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宝书网(BaoShu2.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待春衫做媒》 第1节 待春衫做媒 作者:砚丞书 文案: 我不做那花儿,我要做那春天,心中繁花似锦。 —— 归期:我爱学习,不爱同桌,我一生戎马驰骋学崖。 苏令闻: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迟早你这条绿水会流入我这座青山。 —— 一个欢欢喜喜,又热热闹闹的校园爱情故事。 本文又名: 《傲娇系男子》 《百年修得同桌情》 《同桌非要给我作辅导》 《官家少爷上学也得坐公交》 《我同桌那些奇奇怪怪的小癖好》 提示:校园文,暖萌,日常甜 内容标签:天作之合 甜文 主角:归期,苏令闻 ┃ 配角:多…… ┃ 其它: 第1章 我持一瓢酒【修】 我持一瓢酒,敬年少卯酉。 —— 夏天的日头长,天是清湛的,云是清淡的,破旧的巷弄在西沉的余晖的眼皮子底下,竟越发地熠熠生辉。 归期后脑勺扎着马尾,是那种传统的三好学生式的马尾,穿着短t恤,灰白的运动裤和白色运动鞋,清爽利落,走起路来马尾生风,可谓风生水起。 下午5点10分,阳晋小学走出校门口的小学生已经寥寥无几。 归期站在校门口等归程出来,时不时看一眼腕表,等到最后5分钟,校内仅一辆再行个十里地就准备歇菜的电动车从眼前经过时,她怀疑归程是不是在教室会周公去了,毕竟这小子什么坑姐行径都做得出来。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直接去归程的班级找他时,里面就有人喊道—— “姐姐!” 归期抬起头,看见归程背上驮着大山一样的书包跑了过来,地面上拉了好长一道影子,一蹦一蹦的,那书包看起来斤两十足,归期怕他再跑两步整个人会被书包拉扯出一个四脚朝天,赶紧迎了上去,又拽着书包的肩带掂了掂。 的确沉意十足…… 这才上小学一年级,道阻且长啊小少年。 路上归期给归信买了跟冰棍,自己抱着他分量惊人的书包往家里走。 归程一只手举着冰棍,一只手攥着她t恤的下摆,“姐姐,我还有一个星期就放暑假了,这个星期你都会来接我放学么?” 归期望着远处的万丈红霞,轻轻淡淡应了一声。 归程高兴,两只小短腿又蹦着走,蹦着蹦着,就把冰棍给蹦掉了……他猛一下停住,看着地上已经冰棍分离的一幕,大受打击。 归期看一眼,说:“捡起来,扔掉。” 归程失落,“哦”了一声,捡起细细的小棍子,走到路边的垃圾桶扔进去,又走回来。 回家的路上会经过一个篮球场,就在胡同外的一个敞地里,篮球场外围了一圈铁丝网,铁丝网外面种着几颗老当益壮的杨树,每天下午总会见到一群男生,球场上自在穿梭,来去如风,英姿飒爽,神采飞扬。 风乍起,枝叶栩栩。 那里有个少年,常听人提起。 今天,某颗老杨树底下坐着几个男孩,像是刚从球场上下来,每个人手里拿着一瓶水,互相之间嬉笑怒骂,晏然谈笑。 归期远远瞟了一眼,这时身边的归程忽然松开她的衣服跑了,归期一惊,一个健步如飞,一伸手就把他给逮了回来。 “干什么呢?”归期小声问。 “姐姐我认识那个哥哥。”归程指向老杨树的方向。 归期抬头望一眼,“哪个哥哥?” 归程说:“就坐在中间喝水的那个哥哥” 中间…… 归期目光锁定,归程口中的哥哥就坐在一群人中间,一双长腿稍微分开,微微俯身,两只胳膊肘抵在膝盖上,偶尔和旁边的人搭一两句话。 嘴角的弧度淡淡,清逸而闲散。 归期收回目光,说:“谁你都认识,整条街有你不认识的人么?” 归程笑嘻嘻,“哥哥请我吃过冰棍的。” 归期打趣,“一根冰棍就把你给拉拢了,你也太看轻自己了。” 归程嘟嘴,“哥哥是真心的!” 得!误会你哥哥了真是不好意思。 归期微叹,“那你现在跑过去想干什么?” 归程说:“我想和哥哥打声招呼。” “人家记得你么?”归期说着,眼睛不由又往那边看了一眼。 “哥哥说下次还请我吃冰棍。”归程笃定。 你丫说是打招呼,其实是想人家请你吃冰棍了吧? 归期稍有迟疑地看了他片刻,松开他,“行那你去吧,我在前面等你,快点,不然我就走了。” 归程点点头,兴冲冲跑过去了。 归期抱着书包往前面走了一段,站着等他,目光时不时瞟过去看看情况。 那冰棍哥哥对归程笑了笑,忽然旁边有个男生凑了过去,笑容揶揄地撞一下他的肩膀,示意他往前面看,冰棍哥哥的目光飘过来,发现了归期…… 不好!失策了! 归期立马转身,毅然往前走。 这臭小子就这么跑过去,不管人家记不记得他,在旁人看来,一定会误会是她叫他过去找那劳什子哥哥的!这样一来岂不就让人家以为是她利用弟弟搭讪? 莫非她的一世英名就此断送? ——太不甘心了。 第2节 身后,归程终于慢慢追了上来,“姐姐你怎么先走了?” 归期一脸了无生趣,目光落在脚下的青石板路上,千言万语汇成一声长叹——“我饿了。” —— 归期今年升高一。 初中那三年拼死拼活,如今终于让她以名列前茅的成绩考上了本市第三中学,她是家里的骄傲,是家里的希望,是家里唯二的才女。 头一个是归期的妈妈,刘珊。 因着她考上三中这事儿,刘珊女士特别奖励了她两颗红枣,“这三年着实累着你了,吃两颗枣补补血气,高中三年继续。” 归期咬了一口苹果,“妈,两颗红枣根本填补不上我经期一天的流血量。” 刘珊笑骂道:“少胡说!这红枣我让你小姨带去庙里让住持熏过香开过光的,给你讨个吉祥的好意头,看你说的!赶紧向菩萨道歉!” 归期说:“菩萨对不起,您大佛大量,原谅小的口无遮拦出言不逊。”说完又对妈妈说:“可是妈,我吃下去还得拉出来,我觉得菩萨更不乐意。” 刘珊差点被她气笑,“那你有何高见?” 归期想了想,找了根透明的细绳子把俩红枣窜起来,挂在了床头。 她笑称:“这就叫佛光照顶。” 刘珊一看,觉得有几分道理,“行吧,那就挂着吧。” 于是,归期每天晚上都会伴着一股子淡淡的红枣味儿安然入眠,闭着眼睛时总以为自己鼻孔里塞了俩红枣,做梦会异想天开以为自己在喝红枣燕窝粥…… 就这么过了四五日,那红枣憋不住天气炎热,变味儿了。 归期站在厨房垃圾桶旁边,看着手里的两颗干瘪发霉的红枣,心里默念:菩萨的圣意弟子已领略,这红枣的精气也让我尽数吸食,此刻我觉得神清气明。 安歇去吧红枣。 她把红枣扔进垃圾桶,接着双手合十,一拜。 望菩萨保佑弟子高中三年生活事事顺意,学业突飞猛进,弟子铭感五内。 刘珊站在水池边上洗菜,说:“放过垃圾桶吧它是无辜的,你看它每天承担着家里这么多垃圾,你还给它添乱。” 归期一脸高深莫测,深信自己的灵魂已经得到升华。 晚上吃饭的时候,归期爸爸归荣说起了苏家。 这一片除了大大小小的胡同之外,再往东方向不远的那块地段,住的都是些高干子弟,钟鼎人家,其中苏家的一位少爷——苏令闻,最为人津津乐道。 苏令闻的爸爸苏斐,和归期的爸爸归荣是昔日的战友,归荣退伍之后转业进了派出所,而苏裴本出来之后则是转入事业单位工作。 苏斐此人重情重义,尤其感念旧情,知道自己家和归荣相距不远,两人偶尔还有联系,倒没让自家的孩子互相正式地见上一面。 归荣说:“令闻的成绩不错,这次中考成绩比咱们小七还高十几分,” 刘珊听了,赶紧回护:“但咱家小七也不错,一直很努力。” 归期是知道有苏令闻这么个人的,有时候在街上也碰见过,他不认识她,但她却认识他,因为总会有好心人士给她指明路—— 诶?那是苏令闻。 好像是,上去打招呼? 你先去? 你去。 你去吧。 你去你去…… 真是个乐于谦让的和谐社会,离大同不远了。 归期问:“要不我去?” 俩女孩扭头望过来,“你哪位?” 归期笑:“路过。” 那天的冰棍哥哥就是有口皆碑的苏令闻,但归程并不知道此人的底细。 虽然归荣常常会在家提起苏令闻,但由于大人在说话时归程经常心不在焉,所以对“苏令闻”这个名字并没有深刻印象,即便当时听过,转头也忘了。 归荣说:“苏斐今天说,过两天想请咱们吃顿饭。” 刘珊想也不想就拒绝,“好好的吃什么饭啊?两家人平时也不怎么来往,忽然说要吃饭,去了尴尬。”刘珊是个初中老师,骨子里有那么点读书人的刚傲劲儿,不愿意去攀附那些有钱人家,心思敏感,多少有点草木皆兵。 而归期这里,自然也不愿意去,她顾虑的是那天归程跑去和苏令闻说话,自己被误会的事…… “可是我答应他了,说得好好的怎么能反悔?”归荣耐心劝导:“人家也是一番好意,难得邀请,到了你这儿还不给人家面子,让人误会你心高气傲多不好。” “可是……”刘珊看向女儿,“小七,你认为呢?” 归期左右为难,因为爸爸正冲她使眼色,她迟迟下不了决定。 事关颜面,慎虑啊。 她捧起面前的一碗鱼汤“咕咚咕咚”一口豪干,趁着胃里暖呼呼,头脑大热,鲁莽道:“那就,去吧……” —— 去苏家那天。 归荣看着女儿,不解,“你戴口罩干什么?” 归期张嘴刚说了个“我——”,忽然一阵咳嗽排山倒海,奔腾而来,把肺都快咳炸了她才微微喘着气说:“今天咳嗽。” 归荣皱起眉,“这样像什么样子?赶紧摘下来。” 归期又是一阵咳嗽,来势汹汹,惊涛拍岸,继而戛然而止,气喘吁吁道:“真咳嗽,摘了更没礼貌。” 归荣无奈,也不逼她了。 刘珊走过来,小声说:“咳得太假了,怎么了?第一次和人苏令闻吃饭不好意思了?” 归期托词:“脸上长痘了,七星连珠的那种。” *** 第2章 我持一瓢酒【修】 苏家不愧是高干之家,钟鼎大户,连门口铁门的面积都比她卧室里的那面墙要大气可观。 她终于理解妈妈为什么不愿意和苏家来往了,因为看了之后的确会让人心生不甘,平日里淡泊名利的高尚思想到了这里却受到了挑战,存在感急速下降。 嫉妒使她阴阳失调,大脑缺氧。 归期小声说:“妈,我呼吸困难。” 刘珊看她一眼,“赶紧把口罩摘了吧。” 归期:“…… 归程没有跟着一起过来,他去同学家玩游戏了,玩得忘乎所以厚着脸皮非得要在同学那儿吃晚饭,归荣也认为不好真的把一大家子都带着上人苏家来,于是也就跟着厚着脸皮,难得好商量了一回。 这时,里面有人走出来开门,归期能听见里头趿拉着拖鞋的声音,由远及近。 门一开,一个高挑的身影闪出来,见人就喊:“荣叔,珊姨。”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就能听得出,他的嗓子带着少年时期的清润以及一丝低沉,很是悦耳。 归荣眼神一亮,“令闻呐。” 刘珊不是第一次见苏令闻,也冲他笑了笑。 第3节 倒是归期,下意识抬手去摸口罩,确保它安安稳稳地遮住了自己半张脸才放心下来。 苏令闻只瞟了她一眼,人往旁边让了让,“荣叔珊姨,请进。” 归期寻思着这样不是办法,待会儿吃饭还得摘了口罩,所以暗暗决定等一下选个离苏令闻稍远一点的位置坐,看他那副对什么都一副意兴阑珊的态度,估计也不是有闲心去关注无关紧要之事的人。 但凡年少,风吹草动的一点事情也能视之为撼天动地,不过是被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不过是一个无伤大雅的误会…… 说来说去,她的脸面才是万重之重。 归期一家一进来,忙忙地和苏家各人打了招呼,归荣就被苏斐拉着进了厨房忙活,说难得两家人聚在一起,更难得亲手给老婆孩子做顿饭。 苏令闻的妈妈,周时宜没见过归期,但经常会听苏斐提起,说她如何如何好,今日一见也是满心欢喜,乖巧白净的模样特别让大人有好感,虽然戴着口罩,但那双眼睛特别有神,光是那双眉眼就能让人感觉得出来她整张脸的秀润模样。 周时宜端着盘水果坐到了刘珊旁边,开口关心了一下归期戴口罩的原因。 归期当场复制黏贴了一遍在家里的病弱咳嗽状态。 周时宜也不勉强她,接着又笑着说:“我听说归期这次也考上三中了,和我们令闻一样,以后就是同学了,可以互相有个照应。” 周时宜给人的感觉是既温柔又风韵,待人十分和善,言语之间没有给人半分疏离感,这一点倒是让刘珊感到意外,一下亲近了些许。 刘珊说:“是啊,不过小七和令闻的分数差了十几分,也不一定会分配在一个班里。”潜意识里,她还是不太希望归期和苏令闻有过多的接触。 周时宜笑了笑,“我查问过了,令闻和小七的成绩都排在了全年级前四十名,应该会进同一个重点班的。” 归期隔着口罩摸了摸鼻头,心想苏令闻的成绩应该名列四十名前茅,而她则是勉强抓住了四十名的末尾,这还是她三年寒窗挑灯夜战的结果。 令人唏嘘的差距…… 苏令闻坐在沙发另一端,和那天在老杨树下看见时一样,微微俯着身,两只胳膊肘搁在膝盖上,这回是在玩手机,对这边的情况不闻也不问。 周时宜回头拍拍他的腿,“怎么不声不响的?小七一个人坐着多无聊,你陪人家说说话,你们年纪一样,应该有话聊的。” 苏令闻抬头瞥过去一眼,坐直了身体,神情似乎是在寻思着和人聊什么话题合适…… 归期急忙说:“我不无聊,我喜欢听阿姨和我妈说话。” 刘珊也帮忙说:“没关系,俩孩子还不熟,以后慢慢来,我们小七平时话不多,确实比较喜欢听人家说话,不用管她的。” “小七把口罩摘了喝点水吧,这样戴着多难受啊,”周时宜笑笑,“我看你也不怎么咳了。” “……” 周阿姨真是心细如尘。 到底是假装的,一不小心就出戏了,现在补充几声咳嗽的话,那就显得十分欲盖弥彰了,归期今天特意把头发放下来,应该……能起到一丁点粉饰作用。 她状似随意地瞟了苏令闻一眼,他依然对这边的情况无心过问,玩他的手机。 归期把勾住耳朵的口罩带子取下来时,瞄了一眼周时宜,她笑眯眯只盯着这边看一双的眼睛,让归期油然而生出一种,勾栏之地的花魁于众目睽睽之下展露惊天面容时,万众瞩目的既视感…… 可惜,她的面容,估计会让人一眼索然无味,甚至转头便忘。 所以带什么口罩?真是多此一举。 周时宜抬起手肘暗暗戳了戳身旁的苏令闻,提醒他看一看。 苏令闻漫不着意地抬起目光,斜睇了过去。 如此一想,归期也就大大方方地把口罩拿了下来,冲周时宜笑了笑,接着把刚才落下的几声咳嗽给补上,掩着嘴发出轻微的两声,显得非常敬业。 但在苏令闻清淡的目光之下,让她有一种无所遁形的心虚,像是被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不为人知的谎言,归期一下就对他改观了,简直明察秋毫,她有点不好意思…… 好在他的注意力没在她身上停留多久,很快收回视线,归期缓缓松了口气。 周时宜目光柔和,笑了,“和我想的一样,很漂亮。” 归期暗惊,虽然她自觉不丑,但还担不起“漂亮”这样的美名…… 这周阿姨说话真客气。 刘珊扭过来看她一眼,归期在妈妈目光里,居然领会到了怀疑的眼神…… 说好的小七是妈妈心目中最美丽的小仙女呢? 归期把口罩摘下来之后更觉得拘谨,眼睛不敢乱瞟,安安静静地听着刘珊和周时宜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苏令闻的话很少,偶尔周时宜问到他才会搭理一下,不咸不淡的态度,基本有问必答,礼貌很到位。 吃饭的时候,苏斐开了瓶几几年的陈酿,要和归荣一醉方休。 苏斐身上有一股风度翩翩的温润气质,如果不特意提起来,还真看不出他年轻时当过兵,他说:“多少年了,我还是喝不贯洋酒,如今还有你赔我喝这些国酿。” 归荣笑了笑,“我记得,那会儿你还说只有国酿才能喝出对酒当歌的感觉。” “……” 餐桌上长辈和长辈说话,苏令闻甚少插嘴,只动了几筷子,依然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而归期吃得不多,主要是这样正经的场合不方便她大快朵颐,食前方丈。 周时宜看过来,说:“令闻,要不你带着小七出去转转,你不是说今晚和小怿他们约了要出去么?把小七也带上。” 归期一惊,刚想拒绝就听到苏令闻“嗯”了一声,她悻悻地闭嘴了。 刘珊不放心地看了她一眼,若有所思地想了想,最后只说:“别在外面逗留得太晚,小橙子还在同学那儿,记得去带他回家。” 归期应了声,“知道了。” 苏令闻和几位家长招呼了一声,若有似无地扫了归期一眼,径自往门口去了。 归期动作得慢,他人都站到铁门外了,她还在里头的玄关穿鞋子,一边还在心底盘算着找个什么借口开溜才好。 走出院子跨出铁门之后,归期看见他站在门口等自己,双手揣在运动裤的兜里,还是一副闲闲散散的模样,她说:“其实我也和同学约好了要出去……” 闻言,苏令闻微微侧脸看向她,细碎的额发被夜风撩得起起落落,他神情颇随意道:“嗯,那你自便吧。”说完又问了一句:“我走了?” 归期点头。 他抬步就走。 归期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归程同学那里带他回家。 —— 时间是窗间过马,不过眨眼功夫,归期放假的悠闲日子就到头来。 都说岁月无情,无情的是不管你珍不珍惜它,它总会伶伶俐俐从你眼皮子底下溜过去,凭你咬牙切齿,它是老神在在。 距离开学还有一个星期时间,那天归期被刘珊叫出去买酱油,回来的时候看见自家门口摆着一辆新的自行车,她急忙跑过去看了好几眼。 刚才出门的时候还没有的…… 归期跑进家门,去了厨房,看着刘珊洗菜的背影,带着些许激动:“妈!” 刘珊转过来,又把脑袋转了回去,嘴角忽然笑起。 归期走进厨房,把酱油搁在料理台上,问:“妈,自行车是给我的么?” 刘珊点头,“之前说好了要给你的奖励。” 归期兴冲冲地再次跑到门口,眼前的自行车让她如获至宝,归程跟着过来,眼睛里满满是羡慕,她冲归程撇了撇下巴,“走,小橙子,姐带你去绕一圈。” 归程可兴奋了,“姐姐我要站着。” 归期不准,“我的车技还不娴熟,小心摔了,必须坐着,不然不带你了。” “那好吧,等你的车技娴熟了我再站着。”归程只得妥协。 “赶紧上来。”归期已经跨了上去,脚底板刚刚好能整个沾地,这车座还可以调整高低,估计是妈妈帮她调整好了的。 归期骑着自行车,带着归程一路和街坊打着招呼绕出了胡同,往宽敞的地方骑,这附近最宽敞的地方就是东边的篮球场。 不过把自行车骑到那边之后,归期就后悔了,苏令闻和那日一样,打完了球在那颗老杨树底下休息,旁边依然有一群兄弟在打闹说笑。 第4节 最让她感到万念俱灰的是归程,居然冲着苏令闻那边大声喊道:“哥哥哥哥!!我姐姐有自行车了你快看!” 小橙子替姐姐高兴,也要替她把得了自行车的好消息昭告天下。 归期两只手打颤,车头猛地一歪差点儿要出事故,还好前面那人身手灵巧,一个转身给躲开了去,她也急忙刹住车,身后的归程因惯性,脑袋往她背上一磕,抱住了她的腰。 她心有余悸,赶紧和前面的人道歉:“对不起啊……” 那人白了她一眼,“看着点儿!”嘀嘀咕咕走开了。 老杨树底下那群少年乐坏了,全抵着脑袋偷笑。 苏令闻倒没有他们那么夸张,不过也没忍住哼笑一声,尤其是归程那小子,没意识到自己刚才经历了一番惊险,还望过来冲他傻乐,笑嘻嘻的。 归期立马掉转车头,回家! *** 第3章 我持一瓢酒 这就要开学了。 归期回过头来细细追想,一两个月不过眨眼的功夫,尤其是那些朝暮重合的日子,如今概括起来,那一塌日升月落可以平展为白纸一张,揉一揉就紧缩成一团,拳头大小,可供回忆的所剩无几。 待猛一醒神,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 果然如周时宜所料,归期被分进了重点班,而且还是和苏令闻在同一个重点班。 下午所有同学领完了材料,全体回到班级,班主任开会。 班主任姓白,叫白鸣珂。玉珂鸣响,佩玉铿锵。 听名字应当是名温润男儿,眼一见却是妥妥的一个昂藏大汉,他人往讲台上一站,不怒自威,颇有名校名师的风范,全班同学光看见他那张严肃高冷的脸,已经开始战战兢兢。 白鸣珂双手撑在讲台两边,灰色衬衫的袖子挽着,沉声道:“新一轮炼狱即将开始,相信各位同学心里有数,既然你们选择了求学之路,那么最好全力以赴,把高考当做一项革命事业来奋斗,入了我的班级,就要接受我的教育模式,谁要是闯了祸,除非第二天能跪在我办公室门口完成一万字检讨,否则做好接受我斯巴达式制裁的心理准备!” 一时,教室里静默无声,底下几十双眼睛愣愣看着台上,就在众人屏气凝神的时候,他忽然又露出一笑,十分地和颜悦色,“那么今后,咱们上下一心,互相指教。” 前后的反差杀得底下一干学生措手不及,全体呆住了,随后才一个接着一个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纷纷表示虚惊一场。 度过了初中,原以为可以有片刻的安逸,但其实战况愈加激烈,不容人喘息。 先前归期对高中生活还是带有展望之心的,但后来时常听人说高中三年就是一场恶战,稍有不慎就会被斩于马下,并且再难以翻身。 于是,她又进入了备战状态,她要披荆斩棘,决不能落人分毫才是。 此刻她内心的热血沸腾就这么昭然显露在了脸上。 暂时和归期同桌的是个女孩,她凑过来小声说:“同学你冷静一点,这才开学第一天,你的表情一定要这么先发制于人这么凶悍么?” 归期目射寒光,看了过去,眼前一张白白嫩嫩的漂亮脸蛋正笑眯眯地对着她,归期一愣,也呵呵干笑了两声。 女孩说:“我叫李梦溪,你叫什么?” 归期赶紧回:“我叫归期。” 李梦溪说:“归期?名字真好听。” 归期客气道:“你的名字也好听。” 两人互相热情捧场,忽然台上的白鸣珂说道:“底下的同学不要说话,咱们今天是初次见面,不要让为师点名批评了,这样有失我名师的风度。” 底下又是一阵莞然不止的轻笑,吓得归期赶紧坐好来。 容怿抬肘碰了碰旁边的人,“嗳,那不自行车姑娘么?” 苏令闻靠着椅背,眼睛看着窗外丝丝缕缕连成一脉的浮云,闻言收回目光,顺着容怿所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嗯”了一声,又扭过头去面向窗口。 容怿又说了,“我观她的面相,有点大智若愚的意思。” 苏令闻听了,扭过头来看他。 容怿解释说:“就是看起来学渣,实则学霸。” 苏令闻活动了一下肩膀,又捏了捏后颈,说:“和你不分伯仲。 容怿没明白。 他解释说:“和你一个类型,同款大智若愚。” “说谁呢!”容怿指着自己鼻子,“老子这张脸生来就高人一等,听说过传说中的刀削一般高贵倨傲的立体五官和英俊面容么?” “看出来了,鬼斧神工。”苏令闻说完,目光转向了讲台。 “是吧?每天照镜子能被自己的神颜治愈八百回,”得到资深帅男孩的肯定,容怿那是乐坏了,“女孩儿们前仆后继不要太猛我跟你说……” 苏令闻听了一笑,“待会儿去公园里找个假山一较高下,看看你们谁的凹凸面更加令人神往。” 容怿怒回:“你才凹凸面!你全身都是不规则几何体!” 白鸣珂敲了敲讲台,“好了,要对你们说的话很多,等日后我挑时间逐次来磨你们的耳茧子,眼下最要紧的是军训,明天开始,为期一周。” —— 就在军训的那几天,归期和李梦溪之间的感情得到了质的升华。 原因是那天站军姿,在太阳热辣辣的一场暴晒之下,大家成功坚持了15分钟,接着,高一二班全体同学在教练的口令下不断地练习“蹲下,起立”,“蹲下,起立”。 归期是有点贫血的,她原以为贫血这点毛病终于可以发挥它积极有效的作用,能让她在太阳底下受益两分,趁机告个病假……什么的,但有些事总是那么出人意料,军训这几天她竟没有感觉到丝毫的不适,反而越来越精神。 每次她看着其他女同学因为暴晒而摇摇欲坠的身体,总心有不甘。 就在军训的第3天,气色看起来比她健康了几个系数的李梦溪在教练蹲蹲起起的口令之下,身体终于到达极限,一头栽下去了,归期最先反应过来,一个健步冲上去抱住李梦溪的腰,按捺不住心潮澎湃:“教练,有人晕倒了!” 这是她梦寐以求的一幕,无奈还是属于别人的。 不过也因为太渴望,所以面对此情此景时,她的反应比其他同学要敏捷。 李梦溪在意识迷迷糊糊之际,听到一阵有些许耳熟的嗓音,语调听起来不仅心急如焚,甚至伴随着撕心裂肺,她两眼翻白难受至极的同时,心底竟生出几分感动来…… 然后被人送至校医室。 归期也因此,得以稍作休息。 校医室开着空调,归期就坐在病床边上陪着还未清醒的李梦溪。 体验过重重火炼,才知清心寡欲之可贵啊。 归期在心里边偷摸着祈祷李梦溪多晕一会儿,却没想到她这就悠悠转醒了,归期赶紧站起来,手臂撑在床边关心询问:“你感觉怎么样?” 李梦溪一见果然是她,噌一下坐起来握住了她的手,一时又感慨万千,情绪翻涌着久久不能平息,心里一个冲动就拉着归期说要在病床上和她义结金兰。 归期急忙拦住了她,说这里没有香也没有炉,不合适,不合适…… 第二天,李梦溪提着一桶5升的农夫山泉,一路上脚下扬尘,飞奔而来,把一桶矿泉水搁在了归期面前,十足霸气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归期确认过,这是史上第一个把“涌泉相报”真正发挥到实处的人,后来那桶农夫山泉被班上的同学们瓜分去了一半,剩下那一半归期自己喝了两天。 —— 容怿觉得这事儿挺逗,在水池边洗手的时候,说:“你说那李梦溪是不是缺心眼儿?要是那天是我把她送去医务室,她醒过来之后还不得对我芳心暗许?” 苏令闻靠在池边乘凉,目光透过铁丝网望着暴露在烈日之下的篮球场,道:“你是抬举了自己的魅力,还是低估了女生的审美?” 这话乍一听,容怿没反应过来,思忖须臾之后才知道自己被损了,“良言一句三冬暖,我建议你与人为善,为社会和谐贡献一份力量。” 第5节 苏令闻笑笑,拧开矿泉水瓶盖刚想喝水,旁边的容怿用掌心盖住了水龙头,那如注的水流杀气腾腾,瞬间往四面八方喷洒…… 操! 他一见水势汹涌急忙就闪开,但为时已晚,身上已经湿了大半,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作法,让苏令闻为之感慨:“你特么,脑子是盐碱地吧?” 容怿身上也湿了,还乐得跟万物复苏了似的,“我乐意。” 苏令闻搁下矿泉水过去一招把容怿的脑袋摁水池子里,“乐意?嗯?裤子扒了我现在就让你下边儿寸草不生!” 容怿扒着水池边乱喊:“别别别!有女生过来了快放开!” 前头确实有女同学拉着手走过去,眼睛还朝苏令闻这边若有似无地瞄了好几眼,苏令闻只得放开手,容怿笑嘻嘻地站起来,跟着一转身就和迎面而来的李梦溪四目相对,李梦溪“啊——”一声惊叫背过身去。 一起过来的归期还不明所以,看看她,又扭头看看前面浑身湿透的苏令闻…… 待看仔细之后,她眼角一抽,也急忙转身。 温香艳玉神清绝。 真真壮哉,壮哉啊—— 下半身凉飕飕的,苏令闻感觉情况诡异,急忙低头看一眼,差点儿把容怿再次摁入水池里。 容怿后知后觉,这才垂下脑袋看向自己的裤|裆,登时双目一瞪,“咻——”一声立马从苏令闻的眼皮底下呼啸远走,逃命去也。 比起因下半身湿透而原形毕露,这一刻燃着怒火的苏令闻才是让他唯恐避之不及的存在…… 那身迷彩服,薄又透,尤其是裤子,湿了之后基本贴身,贴身之后就原形毕露,一目了然,于是就勾勒出了当时那相当邪恶相当发人遐想的一幕。 —— 军训期间,归期整个人晒黑不少,本来长得就比较……呃,清淡,仅仅因为皮肤白皙,才勉强支撑她在“漂亮”的边缘若即若离若隐若现。 如今她黑了,每每揽镜自照,频频摇头叹息。 如花美眷都付与了断瓦残垣啊,断瓦残垣…… 军训结束那天,下午放学之前,班里重新安排了座位。 所有人在教室后面列队站好,白鸣珂拿着排好座序的名单,从第一组第一张桌子念名字,前面念了一堆人名,终于轮到了李梦溪。 李梦溪拉着归期的手依依惜别,“今日一别,卿当珍重……” 归期点头,“后会有期。” 容怿瞧一眼李梦溪,心想老天开眼了,给自己安排了这么个缺心眼儿姑娘,至少近期内的学习生活不会太枯燥。 接下来中间又是一堆人名,归期无聊等着,她希望老师给她安排的同桌,学习成绩比她好,才刚这么一想,台上就念道:苏令闻,归期。 上天果真待她不薄,苏令闻的成绩的确比她好……太多。 归期抱着书包怔怔站了会儿,然后她看见苏令闻率先往座位走过去,那个身影高挑的清朗少年,她才回过神来,跟了上去。 忽然,军训那天在水池边上见到的旖旎风光猝不及防地跳入脑海,归期急忙在心中默念四大皆空,可惜年少稚嫩,遐思奔腾,想象力开始开疆扩土—— 一不留神,苏令闻居然擅自把上衣给脱了! 再一不留神,苏令闻抬起头来正冲她邪魅一笑。 又一个不留神,苏令闻准备当着她的面换裤子了…… 等一下!超纲了! 余光处,苏令闻发现旁边的人猛一下把脸砸进了课本,果断且决绝,他莫名奇妙地看了过去。 大约5分钟后,有人拍了拍归期的肩膀,她抬起头来,是李梦溪,而苏令闻早已不知去向,大概是回去了。 “怎么脸红红的?中暑了?”李梦溪伸手摸一摸她的额头。 “大概……”归期含糊其辞:“纵欲过度……” “什么?”李梦溪没听清,“真中暑了?” “没有,走吧。”归期说。 回家之前,苏令闻和容怿在胡同附近的篮球场打球,球过半场,苏令闻浑身汗涔涔的,他正准备跃起来投篮,容怿喊了他一声,“令闻!外边儿!你忠实铁粉!” 苏令闻动作没停,起跳投篮,球在浅淡的夕阳下划开一道凌厉且漂亮的弧线,接着又十分干脆地落入了球框。 “好!!好!!哥哥打得好!!”一道稚嫩又孩子气的叫好声由远及近传来。 容怿差点儿笑喷,“小孩儿当你打擂台呢?” 苏令闻拽着t恤下摆擦了擦脖子的汗,看了过去,正好小孩兴冲冲地跑过来,递了一瓶矿泉水给他,他笑笑地接过,“谢谢你。” “你就带了一瓶?”容怿抬手往归程脑门一弹指,“他是哥哥我就不是?” “可是我的钱就只够买一瓶啊……”归程摸摸额头。 “是么?我不信。”容怿蹲下来,作势要搜他的身。 苏令闻不耐烦,把水扔给他,“给你,拿走。” 容怿手忙脚乱地接住,“你是喝够了懒得带走才扔给我的吧,别以为我不知道。” “哥哥,我想学打篮球,你教我好不好?”归程仰着脑袋,满头大汗。 “你喜欢打篮球?”苏令闻拽着衣服的下摆继续擦汗,前额的碎发全部往后面拨,露出光洁好看的额头,沁着薄汗。 归程绞着手指头,扭捏道:“我姐姐说,打篮球的男生最帅了,她最喜欢了,我想成为姐姐最喜欢的人……” “噗”一声,容怿一口水喷出老远,猛咳了几声之后,他凑到苏令闻耳边说:“完了,这么屁大点儿的年纪就已经是个姐控了,你小心点儿。” “姐控是什么?”归程问。 “行了,你要是想学,等周末我再教你。”苏令闻说完转身冲其他人扬手,表示自己要回去了。 归程跟在他屁股后面,说:“那星期六早上我到这里来。” 苏令闻说:“别来这里,这里周末很多人,你到我家来,我教你运球。” 归程兴奋追问:“我可以去哥哥的家里么?哥哥的家在哪里?” 苏令闻稍作迟疑,说:“让你姐带你来,她知道。” ** 第4章 我持一瓢酒 归期和苏令闻当了两天同桌之后,她发现这人平时虽然话不多,但对待同学还是十分友善的,大概是出于教养,他不会过分高傲将谁视为乌有,他几乎和谁都能谈笑风生。 但偏偏,他和坐在一起的同桌没话说。 苏令闻这人长得太扰乱民心,尤其是那双桃花眼,总是水光盈盈,加之他神情淡淡,眼角眉梢平添一抹迷离神|韵。 真是少年风流,赏心悦目。 归期偶尔会忍不住在心里暗戳戳地沉迷一番。 但有一个问题一直困扰着归期,课间跑过来找苏令闻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尤其是女同志,喜欢抱着本练习册过来虚心求问,往往一来就是成群结队,每次不少于三个人,把苏令闻围成宇宙中心。 这样戏剧性十足的画面,归期以为只发生在剧本里。 还有,这种不良现象已经严重影响到了她的课间复习状态。 第6节 也不知道她们是怎么个操作法,每次她们都能把归期慢慢逼至桌角,最终鸠占鹊巢,归期一向秉承的是“和气致祥”的理念,人家进一寸,她就让一尺,而一再退让的结果就是她“咚”一下,摔下椅子…… 她站起来拍拍屁股,夹着课本灰溜溜地去了李梦溪那边,咬着笔头愤愤控诉:“太过分了!这实在是太过分了!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 李梦溪安慰道:“别气馁,这才几天,往后有得你摔呢。” 归期磨牙霍霍,气得恨不得啃桌子泄愤! 李梦溪摸摸她的脑袋,说:“谁让你这么谦让了?别忘了那是你的地盘,苏令闻是你的同桌!这个时候你就应该寸土必争,当仁不让!” 归期受到鼓舞,拎着书回去时,留下一句话:“当仁不让不是这么用的,你这文学造诣实在令人眉头紧锁。”说完飘走了。 回到座位上,再一次面对那番逼人太甚的情景时,归期终于大怒,拍案而起,摔笔为号——“好了!!” 几个女同学纷纷停下来,扭头看向她,苏令闻隐隐不耐的神色瞬间抹去,目光也瞟了过去。 归期微微笑着道:“其实你们问的那些问题我也会,要不……” 女同学不屑再一顾,回头继续求解题思路,求指点迷津…… “散了吧。”苏令闻这么说道:“我还有事。” 这么一来,几位女同学只好抱着所谓的练习册,悻悻地各回各位去了。 真是一呼百应啊。 归期松了口气,感觉世界一派祥和,默默去捡了笔回来,苏令闻已经离座了。 —— 午休期间,整座校园出奇地安静,每个班级留在教室里的学生也只寥寥数人,走廊里隐约能听见轻轻的交谈声,阳光和微风从窗口灌进来,是一阵暖热。 归期刚从洗手间出来,远远就看见苏令闻和容怿两人站在走廊里说话。 三中的走廊设计是半封闭式的,每个教室外面的走廊并不是一整片石栏杆,露出开阔的视野,而是相隔开了两扇大窗,一眼望出去,只看得见两扇窗户大小的天空,像一幅画,被拘在画框里。 苏令闻和容怿两个人背靠着那扇窗互相谈笑。 清风徐徐,好看得自成一格。 只是容怿满嘴臭美,“今天上午,隔壁班有两个女孩子已然拜倒在我刀削一般的英俊面孔之下。” 归期经过时听到这话,出于对刀削面孔的七分敬畏三分向往,于是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递了个怀疑的目光过去,刚好就被逮了个正着。 容怿看过去,冲她挑眉,“怎么?你对削我脸的那把刀有意见?” 归期微眯着眼睛,笑着由衷赞美之:“并没有,看得出来刀工出神入化,可见是神来之刀。” 容怿扭头对苏令闻说:“她怎么跟你一个德性?” 苏令闻背靠着椅背,口吻揶揄,“一致好评。” 归期趁机,溜进了教室。 趁还有时间,归期开始奋战数学题,题目才行至一半,上面就已经有两道大题打着勾,之前她有什么不懂的会直接请教老师,但是现在是午休时间,老师也并不是时刻都有空闲去照顾到每一位学生的学业问题,学海无涯,还是得靠自己。 于是,归期终于把主意打到了苏令闻的身上。 他桌面上放着的那本数学练习册和她手里的是同一本,归期想了一想,伸手去翻他的练习册,偷偷摸摸蹑手蹑脚,担心被他给发现,一边用余光打量着教室门口,随时防止他进来。 归期快速地翻开,倾斜着上半身去瞄答案,目光专注,心跳很快,然后……苏令闻真的就拐进来了,她下意识抬头,两人的目光撞了个正着,她手一抖,慢慢缩了回来,心底生出一阵羞愧,以及惆怅…… 苏令闻过来拉开椅子坐下,目光瞟向她泛红的耳根,问:“在看什么?”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默念三遍,归期默默原谅了自己,把脸从书上抬起来,硬生生绽开一笑:“字。” 苏令闻轻微抬了一下眉峰:“嗯?” 归期由衷而慨:“写得真好看。” “……” 苏令闻把桌上那本册子拿过来,随意翻着,随口问道:“哪个字?” 归期一愣。 哪个字?要这么详细么? 她只好总结为:“全部。” 苏令闻没吭声,把练习册递了过去。 归期盯着他伸过来的那只手,修长白净,一看就是那种养尊处优的贵公子手……她慎重沉吟了片刻,双手接了过来,正经道:“谢谢。” 苏令闻看她那副毕恭毕敬的态度,觉得好笑。 归期不好意思借用太久,直接把解答过程照着抄下来,很快就还了回去,苏令闻把练习册扔在桌面上,正好上课铃声打响。 这节是英语课,老师一上来先带读了两遍课文内容,带完了说:“我一直主张,记单词之前先读几遍课文,先让自己进入英文环境的状态,这样记单词迅速且有效,人一旦处在自己熟悉的环境或领域当中,反应会是平时的数倍,这和思维惯性有关,比如说翻译,尤其是同声传译……” 老师讲了五分钟,忽然发现自己把话题扯远了五百里地,于是后知后觉地悬崖勒马,“好了,咱们正式上课。” 归期发现苏令闻无论上什么课都异常沉默,这种状态和认真听课有些差别,班上大部分同学都会积极配合老师回答个问题什么的,他一声不响两只眼睛盯着黑板,也很少见他动手做笔记。 相比旁边奋笔疾书的她,简直恨不得龙飞凤舞。 老师写下的标点符号都是宝藏啊宝藏。 下课之后她刚把那两道数学题拿出来研究,还没看两眼,李梦溪高高兴兴蹦跶了过来,说:“归期,陪我去洗手间。” 归期抬起头,蹙眉,“但是……” 李梦溪:“没有但是。” 归期:“可是……” 李梦溪目露凶光,“走不走?” 归期秒怯,扔下笔说:“这就来。” 容怿是紧随李梦溪身后来的,嗤笑:“诶,你们女生上洗手间的时候是不是怕人偷袭?一定要叫上个人一起,是方便互相把守门关么?” 李梦溪扫一眼过去,“哪来的前清耗子成了精?管得着么你?” 容怿晒笑,不和女人斗。 这才同桌几天?两人就斗上了? 出来之后,归期问:“容怿怎么得罪你了?” 李梦溪说话直接,开口不避讳,“军训那天我不是不小心看到他下面了么?” 归期提醒道:“还隔着一层布料呢。” 李梦溪笑了,“你觉得可惜了?” 归期摸摸鼻子,“没。” 李梦溪继续道:“前两天他不小心碰到我胸口了,他说一人一次两清了。” 归期点头,“然后呢?” 李梦溪回:“然后今天他一不小心又碰到了!” 归期一惊,微微眯眼,“哦?” “他碰完了之后表示自己心如止水,绝对没有起歹念!还说如果我不乐意,他可以让我重温军训那天的旧梦!”李梦溪愤愤定论,“这个二缺!” “你俩都挺缺的。”归期说。 第7节 “面对一个曼妙的女性胴体居然无动于衷,这一定是他的问题。”李梦溪非常武断。 “民主社会了,不好太专|制啊。”归期苦口婆心地劝导。 —— 洗手的时候换李梦溪凑过来问她,“和苏令闻同桌的感觉怎么样?” 归期关了水,说:“就……”她就了半天,没就出个所以然来,反问:“还能怎么样?” 李梦溪说:“只要一下课,班里的女生巴巴的过去恨不得坐他腿上和他说话,你都开过眼界了,你和他这么近水楼台,都天赐良机了你怎么还不知道赶紧抓取眼前?” 归期晒笑,“算了吧。” 和他借一本数学练习册都得瞻前顾后,还抓取眼前?她能抓取成绩就不错了。 ……嗯? 不对,抓取什么眼前?她根本就没有那个意思好伐! 走出来时,李梦溪还在怂恿她,“喜欢苏令闻的人千千万,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归期提醒,“好好运用成语行么?” 李梦溪拉住她,认真道:“所以,你一时胆怯也很正常,但越是这样就越需要有破釜沉舟的决心,行就继续做同桌,不行就换人,少耽误感情!” 为了能早点回到教室琢磨数学题,归期积极配合她,“嗯。” 李梦溪问:“表白么?” 归期糊弄她,“表白!” “表什么白?”一道声音传来,带着戏谑。 归期急忙回头看,看见容怿和苏令闻一起走了过来,一个笑容揶揄,经过时还冲她挑了挑眉尾,一个面色淡淡,目光一直落在前方。 等两人走远了之后,归期缓缓松了口气,接着回视李梦溪,凝噎半晌,继而愤之:“胡说什么呢?看人都误会了!” 李梦溪无辜…… —— 周五这天来学校,归期的心情特别好,她踩着愉快的小狐步进了教室,才刚坐下就有个女同学隔着她身后的那张课桌凑了过来。 尤嘉嘉趴在桌面上,甜腻腻道:“归期,帮个忙呗。” 归期抖了抖一身鸡皮疙瘩,往旁边挪了挪凳子,方便说话,“帮什么忙?” 尤嘉嘉把一个粉红色的信封抽出来,“帮我拿给苏令闻。” 归期读初中的时候,班里也出现过类似于“信使”的存在,三天两头帮女同学转交情书,次数多了这位男同学不胜其烦,一怒之下对着前来请求帮忙的女同学恶言相向:“虚情假意的蠢货!我早就看透你们了!接近我不过是为了利用我!就算你们写一本情书集给他,他也是无动于衷!给老子滚——!!” 女孩闻言掩面而泣,娇叱“我讨厌你”,然后转身离去…… 尤嘉嘉看她这般迟疑,心思一转,问:“你……不愿意?” 归期心想我也没有义务去愿意啊,嘴上说:“你要不直接塞他桌子里?” 尤嘉嘉把嘴巴一撇,“每天塞他桌子底下的情书又不少我这一份,他会注意才怪!” 归期说:“要不你直接给他?” 尤嘉嘉:“我不是怕被当面拒绝么?” 归期直言道:“他甚至都不认识你吧,拒绝不是很正常么?” 尤嘉嘉叹气:“你不懂,写情书告白那是沿袭百世的传统了,结果不重要,重要的是过程,至少证明我为爱勇敢了一次,给男神写情书告白是青春期必做的一件事。” 归期稍作思忖,遂点头喃喃道:“乍一听是无稽之谈,仔细琢磨来却有几分道理。” 最后,归期还是接受了这个请托,尤嘉嘉说要给她买农夫山泉作为报答,归期谢免了。 苏令闻几乎是掐着早读的时间来的,这会儿班上已经全员到齐,还有老师在四处转悠巡视,这时候如果把信递过去,岂不是万众瞩目? 等上课吧,大家都安静下来……可是这左邻右舍全看着呢,一个弄不好绯闻缠身可还行? 下课……那就更惊险更刺激更具有挑战性了。 还是等放学吧…… 归期一向挺淡定的一个人,却让一封情书给弄得心神不宁,课间尤嘉嘉过来催了好几次,最后说她“办事温吞”,归期一听,立马拍桌子保证“一定把事情给你办得妥妥的”。 尤嘉嘉放心了,还说要给她买农夫山泉。 归期再次推说心领了。 李梦溪见这两人鬼鬼祟祟的,不由得趁空过来询问:“怎么回事?” 归期一五一十和盘托出。 李梦溪听了,笑着说:“头一回见到情敌帮着情敌递情书的事儿。” 归期已经心力憔悴,人往桌上一趴,“我主明察,我对他真不敢有那个意思。” 终于等到放学,尤嘉嘉走之前还给归期拼命打眼色,归期表现得很坚定很值得信任,并且颇有担当地冲她比了个“ok”。 问题是,苏令闻根本不急着走,拿着球和容怿去楼下篮球场打球去了…… 怎么回事?他一般不是回胡同外边的篮球场打球的么? 归期在座位上愣了数秒,迅速拿出练习题来做。 直至日薄西山,教室门口终于有人进来了,她抬头一看,发现只有容怿一个人,于是状似随口问道:“苏令闻呢?” 容怿边往自己桌位走,边说:“洗手间。” 好机会啊!这样可以避开众人的耳目,单独和他会晤。 归期拿着信一副偷鸡摸狗的模样奔向洗手间,在男厕所门口频频遥望,见人还没出来,只能走远一些,来来回回地踱步,徘徊了两个回合之后她就觉得自己像个女淫贼…… 她默默想着,一转眼终于瞥见男厕所门口走出来一道高挑的身影,一丝惊慌蓦地兜上心头——天地为鉴,她是助人为乐,自己紧张简直毫无道理啊! 苏令闻抬眼一见到她,脚步微微打顿,很快就又恢复,不过又见她迈着豪情万丈的步伐过来,目标明确,就是冲着他来的,他一只手往裤兜一放,斜斜靠着墙等着。 归期把情书抽出来递过去,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他一声揶揄—— “表白?” ** 第5章 我持一瓢酒 归期一愣,点了下头,随之才反应过来,说:“不是我!我帮同学拿的。”她说着还左右环顾了一下,莫名地做贼心虚似的。 苏令闻伸手接过来,越过她,走了。 —— 晚饭前,归期盘腿坐在沙发上,一边走着神,一边剥花生米吃。 归程就在旁边玩拼图,小嘴吧唧吧唧一直在唱歌,唱的是刘德华的《忘情水》,音准跑遍了大江南北,没有一句着调。 归期剥开花生壳,一颗扔进嘴里,一颗扔向了归程,“别唱了,调子不对。” 归程赶紧把掉在地上的花生捡起来塞进嘴里,很是洋洋得意,爬过去说:“姐姐,明天你带我去哥哥家好不好?” 归期懒洋洋的,一边嚼花生一边漫不经心地问:“哪个哥哥?” 归程把一块拼图碎片贴在归期脸上摁着,说:“就是请我吃冰棍的哥哥。” 第8节 “冰棍哥哥……”归期拍掉他的手,拼图碎片还黏在她脸上,她把碎片扣下来往归程脑门用力摁过去,“你找他干什么?” “哎呀”一声,归程整个人往后一翻,咚一下摔下沙发…… 归期一惊,急忙跳下沙发把他扶起来,手摸着他撞到地板的后脑勺,见他瘪着嘴要哭,立马威胁:“不许出声!还想不想见哥哥了?” 归程揉了揉眼睛,把哭意生生地给忍住了,“那明天你带我去么?” “知道了……”归期揉着他的后脑勺,说:“脑袋疼的话晚上记得擦点药油。” “哦,”归程忽然从地上爬起来,兴冲冲地跑进厨房,开了冰箱去够上面的红色塑料袋,然后跑出来,说:“姐姐,明天我给哥哥带两个苹果去,你觉得他会喜欢么?” 归期抓了一把花生米,说:“你高兴就好。” 归程坐下来,笑嘻嘻说:“这个苹果里面有毛毛虫,你觉得哥哥会喜欢么?” “毛毛虫?”归期手里的花生啪嗒啪嗒往地上掉,然后拼命往后面退开老远,“你怎么知道苹果里有毛毛虫?” “上次我吃了一个,里面就有一条毛毛虫,白白的,胖胖的。” “……” 晚上归荣一回来就拐进了厨房,归程忽然听见开冰箱的声音,心里担忧两个苹果的生命安全,噔噔噔地就跑了过去,果然看见爸爸拿了他的苹果,正准备咬一口,他“啊——”发出尖叫声。 归荣吓了一跳,“什么毛病?喊什么?” 归程指着苹果喊:“爸爸你不要偷我的苹果!” 归荣闻言,嘿嘿笑了两声,张嘴咬了一口,归程一脸晴天霹雳,呆滞一秒之后他哇哇声冲上去用脑袋往爸爸肚子上一顶,归荣被他一撞,往后倒退几步,撞上后面的大理石操作台。 苹果落地,归程抓起缺了一口的苹果赶紧逃离作案现场。 刘珊闻声赶来,看见儿子从厨房里跑出来,她楞了一下,赶紧跑到厨房一看,孩子他爸正趴在操作台上“唉唉”声哀鸣:“我腰……腰……” 她扭头冲外面喊:“小七!把小橙子给我带过来!” “……” 晚上,归程被罚站,归荣拉了张凳子坐在他面前正在给他做思想工作,“大逆不道!不孝子弟!那苹果是用你爹的钱买的,你藏起来是什么意思?挪用公款?” 刘珊端着碗在旁边喂归程吃饭,因为孩子他把让孩子站一个小时不许动,“能说点正经的么?你这样怎么教育孩子?还挪用公款?不就两个苹果么?” 归期在屋子里写作业,时不时出来倒杯水喝,并没有参与家庭纠纷的意愿。 归程被教训了一晚上,根本不当一回事,第二天早上一手一个苹果喜滋滋地跑到归期屋子,趴在她床边说:“姐姐,我们去哥哥家里吧?” 归期翻了个身,说:“下午再去,现在你冰棍哥哥在睡懒觉。” 归程想想也是,抱着苹果出去了。 —— 下午一点钟,去苏家的路上,归期几次欲言又止,眼看着越来越接近的苏家大门,她说:“你真的不打算换一个苹果?要不我给你再买两个?” 归程摇摇头,“别的苹果一定没有毛毛虫。” 归期有点心疼冰棍哥哥,估计很快就会变成毛毛虫哥哥了…… 到了苏家大铁门前,归期摁了门铃,出来开门的依然是苏令闻。 归程一见到他,提着红色塑料袋冲他招手,“哥哥,你看我给你带了苹果。” 苏令闻笑了笑,话不多说,退开两步让他们进来。 碰巧周时宜在家,一见到这两姐弟就高兴,“这是小橙子吧?长得真俊,长大了一定会和哥哥一样又高又帅。” 小橙子听了冲她嘿嘿傻乐。 归期轻拍了一下他的脑袋,“这是周阿姨。” 周时宜急忙说:“没关系没关系,小橙子第一次来还不认识阿姨,以后经常来了就认识了,对了,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归程把红色塑料袋递出去,说:“这是我给哥哥带的苹果。” 周时宜看着被抓得皱巴巴的红色塑料袋一愣,归期有点后悔,早知道就给他换个体面一点的纸袋了,之前她买袜子装着用的……归程只给周阿姨看了一眼就把苹果撤了回来。 周时宜笑着说:“阿姨正在烤饼干,就快好了,你们先坐。”说完又嘱咐儿子给两姐弟倒茶水,交代完就进厨房去了。 苏令闻早坐在沙发上了,在煮水准备泡茶。 他们家这张茶几十分有讲究,色泽深沉造型古典,归期觉得茶几面上的纹路看起来都十分与众不同,上面摆放的那套茶具看起来像特制的。 归程一会儿就坐不住了,跑过去扒拉开塑料袋的口子,递到苏令闻眼前,说:“哥哥,你看我给你带的苹果。” 苏令闻依言往袋子里看了一眼,仅一扫就发现了里面那颗被咬了一口的苹果。 归程热心地和他分享秘密:“苹果里养着毛毛虫哦。” 苏令闻颇意外地挑眉,茫然地看向他姐姐…… 归期很无奈,说:“小孩子执迷不悟,你就……原谅他吧。” 苏令闻接过塑料袋,说了谢谢,然后挑了个水果盘放上去摆好,刚好水滚了,他洗杯子泡茶,动作行云流水,看得出来他大概经常会做这样的事。 归程在苏令闻旁边坐下来,问:“哥哥你什么时候教我打篮球呀?” 苏令闻把茶吹了吹才放到他面前,一边给归期倒茶一边说:“先坐一坐,阿姨的饼干还没烤好。” “哦!”归程点点头,忽然发现沙发上放着本书,他指着问:“哥哥你在看什么书?” “故事书。”苏令闻拿过来递给他。 归期趁机远远瞄了一眼,只看到“龙之介”三个字。 归程看不懂,还了回去,“这里面说了什么故事?有大魔王么?有大英雄么?” 苏令闻摇头,目光打量了他半晌才说:“如果你是一个饿了三天的人,有一天在路上看见一个老人家在抢小孩的包子吃,你会怎么做?” 归期皱着眉,这算什么故事……老人抢小孩的包子? 归程说:“我会骂那个老人,因为小孩子的东西不能抢。” 苏令闻点点头,继续说:“然后那个老人家告诉你,这个小孩的包子是偷其他人的,小孩是个坏小孩,包子本来就不属于他,你会怎么做?” 归程这回想了很久才说:“我把包子拿过来。” 苏令闻:“……” 归程说:“把包子还给被偷的那个人。” 归期觉得,问题问到这里就够了,这是一个小英雄伸张正义的故事而已,没想到苏令闻非要残忍捅破那层理想主义的薄纸。 他问:“你找了很久没有找到,而你的肚子越来越饿,这时候你会怎么做?” 归程果然犹豫了…… 归期觉得苏令闻这人简直莫名其妙。 如果归程选择吃了包子,不就和那老人家一样假仁假义么?如果不吃……一个人在极度饥饿的情况下,任何意志力都会显得不堪一击。 归程嘟着嘴,说:“我不知道……因为现在我的肚子不饿……” 归期暗笑,去瞄苏令闻的反应,没想到他直接看了过来,归期心底咯噔一下,赶紧转开视线,可惜还是没能逃过…… “你呢?”苏令闻问:“你会怎么做?” “什么都不做!”归期看他一眼,一通乱说:“不做就不会违背良心。” 说好听点是独善其身,说不好听点就是逃避现实。 归程赶紧问:“哥哥,那你呢?” 苏令闻端着茶杯,回答说:“要么什么都别做,要么把包子抢过来,扔了。” 第9节 那包子多无辜啊,败坏的是人心,又不是包子。 后来归期才知道,苏令闻的“什么都别做”和她的“什么都不做”的目的不同,她是怕自己面对诱惑而无法坚持道德底线,所以选择避开诱惑,而他似乎是打算斩草除根,所以暂且按兵不动。 大概吧…… 周时宜把饼干端出来之后,陪着几个小孩坐了一会儿就出门了,苏令闻带着归程去了后院教他打篮球,那边还立着两架篮球框,一高一矮。 很显然,矮的那个是他小时候练球用的,高的那个是他现在用的。 归期在那里看了一会,觉得无聊就回客厅了,苏令闻看过的那本书还留在那里,她拿起来眼睛扫过封面,这本书的全称是《芥川龙之介短篇集》。 苏令闻刚才说的那个故事就是借用了这本书的第一个小短篇《罗生门》的框架编造出来的,原故事里的阴暗处被他柔化了不少,听起来不那么血淋淋。 归期看得很快,也看得专注,门铃响了好几声她都没听见。 她很少有接触课外书的机会,她的时间都拿来学习了,她不是天才,她的优异成绩是靠时间和努力来保持的,她房间的柜子里只有两本课外书。 《十万个为什么》和《中国上下五千年》。 最后是苏令闻跑出去开的门,进来时后面还跟着两个,一个是容怿,还有一个归期不认识,这一眼看过去,一屋子全是帅高个儿。 另外两人进来看见个女孩在这儿,登时双双一愣,纷纷看向主人家,归期拿着本书也愣愣坐着,这时候还是保持沉默为妙,省得误会。 苏令闻解释说:“小孩儿在后院打球。” 容怿了然,跟归期打了声招呼,和另外一个跟着苏令闻去后院了。 归期一个人在客厅里又看了一会儿,一晃神的功夫,她看了眼沙发边上立在地上的那座带着几分庄严感的落地钟,居然已经下午4点钟了……她的作业还没写呢。 于是急急忙忙跑向后院,人刚靠近门边就听见站在门廊上的两个人在说话。 “我听说你跟她还成同桌了?照目前的情形来看,她真有可能把她的傻弟弟当抢使了,如今都顺理成章跑你家来了,女人果然好手段,我已经能预见后面的发展了……” 说这话的人是归期不认识的那个,旁边的苏令闻听着默不作声。 明明是他叫小橙子让她带他过来的,这会儿装什么哑巴? 再说了同桌又不是她安排的! 归期走了过去,看一眼刚才说话的那人,然后转向苏令闻。 肖殷没提防她会过来,一时愣住,想起刚才自己说的话,心虚了。 苏令闻也有些意外,意外的是一个在班里被人挤出座位后不见发怒的人,如今似乎要对他动怒了,见她来势汹汹,他识相地等她质问。 归期说:“你知道你把包子扔了之后,后面发生什么了么?那个丢包子的主人找过来了,正好目睹了你自以为是的行径,他怒火攻心冲上来就打你,而你因为饿着肚子无力反击,然后,”她看着他,道:“你就被打死了。” 苏令闻:“……” 归期扭头冲归程喊:“小橙子!回家了!”说完径自转身走了。 归程看向走远的姐姐,赶忙地和容怿挥挥手,又冲门廊下的两人挥挥手,跑出去了。 肖殷愣了半天,说:“这丫头疯了么?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苏令闻没忍住“嗤”一声,笑了。 容怿走过来,说:“火气很大啊,你说了什么得罪她了?” 肖殷无辜,“我就……这是误会,话没说完呢她就冲过来把令闻劈头盖脸骂了一顿!这小丫头一直这么不明是非的么?” “白痴。”苏令闻说完,转身回屋。 “说你呢!”肖殷指着容怿。 “翻滚吧,白痴。”容怿说完,也回屋了。 “说谁呢?”肖殷跟了过去。 —— “姐姐,明天咱们还来哥哥家么?”归程拉着姐姐的手问。 “不来了。”归期无情说道。 “为什么呀——”归程拖着长音抗议,听起来很不高兴。 “因为……”因为你冰棍哥哥胡说八道自以为是狂妄自大,“因为冰棍哥哥和姐姐一样读高中,学习任务是很繁重的,你以后不要老是去打扰他,知道么?要是他成绩下降了会被罚站的,就像你一样。” “哦。” ** 第6章 我持一瓢酒 星期一的前一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刘珊忧心忡忡,“这都快一个星期了,怎么还这么黑?”说完了给归期递了碗汤,“本来就跟豆干儿似的,你这一黑就更瘦了,前两天隔壁大爷还在问,你们家小七怎么瘦的跟条泥鳅似的,是不是不给饭吃?可不许重男轻女!” 归期喝着碗里的骨头汤,默不做声。 归荣问:“那你怎么说?” 刘珊说:“我回说这泥鳅也有胖的!她就是胖的那一条!” 归荣噗一声笑了。 归期负气之下猛灌了三碗浓汤,晚上写作业时膀胱屡屡催发,一直折磨她到半夜,很有些‘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风范…… 早上起来,刘珊一边给她倒牛奶一边心有余悸地说:“昨天晚上我还以为咱家的厕所遭贼了呢,我心想这贼的喜好可够呛的。” 归期顶着两个黑眼圈,精神萎靡,默默吃了早餐拎着书包上学去了。 之前归期去学校还会骑自行车,后来经历了几次被困在车棚观赏大堵塞盛况之后,她果断舍弃了自行车这个免费代步工具,坐公交车去学校。 她人还没走到公交站,远远就看着前面两人站在公交站等车,很觉得惊奇。 官家少爷也坐公交?一般不是开着大奔四处招摇的么?如此亲近生活的举动,顿时就让归期这等平民倍感亲切了。 归期看了眼腕表,两只手揪着书包的肩带,硬着头皮上了。 容怿首先看见了她,笑着冲她扬眉,“哟,这么巧?归期同学?” 归期打起精神也冲他笑笑:“早上好。” 苏令闻稍微侧头看她一眼,又回过脸去,看起来也没怎么睡醒的样子。 归期站在人群中呵欠连连,目光呆滞,神情游离,气场沉闷,脸还是黑的……一夜过去了,到现在她都隐隐还有尿急的错觉。 车来了,她才刚往前一步就被人给挤开,仅仅是一瞬间的功夫就脱离了队伍,她后知后觉,眼睁睁看着人群纷纷往车门口涌过去。 而苏令闻也退到了旁边,他觉得有趣,诸君不甘人后力争上游的情景百看不厌,众生百相到了这里却集中成了同一副面孔。 最后,归期是跟在他们两个的后面上车的,她放眼望去,万幸车厢里还给她留了一处容身之地,接着她精神恍惚地飘到扶手杆旁边,抓着杆子站着。 她旁边是苏令闻,她回想起前天在他家的时候,自己对他的那一番谆谆教诲,其实想想有些冲动了,不过如今她玉体抱恙,也没心思再去管太多。 车身摇摇晃晃,因为车厢里人太多而晃得有些笨重,这频率把原本就已经很迷糊的归期给晃得更加地天地混沌,差不多要魂归太虚。 天气热,车内的人显得有些浮躁,而就她跟入定了似的。 途中不断有人下车,车抵达学校附近那一站的时候人已经少了很多,归期慢吞吞地飘了下来,苏令闻和容怿两人慢慢地跟在她身后,怕她一个不留神会选择原地就寝。 容怿看得心里直发毛,“没事儿吧她?” 苏令闻只轻轻哼笑了一声。 第10节 归期抵达教室,刚一落座,尤嘉嘉从后面的座位探出脑袋来。 “归期,怎么样?把信交给他了么?”她追问。 “交了,他收了。”归期打了个呵欠,意识困顿。 尤嘉嘉扒住她的手臂晃了几下,“那他有什么反应?有没有觉得我给他的信封特别好看?或者……上面的字写得特别优美?” 归期回想了一下,说:“不知道,他拿了就走了,我没看见。” “你……”尤嘉嘉刚开口就又闭嘴,因为苏令闻过来了,她忽然就娇羞了,扒着归期的手臂不愿意走,难得有这么近距离他的机会。 归期想趴桌子上睡觉,但手臂被尤嘉嘉抱着所以暂时不能动,她很苦闷…… 苏令闻坐下来之后替归期完成了心愿,倒在课桌上睡觉,归期默视着他的侧脸,很羡慕他。 尤嘉嘉满脸痴迷,小声说道:“你看他多帅啊。” 归期看着苏令闻的侧脸半天没反应。 尤嘉嘉撞了她一下,“你不觉得么?” 她回过神来,点头赞同:“我觉得,我也觉得很帅。” 尤嘉嘉斜看着她,笑得意味不明,“那你喜欢他么?” 归期一愣,“……我不喜欢啊。” “没眼光。”尤嘉嘉摇头撇嘴。 “我喜欢他,不就成了你的情敌么?”归期不懂这人的逻辑。 尤嘉嘉似乎不以为意,“照你这么说,我的情敌多了去了,你嘛,”她上下打量着归期,最后总结:“构不成威胁。” 归期瞬间就不服气了,“谁说的!我有地理优势,这叫近水楼台先得月。”她的声音大了些,苏令闻忽然睁开眼睛,坐起来不耐烦地斜睨着她们…… 尤嘉嘉一惊,蹭一下溜回自己的位置。 归期无处可逃,干脆扑倒在课桌上装死…… 上课的时候,归期困到恨不得悬梁刺股,眼睛看着黑板时,视线是模糊的,精神是恍惚的,眼皮有千斤重,眼看着脸就要往桌面砸下去,多亏了苏令闻及时出手,拽住她的发尾。 归期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默默打起精神,端正坐好。 距离下课还有半个小时,归期一边犯困一边着急,这是一种很诡异的状态,她内心很清醒地在阻止自己睡过去,但大脑却混混沌沌,耳朵像灌满了水,把老师的声音挡在水面上。 她猛地摇摇脑袋,手摸到圆珠笔,悬在自己的大腿上方,犹豫了很久……下不去手,她看一眼苏令闻,发现他在看自己,似乎在等着看她表演刺骨。 “……” 苏令闻抽走她的圆珠笔,然后举手,“老师。” 归期惊讶地看着他,他不会是要告发她上课打瞌睡吧…… 老师走过来,问怎么回事? 苏令闻指着她说:“她身体不舒服,我带她去医务室。” 老师垂眼看着归期,发现她精神萎靡,两眼无光,脸还黑……于是点头同意了。 归期莫名其妙地被苏令闻提溜到医务室,又被他扔在一张病床上,然后他自己在隔壁病床躺下去,理直气壮地睡了。 医务室的老师跑过来,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归期一时答不上来,紧张地看向躺在病床上假寐的苏令闻。 “胃疼,躺会儿就好。”苏令闻眼睛都不睁一下,说谎完全面不改色。 “你胃疼?”医务室的老师只好转向归期,“那你呢?” “我痛经,我也躺会儿就好……”归期说谎比较心虚。 好在医务室老师没有深究,只扔下一句好些了就回去上课,说完就转身出去了。 归期躺在病床上睡意全无,被吓跑的,隔壁床的苏令闻躺着一动不动,她躺了十五分钟依然无法安然入睡,只好爬起来走到苏令闻那张床的边上,说:“我睡不着……” 苏令闻没理她,眼皮都没动一下。 归期在床边轻轻坐下来,背对着他说:“毛|主|席说过,斗争的发展使我们离开山头跑向平地了,我们的身子早已下山了,但是我们的思想依然还在山上。” 苏令闻睁开眼皮,视线落在她的背上,夏天的校服料子太轻薄,把她穿在里面的那一件勾勒得若隐若现。 “所以,”归期转过来,对上他的目光,“我们回山吧……不,我们回去上课吧。” “去帮我买瓶水过来。”他忽然说。 “……” “身上有钱么?” “有。” “那去吧。” “哦……” 归期下楼买水,距离有点远,这一来一回花了差不多十分钟,她气喘吁吁回到医务室,刚把水递给苏令闻,下课铃声就响了。 苏令闻喝了口水,说:“走吧。” 第二节课,归期恍恍惚惚,接着“咚”一声,脑袋大言不惭地往课桌一头栽下去…… 苏令闻瞟了她一眼,继续上课。 归期挣扎着爬起来,欲哭无泪。 好不容易挨到了下课,归期又被李梦溪提溜到洗手间,两人出来的时候,看见他们班有“空谷幽兰”之美称的学习委员,谷幽兰正在给苏令闻递情书,而且是众目睽睽之下的那种…… 归期和李梦溪对视了一眼,八卦了,赶紧躲进了后门偷瞄。 “连咱们班的幽兰都沦陷了?”李梦溪说:“我看她平时挺高冷的,清心寡欲的样子,对她抱了很高的期望,没想到啊没想到……” “不一定,你看她刚才的样子很敷衍,好像是帮别人递情书。”归期猜想。 谷幽兰的确是帮其他班的女孩子给苏令闻递情书的,但这样的事被有心人一传,没几天,事实就被扭曲成了“眼高于顶的学习委员也难逃苏大佬的魔爪”。 但流言蜚语终归有不攻自破的一天,事情在归期身陷题海苦苦挣扎的日子里渐渐平息,但班里的同学们对于某件事的认知达到了空前的一致,他们默默认为,苏令闻和谷幽兰是一对…… 尤嘉嘉极为不甘,“虽然!单从长相上来看,两人挺般配的,但是……” “但是!”李梦溪接着说:“两人的成绩也很般配啊,苏令闻第一名,谷幽兰第二名。”她说着有意瞥了归期一眼,说:“你争气一点。” “关我什么事啊……”归期趴在桌上。 尤嘉嘉说:“是啊,关归期什么事啊?你该安慰我好么?” 李梦溪白了她一眼,然后对归期说:“小七,你信我,我的第六感一向很准,你只要勇敢迈出那一步,事情将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快月考了,”归期翻开练习题,“眼下,学习为重,花前月下什么的,不利于正业。” “对,咱们追上谷幽兰的名次!”李梦溪忽然兴奋。 “我只要有进步就好了,追上第二名实在不敢想象。”归期说。 她也不是真的不敢想第二名,只是重点班里学习成绩比她好的同学比比皆是,她必须比之前用功十倍,或许有可能追得上来。 本来她还奢望苏令闻能帮自己提高一下成绩,因为她觉得她和苏令闻的关系稍微亲近了一些些,这样她就能顺理成章地麻烦一下下他,可是最近…… 好像是为了响应流言蜚语,苏令闻和谷幽兰最近一有空就凑在一块儿讨论数理化,归期坐在旁边就像个局外人……不对,她好像从来就不是局内人。 归期只好求救李梦溪。 李梦溪摇头,“算了吧,我觉得这次月考你会考得比我好,都怪容怿!整天惹我生气,害我没心情听课……” 第11节 归期瞬间醍醐灌顶,说:“容怿的成绩好像也不错。” 然后容怿就被两人抓了来。 归期笑着说:“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李梦溪接着说:“苏令闻和谷幽兰到底是什么关系!” 归期赶紧捂住她的嘴,“不是不是!我想问的不是这些,就是几道数学题。”她把练习册翻开,指了指上面打钩的题目。 容怿拿了笔直接写答案,一边说:“你怎么不问令闻跑来问我?” 李梦溪愤愤不平,“苏令闻的魂已经让谷幽兰勾走了!” 容怿抬头看她一眼,“阎王爷亲临都不一定能勾走他的魂,更何况是小小一朵幽兰?别小看他,苏大佬的境界你琢磨不来的。” “这么说,他和谷幽兰是清白的?”李梦溪问。 “一清二白。”容怿专心答题。 归期跟不上他答题的速度,由衷佩服,这些人是从小优秀到大的,无论是高干家庭的有意栽培,还是高等学府所给予他们的特殊教育,都不是她老老实实上学能比得上的。 她恐怕得再努力个一百倍才能追赶的上…… 临考前的一个星期,归期就跟个苦行僧似的,满心满眼都是学习。 考试那两天,归期觉得自己发挥得还算平稳,而等各科成绩的那天,她没由来地感到一阵焦虑,手心冒冷汗,十根手指头发凉。 苏令闻看她心不在焉的,于是说:“月考而已,阶段性的成绩,并不影响你以后的发挥。” 归期有气无力道:“但它能给我这个月的努力一个交代。” “真没必要……” “我又不是你。” 归期的语气重了些,说完自己一愣,苏令闻目光淡淡看着她,把她看得心头一虚,她转过身不再说话,第一次和他正面起了个小冲突。 也好,反正这次月考之后老师又要调整座位,到时候优秀的人就去和优秀的人做同桌,她只要和比她稍微优秀一些的人同桌就行了,不然压力真的太大了。 那天,所有试卷统一发了下来,归期把每一门科目的成绩统计一算,比她预期的要好一些,但班级排名不知道怎么样。 李梦溪把自己的总分数和归期一说,归期的确高了几分。 “是我退步了还是你进步了?”李梦溪说。 “我进步了吧。”归期心里忐忑。 排名出来的时候,两人过去一看,果然是归期进步了,按照中考的成绩,归期排在班里的后十名,现在她一跃,居然越过了……后十五名。 李梦溪说:“你进步了,我也退步了,看来得加把劲啊!” 归期心情不错,这是个很好的开端啊! 身后有人说:“苏令闻依然稳居榜首,谷幽兰第二名的位置也没人撼动,两人相差了二十分,不过论年级排名,两人距离甚远啊。” —— 白鸣珂过来上课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份名单,归期以为是要调整座位了,没想到白鸣珂手上那张纸居然是学校运动会的报名表。 “虽然学习任务紧张,但咱们主张的是劳逸结合,这样才能更好的促进和稳固学习质量,这一届的校运动会我希望同学们踊跃报名,为咱们班争光,有意者到班长那里报名。” 很显然众学子们对运动会兴致缺缺,没人愿意站出来报名。 班长看着始终空白的表格痛心不已,默默垂泪,“太没有团结精神了。” 归期很无辜,“班长,你和我说这些有什么用啊?” 班长看着她,“归期啊,我知道是咱们班最好欺负……啊呸,最好说话……呃也不是,最善良最可爱的同学,你请你报名吧。” “……可是我什么也不会啊,跑也跑不快。”归期如实说道。 “没关系,”班长积极怂恿着她,“重在参与,精神很重要!老师说了,任何参与运动会者,一律有奖。” 于是,归期稀里糊涂地就报了个马拉松比赛项目…… 苏令闻就在旁边,眼睁睁看着她犯迷糊。 班长本来还想再争取一个名额的,但是一看见苏令闻那张似笑非笑的脸,秒怯了,提着报名表忽悠其他同学去了。 ** 第7章 我持一瓢酒 归期报完名之后,回想起来就觉得自己太冲动了,于是这两天上课愁绪满面。 班长后续忽悠了好几个同学,分别报名了跳高,跳远,短跑,扔铅球……等比赛项目。 白鸣珂看到同学们如此积极踊跃,如此愿意为了班级争光,高兴得魁梧的身材在讲台上熠熠生辉,“为师十分欣慰,同学们,这证明为师对你们的教育是正确的有效的!” 下课后,李梦溪摸着归期满头杂毛的脑袋,说:“听说你报了马拉松,真是雄心壮志啊,你比赛那天我会跟在你后面为你助阵呐喊的。” 容怿反着坐在苏令闻前面的那一桌,“啧啧”声摇头,“有谱没谱啊,居然报了个马拉松,”他转着笔,对沉默不语的人说:“你怎么不管管她?” 苏令闻正在看书,听了这话,说:“跟我有什么关系?”翻过另一页。 容怿脸上的神情颇为玩味,和李梦溪对视了一眼,两人默默退了出去,蹲在墙角勾肩搭背,如此这般好一番诡异议事…… 最后总结出:这俩人吵架了。 归期已经呆滞了,由始至终一声不吭。 苏令闻把书卷成了桶状,敲敲她的桌面,问:“不做题在想什么?” 她猛一下回过神来,恍恍惚惚道:“……我在想,老师什么时候换座位。” 苏令闻收回目光,继续翻书,“快了吧。” 直到运动会那天,在操场集合的时候,归期的状态还没恢复过来,三魂七魄还悬在她的天灵盖上找不着北。 白鸣珂冲自己班级的队伍大喊:“所有参加比赛的同学到我跟前来!” 其实无非就是说一些鼓舞士气的……废话,至少对归期来说的确是一通废话,因为她根本没有任何!丝毫!的信心,话说得越多她只会越紧张。 她已经决定了,尽人事,听天命,要是实在跑不动了就果断宣布弃权,毕竟这不是她的专长,还是保命要紧。 最后白鸣珂说:“比完赛的同学到我这儿来报道。”话说完就让他们各自准备去了。 班长作为最积极的分子,分别参与了扔铅球,跳高,跳远等项目,同学们纷纷表示钦佩,班长大人非常大公无私,说:“我身为一班之长,理应起到带头作用,替老师分担工作,这是应该的。” 归期站在太阳底下,觉得班长这番话比老师那番话还要打动她…… 李梦溪跑了过来给她加油打气,还给她递了瓶矿泉水,“多喝点,等一下跑起来估计没完没了,渴死在半道上多不值当!” 归期无法思考,接过来正打算喝。 容怿伸手拿走了矿泉水,说:“还是别喝了,要是喝多了在半道上尿急,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烈日之下膀胱爆了很血腥的。” “……” 苏令闻抽走容怿手上的矿泉水,重新递给归期,“喝一点,我跟着你跑,要是想喝水跟我拿。” 归期满脸惊讶地看着他,愣了半晌后,说:“你跟着我跑什么?你不能跟着!” 毕竟她是决定半道上弃权的人,让他看着多不好意思啊…… 第12节 “是啊!你跟着跑什么?”李梦溪说:“不都说好了让我跟着跑的么?” “你瞎掺和什么?”容怿把她拉开,“你那么喜欢跑当初怎么不报名?” “我淡泊名利啊。”她说得理所当然。 “……”容怿吐血三升。 由于场地限制,校方决定把“马拉松”改为“不完全马拉松”,也就是参赛者顺着操场跑道跑三圈,坚持最久最先抵达终点者为胜方。 临比赛前,归期还握着李梦溪的手表示十分感动,“梦溪,你真好。” 李梦溪点点头,“别说了,你尽管往前跑,万事有我在呢。” 归期没想到是,自己比赛时,居然全程让李梦溪撵着跑,差点儿把命交代在跑道上。 跑完第一圈。 归期已经喘得一口气几乎提不上来,脚步稍微慢下来,跑道外的李梦溪就开始催命似的鼓舞她,“加油啊归期!你可以的归期!千万别放弃啊归期!胜利就在前方,我们冲呀!” 跑完第二圈。 归期半死不活地驱赶她,“走开走开……求你不要再管我了……” 李梦溪拼命摇头,“不不,我不会抛弃你的!我要陪你战斗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班长大人刚扔完铅球出来就被跑道上感人的一幕给吸引住了目光,于是赶紧拉来白鸣珂,指给他看,“老师您看,那是咱们班的归期和李梦溪啊!” 白鸣珂大赞:“真是感人肺腑的友谊。” 容怿:“真特么蠢蛋。” 苏令闻:“……” 这时,操场的广播对此也发表了一番自作多情的感想:炎炎烈日之下,午后的操场,那似乎没有尽头的赛道上,谁也没想到感人至深的伟大无私的同窗之谊会在这一刻上演,那两个少女就像飘扬的五星红旗,那么鲜活,那么生动,全体同学为你们感到自——豪——! 接着归期脚一崴,在“自豪”的声浪中应声倒地,扑腾一下摔在赛道上……她抬起头来看向旁边的人,想告诉她,脚崴了,跑不动了…… 李梦溪蹲了下来,目光坚定,说:“站起来呀归期!往前冲呀归期!你可以的归期!” 归期抽抽两下,摸摸自己受伤的脚踝,咽下辛酸泪慢吞吞地爬起来。 忽然之间全场热烈欢呼,归期还没反应过来就让人打横抱了起来,她已经视线模糊,精神状态也十分萎靡,浑浑噩噩的,脑袋一歪,在欢呼声中晕过去了。 —— 归期感觉四周围的空气十分清凉,脑袋还有些晕乎,但也抵挡不住她的意识逐渐清晰,眼睛一睁开就看见白花花的天花板。 一道清润且略有些低沉的嗓音说道:“感觉怎么样?” 归期偏头望向床边,苏令闻就坐在那里,手里拿着一本中国地理杂志。 他看着她问:“想喝水,还是想吃东西?” 归期撑着病床坚强地坐了起来,说:“比赛……” “你现在回赛场还来得及。”他说。 “……哎哟我头疼。”归期手臂一软,让自己瘫回在床上,一动不动。 苏令闻说:“你的脚扭了。” 归期猛地又坐起来,这一起来就能明显感觉到右脚的脚踝一阵钝痛,她掀开被子看过去,脚踝已经用白纱布包扎得严严实实,情况不明。 她问:“严重么?” “你痛不痛?”他反问。 “很痛。”归期回答说。 他把杂志翻过另一页继续看,“那就挺严重的。” 归期:“……” 苏令闻一直坐在床边看杂志,看完中国地理杂志,又去医务室门口的铁架子上拿了本美妆杂志……从头到尾沉默不语,看得十分认真。 归期靠在床头观察了他很久,好奇之下就问:“美妆你也感兴趣?” 半天他才出声回答:“看图片。” 归期:“……哦。” 没多久,李梦溪就被容怿给提着过来给归期赔罪了。 李梦溪站在床边,缩着肩膀垂着脑袋,时不时抽泣,“归期对不起,我差点儿害你死在半道儿上了,你请你原谅我,我当时只是被魔鬼附体神志不清了……” 归期点点头,“没关系。”伸手去拿床边柜子上的水。 “谢谢。”李梦溪接过杯子,自己喝。 “不是给你的。”容怿拍一下她的后脑勺。 她一惊,又把水送了回去,“对不起我又误会了。” “……” 李梦溪被容怿提着后领子离开的时候,还有些依依不舍,“归期,我过两天再来看你。” 容怿拽着她边走边说:“今天就出院了,你想让她在医务室里住几天?” 李梦溪挣扎,“我不是那个意思!” 然后,医务室里又剩苏令闻和她两个,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待了十来分钟,外面又有一群人风风火火地赶过来关心归期的伤势。 白鸣珂裹着一身的汗,衬衫的背面都湿透了,他双手插着腰,说:“归期,老师知道你辛苦了,虽然你没有完成最后6分之1的赛程,但是你表现得很好,不轻言放弃,老师和同学们都为你感到骄傲!” 归期实在心虚,因为其实比赛没开始她就想放弃了,“老师,我觉得很惭愧……” 班长大人一边用手给老师扇风一边说:“归期同学,你没必要感到内疚,我们都知道你已经尽力了,即使摔倒了你还是勇敢地爬起来想继续完成比赛。” 那是因为李梦溪在旁边煽风点火啊!她并不想爬起来继续完成比赛啊!归期默默地想。 班长大人继续说道:“看得出来即使到达了极限你都没想过要放弃,要不是苏——”旁边的苏令闻瞥了他一眼,班长大人立马闭嘴。 白鸣珂领着一干同学又风风火火地走了之后,归期擦一擦额头上的冷汗,而苏令闻依然气定神闲地看他的美妆杂志。 归期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家?” 他抬头看过来,说:“随时。” 归期:“……” 两人回家的方向大概一致,于是苏令闻就顺道,送送她了。 已经是日薄西山时分,昏黄的夕阳浅浅地笼着整个天地,苏令闻目视前方,一缕余晖沿途蜿蜒至他脚下,他说:“听说你这次考得不错。” 归期由他扶着,走得一蹦一蹦的,说:“还差得太远。” “差什么太远?”他垂眼睨她。 “第二名。”她几乎是脱口而出。 苏令闻没吱声,只是淡淡看着她。 归期说完才慢慢反应过来,急得蹦得更厉害,“我的意思是你的名次我一时半会儿追不上,但是第二名我还是有机会的!这和谷幽兰没有关系!” 完了。 完全不打自招的感觉…… 第13节 归期在他面前一蹦一蹦根本停不下来,这一脚一脚踩的是她的心脏啊简直! “进得了前20名再说,”苏令闻重新握住她的手臂,将她拉过来,“别跳了。” “不跳我怎么走?”归期生怕他误会,就又挣扎着特别认真地补充了一句,“考第二名其实是我妈的意思……” 苏令闻:“……” 归期:“别说了,走吧。” 丢人! 苏令闻:“谁的意思都行,你有上进心是好事。” 归期:“应该的应该的。” 苏令闻:“慢慢来,你能考上三中就证明你有潜力和实力。” 归期:“我会的我会的。” “这里的人……” “那个,”归期打断了他的话,说:“我有个建议。” “说。” “我跳不动了,我们打车回去吧,我有钱。” —— 苏令闻把归期送到家里,刘珊正巧买了菜回来,在门口撞见了他们,一见到归期和苏令闻走在一起,她心里先是咯噔一下,然后才看见归期的脚包着纱布。 “怎么了小七?”刘珊放下东西急急忙忙的蹲下去检查她的脚,“怎么受伤了?” “妈我没事,”归期往后蹦了几步,“跑步摔的,崴了一下,医生说不严重。” “阿姨,医生说休息几天就好。”苏令闻说。 刘珊这才想起他来,慢慢站起来冲他笑了笑,赶紧招待人家进屋。 刘珊在厨房切水果,苏令闻坐在沙发上,归期坐在另一张单人沙发上,两人一时没什么话可说,她正在想该怎么办的时候,归程风火轮似的滚进了门…… “妈妈我回来啦!”他一跑进客厅就看见了苏令闻,嘴巴还张着,“啊”了一声惊喜大喊:“是哥哥呀!!” “好久不见。”苏令闻朝他一笑。 然后……归程几乎就黏在他身上了,“哥哥你是来找我的么?” 归期立马把受伤的脚抬起来,“不好意思,你哥哥是送你姐姐我回来的。” 归程看了一眼她包扎得鼓鼓囊囊的脚踝,置之不理,“哥哥你教我打篮球!” 刘珊把水果端出来,说:“小橙子,妈妈平时怎么教你的,赶紧坐好了,你这样哥哥没办法说话。” 小橙子搬来一张小凳子,坐到了苏令闻的脚边,“哥哥你还教我打篮球么?” 刘珊:“……” 苏令闻说:“等你和我都有空的时候我再教你。” 小橙子说:“我现在就有空。” 刘珊只好过去把小橙子和小凳子一块儿端起来,“回屋写作业去!” 小橙子俩脚丫挂在小凳子上乱踢,被端着回屋去了。 归期一直没想明白小橙子为什么那么喜欢苏令闻,虽然他真的挺优秀的……她无聊地拨着腕表细长的皮带子,然后就听见苏令闻说:“我回去了。” 她一下挺直了腰杆子,“我送你。” 归期把他送到门口,正打算关门。 他忽然问:“你明天怎么去学校?” 她看着自己受伤的右脚,“我能走路,多蹦几下就……” 苏令闻没等她说完,点点头就回去了。 第8章 我持一瓢酒 归期一早到教室的时候,刚巧碰上班长在开门,她一拐一拐地走着过来,班长瞧见了赶紧上前扶她了一把,并且十分热心地扶着到她的位置上,然后对她一番大肆褒扬。 “没想到你受伤了不仅坚持来学校,而且还来得这么早,精神可嘉,勇气可嘉,令人可敬可叹。”说完提着早餐走开了。 归期闻这一阵若隐若现的味道,像灌汤包。 教室里陆陆续续有同学进来,归期刚背完单词,容怿来了。 容怿一走进教室,猛一眼看见她,笑着走了过来,“居然比我先到了?这速度有点诡异,你们是开私人飞机来学校的?” 归期莫名地冲他眨眨眼,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容怿左右看了看,问:“令闻呢?上洗手间了?” 归期看一眼旁边的位置,桌兜里是空的,“他不是还没来么?” 容怿一愣,“他为什么还没来?” “我哪知道?” 宝 书 网 WWw.b a o s h u 2 。COm “你怎么能不知道?” “我为什么要知道?” “你……”容怿指着她,忽然间反应过来,“完了。” 归期说:“大家同学一场,不要出言不逊。” 容怿的脸色有点复杂,“你今天几点来学校的?” “我今天早上没到七点就到学校了。”归期看着他,心里莫名。 “那完了。”他安静一会儿,问:“你那么早来学校干什么?” “我脚受伤了,早点出门不用跟人挤公交啊。”她说。 “真是意想不到。”容怿叹了口气,话也不说清楚,转身走开了。 “……” 苏令闻抵达教室的时候,早读已经开始了十来分钟,他迟到了。 白鸣珂对他的迟到表示痛心疾首,“咱们班是重点班,三皇五帝到至今,我就没听说过重点班也有迟到现象!而且你作为咱们班的榜样,居然开此先河!你跟我说说,你为什么迟到?” 苏令闻靠着墙,说:“起晚了。” 白鸣珂横着食指冲他的眉心抖了半天,然后往教室一指,“下不为例!” 归期冲门口张望了老半天,看见苏令闻和白鸣珂进来,赶紧假装埋头苦读,直到白鸣珂走开了,她偷摸着看了苏令闻好几眼。 苏令闻微微侧着脸斜睨她一眼,不作理会。 整整一节课,归期感觉苏令闻周身寒气围绕,冷冷淡淡的模样,害她都不敢做多余的动作,一节课上得很是拘谨很受限制。 下课的时候,李梦溪涂着指甲油过来,一边揶揄,“咱们班的0迟到记录居然让苏少爷给打破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苏令闻瞟她一眼,说:“涂歪了。” 李梦溪垂眼一看,放下指甲油瓶,和旁边的同学要了一张纸巾擦。 归期提醒道:“你小心让班主任看到。” 第14节 “过过瘾而已,待会儿就洗了。”李梦溪甩甩两根涂了指甲油的手指,跟着后脑勺就让人弹了一下,她“啊”一声,怒扭头。 容怿从她的另一边绕了过来,坐在苏令闻对面,“你懂什么?令闻迟到是由原因的。” 归期凑过去问:“什么原因?” 容怿似笑非笑地看向苏令闻,归期也跟着看向他,而他只管看着书…… 李梦溪走过来,涂着红色指甲油的食指戳着容怿的额头,“迟到就是迟到,不要为自己的过失找理由,列宁同志!!曾经说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容怿扫开她的手指,“张冠李戴,我先替列宁同志收了你这个妖精。” 李梦溪哼笑,“你个前清耗子精先力求自保吧!别忘了建国后动物不许成精,你已经违法了!” 归期插了一嘴:“前清耗子精的话,那是建国前的妖精了,不算违法。” 容怿笑着从容反击,“缺心眼儿要是能折现,我估计你已经冲上福布斯全球富豪榜,霸占并且长期霸占榜首了,李大富豪。” “容!怿!”李梦溪盛怒之下,张牙舞爪冲了上去,容怿躲避不及,脖子这一津要之地首当其冲,被掐得半死不活。容怿倒在苏令闻的桌上苟延残喘,“唉卧槽……要命了……救救……”话没说完,他忽然浑身痉挛,剧颤了几下,“呃”一声歇菜了。 李梦溪松开爪子,泄愤般地推了一下他的脑袋,扬长而去…… 三秒钟之后,容怿摸着脖子坐起来,气喘吁吁说:“还好我机智,瞒天过海救了自己一命。”说完跑洗手间压惊去了。 归期看着容怿消失在教室门口,问:“他们两个是过来干什么的?” 苏令闻回:“谁知道。” 她看向他,又问:“那你为什么迟到?” 他也看着她,“你管我呢?” 归期:“……” 午休的时候,归期原本打算抓紧时间多做两道题,却被李梦溪拉着去了篮球场看苏令闻他们打篮球,李梦溪私心其实是去看隔壁班的体育委员,据说长得贼帅。 归期:“可我腿脚不便……” 李梦溪:“我扶着你,摔不了。” 烈日之下,李梦溪撑着一把碎花伞冲场上的人扬声大喊:“苏大少!苏大佬!打死那个姓容的耗子精!” 容怿很是无奈,“你个二缺!我俩是一个队的!” “虽无丝竹管弦之盛,一觞一咏,亦足以畅叙幽情……”归期拿着语文课本在旁边背古诗,忽然迎面而来一颗球击中了她的脑袋,她差点儿往后翻倒,还好李梦溪拉住了她,才免她丢人现眼。 “别再太阳底下看书,对眼睛不好。”苏令闻远远站着,对她说。 归期摸摸被砸的脑袋,回视着他…… 苏令闻轻抬下巴,说:“把球拿过来。” 她爬起来,跑过去捡了球,卯足了劲儿正打算扔过去,苏令闻在那边喊:“往上!”她没来得及,球已经扔出去了,即便来得及她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球飞出去还不到三分之一的路程就开始往下坠,掉在地上弹开了,彻底偏离轨道…… 最后容怿去捡了球,给她做了个正确的示范,球在空中划开一道漂亮的抛物线,并且准确地落在了苏令闻的手里。 隔壁班的体育委员来了之后,李梦溪指着那人说:“归期你看,是不是很帅?” 归期眯着眼睛瞧了半天,说:“是挺养眼的。”其实根本没瞧明白到底是哪个。 “不许看不许看!”李梦溪拿课本挡住归期的眼睛,“他只能养我的眼!你看苏令闻就行了。” “其实我觉得容怿也能养你的眼。”归期笑着说。 “他只能让我长针眼,这就是人和耗子精的区别。” “……” 最后,李梦溪身在曹营心在汉地看完了整场比赛,归期看不懂,只数着我方进了几颗球,最后我方以领先一颗球险胜。 归期热得晕晕乎乎,被李梦溪拉着去了对方阵营找那个体育委员搭讪。 容怿闻风而动,马上跟了过来,一手提溜起李梦溪的后衣领。 李梦溪挣扎大骂:“容怿你干什么!” 容怿冷笑,“捉拿反贼。”说完提溜着走了。 一群人莫名其妙,看着还留在那里不走的归期。 归期笑得尴尬,说:“我是共犯,回去领罪,再见。” 容怿把李梦溪提溜到苏令闻跟前,说:“李二缺谋逆之心昭然若揭,此人留着迟早是个祸害,要不,杀一儆百?” 李梦溪威武不能屈,“你想干什么?你想干什么?” 归期赶紧一拐一拐地跑过去劝架,“开恩开恩,梦溪不是故意的,她是被色魔蒙了心智,一时糊涂而已。” 苏令闻垂眼睨着她,“他俩戏精上身,你凑什么热闹?” 归期心里嘀嘀咕咕的,然后抬着下巴,非常底气不足地回了一句:“……你、你管我呢?” 苏令闻微微眯了下眼睛,淡淡笑了,“哟,能耐了啊,我还不耐烦管。”说完转身走了。 归期尴尬地站着,对面投过来两道复杂的目光,如此强压之下,她死要面子地冲苏令闻的背影用力地嗤之:“切!谁要你管!” 她本来就是打算背着苏令闻假装有骨气一点的,没想到她“嗤”得太大声,被他听到了,他回头看她一眼,她猛地一惊,抢过李梦溪的碎花伞挡住他凌厉的目光。 “……” 反、反正,很快就不是同桌了……吧? 果不其然,最后一节课白鸣珂来上课的时候,手里拿着一张新的座位表,他一站上讲台就宣布,“放学之后,咱们重新调整座位。” 底下同学的哗然此起彼伏,有喜有愁。 苏令闻倒没什么反应,手里转着圆珠笔,眼睛看着课本。 归期心里的感觉有点复杂,其实她觉得和苏令闻做同桌挺好的,他寡言,随和,大方,愿意教她题目,很有耐心,虽然有时候会让她莫名感觉有压力…… 这节课归期听得浑浑噩噩,最后下课铃声响起来,她才猛然惊醒。 白鸣珂说:“新的座位表就放在讲台上,你们自己上来认座位,明天都按照新的座位表上课。” 说完夹着课本回办公室了。 底下的人一窝蜂地涌了上去,乌央央地围了好几圈。 班长大人在外面大喊:“同学们!注意秩序!让我来看看!” 忽然,里面有个女生喊道:“苏令闻……” 归期仰着脑袋仔细听。 女生接着喊:“谷幽兰!” 归期还没反应过来,苏令闻已经提着书包站起来,喊了容怿一声,走了。 容怿临走前急忙问里面的人:“诶!帮忙看看,李梦溪和谁坐?” 那女生应了,“李梦溪和……容怿!怎么又同桌了!” 容怿放心走了。 归期忽然对于自己的新同桌没了兴趣,抓着书包正准备走。 李梦溪蹦了过来,问:“小七,你说苏令闻今天为什么迟到?” 第15节 归期没反应过来,好端端地怎么又扯上迟到的事,“不知道,可能睡过头了吧。” ** 作者有话要说: 苏令闻为什么迟到?归期又为什么对新同桌没了兴趣?我为什么只更了3千多字? 留待下回分解。 第9章 我持一瓢酒 早上归期一进教室就看见尤嘉嘉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才刚觉得她是不是来找自己帮忙给苏令闻递情书的,忽然一下就回想起来,昨天调整座位的事…… 她有些郁闷地上讲台看自己的新座位,然后在教室最里边的那一组看见了自己的名字,同桌叫…… “冷枫?咱班长啊?”尤嘉嘉忽然出声说道,把归期吓了一跳,然后又说:“诶你看,苏令闻和谷幽兰同桌了!他俩还坐你前面!天呐太残忍了!” “说什么呢?”归期抱着书包走向新的座位。 尤嘉嘉后脚跟了过来,“前任同桌和现任同桌的对决!连我都斗不过谷幽兰,所以你的希望就更加渺茫了,你看人家漂亮,聪明,比你高!” 归期坐了下去,抽出英语课本,“有什么好斗的?不就是同桌么?” “可那是苏令闻啊!”尤嘉嘉跟着坐了下来,“成为他女朋友的首要条件就是成为他的同桌,你想想古代进宫选秀,首先你得是侯门贵族才有资格接近皇帝,阶级很森严的。” “都是社会主义无产阶级,哪来的森严?”归期好笑。 尤嘉嘉摇头晃脑,“那你就错了,谷幽兰家也是资产阶级的一份子,一出生就注定要成为宫斗大队中活到最后第二集才下线的妃。” 归期“哦”了一声,问:“那活到最后一集的是谁?” “苏令闻的原配啊,”尤嘉嘉叹了口气,“不过此人还没出现,毕竟大家都是高中生,上了大学出了社会的人和事,现在谁知道?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妙哉!”为了能抓紧时间背单词,归期只得违心配合。 班长大人背着书包过来,一见归期,喜笑颜开,“归期同桌,今后多多指教。” 归期茫茫然抬起脑袋,对新同桌的脸有点不习惯,“……班长,以后我可能会经常麻烦到你。” 班长大笑:“好说好说。” 苏令闻的位置和归期之间,中间还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 青春期的少男少女,心性未定,在平淡甚至枯燥的学习生涯中,最喜欢捕风捉影,所以当苏令闻和谷幽兰成了同桌之后,众人不得不感叹老白真是推波助澜的一把好手。 而且他俩之间确实有蹊跷啊。 你看苏令闻午休的时候都不下去打篮球了,就待在教室里陪谷幽兰做题,两人还讨论得有模有样的。 班长小声感叹:“最怕看见优秀的人努力了,我有这样的想法,你说我是不是很自私?”他问扭头归期。 归期也叹气,“我能理解你的心情,确实压力挺大的,不过班长,你也很厉害,你是全班第三名。” “委屈你了。”班长忽然说:“和第一名同桌沦为和第三名同桌。” “……我不是这个意思,班长。”归期无奈。 “后面的小点儿声。”苏令闻忽然开口提醒。 归期下意识捂嘴。 班长大人也噤了声。 谷幽兰扭头看过来一眼,又转了回去。 “……” 归期压低了音量,说:“他平时学习的时候也是这样,你不要介意。” 班长点点头,“我理解,我是班长,要理解每一位同学的心情。” 归期冲他竖起了大拇指,“班长,你真是海纳百川,佩服。” 班长摆摆手,“好说。” 其实和班长做同桌,归期觉得没什么毛病,甚至让人没想到的是班长上课做笔记比她还要勤,她总是忍不住拉着班长的手慨叹:“相见恨晚呐!” 班长还是那句话:“好说,好说。” 苏令闻和谷幽兰如此契合,而归期和班长也这般投缘,周围的气氛居然那样和谐…… 李梦溪看了不禁心急如焚,“这是要变天了啊!容怿,怎么办?” 容怿老神在在的,说:“客观事实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你着急没用,上天自有安排。” 李梦溪:“你滚!” 下课后,趁着班长一时走开了,李梦溪跑过来说:“个没出息的!你怎么能和班长同流合污!” 归期说:“班长是个心胸坦荡的人。” 李梦溪说:“你还替他说话!苏令闻怎么办?亏我还以为你这辈子跟定苏令闻了呢!” “什么?”尤嘉嘉两步凑过来,“归期!你居然背着我和苏令闻真的有感情瓜葛?” “误会误会……”归期急忙说。 李梦溪一手搭上了尤嘉嘉的肩膀,阴沉沉说道:“嘉嘉,感情的世界里没有先来后到,除非先来的那个已经是正主了,不然就各凭本事!再说了,非要论先来后到的话,那也是我们小七先你一步了!” 两人对视着,一时火花四溅,一把火烧到了归期那里。 归期忙说:“误会,误会……” 下午最后一节是体育课,李梦溪拉着归期下楼往足球场去了,她边走边说:“在这场感情的多方拉锯战中,我是支持你的,归期。” 归期还是那句话,“误会……” 李梦溪摇头叹息:“朽木!朽木!” 体育课,老师带着做了课间操,后半场休息,解散之前,体育老师说:“篮球是学校规定的必修课,那个……咱们班大多数男同学都会篮球是吧,这样吧,一个男同学带一个女同学,多出来的找其他队凑数,先教运球。” 说完就不管了,让同学们自行组队。 体育老师的意思是:“都长大了,别什么事都要老师管。” 苏令闻对此兴致缺缺,和容怿说:“我的那个就托付给你了。”说完就径自跑到树下躺着纳凉去了。 容怿长得也帅,众女同学见跑了一个男神,于是一致涌向另一个男神,容怿被围在万花丛中,笑道:“诶,别急啊,一个一个来。” 李梦溪见了不住摇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翻牌侍寝呢,作为他的同桌,我深感羞耻啊。” 归期抱着球也很是感慨:“真受欢迎啊,这个球要怎么拍?” 身后有人说话了,“归期,我来教教你怎么样?” 归期扭头,见是班长,她笑了笑,“真的么?好啊。” 李梦溪举手,“顺便带带我吧班长。” 归期的身手还是比较灵活的,问题就出在李梦溪身上,刚拍三下就能把球给拍飞,球一飞她就追着跑,一跑,不小心把球给踢中了,这回是真的飞了…… 球往苏令闻纳凉的那棵树飞了过去,砸中那棵树,落在苏令闻身上。 李梦溪吓坏了,赶紧退回来,把归期推入火坑,“归期!大恩大德!你去!” 苏令闻已经坐起来了,脸色不是特别好,三伏天摆着个大阴脸,正单手举着球在找罪魁祸首——归期胆怯,一直摇头。 班长说:“我去吧……” 第16节 李梦溪一把拉住他,“你去什么去?人家是曾经的同桌,有情面在的,一去就能化干戈为玉帛,你能么?到时候打起来,就你这小身板,体育老师都救不了。” 班长果然犹豫了。 归期说:“那我怎么办?” 李梦溪笑笑,“放心吧,我算过了,你今天没有血光之灾,反而是紫气东来。” 归期心一横,牙一咬,硬着头皮英勇就义…… 她一过去就先表现出十分的愧疚之心,“对不起,这球……是我扔的,真的对不起。” 苏令闻没说话,把球递了过去。 归期一见,差点儿喜极而泣,伸手接过来说:“谢谢。”说完转身要跑,被他拉住手腕拽了回来,对上他若有所思的目光。 她大惊,他不会是要…… 苏令闻问:“和新同桌相处的怎么样?” 归期一愣,大松一口气,笑笑说:“还行,挺好的,班长人很好,对我很照顾,也很有耐心……”她一个一个数着,忽然发现他听得一脸兴致索然的样子,归期惊觉自己太啰嗦了,于是也客气地反问:“那你呢?” 他漫不经心说:“还不错。” “令闻?”谷幽兰怀里抱着篮球跑过来,先冲归期笑了笑,然后说:“你有没有空?教教我吧,我打得不好。” “好。”苏令闻接过她的球,和她一起走到一处空地去了。 归期心里莫名产生了一种……物是人非的惆怅感…… 这个星期,归期可以说是过得心不在焉,上课也频频走神,尤其是苏令闻和谷幽兰就在她前面不远,她上课看黑板的时候,目光总会不自觉地跑到他俩身上去,往往猛一回过神来,黑板上的笔记已经被擦过重写了一回。 班长见她这个状态,很是着急,“归期你怎么了?好好一个孩子怎么上课连笔记都不做了?你有什么困难和我说,我一定尽力帮你。” 归期实在惭愧,“班长对不起,看来我辜负你的期望了,我一定改。” 原以为,这样不紧不慢的局面会一直维持到下一轮的座位调整,没想到星期五那天,英语老师布置下来的一个小组作业,掀起了一阵小小波澜。 英语老师布置的作业要求四人为一小组,自由组合,但同桌必须在一个小组里,然后选取课本或者课外书的一小段内容进行角色扮演,周末回去准备,星期一上课的时候分组表演。 放学后,这个作业在李梦溪和容怿之间引起了一场小小的争执。 李梦溪说:“我必须和归期一个组!我不能抛弃姐妹!” 容怿笑笑:“那巧了,我得和令闻一组,那是我兄弟。” 李梦溪怒:“你这是在逼我和你反目?” 容怿耸肩,“各有各的立场,互相理解嘛。” 苏令闻两只手揣在裤兜里,看戏。 归期在旁边劝架,“呃,两位息怒,其实我没有关系的,只是一个小组作业而已,不要把问题上升到无可转圜的地步。” 李梦溪看过来,“怎么能没有关系?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归期建议道:“要不,你俩猜拳?” 李梦溪惊讶,“这么严肃的问题,怎么能用猜拳这么儿戏的手段?” 归期愣,“呃?很儿戏么?我觉得挺好的。” 容怿无奈,“那不然你说怎么办?” 李梦溪猛地一拍桌面,“这样,明天上午10点,咱们xx广场见,广场负一层有个游乐场,里面有一间台球室,到时候咱们一局定胜负!” 容怿应战了,“好,明天上午10点见。” 李梦溪指着归期说:“到时候你们俩也来,做个见证!” 归期看向苏令闻,他默不作声,算是默认了,她也只好点头答应。 回去的时候,四个人顺路。 李梦溪和容怿唇枪舌战,轰轰烈烈地战了一路。 归期的脚好得差不多了,但还是不敢太用力,走起路来依然有些不自然,苏令闻虚扶着她,两人一路上斯文安静,和身后斗嘴的两个人形成鲜明生动的对比。 路人经过的时候,都觉得这是一道东边日出西边雨的奇观。 经过胡同附近的那个篮球场的时候,归期远远就看见小橙子在里面,和一个不知道又是从哪儿勾搭来的哥哥打篮球…… 容怿看了一笑,“这小屁孩还真是四海之内皆兄弟,他就和肖殷见过一面,这就好上了?” 苏令闻听了也是笑笑,走了过去。 归期这才想起来,那个肖殷是上次她在苏令闻家里见过的胡说八道的那位,于是也赶紧跟了过去。 李梦溪先回去了。 苏令闻和容怿上场打球,归期原本是打算进去把归程带回家的,但是他不肯走,非要看冰棍哥哥打篮球,归期左右无事,也陪着看了会儿。 打到一半的时候,苏令闻因为进了几颗球,小橙子气血上脑冲上去要和他击掌,苏令闻只能笑笑地配合他,连击了好几掌。 容怿喘着气过来喝水,见归期坐着,自己也坐下来,眼睛望着篮球场看了会儿,忽然问:“你知道那天令闻为什么会迟到么?” 归期转过去看着他,感觉他有话要说,“为什么?” 容怿拿矿泉水往自己的手臂浇了浇,“他那天跟我说,你的脚受伤了,走路不方便,他想骑自行车带你去学校。” 归期愣了好久,问:“那他怎么不事先跟我说一声?” 容怿耸肩,“大概,想耍帅?” “……” 归期忽然站起来二话不说就往外跑…… 容怿急忙大声问:“上哪儿去啊!” 她说:“我去给他买一瓶最贵的饮料!” 容怿冲着天空翻了个白眼。 ** 第10章 我持一瓢酒 回家的时候,归程还是很亢奋,“姐姐,哥哥太厉害了!我可以让你先喜欢哥哥,但是等我学会了打篮球,你就要最喜欢我,好吗?” 归期摸着他毛茸茸的脑袋,小声提醒:“这种话千万不能当着冰棍哥哥的面说,知道么?” “为什么?”归程站在家门口,仰起脑袋问。 “大人的世界你还不懂,很复杂的,”归期摸得满手的汗,在身上擦了擦,“你连古诗都没背明白,这种事就不要研究了,会影响考试成绩的。” “那好吧。”归程耸耸肩。 两人一进屋,刘珊就端着菜从厨房里走出来,“怎么才回来?赶紧洗手吃饭了。” 明天要出门,所以今晚归期争分夺秒地做题,希望把明天出门的时间给挣回来。 一直到晚上12点她才甘心睡觉。 第二天上午,归期正偷摸着要出门。 归程非常机灵,听到声音立马跑出去问:“姐姐你要去哪里?” 第17节 “去见同学。”归期说完快速开门,溜了。 “我也要去!!”归程坐地上穿鞋,然后爬起来跟着跑了出去,“姐姐我来啦!我也要去!” “回去回去!别跟着!”归期朝后面摆手赶他。 “我不我就要跟着!”归程笑嘻嘻地黏了上去。 “……” 归期到广场c门的时候,李梦溪已经站在边上等着了,手里拿一杯星巴克,另一只手提着一杯,远远就听见有个小孩在喊:“梦溪姐姐!” 她四处张望搜寻,跟着就看见个小屁孩屁颠屁颠地跟个铅球似的飞了过来,李梦溪蹦着小碎步迎上去,“小橙子快过来!” 归期走过去说:“……原|子|弹都没你们俩这么轰动。” 李梦溪牵着小橙子站在门边腻腻歪歪的。 “你看姐姐今天的口红颜色漂亮么?” “漂亮。” “指甲油呢?” “也漂亮!” “姐姐身上香不香啊?” “很香!” 容怿的声音懒洋洋地传过来,“哟,来这么早?让女士等我们真不好意思。” 苏令闻慢悠悠地跟在后头,一副没睡醒的模样,特别悠闲散漫,他人还没靠近,忽然前面飞过来一颗铅球,直往他腿上撞…… “哥哥你来啦?”归程抱着他的大长腿。 “啊,来了。”苏令闻是真的没睡醒,到现在都还有点犯迷糊。 李梦溪凑近归期耳边,说:“这小子怎么见着谁都跟认亲似的,跟谁都这么亲热,这让我有一种受到背叛的感觉。” 归期回说:“他连我家隔壁的刘大爷都能聊得跟亲大爷似的,现在刘大爷可疼他了,刘大妈也被他收得服服帖帖的,我要是和他吵架,刘大妈一定护着他。” 李梦溪惊讶道:“你居然还会和一个比你小九岁的这么可爱的弟弟吵架?” 归期:“偶尔……” 一行人抵达广场地下一层,因为是星期六,上午10点钟就已经是一派熙熙攘攘的气象,各种游戏机声和人声掺杂鼎沸。 李梦溪轻车熟路地领着众人抵达台球室,显然台球室的老板和她是认识的,她一进去就和老板打了声招呼,“万叔。” 老板冲她抬手,“梦溪来了,今天忙我就不招呼你了,你跟你的同学随意,要什么直接来柜台这儿拿,不要客气。” 李梦溪笑笑,“您忙您的,我带我同学随便看看。”她说完转过来和容怿说:“我爸的朋友。” 李梦溪选了一张离人群稍远的台球桌,比较安静,旁边还有沙发和茶几。 归期牵着归程坐在沙发上,她看不懂桌球,今天就是来安安静静地凑个热闹,苏令闻在她旁边坐了下来,也是持旁观态度。 李梦溪靠着桌沿问:“什么玩法,你说。” 容怿忽然笑了,“很自信么,这话原本我想问你的,不过既然你先开了口,那我也不跟你客气,斯诺克,怎么样?” 李梦溪打了个响指,“没问题。” 两人正你来我往地商量着规则,忽然旁边有人喊了一声:“诶?这不梦溪么?今天这么好兴致?带同学来?” 李梦溪扭头看过去,忍着想翻白眼的冲动,淡淡地收回目光。 归期和归程也同时扭头,一个男生,看起来像是个高中生,染了一头红毛,看起来风风火火跟顶一头红枫叶似的,身后还跟着几个……呃,跟班? “来者不善啊。”归期喃喃道。 “什么是来者不善?”归程问。 “就是看起来是坏人。” “哦。” 红毛笑得自认风流倜傥,一过来伸手就要往李梦溪的肩上搭过去,容怿站得近,抬手就给挡开了,红毛脸色微微一变,很是阴郁不快。 归期和归程看得冷汗直流,这一来一回之间让姐弟俩胆战心惊。 默然对峙之间,苏令闻闲闲地吹了个响哨,嘴角挑着一抹浅淡的弧度,目光甚是玩味,归期扭头去看他,发现他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他似乎特别喜欢看热闹,别人闹得越厉害,他看得越尽兴。 啧,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容怿笑着说:“都是读书人,别动手动脚的,影响不好。” 红毛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你算哪根葱啊?管老子的动手还是动脚?” 归期紧紧抱着归程,眼睛四处张望,正找着哪条路线方便她待会儿跑路。 苏令闻看着她说:“放心吧,打不起来,容怿有分寸,不会在外边儿惹事。” “这可说不准,要是对方不讲理呢?” “这个地儿的老板是李梦溪她爸的朋友,有这么个长辈在,他会看着一群小辈闹事?” “……有道理。” 李梦溪忽然说:“林之阳,你要是有本事就和容怿来一局,要是没本事就少在这儿碍眼,别耽误我的时间,我还有正事。” 容怿看她一眼,冲红毛笑了笑。 归期总觉得容怿就是个笑面虎,有事没事总噙着无害的笑容,背地里打算盘。 苏令闻站了起来,对她道:“走吧。” 归期一愣,“去哪儿?你不看了?” “看什么?看容怿出风头英雄救美?”他揉了揉后颈,“我没兴趣,你想看?” “我挺喜欢这样的戏码的……”她说。 “小橙子,走。” “好!” “诶你等等!个没良心的!”归期追了上去。 归期追上他问:“真的没事么?要不咱们把梦溪也带出来?” 苏令闻漫不经心道:“李梦溪出来了你打算让容怿英雄救空气?” 归期:“……” 归程想玩游戏,苏令闻去换了一堆游戏币过来,归期挺不好意思的,赶紧去掏钱出来要还他,摸索了半天,特别豪气地掏出了张百元大钞。 苏令闻扫了一眼,说:“没零钱,欠着吧。” 归期只好把大钞收起来,想了想又说:“你迟到的那天,我听说放学的时候你被困在车棚里足足20分钟才被放出来。” 放学的时候会造成严重的大堵塞,所以归期才放弃骑自行车去学校的。 苏令闻垂着脸问:“小橙子想玩什么游戏?” 归程说:“嗯……赛车!” 苏令闻抬起头四处看了看,在找赛车游戏机的位置。 归期继续说道:“我就是想和你说声谢谢,还有对不起,我不知道你……” “在那儿。”苏令闻牵着小橙子往左手边走。 “我不知道你会去接我,”归期跟了上去,见他没反应,边走边追问:“我在跟你说话,你听到没有?” 第18节 “听到了——”他停下脚步,轻微地皱着眉,“不用一直提起来,这事儿都过去多久了?” “我这不是……”归期嘟嘟囔囔的,“不是觉得不好意思么,再说了……其实这件事不能怪我对不对?你要去接我怎么不事先跟我说一声?我哪知道你这么,呃,古道热肠……” 苏令闻简直要被气笑,一字一句说:“我没有怪你,所以,对于这件事,你以后可以,闭嘴。” 归期见他的脸色阴沉沉的,赶紧点头如捣蒜,举起手来默默发誓。 这时,旁边有个人走过来轻轻撞了一下苏令闻,“容怿说的比赛场地就是这里的台球室?”来的人是肖殷,手里还端着两杯星巴克。 苏令闻看他一眼,问:“你说的约会地点就是游乐场?” 肖殷干笑,“这里……气氛好。” 忽然归期惊叫一声:“小橙子呢?” 归程站在游戏椅旁边,全神贯注地看着游戏机屏幕上的塞车情况,他前面有个小女孩一连叠声喊:“加油,加油。”他也被带动起来,跟着喊加油加油。 忽然之间,有个小孩闪过来拍了一下小女孩的屁股,拍完就跑,归程还没反应过来,前面的小女孩猛然回身,小脸满是怒意,冷不丁推了归程一下,指着他大骂:“色鬼!” 归程一屁股摔在地上,愣了半天,回过神来之后委屈得只想哭,“不是我!” 小女孩一只手指着他,怒气冲天,“就是你就是你!就是你摸我的屁股!” 归程急得蹬腿,“不是我不是我!是别人!” 小女孩往前重重踏了两步,双手插着腰,“明明就是你!你就是色鬼!我要告诉我小叔!说你摸我的屁股!抓你去警察局关起来!” 归程急红了脸,“啊——”一声尖叫,爬起来就要还手,小女孩惊慌失措转身就跑,两人你追我赶,绕着有限的场地拐来拐去。 归期心急如焚正在四处找小橙子,忽然眼前闪出两个小孩追赶的一幕—— 小橙子杀气腾腾,固执地追着小女孩跑,小女孩看起来速度并不输小橙子半分,追赶了半天,两人总保持着一臂的距离,局面看似稳定又有几分胶着之时,女孩忽然一个回马枪,抬腿就是一个回旋踢,伴随着“啊哒”一声吼,一脚把小橙子蹬倒在地…… “小橙子!!”归期三步并作两步赶了过去,把归程抱起来,摸着他的胸口问:“是不是踢到这里了?疼不疼?” “呜——”归程只管哭,脸上挂着两行清泪哭得撕心裂肺,中气十足,从丹田而发……归期听这声音,稍微放心了些。 小女孩自知下手过重,站在原地呐呐道:“是他先摸我屁股的……” 归程惊坐而起,冲她哭着喊:“我没有我没有!!” 归期端着小橙子的脸认真问:“真的没有么?” 小橙子一边摇着头,哭声不止,“我、我没有……” 归期站起来,往小女孩走去,目光凶恶而不自知,“他都说没有了,你怎么能动手打人呢?小小年纪怎么不讲道理呢……” 忽然身后有人过来一把将她拉住了,“别这么凶,你吓到她了。” 归期回头瞪着苏令闻,他冲她挑了下眉,让她冷静下来。 小女孩也吓坏了,泫然欲泣的模样,委屈巴巴喊道:“小叔!” 肖殷赶了过来,蹲下抱住小女孩,“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怎么还吵起来了?” 接着,游乐场响起一阵广播音——小橙子同学,小橙子同学,你的家人正在四处找你,请听到广播后立即赶到播音室,与你的家人汇合,如果不知道播音室怎么走,请到柜台问前台的小姐姐,前台就是你买游戏币的地方。 ** 第11章 我持一瓢酒 事情并不复杂,只是两个小孩各执一词,争执不下,一人一句吵得惊天动地。 “就是你就是你就是你!” “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 归期和肖殷面对面站着,场面一度十分吵闹,并且尴尬。 小女孩发现自己的声音被归程盖过去了,气得一个高抬腿又要踢向他,万幸归期眼明手快,把争得脑子发懵的小橙子一把给拉开了。 肖殷把小侄女拉到自己跟前,口吻严肃地教育她,“怎么回事儿?怎么动不动就动手打人?送你去学空手道不是让你出来打架的!” 小侄女一委屈,嘴巴一瘪,把气撒在他身上,冲着他一顿重捶。 真正的嫌疑犯没有抓到,最后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归程原本还打算让那小姑娘跟自己道歉的,但是一听那小姑娘居然学过空手道,想了一想也就认同了“大丈夫能屈能伸,不和小女子一般见识”这个道理…… 既然事情暂时平息了,肖殷只得抱着自己的小侄女先走一步了,小姑娘委屈得不行,他得找个安静的地方安慰安慰她,讨她开心才行。 归期也正准备回去,可是……苏令闻不见了,她牵着归程四处环视,转了一圈下来,再一个转身就看见他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 他一过来就问:“吵完了?” 归期愣愣点了下头,“你去哪儿了?” 他摸摸小橙子的脑袋说:“暂避风头。” 归期半天无话可说,本来还指望他主持大局的,没想到他居然溜得比兔子还快。 苏令闻见她一脸无语的表情,只好解释道:“你们的家事,我不方便插手。” 归期:“……” 小橙子也是委屈得肝肠寸断,回去的时候不肯走路,要抱着才肯回家。 归期径自沉吟了半晌,眼珠子一转就转到苏令闻脸上去,她忽然大声说:“剪刀石头布!!” 她出拳。 他出布。 苏令闻牵起嘴角一笑。 归期微微叹了口气,认命地抱起小橙子。 平时她经常用这一招来对付归程,回回他都出剪刀,回回她都稳操胜券,没想到这一招轮到苏令闻这里就不灵了,而且她还遭到反噬。 归期一边走一边喘气,说:“你说你哭什么?有什么话就和人家好好说清楚,你已经读一年级了,要成熟一点,平时你就是不注重男子气概的培养,你看人家小女孩,被人摸屁股了都没哭,还懂得马上回击……当然,我知道不是你……” 归程的声音闷闷传来,“可是我屁股疼……” 归期拍拍他的背,又喘了一会儿,“你就不能……”她转头对着在自己旁边默不吭声无动于衷的人说:“你就不能帮个忙么?” 苏令闻侧脸面向她,“你没有开口求我,我不知道你的意思。” 归期识相地点点头,“我求你,拜托你,搭把手……” 归程看起来身板小,但抱起来还挺沉的,苏令闻抱着掂量了两下,觉得这个重量对她来说确实有些难为她了。 苏令闻给容怿发了信息,说他们先回去了,他和李梦溪的比赛谁胜谁负他没什么兴趣知道,只是到了下午谷幽兰打电话过来问他小组成员确定没有,他才打电话过去问容怿。 —— 下午两点钟,容怿和李梦溪,以及班长冷枫三个人一起挤在归期的房间里讨论英语老师布置下来的小组作业。 内容的选段是班长准备好了带过来的,几个人分配了角色之后就开始练习。 归期的发音不错,但语感不太好,有些生硬,其他三个人的英语简直惊呆她,班长是因为平时的勤加练习,而容怿和李梦溪则是因为自小优良的学习环境培养出来的优势,他们的发音偏美式,其实现在英语课本上教的也是美式发音。 她跟着容怿读了好几遍才慢慢调整过来,容怿出奇地有耐心,她的发音本来就挺标准,加上语感一调整就柔和顺畅许多了。 第19节 几个人练习到下午5点钟,班长收拾东西先回去了。 李梦溪准备走的时候,忽然想起来一件事,说:“我觉得我应该和苏令闻一组才是,这样我就可以帮你监视他,防止他和谷幽兰太过亲密!” 容怿靠着门边,白眼欲翻未翻,“怎么哪儿都是你的主意?想一出是一出。” “是啊,是我考虑欠妥了,”李梦溪抱着课本做深刻反省:“下次我会注意的,不能只考虑眼前的苟且,成大事者……” “多吃饭少废话!”容怿接了她的话。 —— 晚上容怿去了苏令闻家里,一进他屋子就对着在阳台躺椅上看书的人说:“英雄难过美人关,亘古不变的道理,这回算我对你不住。” 苏令闻翻着书,闲闲道:“你是色迷心窍了吧?” “女孩子么,费点心思讨她开心了才有意思,哪像你?”容怿拍拍他的腿,自己在躺椅边上蹭了点位置坐下,“不过我看归期那傻样,估计是气不跑的。” “……”苏令闻没言语,似乎看得很专注。 容怿凑近他笑着说:“你看你跟谷幽兰搞来搞去……” 苏令闻一脚踩他肩膀上把他踹下去了,“会不会说话?嗯?谁搞来搞去了?” “诶诶诶我知道了是我口误!把脚拿开!” “……” —— 星期一英语课上,归期拿着自己的词反反复复地练习,昨天她练习了一整天,现在几乎能张口就来,非常下意识的举动。 轮到归期他们的时候,苏令闻在前面听着,一听就能听出来她这是死记硬背给背出来的效果,换了另一段让她念估计就打回原形了。 好歹和她做了一个月同桌,她的英语口语是怎么个中规中矩的模样他一清二楚。 下课他和容怿从洗手间出来,说:“我记得你家里有好几套英语原著小说的磁带,以前你锻炼听力和口语用的。” 容怿的目光带着探究,若有所思地在他脸上绕了一会,笑着问:“怎么了?你有需要?” 苏令闻说:“明天带一套过来。” 容怿懒洋洋道:“《呼啸山庄》,《哈利波特》,《金色笔记》……好几套呢,你要哪个?” 苏令闻想了想,说:“《哈利波特》。” 下午放学,归期留下来帮冷枫画重阳节的黑板报,值日生已经完成工作回家了,教室里就剩下归期和冷枫,还有谷幽兰三个人。 谷幽兰的字写得好看,班长会写会画,而归期只是留下来帮忙画几个简笔画,给一板一眼的黑板报添个热闹。 话说,她好像经常被拉出来凑热闹。 夕阳西斜,教室门口走廊里光影斑驳,稀薄的余晖从后门一路蔓延入内。 归期站在椅子上正拿着粉笔画画,“班长,你口语不错,平时是怎么练习的?” 冷枫正趴在课桌上找合适的诗篇,“多听多读多说,对了,我之前跟老师要了课本原文的磁带,自己刻录了几盘,还有一些练习口语和听力的短文磁带,你要的话我明天带过来借你。” “真的?”归期从椅子上跳下来,跑了过去,“班长,你说真的?” “当然了,同学之间互相帮助嘛,你有任何需要都可以跟我说,”冷枫拍拍她的肩膀,“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事情我都会帮的。” “班长,”归期把他的手拿下来重重地捏在自己手里,有些激动,“这是再造之恩。” 话音刚落,忽然一颗球从门口飞进来,令人猝不及防地“嘭”一下,就撞上了横隔在归期和冷枫之间的那张课桌的桌脚上,可把两人给狠狠地吓了一跳。 苏令闻从后门走进来,说:“不好意思,没注意到有人。”他目光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笑笑道:“感情不错。”说完弯腰捡球,走开了。 谷幽兰扭过头来,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的背影。 容怿随后不久也拐了进来,摸着鼻子笑得阴阳怪气地经过了。 班长尴尬地笑道:“那个,时间不早了,都先回去吧,归期,剩下的咱们明天再继续。” 归期点点头,“哦,好。” —— 归期觉得……苏令闻似乎心情不是特别好,所以不敢去招惹他,只在他身后和他保持着十米的距离默默走着。 苏令闻的神色颇淡,淡得简直水波不兴。 容怿不怕死地打趣:“明天我那《哈利波特》的磁带还带么?” 苏令闻不阴不阳道:“你要是嫌碍手可以不带。” “嘿!又不是我和班长拉手手,你和我置什么气啊?”容怿笑着回头往后瞄了一眼,“要不你干脆和老白说一声,让他把位置调整回来得了。” “……”苏令闻瞟他一眼,没说话。 容怿一只手搭在他肩上,“省得你动不动就阴着个脸,我真怕哪天和你正聊着呢,忽然你天灵盖上霹一道雷下来把我给祸及了,我多无辜啊。” 苏令闻望着一路铺展的夕阳,说:“你可以离我远点。” “行,我现在就离你远点。”容怿说完不断往后退,一直退,一只退。 苏令闻忽然间反应过来,回头一看,容怿果然已经退到归期身边去了,他“啧”一声,往回走过去。 归期觉得容怿的笑容阴阳怪气的,笑得她心里直发毛,“你……干嘛?” 容怿刚一张嘴,忽然一只手伸过来把他拨开了,他“哎哟”一声往旁边一阵踉跄,然后就听到苏令闻的警告:“废话少说。” 归期一头雾水,给苏令闻投了个莫名不解的眼神。 “看路,”苏令闻直视着前方,沉声道:“看我干什么?” “那么凶干什么?”归期的声音带着一贯的平静,说:“又不是我惹你生气的。” 苏令闻没吱声,眼睛里映着浅淡的余晖,神色也是十分的平淡,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归期努力用余光瞥了他好几眼,发现他走路走得一心一意。 直到坐上了公交车,他也是保持着沉默,归期越来越搞不明白他在想什么了,黑着个脸陪自己走了一路,既然这么不高兴,其实他大可以先走一步的…… 这下搞得她压力一重重的,一直在漫无目的地自我反省。 容怿坐在后面的位置玩手机,时不时拨个空关注一下前面两人的进度,前一秒才看见进度条还卡在原位,后一秒就发现两人有互动了…… 归期捏了捏手心,鼓起勇气说:“你能不能不要再生气了?” 苏令闻稍微惊讶了一下,但很快又平静下来,侧着脸若无其事地问她:“我生气了么?” “呃,我看你挺生气的,”归期小心翼翼道:“你要不和我说说?说不定我……” “我和你有什么好说的?”他淡淡嗤笑。 “……” “那刚才你在前面走得好好的,跑过来干什么?而且还——”她的视线往下扫了一眼,“还坐我旁边。”虽然这种和他并排坐在一起的感觉真的久违了。 “你当我乐意?”苏令闻冷淡地看她一眼,站起来跑隔壁位置去了。 幼稚,谁惯的你! 归期收回目光,松了口气。 刚才他坐在这里,归期总是蹦着一根弦谨言慎行,看他那么不高兴,她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火上浇油了。 第20节 **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一开始我是本着“女暗恋男”的初衷开文的,谁能想到如今的剧情会发展成这个地步…… 苏大佬居然这么按捺不住…… 第12章 我持一瓢酒 第二天,容怿把磁带放到苏令闻桌上,然后微微俯着身小声提点了他两句,“好好跟人家说,不要总是口是心非,你别看我平时总喜欢和李梦溪唱反调,拿捏得住分寸那就是情调,学着点儿。” 苏令闻是一贯漫不经心的模样,翻着书说:“放着吧,可以退下了。” 容怿一屁股坐在他桌面上,“有时候我都怀疑你这臭脾气是不是我给惯出来的!这要换了别个,就你这态度,早跟你恩断义绝了!” 苏令闻没搭腔,心不在焉地抬了下眉,表示认同。 “看什么呢!”容怿一把抢过他手上的书,瞄一眼封面,“《红与黑》?你真是精力旺盛,平时做的那些题已经没资格榨干你了么?” “你要真这么闲,就帮我把那几卷磁带拿给她。”他看着桌上的人说。 容怿说:“你自己拿呗,好歹是你的一片真情。” 苏令闻挑了一笑,“同学之间的互相帮助而已。” 容怿拿眼睛打量了他好一会儿,“那你怎么不去帮助其他同学,非得帮助她?” “我一时兴起。”他说。 “得嘞!”容怿露出了个十分服气的笑容,跳下来说:“我也懒得替你操这份心,我自己的事情还没搞定呢,”说完又“啧”一声,“以后我得改掉爱管你闲事儿的毛病。” —— 今天归期特地带了磁带随身听来学校,这还是她读初中的时候练习英语听力买的,不过她没坚持,所以这个磁带机让她闲置了许久,倒也没坏。 午休的时候她正拿着磁带机,放了班长给她的英语磁带在试听,很久没用了,她有些忘了怎么操作,折腾了好一会儿。 李梦溪和她面对面坐着,一边做题一边涂指甲油,“一直带着磁带机多麻烦,磁带多了也占地方,不如买个mp3,小巧便携,内存强大,你还可以听歌。” 耳机终于有声音出来,她笑着说:“你不觉得拿着个磁带机,很有怀旧感么?” 李梦溪打量着磁带机,说:“是有点旧了,我家里有个不用的mp3,我明天带过来借你用用怎么样?不着急还的,反正我暂时用不着。” “不用了,这个就挺好的。”归期把磁带拿出来翻过另一面试了试。 “冥顽不灵啊。”李梦溪感叹了一句,举起涂染得血红的十根手指头问:“好看么?” “好看……” 苏令闻从教室后面进来,经过归期的位置时,不经意地扫了一眼她桌上的东西。 李梦溪一直目送他回到座位,然后赶紧转过头来说:“他这两天怎么老阴着个脸?谁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冒犯了他?” 归期摇头,表示无辜。 李梦溪却一直盯着她,目光越来越狐疑。 归期说:“不是我,我和他无冤无仇的,得罪他干什么?” “我老觉得他最近阴晴不定的,比我数学成绩的跌宕起伏还要令人捉摸不透。”李梦溪说。 “比喻很生动……”归期默默地鼓掌。 苏令闻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甩了甩左手,然后垂着脑袋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李梦溪赶紧从位置上站起来,偷偷摸摸地潜到他身后探头探脑地瞄了几眼,很快缩回脑袋跑回来,指着自己的手小声说:“好像流血了。” 归期侧身去看他的背影,然后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愣住了。 “我记得你随身带着一瓶薄荷膏,拿过去给他用用呗,”李梦溪拿着卸甲油又开始卸指甲油,“我看那伤口红赤赤的冒着血丝呢,一定很疼。” “很严重么?”归期从书包里搜出一瓶硬币大小的药罐子递给李梦溪,“你把这个给他,擦一点在伤口上会好一些。” “不去,你怎么不自己拿给他?”李梦溪拿纸巾用力擦着指甲,“自从你们俩分开坐之后就阴阳怪气的,趁这个机会缓和一下紧张的关系。” “我怎么没觉得……”归期嘟囔了一句,犹豫了半天才拿着药罐子站起来。 苏令闻拿着笔正准备做题,忽然旁边走过来一个人,他稍微测了下脸,然后视线往上,对上来人的目光,他定了会儿,问:“有事?” 归期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说:“我听说你的手流血了。” 他慢慢往椅背靠过去,看着她不说话。 归期把小小的药罐子放到他跟前,用一种十分坦荡自然好像两人感情很铁的语气说:“这个是薄荷膏,你可以抹在伤口上,止疼的。” 苏令闻直接把药罐子收起来,说:“谢谢。” 归期的眼睛在他两只手之间来回观察,包括手臂……嗯,除了比之前晒黑了点,没看到有伤口啊,连破皮的痕迹都没见着,“你的伤严重么?” “不严重。”他回说。 “那就好……”她迟疑着,目光在他身上来回打转,脖子,下巴,鼻梁,眼睛……都很好看…… 苏令闻一只手把玩着那个小巧的药瓶子,和她对视良久,问:“还有事?” 她忽然一下回过神来,脸倏地一红,耳根两把火烧得旺,埋着脸刚要走开,冷不丁就被拽回他跟前,她这才发现自己校服的衣角被他的给捏住了。 “……” 李梦溪趴在桌面上,脑袋向后歪着偷瞄,全程看下来啧啧称奇。 刚才她过去的时候,不知道他后面长眼睛了还是怎么的,他背对着她指了指他自己左手虎口的位置,然后扭过头来看她一眼,就在那一刻,忽然有一道光束直冲她的百会穴,她莫名领会了他的意思,于是配合他跑回来怂恿归期过去。 他这是不想自己主动,然后利用她把归期骗过去主动找他说话? 这小把戏一套一套的…… 苏令闻把几卷磁带递给她,说:“帮我还给容怿。” 归期接了磁带,逐个翻过来看,仔细阅读了上面的英文说明之后,有些惊喜地问:“这个是《哈利波特》原著磁带么?” 他心情不错,直视着她,“嗯。” “这个可以借给我么?”归期兴奋之余又紧张地回视他,“可以借给我听么?我会很小心的,借两天就还。” “不用着急还,容怿暂时用不着,待会儿我和他说一声。”他如此的大方阔气。 李梦溪见她抱着几卷磁带回来,于是一个个扒拉开来看,惊了,“这个是《哈利波特》原著磁带啊!一般只做收藏,他居然给你这个?” 归期倒是不清楚这东西这么难得,心想要更加小心翼翼了,“他说这是容怿的。” “管他是谁的,拿这个放磁带机的确是值了!”李梦溪啧啧声摇头,“还真是费尽心思。” “什么费尽心思?”归期一头雾水。 “苏令闻啊,”她说:“你的听力和口语不是一直不太好么?转头他就把这个给你了。” “……其实这个是我自己跟他要的。” “??” 放学之后,归期帮着冷枫和谷幽兰把黑板报收尾的工作给完成了,速度很快。 容怿颠着球进来,看见三个人战成一排欣赏自己的成果,自己也走了过去,看了一会儿指着黑板一角说:“八爪鱼画得很生动。” “那是风筝。”归期提醒他。 第21节 “八爪鱼形的风筝么?看起来栩栩如生。”容怿给予了高度肯定。 “就是风筝而已,那是风筝的本体,不是八爪鱼!”归期说。 “……” 苏令闻进来之后,抬头瞥了一眼黑板报,不置一评。 回去的时候,几个人就跟约好了似的居然齐心协力一块走了,于是半路上就非常自发地分成了一前一后两拨人马。 苏令闻和谷幽兰走在前面。 归期被班长拉着走在后面,说是别当电灯泡,容怿自然也被热心的班长给拉到了一拨。 前面那两人似乎聊的非常投机,果然没白当半个月同桌。 在后面几个人看来是这样。 谷幽兰说:“芦苇有了思想,将高贵于宇宙,人类的巴别塔早已经完工了。” 苏令闻道:“人类无法征服宇宙,于是主张自己的灵魂高贵于宇宙,人类无法战胜地球,于是主张人类最大的敌人是自己的心魔。” “……” 前言不搭后语的,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归期听完,默默懵了半天,然后小声问:“什么芦苇?” 容怿解释说:“人是会思想的芦苇,诺斯替主义。光明被扔到黑暗里,灵魂被扔入肉体中。” 班长恍然大悟,“我知道了,是指灵魂是肉体的救赎?因为肉体是黑暗的,而灵魂代表光明。” 归期也明白了,“所以人有了思想之后就是一颗高贵的芦苇了?” 容怿:“呃……大体上可以这么理解。” 最后上公交车的时候几个人就分开走了。 因为时间太晚,车上位置空出来很多,容怿非常自觉地选了中间的单人座椅,而归期跑到后面去了,苏令闻就跟在她身后,她刚选好位置就被他往里面推进去,然后他自己先坐了下来。 归期看他面带霁色,虽然没有笑,但眉宇之间隐隐有一阵晴朗色彩,心想他是不是和谷幽兰聊了一阵“芦苇和宇宙”之后,心情大好? 她想起刚才他和谷幽兰之间的对话,又对比了一下平时自己和他的对话内容…… 忽然就想挑战一下了。 她说:“其实我觉得人类最大的敌人是自己的心魔这句话没错,地球孕育了人类,人类为什么要去战胜地球?人类和地球应该和平相处,和气致祥,生生不息嘛……” 苏令闻:“……” 归期被他看得心虚,“我说的不对么?” 他脸上的神情意味不明,“对,继续说。” 归期傻不愣登的,“说完了。” 他安静了片刻,忽然又问道:“下次换座位,你想和谁同桌?” 她一愣,接着就开始认真思考起来,然后小声说:“我觉得班长就挺好的。”估计他和谷幽兰同桌也感觉挺满意的吧,毕竟两人说话这么投机,芦苇和宇宙都掰扯上关系。 归期抬头去看他时,发现他的眼睛望着对面车窗,几乎留了个后脑勺给她…… 这人又闹什么别扭? 这回总不能是空气得罪他了吧? 归期稍微凑过去,说:“你把薄荷膏还给我。” 苏令闻慢慢回过头来,表情要比刚才冷淡许多,“那是你给我的。” “我以为你受伤了才借你用的。” “不还。” 归期震惊了,理不直气莫名壮可还行? 不还就不还,反正家里有的是。 ** 第13章 我持一瓢酒 十一月的月底考试将临,虽天气转凉,但人心躁动,教室里的学习氛围开展得轰轰烈烈如火如荼,归期都恨不得夜夜留宿教室浴血奋战了。 她每天早出晚归,披星戴月,连班长都自愧不如。 午休的时候,归期实在熬不住,从食堂回到教室之后直接扒课桌上睡过去了。 苏令闻手揣在校裤的兜里从教室后门进来,远远就看见她脸朝外侧着,半张脸压在课本上,两片唇瓣被挤得撅起,愣是合不上。 如此芳容,那般吓人…… 他站着端详了一阵,眼睛一瞟看向她的背。 原本校服的用料就十分欠缺对传统因素的周全考虑,料子轻薄形同虚设,现如今她趴在桌上,上衣紧紧贴着背,校服之内的光景几乎可以说一目了然。 那引人遐思的轮廓…… “……” 快上课的时候,教室里人多起来,各种嬉笑打骂,阵阵嘈杂把归期吵醒了,她迷迷糊糊坐起来,眼睛望着黑板怔怔发了会儿愣,接着揉了揉发酸的脸颊,爪子顺势爬上脑袋挠了挠,一抓才终于发现自己精心打扮的马尾居然散了…… 她一声不吭,默默地在自己座位的周围,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地毯式彻查了一遍,并没有发现自己扎头发的黑色皮筋的踪影。 哪个大胆贼人偷的? 归期眼睛微微一眯,瞬间已经洞察了玄机。 班长看她披头散发,举止不合常理,像患了癫狂之症,再回想她近日没日没夜地学习,估计压力太大了吧……他犹豫许久,心有余悸地关心了一下,“归期,你还能行么?” 归期睡得发懵,神色无辜地看着他,半天才冲他露出一笑,“能行。” 这一笑仿佛一道晴天雷直劈班长心窍,他呼吸一滞,耳根发热,怯羞羞说:“其实你把头发放下来,挺、挺好看的……” 归期听了这话,局促地扒了扒头发,脸上两抹红云,不敢和他对视。 下课后她跑到李梦溪面前严肃问责:“明人不做暗事!!” 李梦溪正咬着饼干,听了一愣,倏地又坏笑,“居然被你发现了!” 归期掐着她的脖子,“快还给我!快还给我!” 李梦溪紧紧咬着饼干不松口,“不给不给不给!饼干是我的谁也不能抢!” 归期瞬间清醒过来,松开手,跑回自己座位上开始琢磨案情,一头雾水地琢磨了半天,上课铃声一打响,她决定将此归为一桩悬案。 这天轮到归期这一组值日,放学打扫教室的时候,她充分利用了天时地利人和,让李梦溪给她念文言文,“反正你也要背,独背背不如众背背。” 李梦溪捏着语文课本,站在讲台上唠唠叨叨,“世人总喜欢拿有限的脑容量去碰撞学海无涯,太过执迷,人佛祖就活的很明白,他主张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归期拄着扫把杆子,停下来歇会儿,“我等凡俗,不敢和佛祖相提并论。” 李梦溪扬声说道:“但你可以学习佛祖的精神啊,宇宙虽浩瀚,佛法更无边,凡俗们,让我们放下笔杆,悬崖勒马,享受佛光普照!” 白鸣珂在教室门口潜伏了半天。 班长从外面走进来,刚说了句:“李梦溪同学,你好自为之。” 第22节 下一秒,李梦溪就被白鸣珂以“恶意扭曲宗教思想并进行有害传播”为由,将她押到办公室进行了10分钟的思想改造。 容怿打完球回到教室听说了此事,频频摇头,又觉得好笑:“真是二起来六亲不认,佛祖他老人家都要给她气显灵了吧。” 值日工作完成,班长倒垃圾去了,归期擦干净了黑板,拿着黑板擦刚走出教室门口,一个没留神,差点儿就要和迎面而来的苏令闻撞上。 就差一点,然后两人同时愣住。 就只片刻的功夫,归期率先回过神来,发现他还不露声色地盯着自己看,嘴角似笑非笑,眼神里似乎藏匿了千头万绪,她的脸莫名一红,垂下脑袋避开他的目光,然后……就发现他左手手腕戴着一根黑色皮筋…… 她一惊,手指着皮筋抬起头来说:“你!你你你你你……是你!” 苏令闻一开始还惊讶于自己一时的疏忽大意,不过很快又淡定下来,以身高和厚脸皮的双重优势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说:“是我,怎么了?” 归期再次震惊于他理不直,气莫名壮…… 他说完,绕过她走进教室。 这人什么毛病? 上一次是薄荷膏,这次连她扎头发的皮筋都要拿,难道是什么喜欢收藏小物件的癖好? 回去的时候,几个人一上公交车,苏令闻很自觉地占了她旁边的座位。 容怿和李梦溪四目相对,心照不宣,迅速坐到了一起,以狼狈为奸的姿势开始这样那样的惊天八卦。 苏令闻望着前面大多数空出来的位置问:“这次月考有多少信心?” 归期的注意力一直放在他左手手腕上的黑色皮筋,心里头有千种猜疑万般不解,忽然听到他问的话,心思慢吞吞地一转,说:“尽力而为吧。” 他扭头看过来,“这回看开了?” 她点点头,“班长说了……” “闭嘴。”他出声打断。 “……”归期立马噤声。 归期安静了半天,实在忍不住问:“你和班长有什么恩怨?是不是有误会?班长平时挺为大家着想的,而且还……”还非常有眼光,说她头发放下来挺好看。 苏令闻垂眼睨着她,发现她面带春光,他手指头戳着她的额头问:“而且?” “没什么。”她一掌拍掉他的手,这种话她也不好意思拿出来炫耀,只能偷着乐了一会儿,然后指着他的手腕问:“你拿我的皮筋干什么?” “我高兴。”他态度倨傲,口吻冷淡。 归期憋气憋了半天,劝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心平气和说道:“你是带着气死我的使命出生的么?现在我终于发现我看错你了。” 他面无表情,“算你发现得及时。” 疼,归期被他堵得心口疼……“你别坐我旁边!” 他道:“你当我乐意?”说完起身跑前座坐去了。 —— 归期这人向来心宽,和谁都没有隔夜仇,第二天又高高兴兴地上学去了,苏令闻一见她扎着马尾,在进教室之前寻着机会把她头发上的皮筋又给拿了下来。 她愤愤转头,苏令闻当着她的面,把皮筋套进手腕,她眼睛一眯,冲他诡异一笑,手伸进校裤兜里,掏出了一大把黑色皮筋…… 接着她把头一甩,仰天大笑而去。 苏令闻倏地一愣,忽地又一笑,这什么脑回路? 容怿靠过来一把搭上他的肩,“你抢她的皮筋干什么?” 苏令闻指着前面刚走过去的女生的背影,问:“看清楚什么颜色了么?” 容怿眯着眼琢磨了半天,终于领会过来,急忙忙地捂住自己的眼睛说:“非礼勿视非礼勿视!你连女孩子里面穿什么颜色的都要去研究?苏大佬你好生淫|糜!” 碰巧教室门口走出来个女同学,听了这话赶紧双手捂住胸口,似娇似嗔:“容怿你个变态!”说完红着脸跑了。 容怿不明就里,“她为什么骂我不骂你?” 苏大佬扬唇笑之,“得道多助。” 苏令闻进了教室,经过讲台的时候,忽然听到一个女同学喊了他的名字,他还没在众同学里找到喊他名字的人在哪儿,那女同学又说:“麻烦帮我擦一下黑板,太高了我够不着,谢谢。” 他拿了黑板擦,转头一看,黑板上赫然写着六个字:苏令闻你真帅。 下一秒,底下一阵起哄,“手段高明啊!” 他微微扬着嘴角,拿着黑板擦两下擦得干干净净,然后对着底下某个位置说了声谢谢。 底下又是一阵热烈的哄闹。 班长赶紧跑上来维持秩序,“安静安静!班主任快过来了,把课本拿出来开始早读了!” 归期不得不感叹,此举真是既坦荡又含蓄,换作她是断不敢这么大胆的,她魔怔了似的一直盯着苏令闻脸上的淡笑看,直到他入座前仿佛有所感应,一抬眼就对上她的目光…… 她默默抬高课本,挡住他的视线。 课间操的时候,李梦溪贼眉鼠眼地四处乱瞟,瞟得旁边的归期都莫名跟着心虚起来,“你看了这么久到底在找什么?” 李梦溪正色道:“此女不容小觑啊!你没发现今天谷幽兰的脸色比平时更高冷了么?” 归期说:“有么?没注意。” 距离月考就剩下几天时间,归期忙着复习新旧内容,放学回家的时间一天比一天延迟,月考的前一天,她在教室里待到天色几乎擦黑,等回过神来时,教室已经空无一人。 临近她位置的一扇窗户没关上,风呼呼往里灌进来,窗帘无声起落。 这一幕发生在昏暗的教室里,有一种莫名的诡异感。 归期心脏一阵阵紧缩,感觉后颈发凉头皮发麻,急急忙忙收拾了东西正准备走的时候,忽然想起来得去把窗户关上,她人走到窗口把玻璃窗一拉,发现窗户好像卡住了拉不动,她试了好几下纹丝不动,加上心里害怕,于是急得直冒冷汗。 忽然,一只手冷不丁从背后伸过来,她下意识喊出一声短促的惊叫,立马转过身来整个人挤在窗口,眼睛瞪着眼前的人,吓出了一身冷汗。 她差点儿就吓哭了,“你干什么?” 苏令闻发现她一张脸煞白,才发现自己吓到她了,于是默不吭声地任由她瞪着,一边慢慢拉上窗户,窗帘落下来盖住两人,教室里几乎看不见了。 她估计还没缓过劲来,苏令闻准备走开帮她拿书包,只是他刚一动,归期立马抓住他的手臂问:“诶,去哪?” 他一只手掀开窗帘,回过头来说:“不回去了?” 归期擦擦鼻头上的汗,紧跟在他身后。 天完全暗下来,路灯盏盏,洒了一道。 归期吹着夜风,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她默不吭声,旁边的人也不言不语,一直到从车上下来,他说送她回去,胡同里她问:“你怎么这么晚了还没回去?” 他默了半天,发现自己找不到任何理由,干脆也懒得再找,说:“等你。” 或许是气氛到位,又或许是脑子抽了,归期说:“苏令闻,你是不是喜欢我?” 苏令闻一时没了声,暗自沉默了须臾,仔细思量过后他扭过头来端详着她,波澜不惊的眼神底下……呃,是另一番波澜不惊。 归期心底惊骇,差点儿就被自己的大言不惭给吓跪了——“ju、just kidding~~哈哈哈……开个玩笑,幽默幽默!”她笑得喉咙干痒,喉咙一干就开始咳嗽,咳半天才停下来,喘口气,擦擦汗。 他冷不丁说:“是。” 归期倏地送他一个震惊脸。 他又冷不丁补充:“幽默。” 归期:“……” ** 第14章 第23节 我持一瓢酒 这次月考,归期的感觉和上次差不多,正常发挥了。她脑子不太灵光,不像苏令闻那么擅长举一反三,她碰到新题型,需要花费一些时间去逐个推算,所以她学理科其实是有点吃力的。 她是积累型选手,只能通过不断丰富自己的知识储备量,让自己抵达一定水准。 那天下午考最后一科,她在考场的座位上思考人生,前面座位有个高个子刚一坐下就转了过来,冲她道:“嘿,这么巧?” 归期看向那人,“是你啊。” 肖殷抬起胳膊肘压着桌沿,“怎么看起来闷闷不乐的?上一场没有发挥好?” 归期说:“发挥得挺好的……” “那就是对这一科没有信心,怎么样?需不需要我帮你?”他笑得十分和善。 “你的学习很好么?”归期好奇。 他避重就轻道:“那就要看是哪一科了。” 归期恍然大悟,“偏科啊。” 肖殷“啧”一声,“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听说过么?” 归期点点头,“韩愈的《师说》,高二语文课本的内容。” “这都让你提前知道了?”肖殷笑了笑:“可以啊。” “我家隔壁刘大爷他儿子比我大三岁。”归期说。 “那又怎么样?” “他以前的高中课本我之前借来看过。” 肖殷愣了一下,饶有兴趣地笑了,问:“你目前有没有什么感情官司缠身?” 归期摇头,“没有。” “很好。” “哪好?” “同学们坐好,考试了。” —— 考试时间结束,归期走出教室门口,碰巧苏令闻也从隔壁教室走出来,两人遥遥相望对视了一眼,归期犹豫了一下,往他那边走过去。 因为下楼梯要从他那边经过…… “考得怎么样?”他率先询问。 “还行吧。”归期在他对面站着,郁闷地划着墙壁。 “那怎么看起来好像不太高兴?”他往她那边挪了两步,和她面对面说话。 “就是……”她又戳了戳墙壁,“感觉没有什么突破。” 苏令闻沉默了一会,问:“你知道为什么你没有什么突破么?” 归期抬起头看他,希望他能给她一个建设性的答案,“为什么?” 他说:“因为你没有和第一名同桌。” 归期:“……” —— 星期一,所有科目的成绩出来了,归期把各科分数合计一算,比上次提高了十几分,但是一看班级排名,她居然后退了两名…… 她拿笔戳着卷子,发表了感想:“学海无涯,考场无情。” 班长安慰道:“没关系,咱们还有机会,对了,你今天这个老婆婆头挺好看的。” 归期摸摸自己的发型,更正了说法:“班长,这叫丸子头。”这样苏令闻就拿不了她的皮筋了。 班长挠挠自己的脑袋,“是么?我平时在路上看见一些老婆婆也会弄这个发型……” 课间,归期从洗手间出来,解决了三急之一却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她心不在焉地经过教室门口走廊的时候,苏令闻就靠在窗边看着她从自己眼皮底下走过去,然后十分顺手地抽走了她固定发型的黑色发夹。 归期猛一下回头,看一眼他手里的黑色发夹,又去看他坦坦荡荡的表情,伸手就去抢,“你又拿我的发夹干什么!!” 他抬高了手臂,对自己的行径不做任何解释,他问心无愧。 李梦溪站在教室后门目睹了全程,看完忍不住摇头,“这也就是归期,要换做是我,有人敢动我的头发一根毛,我掐死他!” 容怿和她并排站着,说:“所以至今没人敢动你一根毛。” 今天轮到李梦溪和容怿值日,放学两人一边打打闹闹一边打扫卫生, 归期拿着语文试卷反躬自省,忽然钻起了牛角尖,“我觉得鲁迅就是这么想的,那些正确答案是你们的想法,凭什么不给我分?” 苏令闻转过头来对她提点一二,“官方权威和民间说法,哪个有说服力?” 归期径自寻思了半天,然后拿着语文卷子跑到他旁边躬着腰向他虚心讨教:“那你考试的时候是怎么了解到官方说法的?” 他拿着笔一下一下敲着桌面,“想知道?” 归期积极点头,“请指教。” “和我同桌。”他言语干脆。 “好。”归期默默考虑了一下,同样快人快语。 “真的?”他惊讶挑眉。 “我和谁同桌,既不是我也不是你能决定的,是班主任安排的。”归期说道。 第二天—— 白鸣珂拿着新的座位表交给了班长,让他放学之后负责安排,归期拿着座位表一看,果然看到了自己和苏令闻的名字并排一组了。 他是不是偷偷动用了什么黑暗势力? 早上归期坐在新的座位上,看着苏令闻往自己这边走来的时候,一股久违的亲切感油然而生,犹如故人重逢,旧事重提,旧情回顾…… 苏令闻看她直愣愣看着自己,好笑道:“看什么?” 归期回过神来,转向身后,说:“班长,没想到这回咱们成了前后桌。” 班长正在背英语单词,听了这话抬起头来笑道:“缘分缘分,以后有什么问题还是可以找我帮忙的,同学们互相帮助,一起进步。” 要不是因为没有翻白眼的习惯,苏令闻估计能表演一对白眼上青天。 归期和苏令闻同桌之后学习上的确方便很许多,有时候连班长都解答不出来的题目苏令闻就能答出来,每每这个时候归期就会无限感慨,以前怎么没有发现苏令闻这么好用? 因为以前她不敢打扰他。 每次当她感觉自己烦扰他太多次,觉得他可能大概也许即将要心生不耐的时候,就赶紧从自己头上拔下来一支发夹哄哄他,只要他收了发夹,她就可以放心大胆地得寸进尺,进而为所欲为。 古人言:人无癖不可与交。 苏令闻这点癖好真是让人惊喜。 归期以为,掌握了苏令闻,就像掌握了天下,简直做梦都会被吓醒。 不过苏令闻并不是那么轻易讨好,她偶尔还是得花点心思,今天这支发夹是带蝴蝶结的,明天那支是带幸运草的,后天…… 然后,苏令闻终于不耐烦了,“我不要,换别的。” 第24节 哟呵,居然有诉求了。 归期只好收回来,很民主地询问意见:“那你要什么样的发夹?” “我要那么多发夹干什么?” “我看你挺喜欢的……” 苏令闻打量了她一会儿,说:“你故意的。” 没想到她倒也不否认,“谁让你抢我东西的。” 李梦溪在后边儿忍不住击节叹赏:“以毒攻毒,归期成长了。” 容怿笑笑地收回目光,说:“果然人要成长就需要锻炼,什么时候你也让我看看你的成长?” “作为我的对手你不能让我成长,这说明什么?”她挑衅地看着他。 “说明……”容怿站起来把她困在自己前身,对她调情意味十足地说:“我对你手段可以适当地强硬一些。” “……” “你们班这尺度很有观赏性啊!”肖殷倚着教室的后门,笑望着容怿那边,“继续,我需要多一点的刺激。” 李梦溪推开了容怿,把他和门口的人归为一类,“匪类!”然后抱着书包说:“归期,咱们走。” 归期“哦”了一声,赶紧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班长忧心忡忡若有所思,道:“咱们班的班风需要整改啊。” 经过后门的时候,肖殷拦住归期的去路,但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忽然一个窈窕身姿从他旁边翩然而过,瞬间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抬头看过去,直到那道身影消失在拐角。 他问:“那是谁?” “谷幽兰,”归期说:“我们班的班花。” “班花啊,”肖殷摸着下巴,目光流转,颇有兴味,说:“很漂亮。” “你想干嘛?”归期眼神戒备地看着他,“她可是正经女孩。” “我不正经么?”他问。 归期耸耸肩,“你是来找我的么?” 肖殷回过神来,说:“是,不过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我可能……要离你而去了。” 显然归期没明白他这话的意思,不过她也不想明白,所以很配合,“那你慢走。” 肖殷拍拍她的肩,快步离去…… 李梦溪撇着嘴角莫名其妙道:“他是来干什么的?” 归期同样疑惑。 不知道谷幽兰和肖殷之间有什么瓜葛,归期下一次看见他俩同框的时候,谷幽兰对肖殷的态度把自己的高冷扭曲成了刻薄。 肖殷则嬉皮笑脸的,跟流氓他祖宗似的。 午休的时候,苏令闻正在看书,一脸闲人勿扰。 归期自认不是闲人,所以大胆地凑过去叨扰,“我问你个问题。” 他轻轻“嗯”了一声,一脸的心不在焉,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归期觉得他的态度有点敷衍,于是在自己的书包里一通乱搜,半天终于搜出一块橡皮擦,好像是归程的,上面还写了七个字——苏令闻哥哥你好帅。 ……小橙子估计迷死他了吧,连橡皮擦都不放过。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递给了他,问:“那个肖殷对谷幽兰做了什么?” 苏令闻斜睨着她,说:“我这么好打发,一块破橡皮擦?”他说着瞟了一眼橡皮擦上面的字,归期正打算收起来,他迅速抢过来,回答:“不知道。”说完又去看上面的字,嘴角上扬。 文字的力量啊! 归期见之,心生歹念,撕了一张便利贴,提笔一挥而就——苏令闻哥哥你真棒。交给他之后狮子大开口:“可以把你的毕生所学传授给我么?” 他收了便利贴,“可以。” 归期一见居然如此奏效,回去之后大量收购便利贴,每天毫无原则毫无底线地挥霍,消费,继而膨胀,由此走上了异想天开的邪路。 她说:“苏令闻啊苏令闻,请告诉我谁是这个世上最美丽的女孩。” 苏令闻很愿意助纣为虐,“是你。” 归期凤颜大悦,仰天而笑。 班长抱着课本逃离三尺之外,然后怯生生地喊道:“归期啊,你冷静一点……” 如此过了一段荒唐的日子,归期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因为期中考快到了……而她在最应该学习的日子里,被苏令闻哄得忘乎所以。 果然——“男人的甜言蜜语都是假的啊!!” 李梦溪从洗手间一出来就看见归期冲着走廊的窗口咆哮了这么一句话,她吓了一跳,赶紧跑过去,“怎么了?苏令闻欺骗你感情了?我去宰了他!” 归期拉住她,一口气哽在喉:“别去,我心甘情愿的,你别伤害他,我还指望他助我登上巅峰。” —— 临近期中考,归期又开始了没日没夜的学习状态,晚上玩命地学习,白天上课玩命地犯瞌睡,为了弥补白天错过的学习时间,放学之后留下来复习的时间越来越长……长到足够她再睡上一觉。 天色逐渐暗下来,旁边的人似乎打算睡到海枯石烂,苏令闻正寻思着该怎么叫醒她,归期的睡姿万年一个姿势,脸朝外,脑袋侧枕,脸颊压着手臂把嘴巴挤得撅起,上下唇瓣永远合不上。 苏令闻安安静静看了半天,伸手揪了揪她的马尾。 屋外将夜未夜,教室里一片昏暗,苏令闻有些分辨不清她脸上的轮廓,但她撅开的嘴唇存在感极强,窗口的微风一阵一阵地怂恿,他鬼使神差地欺身慢慢靠近,在贴近她的脸时,温热的呼吸和她的搅和到了一起…… 在他稍作迟疑的瞬间,归期冷不丁地浑身一惊搐,立马睁开眼睛,他僵住,目光和她对上了。 归期和他怔怔对视,片刻后手忙脚乱地往后退…… 回去的路上,归期警惕性极强地和他保持了两米的距离,他走前面,她在后面。 苏令闻两只手揣在兜里,隐忍了半天忽然转身,“你过不过来?” 归期一下止步,把一早准备好的便利贴揉成团扔过去,“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纸团击中苏令闻的胸口,掉了下去,他弯腰捡起来,摊开纸团扫了一眼,说:“什么都没写。” 诶?拿错了?归期伸手去掏裤兜,苏令闻趁机两步靠近终于逮住了她,她吱哇吱哇惊叫:“非礼非礼非礼——” 他一只手捏住她的脸颊,说:“你想的美。” 归期:“……” ** 第15章 我路过艳阳 我路过艳阳,路过风雨,路过你; 我神往,且惶惑,且欢喜。 —— 归期一直对李梦溪和容怿之间的关系捉摸不透,这两人时和时不和,一天一个样,其善变的速度连秒针都要自叹不如。 不过,最近苏令闻的情绪就要稳定许多,一如既往地藐视众生。 虽然他并没有当面表示出来,但归期认为他一定是在心里偷偷嘲笑她…… “我只是这两道题不会而已,你少看不起人。” 第25节 “我没有。” “连我妈都说了我很优秀!” “嗯。” 归期拿笔尖指着他,“你这是什么态度?在心里偷笑是吧?你闪烁的眼神已经暴露了你令人可鄙的内心吁呜……” 苏令闻一把掐住她的脸颊,神色寡淡得可以,“你有完没完?” 归期:“……” 食堂里人头攒动,他的前胸贴着他的后背挤得密不透风,归期和李梦溪历经万重山海,最后顽强杀出重围,并迅速霸占了其中一张桌子。 归期坐下来之后,表情十分倔强,“任何挫折都不能打败我!” 李梦溪面色迟疑,谨慎了半天才说:“小七,我觉得你最近有点浮躁。” “没有。”归期埋着脑袋扒饭。 “一个期中考而已,这次分数不理想,那不还有期末考么?”李梦溪说:“眼光放远一点,过去就过去了,你再往下一个期中考看,这样你才能抵达光明的彼岸啊。” 归期抬起头来,径自沉默了良久,然后就看见苏令闻和容怿端着餐盘过来了。 苏令闻绕到她旁边坐下,她一直怔怔望着他,神色不明,像是有话要说又像是无话可说,他看也没看她一眼,说:“你很优秀,吃饭的样子也很优秀,没看不起你,赶紧吃。” 容怿“噗嗤”笑出声…… 李梦溪撞了他一下,横他一眼以示警告。 期中考过后,白鸣珂就不打算再调整座位了,“前半个学期做这样的调整是为了让同学们之间互相适应,互相磨合,到目前为止相信大家已经对每个人有了一定的了解,后面就不宜再做变动了,不然会影响学习。” “兜兜转转,最终你还是和苏令闻坐到了一起,”李梦溪拿着指甲油瓶子指着她,说:“不管是人为还是天意,总归一句话,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同桌情。” “所言极是。”为了能让自己有个安静的学习氛围,归期只能违心附和。 为了学业进步,归期为自己的后半学期制定了一个学习计划,此计划可以浓缩为一句精华:把每天学习以外的时间缩减为6个小时…… 这6个小时包括了刷牙洗澡吃饭睡觉,以及往返学校,等时间。 苏令闻粗略地扫了一眼a4纸上所列的详情,然后给撕了。 归期赶紧从书包里抽出了一张备份,说:“我觉得挺好的,有什么意见你可以婉转地提出来,你我都是读书人,不要动粗嘛。” 他说:“如果你真想提高成绩,那以后每天晚上吃完饭到我家来,我给你作辅导。”他说完,抬了抬下巴,示意她把手里的备份给他。 归期乖乖递给他之后,他又给撕了,撕完之后瞟了她一眼,只一眼就洞察了猫腻,他把她的书包拿过来一打开,果然里面还有三张备份,他全部拿出来,收归己有。 归期在他的淫威之下早已经折了雄心,由始至终未敢多言。 他拿着刚才被自己撕成碎片的纸屑走开了,归期立马露出奸笑,转身去翻班长的课本,班长莫名其妙,然后看见她从自己课本底下抽出一张a4纸,张嘴无声大笑…… 可惜苏令闻去而复返,来了个回马枪杀她一个措手不及,她张着嘴愣住了。 “无底洞么?” “……” 苏令闻没收了她手里最后一张备份方案。 放学之后,归期充分利用了苏令闻和容怿下楼打篮球的这点时间抓紧多做两道题,期间上了一趟洗手间,刚走出门口就被忽然蹿到眼前的人影吓了一跳。 她定眼一看,发现是肖殷,愣了一秒赶紧拦住,“你不能进去!” 肖殷一惊,“我进女厕所干什么?” 她说:“谁知道你进去要干什么?” 肖殷:“……欠削吧你?” 归期笑笑地从他身旁绕过去,边走边说:“开个玩笑,幽默幽默,你是来找苏令闻的么?” 肖殷跟了过来,“不,我是来找你的。” 归期默思三秒,回身看他,“我没钱借你……” 肖殷摇着脑袋,一只手撑墙,“谷幽兰这朵兰花居然是变种玫瑰,她带刺啊,所以我觉得还是你这朵……呃,小雏菊比较可爱。” “我不要当小雏菊。” “居然还提要求?很有上进心嘛,那你想当什么?大雏菊?野心很大啊。” 随后,归期的后衣领就被人拎了起来,模样甚是无辜,接着是一道阴沉冷淡的声音,“不管你想当什么?现在给我收拾书包回家,迟一秒今晚我就爆炒了你。”苏令闻说完经过她先下楼了。 归期得了自由,赶紧飞奔回座位收拾课本。 有求于人就得处处受制于人,忍辱负重,忍辱负重…… 容怿一只手勾住肖殷的脖子,说:“你没事招惹归期干什么?小心苏大佬把你倒吊起来,用一口陈年老醋把你如法炮制,再撒一把变种玫瑰花瓣爆炒。” 肖殷双手揣着兜,“什么变种玫瑰,人家有名有姓。” “那不也是你说的么?变种玫瑰。” “……” 归期跑下来之后,看见苏令闻站在楼梯口等自己,两三步跑过去。 “每天晚上你给我作辅导会不会影响你学习?要不咱们换成周末?呃我想想……要不然每天晚上你给我辅导一个小时?可是一个小时我一套试卷都没办法完成,要不你给我讲解新题型?把你认为最刁钻最有质量的题型给我出几道怎么样?再把你的解题思路给我传授一下……” 苏令闻顿时止步。 归期说着一回头,发现他不见了,于是赶紧退了回他身边,“怎么了怎么了?你是不是有其他不一样的想法?” 苏令闻稍微一偏头,说:“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个话痨?” 归期眨眨眼,呵一下干笑,“那是因为你缺乏探索精神,我的这些个人特色我妈就知道,所以,向我妈学习吧皮卡丘。” 苏令闻:“……” 晚上归期的速度很快,吃了饭洗了澡,抱起沉甸甸的书包火急火燎地就往外跑,归程也火烧屁股似的跟着她跑,她一回头说:“小橙子,去,到我房间把我的语文课本拿出来。” 归程训练有素,“好!!”说完跑回去了。 归期趁机一溜烟,闪出门外,没入夜色。 小橙子抱着语文课本出来,姐姐早已不知去向。 现在才七点钟,归期摁了门铃,抱着书包站在苏家大铁门外等着,出来开门的是周时宜,她开门一见到归期就欢天喜地地把她迎进门。 “来找令闻的?这小子怎么也没和我说一声?”周时宜一边给她递了杯水,一边坐下来,“他在洗澡,咱们坐着等等他。” “好……”归期来早了有些不好意思,只顾着自己着急没去考虑其他。 苏令闻洗完澡正准备下楼来,客厅里一点声音也没有,厨房传出来切东西的动静,他一步一步走下楼梯,先往厨房的方向望了一眼,一转身就看见归期坐在沙发上,披散着头发,低着头看课本。 “来这么早?” 归期听他出声说话才发现他过来了,他上身是t恤,下身运动长裤,半长不短的头发还有些湿润,弯腰从茶几上拿了杯水端着坐到对面的单人沙发上。 什么时候冒出来的…… 不声不响怪吓人的。 苏令闻喝下半杯水之后,站起来说:“坐够了就上来。” 归期没反应过来,看着他慢慢上楼去了…… “想让人上去就直说,什么坐够了就上来?”周时宜冲楼梯方向嘀咕了一句,然后端着水果盘过来交给归期,笑着道:“上去吧,好好学习。” 第26节 “好……” 归期上楼之后,拐了个弯,朝着有白光跑出来的房间门口走过去,又谨慎地探头观察了一眼,看见苏令闻之后才放心进去。 苏令闻坐在床尾拿着本书在看,发现她走进来之后还特别客气地立在门口站着不动,他冲她抬抬下巴,指指书桌旁的椅子,道:“坐。” 来到人家的地盘,归期完全不敢嚣张,他拨一下她就挪一分,当她把书包里的书全部拿出来的时候,苏令闻吓了一跳,“你带这么多,学得完么?” 归期安静了一下,说:“……我喜欢给自己比较宽裕的选择空间。” 苏令闻无言,走过去拿起一本薄厚适中的书,说道:“探索人性的深渊,这也在你比较宽裕的选择空间之内?” “这一定是趁我不注意偷偷混进来的。”归期尴尬地笑笑,把《人性的深渊》重新塞回书包里。 “降服君子之道……” “这是走后门的进来的!!”归期急吼吼地抢过来塞进书包里,这明明是李梦溪的书,怎么跑自己书包里了?啊? “满分作文一百篇。” “这个!”归期说:“这个可以带吧?” “可以,不过今晚你用不上,放回去。” “哦……” ** 第16章 我路过艳阳 苏令闻说,学习不能靠死记硬背,那是打基础时用的方法,“诗词歌赋,公式定理,记得再牢却不会活用,你知道那是什么?” 归期拿着笔想了想,说:“那是一本百科全书。” “是王语嫣。”他说,“内功心法信手拈来,却不懂得一招半式。” “……那又怎么了,人家是神仙姐姐。”归期嘀咕道。 “对,人家是神仙姐姐,但你不是,”苏令闻靠着桌沿,看着她,“所以你才需要努力。” 归期直愣了片刻,忽然有些泄气,“那恐怕不行。” 苏令闻问:“为什么?” 她拿笔一下一下戳着书桌的桌面,郁闷道:“神仙姐姐的美貌是天生的,我再怎么努力,也只能是雏菊姐姐……” 苏令闻被她邪乎乎的思路吓得一愣,好气又好笑道:“你倒是挺有志气,自我认识很清晰啊。”谁让你努力这个了? 归期……戳着桌面,纠结。 苏令闻面无表情地看了她半晌,说:“今天晚上回去之前,我的书桌要是一留下哪怕一丁点笔迹,我就爆炒雏菊。” 归期手腕一顿,悬空停滞。 “……” 苏令闻把她的所有练习册收了起来,把自己提前准备好的题型扔给她,从基础逐步深入复杂准备了满满两页纸,让她做完再说。 先摸清底细,才好对症下药。 苏令闻写完作业就坐在床上,靠着床头看书。 而归期则是从渐入佳境,到后面碰上解不开的几道关卡之后就开始着急,一着急就分神,回头看了好几眼床上的苏令闻。 他头也不抬一下,只说:“不会的先跳过。” 归期犹豫着说:“已经跳到悬崖边上了……” 苏令闻抬起头,看了眼腕表,“才半个小时?” “你出的题目太难了……” “不难怎么测出你这点真实水平?” “你、你什么意思啊?”归期一听,没底气地炸毛了。 “字面上的意思。”苏令闻说完下床来。 归期趴在桌上,深思熟虑之后,决定对他晓之以理,“苏令闻,我觉得你对我有点凶!” 苏令闻刚往她那边走了两步,闻言楞了一下,说:“现在是学习时间,私人感情先放在一边。” 他这么一说,归期忽然感觉自己有点无理取闹了,于是烈火瞬间降为文火,“那好吧……” 苏令闻扬唇默笑,走过去拿起她刚才做题的本子,粗略地扫了一眼,然后坐下来给她讲讲解题思路,一问一答,问到后面她答不上来了再一一解开玄机…… 讲解完毕之后,苏令闻让她把题目重新独立完成一遍,自己又跑床上看书去了。 房间里静默无声,苏令闻看书看了半天,发现那边一丁点动静都没有,要不是前面还坐着个大活人,他都快怀疑自己的听觉是不是有了自己的想法选择性失灵了。 趴在书桌的人看上去的的确确纹丝不动,他放下书,放轻脚步过去一看,她背对着他,侧着脸枕着手臂睡着了。 苏令闻慢慢抽出被她压在手底下的本子检查完成度,全做出来了,做完之后估计太困,一声不吭原地寝过去了,他把本子合上扔在一边,调整一下位置倚着桌沿,目光一落就停留在她被挤得撅开的两片嘴唇。 还是那个睡姿,连嘴唇张开的幅度都保持着缜密的原始记录。 沉静的黑夜,隐秘的空间,熟睡的少女。 苏令闻分析了一下眼前的形势,很快就在心里边打定了注意,与其这么百爪挠心蠢蠢欲动,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流氓就流氓吧。 他一只手撑着桌沿,五根手指头扣得泛白,然后果断俯身靠过去,一瞬间就闻到她身上的一股沐浴露的淡淡香气,他另一只手把她的下巴轻轻往上抬,凉且薄的唇瓣刚碰了一下她的下嘴唇…… 她就醒了。 两人同时愣住—— 她刚一有所动作,他先发制人,捏着她的脸颊说:“睡觉的时候嘴巴别张那么大。” 归期被他一连窜的动作弄得一时糊涂,不过很快反应过来,两只手赶紧揪住了他的两只耳朵,问:“你!亲了没有?” 她手劲儿不小,苏令闻疼得“嘶”了一声倒抽一口气,然后直言不讳:“亲了。” 房间外面的走廊里传出诡异的动静。 苏令闻咬牙切齿,“放手!疼,归期!” 归期义正辞严,“毁灭吧,苏流氓!!” —— 第二天,归期几乎一整天都没有搭理苏令闻,旁人见了,颇觉得有点小夫妻闹别扭的意思。 走廊里,李梦溪拉着归期的手,苦口婆心地劝她,“这小两口过日子呀,总得有点小摩擦什么的,这摩擦得合适了就是情趣,男人嘛,你要多给他一点包容。” 归期:“……” 容怿跑到苏令闻前面的座位坐下来,说:“你对归期做了什么大逆不道天理难容的下流行径?我第一次见她真的生气了。” 苏令闻:“……” 课间,归期从洗手间出来,撞上特意来找她的苏令闻,她看他一眼转身往洗手间门口要进去,被他拉住了,并且带到了角落里。 苏令闻两只手撑着墙,说:“我给你解释一下。” 归期马上说:“趁人之危。” “不是。” “不是么?” 第27节 “……是。”苏令闻咬咬牙,承认了。 “那还解释什么?”归期说完就要走。 苏令闻紧紧拦住去路,“当时……” 归期面无表情,马上接话,“欲壑难填。” 苏令闻默了半晌,说:“没那么夸张,你听我说……” “听你分析当时偷鸡摸狗占人便宜的龌龊犯罪心路历程么?” “不要对我这么凶。”苏令闻说。 “我哪有很凶!”归期立马张牙舞爪地反驳,接着想想觉得不对劲,“我为什么不能对你那么凶?你自己做了错事,我对你凶一点怎么了?你以前对我也很凶!” “我有么?”苏令闻赶紧抓住转折点转移话题,“什么时候?” “就是……”归期回想起来有点忘记了详情,于是含糊带过,“任何时候!” 苏令闻点了下头,说:“我错了,我会做深刻的反省,以后一定改变对你的态度,这样你能原谅我么?” 归期看他态度真诚,言辞恳切,也觉得自己不能得理不饶人,于是点点头,“好吧。” 苏令闻缓缓露出一笑,“哦,既然握手言和了那就赶紧回教室,要上课了。” 话说完,径自转身往回走。 归期忽然一下意识到事态诡异,赶紧追上去,“等一下!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还没有原谅你!” 他回过头来,“你想出尔反尔?” 归期摇头,“不是这个意思,咱们一码归一码……” 苏令闻说:“可是你刚刚亲口答应我的,言出必行啊,小七。” 归期这才惊觉自己上当了,气得想吐他一脸血,不过作为优秀的小天才,她很快想到了应对之策,说:“要不,我们重来一遍?” 苏令闻:“……” —— 归期觉得自己和苏令闻说话容易脑子不清醒,一定是因为他长得太帅了,给她造成视觉冲击进而影响她的神经中枢,虽然她也不知道神经中枢是什么……不过!发现问题就要解决问题。 她还没想出问题的解决方案,李梦溪兔子似的蹦了过来,压抑着激动说:“归期!你知道接吻是什么感觉么?” 归期正蔫蔫的,听了这话昂扬起头来,以一个过来人的口吻,语重心长地回答:“我懂。” 李梦溪瞪眼,“你懂?你懂个屁?你接过吻么?” 归期愣住,被揭开了伤心过往,偷摸着忧郁了片刻,说:“理论上,我懂。书上说这是嘴唇开花了。” 李梦溪一口水喷出老远,她一擦嘴角的水,“你怎么不说屁股开花了?” 归期不说话。 “我告诉你啊……”李梦溪兴致勃勃。 “别告诉我了,你也不懂。”归期一语道出真相。 “谁、谁说的?”李梦溪死要面子。 “我洞察出来的。”归期一脸骄傲。 “你个近视眼还洞察?” “我没有近视。” “视力没我好的人在我眼里都是近视。” “流氓。” 苏令闻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问:“什么流氓?” 归期抬头对上他的眼睛,说:“知道了知道了!没说你流氓!我一言九鼎言出必行,已经原谅你了,流氓!” 苏令闻:“……” 李梦溪小声说:“归期,我觉得你原谅得很生气。” 归期瞪她!! 李梦溪“咻”一下,溜了。 苏令闻坐下来,对着她的后脑勺说:“昨天晚上我让你做的那几套题,感觉还行么?” 既然说到了学习上,归期只好把私人的情绪收起来,转过来对他说:“还行。” 他一脸似笑非笑,“昨晚给你出的是数学题,我这儿还给你准备了化学和物理,地理生物我正在准备,今晚来我家,我都给你。” 归期:“……” 李梦溪侧着耳朵听完,回头对容怿说:“我听着怎么有一种逼良为娼的错觉?” 容怿一脸意味深长,忽然前面一个纸团飞过来,他“啊”一声捂住自己脑袋,然后对着苏令闻的背影喊:“你砸我干什么?” 不明真相的班长受到了诱惑,于是大力怂恿,“归期,这是个好机会,你去吧,明天记得把化学和物理的题目跟班长分享一下。” 苏令闻冲他露出了两人相识以来最友善的笑容,把班长吓一大跳。 归期说:“我考虑一下。” 放学回家的路上,归期还没正面回应, 苏令闻就在她边上,拿出一套自己打印出来的化学试卷给她,“这个拿回去今晚试着做一做,不懂的打电话过来问。” 他如此一副君子坦荡荡的模样,让归期有一种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愧疚感……不行!这是邪恶力量在腐蚀她的心智! 当晚,归期没有打电话给他。 一早,归期来到教室就拿出昨天苏令闻给她的那套化学试卷开始琢磨,苏令闻来了之后她赶紧收起来,假装云淡风轻。 苏令闻若无其事的样子,说:“卷子拿出来,我给你讲解一下。” “不用,”归期逞强,淡淡说:“我会做。” “哦,那就好。”苏令闻只好不再说什么,他要耐着性子,一步一步把她哄高兴。 课间,苏令闻去了一趟洗手间回来就看见她拿着他给的化学卷子在和冷枫讨论得风生水起,他面上山水不露,坐了下去,随意抽了本书翻看。 归期一开始还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但转念一想,成大事者,不可瞻前顾后,一念之仁要不得! 午休的时候,归期和李梦溪手挽着手刚要进教室,后面有人喊道:“归期?” 归期转过来,看见一个不认识的女同学走了过来,“你找我?” 那女同学点点头,“你就是归期?”她递了个浅蓝色信封过去,说:“这个给你。” 又是给苏令闻的情书…… 归期接了过来,转身要回教室。 女同学在后面提醒了一句,“对了,这信一定要看哦。” 归期回身点头应道:“知道了。” 苏令闻还没回教室,归期又拿出化学卷子来琢磨,半个小时后他就回教室了,她赶紧把情书拿出来递给他,苏令闻拿了之后塞回桌兜,打算冷置。 归期想起女同学的嘱咐,于是多嘴地提醒了他一句:“人家让你一定要看。” 苏令闻原本不打算看的,但这半天下来,她难得主动和自己说一句话,所以她说什么他就做什么,把那封信拿出来,拆了看。 他展开信纸扫一眼,看见满纸诳肆不羁的潦草字体时就感觉出一丝不对劲,再一瞄顶格称呼,归期同学…… 然后他默默看完了整封信的内容。 归期正奇怪他怎么越看脸色越阴沉,突然就有点崇拜写信的那个女同学了,是怎么做到的? 第28节 忽然他把目光转移到她身上来,接着把信纸一翻送到她眼前,她一脸狐疑,眼睛刚落到信纸上就敏锐地捕捉到了“归期同学”四个字。 她一惊,大喜,伸手要拿过来仔细阅览时,苏令闻把信纸收回去了…… 但这并不阻止归期膨胀的心态,追着他问:“这是给我的?这是我的情书?是么是么?” 苏令闻慢慢折着信纸,情绪十分平淡,“嗯”了一声。 归期捂住自己的脸,高兴之余又害羞,问他,“他是哪个班的?怎么认识我的?这上面有没有写清楚?你给我看看。” “这个我帮你保管。”他把信纸塞回信封,然后收捏在手里。 “不用了,我自己收起来。”归期说完去拿,他扬手避开,她一愣,倾身过去抢,他避开的同时,站起来了。 归期急忙跟着站起来,“你还给我,这是我的情书!” 他高高扬着手,说:“不想提高成绩了?我帮你收着,不然这些事情会分散你的注意力。” 归期默默看了他数秒,趁他不注意忽然揪住他两只耳朵,“你给我给我给我!” 由于身高差异,苏令闻被迫弯着腰靠近她,恍惚的瞬间一时不察,情书就被抢回去了,她还回头警惕地看他一眼,然后坐回去慢慢欣赏那……呃,作风十分潦草模糊的文采。 不过没关系,这是,爱意呀! 放学回去的时候,公交车上,苏令闻和她坐在一起,两人的情绪一个阴雨天,一个艳阳天。 苏令闻扭头说:“你就这么高兴?” 归期揉了揉笑得发酸的脸颊,和颜悦色又一本正经道:“哪有。”说完背过身不让他看,继续偷着乐。 他伸手擒住她的下巴,把她的脸转过来,面色冷淡,目光沉沉地正视着她。 归期抿着嘴,生生忍住笑意,接着从书包里抽出课本,放在中间挡住苏令闻的视线,自己继续偷摸着乐呵,享受难得被表白的喜悦之情。 苏令闻拿走碍事的课本,开口警告:“你再给我笑一个试试?” 归期笑容一僵,爆发了不满的情绪,“怎么了怎么了?我不能笑么?” 他看着她问:“有人给你写情书你那么高兴?” 这话听着,她扭捏了一下,口是心非,“哪有。” 苏令闻的神色犹如山雨欲来时的第一股阴凉,默不作声地盯了她一会,问:“是不是谁给你写情书你都这么高兴?” 归期的脑海中浮现男同学们争先恐后跟自己表白的场景,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哪有哪有……”忽然人群之中闪现出苏令闻那张和万物都有深仇大恨的脸时就笑不出来了。 她看他一眼,嘀咕道:“怎么哪儿都有你。” 苏令闻听见了,“你说什么?” “没什么。”她下意识地,觉得保命要紧。 “有什么不满,趁早直说。”他道。 归期回头看着他,他一脸冷淡疏离,既然他都这么说了,那她就——“那么多女同学给你写情书我都没意见,有个男同学给我写情书你凭什么不高兴?” 苏令闻也扭头回视她,“你没意见么?” 归期理所当然,“我没意见啊。” 他定了会儿,说:“那你管我高不高兴?” 归期被堵得一口气哽在喉咙,“你你你你你……”了半天之后说:“你别坐我旁边!” “你当我乐意。”他说完跑前面那张双人座坐去了。 归期面向车窗,独自郁闷了半天,忽然旁边有人坐下来,她赶紧回头一看,发现是个不认识的男孩子,穿着同校的校服,她看了一眼还在前座的苏令闻。 忽然旁边的男同学一脸抱歉,说:“那个同学,不好意思,我想和我女朋友一起坐……真的很不好意思,能不能麻烦你……” 归期侧头去看对面座位上穿校服的女孩,点点头,趁着车速稍微平稳时站起来让出座位,女孩连连道谢,一边坐了进去。 最后一个双人座居然让苏令闻给霸占了,真是作孽…… 归期正准备坐到女孩原本坐着的那个位置去,她扶着座椅的椅背挪动,手刚一松开椅背,忽然让人抓住,她晃了一下差点儿摔了,抓她手的那人手臂用力,她回头一看才发现是苏令闻。 他说:“我这儿有空位。” 归期容易心软,心里早飞过去坐稳了,但人还是假装坚持了一下。 旁边的大婶忍不住劝她,“行了小姑娘,男朋友都主动向你示好了,就别这么扭扭捏捏的了。” 归期扭头转向大婶,“他、他才不是……”并没有什么说服力。 大婶笑了笑,轰她,“快去快去。” 苏令闻没放手,目光也一直看着她,等她走过来时,他往里挪了个位置,让她坐外面。 归期坐下来之后,发现他还牵着自己的手不放,于是干咳了两声提醒他,他手劲儿一松她就把手抽了回来。 苏令闻这回和她靠得近,他侧过脸来小声对她说:“今天晚上我给你讲解化学的卷子,你要是害怕,那咱们就在客厅复习。” 归期挺着腰杆子坐直了,“我有什么害怕的,你要是居心不良,我就报警!” 苏令闻默笑了半天,凑近她说:“我偷亲你你是不是偷摸着高兴来着?” 归期浑身炸毛,“胡说胡说胡说!!” ** 第17章 我路过艳阳 最近归期发现自己好像勉强能习惯苏令闻的思路以及节奏了,不过习惯归习惯,她逻辑性欠佳,正在慢慢尝试着跟上。 苏令闻理科特别好,课本里的内容学完之后基本就可以做到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呃,有点夸张。 但至少在归期眼里,苏令闻刷题的速度是她望尘莫及的,跟作画似的裁云剪水,很不得裁剪出一副水墨丹青,有时候他会拿着课外练习册一页一页扫过去,碰到感兴趣的题目时才会动笔。 他也没有特别偏好的哪一科,各科分数基本保持平衡。 如今的苏令闻,是个被老天爷垂青的偏偏少年郎。 这个少年郎学习好也就算了,偏偏长得还招人喜欢,面上里子全占了优势,矜持的女同学远远观望,自信的女同学走近了看,胆子小的偷偷地看…… 归期就属于胆子小的,所以她正在偷偷的看,看他的答案。 苏令闻“啪”一下一掌拍在桌上,“你一天到晚存什么坏心思呢?” 归期赶紧埋头做题,断了窃取答案的念头。 其实她就想知道这道题她做的对不对…… 这一连着整整一个星期的每天晚上,归期都跑苏令闻这儿来复习,而且每天晚上他都还会送她回家,白天两人同桌,晚上还一起学习,周末两天也几乎待在一块,这种现象在旁人看来已经不是来往甚密就足以形容得了的情况了。 下午放学归期一回到家先洗了个澡,然后收拾了一下晚上要复习的东西,跟着就到吃饭时间了。 归期吃饭的速度比平时加快了许多,坐在她旁边努力争取这次一定要跟上的归程捧着碗也狼吞虎咽的。 刘珊见了,说道:“你吃个饭吭哧吭哧地这是要和谁拼命啊?慢点儿吃,小七你也是,不在乎这几分钟时间。” 归期“哦”了一声,放慢速度,专心吃饭。 归荣笑了半天,说:“小橙子,你姐姐上哥哥家里是去学习的,你当什么电灯泡?” 刘珊忽然瞪他一眼,他瞬间蔫了,赶紧埋头吃饭,刘珊黑着个脸转去看归期一眼,有些话心里边儿仔细掂量了半天,才开口:“小七。” 归期抬头,“啊?” 看着女儿的脸,刘珊又犹豫了一阵,说:“今晚你别去了,在家里学习。” 第29节 “为什么?”归期问。 “你不用每天晚上都过去,学习上有什么不懂的在学校可以问问老师和同学,晚上回家了就别到处乱跑了。”刘珊说。 这话听来,归荣倒先有了意见,“小七到同学家里是去学习的,怎么就到处乱跑了?” 刘珊又瞪了他一眼,他又蔫了,赶紧埋头吃饭,刘珊转向归期说:“妈知道你是去学习的,可是你一个女孩家家,每天晚上往男同学家里跑也不太好……” “妈,”归期忽然开口,“你是不是不喜欢苏令闻?” 刘珊对苏令闻的态度一向有些微妙,看起来和和气气的,但和气的表象之下却少了几分亲切感,归期是能感觉出来的。 “妈妈你为什么不喜欢哥哥?”归程吃得一嘴饭粒,终于逮到个他发声的机会了。 “你吃饭,别说话。”刘珊给他擦擦嘴,然后又说:“好端端我不喜欢一个孩子做什么?妈只是提醒你,就算是为了学习,是不是也太……” 当着小橙子的面,刘珊不太好把话说明,所以说了一半就停嘴了。 但归荣没考虑那么多,“两个小孩互相学习互相进步,挺健康挺积极的事儿,你怎么老喜欢往歪门邪道去钻牛角尖儿?” 刘珊气得出声警告,“你还想不想吃饭了?” 这才让他完全闭了嘴。 吃完饭,归期要回房间的时候刘珊赶紧叫住了她,“小七,帮妈妈收拾桌子。” 她情绪有些低落,只点了点头,开始帮忙收拾碗筷。 洗碗的时候,刘珊趁着只有两个人在厨房,继续刚才的话题,“小七,妈相信你去苏家是学习去了,我也相信你和令闻之间就是同学关系,但是毕竟你们……青春期,现在没什么,但是你没办法向我保证以后,是不是?” 归期洗碗的动作顿住,没吭声。 刘珊说:“你现在才读高一,还有两年才高考,你要努力去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妈妈不是反对你和苏令闻交朋友,是希望你心里要明白,孰轻孰重……” “我知道了。”归期应了一声。 刘珊拍拍她的肩膀,“剩下的我来,你回房间做作业,给令闻打个电话和他说一声。” 归期把手里的泡沫洗干净,回房间了。 —— 苏令闻还挺意外那丫头会打电话过来,她没有手机,所以两人平时的交流靠的就是面对面,今晚她用的是家里的座机,拨了他的手机号。 “生病了?”他问。 “就是不舒服?”她说。 他想了想,又问:“经期?” 归期一惊,立马否认,“不是!” 连这个都知道,看把他给明白的…… 苏令闻勾着嘴角笑了笑,“要不要我过去看看你?” 归期又是一惊,立马拒绝,“不用,我要早点睡。” “行,你好好休息,卷子就先别做了。” “好……” 第二天一早上学,归期在公交站碰见苏令闻了,她还吓了一跳,平时她上学比他提早大半个小时呢,所以两人几乎不会一起坐一趟车上学。 苏令闻就坐在公交站的公共座椅上,塞着耳机听歌,他俯着身,微微敞着腿,胳膊肘抵着膝盖,注意力放在了手机上。 那个清逸如许的少年,归期远远望着他时,心里头莫名响了《梁祝》一曲。 她心有戚戚然…… “傻愣着干什么?”苏令闻取下耳机,敲敲自己旁边的位置,“过来。” “你怎么那么早?”归期边问边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估计《梁祝》一曲的感染力太大,现在她还隐隐有些惆怅。 苏令闻见她心神恍惚,只当她身体不舒服,“怎么了?昨晚没休息好?到底哪儿不舒服?” 归期拉耸着脑袋,“没有。” 他微微皱起眉,“没有什么?是没有休息好,还是没有不舒服?” 归期愁着个脸,“我挺好的……” 苏令闻默了须臾,说:“你觉得我信么?” 归期惊觉自己好像表现得太明显了,于是冲他一龇牙,嘻嘻一笑。 苏令闻“嗤”一声被她逗笑了,“你可真有本事。” 车很快就来了,通常这个时候上车,里面是有空座的,两人往后面走,见着空的双人座坐上去,车里还有好几个同校的同学,有一两个女同学往他们这边好奇地看了一眼。 怕是要误会啊…… 归期心事重重,连苏令闻观察了她好几眼都没发现。 苏令闻一早发现她不对劲了,个小话痨今天一见面给他表演了半天的沉默是今晚的康桥,一准心里有事。 今天物理课临近下课的时候,老师笑得一脸高深莫测,在黑板上留下两道难题,下课铃声一打响就夹着课本潇洒而去。 归期看着那两道题傻眼,不是完全不会做,但也不是完全会做,这种心情就和吃饭吃到一半发现没菜了一样令人心堵。 苏令闻直接说:“坐过来,我教你。” 归期猛一惊醒,连连摇头,“不用不用,你忙你的。” “我忙什么?”苏令闻随意道:“我一天到晚不就忙着教你么?” “不敢不敢……”归期继续连连摇头。 “……” 苏令闻不知道她闹什么别扭,一时又拿她没办法,就不去管她了。 后来归期趁着苏令闻和容怿一时走开,拿着两道题去问了李梦溪。 李梦溪直接把解题过程给她,“这还是容怿教我的,你怎么不问苏令闻啊?” 归期一边抄答案,一边说:“我总不能一直依赖他。” “可是你依赖我还不如依赖他。”李梦溪今天换了个颜色的指甲油,是奶油质感的浅紫色,涂上去个个漂亮。 “我没有依赖你,我就是问你两道题。”归期抄完,合上本子。 李梦溪停下染指甲的动作,“所以我才问你,你舍近求远是为什么?又和他闹别扭了?你俩这一来一去的怎么吵得比我和容怿还来劲啊。” 归期趁机转移话题,“你和容怿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就那样呗。”李梦溪把手背放远欣赏了一下,继续补色。 “什么意思啊?你不是挺喜欢他的么?我看他好像对你也……”归期说不下去了,脸红红的。 李梦溪看着她笑着打趣,“说我的事儿你脸红什么?小雏菊?”笑完正经道:“他那个人没正没经的,我才不要浪费时间。” 归期想了想,说:“他对你挺认真的。” 李梦溪点头,“对,挤兑我的时候挺认真的。” 午休的时候,苏令闻让归期把昨晚给她的物理卷子拿出来,他给她讲讲,他讲的特别用心且详细,归期也集中精神一字不漏听进去。 苏令闻刚觉得她好像恢复状态了,心里默默松了口气—— 第30节 忽然就听见她说:“你以后,不用花时间给我出卷子了……” 他抬起头直直看着她,“什么意思?” ** 作者有话要说: 不虐不虐,还是甜的。 然后他们大学了才在一起,是因为中间有个小插曲,还是不虐不虐。 第18章 我路过艳阳 斑驳的光影里,眼神交会,少女的情怀不可名状。 苏令闻直视着她,眼神从一开始的意外以及疑惑,转为一脸的若有所思,“什么意思?” 归期搬出了一早准备好的说词,“就是,我觉得占用你太多时间了,怕影响你学习……以后我会认真听课,尽量做到百分百渗透知识点。” “你以前没有认真听课么?”苏令闻问。 “有啊……” “那你之前百分百渗透知识点了?” “你少瞧不起人,怎么说我也是凭实力进的重点班,年级排名也很靠前的,”归期说完,又默默补了一句,“只要不跟你比的话……” 苏令闻慢慢靠向椅背,口吻放柔了不少,“你是觉得压力太大了?” “没有没有,”归期摆摆手,“总之,你不用替我操心,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什么?”苏令闻微微皱起眉,简直不敢相信她说的这句话。 “……”归期这才意识道自己的口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想让你好好学习,不用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 “还有,”归期忽然间觉得,自己只是拒绝他的好意而已,并没有犯错,所以不需要这么……低声下气,于是鼓足底气,铿锵有力,“今后我就不去你家打扰你了,我可以独立完成作业,感、感谢你这段时间的帮助。” 苏令闻一时沉默下来。 教室里同样悄然无声,偶尔有一阵风从窗口徐徐而入,掀翻桌上的书页,一纸纸书页无言地翩然而起,又猛然跌落,然后是长久的静默。 半天后他才说道:“随你。”说完起身离座,走开了。 终于…… 把他惹生气了。 归期一下泄了气,趴在桌上,两眼无神。 下午有一节体育课,李梦溪拉着归期往篮球场去了,远远就听见从篮球场那边传来一阵欢呼——“帅呆啦!!” 李梦溪说:“苏令闻又在打球了?他能不能少散发一点荷尔蒙啊?瞧他把咱们学校的女生给迷得,恨不得当场碰瓷。” 苏令闻打球的时候特别帅气,身形高挑加上他品貌出色,真真的烟霞色相,在球场上跑起来特别的意气风发,让人觉得他冷冷清清,也风风火火。 他不一定是最帅的,但一定是最让人神往的那一个。 “诶,”李梦溪忽然撞了归期一下,调侃道:“想什么呢?看入迷了?” “没有。”归期清了清嗓子,“就是,还挺好看的。” “喜欢就喜欢……” “谁喜欢了?谁?” 李梦溪戳戳她的脑门,“你丫就嘴硬吧。” 归期被她戳得直往旁边倾斜,不知道是有意为之还是真的天公作美,苏令闻传球的时候难得地传偏了,球往她这边飞了过来,落在她脚下,她下意识抬脚挡了一下。 所有人回头看过来,包括苏令闻,站在球场上望着她。 归期弯腰把球捡起来,跟着前面就有个女同学跑过来接过她的球,说了声谢谢,归期还没来得及说不用客气,她拿着球跑回去了。 李梦溪不高兴地撇了下嘴,“谢什么谢?轮得到她说谢谢?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你也是的,”她又戳了一下归期的脑袋,“就这么让人拿走了?” 归期说:“一颗球而已。” “一颗球?而已?”李梦溪恨铁不成钢,“那是苏令闻抛给你的球啊!能一样么?那几乎可以约等于他的一片真情,你就这么让出去了?” “你今天怎么了?”归期有点害怕,“没事吧?” “你才怎么了呢!”李梦溪一脸愤恨,“我怎么看你和他怪怪的?冷战?” “李梦溪!!”球场上传来容怿的大喊:“杵在那儿当盆栽呢?赶紧过来!我渴了!” 一瞬间,李梦溪成为焦点,她尴尬地吼回去:“你快闭嘴吧!!”吼完拉着归期跑了。 归期被她拉着跑远了,最后停下来说:“还说我呢,你自己也不敢正面迎敌。” 李梦溪嘴硬,“我能跟你一样么?我和他是势均力敌,今天明显走的是以柔克刚的战术,你和苏令闻实力悬殊,你居然还以卵击石?” 归期说:“谁说的,我这叫暂避锋芒。” —— 上课的时候,体育老师带着做了热身运动,又让他们围着篮球场跑了几圈,期间他让体育委员去器材室推了一篮筐的篮球过来。 等众人跑完步集合,他说:“期末咱们考的项目之一是投篮,前阵子我给大家示范过了,今天继续练习,班里的男生带带女生。” 归期抱着一颗篮球,茫茫然地站了一会儿,忽然看见苏令闻往自己这边走过来,那眼神冷肃得好像要找她打一架似的,归期兔子似的受了一惊,往左右看了看,蹦着找班长救命去了。 “班长班长!你……”她话没说完,校服让人扯了一下,她回头看过去。 “过来,我有话和你说。”苏令闻说完,转身先走开了。 为了不引起注意,归期特地等他走远了才跟过去,苏令闻找了个稍微隐蔽的树荫停下,然后转身望着她慢吞吞挪过来的声音,他耐心等着。 归期远远回视着他,腰杆十分挺拔,双手习惯性地揣在裤兜里,越走近,越能把他脸上冷冷淡淡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她忽然有些害怕…… 这是要算账的意思? 归期硬着头皮走到树荫下,一开始勇敢地迎上他的目光,随后就非常没出息地垂下了眼睛,“你找我什么事啊?” 苏令闻看了她一会,说:“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不满?” 她倏地抬起头,惊讶于他的这种想法,“你怎么会这么想?” 他默默观察着她的反应,说:“那你跟我解释一下你今天的反常。” 归期想起昨晚妈妈和她说的那番话,其实她自己也明白……“我就是怕别人误会,我们走得太近的话……而且,”而且我妈已经误会了误会了! “好,我知道了。” 苏令闻从她身边经过,带走一阵清风。 就这样?归期转过身看着他未停的步伐,赶紧抬脚跟上去,在他身后和他保持着两三米的距离,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背对着她回应,“那你是什么意思?” “你别生气。” “没生气。” “我都看出来了。” “……” 见他没搭腔,归期跑过去,勉强一笑,“我们只是回到以前的那种状态,其实什么都没有改变,之前你也没有帮我作辅导不是么?” 他“嗯”了声,“以前我不爱搭理你,那么现在也是。” 第31节 归期:“……” 最后一节课,苏令闻果然全程没有搭理她,自我定位特别清晰,特别有原则。 这样的结果是归期造成的,所以她也不敢有太大的意见,不过,她还是忍不住背着他,暗戳戳地发泄不满,“这样才不是回到以前的状态,明明就是生气了。” 她话刚说完,一转过来就发现苏令闻正盯着自己看,“偷偷摸摸嘀咕什么呢?” 归期说:“没什么。” 苏令闻也没心思深入探究,只说:“我们对以前的那种状态的理解不一样,我说的以前,指的是没认识你的以前。” 闻言,归期一怒之下就感情用事了,说:“那你别和我说话。” 他淡道:“你当我乐意。”说完,起身走开了。 台上的生物老师一愣,“苏令闻,干什么呢?” 他边走边说:“洗手间。” 放学后,苏令闻和容怿下楼打球去了。 归期趴在课桌上唉声叹气,要不找他道歉?可是之前自己说了不和他走得太近,要不就趁这个机会,和他保持距离? 或者,先和他道歉,再保持距离? ……会不会更过分了? 归期痛苦砸脑袋。 李梦溪赶紧跑过来制止她,“怎么回事?这怎么还自残上了?是不是苏令闻对你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惹你生气了?” 归期用脑门直钻着课本,“是我对他说了不好听的话,惹他生气了。” 李梦溪松了口气,笑笑说:“男人么,哄哄就好了,我每次把容怿惹生气的时候,只要冲他抛个媚眼,立马服服帖帖。” 归期想了想,问:“你有饮料么?没有开过的。” 李梦溪支支吾吾,“……是有一瓶,我打算给容怿的。” “借给我用一用,我明天再还你。” “说什么借啊,给你了!” 半个小时后,李梦溪冲进教室,“归期!回来了回来了!赶紧准备!苏令闻走在前面,你要出其不意制造惊喜,懂了么?” 归期点点头,拿着一瓶茶饮跑到后门等着,等着人进来。 教室后门有一道浅浅淡淡的余晖蔓延入内,她盯着底下的斜阳,忽然被一道影子遮挡住,苏令闻进来了,她趁其不备冲出来,把手里的饮料往前一递,“这个给你。” 说完才看清面前的人是谁,她下意识把手缩回来。 李梦溪不是说苏令闻走前面的么? 容怿还没来得及接她就把饮料收回去了,他只能干笑,“不用那么客气,我不渴。”接着看一眼身后的苏令闻,溜了。 然后归期就眼睁睁看着苏令闻从自己面前经过,回座位了。 她默默跟上去,等他坐下去收拾东西的时候,她二话不说就把饮料放在他面前,“给你的。”说完垂着脑袋,转身想暂时逃走。 苏令闻说:“回来。” 她又迅速转回来,默立。 苏令闻拿了饮料,说道:“你是哪位?我认识你么?” 归期窘了一下,瞬间又灵光一现,笑笑:“我叫归期,是你的同桌,以后多多指教。”说着对上他冷淡的目光,倏地把笑容收起来。 他拿着东西站起来,说:“动作快点。” 归期会意,赶紧把自己的课本收拾进书包,跟着他走了。 李梦溪摇头叹息,“完了,小七被吃得死死的,估计永无翻身之日了。” 容怿一手搭上她的肩膀,“建议你多向归期学学,你看人家心里门儿清。” 归期一路跟着苏令闻到公交车站,然后上了车,她先走到后面的座位坐上去,苏令闻跟在她身后,在她旁边站了片刻,脚步一转,坐到隔壁座位去了。 归期一愣,不假思索就跑到他旁边坐下,问:“你还在生气么?” 苏令闻看着车窗说道:“我和你又不熟,坐那么近干什么?” 她点点头,说了要保持距离的,这样也好,她刚打算站起来想回刚才的座位,被他拉住了。 他淡淡说:“给你一个接近我的机会。” 归期:“……” ** 作者有话要说: 搞得我都不知道该心疼谁了 “路过艳阳”这一部分的第一章开头写了“我神往,且惶惑,且欢喜。” 所以这一部分会比较……动荡,但是不虐,大概是这样。 第19章 我路过艳阳 归期对谷幽兰其实并不感到讨厌,两人平时也没多少交集,冲突就更是乌有了,谷幽兰虽然性情高冷,但并不会高傲,成绩优秀,肤白貌美,细腰长腿。 她身为学习委员,对待同学还是很有耐心的。 让归期觉得颇有好感的是谷幽兰身上总带着一阵香气,尤其是上洗手间的时候,她站在归期旁边洗完手出去,归期闻着那阵香差点儿就跟着出去了,下一秒就被李梦溪给逮了回来。 “色眯眯的干什么呢?”李梦溪掰正她的脸,“你看她干什么?我多好看啊,快看我。”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么,而且你不觉得她身上很香么?”归期意犹未尽,忍不住在这色香味俱催人泪下的洗手间里深吸一口气,真真余韵悠长…… 归期眼角一抽,面色有异,赶紧捂住鼻子。 李梦溪十分嫌弃地撇嘴,两人对视一眼,赶紧冲出洗手间…… 第二天,李梦溪带了瓶四宫格香水过来,神秘兮兮地把归期拉到楼梯间,冲着她一顿狂喷,喷她一脑袋,“感受一下高级香。” “……” 苏令闻还没走到座位,那阵香已经铺天盖地漫了过来,他微微皱着眉坐下,那股幽冷浓郁的香水味就更如影随形了,他暗自分析了一下香源,最后把目光锁定旁边正在认证刷题的人,他凑近前去仔细闻了闻…… “你喷香水了?” “没有。”归期否认得斩钉截铁。 “熏死我了操!!”容怿嘀咕着跑到苏令闻旁边,一下子又闻到了那股惊涛骇浪一般的香味,眉头赶紧一皱,捏住了鼻子,“归期,你这香水和李梦溪是一个地儿产的吧?” 归期:“……” 容怿受不了那股味儿,跑了。 苏令闻也受不了那股味儿,走之前留下一个建议,“在通风口站一站,加快粒子分解。” 李梦溪跑了过来,冲着两人逃离的方向翻了个白眼,“审美水平低下的男人。” 归期说:“我也觉得香水味太浓了,你喷太多了。” 李梦溪扭过头来,“你懂什么?这叫呛辣美人。” 趁着上课前,归期跑到走廊的窗口下吹冷风,吹着吹着,两条清稀的鼻涕垂垂欲滴,她捂着鼻子,然后就看见了谷幽兰在自己眼前走过,接着又看见一个不认识的女同学跑过来叫住她。 第32节 女同学问:“你是这个班的?” 谷幽兰点头,“你有事么?” 女同学笑了笑,红扑扑的脸蛋特别好看,归期后来才知道这红扑扑的脸蛋是用腮红给扑出来的效果,她说:“能不能麻烦帮我个忙?” 谷幽兰没有搭腔,看着她。 女同学还是笑着,拿出一个粉红色的信封,“帮我把这个交给苏令闻,好么?” 给苏令闻传情书这种事,应该已经成为他们班的文化特色之一了吧? 归期小声吸着鼻涕,认真围观。 谷幽兰说:“他好像在洗手间,等他过来了你自己给。”说完就……走了。 女同学特别尴尬,脸色不是那么好看,一转过来就发现窗口下有个人在看自己的八卦,她更加尴尬的同时,又下意识地极力地控制着表情。 这同学一转过来,归期觉得真漂亮…… 女同学想了想,走过来了,自来熟地笑着说:“你们班女同学的脾气还挺傲。” 归期干干笑着回了句:“还行。” 女同学咬咬牙,忍了,拿出粉红色信封,“要不麻烦你帮我给?”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归期觉得也没太大所谓,伸手接了过来。 赶巧这会儿苏令闻从洗手间回来,归期那边的情况他远远地就一目了然,经过的时候没有多做停留,直接进教室了。 女同学发现他过来的时候有些紧张,她所站的位置刚好面对着他过来的方向,眼睛望着归期盈盈笑着,一门心思早跑苏令闻身上去了。 等他进了教室,她按捺住激动,说:“他平时就是这么高冷的?” 归期仔细回想了一下,“差不多吧。” 女同学忽然抓住她的手,“这事儿要是成了,我请你吃饭。” 归期一愣,想不到居然还有后续发展?一般她帮忙递完情书之后任务就算完成了,感情之事能不能修成正果,得看个人造化啊。 “对了,我叫佟嫣,你叫什么?” “归期。” 正好上课铃声响了,归期赶紧跑回教室,一路过去香味肆虐,秒杀众生,坐在她周围的同学受到味觉暴击一万点。 归期把情书递给他,赶紧抽了张纸巾擦鼻涕,然后一边拿出课本准备上课。 苏令闻顺势把情书扔进桌兜,问:“感冒了?” “今天有点冷啊,”归期擦得鼻头红红,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真的有那么难闻么?” “太浓了。”他停了一会,又说:“谷幽兰身上的就刚刚好。” “是吧?”归期凑近一点问他:“很好闻吧?” 苏令闻眯了下眼睛,“你不会是在学她吧?” 归期一本正经,“当然不是。” 这时,白鸣珂夹了课本走上讲台,愣了下,皱着眉头问:“什么味道?” “……” 下课铃声打响,白鸣珂被浓香宠爱了一节课,头昏脑涨,走之前提出严肃警告,“女同学爱美老师可以理解,下次注意控制好量,你们这是味觉报复,下课。” 说完捂着鼻子走了。 那阵气味在教室里流连忘返,一直到下午才渐渐散去,这时候的香调淡而清新,就很好闻了,把李梦溪给臭美了一个下午,恨不得原地转起圈圈,把爱洒满人间。 放学,苏令闻和容怿惯例下楼打球去了。 李梦溪还在臭美,绕来绕去跟蜜蜂采蜜似的,教室里人走得差不多,除了值日生,还留着几个平时走得晚的同学,今天谷幽兰也留了下来,和班长讨论今天的数学题。 归期趁机也沾点光,学习一下。 没多久,教室门口忽然有个声音喊道:“归期?” 所有人齐齐望向门口,是今天让归期帮忙递情书的佟嫣。 李梦溪翩翩而至,说:“你居然背着我在外面勾三搭四?什么时候认识的?” “今天上午。”归期站起来,走到门口,“你找我?” “我找你一起回家。”佟嫣笑眯眯的,“我看你好像在学习。” 归期回头看了一眼,说:“对,我没那么早走,你……” 佟嫣说:“我等你吧,没关系。” 李梦溪等人看得目瞪口呆…… 佟嫣对归期亲热得令人毛骨悚然,搞得归期都快怀疑自己是不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和她成了至交?佟嫣对谷幽兰也特别亲热,但谷幽兰却不冷不热。 李梦溪把归期拉到一旁,小声问:“这人什么来头?” 归期摇头,“今天上午我帮她给苏令闻递了情书,就这样。” 李梦溪摸着下巴,一阵琢磨,“她巴结你就算了,上赶着贴谷幽兰的冷屁股算怎么回事?” “莫非……”归期似乎有了什么想法。 “莫非什么?”李梦溪急急问。 归期说:“莫非,她看上的其实是谷幽兰?” 李梦溪“切”一声,“依我看,她很可能以为谷幽兰和苏令闻更熟悉,所以利用你,再和谷幽兰熟悉起来,再通过谷幽兰接近苏令闻。” 归期没明白,“为什么她会认为谷幽兰和苏令闻更熟悉?” 李梦溪语重心长:“根据日内瓦条约,俊男美女很容易被默认为是一个群体。” 归期说:“我只听说过《日内瓦公约》。” 李梦溪打了个响指,“所以,她更想和谷幽兰做朋友,因为她以为谷幽兰更接近她的目标,所以,你其实是她成功路上的一块垫脚石。” 归期一时愤愤:“太过分了。” 李梦溪安慰:“节哀吧朋友。” 归期说:“为什么我不是小雏菊就是垫脚石?我就不能是个人么!” 李梦溪:“……” 谷幽兰和班长讨论了半天,拿着卷子打算回座位了。 佟嫣赶紧问她,“对了,苏令闻的座位在哪儿?” 谷幽兰看着卷子,漫不经心地说:“就在你屁股底下。”说完走了。 归期过来的时候,刚好和谷幽兰擦肩而过,谷幽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归期一时解读不出来,愣了好半天才走回座位。 佟嫣见她回来了,又惊又喜,“你和苏令闻是同桌?” 归期点点头,看了眼腕表,提醒道:“他打球快回来了。” 佟嫣目光一亮,“真的?” 归期笑笑说:“我的意思是,他好像不是很喜欢别人坐他的座位。” 佟嫣点点头,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 归期也不再说什么,心想同学,我就帮你到这儿了,自求多福吧。 第33节 佟嫣一直坐在苏令闻的位置上似乎不打算离开,归期有点佩服这个女子的挑战精神,想当初她是连正眼看苏令闻的胆子都没有…… 说来很是惭愧。 苏令闻不是个会当面给人难堪的人,他有教养在,不到不得已的情况,他会很有风度,所以归期倒不是担心他会去为难一个女同学,只是佟嫣这么做,某种程度上,其实给自己的求爱之路加设了障碍…… 苏令闻一回教室就看见自己的座位上坐着个人,还和归期聊得风生水起,他直接过去,默不作声地收拾课桌上的课本。 佟嫣一见他,吓得赶紧站起来,“对不起对不起。” 归期:“……” 苏令闻“嗯”了一声,把自己的课本扔给归期,说:“走了。” 归期手忙脚乱地拦住桌上的课本不让它们掉下去,然后背上书包,跟出来的时候,她看见谷幽兰从教室后门出来,和苏令闻一块走的。 这种画面给后面跟出来的佟嫣造成一定的困惑,“那个谷幽兰和苏令闻很熟么?” 归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想了一会,说:“他们之前是同桌。” 佟嫣一脸若有所思,“那你和苏令闻熟么?” 前两天才说要和苏令闻保持正常距离,而且还和他重新认识了一下,所以应该——“不算很熟。”归期这么说也是为了避免被当成垫脚石的命运。 “劝你找个时间上庙里抱抱佛脚,帮你拦着点烂桃花,省得伤了你的正桃花。”谷幽兰说着看他一眼。 “容怿说她这叫大智若愚,”苏令闻笑笑,“她有时候挺脱线的,但并不是真那么好欺负。” …… “可是,”佟嫣指了指她怀里的书,“他都让你帮忙拿课本了,而且他走的时候还叫上你了。” 归期指了指前面的两人,然后又指了指身后的容怿他们,说:“他就说了一句话,你看有这么多人跟出来了,至于你说的课本,”她笑笑,“就近原则。” …… 容怿没有看明白眼前的形势,他抬抬下巴问:“那女同学什么情况?” 李梦溪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 班长抢先了,“依我所见,是苏令闻的追求者。” 容怿点点头,说:“那她拉着归期不放干什么?那小雏菊傻乎乎的什么忙都帮不上。” 李梦溪一张嘴…… 班长再次抢先,“归期可不傻,但她的确什么忙也帮不上。” “那谷幽兰又是怎么回事?”容怿饶有兴趣地看了一眼旁边的两人。 “他们……” “班长!!”旁边的李梦溪这回终于抢话成功,一句怒吼把容怿和班长各吓了一大跳,“你是在参加抢答题大赛么!!” 班长抱歉笑笑。 容怿摁着自己的心脏,脸色铁青,“死丫头叫那么大声干什么?” …… 最后在公交站,因为回家路线不一样,所以几个人不得已分道了,而苏令闻和归期几个人前往的是同一个方向,上的是同一辆车。 苏令闻总认为,既然上天给出这样理想化的前情,也一定为他准备了理想化的续章。 但世事无可奈何千千万。 否则,谁不想踏破红尘,义无反顾? ** 第20章 我路过艳阳 这几天降温很快,天气一冷,毫无预警地把归期早起的热情冷却不少,如今每天早起靠的全是她有且仅有的那点薄弱的意志力。 不过她挺佩服苏令闻,起得比她还早。 最近她一早出门上学的时候就总会在公交站碰到苏令闻,而且他一定比自己先到,然后坐在公共座椅的一角安安静静地听歌。 苏令闻静看时,有一种脱离于熙攘尘世的,冷冷落落的气质,就像拢在晨雾中的青山绿水,悠远且美好。 归期慢悠悠地走到他旁边坐下。 他看过来,取下耳机,接着抬手看了眼腕表的时间,“比昨天早了5分钟。” 归期微微笑了下,没说话。 去学校的路上,苏令闻把自己的手机和耳机扔给了归期,自己打了个瞌睡,归期翻着他手机里的歌单,里面很多老歌,她一首一首听了一路。 在距离学校还有一个站,她摘下耳机后看着苏令闻的睡颜时,歹念顿生。 归期选了首摇滚歌曲,把进度条拉到高潮那一段停住,再蹑手蹑脚地给他一边耳朵塞了个耳机,接着播放歌曲,然后万分期待地看他的反应…… 他依然熟睡,半天无动于衷。 ……不够炸么? 她暂停了歌曲,重新选了一首,同样调整了进度条,然后倾身越过他,打算把他另一边的耳朵也给堵上,她如履薄冰一般,几个整个上半身横在他身前,又不敢碰到他分毫,过程十分惊险,但她还是顺利地堵住他另一只耳朵。 然后,苏令闻在她虽然没来得及退回来,但依然忍不住满怀窃喜的瞬间,睁开了眼睛。 两人的目光不经意撞在一起。 其实早就醒了吧…… 归期心底一慌,但在万分的惊惶当中,她坚持选择完成任务,于是面不改色,手指一摁,播放歌曲…… 一瞬间,各种重金属乐器齐声和鸣,配合高亢且沧桑的嗓音,把苏令闻炸得眉头一皱,趁他取下耳机的空挡,归期赶紧退回座位。 然后,车停了。 归期马上说:“到了。” 苏令闻没来得及找她算账,收起手机起身下车,一边走一边没忍住扬唇默笑。 归期跟在他身后,确定是自己无聊了。 教室里来的最早的永远是班长,因为他责任重大,负责着前后门的钥匙,最近谷幽兰也来得挺早,因为还有一个多月就是期末考,学习委员得带头紧张起来。 很快,容怿和李梦溪估计在校门口碰见的,两人是一块儿到的,但他们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气氛并不是那么融洽。 李梦溪冲到前门,拔腿刚要进来,后衣领就让容怿给提溜了起来。 她奋力挣扎,“放开!你个耗子精,有本事正面来!” 容怿笑着提着她的后衣领绕到她前面,十分挑衅地看着她,李梦溪两个鼻孔颤巍巍地煽动,接着愤然欺身而上,对他拳打脚踢,她一路高歌猛进把他逼至墙角,容怿让着她,没有较真还手。 班长一手保温杯,一手杯盖,用一副年长者的口吻笑眯眯地慨叹:“小子后生,风采动人。” 容怿躲开李梦溪的攻击跑过来搭上班长的肩膀,喘道:“班长,枸杞放多了,味儿有点浓。” 班长赶紧盖住保温杯,忙说:“哎呀莫漏气咯莫漏气咯。” 容怿眯着眼睛看他,“班长,你今天什么路数?” 班长语重心长,“期末考就快到了,我身为一班之长自然要先冷静下来,莫慌,莫慌,昨夜我寤寐思服,辗转反侧……” 第34节 容怿:“思春呐?” 班长:“忽然有了个主意,我准备召集班里排名前五的同学……” 容怿大吃一惊,“组队思春?令闻不会同意的,不过我倒是可以为了组织奉献自己珍藏十年的既危险且诱惑的精神世界。” 班长不受其扰,“组成学习小组,给班里的其他同学作辅导。” 归期一听,来兴趣了,“真的么班长?” 班长说:“是啊,不知道令闻同学怎么看?” 归期满怀期待,看向旁边的人,“你觉得怎么样?” 苏令闻一副无可无不可的态度,“我没意见。” 班长转头问谷幽兰,“幽兰,你呢?” 谷幽兰身为班里的学习委员,对于这种具有积极意义的班集体活动,自然是要主动配合的,于是点点头,“我也没意见。” 班长拍拍手,“好,就这么定了。” 容怿一愣,说“你怎么不问问我?我好歹班级排名第五。” 李梦溪带着一阵罡风杀过来,说:“这个小组有他没我,有我没他!”说完冲两人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配合“恪”一声。 容怿笑,“你一个前五名开外的,这小组毫无意外有我没你。” 午休的时候,班长把排名前五的同学留在教室里进行了一个小型会议,讨论如何尽一己之力,积极有效地帮助到班里的每一位同学。 而归期和李梦溪两人蹲在走廊里下飞行棋,两军厮杀,已是行棋大半。 “班长这位正义少年做事太理想化了,缺少黑暗力量的腐蚀,待我教他好好做人!”李梦溪说着奋力掷骰子,“班长,赐我666啊!” 骰子不停翻滚,翻滚,翻滚……慢慢停下来时,如她所愿,给了她一个6……她喜滋滋地走了六步棋。 归期一看,班长是第三名都这么灵了,如果是第一名……她赶忙双手合十,嘴里念叨:“苏令闻,苏帅哥,苏大佬,苏大boss……” “叫我?” “……” 归期一惊,赶紧睁眼往教室门口望过去,只见苏令闻一贯闲散模样倚着门框,给她递了个疑问的眼神,她问:“你们开完会了?” “没,”他说:“班长话太多了。” “别管他了,你快点。”李梦溪催促她了。 归期对着苏令闻一本正经提出诉求:“我要二。” 苏令闻一听,轻轻哼笑,“你够二的了,还要加码?” 归期深吸一口气,把手里的骰子一扔,骰子滚落地面翻转翻转再翻转……四只眼睛紧紧盯着它,等着它慢慢停下来,然后,两粒红豆应运而生! “二了二了!!”归期拍掌而起。 “不可能!”李梦溪一脸不敢置信,回头看了苏令闻一眼,转回来时忽然露出奸邪的狞笑,兰花指捏住棋纸一角猛地一拽,力挽狂澜,导致局面大乱…… 归期笑容僵在嘴边,然后阴沉沉盯着她,“还我王者之相来。” 李梦溪一脸狰狞,“江湖险恶,小七施主修为尚浅,速速进修去吧。” 班长的计划就是,五个人合力,在期末考之前每个星期给班里的同学出两份具有针对性的试卷,利用放学时间进行讲解。 计划今天放学就开始实行。 所以放学之后,苏令闻和容怿没下去打球,而是留在教室里和其他三位同学讨论题型。 为了不打扰他们,归期和李梦溪坐到了教室后门的位置,继续飞行棋…… 午后难得清静安宁,天气也不像前几日那般阴沉,浅浅的夕阳冷淡萧索地挂在走廊的窗台上。 经过中午那番反转,归期早已经看淡输赢,掷骰子也掷得十分随意宽心。 李梦溪也被她带出一副丧失斗志的模样,面色灰突突的。 这时候,后门来了个佟嫣,喊道:“归期。” 李梦溪猛地一震,回头说:“同学你出场率是不是忒高了点?” 佟嫣没理她,径自走过来坐到归期旁边,然后指着前面那群人说:“他们在干嘛呀?” 归期说:“开会。” 佟嫣一脸好奇,小声问:“开什么会呀?班干部会议么?苏令闻也在那里?他也是班干部?” 归期还没说话,忽然一只手从旁侧横过来在佟嫣面前摔下一张纸,上面赫然写着“十万个为什么”…… 李梦溪懒洋洋说:“拿回去好好研究,别见什么都问。” 佟嫣笑了笑,把纸折了两折,拿在手里扇风,接着又看向了开会小组,发现苏令闻和谷幽兰坐在了一起,“谷幽兰和苏令闻好像关系不错?”说完看向归期,似乎有些为难,“我之前听说他们两个在一起了?如果我追苏令闻的话,会不会不太好?” 归期不知怎的,忽然蹦出一句:“既然你都知道他和谁在一起了,还跑过来追他?” 佟嫣没提防她会这么问,倏地愣了半晌,说:“我也只是听说而已,他们真的在一起了?” 李梦溪适时凑过来插了一嘴:“他们没在一起也轮不上你,你连我这一关都过不去。” 佟嫣轻飘飘地打量了她两眼,神态颇有些不以为然,“哦,是么?” 李梦溪怎么也算要财有财,要样貌有样貌的大小姐,从未受过如此轻视,更何况她一向自我感觉十分惊为天人,听了这话怒火直冲百会穴,撸着袖子要冲上去,“看我不打死你个臭不要脸的!” 归期赶紧拦住她,“体面体面,别忘了你的优雅。” 这边的动静惊动了开会小组,纷纷望了过来, 班长蹭一下站起来,因身份使然,让他一下涌出领导者意识,跑过来维护和平,“怎么回事?李梦溪!怎么可以用这样的态度对待外来宾客?让人看笑话。” 容怿也跑过来拉住她,“什么情况啊你?一时没看住就犯毛病!” 李梦溪怒视口喷,“你才……” 话没说完就被容怿捂住了嘴巴,他冲众人笑笑说:“不好意思,我现在就把她带到没人的角落狠狠地批评她。”说完就把人拖走了。 归期甩了甩手腕,李梦溪估计是真的火了,手劲儿太大,在掰开归期的手时差点儿没把她的两只手腕给卸下来。 佟嫣跑过来,蹙着眉说:“你没事吧?手怎么红了?” 苏令闻也过来拉起她的手左右翻看,话不多说拉着她回座位去了。 佟嫣看着走开的两个人,顿时又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留下来的其中一个女同学说“班长,要不咱们今天就到这儿吧。” 班长点点头,“那收拾一下,回去吧。” 谷幽兰把东西拿回座位,接着从后门打算去洗手间。 佟嫣想了想,赶紧跟上去,“谷幽兰。” 谷幽兰停下来,回身看着她。 她两步跑过去,一脸惊疑未定,说:“刚才我听她说喜欢你们班里的某个同学,我只不是认为她比不过你而已,没想到她就生气了。” 谷幽兰就这么静静直视了她两秒,把佟嫣看得心里直发毛,最后她悠悠开口道:“这话你要是对着我说,我可能会直接打断你的腿,没人拦得住的那种。” 说完撇下佟嫣,去洗手间了…… 归期的手臂被抓出了红色指印,还被抓破了皮,皮肤这么娇生惯养她也表示很惊讶,苏令闻好像不太高兴,归期很识相地装聋作哑,不去招惹他。 但没想到他自己先忍不住发作了,“人家打架你凑什么热闹?” 第35节 即使发作也是一副冷冷冰冰的模样。 归期小心翼翼地对付着,“因为这是……道义?”她也不确定这话说出来会不会火上浇油,所以口吻带着些许自我怀疑。 苏令闻简直想笑,“你认为李梦溪真的会冲上去和人家打架?就算她真这么鲁莽,人家没腿不会跑么?” “当时梦溪就在我旁边,我就是顺手……捞了一下,”她说着停下来,转了话锋,“又不是打战冲前线,你那么生气干什么?” “我生气了?”苏令闻倨傲地俯视她。 归期说:“换一个表情也许比较有说服力。” 苏令闻:“……” 归期说完冲他咧嘴一笑,目的是给他降降火气。 没想到他不为所动:“少给我嬉皮笑脸。”然后一边在书包里摸索一边说:“手。”接着就见他从书包里搜出一瓶薄荷膏。 那是之前归期给他的。 归期一见薄荷膏,心生想念,伸手要去拿。 苏令闻避开,“干什么?” “我自己来。”她笑笑。 “不需要。”他说。 ……这狂妄自大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归期把袖管往上扯了扯,露出那么丁点破了皮的伤处,递了过去,苏令闻拧开瓶盖,手指头沾了点透明碧绿的膏体,涂抹在泛血丝的破皮处。 这么长时间的接触,归期已经把苏令闻的脾气摸清了一大半,他吃软不吃硬,只要平时顺着点他,就可以万事大吉。 因着这点机智的挖掘,归期偷摸着窃喜了好久。 ** 第21章 我路过艳阳 最近归期是被佟嫣缠怕了,现在下了课连洗手间都不敢去,怕被迫偶遇,即便是在午休时不得已得上洗手间,从洗手间出来之前还得趴在门口停留观望一会…… 苏令闻从男厕所出来,看见她鬼鬼祟祟藏头露尾,走过去问:“你这又是哪一出?” 归期忽然“咻”一下从他眼皮底下呼啸远去,回教室了。 苏令闻:“……” 大概三秒时间,她去而复返,并且一脸惊慌地,嘴里还一边喊:“来了来了来了!!”然后跑回女厕所打算关门。 苏令闻一只手挡住,“鬼子进村了你要吓成这样?” 归期去推他的手,“快放开,来不及了!” 接着,走廊里一道软软的女声传来,“归期?” 这把声音让归期心底猛然一抽,此刻她什么念头都没有,但下意识的动作却很迅速,她奋力拉了苏令闻一把……将他拉进了女厕所,然后关门,上锁。 一气呵成。 “……” 苏令闻背靠着墙,愣住了。 归期站在他身前,惊魂未定——而当她意识到自己的惊天之举时,也默默愣了。 “归期?”外面佟嫣喊道:“你在里面么?” “……” “归期?”佟嫣敲了敲女厕所的门。 苏令闻垂眼看着她,脸色几分阴沉,阴沉当中又透露出几分尴尬,沉默良久才从牙缝里逼出一声:“归期——” 归期冲他干笑道:“那个,其他男生想进都进不来,今天你打破陈规,成全了自己,恭喜你。” 他面有郁色,“欠抽呢吧?” 归期冷汗直冒,“……大喜的日子,不宜见血。” “……” 苏令闻背靠着墙,实在不宜随意走动,眼观鼻鼻观心,目不斜视。 归期对着他微笑道:“不用那么拘谨,这里又没其他人。”被他阴郁的眼风一扫,她倏地收起笑脸,“对不起。” 苏令闻说:“不喜欢被打扰就和人家说清楚,你躲什么?” 归期提醒他,“她是来看你的,和我打交道也是为了你,她不是给你写情书了么?” “嗯,”苏令闻垂眼看她,“信还是你帮忙递的,如今又给人搭桥搭线的,你真是克己奉公。” “举手之劳而已。”她颇汗颜。 两人在里面待了五分钟,归期战战兢兢地开门一看,确定方圆五米之内人烟罕至,冲苏令闻点点头,接着自己不忠不义地先舍苏大佬而去了。 ……好吧,其实她是觉得两人一起消失这么久,现在又同时回教室有些不妥,所以她才决定一马当先,舍己为苏大佬的。 估计苏令闻也考虑到了这个问题,在外面又待了五分钟才回的教室。 归期刚一回教室,敏锐地察觉到气氛有异。 一抬头果然见李梦溪飞奔而至,一个猛子扎进她怀里,“主上!你要给我做主啊做主!!今有容怿小儿,当众欺我辱我,求主明察!!” 归期摸摸她的脑袋,道:“色乃刮骨钢刀,他怎么欺你又辱你的?有照片否?有高清视屏否?将细节速速报上来。” “这个不重要,他已经被我打死了,”李梦溪说:“有个事儿,刚才佟嫣又来找你了。” “我看见了,”归期往自己的座位走,“刚才在洗手间躲了半天。” “苏令闻的烂桃花居然是你帮他挡的,”李梦溪“啧啧”摇头,接着抱胸娇嗔:“好浪漫啊!” 自从班长的计划开始启动之后,几个人天天放学之后留下来讨论题型,九门功课每一门都要出一份卷子,一个星期出两科,九门科目出完差不多就可以期末考了。 他们出题时,会分别去请教各科科任老师的意见。 第一个星期是语文数学,试卷发下来之后,利用早读,午休,放学一点时间进行答题和讲解。 至于上台讲题的人选—— “我没兴趣。”苏令闻用眼睛刷题,一题一题看得飞快。 “你好歹分担一门科目嘛,”班长苦口婆心,已经在这儿劝15分钟了,“我们一共五个人,九门科目不好分,你分了一门,剩下八门我们四个人每人负责俩。” 苏令闻翻页,不言不语不答应,显得十分不近人情。 班长狠狠心一咬牙,不顾脸皮开始撒娇:“好嘛好嘛好嘛好嘛……” 这么一下,把旁边的归期吓得不轻,久久回不过神来。 容怿过来时猛一下给班长的后背来了个偷袭,“班长你真是可男可女,可刚可柔,可恶可爱……可娘可娘了。” 班长冲他推攘,“去!”然后偷偷对着归期使用唇语。 归期茫茫然地辨认了半天,才猜出他说的是——你,撒娇。 她速速摇头——我,不会。 班长——你,试试。 归期——求,放过。 第36节 班长性急之下,干脆对她明着说:“为了组织,为了我的一片苦心,为了同学们的期许!” 归期:“……” 苏令闻莫名,转头看向她时,就发现她露出一副准备就义的表情。 归期说:“你、你就……” 苏令闻:“嗯?” 归期双手捂胸,深吸一口气,然后——“去嘛去嘛去嘛去嘛!你去不去?”语速非常紧迫,口吻非常生硬,有一种追着人讨债的冲击感,把苏令闻惊得眼角一抽。 “你没有学到班长的精髓,”容怿提点她:“要娇憨,可恶与可爱的互相交融,你看我的——” “滚。”苏令闻侧脸。 “干嘛这样?”容怿顺势轻轻柔柔地推他一下,给他抛了个娇憨的眼神,真是娘得浑然天成。 归期一直觉得容怿是一个令人可恶又可爱的神奇男子,今天他亲力亲为地证实了这一点。 三波风格迥异的撒娇攻势之下,苏令闻终于妥协了,答应负责数学这一科目。 那天苏令闻上讲台的时候,底下掌声如雷鸣,他一手拿着数学的卷子,一手拿着粉笔,从选择题开始,一直说到多选,黑板干干净净,而底下很多同学却奋笔疾书,因为他会拓展知识点。 到了后面的大题,他手里的粉笔才终于派上了用场。 归期看着他时,很意外地频频走神,手里的笔总是走走停停,多次猛一回过神来就发现自己被抛后了许多。 她惊讶于他的从容自在,也许因为他习惯了备受瞩目。 她想起前阵子在他家里他给自己讲题时,声音要比现在低且柔,嗓子非常好听,会反复确认她是不是跟得上他的速度。 这人总是给她太多惊喜,看起来性情冷淡,但其实很通情达理。 归期想,如果有一天,有个女孩对他坚持不懈死缠烂打,也许缠着缠着,他就妥协了。 归期盯着他看了很久很久,久到忘记周遭,忘记前因后果,只有眼前。 直到他慢慢走下讲台来,回到座位上,然后转过来问她一句:“我好看么?” 归期的意识渐渐回归,点头,答非所问:“挺厉害的……” 苏令闻不动声色,继续问:“我说的那些都记下了?” 归期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并没有着墨多少的卷面……她手忙脚乱地抓起试卷塞进课本夹住,然后十分识时务地找班长借笔记。 周末两天,归期一般会待在家里学习,尤其就快期末考了,她连帮妈妈出门买瓶酱油的时间都没有,每日只想伏案而作。 但是归程闲得慌,写完作业就看电视,看完电视就玩拼图,玩累了拼图就跑到他姐房间,趴在书桌上说:“姐姐,我们玩捉迷藏!” 归期敷衍道:“好,你去藏好。” 看见看着卷面上的题,抛物线顶点p,坐标为……p(-b/2a,(4ac…… 归程兴奋起来往外跑,怀着紧张与激动的心情,跑到妈妈卧室的衣柜里藏身。 归期在自己房间里大喊:“小橙子,你在哪里啊?我找不到你了。” 小橙子捂嘴偷笑。 隔了一分钟,归期原话重复了一遍,小橙子毫无意外藏得稳稳妥妥的,接着每隔一两分钟她就会喊一次,不过才过十分钟她就忘了喊了,只专心做题。 直到二十分钟过去…… 归期才猛一回神。 她着急忙慌地冲进妈妈的卧室直奔衣柜,一打开,小橙子“哇”一声跳出来,兴奋不减,反而见长——“你找不到我找不到我!哈哈哈!” 都半个小时过去了,这小子居然没有因为无聊而睡过去,更没有憋不住自己跑出来,小小年纪难得有如此沉稳的心性啊。 怕是二过头了吧……归期想。 归期配合笑道:“你真厉害。” 归程说:“那姐姐带我去哥哥家,我还要学打篮球!” 归期一愣,没提防他会来这么一出,但是接着她转念想了想,也好,昨天下午放学他在讲台上讲题时她没认真听,导致现在有些题解不出来。 —— 归期摁门铃的时候,苏令闻在沙发上睡觉,胸口搭着一本书,归期过来之前没有打电话提前告诉他,因为她最近为了学习的事心态紧绷,所以特别讲究万事随缘。 门铃响了三四次都没人回应,这缘随得有点不给面子。 归程藏在归期身后,说等哥哥出来的时候要吓他一跳,捉迷藏上瘾了可还行? 归期说:“哥哥可能不在家,要不咱们回去?” 归程摇头,“你再摁门铃嘛。” 归期只好又摁了一遍,这时正好铁门“啪嗒”一声,开了…… 苏令闻还没醒过神来,开门见了人,他倚门调侃,“哟,稀客。” 归期正想说小孩子面前你少来那套! 小橙子忽然蹦出来大叫:“哇!哥哥我来啦!” 这一喊,把苏令闻给惊着了。 苏令闻给小橙子扔了个篮球,让他自己到后院先练习一下,稍后检查,小橙子跑了之后,他拿着苹果一声不吭地削皮。 客厅里静默无声。 归期坐着有些尴尬,好久没来了……她寻了个话题:“阿姨出门了?” 他把苹果切成两半,然后才慢悠悠地“嗯”了声,从鼻腔里懒懒哼出。 苏令闻不配合的时候,归期往往是束手无策的,所以他“嗯”过之后,归期只能另找话题,而在她绞尽脑汁找话题的时候,他递了半个苹果过来。 归期接了苹果,说了声谢谢,“小橙子说要过来找你,于是我就,顺便,带了试卷过来,问问你。”她把课本翻开,拿出数学卷子。 就在这时,小橙子跑进客厅,“哥哥!我练习好啦!” 归期手拿试卷僵住。 然后苏令闻站起来了,“既然你是顺便来找我的,那就排在特地来找我的后面,排队期间自己再动动脑筋。”他说完叼着小半块苹果走了…… ** 第22章 我路过艳阳 “既然你是顺便来找我的,那就排在特地来找我的后面,排队期间自己再动动脑筋。”苏令闻拿了一块苹果叼在嘴里,头也不回,扬尘而去。 刚才归期来苏令闻家的时候,随手就只带了一本数学课本和一张数学卷子,因为她没有料到苏令闻少爷毛病犯起来,还是有些不近人情的,导致她现在只能对着数学试卷干瞪眼。 昨天还夸他通情达理来着,算她看花眼了。 沙发扶手上搁着本书,归期目测大概2-3厘米的厚度,黑色硬皮,烫金字,封面明晃晃写着三个字——《十日谈》。 苏令闻有看课外书的习惯,而且看得都是一些她听都没听过的书,不过《十日谈》这本书,她记得历史课上老师曾提到过。 这本书讲述的是10名男女在一栋别墅里玩乐,每个人每天分享一个故事,一共10天,共同完成了100篇故事。 归期不太有看课外书的时间和精力,上一次看的是日本作家龙之介的短篇集,这还是沾了他的光才有机会认识到。 门铃响起来的时候,归期才刚看到第三则故事,她放下书跑到可视对讲机那里往屏幕里一瞄,门外的人居然是肖殷…… 她朝后院方向看了一眼,心存迟疑地跑出去开门了。 第37节 肖殷乍一见到过来开门的人着实暗惊了一把,接着哼笑,“什么剧情?你怎么在这儿?” 归期沉着应对:“……《我与大佬同桌愉快的周末学习时光》。” 肖殷听了一笑,进去之后把门关上,“像——同桌,周末,愉快,时光,这样的词汇,不觉得怎么听怎么让人想入非非么?” “就像,”归期停下来回忆了一下,说:“一见到短袖子,立刻想到白胳膊,立刻想到全|裸|体,立刻想到……”为了和谐文明,她没有说下去,看着他问:“是这个意思么?” “那你是短袖子还是白胳膊?”他笑容暧昧,调侃了一句。 归期一听,嘴角生生那么一抽,无语。 肖殷扬笑而去。 归期跟在肖殷身后经过院子,看见苏令闻斜斜倚着门,和走过去的肖殷说了两句话,然后归期就听见屋子里小橙子大喊:“三哥哥你来啦?” 三哥哥? 归程这些小子在外面认亲认得很主动很具体么…… 连辈分都给安排得这么周全。 肖殷走进去和小橙子来了个久别重逢的深情拥抱。 有的时候,归期在小橙子的社交能力面前会深感汗颜,她特别想向自己弟弟请教一下,他是怎么做到在苏令闻等人面前这么游刃有余的? 归期走过去的时候,发现苏令闻正看着自己,她以为他有什么话要说,结果他一声未吭,转身回屋了。 肖殷前阵子跟苏令闻借了张唱碟,就是那种市场绝版并且有一定年代的老唱片,今天想起来要还,正好没什么事就过来了,然后苏令闻就让他陪小孩玩了一个下午…… 他对此颇有微词,“从我15岁开始就再没有人可以随意安排我的生活了,今天我居然被安排陪一个7岁小孩玩儿球?” 小橙子抱着篮球跑过来放在他跟前,然后坐在篮球上,“哥哥你在说什么?” 肖殷揉揉他的脑袋,“感恩吧小子,这是你唯一一次利用我消遣时间的机会。” —— 归期趴在茶几上做题的时候,苏令闻就在边上剥桔子,那酸涩的气味滚滚弥漫,归期抬头看了他好几眼,她发现只要他安安静静地做某件事时,脸上的神态总会不自觉地流露出丝丝冷淡。 剥个桔子而已,不能慈祥一点? 人一旦少了和蔼可亲,就少了烟火气息啊。 苏令闻这人虽然平时和周遭的人相处起来挺随意和睦,说说笑笑也是时有的事,但他依然会时不时在不经意之间给人一种,随时要位列仙班的高冷感。 这种高冷并不是刻意表现出来的一种冷淡态度。 归期很负责地琢磨了一下,小小年纪,要么故作深沉,要么天性冷落。 唯一让她觉得他还有点温暖的人性的,是他剥完桔子皮之后,给她投喂了不少桔子,从刚才到现在,归期几乎没见他吃,全给了她。 她抬头又瞄了他一眼,这回被他逮了个正着…… 她急中生智:“桔子真好吃。”说完还给他递了个被桔子完全治愈的笑容。 “偷偷摸摸看我那么多次,”他又递了一半给她,“我还以为你有什么要紧事要说。” “我就是光明正大地欣赏了几眼……”她说:“桔子。” 他伸手把果盘直接端到她跟前,供她慢慢赏玩,“适可而止,别耽误了学习。” 归期依他之言,以航拍的姿势变换各种角度假装欣赏了几眼,然后问他,“我与桔子孰美?” 苏令闻第一次听到这么蹊跷的志向,一愣,眼睛里忽然闪烁着笑意,说:“桔子无论美丑都能吃,而你无论美丑都挺能吃。” 归期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小小声地反驳他,“我吃那么多,还不都是你给我的么?” “嘀咕什么呢?”苏令闻看着她。 “伟大的现代伪文艺诗人,李梦溪曾经说过,如果一个人总是喜欢揪着另一个人作对,那么就说明!”她义正辞严,指指他又指指自己,“他嫉妒她!” “我嫉妒你一口气可以吃下——”他略一回想,微笑,“三个桔子?” “什么?”归期惊讶捂嘴,“我居然吃了三个桔子?” 这么多? 难怪她感觉有点饱…… 苏令闻起身去了厨房,归期随之愤然而起,对着他的背影拳打脚踢。 阴谋啊! 为了讽刺她能吃,他居然暗戳戳地喂她吃了三个桔子? 这样危险的青少年,传统的道德观还能约束得了他么? 归期“呃”一声,打了个嗝,期间迅速观察了一眼茶几上的桔子皮,然后回想了一下刚才的细节,很快就发现了蛛丝马迹,她跑到厨房门口说:“不对!你每次给我的都是一半桔子,一共给了三次,所以我一共吃的是一个半的分量!” 说完很是得意,冲着天花板默然大笑三声:哈哈哈! 苏令闻嘴里含着一口温开水,慢慢咽下去之后,他端着玻璃杯经过她身旁,很配合地表扬了她的无聊,“很,明察秋毫。” 归期秉持着敌对的态度,对他的表扬表示不屑一顾,扭头走了。 —— 周一早上归期起晚了,去学校的路上慢一步就会迟到的那种,刘珊看她每天玩命似的早出晚归,心想让她多睡会儿也好,没想到一不留神就让她睡过头了,最后是让小橙子给叫起来的。 最后她急急忙忙赶到公交站,眼看着往学校的那趟车要开走,揪着书包带,奋起直追。 这时候她看见了苏令闻,就站在边上冲她伸出手,让她快一点。 归期惊讶的同时铆足了劲儿冲刺,跑过去把手往前一抻,搭上了苏令闻的手掌,然后被他拉着跑上了已经准备缓缓起步的公交车…… 两人坐在后头的双人座上,归期跑了一趟,现在还有些喘息,“你怎么也这么晚?” 他“嗯”了一声,没有再说其他。 归期狐疑地侧眼斜视着他,心里忍不住做一番猜想。 他看过去,道:“有意见?” 她摇头。 两人一下车就跑,归期跑不快,苏令闻拉着她跑。 归期远远看见前面还有两个倒霉蛋也在拼命急奔,在跑进校门口之后,赫然一见校园内空荡荡的景象,原本被着急的情绪所覆盖的惊慌在这一刻冷不丁再次兜上心头。 幸运的是,两人踩着即将早读的最后十秒钟,终于抵达教室。 那会儿白鸣珂就站在教室外边儿,低头数着腕表上的时间,就在最后的那一分钟里的最后十秒内,苏令闻拉着归期从楼梯口冲了上来,跟着在白鸣珂垂眼确定最后一刻的那一瞬,跑进了教室。 教室里瞬间掌声齐鸣。 毕竟同桌两人同时即将迟到,却同时在最后关键时刻出现在教室里的现象并不多见,这样的事在枯燥无味的学习生活中,还是挺能振奋人心的。 坐在座位上,归期有一种历劫成功的畅快与恍惚,以及,今后除了生死,哪一桩都是闲事的豁达胸襟。 然而,这副豁达胸襟在第二节数学课上,被数学老师一道来历不明却不明觉厉的题目,给扼杀在了支气管当中…… 下课后,归期抱着数学课本瘫在座椅上,两眼无神,魂归离恨天。 等她回过神来,赶紧问苏令闻,“你说我刷了那么多题,为什么数学老师一换题型我就看不懂了?” “题型复杂,无非就是里面包罗的知识点丰富了,”苏令闻拿着笔和本子不知道在写什么,一边说:“公式就那么几个,如果做不到迅速活用,那么在做题的时候不要只记题目怎么解答,关键是题型,和它的延伸拓展类型。” 他说着,把数学老师留下来的那道题稍微做了简化,再让她自己解出来,就这样一步步引导她做出来。 第38节 在归期接触数学的整个高中生活里,苏令闻对她的影响挥之不去,她总会在某个时刻不经意地想起他来,想起他一边动笔一边教会她的情形。 那种冷冷清清,并欢欢喜喜的感觉。 ** 第23章 我路过艳阳 期末考的前一天,白鸣珂给大家开了个班会,底下一群学生还以为班主任在期末考前大概有什么勉励的话语想要表达。 没想到他站在讲台上,把毛衣的两只袖子往上一撩,双手撑着讲台,说:“考完试就是寒假了,咱们办一次冬游怎么样?” 班长首先激动地站了起来,怀里揣着薄薄的一叠班费,两只眼睛熠熠生辉。 白鸣珂继续说:“鉴于咱们班的班费有限,毕竟大家都是学生,咱们就挑选一个近一点的地方,游玩游玩,呃……比如当天来回。” 底下有人不满发言:“老师我们可以加点儿钱,去远点儿的地方行不行?” 白鸣珂干咳一声,“不行。” 底下又有人抱怨,“当天来回?那我们是在车里面体验冬游么?” 白鸣珂又是一声干咳,“车程不远,比如……八达岭长城。” “……” 这个冬游目的地说出来,白鸣珂自己都有点心虚,“我相信在座的各位并非全部都去过长城,正好趁这个机会,咱们去……饱览一下祖国的大好河山!” 某位女同学说:“算了吧老师,咱们就不能志向高远一些,比如跨个市?” 白鸣珂怒摔粉笔,“长城怎么了?正好可以让你们锻炼锻炼身体,要不然整日坐着刷题都刷出毛病了!” 苏令闻看起来兴致不大,归期猜想他估计是纵横过五湖四海的人了,跨省跨洋的都不在话下。 更何况是跨个区? 归期就不一样,她难得有一个不需要顾虑学习时间的机会外出走走看看,因为这是班集体活动,对于她来说,这等同于官方权威认证的,暂时可以放下学习的玩乐时间,所以她没有负担,不管去哪她都兴趣浓厚。 只不过她不明白为什么白鸣珂坚持要求当天来回。 后来她私底下一问班长才知,好不容易等个寒假,白鸣珂要陪女朋友,他愿意抽出寒假一天时间出来陪一群朝夕相对难免相嫌的兔崽子们外出一日游,这还是班长三番两次委婉提出来的请求。 最后,考虑到班里某一大部分同学的强烈诉求,班长秉持中庸,承前启后,给了个上下皆勉强觉得满意的方案——天津一日游。 既跨市,又能当日来回。 下课后,办公室里。 白鸣珂拍着班长的肩膀不要脸地表示,“你不愧是朕的心腹,冬游事宜,老师就全权交给你负责了,相信以你的能力会让老师满意的,不过眼下考试比较重要。” 班长备受鼓舞,承诺并郑重起誓会安排好一切。 月考那么多次,归期也考出了淡定,考试前的准备也只是刷刷题,该记的都记下了,该背的也都背起来了,精神紧绷了好几个月,到这临考前反而有种释怀的感觉。 晚上做完题,坐在门口一边喂蚊子,一边陪妈妈聊天。 —— 周时宜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苏令闻拿了两本书在旁边坐下来,陪她。 电视里播的是一部家庭伦理剧,苏令闻觉得他妈的品味处在一种南北两级分裂的状态,说好听点就是雅俗共赏,她欣赏得了东方戏剧,西方歌剧,也看得来某些闹哄哄的家庭伦理剧。 电视进入广告,周时宜忽然问:“今晚小七怎么没来?” 苏令闻挪动的眼珠子微微一停,“不止今晚,这阵子都没来。” “所以我才问你,最近她怎么不来了?”周时宜挪到他旁边,“我记得前段时间她不是每天晚上都过来找你学习么?” “不清楚。”苏令闻说得随意。 周时宜侧眼笑着看他片刻,问:“是不是你惹她生气了?一个女孩子忽然改变主意,和你保持距离,一定是因为你做了什么让她不高兴了。” 苏令闻的思路被打岔了,想了想,随口说道:“她心思没这么敏感。” “你这么了解她?”周时宜笑了笑。 “我同桌。”他道。 那时候她说因为怕别人误会。 可是她晚上以及周末时间过来学习的事只有双方父母知道,其他人并不知情,她怕谁误会? —— 考试第一天,刚考完上午场,归期在考场的楼梯口碰见了李梦溪。 李梦溪一见她立即奔了过来,拉住她的手就大肆感叹:“小七啊小七,我今天才终于知道,容怿这人太正常了!” “是见到比他还诡异的人了么?”归期问。 “肖殷啊!!”李梦溪用力抓着她的手,“这人估计珍藏了一脑子馊水。” 据李梦溪添油加醋的透露,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 今早语文考试,监考老师秉职业精神简述了一遍考试规则,然后把试卷分发了下去,在接下来一个半小时里,教室里一众考生安安静静本本分分地答题。 监考老师踩着高跟鞋来回慢慢踱步,三中的大部分学生一向自觉自律,但也得谨防个别。 忽然,有个同学举手道:“老师我有问题。” 监考老师走过去询问什么问题。 他说:“这阅读理解第一个问题问,当作者面对食堂阿姨善意赠与的丰富伙食,他是什么心理活动?作为一个只体验过食堂馅饼的馅儿只有指甲盖儿那么丁点大的学生,我要是把题目解答出来,就失了答案的真实性。” 监考老师说:“满口胡言!食堂馅饼的馅儿一定有两指宽!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在答题的时候要谨慎审题,抓住问题的核心。” “无论什么核心我都没体验过,没有切身体验的答案就是虚伪!” “你……” “为了答案的公平有效以及真实性,我认为学校食堂的伙食该改进了,至少一盘醋溜土豆丝里面土豆丝的分量要多于醋!” “你……” “伟大的祖国母亲用血液孕育了我,我报之以一片赤诚以及热血,伟大母校的食堂用一盘土豆丝少于醋的醋溜土豆丝来孕育我,我该报之以什么?” “你给我出去!!” “好的老师。” “……” 这个人就是肖殷。 归期问:“任何行为都具有目的性,他这么做总不会是要搞行为艺术?” 李梦溪懒懒一笑,“理由很简单,为了提前交卷,当时距离交卷时间还有大半个小时,他不想干坐着等。” 后来归期每次见到肖殷都会有一股崇敬之感油然而生,毕竟他行人之所未敢行,做了她一直想做而不敢做的事情。 用古人的话来说,就是天生反骨。 考试这几天,归期似乎很难碰到苏令闻,明明在一栋楼里面考试,唯一一次见到还是第一天考试早上在公交站里,和平时一样。 之后两天就没有见过他了,归期会在公交站里等一会儿,最后还是一个人上了车来学校。 第39节 归期没有手机,也联系不上他,更不能贸贸然地跑人家的家里,怎么样的不太合适,所以干脆就不去想太多,专心对付考试。 不过这两天她倒是见过肖殷两次,其中一次还被她撞见他在调戏谷幽兰…… 与其说是调戏,归期觉得用骚扰一词可能更为贴切。 谷幽兰还是一副冰山脸,肖殷完美演绎流氓土匪,虽然他没做什么冒犯的肢体动作,看起来也都还算规矩,但归期就是产生了一种想上前剿匪的冲动。 啊,为了部落! 最后一科考完,归期在座椅上如释重负,慢悠悠走下楼的时候,她在楼梯口看见了李梦溪,似乎在等人,她凑过去轻轻一拍她的背,“等谁呢?” 李梦溪见到她,挽住她的手臂,“还能等谁?你说你也不买个手机什么的,万一有事找你是叫我鱼传尺素还是飞鸽传书?” 归期:“打电报可能快一点。” 李梦溪:“胡说,明明是打你家座机快。” 归期:“……哦。” “对了,”李梦溪说:“班长说过两天会把去天津的时间和地点发送到每个人的手机里,到时候我再通知你。” “嗯。”归期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忽然问:“这两天你见过容怿么?” “见是见过,”李梦溪口吻颇嫌弃,“还是那副不打不老实的耗子精臭德性,怎么问起他了?对了,听说苏令闻的爷爷住院了,这件事你知道么?” 归期惊愣片刻,说:“我不太清楚。” 李梦溪点点头,“容怿说这两天他一考完试就坐家里的专车上医院陪爷爷,每天早上来学校之前也会先去一趟医院再过来。” 难怪…… 忽然之间行踪不定的。 寒假开始之后,小橙子忽然生出想学空手道的想法,如此有男子汉气概的壮志把归爸爸乐坏了,一高兴就顺便鼓励归期去报个古筝培训班,说是琴棋书画咱得占一个。 归期兴趣不大,有时间学古筝她宁愿多花点时间刷题或者多看两本书。 寒假第二天下午,李梦溪打了电话过来,“明天早上7点20在咱们校门口集合,班长包了辆车,别记错时间了,是明天早上7点20在咱们校门口集合。” 归期特意拿笔记了下来。 前天晚上,小橙子一早收拾好包裹,准备第二天跟着姐姐出发天津一日游。他的计划非常周祥,带了部数码相机,说要和哥哥找100张照片,带了个布偶毛毛虫,说车上可以抱着睡觉,还带了两瓶矿泉水,说迷路的时候用水维持生命…… 归期赞美了一下他考虑周到,然后把他轰出自己房间,让他去睡觉了。 明早6点左右她就得起床,按照归程贪睡的秉性,他一厢情愿的计划必泡人参鸡汤无疑了。 果不其然,小橙子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9点钟,姐姐不知去向…… 无可奈何,刘珊只能带着他到附近公园溜了一圈,溜公园的时候他还不肯放下他的包裹,不过只要他和老大爷大妈聊得热乎,一切烦恼皆可抛之脑后。 —— 归期抵达校门口的时候是早上7点钟,人没到齐。 终于有一次清早赶来学校不是为了上课,而是为了玩。 李梦溪随后不久也到了,一来就看见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想什么呢?我怎么感觉你这两天的情绪有些些低落?” 归期说:“快过年了,你我即将长大一岁,这在古时候都可以成家立业,治国平天下了,而如今的社会只要求我们修身,这说明什么?” 李梦溪:“什么?” 归期回:“说明思想开化了,社会前进了,我们却退步了。” 李梦溪:“……有道理,可是这和你情绪低落有什么关系?” 归期笑:“私以为这叫沉稳。” ** 第24章 我路过艳阳 人陆续到齐之后,班长清点完人数,拍拍手掌说:“齐活!现在大家排好队上车。”说完又喊了两遍“女士优先”。 归期来得早所以排在前面,李梦溪紧跟在她身后,容怿几乎是踩着点来的,排在了队尾。 排在容怿前面的女孩转过来问:“苏令闻怎么没来?他没有报名么?” 容怿原本拿手机在发信息,听了这话笑笑说:“他没来不还有我么?” 女同学嗤他,“就你贫!那能一样么?” “怎么不一样了?”容怿说:“我俩一样优秀,我和他的感情很好,别挑拨离间。” “他是优,你就有点秀了。”女同学笑了笑。 “原来是这样?”容怿假装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一行人浩浩荡荡出发天津了,历经长达3个小时的车程,差不多是睡完一觉醒来就抵达目的地,车还没停下来班长就开始扯着嗓子提醒大家准备下车。 等所有人陆陆续续下了车,全部人挤在车门前,缩着脖子耸着肩,在凛冽的寒风中瑟瑟发抖。 人群之中包括抖似筛糠的白鸣珂,那高频率的颤动让旁边的归期隔空感受到了震撼。 归期问:“老师,你没事吧?” 白鸣珂哆哆嗦嗦道:“……老、老师年纪大了,体咿咿谅一下。” 所以说这大冬天的游什么玩?看把他一个身强体壮的而立男子汉给逼成什么狗模狗样? 寒风嗖嗖地持续呼啸,班长把拍在脸上的围巾扒拉下来,说:“前面就是远近驰名的天津古文化街,大家排好队跟着我出发,不要走丢了。” 说完领着大队,声势萎靡地出发了。 班长领着众人来到一座门楼前,指着上面的牌坊说:“大家看!这就是津门故里牌坊!” 精神萧索的众人默默抬头望了一眼,又把脑袋缩回肩膀,跟着班长继续走。 归期冷得不断搓手,大意了,没想到今天的气温会骤降两度,早知道就把妈妈给她准备的羽绒服带过来了……明明头顶着阳光,但这阳光似乎是居于形式客气地晒一晒而已,没有一丝暖意。 李梦溪抖得两眼翻白,因为她穿了裙子过来,底下一双丝袜,上面还不肯穿多。 班里的女同学……以及白鸣珂全部挤在一块走,迎着呼啸的寒风有种跋山涉水的既视感。 男同学倒还好,穿的够,再说大多数也没有女孩子那么畏寒。 现在是假期,早上十点多钟就已经是一派熙熙攘攘的光景,班长摇着手里的五星红旗,领着全本同学在游客的夹缝中一路向北挺进。 容怿之前来过天津,这些个景点也都逛过,所以没那么大的好奇心。 他把外套脱下来,走到归期和李梦溪旁边,说:“我就一件外套,你俩谁需要?” 归期都快把掌心搓下来一层皮了,两只手下还是冷冰冰的。 她看向李梦溪,发现她冷得嘴皮都青了,赶紧把容怿的外套拿过来披在她身上。 人群里有女同学发问:“班长,有没有什么室内观光的地方,太冷了!” 班长扬声回答:“这里有座华夏鞋文化博物馆,不过我上网查了,周一周二不开放,今天恰好周二,这里还有间名流茶馆,不过得网上订座,但我们人太多,没剩那么多座。” 白鸣珂自认作为班里的主心骨,他得带头振作起来,于是他上下两排牙齿打着颤,说:“大、大……家多动动,一会儿就、就暖了,早逛完,早回去……” 李梦溪说:“前面有吃的,咱们自由活动吧,我饿了想吃东西。” 第40节 就在班长看向白鸣珂请示意见的当口,有个同学忽然说:“我想吃那个!!”接着所有人一哄而散,纷纷自主觅食。 白鸣珂只来得及大声喊:“三个小时之后街口集合!!” 容怿拉住要奔赴美食的李梦溪和归期,说:“走吧,容怿哥哥带你俩去吃点东西,吃饱了再带你们领略一下天津的文化风貌。” 三个人找了个馆子裹腹,然后容怿就带着两个女孩,把古文化街包括附近的景点都逛了一遍,期间容怿给白鸣珂打了个电话,说下午5点之前会赶到集合地点。 归期对于“古文化街”这四个字还是有一定憧憬的,古色古香的街道,清雅别致的古楼,放眼望去充斥着不可言喻的古典情韵…… 而现实却是,人山人海,走在古街上就是翻山越海。 纵有十分兴致,也被这熙攘的景象吓退了。 最后三个人赶在下午5点之前,回到了街口集合。 而气温在夜幕降临的时刻也随之降下来,所有人又开始瑟瑟发抖,白鸣珂感觉回温不久的身体又开始没出息地一如筛糠抖得昏天黑地。 他今天这一整天特么都快抖出心肺衰竭了! 人还没到齐,班长负责给他们一个一个打电话,然后对白鸣珂说:“老师,他们最晚的半个小时之内赶回来。” 白鸣珂勉强点点头,“……那行吧。” 班长又说了,“还有,刚才司机师傅说,他得有一个小时才赶得过来。” 白鸣珂闻得此讯,两眼怒翻,当场气晕过去。 这一晕把一众学生吓得不轻,众人急吼吼:“老师!!!” 容怿显得比较冷静,二话不说奋力抱起白鸣珂……瞬间又把他摔回地面,体育委员跑过来帮忙,二人合力把白鸣珂抬起来,在路边拦了辆车去了附近的医院。 班长留下来安抚众人的情绪,“大家不要慌!老师会没事的!我们在这里等车来,大家留在原地不要走远了!” 司机师傅到了之后给班长打了电话,班长领着全班同学赶往汽车停留的位置。 这一趟每个人都折腾得精疲力尽,上了车所有人躺在座位上,裹着毯子昏昏欲睡。 班长上了车之后给容怿打电话,容怿说老师受了风寒发烧了,正在输液,还有一个半小时。 容怿他们回来的时候已经接近晚上9点了。 车内开着昏黄的灯,每个人都睡得不省人事,白鸣珂抹了把脸,感觉此趟简直丢尽了老脸……他瘫在桌椅上怔怔发呆,只能争取在下半学期靠自己的智慧争回脸面了。 归期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她是由容怿家里的专车给送回来的。 所以说,有的时候认识一两个有钱人家,即便不需要深交,也是受益良多。 睡觉之前归期洗了个澡,一出来听见厨房里开火的有动静,走过去发现是妈妈在热菜,“妈您怎么起来了?” 刘珊把两个炉子都用上,说:“给你热两个菜,还没吃呢吧?今天这么冷,我看见你羽绒服都没带过去,冻一天了吧?” “我还行,”归期倚在厨房门口,说:“我们班主任发烧了。” “发烧了?”刘珊惊讶道:“我记得你们班主任是个……壮大汉吧?” “他……” “外强中干,你看你跟泥鳅似的都比他强。”刘珊说完自个儿笑了。 刘珊给归期煮了点红糖姜水给她去去寒,归期在喝姜水的时候她忽然说起了苏家的事,“听说苏家的老太爷前几天回京看病了,这几天令闻那孩子在他爷爷跟前忙前忙后,也是个有心的孩子。” 归期“嗯”了一声,默了片刻又说:“我们班昨天的天津一日游他就没来。” 刘珊看了她一会,笑容淡淡,“令闻确实是个优秀的孩子,他身上担负着家里人的希望,他倒也很争气,不过那样的人家悉心培养出来的孩子,怎么着也不会差,更何况他那么争气。” 归期捧着碗,望着黑浓的汤水发了会儿愣,然后说:“妈,您刚才说苏令闻的爷爷回京看病是什么意思?” 刘珊说:“令闻的爷爷身体不好,这几年一直在青岛那边养病,据说是令闻奶奶的老家,老太爷执意要去,家里人拧不过他,也就由着他了。” —— 苏令闻陪苏老太爷回青岛了,还得在那儿陪爷爷几天才回来。 这是晚饭时归荣聊起来的。 那天在天津吹了一天冷风,回来这两天归期总感觉想打喷嚏,而且确实打了好几次喷嚏,也有点鼻塞的迹象,不会要感冒了吧…… 然后第三天早上起来,归期刷牙的时候,刷着刷着,她感觉有一道温热的清流从左边鼻孔迅速流了下来…… 于是养病一个星期。 归程因为报了空手道培训班,天天去上课,家里难得清静,非常适合归期养病,于是她天天待在家里,吃饭,吃药,看电视,到点了睡觉。 感冒好得差不多的时候,下午她出门去接小橙子回来。 路上经过胡同附近的篮球场时不禁停了下来,那会儿在这颗老杨树下,并不是她第一次见苏令闻,以前她经常会在篮球场外边看见他在里边打篮球的身影,老杨树碰见的那一天,应该算是他第一次见她才对。 然后就是在苏家了。 那会就已经觉得他有点清傲,能和你说说笑笑,并不代表他和你倾盖如故了。 忽然她鼻子里痒痒,忙打了个喷嚏,又打了个喷嚏。 身后有人轻轻问了句:“感冒了?” 归期忙一回身,惊愣的片刻还是下意识回答:“已经好了……” 苏令闻周身拢着浅淡的余晖,薄薄的阳光打在他的侧脸上,在他原本清冷的眉宇间堪堪化开一泓柔水,他朝她微微一笑。 归期指着他,说:“你剪头发了?” ** 第25章 我路过艳阳 那个寒假,归期过得并不轻松,她感冒差不多花了一个星期,除去过年放松的三天,剩下的时间全部拿来学习,刷题刷到大脑麻木,因为此后两年的学习任务只会更加繁重,她得提前让自己适应这样紧凑的节奏。 唯一能让她放松下来的机会,就是下午4点钟她去空手道的道场接小橙子回家。 她一直觉得小橙子想学空手道是因为,为了挽救自己之前被肖殷的小侄女一个回旋踢给踢爆了自尊心,后来她发现,原来事实的确是这样…… 归期在训练场外面等小橙子今天最后一场训练赛,对手是—— 肖殷的小侄女,肖织夏。 只见场上两个娃娃对垒,势均力敌。 教练一声令下,小橙子一声怒吼,“哈——”冲了上去,肖织夏二话不说转身就跑,哒哒哒跑了一圈下来,忽然转身一个回旋踢,一脚把小橙子蹬倒在地。 k.o! 比赛结束。 归期扶额,久久无言。 人家故技重施他都能故错重犯,这个失误犯得天衣无缝,让归期既心疼又想和他断绝亲属关系。 边上的肖殷尴尬地干咳了两声,笑道:“小橙子是个实诚的孩子,有出息!” 小橙子下场换了衣服,过来的时候瘪着嘴,神情十分倔强,忽然一下扑进姐姐怀里,默默抽泣。 归期拍拍他的背,口吻非常官方地安慰他,“织夏是你的前辈,功夫比你厉害很正常,不过姐姐相信你总有一天会超过她的。” 肖织夏扬着脑袋走了出来,被肖殷拉到一边,语气无奈,轻声细语说:“你下手这么重干什么?就不能让一回师弟?你回回都赢,这让小叔的面子往哪儿搁?” 肖织夏:“……哼!” 回去的路上,归期苦口婆心安慰了一路,什么“男子汉心胸豁达”,“大丈夫目光放远”,“胜负只是一时的,精神高于一切”……等等。 第41节 苏令闻刚好从篮球场走出来,正喝着水,一只手拎着外套领子,他喝完水把瓶子捏扁,投入旁边的垃圾桶,走了过去,说:“又让小织夏给揍了?” 归期的安慰刚让小橙子的情绪稍微有点起色,他倒好,过来一句话就让效果归零…… “你就……”归期一脸纠结,“不能当个寡言少语的美少年么?” “我说错话了?”苏令闻漫不经心一笑,轻轻淡淡的笑容里并没有一丝愧疚,“揍就揍了呗,男孩子对女孩子可以宽容一点。” 归期以为他这话只是一句口头的安慰,不过仔细回头想想,她发现他的确有这方面的绅士风度。 起风了。 苏令闻把外套穿上,然后敲了一下小橙子的脑袋。 小橙子忽然抬起头来,一本正经道:“可是我还是想打败她!我也要一脚把她踹到地上去!” “可以换一种方式,温柔一点,”苏令闻默了一下,说:“你和织夏一起训练的时候,是不是也会发生一些愉快的事情?” “等一下!”归期急忙捂住小橙子的两只耳朵,说:“他们还小,不适合发展那些乱七八糟的感情故事……” “什么乱七八糟的感情故事?”苏令闻看着她,神情若有所思,“我在引导他放下成见,能不能试着和织夏做朋友。” “……” “你想什么呢?”他问。 “……误会误会。”归期尴尬笑笑。 小橙子把捂住耳朵的手扒拉下来,说:“等我把她打趴下了再和她做朋友!” 这时候容怿走出篮球场,见到他们在,顺势也过来了,他摸着归程的头顶笑着说:“小橙子啊小橙子,今天你挨揍了么?” 小橙子举着拳头,气势逼人,说:“过不了多久我就可以打赢她了!” 容怿一下抱住小橙子的脑袋,说:“有志气!走,陪哥哥打球去!” 归期:“……” 把小橙子带走之前,容怿保证吃放之前把他送回家去,然后带着小橙子重回球场,帮他换个赛场重振雄风。 苏令闻双手揣在外套的兜里,对她说:“走了。” 她回过神来跟上去,埋着头走自己的路,怎么搞得自己好像是来接他回家的一样? 以及,气氛怪怪的…… 这是他从青岛回来之后,归期第二次见他,归期能感觉到他身上细微的变化,他整个人似乎比之前要冷肃了许多,笑还是那样笑,但沉默的时候是又冷又郁。 归期裹紧身上的外套,仔细考虑了好一会才开口,“你爷爷身体怎么样了?” 苏令闻也沉吟了半晌,稍微偏着脑袋说:“不怎么样,老人家上了年纪,年轻时攒下来的毛病就都藏不住了。” 归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怕自己说错话,惹得他更加心事重重。 苏令闻忽然道:“听说……” 她积极回应:“什么?” 他犹豫了一下,反而不说了,“没什么。” 这样弄得她莫名其妙,心里还十分好奇,“到底是什么?” 他说:“不重要。” 归期感到无奈,“不重要一开始就别提啊。” 这不是故意折磨人么? “听说我不在的那几天,你心里一直惦记着——” “没有。” “惦记着学习。”他补充道。 “……完全正确。”归期尴尬至极,埋头疾走,苏令闻笑了下,快步追了上去。 冬日的傍晚,连夕阳都沾染了森森寒气。 归期把头发全部拨到一边,然后把身上的浅色格子外套的纽扣严谨地扣上,两只手兜着袖子,缩着肩膀抵御风寒。 苏令闻说:“腰太直了,弯下来一点。” 归期依言,抻着脖子佝偻着腰,然后扭头看着他问:“这样么?” 苏令闻慢慢露出一笑——“你好,小老太婆。” 归期:“……” 其实他能和自己开一点玩笑,她还觉得安心一些。 归期立马从衣兜里摸出一张便签给他,用满怀期待的窃喜口吻,趁机问道:“苏老头啊苏老头,你眼前的老太婆是不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老太婆?” 苏令闻收了便签一看,“苏令闻帅x2。” “快告诉我,”归期十分急切,“你眼前的老太婆就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老太婆!” “你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老太婆。”苏令闻如她所愿。 嗯…… 为什么没有一丝高兴的感觉? 苏令闻轻轻嗤一声,笑了,“傻样。” 归期把衣兜里的一叠便签掏出来,撕下一张啪一声贴在他胳膊上,“告诉我,归期是不是才华横溢,才貌双全,才高八斗,才清志高!” 苏令闻取下胳膊上的便签,“没写字?” “你先留着,以后再补上,想写什么就写什么。”归期催他,“快说。” “你是。”他说。 “……是什么?” “才什么什么,的。” 过分了! 居然偷懒! 归期又撕下来一张拍向他的胸口,就这么和他一路玩到接近家门口时,她已经负债累累,而苏令闻手里却攒了一堆空头支票,仔仔细细收进兜里。 归期又撕了一张给他,笑笑问:“苏令闻,你开心么?” 年少是有诗有酒,有风有雨,有情有意。苏令闻认为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应如是。 他垂着眼看着手里的粉红色便签,半天里无话,从归期这个角度看上去,能清晰地描摹出他清逸的眉眼,墨色的眉,因微阖而显得狭长的眼线,眼尾稍稍上翘,嘴角淡淡上扬,特别特别好看。 归期看着他抬起眼回视自己,她还没来得及说话,手臂就让他拽了一下,她整个人就这么撞了过去,下意识抬脸的瞬间,他手里的便签顺势贴了上来,随即他的吻也落下来。 她的,人生第二个吻,居然献给了一张便签?? 他低声回应:“开心。” “……” 最后他闻了闻便签,说:“草莓味?” 归期的脸红红火火,回过神来的瞬间恼羞成怒,“草莓味怎么了?我就爱草莓味!草莓味万岁万岁万万岁!!”说完俩手往兜里一踹,“哼”一声走人。 欺负人么这不是!! 苏令闻摩挲着便签一角,一阵莞尔。 —— 第42节 吃饭之前,归期颓然地瘫倒在沙发上剥花生吃。 刘珊经过时发现她精神不济,于是过去摸摸她的额头,“没发烧就好。”说完进厨房炒菜去了。 小橙子回到家,一进家门就直奔姐姐的房间,进去之后发现姐姐没在又跑了出来,这才看见她在客厅剥花生吃,他跑过去晃一晃她的脸,“姐姐你怎么了?” 归期嚼着花生米,没有回应。 小橙子忽然受到惊吓,跑进厨房告诉妈妈,“妈妈!姐姐中邪了!我跟她说话她不理我了!” 刘珊一边炒菜一边说:“姐姐感冒刚好,你别烦她,让她休息。” 小橙子还是不放心,“可是她看起来好像没有灵魂一样。” 刘珊只好说:“可能是渴了,你去给姐姐倒一杯水。” 小橙子噔噔噔跑去倒水,给她递了过去,“姐姐你振作一点,等我赢了比赛,用奖金给你请一个老和尚给你念经作法。” 归期接过杯子喝了口水,说:“谢谢你,赶紧去写作业吧。” 小橙子摇着肩膀,“可是我也要吃花生。” 归期把一篮子全部递给他,“拿去吧。” 几分钟后,归荣一进家门,看见沙发上的小橙子手里一篮子花生壳,嘴里还叼着两粒花生米,他怒喝一声:“小橙子!”他把篮子拿过来翻了翻,嘴里念叨:“半斤花生居然全吃了?全吃了!” 他把篮子往茶几上一放,说:“给我站起来!” 小橙子跳下沙发,蹿到茶几另一边跑进归期的房间,归荣立马追上去,看见房间里归期在学习,一下子立定在门口不敢轻举妄动,小橙子冲门口扭屁股,十分嚣张,归荣怒发冲冠,抄起拖鞋就要扔过去,正好归期转头望了过来,他急忙一收势,举着拖鞋扇风。 归期问:“爸?你怎么了?” 归荣哈哈笑道:“没事没事,你学习你学习,” 归期一眼看穿这对父子表面和气,实则杀机暗涌的真相,仔细一想就明白怎么回事了,“爸,其实那个花生……” “对没错!我正要为这事儿找他算账!”归荣撸起袖管走进来,“你不用替他求情,今天我就是要教训教训他!” “爸,花生我也吃了一半。” “……” “那我就更要教训,不!是惩治!惩治他!”说完把小橙子扛起来,归荣一边走一边说:“明知道被姐姐吃了一半,爸爸就只剩下一半的下酒菜了,他却任性妄为,此为不孝!今天谁也……” “你敢动他!”刘珊抄着锅铲急奔而来,指着他说:“把人给我放下,留你一命!” 归期一看到点儿吃饭了,于是赶紧走出去主动解决家庭纠纷:“爸,性命要紧。大丈夫的气性要有弹性,这叫能屈能伸,男人对女人要宽容一点,这叫绅士风度。” 一席话终于让两方放下屠刀,和和气气地吃饭。 ** 第26章 我殷殷期盼 少年啊—— 我殷殷期盼,你事事如愿。 —— 许多年以后,归期回忆起自己的高中生活,感觉那是一段无趣,但很快乐的日子。 元宵节那天,归期和爸爸妈妈,还有小橙子,在苏家吃了个饭。 那天,苏斐难得有了空,既没出差也不用出门应酬,终于能在家里安静舒适地过个年节,而归荣这个昔日的患难之交在苏斐心里,一直有个十分特殊的位置。 平日里不一定非要有什么交集,但当自己想要清清闲闲喝上一口的时候,旁边这个人一定是他。 这个世上无论出身何等门户的人,一旦有机会,就会想返璞归真。 那天也是归期第一次见到苏令闻的爷爷,那是个……一眼就能让人想象得到,他年轻时一定是个文质彬彬,风度翩翩的绅士。 苏老太爷年轻时是清华教授,后来还当过中科院的院士,如今在青岛养病,甚少回来这边。这些是之前容怿告诉她的。 饭后,苏老太爷坐在沙发上,两只手杵着拐杖,右手食指一搭一搭地敲着,笑眯了眼和归期随意地聊了两句,然后说:“咱们上楼,小七和令闻一起,咱们上去弹琴。” 也是在今天,归期才知道原来苏令闻还会弹钢琴,是在小的时候爷爷教他的。 在这之前,归期对会弹吉他的男孩子还抱有憧憬,但那晚之后,那个弹钢琴的少年清逸的背影占据她的脑海许多年,久久萦绕不去。 苏老太爷似乎弹得不大利索了,但归期心里很感动,她总觉得这位老人家不单单是在弹钢琴,也许这一刻他心里有着某种强烈的念想,让他如此坚持地弹完一整首曲子。 这首曲子的旋律她很熟悉,因为在无数个不经意的时刻听过,但她一直没弄清楚名称,后来苏令闻告诉她,这首曲子叫——《致爱丽丝》 老太爷弹累了,让苏令闻令送他回屋。 归期坐在琴房的沙发上发了会儿呆,然后走到钢琴旁边,没有坐下,右手的手指放在琴键上试着弹出一个音节,然后第二个音节,在接下来几分钟的时间里,她琢磨出了《小星星》第一句的旋律…… 她反复弹反复弹,弹到熟练,弹到手指形成记忆,弹到她感觉时间有点久,于是停下来,转身望向门口,果然看见苏令闻在那儿。 归期转了回来,无奈地闭了下眼睛,有一种……实打实献丑的既视感。 苏令闻走过来,摁了下琴键,跟着也弹出《小星星》第一句旋律,说:“我教你。” 归期一惊,下意识就回嘴,“不用了,你弹吧,我听。” 然后,归期就被他摁着教了大概30分钟的《小星星》,弹错一个音还得重来,反复的重来就导致又一个30分钟过去…… 归期没明白他这么执着教自己《小星星》目的何在,在忍无可忍的时候她终于问他,“你这么喜欢这首歌么?” 苏令闻只看了她一眼,琴键上的手指未停,“不是你喜欢么?” 归期问:“我跟你说过我喜欢了?” 苏令闻:“那你刚才在这儿琢磨半天?” 归期:“……” 她和苏令闻并排坐在一张琴凳上,两人无语对视了数秒,分别为对方的二愣子思路感到震惊。 他看过来的目光似乎颇为玩味,这导致归期不敢这么直坦坦地回视他,所以她先收回目光,说:不过还是谢谢你。”一边把手指放在琴键上弹出完整的《小星星》。 一曲结束之后,她笑着问:“我这样算不算学会弹钢琴了?” 苏令闻默了下,说:“你可以在心里这么安慰自己。” 归期气结,一生气就口出狂言,“不就是会弹钢琴么?我还会古筝呢。” 苏令闻颇意外地轻抬了下眉,他不会轻易去质疑别人,但以他对这丫头时而出其不意脱线的秉性的了解,他有必要表示一下怀疑,“都会哪些曲子?” 果然,归期这种实诚的心理素质一下就暴露了,“就是……还没完全学会。” “意思是,正在学习?”他问。 “就、就是,可能,也许即将会去学……”归期不禁嫩脸一红,“我爸之前的确打算让我去报个培训班,培养一下情操……什么的。” “那叫压根不会。”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以后不要随便欺骗别人,”苏令闻双手放在琴键上,轻快舒缓的旋律在他的指缝间徘徊,归期听了这话怔愣了片刻,就在她处于该羞愧反思还是反唇相讥之间摇摆不定的瞬间,他忽然接着说:“除非你有百分之90的把握。” 归期坐着呆滞了半天,本着虚心向学的心态,她不耻下问了:“为什么是百分之90?” 琴声未断,苏令闻说:“百分之90是信心,即是对输出内容的掌握程度,剩下的百分之10,一是寡廉鲜耻的心态,二是判断和应变的能力,任何欺骗行为都存在风险,所以应变能力尤为重要。” 归期简直对他五体投地,为他的不厚道,为他寡鲜的道德…… 琴声戛然而止,他看过来说:“对输出内容的掌握越精确,就越能降低受道德谴责的风险,包括你自己的良心。” 第43节 归期听不太明白。 他说:“如果你对古筝有一定程度的了解,刚才说不定就能蒙混过关,并且事后你并不会产生太多的内疚,因为你对古筝的确有某方面的认知,只是缺一个实际行动而已。” 谬论…… 一派胡言! 归期说:“本质上就是说谎,不管对输出内容的掌握是百分之多少,都是说谎。” 苏令闻点了下头,“我没说客观或者本质上的区别,我说的是降低受道德谴责的风险,不管是出至外界,还是来至于你的内心。” 归期还在琢磨他话里的意思,一时陷入了沉思。 他继续说道:“只要做到这几点,基本就成功了,比如现在,这一刻,我对你的说的话。” 她一愣,问:“……那你刚才说的到底对不对?” 他笑,“自己判断。” 晚上睡觉的时候,归期对这番话思量良久,在后半夜她终于大彻大悟,得出一个结论,苏令闻的话就说明一个道理:胡说八道+臭不要脸=所向披靡。 —— 元宵过后就开学了。 第一天上课,归期依然起得早,吃完早餐抓起书包兴冲冲就跑出门,直奔公交站,她刚走出胡同口,校服的后领忽然被人扯住往回拽了一把。 背后的人说道:“早。” 归期回头一看,然后抢回自己校服的领子,又一本正经地整理了一下仪容仪表,说:“我决定,不偏听偏信,所以元宵那晚你说的话,我驳回!” 苏令闻轻笑了下,不置一语。 她继续道:“以及,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这句话从今天开始就是我的人生格言,之一。” 苏令闻看了眼腕表的时间,说:“走吧,请我吃早餐。”说完从她眼前掠过。 归期赶紧追上去,说:“还有两句:信近於义,言可复也。恭近於礼,远耻辱也。最后一句:先行其言,而后从之。” 苏令闻道:“整部《论语》都是你的人生格言。” “要不我把《论语》借给你品一品?我今天带来了。”归期拿下书包去翻。 “我家里有。”苏令闻说。 “你有?”归期不得不一脸正色,“那你还能说出那样一番有违仁义的话,可见一本《论语》已经拯救不了你了,你的思想很危险,我认为……” 苏令闻一声打断她,“一开学就要当话痨?到底请不请我吃早餐?” 归期果断直言:“不请,我又没答应你。” “我想吃蒸饺,小笼包,两个煎饼,两根油条,一杯豆浆。”他自顾自地说。 “你怎么吃那么多?”归期惊骇。 “……当然是因为食量大。”他嘴角一丝嘲讽。 “注意你的态度!”归期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怒了,“现在是我出钱请你,我是你的金主!” 苏令闻微笑,“我谢谢你,归金主,走吧赶时间。” 归期:“……” 等一下,不是说不请他的么?怎么还成金主了? 最后两人在学校外边某条街的一家早餐铺子里,苏令闻只吃了份蒸饺,归期见他如此手下留情,心怀感恩之下,顺手就送了他一杯豆浆。 苏令闻拿着豆浆一边走一边说:“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归期大受打击,后脑勺如晴天霹雳,忍不住为自己辩白,“我只是比较心软而已,你别太过分……” 苏令闻淡道:“陈述事实而已。” 归期一怒之下,做了个可怕的决定,“那你把豆浆还给我!!” 苏令闻喝完最后一口,把纸杯捏扁,冲她微微一笑,隐隐有些嚣张道:“那你,来抢啊。” 此时的归期尚且有一丝理智,说:“如果你想激怒我,那么你成功了——” 苏令闻打断她的话,“激怒你很难么?” “……” 不共戴天!势不两立啊啊啊!! 归期冷静下来之后,阴恻恻地说了一句非常经典的台词:“苏令闻,我不会放过你的!” 苏令闻笑笑,“随时恭候大驾。” ** 第27章 我殷殷期盼 苏令闻的某些言行让归期觉得危险,认为他是个在道德边缘游移不定的灵魂,一个行差踏错就是地狱,为了拯救这个堕落的灵魂,她决定升华他的思想。 当然了,最终目的,是让他诚服于她高尚的情操。 她并没有忘记开学第一天的早上,自己在他面前立下的誓言。 这天午休,她把苏令闻囚禁在座位上不让他走,此等惊天之举可把容怿和李梦溪给……乐坏了!两人非常默契地以为,这是要表白的前奏啊! 于是两人纷纷赶来,且八卦且旁观。 苏令闻懒懒地靠着椅背,饶有兴致的看着她。 归期一脸高深,从书包里拿出了一本……和小橙子借来的《伊索寓言》。 她说:“相信你听过小狗过河的故事,小学课本里讲过,小狗嘴里叼着肉,过河的时候看见河里的影子也叼着肉,误以为是其他狗,于是它起了贪念,想抢影子的肉,结果一声吠,嘴里的肉就掉河里了,这个故事说明了什么道理?” 苏令闻听完,说:“说明自知者明,不自知者,不要照镜子。” 李梦溪忙问:“什么意思?” 容怿在旁边翻译:“一个没有自知之明的人就不要照镜子了,不然就像那只狗一样,看见的全是自己的短处还不服气,最后偷鸡不成蚀把米,所以这个故事里错的是那条河!以上。” 李梦溪默默挪到归期旁边,说:“刚才我旁边好像坐了个神经病。” 归期尴尬地咳了两声,说:“没关系,咱们来讨论一下蛇与农夫的故事,农夫救了被冻僵的蛇,蛇醒过来却反咬了农夫一口,肇事逃逸了,请问这个故事说明了什么道理?” 苏令闻说:“少自以为是。” 闻言,归期和李梦溪对视一眼,问:“这个怎么说?” 容怿积极翻译,“人家蛇宝宝明明是在冬眠好吧?睡得好好的你偏要把人家弄醒,谁没点起床气?只咬你一口已经是嘴下留情了。以上。” “……” 归期怒摔书,“最后说一个,龟兔赛跑!内容我就不赘述了,你知道这说明什么道理么?这说明奋发向上的弱者也能战胜目中无人得意忘形的强者!”她一口气说完,然后——“以上!” 李梦溪大力鼓掌,积极拥护归小七,“说得好!” 苏令闻慢悠悠道:“为什么乌龟要和兔子比赛谁跑得快,而不是谁跑的慢?” 归期笑容一僵,“……书上就这么写的。” 苏令闻道:“书上这么写,你就信了?” 归期心里很紧张,因为她感觉接下来苏令闻又要开始妖言惑众了…… 果然,他说:“乌龟和兔子赛跑,以自己的弱项挑战他人的优势本身就是不自知的表现,他能赢得比赛只能归为一时侥幸,这是个例,不是普遍现象,不能说明问题,”他说着停顿了一下,继续道:“以及,不要拿个例去混淆视听,这并不值得骄傲,以上。” 第44节 k.o! 李梦溪果然中招,用力鼓掌,掌声比刚才还响亮,“太棒了,说得太对了!苏大佬你是我男神!男神!男神!” 在一阵掌声中,归期气急攻心,血溅当场,足足蹦了三尺高。 苏令闻淡淡说:“理科不行就读文科,不会钢琴就学习古筝,反之亦然,总有一样东西会成就你让旁人无法企及的优势。” 容怿和李梦溪同时看向归期…… 归期一惊,“看我干嘛?我又不是乌龟……” 下午放学回去之后,那本《伊索寓言》就被她塞床底下了,被苏令闻的妖言那么一迷惑,她觉得自己已经没有资格读这本书了,还是好好研究《论语》算了。 —— “你以为这样我就服输了么?”归期摇摇食指,“既然文斗不行,那么就只好武斗了。” “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李梦溪拿着小镜子擦口红,一边说:“苏大佬无论是进攻手段还是防御手段,那都是全方位的,滴水不漏!” 于是,接下来两天,归期开始致力于挖掘苏令闻的弱点,经过两天两夜不眠不休坚持不懈的地毯式以及3d立体环绕式搜索…… 未果。 就在她万念俱灰之际—— 李梦溪提供了个建议,“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 归期忽然死灰复燃,“你的意思是,送一个美女进行色|诱?” “不用美女,”李梦溪冲她无辜眨眼,“你就行。” “……不好吧。”归期很是犹豫。 李梦溪拍拍胸脯,“相信你梦姐,你只需要适当地运用技巧去色|诱他,保准一诱一个准,你知道这叫什么?” 归期沉默片刻,说:“这叫卖艺不卖身。” 李梦溪激动打了个响指,“有悟性!” 归期说:“可是我不会这个……” 李梦溪抓起她的双手,“没关系,我教你,来,跟我说一遍,苏~哥~哥~” 归期拼命甩开她的手,用生命呐喊:“不不不!!我不!” 伴随着她的呐喊,上课铃声响了,此事暂告一段落。 而放学之后,趁着苏令闻和容怿下楼打篮球去了,李梦溪跑到归期旁边,继续诱哄她,“小七,想要立下战功赫赫,你就要突破心理的屏障!这叫不破不立啊!” 归期听了深以为然,她叹口气说:“等我做完这一页的题。” —— 篮球场上,苏令闻打完一场下来,坐在己方的篮球框架下,倚着铁架喝水,额头和鼻尖沁着薄汗,他一只手臂搁在曲起的膝盖上,手里拎着矿泉水瓶子,安安静静地看着场上来回交错的身影。 远处时不时一两个结伴的女同学经过时,会停下来观望,指指篮球架下的身影互相耳语两句,然后面带羞色地慢慢走开。 偶尔还会冒出一句来自爱慕者的呐喊:“苏令闻加油!!” 苏令闻刚把头扭过去,人已经跑没影了,他无语笑笑。 一直到日光渐柔,场上的人慢慢散了,容怿和肖殷两人一对一,乐此不彼。 苏令闻看了半天,从地上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扬声喊道:“走了。” —— 李梦溪把班长给提溜到了后门的角落里,以及归期的跟前,她说:“班长,我有个重要的事儿想拜托你配合一下。” 班长怯生生道:“可是你强迫我的手段不是拜托该有的态度……” “成大事者,”李梦溪一只手插|入班长腋下的墙上,语重心长:“能屈能伸,你明白么?” “不明白……”班长回。 “不重要。”李梦溪一摆手。 归期说:“梦溪,这不太好吧?” 李梦溪深叹一口气,“班长,从这一刻开始,你就是一座雕像,没有感知没有思想,明白么?不重要,你只要照做就行,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班长:“……” 她说完,对归期比了个“请你开始”的手势,然后说:“记住我教你的,神态语气,一步到位!” 归期冲班长鞠了个躬,一本正经说道:“得罪了,班长。” 班长紧张地咽口水,垂死挣扎,“请你不要这样……” 归期恍若未闻,一只手拉住他的袖子,深吸一口气,道:“冷、冷……枫哥哥……”有气无力,气若游丝。 班长大惊:“啊?” 李梦溪猛拍了一下他的胳膊,“啊什么啊?你是雕像!请你不要互动好么?成精也不能是这个时候!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 班长反应过来,连连点头,“对不起对不起,再给我一次机会。” 李梦溪不高兴地“嗯”了一声,然后对归期道:“我和你说过了,神态语气要一步到位,不要犹豫,不要压抑,要柔和,要甜腻,冷枫哥~哥~” 猝不及防一声撒娇,既柔且和,既甜且腻。 班长一脑袋扎墙上,想了此残生…… 归期捏着拳头,抵制一身含苞待放的鸡皮疙瘩。 —— 二楼的时候肖殷回自己班了,高一二班在三楼,苏令闻和容怿继续往上走。 “我怎么感觉归期最近不太对劲?”容怿手指头顶着篮球转,“我总感觉她想一口撕了你,是不是压力太大了?” “隔一段时间总要发作一下,这才是她的常态。”苏令闻手揣在校裤的兜里,似笑非笑道。 两人说说笑笑,一拐弯,经过隔壁班走廊,然后拐入自己班的后门,就被眼前正在发生的一幕给震呆了……容怿手上的篮球呱呱落地…… 只见归期揪着班长的袖子左右轻甩,喊了句:“冷枫哥~哥~” 冷枫哥哥脸一红,血气上脑了,“你不、不要这样……” 李梦溪被喜悦冲昏了头脑,顾不上雕像再次自作多情地互动,她握拳欢呼:“yes!that’s right!” 容怿扭头看旁边面无表情的人,说:“我说归期最近不对劲吧?你看不及时治疗,这回简直不对劲大发了!” 苏令闻神色不明,一言不发。 看见门口的苏令闻,归期有些紧张,因为她要开始真正的卖艺了…… 李梦溪怂恿着她,“快去快去,一举拿下!” 归期点点头,两条腿僵硬地走到苏令闻跟前,才刚开口说了个“苏”字,苏令闻抓起她的手腕扭头就往洗手间方向走,直奔女厕所,然后把门关上了。 还真是一回生二回熟啊…… 他这么义无反顾,归期也不好意思阻止他突破底线。 苏令闻估计是气懵了,问了句毫无意义的话,“刚才在干什么?” 第45节 归期一心想着什么时候才是最合适的卖艺时机,所以并没有认真去听他说什么,只回了句:“啊?嗯……”她在“要不要说?”和“为了艺术献身”之间徘徊不定。 “你跑学校认亲来了叔叔阿姨知道么?” “苏令闻!”她忽然严肃喊了一句,苏令闻以为她生气了,没想到她下一句小小声又半带迟疑地来了一声:“哥哥……” 他倏地愣了半秒,迅速转身,开门,百米竞走…… 怎么了怎么了嘛!归期急忙忙在他身后跟了几步,然后停下来目送他头也不回毅然远去的背影,她纠结地咬指甲。 生气了? 至于么? 大不了以后不说了嘛,生什么气? 归期从后门进的教室,看见苏令闻就坐在位置上,她搓搓双手,刚准备走过去就被迎面而来的李梦溪给扯着走出教室。 “怎么样怎么样?什么效果?”李梦溪激动地直跺脚。 “不高兴了,”归期有些幽怨,“出什么馊主意?色|诱?卖艺?人家不买账。” “不能够啊!”李梦溪疑惑地抠指甲,“再怎么着也不能是不高兴啊!” “大概他不喜欢……这样~那样~”归期把校服的下摆扯了扯,说:“色|诱一计,pass!另谋良策吧。” 回去的路上,容怿和李梦溪走在那两人的后面,让他们有仇报仇,有恩报恩。 苏令闻一路上安安静静,抿着嘴,面有寒色。 归期觉得自己能气到他,实不相瞒,她感觉自己心里还是有点平衡的,哈哈哈哈哈…… “你跟谁学的那些?”他冷不丁问了这么一句。 “跟谁学?”内心的狂欢戛然而止,归期说:“这是女孩子的天性。” ……嗯,梦溪告诉她的。 没想到他一口否决,“你没有这个天性。” 归期一听就不高兴了,双手插着腰又开始剑走偏锋,出其不意,抻着脖子冲他喊:“哥哥,哥哥,哥哥,哥哥……” 苏令闻一把拎起她的胳膊把她架到自己身前,让她背对着自己,压低了声音威胁她,“敢转过来我拧断你的脖子。” 归期的后颈被他掌控在手心里,冰冰凉凉的触感激起她一身鸡皮疙瘩,她试着挣扎了几下没挣脱,说:“你敢!” 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看我敢不敢。” “别忘了前几天我请你吃过早餐!” “……” “还有豆浆。” “……” “这是你对待恩人的态度?” “是。” ** 第28章 我殷殷期盼 近来连雨天气,气温又降了几度。 教室的前后门紧闭,白鸣珂站在讲台上,像杵了一只开春的圆柱形粽子,两节课上的死气沉沉,时不时来两声喷嚏作为伴奏。 下课铃声一响,白鸣珂把课本往腋下一夹,说:“同学们,最近寒流再次来袭,要注意御寒,尤其是女孩子,多穿点儿衣服啊嘁——!下课。”说完溜得像一只竞走的粽子。 下课后,整个教室弥漫着春困的芬芳气息。 归期蜷着身体一边打呵欠一边做题,五分钟打了五个呵欠,进度依然停留在第一题,她扭头看旁边正在用眼睛扫题的苏令闻,默默想了一想,抄起练习册往他那边靠了靠…… 归期问:“第一道选择题的答案是什么?” 苏令闻:“a。” 归期写下答案,再问:“第二道选择题。” 苏令闻:“b。” 归期写下,又问:“第三题。” 苏令闻:“c。” 她继续:“第四题。” 苏令闻:“d。” 她迟疑:“第五题?” 苏令闻:“e。” 她无语:“……第六题?” 苏令闻:“f。” 归期摔书,“一派胡言!” 他一言不发,翻过另一页继续扫题。 归期挪了回去,一边做题一边感叹,这个世界果然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如今的社会没有人情味儿,同桌不过如此,啧啧。 然后李梦溪和容怿这俩货用实际行动反驳了她的观点,同桌如手足。 上午最后一节的化学课上,化学实验室里。 正当同学们听从老师严谨的指令一步步严谨的执行试管实验时,忽闻实验室后方忽然传来“轰”一声响,如雷贯耳,闻者肝胆剧颤,试管炸了…… 化学老师在差点儿吓出心脏病的瞬间坚持职业操守,大喊:“大家不要乱动!”在确定了没有第二声雷鸣后他奔跑在第一前线,嘴里念:“怎么了怎么了?” 浓烟散去。 然后大家就看见容怿被炸出一脸灰炭,脑袋上的毛呈海胆状,也炸了…… 这时,李梦溪从操作台下慢慢冒出脑袋来,冲大家尴尬地笑了。 归期被苏令闻拉着已经退避到了安全范围内。 再然后,李梦溪和容怿就被带到了办公室,被送到了白鸣珂跟前。 白鸣珂一见化学老师带着这俩,尤其是容怿还一脸灰,吓得杯子都拿不住,站起来,给自己预设了一个最坏的结果,“这俩在你的课堂上制造核武器了?” 化学老师一愣,忙摆手,“没有没有,没那么严重。” 白鸣珂大松一口气,“那就好……” “也不好,”化学老师转身对他俩说:“你们两个过来。” “没有人员伤亡吧?”白鸣珂又想起了一个重点。 化学老师坐下去,说:“那倒没有,事件相关人员我都带来了,一个肇事者,一个受害者,白老师,你的学生我就交由你来处理。” 白鸣珂双目一瞪,右手食指怒抖,抖向了李梦溪,“你说,怎么回事?” 事情是这样。 李梦溪在做实验的过程当中,指甲不知道刮到哪儿居然裂了一半,她干脆把整个撕下来,随手一扔,这时她跟前的操作台上正烧着试管,试管内的液体已经沸腾,不料那一小块指甲居然战胜概率问题,正中红心,落入试管,于是就…… 轰。 “指甲?指甲?”白鸣珂气得一手捂住心脏,“你往哪儿扔不好,往试管里扔,试管里有什么东西你心里没点数么?再说了一块小小的指甲能……”他双手一比划,“轰——么?你看看容怿给你造成什么样儿了?” “老师,我想起来了,我好像涂了透明指甲油……”李梦溪说。 “指甲油?”白鸣珂立马站起来,一脸严肃,“你居然涂了指甲油?不知道学校怎么规定的么?你居然……” 第46节 “白老师,重点不在指甲油上!”化学老师提醒他。 “……那也,很重要的。”白鸣珂道。 —— “容怿不会毁容吧?”归期有些担心。 “他那张脸不是刀削出来的么?”苏令闻从自己的餐盘里给她夹土豆丝,“毁容了正好拿刀重新削一遍,不那么欠扁的。” “你不用给我夹,我够了……”归期怪不好意思的。 “酸,不喜欢吃。”他道。 “……”她就知道,美好的表象之下,一定是暗藏杀机。 肖殷端着餐盘过来直接坐下来,笑得和蔼可亲,并且八卦,问:“听说你们化学实验课上有人放炸|弹了?容怿脸都炸烂了?谁干的?” 归期听得毛骨悚然,“你从哪里听来的版本?” 肖殷说:“刚才排我前面那哥们儿说的,江湖上流传很多版本么?你俩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不知道,他们两个被老师带去办公室了,没来得及问。”归期夹一口土豆丝儿,酸的直皱眉,酸的睁不开眼,也要努力睁眼,瞪向对面气定神闲吃饭的苏令闻。 “我一早说了,”肖殷笑着拿纸巾优雅地擦了擦手,“食堂的醋溜土豆丝里的醋比土豆丝多,”他扔下纸巾,说:“看来过了个年,食堂里炒菜的大叔长大一岁,厨艺却没什么长进啊。” —— 归期给李梦溪和容怿打了饭回来,没想到容怿却不在,“他去哪儿了?” 李梦溪郁闷地吃着饭,“他说去整理形象了。” 半天后,归期若有所思地回到座位,苏令闻由始至终无动于衷,归期纳闷地看了他好几眼,终于忍不住说:“你怎么不问问我怎么回事?” 苏令闻忙着扫题,于是拨空道:“我看你挺想说的,还需要我问么?” 归期瞥了下嘴,然后把事情跟他说了一遍,最后道:“容怿为了梦溪,替她挡住了危险,很有男子气概吧?”和不肯说出正确答案还满口胡言,不喜欢酸的土豆丝给把它拨给同桌的同桌比起来,简直感动天感动地…… 苏令闻问道:“他去哪儿了?” 半个小时后,容怿回来了,顶着一个寸得不能再寸的板寸头,简直……太有型!班里的同学一阵起哄,一阵叫帅。 归期也看得目不转睛,“我以前一直期待有一个板寸帅哥抱着把吉他在我面前自弹自唱。”直到那画面被一个剪着碎短发的美男子在眼前弹钢琴所替代。 苏令闻看着她,“我发现你品味挺多变。” “有么?”归期莫名。 “我以为你喜欢文弱一点的。”他收回目光。 文弱一点的? 归期上下打量着他,哪儿文弱了? 他补充说明,“你哥。” 她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转头看了一眼班长,立马回过头来说:“哪有啊!那个是……意外!” 他点头,“喜欢确实是一个意外。” 真是什么都能掰扯…… 归期道:“说了不是就不是。” 他问:“那是什么?” “嗯?”归期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什么,说:“就是,剪板寸头的帅哥在我面前弹一首浪漫的钢琴曲。”《致爱丽丝》什么的。 “……”苏令闻不语。 归期想了一想突发奇想,说:“要不你也去剪个板寸?” 苏令闻想也不想,“想得美!” 归期讪讪一笑,“开个玩笑。” “等一下,”他忽然问:“然后呢?” “然后在我面前弹钢琴。”她积极回答他。 “你这是——”苏令闻一下一下敲着桌面,若有所思地斟酌了片刻,最后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试探性地问道:“表白?” “不是。”归期被他意味深沉的表情给吓出一脖子的冷汗,她笑着说:“幽默。” “谁有空和你幽这种默?”他沉下脸。 “……”很久很久以前,你不也和我幽过这种默么?归期瘪嘴。 —— 实验室里试管爆炸一事,情节严重,影响恶劣,李梦溪的惩罚是写一篇5000字检讨书,星期一升国旗那天早上当着全体师生的面认错道歉。 认错内容除了实验操作不当以外,还有违反纪律,涂指甲油。 特别注明——透明指甲油,别称:护甲油。 星期一升国旗那天早上,李梦溪拿着检讨书颇有气势地走上国旗台,然后她铿锵有力,正义凛然,满腔热血地——发表检讨书内容。 “领导!老师!同学们!越轨操作不可取!违反校规天理难容!此,危及生命,危害健康,有损文明道德等事,切不可模仿!” 白鸣珂在底下小声地提醒,“你是在认错,不是在开讲座,哪儿来的勇气这么理直气壮?” 李梦溪恍若未闻,继续理直气壮……“同学们!亲爱的同学们啊!” 归期觉得她不是在认错,也不是开讲座,她这是在呼吁革命,揭竿起义。 原以为这件事会给大家一个警醒,没想到李梦溪这一场演讲过后,名气大增,顺便带了一波“恋爱定理”荒唐节奏。 不能为女朋友挺身而出,挡住爆|炸|物然后去剪板寸的男朋友,要来何用? 于是近期内,李梦溪收到一堆情感咨询。 比如: 我男朋友连玩炮仗都要躲我身后,你说这场爱情游戏还有必要继续下去么?可是这场游戏我呕心沥血精心培养了三个月,如今弃号重来,是不是太可惜了? 比如: 我男朋友在打雷的时候居然跟我求抱抱求抚摸…… 我男朋友不肯为我剪板寸…… 李梦溪怒摔信纸,“这他妈的都是些什么鬼!你们分不分手跟我有什么关系啊!塞一堆信给我有什么鬼用!有本事塞一堆零食啊!” 归期还在帮她拆信封,“我觉得挺有意思的,你看男朋友不肯剪板寸的这个就挺符合事实,苏令闻就不肯剪。” 数秒后,她身后传来一句:“我是你什么人?凭什么为你剪板寸?” 归期猛往后一看,对上他调侃的目光,她冒着如注的冷汗,笑道:“什么都不是,所以你不剪是对的。”说完转过来默默擦汗,速啃下嘴唇——让你口无遮拦! 苏令闻走过来,取了其中一封信来看。 归期感觉到自己后背倒了一回春寒…… 容怿听肖殷口传了自己“为女朋友挺身而出,挡住爆|炸|物然后去剪板寸”的光辉事迹之后,立马奔回教室求证:“我怎么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伟大无私的奉献精神?” 事实上,当时容怿只是来不及躲开,因为他连要爆炸都没来得及发现就被炸一脸灰,生死关头的那一刻,那个肇事的罪魁祸首居然自己躲操作台底下。 这事儿容怿还气了好一阵。 李梦溪“呃呵呵呵”干笑了几声,摸摸他圆溜溜且刺手的脑袋,说:“从古自今,凡记载在籍的传奇故事都经过润色美化,你看你遭了那么大罪,不能让你白受委屈不是?我得成就你的美名!” 容怿冷笑,“成就我的美名,还是掩盖你的道德罪行?” “别这样嘛,”李梦溪笑了笑,“这是一石二鸟,你好我也好,皆大欢喜,世界和平,午夜梦回我一想到整件事就感动得哇哇哭。” “……”容怿斜她一眼。 第47节 “这不,”她从桌兜里抽出一顶圣诞帽,“我给你买了顶帽子,这么冷的天气,这么光秃秃的脑门,一定不习惯吧。” “这不是……”归期觉得眼熟,拿过来看了看,说:“去年小橙子送你的圣诞礼物吧?” “干什么干什么!”李梦溪恶狠狠地抢了回来,然后掩着嘴小声对她偷偷道:“我已经洗过了。” “哦。”归期应道。 容怿面色稍霁,拿了圣诞帽说:“还别说,确实不习惯,每天脑门发凉,总感觉要发生什么灵异事件,算你想得周到。” 于是…… 归期一惊,这就和好了? 果然,青春就合该是闹着玩,玩着玩着就品出趣味来了。 苏令闻伸手揉了一下她的脑袋,说:“回去了。” 归期放下信纸屁颠屁颠跟在他身后,积极地怂恿他,“说真的,我觉得你剪板寸一定很帅,板寸才是检验颜值的唯一标准。” “我知道。”他说。 “你同意了。”归期追到他跟前。 他睨着她说:“不剪。” 既如此,归期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第二天早上,苏令闻去公交站的路上,忽然一颗脑袋从身后蹿到他跟前……他愣一下,伸手抓着她齐脖子的发尾问:“你头发呢?” 归期笑笑,“剪了,好看吧,我妈都说好看。” 苏令闻嘴角一抽,太阳穴隐隐作痛,“你有谱没谱?脑子里整天造什么反?” 归期甩甩头发,“这样每天早上就省去扎头发的时间了,多好。” 苏令闻不想理她,并向她递了一个冷眼。 归期喜滋滋的,为自己果断明智的行径,普天同庆。 ** 第29章 我殷殷期盼 第一次月考,归期发挥得不错,成绩排名一下子挺进了全班中上游的位置,她怀疑是不是前阵子自己剪了个头发的缘故,使得她运势大涨。 看来这个发型至少得保持个两年才行啊…… “实际一点,真正劳苦功高的人就在你跟前坐着。”苏令闻一句话点破了她的异想天开。 “放心,我算你头等功,”她搓着双手嘿嘿笑,“下午我请你吃饭,食堂里的菜随便挑。” “不去食堂。”他说。 “……那,去外面?”归期回想着学校外面有什么是既实惠,又能看起来营造出一种丰盛佳肴假象的餐馆……貌似没有,在这一点上,食堂是秒杀四方的。 下课后,归期在女厕所里请教了一下李梦溪,“咱们学校外面吃饭的那条街,有没有什么饭馆的特色和食堂差不多?” 李梦溪洗完手,看着她,迷茫了好一会儿,“要求这么高?那你去食堂吃不好么?” 归期笑笑,“换个环境,换个心情。” 李梦溪点了下头,“中午一起吧,正好我要去文具店买点东西。” 归期还是笑笑,没吱声。 “怎么了?”李梦溪发现她怪怪的。 “没什么。”多个人的话,就是不知道今天的钱带得够不够…… 没想到中午放学的时候,归期预想的三人就又多了个容怿,她精神恍惚的伸手进兜里捏了捏钱包,稍微放心了一些。 这厚度,应该勉强能支撑得住。 学校外面的这条街,从街头到街尾,以各类餐饮店为主,文具店次之,再来是一家网吧独居一格,谁与争锋? 归期很少到这里来,因为经济原因,她觉得外面的餐馆都是妖艳贱货,只有学校食堂才是和蔼可亲的邻家姐姐。 她旁边这几位都是视金钱如粪土的主,彼此的金钱观念完全不一样。 归期认为,自己能和他们当同学这么久,凭的是彼此在学业上一致的高尚追求。 “吃什么?”容怿四处看了看,似乎没有比较符合他心意的饭馆。 “吃面吧,”归期指着街对面的那家面馆,“天气这么冷,吃面多暖和。”几个人看了过去,又转回来,似乎兴趣不大…… “四季馆吧,炒几个菜,每个人再来一碗汤,”李梦溪把手藏在外套的兜里,“那样更暖和。” “行,那走吧。”容怿领着头就走。 归期急忙摸进兜里捏了捏钱包寻求安全感…… 够?不够?这小半生的面子全在这儿了! 苏令闻就在她旁边,已经看她半天了,她什么心思全落在他眼里,分毫不差。 归期回过神来就对上了他的目光,一愣,赶紧笑着说:“待会儿记得多吃点,别跟我客气……”为今之计,就是找李梦溪借一点。 苏令闻扬唇,不阴不阳问道:“够么?” 归期下意识就回:“够!当然够!” “知道我问的是什么你就够了?” “什么都够。” “……” 苏令闻吃饭比较随意,归期也不挑食,于是李梦溪和容怿讨论半天,要了三肉一菜,一锅鱼汤。 吃饭的时候,面对一桌子菜,归期味同嚼蜡,期间一直想找机会和李梦溪密谋一下,可惜这丫头线条粗起来和天津麻花有的一拼。 不过也因为这顿饭,归期发现原来苏令闻不喜欢香菜,那锅鱼汤的汤面上飘着满满一层香菜末,盛到碗里之后,他一点一点把香菜夹出来,放在骨瓷盘子里…… 这是归期第一次发现,原来还有人不喜欢吃香菜,因为她家里所有人都吃香菜,小橙子特别喜欢,家里煮面的时候还特别爱翻香菜的牌子。 最后,归期拿着钱包正准备结账的时候,苏令闻站起来,特别爽利地把饭钱给付了,这一刻苏令闻的形象在归期心里瞬间风骨伟岸,风姿卓然起来。 得,欠一屁股债。 回学校之前,李梦溪还要去一趟文具店,归期以为她要买笔或本子,还是学习资料一类的东西,所以她一进文具店就直奔文具区域。 趁着苏令闻和容怿不注意,李梦溪把她拉着往店的最里头奔去,走到一个角落停下。 这里堆了满满一角的书,封面看起来也不像学习资料一类的书籍…… 李梦溪找了两本,冲她递了个别有深意的笑容,“知道这是什么?” 归期瞄了眼封面,说:“漫画书。” 李梦溪保持着阴森吊诡的笑容,翻开其中一本漫画书的某一页,然后举到归期面前。 眼前赫然出现的香艳淫|糜的画面让她呼吸一滞,下一秒归期紧闭双目,双手合十,念叨:“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自此,归期被强行开启了关于“男女如何进一步亲密互动”的认知。 这一段在她的学习生涯中一直是个顽固的邪恶力量一般的存在,初中的时候学校会给学生安排生理常识课,但那种程度还远没有漫画书这么赤|裸|裸,真是看得她心惊肉跳。 回去的时候,归期心里虚得跟刚作了奸似的,眼睛不敢看人,尤其是面对苏令闻的时候,立马就做贼心虚了,而李梦溪这个老流氓则面不改色,一只手提着袋子,一只手挽着归期的手臂,乐呵呵的。 那画面太刻骨铭心了,赫然一见,许多细节无法清晰可寻,但整体形象又非常深刻,像隔雾观花,烟霞里迷蒙中若隐若现。 第48节 细节记得越少,想象的空间就越大,浮想联翩,遐思如海啊…… 上课的时候,归期的脑子里冷不丁冒出一个画面,是上学期军训某一天,她在篮球场外的水池边看见苏令闻下半身的旖旎光景…… 她心脏突突直跳,跟中蛊似的脑门往课桌奋力一砸—— 这一下把苏令闻给吓了一跳,不知道她又闹什么幺蛾子。 下课后,归期背过身体,自动自觉地对着墙,面壁思过。 苏令闻勾住她的后衣领子把她拉过来一些,问:“身体不舒服?” 归期挣扎着扑腾了两下,脸上的红晕直烧向两边耳根,她挣脱不得,干脆往桌上一扑,装死算了…… 苏令闻察觉出不对劲,强制性地把她的脸从桌子里抬起来并转向自己,一脸严肃问她,“到底怎么了?” 归期愁着张脸,半天终于憋了个哲学问题,“你说,人性是不是本恶?” 苏令闻习惯性地会对她的某些莫名言论进行揣摩,“发现自己的心魔了?” 闻言,归期两道眉毛纠结成两股麻花辫…… 他玩笑地调侃:“发现自己垂涎我已久?” 闻言,她两道眉毛纠结成万股麻花辫…… 她这似默认的态度让苏令闻一怔,“你——” 她一醒神,忙说:“不是啦!” 苏令闻悻悻然,随口问道:“那看上谁了?” 归期仰天兴叹,接着往桌面一趴,她垂涎漫画里一个虚无缥缈的邪恶画面,她垂涎——呃,他的下半身……归期仓皇之下,两只爪子把自己一头毛发抓挠成一堆稻草。 苏令闻默不作声地看了她半天,神色未明。 —— 打球的时候,苏令闻频频走神,一副心不在焉的状态。 苏令闻的精神领域一直是个讳莫如深的存在,至少在容怿看来,除了苏家老太爷的事,似乎还没有哪件事能让他这么不在状态。 容怿把球扔给他之后问:“你爷爷身体怎么样了?” 苏令闻接了球,又把球传回给他,似乎没什么兴致,“老样子。”他走到篮球架下,弯腰拿了瓶矿泉水,拧开瓶盖猛灌了几口。 归期上完洗手间出来,经过楼梯口的时候刚好碰见上楼的苏令闻,两人对视了一眼,苏令闻手里拎着外套,淡淡扫她一眼,经过她身边直接走了,后面的容怿正想跟她打招呼,她“咻”一下就去追苏令闻了。 她赶了几步勉强够到了他身旁,正要说话,他忽然脚步提速,又一次把她撇在身后,归期加紧脚步再次赶上他,在进教室前说:“那个,中午吃饭的时候谢谢你。” 苏令闻脚步一顿,看向她的瞬间把手里的外套盖到她脑袋上,不声不响地进教室。 归期手忙脚乱地把他的外套扒拉下来,刚跑进教室就看见他收拾完东西准备走了,她跑回座位抓起书包再次追上去,说:“我还欠你一顿饭,找个时间我再请你。” 苏令闻目视前方,说:“随你便。” 他腿长,一步等于归期两步,尤其他刻意加快速度的时候,归期追赶得实在是辛苦,一不留神就得落后,她追得累了,不知道他莫名其妙使什么少爷性子,一气之下跑到他跟前把他的外套直接怼他脸上。 苏令闻措手不及,被她怼得往后退了两步,把外套拿下来之后长腿一迈,手一伸就够到了她的后衣领子,将她往回一拽,紧抓着不放。 归期的背撞到他的胸口,她转过来气势逼人地和他目光相对,对着对着,脑海中闪过那些折磨了她一个下午的邪恶画面,她心惊肉跳地避开他的目光,视线往下,是她邪恶画面之一的实景…… 她忙的心里又是一跳,视线惊惶惶地往上一提,再次对上他深沉的目光,再惊,眼睛继续往上一翻,实打实地冲他翻了个长长久久的白眼。 苏令闻被她灵活且诡异的眼珠子弄得一头雾水,终于把心里憋着的一口气化为实际行动,两只魔抓爬上她的脑袋一通乱造,在她脑袋上造出个鸡窝。 事了拂衣而去…… 归期顶着个鸡窝头默默跟在他身后,等车,上车,一直跟到他坐下去,她指指里面的座位,说:“我要进去。” 苏令闻差点儿被她的鸡窝头气笑,他冷着脸站起来让她进去,又坐下。 两人这么别别扭扭地安静了半天,归期想问他生什么气,正好他也有话要说,并且赶在她之前开口了,“看上哪个小子了?” 归期对着他愣了半天,脑筋转了一圈,没明白他从哪儿听来的虚假消息,“什么小子?” ** 第30章 我殷殷期盼 苏令闻预想的是她也许会紧张,会害羞,会想否认掩饰,或者草草地跳过这个话题,但万万想不到她居然坦坦荡荡地装傻? 他说:“没什么。” 归期蹭过去追问:“你听谁说的?这就是居心不良,他这是想破坏咱俩之间的感情!” 他看过来问:“咱俩之间什么感情?” 她一愣,“梦溪说,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同桌情。” 苏令闻面色郁郁地看了她半晌,说:“靠这么近干什么?同桌之间应该靠这么近么?” 归期低头瞄了一眼两人碰在一起的肩膀,然后稍稍往旁边挪了挪,嘴里小声念叨——碰一下怎么了?偷亲我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应不应该? 苏令闻看她嘴皮子叽叽歪歪的,皱着眉问:“嘀咕什么呢?” 归期脖子一横,面朝车窗口不作理会。 苏令闻揉了揉太阳穴,气得脑壳疼…… 下车之后,回家的那段路上,归期埋着头横冲直撞,苏令闻一只手拎着她的后衣领子给她限速,期间归期挣扎了几次依然无法挣脱魔掌,最后非常识时务地放弃抵抗,乖乖在前面领路。 在两人分道的那个岔口,苏令闻才松开她的领子。 归期转身冲他的背影大声喊道:“你到底听谁说的?” 他慢慢停住脚步,转过来说:“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同学。” 归期喊:“麻烦跟那位同学说——要你管!” 苏令闻挑起嘴角笑了笑,转身走了。 晚上,刘珊在客厅里喊了归期一声,让她出去吃水果。 归期忙着先做完手头上的一张卷子才出去,一进客厅就看见爸爸在给小橙子做思想疏导的工作。 归荣:“现在是法制社会,武术已经不具有惩奸除恶等意义,这些事情是像爸爸这样的人民解放军的责任和义务,如今的武术更多讲究强身健体……” 归程:“可是我学习空手道是为了将肖织夏一脚踢飞!” 归荣:“你这个思想很不好,态度不端正!你再这么想,爸爸就不能再让你学空手道了。” 归程急忙扑上去抱住他的大腿,“不不!爸爸我错了!”说完小脑袋一扭,冲无人的角落露出坏笑,“其实我是骗他的,我会坚持自己的信念不动摇,踢飞肖织夏!” 归爸爸一巴掌扫向小橙子的后脑勺,“你当你爸聋了?说那么大声以为我听不见?你的戏怎么就那么多?” 小橙子摸摸后脑勺,“可是电视里就这么演的……” 归期一遍吃苹果,一遍漫不经心地看完表演,忽然脑子里就有了新的解题思路,立马奔回房间又开始浴血奋战,一直战到晚上接近12点才洗漱睡觉。 第二天,归期打算把昨天中午吃饭的钱还给苏令闻,递给他的时候顺便提了个建议:“欠你的那顿饭,昨天就当做还了怎么样?” 苏令闻眼风往她手上那叠钱一扫,说:“一码归一码。” 归期闻言,稍稍一沉吟,就赶紧把钱收回来,“什么意思啊?欠你的饭昨天就请了,把钱还你不就完了么?” 苏令闻把书望课桌一扔,面向她说:“昨天就当我请了,你欠我的还得欠着。” 第49节 归期了然地点点头,又笑着问:“食堂怎么样?” 他道:“不要。” 归期自个儿琢磨了一会儿,忽然又有一个想法,“要不我付你现金?” 苏令闻静静直视她三秒,说:“好啊。” “真的?”她其实就是尝试性地建议了一下,没想到这就答应了。 “以后我做辅导,按时收费。”他说。 “吃饭吧,有人情味。”归期笑呵呵问道:“苏同学想吃什么呀?” “想到再说。”苏同学垂眼看书。 午休的时候,佟嫣来找归期。 其实第二学期开学之后,佟嫣并不常来,忽然时隔近一个月又跑过来,归期还以为有什么重要的事,没想到就为了给她两袋饼干。 “我自己烤的,寒假的时候学了很久,很好吃的。”佟嫣把两个扎成锦囊状的纸袋递给她。 “谢谢。”归期接过来的时候,手上沉甸甸的,分量不少。 佟嫣说:“另外一袋你帮我拿给苏令闻可以么?” 归期“啊”了一声,仓促地点点头,果然,还有一份是给他的…… “我感觉他好像不怎么喜欢我,”佟嫣的笑容有些勉强,“麻烦你了。” “你误会了,”归期挠挠额头,“其实他一直……”就是那副德性,不,不能这么说,她想了想,“他好像没有不喜欢过哪个人。” 对,在苏令闻眼里,应该是众生平等。 没有特别不喜欢谁,也没有特别喜欢谁,除了他家人。 “其实你也不怎么喜欢我,对吧?”佟嫣忽然问。 “啊?”归期没提防她会有这么一问,一时愣住了,心里头各种滋味纷纷冒泡。 佟嫣冲她笑了笑,转身走了。 归期看着手里两个装饼干的锦囊,郁闷地叹出一口气。 —— “她真这么说?”李梦溪咬了一口饼干,有些纳闷,“她怎么忽然之间这么聪明了?居然茅塞顿开,给悟出来了?” “……”归期撑着下巴,心不在焉。 “不过她跟你说这个干什么?”李梦溪把饼干一口塞进嘴里,“还挺好吃的,你试试。” “其实吧,”归期看着她认真道:“我只是不太喜欢她的那种热情,就是感觉不太真诚。” 李梦溪喝一口水,又去拿饼干,“当然不真诚了,她是冲着苏令闻来的,对你这个可能的情敌那么用心干什么?你以为人家吃饱了撑的专门跑过来和你做朋友?” 归期说:“至于她这个人,我不了解,所以谈不上喜不喜欢。” “对于她这个人吧,我了解不了解我都不喜欢!”李梦溪一激动,拍了下桌子,“上次要不是你拦着,我早给她撕上南天门你信不信?” “信。”归期也拿了一块饼干。 忽然,李梦溪拍案而起,“我知道为什么她要和你说这个了!” 归期直愣愣望着伟岸的她,“为什么?” “为了让你内疚啊!你看看你现在,不就挺内疚的么?”李梦溪啧啧称奇,又拍了两下桌子,“这个女娃可了不得,小手段一套一套的。” “李梦溪!!”旁边由始至终保持沉默的容怿终于爆发了,“我特么写张卷子容易么?怎么就你一张嘴吧唧吧唧的呢?” “谁说的?归期也吧唧吧唧了,”李梦溪指着她,问:“你怎么不说她?” “因为,朋友妻不可欺。” “……” 为了不给他们添麻烦,归期夹着饼干溜了。 苏令闻面朝里侧枕着手臂睡着了,他桌面上的那袋饼干还没动。 归期只得从另一头绕过来,放轻了手脚慢慢拉开椅子想坐下,过程中估计是太紧张了,她刚抬脚一跨,另一只却脚没能站稳,在倒下去的瞬间扶住桌子,没成想桌子让她这么一推,桌脚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咯吱”声…… 苏令闻微微皱了下眉,立刻睁开眼睛,入目的是她两只手扶着桌子,后面撅着屁股一动不动,浑身僵硬,姿势怪异又滑稽。 归期说:“对不起。” 他坐起来之后,手摁住眉心揉了两下,闭着眼睛似乎在醒神。 归期这才慢慢坐下来,挪了挪椅子,笑着说:“吃块饼干消消气。” “什么饼干?”他抬起头,果然看见自己桌上有个纸袋,扎着粉色蝴蝶结,弄得花里胡哨的,他问:“你送的?” “佟嫣送的。” “谁?” “佟嫣。” “……” 不会是忘了吧? 归期提醒他,“就是那个——” “你唯恐避之不及的人?”他问。 “哪有,”这话说的她心里怪不好意思的,“大家都是同学。” “大家都是同学。”苏令闻嘴边浮起一丝冷笑,“就你母爱泛滥,不是同桌就是同学,这个同学又是你修了几年得来的?” “这跟母爱有什么关系?”归期冲他小声嚷嚷了一句:“我又没当你是儿子!” “……” “再说了,这缘分是我一个人修来的么?我们现在能做同桌,必须双修!” “……” 苏令闻就这么看着她,表情从一开始的震惊,到逐渐淡定,再到无可奈何,可谓精彩。 归期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冲动之下言语不当了,于是赶紧补救,“我说的是分开修炼,各修各的,我们没有见过面,没有……” 苏令闻刚睡醒就被她闹得意识模糊,伸手拿了桌角的矿泉水过来,一口下去透心凉。 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归期十分殷勤地把饼干推到他跟前,顺便把蝴蝶结解开了,说:“这个饼干挺好吃的,佟嫣亲手烤了两袋,一袋给我,一袋给你,你试试。” 苏令闻依言伸手拿了一块咬了一口。 她殷切地问:“好吃么?” 他垂眼睨着她,“这是你做的?” 她回答:“不是啊。” “那好不好吃跟你有什么关系?” “……就,关心一下嘛。” “不用你关心。” “别这样嘛。”她伸出手就想顺走一块。 在她伸手拿饼干的瞬间,苏令闻拿笔往她的手背敲了一下,她“哎呀”一声迅速把手缩回来,弯腰捂着手不说话。 苏令闻瞟她一眼,“别装了,不疼。” 她转过来说:“我感觉你最近肝火很旺,动不动就不高兴,是不是因为春天到了——” 苏令闻拿了块饼干往她嘴里一塞,“闭嘴。” ** 第31章 我殷殷期盼 有件事,归期考虑了很久。 第50节 从第一次月考结束,一直到第二次月考过去,时间越是接近,她心里就越是瞻前顾后,直到这天放学回家,在那段进胡同之前的路上。 在高中这样的特殊时期,除了学习以外她本不该有太多的思虑。 往后她每每回想起来,占据茫茫脑海中最多的画面,是放眼望去横陈在西边的万丈霞光,垂垂暮矣的金色余晖,以及身边陪着自己走了一程又一程的,一身冷清少年。 归期对于青春本来就没有抱太多的期许,她的目标向来只有一个,就是考上一所好大学,而往后她追溯起来也并没有多少感触,因为生活一直按照她的原计划进行。 后来,李梦溪常对她说,苏令闻是外冷内热,你是外热内冷。 这话总让归期回想起某一次在苏令闻家里,他和自己讨论“罗生门”的事情,从他的选择中其实可窥见一斑,他就是个看似冷淡,实则内心一片温热的人。 不过那时候她还不懂,更不敢想得太深。 容怿说她大智若愚,其实是谬赞了,她仅仅是因为有所顾虑,于是裹足不前而已。 在两人分道了一段时间之后,她忽然往回跑,直到看见他的背影,趁着四下没人,她隔着十来米的距离冲他大喊:“苏令闻!!” 苏令闻脚步一顿,有些惊讶。 他转身时,看见金郁郁的夕阳从两人的侧面斜斜打过来,影子在地上拖拽得老长。 归期两只手紧紧攥着书包的带子,说:“这个星期六,我请你吃饭。”说完又小声补了一句:“还有看电影……” 苏令闻微微拧眉,“什么?” 她小声咕哝:“呃,就是,吃饭,看电影……” 苏令闻只好抬步往她那边靠近,走到她跟前停下,问:“说了什么?” 她扭捏了一会儿,说:“吃饭。” 他点头,“然后?” 她绞着书包的带子,“……看电影。” 他稍一愣神,道:“还有?” “没了。” “知道了。” 他的话刚说完,两人同时转身,马不停蹄地就走。 才刚走了几步,归期停住,又转过身来看了一眼他的背影才继续往回走。 —— 上午最后两节课断断续续下了几场雨,这会儿有点凉。 教室里只有寥寥十几个人,有些人趴在桌上睡觉,聊天的同学都自觉小心地压低了声量,那种时不时伴着笑声的窃窃私语,在旁人听来十分暧昧。 苏令闻不在,归期身后的班长也在做题。 班长拼命的程度和心情有时候和归期能够产生共鸣,他们的优良成绩都是凭着日以继夜,争分夺秒的努力得来的,他们都在面对某一些有别于此的优秀时,比如某些先天优势,时常感到力不从心,但更多还是相信天道酬勤。 归期拿了件薄薄的开衫披上,从座位起来走到教室后门。 苏令闻就背对着走廊的窗口站着,两只胳膊肘抵着窗台,上半身稍微往后仰,脸朝上,眯着眼睛不知道在看什么,或者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归期愣了好一会儿,正打算回教室的时候,身后忽然有一阵微风靠近—— 然后就听见容怿说:“周六不你生日么?出来吧?那天你所有的花费我全包了,”说完又冲归期道:“那天你也来,再叫上李梦溪和肖殷。” 归期傻不愣登地抱着门框,“那天啊……” “那天有事,不去。”苏令闻看过来,先瞟了归期一眼,再看向容怿。 “有事?”容怿明显不信,“不会又是宅家里看书看电影吧?你我还不了解,多参加点集体活动,多培养集体荣誉感,省得阿姨操心你是不是打算抛弃全世界。” 苏令闻伸了个懒腰,靠着窗台说:“那天我行程满了,没空。” 容怿听完赶了两步走过去,“真有事儿啊?跟谁约了?不能够吧?连感情深厚如你我这般的兄弟都叫不动你,还有谁能劳您大驾?” 归期抱着门框默不作声,想了一想,赶紧退下。 容怿扭头看了眼她,又转向苏令闻,道:“小七七啊?” 苏令闻望着空荡荡的后门,没搭腔。 容怿也往窗台一靠,“你俩闹什么呢这一来一回的,干脆把话挑明,跟她表白算了。” 苏令闻稍微偏着脑袋瞥着他。 容怿笑,“怎么的呢?我说错了?” “不合适。”苏令闻说。 “什么意思?”容怿皱了下眉,“我感觉你俩挺合适的,明眼人一看就明白怎么一回事儿了,就您二位当事人磨磨唧唧的逗谁玩儿呢?” 苏令闻往后仰着,脸依然朝上,淡淡说:“时间不对。”他侧脸看过去,似玩笑地说:“整体形势不容掉以轻心。” 容怿愣了一下,无语地笑了笑,默了半天才说:“你爷爷不同意?”他“啧”一声,“这事儿的确有点不好办,老人家都固执。” “没那么狗血,大哥。”苏令闻道。 “不,你是大哥。”容怿说。 有些事彼此心里头了然,却心照不宣。 或许各自的心里都有所顾虑,不敢挑明罢了。 归期所顾虑的一些事情里,不仅在乎自己的学习,更在乎家人,以及不确定的以后,而苏令闻顾虑的事情也不少,其中包括了她的顾虑。 再因为彼此之间默认了对方的特殊位置,于是也默许了对方的逾矩,于是双双皆自动屏蔽了旁人的影响,年少的模棱两可,美的是正好你情我愿。 如今的你我之间,仅此而已。 往后的你我之间,也未可知。 —— 周六,归期起来的时候,听见窗玻璃滴答响,她过去掀开窗帘一看,果然看见了淅淅沥沥的雨丝,纷纷直往窗玻璃上撞。 她搓了搓胳膊,拿了件开衫披上,进洗手间刷牙。 归期出来一坐下,先喝了两口热腾腾的豆浆,然后掰馒头吃,吃着吃着就发现妈妈一脸笑眯眯地直盯着自己看,看得她毛骨悚然——“妈?” 刘珊摸摸她的发尾,说:“这发型确实好看,特别有学生样,我给你剪个齐刘海怎么样?” 归期摇头,十分抗拒。 但是刘珊兴致勃勃,回屋拿了把剪刀出来,逼她就范,理由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于是咔咔两剪子下去,齐活! 归期揽镜自照,摸着齐眉的那层厚厚的刘海,很有掩面泪奔的冲动——“妈!!你是发廊tony老师的亲传弟子么!!” 小橙子忽然跑进来,摸着自己额头上勉强搭上眉尖的那一撇刘海,笑嘻嘻说:“姐姐你看,妈妈给我剪的,跟你一样。” 哪一样了…… 我的明明比你长。 归期出门的时候顺便带小橙子去空手道培训班,她撑了把伞出来,牵着小橙子往胡同口走去,雨势绵绵,雨丝密集。 因着雨天,胡同里来往的人不多,归期路过的时候周身阴凉,脚底下潮湿。 远远的,归期就瞧见了苏令闻站在屋檐下避雨,雨幕中冷落清逸的身姿,特别显眼。 连伞都没带,他是怎么过来的? 第51节 越靠近,归期的伞就越往下,后悔没有戴一顶帽子,缓冲一下额头上那一抹刘海的冲击力。 小橙子人矮,远远就冲那边打招呼:“哥哥!快看这里!看我剪了新发型!!” 归期:“……” 两人走近之后,归期还拿伞挡着自己的上半身,小橙子钻了出去跑到苏令闻身边,指着自己的脑袋说:“哥哥你看,我的和姐姐的一样。” 苏令闻拨了拨小橙子额头上勉强可以称之为刘海的刘海,“嗯”了声,“很有个性。” 小橙子指着雨伞,“那你看姐姐的。” 苏令闻看到的依然是雨伞还有她的下半身,“出来吧,迟早得面对这个世界异样的目光。” 归期慢慢把伞拿开,露出那颗……彻底的蘑菇头…… 苏令闻看了一眼,若无其事地别开了脸。 归期的眼皮微微一沉,“你笑了。” 他说:“没笑。” 她坚持己见,“明明就笑了。” 他转过来,说:“那又怎样?” 是不能怎么样? 太气人了…… 然而更气人的是,归期把小橙子送进空手道培训班,他逢人就要宣传上一嘴,“你看,我的头发和我姐姐一样,我妈妈剪的,好看吧?” 尤其还拉着教练说了三次。 教练被气笑了,“行了我知道了!好看好看!赶紧进去换衣服训练了!” 出来的时候,归期说:“我想买顶帽子。” “为什么?”苏令闻象征性地问了这么一句,然后自顾自地说:“先吃饭还是看电影?” “我想先买顶帽子。”归期再次声明。 “今天我生日。” “……所以?” “第一个愿望,这个发型保持到高中毕业。” 归期震惊地瞪着他,“你的生日愿望跟我有什么关系?” 苏令闻坦坦荡荡地回视着她,非常理直气壮,“今天是你陪我过生日,你说和你有没有关系?” “有……”她迟疑,“关系么?” “有,关系。”他说。 “那我还是要买帽子。” “你随意。” 于是两人先去商场三楼挑了一顶嫩黄色的鸭舌帽,归期付钱的时候,身后一只手臂伸过来,放下了一顶一模一样的鸭舌帽。 她回头,“干嘛?” 他说:“生日礼物。” 归期看着那顶帽子犹豫了一下,“你要不要再去挑一顶比较具有阳刚气息的帽子?比如刚才那顶黑色的?或者深棕色的?” “黄色的很阳刚了,跟我的气质相得益彰。” “黄色和你的气质相得益彰?” “到底买不买?” “……买。” ** 第32章 我殷殷期盼 归期刚把帽子往脑袋上一扣,头顶又一顶帽子扣下来,她一回头就和苏令闻错开,他给她盖完帽子就直接往前面走了,归期抬手正了正帽檐,不满地嘀咕了两句,追上去。 影院在6搂,两人搭扶梯上楼,远远就看见影院售票处的等候区坐了一堆人。 归期有些担心买不到票。 她抻着脖子望了一眼,转过来问他,“你想看什么电影?” 苏令闻说:“你选。” “我选么?”归期有些意外。 “嗯,选你想看的。”他的表情有些随意,口吻又有些认真。 她确实有特别想看的电影,来之前老早就了解过行情了,不过因为今天是他生日,她也不好擅作主张,既然他都这么客气了,那她就不客气了。 归期二话不说,直奔售票台排队。 苏令闻站在她旁边,对她激动的情绪有些好奇,“你想看的是什么?” 归期抬臂横指,说:“《名侦探柯南剧场版》!” “……” 票是有的,位置靠后。 半个小时后,两人排队进入影厅。 先前归期老觉得来影院看电影就是情侣之间干的事儿,包括情侣在影厅里的那些勾当也是李梦溪传播给她的,加之她以前没有这方面的消费观念,所以今天是她第一次上影院看电影。 于是在进入影厅落座的时候,归期有些尴尬,因为周围确实情侣多。 比如她旁边这两位,挽着手进来的,还互相喂爆米花…… 影院就应该给广大情侣们设一个情侣专享的影厅。 不然旁边的柔情蜜语老往她耳朵里钻,钻得她浑身难受,越难受她就越往苏令闻那边靠,越靠越近,越靠越近……脑袋几乎快贴上他的手臂。 他手伸过来,顶了一下她的帽檐。 归期一抬头直接对上他投过来的感到莫名的眼神,她急忙挺直腰板,还压了压帽檐。 他的声音轻轻传来,“想睡觉?” 她摇头。 “帽子压这么低你看什么?” “……” 后面电影开始之后的观影体验就非常愉快了,归期体验得非常投入,一兴奋起来还想和苏令闻互动分享喜悦,而迎上的却是他波澜不惊的表情。 之后归期就认为,看电影还得和同道中人一起,不然就只能是一个人的篝火晚会。 归期说工藤新一是她男神,聪明,知识面广,温柔阳光,干净帅气,还专情。 这直接导致了苏令闻对工藤新一产生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感觉,恨又恨不起来,毕竟不是一个次元的,可也无法彻底忽视此人的存在。 跟苏令闻看电影的体验是,归期总以为他睡过去了,但是每次她看向他的时候却发现他支着下巴,似乎看得很入情入境,而别人笑的时候他却又无动于衷。 神游太虚了吧这是? 他忽然一动,往椅背轻轻靠过去。 归期急忙扭头收回视线,正襟危坐。 “老盯着我看什么?我比你男神好看?”他低声问道。 “……”归期尴尬摆弄了两下双层帽檐,不敢再乱瞄。 第52节 归期忽然想,如果她的人生没有苏令闻这个人的出现,那么她现在一定是待在家里一遍一遍地刷题,又或者去了某个补习班。 而她认识了苏令闻,其实只不过是把刷题的时间改成了晚上。 没有变。 但很愉快。 看完电影出来,两人直下5楼吃饭。 那顿吃了火锅,归期戴着帽子不肯脱下来,吃到一半就闷了一脑袋的汗,最后实在受不住才摘的,两顶帽子一拿下来,她额头上的刘海跟淌了一回水似的左拐右撇,乱七八糟分成了好几拨。 她的脑袋成了一颗凌乱的蘑菇…… 苏令闻这回没忍住,“嗤”地一下笑出声。 她郁闷地扫了扫兵分三路的刘海,无论怎么扫都会粘在一块儿,粗粗细细均匀分布整个额头,恨得她把帽子一盖,又戴上了。 苏令闻喝了口水,说:“帽子摘了,再戴成腌蘑菇了。” 归期誓死捍卫面子,“不。” 他说:“第二个愿望,把帽子摘了,回家之前不许戴。” 听得此言,归期手里那一筷子羊肉抖了三抖,甩了几滴汤汁出来,“你的愿望能不能用在正途上?比如祈祷世界和平?国泰民安?祝我貌美如花?” “……” 最后她还是把帽子摘了。 而且最最后,还是苏令闻结的账,她永远欠他一顿饭。 不对,加上这一次,两顿饭了…… “慢慢来,我不着急。”走出火锅店的时候,他这么说。 “那我就,慢~慢~来~”归期趁其不备,跳起来把两顶帽子往他脑袋上一扣,成功扣篮——而且居然还挺好看?果真如他所言,和他的气质相得益彰。 就像一座冰雕上面盖了一张毛毯……这么相得益彰。 回去的时候,雨停了。 不过从地面的湿润程度来看,之前一定是下过一场暴雨,现在的空气格外清新。 啊—— 大自然的芬芳。 是你,是你赐予我绽放的力量! 归期决定把这两句话写进作文里面,一定特别有感染力以及特别加分。 她沾沾自喜完一回过神来,苏令闻双脚已经踏上了车门口,她急急忙忙跟了过去,还嘀嘀咕咕地埋怨他,“怎么也不提醒一声?” 直到安安稳稳坐下来,苏令闻才说:“剪了个头发,真当自己是颗呆蘑菇?” 那也是诗兴大发的蘑菇,积极进取的蘑菇,进击的文艺女蘑菇! 归期在心里面强有力地反驳了他。 下了车之后,两人沿着先前往返过无数遍的那段路走回去。 如果每一次往返都会做一次记录,每一个记录都有迹可循,那么记录在案的无数次重复往返的轨迹,就是归期的整个青春。 那些轨迹无法复刻,于是成了她的回忆。 路面积了些水,归期找了个稍微大点儿的积水坑蹲下来,压着身体看水面上映出来的倒影,一眼望去,颠倒了整个世界。 她稍微一移动就看见了苏令闻,黑色的休闲裤,灰色的t恤,白色的薄外套,还有叠在一起的两顶嫩黄色的鸭舌帽。 然后,苏令闻就拿起手机,“咔嚓”一声,拍下了她蹲在地上饥不择食,企图喝坑里的积水的一幕,那一脸笑,是被水坑洗礼过后纯朴的喜悦…… 归期嚯一下站起来,看他嘴角意味着非奸即邪的笑意,心里一咯噔,跑过去才瞄了一眼就已经感觉到了世界的恶意。 “删了。” “挺好的,不删。” “你留着干什么?怪吓人的。” “正好,辟邪。” “……” 还是那个分道的路口,归期站着不肯走,她还在垂死挣扎,“删了吧。” 苏令闻双手揣在兜里,说:“别纠结了,不可能删。” “我让你重新拍,那张就算了吧?” “好。” 归期赶紧整理头发,伸手道:“帽子帽子!” 苏令闻把帽子扣她脑门上,她拿下来继续整理了一下发型,又重新戴上,跟着往后退出老远,冲他比了两个剪刀手。 他说:“你旁边那根电线杆的存在感都比你强。” 她只好往前蹭了两步,剪刀手不变。 他说:“你身后那根电线杆的存在感都比你强。” 她只得又往前蹭了两步。 他说:“你身后那根电线杆上通马桶的广告贴的存在感都比你强。” 她垂下双手,“有那么夸张么?” 他说:“好了。” 归期一愣,急忙跑过去看,从头到尾他都拍了,电线杆上果然有通马桶的广告贴……不过没关系,至少比那张被水坑洗礼过后的纯朴笑容好太多。 “现在可以删了吧?” “不删。” “……怎么这样?” “就这样。” 她怒极,欺身而上,准备绝地反击。 他不过眼风一扫,她就秒怯了,宣布暂停一切反击行动,恨得她霍霍磨牙。 “不删就不删,有什么了不起的!”她念念叨叨地转身,是准备回去的意思。 “等一下。”他忽然叫住她。 “要删了么?”她惊喜转身。 “第三个愿望。”他说。 “……” 苏令闻的表情有些认真,甚至是严肃,归期只好收起玩闹的心态。 他微微垂着眼皮,眼里有柔光,嗓子低且沉,“第三个愿望,和我考同一所大学。” 归期彻底愣住。 如果每一次往返都会做一次记录,每一个记录都有迹可循,那么记录在案的无数次重复往返的轨迹当中,这一刻,就是归期整个青春的津要。 他问:“做得到么?” 归期抓着衣摆,用劲儿拧了拧,“我尽力……” 他道:“不是尽力,是一定要。” 归期想了想,其实什么也没来得及想就点头答应了,“嗯。” 苏令闻笑了笑,摘了她的帽子拨了几下她的刘海,说:“加油,蘑菇。” 第53节 —— 晚上,归期趴在书桌上久久愣神。 人果然不能在脑子发热或者受美色|诱惑的时候冲动行事,她白天的时候答应苏令闻什么了?和他考同一所大学?和他? 他要考的大学是国内的最高学府啊! 而她原本的目标仅仅是从容宽裕地上好一点的本科就够了。 小橙子提着一块木板跑进来,“姐姐,你看我给你表演用脑袋劈木板!” 归期站起来往床上扑过去,来回纠结,来回打滚——这是加油就能完成的事么?这得加多少吨油才能赶得上他的速度啊? “姐姐你看啊!我要劈了!” “啊——!!” 归期坐起来一声怒吼,眼睁睁看着小橙子拿起木板往自己脑袋上砸,木板应声断成两截,他砸完了还傻不愣登地摸摸脑门,冲她直乐。 她问:“疼么?” 小橙子说:“疼。” ** 第33章 我殷殷期盼 六一那天下午正好有两节自习课,白鸣珂决定把自习课空出来,给大家过过六一儿童节,他说:“一天未满18岁就都还是小屁孩儿,过个儿童节怎么了?” 于是吩咐班长和团支书负责采购。 学习委员和文娱委员负责黑板报和现场布置。 下课谷幽兰过来找归期,说是一起出黑板报。 归期有些为难,“去年重阳节我还可以画几个风筝,儿童节我画什么?” 谷幽兰说:“画放风筝的小孩。” ……怕是会画成“和八爪鱼怪一起嬉戏玩闹的小孩”吧? 去年容怿嘲笑她的风筝是八爪鱼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其嘲讽犹言在耳。 归期还曾因此而勤修苦练风筝画技,纸上功夫已经能做到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可黑板就不一定了。 趁着午休,归期在纸上画了一副“放风筝的小孩”做稿,然后十分殷勤地拿给苏令闻品鉴,“你觉得怎么样?” 苏令闻的视线在那张纸上定了两秒,说:“被八爪鱼怪追杀的小孩?你这是什么心态?” 你才是什么心态吧! 脑洞开得这么血腥真的ok么! 归期解释说:“其实我画的是,和八爪鱼怪一起嬉戏玩闹的小孩。” 苏令闻再次打量了一眼,“我说呢,被追杀还笑得这么开心,其脑回路的脱线程度和你有的一拼,真不愧是出自你的手笔。” “不是和你解释清楚了么,干嘛还绕回来挤兑我?你就不能善良一点儿?”归期把画纸夹入课本,自个儿郁郁了片刻,问他,“真的画得这么奇怪?” “风筝么,”他说:“我又不是患有物体识别障碍。” “那你还这么故意!” “故意怎么了?” “……没怎么。” —— 黑板报在六一前一天下午顺利完成,六一那天下午最后两节自习课,班长号召众人开始干活儿,搬桌子的搬桌子,布置现场的布置现场,什么彩带剪纸该挂的挂,该贴的贴。 最后,白鸣珂提着一个巨大的红色塑料袋过来,往讲台上一放,宣布:“六一狂欢舞会,开始——之前!”他来了个大喘气,“注意别影响其他班级。” 于是,六一狂欢舞会在大家的小心翼翼之下,开始了。 这天,归期和苏令闻拍了人生的第一,第二,第三……张合照。 那会儿苏令闻手里不知道被谁塞了个粉红色的气球,然后在李梦溪的刻意安排之下,他被挤到了归期的旁边。 此时归期嘴里塞着颗糖,脸颊一侧鼓起,手心里还堆了小小一座糖山,发现苏令闻过来了还非常热心地让他挑选,苏令闻垂着脸,选得异常认真。 李梦溪拿着相机趁机捕捉了这一幕,然后又喊了他俩一声:“看这里!”两人同时抬起头,相机再次“咔嚓”一声,再一次捕捉成功。 归期自认目前自己这形象十分不宜入镜,于是下意识就往苏令闻身后躲。 而李梦溪的相机一直捕捉一直捕捉,紧逮着她不放…… 最后,归期联合苏令闻,把正在喝饮料的容怿给撞翻了。 到了后来,李梦溪把这些照片洗出来,装订成册,送给归期做生日礼物。 —— 6月份,高三年级的考高倒计时已经进入了最紧张的倒数状态,其紧张的气氛逐渐影响了高一高二年级,再来就是,高一年级的选科。 毫无意外,苏令闻直接下笔,填了理科。 归期理科稍弱,文科在行,但在填写的时候犹豫了好一阵,迟迟不下笔。 苏令闻写完早早把表格提交了上去,回来发现她还是一副悬而未决的模样,他坐下说:“对哪个有把握就选哪个,有什么好犹豫的么?” 归期瞅了他一眼…… 说的也是,选文选理并不影响能不能和他上同一所大学,高考的分数才是关键。 她定了定神,选了文科。 下课之后,白鸣珂忽然把苏令闻叫去办公室,就那一会儿的功夫,归期总觉得他们两个的神情有一种默契,似乎彼此都对接下来的谈话内容心里有数。 正好这时李梦溪跑过来问归期的选科情况。 “文科。”归期甚至还有些郁闷,“你选了什么?” “理科。”李梦溪忽然也有些郁闷,“这么一来,咱俩岂不得分开了?” “容怿也选了理科吧?”归期问。 “要不是因为他……”李梦溪恨恨地垂了下桌子,“苏令闻一定选理科了吧?你怎么不跟着选啊?” “我文科比较好。”归期撑着下巴,“你也知道,我每次月考的总分数都是因为理科拖的后腿,做人理性一点儿好,对哪个有把握就选哪个,这有什么好犹豫的么?” “有道理,”李梦溪感叹一声,“好在我理科也还不错。” “所以,”归期说:“在友情和爱情之间,你选择了见色忘友?” “别这么说,”李梦溪凑近她,笑笑道:“我选择追随内心的真实想法。” “我宣布你赢了。” “客气客气!” 然后,李梦溪还告诉了她一个惊人的消息,“谷幽兰也选了文科。” 归期震惊了一秒,说:“那又怎样?说不定人家对文科比较感兴趣。”这样的人是令人羡慕的,因为无论哪边都可以从容抉择,只要自己喜欢就够了。 上课铃声打响的前一刻,苏令闻回来了。 归期一直看着他从教室门口走进来,到位置上坐下,他脸上的神色如常,想也是没什么要紧事,所以归期也没特意问他去办公室干什么。 第54节 确定了读文之后,归期比之前要放松许多,因为终于有了个明确的方向,知道力气该往哪个地方使,才正好落在刀刃上。 期末考前一天晚上,李梦溪亲自跑到归期家里,把她给拉了出来,直奔台球室。 “我还得复习呢。”归期被她拽着走。 “复什么习啊?该准备的平时都准备了,临考前的复习到了考场基本作废。”李梦溪拽得吃力,干脆跑她身后推着她走。 两人到了台球室,苏令闻和容怿也在,两人一人一支球杆,正在对打。 见她过来了,苏令闻拎着球杆往旁边的茶几指了一下,“果茶,少喝点儿,省得今晚尽跑厕所了影响明天发挥。” 归期装模作样地说:“我又不会打台球,叫我过来干什么?” 苏令闻倚着桌沿,拿了壳粉慢条斯理地擦着球杆,说:“今晚这里做活动,凑够四个人打折,你猜你是来干什么的?” 凑数的呗!! 归期端着果茶狂饮,假装没听见。 苏令闻和容怿对了一盘就下来了,往归期旁边一坐。 李梦溪摩拳擦掌,气势逼人,拿了球杆准备冲锋陷阵,“容怿小儿,接下来的时间你都是本王的人了,让本王来好好疼爱你!” 容怿杵着球杆,笑眯眯道:“妾身娇嫩,记得下手轻点儿,我的王。” 这俩这么会玩?都玩上角色扮演了。 归期一只手捧着果茶,一只手捏着吸管,小口小口地嘬,嘬了半天就嘬完了一口的量。 旁边的人太安静了,归期斜着眼去瞄他,猛一下发现他好像已经看自己老半天了——“干嘛?” 苏令闻悠悠地别开视线,“没什么。” 其实最近他整个人的状态没有表面看起来这么悠哉,有时候她不经意地望过去,会发现他来不及收拾起来的,一脸沉郁的神色。 归期怕自己想多了,所以一直没有问他,毕竟他从来就是这么个冷冷落落的人,沉默的时候,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晚上9点,容怿和李梦溪的战役终于收场,容怿赢了两盘。 四个人在一个路口分道,容怿送李梦溪回家,苏令闻送归期。 归期记得上学期的期末考,苏令闻因为他爷爷的事,把自己搞得像失踪人口,行踪不定,那会儿挺影响她的心情的,并且那次的影响莫名延长到了今日。 她不知不觉就问出了口,“明天你几点起?” 苏令闻“嗯?”了一声,明显刚刚走神了,不过还是听见了她问的话,回说:“和平时一样。” 归期安心地点点头。 他继续道:“老地方,胡同口。” 她笑了下,“哦。” 他又道:“记得别迟到,过时不候。” 她又笑了下,“……哦。” 夜那么黑,她以为他没发现,其实她的一举一动,他尽收眼底。 “再笑嘴巴该咧到耳根了。”他说。 “……” 归期下意识捂住嘴,“胡说,我嘴巴很小的。” 苏令闻哼了一笑,“来,我看看。”他抬着她的下巴一看,说:“小嘴平时吧唧吧唧地挺能说,没想到长得这么秀气。” 归期脸一臊,冲他龇牙一乐,掩饰自己内心的躁动。 苏令闻“嗤”地一笑,“喝多了吧?傻样。” 苏令闻送她到胡同口,还往里走了一段,“回去吧。” 因为路灯的缘故,胡同里一截明,一截暗,前面那段有路灯,安安静静洒了一地,归期走了几步,回过头来说:“考试加油。” 苏令闻抬着下巴,“这话明天说也来得及。” 归期挠挠额头,转身继续往前,走一段停下来回身望时,发现他还在那儿站着。 ** 第34章 我殷殷期盼 考完试第一天,几个人出去吃了顿火锅,一个清汤锅,一个麻辣汤锅。 像归期这等万事讲究稳妥,像苏令闻和容怿这样思虑周全的学生,为了保证明天的考试不出意外,选择清汤饱腹,顺带沾点麻辣过把口瘾也就得了。 然而,一个队伍里面总有那么一两个别具一格,拔新领异的存在。 肖殷凭一罐啤酒,李梦溪一罐可乐,两人合力把一个麻辣锅吃了个底儿朝天,并且越吃越勇,越辣越亢奋,恨不得钻进锅内畅游一番。 一个小天地,一左一右那是两个世界,一边清心寡欲,一边热火朝天。 容怿看得心惊胆战,“你俩悠着点吧,明儿还考不考试了?” 肖殷一筷子夹起一块毛肚,火辣辣的红油直往下淌,看得周围的人口干舌燥的,他笑得优雅,道:“贤弟有所不知,人活一世,草木一秋,求的就是个当下的痛快,哪管明天事?” 李梦溪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肖殷给暗中荼毒了,对他很是崇拜,尤其是对他的无稽之谈很是推崇,立马举起可乐,说:“肖兄所言极是,妹妹我先干为敬。”说完咕噜咕噜,好一阵牛饮。 归期也劝了一句,“你少吃点儿吧。” 没想到她居然不领情,“你一个女人懂什么?” 归期默默退到一旁,说:“是我多嘴了,这位男同志。” 苏令闻似乎对这种冒着烟火的热气腾腾的食物兴趣不大,从头至尾他就只动了几筷子。 归期记得他生日那天,两人也是吃的火锅,那天他也是吃的不多,就意思了几筷子,反倒是她吃的脑袋直冒汗,现在回想起来,估计当时也是吃得满面油光。 按照他的说法,这是不体面。 如果非要说苏令闻对生活有什么比较苛刻的讲究,那就是他即便是吃火锅,也能吃得很体面。 这是归期这两次和他吃火锅之后的心得。 在归期的脑海中苏令闻一直处于一个脱离了烟火气息的画面里,想象中他就应该是那种,在艳阳天或者阴雨天的午后,穿着白色高领薄衫和深色休闲裤,坐在光线暗淡的咖啡屋里的一角,独自喝咖啡的清贵公子哥。 周身清淡冷落。 当然,即便他现在坐在吵闹的火锅店里,锅里腾腾往上冒的热气似乎也离他很远。 隔着袅袅的轻烟,归期不经意和他对上了眼,她一惊,筷子往锅里夹了块肉就往嘴里塞,意料之中她被烫了一嘴,她“啊”一声,肉掉回碗里…… 苏令闻把旁边的茶水推过去,“急什么?我还能抢你的肉吃?” 归期窘得闷声灌了两杯茶。 第二天,果然有事。 归期刚打算进考场就看见李梦溪从自己眼前经过,魂不守舍的样子,她定眼一看,发现李梦溪额头上盘踞了两颗红红火火的痘痘,简直像一座山容了两只虎。 然后就是肖殷了,扶着腰撅着屁股过来的,一副让人想入非非的模样…… 他在归期面前停顿了一下,说:“果然还是要考虑一下明天事,做人不能只顾眼下。” 归期问:“你的腰怎么了?” 肖殷换只手扶腰,另一只手撑着墙,“拉肚子,持续了大半夜,某一部位可能要静待花开了。” 第55节 归期有种一言难尽的感觉,“那你扶着腰干什么?” 肖殷仰着脑袋叹一口气,“扶着屁股总感觉怪怪的,人家还以为我昨晚干什么勾当了。” 归期说:“你扶着腰也让人以为你昨晚干什么勾当了。” 这时,远处一个黑影卷尘而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脚往肖殷的屁股上一踹,肖殷飞出老远,伴随着消魂的一句“啊~”,应声倒地。 归期:“……” 容怿气喘吁吁,说:“归期,见到令闻没有?” 归期见他表情正经,自己也紧张起来,“刚才和他一起来学校的,他怎么了?” 容怿擦了擦额头上汗,“刚才他说胃疼,我出去给他买胃药回来就发现他没在教室里,他没来找你么?” “……没,”归期不自觉地拧着眉想了想,忽然问:“他胃疼来找我干什么?” “比如,求个安慰什么的。” “想多了,他不会做出这种于事无补的行为。” 肖殷爬了过来,扶着墙站起来,一脸虚脱,说:“可能去医务室了……” 他话没说完,归期就跑了,去医务室。 肖殷望着归期远去的背影,说:“他胃疼你不带他上医务室,而是去学校外面买药?怎么想的?你这来回一趟够他死去活来的了。” “我哪知道?我剪头发也是跑学校外面剪的,”容怿顿了顿,说:“你一个要考试还吃麻辣汤底火锅的人有什么资格评论我的行为?” “那一样么贤弟?我这是给自己找麻烦,”肖殷慢慢眯起双眼,“你不会是故意的吧?毕竟令闻是个强劲的对手啊,等等,难道他胃疼也是你暗中搞鬼?是不是昨天的火锅有问题?那李梦溪长痘和我拉肚子……” “怎么没毒死你丫的?”容怿把手里的药扔他怀里,边走边唱:“我总是心太软,心太软……” 归期刚一跑进医务室,正好碰见苏令闻要出来,他脸色有点苍白,“我听说你胃疼?”她走过去,抬着双手想扶他,又不知道该怎么下手…… 苏令闻伸着手臂往她脖子一搭,往她那边稍微倾了点力,“吃了药好些了,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归期想了想,“容怿过来找我,然后肖殷猜的。” 苏令闻差不多能在这两句不搭边的话语当中,把前因后果联系起来,他随意道:“我身体不舒服不找医生找你?你是医我的药么?” 当初在苏令闻房间里看到一本张爱玲短篇集,翻到《倾城之恋》的时候,她曾为那句“你就是医我的药”而倾倒,但她并不向往那样的爱情故事。 可是刚才苏令闻对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同样倾倒,同时也觉得太危险。 那时候她还不懂得这种情不自禁的感觉叫危险,她只有茫然无措,以及克制。 —— 那个暑假,归期学会了打台球,苏令闻教她的。 当然,也仅仅是会了而已,打得并没有多好,一杆子下去,白球能准确撞上彩球,但也仅仅是撞上了而已,能不能落袋,看天意。 他打台球时特别认真特别帅气。 这是归期关于青春期的苏令闻,最后的记忆。 暑假才过一半,苏令闻就去了青岛。 他临走的前一天还教归期打台球来着,那天他一如既往把她送到胡同口,说会给她写信,归期还以为他说的是暑假接下来这一个月会给她写信,没想到他的意思,是接下来这两年会给她写信。 而且写的并不多。 苏令闻转学了,转去了青岛。 归期一开始只知道是他爷爷身体不好,他要过去陪爷爷一段时间,后来听妈妈说了才知道,苏老太爷近年来身体一年不如一年,早做好了在青岛终老的打算。 苏令闻和周时宜都过去了,而苏斐因为工作的关系留在了这里,只能在假期时两边跑。 这一下子,归期的生活就像苏家整座宅子,似乎沉寂了一般。 苏令闻说会给她写信,但其实归期收到的来信并不多,而且每一封信就只寥寥数语。 比如: 好好学习,多吃饭多休息。 好好学习,头发记得要剪。 好好学习,别学坏了…… 归期都怀疑他是不是让人代笔了?怎么做到每一封信的词汇都能这么贫乏,而且还重复?平时看那么多书怎么不发挥一点文采? —— 开学的时候,归期和谷幽兰分到了一个班。 身边没了苏令闻,半个暑假都没缓过来,这一开学让她一下子又陷入了无所适从的状态。 最开始的时候,她每次见到容怿和肖殷,或者李梦溪的时候,都会莫名想哭,因为一旦见到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会让她毫无预警地想起苏令闻。 最要命的是李梦溪直接当她失恋了,有事没事跑过来陪她,那种悉心照料的态度让归期也产生了自己失恋的错觉,心情直接荡到谷底,十分沉迷。 当时谷幽兰和归期成了同桌。 李梦溪每次走之前都会拜托谷幽兰,“好好照顾小七,她最近心情不好,麻烦你了。” 搞得谷幽兰以为她和苏令闻发生什么生离死别的大事了。 归期很是尴尬。 其实还好,久了之后她也就习惯了,时常莫名其妙地发呆而已。 苏令闻转学之后,归期反倒和肖殷来往多了。 呃,因为他经常来找谷幽兰……的茬。 大概吧,其实归期也不知道他是过来干什么的,每次和她正经说没几句话,转头就把谷幽兰气得火冒三丈,并扬言要手刃肖殷小儿。 自苏令闻转学以来,归期有心理准备自己的情绪会持续低落一段时间,又加上李萌和容怿这对活宝不在身边,又又加上身边还多了个高冷的谷幽兰。 可是归期刚一陷入忧郁的文艺氛围内,肖殷就会出现,并且把她带入一种欲说还休,欲悲还喜的情境当中,搞得她也想手刃了他。 这些日子差不多以这种不紧不慢的平静却萎靡调性过下去,没想法在归期生日那天,苏令闻却给了她一个波澜。 ** 第35章 我殷殷期盼 归期生日那天,已经是入秋的时节了。 那天午休,李梦溪捧着个淡青色的方盒子过来,盒盖上扎着个晃眼的蝴蝶结,她把东西往她跟前一放,说:“生日快乐。” 归期一见这么大一个盒子,猜来猜去只能猜到一样东西,“蛋糕?” 李梦溪撑着桌面,说:“以我令人捉摸不透的品味,就算是送蛋糕也得送个金子做的,一个金子做的重两磅的蛋糕,我一个柔弱女子是拎不过来的。” 归期只好把盒盖打开,里面躺着一本小相册,相比这个大盒子,这本相册是显得挺小的,归期觉得那本相册的规格小得能在盒子里面翻个跟斗仍有余地…… “你用那么大的盒子放一本这么小的相册?”归期汗都出来了。 “因为有面子啊。”李梦溪还是那么浮夸。 “一个生日而已,是不是太招摇了?” “就是要昭告天下,与民同乐。” 那本相册里面的相片,装的大多是归期和苏令闻的照片,是六一那天拍的,另外李梦溪和容怿的照片也收集了一些在里面。 第56节 后来肖殷拿来一看,发现居然没有自己的照片,于是笑眯眯地大言不惭地塞了一张自己的自拍进去了…… 归期翻看相册的时候,翻到最后一页,看见肖殷的自拍,把照片取出来,选了个存放几个人的合照的位置安插进去。 这本相册归期反反复复地翻看,每一张都有画面,都有回忆。 后来她和谷幽兰也拍了一些,每次新拍出来的照片她都会补充上去。 归期生日那天放学,她在教室里写卷子,教室门口有人进来时喊了她一声,说外面有人找,归期在脑海中过了几个名字,结果一走出去,发现是个不认识的女孩子。 那女孩披着长发,身姿亭亭,一身寻常的校服在她身上居然能穿出一股子书香气息来,眉宇间又有一丝冷淡,因为她看过来的眼神确实不怎么……温柔。 女孩见她出来,两步走了过来,问:“你是归期?” 归期茫然地点点头,“你是?” 她手臂一抬,一个方形的纸袋递到她跟前,“这个,有人托我给你带的生日礼物。” 归期有些迟疑,所以没有伸手接过来。 女孩说:“放心,不是炸|弹,拿着。” 这个熟悉的口吻…… 归期下意识的,不经大脑就问了一句:“你和苏令闻是什么关系?” 女孩微微一愣,估计是没想到她会这么问,过了会儿才说:“表妹。” —— “表妹?”李梦溪惊了,看向旁边的容怿,“苏令闻还有表妹?” “谁家没个表妹?”容怿说完转向归期,“她找你干什么?” “苏令闻他姑姑不是生的是儿子么?今年读高一。”李梦溪说。 “你就不给人家小姨生女儿啊?今年也读高一。”容怿说完又问:“她找你干什么?” 归期无奈听了半天,说:“她说帮苏令闻给我带了生日礼物。”她没有把袋子拿出来。 容怿饶有兴趣地挑了下眉,“送的什么礼物?” 李梦溪打断他,“表妹叫什么?长得漂亮么?” “漂亮啊,”容怿笑着道:“叫苏令子。” “表妹也姓苏?”归期问,还同样有个令字,这倒少见。 “嗯,”容怿点头,“令闻他姨丈也姓苏,这个表妹因为跟他同姓,小时候还以为自己和他是亲兄妹,大人一看这对兄妹感情不错,于是名字也给起得相似。” 难怪,性格还挺像。 看来两人的感情确实不错,性格就这么潜移默化了。 归期回到家后才打开苏令闻的东西。 一个嵌有锁扣的木盒子,盒面上居然还描有暗纹…… 这品味很复古么。 归期抬起盒盖,一眼就发现了里面的一张照片,照片上的人剪了个寸头…… 这是他的近期照? 她把照片翻过另一面,上面一行字潇洒清逸,写道:这寸头,如你所愿。 “……” 归期傻愣一秒,“噗”一声笑了半天。 什么破幽默感! 盒子底下还有一叠便签。 这应该是之前她给他的那些没写字的便签,说好事后补上的。 旁边还有一封信。 归期拆了信封,上面的内容和往常一样,寥寥数语—— 你欠我的债该还了,把字写上,大学见。 好好学习,吃好喝好。 以上。 就这么多,连署名都没有,他不会以为写信就和传纸条一样吧? 以上就是所谓的生日礼物? 这分明就是假借生日礼物之名来讨债的。 归期把便签拿起来,数了一下,数到最后一张,发现还写了两行字—— 生日礼物是照片,该还的还得还,生日快乐。 看到这里,归期的眼泪扑簌扑簌直往下掉。 咬牙忍了半天,看完所有东西,就等于和他重新道别一样。 …… 高二这一年,归期整个人就跟赶了一趟寺庙开了光一样,成绩一路高歌猛进,在上个学期,把排名挺进了全年级前40名。 归期偶尔会在学校里碰见苏令子,本来两人没什么交集,但多次莫名其妙不期而遇的结果就是,两人跟远房亲戚似的,没什么血缘关系,就是看着亲切。 苏令子就跟她哥一样,学神级别。 智商这玩意儿还能……呃,隔亲遗传? 或者是得了“苏”和“令”这两个字的益,学习会受到神明保佑? 归期一边自叹不如,一边把自己的成绩提高了…… 连楼下理科的李梦溪都感觉到了压力,一撂蹄子勇猛直追。 高二的寒假和暑假,归期以为苏令闻会回来,她把头发剪了又剪,非常仔细地将发尾保持在齐肩的长度。 可是春去秋来,他只寄了一封信给她。 信里面只有一句法语:tu es une longue rêverie à moi. 归期不懂法语,拿着去问过苏令子。 她表示:“看不懂,我哥还是这么喜欢神神道道。” 嗯…… 对,苏令闻的浪漫行径在苏令子眼里,是神神道道。 这孩子以后可咋谈恋爱? 归期打算,等下一次见面的时候亲自问他。 —— 这一年时间,归期变了很多,沉默了,不是不开心,而是把太多时间放在学习上,连和人的交流都少了,更别提什么学习之外的娱乐活动。 李梦溪好几次强行把她拉出来打台球。 第57节 所以归期除了学习以外,练得最勤的就是台球了,球技不说突飞猛进吧,但比起苏令闻刚教会她那会儿是要进步很多,现在她能做到一杆进洞。 后面的台球是容怿和肖殷换着教她的。 李梦溪没有耐心,偶尔在旁点拨两句。 每次归期做到一杆进洞,肖殷总要来这么一句:“颇有乃师的风范。” 归期让开位置,说:“到你了,师奶。” “是乃师,什么师奶?” “差不多吧?” “听你这意思,是有胸跟没胸也差不多?” “……” 升了高三之后,归期就开始玩命了。 高三那一年的班主任,归期又碰上了白鸣珂,这让归期对自己最后一年的高中生涯产生了不绝如缕的担忧。 这样一副强而无力弱柳扶风的身躯,真的忍受得了高三的高压环境? 后来事实证明,白鸣珂不仅忍受得了,而且教学能力还相当出色。 归期没事就拿着卷子往办公室跑,恨不得留宿办公室。 白鸣珂抱着自己的搪瓷杯,劝她好几次了,“归期啊,放松一点,别给自己这么大的压力,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只要保持这个状态,考个好大学没问题。” 归期抬起头来,幽幽说道:“老师,您是不是觉得我老问您问题,很烦?” 白鸣珂差点儿被自己的口水噎住,“……胡、胡说!!” 归期眼皮微沉,“老师您心虚了。” 白鸣珂尴尬地清嗓子,“没有!” 归期阴恻恻冷笑,“哼。” “……” 后来白鸣珂找上了谷幽兰,说:“幽兰啊,你作为班里的学习委员,不仅要留意同学们的学习状况,还要多关心同学们的心理状态。” 谷幽兰说:“这不是团支书的工作么?” 白鸣珂叹气,“各班干部的工作是互通的,归期是你同桌,你……可以多关心关心她,老师总觉得她最近阴沉沉的……” 这一年归期生日,苏令子再次替她哥送来了生日礼物。 一个盒子里,就放了一张近期照,头发长了些,熟悉的面容透着陌生的俊逸感。 归期莫名恼火。 一张照片,两张照片,一封信里面一句话,两句话。 没有人比他还敷衍了吧? 其实归期想问他爷爷身体怎么样了,想问他怎么看起来瘦了那么多,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不过最后还是没有回他一封信。 她心情不好就立志要埋头苦刷100题,心情好了就立志要埋头苦刷1000题。 高三第二学期,归期相对轻松了一些,该掌握的知识都掌握得差不多。 这个学期,她逐渐适当地让自己放松一些,人也明朗了些。 “你就是给自己太大压力了,”李梦溪折完一只纸鹤给她,“不过苏令闻确实不好追……” “谁追他了?”归期想也不想就回嘴。 “我说的是他的成绩。”李梦溪坏笑。 “……哦,没准这会儿我已经比他优秀太多了。”归期大言不惭。 是不是比他优秀并不重要。 归期拼了命,其实就只为了他那句“和我上同一所大学”。 而后来,归期确实兑现了承诺。 因为那位少年手里握着的一枝花梗,开着两三朵娉婷。 那是这位少女慢慢绽放的心事。 而少女说,少年啊,我殷殷期盼,你事事如愿。 ** 第36章 借我五两清风 借我五两清风, 致敬有你的芳菲节, 与水响冬。 —— 春去秋来,九月已至。 t大终于迎来一批新鲜血液,归期拖着行李箱在一群新鲜血液当中茫然穿梭。 刘珊本来打算跟学校请一天假陪归期过来报到的,但是归期坚持自己一个人来,因为如果妈妈来了之后又走,她怕自己会舍不得,更怕自己会哭。 她自己过来,舍不得的情绪至少在路上就消化了。 但是…… 这是哪儿? 归期站在校园林荫道的边上,看着往来不止的人群茫然无措,她找不到报到处。 “同学?你是新生么?需不需要帮忙?” 归期一扭头就看见个男生,比自己高很多,她忙说:“你好,我找报到处。” 男生露齿笑了笑,说:“我带你去吧。”说完非常热心肠地接过归期的行李箱,抬脚就走,归期根本没来得及开口,只得跟在他身后。 男生边走边问:“对了,我是计算机系的,你什么系的?” “人文学院。”归期说。 “哦,”男生点点头,“说来你可能不信,我一看就晓得了,你的气质非常适合人文一类的专业,咱们学校的人文学院专产才子佳人,每年都能传出一段风流佳话,是很热门的学院……不像我们计算机系,熬夜都熬成神经衰弱了。” “师兄,你有没有听说建筑学院里头有哪个特别优秀长得特别帅的新生?” “建筑学院里特别优秀还长得帅的?这我倒没有去打听,你要找这样的来我们计算机系啊,我们这儿优秀还长得帅的不少,如果你不介意神经衰弱的话。” “……呃,谢谢师兄。” 男生带着归期做完报到,把她送到紫荆公寓女生宿舍楼下,把行李箱一撂,不等归期开口,他潇洒转身,头也不回便拂袖而去,留下一句:“师妹,有缘再见。” 归期还是冲他的背影喊了一声:“谢谢师兄。” 归期找到宿舍,把门一推才发现自己居然是第一个到的,她里里外外转了一圈,最后选了靠近阳台的床位,开始收拾东西,该洗的洗,该铺的铺。 20分钟后,有人来了。 “谢谢师兄。” “嗨,客气啥,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找我,要不留个联系方式?” “……” 归期从床上探出脑袋,见了人,说:“嗨,师兄。” 那师兄抬头一看,愣了一下,忽然笑得尴尬,“这么巧,是你啊……” 第58节 归期笑眯眯道:“是啊,好巧。” 敢情面对美女的时候还能附带把人送上楼的服务…… 师兄联系方式干脆不要了,装模作样地叮嘱了两句:“那啥,好好相处,不要打架,有福同享,有零食同吃,有答案同抄,就这样,回见。” 说完溜得比阵雨还匆匆。 10分钟后又来一个舍友,剩下一个直到天黑才来。 那会儿归期坐在床上摆弄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听见门开的声音,抻着脖子探出脑袋来,一探就看见熟人了,“幽兰?” 谷幽兰也是一愣,“是你啊。” 归期帮着谷幽兰收拾了一下,接着又一起下楼吃了点东西,今天奔波了一天,两人一回到宿舍洗了澡,趁早上床睡觉。 只是归期刚一躺下,李梦溪就来电话了。 她偷偷溜到门口的走廊,掩着嘴小声道:“梦溪?” 李梦溪估计也是偷偷蹲走廊某个角落疙瘩里打电话,声音听起来就鬼鬼祟祟的,“怎么样?你俩今天见面了没有?” “没有。” “他没找你啊?” “嗯……” 李梦溪“啧”一声,“记住我的话,他不来,你不往,他若来,欲拒还迎!” 归期沉默了半天,问:“那他要是一直不来呢?” “他敢!抽他!” “我不敢……” “瞧你那点儿出息。” “……但是我可以不理他。” “非常好,记住,欲拒还迎!” “嗯。” …… 军训的前一天,学院里通知各专业各班级到一教开会。 开会内容归期没怎么认真听,稀里糊涂地开完会,一个半小时就这么混了过去,然后跟着谷幽兰出来,回宿舍。 归期搬了笔记本电脑下来上网,登了学校论坛正在浏览网页。 孟羡风风火火冲进宿舍,把包包一扔就说:“归期,我打听到了,计算机系的新生里头有个男神,一来学校报道就引起了轰动,见过的人都说惊为天人!” 计算机系…… 苏令闻是建筑学院的,归期正疑惑。 孟羡就说:“他叫肖殷。” 归期看向谷幽兰,“肖殷也在t大?” 谷幽兰看过来,说:“不清楚。” “怎么的呢?”孟羡搓着掌心过来,“你们俩认识?” “高中同学,”归期问:“除了肖殷,还有么?” “没了,我就知道这么多。” “建筑学院那边有什么消息没有?” “建筑学院?你喜欢这一类型的?” “……” 军训期间,李梦溪每天一个电话打过来询问情况。 归期的答案都是:“没有。” 就这样一直到军训结束,李梦溪开始产生了怀疑,“苏令闻真的在t大么?” 归期也开始怀疑,“但是他在信里面写的清清楚楚。” “归期?” “嗯?” “要不你就去找他吧?” “能不能有个准主意啊你?” “没准他其实也在到处打听你,只不过是……迷路了呢?” “……他又不是路痴。” 军训结束之后,学校学生会和各个社团开始招新活动,白天招新,夜里还有社团活动。 晚上,归期被孟羡拉出去看社团表演。 孟羡本意是带她去看动漫社的cospy,但是归期被街对面的川剧变脸给吸引了注意力,彼此僵持不下,这是一场传统文化与新兴元素的较量。 两人四目相对,火光四溢,正待出招。 归期背着手,连出什么招都想好了。 孟羡抬起手,临出招前忽然手往前一伸,“帅哥!有两个!!” 归期笑得阴森森,“少玩花样。” 孟羡把她拉过来将她转了过去,抬手一指,“看那儿!” “……” 从苏令闻寄给她的那几张照片里看得出来,他瘦了,原本脸上俊秀柔和的线条变得愈发的俊逸清朗,目光也更加沉冷坚毅。 短短两年时间,他就有了这些变化。 比起照片,如今本人看起来,尤其是在明灭不定的灯光之下,那种感觉要更为明显。 归期设想过千万种可能性,包括眼下的不期而遇,但她现在依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苏令闻微微垂着脸,沉默着,听旁边的女孩给他介绍社团信息,那一身的白色t恤和灰色运动裤,看起来像是临时被拉出来参观社团活动的。 不变的是他周围依然聚集一些似有意似无意的目光。 孟羡推了她一下,“要是他进了那个社团,那咱们也进吧。” 归期发现自己挺平静的,“进不去的,你看他周围那些女生。” 虎视眈眈,很明显和孟羡有同样的想法。 “不管怎么样,先拿了报名表再说!”孟羡一下从她身边溜出去抢报名表了。 “你小心点儿!”归期小声喊了一句。 只不过孟羡刚跑过去,苏令闻就冲女孩点点头,准备离开了,似乎并不感兴趣,他抬起脸来,目光颇随意地往四处扫了扫,似乎在找人。 归期赶紧垂下脑袋,背过身,犹豫着走还是不走。 开学这么久都没见到他,她一开始还以为他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现在看起来不挺健康的么…… 即便是要走,也不能走得这么悄无声息。 迟疑的瞬间,耳边响起一道低沉的嗓音,“这么巧?” 归期一听这声音就觉得不对劲,扭头看过去,被肖殷靠近的一张大脸给吓了一跳,她往旁边退了两步,“干什么呢!” 肖殷笑道:“你干什么呢?见了人也不过来,自个儿琢磨什么呢?” “我什么时候看见你们了?”归期发现自己已经习得了说谎的时候理直气壮的要领。 “我都看见你看见我们了。”肖殷说。 “大半夜的没看错吧?”她得守住面子问题。 “你丫就嘴硬吧,我说你们女孩儿是不是都喜欢这样儿啊?” 第59节 “哪样儿啊?” 苏令闻一走近,归期瞧仔细了才知道,他其实是瘦了的。 “晒黑了。”他说。 “……”归期微微低着头,听出来他连声音都比以前低沉了许多。 他双手揣在运动裤的兜里,微微俯着身,眼睛寻着她的目光,“怎么?” 肖殷说:“得!你俩聊吧,我找乐子去。” 周围人太多,已经引起了不少的注意,那目光热热闹闹地全涌了过来。 苏令闻直起腰,对她说:“跟我过来。” 归期一早想溜了,听他这么一说,她立马就跟了过去,连去往什么方向都顾不上。 苏令闻走到一段比较安静的林荫道上停下,转身看着她。 就在这个时候,李梦溪来电话了,归期刚接起来,冷不丁就听见她在电话那头放声怒吼:“今天苏令闻找你了么!!” 这把声音极具穿透力。 归期怀疑苏令闻已经听见了…… 她赶紧掐断了通话,心里涌出想让全世界的手机就此绝迹的冲动。 “在找我?”他问。 “没有。”她立刻回答。 并且在心里边默念:你不来,我不往,你若来,欲拒还迎! ** 第37章 借我五两清风 夜风习习,灌入了幽暗蜿蜒的林荫道上。 归期的手机响了一声,来信息了,她拿起来看了一眼。 李梦溪:干什么呢挂我电话? 归期没回,把手机揣进兜里,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和清醒,她问:“找我过来干什么?” 苏令闻敛着目光端详了她一会儿,说:“在学校适应得怎么样?” 归期没想到他开口的第一句话,会和她妈打电话过来所关心的问题一模一样,莫名就感觉自己多了个妈妈,“挺好的……” “和同学相处得怎么样?” “……也挺好的。” 苏令闻伸手,说:“手机。” 归期迟疑了一下,把手机解锁,递给他。 他拿着她的手机,一边不知道在操作什么一边说:“有任何事随时给我打电话,遇到什么问题不知道怎么办也可以打过来。”他说着把手机还给她。 归期接过来,发现通讯录里已经存了他的手机号。 “行了,回去吧。”他说。 “……”归期捏着手机愣了愣,没反应过来。 “晚上别熬夜,早点睡。”他又说了一句。 什么啊这是…… 归期愤然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去。 打电话给你?想得美!慢慢等吧你就! 走到一半,手机又响了,蓦然响起的铃声把她吓了一跳,她拿起手机就冲那边喷火,“喂!!” 李梦溪皱了下眉,“死丫头喊那么大声干什么?手机半天没动静我还以为你让人贩子拐山沟里去了,差点儿就报警了。” “我见到他了。”她忽然说。 “谁啊?”李梦溪漫不经意问了一句,倏地一愣,道:“苏令闻?” “嗯……”她沉沉应了一声。 “怎么样怎么样?”李梦溪有些澎湃,“有没有深情拥吻一个世纪?” 归期很是郁闷,“没有,嘱咐我别熬夜早点睡就让我回来了。” 李梦溪听完琢磨了好一阵,说:“不能够啊,这不符合大自然哺乳动物的情感生长规律啊,他没理由这么淡定!根据我的推算,他应该对你思念如狂才对。” “我也觉得他挺想我的……” “臭不要脸了不是?” “……” 归期沉默了一会儿,问:“你确定他喜欢我么?” 李梦溪在那边拍了一下床铺,“当然了!爱你就像爱生命没跑了!” “你怎么知道?” “废话,我目光如炬好么?” “那你觉得他这是什么意思?”归期问。 “会不会是……”李梦溪搓着下巴,“他这是欲擒故纵?” 归期再次陷入沉默,半晌后,说:“不会。” 李梦溪道:“怎么不会?” 归期说:“他没这么无聊。” 李梦溪点头赞同:“有道理。” 归期一回到宿舍就被孟羡拉着摁在椅子上。 孟羡搓着掌心坏笑,“真人不露相啊,我就说像那样的稀罕物不会没有女朋友的,原来他女朋友就和我一个宿舍,天呐,这下我连偷摸着觊觎他都不好意思了。” 归期笑笑,说:“我不是他女朋友。” 孟羡目光大亮,“真的?” 归期还是笑笑,“其实,他暗恋我,从高中开始的。” 谷幽兰从床上给她递了个眼神。 归期暂时解读不出来,甭管什么意思吧,反正……就是这样。 孟羡摆摆手,“算了算了,这和你是他女朋友差不多一个意思了。” 晚上宿舍熄了灯,归期在床上翻来覆去辗转反侧,估摸着该有一个小时了,她忽然掀开被子坐起来,对着墙壁长舒一口气—— 归期,淡定啊! 另一头的谷幽兰问:“你干什么?” 归期转过去,发现她还在看书,于是凑过去说:“刚才我在楼下看见肖殷了。” 谷幽兰“哦”了一声,没什么反应。 归期问:“他找你了没有?” 谷幽兰淡淡反问:“他找我干什么?” 情况不明啊。 归期重新躺下去,闭着眼睛开始念经,企图催眠自己…… 第二天,学生会和各社团还在招新。 归期上完课之后自个儿四处溜达,在各个社团摆出来的摊前转悠了半天,果然如她所愿,她看见苏令闻从对面走过来,身边还跟着两个不认识的…… 第60节 她一紧张就收住了脚步,然后被就近一个摊位的社团女社员给拉了过去,被塞了一张报名表,归期拿着笔,稀里糊涂就把信息填写上去。 隔壁社团看她这般好忽悠,于是虎视眈眈,趁她得了空,赶紧扑上来一把将她领到自己社团的摊位前,同样给她递了张报名表让她填写。 归期一门心思全绕在越来越靠近的苏令闻身上,她拿着笔恍恍惚惚,看见问什么就填什么…… 最后她写完一搁笔,苏令闻不见了。 “……” 这个混蛋! 归期拿脑袋往枕头上猛磕。 睡她另一头的谷幽兰眼见她对自己行了个大礼,赶紧往旁边挪了挪,“你又怎么了?” 归期抓抓自己的脑袋,亏得她还为了他一句话,就把这个呆入苍穹的发型保持了两年,如今看来,是自取其辱了! 手机“叮”一声,来信息了。 归期拿过来一看,是一则信息通知,说的是周四晚上7点钟,本社团于某某社团基地某某号房间开会,请各位新社员准时到达等等…… 开会? 社团? 对了,今天下午她好像申请了两个社团来着。 周四晚,归期一路问过来才终于寻摸到所谓的社团基地。 那是一个她根本看不懂的建筑物,有好几层楼,外观挺气派的,她根据手机信息通知的内容摸到三楼,抵达某个会议室门口,她往里头瞄了一眼,坐了好几个人。 她才瞄这么一眼,里面就有个女孩儿眼尖发现了她,赶紧迎了出来,说:“是新社员么?赶紧进来啊。” 太热情了有点吓人。 归期尴尬地笑笑,走了进去,一边走一边打招呼:“你好,大家好。” 女社员笑着说:“先找个位置坐下吧,待会儿要做自我介绍。” 归期点点头,挑了个角落坐下,然后就是无聊的等待。 大概5分钟,归期拍了一下坐自己前面的人,问:“同学,请问这是什么社团?” 那男同学估计觉得她挺好笑,很无语说:“你连什么社团都没搞清楚就申请入社了?” 归期理所当然点头,“是啊。” 男同学无奈,“养生社。”说完转过去了。 养生…… 养生还要专门成立一个社团? 每天就研究怎么养生么? 又过了5分钟,一个穿着正装的男孩儿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也穿正装的女孩儿,一直站在台上的那个女孩冲男孩喊了一声:“社长。” 社长一脸深沉,问:“人都来齐了么?” 女孩儿说:“还有一个没到,要不要……” 社长扬手制止了她,说:“不等了,咱们开始吧。” 不知道为什么,归期有一种误入邪教的感觉。 她坐在角落里,为了生命安全,她暗暗决定今天晚上就退社。 社长站在台上,精神抖擞,两只眼睛瞪得是灿若星辰,两道眉毛画得是斜飞入鬓,他语重心长,开口说:“同学们……” “不好意思,来晚了。” “……” 所有人看向门口,惊艳了。 归期看过去,惊呆了…… 来人戴着一个医用口罩,遮了半张脸,但从露在外面的熟悉眉眼之间,归期依然认得出来。 “就是他就是他,”女孩儿说:“社长,他就是我说的没到的那位。” “是么?”社长随手那么一指,“找个位置坐下,下次记得准时点儿,守时也是修身养性的一则重要标准,也是咱们社的社规。” 他径直往归期这边走过来,在她旁边的位置坐下,然后闭上眼睛,睡觉。 归期侧着脸偷瞄,发现他眼底下有淡淡的青色,像黑眼圈。 好像很累的样子。 她问:“你感冒了?” 他淡淡应了一声:“嗯。” 忽然他伸了手过来,往她腰上一拍,归期猛一下挺腰直背,而他的脑袋就这么理直气壮地往她肩上搭过来睡觉,她保持抬头挺胸的姿势一动不敢动。 “还是有点矮。”他咕哝了一句。 “……”归期挺着腰,感觉贴着脖子的额头有点烫,这是发烧了吧? 这个姿势并不舒服,正常情况下搁谁也睡不着,但大概苏令闻是真的困了,一下子就睡得不省人事,脑袋直往下掉,每次要掉的时候,归期就赶紧扶住,后面干脆就直接托住他的下巴。 她的手摸上去才再次明确地感觉到,他真的瘦了,掌心一摸全是冷硬的线条。 以及明显不正常的体温。 归期自己想自己的事,开会说了什么内容她一点儿没有听进去。 直到社长旁边的女社员说:“现在请大家依次上来做自我介绍。” 归期坐的靠后,一时还没轮到她。 她抬了抬肩膀,小声说:“要做自我介绍了。” 苏令闻依然睡得如如不动,稳如泰山。 而后,她感觉到放在自己腰上的那只手臂正在慢慢收紧,她侧着脸看他,发现他依然闭着眼睛。 这会子她心里头软绵绵的,什么火气都熄得干干净净。 轮到归期的时候,他往桌面趴过去。 归期站起来说:“大家好,我叫归期。”掌声起起落落,接着所有人的注意力就都集中在了她旁边睡觉这人身上,归期只好说:“他叫苏令闻,不好意思他发烧了。” “……” 一个小时后,社长宣布:“今天的会议到此为止。” 社团会议一结束,所有人跟打了一战似的蔫不拉几走出会议室,女孩儿频频往苏令闻这边望过来,但刚才他的一番举动,直接断绝了她们非分的念头。 归期拍拍他的手臂,提醒道:“开完会了。” 苏令闻继续趴了一会儿才慢慢坐起来,垂着脑袋摁了摁太阳穴,然后从座位上起来,径自走了两步,忽然间想起什么,回过头来,摘了口罩说:“不走?” 归期这才慢吞吞地离开座位,跟在他身后出去了。 这里无论是古建筑物还是近代的新型设计,都具有非常大气又卓然的风采以及独特明显的风格,一到晚上,那更是别有一番风致。 这条路上,他在前面走,她在后面跟着,也是别有一番愁滋味…… 归期抬脚踢了一下脚边的落叶。 那天晚上起,归期就没再去过养生社,无论手里的通知怎么轰炸,她一概置之不理。 而另外一个花艺社她倒是挺积极地去了好几趟。 第61节 ** 第38章 借我五两清风 今天下午放学,归期在食堂里看见苏令闻了。 她远远坐在一角,眼睛一直看着他端着餐盘从取餐口到餐桌旁坐下,其他女同学也在频频眺望,但就她看得明目张胆,并且目光幽怨…… 孟羡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嘿!再看走火入魔了喂!” 归期垂下脸来,拿着筷子不言不语地戳着米饭。 孟羡觉得好笑,“你不是说他暗恋你么?我怎么看着像是你在暗恋他啊?” 归期说:“可能他变心了吧?男人都这样,除了我爸。” “行了别吹牛了,就他这样的……”孟羡想了半天,说:“这样的上上之品,一定是眼高于顶的,交朋友也得有要求,更何况是女朋友。” “还真不是,”归期说:“他和谁都聊得来,高中的时候,他会花一个下午时间教我弟打篮球。” “那有什么,都是男孩儿,一块儿打打球罢了。” “那会儿我弟读小学一年级。” “……” 孟羡愣了半天,说:“那照你这么说他确实喜欢你?可他现在为什么不理你了?” 这话说得归期也有点怀疑,“我也是猜的……” 孟羡霎时翻了个白眼,“搞了半天是你自我意识过剩啊。” 这话归期没法儿反驳,说不定真的是她自己想多了,苏令闻对自己的关心其实只是出于同桌之间的友善情感发酵? 那他偷亲自己……是青春期蓬勃而不能自制的欲望? 这时,归期旁边的空座有人坐了下来,她看过去,发现是花艺社的同学。 何轩坐下来之后才问:“你旁边没人坐吧?” 孟羡忽然表现得很积极,“没人,就等某位壮士填补这个空缺了。” 归期听着,觉得孟羡似乎话里有话。 何轩笑了笑,说:“对了,今晚花艺社有个联谊的活动,你来么?” 联谊? 归期赶紧摸出手机查看信息,“我没收到通知啊。”话刚说完,手机“叮”一声就来信息了,果然通知今晚有活动。 “你可以带你舍友一起过来。”何轩说。 “真的么?我也可以去么?”孟羡的兴趣很浓厚。 “当然,女孩儿越多越好,因为今晚有很多男孩儿。”何轩笑道。 “行!今晚我过去。”孟羡拍板定案。 归期的兴趣不大,她本来想找个借口推托的,但是孟羡擅自替她做主了。 回去的时候,孟羡说:“这个何轩一定喜欢你。” 归期本来有些心不在焉,忽然听她这么一说就吓了一跳,“别瞎说了。” “没瞎说,”孟羡将她拉住,“他刚才坐下来的时候,你还记得他说的是什么?” “……这里有人坐么?”归期回想了一下,记不太清,说了个差不多意思的。 “不是!他说,你旁边没人坐吧?” “有什么区别么?” “区别大了去了,”孟羡给她分析,“一般情况下,如果见到空位旁边有人确实会像你刚才说的,这位置有人坐么?而他说的是,你旁边没人坐吧?很少有人会刻意加你旁边这三个字,而且还是反问句。” “这说明什么?”归期不懂。 “这句话对比前面那句,显然试探意图要更明显,且亲昵意味也更明显。” “那……又怎么样?” “这句话往深了探究,”孟羡坏笑,“潜台词就是,你有喜欢的人么?你有男朋友么?明面上问的是你旁边的位置,其实他想知道的是你心里的位置是否空缺。” “过度解读了吧?”归期被她说得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孟羡在地上捡了一片叶子当扇子,“不管我有没有过度解读,但我看得出来,他对你有意思。” 归期想了想,说:“要不,你帮我看看苏令闻对我有没有意思?” 孟羡吊着眼珠子算了算,道:“目前为止,我没看出来。” 归期说:“不准。” 说完径自走了。 —— 晚上,孟羡连催了归期三次,“赶紧的!去晚了好货都让人挑走了!” 谷幽兰抬起头来问:“什么好货?” 孟羡坐下来,兴致勃勃地怂恿她,“联谊啊,你去不去?别再去图书馆当尼姑了,跟着我们享受人生吧,羡姐带你撩遍全世界!” 谷幽兰垂下脸继续上网,“没兴趣。” 归期终于换完衣服下来,说:“走吧。” 孟羡一看,瞬间就索然了,“你这穿的是什么呀?裙子底下为什么要套丝袜?还是肉色的?” “有点冷。” “脱掉!” “冷啊……” “脱——” 出发之前,孟羡还给归期涂了口红,大红唇。 她说归期的嘴巴小,“到时候灯光一暗,你没涂口红人家还以为你没长嘴巴。” “哪有这么夸张,我以前也不涂口红。” “以前你对着试卷刷题涂什么口红?” 以前归期觉得李梦溪已经很生猛了,没想到孟羡比李梦溪还生猛。 李梦溪偶尔还会矜持一下,偶尔还是个软绵绵的娇憨妹子,而孟羡则是性格直来直往,做事风格大开大合,直爽得很。 联谊的地点在社团基地的5楼一个专举办活动的房间里面,这里面居然还有模有样地采用了自助餐的形式,而且还给每个人发一个面具…… 有点太正式了吧? 归期拿到的是半张狐狸面具,只能挡住上半张脸,露出她的性感俏皮大红唇。 这是拿之前她入社时交上去的社费买的吧…… 这质量,算对得起她的银子了。 孟羡拿的是小恶魔面具,额头上两个犄角,逢人就哼哼坏笑,总把人吓一跳。 归期觉得她戏太多。 归期端着盘子站在角落里,百无聊赖地看孟羡四处周旋,她自己却一点找人搭话的兴致都没有,时不时看一眼时间。 这时,立在门口的一个戴吸血鬼面具的男生吸引了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那人的身形高挑俊逸,从他露出来的下半张脸可以看得出来,这人很帅。 薄唇,漂亮干净的下颌线条。 好看的人,通常一个部位就能让人窥一斑而知全豹。 第62节 归期赶紧摸摸自己的面具。 这样应该看不出来吧? 但是她这个蘑菇头发型…… 她伸手在兜里摸了摸,摸出一根扎头发的皮筋,然后拨了一点脑袋后面的头发扎起来,她对着窗玻璃一照,感觉还行。 归期把手挡在鼻子上,又遮去了一部分脸,然后勇敢大步地朝那人走过去,刻意掐着柔腻腻的嗓子说:“帅哥,一个人么?” 他侧脸看过来,对上了她的目光。 归期让他这么一看,忽然有点心虚。 随后,他淡淡“嗯”了一声。 归期放心下来,说:“那个,有兴趣聊聊么?” 他又“嗯”了一声。 归期笑笑道:“我们到那边坐?” 他点了下头,跟在她身后。 归期背过身,脸颊立马气鼓鼓的。 这么容易就被女孩儿给搭讪了么?以前那种自以为是的矜贵跑哪儿去了? 这人真是坏透了——! 归期一只手还挡在自己鼻子的位置,一只手给他递了杯……可乐,然后坐下来,一时苦恼于该怎么切入主题,以便她了解底细。 忽然就听见他问:“你不冷么?” 她看看自己裸露的两条腿,然后往他那边斜着插过去,笑盈盈问:“好看么?” 他扫了一眼她白嫩且匀称的两条腿,回答说:“好看。” 色胚! 归期瞪他一眼,然后说:“你这样不怕女朋友生气?” 他说:“没女朋友。” “那你有喜欢的人么?”她直截了当地问了。 “……” 他若有所思地睇着她片刻,“你问这个干什么?” 归期笑了,“如果你没有喜欢的人,那我就追你。” 他嘴角微挑,露出一丝笑意,“真的?” “当然。”她一本正经。 “就算我有喜欢的人,你也可以追。”他轻声说了句,然后把自己的薄外套脱下来,盖在她腿上,问:“真的不冷?” 归期的心脏倏地一阵突跳,她缓了缓气息让自己冷静,然后笑着戳了下他的手臂,“你这么体贴,当你的女朋友一定很幸福。” 他微微侧着脸,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她,道:“你想试试么?” 归期心里边儿蓦地兜上一丝异样,“你……真的没有喜欢的人么?” 他往椅背慢慢靠过去,“这和你当我女朋友有冲突么?” “当然,我只想当你心里的唯一。”归期觉得,自己戴上这个面具之后已经可以不要脸了,这就和一个人只要置身暗处,就能痴心妄想一样。 “是么?”他嘴角的笑意没忍住加深了。 “再说了,你还不知道我长什么模样,要是我长得不好看,你反悔了怎么办?”归期的语气不自觉轻抬,骄纵了一些。 “那你把面具摘下来让我看看。”他低声说。 “不行,”归期紧张了一下,又想到了对策,“其实从小喜欢我的男生多如过江之鲫,你……并不是长得最好看的,你得证明你比他们都优秀,我才答应你。” “行啊,”他问:“你想我怎么做?” “这还要我教你么?”归期横他一眼,“当然是用心追求我,让我感受到你的诚意。” 他点了下头,“好。” 归期满意了,不紧不慢地站了起来,依然用一只手遮着自己的脸,扬着下巴,敛着眼皮垂眼睨着他,说:“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他拿出手机,说:“联系方式。” 归期一愣,差点儿忘了还有这茬。 她沉默了一会儿,把他的手机拿过来,单手操作,输入了谷幽兰的手机号码,发现他的通讯录里面已经存了她的号码了,她敲了敲手指,输入另一窜号码…… 归期把手机还给他,说:“加q|q号吧。” 他一口可乐差点儿喷出来,慢慢咽下去之后,说:“好。” 归期的q|q号是高一的时候,李梦溪帮她申请的,她没怎么用,加的好友也没几个,正好没有加苏令闻,因为他也不怎么用,平时就只拿来接收班里的群通知。 “就这样吧,有空联系。”归期把他的外套递给他。 “拿着吧,外面挺冷的。”他摸了摸鼻尖。 “用不着!”归期说完把他的外套一扔,盖他一脸……两条细腿卷尘而去。 苏令闻! 个色胚! 本姑娘要把你玩弄于股掌之间! 等走出社团基地的大门,归期让夜风一吹脑袋就清醒了。 不对啊,苏令闻并不是这种一见到女孩儿的两条腿就走不动道,上赶着追求的人…… 哪个环节出错了? 莫非,他一早就认出她来了? 不能够吧,她对自己的伪装能力还是很有自信的。 不过有些事想想确实蹊跷。 她去养生社开会,他忽然就出现了,她来这里参加活动,他居然又出现了。 这是在她身边安插了眼线还是咋的? ** 第39章 借我五两清风 第二天,归期上完课刚从一教出来就碰见了花艺社的女社员。 她一见归期就直奔她而来,“昨晚你和那人聊得怎么样?” 归期愣了下,“哪个人?” “就建筑学院很帅的那个,昨晚你不是和人家聊得很火热么?”女同学说。 “……你怎么知道是我在和他聊天?”归期心里莫名一跳。 女同学撞她一下,“以为戴个面具我就看不出来是不是?本来我想找他来着,一不留神居然被你抢先了一步,小样儿平时看起来闷声不响,没想到这么生猛。” 归期怔愣好半会儿,问:“很明显能看出来是我么?” “那身形很明显是你啊,稍微跟你熟一点的人都能看出来,再说那就半张面具,近视眼都能认出来是你。”女同学觉得好笑。 “是么……”归期心底一抽一抽的。 这天之后,归期干脆连q|q都不敢上,太丢人了,做梦都能看见苏令闻的嘲讽脸。 平时归期要碰上苏令闻不太容易,两人不是一个院系的,上课时间和地点不太一致,她也就偶尔会在学生公寓楼下远远的看见他,或者在公寓最近的食堂里碰见他。 其余时间,两人跟断绝了关系似的。 就这么过去好几天。 第63节 周六这天下午,归期在宿舍上网,外面细雨如丝,灰蒙蒙的一片。 下午4点钟,谷幽兰打电话过来让归期帮忙把她桌上的资料送到楼下的咖啡馆里给她。 天气入秋,又下着雨,屋外抽着丝丝寒气,归期随便披了一件小外套,拿了伞和资料就出门。 外面的雨不算大,但雨丝是斜着泼下来的,咖啡馆和女生公寓有点儿距离,归期冒着雨到了那儿之后两边裤腿就有点湿了。 归期一进咖啡馆,迎面就是一股暖意,她放松不少,站在门口环视了一圈,倒是先让她发现了苏令闻和肖殷……然后才看见他们俩对面坐的是谷幽兰。 这是? 她捏着手里的一塌资料,有些却步。 之前干了那么一件有违智商的蠢事儿之后,近期内她不太想看见苏令闻,毕竟面子要紧。 她左右一思量,觉得应该暂避风头,刚一打定主意还没来及转身,咖啡馆的门就让人推开了,两扇门顶到她的背,把她往里边儿推了好几步。 那人进来之后说:“同学你堵门口干什么?” 声儿不大,就是有点惊动四方…… 包括苏令闻那一桌。 归期尴尬道:“不好意思。” 那同学没说什么,看她一眼往里走了。 归期扯了扯小外套,扫扫额头上那层刘海,做了个深呼吸,然后毅然转身,阔步一迈虎虎生威,过去把资料往桌面上一放,说:“慢慢看。”说完再次转身,朝门口奔走。 在她的手刚碰到门把手的时候,身后苏令闻喊道:“归期。” 音量刚刚好,方圆十米之内的都能听得见。 归期只得转回去,发现他已经快走到自己跟前的时候差点儿当着他的面夺门而出,但她忍住了,而且还没忘记站门口不方便,往旁边挪了两步,两只手揣在小外套的兜里看着他。 苏令闻也是一身休闲,而且还休闲得很好看,他在她跟前站定,问:“跑什么?” 归期故作淡定,眼珠子四处转悠,“没跑啊,我宿舍里还有事。” 他径自说:“我给你发了信息,没看见?” 她疑惑,摸了手机出来翻到信息栏,“你什么时候发的?这里找不到。” “那晚加的q|q。”他特别强调,就差拿红笔划线了。 “……” 往事不堪。 回首难堪。 …… 归期说:“弃号了。” 苏令闻默了片刻,说道:“是么?什么时候弃的?” “刚刚。”她说。 “蛮横。”他说。 “你错了,我这叫不可理喻,”归期尽全力摆出一副嚣张跋扈的表情来冲击他,说起话来破罐子破摔,“怎么样?有本事跟我恩断义绝啊!” “……”苏令闻对她有些束手无策。 归期见他无话可说,有一种首战告捷的畅快感,脖子一扭脑袋一甩,转身就想离去,神气的大步刚迈出去就被他给拽回来了。 她挣扎,“干什么干什么?动手动脚的!” 苏令闻问:“你闹什么别扭?” 归期一听这话就来气,“谁跟你闹别扭了?脸皮怎么这么厚?我不想跟你说话不行么?” 苏令闻说:“不是说要当我心里的唯一么?” “……” 归期僵住,一股燥热的臊意从脚底板直冲脑门,当”一下,脸慢慢红了,“胡说什么呢?像这种……这种逢场作戏的话你也信?”她手一摆,“逗你玩儿的!” 苏令闻笑了下,“那行,说追你的话也是场面话。” “……” 归期愣了半天,最后咬咬牙,说:“我当然知道,后会无期!”说完脑袋一甩,推门而出。 苏令闻轻轻倚着墙,叹了口气,看着她在咖啡馆门口找伞找了半天,把门一推也走了出去。 谷幽兰收了视线,瞟了一眼对面的肖殷,发现他还看着门外的人,她说:“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伟大,放着两年时间不去争取,因为那是自己兄弟喜欢的人。” 肖殷目光一转看向自己对面,笑笑说:“你也可以认为,是我对她的喜欢还够不上为了她可以义无反顾地和自己兄弟反目。”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你只是没那个胆子。”她说。 “随你怎么说。”他嘴角的笑意有几分轻佻,“女孩儿而已,眼前就有一个。” 谷幽兰心里头窝火,“你嘴巴这么贱,上辈子让人剁嘴了吧?” 肖殷端了咖啡,说:“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倒是认为你越来越可爱了。” 谷幽兰捏着课本,大有当场抽死丫的冲动。 归期在门边寻摸了半天,才在万支碎花伞当中翻出了自己的老太太伞,然后就发现苏令闻也跟出来了,她拿了伞背过身把伞撑开,身后的人非常灵巧地钻了进来,把她吓了一跳—— “干什么呢!”她腾出一只手来推他。 “几点了?该吃饭了吧?”他一只手顺势就搂住了她的腰,问:“想吃什么?” 归期推不开他,只能去掰自己腰上的手,骂他,“流氓!” 苏令闻一只手臂紧紧扣住她的腰不放,因为身高问题,她拿着伞,而他只能稍微弓着背,脸靠她很近,伞外面的人看过去,半遮半掩不成体统。 他小声说道:“陪我吃个饭。” 她眉头一蹙,“我为什么要?” “因为你是我女朋友。”他理直气壮,而且还抢了她手里的伞,直起腰。 “……”归期怔了片刻,忽然踮起双脚两只手揪住他的耳朵,说:“死性不改的自以为是!我怎么就不知道自己成你女朋友了?谁同意了?” 苏令闻眉头皱起来,“疼,松手!” 归期扯了一下他的耳朵说:“我用力了么你就喊疼?就会装模作样!” 他忽然顺着势俯身靠过来,把下巴直接搁在她肩上了,“真的疼,胃疼。” 归期刚想推他,听他这么一说,手就松开了,“胃疼去看医生啊,跟我说有什么用?” “这事儿不跟你说我跟谁说?”他有些气若游丝。 “……和医生说去。”归期这一推,居然把他推开了。 雨悄无声息地就停了。 她两只手揣在衣兜里捏了捏,狠狠心说:“自己去看医生。”说完扭头就走,伞也不打算要了。 归期走出十来米远,感觉身后没动静,急忙回头看一眼,发现他还在原地站着不动,看起来也没什么事的样子,她稍稍放了心。 就会骗人!不信! 她走到某栋建筑物的拐角,绕过去之后一返身,趴墙角偷看…… 诶? 蹲下去了? 没事吧…… 归期十根爪子扣着墙,很是纠结——要不要过去?晕倒了怎么办?他这么要面子的人,要是惨兮兮的当众晕倒,刨坑自埋都挽救不了他的自尊心。 于是乎,归期屁颠屁颠地跑回去了…… 第64节 并且把苏令闻带到了医务室。 “慢性胃炎,”医务室的女老师一边开单子一边说:“饮食作息不规律,你们这些小孩儿是不是以为年轻就可以造作啊?我听得多了,早餐肯定没吃。”说完也不给人反驳的机会,把药单一撕,说:“去拿药吧。” “谢谢老师。”归期接过药单一看,龙飞凤舞的也看不明白,直接跑到取药的窗口拿药去了。 苏令闻跟在她身后出来,然后往旁边的排椅坐下了,看着站在窗口下的纤细背影走神。 几分钟后,归期拿着药过来,说:“这两盒是饭前吃的,这两盒是饭后吃的,别弄混了。”她把袋子系起来递给他,“记得把药吃了再吃饭。” 他坐着没动,“没胃口,不想吃。” 归期忽然恨不得把他吊起来打一顿算了,“爱吃不吃!”她把药扔他身上,站起来,片刻不停留直接走出医务室。 苏令闻拿了药追出去,跟在她身后,“走慢点儿,我胃还疼呢。” 归期猛地一回身,“你还知道胃疼?不是让你先吃药么?” 他拎着药一下站住不动,“别对我这么凶。” “……” 归期平复了一下情绪,对着他说:“请你赶紧去吃药,要是没胃口不想吃饭就先睡一觉,睡醒起来肚子就饿了,到时候吃了饭再把剩下的药吃了,我这个语气还可以么?” 他沉吟了数秒,道:“睡不着。” 归期:“……” 最后,归期到学校的超市给他买了瓶矿泉水让他把饭前药先吃了,又陪他去食堂吃了饭,他果然没什么胃口,她也没勉强他,再让他把剩下的药咽下去。 归期想是不是因为他经常胃疼,导致胃口不好,才看起来瘦了这么多。 他身体不舒服,归期也顾不上其他,一走出食堂发现天已经黑了,她开始撵人了,“回宿舍睡一觉,起来就没事了,醒过来要是时间刚好就再吃一次药。” “说了睡不着。”他两步挪到旁边的长凳子边上,坐下。 “不是胃疼么?”归期有些无奈。 苏令闻坐在凳子上,夜里他的目光幽幽沉沉,和她对视了一会儿,忽然朝她伸出手。 归期心里对他的怨气还没法一下子就完全消下去,她目光一转望向别处,“你有话就说。” 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归期隐约听见了窸窸窣窣的动静,然后是火机打火的声音,余光里的火焰明一阵灭一阵,她忍不住侧首,发现苏令闻嘴里衔着一支烟…… 归期恍惚了一下,马上过去把烟抽走扔在地上,压在鞋底下掐灭。 她忽然有点看不懂他了。 ** 第40章 借我五两清风 夜里风凉,潮气和寒气碾过湖面扑簌过来,让归期打了个寒颤。 她杆子似的杵在他跟前,神情几分复杂,也有几分倔性,把目光凝在他脸上,他就这么坐着一动不动,半天不言语,几乎要融入这阴沉的夜色当中。 归期不知道自己直愣愣在他眼前地站了多久,等回过神来就感觉到双腿的发酸了,尤其是两个腘窝处,她稍微动了动腿,缓了缓劲儿再慢慢蹲下去,把地上已经踩扁的烟捡起来,走到旁边的垃圾桶扔了。 “回去吧,有点冷。”她过来把让他随手扔在椅子上的药拿了,见他还坐着一点动换的意思也没有,只好说:“我有点冷。” 他仰起脖子望着她,看起来像是刚回神,也不知道他想什么,抬手牵住她的手指,估计是察觉到她手指冰凉,这才后知后觉地站起来,动了动嘴唇,“走吧。” 他心不在焉的,一路上也不开口说句话,只是一直跟着她走而已,她往哪他就跟到哪,路上归期还问了他的宿舍是在几栋。 她说:“我先送你回去。” 他愣了下,有些不确定,“送我?” “怕你路上走丢了,你看你现在,还认得回宿舍的路么?”她说。 “怎么不认得?”他挑了下嘴角,“行了我送你。” 归期没搭理他,拎着他的药转身往自己认定的方向走。 苏令闻抬脚跟过去,沉默了一小会儿,说:“两年不见,本事没长,脾气倒是见长了。” 入了夜之后温度又降了,冷气四面八方把人围攻得密不透风。 归期裹紧小外套,打了好几个冷颤,“不然你以为我怎么考上这里的?学习压力大了,压着压着一旦逮到机会可不就得使劲儿发泄么?” 他一下子又安静下来,目光落在一盏盏路灯下昏黄的路面上。 归期陪着他一程一程走到他的宿舍楼下,把手里的药给他,“上去之后好好睡觉,睡不着也别乱跑,或者……跟我说一声。” 苏令闻听了这话正想调侃她,忽然她凑过来,搂住了他的脖子,这一下倒把他弄得措手不及,他没及时反应过来,等回过神来伸手要抱她的时候,她退开了,也不给他开口的机会,转身就走。 归期一路小跑着回宿舍,冷风一阵一阵甩在脸上,降温效果拔群…… 回到宿舍的时候只有谷幽兰在床上看书,归期已经四肢冰凉,顾不得说话,赶紧拿了衣服进洗手间洗澡,洗完澡直接爬上床,抓了棉被把自己裹在里面,往床上一倒。 对头的谷幽兰看了她半天,始终没开口。 归期在被子里闷了十几分钟,迷迷糊糊差点儿睡过去的时候,她一下子坐起来,凑近了床头小声问道:“幽兰,肖殷有没有跟你提起过苏令闻家里的情况?” 谷幽兰抬了下眼皮,“提到过一些,不详细。” “是不是他爷爷……”归期有些迟疑,“不太好?” “一直都不太好,好像军训的时候情况又严重了一些,”谷幽兰把课本放下,“他没有参加军训,接到电话就立马请假回青岛了,这些我也才知道不久。” 难怪那段时间他就跟杳无音信了一样。 归期想起前两年见到苏老太爷,那时候他拄着根拐杖,脚步颤巍巍的行走缓慢,那两条腿颤抖的频率在旁人看来,简直是一步一惊心。 她兀自想了想,问:“那现在呢?” 谷幽兰默默看了她一会儿,只摇了摇头。 归期前一秒没明白,怔了一下之后就明白过来她摇头是什么意思了,“什么时候的事?” “好像是军训过后没多久,”谷幽兰说:“肖殷说苏令闻第二次从青岛回学校之后整个人就不太对劲,他也是因为觉得奇怪,特地打电话回家问了一下才知道的情况。” “哦……”归期怔然,很长一段时间脑袋空白。 周日这天早上,归期一边吃早餐,一边拿着手机想给苏令闻打个电话,但犹豫了半天电话也没拨出去,打过去和他说什么…… 一直犹豫到11点半,她和谷幽兰两人去食堂吃饭,赶巧在路上碰见了肖殷。 就他一个,没见到苏令闻。 谷幽兰一见他就沉下脸来,要不是归期还在,她估计会甩脸走人。 肖殷倒是笑盈盈地和两人打招呼,“两位要是吃饭的话,结个伴怎么样?” —— “他这人就这样,什么都不说,和他在一起就得学会主动揣摩他的心思。”肖殷意兴阑珊地拨了两下薄如蝉翼的肉片,“初中的时候跟他一块儿打球,他脚脖子被拉了一道口子,回到家愣是一声不吭,自己随便擦了药,等伤口自行愈合。” “……” 归期不自觉握住手边的陶瓷杯,红茶的温度有些烫手,她被烫了一下。 肖殷搁了筷子,说:“那阵子他的意志有些消沉,估计没什么心情,更不想在你面前表现出一副了无生趣的模样,他不小心冷落了你,你也别怪他。” 一旁十分安静吃自己饭的谷幽兰瞟了他一眼,“以前倒没发现他这一面。” 肖殷笑了,“你可以多花点时间发现我的另一面。” 第65节 归期觉得,谷幽兰和肖殷认识了几年,他一直是这幅没个正形的德性,而谷幽兰也一直没有翻脸,要么是她教养太好,要么就另有蹊跷。 她忽然笑了下,“和他做朋友,估计你们挺吃亏的吧?跟伺候大爷差不多了。” “可不是么?”肖殷夹起肉片敬她,笑笑,“终于有个人替我们抱不平了,要不是他还有点儿义薄云天的气魄值得欣赏,早闹翻了。” “他那么聪明,不会让你们有机会和他闹翻的。”归期说。 肖殷食指一下一下敲着桌面,若有所思道:“昨天你们两个在一块儿待了这么长时间,他也是什么都没和你说?” 归期递了个眼神过去,“他说了我还需要来问你?就跟我说了胃疼。” 肖殷一口咖啡差点儿噎到自己,“……这已经有进步了,还知道跟你坦白自己胃疼,要换了以前打死不主动开口。” “医生说他慢性胃炎,肯定有很长一段时间了。” “……” “你还记不记得高一期末考他胃疼上医务室拿药的事?肯定那会儿他的胃就不好了。”居然从来不去看医生,现在回想起来,归期只想把他拎出来打一顿。 “这哪是大爷?这是老佛爷。”肖殷笑得无语,“我一直怀疑他是不是打算冲刺全球隐忍杯。” 今天星期天,苏令闻没有和肖殷一块儿下楼吃饭,估计是懒得下来。 归期想了想,说:“你要不给他带个饭?” 肖殷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冲刺全球隐忍杯不用吃饭。” “不是……”归期说:“他不是没下来吃饭么?” “哦,”肖殷好笑,“我倒是想给他带啊,但他周末一般没在宿舍。” “为什么一般没在宿舍?”归期问。 “你还不知道呢吧?”肖殷看她一副茫然的表情,忽然就有点心疼她了,摊上这么个让人操心的主,也的确是万中选一的机会。 —— 归期找到了肖殷说的校外学生公寓的位置,整座小区的占地面积和学校的学生宿舍区域有的一拼了,这里离学校不远,正常情况下步行也就10分钟的路程。 她在小区里找了半天,问了两个人才终于摸到了a栋的位置。 话说a栋为什么跑中间来了? 这布局是不是有点儿高深莫测了? 按着天罡北斗阵布的局吧…… 归期进单元楼的大门时,正巧有个女孩儿从外边儿要进去,她一闪身随着就进了,再跟着一起搭电梯直上第9层。 巧的是,女孩儿也上第9层。 更巧的是,两人走出电梯之后,居然同时向左转…… 女孩儿这时特意看了她两眼。 她也回视了女孩儿两眼,顿时在心里冒出了一个画面。 “她是谁?为什么她会来这儿?” “她又是谁?为什么她会和你住一间屋子?” “其实……” “我不听!” “我不听!” 庆幸的是,经过某个屋子的时候,女孩儿停下来了,拿钥匙开门。 苏令闻的那间公寓就在隔壁。 归期捏紧了手里的午餐袋子,等心跳平稳下来才摁下门铃,屋里边儿响了两声之后就一直没动静,她又试着摁了一下,等半天还是没人过来开门。 归期拿手机打给他,铃声迟缓地响了三四下才被接起来,他“喂”了一声,低沉慵懒的嗓音听起来,的的确确是刚被她的电话给吵醒过来的。 她问:“你还没起来么?” 那边安静了几秒,说:“没,起来了。”这回的嗓子是清朗又低沉。 她捏着发汗的手心,说:“那你出来开门。” 那边忽然又没了声…… 苏令闻过来开门的时候,只匆匆忙忙套了件短袖。 门一开—— 她说:“中午好。” 苏令闻握着门把手,倚着门框无奈地笑了一下,“我还没追你,你倒先追过来了,这么迫切?” 归期被他说得怪不好意思的,脸上又开始腾起两股热气,她没接他的话,而是把手里的午餐塞给他,“你不吃饭怎么吃药?” 他没动,问:“跟谁打探的消息?” “肖殷说漏了嘴,谁有空打探你的消息?”她把午餐往他手里塞,“拿着吧,我回去了。” “喝杯茶再走,省得白跑一趟。”他说。 “……我只是来送午餐的,不喝茶也没白跑一趟。” “我强迫你喝茶,这么说你满意么?” 于是,归期勉为其难地进屋了。 她绕了一圈,发现这里居然是个二居室,这校外的学生公寓和校内四人挤在一间的学生宿舍一比,要自由舒适许多。 屋子虽然看起来并不乱,沙发是沙发,茶几是茶几…… 她抹了一下茶几边缘,一手灰。 从搬进来开始就没打扫过吧? 苏令闻在厨房里给她冲了杯红茶出来,见她还站着,说:“怎么不坐?” 归期弯腰往沙发扶手一抹,把掌心摊开给他看。 他倒是淡定,“哦,平时我也不坐。”说完把茶杯递过来,“小心烫手。” 归期怀疑地看着杯子,没动。 他瞬间明白过来,“洗过了,我平时总得喝水吧?” 她小心抓着杯耳,吹了吹,呷了一小口。 苏令闻坐下来,打开她带过来的午餐,一声不吭就开吃,看得出来他很饿。 归期瞄了一眼他屁股底下积了一层灰的沙发。 平时不坐,不代表关键时刻也不坐。 归期动手能力挺强的,把他赶到餐桌上去吃,他一顿饭的功夫她就把客厅收拾得干干净净,他这儿什么都有,拖把也有,就是没有生活动手能力。 苏令闻搁了筷子,慢条斯理地喝着水,说:“收拾得这么勤快,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打我这屋子的主意呢。” 每次一见他脸上这种笑容,归期就大有上去和他干一架的冲动,她拎着拖把蹭着地,“我是看不过眼,谁让我爱干净。” 他笑,“这是我的地方,爱干净爱到我这儿来了?” 她没好气道:“知道这是你的屋子了,不敢打你屋子的主意!发誓!” 苏令闻搁下杯子,起来走到她跟前,指尖戳着她的脑门,“归小七,你脑子该转的时候不转,不该转的时候转得跟个陀螺似的,你是不是欠的?” 归期让她怼得脑袋直往后仰,一气之下打掉了他的手,摸着额头埋怨:“干什么呢这么用力?我刚才还给你收拾屋子呢。” 他说:“这不是你发挥主观能动性收拾的么?” 归期被他说得半天回不了话,最后横他一眼,说:“是我爱管闲事自作主张了,我现在知错就改,以后安分守己,不管你了。” 她放下拖把,横着脖子朝门口雄赳赳地迈步。 第66节 他一反手轻易就将她拽了回来,她倒退两步直接撞入他怀里,“说好了,以后怎么生我的气都可以,就是不能甩手走人。” “我什么时候甩手走人了?” “刚刚。” 归期想了一想,说:“那又怎么样?” 苏令闻没接话,轻拍着她的脑袋,“里面的卧室也一块儿收拾了,我觉得这拖把还能拖一次。” “我不是来给你收拾屋子的。” “以后就是了。” “你……” “你收拾屋子,我在屋子里收拾你。”他正经说完,冲她挑起嘴角一笑。 “……”归期眨眼,眨眼,再眨眼。 ** 第41章 借我五两清风 归期问过他为什么会搬出来自己一个人住,他只说方便。 不过她也的确想象不出来,苏令闻如果和一群陌生人挤在一间宿舍里,和他们朝夕相对会是什么情形,他估计会疯吧? 他看起来性情有些随和,但其实骨子里十分挑剔。 这是归期和他当了一年同桌之后的心得。 毛病还挺多。 别说他受不了别人,人家受不受得了他还不好说。 也就肖殷和容怿这俩,在懵懂不知人事的年纪里和他做了朋友,如今回想起来也有十年的深厚交情作为资本,要搁现在才认识,分分钟争锋相对。 要不是喜欢他。 她也会对他敬而远之。 太难伺候了…… 以前和他只是同桌,远远观之,不可亵玩。 如今生活上接触多了,只想抽死他。 “这是什么?”他拿着筷子挑了一根碗里的东西,啪一下,那东西就断了。 “面。”归期说。 “糊成这样,怎么吃?”他搁下筷子。 “喊你多少遍出来吃面了谁让你拖拖拉拉面糊了怪谁?”归期不带喘气说了一通。 “重做。”这是他的回答。 “……” 别人家的男朋友,对待女朋友煮的面,别说糊了,即便是干了人家都得干咽下去,因为这是他最心爱的人做的面啊…… 到了她这儿居然重做? 归期看着锅里面沸腾的水,就跟她沸腾的心情是一样的,她把面扔下去,盖上锅盖。 和想象中一点儿也不一样,说好的宠溺宠溺宠溺呢? 归期把面端到他跟前,放下说:“我回去了。” 苏令闻把脸从电脑屏幕里抬起来,“这么早?” 她郁闷地看着门口,“不想多待。” “就因为我让你多煮了一碗面?”他搁下笔记本电脑,拿了筷子在茶几上抵齐,一边说:“你当我吃两碗不就得了。” “瞧瞧你说的,”她忍不住摇头,“这是生为共产主义接班人应该说的话么?” “不然呢?” “好好反省一下!” 归期拿了书包,在出门的前一刻忽然停下来,转身跑进了他的卧室,几分钟时间又跑出来,拎着书包夺门而出。 苏令闻:“……” 她刚进电梯,苏令闻就打电话过来了,她清了清嗓子,装模作样地“喂”了一声—— 那边就说:“作够没有?作够就回来吧,陪我睡个午觉。” 归期掐了通话,怕自己一怒之下对他破口大骂,她气恼地抓了抓脑袋,打电话给谷幽兰,问她在哪儿,然后找她去了。 —— 周末的时间,图书馆里有点热闹,尽管大家极有默契地保持安静,但放眼望去,还是给归期一种熙熙攘攘的感觉。 归期找到谷幽兰那一桌,在她对面坐下,随便抽了本书来看。 半天后,谷幽兰才问:“怎么跑这儿来了?” 归期合上书本,问:“你觉得我作么?” 谷幽兰一听这话就明白怎么回事了,她想了想,难得有了八卦的心思,“你们两个在一起了么?他亲口和你表白了?” 归期默着琢磨了会儿,说:“没,就是顺其自然。” 她问:“怎么个顺其自然法?” 归期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形,“就是,让我给他收拾屋子什么的……” 谷幽兰等了半天发现她居然没有下一句了,有些不可思议,“于是你就同意了?” “也没有。” “没有?那你今天过去干什么?” “给他收拾屋子。” “……” 归期人没在这儿,苏令闻也没什么心情吃面,敷衍几筷子了事,他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忽然想起她临走前进了卧室不知道倒腾些什么。 卧室里他大致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样,最后把目光锁定在了床上,他把被子掀开,再把枕头拿起来,果然在枕头底下发现一样东西。 便签。 他拿起来,上面写道:苏令闻,你个人类大脑提纯之后的残余! “……” 苏令闻拿了钥匙,出门。 归期想起自己临走前给他留在枕头底下的彩蛋,一股自豪油然而生。 这是她为数不多的,可以对他的心灵造成数万点暴击的强悍手段,不费一兵一卒,不费一唇一舌,只需动动笔杆子,就有如千军万马一般的威效。 苏令闻进了校门之后才给她打电话。 接他的电话她倒是勤快。 “在哪儿?”他问。 “图书馆。”她话说得不情不愿。 “几楼?” “你想干嘛?” “你说我想干嘛?” “我现在不想见你。”她鼓起了莫大的勇气才说出来这句话。 “你再说一遍。”他口吻淡淡。 归期气得挠耳朵,迟迟不敢说出第二遍。 第67节 谷幽兰一直看着她,有些好奇,“看来被欺压得很厉害的样子。” 她赶紧点头,用唇语说——怎么办? 谷幽兰摇头,“不好意思,我没经验,不知道怎么办。” “到底在几楼?”他站在图书馆门口。 “无可奉告。”归期怕他追过来算账,匆匆忙忙挂了电话,抓起书包就打算溜。 只是她刚一走出电梯就发现他已经堵在图书馆门口了,估计是怵于他的淫威成了惯性,她一见到他立马转身就往图书馆另一个出口跑。 苏令闻长腿一迈,两步就把她逮着了,把她拎到墙角。 他说:“我是不是跟你说过,再生气也不能甩手走人?” 归期挺着腰板,仪态端庄,眼睛却瞄着墙面上瓷砖的细缝儿,正正经经地提醒他,“我那是堂堂正正地离开,不是被你气得甩手走人。” 他舔了下唇,忽然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小七,你想让我怎么做?” 她抠着那条缝儿,“什么怎么做?” “不说算了。”他一转身,往前走了。 “就是……” 他倏地停住。 她戳着墙壁,“温柔,体贴,什么的。” 他走回来,“就这些?” 她偏着头一想,“差不多了吧,以后想到了再补充。” 苏令闻似有所思点了下头,说:“那走吧。” 她跟上去,问他去哪。 他边走边说:“回去。” 回去什么的…… 自以为是,又一意孤行。 “怎么?”他侧脸。 “你回去就行了,”她小声道:“我又不住那里。” “你在暗示什么?” “没……” 他双手揣在裤兜里,“说出来,我让你美梦成真。” 归期话赶话顺嘴就说:“憋死不说你奈我何?” 最后,归期口是心非,言行相诡,跟着苏令闻回到了他的公寓。 她一进来就发现了茶几上那碗糊得透透的面…… 苏令闻抢先挡住了门口,说:“刚才你不在,我寝食难安。” 归期递给他一个狐疑的眼神,忽然间她似乎想起了什么,转身直奔他的卧室,扑到床头掀开枕头一看,便签不见了…… 他果然发现了。 那刚才怎么没找她算账? 归期听到身后有动静,一转身就发现他站在房间门口,手里捏着她留下来的便签。 中计了…… 他这是请君入瓮,再来个瓮中捉鳖。 她故作淡定,哼着不知道来自哪座深山老林的调子,企图若无其事地穿过房门口。 他长腿一抬挡住了她的去路,将手里的便签呈现在她眼前,说:“比喻用得不错。” 归期……非常能屈能伸,笑盈盈道:“不敢,还有进步的空间。” 苏令闻伸手,“书包拿过来。” 她不敢耽误,赶紧把书包双手呈上。 他拿着她的书包,把里面的便签全部搜刮出来,再把书包扔回去给她,“在卧室里面壁思过,我做晚餐。”说完把门关上,禁闭。 归期对着门,忽然阴沉沉一笑,从衣兜里摸出一叠便签,仰天大笑。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让你防不胜防。 …… 苏令闻的厨艺还行,以前在家闲着没事做着消遣时间。 他随便炒了两个菜端上桌,回来一开门,她就在门边站着,冲他嫣嫣笑开,灯光下,她两只眸子春水盈盈。 他倚门,“笑什么?” 她轻轻戳着他的胸口,“你做好饭了?” 他握住她的手心,将她拉近身前,低声问:“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归期笑得两颊粉腻腻的,浮着一层浅浅淡淡的红晕,“我给你留了个惊喜……”话没说完就让他搂住了腰,他一副色|欲熏心的表情凑过来要吻她。 不好,使太大劲儿诱惑过头了! 归期急忙搂住他的脖子,把脸搁在他肩上,顺利避开了,“嗯……你不去看一下么?我精心为你准备的惊喜。” 他稍微拾回来一些理智,问:“在哪儿?” 嗓子已经不似平时冷静。 她放开他,指着床头,“就在枕头底下。” 他一下子清醒过来,心底存了疑,走过去拿开枕头,发现底下压着一堆便签……他全部拿起来一张张地看。 流氓胚子! 土匪头子! 混蛋痞子! 抱着你的电脑自个儿玩儿蛋去吧! …… 还没看完他就听见客厅传来一阵关门的声响。 苏令闻来到客厅,她果然已经溜没影了。 归期哼着曲子回到宿舍,一路上原本以为会接到他的电话,她还打算来一个电话她掐一个,没想到手机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难道是被她残忍的手段给吓住了? 嗯…… 一定是。 周一上课,归期的手机一整天静若处子…… 好不容易等来个信息,手机“叮”一声,她急忙拿起来一看,是10086的月结扣费通知。 中午在食堂,归期有意无意地向肖殷打听苏令闻的消息,“他今天上午的课程是满的吧?他过来上课了么?” “来了啊,”肖殷问:“怎么了?你俩又闹别扭了?” “没有。” 几分钟之后,归期问:“他今天早上的心情怎么样?” 肖殷说:“早上见过他一面,看起来还不错,你俩真没闹别扭?” 归期:“不都说没有了么?你这人怎么回事儿?就不能盼着点别人好么?” 肖殷:“……” 第68节 第二天,情况如昨。 归期趴在宿舍的书桌上,了无生趣。 孟羡过来瞄了她一眼,小心翼翼道:“归期啊,有什么难过的事儿跟姐说,咱开看点儿好么?这诗里边儿说了,人间有味是清欢。” 挨得着么这诗? 归期把头拧过另一边,“我很好。” 孟羡叹了口气,摸摸她的脑袋,冲床上的谷幽兰说:“孩子真倔。” 谷幽兰:“……” 晚上6点半,归期收到养生社的一则通知,说今晚8点有茶话会,请社员提前一小时过来布场。 她精神一震,苏令闻也会去吧? 归期冲下床来,说:“孟羡,帮我化妆!” 孟羡整个人几乎是弹下床来的,“小七七,你终于想开了!” 归期画了个淡妆,穿了条短裙,套了件小外套,底下没有丝袜。 路上还下起了蒙蒙细雨,她冻得两条细腿直打颤…… 进了社团基地的大门之后,一阵暖流立即包裹全身,越往里走越暖和,她搓着掌心上楼。 归期到了之后,里边儿已经在动工了。 社长孱弱的身躯披着一件威武的大衣,拿着个保温杯悠闲踱步,得空指挥两句,他一转身看见归期姗姗来迟,脸色一沉,快步走过去,说:“成何体统!!” 把归期吓了一跳。 于是社长开始给她上谈道理下讲规矩,10分钟后她才得以释放。 归期出来之后四处寻找苏令闻的身影,找了半天也没找着,赶紧去问了社团的师姐。 师姐说:“苏令闻发信息给我说来不了,他发烧了,据说烧得起不来床,挺严重的反正。” 之后归期立马冲出社团基地,外面的雨势比刚才稍微大了些,她顾不上回宿舍拿伞,直奔校外学生公寓,路上进了一趟药店。 药店的店员眼见着一只落汤鸡冲进大门,拿药结账,又冲出去了…… —— 苏令闻一开门就看见她蓬头垢面,身上的衣服还在淌水。 她气都还没喘匀就问:“你,发,烧了?” “……” 苏令闻在卧室的衣柜里拿了件上衣扔她脑门上,“去泡个澡。” 归期把衣服扯下来,打着颤说:“没有裤子……” 苏令闻关上衣柜的门,“我的裤子你穿得了么?” 聊胜于无吧。 归期愣着,只顾着发抖。 他说:“你来的路上都光着两条腿,在我这儿就别客气了。” 说的也是。 归期顾不上其他,拿着他的上衣一边打寒颤一边冲进洗手间洗澡。 她进洗手间泡个澡用了半个分钟,因为太冷了,泡着热水浑身都在颤抖,泡完澡还洗了个头,最后她出来,头顶着干毛巾站在洗手间门口长长舒了一口气。 屋子里暖呼呼的,估计他开了暖气。 苏令闻在客厅里喊:“出来喝点姜茶。” 她低头看着自己底下裸露的两条腿,关心则乱,过来之前应该打个电话问清楚才是……反正夏天也穿短裤短裙,应该没什么大碍吧? 都穿上了,即便是有大碍也来不及了。 归期擦着头发出来,刚起来的心理建设,被苏令闻一个眼神给吓退了…… 她垂着脸,让干毛巾盖在头上,并且站得远远的。 ** 第42章 借我五两清风 发尾还在滴水,归期揪着一撮刘海,尴尬又郁闷。 她跟杆子似的杵在墙边不动,苏令闻合上笔记本电脑,自己端着姜茶过去,“把这个喝了。” 姜茶还冒着缕缕热气,归期闻着这气味有点冲鼻,不觉皱了下眉。 他把杯子往前凑了凑,“喝一点。” 归期接过来喝了一口,撩开眼皮看他一眼,又喝了一口…… 他倚着墙陪她待了一会儿,把她搭在脑袋上的干毛巾拿下来,帮她围在脖子上,说:“喝完了进来。”话说完往卧室方向去了。 她捧着杯子愣了半天,磨磨蹭蹭又心不在焉地喝下去一半。 五分钟后,苏令闻在卧室里喊了她一声她才放下杯子跑进去,他坐在床沿上看手机,见她进来了把手机往床上随手一扔,让她过来坐下。 她蹭了过去,有些忐忑,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坐好。”他从床头柜最底下那层拿了吹风机出来,插上电,站在她身前帮她吹头发。 归期耳边嗡嗡作响,整个人恍恍惚惚,坐着不敢乱动,齐肩的头发在他手底下拨过来翻过去,吹风机那阵动静响了多久,她就恍惚了多久,直到卧室里安静下来,她还没回过神来。 苏令闻轻轻拨弄着她柔软的发尾,饶有兴致地把玩了老半天,他弯腰凑到她耳边闻了闻,“香味有点浓,下次给你换一瓶味道淡一点儿的。” 她两只手不知道往哪儿放,紧紧攥着衣服的下摆,“我觉得挺好的。” 难怪,他浴室里居然有一支瓶身是粉红色的,一看就是女生用的洗发水…… 他直起腰身,伸了腿把边上的椅子勾过来,挪到她正对面坐下,抬起一只腿蹬着床沿架在她身侧,用另一只脚轻碰了一下她的脚踝,问:“这么晚过来干什么?” 归期这才想起来自己冒着风雨赶过来的目的,急忙起身,一伸手就摸向他的额头,掌心摸到的温度正常,她问:“退烧了?” 他擒住她的手腕,将她转过去,搂住她的腰让她坐在自己腿上,下巴扣住她的肩膀,所有动作一气呵成,仿佛蓄谋已久。 归期感觉自己屁股底下坐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不敢动。 他闭着眼睛,鼻腔里似乎带着浓浓的睡意,低声说:“没发烧。” 归期了然。 一定是他不想去茶话会,所以谎称自己发烧,早应该先打个电话过来确认的,总这么冒冒失失,借用养生社社长刚才的一句话:成何体统! 她侧着脸,近看了才发现他眼底下浮着淡淡青色。 他忽然睁开眼皮对她说:“味道是浓了点儿,熏得我脑袋疼。” 归期别开脸,“那你想怎么样……” 他在她耳边轻哼了一笑,“你说我可以怎么样?” 归期的脸冲着另一边,完全给他留了个后脑勺,声音虚着飘了过来,“几点了?我该回去了。”话一说完就感觉自己双腿被他抬了起来,搁在他另一条腿上。 她急忙一回头,发现上衣的下摆已经往上翻,几乎将她整个大腿展露出来,她手忙脚乱地扯着衣服,把两条腿稍微盖住了点儿。 她整个人悬空了,被他拥在怀里。 第69节 归期一边要顾着腿,一边又推着他拼命想坐离他远一些,无奈他抱得太紧,于是就造成了她在他腿间小幅度来回蹭的效果…… 他轻拍了一下她的屁股,“别动了,再动该坏事了。” 她一下僵住,摸摸被他拍过的位置,不敢再乱动。 归期暗下了决定,要是他敢放肆…… 她是不会同意的!! 他欺身靠近她,下巴搁在她肩上,鼻尖正好碰上她的耳垂,缓缓呼出的热气若有似无地钻入她耳内,一句话在内心里酿了许久,他嗓子低沉,说:“我很想你。” 归期紧紧盯住自己的双手,不敢吭一点滴声响。 不信,不信,不信不信不信…… 他继续道:“我一直在想,目前的我适不适合跟你在一起。” 归期倏地愣住—— “我对你坏到哪个地步你才不会这么冒冒失失地找过来。” “……” “如果有一天的情况是,我不喜欢你了。” 她几乎是立刻回答:“如果是那种情况,我也不会喜……”她一句话未完,被他生生截住。 起先她没反应过来,思维像凝固在半道上,进退无路,茫茫然地任他宰割。 他吻着她,手头忙着帮她换了个姿势,让她跨坐在自己腿上,为防止她挣脱,他两腿上抬瞪着床沿,让她自动陷在他身上。 嘴上没停,舌尖往她嘴里一钻就溜进去了,卷着她的舌身,单凭这柔腻湿润的触感就能让他甘愿溺死在她身上。 归期稍一拾回心神,意识还停留在刚才他那句“我不喜欢你了”的语境当中,前所未有的委屈一股脑地倾轧而来,也许还包括这段时间被她刻意压制的憋屈情绪。 她挣扎得越厉害,他吻得就越放肆。 腰让他搂着,左腿也被他钳制着,就剩一条裸露的右腿无助晃荡,她两只手摸上他的耳朵拉扯了几下,鼻头酸涩充盈,眼睛一眨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苏令闻放轻了力道,断断续续地轻吻,指尖捻过她红肿的唇瓣,喃喃低语,似乎说的是:“稍微欺负一下就哭了。” 他把她搂进怀里,压在心上。 淋了雨,吹了风,哭了一场,闹了一场,安静下来之后归期的意识沉沉下坠,没听清他说了什么,乖乖趴在他胸口上,眼睫煽动了两下就睡过去了。 你太优秀了,为了足以和你匹配,我会很努力。 希望有一天,我可以不容置疑地站到你身边,如果我不喜欢你,我会努力成为更好的人,如果我喜欢你,我会加倍努力成为更好的人。 这些话归期在心底反反复复数千遍。 话语间,那颗花骨朵儿于她心底默然绽放,如今记忆的梗上,那朵花已是身姿亭亭。 —— 第二天一早,手机闹铃乍响,把归期吵醒了。 她立即睁眼,意识却是模糊的,伸着手就想摸手机,半睡半醒地摸索了半天她才意识到自己不在宿舍里,她怔了怔,望着对面没有拉紧的窗帘,一缕光线蹭过窗帘的缝隙悄然入室。 手机的闹铃还在响。 她转向床头柜,柜子上叠放着她昨天穿过来的裙子。 洗干净了,也烘干了。 归期身上还套着他的t恤,已经被她折腾得皱巴巴,她下了床,把上衣脱下来的瞬间感觉到有个小小的东西撞上胸口,她下意识垂脸,发现自己脖子上戴了条项链,刚才撞了胸口的就是链子上的吊坠。 一个银圈,圈身的周围做了刻度,不知道有什么讲究,银圈内还垂着一颗类似于钟摆的物件,嵌着一颗多切面的……水晶,大概是。 他送的? —— 归期换了衣服出来,正好苏令闻弄完早餐正准备端上桌。 苏令闻一见她就说:“我记得你上午有早课,赶紧刷牙吃早餐。”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有早课…… 归期拐进了洗手间,牙刷和毛巾都提前帮她准备好了。 温柔?体贴? 好吧。 归期回到餐桌上刚坐下,他把手里的粥递过来,说:“不烫了。” 她垂着脑袋安安静静地把一碗粥吃得干干净净,吃完拿手机看一眼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就上课了……她着急忙慌正想找书包,猛一下回想起来自己昨晚只是拎了一袋药过来。 她一边给谷幽兰打电话一边跑出门,直奔电梯摁下箭头,等电梯升上来的空当才发现苏令闻也跟了过来,她直愣愣地看着他,没忘记自己正在和谷幽兰说着话。 他轻抬下巴,说:“电梯上来了。” 她收敛心神走进电梯间,转过来还望着电梯外面的他,直到电梯两扇门慢慢合上。 他腰杆子挺拔,两只手揣在兜里,说:“生日快乐。” 电梯门完全合上,液晶上显示的楼层数逐个地往下降。 生日快乐。 归期。 “归期?你听到我说的话没有?” “哦,听到了……” “赶紧过来,东西我帮你带过去。” “好。” —— 谷幽兰说:“上午一共就两节课,你全程发呆,在想什么?” 归期犹豫了半天,还是把项链解下来递给她,“你看一下这里面刻的单词,我看着像是法语,你知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谷幽兰翻过来,内圈果然有个单词——c’était,再有就是几个小写字母,看起来像名字的缩写,她摇摇头,“我不懂法语,不过可以问问法语老师。” “……” 归期记得养生社的社长就是法语专业的,她把单词抄写下来,写完笔尖顿了顿,又写下了一句,是高二时苏令闻给她寄的那封信里面的那句法语。 tu es une longue rêverie à moi. 这句话她先前反复多次过目,也多次亲手抄写,现在默写下来完全没问题。 归期拿手机拍下来,然后给社长发过去,问他是什么意思。 不多时,社长回信息了。 谷幽兰看完信息,说:“你不是说他没和你表白过么?这不是?” 而且还是在高二时,以情书的形式表白。 手段够隐晦,够狠辣。 c’était. 命中注定。 第70节 tu es une longue rêverie à moi. 你是我的长梦一场。 不知道为什么,谷幽兰总感觉这条项链一定还有其他讲究。 苏令闻这个人行事,要么不做,要么极其用心专注。 在她开口提醒之前,归期已经机灵地拿着手机给肖殷打电话了,她无语笑笑。 归期把肖殷约到咖啡馆,然后把项链递过去给他看。 肖殷心里莫名其妙,只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吊坠,随之微微愣了一下,拿过来前前后后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个遍,一脸深沉,半天不说话。 归期让他弄得紧张兮兮的,和谷幽兰对视了一眼,问他,“怎么回事?” 肖殷笑笑地把项链还给她,“我就知道,他这玩意儿是专门为你设计的。” “……” “这个坠子的设计稿我在他屋子里见过几次,不是有一阵他心情不好么?就刚开学那一段儿,他又不愿意见你,所以我没事儿就往他那儿跑给他解解闷,那阵子他就一直在弄这个东西,我还奇怪,他一个建筑系的琢磨什么珠宝?” 肖殷说:“我估计他琢磨挺长时间的了,从我见设计稿的日子算起来,前前后后大概有一个多月时间,就为了忙这个我猜他没怎么睡。你想啊,单就设计稿这一环节,期间他又要上课又做课题,能有什么空闲?” 归期捏着吊坠久久愣神。 她之前还一直认为他对自己的态度敷衍来着。 包括前两年他寥寥数语的信,还有他送照片当她的生日礼物。 肖殷从她手里把链子又拿了过来,皱着眉寻思了半天,把归期的右手拉过来,对着她中间的手指试着套进去,不想却卡在了中间的指骨,他拿出来,换了无名指……忽然顿住,道:“要不你自己试试?” 归期觉得有些荒唐,但还是依言,试着把银圈套进自己的无名指。 果然,戴进去的时候非常顺利,尺寸正好。 而银圈内的钟摆正好成了戒指的装饰物,这样看起来,完全就是一枚戒指了。 这回连谷幽兰都惊得无话可说。 肖殷忽然就笑了,笑了半天才道:“今天是你生日吧?昨天从珠宝店那儿取回来的,今天上午就送到了你的手里,他该不是一早专程跑你宿舍楼下等着你吧?” ** 第43章 借我五两清风 天气有点凉,傍晚的时候又凉了几分。 下午的课结束后,归期回到宿舍倒了杯水放在桌上,自己坐下来往桌面一扑,手下意识地摸向胸口的坠子,兀自呆了半天,一回神手就探向书包摸手机。 手机掏出来一看,发现5分钟前,苏令闻发了信息过来。 ——晚上有课,自己先过去,钥匙在你书包里。 钥匙? 归期把书包拿过来搜了半天,终于在暗格里摸出一把钥匙…… 这是他公寓里的钥匙。 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她回忆着他最后一次碰她书包的情形,应该是前两天他从她书包里没收便签的时候,要么就是那会儿放的,要么就是在那之前放的。 所以…… 放把钥匙在她书包里是什么意思? 归期琢磨了许久,拿着手机重新确认信息内容。 放把钥匙在她书包里,让她自己过去,他倒是省事。 那…… 去不去? “去吧,小两口床头吵架床尾和嘛。” “……” 归期回头,发现孟羡就在自己身后,“居然偷看我的信息。” 孟羡抱着保温杯坐下来,“防人之心不可无啊,给你上一课,怎么样?你去不去?”她说着眼神大亮,急忙凑近归期的胸口说:“你这项链挺好看的,哪儿买的?” “生日礼物。”归期忍不住又去摸。 “今天你生日?”孟羡惊讶地看着她,接着笑道:“同乐同乐。” “你今天也生日?”归期一脸惊喜。 “不是,”她笑了笑,“我提前跟你一块儿乐。” “……” 孟羡喝了口枸杞茶,喝完了问道:“我说你到底去不去?” 归期无奈,“……去,我去总行了吧?” 孟羡捧着保温杯大笑三声,然后又问:“你去哪儿?” 归期眼皮微沉,“爱的天堂。” —— 晚上7点,是苏令闻上课的时间。 归期已经到了他的公寓,他8点半下课。 这一个半小时,归期挪了他的电脑过来做课件,又是查资料又是做整理,半天过去,她刚要拿手机看时间,忽然就听见外面有人拿钥匙开门的声音。 她急忙背过身,假装忙着收拾沙发。 呃? 很干净,也没什么好收拾了的。 她正愣着想对策,虽然脑子里已经是一片空白。 同一时刻,身后的门开了又关上。 苏令闻脱了外套往沙发上一扔,过来从她身后抱住她,缓缓舒了口气,刚才他还没过来她的脸就已经热烘烘的了,一阵一阵的泛红,耳根烧得慌, “你还没吃饭吧,我去给你煮碗面……”她急忙忙地想要跑。 “不急。”他绕到她身前弯腰将她抱起来。 归期顺势两条腿夹住他的腰,非常自然,自然到狠狠吓了自己一跳。 他笑了下,“陪我洗个澡。” 她又被吓一跳,“我已经洗过了。” 他往浴室方向走,“再洗一次。” 她没吭声,明白他是开玩笑的。 果然到了浴室门口他就把她放下来了,说:“帮我把床上的衣服拿过来。” 她双脚一沾地,兔子似的溜了。 归期拿着衣服过来时,发现浴室的门半掩着,她小心推开了一些,脸很正经地冲着外面,把衣服递进去,道:“给。” 他刚一接过衣服,她赶紧把手收回来,说:“我给你煮个面。” 下一秒浴室的门开了,他闪了出来,认真道:“跟你说个事儿。” 归期吓得一愣,“你说……” 他正色道:“你煮的面,真的不好吃。”说完把门一关。 第71节 归期:“……” 我当然知道,需要你来提醒? 归期郁闷地走回客厅。 课件做不下去了,反正下星期一才交。 她抱着课本,拿着笔,望着书上的字怔怔发呆。 苏令闻洗完澡出来,看见她窝在沙发上抱着课本拿着笔走神,他走到她边上一坐,很顺手地将她整个人抱过来放在腿上,鼻尖在她的颈窝蹭了一下,说:“味道不错。” 归期:“……” 他抬起脸,“我说沐浴露。” 他眼底下两抹青色还在,归期放下课本,扶着他的脸,凑上去吻他眼底下淡淡的印子,从左边到右边,还附赠了一个鼻梁吻。 他直勾勾地看着她,“今天怎么这么——” 她垂眼,指尖划着他的锁骨。 他说:“色。” 色…… 归期手指顿住,“我这是在论功行赏,很正经的仪式。” 他笑,“我做了什么让你给出这么正经的仪式?”他眼睛往她胸口一瞄,笑容慢慢淡下来,状似随意问道:“项链呢?” “收起来了。”她弯腰把课本重新拿回来,翻开了继续看。 “不喜欢?”他捏着她上衣的纽扣,解开。 归期再一次扔了课本忙着把纽扣系上,他的手往下,解开另外一颗,她一紧张手就不利索,还没来得及系好第一颗,他已经解开了下面两颗。 好不容易把第一颗系上,第四颗已经开了…… “苏令闻!你少欺负人!”她揪着衣襟急吼吼地喊。 “知道我会欺负你还过来?”他的手一下子钻了进去。 她抱住他的手,说:“对了,那项链你在哪里买的?挺好看的。” 他停下动作,目光冷幽幽地对上她的眼睛,悻悻地收手了,“路边的珠宝店随便买的。” 归期系上纽扣,一边说:“我们宿舍的孟羡你记得吧?她说项链挺好看的,也想买一条。” 他把她的课本拿过来翻开,对话题兴致不高的样子,道:“嗯。” “具体的位置在哪儿?” “忘了。” 她捧着他的脸,“你仔细想想。” 他目光沉沉地直视着她,“随便买的,记不清了。” “那算了,”她搂住他的脖子,“我明天把项链给她,让她照着模样出去定制一份。” “全球限量一份,有专利的,没法儿定制。”他搂着她的腰,将她往自己这边又挪近几分。 “没关系,我听说有些作坊是可以做出来的。” “你可以试试。” 试是不可能试的了,吓吓他而已。 没想到居然吓不住他。 她有些郁闷,从他腿上跳下来,把所有课本收拾进书包,说:“我回去了。” 他坐着,沉默,看着她。 归期收拾完东西又原地磨蹭了半天,两条腿纹丝不动—— 怎么回身? 走啊倒是! 苏令闻忽然垂着脸轻笑出声,牵住她的手指,笑语间带着几分莞尔,“小七。” 笑什么笑…… 归期甩开他的手,抱起书包愤愤地就想走。 他立即伸手将她搂回来,“明天上课的东西都带来了,现在回哪儿去?卧室的话,右转直走。” ** 第44章 借我五两清风 归期以为,他特意叫自己过来只是单纯地让自己陪陪他,没想到他忽然起身,在冰箱里拿了块蛋糕出来,让她许愿。 她闭着眼睛许了三个,一睁眼就被他亲了一下。 “我听见了你第三个愿望,让我吻你。” “少自作主张了,这是我的愿望。” “那我猜对了没有?” “……” 刚才第三个愿望,她许的是:希望我一睁开眼睛,他能亲我一下。 然后他果然就亲了。 他说:“闭着眼睛偷瞄我那么多眼,意图太明显了。” 归期挖了一勺蛋糕送进嘴里,清了清嗓子说:“你误会了。” 苏令闻忽然将她搂了过来,认真道:“小七,以后你对我有什么诉求可以直接告诉我,我可能没办法完全了解到你的心思,难免有疏忽大意的时候,你可以提醒我。我会用心对你,所以也请你对我的用心负责。” 归期侧着脸呆坐了半天,情至深处,忽然迎上去吻住他的嘴唇,苏令闻慢慢扬唇笑了下,扶着她的后脑勺回应她。 他一边将她打横抱起来,顺着势就往卧室方向走。 在进屋的前一刻,归期终于清醒过来,说:“我睡隔壁客房……” 他的意思是,“我这里就一套枕被。” 所以…… “所以你只能跟我睡。”他说。 “老谋深算,你赢了。”归期躺在床上,放弃挣扎。 但孤男寡女,干柴烈火,考虑到自己可能翻个身都要深思熟虑,于是归期把自己裹进了棉被里,把他撇在外头。 身后的苏令闻一只手臂搁在包住她全身的棉被上,总感觉自己正在和一个粽子精同床共枕。 “你真以为一张棉被就能护你周全?”苏令闻枕着手臂,淡淡问。 “这样我有安全感。”归期回答说。 “要能发生点什么,昨晚我就完事儿了。” “你不是讲君子之道么?当然不能趁人之危。” 他忽然坐起来,拽着棉被的边缘,一扒就开……然后自己溜进被子里,还顺势关了床头灯,卧室里瞬间暗下来。归期一惊,伸着手就要去重新打开,手被他抓了回来放在腰上。 “有灯光我睡不着。”他搂她过来,嘴唇抵住她的额角。 “要是你摸黑偷袭我怎么办?”她小声嘀咕。 “我讲君子之道。”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喜欢明着干。” “……” 第72节 这么说,关了灯反倒安全? 归期侧躺着一动不动,脸对着他的胸口,躺了半天就觉得不自在,于是扭身转过去背对着他,刚松了口气他就又靠过来紧紧搂住她。 瞬间臀部好像感受到了一股邪恶力量…… 根据她有限的两性知识来判断,自己目前的处境有点危险了。 归期往前挪了几分,再往前挪,再挪,再……就挪到床边了,于是她做了个错误的决定,只往回退了一丝丝,没想到就又回到了他的控制范围内。 那股邪恶力量,明显已经比刚才更令人发指了。 归期赶紧闭上眼睛。 阿弥陀佛…… 第二天,归期眼睛底下挂着两个黑眼圈,他倒是挺神采奕奕。 这不符合自然科学发展观…… —— “于是你俩就这么相安无事,相敬如宾了一个晚上?”李梦溪的震惊之情透过手机,千里传音,震惊了四野。 “是两个晚上。”归期指正了事实。 李梦溪忽然有些痛心疾首,“朽木啊!换了我早扑上去了。” 归期好奇问:“你把容怿给扑了?” 李梦溪唉唉叹气,“容怿这人吧,平时看着挺没个正形儿,但其实他的内心和你一样,就是一根千年老冰棍,顽固不化。” 归期能想象得到李梦溪逼宫的画面,“那个,万事好商量。” “没空跟他废话,我已经改变策略了,对待他这样的就是要若即若离,若隐若现,若有似无如同隔靴搔痒。”李梦溪坏笑。 “李壮士果然英明。”为了能早点回宿舍睡觉,归期只能昧着良心认同。 话语间,归期迎头就看见了要去一教上课的苏令闻。 这种于茫茫人海之中,发现心上人的戏码—— 还是很刺激的…… 他的目光不知道是往哪儿放的,总之就是没有看她,忽略得够彻底。 归期握着手机赶紧站到了路边等他,打算他一过来就给他一个出其不意的惊吓,而且距离越近,惊吓效果就越是拔群。 就在两人还有不到20厘米的距离的时候,归期刚一张嘴打算吓他,恐吓的企图还卡在喉咙里就被他伸手搂近身前。 她还张着嘴,整个人贴在他胸前看着他,“……嗨。” 他问:“青天白日的什么居心?” “……” 忽然他身后几个人纷纷涌上来,把归期吓坏了。 那群人脸上个个八卦,口吻揶揄。 “这就是活在大佬手机相册里和电脑保密文件里的那位?” “今天总算是见到真人了。” “真人还是比照片好看的。” “……” 归期自觉出场姿势不雅观,于是脸一红,推开苏令闻,掩面急奔…… 什么什么什么!! 苏令闻在宿舍里身居大佬之位,是有缘故的。 某一次选修课下课,老师临走前忽然憋出一丝坏笑,当时大家没怎么放在心上,没想到下一次上课,他就来了个突击考。 这秉性这操作…… 舍友a暗暗怒摔桌子,“他以为他面对的是一群天天向上的高中生么!他凭什么有自信认为每日插科打诨的我们能答得出来?” 舍友b和c非常认同并且积极附和,“让他见识一下什么叫所托非人!” 试卷发下来之后,三位居然看见同样插科打诨的苏令闻居然气定神闲,提笔直书,于是三人对视一眼,默契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峰。 索取答案。 苏令闻写完试卷,把答案抄了一遍,随手一扔,然后起身交卷。 后来…… 一个宿舍四个人都被罚写检讨书。 因为卷面答案四个人居然一模一样,而且几乎满分。 孰是孰非难以定论。 老师大手一挥,一网打尽。 苏令闻一边写检讨一边摁眉心,“大学都能考上,作弊的觉悟麻烦也跟一下进度。” 舍友a说:“当时抄high了,没想那么多,我总算理解作弊人的犯罪心理了。” 舍友b蹦下床来,说:“别说了,经过此事我明白了一个道理,跟着苏大佬才是人间正道,今后我等以苏大佬马首是瞻。” 舍友c也跳下来,一起膜拜苏大佬,“黄恩浩荡啊。” 三位舍友在苏大佬一直保持着低出错率的高标准人生道路上,又添了出色的一笔。 实属壮哉。 话说—— 归期跑回宿舍,赶紧揽镜自照,发觉今天的面容还算动人。 她放下镜子,大松一口气,拆了一包饼干压压惊。 然后,她收到了养生社的一则温馨提示:今天是骨质疏松日,为了您的身体健康,请立即放下手中的鼠标或零食,原地运动5分钟。 骨质,疏松日? 归期非常听话地刚一放下饼干,只见孟羡风风火火地从外面急奔入内,身后还驮着一个重量级麻袋……“骨质疏松日而已,这么拼命么?” 孟羡把麻袋一扔,擦了一把汗,说:“万圣节要到了,这些是我的装备。” 她把麻袋打开,从里面搜出一件护士装,在归期身前比划了一下,“这个适合你。” 归期退开,“不,不适合。” 孟羡猥琐上前,“试一试呗,到时候穿着上操场溜一圈,万众瞩目。” “你怎么会有这么多……东西?”归期赶紧转移话题。 “身为社长——”她扫了一下头发,道:“助理,我有特权。” 先前孟羡申请入了一个奇装异服社,社团的宗旨清晰可见,社团名称交代得一清二楚,只是归期不太了解,孟羡是使了什么强悍手段,从一个刚入社的社员,一下晋升为社长助理。 据她自己说,她是带资进社,一进社团就带去了各种奇思妙想。 于是大受重用。 真厉害啊…… 归期混个养生社,到现在哪怕没去开会都没人会注意,处于游离状态。 花艺社么,养养花还行。 插花的话,可能没有灵魂。 第73节 比如今晚花艺社插花练习,归期积极地去了。 按照社长说的话就是,“人长得倒是挺灵气的,就是插出来的花个个跟梯度出家了一样。” 归期问:“这是什么意思?” 社长兰花指一撩,说:“没有造型。” 于是晚上,归期抱了一堆花和插花的材料去了苏令闻那儿,费时30分钟,终于完成了一个作品,赶紧拿过去给他鉴赏一下。 他赏完了说:“孔雀开屏么?孔雀可能不太高兴。” 她把东西往茶几一放,“胡说,我模仿的是火鸡。” “你还是画画吧。”他一边敲键盘一边说。 “你觉得我画画好么?”归期凑近前问他。 他只挑了下眉,不置可否。 苏令闻坐着沙发,而她坐在地板上,于是她仰着脑袋一直看着他。 他侧过脸,挑一下她的下巴,“你喜欢就好,这就是个兴趣,不一定要做得优秀,喜欢就专注一些,”他说着又补了一句:“把风筝画成八爪鱼也是一种能耐。” 说的不错。 不知道她画八爪鱼的时候,会不会画成风筝? 归期仰着脑袋一脸的若有所思,目光专注在他眼底,其实思绪有些飘忽。 但她的这种姿势估计取悦了他。 又或者,触动了他不可说的冲动。 苏令闻抬着她的下巴,俯身吻住她,将她的两颊一捏,上下唇就松动了,他单刀直入,舌头直接钻进去,扫着口腔。 归期脖子直仰,导致呼吸不是特别顺畅,她一边推开他一边往后退,他一下擒住她的手腕…… ** 第45章 借我五两清风 苏令闻抬脚把茶几挪开些许,归期的目光随着他的动作移动。 他这是想,腾位置? 居心不良! 归期急吼吼地就想把手抽回来,奈何力气悬殊,他刚一蹲下来,她就一脚蹬上他的胸口,“等一下,你别过来!” 他的心跳“怦怦”直抵她的脚心,震得她整只脚发麻。 苏令闻就这么看着她,指尖划了一下她的脚踝,然后站起来边走边说:“去洗澡。” 归期:“……” 半天过去,她一脑袋砸在沙发上。 想多了。 好丢脸—— 归期的头发已经能搭到背了,不过依然不能完全扎上去,一扎头发就得费一小把发夹,洗澡前光是处理头发就能费老大劲。 说起发夹,之前她给苏令闻收拾卧室的时候,在床头柜里就见过…… 归期一下子仿佛回过味儿来。 他柜子里为什么会有女孩子用的发夹? 总不会是特地给她洗澡时准备的? 她洗完澡擦干净身体,穿了衣服跑到他的卧室,看见他躺在床上,手臂垂在床边,像是睡着了。 归期把注意力转移到他那边的床头柜上,就是那里。 她抱着门框犹豫了十来秒,接着蹑手蹑脚地挪到床边蹲下来,又是一阵犹豫。 要不直接问他? 通情达理地交流一下? 就在她悬而未决的一段时间里,他忽然摸上她的下巴,问:“找什么?” 归期吓一跳,定定看了他一会儿,说:“那个,发夹。” 他没反应过来,“嗯?” 她一不做二不休,拉开拖柜……没有,发夹不见了。 苏令闻瞟了一眼,翻身。 归期急忙起身坐在床沿上,“我记得柜子里有发夹,你要不要解释一下……” 他道:“解释什么?” “为什么你会有女孩子的东西?” “……” 他半天不言不语,归期都快放弃追问了,他忽然说:“以前一个女孩儿送的。” 她一下又来劲了,尽量心平气和问道:“她为什么会送你这个?” 苏令闻轻笑了一声,“这得问她。” 归期慢慢转了过去也背对着他,兀自沉思了半天,然后利利索索地爬上床,将他翻过来压着他的肩膀,一脸正色,“你,扔了。” 他一只手臂爬上她的腰,抱着她立马翻身将两人换了个位置,他上她下,接着拨开她的双腿自己挤身进去,一边说:“不扔。” 他压下来要吻她,被她推开了。 她问:“你以前是不是喜欢她?” 他目光幽幽沉沉落在她脸上,不语。 他默认了。 归期垂着眼迟疑了半天,抬起眼皮问:“那现在呢?” 他已经凑到她嘴边,听她这么一问,稍微扬了下嘴角,吻住她,趁她咬紧牙关之前舌头伸进去一通胡搅蛮缠…… 归期原本搂着他脖子的手滑下来使劲推他,这个时候男女之间的力量悬殊感就体现出来了,面对她的推拒他几乎纹丝不动,下巴被他扣住,她也几乎没办法动弹,只能任他随心所欲。 不知道为什么,归期想起高中那会儿,她和他一起沿着那段路回家,迎面的是浅淡的余晖,以及横陈的万丈霞光,几片火烧云。 那时候她身边的少年寡淡冷清。 而眼前的他,一贯清隽的眉眼,眸光似清晖,敛着眼睫时眼角微微上挑,那双桃花眼生来就如春水一般含情脉脉。 他舌尖从她嘴里退出来,吻着她的下唇。 归期趁机愤愤咬了他一口…… 苏令闻“呃”一声倒吸一口凉气,捏住她下巴的力道松了一些,他这会儿一门心思想着吻她,但归期脑袋一撇,避开了。 他微微一愣,这才想起来她还生着气。 归期挣扎着想从他身下抽身起来,手臂抓了半天没一处地方能供她使力,自己起不来更推不走他,她气得呼吸打结,又要让自己冷静,“你,起开。” “那是你送的。”苏令闻一边解她睡衣的纽扣一边说。 “胡说,我什么时候送你发夹了?”她一边追着系纽扣一边反驳。 他的速度比她快,见机就把手钻进去,一摸,道:“没穿内衣?” 归期猛地一愣。 刚才太情急,忙着要过来兴师问罪,于是就忘了…… 第74节 苏令闻淡淡笑开,一只手去拨开她的衣服。 她护着衣襟扯着嗓子道:“话没说清楚呢!” “话说清楚了你就愿意给我了?” “……” 说什么给不给的…… 在她深思熟虑的这点时间里,他摸向她的腰,归期怕痒,躲了一下,说:“好。” 他的手继续往上,摸上她的背,一边说:“就是你给我的。” 归期想来想去,思绪根本没办法集中。 他提醒道:“一支发夹,一道题。” 居然是这个…… 高一的时候她拿发夹讨好他来着,她记得当时给了他不少,而且费尽心思变尽花样,到后来就换成便签了,没想到他还留着。 他把她的睡衣从肩膀往下一扯,露出细白的肌肤,他一路吻下来,唇下的触感细腻,最后他停在她胸前倒腾了半天。 归期仰着脖子眼睛不敢乱飘,稍微分了神去摸床头灯的开关,他发现了之后,只是把灯调暗了一些,她不死心还是想关灯,被他抱着转战床尾。 她躺着,他背着光…… 之前归期和李梦溪聊过这方面,当时她完全不能想象真实的情境会是什么样,如今身临其境,依然不能多做思考,更多的是茫然无措。 他的掌心在她tui间往返了一阵,慢慢往上,归期忽然一下夹住双腿,瞪着他,他勾着唇角笑着,手指拨了两下,她立即挣扎。 “别动,”他压低了着嗓子说:“再动弄疼你了。” “……” 归期总会想起高一那一年,在回家的那段路上两人并肩而行的情景,三两欢喜和五两惆怅,都是她情窦初萌的印记。 那时的少年和眼前的他重叠起来,依然能震慑她的心神。 原来喜欢就是,这人敲开她心里那扇窗,怦怦作响。 归期以为,高中他给自己讲题的时候已经算耐心十足的了,直到这会儿她才真正见识到什么叫作苏令闻的耐性。 尽管如此,她还是疼…… 非常疼。 苏令闻安抚着她,自己的呼吸有些许的紊乱,这一刻他也没那么淡定,他静待了一会儿,自觉差不多的时候,手臂抬着她一条腿,趁她不备一举攻入—— 后来这事儿就给归期造成一定的心理阴影,总害怕他来个出其不意攻她不备。 初经人事总要费劲一些。 他等她慢慢适应自己,一直到感觉她放松下来时,腰间蓦地一撞,听见她猝不及防一声惊喘,他笑着问:“有感觉么?” 归期红着脸,难以启齿。 热潮一浪接着一浪侵袭着她,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打得她措手不及,她一条腿堪堪挂在他腰上,另一条腿垂在他手臂里荡了许久,欲沉又浮。 思绪飘忽,目光散了又聚,隐约瞥见他沉冷的眉眼之间晕染几分情|欲色彩。 —— 早上归期迷迷糊糊之间感觉自己的腰被什么东西给缠住了,她稍微挣扎了一下才醒过来,手下意识就往腰间一摸,发现是他的手臂,而她的背贴着他光裸的胸口。 她愣了好长时间,扭着脖子去看他,余光里他睡得如如不动。 归期小心翼翼地转过去,抻着脖子亲了他一下,他忽然作出的回应把她惊得稍微往后退开,发现他根本没醒。 这是条件反射? 归期好奇地观察了他好一会儿,发现他真的没醒,觉得有点好笑,这才慢慢背过身去摸床头柜上的手机,手机是他的,她摁锁屏键一看,10点。 ……早课呢? 她仓皇之下从床上爬起来,忽然腰间发软,立刻摔回床上。 呃—— 今天好像是星期六。 她这一折腾,把苏令闻给弄醒了。 他一睁眼看见的是她细白的背上,有深浅不一的痕迹交错分布,他伸手沿着她的背脊轻轻划落,归期刚一察觉,他忽然欺身上了她的背,顶开她一条腿,轻抬腰身,寸寸碾入。 归期蹙着眉尖,紧咬着下唇,极力隐忍却依然没忍住轻哼出声,她还没来得及缓回一口气,紧随而来的是他紧凑的zhuangji。 一下一下顶着她。 这种时候苏令闻不爱吭声,依然沉默。 归期趴着看不到他的脸,只能听见他粗重的喘息。 她把脸埋进枕头里,一下子松懈下来,声音即刻从鼻腔里频频哼出,拖着软绵绵的长音,柔腻腻地撞入他心里。 要命。 他猛一下停住,轻喘片刻,将她翻过来,又煎又炒…… 归期感觉自己睡了一阵又醒过来,腰更酸了。 她摸到手机看时间,下午2点。 就这么继续躺了一阵,她忽然想起一件事,趁着他不在屋子里,她扯着被单裹住自己,然后下了地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最后跑到衣柜前,找到里面的暗柜拉开,里面放着个木盒,带着锁扣,但没有上锁。 和高二她生日那天他让苏令子转交给自己的那个像是一对。 归期把木盒取出来推开盖子,果然如她所料,里面的东西很齐全。 各种各样的发夹堆放在一起,一塌便签叠放得整齐,都写了字,还有一瓶玻璃小药罐子,压在最底下的是一顶嫩黄色的鸭舌帽。 这药膏放了近三年时间,该过期了吧? 归期把药瓶拿起来拧开,闻了一下,还能闻到淡淡的薄荷膏香味。 “不穿衣服乱翻什么?” “……” 她急忙把木盒盖上,放回暗柜,起身关上衣柜的门,裹紧身上的被单转过去,冲他盈盈一笑。 他对她的行为一目了然,过去将她搂近身前,“别笑了,不想再来一次的话。” 归期两只手臂挂在他脖子上,说:“你还有一堆便签在我这里,字我已经补上了。” 他只吭了一声,“嗯。”果然垂着脸就想亲她。 归期脸一偏错开,“有点饿。” 他轻拍了一下她的脑袋,“给你煮了粥。” ** 第46章 借我五两清风 自从李梦溪和容怿正式勾搭在一起之后两人就整日腻歪,一天能打3回以上的电话。 这是归期亲眼目睹的事实。 李梦溪上午过来,归期陪她逛了学校,吃了饭,又到咖啡馆坐了会儿,就这点时间这两人就打了3回电话,而且你侬我侬,整整一缸无法稀释的蜜糖。 明明是千里传情,却搞得归期有一种三人行而自己是个电灯泡的错觉。 第75节 “你这什么表情?”李梦溪收了手机,“你跟苏令闻不打电话啊?” “是没有这么——”归期搅着咖啡想了一想,说:“密集又频繁。” 李梦溪点点头,但一想到苏令闻的为人秉性,忽然就有点好奇了,“你跟他在一起是什么样的?我记得高中的时候他对你就已经有一种占有欲的感觉。” 归期看过去,“有么?” 李梦溪摸着下巴尖儿,说:“他不是老喜欢收集你的东西么?饥不择食连发夹也要,在学校同桌还不嫌够,坐一趟车都要在霸占你旁边的位置。” 归期“哦”了一声,那时候她觉得挺正常的一件事。 李梦溪忽然起身坐到归期旁边,一过来就扒她的衣领,快速瞄一眼,脸就默默地红了。 归期:“……大庭广众的,别这样。” 李梦溪收好她的衣领,红着脸说:“这也太多了,得亏现在是秋天,衣服多遮得严实。” 这话说的归期也很不好意思,“那他非要这么,造次……”有什么办法? 我在说什么…… 归期扶额。 他也就那会儿比较热情,其他时候该冷淡还是一样波澜不惊。 有时候归期怀疑他是不是有情感冻结综合征。 果然,李梦溪听完露出一脸了然且不正经的笑,“我就说嘛,他就爱这一套,平时看着正儿八经的人,别管多清贵高冷,关上门照样如狼似虎。” 归期不好意思搭腔,抱着咖啡慢慢嘬。 “你就是他的软肋,平时他要是冷落了你,你就别理他了。” “我试试。” “什么试试?他就是一天不打上房揭瓦,”李梦溪忽然看着她道:“你现在在干什么?为什么这么久了他没有来找你?” “因为我跟他说今天我要陪你。”归期说。 “那是我错了呗?” “善莫大焉。” 李梦溪拍拍桌子,“电话总得打吧” 归期默了一会儿,“他在打球。” “在哪儿?” “体育馆。” “走。” “……” 深秋时节,外头寒风扑朔,没想到体育馆里还挺暖和。 因为人多。 观众席的栏杆围了一圈人,很是壮观。 李梦溪被吓着了,“今天你们学校体育馆有比赛么?” 归期心里也不由纳罕,“没听说有。” “那上面那些都是奔着苏令闻来的?我记得高中那会儿都没这么夸张。” “阵仗是有点猛……” “那看来女孩在高中时期还是有点矜持的,上了大学基本就豁出去了,”李梦溪边走边说:“比如我,该出手时绝不含糊。” “你以前也挺豁得出去的。”归期好笑。 “你不也是?听说基本上夜不归宿了。” “你哪儿听来的小道消息?” “我逼问谷幽兰的。” “手段可耻。” 李梦溪嘿嘿乐呵了半天,然后说:“你说你在我跟前挺机灵的一个人,怎么到了苏令闻那儿直接就任其摆布了?” 归期好奇,“你怎么知道我任其摆布了?” 李梦溪哼笑,“我猜的。” 算你猜的对,归期默认。 苏令闻打球的那个场地周围也站了些人,时不时响起一阵欢呼,休息区的长凳子上坐了两个男生,另一边放着几件外套,有件灰蓝色的薄衫她知道是他的。 归期不太喜欢到这里来,因为人太多了,众目睽睽的她也不好意思明目张胆地喊他。 倒是旁边的李梦溪,很激动,扯着嗓子吼:“苏令闻!!好帅!!看这里快看这里啊——” 归期有点懵,并且还有一种想掩面而逃的冲动…… 她这一喊,旁边的女孩被刺激到了,也跟着喊:“苏令闻!苏令闻!加油加油!” 其中也不乏肖殷的声援。 简直乱作一团。 归期站在人声鼎沸的两波人马之间,略显无辜。 李梦溪估计喊嗨了,情绪特别高昂,一人的音量顶三个人,有时候归期挺佩服她的,她总是那么快意恩仇,非常洒脱的性格。 李梦溪喊得畅快淋漓,任督二脉都通透了。 而旁边几个女生跟她较劲似的,齐声尖叫,马上就盖过了李梦溪的声音。 李梦溪抛了个尖锐的眼神过去,那边儿同仇敌忾,立马了好几个不悦的表情,双方互相看不顺眼,场面一下剑拔弩张,火光四射。 归期夹在中间当和事佬,“大家消消气,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李梦溪冷笑,“喊那么大声有什么用?正主在这儿呢!我们这位才是赢家!”她说着把归期推了出去,就跟推奖杯似的,表情很是得意放肆。 归期一下成了众矢之的,她还是坚持以和为贵,于是非常客气道:“承让……” 她发誓她的表情一定非常友善,但对方似乎不领情,几个女孩脸都黑了。 李梦溪在旁边偷笑,“你要气死她们么?还承让?” “谁知道真的假的。” “反正我没听说过。” “嘴巴长在她身上,说什么都行。” 几个女孩互相叽叽咕咕的,也不听她说什么。 真金白银的事儿怎么还不信呢? 归期心想。 李梦溪搭上她的肩膀,说:“虽说谈恋爱不宜高调,但适当的不低调也是有好处的,不然也不至于受这份气。” 归期说:“不重要,走吧。” “这么快?不看了?”李梦溪有些不舍,毕竟她这么爱凑热闹。 “我看不太懂。”归期拉着她,钻出人群。 苏令闻打完两场下来,正喝着水,旁边有人走过来轻轻亮亮地喊了他的名字,他微微侧头往过去,发现不认识,他问:“有事?” 女同学走到他身旁,说:“刚才有个女生自称是你女朋友,真的假的?” 他微愣,抬头环视一圈,“她来了?” 女同学一听,尴尬哂笑,“走了吧。” —— 第76节 下午4点钟,归期把李梦溪送到校门口附近的公交站,然后顺道去了苏令闻那里,她的书包还在他那里,明天上课的教材也在那里,睡衣也在…… 如今算起来,她挺多东西放在他那里的。 这等同于同居了吧? 就差开口了。 不行,得把东西全部拿回来才是,不然这一点一点慢慢挪过去,不就真变成同居了么?而且还显得似乎是她主动的。 归期开了门,屋子里面安安静静,心下猜想他应该还在体育馆。 她去了卧室,把自己的东西收拾了一下,想起来睡衣在阳台,刚一转过去就看见他悄无声息地站在卧室门口…… 而且还没穿上衣,这一看就是刚洗完澡出来的。 他扫了一眼床上收拾好的东西,道:“打算离家出走?” 归期在衣柜里找了件衬衫给他,“不冷么?” 他拿过来穿上,一边打趣:“下午听说有个自称我女朋友的女生去了体育馆,是你么?” “……哪里听来的小道消息?”她走出房门口打算去阳台收睡衣,也不算她自称,是李梦溪替她发声,帮她亮出身份。 他跟在她身后,发现她到阳台是来收衣服的,包括床上那堆东西,他一下察觉出不对劲,直接将她抱起来,说:“我听说夫妻之间的矛盾可以在床上解决,我们试试?” 归期手里还拿着晾衣杆,愣了一下,说:“没有矛盾啊。” 苏令闻扬唇默笑。 她一下反应过来,说什么夫妻之间…… 他进去之前,冲她轻抬下巴,她会意过来,把晾衣杆放下去,然后就被他抱进屋放在沙发上,“那就在这里解决。” 他单脚跪在沙发上,手伸过来要脱她的衣服,被她推开了,还被她正正经经地教训了一句:“大白天的干什么呢?有辱斯文。” 她拉好毛衣的下摆,刚退到一边又被他扯了回来。 他注视了她一会儿,牵着她的手放到自己胸口上,“要不要帮我脱衣服,很好玩的,你试试?” 归期差点儿笑出声,她憋住了,干脆开门见山:“我要回宿舍。” 她把话一挑明,他就有些泄气了,坐下来把脸靠在她颈窝里,声音幽幽沉沉地传进她耳朵里——“别回去。” “……” 归期完全受不住他这一招,可以说每逢此招,全军覆没。 但这回她给自己留了转圜的余地,“其实我可以明天再回宿舍。” 反正明天星期天。 晚上,苏令闻躺在床上,难以入眠。 归期睡得迷迷糊糊,感觉自己被身后的人禁锢在怀里,背抵着他的胸,十分纯粹的肌肤之亲。 他小声问道:“为什么想回宿舍?” 她平时偶尔也会回宿舍过夜,但今天这么正正经经地亲口告诉他还是第一次,这让他心里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不安全感。 任何忽如其来的正经告别都有内情。 原本归期几乎要睡过去了,他的话语在她耳朵里也是含糊不清,但她却醒了过来,下意识就回应了一声:“什么?” ** 第47章 借我五两清风 归期隐约听见他说话的声音,一下清醒过来,回应:“什么?” 他却又不吭声,脸贴着她侧颈的位置,半天不言语。 归期知道他醒着,不知道他闹什么别扭。 就因为她明天要回宿舍? 不过这样的他会让她想起高中时他的样子,偶尔也会这么样,别扭。 她道:“你不说我就睡了。” 他忽然翻身起来压在她身上,腰身一起一落,莽莽撞了进去。 归期一下抽气,发出短促的喘息—— 有点疼。 不对,和高中时一点也不一样,至少那时候不会像现在这样,动不动就欺负她! 苏令闻搂着她,期间不发一语,只剩喘息,低回婉转。 直至云收雨歇。 “苏令闻,你够了没有?” “……” “别亲了。”再亲就软组织挫伤了。 “……” 他躺下来,说:“抱着我。” 也…… 并不是什么撒娇的语气,比他平时的语气再轻柔一些,但就是正中要害,给她会心一击。 归期如他所愿,双手抱住他的脖子搂过来。 迷迷糊糊之间,归期好像听见他说:“搬过来和我一起。” 她好像回了一声:“嗯。” 答应了。 对于昨晚临睡前的对话,归期隐约感觉像是在梦里,所以第二天一早起来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她刚吃完早餐收拾了一下,回屋拿东西去了。 他拿着钥匙站在门边,见她出来时手里提着一袋行李,面有郁色地控诉她,“出尔反尔。” 归期“啊”了一声,“什么?” “昨晚说好了的。” “……” 见她没反应,他把她的手里的东西夺过来往沙发一扔,牵着她的手出来,锁门。 “去哪?” “你宿舍,搬东西。” “……”好吧,不是做梦,是真的答应他了。 归期的东西不多,几件衣服,几本教材,一台笔记本,再有就是一些较私人的物品,倒也不用怎么兴师动众,而且她的东西有一半已经在他那里了。 不过归期不愿意把所有东西都挪过去,瞒着他搬一部分,留一部分。 到了这会儿,他终于心满意足,和颜悦色,坐在笔记本前忙自己的千秋大业去了。 苏令闻算出身半个书香世家。 苏老太爷曾任职清华校长,后来是中科院的院士,奶奶是建筑领域的学家,而到了苏斐这里,因志不在文,所以转战政坛。 苏令闻的母亲周时宜的娘家在学术领域也颇有涉足。 周时宜自己曾经就是个大学教授,后来嫁入苏家一段时间后才辞去了教授一职,洗手作羹汤。 苏家上下并不希望苏令闻沉浮商海或浸淫政坛,而是希望他能在学术方面有所建树,而正好苏令闻的志向也在于此。 在苏令闻小学毕业以前,他一直和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两位老人家都是文人,自小耳濡目染之下,导致他也产生了点文人倾向。 奶奶是个浪漫主义者,骨子里永远有少女情怀,爷爷就比较严肃些,情感不太外显,但他会给她弹奏钢琴曲,有求必应。 第77节 某些方面,苏令闻的性情和爷爷相似。 苏令闻这人待人处世也是山水不露,如果不是在涉世尚浅的年少时期遇见了归期,他或许会一直这么性情清冷下去,届时历世深了,反倒不容易动情。 他何其有幸,喜欢上她。 他何其荣幸,被她喜欢。 圣诞节前两天,李梦溪打电话给归期过,说给她寄了一样有趣的东西,整个语境显得神秘兮兮,对于李梦溪的趣味,她免不了要在心底表示一下怀疑。 而归期收到包裹后,拆了拿出来仅瞥了一眼,赶紧扔了回去,然后给李梦溪回了个电话。 李梦溪很快接起,“我送的野猫装怎么样?” 归期由衷而发,“惊为天人,布料是不是太省了一点?” “已经是保守款了,很适合你这样的小雏菊探索爱的蜜境~” “我们的爱之境界岂是一件野猫装就能体现出来的?我扔了。” “别啊——” “懒得理你。” 她听到身后有动静,转过来就看见苏令闻挑起盒子里的东西拎了起来,挑了下眉,归期猜想他是被它的清凉感给惊着了。 然后他说:“你还有这种意向?” 归期:“……” 她扔了手机,下床把东西抢回手里,一边找了个纸袋装起来,一边说:“不是我的。”她把袋子塞进衣柜,打算找个时间还给李梦溪。 苏令闻频频往衣柜看过去,“你要是有这个兴趣,我可以配合你。” 归期把他推离衣柜,笑着说:“可不敢劳您大驾。” “除了我能配合,你还有其他备用人选么?”他停下来看着她。 “你……”归期忽然无言以对。 “来吧,满足你一次,省得说我不够宠你爱你。”他一本正经。 “你——”归期将他拉回来,“够了,你是色魔附体么?” 为防止他贼心活泛,那件野猫装被归期趁空找了个极为隐秘的位置藏了起来。 差一点儿她就掘地三尺了。 寒假的时候,归期原本打算早点回家,毕竟一下子离家几个月她还是第一次,但苏令闻倒是不紧不慢的,似乎并不着急。 刘珊打了好几个电话过来询问她什么时候回家,她都借口社团有活动推迟了。 这天她忍无可忍,“再不回去就过年了!” 他像是才反应过来,说:“哦,那回吧。” 当晚,归期被他拎上床,反复煎反复炒,讨了个尽兴。 —— 苏令闻把她送到胡同口,一直目送她往里头走,直到拐弯看不见为止。 归期回到家里,只有刘珊在家给她张罗晚饭。 刘珊给她端了碗参汤出来,说:“你爸今天出外勤,过年过节的事儿多。” “小橙子呢?”她问。 “一放假就又去道馆报道了,”刘珊就纳闷了,“你说他一个小子老跟人家小女孩较什么劲呐?整天追着人织夏打架,也不害臊!” 归期笑了笑问:“那他打赢了么?” 刘珊哼笑,“他要敢赢,回来你爸一准抽他,说她欺负女孩儿。” 下午6点钟,归程从道馆回到家,手里拎着道服,经过客厅看见归期坐在沙发上剥花生吃,招呼了一声:“姐你回来了。” 说完走了几步,忽然停下,转身跑向她,激动道:“姐你回来了!” “这么晚,今天又找织夏打架了?”归期倾身端了杯茶递给他。 “不不,”归程摇晃两下食指,接了杯子,然后蹭上沙发的扶手,忽然龇牙笑着说:“我那叫挑战,光明正大。” “又被一脚踹飞了吧?”归期笑笑。 “姐你怎么这样啊……”归程嘟嘟囔囔道:“她是女孩儿,踹飞我多少次我都原谅她,但我还是会继续挑战她的!” 归期自己端了杯茶过来,敬他,“愿你坚持不懈的精神被上天眷顾。” 归程爽快回敬,笑嘻嘻道:“姐,我令闻哥回来没有?” 归期:“……” 算一算,归程有两年半的时间没见过苏令闻了,阔别多年之后,如今一见面,归程一副和他就只才一晚上没见似的,依然亲热得那么自作多情。 “哥,我球技进步了你要不要看看?”归程特地抱着球过来的。 “嗯,上后院,我给你姐沏茶壶就过去。”他说。 “好!”归程不做多想,拍着球往后院去了,看手法确实娴熟了许多。 他站着,两只手揣在运动裤的兜里,淡淡注视着她。 归期忽然有些不好意思,随口找了个话题,“阿姨呢?” “出去购置年货了。” “哦。” 他还是看着。 她只好说:“不是沏茶么?” 他忽然扬唇笑了一下,俯身凑过去亲了她的嘴角,说:“先上楼,我一会儿就来。” 归期:“……” 他没给她回话的机会,转身往后院去了。 归期还是听话上了楼,去他的房间待着等他。 很久没来了,他房间里的布置照旧,旁边那排书架的书几乎也没换过,她随手抽了一本出来,在书桌旁的椅子上坐着看。 《文心雕龙》啊…… 他以前就开始看这种书了么? 苏令闻是半个小时后上来了,手里还端着茶盘,一进来就看见她坐在书桌前看书,他把茶盘搁下去发出“咯哒”的声响,她才发现他。 “这么快指导完了?”她随口道。 “你一个人挺自在。”他倒了茶,给她递过去。 她干笑,“还行。” 他一边喝茶一边瞟向桌上的书,说:“看不懂随时问。”她刚想点头就听到他口吻正经地补了一句:“一个问题亲一口。” 把归期惊着了,他最近的情感挺外放。 欲壑难填啊…… 欲壑难填。 她把书收起来打算放回书架,“我就是随便看看。” 心眼太多,她连他的书都不敢碰,碰一下怕是要万劫不复。 归期刚把书塞回书架就被他扶着腰转了过去,手放下来正好搭在他脖子上,他一吻落在她唇间,很深情,很用力。 第一次他吻她,就在这间卧室里,夜幕四合,趁她不备。 今后归期将对生活永远怀揣一片热忱,因为她要亲眼看着她的翩翩少年永远意气风发,他的双眸里要一直有清高,他的骨子里要一直有气节。 第78节 最好是,他的心里要一直有她。 她的志向方寸可见,但求安稳而已。 年少是有诗有酒,有风有雨。 往后是有情有意,有我有你。 ** 第48章 心中繁花似锦 我要做那春天, 心中繁花似锦。 —— 某日一早,归期从图书馆奋战归来,一进宿舍就看见孟羡一副打算盛装出行的模样。 “你这又是要上哪儿争奇斗艳去?”归期把笔记本搁在台上,行动缓慢地去倒水喝。 “新生报到,又到了一年一度的敛财环节,”孟羡扛起自己预备出售的产品,“本老油条亲自下海,让小雏鸡们深刻体会初入大学校园的第一暴击,为了给他们上一课,让他们失财,而我失德,主啊,我太伟大了。” 归期说:“所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记得做好伪装,别丢了咱们研究生院的脸,不过——”她看着孟羡背在身上的麻袋,“你这一身行头是不是有点招摇?” 孟羡把麻袋放下来,“都是必卖品,不能少了。” 归期过去打开一看,有各种英语辞典练习册,暖宝宝,手套,拖鞋,棉鞋,袜子,衣夹,另外还有几本书躺在里头简直鹤立鸡群——“冬宫图?” 孟羡羞笑,把麻袋一收,“这些是赠品,大学生活枯燥难耐容易想不开,大家需要刺激,我这是造福人类。” “被抓起来了别指望我和幽兰去认领。”归期正准备爬上床。 “你这种有性生活的人是不会明白的……”孟羡说完忽然一笑,“不过苏令闻出国参与项目也有一个多月了,他什么回来?” 归期整个人悬在上下床之间,猛地一愣,赶紧去够床上的手机拿过来看日期—— 可不就是今天么? 她着急忙慌爬下来,随手抓起包包就往外冲。 苏令闻差不多下午3点下飞机,现在已经2点半了,打车到机场得一个多小时…… 时间一到,归期给他打了电话过去。 那边很快接起,“到哪儿了?” 归期说:“你下飞机了?” “嗯。” “那你可能还得再等一个小时左右。” 苏令闻听了微微拧了下眉,问:“这么晚?你没事吧?” 她扶额,“我没事,就是在图书馆赶论文,忘记时间了。” “我到附近的酒家等你,不急。”苏令闻一边抬手看时间一边往外走。 “好。”她立马应道。 他掐了通话之后给归期发了个定位,是锦山居的位置。 归期4点多抵达锦山居,这会儿人不算多,她进去之后目光快速一扫,一眼就发现了他,就在临橱窗的位置。 他面朝玻璃静静待着,桌上两碟糕点,一壶茶,两个杯子。 清贵,俊雅。 归期往旁边的玻璃看了一眼自己,白色运动鞋,洗得泛白的牛仔裤,几分旧但很干净的白色衬衫,后脑勺扎了个凌乱的马尾…… 她扫了扫额头上的碎发,迈步靠近。 他的头发剪短了一些,更加清爽利落。 怎么一个多月不见,又清减了? 归期过去一坐下就问:“怎么不吃点东西?刚下飞机只吃糕点,顶得住么?” 他给她倒了茶,慢慢推过去,说:“等你。” 归期拿着本子,专挑着肉来点,也不心疼钱,毕竟她更心疼他。 可是—— 到结账的时候,她一听总数就惊了…… 一个个分开来看数目还行,怎么一合计这么吓人? 她暗暗瞟了一眼对面的苏令闻,他慢条斯理地喝着茶,也看着这边,嘴边带着甚微的笑意,明显是一副看好戏的德性。 归期默默掏出了银行卡…… 不就是五六百块钱的事儿么?她只不过是没带那么多现金而已。 打车回去也得一个半小时,苏令闻整个人倒在她腿上睡过去了。 坐了十几个小时飞机估计真的累着他了,回来还得倒时差,亏得他还强撑了这么久。 苏令闻在车上睡了一觉,回到公寓就进浴室洗澡去了。 归期倒了一壶水正准备煮上,忽然手机响了一声,她拿起来一看,正在洗澡的苏令闻给她转了个666的红包…… 她急忙叩谢大佬,吾皇万岁! 苏令闻擦着头发,拿着手机扫一眼对话框上面她发过来的三跪九叩表情,无奈笑了一下。他出来之后去了客厅,没见着她,返身回卧室,看见她弯着腰正给他铺床。 “你先睡觉,对了我给你冲了牛奶,喝完再睡,”她见他头发还是湿的,蹲下去拿了吹风机出来,说:“我给你吹头发。” 他到床边坐着,说:“一个红包能买你这么多服务?” 她笑笑,“你下次试一试999的红包,丰厚福利等你拿,包君满意。” 他笑着不语,归期给他吹干头发,刚收了线他忽然来了一句:“999包夜么?” 归期:“……” 这人在外头装着正经还挺像那么一回事,私底下却尽是一些有辱斯文的事儿。 洗澡之前,归期嘴巴痒痒,回了句:“多套餐服务,任君选择。” 然后她洗完澡拿过手机一看,果然收到了999大红包。 人为刀俎我为鱼。 反正他迟早得磨刀霍霍向她走过来,不如事先捞点好处,那她这条鱼还是能被宰割得很身心愉悦的。 归期穿了睡衣回到卧室,却发现他已经睡了。 她爬上床,关了床头灯之后小心翼翼地把自己塞进他怀里,没想到把他弄醒了,而他亲了一下她的额头,又睡过去了。 不曾想到了后半夜,估计他补眠已经补足了,精力充沛,一觉醒来狼性大发,压上去就开始欺负她,把她从深眠中吻醒。 她嗯一声软绵绵的抗议却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勾得他心神皆荡,脱了衣服开始风情月意。 云行雨施…… 归期咬唇隐忍,目光涣散,偏着脑袋怔怔望着地面上清水似的月光,她身上布了一层薄汗,衬得肌肤细白柔腻。 他一贯沉默,扶着她的腰只管动作,偶尔发出轻微的喘息声。 床脚被他撞得“咿呀”响,配合着她关不住的轻喘。 她松开床单,手臂抬起来,喊他,“苏令闻。” 他停下来,俯身应道:“我在。” 第79节 碰到他之后她稍微安心了一些,也趁机休息了一下。 他抱着她待了一会儿,低声问道:“还继续么?” 归期两边耳根一阵火燎,应了,苏令闻缠住枕头上发丝,落了一吻。 床上那近一丈的天地,声色动人。 阔别一个多月,旱情可想而知。 他就是假客气询问一下她的意见,即便她摇头他也得哄着骗着继续。 最后归期迷迷糊糊的,隐约记得自己被他抱着去了浴室洗了个澡,出来回到床上躺下没多久,又被他抱起来喂了几口温开水。 “够了么?” “嗯……” 第二天上课,归期瞪着双目强撑着眼皮,眼珠子都快瞪突了才等到下课铃声响,一起来拎着课本直奔宿舍补觉。 谷幽兰回到宿舍,见到她在床上,还挺惊讶。 孟羡目露邪光,嘿嘿直笑,“昨天她家大佬回国了,两人许久未见胜新婚,估计没少折腾她,翻来覆去,翻来覆去……” 归期抓起床上的布偶扔了过去,“宿舍净土,少放厥词。” 谷幽兰放下书,说:“听说昨天你去新生宿舍挨个敲门倒卖私货了?” 归期附和了一句,“非法勾当,其心可诛。” 谷幽兰再补,“听说还有小黄本,居然没被抓起来?” 归期又补,“天道何在?” 孟羡厚着脸皮,“有幸碰到同好了嘛,请你们吃饭,就当封口费~” 于是孟羡请两人吃了顿豪华大餐,在食堂。 一边吃还一边发牢骚,“你说现在的男生品味是不是高雅了?追求内涵不看脸了?我这么婀娜多姿,能不能来个肤浅的白马王子欣赏一下我的美貌?” 她看向谷幽兰,谷幽兰默默不语。 她看向归期,归期说:“呃,作为学术型人才,我只能给你提供一点理论,爱情的发生通常讲究一个原则。” 孟羡凑近,“洗耳恭听。” 归期说:“就近原则,你只能和你位置相近或者趣味相投的人发生情感关系。” 孟羡思考了一下,问:“然后呢?” 归期继续道:“两个字,主动。” 孟羡目光放远,沉思良久,居然颇为赞同:“如狼似虎的年纪了,不主动就该输给小雏鸡了,”她夹了个鸡腿过去,“所言极是,赏你的。” 归期抓起鸡腿就啃,“多谢。” 自这天起,孟羡开始每天浓妆艳抹,勤勤恳恳地搬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到楼下咖啡馆,一边赶论文一边猎艳。 有一日被她年轻的导师给逮着了。 年轻导师眯了下眼睛,把她提溜回办公室让她打扫卫生顺便寄快递去了。 而谷幽兰和肖殷之间,归期一直看不懂。 肖殷对她永远没正没经,谷幽兰对他永远爱搭不理。 这两人从高中到大学再到研究生,能僵持这么久,很有能耐了。 苏令闻挺忙的,可谓日理万机,好几次回来洗了澡倒头就睡,第二天又早早出门,不像她,光是赶个论文就能去掉半条命。 果然人才和精英之间,还是有一定距离的。 为了能让他每天晚上回来之后深刻体会到有她在的家是温暖的,归期特地找了个医学院的师妹讨教了一套祖传的穴位按摩法。 等晚上苏令闻洗完澡躺上床,归期主动爬上去,开始为他服务。 从肩膀到胸口,再到腰部…… 他倏地抓住她两只手,“你是按摩还是折磨?” 归期惊了一下,“不舒服么?”她学挺久的了,很用心的。 他忽然坐起来,把她搂到身前,归期一下坐到他的腿根…… 邪恶势力向她发起了进攻。 ** 第49章 心中繁花似锦 这天归期从导师办公室出来,就又被一个电话叫到了院办公室…… 半个小时后才出来。 周二早上,她拎着课本走进一教三楼的教室,上了讲台,站得端端正正,说:“同学们好,由于你们的班主任章老师前两天不慎摔断了腿,需要住院修养一个月,所以在这一个月时间里,我将暂时接替章老师作为你们班的代理班主任,包括她所负责的美学这一门课程,我姓归,单名一个期字。” 底下一干人等个个仰着脑袋,目光呆滞却掩不住好奇地望着她,没吭声。 归期尴尬地清了清嗓子。 这时班长首先反应过来,带头鼓掌,“欢迎归老师!!” 接着底下的众人才跟着做出反应,掌声从零散到热烈,表示欢迎。 归期拿着油性笔转身在白板上刷刷写下名字,刚转过来底下就有人发问了。 一名女同学仰着脑袋问:“归老师,你男朋友是不是那个建筑学院的苏师兄?远近驰名风靡咱们t大的那位?” 另一个人附和,“据说很帅,不过至今我都没能见过本人。” 底下已经私自聊开了,“本人有幸一睹过真容,所谓百闻不如一见,只有亲眼见过你才能深刻体会什么叫惊鸿一瞥,什么叫惊艳了时光。” “好了,”归期听得面有臊意,她拿着笔敲了敲讲台,故作正经,“那个……闲话少叙。” “老师,有机会把苏师兄带过来,让我们开开眼界呗!” “是啊是啊……” “这段时间他挺忙的……”归期说着说着忽然一愣,赶紧严肃起来,“胡闹。” “让他过来转一转,不耽误时间的。” “是啊是啊……” 归期再一次敲了敲讲台,“这里是上课的地方,不能做假公济私的事情,好了,班长是哪位?麻烦起立。” 底下一名戴眼镜的男生站起来,“老师,我是班长。” 归期说:“你们章老师说,你手里有一份班里的花名册,待会儿拿过来给我,我认识一下班里的同学。” 班长道:“好。” “那么,”归期有模有样,“从今天开始,咱们……” “报告。”门口有人说。 归期扭头看过去时,首先被门口那一头灿烂的金毛给晃得差点儿睁不开眼,半天说不出话来,震惊之情溢于言表。 那人没有再搭理她,径自走进教室,到最后一排坐下了。 归期一直看着他一头金毛,他坐下之后,她放眼望去,乌央央的一片黑毛当中的一枝独秀。 迟到了? 还这么目无尊长? 第80节 归期收敛心神,笑笑说:“咱们来说说纪律问题,我知道大家现在才大一,对大学生活充满想象与憧憬,血性未定,行事容易冲动,没关系,只要不是违法犯罪,你们尽管犯错,我赏罚分明,都是成年人,做任何事心里都要有数,敢于犯错就要勇于承担责任,以上。” “老师,允许搞教室恋情么?” “当然,只要是你情我愿,只要别搞出人命。” 忽然底下一阵起哄。 归期一脸淡定,说:“好了,上课。” 归期给这边上完课,又马不停蹄赶去上导师的课,一直到中午放学,累的根本不想上食堂吃饭,直接回宿舍了。 说来奇怪,高中上一整天的课程外加晚自习还时不时得应付突击考试都不觉得累,如今一个上午就能让她倒下。 归期打电话让孟羡给自己带饭,然后自己坐在床上翻看花名册,翻到中间的时候发现了今天早上迟到的金毛的资料。 金毛叫魏延,下面有手机号,以及附上了高中就读的学校信息。 归期看了一眼,居然是三中,和自己一个学校,这是师弟啊…… 孟羡提着饭盒回来一放,说:“怎么不和你苏哥哥一块儿吃饭?” 归期心不在焉道:“他忙。” 孟羡“啧啧”声,“男人惯用的伎俩。” 归期:“……” “对了,听说你给章师姐代课了?”孟羡去了阳台洗了个手又走进来,“怎么样?那群小屁孩儿好管么?” “应该——”归期忽然想起了金毛,“不好说。” 如今归期因为有了人民教师这一层光环加身,她每每走在校园里,面对学生群体,总有一种莫名的责任感,甚至在面对苏令闻的时候,也有如黄袍加身般的优越感。 晚上她坐在沙发上继续翻花名册,翻出了批阅奏折的凤姿。 苏令闻抽空看了她一眼,“没记错的话这本册子你翻了该有一个小时了,这里边有什么高深莫测的机密值得你钻研这么长时间么?” 归期合上册子,说:“这些是我的学生,我当然得把名字和长相记一下,这是我身为一名教室负责任的敬业态度。” 苏令闻点点头,继续对着电脑码字。 她想了想,凑近他,“现在我是老师,而你是学生。” 苏令闻“嗯——”了声,表示然后呢? 归期说:“古语有云,人有三尊,君父师是也。《后汉书》里也说,尊师重道。” 苏令闻停下手指头,侧脸看她,“嗯?” 她笑盈盈说:“尊敬师长是一种美德,所以你以后要……”他忽然倾身过来亲了她一下打断了她的思路,她脸一红,坚持继续道:“就是要……尊敬我……” 苏令闻往沙发背慢慢靠过去,饶有兴致道:“比如?” 她挺着腰身,回到一本正经,“比如,不能像刚才那样,随随便便就耍流氓,太不像话了,成何体统?不能冒犯了老师。” 他说:“老师,昨晚学生才冒犯过你。” 归期登时一股臊意直冲任督二脉,她怒摔册子,抛了一句:“孺子不可教也!”说完起身洗澡去了。 归期代课一星期四节课,分别在周二和周四上午。 周五这天,归期进了教室,一眼望过去,发现没见到金毛,问道:“魏延同学怎么没来?” 班长只好站起来说:“老师,估计得再等10分钟。” 归期微微皱眉,又迟到? 10分钟后,金毛果然来了,跟上次一样,敷衍了一声“报告”,然后自顾自地进教室。 归期道:“魏延。” 魏延停下脚步,扭过头来看着她,面无表情,导致那两束目光也一阵阴凉。 归期回视着他,“说一说迟到的原因。” 魏延忽然笑了下,说:“睡过头了。”说完回头走向最后一排坐下了。 归期面不改色地上完两节课,放人之前说:“其他人出去,魏延留下。” 所有人一致望向最后一排已经站起来正打算走人的魏延,然后他慢慢坐了回去。 所有人出去之后,归期走到他跟前,坐在他对面,说:“魏延,如果没有什么特殊原因,上课准时抵达教室是一种礼貌,我希望你能尊重时间,尊重一下老师……” 魏延忽然开口打断了她,说:“知道了,我不应该迟到,我也会改正,老师,我可以走了么?” 魏延的态度说不上不好,但也说不上多好,语调非常平静,甚至没有起伏。 归期楞了一下,她原本还准备了一大段说词打算给这个臭小子指导一下正确思想,没想到他这么识时务,开口就认错,这还怎么进行为人师的义务? 考虑了三秒,归期只好松口了,“可以。” 魏延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走了。 归期感觉自己初为人师的道路上,被人丢了个臭鸡蛋…… 反正就一个月时间,别出什么幺蛾子就好。 晚上11点,归期洗完澡出来,苏令闻拿着她的手机过来,说:“刚才教务处打电话过来,说你们班有个同学在酒吧被教务处的老师当场抓获。” 归期的脑子轰一声,炸了。 她急急忙忙跑回卧室抓了一件外套穿上,又火急火燎地出门。 苏令闻不放心,赶紧跟了过去。 归期抵达教务处,一进去就看见办公位上的一位男老师面色铁青,估计就是当场抓获的那位,而对面沙发上……是魏延。 他垂着脸看手机,仿佛不当周围的人是一回事。 教务处的老师厉声说道:“你一个学生,晚上不好好待在宿舍里跑出去混酒吧?周末也就算了,明天还上课呢!简直不像话!归老师!” “到!”归期下意识应了一声。 “……” 办公室里安静了数秒,男老师说:“这等情节恶劣的事情,我绝不能姑息!” 归期陪着笑,“那个,很感谢老师您替我教育这臭小子,身为他的班主任,我没有尽到应有的职责,这是我的疏忽,但是,听说老师您是在酒吧将我们班魏延当场抓获,您怎么会在……” 魏延“嗤”一声轻笑。 老师一脸不自在。 归期挪脚碰了一下魏延,警告他别太放肆。 苏令闻倚门看着不作声。 最后,男老师像是经过了深思熟虑,说:“看在章老师的面子上,也念在你刚接替班主任一职,一开始难免有心无力,既然这是你带的学生,那我就交给你处理,希望归老师好好给他做做思想工作。” 归期连连称是,然后抓起魏延的衣领将他拖出教务处,出来之后将他随手一撇,甩在了一旁。 魏延整理了一下衣服,说:“看你身板小小的还一脸天真,没想到脑子反应还挺快。” 归期没接茬,深呼吸一口气,说:“行了,赶紧回宿舍吧,在我作为你们班代理班主任期间,别再有第二次。” 魏延笑了一下,“怕担责任?放心吧,连累不了你。” 归期心里想归想,但说不了太无情刻薄的话,憋了半天就只说:“代课第一天我就说过,都是成年人,做任何事心里都要有数,敢于犯错就要勇于承担责任。这是你的责任,没人会替你担着。” 魏延打量着她,“那你大半夜的跑过来干什么?还穿着睡衣。” 归期刚要反唇的时候,苏令闻过来从后面捂住了她的嘴。 他淡淡说:“小学生而已,不能这么讲道理。” 魏延冷冷地瞟着他。 第81节 苏令闻不作理会,只说:“既然人没事,那么这件事到此为止,回去了。” 说着就把她推着往前走。 归期当然心有不甘,因为话还没有说完,而且可气的是她身为人师的尊严受到了挑衅。 晚上归期睡不着,在苏令闻怀里钻来钻去辗转反侧。 他抱紧她将她固定住,闭着眼睛说:“别动了,再动该冒犯你了。” 归期仰着下巴望着他,看到暗淡的光线之下,干净好看的脸部线条,心里一阵感慨——还是他好,独立又自觉,从来没有让家人或老师操心过。 苏令闻忽然睁开眼,垂脸对上她有些不自知的目光,他笑,“老师,不想睡的话,学生心里有一个不正经的想法。” 归期说:“那就让它继续留在你心里,睡觉。” ** 第50章 心中繁花似锦 周二一早,归期去上课的时候,一进教师们就看见了教室最后一排的金毛。 果然言而有信,没有迟到。 之前归期看班里这些学生的资料的时候特别留意过他的高考成绩,居然是以本专业第一名的成绩考进了t大,是个学霸。 果然人不能单纯的以貌相之。 归期代课的第二个星期,正好赶上了一年一度的校园运动会,一般情况下,校园运动会是最能体现出班集体荣誉感……薄弱的一环。 所以她很担忧。 这天上课之前,她把报名表扔给班长,施施然且笑盈盈地对他委以重任,“小柯啊,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你作为班长,相信你一定具有非常出色的煽动群众的能力。” 小柯班长拍拍胸口,并且信誓旦旦,“老师您放心吧,保证完成任务。” 归期欣之慰之。 她想起了高一的班长冷枫,这个小柯的性情和冷枫有几分相似,对老师忠心耿耿,对分内之事有责任心,为达目的不择忽悠手段。 想当年,她就被忽悠报了个马拉松,差点儿跑断气,幸好有贵人相助。 但很显然,大一的学生不比高一单纯了,小柯班长绕着全班几乎磨破了嘴皮子,大家兴致缺缺,无动于衷,该干嘛干嘛。 当小柯班长拿着空白如旧的报名表到院办公室递到她眼前时,归期惊得眼珠子几近脱框…… 真是赤条条地去又赤条条地来。 太过分了! 周四上课,归期一上讲台就摔书,“鲁迅先生!” 众人倏地一惊。 她继续道:“曾经写道,于浩歌狂热之际中寒,于天上看见深渊。于一切眼中看见无所有,于无所希望中得救。” 众人:“……” 她语重心长,“即便是麻木的芸芸众生,麻木的同学们摆在我眼前,我亦满怀热忱相待,同学们,给老师一次机会,给自己一次机会,在这场运动会上,一展雄风!” 底下掌声热烈,归期几乎热泪盈眶。 然而,还是没有人报名…… 归期不得已,下了课之后,拿着报名表居心不良地走向了最后一排的金毛。 魏延一见她过来,一眼识破她的诡计,拿着教材就想走,被她一个跨步拦了下来。 她笑笑,“魏同学。” 魏延面色郁郁,翻书不语。 归期没理他,继续说:“你还记不记得上个星期四晚上,老师不惜冒着得罪权贵的风险,将你解救于水深火热,免你一次处分之灾——的恩德?” 魏延沉默,继续翻书。 归期将报名表拿了出来,说明了用意,“报个比赛项目吧,随便哪个都行,输赢无所谓,重在参与,比完赛之后老师请你吃饭。” 魏延似乎考虑了一下,然后抽笔,大手一挥,在长跑项目那一栏写下了名字。 归期拿着报名表,看着表上面遗世独立般存在的名字,临表涕零,不知所言。 她伸手揉了揉他一头金毛,笑道:“真乖。” 魏延一脸不耐烦以及不自在,甩头走人。 归期看着他的背影,觉得好笑。 跟小橙子一比,真不可爱啊…… 她揉小橙子的头发时,他就真的像一只金毛犬似的,冲她乐呵呵。 归期解决了一桩麻烦事,心无挂碍,一边想着上哪儿大吃大喝,一边往院办公室走,打算放了报名表再另拐去上导师的课。 她经过隔壁班的班主任办公桌时,正好看见了运动会的报名表,下意识瞄了一眼,被上面密密麻麻的名字给震得心中一凛! 再一对比她手里报名表上形单影只的名字,无处话凄凉…… 食欲即刻减退。 世道啊—— 苏令闻从教室出来,在走廊里看见了垂着脑袋慢慢踱步的归期,他走过去,在她跟前站定。 归期一见他的鞋子,立刻抬起头,冲他盈盈一笑。 她这种纯粹的笑容最能让他动容。 他不觉也带上了笑意,手背划过她的脸颊,问:“怎么?有心事?” 她摇头。 忽然,苏令闻的舍友a从教室里走出来,她目光熠熠生辉,奔至他跟前,说:“你体格不错。” 舍友a被她垂涎欲滴的眼神给吓得浑身一阵倒寒,在苏大佬波澜不惊的目光中,心田雪飘万里,他干干呵笑,“嫂子你真幽默……” 归期抽出一张对折的纸和一支笔递过去,“帮我签个名怎么样?随便哪个位置。” 舍友a瞄了纸张一眼,只看到上面划着表格,于是拿过来展开,是一张运动会报名表……“嫂子,你真是鬼主意多端。”说完把纸塞回去,走了。 归期只好把歹念打到了苏令闻身上。 苏令闻说:“理智一点,今晚想吃什么?” 归期:“……” —— 归期一直参悟不透,为什么隔壁班的同学对校运会如此积极踊跃,而她这个班级,居然众志成城,贯彻着心如止水四大皆空的境界? 临睡前,她向苏令闻发出了灵魂的求问。 他只说:“天何所沓?十二焉分?何阖而晦?何开而明?” 她愣了片刻,道:“愿闻其详。” 他答:“道法,自然。” 归期眨巴眨巴眼睛,悟了。 好吧,天意啊。 谁让她碰上了这么个班级? —— 校运会的前一天,孟羡为了表示大力支持,给归期他们班制作了一杆黄字红底的旗帜,上面四个大字——为了革命! 第82节 校运会当天,孟羡扛着旗帜抵达现场,开始摇旗呐喊:“同学们,为了民族,为了荣誉,我们终将打响革命胜利的号角!” 众人默。 唯一阵秋风卷残叶呼啸而过。 但这并不能打击到她的热情,她继续摇晃旗帜,继续呐喊:“向着胜利前进!” 归期清了清嗓子,说:“那个,大家打起精神来,虽然我们班只有魏延一个人参赛,但正因为如此,我们才更要万众一心,让魏延没有后顾之忧,安心比赛。” 魏延的声音从忙忙队伍里传了过来,“老师,参赛选手该集合了。” 归期安静下来细听,果然听见广播正在做提醒,她说:“那个,参赛选手跟着我过来。” 于是,魏延从队伍里现身,跟在归期身后,无不凋零。 反观其他队伍,浩浩荡荡…… 但是魏延身后还跟着一面旗——不,跟着孟羡,手举旗帜,总归造成了气壮山河的假象。 原本魏延是打算随便应付过去的,反正她说了不在乎输赢,重在参与,但是比赛之前,归期很紧张,比他一个当事人还紧张,并且期待…… 老问他要不要喝水,还试图缓解他的情绪。 魏延说:“老师,该放松的是你。” 归期点头,“对,我不紧张,反正你不要有压力,尽力就行,享受过程。” “你觉得我享受得了么?”魏延无语,又不是自愿的。 “哎呀,你再喝点水。”归期笑笑地岔开了话题。 奸诈。 魏延接过矿泉水喝了一口。 孟羡摇着旗帜过来,说:“这位胃炎同学,比赛的时候请假装你女朋友就在彼岸,抵达彼岸,就是抵达幸福,我在终点等你,你若不来——” 魏延:“……” 她哼哼坏笑,“我就撕票。” 归期:“……” 临走前,孟羡还提醒道:“记住,你女朋友在我手里!” 选手就位之后,归期还在旁边冲他比加油的手势。 魏延干脆不看她,闭了闭眼睛,听到枪声打响,“咻”一下,向跑道的内沿切线方向跑去,跟着匀速慢跑,但始终保持前三名的位置,适当提速。 归期有些惊讶,没想到他还挺有技巧。 比赛中间,苏令闻过来了一趟,他就过来看一眼,想知道她状态怎么样,校运会前夕她有些紧张,不过今天他感觉她还不错。 苏令闻没有打算分散她的注意力,正准备走的时候,一转身就对上了身后三部手机,对着他拍照,他原本不多理会,绕过去要走。 这时有个女生出声喊道:“老师!苏师兄来了!” 归期闻言转过来,发现他有些无奈,她走过去打趣说:“偷偷摸摸的干什么?” 秋风吹过来,翻动他薄外套的领子,他说:“我过来看看你。” 他眸光清幽,默着端详了她半晌,忽然伸手勾了一缕她的发丝牵了过来,绕着指,似有所慨:“头发很长了。” 归期的视线落在缠绕着他长指的黑色发丝上,也有些恍惚。 不知不觉,这么多年过去了。 他还在,真好。 他忽然淡淡笑开,深邃的眸子直勾勾盯着她,低声说:“我多想,吻你。” 归期恍了一下心神,赶紧把头发从他手里抽回来,“大庭广众,请三思。” 忽然,远处爆发出一阵欢呼,归期举目望去,看见了孟羡大幅度摇晃的红色旗帜,听见了周边的同学们用力的喝彩,那是胜利的号角。 她笑开了,跳起来抱住身前的人,冲着蓝天大喊:“我们赢了!!” 苏令闻稳稳搂住她,回道:“恭喜你,小七。” 耳边的欢呼声此起彼伏。 在一阵沸腾当中,有一道低沉清冽的嗓音说:“既然这么开心,那么归期小姐是否愿意冠我苏姓,和我结个婚?” 声声入耳,字字撩心。 …… 归期急忙放开他,仔细看了他半天才说:“真的假的?” 他笑,“你答应了就是真的。” 她又愣了一会儿,“你是临时起意的吧?”刚才不是打算走的么? 他说:“我随时起意。” 归期故作矜持,“那鲜花呢?戒指呢?” 他牵着她的手,“戒指在我身上,我把自己送给你。” 归期说:“你一直就是我的。” 他手往兜里一揣,姿态十分悠闲,“我永远是你的。” ** 第51章 心中繁花似锦 归期看着站在台上领奖的金毛,内心十分感慨。 感慨个什么她不清楚,就是感慨。 魏延那一头金毛在夕阳下真是闪闪发光,熠熠生辉。 校运会之前她承诺过,只要魏延参赛她就请他吃饭。 原本她打算敷衍他一顿食堂大餐的,不过这会儿人家得了长跑项目的第一名,怎么也得是5星级餐厅级别的方能体现出第一名的身份。 后来她请魏延吃了一顿北京烤鸭…… 由于校运会那天,时常难觅踪迹的苏大佬终于现身,亲临了比赛现场,一来就引起了一波闪光灯的再三摩拜。 更有当时的参赛者表示:“要不是为了瞻仰大佬俊颜,一时大意,我又怎么会痛失冠军?” 第二天,学校论坛上面就开始为苏令闻刷帖了。 以数不清的360°全方位恨不得立体式的照片为指导思想,以苏大佬与女友深情对视或深情相拥的照片为重要纲领。 底下有人留言,说:苏大佬眼睛里有诗。 底下有人回复:眼睛好看就好看,还什么诗?你们读文的就是别扭。 楼主甩了一句:薄言情悟,悠悠天钧。 …… 更有人调侃:苏师兄这女朋友是路边捡的吧? 那天归期上完课在宿舍里刷了一下午的贴,看到这句时,她仰头思索了数秒,问旁边的孟羡,“这句话什么意思?” 孟羡同思索了一阵,说:“估计说你长相呢,路边随手可得的那种。” 攻击长相就有点过分了…… 归期眼皮微沉,盯了她一会儿,手一伸,从课本底下抽出一面镜子,揽镜自照,左品右鉴……她扣下镜子,冷笑:“便是如此,你奈我何?” 而苏令闻不太上网,所以对于自己的照片被放到论坛供群狼瞻仰一事后知后觉,经舍友提醒才知道了这件事,于是用手机翻了几页就关了。 当天晚上,归期拿了张纸和笔躲在卧室里捣鼓了半天,苏令闻被关在门外,敲了好一阵门她才开门,她一出来就往他胸口贴了张便签,问了个古今皆宜的哲学问题:“你爱我么?” 第83节 他拿了便签看上面的字,也是这四个字,他说回答说:“爱。” 她往他胸口又贴了一张,一样的问题,“你爱我么?” 他稍微想了想,把之前他写给她的法语念了一遍,“tu es une longue rêverie à moi.” 归期不大满意,又往他胸口摁了一张,这回稍使劲了些,问:“你爱我么?” 苏令闻倚门沉吟,片刻后对她十分认真地说:“小七,我大概有三分爱你,这三分指的是天下三分明月夜。” 他说完之后看着她,眼底有笑意,随时恭候她下一个连发三问。 归期怀疑,即便是问他一百遍,他也有一百种回答方式,论文学修养,她一个人文学院的学生根本不及他从小饱读诗书。 罢了,不为难他了。 归期把手里剩下的一堆便签放到他手里,转身回卧室,爬上床盖上被子打算睡觉。 他拿着她给的便签,一张一张看过去,每一张都写着“你爱我么”四个字,他坐在床边一张张翻过去,翻到最后他整个人倏地顿住。 六个字:苏令闻,我爱你。 以及一个属于她的口红印。 他挑唇笑了,看着她说:“礼尚往来,我是不是该回个礼?” 归期装作没听见,尽量让自己呼吸均匀,营造深眠的假象。 他淡淡说:“我跟你说话的时候要和我对视,我问你话的时候要回应,这是礼貌,把脸转过来,回答我。” 她翻身转过去,回答:“不用客气。” 说完立马闭上眼睛。 没多久,她感觉脸上有温热的气息喷过来,接着就被他吻住了,她刚搂住他的脖子,忽然就听见他低声说:“比如,要个孩子。” 归期一下从梦中惊醒,坐起来,“生孩子?奉子成婚?” 他已经在解纽扣了…… 她急忙抓住他的手,“我目前还在赶论文,而且我还得时不时替导师寄个快递搬个家跑个腿什么的,挺着个大肚子有诸多不便,望三思。” —— 归期代课的最后一周。 这天下了课,班长跑到讲台说班里决定组织一次户外活动。 归期很有兴趣,问:“好啊,地点在哪?” 班长小柯笑了笑,“八达岭长城一日游。” 归期:“……” 尽管听完活动内容之后归期的兴致减退了一半,但为了不打击同学们的积极性,她还是答应了。 于是周六这天一早,归期赶到学校门口,坐上了班长包的汽车,出发往八达岭。 车里面都是双人座,每个人也是两两成排,唯独魏延一个人坐在了最后。 经过这一个月的认识,她发现这个魏延平时大多独来独往,有些孤僻,虽然不是完全不和同学交流,但他似乎更愿意自己一个人待着。 归期走过去,问:“我可以坐么?” 魏延扭开脸说:“随你。” 一股别扭劲儿…… “你一个人待着的时候在想什么?”归期坐下来问。 “没什么。”他回答得很干脆。 “想喜欢的女孩子?”她随口猜了一句。 他干脆不搭腔,脸冲着车窗。 归期说:“别人跟你说话的时候要和人对视,人家问你话的时候要回应,这是礼貌,把脸转过来,回答我的问题。” 大概是她气势不足以构成威胁,魏延只回头瞥她一眼,又转过去了。 归期安静了片刻,说:“魏延,在这个世界上,活着的时候被关心被爱是一件特别幸福的事,我希望你能试着接纳并且珍惜这种情感,或者至少尊重一下,而不是一个人默默强大,好么?” 魏延依然沉默。 但归期从他的侧脸看过去,发现他似乎有所动容。 她笑了笑,“我有一个比我小9岁的弟弟,他比你贼精多了,特别善于仗着我们爱他就四处放肆,不过他也很聪明,知道要珍惜这样的感情。” 车内有同学们窃窃私语的声音,互相聊着天递着话语,尽量压低音量嬉戏打闹。 魏延默了许久,忽然小声说了句:“我知道。” 归期疑惑地“嗯”了一声望着他,没明白他应的是她两句话当中的哪句话,不过没关系,有回响就好。 登长城的时候,归期才爬了几阶就开始有一种喘不上气的感觉,她倚着墙体默默感慨:果然是年纪大了么?? 魏延一直陪着她,她让他先走,他说怕她走丢。 归期说:“这一条道直接通顶,你说说我能往哪个方向丢?” 不过鉴于他不爱和同学们交流,归期也没强迫他,只是她走得确实是慢,而且有好几段是让魏延扶着走的。 果然他留下来是完全正确的…… 最后登上一定高度,归期一边虚脱一边饱览祖国大好河山,她站在高处放眼望去,确实有一种君临天下的感觉…… 如果不是周遭有一大群游客的吵闹声消灭了她一部分澎湃的激情的话,她估计更能入戏。 她往旁边一看,魏延顶着一头金灿灿的头发站在阳光底下,归期感觉自己旁边站在了个头顶光环的菩萨,特别有下跪礼佛的冲动。 后来她发现,其实是自己腿软了。 而晚上回到家里,归期浑身疼痛,尤其是双腿和腰部,她洗了澡直接趴在床上一动不敢动,而且睡得特别快。 苏令闻过来的时候发现她已经不省人事了。 他跪在床上想帮她翻个身,再将她抱回床头,但是他稍微一动她就醒过来了,被疼醒的。 “平时让你锻炼你犯懒。”他说着一句,利利索索地将她翻了过来,她疼得唉唉叫,被他抱着快速挪了个位置放下。 他的手伸过来想抬起她的腿,她吓得一个劲地躲,但行动迟缓,几乎挪不动。 “别动。”苏令闻握住她的脚踝慢慢挪道自己腿上,给她捏小腿。 “你这样我睡不着……”她的声音软糯糯的。 他抬起眼皮看她一眼,她立刻噤声,冲他笑。 虽然他的力道适中,但是归期特别怕疼和痒,她觉得或许自己的中枢神经比较……敏感?所以被他捏着捏着,她就产生了一种痛并快乐着的十分贱兮兮的感觉…… 苏令闻对她的身体可谓了如指掌,手一摸上她的腰侧,她一阵惊颤下意识躲了一下,他轻笑着继续,正经帮她揉了几下。 她憋得脸上飘出两朵红云,“可以了吧?” 他“嗯”了声,换一只手摸上她另一边腰侧,她依然一阵惊颤,惹得他轻笑出声。 归期恼羞之下一脚蹬上他胸口,“不揉了。” 她想坐起来,腰酸,她想用手臂撑一下,手臂也酸,最后还得靠他,她伸手向他发出求救信号,他将她轻松抱了起来。 归期靠在他肩上,说:“你上次说想要个孩子。” 他的手在她背上轻柔地摁着,“嗯。” 她口语含糊着,“我觉得是不是先把婚礼办了……再考虑这个……” 他的手慢慢停住,默笑,“我听你的。” 第84节 她顺势问:“以后是不是也会听我的?” 他说:“我凡事让你三分,不论对错,这样够不够?” 归期想起前几天他对自己说的那些话,于是问:“是哪三分?” 他笑,“是天下三分明月夜的三分。” ** 第52章 心中繁花似锦 在两人大学毕业的那个暑假的某一天,苏令闻出现在了归期家里,对着给他倒茶的归期妈妈直接表明来意。 当时归期就坐在一旁,她以为妈妈会生气。 因为刘珊对苏令闻的态度她心里了然,甚至是对整个苏家,是敬而远之的。 不过后来刘珊跟她说,她对苏令闻乃至苏家都没有丝毫不待见,她只是不希望归期和苏令闻产生太深的瓜葛而已。 毕竟两家的门户不对等,总会不可避免地产生一些后患。 当时刘珊沉默了良久,没有反对,也没有欣然同意。 毕竟两个人还年轻,感情的事不好说,时间验证一切,时间可以消磨情爱,也可以酝酿情义,若几年后两人依然坚持,那她也没有不同意的理由。 之后两年,刘珊会时不时跟进一下两人的感情进度,发现情况是愈见乐观的。 所以苏令闻来归期家里提亲的那一日,阳光明媚,事态明朗。 当天就定下了良辰吉日。 在归期心里,这一切那么顺其自然,简单而如意。 因为她努力,而知足。 迎亲那天,李梦溪想好了各种鬼点子等着对付苏令闻,但是谷幽兰觉得她俩联手都不会是苏令闻的对手,更何况他身后还有容怿和肖殷两个手足? 于是拉来了归程,希望他能发挥点作用。 谷幽兰还特地嘱咐他们两个,“千万站稳脚跟,无论对方耍什么花样,咱们见招拆招,别被唬住了,出息一点。” 李梦溪拍胸口保证,“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放心吧,我把关。” 如此信誓旦旦,几个人没想到的是苏令闻一过来,二话不说,手臂一扬豪掷千金,直接甩了一叠红包在李梦溪和归程面前。 这两人掂了掂分量,对视了一眼,咬着牙根愤愤骂道:“太卑鄙了!!” 说完两人轻挪莲步,奔至墙角蹲着数红包去了…… 剩下谷幽兰,她完全不会来事儿,往旁边一让,“你请。” 归期心里莫名,怎么外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事前李梦溪出的主意能编辑成一本册子了,按理说应该闹得天翻地覆才对。 她正纳闷,忽然,门开了—— 归期抬头一看,苏令闻就在她跟前站着,而她穿着龙凤褂猫着腰偷听,一副偷鸡摸狗的模样,她震惊:“……这么快?” 苏令闻撩起她的裙摆,见她光着脚,弯腰将她抱起来放到床边,问:“鞋子呢?” 她看向门口的谷幽兰,她举起红包,顺带耸肩,表示我方主力已被收买。 归期只好顺应大势,说:“在床底下。” 苏令闻单膝跪地,拿了鞋子出来给她穿上,然后牵着她两只手,十足认真道:“小七,春为媒,秋作妁,你我休戚与共。” 这么些年,苏令闻收敛轻狂,自酿出一身独特的沉稳干练。 尽管在归期心里,他一直是原来的清逸少年。 或许是和他生活久了,潜移默化中,归期的性情已然有了一份沉静,她希望自己一生温暖纯良,倾尽身心去爱身边的这个人。 她盈盈笑着,俯身亲他。 其情不自禁的模样让挤在门口的一堆人一块儿起哄,“要不把门关上得了,反正离吉时过去还有一个多小时。” 这时,刘珊在厨房喊:“出来吃汤圆了啊!讨个吉利!” 一群人这才退出屋子,最后一个走的是李梦溪,非常有心地把门给关上了。 他还跪在她身前,嘴角沾了她的口红。 归期帮他擦着,在他安静的注视之下,一时没忍住,笑了。 他起身将她打横抱着,自己坐到了床边,她头上的金钗来回荡,摇曳生姿,衬得她清秀明媚。 归期没敢看他,眼睛放在他的领带上,假装帮他整理,来来回回捣鼓了半天,他的领带包括衣领被她越弄越松垮…… 他却一直看着她,一言不发,目光清柔。 她一张脸微微泛红,没忍住开口问:“你在想什么?” 他附耳,低声说:“真漂亮。” 她的脸轰一下,红透了,脸上的胭脂都盖不住。 他凑近她的唇,刚要吻上去,接着就感觉胸口被她的手推着,他退了些许看着她。 她说:“我脸上有妆,会弄花的。” 他再次慢慢靠近,“我小心点儿。” 说完轻轻碰上她柔软的唇瓣,鼻腔里闻到一袭花香,惹得他心神恍惚,一不留神就放肆了些,舌尖舔过她的唇缝,唇间流连了一阵,直接探进去了,搅得她方寸大乱。 半天后,归期拿着镜子一照,嘴唇周围的妆果然花了…… 苏令闻用拇指擦着嘴角,嘴边全是她的口红,他看着她,有些无奈。 归期赶紧拿粉底补妆,嘴唇重新上口红,弄了好半天才把红肿的双唇给掩盖住,转身看见他还在擦嘴,她抽了张湿纸巾,让他过来。 他上前微微俯身,让她给自己收拾干净,包括被她扯乱的领带。 门口有人敲门了,是李梦溪,她说:“吉时快到了,新娘准备过门了!” 归期赶紧坐回床边,苏令闻过去开门。 门一开,李梦溪意味深长地打量了他们两眼,说:“阿姨说吉时快到了。” 苏令闻点了下头,转身扶归期起来时,他说:“得跟我走了。” 归期这一刻才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真的得离开自己的家,到他的身边去了,心里一时五味杂陈,她愣了片刻才把手交给他,由他扶着站起来。 她在这里拜别双亲,进了苏家的门再拜高堂。 冷冷清清,欢欢喜喜。 —— 婚宴那天来了许多人。 孟羡来的时候秉持一贯风风火火的做派,一来就给了个大红包,一路走一路送祝福:“恭喜发财大吉大利……” 跟在后面的冷枫觉得此女忒不着调,一路走一路摇脑袋。 后头的魏延一来,放了个红包就上楼,沉默到底。 白鸣珂来的时候,笑眯眯地找苏令闻唠叨了好一阵,莫名回忆起高中的事来,被李梦溪一句“老师您还记得天津一日游那天的光辉事迹么”给吓得急忙溜上楼。 这天觥筹交错,推杯换盏。 肖殷端着酒杯走到谷幽兰身旁,凑近她耳边笑着调侃:“让春衫做媒,让秋裤做妁,让你我一起走过酷暑与寒冬。” 谷幽兰莫名其妙,横了他一眼,走开了。 第85节 李梦溪见了急忙拦住她,“他跟你说了什么?他怎么笑得那么荡漾?” 谷幽兰只说:“发春了。” 容怿从她身后经过,走向肖殷,问:“听说你发春了?” 肖殷但笑不语。 归期站起来敬酒的时候不小心踩到了裙摆,脚一崴,嗳一声被苏令闻搂住了,她手里的酒洒了他一身,白色衬衫满是酒渍…… 她望着他,有些无辜。 苏令闻说:“你陪我换衣服。” 酒店休息室有备用的衬衫,归期帮他把沾了酒的衬衫给脱下来。 他说:“以后帮我宽衣的工作是专属于你的,你高不高兴?” 她淡淡回应,“以后帮我做三餐的工作也是专属于你的,你高不高兴。” 他笑,“很愿意为夫人效劳。” 她也笑着回应,“很愿意为先生效劳。” 他倾身附到她耳边,“脱了我的衣服,以后我就是你的人了。” 她说:“一直都是。” ** 第53章 心中繁花似锦 番外一 今年刚一过完年,苏令闻就赶到美国继续他们研究室的项目,一直到元宵节这天才又回国。 这天一早,归期出门买了一堆食材回来,打算在家包汤圆,顺便打了个电话把苏令子给喊过来帮忙。 苏令子过来的时候,外头已经飘了一早上的雪,她一进屋就感觉浑身被暖气包围,一边把大衣和围巾脱了,一边走到落地窗把窗帘拉开,望着玻璃外棉絮一样的雪花纷纷扬扬,往下飘。 归期给她倒了杯茶递过去,“想请你过来一趟还真不容易。” 她笑着接过杯子,问:“我哥几点到?” “晚上7点钟下飞机,到家应该8点左右。”归期这才发现她是赤着双脚踩在地板上的,赶紧跑到玄关给她拿了双棉鞋。 以前她也爱赤着双脚踩地板,无论什么季节,她一向手脚冰凉,赤脚踩着地板没有多少感觉,走来走去还方便,她的身体畏寒,但手和脚仿佛跟她的身体不是一个系统的。 还有,每次她都会被苏令闻说一顿,依然不长记性。 不过最近她好像不太受得了凉了,果然是年纪大了么…… 苏令子盯着那双棉鞋怔愣了好一会儿。 归期感觉不对劲,“怎么了?” 她一下子回过神来,笑笑地穿上,然后指着她胸口的项链问道:“这是我哥送的?” 归期一时被岔开了注意力,说:“我18岁那年的生日他送的。” 苏令子说:“其实我哥不太喜欢过生日,觉得更没必要大张旗鼓地庆祝。” 关于这个,归期倒完全不知情,“为什么?” 苏令子倚着落地窗,懒洋洋的模样,“他说,时间是往前走的,发生事件的那一刻已经过去并且无法复刻,你只需要记得相距事件过去走了多少时间就够了,这种旧事重提并且是每年提一次的做法没有意义,例如生日。” 他说,如果是为了纪念母难日,那你应该跑到你妈跟前行个大礼,感谢母亲的生养之恩,而不是呼朋唤友大肆狂欢,这时候的蛋糕不是给寿星买的,而是给母亲买的。 如果是为了仪式感,那对于他个人来说,他的生命里只有两种庄严而神圣的仪式感,一是对自己所爱之人,尽心尽力,至情至性。 二是对古今英雄的致敬。 他有自己信仰。 所以在归期十八岁生日那天,他给她献上了他亲手设计的项链,感谢她来到这个世上,感谢她在漫漫遥途中拐进了自己的生命。 …… 归期习惯性地摩挲着那颗坠子,想起他的样子,嘴角慢慢扬起,笑了一下。 她回过神的时候,发现苏令子也在发呆,归期看着她身后洋洋洒洒的雪花,衬得她清宁淡远,这姑娘平时话少,性情像雪水,摸着冷,但到底还是个女孩儿,再冷,骨子里也是柔和的。 “你要不要先吃点汤圆?”归期打断她的思绪,“我做了一些,给你盛一点儿?” “好,谢谢嫂子。”她勉强打起精神。 归期端着碗放下的时候,一弯腰,不经意目光瞥见她手机屏幕上显示的一张照片,微微一愣。 苏令子这才后知后觉地把手机收起来。 归期坐下的时候说:“不好意思,我看到了。” 她听着犹豫了一下,把刚才看的照片重新找出来,递给归期。 归期拿过来仔细端详了一阵。 照片里是个男生,正偏着脸看着镜头,像是不经意拍下的照片,虽然男生戴着口罩,但是露出来的那双深邃的眉眼透着一股子阴沉的美感,男生的头发有些偏亚麻色。 这是染的还是天生的? 归期把手机还给她,“这个是?” 她回答说:“高中同学。” “哦,”归期了然地点点头,小心斟酌着用词,问:“那现在他在哪儿?” “没联系了。”苏令子言简意赅。 归期没再问下去。 苏令子吃完汤圆,把碗拿进厨房自己清洗,但她极少干家务活儿,一时不小心把水开得太大,水龙头一拧就喷了自己一身水…… 归期带她进卧室换衣服,打开衣柜给她找自己的衣服。 衣柜边上放着个漂亮的纸盒,苏令子好奇多看了两眼,问:“那是什么?” 归期也瞧了过去,说:“不清楚,好像是你哥的东西,放挺久的了。” “你一直没打开来看过?”她越发好奇。 “你哥的生活就和他本人一样,清淡如水,没什么可探究的。”归期笑笑。 苏令子对拆她哥的台一向兴致勃勃,她说:“我可以看一下么?” 归期把盒子拿出来直接给她,“你看吧。” 她拿着放到床边,打开盒盖,仅瞄了一眼就立马重新盖上。 归期一见她这反应,心里莫名,“怎么了?”她一边走过去拿开盒子,眼睛一瞥,瞬间倒吸一口凉气,急忙盖上盒盖! 她冲苏令子笑道:“……误会。” 苏令子:“……” 性感野猫装? 几年前她不是藏起来了么? 难怪搬家的时候她挖地三尺都找不到,居然是被他拿了…… 这个,流氓! 下午包汤圆,归期一直尴尬,苏令子倒没什么,就是一想到她哥平日里文质彬彬,骨子里颇有些清傲,私底下居然还有这种……不可言说的趣味。 她一手汤圆一不留神就掐露馅了。 晚上8点半,苏令闻总算到家了。 第86节 苏令子为人知趣,在这里待了半个小时就准备回了,苏令闻开车送她回去,车停在她公寓楼下,她下车前对他说了句:“哥,你好自为之。” 说完下车,留苏令闻一头雾水。 晚上12点,归期洗完澡一回卧室,他就靠着床头看书,她过去打开衣柜,把纸盒拿了出来直接放在他眼前,开始兴师问罪:“这是什么?” 苏令闻轻抬眉,道:“哦,被发现了。” “……” 归期简直要气笑,她坐下来说:“当然会被发现,放在那么明显的位置,”她做了个停顿,问:“你是故意的?” 他翻着书笑着,“真高兴你猜对了。” “明天把东西扔了。”她说。 “别扔,”他道:“还没用上。” “……” 她把盒子放到柜子里严谨地上了锁,然后走到他跟前,义正辞严,“以后你少背着我做这种……辱没君子美名的事。” 他把书一扔,顺势将她搂过来放在腿上,没正没经地摸着她的下巴,“那我是伪君子。” 话说完就亲上去。 她两只手臂绕向他的后颈,微微启唇回应他。 冰凉的空气下,彼此的呼吸纠缠不清,唇舌缠绵相抵,他的吻像指尖揉捻花瓣,沁出清潺潺香盈盈的芳津。 —— 番外篇二 苏望尔是个男孩,才三岁就已经生得是眉目清致秀气。 苏令闻嘴里说男孩女孩无所谓,都是自己的孩子,但每次给儿子买衣服的时候,总要往女装区徘徊上一阵。 归期每次都忍不住提醒他,“望尔是个男孩。” 他淡淡应了声,“哦。” 然后随手挑了件上衣和裤子扔进购物车里。 果然是…… 更渴望有个女儿么? 归期有时候忙起来,会让苏令闻去幼儿园接一下孩子。 苏望尔见到爸爸的时候,显然是很开心的,但却不太敢和他太亲热,因为他总是那么冷淡,只有妈妈对付得了爸爸。 苏令闻一边开车一边问:“妈妈要很晚才回来,晚上想吃什么?” 苏望尔有些失落,“我想吃@^#@%**……” 他淡声道:“说清楚,想吃什么?” 苏望尔捏紧书包带,呐呐道:“我想吃妈妈做的番茄炒鸡蛋……” 他问:“还有呢?” 苏望尔:“妈妈做的水煮牛肉。” 苏令闻直接开往商场,带他一块儿买菜。 他推了辆购物车,把苏望尔抱起来放在车篮里,小孩一上篮子,情绪才稍微高涨了那么些,他就出声提醒:“坐好,别乱动。” 苏望尔只好蹲下来,乖乖趴在扶手边上,望着他。 苏令闻随手拿了一把菜放到他跟前,“这个吃么?” 小孩犹豫了一下,问:“这是什么……” 苏望尔这幅轻声慢语的模样像极了当初归期刚和他接触时,怯生生的样子。 他不自觉笑了笑,把菜扔进车篮。 旁边一辆购物车轻悠悠地一晃而过。 爸爸说,儿子你想吃什么爸爸都给你做。 儿子说,爸爸你最棒了。 爸爸说,来亲爸爸一下。 小孩站起来亲得“啵”一声响亮,饱满的爱意。 对比苏氏父子冷冷清清的境况,实在令人不忍。 苏望尔扭头对着那对父子一望再望,好生羡慕。 苏令闻说:“不是想吃番茄炒鸡蛋么?番茄要多少?” 他扭过头来,看了爸爸三秒,忽然乐呵呵问道:“爸爸我可以亲你一下么?” 苏令闻眉梢倏地一跳,沉默着和孩子僵持了一阵,他暗暗一声叹息,接着才慢慢俯身靠近,苏望尔也“啵”一下,亲得十分响亮。 这孩子性格有点像他妈妈。 回到家里,苏令闻在厨房做菜,正炒着番茄,小孩忽然急奔而来,举着小手臂说:“爸爸,我可以亲你一下么?” 苏令闻单手揣着兜,他放下锅铲转过去,说:“第三次了,这是最后一次。”说完蹲下去,让孩子“啵”了一声。 晚上归期回家,一进屋就看见父子俩坐在沙发上,一个看书,一个看电视,小孩看得嘎嘎笑,笑完扭头兴冲冲地想与他爸同乐。 孩子他爸沉默不语,伸手将他的脑袋转回去。 这么和谐? 她笑着走过去,亲了一下儿子的额头,问:“吃饭了没有?今天在学校开心么?” 苏望尔两条手臂抱住她,“妈妈,今天我好开心!” “是么?”归期将他抱起来,转了身一边走一边说:“来,妈妈带你去洗澡,等一下和妈妈说说今天为什么好开心好么?” “好~~” 从头到尾一声不吭的,孩子他爸:“……” 苏望尔泡在小浴缸里,趴在边边上,掩着嘴小声说:“今天爸爸做饭给我吃,我还亲了他呢,我问爸爸可不可以亲他一下,他就蹲下来了。” 归期挺意外的,这孩子有点怵他爸,因为苏令闻平时有些严肃,导致孩子对他望而却步。 她摸摸他的脸,说:“小苏苏真棒,下次想要做什么也要跟爸爸说,爸爸那么爱你,一定会答应你的。” 归期把孩子抱回房间,给他念了两则故事,然后关灯让他睡觉。 她出来之后直接往卧室去,卧室里没见着大苏苏,她又拐回客厅,发现他居然还坐在沙发上,原来的位置…… “你洗澡了没有?”她过去在他旁边坐下。 “没有。”他翻过另一页。 归期观察了他半晌,俯身倒了杯水,一边喝水一边默然地打量着他。 半天后,他终于有了反应,合上书看过去,“盯着我干什么?” 她挤过去,挨着他,“快11点了,你不睡么?” 苏令闻不动声色,继续翻书。 归期又盯着他端详了半天,放下杯子,刚一起身就被他拽了回来。 “上哪儿去?”他问。 “洗澡啊。”她莫名其妙。 第87节 苏令闻悻悻松了手。 归期重新坐下来,打趣道:“刚才望尔说他亲你了,这位爸爸,你开心么?” 他敷衍道:“嗯。” 她撞了他一下,“这位爸爸,你开心么?” 苏令闻身体往旁边倾斜,而她连着撞了好几下,最后他道:“别闹。” 归期“哦”了声,起身洗澡去了。 她在浴室里刚脱了上衣,门就开了……归期抱着上衣愣住。 苏令闻进来之后顺手把门上锁,明显别有居心,他解着纽扣,慢条斯理道:“正好,一起。” “……” 最后,归期身上裹着浴巾,被他抱回卧室。 原本她应该累极了的,但是一躺上床她就清醒了,反而是他快睡过去似的。 她指尖描绘着他脸上的线条,小声说:“你是不是想要个女孩?” 片刻的安静,他握住她的手放到唇瓣亲了亲,“咱们有望尔,够了。” 她忽然来了兴致,“再生一个也好,这样望尔也有个伴,名字我都想好了,叫苏莞尔,小名叫小小苏,你觉得怎么样?” 他睁开眼睛,见她一脸兴致勃勃,有些好笑,也有些无奈。 她在医院生产那一天的画面他还历历在目,至今回想起来他心底仍然会涌出心惊肉跳的强烈感受,他不太愿意让她再冒这个险。 “小七,再等等,听我的,再等两年。” “好。” 苏令闻将她的脑袋抵在自己胸口上,她把手放在他心口上,强有力的心跳震动了她的掌心,震得她一阵酥麻。 这世间的情动,大抵如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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