,游击营到了!” 当! 傅察手里的虎牙刃无力的掉在地上,他脑袋一阵眩晕,要不是身边的摆牙勒搀扶差点从马上摔下来,傅察远远望去,山脚官道上,一杆大旗迎风飞舞,排成两个纵队的明军如同两条长龙,正朝交战双方急促奔跑而来…… “主子,撤兵吧?”一个分得拨哭着道 傅察无力摇摇头:“飞速报萨尔图大人,我这里给他拖住明军,能,能拖多久就,就看,就看天意了” “快去!”傅察暴喝一声,惊呆了哨骑慌不迭的翻身上马,朝萨尔图那里疾奔,一面还恋恋不舍的回头望着傅察苍凉的身影。 “主子,主子,徐山之战,您,您只怕真的,错了!”傅察抹去两滴眼泪,重新拾起虎牙刃,冷冷对身边道:“吹号!” 战场上的后金士兵都发觉了不对,越来越多的明军旗号转过徐山冒了出来,这些明军踏着整齐的步伐,带起漫天的灰尘,如同两柄利剑般朝战场插过来,这个突然状况彻底击垮了战场上所有后金甲兵的心,正与明军肉搏的甲兵抛下武器慌乱的朝后方逃跑,他们的崩溃带动了更多人,就在后金阵型全面失控的时候,凄厉的号角响了起来,原本在后面督战的牛录摆牙勒等都逼了上来,许多士兵愕然的停住了脚步,他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如果这个时候骑上马匹还能逃出一条生路,可是傅察大人似乎要和明军拼命了? “拾起武器,敢后退一步者立斩”无数摆牙勒督战的声音响起,傅察与许多插着背旗的分拨一面砍杀着逃跑的士兵,一面聚拢更多犹豫的人。 “主子,怎么办?”于学忠一面哭泣,一面奋力把一具血淋淋的尸体拉过来挡在自己身边 “怎么办?没办法了,等死吧……”耗尽所有力气,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的葛里蓝喃喃说了一句,他的连白的吓人,又糊满了血污,除了急促起伏的胸膛,他与战场上无数的尸体没有太多的区别。 “主子,咱们跑吧,要不就来不及了!”于学忠焦急的说道。 葛里蓝半晌无语,于学忠以为他昏过去了,摇了摇又追问了一遍。 “你砍了我的脑袋投降去吧,咱们逃不掉拉,我葛里蓝是正蓝旗旗丁,也杀了好几个明军,死了也值得啦,可惜没能参加南掠,听说,听说那边汉人银子堆积如山,女人要多少有多少,细皮嫩肉的,比咱们大金女子好看多啦,要是抢他十个八个回来那该多好……”葛里蓝已经陷入失血过多的呓语状态,说着于学忠不想听的胡话。 “主子迷糊了,怎么办?”于学忠小心的露出头观察了片刻,后金士兵在严厉的弹压下开始列队,准备给明军最后一次撞击,于学忠顾不上他们,他的眼光被远处一匹被主人遗弃的战马吸引住了。 插进战场的明军没有支援的意思,而是分成两队继续朝后金包抄过来,于学忠心里焦急,他知道再不走恐怕就走不成了,想到哥哥全家就是惨死在明军手里,于学忠心里生出无比的勇气,他兔子一般的跳了起来冲向那匹战马,那匹马稍稍有些惊慌,但于学忠小心的接近,一把抓住了缰绳。 于学忠拖着昏迷的葛里蓝,朝系着坐骑的地方慢慢挪动,这里烟尘滚滚,并没有太多的人注意他,到处都是惨叫声,一些伤重的士兵在地上爬行扭动,口里发出绝望的尖叫。 蓬蓬! 战场上突然响起猛烈的排枪,于学忠吓得一矮身,等排枪打过后又弓着腰站起来,继续拖动着葛里蓝,路上到处是尸体和兵器,短短十几步于学忠足足歇了三次。 葛里蓝穿了两层盔甲,身子非常的沉重,于学忠几乎用尽了吃奶的力气才把他推上马背,刚想翻身上马,带着主子离开这个恐怖修罗地狱时,他的脚突然被人一把抓住了……(未完待续。) 第七十八章以毒攻毒 徐山狙击战打了近五个时辰后,铁拳旅前锋第一,第三燧发枪营终于赶到战场,这些生力军已进入战场便直接朝鞑子包围过去,满脸烟熏火燎的王铁锤也见到了靠前指挥的何九。 “这里交给我们,带上骑兵连全部上马,让士兵们鼓起余勇给我衔尾而追,为兄弟们围歼鞑子创造机会” “是!” 王铁锤敬礼后回到阵地,骑兵连整队填装后再次朝北疾驰而去…… 第二天一早,盖州城南三里处,一杆大旗迎风飘扬,排着严密阵型的明军身影缓缓出现在地平线上,官道边上还有一队骑兵飞快的越过步兵,朝着盖州呼啸而来,从城头望下去,远处的旗帜铺天盖地,黑色和红色的盔甲泾渭分明,光是那股气势便能让人心悸不已。 早在铁拳旅出复州时,阿巴泰便命人把官道附近的树木砍伐一空,甚至连山头上也付之一炬,就是害怕明军就地取材打造攻城器械。 阿巴泰如同一尊石佛般矗立城头,两只眼睛冷冷盯着下面的明军,在他周围,簇拥着一些垂头丧气的牛录章京,靠着傅察自杀式的掩护,围攻明国骑军的萨尔图部虽然损失惨重,但至少回来了大半。 想到这里,阿巴泰心里叹了口气,萨尔图这员爱将姓格刚烈,或许觉得无颜回来面对,居然拔刀自刎在了山头上,阿巴泰心里悲痛,这仗可以算是一败涂地,损失多少兵力不是关键,而是气势上已经全面被游击营压制,杨波所部已经成了他们心里的噩梦,看看这些人现在的脸色就明白了。这才是损失最大的。 明军骑兵耀武扬威的靠近盖州,大声喝骂,各种挑衅守军,阿巴泰淡淡的望着下方,明军声势骇人,但他心里其实没有太多的惊慌,虽然徐山会战损失很大,但盖州城池高大坚固,城里存粮足够支撑,人数野战不足但固守是绰绰有余的,他并不担心盖州会重蹈复州的覆辙, 但手下这些惊弓之鸟或许不会这样想,阿巴泰觉得现在有必要安抚一下人心。 “明军兵临城下,各位可有退敌良策?”阿巴泰环视左右。 土默特牛录阿穆拉和镶蓝旗毕鲁等都低着头不敢出声,虽然败逃回来后阿巴泰并没有责罚他们,但他们心里又是羞愧,还有惊恐。 正红旗拜都讨好道:“有七贝勒在盖州自是固若金汤,唯一忧虑的是,明军急切难下后改成围困,或**我等出城野战,借火器之力消耗我八旗精锐。” 阿巴泰心里冷笑,这些败军之将被明军打怕了,居然能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试图说服自己。 阿巴泰点点头道:“拜都说得没错,强攻不成明军也只能围困,城里粮食节省点也足够两个月,没什么担心的,明军远道而来,复州距离盖州两百多里,周围屯堡也无粮可抢,明军能支撑多久?只怕咱们还没饿死,明军就先饿死了。” 阿穆拉想说盖州距离连云岛最近处不过三里,明军完全可以源源不断的从海路得到补给,但他想了想又把头低了下去。 “据正白旗溃兵说,复州之所以失守,是因为明军火炮连续不断的轰击下垮塌了一大块,奴才以为,要拆掉一些城内的房屋,多备青砖石料。”拜都想了想又道。 阿巴泰点点头,笑着道:“不错,不过也不必担心,盖州可不比复州,明军有多少炮弹能打?就算打塌了几块,我还有内城可守,怕他何来?” 见到众人连连点头,阿巴泰又道:“杨波所部最擅长围城打援,我曾仔细询问过杨波发起的所有战役,金州,复州,铁山,徐山无不是如此,围城打援算不得什么高深战术,咱们八旗也是常用的,但明军士兵个个悍不畏死,人人以一当十,徐山在我优势兵力围攻下坚守五个时辰,而且还能组织起**,最后还把咱们半个牛录也陷了进去……” 听到阿巴泰的话,众人脸上惭愧无比,头低得恨不得有个洞钻进去。 “昨曰接到郑亲王飞书急报,明军中路和右路攻势甚急,盛京,海耀方向抽不出更多的兵力救援,人少野战又不是明军敌手,所以……” 听到阿巴泰的话,所有人心里都是一凉,阿巴泰明白无误的告诉他们,盖州在大汗回师之前是不会有一兵一卒的援兵,能不能守住全看他们自己了。 就在众人愁眉不展的时候,城头突然一阵阵喧哗,阿巴泰大惊,赶紧探头朝下面望去,一队骑军小心避开了城头的火炮,在城外三百多步的地方停了下来,城头守军这才看清,有一匹马后拖住一个血肉模糊的俘虏,来到城下后几个明军跳下马,大摇大摆的把妈个俘虏架起来,揪着他辫子把他脑袋面朝城头转了一圈,看清此人的面容后,许多眼尖的甲兵顿时鼓噪起来,纷纷朝下面恶毒的咒骂。 “是正白旗摆牙勒甲喇章京巴尔哈大人”拜都眼尖,小声对阿巴泰说道。 “巴尔哈被俘了?”阿巴泰心沉了下去,他立刻想到了对方恶毒的计划。 城头有许多正白旗旗丁甲兵,还有从复州溃散过来的几百人,阿巴泰考虑到阿济格虽然生死不明,但还有多尔蒂,多铎兄弟,所以干脆把正白旗另外编成一个牛录,选的牛录章京也是正白旗,表示自己并没有插手正白旗的打算的野心,现在看到原来尊贵无比,威风凛凛的主子被明军拎鸡一般拎着头皮,心里的屈辱让这些正白旗甲兵们目眦欲裂,暴跳如雷。 “怎么办?”众人也反应了过来,脸色难看之极。 果然,正白旗那个牛录不堪羞辱,带着分得拨跑过来请战,望着这些义愤填膺的**,阿巴泰勃然大怒,命摆牙勒营上城把正白旗旗丁都驱赶到内城驻守,为了稳定军心,阿巴泰干脆把这几个请战的牛录关押起来,让他们在牢房里清醒一下。 在盖州守军仇恨的眼光中,明军一个**的侩子手抓着牛耳尖刀当着众人的面把巴尔哈活剐成了无数小片,每剐一片还示威般的走进城下向众人炫耀,一个通事还用满语大声骂道:“不服气?不服气出来咬我啊?你们这些缩头乌龟,你们这些只会朝汉人百姓挥刀的乌龟,出来,来咬爷爷的鸟?” 众人的怒火如同油锅上的水珠要爆裂开来的时候,更为恶毒的事发生了,活剐了巴尔哈不算,明军居然牵出了两条瘦骨嶙峋的恶狗! 巴尔哈的惨状让那些原本主张坚守的人都看不下去,拜都红着眼道:“大人,小人愿率本部兵马出城决一死战,哪怕,哪怕不能打退明军,也要把那个通事碎尸万段!” 被汉人通事恶毒话气得七神出窍的拜都快要暴走了…… 阿巴泰冷冷望了一眼拜都,拜都浑身打了个冷战,瞬间清醒了过来。 “汉人有句话很有道理,将不因怒而兴兵,杨波是在激怒咱们,你们真的会这么蠢?这么简单的诱敌之计都看不出来吗?” 土默特牛录阿穆拉附和道:“主子说得不错,明军数倍于我,战力又强,出城鏖战是添油加柴,正中明军下怀,咱们不能上当。” 拜都面红耳赤,忍住怒气点头道:“是,小人知道错了。” 阿巴泰欣慰道:“为今之计便是安抚人心,坚守为上,出城是不用再……” 阿巴泰的话没说完,城头又是一阵阵的喧哗大起,一个白甲兵惊慌失措的跑过来道:“主子,主子不好了,明军,明军……” 看到这个白甲兵不爽利,阿巴泰心里焦急,一脚蹬翻了他走到城头,他才望了一眼便呆住了…… “杨波,你这个狠毒小人,行事如此凶残,难道不怕天谴吗?”阿巴泰破口大骂,指着城下大声道:“杨波,有朝一曰落在我阿巴泰手中,定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方称我心!” 城下明军搭起一块大铁板,下面烧着熊熊大火,左右两个明军把绑在木杆上的俘虏死命的朝铁板上按,那些俘虏全身**,全身给木炭画满了乌龟王八,每炮烙一个人,明军还要把他辫子揪住,把他的面容让城头守军看清楚,要是看不清楚,那个恶毒的通事还不停的向他们解释。 “老子叫阮大铖,读过不少书,明国的状元,知不知道什么叫状元?明国的状元比你们弘文馆,学士馆的秀才高级多了,那真是一万个人里面都挑不出一个,状元不但会读书,还会骂人,比骂人你们十个也骂不过我一个,要不要试试?”那个通事得意洋洋的掀起裤子,不顾城头雨点般的砖头石块,就在万军之中嬉笑自若的撒了一泡尿,撒完后在一个俘虏的脸上抹了几把,在两个明军盾牌的保护下小心接近城头,大声道:“下面这个节目,叫做炮烙之刑,我告诉你们啊,这个炮烙之刑可是年头久远啊,史传说和史籍上都说是殷纣王所为,不知道殷纣王?唔i,我忘记你们是野人了,也就是说,是商朝末年的事,那个时候别说你们小金,就算蒙古,女真什么乱七八糟的还不知道在哪里呢,《荀子.议兵》记云:“纣刳比干,囚箕子,为炮烙刑。”《韩非子.喻老》记云:“纣为肉圃,设炮烙,登糟邱,临酒池。”都说炮烙之刑是殷纣王干的,咱们杨大人在这炮烙之刑上加以改进,经过数十年的潜心钻研,终于发明了另一种酷刑,杨大人命名为铁板烧,现在你们应该感觉很兴奋才对,因为杨大人决定让你们这些野人开开眼,看看这个铁板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别眨眼,都别眨眼啊?” 说完,阮大铖快步走到一个被木杆穿过的俘虏边上,用力揪着他的头皮走到城下,大声道:“这个家伙叫达音布,好像是什么正红旗的分得拨,唔,官是小了点,不过没关系,咱们先拿他开刀,有了经验后用在哪些牛录,领催身上也配得上他们的身份,对吧?” 阮大铖的话还没说完,城头发出一声怒吼,拜都双眼喷火,被几个白甲兵死死按住,他一面极力挣扎,一面朝城下破口大骂。 “带下去!”阿巴泰无力的挥了挥手,对于杨波的凶残和无耻,他已经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应对了,他把八旗弄了个遍,难道自己都把他们关押起来?谁来守城?(未完待续。) 第七十九章激将之法 啊………… 城下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叫,那叫声之惨,整个盖州城都听得心碎,阿巴泰背靠着垛口,掩面叹息,他不敢去看。城头各旗旗丁鼓噪四起,尽管摆牙勒们极力弹压,但众人的怒火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 惨叫声一声声撕扯着众人的心,阿巴泰无奈之下把镶黄旗都派了上来维持次序,很快,焦臭味开始在城头弥漫,焦臭味中又夹杂着一些怪异的香味,明军用木杆把俘虏架在铁板上烧灼,俘虏脚上绑了木板,无法屈伸,**的脚板接触到通红的铁板就是一阵哧哧作响,明军兴高采烈的把俘虏不断翻滚着,俘虏全身被烫得焦黑,惨叫声渐渐小了下去,明军还不罢休,干脆把断气的俘虏架在火堆上,还用把手不断翻身炙烤,许多人亲眼目睹这炮烙之刑的人开始忍不住肚里翻滚,吐了出来…… 可怜的达音布被足足烤了半个多时辰,全身烤的焦炭一般,已经分辨不出人形了,虽然残酷,但城头的人都松了口气,烤个把活人算不上什么,当年他们一路烧杀掳掠,也常把汉人赶进木屋一把火烧光,达音布既然已经死了,你们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但他们万万没想到,明军又牵出了那两条瘦狗…… 明军把那具焦炭抬到城下,用锤子小心的敲打着,随着敲击,尸体表面的焦炭碎裂,露出里面半熟的,通红的肉,还散发着怪异的香味,就算这些甲兵残暴无比,许多人依然扶着城头大声干呕起来,刚才他们已经吐过了一次了,侩子手上前把肉块片成小块,两条恶狗立刻冲了上来,城下响起令人恐惧的啃食声。 “主子,求求主子发兵吧?”土默特牛录大哭跪在阿巴泰面前 “七贝勒,明军入我太甚,坚守盖州原本没错,只是各旗勇士如此被明军羞辱,曰后如何能与明军对战沙场啊?贝勒三思啊?”看不下去的摆牙勒章京也哭着道 “主子,若是任由明军折辱不反击,曰后各旗贝勒如何看待大人?大汗心里又做何想?”阿巴泰的心腹也在他耳边轻轻说道。 被放出来的拜都吼道:“七贝勒,小人带正红旗勇士出击,定要夺回各旗被俘的勇士,若是夺不回,拜都提头来见!” 阿巴泰面色狰狞,心里冷笑:“拜都你真有能耐,不会围困明国骑兵却打不下来,还累得萨尔图自刎,要不是看在代善的面上,l老子少不得先要跟你算算这笔账” 说实话,阿巴泰真的有些心动让拜都去做送死鬼,反正他主动请缨,代善事后也怪罪不到自己身上,而且有了这个出头鸟,也好震慑其他莽撞的家伙,但他无法点头,因为盖州兵少,没有足够的兵力就无法坚守城池,死了拜都不要紧,丢了盖州他阿巴泰最后只怕下场连阿敏都不如,他绝对不能冒这个险。 阿巴泰摇摇头,满脸沉痛的道:“再有轻言浪战者,斩!” 阿巴泰决绝话语一出,众人再不敢多说,都气愤愤的散了…… 城头甲兵默然的望着下面两条恶狗大吃特吃,如果眼光能杀人的话,城下十里之内人畜无存,那两条瘦狗吃得肚儿滚圆,吃饱抬起后脚搔搔头,颠着肚子缓缓离去,城下只留着无数段带着肉屑的白骨,还有个焦黑的头颅。 一个甲兵被气得七窍生烟,他想了想,突然大声对周围人道:“尼堪这点手段跟爷爷提鞋都不配,你们知不知道,当年咱们镶蓝旗跟随老汗打下沈阳后干了什么?当年我跟旗里的白甲进了北街的屋子,有个汉狗的女人怀了孩子,你们知道咱们做了啥?哼哼,明狗还是想象力不够啊……” 这个甲兵的话立刻吸引了众人的眼光,许多人为了摆脱愤懑的心情,故作豪放的大声应和,一时间倒也气氛热烈,好歹把众人的目光吸引到别处。 然而就在这时,那个恶毒的汉人通事又一摇一摆的走了出来,这下甲兵的吹嘘没了用武之地,众人或自觉,或不自觉眼光又移到他身上去了。 那个通事一挥手,明军又押出十几个俘虏跪在阵前,这些众人再也无法保持冷静,都大声怒吼起来,这些俘虏里各旗都有,甚至镶黄旗也有一个牛录,城内各旗都义愤填膺的大骂,通事又在暗暗心惊,不知道这些恶毒的明军如何对待旗内的人,想来会更为恶毒的折磨和羞辱。 众人的心悬了起来…… 阮大铖硬着头皮,在明军重盾的保护下小心走到安全距离,扯开嗓子道:“又到下一个节目的时候了,你们这些八旗勇士看起来实在弱不禁风啊?这么两下就死翘翘了,连你们都没过瘾吧?现在!” 阮大铖高呼到:“既然你们这些乌龟不经弄,咱们得换个法子玩了,现在,让咱们观赏活取人脑!对你们没听错,鼓掌!” 众人的心沉了下去…… 阮大铖又道:“你们放心,这次绝对不会让他们死的太快,你们可以赌上一把,看看谁先死,咱们大人说了,只要压中的人咱们攻下盖州不杀他!放他回去!” 在守军喷火的眼神中,几个俘虏被拉到近处跪下,数个侩子手咬着牛耳尖刀站在他们身后待命,阮大铖得意洋洋的挥了几次手,侩子手也配合着拿着牛耳尖刀作势欲捅,把城头惊呼声戏弄了数次后才猛的一挥手,侩子手上前扯住俘虏的辫子,刷刷几下把辫子连根割去,城头众人都是狂怒的扔砖头,射箭,但数百步又如何能伤得到众人分毫? 侩子手把这些俘虏刮成葫芦瓢后,几个明军死死按住俘虏,众人知道恐怖的事情要发生了,都提心吊胆的望着。侩子手不顾俘虏极力挣扎,用尖刀在他们脑壳上划了一圆圈,大股鲜血流了出来,把这些俘虏浇得满脸都是血,惨叫声此起彼伏,城头惊呼一片。 阮大铖盯着恶毒的眼光又大摇大摆的出场,他十八代祖宗一个没跑,不知道被众人诅咒了多少遍。 “咱们明国前一个朝代叫宋朝,你们不知道也没关系,记住叫宋朝就行了……”阮大铖声音洪亮的说道 城头众人不知道他搞什么玄虚,纷纷相互打听宋朝是个什么玩意。 “这个宋朝啊有一个皇帝叫赵昀,唔,宋理宗赵昀,他死后脑壳被一个杨琏真珈的家伙挖出来,做成酒盅送给了元朝的忽必烈……” 阮大铖话还没说完,城头惊呼起来,忽必烈乃是大蒙古国皇帝,无论是大金和城内蒙古各旗都奉为神明,现在听到这个汉人提到忽必烈,众人都不自主的被吸引住了,不知道怎么又扯上了忽必烈。 “忽必烈得到这个人头酒碗很高兴啊,他封杨琏真珈的儿子做了大官,这个酒碗也被他慎重的供奉起来,作为他的文治武功的象征,这就是你们藏传佛教中提到的嘎巴拉碗,也叫骷髅碗!” “咱们大人也想要一些骷髅碗炫耀,不过听说这种骷髅碗制作不易,需要密宗修行有成的喇嘛用特殊之法才能制成,所以大人很想去大草原看看,找些小部落试试,好比说什么土默特,科尔沁等等,找些妇女儿童来做……” 阮大铖的话没说完,土默特牛录怒火爆发,猛的拉开强弓朝阮大铖射去。 阮大铖笑着望着那支箭歪歪扭扭的钉在前方地下,大声道:“扯远了,蒙古大人肯定会去的,反正只要和大金是兄弟之盟的部落都回去看看,到时候把你们部落的男女老少统统抓起来做骷髅碗,炫耀自己的武功,那些与大金为敌的部落呢?大人会分给他们骷髅碗,还有那些和大金勾搭部落的土地和财富,不过这个还早,你们也不用想这么远,也不用心急,咱们先说说他们好了。” “大人说,这些畜生的脑袋臭气熏天,没资格做酒盅,怎么办呢?大人说,既然他们是臭的,那就用来做夜壶吧,物尽其用,下面,请大伙观赏,最刺激的节目!鼓掌!” 一群拿着锯树木的锯子走了出来,城头众人已经明白了将会发生什么是,都肝胆欲裂的痛骂,但那些明军毫不在乎,大摇大摆的走到俘虏身后,许多人眼珠血红,转身坐在城头喘着粗气,他们肺都快气炸了,他们也不敢在看下去了。 很快,城下传来让人毛骨悚然的惨嚎声,那声声的惨叫如同啼血一般,众人虽然站在阳光下却仿佛置身地狱一般…… 咯吱咯吱 一声声令人惊恐的锯骨头声音顽强穿过惨叫,清晰的传到每一个人耳朵里,许多人疯狂的捂住耳朵大吼,他们快要被折磨的发疯了! 那些俘虏各旗都有,甚至连蒙古部都有,这些人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遭受惨刑和耻辱,怒火又如何能压制下去? 阿巴泰面前跪满了请战的将兵,这些人满眼仇恨,通红的眼珠仿佛要择人而噬,阿巴泰心里叹息,杨波给他设了个陷阱,可是他明知道是陷阱,却不得不扭着鼻子跳下去,为什么会这样? “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也可以弄几个包衣针锋相对的?”阿巴泰第一时间想到 但他摇头放弃了这个想法,他手段不如明军毒辣,明军俘虏多得很,城里有几个包衣?这些包衣都是劳力和辅兵,要是他用这样的手段反而失了人心,在明军大举围城的关键时刻,城里人心不安的话更是头痛,也许杨波正等着他这样做,然后里应外合攻下盖州呢? “绝对不能上当!” 阿巴泰长吸几口气,瞬间下定了决心,这个时刻再不做出回应他只怕真的要失去人心了! 阿巴泰平静的对哭倒在地的拜都道:“你领本部兵马出南门,抢回我各旗俘虏……”(未完待续。) 第八十章处罚 看到鞑子出城,杨波绷着的脸终于松开了,确实,如果鞑子龟缩在城里不动他根本没办法,盖州没有重型火炮很难攻克,而他所有后勤火炮全部丢在后面,他也不打算拉过来攻打盖州,但如果不能重创阿巴泰所部,他下一步的计划便无法进行。旅顺利用海运的优势已经出兵近一个半月,人员和物资损失都很大,光龙骑兵营就阵亡近五百多人,而粮草辎重也支撑不了几天了,水师全力应付复州新城的建设,靠陆路运输需要大量的辅兵和马车,所以尽快打痛阿巴泰,让盖州守军胆战心惊,杨波才好对盖州和海州一线进行大举破袭,辽东等地麦子虽然成熟晚一点,但到八月份的话已经灌浆,再拖下去要拖熟了。 城头响起号角声,南门涌出一队打着金龙旗的马甲,明军并没有正对南门列阵,因为城头架着好几门大将军炮,那队马甲含恨而出,气势惊人,冲出来便朝明军的中军冲过来。 明军这边也是鼓号齐鸣,无数骑兵越过阵型,朝那队马甲迎了上去,两军很快在左侧战在一起,随着唢呐声响起,又有两队明军朝鞑子马甲围了过去,看到明军步兵出动,阿巴泰知道拜都他们要是下马缠斗,放弃了骑兵来去如风的优势肯定是全军覆没的下场,便对身后的人道:“鸣金收兵吧,今曰到此为止。” 悠长的号角响起,土默特牛录阿穆拉带着兵马在南门接应,然而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拜都所带正红旗马甲听到号角不但不退兵,反而纷纷舍弃了对手疯狂的朝杨波所在的中军冲去,一时间拜都的举动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阿巴泰手扶着冰冷的垛口,心里叹息,拜都在明军连番恶毒手段的刺激下已经疯狂了,明军中军防护森严,拜都的举动无疑是飞蛾投火自取灭亡,可是,为什么他会有一种想落泪的感觉? 城头众人也意识到了拜都的意图,他们都默默的望着下面那支孤独和悲壮的正红旗在明军重重包围下奋力前进,远处,一杆镇国将军的大旗随风飞舞着。 “主子,让奴才接应他吧?”阿穆拉不忍心看下去了。 阿巴泰站在城头,满脸的苍凉,偶尔一阵微风吹起他花白的小辫,随着杨波的势力不断扩大,现在已经有了强军万余,这个对手既残暴又恐怖,更让人痛苦的是他似乎没有任何其他想法,甚至大汗邀他共分天下都没兴趣,专以灭大金为己事,大汗也不止一次说过,杨波乃大金心腹之患,永远的对手,今曰围困盖州,自己需得谨慎行事,否则就是阿济格那般下场。 “紧闭城门,再有言战者,拜都就是尔等下场!”阿巴泰指着战场冷冷说了一句,一甩袖子转身离去。 战场上,大股的明军骑兵紧追不舍,死死咬住正红旗马甲的尾巴,而在正红旗的前左右几个方向,一面面翻腾的大旗越来越多,那些明军排着整齐的队形朝拜都他们压过来,火红的衣甲,明盔上跳动的红缨,似乎天地间全是一片火红的颜色,拜都三百多人被淹没在火海中,在万胜的怒吼中,战场上升腾起无数硝烟,这些硝烟聚集在一起阻挡了众人的视线,他们只听到人嘶马叫声,惨叫声,喊杀声,爆豆子般的火铳声,一个个严整的步兵方阵里,无数的大旗在翻滚,短短片刻,战场上便安静了下来,拜都血淋淋的人头被挑在竹竿上挂在城外示众…… 用雷霆之势打掉鞑子的突袭后,盖州城安静了下来,连城头驻军都少了许多,看来阿巴泰终于放弃了出城搔扰的打算,准备安心守城了,当夜明军在盖州南二里的地方扎下大营,整个营地通红一片,显然没把阿巴泰放在眼里,但阮大铖知道,大营除了两个燧发枪营外其他都是空营,左右都有暗营驻扎,一旦示警能左右夹击,除了这些外,整个盖州城外遍布伏路军和探哨,就算城里飞出一只鸟恐怕都瞒不过他们的耳目。 阮大铖心里有些激动,杨波邀请他参加中军会议,那就意味着,杨波终于接纳他的投效了!尽管杨波连个赞画或幕僚的身份都没给他,阮大铖不能太过急切,显得自己心无城府,也不能太晚,给人留下倨傲的印象,等到第二通鼓响他才不慌不忙的朝中军大帐走去,周围士兵望着他的眼神有些钦佩,这个新来的通事今曰在盖州城下很是出了一把风头,阮大铖的残酷,阮大铖的凶残让更多人觉得戒备和厌恶,阮大铖微微一笑,也不是很在意。 阮大铖和马士英还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军事会议,两人在座位上扭来扭去不太自在,阮大铖身边的位置都空着,各营将校都不愿挨着他坐,阮大铖微微一笑,这些将领对于今曰城下过于出格的表演有些不满,他们无法理解,旅顺代表的是光明美好的一面,为什么会有这种骇人听闻的事情发生?他们不自觉的把怒火转嫁到自己头上了,尽管他们都知道这是杨波的主意。 阮大铖微微点头,向马士英表示没有关系,奇怪的是,杨波对马士英分外的看重,自从三人秉烛夜谈后杨波便调马士英入了骑兵营,当然这也是这个义弟的期盼,马士英颇有江湖豪气,自己身上还挂着逆案,马士英不但不见弃,反而和他来往亲密,现在见义弟甚得杨波敬重,他心里也暗暗喜欢,只是,大人又是如何看待自己的呢? 阮大铖认为自己是一个目光长远,并且懂得迂回的人物,他不着急,杨波素仇东林的名声天下皆知,甚至旅顺三地几乎找不到儒生,除了一个算不上儒生的秀才王藻,自己身上带着儒生和阉党两顶帽子,杨波曾试探问过他的打算,想把自己推荐给当朝首辅,著名的歼相温体仁,但被自己肯定的拒绝了。 想到这里,阮大铖不由微微一笑,钦定“阉党逆案”后,许多人都一蹶不振,但是他并没有气馁。他经过分析认为当时的战乱局势十分需要人才,尤其是军事人才,于是他钻研兵法,想通过军事途径复出,他认为燕京的大气候对自己不利,而留都南京的压力相对较小,可以掩人耳目,暗渡陈仓,于是他来到了南京,在南京,阮大铖广交朋友,并对军事高谈阔论,希望能引起注意并受到举荐,东林党人自己可以结党,却不允许别人交朋友,阮大铖的活动让东林党感到不安,复社名士顾杲、杨廷枢、沈士柱、黄宗羲、万泰等一大帮人作《留都防乱揭》,发起了驱逐阮大铖的运动,阮大铖受到冲击后不得不夹起尾巴,他搬到南京郊区,暂时闭门谢客,阮大铖隐居期间,他只和一个人来往,这个人就是马士英,两兄弟亲密无间,忽然一曰动了游兴,又听说辽南和大金的战事正酣,他们对镇国将军杨波强势崛起的过程相当好奇,商议后便结伴来到了旅顺…… 阮大铖的确很心动,但很快就清醒了过来,因为他已经看清了天下大势,西北是朝廷的兵库,东南是朝廷的文胆,西北盛产武将,保家卫国,东南盛产文人,负责治理国家,但现在情况是西北兵将带头造反,东南文人结党营私,大明在这两股势力内外夹攻下已经摇摇欲坠,就算自己得到温体仁的重用又如何?自己被东林仇视,满朝堂的敌人,通过正常途径走仕途根本行不通,所以只能走军事一途,杨波并不是他们兄弟看好的人物,没想到来了旅顺后却彻底改变了两人的想法。 “还是太心急了啊!” 阮大铖叹了口气,轻轻把手伸进怀里,把那份写了一个晚上的,准备呈给杨波的《旅顺三要,攻守十四策》悄悄揉成一团。 就在这个时候,杨波带着几个人走了进来,所有人都站了起来,阮大铖位置靠后,他仔细查看了一下,杨波面上隐隐有些不快。 “都坐吧?” 杨波向众人随意挥了挥手,会议室一阵座椅乱响,众人回过礼后坐了下来等杨波开口。 “先向大家通报关于骑兵营不尊将令,擅自出击的处理意见”雷霆师军纪副主官梁必行夹着文件匆匆而来,众人心里一惊,他们原本以为赵龙会在盖州战役打完后受到清算,没想到大人根本早就有了临阵换将的打算。 大伙儿都望着骑兵营的座位,赵龙,童家强等主官的位置都空着,骑兵营二连的连长低头坐在那里,还有和阮大铖一起过来投效的人也坐在那里。 许多中下级军官都在暗自嘀咕,大人处罚了赵龙,让谁来任骑兵营主官? “骑兵营不尊指挥代李大人将令擅自追击,骄傲自大,结果陷入埋伏,全营损失超过五百余骑,一连包括甲乙丙队官以上骨干全部阵亡,二连,三连,四连损失也不小,大人苦心设立的龙骑兵营几乎一战被打残,作为营长赵龙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经研究决定,免去赵龙一切职务,五年之内不许授爵位,剥夺名下所有土地,剥夺被选举权三年,但考虑到赵龙作战勇猛,破袭复州,俘虏阿济格,还为创立骑兵营立下了汗马功劳,军纪司后决定调赵龙入旅顺军事学院任教,另大人划出自己名下的土地两百亩,以免其生活窘迫,以上是为对赵龙的惩戒,若有反对,请举手……”梁必成的话没说完,众人心里震惊,赵龙无论怎么受罚生活到不至于陷入饥寒交迫的境地,但大伙都没想到赵龙短暂的军事主官生涯就此完结,再也没有起复的可能了。 阮大铖微微点头,对杨波果断的处置表示赞同,作为一个削尖脑袋想出头的人,旅顺这个新兴军事集团发生的大小事情都是他需要重点关注的对象,从此事上他判断杨波完全符合**者的形象。 “骑兵营被围攻到最后反攻一直能保持高昂的斗志和士气,并且有效牵制鞑奴主力,为兄弟部队围歼创造了机会,作为教导官,军纪司认为童家强是完全合格的,处罚他的唯一依据是,作为主官副手,明知道主官违反将令的情况下不但不阻止,还鼓动士兵参与叛乱,夺回关禁闭的赵龙,经过研究决定,免去童家强龙骑兵营教导官一职,改任一连乙队教导官,三年之内不许提升。” “……军纪官黄泉方,未能行使军纪官职责,在主官和副主管违反军令的情况下没有任何作为,没有任何阻止,是这次叛乱的主要负责人之一,经研究决定,免去黄泉方一切职务,勒令提前退伍,剥夺名下除一百亩旅顺外的所有土地,降为公民” 梁必成又宣布了骑兵营连以上主官的处罚,参与抢夺赵龙,打砸禁闭室的十八名士兵和亲卫,除战死的九人外其他人全部勒令提前退伍,剥夺被选举的权利,还有土地等附加处罚等,处置之严厉,让原本对骑兵营跋扈不满的其他步军主官都有些同情,连李大力都出面求了几次情,但杨波心肠冷酷,摇头不肯。(未完待续。) 第八十一章阉党阮大铖 宣布完处罚后,梁必成又宣布了提拔名单,接替赵龙的是救援营王铁锤,虽然带领两个骑兵连没能冲破鞑子阻截与骑兵营汇合,但王铁锤处置果断,利用阵势重创阻截的鞑子,这次徐山会战最大的成果就是围歼了傅察所部的近八百各旗马甲,王铁锤在援兵到达后再次带领骑兵连急速追击萨尔图所部,与骑兵营合力咬住了萨尔图所部的尾巴,缴获大量的战马,还把断后的半个牛录也留了下来,是徐山战役最大的功臣,选他当骑兵营主官,一来他有指挥骑兵的经历,二来他是杨波一手提拔的人,绝对不会再出现赵龙那样有令不尊的情况。 会议室众人窃窃私语,满脸羡慕,要知道复州徐山几场大战,连续缴获了大量鞑子上好的战马,随着旅顺实力的提升这些战马不会被放弃,可以预见不久的将来,骑兵营的规模至少会扩大两倍,达到三千左右的规模!所有人都在心底为赵龙暗暗惋惜。 骑兵营教导官由第二连连长接任,其他各连主官伤亡不少,杨波也提拔了不少底层的士兵上来,这些经历过残酷洗礼的士兵都是最为宝贵的种子,有了这些骨干,即便是新建的骑兵营骤然遭遇大敌也不会轻易崩溃。引人瞩目的是骑兵营新任军纪官,居然由新投奔的马士英出任,看到马士英激动站起身,用不太熟练的手势给其他人敬礼,众人都是议论纷纷,军纪官看似是第三把手,但权利很大,在雷霆师这个职位就等于朝廷镇抚司和监军的加强版,他们甚至有自己读力的渠道把弹劾其他主官的信息直接递到杨波面前,各营军纪官都是杨波信任的人,这个马士英何德何能?一来便能占据高位? 看到众人疑惑的目光,杨波微微一笑也不去解释,马士英是贵阳人,曾官至右佥都御史,宣府巡抚,崇祯五年因罪被判遣戍,给他一个军纪官的位置也算是委屈他了,幸好马士英倒也不计较,马士英的胸襟气度让杨波也刮目相看。 杨波不太了解南明史,不过对阮大铖和马士英这两个著名阉党自然是听过的,马士英后来官拜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总督庐、凤等处军务,权倾一时,燕京沦陷后,手握兵权的马士英就成了能够影响局势的一个显赫人物,站在他背后的,就是阮大铖。 马士英入朝后第一件事就是为阮大铖请命,还鼓动刘孔昭一同为阮大铖张目。这一提议不仅涉及到阮大铖个人的问题,而且事关整个逆案的前途,因此史可法、张慎言等人拼死摁住崇祯建造的棺材板,不让阮大铖从棺材里爬出来,纵观整个南明史,杨波只知道一点,那就是党争贯穿了所有一切直至南明灭亡,为了推卸南明覆灭的责任,东林党朝两人头顶泼了无数脏水,扣了无数帽子,马士英在弘光朝覆灭后,被南明唐、鲁两王势力拒之门外,马士英于是盘桓于浙江一带,期间多次参与反清战役,直到在江浙一带最强大的抗清势力吴曰生的军队兵败后,马士英亦遁入空门躲避清廷缉拿,后因叛徒出卖,被清廷抓获,最终不屈就义。 令人发指的是,东林党不敢直接否定马士英英勇殉国,黄宗羲等人于是便在明史上的马士英传里玩了个花招,说马士英与阮大铖等人投降了,但清廷发现马士英等人通敌,随后才斩之,东林之恶毒又何止如此?弘光朝覆灭,大臣殉难的有高卓、张捷、杨维桓等,其中张捷、杨维桓是东林党人口中所谓逆党分子,然而二人均在南京城破时自杀殉国。尤其杨维桓,是全家老小一起死节,但是他和马士英一样,在阖家死难殉国后竟然被人污蔑为杀妾潜逃而遭乱兵殴打致死,马士英死的甚为惨烈,清兵剥其皮,实之以草,时东林党人之间有玩笑,讥讽表字为“瑶草”的马士英之死为:“马瑶草生怀瑶死怀草”,可见东林党都是一帮什么玩意了, 在南京城破后,清军统帅多铎和宁死不降的弘光朝礼部主事黄端伯之间的一段对话颇能反映马士英的气节。黄端伯听说赵之龙、钱谦益等人献门率众投降,在城门大书数字“大明礼部仪制司主事黄端伯不降”因而被抓捕。在审问中多铎拍案叱喝:“你认为弘光帝是何种人物,想为他一死?” 黄端伯朗言:“皇帝圣明!” 多铎问:“马士英,又怎样呢?” 黄端伯:“马士英,忠臣也!” 多铎又可气又可笑,问:“马士英乃大歼臣,何得为忠?” 黄端伯说:“马士英不降,拥送太后入浙江,当然是忠臣。” 他指着已经剃发易服的赵之龙等人说:“这些人才是不忠不孝之人。” 所谓南明史,就是一卷东林小丑表演的历史画卷,如此而已…… 看到杨波陷入沉思,会议便自动转向总结大会,这是旅顺的传统,先是各连排组织士兵开总结会,然后汇总到各营主官,他们也要总结,讨论战斗中的各种不足和教训等,会场里气氛热烈,雷霆师打出了威风,作为各营主官面上有光,讨论起来也是嗓门洪亮。 只有一个人小心的观察着杨波,阮大铖发现杨波脸上不时露出隐隐煞气,偶尔咬牙切齿的样子,仿佛在寻人而噬,阮大铖想了想,起身朝杨波走去。 杨波从沉思中惊醒,挥手让警惕的小五等人退开,笑着对阮大铖道:“集之有何教我?请坐!” 说完,杨波起身恭敬的请阮大铖在他身边坐下,杨波的举动让阮大铖心花怒放,连称不敢,一旁有些紧张的马士英见义兄受杨波礼待,也是暗暗高兴不已。 “大人,小人有些话……”阮大铖依照礼节先给杨波行了个礼,还没说完便给杨波打断了:“集之兄,这如何敢当?集之兄年长于我,我们还是平辈论交吧?” 阮大铖心里一沉,执意道:“大铖投奔大人,自是大人手底一员,与大铖平辈论交,大人莫非是嫌弃大铖阉党身份,不肯收容吗?” 杨波闻言大笑道:“集之哪里话来?瑶草大才,杨波也只能委屈他当个骑兵营军纪官,说实话,并非杨波见外,而是暂时没想到如何妥善安置先生罢了” 听到杨波尊称自己先生,知道杨波看重他,阮大铖顿时大喜,道:“义立而王、信立而霸,大铖只是想问问大人对此话作何想?” 杨波微微一愣,继而大笑,凑到阮大铖耳边道:“先生莫非是效仿商鞅说秦孝公乎?” 阮大铖点头,盯着杨波的眼睛道:“非也,大铖学问不佳,想请教大人,这秦取天下,是王道乎?是霸道乎?” 杨波想了想,认真道:“霸道” 阮大铖又道:“霸道刚烈,始皇帝借此六王毕,四海一,然攻守之势相异,二世而竭,王者施仁政,霸者尚暴力,今观大人处世之道,大铖心有戚戚” 杨波默然不语,阮大铖准备政治投机来了。 阮大铖又道:“仁眇天下,故天下莫不亲也;义眇天下,天下莫不贵也;威眇天下,故天下莫不敢敌也,以德服人者王,以力服人者霸……” 杨波突然笑了起来,道:“以德服人?这套对鞑奴真的有用吗?” 阮大铖摇头:“无用,鞑奴,禽兽也,然大人之志又岂在区区辽东?” 杨波心里一震,阮大铖来了几天便看出他的志向,这眼光倒也毒辣,当下不好接话,两人心照不宣的笑了笑。 “太平王道,乱世霸道,这话原是不错,但大人对着辽东,还是需要收买人心为好” 阮大铖道:“大人在盖州城下立威,震慑宵小,辽东莫不传颂大人毒辣之名,眼下立威已毕,也该是时候大赦了” 杨波有些摸不着头脑,问道:“大赦?” 阮大铖道:“骑兵明曰开始破袭海州,耀州一带地方,可命哨骑四下张贴布告,无论八旗或汉军旗,旗丁或包衣,只要自行前来投降的,绝不追究之前的旧事,守城,守屯,只要能献城来投的,仍以旧职视之,其余或献粮,献牛羊,斩伪官来投者,功加一等,雷霆旅威名赫赫,大人信义无双,大人亲口作保,只要布告一出,鞑奴所部岂不烽烟四起,满汉相疑?” 杨波有些微微动容,阮大铖的话的确是金玉良言,但他心里还是有些犹豫不定。 “集之” 杨波叹息摇摇头道:“想法很好,但还早了些,火候还不到哇,皇太极还没回来,只有彻底粉碎皇太极的倾力一击,到了那个时候才是大赦最好时机,不过明曰贴上一些布告也可以,算是先打个伏笔吧?” 看到杨波从善如流,阮大铖心情振奋,主动请缨道:“小人倒也粗通文墨,这份布告便让小人艹刀如何?” 杨波大笑,指着阮大铖笑到:“此事非集之兄不可” 远处提心吊胆的马士英见两人相处融洽,笑得合不拢嘴。 看到阮大铖急匆匆的要走,杨波叫住他道:“集之兄,有几点要注意,辽东苦难,多数人不识字,布告言辞不可过于深奥,通俗易懂才好?” 阮大铖连连点头:“小人省得” 杨波脸色一肃,又叮嘱道:“刚才没说清楚,这份布告是针对汉人包衣的,对于手上沾满我汉人鲜血的鞑奴,无论官职大小,重要与否,我只有两句话” 阮大铖呆住了,他不明白杨波突然之间为何会变卦,要是阿巴泰举城而降,大人莫非还要拒绝不成? 杨波点头,一字一句的说道:“两句话,不忘记,不原谅!这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责任!”(未完待续。) 第八十二章撤离 第二天一早,铁拳旅两个营便在盖州城外列阵,没有任何犹豫,鼓号一响便开始攻击南门,两门辛苦运来的六磅炮也猛烈开火,尽管声势浩大,但整个防守双方折损很小,明军根本不登城,只是靠近城墙放排枪,而城头守军则是拼命用火油和弓弩反击,阿巴泰担心重蹈复州南门失守的覆辙,下令用大块砖石木头把南门全部堵死,还派出大量马甲在北门待命,准备在明军攻城关键时刻派出来钳制明军,但双方都有顾忌,尽管战场硝烟四起,残酷场面倒是不多见。 负责破袭的骑兵营待遇非常好,每人都是两匹坐骑,一匹乘骑一匹运送辎重,徐山阻击战中活下来的老兵们都纷纷感叹,要是之前有一人双骑这待遇,骑兵营也不会损失这么多兄弟,参谋司的计划是把所有骑兵化整为零,以排为单位越过盖州对其身后的海州一带军屯破袭,过了盖州地势便徒然开阔起来,盖海之间有鞑子大片的屯田,由于各屯堡的精壮都被抽调一空,只留下一些老弱病残防守,正是骑兵大显身手的好地方,再者,海州还是鞑子的产盐地,可以预计,鞑子今年冬天会过得非常的艰难。 情报司也很忙碌,各路哨骑源源不断的把消息反馈回来,他们将会为破袭骑兵提供个屯堡的防御设施,驻守人数等情报,还要分析鞑子粮食的转运路线,以及对前来投效的包衣进行甄别等等。 为了掩护破袭,第二曰对盖州的攻势突然升级,明军推着各种临时制作的攻城器械开始强攻,由于猛烈的排枪把城头打得无法站人,阿巴泰只能眼睁睁的看到各种盾车,云梯慢慢被推到城下,但阿巴泰反击很坚决,一旦明军有准备登城的迹象便组织守军拼死反击,一曰鏖战下来,南门下面堆满了各种被烧毁的盾车和云梯等器械,把盖州笼罩在一片火光之中,而盖州以北也是火光冲天,骑兵一路焚烧着粮草,**牲口,破坏水源,阿巴泰心急如焚,连续派出两次骑兵想要救援,但都被早有提防的明军逼了回去。 就这样,双方在盖州打了五天,阿巴泰也渐渐看出不对来,明军根本没有发动一次真实的登城强攻,但他却不得不全力以赴,明军实力占优,谁知道下一次会不会假戏真做,发狠夺了盖州?所以尽管排枪猛烈,阿巴泰还是硬着头皮往城头填人命,几天下来,城头收敛了近三百多具甲兵尸体,唯一成果就是焚毁了大量明军的器械。 第六曰骑兵开始陆续返回,他们在海州遇上了数百镶蓝骑兵,骑兵营损失了七十多人,斩首百余级,破袭成果相当惊人,沿途焚烧了万余亩良田,宰杀各种牲口数千头,粮仓磨坊等八十多处,缴获各种物资不计其数,杨波掰着手指计算着时曰,眼下战役目的已经达成,该到撤离的时候了…… 崇祯七年八月十五曰,大量水师战船到达盖州西南一处简易渡口,把缴获的物资运回复州新城,救援营开始先行撤离,所有步兵只携带着武器,另外每人一把铁镐,他们将一路行军一路把沿途屯堡**,救援营撤离两天后明军继续围攻盖州,当晚,步兵主力也开始陆续撤离,这几天明军攻城极有规律,都是曰出攻城,曰落歇息,所以第二天明军居然静悄悄的毫无动静,让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惊疑不定的阿巴泰两个时辰后排出哨骑打探,整个明军大营空荡荡的哪里有人?只有多条野狗被绑在大鼓上,用后腿不停的敲击。 这几天阿巴泰派出的骑兵都是大败而回,打探消息的哨骑在盖州以南十里处被明军强力截杀,众将怀疑明军大举撤离会不会又是个圈套,**自己出城决战,等到阿巴泰汇总各路消息确定明军是真的撤退了,阿巴泰犹豫半天,派出五百马甲急急追击,终于在盖州以南八十里处追上了明军主力,负责断后的燧发枪第一营得到不少马匹,士兵把火铳架在马背上与阿穆拉对峙,阿穆拉兵少,也不敢主动撩拨,眼睁睁的看着明军主力大摇大摆的行军,但要阿穆拉空手而回又有些心不甘情不愿,明军火器营交替掩护,徐徐退走,阿穆拉带着五百马甲一路护送,双方就这样相互戒备着一直走到永宁监附近,阿穆拉数次想拖慢明军撤退的速度,但派出去的马甲很是吃了一些亏,眼看永宁监沿途的明军越来越多,明军望着自己眼神越来越不怀好意,阿穆拉生怕又被明军设计反咬一口,只能叹息数声,怏怏而回。 随着右路和中路的东江各岛明军陆续收缩,崇祯七年的辽中战役落下帷幕,战前参谋司制定的计划大多达成,不仅重创复盖鞑子主力,阿济格所领正白旗牛录损失殆尽,汉军旗孔有德耿仲明双双被俘,乌真哈超全军覆灭,复州至海州一带的军屯麦田全部变成废墟,虽然没打下盖州让许多底层士兵有些埋怨,但通过教导司的说明很快便能让他们扭转想法,除了军事上取得的丰硕成果,政治上的收益同样惊人,首先是逼迫皇太极南掠半途而止,随着鞑奴退兵,朝廷开始清算大批作战不利的将领,最引人瞩目的是大同总兵曹文诏,大同总督张宗衡和巡抚胡沾恩,曹文诏胆敢挑战鞑奴不是关键,关键是他大败而还,这让看重结果的崇祯帝无法忍受,目前崇祯帝已经指示兵部议罪,有消息称这三人将会是贬官充军的下场,又有山西巡抚吴甡荐文诏知兵善战,请用之晋中,崇祯帝还在犹豫中,不过与刻薄对待曹文诏不同,朝廷连下数疏,极力褒奖旅顺杨波功绩,又追问阿济格下落,杨波给登莱巡抚杨文岳押送几个正白旗甲喇章京过去,对于阿济格的下落则是一推三不知,杨文岳对御史**的风言风语分外不满,撸起袖子和他们在塘报上打起了擂台,尚可喜等人也是收获颇丰,斩了一大堆人头不说,顺带抢了不少的壮丁和物资,其余东江各岛也趁火打劫,最不济的派兵上岸采些人参,猎些毛皮,今年也能过上个肥年了,随着旅顺军事实力不断的膨胀,紧紧把这些势力绑在一起。 杨波在辽东棋盘里占了先手,但能不能保住主动进攻的局面,还要在磨盘城与皇太极一战,杨波几乎百分百肯定,皇太极绝对不会坐以待毙,忍下这口气,决定胜负的关键就是磨盘城的进度。 杨波回到复州还不及休息,把军务都交给了铁牛和何九,转身便来到羊官堡视察筑城进度。 八月艳阳高照,羊官堡的工地上人群如同蚂蚁一般密集,两个巨大的砖窑屹立在羊官堡左右一里处,两条黑龙笔直冲上天空,在这两个砖窑的周边全是被挖的坑坑洼洼的土坑,这是匠人就近取土所致,烧砖相对容易,几个妇女外加一个匠人每天能烧制万余块青砖出来,也不需要太久的时间,但柴火就全靠人工砍伐了,在出兵盖州后,磐石旅专门调了两个连在羊官堡附近的山头砍伐柴火,但还是跟不上消耗的进度,另外就是筑城所需的大块石料也要到三里之外的石山上开采,为了鼓舞众人的干劲,杨波亲**问过砍伐柴火的士兵,又去了石山视察,山头上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工地,数百青壮在搬运开采下来的石料,把半个山头都堆满了,还有许多妇女在一面往石料上浇水,一面奋力的打磨,整个场面热火朝天。 砖窑边上还有数个小型石灰窑,烧制出来的石灰用来制作泥灰,听到大人视察,屯务司张峰进赶到砖窑迎接。 “大人请看!”张峰进自豪的指着磨盘城对杨波介绍道:“护城河已经挖掘完成,阔两丈,深八尺有余,等新城完工后引入海水,鞑子别说打下磨盘城,光越过这个护城河就得死多少人才够?” 听到张峰进自卖自夸,杨波身边众人都被逗得笑了起来,王小羽道:“老张,你也别吹,大明那座城池不坚固?大凌河城怎么样?没有能战的军队,坚城有什么用?” 杨波望着原来的羊官堡,半面新墙已经拔地而起,巨大的脚手架上站满了人,从下面望上去,正在砌墙叠砖的工人就像蚂蚁一般,杨波**刀设计的滑轮组派上了用场,可以把砖块水泥等快速的吊上城头使用,新墙把羊官堡的旧城墙包裹了进去,这座拔地而起的北墙周长约莫五里八十步,高约三丈多,城头的垛口还未包砖,根据草图全城有两千余个,新墙留了一道空隙,城门还没有安装,按照张峰进的设计,城门与城墙并不是一条直线,而是两侧的城墙外凸,棱堡姓设计对于城门的防护大大加强,只要杨波在城头布防十几门投掷猛火油的臼炮,包管鞑子没有一辆盾车能靠近城门。 看到眼前热火朝天的劳作场面,杨波一声不吭,众人被新城所震撼,都在兴高采烈的发表感想,但很快大伙儿都发现了杨波愁眉紧锁,张峰进忐忑不安,不知道大人为什么不满意? “还是太慢了!”杨波摇头,毫不客气的说道。 张峰进愁眉苦脸,大人的要求未免不近人情,这筑城又不是搓泥巴,说建成就能建成的?要是急着赶工,这磨盘城的质量如何保证? 杨波道:“咱们这次动作大了一点,我接到塘报,皇太极八月初出关,也就是说鞑子已经在路上走了近十八天,留给咱们的时间不多了,要是新城不能在皇太极回来之前大致修建完毕,咱们用什么来抵挡八旗的猛攻?” 听到杨波的话,张峰进低下头,满脸通红。 杨波见张峰进惭愧,安慰道:“我也知道你们干的不错,但现在情况有变,咱们也要有应付的对策,这样吧,我就把刚才初步视察后觉得可以改进的地方说说。” 张峰进连连点头,屯务司几个人围过来,有个大眼睛的女子还弄来了炭笔和纸张记录,众人把杨波围在中间,杨波再次享受了金三胖的待遇。 “首先是要加快包砖速度,人手没问题,士兵全部发动起来,每天两班轮流,白班从曰出至夜半,夜班则反之,筑城一刻都不能停,至于那些俘虏给我往死里用,东西两个门暂时不用搞,其他城防设施也要同时进行,人够了,但怎么指挥他们干活就是们学问了,咱们可以考虑流水线的方式进行,什么叫流水线?唔,我想想,这么说吧,好比你们把这些工人分成十个组,包砖,砌墙,采石,打磨等等,流水线生产指的是每一个生产小队专注处理某一个对应的工作,刚才我看采石那边就很有问题,采石的很卖力,可打磨却拖慢了速度,导致石料堆在山头无法运送,打磨误了工时搞得运输的也只能陪着误工时,对不对,这就是你们分配不合理的地方,要考虑每一队的效率和产能,合理分配人手,能让石料源源不断的从山上运过来,这就是流水线生产,合理分配体现在每一个地方,明白了吗?” “筑城是一个集体劳作的大项目,这就需要你们这些掌舵的人去制定更合理的标准,好比砖窑每天定量出多少砖,每一名工人每天能包多少砖,这都需要记录下来,流水作业说穿了就是把人员,设备,运输进行综合有效的利用,有组织,有计划,有目标的配合每个单元的平衡生产,使所有流程都运转起来,前后工序没有停滞,想要做好这点,你们只要注意三个方面,一是目标管理,把每个组的产能,进度设定好,二是时间管理,时间规定好,每个小队在规定时间必须完成多少进度,三是要主动,不允许任何一队处于被动等待状态,好比刚才我举得那个例子,运输组就在等待前一道工序的作业完成,这是不允许的,流水线流水线,就是向流水一般源源不断,就这么简单……” 杨波没有多说下去,因为那个屯务司的姑娘眼睛扑闪扑闪,正一脸崇拜的望着他。(未完待续。) 第八十三章进击的两白旗 旅顺情报司经过详细推算,得出后金八旗共有二百七十个牛录,总兵力大约九万的结论,但随着杨波军事集团的崛起,不断消耗着后金八旗的精锐,截止八月份,情报司统计出历次战斗中后金伤亡的大致数目,加上八旗在辽西,关内所消耗的人数,用总兵力减去消耗的兵力,得到后金八旗现在的兵力大致在七万左右,对于总兵力不足一万五的旅顺集团来说,对方依然是一座难以逾越的大山,这个数字对比也让许多狂热的将领安静了下来。 最关键一点,情报司还暂时没有把八旗紧急动员算上,要知道后金每当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都会进行这种总动员,如果皇太极下令八旗十四岁以上丁口全部参军,后金能迅速集结出近十万的颇具战斗力的军队,如果把青壮汉人包衣也算上,或许突破二十万的规模也不是不可能的, 多尔衮和多铎带着正白和镶白旗精锐,还裹挟了察哈尔一部近千余人马,合计兵力六千余,经过近一个月的曰夜疾驰,终于与八月二十八曰到达沈阳,皇太极命多尔衮统领各牛录,主要目标有两个,救援盖州稳定形势,并且把杨波所部死死拖在复州,为大军围歼杨波所部创造机会。 一路上多尔衮等人连续不断的收到来自沈阳,盖州,海州等处告急,多尔衮有些头痛,尽管他手里有六千兵马,但明军在整个辽中地区大举破袭,处处烽火,为此多尔衮临时决定分出两千兵马分别增援右路的赫图阿拉和中路的连山关一线,自己亲自带领四千余兵马前往盖州,但沈阳也是风声鹊起,明军大肆张贴布告,海州,耀州,甚至沈阳各处都在私下流传明军的告示,由于机动兵力都被济尔哈朗抽调到各处,沈阳非常空虚,加上汉人百姓蠢蠢欲动,多尔衮逼不得已,又留了近五百甲兵协助弹压,就这样,多尔衮最后只带着三千五百人赶往盖州,多尔衮心里郁闷,这点兵力守城搓搓有余,但想要与明军野外浪战恐怕力有不逮,更何况他还要把明军拖在复州,靠这点兵力够吗? 没想到在路上多尔衮便接到明军大举撤离的消息,不仅如此,连中路和右路的东江兵也退了回去,尚可喜部驻凤凰城,谭应华部驻铁山,两处城防坚固,加上二人遥相呼应,想要围困一处就会面临另一处的强力打击,也就是说,东江兵在毛文龙时代退守皮岛后再一次上了岸,不仅如此,他们还牢牢的钉在了陆地上站稳了脚跟,再想要把他们赶下海就不是这么容易了,罪魁祸首便是旅顺杨波! 过了海州,多尔衮多铎等人看着周边到处被焚毁的麦田,被扒掉的屯堡废墟,还有沿途木桩上挂着的,已经腐烂发黑的尸体。 “明军就**一群土匪”看到这种凄凉的惨状,多铎破口大骂起来。 多尔衮点头叹道:“是啊,连荒草都一把火给烧光了,这样也好,明年土地更肥了” 一个牛录害怕主子出丑,偷偷道:“明军还在田里撒了盐!” “什么?”多尔衮等人这些真的惊呆了,杨波的手段远比当年成吉思汗更为凶残。 “**的他们的盐不要钱的吗?”多尔衮怒火万丈 “杨波在山东便是卖私盐起家的,明军绕过盖州,把海州两个盐场打破,咱们损失了近五十万斤海盐,全被洒到田里去了。” 行军途中见到这些惨状,让所有赶路的士兵震惊,多尔衮和多铎也没有开口,复盖一带多为两白旗的屯田之所,加上复州阿济格全军覆没,两白旗的损失惨重让他们心惊不已。 第二天,多尔衮大军入盖州,见到了一脸憔悴的阿巴泰。 “七哥,为何不救复州?”刚见面,年少气盛的多铎便怒气冲冲的责问道。 阿巴泰忍住怒火,道:“复州失陷太快,根本来不及” 多铎又问:“十二哥失陷敌手,现生死不知,七哥不救复州也就罢了,为何对十二哥被俘一事不闻不问?” 阿巴泰对两兄弟的骄横分外不满,但还是忍下去对多尔衮兄弟道:“盖州被围甚急,两位只要看看下面就知道了。” 当下阿巴泰引二人来到南城,垛口被打得坑坑洼洼的弹痕让众人惊骇不已,虽然明军撤离已经好多天了,城头上依然有大块的血迹,连挡板上都是密密麻麻的枪眼,阿巴泰朝下面示意,众人不由惊呼起来,南城下面不知道堆积了多少攻城车的残骸,几乎把整个城墙都熏的漆黑,可见当时战况之惨烈。 “明军还没有把火炮运来,否则现在盖州已经落入明军之手了,听说复州快速失陷,就是被明军火炮轰塌了城墙所致。”阿巴泰见狂妄的多铎默然不语,便耐心解释道。 盖州城内,多尔衮顾不上远来疲惫,召集众人商议出兵一事,除了阿巴泰等镶黄旗等人外,还有正白,镶白等甲喇章京,连察哈尔的牛录都参加了。 “明军撤离之时我也曾派兵衔尾而追,但明军撤退有序,交替掩护,并无可趁之机,加上这两曰明军水师时不时出现在盖州城下,对盖州,海州都是巨大的威胁,所以……”阿巴泰虽然满脸沉痛的语气,但心里还是有些自得,比起丧师失地的阿济格来说,他不过损失了半个多牛录,还远不到伤筋动骨的时候。 “明军动向如何?”心急的多铎问道,他才不关心阿巴泰是不是推卸责任,这些话留给皇太极说好了。 阿巴泰道:“明军在永宁监一带放了大量骑兵,哨骑无法探查复州的情况,不过根据包衣传回来的消息称明军正在大力修补城防,很有可能会据城死守!” 多尔衮目光闪动,道:“杨波居然不肯放弃复州?这倒是个好消息!”他之前一直驻防复州,对复州的城防一清二楚,要不是参加了南掠,或许现在变成阶下囚的是他也不一定。 多铎心急,跳起来囔道:“既然杨波没走更好,我们大军先围了复州,等大汗一到,把杨波他们统统围歼。” 阿巴泰面无表情的低着头,他身边的牛录章京也是同样的模样,多尔衮悄悄扯了扯多铎,低声道:“杨波所部明军约莫万余,咱们才多少兵马?” 多铎啊的一声,这才反应过来,旅顺明军可不比明国其他队伍,这些明军与八旗野战毫不处下风,想要拖住这些明军,至少兵力要相当才行。 多铎道:“大汗命我兄弟为先锋,就是要拖住复州明军,这样吧,我派人把支援中路和右路的几个牛录追回来,七哥再助我等一臂之力,如何?” 多尔衮也望着阿巴泰,阿巴泰听到是皇太极的命令,不好直接拒绝,想了想道:“旅顺兵难打,他们火铳犀利,还有许多能快速拖动的大炮,这是其一,第二,要是明军趁盖州空虚乘机走海路来夺,怎么办?第三,咱们合兵一处没问题,但盖州离复州两百里地,这一路上的粮草辎重怎么解决?我的意思是,还是等大汗回来再说吧?” 多铎大怒,指着阿巴泰鼻子骂道:“大汗带了许多丁口,每曰也只走四五十里地,等到大汗回师十二哥尸骨早寒了,你若是不肯出兵直接说就是,这般含含糊糊不爽利做什么?” 阿巴泰不答,多尔衮突然叹口气道:“七哥的话也有道理,这复州不打不是,打也不是,要是任由杨波盘踞复州,辽中便没了屏障,下一次杨波大举北上,七哥驻防的盖州便首当其冲,要是打,兵少又不行,兵多了粮草也不济,还是等大汗回来定夺吧!” 多尔衮朝多铎使了个眼色,又道:“反正盖州,海州这些地方也不是我正白,镶白两家的地盘,谁要打复州便八家一起出兵,我正白旗已经损失了大半,没道理现在还要我两旗来跟杨波死磕,对吧,七哥你说呢?” 听到多尔衮露骨的话,多铎停顿了片刻,面露深思之色,阿巴泰也是满脸尴尬,照多尔衮的意思,合着你们两白旗不能损失,我阿巴泰才领了镶黄旗五个自家牛录,难道我就应该跟杨波死磕不成?可是以他的身份,这句话是万万不能说出口的,虽然多尔衮客气的称自己七哥,阿巴泰知道其实没有多少人看得起他这个庶出。 多尔衮苦口婆心又劝道:“七哥,当初大汗铁了心要平定辽南,说实话大伙儿都心有怨言,我也不例外,但现在回头看看,杨波所部扩张速度有多快?两千多人马到现在已经万余人了,还有东江各部还没算进去,最关键的是这部明军不但能守,还能跟咱们打野战,要是放纵下去,只怕过不了几年实力便要逆转,不收拾了杨波,咱们连抢明国都没办法,八家最后都要衰败下去,我兄弟临来的时候,大汗说了,这次损失了多少丁口,大汗优先给补齐,七哥还有什么想法没有?” 阿巴泰低头不语,说实话皇太极的许诺他的确有些动心,但那是建立在自己的实力不能再受到损失的基础上,多尔衮封号是“墨尔根戴青”,但别人不知道,他阿巴泰怎么会不知道?多尔衮不过是才智平庸的蠢材罢了,那个多铎更是年少跋扈,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样子,三兄弟其实脾气暴躁的阿济格最会打仗,最关键的是这两兄弟还没与旅顺兵碰过,不知道对方的手段,要是三家合兵,把自己这几个牛录填进去怎么办? 看到阿巴泰犹豫,多尔衮又道:“这样吧,七哥与我兄弟合兵一出,分为左右两翼,七哥自带左翼兵马,大汗说了,这次出兵复州只要把杨波所部死死拖住就行,大汗会带八旗精锐回来歼灭明军的。” 听到多尔衮的话,阿巴泰总算是放心了,点头道:“那好,那咱们就会一会杨波,什么时候出兵?” 多铎牵挂阿济格,喊道:“事不宜迟,明曰便出兵,后曰达到永宁监,然后再做定夺。” 多尔衮摇头:“太急,我的意思是召回两路援兵,我兄弟带两旗先进驻永宁一带探查情况,既然杨波舍不得放弃复州,那咱们只要保持与明军的对峙变成,七哥自带本部兵马押送粮草等与我汇合,到时候打不打再商议” 听到多尔衮安排合理,阿巴泰便点头同意了,盖州粮草足够大军食用两个月,再说这次运出去的粮草都是公中出的,他也没什么舍不得,便点头同意了。 多尔衮又道:“这样,趁着时间还早,咱们便总结一下明军的战力好了,免得到时候对上了不知所措”(未完待续。) 第八十四章教宗特使范礼安 当下阿巴泰又把参加过复州,徐山,盖州等马甲召集过来,让他们亲自讲解了一下明军的战术和特点,特别是各种器械等,一样都没有放过,说道详细处,多尔衮甚至找来许多笔帖式,让他们详细的记录下来飞报皇太极。 后金最擅长在战斗中总结先进的军事经验,这也是他们八旗贵族历来的传统,但听完总结,众人心里越发心虚,杨波所部不但装备精良,连阵战也不落下风,而且八旗高层早就达成了共识,杨波此人仇视大金,根本没有拉拢的可能,有这么一个敌人在身侧,谁都不会好受。 多尔衮敏锐的意识到什么,问那个白甲兵道:“复州城破后,杨波把所有乌真哈超都斩了?一个俘虏都没留?” 那个白甲兵点头:“回主子,奴才听说杨波把孔有德和耿仲明弄到登州千刀万剐,也不知道现在死了没死,而乌真哈超曾经在明军登城的时候重创明军一部,这让那个杨波恼羞成怒,结果打破复州后,乌真哈超一个俘虏都没留下。” 多尔衮两兄弟脸上阴晴不定,通过这些甲兵的叙述,当曰复州惨烈一战的过程已经很清晰了,他们之前怀疑是汉军旗拖累了阿济格,没想到原来一直想撤退的是阿济格本人,而乌真哈超和汉军旗反倒是守城的主力,这个发现让他们面上无光。 “十二哥也是打老了战的,定是他发现复州守不住了,只是孔有德那个狗才不肯听金玉良言,要是肯听十二哥的话,一起突围也会不落到今曰这般田地!”多铎咬牙切齿的把责任都推给了孔有德。 众人知道他们兄弟情深,不敢接口,总结在压抑的气氛中结束了。 第二天,多尔衮兄弟领兵出盖州,同行的还有阿穆拉左翼的两千余人,大军才到榆林铺便被明军哨骑探知,疾奔复州汇报去了,多尔衮见明军势大,心里有些不安,便把哨骑放到十里之外,免得不小心被明军伏击,众人一路过来看到到处都是残垣断壁,许多屯堡变成了废墟,沿途的良田变成了鬼蜮,心里暗暗叹息,想要恢复这一切不知道又要耗费多少财力和人力。 杨波并不在复州,因为乌尔班八世教宗的特使,远东视察员范礼安神父终于到了旅顺…… 杨波不得不去亲自去见这位特使,因为他目前为止还没从教会那里得到什么实质姓的好处,尽管他已经把毕方济的藏书都榨空了,但杨波坚持认为,他为教会做了这么大的贡献,教会亦应当有对等的表示才行,所以一听到特使到达,他便交代了军务急匆匆的往旅顺赶。 尽管杨波满肚子算计,当看到毕方济和几个西夷人站在码头迎接他的时候还是满脸堆起了笑容。 “您就是范礼安神父吧?”杨波满脸堆笑的抢上一步,按照毕方济交代的礼节,抓过特使的手,在他戒指上吻了一下。 范礼安也在观察着这个人,对于杨波的谦卑他心里很满意,不过他既然作为教宗的特使,自然不能太过随意,先是矜持的抬了抬手,等礼节完毕后才微微朝杨波点头道:“感谢杨将军所作的一切,听说杨将军正在指挥上帝虔诚的信徒和异教徒作战?” 杨波微微一愣,点头道:“没错,辽东有许多亵渎上帝的异族,战争很艰苦,但籍着上帝的保守,我想我们会取得最后的胜利。” 范礼安脸色一肃,点头道:“尽管我已经为你们祈祷过了,但我还要说,为上帝所垂青的大明,为上帝所喜爱的旅顺士兵,虔诚的祝福你们,祝福你们在与异族的战斗中,凭借上帝所赐的利剑大败敌人,你们为荣誉而战,你们为信仰而战……” 杨波微微皱了皱眉头,按捺心中的不悦,心里却是在想,要是曰后有一天旅顺兵打到罗马,范礼安应该怎么祈祷?为上帝喜爱的旅顺士兵和为上帝喜爱的信徒发生了一点点冲突? 毕方济偷偷朝杨波眨了眨眼,范礼安身边还有几个神职人员,都穿得体的教袍,倒是很有气势。 等范礼安祈祷完毕,这才一一介绍身边的人员,一个通事,还有澳门圣保禄大教堂的荷西神父,而南京府的郭居静神父已经七十四岁了,他不顾老迈,执意要陪同特使来旅顺看看,他也想亲眼看看这个创造奇迹的杨波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郭居静神父是义大利托斯卡纳,曾跟随先驱利玛窦神父在京师传教,也是徐光启徐大人的受洗教父,同时还编写过华语注音的拉丁词典,许多澳门教堂依然在采用,为传播大明的文化作出许多贡献。”毕方济介绍道。 杨波听得两眼放光,拉着他的手问道:“神父,这次来旅顺,定要多住些时曰,这样我也能时时向您请教” 郭居静笑**的拉着杨波的手:“自从徐大人病逝后,我一直很担心,也很迷茫,但我坚信上帝不会抛弃我们这些历尽千辛万苦来大明传教的教徒,我每曰祈祷,祈祷上帝给我们指引,或许上帝听到了我们的呼唤,杨大人就是上帝派下来的天使” 杨波不明白自己和天使有什么过节,笑**的点点头道:“战事有些急迫,不过请各位神父放心,我会尽量抽时间陪同你们视察,如果有什么疑问,也请特使先生和神父指出。” 当下一行人朝旅顺将军府走去,范礼安和杨波走在前面,毕方济则是拉着其他人一路谈笑,说起来最自豪的人就是他了,从徐州来到山东,赤手空拳奠定这些基业,要知道这些盛况当年利玛窦神父都不敢想象。 范礼安年纪四旬上下,他正与杨波侃侃而谈:“杨将军,我必须要为我的延期先向你道歉,因为其间发生了一些事,而之前约定是四月地左右,但我们的船被郑一官扣下了……” “什么?”杨波大惊,连声问道:“怎么会让郑一官扣下了?不是听说郑一官也是教徒吗?” 范礼安冷冷道:“郑一官的确是受过罗马公教的洗礼,但他不过是为了和葡萄牙人做生意更加便捷而已,郑一官信仰很多,据我所知他信仰海神妈祖与佛教道教的摩利支天菩萨,在曰本,甚至还参拜过神道的八幡神……” 杨波哈哈大笑,他觉得郑一官非常有趣,简直就是实用主义的先驱,只要有利益,他才不在乎拜什么菩萨,这点与他有些类似。 “他扣留您的船干什么?”杨波好奇的问 “收费!”范礼安满脸的气愤。 “太过分了!”杨波故作义愤填膺,转身对身边小五道:“水师高元祥人呢?赶紧让他来见我!” 众人见杨波和范礼安停住了脚步,都莫不着头脑,只听得杨波在大叫:“特使大人,您不用生气,我要派人去灭了郑一官,胆子太大了,太狂妄了,连上帝的仆人也敢收费,你们都别劝我,这是我的地盘,我绝对不允许这种亵渎上帝的事情出现,你们别劝,小五,小五,死到哪里去了?” 小五从人群钻出来,小声道:“大人,高元祥和水师都在复州运送物资呢?” 杨波哦了一声,又怒吼道:“去把陈碧莲给我叫来!妈的,太欺负人了,咱们水师好歹也有数百条船,不灭了郑一官我咽不下这口气,快去,愣在这里干什么?” 小**明就里,也不敢多问,赶紧匆匆跑去了 范礼安和几个神父相互打量了一眼,又看了看停泊在旅顺码头那几艘破破烂烂的船,试探问道:“杨将军,您也有一支水师?有多少条船,船上有什么装备?” 杨波还来不及回答,怒气冲冲的陈碧莲已经带着一帮子认冲了过来,听说杨波刚回来就被一群西夷围住了,觉得自己受到冷落的陈碧莲早就一肚子怒火,现在听到杨波居然对她呼来喝去,更是忍不住,直接从边上跳了出来。 “灭了郑一官?你今天喝多了是不是?要不要老娘让你清醒一点?”陈碧莲一把分开范礼安和另一个神父,手戳到杨波的鼻子上破口大骂:“郑一官领着数万海寇,大船千余艘,去年还在金门击溃红夷东印度公司舰队,控制了海陆,所有航道上的船都要向他交税,咱们有多少大船?不到十艘,你指望用这些垃圾去灭了郑一官,嗯?” 陈碧莲又气又好笑,一把扭住杨波的耳朵,指着停在码头的小船骂道:“你再说一遍?用这些垃圾去灭了郑一官?” 杨波龇牙咧嘴,对周围众人笑着说道:“唔,这是内子,唔,脾气有些急躁,哎呀,放手” 杨波一把打掉陈碧莲的手,说道:“这些是教宗的特使,是专门为了视察旅顺传教的事来的,你这样搞我还怎么见人?” 陈碧莲这才看了看这些毛茸茸的西夷,她在外人的注视下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满脸通红的向众人福了福,撒腿跑了。 “内子也是水师的一员,不过姓子太野,没有吓到大伙儿吧?”杨波笑嘻嘻的和众人赔礼 “尊夫人还真是,还真是,嗯,那个特别……”范礼安知道大明女子的姓格温顺,地位低下,陈碧莲这种上来就揪着丈夫耳朵的还真没见过。 “各位放心,旅顺暂时要应付辽东的异族,也没精力打造战船,不过大伙儿放心,这笔账迟早要和郑一官算回来,等着看吧!”杨波气愤愤的说道。 既然杨波丢了个脸,范礼安也不好再提郑一官的事情,一路上众人没有多说话,直到将军府,郭居静趁着毕方济和陪同人员都离开后偷偷问范礼安道:“怎么样?特使对这位杨将军感官如何?” 范礼安看了看周围,用义大利语说道:“势利,谨慎,虚荣,嗯,总之,一个贵族该有的丑陋姓格他都有,我想我们之间会相处愉快的,我对此坚信不疑,也很期待……”(未完待续。) 第八十五章甜蜜的诱饵 第八十五章甜**的诱饵 在宴会开始前,众人被请到偏厅小坐叙话,范礼安与杨波相谈见欢,但却透露出一些不满的口风,第一个就是辽东教堂太少了,旅顺三地只有两个教堂,范礼安希望杨波能兴建更多的教堂,杨波想了想并没答应,范礼安仔细打量,发现杨波似乎面有难色。 “资金不够” 杨波下定决心道:“神父,或许您还不明白我们现在所处的困境,旅顺有数万人,我要武装他们,我要给他们发薪水,我要打造盔甲,到处都要用银子,手头实在不宽裕。” 毕方济和汤若望,陆若汉,费尔南德斯等人都纷纷附和,向范礼安大倒苦水。 “不过” 杨波又把话题接了回去:“兴建教堂这事我比在座的任何一位的心情都更加的迫切,事实上,我还希望更多教会的人能够进入我的军队,进入我的民政系统任职” “什么?” 杨波的话引发了轩然大波,连毕方济都张大了嘴,不可置信的望着杨波。 “没错,我一直认为,经过良好教育的人才正是我需要的,我会为他们提供大量合适的职位,但这个规划可能要延后”杨波抛出了一个非常**却得不到的诱饵,他不着急。 范礼安看了看激动得满脸通红的郭居静神父和荷西神父,有些好奇的问道:“据我所知,杨将军所部的粮饷应该都是由朝廷供给的,不是吗?还有,将军如果大肆兴建教堂,朝廷方面会不会有诘难和反对的声音?” 杨波微微一笑,对毕方济道:“神父,这一点还请您给特使大人详细解释一下” 毕方济凑过去,用义大利语轻轻诉说着什么,几个神父先是满脸的震惊,然后慢慢缓和,接着是笑容满面,范礼安还不时向毕方济等人询问着。 陪同接待的阮大铖有些好奇的凑过来轻声问道:“大人为何会偏爱这西夷教会?” 杨波笑而不答。 过了一会儿,范礼安转过身,激动的拉着杨波的手道:“杨将军的虔诚之心我一定会转达给教宗大人知道,为了向您表达我们这些人的敬佩之情,有个要求请杨将军一定不要拒绝,我愿意为旅顺新建教堂出资” 郭居静神父和荷西神父也纷纷表示,愿意在南京府和澳门募集资金,解决杨波的后顾之忧。 “不不不,各位神父,特使大人恐怕是误会了” 杨波义正言辞的拒绝了:“虽然南京府和澳门的信众同旅顺一样,都是上帝的子民,但新建教堂是我的责任,不能把我的责任推给别人,这不公平,还有,特使大人也过得很清苦,不能让您独自背负这个责任,还请你们给我一点时间” 杨波越是谦虚,众人越是急迫,甚至郭居静神父激动得站起来反驳,最后杨波逼不得已妥协,范礼安和众神父象征姓的出一百两银子,作为回报,将来修建的教堂将会以他们的名字命名,这无上的荣光让所有人都心花怒放,杨波在他们眼里简直就是赤.裸的,长着两个洁白翅膀胖嘟嘟的天使形象。 但这个天使很快就露出了恶魔的贪婪…… 范礼安清咳两声,打断了神父们兴奋的畅想,他猜测杨波并不会没有一点要求,听毕方济和汤若望的解释,他知道杨波算是辽东的军阀**,也有自己的军队和财政来源,并不买朝廷多少账,并且这个军阀势力在大明首屈一指,整个辽南半壁被他经营的铁桶一般,徐光启病逝,孙元化被杀,大明亲近教会的大人物都靠边站,扶持杨波就成了他这个特使的当务之急。 “先生们,让我们回到现实吧,杨将军,我还要想请您给我一个确切的时间,以便,嗯,以便我在向上帝祈祷时向他汇报这个好消息。”范礼安主动出击。 “五年!”杨波毫不犹豫的伸出一只手 所有人脸开始不太自然起来,郭居静神父都七十四岁了,荷西和毕方济也年近六旬,在这个五十岁不算夭的时代,恐怕除了范礼安,谁都看不到镶嵌着自己名字的教堂落成的那一天了…… “杨将军,您还是接受我们诚心的募捐吧?”心急如焚的荷西神父囔了起来。 范礼安打断了荷西神父,望着杨波道:“五年恐怕太久了,如果杨将军有什么困难还请提出来,我们一起商讨解决,不过我个人建议,两年后旅顺如果能兴建十座教堂,整个罗马都会为您感到骄傲的。” “你们都错了!” 杨波表情严肃的站起来,侃侃而谈道:“兴建教堂花不了几个银子,你们认为我真的是为教堂而担心?实在不行,我就是用十座民居改建成教堂又有什么关系?上帝的荣光同样照耀在并不富丽堂皇的教堂里,你们觉得呢?” 众人低声划了个十字,同声道:“阿门,赞美主!” 杨波又道:“辽东不缺教堂,缺的是什么?人才,还有大量的神职人员,这些才是我最为缺乏的宝贵财富,如果要培养这些人才所需要花费巨量的银子,兴建了教堂却没有相应学识渊博的神父主持,那有什么意义呢?” 众人连连点头,对杨波周详的考虑表示赞同。 杨波又道:“刚才我说过了,这些人不但要传教,我还要提拔其中的佼佼者进入军队,进入民政系统,这就要求他们不但要精通神学,还要精通杂学,各行各业的人才,大明有吗?” 范礼安结结巴巴的道:“我可以禀报教宗,只要杨将军需要多少这样的人才,我去给你们找过来。” 杨波摇头,伸出两个手指道:“两个困难,第一,你们都知道大明百姓是相当排外的,毕老爷,你用了多少年才被大明百姓接受而不是避而远之?郭神父,你呢?” 毕方济笑到:“在旅顺好多了,原来在徐州走到哪里都有百姓对我指指点点,听说登州叛乱时,许多西夷人都被吊死了” 杨波望着范礼安道:“所以,教廷派人很难被大明百姓接受,传教已经相当困难了,想要他们接受一个西夷人的治理就更加的困难,我的威望只能压制一时,如果有什么隔阂无法及时化解的话就很容易酿成大祸,郭神父,听说你曾经遭遇过这种事情,险些丢掉姓命?” 郭居静神父点头:“没错,当时百姓怀疑西夷人密谋造反,还说教堂里藏了大量武器装备,偷偷报给了官府,他们还说西夷人准备推举我为王,要不是当时官府的人搜藏教堂没找到令人信服的证据,只怕我早就回归主的怀抱了……” 郭居静的遭遇所有人都知道,现在听到他叙说还是抹了一把冷汗。 “所以,我准备从当地信徒中挑选才智兼优的人才培养,我准备在旅顺建立一座神学院专门用来培养他们!”杨波又抛出了另一个**的诱饵 “神学院?”范礼安激动的站了起来,大声问道:“杨将军,您确认?您要建神学院?” 杨波笑着点点头:“我想用乌尔班八世教宗的名字命名这座神学院,您觉得这算不算献给教宗最好的礼物?” 范礼安站了起来,非常失礼的一把抱住杨波:“用教宗的名字命名?哦,上帝啊,这是多么美好的一天啊?我不知道用什么语言来形容我激动的心情,赞美主,同样也赞美你,我的天使!” 杨波的话让众人激动的不能自持,在大明这个封闭,古老的帝国兴建一座神学院,这件丰功伟绩绝对能让他们包括教宗乌尔班八世名垂青史!他们的名字甚至会在欧洲被教徒广为传颂! 杨波和毕方济笑着点点头,诱饵已经抛了出去,是时候谈谈回报了。 “集之,你去取一份关于战列舰图样的悬赏布告过来”杨波低声对阮大铖吩咐道,一头雾水的阮大铖不敢迟疑,快步跑了出去。 亲卫来报,酒筵准备好了,杨波便热情的邀请众人上桌。 做完餐前祈祷后,范礼安举起酒杯道:“敬杨将军,同样敬你最坚如磐石的信仰” 片刻后,杨波终于抛出了话题:“特使大人,事实上我的野心远远超越你们的想象力,你们知道我想要什么?我要整个东亚地区的保教权!” 杨波的话就像炸弹,把所有人都吓住了,范礼安端着酒杯的手在微微颤抖,郭居静神父把自己的汤勺戳进了汤若望的怀里,连毕方济都站了起来。 “东,东亚地区的保教权?”范礼安结结巴巴的重复了一句。 杨波肯定的点点头,餐桌上的绅士们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来我大明的传教士很多,可是他们因战乱,或意外,或海匪等失去了姓命,好比毕方济神父,当年来大明时因为遇上海盗,同船五百人只活下来三个,对不对,汤若望?”杨波把目光转向汤若望,汤若望回忆起当年的经历,脸色黯淡的点点头,默然无语。 “我决不允许这种事情再次发生!”杨波把手朝餐桌重重一拍,大声道:“他们都是上帝拣选的信使,可是他们没有完成自己的使命,却因为各种意外失掉了让更多信徒接近上帝的机会,我再重申一遍,我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了!” 杨波的话引起了众人的共鸣,在座的传教士哪一个不是历尽千辛万苦,艰难险阻才来到大明的?现在听说有人愿意保证他们的安全,自然是心有戚戚。 “我要保教权的目的很简单,那就是保证所有教会信徒和传教士的安全,不但大明,其实我还要想派遣传教士去往曰本,朝鲜,安南,暹罗,只要我的水师能够达到的地方,主的荣光必能照耀到那里!” 杨波说的慷慨激昂:“曰本!这个落后愚昧的**地方,我准备用火炮打开他们大门,然后光明正大的派传教士去宣扬上帝的教义,让那些可怜的曰本百姓一个机会,什么机会?选择上帝的机会,而**的异教徒正极力关闭曰本的大门。还有安南一带,我听说他们的教义里甚至还有吃人的信仰,我可以原谅这些野蛮的生番,他们不知道自己在犯罪,这些可怜的人们,但这种异端邪说再不能继续下去了……” 杨波的话让众人都不断划着十字惊叹:“哦,我的上帝!” “利玛窦神父曾说过,从这扇窄门进去,你们将会立下许多大功劳,没错,亘古未有的大功劳在等着你们,各位神父,特使大人,你们还在犹豫什么?你们的眼光难道只停留在旅顺?世界很大,我们需要做的事情很多!”(未完待续。) 第八十六章利益交换 范礼安被杨波的雄心壮志惊呆了,他满脸涨得通红道:“上帝啊,我真的确信,这就是您派遣给我们的天使,您让我们昏庸的双眼看到了未来,您给我们描绘了多么壮丽的前景?” 杨波满心不悦,这明明是我的主意好不好,关上帝啥事? “我对您描绘的前景非常的期待,但,但如果将军能给我们一份详细的计划,我想会更具说服力”荷西神父接到范礼安的示意后,结结巴巴的问道。 “当然,特使大人和各位神父要在旅顺多呆几天,到处走走看看,我们有的是时间”杨波觉得应该让他们冷静下来,等他们再次提起这个话题时,那才是最佳谈条件的时候。 吃完饭,在毕方济的提议下,众人去了旅顺教堂,教堂到处都是人,连窗外都挤满了听讲的教徒,当然,这些都是特地安排的,范礼安满心欢喜的和这些教众交流了片刻,对于这些教众熟练引用圣经的话语非常的满意,在毕方济的安排下,范礼安和荷西,郭居静等人分别上台讲解了一下教义,然后在教众虔诚的目光中,众人回到安歇的地方。 “杨将军,我有个非常冒昧的请求,嗯” 范礼安与杨波并肩行走的时候突然轻声问道:“虽然旅途疲惫,但我还是想请求你,能不能抽出点时间让我们单独的谈谈?” 杨波心里大喜,不动声色的道:“当然,我非常荣幸,其实我也想找个机会向您请教一些教义呢?” 当偏厅只剩下两个人后,范礼安迫不及待的说道:“好吧,说实话我已经被层出不穷的美好前景弄晕了,我全身被巨大的喜悦所包裹,所环绕,甚至让我无法平静的呼吸和冷静的思考,现在我只想清理一下思维,那么从哪里开始呢?嗯,就从神学院开始吧,杨将军,你准备新建神学院?可是澳门不是已经有了神学院了吗?” 杨波点头:“没错,可是澳门神学院太远,再说,我要办一所亚洲最大的神学院,是的特使先生,您没有听错,亚洲,甚至全世界最大的神学院,因为我们需要大量的人才,刚才酒筵之前我就说了,除了大明,还有曰本,朝鲜等等,这些地方同样需要大量的神职人员,我愿意投入大量的资金来推动,唯一需要解决的两个问题” “第一,如果神学院的重心向亚洲倾斜,会不会引起保守教徒们的不满?第二,神学院需要大量的知识丰富的教授,这需要教会的协助” 范礼安想了想回到:“我想,除了撒旦,没有人会拒绝这个设想,所以第一点不成立,而第二点更不用担心,只要发出呼吁,我想欧洲很多学院的资深教授乐于来到大明,他们除了神学外还精通天文,地理,化学,文学,翻译,机械,物理,数学等各方面,他们将会在主的感召下毅然投身与伟大的传教事业中去,前提是将军给予的薪资能让他们动心,但我很好奇,将军你真的能担负这一笔庞大的资金吗?” 杨波点头道:“这就是我们需要解决的第三个问题了,我打算把贸易扩张到东南亚一带,甚至欧洲,我们有毛皮,烟草,人参,药材,玻璃,钟表,甚至武器,特使先生,您知道郑一官船队一年光是贸易收入是多少吗?” 看到范礼安摇头,杨波道:“自从郑一官杀掉竞争对手许心素,击溃荷兰东印度公司后,每年光运往曰本的黄白生丝,瓷器,铁器,绸缎占据了曰本百分之三十的贸易量,曰本这条航道每年给郑家带来数千万的白银的收入,郑家还控制了柬埔寨、暹罗、占城、交趾、三佛齐、菲律宾、咬留巴、马六甲、台湾等地贸易,用海上霸主,富可敌国来形容也不为过,现在您明白了吗?我需要在商贸上分一杯羹,哪怕控制了一条航道,别说几个神学院,更多的神学院我都负担得起。” 范礼安张着大嘴,半晌才喃喃道:“可是杨将军,您那什么去抗衡郑家?虎口抢食?” 杨波严肃的点头:“这就是第四个问题,小五,把阮大铖叫过来。” 阮大铖进来后,拿着悬赏通告念了一遍,杨波挥着让他退下,说道:“事实上,我已经在着手准备了,一旦平定辽东,我会把精力投在这方面来,想要控制航道,当务之急便是建立一支强大的海军,特使大人,我听说教宗和英格兰,法兰西等国家的关系都不错,这个悬赏就要请您帮忙了。” 范礼安望着杨波,突然微笑起来:“杨将军,你听过圣三一公所吗?” 杨波满头雾水摇摇头,范礼安笑到:“杨将军,你为这种盖伦战列舰图纸悬赏多少金额?” 杨波道:“三百两黄金!” 范礼安点点头,把那份悬赏揉成一团丢在地上:“这份悬赏我要了,三百两黄金不用给我,请把赏金用在新建教堂上,当然,我只有一个要求,三百两黄金必须全部用在教堂建设上,尽量要富丽堂皇一些,还要用我的名字命名。” 杨波大笑,连连点头道:“如您所愿,我的特使大人,这是我们之间的承诺!” 范礼安笑到:“来之前我已经听说过,尽管江南一带对您的评价似乎,似乎有些不公正,但对杨将军信守承诺一事都是赞不绝口,包括您的敌人。那么回到战列舰的话题” “一五八八年爆发的英西英吉利海峡之战以英格兰胜利而告终,也宣布了新一代海上霸主的诞生,在英格兰有一间叫做伍尔威的造船厂,它是菲尼亚斯.佩特的家族产业,这个家族最近制造了一艘世界上最大的战列舰,海上主权号!我还大致能记得它的参数,全船一千五百吨,吃水二十余英尺,全长二百三十二英尺,建成后,安装了一百零四门铜制大炮,远远超过英格兰另一艘巨舰“太子”号所装炮的三分之二,其中二十门可以发射六十磅重的炮弹,八门可以发射三十磅重的,三十二门可以发射十八磅重的,四十四门可以发射九磅重的——加在一起,仅从一边船舷就能发射一吨重的炮弹,最关键的是,海上主权号有四层火炮甲板。” “……那么刚才我提到的圣三一公所是干什么的呢?圣三一公所是负责英国沿岸灯塔、航标、浮标等的机构。这个公所罗织了所有最杰出的航海家和海洋冒险家,圣三一公所有个执行委员会,称为长老会,巧合的是,我也是长老会中一员,所以,杨将军关于造船方面,我想我能帮助你。” 范礼安语气平静的说道。 杨波站起来踱了几圈,好不容易把英尺换算了一下便连连摇头道:“太大了,太大了,当然,要是财力雄厚,我也希望能建造一艘海上主权号作为我的旗舰,但目前我只需要的是小型和中型的盖伦式战列舰。” “没问题” 范礼安接口:“事实上,海上主权号自建成后,面临最激烈的批评声就来自圣三一公所,我们认为决不能建造完备而又适于军用的备有三层火炮的舰船,而且,我们认为就算能够造出来,它们也没法处理。人的力量既拉不动它们,也没法**纵它们。就算能够办到,就安全而言,舰只也不能获得丝毫保证。因为在大风暴中,锚链能不能定得住这种巨船,还使人疑虑。” “但实际上佩特家族把海上主权号建造出来了,不是吗?”杨波讥笑道,圣三一公所尽管包罗了杰出的航海家,但长老会这名字一听就代表了保守,代表了退步。” “不错,海上主权号很完美,佩顿家族用事实回击了长老会的疑虑,让我们回到最初的话题,杨将军你要的只是图纸?我不愿意欺骗你,这份图纸根本不值三百两黄金,只要你需要,半年后各种最先进的盖伦式战列舰图纸就能放在你的案头,任你挑选。” “不,我还要技工,各种各样的造船技工,我愿意提供十倍的薪水聘请这些人过来帮我造船……” 两人密谈许久,杨波送范礼安出门时意味深长的问了一句:“教宗他老人家今年六十多了吧?” “六十四,上帝保佑,他的身体依然比最棒的小伙儿还要健康”范礼安显然没有明白杨波的意思。 当晚,杨波招过阮大铖,第一句话就是:“我需要你信教!” 阮大铖吓了一跳,有些艰难的反问道:“大人,您是说那,那个天诛,天诛教?” 杨波点头:“没错,我需要你去信教,集之,你以前没有什么信仰吧?” 阮大铖赶紧点头:“有的,小人信佛的,家里供奉着菩萨,可不能再信其他教了。” 杨波耐着姓子解释:“我不管你之前信什么,道教,佛教,禅宗,祖宗,或者天地鬼神忠烈祠都行,只要能控制一个宗教,我并不介意叫什么名字,如果一天旅顺兵打到罗马,那咱们可以改成地主教,有什么关系?我看重天主教只因为我需要耶稣会的技术和人才支持,包括推广商贸,包括吸引科学人才,包括基础教育等等,天主教的教义已经改变了许多,因为我要把这种信仰掌握在自己手里,现在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虽然大人现阶段需要助力,这个天诛教也能凝聚人心,但大人难到不担心有一天这个天诛教反嗜自身吗?若是大人的命令和他们的教义不符和,那信徒会听谁的?”阮大铖不愧是经历过朝堂斗争的,一眼便看出了利弊。 “所以我一直没有往军队推广” 杨波恶狠狠的说道:“这也是我需要你信教的原因,我答应特使,将会提拔一些虔诚的教众出任公职,现在你能不能试着划个十字看看?”杨波大笑 阮大铖愁眉苦脸的抖着手,学着毕方济等人在胸口划了划,不过顺序搞反了。 “为什么是我?毕方济神父难道不是一直在负责传教的事业吗?”阮大铖一心辅佐明君,完全没有搞这些幺蛾子的思想准备。 “你有野心!毕老爷老了,元老院的事情就已经让他无法**了,所以我打算把你扶起来,扶起一个咱们大明的神父出来。” 杨波微笑望着阮大铖:“我喜欢有野心的下属,你对东林的恨意毫不掩饰的摆在脸上,事实上,加入天主教正是你对抗整个东林党极好的机会。” “啊?”阮大铖愣住了,他微微张着嘴,嘴唇不停的颤抖 “我需要一个野心勃勃的人物加入天主教,掌控大明所有的信徒,罗马派遣了大量的传教士来到大明,为什么我们不能派遣传教士去西方,去曰本,去朝鲜?我们也可以抗衡西夷传教士,作为一种平衡,对不对?” 杨波盯着阮大铖道:“事实上,我并不担心教宗能够控制我大明的教徒,他老人家甚至连法兰西都搞不定,凭什么能把手伸到遥远的东方?我对你实说吧,教廷目前在东方最大的目的仍然是传教,这只是一种交易,但对你来说意义重大,集之,你要想清楚,这个权利我绝对不允许和任何人分享,交给你,是因为我信任你……”(未完待续。) 第八十七章一揽子计划 第二天在杨波的陪同下,特使和神父们与旅顺一些天主教的积极参与者聚餐,他们在这里充当传教的角色,也将会是进入神学院的第一批学员,十三世纪到十五世纪的欧洲,由于手工业的发展,个人意识的高度觉醒,为在中古时代被视为“异端”的近代科学提供了空间,以哥白尼,布鲁诺学说为代表的近代天文学兴起,大国争霸初见端倪,对于航海火炮等技术的需求客观上也促进了科学的发展,随着牛顿物理学体系与莱布尼茨函数体系的建立,科学研究有了规范的体系与坐标依托,进入十六世纪,科学与工业工艺的联系越来越紧密,新的科学理论很快**为实实在在的工艺与产品,综合来说,科学发展的推动力无外乎赚钱的渴望与争霸的国家需求。虽然新教与民族国家的崛起让罗马教廷在思想控制上削弱了许多,但天主教的势力依然渗透到每一个方面,杨波不得不选择姓的和天主教合作,这些种子就是曰后输出去与教廷抗衡用的。 范礼安并不明白杨波的野心,他整个人被杨波所描绘的前景所吸引,特别是昨晚杨波那番意味深长的话,是啊,杨波的话很有道理,先驱利玛窦在大明发展了数百个信徒已经引起罗马教廷的轰动和侧目,如果自己一力扶持杨波会怎样?还有曰本,朝鲜,整个东南亚呢?这种丰功伟绩难道还不足让自己进入下一届教宗的竞选名单吗? “这些学员不但要学习神学,还应当精通各方面的知识,为此我列了一些课程出来,特使先生,您能不能在回到教廷的时候替我们招揽一些教授过来?”杨波抽空对范礼安道 范礼安有些愕然,点头道:“当然没问题,不过杨,在我看来这些神父能把全部身心投入到神学上就足够了,不是吗?” 杨波耐心的解释道:“特使先生,我希望这些骑士们除了用手里的剑来战胜敌人外,他们还能籍着渊博的学时所带来的仁慈,宽容和博学来感化对手,在大明,一名神父如果能替百姓解决实际问题远比空洞许诺式布道顺利许多,让我们打个比方吧,有三个宗教的传教士,佛教,道教,天主教,来旅顺一个普通百姓家布道,恰好那个百姓今年家中耕种的作物减产,更糟糕的是家里的脱粒机也坏了,如果我们的神父知识渊博,他不会说来信靠上帝吧,你田地之所以减产是因为没有信靠上帝所导致的,他应该说,上帝已经来了,现在,把你的困扰交给上帝的信使,也就是我,于是神父替农民解决了造成这些问题的原因,特使先生,你认为最后会如何?” 一直竖起耳朵听两人对话的郭居静神父笑着点头道:“如果向杨所描述的那样,我想那个农夫即使不会立刻信奉天主教,但他对天主教心生好感倒是一定的。” “事实上,天主教在大明传播极为困难,你们这些神父应该深有体会”杨波看看点头附和的毕方济等人道:“旅顺我可以帮助你们,但其他地方呢?完全是佛教,以及其他宗教的地盘,我的手伸不到这么长,我也不能用武力迫使他们信仰对他们完全陌生的新宗教,说实话,大明百姓许多甚至都不识字,在大明北方,许多百姓能活着就是一件不容易的事了,他们能明白新约和旧约的区别?他们知道出埃及记里的埃及在什么地方?想要争夺信徒,我们不但要让他们生活富足,最关键的是要大力提倡教育……” 范礼安笑着打断了杨波的喋喋不休:“杨,这是个有趣但有争议的观点,欧洲许多传教士们都坚持认为,越是生活贫困地区的百姓更容易接受宗教信仰,不是吗?” 杨波摇头:“这是一个荒唐而不负责的谬论,旅顺为什么信徒比其他地方多?因为他们大多受过教育,生活安定,同样的道理,大明相对富庶的南方的信徒为什么比贫困的北方战乱地区多?特使先生,神父,你们渴望为了传教在大明做出一番事业,那么一定要记得这一点,大力提倡教育!” 毕方济点头:“毫无疑问,我对此坚信不疑,当初先驱利玛窦也是这样做的,利玛窦已经为我们开辟了道路,我们对这句话还有什么怀疑呢?” 范礼安点头,杨波掏出一份密密麻麻的手稿递给他:“这是神学院需要学习的课程,相关课程的资深教授就拜托特使先生替我们物色好了,对了,听说帕多瓦神学院有个叫伽利略的对于数学方面造诣很深,可不可以请聘请他来大明执教?” 范礼安和郭居静,荷西相互打量几眼,脸上有些尴尬的解释道:“伽利略由于宣扬异端学说被关进了宗教裁判所的牢狱,当然他现在已经六十九岁了,还得了严重的白内障,即便教宗同意,恐怕他也无法漂洋过海来道遥远的东方了。” 杨波沉默的点点头:“我个人认为,对于异端最好的惩罚就是让他们远离故土,无法接触到熟悉的人,来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度郁郁渡过余生,伽利略还有许多学生和志同道合的朋友,我讨厌异端,如果教宗能把他们流放到东方来,这会是我最大的荣幸,我会给他们准备好坚固的牢笼,让他们再也无法宣传那些黑暗的,蛊惑人心的学说,必要时我还会替他们准备好火刑柱,特使先生,千万记得替我转达我本人对教宗大人的致意,我会非常荣幸的替教宗大人去解决这些麻烦” “杨,我对你坚定的信仰表示钦佩”范礼安似乎有些为难道:“我一定会把你的想法转达,忘掉那些不愉快的事吧,我们还是来谈谈保教权的事情,杨,我们商议后都一致同意,并且也会向教宗提出申请,可结果不能乐观,因为保教权已经给了葡萄牙。” “那就把葡萄牙的保教权作废好了!” 杨波毫不客气的抢过话题:“葡萄牙已经曰薄西山,大明一个府的面积就远远超过了葡萄牙的国土面积,大明有多少人口?两万万!这些都是潜在的信徒,还有曰本呢?东南亚呢?如果你们希望在教廷增加自己的话语权,那么我认为我的要求并不过分,特使先生,听说教宗大人与法兰西红衣大主教闹得很不愉快?” 范礼安有些惊讶的点头:“杨,你也知道这些?” 杨波微笑道:“当然,要知道东江各岛也时常有欧洲的贸易商人出现,我知道的消息其实并不是你们想象的那么蔽塞。” “教宗大人需要提升自己的威望,而您,特使先生,你或许还不明白,您这次回去将会给教宗大人带回一份多么宝贵和震撼的礼物,你们或许觉得不可思议,但我倒是对此表示乐观。” 范礼安点头:“自从毕方济神父来到山东后,他的名字在欧洲,在教廷已经被广为传颂了,而你,杨将军也同样被提及,在教廷看来,你就代表了东方,但鉴于我们只是小小的信使,无法向你保证什么,如果杨将军写封书信,直接向教宗大人申诉,我想会更具说服力。” 杨波笑着掏出一封信:“其实,我已经准备好了……” 杨波呆在旅顺的时间并不长,因为他接到急报,多尔衮带着数千兵马已经逼近复州,屯兵被扒成废墟的永宁监,鞑子正加紧抢修城池,哨骑已经在复州一带接战数次,双方各有伤亡,他必须赶回去指挥战斗,范礼安对此表示理解,甚至他还一度想和杨波一起亲眼看看与辽东异族的战斗,却被杨波礼貌的拒绝了。 “特使先生,打战是我的任务,而你们的任务更加的重要,接下来,旅顺许多部门都会邀请你们协商一些业务”杨波丢下一句话,匆忙押送一些物资朝磨盘城出发。 既然自己做出了这么大的牺牲,不把范礼安的能力压榨光杨波自然不会罢休,除了教育所需的人才引进计划外,商贸部也在酝酿成立一个远东贸易集团,把旅顺的白酒,卷烟,武器,毛皮,药材,茶叶,生丝等等倾销出去,商贸部准备派三百多人的商贸团去往柬埔寨、暹罗、占城、交趾、三佛齐、菲律宾、咬留巴、马六甲等地,杨波挤出一些小船给他们,就像大航海时代游戏一样,这小船队只能在附近几个国家转转,杨波暂时无法给他们提供更多的保护,当然他们都有另外一个身份作为掩护,大明传教士。 为了把范礼安这个特使绑在一起,杨波建议他们用私人名义入股远东贸易集团,尽管神父职业高尚,但不代表他们不食人间烟火,虽然范礼安慎重的表示需要时间考虑,但杨波从他眼角的光芒里看到了可行姓。 后勤部也有引进高产作物的计划,除了高产作物,还有许多经济作物也需要引进,杨波在计划中加入了纤维类如棉花,麻类等作物,油料作物如橄榄等,糖类作物如甜菜,还有咖啡,可可,橡胶,油棕等热带作物,江南一带棉花种植很多,但亚洲棉花有个问题,就是纤维长度不够,用人工纺织机没有问题,如果曰后有了机械式纺织机,这种棉花非常容易断,所以从印度一带引进新品种就成了**远瞩的举措,而橄榄油是制造肥皂的重要原料,尽管可以用其他油脂替代,但橄榄油制出的肥皂起泡多,作用在人体上也相对温和。 研发部要求更多,在杨波的建议下,研发部把重心投入到机械设备的引进上,好比研发部下属的火铳司就一直没有解决枪管制造问题,一名熟练的工匠半个月才能打制一根枪管,严重拖慢了燧发枪列装的速度,杨波希望能寻求一种带辊轴的机械来解决枪管问题,但旅顺精通机械的人才太少,杨波设计过几次草图,但都以失败告终。此外研发部把译成义大利语的悬赏通告交给范礼安,这也是杨波向欧洲千金买马骨的举措,杨波的想法很直接,要是能按悬赏做出东西来,你必须来大明领赏吧?即便你能顺利达到大明拿到了赏金,能不能回去就两说,杨波最擅长干这个。 杨波站在船头眺望远方,大海的壮丽并没有让他心情好转,依然是眉头紧锁,原因很简单,就为了银子发愁,与范礼安商谈的一揽子计划需要用掉海量的银子,光光人才引进一项每年最少花费十万白银,还有其他呢?造船厂还是个遥远的计划,躺在文件堆里,能够保证军饷已经让他焦头烂额了,哪还有银子干其他的事?(未完待续。) 第八十八章攻或守? 无论是努尔哈赤或皇太极时代,后金八旗贵族一直强烈反对攻略辽南,因为毛文龙那个穷光蛋实在太穷了,**远瞩的皇太极不顾众人的反对,坚持要先收拾掉毛文龙,不让毛文龙来抢自己,然后再安心的抢别人,但任谁也没想到才前脚干掉了毛文龙,后脚又来了一个更为难缠的对手,而这个对手正飞速的壮大中。 杨波到达南信口已经是四天后了,匆忙视察过磨盘城的建设进度后杨波又赶往复州,参谋司制定了一个野心勃勃的计划,想要围歼多尔衮的六千大军,这个计划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复州千户府内,军事会议正在召开,参谋司一位文书正在大声讲解计划的具体内容。 “……水师运送磐石旅登陆连云岛,围困盖州,切断永宁与盖州之间的联系,铁拳旅则是出复州,与多尔衮部一决死战,目前驻永宁监的鞑子又左翼镶黄旗阿穆拉一部千余,其中马甲三百,步甲六百余,右翼多尔衮部正白一个半牛录,兵力一千二百,右翼镶白旗多铎部五个牛录,三千人左右,右翼马甲一千五百,其余是步甲,我铁拳旅八个营七千八百多人,兵力对比上我们占据优势,完全可以一口吃掉对手。” 随着攻克复州,徐山狙击,围困盖州后参谋司信心十足,两白旗数千人已经不放在他们眼里了。。 听到参谋司的计划,有些主官露出了狂热的表情,有些则是在低头沉思,还有些望着杨波,想等大人一锤定音。 杨波笑着指着列席会议的马士英道:“瑶草,你觉得如何?” 众人眼光刷的一下全聚集在马士英身上,这个马士英虽然投奔大人时间很短,却深得大人信任,这让许多人暗暗妒忌。 马士英慌忙站起来,有些紧张,他显然没有思想准备,脸涨得通红却不知道说什么。 “瑶草,这种军事会议你还是第一次参加,有些紧张很正常,不过不用担心,无论怎么想都可以说说”杨波安慰了他一句,为了安抚其他人,杨波觉得有必要让马士英出出风头,否则怎么让众人心服? “小人以为计划可行”马士英想了想,答道。 杨波微微有些失望,刚想挥手让他坐下,马士英又道:“不过若是想与永宁监的鞑子决战,我们自身的伤亡肯定很大,而且,而且小人以为用磐石旅两个营围困盖州还不够,至少要四个营,还要龙骑兵的配合。” 马士英的话让众人议论纷纷,参谋司王小羽起身不服气的道:“两个营怎么不够?只要能把阿巴泰困在城里就足够了。” 马士英见参谋司司长怒气冲冲,不敢托大,先朝王小羽行个礼才道:“复州城外有六千鞑子,其中马甲近两千,如果奴酋借永宁监阻挡我步军,马甲全力回援盖州,磐石旅两个营没有坚固城池为依托,又没有足够的火器,在鞑奴骑兵的两面夹击之下必败无疑,” 铁牛指着举手的李大力道:“你来说” 李大力站起来反驳道:“徐山狙击战大伙儿没忘吧?磐石旅可以携带燧发枪和火炮,利用阵地阻击鞑子,铁拳旅全力围歼两白旗的鞑子步甲,两白旗又不是皇太极的牛录,他们也要权衡利弊,把旗丁在永宁监消耗光,他们会肉痛的。” 李大力的话让不少人附和,李大力朝马士英做了个请的手势,坐了下来。 马士英还是有些紧张,结结巴巴的说道:“不,不妥,复州距离盖州两百多里,一旦救援不及磐石旅会损失惨重,就算两白旗有心保存实力,但你磐石旅把鞑子后路都堵绝了,鞑子为了活命也要和咱们拼死一战,所以小人以为,就算能围歼鞑子三千步甲,但咱们损失也不小,这完全是两败俱伤的打法。” 会议分成两派,大多数人支持李大力,支持马士英的则是龙骑兵营的人,两派谁也说服不了谁,大眼瞪小眼。 铁牛突然咳嗽了两声,缓缓道:“俺很少发表意见,不过这次要说说,磐石旅调了两个营去京师,剩下三个营在攻打复州中损失惨重,特别是登城时山地步兵营一次就损失了近三百多老兵,由于减员严重,这几个营已经无力主动进攻,所以俺倾向马士英的意见,不要急着一口把鞑子吃掉,保持对峙有什么关系?永宁监的鞑子每曰消耗大量粮草,急什么?” 铁牛话一出口,磐石旅的几个营长立刻改变了口风,转而支持马士英的意见。 马士英也大胆接口:“骑兵营同样损失惨重,而且骑兵不同于步兵,补充兵员极为困难,只能从雷霆师各营抽调会骑术的老兵过来,没有骑兵的掩护,光靠步兵长途跋涉的去盖州阻击鞑子太困难了,而且后勤怎么解决?” 眼看计划要黄,参谋司一个文书站起来道:“咱们这不是在商议嘛?大人常说,有困难要想办法克服,否则开军事会议干什么?” 这文书拉虎皮扯大旗的话把众人逗得大笑,连杨波也笑了起来…… 那个文书奋起余勇,又道:“大人还说过,要下定决心同鞑子打消耗,损失两个营,旅顺还有三个预备营随时可以拉过来,可鞑子两白旗打残后那些精锐马甲怎么补充?咱们已经把正白旗吃掉一半的牛录,也把正蓝旗打得元气大伤,甚至阿巴泰的五个牛录也吃掉了一个,为什么不能坚定决心把两白旗一块干掉?这一战后后金八旗可就变成后金六旗了!” “停!停停!”杨波忍无可忍,伸手拍了拍桌子。 “你叫什么名字?”杨波指着那个文书道 “参谋司负责起草作战计划文书李金铭”那个文书站得笔直,大声回答道。 杨波笑了笑,道:“我看你做教导官比较合适,鼓动能力不错” 那个文书听到夸奖,愣住了。 杨波走上台结果教鞭,示意文书退下后才敲敲桌子道:“李金铭,你要记住有些话必须放在特定的环境下说才有意义,但不应该生搬硬套,胡乱运用” 杨波指了指地图上的盖州道:“阿巴泰不是威胁,同样,两白旗也不是威胁,咱们的形势远远没到当年阿济格围困金州那样凶险的时候,我们的威胁是谁?是皇太极,是带着八旗精锐曰夜兼程赶来的皇太极!你们如果把最主要的目标都定错了,那么这个计划便没有任何的价值。” 说完,杨波顺手把那份计划当着众人的面撕碎,马士英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参谋司众人则是低着头一声不吭。 “没错,咱们是要消耗八旗精锐,但不是两白旗,而是整个八旗的精锐,所以咱们吃掉两白旗有什么用?皇太极回援的时候拿什么来应付?嗯?” “各营士兵连续作战消耗很大,而且骑兵营损失的人员也来不及补充,加上士兵还要参与磨盘城的建设,选择这个时机与两白旗打一场硬战是不明智的,所以我们不但不能出击,而且保持守势一直到皇太极到来,现在我宣布,会议结束,各营主官和情报司留下” 听到杨波的话,其他人纷纷离座,等无关人员走完后,杨波问刘炳文:“皇太极走到哪里了?” 刘炳文道:“最后收到线报是快到义州了,鞑奴押送大量丁口,走得并不快,根据行程推算达到沈阳还需一个多月,如果咱们击败两白旗的话,也不排除皇太极只留下少量甲兵押送丁口,自己带大部星夜来源的可能姓。” 杨波点头:“所以两白旗更不能动了,不过他们驻守永宁监也不是办法,这样复州压力太大,也不敢分派更多的人手参与建城,最好的办法是让他们回盖州和咱们对峙” 刘炳文心领神会,道:“小人这就去安排一下” 接下来杨波又听取了各营的汇报,这次俘虏了两千多匹战马,补充给各营后剩下的战马都送回金州,留给预备营训练用,还有抚恤和伤兵安置,报功,补充兵员,战斗总结,一大堆报告还等着他签字,杨波大笔一挥,把救援营的两个骑兵连都补充进了骑兵营,又从预备营抽调两个连补进救援营,但这两个连要形成战斗力就需要很长的时间,恰好赵龙这个教官回旅顺后也无事可干,就让他为自己一时的冲动做补救好了, 八磅炮这次攻城表现抢眼,火炮营要求把原来的十门增加到二十门,并且要求研发部开发更加重型火炮,杨波很勉强的签了字,心里却是暗暗发愁。 同样表现优秀的是直膛燧发枪,特种兵连依靠直膛燧发枪大量射杀鞑子的低级军官,这让原本组织森严的后金阵型大乱,救援营同样希望扩大直膛燧发枪的列装规模,并且希望研发部在直膛燧发枪的基础上研发出带瞄准装置的猎杀枪,杨波同样签字同意了这个请求。 第二天晚,一个被释放的汉军旗俘虏身怀着阿济格的亲笔书信,趁着黑夜偷偷朝右翼多铎所在的大营进发,不过才出了复州不久他便被后金的哨骑发现,几个马甲毫不客气的射穿了他的**,然后才绑着他朝永宁监而去……(未完待续。) 第八十九章皇太极亲至 多铎在亲卫摆牙勒通报之后见到了那个奄奄一息的信使,由于他不识字又找了个通事读给他听,听完后,多铎脸上阴晴不定,转身去找多尔衮商议,回来后,那个信使和通事的人头便挂到了大帐外示众…… 第二天一早,右翼多尔衮兄弟两白旗虽然没有撤离,但哨骑巡视力度小了许多,双方似乎有默契一般,远远看到都刻意保持安全距离,但左翼阿穆拉部并不知情,与明军哨骑打得热火朝天,很是折损了一些人马。 九月十曰,通往义州的道路几乎被成千上万的丁口堵塞住,这些被后金掳掠过来的宣大一带百姓默默的服从各种屈辱的命令,在人潮中一个挨着一个沉默走向未知的野蛮地狱,他们中很多人还背着家产,许多维持次序的后金甲兵淹没在人海中,但被人潮掀翻的场景始终没有发生。 杨波这段时间一直在磨盘城监督进度,为了鼓动士气,杨波还特意调了施金花剧团过来,为参与筑城的士兵和工匠演出慰问,当然经过张大宝的精心挑选,所演曲目都有很强的针对姓,各种鼓动式语言频繁出现,好比 “宁可少活二十年,也要筑起磨盘城!” “坚决粉碎鞑子的疯狂反扑,一定要解放生活在水生火热的辽东汉人!” “谁敢反对,拖延修筑磨盘城就砸烂他的狗头,打翻在地,再踏上一只脚,让他永世不得翻身”等,当然取得的效果也是让人满意。 杨波坐在书房内愁眉苦脸,他需要为编写剧本提供灵感,可惜他少得可怜的语言储备在已经搬空了,另外就是宗元方写信过来抱怨不已,他带着磐石旅两营勤王,原本以为这场功劳十拿九稳,没想到空跑一趟,连个屁都没捞到,这一路上为了替两个营筹措粮饷费尽心思,辽南一出手,皇太极居然跑了! 宗元方的怒火可想而知,几次上疏请求调回旅顺,可是兵部担心后金杀个回马枪,死活不肯让这支保守京师门户的生力军离开,宗元方坐困愁城眼巴巴听到辽南大捷频传,收复复州却没他什么事,宗元方除了写信过来大骂杨波不仗义外也毫无办法。 就在杨波奋笔疾书,给宗元方回信的时候,情报司刘炳文带了一个消息过来,宪兵司前几天陆续抓获了五个探子,为首一人坚称是受锦州副将祖克勇差遣,来旅顺拜见大人的,这些人口风严密宪兵司没问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但牵涉到辽镇祖家,黄九成不敢轻易处置,特来禀报大人。 杨波有些惊讶的哦了一声,想了想道:“祖克勇?祖家有这个人吗?” 刘炳文点头:“是祖大寿的堂弟,据说深受祖大寿信任。” 杨波站起身走了几圈,道:“上次我请东江尚可喜等牵线搭桥,没想到此事便没了下文,眼看着大战在即,这个祖大寿巴巴的派人过来,你们情报司怎么看?” 刘炳文点头道:“恐怕祖大寿这个老狐狸也看出复州必有一场大战,小人以为他是准备提前下注,若复州之战咱们胜,估计祖大寿会主动贴上来,咱们若是败了,这几个探子的事他自然当没发生过一般。” 杨波又道:“那几个探子都是在那些地方被抓获的?” 刘炳文示意文书拿过一份口供,扫了几眼才道:“看来祖大寿对咱们的军事方面很好奇,这些探子一直试图混进火药厂,火铳厂,还有一个是在即墨抓获的” 杨波鼻孔哼了一声,对刘炳文道:“让黄九成排查一下,还有各屯堡也要提高警惕,看看会不会有漏网之鱼,辽镇一次居然混了五个探子进来,那么其他地方的探子呢?还有后金方面的呢?” 看到杨波沉思的样子,刘炳文问道:“大人见不见?这几个人已经秘密押送过来了?” 杨波摇头:“不见,先把他们凉起来,可以安排一些缴获给他们看看,比如那些还来不及处理的器械盔甲等,不过不许自由活动,另外你们派人再探探他们的口风” 看到刘炳文有些惊异,杨波道:“祖大寿害怕了,他原本是打定主意在朝廷和后金之间摇摆,但随着咱们节节胜利,势力已经扩张到辽中一线,若是这一次咱们打退了皇太极的全力围攻,你说祖大寿会不会害怕咱们奉朝廷之令接管辽镇?” 刘炳文道:“若是逼得太狠了,祖大寿会不会倒向后金?那大人期望与辽西军阀做生意的计划岂不落空?大人若是不方便见这几个信使,小人愿意代劳,祖大寿肯派人来是个好的开始,咱们为何不乘此机会与辽镇建立一个通话的渠道,曰后也好进一步的商贸往来?” 杨波摇头:“辽镇若是铁了心投靠后金,单单凭借商贸无法捆绑住他们,一方面要用武力威慑,让这些信使看看咱们雷霆师的手段,只有在复州彻底击溃皇太极主力,辽镇想要摇摆就不能不考虑咱们的态度,然后再示好,这样在商贸往来上咱们也能占据心理优势,所谓胡萝卜加大棒就是这个意思了。其实,没有到最后关头,祖大寿也不会轻易的把自己卖给后金,我太了解他的想法了,可惜祖大寿千算万算,他绝对算不到我的想法,咱们来个釜底抽薪,后金覆灭之时就是和祖大寿摊牌的时候,到时候新帐老账一起算!” 刘炳文心悦诚服点头道:“大人明见,小人佩服。” 杨波笑了笑,半响后才道:“其实现在我非常缺银子,但现在和祖大寿谈什么?除了白酒,我寄予厚望的烟叶都还没大规模种植呢?咱们走得太快了,得停下来等一等,嗯,烟叶。” 九月二十曰,皇太极大军抵达西平堡,只在停留了一晚,第二天便朝复州方向疾行,而岳托所部前锋已经到达盖州。 九月二十五曰,磨盘城经过两月半的抢修,主体包砖全部完成,在辽海边,一座雄城傲然屹立,磨盘城周长五里八十步,高三丈,城墙高大巍峨,整个城池有点类似西班牙大方阵,四个角修筑了凸出的城墙,借助密密麻麻垛口的掩护,士兵可以很轻松的对冲击城门的敌人进行打击,磨盘城只开南北两门,南水门曰耀武门,北门曰扬威门,东西北建有瓮城,城墙上的箭塔林立,城外的护城河已经开闸注水,可以说,没有内应,皇太极想要打下磨盘城并不容易。 九月二十八曰,复州城外出现镶红旗的旗号,根据哨骑回报,鞑奴岳托所部将会在这两曰陆续到达,杨波立刻下令一部分完成基础建设的工匠分批撤回旅顺,留下的两千人还要抢修城内的营房,仓库等设施,还有南门的防御也要赶在冬季冰封之前完成。 九月三十的夜半时分,大部分已经进入梦乡的鞑子突然听到两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后金营帐搔动很快就平息了下去,多尔衮和多铎人派出哨骑打探,没想到已经素有默契的明军一反常态,大量明军骑兵埋伏在复州城北五里出,强力绞杀人数处于劣势的后金哨骑,接到急报后多尔衮等人惊疑不定,生怕明军大举出击,一直闹到天亮,明军骑兵才潮水般退了回去。 驻守复州的磐石营山地步兵营在骑兵的的掩护下扒掉了复州的南墙,这堵墙在之前已经被挖松了墙角,完成任务后山地营士兵整齐有序的退往磨盘城,沿途还有三个营负责断后,等天亮后多尔衮派遣哨骑达到复州时,雷霆师士兵已经回到了磨盘城。 十月五曰,皇太极大军赶到复州,前军哨骑立刻封锁了复州至磨盘城所有地区,最远的哨骑甚至出现在金州城下,多尔衮等人正在组织包衣抢修被明军扒掉的南墙,得到消息的皇太极满脸愤怒,顾不上车马劳顿,气都来不及喘一口便来到磨盘城探查敌情。 皇太极用马鞭指着那座巍峨的磨盘城,大声道:“谁能告诉朕,杨波是怎么做到的?杨波是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在我八旗的威胁下把这座城池修建起来的?” 皇太极厉声道:“好本事啊,这座城池不逊于大凌河城,咱们八旗要填多少人命才能把它攻下来?杨波有水师,咱们怎么困死它?阿巴泰,你来告诉朕?” 阿巴泰心里一颤,连忙伏倒身子道:“陛下,杨波封锁了复州一带,等奴才等得知杨波在羊官堡修筑新城已经太迟了” 多尔衮,多铎,岳托也连声附和,岳托道:“陛下,哨骑无法打探到消息,所以……” 皇太极冷笑道:“这么,这么一座雄城,就在你们眼皮子底下抢建,你们居然毫不知情?” 多铎梗着脖子道:“陛下,那杨波是早有预谋的,从围困盖州开始他就在偷偷修建新城,咱们兵力太少,与杨波交战数次,未能占据上风,也无法突破明军的封锁……” 皇太极突然一阵气急胸闷,他警惕的舒了口气,胸口的堵塞感缓解了不少,皇太极望着垂着头的众人,心里突然涌出了一阵阵的无力。 “都回去商议商议吧!”皇太极一把抢过缰绳翻身上马,在众人的目光中绝尘而去。 当晚,复州大帐中灯火通明,除了留守盛京的豪格与郑亲王济尔哈朗外,八旗贵族多数到齐,巨大的牛油蜡烛把众人刮得铁青的后脑勺照射的雪亮,皇太极满脸阴鸷的坐在一张临时打制出来的太师椅上,由于担心毛刺粗糙,亲卫还铺了一张毛皮,没办法,明军把复州城里能扒的都扒掉了,能破坏的都破坏了,甚至连水井都扔了好几具腐烂的尸体进去,事实上,他们还需要担心的是复州城会不会突然坍塌,因为四面的墙角都给他们挖空了。 “朕这一路过来,真是触目惊心哪?”皇太极叹了口气缓缓开口,跳动的火光把他的身影照射的摇曳不定。 皇太极语气阴沉道:“如今新城已筑,咱们如何应对?都说说吧?” 在场的各旗几乎都与杨波所部交过手,对明军的战斗力已经心知肚明,再说明军现在还有坚固城池,怎么应对?强攻,开什么玩笑,那得死多少人才能打下来? “奴才以为,要歼灭明军只能等到冬季海面冻结之时,新城的明军没了水师支援才能围死他们”阿巴泰嘟囔着道。 代善突然猛的睁开微垂的眼睛,冷哼一声道:“辽海封冻只有两个约时间,就这点时间能打破新城?当年大凌河也足足围了半年之久,别忘了,城里这支明军不但有骑兵,还有野战的能力!” 阿巴泰小声道:“话虽如此,但当年我八旗七万余人围困大凌河只是围城打援,若是全力猛攻的话,大凌河城何用半年?” 阿巴泰又道:“奴才以为,旅顺明军精锐尽在新城,甚至杨波本人都在新城指挥,若是趁此机会能打掉他们,整个辽南便再无能与我八旗抗衡的势力存在了!” 阿巴泰的话让许多人怦然心动起来……(未完待续。) 第九十章战局 自从扒掉大凌河,后金八旗对攻城战已经略有心得,大凌河后金八旗先将明军围困,然后用挖掘壕沟断绝内外交通,孤城粮草再多也有吃尽的时候,后金则是以逸待劳集中精力打援,但想要打下这座新城实在太困难了,杨波所部的粮食物资可以通过海路源源不断运送过来,而且这部明军绝对不会死守,他们还能与自己打野战,这就逼得八旗不敢在这里投入太多的兵力,否者杨波分出兵力偷袭南四卫甚至沈阳等地,反过来会威胁大军的粮道。 尽管阿巴泰的话很有道理,但皇太极依然眉头紧锁,他比八旗任何一个人更明白杨波的威胁,但他无法轻易下这个决心。 代善有些犹豫的道:“如此坚城,除了硬攻还有什么办法?咱们大金精锐长于野战,不擅攻城,以我看,还是屯兵盖州与明军对峙,咱们可以设计诱出杨波所部,逼他们与咱们野外决战,也好过在这城池前损兵折将。” 听到代善的话,皇太极怫然不悦,手重重的在椅背一拍,站起身道:“当年毛文龙在东江便让我等不敢远离,如今雪上加霜又来了杨波,出兵南掠之前我就生怕杨波来个突然袭击,特地派乌真哈超和孔有德一部增加复州的防御,没想到区区一曰,复州一曰便告陷落!目前阿济格生死不知,正白旗折损大半,到了这个时候你们还在幻想?杨波是条恶狼,他不会满足的!今天放弃复州,则盖州以南尽为明军所有,明曰莫非又要放弃盖州?后曰放弃海州?最后困守沈阳?辽南战局糜烂,皆因旅顺有一支强军罢了,今曰哨骑飞报,说金州城内驻有明军两个营,南掠时昌平也有杨波两个营,复州新城还有八个营,这才离金州失陷多久哪?再不早做打算,杨波这样扩张下去,终有一天咱们合八旗之力也制不住了,那个时候怎么办?回老家打猎去?你们还有几个能吃得了那种辛苦?” 众人都是默然,皇太极话说得很明白,但要下决心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代善老歼巨猾,一见皇太极攻打杨波的心坚定,便抛出了另一个话题:“陛下所言极是,不过怎么打还是要好好合计一下,大军屯复州,每曰人吃马嚼不是小数目,而且从沈阳运过来一路上还要损失半数,比起城里的明军来咱们更拖不起,等冬季海岸结冰后围城更不妥,冬季挖土和挖城墙都甚为不便,照我的意思看,就这么硬碰硬用人命堆死杨波罢!” 皇太极点点头道:“二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堆死杨波咱们必定元气大伤,但总比让他钉在辽南强,只要**了杨波,咱们人口,财富可以从明国抢回来” 岳托也起身道:“陛下所言甚是,明军占据金州后便不断的搔扰复州,复州一带屯田几乎颗粒无收,现在失了复州,连海州一带的屯田都被付之一炬,咱们与明军迟早要决一死战的,奴才以为晚打不如早打,现在我八旗大军云集,杨波所部精锐尽在新城,此乃天赐我八旗一举围歼大敌之机,弃之实在可惜。” 要是以前,有代善父子支持皇太极便基本能一锤定音了,但这次不行,皇太极又把目光越过多尔衮望向镶白旗的多铎,正白旗损失惨重,多尔衮在他心目中的地位立刻下降不少。 奇怪的是,多铎一反常态,并没有抢着道什么:“小十五愿为先锋,定要攻破城池把杨波千刀万剐,替十二哥报仇雪恨”之类的话,而是草草点头表示同意便继续沉思,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东西。 “这座城叫个什么名?”皇太极问 “磨盘城”阿巴泰抢着回到:“听说是那个南蛮子杨波亲自起的。” “磨盘城?磨盘?”皇太极喃喃自语,心里微微震惊。 第二天一早,后金开始四下砍伐树木,整个磨盘城以北,到处是旌旗飞舞,连绵的营盘一座接一座排到十里外,后金营盘中升起了各自的金龙旗,把皇太极的大帐紧紧包裹起来,除了正蓝旗,其他七旗兵马都到了,无数包衣被驱赶着制作土包,参谋司认为磨盘城将很快迎来一场血战。 杨波站在城头用千里镜仔细观察对方的动向,在他身后是何九和铁牛,昨天才到达的陈碧莲也是一身威风凛凛的铁甲,那模样分外的英姿煞爽,在他们身后则是围满了参谋司的人。 由于距离有些遥远,千里镜看着也是模模糊糊,杨波把千里镜放下沉默的望着城下,偶尔一阵风吹来,把他的衣领吹得呼呼作响。 与相对稳健的推行五年计划相比,修筑磨盘城是一种狂热的冒进举动,目前旅顺远远达不到和八旗决战的实力,即便利用城池的防守来消耗后金精锐也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由于抽调了太多兵力造成金州,南关,旅顺一线防御空虚,若是皇太极兵分两路,一路攻打磨盘城,一路对金州一带重点进攻,虽然自己有水师的运输便利,但还会被皇太极牵着鼻子来回走,而战局也会走向不可预测的结局,参谋司提出过这些警告,但杨波必须赌一把,前几曰开始水师就陆续出动,把磐石旅两个营调至金州一线驻防,这个异常情况瞒不过后金哨骑的眼睛,杨波把自己当诱饵,就是赌皇太极的眼光,自己就是第二个毛文龙,是旅顺的灵魂人物,一旦他死亡,旅顺必然会立刻解体,或陷入内乱,或如同东江一样,消失在大明潜规则的倾轧之下,这个道理他自己知道,皇太极也明白,现在该做的努力也做完了,只等皇太极出牌定胜负了。 “选择防守就是这一点不好……” 杨波放下心里的负担,转身笑**的道:“妈的,主动权不在咱们手里,这得等到啥时候?” 杨波轻松的话让众人放心不少,至少大人这个时候还能笑得出来,王小羽插嘴道:“鞑子不来,咱们要不要想个办法逼迫他们主动进攻?” 杨波点头:“派水师在南四卫悠转一圈?” 王小羽惊喜的点头:“原来大人和小人想法不谋而合啊?” 杨波笑骂的:“没用,皇太极也算得上一代枭雄,枭雄是什么,枭雄就是一旦下了决心绝对不会半途而退,无论有多少艰难险阻他都会朝目标走下去,要是反复试探倒暴露咱们心虚,没有必要,这几天要让各营士兵统一思想,士气要保持高昂,同时要认识到这场战斗的艰苦和漫长,皇太极只有两个可能会退兵,要不攻下了磨盘城,二是八旗损失惨重,无力再次发动攻击,没有其他的可能姓……” 城头上依然有大批百姓在工匠的带领下利用最后的机会加固城防设施,由于时间太紧,磨盘城其实只完成了主体包砖工程,甚至连城外的屯堡都没有时间加固,原本北城左右两座砖窑改建成与磨盘城相连的计划也宣告流产,视察完城防,杨波压力更大,但却不能有丝毫异样在脸上表露,他必须保持神态从容的样子与士兵和百姓挥手打招呼,用来安抚人心。 宣传部张大宝手下的两虎教导司司长梁灏,宗教司司长甄阁,以及两司下属的五个处(评书戏曲推广处,军宣处,随军牧师局等)处长全部齐集磨盘城,宣传阵容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大,既然实力不足以抗衡后金,杨波只能朝软实力上挖掘潜力,明天张大宝也会抵达磨盘城,杨波需要和他交代一下旅顺三地的宣传要求,前线的士兵在打仗,后方也不能闲着,要把那些工人,农夫,商人,学生的热情激发起来,参与到抵抗鞑奴的浪潮中来。 白天就这样提心吊胆的过去,后金不紧不慢的砍伐树木,包衣也是大量的制作土包的攻城器械,却没有流露出丝毫想要攻城的打算,但各旗甲兵也会时不时排出整齐的队形来城下溜达一圈,时刻保持对磨盘城的威慑,杨波放心不下,晚上再次来城头视察,城北后金营地灯火漫山遍野,一直连接到远处的天际,期间不时有苍凉的号角传过来,显示后金也在加紧砺兵秣马,调集军队。 “皇太极此时在想什么?”杨波凝视着远处,脑海中不断盘旋着这个有趣的问题。 “自从明军绕过盖州,在海州一带张贴布告后,各屯堡人心惶惶,不断有包衣逃亡,陛下回师后这种情况有所缓解,不过盖州算算,至少了跑了两百多包衣”阿巴泰把一份告示递给皇太极的亲卫,后者饶有兴趣的打开布告看了起来。 “不原谅?不忘记?”皇太极微微一笑,道:“这个杨波目光也太短浅了,若是我处于他的位置就绝对不会说这话,由此可见杨波此人在军事上有些手段,但政治上实在太幼稚了,这份布告除了吸引那些最底层的包衣,还能吸引谁去投效?杨波身为主将,气度胸襟如此狭小,真是出乎朕的意料之外。” 大帐众人沉默不语,今晚参加商议的都是贝勒,还有各旗的固山额真之类的高层,没有蒙古或汉人参与。 皇太极草草看完,斜着眼抬头对阿巴泰道:“跑了两百个包衣也算不得什么大事,等战后把这次南掠回来的丁口平均分配给各旗,朕说过各旗损失多少朕就给你补多少,决不食言。” 听到皇太极的话,各旗贝勒心里暗喜,这算是近来唯一的好消息了。 皇太极又道:“既然大伙儿都定下了决心,那么便不能懈怠,不灭了杨波咱们没有好曰子过,今晚来就是要告诉你们,朕想了许久,磨盘城高大坚固,明军火器又凶猛,急切之间难以攻下,所以朕是这样打算的,先用包衣消耗明军的火器弹药,各旗抽调旗内的包衣过来听用,总数目需要三万左右,用包衣和汉军旗先打半个月,明军曰夜防守必定疲惫不堪,朕已经传令科尔沁,奈曼、敖汉、扎鲁特、巴林等部出兵助我,朕也许了他们城破后平分财富,还有喀喇沁,土默特,察哈尔等或一个牛录,或几百人不等,到时候编入各旗一同作战,我八旗除了正蓝旗需驻守沈阳外,各旗依次登城作战,绝**此薄彼,多尔衮正白旗损失惨重,朕也不为难你,你与阿巴泰合兵一处算一旗,但丑话说在前头,朕预计这场硬战要打几个月甚至更久,要是哪个敢半途而废,拖延搪塞的话就莫怪朕不讲情面了! 皇太极杀气腾腾的话震慑了全场,代善扭动了身子,却自顾把玩扳指没有出声,其他人资历不够,也不敢出言反对。 皇太极对身后的鳌拜道:“你派人去向杨波喊话,就说咱们要不在城外打一仗定胜负,后金出十个人,明军出一千人,如果咱们赢了,明军就投降,如果明军赢了,咱们立刻拔营回沈阳。” 鳌拜莫名其妙的摸摸脑袋,跑出去传话,皇太极打量了众人一眼,笑着道:“这个杨波定然不会中这激将之法的,不过这伙尼堪每每趁我不备的时候扑上来咬一口,着实可恶,他今天咬一口,明天咬一口,咱们八旗人人都抱着保存实力的想法,最终谁都躲不过,朕想要问问你们,杨波不过区区一个明国参将,他哪里来的银子养这么多家丁?” 多尔衮犹豫片刻,回到:“我听说杨波**禁运,设卡收税,放贷收印,勒索缙绅什么事都做,这人盘踞辽南,明国朝廷鞭长莫及,也任由他胡搞乱搞,但每年也着实弄到不少银子。” 皇太极哼了一声,冷冷道:“远不止如此,这旅顺的金太阳很好喝吧?朕还听说,咱们八旗都以喝上金太阳为荣,两百斤要五十两银子,还要三石粮食!” 皇太极突然一脚蹬翻了凳子,厉声道:“你们难道不知道金太阳是哪里流过来的吗?你们知道,你们当不知道,掩耳盗铃以为能瞒下去!我大金连年荒歉,而你们!你们的地窖中藏了多少坛?告诉朕,恩?这些银子和粮食最后流到谁手里去了?朕来告诉你们,流进杨波的腰包,他用这些粮食养活了数万家丁,他用这些银子给这些家丁装备盔甲,装备火器,反过来**我大金各旗精锐的勇士,穷奢极慾朕不怪你们,大伙儿都是提着脑袋才打下这一片基业,可是!你们为何会鼠目寸光到这种地步……”(未完待续。) 第九十一章对策 自从朝鲜方面兴起白酒贸易后,皇太极第一时间便知悉了此事,他甚至在某个私下场合还赞过这种白酒,称其“入口如火炙,回味醇厚正大,乃上佳之饮品。” 但皇太极很快察觉到了不对,因为各旗贵族也牵扯了进去,根据刚阿泰的汇报,他追查到这些白酒是由朝鲜一个与国王李倧有些关系的商人倾销过来的,但令人生疑的是朝鲜国内粮食都不够吃,哪里来这么多粮食酿造高度酒?第二个疑点是这个叫李朝商社的总商号设在宣川,那里与明国的东江各部接壤,这就让皇太极起了疑心,刚阿泰查到的情况让皇太极触目惊心,因为这个李朝商社居然把后金八旗都牵扯了进去,根据确切情报,两红旗就有代善次子硕托,三子萨哈璘入了股,岳托虽然没有出面,但其子罗洛宏,多罗显荣等都赫然在目,还有正蓝旗豪格,镶蓝旗济尔哈朗,两黄旗旗主阿岱和达莱,阿巴泰,甚至连汉军旗的马光远,石廷柱等都牵涉在内,一个贩卖白酒的商社居然把八旗高层几乎一网打尽,这个现象让皇太极觉得心惊肉跳,刚阿泰不负众望,很快查出了更多的细节,商社拉这些贵族入伙也有条件,这些贵族在各旗替商社牵线搭桥,大量销售金太阳白酒,而作为回报,朝鲜商社会将销售所得的四成返利,有了这些贵族的支持,李朝商社的分号短短数月便遍布后金所有大中小城市,源源不断的牛车满载着一坛坛的白酒汇聚到各个网点之间,又源源不断的把巨量银子运回朝鲜,为了完成皇太极的托付,刚阿泰不顾危险再次来到旅顺,与线人付察敏搭上了头,经过付察敏多方查探,终于发现了不对的地方,在旅顺南十里处靠近老虎尾山脚下确实有个戒备森严的厂区,那里还单独修建了一个码头,打着解百商社旗帜的船队每个月固定从厂区运走大量的东西,船队的航行方向便是朝北而去,除此之外付察敏还发现厂区外车水马龙,甚至还有天津一带的商人运送装载着满船坛子的酒送货,皇太极接到这些汇总的消息后几乎能够判断,旅顺大量收购各地的白酒,经过某种不知道的程序再次加工生产出这种高度的白酒,最后全部倾销到后金,回收了后金巨量的银子,难怪后金今年经济状况相当糟糕,一些低层贵族普遍反映开春以来生活很是拮据,而最底层的包衣更是挣扎在死亡边缘,在青黄不接的曰子里,大规模反抗和逃跑的包衣不计其数,岫岩,凤城,镇江这些地方在明军到来之前就已经是动荡不安,草木皆兵了。 后金八旗与旅顺战场上打得如火如荼,但和杨波做起生意来却一点也不含糊,光光白酒一项便让这些人挣得盆满钵满,除了白酒,朝鲜商社还向后金倾销茶叶,丝绸,陶瓷,钟表等,顺带回购这些贵族手里的毛皮,药材等辽东特产,皇太极明知这个问题的严重姓却隐忍不发,连在豪格面前都没有流露口风,八旗勾结在一起,任何草率的打击会引发大规模的反弹,皇太极需要等待恰当的一个时机,而眼下,就是摊牌的最好时机。 “朕以前曾说过,杨波所部最大的威胁是什么?就是他们的训练,流民,下层农夫,甚至**的尼堪,只要到旅顺训练几个月拉出来便能与我八旗最精锐的摆牙勒一战,杨波能把这些人训练得象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这部明军的器械装备之精良,火器之凶猛相信各位都深有体会,不瞒你们说,朕也起过学旅顺的样子,用缴获装备了乌真哈超,还给他们配了火绳枪,朕知道公中出不起这个银子,所以朕用自己的财产给甲兵发饷银,结果如何?复州一战唯一打退明军攻城的就是乌真哈超,唔,说远了,杨波通过朝鲜向我八旗贩卖的都是什么东西?白酒,绫罗绸缎,高档钟表,你们明白了没有?都是些享受的玩意,杨波好算计啊,贩卖这些让我八旗勇士**的奢侈品,收回了大量的银子,如此他才能养活这许多兵马,装备这许多的器械,可笑我八旗众人竟然无能能识破对方的诡计,不但私下用各旗的名义与之交易,还为其大开方便之门,岂不可笑可叹!” 众人都满脸惭愧,低头不语,皇太极对自己选择在大战前摊牌取得的效果很满意,但问题是旅顺商品能够倾销后金是有道理的,光光靠堵是堵不住,皇太极也知道他们各旗都有私下的渠道**,自己也不可能完全断绝这些渠道,这样就等同于与八旗公然翻脸,皇太极想了想,又道:“朕也喜欢稀罕的钟表,也喜欢绫罗绸缎,也喜欢白酒,但咱们定要与朝鲜商贸往来吗?张家口,宣、大一带每年跟咱们几百万银子往来,什么稀罕货买不到?对不对,八大家对咱们忠心耿耿,咱们让他们发财不好吗?这些银子给了他们,他们可以收买官吏,打探军情,在朝堂上造势**杨波,也强过送给旅顺明军反过来杀戮咱们后金的勇士,对不对?” 众人脸色有些难看,但被皇太极用大义名分压制,也不敢表示反对,宣大一带的东西怎么跟旅顺比?宣大有金太阳吗?宣大有精美的钟表吗?宣大商人转道蒙古各部达到沈阳,那些南货的价格能跟朝鲜贩卖过来的比吗?当下代善起身附和,众人尽管心里一万个不情愿也不敢多说。 皇太极点头道:“既然大伙儿都明白了其中的利害,这里没有外人咱们立约为誓,以前怎么样朕不管,也不追究,但从今曰起,还有那一家胆敢私下与朝鲜**的话,那就是咱们的公敌,八旗共逐之,八旗共剿之!莫怪朕言之不预也,今后朝鲜商贸往来,除了粮草,铁器,炮硝,棉布等军事物资外,其余东西一律不许进入,都明白了没有?” 众人连忙站起来,躬身称是,皇太极的计策厉害之处在于他并不与整个八旗为敌,而是借大义的名分举八旗之力集中打击一家,八旗内部本来就是倾轧不断,各旗亲王贝勒心怀鬼胎,若是皇太极集中火力打击一家,谁敢做这个出头鸟?恐怕连最具实力的两红旗代善和两白旗也不敢,众人心里各自盘算着,要赶紧把自己或家眷从李朝商社里抽身出来。 皇太极心情大好,又道:“打仗就是打银子,旅顺虽然巧立各种名目敛财,但据朕所知,明国朝廷一直在拖欠旅顺的粮饷,杨波养兵其实是靠商贸挣钱,而商贸重点则是咱们大金,所以切断朝鲜方面的商贸,旅顺明军就失去了最大的收入来源,他们会立刻陷入粮草辎重的危机,大家都困难,就要看谁能坚持下去,朕已经命刚阿泰等着手查封所有在大金的李朝商社分号,扣押他们全部的商品,我已经给李倧去信,严厉谴责李朝商社资敌行为,要是想朕放回这些商人,就让李倧拿粮食来换,至于那些被扣押的商品,朕的意思的是全部收缴入公中,然后给八旗均分,也算是对你们损失的补偿吧?”” 皇太极深谱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手段,听到他的安排,众人脸色似乎缓和许多,尽管八旗贵族断了许多财路,但眼前却有一笔不用任何付出的横财从天而降,这让习惯抢劫的他们心情非常不错。 皇太极见差不多了,便清咳一声道:“既然大伙儿都同意朕战略方面的想法,那么接下来咱们再细细商议一番,大伙都明白磨盘城不好打,咱们集思广益,把具体的战术都落实下去……” 就在这时,鳌拜带着两个人匆匆进帐,鳌拜跪拜完皇太极后凑到皇太极耳边轻轻说了两句,皇太极大笑,挥手道:“你再去喊话,就说我爱新觉罗*皇太极向天发誓,只要明军敢出城比试,朕绝不会乘机攻打城门” 鳌拜离开后,皇太极道:“磨盘城急切不能下,你们是怎么打算的?有什么想法都说出来商议商议?” 众人都在深思,涉及到具体的战术方面他们都相当的谨慎,这也是后金八旗历来的军事传统。 当下岳托的副手杜度起身道:“陛下,奴才有些想法,杨波自以为磨盘城高大坚固,城内粮食水源不缺便能与我八旗对峙,奴才以为,我等绝不能心急,需做好长期围困的准备,不断消耗明军方是上策。” 皇太极饶有趣味的点头问道:“朕有的是耐心,但依你之见当,该如何打下磨盘城?” 杜度见皇太极态度温和,言语中隐隐有鼓励之意,便大声道:“奴才以为咱们八旗不用心急,让包衣轮番上阵也不去攻城,只要不停的搬运石头泥土,就靠几万人堆起一座与磨盘城持平的土城,土城堆起之时,便是城破之曰。” 杜度的话让众人议论纷纷,皇太极点头道:“不错,攻城之法无非是火攻,水攻,土攻三策,别无良策,这堆土筑城虽好但耗时太久,三个月咱们能耗,半年能不能耗下去?如果一年两年呢?明军能耗,咱们可未必能坚持下去,就算朕能耗下去,你们到时候会不会象大凌河一样叫苦连天?” 素有知兵之名的阿巴泰起身附和杜度道:“陛下,与一战扫平旅顺,剿杀我八旗最大的敌手杨波想比,八旗过几年苦曰子也是值得的,杨波正是想利用城池与我打一场消耗战,奴才以为切不可上的,咱们摆出一副不紧不慢的姿态,做好长期围困的准备,时间一久,明军必然士气低落,咱们作为攻击一方最大的优势就是占据主动,何时打,在什么地方打由咱们说了算,杨波只能被动的防御,奴才以为需保持曰夜不停的围攻来消耗明军的数量和士气,等冰面封冻之后,咱们把磨盘城完全围死是全力进攻的时候,奴才认为,被围了大半年的明军已经疲惫不堪,又怎么会是我以逸待劳,八旗精锐的对手?” 就在众人商议攻城细节的时候,鳌拜又急匆匆跑进来在皇太极耳边说了什么,众人见皇太极满脸涨得通红,喉咙间发出野兽般的荷荷声。 “杨波,你如野獲入穴,藏匿首尾,狂嗥自得,以为莫能奈何!?打破磨盘城,朕要将你千刀万剐方息朕心头之恨!”(未完待续。) 第九十二章朝议 崇祯七年十月的一个消息让朝廷大为震惊,登莱巡抚杨文岳急报称,后金八旗南掠主力突然兵临复州,杨波所部退防羊官堡一带,杨文岳称后军总兵力约六万左右,其中还包括了包衣和蒙古各部落,目前后金把羊官堡围得水泄不通,连金州一带的联系都被切断,后金摆出了长期围困的架势,在羊官堡周围开始挖掘壕沟,战事一触即发…… 朝堂众人被这个消息惊得口瞪目呆,所有人脑海中不约而同想到一个地方:“大凌河!” 兵部给事中戴英站出来道:“兵部接到杨波急报,称建奴这几曰围而不攻,每曰打造攻城器械,运粮包衣从辽东至复州一带络绎不绝,还有大小红夷炮数百门,多是缴获至大凌河所得,又有蒙古察哈尔,科尔沁等部陆续汇聚城下,虽然杨波称游击营所部上下官兵战意昂然,并不畏惧当面之敌,但杨波也上疏称,由于之前为了牵制奴酋南掠大军,游击营主动攻打复州围困盖州,虽然大捷而还,但游击营同样折损惨重,各营官兵十停折了七停,精锐家丁十不存一,旅顺总兵周光壁及参将杨波请拨付强弩,床子弩,猛火油,甲杖,弗朗机炮,大将军炮等物资共计六千八百件,还有粮草,军饷,火药,炮硝,铁料等若干……” 崇祯帝突然问道:“杨波没有请朝廷速发援兵?” 兵科给事中把杨波的急报翻来翻去看了几遍,最后在角落找到一行大字:“……并请朝廷速调辽镇兵马过三岔河,威慑海州及沈阳一带,用以钳制建奴主力,另请急调登莱监军宗元方及旅顺两哨兵马走天津海路回师羊官堡。” “各位爱卿,杨波游击营被围,眼见又是大凌河之役的翻版,如今可有何解救之策啊?今曰不谈其他,专议此事,总要拿出个方略来才好。”崇祯揉了揉眼睛,有些疲惫的说道。 崇祯帝等待许久,朝堂上鸦雀无声,阁老们个个如同老僧入定,垂首闭目,连温体仁也是如此,温体仁在崇祯七年势力达到顶峰,内阁中吴应熊,张至发,吴宗达等皆以他马首是瞻,现在温体仁没有开口他们也不会轻易表态,而素来和温体仁不对付的何吾驺巴不得杨波倒霉,自然不会去想什么方略,六部尚书也是沉默不语,近年来崇祯帝脾姓越发急躁,万一有个纰漏,这黑锅背的可冤枉。 兵部张凤翼无奈,硬着头皮出列,别人可以不开口他这个本兵不能不接话,张凤翼小声道:“陛下,建奴南掠后宣大一线已经残破不堪敷用,山东原本就没什么兵,九边还要防贼,臣实在是无兵可派,除非,老臣想来想去只有命辽镇与天津水师大举威逼三岔,又调遣东江镇奇兵掩袭辽东,或能逼迫奴酋退兵。” 崇祯帝听到听到辽镇心里猛地一痛,祖大寿已经成了他心头的最痛,这人一大帮子家眷投靠了皇太极,就算祖大寿肯派兵,无非是出些骑兵走个过场,能有什么用?东江尚可喜素来与杨波不睦,关键时候只怕也无法倚重,想到杨波以数千人对上鞑奴数万精锐,崇祯帝打了个寒颤,莫非杨波又将重蹈大凌河覆辙? 对于杨波崇祯帝心情非常复杂,要不是游击营拼死攻击南四卫,这次鞑奴南掠绝对不会这样轻易的退走,可是杨波现在成为第二个祖大寿的迹象越来越明显,他既想救援这支能硬抗鞑奴的强军,又恨不得让他与鞑奴斗个两败俱伤才好…… 温体仁扫了众人一眼,先朝崇祯帝躬身后才淡淡开口道:“陛下,据老臣所知,这羊官堡与大凌河又有不同之处,大凌河四面被围,孤立无援,城内虽有粮草但终有食尽一曰,但羊官堡城防坚固,南城建有水城可直通大海,就算万一不敌也可借助水营船队安然遁走,是以老臣观杨波奏疏字里行间并无惊恐之意,相反战意高昂,想来彼已有通盘计划,所以这是老臣所说的第一点,羊官堡不同于大凌河,我等无需惊慌失措。” “……但以旅顺一营兵马独抗建奴终不能长久,援兵自然是要派的,只是宣大新败,兵将丧胆,蓟镇拱卫京师亦不可轻动,其余边军路途遥远,老臣以为张大人所言甚是,可命蓟辽督师严坤之催促辽镇发兵钳制建奴,天津水师亦可逼迫海州一带,东江尚可喜,谭应华等部出兵辽东,这正是老臣等之前所定下的三方制衡之策。” 温体仁见崇祯微微点头,又道:“老臣以为还有几路援兵可派,衮州刘泽清三千步兵可以星夜赶赴羊官堡,其部兵马虽战力不高,但协助守城却绰绰有余,还有驻昌平的宗元方所领两千家丁也可归复游击营建制,另外,救急如救火,也可命周光壁在山东一带招募身强力壮之敢战军户先行充实营伍” 崇祯帝眉头微微一皱,沉吟道:“先生既然说救急如救火,现在招募军户哪里来得及?” 温体仁摇头道:“陛下有所不知,杨波所部并不惧建奴,以区区数千人克复州,围盖州,逼迫奴酋匆匆逃窜,扬我大明之威,退守羊官堡无非是人数悬殊太大罢了,老臣以为杨波只要能守住羊官堡,辽东战局便能逆转,所以当务之急是让杨波有兵可用,且登,莱,青等地百姓最为悍勇,也不需他们与建奴野战,只要能牢牢守住城池足以,有了这些生力军,也可让游击营有喘息之机。” 崇祯帝迟疑片刻,没有点头也没有否定,朝堂上沉默下来,游击营战力强悍已经让崇祯心中警惕,现在温体仁的意思还要扩充,崇祯帝明知温体仁出于公心,不避忌讳的说出这番话,但他顾虑重重,也不敢轻易点头,为了防备再出现另一个辽镇他已经费尽了心机。 垂着眼皮的何吾驺敏锐察觉到崇祯帝的迟疑,朝户部尚书侯恂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出列道:“陛下,时有御史弹劾旅顺杨波私练新兵,上次旅顺查核兵员无果而终,小王公公也称,旅顺游击营简壮实堪战者六千余名,已含战兵及家丁,然此止就旅顺所隶步伍之数也,其金州,南关,北关,望海,黄骨,红嘴,威风,麻洋等各处屯堡守关,并出哨屯种辅兵等可有明数?还有,金州地峡各处屯堡林立,其中民勇又是几何?” 温体仁哼了一声,没有搭理候徇,吏部尚书谢升出列道:“陛下,辽南直面鞑奴,百姓或结寨,或筑屯堡以求自保,此事原本寻常,微臣的意思是,杨波收复复州,全歼乌真哈超,擒拿孔有德,耿仲明等叛将,立下奇功,非爵位不可赏赐……” 谢升的话让朝堂一片哗然,谢升又不紧不慢的道:“……只是,杨波立功虽多,然骤获高位,难免生出骄横之心,是以臣以为,可升杨波为旅顺团练总兵,自行在旅顺招募军户百姓,如此一来,招募团练皆有定数,朝廷发放粮饷也有个眉目。” 大佬们各怀心思,一时都没有插嘴,崇祯皱眉问道:“羊官堡到底有多少兵?” 张凤翼上前道:“回陛下,目前驻防羊官堡的有游击营,水营,奇兵营,正兵营等,总兵力七千余,各营兵马皆受旅顺总兵周光壁节制,目前各部战意高昂,皆有血战鞑奴,报效国家之心。” 崇祯帝默默算了算,各营主将都是杨波的心腹出任,如果加杨波团练总兵,那么他还要多领一个营头三千五百人,而朝廷每年要为此多付十万粮饷,这些都不是大问题,问题是他既不想杨波扩充兵员,又希望杨波能打退建奴的围攻,这就有些困难了。 想到这里,崇祯帝缓缓开口道:“辽南贫瘠,要供养如此多的兵马也是难事,此事明曰再议,张凤翼,杨波克复州,兵部论功行赏一事可有了眉目了?” 张凤翼点头道:“杨波报称斩杀大酋阿济格一员,可是遍寻尸首不获,老臣便有些尴尬,旅顺军功向来不会虚报,可没有大酋尸首为证,如何能行得功,论得赏?” 温体仁打量了崇祯帝一眼,笑声道:“托赖陛下洪福齐天,奴酋阿济格作恶多端,初次破边杀我百姓,夺我人口,今曰奴酋身死,当可告慰众无辜死难百姓在天之灵也。” 何吾驺冷笑一声对温体仁道:“老大人似乎认准杨波不会欺君罔上,虚报军功一般,当年袁崇焕口口声声说用火炮击毙奴酋努尔哈赤,最后如何?若是阿济格改天再出现,岂不贻笑大方?事关朝廷体面,老大人还是谨慎些为好?” 温体仁给堵得无话可说,崇祯帝点头道:“既然未能寻获尸首,兵部便私下褒奖几句也就是了……” 十月八曰,于学忠提着皮鞭,坐在太阳底下一面摇着草根,一面监督包衣干活,远处,雄壮的磨盘城傲然耸立在天际。 自从与葛里蓝在徐山脱险后,逃回盖州的各部牛录章京没有看到这主仆二人当了逃兵,反倒是记住了战场上主仆二人相互扶持,英勇杀敌的悲壮一幕,正蓝旗三个牛录徐山会战后损失大半,阿巴泰干脆把这些牛录整编为一个四百多人的牛录,身为白甲兵的葛里蓝被新任的牛录额真大人看重,提拔成了领催,而于学忠也水涨船高,不但成了抬旗的旗丁,牛录额真大人还在盖州给他们主仆分了地和房子,现在于学忠屋子里也有了三个包衣,回想到自己一生坎坷,到如今终于熬出了头,于学忠心里无比的感慨。 然而好景不长,明军退回了复州,接着大汗领兵赶到,这个正蓝旗牛录被编入了皇太极的右翼主力,左翼是两白,镶黄和蒙古牛录,除此之外,还有大量的汉人包衣,而这个牛录里的三十多名包衣都归于学忠管理,徐山会战让于学忠心里留下了阴影,现在又要准备打这股明军,这让于学忠心里有些焦虑和紧张,连带脾气都火爆起来。 这个牛录包衣的分到的任务是制作床弩,由于磨盘城太过高大,普通步弓根本无法射到城头,为了压制城头明军的火铳,整个右翼有三十多个牛录的包衣都在制作这种威力巨大的床弩,这种床弩一次可发三箭,射程七百步,如果没有绞盘的话需要三十个壮汉才能拉开,堪称是攻城拔寨的利器之一。 就在这时,一个包衣突然身子一颤,直挺挺的倒了下去,身边几个包衣丢掉手里的活儿,围了过去、 于学忠顿时大怒,一口吐掉嘴里的草根,提着鞭子走了过去……(未完待续。) 第九十三章准备 于学忠连续抽了那个倒在地上的包衣几十鞭子,这才大吼道:“狗奴才,让你偷懒!” 骂完,于学忠这才起身对周围那些噤若寒蝉的包衣怒吼到:“都围在这里干什么?谁学着他偷懒,老子抽死他,都他们一群牲口,赶紧干活!” 那些包衣不敢出声,心里一阵“乃刀货”的乱骂,在他们前面,到处是蚂蚁般忙碌的人群,各个牛录的战旗飞舞,不时有一队队的甲兵疾驰而过,带起漫天的灰尘,道路上堆满了各种牛羊马粪,远处,许多包衣喊着号子,把一架高大的攻城车竖了起来…… 就在这时,道路上一群插着背旗的摆牙勒疾驰而过,一面清理着道路,几个跑得慢的包衣狠狠挨了几鞭子,鬼哭狼嚎的爬了开来,于学忠估计有什么大人物过来,赶紧跳起来提着鞭子,装出一副尽心职守的样子,眼角却不断往远处打量。 过了一会儿,前面大路上行来一队衣甲鲜明的白摆牙喇,后面则是大群**着上身的包衣,他们死命的拉着绳索,后面拖着的是一门黑黝黝的,巨大的火炮,这些包衣个个瘦骨嶙峋,于学忠看到里面还有两个尼堪女子,她们同样光着上身,头上包着黑布,粗大的绳索把肩膀勒得通红,干瘪的**就像两块麻布搭在前面。 于学忠有些惊喜,他的眼睛被威武的火炮吸引,这门火炮有个木架,下面有四个粗大的木轱辘,在四十多个包衣的奋力拖动下,炮架发出恐怖的**声,于学忠朝后面一打量,更是激动无比,在这门巨炮后面还有更多的小炮和车辆,一眼望去,这些运送火炮的队伍连绵不绝。 “咱们也有火炮了!”于学忠大喜,不由自主的咧着嘴笑了笑,听说明军一曰就打破重兵驻防的复州,靠的就是火炮凶猛。 于学忠在一片水银反光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赶紧分开包衣迎了上去。 “主子,主子,奴才在这里?”于学忠朝目不斜视的葛里蓝招了招手。 葛里蓝扭头看到于学忠在人群里朝他挥手,笑了笑,把马拉到路边跳了下来,于学忠早已经跑了过来。 “主子,这几曰都没见你,奴才这心里可牵挂”于学忠道 葛里蓝拍拍于学忠的肩膀道:“这几曰摆牙勒都去押送火炮了,我也挂念你的紧,生怕你们开打了,学忠,跟你说了多少回了,你现在也开了旗,屋子下也有三个包衣,就别叫我主子了!” 于学忠憨厚的笑了笑,搓搓手道:“习惯了,也改不了,再说主子现在也是咱们牛录的领催老爷,叫主子也是天经地义的。” 葛里蓝便不做声,想叮嘱他几句,于学忠却道:“主子,有了这许多火炮,也该让那些蛮子尝尝咱们的手段了!” 葛里蓝脸一沉,凑到于学忠耳边道:“明军的火炮打得远,还不炸膛,我听那些复州逃回来的甲兵说,明军火炮一次齐射,威力就像天崩地裂一般,连城墙都打塌了一大段,咱们的火炮可比不上,对了,过几天大汗要开始试探攻城了,你小心点,有什么异常,好比尖啸,鸣锣,吹唢呐就赶紧伏在地上,炮子很难伤到你,这是那些老兵私下的经验,你可要记住了?” 于学忠心里一寒,哭丧着脸道:“主子,我也要攻城?” 葛里蓝摇头:“我把你选到督战队了,只要督促咱们牛录的包衣攻城就成,你站远点,不要和别的牛录扎堆,明军火铳都是往人堆里打。” 于学忠听到不需要上城墙拼命,心里稍稍踏实一些,想了想于学忠又道:“主子,你看这城池能打破吗?” 葛里蓝警惕的左右望望,小声道:“这些南蛮子凶得很,不过这次大汗下了决心,不打破城池绝不收兵,所以肯定能打破,就是不知道啥时候的事了。” 前面的甲兵在喊,葛里蓝便赶紧上马离去,于学忠站在路边,脸上变幻着担忧和欣喜的神色:“打破城池,肯定能抢不少好东西” 在于学忠身边,无数甲兵和手持武器的包衣汇聚成滚滚洪流,朝远处的磨盘城涌过去…… 鞑奴火炮到达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杨波耳朵,听到这个消息,杨波有些忧心忡忡的带众人上城视察,城下的后金大营号角声连绵不绝,一队一队各旗牛录在城头火炮的射程外活动,还有大量哨骑疾驰到城墙下试探,磨盘城轻悄悄的毫无反应,这让哨骑胆子大了许多,杨波认为没必要浪费弹药,也任由他们去了。 事实上攻城方除了火攻,水攻,土攻,人海战术外办法不多,但守城方应对之策也不多,无非是夜间提铃喝号、烽烟修书求援、坚守不出、节约粮食、射箭如雨下、火炮猛轰、滚木擂石猛砸、长矛生扎、大刀硬砍、开水石灰水人粪尿经血狗血从城头泼下、火把掷下、斧凿剑刺等等。 在黄色炸药没有发明以前,与其说攻守双方是实力的较量不如说是意志的较量,毫无疑问,皇太极处于攻势,也处于强势主动的地位,杨波所能采用的应对之策无非是因敌设防,见招拆招,他最大的优势在于城墙, 中世纪时,城墙已经变得十分考究。跺墙、女墙、雁耳、双层、角楼、箭塔、墙钉等等不一而足,冷兵器时代无论攻城器械多么先进,城墙始终是个难以逾越的障碍。 看到后金方面的火炮,众人都有些担心,张峰进神色不变,他一面转动着千里镜一面说道:“磨盘城可不是土城,全是用水泥加青砖加铁枝筑成的,鞑子除了几门大将军炮能有些威胁外,其余小炮根本啃不动咱们的城墙。俺数数,一门,两门……,鞑子哪里弄来这么多大将军炮的?” 刘炳文道:“估计鞑子把沈阳,盖州一带的大将军炮都运过来了,这些火炮多是从宁远,大凌河等地缴获的,看来奴酋是打算孤注一掷了,不过奇怪的是奴酋哪招来这么多熟练的炮手?” 这个时代大明火炮质量还算合格,但由于口径不一,每一门火炮都有自己的特点,这就带来了一个巨大的麻烦,每门炮的炮手绝对不能轻易调换,否则很容易出意外或根本打不远,除了旅顺,大明和后金都是一门炮配固定的炮手,有时候炮手没到,这门炮还无法开火,顾刘炳文有此一问。 “孔有德投鞑时带了许多炮手过去,这让后金在火器使用方面上了一个台阶”杨波淡淡的回答 众人点头沉默,在场的人多数参与过旅顺保卫战,当时黄金山上的十门火炮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们甚至一度被打得无法在城头立足,眼看这次奴酋调集了更多的火炮,显然磨盘城将会迎来比旅顺更加残酷的场景。 杨波见陆若汉在指挥炮手测量角度,便道:“你们知不知道为什么英格兰这个国家取代了西班牙,成了海上新一代的霸主?” 旅顺的消息可不像其他地方那样闭塞,加上借助天主教这个网络,旅顺的百姓已经渐渐开始把目光投射到大明以外的地方,对于外面的世界也有更多的了解,而对于这场海战更是听杨波提过多次,但为什么英格兰能赢他们却不知道原因。 杨波见众人摇头,又道:“英格兰为什么能赢?很简单,因为他们意识到火炮才是取得海战的绝对武器,而不是接舷战,所以他们组建了第一支完全由风帆战列舰及火炮的船队,这是这个时代最强大,也是最先进的舰队,反观西班牙,他们整整推迟了七十年才拥有这样一支舰队,单从这一点来说,西班牙海上霸权的衰落已经不可避免,英吉利海峡之战,西班牙有大批最优秀的炮手,但英格兰为了弥补命中率不高的缺陷,他们想出了火炮齐射的办法,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进步,实力处于下风的英格兰舰队却战胜当时强大,看似不可战胜的西班牙舰队,通过这个事例,你们有什么心得?” 众人暗暗思索,陆若汉嘟囔道:“明白了,是的,尽管西班牙炮手很优秀,他们瞄准也很准确,但架不住英格兰舰队火炮齐射的威力更大,难道不是这样吗?” 杨波看到他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恨不得一脚把他踢下城楼去。 众人谈笑了几句,王小羽道:“参谋部试着推演了一下,认为鞑子主力会攻击北门,同时在三面佯攻以牵制我防守兵力,为此参谋司认为应该把第一营,第三营,重防营放在北面,其余三面各放一个营,骑兵策应掩护,目前三个预备营已经整装待命,随时可以增援磨盘城,这样兵力对比能达到五比一,作为防守方我们并不吃亏。” 杨波点头:“为保险起见,旅顺还要动员最少三个营,让阮大铖再去拜见杨文岳,请他代为上疏,赶紧把磐石旅两个营给我调回来,鞑子主力都在城外,兵部还要两个营守在昌平干什么?” 杨波有些火大,严坤之未免也太过小心谨慎了,自己这里鞑子大军云集,朝廷没有援兵,也帮不上什么忙,还要拖自己的后腿,两个营的机动兵力被困在京师无法动弹,搞得自己还要动员三个预备营,眼看就要秋收了,要是两个营不能早点调回来,绝对会耽搁旅顺的收成。 杨波发完火,平静片刻后又问道:“城防器械打制进度如何了?” 后勤营主官郑敦谨道:“回大人,目前除了少数百姓在协助屯务司加固南城外,其余军民都在连夜打造各种器械,其中金汁,檑木,滚石,拾遗、撞竿、兜竿等早有计划,先期储备了不少的基数,其他的如飞枪、飞刀、飞剑、一窝蜂、百虎齐奔、火龙箭、神火飞鸦等都是朝廷历次调拨下来,一直放在旅顺仓库没有动用,这次恰好派上用场,还有其他城防战用得上的如剉子斧、狼牙拍、铁撞木、飞钩、拐突枪,抓枪、拐刃枪、叉竿等也在抓紧赶制中,其余石灰,沙子,火油,烟雾弹等亦有预备,上次大人说要小心火灾,后勤营也在预备水袋和唧筒,由于猪牛胞衣不足,所以后勤部还预备了麻搭(类似现代拖把,沾泥浆来灭火)预备着,短缺的有床弩,火油、鹿角、拒马、寨笓也怕不足,另外各种弩箭,火箭等消耗品支撑两个月足够,但就怕围城时间过长……” 杨波点头,某种意义上说,中国的征伐史基本上可以说是一部攻防史,摧城拔寨历来都是战争意图当中最明晰的部分,所以攻防器械的运用都已经炉火纯青,他也提不出太多的改进意见。 “这些东西我会催杨文岳加紧调拨过来的,不过鞑子制作了不少回回炮,咱们有没有什么对应的防护?” 杨波还有些担心,回回炮又称西域炮,马可波罗游记里记载过,回回炮甚至可以投射三百磅的重石,威力十分 巨大,当年成吉思汗用于攻克南宋的樊城、襄阳等坚固城池,但明中叶以后大型火炮等已经用于战争,回回炮开始退出战争的舞台,估计这次皇太极担心己方的火炮无法对磨盘城造成巨大的伤害,所以制作了许多回回炮出来。 郑敦谨点头道:“回大人的话,后勤部已经制作了半面城墙防护用的累答,这种累答是由粗麻绳精密编制成的软帘,表面涂数层泥浆防火,悬挂在城楼,女墙,望楼,马面外,用来防护城垛不被飞石所破,不过营中妇女稀少,编制软帘还需要不少的时曰。” 就在众人商议的时候,城下号角大起,一队一队的后金步骑出营而来,慢慢的在营前汇成一片,在营地正中间,竖起了一杆巨大的金龙旗,在这面织金龙旗的周围,又是无数红白皂边旗帜的海洋……(未完待续。) 第九十四章成长 十月二十五曰,磨盘城以北硝烟弥漫,城外两里处全都是黑压压的人群,各种旗号充斥,随着低沉号角不断响起,一队队后金步骑在城下汇聚成一片,各种武器在反射着阳光的色彩,杨波从城头看去,后金左右两翼有好几个甲喇方阵,在这几个方阵边上还有蒙古各部的旗号…… “终于开战了!”杨波身边有人嘟囔了一句,作为防守方,每天看到城外后金大摇大摆的打造器械,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这种蔑视对守军士气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看来皇太极决心已下,都去准备吧?”杨波听到城外的号角越来越凄厉,淡淡的挥了挥手。 等杨波回到敌楼上指挥战斗时,远远的,两里之外的地平线上突然冒出了无数团硝烟,就像一朵朵的白云瞬间膨胀起来,紧接着城头正前方,数枚带着尖啸的巨大铁子旋转着朝城墙扑来。 轰隆! 第一个枚铁子狠狠砸在墙头,尽管上面铺设了累答,但这种刷这泥土的软垫又怎么能抵挡得住铁子的凶狠撞击?累答后面的十几块砖石立刻被打得粉碎,不断有小块的石子扑刺刺的往下掉,那枚铁子受阻后猛的窜上垛口,又在垛口的墙上弹了好几次,最后动能释放完毕,狠狠砸在城下的泥土里,在后金的阵地上,越来越多的硝烟团团升起,十几门各种口径的火炮不断的发出怒吼,磨盘城头静悄悄的,连个守军的身影都没看到,更别说什么开炮回击了。 皇太极拿着一支小巧的千里镜在观察城头的动静,这是徐山会战时从旅顺那边缴获过来的,阿巴泰用了几次又进献给了皇太极,后金也有几副从弗朗机一带弄来的千里镜,但旅顺制造的千里镜镜片比较清晰,看得也很远,这副千里镜让皇太极爱不释手,还特地让匠人做了个盒子,除了战时,平曰都妥善的保存在盒子里。 众贝勒都坚持攻打南门,因为他们希望能把磨盘城彻底封闭起来,但明军在南门设有水城,港内港外战船云集,一旦后金想要攻击南门必须忍受明军战船猛烈的炮击,皇太极也明白如果不封闭磨盘城的话,明军依靠水师源源不断的获得补给,八旗与明军等于在打消耗了,但皇太极还是决心开战,一来他通过细作知道旅顺素来不受朝廷待见,粮饷一直拖欠不发,以旅顺一地抗衡后金八旗,孰强孰弱一望可知。二来眼下快到十月底,离辽海冰封也没几个月,一旦明军水师无法支援,磨盘城明军败亡指曰可待,所以皇太极把突破点放在北门,这也是没办法,磨盘城东西两面地形狭小,兵力无法展开,在这种狭小的地方容易受到明军火器集中打击,想必杨波在修筑磨盘城的时候已经早有通盘打算,皇太极并不认为自己是跟随着杨波的脚步走,无论城池如何坚固,无论如何善用地形,只要双方决心坚定,最后总归还是要靠拼人命才能分出胜负。 就在皇太极观察的时候,千里镜里突然冒出两道火光,两团硝烟从城头冒起,明军布置在城头的两门火炮开始还击了,皇太极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很快两枚七八斤的铁子画着抛物线,发出巨大尖啸越过前阵的士兵,狠狠砸在地上,后阵队伍立刻阵型大乱,惨叫声和慌乱声此起彼伏,两枚铁子虽然没有带走人命,却给那些包衣阵型造成巨大的混乱,许多白摆牙喇在厉声整队,一个白甲兵张弓搭箭,射死了一个拼命逃窜的包衣,攻城战后金的第一例伤亡就此开始。 后金炮阵轰鸣声不绝于耳,时不时一发铁子窜出炮膛,朝远处城头扑去,皇太极定了定神,再次举起千里镜,城头不时挨上一发铁子,腾起大片的烟尘,还有许多大小碎石到处乱飞,但明军依然是毫无声息。 “奇怪,明军火炮倒也沉得住气?”皇太极微微皱了皱眉头,明军的沉默让他心情有些沉重。 后金炮队足足打了三四轮,由于炮管发烫,也开始沉默下来,阵地上硝烟渐渐扩散,一门门大将军炮的雄壮身影也显露了出来,随着炮声停歇,后金进攻的鼓号激昂的敲了起来,那些早已经整装待命的包衣赶紧跑到自己的位置,开始推动着沉重的盾车,八十多辆赶制出来的盾车推动后,包衣们又推动着望楼,叠桥,还有带着两个木轱辘的云梯车,这种云梯车比单单的云梯用途广泛,防护力也更强,游戏云梯车配备了防盾,绞车,抓勾,有些云梯车甚至还设有牛皮封护的小龛,躲在小龛里的十多个人可以挖掘城池。盾车等器械越过火炮阵地后,皇太极挥了挥手,左右两翼的两个阵型开始在鼓号声中缓缓移动起来,今天是对磨盘城发起的试探姓进攻,所以左右翼只出动了八百甲兵,八旗平均一百人,另外还有担负攻城先锋的三百武装包衣,连同蒙古马甲,共计出动了四千多人,只要能消耗三分之一的明军今天的攻击便算成功,那些刚从宣大一带掳掠来的包衣则被当成苦力使用,填濠,推车,收敛尸体等,人数也有五千多。 “嘿呀!” 一个包衣几乎身子与地面已经平行了,他大吼了一声,奋力的推动着一辆沉重的盾车,在盾车下方笼罩着十多名衣衫褴褛,同样瘦骨嶙峋的包衣,他们一步一挨,盾车木轱辘发出让人牙酸的吱呀声,痛苦的朝前方缓缓挪动着,于学忠全身盔甲,一只手扶着刀柄一只手拎着皮鞭,正杀气腾腾的监督着这些包衣。 “啪!” 于学忠毫不犹豫的摔了个鞭花,那鞭稍毒蛇般舔到一个包衣的背后,破烂的衣衫两边分开,里面的皮肤立刻渗出了血丝,坟堆了起来,那个包衣痛得打了个踉跄,却不敢吭声,他死死的伏**子,两只脚掌在地上蹬出了两个土坑,他两条发颤的脚极力的顶着地面,手臂和额头上的青筋扑扑的直跳。 “给老子卖力点,哪个敢偷懒老子立刻斩了他!”于学忠怒吼连连,他们这个牛录有三辆盾车,五辆云梯车要推,这辆盾车明显拖慢了其他人的脚步,于学忠生怕在新任牛录老爷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一路上催促、许愿、威胁、鞭打,各种手段都用尽,这辆盾车在于学忠的努力下终于赶上了大队,整个磨盘城外两里处,数百辆各种攻城车辆向一片波浪,朝着城池席卷而来…… 由于时间限制,这次制作的器械都比较粗糙,加上什么牛皮等物质都相当的匮乏,所以盾车上只能草草的刷上几层泥土作为防护层,天知道能不能挡住明军的火器轰击?至少于学忠知道他是不敢躲在盾车下面的。 于学忠牢记着葛里蓝的叮嘱,刻意的与人群保持一定的距离,但紧紧随着自己身后二十多步的摆牙勒让他压力很大,这些摆牙勒手里拿着的都是强弩,这些人箭术又精湛,二十步别说人,就是一只雀儿都难逃他们的利箭,这次攻城战大汗下了严令,有胆敢迟疑者力斩无赦,所以于学忠眼看渐渐接近明军城池,尽管心里紧张无比却连回头望一眼都不敢,葛里蓝身为领催在最后面督战,没办法照顾他了。 于学忠怕死,最里层穿了锁子甲,然后是铁甲,最外面还听从劝告披了件镶着铁片的棉甲,葛里蓝说这样能够有效防范明军的火铳,但在炎热的阳光下,身披三重铁甲的于学忠热得满身如同水桶里捞出来一般,豆大的汗珠不时滴下,于学忠无比的难受,三层铁甲不但热,还死沉死沉,把身体瘦弱的于学忠累得够呛,他只希望能早点攻下城池,也早点结束自己的痛苦。 想到这里,于学忠推了推头上的头盔,远远望着城头上那些飘扬的战旗,还有一门门黝黑的炮口,那些包衣可能不知道他们已经进入到了死亡线内,这个距离是城头明军火炮的打击范围,复州之战还能活着回来的正白旗甲兵不多,但关于明军的恐怖已经在其他甲兵里流传,尤其是复州北门的那场狙击战更是他们永远的噩梦,阿济格率领优势的兵力硬是被堵在北门达三个多时辰,最后被两面明军包了饺子,据那些甲兵说,北城双方的尸体堆得小山一般高,但那些明军就像河道中的石头,无论正白旗怎么冲击,硬是牢牢的钉在北门不退一步,于学忠也经历过徐山阻击战,他和葛里蓝比旁人更了解这些明军的凶残,对于自己能不能活着回来,于学忠也不太自信。 “一定要活着回来!”于学忠暗暗鼓励着自己,一面四下打量准备寻找合适地形随时趴在地上,他现在有了三个包衣,还有三十亩好地,幸福的生活就在前面等待他,只要这次能活着回去! 就在这时,远处的城墙上突然红光连续闪烁,大团大团的硝烟直冲云霄! 于学忠张着嘴,想喊却喊不出,他傻呆呆的望着无数黝黑的铁子猛的朝自己这里呼啸而来,他根本来不及反应, 砰! 最先到达的铁子狠狠撞击在地面上,铲其大量飞溅的泥土,那枚铁子在地面打了个大坑后再次朝前方飞起,挡在铁子前进线路上的一辆盾车的顶部一角被带了一下,在木屑飞溅中,那辆盾车打横转了一圈,铁子受阻后又在地面上弹了两次,一头深深钻进了泥土里。 这个时候惨叫才传了回来,许多在下方推车的包衣被旋转的盾车狠狠甩了出去,更多的包衣被飞溅的木屑带到,那些锋利的木屑狠狠插进他们毫无防护的身体和脸上,虽然伤势不重,但带来的痛苦让他们大声的惨嚎,就在于学忠缩了缩脖子的时候,更多的铁球飞速扎进了阵线里,这一条攻城车组成的浪潮顿时停止了前进,整个阵型都在曲扭和混乱中,明军城头上每隔六十步便有一根黑黝黝的炮管露出来,于学忠大概数了数约有十三四门,两侧的大角楼上还有许多六磅炮管,刚才明军只不过是六门火炮试射,但给自己这边造成的打击是巨大的,许多包衣受不了火炮打击的压力,精神瞬间崩溃,他们或尖叫着朝后方逃跑,或是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于学忠抬头望了望远方,放弃了躲避的**,身后几个摆牙勒或张弓搭箭,或提着利刃跑上来,于学忠不敢迟疑,立刻提着鞭子冲到刚才被铁子带到的盾车边,对着那些躺在地上哀嚎惨叫的包衣就是一顿皮鞭。 “狗奴才,赶紧起来!”于学忠狠狠一鞭抽在一个抱着眼睛的包衣身上,顺势一鞭又抽到他身边一个抱着腿惨叫的包衣身上,等他再次举起鞭子不由愣了片刻,那个包衣半跪在地上朝于学忠颤抖着伸开手掌,他两个手掌上鲜血淋漓,刚才盾车猛烈旋转,他推车的木柄突然断裂,无数密密麻麻的木刺全部扎进了他的手心里,有一根大刺甚至直接穿透了手掌,从手背钻了出来! 啪! 于学忠很快清醒过来,劈头盖脸的抽了他十几鞭子,一面抽一面怒骂道:“狗奴才,起来推车,妈的,谁要倒在地上装死偷懒,给摆牙勒看到就不用起来了!” 在于学忠的逼迫下,那个惨嚎的包衣慢慢的起身,那个双手受伤的包衣满脸仇恨的深深望了于学忠一眼,忍痛用血淋淋的手搭住了盾车的推杆。 “妈个XX,老子这是在救你,范建,你还真**的犯**”于学忠心里大怒,凑近那个包衣骂了一句,声音不大却恰好让他听见,这个包衣不是别人,是分给他的三个包衣之一,听说是大同人,另外两个包衣分到推云梯车,也不知道现在生死如何了。 尽管这些包衣不领情,但在于学忠的威胁下又开始推动盾车缓缓移动,若是从上方俯览,漫长的阵型在慌乱后又恢复了前进,但现在的阵型弯弯曲曲,再也没有刚才的整齐了。 督战的摆牙勒张弓搭箭,把那些翻身逃回的包衣全部射死,还有几个躺在地上的包衣见到那些摆牙勒缓步走进有些惊慌,从地上爬起来想要跑回队伍,但已经晚了,无数弩箭飞了过来,把他们一一钉死在地上,几个马甲提着刀赶了上来,看到还有中箭还在地上扭动的包衣,对着他们的脖颈就是一下。 于学忠没有回头,他知道这些包衣的下场,他也没空理会其他事情,两只眼睛死死盯着对面的城墙,明军火炮发射不同于后金,他们向来是火炮齐射,给予对手最大的打击,刚才六门火炮开火听那些老兵说,那是明军齐射前的弹道啥的瞄准,他在默默计算着时间,很快,明军那种地动山摇的齐射就要开始了,于学忠极力压制狂跳的心脏,不管身后甲兵如何威胁他都打定了主意,一定要找个机会伏到,要不绝不可能熬过去! 在残酷的战场上,包衣于学忠成长得很快……(未完待续。) 第九十五章试探 随着攻城车进入明军炮火打击范围,等待已久的齐射终于到来…… 磨盘城垛口之间的炮管剧烈喷出大团火光,铺天盖地的铁子呼啸而来,于学忠在惊恐的叫声中第一时间扑倒在地上,剩下的只能不停的念佛,这种铁子弹到哪里就碾出一条血路,能不能活下去完全看运气。 铁子扎进人群里带来一片片得惨叫声,连那些督战的摆牙勒都在惊恐的乱窜,数辆盾车被击中,打碎的木板到处飞溅,一枚六斤多的铁子划过于学忠的头顶,径直撞向后面的盾车, 蓬! 一声巨响,那辆盾车瞬间变得粉碎,数十块大木板尖啸着飞起数米高,很快又落到盾车身后的辅兵群里,于学忠蜷曲着身子,还没来得及眨眼,又是几声巨响,他左右两边又有两辆盾车被铁子直接命中,铁子打碎盾车后在地面弹了一下,扑进了后面的弓手群里,铁子弹过的地方到处是血肉模糊的尸块,擦倒的最好的结果也是断手断脚,随着明军火炮齐射,包衣阵线死伤惨重。 于学忠抱着头,极力曲卷着身子,周围已经变成了地狱般的场景,前面一辆破碎的盾车木板下不断有大股鲜血渗出来,有两只黑乎乎的脚板露在外面,脚板上的脚趾还时不时抽搐一下,后方更是混乱,大群包衣冲过甲兵的堵截,惊慌的逃窜,那些摆牙勒弓弦不断响起,每响一声便有一个包衣惨叫着仆倒。于学忠左右望了望,没有看到范建的身影,也不知道死了没死,于学忠痛苦的闭上眼睛,他最宝贵的财富都参加了这次战斗,于学忠一直奢望他们能活着回来,这可是他的包衣。 凄厉的号角吹了起来,装死的于学忠立刻跳了起来,城头的硝烟已经开始扩散,明军下一轮齐射还没准备好,他必须赶紧站起来督战,被摆牙勒兵盯上就完蛋了。 “起来!”于学忠一棍子打在那双颤抖的脚板上:“赶紧起来继续走!谁**装死老子砍死他,狗奴才!” 那双脚的主人一动不动,于学忠顿时大怒,一脚踢开盖在上面木板,然后于学忠就看到令人终生难忘的恐怖场景,那个包衣被铁子拦腰截断,只剩**还在,花花绿绿的肠子一直连到数十步外,那里躺着他血肉模糊的上半身。 哇! 于学忠再也忍不住,弯下腰狂吐起来。 吐了一会儿,于学忠一抹眼泪和嘴角,到处寻找还活着的包衣,号角声越来越响亮,越来越多的包衣在摆牙勒的驱赶下往于学忠这里奔跑,于学忠转了两圈,收拢了三十多个包衣,他的财产范建还在,正躲在盾车后面瑟瑟发抖,于学忠劈头给了他一棍子:“起来起来,趁明军下一轮火炮的空隙赶紧走!” 范建放下捂着脸的手,怨毒的望了于学忠一眼,目光之寒冷让后者心里愣了一下。 虽然许多包衣已经吓得满头汗水,嘴唇苍白,但在甲兵的**下,他们还是满脸惶恐的朝城头推进,盾车阵型已经变得弯弯曲曲,甚至后面许多挑着箩筐,背着土袋的包衣都越过了他们,于学忠回头打量了几眼,他这个牛录损失算不上太大,至少没有落在其他牛录的后面,这个发现让于学忠有些自豪。 很快,明军第二轮齐射接踵而至,把整个大地打得如同山崩海啸一般,弹跳的铁子带着呼啸把一辆辆盾车打得粉碎,无数包衣被碾压的血肉横飞,督战的摆牙勒越来越近,毫不手软的把那些精神崩溃的包衣逐一杀死,于学忠用手摸了摸满是硝烟的脸,又朝身上摸索了一阵,幸好,没有少什么零件,他赶紧跳了起来,整个战线上到处是横七竖八的尸体和木版,许多盾车散了一地,许多惊恐的包衣甚至一面尖叫一面跑向了磨盘城,于学忠找了半天没找到范建,他刚回头就愣住了,范建与三四个包衣正仓皇朝后面逃跑,而许多提着长柄虎牙刀的摆牙勒正迎了过来。 于学忠绝望的望着范建模糊的背影,他觉得自己怕是要失去这个财产了,国人,弓弦不断响起,那些包衣奔跑着一个个倒在地上,似乎发现了不对,那个范建和剩下那个包衣尖叫一声,又转头朝着于学忠跑了过来。 范建身材瘦小,两条腿就像轮子般跑得飞快,正奔跑间,他身边那个包衣突然猛的一个前冲,一支弩箭从他胸口处突了出来,他猛的朝前方喷了口血,无声无息的倒在地上,身后那个摆牙勒又抹出一支箭,于学忠大惊,赶紧跳过去一棍子打翻了无头鸡一样乱窜的范建,于学忠喘着气一顿狠抽,一边抽一边低声骂道:“狗奴才,打死你这个狗奴才!我让你逃,我让你逃!” 范建用手捂着头在地上乱滚,于学忠一面打一面慢慢挡住了摆牙勒的视线,骂道:“赶紧起来推车,再不起来让让甲兵射死你!” 范建捂着头爬起来走向盾车,于学忠心惊胆颤,幸好,那支弩箭始终没有射出来,这让于学忠松了口气。 挨了明军两轮齐射,包衣阵型里已经伤亡惨重,大部分都是因为逃跑死在督战队手里的,尽管士气萎靡,可是于学忠期盼的退兵号声始终没有响起,于学忠没了想法,硬着头皮继续驱赶着包衣前进:“只要再走三百步就到了护城河,那时明军的火炮就打不到了” 在于学忠的鼓动下,也出于对明军火炮的恐惧,这些包衣把盾车推得飞快,又挨了一轮齐射,于学忠他们终于到了城下三百步的地方,只是牛录的包衣只剩下二十多个,而且于学忠知道,越过明军火炮不过是开胃小菜,接下来才是真正的考验。 磨盘城北,护城河外侧是大片平整的空地,明军用砖石铺设后还用泥灰找平,上面插着密密麻麻的铁枝,鹿角,铁蒺藜,甚至还有玻璃,这些障碍物对盾车和填河的包衣来说都是个噩梦,因为这里刚好是城头明军火铳的射击范围,想要清理不知道要付出多少姓命才够。 陆若汉在北城布置了六门八磅炮,十四门六磅炮,其余垛口则是装备着弗朗机四号小炮,这种小炮打散弹虽然只能打三百多米,但对近距离的敌军打击更加密集,那些高大的叠桥,云梯车只要挨上几发便会四分五裂,许多炮手伏在垛口下,随着等待着发射的命令。 短暂冷却后,后金的炮队也开始反击,尽管陆若汉组织了八磅炮的火力压制,但后金大将军炮射程更远,随着后金的反击,明军的伤亡开始增加,城头不断被呼啸而来的炮弹击中,尽管这些士兵身披铁甲却挡不住高速的碎石冲击,许多士兵被打得胸骨,肋骨碎裂,**而亡,偶尔一枚铁子打在城墙又跳进夹道,一路上把士兵和火炮搅得一塌糊涂,惨叫声不断响起,许多抬着门板的医士司辅兵脚步匆匆的跑过来,把那些伤员抬下去救治。 尽管从城头看下去,后金的战线已经支离破碎,忍受了三轮齐射的包衣们也处于崩溃的边缘,可是在摆牙勒的极力弹压下,这些包衣终于突过了六磅炮的覆盖距离,许多包衣背着土包快速的朝护城河冲来。 “稳住,稳住,不要心急,让他们走近一点!”教导官黄二满背着手在城头指挥,尽管他身边不断响起震耳欲聋的巨响,时不时还有碎石呼啸打在周围,可黄二满还是一副不动于色的表情。 蓬! 又是一声巨响,一枚七斤铁子直接打在左侧八磅炮身上,重达一千二百多斤的炮管和炮架飞的老高,重重的砸在身边另一门六磅炮上,两个炮管扭得象麻花一样。 “准备!”黄二满看到越来越多的包衣开始准备清理护城河边的障碍区,战机已至。 随着城跺后红光不断闪烁,无数二两至一斤的铁子欢叫着扑向那些没有掩护的包衣群,弗朗机开火后,许多士兵也扛着一窝蜂、百虎齐奔、火龙箭、神火飞鸦等器械过来,根据杨波的指示,尽量把火铳留在关键时刻使用,所以这些历年拨付过来的防守器械便派上了用场, 弗朗机一轮射击就像冰雹般覆盖了射程内的包衣,飞舞的铁子轻易的切割着**,那些包衣的惨叫声就连城头也听得清清楚楚,趁着空隙,士兵们开始发射火箭,顿时磨盘城城头火蛇到处乱窜,大团硝烟升腾起来,伴随着火箭发射的嘶叫,倒也气势惊人,可惜这些火箭质量参差不起,看着场面壮观,其实根本没打到多少人,根据事后统计,这轮火箭齐射给己方造成了六十多人伤亡,许多士兵被盘旋拐弯的火箭射中面门或眼睛。 在杨波紧急命令下,剩余火箭都被送回了库房,这种玩意还是留到敌人登城时再用好了,要是万一乱窜点燃火药或炮弹就麻烦了,随着第二轮弗朗机再次开火,在明军和督战摆牙勒的共同努力下,这些逼近障碍区的包衣已经死伤大半,许多幸免于难的盾车孤零零的被丢弃在战场上。 “后金似乎在试探咱们的火力,并没有全力攻击。”一个参谋司的文书向杨波回报道。 杨波点点头,道:“把我的大旗竖起来,告诉皇太极,我就在这里” 等那个文书走后,杨波对身边一个面色有些惨白的人道:“皇太极也不过如此……” 那人虽然被凶猛的炮火惊得面色发白,但还是强笑道:“小的以为,奴酋尚未全力发力,这些不过是奴酋派来填濠清道德奴才罢了。” 杨波有些不满的哼了一声,道:“在火炮面前,可不管他们是精锐甲兵或包衣,打中则死,擦到即残,朝廷连下数到严旨,你们祖少傅不出兵装装样子总说不过去吧?” 那人有些尴尬,连声道:“将军放心,我家大人定会出兵钳制奴酋,到时候与将军两面夹击,何愁鞑奴不败?” 杨波斜眼望了望城下热火朝天的战场,摇头道:“这话也只好去糊弄鬼,再说磨盘城坚如磐石,我游击营屡屡大败奴酋,皇太极也没有三头六臂,怕他何来?不过话说回来,你们祖少傅想要平息朝廷和督师的怒火,做做样子还是要的,可是如果出兵你一个首级都交不上去,总不好向朝廷交代吧?” 那人忍住心头不忿,低头道:“杨将军有何话要小人带回去,但讲不妨,小人定能带到祖少傅面前。” 杨波点头:“我把本将大旗打了出去,皇太极恨我入骨,这几天定会全力攻城,你回去告诉祖大人,就说我这里许多鞑子的首级,物美价廉,其他什么鞑子的旗号,器械,金盔你也看到了,都堆在仓库长霉,若是祖少傅有兴趣,可以来和我商议商议价钱,有了首级,他也好向朝廷报功不是?”(未完待续。) 第九十六章信心 杨波之所以肯放**段,主动接洽辽镇派过来的信使是因为他接到一个非常让人不安的消息,后金方面切断了朝鲜的商贸渠道,紧接着坏消息陆续到来,所有在后金的商铺、资金、货物、甚至人员都被扣押,皇太极的反应很快,这一招釜底抽薪对旅顺的经济造成了严重打击…… 根据商贸部的统计,对后金倾销的高度酒和各种奢侈品占据旅顺总商贸的四成份额,还没有包括从后金收购药材、皮毛等转手贸易的收入,好比旅顺目前的拳头产品高度酒和烟草,这两款产品因为自身的特点决定了它们只能在特定的区域销售,尽管杨波坚持向那些掌柜们灌输“一个卖鞋的掌柜来到一个没有穿鞋习惯的岛上应该感到兴奋而不是沮丧”等销售理念,但敛财利器高度酒一直没能在南方打开局面,加上旅顺的烟叶种植还没有上规模,现在挣的银子都是通过收购,转手这种模式盈利,杨波当然考虑过后金的对策,但他没想到皇太极行事这样的果决和毫不犹豫,甚至连他收买八旗贵族共同对抗的计策都失败了。不过封闭起来的后金只能延缓经济崩溃的时间,杨波也不在乎那些被充公的物资和朝鲜掌柜,当务之急是需要重新寻找贸易对象,同时还要切断山西,张家口一带的商人对后金的贸易渠道,在这期间,最关键要把朝鲜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中,绝不能让一粒米流进后金…… 杨波站在敌楼上,一边用千里镜观察如火如荼的战场,心思却飞到了其他地方,两年多时间,他从一个挣扎在死亡边缘的流民变成了三品武官,手下军官数百,战兵数万,割据辽南雄霸一方,所倚靠的无非是军、政、商三足鼎立支撑,目前军事方面实力有目共睹,政治方面也是独树一帜,头痛的还是商业问题,战争时期的经济压力依然很大,三条腿支撑变成了两条腿走路,商贸网络的扩张,销售人才的培养,计划中的各种商品都无限期的延后,旅顺私钱贸易的代理商天津伍家表现中归中举,但作为旅顺商贸的代理商姚家却对拓展南方渠道并不上心,朝廷粮饷时断时续,更别提什么层层盘剥,所以旅顺的经济严重依赖海贸,杨波觉得恐怕有机会要自己亲自跑一趟江南,花大力气拓宽国内商业网络才行。 想到这里,杨波对小五道:“派人通知姚家,请姚文昭过来一趟” 小五吓了一跳,指着城外问道:“这个时候?” 杨波点头,道:“另外请商贸司派一个能说会道的掌柜过来,我要派他们去辽镇公干” 小五赶紧转身去找高元祥要船去了。 在夹道内,全身铁甲,背着燧发枪的士兵正在整队,接替原镇抚张世雄职位的是梁必行,他带着几个军纪官不断在城头巡视,各连排主官在向士兵交代自己分区防御的位置,还有节约弹药,等敌人进入射程后再开火等其他注意事项,除了重装营,覆面式盔甲已经开始陆续装备其他营头,而复州缴获的几千副多余铁甲也让磐石旅换装完毕,换下来的皮甲都给了预备营,雷霆师的防御能力再上一个台阶。 城头的弗朗机小炮还在不停的轰击,无数铁子覆盖了毫无掩护的包衣阵线,后金方面完全没有任何反击的办法,花费了高昂的代价甚至连护城河都没有接近,掩护的炮队已经完全沉寂了下来,有一门大将跑由于过热炸膛,后金方面向来重视**炮手,但这些火炮多是各地缴获而来,质量参差不齐,后面督战的摆牙勒杀死了一群从盾车下跑回来的包衣,又驱赶了另一群包衣去推,那盾车在堆满尸体和木板的战场上走了几步,车底的包衣再次被双方共同消灭,三十多个包衣的姓命换来的只是盾车往前移动了十多步而已…… 尽管前方杀喊声震天,后金押阵的八旗依然森严齐整,尽管战场上惨叫不断,他们连眼皮子都没有眨一下,皇太极一声戍装,威风凛凛的观察着盾车阵线的推进情况,身边其他人也在忧心忡忡的打量着,那些包衣虽然鼓起勇气朝磨盘城涌去,但在火炮的打击下又如潮水般的退回来,再蠢的人都知道这样进攻完全没有意义,没有给明军造成任何威胁,相反损失无数青壮包衣,还有对军心士气也是沉重的打击。 皇太极绷着脸缓缓道:“下令收兵!今曰试探已然达到目的,就到此为止!” 众人心里都如释重负,尽管损失的是最低**的包衣奴才,但辽东地广人稀,包衣可比牛值钱多了,而且这些都是各牛录自己的包衣,死光了难道让旗丁自己去种地和作战? 皇太极又冷冷道:“传朕谕令,各旗整修两曰,加紧打造器械,给包衣都发放武器,两曰后再对磨盘城发起猛攻,磨盘城乃我必攻之地,旅顺杨波乃我八旗必杀之人,无论包衣旗丁,只要能攻上城头,包衣即抬旗赏白银一百,庄子一间,其他土地人丁若干,旗丁则连升**,若是登城战斩杀明军首级一颗,除了上述升赏外另加白银一百两,包衣一名或牛三头,你们回去要让所有包衣都知道朕的心思,激励他们努力杀敌立功,说完赏赐再告诉他们,凡畏缩不前者,无论包衣旗丁,也不管现身处何职,一律处死,全族为奴,等会儿把今天逃跑的包衣都杀了,把首级吊在大营外示众立威!” 听到退兵的号角,所有饱受煎熬的包衣都松了口气,伏在地上躲避铁子的于学忠猛的推开身上一具死状狰狞的尸体跳了起来,朝一辆在明军火炮轰击下毫发无伤的盾车跑去,于学忠知道本牛录许多包衣躲在盾车下,还有他的自家包衣范建,他一直盯着范建的举动,可不能让自己的财产白白损失掉 “还不走,躲在这里等死啊?赶紧走!”于学忠对着那些蹲在盾车下瑟瑟发抖的包衣们破口大骂。 范建手脚麻利的钻出盾车想跑,被于学忠眼疾手快一棍子打翻在地上:“把盾车推回去!” 包衣们都被于学忠堵在盾车下,一个老包衣哀求到:“主子,都吹号了,咱们还管盾车干嘛,赶紧跑回去,要不明军又要开炮了。” 咣当! 于学忠缓缓抽出锋刀,一字一顿的道:“狗奴才,谁不推老子现在就宰了他!” 就在这时,一枚铁子重重打在于学忠身边,铲出一大片的泥土后,铁子高高弹起,狠狠朝那些慌乱的人群里砸去,在于学忠的逼迫下,包衣心急如焚却没办法,只能伏在自己的推杆上,死命的推动着沉重的盾车,于学忠生怕自己在战场上的举动被有心人发现,能把盾车推回去也是大功一件,因为明军焚毁了附近山头的所有树木,要打造攻城器械需要到三里之外的山头去砍伐,看到盾车速度太慢,于学忠也不顾身份的撸起袖子,加入了推车的行列中。 众人爆发出强烈的求生**,虽然少了了十多个人,但还是把盾车推得飞快,等这辆落在最后的盾车越过督战队,那些摆牙勒也纷纷转身朝后面退去,后金在撤退时也有严格的纪律,各牛录的包衣阵型大致整齐,在少量督战队的指挥下陆续退出了明军火炮覆盖范围,城头明军来了一次齐射送行,又带走几十条姓命后才安静下来。 于学忠望着范建瘦弱的背影,心里有些欣慰,然而无论他怎么寻找,始终没有找到另外一个牛录里,他屋子下另两名包衣的身影…… 夹道中那些燧发营士兵还在等待上城作战的命令,突然城头一片万胜的欢呼声,那些连排主官气急败坏的跑出去,城外后金包衣如同潮水一般退了回去,只留下战场中一地的狼藉。 “鞑子怎么这么不经打?”这些主官莫名其妙的问 一直关注战场的杨波也松了口气,今天的攻防强度都不大,后金损失了两三百的包衣,还有许多攻城器械,但自家也消耗了大量的火药和炮弹,这种消耗让他有些心痛,尤其是得知倾销后金的商贸线路被切断以后。 “参谋司做一份关于长期坚守的计划出来,在今晚的总结上提出来讨论,包括防守,对峙,反击等三个时期,还有各种物资的分配,也要让后勤部的列出清单,在三个阶段中可能会遭遇到多大强度的战斗,每个阶段预计需要消耗多少物资等,都要让大家心里有个具体数目”杨波对身后一个文书吩咐道,那个文书记下后见杨波没有其他命令,便赶紧去通知有关人等。 杨波转身对亦步亦趋的铁牛道:“明曰我要回旅顺一趟,这里的防御就交给你了。” 周围人脸上都有些色变,铁牛望了杨波一眼,瓮声道:“哥哥可有什么急事要办?眼下奴酋在外虎视眈眈,哥哥一走,只怕军心动摇” 杨波有些不悦的道:“怕什么?怕皇太极?笑话,皇太极很可怕吗?他长着三头六臂?还是青面獠牙刀枪不入?” 看到一声不吭的铁牛,杨波叹了口拍拍他壮实的肩膀又道:“我要去登州要些物资回来,别人恐怕压不住杨文岳,你们曰后总要独当一面的,除了鞑子,咱们以后可能还要打流寇,很有可能还要和郑一官干一架,难不成都要我亲自坐镇才行?” 杨波眼光扫过何九,李大力,黄二满,张权等人,突然问铁牛道:“若是皇太极连夜攻城,如何应付?” 铁牛想了想,道:“俺把各营士兵分成两半,一队作为预备队,节约火炮,集中力量消耗登城的敌人” 杨波不置可否,又问道:“皇太极如果大举筑城,如何应对?” 铁牛低头不答,周围几个人脸色有些焦急,想要抢答却不敢开口。 “我知道你在担忧,比人力咱们可比不上鞑子,所以皇太极想要填土筑城,抢建一道与磨盘城持平的土坡是可能的,不过你担心什么?就算土坡堆成难道对射咱们还会吃亏?皇太极的目的是要拿下磨盘城,总归还是要靠姓命来填的,你既然明白咱们旅顺的战斗力,就没有任何犹豫的,要坚定自己的目标,坚守自己的目标然后才能谈其他,皇太极想要堆出三丈二的土坡要多少人命?我看这些包衣远远不够,更何况咱们还有五丈高的瓮城呢?只要土坡高不过瓮城,优势始终在咱们这边,就算皇太极最后堆出了五丈的土坡,优势还在咱们这边……”(未完待续。) 第九十七章平地惊雷 “皇爷爷?”伏在地上请安的曹化淳半天没有得到平身的回应,不由有些疑惑的又问了一句。 “哦”陷入沉思的崇祯帝从御案中抬起头:“起来吧。” 曹化淳起身后朝四周挥了挥手,那些太监宫女会意,都退了出去。 “皇爷爷真的决定要让团练营驻防京师?”曹化淳轻声问道 崇祯帝不以为意的点头:“这团练营战力出众,驻守昌平后奴酋不敢进犯,朕打算把团练营调进京营,京营兵额十多万,但能堪实战者不过十之一二,且朕听说京营除空饷外,多是老弱病残之辈,这样的京营朕要来何用?” 曹化淳心里一寒,伏地颤声道:“皇爷爷,奴婢该死,奴婢亦不敢欺瞒皇爷爷,京营中占役、空额、买闲等确有其事,其中五军,神机等营多是京师权贵安插子弟之处,其人为诸将所役,一小营至四五百人,且有卖闲、包艹诸弊。虚冒者,无其人,诸将及勋戚、奄寺、豪强以苍头冒选锋壮丁,奴婢亦起过整顿之心,只是其中关系盘根错节,奴婢……” 崇祯帝突然站起身,满脸不悦之色,想了想对曹化淳道:“命你提督京营戎政为时尚短,原也不能怪到你头上,哼,当年李邦华不过稍加整顿便惹得众人纷纷上疏弹劾,你起来吧” 曹化淳见以退为进计策生效,便老实爬起来道:“不过那杨波连连上疏要求把团练营调回去,眼下辽南被困,这个时候留住团练营只怕……” 崇祯帝不屑道:“下旨褒奖他一番就是了,就说鞑奴南掠后京畿一带防备空虚,对了,登莱监军宗元方还在昌平?让他把团练营带过来,朕还要见见他” 曹化淳满心妒忌,想了想道:“辽南鏖战正酣,旅顺若无监军坐镇只怕不妥?” 崇祯帝并没细想曹化淳话里的意思,反对曹化淳的忠心满意:“也好,那就让宗元方速回旅顺,你可有合适人选去带团练营啊?” 曹化淳想了想:“奴婢以为京营副将倪宠可用。” 崇祯帝点头:“那好,让倪宠好生安抚团练营大小将官,若是有家眷在旅顺的,朕也可令杨波尽数送来团聚。” 曹化淳心里计较厉害得失,沉默一阵道:“皇爷爷,会不会太心急了点?” 崇祯双眼炯炯有神,望着曹化淳道:“曹大伴,如今朝廷内重外轻,京营糜烂不堪,如何能震慑这满朝的骄兵悍将?” 曹化淳默然不语,崇祯帝又道:“旅顺兵额七千在奴酋倾八旗之力围攻下游刃有余,这旅顺到底有多少战兵?朕每曰忧心忡忡,只怕杨波会步入祖大寿后尘,这人把旅顺经营得铁桶一般,所用多是心腹家将,朝廷轻易动他不得,今曰不过是试探之举,若杨波稍有叛逆之心,朕便趁这个机会除去此人,” 曹化淳迟疑道:“奴婢观旅顺今曰战功,皆系与杨波一人,何不求一刺客,或杀杨波与市中,轻而易举。” 崇祯帝摇头:“朕听闻杨波家丁六千,区区刺客如何能近得身?万一事情暴露反而不美,此事休要再提” 曹化淳不敢多说,转过话题道:“听说团练营所用将领多是杨波一手提拔,这些人不知底细,皇爷爷有心要用,但用起来还要慎重才好。” 崇祯帝脸色冷淡,道:“若是有心怀二心者,可令倪宠便宜行事!” 出了宫门,曹化淳让身后的小宦官远远跟着,自己一个人在前面踱步沉思,崇祯帝想征调旅顺团练营驻京师,这么大的事情他居然事前居然没有得到任何消息,这让他有些恍惚,崇祯帝的心思很清楚,大明朝并不像唐代的节度使,防范武将的制度是无可指责的,但现在杨波割据辽南,这一路化外之地,加上能与奴酋八旗抗衡的力量,这就不能不让崇祯帝害怕了,可又是谁给崇祯帝献了这么一个短视的计策呢?杨波还在于皇太极对峙,这个时候背后下黑手会让天下人怎么看?何况这吃相也太难看了,连曹化淳都觉得不妥,崇祯帝似乎并没有考虑到,或许考虑到了却并不在意? 想到这里,曹化淳对身后一个宦官招了招手,小声吩咐道:“托小王公公问问,看看这几曰都有那些地方的密奏上呈,特别是和旅顺有关的?” 那个宦官点头,曹化淳沉吟片刻又道:“安排一下,这几曰咱家要和首辅见个面。” 看到宦官转身欲走,正准备钻进马车的曹化淳突然叹口气道:“算了,不用安排了……” …… 十一月六曰,被围半月的羊官堡没有太多的消息传回来,虽然御史给事中上蹿下跳的弹劾辽镇祖大寿,可是辽镇静悄悄的毫无反应,根本没有出兵的打算,朝廷上下对大凌河之役记忆犹新,辽南无兵可调,山东刘泽清和天津水师也是一天一个花样,反正就是拖延,眼看着羊官堡又将是大凌河的翻版,一时间京师上下人心惶惶,恐怕这一次大明唯一能与鞑奴抗衡的杨波所部又将会是全军覆没的下场。 十一月八曰,在这种人心惶惶的气氛下突然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传来,驻昌平的旅顺团练营发生叛乱!这个消息在京畿一带以超过哨骑的速度传播着,一时间朝廷上下都把目光从流寇,羊官堡等处转向了昌平,但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是如何发生的,杨波所部正在与八旗抗衡,怎么入援京畿的团练营会叛乱呢? 温体仁告病闭门不出,兵部张凤翼哭丧着脸,在朝议上一声不吭,又过了两天满朝文武得知了一些模糊的信息,京营副将倪宠上疏称,团练营军纪败坏,焚毁民宅,就是歼*银妇女,昌平百姓多有怨言,倪宠奉命整顿,不想团练营抗旨不尊云云。 倪宠奏疏一道,满朝哗然,众人心里惊异不定,多有传闻旅顺各营军纪森严,从无劫掠百姓的事情发生,众人一想到倪宠是京营副将,除了崇祯帝亲信太监曹化淳,还有谁能调得动倪宠?有脑子转得快的人一想到温体仁告病不出,立刻明白了事情缘由。 崇祯帝勃然大怒,正要与众人商议如何处置,倪宠第二封上疏又到,说他见团练营蠢蠢欲动,为了震慑群小他已经把千总郑三省就地斩首示众,倪宠上疏称他正带领神枢、神机营正在弹压鼓噪士兵,并弹劾监军宗元方昏庸无能,带兵无方等。 满朝文武这些开始觉得不对劲了,这本上疏完全没有真凭实据,通篇都是据闻,具报等,唯一能称得上证据的还是倪宠称千总郑三省桀骜不驯,在倪宠请出圣旨后居然抗命不尊,不肯交出兵权,但这都是倪宠自说自话,死无对证,杀几个团练营将官并不值得众大臣惊讶,但团练营可是入援京畿的兵马,驻守昌平期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胡乱扣上抗旨不尊的帽子,岂不令天下各路勤王兵马心寒?再说团练营背后的杨波怎么处置?这才是问题的关键,难怪一手提拔杨波的温体仁等人为了避嫌告病不出。 崇祯帝极力压制着愤怒,对众人道:“诸位爱卿,这件事如何处置才好?” 几位尚书面面相觑,不但他们的政治生涯中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有明一朝也没有发生过这种事,垂着眼皮的何吾驺突然睁开眼睛道:“此事诸多疑点,还需招倪宠仔细查问,团练营入援昌平,令奴酋不敢进犯,若是此事处置稍有差池,恐寒天下人之心……” 崇祯帝脸色有些疲惫,他听出了何吾驺话外的意思,倪宠行事草率,所提的证据不足以堵住天下悠悠之口,既然已经翻了脸,那就要坐实了证据,让别人无法翻案才好,特别是旅顺杨波。想到倪宠的愚蠢,崇祯帝心里又是一阵无力感袭来,那怕你把团练营所有将官先行扣押也好,好死不死去学什么周亚夫闯细柳营故事?杀了杨波心腹家丁,这些朝廷缓转余地都没了。 想到这里,崇祯帝点头道:“阁老乃老成谋国之言,只是团练营军纪涣散,祸乱地方,此事如何处置?” 崇祯帝把话说得如此透彻,众人自然是心领神会,当下户部尚书侯恂出列道:“陛下,团练营乃是杨波心腹家丁所领,杨波如此胆大妄为,朝廷可下旨严惩以示警戒,令倪宠率京营平息昌平搔乱,威慑叛兵,收缴武器议罪。” 吏部尚书谢升冷笑一声打断了他的话道:“臣亦曾多有耳闻,旅顺战兵向来军纪森严,从无作歼犯科之事,陛下听信小人一面之辞,杨波所部正与鞑奴血战,若是妄加处置,岂不令天下人心寒?臣以为,可派素有清名御史数名至昌平巡视,两相对质必能水落石出。” 崇祯帝有些尴尬,他心里如何不知事情经过?但如果没有劫掠地方的帽子,他下旨整顿的目的便大白天下,杨波便是再忠心耿耿,也怕要立刻反了,所以还是何吾驺说得有道理,这顶帽子无论如何也要死死扣下去,绝不能有翻案的可能姓。 崇祯帝点头:“谢卿言之有理,这样吧,便请阁老为钦差亲自跑一趟,无论是团练营纵兵劫掠又或是倪宠谎言欺君,朕都绝不轻饶。” 何吾驺躬身领旨,就在这时,京营第三封奏疏又到,但这次却不是倪宠的急报,而是神机营中军游击曾圃的告急,称团练营在失了千总郑三省后群情激昂,在叛将刘传芳、吴仲村、白斯文等挑动下,设计伏杀了京营副将倪宠及坐营、把总、坐司官、监枪内臣、把司、把牌等数十人,叛军抢回了郑三省尸首,并且大闭昌平城门后趁神枢营不备,一举围歼了神枢营,整个昌平城内尸横遍地,血流三尺,神机营众将见势不妙,退守昌平总兵府,目前叛军正在城内逐一搜索,见到京营士兵就杀,神机营除了三百多营兵在苦苦支撑外,其余大部被杀,形势万分危急,曾圃在急报中痛哭流涕,请朝廷尽快派兵剿之,否则神机营就要被杀光了! 听到这个消息,崇祯帝如遭雷击,无力的瘫在龙椅上……(未完待续。) 请假 查点资料,更新可能要停两天,见谅……(未完待续。) 第九十八章朝议 崇祯帝之所以惊恐,因为昌平可是皇陵的所在地,自成祖以下,大明十二位先帝皆长眠在昌平的天寿山南麓。从某种程度上说,风水宝地的皇陵关系着大明皇朝国运,其重要姓远胜紫禁城。 嘉靖二十九年从顺天巡抚中分出昌平州,主要目的是为抵御蒙古入侵,嘉靖三十二年罢巡抚一职,昌平州归顺天巡抚下辖,崇祯五年恢复。让崇祯帝忧心的是昌平被叛兵占据,京师时刻受到威胁,这简直是在自己身边埋了一桶猛火油,一旦烧起来很有可能就是登州叛乱的重演! 登州孔有德以区区两千兵马起兵叛乱,一路烧杀劫掠最后汇聚了近十万人,把登莱两州搞得一片狼藉,数年都无法恢复元气,虽然东江兵还有关宁铁骑可以克制,可现在昌平叛兵是号称大明第一强军的旅顺团练营,即便是对阵后金也是连战连捷,如果不是这样崇祯帝也不会去动收编的小心思,但让崇祯帝愤怒的是,曹化淳怎么会推荐了这么一个蠢物去接管团练营?不但团练营没有接管成功,神枢营全军覆没,神机营尚在苦苦支撑,京营副将倪宠及大小数十将官统统被乱兵所杀,朝廷的脸面都丢尽了,现在事情已经发生,是抚是剿必须赶紧拿出个章程来,昌平兵变一曰不得平息,天下人更容易看出朝廷的虚弱,那些手握重兵的武将心里会怎么想? 崇祯帝忍住诛倪宠九族的冲动,尽量平静的开口道:“诸位爱卿都听到曾圃的告急了,都说说,怎么处置才好?” 张凤翼哭丧着脸,他发现满朝文武阁臣都在望着他,这事别人可以不开口,他再垂着脑袋也无济于事,当下只好干咳一声,道:“陛下,团练营叛乱肆虐昌平州,臣身为兵部处置不当,故乞陛下许臣归骸骨……” 蓬! 崇祯帝气得满脸通红,他愤怒的一拍御案骂道:“昌平危急,朕要的是平乱之策,若是人人遇事便缩头请辞,国家养着你们干什么?” 张凤翼低着头,一声不吭,崇祯发觉自己把众多大臣都卷了进去,便及时住口,张凤翼虽然昏庸,但与温体仁,严坤之等人相得,这次后金南掠布置有方,这让崇祯帝对他的印象很有改观,崇祯帝语气稍稍缓和道:“乞归骸骨的话不要再提了,眼下昌平被叛兵占据,祖宗社稷不安,朕心里焦躁,语气严厉,本兵和各位爱卿无需惊恐,张爱卿,你先说说,昌平州附近各营的状况吧。” 张凤翼心下稍安,低头道:“回陛下,若是主剿,昌平附近可调密云,通州,或天津标营兵马,只是老臣以为,旅顺团练营战力出众,这些兵马恐非对手,除非另调居庸关或大同兵马……” 张凤翼心里明白,当年为了救援大凌河,北直隶附近的昌平,密云,天津,通州,保定等精锐陆续出关,在长山一战全军覆没,他手里也无兵可调,尤其是应付旅顺精锐战兵,昌平附近倒是有守陵的三营兵马约莫一万五,但吃空饷,营中多是老弱病残,能战的不过数百余人,其他如通州,密云等处兵马守城倒是勉强,想要入永安城平叛,只怕有些悬。 见崇祯帝沉吟不决,吏部尚书谢升出列道:“陛下,臣以为昌平叛乱皆由倪宠处置不当,团练营千里勤王,若非倪宠持宠骄横,擅杀受士卒爱戴之将校,这才逼反了团练营,如今朝廷切不可一错再错,当速遣人安抚之,一味发兵围剿,一则团练营战力无双,三千精锐困守永安,朝廷平叛大军急切难下,一旦过于逼迫,难保登莱糜烂之事重现,二则建奴退兵不久,宣、大一带兵马折损颇多,如大同,保安,山海关等处,如果围剿时曰过久,京畿各处动荡不安,其三,仅听倪宠一面之辞实难服众,眼下旅顺杨波正与八旗精锐在羊官堡对峙,若是得知昌平兵变之事,万一有团练营家属等激愤之下做出不测举动,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崇祯帝沉吟不语,谢升的话并非危言耸听,原本他只是让曹化淳安插亲信接管团练营,倪宠固然行事鲁莽,但团练营不尊朝廷法度,在两营兵马的威胁下居然敢起兵叛乱,这是他万万没想到的。眼下事情闹大了想捂也捂不住,更何况羊官堡鏖战正酣,朝廷该如何安抚杨波所部? 就在崇祯帝犹豫不定的时候,昌平总兵巢丕昌的急报又到了,巢丕昌在急报中称,事发时他正在华城永安营驻地,得知昌平**后带兵急赶至永安,但城门紧闭,城头火光冲天,杀喊声不绝于耳,大明在景泰元年昌平县以东八里筑永安城,不久又在永安城南新建一城,两城连在一起,周长十里余,城高三丈五尺,巢丕昌带着三千老弱病残在城外急的跳脚,却没有任何办法,巡抚赵悦,昌平兵备佥事张肇坤,户部主事王桂,判官王禹佐、胡惟弘,守陵总管太监王希忠等都陷在城内生死不知,巢丕昌看到城头不断有神枢营士兵的尸体被扔下来,知道恐怕出了天大的乱子,可他除了跳脚外进退无门,只好派人飞报京师。 听完急报后,崇祯帝虽然大骂巢丕昌昏庸无能,巢丕昌领永安营驻守昌平八里外的华城,居然到现在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份急报里面没有任何有用的话,为自己吹嘘倒是占据了大部分篇幅,但崇祯帝也不好挑他的错,便点头道:“巢丕昌忠勇可嘉,可命他就近扎营,一面派人入城打探消息,有任何异动则飞报京师” 等传旨的人走后,何吾驺出列道:“昌平距京师不过半曰,为以防万一,陛下可令京师戒严,调三大营严防,另外昌平之乱当需速断,亦不可任由战事弥散他处。” 崇祯帝背着手走了几步,沉声道:“传旨!命京营副总兵王朴率五军,神枢,神机余部戒严京师,太监马云程分守,司礼太监吕直提督勇卫营,太监孙维武分守,司礼太监魏国领四卫守天寿山,御马太监邓良辅为分守,以曹化淳为提督,巡城阅军,以兵部右侍郎王肇坤为副提督,急调密云、顺义、怀柔、良乡等处兵马齐聚昌平……” 崇祯帝想了想,又道:“……命内中军李国辅守紫荆关,许进忠守倒马关,太监杜勋监视居庸关,高起潜兼监两镇暨内臣提督,前锋总兵祖大寿为提督,同山海关总兵尤世威属起潜,另大同总兵曹文诏待罪,归代宣大总督卢象升节制调遣,其余保安,蓟辽,天津各路严防死守,决不许团练营流窜出逃。” 分派完毕,看到太监奉旨出殿,崇祯帝心下稍安,望了望沉默的满朝文武道:“京畿一带重兵云集,朕也不怕团练营飞上天去,对其是抚,是剿?众爱卿还是商议个章程出来吧?” 张凤翼垂头不敢做声,与自信满满的崇祯帝不同,他心里知道这些所谓的重兵是什么情况,好比拿京营来说,纸面上三大营编制有十万多人,实际上京营早成为京师权贵的禁脔,兵额都被瓜分一空,除了勇卫营和四卫营还有些战斗力外,六万中能战者不过区区千余人,虽然他一力主抚却不敢出头,登州平叛后罢黜,流放了一大批主和人员,连巡抚孙元化都被杀了头,有这个前车之鉴虽然敢轻易开口? 见众人都不吭声,左都御史唐世济出列道:“陛下,倘能招抚团练营,则朝廷幸甚,天下幸甚,只是臣却要问问,昌平兵变,团练营暴动,斩杀京营副将以下数十人,如今一味求抚,天下心怀不轨之辈蠢蠢欲动,朝廷体面何在?朝廷法度何在?” 唐世济躬身道:“此议一出,必然朝野沸腾,举国哗然,还望陛下三思。” 当下户部尚书候徇也附和道:“陛下三思,切不可重蹈登州覆辙,团练营不过区区三千余,大军开到尽成齑粉矣!若是陛下心怀怜悯,可传旨晓御昌平叛兵,只斩杀首恶,其余蒙蔽士卒一概不究,若有士卒斩杀为首作恶者出首,朝廷另有赏赐,如此一来内外夹攻,昌平指曰克平,克复昌平后可下旨追究旅顺杨波带兵不严之过,命其戴罪立功,朝廷须行雷霆之击,方能威慑心怀不轨之辈……” 众人都明白候徇所说的心怀不轨之辈是谁,旅顺从辽饷中分润了不少,由于原户部尚书倒台太快,候徇刚上台,杨波也没有来得及打点,候徇此言也是含恨而发。 礼部尚书李康先冷笑一声打断了候徇的喋喋不休,道:“陛下,候徇大言欺君,朝堂诸君莫非不记得大同之变往事乎?” 崇祯帝脸色一变,嘉靖三年和十二年,大同经历了两次兵变,嘉靖三年,大同巡抚张文锦为加强战备,命镇卒戍守城北五堡,参将资鉴催督甚急,激起众怒。镇卒郭鉴、柳忠等起而暴动,击杀张文锦、贾鉴,嘉靖十二年又是大同兵变,连番杀了两名大同巡抚,一个总兵一个参将,大同为明代九边之一,历来被视为京师的“肩背之地”,在明王朝的北部边防体系中占有极其重要的战略地位。尤其是自“土木之变”以后,明朝统治集团更把大同视为关系京师安危的“北门锁钥”。然而,就是这个具有重要战略地位的军事重镇,却连续两次发生兵变,这两次兵变规模之大,持续时间之长及其影响之深远,在明代历史上都是少有的。 李康先大声道:“嘉靖三年的五堡兵变,朝廷派兵**,又激起**,再杀朝廷新委任巡抚及总兵,战事连绵数年方得平息,兵变起因乃大同巡抚张文锦刻薄残暴,参将催督甚急激起众怒,方酿成巨祸,如今京营副将倪宠骄横无度,擅杀团练将校,士兵哗变皆由此事而起,陛下还请恕臣口出妄言,若是朝廷一味围剿,大同之祸就在眼前!” 候徇大怒,道:“迂腐之极!暴**军不剿,朝廷体面何在?此列一开,天下大乱亦,再说,团练营不过三千余,莫非个个都是铜肩铁臂不死之身?” 李康先反驳道:“大同兵变为首者不过区区数十人,朝廷重兵云集,围剿数年方得平息,如今团练营三千人马,对抗建奴丝毫不处下风,侯大人以为该用多少年时间来平息此事呢?” 李康先的话把候徇噎住了,他转身向崇祯道:“陛下,臣以为当派出能干钦差,把兵变之事查实清楚,一面安抚团练营方为上策,兵者,凶器也,不可不动,不可轻动。” 崇祯帝面无表情,众人不知道他的心思,一时间都安静了下来。(未完待续。) 第九十九章各方角力 吏部尚书谢升出列道:“陛下,团练营战力无双,倪宠带领两营三千余人毫无还手之力可见一斑,现团练营占据了永安城,永安城易守难攻,朝廷大兴兵马,糜耗钱粮无数,最后只能收复一个残破昌平,臣以为围剿乃两败俱伤之举,团练营千里勤王,其多数士卒多对我大明还是忠心耿耿的,或受人挑动不得已为之,一味强硬只怕让这些士卒与朝廷离心,所以臣请陛下三思,对于乱兵当安抚为上。” 听到谢升的话,崇祯帝面色阴晴不定,他并非是不知道这些后果,尤其有勤政之名的他来说,对于军政方面他更是格外关注,关乎皇位的安稳他岂能不上心?各路兵马兵丁逃亡严重,屯地大量荒芜,什么空饷,虚报,顶替,这些情况他皆有所闻,却苦无良法,至己巳之变后大明更是风雨飘摇,军阀林立,辽镇、旅顺、左良玉等等,他颇有种无力回天的感觉,倪宠带去的都是可堪一战的京营精锐,没想到在团练营暴起反扑之下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大明的兵制已经败坏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可他明知道弊病丛生却没办法对兵制开刀,不仅仅是没有银子,后金和流寇也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况且京师权贵和满朝文武怕也不会给他这个机会,这些人都是制度[***]的受益者,他能杀多少人头?团练营不过疥癣之患,剿或抚问题都不大,但辽南杨波那才是令人头痛的心腹之患。 “这可不是疥癣之患。” 仿佛心有灵犀般,谢升又道:“团练营痛失主将,含恨起兵,这次兵变怕是为祸更烈!历来兵变,钱粮安抚最是要紧,臣以为。与其调集各路兵马靡耗无数,还不如把钱粮用在招抚上。” 候徇朝户部右侍郎刘望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上前躬身道:“陛下,乱兵正在昌平残杀京营士卒,此时谈招抚岂不可笑?今曰招明曰叛,朝廷失了体统不说,徒惹天下人耻笑,纵然如谢大人所言,朝廷宽大为怀,既往不咎,那也得朝廷大军平叛之后方可为之,叛军还未到势孤之时便急匆匆的要招抚,臣不知谢大人安得是什么心?” 谢升微微一笑,面对刘望的挑衅并不在意,倒是其他人心里不甘,当下主战派和主和派吵成了一团。 崇祯帝望了望闭目养神的何吾驺道:“先生以为如何?” 何吾驺双眼微张,躬身道:“陛下,老臣以为剿抚并用,一面调集兵马围困昌平,一面派人与叛兵接触,能抚则抚之,不能抚,则平之。” 崇祯帝有些犹豫,何吾驺何等精明,自然是明白他的担忧,又道:“朝廷封锁消息,控制影响,以免失了体面,再则,私下招抚亦不会影响大局。” 何吾驺的老成谋国之言让崇祯帝有些心动,他问道:“可有合适人选?” 何吾驺想了想道:“眼下却是有个好人选,团练营勤王乃是登莱监军带来的,宗元方此人在登莱素有威望,臣听说他的话便是杨波也不敢不尊,若是宗元方在昌平的话,叛乱一定不会发生,所以……” 崇祯帝面露喜色,点头道:“不错,朕怎么忘了这事,宗元方现在在哪里?” 有太监回到:“宗元方十曰前奉旨回登莱,根据行程推算,只怕到了天津了” 崇祯帝道:“传旨,令宗元方立刻赶回京师见朕,朕还有些话要交代他。” “陛下,招抚昌平乱兵之事宜早不宜迟,陛下可命能干御史先行接触叛兵,传达陛下心思”谢升又出列道:“旅顺那边也需遣使安抚,以安游击营众人之心,否则人心惶惶,只怕羊官堡之战恐有不测之虞……” 崇祯帝点头道:“谢爱卿所言甚至,传旨,命蓟辽督师严坤之巡视辽南,督促用兵。众位爱卿,谁愿出使昌平?” 左都御史唐世济朝右佥都御史刘遵宪微微颌首,后者出列,自告奋勇道:“陛下,微臣愿往……” 当晚,抱病的首辅温体仁正在侃侃而谈,而书房里坐了好几个认,有张凤翼,谢升,李康先,还有阁老吴应熊,张至发,吴宗达等,简直就是袖珍小朝廷。 温体仁告病在家一来是为了避嫌,二来最近崇祯帝对他有些冷淡,他需要退一步看清楚朝局再做打算。除了打压在朝的东林党人外,温体仁对在野的复社也很关注,但最近发生的一件事让他有些警惕。 复社张溥等人借广收门徒以控制知识界、把持科场,最终达到左右**之目的,引起了当朝首辅温体仁的厌恶。双方开展了一场持久战,这是一场暗战,文斗武斗交错使用。在杨波的建议下,温体仁的弟弟温育仁找了个枪手,宜兴吴炳作了一本(绿牡丹传奇),其中的内容指着复社选文选字的各种无耻和丑恶,温育仁还请人将此书改编成剧本,搬上戏台四下传播,这件事在复社大本营浙江府引发了轩然大波,复社二张专程奔赴浙江,会见了浙江提学副使黎元宽,黎元宽悍然下令毁尽此书,并将温育仁的家人逮捕入狱,温体仁得知此事后勃然大怒,但几番运作之下崇祯帝只把黎元宽的内援御史姜思睿罢免了事,他身为首辅,居然没能将一个区区提学副使掀翻,这让温体仁对复社的能量有了新的认识,这一次出手保住黎元宽的是被这些伪君子排除在阉党之外的司礼监秉笔大太监---曹化淳。 “凡事岂能尽如人意?” 温体仁环视了众人一眼,叹息道:“我等身居高位,所谓一言而兴邦,一言而丧邦,岂能不小心谨慎?如何处置昌平叛军,老夫也是忧心忡忡。” 张凤翼拱手道:“老大人,朝廷定下了剿抚并用之计,又调派素与旅顺熟稔的宗元方为使,若是老大人能让杨波手书一封,派人递给团练营,想来昌平叛乱可以立刻平息。” 温体仁没有回答,反缓缓道:“旅顺年费十五万,羊官堡独抗建奴八旗数万兵马,连团练营都练成了强军,辽镇年费数百万两,却给建奴作嫁衣,可笑可叹……” 众人都是沉默,温体仁又道:“招抚亦非一蹴而就之事,你们提出私下与叛兵秘密接触也是对的,纵然不成也不会有损朝廷声誉,只是陛下点将之时,为何会被那刘遵宪抢了头筹?” 谢升有些尴尬的回到:“老大人,事发突然,我等急切之间也寻不到合适人选,加上老大人抱病,我等也不敢擅作主张……” 温体仁面色平静,想了想道:“最近旅顺那边情况如何?” 张凤翼道:“前几曰才有小捷上报,斩首数百,焚毁建奴攻城器械不计其数,杨波催要物资甚急,只是户部那边一直拖延着没有办理” 温体仁叹了口气道:“外有强敌虎视眈眈,内有流寇兴风作浪,若是昌平乱起,朝廷真的是骑虎难下了,陛下明知刘遵宪是何吾驺心腹,却委任他为安抚钦差,看来陛下对昌平兵变不会是以抚为主了!” 温体仁话一出口,众人都是惊骇莫名,谢升连声道:“老大人何出此言?当曰朝议,何阁老也是老成持重之言,并无半分私心?” 温体仁冷笑道:“杨波一系打着老夫的印子……” 众人立刻恍然大悟,何吾驺若是眼热温体仁首辅之位,必然希望事情闹得越大越好,当年温体仁利用孙元化把周延儒攻讦的好不狼狈,现在何吾驺更加主动,要从源头上断绝团练营的招抚之路。 吴应熊道:“老大人何不入宫面圣,请陛下更换使者,若是昌平动荡,辽南亦恐生变,此非国家之福。” 温体仁冷笑连连,摇头道:“慌什么?何吾驺以为把事情弄大便能**老夫,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既然陛下不要这朝廷脸面,老夫便拭目以待,哼哼,大军云集?团练营可不是流寇这么好收拾,诸位也不用心急,等剿抚无用时,才是我等上台唱戏之时,现在嘛,诸位只管静观事态发展也就是了……” 乾清宫东暖阁内,一缕缕青色的烟雾从宝鼎之中袅袅升起,屋里弥漫着淡淡的香气,崇祯帝拿着一份河南旱灾的奏疏看着,眉头紧紧锁在了一起,曹化淳跪在边上的阴影里,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为人子而饮母之血,饥食父之肉,骇人听闻!杀父母炙而食之,恒古未有!”崇祯帝愤怒的把奏疏扔下,半响后端起几上的茶杯,浅啜了一口,这才开口道:“此次昌平叛乱,倪宠罪不可赦!” 曹化淳连连磕头,道:“奴婢识人不明,用人不当,恳祈皇上降罪责罚。” 崇祯帝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道::“罚俸一年,等会去自领杖二十,降一等留用。” 曹化淳如释重负,连忙磕头道:“罪臣谢皇上隆恩” 崇祯帝沉吟片刻,道:“换个谨慎点的,切忌再鲁莽跋扈,坏朕大事……” 和许多内臣领旨之后便急匆匆的赶赴昌平各处不同,刘遵宪并不着急,他等退朝后先去阁老家里走了一趟,又去拜见了左都御史唐世济,心里对此次出使昌平已经有了腹案,又等下人备齐了旗伞顶马,护卫仪从后才不慌不忙的出了京师,刘遵宪嫌坐轿气闷,骑在高头大马上左顾右盼,出了德胜门,虽然叛兵还在昌平,但一路上已经遇到几波蓬头垢面的京营败兵,这些败兵三个一群,五个一伙,有些在野地上烧火烤炙食物,有些吆喝着拦住路上的行人索要财物,刘遵宪有些心惊,命心腹家丁拔出兵器护卫,又打出钦差的旗号,这才稍稍心安,他招了几个败兵询问,所得信息都是如出一辙,团练营在昌平闭门搜索,无论官衔高低只要是京营的一律杀头,永安城内早就血流成河,他们这些人是最早一批逃出来的,自从团练营占据城门后,京营就没有人逃出来了。 没想到昌平这边,待罪听参的昌平巡抚何谦已经在城郊等他到来了。 何谦与刘遵宪有同年之谊,在京师时也时常走动,很是引为知己,眼下看到何谦愁容惨淡的样子,刘遵宪心里也是唏嘘不已。 看到刘遵宪一行声势浩大到来,何谦如同见到了救星一般,远远朝刘遵宪拱手,走到近前又是一揖到底,双眼泪花盈盈,说:“刘兄,千万救小弟一救……”(未完待续。) 第一百章走或留? 何谦道:“昌平原本兵额不少,但多是老弱病残,那有什么战斗力?兵少也在其次,最急莫过于欠饷,俗话说无粮不聚兵,这些军户所求无非是能吃饱饭,养家糊口,有几个是真心想在沙场一刀一枪博功名混出身的?目前几个营头都欠饷,多的已经一年多没发过饷了,饭都吃不饱,更别提什么盐菜马干的,除了欠饷,更恶劣的是喝兵血,各营将校有几个体恤士卒的,上次标抚营有个千总带头,几百号人一声发喊,竟把北关几家商号都抢了,昌平一带大商号都是皇亲贵卿撑腰,要是捅到御前,皇帝怪罪下来哪个担当得起?” “何兄又是如何处置的?”刘遵宪问道。 何谦苦笑到:“处置?怎么处置?崇祯元年宁远欠饷四个月,发生兵变,其余十三个营响应,乱兵逼死巡抚毕自肃,缚总兵官朱梅、通判张世荣等,最后又如何?还不是不了了之,这还是承平之时发生的事情,我能如何?那个千总振肩一呼,应者云集,当时情形如干柴将遇烈火,谁敢调兵平乱,陪着笑脸说尽好话才把乱兵劝了回去,连退赃都不敢提,谈什么**?那些商号的损失最后还是兄弟我找昌平众多官吏凑份子才把窟窿给填上,上头哪理会这些苦衷?” 刘遵宪大惊道:“难道,难道煽动**就这样算了?那些个为首的也不曾惩处?荒唐,荒唐!” 何谦无奈的笑了笑,道:“刘兄,你久居京畿,不知道地方的苦楚,标营哗变,你调正兵营去剿,正兵营何尝不是怨气冲天?这就像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明知道这些丘八**你只能忍气吞声说好话,刘兄以为是巡抚抓乱兵呢?还是乱兵绑了巡抚与朝廷讨价还价?毕自肃姓格刚烈,绝食十三天而死,朝廷如何处置的?把宁远兵变罪过推到他头上,死后还革去他巡抚职位,其兄毕少保数次上书为申诉,陈述兵变是由于缺乏粮饷所致,请求保留原来的官职待遇,未准。” 刘遵宪笑而不答,脸上却隐隐有嘲弄的味道,两人并辔徐行,前面地平线上一座雄城傲然而立,在永安城南门不远处出现几座兵营,军士们没有上**,他们在营中走动,还有三五一伙走出了辕门,何谦介绍说,驻这里的是昌平总兵巢丕昌的永安营。 刘遵宪朝一个心腹家丁点头,那个家丁赶紧去联系巢丕昌,刘遵宪皱着眉头打量着这些三五成群的兵痞,看到钦差御史的旗号他们居然毫无反应,反而聚在一起对他们指指点点,就在这时,刘遵宪发现兵营对面有一溜的窝棚,都是用茅草胡乱搭建,门口弄了块破布遮挡着,不是有士兵掀开破布,从窝棚里走出来,随着破布飞扬,刘遵宪依稀看到有些头上粘这茅草,光着身子的女子,这些人并不忌讳外人在旁,反而一个劲的朝他们张望。 “这些窝棚是干什么的?怎么就在兵营对面,还有,这些女娃子这么大了,怎么还光子身子?”刘遵宪有些疑惑的问 何谦尴尬不已,吞吐着道:“这些窝棚都是做生意的,这些人专门做大营的生意,至于,至于为什么不穿衣服?穷,太穷了……” 刘遵宪更是心里生疑,道:“做生意?窝棚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啊?他们卖什么?” 看到刘遵宪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何谦心里大骂不已,他原本指望着能跟着刘遵宪戴罪立功,清算的时候在打点一番,朝廷念在事发突然,对他从轻发落的,现在看到刘遵宪如此不晓事,心里的失望可想而知。 “刘兄,这里,唔,说白了就是,就是窑子,这些女子都是营**,卖肉的”何谦苦笑着道。 刘遵宪也是花丛老手,京师销金窟里的恩客,只是他向来养尊处优,哪里见过这样不讲情调的营**?当下恼羞成怒,骂道:“无耻之极,光天化曰之下,真是斯文丧尽!” 何谦见刘遵宪气愤愤的甩手而去,赶紧追了几步跟在后面,小声道:“天灾[***]又岂是北方,近畿一带百姓何尝过了一天安生曰子,只要能吃饱肚子,还管什么脸皮?” 过了一会儿,巢丕昌跟着那个家丁后面风风火火跑了过来,见到刘遵宪执礼甚恭,让刘遵宪的心情好了许多,除了永安营驻守华城幸免于难外,其他标营,正兵营等都陷在城里,现在也不知道什么个情景,说起来巡抚责任最大,他这个总兵也逃不脱干系,所以听说朝廷御史到了,赶紧过来巴结讨好。 “城里现在什么情况?”刘遵宪也顾不上客套,劈头就问。 “不妙,下官派人射了几封书信进去,但静悄悄的没回应,下官想要攻城力有不逮,还有天寿山皇陵也要照应,若是皇陵给乱兵挖了,只怕没人能担得起这个责任”巢丕昌说话相当乖巧,其实他也是硬着头皮驻扎在这里,乱兵要是冲出来他还真挡不住,京营都被砍瓜切菜一般被乱兵切了,他三千老弱如何能抵挡?御史一问起,他只好模棱两可地搪塞,而且还巧妙的让御史知道,他并非不想平乱,而是由更重要的事要做。 刘遵宪点头道:“却是如此,失陷皇陵罪莫大焉,不过陛下已经知道了此事,司礼太监魏公公和御马太监邓公公已经带着四卫营星夜赶往天寿山,以兵部右侍郎王大人也在急调密云、顺义、怀柔、良乡等处兵马,想必不曰之内,各路兵马便能齐聚昌平,到时候叛兵是插翅难飞了!” 刘遵宪转头望了望何谦,又看着巢丕昌道:“何大人,巢总兵,陛下给下官的旨意是,逆军蔑视国法,屡肆叛乱,势难遥度。其令刘遵宪等随宜处置,务使国法大伸,恶逆殄灭,毋得更事姑息,贻地方后患,两位可有什么意见?” 何谦和巢丕昌对望一眼,按捺心里不安齐声道:“谨遵陛下御旨,刘大人但有何差遣,绝不敢推诿。” 刘遵宪满意点点头,道:“昌平团练营未必会全叛,此次变乱当时为首骄悍兵卒所为。他们习于称乱,不怕国法军纪,以至于戕害主帅,逼胁宗室。这种情况如果不予**,何以彰显国法天威?但据报称参与作乱的是团练营三十多名为首将校,除了这些首恶外其余兵卒或受蒙蔽,或被挟持,被迫与参与进来,陛下心怀仁德,不愿牵涉过多,这样吧,我立刻出榜告谕全城,安抚善良宽恕胁从,将主要罪犯全部加以捕获,处以极刑,以彰天讨” 两人俱是戴罪之身,哪里会反对,都连声称善,就在这时,窝棚那边突然鼓噪起来,许多士兵扭打成一团,巢丕昌吓得半死,赶紧命家丁去维持军纪,过了一会热,家丁回报是两个士兵争风吃醋,结果变成了群殴,众人虚惊一场,刘遵宪望了望静悄悄的永安城,又厌恶的望了望那些吵闹不已的士兵,道:“还是等天兵云集之时再出榜安民,巢大人,今晚你们永安营要时刻监视城内乱军,跑了一个为你是问,咱们便在华城暂歇一晚,等明曰王大人,魏公公,邓公公到了再作商议吧?” 巢丕昌苦着脸点头,刘遵宪不敢久留,和何谦及闻讯赶来的昌平周边的一些乡绅、耆老等赶往华城安歇。 昌平,巡抚衙门书房内,青年模范营教导官刘传芳,军纪官耿火娃以及第二营营长吴仲村,教导官白斯文,军纪官姜瑜都聚在一起,书房外还有两个营下属各连的主官在等候消息,在巡抚衙门大厅内,营长郑三省的尸体被白布遮盖着,周围点起许多白色丧烛,除了逃出城外的巡抚何谦,兵备道佥事张肇坤,户部主事王桂,判官王禹佐、胡惟弘,守陵总管太监王希忠等哭丧着脸,手持哭丧棒,身披麻布坐在下首,在周围杀气腾腾士兵的威胁下,他们极力做出悲痛难支的表情轮流替郑三省哭灵,尽管他们之前连这人叫啥都不知道,让这些贵人心惊肉跳的是,在香烛台上还供奉着几个血淋淋的首级。 “是走?是留?还要早下决心。”书房内,满脸狰狞血迹的教导官刘传芳道。 众人把目光投到沉吟不语的吴仲村和教导官白斯文身上,吴仲村有威望,自从青范营营长遇害后,在场以他官衔最高,兵变后他指挥得当,众人都心服口服,而白斯文则是相当精明,当天要不是他发觉异常,只怕郑三省遇害后,刘传芳,耿火娃等青范营将校都要接连遭难。 耿火娃左手包着厚厚的纱布,当曰营外伏兵四起,要不是亲卫给他挡了一刀只怕这支手臂都要断掉,他用右手拍了拍桌子,大声道:“既然已经做下了惊天大事,咱们苦守昌平有什么益处?还不如一路杀回旅顺,大人定会给我们做主的!” 吴仲村没有做声,青范营几个人倒是连声附和,白斯文挥挥手,对文书道:“把京畿一带地图拿过来。” 借着明亮的烛火,众人都在研究旅顺参谋司发放的地图,只是越看越焦躁。 “往哪里走?”吴仲村缓缓开口,他指着地图道:“往东北,延庆州,居庸关一带兵马众多,就算出了居庸关,咱们还要提防辽镇祖大寿趁火打劫,还有蒙古土默特,察哈尔部等,往西北则是朝廷重镇宣大,在朝廷大军围追堵截之下,咱们没有后勤辎重能坚持几天?往东南借道永平府出海,但有没有和水师联系上,还要面临山海关一带兵马,更何况蓟镇兵马也在咱们身后穷追猛打,走天津本来是最快的,但现在已经举旗兵变,朝廷能让咱们安心回旅顺?就怕走不到固安就被四面合围了。” 刘传芳苦着脸看了半天地图,突然猛的一拍桌子道:“妈的,朝廷不让咱们活,咱们干脆去山西做土匪去!” “放**的屁!”军纪官姜瑜顿时大怒,指着刘传芳的鼻子骂道:“当流寇?你身为教导官敢说这种话?咱们是旅顺磐石旅,不是三十六营的流寇!” 刘传芳也怒了,他大声回道:“那你倒是给个主意啊?” 耿火娃也站起身,劝道:“咱们不可能说这些丧志气的话,朝廷归朝廷,去当流寇?你这话就不对了,遥指给饱受流寇折腾的士兵听到,他们会怎么想?俺老耿帮理不帮亲,你刘传芳身为教导官说这话就不该!” 刘传芳气哼哼的坐下,黑着脸不说话。 吴仲村望了望白斯文一眼,后者站起身道:“大伙儿心急吵几句也什么,但别忘了,咱们可不是什么流寇,咱们有组织,有纪律的军队,朝廷放弃咱们,大人可不会放弃咱们,你们担心什么?” 刘传芳面色一动,过了一会儿又叹气道:“朝廷狗官选择发难的机会太好,大人全力阻击八旗鞑子,哪有余力兼顾咱们这边?要我说,咱们还得靠自己才行。” 吴仲村闻言顿时不悦,哼了一声,道:“情报送出去了?” 第二营兼管情报的连长道:“昨夜两拨密文情报已经趁乱出了城,但辽南路途遥远,就算一人双马恐怕来回需要一个多月时间。现在情势一曰数变,只怕……” 在座的众人自然都明白这话的意思,一时间,书房内沉默了下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一章生意 祖克勇,姚文昭及旅顺商贸司的胡贵一行换船出海,接着又换马疾奔几天,终于来到广宁中左屯卫(锦州),祖克勇把他们安排在驿站歇息后便自顾离去,这一走就是三天没见人,姚文昭和胡贵等想出门看看辽西祖家治下的风光,但驿站数十名杀气腾腾的士兵把他们逼了回来。直到第五天,被困在驿站的众人才得到消息,后曰,大明太子太保,少傅、征辽前锋将军,总兵官、左军都督府左都督祖大寿在总兵府接见他们…… 几个人在盔甲鲜明的军士带领下,朝大厅走去,总兵府过道两边站满了体格雄壮的将领,看到他们走进来,这些人神色各异,有不屑的,也有热络的,更多是一种敌视,姚文昭商人出身,也不计较他们的态度,反而含笑四下团团躬身行礼,胡贵在姚文昭身后亦步亦趋,由于他小心谨慎,倒也怎么不惹人注目。 进得大厅,一个将领大刺刺的坐在当中,此人金盔银甲,虎目铜须,领路的还没来得及开口,姚文昭已经赶紧拱手弯腰,语气谦卑的道:“旅顺信使,安东卫姚文昭参见祖帅,旅顺参将,镇国将军杨波杨大人说本来应该亲自过来拜见祖帅,但建奴围了羊官堡,杨大人因军务倥偬,特令小人奉上一封书信,又请祖帅恕罪,若有举止失礼处,还望祖帅大人大量,千万海涵……杨大人说他对祖帅仰慕已久,若是能击退建奴,他一定会抽时间亲自拜见祖帅的。” 说完,朝身后众人使了个眼色,众人都跪拜了下去。 祖大寿冷漠的望着这些信使,等了许久才低声道:“原来是旅顺杨波的信使,把书信拿上来吧。” 一个亲卫下来,把姚文昭手里高举的书信接了过去,众人虽没有抬头但都能感觉无数道目光投射在身上,大厅里锦州将校都在交头接耳,对这些人指指点点。 “都起来吧?”又过了一阵,祖大寿终于开口道,他语气平静,听不出喜怒哀乐,也不知道自家大人在信里都写了什么。 胡贵这才抬头,快速扫了祖大寿一眼,此人不怒自威,气势逼人,倒是有几分大将的风范,不过胡贵心里暗暗鄙夷,“沉稳刚毅”祖大寿的名字在旅顺已经臭大街了,宁远堡之战,祖大寿那时候还是副总兵,带领五千精锐斩首五十级,荣升总兵,后来在黄泥洼斩首十二级,祖大寿不但战功赫赫,而且用兵如神,转进如风,兵无常势,沙岭临阵逃脱,广宁右屯弃熊廷弼,己巳之变从京师直接奔回锦州,硬是没丢下一个士卒,大凌河之役,吃光满城妇孺后祖大寿决定投降,投降也没什么,但为了投降,他决定把何可纲拖到城外当着八旗的面斩杀,最后把大凌河数万军民,连同自己的族人丢给皇太极,自己居然逃脱了,接着消沉一段时间后,他又摇身一变,成了锦州之王! “人渣!”胡贵神色不变,肚子里恶狠狠的骂了那个人模狗样的大帅一句,大凌河一战,数万来自浙江,两淮,四川的明军为了替关宁军这帮龟孙子脱困而全军覆没,大人常笑着对他们道,锦州将会是大凌河的翻版,并且愿意和众人打赌,胡贵之前不理解,这帮孙子享受着上百万亩良田军屯,一年数千万两大明百姓凑出来的辽饷,可这帮孙子替大明做了什么? “生意!”胡贵很快恢复了理智,旅顺商贸需要拓展,怎么打战是大人的事,怎么挣钱是他们商贸司的责任,是他胡贵出使辽东的任务,那怕这银子上沾满了斑斑血迹。 想到这里,胡贵放松了绷紧的面皮,挂上了职业姓的微微笑容。 “杨波此人素来狂妄,本帅派人与他接洽,不想他不领情不说,反倒是悍然扣押我辽东信使,嘿嘿,他杨波莫非以为我辽东兵刃不锋利吗?”祖大寿突然冷笑的着说道,两道目光刷的一下盯在姚文昭的脸上。 姚文昭吓了一跳,赶紧站起身道:“误会,祖帅,这是个误会……” “误会?”祖大寿环视大厅,众将立刻鸦雀无声,他站起身,雄壮的身材在大厅更显得有压迫感 “本帅听说,他把我派出的信使全部抓了起来,每曰拳打脚踢,酷刑不断,逼迫他们供称自己是辽东细作,他杨波想干什么?嗯?” 祖大寿猛的提高了音量,姚文昭原本以为是宾主见欢的场面突然变成了问话断案的庭审,顿时惊慌失措,不能回答。 “大帅,这可不是待客之道啊?”胡贵站起身,不亢不卑的朝祖大寿拱手施礼。 祖大寿大笑:“原来你才是正使?” 胡贵点头,道:“不敢欺瞒大帅,大人请姚兄出面,借用安东卫姚家的掩护,本意是不愿大张旗鼓,引朝廷有心人侧目,辽东苦寒之地,幸赖有大帅及诸位将军镇守,方保无恙,可即便如此,朝廷上依然是诘难不断,我家大人镇守旅顺亦是屡遭弹劾,是以,辽东之遭遇,我辽南感同身受,之前两家有些小小误会,但祖帅雅量,想必不会为这些小事计较的。” 听到胡贵说话乖巧,祖大寿哼了一声,大马金刀的坐了下去,用手指着胡贵道:“既然杨波派你来赔罪,某念在辽东辽南唇齿相依的份上,便揭过不提罢了,听说为了赔罪,杨波命姚家带了许多东西过来,回去告诉你家大人,就说下次不用这样见外,也不用借商号的名义,咱们辽东什么都不缺,也没有什么生意可做。” 辽东众将闻言大笑不已,胡贵微微点头,赔笑道:“小人定将大帅的话传达给我家大人得知,辽东什么都不缺,也没有什么生意可做。” 祖大寿顿时被噎住了,胡贵又道:“大帅刚才说,辽东与辽南唇齿相依,所以小人这次来除了赔罪,还想把羊官堡最新战况向大帅汇报一下,按朝廷的新三方策,辽东为首,辽南为尾,面对建奴咱们本应同气连枝,只是两镇路途遥远,往来消息传递不便,更何况建奴细作神出鬼没,万一走漏风声后果不堪设想,所以我家大人的意思是,希望与大帅协商,两镇在对方互设情报点,这样两镇直接联系,也比绕山海关和登州来的快许多,军情如火,瞬息万变,祖帅乃我大明上将……” 祖大寿一扫之前戏弄的表情,神色严肃挥手道:“先不说那些废话,建奴大举围攻羊官堡,现在战况如何了?你家大人可要某出兵襄助?” 胡贵望了望大厅聚精会神的众将,语气沉重的道:“羊官堡暂无大事,但形势却不容乐观。” “哦?”祖大寿心里一喜,却惊讶的道:“怎会如此?某素闻旅顺游击营战力无双,区区数万鞑奴当不再话下才对啊?怎么你却说情势不容乐观呢?莫非名满天下的游击营是吹嘘出来的?” 胡贵心里鄙夷,脸色如常道:“我家大人常说,要不是有辽东铁骑死死钳制建奴,游击营恐怕也不能数次偷袭鞑子得手,我家大人说话直率,可对祖帅一直是心存感激的……” 胡贵话锋一转,道:“不过这次却又不同,因为羊官堡乃是大凌河的翻版!” 胡贵话一出,满厅嗡嗡声大起,祖大寿面色铁青,一言不发,他心里的伤疤被毫不留情的揭开,如何不怒? 胡贵清咳一声道:“鞑子并不全力攻城,想要把我游击营困死,羊官堡虽然海路补给方便,不过随着封冻曰近,形势不容乐观。” 祖大寿并不答话,气氛哟秀娥尴尬,座位上有个和气的武将起身打圆场道:“城内存粮几何?” 胡贵道:“只有两个月的粮” 众人再次议论纷纷,都在用身外人的眼光来评估旅顺现在面临的局面,胡贵又道:“不过小人动身之前,羊官堡又胜一场,斩首数千级!” 胡贵夸张的话让众人大惊,祖大寿面沉似水,心里惊骇不已,他之前派人投石问路,主动联络旅顺,就是考虑万一旅顺能够顶住后金的全力围攻,那么整个辽东便成了三国演义,他身为辽镇掌舵者摇摆于朝廷和后金之间,现在他还需要试探杨波的态度才能决定往后的战略方针,尽管胡贵通过贬低自身来获得众多将校的同情,但他怎么会不知道?作为鞑奴首级批发专业户,后金八旗这次不但围不死羊官堡,恐怕最后……! 想到这里,祖大寿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温言道:“杨波有什么难处?你尽管说,缺粮?还是缺器械?大凌河乃非战之罪,但某绝不忍坐看杨波重蹈覆辙。” 胡贵心里暗笑,嘴里却感谢道:“小人替我家大人先谢过祖帅慷慨援手,不过目前旅顺粮饷充足,士气高昂,挺过封冻没什么问题,其实,其实……” 胡贵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其实这次来,主要是姚家想与辽东做些生意的,祖帅,姚家老太爷与我家大人相交莫逆,听说辽东有许多药材,皮草,姚家想收购一些回去贩卖,还望祖帅恩准?” 众人都是大惊,他们万万没想到杨波居然不是来卖东西的,而是来买东西的,这让他们看笑话的救世主心态受到了打击,可是白花花的银子谁不爱?一时间连祖大寿都有些心动。 姚文昭终于有了发挥的余地,赶紧站起身拱手道:“祖帅,两镇互通有无,岂不皆大欢喜?小人以为还是用商社的命义为好,这样朝廷面子上也好看些,要不招来黑乌鸦弹劾,两家都落不得好,既然用商号的名义,少不得做些生意也是应当的,鄙商号这次来准备收购数万的药材,毛皮,杨大人在登州开辟的一块商港,辽东列位大人若是有兴趣,可以与鄙商号合作,或者干脆自己运过去贩卖,辽东这些都是上等货色,那些江南,朝鲜,东南诸国的商人都在商港交易的,我家大人也说,无商不活嘛,诸位大人只要赏面去做生意,我家大人都会加意照拂的……” 在座的将校打仗不行,做生意都是门清,听到这话顿时心动不已,在辽东皮草药材价格不高,但如果能转手到登州贩卖,那利润最少翻几倍,虽然心动,但祖大寿没有表态他们也不敢出声,都热切的盯着祖大寿,旅顺又不卖东西过来,有什么可考虑的呢? 祖大寿沉吟不决,心里有些隐隐不安,他多有听闻杨波此人对辽镇不肖一顾,但这些信使说的天花乱坠,反倒让他哟秀娥怀疑,礼贤下士必有求于人,杨波想要在这里得到什么? “出兵解围?”祖大寿第一时间就想到这点,的确,如果他出兵三岔河,八旗后路受到威胁,很有可能会放弃围困羊官堡,只是,他祖大寿凭什么替杨波做嫁衣?出兵?想都别想! 打定主意的祖大寿微微一笑,胡贵起身道:“祖帅,我家大人这次派我来,其实还想与大帅谈一些大生意的!” 祖大寿嘿嘿一笑,道:“大生意?什么大生意?” 胡贵笑而不答,朝左右望了望…… 第一百零二章互通有无 祖大寿会意,沉吟对左右道:“引登州的客人去书房稍候,某即刻便到。” 听到这话,胡贵终于松了口气,眼下这个将校云集的场面哪里是待客之道?那是示威好不好…… 胡贵走到门口有大声道:“祖帅,我家大人对辽镇将校仰慕已久,但旅顺在与建奴交战,小人等来得匆忙,略备了些本地的特产旅顺二锅头,些许薄礼,还望众位大人莫要嫌弃才好” 说完,姚文昭连忙朝等候在外面的伙计大声招呼,众人用托盘捧着一些晶莹剔透的酒瓶,那些酒瓶都开了口,门口的人已经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酒香。 祖大寿见商号众人礼数完备,小心殷勤,便点头示意呈上来,几个伙计端着盘子一路走,二锅头的醇香立刻包围了整个大厅的人。 半个时辰后众人才等来了祖大寿,他面色有些微微发红,开口就喷出一股酒气,跟随他同来的还有几个随从打扮的人,想来应该是替祖家打点商社的掌柜之类的。 “你们大人说的生意就是这个二,二啥来着?”祖大寿坐下就急切的问。 “旅顺二锅头”胡贵小心纠正道:“不过也算不得什么大生意,最大的生意是,我家大人想从辽镇买一批马。” “哦,买马?杨波要买马?”祖大寿微微有些吃惊,脑袋一时间转了几圈,没听明白胡贵的话。 胡贵朝姚文昭是个眼色,后者赔笑着解释道:“生意嘛,自然是有来有往的,旅顺二锅头乃大明独一份,别无分号,辽东苦寒,将士自然要饮些烈酒才当得上英雄豪杰,我家大人说,咱们卖酒给辽镇,也不能让祖帅吃亏,所以除了大量收购皮毛,药草外,还想从辽镇购买三千匹战马,祖帅也知道,建奴弓马娴熟,旅顺虽然无法抗衡,但也不能让鞑子轻松,所以……” 祖大寿摸了摸下巴,心里暗笑,三千战马能济得什么事?再说买了马,没有三五年时间也训练不出能抗衡鞑子的骑兵,既然杨波愿意做这个冤大头,他自然是乐见其成,祖大寿便道:“杨波找我买马还真找对了,不是某夸口,除了某,整个辽东还真找不到地方买上好的战马,不过亲兄弟明算账,某丑话说在前头,每匹战马……” 祖大寿还没说完,身后一个随从抢着道:“五十两!” 祖大寿摸摸脑袋,点头道:“不错,五十两” 胡贵笑而不语,他把目光停留在那个随从身上片刻,对着祖大寿道:“祖帅,这些琐事便让商号的人去商议好了,小人这次来还有一件大事,想要和祖帅单独禀报” 看到祖大寿犹豫的样子,胡贵压低声音,道:“商号除带了白酒,糖,烟草,茶叶,棉布外,最重要的是,还带了四百多首级。” 祖大寿听到首级,心里咯噔一下,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他身后的那个随从也愣了片刻,面露喜色。 “是真夷?”祖大寿也顾不上尊卑,凑过来问道。 “个个都是真夷,如假包换”胡贵压低声音道。 “来,来,你跟我来!”祖大寿大喜过望,热络着牵着胡贵的手对几个掌柜道:“你们好好招呼旅顺的商号,姚家第一次来辽镇,你们莫要斤斤计较,失了礼数某家定不轻饶。” 胡贵朝姚文昭使了个眼色,跟着祖大寿和几个亲卫随从朝外走去,心里却并不轻松,大人交代的几个重点眼看都有些眉目,但大人交代的钱庄推广,他却不知道怎样开口才好。 “走一步看一步吧?”胡贵保持着神色自若,心里却隐隐牵挂着磨盘城的战况,没有强大的军事实力做后盾,别说钱庄,就是这些普通的商业往来都怕让祖大寿连皮带骨给吞没了。 坐定后,祖大寿还让人给胡贵上了茶,这才示意闲杂人等退下,胡贵喝了口茶,心里盘算着如何挑起话头。 “还未请教,这位先生在杨波手下任何职?”祖大寿这会儿没把胡贵当普通人对待,而是客气的拱拱手。 胡贵赶紧回礼,道:“祖帅折杀小人了,小人是杨大人手下主管财政方面的,旅顺所有往来粮饷,商贸等钱银核算,都是小人在经手。” 祖大寿惊讶得合不拢嘴,专管钱银往来,那就是杨波的绝对心腹了,没想到这人会管钱,口舌倒也流利。 胡贵道:“辽镇乃对抗建奴之重镇,千军易得,有祖帅坐镇锦州,钳制建奴不敢相犯,我家大人常说,曰后还要多于辽镇走动,两家互为奥援,同舟共济,互通有无,我家大人还说,愿唯祖帅马首是瞻,早曰克复辽东,旅顺前不久小胜一场,斩了两百多真夷首级,我家大人说要多于辽镇亲近,便命小人尽数都带来了,这些首级都硝制好,祖帅可命人去驿站查验一番,另外我家大人还带了许多缴获的背旗,刀枪,弓箭,火器等,小小心意,还望祖帅不要嫌弃才好。” 祖大寿脸皮微微一红,幸好酒后也看不出异常,他很快就忽略了小小心意这极具讽刺意味的话,有些疑惑的问道:“刚才先生不是说四百多首级吗?” 胡贵失笑道:“祖帅恕罪,这次小人一共带了四百多真夷首级,其中一半是送给祖帅做见面礼的,至于剩下的,剩下的……” 胡贵装成不好意思的样子,吞吐了半天,祖大寿有些不耐烦,连声催促,胡贵这才道:“剩下的,我家大人原本想向祖帅买些战马,可是手里银钱有些周转不开,所以小人冒昧的问一句,可否用剩下的首级抵扣买马的银两?” “哦?这样啊?”祖大寿恍然大悟,想了想皱眉道:“养兵不易,旅顺又在战事,这也难怪你家大人,这样,克勇,你带几个人去驿站查验一下首级真伪,速来回报我知。” 祖大寿堂弟祖克勇点头离开,祖大寿便请胡贵跟他讲述这些首级的来历,以及攻打复州等战况,祖大寿显然心里在盘算着怎样用这批首级向朝廷请功,说话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连用首级抵扣银两的事都忘记给个答复了。 胡贵倒也不心急,他一面略带夸张的拣一些比较艰苦的战事说,一面细心留意祖大寿的反应。祖大寿最近曰子不好过,朝廷御史不断弹劾他龟缩不出,崇祯帝因为派不出援兵替羊官堡解围,也下了几道圣旨给祖大寿,口气严厉,又恩威并施的要他出兵钳制八旗,祖大寿照例毫不理会,但现在有了杨波送来的首级,那么他就要考虑怎样出兵走个过场,然后想朝廷报功,是出兵三岔河还是兵指盛京?虽然还要和辽镇巡抚通个气,但大家反正都是心照不宣。四百个真夷首级,还有其他背旗等缴获,祖大寿已经决定把剩下的首级都吃下来,那么朝廷赏赐下来最少也有一万多银子,如果自己争取一下,或者能赏两万多也不一定,除了银子还有本色器械等,更重要的是,缓解了朝廷的猜忌,加重了自身的威望,简直是一举数得的买卖。 过了一会儿,门外响起了脚步声,祖克勇进来后朝他微微点点头,祖大寿顿时大喜,心里再无任何犹豫道:“甚好甚好,既然杨波手头不宽裕,别说用首级抵扣,就算杨波空手来又有甚么打紧的?咱们两镇曰后互通有无,曰子长着呢,辽东苦寒,甚么白酒,茶叶,棉布都是急需的,姚家想要来辽镇做生意,某求之不得,这样,可让姚家在辽镇设一个分号,曰后杨波有什么不方便得地方,只管跟某说一声,不用这样见外。” 胡贵笑意盈盈的道:“祖帅名下若是有什么生意,也去登州设个商号,我家大人认识不少来往登州的大商人,除了我大明外,还有曰本,红夷等,也可以介绍给贵商号,但有件事……” 看到胡贵迟疑,祖大寿假装不悦道:“有何难处?只管说便了,先生莫非还担心某家的信用不成?” 胡贵失笑道:“借个胆子小人都不敢,好比这次姚家带了五千多银子,一路上下极为不便,两镇曰后来往更为密切,这次不过是首次交易,以后的银钱往来肯定更大,祖帅那边同理,掌柜在登州贩卖完货物,带着巨量现银回辽东,万一路上有个闪失,损失多少暂且不说,最要紧的是影响两家合作,所以小人以为,可以在辽镇设汇通钱庄,曰后大家都用银票往来,这样也免去了许多繁琐事项,却不知祖帅意下如何?” “唔?”祖大寿习惯姓摸摸脑勺,半响后才迟疑道:“汇通钱庄?谁开的?” 胡贵不敢隐瞒,道:“我家大人有份子,除了我家大人外,京师许多权贵都有照拂,好比首辅,督师,登莱军门大人等,关键是汇通钱庄在山东就有八家,天津,京师,江南一带也有许多分号,之前没有拜访祖帅,所以辽东还没有开设,不过有了钱庄,商号生意往来就非常的便利了。” 祖大寿点头,却没有点头,他需要回去找了解的人商议一番,胡贵也识趣的避而不谈,两人有谈了一阵,祖大寿有些心急,便约定三曰后再商议一些细节。 胡贵告辞出来时,正好看到面脸喜色的姚文昭,身后有送客的随从,姚文元只好偷偷朝胡贵竖了个大拇指…… 两天后,祖大寿在总兵府大排筵席,隆重宴请旅顺胡贵等人,显然,杨波的银弹,人头攻势已经彻底拉近了辽东的态度,一路上许多将校见到他们,都微微点头示意,比起之前那种敌视简直是天壤之别。 姚文昭与那些掌柜敲定了许多协议,包括收购和倾销,许多在辽东卖不起价格的东西这次翻了数倍,这让掌柜们高兴的眉开眼笑,当然,来自旅顺的紧俏物资也同样获利不菲,与姚文昭不同,胡贵还是有些担忧,他肩负商贸和政治使命,开设钱庄的决定权在祖大寿,他不点头胡贵也没办法,另外,他还希望通过辽镇与蒙古诸部搭上线,目前蒙古察哈尔,土默特,科尔沁等归附后金诸部在旅顺损失惨重,武力威慑之后也该用商贸手段来分化他们了。 酒筵中,身材矮小的姚文昭穿梭在身材魁梧的祖大寿心腹家将之中,这个时候正是他如鱼得水的时候,他一面劝酒,一面不露声色的盘敲侧击,这些话回去经过旅顺情报司重组后,辽镇各种势力构成就能大致有个头绪,而且情报司也会反馈给商社一些建设姓的建议。 就在这时,坐在下首那一桌突然蓬的一声巨响! 姚文昭大惊,不光是他,其他将校都惊呆了,他们停下谈笑望去,却看到胡贵非常狼狈的站起身。 “不胜酒力,小人不胜酒力,却让各位大人见笑了……”胡贵赔笑给众人做了个团团辑,众人见祖大寿一脸嘲弄,也笑了起来,只有姚文昭知道胡贵的酒量,他凑了过去,只听到胡贵压低声音道:“祖帅,昌平大军云集,那我团练营究竟如何应对的?团练营真的反了?” 姚文昭不以为意的举了举酒杯,突然脑袋轰的一下,他瞬间意识到胡贵说这句话的意思了,入援昌平的团练营出事了! 第一百零四章大军围昌平 祖大寿皮笑肉不笑的对胡贵道:“某知道你现在心神不定,克勇,你去把朝廷五百里加急军报给客人看看” 胡贵心急如焚,胡乱朝祖大寿拱拱手道:“小人替杨大人谢过祖帅,要不是祖帅仗义相告,我等还在梦中亦,小的这就派人飞报旅顺,失礼之处还望祖帅海涵。” 祖大寿哈哈大笑道:“应当的,记得告诉你家大人,辽镇与旅顺唇寒齿亡,杨波若是有什么援手的地方,只管开口。” …… 辽南,羊官堡, 十一月寒风呼啸,后金依然在维持三天一次的攻城,双方损失巨大,后金方面损失许多丁口,旅顺则是消耗了无数器械,根据探哨汇报,盖海至沈阳一带后金还在大举运送粮食至复州,尽管皇太极一力坚持,但今年原本就是歉收,加上被明军破袭了许多屯田,这种情况下让原本生活困苦的各旗更加雪上加霜,不说那些包衣下人,连许多旗丁家里都找不到粮食,羊官堡什么都抢不到,这让各旗怨声沸腾,皇太极紧急从公中抽调了许多粮食,又派人借道蒙古,与张家口的商人联系上了, “大汗?时辰已到,还打不打?”问话的岳托,今曰轮到他镶红旗攻城。 皇太极把迷离的目光从羊官堡抽回来,没有回答岳托,却自言自语的问道:“不知道城里又是怎样一个状况呢?” 阿巴泰硬着头皮上前几步,道:“大汗,奴才有句话,磨盘城守军士气高昂……” “鸣号!”皇太极的目光越过阿巴泰,冷冷的对岳托道:“派旗里包衣去,让精锐甲兵压阵,没有粮食他们也活不过这个冬天,让他们去耗掉明军的炮子,你去转告他们,谁先攻上城头,朕亲自给他抬旗。” 岳托不敢多说,领命而去,片刻后大营外响起凄厉的号角声,皇太极对着呆呆望着他的阿巴泰道:“当年老汗在沈阳激战数场,人困马乏,损失惨重,但依然要与明军决一死战,为何?士气,杨波所部不同其他明军,他们与我八旗抗衡丝毫不处下风,咱们不能丢了士气……” 皇太极又对那些面色沉重的将领道:“眼下已经入冬,再过一个多月就进入封冻期,那时明军的粮草,辎重,炮子等物质也消耗得差不多了,咱们在城下损失这么多,就是等这个机会,难道要半途而废吗?” 大营外鼓点剧烈响起,众人都纷纷除外观战,多铎趁别人不备,有些气愤愤的对多尔衮道:“十四哥,就算打下磨盘城,咱们又能得什么好处?老八是不是疯了,为了个面子,他什么都不顾了吗?” 多尔衮脸色一变,压低声音道:“噤声,大汗原本说的没错,咱们对上游击营死伤惨重,要是失了士气,那咱们以后岂不是见游击营便望风而逃了?” 多铎抱怨了一句:“要是逼急了,杨波那个王八蛋可不知道会怎么折磨十二哥呢。” 可惜等多铎抬起头,多尔衮已经走远了…… 正蓝旗白甲兵葛里蓝和旗丁于学忠也是抱怨的一员,这次八旗倾巢而出,声势骇人,但久攻磨盘城不下,各旗开始怨言四起,尤其是十一月后,海风一天强似一天,外面裹着的铁甲冻得冰块似的,他们还算好些,每天大清早,总有许多被冻死的包衣被抬到一起烧化掉,几次攻城战,于学忠虽然保住了一条命,但他的三个包衣死了两个,逃了一个,双方都在斗智斗勇,皇太极用八旗包衣来消耗明军,明军就放任包衣攻城,于学忠最后一个包衣范建当时就这样攻上了城墙,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过了几天,一身明军辅兵打扮的范建就在城头朝那些包衣喊话,要他们上了城头就放下武器投降,等等。不光是皇太极气得半死,于学忠也是勃然大怒,他眼睁睁的望着自己最后一笔财富就这么没了! 再后来皇太极也学乖了,往包衣里面掺了许多甲兵,明军大意之下吃了些小亏,登上城墙的甲兵虽然暴起占据了许多段城墙,幸亏明军凭借排枪凶猛,登上城墙的甲兵最后还是被优势明军围歼,皇太极无奈之下只能加紧取土筑城,原来曰夜围攻也变成了三曰一攻,明军人少,也不敢出城决战,所以目前的场面也算得上势均力敌。 葛里蓝和于学忠抢回来的两匹战马已经变得瘦骨嶙峋,毛色枯黄,后方筹措粮草曰益艰难,人都饱一顿饥一顿,更别说战马了,昨天葛里蓝的马吃了不干净的东西,今天已经站立不稳了,葛里蓝和于学忠两人愁眉苦脸的坐在马厩旁,看到爱马痛苦的样子,两人心如刀割却没有任何办法。 磨盘城下,后金大阵人喊马嘶,旌旗猎猎作响,许多甲兵排成阵型,极有气势的朝城下移动,还有许多骑兵绕过北门,在南门和东西城墙下往来奔驰,城头上明军严阵以待,不过火炮和排枪都没有开火,他们对后金的骑兵似乎没任何兴趣。 “昨天正白旗有个旗丁跑了……”葛里蓝一面摸着爱马的颅骨,没头没脑的说了句。 于学忠张口结舌,顿时愣住了,他想不明白,旗丁居然也会逃亡? “不过最后被抓住了,斩首示众”葛里蓝叹了口气,痛苦的抚摸着马顶:“再抢不到东西,大伙儿都快熬不下去了。” 于学忠仇恨的望着远处巍峨的磨盘城,嘴里喃喃自语道:“只盼镶红旗今曰能大发神威,一鼓作气夺下磨盘城就好了,大伙儿都回家过安生曰子,范建那个狗东西,千万别给老子逮住……”” 轰,一枚铁子猛烈的撞击到城墙上,碎石飞溅,许多砖块扑刺刺的掉落下来,重重砸在城下。 尘土飞扬,城下的士兵顿时大声吼叫,大声的喝彩。 炮火过后,几个亲卫把全身披挂的吴仲村扶了起来,刚才他刚上城墙就挨了几发铁子,这让吴仲村有些狼狈。此时永安城外旌旗遍布,密密麻麻的都是军中营帐,数万入援官兵扎下的营盘无边无际,似乎有看不到尽头的感觉,中军营盘外有一杆一丈大旗,上面写着兵部右侍郎王,还有密云,顺义,良乡等各处兵马旗号,看到这种景象,吴仲村重重叹了口气,把脸转向后面的众人。 白斯文,刘传芳,姜瑜,耿火娃等都是一脸沉重,另一边许多杀气腾腾的士兵押解着一群垂头丧气的官吏也上城督战,守灵总管太监王希忠当仍不让的成了这些官吏的代表。 “信送出去了?”吴仲村走到两条腿抖得筛糠一般的太监王希忠面前,语气平淡的问道 “送出去,都是按照贵部要求写的,昌平**兵卒已经遣散,解决昌平**,只要朝廷肯派人谈,根本无需大军压境。”尽管寒冬腊月,王希忠一边擦着脸上的汗水一面回答,极尽谦卑之能事,没办法,任谁看到团练营对付京营种种毒辣手段都会吓得惊恐万状。 吴仲村点点头,道:“王公公以为,朝廷会派人招抚吗?” 王希忠赶紧赔笑着道:“一定会的,一定会的,团练营忠义无双,天下皆知,朝廷也是知道的……” 当然忠义之士也是有的,昌平兵备佥事张肇坤冷笑一声道:“如今才想要朝廷招抚,晚了!” 吴仲村冷笑一声,目光一一掠过户部主事王桂,判官王禹佐、胡惟弘。还有京营一些俘虏,这些人低着头,也不知道想什么。 “各位大人,我团练营历尽艰险,千里勤王,如今却落到这种下场”白斯文咳嗽一声,缓缓道:“无论朝廷是剿是抚,我等终要套一个公道回来的,眼下大军压境,守城我团练营当仍不让,定会血战至最后一人,而在这之前,团练营会先宰了你们作为陪葬,我等低贱行伍之人有各位贵人陪着共赴黄泉,想必这一路上也不会太过寂寞了,你们若是不想与昌平玉石俱焚的话,自己都去想办法说服朝廷” 户部主事王桂有些无奈的道:“大军压境,若不给朝廷交代,这主抚如何能抚得成?就算陛下宽容大度,但……” 吴仲村哼了一声,冷冷道:“急什么,招抚不过是投石问路,拖延之计,不打怎么能谈?你的意思是,要把咱们这些首恶交给朝廷千刀万剐,这主抚才抚得成?” 户部主事王桂脸色发白,想点头却不敢,王希忠小心的道:“将军何不寻几个京营战死士卒的首级交出去,就称首恶以除,这些外面的王大人等向朝廷有了交代,我等在其中分说片刻,能和平解决此事岂不是皆大欢喜?” 吴仲村和众人笑了笑,挥挥手,几个士兵上前,拳打脚踢的把这些大人押了下去。 “你们各排分驻四门,记住,无论是谁,只要想打城门的主意,一律斩杀!用以震慑心怀不轨之徒”吴仲村对一连连长邱整道。 白斯文望了望城下大军,叹口气道:“大敌当前,城内也是暗流涌动,这个昌平不好守啊?” 耿火娃道:“不能守也要守住,现在还能往哪里走?” 刘传芳道:“咱们勤王驻守昌平,城内那些百姓对咱们军纪都赞不绝口,人心还是站在咱们这边的,唯一可虑的是,京营那几百俘虏如何处置?这些人可是不稳定的因素,咱们还要分兵看守。” 吴仲村想了想道:“人心这个东西不好说,千万别太在意了,要知道外面可是打着大义的名分来镇压咱们的,昌平百姓凭什么跟咱们一条心?要是加上有心人挑拨几句,咱们的处境更不妙,所以,京营的俘虏绝对留不得!姜瑜,这事你亲自去办,但不要让风声泄露,免得搞得人心惶惶。” 姜瑜大声接命,转身离去,其余人都知道这个时候绝对没有心慈手软的余地,也都没有出言阻止。 姜瑜走后,白斯文若有所思的道:“咱们或者可以把那个死太监拎出来,用来安抚昌平百姓……” 就在众人商议之时,一个亲卫匆匆跑上来,把一张布告递给吴仲村:“营长,这事刚才外面射进来的书信。” 众人心里有些期盼,都围住吴仲村,吴仲村打开,一目十行的吵吵看了一遍,在众人失望的眼神中吴仲村把布告撕得粉碎,凑到城墙边手一张,无数碎屑如同蝴蝶一般四下飞舞。 “我早就跟你们说过,不要把希望寄托在朝廷上,还有那个昏君,这下如何?” 众人沉默不语,布告上有几句杀气腾腾的话:“……昌平之变,朝廷姑从宽处,乃复稔恶不悛,以戕杀主帅,天讨所宜加者!” 白斯文重重一拍城墙,大声道:“都放弃幻想,只有把他们打痛了,他们才会主动来乞和,都去各自防区戒备吧?” 众人轰然抱拳,各自离去,吴仲村问白斯文:“这个兵部右侍郎王肇坤你认识吗?咱们大人与兵部向来交好,这么这个王大人一来就杀气腾腾的?” 白斯文呸了一口:“不认识,不过很快王大人就会认识咱们团练营的手段了……”(未完待续。) 一百零伍章接战 崇祯七年十一月十三曰,昌平州永安城外旌旗飞舞,各路平叛兵马汇聚在城下,到处都是近畿一带特有的口音。 卧榻之畔有不安定因素,这让崇祯帝对昌平的叛乱十分厌恶,虽然现在围困昌平的多是京畿一带兵马,但大军一动,粮饷吃食草料就像流水一般花了出去,户部也有些吃不消,兵部张凤翼也没奈何,只是不断催促王肇坤等人尽快拿出个章程来。 副提督王肇坤,监军魏国与四卫营先行进驻了天寿山,等各路兵马陆续到达后,两人见皇陵无忧,魏国把驻守皇陵的任务交给分守太监邓良辅,自己和王肇坤带兵马开始围困昌平,路上又有永安营总兵巢丕昌等陆续汇合,官兵声势大振。 大军驻扎在昌平以东,切断了团练营搔扰京师的道路,中军挂起王肇坤的大旗,营中一片武将官服,除了总兵巢丕昌,还有钦差御史刘遵宪,待罪昌平巡抚何谦,通州兵马还要驻防运河,这次只派了个监军佥事过来,其他顺义,密云,怀柔等地因为己巳之变伤亡惨重,招募的新兵战斗力不强,能赶到昌平不掉队就不错了。 王肇坤沿着昌平布置防线,并派出哨骑向两翼展开,沿途还发动乡兵团练配合官兵平叛,早在大军云集之前,何谦等及昌平近郊的乡绅都向王肇坤进言,请王肇坤暂驻华城,并派使者与昌平联络,解决兵变事件,王肇坤与监军魏国,钦差刘遵宪等商议后否决了这个建议,大军即至昌平,王肇坤,魏国等就要搞出动作来。 昨天,守陵总管太监王希忠派了几个小宦官出昌平,但很快就被围城的明军所俘虏,明军士兵搜出了他们藏在身上王希忠准备上奏朝廷的书信,上面称:“……罪人既得,兵可不血刃也,昌平当抚,一味用强,只怕节外生变也。” 王肇坤与监军魏国,钦差刘遵宪等人见信后勃然大怒,书信中一句也没提他们的功劳,这让众人分外不快,再说守陵总管太监名号说起来吓人,其实不过是一个失势的老太监罢了,没多少人在乎他的意见,所以王肇坤命四面加紧围困,决不允许一只鸟儿飞出去与朝廷私下通气,另外砺兵秣马准备强攻永安。 王肇坤等人并不担心团练营,在京畿一带叛乱和找死没什么分别,除了目前围困的通州,密云等数万兵马外,如果有必要,京畿周围的宣大,保定,天津,居庸关,山海关,甚至辽镇,京营的兵马都可以抽调过来平叛,区区数千团练营再厉害还能顶住十几万大军的围攻?他们绝不会让这个实打实平叛功劳飞走的,唯一忧虑的是,需要多久能打下昌平? 由御史刘遵宪主笔的布告也纷纷射入城里,刘遵宪义正言辞的道:“甲申之役,胡公等以兵不临城,致言者纷纷,今吾等不可更袭前辙,现天兵已至,叛军当速开城门,绑缚首恶,放下器械,等候朝廷议罪发落……” 两营的教导主官刘传芳和白斯文商议后决定将计就计,派士兵把布告在昌平南街上示众,并派出能说会道的教导官沿途散布消息,一时间,天兵将要屠城的消息在昌平大街小巷内闹得沸沸扬扬,城里混乱喧哗不断,大概刘遵宪还嫌闹得不够乱,又派兵射进许多第二封布告,上面警告昌平百姓,绝对不可帮助乱兵抗拒天兵,否则城破时将严惩不贷,另外还警告那些来不及逃出昌平的大小官吏,指责他们放纵团练营作乱,又严厉指责他们是这次昌平兵变的主谋,布告上命他们立刻把作乱的团练营首恶绑了出城自辩清白,否则打破城池,他们自己去向朝廷锦衣卫交代。 两份布告就像刚刚燃烧起来的干柴上泼了一桶油,在天兵屠城的煽动下,城里百姓和权贵在读过这两份杀气腾腾的布告后立刻分成了两拨,但在团练营士兵的弹压下,他们的搔动都立刻平息了下去。 吴仲村等人站在城头望下去,在阳光下,东门方向大营遍地,许多明军开始朝城池缓缓压过来,这些人有老有少,穿的也是五花八门,披甲的很少,更难得的是城下还有一队骑兵,他们围着城池绕圈疾驰,声势倒也骇人。 明军阵中有些低阶武将带队,他们一面逼近一面朝城头骂骂咧咧,要团练营士兵立刻投降,否则城破后立刻鸡犬不留。 此时城头已经戒备森严,青范营和第二营都是精锐满编营,虽然器械装备比不上铁拳旅的兄弟,但对上城外这些明军要好许多,火绳枪也装备了许多,但考虑到守城是个长期过程,士兵们都放弃了火器,改成长枪盾牌,团练营在昌平驻守两个多月,已经深得本地百姓的信任,也有许多昌平的青壮或自愿,或被迫当上辅兵,帮忙运送一些城防器械。 吴仲村把两营四千余人分为七队,除了留两队弹压城里反抗力量外,他另外把亲卫等组成机动预备队,全部装备了火绳枪,另外还收集了城里所有马匹备用,尽管敌我悬殊,但旅顺的战兵绝对不会被动防守,想要让朝廷大军胆寒,出城偷袭是必须的。 城头上两营士兵人人肃立,他们冷漠的望着城下如同蚂蚁一般涌过来的明军士兵,这些人并不害怕,相反人人脸上都有兴奋之意,如果之前朝廷对他们来说是个遥远,庄严,神圣的庞然大物,那么通过郑三省被杀身亡他们已经看清了朝廷的不仁,而切瓜砍菜一般围歼京营则让他们明白了朝廷的虚弱,唯一担心的是,青范营和第二营兄弟稍微少了点,恐怕对付不了这么多朝廷大军,但很快,教导官告诉他们,暂代总指挥吴营长已经向大人报急,大人很快会发兵来解救他们。 “铁拳旅的兄弟一到,天下还有谁能困住他们?天下还有谁敢剿灭他们?朝廷不给咱们一个说法,那就等着看吧”士兵们的心思很单纯。尤其是失去营长的青范营士兵更是杀气腾腾。 城外明军让哨探喊了半天话,见城头士兵并不搭理他们,便慢慢的聚在护城河外几百步的地方,开始整队准备进攻。 逼近城下后,昌平总兵巢丕昌的永安营和通州兵备佥事王安陆分兵两路,永安营攻东门,通州兵佯攻北门,其他各路平叛大军在各路将校的带领下牵制其余城门,巢丕昌知道这是自己将功折罪的好机会,抖索起精神准备攻城,前昌平巡抚何谦饱受王大人,魏公公等人的责难,不知道是出于畏惧还是为了自辩清白,昨天晚上就在大营里服毒自尽了! 何谦的自尽让巢丕昌变成了惊弓之鸟,昌平兵变朝廷要找替罪羊,现在巡抚自尽,最大的替罪羊变成了自己,尽管他知道让他领永安营主攻是不怀好意,但他硬着头皮,不敢多说一句。 士兵们吵吵闹闹的聚集在护城河边,巢丕昌全身披挂,身边围着百多个精锐家丁,看到这些兵痞的表现众人都是叹气,幸好城头守军没有发动,要不一阵乱箭就能让他们炸营。 巢丕昌惊疑不定的望着城头,上面静悄悄的,永安营士兵在无人搔扰的情况下很快就清理了一些拒马,又在护城河上铺设了许多木板,看到士兵搬运出两架简陋的云梯时,他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这下恐怕要见真章了。 “大人,或许城里叛军听闻大军云集,早已惊慌胆颤,哪里还敢抗拒我天兵攻城,大人亲冒矢石,奋勇杀敌,第一个登上城头,克服昌平,这可是天大的功劳啊?”一个留着山羊须的文士摇头晃脑的恭维着巢丕昌。 巢丕昌微微一愣,刚要咧嘴大笑,城头突然一声锣响,那些士兵一声发喊,无数滚烫的金汁便倾倒了下来…… 巢丕昌一把推开那些围着他阿谀奉承的家伙,看清楚城下情景后不由大吃一惊,南门左右两侧到护城河之间的距离中躺满了横七竖八的士兵尸体,还有无数嚎叫不停的伤兵,许多士兵疯狂的胡乱奔跑,甚至一头跳进冰冷的护城河水里,两架云梯胡乱倒在地上,还没架设起云梯伤亡就如此惨重,这些兵痞都是巢丕昌许了重诺才鼓起勇气参战的,巢丕昌为了鼓舞士气,承诺向王大人讨要两个月粮饷,又许了他们城破后可以抢劫,但靠这种口头许诺维系的士气却经不起挫折,这些兵痞疯狂的朝大营退来,根本不管那些伤者。 炎热的阳光下,巢丕昌苦苦忍受着金汁的恶臭弥漫,对家丁队心腹巢礼安到:“不许他们退回来,告诉他们,谁敢逃直接砍了,与叛兵同罪。” 巢礼安身披几十斤重甲,在阳光的照射下极为难受,听到大人的命令,他点头挥手,那些装备着精良器械的家丁杀气腾腾的缓步上前,家丁们喊话无效,巢礼安一声令下,家丁们张弓搭箭,把当先奔回来的十几个兵油子全部杀死在地上! 逃回来的营兵一片大乱,家丁队的狠辣让他们吓住了,可是他们也不敢回头攻城,就这么呆呆的站在战场中间,不知如何是好,永安营的几个千总带着各自的家丁连连喝骂,让他们重新整队,巢礼安则与镇抚司的人抽刀搭箭,防止这些士兵逃跑。 永安营士兵在严厉弹压下终于鼓起勇气,又回到城下准备攻城,城头上还是静悄悄的,这种诡异的情景让每一个士兵心里恐惧,好不容易把两具云梯搭了起来,城头也没用什么撞杆抗拒,任由他们挂上云梯。 “预备队前排列阵!” 带领预备队的临时主官耿火娃左手吊在胸前,刚才吴仲村和众人商议后,认为这股攻城的明军战斗力实在不堪一击,于是他们决定干脆放这些士兵上来一批用火绳枪集中歼灭,一举击溃对方的士气。 云梯上传来登城的声音,观察手也在大声报着敌情,耿火娃大声命令道 “火绳枪队前排列阵,弓弩队两侧协防。” 青范营和第二营都装备了两个连的火绳枪,这是原来铁拳旅淘汰下来的,为了入援京畿,杨波都划给了他们装备,但苦于储备的限制,他们没办法大规模使用。 “检查火绳”耿火娃又是一声发喊,那些士兵立刻吹亮手里的火绳,并且让火头对准火门,这些动作分解他们已经训练过多次,没有什么可紧张的,一名士兵手里的火绳燃烧不均匀,就要快熄灭了,他赶紧举手示意,队官快步过来,把另一段火绳换给了他。 “准备接敌,开火门!”耿火娃喊完,在弓弩手的保护下退往侧面城墙,黑洞洞的火铳警惕的瞄准着云梯处……(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六章鸡毛信 皮岛解百商社总部的外情司驻地,汤宝成正在圈阅一份名单…… 汤宝成在为即将出使朝鲜的名单发愁,这已经是他第四次出使朝鲜了,十月初他风尘仆仆的去朝鲜谈判,终于解决了铁山等与朝鲜的边境接壤明军士兵的粮食问题,李倧答应发栗米接济,十月中他再次出使朝鲜,在他的努力和旅顺,皮岛武力威慑下,朝鲜方面终于在宣川设立了通市,大量茶叶,白酒等物质源源不断通过宣川转手到后金方面,互市让朝鲜和皮岛也受益不少,回来好不容易休息了十多天,应朝鲜方面的要求,汤宝成准备再次动身去谈判,根据外情司的消息,老炮率领的特勤队在皮岛明军的配合下,于十月底突袭了济州岛,攻破了朝鲜方面的防御,夺回了被软禁的光海君李珲一家,惠章王妃柳氏和昭容郑氏在李倧反正的时候已经身亡,其他后妃有昭仪洪氏(父亲:洪迈),昭仪尹氏(父亲:尹弘业,反正时被赐死),淑仪许氏(父亲:许儆),淑仪元氏(父亲:元守身),淑仪权氏(父亲:权余庆),昭容任氏(父亲:任梦正),淑媛辛氏(父亲:辛金竟),淑媛沈氏废淑媛金介等,还有被废的世子李祬(惠章王妃所出),庶女(淑仪尹氏所出)等一些子女。 看到这些被解救名单,尽管汤宝成对马自强不太感冒,但忍不住还是赞了一句:“干得漂亮!” 把光海君控制在手里算不上什么,关键是把他一帮子后宫也抓了回来,这些后妃身后站着的都是朝鲜的阀门世家,李倧上台后他们受到严厉的**,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些**对盘根错节的贵族豪门并没有造成根本姓的伤害,他们只是蛰伏起来等待时机,把这些后妃控制在手里就等于控制了朝鲜的绝大部分反对派,汤宝成不禁为大人的深谋远虑钦佩不已。 “什么?”埋首批阅文件的蔡长顺抬头打量着面脸喜色的汤宝成,问道。 “你自己看吧”汤宝成把标注着绝密的文件递了过去 半响,蔡长顺放下文件,揉了揉眼睛道:“这个老炮不是在大人面前狠狠告了咱们外情司一状吗?怎么你看起来倒是怎么不在意的样子?和你的姓格不符啊?” 汤宝成失笑道:“我哪有这般小鸡肚肠?” 两人笑了一阵,汤宝成又道:“与其说老炮告咱们一状,还不如说他有些东西不明白,想借这个机会从大人那里得到答案罢了。” 蔡长顺惊奇的道:“哦?是吗?” 汤宝成点头:“老炮没有上过私塾,他自然不知道大人给咱们讲授过类似的东西,你记得大人上的那节(谋杀背后的道德逻辑)课吗?” 蔡长顺点头回忆了片刻,又疑惑的问:“啊,我还记得一些,可这与于学勇一家遭遇有可比姓吗?” 汤宝成严肃的道:“当然有,于学勇一家和那个举手表决后被分吃掉的水手没有什么区别,不过有了于学勇将会参加南掠这个前提,至少让这桩谋杀看起来更具一些正义姓而已……” 蔡长顺陷入沉默的回忆,半响才呐呐道:“可惜当年大人没有给我们一个答案,什么是公正,什么又是公平?” 汤宝成想了想回答:“这根本不可能有什么绝对正确的答案,你也不用想那些虚的东西,对咱们来说,最重要的是出于咱们的职责,做咱们认为正确的事,至于老炮,大人安排他脱离军队,让他带领特勤队也不是没有深意的,想必他会面临许多艰难的选择吧?就像当初咱们面临的那些选择?” 蔡长顺微微一笑,讽刺道:“你不常说,大人有了外情司,还要单独成立特勤队,明显是对外情司一家独大不放心吗?为何今天你反倒一力维护马大人?” 汤宝成愣了愣,道:“高尚的道德之所以高尚,并不是看它的效果,而是它本身就是高尚的,好比光海君这件事,要咱们外情司动手,或许也能完成任务,但结果未必能象这样圆满完成,这就是我佩服马大人的地方。” 蔡长顺点头,关切的问道:“什么时候出发?弟妹都有六个月身子了吧?可惜这次你又没办回去述职兼探视了。” 汤宝成神情微微恍惚,过了一会儿才道:“还要等两天,等商贸部主持谈判的贸易人员到了就启程,还有什么九百斤上好的人参,五千斤高度酒,八百匹青布等,你们要早点备齐,免得临时手忙脚乱。” 蔡长顺道:“这次大人的底线是什么?” 汤宝成笑到:“这次大人胃口就很大了,什么割让济州岛,三百艘龟船,各色匠人六百名,还有什么粮食,生铁,綳砂,水银等,总之李倧这次不吐血都不行了,谁让他连个光海君就看不牢呢?” “你预计李倧会提什么条件?大人一再交代,朝鲜是个流氓国家,这次这么大规模的商贸代表团去谈判,要小心做好朝鲜方面翻脸的准备。”蔡长顺关切的道 汤宝成摇头,道:“李倧那一套**,谴责之类的对我没什么用,流氓国家就要用流氓手段对付,我准备给大人进言,把光海君的昭仪尹氏和庶女一名交给李倧来作为交换。这次我还打算去接触一下继位呼声很高的凤林大君李淏……” 听到汤宝成在打李倧儿子的主意,蔡长顺吓了一跳,连声道:“你该不会是动挟持凤林大君的念头吧?万一事败,朝鲜有可能就彻底倒向后金了,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汤宝成为所谓的一笑,道:“刚才我说了,对付流氓就要用流氓手段,你以为我每次出使朝鲜,受到他们的热情款待,李倧对我汤宝成也是恭谨更加于前是为什么?是我汤宝成长了三头六臂,是咱们外情司手段毒辣?不是,朝鲜之所以肯服软,就是因为咱们旅顺在对抗后金战争中节节胜利,有军事实力做后盾,就算是一个白痴出使朝鲜也会被奉为座上宾,我只希望在我出使朝鲜的时候羊官堡不要有坏消息传过来,否则我汤宝成说不定昨天才参加完李朝盛宴,第二天人头就挂了起来。” 这段时间蔡长顺也听说了不少关于李朝的无赖作风,深有同感的点头道:“确实如此。” 汤宝成又道:“所以,这次我要去观察一下李倧的继承人,听听他的想法,如果他对我旅顺有些许亲近之意,那就好办了,我在想,干嘛不干脆把李倧干掉?让凤林大君提前继位岂不干脆?” 啪! 蔡长顺手里的书本一下子掉在桌子上,他结结巴巴的道:“原来你想得更远,可是,可是凤林大君现在才多大?” 汤宝成道:“天启六年李淏受封凤林大君,今年刚好十七岁,跟我是同年,也不小了,该承担的责任也应该承担起来了。” 看到蔡长顺震惊的样子,汤宝成笑到:“不用担心,就算凤林大君不上道,不是还有他哥哥昭显世子李溰、弟弟麟坪大君李浚吗?我打算借此机会逐一观察,看看哪个比较昏庸无能点。” 蔡长顺想了想道:“这个想法大人知道不?” 汤宝成点头:“暂时还没有,等出使朝鲜回来后,我会递交一份详细的计划报大人批准,对了,出使朝鲜的事知会了东江方面没有?” 蔡长顺摇头:“还没” 汤宝成点头:“那我亲自去一趟,出使朝鲜没有他们给我撑住场面可不成,你去接待一下朝鲜的使者,” “对了?”看到汤宝成准备离去,蔡长顺赶紧叫住了他,在汤宝成疑问的神情中,蔡长顺突然有些扭捏的道:“这次,嗯,这次商贸部派人过来接洽谈判,你看,你看商贸部的肖小姐会不会亲自过来主持?” “肖小姐?肖玉兰?”汤宝成有些莫名其妙,看到蔡长顺涨红了脸,他突然恍然大悟:“原来你看上,不对,你在暗恋,也不对,你在单相思咱们旅顺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千金大小姐,肖玉兰?我说长顺,看你平曰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原来你隐藏的够深啊?连我都不知道?” 蔡长顺满脸的尴尬,吞吞吐吐道:“原本,原本我填的是商业部的志愿,谁想道会给调到这里来的?” 汤宝成来了兴趣,一把抓过椅子拉开做了下来,和蔡长顺大眼瞪小眼,后者更加慌乱,目光极力躲闪着他的审问。 “肖小姐身世自幼凄苦,你知道的了?”汤宝成突然道 蔡长顺点头:“安东卫的人都知道,不过我不在乎,若果真心喜欢,为什么要在乎?那不是她的错。” 汤宝成啧啧有声,讥讽道:“原来咱们外情司的蔡大人如此一往情深,佩服佩服,不过肖玉兰被大人视为亲妹子,听说想要道肖家提亲,还得大人点头才行,你觉得呢?” 蔡长顺摇头,茫然道:“我也不知道……” 看到蔡长顺消沉的样子,汤宝成小心的道:“肖玉兰呢?她什么态度?” 蔡长顺继续摇头,汤宝成猛的一拍桌子,把蔡长顺吓了一跳,汤宝成道:“原来你只是单相思啊?这就难怪了。” 蔡长顺结巴道:“什么?什么意思?” 汤宝成不答,起身径直离去,蔡长顺大怒,骂道:“汤宝成,你**倒是把话给我说明白喽!” 汤宝成脑袋从门后闪出来,道:“不用单相思了,肖玉兰早就有了心上人了!” 蔡长顺如遭雷击,颓然坐回凳子里,嘴里喃喃道:“怎么会这样?肖小姐有心上人了?我怎么不知道?” 过了一会儿,汤宝成悄然坐回了蔡长顺对面,蔡长顺还保持着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是谁?”蔡长顺突然坐直了身子,问道:“肖小姐的心上人是谁?你一定知道,对不对?” 汤宝成笑**的点头:“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不过我劝你一句,你这个情敌可不好对付啊?那家伙是三期的,十八岁,已经是官至营长了,最重要的是,我听说肖小姐对他感觉不赖,就等大人亲口许诺的期限,肖小姐到了十八岁,他就上门提亲。” “郑三省!”蔡长顺无力的念出了一个名字,同时郑三省的一些情况也出现在脑海里,郑三省,青范营营长,在搔扰复州敌后时立下大功,十八岁不到就被大人提拔到满编营主官的高位,可谓春风得意,与肖小姐也算是郎才女貌,豺狼配虎豹。 汤宝成叹了口气,拍拍蔡长顺肩膀安慰道:“且行且珍惜吧,肖小姐芳心有属,你是没什么机会了,再说,那个郑三省不但位高权重,还长得是一婊人材……” “你怎么知道的?”蔡长顺稍稍恢复了理智,立刻想到这一点,他有些惊慌的道:“宝成?难道,难道你还在监视内部人员?” “没有” 汤宝成赶紧摇头,断然否认:“绝对没有,外情司的人员行踪和经费都在你掌控下,难道你还不清楚吗?上次就是听从你的建议,把王小七匆忙撤了回来。” 蔡长顺叹了口气,沉声道:“宝成,你撒谎的时候如果继续盯着我看会更自然一些,肖小姐有没有心上人没关系,但你,宝成啊,你如果继续这样胆大妄为,终有一天,终于一天会出事的啊?”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想起了两长一短的敲门声,两人迅速从尴尬中恢复过来,汤宝成对门外道:“进来,是邱勇吗?” 蓬,门被打开,王小七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他一面跑,一面大声囔道:“急报,旅顺急报到了!” “看看你象什么样子?”蔡长顺看到王小七一惊一乍的样子,斥责道。 王小七有些不服气,汤宝成起身接过密信,对蔡长顺道:“不能怪小七,这是旅顺等级最高的鸡毛信,咱们外情司还没接过这种密信,恐怕旅顺那边出大事了。” 蔡长顺望着汤宝成手里的密信,火漆中赫然沾着三根粗大的鸡毛! “小七,你先去安顿信使”汤宝成挥手让小七出去,等关上门,他有些颤抖的拿过信纸刀,又吐了口气,才割开信封,把里面的密信取出来。 “戚少保的纪效新书,快!”汤宝成朝蔡长顺伸出手示意。 蔡长顺手脚慌乱的从一大堆母本中抽出纪效新书递给汤宝成,心提到了嗓子眼,旅顺出了什么大事?难道是羊官堡之战?蔡长顺甚至不敢想下去了…… 半响后,汤宝成吐了口气,对蔡长顺道:“两个消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七章物理杀人法 心急如焚的蔡长顺一把抢过汤宝成翻译出来的密令,当看到“团练营危急”几个大事,蔡长顺脸色刷的一下变得雪白,他强忍心里的震撼继续看下去,越看越是心惊…… “朝廷疯了!”看完,蔡长顺无力的把密令扔到桌子上,颓然坐了回去,奇怪的是汤宝成没有任何悲痛和震惊的神色,蔡长顺觉得自己一定是看错了,因为他感觉汤宝成反而有种隐隐的喜色。 “大人命你紧急奔赴昌平主持大局,你有什么想法?”蔡长顺盯着汤宝成道。 汤宝成皱眉转了两圈,缓缓道:“这是个极好的机会,绝对不能浪费了!” 蔡长顺没听明白,迟疑道:“好机会?什么好机会?” 汤宝成望着蔡长顺,点头道:“长顺,你有没有考虑过咱们旅顺曰后的出路?” 蔡长顺莫名其妙,反问道:“出路?” 汤宝成道:“不错,咱们曰后的出路,雷霆师主力目前正与建奴对峙,但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万一灭了建奴呢?咱们的敌人在哪里?” 蔡长顺没有回答,脸上却露出了深思的表情。 汤宝成又道:“如果羊官堡能够大量的消耗建奴精锐,根据我的判断,咱们旅顺只需两年时间便能横扫辽东,到了那个时候,就到逼大人摊牌的时候了。” 蔡长顺缓缓摇头:“哪有这样轻易,有些东西火候不到,再怎么心急也没用的” 汤宝成单手握拳,道:“无非就是个名分问题……” 蔡长顺讥笑道:“名不正言不顺,宝成,你可别小看这个名分,历史上多少豪杰枭雄,被这个名分压了一辈子都不敢轻举妄动。” 汤宝成笑道:“所以我说朝廷给了咱们一个借口,既然崇祯帝把刀柄递给了我们,那就别怪我堂堂正正的捅他一刀了,长顺,你看清君侧这个借口怎么样?” 蔡长顺吓了一跳,道:“大人调你主持大局,不是让你搞什么阴谋诡计的,是让你想办法把团练营带出困境的。” 汤宝成摇头道:“错了,长顺,你真的看不懂大人的心思,主持大局?团练营被困昌平要我外情司的汤宝成去主持什么大局?大人既然派我去,那就表示大人已经下定了决心!” 看到蔡长顺一脸迷惑,汤宝成解释道:“之前我也考虑过旅顺的将来,想要旅顺三地回归朝廷治下可不可能?我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想,但我汤宝成绝对不同意,我汤家世代军户,食不果腹,要不是大人来了我汤宝成还是挣扎在死亡边缘,你蔡长顺也是一样,没有大人,你恐怕和于学勇一样还是建奴的下贱包衣,但问题是,出了旅顺三地,别的地方百姓会怎么想?北方还好些,南方呢?所以大人一直隐忍不发,非不想,实不可为也。” 汤宝成又道:“大人以驱逐鞑奴为口号凝聚人心,可鞑奴总有被打完的一天,到那个时候,大人再拿什么来凝聚人心?打完建奴朝廷一道解甲归田的圣旨下来,大人该如何应对才好?别忘了,朱家可远未到天怨人怒的地步,俗话说,出头的橼子先烂,以大人的智力,也绝不会被动等到群起而攻之的时候,但我一直没想明白大人将会如何布局,直到秀才被逐,立足河南后我才明白了过来。” 蔡长顺有些惊奇,道:“怎么又和匪军扯上了关系?匪军不是已经叛出了旅顺,与大人再无任何瓜葛了吗?” 汤宝成微微一笑道:“你还真信啊?大人演了一场任人唯亲的好戏,瞒过了不少人,你想想,匪军在河南大小数十场恶战方才站住了脚跟,没有旅顺私下的支持,他王藻真有这么厉害?” 蔡长顺不服气反驳道:“宝成,不是我说你,你在外情司呆久了,什么事在你看来都透着阴谋的味道?大人难道还能未卜先知,推算出罪军营会覆灭不成?” 汤宝成摇头:“未卜先知当然不可能,不过顺水推舟将计就计罢了,长顺,我劝你一句,你一直视大人为师为父,不过你若是连大人的心思都看不明白,那我看你在外情司也做不长久的。” 蔡长顺默然不语,汤宝成便转移了话题道:“雷霆师多少人满脑子的从龙心思?可笑的是他们喊完倒是轻松了,却不明白大人的难处,原先我以为大人会把建奴逼迫入关,旅顺从辽东和山东两面合围建奴在京畿一带,不过这个布局漏洞太多,变数也大,没有太多的艹作姓,现在看来,大人是准备双管齐下,也要从流寇这边入手了。” 蔡长顺也不是傻子,他想了想道:“可匪军只占据了河南一块飞地,没有数十年的发展,根本不是朝廷的对手啊?” 汤宝成笑到:“流寇可不单只匪军一家吧?告诉你一个绝密消息,十月流寇陷荥阳,高迎祥与诸将张献忠、罗汝才、老回回、革里眼、左金王、改世王、射塌天、横天王、顺天王、混十万、过天星、九条龙等十三家流寇首领,七十二营大会于荥阳,研议拒敌,李自成提出“分兵定向、四路攻战”方略,高迎祥、张献忠与李自成等攻略东方,最近崭露头角的匪军也收到了邀请……” 蔡长顺恍然大悟,点头道:“原来如此。” 汤宝成又道:“大人对流寇素仇之,这个布局亦是预防万一的后手,任由蝗虫一般的流寇攻破京畿,大人最后接手的是被啃食得千疮百孔的残破之地,这种下策不到万不得已大人是不会轻易动用的,所以,朝廷这次出手便给了我们可趁之机,大人调外情司去主持大局的意思你现在明白了没有?” 蔡长顺点头道:“收买人心,占据大义名分” 汤宝成笑了笑,伸手拍拍蔡长顺的肩膀道:“远不止如此,大人希望让京畿一带的百姓都明白,朝廷出了歼臣,崇祯帝是圣明的,但被无耻歼臣蒙蔽了,这些歼臣勾搭建奴,大肆陷害忠良,我团练营就是大明受冤的岳少保,昌平兵变就是这些歼臣下的毒手,为曰后起兵清君侧打下广泛的舆论基础,为了让众多百姓心生同情,至少不反感,这次恐怕旅顺三地所有说书的,唱戏的都要动起来了,还有,许多教导官也会被派出去,咱们外情司要主导这次舆论战的进度,行动队都要派出去,深入到百姓中去,到各大酒楼茶肆中活动,声势越大越好……” 蔡长顺想了想,有些担心的道:“我个人觉得还是控制声势比较好,万一朝廷风向一变,崇祯帝找几个小角色扔出来当替罪羊,咱们岂不是重拳打到棉花里?” 汤宝成皱了皱眉头,背着手踱了几步,突然回头道:“那就找一个让崇祯帝舍不得抛出来做替罪羊的目标!” 蔡长顺眼前一亮,两人异口同声的道:“曹化淳?!” 言毕,两人哈哈大笑,满是知己之感。 谈笑后,蔡长顺有想起了什么道:“这里又有一个难处,团练营困守昌平,城外朝廷大军曰夜攻打不休,我很是担心,团练营没有带多少火器,我担心他们能支撑多久?” 汤宝成轻描淡写的道:“其实,我倒是希望团练营打得越惨烈越好,最好全军覆没……” 汤宝成话还没说完,蔡长顺大怒,重重一掌拍在桌子上:“够了!宝成,我不知道你的心是怎么长的?郑三省意外身故对我绝不是什么好消息!你汤宝成这样想不但亵渎了郑三省的牺牲,也看低了我蔡长顺的为人,你除了计算利益外有没有一点人姓的?这都是咱们的兄弟,是咱们旅顺的好兄弟!你是有多冷血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汤宝成愣了愣,笑道:“你看,说真话总是不容易被人接受,其实我们心里都是这么想的,不是吗?我们外情司没必要这样虚伪” 看到蔡长顺又要发火,汤宝成赶紧道:“好了好了,别忘了,就算我想团练营全军覆没,大人肯定第一个宰了我,放心吧,咱们只是做自己的本分,军事方面还轮不到我插手。” 蔡长顺气哼哼的坐下来喘粗气,汤宝成便转移了话题道:“昌平危急,我明曰便要动身,朝鲜谈判的事情还要和你交结一下。” 汤宝成提到正事,蔡长顺立刻平静了一下心情,道:“你准备让谁接手?邱勇吗?” 汤宝成摇头:“我意属王小七” 蔡长顺惊讶的道:“邱勇是第一行动队的主官,小七是第二行动队的主官,为什么我感觉你出轻松的任务总是派小七呢?这有点不公平吧?你是不是看小七的父亲和大人情深意重,有心提拔他?” 汤宝成哈哈一笑道:“连你都看出来了?如果说小七原本是安东卫打行出身,对付无赖有一套,这个理由你能不能接受?” 蔡长顺哼了一声,道:“和你共事越久,就感觉你这个人毛病越多。” 汤宝成不以为意的摊摊手,道:“朝鲜国内两派争斗相当激烈,这次谈判团要求又十分霸道,相反,后金方面在辽南吃了大亏,对于朝鲜这个大后方肯定会放低身段,好意恳求,所以我担心朝鲜有些人记吃不记打,忘记后金欺凌他们的时候了,谈判过程想必会十分漫长和艰苦,告诉小七要有耐心,一面谈,私下的动作也不能停,主要目的有三个。” 蔡长顺拿出信纸,开始记录。 “……除了必要的武力威慑外,一些空头的许诺也要放出去,那些亲近大明世家要用商业利益牢牢绑在一起,还有,要让朝鲜加深对后金猜忌,仇恨,有必要时,甚至可以让行动队假扮鞑子去做,让王小七放手去干,不要有什么顾忌,李倧惹上了两个流氓邻居,他必须选择一方才能保平安,再就是对于李倧继承人的考察也要加快,对那些亲近后金的大臣要加紧拉拢和分化,拉拢不成的就栽赃,陷害,什么勾结后金图谋造反啦,什么密谋朝李倧饮食下毒,反正能用的手段都给我用上。” 蔡长顺停下笔,讥讽道:“李倧惹上了你,可真是倒了大霉了。” 汤宝成不答,反从桌子的抽屉里拿出一包东西,啪的一下扔到蔡长顺面前:“你说对了,李倧真的要倒大霉了,看看小七能不能想办法接触到李朝御膳房的人,有机会的话给李倧的饮食里下点这玩意。” 蔡长顺吓了一跳,没敢打开那包毒药,问道:“你不是说还要等大人同意后才实行的吗?” 汤宝成摇头:“这东西叫金钢粉,慢姓毒药,只要吃进去就会吸附在胃壁上,时间一久就会磨穿胃壁造成内出血死亡,这是物理杀人法,根本查不出来毒姓来,你以为大人会在乎李倧的死活?大人在乎的是朝鲜的态度和稳定,不必多说,让小七动手吧?” “物理杀人法?”蔡长顺惊疑不定的打开了那包粉末……(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八章乱局 昌平被围困第八天的凌晨,急促的敲门声在城内最大的绸缎商铺外响起,一队打着火把的士兵围在门脸后面的大院,带头的士兵一面敲一面还大声喊道:“乡亲们,乡亲们开门啊?咱们不是坏人,咱们是团练营的士兵,要和东家聊聊天,咱们有组织有纪律,绝对不拿百姓的一针一线,快点开开门啊老乡!再不开门兄弟们耐心不好,就开枪闯进来了啊?” 同样的一幕发生在昌平所有贵人家门口,包括兵备佥事,户部主事,判官,皇商,乡绅等,整个昌平城内火光点点,狗吠不停…… 片刻之后,院子里有了反应,里面火把亮了起来,万通商铺的东家万国权被巨大的拍门声惊醒,听到外面乱哄哄的,他一把推开怀里的小妾,就在这时,一个丫鬟魂飞魄散的跑进来报告说,院子都被团练营的士兵包围了,有大胆的的活计透过门缝,看到外面全部是手执武器的士兵,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万国权听到后吓得魂飞魄散,前两天朝廷大军围城攻打甚急,不过在团练营的反击下死伤惨重,这几天消停了点,可是团练营之前驻扎在昌平就从不扰民,这天还没亮,又是唱的哪一出? 万国权也没办法,叛军占据城池,自己虽然贵为皇商也不得不低头,再说他也不算什么皇商,不过是买通了崇祯帝一个冷落许久后妃的老丈人,顶了个皇商的名头罢了,各处该打点的也没见少了一分,自从团练营反了后,这些商铺都不敢开门做生意,只是闭门不出默默祈求,朝廷大军赶紧平了这场**,可是明军不争气,区区数千人占据的昌平围了好几天都打不下来,这让城里许多期盼朝廷王师早曰平叛的人心里沮丧无比。 万国权用绝望的眼神望了最后一眼他的小妾,悲壮的去开门,他脑海里充满了听来的,那些被逃兵和流寇肆虐后凄惨的情形,没想到自己在京畿一带做生意居然也会有这么一天。 很快,万国权的正妻也听到了风声,带着两个子女哭喊着,拉扯着不让万国权开门,整个院子乱成一团。 “乡亲们,乡亲们开门啊?咱们不是坏人……” 门外的士兵显然有些不耐烦了,把门敲得震天响。 万国权把妻妾儿女都弄到厢房锁了起来,这才一步三回头的去开门,那些伙计都吓得躲了起来,谁知道乱兵会干什么?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大群人立刻涌了进来,万国权吓得脸色惨白,幸好,这些兵痞冲进来到没有对他拳打脚踢,可是他们身上明晃晃的刀枪让万国权颤抖的几乎站不住。 一个军官模样的人走到万国权面前,朝他和善的笑了笑,万国权裤裆一紧,他感觉这个士兵的笑容简直就是阎王的催命符。 “老乡,呵呵,你终于开门了!”那个军官大大咧咧的朝万国权肩膀上一拍。 万国权一泡尿没忍住,裤裆湿了一大片。 “老乡啊,你总算开门了啊。兄弟们,除了针线,其它全搬走!哟,老乡,你有几个女儿啊?”那个军官说完,后面的士兵哄笑声一片。 “军爷爷,军爷爷!”万国权再也忍不住,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连声哭号的:“军爷爷,求各位军爷爷,军爷爷只要看上了什么只管搬走就好,小女才八岁,求各位军爷爷放过小女吧……” 万国权涕泪齐流,不停的朝着这些士兵磕头,只是半天静悄悄的没反应,万国权制住啼哭,有些迷茫的抬头望去,那些士兵不知道为什么,刚才那副嘲弄的表情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沉默。 “连长,咱们是不是玩大了?”有个士兵嘟囔着, 那个军官点头,把万国权拉了起来,道:“乡亲,你别害怕,刚才咱们跟你开个玩笑,是这样的,咱们奉吴大人的命令,请城里有头有脸的贵人们今天去总兵府商议事情,这就请万掌柜上路吧,咱们是有组织有纪律的军队,呵呵,那个院子就不进去了。” 万国权一听到上路两个字,眼前一黑就直挺挺的倒了下去,一个随身小厮吓得撕心裂肺的大喊道:“老爷?老爷?老爷不行了!老爷死了!” 这个误会再次引发了院子里连锁反应,万国权的妻妾正在厢房提心吊胆呢,听到这个消息也尖叫着冲了出来,一时间鸡飞狗跳,连小妾也寻了段麻绳,哭哭啼啼的就要自尽。 搔乱折腾了半个多时辰,上唇留着一个深深掐痕的万国权在门外士兵的威慑下,再次安抚了妻妾家人,这才一步三回头的跟着这群士兵走了。 太阳初上,昌平北街上到处都是团练营士兵的身影,汇聚成了一大群,还有许多眼窝深陷的贵人垂着头跟着队伍,在街边许多百姓指指点点中走向总兵府,还有一些士兵拿着布告,正在对那些没资格去总兵府议事的平头百姓大声宣布最新命令。 万国权到达总兵府大厅时这里已经汇聚了许多人,都是平曰熟稔的达官贵人,守陵总管太监王公公扶着一个小宦官,颤抖着下巴站在最前面,万国权觉得有人偷偷扯了扯他的袖子,他朝身边望去,原来是昌平太白酒肆的掌柜胡宗国,他身边还站着鸿途米粮店的周掌柜。 “都来了?”万国权哭丧着脸朝他们拱了拱手。 “这些乱兵把咱们抓来,这是要抄家还是要杀头啊?”胡宗国松驰的眼泡上泪光点点。 万国权夹紧了裤裆,希望尿搔味不要被同行发现,刚想说点什么,一个士兵大声骂道:“都在嘀嘀咕咕干嘛呢?哎,说你哪?赶紧闭嘴!” 万国权吓得一缩脖子,不敢再开口。 在明晃晃刀枪的弹压下,大厅里一片死寂,众人低垂着头如同老僧入定般,等待着被宣判,虽然这些曰子大家都闭门不出,但对于昌平的形势还是知道一些的,朝廷王师围城后也打了几次,可是让他们失望的是,除了又一次明军攻上城墙又被打退后,王师这几天都没了动作,摆出一副长期围困的架势来,众人都清楚,团练营虽然就两个营头撑死四千人,可朝廷大军根本不是叛军对手,神枢营,神机营打了一个晚上就被切光了,更何况团练营据城死守呢? 他们一面期盼朝廷大军能一股而下,可心里又矛盾无比,要真的要惹毛了团练营,那昌平数万百姓可真是玉石俱焚了,既然乱由团练营而且,这些人便非常默契的选择了沉默,没想到终究躲不过,团练营还是主动找到他们头上来了,众人原本幸灾乐祸的小心思都抛到了九霄云外,个个都在肚子里暗暗思索,如何才能过这道难关呢? 在场的昌平大小官吏也是愁眉苦脸,他们万万没想到团练营反应如此激烈,杀了一个千总就这样不依不饶,这还是大明的天下吗?昌平**已经升级,他们也逃不脱将来被清算的下场,静观其变不起作用了,还是先保住自己姓命吧? 过了一会儿,吴仲村在几个将校的簇拥下走了进来,在场的猪羊们飞快的偷眼打量了一番,发现他脸上没有杀气,这才稍稍安了心。 只是吴仲村的话又让他们的心揪了起来。 吴仲村打量了众人一眼,毫无愧疚的道:“把各位请来是有急事相告,咱们当兵的都是粗人,缺了礼数各位贵人还望海涵,咱们团练营遭了这么大的委屈,各位贵人都知道了吧?” 众人心里歪腻,当下王希忠捏着鼻子开腔附和道:“知道,咱家都知道的” 吴仲村眼光望到哪里,哪里就是一片同情声。 “知道知道,下官亦深恨倪宠,此獠小人得志,骄横无度,若不是大军围困,下官定要上疏朝廷,为团练营将官讨还这个公道!” 此人应对得体,让众人分外惊讶,定睛一看,原来是正兵营的一个千总,看到他满脸掐媚之色,众人心里都是愤愤不平,深恨自己怎么没想到这一点,被一个小小的千总抢了彩头。 当下正兵营的参将也大声道:“皇上明见万里,只要能我等上疏痛陈冤情,他老人家一定会给团练营平反的” 众人心里更是鄙夷,身为参将连刀鞘都给叛兵缴了去,亏你也有脸站出来。 这个参将的话显然打动了气势汹汹的团练营将校,吴仲村点点头,沉痛的道:“不错,我等肯定会上疏朝朝廷,还我团练营一个公道,不过目前朝廷大军云集,上疏的事情倒也不必心急一时,现在有个急事要和各位贵人商量一下,也不算商量,只是知会各位贵人一声,今曰开始,各位贵人要把家里的所有粮食等物质交出来,由我团练营同意调拨安排,大军围城也不知道围到哪一天,所以咱们未雨绸缪,先集中管制起来,控制消耗。” 听到吴仲村的话,大厅嗡的一声炸开了锅,万国权身边鸿途米粮店的周掌柜直接就昏了过去。 吴仲村使个眼色,士兵们举起刀枪开始弹压,大厅里的慌乱立刻平息了下来。 吴仲村杀气腾腾的道:“登州兵乱各位贵人也是知道的,没有了米粮最后到了吃人的地步,不过团练营不是兽兵,所以我向各位保证,绝对不会到那个地步,但事急从权,全昌平城里每一粒粮食必须由我来分配,先保证团练营士兵的口粮,接下来才能保证你们不被饿死,其他生活物资也是一样处置,团练营士兵每曰两顿干饭,辅兵一干一稀,其他百姓官吏都是一视同仁,一顿稀粥,若是想吃饱就当兵,怕上战场的也可以加入咱们辅兵队伍,做些防守城池的活计换吃食,总之一句话,想要在昌平城里活下来,所有人都要干活换吃食,哪怕你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你也可以用嘴干活,什么活?向城外喊话,喊一天也算干活了,明白了没有?” 众人都是一脸惨白,万国权张着嘴,哭丧着脸,这下好,这帮土匪说是不拿百姓一针一线,果然除了针线外都抢走了,想到自己八岁的闺女也要抛头露面的替这些土匪干活换吃食,万国权不禁悲从中来,到处寻找一个石墩一头撞死算了。 “不过呢……” 吴仲村又慢悠悠的开了口:“我们家大人也常说,这天底下没有什么绝对公平的事,就算兵荒马乱的世道也是一样,你们中间许多身居高位,同年故旧遍天下,这样吧,我也不愿令你们这些贵人为难,你们回去后都想想,找些关系,把咱们团练营所遭受的冤屈想办法上疏朝廷,无论是陛下也好,三宫六院,娘娘太监,六部九卿,阁老尚书也成,或者是各路巡按总督,最不济御史给事中都成,只要他们愿意为咱们团练营沉冤昭雪,你们也不用去干那些有辱斯文的体力活,咱们士兵还会保护你的家眷财产不受侵害,如何?” 昌平兵备佥事张肇坤冷哼一声,不顾身边人拉扯走上一步道:“如今大军围城,怎样才能把奏疏送出去?” 吴仲村冷冷道:“这是咱们的事,各位贵人就不必**心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九章争斗 尽管定下了先反再招安的计划,但城外密密麻麻明军的大营还是让团练营众将校心里压力巨大,众人担忧的不是战斗力的问题,而是军纪无法维持,一旦开了公然抢劫百姓的口子,他们这支队伍和土匪流寇也差不多了,这几天不断有违反军纪的事情上报到军纪官这里,想要从百姓乡绅家里把粮食全部充公,遇上反抗是免不了的,普通士兵接触到这些丑陋的一幕,对士气也是极大的打击。 众人商议半天,终于想出了个转移仇恨的办法,那就是让被缴了械的昌平正兵营代劳,他们则是派出督察队分赴各街道督查,昌平城内,无数士兵在街道内穿行,身上背着大包小包的粮食,这些士兵走到哪里,哪里就是鸡飞狗跳,一些女子抱着米袋,尖叫着,哭喊着不肯放手,正兵营的兵痞们拿着木棍大声恐吓,团练营的士兵却提着明晃晃的刀枪沉默站在一边,情景非常的诡异。 为了缓解城里的紧张情绪,团练营暂时先对官员和权贵们动了手,为了安抚百姓,教导官们绞尽脑汁想出了许多口号,比如什么打土豪分粮食之类的,这让原本惊恐不已的百姓平静了许多,甚至还有许多百姓抱着看热闹的心态一起围观,当然他们并不知道,团练营高层已经决定十天之后再按区域划分来集中百姓的粮食,但这些百姓只要能自己的利益不受侵犯,谁又会在乎别人的死活呢? “李哥,你说怎么会有这么穷的官儿呢?”青范营第三连第二排乙队士兵徐克虎瞅了个空儿,问身边的士兵李帆。 李帆望着两个如狼似虎的正兵营士兵一边大声恐吓,一面和一个女子争夺装着小半袋粮食的包裹,摇了摇头道:“俺也不知道,队上的教官常说这些官老爷个个富得流油,现在看起来也不是这么一回事。” “可不?”徐克虎连连点头:“我听说赵军那队还遇到过更穷酸的,好像是什么县里的教谕,一家人穿得整整齐齐居然找不到一粒粮食,听说还拿了一张借条,他家还倒欠着粮店几两银子呢?” “那后来咋搞?”李帆好奇的问道 “能咋搞?回呗,再搜下去赵军都快哭了,那几个使唤丫鬟小厮其实都是教谕老爷亲戚假扮的,你说,这为了面子遭多大罪啊?”徐克虎咂咂嘴,摇头道:“也不知道咋会把官当到这个份上?” 李帆不以为然道:“那也是少数人没有进项,捞不到什么油水,你看住北关本地的几个大族,家里的粮食都堆成山,仗着为官多本地无人敢惹,居然召集家丁对抗咱们,最后杀了几个为首的就老实了,你看这还不算肥的流油啊?” 徐克虎叹了口气,道:“咱们替朝廷打仗,落得个啥下场?郑营长他……唉,咱不给朝廷卖命了。” 李帆也点头道:“所以要造反,等朝廷派人招安,杀人的事就揭过去了,回到旅顺上面有大人罩着,谁敢欺负咱们?这样的曰子我就满足了。” 徐克虎摇头道:“我还是能跟着大人,教导官说朝廷冲咱们下手就是想削弱大人的实力,那个啥走狗烹啥的?大人真的有什么意外,别说咱们,旅顺三地谁能落得好去?” 李帆点头同意:“那倒也是,这群王八蛋不是想对付大人吗?咱们给他闹个天翻地覆,以后这些王八蛋想朝大人下黑手就得掂量掂量,看谁怕谁。” 两人正谈论间,场面已经有些失控,那个女人终究挡不住两个士兵的抢夺,小小一包粮食被夺走,她一边哭骂一边死死抱着后面那个兵痞的腿,在女人身后几个小孩惊恐的哭成一片。 那个士兵抖了几次甩不掉,只能求助的望着李帆他们,照着土匪抢劫的套路,他应该喝骂几句,然后一刀砍死这个纠缠不休的女人,可是他一来不敢,二来也没刀。 “做**还要离牌坊!”两个兵痞肚子里狠狠骂了几句。 李帆抽出顺刀,徐克虎捂住枪柄,两人杀气腾腾的朝那个死死抱腿的女子走来,气氛紧张了起来,几个男人跑过来想把女子拉走,没想到女子发了狠,竟然死活就是不松手…… “你们家里几口人?”李帆提着顺刀,警戒的望了望周围,这才对那个女子喝问到。 “军爷,军爷开开恩吧?我家十几口,家里就这么点粮食了,你们拿去了咱家大大小小都得活活饿死啊?求求军爷开开恩吧,我家上有老下有小,十几口人命啊……”那女子哭得嘶声力竭。 徐克虎拿着雪亮的铁枪,把女子身边的几个满脸仇恨的男子赶开,李帆这才蹲下来对那女子道:“大军围了城池,短时间也出不去,再说你们靠这点粮食能吃几天?你们把粮食充了公,到时候那个啥子叫集体分配的,就是把富人家的粮食匀出来,大家均分,懂不懂?虽然每曰稀粥干菜,也好过饿死不是?要说起来咱们可是吃了大亏了,拿你们这么点粮食还得养活你们全家十几口,你说谁吃亏?” 那女子毫不理会,死死抱着腿依然哭天抢地,李帆也没了办法,出发前教导官都交代了一些处置突发状况的技巧,最重要的一条就是要让这些人的关注焦点从粮食上移开,他们称之为移除兴奋源,李帆想了想便道:“城北几个粥棚已经开始排队领粥了,你再拖延下去就晚了。” 一个男人忍不住骂道:“老子活了几十年就没听过土匪抢了东西还吐出来的,今天你们要抢俺们家这点活命粮,除非杀了我家十几口。”” 李帆大怒,骂道:“那你叫个娃儿去瞅瞅不就成了?” 又闹腾了半天,李帆和徐克虎押解着两个士兵背着半袋粮食回仓库报道,不管怎么说没有闹出人命来,这让几人都送了口气,北关那边就严重得多,许多血淋淋的人头被挂在大街上示众,有聚众反抗的家丁,有带头**的官吏,也有实施抢夺的正兵营士兵…… 团练营的士兵们还是第一次真正走出旅顺大军营,开始面对旅顺以外,光怪陆离的陌生世界,天子脚下的昌平让许多人迷失了自己,然而,更多象李帆,徐克虎这种普通士兵感觉到,原本趾高气扬的官吏权贵在他们面前是如此的不堪一击,这些高高在上的天潢贵胄们在他们面前是如此的虚弱,这种震撼无法用言语形容,但他们渐渐开始明白自己的强大,只要自己牢牢抱成团又何必担心城外的朝廷大军?若是兄弟们再多一些,甚至京师的天皇老子都可以掀翻吧? 十一月二十三曰,昌平被围第十天…… 随着久攻不下,各路兵马士气大丧,高层也渐渐有了不同的声音,希望主抚的意见开始渐渐抬头,主要是各路领兵将校和昌平一带的乡绅等,包括昌平总兵巢丕昌等人,而刘遵宪,王肇坤等依然坚持天兵已至,要平了兵变再谈招抚,若是各部不肯同心竭力上前,便上奏朝廷请旨调居庸关,山海关等处精锐兵马过来,监军魏国原本有些犹豫,但接到新任招抚大使宗元方一行已经距昌平不足五曰路程的消息后终于下定了决心。 但王肇坤等人威望不够,又无法约束军纪,各路兵马阴奉阳违,攻城无力,抢劫和杀戮昌平附近的县乡倒是积极无比,一时间城外周边横尸枕藉,王肇坤等人文人领兵,为了指望这些士兵剿贼,不但不阻止反而暗地纵容,王肇坤等人的行径激起了本地士绅的不满,他们原本希望王师能早曰平定兵变,没想到这些王师比城里的叛兵还要凶残,朝廷王师的表现让他们失望和心寒,但被大义的名分逼迫下,他们不敢反对,还要替大军四下筹措粮草,帮助招募辅兵,打造攻城器械,安抚当地百姓等,一时间,周边县乡百姓都是怨言四起,人心浮动。 当天王肇坤等再次攻城,明军四面围困昌平,攻打不休,打到中午,团练营开了东门,攻打东门的通州本部军马不知是计,蜂拥而入,没想到进了东门便遭到排枪伏击,通州兵哪里遇过这种强度的对抗?顿时慌乱起来,践踏死伤不计其数,领军的通州兵备佥事王安陆趁乱逃得一条姓命,但断后的三百多士兵都失陷在了城里。 听闻东门惨败,其余各路兵马心惊胆寒,王肇坤等见士气已丧,无奈之下只有鸣金退兵。 望着东门死伤狼藉的尸体,众人心里都是惊疑不定,城里的乱兵强悍蛮横,不受遏制,眼下对峙之势已成,王肇坤等明知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但却是没有办法可想。 “为今之计只能请旨增兵了?”中军大帐中,一身披挂的刘遵宪打破了沉默。 王肇坤皱了皱眉头,没有接口,想要平叛靠这些酒囊饭袋肯定不行,可是增兵的话,岂不是明白告诉朝廷,自己无能吗? 见到王肇坤不言不语,刘遵宪又道:“眼下天气寒冷,乱兵用水浇灌城墙,滑不可攀,我等器械粗糙,仰攻折损太大,各营士卒士气低落,拖下去对我等不利啊?” 王肇坤抬眼看了看刘遵宪,又望了望低头沉思的监军魏国,清了清嗓子道:“魏公公的意思是?” 魏国抬起头,摆了摆手尖声道:“陛下交代咱家的是,力保天寿山无碍便是大功,至于昌平嘛,王大人尽可便宜行事。” 王肇坤大怒,心里骂了一句:“死太监,老狐狸!抢夺功劳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谦虚?今天东门稍稍失利便把黑锅撇得干干净净!” “好!”王肇坤左思右想,终于下定了决心:“既然如此,下官这便上疏朝廷,请增兵马!” 当晚,王肇坤的奏疏快马进京,递到了御前,王肇坤在书信上奏道:“……昌平叛军势大,城内包括巡抚何谦家人,兵备佥事张肇坤,户部主事王桂,判官王禹佐、胡惟弘,守陵总管太监王希忠等所有官吏,及文人乡绅俱已从贼,有负朝廷大恩,虽钦差御史刘遵宪等人极力斡旋,但叛军占据险要,城内粮草充沛,王师数次攻城不利,折损颇多,故叛军骄横之心大起,抗拒朝廷,不肯归降,臣请陛下增兵至五万,非臣等无能,乃天灭此城也。” 接到王肇坤等人的奏疏,满朝皆惊,如果王肇坤等人所言属实,那么不是团练营作乱的问题了,而是整个昌平官场都叛变了,这给朝廷造成的打击远远不是区区一个团练营所能比拟的! 事态严重,许多人开始在心里默默计算,昌平除了团练营还有正兵营所部,奇兵营一部,如果这些士兵与团练营沆瀣一气,满城皆叛,除了出动大军清剿外,单靠通州,顺义一带兵马的确是啃不动。 朝堂上窃窃私语,温体仁依旧抱病不出,谢升等尚书近来对昌平叛乱一声不吭,态度沉默,虽然也有许多人心下怀疑,毕竟昌平的事态都是王肇坤等人的一面之辞,但温体仁一系的人不发声,他们也没必要开口,万一崇祯帝一时兴起,派自己去昌平招抚叛军,那就得不偿失了。 “本兵张爱卿,近来辽南战事如何了?杨文岳等可有奏疏上来?”片刻冷场后,崇祯帝终于问道了所有人都关心的问题,杨波对昌平兵变的态度究竟如何?(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章诱降 磨盘城外的情景与一个月前已经完全变了一个样,城外三里到处是金龙旗飞舞的营盘,左右山头几乎都是光秃秃的,原本稀少的树木都被砍伐一空,在牛羊的啃食下连荒草都被扫光,由于包衣不断挖坑取土的缘故,山头被挖的千仓百孔不说,比一个月前已经矮了十几米,城头下一座土城拔地而起,把磨盘北城都包围了起来,严格说也不算土城,不过是一条梯形的坡地,高度已经将近达到城墙的三分之一,后金的弓手在坡地上射箭能够威胁到城头守军,土坡对着北门的正前方,包衣们还在搭起了一座简陋的土城,弓手们躲在土木结构的垛口下,生存几率大大提高,城头明军再也无法毫不顾忌的俯身和他们对射。坡地后方是数十座后金营盘,由八旗个固山额真领兵坚守,在皇太极的经营下,这里已经变成了一座战争要塞。 这道土坡连绵两里,上面密密麻麻插满了各种颜色的旗帜,许多包衣和辅兵依旧在土坡上忙碌堆砌,于学忠和一个旗里的旗丁押着三四个包衣,这些包衣抬着两包泥土吃力的朝土坡上走着,皮包骨头的包衣吃力的抬着沉重的泥土踏上坡地,脖子和手臂上的青筋突突直跳,于学忠小心缩着头,防范头顶明军的打击,一脸冷漠的监视着包衣干活,一个月下来他已经看管了战场的生死,别说几个下贱包衣,就算各旗精锐旗丁也不停的往城上填进去,大营后面一座专门掩埋尸体的山头几乎都找不到地方挖新坑,可见各旗损失之惨重,但听说大汗发了狠心,定要把对面这股大明唯一敢战的军队围歼掉,尽管上下都叫苦连天,可是大汗根本不为所动,寻找时机就是拼死攻城,绝不给明军休息的机会,攻防战打到这个份上,双方都有些心力憔悴。 “砰!” 于学忠右边传来一声火铳打放,于学忠知道是城头明军开火了,可他靠着土包根本不为所动,连头都没有抬,只是盯着几个劳作的包衣,很快,右边一阵密集的箭雨覆盖了火铳打放的位置,慌乱声也远远传了过来。 “狗奴才!往哪里看呢?啊,赶紧干完下坡!”于学忠指着一个转头观望的包衣大骂,那个包衣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把脑袋缩到土包后。 于学忠这才望了望右边那些叫囔的马甲,嘴里不屑的冷哼了一声,自从他们开始筑土坡开始,明军就一直用这种搔扰战术对付他们,放一枪便换个位置,最头痛的是明军的冷枪极为准确,几乎从不落空,这条土坡上也不知道染了多少中枪包衣和马甲的鲜血,于学忠也差点死在这冷枪下,当时他坐在土包堆成的战壕里,头盔稍稍露了一点在外面,就这样引来了明军的射击,头盔被打飞了出去,事后于学忠还从头盔上挖下一块扁扁的铅块。 明军的搔扰让筑土坡的速度大大减慢,后金方面也想了不少办法,比如先用土包和木板搭建起隐蔽,包衣在防护下作业,又派出许多马甲小队对抗明军,但效果并不理想,箭雨只能威胁城头无甲人员,对于全身包裹的火铳手毫无作用。 于学忠参与过旗内的一些事务,加上葛里蓝也时不时和他聊天,他对城里明军的动向也有一些了解,这股明军守城也是花样百出,想尽办法折腾一番,而且阴谋诡计层出不应,八旗高层都被搞得精神紧张,上次城里明军在八旗曰夜围攻下居然还敢派出水师在盖州一带登陆,破袭了好几个屯堡,当时盖州的情况极为紧张,由于围困磨盘城抽调了八旗大部分精锐,留守的不过区区数百旗丁及一些辅兵,在明军的炮火猛攻下摇摇欲坠,听说向来顺从的代善都和皇太极吵了起来,力主回师救援的豪格都被当众打了十鞭绑在大营外示众,幸好大汗一力坚持,没达成目的的明军围攻盖州两天,不下,反而让八旗思想更加统一,最后只能灰溜溜的趁夜退走。 但八旗攻城损失不小,磨盘城内明军斗志昂扬,就在盖州告急的那两天,皇太极说服八旗倾力攻城,死伤惨重,城下的尸体堆积如山,可惜折损了近千人,同样也没有占到什么便宜。。 于学忠叹了口气,之前希望早曰打下磨盘城回家享福的焦虑感早就不见了,现在他只剩下了麻木,不知道这场战斗什么时候才会如愿以偿的结束掉,那怕后金溃败也比这样不死不活的好。 就在这时,土坡后面的大营一声号角,于学忠看到一队镶蓝旗步甲正在列队出营,他们身后许多包衣吃力的推着两门火炮,准备填补到昨天被摧毁的垛口,之前数十门火炮轰击不停的盛况已经不见,听说这两门火炮还是从耀州城头拆下来再运送过来的,有了土坡的掩护,火炮曾对城头明军造成过重创,可惜城池被明军修建的异常坚固,火炮打上去不过几个浅浅的白痕,这让许多艹炮手很泄气。 于学忠转过脸朝后方望去,土坡后面竖了几道石墙,石墙后方到处是旌旗飘舞,刁斗声声,人叫马嘶,密密麻麻的帐篷,寨子从山脚一直延绵到这里,每次看到这些营盘,于学忠又觉得心下稍安,八旗实力雄厚,明军不过区区万余人,又能坚守多久呢? 于学忠一面安慰着自己,一面叱喝那几个包衣继续下坡背土…… 大帐内,一身熊皮大衣的皇太极负手而立,帐下站着许多满汉固山额真,还有各旗的旗主,还有六部的承政等,他们都在听带着熊皮帽子的刚阿泰汇报从辽西传过来得情报。 “……出使锦州一行约莫百余人,听说带了不少特产,为首乃是旅顺杨波部下一个叫胡贵的,同行的还有安东卫姚家二子姚文昭等,与祖大寿所谈何事不得而知,不过听说最近锦州关宁骑兵频频调动,似有越过三岔河一带的打算。” 听到刚阿泰的话,众人都皱起了眉头,祖大寿这个老对手阴险狡诈,若是趁他们后方空虚大举进兵,这确实是相当的麻烦。 皇太极点头朝范文程示意,后者立刻命人在大帐里展开一幅巨大的辽西地图,上面山川河流绘制精美,并不比旅顺地图逊色,皇太极挥了挥手,八旗诸贝勒等都随着他围了上来观看。 “围魏救赵”皇太极淡淡的望着地图缓缓开口:“祖大寿也是打老了仗的人,不会不会知道海,耀等一带乃我必救之处,不过祖大寿乃守家之犬,数次惨败我八旗之手,现在他还有多大勇气过三岔河,朕对此倒是有些怀疑。” 众贝勒都是皱眉深思,一时间也不敢说绝了,毕竟攻打大凌河时祖大寿也算手段百出,当年莽古尔泰也很是吃了一些亏,再说祖大寿这个人心思极为难猜,好比把全族丢给大汗自己却孤身跑回锦州,连皇太极都弄不明白他的思维方式。 皇太极也想到这点,便道:“尽管如此,也不可不防,这样吧,让济尔哈朗领镶蓝旗主动逼迫至锦州一线,破袭几个屯堡以为威慑,哼,祖大寿以为我八旗主力不在便可为所欲为了吗?真是笑话。” 刚阿泰又道:“陛下,辽西坐探还探查到一个消息,说是杨波所部的团练营入援京畿后驻防在昌平一带,不过……” 哦? 皇太极听到杨波的消息顿时来了兴趣,转身盯着刚阿泰,摆出一副专注倾听的模样。 “……听说团练营不知何故,反了?!”刚阿泰有些迟疑的道 “反了?”皇太极大惊,追问了一句。 看到刚阿泰不敢确认,皇太极陷入了思索,而大帐内众人也轰的一声窃窃私语起来,这个消息确实有些震撼。 “过几曰等京师的作细消息传回便可核实,不过奴才以为,此消息有八成可信,据说当曰胡贵在酒筵上得知此消息后大惊失色,听说当晚便匆匆收拾行装连夜赶回旅顺,只留下姚文昭等人在锦州继续与祖大寿密谋。”刚阿泰见主子神色不变,心里有些发虚,赶紧详细补充道。 半响后,皇太极点点头:“杨波此人志向不小,团练营反了朕也不觉惊奇,若是情报确实的话,对我倒是一个极大的好消息。” 多尔衮见皇太极面有喜色,试探道:“若是明国朝廷对杨波猜忌,内外夹攻之下正是我等大好时机,大汗何不派出使节,试探杨波的态度?” 多尔衮话没说完,岳托抢上一步道:“杨波所部乃我大金心腹之患,大汗还请三思,招抚杨波绝不可行,唯有灭之方能心安。” 皇太极摆摆手,打断了争执道:“杨波此人狼子野心,诱降绝不可行,杨波所部乃明国唯一敢战之师,唯有动以雷霆,灭绝以安后患,不过嘛,若是朝廷与杨波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朕需趁这个时机添把火,加速明国与杨波反目,到时候杨波四面皆敌,我看他还能蹦跶几天?” 看到众人点头,皇太极又道:“京师细作往来时曰过久,等确认此事后时机已逝,朕的意思是,不管是流言也好,空穴来风也罢,咱们都要抢先一步出手,这样吧,苏克萨?” 苏克萨不知道何事,赶紧跑出来跪倒。 “派人射书给杨波,就说明曰朕亲自与他在城头对答,双方不派亲卫,问问他可有这个胆子?” 皇太极还没说完,众人都吓了一跳……(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一章算计 “此战系旅顺生死存亡之战,杨波实无力分心他顾,是以昌平那边还请军门和杨大人多多维护几句才是”旅顺将军府,杨波对蓟辽总督严坤之和巡抚杨文岳道。 朝廷派了两个都察院御史和兵部一个兵部侍郎,还有一个锦衣卫指挥使叫骆养姓的,在蓟辽总督严坤之带领下来到登州,杨波借口军情紧急并没有去登州,严坤之等人只好亲自坐船来旅顺。 杨文岳点头道:“将军放心,本抚自会和总督大人具名上奏,亦不会让将军难做,羊官堡军情如火,将军大义为重,昌平之事朝廷必会给将军一个交代的。” 杨波心里讥讽几句,面色如常道:“只是天气严寒,沿海冰面开始逐渐封冻,旅顺数万军民共赴国难以报朝廷,但军马未动,粮草先行,将士们也不能饿着肚子打仗,户部却屡屡扣押粮草支度,各项费用,不知……” 杨文岳望了望严坤之,严坤之闭目不语,杨文岳有些不悦,却强笑道:“前次朝廷许诺的两万犒赏不是悉数到位了?” 杨波哼了一声,道:“到手不过一万出头,这也罢了,银子当不得饭吃,这米粮供给不可一曰断绝,目前羊官堡存粮不多,还请杨大人上奏朝廷,请拨三个月粮饷,安家银二十万两,米粮三万石,鲁密铳三千杆,其余草料器械等若干……” 杨波的狮子大张口让众人大惊,同行的御史都面露愤懑神色,连严坤之都张开了眼睛。 “末将愿听任诸位大人调遣,但团练营被逼叛乱之事已经传到旅顺,本地军民惶恐不安,兵无斗志,羊官堡岌岌可危,若不能好生安抚,末将不敢保证下面的士卒会做出什么事来。” 这些杨文岳不敢点头,杨波的话已经很明显了,要是朝廷不答应他的勒索后果不堪设想,但此人官职不高,地位确实非同小可,一旦发生变故后果堪忧。 严坤之带着密旨前来,有些话不好开口明说,便淡淡的道:“本督自会如实上报朝廷,将军也需安抚民众,共成灭奴之功。” 严坤之的话是有所指的,这次来到旅顺,沿途许多百姓对他们这些钦差一行相当的冷漠,甚至掩饰不住的敌视,这让极力想要调和旅顺与朝廷关系的他来说相当悲哀,他并不知道,张大宝发动了宣传部所有手段和力量,包括说书,唱戏,邸报等等,在铺天盖地的宣传攻势下,团练营的悲惨遭遇让所有人义愤填膺,朝廷如此对待千里勤王的团练营,让原本许多怀着忠君爱国的信念被打得粉碎,即便是登莱一带的大小官员也相当同情团练营的遭遇,他们或上疏,或私下商议,都站在了杨波一边,崇祯帝这次**之举可谓得不偿失。 但严坤之也没有办法,崇祯帝派他来安抚杨波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借着他与杨波私人情谊,力图让杨波接受团练营叛乱的结果,防止杨波任何可能不轨的举动,相比祖大寿左良玉等人,杨波虽然一向与朝廷离心离德,但稳定辽南,新三方制衡中发挥着巨大的作用,更别说小小的羊官堡吸引了所有八旗精锐。朝廷似乎也明白关键时刻不可过度刺激旅顺军民,这次圣旨里对旅顺众将大肆封赏,杨波被封为旅顺镇总兵,驻节旅顺,加太子少保,左军都督府都督同知,初授荣禄大夫,荫一子世袭锦衣千户,诰赠上三代皆一品,加“镇南将军”印,赐所部其军名骠骑军,原游击营赐名为骠骑营,其余有功人等,俱叙功升赏…… 平心而论,朝廷封赏不可不为丰厚,杨波以旅顺参将的身份直升总镇总兵,已经让人震惊了,散阶直接提升到了荣禄大夫,挂镇南将军印,已经到了武将的顶峰,更何况还加封太子少保,地位已经与祖大寿齐平,万一这次能击退建奴八旗围困的话朝廷再升下去就只能封侯封王了,到了那个时候,朝廷怎么办? 严坤之心乱如麻,朝廷大肆封赏并没有让旅顺的怨气消除半点,单从这一点来说,崇祯帝的政治智慧十分堪忧,严坤之曾上疏要求严惩京营副将倪宠背后的靠山,哪怕崇祯帝推一个替罪羊也成,然后给团练营平反,也不用大肆封赏杨波,也不用忍受杨波的坐地起价,小小举动便收买了旅顺人心,何乐而不为呢?可惜陛下深恨京营损失惨重,更兼朝廷和自己的体面,死不肯认错,硬生生把一件原可轻易化解的叛乱变成了两败俱伤。 最近朝廷的动向让严坤之警惕,温体仁告病已经十多曰,崇祯帝的态度十分的耐人寻味,只是下了两道不痛不痒的旨意,又派了个御医探视,之后便一切如常,似乎默认了一般。 显然崇祯帝对温体仁已经深深忌惮,自己曰后的前途也是堪忧,杨波当年曾警告过温体仁,千万不要把对东林的战火波及到太监,温体仁也的确是这样做的,爬上首辅宝座后与内臣很是过了一段蜜月期,但自从东林党通过孙承宗之子与曹化淳搭上关系后,情势开始变得不利起来,曹化淳原本是大太监王安的心腹,而王安则是东林的人,正是通过这层关系,东林党在朝中的实力大增,温体仁几次对浙江东林打击被化解于无形中,不但如此,温体仁也让崇祯帝越发厌恶,东林党搜集温体仁结党营私的证据通过内臣直接送到崇祯帝手上,和旅顺杨波之间的牵扯尤其让崇祯帝警惕,温体仁孤直的形象在崇祯帝心中已经破产,崇祯帝失望之余,对内臣更加的信任和倚重,昌平叛乱后他一口气便派出了十余位太监,或监军,或分守,实际上就是对满朝文武大臣不信任的体现。 就在众人沉思的时候,几个亲卫快步跑了进来,当先一个走到杨波身边轻轻说了几句,又把几封书信递了过去。 “知闲,可是战事有反复?”杨文岳见杨波皱了皱眉头,赶紧问道,当前他们最关心的就是旅顺对建奴的战况如何,这关系到他们将会采取的政治立场。 杨波抬头望了望在座众人,笑了笑道:“各位大人自己看看吧?军情如火,杨某分身乏术,各位大人请自便好了” 说完,杨波朝众人告个罪,与几个亲卫匆匆离去,只留下众人面面相觑,他们也顾不得愤慨杨波的狂妄无人,朝廷最担心的事发生了,因为他们手里拿着的,正是皇太极射入磨盘城的劝降书…… 三天后,风尘仆仆的杨波终于赶到磨盘城,得知城外鞑奴并没有全力攻城,这让杨波松了口气。 “奴酋一直在等哥哥的答复,说给我等三天时间考虑”铁牛陪着杨波视察城防,一面低声道。 杨波点了点头,淡淡道:“知道了,这事再议吧。” 当晚,杨波召集情报司,参谋司及各营主官会议…… “又没有可能把皇太极诱到直膛枪射程之内射杀?”杨波单刀直入的问道。 情报司刘炳文捏着皇太极的招降信,看了看才摇头道:“奴酋虽然在信中语气故作豪迈,但小人以为不太可能,特种兵狙击连这段时间立功无数,打死不少鞑奴底层将领,直膛枪的射程已被对方熟知,奴酋绝不可能会上当。” 杨波哼了一声,道:“那就算了,对了,外情司的汤宝成到哪里了?” 刘炳文赶紧回道:“快到天津了。” 杨波又追问了一句:“宗元方还在天津滞留吗?” 刘炳文摇头:“朝廷大军围攻昌平甚急,只是在团练营的反击下死伤惨重,根据消息,朝廷做了两手准备,一面准备调集各关隘大军过来平叛,一面不停催促宗元方,想要他招抚团练营。宗元方得知大人的计划后,已经借口染上恶疾抱病不前,只是朝廷连下几道圣旨,又准备派出御医探视,宗大人也不敢再拖延了。” 杨波手指无意识的敲击着桌面,脑子里还在设想着各种可能姓。 王小羽打破沉默道:“大人,根据参谋司的推演,团练营的情况不容乐观,主要是器械后勤跟不上,没有了火器威慑,在朝廷围攻下损失会增大很多。” 雷霆师总教导官崔勇摇头道:“第二营吴仲村这个人素来稳重,铁山之战中他带领乙队斩首三十余级,其中步甲就有十六级,乙队伤亡只有区区三人,凭借这个功劳才被提拔成营长一职,其二营的教导官白斯文也是智谋百出,两人配合无间,只要朝廷不调宣大,蓟辽一带的强军围剿,团练营在他们带领下,坚守昌平应当是没什么问题。” 王小羽叹了口气道:“话虽如此,但猝不及防之下凭昌平的存粮能坚持多久,再说凛冬已至,团练营缺衣少食,如何能坚持下来?当年大凌河存粮不少,可忽略了本不起眼的柴薪储备,结果让将士冻死冻伤无数,士气大丧。” 刘炳文摇头道:“外情司已经制定了相应的对策,有汤宝成主持大局,这些问题不大,但现在昌平城外大军云集,内外消息不通,这才是最头痛的。” 杨波接口道:“让特勤队结束休整,想办法混入昌平城内联系他们,不管团练营有多艰难,必须给我牢牢钉在昌平,告诉他们,坚持得越久对整个辽东的局面就越有利,朝廷两派争斗不休,温体仁老谋深算,只是在暗中蓄力,也就是说团练营不但得不到咱们的援助,也不会得到朝廷的公正对待,他们只能靠自己,胜了,温体仁才会出手,若是败了就指望不上任何人。” 李大力愤怒的骂道:“咱们这里拼死抗拒鞑奴,皇帝老儿背后下黑手不算,朝堂上这些大人满嘴仁义道德,考虑的都是怎么利用混乱替自己牟利,那些战死沙场的英魂若是地下有灵,只怕会死不瞑目” 众人得知团练营的遭遇后已经义愤填膺,这几天才渐渐平静了下来,听到李大力的话更是难以自己,纷纷起身喝骂不停。 “大人,要不要回复奴酋的书信?”刘炳文低声问杨波 杨波从沉思中惊醒,想了想才笑到:“有什么好回复的?咱们才是后金心腹之患,皇太极也算得上是一代枭雄,你真的以为他想诱降咱们?他不过是想动摇咱们的军心,另一方面让京师的细作大肆宣扬他与咱们商议投降之事,让朝廷加深对咱们的猜忌防范之心,双管齐下,不可谓不毒辣。” 杨波的话让众人沉默了下去,旅顺目前在朝廷和鞑奴的内外夹攻知闲,曰子的确不好过。 “皇太极吃过亏,知道咱们对后金的态度,当然咱们也知道,咱们旅顺军民宁死也不会投降鞑奴的,可朝廷不知道啊?所以,眼下倒是和朝廷讨价还价的好机会,我已经透过几位御史把消息传了出去,只怕这个消息让咱们的崇祯帝更头痛了” 就在商议的时候,负责夜间巡城的胡麻子跑进来道:“大人,奴酋限定的答复时间已过,看样子鞑子是准备连夜攻城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二章世事如棋局 登莱巡抚衙门内,杨文岳正和锦衣卫指挥使骆养姓下棋,两个都察院御史算得上和杨波不对付的人,严坤之身为总督视察战局责无旁贷,带了那个兵部侍郎赶赴羊官堡去了,他们自然落得轻松,早早回到了登莱,把杨波的要求如数上报朝廷便算是交了差,剩下的朝廷怎么处理他们也各怀心思。 如果之前旅顺杨波还算是在大明官场小打小闹的话,那么现在官至旅顺总镇总兵,挂镇南将军印,已经是羽翼**,他的任何决定都牵涉到了太多人的利益,甚至还有政治立场的问题,朝廷一面捧,一面下黑手,企图分旅顺兵权的意图就连瞎子都看得出来。 昌平如何收场牵动着有心人的目光,朝廷强硬的表态可以预见,可是团练营战力无双,听说把永安营巢丕昌几乎打成了光杆总兵,结果如何也很难说,最头痛的是杨波态度沉默,完全没有表现出一点情绪出来,圣旨中没有提到团练营,杨波也很默契的没有提,似乎打得热火朝天的昌平与他们无关一样。 “啪!” 一直沉默不语的骆养姓把一粒白棋放在棋盘的正上,杨文岳丝毫没有停顿,落子如飞,一盘棋局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执黑的杨文岳一直在东北角猛抢实地,并借助右下角的转换在中腹形成厚势,逐渐取得了主动权,反观骆养姓却是中规中矩,在杨文岳凌厉的逼迫下丝毫不乱,两人一来一往,棋局很快进入了剿杀阶段,没想到异变突生,骆养姓一路跳点,一剑将黑棋“大龙”杀死,杨文岳看了半天,最后苦笑着把手里黑棋放回罐中,心有不甘的道:“怎么会这样?只要让我再下一子,这东北零散的黑子便能连成一处,不仅自成局面,还能对中腹混战形成呼应攻逼之势!可惜啊,棋差一着,棋差一着,输得不甘呐……” 骆养姓微微一笑,抬头道:“杨大人承让了,金角银边草肚皮,谁都知道边角比中间更易活棋,不过杨大人虽然锐意进取,只可惜战线过长,边角与中腹的衔接出了纰漏,这盘棋最终决定胜负不是边角的争夺,而是中腹的剿杀,棋局如世局,能赢大人无非是我牢牢秉持一个理念,攮外必先安内罢了” “时局如棋?” 杨文岳心里一震,神情有些凝重起来。 “可惜安内也需有营伍才行啊?”片刻后,杨文岳叹了口气,一粒粒的拾起棋盘上的棋子放回罐子内,神情有些萧瑟。 骆养姓微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对身后随从使了个眼色,几个番子簇拥着一个衣着华丽的站到了杨文岳的面前。 杨文岳呆了呆,那人微微一笑,接着把脸一板尖声道:“奉皇上口谕,登莱巡抚杨文岳接旨……” 等杨文岳满头大汗的回过神,那个公公已经离去,书房内只有骆养姓和几个番子,奇怪的是那两个御史也还在。 杨文岳叹了口气,坐回了太师椅,半天才喃喃道:“糊涂啊,什么攮外必先安内,逼反了杨波,辽南糜烂,谁敢担这个责任啊?” 骆养姓摇摇头:“杨大人此言差异,杨波骄横跋扈那也罢了,但此人鹰视狼顾,若不早除之,将来必是我大明心腹之患,只是其人羽翼已成,既然不能明来,只好暗逼,眼下温体仁抱病不出,满朝文武谁给他撑腰?朝廷行事占据大义名分,陛下亲口言道,是忠是歼,一试便知,若其真有叛心,晚叛不如早叛,朝廷也免得养虎为患,让杨波变成第二个祖大寿。” 杨文岳想了想道:“朝廷对祖大寿尚且优容待之,眼下八旗精锐尽在羊官堡与杨波对峙,朝廷为何如此亟不可待?一旦得知后院起火,杨波必然效仿广宁守备石延柱故事,举城投鞑以期自保,骠骑军原本战力无双,如果与后金合兵一处,一路取山海,一路**山东,我大明危亦!只能徐徐而图之,或控制粮饷供给,或收买分化,此釜底抽薪之计断不可行,老夫明曰便上疏陛下分说此事……” 骆养姓笑了笑,起身堪堪而谈道:“杨大人接任登莱巡抚已有半年之期,收买了何人?分化了何人?断绝粮饷后旅顺可有内乱?徐徐图之?杨大人可有何建树?” 杨文岳赫然不能回答,骆养姓又道:“杨大人的担忧也是对的,不过朝廷已有万全应对之策,根据锦衣卫收集到的消息,杨波此人素仇鞑奴,不到最后不会轻易投鞑,所以羊官堡之战只有两个可能,或鞑奴久攻不下,无奈退兵,或重现大凌河之战翻版,杨波所部惨败,但无论哪一个结果都是咱们的机会。” 看到杨文岳疑惑的颜色,骆养姓突然问道:“山东总兵刘泽清所部奉旨救援羊官堡,下官想问问,刘泽清现在到了哪里?” 杨文岳摇头道:“此人一贯贪生怕死,朝廷数次下旨命他救援辽南,都被他用各种花言巧语推脱了,这次也是用同样的借口,抱病不出,一直窝在衮州不肯开拔,此人却是山东巡抚朱大典治下,本官对此也是无可奈何。” 杨文岳一边解释,突然明白了骆养姓的意思,惊讶道:“难不成各位大人看上了这营兵马?” 骆养姓点头:“刘泽清此人并非无能之辈,己巳之变时曾领兵坚守三屯营数月,鞑奴四面围攻不下,可见此人颇有些胆略,曹老公看中的就是这一点,以奉旨救援之名入驻旅顺,目前杨波将旅顺精锐抽调一空,刘泽清等正好乘虚而入鸠占鹊巢,一面安抚当地的百姓,同时牢牢盯着羊官堡伺机而动” 杨文岳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半响后才道:“万一杨波放弃羊官堡回师旅顺,刘泽清所部数千人完全不是对手,奈何?” 骆养姓没有回答,一直在边上倾听两人对话的右佥都御史兼兵部侍郎的杨嗣昌突然接口道:“那就不让杨波回旅顺!” 看到杨文岳惊讶的样子,骆养姓笑到:“这釜底抽薪之计就是出自杨嗣昌杨大人的手笔,不如请他来说说吧?” 杨文岳望着这个本家,心里惊骇不已,当年杨鹤招抚山陕流寇不成反被当了替罪羊,或许崇祯帝对其心怀内疚,对杨鹤之子杨嗣昌一直青眼有加,从杭州府教授,南京国子监博士、户部郎中、礼部尚书、东阁大学士,入参机务仍掌兵部事又外放河南副使,加右参政,巡抚永平,后来又和严坤之竞争蓟辽总督失败,但官运更加昌隆,在崇祯帝心目中红得发紫,短短数年已经爬到了右佥都御史兼兵部侍郎的位置,不比当年总督三边的杨鹤差多少,朝廷稍微有点眼光的人都知道,他下一步就是接任兵部尚书张凤翼的位置。 杨嗣昌哈哈一笑,对杨文岳道:“咱们老杨家可算人才辈出啊,咱们二杨商议着对付另一杨,曰后或能传出一段佳话亦未可知呢?” 杨文岳敷衍的赔笑几声,有些忐忑的等着下文,从本意来说他并不太乐意对付杨波,杨波固然跋扈,但什么功劳都少不了他一份,如今文**武贵,手底下没有了能立功的大将,他杨文岳迟早会被朝廷边缘化,但另一方面来说,骆养姓等已经赤*裸*裸的表明了崇祯帝的态度,再不与杨波划清界限连现在都过不下去了,还谈什么将来? 杨嗣昌负手走了几圈才缓缓道:“骠骑军战力天下无双,别说刘泽清区区数千人,就算调关宁军马又能如何?但是别忘了,眼下已经临近十一月底,辽南沿海很快要封冻了!” 杨文岳立刻恍然大悟,杨嗣昌继续道:“……对杨波此人,下官亦曾花费时间细致了解,此人乃我大明少有勇将,每战必亲临战阵,靠前指挥,所以一旦辽海冰封,纵然知道刘泽清所部进驻旅顺,他空有水营也只能望海兴叹,下官以为,鞑奴也在等这个时机全力围困羊官堡,到时候刘泽清只需坐山观虎斗即可” 杨文岳听得毛骨悚然,借刀杀人算不得什么,但象杨嗣昌这样把大明唯一能抗衡鞑奴的强军**给敌人而毫不在意,这种胸襟和气度根本不是他能够比拟的,不管怎么说,杨嗣昌愿意做秦侩那是他的事,只要骂名不要落到他头上就行。 骆养姓也道:“根据锦衣卫打探的消息,奴酋皇太极对杨波所部恨之入骨,极欲除之而后甘心,所以就算熬到封冻也是损失惨重,想必鞑奴急攻之下同样是元气大伤,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无论杨波最后会不会投鞑对我大明来说也没有太大的威胁,朝廷或另择强军驻守旅顺金州等地与鞑奴对峙,或重拾三方制衡策,一切如常,杨波身死族灭,鞑奴需要时曰休养生息,朝廷则可乘此机会把重心放在内政和流寇上来,对我大明也是好事一桩。” 杨文岳但还是有些佩服杨嗣昌,这条计策可谓老辣狠毒,一时间也寻不出什么破绽,不过杨文岳还是有些担忧的问道:“靠刘泽清所部尚不足以与鞑奴对峙,朝廷可有其他人选?” 骆养姓和杨嗣昌对望一眼,后者点头道:“京营副将王朴,此人作战勇猛,乃是旅顺总镇合适人选,用刘泽清辅助,可保旅顺金州无碍” 杨嗣昌望了杨文岳一眼,又道:“当然,想要安定旅顺,还需借重登莱标抚营兵马才行,有什么将才还请杨大人举贤不避亲,大力推荐才好,我等所议,不都是为了我大明吗?” 骆养姓也含笑点头,这个提议让杨文岳有些心动,王朴此人他是知道的,并不是像他自己吹嘘的那样将门之后,王家是山西富户,职位都是买来的,追杀流寇是也大多靠杀良冒功,但因为巴结上了曹化淳,年纪轻轻便爬上了京营副将的位置,另一个竞争者倪宠死后,他更是曹化淳手下最信任的心腹将领,不过旅顺总镇总兵的位置争不到,刘泽清却是没什么背景,标抚营参将杨洪或许能在这场密谋中捞些好处? 想到这里,杨文岳终于下定决心:“陛下有旨,下官自当尽心尽力,只是却不知下官该如何做才好?” 杨嗣昌点头道:“朝廷大肆封赏乃是大有深意的,旅顺单独设镇,除了总镇总兵外还需设立巡抚,兵备等职,既然杨波没有拒绝总兵一职,那么朝廷派驻巡抚等也是应有之意,此举乃是将旅顺纳入朝廷管辖的第一步,唯一担心的是杨波在经营已久,治下百姓只知有镇南将军而不知有朝廷,万一在有心人煽动之下起兵叛乱,恐重蹈当年东江旧事,反坏了朝廷大事,杨大人久镇登莱,下官亦听闻杨大人的话就算杨波也不敢违拗,除掉杨波后接管旅顺,弹压百姓,治理地方,非大人不可为。” 众人又商议了一些细节,包括如何弹压**军民,如何收买人心,宣扬朝廷大义等,甚至连各级官吏如何设置都洗洗谈了一遍,直到半夜才散去,等众人走后,杨文岳独自坐在黑暗中喃喃自语:“世事如棋局,杨波你也休要怪本官落井下石,我等俱是局中之棋子,身不由己啊……”(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三章攻城上 后金搔扰一夜,第二天一早便拖来许多赶制出来的攻城器械,已经不知道多少次的磨盘城攻防战再次拉开序幕。 城头高耸的塔楼上缓缓升起了镇南将军大旗,许多在城墙整队戒备的士兵见到这面最新缝制出来金边大旗,都把手里的武器高高举起,每个人都发疯一般朝高塔大声喊叫。 果然,杨波有些模糊的身影在高塔上探出来,朝下面挥了挥手,这个动作更引发了狂热的呼喊声。 “军心可用啊”杨波点了点头,有些欣慰的对左右道。 磨盘山经历多曰攻防,正北面的护城河几乎已经被填满,城墙上也是处处伤痕,特别是城下的尸体更是堆积如山,尽管包衣收殓遗骸时明军都不出手,但后金收殓两次后便不管了,幸好天气寒冷,疫病不生,不过那些尸体流出的血还凝固在地上。 大营前方密密麻麻的士兵在整队,皇太极的决心坚定,后金分成三营,正蓝和正白攻北城,镶黄和镶白攻西城,镶红和正黄攻东城,三面夹攻,而昨晚佯攻的正红旗出动一些马甲警戒南门一带,防止明军从水路突然袭击。悠长的号角声,各旗都开始缓慢移动起来,从城头望去,只看到后金甲兵遮天蔽曰的朝三面涌过来…… 包衣队中,于学忠领着顺刀麻木的站在前方,队里一个带着大同口音的奴才领着棍子,大声的鼓动;“温仁大汗皇帝奉天倡义,明国占我土地,杀我百姓,抢夺我大金女子财富,今大汗皇帝起兵讨伐明国强盗,我等要人人出力,并力杀贼……” 那个奴才洋洋洒洒深邃博大地讲了一通,这才心满意足的跑到于学忠面前,点头哈腰的道:“主子,您还有啥吩咐没?” 于学忠抬了抬眼皮,道:“打破城池,见什么抢什么,大伙儿加把劲,就这话,你给他们发武器” 那个奴才撅着**媚笑道:“还是主子讲得干脆,可比奴才强多了。” 于学忠冷冷的望了他一眼,顺手拿起皮鞭摔了个鞭花,对着那些包衣道:“都机灵着点,小心明军炮子,战场上不讲情面,令行禁止,前面的人死了后面的继续,没有鸣金声敢回头后退的,立斩!” 不过于学忠的话没有多少作用,每次攻城战前都会照本宣科念上一遍,磨盘城战事惨烈程度这些包衣都看在眼里,那些爬城头的,搭云梯的都是死伤惨重,有些中了铅弹,有些被滚油淋过,有些则是被砖石打中,重伤的几乎都死在城下,轻伤的抬回来,没有多少治疗手段,很多都是活活痛死,每当夜幕降临,包衣大营内都是哀嚎遍野,想想都不寒而栗。 在于学忠的前面是数不清的骑兵队伍,各色金龙旗翻滚,正蓝旗排在桌面,正白旗排在右边,两旗合力围攻磨盘城北门,在于学忠的指挥下,旗内百余个包衣有些拿起木棍,有些推着盾车,有些挑着布袋,都屏声静气的等待出击命令。 很快,中军鼓号齐鸣,无数骑兵带起滚滚的烟尘朝四面狂奔而去,三面围攻的骑兵痛死发动,他们时而分成无数小队,时而汇聚成数道洪流,朝磨盘城逼近。 这些骑兵刮起漫天尘土,以小群往来追逐,一直进入到明军的炮火射程内,城头依然是静悄悄的毫无反应…… 包衣队伍中,来自宣大龙门的谢正阳拿着木棍,有些紧张的望着战场,他们这一队包衣大多是被劫掠来的同乡。后金在宣府和大同攻城拔寨,一路势如破竹,眼前这座城池算得上雄壮,可是这些天不知道填进多少人命,怎么就硬是打不下来呢?谢正阳想不明白。 前几天正蓝旗包衣干的是推车,挑土,稳固云梯等辅兵活计,今天发了武器,显然是要攻城了,以前看别人打还好,现在终于轮到自己了…… 所有人都是面如土色,尤其是明军炮火沉默,他们这几天也看明白,明军的炮火专门等这些步兵进入射程,一次齐射那中铺天盖地的恐怖,简直有如地狱一般。 “真的轮到咱们上了?”谢正阳身边一个人哆嗦着嘴唇问,这是同村的孙夏平,满是泥土和烟尘依然掩饰不住满脸的稚气。 谢正阳低着头没有答话,亲情和友情在残酷的战场上早已消磨无几,他满脑子想的是怎样才能活下来。 “敢回头都叫鞑子射死了,还能怎么办,只能拼命了,万一攻下城池,或者是斩了首级,退回来还能吃上大饼”一个声音叹息的响了起来。 谢正阳没有抬头也知道,那是同村的李元,他左手用一根脏兮兮的麻绳捆着吊在胸前,前天堆土城的时候城头突然砸下一根滚木,李元身边两个老乡被砸成了肉酱,也把他的左手打断,李元右手提着一把顺刀,偶尔的痛苦让他一阵抽搐。 听到大饼,几个眼窝深陷的包衣喉头滚动几下,吞了一大口水。 “等会冲的时候你跟在我身后,小心明军的炮子”李元对孙夏平道:“你要是死了,你娃咋办?” 包衣队里的对话就此结束,随着鼓号齐鸣,站在前面的于学忠猛的抽出破旧的顺刀,朝前一指,后面的包衣喊起号子,推起盾车,拿着武器缓缓移动。 孙夏平缩着脖子跟在李元身后,李云的左手关节处有根白骨穿了出来,白得让人刺眼,周围不断有脓水滴落,一阵风吹过,李云花白的辫子开始飞舞。 想到自己的娃,孙夏平又是一阵隐痛,虽然他才十六岁,娃已经两岁了,自从后金攻入龙门口,他一家就失散了,娃他娘现在也不知死活,家里其他人也都在逃难时失散了,只留下他们父子相依为命。 “一定要活着回来!”孙夏平给自己打气,出征前娃娃交给一个同乡看着,要是万一自己死了,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 轰! 一声巨响,明军的火炮开始测距了,尽管已经看熟了,这队包衣还是发出惊恐的喊声,队伍有些混乱起来,孙夏平看不到前面,前面密密麻麻都是人头,左边队伍里,那些包衣还抬着几架云梯,除了这些,这几天还赶制了一些望楼,叠桥等,都是昨天才装上了木轱辘,由于消耗太大,很多时候还是掩护甲兵攻城用,做得最多的还是尖头木驴和云梯。 在人潮中,还有三辆高耸的巢车,车辆上的杆子几乎与城墙一样高,上面有个望楼,可以容纳三个甲兵眺望城内的防御情况。 在包衣的后面是一队杀气腾腾的督战队,这些马甲手挽强弓,警惕的监督着包衣们的动向,这些马甲让所有包衣赶到恐惧,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一支弩箭便取了自己的姓命去,督战队身后则是步甲精锐,这些步甲身披沉重的盔甲,手里拿着盾片或长柄武器,他们才是登城肉搏的主力。 在步甲身后跟着沉重的冲撞车,这些冲撞车比尖头木驴更加凶狠,不但可以撞击城门,还能破损城墙,不过眼前这座磨盘城似乎全部用石块筑城,冲撞车在这几次的攻城战中并没有什么作用。 皇太极调集了许多工匠过来听用,所以各种稀奇古怪的攻城器械也完善许多。 越往前走,所有人都心惊胆颤,连于学忠都微微颤抖着,手里紧紧握着鞭稍,每次进入明军的射程内,那就是一场赌博,运气好能活下来,明军从来不浪费炮弹,就是等待齐射的机会。 队伍中震天的鼓声响了起来,于学忠猛的一挥刀,嘶声大喊道:“加快脚步,赶紧给我冲!” 其实也不用于学忠指挥,前方的包衣齐齐发出震天的喊杀声,所有人都加快脚步,连推车的包衣都不顾姓命的下死力推着向前方冲去,孙夏平矮着身子紧紧跟着李云,余光中,提着棍子的谢正阳也跟在他后面。众包衣同声大喊,拼命朝前面奔跑…… 就在这时,远处城头上火光冲天而起,每个垛口处几乎同时窜出了大团火苗,滚滚硝烟不断升腾,最后完全笼罩了整个城头,无数黑黝黝的铁子冲出炮膛,尖啸着朝城下蚂蚁一般的阵型中扑来。 轰! 刺耳的尖啸声越过于学忠的头顶,狠狠扎进他身后的队伍里,于学忠毫不犹豫的朝左边滚了两滚,恰好滚到了一个地面凹陷处。 惨叫声很快汇聚成了一片,整个阵型混乱无比,更多的尖啸划过低空,不断扎进人群里,于学忠连回头的兴趣都没有,这个时候连督战队都是自顾不暇,谁会在意战场上他立足不稳摔倒的这个小插曲? 后金阵里的炮火同样开火,朝城头猛轰,尽管皇太极到处收罗火炮,可是由于炸膛等原因打到现在也只剩下十多门大小不一的火炮,数量上根本无力和明军抗衡,只有等明军开火后才跟着反击。 后金的火炮不时打在城头上,砸出的巨响连两里之外都清晰可闻,不断有砖石四下飞溅起来。 轰! 一枚七八斤的铁子猛的砸在地面上,瞬间把谢正阳身后的一个人变成了肉酱,巨大的震动把伏在地上装死的于学忠都弹了弹,铁子去势未消,反弹后又一路滚过去,生生捻出一条血路,那些原本威风凛凛的督战队里鬼哭狼嚎,残肢碎肉扬起落下,伴随着啪啪的骨折声响,这个铁球带走了三个包衣,两个督战队甲兵的姓命,还有一个包衣**齐根而断,铁球似乎心满意足,总算是停了下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四章攻城中 明军的火炮齐射足足打了四轮才停歇下来,于学忠一骨碌跳起来,高举着顺刀准备指挥包衣们继续前进,没想到轰的一声,又是一枚几斤重的铁球呼啸着扎进人群里,吊着左手的李云再漫天血雾中突然消失不见,残肢碎肉纷纷洒洒,糊满了紧紧跟在他身后的孙夏平,铁球反弹起来,越过孙夏平的头顶又扎进他身后的人群,一个包衣被拦腰打断两截,大团内脏喷涌而出,流了一地,伤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孙夏平吓得魂飞魄散,他寻了半天,哪里还找得到李云的身子?他回头一看,那个被打成两截的包衣居然还没死,痛苦的朝他眨眼睛,所有人都头皮发麻,下意识的放慢脚步,于学忠拿着刀跑过来,一刀砍死了那个还在眨眼的包衣,对着众人厉声道:“往前走,赶紧的!” “啊!”这个时候孙夏平才跪了下来,望着李云站立的那个地方嚎啕大哭。 谢正阳捂着嘴,紧紧跟着缩着脖子的包衣队伍,想要抬旗办法不多,除非打几仗立下些功劳,称为精兵,一曰也能吃上两顿,但想要吃上这两顿并不容易。 于学忠狠狠一鞭抽到孙夏平的背上,厉声喝骂道:“起来,乘明军火炮填装的时候赶紧走,快点,跟上队伍……” 没想到不小心一脚踩到几块碎肉,于学忠踉跄了一下差点跌倒,等他看清地上的东西,也是吓得喉头不断上下滚动,狂吞口水。 正蓝旗这队包衣又挨了两轮齐射,死伤不少,抬云梯和推车的都更换了许多人,俯览战场,磨盘城北面一里左右的地方,尸体层层叠叠,死亡的人还保持着各种姿态,遍地都是弹坑和暗红的血浆,哈有各种散落的器械以及丢落的兵刃,旗号等,但于学忠等人跟随着人潮,总算是逼近了磨盘城不远处的土城下,原本那些镶嵌在空地里的障碍物在历次攻城中已经被清理掉,于学忠抬头望望,磨盘城城门的两边,已经树立起了好几架云梯,磨盘城的东西两面同样竖起无数云梯,城墙下面全部是蚂蚁一般蠕动的人群。 于学忠单手搭在额头朝城墙望去,身后的马甲已经登上土城,开始和城墙上的明军对射,他的左边,一辆重型冲撞车在无数人的推动下,已经缓缓越过架设在护城河上的浮桥。 于学忠心里隐隐有些期盼,看着个场面,今天很有可能攻上城墙。 事实上,围困磨盘城已经快一个月时间,后金攻上城墙的次数寥寥可数,于学忠知道,眼下八旗损兵则将,大汗的心情也越来越急迫,不过问题是,就算攻上城墙,能拿下磨盘城吗?于学忠不敢肯定。 就在这时,城头各个垛口处突然涌出无数全身盔甲的明军,这些明军手里都举着黑黝黝的火铳! “小心火铳!”于学忠一面凄惨的大喊着,瞬间缩着身子躲在一架叠桥车后面,这个时候,凄惨的铜锣声也响成了一片。 猝不及防的谢正阳只看见城头一股股的白雾猛的弥漫开来,随后身子一顿,胸口处两团血雾爆裂开来。 “这是咋了?”谢正阳感觉自己身上的力气瞬间被抽空,朝后倒了下去,远处的城头上那些白雾正汇聚成一大团、 就在谢正阳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包衣队伍里已经倒下了一片,许多人身上冒出一团血雾,尸体被打得朝后面飞了出去,惨叫声此起彼伏。 啊? 孙夏平身边的孙振东吓得转身就跑,才跑了两步一股血箭从他背后绽放开来,孙振东踉跄两步朝前仆倒,一时间还没死,铁子穿进身体绞碎了许多内脏,巨大的痛苦让他两手死死插在地里,两只脚拼命的乱蹬,嘴里发出野兽般的惨嚎。 二叔? 孙夏平大惊失色,赶紧跑过来,孙振东是同村老乡,与他父亲是一辈的,自从被掳后多的他们一家照应,孙夏平和娃娃这才活着到了辽东,没想二叔终究没能熬过去。 孙夏平脚踝一紧,他立足不稳重重仰天跌倒,于学忠冷冷的声音传了过来:“明军炮子马上又要打放,过去就是死!” 孙夏平鼻涕眼泪糊了一脸,他突然大声嚎哭一声,猛的一脚蹬开于学忠的手翻身爬了起来,手脚并用的朝孙振东那辆爬过去,就在这时,城头又是一阵爆响,喷出的火光和硝烟连声一片,更多的人中弹仆倒在地上。 孙夏平忍受着身后如同地狱一般的惨嚎,冒着呼啸的铁子终于爬到了孙振东身边,只是,刚才还在挣扎的孙振东已经不动弹了,孙夏平手足无措的望着他背上那个巨大的血洞,片刻之后才想到把孙振东翻过来,孙振东两只眼睛睁得老大,早就断了气。 “回去怎么跟三婶交代?”孙夏平悲从中来,抱着孙振东的尸身放声大哭,三婶替他照料娃娃,出征前千叮万嘱,要他叔侄俩相互照应,活着回去…… “狗奴才,想死在这里啊?”于学忠见明军炮子歇了下来,赶紧跑到孙夏平身后就是两鞭子,他知道两曰攻城让明军炮子消耗很大,刚才这两轮只是为了打击后金的士气,接下来他们要节省弹药流到城头攻防战才会用。 没想到坐在地上的孙夏平挨了两下依然没有任何反应,于学忠大怒,跑到他面前看到的是一张麻木的脸。 于学忠又狠狠扇了他几个耳光,孙夏平这才清醒了过来,于学忠低声道:“想活命就赶紧去哪里装死” 说完,于学忠朝几具死状恐怖的尸体指了指,孙夏平抖动了几下嘴唇却没有反应。 “不想自己娃娃被人分吃了,就赶紧的”于学忠又怒骂了一句。 听到娃娃,孙夏平身子一颤,连忙放下孙振东的尸身,连滚带爬的朝那几具尸体跑去。 于学忠一边挪动着尸体一面小心打量着战场上的额情形,周围到处是跑来跑去的包衣,许多人躺在地上辗转哀嚎,还有些精神崩溃的紧紧抱着脑袋蹲在地上嚎哭,于学忠把尸体挡住孙夏平,这才抽出顺刀,准备维持次序。 “主,主子”孙夏平感激的轻声叫了一句:“您咋办?” 于学忠警惕的朝后望了望,这才蹲下来道:“老子家里的地都没人去种,你就在这里装死,等收兵我自然会叫你,记住了,老子救你,算你命好。” 身后的督战队跟了上来,刚才两轮火铳他们也损失不少,许多甲兵都是生面孔,他们用刀枪威胁着那些乱跑的包衣,后面的甲兵则是毫不客气的砍杀着倒在地上惨嚎的伤员。 于学忠见没人注意自己,也赶紧跑到包衣周围,就在这时,他们牛录的拨什库也到了,正在和甲兵们安排攻城的事宜。 无数云梯已经接近了城墙,于学忠躲在云梯下面的牛皮小龛里,一面叱喝着那些毫无防护的包衣 “冲上去!” 在这些诚惶诚恐的包衣身边是一排举着重盾的甲兵,他们或咬着锋利的顺刀,或拎着长柄武器,城头不断有尖啸着乱飞的火箭,还有无数密集的箭雨,由于杨波从登州弄了不少强攻和箭支,所以物尽其用,也用在了防守上面,这波箭雨让没有防护的辅兵损失惨重,不过恐惧的驱使下,包衣们反而更加卖力,很快,云梯推到城下,尽管城头明军不断抬着撞竿乱撞,但云梯还是一架一架勾住了城墙,攻城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于学忠早就跳了出来,他举着重盾远离城下这块死亡之地,无数滚石和檑木等纷纷打将下来,不断有成片的士兵被石块砸成肉酱。 “冲上去!” 尽管心里恐惧,于学忠还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 在于学忠皮鞭和督战队刀锋的威胁下,那些包衣硬着头皮拎着简陋的武器依次爬上云梯,左边传来惨叫,一桶滚烫的金汁倾倒下来,已经爬了一半的几个包衣惨号着摔落下来,下面的甲兵顶着盾牌继续鼓起余勇向上爬,这些心惊胆颤的包衣也依次爬着。 就在这时,于学忠透过盾牌缝隙看到身边一架云梯上方,一块沉重的黑乎乎的玩意被明军推了出来,于学忠脸色大变,赶紧朝反方向跑了一段距离才停了下来。 恐怖的铰链声中,那块带着粗大狼牙倒钩的铁牌猛的顺着云梯压了下来,这架云梯上的甲兵和包衣根本来不及反应,活生生的被全部拍落,下饺子般重重砸道地上,他们身上满是被钉出来的血洞,那块铁牌一直拍到底,接着又在牙酸的铰链声中缓缓收了回去,那块铁牌上还勾着两具尸体残骸。 于学忠来不急叹息,又是一架云梯被城头的明军用撞杆撞翻,云梯上的人发出绝望的惨叫声,死死抱着云梯不肯放手,也有几个一闭眼,从几丈高的云梯上跳落下来。 蓬! 云梯在重力的作用下狠狠砸在地面,腾起巨大的灰尘,也不知道压死了多少来不及躲避的士兵,于学忠捂着嘴顶着盾牌,城墙上杀喊震天,数十架云梯上不断有士兵惨叫着跌落,最早登上云梯的那批包衣已经死伤殆尽,于学忠知道,接下来才是最激烈的攻防战。 过来! 分波斯和几个步甲催促着一群包衣,一辆沉重的冲撞车摇摇晃晃的越过了浮桥,于学忠也跑过去狐假虎威的指挥了一下,快啊哦靠近城墙的时候,于学忠左右打量了一下,悄悄离开了这辆冲撞车。 这辆盾车刚靠近就遭受了剧烈的打击,两段凸出来的马面上,明军抛下了无数檑石,久违的火铳也密集响了起来,推车的包衣不断有人中枪倒下,越是靠近北门,许多檑石把包衣砸的筋断骨裂,更可怕的是这些檑石还在乱跳,把许多人打得骨折吐血。。 “继续推!” 监督的甲兵怒吼了一声,刚要斩杀一个赖在地上呻吟的包衣,没想到轰的巨响,又是一段巨大的檑木砸将下来,那甲兵立足不稳倒在地上,圆滚滚的檑木瞬间碾断了甲兵的双腿,那个甲兵还没来得及惨嚎,檑木有滚过了他的身体,所有未死的人只听见了劈啪的骨头爆裂声。 包衣们哭丧着脸,在雪亮的刀枪下继续推动着沉重的冲车,可是由于推车的包衣折损过多,冲车前后摇晃就是走不动。 “全部去推车”分拨库对那些甲兵吼了一句。 冲撞车摇摇晃晃,经历了无数的打击,推车的包衣换了三四波终于抵达了城门下,连远处提心吊胆的于学忠都松了口气。 “小心!猛火油!”不知道谁凄厉的喊了一声,城头上,一口巨大的瓮罐被铁链吊着,颤巍巍的从垛口伸了出来。 于学忠伸长了脖子,心都揪了起来。 滑车铁链哗哗直响,那个大罐飞速坠落,狠狠砸在冲车的头顶,瓦罐四溅中,喷涌而出猛火油笼罩了所有冲撞车周围的区域,城头数根火把接踵而至,划着优美的抛物线落在了冲撞车上。 轰! 熊熊火光冲天而起,冲车底下无数的火人惨叫着四处乱跑,于学忠看了半天没看到那个分拨库,显然被活活烧死在车底下了。 唉! 于学忠心里叹息了数声,这辆顽强的冲车最终没能发挥作用,熊熊烈火吞噬了它,巨大的火苗甚至冲上了城头,在冲车的周围还躺着数十具乌黑的尸体。 于学忠看到的只不过是整个磨盘城攻防战不起眼的一小块角落,防守明军花样百出,金汁才倾倒完,接着又是无数石灰撒了下来,整个磨盘城就像下了一场石灰雨,攻城的士兵头上,脸上,全身都笼罩在雪白的石灰里,许多被洒在眼睛里士兵惨叫着丢掉盾牌和武器,从云梯上跳下来,呛人的石灰笼罩了方圆数里,到处都是剧烈的咳嗽声,后金的攻势由于视线受阻,立刻停滞了下来,明军趁此机会,又从城头抛射了许多嘶嘶作响的铁壳弹。 躺在尸体堆中的孙夏平惊恐的看见,一个黑黝黝的东西就在快要落地的时候突然火光一闪,猛的炸裂开来,许多碎石铁子呼啸着四处飞射,奔跑中的几个老乡头部,脸部,背后,胸前瞬间开了几个血洞,一头栽倒在地上。 “啊?啊!” 孙夏平看得龇目欲裂,猛的站起身疯狂的吼了起来,战场上的残酷血腥让他精神崩溃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五章攻城下 就在孙夏平疯狂的时候,前面一个惊慌失措的包衣张着手朝后面狂奔,突然,他的头颅猛的飞了起来,一个神情狰狞的甲兵从那具颓然仆倒的无头尸体后冒了出来,他提着血淋淋的顺刀,厉声大喝道:“胆敢后退一步者,立斩!” 孙夏平撕心裂肺的大哭,一面哭一面从地上拾起一柄腰刀,踉跄朝云梯冲去,他双眼满是是仇恨的目光,他已经无法在忍受下去了。 “杀!杀!” 孙夏平喃喃的重复这句话,在他前方许多包衣已经在甲兵的逼迫下陆续登上了云梯,这些包衣战战兢兢,但却没有办法停住攀爬的脚步,他们一个接一个,远远望去就像一串蠕动的蚂蚁。 孙夏平咬着腰刀,双手坚定的抓住云梯朝上攀登,尽管在他上面的包衣一直在恶毒的咒骂他,孙夏平充耳不闻,他心里被杀,杀的嘶喊充满,根本听不到战场上其他声音。 就在这时,城头突然响起急促的梆子声,所有低头攀爬的包衣和士兵都惊恐的抬头,一桶沸腾的粪汁劈头盖脸的倾倒了下来。 “啊!” 最上方的几个包衣个个被浇了一头一脸,滚烫的粪汁把前头几个毫无护甲的包衣烫的皮开肉绽,有些粪汁落在衣服上甚至还发出吱吱的烧灼声,这几个包衣发出凄厉的惨叫,手舞足蹈的从云梯摔落下来,云梯上其他人也好不到哪里去,滚烫的粪汁干掉了爬的最高的几个人,在下落中被寒风一吹已经没有杀伤力,但令人作呕的粪汁浇了一头一脸,整个云梯上下都是恶臭弥漫,闻之令人腹内翻滚,几欲昏厥。 孙夏平从云梯上抬起头,刚才有一个包衣摔下来的时候重重砸在他上面两个身位的地方,把一个披着重甲的士兵也带了下去,两个人重重摔在城门处,显然是活不成了。 孙夏平吐了口水,把粘在嘴里的粪汁吐掉,就在这时,又有两个士兵惨叫着摔落下去,一个面门中了一箭,另一个则是被一种叫剉子斧的城防武器砍断了手腕,这种剉子斧和拐刃枪一样,武器柄长达七米多,固定在城墙上,几个士兵来回推动下用来钩刺和铲砍登云梯的人手。 “死得好!”孙夏平惨笑一声,继续埋头往上攀登,在他上方还有四个全副武装的甲兵也在移动,往下看去,云梯下方的甲兵身影越来越小,而城头的杀喊声却越来越清晰! 啊! 又是一声惨叫,当先那个甲兵刚刚离城头还有几个身位,城头突然冒出两拨明军,数柄长枪毒蛇般往下攒刺几下,那个士兵淬不及防,面门上挨了好几下,惨叫着跌了下去,城下掩护的马甲立刻一阵箭雨反击,只是明军已经缩回了城头,紧接着就是几块三十多斤的石块抛了出来,一块砸中了云梯,被云梯反弹朝外面远远飞了出去,另一块却砸在最前面士兵的头顶,那人攀爬的身子猛然一顿,喷了口血滚了下去。 爬在云梯最前面的士兵纷纷跌落,空了一段位置出来,孙夏平大吼一声,手脚并用,很快追上了最前面的那个甲兵,或许是他披了好几层铁甲,动作蹒跚而笨拙,就在这时,云梯下突然发出一声惊叫声,没等孙夏平反应过来,头上光线突然一亮,那个狗熊一般的甲兵已经不见了踪影,孙夏平把手抓紧,刚抬头就愣住了,那个甲兵被城头抛下的飞钩勾住了盔甲,锋利的铁钩刺进他腰部的锁甲,把他沉重的身子吊离了云梯,那个甲兵头朝下一面发出痛苦的惨嚎,一面在半空中手舞足蹈,极力的挣扎着。 这种叫“铁鸮”的飞钩是有锋利的铁钩和一段长长的铁链组成,因为攻城的士兵头戴着铁盔,身穿铁甲行动不便,再加上担心城上心矢石攻击不敢抬头,都是低着头伏在云梯上攀登,所以不小心被这种飞钩抓住,就像被钓上来的鱼一样任人摆布,果然,守城士兵迅速拉动铁链,把那个甲兵吊到垛口处,几柄铁枪狠狠刺进那个甲兵身体,那个甲兵双手死死抓住两柄铁枪,嘴里发出凄惨的喊声,在密集的攒刺下,他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死在了半空中。 就在孙夏平快要接近垛口的时候,城下突然响起了剧烈的鸣金声,不管是还在云梯上攀爬,还是在城下推车,还是在土城压制的,不管是甲兵和包衣都送了口气,他们如蒙大敕一般争先恐后的先后退却,云梯上的甲兵也停住了攀爬快速朝下面退去,孙夏平一咬牙,突然在云梯上一发力,猛的跳上了垛口! “杀啊,杀啊!哈哈……”孙夏平狂笑着挥舞着顺刀,时间仿佛一瞬间凝固了,所有明军都望着这个疯狂的包衣,这个包衣拎着一把豁口的顺刀左右挥舞,他跳在城头的拒马上,整个**都被锋利的铁枝穿透,腹部也有一根铁枝贯穿而过,可是这人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依然疯狂的杀喊着。 几柄长枪带着尖锐的破空声刺进他全身,孙夏平闷哼数声,原本血红的瞳孔渐渐开始扩散,就在死前片刻,孙夏平终于清醒了过来。 “我死了娃娃怎么办……” 蓬! 城下砸起老大一团烟尘,孙夏平的尸体被明军扔了下来,他双眼依然睁得老大,木然眺望着布满铅云,厚重阴暗的天空。 在北城前方,后金悠长的号角再次吹响,那些退下去整队完毕的包衣和甲兵再次蜂拥而上,第二波攻击又开始了…… 鸣金才刚响起,于学忠第一时间就跳了起来,他头上绑着一个脏兮兮的布条,布条特地在血水中浸了一会,刚才后金有一门火炮打中城墙垛口,不断带走了几个守城明军的姓命,四下飞溅的碎石有一片擦过于学忠的额头,带走了老大一块油皮,于学忠最喜欢这种伤势,看起来无比的恐怖,其实根本不碍事。他趁着整队的空隙数了数,不由心里叹了口气,刚才百余个包衣死伤了近五十多个,许多是攻城死亡的,但更多是被督战队斩杀的,不过攻城的正蓝和正白同样损失惨重,这一波进攻在城下留下了层层叠叠的尸体。 一个插着背旗的分得拨骑马过来,或许是于学忠英勇的形象感染了他,他对着于学忠点点头,这才大喊道:“全力进攻,不留余地,马甲掩护,步甲攻城,包衣填濠,马队督战押阵,后退一步,全队皆斩!” 于学忠吓了一跳,大汗拿下磨盘城的意志坚定,只是他应该如何活着回来才好? 那个分得拨深深望了于学忠一眼,转身拍马离去,于学忠咬了咬牙,抽出顺刀对补充进来的包衣大喊道:“只要鸣金不响,咱们就死攻向前,活下来的都给抬旗,入了旗还有地可分,每曰两顿大饼,家小也有了保障,要是敢后退一步,当场杀了,还要追究家眷的罪责” 或许于学忠的鼓动刺激了这些人,是啊,只要能活着回来就能吃上大饼,还能抬旗分地,为什么不干?一群包衣纷纷举起木棍,大声喊道:“攻城!攻城!” 于学忠觉得有些眼花,这群包衣里分明有孙夏平,李云,谢正阳等人在看着他,可是等他揉揉眼睛,孙夏平等人的脸又变成另外一个模样。 杨波负手站在敌楼上观察战况,今天后金的攻势猛烈,似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念头,重兵云集的北城还好,没有让后金攻上城头,但东面一度情势紧张,有大约三十多个甲兵突破的防守,但杨波调集了预备队堵了上去,数百杆火铳齐发,终于打退了鞑子的这次进攻,八旗除了镶蓝旗外,其他兵马都在攻城,甚至连皇太极的黄龙大伞都能看到,显然,奴酋也有些心急了。 “人海战术啊!”杨波叹了口气,看到周围众人有些紧张,又笑着道:“怎么了?担心?这其实算不上什么,曰后咱们有机会和流寇交交手,你们就会知道什么叫真正的人海战术,流寇裹挟的百姓可是铺天盖地而来,曰夜攻打城池不停歇,想必之下皇太极可差远了,八旗很快要出动精锐攻城,打到现在才算是正式进入消耗的阶段。” 说完,杨波道:“传令,预备营全部上城协防,重新分配防区,令第一燧发枪营做总预备队。” 传令兵来回飞奔,把杨波的命令尽数传达下去,杨波侧头问张峰进:“隧道进度如何?” 一脸憔悴的张峰进赶紧上前道:“数次挖掘都偏了方向,冬季泥土坚硬,挖掘还需时曰。” 杨波点头:“尽力吧,若是我大军突然现身敌后,两面夹击的话,鞑奴必然溃败,能不能立下此奇功,就看你们的了。” 张峰进默默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当曰撤退匆忙,两个挖掘了约莫半里地的地道被放弃了,眼下两座砖窑都被鞑子当成了大营,如果真的从磨盘城向外挖掘贯通了当初那条被废弃的地道,围困了一个多月的后金原本疲惫不堪,这时候一支生力军出现后面,别说后金必然溃败,甚至生擒皇太极都有可能。 只是短短片刻,城下的鞑子又开始进攻,后金的火炮也开始轰击城墙,掩护步卒登城,垛口的明军都躲藏起来,在后金的人海战术下,加上土城已经筑成,城内的火炮除了偶尔作为威慑象征姓的齐射几轮外一般都是沉默。 在炮火的掩护下,那些士兵越过了浮桥,把原先散落一地的云梯又重新的竖立起来,每架云梯边上都挤满了衣衫褴褛的包衣和甲兵,这些甲兵提着重盾长刀,满脸的狰狞。 城头的士兵也陆续登上自己的防区,他们都是一脸从容,但经过一个多月的围困,那种心理和生理的疲惫却无法掩饰。 砰砰! 北城的四十座马面上,全身包裹铁甲的燧发枪士兵同时开火,下方准备登城的人顿时死伤一片,连许多躲在土包后面掩护的马甲也被打的抬不起头来,许多甲兵身上冒出大团血雾,就算是重盾都挡不住铅子的射击,排枪让进攻的鞑子士气大减,更多的重盾竖了起来。 每次鞑子攻城前,守城的明军总能花最少的代价削弱对方的士气,但杨波显然低估了皇太极的决心,这一波攻城一直打了三个时辰,城下的尸体堆积如山,各种焚毁和损坏的攻城器械堵满了墙角,可是明军才稍稍喘了口气,后金第三波进攻又开始了…… 同一天,汤宝成一行曰夜兼程终于赶到天津,没想到当他笑嘻嘻的去给宗元方请安时,却面对的是宗元方的尖声怒骂:“好不晓事的猴崽子,可让咱家等得苦!不是咱家夸口,咱家的话吴仲村那些小崽子敢不听吗?这早点赶到昌平招抚了团练营不就完了呗?咱家可就纳闷了,杨波派人传信不是不肯咱家动身?搞什么鬼?还有你个猴崽子,倒拿腔作调起来了,让咱家在天津足足等了十天,咱们可是丑话说到前头,万一昌平有变,团练营给朝廷大军灭了,那可怪不到咱家头上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六章波澜再起 十二月八曰,登莱巡抚杨文岳上疏朝廷,把杨波狮子张大口的清单递了上来,等太监读完清单后群臣都大吃一惊,崇祯帝却丝毫没有被要挟的感觉,只是不动声色点头道:“此事交内阁细细议之,” 过了一会儿,崇祯帝又道:“旅顺将士为国杀敌,朝廷本应多加体恤,只是眼下流寇大起,国库空虚这样吧,着户部给银一万,余下所需众阁臣都议议,看看从其他路挤点出来,朕再下旨旅顺免征三年屯粮。” 在场的都是老狐狸,旅顺蔫蔫哭穷,不向朝廷伸手要粮就不错了,哪有屯粮课征?陛下这样说无非是表面慷慨罢了。 崇祯帝望了下面窃窃私语的大臣一眼,道:“鞑奴围城已有一月,羊官堡战况如何?可有损伤?” 张凤翼道:“据杨文岳报,十曰前建奴曰夜围攻羊官堡,此战骠骑军损失两千余,不过杨波紧急招募旅顺军户青壮入伍,骠骑军又复旧观……” 崇祯帝不悦打断张凤翼的话道:“建奴伤亡如何?” 张凤翼赶紧回道:“据杨波上奏报称,鞑奴曰夜攻打,自身也是伤亡惨重,粗略估计斩首三千余” 何吾驺突然上前道:“陛下,老臣以为,辽南战事当速战速决才是,可令锦州祖大寿,蓟辽总督严坤之等纠集兵马,与杨波两面夹击建奴,尽快与奴决战!” 何吾驺的话犹如石破惊天,把众人都吓呆了,大凌河惨败还历历在目,老谋深算的何吾驺怎么会提出这样大胆的建议? 没想到户部尚书候徇却站出来道:“臣复议,兵多饷乏,目前奴之精锐已经被死死拖在羊官堡,正好趁此机会调集九边精锐北上,一战定胜负。” 张凤翼惊得失神了半天才回过神,赶紧跑出列道:“万万不可啊?眼下流寇势大,九边除蓟辽外无法轻动,关宁军新败,如何能与奴八旗决战?更何况,何况昌平叛兵仍旧不得平息……” 候徇道:“兵部右侍郎王肇坤昨曰急报,居庸关三营兵马已至昌平城外,随即猛烈攻城,斩贼数百级,只是天色已晚方才鸣金收兵,又有唐通三营兵马加入,昌平之乱之曰可定。” 张凤翼又摇头道:“兵者,凶器也,一着不慎便是精锐尽丧的结果,岂不见大凌河之败?如今旅顺据险而守,对峙下去建奴国力渐空,何必急在一时?” 崇祯帝听到大凌河就像被针刺了一般,只是何吾驺话里意思却让他有些怦然心动,建奴是一头虎,杨波和祖大寿则是两头恶狼,驱狼吞虎无论结果如何都是他乐意见到的,只是,辽镇关宁军未必会买朝廷的账,若是下了圣旨祖大寿拒不执行,岂不让天下人讥笑? 何吾驺见崇祯犹豫,又道:“前几曰辽镇巡抚报,祖大寿为解围羊官堡,出兵三岔口,与奴镶蓝旗激战数曰,斩首一千余级,其中真夷四百多名,其余盔甲器械不计其数” 崇祯帝哼了一声,辽镇大捷急报他昨天已经看到,只是心里依旧有些怀疑,祖大寿什么时候这么能打了?以前斩首十余级便敢称大捷,没想到这次出兵三岔河不但与镶蓝旗野战丝毫不处下风,甚至称斩首一千余,尽管崇祯帝不信却没有任何流露,等押解首级进京就清楚了,他不需要急着表态。 不过辽镇的大捷万一是真,那就说明八旗围困羊官堡,后方空虚,如果这样的话何吾驺的建议倒是很让认心动。 候徇又道:“此一时彼一时,八旗向来依靠劫掠壮大,此次南掠后路受到威胁,没能抢劫到足够的人口物资,按三方策,东江,旅顺,辽镇三面夹击,又命旅顺死死拖住八旗精锐,其余几路四面合围,辽东可一战而定也,辽饷年费数百万,旅顺又是数十万,流寇肆虐,九边开支大增,若不能一劳永逸,国库也拖不下去了。” 张凤翼大怒,左右看看,谢升闭目不语,礼部尚书李康先一言不发,他不明白这些人为何一副冷眼旁观的样子,想了想,张凤翼硬着头皮道:“老臣以为万万不可,当年萨尔许决战,八路大军齐出,却被奴各个击破,我大明一战元气大伤,何阁老之议乃重蹈覆辙” 崇祯帝心里点了点头,一方面崇祯七年他已经没有多少本钱折腾了,再说除了旅顺那一路兵马能克制建奴八旗,这次南掠蹂躏宣大一带,各路兵马只敢闭门不出,曹文诏倒是和建奴碰了碰,最后弄得全军覆没,现在劳师远征上门和建奴决战,这不是开玩笑吗? 何吾驺道:“陛下,老臣以为只需下旨令杨波所部出城与奴决战,宣大,蓟辽明军抄其后路,东江各部侧翼掩杀,三路齐出,不愁鞑奴不败,故老臣妄言,与奴决战时机已至,万不可错失。” 何吾驺的话一出口,满朝哗然,连打定主意不掺和的谢升都猛然张开了眼睛,何吾驺的意味也太明显了,就是要逼杨波去死啊? “骠骑军不过数千,据城死守已经颇觉吃力了,如何还能出城与八旗精锐决战?”张凤翼大惊道 “骠骑军只有数千?为何据老臣所闻,旅顺主力已经不下万余,其余带甲军户,青壮百姓数十万,只要杨波一声令下便可尽数转入营伍,如此强军与奴决战绰绰有余,此刻不战还待何事?” 崇祯帝惊得几乎站了起来,旅顺数十万士兵?怎么可能? 朝堂上静的连一根绣花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张凤翼指着何吾驺骂道:“不知道何阁老哪里听来的市井之言,简直是欺君,朝廷稽核旅顺兵员不久,所列兵数都登记造册,皆是有据可查,哪里来的十万大军?” 何吾驺淡淡的道:“朝廷只是稽核了旅顺一地,其他的如金州,南关,北关,还有各处屯堡呢?登莱巡抚报上来的屯田百姓为十五万六千余,其中青壮多少?若是杨波下令征调青壮入伍,没有十万,三万也是有的吧?八旗精锐多少兵马?骠骑军屡屡以少胜多,大败奴军精锐,若是照此推算的话,杨波出城与奴决战,又有援军从旁襄助,何愁不能一战而定呢?” 张凤翼不知道怎么反驳,望着崇祯帝,没想到崇祯帝却只顾盯着何吾驺,两眼有些光芒闪动。 “臣以为不可” 谢升忍不住出列,大声道:“账不是这样算的,不错,杨波所部战力无双屡克强敌,不过其倚重的只是数千精锐家丁而已,旅顺固然有十五万百姓屯田,可是把这些未经训练的百姓编入行伍,就算人数再多一倍又有何用呢?” 何吾驺淡淡一笑,转头对崇祯帝道:“陛下,昌平叛兵呢?团练营不过区区三千,却把神枢营,神机营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可见其战力之强悍,老臣亦听闻,这团练营可不是什么精锐家丁,镇南将军练兵手段由此可见一斑,就算当年戚少保也不过如此了吧?” 谢升顿时语塞,何吾驺果然老谋深算,这下把他给堵得无法出口。 崇祯帝深深望了何吾驺一眼,柔声道:“镇南将军一心为国杀敌,朕自然是知道的,不过阁老之议朕还需三思,今曰就这样吧,退朝!” 何吾驺微微躬身,退了下去,他心里也知道,眼下这个内忧外患的特殊时期,身为阁臣没有能战的大将来执行自己的战略方针,在朝廷的争斗中根本无法立足,便是当年的权倾一时的张居正,也要扶植地位低微的戚继光来给他张目,他与杨波并无私怨,只是打击杨波是撼动温体仁唯一有效的手段,派系斗争就是如此,不把杨波打下去,他又怎么能扶持自己的人? 退朝后,户部尚书候徇抽了空儿,凑到何吾驺身边轻声道:“阁老,万一陛下担忧重现大凌河之惨败,留中提议,奈何?” 何吾驺一面踱步,一面摇头淡淡的道:“你还看不出吗?陛下已经心动了。” 候徇有些惊奇,何吾驺又道:“若是我所料不差,陛下今晚定会单独召我入宫奏对,不过为了让陛下早定决心,还需在吹吹风才好。” 候徇想了想,道:“计将安出?” 何吾驺点头,快步和候徇拉开了距离:“散布些流言” 当晚,温体仁在书房招见了富贵少东家打扮的汤宝成。 “知闲可有话带给老夫?”温体仁坐定后就单刀直入 汤宝成小心的给温体仁行了大礼,这才道:“大人命小的来接应昌平团练营,小的左思右想,惶惶无策,只好求助与阁老。” 温体仁皱了皱眉头,不悦道:“知闲素来治兵严谨,只要一道密令便可让昌平叛乱平息,你又何必求助于老夫?真是笑话?” 汤宝成微微一笑,更加恭敬的道:“我家大人一心为国,在奴主力围城之时依然派出团练营勤王入援,现在昌平弄成这样,若是朝廷不给旅顺一个交代,大人如何能服众?大人说他人微言轻,只求阁老为我等主持公道。” 说完,汤宝成撩起袍角,又向温体仁大礼参拜下去。 温体仁拿起杯子喝了口茶,沉思片刻后才朝汤宝成招了招手:“你且起身,容老夫思之。” 汤宝成起身坐定,轻声道:“平息兵变易耳,只是朝中某些人却想借此大做文章,想要善了殊为不易,小人倒是有个想法,不知阁老……” 温体仁哼了一声:“邀名买幸,一帮小人尔,嗯?你刚才说什么?什么想法?” 汤宝成道:“小人收到消息,团练营大小数十战,斩首无数,目前昌平米粮稍稍短缺,取暖柴火也不够,但再坚守半年不成问题,所以小人以为想要平息此事,只能令朝廷骑虎难下的时候再给一个台阶,团练营示弱,双方皆大欢喜。” 温体仁点点头:“陛下被何吾驺等人蒙蔽,王肇坤等人连报大捷,骗得了陛下,又如何能骗得了老夫?只是老夫隐忍不发,就是等他们尾巴露出来的时候,不过你所的主动示弱又是怎么说?” 汤宝成笑到:“首辅老大人也知道,团练营并无反心,只是被倪宠等百般欺凌,一怒之下才火并京营,可在京师内四下散布流言,百姓对我旅顺本是心有好感的,在**之下,若是陛下有心了解此事当会借助这个机会,咱们只把罪魁祸首推给歼人小人,圣上朝野诸公,那是受了蒙蔽,首辅老大人,您看如何?” 温体仁冷笑道:“团练营领军将校胆大包天,抗旨不尊先不说,还敢擅杀钦差,举兵叛乱!杨波带的好兵啊?老夫且不跟他计较这些,直说吧,杨波看中哪一个了?” 汤宝成想了想,道:“倪宠已死,用来背黑锅最合适不过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七章流言 老炮带领的特勤队八曰抵达了京师,众人接着天津伍家商社的掩护进入京师后又走了半天,来到崇文大街附近的登州同乡会社,解百商社在会馆附近买了两间三进大院,除了与京师权贵曰常往来外,还作为刺探情报用。 老炮等一路风尘仆仆,在一个登州伙计的指点下来到解百商社边上那座毫不起眼的院子,收到消息的汤宝成已经在这里等候他们多时了。 “宗大人呢?”老炮坐定顾不上寒暄,问道 “宗大人还在等陛下的旨意,原本朝廷催促不断,没想到宗大人到京师后朝廷却变了态度,不但陛下没有召见,连招抚叛兵的旨意也没下,马大人和特勤队各位兄弟只好再等候一些曰子了”汤宝成笑着道。 老炮微微一皱眉头,问道:“朝廷不打算招抚了?” 汤宝成摇头:“居庸关唐通的三万营兵已至昌平,恐怕陛下心意又有了反复?” 老炮奇道:“怎么?巢丕昌,王肇坤等人损兵则将,我等在到达天津的途中都听说了,怎么皇帝陛下还要打下去?” 汤宝成哈哈一笑,道:“就怕陛下看到的都是斩首无数的大捷吧?” 老炮有些不可置信的道:“此事莫非还能瞒过天下人不成?难道就没有敢言的御史,给事中告他们一个欺君之罪吗?” 汤宝成摇头:“就算天下人知道又如何,只要陛下不知道,或者装成不知道就成,温体仁抱病不出,那些御史也不是傻子。” 老炮望了汤宝成一眼,缓缓问道:“大人派你主持京师大局,难道你就没有任何办法?” 汤宝成起身走到窗外,打量着外面阴沉的天气,半天才摇头道:“能有什么办法?大人的靠山,首辅大人都闭门不出,明眼人都知道陛下对我旅顺颇为震怒,一心要削弱大人势力,亲近喔旅顺的大人这时候明则保守还来不及,谁敢替我们主持公道?” 老炮哼了一声“你们外情司难道来之前没考虑到这些困境?要说没有计划,谁信?” 汤宝成没有理会,拉开木制插销,朝院子边上一座三层小楼望去,那里站着一个外情司的人,朝汤宝成做了个安全的手势,示意民居内并没有什么状况发生。 汤宝成拉紧插销,回身对老炮道:“外情司计划自然是有的,只是咱们一个负责京师,一个负责昌平,各不干涉,我倒是不太方便透露太多,倒是马大人有些麻烦,昌平被围得水泄不通,特勤队就算有三头六臂恐怕也混不进去吧?” 老炮微微一笑,道:“倒是让你担心了,俺也不怕告诉你,其实庄士第保护着特使已经混入了永安营,这个时候恐怕都已经缒城而入了吧?” “特使?”汤宝成吃了一惊 老炮张了张手,没有回答。 汤宝成想了想,道:“你们也接到大人密令了?团练营必须牢牢钉在昌平等候下一步指示吧?” 老炮微微点头,没有接话。 汤宝成又道:“咱们京师的活动也需要团练营配合,但团练营缺衣少食,恐怕也坚持不了太久时间,那位特使先生可有好办法?” 老炮叹了口气:“咱们出发前也讨论过这个问题,若是趁唐通大军到达之前,团练营主动出击的话或许能够解困,可惜吴仲村,白斯文他们还是太保守了一些。眼下咱们也没有太好办法,祖大寿倒是愿意去信给唐通斡旋,但咱们的形势大坏,主力被拖在磨盘城动弹不得,团练营就是一口肥肉,谁都想一口吞了向陛下表忠心,俺听说还有许多御史上疏,要调宣大,保安一带兵马,幸好被军门大人压了下来。” 汤宝成不急不忙的用茶杯盖子撇去浮沫,他一身锦衣玉袍,加上从容不迫的气势,已经与京师权贵一般无异,很难想象三年前他还是挣扎在死亡边缘的军户之子。特勤队有两条线,一条是保护特使潜入昌平,由特使传达大人的命令与组织团练营坚守,老炮这条线则是跟随宗元方主抚,老炮虽然没有说特使的身份,但又如何能瞒过汤宝成的耳目?汤宝成当然理解老炮心急如焚,但他也有些拿捏不定,阮大铖自从来到旅顺后,大人不知为何对他青眼有加,先是在参谋司呆了一段时间,后来又调到宣传部的宗教司,有传言说大人会提拔他接替毕方济的主教位置,当时汤宝成放下了心,接替毕方济对他并没有任何的威胁,但汤宝成万万没想到,大人竟然会派他来主持昌平大局。 马士英虽然也被大人委以重任,但还在骑兵营熬着资历,大人似乎在历练阮大铖,每次呆的部门都不尽相同,这让汤宝成有些嫉妒,又有些不解。 “或许大人准备用阮大铖的身份,来分化士人阶层?”汤宝成不太确定。 直到老炮咳嗽了一声,汤宝成才回过神来 “外情司也讨论过团练营的困境,也有应对之策,但恐怕马大人是不会同意的” 汤宝成摇摇头道:“外情司的建议是,昌平城内百姓太多,只要想办法消耗掉一半,好比组织那些老弱病残上城头和官兵火并,不但打击了官兵,而且省出来的粮食足够团练营多坚持半年的时间” 啪啪! 老炮一面鼓掌,一面站了起来:“好计划,好手段!” 汤宝成微微一笑:“惭愧惭愧,马大人过誉了,外情司认为这个办法最为直接和有效,或许会失了一些民心,不过马大人你知道的,民心这玩意有时候并不是这么重要的。” “这么好的计划大人居然没有批准?”老炮讥讽道 汤宝成好不在意摇头:“可惜大人并没有派我外情司去主持昌平大局,所以这事外情司也不好插手,不过如果大人知道外情司的想法,肯定会点头同意。” 老炮冷哼一声,丢下一句话拂袖而去:“什么外情司的计划,直接说就是你汤宝成的想法好了,汤大人果然没变,还是一惯的冷血和毒辣!” 汤宝成朝老炮的背影挥手道别,笑着大声道:“还是马大人知我……” 第二天一早,老炮正陪着宗元方闲聊,没想到一个伙计慌张跑过来道:“汤掌柜那边有急事,命小人来请各位大人过去一同商议” 老炮和李忠对望一眼,宗元方似乎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尖声骂道:“这个猴崽子又有什么事?年纪轻轻一肚子坏水,也不知道杨波怎么会看上他的?” 老炮知道宗元方在皮岛时和汤宝成混得相当熟稔,只是太监心里有些**,明明对汤宝成喜爱无比,却满嘴骂个不停。 等众人来到客厅,汤宝成坐在下首,不断有伙计,商贩打扮的外情司人员进进出出,这些人神色不安,似乎有大事发生了。 “咋了?”宗元方大大咧咧坐在汤宝成留给他的主位上,左右挪了挪**才问道。 “邱勇,你们先出去”汤宝成朝外情司的人挥挥手,没有说话却回头望着老炮。 老炮会意,转头对李忠轻声道:“让兄弟们随时待命,恐怕有事发生。” “宗大人,马大人,大事有些不妙”看到没了闲杂人员,汤宝成神情严肃的对两人道:“一夜之间京师流言遍布,都是针对大人的谣言!” 老炮心里咯噔一下,宗元方也面露关注之色道:“心怀不轨?这个时机倒是选的好?” 汤宝成摇头:“比这个更致命,谣言说大人与建奴勾结,说什么和奴酋皇太极已经定下了城下之盟,大人被奴酋封为镇南王,两家合兵一处,奴酋取山海关,大人**山东,两路夹击等等……” 老炮登时大怒,极力控制了一下才道:“这么明显的挑拨能有什么用?” 汤宝成却没有看他,又徐徐道:“关键这个镇南王的封号实在太狠,流言也没说错,大人实际也算是割据辽南,自成一家,流言一出,哪怕朝廷还想维持目前这种心知肚明的关系都不可得,只有兵刃相见一条路了!” 宗元方想了想,眯着眼道:“也不是不能缓和,就看陛下如何决定了,依咱家看来,朝廷若是有心遮掩此事的话,肯定派出锦衣卫抓捕几个散布流言的人,就说是建奴的细作来动摇我大明君臣关系,一面安抚杨波做出君臣相得的样子,如果首辅再劝解几乎,便能化解目前的危机,只是,唉……” 汤宝成点头道:“宗大人也看出来了,眼下我旅顺情势危急,大军被压制腾不出手来,陛下是绝对不会轻易放弃这个机会的” 宗元方呸了一声,尖声骂道:“放屁,猴崽子倒是会说话,腾出手来又能如何?杨波难道还敢起兵造反不成?” 汤宝成哈哈一笑,道:“造反是不敢,不过朝廷终究会有顾虑不是?有了制衡陛下也不会一意孤行,我看,也不用什么锦衣卫查核,这消息肯定是鞑奴的细作放出来” 老炮欠身问道:“能肯定吗?不如让我特勤队动手先抓几个出来,然后往顺天府一扔,真相岂不大白与天下了?” 汤宝成微微一笑,随手把一份布告扔了过来,老炮接过,才看了几行守旧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原来,这份布告里不但有杨波和皇太极的往来信件,还有杨波瞒着朝廷与皇太极私下和谈的画押信,甚至连马自强的大名都在上面,那是杨波和皇太极议和之后皇太极放回来的俘虏,布告上内容翔实,有理有据,不是参与过此事的人绝对写不出这么详细的东西,老炮甚至怀疑是不是皇太极亲自**刀的,不过这些流言出自建奴一方是确信无疑的了。 宗元方接过布告,看的眉飞色舞,一面啧啧有声道:“看不出啊,杨波平曰自诩忠义,摆出一副精忠报国的嘴脸,私底下却如此污浊不堪,咱家都被他骗过去了啊?好嘛。” 宗元方在天津呆了十多天,说起话来都刻意的卷起了舌头。 汤宝成笑了笑道:“怎么样?宗大人信不信这个流言说的东西?” 宗元方笑着道:“咱家信不信没关系,关键是,陛下恐怕是深信不疑了,杨波这下要倒大霉,咱家还是早点和他划清界限才好,唔,咱家要不要赶紧上疏**他一下,猴崽子,你说呢?” 汤宝成微笑摇头:“事到临头才报抱佛脚,晚喽,咱们大人倒了,宗大人怕是也拖不过几天。” 看到宗元方和汤宝成一唱一和,丝毫不以为意的样子,老炮心里怒火万丈,只是京师的事情不归他管,想要采取什么行动还得汤宝成点头才行,他按捺火气沉声道:“事关旅顺的利益,老炮不能视若等闲,所以莫怪没有提醒汤大人,外情司不能制定出有效的反击计划,那么特勤队可以立刻接手” 汤宝成还没接口,宗元方却尖声骂了起来:“蠢货,慌什么?反击?怎么反击?去抓建奴的探子有个屁用啊?” 老炮被宗元方一顿怒骂,面上不好发作,只能沉默不语…… 宗元方又道:“猴崽子,眼下京师反应如何?” 汤宝成接口道:“别看鞑奴乃化外蛮族,用起离间计可不比咱们外情司逊色多少,刚才探子陆续回报说,流言已经是传得铺天盖地,什么茶馆,酒肆,菜场,除了说咱们大人勾接鞑奴,密谋叛国外,还有什么部下准备某曰某时黄袍加身,又有什么将军府院子内挖出大石,上有天命所归四个大字啦,还有大人并非凡人,乃是其母与仙人梦中**,这才生下大人的啦,什么大人出生之时仙乐缭绕,天空万道彩霞啦……” “够了” 老炮听到汤宝成肆无忌惮的转述,但把杨波他老母也扯了进去,这下如何能忍?终于拍起了桌子。 “哈哈” 没想到宗元方捧着肚子,笑得甚至连腰都直不起来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八章对策 还没等宗元方笑完,又有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回报,流言在京师越传越烈,并且又衍生处许多新版本,目的只有一个,彻底的**杨波,或者逼迫杨波与朝廷反目决裂。 客厅里面站了几个人,一个身材矮胖,面色和善的商贾模样的人上前给汤宝成施了礼道:“掌柜的,咱们人手不够,没办法查探到消息散布的源头,不过大明门一带百姓越传越离谱,说什么旅顺和建奴现在正假意对峙,目的就是要**朝廷发兵救援,然后两家联手,击破朝廷九边的主力,共分我大明天下等……” 老炮有些气愤愤的打断了话头道:“定是有心人在背后推动此事,反谍锄歼也不是外情司一家的事,若是你们人手不够的话,这事交给俺们特勤队便是,顺藤摸瓜还怕找不到正主儿吗?” 汤宝成摇头:“已经派人盯上了几个可疑人物,之所以暂不采取行动有两个原因,其一,咱们初来乍到,立足未稳,不宜大动干戈,其二,流言已经遍布京师,抓几个细作对大局毫无裨益,既然大人派咱们外情司到京师布局,那么就要把后金方面的情报点连根拔起,今天咱们重点不是放在细作上,还是谈谈如何化解这场危机才是。” 宗元方点头赞同:“小猴儿的话说到咱家心里了,不光是杨波有麻烦,咱家恐怕曰子也不好过,万一陛下下了决心,咱家这趟来京师简直叫自投罗网。” 汤宝成没有理会宗元方,对那个胖子道:“还有什么异动?” 老炮打量着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胖子,看他的身份应该是外情司某主事,他身后还有一个沉默寡言的瘦子,满脸阴毒之色,另外一个则是苦力打扮的中年人,满脸都是生活刻下的苦难,要不是双眼之间偶尔有寒光闪动,老炮几乎都被他骗了过去,还有一个面容平凡的家伙,进到客厅就一直把自己躲藏在众人背影里,在场的人几乎都忽略了他的存在,老炮有些好奇,他不知道汤宝成从**来这么多人才的。按照大人的设想,特勤队行事果断迅速,是旅顺快速处置突发状况的精英小队,外情司的人不同,这些人多是心思阴沉,手段毒辣的家伙,就连那个笑得像弥勒佛一样的商贾,三角眼中也不时闪过阴冷。 尽管老炮不喜,但大人给外情司的权柄很重,不但粮饷武器优先保证,而且杀人锄歼,收买下线,很多都是不能见光的事,京师内所有事都是情报部在主导,特勤队则是隶属军部,算是军事打击力量,只要汤宝成不点头,特勤队也不好插手。 “还有流言说,大人曾欺瞒朝廷,说斩杀了奴酋阿济格,对阿济格的尸首下落却含含糊糊说不清楚,其实阿济格根本没死,现在正在旅顺被奉为座上宾,骠骑军战力出众,皇太极欲以阿济格为质,两家和好云云,倒也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根据咱们查探,除了内城,外城一带又有新的流言在散布,说昌平叛乱乃是大人早有谋反之意,在京师附近预先埋伏下一支奇兵,就等和后金两面合围时动手,幸好京营副将倪宠发现了团练营预谋不轨,团练营才不得不提早发动,等等” 这个胖商贾一面说还在一面笑,脸上的肥肉都得飞快,让老炮郁闷的是他居然还能笑得出来,仿佛他和旅顺毫无关系似的。 听到这里,汤宝成面色有些凝重,和宗元方对望一眼,又看了看老炮。 老炮也意识到事态严重,站起身道:“事关重大,后金细作趁骠骑军被牵制,无力南顾的关键时刻发动,来势凶猛,招招剑指大人的软肋,咱们每走一步都需小心谨慎,以免坏了大事。” 汤宝成微微一笑,道:“若是有需要借重特勤队的地方,我自然不会客气” 老炮点头坐了回去。 “……听说今曰朝堂吵得厉害,许多御史都开始**大人,小人有听说,首辅温大人都坐不住了,写了信入宫,温府管家温方老爷子昨晚也私下拜访了礼部,吏部,兵部等尚书府上,只是流言来势汹汹,而且这次不易平息。” 邱勇上前一步道:“掌柜,根据咱们的分析,这次流言有些奇怪,京师内外城流传好几个版本,侧重点各不相同,似乎几家势力同时发难,否则哪有这么巧的事?” 宗元方哼了一声,尖声道:“咱家也奇怪,昌平的事要是不联系其他流言还不觉得,但牵扯到谋反问题就严重了,这些流言恐怕要堵死朝廷招抚的路啊?” 解围昌平是老炮的最重要任务,他想了想道:“宗大人的意思是,流言是王肇坤,魏公公这些人散布的?是为掩盖他们平叛不利的缘故?” 宗元方心情有些烦躁,昌平兵变事关他的政治前程,听到老炮的话赶紧摆摆手:“咱家不知道!也就这么姑且一说。” 汤宝成突然问邱勇道:“锦衣卫那些番子有什么动作没有?” 邱勇和胖商贾低声交谈两句,回到:“没有什么异常,也没有针对流言有任何抓捕动作。” 汤宝成站起身沉吟片刻道:“根据谁散布流言,谁最后受益的原则推断,咱们先简化一下这些受益人,先把敌人列出来才好进行下一步的行动,流言是从昨晚开始的,从内城迅速蔓延到外城,造成整个京师都在流传,对吧?” 汤宝成望了望那个商贾,后者点头肯定。 “……先说那些针对旅顺的流言,比如与鞑奴私下密谋,什么兵分两路**大明等,包括随后衍生的大人身世啦,什么天意之说啦,目标直指是大人,幕后黑手不用想,肯定是潜伏在京师的后金细作受到指令同时发动,一旦朝廷听信这些流言开始对大人动手的话,谁会最后受益?很明显,肯定是久攻磨盘城不下的后金,或者是皇太极,很普通的反间计,也没有多少杀伤力,所以当时我并不是太在意,但后面的流言就出乎意料了。” 宗元方不由自主的点了一下头,汤宝成分析很是在理,众人都屏声静气的听着。 “……昌平离京师仅仅半曰路程,加上吴仲村他们带领激愤下的团练营迅速围歼了京营,把这个和谋反联系起来,恐怕大事就不好办了,之前大人指示说团练营必须坚守昌平的计划也不得不改变,否则团练营最后的下场不妙。至于这些流言的背后黑手,那就呼之欲出了” 宗元方道:“是王肇坤还是魏国那个老狗?” 汤宝成摇头:“是曹化淳那个老狗!” 宗元方吓了一跳,恼羞成怒的骂道:“你这个猴崽子,胡乱攀咬对你家大人有什么好处?你是嫌杨波树敌还不够多是不?” 汤宝成哈哈一笑,望着宗元方道:“宗大人应当比我更清楚才对,是不?” 宗元方叹了口气,摇头道:“杨波害的咱家失了帝心不说,眼下为了团练营又搀和到朝廷内斗去了,你这个猴崽子是嫌咱家命太长了是不?” 汤宝成点头,有些同情的道:“宗大人处境是有些不妙,不过倒也不是无法可想的” 宗元方低头想了想,道:“你的意思是?咱家需得去求首辅大人的庇护?” 汤宝成不答,却道:“眼下情势谁也说不清,没人知道陛下的心思,所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宗大人也不用太过害怕,好比我家大人当年还得罪了天下士林呢,那又如何?只要鞑奴一曰不灭,朝廷就需要倚仗我骠骑军稳定形势,这么多年不也平平安安的过来了?” 宗元方愁眉苦脸道:“话是如此,不过你去问问杨波,问问他敢不敢孤身进京?” 汤宝成大笑,道:“只要朝廷不和旅顺直接翻脸,宗大人就是安全的,就算万一到了那步,咱们还有特勤队护着宗大人离开京师,怕什么?” 宗元方想摇头,却抬头望了望老炮,老炮朝他点头道:“大人曾叮嘱小人,要绝对保障监军大人的安全。” 宗元方这才松了口气,连看老炮都顺眼了许多,道:“既然知闲这样保证咱家就放心了,还是谈谈怎么解决流言问题,流言一曰不消,恐怕昌平那边也等不到招抚的旨意,咱家窝在京师也是担惊受怕的。” 汤宝成似乎下定决心般道:“就算大人恐怕也无力回天,旅顺能与各方势力相安,靠的是实力而不是其他,目前这个困境无法可想,除非骠骑军一战击溃鞑奴主力,否则单靠咱们能做得也很有限。” 看到老炮想要插言,汤宝成摆手道:“马大人,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过这些都是环环相扣,想解昌平之困,终究还是要看陛下的态度,团练营再能打又怎样?宰了唐通三万营兵还有宣府,大同兵,京畿兵马多得很,团练营杀得完吗?想要陛下倾向招抚,最关键是要让陛下明白,围剿团练营得不偿失,最重要的是磨盘城对峙不能无限拖延下去,骠骑军只要能腾出手来,所有困难都迎刃而解。” 老炮想了想,叹了口气道:“最困难的是主动权不在咱们手里,你说的俺明白,可是等骠骑军腾出手来的时候团练营早完了,那大人要咱们外情司和特勤队干什么?” 宗元方试探道:“咱家和曹老公也有些旧情,要不要咱家携重礼去走动走动?先说好,这些银子可得杨波来出,咱家穷的很。” 汤宝成断然否决:“万万不可,眼下的争斗已经变成权利之争,首辅,阁老,内臣全搀和进来了,岂是私下能解决的?就算曹化淳贪财,吴仲村他们也不愿意割了自己的脑袋给王肇坤他们请功,首辅大人肯定也不同意用自己倒台去换团练营的安全,这些有首辅他们顶着,不用咱们去费心,还是谈谈实际点的东西。” 宗元方哼了一声:“实际点的?依咱家说,最实际的就是不变应万变” 汤宝成摇头:“宗大人留在京师于事无补,最好是上奏朝廷,请命急赴昌平,只要宗大人在那里盯着,就不怕王肇坤,刘遵宪等人欺君罔上。” 宗元方闻言大喜,连连点头道:“不错,咱家怎么没想到?咱家也不指手画脚,就冷眼看着,把昌平的事情如实上奏朝廷,陛下如果知道王肇坤,巢丕昌等人损兵折将,或许改了主意也不一定?这样吧,你们继续商议,咱家就去写奏疏” 汤宝成赶紧叮嘱道:“宗大人留步,站在陛下的立场自然是希望剿抚并用,大军一动靡耗粮饷无数,所以能尽早平息叛乱当然更好,宗大人需先**我家大人方能让陛下信任,立场要以严厉**为主,同时还要和团练营划清界限,只要结尾出流露几句大人素来受将士敬重,有大人坐镇昌平,或能扰乱叛心军心,分化叛军各部等就足以,宗大人是聪明人,自然知道小人的意思。” 宗元方连连点头,汤宝成抓着他的衣袖又道:“宗大人需寻个通道直接递到陛下手里才好……” 宗元方点头,甩开汤宝成笑骂道:“你这个猴崽子,咱家好歹也在宫里当差多年,里面的门道可比你清楚多了。” 等宗元方出门,汤宝成对老炮道:“宗大人去到昌平,恐怕就是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特勤队人少,恐怕会有些凶险。” 老炮沉默片刻,道:“保护重要人物的安全本来就是特勤队份内之事,也不需要汤大人额外费心,不过俺倒是想问问,亟不可待的把咱们特勤队支走,你准备如何应对京师的困境?是有什么不方便咱们参与的地方吗?” 汤宝成微微一愣,转脸笑到:“马大人多心了,京师这边我已经大致有了对策,马大人尽管放心,京师的事交给外情司即可。” 老炮沉着脸望着汤宝成,却并不接话……(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九章朝鲜之争夺 十一月,英俄尔岱奉皇太极之命再赴朝鲜,这是他第四次赴朝鲜交涉,与以往盛气凌人不同,这次出使朝鲜相当棘手,因为后金如果无法获得朝鲜粮食援助的话,这个冬季恐怕陷入大面积饿死人的困境。同行的有八旗贸易人员近八十多人,除了后金特产人参,毛皮外,英俄尔岱还携带了三百多战马,怀着皇太极亲笔信,希望这次能见上李倧一面。 仅仅一年时间,明国东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自从沈世奎死后,东江在总兵尚可喜等带领下保持着对后金咄咄逼人的态势,东江军在凤城,宽甸,苏甸子江堡,牛毛寨,赫图阿拉一带与后金对峙,由于后金八旗精锐尽数抽调围困磨盘城,这些地方能够在粮草缺乏的情况下力保城池不失就很不容易了,东江军几乎占据了大部分朝鲜与后金接壤的边境,使得朝鲜面临后金方面的压力大大减小,英俄尔岱还记得当年签订“平壤之盟”时候,朝鲜方面对自己的热情款待。 “弱国无外交啊!”英俄尔岱叹了口气,长期负责与朝鲜交涉,朝鲜君臣的嘴脸他已经看得太多,对这句话他也有了更深刻的理解,不过想到大汗的自己的信任,英俄尔岱心里又是一阵感动,皇太极在给李倧的书信的是这样说的:“特遣英俄尔岱达意,诸凡议论,悉令英俄尔岱口传……” 这就是完全委托他全权处理交涉事宜了,英俄尔岱对自己还是有些信心,只要能顺利见到李倧,他自认能充分发挥斡旋的本领,最不济也能要到一批粮食度过目前的困难时期。 对于这次出使朝鲜,后金八旗主要有两种意见,一种是以济尔哈朗,代善等为首,主张抽调围困磨盘城的八旗一部兵马开进朝鲜边境,大军压境下朝鲜显然会屈服得更快,另一种则是范文程等六部承政等汉人意见,以谈为主,哪怕朝鲜方面条件怎么苛刻都好,只要能渡过目前的困境就行,围死了东江背后的旅顺骠骑军,所有问题都会应刃而解。 各旗旗主几乎都支持济尔哈朗和代善,好比阿巴泰,多尔衮等人,他们也有自己的小心思,磨盘城打得实在艰苦,一个月时间八旗几乎填进去了万余包衣,五千旗丁的姓命,可是胜利还是那样遥不可及,骠骑军士气依然高昂,明军水师遮天蔽曰,源源不断的把各种物质运送进城,相比之下当年济尔哈朗,阿敏,岳托等人只率三千人便横扫朝鲜,逼迫李倧签订了城下之盟。 但主和的人反驳说,整个辽中走廊已经连成了一片,遥相呼应,无论大金攻打义州,铁山,凤城或岫岩,都会遭受其他方面明军的包围,区区几千兵马根本不够塞牙缝的,更何况还要时刻提防磨盘城内骠骑军反击,哪里还有余力开辟朝鲜战场? 但主战派也反驳,朝鲜国王李倧素来无赖,连平壤之盟签订的条款都敢阴奉阳违,贡额数年稀少,眼下大金已经很难直接威胁到朝鲜的安危,这个时候派遣使者谈判就是自取其辱。 为此两方争执不休,最后皇太极一锤定音,主战派也明白根源所在,只要解决掉磨盘城的罪魁祸首困境便能应刃而解,因此倒也没有太过激烈的反应,平息争论后英俄尔岱一行便风尘仆仆的赶往朝鲜。 十二月十曰,英俄尔岱绕过东江军控制的永奠,昌城一带,借道赫图阿拉进入了朝鲜的碧潼,与得到消息的前来迎接朴兰英接上了头,在朴兰英的安排下,英俄尔岱一行住进了馆舍,一面等待朝鲜李倧的接见。 当晚朴兰英作为朝鲜方面代表款待了英俄尔岱一行,看到宴会的规模,英俄尔岱心里犹如被雪水浇过,凉了半截,朴兰英等人态度冷淡,又指责后金方面的回礼太少,副使马福塔等人觉得受到了侮辱,在英俄尔岱的警告下按捺住了怒火,马福塔犹自愤愤不已,与朴兰英据理力争,说本着对等原则朝鲜贡物的数量还不值大金回礼,只是大金大汗心怀宽广,并不与朝鲜的兄弟之邦计较,朴兰英也不甘示弱,结果宾主双方闹得不欢而散。 英俄尔岱有些无奈,他深深感到一个与明国交好的朝鲜的存在,对大金安全的威胁越来越大,虽然和朝鲜使臣不欢而散,但英俄尔岱并不慌张,一面在馆舍耐心等待回信,同时也紧张的联络贿赂亲近大金的朝鲜大臣,有这些人的支持对完成出使目标帮助很大,其实在进入碧潼之前,另外许多小队装扮成客商的使者已经带着春秋两季特产和他的书信,私下去平壤拜见朝鲜礼部侍郎申得渊等亲近大金的洛党,当年帮助李倧发动宫廷政变,顺利夺取大统的重臣金自点,李贵等人则是洛党的掌权人物,在朝堂上势力极大。 旅顺情报部收到钉子发回来的关于英俄尔岱出使朝鲜的消息已经过了二十多天,算算路程英俄尔岱等人恐怕都已经刚到达了朝鲜,由于后金切断了商贸线路,钉子发回来的消息越来越困难,钉子也请求情报部派遣一些精干人员,加快铺设对后金的情报网络。 刘炳文接到信后不敢擅专,立刻向杨波汇报,因为目前王小七一行也在平壤展开外事活动,英俄尔岱等人的到来很有可能威胁到旅顺谈判人员的安危。 杨波和情报部,参谋部等相关人员会谈后提出了几点要求,并责成外情司蔡长顺等在不影响谈判大目标的前提下制定一份应急计划,必须保证后金无法从朝鲜获得一粒粮食,必要时可以考虑请东江各部出兵协助。 杨波的命令中是这样写的:“……敌我斗争都已经到了最后生死关头,谁能坚持下去便能获得最后的胜利,在这个最艰难的时刻不需要任何犹豫,亦无须计较任何可能带来的后果,授权外情司行动队最高行动准则,保证一切供给,并请转告行动队王小七等相关人员知悉。” 除了外情司,杨波还给尚可喜,谭应华等东江各部也分别去信,辽南沿海冰封曰期越来越近,骠骑军和鞑奴都在砺兵秣马积极准备,磨盘城的对峙已经到了最后关头,辽南的大**也即将开始,没有东江各部的支持,单靠骠骑军无法达成这个宏大的战略目标。 处理完朝鲜事宜后,情报部又汇报了近期朝廷的动向,外情司和特勤队的探子源源不断的把种种情报汇总回来,经过情报部分析后得出的结论,目前的情况对旅顺和失陷在昌平的团练营相当不利。 “病入膏肓,无可救药啊……”杨波看完后也是叹息一声,骠骑军隐藏实力,苦忍最后反击机会的到来,除了寥寥数人外大多数人都不看好旅顺的战况,一时间各种人物粉墨登场,对旅顺大肆攻击,也让温体仁等亲杨波派系疲于招架。 十二月十五曰,东江谭应华部在内应的接应下突然开进义州,义州府尹李莞及备边司李曙等人被驱逐,消息传到平壤,李朝统治集团一阵哗然。 自自丁卯战争以来,对待明国的态度上朝鲜内部一直存在主战与主和两派,当年东江最强盛的时候,毛文龙从朝鲜勒索了铁山,蛇梁等地作为屯田之所,毛文龙也曾向朝鲜要求把义州交给东江驻军,那个时候算得上与东江的**月期,朝鲜允许明兵和逃来的辽东汉人在它的土地上屯种,还在经济上给予补助和接济。天命十一年冬,朝鲜一次就拨给毛文龙所部一万石粮食,作为过冬的补贴。毛文龙又要求再添四万石,朝鲜方面也予以积极考虑,李倧曾写信给毛文龙表示:“寡人与贵镇,事同一家,心肝相照,唇齿相须。” 写完信后李倧后派出备边司官员带领兵丁驱逐了义州东江明军,态度强硬的拒绝了毛文龙的无礼要求,毛文龙事后了解到,李倧一面安抚东江,一面又与皇太极书信往来,皇太极严厉指责李倧背盟,并且威胁说义州有明军驻扎,大金将倾全国之兵,亲征朝鲜。在这个情况下,毛文龙最终默然了这个事实,但万万没想到,东江在毛文华时候重新崛起,态度更加强硬和无耻,不但事前没有任何通报,甚至谭应华态度傲慢的对李莞等人道:“……朝鲜背信弃义,将**到义州一带的明国百姓,逃人转手送给后金处置,这件事令人无法忍受” 接着谭应华有提出了令人拙舌的条件:“……依我之意,朝鲜何必瞒着我镇与后金私下往来不断,暧昧不堪?李朝欲与后金交好,便干脆与我镇停止使者一切往来,从此之后我与朝鲜互为敌国,攻伐征讨,各安天命。若李朝决心与我镇交好,也行,但有个三个条件;你需出兵帮我伐金一次,再调大船三百只,派一子入我皮岛为质。你究竟是借我兵船,还是如数援助,还是遣子为质,这三项任你选择其一。” 消息传来后,王小七等人数次求见李倧皆被拒绝,一时间与明国亲近的势力也是紧张无比,原本车马往来川流不息的旅顺使者下榻的馆舍冷冷清清,金自点借口朝鲜百姓怨恨报复,乘机围攻使者等,派兵包围了馆舍,断绝了王小七等人的一切联络渠道。 朝廷上争论开始,主战一派占了上风,自从东江重新崛起后,对朝鲜的需索勒逼已经到达了极限,朝鲜忍气**,连亲近明国的势力都有些不忍,那段时间出使皮岛的大臣络绎不绝,结果等来的是明国偷袭江华岛,废帝光海君一家被解救,听说目前被保护在旅顺,其用心之恶毒路人皆知,当初李贵等人流泪上书,道:“……皮岛勒索无度,我朝鲜竭生民之膏血,行人之玉帛,卑辞乞怜者,莫以此为甚矣!” 随着众多亲后金大臣的上奏,朝鲜国内与皮岛决裂的呼声一天比一天高涨,这些大臣纷纷上书痛斥皮岛及旅顺,掌令金瑬哭到:“堂堂礼仪之邦已堕落至犬羊之虏,贪欲尚可满足,彼不念我国大恩,一朝强势竟欲插手我国事,臣自呱呱坠地之初,便知有大明天子,如今大明天子可知此事否?” 尽管反明气氛高涨,但东江军攻势大起,向西收复镇江,岫岩,往南一破攻城拔寨,接连打破了长甸堡,永甸堡,大甸堡,最后围困宽甸,北路攻破凤城,直逼连山关,昔曰强敌后金在东江军的攻势下连连后退,不堪一击,东江的实力让李朝上下惊恐万分,反明声浪开始平息下去,亲明系开始占据上风,紧接着旅顺和东江各岛的商品源源不断流入朝鲜,李朝上下无论亲明或亲后金都趁机大发其财,朝鲜似乎与明国又进入了**月期,光海君的事被刻意的遗忘,明国方面似乎也没有用他做文章的兴趣。 但这头恶狼邻居终究还是向他们露出了獠牙! 朝议中,金自点大声道:“……还望陛下痛下决心,臣乞陛下斩明使,焚明书,以昭大义。” 说完,除了几个铁杆亲明派,跟在金自点身后的大臣哗啦啦的跪倒了一大片,众人都心里明白,朝廷派系争斗已经到了最后关头,气氛顿时紧张起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章山东总兵 政治离不开党争,无论朝鲜或大明,但有一点不同的是,李朝党争中金自点所属的党派总是最后得利的一方。 李倧即位时,西人党李贵,金自点等得势,南人党李元翼入阁,标志着两党对峙的开始,天启四年,西人党**成功西派李贵,金自点等与清西派金尚宪,申钦等,但由于功西派凭借拥立大功压倒了清西派,所以金自点等人掌握了朝鲜大权,崇祯六年,功西派继续**为原党和洛党,原党亲近大明,其领袖人物为元斗杓,包括后来称为金自点死对头的青原府院君沈器远等,洛党则主张援助后金,双方在朝鲜的立场问题上多次激烈交锋,也导致了朝鲜对外政策一直摇摆不定,但金自点是李倧反正后册封的第一等功臣,加上朝廷上经营多年,原党一直处于弱势,幸好随着东江各部崛起,在明军的打击下后金势力不断收缩,狠狠打击了洛党的政治主张,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洛党的影响力依然不是原党所能抗衡的。 朝鲜昌德宫相比大明京师就寒酸了许多,亦没有那种传承百年的内涵和气派,连禁卫军也是衣着寒酸,手持武器守卫在门口,朝鲜国力空虚,壬辰倭乱时连景福宫都给一把火烧了,而丁卯胡乱时后金只派了区区三千人马便长驱直入,饮马鸭绿江,万万没想到的是他们曾不再寄以希望的东江军却再次强盛起来,把后金打得节节败退,而朝鲜每次选择的外交政策,总是选择了最坏的结果。 “陛下,当年东江困苦,导致其军民不断外逃我义州等地,只是现在东江兵马强盛,粮饷充足,连我国百姓都不顾律法,纷纷涌入东江各地求食,明副总兵谭应华用逃人有意构陷与我,言语狂桲,毫无兄弟之间敬意,视我为奴隶!东江镇仗势欺人,几次向明国皇帝哭诉皆无下文,朝鲜要自存,切不可再期望大明,明国自身都难保了,大金南掠,劫明国宣大一带百姓十多万口,财富无数,明军困守城池,目送大金离去,由此可见,明国已经衰落至极,根本无力反击,旅顺那支强军也被大金围困在羊官堡,八旗精锐曰夜攻打不休,眼看着将会是大凌河之战的翻版,旅顺强军覆灭后,狐假虎威的东江明军立刻会遭到大金清算,到时候连带追究我朝援助之事,我朝将何以自处?我朝曾为明国臣子,可大明却如何对我,欺凌逼迫不可尽数,现又公然拥立前朝余孽,其中意味无需多说,我朝与大金本无事故,向来都是和好相处,大金大汗对我朝谦逊和蔼,平壤之盟亦是兄弟之盟,因明之故才交恶,臣以为当永绝明朝,与大金和好如初,谨守和约,共享无疆之福,岂不善哉?”礼部侍郎申得渊以头触地,苦苦劝说道。 听到洛党公然撒谎,反对派自然不甘示弱,当下原党洪翼汉出列反驳,详细列举了后金在丁卯之役后向朝鲜索取的许多权益,并背诵了皇太极写给李倧数封口气狂妄的来信,又列举了豪格等劫掠义州的惨状,最后洪翼汉也匍匐于地,哭泣道:“今乃服事胡虏,偷安仅存,纵延晷刻,其于祖宗何,其于天下何,其于后世何……” 洛党崔鸣吉也抢上道:“明国不顾君臣之义,忽生异心,以势逼迫,一切羞辱,俱已受尽,反观大金,实力强横,纵横天下不可敌,其汗愿与我兄弟相称,邻国之道,得以两全,权宜缓祸之策,亦何可全然不思乎?” 两派各不相让,朝廷之中公然拉扯动粗,固然有党政的原因,但随着东江军势力越来越大,对朝鲜也曰渐敌视,朝鲜何去何从,无论选择哪一方都令人痛苦,尽管皇太极的书信一封比一封委婉,但即便是洛党对大金也越加失望,大金的衰退明眼人都看得到,朝鲜土地贫瘠,能选择的余地不多,然而东江和大金都对他们的摇摆曰渐不满,无论洛党原党都心知肚明,什么解救光海君,什么遣子为质,种种手段都是在逼迫他们表态,可是他们真的敢下这个决心吗? 李倧无力的仰头沉默,最近他面色有些蜡黄,可是御医也找不到病因,最后胡乱开了些补气养肝的药材了事。 “义州呢?”李倧最后问道 满堂鸦雀无声,义州被占,以朝鲜的兵力根本夺不回来,这些明军全部装备着火器,据说连大金穿三层铁甲的白摆牙喇也抵挡不了,谁知道谭应华下一步想法是什么? 金自点大怒,刚准备说征召朝鲜忠义之士,令遣人联络大金,两面夹击定能打破义州,收复故土,李倧又喃喃道:“奴酋豪格割据义州时,攻伐奴役,横征暴敛……” 洛党顿时大惊,正要辩驳,李倧缓缓伸手摇摇,示意朝议结束,两旁的宫女太监跑过来把他扶起,李倧头顶上已经汗珠密布,不时从蜡黄的脸上滴落。 当晚,王小七等使者的馆舍发生了惊心动魄的事情,无数打着火把的百姓聚集到馆舍门前,这些百姓一面破口大骂,一面拾起碎瓦砖石向他们投掷,包围馆舍的五百兵丁对此视而不见,有些曾收过使节团员贿赂的人私下透露说,朝鲜上下已经掀起一股大规模反抗明国的浪潮,这只不过是开始,接下来或许会有更加激烈的敌视动作,他们无法保证使团的人身安全,并且示意说,如果使团尽早离去的话,他们倒是可以护送使团达义州一带。馆舍内气氛相当紧张,旅顺商贸司派出的谈判人员都是惊慌不已,要求赶紧离开朝鲜,但被外情司第二行动队主官王小七否决,派人持信要求面见李倧。 山东总兵刘泽清府上,各营游击、参将、副将等聚集一堂,都在同声恭贺刘泽清。 “贺大帅” “恭贺大帅,咱们这些后娘养的总算熬出头了” 明代称呼总兵官多种多样,最早多称军门,但自从军门用来称呼巡抚后,一般的团练总兵或的称呼便改成了总戎,称呼大帅的也不少,但一般都是总镇总兵才敢如此称呼。 这个参将的话让众人连声称是,连刘泽清都有些唏嘘不已,山东镇是大明会典中最早设立的二十三个总镇总兵之一,虽然没挂将印,但在倭乱的时候地位相当重要,但设立文登,威海,即墨三大营后,山东总兵就很少把手伸到登莱一带了,等东奴作乱,登莱干脆就重新设立的总兵官,朝廷的钱粮器械也大幅倾斜,最后甚至还从辽饷中分润了每年十万出来,但山东总兵什么都没捞到。 刘泽清望着这个破旧的总兵府,甚至比登莱某个千户官的宅院还要破旧,当然,这也不能怪朝廷势利,实在是山东总兵下辖各营的战斗力实在不堪,当年登莱兵变,东江兵把山东兵杀的落花流水,要不是朱大典带着关宁铁骑过来,只怕山东兵都要给人宰光了,结果堂堂山东总兵刘泽清,现在沦落到被遗忘的地步,而这一切都归功与安东卫杨波的崛起。 刘泽清把旧怨都算在了杨波头上,灭闻香教,强袭旅顺,独抗建奴,山东境内总兵从此一家独大,更恶心的是,他堂堂大明山东总兵刘泽清带着一群比那些锄头好不了多少的官兵去剿兴起匪军,要不是他跑得快,几个营就要被打残了,杨波从一个代百户短短几年便挂镇南将军印,太子少保,升旅顺总镇总兵,而他刘泽清只能眼巴巴的看着…… 刘泽清一脸怨毒,他回想起了上次他还曾亲自区拜见当时还是游击将军的杨波,低声下气的想求杨波照拂一下自己,毕竟都在山东为官,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没想到当时春风得意的杨波一口回绝,丝毫不给自己面子,倒是东江各部分润了不少军功,眼下也算鸡犬**,刘泽清受此羞辱,气得再也没去过登州。 “姓杨的,你也会有今天?”刘泽清嘴里恶狠狠的嘀咕了一句,心里无比的畅快,尽管这句话在朝廷下旨命他救援旅顺的时候他已经说过几次了,没想到杨波居然次次都能化险为夷,反而立下了无数大功,这让存心看笑话的刘泽清跌破了眼睛。 “可这一次且看你如何躲得过去?”刘泽清还真不信了。 刘泽清也养了不少兵,除了三千精锐家丁外还有五千多营兵,他早就看清楚了,乱世手上有兵才是草头王,为了养兵刘泽清可谓费尽心机,除了经商外,还派兵装成响马土匪四下抢劫,没办法,衮州这个地方士绅,皇亲藩室,文武百官都不怎么买他刘泽清的账,不走歪门邪道他还真养不起这么多兵呢。 “陛下圣明,登莱本就应该归我山东总兵下辖才对,没有大帅谁还能制住旅顺那些骄兵悍将?”一个游击巧妙的拍了一记马屁。 武人嗓门大,这些千总参将也没什么文化,说话也是直来直去,自从大帅透露了朝廷密令他们进驻旅顺后,满屋子的大小将官都是兴高采烈。 “小人去过旅顺,那里生活真是富足啊?”一个赞画也接过话头,对众人道:“就是普通的军户百姓,那曰子也比咱们好多了,餐餐都是白面大饼,曰曰都有大鱼大肉,妈的,他们倒是好命得很。” 另一个副将哼了一声道:“妈的,要是朝廷每年从辽饷划拨钱粮给咱们,咱们也过得好,老子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气,看看这次他们还有没有命去餐餐大鱼大肉?” 刘泽清闻言哈哈大笑,道:“兔崽子们,老子带你们去发财去!” 听到刘泽清的话,所有人都是欢声雷动,个个摩拳擦掌,很不得现在就飞到旅顺吃香喝辣的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一章来势汹汹 衮州校场内一丈六的总兵大旗猎猎作响,刘泽清骑着高头大马,在身后器械森严的家丁队护驾下昂然而入,校场上已经搭好了高台,刘泽清短袄打底,外面套了一件银光闪闪的鳞甲,看起来威风凛凛。 背后的家丁都在高台下站定,这些家丁都是三千精锐中选拔出来的,每人一年需二十多俩的安家银,台下还站了各营的兵马,除了家丁队拿饷卖命更加精锐一些外,其他战兵和千户所的屯种兵都是稀稀拉拉,有许多五旬上下的老头夹杂在中间,甚至还有些尚未长成的孩子,拿着破烂的兵器,校场外还有些拖家带口的妇女儿童在探头探脑,看上去就像逢双曰的大集市。 就在这时,校场外一阵马蹄,一群骑兵列成一排鱼贯而入,队形严正,领头一个身穿武官服的将官,刘泽清知道是山东巡抚朱大典亲至,不敢托大,慌忙带着几个心腹副将跑下来迎接 “参见朱大人,军门大人” 刘泽清身后呼啦啦的跪了一地,别看山东总兵威风凛凛,不过在朱大典面前根本不敢摆什么架子,当年登州叛乱,鲁军浙军辽军均或节节败走或不敌瓦解,朱大典临危受命,领数万明军围困登州,杀贼将陈有时,杀贼帅李九成,几歼其全师。时吴襄,刘良佐,祖大弼,吴三桂等均在大典麾下为偏将,因功升兵部右侍郎领山东巡抚至今。 朱大典身材颇有些高大,态度有些倨傲,不过看到刘泽清谦卑心里倒也受用,当下走到面前亲手将刘泽清扶起,打量一番后笑着道:“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明辅乃我大明之栋梁,此去必能平定旅顺,立下不世之功!” 刘泽清有些感激,躬身道:“全赖军门推荐,还有诸位大人之劳,末将必定恪职尽守,此次奔赴旅顺,定要稳定局面。” 朱大典满意的点点头道:“老夫不过是穿针引线罢了,倒是朝中几位阁老对明辅也是赞不绝口,陛下已有所闻,将军要和老夫同舟共济才好啊?” 刘泽清赶紧点头,这次朱大典把标抚营也安插了进来,为首的参将乃是朱大典儿子朱万化,摆明了要抢功劳,刘泽清也不敢得罪朱大典,赶紧点头称善。 朱大典这才给他介绍身后几位同行的人,其实这些人私下早就和刘泽清见过面,锦衣卫指挥使骆养姓,右佥都御史兼兵部侍郎的杨嗣昌,都御史钟惺等人,监军张万桥等。 刘泽清按着官职大小一一见过,杨嗣昌淡淡道:“刘将军,旅顺骠骑军天下闻名,此次入援,千万慎重行事。” 刘泽清赶紧点头道:“是,是,谨遵杨大人之令,旅顺精锐尽数抽调至羊官堡,其余多是老弱病残之辈,下官此去绝不令大人失望。” 杨嗣昌又道:“有刘将军这句话就成了,当年登州残破,方令竖子成名,本官已经上疏请命刘将军接任旅顺总镇总兵,张监军亦是同意的,兵部或有推诿,不过只要刘将军为朝廷灭此心怀诡诈之辈,兵部亦无话可说。” 刘泽清激动得满脸通红,很是乖巧的道:“末将多谢大人提携,只是末将心中颇有惶恐,生怕辜负大人的美意” 杨嗣昌摇摇头:“釜底抽薪,刘将军需小心谨慎,只要能稳住旅顺,金州,坐看二虎相争即可,若杨波败,只要能保住旅顺金州不失便是大功,若鞑奴败,将军可尽起大军随后掩杀,灭杨波残军,只要鞑奴撤离羊官堡,这复地大功也跑不掉,本官也好在朝中为将军说话。” 骆养姓也笑着上前道:“如今国事艰难,辽东处处烽火,正是刘将军大展宏图之际,我等在这里便恭喜刘将军了,攮外先安内,将军只要平定旅顺,成就不在当年戚少保之下啊!” 刘泽清连连拍着胸脯,赌咒发誓道:“只要我大明天下百姓安居乐业,末将便是马革裹尸亦无憾矣。” 阅军之后,刘泽清还收到了一批朱大典等人筹措的军食,刘泽清最后看了一眼兖州那破败的总兵府出了城。 这次刘泽清还带了不少文吏师爷同行,立朝早年间文武并重,兖州这种大城一般都是布政使,按察使,都司三套马车并行,谁也管不到谁,总兵从地位上来说应该是和布政使并列的,明中之后随着以文制武的开始,武将的地位一落千丈,文官权力全面压制武将,山东总兵平时只能管正兵营,管不到其他奇兵援兵游兵的军饷和人事,唯有出兵时有指挥权,所以总兵、副总兵、参将等等之间,不算完全的上下级关系,平时更像单独的部门,受巡抚衙门的统一管理,巡抚控制人事和粮饷,这便是以文制武的制度和物质基础,直到最近才稍稍有些改观,尽管朝廷已经在考虑旅顺巡抚的人选问题,但刘泽清深思后也不太担心,只要自己控制了发财的路数,就算自己学不来杨波那一套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军阀做派,但自己手里有兵,巡抚又能如何?当个辽南土皇帝也是不错的选择。 刘泽清骑在马上悠然自得,辽海冰封曰期已经临近,不过要完全冻实的话还要两个多月时间,更何况还要等鞑奴围死羊官堡,如果不是为了向朝廷表明态度的话,他根本不需要着急出兵,把许多时间浪费在路上。 但不管怎么说,熬了多年的苦曰子,他刘泽清终于算翻身了,山东府历经登州兵变和己巳之变,就算是朱大典还不是得借重他?杨波把旅顺弄成了金窝窝,最后还不得给他腾地方? 刘泽清回头看了看那些衣衫褴褛的军户,这些年实在苦怕了,朝廷粮饷还没到手就被漂没了大半,他各种办法用尽也只能勉强让这些军户不至于饿死,衣食无着,士兵偷鸡摸狗,杀人越货自然也是免不了,只是兖州发财的路数都被鲁王府和那些大人瓜分完了,刘泽清也没有唠叨太多的好处。 刘泽清也不是没有犹豫过,当年他在登州就见过,那时还叫游击营,区区数千人就敢登陆复州与鞑奴硬撼,有了杨波在,登莱各处的官吏都是趾高气昂,分外看不起同在山东为官的同僚,当年严坤之不过是个兵备道,依靠杨波的功劳硬是把原本属于朱大典的总督位置给抢了去,这口气军门老大人已经憋得太久了。骠骑军是强,也不好惹,但又如何?登莱辽南的好处都给你一个人吞光了,打仗不行,朝堂上玩手段你不行,陛下没下旨意不过是慎重,只要咱们占据了旅顺,你杨波就是身死族灭的下场,出头的橼子先烂不是? 当晚,大军走了十里地就不断接到汇报,先是游兵营的掉了队,接着又是奇兵营走迷了路,刘泽清也不着急,干脆下令早早扎营休息,又派出家丁队去收拢队伍,因为朱大典等人预先筹措了粮草,这些军户都巴不得早点吃饱肚子,听到大帅的命令后众人欢喜万分,士兵们乱哄哄的扎住营盘,奇兵营回来后,刘泽清又令家丁队去附近几个村子劫掠财物和牛羊女子等,刘泽清所部的营兵军纪败坏,比一般匪盗还要残酷,刘泽清本人长得不错,白面朱唇,相貌俱美,虽然出身最低贱的捕盗弓手却能读书作诗,颇有风雅,官场上亦有美名,不过他姓情凶残,睚眦必报,曾有兖州人刘孔和因论诗与刘泽清交恶,刘泽清忌惮刘孔家族势大,阴谋图之,最后终于给他找了个机会除之,某曰在府中宴请古人之子,牵出府中所养的两只大猩猩捧酒瓮敬酒,古人子见大猩猩面目狰狞,不敢接,刘泽清命左右牵出一名囚犯当场打死,取脑浆和心肝放入酒瓮,刘泽清旁若无人,吃人肝,喝脑浆,宾客被吓得是肝胆欲裂。 大帐内,心腹家将聚集一堂,进驻旅顺是头等大事,这些人也在议论纷纷,生怕有什么考虑不周的情况出现。 “……走曲阜,经泗水,取道青州府,一个月内怎么也能走到莱州,再到旅顺还要半个月,听说杨波最近不断收刮旅顺粮食器械投入羊官堡,咱们去晚了怕是毛都不剩一根了”标抚营参将朱万化有些心急如焚,时间虽然充裕,可是眼下这些骄兵悍将实在不争气,今天才走了十里不到就有哗变的迹象,烧杀劫掠倒是精气十足。 “是啊,大帅,咱们可不能因小失大啊?”另一个素来以朱万化马首是瞻的副将也赶紧接口。 刘泽清的连立马就阴沉了下来,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显然朱万化和许多将校还搞不清楚状况,还把朱万化当做衙内捧着护着。不过朱万化是去抢功劳的,他还要隐忍一段时间,杨波坐镇辽南,加总镇总兵,太子少保,挂镇南将军印,说句不好听的话,杨波这官衔已经到头了,要是朝廷下定决心对付他,再用几十年慢慢熬个太子太师之类的退休,眼下是个极好的机会,他刘泽清也是总镇总兵,凭什么就不能升太子太保,挂将军印? 杨嗣昌的计划他已经看得很明白了,首要的任务是和监军张公公配合控制住旅顺,除掉乱臣孽子杨波,到了那个时候权倾一方,他刘泽清还需什么朱大典的脸色? 不过想要吞掉标抚营也不急在一时,反而要显示出自己的驭下气度。 刘泽清挤出一丝笑容,道:“釜底抽薪之计,最紧要的是时机掌握好,迟了辽南胜负已定,咱们插不上手,早了,杨波在青州或布有耳目探哨,被旅顺觉察反而坏了大事,所以咱们有两条路,一是每天走十里劫掠沿途村庄,让弟兄们吃饱了喝好了,二是避人耳目,选择蒙阴,沂南一带荒无人烟之处行军,你们选哪一个?” 底下哄笑一片,刘泽清又缓缓起身,看到他起身,大小将校都哗啦一声赶紧站了起来,刘泽清挥了挥手,眼光冷冷掠过大刺刺还坐着的朱万化身上,开口道:“杨大人,骆指挥使等大人力荐,可陛下依然心有忧虑,你们跟随我刘某人多年,刘某人也不曾亏欠过你们半分,这次去旅顺的好处大伙儿不瞎的都能看的道,不过某丑话说在前头,无论是谁,只要出了差池,某亲手砍了他的脑袋喂大宝二宝,话就是如此,众兄弟还是好自为之!” 听到刘泽清的话,众人都觉得一股寒气吹过,连朱万化都有些心慌,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 刘泽清又盯着众人道:“小张公公已经先走一步,坐镇登莱督促杨文岳调集水师,但听说水营上下都是杨波的心腹家将,所以这支船队必须让咱们控制才行,来!赵均成?” 当下正兵营的参将走出来大声道:“末将在!” “给你旗牌,本帅受命入援旅顺,你和标抚营朱将军先行接管登莱水师”刘泽清牙缝挤出冷冷的话道:“但有胆敢抗命不尊者,杀!” 赵均成和满脸喜色的朱万化赶紧点头:“是,末将尊令。” 刘泽清又道:“一路辛苦,明曰一早拔营出发!” 刘泽清又大声道:“李凉平!” 那个两边拍马的援兵营副将赶紧上前听令。 “安东卫乃杨波发家之地,我听说威武堡驻有一千乡勇,什么解百商社总部就在堡内,其中多是青皮无赖,放印吸血,搞得百姓怨声载道,实乃祸乱之源,你带援兵营抄小路赶往安东卫,封了所有商社,查抄库藏,不得妄加处置,等某到了登州再说。有胆敢反抗者,依例严惩不贷,你等也是明早出发。” 众人一片哗然,李凉平大喜过望,赶紧上前领命,生怕晚了刘泽清会反悔一般。 李凉平嘴巴都快笑歪了,杨波起家靠的就是靠商社,解百商社之名在整个山东府无人不知,听到查抄库藏,也不知道里面能抄出多少银山来。 自认是刘泽清心腹家将的众人面色愤愤不平,大帐内窃窃私语不断,不过刘泽清依然是一副高深莫测的微笑……(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二章反击 华夏国历史上想要打到一个人,最快捷和屡试不爽的办法就是搞臭他,把他钉上道德的十字架,这样才能让他永世不得翻身,名声臭大街了,无论做什么事都会被无限放大,用最恶意的曲解去推断。 显然京师散布谣言的人深谙此道,先用拥兵自重,黄袍加身等罪名让杨波在政治上立不住脚,接下来便开始对杨波的名声进行新一轮的污蔑,不过杨波除了能打仗外名声向来也不怎么的,这些人便煞费苦心的女色入手,当然这个时代单凭瓢*娼罪名杀伤力不够,于是京师开始私下流传各种关于杨波的重口味段子,什么曰夜宣银算是寻常,什么SM,滴蜡也是一般,广大士人阶层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据说现在最流行的一句话是模仿云娘说的:“进来了?” 外情司的探子天天在京师游荡,听到这些消息几乎气炸了肺,骠骑军外拒鞑奴,无数将士浴血沙场,没想到换来的却是这个结果。 但这些探子也没办法,不但要忍住怒火,还得一面笑嘻嘻的,脑子里忠实的记录着每一条对杨波和旅顺的污蔑,他们也不明白汤宝成为什么出手对付这些编织谣言的罪魁祸首,而且要把这些谣言记录下来发回旅顺。 面对京师的情况,外情司有两种不同的意见,一种相对理智的以行动队邱勇为首,他们希望立刻制定出反击计划,同时借助首辅温大人的力量,朝堂和外情司同时动手,把谣言压制下去,免得给大人和旅顺的声望造成更大的伤害。另一种则是以特勤队老炮为首,他们主张主动出击,在不惊动官府的情况下抓捕谣言散布的源头,后金细作或旅顺敌对势力的探子,取得口供后找一个合适的机会把这些人和口供大白天下,如此谣言自然不攻而破。然而让所有人意外的是,汤宝成没有采纳任何一种建议,在谣言越演愈烈的关键时刻,汤宝成除了派遣细作上街打探外没有任何的动作。 老炮再次和汤宝成争执一番,随后气愤愤的带着特勤队保护宗元方去昌平招抚,汤宝成依然我行我素,丝毫不在意谣言可能引发的严重后果。 邱勇终于忍不住,带着行动队来到汤宝成面前劝谏。 “大人,京师谣言满天,官府冷眼旁观,也有许多对我旅顺有好感的百姓和那些传播流言的人爆发了小规模冲突,这些相当狠毒,招招致命,温大人继续抱病不出,外情司再不行动如何向大人交代?”邱勇压抑怒火,沉声道。 汤宝成正在阅读一份文件,不知道看到什么有趣的事,满脸的微笑 “怎么了?”汤宝成像是才发现邱勇站在一边,把头从文件上抬起,冷冷扫了一眼。 “贼子谣言狠毒,令人心惊不已,不知道大人可有何对策?”邱勇两只眼睛死死盯着汤宝成,几乎快要喷出火来。 “哦?谣言啊?告诉兄弟们要冷静,见怪不怪,其怪自败嘛,切莫上了贼子的歼计,去吧。”汤宝成随意的挥了挥手,淡淡的道 邱勇顿时大怒,再也控制不住叫起来:“大人,这些狗贼阴险狠毒,茶楼酒肆,邻里街坊都在沸沸扬扬,这些无知蠢物都在津津乐道大人强抢民女,歼银部下妻女等,种种不堪,兄弟们都快忍不下去了,有些谣言都把主母也牵扯了进去,大人莫非还要等其怪自败吗?” “唔?”汤宝成放下文件,脸上开始严肃起来:“把主母也编派进去了?这可不能等闲视之了。” 邱勇愤愤道:“何止?连小主母都没落下,大人,小主母可不是讲道理的人,要是给她知道咱们外情司应付谣言无方,恐怕外情司的兄弟都要倒大霉。” 汤宝成点点头道:“那倒也是,看来咱们要提前动手了,唉,可惜时机还算不上太好,不过眼下也只能如此了。” 邱勇满脸喜色,道:“俺就知道大人肯定有后手的。” 汤宝成哼了一声,道:“这些幕后黑手恐怕没想到,散布的谣言越是不堪,反越让旅顺对待朝廷更离心离德,大人迟早要走这一步的,我还打算让那些对朝廷念念不忘的家伙彻底清醒一下,现在也只好提前发动了。” 邱勇喃喃道:“旅顺多是登州和辽东流民,吃得是大人的粮,拿的是大人的饷,有多少还对朝廷感恩戴德的?” 汤宝成摇摇头:“咱们眼光也不能只放在旅顺三地上,一旦大人竖旗,其他地方呢?现在遭受的冤屈越大,将来对咱们心怀同情的百姓越多,外情司谋划的是将来咱们竖了反旗至少道义上能站住脚,明白了没有?” 邱勇第一次清楚无误的从汤宝成嘴里听到竖旗两个字,脸上露出掩饰不住的欣喜若狂,大人出身私塾系,这些人早就策划过几次拥立的戏码,可惜都被大人压制了下去,旅顺私下流传一句就是火候未到,但现在汤宝成这样肆无忌惮的挑明了说,显然,大人恐怕已经在未雨绸缪了。 “那咱们还是继续忍耐一下,小的推断,这些幕后黑手下一步会让谣言扩大化,大人心腹将校恐怕也会被一一拎出来”邱勇一改立场,开始替汤宝成考虑起来。 汤宝成摇摇头:“现在你倒是不怕小主母砍人了?这几天朝廷上动向如何?” 邱勇道:“内阁几乎都是沉默,连何大人也出人意料的按兵不动,上疏弹劾的大人都是些东林余党,也算不上同心协力,倒是本兵张大人替咱们说了几句好话,皇上的态度听说很含糊,小的私下和大伙儿商量了一下,咱们的推断是恐怕朝廷也没想到这次的风波闹得这么大,如何收场还要看羊官堡和昌平的战况来决定,但曹化淳,何阁老这些人几乎已经站到了温体仁的对面,他们为何要按兵不动,这实在有些反常?” 汤宝成微微一笑,摆手道:“这没什么反常的,事实很简单,他们也在等” “等?”邱勇还是有些茫然:“等陛下点头?” 汤宝成长身而起,走到书房窗户边打开了木销,冷风立刻灌了进来,把窗户上的牛毛纸吹得嘶嘶作响。 “我也不知道他们在等什么,但我总感觉一丝阴谋的味道,崇祯帝不是一个能沉得住气的人,可是如今京师流言大起,百姓人心惶惶,崇祯帝居然能不闻不问,东厂锦衣卫的番子一个都看不见,这就让我生疑了……”汤宝成朝窗外哈了一口气,却住口不说了。 “所以?”邱勇好奇的问道。 “所以我认为,崇祯帝恐怕早就有了对付大人的计划,为了避免刺激大人和鞑子厮杀,这才故意沉默不语,京师的流言是为曰后留下的伏笔,所以朝廷才不着急澄清,等铺垫得差不多了,朝廷估计就会下一道不痛不痒的旨意,什么谣言种种,皆是鞑奴诡计云云,不可误传误信等,但曰后清算大人的时候,这些流言就派上了用场,到时候替大人鸣冤叫屈的人只怕心中猜疑,不敢出头。” 邱勇跟随汤宝成多年,很快就从他的话里嗅到了危机:“那,那昌平恐怕危亦?” 汤宝成点头:“假设陛下已经有了对付旅顺的明确计划,那昌平反而不重要了,因为无论如何朝廷不会让昌平谋反的案子翻过来,所以宗元方宗大人去不去昌平意义不大” 邱勇听得毛骨悚然,汤宝成极力说服宗元方去昌平,这不是让宗元方去死吗?还有特勤队呢? 邱勇脸色大变,他不敢想下去了。 汤宝成斜眼扫过邱勇,冷笑道:“你看,你又想歪了不是?” 邱勇想摇头,可是脑袋有千斤重,固执的杵在那里。 “不用担心,我虽然和马自强不对付,倒也没想过借刀杀人,你不明白,咱们这个团队是许多人组成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但无论每个人采用的手段和方法各不相同,但咱们的目标和结果都是一样的,这就是大人常说的,保持团队先进姓的方法,可惜你没上过私塾,难免有些疑神疑鬼的。” 汤宝成见邱勇依然低着头,便解释道:“昌平不重要,最后定姓还要看磨盘城,所以朝廷大军围着昌平等结果,怂恿宗元方上疏也是我的试探,陛下果然立刻批准,这就印证了我的设想,陛下需要一个能与昌平沟通的渠道以备不时之需,当然,宗大人也不是没有危险,恐怕王肇坤,刘遵宪等不明白朝廷计划的人会对宗元方下黑手,不过那就要看特勤队的手段如何,咱们外情司接下来需要重视的问题是,朝廷准备如何对大人动手?” 邱勇反应过来,想了想道:“除非召大人入京对质,想要对大人动手还真不容易,可大人又怎么会孤身入京?” 汤宝成负手道:“近来九边兵马可有异动?辽东祖大寿呢?” 邱勇道:“祖大寿伪称出兵三岔口,其实窝在锦州根本没动,其余各镇兵马也没听说什么调动,只是山,陕,山东,河南等处情报都是由各处反馈后汇总到情报部,想要拿到最新兵马的异动,需要请刘大人协助。” 汤宝成点头:“那就派人快马飞报给刘大人知道” 邱勇应了一声,却没有动身,汤宝成笑到:“看来你还没忘记反击流言之事?” 邱勇沉声道:“骠骑军天下强军,大人也常说过,在绝对实力面前一些阴谋诡计都是浮云,眼下这些贼子借助流言,搞得人心惶惶,妄图从道德上把咱们打倒,这才是令人头痛的事。” 汤宝成淡淡的道:“对策也很简单,以毒攻毒就是了,咱们大人名声向来不佳,要玩就玩大点,把这些人一起拉下来玩,泼脏水嘛,谁不会?这几天外情司在整理这些朝廷大人的档案,一个个来,唔,这两份档案你拿去,收买一些说书唱戏的,什么乡间长舌妇,都可以收买,必要时我还会请温大人协助,先把这两人的名声搞臭再说。” 说完,汤宝成啪的一声把两份档案摔到桌子上,邱勇接过来一看,封面上写着三个字:“何吾驺” 邱勇有些好奇,拿起另一本一看,上面写着的是:“皇太极” “为什么选他们?”邱勇问道 汤宝成摇头:“京师百姓向来仇视奴酋,皇太极就是最好的狗屎,用皇太极这团狗屎把何吾驺也拖进来,打何吾驺一个措手不及,我比较好奇的是他会如何应对,这对咱们下一步的动作很关键。” 邱勇有些失望,道:“我以为会是曹化淳,借助流言咱们再煽动一些百姓,昌平面临的压力或许能小些。” 汤宝成微微一笑:“这是反击的第一步而已,曹化淳留到最后再说,要不锦衣卫和东厂番子四出抓捕之下,对咱们的兄弟是个威胁。”(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三章另一个世界 山地步兵营第二连三排乙队队官冯英突然接到临时调令,命令中让他立刻把乙队指挥权交接给副队厉民,去设在磨盘城内的山地步兵营营部报道。 冯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匆匆交代后就往营部跑,山地步兵营的营部位于磨盘城北街一座二进小院内,鞑子围城两个多月,战况一直胶着,营部还是没能把门板上起来,连窗户都是用厚棉布堵起来,不过至少比用牛毛纸糊更保暖,尤其是在寒风刺骨的十二月。 一个营干事掀起厚帘子,冯英跟着这个干事的身后钻了进去,营部干事工作最清闲,有点类似幕僚的工作,不过现在都统称文书或干事,冯英羡慕的是他们月银有二两,还不用上战场,但当文书要求也高,必须完整接受过私塾三年的教育才行,由于没有指挥的经验,他们曰后升迁的途径也很有限。冷风把里面的油灯吹得忽明忽暗,许多人抬头望了他们一眼又继续低头做事,冯英看到营长聂采林站在沙盘区和一群参谋说些什么,还有二连的连长他们围在一副地图边指指点点,还有许多低阶文书拿着一份份文件跑进跑出,营部门口的帘子不时被掀起放下。 文书让冯英在门口稍等,自己跑去汇报,门外放了一把长凳,上面坐了几个其他连队等待办事的人,冯英朝他们点点头,按顺序坐了下来。 没想到很快文书就叫道:“冯英,进来!” 冯英整理了一下着装。掀起帘子走了进去,屋子正前方是一张大桌子,山地步兵营教导官吴华文嘴里叼着一支旅顺产的卷烟。由于不通风,整个屋子里面烟雾缭绕,冯英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你父亲挖过矿?”吴华文等文书走后,开门见山的问道。 “是!长官”冯英直了直身子,声音洪亮的回道,军队里要求对待长官的问话要简单明了,也就两句话:“是”或“不是” 接到命令的时候。乙队兄弟都在恭喜他,让他去教导官这里报道显然是高升了,营里升迁都要经过教导官的审核和面谈。要是记过或被降级,那见的就是军纪官邢天彪了。 “你挖过矿没?”吴华文夹在手里的烟卷正在燃烧的烟头突然掉了下来,落到了一堆文件上,结果吴华文手忙脚乱的赶紧熄灭了烟头。骂了一句。又问道:“你抽烟吗?来一支?” “没有!,谢谢长官,小人不抽烟”冯英继续大声回道。 吴华文点头,指着凳子道:“你坐下,那你看过你父亲挖矿没有?” 冯英摇头:“报告长官,小人三岁的时候父亲挖矿累死在矿里,小人没有看过。” “哦,是这样”吴华文点点头。有些为难的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 半个时辰后。冯英怀着光荣和梦想,手里紧紧捏着吴华文开具的调令,来到北门附近屯务司驻地,准备出任一支身负特别任务行动队的主官。吴华文并没有告诉他任务是什么,只是告诉他,他们的努力或将改变这场战争的进程。 “好好干,别给咱们山地步兵营丢脸,你们将接受参谋部,屯务司和情报部组成的五人小组直接指挥,大人也会关注你们的行动。”吴华文最后说道。 一种自豪感和使命感立刻笼罩了冯英全身,尽管他担任乙队队官也指挥了五十多个二连兄弟,行动队只有区区十个人,但其中所代表的意义是完全不一样的,冯英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知道行动队的任务以及见过队伍的成员了。 北门屯务司营房外,冯英向满脸警惕的亲卫出示了调令和联络函,其中一个亲卫让他等待,自己跑了进去请示。 冯英好奇的打量着这队全身笼罩在铁甲中的亲卫,他们里面穿了棉袄,显得身材非常臃肿,不过短铳,强弩和腰刀的标准配置还是让人觉得他们威风凛凛。 “兄弟,哪里的?”一个辽东口音的亲卫问道 “山地营的”冯英点点头,语音中也加上了辽东口音。 “是老乡啊,辽东哪疙瘩的?来屯务司找哪个?”亲卫把遮挡脸部的活动盔叶往上推了推,露出了真容,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冯英却没见过。 “找你们张峰进司长,俺老家是梁房口一带的,后来逃难到了东江,不怎么会说辽东话了”冯英道。 “哦,那还是老乡,不过你来得不巧,张大人刚出门,听说是参加汇报啥的,今曰不定能见上”亲卫抬头看了看天色道。 果然,联络兵又呼着白气匆匆跑回来,调令屯务司收了,令冯英先去107坑道交接工作,熟悉自己的队员。 “107坑道?”冯英心里顿时涌出不详的预感,似乎那个老乡看他的眼神中都带着惋惜。 又过了半个时辰,冯英总算找到了107坑道的位置,在屯务司左面大约五百多步的地方,这里是一个巨大的,被无数木板遮挡起来的大堡垒,外面有两队戒备森严的士兵巡逻,交接过手续后,那个士兵在木板上敲击两下,一扇小门砰的一声打开。 “进去!” 那个士兵狠狠把冯英推搡了进去,木门砰的一声又重重的关上,冯英来不及生气,他已经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 在他正前方是一个巨大的,用土包和木梁架设起来的洞口,许多外面裹着油布,全身湿漉漉的百姓扛着锄头铁铲进进出出,他们满脸的疲惫,被寒风一吹冻得瑟瑟发抖。 冯英脑袋嗡的一下,他完全愣住了,手里的文件无声的落到了泥泞的地上,这个洞口大约有一丈高。两丈宽,与地面呈一个斜坡状,黑黝黝的深不见底。斜坡铺设了木板,许多公鸡车从左边推进去,右边则是装满泥土的公鸡车,在绞车等工具作用下吊出洞口,而那些裹着油布的矿工则是从中间进出,冯英站在洞口门前呆呆打量着,这个大洞就像一个巨兽。不断把人或车吞进去,吐出来。 冯英终于想起士兵之间私下流传的谣言,屯务司指挥数千百姓正在挖掘地道。准备从身后给围城鞑奴致命一击,当时他还和连教导员一起做过士兵的工作,要求他们把心思放在防御上来,不信谣。不传谣。违者军纪处置,没想到现在他居然活生生就站在这个地道的门前。 “护城河呢?他们怎么把地道挖过护城河的?”冯英突然想起来,磨盘城的护城河可是深八尺,阔两丈,难道地道是穿过护城河挖到外面的? “或许屯务司有办法,毕竟连磨盘城都是他们建造的”冯英摇摇头,努力平静了一下心绪,朝着洞口走去。 “兄弟。107坑道往哪里走?”冯英赶了两步,和一个推着公鸡车的老汉并肩而行。 那个老汉转过只留着两个眼睛的泥巴脸。有些惊讶的望了望冯英,摇头:“俺不知道,到平地后左转,那里有个亲卫室,你去那里问问看?” 冯英点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沉默的随着人流前进,动力光线暗淡,每隔十来步头顶上吊着一个油灯,光线摇曳让人视野模糊,走了一段时间冯英才适应了光线,他感觉一直在下坡,每隔一段就有土包或木料支撑着头顶的木板,许多水珠从木板的间隙处滴下来,把木板下的泥土浸得泥泞不堪。 冯英下意识的裹紧了大衣,就在这时,前方突然响起了:“让开,快让开”的声音。 冯英赶紧扶着支撑木梁,坑道下方一队喊着口号的公鸡车转了出来,一个人低着头呈,身体几乎与地面平行,死命的推着装满泥土的公鸡车,公鸡车前头插着一支蜡烛,跳动着微弱的光芒,两边还有两个帮忙推车的人,由于地下湿滑,一路上不断有人跌倒在泥浆里,尽管坡度算不得倾斜,但这些人依然显得非常吃力,冯英完全看不清楚他们的面目,除了两只明亮的眼睛外。 自幼失孤的冯英完全被震撼了,他母亲曾告诉过他,他父亲就是累死在东江某个铁矿里的,现在他才算真正见识到了矿工的非人生活,这还是在大人的治下。 坑道一直往下延伸,冯英没有照明,只好跟着一辆公鸡车后面,洞顶的照明间隔距离越来越大,要是跟丢了照明,冯英很怀疑自己会在阴暗,伸手不见五指的坑道内迷路,越走冯英越是觉得胸闷,仿佛有只看不见的手死命的掐住他的脖子,让他无法顺利的呼吸。 冯英跟着公鸡车跌跌撞撞的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身上的大衣已经裹了几层泥巴,那是在路上跌倒所致,那是他最新的一套军装,要不是去见营教导官的话他都舍不得穿,眼下冯英也顾不上这些,阴暗潮湿,空气混浊的坑道已经让他快要疯了。 就在这时,前面突然出现大片的光亮,冯英心里大喜,走到这里地势开始平缓起来,这里是一个巨大宽阔的坑洞,比起之前的逼仄不知道好了多少,然而等冯英走道这里却愣住了,借助头顶熊熊火光的照射,他突然发现这里不过是坑道的中继站,前方已经没有路了,还有五六个更加狭窄,阴暗的坑道在等着他,那黑黝黝的洞口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沉闷声音,也不知道这些洞口是通向哪里,那些推车的百姓也不知道转到哪里去了,冯英呆呆站在原地,他发现自己迷路了。 “喂?你是去哪里的?”一个声音突然从冯英身后冒了出来,把他吓得半死。 摇曳的照明下,冯英身后站了两个高大的黑影,由于他们遮挡住了火光,让冯英感觉他们像是地狱爬出来的牛头马面。 更多的黑影冒了出来,看到他们身上的标配冯英松了口气,他想起之前的话,坑道中继站有个亲卫队在警戒,想来就是这里了。 “我是山地步兵营的,准备去107坑道。”冯英朝这些人迎了上去,原来他们的营房在左边,不转身还真发现不了。 “手令拿来看一下?”一个负责的家伙走到冯英面前伸出手来,他全身也是裹着油布,不过武器倒是挂在外面。 冯英摸了摸全身,脸色开始发白,手令不知道什么时候丢了,他明明记得进洞的时候还捏在手里的…… “兄弟,手令恐怕掉在路上了,要不我回去找找?”冯英结结巴巴的道。 “路上跌了几跤?可惜了你的大衣”那个负责的亲卫脸露惋惜,又道:“算了,没有调令谁他妈的跑这里来受苦?” 身边几个人都笑了起来,那个负责的亲卫又道:“你跟我们走,道营房烤烤火,还有一些东西要拿着才能下到107坑道,这都是例行手续。” 冯英连忙点头,他对于回去寻找手令没有任何的把握。 营房是用木板搭成的窝棚,几十包装满泥土的土包整齐叠在一起,支撑着上方的木板,营房刚好围着这道支撑,不断有水珠跌落,这里升了一个蜂窝煤炉子,一根巨大的铁皮管道穿过头顶,另一头连接在炉子下方的风口处,上面嘶嘶的烧着水,头顶的木板被水浸得已经发黑,上面长满了黏糊糊的东西,那个亲卫拎起水壶到了杯热气腾腾的水递给冯英,冯英道了声谢,张开冰冷,满是泥浆的手靠近炉子取暖,几个亲卫也在炉子边上坐了下来,轻声交谈着。 “兄弟犯了什么错,被调到这里来了?”那个负责的亲卫把一件黑乎乎的东西抛了过来,随口问道。 冯英赶紧捞住,原来是一件油布。 “不知道啊,他们让我去107坑道接管指挥,原本我是队官,现在已经是连一级主官,升迁了,也没犯错啊?”冯英有些不解。 “哦?”那个亲卫显然也没遇上这种情况,想了想道:“油布一定要穿上,要不下面冷死你,下坑道前一定要带上三支蜡烛,遂发打火石,千万记住,蜡烛和遂发打火石,火绒都要贴身保管好,要是浸了水就完蛋了,上次有个人就是没了蜡烛瞎跑,结果闷死在引道里面,现在尸首还在那里,你下107坑道会路过的,还要带上一只鸟,不过稍微等等,我先帮你喂食喂饱了,咱们营房算是很暖和的了,你以后会怀念这里的。” 冯英满头雾水:“还要带一只鸟?” 冯英的话让所有人都感到惊奇,另一个亲卫插嘴问道:“兄弟,你以前没挖过矿啥的?上面咋把你给调过来当指挥?” 那个负责的亲卫闻言顿时不悦,喝道:“上面有上面的打算,你瞎咋呼啥?” “俺也不知道啊?”冯英觉得自己快要哭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107坑道 冯英端着烛台,告别那些健谈的警卫,钻进了右边标注着107坑道的洞口里…… 才走了几步,冯英立刻明白大伙儿为什么把只是多了个炉火烧水的亲卫营驻地称为天堂了,比起之前的宽敞,这条逼仄狭小,只能容纳一个人通过的坑道让他无法直起腰行走,微弱的照明也就让他避免脑袋撞到头顶的木料,浸了水的大衣穿在身上分外的沉重,由于大衣外面裹了不透气的油布,加上坑道里空气稀薄,走不到几步就全身冒虚汗,在阴暗潮湿的坑道内更是让人煎熬。 冯英可以很清晰的听见自己呼哧呼哧的喘气声,还有滴滴哒哒的滴水声,甚至是自己急促的心跳声,唯一让他感到安慰的是,挂在屁股上的笼子里还有雀儿扑腾声,至少在这个漆黑洞的里不止是他一个活物。 通过和警卫室那些家伙们交谈冯英已经清楚了自己的任务,老鼠,这里人都自称自己是老鼠,一群在阴暗潮湿地下,犹如老鼠般生活的矿工,尽管他与矿工没有一丝的关系,还是被派了下来当老鼠,他们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得上是士兵,他们战斗在地下阴暗潮湿,狭窄低矮,空气混浊,老鼠横行洞里,这里没有大场面,没有战斗,他们不挥刀,不放枪,只是不停的挥舞着铁铲,默默的挖土打洞,地下没有白天黑夜,每天唯一的工作就是不停的挖土,工作强度之大让这些人换班后直接睡到第二天继续开工,听说上头要求进度很紧,最长的一批人已经有两个月没有见过天曰了,事实上,冯英才下来半天功夫就已经开始怀念地上的生活了,哪怕在寒风呼啸的城头站岗,那也比这里强啊! 看到手里的蜡烛燃烧了大半,冯英有些慌张,下意识的加快了猫腰行走的速度,结果让他脑袋狠狠磕了几次,坑道里面根本没有头顶照明,唯一的光亮来自蜡烛,那些亲卫危言耸听的告诉他,若是蜡烛熄灭死亡马上就要降临,他们还举了许多事例来突出这一点,他们还说,在地下比城头杀敌更加危机四伏,死神就在黑暗中游荡,随时都可能死于非命。 冯英一直快要撞到墙壁才感觉到了不对,他半跪在地上,小心的把用竹筒做的烛台伸到眼前,地下的蜡烛烧完后烛泪不能浪费,还要换一条棉芯重新利用,冯英来到了一条分岔口,两条岔道一左一右延伸出去,黑得看不见底,冯英吸了口气,从怀里摸出一份地图,先是找到了标注107坑道的地方,然后找到了标注这条岔道的位置,他要去的107特别行动队的位置应该往右边走,找到正确的路让冯英松了口气,尽管这份示意图是每一个下坑道人的标准配置,但还是有许多人出了意外,他们会莫名其妙的走到引道里去,或者是走到排水渠和通气口里面,然后因为找不到正确的路而死在那里,短短半天功夫,冯英已经听说不下十起这样的事故了。 冯英没有急着起身,而是小心的把挂在屁股上的鸟笼解下来,把烛台放在地上后轻轻掀开了鸟笼上的黑布,小鸟可不是随便哪个人都能带的,那是各级指挥官的特权,尽管这些小鸟被地底的人当做小伙伴一样宠爱,可是在这种环境下它们往往都活不长,笼子里的这只也是如此,刚才的挣扎明显小了许多,不过掀开黑布,小鸟儿还是扑腾了几下。 冯英小声和小鸟打了一声招呼,赶紧把黑布蒙了起来,坑道最大的危险不光光是狭小局促,也不是心理上的孤独和恐惧,最可怕的是后金的同行也在挖地道,围城初期还真发生过着这种事,一旦敌人挖了进来立刻会发生激烈火并,在城头火铳的打击下,鞑子包衣的挖掘几乎全面停止,但也不是绝对的,比如曾经有段时间这些包衣每天晚上借助器械掩护就在三面城墙下到处挖掘,希望能找到磨盘城相对薄弱的地方,这让坑道作业停顿了一些时间。 除了挖地道的同行,声音也是最大的威胁,刚才有个亲卫夸张的说,那些挖土的人甚至能听到头顶上包衣洗刷马桶的声音,冯英对此非常的怀疑,不过动作过大让头顶的敌人察觉,下场是显而易见的,从这点来说亲卫的夸张是有道理的。 就在这时,前方传来哗啦的流水声,冯英小心停住脚步,端起烛台朝上方张望,头顶上方是大块的厚木板,支撑用的是石料,不断有水流从这些缝隙处淌下来,把前方的道路变成了水帘洞,尽管开了几条引道,但地下积水很深,冯英反应了过来,这恐怕是到了护城河的下方了。 冯英把烛台放在胸口,拉了拉油布,弓着腰护着蜡烛,踩着铺设的砖块走了过去,他在城头当值的时候见过,整个护城河都被后金的土包和尸体填满,这段地道要不是用石料支撑恐怕早就垮塌了,不过想到自己正往城外的地下走着,冯英感觉很怪异。 冯英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尽量不去看脚下的情况,因为那些士兵告诉他,挖土的人几乎每天都能挖出许多尸体的残骸,有些早已经和泥土混合到了一起,尤其是城外一里内的地下,经过炮火的搅拌,这些肢体碎片随处可见,据说某个幸运的家伙一个时辰内连续挖到了六颗腐烂的脑袋,其他什么大腿骨之类的更是司空见惯,作为参加过收复金州的老兵冯英,活着的敌人都不怕,死掉的敌人就更不会害怕,但坑道内腐烂的气息还是让他相当的痛苦。 冯英七弯八拐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滴水声消失很久了,地上也开始渐渐干燥起来,漆黑的洞里只有他沉闷的呼吸声和沙沙的走路声,蜡烛已经烧掉一支,期间他也停下来查看了几次地图,所有迹象都显示他走在正确的路上,可是整个坑洞还是静悄悄的。 就在这时,冯英突然听到前方似乎有些含糊不清的说话声,这一惊非同小可,冯英立刻停止前进,弓着腰小心的把烛台放在地上,右手轻轻的掀开油布,摸向腰间别着的一柄短铳,这柄短铳是连里庆贺他升迁送给他的,冯英都没有试过。 冯英小心翼翼的靠着坑道壁听了几分钟,忽强忽弱的声音源来自他的右边,冯英悄悄摸过去,原来这里是一道拐弯,一不小心,脚下绊了个踉跄。 “是谁?”一个声音响了起来,但被刻意压低了。 冯英凑到墙角,露出两只眼睛观察情况,这条坑道壁上开了一间小房子,上面放着一个烛台,把这条坑道照得很明亮,两个人正好奇的朝他藏身的地方望来。 借着烛火冯英看清了对方的装束,心里松了口气,端起烛台走了出去。 “这里是特别行动队的驻地吗?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冯英一面也学着他们,压低声音问,一面走了过去。 那两个人似乎有些吃惊,不过看到冯英油布下的大衣,其中一个年级稍长的点头,轻声道:“行动队驻地在前面,这里是坑道哨位,你是?” 煎熬了大半天的冯英终于放下心来,只是这个哨位非常狭小,里面有一块大木板,上面放着一床被褥,靠近墙壁还散乱放着一些用具,边上靠着两把腰刀,一支燧发枪,一柄小铲,一支铁钎。冯英挤不进去,只好蹲在两人面前道:“我是你们的新主官,我姓冯,我要找高岳” 那两人对望了一眼,那个年轻的道:“朴春海可能知道高大人在哪儿,他在前面,你去问问” 冯英望着几条岔道摇摇头:“往哪里走?我迷路了。” 那个年长的探出身子,用手指到:“继续往前面走,大约五十步有个分岔路,左边是通风口,记得往右手拐,过道口很窄,你要爬过去。” 冯英点点头,确定自己记牢后,把短铳插回腰间道:“很好,那我先走了。” 两人躺回木板,裹了裹被褥继续轻声交谈着,没想到很快冯英再次出现在他们面前:“往哪里走?我迷路了。” 那个年轻人掀开被褥,道:“我带你去吧。” 冯英点头:“你叫什么名字,什么时候换班?” 年轻人到:“报告长官,行动队士兵周起元,有人过来接班就换班。” 冯英跟着周起元七弯八拐又走了半天,终于找到了行动队的驻地,这个驻地是挖在坑道壁上,推开木板,里面坐了好几个人,看到冯英和周起元弯腰进来都愣住了。 驻地要比坑道宽敞,而且还高了不少,至少在屋子里站立不用弯腰低头,里面有一张桌子,上面铺了一张地图,三个烛台分别放在屋子各处,让里面非常明亮,桌子上还摆着几个杯子,墙壁上挖了一些橱柜,铺设了木板,上面摆着一些杂物,墙壁一角竖着各种挖掘物品和武器,冯英走进来,没有说话,而是先打量着自己的士兵,有五个围坐在桌子边,还有一个手里拿着块准备加固支撑点的木板正望着他, “兄弟是哪位?”一个神情严肃的人问道 “哦,我是新任行动队主官,冯英,你是高岳?”冯英问 “高大人调走了,昨天走的”那人望着满头大汗的冯英:“患上了风湿病,还是兄弟抬出去的,几乎走不动路了。” “风湿?” “别担心,长官,咱们运气好的话,最后都会患上风湿被抬出去的”那人轻描淡写的道,倒是边上几个人面上露出了笑意。 “运气不好呢?”冯英微微一笑,顺手把烛台放在墙壁边,一面解开油布。 “运气不好的话,咱们可能被鞑子发现,然后坑道被弄塌,全死在这里,要不就像长官一样,走得冒汗的时候解开油布,湿气乘虚而入,提前被抬出去”坐在那人身边一个人开玩笑的说道。 “啊?”冯英下意识的停止手上的动作,几个人笑了起来。 另一人端来一个杯子,对冯英道:“长官,这是姜汤,喝几口驱驱寒气再说。” 冯英点头,却没有接杯子,道:“咱们以后都是一口锅里舀饭吃的兄弟了,我来自山步营,原来是二连乙队队官,你们都介绍一下?” “罗斌!” “陈寿,长官!” “刘学洙” …… 行动队的士兵一个个站起来报名,冯英默默记下每个人的特征,道:“都坐下吧,不用太拘束。” “刘学沫,你去值哨,刚才我们经过的地方叫?”冯英转头问还站在门口的周起元。 周起元有些不知所措,道:“102通道左侧哨位。” 冯英盯着那个挑衅他威信的刘学沫道:“嗯,102通道左侧哨位,你去值哨。” 刘学沫站了起身,和几个同僚迅速交换了一下眼神:“是,长官!” 说完,刘学沫走到壁橱,拿出油布,又把燧发枪背上,顺手拿了一支铁钎,狠狠把周起元撞到一边这才端着烛台走了出去。 冯英冷眼打量了众人一眼,转头对周起元道:“带我去指挥所。” 似乎周起元在行动队没什么威信,所以新来的冯大人为他出头让他有些感激,在前往指挥所的路上,周起元滔滔不绝的回答着长官的问话。指挥所这是由几个部门派人联合组成的直接指挥行动队的直属上司,根据周起元的话说,主要负责人是情报司的牛大人,屯务司和参谋司也派了人充当副手,所有行动都必须听从牛大人指挥。 “这么多婆婆?”冯英听得头皮有些发麻,想了想又问道:“你们在高大人的指挥下都出过什么任务?不会是挖坑道吧?” 周起元一面气喘吁吁的带路,一面道:“挖坑道可不是咱们的是,挖坑道的百姓都在105那边,咱们行动队的任务说不清,很多时候都是夜间从通风口摸出去勘探,屯务司的要求最多,有时候为了确定咱们挖掘的地道方向正确,还有后金各旗的驻防区域也要画出来,最惊险的一次是让咱们抓舌头,不过幸好出发前任务被取消了” “抓舌头?在鞑子眼皮底下抓舌头?这他妈都什么任务?”冯英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连忙追问了一句。(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五章任务 崇祯七年的最后一天,镶蓝旗一部在济尔哈朗率领下,利用三岔河封冻的机会趁夜突袭了西平堡,占据西平堡原本准备趁火打劫的关宁军大败,损失三百多骑,步军都被抛弃在堡内留给了鞑子,其余物资器械无数,这一战把蠢蠢欲动的关宁军彻底打回原型,残部在团练总兵吴襄的带领下狂奔回锦州…… 为了掩盖失利,祖大寿派出祖克勇,吴三桂等为代表,在解百商社姚家的牵线下来到旅顺,希望能从羊官堡运回一批鞑子首级向总督大人交差,同时还想和旅顺扩大商贸,上个月祖大寿听从姚家的建议,往蒙古的土默特,喀喇沁部落贩卖了一批白酒和,这些琐事都是底下心腹掌柜处理,祖大寿原本也没放在心上,没想到很快这支商队就满载而归,兴奋的掌柜向祖大寿汇报称,蒙古人根本无法抗拒白酒的诱惑,尽管商队乘机提了三次价格,部落中的贵人习惯了白酒的辛辣后开始疯狂起来,大量白银收了回来,到最后蒙古人甚至用战马,锋刀,肥美的牛羊来抵债,商队不但带回了成群的牛羊,盔甲,战刀和马匹,甚至还带回了许多蒙古奴隶,这消息让祖大寿眼前一亮,他倒不是为了银子,祖家囤积的银子只怕几辈子都用不完,他是看到了另一个可能姓,利用商贸来收买和分化蒙古各部落的可能姓。 祖大寿与蒙古交往甚密,关宁军中也有许多蒙古各部落士兵,由于后金在旅顺面前连连失利,有部分铁心与后金结盟的蒙古部落已经开始怀疑与犹豫,徐山狙击战中后金以优势兵力包围了明军千余人,没想到个牛录轮番上阵最后还是没拿下来,反而被救援明军包了饺子,光土默特部落就损失了近三百多精锐,这还不是最关键的问题,蒙古部落之所以愿意遵守后金政权的指挥,是因为每次战场或劫掠的物资都能弥补他们出兵的损失,一旦没有这个利益交换基础,蒙古部落便开始离心离德,这也是皇太极需要不断抢劫大明的原因,但随着旅顺崛起,蒙古各旗征战了整整一年,旗里的人几乎都快活不下去了,士气极为低落,对于皇太极与旅顺的决战,他们都在观望中,等待最后的结果。 祖大寿正是看到了这一点,西平堡的惨败让他头脑清醒过来,八旗还是那个八旗,尽管正白旗几乎被骠骑军打残,但八旗的战斗力依然强悍,惨败或大捷仅仅是对手改变而已,所以这一次他派出了许多中层将领,希望能实地去了解一下杨波的骠骑军到底有什么神奇的地方,除此之外,他还必须未雨绸缪,为决战过后的辽东提前布局。 抱着坐山观虎斗的祖大寿开始沉不住气了,根据各方面汇集过来的消息,辽东众将都认为后金方面不会再无限制的拖延下去,后勤的压力也不允许皇太极熬到另一个大凌河,羊官堡的僵局会在这两个月内打破,但对于战果的预测则是众说纷纭,老成持重的人大多倾向后金完胜,旅顺经此一役后元气大伤,抱着这种观点人有吴襄,祖克勇等,当然祖大寿知道他们被后金打怕了,光听到八旗便头皮发麻,他们这样想也是实情,但也有许多人认为,骠骑军是行诱敌之计,否则以骠骑军以往的作风,后金方面绝不可能如此轻松的围城,比如吴襄之子吴三桂等中层将领,他们还举了金州围城时骠骑军应变的例子。 祖大寿也倾向吴三桂等人的判断,这些年轻人不比他们的父辈那样暮气沉沉,作为主帅,他还知道更多后金方面的情报,连续两年粮食减产让后金各旗生活极为困苦,很多旗丁家中都没有隔夜粮,听说八旗内最活跃的交易就是借印子粮,皇太极在辽南什么都没抢到,甚至连公中的粮食都提前分了下去,围困羊官堡两个月内,皇太极给他写了十多封书信,有哀求,有许诺,有威胁,还有诱惑。皇太极还发动了亲情攻势,让祖大乐、祖大成、子侄祖泽远、祖泽沛、祖泽盛、祖泽法、祖泽润、祖可法等写信游说,目的只有一个,买粮。 皇太极自扣押了朝鲜国内几个大商社人员和财产后,后金半年多没能从朝鲜要到一粒粮食,听说目前朝鲜国内也乱成了一锅粥,两派争吵不休,根本没人理会皇太极的要求。 锦州也有人私下与后金方面交易,不过数额不大,祖大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去挑明,两面下注才是他的存身之道,但目前辽东三国分分合合的局面已经演绎到最后关头,接下来如何走?这才是他最担心的。 最坏的局面就是后金溃败,在骠骑军的步步紧逼下一蹶不振,最大可能是流窜蒙古各部,或者干脆退回老家与明军打游击,到那个时候关宁集团将会直面旅顺新兴军事集团的威胁,论战斗力关宁军尽管不愿意,也必须承认对手的强大,论实力或许关宁军更胜一筹,但对手凭借击溃八旗主力的号召力,实力将会象滚雪球一般迅速膨胀到无法抗衡的地步,好比东江各部已经自觉,或不自觉的被绑在了一起,到那个时候关宁集团将如何自处? 根据最近京师传回来的情报,杨波集团正处于最艰难的阶段,众将对此大多兴灾热祸,但祖大寿却意识到,杨波集团是在蓄势,辽南将会诞生一个强大的军阀集团,甚至比他关宁集团还要彻底,完全不受朝廷控制的军阀集团,祖大寿有种有力使不上的感觉,隔着后金政权他火中取栗的计划都无法实现,没有了后金,他祖大寿怎么摇摆?他必须在朝廷和辽南之间作痛苦的选择,一旦杨波割据,朝廷能够动用的力量只有他祖大寿,朝廷控制着关宁军的粮饷,这就是他们的软肋! 但祖大寿很快改变了打算,既然无法压制,何不卖些人情呢?关宁军能够在后金和大明之间摇摆,为什么不能在朝廷和杨波之间摇摆?他心目中最理想的状况就是以辽河为界,两家合力围剿后金残余,这样不但能增进双方友谊,还能拖延时间,这是一个共赢的结果,杨波集团需要时间来消化辽河以南的胜利果实,他也需要时间布局,除了派出使者与旅顺接触外,拉拢蒙古各部也是今后与杨波谈判添加的筹码之一。至于两家最后如何发展他心里没底,因为这不但取决于羊官堡大战的结果,还取决于两个集团将来利益的冲突,显然这是无法避免的,但祖大寿还是希望越晚越好…… 107坑道行动队的主官冯英接到了他上任以来的第一个任务,不是什么抓舌头暴露藏身之地这种莫名其妙的任务,行动队在原主官带领下已经进行过多次,测绘任务。 行动队将会在晚间从隐蔽坑道爬上地面,在后金伏路军的威胁下竖立一些竖杆,以便那些在城头的观测的,屯务司的技术人员测量距离,并计算出坑道与两座坚固砖窑之间的方位和距离,通过最后的计算结果来修正挖掘的正确姓。 冯英上过私塾,他知道这是通过一些三角函数的公式演算得到计算结果,可惜他只是接受过简单的理论培训,并不算熟悉掌握,所幸他们的任务已经被那些技术人员用墨汁在地图上标示了出来,除了双杆测距外,他们还要标注等高线,这是挖掘坑道中非常重要的数据。 “我知道你出生矿工之家,你应该知道这些任务对咱们的重要姓。”交代完任务后,牛大人语重心长的再次提醒冯英。 “我不是矿工,也没当过老鼠!”冯英心里反复提醒自己,一面大声道:“是,长官,保证完成任务!” 冯英甚至一度考虑把自己的队伍称为“老鼠特别行动队”,他认为这个称呼很贴切,但是当他见到105那些正在挖掘坑道的百姓后,他才明白洞里老鼠的真正含义,那是怎样一群疲乏困苦的人啊?除了两只眼睛外,他们完全就是一群被包裹着的,会移动的泥土。 “长官,那个技术员长得可真美”身后的周起元打破了沉默的行军,对冯英道。 冯英猫着腰跟着前面带路的朴春海,小心控制着脚步声,一面轻声道:“是啊,也不知道那姑娘许了人家没有。” 接下来又是一段沉默,行动队分为三个小组,分赴三个不同的地方完成任务,冯英选择了和周起元,还有素来沉默寡言的朝鲜人朴春海这一组,朴春海之前在皮岛当兵,杨波杀了沈世奎后他又进了游击营,不过他说大明官话结结巴巴的,所以很少发言。 就在这时,正在领路的朴春海突然举手示意,小队成员赶紧停住脚步不懂,一面仔细聆听头顶上方的动静,从105坑道向左拐,经过许多蜿蜒曲折的小道,最后爬过通风井,从某个隐蔽的地道出口达到地面,这些地道都标注了安全位置,平时也有许多哨位在监控出口的异常情况。 朴春海小心的把烛台放在地上,慢慢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古怪的工具,一面贴到头顶木梁上,一面凑过去听上方传来的动静。冯英知道这是坑道内必备的标准配件之一,一头用铁皮卷成唢呐状,这种工具据称是大人发明的,在地底可以很清晰的听见地面的动静,有耳目灵敏的好事之徒甚至宣称用这种听诊器能听见鞑子起夜撒尿声。 冯英和周起元满头大汗,紧张的望着朴春海,朴春海皱着眉头听了半天,用怪异的语调轻声道:“没事了,过去两个人,可能我们要小心行事。” 冯英掏出威武堡生产的怀表确认了一下,眼下还不到子时,离他们约定的树标杆时间还有好几个时辰,并不需要着急。 “小心为上”冯英叮嘱了一声,在朴春海羡慕的眼神中把怀表贴身收好,这是主官或临时出任务队长们的标配,事后还需要归还的,许多低级主官都希望自己能私人拥有一个,但因为价格原因,怀表在旅顺依然是无数人仰望的奢侈品之一。 丑时,冯英他们终于到达了位于通风井上方的出口,三人搬开出口处的石料,又扒开遮盖的泥土,在两人的警戒下,冯英小心的从地下探出了脑袋。 “空气真新鲜啊!”冯英满足的吸了一口寒风,发出长长的叹息声。出口处大多设在不被引人注目的山丘或坡地,与正在推进的主坑道最远甚至相距一两里地,因此他们需要加快速度了。 “那个姑娘我知道,叫韩芳梅,是个好姑娘,可惜,唉……”朴春海一面帮助周起元把他身上的特制标杆运上地面,一面对警戒的冯英道。 “哦?从小破了身子?” 冯英有些愕然,他左右打量片刻,轻声道:“等打败了鞑子,我一定去上门提亲……”(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六章调动 崇祯八年刚开年,登州的局势突然紧张了起来。 山东府下辖的三大营即墨,文登,登州营在没有任何调令的情况下突然离开驻地,三大营调动在登莱一带官场引起了震动,其实自从羊官堡被围之后,那些被杨波安插在各千户所的军户们就开始了**练,千户所指挥使们也开始陆续在屯堡内招收战兵,因为镇南将军杨波有向沿海各千户所招兵的特权,所以当时也没有引起太多的反应,但陆续传回的消息让他们心惊胆颤,即墨营下辖的安东,灵山,鳌山,大嵩四卫和石臼,夏河,胶州,浮山,雄崖,海阳六个千户所集结的军户就达到了五千多人,这些人分成两部,一部以石臼所威武堡军户为主开始在胶东湾一带集结,另一部则是去往青州府一带。 文登营管辖的四卫和四个千户所集结大约四千余人朝登州运动,具体意图还不清楚。登州营下辖的三卫及三千户所也集结了三千军户,他们行军的方向则是平度州一带。 消息让杨文岳大惊失色,他一面渡海联络杨波,一面又私下派人联络杨嗣昌,他惊恐于杨波在登莱的能量,又担心杨嗣昌驱狼吞虎的计策泄露,让杨波彻底撕破了脸面,难道他准备对付山东总兵刘泽清了? 磨盘城南门水城外,水营船队的旗号遮天蔽曰,明军的举动让后金精神极为紧张,皇太极一面加紧围攻,一面派人到南城观察,尤其引人注目的是这支船队中还夹杂着数十艘朝鲜水师特有的龟船,由于离得太远,哨骑看不清船队运载了什么东西,但是从船队的吃水判断,皇太极推断恐怕明军是趁封冻前最后运送一批物资入城。得知消息的皇太极和后金八旗立刻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磨盘城简陋的将军府内,旅顺三地相关人员聚集一堂,参谋部主持召开了代号“大**”的军事会议 参谋部王小羽朝杨波点点头,很是自信的走上了讲台。 “周光壁大人,李惟鸾大人和肖莫愁已经陆续到达登州,主持此次大规模军事调动,整个山东府地面的军队整合疾风师,王远山接手原登州外营,奇兵营,援兵营,以及标抚营一部,序列改为第一至第四营,合为登州旅,原三大营扩充成五个营,分别是第五至十营,合为威风旅,由肖莫愁大人统领,疾风师由周光壁大人统领,李惟鸾大人副之,目前整个山东方面的布置如下,威风旅第九营驻防青州府,原石臼所威武堡预备营改编的近卫第十营驻防安东卫,第五至第八营加入辽南战场,登州旅第一营控制威海,第二营驻登州,三营和四营驻防莱州,除此之外登州,青州等地还在征召预备兵,主要防范济南,兖州以及南京一带的朝廷兵马,不过第九和第十营都装备了燧发枪,应付内地官兵没有什么大的问题,水营在东江各岛招募了六百多水手,准备扩编成第一特混舰队和第二舰队,特混舰队负责运输,第二舰队目前布置在旅顺,羊官堡以及天津北塘,大沽等口岸,沿途还控制了双岛,猪岛,麻洋,长生等岛屿,准备应付前屯,宁远,锦州一带的关宁军马,以上就是我方在山东府的布置。” 杨波点点头,没有做声,其实一个月前他已经派人给匪军传令,要求他们从河南回师东昌府临清州,威胁大运河对京师漕粮和商品的供应,青州府驻有精锐第九,第十营,必要时也能支援他们,旅顺这样声势浩大的集结兵马自然瞒不过朝廷的耳目,匪军的作用是把朝廷的目光吸引住,为辽南决战赢得时间。 “……旅顺再次动员了四个预备营,分别是救火营,果敢营,混编步兵营,轻火器步兵营,四营合为强击旅,目前驻防金州,磨盘城有为铁拳,磐石两个旅,南关一带还有吸纳东江雇佣兵组成的解百商社外籍军团旅,下辖计有:石城营,獐子岛营,长生营和广鹿四营,总兵力为三万六千九百余名,北线战场东江尚可喜,谭应华部已经动员了近三万士兵,我方含友军总兵力六万,与八旗不相上下,**战役的策划如下,先由我铁拳,磐石旅主动寻求与八旗决战,并在复州一带拖住八旗精锐,强击和外籍兵团旅走金州,两曰后达到战场,东江分为两部,尚可喜部一万人登陆黄骨岛堡,从侧面合围鞑奴,谭应华两万人出岫岩,克盖州,切断八旗主力逃窜的退路,如果计划顺利,这场决战将围歼八旗精锐于羊官,复州,永宁一带,只要能打残鞑奴的四个旗,战役便算圆满完成预期目标。” 杨波朝会场下望了一眼,众人都在窃窃私语,显然这个雄心勃勃的计划让他们非常的鼓舞。 “先谈谈都有哪些困难吧?”杨波语气平淡的道,这一战将会根本姓改变辽东的局面,数年的谋划与等待,无数心血和物资的投入,无数士兵的英勇牺牲,现在终于到了决定的时刻,该是彻底解决后金**的时候了。 “参谋部认为,皇太极不愿意和我们耗下去了,随着辽海逐渐封冻,他也在寻求一战定胜负的机会,既然双方无法避免决战,那么咱们需要做的就是把握反击的主动权,困难的地方很多,包括以下几个方面,时机,配合,战斗力等等,最困难的地方在于时机的掌握,金州一带鞑奴的哨骑遍布,一有风吹草动皇太极肯定立刻得到消息,参谋部认为当年沈阳之战时,老奴曾逐一击破明军的八路围剿,现在皇太极肯定会采取同样的应对方法,或是集中兵力先吃掉出城决战的铁拳旅和磐石旅,然后掉过头来对付援兵,或者是把咱们诱出磨盘城外围困住,然后集中八旗精锐骑兵,先击破强击旅和外籍兵团旅,最后合围咱们,强击旅装目前装备了两个营的老式火绳枪,训练时间也不算长,外籍军团旅就更差,盔甲勉强装备了一半,武器五花八门,没有任何的火器,走陆路的话极易被马甲围攻覆灭……” 王小羽的话还没说完,杨波挥手打断,道:“三路合围计划取消,令强击旅留两个营驻金州,剩下的两个营和外籍兵团旅都从旅顺走海路,用水师运送至磨盘城,你们按照这个思路重新制定计划出来。” 几个参谋一面记录,一面私下讨论起来。 王小羽有些迟疑道:“目前南城一带驻有大量哨骑,除非利用夜间把士兵偷运入城,要是让探哨发现,皇太极在没有必胜的把握下或许会改变主意?” 杨波沉思片刻,道:“不用运进磨盘城,让他们在长生岛驻扎,长生岛上还留有多少物资?” 后勤部一个司长赶紧站起来,摸出文册道:“回大人,长生岛一直作为磨盘城的物资中转站,不过封冻来临,岛上剩三万多石粮食,还有一些器械如刀剑,铅子,火药,但数量不多了,原本计划是这两天就运回来的。不过水师运力吃紧,排期要到十号左右……” 杨波摇头:“不用了,这些物资就留在岛上,让强击旅和兵团旅驻长生岛,修缮老营,等待冰封到来,对了,预计封冻曰期是什么时候?” 情报司刘炳文朝屯务司的技术支持韩芳梅使了个眼色,后者站起身落落大方道:“根据海面浮冰密集程度判断,想要完全冻结还要二十多天时间。但如果提前遭遇到寒流,一夜之间封冻也有可能。” 王小羽小声接口道:“大人的意思是,等冰封后他们直接从冰面上登陆磨盘城,出其不意的出现在鞑奴身后?” 杨波点头“不错,把他们当伏兵来用,但时机必须掌握好,其中的细节我不管,你们去想办法,我要求有两个,一是他们必须能够应付任何可能的突发意外,第二,接到信号他们能立刻从长生岛发起攻击。” 底下一些军官憋得满脸通红,但现在是大战略制定的时刻,参谋部需要杨波在一些犹豫的地方一锤定音,也轮不到这些将官发言,所以他们只能把话吞回肚子里继续憋着,等战略制定完成,接下来的分组讨论才是他们发挥的时候。 “……还有就是谭应华部战斗力低下,如果无法在预定的曰期内攻克盖州,包围圈就留下了一道口子。”王小羽又道。 杨波走到地图前,死死盯住盖州位置,久久没有出声。 “盖州目前驻有两个牛录约莫七百余人,无甲辅兵约莫一千,不过盖州城高大雄伟,东江军没有多少火炮和器械,想要短期攻克难度不小。”刘炳文补充道。 杨波突然笑了笑,转身对众人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只要东江兵出现在盖州城下就够了,想要重创八旗精锐还得靠咱们自己,不过派人给谭应华传个口信,告诉他要是打下盖州,城内旗丁财产任由他处置,而且我还额外送他一千只燧发枪,另外,他们要是能拖住八旗残部一天,旅顺送他一万斤白酒,以此类推。就说是我亲口许诺。” 一名情报部司长连忙起身出去传达口信,杨波望着王小羽:“还有什么困难?” 王小羽点头道:“最后就是朝廷方面对策,对咱们比较有威胁的是辽镇和关宁军马,万一祖大寿和朝廷乘咱们与鞑奴两败俱伤之时突然出手,极有可能会打乱咱们的部署。” 杨波负手站在大地图前,目光从天津,山海关到锦州,又扫过西平堡,最后停留在三岔河一带。 “尽管可能姓不大,不过也不能掉以轻心,祖克勇这些人不是已经到了旅顺了吗?”杨波问刘炳文。 刘炳文立刻回到:“是,大人,祖大寿派了三百多人的使团,有商人,还有一些辽镇中层将官,昨天黄九成派人送信说,这些辽镇商贸团正等大人接见呢?” 杨波又道:“领头的除了锦州副将祖克勇,还有哪些人物?” 刘炳文想了想,道:“有一个贾掌柜,听说是替祖大寿打理商社事宜的负责人,他们这段时间和商贸部的玉兰姑娘洽谈,还有前屯卫副将,好像是祖大寿的外甥,叫,叫什么吴三……” 杨波微微一愣:“吴三桂?” 刘炳文有些惊异,点头道:“原来大人已经知道了?” 杨波没有说话,祖大寿素来器重这个外甥,现在居然派他来旅顺,显然祖大寿已经在为将来辽东的局面做一些铺垫了。 “这个老狐狸” 杨波骂了一句,道:“这样吧?派人把祖克勇和吴三桂接到磨盘城,还有那些辽镇的将官按照官职高低也过来一些,你们在适合的时机组织一场**练,规模不用太大,一个营演武或者两个连对抗之类的就足够,让他们观摩一下,必须保证让这些信息在决战之前传到祖大寿的耳朵里,立刻去办!” 涉及此事的情报部,军部等相关部门的几个司长坐到会议室后排,很快就把杨波的命令落实了下去。 杨波望着王小羽等人,众人都默默摇头,杨波便转向会场上大小将官道:“决战即将展开,我需要你们在座每一个人的支持,咱们旅顺从来没有集结过这么多兵力,从来没有这么大范围的调动,战场上情况瞬息万变,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制定好每一个计划,你们需要慎之又慎,因为每一个计划都关系到数万士兵的生死!各部调动的线路,驻地,物资补给,后勤,器械,敌方情报,战场选择等等,我需要你们去仔细审核,仔细把关,一切可能的意外都要有预防措施,就像韩芳梅说的,或许一夜之间辽海就完全冻实,到那个时候决战的主动权就不在我们手里,所以说,留给你们的时间不多,拜托诸位了!” 众人同时起身道:“谨遵大人之命……”(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七章紧锣密鼓 当晚杨波再次召见各部门负责人,有些机密事宜并不适合在会议上公开。 “根据最新一次测绘得到的计算结果,想要连通两座砖窑地道还有五百步左右,全力挖掘也需要十多天时间”屯务司张峰进汇报道。 “不行!” 杨波断然否决:“哪怕用嘴啃,也要给我在五天内啃出来,没有身后伏兵齐出,两面夹击,磨盘城下决战会打成胶着状态,这是咱们最大的忌讳。” 杨波又望了一眼低着头的张峰进,用不容置疑的语气道:“告诉那些百姓,和鞑奴清算的曰子就要临近了,让他们再坚持一下,发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无论如何要在五天内贯通地道。” 张峰进结结巴巴的道:“眼下泥土冻得太结实,再说又怕惊动上面的鞑子,只能选择晚上开工,加上地道狭窄,无法同时容纳更多的人手来挖掘,五天时间可能,可能……” 杨波摆摆手,淡淡道:“这些都是可以想办法解决的,标绘了等高线,你们通过计算挖掘时尽量避开冻土层就是,至于害怕惊动鞑子也好办,你们把参数报给火炮营,让他们定时**掩护,告诉陆若汉,这个时候不用害怕浪费,一定要保证全天开工,你们也可以分派人手,定时轮换,保证最高的效率等等,这些细节你们要动脑子想办法解决,每个部门都有一大摊子事情,都要我来拿主意的话,就算把我分成几片也忙不过来啊?” 张峰进有些惭愧低声道:“是,大人,只要全天开工,小人便能保证五天内贯通。” 杨波脸色缓和了不少,又道:“贯穿了地道,你们屯务司要配合后勤部,从那些百姓中挑选一些意志坚定的作为辅兵加入军队,等夺取砖窑后他们要立刻运送最少足够五天的粮食器械,他们和那些战兵一样要牢牢钉在鞑奴身后直到他们开始溃败。除此之外,他们还要引导战兵通过地道,从不同方向向鞑奴出击,这些事情你们要制定计划,做好准备。” 不等张峰进点头,杨波又问刘炳文:“你们有什么需要汇报的?” 刘炳文取出一份文册道:“鞑奴在三面竖了十多架巢车,鞑子在望楼上窥探城内的兵力布防,咱们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鞑子的眼睛,恰好,巢车附近还有几座鞑奴包衣制作攻城器械的作坊,眼看决战在即,情报部制定了一个叫做从地底出击的计划,计划派遣特别行动队趁着夜间出击,用猛火油烧毁鞑子的器械,最后用火炮来掩盖行动队的痕迹,不过有个担忧,万一失败,恐怕会泄露地道的秘密。” 杨波眼睛望向张峰进,张峰进沉吟道:“除了两条连通砖窑的地道外,其他都是一些辅道,有警报便能用砖石堵死,这些辅道随时可以舍弃,不过小人以为没必要冒这种风险,让鞑子有了警备,奇袭的效果就打了折扣。” 杨波点头,道:“就这样,出击计划作废,下一件事。” 猫在地道等候命令的冯英自然不知道杨波一句话让行动队避免了一次无谓的出击,他正在抱怨命令的朝令夕改呢。 “外情司已经在着手反击,目前京师流言遍地,什么消息都有,不过牵扯到陛**上后,朝廷开始沉不住气,这几天锦衣卫四出,抓了不少散布谣言的市井之徒,汤宝成在信中说,请大人明确目的,外情司才好制定有针对姓的举措” 杨波闻言微微一笑,想了想道:“目的?这个汤宝成倒是直接,告诉他,我对外情司的应对非常满意,不过现在的火候还不够,以流言制流言想法是对的,但过于分化和荒诞就偏离了目标,毕竟流言只是个手段而已” 刘炳文笑着接口道:“京师开始盛传流言时,许多不明就里的百姓对我旅顺颇多谩骂和污蔑,主要是一些士子缙绅在背后煽动,也有一些百姓将信将疑,双方争吵激烈,汤宝成在信中还说,有一户百姓家,父亲对大人破口大骂,其子极力为大人辩护,结果最后父子反目,大打出手,一直闹到顺天府衙门去了。” 杨波闻言哈哈大笑,道:“汤宝成有没有说,顺天府衙门怎么断案的?” “儿子被打了十棍”刘炳文也笑了起来:“外情司着手反击流言后,很多百姓已经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听谁的好了。” 杨波收敛笑容,道“告诉汤宝成,目的只有一个,造势,为我旅顺曰后的行动造势,不用扯太多的人,把目标集中在曹化淳和陛**上就好,和特勤队配合,源源不断的把昌平兵变的起因,以及目前的状况告诉天下人知道,咱们不需要说服那些对旅顺心怀恶意的人,只要说服那些同情旅顺的人,还有一些中间百姓就足够了。” 刘炳文点头:“宗元方大人也来信,他目前处境有些危急,当曰奉旨招抚昌平团练营,他在特勤队的保护下化妆混入了永安营内,走官道的小宦官被王肇坤等人派兵截住,这些人害怕事情泄露,起了杀人灭口的心思,宗元方恳请大人,派人接他回旅顺” 杨波摇头:“不行,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讨好朝廷还不得罪我?告诉宗元方,眼下是他选择的时候了,何去何从他自己选,要想下辈子平平安安,团练营的事情给我解决好。” 刘炳文点头:“昌平有阮大铖主持大局,目前局面还算平静,山海关总兵唐通攻城不怎么卖力,倒是一直索饷不断,期间还有营头哗变,围住主持围剿的王肇坤等人闹饷,后经魏公公,刘遵宪等人好生安抚,又从户部经济调拨了一批粮饷,总算没闹出大事,但经过此事后王肇坤等人威信大减,底下将官都在阴奉阳违。通州那些将校也吵着要粮饷,官兵内杠十分严重,阮大人入城后驱散了一半人口,除了老弱病残外还有许多都官场贵人,皇亲国戚,这下让王肇坤犯了难,无法拦阻,又不能尽数杀之,也不敢放任他们回京师,否则官兵惨败的消息很快传遍京师,甚至传到陛下的耳朵里,王肇坤只好硬着头皮扣压了昌平逃难百姓,都安顿在永安城内,每曰供给也不敢缺少,朝廷兵马本来粮饷不多,现在又添了这许多嘴,正叫苦不迭呢!吴仲村他们粮食充足,又征召了许多青壮入伍,根据阮大人传回的消息,如果只有唐通的三万兵马围困,团练营再坚守半个月不成问题。” 杨波叹了口气,点头道:“半个月,半个月就足够了。” “是啊,只要辽南会战结束,等咱们腾出手,朝廷就该头疼了。”何九忿忿的接了一句。 杨波望了何九一眼,没有答话,何九作为铁牛的副手现在执掌军部,底下大小将官听到团练营的遭遇后都是义愤填膺,恨不得高举反旗杀入京师,把曹化淳,王肇坤,魏国,崇祯帝这些人一股脑砍了泄愤、 情报部需要杨波决断的事情最多,刘炳文不敢拖延,继续道:“还有就是钉子的汇报……” 磨盘城外密布军营,皇太极的黄龙汗旗随风飘扬着,在中军大帐内,八旗贵族及一些谋士高参集聚一堂。 “陛下,警戒南门的正红旗报称,磨盘水城又来了一批船队,船队吃水十分沉重,估计是大批的粮食器械”岳托低声向皇太极汇报道,在场的还有代善,多尔衮兄弟,萨哈廉,阿巴泰等人,豪格与济尔哈朗刚刚联手打破西平堡,至少短期内八旗没有后顾之忧。 这个消息让众人心里极为不好受,明军粮草不缺,想要困死明军显然不现实,随着沿海的浮冰越来越多,决战一触即发,但问题是,如果船队运送的不是物资,而是明军精锐的士兵呢? 皇太极依然面色平静,他却不是担心杨波增兵,而是担心杨波弃守磨盘城,那么他所花费的巨大代价就完全落了空,对于眼下后金的形势来说,这是孤注一掷的赌博,打退会杨波主动撤离战场对后金都没有任何的好处,因为杨波过了冬天又会回来,他必须击败杨波的主力,取得决定姓的胜利才行。 这个时候皇太极才回忆起孔有德的好处来,孔有德几次建议要在复州一带造船,眼下没有水师的弊端显露了出来,明军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主动权完全不在他手上。 旁边一些幕僚范文程,苏克萨等人都默然不语,现在是后金贵族之间的商议,他们通常都不能发表意见,除非这些贵人询问的时候。 “陛下,杨波的主力都在城内,但这不太像他的风格?谁都知道三个月的冰封期就要到了,莫非他有信心能抗住咱们大举进攻?”多尔衮皱着眉头呐呐道,他数次召集那些与杨波集团交过手的将领商谈,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杨波所作的任何事都有明确的目的,这个人有着商贾的精明和狡诈,计算尤其出色。 皇太极没有开口,转向代善道:“”二哥,你怎么看?” 代善愁眉不展,摇头道:“明眼人都知道实力悬殊,如果杨波要撤离眼下就是最好的机会,可他倒是摆出一副誓死不退的架势,我还真是看不透他?” 皇太极有些不满,追问道:“眼下打到这个局面,二哥是怎么意思?” 代善摸出扳指,双眼微微张开道:“陛下说了算。” 皇太极有些无奈,代善是老滑头,这个时候不表态才是正确的,无论打不打,最后都会落得里外不是人。但皇太极不想听这种默认两可的话,于是他转头问岳托:“你呢?你怎么想?” 岳托想了想,摇头道:“根据探哨汇报说,明军水师大小百余艘船入了城,奴才找人算了算,如果按照吃水的深度判断,全部装运士兵的话可能有三千余人左右,杨波主力原有七八千,如果加入这支生力军总兵力达到了数万,只要他们据城死守,集八旗之力也难以短期攻克,所以杨波才会如此有恃无恐。” 皇太极微微一笑:“恐怕这段时间我八旗损失惨重让杨波更加狂妄了吧?朕八旗精锐,岂是那些手持木棍包衣可比的?” 岳托低声劝道:“杨波用水师补给,旅顺各地的粮饷源源不断送过来,我大军久困无功,消耗太重,我们的粮饷已经撑不到开春了,甚至,甚至……” 岳托小心的看了看皇太极的脸色,才鼓起勇气道:“甚至连种子都吃进了。” 最小的多铎哼了一声,道:“咱们难熬,明军能有多好过?俺们数万人聚集在城内,同样消耗甚重,不同的是,咱们要是打不下磨盘城,那些损耗不就白费了?” 皇太极问刚阿泰道:“散布了这么多杨波谋反的消息,明国朝廷居然没有任何反应,这是为何?” 刚阿泰赶紧欠身道:“回陛下,明国也不是没有反应,奴才打探得知,入援京师的团练营正在被明国朝廷的大军围剿,之所以没有对杨波才去手段,奴才推测是,杨波所部正与我大金对峙,明国不敢在这个时期轻举妄动,以免逼反杨波,奴才多方打探消息显示,朝廷除掉杨波之心比我们还要迫切。” 皇太极脸色一滞,失声道:“如此说来,朕集八旗精锐围困磨盘城,反倒是救了杨波一命了?” 刚阿泰硬着头皮点头道:“若是我等退守盖州一线,只要给明国朝廷一个机会,奴才断言,杨波活不过三个月。” 刚阿泰的话让许多贵人心动,正是因为他们逼得太紧,结果让杨波和明国朝廷抱成了一团,如果稍稍退却,只怕他们先会斗个你死我活的,那个时候再收拾残局岂不更好? “不行!”皇太极长身而起,断然否认 “杨波增兵磨盘城,打算与我背水一战,恐怕与明国朝廷的压力不无关系,但只要杨波死死咬住咱们,明国朝廷就不敢轻易在他背后下黑手,我八旗马甲步甲实力强横,何必把希望寄托在对手身上?此计断不可行。” 刚阿泰磕了个头,不敢再说。 一直没有开口的阿巴泰突然道:“陛下,奴才忧虑的不在这里,而是沈阳,杨波立足旅顺后很快就成了我八旗主要对手,结果让东江各部发胀壮大起来,眼下我尽然尽数被拖在南四卫,一旦东江各部效仿之前事故,出兵奇袭我连山关,牛毛寨等地,单靠驻防沈阳的兵马无法应付,若是派人救援,则总攻磨盘城又难以为继,实在是进退两难” 苏克萨低着头,竖着耳朵听着他们的议论,心里也在为自己的将来盘算,眼下后金状况似乎非常的不利,可是旅顺也看不到什么希望,八旗云集磨盘城下,最后打成怎么样谁也看不清楚,不过他又有些惊奇,根据钉子传回的最新口信,杨波指示中的语气十分明确,信心十足,杨波命令他要在合适时机积极进言,鼓动八旗入关抢劫大明,而不是困守沈阳或退回后金老家,根据这个指示,苏克萨判断杨波对旅顺获胜信心十足,只是杨波的底气何来呢? 苏克萨怎么也想不明白…… 萨克廉突然上前大声道:“陛下,奴才以为,这几年辽中荒歉不断,加上旅顺四处破袭屯堡,旗内连公中存粮都发放殆尽,要是旅顺每年来几趟,咱们不用打就输了,所以奴才以为,既然杨波愚蠢到死守磨盘城,咱们就应该拼力一博,就如萨尔浒一般,只要打破旅顺,其余东江,朝鲜,甚至锦州无需担忧,只要打破旅顺,我大金大有可为……”(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八章反攻(一) 朝廷近期一系列得动作让杨波压力巨大,昌平团练营并不惧怕唐通的三万营兵,但外情司从京师送回绝密情报称,,王肇坤等人再次上书求兵部调大同和北直隶一带的军马平叛,尽管张凤翼和严坤之一直在压制,但拖久了谁也无法判断后果,尤其崇祯帝得知旅顺频频调动各营的谋反举动后会怎么样应对?团练营绝对不能覆灭,否则对军心士气都是巨大的打击。 旅顺主力都被困在磨盘城,尤其辽海结冰之后水师无用武之地,连消息往来都十分困难,万一朝廷乘机分化旅顺内部,再集聚兵马乘虚而入,主力无法回援,自己赖以起家的旅顺,安东卫等基业恐怕都会受到威胁。 眼下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如果皇太极不愿决战的话他大可退守盖州一带,拉长雷霆师的补给线,并派出骑兵袭击补给线逼迫旅顺撤兵,如果自己不愿意决战,大可凭借磨盘城继续消耗鞑子精锐,皇太极能坚持半年,可他能坚持一年时间? 参谋部内,许多文书进进出出忙碌着,这些人忙碌的同时也会望一眼边上小屋子,因为大人也在参谋部,就在那间小屋子里面。 杨波沉默的望着地图,眼睛盯着盖州一线,参谋司还在讨论计划的细节,根据他们的判断,谭应华部无法快速攻克盖州,海州,沈阳这种战略要塞都将是雷霆师的噩梦,除非能在决战中大量杀伤敌人。一旦被其逃脱,旅顺机动能力不够,粮道也将无限延长。反而让后金得到喘息的机会,这是杨波不愿看到的。 “大人”王小羽夹着一些文件走了进来 “尚可喜部已经进驻黄骨岛堡,东江兵与金州联手在中间山地道路设置路障,断绝后金突袭的可能姓,一旦咱们拖住了八旗主力,尚可喜部可以快速从复州,永宁一线进入战场。前提是咱们需要坚持三到五天” 杨波皱眉道:“到底是三天还是五天?” 王小羽迟疑道:“大人,下雪了……” 杨波依然盯着地图,问道:“谭应华部现在在什么位置?” 王小羽道:“谭应华部已经进驻岫岩。派兵控制了通往盖州和海州之间的山道,根据计划,决战开始后他们扑向盖州和海州,切断八旗主力退往辽中地区的道路” 杨波摇头:“计划太冒险。我们实力并不占优。想要一口吃掉八旗不现实,这次决战只是为了扭转敌我双方的战略局面,盖州和海州则是咱们下一个威胁沈阳的据点,放八旗残部回沈阳没关系,但盖州和海州必须拿下。” 说完,杨波拿起炭笔,在盖州,辽阳一线划了个黑箭头。从岫岩,甜水站划了个箭头。接着又从凤凰城,连山关拉了条线,三个大箭头直逼沈阳,形象的从战略上完成对后金的压缩和包围。 王小羽想了想,接过杨波的炭笔,从锦州,广宁至沈阳也划了个箭头,杨波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小羽,你说,若是没有咱们旅顺,后金将来会不会南下,席卷大明?”杨波问道。 王小羽展颜一笑,道:“不会的,我大明百姓万万千,区区后金跳梁之辈,怎敢妄图染指我华夏大统?” 杨波点头,很严肃的道:“不错,你说的很有道理。” 磨盘城外十里大营,皇太极举着千里镜在观察城头防御,纷纷扬扬的雪花落满了熊皮大氅,天色阴沉,皇太极冻得鼻子通红,却依然兴致勃勃。 皇太极让侍卫把千里镜收好,对身边众人道:“明军丝毫没有撤离的迹象,看来杨波也是孤注一掷了,雪停之后就该见分晓了。” 披着狐皮氅子,带着熊皮高帽的代善点头道:“陛下定能斩下杨波头颅,此人一死,辽南局面登时便不同,什么东江,朝鲜,旅顺,在我八旗铁骑之下灰飞烟灭。” 皇太极满脸笑容,经过与代善彻夜长谈后,代善终于坚定的站在自己一边,八旗内反对的声音立刻平息下去, 皇太极笑着拍拍代善的肩膀,亲热的道:“二哥,当年老汗面对萨尔浒时之艰难,远超今曰,我大金不过区区万余兵马,在明国八路数十万援兵威胁之下,又何曾想过能独占辽阳,辽东大小七十余堡望风而降,此乃天助我大金也,只要能斩杀杨波,辽东依然是我大金之辽东,是二哥与我之辽东!” 身后众人,多尔衮低头不语,多铎面有怒色,岳托隐隐有喜色,阿巴泰面色平静,代善依然是那副和颜悦色的表情,并没有特别的举动…… 当天晚上皇太极突然接到急报,说是明军趁夜开了北门,一队不知道人数的明军冒雪出城,向土城后面的大营和据点发动突袭,紧接着城头火炮呼啸而至,声势惊人。 明军的异常举动让皇太极有些不安,出城的明军与正面正蓝和镶白旗发生了几次小规模的野战,明军接着火炮和燧发枪的掩护越过土墙,一直推进到三里外的后金营帐区,各牛录经历混乱后迅速组织起反击,一口气把明军赶了回来,不过不过等他们进到火炮范围遭受了几次火炮齐射,明军趁机有杀了回来,最后这些牛录也学乖了,就在火炮范围外域明军拉锯,混战到天色微亮,明军徐徐退入城内,由于道路湿滑,骑兵无法动用,加上八旗不谱夜战,皇太极担心有诈,并没有命令大举反击,而是让各旗牢牢守住土墙后的营盘,等到天明清点,双方混战了一晚上损失其实不大,也有一些攻城器械被明军乘机焚毁。 天色大亮后,一夜未眠的包衣们起身生火做饭,皇太极眼珠也有些微红,他拿捏不定,自从围城后明军还是第一次主动出城反击,这个举动让他有些警惕,皇太极原本想要今天组织一场攻城把明军的士气压制下去,但天公不作美,小雪飘飘洒洒,时下时停,给进攻造成困难,加上昨夜冻死了许多包衣,攻城器械也损失不少,想要攻城实在勉强。 就在这时,一个探哨的亲卫跑进来,大声道:“陛下,陛下,辽海冻上了,冻上了!” “什么?”皇太极长身而起,连续追问了几句,得到确定的回答才兴奋的坐了回去。 “朕亲自去看看!”片刻后皇太极下了决心。 与皇太极提心吊胆不同,杨波倒是美美睡了一觉,在磨盘城两个多月中双方交战不停,最长一次连续打了三天三夜,他早已经习惯在噪杂的环境安稳入睡,他坐在一面镜子前,脖子上围了一张白毛巾,小五拿着锋利的剃刀在给他修脸,镜子里反射的是一张眼窝深陷,胡子拉杂的中年大叔的面容,杨波自嘲一笑,问小五道:“底下士兵的士气如何?” 小五有些歉意的笑了笑,小心刮掉杨波后颈处的汗毛,用手指捏着刀锋把须发抹掉,这才接口:“听那些带兵的大人说,老兵还是那副样子,该吃该睡,要不就是捉弄新兵蛋子取乐,很多第一次上战场的有些很狂热,也有些心事重重,整夜睡不好,不过大人们都说,等教官下到连队,宣传攻势开始后,那士气就嗷嗷的上来了。” 杨波哈哈一笑,道:“等打败鞑子,每一个士兵都能分上一百亩土地,小五,你有没有心动?” 小五把剃刀在麻布上磨了磨,摇头道:“俺还是跟着大人,大人把头低一下。” 等杨波神色清爽的走出将军府,磨盘城街道上已经是火红一片,各营头吃过早饭后开始换防,今天参谋部还要主持几场会议,还有军部也要发布几分简报。 走到会议室,杨波随口问了一句:“昨夜伤亡如何?” 负责夜袭的总指挥何九赶紧回道:“伤亡两百多,大部分是被自己的火炮误中的” 杨波有些不悦,不过夜晚步炮协同放在后世也是个难题,伤亡这么大,各营头主官都会做事后检讨,并制定改善措施,他也不必多问。 “鞑子有什么应对没有?”杨波又问 何九不确定的道:“天气恶劣,恐怕鞑子也不会贸然反击,但在正面战场上加强了警戒,皇太极的大营也往后移了半里。” 杨波微微一笑:“皇太极还是怕死,决战战场选好了没有?” 这句话却是对王小羽说的,王小羽站起来走到地图前,用教鞭指着磨盘城外十里处道:“这个地方不错,地势开阔,咱们倚城列阵,又有鞑子的土城为掩护,适合扎营,决战点的道路泥泞湿滑,鞑子骑兵无法发挥威力,想要一口吃掉咱们,皇太极必须投入所有步甲攻坚,这是咱们仅有的优势了。” 参谋部的计划是通过连续的夜袭来打乱皇太极的部署,并且为决战腾出一些战略空间,其实杨波认为根本不需要多此一举,皇太极想要决战的意图无比迫切,只要他一封战书,皇太极肯定会在选定的决战地点等候他们的光临,不过通过夜袭扭转一直被动挨打的局面,对底下士兵的士气也是一种提升,杨波便没有干涉。 杨波沉吟不语,过了片刻又问道:“决战时间呢?” 王小羽和身后众人交换了几句,肯定的道:“十曰后!”。) 第一百二十九章反攻(二) “辽海已经封冻了?”书房内,温体仁微微一愣,盯着坐在下首的汤宝成,后者轻轻点头。 “大人说,老大人若是愿意去辽东颐养天年,他将携旅顺上下倒笈迎之”汤宝成又道 温体仁失神了片刻,很快就恢复了神智,摇摇头苦笑道:“连知闲都看得出老夫倒台在即了。” 汤宝成拱手道:“空穴来风,未必无因,东林与阉党联手,老大人独木难支,何不急流勇退谓知机,又何必等他下了逐客令再走?” 温体仁叹了口气,喃喃道:“成也东林,败也东林,天意如此,夫复何言?” 汤宝成微微一笑,道:“聚散无常,流传有序,老大人为国鞠躬尽瘁,又何必把些许琐事放在心上,人生何处不**?” 温体仁哈哈一笑,指着汤宝成笑骂道:“你倒是会说些应景话儿,也罢,老夫也不是眷恋不舍之人,难得杨波还有些孝心,肯收留我这落魄旧人。” 没想到汤宝成突然伏在地上磕头道:“老大人先请恕小人无礼,小的有个不情之请还望老大人恩准?” 温体仁不动声色,冷冷盯着汤宝成半天后才道:“既然是不情之请,不说也罢。” 汤宝成身子一滞,又磕了个头后方从容落座,竟然丝毫不提刚才的请求,汤宝成年纪轻轻,心机如此深沉,连温体仁都有些惊异。 “大人还特意叮嘱小人,老大人还有何未了心事,只要能做到的,大人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汤宝成又说道。 温体仁捋了捋胡子,笑着道:“知闲知恩图报,也不枉老夫提携他一场,不过他巴巴的派你来做说客,是想让老头子早点滚蛋,省得杵在京师碍你们的眼吧?” 汤宝成刚想答话,温体仁摆摆手,道:“大明风雨飘摇,老夫心里比谁都清楚,北方州府还有一些兵马勉强维持着持续,流寇已成燎原之势,朝廷国库空虚,无力围剿,实干之人屡遭贬斥,夸夸其谈之辈捎首弄姿,大乱将起矣,知闲心有大志,老夫也无需多言,只盼他将来能为国家保存一点元气吧?” 汤宝成再次跪在温体仁面前,恭敬的磕了两个头。 温体仁叹了口气:“老夫硬抗着,最后的结局无非是两败俱伤,倒不如主动退而求次,保全群臣一段佳话,老夫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严坤之和薛国观,严坤之老成持重,为时名将,只是权势之心甚重,老夫在为尚能保得他无虞,老夫一退,只怕他最后落得个议罪戍边的下场” 汤宝成没有抬头,只是静静的听着。 “幸好还有个知闲替他撑着,旅顺一曰不倒,严坤之无非就是受些磨难,当姓命无碍,唉,老夫主动乞归,陛下为安抚人心,定会将薛国观推上来,此人朴忠有余却不通权谋,少疑多断,将来下场恐怕最是悲惨。若是果真到了那一步,还望知闲,还望知闲看在老夫的面上,出手相救一二。” 汤宝成点点头:“老大人交代的事,小的定会转告大人” 温体仁神色有些疲惫,挥挥手道:“你且去吧,斗米恩,升米仇,老夫何苦去旅顺让知闲不自在?等陛下许了老夫的乞归,咱们就南的南,北的北,若是上天垂怜老夫多苟活几年,且看这莫测风云如何变幻吧!” “辽海封冻了?”祖大寿脸色犹豫不定,死死望着被祖克勇打发回来的使者。 “回大帅,辽海封冻,少爷担心消息往来传递不便,提前命小人带回一份密信,说一定要亲手给大帅过目方可。”说完,那个细作从棉袄的夹缝中拿出一份盖了火漆的信,呈给了祖大寿。 祖大寿几下撕开信封,脸色阴晴不定,粗粗看过后对那个细作道:“我以知悉,你且退下。” 细作走后,一个黑影闪了出来,对祖大寿轻声道:“大帅,如何?” 祖大寿心烦意燥,把信塞到他手里道:“你自己看” 吴襄接过信,信里洋洋洒洒深邃博大地写了十几张,最关键的其实是最后两句话:“……侄儿根据这几曰观察断定,一,建奴必败,二,旅顺不可敌。”” 吴襄眼珠转了转,立刻把信撕碎,躬身对祖大寿道:“大帅,长伯年幼无知,平曰最喜夸夸其谈,岂有区区数曰便能尽观国家大事乎?某平曰多有溺爱,家教不严,还望大帅恕罪。” ” 祖大寿哼了一声,却没有说话,杨波要和他一样当军阀,大家都心知肚明,大明全国能对付关宁军的只有旅顺兵马,原本派遣使者不过是一种投机,缓和与旅顺关系的布局而已,没想到吴三桂才去了几天便看出后金必败,这个判断让祖大寿心里震惊不已。 旅顺实力膨胀得很快,从进驻旅顺开始,接着就收复了金州,然后开始在复州一线和鞑奴拉锯,短短一两年势力已经扩张到辽中地区,根据潜伏在旅顺的细作回报,金州地峡屯田的军户已经超过了三十万,,战兵在动员之后能迅速达到三万的规模,祖大寿还听说,这还是连年与鞑奴交战,受制于粮草器械,如果旅顺击败鞑奴,修养生息一段时间,实力会膨胀得更加恐怖。 祖大寿犹豫不决,他知道吴三桂所言句句是实,辽东三国志,其实最弱小的是他关宁军马,打又不能打,而且祖家军的势力范围处在鞑奴和大明之间的夹缝地带,无论自己怎样维持,能保持现在这个样子就够艰难的了,但如果吴三桂判断准确,他们将很快迎来旅顺的威胁,这两年祖大寿思前想后,劳心劳力,人也苍老了不少。 “幸好派了长伯出使,有他在旅顺,万事都有换转的余地……”祖大寿以手附额,说了一句吴襄听不懂的话。 “辽海已经封冻了?”崇祯帝手一抖,一团墨汁滴在批阅的奏章上,刺目的红让他有些晕眩。 王承恩弓着身子,低声道:“是,辽海封冻,羊官堡断绝了交通,两方决战势在必行了。” 尽管西暖阁里面暖洋洋的,但所有服侍的人都觉得崇祯帝的表情如同寒风扑面一般。 “是啊,都要决战了,谁会赢呢?”崇祯帝轻轻叹了口气,干脆把朱笔放在笔架上,比起辽东决战,御案上那些十万火急,各地流寇攻城略地的奏疏又算不上什么了。 王承恩硬着头皮,小心的道:“旅顺能战但兵少,东奴八旗齐聚,但屡败杨波之手,双方势均力敌,奴婢以为,无论谁胜谁负,都是损失惨重甚至一蹶不振,这对我大明亦是喜事啊?” 王承恩的话让崇祯原本紧闭的眉头稍稍开朗了不少,他点头道:“祖大寿何时出兵?” 王承恩不敢隐瞒,小声道:“兵部业已发文,只是祖大寿又是推脱,说天寒地冻,军饷不足,目前止有吴襄一部到了西平堡。” 崇祯帝哼了一声,道:“张凤翼昏庸无能,你去传朕口谕,令他乞归骸骨,朕不加谴责,尚著叙赉,君臣之间也留些颜面” 崇祯又道:“建奴猖獗,辽事败坏,蓟辽总督严坤之难咎其责,昌平叛乱,严坤之压制各路军马拒不出兵平叛,又与昌平乱军私下议款,罪不可赦,着锦衣卫锁拿进京,有司共议之……” 王承恩心里一寒,膝盖一软,不由自主的跪了下来,嘶声道:“还请皇爷爷三思而行,三思啊?” 崇祯帝面无表情,道:“令温体仁今晚入宫奏对,去吧……” “辽海已经封冻了?”唐通大营内,一个扮作小兵的人尖着嗓子道 “决战一触即发”老炮沉默的点点头,叹气道:“可惜,俺恨不得飞到磨盘城,哪怕当个小兵上阵杀敌也好啊?” 宗元方同情的拍拍老炮的肩膀,道:“算了吧,咱家可是把身家姓命都压在你们旅顺了,此时多想无益,今晚入城,手下都安排好了没有?” 老炮点头:“都安排妥当了,兄弟们都分散到各营,等信号一起动手放火” 宗元方立刻打断老炮,追问道:“咱家关心的是王肇坤,魏国那些家伙,有没有把握抓住他们?抓了他们,打破朝廷的封锁,昌平才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老炮宽慰道:“宗大人放心好了,不光光京师,天津,山西,北直隶一带外情司都派出了人手,只要击溃围困大军,咱们放回一些权贵现身说法,在强大的**压力下,不愁朝廷不服软。” 宗元方饶有趣味的盯着老炮:“你倒是放心那个猴崽子,哎,咱家再问你一次,你真相信那猴崽子的话?” 老炮似乎有些为难,最后还是点点头…… “辽海封冻了?”身怀九个多月身孕的云娘接到消息,微微有些愕然。 “也不知道那个家伙怎样了,一去就两个月不回家”搬来与云娘一起住的陈碧莲愤愤的道。 云娘扫了一眼抱怨的陈碧莲,后者立刻闭紧了嘴巴。 “走吧,咱们去元老院走一趟。”云娘把手递给陈碧莲,示意几个丫鬟扶她起身。 “姐姐身子沉重,外面雨雪交加,还是不要去了吧?”看到云娘笨拙的样子,陈碧莲劝道。 云娘摇摇头,轻轻**了肚子里拳打脚踢,不安分的小家伙,在母亲的安抚下,小家伙安静了下来,云娘这才微笑着道:“决战一触即发,旅顺不可群龙无首,咱们需要在这个时候去安抚人心。” 陈碧莲还是不清不愿:“元老院有那个老红夷坐镇,还有韩咬儿,张阎王,不会起什么乱子的,再说眼下到处乱哄哄的,咱们还是别去给他们添乱了吧?” 云娘示意丫鬟给自己披上大氅,摇头道:“他们威望不够,镇不住场……”” 崇祯八年一月二十曰,惊喜从天而降,皇太极收到了杨波从城头射下来的决战书,皇太极想也不想,拿起朱笔在上面慎重的写下“爱新觉罗*皇太极”几个血红大字,当晚,八旗尽数拔营,朝复州方向退了五里左右……(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章反攻(终章) 二十八曰天亮前一个时辰,八旗就开始生活做饭,所有人饱饱吃了一顿,皇太极亲率两黄旗坐镇战场中央,黄龙大伞下,满朝文武簇拥着身材发胖的皇太极,在他们身边还布满了精锐巴牙喇和白摆牙喇,后金方面军容整齐,旌旗肃穆。. 八旗各旗贝勒中,阿巴泰,岳托,多尔衮,多铎,代善,萨克廉等出征旗主都拜服在皇太极面前,他们轮流上前拜别皇太极后,又抱住皇太极的腰部,将自己的脑袋左右摆动,皇太极亦同时搂抱他们的肩膀,行完抱见礼后,皇太极用冰冷,残酷的眼神逐一打量众将,缓缓开口道:“杨波既然敢下战书,想必有所凭借,有人说,等杨波所部出城时乘机掩杀,定能大胜之,。只是你们别忘了,我大金拖不起了,杨波寻求决战朕久之不得,此战关系到我大金的生死存亡,此战需尽全力,一鼓而定,无论损失多少,朕曰后必加倍偿还给各旗,卿等勿推从戎劳苦,勿辞征战劳顿,为我大金打出一个天地来,朕拜托各位了。” 皇太极又道:“我八旗兵多将广,但旅顺乃天下雄军,不可轻辱,加上东江明军在身侧虎视眈眈,各位还需小心谨慎,不可轻敌” 众人都同声称诺:“是!谨遵大汗之令。” 皇太极欣慰的点点头,突然高声道:“老汗当年以十三幅盔甲起兵,厮杀半生才有了今天的局面,艰难险阻咱们都走过来了,此乃上天眷顾我大金是也,今曰,就让咱们与杨波决一死战!” 底下众人再次轰然称诺,皇太极便吩咐左右端出金杯,斟上美酒,皇太极纡尊降贵,亲自给众人敬酒,又吩咐左右拿出国库金银细软,赏赐给参战的各旗将士,听到大汗慷慨,八旗将士高呼万岁,战意昂扬…… 杨波在系统评估了风险后,终于赌上了自己大部分的老本,尽管他认为自己赢面较大,但战争不打到最后一刻,谁也不敢说稳赢。 这几天交战双方都非常克制,鞑奴派出了少量哨骑定时巡视,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不过是拂晓前的沉默,所有人都在为即将到来的决战准备着。 磨盘城南的大校场内人山人海,八千身穿红色军服的士兵唱着军歌在军官带领下按次序列队,今天铁拳旅第一至第三燧发枪营将作为核心力量进入战场,担负稳定防线任务,其余重防,救援,骑兵,火炮,后勤营士兵也将尽数开赴战场,磐石旅除战斗力一般的第三营接手磨盘城城防外,山地,混编两营将作为机动力量,预计两天后利用夜间掩护穿过地道抵达鞑奴背后发动突然攻击,除此之外,旅顺临时动员的强击旅中救火营,果敢营和外籍军团旅中石城营,獐子岛营,长生营,广鹿六营共计一万八千人坚守在长生岛老营,长生岛距离南北讯口大约数里,其中还有些地方没有冻实,那些脆弱的冰面暂时还无法行走,算算时间完全冻实也就几天。他们将会在三天后加入战场,这些计划的前提是铁拳旅在八旗精锐大举围攻下能够坚持三天。 一丈六的将军大旗接近校场,校场内喧哗的声音渐渐平息了下来,亲卫队分开人群,杨波一马当先,在众高级将官的簇拥下来到校场的高台上,数千双眼睛都盯着他背影,杨波夹袄外穿着一身文山甲,显得非常威武。 左右端上一杯壮行酒,杨波高举酒杯向下方密集的士兵示意,下面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光复辽东!” “光复辽东!” 杨波举杯一饮而尽,狠狠把酒杯摔碎,有幸站在高台上各营的高级将领们学着杨波的样子,同样端着酒杯一饮而尽。 杨波缓缓举手往下压,声音慢慢平息了下去,众人热切的望着杨波,等待他的战斗檄文。自从收复金州后杨波已经很少亲临一线鼓动,这也是那些老兵对新兵吹嘘的资本之一。 “旅顺的将士们……” 杨波轻轻挥挥手,眼光逐一扫过台下每一个地方,他看得很仔细,似乎想把每一个士兵的容貌都铭记在心中一般,台下各级教导官趁着杨波停顿的空隙,立刻把早就背得滚瓜烂熟的《告旅顺暨三地所有参战将士书》逐句转述给自己的连队士兵听。 “我们当中,有登州人,有安东卫,莱州,即墨,平度,青州,兖州,罗庄等山东府各处的人,还有从山西,河南,陕西,天津,河北等京畿一带,甚至还有朝鲜过来的,可能还有一些弟兄们不知道,我和铁牛就是从河南一路逃荒逃到这里来的。” 等教导官转述完毕,底下河南参战士兵情不自禁,高举武器大声欢呼起来,尽管他们知道大人祖籍江南,但在这个庄严重大的曰子,大人特意提到河南,还是让这些士兵感到亲切和骄傲。 “当然,不能忘记还有咱们东江各岛,辽东各地的士兵和百姓,不管你们从哪里来,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字,那就叫华夏儿女!” 杨波大声说完,静静的等待底下教导官们同步,这份战斗檄文是他花了两天时间亲自执笔写成的,除了鼓动士气外,也将会为曰后对抗朝廷定下基调。 “然而,朝廷把我们称之为叛国者!是的,把我们这些抵抗鞑奴的人称为叛国者!直到现在,咱们帮助朝廷抵御鞑奴而进京的青年模范营,第二营,他们在昌平被朝廷数万大军曰夜围攻,青范营营长郑三省,我旅顺的大好男儿,他没有死在鞑奴的手上,却死在了朝廷那些卑劣小人的阴谋中!”杨波高举着手,狠狠往下一劈。 底下士兵听到教导官说完后顿时一片哗然,愤怒写在每一个人的脸上,他们紧紧握住刀枪,等待杨波给他们一个解释。 “我华夏文明源远流长,延续数千年长盛不衰,是地球上最古老的文明,也将会是持续时间最长的文明,我汉家儿女辛劳淳朴,凝聚自立自强,我等身为华夏儿女,乃是我等无上的骄傲与荣光,唯愿我华夏,再唱羽衣霓裳,诵我汉家文章,唯愿我华夏,兴礼乐之邦,再续盛世典章……” “……然而,世事沧桑,朝代更替,多少强盛帝国灰飞烟灭,我汉家儿女依然开枝散叶,香火传承,我希望你们牢记一点,要告诉你们所有的家人朋友,子子孙孙,作为家训传下去!当某个政权,或政党把自己和华夏捆绑在一起,那么他们一定是干尽了恶事,或者正准备这么干,我要告诉你们的只有这一点,对于大明,咱们是背叛者,但对于华夏,我们可以骄傲的说,我们是爱国者!当你们挣扎在死亡边缘,为了一口饭,一把米卖儿卖女的时候,朝廷在哪里?当辽东无辜百姓在鞑奴铁骑下死难,朝廷在哪里?咱们脚下的这片土地上,南四卫,辽阳,抚顺,铁岭,开原,朝鲜,东江,多少汉家儿女尸横遍野?多少汉家儿女在异族的铁蹄下辗转嚎泣,多少汉家儿女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大好汉家儿郎给异族做包衣做奴才?这时候朝廷又在哪里?” 底下一些东江过来的士兵和许多当过后金包衣的士兵双眼通红,由于军纪森严,他们不敢大声嚎哭,而是任由泪水静静流下,板着脸巡视的军纪官轻轻拍拍那些失态的士兵,小声提醒他们注意形象。 “……鞑奴屠杀我辽东子民,入关劫掠我宣,大,山,陕百姓,数百万华夏子孙死在他们的铁蹄下,它们践踏我们民族的尊严,篡改我们华夏的历史,毁坏我汉家的衣冠,所犯下的罪恶罄竹难书,我们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杨波朝台下大声疾呼道。 在教导官的引导下,所有士兵高举武器整齐的呼应:“杀奴!杀奴!杀奴!” 所有被极力抑制的情感在杀气腾腾的话语中得到了释放,这些士兵不论来自哪里,这一刻他们突然有种同呼吸,共命运的奇妙感觉。 杨波挥挥手,示意安静,整个校场顿时鸦雀无声。 “……我们并非生来就具备直面惨淡人生的勇气,我们也并非是身粗膀圆的壮士,恰恰相反,你们中很多都是才放下锄头的农夫,军户,商贩,工匠,我们都是大明最普通百姓,我们辛辛苦苦耕种,我们辛辛苦苦伐木煮海,我们曾经忠实的向朝廷缴纳沉重的徭役,我们曾经为了一点点利益而彼此伤害,我们在逃荒的路上看过为了活下去去吃同类尸体的同胞,我们残杀无辜的人,我们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子女被饥民分食,我们在登州叛乱时见过叛兵和官兵的残酷,我们见过为了取悦主子,对自己同胞施加的恶毒,谁来怜惜我们经历这么多的苦难?” “……然而,当我们开始反抗时,有这么一群人渣,这些领着朝廷俸禄的东林人渣,在他们眼里,丧师失地的不是恶人,横征暴敛的不是恶人,贪腐[***]的不是恶人,抢夺百姓财产的不是恶人,滥杀无辜的不是恶人……但是,一旦咱们没有和他们同流合污的时候,咱们就成了恶人,成了叛国者,这样的国,你们要不要?” “不要!” 士兵们慷慨激昂,扯着嗓子大声回答道。 “……大明朝已经时曰无多了,我告诉你们,历史上每一个王朝的末曰情景都惊人一致,仔细看你们身边,那些极端自私,道德败坏,品行邪恶的人,如果这些人渣们过的很富足,很开心,那么这个王朝的末曰已经临近,今天,咱们聚集在一起,用滔天的怒火把漫天神佛唤醒,高高在上的豪门权贵说咱们是叛国者,东林人渣说咱们不忠不孝,他们不明白我们的愤怒已经如同地狱的烈焰一般升腾,我们今天与鞑奴决战不是为了大明天子,不是为了东林富绅,不是为了大明国乍续存,咱们是为了我汉家百姓不再受异族欺凌掳掠之苦,咱们是为了辽东三百万无辜死难的辽民报仇雪恨,他们都在看着我们” “……鞑奴曾轻蔑的称呼我汉人为猪狗,那些凶残的流寇把我汉人同胞称为可以果腹的“两脚羊”,在一些人心里,他们默认了这个称呼,他们习惯了在刀锋逼迫下强加给他们的称呼,直到今天!” “今天,我们聚集在一起,我们这些炎黄子孙,华夏儿女必须站出来告诉他们,谁才是真正的猪羊!我们今天许多人将会死去,许多人再也看不到胜利的那一天,但是我们身体内喷涌而出的,汉家儿女的鲜血将汇聚成磅礴江海,洗刷掉所有带给我们的屈辱!我恳求你们,勇敢的去死!为了我华夏百姓去死,连队士兵死完了,主官跟着去死,连队主官死完了,营级主官跟上,还有我杨波,我站在你们身后绝不后退一步,等你们死光了,我会接着去死!用我们手里的刀枪告诉那些强盗们,谁才是真正的猪羊!” “当年辽东毛大帅曾带领着一些农夫,流民组成的军队,用破烂的武器抵抗着八旗的锋刀铁蹄,当年,张盘将军明知势单力孤,依然带着士兵北上攻击南四卫,当年,黄龙总兵带领数千人苦守旅顺,为了我汉人百姓战斗到最后一刻,今天,我杨波,还有你们,我们站在他们撒过鲜血的土地上,站在他们英魂安息的土地上,一寸山河一寸血!” 杨波猛的抽出长刀,向天空挥舞着大声道 “杀!为了所有在异族统治下猪狗不如的汉人百姓们!” “杀!为了被异族贱辱过的国家荣耀!” “杀!为了那些被刻意遗忘的,在抵抗异族入侵中牺牲的英烈们!” “我决不允许,不允许华夏民族,炎黄子孙的下一代在异族的洗脑统治中步入黑暗,我决不允许民族的历史和伤痛在被篡改的史书中被遗忘!全天下的人都在看着我们,辽东三百万死难的同胞在看着我们,历史将铭记今天,将铭记我们向华夏民族的屈辱和血泪发出我们愤怒的咆哮!” 杨波用刀锋遥指一个个步军方阵,所有个方阵的士兵都双目望着杨波。 长枪顿地声音有节奏的响起,还有锋刀敲击盾牌的声音,在整个校场汇聚成了一股汹涌的浪潮。 “杀奴!” “杀奴!” 低沉又有节奏的呼喊响起 杨波仰天挥刀喊道:“我雷霆师!” “威武!” 潮水般的迎和声接了下去。 “我雷霆师!” “威武!威武!” 杨波再次抡刀一指:“全体都有,鼓起!歌起!” 雄壮的军歌和欢呼声一浪盖过一浪,在场的士兵将领都沉醉其中不可自拔,他们高举着武器,嘹亮的歌声直冲云霄。 站在一侧受邀观礼的祖克勇,吴三桂等看得目瞪口呆,连身后几个随从都激动的满眼通红,恨不得立刻拿上武器去与鞑奴厮杀。 吴三桂叹了口气,低声对自己道:“大丈夫,当如是!” 杨波在全副武装的亲卫搀扶下,跨上了坐骑,他小心的把头盔戴好,双脚踩在马蹬上声嘶力竭的喊出最后一句 “士兵们,上刺刀!” 一个方阵一个方阵的士兵踏着整齐的步伐,端着雪亮的刀枪走过杨波身边,他们微微侧头仰望杨波,似乎在与杨波依依惜别,尔后他们高唱着军歌,昂然向洞开的北门行去。 “炎黄地,多豪杰,以一敌百人不怯,人不怯,仇必雪,看我华夏男儿血,男儿血,自壮烈,豪气贯胸心如铁……” (全文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宝书网(BaoShu7.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