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宝书网(BaoShu2.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寻寻诱你》 第1节 书名：寻寻诱你 作者：弥欣 文案 初见时，姜寻音静静地站在讲台中央，手里拿着教案，裙角被一阵微风带起，浅笑着的双颊嵌了两道酒窝的阴影，上课时声音温柔得能掐出水来，优雅纯净。 那时季循便明白了，她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后来某天，她在酒吧暗巷中将他救下。 她睥睨着眼前的小混混，话里满是不屑：“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老一套，现在的高中生还真是没点长进。” 姐弟恋，前期校园，后期都市。 男女主皆非善茬，介意勿点。 *师生存续期间未发生感情，含破镜重圆* 内容标签：娱乐圈 姐弟恋 主角：姜寻音，季循 ┃ 配角：甲乙丙丁 ┃ 其它： ☆、001 餐桌上，姜寻音静静端坐着，脸上的冷漠随着父母两人的轮番夹菜渐渐软化。 苏瑾和姜启明看着自家女儿乖巧的模样，脸上堆满笑意，苏瑾收到姜启明递来的颜色，和颜悦色地开口，“囡囡好像又瘦了，多大的人了，也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 不等姜寻音开口，姜启明假意咳嗽，清了清嗓，“回来就好，以后别再和那个姓季的小子来往就行……” 姜启明话未说完，就收到来自妻子桌下的一记猛踢，下脚之重，也亏了他皮糙肉厚，才堪堪忍住惊呼。 苏瑾给丈夫投去警告之色，又变脸似的转头，笑眯眯地看着自家女儿，“囡囡吃饭，别理那老头。” 说罢还不忘侧身对姜启明耳语，“囡囡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阿姨，”姜寻音并未动筷，她看着一脸紧张的苏瑾，平地一声雷，“我同意他的求婚了。” 苏瑾教养好，饶是心底惊涛骇浪，也没有抖掉手中的筷子；倒是姜启明猛拍了拍桌子，大声道，“你这不是胡闹吗！” 姜寻音转头与父亲对视。 只两秒，姜启明败下阵来，语气也稍有软和，“我是说，你考虑清楚了？” 姜寻音轻轻颔首，“你们慢吃，我先走了。” 她站起身，在沙发上拎起包便往外走，留下面面相觑的两人，看着桌上一动未动的菜色，愁眉苦脸。 一直站在一旁的保姆看到此景，忍不住凑到苏瑾跟前，“小姐要结婚是喜事啊，您怎么这副模样。” 苏瑾一肚子苦水正愁无处说，此时见保姆发问，想也不想就开始哀叹，“结婚是喜事，那也得看对象是谁啊……” 边上的姜启明叹了口气，也没了吃饭的心思，放下筷子便上了楼。 保姆眼观鼻鼻观心，试探，“对象是谁啊？” “是她以前的学生，比她小五岁啊！”苏瑾保养得当的面容上染上一抹愁。 保姆不以为然地笑了笑，“现在年轻人谈恋爱哪还看年龄啊，就算以前是小姐的学生，现在小姐也不在学校工作了呀。” “你不懂，”苏瑾摇摇头，“关键这两人以前……” 保姆正听得带劲，苏瑾却突然停下了，她便知道这后面的话应该是无以对人言了，但身为家里的“一份子”，安慰总归还是要安慰的。 “太太也别太忧心了，小姐大了，也有自己的主意，我虽然不知道以前发生了什么，但只要对小姐好，又有什么不行的。” “他现在可不止学生这一个身份……”苏瑾叹息一声，对保姆抬了抬手，“这些都收了吧，我也没心思吃了。” 保姆哎了一声，麻利地收拾起饭桌来。 末了，却终是好奇心作祟，小声问道，“那人什么身份呀？” 苏瑾抬头，以她的角度正好能看到电视频幕中那张霸屏了一整年的脸，她幽幽叹了口气，对保姆朝电视机的方向扬了扬下巴，“他。” 保姆立即回头。 客厅中的电视机里正播着娱乐新闻，主持人声音不大，却声声入耳—— 【第30届金曲奖昨日在上海落下帷幕，季循同时斩获最受欢迎男歌手和最佳作曲人奖，成为史上摘获此奖最年轻的男歌手……】 保姆年龄不大，自然认识屏幕上那个拿着奖杯却眉眼清淡的男人，她倒抽一口冷气，难以置信地指着电视屏幕，“您说，小姐的结婚对象……是季、季循？” * 四年前。 七月末，正值盛夏，太阳不再温柔，展露出了本就属于它的那份狠戾。 但对于高三的学生来说，暑假已经结束了。 “姜老师，八班的孩子们就交给你了。”吴时亮和蔼地笑着，本就不大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嘴鼻间的一撮小胡子看起来格外好笑。 一边说着，吴时亮一边将手里的文件夹递到了姜寻音手上。 姜寻音还未动作，就已经感受到办公室里其他老师的注目礼。 她接过档案，云淡风轻的样子似乎对即将到她手里的烂摊子一无所知。 姜寻音勾起唇，脸上的笑容滴水不漏，“好的。” 只一个笑容，就让整个办公室没了声音。 窗外的榕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一阵风从窗户缝里钻进室内，平添一份夏日的燥热感。 她本就生得美，柳眉大眼，细腰不堪一握更是我见犹怜；这样一副相貌，笑起来硬生生晃了所有人的眼，将周遭一切都衬得没了颜色。 姜寻音一身白色连衣裙，剪裁简单，也没有任何花纹，很符合她人民教师的职业形象；那双清亮的眼睛似有洞察一切的能力，笑起来后五官也跟着生动起来，就像洋娃娃突然鲜活了一般。 也让人下意识忽略了她眸中的淡漠。 许是看姜寻音乖巧，吴时亮反倒有些不自在，心中升起些愧疚感，也有对美人被送入熔炉的怜惜感，又补充道，“八班呐……确实是难管了点，但他们底子差，进步空间也大，就剩高三这一年了，姜老师克服克服困难。” “我会努力的。”姜寻音笑容更甚。 又寒暄几句，吴时亮大手一挥，和其他几个老师打了声招呼便离开了办公室。 姜寻音径直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将档案放下，主动与隔壁桌的女老师打招呼，“你好，我是姜寻音。” 她的声音温润细腻，和她的人一样，毫无攻击性。 被打招呼的女老师客气得笑了笑，“你好，我是六班的英语老师王文琳。” 姜寻音回以微笑便整理起办公桌来。 王文琳的目光没离开她，此时看她坐下，主动朝她笑了笑，“姜老师看上去挺年轻的，刚毕业就能来二十中任职，难怪主任要将八班交给你。” “运气好而已，之前我在的私立学校被合并了。”姜寻音不动声色地将档案翻开，声音也依旧温和，“八班怎么了？王老师为什么这么说？” 得知姜寻音不是走后门进来的关系户，王文琳心里松了口气，她勾画着手中的试卷，状似不经意地说，“也没什么，就是八班那群人难管教，成绩也是年级上吊车尾的……” 王文琳的笑容中带了丝嘲讽，“几个刺头自己不学无术，还要带着其他同学一起挤兑老师。” 姜寻音适时表现出疑惑，皱眉问她，“挤兑老师？学校不管吗？” “管？”王文琳讽意更甚，仿佛听到个笑话似的，“怎么管？谁敢管？” 话音刚落，两名学生敲门而入，给王文琳送来暑假作业。 王文琳颇有深意地看姜寻音一眼，结束了话题。 姜寻音低下头，目光停留在班级名单上，嘴角的笑容渐渐没了踪影。 所有人都不愿意接的烫手山芋，于是丢到了刚刚空降的新人身上，很符合逻辑。 王文琳刚刚的态度，明面上是告诉她利弊，但暗地里何尝又不是幸灾乐祸。 对她年纪轻轻就能当班主任的好运气感到失衡，又因为她接下的是烫手山芋内心得到稍许平衡。 尽管是学校，但也是职场，有这样的想法人之常情。 早自习的铃声响起，姜寻音敛了敛眼，拿起教案和点名册，起身朝高三八班的方向走去。 * 高三的走廊弥漫着一股紧张感，从第一个教室往后，几乎每个班都会传出响亮的朗读声，这是这群十七八岁的少年们人生最重要的转折点之一，所有人都卯足了劲奋力一搏。 和其他班偌大的朗颂声不同，八班的教室内也嘈杂混乱，其中却夹杂着几声调笑。 “听说了吗，这次又给我们换了个女班主任。”陈琒嘴里叼着根烟，囫囵朝一旁正在画眼线的夏茹说道。 夏茹一手拿着镜子，另一手执着眼线笔缓缓勾勒出眼尾的弧度，连多余的眼神都没给他，“小胡子是不是已经忘了上次那个老妖婆怎么走的？” 陈琒斜眼睨她，轻笑，“上次下手还不够狠呗。” 夏茹最看不惯陈琒这副富二代身上吊儿郎当的劲儿，停下手上的动作抬眸看他，“最后一年了，你收敛点。” 一边说着，她飞快起身，伸手夺下了陈琒叼着的烟，“跟你说了多少次，别在班上抽烟，我不想抽二手烟。” 语毕，她还意有所指地瞧了眼身后趴在桌上的少年，见他并未醒来，才悄悄呼出口气。 “嘁，”陈琒撇了撇嘴，顺势将打火机放回裤兜里，调笑道，“是你不想抽二手烟，还是不想让季循抽二手烟？” 夏茹无所谓地耸耸肩，余光却突然瞥见门外一闪而过的人影，她朝陈琒使了个眼神，“来了。” 班上大部分人都在闲聊，时不时还会传出些嬉笑声；剩下没出声的有些在玩手机，有些在睡觉，更有甚者还在吃东西。 姜寻音走进八班教室时，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 除了陈琒和夏茹眼神在她身上一晃而过的停留，几乎没有人将注意到她。 第2节 她假装没看到学生手里的手机和早点，缓步走向讲台，放下教案拍了拍手，试图吸引学生的注意力，却收效甚微。 无奈之下，她再次敲击桌面。 “嘭嘭嘭”的敲击声传出两秒，教室里的说话声终于弱下，59双眼睛不约而同地看向讲台上一脸紧张的女人。 只有一人正趴在桌上，没有动静。 姜寻音没在意，笑着说出早已打好腹稿的开场白，“你们好，我是你们的新班主任兼英语老师。” 她的嗓音温柔轻缓，让人听着舒服极了，她手里拿着教案，白色连衣裙的裙角被一阵微风带起，浅笑着的双颊嵌了两道酒窝的阴影，优雅纯净。 全班的视线都不由自主聚焦在她身上，连陈琒和夏茹也饶有兴致地对视一眼。 他们班在年级上都是出了名的问题学生，高中两年过去，换了大大小小近十个班主任，却无一例外被他们逼走。 到了高二下半学期，几乎已经没有老师愿意接下他们这个烫手山芋，近半年时间都在频繁调换老师。 眼前天仙似的老师，一站在那就能看出是张白纸，显然是不知他们深浅的新人。 “我姓姜。”姜寻音的声音再度回响在室内，一支皓白纤细的手臂执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姜寻音”三字，和她给人的感觉一样，工整隽秀。 夏茹伸手怼了怼旁边目不转睛的陈琒，调侃他，“美女老师啊……” 陈琒冷笑，“就你他妈话多。” “今天开始大家就是高三的学生了，高中的最后一年，希望大家能够全力以赴，我也会尽我所能帮助大家，希望接下来这一年和大家相处愉快。” 姜寻音的话打断了两人的针锋相对，陈琒和夏茹却齐齐耷拉了眼。长相身段倒还算过得去，说出来的话却还是老一套。 夏茹重新将注意力放回自己未画完的眼线上，陈琒也低头翻开漫画书看了起来，明显对姜寻音失了兴趣。 姜寻音状似随意地瞥了眼夏茹和陈琒的位置，拿起点名册，“高三时间紧迫，我就不耽误大家早自习的时间了，接下来的时间大家……” 话音未落，一阵铃声响起，手机似乎被人放在抽屉里，伴着震动的响声，回荡在教室里。 姜寻音循声望去，正好与陈琒四目相对。 陈琒手里的漫画书正大喇喇的摊着，嘴边还挂着一抹嘲讽的笑容，脸上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让姜寻音主动移开目光。 她低头翻看教案，佯装没听到铃声。 只是等了好几秒，手机铃声仍坚持不懈地响着，全然没有偃旗息鼓的念头，姜寻音指尖朝下，在讲台隔板之后敲了敲桌面，像是在思考些什么。 班上同学已经开始骚动，交头接耳地窃笑着。 姜寻音抿唇，“学校明文规定不能带手机，把手机交上来，放学后来我办公室领。” 这话是对着陈琒说的，铃声也是从陈琒所在之处传出的。 室内安静下来，蜂鸣声持续传来，更显突兀。 陈琒挑了挑眉，缓缓抬手，从兜里掏出黑着屏幕的手机，还挑衅似的朝姜寻音晃了晃。 铃声仍旧响着，很明显，“肇事者”并不是他。 姜寻音眉头又深一寸，她放下点名册和教案，循着声音迈了几步，最后停留在陈琒身后趴着睡觉的少年面前。 少年整个头都埋在双臂之间，除了一头黑色碎发什么也看不到，走到近处，姜寻音甚至能看见他抽屉里一闪一闪的屏幕。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姜寻音和趴着的季循身上。 姜寻音抬手拍他肩膀，她动作很轻，抬手间还能嗅到一丝幽然的冷香，声音却依旧软糯，“同学，醒醒。” 那人不为所动，显然睡得极沉。 夏茹对姜寻音的动作烦躁不已，“啪”一声摔下了手中的镜子，重重“啧”了一声。 姜寻音睨她一眼，又加重力道拍季循，“同学。” 教室里依旧安静，陈琒嘴边却挂着狐狸般的笑容。 随着姜寻音的动作，那人终于悠悠转醒。 季循抬起头，眼睛还是闭着的，缓了好几秒才撑开一些，显然是还没睡醒。 姜寻音也终于看清他的脸。 他皮肤很白，额头因为枕在胳膊上起了些许红印，却又因他冷俊的棱角抵消了大半滑稽感；他的眼眸漆黑深邃，眉毛浓密，鼻梁高挺，凑在一起无疑是上帝最杰出的作品。 许是长时间趴着，他本应盖住眉目的刘海有些上翘，冲淡了些他本身的冷硬。 季循意识还有些模糊，一睁开眼，一只纤细嫩白的手掌便已经在他眼前摊开，头顶传来一道柔和又紧绷的女声，言简意赅，“手机。” 季循回神，耷拉的眼皮朝上一翻，便看到一身白裙的姜寻音。 教室很静，依稀还能听见隔壁班语文老师大嗓门的朗读声。 季循冷冷瞥了姜寻音一眼，掏出手机看也不看便挂断了电话。 姜寻音见他挂断电话脸色稍霁，却不想眼前之人突然起身，她一米六二的身高堪堪只到季循颈脖处，徒增不少压迫感。 下一秒，季循将手机揣进裤兜，头也不回地走出教室。 其间竟是连第二眼都没有多看站在他身边的姜寻音。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文啦~今天所有评论发红包，并且！ 评论过300……算了打个折，150加更！！ ☆、002 “你说季循阿……”王文琳意味深长地前来不耻下问的姜寻音笑，“别看那小子长得人模狗样的，发起狠来像疯子一样，你仔细着，离他远点。” 姜寻音皱眉，“他在课堂上无视纪律，难道我不管么？” “能不管就别管，”王文琳将手里的作业本合上，又抽出另一份作业，随手翻开，“八班上一个班主任就是被季循逼走的。” 姜寻音疑惑，“为什么？” 王文琳暗道姜寻音这人是真傻，“管了不该管的事儿呗，小张说要请季循和陈琒家长来学校面谈，结果第二天就辞职了。” “也不一定和季循他们有关吧？”姜寻音问。 王文琳嗤笑一声，“校门口的几个保安是看着季循跟在小张后面离开学校的。” 姜寻音暗觉无趣，也没有演下去的心思了，敷衍道了声谢，正好上课铃响起，她拿起教案便施施然走出了办公室。 王文琳瞧着姜寻音的背影，暗道这人可能真的脑子不灵光，自己说了这么多，竟然还能面不改色去上课。 算了，王文琳在作业本上签了个“已阅”。 由得她去，等见了棺材，就知道落泪了。 * 八班教室内，陈琒划拉着手机屏幕，漫不经心地朝不停看向门外的夏茹调笑，“别看了，他肯定又跑哪儿睡觉去了。” “谁跟你说我在看季循了？”夏茹立马收回目光，不忿地从自己的小戴妃包中掏出手机，试图掩饰。 陈琒冷哼一声，“你不看季循难不成等老师啊？” 夏茹本想回嘴，这边姜寻音已经迈步走进了教室，拍拍手让大家安静。 姜寻音淡淡开口询问，“班长是哪位？” 教室中央的一个白白胖胖的男生站了起来，在八班一众牛鬼蛇神的衬托下，他显得乖巧极了，配上脸上的金丝框眼镜，俨然是班里罕见的正经人。 “冯玉？”姜寻音照着座位表找到他的名字，“把试卷发一下，大家花半小时做一下卷子，我也好了解一下你们的水平。” 冯玉点点头，正欲行动，右前方的陈琒长腿一伸，挡住了他的去路。 冯玉一愣，没有错过陈琒眼里的警告意味，堪堪停下动作，不发一语地重新坐下。 姜寻音看着陈琒作乱的腿，习惯性地指尖朝下轻轻敲击桌面，“冯玉？” 陈琒一愣，拦冯玉的是他，她喊冯玉的名字啥意思？ 这是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 冯玉有些着急，他是班长，也是这个班为数不多的几个搞学习的，他不可能对老师的要求视而不见，但陈琒也是他万万惹不起的人。 “老师，”踟蹰之际，陈琒冷笑着看向姜寻音，轻声开口，“你没手吗？” 教室内的空气瞬间凝固结冰，三十来度的盛夏，竟传来阵阵凉意。 几乎是同时，门外“砰”一声传来—— 教室门被人从外面踹开了。 姜寻音反应也快，看到门外季循的一瞬间就有了主意，立即开口，“季循，陈琒问你话呢。” 陈琒最后一个“吗”字还回荡在教室内，季循顿了一秒，幽幽抬眼看了眼陈琒，又看向姜寻音。 只是看向姜寻音的眼神中，还带了丝探究。 陈琒慌乱之下收回腿，起身想解释，“季循，我……” “你回座位吧，记得以后别用脚踹门了。”姜寻音却没有给陈琒解释的机会，一句话完又让冯玉上来发试卷。 陈琒一时不备，再伸出腿时冯玉已经走上讲台接过试卷；而刚刚踱步到他面前的季循，淡淡看着他伸出的长腿，沉声开口，“陈琒。” 陈琒听到季循的声音一个激灵，顿觉一个头两个大，收回腿试图解释，“不是！我没……” 季循越过陈琒入座，脸色阴郁，不等陈琒说完便将头埋进胳膊，闭目睡觉，明显不想听他解释。 陈琒一向冷然的脸上出现一丝裂缝，他转过头，死死瞪着姜寻音，好像誓要将她看穿似的。 姜寻音从冯玉手里接过多出来的试卷，抬眸正好与陈琒四目相对，陈琒眼神阴翳，缓缓对她做出口型，“你等着。” 姜寻音只当没看到，淡淡收回眼神，抬手看了看时间，“正好还剩30分钟，可以开始了。” 在一旁看了好半天戏的夏茹捂嘴偷笑，揶揄道，“偷鸡不成蚀把米。” “闭嘴！”陈琒不胜其烦，将手里的试卷揉作一团扔到夏茹桌上，也负气趴到桌上假寐。 夏茹翘起兰花指弹走陈琒丢过来的试卷，像是弹走什么脏东西似的，复又用胳膊撑着脑袋，扭着脖子看着季循俊俏的侧脸。 三十分钟一晃而过，姜寻音也不管他们做没做，收了试卷就走，竟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一反早自习表现出的局促紧张，像变了个人似的。 只是这样的变化，班上没有一个人注意到。 陈琒见姜寻音走了，将凳子反过来，半靠着椅背转向季循。 第3节 季循经过早自习和刚才那一闹腾，本就没睡着，现在听到动静，缓缓撑起脑袋。 陈琒斜眼看他，语气中的忐忑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你不会真以为我刚刚是针对你吧？” “不是么？”季循垂眼把玩着手机，反问道。 “操，”陈琒急了，“我真没有啊兄弟……” 话还未说完，陈琒突然瞧见季循嘴边若有似无的笑意，立马意识到自己着了他的道，后面的话生生被他吞入腹中，拍桌而起，“你他妈又耍老子！” 季循抬眼看他，笑骂了句“傻逼”。 陈琒脸上表情更怒，语气却委屈起来，“你怎么还骂人呢！” 夏茹瞧见，笑得花枝滥颤，“行了啊陈琒，上瘾了是不？” 陈琒见差不多了，也不演了，气鼓鼓地重新坐下，掏了根烟正欲点上，又被夏茹夺走火机。 陈琒气急，“你行不行了，人季循都没说什么，就你他妈事多！” “去厕所抽吧。”季循开口止住了两人的口舌之争，拿起笔在试卷背后的空白处勾画起来，没了下文。 身后两个叼着烟女生冷不丁听到季循的话，忙止住了点火的动作，同时收了烟往外走。 陈琒余光瞥见不由一笑，默默收起了嘴里的烟，“你刚去哪了？” 夏茹闻言也重新坐下，双手撑头一脸笑意地盯着季循。 季循手上动作未停，不一会儿就写下一连串数字，“打电话。” “打了这么久？”陈琒挑眉看着季循笔下的数字，自然知道他这是在写简谱。 季循手中的笔顿了顿，正要说话，兜里的手机又叫起来。 他向陈琒摇了摇手机，示意自己要接电话，转身走出教室。 陈琒望着季循的背影，狐疑道，“这小子不会是偷偷谈恋爱了吧？” “啪——” 夏茹猛地一掌拍向陈琒后背，发出一声闷响，颇有些气急败坏的味道，“别他妈乱说，季循这么忙，哪有功夫谈恋爱。” * 姜寻音抱着一摞试卷走进办公室的时候，王文琳正和另一位男老师说着什么，笑得乐不可支。 王文琳见姜寻音若无其事走进来，想是也没再被那群问题学生折腾，便抿了抿嘴，“姜老师，刚刚吴主任找你，让你下课去他办公室一趟。” 姜寻音点头道好，放下试卷便一刻不停地往吴时亮办公室赶。 课间走廊上人多，姜寻音不喜闹，特地先上楼走实验室的路。 实验室和高三七、八班在同一层楼，走廊上学生相对少一些，两个班转角后便是实验室，实验室的尽头则是吴时亮的办公室。 姜寻音一边上楼一边思忖着吴时亮这个时间找她的目的，路过八班时连一个眼神都吝于施舍。 即便如此，在经过实验室时，她还是被打断了思绪。 转角后的第二间实验室门口，正站着两名女生，姜寻音记忆力好，很快就认出这两人是八班的学生。 两人手里夹着的烟还带着火星，周围烟雾缭绕，姜寻音每走近一步烟草味就更浓重一分。 两人看到姜寻音对视一眼，又深吸了口烟，同时将烟头丢到地上踩灭就走，完全没有遮掩的意思。 姜寻音面色不变，目不斜视与两人擦肩而过，好似完全没有看到两人刚才所为。 身后脚步声渐远，姜寻音边走边看着走廊中央的两个烟头，眼底闪过一丝嫌恶。 下一秒，她一脚将两支烟头踢到墙边，这才再次向前迈步。 两支暗黄色的烟蒂孤零零地躺在白色墙角处，显得格外突兀；姜寻音的高跟鞋发出“哒哒”的脚步声，回荡在空落落的走廊中，渐行渐远。 却不想没走几步，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男声，“老师。” 姜寻音脚步一顿，一回头便看到从实验室里踱步出来的季循。 季循脸上带着一丝讽意，没两步便到达烟头处。 姜寻音静静看着他，不说话，也不为自己刚刚的行为辩解。 明明是课间，周围却没有一丝吵闹声，她甚至能听到季循裤腿摩擦的挲挲声，让她心头微微发痒。 季循弯下腰，一只白净修长的手往墙角烟头处伸出。 走廊尽头的玻璃窗照进些阳光，恰好打在季循身上，斜射出一道颀长的人影，影子的头部堪堪遮住姜寻音高跟鞋的鞋尖。 透着光，季循的脸被打上阴影，让人看不清表情。 姜寻音看着他拾起烟头，又看着他缓步走到自己身边，更任由他将烟头伸到自己面前，始终不置一词。 流动的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剑拔弩张的味道。 “老师，”季循抬了抬手里的烟头，哂笑，“你没手吗？” 作者有话要说：　　所有评论都有红包~ ☆、003 这是姜寻音第一次听到季循的声音。 带着专属于少年的干净，却又比同龄人稍低沉些，磁性的嗓音里透着一丝戏谑，配上他脸上漫不经心的嘲讽笑容…… 让人听着想犯罪。 两人对视良久，谁都没有率先打破僵局的意思，仿佛谁先开口谁就输了。 下一刻，姜寻音身后的主任办公室传来关门声，吴时亮的声音传入两人耳中，“姜老师？你……” 看到手里拿着两根烟蒂的季循，吴时亮一顿，嗓门立马大了起来，“季循！我看你是无法无天了！” 一边说着，吴时亮快步走上前来，一把夺过季循手里的两支烟蒂，“当着老师的面都敢抽烟！你这书到底还想不想读了！” 吴时亮唾沫横飞，奈何季循却一眼不看他，反倒一瞬不眨地盯着边上的姜寻音，似是等着姜寻音开口。 姜寻音好整以暇地看着季循。 吴时亮更加生气，“你盯着人家姜老师干什么！” 吴时亮心里着急，好不容易把八班这烂摊子甩出去，可不能因为季循这一出吓着人家。 这么想着，他语气严厉起来，“还站在这儿干嘛？回教室去！” 季循依旧不动，目光仍停留在姜寻音身上，眸色沉沉。 仿佛在质问她为何不帮自己解释。 姜寻音肩膀微不可见地耸了耸。 又不是我说你抽烟。 季循看着她。 你知道真相。 姜寻音勾起嘴角。 我为什么要帮你解释？ 季循眯了眯眼，突然掀起唇，唇缝里泄出一声冷哼。 他拍了拍手中残留的烟灰，转身离开。 从头到尾没有看吴时亮一眼。 姜寻音看着季循的背影，嘴边细微的弧度平整下来，转身看向吴时亮，“吴主任，您找我什么事儿？” 季循听着身后毫无波澜的女声，微微挑眉。 好一个姜老师。 * 晚自习不是姜寻音的课，下午最后一节课的铃声刚响，她便拿起包，对身边的王文琳道了声再见，施施然走出了办公室。 她蹬着高跟鞋来到校内的小型停车场，拉开车门，上车，启动引擎，一脚油门便离开了校区。 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停顿，也没有对自己新来的学校和刚接下的班级表现出一丝留恋。 八班的窗台边上，目送着姜寻音上车离去的陈琒扬起嘴角。 他看着疾驰而出的红色mini，手腕一抬，手掌化作枪，眯眼对准那辆mini，嘴里发出拟声，“砰砰砰——” 夏茹白他一眼，“你幼不幼稚。” 陈琒收了手，正想回嘴，余光突然瞥见正在整理书包的季循。 他快步走过去，“又不上晚自习？” “嗯，有事。”季循淡淡回他一句，背着包走出了门。 站在原地的陈琒幽幽叹了口气，“不就是去打工么。” 夏茹“啧”了一声，“你烦不烦。” 陈琒吊儿郎当地撇嘴坐下，“你说他这是何必，和我们一起哪需要他花钱，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夏茹心中不耐，斜眼看他，“你懂什么，这叫有原则！” “是是是，他有原则，”陈琒无所谓地点头，又拿起漫画书看起来，小声嘟囔，“原则能当饭吃么？” “行了，你别管他了，”夏茹将桌上的化妆品一股脑装进包里，“我晚上有局，先走了啊。” 陈琒无所谓地摆摆手，“去吧，我看完这一章也走了。” 夏茹点头，脱下身上的校服，里面是一身黑色紧身吊带，也不管他人的眼光，拎着包就往外走。 没走两步，她不放心似的回过头看陈琒一眼，“那个姓姜的，你别太过。” 陈琒翻页的手指一顿，轻笑一声，“知道。” * 第二天一早，姜寻音来到教室时便没看到季循三人，尽管王文琳反复提醒她不该管的别管，她却还是向冯玉要了三人的电话。 第4节 冯玉担心季循三人找他麻烦，咬着牙不肯给，姜寻音却直接翻出三人家长的联系方式，遗憾表示如果冯玉不给她就只能联系三人家长了，这才让冯玉松了口，给了电话便匆匆离去。 一旁的王文琳看了，忍不住开口相劝，“姜老师啊，昨天我说了那么多，你怎么还管这些个臭麻烦呐？” 姜寻音笑得一丝不苟，“我是班主任嘛，该管还是得管。” 她这时候不管，到时候三个人出了事家长学校追究起来，可够她喝一壶的。 姜寻音不傻，自然看出来王文琳对自己若有似无的敌意；她的确懒得管，但至少表面功夫得做到位，才能让人说不了闲话。 姜寻音从不否认自己懒，却一向认为自己懒得很有水平。 比如说她找冯玉要了电话联系三人本人，就比联系他们家长会惹来的麻烦少得多。 王文琳张张嘴还想说话，便看到姜寻音拨通了夏茹的电话。 可惜的是，夏茹的电话关机无法接通，姜寻音只好继续给陈琒打电话，这次电话通了，却没两秒被人挂断，姜寻音耐着性子打了三个都得到同样的下场，忍不住皱了皱眉。 王文琳冷眼看着，嘴边扬起一丝讥讽的笑容，“指望他们三个接你电话，几率就跟中彩票一样。” 姜寻音没说话，看着屏幕上季循的电话号码，又想起昨天两人无声的交锋，指尖一动，拨通了电话。 漫长的等待音让姜寻音心下微松，正准备挂断，却发现那边突然没了嘟嘟的音讯声，再仔细一看，通话时间已经开始读秒了。 姜寻音立马开口，“季循吗？” 那边传来一道慵懒男声，轻轻“嗯”了一声。 办公室里只有姜寻音和王文琳两人，姜寻音图方便开了扬声器，以至季循的声音清晰滑入了王文琳耳中。 在王文琳难看的脸色下，姜寻音拿起手机关闭扬声器，“怎么没来上课？” 姜寻音没说自己是谁，那边的季循也没问，却淡淡答了句“困”。 尽管声音懒散，音量也不大，但和没睡醒的声音还是有差别的，这人明显是在敷衍她。 姜寻音沉默半晌，问他，“和陈琒夏茹在一起吗？什么时候来上课？” 季循言简意赅，“不在一起，下午。” 姜寻音：“嗯，早点来。” 两人的对话太过简单，隔着扬声器都能感受到两人间诡异的气氛。 姜寻音听到那边沙沙作响的声音，鬼使神差下开口，“你知道我是谁？” “知道，”季循轻笑了一声，醇厚的嗓音带着细微的波动，“姜老师嘛……” 季循的嗓音清澈干净，在说“姜老师”三字时还带了丝戏谑，尾音微微翘起，姜寻音握着手机的指尖微微发麻。 姜寻音“嗯”了一声，挂断电话。 像是想起什么，末了她还笑着对一旁的王文琳说，“要不今天我去买张彩票？” 王文琳薄唇抿成一条线，没有出声。 * 下午姜寻音去八班上课时，还是没有看到季循，反倒是陈琒和夏茹已经在各自的座位上了。 姜寻音只当没看到，反正她该做的也做了。 一堂课平安无事地过去，陈琒并没有再和姜寻音针锋相对，夏茹也老老实实做着自己的事，姜寻音这节课上得相当轻松。 事出有异必有妖，姜寻音深谙此理，下课铃一响便离开了教室。 陈琒看着姜寻音离开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 夏茹和陈琒从小玩到大，说粗俗一点，陈琒尾巴一翘夏茹就知道他要放什么屁了，现在看到陈琒的笑容，夏茹眉眼一挑，狐疑地看他一眼，“你干什么了？” 陈琒装傻，“我能干什么？” 夏茹瞪他，“刚就觉得你不太对劲，姓姜的昨天才给你下了脸，你还能这么平静？老实交代，你到底干嘛了？” 陈琒撇嘴，“真没干什么啊……” 夏茹翻了个白眼，正欲说话，教室后门被猛地拉开，一脸疲惫的季循单手提着包走了进来。 季循坐下，却没像平时一样趴下睡觉，反而看向前排两人，“你俩怎么来了？” 陈琒和夏茹两脸莫名，“你怎么来了？” 季循没有搭理两人，直接趴在桌上浅眠。 两人一向知道季循把学校当酒店，也没出声。 只是这一打岔，倒也让夏茹忘了姜寻音那茬儿，一直到下午的最后一节课结束也没再想起来。 随着下课铃响起，班上同学鱼贯而出。 陈琒和夏茹看了一眼身后的季循，默默留在了教室。 反正他们都不是上晚自习的人，也不用赶休息时间去吃饭。 待教室人走空了，陈琒起身走到窗边，双手抱胸看着楼下，俨然是一副好戏即将上场的模样。 夏茹看了看季循，轻手轻脚走到陈琒身边，朝着他的目光望去，停车场里一辆红色的mini格外夺人眼球。 夏茹用手肘怼他，“看什么呢？” 从窗台望过去，姜寻音已经快步走向那辆mini。 许是觉得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陈琒终于扬了扬下巴，“我给那辆mini加了点料。” 夏茹一愣，看着楼下已经走到车跟前的姜寻音，终于意识过来这就是陈琒的报复。 “加了什么？” 身后传来一道低沉男声，季循不知何时已经醒来，也不知站在两人身后多久了。 他睡眼稀松地看着楼下的姜寻音，微微挑眉，声音里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慑力。 夏茹被季循的声音吓了一跳，倒是陈琒兴奋地摆摆手，“快来看，她上车了。” 季循眉间闪过一丝不耐，“我问，你加了什么？” 陈琒一愣，老老实实回答，“我在排气管里粘了几个打火机……” 夏茹倒抽一口冷气，“你他妈疯了？！” 下一秒，季循猛地转身冲出教室，只听“砰”的一声，教室门被甩到墙上，发出一声巨响。 陈琒立马追上去想拦住季循，追到门外却只能看到转角处飞速闪过的颀长人影。 他烦躁地皱了皱眉，低声骂了句脏话。 季循以最快速度冲下了楼，一边往停车场跑一边寻找红色mini的踪影，直到他看到姜寻音仍站在车前，暗暗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加快速度跑过去。 饶是季循体能一向不错，来到姜寻音面前时也已经气喘吁吁，用手撑着膝盖缓冲。 他抬起头，正欲说话，便看到姜寻音正一脸兴味地把玩着手里黏在一起的三个打火机，似乎完全没注意到他。 季循一愣，正好姜寻音转过头看他，两人四目相交，空气里只剩季循还未完全平复的呼吸声。 姜寻音姣好的面容上沾染了一丝调笑，白藕似的手臂一抬，便将手里的打火机扔到季循怀里。 季循皱眉，事情的发展似乎和他想象的有些偏差。 这边姜寻音已经上了车，一脚油门便扬长而去，带出阵阵尾气。 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作者有话要说：　　看留言还有人担心姜老师受欺负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笑一会儿 今天还是所有评论发红包~ 感谢~ ☆、004 姜寻音走后，陈琒和夏茹也终于赶到。 两人看着季循若有所思的表情，以为是没拦住，不禁心里打鼓。 陈琒双手插兜，强装镇定，“你这么紧张干嘛，几个打火机而已，顶多就是抛锚。” 季循背着两人，没有说话。 陈琒刚暗松口气，下一秒，季循突然反身，语气冰冷疏离，“什么玩笑能开，什么玩笑不能开，你到现在还分不清么？” 说罢他没有给陈琒回话的机会，颀长的双腿向前迈步，走出了校门。 陈琒脸色不太好看，在季循身后喊他，“至于吗你！季循！你他妈包也不要了？” 夏茹走到陈琒边上，看着季循离开的背影，目光深长，“还记得上次季循冲你发脾气是什么时候吗？” 陈琒撇嘴，“怎么不记得，不就是跟他们赛个车，愣是一个月没理我。” 夏茹眯了眯眼，“总觉得每次只要是跟车有关的事儿，季循就有点不正常。” 陈琒看向夏茹，神色有些茫然，明显不明白夏茹在说什么，“什么意思？他不喜欢我碰车？” 夏茹摇头，也转身离开，显然是懒得和陈琒废话。 * 回到家，姜寻音正准备冲澡，手机突然响起，屏幕上显示出吴佳旻的名字。 那件事后，吴佳旻是她唯一留在通讯录里的大学同学，也是她唯二的闺蜜之一。 没考虑太久，姜寻音接起了电话，“怎么了？” 吴佳旻语气娇柔，“亲爱的，你什么时候来接我呀？” 姜寻音勾唇，“快了，你做梦的时候。” “哦！马上就到啦？好的好的，那我现在出来，等我哦亲爱的！”吴佳旻不理她，自顾自说着。 姜寻音将手机调成扬声器，给自己泡了杯花茶，慢悠悠地摇晃着匙子，发出叮咚响的碰壁声。 电话那头不断传来男人的说话声和缓缓的歌声，显然是在某个应酬场合。 男歌手的声音低沉柔和，听上去年龄不大，就算透过扬声器也能感受到他声音中的力量和情绪。 第5节 许是被歌声吸引，姜寻音没挂电话，也不催她，就这么静静听着。 半晌，那头终于安静下来，紧接着传来吴佳旻不再矫揉做作的声音，劈头大骂，“你他妈就一次都不能顺着我的话往下演是吗！” “反正你也没开扬声器。”姜寻音神色不变。 大学毕业后，姜寻音进了学校当老师，吴佳旻则干起了销售。一个女人天天在外面拉生意，免不了就是陪酒应酬，所幸吴佳旻早在大学就已经和姜寻音一起练就了金刚不坏之身，只有她灌那些老板的份，每次都能众人皆醉我独醒。 但时间长了吴佳旻能喝酒的名声也传了出去，再想一味灌醉对方就不那么容易了，吴佳旻一个只在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人，只能打给姜寻音求救。 久而久之，姜寻音也渐渐习惯晚上不定时接到吴佳旻的电话。 只是这段时间…… 姜寻音皱了皱眉，吴佳旻打电话给她倒是越来越频繁了。 吴佳旻哈哈大笑起来，声音豪爽，“你是不知道刚刚那老头，头发都白了还想泡我，要是在以前，我他妈早就动手了。” 姜寻音笑出声来，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没事挂了，明天还得上早自习。” 吴佳旻：“你可真行啊，以前的夜店女王，现在居然九点不到就要睡了？” 姜寻音随口胡诌，“学生太皮，姜老师有心无力。” 吴佳旻惊讶，“还能有比你皮的学生？” 不知怎么的，姜寻音脑中突然闪过季循狂奔着来到自己面前的画面，若有所思，“班上有个学生，今天往我排气管里粘了三个打火机。” “噗——”吴佳旻正买了瓶水慢悠悠喝着，闻言尽数喷出，咳嗽好几声才缓过来，“现在的学生都这么有创意了？” 姜寻音没出声。 吴佳旻立刻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我是说，现在的学生心肠都这么歹毒了？” 姜寻音轻笑一声，“全天下的问题学生都一个样。” 就像之前的你，也像之前的我。 后面的话姜寻音没有说出来，但吴佳旻秒懂她的意思，默了半晌才缓缓开口，“他们要是知道姜老师以前的壮举，自然就消停了。” 末了，又补了句，“对了，明天雅雯生日，你别忘了啊。” 姜寻音敷衍两声，挂断了电话。 脑中季循的脸却依旧清晰。 脸色惨白拼命跑到自己面前，想是临时改了主意，倒也不算太坏。 至少比起之前的她来说，已经很善良了。 姜寻音自嘲一笑，要是王文琳知道她对季循的评价是“善良”，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 翌日，季循三人没有来学校。 姜寻音只当没看到。 打电话让学生来上课这种事，一次就够了。 正好这天是姜寻音的晚自习，没了这三人她也能图个清静。 晚上九点，姜寻音刚上车驶离学校，就接到了吴佳旻的电话。 电话那头是震耳欲聋的鼓点声，伴着吴佳旻撕心裂肺的吼叫声，让姜寻音恍惚以为自己回到了大学时期。 “你在哪？”吴佳旻扯着嗓子喊。 姜寻音将蓝牙耳机音量调小，“刚从学校出来。” “赶紧来！人都到齐了，就差你了！” “我不来了，你们玩吧。” “什么！！” 姜寻音好脾气地重复，“我说我不来了，你们好好玩，帮我跟雅雯说声生日快乐。” “那可不行啊！”吴佳旻换了个安静点的地方，“我前几天就跟他们打包票说你会来了，你今天必须来啊！” 姜寻音看了眼时间，“我明天还有课。” “别跟我来这套！以前你蹦到两三点第二天照常起来上早课的时候多了去了，跟我这儿还装！” 姜寻音无奈，正欲说话，对面暴躁的鼓点声突然静了下来，轻柔的男声飘散而出，缓缓唱起一首烂大街的情歌，明明是熟悉的旋律，却叫她不由有些走神。 男歌手的声音似曾相识，总觉得在哪听过一样。 那头吴佳旻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姜寻音突然打断她，“你昨天也在这个酒吧？” “不是啊，昨天在另一家清吧。”吴佳旻停了几秒，音乐声又大了起来，似乎是又走回了酒吧内部，“嘿！我说你这耳朵够可以的啊，这歌手可不就是昨天那个小帅哥吗！” 姜寻音抿唇，“哪家酒吧，我现在过来。” “弥声，”顿了顿，吴佳旻狐疑，“你不会是专门过来看小帅哥的吧？” 姜寻音理直气壮，“不然我过来看你？” 她挂断电话，加深了脚下的油门。 到达酒吧已经是半小时后，姜寻音报了台号，很快工作人员便将她领到了吴佳旻面前。 吴佳旻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杯香槟就递到了姜寻音面前。 姜寻音挑眉看着手的主人，“我不喝香槟。” “我知道呀，”郑雅雯笑得人畜无害，“但我今天是寿星，而且你迟到了。” 姜寻音拿起旁边一排五小杯的酒盏，动作利落地将五杯洋酒倒入放了冰块的大杯中，一饮而尽。 扑鼻而来的酒精味道和刺激喉咙的辛辣感同时涌入，姜寻音却像没事人似的放下杯子，面不改色，“生日快乐，我自罚五杯。” 郑雅雯撇嘴，正要找茬，吴佳旻赶紧上前搂住两人的肩膀，“行了行了，来玩游戏！” 姜寻音顺势坐下，眼神不自觉看向dj台上性感的女歌手，“小帅哥呢？” “你还真是为他来的？”吴佳旻乐了，“我刚问过了，小哥哥休息半小时，十点还会来。” 闻言姜寻音敛了眼神，一转眼，便迎上了卡座里另外几个男士的热辣目光。 姜寻音本身长得美，此时一身简单的白色衬衣和铅笔裤更透出一股干练知性的美，很容易就让人挪不开眼。 其中一个男人抢先递了杯洋酒到姜寻音面前，做出干杯的姿势。 姜寻音看他一眼，没有搭理。 男人被拒绝有些尴尬，又提议，“划拳？” 姜寻音还没说话，吴佳旻倒先笑了起来，一旁的郑雅雯也立马抬手制止，“别别别，好好的划什么拳啊。” 男人只以为郑雅雯是担心自己灌醉她的朋友，笑容满面，“别怕，三局里只要赢我一局就算你赢，你看行吗？” 郑雅雯扶额，“你别……” 话音未落，姜寻音已经抬手接过了男人递来的酒杯，笑意满满，“行啊。” 姜寻音不笑时还是冰山美人，这笑起来一挑眉一勾唇都媚得没边，勾得人心痒。 郑雅雯心下叫糟，吴佳旻却暗地里给郑雅雯使眼色让她别管，整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这边姜寻音已经抬起手，“划什么拳？” 男人也不推脱，赶自己拿手的来，“十五二十吧。” 姜寻音点头，两手迅速握拳抬起。 一男一女双手握拳抖动，又迅速张开，男人笑了笑，“美女运气倒是不错。” 说罢拿起酒杯一饮而尽，输的很有风度。 姜寻音浅笑不语，旁边郑雅雯满面愁容，吴佳旻已经笑作一团。 男人喝完酒叫着继续，第二把却再次败北，又是一杯下肚。 第三把、第四把、第五把…… 接连十把后，姜寻音依旧滴酒未沾，男人的脸色终于变得难看起来。 在座几人都是常年混迹酒吧的主儿，要是到现在还看不出姜寻音扮猪吃老虎就该是弱智了。 他苦笑着看了眼一旁的郑雅雯，仿佛在抱怨她为何不早点告诉自己这是个老手。 郑雅雯欲哭无泪，她倒是想说，可也得给她这个机会啊。 倒是吴佳旻语重心长地拍了拍男人的肩，“别灰心，你不是第一个看走眼的。” 姜寻音靠这副皮相迷惑了多少男人，恐怕在场所有人掰着指头都数不清，陌生人看到她都以为她是只小绵羊，却没发现她是只披着羊皮的狼。 旁边刚刚还蠢蠢欲动的几个男人看到这里也瞬间老实了，这划拳的手法和气势，一看就是个不好相与的主儿。 没了男人搭讪，姜寻音也乐得轻松，旁边几人已经转移目标到郑雅雯和吴佳旻身上，姜寻音便一个人默默喝着酒。 和周围的嘈杂喧闹好像格格不入，怡然自得的模样又好像她本来就属于这里。 舞池里的人群渐渐多起来，震耳欲聋的音乐声让人耳朵生疼。 正当姜寻音百无聊赖准备离场之际，音乐声渐小。 舞台上慢悠悠走上一道清瘦的身影，暗黄的灯光下，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 下一刻，舒缓的音乐声倾泻而出，和刚刚酒吧内的燥热气氛截然不同；奇怪的是，舞池里刚刚还在摇晃的人群却迟迟没有散去，甚至还更多了。 人群中偶有尖叫和口哨声。 姜寻音抬眸，放在包上的手渐渐松开，一瞬不眨地盯着台上之人。 那人背着一把木制吉他，调整片刻话筒便坐到高脚凳上。 正好前奏结束，那人指尖划过吉他，一个漂亮的和弦后，他低声吟唱出第一句歌词。 city of stars, are you shining just for me…… 明明和酒吧氛围截然相反，低醇的嗓音却莫名让人信服，就好像他就该在这一秒，出现在这里。 台上亮起一束光，打在那人脸上。 那人的面容渐渐出现在光影之下，棱角分明的冷硬脸庞，深邃幽暗的双眸，薄唇轻启，仿佛在对在场所有人讲述着世上最动人的情话。 第6节 姜寻音看着台上之人，脸色未曾出现端倪，但瞳孔却无意识有些放大。 轻吟声告一段落，姜寻音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好一个季循。 作者有话要说：　　所有评论有红包~ ☆、005 “寻音！姜寻音！” 舞台上清澈的歌声仍在继续，姜寻音看似漫不经心地注视着台上的季循，却偏偏听不到身边吴佳旻的叫喊声。 吴佳旻狐疑地看她一眼，抬手在姜寻音眼前晃了晃。 姜寻音慢悠悠地挪回目光，双眸一转，带着一丝不耐。 “不是吧你？”吴佳旻眯眼打量着台上的季循，顺势拿起杯香槟，自顾自喝了一口，“身经百战的姜老师，这就把魂儿给丢啦？” 姜寻音嗤笑一声，收回目光，随手拿了一小杯洋酒饮尽。 旁边的郑雅雯还在和旁边的几个男人热烈地划着拳，尖叫声不绝于耳，在吴佳旻诧异的眼光下，姜寻音突然起身，朝dj台走去。 吴佳旻喝酒的动作瞬间僵了一秒，她看着姜寻音走到dj台底，朝服务员招手要来纸笔，也不知道写了什么，很快又递回给服务员。 她们的位置离dj台不远，吴佳旻甚至可以看到姜寻音笑着对服务员说了两句之后，男服务员脸上暧昧的表情。 那边服务员忙不迭接过纸条，匆匆跑到台上小哥哥身边，将纸条放到dj台上。 待姜寻音回到卡座，吴佳旻一脸暧昧地看着她，“厉害啊姜老师，写的手机还是微信号？” 姜寻音斜吴佳旻一眼，又喝了杯酒，没有说话。 台上的季循一首唱毕，习惯性看了眼dj台上铺得满满当当的点歌条。 凡是他在的场子，时常都会收到一堆点歌条，这里面不乏一些女人留下的手机号和微信号，今天也不例外。 季循草草扫过一眼几张写了数字的点歌条，视线往下，他的目光突然定住，被一首歌名吸引了注意。 季循挑眉，像是想起什么。 半晌，他侧回身子，指尖轻轻扫过吉他，舒缓的前奏立时透过话筒传遍场内。 几秒后，季循温柔的吟唱声传出，纯正的伦敦腔伴着清晰的咬字—— i was her, she was me we were one, we were free…… 只浅浅发出第一个音，姜寻音喝酒的动作猛地顿住。 周遭不断传来人群的喧闹声与尖叫声，刚刚还在八卦的吴佳旻也已经加入划拳的行列。 没有人注意到姜寻音的异常，满池荒唐中，她竟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she’s the one. 台上之人落下最后一个音，姜寻音终于抬眼看去。 她眼神悠长恍惚，穿过重重人群，落到季循身上。 仿佛在看他，又仿佛是透过他看着别人，眼底意味不明。 一曲结束，季循不紧不慢喝了口水，又唱起下一首歌。 姜寻音收回目光，起身拍了拍吴佳旻和郑雅雯，最后饮下一杯酒，“我先走了，明天还要早起。” 吴佳旻忙拉住她，“这就走啦？小哥哥都还没唱完呢！” 姜寻音拎起小包，红唇轻勾，扯出一抹漂亮的弧度，“不听了，太嫩的吃不下。” 她转过身，扬长而去。 * 打火机事件后，陈琒终于消停下来，没了陈琒的带头，连带着班上同学也都收敛不少，除了不搞学习，其它一切都好。 姜寻音对待季循也态度如常，每天按部就班地上课下课，也从不多管一件闲事。 打火机事件吴佳旻也曾问过后续，被姜寻音轻描淡写的一句“无所谓”带过，淡定地仿佛受害人不是自己。 那晚吴佳旻沉默良久，慢吞吞挤出一句话来，“……是啊，这就是成年人的世界吧。” 就算知道，也会装作一无所知，这是得体，也是成全，又何尝不是一种懒惰。 以前吴佳旻觉得自己永远不会成为这样虚伪的成年人，偏偏长大了，大家却都变成了自己讨厌的样子。 就连当初的校园一霸姜寻音，现在也学会了虚与委蛇。 姜寻音过了一段时间的好日子，每天按部就班往返于学校和公寓之间，倒也还算自在，连吴时亮都忍不住啧啧称奇，怎么也没想到八班这群人居然突然改邪归正了。 可惜这样平静的日子，只维持到高三的第一次月考。 八班过了及格线的只有一个冯玉，陈琒和夏茹的总分加起来也没超过三位数，季循则干脆没来。 看着手里的成绩单，姜寻音皱起眉头。 虽然她从没想过要提高八班的成绩，却也没有料到八班的成绩还有退步的空间。 旁边的王文琳探过身子，瞥了眼姜寻音手里的成绩单，难掩笑意，“学生太有个性也不是好事吧，姜老师？” 姜寻音不动声色地放下成绩单，笑着看她，“王老师以前也带过八班？” “带过一段时间英语课，”王文琳点头，“说实话季循当时还让我惊讶了一把，他的英语水平在年级上也算是拔尖的，后来我才知道，季循以前很长一段时间都住在英国。” 姜寻音想起那晚在酒吧唱英文歌时字正腔圆的季循，心中有了计较。 只片刻，她又瞟过一眼去年的月考成绩单，就算季循英语成绩还不错，但要用拔尖来形容，还是有些言过其实。 王文琳看出她的想法，轻笑一声，“你看到的都是扣掉作文的分数，这孩子懒，每次考试都不写作文，光靠前面的选择和填词就一百多分了。” 姜寻音心下豁然，嘴角有轻微上扬的幅度。 倒是很符合季循一贯的作风。 “咦？”王文琳看到季循这次的成绩，疑惑道，“季循缺考了？奇了怪了，他以前就算逃课睡觉也从来没缺考过。” 姜寻音在心里暗叹了口气，正好上课铃响，她给王文琳打了声招呼，走出办公室。 学生考得不好，挨骂的只会是她。 山不就她，她只能去就山了。 于是姜寻音上完课破天荒没有直接离开，反而走到了趴在桌上的季循身边，引来班上一群人侧目。 姜寻音也发现了，但凡季循出现在教室就一定是在睡觉。她拍了拍季循的肩膀，连姿势都和第一天时一模一样。 季循没有睡死，但抬起头时的眼神还是有些懵懂，看上去竟有些可爱。 姜寻音点了点他的桌面，语气温和，“来我办公室一趟。” 一如以往所有老师的动作和话语，却又毫无威慑力。 班上同学不以为然，前方的陈琒和夏茹甚至连头都没有抬，似是笃定季循不会乖乖听话。 果然，这边姜寻音已经离开教室多时，课间时间都过去一大半，季循却依旧端坐在位置上，双手撑着下巴，看上去迷茫无害。 后排的两个女生轻笑两声，仿佛是在谈论姜寻音的不自量力。 只是没过两秒，笑声便戛然而止。 呲啦一声，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到声源处，是季循起身，板凳在地面上拖动的声音。 他对周围同学的目光视而不见，缓缓往教室外走。 陈琒抬头喊他，“去哪啊？” “办公室。” 掷地有声的三个字，让刚刚骚动起来的教室瞬间安静下来。 包括陈琒和夏茹，所有人脸上都写满了问号，难以置信地看着季循走出教室。 * 季循来到办公室时，姜寻音正看着季循的学生档案。 季循走近两步，眼神淡淡划过成绩单上自己的名字，没有说话。 姜寻音没有掩饰，只随手给季循拉了个板凳让他坐下，“月考为什么没来？” 季循不动，也没有坐下，整个人显得凌厉冷漠，和刚才那个睡眼稀松的少年截然不同，“有事。” 姜寻音点了点桌子，“你是学生。” “学生就不能有自己的事了？”季循嗤之以鼻。 “严格意义上来说，”姜寻音挑眉，“是的。” 季循饶有兴致地看她一眼，突然凑近身子，两人之间仅隔咫尺。 姜寻音看着眼前突然放大了数倍的俊脸，面不改色，甚至连呼吸频率都没有变。 半晌，季循轻笑一声，“他们没让你少管我的事？” 温热的气息吐在姜寻音耳边，耳畔带有余温。 办公室里已没有老师，也不会有人出言制止季循逾矩的行为，两人之间像是萦绕着挥之不去的诡异暧昧，又像是对峙。 姜寻音目不斜视，“有。” “那你还管？”季循嘴边挂着笑容，眼底却丝毫不见笑意，声音中弥漫着一股危险的气息。 姜寻音没有出声，季循懒得再说，缓缓起身站直，双手插兜，居高临下地看了眼坐在凳子上的姜寻音，转身离去。 直到季循一只腿已经迈出办公室的门，姜寻音突然笑了，“季循，我们做个交易。” 季循脚步一顿，没有回头。 “下次月考你不交白卷，”姜寻音自顾自地说，“其他事我可以不管。” 季循转过头，语义玩味，“姜老师想怎么管？” 第7节 姜寻音拿起季循的学生档案，随口念了一串号码。 季循脸色不变，不动声色地看着她。 “听主任说，你父母双亡，后来一直都是舅舅在养你。”姜寻音笑得温和，“全年级就这么一个缺考，我该通知家长吗？” 季循挑眉，似乎在嘲笑姜寻音口中无关痛痒的威胁。 显然姜寻音也不认为联系家长能制住他，又道，“那你舅舅知道你往老师排气管里放打火机的事儿么？” 明明是威胁，笑容却一如天使般纯洁善良。 看着姜寻音伪善的笑容，季循沉默片刻，突然笑了。 他转过头，迈腿走出办公室，“随便你。” “i was her, she was me, we were one, we were free……” 伴随着轻柔的音乐声，姜寻音放在办公桌上的手机剧烈震动起来。 两人听到熟悉的音乐皆是一愣。 下一刻，姜寻音拿起电话，音乐声戛然而止。 季循立即回头，眼底是能让人轻易沉溺的黑。 在他的注视下，姜寻音眉头轻挑看了眼来电显示上的陌生号码，将电话挂断。 隔着一道门，季循紧紧盯着姜寻音，似是想从她的表情中看出些蛛丝马迹来。 这首歌传唱度已不像以前那样高，也是季循最喜欢的一首歌。所以那次在一众点歌单中，他一眼便看到了这首she’s the one。 两周内连续两次听到这首颇有年代的歌，季循直觉有些不对。 果然，姜寻音把玩着手机，翘了嘴幽幽看他，“那你舅舅知道你每晚都在不同的酒吧驻唱吗？” 季循眼色一暗，打破了两人之间那层模糊的暧昧，也使本就诡异的气氛更加剑拔弩张。 半晌，季循轻启双唇，“那晚点歌的是你？” 虽是问句，语义却笃定。 姜寻音点头，主动往前走了两步，笑容更加人畜无害，“现在，我们能谈谈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所有评论发红包~ 都想看姜老师以前的事儿？ 不，你们不想：） ☆、006 “叮咚”一声，陈琒从抽屉里掏出手机，上面显示着一秒前季循给他发的消息。 微信界面上，孤零零的一句【我先走了】，甚至连标点符号都没有。 陈琒啐了一声，夏茹偏过头看他，“怎么了？” “季循溜了。”陈琒撇嘴。 夏茹闻言有些惊讶，“今天这么早？被姓姜的刺激到了？” “得了吧，”陈琒嗤笑，“季循是什么人，能被她刺激？” 嘴上这么说，他却还是忍不住给季循回复消息：【姓姜的跟你说什么了？】 “也是，”夏茹看他一眼，“对了，你和高鹏的事儿，解决了吗？” 陈琒一愣，“谁？” 夏茹翻了个白眼，“就是上次带人来学校堵你的那个小光头。” 陈琒心不在焉，目光还停留在和季循的聊天界面上，“有什么好解决的，我和代雨欣谈不谈恋爱关他屁事儿。” 那头迟迟没有回复消息，陈琒皱起眉头，小声嘟囔，“难道真是姜寻音跟他说了什么……” 夏茹眉峰一挑，透出些不耐烦，“这老女人真他妈阴魂不散，你就不能彻底把她给解决了？” “行啊，怎么不行。”陈琒咧嘴一笑，他就等着这句话呢。 不料话音刚落，手机传来蜂鸣，陈琒低头一看，笑容僵在嘴边。 季循：【别动她。】 “操！”陈琒眼睛猛地睁大，“这小子不会在我手机里放了窃听器吧？” 夏茹一愣，正要侧过头看，一小截粉笔头扔过来，正好砸中陈琒的脑袋。 讲台上的数学老师脸红脖子粗瞪着两人，忍无可忍道，“要讲出去讲！” 周围响起其它同学的哄笑声，陈琒和夏茹终于偃旗息鼓。 安静了两秒，老师重新开始讲课后，陈琒脑中思绪百转千回，他想起了季循这段时间因为姜寻音一系列不同寻常的表现，越想越不对劲。 末了，他忍不住掏出手机打字，慢吞吞的，小心翼翼的，带着试探意味的…… 【你不会看上那个姓姜的了吧？】 手机再次震动，这次回得倒快，陈琒嗤笑着点开两人的对话框。 季循只字未回，给他分享了一首《傻逼》。 “操！”陈琒忍不住骂出声来。 “陈琒！”数学老师大吼，“你给我出去！” * 办公室里，姜寻音还维持着刚才的站姿，久久未曾有动作。 但如果现在有人经过办公室，就能看到一向笑脸迎人的姜老师脸上，此刻异乎寻常的冰寒之色。 半晌，姜寻音自嘲一笑，恍惚走回办公桌前。 办公桌上还摆着季循的档案资料，照片上的少年和现在比要青涩不少，嘴边还挂着一丝痞痞的笑容。 她不自觉回想起刚刚和季循对峙的画面。 明明整个人在她说出威胁的话语时变得凌厉阴翳，她甚至能感受到少年在她面前展露出的敌意和动摇。 但仅两秒，他便已经掩盖住自己的情绪，脸上漾着疏离的假笑，轻描淡写地否决了她给出的条件和威胁，眼神中带有隐隐的破碎。 姜寻音在看清他眸中情绪的那一刻僵在原地。 那是只有经历过黑暗和泥泞之人才会拥有的眼神，也是她再熟悉不过的眼神；那是和世界的决裂，也是对自己的放弃。 不巧的是，姜寻音并不想知道季循的过去，因为她知道那一定不会什么好的回忆。 于是她望而却步，等再回过神来，季循早已离开了办公室。 姜寻音将季循的档案放进抽屉。 每个人就算只过自己的人生都已经够累了，她不会再理会季循的事。 手机再次响起，打断了姜寻音的思绪，她拿起手机，还是刚刚打过来的陌生号码。 她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接通电话。 “寻音？音音吗？”那头传来一道温柔女声，细听之下还带着一丝激动，“最近忙吗？在新学校适不适应呀？” 询问了一堆，女人顿了顿，终于想起自报家门，“哦，我是你苏阿姨，瞧我这记性，我换号了，是说你刚刚怎么不接电话呢，怪我怪我……” 姜寻音翻了翻桌上的日历，打断她，“有什么事吗？离爸爸生日好像还有一段时间。” “没事没事，”苏瑾立马回道，“我就是打电话问问你情况，这不是刚换了个新环境吗，我和你爸都怕你不适应。” 苏瑾的声音很轻，带着南方人独有的软糯，字里行间全是小心翼翼和讨好。 姜寻音“哦”了一声，声音冷静，“我挺好的，阿姨我还有课，没什么事先挂了。” “哎等等！”苏瑾音调猛地抬高几度，成功让姜寻音挂电话的动作停了下来。 一丝热气从窗户缝里溜了进来，姜寻音起身站到窗边，静静等待着苏瑾发话，苏瑾却像是遇到了什么难事儿，支支吾吾地迟迟没有出声。 姜寻音耐心告罄，切断了电话。 没两秒，电话再次响起。 姜寻音接起电话，一道浑厚男声猛地出现在耳边，“我看你是没大没小惯了！长辈的电话你也敢挂！” 姜寻音皱眉，再次切断了电话。 电话再次打来，那头传来男人的暴怒声，“你还挂？！我……” 姜寻音又一次切断。 当姜寻音第四次接起电话，那头的男声温和不少，“寻音啊，是爸爸，我和你苏阿姨想和你商量点事儿。” “什么事？”姜寻音语气寻常，根本不像是刚刚连续挂了三次电话的人。 “十一长假回来一趟吧，回来我们再具体说。” 姜启明尽量控制着自己的声音，却还是能听出他有意的克制，姜寻音看着远处的钟楼，眼神悠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喂？你在听吗？”姜启明没得到回答，以为是姜寻音又挂断了电话，声音急切起来，“寻音？姜寻音！” “在听，”姜寻音正欲收回目光，余光却瞥见正往校门走去的季循，她眼神一顿，视线随季循的移动缓缓转动，“有什么事现在说吧，我只放三天假回不来。” 电话被苏瑾拿了去，带着小心翼翼的口吻，“小音啊，是这样，我们十一想去看看寻乐，事情也过去这么久了，你看你能告诉我们她在哪吗？” 听到寻乐二字，姜寻音握住电话的手猛地一紧，盯着季循的背影有些出神。 气氛有些僵持。 电话那头两人紧张地等待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姜寻音才再次开口。 她声音很轻，一向冷静自持的脸上带了丝易碎的脆弱，“寻乐不会想见你们。” 说完她随手切断了电话，姜启明和苏瑾没有再打过来。 那边季循已经走出了校门，姜寻音自嘲一笑，正准备转身，被校门外突然出现的一群人吸引了注意。 第8节 季循刚走出校门就被这群人拦住，似乎没从季循这儿得到想要的答案，为首的一个光头动起了手。 姜寻音脸色不变，她看着季循从容不迫地躲过光头的攻势，又看着他毫不费力放倒两人，随后拍拍手走开。 那群混混想追，又立即被跑过来的校门口的保安呵住，朝反方向跑去。 姜寻音心情莫名变好了些，她轻声一笑，回身坐回办公桌前看了看时间。 正好，她也该下班了。 想着，姜寻音给吴佳旻拨去电话，“晚上去喝一杯？” * 只是单纯地想喝酒，姜寻音特地选了城西的一家小酒馆，没有嘈杂的鼓点声，没有人群的吵闹嬉笑，甚至连个驻唱歌手都没有。 正合姜寻音心意。 如果不是吴佳旻突然打来的电话的话。 这边姜寻音刚在服务员的指引下入座，包里的手机便开始剧烈震动起来。 姜寻音抬手向殷勤的服务员示意等等，接起电话，“到哪了？” 吴佳旻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忐忑，“寻音呐，我可能来不了了。” “嗯，”姜寻音的声音懒散下来，“要加班？” “不是不是，我……”吴佳旻踟蹰片刻，“我刚刚吃饭碰到余辰毅了，说一起去弥声坐坐。” 姜寻音一愣，这个名字她并不陌生。 大学四年，姜寻音就听了余辰毅这个名字四年，他似乎是真正的天之骄子，全世界所有美好的形容词都能安在他身上。 但姜寻音第一次知道他，还是从吴佳旻嘴里听到他的名字。 吴佳旻简直把余辰毅奉为神一般的存在，送早餐递情书当众表白，所有言情剧里的桥段都被她用了个遍。 皇天不负有心人，大二时，余辰毅终于答应了吴佳旻的追求，姜寻音敢说，那是吴佳旻最得意的一段时间，走在路上都有一种莫名的优越感。 只可惜这不是个王子和公主在一起幸福生活下去的童话故事，余辰毅很快确定了交换生名额出了国，而身为他女朋友的吴佳旻，直到他出国的前一天才知道这个消息。 那天吴佳旻在寝室哭得天崩地裂，大有气吞山河之势。 但也仅仅只有那一天，那天以后，吴佳旻就好像彻底忘了这个人，再也没提过余辰毅的名字…… 一直到今天。 姜寻音皱眉，“那孙子还敢回来？” 吴佳旻没说话。 边上的服务员眼睛猛地睁大，难以置信地看着天仙似的姜寻音，红唇轻启，脏话一句一句往外冒。 服务员叹为观止，甚至想给姜寻音竖个大拇指。 姜寻音却管不上这些，拎起包掏出张一百，塞到服务员怀里便往外酒吧外头走，“你他妈能不能有点出息？你们已经到弥声了？我现在过来。” 她整个人就好像一下子被点着了似的，边走边骂来到街边拦车，“说话！你在哪？” 半晌，吴佳旻声若蚊喃，“寻音……我开着免提呢，余辰毅在我旁边，让我约你也过来。” 姜寻音身上的火被扑灭了一半，她上了辆出租车，“我上车了，半小时到弥声。” 吴佳旻乖乖地报了台号，又小声道，“那个唱歌好听的小哥哥也在，他刚经过我们这桌，不知道为什么站在旁边听了很久。” 火被彻底浇灭，姜寻音骂了句脏话，挂断电话。 九点，弥声的夜才刚刚开始，一片昏黄的射灯下，姜寻音大步甩开服务员，轻车熟路地来到吴佳旻所在的卡座前。 彼时余辰毅正在和旁边的几个男人说笑，而吴佳旻则乖巧地坐在一旁，与平时那副张牙舞爪逮谁咬谁的模样比起来，像变了个人似的。 姜寻音看见吴佳旻这样就来气，她冷笑一声，正准备说话，余辰毅却比吴佳旻早一步看到她，起身笑着和她打招呼。 “寻音，好久不见。”一边说着，余辰毅给姜寻音递了杯洋酒。 姜寻音冷眼瞥他，轻笑，“倒还是人模狗样的。” 余辰毅表情尴尬，递酒的手僵在半空中，给也不是收也不是。 姜寻音说完也不看他，兀自在吴佳旻身边坐下，“真有骨气啊你，这种局也来？” 吴佳旻不安地扯了扯姜寻音的衣袖，“他刚刚已经给我道过歉了。” 看着吴佳旻小心翼翼的模样，姜寻音的怒意猛地卸下。 她深深吐出口气，随手拿起杯酒，一饮而尽。 每个人的酸甜苦辣都应该自己去尝，既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又何必掺和。 突然觉得有点闷，姜寻音对吴佳旻摆摆手，“我出去透透气。” 吴佳旻一颗心全挂在余辰毅身上，点点头便让姜寻音离开。 姜寻音走出大厅，迎面而来的新鲜空气让她舒了口气，但只要一想到吴佳旻受气包一般的模样就又让她心口郁结。 她烦闷地揉了揉头发，走到廊道上的自动贩卖机面前，扫码买了包烟。 贩卖机前的几个男人对着姜寻音吹了几声口哨，姜寻音充耳不闻，兀自拆开烟来。 走道忽明忽暗的灯光下，一双纤细皓白的手熟练的拍了拍烟盒一侧，软包烟盒被拆开的一侧立时弹起几根香烟。 姜寻音掏出一根叼在嘴上，而后才发现自己身上没有火机。 她来到贩卖机前几个男人的地方，嘴里还叼着根烟，轻声开口，“借个火。” 几个男人纷纷殷勤地掏出火机点着，姜寻音笑着偏头凑近一个打火机，一颦一笑间的媚色都让人瞬间挪不动腿。 “谢谢。” 几个男人还没回过神，姜寻音已经叼着烟走出了酒吧大门。 秋风瑟瑟，伴随着几缕烟草味道，姜寻音清醒了一些。 “我喜欢你。” 一道女声突然从酒吧边上的暗巷传出，姜寻音弹烟灰的动作一顿。 “我喜欢你很久了……从你第一天来酒吧，我就喜欢上你了。”女声脆弱却坚定，里面还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明显是爱惨了表白的对象。 姜寻音扯了扯唇。 倒是没想到出了酒吧还得不到片刻安宁。 不想打扰两人的好事，姜寻音抬步往反方向走去。 “抱歉。” 冷淡的男声响起，彻底止住了姜寻音离开的步伐。 几乎是男声响起的一瞬间，姜寻音认出了这道声音。 暗巷内，季循表情淡漠，似乎一点儿也没有将一颗心打碎的负罪感，“我不喜欢你。” 作者有话要说：　　所有评论有红包~ ☆、007 酒吧里的音乐时不时从大门中传出，姜寻音却能清晰听到季循所说的每一个字。 她轻轻扯唇。 言简意赅，是他的风格。 女孩似乎并未放弃，依旧执着地述说着自己的爱意，“我……我真的很喜欢你！你现在不喜欢我没关系，我可以等！” 姜寻音站定不动，眯眼吐出口烟。 真傻啊。 “别等了，以后我也不会喜欢你。”许是刚跑过场，季循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些漫不经心，却丝毫没有削减他话里的真实性。 过于直白的话语让女生情绪有些失控，“你都不了解我！怎么就这么肯定自己以后不会喜欢上我呢？” 季循轻笑一声，冷硬的脸扯出一抹讽意，“你了解我吗？” 女孩一愣，竟迟迟说不出话来。 季循也不介意，一双黑眸在昏暗的灯光下愈显暗沉，“你喜欢我这张脸？” “不！我不是……”女孩急切开口，试图解释。 季循一哂，撇过头不再看她，声音轻缓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冷意，“你的喜欢还真廉价。” 懒洋洋的语气，却硬生生将一颗满载着爱意的心，毫不留情地踩在脚下，支离破碎。 一阵凉风吹过，姜寻音忍不住缩了缩肩膀，指尖已经积成圆柱的烟灰被抖落到风里，化为灰烬。 女孩实在不堪受辱，捂着脸跑出暗巷。 姜寻音面无表情地看着女孩逃离的背影，将已到尽头的烟蒂弹入边上的垃圾桶，趁季循还在原地，她抬步走进酒吧。 撞破季循被人表白不是她的本意，她对在这里“偶遇”季循也不感兴趣，要不是怕吴佳旻喝醉了不安全，她一早就走了。 想到刚刚那场糟糕的表白，姜寻音下意识勾唇。 季循身上总是带着与年龄不符的阴沉和犀利，每多了解他一分，这种感觉就愈发强烈。 他好像总能一阵见血地指出问题，总能肆无忌惮地伤害别人，又总能轻而易举地…… 吸引她的目光。 “美女，一个人？” 廊道上，给姜寻音递打火机的几个男人还站在原地，一看到姜寻音走来几人双眸发亮，一个男人率先上前搭讪。 突如其来的男声打断了姜寻音的思绪，她看男人一眼，无甚兴趣地摇了摇头，没有说话，脚步也未曾停留。 男人却没打算轻易放她离开，一个跨步便挡在姜寻音面前。 姜寻音被迫停下，微微挑眉看着男人，似乎是在质询他的来意。 男人咧嘴笑着，“别急着走嘛美女，我想请你喝杯酒。” 第9节 姜寻音好整以暇打量着他，一双丹凤眼流转间似乎已经把男人看透了一般， 半晌，她轻启双唇，“让开。” 她的声音很轻，和她上课时的语气一模一样，毫无威慑力。 男人听着姜寻音软绵绵的声音，浑身上下都麻了一半，他笑意更甚，伸出手想要搂住姜寻音，却被她一个闪身避过。 男人一愣，很快又笑嘻嘻地，“交个朋友而已，没必要这样吧？” 姜寻音也跟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抱歉，我不和癞□□交朋友。” 男人没动，脸色猛得阴沉下来，走道上的气氛瞬间凝固，只隐约听到酒吧内厅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身后几人眼看形势不对纷纷走上前来，将姜寻音团团围住。 姜寻音脸色不变，似是完全没有对眼前的形势害怕。 “怎么？”男人冷笑一声，“刚刚还主动找我们搭讪，现在翻脸就不认人了？” 姜寻音抬起手摸了摸耳朵，看上去还有些心不在焉，“我再说一次，让开。” “我要是不让呢？”男人气极反笑，一副你能把我怎么样的无赖模样。 姜寻音突然笑了，一双好看的眸子弯成月牙，眼角向上翘着，鲜红的唇向外扯开，一颦一笑间尽显妩媚，看得几个男人眼睛发直。 下一秒，姜寻音不着痕迹地活动活动腕关节，懒懒点了点头，“嗯，我猜你也不会让，癞□□怎么可能听得懂人话？” 男人陡然僵住，脸色渐渐涨红，恼羞成怒地抬起手就朝姜寻音挥去。 姜寻音早有设防，刚准备动，一只修长白皙的手臂横空出现，在姜寻音行动之前，牢牢握住了男人就要挥下的手。 用力之大，姜寻音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他胳膊上显露的几条青筋，配着年轻人结实的肌肉线条，甚至让她有些心悸。 姜寻音只愣了半秒，立即抬头看向手臂的主人。 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她眼前。 姜寻音下意识皱眉，又是季循。 季循也不知道将几人刚才的对话听了多少，他一把挥开男人的手，面不改色，“喝多了就出去，别在这儿闹事。” 在季循的掣肘下，男人挣扎片刻无果，破口大骂，“你他妈谁啊？谁他妈让你多管闲事了……” 话音未落，旁边蹿出几个保安。 季循朝保安点头，“麻烦了。” 事情转折太快，姜寻音眨个眼的功夫，几个男人已经被保安“请”了出去。 走道上已空无一人，和内场热闹的气氛不同。 昏暗的走道上，两人面对面站着，四目相对，竟一时无话。 季循似乎对姜寻音出现在这儿一点也不奇怪，反之，姜寻音脸上也没有惊讶之色。 好似两个互相知道对方秘密的人，互不拆穿，却了然于心。 姜寻音无法否认，但他们之间确实存在一种隐形的张力，你来我往，相互拉扯。 半晌，季循突然笑了，“姜老师慢慢玩，我先走了。” 说罢转身便往内场的方向走去。 姜寻音抿唇。 不知为何，总有一种自己陷入下风之感。 在季循彻底消失在她视线内的前一刻，姜寻音突然开口，“季循。” 季循回头看她。 一身休闲打扮的姜寻音倚身靠在墙上，披散着的微卷黑发遮住了她歪着头的半侧脸，淡妆红唇。 明明衣着打扮和在学校时一模一样，却偏能透出一股与生俱来的妖媚。 姜寻音勾唇，满意地欣赏着季循渐深的颜色，一脸戏谑，“谢了啊。” 季循顿了一瞬，明明是一个理所应当的道谢，他却怎么也听不出她的感激。 相反，竟还带了丝嘲讽之感。 他懒洋洋一笑，掀开了厚厚的隔音帘，抬步走进内场。 姜寻音烦闷的心情彻底得到释放，竟觉得比喝酒还管用。 蜂鸣声传出，姜寻音掏出手机，是吴佳旻的电话。 姜寻音摁下通话键，信步走进内场，“怎么？” 内场鼓点声渐小，穿过层层人群，姜寻音眺望着已经缓缓走上台的季循，和上次一样的木制吉他，清淡地拨弄几下琴弦，人群中隐有尖叫声。 姜寻音不自觉看向他。 台上的少年吟唱出声，一如既往地动人心弦，娓娓道来的细腻温柔和刚刚拒绝女孩的模样截然不同。 有些奇异，很难想象唱情歌时这样温柔的人，相处起来却总是格外的冰冷疏离。 电话那头的吴佳旻道出去意，姜寻音不动，缓缓开口，“嗯，门口等你。” 通话已经结束，姜寻音垂下手，又在原地看了季循片刻，才终于掉头，走出酒吧。 * 夏天悄悄进入尾声，天气转凉，十一长假如期而至。 就算是高三，也有三天假期。 和其他班级兴高采烈的氛围不同，八班的人显得兴致缺缺。 毕竟学校对于他们来说，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落脚点而已。 在酒吧正面相遇之后，季循好几天没来学校，姜寻音不想管，便也由着他去。 对于姜寻音来说，只要不给她添乱，她的底线可以无限低。 没想到的是，在临放假最后一天，姜寻音还是在班上看到了季循的身影。 可能是临时赶到，季循身上甚至穿着便服，在一群白色的校服中尤其显眼。 姜寻音面不改色地走上讲台，用一贯温和的声音开始授课。 底下的学生们兴致缺缺，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姜寻音只当没看见，自顾自读着课文，完全没有被班上同学的态度影响。 姜寻音读完一段，随口提了个问题，又很快自问自答。 英语课好似被她上成了自己一个人的独角戏。 看着讲台上装模作样的姜寻音，季循唇间泄出一丝轻笑。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是他第一次听姜寻音上课，也是他第一次在课堂上保持清醒。 许是见过姜寻音不为人知的另一面，现在再看她温柔做作的模样，季循脸上的讽意便再也遮不住。 姜寻音听到笑声，一抬眸，便看到了一脸玩味的季循。 四目相对，姜寻音脸色不变，却率先移开目光，念起下一段课文。 季循高深莫测地笑着，一双黑眸似是要将姜寻音看穿，一瞬不眨地打量着她。 似乎在欣赏她的演技。 姜寻音感受到他穷追不舍的目光，莫名有些烦躁，她突然放下手中的课本，点名，“季循。” 教室立马安静下来。 季循挑眉看她，并不答话。 姜寻音挤出抹笑意，语气柔和，“你来翻译一下我刚念的那段。” 季循桌上一片空白，甚至连课本都没有，姜寻音却好似没有看到一般，温和地看着他。 季循脸色不变，“没听。” 气氛有一瞬僵滞。 姜寻音却一点儿也不在意，兀自点点头，“注意听讲。” 季循笑意更甚，没了下文。 这不是两人第一次的交锋，却是结束最快的一次，两个人都淡定的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 边上的陈琒目瞪口呆，像见了鬼似的看着季循。 可惜的是，一直到下课铃声响起，他也没能得到季循的回应。 这是放假前的最后一堂课，姜寻音通知了返校时间，又随口嘱咐两句便离开教室。 正如第一天季循无视她的那样，她也没有分给季循一个多余的眼神。 这边姜寻音刚走出教室，陈琒倏地侧过身来，脸色阴沉，“你和那个姓姜的怎么回事儿？” 夏茹也偏过头看季循。 连陈琒都感受到了季循和姜寻音之间不同寻常的气氛，更何况是她。 季循拎起空无一物的书包起身就走，明显不欲多说。 陈琒却是个惯常没眼力劲儿的，立马跟了上去，“我跟你说，你可千万不能被女人表面的皮相所迷惑！姜寻音这个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季循一哂，她当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再了解不过。 “就你他妈话多，”夏茹打断陈琒，“季循什么样的没见过，会被那种老女人迷惑就怪了！走了走了，你们不是还要去解决那个小光头吗……” “她很老吗？”季循突然出声打断了夏茹，转头看向两人。 夏茹陈琒同时愣住，两道眼神齐齐看向前方的季循，也不知道他是何意。 季循认真想了想，脑中不自觉闪现出那晚在酒吧，姜寻音红唇妩媚抵着墙的模样。 夏茹咬唇，死命盯着季循，眼神炙热又带了丝焦灼。 下一秒，季循回头向前走去，轻笑着点点头，“嗯，是有点老。” 夏茹和陈琒两颗心落了地，立马追上去，陈琒扑到季循身上，笑呵呵捶了他两拳，“我就说嘛……” 夏茹也松了口气，小跑两步跟上。 第10节 三人身后的转角处，去而复返的姜寻音抵墙站着，眼色郁郁。 她、 老？ 作者有话要说：　　所有评论发红包~ ☆、008 房间内，舒缓的音乐声飘散在空气中，催眠效果卓著，但躺在床上的两个女人却丝毫没有睡意。 “你今天怎么突然转性了？长假第一天，一大早就拉我来做脸，”吴佳旻躺在床上，一边划拉着手机，一边问旁边闭眼假寐的姜寻音，“不像你啊姜老师，以前你可是打死不来美容院的。” 鼻尖不断传来海泥的味道，姜寻音忍不住耸了耸鼻子，“别叫老师，近期我不想听到老这个字。” 吴佳旻噗地笑出声来，“怎么？哪个不长眼的说你老了？” 姜寻音睁开眼瞥她，吴佳旻感受到边上传来的寒气，忙挥了挥手，“我是说，谁他妈胆子这么大，连你都敢惹？” 姜寻音脸色稍霁，复又闭上眼，竭力忍受着脸上刺鼻的面膜味道，却避而不答吴佳旻的问题，反问她，“你跟余辰毅，又联系上了？” 吴佳旻翻看朋友圈的手一顿，声音明显小了，“我这不是上次说原谅他了吗，大家是朋友，联系联系也没什么……” “呵。”姜寻音一声冷笑，打断了吴佳旻的长篇大论。 吴佳旻立马噤声，不敢再说。 半晌，姜寻音给身后的美容师打了个招呼，坐起身来，“你悠着点，被人骗第一次是天真，第二次还被骗……” 姜寻音看向一脸怔愣的吴佳旻，“那就是蠢。” “嗯，我心里有数。”吴佳旻不敢看她，很快转移话题，“对了，十一你爸没让你回去啊？” 姜寻音无意识地扯了扯唇，在美容师的惊呼声中生拉硬拽揭下面膜，“他想和苏瑾一起去看寻乐。” 吴佳旻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猛地坐起身看她，“你答应了吗？” 一边说着，吴佳旻挥手让两个美容师出去休息。 房门被打开又很快闭合，姜寻音嗤笑一声，“你说呢？” 吴佳旻看了眼姜寻音脖间十年如一日的吊坠，轻轻叹了口气。 意料之中，情理之外。 姜寻音心里的心结要是这么容易被打开，也不会想不开去当个高中英语老师了。 姜寻音需要更多、更长的时间，来消化两年前发生的一切。 就像她也需要时间，来重新面对余辰毅一样。 * 十一长假是大多数的人的狂欢，却不包括季循。 越是到节假日，他要跑的场次就越多。 季循推了陈琒去旅游的邀约，每晚疲于跑场，白天则在家酣睡，彻底过上了黑白颠倒的日子。 假期的最后一天，季循终于在凌晨结束了奔波。 凌晨的街道上已经没几个行人，路上车辆也少，但酒吧一条街的狂欢却仍在继续。 季循背着重重的吉他从酒吧出来，不时有勾肩搭背的男男女女和他擦肩而过。 不远处从酒吧走出两个浓妆艳抹的女人，踩着细细的恨天高，吊带背心衬得皮肤白得发亮，脸上尽是酒醉的迷离。 季循目不斜视地走过两人，连眼皮都没抬，却还是很快被两个醉酒的女人看到。 稍高一些的女人小跑几步跟上季循，“小哥哥我认识你！你是那个……唱歌贼他妈好听的小帅哥！我朋友可喜欢听你唱歌啦！” 季循脚步不停，也没有回头看她。 酒吧里每天都充斥着无数醉酒的男男女女，季循从不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 千万次的经验告诉他，和喝醉的人讲道理，是行不通的。 女人脸皮薄，一般说了两句没有得到回应就会识趣离开，但眼前这个女人似乎和脸皮薄沾不上边，得不到回应也不放弃，身后不断传来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 季循加快脚步，高个女人小跑起来，“哎你跑什么啊，我又不会吃了你！” 女人絮絮叨叨地说着，季循一句也没听进去，却不知怎么的总觉得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 “吴佳旻！” 身后传来一道熟悉女声，高个女人和季循同时停下脚步。 季循突然想起自己是什么时候听过女人的声音了。 两人回头看去，一辆红色mini停在路边，车门打开，一身牛仔衣裤的姜寻音走了下来，皱眉看着吴佳旻和季循的方向，显然对眼前的情况有些莫名。 许是放假几天，姜寻音完全脱离了工作环境，看到季循竟有种恍如隔世的距离感。 吴佳旻看到她，立马掉转方向飞奔过去，纵身一跃便给了姜寻音一个熊抱。 吴佳旻身材高挑，穿上高跟鞋都快赶上季循的高度了，她整个人压在姜寻音身上，满嘴酒味，“寻音来啦！想不想我呀宝贝儿？” 姜寻音抬手拍拍吴佳旻，目光却越过她，来到不远处一脸兴味的季循身上。 许是感觉到姜寻音的心不在焉，吴佳旻抬起头，从姜寻音的目光看过去，发现刚刚一直不理人的小哥哥竟乖巧地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 吴佳旻乐呵一笑，挽住姜寻音的胳膊，另一只手指着季循，“看！你喜欢的小哥哥！我帮你把他拖住了！” 姜寻音脸色一僵，看着吴佳旻一脸求表扬的表情，恨不得现在就把她丢在路上，让她自己回去。 好在闹剧并没有维持太久，吴佳旻说完便失去了意识，彻底倒在了姜寻音怀里，生生扯断了季循和姜寻音的僵持。 季循扯了扯嘴角，眼神在吴佳旻和姜寻音身上一扫而过，转身离去。 姜寻音也无暇再顾及季循，赶紧叫了一旁的郑雅雯来帮忙，两个人花了好一番力气，才终于将吴佳旻抱进车里。 虽是初秋，姜寻音上车后额头也出了层薄汗，她调下车窗，询问车外喘着粗气的郑雅雯，“真不要我送啊？” 郑雅雯状似不耐烦地挥挥手，“不用不用，你快点把这姑奶奶送回去吧，也不知道她哪根筋不对，奔三的人了，非要跟人家小姑娘拼酒。” 姜寻音透过倒视镜看了眼彻底没了知觉的吴佳旻，“余辰毅是不是也在？” 郑雅雯一愣，“你咋知道？” 姜寻音轻笑一声，摇摇头没说话。 吴佳旻平时脑子挺清楚的，但只要遇上余辰毅的事儿就犯糊涂，总算还知道喝醉酒要给她打电话求救。 郑雅雯想不通这些，她突然凑近车门，低下头调笑，“欸，刚刚那小哥，你们认识吧？” 姜寻音点引擎的手一顿，又很快掩饰过去，“不认识。” 说罢也不给郑雅雯开口的机会，直接调高了车窗，一脚油门下去，绝尘而去。 郑雅雯促狭一笑，喃喃自语，“嘁，还不承认。” 凌晨的道路给了姜寻音很大的空间施展车技，她将车开得飞快，脑中却不自觉回想起刚刚季循戏谑的眼神。 姜寻音在家整整宅了两天，却没想到只碰到一个季循，就将她拉回了现实。 她皱了皱眉，不明白怎么每次来酒吧一条街都能碰上季循。 “嗯……寻音……” 身后传来吴佳旻的呢喃声，打断了姜寻音的思绪。 姜寻音从后视镜里看她一眼，将油门踩得更深，红色mini飞驰而过。 * 霓虹灯的闪烁下，几个男人偷偷摸摸从路边的小巷中蹿出，为首的一个小光头朝众人挥手示意，几人快速跟上了前方背着吉他步行的季循。 季循耳朵上别着耳机，音乐声很大，在静谧的夜里格外突兀。 身后几人越走越近，季循却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正在逼近，仍不紧不慢地走着。 他耳机里的音乐来到副歌部分，余光却看到路灯下拖得老长的几道人影。 季循眯眼，猛地停住脚步回头。 身后几个小混混模样的少年一惊，纷纷停在原地。 为首的光头向前几步，笑得阴沉得意，“又见面了。” 季循看清来人脸色不变，他缓缓摘下耳机，“什么事？” 语气平静地好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什么事？”高鹏目露凶光，眼里全是不忿，“陈琒抢我马子的事儿！” “怎么？”季循冷笑一声，“找不到陈琒，就找到我这儿来了？” 宝 书 网 ＷＷw.b a o s h u 2 。ＣＯm “你他妈给老子闭嘴！”高鹏目眦欲裂，脑门儿上数条青筋暴起，“你以为代雨欣那娘们儿是个什么好东西？专捡老子的破鞋，还挺有成就感？” 高鹏来找陈琒的次数不计其数，包括上次姜寻音看到的那次，放假最后一天陈琒还特地叫来了季循，和高鹏交了次手。 本以为已经解决的事情，倒是没想到今天高鹏又卷土重来，瞄准的目标还从陈琒变成了他。 季循慢条斯理地将耳机折好，放进口袋，和高鹏的愤怒相比显得优雅自得，“这个问题我们上次讨论过了，代雨欣和陈琒在一起之前一直是单身。” “放你/妈的屁！她吃我的喝我的小半年，别跟我说陈琒什么都不知道！”高鹏猛地向前走了两步，试图给季循施压，走近却发现自己比季循矮了一大截，又不尴不尬地后退两步，颇有些恼羞成怒的意味，“陈琒那孙子有背景，老子办不动他，还他妈办不动你吗！” 说罢，高鹏向身后几个小跟班摆手，“把他给老子办了！” 季循脸色不变，小心翼翼地将吉他放到地上。 动作间，已经有人冲了上来。 季循飞快起身躲过一拳，借力将左右两人的背领一拉，又堪堪避开身后两人的围攻。 几人一击不中，立马再次出拳，季循以前没少打架，但以一敌五他也只能被动防守，完全没有反击的空隙。 高鹏在一旁看得不耐烦，掏出别在腰间的军刀，猛地冲上前朝季循刺去。 寒光一闪，季循侧身避过，额间已经出了些细细密密的汗。 他跑离几步，看着高鹏手中的小刀，眼神微冷，一只手已经伸进裤兜，试图摁下紧急联络键。 第11节 边上一个小跟班看穿了他的小动作，立即大叫，“摁住他！这孙子想报警！” 几人一拥而上，季循分身乏术，为了躲避闪着寒光的刀尖，结结实实挨了好几拳，很快被人摁倒在地。 高鹏本也不想把事情闹大，眼看季循已被制服，他收起军刀，踱步来到季循身侧，脸上挂着得意的冷笑，“还打吗？孙子？” 季循阴沉地看着高鹏，也不说话。 明明已经被众人摁倒在地，他的眼神里却一丝恐惧都没有，倒叫人看着心里发寒。 高鹏暗骂了句“操”，“老子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给我打！打到他服软为止！” 漆黑的夜，空无一人的小巷，不断传来拳脚相击和季循的闷哼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季循的意识开始有些抽离，全身上下都充斥着撕裂感，他却始终不肯开口求饶一句。 他不服软，高鹏也不松口，甚至几个小跟班打累了，动作都慢了下来。 “你们没吃饱饭？”高鹏大喝一声，咬牙切齿道，“接着打！” 季循撑着眼皮，不让自己失去意识，思绪却不自觉越飘越远，明明是漆黑一片的夜晚，他却好像看到了一丝亮光。 说是亮光，倒不如说是火光。 季循一愣，费力地眨眨眼，试图看清远处的那丝火光。 火光一闪即逝，昏黄的路灯下，远远出现一道影影绰绰的模糊人影，看形态是个女人。 间或有星火和升腾的烟雾萦绕在女人周身，季循很快意识到刚刚的火光应该是女人点烟的动作。 身着牛仔衣裤的女人越走越近，步伐散漫，却带着独特的慵懒意味，仿佛完全没有将眼前的斗殴现场放在眼里。 腹部再次受到一击重踢，季循啐出一口血来，眼神却依旧盯着女人不放。 时间分秒不停，女人的脸终于半明半暗地出现在季循视线里。 地上奄奄一息的人呼吸一窒。 是姜寻音。 高鹏显然也看到了姜寻音的闯入，尽管正在气头上，看到姜寻音的脸后却还是下意识收敛了怒意，“美女，我们这边正忙着呢，要不你绕个路？” 姜寻音但笑不语，又深吸口烟，也不直接没入腹中，让烟雾缓缓飘散而出，再用鼻子吸入。 尼古丁的灼热感沉入肺腑，再吐气时，口中的烟雾已了近于无。 每一个动作都诱人犯罪，就是配上这身中性的牛仔衣裤，也足够让人目眩情迷。 高鹏看出了神，张张嘴忘了说话。 倒是姜寻音吐出口烟，指尖一弹，将烟蒂顺势飞出，正好打在高鹏裸/露在外的小腿上。 高鹏惊呼一声跳开，嘴上骂骂咧咧说了几句脏话，“你他妈有病啊……” 话音未落，姜寻音一个箭步走近高鹏，趁他不备一把夺过高鹏手中捏着的军刀，用力往后面一甩。 下一秒，一个漂亮的过肩摔，高鹏摔倒在地。 季循一瞬不眨地盯着姜寻音的动作，黑眸中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暗光，就算意识涣散也始终不肯闭眼错过哪怕一秒。 高鹏身后的几个小弟被眼前急转而下的情形惊到，竟一时忘了动作。 高鹏忍痛捂着肚子，“还愣着干什么？上啊！” 几个小弟正欲行动，便看到姜寻音手中已经接通电话的手机，屏幕上，是明晃晃的110三个数字。 姜寻音朝几人晃了晃手机，“还打么？” 几个小弟见势不妙，一哄而散，只余扔匐在地上的高鹏。 姜寻音红唇勾起，缓步走近，睥睨着眼前一脸惊疑不定的高鹏，脸上满上不屑，“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老一套，现在的高中生还真是没点长进呐……” 高鹏眼底划过一丝忌惮，也看出眼前的女人不是善茬，立马挣扎着爬起身来，踉踉跄跄跑离现场，一句话都不敢多言。 姜寻音一哂，将还未挂断的电话放到耳边，“行了，你休息吧。” 那头的郑雅雯偷笑，“还嘲笑人家老一套，你数数假报警这套自己用过多少次了……” 姜寻音没给她说完的机会，直接切断了电话。 她走近季循两步，盯了他两秒后蹲下身子，脸上挂着讽刺的笑容。 “原来，年轻人也需要老阿姨救啊。” 作者有话要说：　　所有评论有红包~ ☆、009 听着姜寻音略带嘲讽的声音，季循勉力撑起快要散架的身子坐在地上，抬眸看她。 “我也没让你来。” 姜寻音脸上仍带着笑意，却不达眼底。 她想不通，都已经伤成这样了，他说话时候的语气虽然孱弱，却依旧冷静。 冷静地根本不像一个十八岁的少年。 姜寻音站起身，随手拍了拍裤腿上不小心沾染上的灰尘，“我不来，让你被他们打残？” 末了，像是掩饰一般，她又打了个补丁，“明天你还要上课。” 季循扯了扯嘴，牵动了脸上伤口的撕裂感让他皱了皱眉，却依旧执着问她，“为什么回来？” 姜寻音一愣。 * 20分钟前。 姜寻音费了好大的劲儿，终于将神志不清的吴佳旻带回家扔上了床，好不容易喘口气，手机铃声便猛地响起。 连来电姓名都没看，她直接挂断了电话。 到了晚上，除了吴佳旻的电话她一律不接，而现在吴佳旻正在她床上酣睡。 不料对方好像没打算放弃，倒杯水的功夫，手机再次铃音大作。 姜寻音循声走近几步，在看清屏幕上郑雅雯的名字后接起电话，“你别告诉我你也喝醉了。” “哎哟，我喝醉了多的是小哥哥来接我呐。”郑雅雯娇笑了几声，又意识到不对劲，“等等，你刚刚挂我电话是怕我让你回来接我？” 姜寻音轻笑一声，喝了口水，“有事儿说事儿。” “也没什么事，”郑雅雯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懒散，明显也喝了不少，“刚刚陈彦来接我走的时候路过弥声附近，好像看到了刚刚那个小哥哥。” “小哥哥？”姜寻音嗤笑，摁下扬声器后随手将牛仔上衣脱下，“你叫一个十八岁的小朋友小哥哥，也不害臊？” “姜寻音！”郑雅雯声音大了起来，“我他妈就说你认识小哥哥吧！你连他十八岁都知道！” 姜寻音手一抬，准备挂断电话。 那头的郑雅雯似早有预料，立马出声，“别挂别挂！我还没说完呢，小哥哥好像遇到麻烦了，我看到他后面跟了一群小混混。” “小混混？”姜寻音皱眉。 “是啊，那个光头脑袋蹭亮蹭亮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光头…… 姜寻音一顿，脑中回想起那天在办公室看到的画面。 在校门口找季循麻烦的，好像也是个光头。 这么想着，姜寻音面上却仍平静无波，“没别的事我挂了。” 也不给郑雅雯继续开口的机会，姜寻音挂断电话。 那天她也看到了季循的身手，几个小混混而已，可能连季循的身都近不了。 现在是她的私人时间，她可不负责保护学生。 姜寻音从房间内拿出一套新的枕头和被子，平整地铺到了沙发上。 几个小混混…… 那到底是几个呢？ 一边铺着，她一边想。 算了，关她屁事儿。 她起身走近浴室，打开水龙头。 水流哗啦啦的声音回荡在浴室中，她有些心不在焉。 她突然想起那天下午，季循气喘吁吁朝她跑来的画面。 接着她又想起几天前，季循突然出现帮她拦住几个酒鬼的模样。 尽管他不是个好学生，但至少，他不是个坏人。 姜寻音幽幽叹了口气，认命地甩了甩手，几滴水珠散落而下，打在盥洗台上发出细微的闷响。 真他妈麻烦。 * “走吧，”思绪回笼，姜寻音敛了敛眼，不答反问，“还能站起来吗？” 季循执拗地看着她，一动不动。 姜寻音侧过身，又掏出一根烟，却是摁了几下打火机都被风吹灭。 风中带了丝凉意，配着寂静的夜，两人一时无话，空气中不时传来按动打火机的声响。 半晌，姜寻音烦躁地将打火机和烟扔到身旁的垃圾桶里，一脸不耐，“我看你也没缺胳膊少腿，明天记得来上课。” 说完也不看他，姜寻音抬步就走。 人也已经救了，她没那闲工夫接着善后。 看着姜寻音婀娜的背影，季循突然笑了。 第12节 脸上肌肉的扯动不时传来撕裂感，季循却完全没当回事似的，他缓缓用手撑地，吃力地站了起来。 “不怕我向学校反映吗？” 他的声音很轻，却透过风，清晰传入姜寻音耳中。 姜寻音脚步一顿，冷眼偏过头看他，“反映我见义勇为吗？” 说罢，她讽刺般扯了扯唇，回头离去，竟是连第二眼都没有再看他。 像极了两人第一次在课堂上的初见。 只是这一次，两人互换了角色。 她收起了她的伪装，他也卸下了他的铠甲。 * 翌日一早，姜寻音准时出现在办公室。 一分不早，也一分不差。 王文琳已经习惯了姜寻音每次踩点出现，撇撇嘴没说话，一抬眸，却看到姜寻音脸上浓重的黑眼圈。 王文琳夸张地抽了口气，“姜老师你昨晚干嘛了？怎么黑眼圈这么严重？” 姜寻音脸色不变，温和一笑，“晚上和朋友聊晚了点。” “哎，”王文琳叹息一声，“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就是不知道注意身体，你看周老师，十一放假几天每天熬夜打游戏，昨晚就突然晕倒送医院了。” 周老师是坐在姜寻音身后的男老师，姜寻音闻言朝身后看了看，果然没看到周老师的身影。 她适时表现出关怀，“周老师没事吧？” “说是作息紊乱，生物钟失调导致的压迫性昏迷，要住院几天。”王文琳说着，朝姜寻音挤了挤眼，“就是不知道明天周老师的公开课怎么办。” 姜寻音暗觉无趣，点点头便开始批改作业。 和往常一样，八班的作业是最好批改的，她甚至看都不用看就能改完，大部分人交的都是白卷。 作业这种东西，对他们来说也就是个摆设。 飞快改完八班的假期作业，门口突然传来动静，吴时亮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所有人齐刷刷抬头去看。 吴时亮一边喘气一边道明来意。 是关于周老师的公开课。 周老师被抽中上公开课那都是一个月之前的事情了，区里和市里的人都会来听，为了备课周老师这段时间忙得像个陀螺，谁能想到终于备好课，自己却进了医院。 周老师住院了，但公开课却是不能取消的。 于是吴时亮一大早接到消息便赶了过来，决定重新抽签来定一下公开课的老师。 简而言之，就是吴时亮想找一个壮丁补上。 吴时亮说完后，办公室瞬间安静下来。 吴时亮轻咳两声，“公平点，我们抽签吧。” 两分钟后，姜寻音看着自己手上明显比别人短上一截的签纸，无声叹了口气。 公开课有市级领导会来，这显然不是一个能敷衍了事的任务，但让她在八班上一节这样重要的公开课…… 她缓缓坐到办公桌前，打开文档开始写辞职信。 * “听说了吗？我们班被抽中上公开课了。” “我们班？！谁这么倒霉？” “喏，”夏茹扬了扬下巴，“她。” 陈琒视线往上，看到了刚刚走进教室的姜寻音。 他脸色冷下来，幸灾乐祸地轻笑一声，没有出声。 姜寻音和往常一样，她不急不躁地翻开教案，似乎完全没把公开课的事儿放在心上，“第128面……” “砰——” 教室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姜寻音连眼皮都懒得抬，开始朗诵课文。 她嗓音轻柔，带着软糯，和昨晚在酒吧暗巷内皓齿红唇抽着烟的女人相比，像是完全变了个人。 季循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拎着书包踱步到自己桌前坐下。 陈琒看到季循出现还有些惊讶，很快侧过头看他，“你昨天不是说这几天有事儿不来学校吗？” 季循也不看他，目光一直粘着讲台上的姜寻音，“突然没事了。” “什么玩意儿……”陈琒嘟囔一声，又很快兴奋道，“对了，我跟你说，我们班被抽中上公开课了，姜寻音来上。” 说罢，他还不忘得意地挑挑眉。 季循看他一肚子坏水都写在脸上的模样，嗤笑，“你又想干嘛？” 陈琒咧嘴，“我就不信了，这次还赶不走她。” 季循不动神色地瞥了眼陈琒，没有说话。 临到快下课时，姜寻音合上课本，在讲台上宣布了公开课的事情。 学生们显得兴致缺缺，没几个人将她的话听到耳里，姜寻音早有预料，也不强求，说完便离开了教室。 她前脚刚走，陈琒后脚便转过头来，一脸激动，“我已经想好了，等她上公开课的时候，我们可以……” “我是不是跟你说了别动她？”季循把玩着手中的铅笔，眸色沉沉，语气也漫不经心。 陈琒一愣，夏茹也转过头来，不明白季循是什么意思。 夏茹眼尖，立马看到季循头上被刘海挡住，若隐若现的淤青，惊呼一声，“你受伤了？！” 一边说着，她一边伸出手想拨开季循的头发，“操，谁干的？” 季循偏头躲开，“高鹏昨天来找过我。” 陈琒一听立马急了眼，拍桌而起就要往外冲，“那小光头干的？他妈找死！” 季循长腿一伸，挡住了陈琒往外冲的步伐，“怎么，抢人女朋友还有理了？” “我抢个p，代雨欣自己送上门来，关我屁事儿？”陈琒撇嘴，嘴上不忿，却还是乖乖坐下，随口问道，“你昨天怎么解决的？” 季循脑中闪过昨天姜寻音一个过肩摔就把高鹏甩倒在地的画面。 他轻笑一声，“被一个老阿姨救了。” 陈琒和夏茹一顿，互相对视一眼。 老阿姨？谁？ 季循摆摆手，打了个呵欠，缓缓趴下闭上了眼。 他好像突然明白了那晚在酒吧，姜寻音那句带着嘲讽意味的感谢所为何意。 就像上次他狂奔冲向她，想要提醒她排气管里打火机的时候一样。 敢情人家根本不需要他的帮助。 季循勾唇，突然有些好奇。 这个女人，到底还有多少副面孔。 作者有话要说：　　所有评论有红包~ 那什么压迫性昏迷，我胡诌的，别信 ☆、010 “什么？”吴佳旻一口水差点没喷出来，“你他妈辞职信都写好了？” 姜寻音随手抽了两张纸给她，又嫌弃地看她一眼，才慢悠悠开口，“学校不适合我。” 吴佳旻接过纸巾，一脸疑惑，“那你准备去干嘛？” “不知道，”姜寻音耸肩，“反正不想当老师了。” “你这也太草率了吧？不过要是你实在找不到工作，可以来我们公司，姐带你飞！” 姜寻音睨她一眼，“你还是顾好自己吧。” 辞职信是写好了，她也的确不想当老师了，但如果公开课能安全度过，她也不会马上就走。 “行了，”姜寻音站起身来，“没什么事儿赶紧走，还想赖在我这儿多久？” 昨晚吴佳旻喝断了片，今天一天直接在姜寻音家里躺了一天，班也没上。 姜寻音还要备课，想也不想便赶吴佳旻走。 吴佳旻本来还有些幽怨，手机突然推送了条微信，她看过之后表情立马阴转晴。 她噼里啪啦拿起手机打字，而后抬起头，谄媚地朝姜寻音笑，“寻音呐……” “不。”姜寻音打断她。 “我还没说呢！” “那你不用说了。” “姜寻音！”吴佳旻怒目瞋视，“你就不能听我把话说完再拒绝吗！！” 姜寻音无所谓地点了点头，“好，你说。” “后天余辰毅生日请我们一起去你知道我这人怂昨天也是拉上了雅雯我才敢去的要不你陪我去吧好了我说完了。”吴佳旻飞快说完一整句话，中间连停顿都没有，像是唯恐姜寻音听清似的。 可惜姜寻音一字不漏地听了去，随后斩钉截铁，“我不。” 吴佳旻试图利诱，伸出一根手指，“一本steven的限量版摄影集！” 姜寻音不为所动，“我都有。” 第13节 吴佳旻忍痛伸出两根手指，“两本签名版限量摄影集！” 姜寻音挑眉，好整以暇看着她，没有说话。 吴佳旻咬牙，三根指头整齐地竖到姜寻音面前，“三本！真的不能再多了！这已经是极限了……” “好，我去。”姜寻音打断她，起身为吴佳旻打开门，“你可以走了。” 吴佳旻总算松了口气，她幽怨地看姜寻音一眼，不情不愿地走出了门。 姜寻音面不改色关上了门，室内终于重归安静。 她走到书桌前坐下，想到两天后的公开课，不免头疼。 虽说她并不喜欢这份工作，但当初进二十中也颇费了一番心力，现在半途而废，免不了姜启明一顿唠叨。 姜寻音意识到自己有些走神，索性合上电脑，从书架上取出一套摄影集翻看起来。 对姜寻音来说，这是最好的解压方法。 目光从一张张黑白人物写真上划过，照片是静态的，但很奇妙，她总觉得自己能从这些人脸上看出他们的人生百态。 或悲怆或快乐，但每一种，都是最真实的人生。 她喜欢这些保留了人物最真实状态的照片，尽管她每天都在重复地扮演着不真实的自己。 翻完一整本摄影集，姜寻音心情好了些。 她将摄影集小心翼翼地放回原处，重新投入工作。 再坚持一段时间吧。 * 中午十二点，季循走进了学校。 和平时无二致的懒散模样，眼睛下面的黑眼圈却比任何时候都明显。 高三的学生开学了，大多数上班族却仍在假期之中，他昨晚跑场到两点，十一点醒来后便马不停蹄跑来了学校。 直到走进学校，他都没想明白，自己到底为什么会来。 午休时间班上没几个人，季循放下书包，决定去洗把脸清醒一下。 刚到洗手间门口，里面传出一道男声，“听说明天姜老师要给八班上公开课了？” 听到姜寻音的名字，季循脚步一顿。 “嗯，说是顶小周的班，”另一道男声很快回答，“这次市里领导都会来，八班那群小霸王随便整出点乱子，姜老师就得卷铺盖走人了。” “哎……”刚刚发问的男人叹了口气，“你说学校好不容易来了个年轻漂亮的女老师，我连话都还没说上呢，这就要走了。” “行了吧你，人家小姑娘眼神再差也看不上你……”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走出洗手间，一出来，便看到矗立在门口的季循。 两个男老师一愣，立即加快步伐，逃也似地走开。 季循看着两人的背影，原本惺忪的眼神彻底清明，倒是连洗脸都省了。 在听到姜寻音有可能会离开时，季循心中陡然升起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慌感。 他想起昨天姜寻音提起公开课时漫不经心的表情，很快判断出姜寻音的想法。 季循脸色不变，脸也懒得洗了，转头往教室走去。 她是真的想走。 可他偏就不让她走。 季循走进教室，陈琒和夏茹也已经到了，他走近两人，看向陈琒，“明天别逃课，早点来。” 陈琒以为季循开窍了，喜上眉梢，“明天公开课怎么安排？我们讨论一下，一定要一击即中！” “击个屁，”季循冷脸掀了掀眼皮，“我让你来上公开课，没让你来捣乱。” 陈琒一愣，“几个意思？” “字面意思。”季循轻笑，不再看他，兀自趴下准备补眠。 陈琒叹息一声，实在搞不懂为什么季循总是护着姜寻音。 正欲转过头，季循突然又坐起了身。 陈琒惊了，“你他妈到底抽什么风？” 季循摇摇头，随手翻开笔记本便勾勾画画起来，“现在睡了明天肯定起不来。” 陈琒狠狠翻了个白眼，暗道季循果然还是被那个心机老女人的外表给骗了。 季循却丝毫没有在意陈琒的反应，又自顾自拿出手机，给自己定了将近十个闹钟。 陈琒甚至觉得季循已经疯魔了，他心里憋着一口气，转过头不再看季循。 夏茹却没有陈琒那么大条。 季循这段时间的维护让她感受到季循对姜寻音不同寻常的关注。 她不动声色地瞥过一眼季循，眉心微蹙。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 翌日。 季循克服了起床气，早早来到学校，走进教室却没看到陈琒和夏茹的身影。 想了想，最终没有联系两人。 这两个人贯是闹腾，不来也好。 季循想着，踢了踢一旁冯玉的桌子。 冯玉猛地抬起头，脸上的肉随着他抬头的幅度轻微抖动着，眼神惶恐不安，显然是被季循吓了一跳。 季循眼皮都懒得抬，声音冷冽，“把陈琒和夏茹的桌子搬出去。” 公开课座位是空的不好看，他得杜绝一切能让姜寻音走人的因素。 冯玉一愣，他推了推脸上的眼镜，想硬气地问他怎么不自己搬，在季循的凝视下却终是没敢问出口。 他老老实实点头，也不问为什么要搬出去，撸起袖子便背过身拖起了张桌子。 谁知刚吃力地拖了几步，手上突然一轻。 冯玉回头，这才发现季循在另一头帮他分担了一半的力。 他受宠若惊，强烈的求生欲却促使他开口，“你放着吧，我来我来……” 季循不耐烦地看他一眼，“快点，要上课了。” 冯玉呐呐应声，手上用力，加快速度往外拖，心中却升起些异样。 季循是高二转学过来的，当时的八班在陈琒的带动下乱成一团，学校没法管，老师就更加不敢管，但季循敢。 季循一到八班就因为这张脸引来无数爱慕者，就算季循已经足够低调，但在班上的存在感却依旧不低，很快便引起了当时风头正劲的陈琒的不满，四处给季循找麻烦。 冯玉不知道季循是怎么收复陈琒的，但突然有一天，季循和陈琒一同来到学校，就俨然是一副好兄弟的模样了。 尽管季循面上依旧冷漠，但陈琒从那天起就开始寸步不离地跟在季循后面；季循让他在学校收敛，他就真的收敛了；季循让他不要太刁难老师，他就真的不怎么刁难了；季循让他按时参加考试，他也就真的每场月考都会来。 当然陈琒并不会真的老实上课，但和高二以前的陈琒相比，已经好了太多。 冯玉眼睁睁将陈琒的变化看在眼里，对季循又敬又怕，唯恐避之不及。 一个连陈琒这样的人都能收复的人，冯玉理所当然就把季循列入了一级危险生物的名单内。 而他也没有看错，在季循的默许下，陈琒一年之内也还是赶走了无数个班主任，听说上个班主任还是季循亲自逼走的。 但现在看来，季循可能……也不算太坏？ 关于季循的留言满天飞，但至少他从来没有真的看到过季循欺负别人；只是他从来不解释，谣言便成了“真的”。 “喂。” 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冯玉的思绪。 冯玉立马回头，脚步却没见停，“怎么了？” 季循看着冯玉傻乎乎的模样，突然扯了扯唇，“看路。” 话音刚落，“砰”地一声闷响传来。 冯玉撞到了门柱。 只见他整个身子缩成一团，以极其扭曲的姿势蹲到地上。 季循轻笑出声，手上猛地使力，将桌子推到走廊角落，转头走进教室。 蹲在地上的冯玉抬起泪眼汪汪的双眸，眼中满是委屈。 他收回刚刚的想法。 季循分明就是坏到骨子里了。 准备好一切，季循安稳地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甚至还有模有样地掏出了英语书来。 就在他以为万事俱备之时，陈琒和夏茹却突然走进了教室。 两人看着凭空消失的两张桌子，睁大眼睛看向坐在冯玉边上的季循，试图得到一个解释。 季循看向两人，“你们怎么来了？” 陈琒气绝，“你他妈不是让我们早点来上课吗？” 季循想起刚刚被自己搬出去的两张桌子，皱眉一瞬后开口，“哦，那你们走吧，给自己放个假。” ？？？ 陈琒满脸问号，想把季循拖出去打一架的冲动都有了，最后被一旁的夏茹扯住。 夏茹一脸惺忪的模样，刚好不想上课，现在季循给了个台阶立马就想走。 她拉着陈琒走出教室，又突然回头看向季循，“你不走？” 季循摇头，他走了姜寻音怎么办。 第14节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没睡醒，夏茹总觉得季循眼神里带着一股莫名的自信。 陈琒和夏茹伴着早自习的铃声走出校园，与此同时，姜寻音也拿着课本走进了教室。 似是感受到班上不同寻常的气氛，姜寻音抬眸巡视教室一圈。 没看到陈琒夏茹，倒是和季循来了个四目相对。 她脸色不变，放下课本走到季循边上，轻轻抬手点了点他的桌子，“出来一下。” 季循懒洋洋起身跟上，竟没有一丝停顿，动作自然地好像本该如此。 马上就是公开课了，听她唠叨几句也无所谓。 就当他好人做到底了。 一路无话，姜寻音带着季循来到空无一人的办公室。 她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拉开椅子示意季循坐下。 季循一哂，下意识认为这段对话不会太短，却还是依了她的意思，老实坐下。 下一秒，姜寻音面无表情地指了指自己的办公桌，“待会儿公开课有领导过来，你就在这儿睡吧。” 季循脸上若有似无的笑意猛地僵住。 姜寻音却像是丝毫没有察觉到季循的不对劲，说罢便施施然离开了办公室，一个眼神都没有留下。 作者有话要说：　　所有评论有红包~ 别期待公开课了，循哥不在的公开课，有什么好看的:) ☆、011 托季循的福，姜寻音这节公开课总算蒙混过关。 她尽最大努力避免了提问，实在不行也只能点冯玉应付应付，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季循和陈琒不在，八班的人还算配合，虽不热情，但也没有刻意捣乱。 姜寻音却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这一切看上去都太轻松了，和她想象中的修罗场完全不同。 和吴时亮一起送了领导离开后，姜寻音终于想起办公室里的季循。 她和吴时亮打了个招呼，快步走向办公室。 路过走廊之时，姜寻音看到了行踪可疑的冯玉，正吃力地搬动着走廊角落的两张桌子。 姜寻音走近，脸上摆出得体的笑容，“冯玉？” 冯玉听到声音，立马回头站直了身子，态度谦逊，“姜老师。” 姜寻音点头，她瞥了眼冯玉身侧的桌子，扬了扬下巴，“这是怎么回事儿？” 冯玉挠了挠头，整个人看起来憨态可掬，“这是陈琒和夏茹的，刚刚上课之前季循和我一起搬出来的，我寻思着公开课也完了，是不是得搬回去。” 姜寻音准确地找到了重点，“季循让你搬出来的？” “是啊，”冯玉如实回答，“陈琒和夏茹早上来了，又让季循赶走了，您来之前季循还特地警告班上同学不要捣乱。” 姜寻音一愣，脸上伪装的笑意都有些维持不住。 半晌，她掩饰般地笑了笑，伸手拍了拍冯玉厚实的肩膀，“辛苦了。” 说罢她加快步伐往办公室的方向走去，一秒多余的停留都没有。 冯玉疑惑地看着姜寻音离开的背影，又挠了挠头。 姜寻音走进办公室时季循已经不在了，倒是王文琳和几个男老师正围着在讨论些什么。 看到姜寻音出现，几人的讨论声渐小。 姜寻音大概猜到他们的话题关于自己，她不动声色地走近办公桌。 几个男老师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倒是王文琳主动凑了过来，笑意有些勉强，“恭喜啊姜老师，听说公开课很成功，刚刚主任还夸你呢。” 姜寻音正欲笑着寒暄几句，余光一瞥，突然看到办公桌上用水杯压着的一张便签。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片刻王文琳的脸色，确定王文琳没有看到便签后，立即侧过身，不着痕迹地遮住办公桌。 王文琳也没心情跟她多说，笑着点点头便坐回了位置。 姜寻音松了口气，心里寻思着季循应该是在王文琳他们回来之前就走了，不然王文琳应该不是现在这个态度。 她将便签条上的水杯拿开。 纸条上只有一个符号。 【:)】 姜寻音弯弯唇角，似是想笑，却很快绷了回去。 她缓缓坐下，终是没忍住，又笑起来。 * 晚上九点，姜寻音为了三本签名版限量影集，来到弥声。 吴佳旻和余辰毅一行人早就到了，看到姜寻音，吴佳旻蹦蹦跳跳地跑过来挽住她，像是溺水的人突然看到救星一般。 余辰毅被一群人围着，无暇顾及，只朝姜寻音晃了晃杯子就当作招呼了。 今天余辰毅生日，姜寻音也没想太落他面子，勉强端起一小盏酒喝过，款款在卡座角落坐下。 吴佳旻见姜寻音来了安心不少，坐了一会儿就忍不住加入了旁边的战局，划起拳来。 姜寻音也不管她，低头看了看表。 九点半。 她状似不经意抬眸，瞥了眼dj台的方向。 “寻音！” 耳边响起余辰毅的声音，不知何时他已经退出了战局，坐到了姜寻音身边，“很开心你能来。” 姜寻音睨了眼正战得如火如荼的吴佳旻，嘲讽一笑，“我可不是为了你来的。” 余辰毅嘴角的笑意僵了一秒，又很快掩下尴尬，转移话题，“怎么不过去玩游戏？” 吴佳旻那一团猛地响起男男女女的尖叫声，姜寻音看过去，发现吴佳旻正一口饮下一杯深水□□。 她皱了皱眉，起身走过去。 余辰毅轻笑，也跟了上去。 吴佳旻脸色已微微泛红，看到姜寻音不自觉眯眼一笑，“寻音！来玩游戏！” 周围一群男人立马跟着附和，姜寻音这张脸他们不可能忽略，早在她一进来他们便注意到了，此时见吴佳旻邀请她，立马起哄 姜寻音抱胸瞥了眼周围一群人，点点头，“玩什么？” 余辰毅深知姜寻音功力，玩硬的在场没人能赢过她，很快开口，“玩大拇指吧。” 硬的玩不过，就只能凭运气了。 姜寻音微微挑眉，看来今天是不能善终了。 数十只手握拳伸出围成圈，余辰毅站在姜寻音和吴佳旻中间，第一个报数，“5。” 酒台之上，正好五个大拇指垂直竖着，竟是第一发就中了。 余辰毅嘴角噙着笑，伸手捂住了姜寻音的眼睛。 姜寻音对他生理性厌恶，他手上的凉意刚要碰上她的额头，姜寻音忍不住脑袋向后躲。 余辰毅感受到姜寻音的躲避，却一点儿不介意，立马追上去，不留一丝缝隙挡住了她的视线。 他随手指向吴佳旻，凑到姜寻音耳边，“她喝不喝？” 吴佳旻紧张地眨了眨眼，不敢出声。 姜寻音偏过头躲开耳边的热气，“不喝。” 吴佳旻刚松了口气，暗道自己逃过一劫，余辰毅又伸手指向姜寻音，“喝不喝？” 这次余辰毅又贴近了一寸，若有似无地在姜寻音耳边吹了口气。 姜寻音烦不胜烦，再也忍不下去，只想快点结束这把游戏，“喝。” “几杯？”余辰毅不动声色，又问。 姜寻音毫不犹豫，“五杯。” 余辰毅得逞般笑了一声，松开了挡住姜寻音视线的手。 姜寻音终于解脱，一抬眸，却看见吴佳旻正遗憾地看着自己。 余辰毅递过一排盛满五杯酒的杯盏过来，“喝吧。” 姜寻音眼都不眨，一口气将一排酒饮尽。 周围立时传来口哨声，纷纷为姜寻音的爽快鼓掌。 游戏继续，第二轮吴佳旻猜中了人数，激动地遮住了余辰毅的眼睛，从姜寻音左边一路指自己，余辰毅都回答不喝。 场上仅剩姜寻音和余辰毅两人没被指到，吴佳旻为难片刻，最终还是决定保全姜寻音，伸手指向余辰毅，“喝不喝？” 刚刚快速回答了数十次不喝的余辰毅突然停住了，姜寻音翘起二郎腿，看戏似的看着两人。 半晌，余辰毅扯了扯唇，“不喝。” 一共十一个人，他说了十次不喝，那喝的自然就是最后一人了。 吴佳旻抱歉地看了眼姜寻音，“喝几杯？” “一板。”余辰毅斩钉截铁，似是一点儿也不害怕点中的是自己。 吴佳旻放下手后，余辰毅眨眨眼，一脸无辜地看着她，“怎么？是谁？” 姜寻音轻笑一声，起身倒酒。 又是十杯下肚。 第15节 第三轮，第四轮，第五轮…… 几乎每一轮都是姜寻音喝酒。 夜店女王的buff在这场酒局上似乎没什么用，在随机比拼运气这件事上，姜寻音就从没赢过。 吴佳旻看着姜寻音一杯一杯喝着，忍不住皱眉。 姜寻音酒量深不见底，至少她从没见姜寻音醉过，但再这样喝下去，可能她就有幸见到姜寻音的第一次醉酒了。 她担忧地看向姜寻音，“还行？” 姜寻音用食指抹了抹唇角残留的酒精，不在意地笑了笑，“这才哪儿到哪儿。” 游戏还在继续，时间悄悄来到十点。 姜寻音喝酒的间隙瞥了眼dj台，却还是没能看到季循的身影。 突然觉得手里的酒有些食之无味。 又连输了好几轮，姜寻音看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她仰起头喝下一盏酒，越过余辰毅，来到吴佳旻身侧，准备先走一步。 不料还未开口，吴佳旻手机突然响起，她抱歉地看姜寻音一眼，起身接起电话，走出了酒吧内场。 余辰毅靠过来，从烟盒里掏出根烟递到姜寻音面前，“抽吗？” 喝了太多酒，姜寻音正需要根烟，她抬手接过烟，余辰毅又殷勤地给她点上，嘴上却还在调笑，“今天运气不佳啊。” 姜寻音深吸口烟，斜眼一脸戏谑地看着他，似是一眼就能将他看穿，“运气不够，酒量来撑。” 余辰毅一愣。 他本以为喝过好几轮姜寻音怎么也该服软了，却没想到姜寻音竟是一点儿没当回事儿。 周围紧盯着姜寻音不放的男人们开始起哄，嚷着要继续。 姜寻音指尖一弹，带着火光的烟灰应声落下，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游戏。 昏暗的酒吧内霓虹灯狂乱地闪着，酒精和尖叫声似乎麻痹了人的神经。 姜寻音又连喝了好几版，脸上终于显了些红晕，一向清明冷淡的眼神也氤氲起来，眉眼间都沾染了一丝娇媚之色。 台上的歌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换了人，耳畔间传来一道熟悉男声。 正准备出拳的姜寻音一愣，抬眸看向台上。 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姜寻音总觉得台上的季循也看向了她。 “寻音，该你了。” 余辰毅看她走神，伸手拍她。 姜寻音回过神，自嘲一笑，收回了眼神，又重新投入游戏。 却突然不怎么想走了。 又喝过好几轮，吴佳旻终于回来了。 姜寻音感受到胃里的翻涌，朝吴佳旻摆摆手，让她顶上，自己则又喝了一盏告罪，推说要歇一会儿。 几个男人好容易在余辰毅和吴佳旻的劝说下同意，姜寻音坐到卡座角落，给自己点了根烟。 季循好听的嗓音萦绕在耳边，一首接一首情歌，听得姜寻音头皮发麻，脑袋也跟着有点晕。 她眯了眯眼，看向台上的少年。 清俊、阴冷、温暖、柔和。 截然相反的形容词，用在他身上却总能恰到好处一般。 舞台上，季循一边柔声轻吟着，一边看向姜寻音的方向。 酒吧人很多，灯光很暗，但他的眼神却好像就是能穿过层层人群，最后落到姜寻音身上一般。 女人一手夹着烟，翘着二郎腿，懒洋洋地窝在卡座一角。 她的妆有些花了，口红也有些晕开，甚至连头发都有些凌乱。 这是他见过姜寻音最狼狈的样子。 印象中的她，好像从来都是从容的运筹帷幄。 正好姜寻音朝台上看来，四目相对，季循挑了挑眉，手中旋律不停，他移开了视线。 一曲完毕，季循指尖轻轻扫过吉他，立刻又进入下一首旋律。 再抬起眼，姜寻音旁边突然坐了个男人。 男人不动声色地将手绕在姜寻音脑后，另一只手扶着姜寻音纤瘦白皙的肩膀。 姜寻音下意识挣脱，却全身乏力，心有余而力不足。 她使力推开余辰毅，“你他妈离我远点行不行？” 余辰毅挑眉，一点儿也不把她的冷言冷语放在心上，“寻音，有些话……我早就想跟你说了。” 姜寻音一愣，她看了眼另一边正在喝酒的吴佳旻，“你他妈有病？放开！” 余辰毅不为所动，指腹用力，摩挲着姜寻音的肩膀，“我喜欢你，我喜欢你五年了，我和吴佳旻在一起只是为了接近你，我从头到尾都只喜欢你。” 姜寻音咬牙切齿，想掰开他的手，却因为酒精作祟，怎么都使不上力。 歌声突然断了，人群中突然传来惊呼声。 姜寻音听到动静，眯着眼看过去。 季循已经放下了吉他，只见他快步走到舞台边缘往下一跃。 酒吧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季循身上。 他推开周围的人群，穿过舞池和吧台，一路无阻地朝卡座区走。 姜寻音眼睛猛地睁大了些。 余辰毅的声音还在继续，“寻音，我知道你对我也是有感觉的……” 穿过层层人群，季循一步步走到姜寻音所在的卡座，便听到了余辰毅的话。 他冷笑一声，一脚将余辰毅蹬开。 余辰毅没有设防，直接被蹬到了地上，吓了一跳。 季循却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他一把将软着身子的姜寻音拽起，单手搂进自己怀中。 周围吴佳旻一群人也都看了过来。 季循睥睨着地上的余辰毅，冷笑一声，“你感觉错了，她对你没感觉。” 说罢，季循也不理会已经追过来的酒吧管事，搂着姜寻音走出了酒吧。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不顶用了，今天评论过200明天双更~ （重复留言不算！别想骗我！） 感谢~ ☆、012 姜寻音被季循半拉半拽地带出了酒吧，一阵凉风袭来，她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季循冷眼盯着姜寻音，搂在她腰间的手却一直没有放开。 姜寻音全身疲软，她悠悠抬起手，拍了拍季循握在自己腰间的手，“放开。” 季循也听话，立马就松了手。 没了支撑，姜寻音腿一软，险些扑倒在地。 季循眼疾手快扯住了她的手腕，嘴角噙着冷笑，“喝酒的时候眼睛都不眨，现在倒是不行了？” 姜寻音对季循的嘲讽充耳不闻，好不容易站稳，嗤笑一声，“谁跟你说我不行了？” 季循挑眉，连上扬的眼尾都带着戏谑，猛地松开托住她的手。 一松手，姜寻音果然又向下滑去。 这一次季循没再帮她，任由她坐到了路边的台阶上。 姜寻音放弃挣扎，也不起来了，一双白嫩的长腿交叉垂着，晃得人有些心烦意乱。 季循这才注意到姜寻音今天穿的裙子这么短。 姜寻音坐了一会儿，季循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站在旁边，气氛却丝毫不显尴尬。 半晌，姜寻音觉得清醒了些，掏出根烟点着。 伴着火光，姜寻音身侧氤氲起层层烟雾，她深吸一口，“吉他怎么办？” 季循脸色不变，“吉他是店里的。” 姜寻音“哦”了一声，“你不回去唱歌了？” “不去了。”季循随口答。 “会丢了工作吗？” “不会。” “为什么？” “客人喜欢听我唱。” “你怎么知道我对他没兴趣？” 季循一顿，收紧了下巴，反问，“那你感兴趣吗？” “不。”姜寻音答得很快。 季循颔首，“那就是了。” 姜寻音轻笑一声，摁灭了手中的香烟，“谢了。” 和上次讽刺的感谢不同。 第16节 伴着残留的酒意和萧瑟的秋风，这次多少带了些真心。 季循脸上的冷硬消去了些，语气却依旧懒洋洋的，“谢什么？” “刚刚的事儿，”姜寻音一个使力，撑着膝盖站起身来，“还有公开课的事儿。” 姜寻音的语气清淡，轻描淡写的样子就好像在说今天很冷一样稀松平常。 季循一愣，抬眸看她。 姜寻音今天穿了件露肩长袖，搭配这条小黑裙，和学校里那个永远一身白裙的她截然不同，连气质都跟着变了。 加上她嘴角花掉的口红和凌乱微卷的头发，看上去成熟又娇媚，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股性感。 季循心脏漏跳两拍，似是害怕自己被蛊惑，他撇过眼不再看她，“能自己回去吗？” 姜寻音弯弯唇角，这是在赶她走啊。 她随手拦了辆空车，根本不给季循反应的时间，开门上车关门，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 末了，她摇下车窗，“明天记得来上课。” 司机一脚油门踩下，出租车扬长而去，留下阵阵尾气。 季循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直到出租车的背影彻底消失，才轻笑了一声。 都醉成这样了，倒是任何时候都寸步不让。 * 拜季循所赐，吴佳旻最后还是得知了余辰毅的所作所为。 短暂的震惊和死寂过去后，她迅速拉黑了余辰毅所有的联系方式，并连夜斥巨资给姜寻音定了全套steven的签名限量影集，试图向姜寻音道歉。 姜寻音理直气壮地收了影集，却并没有接受吴佳旻的道歉，只让她近期不要来找自己。 吴佳旻本就理亏，只以为姜寻音还在气头上，默默销声匿迹，连朋友圈都不怎么发了。 她却不知道，姜寻音仅仅只是不想再去酒吧了。 高三的课程紧张，就算八班大部分人不搞学习，也至少有冯玉那几个愿意学习的，她不能把人家给耽误了。 而季循也没有真的将她的话听进去，那天以后，他来学校的次数甚至比以前更少了，姜寻音粗略一算，竟是有大半个月没见着他人。 秋天彻底到来，十月中，姜寻音收到了秋季运动会的报名表格。 这也让蛰伏已久的陈琒，终于找到了报复的机会。 这天姜寻音刚在班上宣布了运动会的时间，她前脚离开教室，陈琒后脚便来到了冯玉身边，一手抽走了他桌上的报名表。 高中的运动会项目不少，表格上琳琅满目的项目名称一一列举着，名单上还是空的。 害怕陈琒捣乱，冯玉立即起身想夺回报名表，胖乎乎的手臂却怎么都够不到陈琒高举着的双手。 陈琒一哂，笑得不怀好意，“你急什么？我是来帮你完成任务的。” 冯玉一愣，老老实实停下了动作，疑道，“你帮什么？” 陈琒装模作样地摇摇头，将报名表放到自己的抽屉中，“天机不可泄露。” 冯玉也不敢多言，寻思半天还是决定不把这件事告诉姜寻音。 八班向来对运动会没什么热忱。 说来也奇怪，运动会一直是不善学习的学生一展所长的机会；八班一整个班几乎都不搞学习，却连一个体育特长生都没有，甚至没有人会对运动会产生兴趣。 往年的运动会，最后报上去的永远只有冯玉和另外几个班干部，没有人愿意去，他们也就只能自己顶上。 所以陈琒夺走了报名表，不报告老师也无所谓，反正到最后参加的还是只有他们几个，不影响。 只是冯玉怎么都没想到，过了两天陈琒将报名表还给他的时候，上面所有项目竟都写满了名字。 冯玉惊讶地眨眨眼，“你怎么做到……” “这你就不用管了，”陈琒心情非常不错，对冯玉也和颜悦色的，“去送表格吧。” 冯玉点点头，正要走出教室，陈琒又突然叫住他，“对了，别告诉姓姜的我动过表格。” 冯玉心中不安，却也不敢对陈琒说不，呐呐应了声好，便来到姜寻音办公室交了表格。 姜寻音正在批改作业，她接过表格放到一边便直接让冯玉离开，连眼皮都懒得抬，自然也错过了冯玉眼中若有似无的担忧。 倒是王文琳凑了过来，表情同情，语气却带着些幸灾乐祸，“八班是不是又没几个人报名？哎，真是辛苦姜老师了。” 姜寻音这才意识到学校对运动会参与项目是有要求的。 她拿过名单，随意瞥了一眼，“没有啊，全都填满了。” “什么？！”王文琳惊呼一声，立马凑近了看姜寻音手里的名单，还真是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名字。 她却仍觉得有些不真实，“八班的人什么时候这么配合学校了？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不知道。”姜寻音耸肩，不太在意王文琳的话。 表格是冯玉亲自统计完交上来的，依冯玉那个性子，就算有出入应该也问题不大。 上课铃响，姜寻音随手将报名表放进文件夹，交给了办公室里统计名单的老师。 许是因为八班这段时间的平静，以及季循的缺席，姜寻音甚至都已经忘了“事出有异必有妖”的真理。 * 运动会前一天晚上，陈琒约了一大帮人去了酒吧。 季循跑完场看时间还早，应约前往陈琒所在的酒吧。 他走进酒吧包厢的时候，陈琒已经喝了不少，包厢里甚至已经歪七扭八地躺了好几个熟悉的面孔。 见陈琒正在和几个妹子喝酒，季循避开地上的几人走到夏茹边上，“什么情况？” 夏茹看到季循惊喜不已，忙拉过他坐下，“你不是打工吗？怎么过来了？” 季循巡视一眼，发现包厢里竟全是班上的同学，不答反问，“陈琒这是打算明天让所有人集体逃课？” “哎呀放心吧，”夏茹也喝了不少，说话时带了丝醉意，“明天运动会，不用上课。” 季循这才点头，不再多问。 夏茹知道季循不喝酒，按铃叫来服务员，给季循上了杯温水。 陈琒也注意到季循的到来，立马撇下身边几个女生走了过来，“大忙人，可算见着你了。” 季循嗤笑着喝了口水，靠着沙发，斜眼睨他。 陈琒一点儿不觉尴尬，索性凑到季循身边，“这段时间怎么不来学校？” “忙。”季循言简意赅，把玩着手里的手机。 陈琒慢悠悠“哦”了一声，喝了口酒，“我看你前段时间来学校来得挺勤的……” 季循手指一顿，眼神也跟着滞了一瞬。 陈琒却没有察觉到季循的不妥，又道，“上次公开课你还跟着瞎忙活呢，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护着姜寻音？” 季循扯了扯唇，像是在思考些什么。 “我看姜寻音也是个狠人，”陈琒点了根烟，慢悠悠吐口气，“你这么久没去学校，她没联系过你吧？” 季循没吭声，算是默认。 “上次你把她车里的打火机拿出来，她是不是也没说什么？” 季循想到那天随手将火机抛给自己的姜寻音，眸色沉沉。 陈琒也不在意得不到回应，自顾自说着，“这次公开课你又帮了她，她连句谢都没有吧？” “谢过了。” “你看！我就知道……”陈琒一愣，立马转头看他，“你说啥？她谢过你？真的假的，她怎么说的？这他妈什么时候的事儿？” 边上的夏茹也明显愣神，她诧异地看着季循，也不知道是对这个答案感到惊讶，还是对季循回答陈琒这一点而惊讶。 季循却不打算再解释，将手机放进裤兜起身，“你们玩，我先走了。” 陈琒和夏茹还没回过神，季循便已经推门离开了包厢。 走廊上不断传来令人燥热的鼓点声，似乎搅乱了季循一向平静无波的心。 自那晚在酒吧分开后，他脑中总会反复闪过姜寻音那晚红唇妩媚的模样。 一天一天，一夜一夜。 这样的想法太过危险，他不喜欢。 * 周五，运动会如期而至。 高三生免了进场仪式，天气彻底转凉，姜寻音裹了件风衣，一直到入场仪式结束才出现在操场上。 操场上，高一高二的学生拉着横幅，手里拿着零食和纸牌，笑声不断；高三的学生却大多拿着课本，有的甚至还在刷试卷。 两群人泾渭分明，就算不看每个班级前面的标牌，也能一眼看出他们的身份。 姜寻音走过高一高二的场地，只远远看到高三八班的标牌，她便顿住了。 和旁边几个班级拥挤的人群不同，八班的位置上只稀稀落落坐了几个人，其他位置都是空的。 姜寻音快步走到跟前，看向冯玉，“人呢？” 冯玉也是一脸着急上脑的模样，眉毛拧成了一团，“我也不知道，给好几个同学打电话都没人接。” 姜寻音翻出报名表摆到冯玉面前，“这些人一个没来？” 冯玉为难的点了点头。 “报名表是你统计的。”姜寻音的声音不轻不重，却隐含着一股危险气息。 感受到姜寻音身上不断传来的压力，冯玉头皮发麻。 他强撑着一口气，磕磕巴巴对姜寻音道出实情，“报名表……是、是陈琒统计之后给我的。我、我当时想着，反正每年运动会都是我们几个顶上的，他找我要，我就给、给他了。” 姜寻音眯了眯眼，“之前送表格的时候怎么不告诉我？” “陈琒不让我说……”冯玉支支吾吾的。 所有的不寻常都得到了解释，原来在这儿等着她呢，姜寻音微不可见地扯了扯唇。 第17节 “老师！”旁边突然跑来一个学生，“高三的铅球比赛马上开始了，让你们去检录呢。” 冯玉更急了，待跑来报信的学生走后，立马看向姜寻音，“这马上就是铅球比赛了，我们几个倒是可以上去顶顶，但待会儿的集体项目和跳高长跑，光我们几个也撑不住啊，怎么办啊姜老师。” “你带两个人去检录铅球，跟他们说一下名单变更的事情，”姜寻音收回报名表看了眼，“后面跳高再去两个人，我去处理一下报名表的事。” 姜寻音一口气说完，看也不看冯玉一眼，转头往主席台的方向走去。 每个班的名单都有固定要求，往年八班报不满名字，学校也没有强求，但这次名单交上去，吴时亮还特地把她叫过去嘱咐了一番。 这次的运动除了校领导都在，还有不少体育高校的人过来招生，除此之外，学校为了彰显对学生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还邀请了不少记者和电视台的人过来。 也不知道陈琒是不是早就收到了消息，偏偏选中在这次学校大张旗鼓宣传出去的运动会上做手脚。 直到铅球比赛已经开始，姜寻音才在主席台一角找到了正在打电话的吴时亮。 吴时亮看到她对她摆手示意不要出声，笑呵呵地对电话那头的人回话，“您这是说的哪里的话，您能来我们当然欢迎，这是我们学校的荣幸……对对对，下午都是短项，还有两个集体接力比赛。高三？高三当然也参加，十六个班一个都不会少的。好的好的，您来了联系我就好了。” 姜寻音眼神一顿，已经到嘴边的话突然有些说不出口。 吴时亮挂断电话，笑眯眯地看向姜寻音，“姜老师你来得正好，下午有两个电视台的人要来采访，你记得嘱咐一下八班的学生，让他们下午安分点。” 姜寻音默默点头，没有出声。 吴时亮一边说一边带着她来到主席台边，姜寻音边听边乖巧道好，吴时亮看在眼里，心中对姜寻音愈发满意。 末了，他终于想起来姜寻音找他有事儿，和颜悦色问她，“对了，你找我什么事儿？” 姜寻音脸色不变，默默想了想班上孤零零的那八/九个人，缓缓开口。 “八班的集体项目可能……” “啊啊啊啊啊！” 一阵尖叫声传来，打断了姜寻音的坦白。 姜寻音和吴时亮同时循声望去—— 红白相间的田径场上，身形修长的少年一跃而起，白色校服后侧被风吹动，翻出一道漂亮的波浪。 阳光透过他身体和衣服的缝隙，洒下粼粼闪烁。 伴着周围不断响起的高呼声，季循完成了一个漂亮的背跃式，跳过长杆，躺在了软垫上。 作者有话要说：　　先更一章，晚上再来。（记得留言:) ☆、013 季循轻轻一个翻身，从软垫上站起身来。 旁边的体育老师啧啧称奇地将高度记下，周围几个女生也已经蠢蠢欲动地围了过来。 季循却笔直朝主席台的方向看去。 他的眼神穿过宽广的田径场，穿过人群，准确无误地落在了姜寻音身上。 吴时亮见季循看来，心情颇好地朝他招招手，“还是姜老师有办法，把季循都叫来了，姜老师你有什么事儿只管说，我能帮一定帮。” 姜寻音弯了弯唇角，换了副说辞，“八班人来得不齐，可能比赛人数和报上去的人数有点出入。” 吴时亮不在意地笑了笑，“我还以为什么事儿呢，问题不大，个人项目只要有人参加就行了，接力项目十个人就成，八班还能连十个人都没有啊？” 姜寻音笑着点头应下，眼神却一直落在远处的季循身上。 又闲聊几句，吴时亮的电话再次响起，姜寻音顺势离开了主席台，朝八班位置的方向走去。 八班的位置在操场最最不起眼的角落，姜寻音早上还在心里埋怨太远，现在看来，却是恰到好处。 八班的台阶上空荡荡的，只有季循一人翘腿坐着，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姜寻音不动声色地走上台阶，不远不近地坐到季循边上。 她指尖朝下，在水泥地上轻轻点了点，“你怎么来了？” 季循笔直看着前方，语气清淡，“收到班长短信了。” 姜寻音挑眉，显然是没想到冯玉还有这个胆量。 操场上加油呐喊声一片，旁边的几个班也热热闹闹地坐在一起聊天打闹，倒显得这不起眼的一角格外突出，不时有人往这边看来。 姜寻音余光一瞥，看到不远处两个女生正期期艾艾地望着这边。 她抿了抿唇，不甚在意地看向别处。 许久未有回音，季循忍不住偏头看了眼姜寻音。 女人的侧颜也很精致，虽不再红唇妖娆，只是一脸清淡的素颜，却也足够诱人。 她双眸闪烁，正兴致盎然地看着某处。 季循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田径场上，刚刚跑完一轮四百米的几个男生接过周围女生手里的水，仰头咕噜咕噜往嘴里灌。 季循嗤笑一声，正欲说话，身边突然走近两个女生。 “你好，”其中一个高一些的女生掏出手机递到季循面前，“能加一下你的微信吗？” 姜寻音目不斜视地坐在不远处，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般。 “不能。”季循答得很快。 姜寻音也微不可见地扯了扯唇。 和上次拒绝表白一样，他总是这么果断，不留一丝情面。 这边两个女生刚走，冯玉便拖着厚重的身体，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姜老师，马上就是1500米长跑了……” 看到季循，冯玉明显愣了一瞬，“你……” 季循突然起身，打断冯玉后面的话，“我去吧。” 冯玉睁大双眼，话都说不清楚了，“你、你去？” 话音刚落，季循已经跳下了台阶，往田径场走去。 看着季循头也不回的背影，冯玉摸了摸后脑勺，“他怎么来了？” “不是你给他发短信的吗？” 台阶上的姜寻音也站起了身，低头看着冯玉。 冯玉脸上满是问号，“我？” 他掏出手机，迅速在上面划拉几下。 半晌，他倒抽了口冷气。 因为名字的首字母相同，他发的时候一个没注意，将给初中同学发的短信，发到了季循那里。 姜寻音看他一眼，觉察出一丝不对劲，“你发什么了？” 冯玉抬起手机，递到姜寻音跟前。 【今天下午来不了了，班上几个混混捉弄老师，运动会报上去的名单填满了，今天只来了几个人，我被捉去当壮丁了。】 几个混混。 明显把季循也指代进去了。 冯玉丧气地垂下了头。 果然，在背后说人坏话是会遭报应的。 姜寻音注意的点却不在这里。 想起刚刚季循轻描淡写的语气，她还以为冯玉就是给班里的人群发了一条通知，却没想到是这么一回事儿。 她抬起头，看向长跑检录处。 一众学生里，季循鹤立鸡群的身高格外显眼，她一眼便看见了他。 1500米是个很难啃的项目，很多参赛的学生周围都有几个加油陪跑的同学。 姜寻音看着形单影只的季循，心里生出些莫名的不爽。 她从身后的纸箱中抽出瓶功能性饮料，随手一抛，扔到冯玉怀中。 冯玉吓了一跳，忙接住饮料，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姜寻音朝季循的方向扬了扬下巴，“去陪跑，跑完给他。” 别人班的都有陪跑，她也得安排一个吧。 冯玉正愁不知该如何挽回那条短信，听了姜寻音的话他眼睛一亮，忙不迭点头跑过去。 * 1500米马上就要开始，整个跑道都被清出来了，内圈草坪上已经站满了人，热闹非凡。 季循站在最内道上，随意活动片刻脚踝，便看到扑哧扑哧朝自己跑来的冯玉。 冯玉满脸笑意，在内圈草坪给他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季循瞥了眼他手里的饮料，又忍不住朝远处的姜寻音望去，“她让你来的？” 冯玉一愣，立即否认，“不是不是，我自己来的，我来给你加油打气！加油！” 季循移开眼神，冷冷丢下一句“不用”。 下一秒，“砰——”一声传来。 裁判鸣枪示意比赛开始。 八道一共十六个人同时起步，齐齐跑离起跑线。 长跑需要维持体力，几乎所有人一开始都没有用尽全力。 但也只是几乎。 一直注视着季循的姜寻音猛地站了起来。 在周围所有人的惊呼声中，季循如光电般破风而出，不过十几秒便追上了最内道的人。 第18节 观众席上的女生纷纷尖叫起来，男生却都表情不屑。 姜寻音甚至能听到隔壁班级传来的争论声。 “逞什么能，这又不是短跑，这样跑下去两圈就垮了。” “你懂什么，这叫爆发力！” “大姐，这是长跑，再有爆发力都没用。” 真他妈吵。 姜寻音蹙眉一瞬，走远了几步。 短短几十秒，季循已经跑过半圈，经过八班所在的台阶时，他却突然分神看了眼姜寻音的方向。 四目相对一瞬，季循嘴边带了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姜寻音却没有注意到他的回眸，只一瞬不眨地盯着他。 身形修长的少年在赛场上飞驰着，他的碎发被风吹乱，一向白皙的双颊也沾染了些红晕。 很少有人能在跑步时也这么好看。 姜寻音啧啧称奇。 也难怪会这么招人。 周围不断响起不同名字的加油声，里面甚至掺杂了几道季循的名字。 初秋的校园在这一刻显得不再冰冷无趣，连空气中都散发着股汗水的味道。 不知不觉两圈已经过去，季循的速度稍慢了些。 赛程过半，几个体育特长生渐渐开始提速，不一会儿便逼近了季循。 季循没有试图提速，任由两人超过他。 最后的几个男生已经渐渐体力不支，陪跑的同学纷纷出动，在旁边给他们加油打气。 冯玉看着依旧匀速奔跑的季循，踟蹰片刻还是跟了上去。 一边跑还一边在季循边上喊，“只剩、只剩最后一圈了！坚持！” 季循斜他一眼，突然加速向前冲去。 冯玉一愣，也跟着加速，“哎！你……” 他下意识想喊等等，又想到这似乎不是让他等自己的时候，默默闭上了嘴。 季循听着身后传来的声音，再次提速，没一会儿就彻底甩掉了冯玉。 台阶上的姜寻音将一切尽收眼底，眼里沾染了丝笑意。 睚眦必报。 季循提速到接近两个体育生时已经只剩最后半圈，他不再提速，不近不远地跟在两人身后，跑完了最后半圈，拿下了第三名。 裁判吹响口哨声，一群女生拿着毛巾和功能饮料跑来，给两个体育生递过去。 两人熟练地接过女生们的好意，笑着道了谢。 又是一群女生逼近，手中拿着饮料，蠢蠢欲动靠近季循。 季循看着眼前的十几瓶水，垂眸说了句不用。 女生们还未散去，冯玉又奋力推开人群，挤过来一本正经道，“你们去给自己班的运动员递水吧，我给他准备了。” 说罢，他将手里的饮料递到季循面前。 季循本想接下饮料打发掉周围的女生，眼眸一转，却突然看到远处的姜寻音。 脑中突然闪过刚刚姜寻音兴致盎然看着女生给男生送水的画面。 季循已经伸出的手突然收回，“谢谢，我不渴。” 姜寻音看着季循从跑道上走下来，又看着他向自己小跑过来。 半晌，季循站到她面前。 透过阳光，她清晰地看到一滴汗珠从他脖间淌下，滑过喉结和锁骨，最后消失在他的领口处。 姜寻音依旧坐着，却轻轻扯了扯唇，“体力不错。” 季循低头看着她，“姜老师，有水吗？”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入v双更。 今天还是所有评论发红包吧，我怕你们明天没钱订阅我:) ☆、014【一更】 操场上人头蹿动, 下一轮比赛已然开始，呐喊加油声一片。 台阶上，少年的短袖被风吹动，阳光倾落发间，一双黑眸一瞬不眨地盯着身前安静的女人。 四目相对, 竟有一种莫名旖旎之感。 姜寻音看了眼不远处抱着瓶饮料跑过来的冯玉，缓缓弯起唇角，从身后的纸箱中又抽出一瓶听装饮料, 抬手递到季循面前。 季循双眸一闪，不动声色地接过饮料，食指一扣。 “扑哧——” 易拉罐应声开启, 竟一滴水都没有洒落。 明明已是秋天, 姜寻音却愣是闻到了夏天的气息。 季循仰头，将易拉罐凑到嘴边。 喉结上下滚动，伴着细微的吞咽声, 只一会儿便将水饮尽。 姜寻音笑意更甚，兴致盎然地看他表演。 冯玉刚跑过来，便看到季循手臂一抬, 将易拉罐扔进一旁的垃圾桶中。 他睁大双眼瞪着季循, 满脸不可置信, “你不是不渴吗？” 季循面不改色, “现在渴了。” 冯玉天生缺根筋, 一听这话, 立马又将手里的饮料递到季循面前, “我这儿还有，你渴就多喝点。” 季循看他一眼，随手拿过一条毛巾擦了擦汗，抬步走向洗手间。 竟是第二眼都没有看他。 姜寻音若有所思地看着季循的背影，心中莫名像有细羽拂过，留下一丝捉摸不透的异样。 * 下午果然来了很多电视台的人，季循来了，八班接力的人数刚好够用。 虽然最后成绩不怎么样，但好歹也勉强完成了任务。 运动会最终平安度过，季循直到最后一个项目结束才离开。 却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 正像他默默地来，离开时也悄无声息。 姜寻音本有意找季循聊聊陈琒的事，找了一圈没找着人，只好作罢。 她进校到现在也有一段时间了，陈琒给她找过的麻烦屈指可数，却每一次都不是能用简单的“顽皮”二字来形容。 她的确没兴趣管束陈琒，但逆来顺受也有违她的本性。 一边想着，姜寻音驾车驶离了学校。 车晒了一天有些闷热，她不喜欢开空调，便将窗户调下了一些。 却不料刚刚打开窗，便看到了转角处的季循。 已是下班的时间点，周围人群涌动，路上行人三俩成群，步履匆匆，季循却是形单影只，缓缓走在路上。 不紧不慢的样子让姜寻音都看着着急。 鬼使神差下，姜寻音将车开到季循前方几米靠边停下。 红色mini相当显眼，季循下意识顿住，抬眸看过去，便看到驾驶座上正偏头看着他的姜寻音。 四目相对，姜寻音轻笑一声，朝季循招手，“去哪？我载你一程。” 季循看她神态如常，眼眸却上挑着，轻描淡写地就向他抛出无声的邀请。 他心里一动，吞下了本欲道出的拒绝，拉动车门上车，坐到了副驾驶上。 姜寻音看他上车，将头回正，一边换挡一边问了声“去哪”。 “弥声。” 姜寻音微微挑眉，却终是没有说话，开了左转向灯启动车辆。 两人一时无话，车辆艰难地行驶在拥堵的道路上，前后不断传来鸣笛声。 姜寻音感受到身边少年若有似无的视线，被这么一吵更加烦不胜烦，她“啧”了一声，打开音箱。 车内立时响起“she’s the one”的旋律。 两人皆是一愣。 季循想说些什么，却像是顾虑着什么，张了张嘴又重新合上。 姜寻音瞥过头看了眼嘴抿成一条线的季循，随口问道，“那天晚上为什么一眼就选中这首歌？” 季循斜眼看她，轻笑，“因为只有你一个人写的是歌名。” 姜寻音勾唇，“其他人写的什么？” “微信、电话。”季循言简意赅。 “所以，”姜寻音笑意逐渐扩大，“你只是碰巧会唱这首歌？” 音乐来到副歌阶段，舒缓轻柔的男声唱出打动人心的旋律，姜寻音却怎么听都觉得少了些什么。 第19节 说来也奇怪，以前她能将这首歌单曲循环一整天；但自从在酒吧听过季循唱这首歌后，她似乎就再也没点开过车里的音箱。 甚至在办公室被季循听到后，她连手机铃声都换了。 季循沉默良久，直到车辆驶离拥堵路段，姜寻音都以为季循不会回答时，他才开口。 “我妈很喜欢这首歌。” 姜寻音转动方向盘的手猛地一顿，整个人怔忪僵滞起来。 因为姜寻音的突然减速，后面一辆小白车按捺不住，一脚油门便岔道超过了她，又从一侧快速逼近，想要逼退她给自己让路。 姜寻音却仍眼神恍惚，不知在想些什么。 白车被彻底激怒，猛地加速冲到姜寻音前面又突然减速。 姜寻音猛地回过神，红色mini眼看就要撞上前方的白车。 千钧一发之际，右侧突然伸出一只纤长有力的手，倏地抓住方向盘，将方向盘用力向左边一带。 “嗞——” 一阵刺耳的响声从车底传出，是轮胎猛转后摩擦地面的声音。 身后也立时传来此起彼伏的鸣笛声。 姜寻音猛地踩下刹车，整个人往前倾去。 季循松开抓住方向盘的手，在姜寻音脑门儿快要撞上方向盘的前一秒，垫在了方向盘中央。 意料之中的撞击并未发生，车子堪堪躲开了前方白车的尾巴，姜寻音的额头也落入一个冰凉却柔软的手心，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闷响。 意外来的突然，结束地也很快。 一切都只发生在一瞬间而已。 但对姜寻音来说，却仿佛是过了漫长的一个世纪。 她心有余悸地抬起头，望着还垫在方向盘上的手掌，怔怔地看向身旁的季循。 只一眼，她便看出了不对劲。 少年永远平静无波的眼神这一刻盛着不断升腾的怒意，他额间微微冒汗，脸色涨红，似乎在极力克制着些什么。 身后不断传来此起彼伏的鸣笛声，姜寻音抿唇，来不及询问便重新启动车辆，找了个停车位靠边。 车刚停稳，季循猛地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便往下走。 姜寻音下意识熄火追过去，“季循！” 季循脚步一顿，他背对着姜寻音，没有回头。 姜寻音上前几步，走到跟前，却不知该说谢谢还是抱歉，迟迟没有开口。 季循撇过头，冷冷看她一眼，语气满是寒意，“你他妈找死？” 姜寻音一愣。 这还是第一次，她听到季循用这种口吻说话。 这也是第一次，季循用这样冰冷的眼神看她。 就连一开始两人数次正面交锋之时，她也没见过这副模样的季循。 显然，她触及到了他的逆鳞。 而他的逆鳞，显然和刚刚的事故脱不开关系。 姜寻音竟有些头皮发麻的感觉。 半晌，她轻声开口，“和车有关吗？” 这次轮到季循愣住，席卷而来的怒意只因为姜寻音一句询问，便尽数瓦解。 这种感觉很奇妙。 明明是一句没头没脑的问话，但他立即便明白了姜寻音的意思。 就像他什么都没说，只是一时的情绪失控，便让姜寻音看出了端倪，甚至猜出了他的软肋。 像是被一根隐形的线给缠住，会不自觉靠近对方，但一旦触及到危险，又会本能的趋利避害。 他们达成了无声的和解，又默契地选择不再深究。 季循扯了扯唇，嘲讽似的看她一眼，“你呢，和什么有关？” 姜寻音一滞，又很快掩下心中再次升腾的异样，缓缓弯唇转身，“走了。” 像是知道季循仍看着自己似的，她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走到路边，上车离开，扬长而去。 季循嘴边弧度加深，他顿了顿，也转过身，往反方向走去。 * 翌日。 姜寻音走进八班教室，一眼便看到了趴在桌上的季循。 她收回眼神，又看向季循前方空荡荡的座位。 季循来了，陈琒却没来，倒是有些稀奇。 姜寻音也不吵他，甚至刻意放低了些音量，翻开教案开始上课。 不料她在黑板上写了两个单词的时间，转过身时便正好对上了季循饱含笑意的眼神。 哪还有半点困顿的影子。 她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只当看不见他，自顾自念起了课文。 一节课完，姜寻音来到季循身边，直截了当，“知道陈琒在哪吗？” 她昨天本就要找陈琒，却是没想到今天陈琒又直接没来。 一个劲儿添乱，倒是连结果都不想看。 “台球室。”季循懒洋洋撑着脑袋，如实回答。 姜寻音看了看手表，“午休时间也在吗？” 季循似笑非笑地点点头，不等姜寻音再问，主动开口，“要我带你去吗？” 姜寻音眯眼看他一瞬，最终点头，“下课在教室等我。” 季循笑着应承下来。 但最终姜寻音却还是没能去教室找他。 临近最后一节课下课，季循便懒洋洋走进了办公室。 姜寻音听到动静，一抬眸，便看到办公桌前睡眼朦胧的季循。 他的头发因为静电胡乱在空中飞舞着，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仿佛完全没有意识到上课时间出现在办公室有何不妥。 “走吗？” 许是季循的语气太过随意，办公室里几个老师听到声音纷纷投来目光。 姜寻音身后的男老师以为季循来找姜寻音麻烦，立马起身挡住姜寻音，“你干什么？走什么走，回去上课！” 季循懒得看他，偏过头越过他看姜寻音。 男老师往左一步，又挡住季循。 季循又往反方向偏头看姜寻音，眼神里带着质询。 姜寻音忍住笑，一脸兴味地看着季循，却就是不开口说话。 男老师往右，再一次挡住他，“你听到我说话了吗！还不回去！现在是上课时间！” 话音刚落，下课铃声响起。 季循挑眉，“现在下课了。” “下课怎么了！”男老师似是打定主意要当护花使者，就是不肯让步，“下课就能公然捉弄欺负老师了？” 季循又看向姜寻音，眼神里已经带了丝恶意。 你确定不说？ 姜寻音撇过眼不看他。 不说。 季循一哂，终于正眼看向一脸义愤填膺的男老师，“我看老师误会了，是姜老师约的我。” ☆、015 季循一句话完, 挡在姜寻音前面义正言辞的男老师一愣。 周围看热闹的老师们也在这个“约”字中嗅到一丝八卦气息，纷纷竖起耳朵。 男老师痛心疾首看着季循,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儿？姜老师约你干什么？学习吗？撒谎也不撒个像样的……” “是我约的。” 姜寻音突然出声, 打断了男老师的长篇大论。 办公室里一片寂静, 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难以置信地看着姜寻音。 季循挑眉，向男老师耸了耸肩。 你看, 我说吧。 姜寻音面不改色地披上外套，“班上有个学生逃课, 我让季循带我去看看。” 她声音不大, 却恰恰让办公室里的人都听了个清。 说罢, 她对季循扬了扬下巴, 率先走出办公室。 季循亦步亦趋地跟在姜寻音后面离开, 看起来竟乖巧极了。 办公室里的老师面面相觑, 并未因为姜寻音一句解释而释怀。 第20节 边上的男老师看向一脸惊异的王文琳，“我听错了吗？季循带姜老师去找人？？” 王文琳面色难看，“谁知道是不是去找人的。” 姜寻音和季循一起来到停车场，快要上车时，姜寻音脚步一顿, “远吗？” “不远。”季循挑眉，不知姜寻音所为何意。 姜寻音点点头, 转了个方向便往校门口走, “那我们走过去吧。” 季循一愣, 脚步缓了两秒, 被姜寻音抛在身后。 半晌，他回过神，两步并作一步便跟了上去。 身高使然，就算姜寻音走得飞快，季循也只是慢悠悠地跟在后面，看起来毫不费力，却也不超过她，始终和她保持半步的距离。 季循嘴角无意识上扬，他还是第一次这么喜欢“我们”二字。 走出校门，姜寻音让季循带路，两人交换了位置。 季循刻意放慢步伐，懒懒地走在前面，随口问她，“怕我不敢再坐你车了？” 姜寻音摇头，“省油。” 季循一哂，这寸步不让的臭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 一路无话。 两人都不是不说话会尴尬的人，倒也相安无事。 十几分钟后，两人终于看到前方不远处的台球室，季循突然开口，“打算怎么处理陈琒？” 姜寻音脸色不变，“打一顿。” 她从不开玩笑，说打就打。 “嗯，”季循点头，“下手重点。” 巧的是他也不爱开玩笑，兄弟说卖就卖。 “上次你车里的打火机，不是我放的。” “我知道。” 季循突然停下脚步，挑眉看她，“你知道？” 你知道还用打火机来威胁我？ 姜寻音斜眼睨他，脚步却不见停，“嗯，昨天知道的。” 一个对车祸和事故有阴影的人，不可能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她这才想明白，是自己冤枉了他。 季循笑了笑，快走两步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台球室外，台球室的装修非常一般，墙壁上都透出古老的潮湿与斑驳。 姜寻音挑眉走近两步。 倒是没想到陈琒选择的台球室也还是熟悉的老味道。 透过玻璃窗，姜寻音一眼便看到了半弓着腰打球的陈琒。 看姿势，倒还有模有样的。 姜寻音推开玻璃门走进台球室。 “叮咚”一声—— 玻璃门上的风铃晃荡着发出清脆的声响。 吧台的两个男人朝这边看来，一眼望见一身白衬衣铅笔裤的姜寻音。 姜寻音皮肤本来就白，在白炽灯的照耀下更是腻得晃眼；明明是一身职场精英的装扮，禁欲感之下，却包裹着一层美艳的皮囊。 尽管未施粉黛，也足够诱人倾心。 只一眼，两人便再也挪不动视线。 两人正欲上前，却又看到跟着女人进来的男孩。 他比女人整整高了一个头，眉目清朗，穿着一身干净服帖的白色校服，与周遭一切都显得格格不入，偏偏和女人站在一起时又毫无违和感。 小男生叫住女人说了些什么，女人静静听着，明明离得不近，举手投足间却能看出两人关系的不同寻常。 两个男人都是身经百战的人了，两人对视一眼，暗道一声没戏，兀自转过身，没了上前搭讪的兴趣。 尽管姜寻音和季循的到来吸引了一片目光，陈琒却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注意倒两人。 姜寻音踩着高跟鞋走近陈琒身前的台球桌，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越来越近，陈琒才终于抬起头。 陈琒看到姜寻音先是一愣，看到她身后的季循后，便了然地撇了撇嘴。 他早就知道，这两人有点什么。 但他却没想到季循会带着姜寻音来这种地方。 陈琒周围有好几个跟他年龄相仿的男生，几人似乎都认识季循，此时看到季循来了，纷纷起身跟季循打招呼。 “哟，今天什么风把循哥给吹来了？” “循哥这是谈恋爱了吧？这妹子挺成熟啊……” “啧啧，看不出来啊循哥，你喜欢姐姐款？” “滚。”季循冷着脸不动，一个字便表达出了自己的态度，却也一个字没有多说。 陈琒知道实情，却也不打算解释，一副作壁上观的模样。 众人知道季循难缠，也不继续逗他，转移目标到姜寻音身上。 一个手臂上留着狰狞纹身的高个男生走近姜寻音，笑得和蔼可亲，“嫂子怎么称呼啊？我们都是循哥的朋友，嘴贱了点别介意啊……” 姜寻音瞥了眼男生手上的纹身，连眉毛都没抬一下，笔直看向陈琒，“我来找你谈谈。” 旁边几个嬉皮笑脸的男生瞬间收了笑容，纹身男也倒抽了口冷气，睁大双眸看向陈琒，“不会吧琒哥，这他妈是你马子啊？” “我他妈能看上这样的？”陈琒一掌拍向纹身男的脑袋，说着，他冷笑着看向姜寻音，“这是我们班主任。” 空气凝固结冰，几个男生从震惊的状态中恢复出来，纷纷撇开目光。 姜寻音虽然一看就不是什么小女生，但至少长相过关，他们很愿意逗乐一番。 但知道了她的身份是老师，几人连多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陈琒随手将球杆放到一边，朝姜寻音走了两步，“姜老师想跟我谈什么？” 姜寻音脸色不变，“谈谈往车里放打火机的事儿，谈谈运动会的事儿。” 陈琒撇头看向季循，“你跟她说的？” 姜寻音正欲否认，余光却看到季循轻轻点了点头。 “我是说昨天运动会怎么一点儿风声没传出来呢，”陈琒被他气笑了，“你他妈最近是不是吃饱了撑的？” 姜寻音听着，突然轻笑一声。 陈琒一愣，转头看她，“你笑什么？” “笑你像个中二的傻逼。”姜寻音面不改色，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何不妥。 话音刚落，陈琒和周围几人齐刷刷看向姜寻音，脸上难掩讶异。 这实在不像一个老师能说出来的话。 季循在一旁看着，眼中闪过笑意。 陈琒第一个回过神，拧眉看向季循，“老子就跟你说她不是什么好人！你他妈还不信！” “我没不信啊。”季循淡淡开口。 陈琒一愣，立即会意，呐呐一声，“你早知道了？” 季循不语，算是默认。 姜寻音却有点不耐烦了，“你他妈到底谈不谈，别耽误我时间。” 陈琒表情阴翳下来，“你知道老子是谁吗？你他妈跟我谈？你配吗？” “你知道上一个跟我说这句话的人是什么下场么？”姜寻音瞥他一眼，声音里透着彻骨的冰寒，懒洋洋的模样却又好像完全没当回事儿一样。 这次不止陈琒，连季循都不免愣神。 气氛陡然扭转，主动权似乎突然就转换到了姜寻音身上。 和姜寻音距离只隔咫尺的陈琒感觉尤为明显，这一刻，他是真的感受到了恐惧。 片刻，姜寻音莞尔一笑，语气突然又温柔下来，“不过那都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所以，在我愿意跟你谈的时候，你最好配合配合。” 姜寻音放轻声音那一秒，气氛又突然松弛下来，和风细雨的口吻简直像是换了个人。 许是被姜寻音突然的变脸吓到，陈琒咽了咽口水，“你想谈什么？” “谈到你以后不找我麻烦就行。”姜寻音答得很快。 陈琒伫立片刻，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拍了拍身旁的台球桌，“你赢我一局，毕业前我再也不找你麻烦。” 季循刚想帮姜寻音回绝，便看到她已经脱下了外套。 一身简单的白衬衣现出她姣好的线条，她将外套随手甩到一旁，“说话算话？” 陈琒脸上带着一抹诡计得逞的笑容，“当然。” 季循皱了皱眉，他了解陈琒，也同样了解姜寻音。 木已成舟，这两个人都不会再改变主意。 倒是周围几个男生已经纷纷围了过来，全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陈琒的球技无人不知，从初中开始便喜欢在台球室里鬼混的人，运气好的时候，甚至可以做到一杆到底。 开球之前，陈琒用巧克粉擦了擦球杆顶端，状似随意问姜寻音，“如果你输了呢？赌注要对等吧？” “陈琒，”季循突然冷声喝出陈琒的名字，“适可而止。” 姜寻音却无所谓地点点头，“我输了回去就交辞职信。” 第21节 季循眼眸渐深。 姜寻音的行为再一次证实了他的猜想。 她甚至不知道陈琒的水平便说出这种话，这根本不是自信，而是她本来就不想多呆。 即便他明里暗里拉了她无数把，她也还是想走。 一枚硬币被抛起，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打断了季循的思绪。 姜寻音开球。 季循默默走到一旁，冷眼旁观。 姜寻音动作熟稔地拿起球杆擦了擦巧克粉，她弯下腰，俯身弓着背趴在球桌上，缓缓拉开球杆。 “砰——” 球杆准确地打到白球中心，白球飞快弹出，五颜六色的台球立时散落满桌。 先开球的人有两次机会，姜寻音观察片刻，来到底袋。 她瞥了眼陈琒，“大花。” 陈琒挑眉点头，对她理解规则和熟练的动作并未作出太多表示。 姜寻音的开球的确称得上漂亮，干净利落，一个多余的动作都没有。 但他对自己的球技更有信心。 只要给他一个碰球的机会，他就能赢。 然后…… 姜寻音没有给他碰球的机会。 ☆、第16章 016 亮晃晃的白炽灯下, 姜寻音一个漂亮的薄球, 将3号球击入底袋。 周围响起些口哨声, 几个男生饶有兴致地走近两步, 面上却都还是漫不经心的模样。 姜寻音充耳不闻, 连位置都没有变, 又将1号球击入底袋。 第四杆，第五杆，第六杆…… 姜寻音在打出第一杆前短暂观察过之后，后面的动作都如行云流水一般，没有丝毫停顿，一杆接着一杆, 以令人匪夷所思的速度和准度连连进球。 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本来抱胸看着的几个男生已经看呆了，后面围上来的人也纷纷露出惊叹之色。 在姜寻音连中七杆后, 陈琒的脸色终于难看起来。 每人一共七个球, 只要最后的八号球入袋，游戏便结束了。 姜寻音却突然停下了动作, 她凝神看着最后的黑球, 一双细眉紧拧，似乎是遇上了什么难处。 陈琒忍不住上前两步。 台球桌上，七个小花球四处散落着，仅剩一个黑球孤零零地躺在中袋边上, 姜寻音形势一片大好。 但麻烦的是, 黑球和白球中间横隔着四个小花, 几乎阻断了白球所有能碰到黑球的道路。 而姜寻音如果这一杆没能触碰到黑球，不仅会来到陈琒的回合，甚至还送给了陈琒一个任意球的机会。 陈琒凝重的神色突然松弛下来。 他挑眉抱胸，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站在原处，已是胸有成竹。 大花已全部进袋，对于陈琒来说，桌上一个能干扰他的障碍物都没有，只要让他得到一次碰球的机会，他就能…… “砰——” 一声清脆的撞响打断了陈琒的思绪，姜寻音已然出杆。 母球倏地击中台边，又从台边以一个极为刁钻的角度反弹而出—— 竟正好击中被团团包围的黑球。 黑球快速转动起来，溜着缝儿冲出包围圈，应声入袋。 游戏结束。 一直安静呆在角落的季循缓缓勾唇，扯出一抹讽刺的笑意，仿佛是在嘲笑自己多余的担心。 她从没想过要寻求他的帮助，因为她根本不需要帮助。 陈琒用力眨眨眼，甚至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事实，迟迟没能回过神来。 周围的观众却已经齐齐吹起了口哨，忍不住夸赞一句“好球”。 姜寻音缓缓站直，眉目也跟着舒展开来。 她撑着球杆，斜倚在球桌之上，朝陈琒扬了扬下巴，“愿赌服输？” 她的语气稀松平常，没有赢得比赛的得意，也没有耀武扬威的张狂，仅仅只是就事论事的口吻。 却给人一种莫名的威慑，又像是一种警告。 陈琒抿了抿唇，脸色由青转紫，又渐渐变红。 半晌，他深吸一口气，“行。” 姜寻音唇边漾出一抹浅笑。 倒算言而有信。 她低头看了眼手表，转头看向已经被自己遗忘多时的季循，“下午还去不去学校？” 她问得自然，季循却心头一动。 他吞下就要脱口而出的“去”，下意识唱起反调。 “不去了。” 姜寻音却不在意地点点头，随口道了声“注意安全”，拿起边上的外套便转身离去。 竟是头也不回，走得洒脱干脆。 盯着已经推门而出的窈窕背影，季循眸色渐深，莫名有些烦躁。 陈琒脸色很差，周围几个男生不敢接近，只好走到季循身侧打探，“我靠，这个真是你们学校老师啊？” 立马又有人附声，“是啊循哥，这老师也太他妈带劲儿了，她有男朋友吗？” 纹身男索性掏出手机，谄媚地递到季循面前，“循哥，你有她微信吗？” 季循冷冷斜他一眼，周身像是包裹着一层寒气。 纹身男却没能感受到，又“嘿嘿”笑了两声，“把她微信推给我呗？虽然年纪大了点，但是这身材，这长相，最绝的是这个气质！啧啧，太他妈合我胃口了……” “滚。” 季循猛地出声打断他，甚至连招呼也没跟陈琒打，冷着脸走出台球室。 直到刚刚，他才发现…… 自己居然连她微信都没有。 * 姜寻音回到办公室时已是下午，老师们都在上课，办公室里空无一人。 手机突然响起，屏幕上显示着一串陌生号码来电。 姜寻音静静看了两秒，接通电话放到耳边。 一道温润儒雅的男声在耳边响起，“姜老师吗？” 姜寻音确定自己从前没有听过这个声音，轻轻应了一声，“我是。” “您好，我是季循的舅舅。” 姜寻音一愣，没有出声。 那边的男声却没有觉察到什么不对，又出声道，“您现在忙吗？想占用您几分钟时间，谈谈季循的事儿。” 和他声音给人的感觉一样，他说话的方式也流露出极好的教养。 姜寻音单手握着手机，另一只手打开办公桌抽屉，从里面掏出一个文件来，“不忙，稍等一下。” 一边说着，她一边翻开文件夹，第一面便是季循的资料。 视线往下，她很快找到季循监护人的联系方式，打开扬声器将手机放到桌面上，比对起两个手机号来。 完全不同的两个号码，甚至连号码的归属地区都不一样。 姜寻音习惯性地用指尖敲了敲桌子，“不好意思，我这边看到季循监护人的联系方式好像不是这个号码。” 电话那头的男人似乎笑了一声，很快开口，“那资料上的电话应该是假的。” 他声音沉稳，好像完全没把姜寻音的质问放在心上。 姜寻音扬了扬眉，“也有可能你是假的。” 韩柏听着姜寻音理所当然的语气，挑眉拿起书桌上姜寻音的资料。 资料下，是一沓散落的照片。 所有照片都有一个共同点——季循。 其中有季循背着吉他从酒吧出来的照片，有季循在课堂上趴着睡觉的照片，也有季循弹着吉他在酒吧低声浅唱的照片。 这沓照片看起来是按时间排序的，随着日期越来越近，照片上姜寻音的身影出现得也越来越频繁。 最面上的一张照片里，姜寻音半蹲在躺倒在地的季循面前，眼神轻佻，红唇诱人。 韩柏看着简历上表情冷淡、素面朝天的姜寻音，无声扯了扯唇，“姜老师想让我怎么证明自己的身份呢？我叫韩柏，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把我的姓名和身份证号报给你。” 姜寻音却并不领情，“我这里又不是公安局，你报给我干什么？” 一阵风吹来，办公室里的吊顶风扇被微微带动，传出滋滋的响声。 透过电话，韩柏甚至能想象到那头女人一脸嘲讽的模样。 第22节 他看着手中姜寻音的照片，“我也可以把季循的身份证号报给你。” 沉默片刻，姜寻音突然轻笑一声，“或者，您可以先说说是怎么知道我号码的？” 韩柏顿了顿，答得模棱两可，“您是季循的班主任。” 姜寻音懒得深究，她看了看表，终于松口，“您想谈什么？” “我看到上个月的月考成绩单说季循缺考了，他最近有来学校么？” 姜寻音靠向椅背，手指无意识地划着圈，“嗯，今早来过。” 说的是事实，却总让人有一种答非所问的感觉。 韩柏却很快捉住她的言外之意，淡淡问道，“现在走了？您知道他最近在忙什么吗？” “不知道，”姜寻音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却下意识帮季循隐下驻唱的事，“季循上次月考缺席我和他谈过了，但他并没有告诉我原因，具体情况您可以自己问他。” 韩柏一哂，随手拿起张姜寻音和季循在酒吧门口的照片。 照片上，姜寻音一身露肩黑裙坐在台阶上，长腿懒散地交叠，指尖还燃着一根香烟。 边上的季循视线紧紧粘在姜寻音身上，眸色深不见底，眼神里带着一丝克制。 她自然是知道季循最近在忙什么的，只是不愿意告诉他罢了。 韩柏放下照片，换上遗憾的语气，“抱歉姜老师，虽然有些唐突，但因为一些原因，我现在联系不上季循，但我很担心季循在学校的状态，以后如果季循再长期不来学校，您能通知我一声吗？” “再”长期不来学校。 这个再字让姜寻音心头却升起一抹怪异之感。 她刚刚可没说季循长期不来学校。 这通电话来的莫名其妙，韩柏的话更让人觉得这不是他的本意。 就好像他本来就知道季循近况，却还故意打给她似的。 这通电话，与其说是打来关心季循的，倒更像是来试探她的。 姜寻音抿了抿唇，却还是答应下来，“好。” 得到肯定的答案，韩柏的语气也温和下来。 又寒暄两句后，临挂电话前，韩柏嘱咐她，“对了姜老师，可以的话，我私下联系你的事，能别告诉季循吗？” 姜寻音眼神一动，没有立即应声。 “麻烦姜老师了，季循从小就不受管教，之前在英国还患上了轻度抑郁，回国之后不知道怎么的就不愿意和我来往了，我也是心里着急，又怕他多想。” 姜寻音听到抑郁二字时不免愣神，她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季循的资料。 韩柏又说了些什么，姜寻音却已经有些心不在焉，一句也没听进去。 末了，姜寻音垂下眼，轻轻答了声“好”。 电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断了，手机自动弹回主屏幕界面。 姜寻音盯着手机屏幕上自己和姜寻乐的合影，不免有些失神。 “叮”一声传来，屏幕上弹出一条短信。 姜寻音点开短信，是刚刚的陌生号码。 【以后还要多麻烦姜老师了，有时间的话，想请姜老师吃个饭。】 姜寻音心头怪异之感更甚。 她不准备回复，刚放下手机，又是“叮”一声响起。 她不耐烦地点开，却发现来信人上赫然显示着季循的名字。 【你微信多少？】 没有称呼，没有说原因，就是这样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却让姜寻音刚刚紧绷的情绪稍有缓解。 她突然想起韩柏说的“轻度抑郁”，脑中又闪过运动会上，季循一脸漠然拒绝两个低年级女生的画面。 姜寻音一哂，默默拿起手机打字。 公交车上，季循紧紧盯着黑着屏幕的手机，一向平静的脸上竟沾染了一丝可疑的紧张。 伴着震动，屏幕猛地亮起。 季循立马点开短信。 短信上只有一串英文字母，一个多余的符号或话语都没有。 季循却默默勾了勾唇，很快复制又打开微信界面添加。 一分钟后，微信界面上终于出现了姜寻音的名字。 和现在大多数人不正经的微信名不同，姜寻音的微信名就只有一个“寻”字。 头像也是简单的黑底白字。 小图看不清，季循点开她的头像—— “寻欢作乐”四个大字映入眼帘。 公交车上，坐在最后一排眉眼清淡的少年穿着简单干净的校服，他眼角渐渐松弛，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渗出一丝笑意，轻抿着的薄唇终于缓缓扬起。 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少年释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容。 连着阳光都变得温柔起来。 ☆、第17章 017 自从在台球室和陈琒达成协议后, 姜寻音着实轻松了一段时间。 似是知道了她的真面目, 陈琒彻底安分下来, 连课都很少再逃了；反观季循, 虽然从头到尾没给她找过什么麻烦, 来学校的次数却远比不上陈琒。 这天上完课, 姜寻音在班上宣布了家长会事宜。 八班这群天不怕地不怕的学生罕见地有了反应，教室内瞬时一片哀嚎。 就连陈琒的表情都有些难看。 姜寻音暗自抿唇，又很快敛去笑意。 却还是被陈琒眼尖看到。 他勾唇一笑，仿佛是在嘲讽姜寻音的虚伪。 姜寻音不以为意地斜他一眼，眸中却暗含了丝警告之色，陈琒一怔, 很快敛了神色。 一旁的夏茹将两人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疑惑地蹙了蹙眉。 待姜寻音走后，夏茹懒洋洋地撑着脑袋看向陈琒, “说吧, 怎么回事儿？” 陈琒装傻，“什么怎么回事儿？” “别跟我这儿装, ”夏茹嗤笑, “真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最近老实了？那姓姜的跟你说什么了，你这么怕她。” “我怕她个屁！”陈琒瞪着眼，大吼道，“老子这叫言而有信！” 夏茹一愣, 皱起了眉头, “言而有信？” 陈琒脸色发红, 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支支吾吾地道出了来龙去脉。 夏茹淡淡听着，直到陈琒说完，眼都没抬一下。 半晌，她突然冷笑出声，“姜寻音到底算个什么东西？你们不敢，我来轰走她好了。” 陈琒皱了皱眉，“你别乱来，季循那小子，好像还真挺在意她的；而且……” 他顿了顿，脑中闪过姜寻音居高临下睥睨着他的画面，仍心有余悸。 陈琒脸上罕见地显出丝惧意，“她可不是什么好人。” 夏茹却下意识忽略了陈琒的后半句话，她扫了眼季循空荡荡的位置，脸色更加阴沉。 * 办公室内，姜寻音看着手机屏幕上和季循的对话框，面色沉静。 对话框里只有加好友时的一句提示消息，再然后，就是姜寻音刚刚发出去的一句简单的“在哪”。 季循主动来加了她的好友，却从始至终没和她说过一句话。 甚至自加好友那天起就没来过学校，也有一个多星期了。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属于“长期不来学校”的范畴，但她下意识不想联系韩柏。 家长会时每个家长都必须到场，是学校对高三生的硬性规定。 姜寻音给所有人的家长都打了电话，却唯独在季循的档案页面停留多时，有些拿不定主意。 她看着手中季循的档案，目光划过监护人上的韩柏二字。 她猜到了季循父母可能车祸身亡的事，但家长通讯录作假、轻度抑郁、甚至不愿和家人联系，倒是她从未想过的。 姜寻音努力回想着和季循之间的相处。 在她看来，季循或叛逆或阴沉，但决不会和抑郁二字扯上关系。 她了解抑郁症，就算季循之前只是轻度抑郁，她也不可能完全看不出端倪。 或者说是，他从未让她看出过端倪。 迟迟没有得到季循的回信，姜寻音皱了皱眉，拨通了季循的电话。 电话里的“嘟”声响了很久，最后出现无人接听的提示音。 姜寻音随手切断电话，很快在通讯录中找出韩柏的电话打了过去。 她已经尝试过直接联系季循了，他不接电话，就不是她的问题了。 这次电话很快被接通，那头立时传来一道温和男声，似乎还带着一丝笑意，“姜老师？” 又来了，这种脱轨不受控的感觉。 姜寻音下意识皱了皱眉，声音却依旧平静，“韩先生您好，明天学校要开高三动员大会，学校规定所有高三学生的家长都必须到场，请问您有时间吗？” 第23节 那边的韩柏似乎顿了顿，紧接着姜寻音便听到了纸张翻页的声音。 半晌，韩柏轻声询问，“几点？” “下午五点，最后一节课课后，在高三八班的教室。” “五点……”韩柏沉吟一声，“抱歉姜老师，我明晚有一场很重要的饭局，可能来不了。” 这样的说辞姜寻音刚刚已经听过很多遍了，她眼皮都不抬一下，张嘴就来，“韩先生，季循现在是高考生，工作再重要也不会比孩子的未来重要，希望您能重视……” “姜老师，”韩柏笑着打断她，“这个饭局不是我想推就推的，当然我也非常重视季循现在的状况。” “这样吧，”他声音一顿，“姜老师今晚有时间吗？” 姜寻音挑眉，没有说话。 “我请姜老师吃顿饭，您看能不能把明天家长会的内容单独给我说一下？” 姜寻音脸上闪过一丝讥笑，声音却愈发温和，“您说笑了，如果每个家长都让我单独说一遍，这个家长会可能我要开两个月。” “也对，那我就不强人所难了，姜老师再见。” 韩柏笑得轻巧，像是完全没放在心上，说罢便挂断了电话。 姜寻音脸上的讥笑缓缓淡下，她皱眉盯着已经黑屏的手机，竟一时摸不清韩柏到底是什么意思。 直到十分钟后，吴时亮火急火燎地冲到了她的办公桌前，半威胁半命令地让她去和季循的家长单独见一面时，姜寻音这才明白过来。 他没放在心上个屁。 临走前，姜寻音转头看向吴时亮，脸上摆出恰到好处的好奇，“那个韩先生，到底是什么人啊？” 吴时亮看她一眼，指了指脚底的地板，“是一抬手就送了学校一栋教学楼的人。” * 下午六点，姜寻音驾着车，准时到达韩柏给她发的地点。 韩柏定的位置是市内仅有的两家黑珍珠餐厅之一，古色古香的装潢，每一个细节都能看出经营者的用心。 韩柏还没到，姜寻音跟着服务员走进一间包厢。 服务员一走，她脸上的笑容消失无踪，眸中闪过一丝不耐。 她将手提包放到一边，拿出手机看了看。 微信收到很多消息，她一条一条地看，季循的对话框却始终没有动静。 想了想，她点开季循的对话框，发出一条消息。 消息发出去只一秒，包厢的门被推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缓步走进。 男人看上去年龄不小，浑身上下透着浓重的禁欲感，脸上还戴着副金丝框眼镜。 姜寻音扯了扯唇，倒是很有衣冠禽兽的潜质。 男人看到姜寻音立马扬起笑脸，向她伸出手，“姜老师您好，我是韩柏，终于见面了。” 姜寻音起身握了握他的手，稍碰即离，脸上漾着疏离的假笑做自我介绍。 韩柏摊开手，示意姜寻音入座，自己也在一旁坐下。 十个餐位的圆形餐桌只一左一右坐了两个人，空气中都弥漫着诡异的气息。 姜寻音从包里掏出文件夹递给韩柏，率先打破沉默，“这些是明天家长会的资料，您回去有时间可以看看，另外季循的情况……” “不急，”韩柏接过文件放到一边，招来服务员，“先点餐。” 一边说着，他将手里的菜单递给姜寻音，“这家餐厅每天的菜单是固定的，姜老师看看有没有什么忌口的，我让他们去掉。” 他的声音还是一贯的温和，却又透着一股不为人知的强势。 姜寻音笑了笑，“不用这么麻烦，我简单说两句就走，不耽误您时间。” “不耽误，”韩柏轻笑着看她，像是能将她看穿似的，“我想多了解了解最近季循的情况，一顿饭的时间刚刚好。” 姜寻音面色不变，“季循的情况上次电话里我也都说过了，他来学校不多，我这两天也联系不上他……” 韩柏一顿，声音立马沉了下来，“你这两天联系不上他？怎么之前没跟我说？” 姜寻音愣了愣，再看向韩柏时，他脸上已经全然没有刚刚那副温文儒雅的样子。 她对韩柏的语气极其不适，脸上却依旧摆着得体的微笑，站起身来，“他出现在学校的时间很少，但不是没有，我想具体的情况还是您自己跟他谈吧。” 竟是一副准备离开的模样。 韩柏脸色沉浸下来，从西装内口袋中掏出一沓照片，“啪”一声摔到桌上，照片立时散落满桌。 其中一张照片轻轻滑落，躺在了姜寻音脚边。 姜寻音一低头，便看到了照片上季循拽着自己从酒吧出来的画面。 空气有些凝重。 韩柏静静坐着，一双黑眸冷眼看着姜寻音，不知在想些什么。 姜寻音盯着韩柏片刻，微微皱眉，终于卸下自己伪装的笑脸，幽幽开口，“韩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姜老师是聪明人，自然知道这些照片被学校发现的后果。”韩柏面无表情，不管是身上散发出的压力还是冰冷自持的语气，都自有一种上位者的威严。 姜寻音轻笑一声，看也不看四处散落的照片一眼，缓缓坐回椅上。 她翻开包掏出根烟来点上，雾气瞬间升腾而起。 半晌，她淡声开口，“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竟是一点儿也没有被韩柏的气势给影响到。 韩柏略感意外地挑了挑眉，“我说过，我只是想了解季循的情况。” 姜寻音不屑一顾，她不紧不慢地弹了弹烟灰，“我不清楚。” 韩柏拧了拧眉毛，似是竭力压抑着怒火，“看来姜老师是真的想让我把照片发给学校？” “你以为，”姜寻音吐了口烟，眉眼间流转着一丝讥讽的笑意，“就这几张照片，就能让我留下了？” 韩柏沉默着看她。 “喂，”姜寻音朝他扬了扬下巴，一脸揶揄，“你是不是有把柄在季循手上？” 她语气随意慵懒又带着嘲讽，只是轻描淡写地一句话，却硬生生让韩柏整个脸色都难看起来。 像是被人戳中了软肋。 看到韩柏的表情，姜寻音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从韩柏的态度很容易看出来他和季循关系紧张，默默派人跟踪季循却以此来威胁她，话里话外又无处不在打探季循的动向，甚至想让她给他汇报季循的行踪。 明显是对季循有所忌惮。 一个身处高位的成年男人这样忌惮一个高中生，两人甚至还是甥舅关系…… 她勾唇一笑，显然不想在这件事情上再做思考，干脆随口胡诌，“怎么？季循父母的死和你有关？” 韩柏瞳孔剧烈收缩一瞬，眉间闪过一丝狠戾。 他猛地站起身凑近姜寻音，镜片反光之下，姜寻音甚至能看到他眸中的杀意，“季循跟你说的？” 姜寻音猛地愣住。 她只是随口一说，却没想到…… 此时韩柏的反应和眼中的狠意，分明在告诉她，她刚刚，似乎道破了一桩血淋林的真相。 她一颗心猛地下沉，体内寒气止不住上涌。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姜寻音手中夹着的香烟已然燃尽，烟灰散落了一桌。 “砰——” 门口处传来一身巨响。 季循一身衬衣黑裤，气喘吁吁地出现在门口。 姜寻音立即回过神，猛一个使力，将一时不察的韩柏推开。 季循还未来得及说话，姜寻音便拎起包大步走向他。 她一把拉住了季循的胳膊，拽着他走出包厢。 姜寻音走得很快，季循一言不发地被她紧紧拉着，一直跟着她走出餐厅，她也没有放开。 季循看了看她扯着自己的手，“你……” “闭嘴。”姜寻音头也不回地打断他。 季循真的闭了嘴。 他能从她微微颤抖的手上感受到她内心的惊涛骇浪，却也能从她紧抿的双唇和眸中的坚毅看出她的苦苦支撑。 刚刚看到姜寻音微信的那一刻，他内心的恐慌远不止此。 他一刻不停地赶来找她，不想让她沾染上他过去的黑暗，她却试图保护他，将他从泥泞中连根拔起。 这一刻，似乎所有恐慌都变为安定。 季循扬起唇，无声张嘴。 谢谢。 ☆、第18章 018 深秋的天黑得早, 华灯初上, 这是城市里最拥堵的时段。 街道上, 路人或三两成群, 或形单影只, 行色匆匆。 随着高跟鞋快速踩落地面所传出的“嗒嗒”声, 许多路人下意识回过头朝声源看去。 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面容精致姣好的纤瘦女人微微蹙眉，拉着一个年轻男孩飞快穿梭在行人道上。 女人在前面飞快走着，完全没有停顿半刻，身形颀长的男孩却也很轻松便跟上她的脚步，亦步亦趋在女人身后, 和她保持着半步的距离。 被女人一言不发拉了一路, 他脸上也没有流露出一丝不耐，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甚至带了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第24节 仿佛还有点儿乐此不疲的意味。 明明两人从穿着面相都能看出些年龄上的差距, 奇异的是, 当他们出现在同一个画面时却丝毫不违和，看上去十分般配。 几个路人情不自禁地笑了笑。 再看过去, 俨然已经是打量情侣的眼光。 穿过一个街区, 姜寻音终于将季循带到车边，她一言不发地将他一把塞入车内，一脚油门便离开了停车场。 和上次一样，车内依旧很静, 路上也依然拥堵。 但两人却丝毫没有打破沉默的意思, 姜寻音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的道路, 季循则目不转睛地盯着姜寻音。 来到一个红绿灯路口，姜寻音胸口不断传来烦闷感，她调低车窗，窗外的冷气立时顺着窗沿溜进车内，姜寻音终于舒了口气。 季循轻轻笑出声来。 “你笑个屁，”姜寻音斜他一眼，突然开口，“吃饭没？” 像是被姜寻音这副模样逗到，季循嘴边弧度愈发扩散开来，“没有。” 姜寻音点点头，“带你去吃饭。” 说着，她从包里掏出根烟来，却怎么也找不到打火机，应该是刚刚掉到餐厅了，想了想，她偏头对季循扬了扬下巴，“侧面抽屉里给我拿下打火机。” “嘀嘀——” 身后突然传来喇叭声。 姜寻音暗骂了句“操”，也顾不上看季循了，立马松开刹车转动方向盘。 车辆缓缓行驶起来，来到相对宽敞通畅的大路上。 姜寻音嘴里还叼着烟，刚想开口让季循给她递过火机，“啪”地一声，一束火光燃起，自动凑到了姜寻音嘴边。 她下意识吸了口气，香烟最前端缓缓飘散出一缕青烟。 季循松开手，收回了打火机。 姜寻音一愣，半晌才回过神，将烟夹回到手上。 前方再次拥堵起来，姜寻音踩了刹车，眼尾微微上扬着瞥向季循。 四目相对，姜寻音从季循眼中觉察出一丝笑意。 不知为何，她动荡不安的心在这一刻，竟轻而易举就被抚平了。 窗外不断传来远处车辆的嘀嘀的鸣笛声，她轻笑一声，缓缓抽了口烟，“刚刚是赶来救我的？” 季循看她片刻，“不是。” 姜寻音也不在意，笑着弹了弹烟灰，“那你来干嘛的？” “来带你走。” 姜寻音弹烟灰的手一顿，侧过头看他。 少年黑白分明的双眸静静盯着她，竟让她有种沉溺之感。 “我救不了你，你不需要我救，”季循似乎也没打算得到姜寻音的回应，“我只是不想让你从韩柏口中听到关于我的事。” 季循声音很轻，与其说在和她说话，更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 只是他的话里却带了丝暧昧的歧义。 姜寻音将季循的话听在耳里，突然有些怔忪，像是有什么东西落到她心上，挥之不去，去之不尽，却挠的她心痒。 前方的拥堵略有好转，车辆渐渐动起来，她深吸一口烟，将脸回正看向前方，“你来晚了。” 季循早有预料，只轻轻点了点头，“听到哪里了？” “车祸、出国、抑郁、回国、和舅舅断联……”姜寻音眼也不抬，轻轻道出一连串满载绝望感的话。 每道出多一分，季循的脸就愈沉一分。 顿了顿，她声音更轻了些，“还有韩柏和你父母的死有关的事儿。” 季循浑身一滞，缓缓收回了一直停留在姜寻音身上的目光，神色死寂。 连着姜寻音都觉得空气中多了丝冷硬。 半晌，季循沉声开口，“他亲口承认的？” “我猜的。”姜寻音将快要燃尽的烟扔进烟灰缸，“猜完看他反应才确定。” 随着车辆的移动，街边昏黄的路灯暗暗沉沉地打在季循脸上，显得晦涩不明。 季循抬起头，看向身旁一脸平淡的女人，“你不好奇么？” 姜寻音浅浅一笑，手腕一转将车停到路边，“走吧，到了。” 她解下安全带，拎起包就准备下车。 身前却突然横出一只手，紧紧拉住了她的胳膊。 姜寻音下意识皱眉看他，眼神中带着隐约的质询和警告，“松开。” 季循不动，死死盯着她，也不说话。 诡谜的气氛瞬间萦绕在狭窄的车厢内，姜寻音感受着少年微凉的手掌，皮肤上不断传来寒意。 也不知过了多久，姜寻音妥协般叹了口气，“我不好奇。” 下一秒，季循的手倏地松开，胳膊上的冰凉的触感也瞬间消散无踪。 他给自己解开安全带，再也不看姜寻音一眼，转身便准备下车。 “季循。” 身后再次传来姜寻音清淡的声音，季循拉车门的动作一顿，却依旧没有回头。 “不管你过去经历过什么，现在经历着什么，未来又会经历什么……”她顿了顿，“我都不会好奇。” 季循嘴边泄出一丝冷笑。 “这是你的人生，”姜寻音打开车门，也不管季循如何，先一步下车，“不是我的。” 车门被猛地关上，姜寻音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 是夜，城市的另一头，韩柏坐在书桌前。 他眸色沉沉，盯着散落在桌上的照片，不知在想些什么。 手机突然响起，他随手接起电话，那头的人不知说了什么，韩柏冷淡的脸上缓缓勾勒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嗯，把东西寄给她吧，”他站起身，一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将桌上的照片放进一个黄褐色的档案袋，“姜寻音那边不用再跟了，反正……” 他笑意更甚，“明天开始，她不会再出现在学校了。” * 路边的几家小店灯火通明，姜寻音随意走进一家烧烤店，笑着对老板打了声招呼。 发间已满是花白的老头看到姜寻音开心极了，立马拿了菜单上前招呼，“小音来啦，好久没看到你了，最近忙什么呢？” 姜寻音弯弯眼睛，不答反问，“老林你怎么又胖了，是不是又偷偷吃糖了？” 老林瞪起眼睛，下意识看了眼门口串签的女人，鬼鬼祟祟伸出手胡乱摆动，“你小点声，让她听到我又一个月没有零花钱了！” 姜寻音嘁了一声，“老大不小的人了，成天跟个小孩儿似的爱吃糖，我要是盼姨得把你腿下了。” 嘴上说着威胁的话，姜寻音脸上却不自觉露出些笑意。 亮晃晃的白炽灯打在姜寻音脸上，却一丝儿都照不出油光，白嫩的双颊上还透出两个若隐若现的酒窝。 不知何时已经跟到店外的季循看到这样的姜寻音，不知不觉停下了脚步，原本阴沉的脸也突然有些怔忪。 冷笑，嘲笑，甚至温和的假笑，季循每一种都在姜寻音脸上见过。 却唯独没有见过她发自真心的笑容。 半晌，他挪开步子，迈腿走进店内，在姜寻音对面坐了下来。 老林看到他有些反应不过来，急忙上前，“同学……” 姜寻音也挑眉看着他，“你不是走了么？” 季循脸色不变，声音却依旧冷冷的，“这店是你开的？” 姜寻音沉默。 这店确实不是她开的。 下一秒，她指了指旁边的空桌，“那你坐边上去。” 季循抬眸，“你怎么不过去？” 两人相视片刻，姜寻音率先瞥过眼，从老林手上拿过菜单，递到季循面前，“看看吃什么。” 老林意识到两人认识，摸了摸脑袋，识趣地保持沉默。 季循随手勾了些吃的，姜寻音又加了些，随手递给老林，“加麻加辣。” 老林“欸”了一声，见两人间气氛并不融洽，一溜烟便走开了。 店里人不算多，但因为店面狭小却总让人觉得格外热闹。 季循盯了姜寻音一会儿，缓声开口，“我不吃辣。” 姜寻音兀自掏出手机滑了滑，“那你去别桌吃。” 季循默默闭了嘴。 辣就辣吧。 菜上得很快，姜寻音也不等季循动，拿起筷子便吃了起来。 季循看着桌上满是孜然和辣椒粉的烧烤，迟迟没有下筷。 正好老林走过来，季循温着声音叫住他，“能给我拿两杯温水吗？” 姜寻音看他一眼，嘴边勾起些笑意。 水端上桌，季循终于拿起一串肉，在水里涮了近半分钟才往嘴里递。 第25节 姜寻音咬下一串蘑菇，也不说话，就这样静静看他表演。 季循吃东西非常斯文，举手投足间都能看出他良好的教养。 亮堂的白炽灯下，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拿着肉串在水里涮着，明明是整一幅诡异的画面，却硬生生让他吃出了优雅的感觉。 如果忽略他额头和鼻尖上细密的汗珠，和他不断变红的双唇的话。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有资格留在这一桌似的，季循双颊越来越红，手上动作却一直不见停。 颇有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慷慨赴义之感。 眼见着桌上的烤串渐渐变少，季循神色渐松，嘴边露出一丝笑意。 姜寻音看在眼里，忍不住一哂，招手叫来老林，“再来50串肉，加麻加辣。” 季循刚刚升起的笑意僵在嘴边。 ☆、第19章 019 吃完饭出来已八点有余, 姜寻音点了根饭后烟, 站在门口和老林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季循从洗手间出来后，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姜寻音在这里格外轻松。 像是剥下了她在学校时惺惺作态的温柔表皮, 又卸下了她在酒吧时的淡漠与疏离，终于展露出了她最真实的那一面。 和姜寻音打了这么久的交道，这还是季循第一次见到她的本来面目。 和他想象的冰冷不同, 许是夜色太迷离, 周围太吵闹，他甚至在她身上看到了丝烟火气。 姜寻音抽完一根烟, 一转头便看到了怔怔看着她的季循。 她低头看了眼手表, “今天不去酒吧？” 季循神色不变，“去。” “嗯，”姜寻音朝他扬了扬下巴, “去吧。” 季循嗤笑一声, 抬步越过她。 擦肩而过那一瞬，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停留。 和刚刚死乞白赖非要跟她一桌的少年截然不同，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老林瞧见姜寻音一脸若无其事的模样，抠抠索索从围裙里掏出盒烟, 递过一支给姜寻音。 姜寻音没接，只抱胸睨了眼老林, “跟你说多少次了, 抽烟不好, 你这又是高血压又是糖尿病的, 还想活几天？” “那你还抽……”老林嘟囔着，却还是默默将烟收回了围裙口袋里。 姜寻音一哂，将手摊开，“算命的说我五行喜火，可以抽烟。” 老林气呼呼地横她一眼，乖乖地将烟盒又拿出来，递到了她的手心。 …… 身后两人的声音渐行渐远，季循浅浅笑出声来。 伴着她的声音，似乎连着路边昏黄的灯光都变得柔和下来。 韩柏的出现让他没由来的恐慌。 刚刚在车上他执拗地问她好不好奇，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听什么答案。 如果她好奇，他也许会将自己的过去如实告知。 他会扯开自己血淋林的伤口，尽数摊开到她面前。 尽管痛，却多了一个能和他感同身受的人。 但当他看着姜寻音下车离开的背影时，他才突然发现自己松了口气。 她的确不好奇，因为她不在乎。 而他其实也并未做好将伤口摊开的准备。 但这样的相处方式才是两人最舒适的安全区。 想来…… 只要是她给出的答案，不论好奇与否，对他而言都是最好的答案。 * 翌日，姜寻音来到学校便主动去往吴时亮的办公室。 吴时亮看到她还有些惊讶，“姜老师找我有事儿？” 姜寻音笑着点点头，兀自走近他几步，“昨天……” “哦对了！”吴时亮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猛地一拍手，“我差点儿忘了，昨天怎么样？和韩先生解释了家长会的事儿吗？” 姜寻音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看来韩柏并没有就昨天的事儿联系吴时亮告密。 这倒是她没想到的。 想了想，她还是决定如实告知，“昨天我把家长会的资料交给韩先生就走了，没说什么别的，韩先生……应该不怎么喜欢我。” 吴时亮一听这话，眉毛立时拧了起来，“昨天发生什么了？” “不算愉快的事儿，”姜寻音温和一笑，将手中的信封递给吴时亮，“我知道韩先生是学校的投资人，我也不让您和学校为难，这是我的辞职信。” 吴时亮一愣，“这个没必要吧姜老师……” 自从姜寻音任职后八班就没出什么幺蛾子，甚至还顺利完成了公开课和运动会，吴时亮只要一想起又要给八班那群人换老师，脑袋就止不住生疼。 想清其中利弊，吴时亮立马起身，将信封重新放到姜寻音怀里，苦口婆心，“姜老师你放心吧，虽然韩先生是投资人，但是学校绝不是这样公私不分的地方，你安心留下来，千万不要再提什么辞职了！” 姜寻音被吴时亮突如其来的变化给惊到，一会儿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他亲自送出了门外。 看着眼前已经合上的大门，她轻轻垂眸，无声叹了口气。 “呵。”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笑，姜寻音转过头，看到了倚靠在墙角处的季循。 也不知在这儿站了多久。 姜寻音挑起眉，淡淡将辞职信扔进垃圾桶，“你是不是有听人墙角的习惯？” 季循抬腿走近她两步，脸上挂着玩味的笑容，“昨天得罪韩柏，今天就迫不及待来辞职了？” 姜寻音笑了笑，也不回答，抬步离开。 * 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便是家长会，冯玉在办公室领完资料回到教室分发。 不料刚一到班上，夏茹便笑着朝他走来。 冯玉扶了扶眼镜，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有什么事儿吗？” “这是什么资料？”夏茹笑得漫不经心，却依旧能够让冯玉怔愣一瞬。 冯玉呆呆地眨了眨眼睛，如实回答，“家长会的资料。” 夏茹指尖划过刚刚被冯玉放下的一份资料，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所有家长都有么？” 冯玉呆呆点头。 只一瞬，夏茹敛下眼中的阴狠，笑眯眯地看向冯玉，“我来帮你发吧。” 陈琒狐疑地看向夏茹，“干嘛？你又犯病了？” 夏茹瞪陈琒一眼，又向冯玉重复一次，“交给我吧，你不是还要擦黑板画欢迎板报么？” 冯玉一愣，突然想起上次运动会被陈琒给坑了的事儿，虽然不知道夏茹想干什么，但总觉得有些不妙，立即摇头，死死抱住手里的资料，“不用了，我自己来就行。” 一边说着，像是怕夏茹抢似的，下意识后退几步。 不料下一秒便猛地撞上课桌一角，传出一声闷响。 冯玉倒抽一口冷气，一回头，这才发现自己撞上了季循的桌子。 感受到动静，趴在桌上睡觉的季循幽幽转醒。 他皱着眉，一脸不耐烦地看着几个始作俑者。 冯玉和夏茹皆是一惊，迅速收敛了神色，纷纷装作若无其事地坐回位置。 季循眉心褶皱更深。 冯玉也就算了，夏茹这样却有些反常。 他瞥了眼陈琒，冷声开口，“怎么回事儿？” 陈琒摊手，表示和自己无关。 季循正要再问，最后一节课的上课铃敲响，姜寻音走进教室。 季循闭了嘴，刚刚那场还未开始便已经结束的闹剧这才落下帷幕。 班上很静，姜寻音柔和的声音不断传入耳中。 季循看了眼前方的夏茹，不知为何心中却升起些不安。 一节课很快结束，姜寻音特地提前了十分钟下课，让冯玉和几个老实点的布置班级，发放资料。 姜寻音离开后，班上同学也陆陆续续起身，准备去学校迎接父母。 陈琒转过身看向季循，“家长会你参加么？” 季循冷冷看他一眼，似乎是在讽刺他这个问题的多余，拎起包就往外面走。 夏茹悄悄抬起眼，正准备动，又看到已经走出门的季循去而复返，来到自己身前。 季循眸色沉沉，夏茹不免心惊，甚至以为他已经发现了什么，迟迟不敢出声。 半晌，季循终于开口，“你不走么？” 第26节 夏茹不敢看他，眼神下意识躲避，“我不走啊，我晚上和我妈一起回去。” 季循点点头，转身离开，再没有回头。 * 一直到家长会开始前五分钟，姜寻音才缓缓走进教室。 教室内只坐着三三两两几个家长，大部分座位还是空的。 也能看出这些家长似乎并不太看重这次的家长会。 姜寻音和先到的几个家长聊了几句，一直到规定时间后的十多分钟，才终于又陆陆续续走进些家长。 后面进来的家长和先到的家长态度明显不同，特别是在看到姜寻音时眼高于顶的神色，似乎完全没把她放在眼里。 昨天给这些家长打电话时姜寻音便已知道他们的态度，倒也没放在心上。 直到家长会规定时间半小时后，教室才终于坐满。 姜寻音笑着走上讲台，简单自我介绍了两句便开始了高考动员的演说。 台下家长们大多漫不经心，有人甚至直接打起了电话。 姜寻音只当没看到，和平时上课一样，自顾自说了半个小时，愣是一眼没看台下的家长。 待已经有人昏昏欲睡之时，姜寻音终于结束发言，翻开讲台上的文件夹，掏出张表格来，“这个是上次月考和这次月考的成绩单，每个人桌上都有，大家可以打开看一下。” 听到“成绩单”几个字，台下家长们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齐刷刷地翻开了桌上的文件夹。 教室里立时传来此起彼伏的翻页声。 下一秒，几乎所有人的表情都发生了变化。 或惊讶或嫌恶，刚刚那些眼高于顶的家长立马皱起了眉头，看了看手中的文件，又抬头看了看台上的姜寻音。 教室内响起些窃窃私语的声音，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姜寻音觉察到不对劲，立即看向离她最近的一个家长手里的文件。 不料还没看到，陈琒座位上打扮得雍容华贵的女人便突然冷笑出声，一脸嘲讽地从文件夹里抽出张照片举起，“姜老师就是这样教学生的？” 姜寻音一愣，一眼望过去，便看到了贵妇手上的照片中…… 自己一身短裙坐在酒吧门口抽着烟，旁边季循正低头看着她。 正是韩柏昨天拿给她看过的那些照片之一。 姜寻音嘴抿成一条线，眉心渐渐隆起。 怪不得没有联系学校，原来在这儿等着她呢。 ☆、第20章 020 篮球场上, 陈琒正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球，夏茹坐在一旁的台阶上，悠悠晃着一双白皙细嫩的腿。 陈琒一双剑眉紧紧拧着, 似乎有些烦躁, 在无人防守的情况下, 好几个球都没投进篮筐。 放到平时，夏茹早就笑着嘲笑陈琒了, 今天却不知怎么有些心不在焉, 眼神也有些恍惚。 陈琒猛地将球拍向地面, 篮球撞击地面发出一声又一声的闷响，他看也不看篮球一眼, 径直走到夏茹面前。 夏茹晃着腿，陈琒最烦她这副毫不在乎的样子，猛地踢了踢她的脚, “别他妈晃了！” 夏茹抬眼看他，微微皱眉, “你什么毛病？” “我什么毛病？”陈琒突然怒了，“你他妈说你自己呢吧, 把那些照片放给家长的资料里，你是不是疯了？！” 夏茹眉心皱得更深, “你不是一早就想要姜寻音走么？我帮你赶走她，你冲我发什么脾气？” “帮我赶走她？”陈琒气极反笑, 脸色也跟着阴沉下来, “你他妈真以为我是傻逼？你就是看不过姜寻音和季循走得太近了, 遮遮掩掩有意思吗？真喜欢季循你他妈去追啊，拐弯抹角报复姜寻音是几个意思？” 夏茹被说穿心事，脸色倏地一白，声音也跟着大了起来，“我看你是被姜寻音洗脑了吧？这样的事你以前做得还少么？往人家排气管放打火机的事儿你都能做出来，你觉得自己有资格说我么？” “我当时想让她滚，现在不想！”陈琒吼出声来。 空气凝固。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陈琒自己也是一愣。 夏茹看他半晌，突然嗤笑，“那个女人到底哪儿好了，连你都看上她了？书教得不怎么样，勾搭学生倒是一套一套的。” “你他妈给我把嘴闭上，你脑子里就只有这些东西？”陈琒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怒气，最后化作一句低喃，“我只是觉得……她和其他老师不一样。” 他脑中闪过这段时间和姜寻音的相处。 一开始只当她是个小白花，后来渐渐发现她的表里不一，对谁都是不冷不热的。 这让他不自觉想到自己和季循的相处方式。 从某种方面来说，季循和姜寻音其实是同一种人，他们对除自己以外的事情全都漠不关心，只是季循表现在明面上，而姜寻音则隐藏在她温和的表皮之下。 细细想来，姜寻音从没给他们找过任何麻烦，也从来没有对八班这群人差别待遇，他们再坏，她对他们和对其他班的老师同学都是一样的态度。 虽然他不见得多喜欢姜寻音，但他不得不承认，姜寻音的处理方式让他很舒服。 只要一想到姜寻音有可能离开，他们又将迎来一个什么都不懂却对他们指手画脚的老师，陈琒心里就没由来的一阵烦躁。 思绪回笼，陈琒看向夏茹，“那些照片怎么来的？” 夏茹把玩着自己刚做的美甲，“不知道，昨天有人匿名给我寄的，我打电话过去发现是空号。” 陈琒皱眉，“你都不知道是谁寄的，就直接用了？” “谁寄的重要么？”夏茹耸肩，眼中透出一股阴翳，“你我都知道，照片是真的。” 看到照片时，夏茹终于懂了季循对姜寻音的特别从何而来。 明明在学校里没有任何交集的两个人，季循却频频表现出对她的在意，原来这就是症结所在。 她喜欢了季循整整一年，从季循转学来到八班的第一天，她的心就一直在他身上。 她亲眼看着季循拒绝了一个又一个的爱慕者，几乎每一个都是笑着来哭着走，季循从不浪费时间在女人身上，他就像一个沉浸多年的成年人，永远都保持着清醒，拒绝人的时候毫不留情。 于是她不自觉让自己隐在了陈琒身后。 在季循和陈琒玩到一起后，她默默筹谋，一步一步接近陈琒，最后终于让陈琒认可自己，她也成功成为了这个小集体中的一员。 她原本想着，就这样默默守在季循身后也挺好的，至少不说破，她就不会被拒绝。 她和他都还年轻，等日子久了，习惯成自然，他们总会走到一起。 但她没有预料到，姜寻音的出现打破了她所有的部署。 打从一开始，夏茹就没把姜寻音放在眼里，就算季循对姜寻音另眼相待，她也可以毫不在意，因为她从未将姜寻音放在竞争对手那一栏。 但渐渐的，她发现季循对姜寻音的关注越来越多，甚至连情绪都开始被姜寻音牵动。 她心里升起微妙的危机感，就连她自己都觉得可笑。 自己居然将一个老女人当成了竞争对手，更诡异的是，这个老女人还是他们的老师。 于是她不再坐以待毙，花高价找人搜集姜寻音的过去和现在，一个人就算再善良，也难免会有一些不为人知的阴暗角落。 只是她没想到，还没等她查到什么，就有人给她送来了这些照片。 瞌睡送上了枕头。 她没有深究是谁送来了照片，直接便将照片夹在了给家长的文件夹里。 让家长对姜寻音口诛笔伐，姜寻音想留都留不住。 想着，夏茹嘴边扬起一抹志得意满的笑容。 “什么照片。” 身后突然传出一道熟悉的低沉男声，夏茹嘴角的笑容僵在原处。 下一秒，她回过头，便看到了去而复返的季循，拎着包，一脸阴沉地站在两人不远处，也不知将两人对话听到了多少。 陈琒看到季循也是一愣，“你怎么……” 季循冷冷瞥他一眼，陈琒一顿，被他眼神里的狠戾惊到，吞下了后面未说完的话。 “我问，是什么照片。”季循看向夏茹，“不要让我重复第三次。” 夏茹愣了愣，半晌才掩饰地笑了笑，支支吾吾地开口，“没、没什么照片啊，你、你怎么又回来了？不是不参加家长会么？” 季循皱眉，面上明显带着不耐，却也真的没有再重复第三次，欺身向前凑近夏茹，“你最好祈祷，那些照片还没有被人看到。” 说罢，他突然转过身，往教学楼的方向大步走去。 夏茹一怔，眼神中透出一丝难以置信，立即跳下台阶，“你……因为那个贱人，威胁我？” 听到“贱人”二字，季循突然脚步一顿，再转过头时，对夏茹的最后一丝容忍也消失殆尽，“是不是威胁，你马上就知道了。” 他语气冰寒，一双漆黑的瞳仁深不见底，只一句话，就让夏茹和陈琒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短暂失神后，夏茹立即追上季循，一把拉住他的手腕，“你等等……” 季循脚步不停，猛地甩开夏茹的手，“滚。” 夏茹顿住，像是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话，彻底呆在原地，再也挪不动步伐。 季循的身影越来越远，一开始还只是快步走着，到后面却好像已有些急不可耐，越走越快，最终跑了起来。 夏茹看着季循渐行渐远的背影，眼眶通红，终于还是忍不住蹲下身子，在空无一人的篮球场上抽泣起来。 季循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中，就像他和她之间相交的直线渐渐分离，最终变成两条平行线。 陈琒看着蹲在地上的夏茹，眸中闪过一丝不忍，但他同时也知道。 他们三人之间铁三角般的组成关系，在这一刻，将会彻底分崩离析。 * “姜老师就是这么教学生的？” 教室内，姜寻音看着眼前陈琒母亲举起的照片，脸色微变。 不过一瞬，她很快恢复了脸上的假笑，幽幽看着台下一众家长好一会儿，才轻声开口，“老师自然也有支配自己课余时间的权力，我不认为这和我的教学质量有关。” 手里拿着照片的女人冷笑一声，“晚上在酒吧和学生厮混到半夜，第二天上课还存在质量一说。” 第27节 班上其他家长纷纷附和，“学校安排给孩子的这都是什么老师啊，为人师表都这个样子，当然上梁不正下梁歪。” “是啊，我还说这次班主任坚持时间挺长的，孩子应该变老实点了，接过上个月月考成绩居然又退步了，这像话吗？” “再说了，老师是来教书的，和学生一起去酒吧这说得过去么？” “抽烟喝酒样样沾边，这让学生知道了可不得跟着学吗？” 姜寻音脸色不变，任由台下的家长们义愤填膺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却一直没有开口反驳。 不知过了多久，台下几个家长看姜寻音竟连解释的意思都没有，也懒得再说，倒是自动安静下来。 姜寻音兴致勃勃地看着底下一群满脸不耐的家长，“说完了吗？” 台下家长纷纷愣神，没明白姜寻音是何意思。 明明做了亏心事的是她，但他们在她脸上却找不出一丝愧疚难安，反而连语气中都带着理直气壮的意味。 “说完的话我解释两点，”姜寻音静静收起手上的月考成绩表，指尖在讲台上随意敲击着，“我和照片上这位同学是在酒吧遇到的，并不是你们口中的厮混；另外……” 姜寻音脸上突然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不需要我的带动，你们的孩子就已经够差了。” 台下爆发出一片抽气声，几个家长拍案而起，“你什么意思！有你这样当老师的吗！” “哦抱歉，”姜寻音看了眼点名表，洋洋洒洒念出冯玉等人的名字，“我刚刚说的不包括这几位同学。” 本以为她说抱歉是要解释，却没想到姜寻音却只是打了个补丁。 台下家长们愣了一瞬，激愤之情更甚。 姜寻音默默看着，脸上带着寡淡的笑意，似乎根本没把眼前这群人放在眼里。 夏茹母亲看着姜寻音这副脸孔就来气，猛地拍了拍桌子，“简直无法无天！” 姜寻音饶有兴致地看她一眼，却不说话。 中年女人面上满是怒意，抬手指着她，“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当老师！喝酒抽烟带坏学生，还口出狂言在家长面前辱骂学生，你以为自己是谁？你又以为自己面对的是谁？” 姜寻音点点头，轻笑，“你可以去弹劾我。” 台下中年女人怔住，仿佛自己挥出一击重拳，却打在了松软的棉花上。 没有回音。 “砰”地一声，教室门被人推开。 所有人朝门口望去。 照片里的男主人公缓缓走进教室。 他没有在意众人惊异的目光，也不在意现在是什么场合，笔直来到姜寻音面前站定，一双黑眸紧盯着她，仿佛在质问她为什么想走。 季循双颊有些红，明显是刚刚经历过剧烈运动，但气息却已经平稳下来，明显是在教室门口等候多时，直到姜寻音说出“弹劾”二字，他才按捺不住推门而入。 姜寻音侧过头看他一眼，将讲台上的文件夹拿起，不紧不慢开口，“这个时间校长可能已经走了，各位可以先去找吴主任反映。” 说罢，她越过季循，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教室。 ☆、第21章 021 姜寻音走了。 走的时候还碰上了操场上的陈琒和夏茹。 她分明对上了陈琒的眼神, 却一语不发，目不斜视地走向停车场。 陈琒一颗心猛地往下沉，直到姜寻音驾着车又经过操场, 红色小轿车在他眼前呼啸而过。 他明白过来, 季循还是去晚了。 姜寻音离开没多久, 季循也跟着走了出来。 夏茹浑然不觉，只顾着哭着宣泄自己的情绪。 突然, 一双白色球鞋出现在她的视线范围中。 夏茹一愣, 下意识止住了哭声，泪眼汪汪地抬眸去看。 季循面无表情, 甚至连头都不愿意低, 只瞥眼睥睨着她。 夏茹没看到姜寻音离开, 此时看到去而复返的季循，立即站起身来，“季循, 你听我说……” 看清季循脸上阴翳冰冷的表情, 夏茹一顿，立即噤了声。 陈琒觉察到季循不太对劲的状态, 上前两步，“季循……” 季循看也不看陈琒, 淡声朝夏茹道，“只因为你喜欢我, 是吗？” 夏茹心头一颤, “你刚刚都听到了？” “没有。”季循脸色不变。 夏茹脸色更白了一分, “所以……你早就知道了。” 季循不语，算是默认。 教学楼里陆陆续续走出几个家长，里面也包括陈琒和夏茹的母亲。 夏茹看也不看朝自己走来的母亲，强撑着一口气，“你知道我喜欢你，却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我越陷越深……是吗？” “喜欢谁是你的事，和我无关。”季循眼皮都不抬一下，仿佛全然不知夏茹语气中的颤抖，“我只把你当朋友。” 夏茹紧抿着唇，如果说刚刚季循去教室之前的话是崩溃痛苦，那么现在季循毫无情绪波动的冷言冷语，便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现在不是了，”季循瞥了一眼正朝夏茹走来的女人，转身离开，“你不配。” 夏茹怔在原地。 从始至终，他的语气都淡漠冰冷，平时懒散的模样不再，只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距离感。 甚至连一旁的陈琒都融不进去。 陈琒想了想，最终还是追了过去，“季循，你是不是真的看上姜寻音了？” 不等季循回话，陈琒又道，“其实姜寻音走了也好，你想想，这样你们两个交流起来就不会再有师生关系这层纸了，而且姜寻音只是离开学校，又不是以后都见不到了……” “陈琒！你给我过来！” 身后传来母亲的呼唤声，陈琒顿了顿，挣扎片刻，最终还是停下了脚步，朝季循喊，“季循！我先回去一趟！晚上去找你！” 季循置若罔闻，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校门。 此时的陈琒也不会想到，这便是他和季循学生时代的最后一次见面。 * 在八班家长的围剿下，姜寻音和季循的合照当天就传到了吴时亮和校领导手中。 当吴时亮试图联系姜寻音却一直联系不上时，他才终于看到姜寻音给他发的辞职邮件。 【请辞，望批。】 只凭这封邮件就能看出来发件人相当随意，完全没有解释照片上和季循同时出现在酒吧的事儿，寥寥几字便道出了去意。 直白果断。 尽管最后装模作样地加了个“望批”，却也还是像她解雇了学校似的。 吴时亮没有再试图联系姜寻音，对他来说这样就已经足够交差了。 而作为这次事件的另一位主人公，季循也彻底从人们的视线中消失。 没有休学，也没有转学，而是直接办了退学。 陈琒并不认为季循这么做是因为姜寻音，他心里明白，季循肯定是出了什么事儿。 于是他频繁地找了季循一段时间，甚至动用了家里的关系，也没能找到任何关于季循的蛛丝马迹。 一直到这个时候，陈琒才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对季循一无所知。 他不知道季循家人到工作职业，不知道季循住在哪，甚至连季循在哪家酒吧唱歌都不知道。 季循从没告诉过他，他也就从来没问。 绝望之际，陈琒想到了姜寻音。 他不知道季循在哪家酒吧驻唱，但姜寻音肯定知道。 于是在姜寻音离开两个多月后，陈琒拨通了姜寻音的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通，那边传出一道陌生女声，轻轻“喂”了一声。 陈琒一愣，“这不是姜寻音的电话吗？” “啧，又来了，”女声变得有些不耐烦，“这个号码是我半个月前开的，那个姜什么的我不认识！别再打来了！” 半晌，陈琒看着已经被对方挂断多时的电话，这才意识到，姜寻音甚至已经注销了之前的手机。 有的时候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是这么薄弱，失去了手机就谁也找不到谁。 而在姜寻音和季循先后消失后，夏茹最终也没能撑到高三结束，学期还未结束就办了休学手续，去了国外。 至此，原本坚不可摧的铁三角，只余陈琒一人。 高三的日子苦闷又无聊，姜寻音走后，学校安排了一个男老师来带他们班。 奇异的是，陈琒却再也升不起作弄老师的兴趣。 八班的成绩依旧烂到让老师们头疼，但欺压老师的事儿倒是再没发生过。 高中毕业，在父母的安排下陈琒进入了一所私立大学，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也渐渐忘记了季循的存在。 算起来，他和季循关系虽好，但也仅仅只相识一年有余。 相比漫长的人生而言，一年的交情，很快便被时间的洪流给冲刷得一干二净。 直到某天。 陈琒在电视台举办的综艺节目上，看到了季循的身影。 还是印象中那副冷清寡淡的模样，眉眼轻垂，抱着吉他，在舞台上唱着属于自己的歌。 时间仿佛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但说话时嘴边不自觉噙着的笑意却已经不复存在。 第28节 整个节目季循只出场了十分钟不到，一首歌，几句话，就没了他的镜头。 陈琒平时不关心这些，会看到节目也只是迁就女朋友，却没想到能看到季循。 所以他自然也不会知道，在此之前季循便已经小规模地火了一把。 不为长相，不为背景，只单纯因为季循自己发布在网上的几首歌，甚至还未露面，就已经掀起了一波网络热潮。 女友对季循的歌如数家珍，一首一首放给陈琒听。 陈琒浅浅笑出声来。 他以前也幻想过季循会成为一名歌手，只是他没有想到，依照季循的性格，居然也会愿意抛头露面。 这期节目播出之后，季循在网络上的讨论都越来越高。 只是这一次，只有一半人是被歌吸引，另外一半，则是看中了他这张脸。 但无论如何，这也是在陈琒意料之中的—— 季循以异军突起之姿，彻底红了。 接下来一整年，季循的脸出现在了各大音乐台、时装杂志、颁奖典礼和大街小巷的广告牌上。 像是为了证明什么似的，仅一年时间，季循接了十几个代言，在国民度快速上升的同时，也很快遭到一些网友的诟病，认为季循越来越不专注于音乐，只想着赚钱。 再然后，季循以迅雷之势出了他的第一张个人专辑，里面一首以前在网上发过的老歌都没有，取名为“她”。 十二首新歌，每一首作词作曲都是季循，每一首都能让歌迷尖叫“好听到爆炸”；每一首都是不同风格，不同状态，甚至不同唱腔。 连外行人都能看出这张专辑的诚意满满，给了质疑他不专注音乐的人一记响亮的耳光。 而在传唱度不断攀升后，大家渐渐发现季循这十二首歌的主题几乎都围绕着同一个女人。 季循的歌词里，这个女人长发飘飘，抽烟喝酒，甚至打架斗殴。 但毫无疑问，每个人都能从歌词中看出季循对这个女人的执着与用心。 包括专辑上的配图，也只是简单的一个女人的剪影。 所有人都发出了同样的疑问，这个女人，她是谁？ * 四年后。 上海浦东机场。 国际到达出口处，两个身材窈窕的女人踩着高跟鞋，眼巴巴地踮起脚，扶着围栏张望着出口内陆续走出的乘客。 个字稍高一些的女人一脸着急，“都怪你，明知道她今天回来昨晚还叫我去喝酒，要是因为我们来晚了她已经走了，这个惊喜算是白搭了！” “你可拉倒吧，”矮个女人毫不留情地翻了个白眼，“你宿醉完那个悔恨和自责，那个戒酒的决心我听着都害怕。” 高个女人用力点头，正欲开口附和，又听矮个女人道，“结果你每晚喝酒时那个狂妄和自信，那个一定要赐人一醉的气势，怕是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吧？” 高个女人一张小脸瞬间蔫了下来，她干笑两声，转移话题，“也不知道她抽什么风，突然就一声不吭跑到国外，一跑就是四年。” “你懂个屁，”矮个女人反唇相讥，“你以为都跟你一样不学无术？人家这是有职业理想。” “什么职业理想，”高个女人撇嘴，“她这一顿操作完，回来都27了，27岁从头开始，这他妈不是有病么？” 一边说着，她余光一瞥，突然看到推着行李从出口处走出来的一抹熟悉的身影。 她双眸放光，立即朝那人招手，“姜寻音！这边！！” 来人一袭长发被随意挽起，散落下来几缕到颈脖处与锁骨之间，随着她侧头的动作微微摆动，一个回首的动作就轻易吸引了一众路人惊叹的目光。 看到在围栏外踮着脚朝自己挥手的吴佳旻和郑雅雯，姜寻音浅浅勾了勾唇，随手将行李推车转了个方向，就往这边走来。 不等她彻底从围栏处走出，吴佳旻已经迫不及待地冲了过去，狠狠扑了姜寻音一个满怀，“你他妈可算回来了！” 姜寻音拍拍她，“松开。” 脸上笑意盎然，语气却透着一股浓重的不耐烦和威胁意味。 不知为何，吴佳旻突然有点想笑。 直到这一刻才有了些真实感。 姜寻音是真的回来了。 ☆、第22章 022 机场高速上一辆轿车飞驰而过，吴佳旻坐在副驾驶上, 脸色紧张, 一双手紧紧握着车门, 一言不发。 车辆后座的郑雅雯也没好到哪去, 甚至都能感觉到胃部的翻滚。 眼看着姜寻音将车开得越来越快, 吴佳旻终于按捺不住, 小心翼翼地开口, “寻音……要不开慢点吧, 我们不赶时间。” 郑雅雯听到也立即附和，“是啊，或者你要是想赶回去休息，你停旁边，我来！我来开！” 姜寻音唇缝里泄出一丝轻笑，“我赶时间。” 两人同时一愣。 吴佳旻疑惑地看着她，“你这才刚回来，赶什么时间？” “工作。”姜寻音言简意赅。 郑雅雯好奇地探出身子到前排, “哟, 连工作都找到了？留个学回来, 这次怎么着也是大学老师了吧？” 姜寻音从后视镜中瞥她一眼, 没有说话。 吴佳旻朝郑雅雯使了使眼色，立即转移话题，“怪不得你不告诉我们回来的事儿, 看来这是根本不打算见我们啊。” 郑雅雯也瘪嘴, 委屈巴巴附和, “就是，走的时候也是，回的时候又是，我看你就是没把我俩放在眼里！” “是吗，”面对两个女人的指责，姜寻音面不改色，“既然这样，我带的两个birkin就只能自己背了。” “我靠！！”吴佳旻惊呼一声，两眼放光，瞬间将刚刚自己的指责抛诸脑后，“姜寻音你发财了？早说嘛！我说你怎么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有钱人的气息呢！” 郑雅雯也画风一变，满脸堆着笑，声音也跟着谄媚起来，“哎呀birkin哪配得上我们寻音的气质啊，我来，让我来承受这些！” “行了，”姜寻音转动着方向盘，小车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又从兜里掏出张卡片来，“帮我把行李送到这里。” 两人正想贫几句，姜寻音又补道，“包在行李箱里，你们自己拿吧。” 成功让吴佳旻和郑雅雯都闭了嘴。 车辆渐渐驶入市区，姜寻音无法再为所欲为，车速也渐渐慢了下来。 吴佳旻打量着姜寻音，“要是我俩不来，你一个人打算拿着这么多行李去工作？你还没说呢，到底什么工作啊？” “嗞——” 姜寻音打转方向盘，将车稳稳停在了市中心最具规模金融圈边上。 她从包里掏出新公寓的钥匙，随手甩到吴佳旻怀中，“学什么干什么。” 说罢，姜寻音很快下车，头也不回地扬长离去。 吴佳旻和郑雅雯怔忪地看着姜寻音快速走进一幢高楼，两人双眸都有不同程度的震惊。 “卧槽……”郑雅雯呐呐道，“她出国学的什么来着？” 吴佳旻看着那幢建筑物上闪着光的“pasion”，轻声开口，“摄影……” 学了四年摄影，一回来就进了世界最大的时尚杂志工作。 如果忽略姜寻乐和四年前学校的事儿，姜寻音的人生似乎一向一帆风顺。 但凡是她想做的东西，她最后都能做到。 * 姜寻音走进pasion的大厅，前台小姐很快在今日的访问名单中找出了她，将她带进了会客厅。 不久后，姜寻音终于见到了自己的老板，王莉莉。 王莉莉很开心地给了姜寻音一个拥抱，“可算是把你给盼来了，怎么样，回国感觉如何？” 姜寻音耸耸肩，笑着和王莉莉寒暄几句。 两人是在英国时装周上认识的，彼时姜寻音刚刚拜入了steven名下，steven虽不看重她，但凡是重要场合也还是会带她一起。 藉由steven的介绍，姜寻音认识了很多时尚圈的人，王莉莉就是其中一个。 pasion是全世界最大的时尚杂志，王莉莉作为中国分部总监，名字自然也是耳熟能详的。 尽管在服装秀上两人互换了名片，但姜寻音却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回国前一周，会突然接到王莉莉的电话，邀请她去pasion当特约摄影师。 姜寻音几乎立刻便接受了这个offer。 就算不用问，她也能猜到这是steven给自己推荐的一条路。 她崇拜了steven整整八年，于是四年前她什么也没想，辞职后直接跑去英国，哪怕是见到steven一面也是好的。 到了英国之后，她才发现，见steven一面比她想象中要难得多。 于是她干脆留在了英国，用了将近半年时间参加考试，申请学校，最后成功拿到了英国皇家艺术学院的offer。 也终于名正言顺地见到了客座教授steven。 姜寻音虽然没什么基础，但因为长期研究steven的作品，她的构图和色彩都和steven如出一辙，很快就引起了steven的注意。 steven对这个中国小女生一开始并没有什么好感，所有带有模仿痕迹的东西在他看来都没有任何价值，他也只以为这个女生是在迎合自己。 直到有一次几个同学谈话时对他多有怨气，姜寻音居然直接将那几个男生揍了一顿，steven这才知道，姜寻音是真的喜欢他的作品。 可能是当时一个瘦弱的东方女孩将几个人高马大的壮汉放倒的画面太过深刻，很长一段时间里，steven虽然将姜寻音收入麾下，却也刻意保持着距离。 他就是害怕两人一言不合，姜寻音就直接将他也放倒了。 人家小男生能扛，他这老胳膊老腿可扛不住。 后来姜寻音在steven的指导下形成了自己的风格，两人也渐渐熟了，姜寻音自然也知道了当时steven的心理活动，整整嘲笑了steven一整个学期。 “那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估计你明天就要干活儿了。”王莉莉给姜寻音递上一份合同。 姜寻音挑眉，看也不看合同一眼便签了名，“我以为今天就有活儿干了。” 王莉莉“噗”地笑出声来，正准备调侃两句姜寻音，手机突然传来一阵震动。 第29节 她对姜寻音打了个稍等的手势，走出去接电话。 姜寻音倒也自在，起身便开始打量一旁放着往期杂志的书架。 pasion虽然是时尚杂志，但能上国内版pasion封面的大多还是明星，除此之外还有一小部分名模。 当然，能上pasion封面的明星，自然都是在国内知名度和作品都很成熟的人。 姜寻音看着封面上连她都能叫出名字的几张脸，微微扯唇。 明星找镜头的能力往往太强，如果不是steven让她务必过来试试，她肯定不会接受这份工作。 相对于拍摄经验成熟的明星来说，姜寻音更喜欢拍素人。 他们对镜头的灵敏度不高，但往往能拍出真实的效果。 视线往下，在看到某个熟悉的脸庞后，姜寻音顿住了目光。 那是一张她再熟悉不过的脸，浓眉大眼，鼻梁高挺，薄唇皓齿，一颦一目中都带着让人心醉的距离感。 鬼使神差下，姜寻音拿起这本杂志。 杂志上pasion的大标题下，“季循”二字非常显眼，牢牢抓住了她的眼球。 封面上，季循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衬衫，翘腿坐在沙发上，怀中还抱着个吉他。 和她印象中的季循相差无几。 姜寻音笑了笑，翻开季循接受采访的那一面。 一整面的q&a，记者每次的问题都有两三行，季循每次的回答都是几个字。 姜寻音唇角的笑容逐渐加深。 还是原来的配方。 目光轻轻扫过，她看到最后一段有些不同的q&a。 q：你的新专辑叫“她”，方便透露这个她是谁吗？是前女友？或者现女友？ 季循：不方便，都不是。 q：你一整张专辑都和她有关，请问她是你的灵感来源吗？ 季循：不是。 q：她和你是什么关系呢？ 季循：没有关系。 一段非常不配合的采访。 姜寻音指尖向下敲了敲杂志上季循的脸。 连这种简直能称得上是事故的采访都被刊登出来了，原来他已经红到这种程度了啊…… “恭喜你猜对了，”王莉莉推门进来，脸上满是无奈，“你今天就有活儿了。” 姜寻音微微挑眉。 王莉莉一哂，“虽然很不想第一天回国就压榨你，但是摄影棚那边出状况了，现在只有你一个摄影师是空闲的，只能由你顶上了。” 姜寻音点点头，随手将手中的杂志放到一边，“那我回家拿一下设备再过去，摄影棚在哪？” “来不及了，现场有设备，”王莉莉看了眼手表，“季循下午三点还有别的通告，你现在立即出发。” 和刚刚朋友间的对话不同，转换为工作状态，王莉莉终于展现出她“铁血女王”的一面，说一不二。 听到季循二字，姜寻音猛地愣住，迟迟没有动作。 王莉莉只以为她是对突如其来的工作不满，正欲开口安抚两句，便又听到姜寻音问，“之前的摄影师出什么状况了？” 王莉莉踟蹰片刻，轻声道，“季循不肯让她拍。” 姜寻音皱眉。 “你也知道现在季循有多火，”王莉莉叹了口气，“被安排过去的女摄影师是季循的狂热粉，她之前不知道是拍季循，今天一去现场看到季循，整个拍摄过程恨不得贴在季循身上，像他妈疯了一样。” 姜寻音想象到画面，不知为何有些想笑，“然后季循就让换摄影师了？” 王莉莉点头，“反正你合同也签了，工资不会给你少算的，季循是我们最难合作的明星之一了，搞定他，我给你双倍奖金！” 姜寻音耸耸肩，“我有拒绝的权力吗？” 王莉莉笑容得体，“没有。” 姜寻音还想说什么，王莉莉却没打算给她开口的机会，直接往姜寻音怀里塞了张写着地址的卡片和临时工作证，便直接扬长而去。 * 姜寻音赶到摄影棚时已经是一点半左右，王莉莉给她安排的助理很快迎了上来。 “姜老师您好，我是安迪，”女孩一张圆脸看起来十分可爱，礼貌向姜寻音问好后便直接带着她往里走，“季循三点还有一个通告，我们必须要在两点半之前结束拍摄，他才有时间赶去活动现场，也就是说我们只剩一个小时。” 姜寻音随意点了点头，这些她都知道。 给明星拍照她只需要半小时就能搞定，时间自然不是问题；她的问题是…… 季循看到她的反应。 当年她离开学校后直接删了所有学校里所有人的微信，手机也因为出国的缘故直接注销了。 但自那以后她并没有再收到过季循的验证消息。 姜寻音亦步亦趋跟在安迪身后，刚进入摄影棚，就吸引了所有工作人员的目光。 姜寻音本就是个美人，再加上是赶来救场的摄影师，几乎所有工作人员都对她升起些好感。 安迪简单为大家介绍两句，便将姜寻音往机器面前带。 眼看摄影师来了，季循的助理也立即飞快跑去休息室叫他。 姜寻音没有太在意他人不断投射到她身上的目光，只是静静站在机器前调试。 自从开始接触摄影后，姜寻音就没用过别人的机器。 所幸这款摄影机和她是同一个牌子，只是型号细微不同。 姜寻音调试片刻，不远处的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阵骚动。 她抬眼望去，周围密密麻麻的工作人员已经为刚刚从休息室中走出来的季循让出一条道路。 季循看起来似乎有些疲惫，他微微低着头，穿着一身服帖的黑色西装，迈着一双颀长的双腿，大步朝她走来。 他和四年前没怎么变，但气质上却成熟了许多，这一套成功人士标配的西装在他身上也不显突兀，仿佛是为他量身打造。 但姜寻音一眼便能看出这套西装的来历。 显然是季循撑起了这件衣服，而不是衣服称他。 姜寻音轻轻笑出声来。 周围人群中不断有人在窃窃私语，不算安静，但这声笑声却还是清晰地滑入季循耳中。 季循突然停住脚步。 原本还混沌的双眸突然清明起来。 他缓缓抬起眼，笔直朝姜寻音的方向望去。 四目相对，姜寻音一愣，罕见地有些不知所措。 照理说他们的关系和他们的性格，都不是能主动打招呼的关系；但现在两个人身上有工作的交集，不打招呼似乎也有些奇怪。 想着，姜寻音扯了扯唇，向季循招了招手。 正欲出声，季循脚步突然动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季循和姜寻音身上。 “这两个人……是认识吗？” “我靠，你看季循这个眼神，不会是对新来的摄影师一见钟情了吧？” “不过这个新来的摄影师也挺漂亮啊。” 姜寻音愣愣看着季循一步步朝她靠近，像是怕泄露自己的情绪一般，甚至下意识放轻了呼吸。 下一秒，季循挪开目光，目不斜视地越过姜寻音，往洗手间走。 季循走过时还微微擦过了姜寻音的肩，他一个字都没说，仿佛已经表达出了自己的态度。 烟瘾上来，姜寻音突然觉得喉咙有些痒。 季循的助理忙不迭跑过来道歉，“姜老师稍微等等，季循马上就回来了。” 姜寻音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也是，都过去这么久了，说不定季循都已经忘了她是谁了。 就像她有一段时间，也真的已经忘记了季循一样。 两分钟后，季循从洗手间里出来，姜寻音拿起摄影机，随时准备开始拍摄。 随后她便听到了季循助理火急火燎的喊叫声，“化妆师呢！化妆师在哪！快来给循哥补下妆！！循哥刚刚洗了把冷水脸，妆全掉了！！” ☆、第23章 023 当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终于忙完, 姜寻音再看到季循, 已经是一点左右。 离季循赶往下一个通告地点的时间仅剩半小时。 安迪不停地在姜寻音耳边絮絮叨叨，抱怨季循脾气大、关键时刻掉链子，姜寻音百无聊赖地听着, 始终不发一词。 安迪始终没有得到回应, 又见姜寻音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终于说不下去抬步走开。 一边走还一边嘟囔, “不就是个走后门进来的特约摄影师么, 我就不信你一点儿不在意季循。” 季循是谁啊，这一整年来大大小小的综艺节目，音乐榜单, 几乎都囊括了他的身影, 俨然已经成为了巨星预备。 安迪是王莉莉用了很多年的特助, 自然对察言观色这一套非常有心得。 她绝不会看错, 刚刚姜寻音看到季循时短暂流露出来的失神和怔愣，那可不是见到陌生人时该有的情绪。 第30节 “你哪只眼睛看出她在意我了？” 身后突然响起一道男声，安迪和姜寻音同时望过去。 已经补好妆的季循看也不看姜寻音一眼, 只垂眸睥睨着安迪，光是眼神便已经足够有威慑力。 安迪舔唇, 意识到自己刚刚的抱怨很有可能已被季循听到，立即招手叫来几个服装助理，“季老师补好妆了, 你们赶紧把服装完善一下, 时间有限, 动作要快。” 每一个字都非常专业，但季循却并不买账。 他深深看安迪一眼，语气不耐，“我在问你话。” 安迪一愣。 她明显看出了季循脸上细微的警告之色。 安迪摸了摸脑袋，正欲说话，身侧的姜寻音突然开口。 “没时间了，过来拍照。” 语气中饱含的颐指气使让整个摄影棚都安静了一瞬。 空气似乎度静止了。 季循脾气不好，这是业内所有人都知道的“秘密”。 毕竟年少成名又红极一时，加上自身的才华，他的确有性格乖戾的资本。 当然也从未有人正面斥责过季循。 一个冉冉升起的新星，没有人会想在这个时候去触霉头。 就算是私下说季循哪里做得不好，大部分人的语气都是温和的。 对于一个22岁才华横溢的帅小伙，人们的接纳能力似乎不断地提升着。 像今天姜寻音这样一句饱含命令口吻的话，别说现场的工作人员了，就是季循的助理小钟都没有听过…… 有人敢这么跟季循说话。 所有人屏息以待，双眸一瞬不眨地盯着季循，仿佛都在默默等待季循说来就来的暴脾气。 这个新来的摄影师想用欲擒故纵这一招吸引季循的注意力，段位未免也太低了。 万一季循因为新来的摄影师大发雷霆，最后导致摄影失败真的开了天窗，一个都跑不了。 在所有人紧张的心跳声中，季循终于缓缓移开步伐，几步便来到姜寻音面前。 没有预想中的天翻地覆，季循甚至没有开口嘲讽，一言不发地便来到了指定位置坐下。 季循一双薄唇抿成条线，只静静坐在沙发上，一双漆黑的眸子紧盯着姜寻音不放。 半晌，他轻声开口，“开始吧。” 竟是一副听话就范的模样，乖巧地令人发指。 摄影棚内更安静了。 几个远处的工作人员互相传递着难以置信的神色，就连小钟和安迪都有些控制不住情绪。 这他妈是季循？！？！ 再抬起头，小钟和安迪看姜寻音的目光俨然已经像是在看偶像了。 几分钟后，姜寻音手中举着相机不停按着快门，嘴边露出一抹笑意。 季循的姿势几乎没怎么变过，一双黑眸与其说是在看镜头，倒不如说是在名正言顺地注视着她。 她自然察觉到季循穷追不舍的眼神，却只轻轻笑着，什么也没说。 季循冷笑，这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和以前的她还真是一模一样。 “咔嚓”一声，季循还没回过神，姜寻音便捕捉到了他这抹若有似无的冷笑，将照片定格。 年轻男人身着西装，懒散地躺倒在沙发上，眼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嘲讽，嘴边还带了丝冷笑—— 明晃晃一副py boy的架势。 安娜目光停留在这张照片上，眼神闪烁。 这比她想象中的水平要强太多了。 姜寻音最擅长的是人物摄影，她能清晰地从人物剪影中加入准确的人物情绪，也能完整地展现出在某一秒，镜头里人物的所有情绪。 在她的镜头下，季循像是被施了魔法似的，很轻易就能诱人停住目光。 显示器上不断变换着照片，姜寻音一刻不停地拍着，周围渐渐响起些抽气声。 明明是一样的情绪，一样的动作，上一个摄影师拍出来的却和姜寻音拍出来的效果却截然不同，连人物气质都发生了改变。 安迪站在显示器前，来来回回翻着机器里的照片，眸中闪烁更甚。 她现在算是明白，为什么王莉莉费尽心思也要找来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摄影师了。 姜寻音的技术和构图都很一般，但诡异的是她就是每一张照片都饱有浓烈的情感，让人挪不动眼。 还有一点是…… 姜寻音真的拍得挺快的。 一点过十五，姜寻音看了眼时间，随意对旁边的几个助手打出结束拍摄的手势，“结束了，辛苦。” 几个助理立马一拥而上，甚至连开口的机会都没给，架起季循就往更衣室里跑。 直到被推进更衣室，季循没有回头，姜寻音也只垂眸盯着照片，没有抬头。 这像是一个无声的拉锯战，没有人打算先行认输，却又都在等待对方的让步。 安迪走近姜寻音两步，小心翼翼地发问，“姜老师，您是不是认识季循啊？” 姜寻音挑眉，将目光从摄影机频幕上移开，“不认识。” 语气神态自然得好像是真的一样。 如果不是看到姜寻音微微扬起的眉毛，安迪可能真的会相信。 “我从来没见过季循这么配合，”安迪心里做出判断后，状似不经意地开口，“每次只要是和季循合作，莉莉姐都会至少安排两个以上的摄影师，以防被季循给换掉。” 姜寻音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不评价，也不催促她继续说，却也没有开口打断他。 “季循脾气差嘛，特别是拍照的时候。我总觉得他整个人有点矛盾，明明极度讨厌被拍，极度讨厌暴露在公众的眼皮子底下，每次又非要接一堆让自己吃不消的工作，像自虐似的。”安迪撇嘴，自顾自说着，“不过……像今天这样的配合程度，我还是第一次见。” 姜寻音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一把将手里的摄影机塞进安迪手里，甚至还煞有介事地打了个哈欠，“我先走了，你们随便找个人修照片吧。” 连多一句的机会都没有留给安迪，说罢便扬长而去。 安迪愣愣地看了一眼姜寻音的背影，突然又有些拿不准主意了。 从始至终，姜寻音没有对季循体现出一丝兴趣；而季循虽然整个拍摄过程视线都没离开过姜寻音，但严格意义上来讲，拍摄期间一结束，季循是最快抽身离去的。。 想着，安迪摇了摇头，暗道自己多心。 一个是刚从国外回来的女摄影师，一个是冉冉升起的超级巨星…… 安迪轻笑一声。 她最近到底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 姜寻音到家时，吴佳旻和郑雅雯已经走了。 她拖着疲惫的身体走进浴室。 坐了十几个小时飞机后马不停蹄赶到公司，签完合同又立即被安排了工作，甚至还见到了许久未见的季循。 姜寻音打开淋浴，水流声响起的一瞬间，姜寻音脑中立马闪过了季循的脸。 甚至连她自己都解释不清楚，这一刻她为什么会想起季循。 飞快冲了个澡，姜寻音裹着浴巾走到客厅，随手打开了电脑。 鬼使神差下，她打开浏览器，输入了季循的名字。 页面很快弹出季循的个人资料，姜寻音瞥了眼季循的心不在焉拍的照片，莫名有些想笑。 突然想起今天在办公室里看到的那份杂志，她眨眨眼，随手点开了一首新专辑里面的歌。 歌名是“惘”。 悠扬的前奏过去，季循轻柔的声音缓缓响起。 和她过去听到的每一次一样，男孩唱歌时尾音轻轻上翘，嗓音依旧清澈，却又带了丝不易察觉的沧桑感。 这首歌旋律并不复杂，却意外地有些好听。 至少姜寻音非常喜欢这首歌。 紧接着，姜寻音视线往下，看到了这首歌的最后两句歌词—— 【你出现在巷口，又消失于咽喉】 【我逃离了迷惘，也成为了海洋】 这个阅读理解并不难，姜寻音缓缓笑出声来，不自觉从包里掏出根烟。 正欲点上，桌上的手机震动一声，她收到了一条微信。 姜寻音将烟点上，深吸口气，这才不慌不忙地打开了手机。 手机上是吴佳旻发来的微博分享链接。 思考一瞬，姜寻音眯着眼点了进去。 周身渐渐氲起些雾气，姜寻音吐出口烟，终于看到了链接的标题—— 【季循专辑女主到底是谁？如今终于真相大白。】 洋洋洒洒几千字，一个有用的信息都没有，最后只提到那个女人是他母亲。 姜寻音嗤笑出声，现在的通稿来来去去就这么几个版式，还他妈乐此不疲。 下一秒，她嘴角的笑容猛地僵住。 热评第一上，季循的名字非常刺眼，带着红色的大v标识，只留了短短一行字—— 【不是我妈。】 第31节 文字下带了一张模糊的照片。 照片上女人一身吊带坐在地上抽着烟，季循在一旁静静站着，画面显得异常和谐。 这张照片虽已看不清女主角的模样，季循的样子却是一清二楚的。 甚至能明显看到季循当年青涩的发型和那张一向懒散的脸，只属于十几岁的年龄，绝不可能和他母亲扯上关系。 微博上这张照片已经被转发了十几万次，几乎所有人都在询问这个人的身份。 姜寻音淡淡点出链接，手机上跳转出吴佳旻的微信框，她静静打字，“能看出来是我？” “废话……” 姜寻音看着吴佳旻头上显示的“对方正在输入”，不知为何突然有些烦闷。 索性将对话框删除后，微信退回主界面时，通讯录上已经多出了一个红色的1来。 姜寻音皱眉点进去。 下一秒，她看到季循一分钟前发出的好友申请。 原本紧皱的眉心突然松了一寸。 她点下了拒绝。 ☆、第24章 024 翌日一早, 姜寻音还躺在床上，王莉莉的电话便打了过来。 姜寻音闭着眼, 一只手伸到床头柜上, 抓起手机便接通了电话，“嗯。” 打招呼的方式也和别人格格不入。 “哟，还睡着呢？”电话那头的王莉莉轻笑一声, “友情提示, 还有十分钟你就要迟到了。” 姜寻音敷衍地“嗯”了一声，“特约不用坐班吧。” 王莉莉顿了顿, “从原则上来讲, 是的。但是……” 姜寻音挂断了电话, 没有给王莉莉讲“但是”的机会。 王莉莉却没有放弃，立即又给姜寻音打了个电话。 手机响了大概十几次, 屏幕亮亮暗暗不知道多久, 来电人也不知道换了多少个。 姜寻音挣扎着伸出手，挂断、关机。 世界清静了。 下一秒, 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伴着吴佳旻撕心裂肺的吼叫声，“姜寻音！快起来！出大事了！！” 姜寻音将头埋在枕头里，闷声骂了句“操”。 “姜寻音你他妈给我起来！你爸都找到我这儿来了！！”门外的吴佳旻再一次摁灭手机，另一只手握拳捶门，“你赶紧起来……” 话音未落，大门被里面的姜寻音猛地拉开, 吴佳旻手上的力也消弭在空气中, 摆出了一条漂亮的抛物线。 姜寻音满脸不耐, 一双细眉紧紧拧着，眼神阴沉地看着门口的不速之客。 吴佳旻猛地打了个寒颤，像是为了证明自己刚刚所言非虚，她立马将手机举到姜寻音面前，“你看，这是你爸电话吧？” 一边说着，她兀自越过姜寻音，来到沙发边坐下，“我他妈真的服了你了，一大早上的关什么机啊？” 姜寻音将额前散落的几缕发丝往后拨了拨，翘腿坐到沙发上，给自己点了根烟，“太吵了，我爸找你干嘛？” “问我你是不是回国了，”吴佳旻没好气地看她一眼，“你这人还真有意思，你爸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走什么时候回就算了，但我刚刚听他那意思，你连去哪都没跟他说？那你他妈哪来的钱出国留学？” 姜寻音随手弹了弹烟灰，半耷拉着眼皮，“半工半读。” 吴佳旻一愣，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半工半读能给我和雅雯带birkin？你在哪打的工，也给我介绍介绍。” “你不行。”姜寻音嗤笑一声，深吸了口烟。 吴佳旻眨眨眼，“你瞧不起谁？我怎么就不行了？你今天不说出个一二三四来，别想让我走！” 姜寻音将烟摁灭，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幽幽出声，“带旅行团，当服务员，路边给人拍照，每天看人脸色，你行吗？” 她的声音很轻，听上去毫无波澜起伏，吴佳旻的眼睛却越睁越大，难以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你开玩笑呢吧？姜寻音每天看人脸色生活？你觉得像话吗？” 姜寻音扯了扯唇，兀自喝了口水。 刚去英国那会儿她确实过得很难。 姜启明安排的工作让她辞了，她手头上所有的存款都拿去办了签证，买了去英国的单程机票，连第一个月的房租都是她卖了所有首饰和名牌包换来的。 日子很难，姜寻音却觉得比之前的日子轻松得多。 不用理会学校的规章制度，不用敷衍姜启明和苏瑾，也不用给自己戴上伪善的面具。 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两年，直到她得到steven的认同，开始给她安排一些拍摄工作，生活才终于有了起色。 思绪回笼，姜寻音放下水杯，抬眼看向吴佳旻，“告诉姜启明我会给他回电话，让他别再找你了。” 吴佳旻点点头，手机又响起来。 低头一看，果然还是姜启明。 她接起电话打开扬声器，不等姜启明开口便道，“叔叔，寻音说她晚点会联系您的，要不您等等吧，您看我这不是也要上班么。” 姜启明沉默一瞬才缓缓出声，“她在你边上？” “嗨，哪儿能啊，”吴佳旻说谎不打草稿，张嘴就来，“我在公司呢，寻音刚刚用微信跟我说的。” 姜启明半晌没有说话，也不表达自己对吴佳旻的话相信与否。 吴佳旻抓了抓头发，正欲再说几句，姜寻音突然拿着水杯走了过来，“找我什么事？” 吴佳旻一惊，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满脸的无辜和委屈，仿佛在控诉姜寻音的过河拆桥。 那头的姜启明却好像并未将吴佳旻的谎言放在心上，立马开口，“姜寻音你还知道回来！怎么？你现在是当我这个爸不存在是吧！” 姜寻音皱眉，给吴佳旻使眼色，“没事挂了。” “不准挂！”姜启明怒吼一声，“你要是真当没我这个爸了，也得回家一趟跟我断绝关系！四年渺无音讯，我连知道你安全与否的权利都没有吗？就是寻乐也知道出门要和家人打声招呼！” 提及寻乐的名字，吴佳旻身子猛地僵住。 她抬头看向姜寻音，果不其然看到姜寻音脸色倏地黑下来。 “你还有脸跟我提寻乐？”姜寻音突然出声，沉静的声音和姜启明的怒吼截然相反，却自有一股威慑力，让姜启明没了声音。 姜寻音面无表情，“砰”地一声将水杯放下，“我不是寻乐，也不会像寻乐一样逆来顺受，别他妈在我面前装慈父，要不是你！寻乐也不会……” “嘟嘟……” 扬声器里传出忙音，姜启明挂断了电话。 姜寻音脸色苍白，额间还出了些微汗，整个人看起来像是马上就要倒下似的，弱不禁风。 吴佳旻担忧地看她一眼，“你……还好吗？” 姜寻音点点头，转身走向卧室。 茶几上，刚刚被姜寻音放下的水杯上出现一条裂缝。 随着裂缝的不断扩大，杯里的水也渐渐渗了出来。 像是一个巨大的洪流中流出的细小分支，流出来，就再也收不回去了。 吴佳旻敛了眼，抬手将水杯扔进垃圾桶，又随手抽了两张纸擦干桌面才缓缓离开。 * 录音棚内。 冯玉看着臭着一张脸的季循和周围一群瑟瑟发抖的工作人员，默默叹了口气。 半晌，冯玉朝周围的工作人员摆摆手，“先休息一下，待会儿再录。” 几个工作人员得了特赦，忙不迭跑出了录音室。 觉察到玻璃窗外的动静，季循沉着一张脸抬起头，便看到冯玉堆满笑容的圆脸。 他脸色不变，连耳机都懒得脱，“你怎么来了？” 冯玉笑着推开隔间的门，走进录音室内，“循哥心情不好？出什么事儿啦？” 两年的朝夕相处让冯玉彻底摸清了季循的性格，再面对他时也是游刃有余。 所有和季循打过交道的人都知道，冯玉这人看起来又怂又蠢，但唯独两件事，放眼整个娱乐圈可能都没几个人能比得过他—— 安抚季循和还价。 季循刚出道时也有人质疑过冯玉这个半路出家经纪人的能力，但事实证明，冯玉不仅给季循签了最好的唱片公司，还为他争取了分成比例最多的合同。 每次季循不肯配合的时候，只要联系到冯玉，就算成功了一半。 明明每次冯玉也仅仅只是安抚季循两句，却总能让季循就范。 只是其他人并不知道，除了工作合作关系，冯玉和季循，还是一起同窗过的高中同学。 季循的确心情不好，源自于昨晚被姜寻音拒绝的好友请求。 冯玉见季循并不答话，默默凑到他跟前，“循哥，这发新专的日子眼看着就要到了，你再这样拖下去，就又失去了一个登顶格莱美的机会啊！” 语气惋惜，措辞浮夸，听上去一点儿说服力都没有。 但如果是平常的季循，此时一定会乖乖开始工作。 但那只是平常，不是今天。 “还发个屁。”季循冷笑。 人找到了，也回来了，就是人家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还发个屁的专辑。 冯玉意识到情况不对，转了转眼珠，“怎么回事？你……找到她了？” “找个屁。”季循掏出手机，再次点开微信。 第32节 人家过得不知道多好，用得着他找吗。 微信界面上，新的好友0，对话框0，朋友圈0。 季循随手将手机甩到旁边的桌子上，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眼神却总会无意识地落在手机上。 一来一去，冯玉便明白了，“她没给你发信息？” 季循脸色更沉，冯玉只以为自己猜对了，顺着又道，“人家也要上班也有自己的事儿，你总不能要求人家24小时秒回消息吧？” “而且就算人找到了，你这歌录完，她听了得多感动啊！”冯玉滔滔不绝说着，和高中时见到季循便退避三舍的样子像变了个人，“再说了，等你录完歌了，她肯定就回你消息了。” 季循僵着一张脸，缓声开口，“她没通过我的好友请求。” 一秒后，冯玉毫不犹豫地笑出声来，声音之大，甚至能晃动整座录音棚。 笑了一会儿，冯玉擦了擦眼泪，再次试图安慰，“你俩这么久没联系，她能知道这是你微信吗？” 季循一愣。 好像还真是。 他之前的微信名字和头像都改过了，姜寻音肯定是没看出来。 这么想着，他快步走到桌边又拿起手机。 将自己的微信名改成了工整简洁的“季循”二字，头像也换成了昨天接受采访时小西装打扮的路透图。 做完这一切，季循微微弯唇，给姜寻音再次发送好友申请。 冯玉见季循情绪有所回落，立马见缝插针，“那我们现在能录了吧？” 季循点头，嘴角上扬，正欲开口，余光却突然瞥见自己通讯录多了一个红色的1。 点开一看，季循的笑容僵在嘴边—— 【寻拒绝了您的好友申请。】 ☆、第25章 025 鉴于开机后收到的几十条微信消息，姜寻音这天还是去了趟公司。 到公司的时候, 王莉莉正在办公室里训人。 姜寻音眼看形势不对, 立马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掏出包里的u盘。 想起季循昨天的样子，她指尖微顿一瞬，很快将u盘插到电脑上。 打开文件夹, 数百张季循的照片出现在电脑屏幕上。 几乎每一张照片里, 季循的表情都如出一辙。 昨天姜寻音能清晰地觉察到季循情绪的波动, 但至少在面上，他没有透露出一丝波澜。 她轻轻一哂。 四年过去了，也还是老样子啊。 她甚至能想到自己连续拒绝两次好友申请时季循的表情。 嘴角上扬的弧度渐渐加大，她摇了摇头, 握住鼠标开始修图。 四年过去，对姜寻音而言，那短短几个月的执教生涯早已被她忘得差不多了。 但唯一忘不掉，还会偶尔想起的, 就只有季循而已。 在英国看到街头艺人抱着吉他唱歌时, 她总会想起在酒吧台上, 那个浑身闪着光的少年。 转台时看到电视里的体育竞技项目，她也会无意识想起那个纵身一跃，便闪耀了整个秋天的少年。 甚至每次在路边看到身着白色衬衣的东方面孔，她都以为自己恍惚看到了季循。 短短三四个月, 季循却好像深深印刻在她的脑海中。 后来她渐渐忙了起来, 很长一段时间脑海中没有出现过季循的身影, 结果…… 她在英国的地铁站里看到了季循的广告牌。 自那以后，不论有意无意，季循这张脸就再没消停过，开始肆意在她脑海中乱蹿。而这种感觉，当昨天见过季循之后更甚。 姜寻音非常讨厌这种不受控的感觉。 这也是她连续拒绝两次季循好友请求的重要原因之一。 她不想再和季循扯上任何关系。 “舍得来了？” 王莉莉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出，迫使姜寻音收回思绪。 姜寻音瞥过一眼王莉莉，手上动作不停，正在调整着其中一张照片的光影。 王莉莉自然没有错过姜寻音手上熟练的动作，啧啧称奇，“季循本身的硬件设备就已经很高了，在你的镜头里居然还能更上一层楼，厉害啊寻音，不愧是steven的得意门生。” “行了，”姜寻音扯了扯唇，“有事儿说事儿。” 按理说特约摄影师是不用每天来公司的，但王莉莉今天一早到现在的状态，分明是找她有事，又不好在电话里说。 如果不是王莉莉和steven的关系，姜寻音今天说什么也不会来。 假面具一旦脱下来，她就再也不打算戴回去了。 也就是她这个脾气性情，使她得到了steven的青睐。 传统又浪漫的老英国人认为，只有有趣的灵魂才能拍出有趣的照片。 很明显，他爱极了姜寻音这副不羁的模样。 才会给她安排工作，甚至为了让她更快适应，为她联系了王莉莉。 王莉莉笑眯眯地看着姜寻音，突然伸出手，转动姜寻音的椅背让她面朝自己，“我给你安排了个活儿。” “什么活儿？”姜寻音抬眼看她。 “季循刚刚答应了给pasion一整季的内封专栏，不过前提是……”王莉莉俏皮地眨眨眼，“摄影师只能是你。” 姜寻音笑了一声，放下本来翘起的脚，轻轻一蹬，她转回电脑前，“我拒绝。” 王莉莉立马将她再转过来，一脸惊异，“你拒绝给季循拍内封？！你知不知道给季循拍一个月的内封代表什么？” “不知道，”姜寻音摇头，“我也不想知道。” 王莉莉忍无可忍，在周围一众同事的注目礼下，拉起姜寻音就往自己的办公室走。 姜寻音任她拉了一段，看出王莉莉意图后甩开胳膊，反客为主先她一步走进办公室，看上去竟比王莉莉更像这间办公室的主人。 王莉莉只愣了一秒，随即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来，甩到姜寻音面前，“我也不问你为什么拒绝了，反正你也没法真的拒绝。你看看合同，合同上写明一年内至少要接两个公司安排的固定项目，季循这个就是其中一个了。” 态度沉稳，语气冷静，和刚刚在办公室外的粗线条完全不同。 姜寻音挑眉，“固定项目，最少也是半年……” “那就半年。”王莉莉斩钉截铁，“这个活儿你必须得干，相信我，这是你在圈内晋升的好机会，给流量明星拍照，你的照片宣传度一开始就比别人要高很多，更不用说还是现在风头一时无两的季循。” 姜寻音看王莉莉态度坚决，也知道再无斡旋可能。 看了看合同上的天价违约金，姜寻音最终还是点下了头。 王莉莉松了口气，掏出手机扒拉两下，“我把季循的微信推给你，后面半年时间你们每个月都要见面，最好还是加一下联系方式。” “叮咚”一声—— 姜寻音看着手机屏幕上季循的微信名片，头像和名字都和自己早上拒绝之人一模一样，她无声挑了挑眉。 兜了这么大个圈子，不会就是为了加她微信吧？ * 手机屏幕上，通讯录处出现一个红色数字一的提示。 季循点进去，不出意料看到姜寻音的好友申请，嘴角立马扬了起来。 一旁的冯玉立马凑上前，满脸激动之色，“怎么样，成功了？” 季循颔首，“给你加工资。” 冯玉笑了两声，看到季循手机里新出现的头像，却总觉得在哪见过。 末了，他终是没忍住，“这个头像，怎么看起来有点眼熟啊？不会是我认识的人吧？” 冯玉从头到尾都只知道季循心中有一个爱而不得的白月光；四年前白月光不告而别，远走高飞到国外，季循因为这件事抑郁症复发，家里人直接给他办了退学。 再然后，高考失利没考好的冯玉被调剂到一个普通的二类学校，突然出现的季循给冯玉抛出橄榄枝，让他来做自己的经纪人。 冯玉对季循的出现百思不得其解，却还是很快应承下来。 他亲眼看着季循狂揽十几个代言，被人嘲讽谩骂，终于忍不住去问季循为什么这么着急。 那晚，季循对他说的话，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我怕她忘了我，提醒提醒她。”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分明情绪万千。 于是自那以后，但凡季循消极怠工，冯玉总能借着白月光，将季循拖入正轨。 但这个“白月光”…… 冯玉看着季循手机里的头像，默默撇头看向季循。 他一定见过这个头像。 “嗯，你认识，”季循立马点头，笑容也落在空气中，“这是姜寻音。” 冯玉愣在原地，半晌没反映过来，“姜、姜老师？” 四年前的回忆接踵而至，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眉眼温柔，嘴角带笑的白裙女老师来—— 正是印象中姜寻音的模样。 他可以理解自己为什么会觉得头像眼熟，也可以理解姜寻音四年不换头像，但他无法理解，季循的“白月光”居然是姜寻音这件事。 看着季循脸上志得意满的笑容，冯玉不自觉想起凑近他两步，“对不起，我必须向你道歉。” 第33节 “道什么歉？”季循心情正好，看起来并不太在意冯玉这会儿的说辞，他点开姜寻音的朋友圈，随口问道。 冯玉吞了吞口水，“我之前不知道那个人会是姜老师，但既然现在我知道了，我必须向你坦白。” 季循挑眉看他一眼，一边听着，一边不甚在意地刷起姜寻音的朋友圈。 “之前我说的什么金诚所至金石为开，什么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你都忘了吧，对姜老师不管用的。” “还有我说她看到你一定会后悔当年离开你，她一定也很想你，也都是胡扯，姜老师不是这种人。” “当然了，她回来之后会和你在一起什么的就更扯蛋了，循哥这么聪明不会相信的。” 冯玉每说一句，季循的脸就愈黑一分。 冯玉却好像什么都没有察觉似的，口若悬河不说，还立马拿着手机凑到季循跟前，“我也好久没见姜老师了，你快把她的微信也推给我，我也加下她好友。” 季循嗤笑，“别折腾了，她不会加你的。” 姜寻音连他都拒绝，更不用提冯玉了，这点信心季循还是有的。 嘴上这么说，季循手上却还是将姜寻音的名片推给了冯玉。 冯玉立马点进去申请好友。 一秒、两秒、三秒…… 手机上的微信界面没有出现任何变化， 季循勾唇。 他就知道会是这样。 冯玉耷拉了脑袋，“姜老师不记得我了吗？为什么理都不理我？” 和季循频频受挫不同，冯玉养尊处优很长一段时间，成为季循经纪人后也一路顺风顺水，已经很久没有吃到像这样的闭门羹了。 季循经历过被拒绝，感同身受的耸了耸肩膀，正欲开口安慰两句，冯玉突然抓起手机，蹦蹦跳跳来到季循身前，“你看！姜老师通过我了！我就说嘛！！她不会忘记我的！” 季循一愣，随后一把抓过冯玉的手机。 果然，姜寻音的头像已经出现在了冯玉的对话框中。 “寻欢作乐”四个字显得格外刺眼。 季循冷笑一声，将手机扔回冯玉怀中，“很开心是吧？” 冯玉猛点头，“嗯嗯！当然开心！姜老师居然还记得我！” “既然这么开心，”季循脸色不变，“晚上记得把市场调查表交给我。” 冯玉僵在原地，他又做错了什么？ ☆、第26章 026 事实上, 姜寻音并不知道冯玉是季循的经纪人。 同意冯玉的好友申请也只是…… 手滑点错。 看着冯玉给自己发来的卖萌表情包, 姜寻音皱眉，点开他的信息界面, 准备拉黑。 和现在动不动就喜欢设置朋友圈三天可见的小年轻不同, 冯玉朋友圈里的几张照片耿直地显示在名片上。 其中第一张, 就是季循。 鬼使神差之下, 姜寻音点进了大图。 照片上的季循正戴着耳机, 看周围环境应该是在录音棚内，看画质应该是自己拍的。 图片上的配了简单的“录新专”三字。 姜寻音有些愣神。 印象中那个在季循陈琒面前瑟缩如鸡的小胖子，现在居然和季循关系匪浅。 暗道一句世事无常，姜寻音继续往下翻了几条。 冯玉的朋友圈绝大部分都和季循有关，如果不是知道冯玉和季循同窗过, 姜寻音甚至会以为冯玉是季循的狂热粉丝。 最后她也在朋友圈里找到了答案—— 原来冯玉成了季循的经纪人。 她轻笑一声，关了屏幕继续修图。 放下手机没两秒，手机在桌面上剧烈震动起来。 姜寻音瞥了眼陌生号码的来电，缓缓拿起手机。 “姜老师！我是冯玉！”电话接通的第一秒，小胖子洪亮的声音从扬声器中传出，还隐约带了一丝激昂，“我来找您聊聊给季循拍内封的事儿！” “嗯，说吧。”姜寻音一手握着手机，另一手动作不停, 还在p图, 语气和表情中尽是敷衍。 冯玉却完全没当回事儿, 依旧兴高采烈, “是这样，pasion不是半月刊吗，季循希望能每半个月拍一次平面照，姜老师方便吗？” “不方便。”姜寻音挑眉，连带着说话时都懒洋洋的，却自有一股让人信服的力量，“pasion从不会让同一张脸在一个月内出现两次。” “没事没事，”冯玉立马改口，“不瞒您说，我也是觉得半个月一次太多了，季循的通告满满当当的，根本挤不进去。” 话音刚落，电话那头传来一声闷响，随后是冯玉吃痛的声音。 姜寻音抬起眼，幽幽看着电脑屏幕上那张足以让万千少女尖叫的脸庞，眼底不知何时已染上了丝笑意。 被季循警告过后，冯玉明显老实了不少，除了一些工作上需要敲定的细节外，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 直到挂断电话，冯玉才歪着脑袋，朝身旁脸色并不太好的季循看去，“我怎么觉得姜老师好像对我的出现一点儿也不意外？” 季循冷嗤一声，眼神里透出嘲讽。 她当然不意外了，因为她压根就没在意过。 他看了眼冯玉刚刚修改过的时间表，随意在上面划掉几个，“以后不用给我接代言和综艺的通告了。” 想见的人已经回来了，时间很宝贵，他也不用再做这些无用功了。 * 下班后，姜寻音驾着车来到许久未来的烧烤摊。 老林和盼姨还是和往常一样，一个在店外串着串儿，一个在店里招待着客人。 姜寻音脸上不自觉绽出一丝笑容，快步走近店外。 门口串签的老阿姨第一时间发现了她，猛地放下手里的东西起身，用眼神里透着惊喜，“小寻回来啦？” 姜寻音点点头，笑着给女人递了个盒子，“礼物。” “我呢我呢！我没有礼物吗？”那头的老林听到动静转头，看到来人是姜寻音后立马跑了出来。 四年过去，老林发间似乎又多了一丝花白，精神却依旧灼灼。 随着老林胖乎乎的身子一左一右的晃动，透过玻璃窗，姜寻音也终于看清了店内正襟危坐着的男人。 在白炽灯的照射下，男人皮肤显得格外白皙，却丝毫没有瘦弱的苍白感。 还是印象中熟悉的清淡眉眼，却在看清姜寻音的那一瞬挑起了眉峰。 周围喧嚣的环境和生活的烟火气丝毫没有沾染到他身上，明明坐在店内显得格格不入，却又有一种异常和谐之感。 四年的时间仿佛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只是稍稍抹去了些少年感，整个人显得更加凌厉，也更加沉稳。 季循对姜寻音出现在这儿似乎并不感到奇怪，短暂的失神后，季循率先瞥开了目光，自顾自撸起串儿来。 姜寻音倒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季循。 她面色不变，将手里另一个礼盒递给老林，这才朝季循的方向扬了扬下巴，“他怎么在这儿？” 老林接过礼盒，回头看了眼季循，胖乎乎的脸上笑出了几道褶子，“你说小季呐？你走了之后他就经常过来，一开始我还以为是来找你的呢，谁知道告诉他你出国之后他反倒来得更勤了。” 季循每次来都会点很多东西，他自己吃不了多少，但每次都会打包带走，说是给别人吃。 久而久之，老林和季循也就熟了，能说的不能说的也都告诉了季循，其中就包括姜寻音出国的事儿。 姜寻音眯了眯眼，没有说话。 老林在围裙上抹了抹手，小心翼翼地拆开礼盒，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他抬起头压低了声音，“对了，你还不知道吧，小季现在是明星，来我这儿吃饭偶尔还会被人认出来呢！你别声张。” 姜寻音嗤笑一声，直接越过老林来到店内，笔直坐到季循对面。 季循眼皮都不抬一下，慢条斯理地吃着烤串儿。 接地气的烤串儿，竟硬生生被他吃出了大餐的感觉。 时间还早，店内客人不多，却已经有好几个人频频朝季循投来试探的目光。 似乎是认出了季循，却又觉得在这种地方碰到季循不太可能，迟迟没有行动。 此时见姜寻音走了过去，周围几桌人瞬间没了声响，竖起耳朵注意着这边的动静。 姜寻音将周围几人的动作尽收眼底，不动声色地掏出一根烟点燃，“你他妈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却是两人重逢以来，姜寻音真正意义上和季循说的第一句话。 季循抬眸，嘴边还残留着些油渍，衬得他的唇微微发亮。 姜寻音心下微动，索性瞥开眼，又深深吸了口烟。 余光瞥见季循不紧不慢地擦了擦唇，又过了半晌，才听到他的声音，“你知道我在干什么就行了。” 她弹烟灰的指尖一顿，烦闷感席卷而来。 她比季循多吃五年大米，当然知道季循在干什么。 四年前对她无意识的帮助，四年间对她的寻觅，还有四年后在她面前展现出的所有异常，都清晰地告诉着她—— 季循喜欢自己。 她无法否认，季循对她的吸引力甚至在四年前就已存在；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再见到他时，这样的吸引并未减少一分，甚有愈演愈烈之感。 四年前，不管是碍于两人老师和学生的身份或者年龄上的差距，就算感受到两人之间的这股引力，她也刻意和季循保持距离。 就是因为这样的失控感让她感到恐慌。 第34节 只是她没有想到，四年过去她的失控感一点儿没减少，甚至越来越强烈。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想着，姜寻音扯了扯唇，嘴角勾勒出一抹诱人的弧度，“我家还是你家？” 她起码得试试彻底失控的感觉，这个控才不算白失。 季循一愣，冷然的表情突然出现一丝裂缝。 周围的围观人群并不能听到两人的对话，又见突然出现的女人对男人不冷不热的态度，便理所当然地将男人打入“和季循长得真像”的标签。 除了姜寻音，没有人能看出此时季循内心的动荡。 见季循迟迟没有答复，姜寻音又吸了口烟，眉眼流转处更添一分蛊惑，“怎么？不敢啊？” 季循浑身僵直，看着眼前吞云吐雾的女人，突然有些说不出话来。 女人皮肤很白，双颊透着健康的红润，被她咬过的烟头都染上了一圈口红，一颦一笑仿佛都透着诱惑。 他指尖传来酥麻感，心底也微微发痒。 半晌，季循突然扯唇，喉间溢出一抹低沉的笑声，“操……” 这他妈到底是哪里来的妖精。 姜寻音灭了烟，兴致盎然地看着他，仿佛全然没听到季循的咒骂声似的，浅笑出声，“那就我家吧。” 说罢她不再看他，兀自起身便朝外走去。 经过老林夫妇时，她甚至还一脸平静地和两人挥手道别。 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下一秒，季循站起身，放了几张红票子到桌上，默默跟上了姜寻音的步伐。 “今天不打包啦？”老林见季循也要走，忙上前问他。 季循摇摇头，脚步不停。 他还要留着肚子吃“大餐”。 ☆、第27章 027 姜寻音开的还是那辆红色mini，连后视镜上的吊坠都仍悬在原处。 一坐上车, 季循甚至恍惚以为回到了四年前。 夜晚霓虹灯的照射下, 都市的冰冷感逐渐消融，漂浮在夜色中的旖旎感渐浓, 就像此时车厢内诡谜的气氛一般。 两人似乎都没有开口的意思，一个静静地开着车, 一个默默地看着窗外, 毫无波澜的表面之下，暗藏着的，却是两颗早已躁动不安的心。 姜寻音随手摁开音箱, 熟悉的旋律在车厢内弥漫开来。 “i was her， she was me……” 尘封四年之久的回忆翻涌而上, 季循唇角轻轻掀起, 冷硬的棱角突然柔和了些。 这样熟悉的感觉让他莫名松弛下来。 四年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 但姜寻音却好像从未变过。 依旧自私, 也依旧能轻易牵动他的情绪。 悠扬的男声回荡在车厢内, 姜寻音轻抬指尖，有节奏地敲打在方向盘上, 看起来和平时别无二致。 许是觉得有些闷，她将车窗调低了些。 一丝凉风溜缝儿吹进，姜寻音耳畔间散落的发丝被微微吹起, 其中几丝粘到涂过口红的唇上。 姜寻音甩了甩头, 试图将唇上的发丝甩掉, 却根本毫无作用。 下一刻，一只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掌伸出，怔忪间，姜寻音似乎嗅到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男人动作很轻，冰冷的掌心微微划过脸颊一侧，将这几缕作乱的头发拨开，竟引了她一阵颤栗。 姜寻音心脏骤停一拍，脸上却依旧滴水不漏，“谢了。” 一向冷清自持的声音中，似乎带了一丝不易觉察的难捱。 季循自然感受到女人此刻的不同寻常，轻笑一声，正要开口，却被姜寻音抢了先。 “老实呆着。”姜寻音斜他一眼，语义中带了丝胁迫。 季循脸上笑意更甚，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不论姜寻音将方向盘甩得多用力，都一直没有移开过眼。 十分钟后，飞速驶过的红色mini猛地一个急刹，准确地靠在了路边的停车位里。 几乎是熄灭引擎的一瞬间，车门打开，一男一女从车上快步走下。 身材窈窕的女人大跨步走在前面，后方身形颀长的男人不紧不慢地跟着，一起走进公寓的楼梯间。 两人身影渐渐消失时，“嘀——”地一声，mini的车灯一闪，上了锁。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姜寻音看着电梯显示屏上不断下降的数字，总觉得今天等电梯的时间格外漫长。 “叮咚——” 电梯终于到了，电梯门缓缓打开。 从电梯的缝隙里，姜寻音看到了两个人影。 想到季循现在的身份，她伸出手，在电梯门还没有完全打开之前，猛地将季循拉到自己面前，使他背对着电梯。 电梯中走出一男一女，两人看到姜寻音和季循的站姿有些疑惑，却也没有停留，快步走向门外。 擦肩而过那一刻，女人好奇心作祟，突然回过头。 姜寻音踮起脚，一双白藕似的玉臂牢牢揽住季循的头，整个身子也紧紧贴在季循身上，两人间一丝缝隙都没有。 他们甚至能感受到对方紧锣密鼓的心跳声。 下一秒，她凑到他耳边，低声开口，“低头。” 她声音很轻，他乖乖低下了头。 从电梯出来的女人没能看到男人的脸，撇了撇嘴，挽着身旁的男人走出了公寓楼。 脚步声渐远，姜寻音缓缓松开季循头上的手。 仅松开一厘米，手臂被猛地抓紧。 她甚至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只觉得眼前一晃，一股力带着她向前几步，眼前天旋地转一瞬，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被季循牢牢扣在了电梯里。 电梯的镜子里，姜寻音终于看清了两人此时的暧昧姿势。 男人一双手撑在栏杆上，微微弯下腰，俯身紧贴着一脸怔忪的女人。 他身姿纤长，整个人将她包在怀里，竟丝毫不费力气。 “几楼？”季循低头看她，一双黑眸深不见底。 “27。”姜寻音微微张嘴。 季循伸出手，轻轻摁下“27”，电梯动起来，缓缓上升。 两人之间近在咫尺，姜寻音看着季循耸立的喉结和衬衫下隐约可见的肌肉线条，突然有些走神。 他长大了，不指心理或是年龄，只单指身材。 季循看出她的走神，几乎是收回电梯按钮那只手的同时，他微微低下头。 准确地噙住了她的唇。 就像是被打开了阀门开关，双唇触碰的那一瞬，两人都发出一声满足的慰叹。 下一秒，姜寻音反客为主，伸手勾住了季循的脖子，加深了这个突如其来的吻。 久旱逢甘霖，干柴碰烈火。 至少在这一刻，两人相当合拍。 又是“叮咚”一声，电梯到达27楼，电梯门缓缓打开。 季循一只手搂着姜寻音纤瘦的腰身，另一只手抵着电梯门，就将她往外带。 一直吻到家门口，姜寻音甚至已经掏出了房门钥匙，季循才终于“松了口”。 姜寻音立即开门进屋，连鞋都来不及换，一把便将季循拉进了门。 只听“砰”一声关门的巨响声传来，姜寻音放下包和钥匙，纵身一跃，整个人像八爪鱼似的攀附到季循身上。 季循下意识一个拖手，稳稳接住了跳到自己身上的姜寻音。 姜寻音一双修长笔直的腿紧紧夹在季循腰间，一只手搂着他的脖子，另一只手微微抬到脑后，解开了被轻轻绑起的一袭长发。 泼墨般的黑丝滑落而下，遮住了姜寻音大半张脸，滑过锁骨，最后垂到了腰间。 黑发隐隐绰绰的遮挡下，季循隐约看见她渐渐扬起的红唇。 这双唇被他亲的有些肿，周围也有残留的口红印记，嘴角微微上翘着，仿佛在邀请他再来品尝。 季循眸色愈深，他的手紧紧托住怀中姜寻音的臀，猛地一个回拉，姜寻音离他更近一寸。 在姜寻音娇俏又得意的笑声中，季循暗骂了句“操”，再次吻了上去。 这次比上一个吻更热烈，持续的时间却没有上一个那么长。 因为姜寻音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 铃声响起那一瞬，两人都没有任何停下来的意思。 季循都已经托着姜寻音来到沙发，牢牢将她压在身下，开始了另一个绵长的吻，一双修长的手也开始游走到身下女人的腰侧。 随着他的触碰，姜寻音甚至能清晰感觉到他指尖滑过之地的酥麻感，和颤栗感。 所到之处，寸草不生，又似星火燎原。 室内很静，孤零零的铃声响了一次又一次，像催命符似的。 季循再次低声骂了句脏话，松手放开了姜寻音，“接电话。” “不接。”姜寻音笑得轻佻，一个翻身压到了季循上面，说话间，还状似不经意地拱了拱季循的腰，“我们继续。” 第35节 季循双眸倏地变色，彻底被俯在他怀中的女人点燃，一双大掌钳住姜寻音扭动着的腰肢，一只手滑入衣内，指尖轻轻用力，便解开了她的外衣。 玄关处的手机依旧响着，没有人在意电话那头的人是否有急事。 急促的手机铃声渐渐成了背景音乐，沙发上两人似乎都被对方所惑，全然没有停下的意思。 季循作乱的手渐渐深入，最后一颗纽扣终于被解开。 季循刚要动作，手机铃声突然停下，紧接着，门外传来一道急促的敲门声。 伴着姜启明愤怒的大嗓门，“姜寻音！给我开门！” 季循手上动作一顿，意乱情迷的眼神也逐渐清明，与姜寻音拉开一寸距离。 “我听到声音了！你就在里面！你不给我开门我今天不会走的！”姜启明的声音愈发大了起来，敲门声也并未停止。 姜寻音躺在沙发上不动，一双手却已经滑入季循白t里面，感受着她刚刚觊觎到其中一角的有力肌肉。 季循挑眉，也不阻止她的动作，只盯着她不动，“怎么？还要继续？” 姜寻音轻笑一声，“怎么不问门口那个是谁？” 季循笑而不答，干脆地站起身来，理了理衣服。 姜寻音看着他的动作，脸上笑意更甚，自问自答，“如果你想知道的话，那是我爸。” 说罢也不留给季循反应的时间，只将外衣轻轻拢起，也不顾沙发上的一片狼藉，径自走向玄关，打开了房门。 门外姜启明的咒骂声在看到姜寻音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下一秒，他看到了姜寻音毫不掩饰的凌乱衣物，和…… 沙发前低头整理衣服的陌生男人。 说是陌生男人，其实也不尽然。 就算是姜启明，这段时间也在大街小巷见到过这张脸。 无数次。 姜启明叫不出这张脸的名字，但他的确认得这张脸。 眼前的情况一目了然，他扰了自己女儿和这个明星的好事。 “你来干嘛？”姜寻音抱着胸，声音懒洋洋的，甚至也不避讳自己刚刚在干嘛，似乎一点儿没把姜启明放在眼里。 姜启明回过神，立马瞪向自己的女儿，“你说我来干嘛！” 说着，他伸手指向沙发前面色沉静的季循，“你不接我电话，就是跟他在这儿鬼混？” “是啊，”姜寻音轻笑，“有什么问题？” 不等姜启明继续开口，季循已经迈步走到姜启明面前。 季循比姜启明高半个头，站在姜启明面前，反倒显得季循才是来兴师问罪的那一个。 季循脸上丝毫没有被长辈撞破好事的尴尬与不堪，面不改色朝姜启明点点头，“叔叔你好，我是季循。” 姜启明脸色稍霁，总算还知道跟自己打招呼。 想着，他张张嘴，正欲开口教育几句，季循错过身，越过他走出房门，竟是没有多看他一眼。 姜寻音扯了扯唇，微不可见的笑了笑。 而后，姜启明负气的声音响起，“他谁啊？！这是跟长辈说话的态度吗！” “我学生，”姜寻音转过身，兀自走向室内，边走边道，“四年前的。” 姜启明如遭雷击，站在原地动弹不得，脸色苍白。 走廊上，听到姜寻音声音的季循脚步顿了一秒，继而离去。 ☆、第28章 028 房间内，姜寻音已经理好了衣服, 静静坐在沙发上点了根烟。 身旁的姜启明脸色阴沉, 眸中隐含怒气，却迟迟没有出声。 姜寻音吐了口烟, 语气平淡，“找我有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吗？”姜启明看着自家女儿吞云吐雾的样子, 硬梆梆地开口, “跟你说了多少次女孩子不要抽烟，你……” “你走吧，”姜寻音随手弹了弹烟灰，打断父亲的话, “以后没什么事别来找我了。” 姜启明脸上几度变色, 却最终忍下了怒气, 试图讲道理, “你这一走就是四年，期间音讯全无, 我和你苏阿姨都很担心你你知道吗？” “担心？”姜寻音冷笑一声, “我可担不起你俩的关心。” 姜启明默了默, 额头青筋直冒, 似是有千言万语想说, 最终却只化作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寻乐的事儿, 你还是不肯原谅我们是吗？” 姜寻音指尖一顿, 双眸氤氲起些雾气,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手里的香烟给迷了眼，她突然觉得双眼有些干涩。 半晌，她深吸口烟，将烟摁灭在烟灰缸中，“你觉得你们配得到原谅吗？” 语气依旧平静，细听之下还有些冷硬。 姜启明皱眉，双手交握搓了搓，“当年的事儿，我和你苏阿姨确实要负一定的责任，但你也应该知道，那毕竟是个意外。”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苏阿姨心里一直放不下寻乐，每年都惦记着要去看看寻乐，”姜启明的声音有些疲惫，明知道姜寻音没有在听，却依旧执着地说着，“我是寻乐的爸爸，难道出了这种事儿我就好过么？” “我知道你恨苏瑾，更恨我；但寻乐毕竟是我的女儿，你不能剥夺我去看她的权利不是吗？所有人都从当年的事里走出来了，只有你……” “是啊，”姜寻音面露嘲讽，突然出声，“只有我还记得当年你是怎么对寻乐的，也只有我记得寻乐出事儿那天你还守在苏瑾床前，你们到底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提寻乐？” 姜寻音越说越激动，音量也大了起来，“寻乐的童年你参与过么？当你对寻乐冷言冷语毫不在意的时候，你有考虑过她心里的想法吗？如果不是你和苏瑾，寻乐根本就不会出事儿！你……”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传出。 姜启明扇了姜寻音一耳光。 姜寻音的声音戛然而止，脸上不断传来刺痛感，她却突然笑出声来。 姜启明看着眼前状似癫狂的姜寻音，眉头越陷越深，“我说了！当年的事儿是意外！和我和苏瑾无关，也和你无关！” 姜寻音眼神空洞，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双眸一直无法聚焦。 她想起了那个所有悲剧起源的夜晚。 那天因为她在姜启明面前说苏瑾的坏话，她也挨了姜启明一个耳光。 对那时的姜寻音来说，父亲的一个耳光足以摧毁她内心深处造建的万里长城。 * 姜寻音人生中得到的第一个噩耗，是初一之时，身怀六甲的母亲和父亲一同遭遇车祸。 两人一起被送往医院，姜启明只是轻伤，母亲却因为怀有身孕危在旦夕。 医生给他们下了最后通牒，要么一尸两命，要么舍掉孩子，保住大人。 姜启明一直想要个儿子，但自从刘琳琳生下姜寻音后身体受创，一直没能怀上二胎。 那时好不容易怀上了，姜启明对刘琳琳几乎百依百顺，连带着姜寻音都收获了不少芭比娃娃。 医生的话自然只说了一半，出于人道主义，没有人会将“保住孩子舍弃母亲”的话说出来，但连当时初一的姜寻音都能听出来，就更不用说是边上的姜启明了。 姜寻音不知道具体情况，但她知道的是，最后刘琳琳死了，孱弱的早产儿却活下来了。 这个早产儿就是姜寻乐。 老天爷没有如姜启明的愿，刘琳琳没能生下儿子，却又生了个女儿。 而这一次，甚至女儿还是不健康的早产儿。 姜启明很快对姜寻乐失去了耐心，对着她也没个好脸色。 姜寻音对父亲的行为不齿，但自己其实也对妹妹的到来感到不满。 她有一段时间甚至认为是姜寻乐害死了母亲。 但在看到姜启明因为重男轻女对姜寻乐的态度之后，姜寻音突然改变了想法，开始真心心疼这个妹妹，也会偷偷将自己的零食玩具分给姜寻乐。 久而久之，姜寻乐依赖上姜寻音。 尽管年龄小，但那时的姜寻乐便已经能分辨出谁是真情谁是假意。 一年后的某天，姜启明突然带回来一个女人宣布结婚，这个女人正是苏瑾。 姜寻音接受不了，大吵一架之后，被姜启明扇了一耳光。 她开始学坏，开始抽烟喝酒蹦迪，就这样一直到了大学，姜寻音越来越不像话，经常一两个月都不回家，甚至连姜寻乐的消息都不太在意了。 于是当大一某天，姜启明搂着苏瑾，在她和姜寻乐面前宣布了苏瑾怀孕的消息后，姜寻音对姜启明失望至极，彻底脱离了家，搬去了学校长住。 苏瑾临盆那天是个雨天。 姜寻乐实在太想念姜寻音，趁苏瑾和姜启明去医院的空挡，从家里偷偷溜了出来，自己坐了公交车来到了姜寻音的大学。 姜寻音那段时间沉迷蹦迪，几乎每天都在酒吧一条街，姜寻乐自然也没能在学校找到姜寻音。 在几个同学的指引下，姜寻乐拿了地图，独自一人前往酒吧一条街。 那晚雨下的很大，夜晚的酒吧一条街黑黢黢的，不时有勾肩搭背的年轻男女擦肩而过，姜寻乐举着一把小黄伞，穿着一身黄色小鸭子的雨衣。 一米四不到的小人儿，执着地来到阴森的小巷，想给自己的姐姐一个惊喜。 却没想到，这并不是惊喜。 路过街上参差不齐的排水盖，姜寻乐总有在上面蹦跶两下的习惯。 夜里视线不清，许是没看清，许是被雨伞和雨衣遮住了视线，姜寻乐一个不慎，掉进了下水道。 等被发现时，一切都太晚了。 那晚姜寻乐离开别墅的时候，没有人注意到她。 家里的佣人全部去了医院照顾苏瑾，姜启明也从头到尾都不知道姜寻乐的行踪。 对于姜家大宅里的人来说，姜寻乐的死仿佛什么都没有改变，又仿佛什么都改变了。 姜寻音知道了寻乐是来找自己后，整整一周，她一句话都没有说，将自己关在寝室里。 第36节 她知道，寻乐的死和自己脱不开关系。 如果那天她不去酒吧，寻乐根本不会出事。 自那以后，不良少女姜寻音，一夜之间长大了。 但相对的，她和姜启明的关系，也更差了。 她无法原谅姜启明因为苏瑾忽略姜寻乐的事情，因为苏瑾分娩，姜启明甚至错过了自己女儿的死讯。 每当她想到这里，她就止不住的恶心。 那一晚，姜寻乐溜了出去，苏瑾生了个儿子，只是大家都没想到，姜寻乐意外身亡，而苏瑾的儿子，更是出生后不到两小时就宣告死亡了。 姜家一天内失去了两个孩子，姜启明一夜老了十岁。 * 思绪回笼，姜寻音眨了眨眼，看向姜启明，“寻乐的墓碑在九峰山，除此之外，我不会告诉你更多。” 姜启明眼睛一亮，“寻音……” “打住，”姜寻音站起身来，走到门口摆出送客的姿势，“我并没有原谅你，且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你可以走了。” 话恨决绝，姜启明却在里面嗅出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苏瑾自从当年生了儿子后，一直身体不好无法受孕，他也彻底绝了再生个儿子的念想。 而姜寻音，就是他现在唯一的孩子，他说什么也不会轻易放弃。 想着，姜启明起身走向玄关， 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姜启明又突然转过身，“刚刚那个真是你学生？” 姜寻音挑眉，“我不是你，我不喜欢撒谎。” 姜启明眉头紧锁，“你这孩子……再怎么样也不能跟自己的学生……” “而且……”姜启明顿了顿，“他好像是个明星吧？” 姜寻音双手抱着胸，一脸不耐，却始终不开口回答。 姜启明无声叹了口气，“娱乐圈太乱了，你还是少接触吧。” 姜寻音再也忍不了，一把关上了大门，将姜启明隔绝在了门外。 娱乐圈乱不乱关她屁事儿。 “叮咚”一声，手机传来震动声。 姜寻音打开一看，是吴佳旻的消息，又是一个视频链接。 她点开链接，界面上立马出现季循那张熟悉的脸孔。 姜寻音扫了眼标题，眼神一顿—— 【季循深夜前往嫩模ivy家中，至今未归。】 姜寻音一哂，低声骂了句脏话。 娱乐圈乱不乱，好像还真和她有关系。 ☆、第29章 029 视频上, 季循和嫩模的脸清晰可见，季循还是一贯清淡的脸, 旁边娇俏的女人脸上却一直挂着笑意。 在和季循的绯闻传出前，几乎没有人认识这个十八线小野模。 两人没有肢体接触，距离却隔得很近, 显然是同行状态。 缓步走进公寓楼后, 两人的背影逐渐消失楼道处。 朦胧的夜色下，看上去竟还有些般配。 姜寻音迅速摁熄了屏幕, 随手将手机丢到一旁, 嘴边若有似无的笑容渐渐消失。 视频里季循的白t就是她刚刚差点脱掉的那件。 很明显, 半小时前季循离开后并未回家, 而是折返去了另一个女人的住处。 喉头发痒, 姜寻音点了根烟。 烟雾氤氲开的第一秒，手机震动起来，她收到了一条微信。 姜寻音一手夹着烟, 另一只手缓缓拿起手机。 季循的头像右上角显示着数字1。 他只发过来了一张照片，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 一张透明茶几，四杯水, 和四双腿。 没头没脑的照片, 姜寻音却不自觉勾了唇。 半秒不到, 吴佳旻又给她发了条微博链接, 是季循官方工作室的澄清微博。 姜寻音看了眼标题, 并没有点进去, 直接开始打字。 寻：【想去黑名单里躺几天？】 吴佳旻发了一连串问号过来, 【我他妈这不是在跟你分享第一手快讯吗！】 在吴佳旻眼里，姜寻音非常在意季循。 她甚至不知道姜寻音曾经是季循的班主任，她只知道姜寻音每次见到季循，总会在季循身上投注格外多的注意力。 在她看来，姜寻音对所有人，哪怕时她和郑雅雯，相处起来都是冷漠疏远的；姜寻音从未主动找过他们，但当他们要求时，姜寻音也总会出现。 但姜寻音在季循身上的注意力，显然已经超出了她对姜寻音的认知。 再加上那晚余辰毅事件，季循突然下台将姜寻音拽走，吴佳旻非常笃定。 这两个人一定有点什么。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多问，姜寻音就辞职跑出了国，她也就淡忘了季循的事儿。 直到电视新闻报纸上铺天盖地的“季循”二字出现。 她一眼就认出了电视上那个沉默寡言的男人，就是当年在弥声抱着吉他唱歌的少年。 自那以后，吴佳旻总会给姜寻音发一些季循的消息。 姜寻音看也就看了，从未发表过任何评论。 谁知道这人今晚会突然发难？ 吴佳旻只以为是自己这段时间发季循的消息太过频繁，不等姜寻音回话，连发了几个卖萌的表情包便闭了嘴。 姜寻音轻笑着吐了口烟，脑中倏地闪过季循衣缝之间，专属于年轻男性紧绷着的肌肉线条。 心里痒痒的。 她不自觉舔了舔唇，轻笑着再次将手机锁屏，又重新扔到沙发上。 既没有真的将吴佳旻拖进黑名单，也没有给季循哪怕一个字的回复。 她似乎变了，又好像没变。 极度自我，也极度自私。 * 城市另一边，季循和冯玉面对面坐着，边上还有两个年轻女人。 其中一个是刚刚出现在季循绯闻中的女主角，另一个看起来有些年纪的，是ivy的经纪人。 冯玉滔滔不绝地说着后面的工作安排，嘴里频频冒出季循和ivy的名字。 季循置若罔闻，手里捏着手机，他眼眸低垂，一直注视着微信界面，似乎在等待某个重要信息。 好像半点没把冯玉的话收入耳中。 一旁的ivy看出季循的心不在焉，在看不见的桌角，勾起腿，缓缓触碰了下季循的小腿。 像是一个意外的触碰。 但当季循抬眼看清ivy眼中的挑逗时，两人心知肚明，这个触碰并不是意外。 季循面不改色地收回了脚，将手机放到一旁，突然出声打断了冯玉的长篇大论，“你在浪费我的时间。” 他的话很直接，两个女人脸色几变，迟疑着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反倒是冯玉早就习惯季循的说话方式，满不在乎地点了点头，“是你自己说没事做要来的。” 季循脸色不变，静静盯着冯玉。 似乎是在问他，我说过么？ 冯玉也不说话，只调出手机里两人的微信记录，放到季循面前。 半小时前，季循约冯玉出来喝酒。 这种情况是第一次发生，冯玉虽然和季循已是朋友，但也很少在工作以外的时间一起外出。 这立即引起了冯玉的重视。 而恰好，冯玉今晚约了眼前这位身材高挑的模特，谈经纪公司的转会合同。 因为季循的诉求，过去冯玉给季循安排了满满当当的工作，冯玉自然也没有时间兼顾别人。 但在姜寻音出现后，季循已经将后面所有和音乐无关的节目推了，冯玉自然也闲了下来。 季循有自己的事业，冯玉也是。 冯玉还是一家小经纪公司的老板，而ivy，就是冯玉第一位要签下来的客户。 当冯玉将安排告知季循并委婉推脱喝酒的邀约后，季循突然改口，说要和他一起过来。 经纪公司的启动资金就是季循出的，季循也是公司的老板之一，冯玉自然不会拒绝。 于是才有了刚刚那个有些荒谬，又有些可笑的绯闻。 季循看着屏幕上的对话框，终于找回了丢失的记忆。 第37节 刚刚从姜寻音家里出来，又听到姜寻音对自己父亲直言不讳说自己是她学生，他整个人状态都有些游离。 下意识想找点什么事情做。 唯一能和季循称得上是朋友关系的只剩下一个冯玉，他便找上了冯玉。 想着，季循点点头，又瞥了眼沙发上的假脸模特，“你确定要签她么？” 他面对着ivy，却明显是在问冯玉。 冯玉一愣，不明白季循是何意，“你又咋了？” “签个这么丑的模特，会影响公司形象的。”季循瞥开脸，直视前方。 听清季循话里的嫌弃，ivy脸色极其难看。 她丑？？ 她虽然不红，但她这个身高能跻身到模特圈，还不是全靠了这张脸，他居然说她丑？！ 想着，ivy猛地站起身来拦住季循，语气中隐含着极力克制的愤怒，“我是风尚选美的冠军，亚洲模特排名前十的脸，如果这都叫丑的话，不知道你觉得什么样的才叫好看呢？” 冯玉和ivy的经纪人都站了起来，面露难色地看着两人，也不知道该不该开口劝说。 季循冷眼看着眼前不忿的女人，嘴边泄出一丝讥讽的笑容。 冯玉看到这个笑容一个哆嗦。 他敢打赌，季循嘴里绝不会蹦出什么好话来。 不料季循正欲开口，手机突然震动一瞬。 季循收回目光，掏出手机看了一眼。 是姜寻音问他何时开始拍摄内封照片的信息。 一如既往的简洁话语，甚至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有，却硬生生让季循吞下了本欲说出口的羞辱。 他轻笑打下“明天”二字，随后看向冯玉，“我先走了，明天要去pasion拍照。” 冯玉怔愣地看着季循离开的背影，突然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大声叫唤，“哎！明天你还有两个通告呢！” “排开。”季循头也不回。 身后再次传来女模特的声音，执拗地问他到底什么样的才算好看。 季循脑中全是姜寻音今晚娇媚又诱惑的那张脸。 至少得有姜寻音一半吧，他想。 * 摄影棚内，一股诡异的气氛弥漫在空气之中。 源头来自于棚中间正在拍照的一男一女。 棚内人很多，但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季循和姜寻音身上。 季循身着一套杜嘉班纳的当季新款西装，浑身上下都充斥着一股禁欲感，正静静地站在棚内，任由姜寻音对他做出各式各样的指令。 耐心好得令人发指。 姜寻音一刻不停地按下快门，像是根本不需要思考似的，看起来很专业，却让人感觉到一丝敷衍。 季循平日里有多难搞在场大部分人都经历过。 但在姜寻音面前，季循就像是老鼠见到了猫，乖巧得可怕。 小钟和冯玉并身站在一旁，脸上表情各异。 准确来说，他们都没有见过这副模样的季循，就是用言听计从来形容也不为过。 让他坐就坐，让他站就站，像个提线木偶似的，脸上却连一丝不耐都没有。 小钟探寻地看季循一眼，凑近冯玉小声询问，“循哥今天有点不对劲吧？” 冯玉一本正经地点头。 非常不对劲，又非常对劲。 毕竟对面站着的是姜寻音。 如果换一个人，季循早就甩手不干了。 许是冯玉眼神停留在姜寻音身上的时间太长，小钟终于觉察到一丝奇异，“上次也是这个摄影师……循哥是不是认识她？” 说完这话，小钟自己都觉得有些莫名。 新来的女摄影师是很漂亮，但还是能看出比季循大了不只一点，这两个人明显不在一个频道，他想不出有什么认识的可能。 正想着，姜寻音停下了拍摄的动作，随意看了几张相机里的照片，宣布拍摄结束。 快得有些离谱了。 季循一向不喜欢在拍照上浪费太多时间，可能这就是季循配合姜寻音的原因吧，小钟想。 下一秒，季循迈步来到姜寻音面前，随手解开了西装一侧的袖扣，带着漫不经心的随意，“就拍这么点？” 小钟惊了。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姜寻音无所谓地点点头，“够用了，收工吧。” 季循点点头，不再说话，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全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姜寻音瞟他一眼，“你还不走？后面没有通告？” “没有，不急。”季循面不改色地说谎。 两人隔得不近，但所有人都能从他们的对话中听出老友般的随意，和举手投足间的默契。 冯玉脸色几经变色，小钟甚至都觉得这个世界魔幻了。 下一秒，姜寻音收了设备，看也不看季循一眼，“哦，那我先走了。” ☆、第30章 030 姜寻音似乎已经全然忘了自己昨天请君入瓮的事儿。 至少在季循看来, 她在耍他。 明明昨天两人已经亲密到耳鬓厮磨，今天却对他视若无睹, 俨然像两个陌生人一般。 他不得不承认，这种被人掌控主导权的感觉并不太好。 哪怕对象是她。 而姜寻音可能也忘记了季循是什么样的人。 身后传来一阵骚动，姜寻音明显听到身后不轻不重的脚步声跟了上来。 她没有转头, 甚至连脚步都没有停顿。 但下一秒, 她垂在身侧的一只胳膊被人紧紧拽住。 姜寻音被迫停下脚步，她微微偏头, 毫不意外地看到了身侧的季循。 他的表情并没有想象中阴沉，反而嘴边还挂着一抹耐人寻味的调笑。 姜寻音意外挑眉看向他, 似乎在质询他有什么事。 季循渐渐收紧手掌, 手腕上传出的疼痛感让姜寻音下意识皱了皱眉，刚想开口, 季循却突然放开了她。 拍摄早已结束，周围的工作人员却一个都没有离开，所有视线都聚焦在两人身上。 两个当事人却都好像没把围观者放在眼里，就这么静静地站在原地不动，也能让人感受到他们周围四散的化学反应。 不像是情侣间的暧昧旖旎，也不像是朋友间的友好亲昵, 却自有一种剑拔弩张之感。 不远处的冯玉猛地回过神, 快步走向两人。 虽然搞不清楚情况，但直觉告诉他, 他必须上前阻止事情后面的发展。 只是还没等他走到两人面前, 季循不重不轻的声音便传遍了整个摄影棚。 “你家还是我家？” 季循嗓音里带着一丝醇厚的暗哑, 他静静盯着眼前面无表情的女人。 许是姜寻音今天的冷淡触及到他的底线，他声音暧昧，眼神却极其冷淡。 冰冷稀薄的空气被这一句话彻底点燃，人群中不少人已经开始惊呼，有的甚至直接拿出了手机拍照。 姜寻音状似不经意地瞥了眼周围众人，没有出声。 以季循现在的名声和地位，她甚至都能想象到这句话能掀起多大的波澜。 季循是明星，她却不想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笑料。 不等她开口，冯玉已快速走到两名工作人员身前夺过手机，还没等人反应过来，他已经删掉了手机里有关季循的照片和视频。 所幸敢明目张胆拍摄的人不多，冯玉做完一切，立马来到季循身侧，“后面还有两个通告，我们该走了。” 说罢，他又压低音量，“不管你们俩怎么回事，如果你不想看到微博热搜上全是你的名字，你现在立即、马上就得走。” 季循不在意地笑了笑，依旧盯着姜寻音，“那就我家吧。” 也不给姜寻音反应的机会，这句话完，季循转过身，在周围人群惊疑不定的眼神中，迈动颀长的双腿，大步离去。 冯玉踟蹰地看了姜寻音一眼，似乎有话想说，却碍于是公众场合终是作罢，小跑几步追了过去。 被留在原地的姜寻音看着周围议论纷纷的同事，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季循走了，留给她的却是一副烂摊子。 她的确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但这种被人非议的感觉，也实在称不上好。 这一刻，她突然想起来了，季循是个多么睚眦必报的人。 他在报复她。 * 第38节 摄影棚里的小插曲很快传遍了整个pasion。 第二天姜寻音一进办公室，便感受到周围同事若有似无的眼光。 她丝毫不怀疑自己已经成为了办公室的话题中心。 季循走后没有再联系她，她也没有去质问季循。 如果不是同事频频投来的探寻目光，姜寻音甚至会以为昨天什么都没有发生。 中午的时候，王莉莉将姜寻音叫到了办公室。 姜寻音刚走进办公室，王莉莉便以最快速度关上了门，还顺便将窗帘拉了下来。 姜寻音微微挑眉，看着王莉莉一系列做贼心虚的表现，大致猜到了今天的话题应该会围绕季循展开。 果然，王莉莉坐下的第一句话便证实了她的想法。 “你和季循的事儿是真的？”王莉莉格外兴奋，看起来应该是刚知道这个消息不久，不然也不会到现在才叫她进来询问。 姜寻音也不准备坐下，只双手抱胸倚着办公桌，眼神中带有一丝戏谑，“假的。” “怎么可能！”王莉莉不满地叫了一声，“季循都让你去他家了！” 姜寻音扯了扯唇，“你心里有了答案，还问我干嘛？” 王莉莉只当姜寻音这是默认了，眼中重燃熊熊八卦之火，“可以啊你，和季循见了一面就搞定他了，你到底怎么做到的？” 姜寻音一哂。 这也许就是外面那群人目光诡异的最重要原因吧。 在他们看来，她和季循认识不到一周。 “我还说呢，”王莉莉自顾自说了起来，“季循最讨厌访问了，居然能答应半年的内封专栏，还非让你给他拍，原来是因为这个。” 姜寻音睨了王莉莉一眼，语义嘲讽，“你叫我进来就是说这个？” 王莉莉“嘿嘿”笑了两声，“我这不是好奇吗，怎么样，昨晚在他家……” 后面的话王莉莉没说完，但姜寻音却听懂了她话里的揶揄。 “我不知道他家在哪，”姜寻音抬腿就往外走，“没什么事我走了。” 王莉莉忙叫住她，“先别走！有活儿给你。” 姜寻音回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王莉莉讨好地朝她笑了笑，拿出一沓资料给她，“下个月pasion十周年，很多明星都会到场，他们需要一个能把人拍美的摄影师，我觉得你挺合适。” 姜寻音顺手拿起资料翻了翻，果不其然，第一页就是季循的照片。 她随手将资料丢到王莉莉桌上，眼神冷淡，“给明星拍私照不属于我的工作范围。” 资料夹落到桌上，随着向下的引力，纸张翻页，来到另一个人的资料页面。 姜寻音随意瞥了眼，竟发现照片上的人有些熟悉。 定睛一看，她眼神猛地顿住。 照片上的男人西装革履，却和明星扯不上边，姜寻音下意识皱了皱眉，用指尖点了点文件上的照片，“他不是明星吧？” 王莉莉扒着桌子看了眼，立即点头，想了想，又看向姜寻音，“你怎么知道他不是？” 姜寻音眉心褶皱更深，不答反问，“他也会来？” “韩柏是pasion最大的投资商，基本上每年都会来，”王莉莉点点头，也不深究姜寻音对韩柏的格外关注，“所以你到底去不去？” 鬼使神差之下，姜寻音本欲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改了口。 “去。” * 一直到下班，姜寻音都没有想通，自己怎么会接下这个吃力不讨好的活儿。 但话已说出口，她没有反悔的机会，王莉莉当下便拍了板，将她的名字报了上去。 秋天的天黑得早，姜寻音从公司停车场出来时天已经黑了一半。 下班的时间路上依旧很堵，姜寻音趁着红灯点了根烟，香烟过半，她心中的烦躁却一直得不到释放。 似是因为自己今天愚蠢的决定，又像是因为季循昨天众目睽睽下的“报复”，或是因为自己这两天的频频反常。 那天晚上对季循的邀约本就是个错误，尽管最后两人没有做到最后一步。 这还得感谢姜启明的突然到访。 她松了口气，心中却又隐约失落。 情绪反复到有点不像她。 但姜寻音心里明白，自己不能继续在季循身上迷失自我。 他曾经是她的学生，他比自己小五岁，她并不想触碰一个曾经身处泥泞的人。 但是…… 姜寻音骂了句脏话，深吸了口烟。 她无法从理性的角度说服自己。 感性的角度更是。 “砰——” 车身右前方传来一声巨响，似乎有一个人影轰然倒下。 姜寻音立马踩下刹车，轮胎与地面的摩擦传出刺耳的声响。 反作用力让姜寻音猛地向前倾去，她的额头狠狠撞击在了方向盘上，发出一声闷响。 姜寻音吃痛地眨了眨眼，回想到刚刚在眼前晃过的人影，她低声骂了句“操”。 似乎是撞到了人。 这个认知让她无暇顾及自己额头传来的巨痛，立马打开双闪，熄火下车。 还未走到车前，姜寻音便看到了一双身着破旧牛仔裤的腿，一动不动地瘫在车前的轮胎边上。 她果然是撞到了人。 姜寻音上前两步，绕过车身，她终于看到了瘫倒在地的男人和他身旁的电频车。 许是因为疼痛，男人表情有些狰狞，他身着一件已经被洗出毛边的白色t恤，配上腿上那条泛黄的牛仔裤，一眼便能看出他的经济状况并不太好。 如果是平时，他一定会被姜寻音认定是碰瓷的。 但刚刚姜寻音短暂失神，意外突如其来，甚至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想着，姜寻音快步上前，“先生你没事吧？能起来吗？” 男人听到声音皱了皱眉，一抬头，便看到近在咫尺的姜寻音。 女人一头微卷的黑发披散而下，妩媚的脸上此时沾染了些担忧。 也不知道是在担忧自己造成的车祸还是在担忧他的状况。 顺着姜寻音纤瘦的脖子，他甚至能看到她脖子上不停晃动的银饰，有些晃眼。 男人脸上的痛苦之色在这一刻突然消散无踪，他一个鲤鱼打挺翻起了身，朝姜寻音咧嘴一笑，“我没事，挺好的。” 男人摸了摸后脑勺，眉眼也跟着舒展开来，看起来的确没什么大碍的样子。 姜寻音这才看清眼前男人的五官。 浓眉大眼，黑色寸头配着不算白皙的皮肤，看起来年龄不大，阳光十足。 如果说季循看上去清淡冷漠，那眼前之人就是一个完美的反面教材。 姜寻音掏出张名片递给他，“后续有任何不舒服可以给我打电话，我承担所有费用。” “我叫韩予非，”男人乐呵呵地接过名片，像是想起什么，又朝姜寻音歉意地笑了笑，“我没有名片。” 姜寻音怪异地看他一眼。 这样的自我介绍可不像是受害者的口吻。 “不好意思啊，”韩予非摸了摸脑袋，朝姜寻音车内瞥了眼，“我刚刚赶时间横穿马路，不小心撞到你了。” 姜寻音一愣，事情的发展和她想象的有些出入。 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后视镜上的行车记录仪正闪着红色的运行灯。 很明显，刚刚发生的意外都被如实录进了车载录像里。 原来是因为这个。 姜寻音轻笑一声，突然觉得这人有点意思。 下一刻，她手腕一动，抽回了自己刚刚递给韩予非的名片，“以后注意点。” 韩予非可怜巴巴地看着那张得而复失的名片，突然有点儿痛心疾首的意思。 姜寻音却没准备再在他身上浪费时间，转身准备上车。 余光却瞥见车头被电瓶车挂花了一大块的红色油漆，她脚步一顿，不易觉察地皱了皱眉。 韩予非立即上前一步，“你的车……” 姜寻音转头看了眼韩予非的衣着打扮，配上这张充满少年感的脸，断定他不会有赔偿的能力。 想着，她摆摆手打断他，“不用赔了，你走吧。” “不，”韩予非摇头，斩钉截铁，“我要赔。” 姜寻音脚步一顿，微微挑眉看他，“没事，有保险赔。” “不，我来赔。” “我说不用赔了。” “我必须赔。” “……” 姜寻音不欲继续纠缠，掉头走开两步便上了车。 第39节 韩予非挡在车前一动不动，“今天你不让我赔我是不会走的。” 姜寻音嗤笑一声，手腕一动换挡，猛地倒开一米，再次换挡，一脚油门便绕过了韩予非，扬长而去。 韩予非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姜寻音走远，他立马骑上电瓶车追了上去。 晚高峰的拥堵并未结束，姜寻音没能开出很远，只见韩予非的电频车频频穿梭在众多车辆的缝隙中，不一会儿便赶上了姜寻音的mini。 他来到姜寻音车边敲她车窗。 姜寻音视若无睹，趁边上车辆空出一个车位，立马转动方向盘，一脚油门便踩了下去，立即将韩予非甩在身后。 韩予非一愣，看着在拥堵的街道上灵活地左穿右晃的红色mini，再次追了上去。 姜寻音瞥了眼右边倒视镜中阴魂不散的电瓶车，再次加速。 只是不论她车技多好，这毕竟是晚高峰时段，在一个红绿灯路口，韩予非终于还是追上了她。 姜寻音本就因为这两天的事儿烦闷不已，此时看到韩予非又追了上来，直接将车往路边一弯，打开车门大跨步走到韩予非面前，“你是不是有病？我都说了不用你赔，你他妈听不懂人话？” 姜寻音生得娇柔妩媚，就算面无表情也美得相当明显，但从她嘴里不停冒出脏话时，冰美人的形象被彻底打破，还带了丝烟火气。 依旧很美，韩予非想。 姜寻音自顾自骂完，不再看他，正好前方拥堵结束，绿灯亮起，她重新上车踩下油门，再也不看韩予非一眼，倏地便绕过几辆轿车，穿梭过拥堵路段，留下一排尾气。 被留在身后的韩予非呆呆地看着姜寻音已经远去的车身背影，脸上突然露出一抹笑容。 和他的外表给人的感觉如出一辙，伴着明亮闪光的双眸，这依旧是个阳光的笑容。 * 录音棚内，季循打了个喷嚏。 据冯玉的不完全统计，这已经是季循一小时内的第十五个喷嚏。 冯玉皱眉摁响了录音棚内的通话按钮，“你真的感冒了，今天先到这里吧，明天继续。” 季循瞥冯玉一眼，“继续。” 他的声音依旧暗哑，带着鼻音，语气却不容置喙，轻易否决了冯玉的提议。 冯玉无奈，却也只能由着他去。 录音的时候没人能劝动季循，他已经以身试法过无数次。 但不得不说，季循今天的嗓音状态不错。 浓重的鼻音和暗哑低沉的嗓音，和这首歌的歌词意境都相当契合。 尽管他还是有些担心。 昨天从摄影棚出来后，季循几乎就没休息过。 赶了两个通告后像是来了灵感，一上车便拿起笔开始写谱子，也不知道他昨天写到几点。 不得不说，季循每次灵光一现写出来的东西，都能展现出他在音乐方面的才华横溢。 这首歌也不例外。 才刚响起前奏，他就知道，这是一首能被称为“季循代表作”的作品。 季循之前的歌也都是水准之上的作品，但和这首新歌比起来，那些可能就都不值一提了。 想着，他垂眸看向手中的英文歌词，季循谱曲可能很快，但写词却不是那么回事儿。 他每次写词的时间，甚至是写歌时间的五倍。 尽管如此，他的词也依旧不怎么样。 当然，这只是冯玉的想法，歌迷还是一向都很推崇季循的词的。 但今天这首歌，季循是用英文填的词，这也是他第一首英文曲目。 冯玉只瞥过一眼，就明白了季循为什么一大清早就赶来录音棚录歌。 《the taste of you》。 你的味道。 歌词并不露骨，但冯玉敢肯定，这首歌的女主人公和过去那个歌词里模糊的女人一样，依旧是姜寻音。 上一张专辑里的十二首歌，每一首都藏着一个模糊女人的身影，而在新歌中，女人的影子渐渐清晰起来。 和之前浮于表面的感受不同，这首歌给冯玉的感觉…… 是他真的和那个女人发生了什么似的，每一个音符，每一个词句，都带着亲昵和蛊惑，不再是距离感的描述，而是真正的…… 有了实质性的接触。 冯玉摇摇头，甩开脑中不切实际的想法。 就算季循对姜寻音念念不忘，姜寻音也不会真的和季循发生点什么。 季循任性，姜老师不会。 录音室内，季循唱了一遍又一遍，尽管冯玉觉得每一遍都是唱片级别的演唱，季循却没有一次满意。 反复地重来、再重来，他的嗓音里已经带了些嘶哑的颗粒感，鼻音也越来越浓重，如果不是每一次的效果的确越来越好，冯玉甚至会觉得季循在自虐。 音乐声渐小，季循再一次做出打断重来的手势。 棚外的录音师疑惑地抠了抠鼻子，重新将伴奏拉回前奏。 看着季循半耷拉着的眼皮，冯玉皱了皱眉，突然觉得他有些不对劲。 再一次唱到一半，季循再次做出重来的手势，眉眼间疲态尽露，看起来像是下一秒就要倒下似的。 冯玉拧紧眉心，突然抬手打断录音师的动作，推门而入。 季循冷冽地瞥向冯玉，眼神凌厉，周身像是披着一层寒气，“出去。” 冯玉置之不理，只大步上前，肉乎乎的小肥手飞快探到季循额头之上，稍触即离。 即便如此，他还是感觉到了季循非比寻常的超高体温。 他立马对窗外的录音师打了个结束的手势，转头看向季循，“你发烧了，不能再唱下去了。” “我让你出去。”季循依旧冷眼看着冯玉，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声音更冷了一度。 冯玉敢打赌，如果不是因为季循现在浑身乏力，他甚至可能会出手将自己扔出去。 但季循没有，冯玉便明白了，季循现在的状态确实问题很大。 他想了想，兀自拿开季循头上的耳机，“你现在必须停下，发烧录音会影响你的声带，你以后还有更多更重要更好听的歌要录。” 冯玉说得很严肃，却依然不起作用，季循伸腿踹了他一脚，还带了点力气，“我不想再说第四次，出去。” 冯玉看清季循脸上的冰寒，浑身一颤。 这还是和季循开始合作之后的第一次，他再次在季循身上感受到恐惧感。 无法，冯玉小声嘱咐两句，缓缓走出了棚内。 季循开始新一轮的录音。 奇妙的是，明明季循的身体状态已经快到极限了，但他唱出来的效果却一次比一次要好。 尽管季循在一次又一次地打断重来。 冯玉不明白，季循到底想要什么样的效果。 手机屏幕一闪，冯玉收到了一条微信。 他打开微信，是小钟来询问季循几点需要用车的信息。 冯玉回了个“马上”，刚想关上手机，视线往下，他看到了姜寻音的对话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录音棚内，季循似乎终于找到了感觉。 这是他第一次没有在一分半钟的时候打断重来。 间奏的时候，季循轻轻抬眼，看到冯玉突然走了出去。 他没有在意，正好间奏结束，他继续出声吟唱起来。 这一次的状态很对，是他想要的感觉。 最后一句歌词前有一段很长的留白，季循敛眼站着，正在心里默默数着拍子，录音室的门被突然打开。 季循抬起头，看到了跟着冯玉走进调音室的姜寻音。 许是刚刚跑过来的，姜寻音脸上有些潮红，她皱眉看着棚内的季循，眉眼依旧清淡冷漠，和平时的她如出一辙，只是这次眼神中却带了一丝细微的不赞同。 季循微微一笑，也不管心中的节拍是否已经散乱。 只是因为这一刻在他心里就是对的时刻。 他唱出了最后一句歌词—— i need the taste， the taste of you. ☆、第31章 031 事实上冯玉的感觉并没有出错, 在季循唱出最后一句歌词后，毫无征兆地, 他躺倒在了录音棚内的地板上。 房间内，姜寻音双手抱胸，冷眼看着进进出出的冯玉和私人医生, 不置一词。 细看之下, 她脸上似乎还挂着一丝不耐, 却迟迟没有离开。 季循静静躺在床上，他双眸紧闭，眉头微微拧着, 双颊也有些泛红。 发烧迹象并未因为医生的注射消退，反有愈演愈烈之势。 男医生将吊瓶挂到支架上，转身看向冯玉，“如果这瓶药打完情况还没有好转，一定要把他送医院去做详细检查。” 冯玉看上去有些迟疑，“可是季循不喜欢……” “这不是谈喜不喜欢的时候，”男医生表情严肃, “这里没有任何医疗设备，发烧拖久了是什么后果你应该清楚。” 冯玉呐呐点了点头，总算应了下来。 待冯玉客客气气送走了医生, 屋内终于重归安静。 第40节 姜寻音自接到冯玉微信, 一直到走进录音棚, 又看到季循晕倒, 再到录音棚边上的休息室。 她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却也不曾离开，只静静待在一旁。 冯玉也是直到这时才终于得空。 他走到姜寻音身边，带着歉意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啊姜老师，这么着急叫你过来，结果什么都没干，季循就晕了。” 姜寻音敷衍地抿了抿唇，“没事，那我先走了。” 冯玉皱了皱眉，似乎有些意外姜寻音的反应。 刚刚她意来季循就倒了，什么都没来得及说，但姜寻音也一直没有离开。 他本以为姜寻音是在担心季循的情况，却没想到季循现在情况不明，她倒是先提出要走了。 冯玉不禁有些怀疑自己刚刚的想法，姜寻音看起来似乎真的不太在意季循。 想起季循在姜寻音身上费的时间和功夫，他竟然升起些不忿来。 于是当姜寻音就要离开休息室的前一刻，冯玉开口叫住了她。 “姜老师，”冯玉紧皱着眉头，胖乎乎的脸十分严肃，“季循还在发烧呢。” 姜寻音停下脚步，回头看他，“你不是在这儿吗？” “季循喜欢的不是我。”冯玉想也不想，这句话竟脱口而出。 话音落下，他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些什么，心里骤然升起些懊恼。 姜寻音闻言也顿了顿。 她自然知道季循的想法，每一次和季循的相处她都能清晰地感知到。 但她没想到的是，冯玉也知道这件事。 季循可不像是会把这种事告诉别人的人。 半晌，姜寻音松开握住门把的手，回身走近冯玉两步，“你觉得他喜欢我，我就得留在这儿？” 冯玉抿唇，“他这几年一直在找你，起先我不知道他歌里的人是你，只模糊知道他在找一个女人，但我没想到会是你。” 也许是身份的转变，也许是时间的流逝，冯玉已经能自如面对他曾经的班主任，和以前那个怯懦的小胖子判若两人。 姜寻音愣了愣，眼光不自觉看向躺在床上的季循，连一贯冷清的声音里都带了丝迟疑，“他……找我？” “这个问题你可以等他醒来问他，”冯玉不想停留在这个话题上，语速变快了些，“如果你听过他的歌，应该知道他每一首歌都有你的影子。” “我不知道为什么你的影响对他这么大，我只知道你离开学校后他就因为抑郁症办了退学，销声匿迹两年，自从出现在大众的视线后，他就没有停止过找你。” “季循喜欢唱歌，但他不喜欢通告，不喜欢采访，”冯玉说着，深深看了姜寻音一眼，“也不喜欢拍照。” “可是他要求我每天给他安排满满当当的行程，所有的广告，不论品牌不论价格，通通都让我接下来，我能看出来，他想让你看到他。” “后来他红了，所有人都在猜测他歌里的女人是谁，他频繁的出现在人物专访和新闻上，甚至去参加那些智障综艺，虽然他嘴上不说，但几乎所有粉丝都知道，季循在等一个人。” “你回来之后，季循推掉了所有和音乐无关的通告，在摄影棚碰到你的那天，季循一整晚都心不在焉，现在想来，应该也是因为你。”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但我能肯定，季循每一次出现大的情绪波动，都只会是以为你。” “我想你应该听听他昨晚刚写出来的新歌。” 冯玉掏出手机，将刚刚季循最后一次的录音文件发到姜寻音的微信上，“刚刚我没办法阻止他，就试着来找你寻求帮助，既然你肯来，我想你应该也是在乎他的，我想季循醒来的时候想看到的人是你，不是我。” 一边说着，冯玉走到床前摸了摸季循的额头，依旧滚烫，但比刚刚已经好了不少。 看来吊水也不是毫无效果，冯玉松了口气，有看向一声不吭的姜寻音，“你想走当然可以走，只是我后面还有事，现在就要出发，如果你真的不在意他，你就把他一个人丢在这儿吧。” 说罢，冯玉头也不回，抬步走了出去。 休息室的门被拉开又被狠狠关上，传来一声闷响。 姜寻音面上不显，眼神却有些怔愣，像是被钉在原地似的，腿突然有些迈不动。 脑中思绪万千。 她想起四年前和季循的初见，又想起两人在酒吧的偶遇，然后她在几个混混手下救了他，他也在余辰毅手上救下了自己，甚至连运动会上，他找自己要水的样子，汗水流淌过他颈脖的痕迹，他喉结上下蹿动喝水的姿势…… 每一个细节她都记得一清二楚。 她惊叹于自己的记忆力，又很快意识到，如果这些回忆的主人公不是季循，她可能早就忘了。 她并不怀疑冯玉话里的真实性，以前冯玉是班上最听话的学生，她自然也相信，冯玉现在亦不会无中生有。 姜寻音听过季循的歌，她也知道歌里的女人有可能描述的就是自己，但这一切都只是猜测，现在听冯玉亲口承认，她甚至能感觉到身体某处的悸动。 半晌，姜寻音迈开步伐，终于来到季循床前。 门外的冯玉在转角处静静矗立半晌，见休息室的大门一直没有开启的迹象，终于吐出口气来，这才缓缓离开。 他说有事自然只是幌子，如果姜寻音真的就这么走了，他以后一定会不留余力地劝说季循放弃她。 总算他没有赌错，姜寻音的确是在乎季循的。 * 夜已深，许是临海的缘故，城市中的空气都弥漫着一股咸味。 休息室内，床上的季循动了动眼皮，缓缓睁开了眼。 入目便是一片雪白的天花板。 他感受到手背上传来的疼痛，抬手一看，果然绷着一条白色的止血带，昭示着他刚刚经历过什么。 他晕倒了。 连续近四十个小时没有休息，写歌写词做伴奏然后录音。 为了追求嗓音的颗粒感和鼻音的配合，他甚至在凉台上吹了一整晚的风。 录音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可能有点发烧了，但他不想浪费嗓音状态，连着录了五个小时的音，然后就晕倒了。 季循缓缓坐起身来，环顾四周一眼，眼神中出现一抹不易察觉的失落。 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他似乎看到了姜寻音一闪而过的脸。 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季循无声轻笑，果然是他的错觉。 她怎么可能在这儿。 季循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正好来到凌晨两点。 怪不得连冯玉都不在。 想着，他打开邮箱，点开了冯玉四小时前给他发的新歌成品。 随着悠扬的前奏结束，一道带着浓重鼻音的嘶哑男声倾泻而出。 伴着窗外小动物的鸣叫声，季循甚至有些恍惚。 “嗞——” 门口处突然传来拉门声，季循只道是冯玉，连眼皮都没有抬。 室内季循的歌声幽幽唱着动人心弦的歌词，每一句都有让人掉鸡皮疙瘩的准备，哪怕知道主角不是自己，也会甘愿沉溺其中。 最后一个音符结束，季循唇边已沾染了一丝笑意。 和他想象的效果差不多，甚至还要更好一些。 “这首歌很好听。” 一道熟悉的女声突然响起，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季循一抬头，便看到了拿着水杯站在自己面前的姜寻音。 他愣了两秒，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昏迷前看到的姜寻音，似乎不是错觉。 姜寻音凑近两步，将手里的水杯递到季循面前，“自己能拿吧，先喝点水。” 语气还是一贯的漫不经心，却藏不住她话里的一丝担忧。 季循默默接过水杯，眼睛一瞬不眨地看着姜寻音，“你怎么在这儿？” 话一出口，他才知道自己的声音有多嘶哑，他甚至能感受到喉间传来的疼痛感。 姜寻音深深看他一眼，随意在他床边坐下，“冯玉说他有事儿先走了，总不能把你一个人丢在这儿。” 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为什么在这儿？”季循执拗地看着她，似乎完全没有听到她的解释。 四目相对，季循似乎在姜寻音眼里看到了些以往没有的情绪。 片刻，姜寻音勾了勾唇，突然站起身来，“那我先走了。” 看护季循的这几个小时里，她想了很多。 最后的结论是，她不想抗拒自己的感觉。 但在看清季循眸中深色的那一秒，她改变了主意。 他还太小，小到不明白自己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他糊涂，她却不能跟着糊涂。 季循却没有给她清醒的机会。 在她起身的第二秒，季循猛地伸出手，拽住了她的胳膊。 力量过大，姜寻音失去了重心，整个人往床上倒去。 下一秒，她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带有高烧余温的胸膛宽厚得甚至让姜寻音遗忘了自己刚刚的想法。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季循的唇压了上来，准确地覆住了她的唇瓣。 她感受到男人舌尖溜过齿缝的酥麻感。 攻城掠地，片甲不留。 被动承受片刻，姜寻音伸出皓白如雪的手臂，在月光的照射下亮的动人心魄，而后缓缓勾住了男人的颈脖。 去他妈的不能跟着糊涂。 做人不就是难得糊涂。 第41节 ☆、第32章 032 晚风沿着窗缝悄悄溜进室内, 给房内热烈的空气平添一丝寒气，里面似乎还带了些潮意。 却无论如何也吹不散空气中隐约可现的燥热。 休息室的大床上, 一对男女相拥吻着，从一开始的轻柔变为急切，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男人一双大掌牢牢托着女人的后脑勺, 任由肺里的氧气变得越来越稀薄, 唇齿相依，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女人似乎有些缺氧, 一贯清淡的眉目沾染上一丝媚色, 双颊的潮红也透露出她此刻的难耐。 姜寻音往季循怀里拱了拱，试图重新掌握主动权，却又很快被他摁住, 一双大掌钳得她动弹不得。 明明是最亲密的动作, 硬生生让两人拉扯出一种对峙感。 两人似乎都没有继续下一步的意思, 一吻结束, 季循松开她的唇，退开几厘米，垂眸看她。 姜寻音眼神有些涣散，许是因为刚刚的吻太过急切，她嘴唇微张, 小口喘息着, 胸口也随之一起一伏。 季循眼色一暗, 深深看着她, 扣住她后脑勺的手渐渐移动, 抚摸上她白皙光滑的脸颊。 随着季循的动作，他指腹划过皮肤的粗粝感随之而来，从发丝到额头、到鼻尖、再到双颊、最后停在了她微微红肿的唇瓣上，缓缓摩挲着她的下唇。 姜寻音甚至能感受到她背脊上的颤栗感。 连着心口都传来些酥麻感。 他在诱惑她。 姜寻音敛了敛眼，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 像是不经意似的，她伸出舌尖舔唇，先是扫过下唇，而后又轻轻拂过他的拇指。 一触即离。 季循身子骤然僵住，一双黑眸深不见底，脸上的表情也渐渐消失，有的仅剩眼底深处正汹涌着翻腾而上的欲/望。 空气中弥漫着一丝紧张感，两人静静对视着，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季循缓缓低头，两人的距离已不足咫尺。 姜寻音丝毫不退，注视着他的双眸中带了丝笑意。 唇瓣再次压下，季循看清了她眼中的得意，却已经无力再做任何抵抗。 他一个翻身将她压到身下，唇舌交绊着长驱直入，身下的大掌也轻轻滑入衣内，所到之处犹如烈火燎原，随后寸草不生。 姜寻音微微仰头，纤细的颈脖和清晰可见的锁骨绷出一条诱人的弧度。 季循反复舔舐着她的唇瓣，细细密密的吻一路往下来到锁骨。 姜寻音忍不住弓起身子，起伏的胸口有一下没一下地，将季循最后的意志力消磨殆尽，直至丢盔弃甲。 两人若有似无的喘息声回荡在空荡荡的房间内，平添一抹暧昧的旖旎之色。 夜还很长。 * 季循睁开眼时，姜寻音已经不在了。 清晨的阳光洒落在地板上有些晃眼，房内空荡荡的，空气中依旧弥漫着昨夜的欢愉。 如果不是凌乱的床单和印象中依稀残留的真实触感，他甚至会以为昨夜只是个他做过无数次的梦。 他不知道姜寻音是什么时候走的，没有留下丝毫痕迹，甚至没有给他留下只言片语，就和她出现在录音棚时一样突然。 季循看了眼墙上的吊钟，时间才刚刚来到七点。 他扯了扯唇，泄出一抹带有讽刺意味的笑容。 溜得倒快。 手机因为两天的奔波早已电量耗尽，他缓缓起身，给手机充上电后才朝浴室走去。 他面无表情地打开花洒，淅淅沥沥的水声响起，冲淡了些他心头的怅然若失。 流水淌过他起起伏伏的肌肉线条，从胸脯一直滑落到脚底。 他脑中不自觉闪过昨夜姜寻音娇柔的媚色，耳边似乎也回荡起她软着声音的呢喃。 季循忍不住勾了勾唇，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姜寻音。 但很奇异的，这和他想象中的画面出奇地吻合。 洗漱完出来，手机已经自动开了机，一连串微信短信推送出现在屏幕上。 他一只手用毛巾随意拭了拭碎发，另一只手拿起手机，第一时间打开了微信。 消息很多，大多来自小钟和冯玉。 他直接跳过两人闪着几十条红色标记的对话框，点进了只显示着一条未读的寻欢作乐头像。 寻：【上班，先走了。】 发来消息的时间显示是六点，只短短五个字，却让季循持续了半小时的阴翳一扫而空。 他缓缓舒展了眉眼，嘴边也勾起一抹笑意。 只是笑意没有持续到一秒，房门突然被人从门外拉开，冯玉和小钟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循哥你好点了吗？”小钟看到季循半干的头发，立马几步冲了上来，“刚刚退烧怎么还洗头，我去拿吹风机给你吹吹。” 不等季循开口，小钟已经调转头往外走去。 冯玉瞥了眼凌乱的床单，再看向季循时眼神有些揶揄，“姜老师几点走的？” 季循皱眉，“她已经不是你老师了。” 冯玉脸上笑意更甚，昨天以前季循可从没有纠正过他的叫法。 季循斜他一眼，轻描淡写地转移话题，“新歌后期做完了吗？” 冯玉清了清嗓，将自己的手机递给季循，“混音已经差不多了，可能还要补录几个和声部分，你要先听听吗？” “嗯，”季循点点头，却没有接过冯玉手里的手机，兀自低头在手机上打字，边打边问，“今天什么安排？” 冯玉也不在意季循的敷衍，自顾自收起手机，“今天就一个签售会，其他通告你之前都推了。” 季循再次点头，给姜寻音发去消息，【几点下班？】 “不过你巡回演唱会的门票已经开始预售了，”消息刚刚发出去，冯玉又道，“那边的安排是从这周开始排练，乐队那边的人也都已经到了，彩排这种事情越早越好，最好今天就开始。” 季循脸色不变，再次打字，【我去接你。】 “哦对了，”冯玉翻了翻手机上的日程表，“虽然能推的我都给你推了，但有几个大牌的赞助商和你是绑定关系，暂时不能解约，今天晚上有一个……” “推了。”季循头也不抬，继续打字，【晚上想吃什么？】 冯玉眨了眨眼，“这个真的推不了，这几个合同的违约金……” “我有多少钱？”季循突然抬头看他，脸上的肃然很快让冯玉意识到季循这个问题是认真的。 冯玉报出一个数字。 一个足以支付所有违约金的数字。 “嗯，”季循颔首，“那都推了吧。” 冯玉还怔愣在原地，季循已经收起手机，抬步往录音棚的方向走去。 临出门前一秒，他又突然回过头，“对了，演唱会的内部票记得给我。” 他得留点给她。 * 办公室内，姜寻音看着屏幕上不断弹出的消息，微微皱了皱眉。 身旁的安迪探过头来，疑惑地看了眼被姜寻音放在一旁的手机，“你不看消息吗？” “嗯，”姜寻音点点头，将手机调成静音后翻了个面，“不好意思，忘调静音了。” 嘴上说着抱歉，安迪在她脸上却丝毫找不到一丝歉意。 安迪轻笑一声，重新投入工作。 突然一阵掌声传来，姜寻音和安迪同时循声望去。 王莉莉站在办公室中央，身后站了个男人。 角度原因，姜寻音并没能看到他的脸。 “给大家介绍一下新来的摄影师，从今天开始就和大家一起工作了。” 王莉莉的声音在办公室内响起，伴着她的招牌笑容，缓缓道出了新同事的名字。 “韩予非。” 姜寻音愣了一秒，这名字…… 似乎有些耳熟。 那人上前一步，缓缓露出了全脸。 黑色寸头、浓眉大眼、满脸阳光地咧嘴大笑着，一身破旧的棉衣和牛仔裤配上一双底部都被磨疵了的泛黄球鞋。 姜寻音挑了挑眉，还真是他。 韩予非简单作了两句自我介绍，他语速不快，声音也不大，让人听上去很舒服。 说完话，办公室内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 和当初姜寻音来时的待遇差了不止一星半点，敷衍了事的态度昭然若揭。 特别是身边几个做美工的女同事，几乎是瞥了韩予非一眼就不再看他。 眼神中透露出的不屑一目了然。 安迪看出姜寻音表情有些异样，凑过去用胳膊肘怼了怼她。 姜寻音转头看她，“怎么了？” “你可别去搭理新来的摄影师。”安迪小声道。 第42节 姜寻音一顿，“为什么？” “你看不出来吗？”安迪瞥她一眼，“这个新来的，浑身上下就透露着一个字。” 说着，安迪停了一瞬，“穷。” 姜寻音一哂，眉目间透出一抹了然。 时尚杂志的员工，最看重的就是衣品和外表。 韩予非长相倒是不赖，但这身打扮也的确不像一个时尚杂志的摄影师。 如果一个摄影师的品味只有这样，他拍出来的照片又能好到哪去？ 想着，姜寻音看了眼不远处咧嘴笑着的韩予非。 真的是这样吗？ 她想起那天骑着电频车在路上风驰电掣追着自己的韩予非，不由展眉一笑。 算了，关她屁事儿。 安迪看姜寻音一直不说话，以为她没听进去，又打了个补丁，“别被长相迷惑，也别对他表达友善，小心他缠上你。” “欸！” 安迪话音刚落，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男声。 “这么巧！”韩予非兴冲冲来到姜寻音面前，“你也在这儿工作吗？” 安迪惊疑不定地看着韩予非，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片刻，干笑两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第33章 033 “我啊！”韩予非朝姜寻音眨眼， “就是上次把你车刮花的那个。” 一边说着，他做出骑车的模样， 装模作样地扭了扭手腕。 周围同事异样的眼光源源不断地传来，姜寻音敷衍地点了点头，“记得。” 韩予非扩大了些嘴边的笑容， “那行， 今晚你有空吗？” 他的声音不大，但也足够让整个办公室的人听见。 办公室里的空气都好像凝固了一般， 所有人齐刷刷看向姜寻音，似乎在等待姜寻音的回应。 姜寻音虽然也是空降兵， 但她长得美衣品好不说，还是英国名校毕业，更是师从国际摄影大师steven。 再加上大家也都看过姜寻音这两次的摄影作品。 虽不是所有人都心服口服，但她在特约摄影师这个位置上也实在无可厚非。 就算前两天她和季循在摄影棚内的传闻传出，也没有人质疑她的工作能力，更多的只是八卦心理， 聊天时也老会提起她和季循的暧昧关系。 但韩予非就不一样了。 不提能力和毕业院校， 光是那身穿着， 就和时尚杂志的摄影师扯不上关系。 这两个人认识， 显然让人有些接受不了。 “没空。”甚至不问韩予非想干嘛，姜寻音瞥过眼不看他， 将视线重新投到电脑屏幕上。 韩予非却没那么容易放弃， 又走近一步， “那明晚呢？” “没空。”姜寻音眼皮都懒得抬。 “那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一起去4s店修一下车。” 姜寻音手上动作一顿， 终于转头看他。 看着韩予非真诚的脸，姜寻音轻笑一声，“什么时候都没空。” 韩予非一愣，还欲再说，突然出现的王莉莉一抬手就拎起他的衣领，骂骂咧咧地把他拉去了自己的座位。 这才结束了这场小插曲。 但很快，姜寻音便意识到不对。 韩予非的位置，竟正好在她对面。 尽管中间隔着一块挡板，但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 于是这一整天，姜寻音都是在韩予非的熠熠目光下度过的。 尽管姜寻音不在意别人的眼光，但这也不代表她喜欢这种被人盯着的感觉。 几乎是下班的一瞬间，姜寻音拎起包就往办公室外走去。 韩予非眼疾脚快，立马跟了上去，“等等！你等等我！姜寻音！” 姜寻音头也不回，径直来到电梯前，却因为电梯并未到达，被迫停住了步伐。 韩予非跑到姜寻音跟前，小心翼翼从兜里掏出张名片来递给她，“给你，我现在有名片了。” 男人脸上的笑容依旧灿烂，似乎一点儿也没被姜寻音冷淡的态度给影响。 姜寻音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似乎从第一次见到韩予非时就是这样，他的脸上从来就不缺笑容。 鬼使神差下，她接下了名片。 韩予非三个大字印在中间，下面是他的手机号，和她的名片如出一辙。 姜寻音淡淡瞥他一眼，“我还有事。” 韩予非摸了摸后脑勺，乐呵呵地笑起来，“我知道，我这不是也正要下班么。” “叮咚”一声，电梯终于姗姗来迟。 两人一同走进电梯。 许是刚到下班时间，电梯里空无一人。 韩予非站在姜寻音身后，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的背影，浑然不知自己的动作已被姜寻音在电梯门的反光下尽收眼底。 姜寻音微微皱眉，掏出手机看了看。 微信界面上，季循的头像上还闪着红色提示。 她点开对话框，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晚上想吃什么】。 不知为何，看到这条消息，一整天的烦闷瞬时消减了一些。 从电梯门的反光里，韩予非清晰地看到她缓缓舒展开来的眉头，眼角微弯，好像唇角的弧度也有些变化。 她身上的冰冷和疏离突然淡了几分，似乎整个人都变柔和了起来。 尽管如此，她却好像并未有回复消息的想法，很快便收了手机。 在姜寻音若有似无的微笑中，电梯缓缓落地，电梯门也随之打开。 直到姜寻音走出去一段距离，韩予非才回过神，在电梯门合上之前踏了出去。 姜寻音走得很快，已经甩了他一大截，他便也没有再追上去。 恰好，他的电瓶车就停在负一楼的电梯边上，他也没有理由再追过去。 他撇撇嘴，早知道今天不骑电瓶车了。 * 姜寻音从包里掏出车钥匙，还未走到自己的红色mini前，便隐约看到了倚在自己车门边的修长人影。 那人穿着一件黑色卫衣，衣服上的连帽套在头上，没有露出正脸。 但就像是有所感应似的，看到那人的一瞬间，姜寻音放缓了步伐，高跟鞋的声音有节奏地敲击着地面，发出一声声闷响。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身着黑色卫衣的男人微微侧头，终于看到那人的侧脸。 那是她昨晚才刚刚见过的一张脸，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随着她一步步的走近，紧绷的神色竟有些松弛。 姜寻音摁了摁汽车的开锁键，车灯随之亮了两下。 季循绕过驾驶座，不等她开口，便直接坐到了副驾驶座上。 动作自然，仿佛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姜寻音挑眉打开车门，却不上车，“这就是你说的来接我？” 她目光戏谑，明显在对他坐到副驾驶上的行为进行调侃。 季循勾了勾唇，“我没有驾照。” 姜寻音不再纠缠于这个问题，上车点燃引擎，油门一踩，红色mini便一溜烟驶离了停车位。 经过电梯口时，姜寻音似乎看到了正在挪电瓶车的韩予非。 只不过连一个正眼都吝于施予，似乎也不在乎他有没有看到自己。 当然她也未曾发现，她身边的季循心情不错，一直从地下停车场出来，季循嘴边若有似无的笑容也未曾消失过。 时间还早，晚高峰并未开始，姜寻音习惯性打开了音箱。 又像想起什么似的，音乐声还未响起，便又摁下了关闭。 季循将姜寻音的动作尽收眼底，缓缓抬手，再次打开了音箱。 姜寻音没反应过来，来不及阻止，一道熟悉的男声便回荡在狭窄的车厢之内。 季循脸上笑意更甚，“她？” 《她》，季循上一张专辑的名字，收录了季循为她谱写的整整十二首歌。 这张cd是吴佳旻给她的，她前两天才把这张光碟放进音箱，只匆匆听过几首就再未打开过，却不想今天就这样被季循发现。 姜寻音脸上滑过一丝燥意，没有说话，却自顾自调下了些车窗。 车内季循的歌声缓缓流淌，每一句歌词都是她的影子，而原唱就在身边，这让姜寻音有些无所适从。 又来了，这种失控的感觉。 就算昨夜已经和他上了床，她对他的悸动也并未结束。 第43节 这让她感到有些不妙。 “怎么不回我消息？”季循似乎十分热衷于看到姜寻音这副模样，换了个能更方便看她的坐姿，轻声开口，“我知道你看到了。” 她的确看了，不然刚刚也不会有“这样来接她”这一问。 “下班之后才看到，”姜寻音指尖发痒，从身侧的包里摸出烟来，“去老林那吃？” 季循耸肩，“我都行。” 姜寻音一只手夹着烟，另一只手抓着方向盘，迟迟没有再去掏火机的意思。 她突然想到老林家周围嘈杂的环境，对于一个当红明星来说，可能并不那么合适。 想着，她突然改了口，“你会做饭么？” 季循微微挑眉，“不会。” “我也不会，”姜寻音颔首，从包里掏出打火机给自己点燃，“去我家点外卖吧。” 尽管不知道姜寻音为何突然改了主意，但登堂入室的机会季循自然也不会拒绝。 路上不堵车，姜寻音只花了十几分钟就将车停到了家门口的停车场。 两人矢口不提昨晚的事，一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几句，竟都有些乐在其中的意味。 来到大门处，姜寻音和季循一前一后走进玄关，她给季循拿了双拖鞋，自己换了鞋便躺倒在了沙发上，拿起手机点餐。 似乎完全没把季循当外人。 季循走到沙发边，却也不坐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兀自坐到地毯上，撑着手看她点餐。 姜寻音点餐的手一顿，挪开手机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去那边坐。” “不，”季循一动不动，下把也撑在了自己交叠在沙发上的手上，离她不过几厘米，“我喜欢坐这儿。” 姜寻音“啧”了一声，“你这样我没法点餐。” “为什么？”季循眨眼，清淡的眉眼中明晃晃透着“认真”二字。 姜寻音盯了他半晌，诱人的红唇突然向上轻勾一寸，“感觉还是你比较好吃。” 季循一愣。 原本还算正常的空气因这句话突然暧昧起来，两人周身都燃起些躁动。 似乎只要两人一靠近，全身上下的不安分因子便都来了。 季循点点头，艰难地退开一些距离，“那你先点餐，点完再……” 姜寻音伸出手挽住他的脖子，在他彻底离开前猛地将他往自己怀里扯了扯。 下一秒，躺在沙发上的女人捧起他的脸，微微仰头，主动吻上了他的唇，将他还未来得及说完的话吞入腹中。 季循身体的反应比大脑快，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整个人压在了沙发上。 他不再压抑，紧紧扣住了姜寻音的脑袋，加深了这个吻。 …… 两个纠缠在沙发上的身影动作渐渐起伏，外面的天甚至都还没有全黑。 女人盘起腿扣在了男人腰上。 空气中弥漫着若有似无的喘息。 不死不休。 ☆、第34章 034 意识渐渐回笼, 四肢不断传来的酸胀感让半睡半醒的姜寻音轻轻拧眉。 挣扎着睁开眼，清晨的阳光透过蓝白相间的窗帘洒落在地板上, 泛起粼粼散光。 昨夜的欢愉涌上脑中，姜寻音眨了眨眼，下意识转头。 却并没有看到印象中和她一起瘫倒在床上的男人。 就像上一次的她一样, 这次季循也走得悄无声息。 不同的是，季循给姜寻音留了张纸条。 姜寻音坐直身子，随手在床头柜上拿了根烟点上，被单因为她的动作轻轻滑落，她不着寸褛地倚靠在床背上，深吸了口烟，才终于拿起了床头柜上的便签。 【今天演唱会排练, 醒了给我留言。】 姜寻音笑了笑, 随手将便签揉成一团，准确地投入了不远处的垃圾桶内。 手机就在床头柜的另一边，伸手可及的距离，她却像没看到似的, 轻轻撇过了头。 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久违的休息日让姜寻音显得有些怠惰, 加上昨夜的放纵，她全身像散架了似的。 身上有些粘稠, 姜寻音缓缓抽完一根烟，赤脚踩在地板上, 不着寸缕地走进浴室。 如果季循还在, 一定不会错过她股沟上的纹身。 那是一只鲜红得像浸了血似的蝴蝶, 挥舞着偌大的翅膀，惟妙惟肖地印刻在股沟之上。 光是看着，便能让人浮想联翩。 * 排练室内。 季循抱着吉他，弹出一个和弦，正在和旁边的贝斯手交流着些什么。 冯玉和小钟站在一窗之隔的室外，表情各异。 和以前的排练相比，今天的季循显得包容度极高。 贝斯手频频出错，季循却始终没发脾气，不仅如此，甚至还亲自和贝斯手进行沟通。 这要是放在以前，季循恐怕早就甩手不干了。 室内的季循又和乐队配合了一次新歌，一曲结束，他抓起只笔在乐谱上写了些什么。 末了，他拿起一旁的手机看了看，又装作若无其事地放下，显然没有等到想看到的消息。 冯玉笃定，他在等姜寻音的消息。 小钟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冯玉，“冯哥，你……不觉得循哥最近有点奇怪吗？” 冯玉嗤笑，能不奇怪吗。 不等他回答，排练室里的彩排似乎告一段落，季循说了句话后，乐队几人纷纷放下了乐器，从排练室内鱼贯而出。 小钟看了看表，竟已是午饭时间了，赶忙往食堂跑去，给季循拿便当。 待人群散去，冯玉慢悠悠走进了排练室。 走到跟前时，季循正埋着头打字，冯玉瞥过两眼，只见季循很快输入一大段话，临发送前又全部删了；又打了两行字，又删了。 周而复始了数十次后，他发出去三个字，【醒了吗？】 冯玉有点想笑，又很快忍住，清了清嗓，“去休息室吃饭？” 季循听到声音，立即将手机摁灭，若无其事地“嗯”了一声。 冯玉闷笑两声，突然想起自家表妹的嘱托，亦步亦趋地跟在季循身后，“对了，演唱会的内部票你昨天不是全拿了吗，从里面匀两张给我吧，我表妹说想来看。” 季循脚步不停，一边走出排练室一边拿出手机给冯玉转账，“你自己去网站上买两张内场vip的票吧。” 冯玉看着手机上季循转来的几千块钱，忙疾步上前朝他摆摆手“不用不用，你就给我两张边边角角位置的就行了，他们就是凑个热闹。” 一边说着，他将转账退回给了季循。 季循不语，又给冯玉原封不动地转了回去。 “啥意思？”冯玉一下有点懵，“有免费的票不用，自己出钱买自己演唱会的票，像话吗？” 季循加快了些步伐，依旧没有出声。 冯玉脑中灵光一闪，立马追上去，小声试探，“你不会……已经全送完了吧？” 季循脚步顿了半秒，走得更快了。 冯玉是谁，和季循相处了这么久，自然明白这便是默认的意思了。 他张了张嘴，眉头诡异地皱在了一起。 还真送完了？ 想着，冯玉上前两步，还是问了出来，“一百多张内部票，你一天之内全送完了？” “嗯，”季循面不改色，似乎一点儿没觉得自己做得有何不妥，“全给姜寻音了。” 冯玉惊了，“一百多张票，你全给她了？她还能带一百多个人来看演唱会？？？” * 姜寻音湿着头发，随意披了件浴袍便从浴室出来。 尽管还是秋天，她身上也不断升腾着热气，裸/露在外的肩膀上被热水冲的微微发红。 昨晚运动了一整晚没吃上饭，她起得也晚，这会儿还真有点饿了。 姜寻音在床头柜上拿了手机，又重新坐回梳妆台前，懒懒地吹着头发，心不在焉点餐。 许是太久没吃饭，姜寻音觉得身子软绵绵的，抬抬手指都有些费劲。 手机突然弹出一条微信，是季循发来的。 她看也不看，将推送往上一滑，继续点餐。 只是一直到头发都吹完了，她也还是没决定到底要吃什么。 刚放下吹风机，手机传来“叮咚”一声，姜寻音没注意，手滑点了进去。 屏幕上，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微博界面—— 【季循巡回演唱会上海站将于下周在上海八万人体育场揭开帷幕，工作室日前发布排练视频。】 第44节 姜寻音微微皱了皱眉，似乎对无处不在的季循有些不满，却依旧点开了视频。 视频里，一身黑色卫衣的季循坐在排练室中间，抱着一把吉他，一边扫着琴弦，一边在和旁边的乐队几人说这些什么。 就算只是露了个侧面，依旧吸睛，也依旧是平日里一成不变的淡漠。 他看上去很严肃，和昨天在床上的模样大相径庭，一边说着还不时朝几人比划两下，看上去十分认真。 这还是姜寻音第一次看到季循如此正经的模样。 她嘴角浮现出一抹笑意。 接近五分钟同样画面的视频，她竟不知不觉看到了最后。 视频的最后，镜头给到了季循的采访画面。 年轻的女主持拿着收音麦，笑意盎然地询问，“大家都知道这是你第一次个人演唱会，我们得到的消息是预售两小时内上海站的票就被一抢而空，要不要说两句话感谢粉丝？” 季循显得有些意兴阑珊，却还是接过了收音麦，“谢谢歌迷朋友们。” 女主持兴致勃勃地看着季循，静静等待下文。 季循却已经将收音麦递回到她手上，竟是已经说完了。 姜寻音脸上笑意扩大一寸，笑出声来。 悄然将主持口中的“粉丝”改成了“歌迷”，除了感谢，竟一句话都不肯多说。 果然是季循的风格。 视频已经结束，姜寻音视线往下，随意翻了翻几条热门评论。 【哈哈哈哈哈哈女主持黑人问号脸：？？？？这就说完了？？】 【循哥未免太真实了哈哈哈哈哈】 【季循：明知道我话少还要问我，烦死了哈哈哈哈哈】 竟是一条埋怨的评论都没有，很多粉丝还在饶有兴致地调侃，对季循敷衍的态度竟毫无抵抗心理。 姜寻音退出微博，不知为何突然有点想吃粉蒸排骨了。 想着，她点开微信，也不管一路飘红的几条未读信息，直接找到郑雅雯的对话框。 寻：【给我送点粉蒸排骨来。】 雅雯：【？？？？】 寻：【我不吃外面点的。】 过了很久，对面回来消息。 雅雯：【你是魔鬼吗？？？你怎么知道我刚做好粉蒸排骨？？】 姜寻音一哂，单手敲出一行字来。 寻：【饿了，动作快点。】 郑雅雯没再回话，姜寻音却也不准备再说，悠哉游哉地躺回了床上。 * 和姜寻音想得一般无二，差不多半小时的样子，郑雅雯便拎着一盒热腾腾的粉蒸排骨站在了她家门口。 郑雅雯瞪了姜寻音一眼，将高跟鞋甩到玄关处，光着脚踏上地板。 余光瞥见一双男士拖鞋，郑雅雯一愣，立马小跑几步贴到姜寻音身上，眼神中透着一股戏谑，“哟，这才回国多久啊，这么快就有男人了？” 姜寻音也不否认，直接拿过郑雅雯手上的保温袋放到餐桌上，“你可以走了。” “操，”郑雅雯踹她一脚，恶狠狠在她身旁坐下，“你这人怎么过了河就拆桥，排骨都还没进嘴呢！” 姜寻音点点头，依旧漫不经心，“谢了。” 郑雅雯翻了个白眼，“要不是看在你给我带的铂金包面子上，你看我理不理你。” 姜寻音笑了笑，已经开始吃起排骨来。 许是太久没吃郑雅雯的拿手菜，闻到熟悉的味道她更饿了。 按照以往姜寻音的进食速度来说，今天已经算是相当快的了。 郑雅雯咋舌，正想说话，突然看到餐桌上的一沓门票模样的纸。 她好奇地拿过一张来。 硬板纸上，季循的脸被印在正中央的位置，上面明晃晃写着“2018季循个人巡回演唱会上海站”几字。 郑雅雯看清了门票上的座位号，夸张地抽了口气，立马将旁边那一沓都扒拉过来，来来回回翻看了几次，大吼一声，“卧槽！” 姜寻音的注意力全放在排骨上，听到声音瞥她一眼，“你他妈能不能安静点。” 话音刚落，她终于注意到郑雅雯手中的厚厚一沓门票，眼神一顿。 很显然，她也才刚发现自己餐桌上多了这么一沓东西。 “我他妈安静不了！”郑雅雯猛地蹦起来，“季循演唱会的内场门票外面都抢疯了，黄牛票都炒到五千了，你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你这儿怎么他妈跟批发似的？” ☆、第35章 035 “说吧。” 餐桌边, 郑雅雯手里牢牢捏着张票，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瞪着姜寻音, “这票哪来的？是不是你男人给你弄的？你最好从实招来，不然我马上就跟吴佳旻一起……” “我不知道。” 姜寻音不知不觉已经吃完了一整盒排骨，体内渐渐升起饱腹感，她喝了口水, 轻声打断了郑雅雯的话。 郑雅雯显然对她的话一个字都不信，仰头笑了一声，“太可笑了！票在你家, 你跟我说你不知道！我就当你不知道, 那你总知道你男人是干嘛的吧？快说！那个野男人到底是谁？” 姜寻音翘腿坐在桌边, 一只手撑着脑袋，听到“野男人”三个字突然有点想笑。 想想又觉得也对，郑雅雯和吴佳旻不同, 对她来说，可能早几百年就忘记那个一面之缘的季循了。 想着, 姜寻音突然升起些恶作剧心理，斜眼睨她, 语气轻佻，“那你觉得是谁？” “我怎么知道是谁，”郑雅雯又是一个白眼顶上了天, 却依旧带着小心翼翼的疑问, 试探, “不会是季循的经纪人吧？” 姜寻音一愣, 脑海中浮现出冯玉憨厚老实的那张圆脸，乐不可支地笑了起来。 郑雅雯从她的笑容中排除了这个答案，兀自撇了撇嘴，“那他妈是谁啊，能一次给你这么多内场票的，总不能是季循吧。” “嗯，是他。”姜寻音挑眉看她一眼，轻描淡写地承认下来，起身去房间拿手机。 郑雅雯双唇微张，身子猛地僵住，一个没拿稳，门票也从手中滑落，轻轻飘落在地板上，发不出一点儿声响。 “操……” 半晌，郑雅雯暗骂出声，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起来，激动地冲进房间，“你什么时候和季循勾搭上的？我俩说的是同一个季循吗？你俩在一起多久了？我他妈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房间内，姜寻音面无表情地站在窗边，刚刚拨痛季循的电话。 她扬了扬手机，示意郑雅雯先安静一会儿，这才将电话放到耳边。 电话很快被接通，那边季循的声音很快响起，“喂？” 姜寻音忍不住挑了挑眉。 这次回国，她和季循只加了个微信，并未互通电话。 是以她打的还是四年前季循的老号码。 她出国后就注销了以前的号码，倒是没想到，季循竟一直没有换号。 “姜寻音？” 季循的声音再次从耳麦中传出，带着些试探，打断了姜寻音的思绪。 姜寻音抿了抿唇，将窗帘拉开了些，“有我电话？” “没有，”那边很静，季循沉沉笑了一声，“我猜的。” 姜寻音目光幽幽，很快进入正题，“桌上的票是怎么回事儿？” 季循也答得很快，“请你看演唱会。” “我一个人能用这么多张门票不成？”姜寻音轻笑。 “多的可以给你朋友。” 话音刚落，季循感受到身旁冯玉满脸问号的眼神，他不自觉挪了挪身子，隔绝了他的目光。 然后，他听到了姜寻音一声淡淡的“好”。 刚刚的不自在尽数消散，季循嘴边的笑意扩大了些，“晚点给你打电话，我到公司了。” 姜寻音又道了句好，挂断了电话。 这通电话维持的时间很短，短到季循甚至未曾发现，姜寻音并没有正面回应自己的邀约。 放下手机的一瞬间，郑雅雯已经满脸笑意地贴了过来，“是季循？” 姜寻音自然知晓郑雅雯的意思，从看到门票起开始，郑雅雯就一刻没松过手。 想着，姜寻音转过身，朝郑雅雯扬了扬下巴，“票你拿去吧，只要不拿它换钱，其他随你。” “真的吗！”郑雅雯一喜，猛地抱住姜寻音，“姜寻音！你他妈可真是个小天使！” 姜寻音的朋友不多，郑雅雯和吴佳旻却都是非常热衷于社交的人，姜寻音这些门票对于他们来说正是合适。 像是怕姜寻音后悔似的，得了拿票的允许，郑雅雯甚至连季循和她的八卦都没有询问，拿了票就准备走。 临出门前，又像想起什么似的，郑雅雯突然回身放了张票到餐桌上，“你的票给你放桌上啦，我先走啦！” 不等姜寻音反应过来，郑雅雯已经一溜烟跑出了门。 屋内重归静谧。 姜寻音走到餐桌边将保温盒放进洗碗机里，余光瞥过静静躺在桌上的那张门票。 门票上季循的脸依旧清晰，似乎笔直地透过相机的镜头盯着她。 她微微抬手，将桌上的门票翻了个面。 第45节 “叮咚——” 门铃声突然响起。 姜寻音一愣，只以为是郑雅雯掉了东西去而复返，看也没看猫眼就打开了门。 门外，一身笔挺西装的姜启明脸色严肃地站着，身后露出苏瑾小心翼翼的半张脸来。 两人显然没有料到姜寻音会这么快开门，神色都有些怔愣。 姜寻音对两个不速之客的到来也有些意外，却只停了一瞬，用力甩上了门。 姜启明早有预料，在大门合上的前一秒伸脚怼住了门。 门被猛地弹开，反弹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响。 单从这响声，也能听出姜寻音这一下使了多大的力。 姜启明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他一手抵着门，面容依旧严肃，“你什么态度？我是你爸。” 姜寻音见姜启明已经将门抵住，也放弃了抵抗，掉头走到沙发前坐下，点了根烟。 苏瑾看到姜寻音点烟，微微皱了皱眉，快步走到姜寻音身边，“寻音呐，我们就是来看看你……” “嗯，”姜寻音点点头，也不看她，兀自吐了口烟，“现在看到了，可以走了。” 两人间氤氲着丝丝烟草味道，苏瑾耸了耸鼻子，勉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不那么难受，“寻音……” 话音未落，姜启明已经大步走了过来，一把夺过姜寻音手中的香烟摁灭，“别抽了，你苏阿姨有咽喉炎。” 姜寻音敛了敛眼，她倒是忘了还有这茬。 “没事没事，”苏瑾赶紧扯过姜启明，“你少说两句。” 姜启明脸色稍霁，“她就是目无尊长，怎么，我这个做爸爸的还不能说她了？她……” 苏瑾越听越心惊，立马捏了一下姜启明，睁大了眼瞪他，眼神中暗含警告之色。 姜启明吃痛地抽了口气，终于闭了嘴。 姜寻音将两人的动作尽收眼底，心里不知作何滋味。 很久以前，她母亲还没有去世之时，和姜启明也是这样的相处模式。 当时她看着父母两人在沙发上打闹，坐在一旁傻乐。 而现在姜启明身边换了个人，她也再也笑不出来。 姜寻音抬着指尖，在沙发上点了点，“到底什么事儿？” 姜启明平时事情很多，苏瑾更是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她面前，只是来看看她，根本不需要这么兴师动众。 果然，苏瑾组织片刻语言，终于道出来意，“是这样，你爸前段时间回家一直心情不好，我问了很久才知道，你……最近是不是恋爱了？” 姜寻音微微挑眉，她倒是没想到竟是因为这个。 “你别误会，”苏瑾看到姜寻音的表情，立马摆手，“阿姨不是反对你谈恋爱，我就是听说他是你以前的学生，两个人还差了五岁……就和你爸来问问对方的情况，这样以后我俩也能早做准备。” 姜寻音嗤笑，“准备什么？” 苏瑾一愣，“当然是准备结婚的事情呀，我们这边当然没什么问题，但是你男朋友那边要是知道你俩的关系和年龄差……我们不得早做沟通吗。” “结婚？”姜寻音一字一顿蹦出两个字，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眉眼间都透出一阵戏谑。 好不容易抑制住自己情绪的姜启明皱起了眉，“你要就是想跟那小子玩玩就赶紧分手，别在这儿阴阳怪气的，你苏阿姨是好意……” 苏瑾狠狠踩了他一脚，脸上依旧笑着，“别听他的，谈恋爱不就是奔着结婚吗，我就是觉得吧，男人年龄小的时候不经事……” “不用了。”姜寻音摆摆手，面不改色地站起身来 。 她一副送客的样子，走到玄关处将门拉开，“我没有和他结婚的打算，他也不是我男朋友，你们可以走了。” 姜启明拍桌而起，快步走到姜寻音面前，“那你那天……” 突然，他看到一脸阴沉地矗立在门外的高挑男人，话音一顿。 苏瑾晚一步起身，也很快看到男人的身影，眼睛猛地睁大。 “季、季循？” 她比姜启明年轻一些，自然也知道眼前之人是谁，却丝毫没有将他和姜寻音的“男朋友”联想到一起。 姜寻音本是背对着门外，听到苏瑾的声音，她身子猛地一僵，缓缓转过头去—— 便看到了一脸阴寒之色的季循。 季循看也不看远处的姜启明和苏瑾，只静静盯着姜寻音，“那我是什么？你的炮/友？” 很显然，他将姜寻音刚刚的话一字不漏地听了去。 他声音不重，却有一种就要重回泥泞深处的紧绷感。 好像下一秒就要陷入绝境一样。 四目相对，姜寻音瞳孔微缩。 在他眼里，她似乎看到了自己一直想要逃避的东西。 她不自觉后退了半步。 季循看清她的动作，突然笑了一声，“我知道了。” 不等姜寻音开口，季循转过身，抬步离去。 姜寻音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季循的背影，迟迟没有动作。 她甚至没能反应过来，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只知道，心尖某处，突然传来些刺痛，而后逐渐蔓延到五脏六腑。 ☆、第36章 036 室内气氛有些凝重。 姜寻音还维持着刚刚的姿势站在门边, 眼神中带了一丝空洞。 黑白分明的瞳孔中氤氲着波涛汹涌的情绪，她却始终没有挪动一步。 苏瑾有些为难, 踟蹰着不知道该不该上前。 倒是姜启明兀自撇了撇嘴，“走了就走了，我姜启明的女儿，什么样的找不到, 还怕找不到男朋友？” “少说两句，”苏瑾斥了他一句，又看向脸色已经平静下来的姜寻音, “寻音呐, 你不用管我们了, 我们这就回去了。” 一边说着, 苏瑾竟真的拉了姜启明往外走。 经过姜寻音身侧时, 苏瑾顿了顿脚步, 犹豫片刻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 “囡囡, 他是你学生, 比你小五岁，还是个公众人物，这些都是阻碍你们的实质性因素，却又都不是决定性因素；但他刚刚听到的……也许就是你们之间的决定性因素。” 姜寻音眼眸低垂, 让人看不清神色。 但苏瑾还是从她突然收紧的双手看出她内心的波澜，姜寻音听进去了。 苏瑾伸手拍了拍姜寻音垂下来的肩膀, “他不适合你, 这不是强迫, 只是就事论事，认真考虑一下我的话，囡囡。” 这句话完，直到苏瑾和姜启明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楼道间，姜寻音才终于关上了门。 相对于姜启明来说，姜寻音对苏瑾更多的是连带的讨厌。 但实际上，她心里比谁都清楚，苏瑾在整件事里都非常无辜。 结婚怀孕生子，早产儿去世，苏瑾从未做错什么。 唯一的不对，可能就是爱上了姜启明。 但爱又算得上什么不对？ 她不得不承认，苏瑾这个局外人可能比她看得要清楚得多。 自寻乐意外去世以后，姜寻音便开始刻意地和身边之人保持距离，摆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从不与人交心。 就算是面对吴佳旻和郑雅雯，她也始终戴了一层云淡风轻的假面具。 从某一方面来说，季循的确已经让她失控了；但与此同时，她也清楚他们之间存在的巨大鸿沟。 暂且不谈年龄和师生关系，就凭季循和她相似的黑暗过去，就已经让她望而却步。 于是她就算失控，也下意识逃避着两人亲密关系的定义，甚至一直不愿意承认自己爱上了那个性格孤僻冷硬的男人。 她以为她克制得很好，她也以为他们俩可以单纯地停留在肉/体而不谈感情，她甚至以为这样就能守住本心。 只是生活就是这样，往往事与愿违。 季循掉头离开那一刻，心脏传来的刺痛和酸涩感是没办法骗人的。 尽管比季循晚了一大步，但她确定的是—— 她也爱上了他。 姜寻音抓了抓头发，只觉心底闷躁的情绪无处舒缓。 她抓起茶几上的烟盒，轻轻拍出一根烟来。 火机就在烟盒边上，姜寻音却硬生生绕着客厅走了好几圈，才终于看到茶几上静静躺着的银色zippo。 她松了口气，单手握着火机，指尖一扬，盖帽应声弹起，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姜寻音滑动滚轮试图点火，却几次失败，足足滑了十几次才冒出一簇火光。 “叮咚”一声，手机传来微信提示音。 姜寻音手一抖，火光再次消失。 她嘴上依旧叼着烟，却不再着急点火，一反常态地拿起手机，查看微信。 微信界面上，吴佳旻发来了一句语音。 姜寻音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甚至连那条语音都没有点开过，她默默放下了手机。 再次滑动打火机滚轮，竟一次便成功打着了火。 她静静看了跳动的火苗几秒，突然没了抽烟的心思。 第46节 姜寻音重新解锁手机，点开季循的头像便飞速开始打字。 【在哪？我来找你。】 发出去的第一秒，消息左边弹出一个感叹号。 【您还不是对方好友，请添加对方好友后再试。】 姜寻音一愣，似乎对眼前的情况有些难以置信。 季循把她拉黑了。 她退出微信，给季循拨去电话，只半声便被挂断。 再打过去，又是半声切断。 姜寻音恍然，手机也被拉黑了。 她自嘲一笑，还真决绝。 * 接下来的一周里，不论姜寻音如何想方设法联系季循，都没能得到回应。 微信不管怎么发验证消息都不回她；换号打电话，季循一听是她的声音便挂了；就连冯玉她都联系了好几次。 却依旧石沉大海。 这样的拉锯战不仅让姜寻音感到身心俱疲，随着时间的流逝，姜寻音越来越烦躁，连工作状态都受到了影响，频频出错。 再一次失手调错了明暗，姜寻音猛地甩开鼠标，屏幕上季循的照片依旧清晰，正对着镜头戏谑地笑着。 姜寻音喉间干涩，烟瘾上来，抬步走了出去。 楼顶的吸烟区人并不算少，大多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聊天，看到姜寻音也没怎么在意，姜寻音也正好图个轻松。 只是刚点燃根烟，天台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韩予非默默探出脑袋，四处张望着什么。 如果是平时，姜寻音可能还会意外地挑挑眉。 但毫无疑问的，她现在根本没有精力去应付无关紧要的人。 韩予非并没有看到姜寻音，他走到垃圾桶旁，叼了根烟在嘴上，却突然发现自己并没有带火机。 姜寻音已经转过头，看向原处的山坡。 “姜寻音？” 只隔两秒，身后传来韩予非的声音，姜寻音回首撇他一眼，似乎在问他什么事。 韩予非摸了摸后脑勺，看上去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样，“能借个火吗？今天出门急，好像忘记带了。” 姜寻音将火机递给他便瞥开了眼，依旧没有说话。 韩予非信手将烟点燃，“发生什么了吗？你这段时间看起来压力很大。” 姜寻音睨他一眼，对他的多管闲事并无多大反应。 韩予非倒是不怎么介意姜寻音的态度，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票来，“对了，你会去看季循的演唱会么？我这儿有两张票，我们可以一起……” 宽厚的手掌上，两张演唱会的门票静静躺着，姜寻音看向上门票上季循的脸，突然有些怔忪。 韩予非紧张地看着她，就像是在等待宣判。 他手里的票不是什么昂贵的内场票，仅仅只是小几百的看台票而已。 之前网上兴起一种说法，爱她就带她去听季循的演唱会。 韩予非对季循不怎么感冒，但他所有的朋友都告诉他，季循演唱会的门票就是排面，没有女孩子不爱的。 于是他费尽心思，搞来了这两张廉价的看台票。 “我有票。”姜寻音突然出声，打断了韩予非的思绪。 只不过她没有决定好要不要去。 她摁灭香烟，连眉头都懒得再动一下，“还有，我们不熟，以后不要主动找我说话。” 话音刚落，口袋里的手机剧烈震动起来。 姜寻音将视线从韩予非身上移开，掏出手机来，偌大的“季循”二字显示在屏幕上。 韩予非离得近，自然也看到了这个名字，整个人愣在原地。 尽管姜寻音和季循认识的事情整个杂志社都知道，但韩予非一直处于被“孤立”的状态，自然不会有人特意告诉他这种事情。 姜寻音看到手机时也愣了一秒，几乎是看到来电显示的一瞬间，她条件反射地摁下了接通。 “喂。”她一手拿着手机，抱着胸往边上走了两步。 “演唱会，你来么？” 季循的声音有些暗沉，劈头盖脸一句问话，像是在下最后通牒。 姜寻音有种突如其来的恐慌感，仿佛她不去，这就将是两人的最后一通电话。 犹豫的这几秒时间似乎让季循的耐心告罄，不等姜寻音回答，他挂断了电话。 姜寻音皱了皱眉，再打过去已是忙音。 很显然，季循并不打算再接她的电话。 这的确是他给她下的最后通牒。 姜寻音有些迷茫。 明明已经看清了自己的内心，但她那一秒下意识便犹豫了。 她甚至不知道哪里出了错。 一旁的韩予非不动声色地看着她，手里的烟不知不觉已经积成了一长条圆柱形的灰烬。 看着姜寻音头也不回地走下天台，韩予非皱了皱眉。 这通电话让姜寻音的状态更差了些，他想。 * 随着时针缓缓靠近表盘上的数字七，姜寻音的烦闷感渐渐加重。 她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冷声朝不停给她抛媚眼的男模特道，“把你那双快眨抽了筋的眼睛睁开，别他妈浪费我的时间。” 男模特红了脸，终于停止了给姜寻音传递暗号。 这是季循演唱会的当晚。 演唱会七点开始，而姜寻音却临时被王莉莉指派了工作，眼看着时间已经来到六点五十，却还剩好几组模特没拍完。 姜寻音越来越急躁，她甚至感觉自己连快门都不会按了。 如果steven在这儿，可能会气到心脏病发。 “今天不是季循演唱会吗？你怎么还在这儿？” 韩予非不知何时来到棚里，走到了姜寻音边上。 显然，他对这个时间在这儿看到姜寻音也有些惊异。 今天拍摄任务很重，他也是被临时调配过来的，在这之前他刚刚完成了一个外景拍摄。 姜寻音没空搭理他，手中快门不停，空气中只有干冰机和相机“咔嚓咔嚓”的声音。 韩予非皱了皱眉，对姜寻音的拍摄方法有些不认同，“赶时间你可以先走，后面的我来就行。” “不用。”姜寻音想也不想，她不喜欢假手于人。 韩予非突然摁住她的手，“你现在拍的东西能说服自己吗？” 姜寻音一愣，动作慢了下来。 韩予非了然，“如果连你自己都说服不了，你拿什么说服别人？” 姜寻音彻底停下动作。 摄影棚中间的男模特和周围的工作人员都有些摸不清状况，面面相觑。 半晌，姜寻音重新举起相机，再次摁下快门。 韩予非看了眼一旁连接着单反的显示屏，默默扯了扯唇。 很漂亮的构图，和刚刚那些敷衍了事的照片比起来，这一张照片上就算模特的眼神都还是怔愣的，却也有了灵魂。 随着一次次快门，姜寻音速度明显已经慢了下来。 看来她应该不会去演唱会了，韩予非想。 ☆、第37章 037 八万人体育场, 后台休息室。 季循坐在化妆镜前，微微敛着眉，垂眸假寐。 身前的化妆师和造型师眼观鼻鼻观心，随着季循一个蹙眉，动作愈发小心起来。 室内很静，落针可闻。 冯玉和小钟坐在旁边的化妆镜前, 各自拿着手机发微信。 小钟：【循哥……真的失恋了吗？】 冯玉：【……应该是。】 小钟印象很深，上周季循心情很好，那天彩排完，季循从公司离开时甚至笑着和他道了句再见, 让他受宠若惊了一个下午。 结果第二天，当他笑着上前打招呼道早安时，迎面走来的季循甚至连眼尾的余光都没有施舍给他, 就当他是空气似的，冷着脸和他擦肩而过。 小钟感觉人生还真是捉摸不透，他的老板也确实喜怒无常。 一天前他刚刚经历了自认识季循来最如沐春风的时刻，结果第二天, 他经历了职业生涯中最恐惧的一天。 整整一天时间，季循的阴翳情绪无时不刻地充斥在排练室内。 不仅仅是他, 就连冯玉都说，自高中以来, 这是第一次看到季循这副模样。 第47节 周身弥漫着令人望而却步的低气压, 从内到外都散发着一股绝望之感；仿佛对一切都不再在意, 甚至拒绝一切交流。 这样的日子维持了整整一周, 他和冯玉也就胆颤心惊了整整一周。 季循取消了一切活动和通告，演唱会彩排也只是象征性的合了一两次，便定下了最终曲目。 引起冯玉警觉的是，季循私自篡改了原本的最后一首安可曲目，换成了一首自弹自唱的歌曲。 季循没有写下歌曲的名字，曲目单上，安可返场曲目那一栏是两个问号。 就像现在冯玉的心情一样。 季循周身弥漫的低气压在昨天达到了顶峰。 冯玉知道，那是在季循联系过姜寻音之后。 “咚咚咚——” 休息室的门被敲响，从门缝里探进颗头来，是导演助理。 “循哥准备一下吧，还有十分钟就要开始了。” 妆容和服装早已做好最后调整，季循身边已没有人，但他也没有睁眼，不发一词。 冯玉干笑两声上前，“好嘞，我们这就出去，外面情况怎么样？” 提到入场情况，导演助理一张圆脸立即堆满了笑容，细看还有些激动，“循哥这个号召力，不是我吹，我跟着张导做了这么多场演唱会，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入座率，开场前俩小时就已经坐满了！场外还聚集着大批没有买到票的歌迷……” “嗞拉”一声—— 季循突然起身，座椅在地面上的摩擦发出刺耳的响声，打断了导演助理的吹捧。 所有人皆是一愣。 冯玉最先反应过来，立马对导演助理笑笑，“我们这就出去了，你先去忙吧。” 导演助理笑了笑，正要关上门，季循突然走了过来。 季循很高，整整高了冯玉和导演助理一个头的样子，当他走近，一道阴影顺着灯光压下，给人一种无声的威压感。 “确定坐满了？” 他声音不大，却莫名给人一种惊惧感。 导演助理抖了抖身子，轻轻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具体统计结果还没有出来，但现在却是座无虚席，应该是坐满了。” 季循点点头，瞥了眼旁边的冯玉，“走吧。” 季循身着一身loewe的宫廷式米色外套，两侧的纽扣典雅复古，里面搭配着一身马甲，下面是简单的黑色铅笔裤，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从中世纪走出来的公爵，和他的开场曲主题十分切合。 他迈开腿，朝舞台下的升降台走去。 忽明忽暗的灯光透过舞台洒落下来，男人的背影似乎带着万重的心事，却又好像卸下了什么心事，有种猛松了口气的感觉。 冯玉突然有些激动。 这是季循第一次个人演唱会，他的人生中还有无数次个人演唱会，冯玉莫名有种预感。 自己似乎正在见证了一个时代的开始。 就像以前粤语歌的黄金时代，也像九十年代初期突然兴起的摇滚时代。 季循或许无法超越这些时代，但毫无疑问地，季循歌曲的传唱程度和自成一派的融合了爵士和古风的创作风格，他正在开创属于自己的时代。 场馆内，在数万歌迷的翘首以待下，舞台上的屏幕突然亮起，上面出现季循那张足以叫人疯狂的俊颜。 场内响起季循成名作的伴奏，几乎所有歌迷都跟着伴奏轻唱出声。 而后，屏幕上季循的脸缓缓缩小到屏幕底部。 在数万人的歌声中，屏幕上出现一抹金色闪光。 下一秒，季循从升降台中缓缓升起，随着音乐，唱出最后一句歌词—— “我多想像个哑巴，陪你一起流浪；最后逃离了迷茫，然后成为海洋。” 台下响起一阵又一阵尖叫声，夜幕下燃起一片荧光棒的星海，数万人一齐叫出同一个名字。 “季循——季循——季循……” * “最后那组照片的明暗处理你有什么想法吗？” 路边，韩予非手指在相机屏幕上划拉着，看向身旁一脸平静的姜寻音，认真开口询问她的想法。 几个小时的拍摄过去，姜寻音的水准韩予非差不多有了想法，在合作拍摄时也会时不时询问姜寻音的意见。 不远处一辆闪着绿光的空车驶来，姜寻音招手拦了拦车，“最后那组女模特身高不太够，尽可能给男模特身上加些暗色调，不能让女模特的存在感降低。” 姜寻音本来的打算是去演唱会，笃定到时会堵车，她也就没有开车。 却不想被王莉莉突然调度过来，导致她现在连车都没有。 韩予非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 姜寻音想对韩予非笑笑，扯了扯嘴后，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 刚刚的拍摄她很投入，她也在韩予非身上看到了些艺术家的潜质。 都说艺术家是疯子，韩予非的生活可能过得很邋遢，但他拍出来的东西却非常精细，和他本人给人的印象判若两人。 姜寻音似乎明白了王莉莉为何会突然招进一个空降兵。 单看韩予非的作品，他是有这个资格。 空车来到姜寻音边上停下，韩予非抬眸看她，“去体育场？” 姜寻音收紧下颚，缓缓摇了摇头，“去吃饭。” 韩予非咧开嘴，向姜寻音道别，“下周见。” 姜寻音点点头，上车离开。 她不知道韩予非最后那个笑容作何意思，也许他信，也许他不信。 但这都和她没什么关系。 姜寻音抬手看了眼时间，八点半了，她确实不准备去了。 对司机报了老林家的地址，姜寻音突然感觉到有些疲惫，闭眼靠在椅背上假寐。 出租车上的老式收音机断断续续地放着，司机似乎对这断断续续的信号有些不满，随手换了台。 【i need the taste， the taste of you……】 熟悉的歌声从老旧的收音机里缓缓飘散而出，回荡在狭小的车厢内。 姜寻音猛地睁开眼，眼神中氤氲着令人无法琢磨的暗芒。 一曲结束，主持人的声音响起，【刚刚播放的是季循上周刚刚推出的单曲，相信大家都知道今天八万人体育场的盛况，这是季循的第一场个人演唱会……】 姜寻音垂眸，试图掩盖住自己失衡的心跳声。 司机撇撇嘴，换了个台，嘴上无意识地小声嘟囔，“又是季循，怎么今天哪儿都是他。” 姜寻音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司机，却被司机在后视镜里逮了个正着。 “不好意思啊，”司机笑了笑，“小姑娘也喜欢季循吧？” 姜寻音没有否认，默默嗯了一声。 在陌生人面前承认自己喜欢季循，似乎比她想象中要简单得多。 司机乐呵，“你别误会啊，我也挺喜欢这个小伙子的，就是我女儿啊，前段时间每天闹着要去看季循的演唱会，我们家条件不好，哪有钱给她买大几千的门票啊……” 司机絮絮叨叨地说着，姜寻音却已经有些心不在焉。 已经过了下班高峰期的时间，一路上畅通无阻，不过十分钟姜寻音便到了老林的烧烤摊。 下车的时候，姜寻音从包中掏出一张季循的签名照给他，“给你女儿吧。” 在司机诧异的眼神中，姜寻音提着包下了车。 季循的签名照是随内部门票一起附赠的，门票依旧躺在她的手提包内，路过路边的垃圾桶时，姜寻音随手将门票扔了进去。 时间静悄悄来到九点，姜寻音终于走进烧烤店。 老林看到她十分惊诧，连手边的客人都来不及招呼，立马擦擦手跑到姜寻音跟前，“这个时间，你怎么来了？” 姜寻音比老林的表情还有惊异，“什么时间？” “小季的演唱会啊！”老林跺了跺脚，看上去十分着急，“你这孩子真是！你不是都已经和小季在一起了吗？” 姜寻音愣了一瞬，“他这么说的吗？” “是啊，”老林紧皱着眉头，“你出国之后小季不是到处找你吗，很快就找到我这儿来了，当时我就看出来这小孩肯定要折在你身上，本来听说你俩在一起了我和你盼姨还在开心呢……” “我今天临时被安排了工作。”姜寻音打断他，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就看起菜单来，明显是不想再纠缠于这个问题。 老林却没有就这么放过姜寻音，索性来到她身边坐下，“你还在这儿干嘛？赶紧去演唱会啊，快！趁现在演唱会还没结束！” “来不及了，”姜寻音眼皮不抬，“都九点了。” “来得及来得及，只要能赶上最后的返场曲目就行了，”老林搓搓手，“店里让你盼姨看着，我开车送你过去。” 姜寻音顿了顿手指，“什么返场歌曲？” “我不知道啊，”老林一把拉起她，“小季之前跟我说的，那是专门为你唱的，快走快走。” 一直被老林拉到门口，姜寻音才回过神，她轻轻拂掉老林的手，“还是算了吧。” 空气一瞬间有些僵持。 老林看她半晌，脸色有些难看，“你到底怎么了？” 老林了解姜寻音，她不是那种对待感情如儿戏的人，但却在面对季循时一退再退，这并不像她。 姜寻音抿唇，“我……还没准备好。” 她是个极度缺爱的人，但在缺爱的同时，她又将自己封闭起来，甚至不愿意，或者说不敢接受别人的爱。 因为一旦接受，她就要付起全部责任。 但她做不到，她自私且自我，不愿意再去承受另一个人的生命。 尤其是，在经历过寻乐的事之后。 第48节 她变得易碎且脆弱，再也无法对人敞开心扉。 这也是她一直没有动作的原因。 哪怕她明白自己对季循的感情，也不敢接受，不敢任由这份感情肆意妄为，摧毁她的理智，夺去她对自己情绪的掌控权。 姜寻音紧了紧身侧的双手，她既然做出了选择，就应该承受这些痛苦。 这对于她来说，都是自作自受，也都是活该。 已是立冬的季节，一阵寒风吹来，老林咳嗽两声，微微叹息，“我知道，我知道你是因为寻乐的事把自己封闭起来，但日子总是要继续过的……” “你不可能永远把自己封锁在过去。”老林的声音低沉浑厚，语气遗憾，“小季也是个可怜孩子，但是他知道寻乐的事情之后也没有对你产生任何抵触，他可以，为什么你不可以？” “他知道寻乐的事？”姜寻音眯了眯眼，“你说的？” “嗯，”老林颔首，“你之前的事我基本上都告诉他了。” 一方面是想让他感化姜寻音；另一方面老林也想考验考验他的决心，便索性和盘托相互。 “他……怎么说？”姜寻音轻声询问。 语调中带着一丝惶恐。 老林一哂，“他说，他更喜欢你了” 姜寻音猛地愣住。 她一直不曾和任何人提起这件事，她并没有准备好…… 或者说，她就是因为知道季循同样黑暗的过去，才一直保持缄默。 以彼之身还之彼心，她从未准备好接受季循的过去；但她从未想过，季循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已经知道了一切。 姜寻音心脏骤缩。 她猛然心疼起那个一直沉默寡言的少年，哦不…… 是男人。 在她还未准备好的时候，他已经知道了一切。 并选择了全盘接受。 “嘣——” 心上筑起的厚重城墙轰然倒塌，这…… 便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老林似乎还在说这些什么，她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姜寻音猛地向路边的垃圾桶冲去。 演唱会门票静静地躺在里面，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地，姜寻音一手抓起门票，飞奔到路上拦了辆车。 司机看到姜寻音一愣，“小姑娘这么快就吃完了？” 竟还是刚刚那辆车。 姜寻音声音有些急促，“麻烦您送我去八万人体育场，越快越好，我赶时间。” 司机一愣，一瞬间似乎明白了什么。 而后，他什么也没问，手腕一动，飞快换了挡，一脚油门冲了出去。 ☆、第38章 038 体育场内, 演唱会已经接近尾声。 台下歌迷的嘶吼声却丝毫没有减弱，反有愈演愈烈之势。 舞台上，季循坐在琴凳上，指尖如飞，一个又一个音符跳跃而出。 这是原定的最后一首歌。 季循上张专辑的主题曲《她》。 尖叫声一浪盖过一浪，所有人都自发打开手机闪光灯, 挥舞双臂。 融汇成一片星海。 会来演唱会的大多是季循的粉丝，或是因为他的歌，亦或是因为他的脸。 但不论前后者, 都对这首歌的创作背景异常熟悉。 季循刚红起来那一阵，接受过无数次访问。 和专辑里其他歌曲不同, 这首歌在被收录到专辑前就已经发布过了，但季循坚持用这首歌作为主题曲。 《她》这首歌, 是季循高三时写的。 歌词和旋律组合的应用都稍显稚嫩，但无疑是最打动人心的一首。 当季循低吟出声，全场歌迷都跟着清唱起来。 内场vip坐席上，郑雅雯嗓门已经开始冒烟, 却依旧坚持不懈地跟唱着。 口袋里的手机明明暗暗, 不时传来震动声。 高举着荧光棒的郑雅雯却全然不知，只顾着高喊着季循的名字。 28岁的老阿姨，甚至比旁边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还要激动。 出租车上，姜寻音神色焦急, 一次又一次地拨打着郑雅雯的电话, 丝毫没有放弃的意思。 时间已经来到九点半, 正常情况来讲，演唱会已经结束了。 出租车飞快穿梭在路上零星的车辆中间，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的眉头越陷越深。 * 最后一首歌结束，季循朝台下歌迷招了招手，缓缓从舞台上的升降梯中降下。 舞台上的灯光已经暗下，现场却没有一个人离场，整齐地呼喊着季循的名字。 郑雅雯跟着喊了两声，喉咙实在有些吃不消，默默坐回板凳上。 反正她喊不喊，季循都回返场唱安可曲。 郑雅雯擦了擦鼻尖上细细密密的汗水，习惯性掏出手机。 下一秒，手机屏幕亮了起来，伴随着一阵阵的震动声，来电人显示着姜寻音的名字。 郑雅雯接起手机，周围人群的声音过大，她不得不加大音量，“喂！你在哪儿呢？” 开场前她联系过姜寻音，姜寻音没有接电话，她也是和同事一起来的，只以为姜寻音有另外的安排，便没放在心上。 “结束了吗？”姜寻音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喘，一抖一抖的，似乎在全力奔跑着。 “你不在现场吗？”郑雅雯四处望了望，“季循已经退场了，他待会儿的返场歌曲到底是什么啊？搞得神神秘秘的。” “我不知道，我在检票口，现在进去。”姜寻音顿了顿，挂断了电话。 * 舞台上，季循一身简单的黑色衬衫，白色的破旧牛仔裤坐在台中央的凳子上。 他手里抱着吉他，眉眼低垂，让人看不出喜怒。 姜寻音一路狂奔，穿过长廊，终于来到第二层的看台。 距离太远，她来不及跑到内场，却能在看台上清晰地看到大屏幕上那张熟悉的脸孔。 季循的歌声透过话筒，从音箱中缓缓传出—— 【我知道那些不该说的话，让你负气流浪，】 【想知道多年漂浮的时光，是否你也想家。】 姜寻音愣在看台上。 是张信哲的《信仰》。 自季循成名后，他很少会唱别人的歌。 姜寻音看着大屏幕上滚动而出的歌词，好像突然明白了季循此时唱这首歌的心意。 毫无疑问，这首歌是唱给她的。 每一句歌词，每一声音调，仿佛都在对她诉说着他的思念和爱意。 舞台上，季循还在低声唱着—— 【如果当时吻你当时抱你，也许结局难讲，】 【我那麽多遗憾，那么多期盼你知道吗。】 看台上坐满了人，镜头一晃，穿过层层人群，打在姜寻音身后的一对情侣身上。 那对情侣看到自己的脸一愣，笑着吻住对方。 姜寻音眼神松动，嘴边缓缓漾出一抹笑意。 周围人声鼎沸，姜寻音站在通道口的围栏边上，显得格外突兀。 许是摄影师也发现了姜寻音的格格不入，将镜头对准了她。 人群中似乎有人发出惊叹声。 内场的郑雅雯看到屏幕上的姜寻音，也跟着尖叫出声。 姜寻音却置若罔闻，目光紧紧盯着舞台上仍在歌唱的男人，心软成一团。 副歌响起，镜头重新回到季循身上。 季循侧过头，看向台下，轻启双唇—— 【我爱你，是多么清楚多么坚固的信仰，】 【我爱你，是多么温暖多么勇敢的力量】 姜寻音心尖微颤。 第49节 她突然想起后面的歌词。 【爱是一种信仰，把你——】 季循突然站起身，双手也跟着放开了吉他。 话筒中传出一句似呢喃似叹息的低语。 【带回我的身旁。】 姜寻音突然有些庆幸。 同样是身处泥沼的人，却偏偏是他，帮她扫落了心底的阴霾。 一曲结束，演唱会终于告一段落。 随着季循的退场，现场依依不舍的观众在高声呼喊了近二十分钟无果后，也陆陆续续开始退场。 看台通道上的人群多了起来，姜寻音随着人群来到场外，拨通了季循的电话。 季循似乎已经将她从黑名单里拉出来了，但这通电话却依旧没有人接。 想着演唱会后续采访势必人多眼杂，姜寻音答应了郑雅雯一起回家的要求。 事实上，演唱会过后季循也的确很忙。 手机不在他身上，一下台他便马不停蹄地来到后台接受采访。 后台简易的发布会现场已经有几十名记者在等候了，此时看到季循，纷纷站起身围了上去，七嘴八舌地说着。 刚刚赶到的冯玉甚至还来不及告诉季循姜寻音在现场的事儿，就立即招呼起记者来，又给小钟使眼色让他维护秩序。 好不容易将乱成一团的局面维持住，季循刚一入座，记者们客套两句便开始集火。 “请问季循，刚刚最后一首歌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季循你从来没有在公众场合唱别人的歌，这首歌是唱给那个她的吗？” “请问她来到现场了吗？这是你对她的表白吗？” 听出几位记者言语中的陷阱，冯玉皱了皱眉，正欲抬手打断，季循轻声开口。 “我不知道她有没有来。” 人群中传出轰动。 这还是季循第一次在公众场合提起那个神秘的“她”，言语间，甚至承认了确有其事。 冯玉不知道季循是有意还是无意，但他知道，明天所有新闻的头版头条，一定都会和季循有关。 立马又有记者高声发问，“这算承认恋情吗？对方也是公众人物吗？所以不方便到场？” “她不是公众人物，”季循非常配合，俨然不知道自己的话能掀起多大的波澜，“我的确给了票她，但我的视力也没有好到能在这么多人里准确找到她。” 现场的记者们彻底兴奋起来，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出一个又一个的问题，几乎所有问题都围绕着季循的那个“她”，俨然已经忘记了这次发布会的主题是演唱会。 眼看着情况就要失控，冯玉高声宣布采访结束，拽着季循就要离开。 记者们见势不妙，立马一窝蜂地拥堵过来。 “你甚至不知道她是否到场，这是不是证明你和她发展得并不顺利？” “对方知道你最后一首歌在向她表白吗？这是否只是你的单相思呢？” “她……” 季循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似乎还想说话，却被冯玉眼疾手快地捂住嘴巴，在周围工作人员的帮助下连扯带拽将他拉离了记者的包围圈。 当季循终于坐上保姆车时，身后的记者才终于离去。 冯玉重重呼出口气，怒气冲冲看向季循，“你到底在想什么，对记者说那些话。” 季循敛了眼，没有接茬，向一旁瑟缩如鸡的小钟伸出手，“手机。” 小钟忙从兜里掏出季循的手机递给他。 许是太久没有充电，手机自动关机了，季循突然有些烦躁，看向冯玉，“姜寻音有没有联系你？” 冯玉还在气头上，闻言立即出声，答得斩钉截铁，“没有。” 季循眼神暗了一瞬，没再出声。 冯玉的手机一直在响，微信推送、手机短信、甚至有人直接打电话过来。 所有人都在询问季循刚刚在发布会上的言论。 冯玉烦不胜烦，想直接关机，又想起待会儿还有公司内部的庆功宴，只好将手机调至静音模式。 季循冷着脸，默默看向窗外，双目无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当季循三人走进庆功宴现场时，姜寻音也正好到了家。 她再次给季循拨通电话，却意外地发现季循关了机。 手机上不断出现微信推送的消息，却没有一条来自季循。 她点开吴佳旻的消息，毫不意外地看到吴佳旻给她发送的微博链接。 标题夺人眼球，【季循演唱会上演浪漫表白，女主角不知所踪？】 姜寻音皱了皱眉，甚至来不及点开链接，又给冯玉拨去电话。 电话通了很久，没有被人接起。 不知为何，姜寻音突然有些紧张。 她放下手机走进浴室，像是为了冲刷掉内心的烦闷，她在浴室呆了很久。 从浴室出来，甚至连头发都来不及擦干，她走进梳妆台，拿起手机。 手机上一片空白。 姜寻音皱了皱眉，再次给季循和冯玉拨去电话，却依旧无人接听。 不知不觉中，她似乎和季循互换了角色。 时间已经来到凌晨，姜寻音吹干头发后躺上床，不知不觉睡了过去，手里却依旧紧紧捏着手机。 一刻不松。 清晨六点，姜寻音猛地从梦中惊醒，她第一时间看向手机。 依旧没有回音。 姜寻音皱了皱眉，下意识点开微博。 经过一夜的发酵，微博上几乎全是关于季循的话题。 她点开热搜，眼神一顿。 【季循 ivy亲密照曝光】 ☆、第39章 039 这已经是姜寻音第二次看到这个名字了。 她记得上次季循还特意给她解释过, 她也没放在心上。 但这次可能并不是那么简单。 姜寻音点开热门微博上的两张照片。 第一张季循微微闭着眼，靠在沙发上, 旁边的ivy紧紧贴着季循, 在与他耳语。 她能看出周围人很多, 灯光也很明亮，应该是庆功宴现场被人偷拍的照片。 姜寻音皱眉坐起身, 靠在床上，指尖一动, 拉到第二张照片。 第二张照片上，两人的动作如出一辙, 但季循睁开了眼, 眼神中似乎带了丝朦胧, 嘴边甚至还漾着摸微笑。 就这两张照片来说，的确称得上“亲密照”这个标题。 微信和通话记录空白一片, 时间还早，甚至连吴佳旻这次都没有发来消息。 姜寻音点了根烟, 正想放下手机，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来电人显示着季循的名字。 她夹着烟的手顿了顿, 缓了两秒才接通电话。 “昨天来了吗？”季循的声音从扬声器中传出。 冷淡的，还带了些暗哑, 精神状态明显不太好。 劈头盖脸的问话，没有任何铺垫。 姜寻音对这种失去掌控权的感觉相当不满, 反唇相讥, “不打算解释解释网上的照片吗？” “什么照片？”季循似乎愣了愣。 姜寻音静静握着手机, 没有说话。 她能听到季循快速滑动手机屏幕的声音，似乎还伴着冯玉的吆喝声。 对面的男人分明也是刚刚才知道照片的事儿，听冯玉的反应这事儿大半也是虚构的。 在冯玉咋咋呼呼的声音下，季循再次贴近手机，“假的。” 姜寻音松了松眉眼，正欲开口，又叫季循抢了先。 “你昨天到底来了没？”他压低嗓音，任由冯玉火急火燎地收拾东西跑出去，执拗地想要一个答案。 姜寻音勾了勾手指，脸色平淡，最后轻轻应了声“嗯”。 两人同时沉默，季循那边也没了冯玉的声音，流动的空气中只余两人浅浅淡淡的呼吸声。 姜寻音知道，她现在得说点什么。 可以解释她之前为什么会说出那句话，可以解释自己之前对他的态度，更可以直言表明现在对他的想法。 可当一堆话就要到嘴边，她却突然有些说不出口，最终…… 第50节 千言万语化作了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姜寻音轻启双唇，“想你了。” 这句话完，一直萦绕在她耳边的呼吸声突然顿住，随后传来一声巨响。 是手机脱手，掉落在地面发出的声音。 姜寻音神色有些怔愣，甚至来不及反应刚刚发生了什么，电话已经被挂断，那边传来忙音。 “叮咚”一声，手机弹出一条微信消息。 季循：【别看微博，晚点来找你。】 姜寻音垂眸看着屏幕上季循的头像，扯了扯唇，嘴角缓缓勾勒出一抹笑意。 * 季循看着对话框里，姜寻音言简意赅的一个“好”字，耳廓微微泛红。 屏幕那头的女人刚刚那句飘忽不定的“想你了”还在耳边悠悠回荡着。 电话接通后，在听到她声音的第一秒，他便险些丢盔弃甲。 他无数次想象，如果姜寻音昨天真的没来，他会怎么做。 最后他发现，就算她真的没来，他也什么都做不了。 可能还是会不断地去找她，不断地出现在她面前。 他的原则和底线在她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所以在姜寻音给出肯定答案时，他彻底松了口气。 还好，他们没有走到那一步 他心里明白，他和姜寻音之间的问题仍旧悬而未解；但他同样明白，自己根本无法想象没有她的未来。 一周未见，可他没有一刻不在想她。 多少次他在通讯录里翻到她的手机号就要打过去，却都在最后停了手。 得到她肯定答复的那一刻，所有的煎熬和忐忑消失殆尽，仅留下内心深处对她的渴望。 升腾、滚烫。 季循走到窗边，睥睨着楼下随处可见的记者狗仔，突然有些烦躁。 昨晚庆功宴上他喝了点酒。 了解季循的人都知道，他对自己的嗓音状况极其苛刻，从不碰烟酒。 印象中，他上一次喝酒还要追溯到四年前姜寻音从学校离开的时候。 昨晚演唱会结束后他没能联系上姜寻音，憋了整整一周的情绪无处宣泄，庆功宴上他便喝了两杯。 他酒量很差，几乎是一杯就倒。 季循最后的印象是冯玉将自己扶到沙发上休息。 他甚至记不清昨天ivy是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边的。 “查到了，照片是ivy的经纪人卖给记者的，这两个人想利用你炒作，早知道昨天就不该让他们进来……” 冯玉推门而入，一边碎碎念一边快步走到季循身侧，“我刚刚已经让工作室辟谣了，但是今天狗仔应该不会走，你暂时别出门了，今天的通告我也都给你推到后面……” “让小钟过来一趟。”季循打断他，快步往卧室里走，“我要出去。” 冯玉一愣，一双肉手在空中挥舞，看上去有些焦躁，“你又要去哪！你能不能清醒一点，底下所有记者都认识小钟，你还真以为自己能脱身不成？” “那就去找个记者不认识的人来。”季循已经进了屋，不轻不重的声音从屋内传出，彻底让冯玉没了声音。 冯玉哀怨地看着房门的方向，“这种时候了，你到底要去哪啊？又要去找姜老师？？” 房内没了声音，冯玉知道自己猜对了，懊恼地抓了抓头发。 *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沙发上的姜寻音立马起身，甚至连猫眼都没看便打开了门。 “原来你在家啊，”门口的吴佳旻拎着一提啤酒，大摇大摆走进了门，“今天不用上班，我们小酌一杯。” 一边说着，她还故作轻松地眨了眨眼。 姜寻音脸色不变，随手将门关上，“你怎么来了。” “来找你喝酒啊，”吴佳旻说得相当自然，“听雅雯说你昨天去演唱会了？” 姜寻音点点头，懒洋洋地坐回到沙发上，和刚才开门时隐含的期待截然不同，“有事就说，别虚头八脑的。” 周末她不加班，但并不意味着吴佳旻不加班。 吴佳旻的工作就是应酬和喝酒，不分节假日，全天候待命；现在这个时间过来找她喝酒，姜寻音一个字都不信。 吴佳旻掩饰地笑了笑，“这不是想你了嘛。” “嗯，那你现在可以走了。”姜寻音随手开了瓶酒。 吴佳旻叹了口气，直接用牙咬开瓶酒，一口气吹了一半，“你这个人就是这样，不管出了什么事儿都不跟我们说，季循这个人渣，亏我还以为他对你是认真的，你别难过，不就是个臭男人么……” “你来我这儿就为了说这些？”姜寻音挑了挑眉，开口打断吴佳旻的长篇大论。 “不然呢？”吴佳旻一愣，“季循和那个野模的照片都流出来了，这他妈是石锤啊！你别告诉我你相信他啊。” 姜寻音一哂，“是啊。” “是吧，”吴佳旻撇了撇嘴，“这照片，任谁看都……等等，你说什么？” 吴佳旻看着姜寻音，一脸惊异，“你相信他？” 姜寻音再次点头。 趁吴佳旻还在怔愣中，姜寻音立马拽着吴佳旻起身，还不忘将剩下的酒一把提起，把吴佳旻送出了门。 “别瞎操心，”姜寻音看着门外的吴佳旻勾了勾唇，“有这个功夫，你还是赶紧找个男朋友吧。” 在吴佳旻气恼的吼叫声中，姜寻音关上了门。 送走吴佳旻，室内终于回归平静。 天已经完全黑下，窗外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就连室内都能觉着一丝凉意。 姜寻音找了件披肩，重新躺回沙发，换了个舒适的姿势，拿起手机看了看。 已经快九点了，从早上打完电话到现在已经十几个小时，其间季循音讯全无。 她有些难耐，还是忍不住打开了微博。 工作室早上就已经发过辟谣微博了，但微博上关于季循恋情的新闻依旧是狂轰乱炸的状况。 姜寻音皱了皱眉，她本以为一天过去热度也该过去了，却没想到微博上反有愈演愈烈之势。 随手翻了几条，她终于发现了症结所在。 在工作室发布辟谣微博后，ivy的经纪团队也发了声。 竟和季循工作室给出的说法截然不同—— 【ivy表示感情是双方面的，两人的感情还是刚刚开始的阶段，希望大家能给予两人多一些空间和时间。】 尽管只字未提男主角是谁，但这个时间点做出这种声明，除了季循，没有人能想到别人。 姜寻音蹙了蹙眉，默默点开评论翻了翻。 大多数人都在嘲讽ivy脸大，季循那边都已经发表辟谣声明了，居然还敢暗示照片是真的。 也有小部分阴谋论者已经脑补出一个渣男抛弃不知名野模的大戏，很显然，季循就是这些人口中的渣男。 众说纷纭，姜寻音却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她并不认为是季循说谎，但她着实有些担心季循现在的境地。 在后面一条微博视频上，姜寻音看到了季循家门口人头攒动的盛况，眉心皱的更深了。 在这样水泄不通的包围圈下，季循根本不可能出得了门。 姜寻音心底升起些无计可施的无力感。 似乎在这一刻，她才突然意识过来，季循是个公众人物。 他的一举一动甚至私人感情…… 都会成为引起大众舆论的目标。 而她帮不上任何忙。 想着，姜寻音点开季循的微信，缓缓打出几个字，让他暂时别过来了。 “咚咚咚——” 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姜寻音手指一顿，没有摁下发送键。 她放下手机走到门口，有了刚刚吴佳旻的突然出现，这次她特意看了看猫眼。 猫眼里，一身黑色卫衣的男人站在门外，许是淋了雨，男人黑色的卫衣上沾染了些潮湿的斑驳。 他带着卫衣上的连帽，一边敲门还一边四处张望着，怎么看都有些形迹可疑。 姜寻音却想也不想便打开了门。 一道寒风随着大门的开启吹了进来，冲淡了室内的暖意。 姜寻音看着眼前的季循，勾了勾唇，还未来得及说话，便落入一个温暖的胸膛内。 “我来了。” 季循低沉的嗓音伴着关门声，同时在她耳畔间响起。 姜寻音扩大了些嘴边的弧度，一颗悬而未决的心轻轻落回原处。 她缓缓抬手回抱住他。 “嗯。” ☆、第40章 040 第51节 季循身上的卫衣带了些湿意。 许是因为刚刚剧烈运动过, 他身上却源源不断地传出些暖意。 姜寻音突然有些贪恋这样的怀抱，尽管知道应该松开他让他去换件衣服, 却迟迟没有开口。 季循探过手, 在姜寻音柔软的发丝间轻抚片刻, 率先松开了她。 姜寻音抬头看他，她双眸明亮, 看起来水汪汪的，竟有些惹人怜爱。 季循一窒, 忍住将姜寻音重新拥入怀中的冲动, 声音中都带了丝难耐，“我身上冷。” 姜寻音轻轻颔首，竟是丝毫不留恋似的, 掉头就往屋内走。 季循脸色沉了沉，嘴边扯出抹嗤笑。 还真干脆。 “季循。” 晃神片刻，姜寻音已经拿着套oversize的t恤走出房间。 季循一抬头，便接住了姜寻音朝他抛来的白色t恤。 姜寻音走近两步，抬手指了指屋内, “浴室在里面，你去洗个澡吧。” 季循握着手中的单衣看了看, 抬步走进房内。 这不是季循第一次进入姜寻音房间，只是上次他并未来得及细看。 床上有些凌乱, 显然姜寻音并没有叠被子的习惯。 他轻笑一声, 默默走进浴室。 客厅内, 姜寻音已经翘腿坐在了沙发上, 手指无意识地划动着手机屏幕。 微博上一些记者的微博还在实时更新，窗外的雨声渐大，视频里的记者却好像完全没有去意，坚定地守着自己的岗位。 俨然不知他们蹲守的人已经不在那里。 外面已经因为季循的绯闻天翻地覆，而此时绯闻男主角正在她的浴室内…… 洗澡。 姜寻音抿了抿唇。 季循家门口都是记者和狗仔，季循出门的事儿从白天一直拖到晚上，足可见门口驻守的人看得多紧。 在这样的层层包围下，想是也花了不少功夫才赶过来。 浴室内传出些水声，姜寻音摁灭屏幕，将桌上未喝完的酒一口饮尽。 酒精入喉，意识却一片清明，姜寻音听着屋内淅淅沥沥的水声，点燃根烟。 周身立时氲起些雾气，在客厅内的白炽灯下扭动着身子，竟显得有些妖娆。 “寻音。” 浴室内的水声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季循的声音透过门，传入姜寻音耳中。 姜寻音指尖一抖，手里的香烟应声落下，弹落在地板上。 姜寻音暗骂一句脏话，将烟拾起灭入烟灰缸中，这才起身往房内走，“怎么了？” 浴室的门开了条缝，里面飘散出些雾气，季循的声音再度传出，“有浴巾吗？” 姜寻音轻轻应了一声，从衣柜里拿出条新浴巾来，又伸手将浴巾递进浴室。 她侧着身子，浴室门的缝隙堪堪能容纳她纤瘦的胳膊。 手中的浴巾被接过，男人抽手的瞬间，湿漉漉的手指不慎划过手心，传来丝丝战栗感。 姜寻音立马缩了缩手，想收回自己的胳膊。 下一秒，一股拉力传来，一只湿润有力的手将她扯入门中。 门框打在门栏上，传出声巨响。 雾气仍不断升腾着，朦胧的昏黄灯光下，姜寻音看清了季循不着寸缕的胸膛。 再然后，她整个人失重地跌落在这副胸膛之上。 伴着耳边有力的脉搏声，她沿着男人的肌肉线条看到了一滴一滴地、不断下滑的水珠。 体内热血不断上涌，姜寻音脸颊泛红，鬼使神差下，她伸出舌尖，在一滴水珠上绕了一圈。 头顶传来抽气声，姜寻音猛地停下动作，抬眸看他。 季循一双黑眸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像是要将她看穿似的，一双手臂有力地钳制着她的双臂，两具滚烫的身体紧密相贴着，不留一丝缝隙。 空气中飘散出一丝旖旎。 四目相对，对峙感喷薄而出，紧张感一触即发。 两人同时凑近，吻住了对方。 这是一个极具掠夺性的吻，开门见山，不留一丝余地。 季循一手扣着姜寻音的脑袋，另一只手一个使力，空气中传来“嘶拉”一声—— 姜寻音的单衣被撕裂开来，露出圆润白皙的肩头。 好巧不巧，姜寻音今天本就没准备出门，连内衣都没穿。 季循双眸一沉，终于离开了怀中女人的唇瓣，一只手轻轻抚过她的锁骨，低笑一声，“这是……请君入瓮的意思？” 姜寻音微微挑眉，唇角间露出一抹调笑，“那你入吗？” 挑逗的语气让季循瞬间收紧了胳膊。 他没再说话，再次封住了女人的唇。 他用行动回答了她。 浴室内温度本就不低，随着两人动作越来越大，连着空气都燥热起来。 衣衫褪尽，唇齿交接间，姜寻音猛一使力跳到季循身上，一双腿紧紧盘住男人精壮的腰间。 季循顺势拖住她的双臀，直接将她放到盥洗台上。 两具交叠的躯体清晰地出现在盥洗台前的镜子上，季循眼眶发红，一个挺身便进入了她。 两人同时发出一声满足的慰叹。 季循紧紧抱住姜寻音，不住地将她往怀里带，视线往下，余光却突然瞥见女人股沟上的纹身。 那是一只血红颜色的蝴蝶，正活灵活现地展翅飞舞在姜寻音双股之间。 季循眼眶愈发鲜红，一边动作，一只大掌缓缓移动到鲜红的纹身之处，指腹用力向下按压。 随着他的摩挲，姜寻音背脊上的颤栗感愈发浓重，她忍不住娇喘出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室内喘息声渐渐加深，姜寻音整个身子软成一团，从一开始的配合变成瘫倒在季循身上，已无力动作，季循却仍不知疲倦地挺动着，动作甚至仍在加快。 不知疲倦。 姜寻音□□出声，嘴边漾出笑意。 还真贴切。 …… 夜已深，浴室内的气息终于逐渐平稳。 季循搂着浑身是汗的姜寻音，低低笑出声来，“累了？” 姜寻音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来，最后只能懒洋洋地“嗯”了一声。 季循一哂，“你像只猫。” 姜寻音眉眼流转一瞬，带着诱人的妩媚，看了他一眼。 季循身体一僵，刚刚消退的欲望竟有东山再起之势。 他收起笑容，小心翼翼地横抱起她，将她放入浴缸之中，“别勾我。” 姜寻音仍不说话，在他手心勾了勾指尖，眼里尽是挑衅。 下一秒，季循的身子再次压了下来。 “乖，”他俯首到她耳边，声音低沉，“我怕你受不了。” 耳廓有些痒，姜寻音咯咯笑了起来。 这声音还真好听，她想。 许是想报复她，季循一抬手开了花洒，流水哗啦啦地流落到姜寻音身上。 水温还没有完全热起来，姜寻音尖叫一声，立马起身抱住季循。 季循浅笑着将她搂入怀中，另一手摁了些沐浴露出来，小心翼翼地涂抹到姜寻音背上。 水流渐渐回温，姜寻音无声慰叹一声，重新放软了身子，彻底放松下来，享受起季循的服务。 季循瞥了她一眼，双指再次摩挲到女人的股沟之间，“这个……是什么时候纹的？” “四年前。”姜寻音闭着眼，嗓音中的颗粒感带着些性感的沙哑。 季循不动声色地擦拭着姜寻音的身子，声音闷闷的，“挺好看的。” 姜寻音轻笑，没有应声。 两人一时无话，气氛却丝毫不显尴尬，待季循将姜寻音抱出浴室时，时间竟不知不觉来到零点。 姜寻音浑身疲软，一躺上床便无意识地闭眼睡了过去。 季循俯身在她脸上轻啄一口，眼神中透着股柔软。 “晚安。” ☆、第41章 041 第52节 季循在姜寻音屋里度过了剩下的周末。 两人足不出户, 整整一天与世隔绝，俨然不知外面全世界的人都在寻找季循一样。 他们默契地没有提起ivy的事，又心照不宣地将手机关了机。 就好像外面的世界与他们毫无关系一样。 姜寻音一直紧绷的情绪渐渐松弛下来，似乎只有在拥抱着季循的时候，她才能真实感受到他的存在。 当周日的天渐渐黑下，两人也不得不面对现实。 明天姜寻音就要上班了, 季循不可能一直呆在这儿，他自然也有自己的事需要处理。 姜寻音躺在季循怀里，微微侧过头看他，“什么时候回去？” “等你睡了。”季循眉眼不动。 姜寻音笑了笑, 突然坐直身子, 靠着床背点了根烟。 季循对怀里温度的突然消失有些不满, 抬眸看着坐在床头抽烟的女人, 刚皱起的眉头又放松下来。 他爱极了她抽烟的样子。 带着一股自有的蛊惑，好像这件事本就是她该做的, 浑然天成。 她离开的那几年里, 他也看过很多形形色色的女人，叼着烟喝着酒, 一口脏话, 却是浑身上下都透着股粗俗。 和他爱的那个女人差了十万八千里。 后来他才想明白, 他喜欢的并不是女人抽烟喝酒，他喜欢的, 仅仅只是她而已。 姜寻音随手弹了弹烟灰, 抬眼瞥向他, “看着我干什么？” “好看。”季循答得极其自然，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何不妥。 倒是姜寻音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 没人不喜欢被夸，绕是姜寻音也不例外，她愉悦地笑了笑，随手灭掉香烟，爬上床凑到季循边上亲了亲他的唇，“你也是。” 季循顺势将她搂住，加深了这个带着烟草味的吻。 一吻结束，季循松开姜寻音，将下巴抵在女人额头上反复摩挲片刻，“困吗？” 姜寻音低低“嗯”了一声，整个人缩到季循怀里，缓缓闭上了眼。 季循搂着她，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怀中女人的头发，舍不得松手。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季循以为姜寻音已经睡去，她突然出声，“季循。” “嗯？”季循沉声应着，听上去懒洋洋的。 “赶紧回去吧，”姜寻音闭着眼，如梦话般低语，“处理好那个女人，我讨厌她。” 季循一愣，手上动作顿了一瞬又很快恢复，只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讨厌她？” “嗯，”她的声音听上去依旧平淡，仿佛只是在陈述事实，“我不喜欢你的名字旁边有别人。” 季循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 他的名字边上只能是她。 明白过来女人这句话的含义，季循心脏漏跳一拍。 像是承诺一般，他轻声答了句“好”。 窗外阴雨绵绵，房间内的季循眸色沉沉，嘴角无意识扯出一抹浅笑。 当冯玉赶来姜寻音家接季循时已是凌晨。 季循依旧穿着那身黑色卫衣，一身寒气大步上了车。 他脸色平淡，和刚刚在姜寻音面前温声轻语的他判若两人。 许是季循周身围绕的冷寒气太重，冯玉有些摸不准季循和姜寻音到底有没有和好，双唇蠕动片刻，终是没有开口抱怨季循一天的失踪。 季循掏出手机翻了翻微博，开口问他，“现在什么情况？” “ivy是公司的签约模特，有合同在，她翻不起什么浪，”一遇到专业问题，冯玉显得非常冷静，“现在问题主要出在她那个经纪人身上，她不受公司管制，和ivy身上的绑定合约也没有结束……” “给她发律师函了没？”季循淡淡出声打断他。 “律师函？”冯玉奇怪地看他一眼，“人家在微博上模棱两可的话你拿什么告她？这种绯闻你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了，只不过这次配了照片有点难搞，但过一段时间大众就会忘记的，你这两天老实在家里呆着，不会有什么大事。” “这次不行，”季循直视前方，想也不想便否定了冯玉的话，“给她发律师函吧。” 虽然最后加了个“吧”，却是不容置喙的强硬语气。 冯玉抿了抿嘴，“成功几率太低了，又耗时又耗钱，你今天这是怎么了，不像你啊……” “我不差时间，”季循一哂，“更不差钱。” 但他要快点撇清和那个女人的关系。 因为她不喜欢。 * 翌日，当姜寻音踏进办公室时就觉察到有些异乎寻常的气氛，几乎所有人都没干什么正经事，叽叽喳喳地讨论着什么。 刚一坐下，安迪便探过身来，一脸八卦模样，“看微博了吗？” 姜寻音自然看了，却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 安迪挑眉，“之前季循和ivy的照片传的沸沸扬扬，ivy工作室都发声明暗示是真的了，结果你猜怎么着，季循昨晚凌晨居然用个人博否认了！” 季循的粉丝都很清楚，他的个人博一向只是摆设，上面几乎全是发布新歌的宣传和链接，一条关于自己的生活微博都没有。 像季循这个级别的公众人物，平时也总会有各式各样的绯闻出现，但公开回应，这还是第一次。 事出有异必有妖，季循这一举动不仅没有撇清和ivy的关系，更让所有人觉得他一定是和ivy有点什么，才会这么着急否认。 安迪也不例外。 “你不是和季循很熟吗？”安迪眼神熠熠地看着姜寻音，“他和ivy是真的吧？” 之前在摄影棚里，季循和姜寻音的对话所有人都听到了，现在出了这件事，他们很快便猜测出姜寻音大概是被抛弃了。 混迹时尚圈的对这种事见怪不怪，看姜寻音也没有伤心难过的迹象，更加确信这两人只是玩玩而已。 你情我愿的事情，大家都有些不以为然。 所以安迪才会有此一问。 “不是。”姜寻音答得斩钉截铁，而后撇过头不再看她，完全不给安迪再开口询问的机会，手已经捏着鼠标开始修起图来。 安迪还欲再问，对面的韩予非突然起身朝安迪笑了笑，“安迪姐，前几天的原图修完了吗，刚刚莉莉姐又催我了。” 安迪这才想起自己还有三套照片没开始动，她不甘心地瞪他一眼，没好气地嘲讽，“就你积极，我下午发给你。” “那不行，”韩予非露出人畜无害的微笑，“我下午还要细修一遍呢，要不你中午之前发我吧，明天是十周年晚宴，莉莉姐没时间审片。” 安迪露出些不耐，胡乱点点头，终于投入工作。 韩予非看姜寻音一眼，眉宇间出现一抹愁色，却终是没说什么，缓缓坐回位置。 他大致能猜到姜寻音和季循间的关系，不管是上次天台上的那个电话还是从同事那里听到的摄影棚事件。 现在季循的事儿闹得沸沸扬扬，他不担心姜寻音的个人情绪，却有些担心姜寻音的状态。 不仅仅是因为他对她一见钟情，更因为他欣赏她。 姜寻音对韩予非的想法一无所知，她只当没听到两人间的交流，连眉毛都没抬一下。 但当所有人重新投入到工作中时，姜寻音还是缓缓摸出手机，翻了翻微博。 季循的公告写得言简意赅，短短几个字便撇清了和ivy的关系，紧接着工作室也很快po出了给ivy经纪人的律师函。 她随手翻了翻底下的评论，默默勾唇。 所有人都在质疑季循这条微博的含义，但她知道，季循这么做只是为了她而已。 这种不为人知的隐秘感让她感到愉悦。 似乎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季循的一举一动总会影响到她的心情。 或喜或悲，但都是最好的情绪。 不过刚刚韩予非的话也提醒了姜寻音一件差点儿被她抛到脑后的事。 pasion十周年晚宴，韩柏也会到场。 * 绯闻没有彻底解决，断然出门被拍可能会牵连到姜寻音，于是季循没有再铤而走险出门，老老实实呆在了公寓。 从姜寻音家离开后两人没再联系过。 但许是感受到姜寻音对他态度的改变，这次竟异常安心。 和冯玉敲定好后面的通告和安排后，手机铃声突兀地在室内响起。 姜寻音的名字出现在屏幕上。 季循不自觉弯了弯唇，在冯玉诡异的目光下接起电话，“想我了？” “嗯，”姜寻音的声音听上去丝毫不显扭捏，“你想我吗？” “想了。” 冯玉在一旁听着，突然觉得这两人还真配。 明明两个互诉想念的人语调平淡，仅仅只是冷静的陈述句语气，却莫名让他有一种被塞了一嘴狗粮的感觉。 他鼓了鼓嘴，和季循打了个招呼便匆匆离去，一秒都不愿多呆。 姜寻音听到关门声顿了一秒，“你在家？” “嗯，刚在和冯玉敲定后面的日程。” 姜寻音“嗯”了一声，直接道出来意，“明晚pasion十周年慈善晚宴要来吗？” “来，”季循一哂，“冯玉说慈善晚宴最好不要推。” 当然，能不遮不掩地和她见面，就算冯玉不说，他也不会推掉。 姜寻音那边沉默片刻。 第53节 季循很快意识到她的欲言又止，低声询问，“怎么？” “如果你一定要来的话，我觉得有必要通知你，”姜寻音语速很快，一口气说完她的来意，“韩柏作为pasion的主要投资商之一也会到场，如果可以推掉的话还是推掉吧。” 姜寻音站在公司顶楼的天台上，手里夹着根烟，寒风瑟瑟地吹着，看上去有些单薄。 韩柏和季循的事她略知一二，如果可以，她绝不想让季循重新沾染上过去的阴暗。 季循迟迟没有说话，手机话筒里仅剩他平缓的呼吸声，听上去和平时一般无二。 半晌，季循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出，语气温和，细听之下还带着些笑意，“别担心，该担心的人是他。” “寻音，”顿了顿，他又道，“明天见。” 姜寻音心脏一缩。 听着他沉溺的寻音二字，微麻之感从指尖蔓延道心尖。 一直紧绷的情绪猛地松散下来，轻轻落到地上，无声无息地化解开来。 这感觉还真让人有些上瘾。 ☆、第42章 042 每年pasion周年庆的慈善晚宴都是时尚圈和娱乐圈明星暗自较劲的时候。 这次是pasion中国刊的十周年庆, 规模比以往大了不少，连看过邀请名单的姜寻音都忍不住咋舌。 几乎所有曾经在娱乐圈有过一席之地的明星都会到场，当然，其中也包括季循。 王莉莉作为总负责人，一整天忙得不可开交，姜寻音被安排了拍摄工作，晚宴还没正式开始，她便已经站在了红毯边上。 天渐渐黑了, 已入了冬, 天冷得有些不像话。 不像浓妆艳抹衣着单薄的女星, 就算明知道自己后面也要入席, 姜寻音还是穿上了厚重的呢绒大衣, 看上去和身旁的几个狗仔记者一般无二。 晚上八点，场馆门口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成堆的记者、一众明星的粉丝团、甚至还有一些路过的围观人群，将场馆外的红毯围得水泄不通。 饶是姜寻音身形高挑长相出众, 也很快被淹没在人群之中。 八点一刻, 第一辆保姆车缓缓停在场馆门口，一对以恩爱盛名的娱乐圈夫妻从车上走下。 周围爆发出几声尖叫，记者们牢牢握着手中的单反不断按下快门，闪光灯此起彼伏亮起。 和其他被围栏困在圈外的记者不同，作为pasion的特约摄影师，姜寻音在围栏里面相对自由很多。 尽管姜寻音并没有移动的意思, 甚至主动站在围栏外, 似乎是想将自己隐入人群中一样。 调整角度按了两下快门, 姜寻音懒懒地收起相机，看向后面接踵而至的几个红星。 车辆来来往往，却一直没有看到她想见到的人，姜寻音突然有些百无聊赖，再次拿起相机，将镜头对准后面一排的模特。 几个国际模特身材高挑，有的一个人，有的挽着男伴，正提着裙摆娓娓走来。 镜头内，几个男模身后缓缓露出一个头来，姜寻音动作一顿，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尽管只在照片里看过，但她对这张脸并不陌生。 正是这段时间闹得甚嚣尘上的季循绯闻女友，ivy。 周围的记者看到ivy纷纷像打了鸡血一样，姜寻音明显感受到周围人群的蠢蠢欲动。 在场的都是业内人士，也都拿到了季循接下来半个月的行程，自然知道今天的晚宴季循也会到场。 而晚宴的拟邀名单上是没有ivy的。 光是这两点，就足以让两人如迷雾似的关系更加扑朔迷离起来。 周围人头攒动，姜寻音被身旁的人推搡到角落里，记者的□□短炮纷纷对准ivy，嗓门大的已经吼着抛出一个又一个的问题。 “ivy今天邀请名单上没有你，你是跟着季循来的吗？” “解释一下工作室那条微博吧，是和季循承认恋情的意思吗？” “季循给你的工作室发了律师函，你看到了吗？回应一下吧！” 说话间，已经被挤到人群角落的姜寻音突然被人猛地推开，险些摔倒在地。 好不容易站稳身子，身旁一个高大的男人又挤了过来，试图抢占姜寻音前排的位置。 推搡之中，姜寻音身前的相机脱了手，“砰”一声落在地上。 没有人看到姜寻音这边的情况，ivy被团团围住，后面似乎又有明星进场，人群中发出更热烈的尖叫声，她能明显感觉到旁边的狗仔们似乎更激动了，好几个人拼命挪动步伐上前，甚至有人不慎踩到了跌落在地的相机。 姜寻音脸色一寒，正欲探手去捡，周围的人群突然散开了些，吵闹声也倏地停了两秒。 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一双大掌探来，牢牢托住了正欲弯腰的姜寻音。 下一秒，那只大掌轻轻垂落，在人群间拾起相机，随后重新递到姜寻音手上。 姜寻音脸色依旧难看，一抬眸，便看到了正垂眼盯着自己的男人。 男人一身服帖的黑色西装，袖口的银扣透着闪光，一只手还轻放在姜寻音腰间，深不见底的黑眸中隐有担忧，还藏着一丝克制的愤怒。 正是一直处于舆论中心的季循。 姜寻音看到季循脸色稍霁，安抚似的看他一眼，很快低头检查起手里的相机来。 经过短暂的怔愣，周围的记者也终于意识到绯闻男主角的到场，立马拥上前来。 和刚刚对ivy做的事情如出一辙。 “季循回应一下微博上的律师函吧！” “今天你和ivy一前一后到场，是不是暗中说好的呢？” “ivy不在拟邀名单内，是你带她过来的吗？” 季循脸色冰寒瞥过人群一眼，低下头轻声询问低头检查相机的女人，“没事吧？” “没事。”姜寻音胡乱点了点头，没再多说。 周围众人这才发现姜寻音的存在，看到她手中的相机，反应过来刚刚他们做了什么，顿时有些脸红。 但一码归一码，就算对姜寻音心存愧疚，他们该完成的任务依旧要完成。 只两秒，他们再次将枪口一致对准季循，虎视眈眈的模样甚至让姜寻音都感到一丝压迫感。 不理周围人群的吵闹，季循打量片刻姜寻音，似乎在确认她是不是真的没事。 而后，他寒着脸看向周围的记者，嗓音异常低沉，“微博上我说得很清楚了，让开。” 媒体们大多知道季循的性子，几乎是话音刚落的一瞬间便判断出他此时心情极差，纷纷收起了相机和话筒。 季循刚红之时状告记者的事情历历在目，谁也不愿再触他的霉头。 当然，也会有一两个初出茅庐不怕虎的新人。 “请问你和面前这位记者认识吗？如果ivy不是你歌里的那个她，那这位记者呢？” 很显然，这人将姜寻音误认为了某个记者。 少年的声音洪亮清晰，在场所有人都听了个清楚，姜寻音检查相机的手一顿，连季循都跟着僵了一秒。 “你他妈是不是疯了，季循能和记者在一起吗？”少年身边年龄大些的男人猛地拍了拍少年的后脑勺，说完又赔笑着看向季循，“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小孩子不懂事……” 周围其他记者脸上也纷纷露出些不以为然。 季循对姜寻音的帮助并不过分，甚至只是一个简单的举手之劳，谁也没有真的将季循和眼前的女记者扯上关系。 无稽之谈。 只是他们并不知道，真理永远都只掌握在小部分手中。 只差一步，他们就能触碰到真相。 短暂失神后，姜寻音率先反应过来，立即退后两步挣开了季循的手，似是为了撇清关系，她还拿起相机装模作样地对着季循拍了几张。 周围记者面色惊疑不定。 不料季循却突然轻笑一声，竟是根本没放在心上似的，“小心点。” 说罢，他转身大步走进场馆。 * 一直到晚宴开始半小时之久，姜寻音才终于避开眼目从侧门溜进会场。 她以为自己的动作足够隐蔽，却没想到一抬眼，便和坐在后排的季循目光对了个正着。 男人眼里带着丝促狭的笑意，仿佛在嘲笑刚刚姜寻音的欲盖弥彰之举。 姜寻音有些窘迫，立即移开目光，朝工作人员的坐席走去。 她的位置被安排在韩予非边上，刚一坐下，韩予非的目光便飘了过来，依旧是那副笑嘻嘻的模样，“外面很冷吧，赶紧喝点热的。” 一边说着，他一边给姜寻音递了被热茶。 姜寻音本就畏寒，此时也不推拒，接过热茶便喝了起来。 因是慈善晚宴，节目单内容本就不多，台上的主持人正介绍着今晚准备拍卖的摄影作品。 姜寻音循声看向台上的巨幅相框，突然顿了顿动作。 那是steven最早期的作品，孤儿与母亲。 那是一张车祸后的照片，地点在中国。 漫天火光之下，车内女人的身子横卧在地上，许是特意做了虚化，看不清她的容颜，但她裸/露在外的皮肤几乎没有一块好的地方。 所有画面都给人以一种强烈的绝望感，但…… 在女人怀里，小小的婴儿露出一张胖乎乎的小脸来。 和女人的惨烈相比，小婴儿白皙的脸上一尘不染，显得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很显然，女人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护住了自己的孩子。 这张照片是姜寻音初中时看到的，许是因为那时母亲刚因车祸离世，这张照片对她触动很大。 随着主持人的介绍结束，终于来到了现场的竞价环节，当然，所有钱款最后都会尽数捐给慈善机构。 第54节 价格从一开始的几万叫到十几万，一直来到五十来万，叫价牌才渐渐少了起来。 姜寻音低头算了算自己银行里的存款，默默拿起了一旁的叫价牌。 韩予非离她最近，看到姜寻音的动作一愣。 只是未等姜寻音彻底将叫价牌举起，她看到了前方不远处的季循微微抬手，举起了手中的牌子。 “一百万！”似是没有想到一张摄影作品能被拍到这样的价格，主持人的声音听上去异常激动，“季先生加到了一百万！还有更多的吗？” 姜寻音默默放下了准备举牌的手。 下一秒，她余光瞥见身旁之人举起了叫价牌。 韩予非气势很足，声音也异常洪亮， “一百零一万！” ☆、第43章 043 当韩予非的声音响起, 几乎在场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过来。 其中当属pasion其他员工脸上的惊异表情最甚。 也包括姜寻音。 却不想她一抬眸, 便与同时看过来的韩予非视线对了个正着。 小伙子眼神里全是得意，仿佛在说“别担心, 老子有的是钱。” 姜寻音皱眉，有些不明白他的用意，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在她看来，她和韩予非并不是可以询问他所为何意的关系。 她也无法左右他人的想法。 “这小子干什么？打肿脸充胖子？”安迪撇撇嘴，和旁边的女同事小声吐槽。 女同事还来不及回答，会场后排的季循脸色不变，再次举牌。 “两百万！”主持人的声音再度透过话筒传遍会场, 已经不能单纯用激动来形容了，“季循直接叫到了两百万！” 下一秒，韩予非淡定举牌，“两百零一万。” 季循连头都没有回，仿佛也并不在意这个故意抬价的人是谁, 便又要举牌。 岂料下一刻，一道他再熟悉不过的女声幽幽开口，“两百零二万。” 现场哗然, 谁都没有料到这张不算珍贵的摄影作品能引来这么多人的竞争。 其中两个甚至在pasion员工席位上。 季循举牌的动作一顿，终于回过头, 看向正高举着叫价牌的姜寻音。 姜寻音同时看向季循, 微微挑眉。 既然已经被人搅混了水, 她不介意再添一把火。 右边的安迪像看疯子似的看向姜寻音, “寻音, 没看出来啊，你居然是个隐形的富二代？” “不是，”姜寻音脸色不变，默默放下手里的牌子，“我只是试试举牌是什么感觉。” 这话不假，但她同时也在表明自己的态度。 安迪目瞪口呆，旁边的韩予非也是一愣，急忙垂首看姜寻音，“你有两百万吗你就举牌？” 哦，她还真有。 姜寻音看也不看他，“你管我干嘛，我俩现在是竞争关系。” 韩予非脸色一僵，顿时有些下不来台，继续举牌也不是，解释自己是为她举牌也不是，陷入进退两难的局面。 而在季循和韩予非同时怔愣之时，主持人的最后一锤已经轻轻落下—— “两百零二万成交！steven大师的作品最终被147号牌的女士拍下，感谢您对慈善事业的支持。” 现场响起些窃窃私语，绕是身处前排的几位当红明星都忍不住看向后排的姜寻音，仿佛是在揣摩姜寻音的身份。 姜寻音坐在pasion的员工席位上，旁边就是刚刚一直举牌的韩予非。 季循的目光也在两人身上停留片刻，看到姜寻音一直没有侧头看韩予非，脸色才稍微好看了些。 似乎对没能拍到台上的照片也没有过多遗憾的情绪。 姜寻音身边的安迪已经被眼前峰回路转的状况看懵了圈，除了安迪，周围其他同事也纷纷投来惊疑不定的目光。 明明刚刚季循和韩予非还“打”得不可开交，怎么就因为姜寻音的第一次叫价纷纷偃旗息鼓了？ 看刚刚韩予非那个架势，还真挺有有钱人的气质？ 最诡异的是，姜寻音居然真的拍下了一张两百万的摄影作品？ 信息量过大，他们似乎再也不能以寻常目光来看待姜寻音和韩予非了。 姜寻音却像个没事人似的，淡定地仿佛刚刚一掷千金的人不是自己一般。 随着最后一件展品的撤下，拍卖终于告一段落。 王莉莉身着一袭红色晚礼服，提着裙摆款款走上台，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开始致辞。 台下所有人脸上都挂着笑脸，但真正在听王莉莉说话的也没几个人。 直到王莉莉缓缓道出一个名字—— “最后，我们有请pasion的总投资人韩柏来颁发今晚pasion之夜最重要的奖项。” 听到韩柏的名字，姜寻音波澜不惊的脸终于有了一丝变化。 同样脸色一变的，除了姜寻音，还有韩予非。 姜寻音全神贯注地看着西装革履的韩柏缓步走上台，全然没有觉察到身旁韩予非那半秒钟的怔愣。 那边韩柏已经在王莉莉手中接过话筒，他带着金丝框眼镜，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浅笑着开始致辞。 姜寻音看着这张脸一阵反胃，视线往下，她不禁看向前方的季循。 季循依旧是那副懒洋洋的模样，仿佛韩柏的出现并未对他产生任何影响，他翘着腿，一双骨节分明的双手交握在双腿之上，慵懒自得。 姜寻音不禁失笑。 还真有点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意思。 韩柏语速不快，视线游移在台下众多红星脸上，最后缓缓落到季循身上，“再次感谢大家的到场，感谢大家对慈善事业的帮助……” 说着，他将手中的信封缓缓拆开，“pasion之夜最佳人气封刊得主是——” 现场气氛轻松，完全没有被韩柏营造出的悬念影响到情绪似的，脸上都带着自如的笑容。 毕竟没有人会在意一个形同虚设的奖项。 “季循。” 韩柏轻轻吐出两个字来，声音依旧平稳，姜寻音却下意识皱了皱眉。 据她所知，这个奖项一开始的得主可不是季循。 季循眯了眯眼，在周围人的微笑致意下，缓缓站起身来。 姜寻音垂在桌上的手突然紧了紧，像是想缓解情绪，她伸出手，拿过桌前的水杯。 不料刚一抬手，身旁横空而出的一只手同时捏住了杯身。 两人皆是一愣，几乎是同时松开手来。 水杯应声跌落，洒了满满一桌的水。 姜寻音蹙眉，抬眸看向旁边的始作俑者。 韩予非立马抽了两张纸擦拭桌面，一面扶起杯身，“抱歉抱歉，我没注意。” 颇有些手足无措的意思。 姜寻音终于在韩予非脸上发现了丝反常。 她抿抿唇，“你怎么了？” “我？”韩予非欲盖弥彰地反问一句，夸张地笑出声来，“没什么没什么，我就是不小心拿错了杯子而已，我能怎么样……” 两人动静不小，旁边的人纷纷投来目光。 像是突然觉察到自己声音太大，韩予非立即噤声，还做贼心虚似的看了眼台上的韩柏，小声嘟囔，“啧，早知道他来我就不来了……” 姜寻音离得近，毫不费力地将韩予非的话尽收耳底，她的目光在台上的韩柏和身侧的韩予非身上来来回回，在看清两人相似的眉眼时，脑中思绪突然清晰起来。 韩予非一开始撞了她的车时豪迈的“我要赔”犹在耳边；韩予非的学历至今无人知晓，却直接空降成为了pasion的摄影师；刚刚韩予非毫不迟疑的举牌。 韩柏和韩予非都姓韩，两人眉眼间藏有一丝相似，而韩予非和韩柏的年龄，似乎也刚好符合…… 所有蛛丝马迹凑在一起，姜寻音得出结论。 想必这便是韩予非自韩柏出现后一只心不在焉的原因。 一个纨绔公子不想继承家业，偷偷跑出来当摄影师的形象跃然而出。 现在想想，韩予非似乎也从来没有掩饰过自己是有钱人的事实，只是他的穿着和行为举止太过随意，加上他那个老旧的电频车，没有人会将他和韩柏扯上联系。 再看向韩予非时，姜寻音眼神中带了丝复杂。 她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抬眸看向台上。 季循已经走上了台，来到韩柏身侧。 韩柏微笑着给他递过玻璃奖杯。 和姜寻音衣冠禽兽的形象中别无二致。 季循接过奖杯，一脸平静地来到竖立的话筒之前准备致辞。 韩柏配合着走开两步，和季循擦肩的一瞬间，他若有似无地呢喃一声，“恭喜，终于如愿以偿。” 季循却是一顿，撇过头看他，不知他所为何意。 一个可有可无毫无含金量的奖杯，何来“如愿以偿”一说？ 第55节 韩柏笑了笑，在季循的目光下，朝台下姜寻音所在的位置扬了扬下巴。 意欲明显。 季循脸色倏地冷了下来，一双黑眸目不转睛地紧紧盯着韩柏。 他读懂了韩柏的暗示。 就像四年前韩柏能找人跟踪他一样，现在他和姜寻音的关系，韩柏一样能知道。 就算不能，韩柏也一定从蛛丝马迹中觉察到什么。 韩柏的一句如愿以偿一语双关。 台下观众只以为他在恭贺季循得奖，但季循心里清楚，他这是在威胁自己。 姜寻音曾经是他的老师，而他们现在是恋人。 只这一点，就足以在时下引发轩然大波。 韩柏想用他和姜寻音的关系，威胁他握好手中的证据。 能让韩柏被关进监牢的证据，也是韩柏在他父母车上做过手脚的证据。 那些文件档案一直在他手里，他迟迟未发，是因为这些证据时间久远且并不完善。 猎人狩猎都是耐心十足的，季循也不例外。 他一直在等待一个恰当的时机，能给韩柏致命一击的时机。 然后，他等来了韩柏的致命一击。 季循紧了紧垂在身侧的手，撇过眼不再看他，靠近话筒沉声开口，“感谢大家的支持和喜爱……” 韩柏满意地笑了笑，缓步走下台去。 他知道，季循已经接受了自己给出的条件。 从他知道季循对姜寻音的在意程度已经不可控之时，他就知道，他安全了。 只要季循和姜寻音在一起一天，他的秘密就会被埋葬一天。 过去的季循没有软肋，羽翼却始终不满；现在的季循确实成长了，却拥有了一个致命的软肋。 下台之时，韩柏不自觉看向远处的姜寻音。 正巧姜寻音也正紧皱着眉头望着他。 四目相对，韩柏微笑着对姜寻音点头致意。 他真心希望姜寻音和季循能走得久一点，再远一点。 ☆、第44章 044 晚宴结束前, 姜寻音如约来到停车场，在确定四周无人后, 她飞快钻进了季循的保姆车。 季循还没有到, 车内只有冯玉一人, 小钟被派去场内呼应季循了。 许是季循早已打过招呼，冯玉看到姜寻音时并不惊讶，还腆着脸对姜寻音笑了笑, “姜老师。” 姜寻音点点头，在后排坐了下来。 车内很静，两人一时无话, 姜寻音安静坐在后面，倒是冯玉总会忍不住从后视镜里偷瞄两眼，似乎是对她的新身份有些不习惯。 车厢内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气氛。 好在并没有僵持太久，季循便上了车。 车门打开一瞬又很快合上，带了些更深露重的寒气进来。 跟着季循上来的还有小钟, 小钟看到姜寻音时愣了愣，却很快发挥助理不问不听的职业本能, 立即坐上了副驾驶。 季循也是提前离场的，虽然也有几个闻风而动的记者跟了上来，但毕竟只有几个人, 并没有构成太大的威胁。 保姆车一路驶离会场，姜寻音抬手拂去季循大衣上的灰尘, “刚刚……” 季循侧过头, 似是知道她想问什么似的, 柔声打断了她，“饿吗？刚看你没怎么吃。” 姜寻音愣了愣，随后抿唇摇了摇头。 他不想说，她便不问。 只是心里还是不自觉漾起些温度。 刚刚因为韩柏和季循在台上诡异的氛围，再加上韩柏下台后朝她抛来的耐人寻味的眼神，她的确没什么胃口。 不过在场没胃口的也不只她一个。 韩柏离场后没多久，韩予非的电话便响了起来。 姜寻音好歹吃了点，倒是韩予非还没来得及动筷子，就率先离了场。 不用想也知道来电人是谁。 想起韩予非的身份，姜寻音再次看向季循，“韩予非你认识吗？” 季循淡淡摇头，眼中却展露出一丝谨慎，“谁？男的？” 看起来是真不知道，姜寻音一哂，“我一个同事，和韩柏应该有点关系。” 听到韩柏的名字，季循立即收起了脸上所有表情，又恢复了平时那副无所谓的模样，“没听过，我和韩柏接触不多，很早就被他送出国了。” 姜寻音点点头，没再多说。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今天的季循有些奇怪。 尽管他在努力伪装，但他似乎忘了她和他是同一类人。 面上越是平静越是想假装无事发生，内心就越是惶惶不安。 姜寻音把季循的反常归结到韩柏身上。 她刚刚未问出口的问题似乎得到了答案，韩柏的确做了什么。 因为最近的绯闻，季循好几天抽不出时间找姜寻音，现在好不容易避开眼目见了面，两人似乎都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停留太久。 一路无话，保姆车很快来到姜寻音的公寓楼下。 为了避开记者，冯玉还特地让两人在中途找了个地方换车。 一直到两人走进公寓大门，姜寻音悬在心头的重石才终于落下。 明明男未婚女未嫁，却偏偏不能与人言。 这样的状况对于两个偏爱自由的人来说，显然都不太愉快。 姜寻音走进厨房给季循倒了杯水递给他。 季循接过水，姜寻音正欲收回手，被他一把拉入怀里。 铺天盖地的吻席卷而来，不给她一丝抽离的余地。 尽管姜寻音也没有抽离的意思。 一吻结束，两人气息都有些不稳，姜寻音娇笑着抬起手，抚摸在季循的眉眼之间，“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你穿西装的样子像个衣冠禽兽？” 话里的挑逗跃然而出。 季循呼吸一窒，低低笑出声来。 在姜寻音的惊呼声中，季循一个用力将女人扛到肩上，大步走进房中。 夜已深，雪白的大床上，只余此起彼伏的喘息声。 似是要发泄今晚的情绪，床上两人都格外热情，似有烈火燎原之势。 意乱情迷之时，姜寻音仿佛听到了季循的低声呢喃。 浅浅的，若有似无的…… “我爱你。” * 翌日，当姜寻音挣扎着睁开眼，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了。 许是知道她今天不用上班，季循昨夜格外放纵，断断续续到凌晨三四点才总算放过她。 也不知道季循是何时走的，姜寻音披了件单衣走出房门，便看到了桌上被摆得整整齐齐的一整桌早餐。 尽管都已经凉透了，却依旧让人心情愉悦。 姜寻音勾了勾唇。 想到季循，脑中突然浮现出昨夜季循那句若有似无的低喃。 昨天她实在太累了，季循的声音并不切实，尽管她已经用力去听，却也拿不准自己是真的听到了还是在梦里。 想着，姜寻音突然有些意动。 她快步走进房间拿起手机，给季循拨去电话。 一阵铃声传来，姜寻音一愣，走近床边才发现季循的手机仍留在床上。 她皱了皱眉，正欲给冯玉拨去电话，房外突然传来大门开锁的声音。 姜寻音一愣，刚走到客厅便看到匆匆走进屋内的季循。 季循见她醒了也是一愣，很快皱眉走近两步。 一边走一边将自己挽在手里的大衣披到姜寻音身上，“怎么穿这么少？” 姜寻音展眉，“刚起，你去哪了？” “给你买中饭。”季循扬了扬手中的塑料袋，一边说着一边将桌上已经凉透的早餐扒拉到一旁。 姜寻音顺势坐下，双手托腮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季循挑眉，“怎么？” 你昨晚是不是说了“我爱你”？ “还没问你，为什么想买那张照片？” 第56节 话到嘴边，姜寻音突然改了口。 季循表情淡了下来，一边打开打包盒一边缓缓开口，“你呢？为什么拍下那张照片？” 姜寻音哂笑一声，“是我在问你。” 季循看了她一眼，将一个打包盒推到姜寻音面前，似乎没打算回答姜寻音的问题。 姜寻音也不在意，随手拿起边上的一次性筷子搓了搓。 正欲伸手夹菜，耳边突然传来季循浅浅淡淡的声音。 “照片上的女人……是我母亲。” 姜寻音动作一顿，心脏猛地缩了一寸。 照片上车祸身亡的女人是季循的母亲，那么照片上那个小婴儿的身份似乎也昭然若揭。 她一直知道季循的父母因车祸而死，但她从未想过会以这样的形式了解到这个故事。 季循的声音还回荡在室内冷清的空气中，显得有些单薄。 “听照顾我的阿姨说，那天我发烧了，我爸妈在送我去医院的路上发生了车祸，如你所见，我爸妈去世，我在我妈的怀里活了下来。” 季循声音轻缓，语调也和平时无异，仿佛是在述说着别人的故事。 但每一个字都重重打在姜寻音心上，发出沉重的回响。 半晌，姜寻音开口，“抱歉，如果你不想说……” 季循却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车祸过后，我被送到了韩柏那里。韩柏把我安置在一套我妈名下的别墅里，请了几个保姆照顾我，他不怎么出现。” “我一直把他当最后的亲人看待，但小学毕业的暑假，我在我妈的书房里翻到了藏在床下的股权协议书和韩柏中饱私囊的文件。” 姜寻音皱了皱眉，似乎已经知道了故事后面的走向。 “股权协议书上继承人是我的名字，在我十八岁成年以前由韩柏监管公司。”果然，季循娓娓出声，“我当时太小，看不懂协议上的内容和有关文件，只打电话给韩柏说想见他，韩柏答应下来了，挂电话之前，我听到了有人像他汇报，最后提了点车祸的事情。” “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是韩柏派人在我爸车上的刹车上做了手脚。” “我藏不住事儿，韩柏发现我知道真相后就把我送去了英国。” “我英文不好，在学校和同学无法沟通，那些鬼佬对黄皮肤人种的歧视是天生的，我很快就被孤立了。那边只有一个菲律宾保姆照顾我，因为无人监管，她几乎不怎么管我，有时连饭都吃不上。” “那段时间，我患上了轻度抑郁症，自学了吉他。”说着，季循顿了顿，“高中之后我有了自主能力，开始在外面打工驻唱，攒够了钱，我就回来了。” 姜寻音有些呼吸不畅。 单是季循的只言片语里，她就能听出少年当时的绝望也挣扎，更何况…… 她知道季循没有说完那时的境况。 一定比他现在轻描淡写的语气要痛苦千倍万倍。 她从来都知道季循曾身处泥沼，但现在真的听到，她还是升起些难以言喻的酸涩感。 这个男人经历了这样的事，却并没有被生活打倒，反而一路走到了现在。 其中的艰辛和痛苦都被他避而不谈。 但姜寻音知道，这绝不会是一条简单的道路。 “后面的事，你都知道了。” 季循终于说完，随后轻轻翻起眼皮看她。 姜寻音放下手中的筷子，缓缓起身来到季循面前，伸出双臂将他拥入怀中。 直到男人的身子倒入她柔软的怀抱，她才发现季循此刻身体有多么僵硬。 季循动了动，似乎是想挣开这个怀抱想说话。 “别说话。”姜寻音紧了紧手臂，不让他离开，“就这样待会儿。” 季循愣了愣，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他缓缓回抱住姜寻音，用力极大，似乎还有点儿反客为主的意思。 半晌，当姜寻音终于准备松开季循时。 怀中的男人突然闷声开口。 “我们结婚吧。” 他迫切需要一个家。 他很确信，有了这个家，他可以彻底放下过去的事。 只要有她就好。 ☆、第45章 045 冬天的某个下午, 外面还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姜寻音收到了人生中的第一次求婚。 对象是她认识接近五年的男人，曾经是她的学生，现在是她的恋人, 将来…… 会成为她的丈夫。 许是迟迟没能得到回应, 空气中两人的呼吸声都静了些许。 没有浪漫的求婚氛围, 没有戒指, 甚至只是他脱口而出的一句话…… 但依旧能让人感受到他的真诚和恳切。 这不是一个合格的求婚，却依旧是最好的求婚。 就在季循以为不会得到回应之时，脑袋上方突然传来一声轻笑。 随后, 他听到姜寻音淡淡的一个“好”字传来。 季循身子一僵，猛地抬起头来看她, 眼中还带着一丝难以置信。 似是怎么都无法相信她就这样答应了他突如其来的求婚。 许是知道他心中所想, 姜寻音挑眉一哂, “怎么？后悔了？” 季循将头摇得飞快。 下一秒, 他猛地起身，手足无措地摸了摸口袋, 又在客厅里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他快步跑进房里拿了手机，匆匆留下一句“等我”便跑出了门。 姜寻音僵立在原地，看着男人匆匆忙忙的模样，脑子突然有点懵。 这和她想象的似乎有些不一样。 还没反应过来, 门已经被狠狠甩上, 发出一声巨响。 一阵门铃声响起, 强行将姜寻音游离在外的思绪收回。 姜寻音回过神，只以为是季循去而复返，立即走向玄关开门。 门外却不是季循，而是站着身着制服的快递小哥，给她送来了她昨晚拍下的照片。 送走快递小哥，姜寻音一个人将纸箱随手拖进屋内，看也没看一眼，便将它丢到了角落，似乎一点儿也没有意识到这是自己斥两百万巨资拍下的藏品。 姜寻音坐回到沙发上点了根烟，在烟雾的氤氲下，她幽幽看着角落的纸箱，刚刚被季循求婚的好心情突然消失无踪。 季循的故事和她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她无法再将这幅照片放在和以前同等的位置之上。 以前看这张照片，她看到的是母爱和车祸的惨烈。 现在再看这张照片，她能想到的只有和季循感同身受的悲恸与怆然。 但她依旧庆幸是她拍下了这张照片，至少季循不会再看到这张照片，再一次一次经历曾经的泥泞。 一根烟很快燃尽，她站起身，用遮尘布将角落里的纸盒轻轻盖上。 和过去就此别过，也没什么不好。 电话铃声猛然响起，姜寻音看清来电显示上冯玉的名字，随手接了电话，“怎么了？” “姜老师，季循在你那边吗？”冯玉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着急，伴随着些喘气声，“昨天说好今天这会儿回来，结果突然联系不上人了。” 姜寻音皱了皱眉，她看得很清楚，季循刚刚是拿了手机走的。 想起刚刚季循仓促的一句“等我”，姜寻音淡淡开口，“他待会儿应该还会回来，要不你先来我这儿等他？” “这……”冯玉踟蹰，“会不会不太方便？” “不方便什么？” “好嘞，那我现在上来。” 没有给姜寻音反口的余地，冯玉挂断了电话。 两秒后，门外传来敲门声。 姜寻音一愣，在猫眼里清晰看到门外胖乎乎的冯玉后，才反应过来冯玉在给自己下套。 这哪是在询问她，这分明是在给她打电话之前就已经做好敲门捉人的准备了。 她嗤笑着打开门，站在玄关处睥睨着满脸笑容的冯玉，“不方便？” 冯玉舔着脸笑了笑，脸上的肉皱成一团，“我这不是着急吗？” 冯玉进门后，姜寻音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在沙发上等，兀自拿起手机便给季循拨去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通，却一直无人接听。 姜寻音一手拿着手机，一手给冯玉倒了杯水递过去。 冯玉显得有些拘束，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姜寻音手里的手机，似乎是在期待电话的接通。 很可惜，半分钟后，电话那头传来忙音。 姜寻音放下电话，“没接。” 冯玉点点头，犹豫道，“刚刚循哥有说去干嘛了吗？现在他还在风口浪尖上，自己一个人出去，要是暴露了行踪可不得了。” 姜寻音皱了皱眉，她倒是忘了这茬。 许是四年前的记忆太过深刻，许是季循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太过真实，她总会下意识忘记季循的身份。 第57节 冯玉见姜寻音没有说话，只以为姜寻音不耐烦，故也不再说话，默默拿出手机，试图在微博上找到关于季循的蛛丝马迹。 还好，微博上还算安静，并没有出现路人偶遇季循的照片和微博。 “如果我和季循的事被媒体知道会怎么样？” 耳边突然响起姜寻音的声音，冯玉眉头都没皱一下，甚至嘴边还荡起些笑容，“那还不得闹翻天啊，就季循现在这个流量……” 话音未落，他突然反应过来姜寻音的意思，猛地抬起头，“什么意思，你俩被拍了？” “没有，随便问问。”姜寻音敛了眼，脑中却不由自主想起季循刚刚的求婚。 如果他们真的结婚了，总会有被人知道的那一天。 她突然有点不确定了。 季循是公众人物，接受媒体和大众的指摘无可厚非。 她却并未做好暴露在公众目光之下的准备。 她从不否认自己的自私。 她爱季循，但她依旧最爱自己。 这是人的天性，更是本能。 边上的冯玉猛地松了口气，还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自己厚实的胸脯，“吓死我了，我还说呢，要是真被拍了，就光是你曾经是季循老师这一点，就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老师怎么了？”姜寻音皱了皱眉，下意识打断他。 她的确无法确定自己是否能接受袒露在大众的目光之下，但她从不认为是因为她和他曾经的师生关系。 冯玉瞪了瞪眼珠子，想也不想便开口，“你可别小看舆论的力量，你以前是循哥的班主任，当年还因为和他一起去夜店不得不离职；你俩只要公开关系，立马就会有人把你祖宗十八代都翻出来，这些事儿藏也藏不住，网友们粉丝们肯定都会说你俩在高中时代就行为不检点，这可不是什么小问题……” “你的职业操守，季循的三观和人品，甚至可能上升到你勾/引未成年人；这些问题都是问题，最近娱乐圈本来就因为公众人物的形象问题鹤唳风声，一点儿小事都能让官方大做文章，一旦被官方打上负面标签，季循再想翻身就难了。” 看冯玉终于说完，姜寻音抿了抿唇，“我以为歌手只需要用作品说话。” “循哥的人气都是用作品累积起来的，”冯玉点点头，“但如果被官方盯上，他的作品根本无法面世。” 说到这里，冯玉突然有些刹不住车，“其实这些问题我和季循都说过，季循不在意自己怎么样，只是他不想让你承受外界的攻击，所以才一直按下不发；不然按照他的性格，可能早就公开了吧。” 姜寻音笑了笑，没再说话。 她从来都知道季循爱她比较多，这些话，就算冯玉不说，她也能猜到一二。 但她相信除此之外，季循更是了解自己的，他比谁都清楚她的自私且凉薄。 准确来说，季循除了怕她受到伤害之外，更担心她会离开他。 他们两个太像了，也太不像了。 真实得可怕。 不知为何，被冯玉这么一折腾，姜寻音内心深处的不确定却突然有些豁然开朗的意思。 季循了解她，就像她也了解季循一样。 只要季循需要她一天，就会竭尽全力保护她的情绪一天。 如果该来的总会来，那么在那天到来之前，季循和她总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冯玉似乎对姜寻音不甚在意的态度有些不赞同，正欲再说，大门被人猛地打开，季循从门外冲了进来，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 姜寻音侧过身看他，从季循的角度，堪堪遮住了沙发上端坐的冯玉。 季循快步来到姜寻音身前，从口袋中掏出一个礼盒。 还未打开，姜寻音便已经明白眼前之人刚刚去了哪里。 礼盒上的英文字母尤其显眼，季循缓缓蹲下身子，单膝跪地，打开了手中的礼盒。 一枚大到夸张的钻石戒指便出现在姜寻音眼前。 尽管气氛正好，但姜寻音始终没有忘记，屋内沙发上还坐着一个忧心忡忡的冯玉。 在季循开口之前，姜寻音迅速拿起戒指套上无名指，“冯玉来找你了。” 季循下意识皱了皱眉，微微侧过头，立马便看到了一旁目瞪口呆的冯玉。 在姜寻音的闷笑声中，季循缓缓站起身，面不改色地“啪”一声合上礼盒，“你怎么来了？” 冯玉还处于对眼前状况的震惊中，竟一时忘了自己本来的目的，瞠目结舌，“你、你们……” 季循冷着脸，和刚刚面对姜寻音时的喜悦和柔和判若两人，若无其事地说出足以让冯玉崩溃的消息。 “嗯，帮我准备一下文件，过几天去一趟民政局。” 完了，一切都完了。 这就是冯玉现在的感受。 半晌，冯玉挤眉弄眼地看向姜寻音，“会不会……太快了？” 仿佛是在试图让姜寻音想起刚刚他苦口婆心的一席话。 他刚刚分析利弊，都已经说到那个份上了，季循冲动，但姜寻音一定不会的，冯玉想。 下一秒，他看到姜寻音微微耸肩，“快吗？” “砰——” 冯玉仿佛听到了山崩地裂的声音。 天塌了。 ☆、第46章 046 pasion的十周年晚宴被媒体大肆报道了整整一天。 话题始终离不开ivy和季循的绯闻，但因为季循连续几次的明确表态, 媒体的矛头已经纷纷指向了ivy。 说什么的都有, 但大多数人已经相信ivy仅仅只是个跳梁小丑。 一周过去, 娱乐圈中的大事件层出不穷，季循绯闻事件的热度也终于淡了下来。 而一直拥护季循是单身的大批粉丝并不知道, 他们的偶像, 明天就要去民政局领证了。 日子是季循翻遍了黄历, 甚至去找了好几个算命的看过八字后选的最近时间。 姜寻音知道后, 还因为此事狠狠嘲笑了他一整天。 在季循发火前, 姜寻音终于收敛了神色, 缓缓缩进季循怀里，“晚饭你自己解决, 我要回趟家。” “回去干嘛？”季循顺势搂住她，语气自然熟稔。 “拿户口本, ”姜寻音面不改色, “顺便通知一下他们。” 季循搂住她的手顿了顿, 立即收紧下颔。 沉默片刻才轻轻出声，“我以为你早就跟他们说了。” 姜寻音不甚在意地在男人怀中换了个姿势，没有说话。 季循知道姜寻音和家里人的关系，顿了顿, 却仍忍不住开口询问，“万一他们不同意呢？” 姜寻音轻笑, 翻过身趴在男人怀里, 眼中藏着模戏谑, “那你说怎么办。” 季循表情严肃地陷入了沉默，竟是真的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半晌，他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缓声开口，“我联系一下律师，问问没有户口本要怎么操作。” 一本正经的样子彻底逗笑了姜寻音。 她一手抽过男人手里的手机，在男人的抗议声中，欺身上去吻住了他。 一吻结束，姜寻音毫不眷恋地迅速抽离，起身飞快穿上外套，“我先走了，可能很晚才回，你自己……” 说着，姜寻音突然想起什么，话锋一转，“你今晚是不是有通告，我记得冯玉之前好像提到过。” 季循还沉浸在刚才女人主动的热吻中，此时看着姜寻音一件一件地套上衣服，脑中却不自觉勾勒出了她不着寸缕的模样。 眼眸渐深，为了克制心头涌上的欲念，他轻轻瞥开眼，“嗯。” 低低的声音中带了丝克制的暗哑，姜寻音几乎是立刻就领会了他的想法。 她嗤笑两声，拿着双黑丝坐到床边，纤长的双腿一伸，慢吞吞地将丝袜往上拉，嘴上却故意继续着刚才的话题，“是什么通告？” 季循眼神一暗，连喉头都感觉有些发堵，一瞬不转地盯着姜寻音那双白皙修长的腿，勉力出声，“金曲奖的颁奖典礼。” “金曲奖啊……”姜寻音手上动作更慢了，仿若自言自语一般出声，“你被提名了什么奖项？” 季循若无其事地凑近了些床边的女人，一双大掌一寸寸靠近着，似乎有些蠢蠢欲动，“不记得了，有好几个……” 就在季循就要抚上那双诱人的长腿前一秒，姜寻音飞快穿好丝袜，倏地站起身来，一脸揶揄地看着他，“收拾收拾赶紧去吧，我走了。” 说罢，她转过身，几乎是拎起包就要往外走。 季循眼见嘴边的猎物要溜，立马抬手拉住了她。 姜寻音回首，一脸无辜地看他，仿佛在问他还有什么事。 季循也知道自己又被她戏耍了，低低笑出声来，“晚上见。”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更何况，他只需要等待一个颁奖典礼的时间。 他多的是时间让她告饶。 姜寻音哂笑，飞快凑到他唇边啄了啄，双唇稍触即离，“乖乖等我。” 竟是一点儿也没把季循的威胁放在眼里。 季循看着女人头也不回地走出房间，眼中渗出一抹柔意。 不管是师生还是恋人，他们俩的相处模式似乎从未变过。 从无到有，从始至终，两人间的吸引力从未消退过，反有愈演愈烈之势。 只要是她，他便甘之如饴。 * 第58节 路上有些堵，姜寻音到家时已是七点。 姜启明和苏瑾对姜寻音这次回来显得十分看重。 苏瑾一早便去买了足够做一桌满汉全席的菜，一向半夜回家的姜启明下午四点便赶了回来。 姜寻音进门之前，姜启明和苏瑾还在忐忑地讨论着这次姜寻音回家的目的。 自从姜寻乐走后，姜寻音便一直很抗拒回家，以前便只有逢年过节才会回来，就算回来也只是匆匆呆个几小时便离开了；出国以后姜寻音更是从未联系过他们，他们身为姜寻音最亲的人，却对她的状况一无所知。 说来也好笑，当姜寻音不回家时他俩总想她常回家坐坐；但当姜寻音真的主动回家了，伴随着的，肯定是足以天翻地覆的消息，搅得两人惴惴不安。 姜寻音进门时，看到的便是坐在沙发上严阵以待的两人。 苏瑾看到她立马起身，脸上也漾起笑意，“囡囡回来啦，赶紧来吃饭吧，菜早都做好了。” 姜寻音已经到嘴边的拒绝在看清姜启明脸上僵硬的笑意后吞入腹中。 她点点头，跟着苏瑾坐到了餐桌上。 毕竟是人生大事，她也不想和他们闹得太僵。 饭厅内，保姆跑进跑出热着菜，每端上来一道苏瑾便给姜寻音添一道。 三人间气氛倒也还算融洽。 直到姜寻音道出要和季循结婚的消息。 餐桌上的气氛陡然一变，苏瑾似乎早有预感，在安抚好姜启明后便将户口本递给了姜寻音。 姜寻音似乎也没想到这么轻松就达到了目的。 眼看姜启明的脸色越来越差，姜寻音不再多言，顺势接下了户口本。 电视里的娱乐新闻正在播报，里面频频传出季循的名字，姜寻音突然有些坐不住了。 脑中几乎全是季循那句沉溺的“晚上见”，她起身道出去意，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姜寻音走后，姜启明唉声叹气地上了楼，苏瑾看着电视中季循清淡的眉眼，也不知作何感想。 她早就猜到，再难再累，姜寻音也不会轻易放弃季循。 姜寻音的过去太苦，一旦爱上，便很难抽身。 再加上姜寻音这样执拗自我的性格，苏瑾不知该喜该悲。 她很开心姜寻音找到了相伴一生的人；却又担忧姜寻音无法承受季循给她带来的一切。 最紧要的是，她根本没有立场说些什么。 想着，苏瑾缓缓起身上楼。 书房内，姜启明脸色郁郁，周身萦绕着片片烟雾。 苏瑾开门走近两步，看着姜启明手中的香烟，微微蹙眉，“老姜……” 在她印象中，除了姜寻乐意外身亡那段时间以外，姜启明几乎从不碰烟。 显然，姜寻音突如其来的婚讯让他也有些无力。 姜启明看她进来，立即灭掉了手中的香烟，连声抱歉，“你闻不了烟味，赶紧出去。” 苏瑾心头一暖，眼前的男人或许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但从来都是一个满分的丈夫。 从嫁给他起，她就没受过什么委屈。 想着，苏瑾温和地笑了笑，“还在担心寻音的事儿？” 姜启明叹了口气，拥住苏瑾走出书房来到卧室，“我这辈子就对不起她和寻乐，她做什么都好，但我就是担心……这可是一辈子的事儿，她和那小子才认识多久，这么快就结婚，她又不爱回家，以后受了委屈都没处说。” 苏瑾拍了拍姜启明的手背，“儿孙自有儿孙福，别瞎操心了，倒是你，明明一切都和你无关，反叫寻音恨了你这么多年，委屈你了。” 姜启明笑了笑，“提这些做什么……” 苏瑾脸上闪过动容，缓缓拥住了姜启明。 姜寻音不知道真相，才会将一切推脱在姜启明身上。 但姜启明除了在姜寻音母亲死后爱上了她之外，又做错了什么呢。 姜启明从前的确不待见姜寻乐，但并不是姜寻音想象中的重男轻女，而是因为姜寻音母亲因为执意生下姜寻乐而死，便将这一切归咎在尚在襁褓中的姜寻乐身上。 自然也对姜寻乐亲近不起来。 不顾姜寻音反对和她结婚后，姜启明便和她提过，为了寻音和寻乐，可能不会再和她拥有孩子。 那个时候的苏瑾尚且年轻，哪里受得了这种要求，借着姜启明的信任，时常偷偷将避孕药扔掉，这才有了那个孩子。 姜启明不忍心让她打掉孩子，承受了姜寻音所有的怒火，一言不发守护了她，甚至因为她…… 失去了姜寻乐。 但不论是她和姜启明或是姜寻音，都知道这件事只是意外。 但就算是意外，这一切和她也脱不开关系。 而她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她偷来的孩子，在姜寻乐离开的那个晚上，同样没有撑过一个小时。 她也永远失去了生育能力。 自那以后，苏瑾便看开了。 姜启明知道姜寻音本就不待见苏瑾，将一切烂在心底，从来不向姜寻音解释真相，由着姜寻音恨了他半辈子。 苏瑾知道姜启明的心意，更不想辜负姜启明已经受了半辈子的苦付诸东流，也就一直没有向姜寻音解释。 她总以为时间能治愈一切，真心对姜寻音好，甚至将她当作自己的亲生女儿。 但很明显，姜寻音并没有跨过自己心里那道坎。 看着眼前眉眼中露出疲惫之色的姜启明，苏瑾眸色渐定。 也许…… 哪怕辜负姜启明的苦心，她也再也不忍看到这个她深爱的男人继续痛苦下去。 她应该告诉姜寻音真相。 ☆、第47章 047 随着金曲奖季循的获奖, 粉丝对季循的推崇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光是谈论起季循都是一副与有荣焉的感觉。 随之而来的，是大众对季循更多的关注。 尽管对于季循来说，这样的关注仅是徒增负担。 特别是在韩柏给他埋下那颗□□之后。 和姜寻音想得一般无二，季循并不担心姜寻音会被舆论所伤。 在处理外界的事情上，姜寻音似乎要比他坚强很多。 他害怕的只是失去她而已。 有了第一次舆论，就会有第二次、无数次，他害怕的是姜寻音在这无数次的拉扯中最终放弃他, 最后离开他。 但无论如何，他也不会再放她走了。 所以他提出结婚, 就算只是一纸证书, 他也想藉此困住她。 于是就在网友们纷纷谈论季循的成名之路时，此时他们口中的男主角, 静悄悄出现在了民政局大厅。 在得知季循和姜寻音心意已决后, 冯玉便已经打电话安排了vip室。 为了估计公众人物带来不必要的影响，连工作人员也只余几人。 因为事先安排过，季循并未做太多伪装，仅带了个鸭舌帽便大摇大摆走进了民政局。 姜寻音不远不近地跟在他后面, 两个人甚至连身体接触都没有，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vip室内。 许是季循的样子太过自然, 一路上竟也无人认出他来。 一进室内, 原本坐着的小哥立马目露精光站起身来，一脸激动地看着低低压着鸭舌帽的季循。 三天前当他知道这次的vip是季循时, 他就已经要原地爆炸了。 季循是谁？ 是以雷霆之势迅速蹿红, 并在出道第二年, 也就是昨天，获得了金曲奖最佳作曲人和最受欢迎男歌手的人。 最重要的是，眼前这个少年感十足的人，明明才22岁，就已经要踏入婚姻的坟墓了。 如果让他女朋友知道这个消息，她可能真得原地爆炸。 上上下下打量完季循，小哥终于将注意力放到了季循身边的姜寻音身上。 他已经好奇很久了。 是什么样的女人，能让年纪轻轻，演艺事业正处于黄金阶段的季循，冒着被影响前途的危险与其结婚。 暂且不论其他，光凭这一点，这就一定是个手段高超的女人。 但当他真正看到姜寻音时，他之前的猜测便全部烟消云散了。 两人刚进门时，女人存在感不高，他的全部心神几乎都放在季循身上。 但她长得却足够张扬。 女人一身松松垮垮的白色衬衣，配上一条紧身牛仔裤，外面批了件驼色大衣，显得慵懒又随意。 只是衣着却并不符合她这张惊艳娇媚的脸。 柳眉明眸，精巧的鼻子和双唇，配在一起无一不是绝色，就算站在季循旁边也一点儿不显平淡，倒是两个人看起来异常搭配。 举手投足间都自有一种诱惑之感。 他曾无数次想象这个女人的长相，或清纯或艳俗，却怎么都和眼前的女人无法匹配。 这一刻，他似乎明白了季循为什么会选择和她共度一生。 第59节 思绪彻底飘散前，季循和姜寻音已经双双坐到了办公台前。 小哥立马回神，乐呵呵地递给两人两张表格，“您好，麻烦提供一下户口本和身份证，然后填一下表。” 姜寻音没有动，季循拿出两人的证件后接过表格，却没有分给姜寻音，自顾自拿起两张表便填写起来。 小哥摸了摸后脑勺，“那个……这个表格最好还是本人填写……” 姜寻音依旧不动，季循手指不停，语义也平淡随意，“她懒，我写完拿给她签名就行。” 许是被季循的态度惊到，小哥足足愣了两秒才缓缓拿着证件走开。 一直来到一侧的复印机前，脑中还回荡着刚刚季循的话。 在他手下办理结婚手续的夫妻数不胜数，其中不乏明星政客，不乏恩恩爱爱的小情侣，甚至还有很多冷着脸、一看就是被迫来结婚的男男女女。 但像季循和姜寻音这样的…… 说实话，他还是第一次见。 眼前的两个人似乎都有些漠然，却从进来到现在都没有缺乏过眼神交流。 就好像只一个眼神，他们便心领神会。 这种情况，一般只会出现在老夫老妻身上。 但他们明显不是。 思绪间，小哥拿起两人的证件复印件，一边确认一边往回走。 余光突然瞥到姜寻音的出生年月，他脚步一顿。 再抬眼时，心情突然有些复杂。 所有情况结合在一起，明明季循每方面条件都不比姜寻音差，却总有种季循才是感情中被动的那一个。 这边姜寻音已经签完了字，季循将两张表格一同递给小哥。 办手续登记之时两人几乎没什么对话，室内的空气都变得有些冷清。 小哥很快在电脑里录入两人的资料，随后朝两人笑了笑，“这边拍照。” 直到姜寻音和季循一同站到镜头面前，两人终于相互凑近了些，嘴边也都翘起些笑意。 小哥也忍不住笑了笑，倒有些真心祝福两人的味道，“笑得开心点，这张照片要跟你俩一辈子的。” 姜寻音和季循皆是一愣。 仿佛直到这一刻，他们才意识到这里是民政局，他们正在进行人生的重大抉择，而对方…… 将是许诺要相伴一生的人。 尽管在这之前，似乎两人都没有想过，会和对方相伴一生。 季循将头缓缓侧过，更靠近了些姜寻音。 姜寻音柔柔一笑。 何必在乎那么远的未来，活在当下，不也挺好。 “咔嚓”一声，小哥按下快门，两人看起来亲昵自然，脸上都挂着晃眼的灿烂笑容—— 这一刻被完美定格了下来。 所有手续基本完成，刚刚的小哥已经走开帮两人制证去了，仅余季循姜寻音两人坐在室内等待着。 季循似乎仍感觉有些不真实，表情难得有些怔愣，看上去还有点呆。 姜寻音暗觉好笑，在桌下勾了勾他的腿，“发什么呆？” 季循侧过头看她，意识还没有完全回笼，便将心中所想脱口而出，“我们结婚了？” 空气滞了一秒，像是被季循这副模样所逗乐，姜寻音笑出声来。 一开始还算收敛，却是越想越好笑，笑声也越来越大。 季循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脸色逐渐僵硬起来，一双薄唇都抿成了一条直线。 明明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姜寻音却意外地觉得这样的季循有些可爱。 笑声仍持续着，回响在空荡的房间内，竟让原本冷清的房间多了丝烟火气。 眼看姜寻音没有收敛之势，季循脸上泛了些红潮，直接抬起手捂住了她的嘴。 姜寻音怔了怔，双目圆睁，似乎对季循的突然袭击有些难以置信。 下一秒，她目光一转，倏地嘟了嘟嘴。 嘴唇立时触到男人手心。 一切发生地太突然，被姜寻音啄过的手心似有电流滑过，竟有些酥麻感。 姜寻音甚至能看到季循喉结处轻微的耸动。 她眼中闪过笑意，正欲开口，室内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刚刚的□□小哥手里拿着两个红色小本，喜气洋洋地走了进来。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结婚。 季循迅速松开手，姜寻音也若无其事的撇开眼。 两人默契十足，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小哥丝毫不觉室内气氛有异，朝两人晃了晃手中的红册子，“办好啦，宣誓完成后你们就可以走了。” 一边说着，他一边来到桌前坐下，递了一张写着宣誓词的纸过来。 季循对小哥的热情视若无睹，接过纸摊开在他和姜寻音中间。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我们自愿结为夫妻，从今天开始……” 两人又同时一顿，又同时改口。 季循：“我将肩负起婚姻赋予我们的责任和义务……” 姜寻音：“他将肩负起婚姻赋予我们的责任和义务……” 小哥愣在原地，竟一下不知道该说他俩胡来还是夸他俩有默契。 直到两人将宣誓词改得支离破碎，甚至不看台本都已经听不出宣誓词原样后，小哥头晕眼花地点点头，将两本红色的结婚证递给两人，语气却有些迟疑，“……祝福你们。” * 季循和姜寻音从民政局出来已接近午饭时间。 看着两人大摇大摆的样子，冯玉一个头两个大，立马一脚油门将车停到两人之前，疯狂摆手示意两人上车。 两人前脚刚坐上保姆车，季循的电话后脚便应声响起。 风尖浪口之上，车上几人除了姜寻音神经都有些紧张，此时季循手机一响，小钟和冯玉纷纷撇头看了过来。 在两人严阵以待的目光下，季循缓缓掏出手机。 “韩柏”二字出现在屏幕上。 这下连原本轻松的姜寻音都微微皱了皱眉。 季循脸色不变，立马挂断电话。 韩柏却没有放弃的意思，电话再次响起。 姜寻音看季循一眼，“接吧，说不定有什么事。” 季循只好蹙眉接通了电话。 电话刚一接通，韩柏的声音从电话那头轻轻响起，“听说你和她结婚了？” 季循脸色更沉，没有应声。 “恭喜，”韩柏的声音里添了抹笑意，“我真心祝福你们，白头偕老，天长地久。” 也不在意季循是否回答，韩柏切断了电话。 与其说这是一通祝福电话，倒不如说这是一通暗藏杀机的威胁和恐吓电话。 韩柏一直在盯着他，也是在提醒他，让他不要轻举妄动。 季循皱了皱眉。 他并不能保证，这段看似密不透风的地下情还能保持多久。 他得想个对策。 一个一劳永逸的对策。 ☆、第48章 048 回家路上, 冯玉几乎一路都在唠叨。 一会儿说两人思虑不慎，一会儿说两人太过招摇，出入公众场合都不知道小心一点。 对于这一点，姜寻音倒是相当赞同。 季循不会不知道被人发现后会对两人分别产生怎样的影响。 但不论是姜寻音或是冯玉，都并不知道韩柏的威胁。 季循当然不想过早曝光姜寻音的身份，之所以这样有恃无恐…… 仅仅是因为他笃定韩柏绝不会想让这件事被曝光。 而有了韩柏的参与，就算有媒体发现, 这件事也不会被真的曝光出来。 在他给韩柏设下的局收网之前，都有人给他免费处理绯闻, 他又何乐而不为呢？ 而事实也和季循所猜想的一般无二。 韩柏果然在他身边安插了眼线，他前脚出民政局的门，韩柏后脚便知道了他和姜寻音的喜讯了。 尽管这是季循有意为之，但这种无时不刻活在别人视线中的感觉着实不怎么样。 第60节 保姆车一路平稳驶离市区，冯玉喋喋不休的嘴也终于消停下来。 姜寻音注意到冯玉并未开往自己的公寓，不免有些疑惑，“这是去哪？” 冯玉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季循, 季循伸手揽过姜寻音, “回家。” 男人的声音平缓可靠, 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有力度。 言简意赅的“回家”二字, 竟让姜寻音感受到些悸动。 又半小时车程后, 黑色保姆车缓缓停到郊区一栋独栋别墅的停车库内。 季循拉着姜寻音走进室内, 冯玉和小钟没有多做停留, 直接驾车驶离了别墅区。 这里是季循很早之前便购置的房产, 因为地理位置偏远, 加上季循从不开车，也就一直没有过来住。 现在正好当了季循和姜寻音的婚房。 掩人耳目不说，也省了购置房产时可能会暴露的风险。 因是高级别墅区，小区的地理位置和物业管理都极具隐私性，冯玉也并不担心两人会在这儿被拍。 车库和客厅是连通的，一打开房门，室内极简的北欧风格装修便吸引了姜寻音的注意力。 许是因为两人性格本就想象，审美倒也没什么太大出入。 除了远了点之外，姜寻音对这个“新家”非常满意。 房子很大，主卧在二楼，趁姜寻音上去溜一圈的时间，季循已经去酒窖开了瓶红酒。 姜寻音一下楼便看到了餐桌上两杯红酒，她微微挑眉，看向餐桌边晃着酒杯的男人，“我以为你不喝酒。” 季循嗤笑一声，缓缓啄了口酒，嗓音也跟着低醇起来，“今天比较特殊。” 很莫名地，姜寻音心脏漏跳一拍。 她笑着走近餐桌，也学着季循晃了晃酒杯。 伴着酒香，一丝旖旎气息在空气中飘散开来。 两人间的化学反应丝毫没有因为关系的转变或是时间的迁移而发生改变，这也是他们选择对方的原因。 姜寻音倚在餐桌上，轻轻抿了口酒，整个人像没了骨头似的，说不出的慵懒惬意。 俨然已经是女主人的作态。 季循迷了眼，正要喝酒的动作倏地停住。 下一秒，姜寻音轻启红唇，“老公？” 空气凝结，室内燃起一丝躁动，季循彻底停下动作，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紧紧盯着姜寻音，似要将她看透。 半晌，男人放下酒杯，缓缓站起身走到女人身边，长臂一伸便搂住了她。 “再叫一次。” 季循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勾人心魄，就和姜寻音流转的眉眼能轻易引诱到季循一样。 姜寻音喉间溢出一抹笑声，“老公。” 和上一声的试探迟疑相比，这一声老公她叫的自然极了，听得季循心痒难耐。 于是他将自己的情绪表达出来。 “叮——” 因为男人突如其来的拉力，姜寻音手上的酒杯脱了手，应声落地，传出清脆的碎裂声。 红色的液体被洒了满地，碎玻璃也四处散落着。 季循彻底失了耐心，一把便将姜寻音横抱起来上了楼。 原本的计划里，他是准备和姜寻音小酌两杯，庆祝一下他们的第一个结婚纪念日；完了可能两个人窝在一起看个电影，再吃个饭，培养一下夫妻间的氛围。 但现在看来，他想的这些全都是多余的。 这个女人永远有办法让他失控，给他铺下了一个又一个的陷阱。 可他却深陷其中，甘之如饴。 * 第二天一早，冯玉和小钟便把保姆车和姜寻音的小轿车开了过来。 昨天来得急，姜寻音只带了个人过来，连换洗衣物都没有。 于是她早早起了床，准备穿季循的衣服凑合凑合，回家换套衣服再去上班。 却没想到她刚换好衣服下楼，便看到了在客厅内打瞌睡的冯玉和小钟。 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季循早已帮她安排好了。 车让冯玉开来了，衣服鞋子甚至她平时常用的化妆品都让冯玉给一股脑地带了过来。 不得不说，季循的妥帖让姜寻音十分受用。 但在看到冯玉大包小包将她的东西往屋里运的时候，姜寻音不禁陷入思考。 昨天两人都太疯狂，都没来得及好好说话，就先去试了一整晚席梦思的舒适程度。 但事实上，姜寻音并没有真的准备搬过来住。 一是太远，上班不方便；二是…… 她并没有做好和季循同居的准备。 两个人直接跳过磨合阶段结婚就已经让她有些不适，如果现在就开始同居，两个人生活中的摩擦只会越来越多。 姜寻音看了眼时间，离上班仅剩一个小时。 来不及了，她幽幽叹了口气，迅速换好衣服，又匆匆给季循打了招呼便出了门。 回来再和他好好谈吧。 紧赶慢赶，九点差两分时，姜寻音终于还是顺利赶到了公司。 办公室内气氛如常，周年庆已过去一周，这一周里大家都在有意无意地试探着姜寻音和韩予非的家庭状况。 毕竟两个普通的摄影师，动辄便是上百万的拍卖叫价，任谁也不会再用普通眼光来带两人。 姜寻音四俩拨千斤，对这些问题一概不答；而韩予非就更轻松了。 自从十周年庆结束后，他便再没来过公司。 姜寻音心知肚明，这和韩柏脱不开关系。 就在姜寻音打完卡坐回位置上时，办公室门口传来些脚步声，听上去起码有三四个人。 下一刻，王莉莉便领着韩予非和一个陌生模样的男人走了进来。 随着韩予非和王莉莉的出现，原本有说有笑的办公室猛地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韩予非身上。 带着惊异和好奇，他们看到了变得有些不同的韩予非。 说是不同，但韩予非身上那股阳光小伙的痞劲儿依旧如出一辙；但就是衣着打扮却已经和之前判若两人了。 一身得体的阿玛尼宝蓝色西装，袖口和领口都陪着夺人眼球的装饰扣，平日里的碎发已经被利落地梳了起来。 俨然是一副商务人士的打扮了，哪里还有半点落魄摄影师的影子。 如果不是因为韩予非的长相和气质太过独特，他们险些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王莉莉拍了拍手，“相信这位是谁应该不用我多做介绍了，这一周因为要处理一些涉外事务一直没来公司，现在处理好了，我将会前往pasion总部任职，韩予非作为韩总的儿子，将会接管我手下的其它事务。” 办公室里一片安静。 半晌，空气中传来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办公室里众人表情各异，都有些难以置信。 “韩予非……居然是韩柏的儿子？” “那他妈还天天骑个破电瓶车来上班？” “这也隐瞒得太刻意了吧，我们就算知道也没什么啊，为什么要骗人啊？” 几个女人小声议论起来，声音不大，叽叽喳喳地却有些恼人。 “那个……”韩予非看出几人心中所想，兀自清了清嗓，“还请大家多多指教，我真的不是故意要隐瞒的，只是因为我觉得这层身份并不能改变什么，所以就一直没有说。” “另外，”他顿了顿，“骑电瓶车是因为市内太堵，和其他无关。” 所有人中，当属姜寻音的表情最为平淡。 而身边的安迪看到姜寻音这副模样，脸色却变得更差了些。 当初她好心警告姜寻音的时候姜寻音不听，她还以为姜寻音三观多正，性格多佛呢。 现在看来，果然姜寻音一早便知道了韩予非的身份。 亏她还好心让姜寻音离韩予非远一点，现在想想，当时的自己可能是被当成跳梁小丑了吧。 这么想着，安迪看向姜寻音的眼神里带了丝不满。 姜寻音脸色不变，甚至拿起手机给季循发了条微信，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 再抬头看向韩予非时，姜寻音眼里也带了丝考究。 韩予非果然是韩柏的儿子，那么…… 韩予非是否也知道自己父亲的所作所为呢？ 如果他知道，姜寻音可能会立即辞职；如果他不知道，姜寻音也原意维持表面的平和。 姜寻音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嘴边勾勒出一抹笑意。 不管他是否知情，他都将成为韩柏的突破口。 看似密不透风的牢笼，已经静悄悄给她打开了一条通向出口的道路。 ☆、第49章 049 随着韩予非身份被正名, 王莉莉的交接工作也告一段落。 晚上下班后，韩予非邀请大家一起前往集团旗下的西餐厅，给王莉莉送别。 第61节 姜寻音心里还惦记着要和季循好好谈谈的事儿，正想开口推拒，那边韩予非已经笔直朝她走来。 在同事关注的眼神下，他依旧带着阳光的笑脸，倒是一点上司的架子都没有，乐呵呵出声, “一起去吧, 怎么说也是莉莉姐的欢送会。” 姜寻音看他一眼, 默默点了点头。 她还没说话，倒是让他把路给堵死了, 总觉得有那么点逼上梁山的意思。 临出发前, 姜寻音掏出手机, 将聚餐的事情通知了季循。 想是还在工作中, 季循那边久久没有回复, 耳边传来同事的催促声，姜寻音无声叹了口气, 将手机放进口袋, 抬步上了大巴。 西餐厅被韩予非包了场, 很难想象这只是临时起意的一场送别会。 公司员工统共就这么几十号人, 仅坐满了西餐厅的三分之一。 尽管韩予非坚持, 姜寻音也还是推拒了坐到主桌的邀请。 她是想从韩予非身上打开一道突破口, 但绝不会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晃神间, 旁边的安迪凑过身来，突然惊呼一声。 这一桌的男男女女纷纷投来目光，连姜寻音也不禁侧眼看她。 安迪紧紧盯着姜寻音垂在一侧的纤长手指，表情惊诧，“你不会结婚了吧？” 姜寻音循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 无名指上，一枚简单的戒指在餐厅的黄色灯光下发出粼粼闪光。 这是今早离开前季循硬生生给她套上的。 季循的本意是想让她一直戴着求婚那天买的钻戒，但那枚戒指实在过于夸张，姜寻音有些不乐意。 于是季循不知何时又去买了个简单的对戒，带着不容置喙的语气，又像是宣示主权一般，一副她不带上就不让走的架势，这才让姜寻音妥协。 脑中闪过季循睡眼朦胧却执拗地给自己戴上戒指的样子，姜寻音心头倏地软了。 本以为只是简单模样的戒指，也不会惹人耳目，倒是没想到这会儿还是被安迪看到了。 姜寻音挑了挑眉，又干脆地点了点头，“嗯，昨天。” 桌上原本的欢声笑语猛地停住，所有人都睁大双眼看向姜寻音。 下一秒，身后传出一声巨响。 只听“叮咚——”一声，正端着酒过来的韩予非愣在原地，手中的酒尽数洒落不说，杯子也碎了一地。 像是早有预料一般，安迪眼中滑过一丝笑意。 韩予非果然喜欢姜寻音。 今天姜寻音刚出现在办公室时，安迪便已经注意到她突然出现在无名指上的戒指了。 如果是别人，安迪可能还不会联想到结婚；但和姜寻音接触了也有段时间，她可不是会戴戒指作装饰品的那类人。 安迪按下不表，她也并不在意姜寻音是否已婚。 但在韩予非出现后，她的想法便悄然出现了改变。 韩予非在办公室里对姜寻音的特殊，所有人都有目共睹，她不是瞎子，自然也猜到韩予非对姜寻音有意。 以前韩予非喜欢谁她一点儿也不在乎，但现在不同了。 韩予非不仅是他们的顶头上司，更是个名副其实的钻石王老五。 近水楼台先得月，有这么个参天大树近在眼前，她安迪没有理由将韩予非拱手让人。 尽管她之前对韩予非态度恶劣，但男人嘛，使点手段总能让他对自己改观。 但前提是…… 她得让韩予非对姜寻音死心。 于是刚刚她一看到韩予非端着酒杯准备过来敬酒，立马便挑起了姜寻音戒指的话题。 为了让韩予非清晰听到两人的对话，她还特地等到韩予非快要走近才开口询问。 倒是没想到，姜寻音会回答得这么干脆。 姜寻音听到动静，微微转过头看向站在自己身后，一脸怔愣的韩予非，又看了看洒落满地的红酒。 她很快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姜寻音没有起身，只淡淡招手叫来了服务员，“收拾一下，再给他倒杯酒。” 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对韩予非对自己的心意一无所知。 随着服务员的到来，韩予非也终于回过神来，只是脸色却依旧不太好看。 按捺住自己想要脱口而出的问话，韩予非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而后随手接过服务员再次端上来的一杯红酒，朝众人举杯，“希望以后相处愉快。” 话音刚落，韩予非猛地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随后快步走开。 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 听到姜寻音结婚的消息，韩予非脑中一团乱麻。 他很想问她对方是谁，又觉得自己并没有立场问。 他更害怕姜寻音的答案会是他脑中刚刚一闪而过的那个名字。 季循是他表哥的事情他也是上周才听韩柏提起，乍一听到还感觉有些魔幻。 这么多年，他们一家从来没和季循有过联系。 但在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秒，他想到的却是姜寻音。 他知道姜寻音和季循之间存在某种联系，知道自己和季循的关系后，显然让他们三人的关系更加微妙起来。 他并不知道季循有没有给姜寻音提起过自己和父亲，担心姜寻音会觉得自己有意隐瞒身份，甚至担心自己未来的告白之路会异常坎坷。 但他从未想过，他甚至来不及表白，姜寻音便已经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这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下意识想逃。 这就像是一场无疾而终的暗恋，还没有将这份爱恋道出，就已经被摁灭在了摇篮里。 没有给他留下一丝转机。 而此时的姜寻音面对周围同事八卦的眼神，显然也有些不耐。 几个女生叽叽喳喳地问着她对象是谁，什么时候办酒，这样的喜事怎么不告诉她们。 倒是刚刚第一个提问的安迪没了声音，一副冷眼旁观的模样，好似全然没有刚才的好奇和惊诧。 姜寻音随口敷衍两句，抽空看了眼手机。 季循依旧没有回音。 她皱了皱眉，突然有点坐不住了。 * 晚上八点，季循终于从律师的办公室出来。 冯玉在保姆车上等得昏昏欲睡，看到季循上车时眼神还有些朦胧，“你来啦。” 季循点点头，给自己系好安全带后才缓缓开口，“手机呢？” 冯玉揉了揉眼睛，将屏幕上闪着无数条微信提示的手机递给他，“你也进去太久了吧，谈妥了吗？” “差不多了。”季循随口答了句，立马点开微信。 姜寻音的对话框被他置顶到了最上面，头像边闪烁着短短三条消息提示。 几乎都是言简意赅的问话和交待。 短短几个字，却让季循一天的疲惫尽数缓解。 他笑着给姜寻音拨去电话。 打字太慢，他等不及，想立即听到她的声音。 电话很快被接起，姜寻音那边有些吵闹，显然还没有回家，女人熟悉的清冷声音从耳麦中传出，“你忙完了？” “嗯，”季循下意识勾了勾唇，“还在和同事吃饭？” “差不多快结束了，”姜寻音的声音听上去心情不错，“今天是老板的欢送宴，大家都喝得有点多。” 季循皱了皱眉，“你也喝了酒？” 听着男人瞬间紧张起来的声音，姜寻音不禁轻笑两声，“别担心，你老婆可是千杯不醉。” 这句话完，季循明显能感受到姜寻音那边静了下来。 他却无暇顾及这些细节，伸手拍了拍冯玉的肩，“喝酒别开车了，把地址发给我，我来接你。” “不用了，”姜寻音依旧在笑，“我待会儿叫代驾就行了，你在家等我。” “家”这个字让姜寻音有些别扭，说出来却是意想不到的自然。 落在季循耳里，让他心头一暖。 顿了顿，季循开口，带着些不容置喙的语气，“车就停在那，我去接你。” 姜寻音本就准备晚上和季循谈同居的事情，此时并不想让自己看起来态度过于强硬，只好应下声来，轻声给季循报出一串地址。 终于挂断电话，姜寻音一抬头，便看到一桌人的眼神都齐刷刷地看着自己。 眼神中不乏戏谑揶揄，俨然是闻风而动的模样。 姜寻音笑了笑，“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你们玩。” 边上的一个女同事摁下姜寻音，“急什么，你老公是不是说要来接你？” 刚刚和季循打电话的声音不小，桌上人几乎都听到了。 姜寻音也不隐瞒，轻轻点了点头。 “让你老公上来呀！”旁边的女同事兴奋起来，“我们怎么说也是同事，让你老公上来喝一杯不过分吧？” 今晚大家喝得都不少，桌上几人连声附和着女同事的话，都想见见姜寻音的神秘丈夫。 就凭姜寻音这副长相和一张照片就豪掷两百万的架势，就能调动起所有人对她新婚丈夫的好奇心了。 姜寻音看着桌上的一群醉鬼，有些好笑。 第62节 如果她的丈夫是个普通人，虽不是很情愿，但让她们见见也无可厚非。 但难就难在，那个人是季循。 让谁知道，也不能让时尚圈的这帮人知道。 想着，姜寻音笑着摇了摇头，轻易挣脱开旁边女同事的掣肘起身，“今天就算了，到时候办酒席会叫你们的。” 桌上几人也不是醉得彻底，此时听到姜寻音的承诺，都笑着点了点头，这事儿便也就过去了。 姜寻音抿了抿唇。 照她和季循这个身份来说，办酒席…… 可能是下辈子的事了。 姜寻音跟王莉莉和已经喝得不省人事的韩予非打了声招呼，在桌上几人暧昧的目光下走出了餐厅。 而她不知道的是，自己身后还跟了个小尾巴。 季循离餐厅不远，到得也快。 一看到餐厅门口姜寻音的身影，立马就要下车叫她。 一旁被叫来的小钟赶紧摁住季循，“循哥别叫！我来我来！” 一边说着，小钟立即下车，飞快跑到姜寻音身边，将姜寻音带了过来。 再上车时，季循看向小钟的眼神明显带了些不满，像是在埋怨他剥夺自己叫老婆的权力。 小钟虎躯一震，拿过姜寻音的车钥匙便往外跑，竟是头也不回。 姜寻音轻笑两声，整个人主动倚向季循，“行了，走吧。” 季循伸出手摩挲着怀中女人微红的脸颊，疑似委屈不满的脸色终于松弛了些。 但声音却还是硬梆梆的，朝冯玉开口，“回家。” 餐厅门口的门柱后面，一脸惊讶的安迪看到黑色保姆车驶来，立马往后缩了缩。 保姆车已扬尘而去，她却久久回不过神来。 尽管她没有看见车内之人，但作为和季循打过无数次交道的助理，她清楚地知道小钟的身份，也清楚地知道…… 保姆车的车牌，对应之人是谁。 联想到季循当初在摄影棚里和姜寻音的互动，她整个人陷入狂热。 她刚刚…… 好像发现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大新闻。 ☆、第50章 050 两人到家已九点有余, 姜寻音这几天一直没休息，浑身像散了架似的，一边往客厅走一边揉着脖子和肩颈。 季循看在眼里，放下了手中的外套，上前几步，伸手覆住了她的手。 姜寻音尚未反应过来，就被季循拉到沙发上坐下。 紧接着, 带着一丝凉意的大掌抚上她的颈脖，在她肩上缓缓按压起来。 季循的动作时轻时重，张弛有度。 许是常年弹吉他所致，他指尖上一层薄茧带着些粗粝感，却意外地让她缓解了一整天的疲惫。 让他又继续按了一会儿，姜寻音挪开了些身子, 一把将他拉到自己边上, 眉眼盈盈笑着看他。 季循心底微动, 一只手被她拉着, 另一只手抚上女人光洁无暇的脸颊, “累了？” 姜寻音低低“嗯”了一声, 双手环上男人的颈脖, “跟你商量个事儿。” 许是难得一见姜寻音这样温柔，季循心跳莫名有些加快, 他唇角边带了丝戏谑, “还知道和我打商量了？说来听听。” 姜寻音挑了挑眉, 轻描淡写地将他仍停留在自己双颊边的手拂开, “这里太远了，我还是想回公寓那边住。” 季循一愣，像是没想到她会突然说起这个，却很快点点头，“也行，那我们明天搬过去。” “你打算住我那儿？”这次愣住的变成了姜寻音。 季循瞥了她一眼，轻轻拉过女人的手把玩起来，“我暂时没有和新婚妻子分居的想法。” 只一句话，便成功将姜寻音早已打好的腹稿摁灭在摇篮中。 像是因为计划被突然打乱，姜寻音眨眨眼，显得有些无措，“那什么时候才会有分居的想法？” 脱口而出的那一瞬，姜寻音甚至能感受到空气中僵滞。 季循把玩姜寻音手指的动作一顿，终于抬眸看她。 和姜寻音想象的不一样，男人嘴边带了丝若有似无的笑容，“我死的时候。” 他的语气依旧轻松，姜寻音听在耳里，却立马能感受到男人的认真。 他并不是在开玩笑。 半晌，姜寻音在季循的注视下抬起双眸，低低笑了一声，“在市内再买套房子吧。” 季循挑眉，静静看着她，也不问原因。 “我的公寓住不下两个人，”姜寻音的声音听起来懒懒的，里面似乎还带了丝不易察觉的妥协，“不用很大，够住就行。” 姜寻音的确妥协了。 眼前这个男人追赶了她五年，她想不出自己有什么理由不妥协。 磨合很难，特别是他俩这样的性子。 但如果是他，她愿意去试一试。 季循眸中闪过一丝笑意，沉声应了句“好”。 * 只是两人都没有想到，原本已是水到渠成的同居，却硬生生被知乎上一个匿名帖子给打乱了。 翌日一早，姜寻音和季循还没醒，手机就已经被打爆了。 当季循朦胧着眼拿起手机，屏幕上几乎全是冯玉和小钟的来电。 身旁的姜寻音嘤咛一声，轻轻翻了个身。 季循看了眼时间，还不到六点。 他皱了皱眉，轻手轻脚地拿着手机走出房门，这才给冯玉回拨了个电话。 冯玉几乎是立刻便接了电话，声音听起来急促又慌张，“循哥你醒了吗？昨天夜里有人在网上发了个匿名贴，爆料说你已经结婚了，对象是个摄影师。现在网上已经闹翻天了，你看看小区外面有没有记者，我和小钟在赶来的路上，我们到之前你俩千万别出门。” 季循残留的睡意立即烟消云散，他下意识看了眼卧室的方向，一边走到书房看了眼窗外小区门口的方向，一边沉声开口，“查到是谁了吗？” 冯玉的担心并不是空穴来风，小区门口果然多了几辆小轿车，季循一颗心沉到谷底，眉毛紧紧拧成一团。 “还没，”冯玉急声答道，“那人很小心，用的不是常用登陆地址，匿名帐号也是刚注册不久的，我已经联系网站将帖子删除了，但很多人截了图，现在微博上也闹翻了天。” 季循眉心又深一寸，“外面有几辆车，你们过来的时候小心点，寻音待会儿还要上班。” 冯玉默了一秒，音量突然大了起来，“都这样了还上什么班？今天她就算是自己一个人走出这道门，也会被那群记者咬得渣都不剩，说不定人家本来还不知道她是谁，到时候一出门藏都藏不住，祖宗十八代都给你翻出来了！” 季循收紧下颔，没有出声。 冯玉说的这些他当然知道，但他却拿不准姜寻音的想法。 他不想因为自己的事让姜寻音陷入被动之地。 今天因为这件事影响到她上班，明天、以后，会有越来越多的事情影响到她，而这些，他都掌控不了。 季循突然对这种不受控的感觉有些恐慌。 冯玉那边没得到回复，再次开口，打断了季循的思绪，“你现在什么也别做，别上微博，也别随便回应，我已经通知了工作室那边的人，他们很快会出一个澄清声明……” “别发了，”季循打断他，“结婚是事实，你尽快查清楚爆料人的身份。” 这句话完，季循挂断了电话。 现在欺骗大众做澄清声明，以后真相大白于天下的那一天，只会让姜寻音所承受的更多。 想着，他无声叹了口气，脑中还在思考要如何将这个消息告诉姜寻音。 一转身，却看到姜寻音赤脚倚在门边，正双手抱胸看着他。 季循呼吸一窒，也不知姜寻音将自己刚刚的对话听了多少，很快收敛神色，“怎么起来了？” “被你吵醒了。”姜寻音耸了耸肩，这句话说得理直气壮，却丝毫不带埋怨。 季循失笑，目光瞥见姜寻音白皙的小脚，立即走近她两步将她横抱起来，“以后记得穿鞋。” 姜寻音轻笑着顺势搂住他，“怎么？不打算劝我别去上班了？” 季循动作顿了一秒，又很快加快步伐，将她放到床上。 她果然都听到了。 季循坐在床边，眸色深不见底。 在姜寻音揶揄的眼神中，终于慢吞吞开了口，“有人在网上爆料我结婚的消息，小区门口现在有记者蹲着，你今天要不请个假吧。” 明明理亏的是他，却让他硬生生说出了委屈之感。 姜寻音暗觉好笑，欺身凑到他面前，一时没忍住，伸手拍了拍他的头，“好。” 季循一愣，抬眼看她。 女人正朝他笑着，甚至双眸中还带了丝愉悦。 这和他想象的有些不一样。 像是猜到他心中所想，姜寻音掏出手机，当着他的面，给韩予非发了条请假短信。 她自然明白季循心中所想，他的每一个行动，无一不是在告诉她，他很在意她。 而她又怎么会辜负他的这份心意。 尽管前路渺茫，但至少现在，她想尽力呵护他对她的这份感情。 第63节 一阵铃声传来，打断了两人间微妙的氛围。 姜寻音看了看手机，上面显示着韩予非的名字。 想是已经看到了她的请假短信。 身份变了，姜寻音自然也没有敷衍的意思，很快接起电话。 “出什么事了吗？”韩予非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朦胧，显然是刚睁眼不久。 姜寻音应了一声，“嗯，有点私事要处理，可能这几天都来不了。” 季循在一旁默默听着，没有出声。 沉默片刻，韩予非的声音才再度传来，带了丝迟疑和小心翼翼，“如果需要帮助，你可以找我。” 姜寻音一愣，有些不明白韩予非的意思。 正要再问，那边已经率先挂断了电话。 和韩予非相处不多，但在姜寻音的印象中，她和韩予非并不是能说出这句话的关系。 她下意识觉得韩予非似乎知道了些什么。 也许是关于她和季循，也许…… 是关于韩柏。 想着，姜寻音指尖一动，想给韩予非回电。 不料下一秒，一只大掌横空而出，截断了她回电的动作，抽出了她的手机。 姜寻音抬首，皱眉看向季循，眼中带着质询。 季循懒懒掀了掀眼皮，“这就是你上次提到的，韩柏的儿子？” 姜寻音点点头，“昨天王莉莉走了，他替上了王莉莉的位置。” 季循嘴边带了抹笑意，似乎还有些嘲讽，“你上次可没跟我说，他对你有意思。” 姜寻音能看出韩予非对自己有意，季循当然也能。 姜寻音有些不以为然，“那是他的事，和我无关。” 一边说着，她一边抬手就要去抢手机。 季循嘴边笑容更甚，一把将手机往地毯上一扔，顺着女人起伏的身子，猛地凑近她吻住了她的唇。 在姜寻音的抗议声中，季循的动作越来越急，最后狠狠将她摁在床上。 姜寻音得空喘息，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看着男人越来越臭的脸，她突然反应过来， “你在吃醋？” ☆、第51章 051 许是太久没有谈恋爱, 加之两人才刚确定关系就领了证，姜寻音难免有些找不准节奏。 愣是等季循将她整个人压倒在床，才反应过来季循突然转变的情绪—— 名为吃醋。 尽管这个飞醋吃得有些莫名其妙，却依然让她感到愉悦。 季循却不太想承认，听到姜寻音的质疑，他缓了几秒，随后立即松开了她，“没有。” 男人突然的抽离让姜寻音感受到些冷意。 似是有些不舍男人的温度, 姜寻音猛地起身反扣住季循。 反客为主地将他压在身下。 她能明显感觉到男人的不悦, 却突然觉得季循嘴硬得有些可爱。 两人正僵持着, 门外传来一串急促的脚步声。 冯玉的声音同时响起，“循哥！查到是谁了！” 趁姜寻音还处于怔愣中，季循一个翻身将姜寻音裹进被子, 立即起身往外走。 姜寻音无意探听, 季循走出房间后, 她从地上捡起手机，也没了联系韩予非的兴致，直接打开了微博。 微博上, 关于“季循结婚”的话题已经飘红，出现了个“爆”字。 她点进第一条微博，便看到了粉丝铺天盖地的质疑声。 【上次传季循和野模, 这次直接结婚, 下次是不是得在微博生孩子了？】 【好了知道了, 下一个。】 【循哥如果结婚, 对象只能是他歌里的那个人，什么摄影师，别演，我一个字都不信。】 姜寻音若有所思地翻了几条评论，很快退出微博。 情况并不算太差，绝大多数粉丝都并不相信这个消息。 这让她心情稍好了些。 刚刚在门口听到季循和冯玉的对话，看季循的意思，似乎并不想否认自己已婚的事实。 但不管是季循还是姜寻音，都清楚地知道，她的身份一定不能暴露在大众的视线之内。 这对两人都好。 屋外冯玉和季循的商讨声并不清晰，姜寻音本就没有睡好，想到后面一连串接踵而来的麻烦事，她有些烦躁，一把将手机扔到床头柜上，她决定补个觉。 * 卧室内，同样翻看着微博的韩予非皱了皱眉。 昨天姜寻音刚刚在聚餐时宣布了婚讯，今天季循结婚的消息就爆了出来。 这让他的怀疑得到了落实。 他怎么也算是半个娱乐圈的人，对于这类新闻早有判断。 世上本就没有空穴来风的说法。 既然能传出来，就有它的可信度。 洁白的大床上传来女人的嘤咛声，韩予非深深皱了皱眉，抬步走到床边。 昨晚得知姜寻音已经结婚，他没控制好，直接喝断了片。 早上起来，身旁便已经躺了个浑身赤/裸/的安迪。 他甚至不记得昨晚最后发生了什么。 最后的印象，停留在安迪脱下了自己的外套。 “醒了？” 韩予非声音有些冷，细听之下还有些不耐，和平时漾着阳光笑意的模样判若两人。 安迪缓缓睁开眼，看到韩予非柔柔笑出声来，“这不是昨晚你……” 后面的话湮没在她带着羞意的笑声里。 韩予非很快明白过来女人的意思。 他皱了皱眉，试图解释自己昨晚的行为，“安迪姐，我昨晚喝醉了。” “我知道，”安迪笑着坐起身来，裸着肩倚在床背上，“你不用有心理负担，就当昨晚什么都没发生就行。” 韩予非一愣。 他已经准备好的台词似乎没了用武之地，他也没想到剧情会发展成这样。 安迪轻笑两声，朝韩予非扬了扬下巴，“帮我拿一下衣服？” “哦！好好。”韩予非立即将散落在地的衣服捡起来递给她，双颊两侧都有些微红。 安迪目露精光，闪烁的眼神一瞬而逝。 昨晚她特地找了空当送韩予非回家，又滚上了他的床和他发生了关系。 但她的目的只是为了让韩予非对自己改观并另眼相看而已。 如果这个时候因为发生了关系摆出架子，韩予非一定不会接受自己。 事实上，现在的情况和她想象得也一般无二。 韩予非这样的人，自然不好意思让安迪自己去公司。 当安迪换好衣服和韩予非来到地下车库时，韩予非摸了摸后脑勺，最后放弃了自己破旧的电瓶车，上了辆阿斯顿马丁。 去公司的路上，安迪状似不经意地发问，“你那么多车，之前怎么还总骑电瓶车上班？” “路上堵，电瓶车不用等。”韩予非笑得有些尴尬。 如果不是因为昨天和安迪意外发生了关系，韩予非可能连话都不会搭。 但今早安迪对他的态度，也确实让他对安迪的印象有所好感。 安迪笑了笑，让他在门口把自己放下。 临下车前，安迪回过头看他，“你喜欢姜寻音吧？” 韩予非再次愣住，看着打开车门的安迪，颇有些不知所措的意味。 安迪笑了笑，“昨晚在床上，你叫了她的名字。” 直到安迪施施然走进公司，韩予非脸上的热度也没有完全消退。 * 季循的结婚事件闹得人仰马翻，已经来到第二天，别墅小区外的停驻车辆渐渐多了起来。 也不知道这群人从哪得到的消息。 姜寻音已经在别墅里困了两天，尽管有季循的陪伴，她却依旧觉得有些憋闷。 第64节 她从头到尾都没有质询过季循会怎么解决这件事。 潜意识里，她甚至不想提起这件事。 不得不说，季循在这方面倒是和她默契十足，她不问，他也不说。 但他明显能感觉到姜寻音情绪上的变化。 姜寻音也不知道季循在忙些什么，除了吃饭睡觉，几乎所有时间他都呆在书房内。 她能隐约听到季循和别人打电话交谈的声音，但季循却从头到尾没有和她交代过一句。 而在事件发生后的第三天早晨，姜寻音接到了韩予非的电话。 想到几天前韩予非一语双关的话，趁季循不在屋内，姜寻音接通了电话。 几乎是接通的一瞬间，韩予非急促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不是安迪。” 姜寻音一愣，“什么？” “在网上爆料的人不是安迪，”韩予非声音加重了些，“聚餐那晚安迪把我送回了家，一直到第二天早上，跟我一起去的公司。” 姜寻音听明白了韩予非话里的意思，却不懂他所为何意，“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韩予非默了默，“不是季循报警带走的安迪？” 很简单的一句话，却让姜寻音得到了很大的信息量。 韩予非知道她和季循的关系，并知道季循的结婚事件是真的，而季循已经查到了爆料人就是安迪。 想了想韩予非的话，姜寻音很快出声，“我可以帮你问问他，但如果是季循干的，那爆料的人就一定是安迪。” 语气中饱含着对季循的信任。 韩予非心口一窒，应了声好便刮断了电话。 在他的人生中，这个世界就是非黑即白的，他和安迪发生了关系，尽管安迪什么都没有索要，但当安迪被警方带走后，他也没办法袖手旁观。 尽管他只是在陈述事实。 出事前一晚，安迪根本不可能有时间在网上写下那一大串细数季循结婚的言论。 会因为这件事联系警方的，除了季循，他想不出第二个人。 于是他慌慌忙忙就联系了姜寻音。 脑中回想着姜寻音斩钉截铁的话，韩予非给韩柏拨通了电话。 姜寻音更相信季循，如果季循否认，安迪一定无法获救。 他只能联系韩柏帮忙了。 帮忙将安迪捞出来，之前两人发生关系的事儿，也算是了了。 他想。 只是韩予非并未想到，安迪被带走，并不是季循的杰作。 真正的幕后操盘手，是他尊敬的父亲—— 韩柏。 ☆、第52章 052 韩柏能将季循的行踪摸透，自然也能事无巨细地了解自己儿子的事情。 就凭安迪这个女人这段时间的一系列动作, 他很难忽略这个女人的野心。 正好查到安迪是爆出季循婚讯的证据, 他帮季循一把, 同样也是帮韩予非一把。 却是没想到，自己儿子天真到连安迪这样的小伎俩都没能看出来, 竟还傻乎乎地跑来寻求帮助。 挂断了韩予非的电话，韩柏抬首看向身旁垂首矗立在一旁的助理, “季循那边呢？” “没什么动静，事情发生到现在都一直和姜寻音待在家里。” 韩柏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想来季循既不愿意欺骗大众, 也不愿意让姜寻音暴露在别人的视线中。 韩柏轻轻勾了勾唇。 无所谓，帮他这一次也不是不可以。 半晌，韩柏扶了扶自己的眼镜, 再抬起头已经面容如常，“继续盯着, 有任何情况随时跟我说。” * 季循和姜寻音好几天没有露面, 姜寻音倒还好，索性工作方面任务不重, 因为韩予非的事情，她也不怎么想继续在pasion呆了。 但对于季循来说，这几天的与世隔绝错过了至少十几个通告。 尽管工作室用季循身体不适做出回应，但季循不同寻常的态度却不免让粉丝有些躁动不安。 如果是平时, 季循早就第一时间出来回应澄清了。 但这次这个明显牛头不对马嘴的结婚传闻, 季循竟迟迟没有出面, 就连工作室也只发了季循一条身体不适的微博。 好在工作室po出了季循的病例和检查表, 才勉强让蠢蠢欲动的粉丝们暂且安下了心。 在接到韩予非的电话后，姜寻音当晚便已经问过季循关于安迪的情况。 季循并未多说什么，俨然是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却又矢口否认这件事是他的授意。 姜寻音并不怀疑季循的话，但如果不是季循的授意，谁能有这么快的办事效率，甚至只凭网络舆论就将安迪带进警局。 她只能想到韩柏。 面对姜寻音的疑问，季循只笑着拍了拍她的脑袋，“别担心，很快就要结束了。” 姜寻音点点头，没有多问。 只是从季循的语气中，她多少听出了些胸有成竹的意味。 也不知道季循指的是这次的绯闻事件，亦或是别的什么。 但既然季循没有让她知道的意思，她也就没有再问。 绯闻传出的第四天中午，姜寻音掀开窗帘，看着远处小区入口处的几辆车，皱起了眉头。 想着韩予非昨日的电话，她掏出手机，给他拨通了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起，那边传出韩予非略显疲惫的声音，“有事吗？” “我问过了，”姜寻音将窗帘拉上，回身走向床边坐下，“季循说不是他干的，但料的确是安迪放出去的。” 韩予非“嗯”了一声，“我知道是谁，没别的事我挂了。” “是韩柏吗？” 在韩予非挂断之前，姜寻音轻轻试探出声。 尽管是试探，但话里却并没有包含多少迟疑。 对面沉默两秒才说话，“季循告诉你的？” 果然是他。 姜寻音轻笑，“我猜的。” 这句话完，气氛瞬间有些僵持。 “你……”姜寻音思考半晌，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知道季循和韩柏的关系吗？” “知道。”韩予非答得很快，就好像刚刚的静默没有发生过一样，“周年庆那天回去他告诉我了。” “韩柏亏空公款，害死季循爸妈的事你也知道？” 姜寻音表情轻松，似乎一点儿也不在乎对面之人会给出什么样的答复。 只是她并不知道，自己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给了电话那头的韩予非多大的冲击。 电话中的气氛显得尴尬极了，却是谁也没有率先挂断电话。 姜寻音执着地等着韩予非的回答。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姜寻音明显能感受到韩予非呼吸声的突然加重。 半晌，韩予非笑了笑，“你说什么呢？这种话你也信？我们是在法制社会。” 姜寻音挑眉，“你知道是谁告诉我的。” 韩予非本就有些勉强的笑声渐小。 他自然知道，这种事只能是季循告诉她的。 但他也知道，她口中那个涉及到谋杀罪名的人，是他的父亲。 韩柏的本事韩予非心里清楚。 他一直知道韩柏的手段并不算干净，但那也仅限于在生意场上。 而刚刚姜寻音说的，关乎两条性命。 他不敢相信，也不想相信。 但潜意识里，韩予非很清楚，这件事的真实性有多高。 而从韩予非的反应中，姜寻音也听出他对这件事并不知情。 莫名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想着，姜寻音松展了些眉眼。 韩予非却突然出声，打破了两人间的沉默，“你跟我说这些，就不怕我去问我爸吗？他如果知道季循把这些事告诉了你……” “你不会说的，”姜寻音笑了笑，“不是吗？” 两人都知道韩予非是个多危险的人。 姜寻音是笑着说的，内心却不像她表面上这样自如，隐有一丝愧疚感升腾而起。 她从来不是什么好人。 第65节 只是因为仗着韩予非喜欢自己，不会将她置于危险之地，才敢这样放肆。 说白了，她就是在利用韩予非对自己的喜欢罢了。 韩予非沉默半晌，轻轻“嗯”了一声。 他只是天真，却不笨。 他知道姜寻音这么做的原因，无非是想让自己去帮忙打探韩柏的态度。 而她的目的，从头到尾都是为了帮到季循而已。 但她同时也很聪明，她知道自己无法拒绝她。 最坏的情况，也就是置之不理而已。 如果韩柏真的做了这些事…… 他还真不知道自己会怎么做。 也许会对韩柏的行为谴责，也许会告诉姜寻音真相，但让他做大义灭亲的事情，他还真没那么伟大。 韩予非心里莫名有些烦躁。 姜寻音短短几句话，几乎是把决策权放到了他手上。 她轻描淡写的语气，仿佛是在问他是选择亲情，还是选择道义。 他突然有些气闷。 对姜寻音有恃无恐的态度，也是对他自己没办法真的对她置之不理。 他可真没出息。 想着，韩予非没再说话，直接刮断了电话。 安迪的事情悬而未决，姜寻音这边却抛给了他一个更大的麻烦。 毕竟只是个二十来岁刚大学毕业的年轻小伙，所有事情压在一起，还真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 这边姜寻音刚给韩予非发了封辞职邮件，卧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季循走了进来。 姜寻音随手将手机抛到一边，朝季循笑了笑，“谈完了？” “嗯，”季循脸上没什么表情，和姜寻音对视时眼神才柔了一分，“我晚上要出去一趟，你自己在家可以吗？” 姜寻音无所谓地点点头，索性她刚刚也已经辞职了，“有通告？” 季循颔首，走到衣柜边上，旁若无人地换起衣服来，“有个综艺，很早之前签的合同，事情过去几天没有露面，冯玉建议我还是去一下。” 听到“综艺”二字，姜寻音兀自挑了挑眉，“我以为你不接综艺。” “接的，”季循脱衣服的动作顿了顿，他赤/裸/着上半身，精壮的腰身看起来格外诱人，“以前四处找你的时候。” 想让你看到我。 姜寻音勾了勾唇，缓步走到季循身后，伸手环抱住他，声音里满是蛊惑，“我不看综艺。” 随着姜寻音突如其来的触碰，季循整个身子一僵，穿到一般的t恤也不知是该继续还是就此放下，声音也明显紧绷了很多，“以后不接了。” 明明是一句废话，但语气里的不自在和动作的僵持却依旧逗笑了姜寻音。 她缓缓松开他，抬手帮他把t恤穿好，“是直播吗？” 季循点头。 “好，”姜寻音又在衣柜中拿了件外套，一边给他套上一边道，“我今晚会看的。” 季循还没反应过来，这边姜寻音已经重新躺回床上。 女人拿着一本杂志看，晃着一双白腻的长腿，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在床上。 季循喉结不自觉地滚动片刻。 正要靠近，门口传来冯玉的喊声。 “循哥！你好了吗！时间差不多了！！” 季循低声骂了句脏话，快速走到床边，俯身在姜寻音额头上啄了一口，“等我回来。” 姜寻音脸上一直挂着的笑容加深了些，“好。” 这还是她人生中第一次有这样的感受。 明明因为季循她被困了整整四天，但只要一看到他，仿佛所有的事情就都迎刃而解了一样。 所有的问题都不再是问题。 她，可能比她想象中还要喜欢他。 * 当代的综艺节目几乎全是录播，需要很长时间的剪辑后期甚至配音字幕，才会在电视上播放。 但季循参加的这个综艺却是以直播为招牌的一个当红节目——《上帝的祝福》。 简单来说这档综艺就是在密室中快问快答，如果测谎仪显示没有问题就会给出线索，通过了所有问题，就能得到“上帝的祝福”，也就是最关键的线索。 凭借这些线索，明星便可以打开密室的门从而逃脱；如果规定时间内没有逃出，便会收到相应惩罚。 而在第一次直播完，在电视台还会进行起码十几次不同时间段的轮播。 这也是季循当初会接这栏综艺的原因。 就曝光度来说，《上帝的祝福》无疑满足了季循当初的所有诉求。 而对于现在正处于风口浪尖的季循来说，这也是一个很好的机会，能让大众看到自己一切如常。 冯玉看重的就是这一点，才会苦口婆心地劝了季循一整天。 只是当时的冯玉怎么也不会想到，今天节目安排给季循的问题，居然一道比一道刁钻。 【你觉得姐弟恋靠谱吗？】 光是这第一道题，就让冯玉心里发虚。 摄像机里的季循连眉毛都没挑一下，从容作答，“非常靠谱。” 屏幕上的测谎仪显示通过，冯玉心提到了嗓子眼，第二道问题立即出现—— 【为什么姐弟恋靠谱？】 季循挑眉，“武则天和李治、巴图蒙克和满都海、朱见深和万贞儿，这不都是靠谱的姐弟恋么？” 一个接一个历史人名往外蹦，愣是让冯玉有些回不过神。 不就是姐弟恋么，咋武则天都出来了？ 在冯玉愣神的时间，屏幕显示季循这道题也过关了。 而此时，屏幕外坐在电视机前的姜寻音一口水狠狠喷了出来。 这小子到底在说什么玩意儿？？？ ☆、第53章 053 几乎整个录制过程, 冯玉都是提心吊胆过去的。 栏目组给季循安排的问题多少有些针对的意思, 但季循也都虚虚实实地答了过去。 冯玉一颗心随着测谎仪闪烁的灯七上八下的, 所幸也都过了关。 来到最后一题, 冯玉紧紧盯着屏幕, 整个人都快虚脱了。 屏幕上的白底黑字的题目显得格外刺眼—— 【你结婚了吗？】 如果说之前的问题指向性还不算明显，那这一道题，再傻的人也能看出栏目组的针对了。 镜头前的季循显然也有些意外，一双剑眉微微皱起，一时没有说话。 而网路上的直播平台，弹幕也早已刷上了天。 导播因为这段时间的点击率和收视率乐得合不拢嘴, 大声让所有机器都对准了季循。 下一秒, 冯玉已经冲进了导播室, “换题！对外宣传说题目放错了, 现在立马换题！” 从一开始冯玉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这类节目上之前导演都会给台本, 虽然没有具体的回答答案，但题目是一定会给经纪人过目的。 今天的题目尽管没有和台本相差很大，但七七八八也有些出入。 恰好有出入的题目还都和季循这段时间在网上的绯闻有关。 如果不是这最后一题太过直白, 冯玉可能会碍于情面就此作罢。 导演撇撇嘴，“季循可以不作答啊，这是直播节目, 现在换题目就是直播事故了。” 冯玉正欲反驳, 屏幕上的季循缓缓开口。 他声音很轻, 却让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聚焦到他身上。 “嗯, 我已婚。” 一边说着，季循一边缓缓举起一直背在身后的左手。 在他左手的无名指上，一枚银戒发出熠熠闪光。 导播室的声音静止了。 不管是刚刚态度恶劣的导演，还是怒气冲冲的冯玉，所有工作人员都齐齐没了声响，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导播室一旁点击率和收视率的实时监控上，数值已经到达了一个相当恐怖的高点，甚有继续攀升之势。 导演第一个回过神来，立即抬手，一脸兴奋地指挥工作人员，“快！再给季循加道问题！问他老婆是谁！！” 冯玉立即回神，往前小跑几步，在工作人员反应过来之前便摁下了通关的控制键。 屏幕上，测谎仪显示通过，季循面色平淡地拿起缓缓从升降台中升起的密码纸条，起身走到门边解开了锁。 五大三粗的男导演骂了句脏话。 第66节 因为是直播，他甚至无暇顾及旁边的冯玉，立即指挥着摄影师切换镜头，才险险止住一场直播事故。 当他做完这一切，再回过头来想找冯玉算帐时，导播室内哪还有半点冯玉的影子。 * “你他妈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这是直播！直播！！” 冯玉一边开着车一边脸红脖子粗地向季循吼，唾沫星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喷射而出。 季循面容沉静，微微垂着头，也不知道在想写什么，竟由着冯玉对自己大呼小叫，丝毫没有回嘴的意思。 小钟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冯玉，在一旁瑟瑟发抖，不敢说话。 “好不容易！你说好不容易吧，这件事都已经差不多结束了，散播消息的人也已经捉住了，你他妈这样一闹，把粉丝和公众当什么了？把我当什么了？又把姜老师当什么了？” 季循依旧没有出声，右手轻轻摩挲着左手无名指上的银戒。 “你刚刚的话就相当于证实了这段时间的绯闻！你不怕掉粉人气下滑就算了，要是姜老师的身份被别人扒出来怎么办？你这相当于是把她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季循把玩银戒的动作一顿，眸色更深了一分。 他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也清楚自己刚刚的言论会掀起怎样的波澜。 但和一直受人掣肘相比，他更倾向于一劳永逸。 一道急促的铃声响起，打断了冯玉的碎碎念，季循看了眼来电显示上的韩柏，勾了勾唇，很快接起电话。 “想公布了？”韩柏的声音听上去没什么温度，也没了平时若有似无的笑意，“如果你想公布，我不介意帮你把姜寻音的资料也散出去。” 季循轻笑一声，“形势所迫而已，你慌什么？” 韩柏沉默片刻，恶狠狠开口，“这是我第一次警告你，也是最后一次，不要挑战我的底线。” 说罢，韩柏刮断了电话。 季循听着耳麦中传出的忙音，心情突然变好了些。 在他和韩柏的这场无声的战争中，这还是他第一次掌握主动权。 韩柏无疑是除了他和姜寻音之外，最怕两人公布关系的人。 刚刚是直播节目，相信刚刚他回答问题的片段已经散布微博的每个角落了。 他并没有暴露姜寻音的意思，这也是他为什么只简单说了句已婚。 但他确实需要一道口子，来打破韩柏对他的防备，吸引韩柏的火力。 只有当韩柏的注意力集中在他和姜寻音之间的关系时，他才有空间和时间，在另一方面快速击垮韩柏。 而且…… 他也的确不想欺骗大众。 已婚这件事他本就不打算隐瞒，但姜寻音，他可以藏她一辈子。 冯玉已经渐渐消了气，正准备交待两句后面接踵而至的麻烦，季循的手机再次响起。 这次屏幕上的来电人显示的是姜寻音。 季循接起电话，清淡的眉眼稍显柔和了些，“怎么了？” 姜寻音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出，和平常一般无二，“楼下的人越来越多了，我让郑雅雯来接我，今晚去我的公寓吧。” 十分平淡的语气，却让季循脸上多了抹笑意，他低低笑出声，道了句“好”。 电话挂断很久，季循脸上的笑容却丝毫没有消减。 很奇妙，他所有的不安和坏心情，在听到她声音的那一刻便不复存在。 只要她在他身边，这些困难和波折又算得上什么呢。 * 姜寻音当然也看到了直播里季循的回答。 第一反应，她打开微博翻了翻热搜。 果然，热搜第一有关季循结婚的话题再次显示出一个飘红的“沸”字。 更夸张的是，当她点进标题时，微博页面已经直接崩溃了，不停地显示数据丢失。 姜寻音哑然失笑。 倒是没想到，季循的影响力竟已经大到了这样的程度。 微博一直刷不出来，她也没了兴致，索性放下手机，来到窗边看了看小区外的停车处。 停车坪的车位已被完全停满，时不时还有新的车辆找空隙停靠。 姜寻音挑挑眉，当机立断收了几件衣服便给季循打了电话。 不管别的，光看楼下越来越多的狗仔人数，她如果现在不走，恐怕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别想出门了。 郑雅雯接到电话整个人都是懵的，姜寻音结婚的事从头到尾都没有和她们提过。 刚刚看到季循的直播节目时，她还在和吴佳旻两头雾水地像两个傻子，盯着电视机发呆。 季循结婚了？没听姜寻音说啊？？看姜寻音这段时间状态也挺好的，完全不像是失恋的人啊？？？ 难道季循的结婚对象是姜寻音？不能吧？？ 没想到几分钟没到，姜寻音的电话便打了进来，甚至一开口便确认了两人的猜测。 那个和季循结婚的神秘女子，的确是她。 在听说可以看到季循别墅之后，郑雅雯拿了车钥匙便赶了过来，速度绝对和姜寻音飙车的水准有得一赛。 直到顺利接到姜寻音，并把姜寻音藏在后备箱中才顺利躲过狗仔的攻势之后，郑雅雯仿佛在终于从梦游中醒来。 “我说……”她看了眼坐在副驾驶上面无表情的姜寻音，仍感觉有些不真实，“你去当老师不跟我们说、出国也不跟我们说，这都算了；但你他妈结婚都不跟我们说，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姜寻音刚逃离了那个困了她好几天的房子，心情看起来还不错，面对郑雅雯的质疑竟还轻轻扯了扯唇，“现在不是告诉你们了吗？” “嘁，”郑雅雯撇嘴，“要不是找我们帮忙，指不定我们啥时候才知道呢。” 姜寻音颔首，“可能会比网友慢一点吧。” 郑雅雯翻了个白眼，“你可真行啊……你俩在一起多久就领证了，一把年纪了，还学人家小年轻闪婚？” 姜寻音笑笑没说话，郑雅雯也没再问，车内突然安静下来。 晚上的高速上车辆不多，郑雅雯开车很稳，姜寻音甚至有些昏昏欲睡。 也不知道开了多久，就在姜寻音快要闭眼之时，耳边突然传来郑雅雯若有似无的轻叹。 “不过说真的，我从没想过你会这么早就结婚。” 也不管姜寻音有没有在听，郑雅雯兀自说着，“总感觉你一直在自己的世界里出不来，倒是没想到，你走出来了不说，还上了辆高速列车。” 姜寻音笑了笑，“我就领了个几块钱的证，你怎么还感叹上了？” 郑雅雯好不容易酝酿的情绪再次崩塌，又狠狠白了姜寻音一眼，“我可先跟你说好啊，我的伴娘服可得让我自己选，还有捧花！一定要给我！” 姜寻音敛了敛笑意，没有出声。 “我业务很忙的，”郑雅雯却全然不觉，自顾自说道，“什么时候婚礼至少提前一个月告诉我，你听到没？” “还有，你要是还没定时间的话，最好定晚一点，我这个月刚买了个凯莉包，光配货都花了不少，你怎么的也得让我喘口气，至少等到明年我才有份子钱……” “行了，”姜寻音突然出声，打断了郑雅雯，“我们没准备办婚礼。” 郑雅雯一愣，连自己超速通过了一个监控都没有注意，“什么意思？不办婚礼？？” 姜寻音低低“嗯”了一声。 她对婚礼并不是十分崇尚，再加上季循公众人物的身份，一想到婚礼时可能出现的乱子，她就立马打了退堂鼓。 这样麻烦又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她可不想做。 ☆、第54章 054 花了好一番功夫, 季循总算躲过了身后的几个小尾巴, 来到姜寻音的公寓楼下。 冯玉确认无人跟踪后又叮嘱了季循几句便离开了。 不想季循刚一走进电梯间, “叮咚”一声—— 电梯门应声打开, 郑雅雯从里面走了出来。 季循对郑雅雯本就没什么印象, 加上自己的身份，立即低下头走进电梯。 这边郑雅雯却是一眼便看出了眼前之人是谁。 她眼睛放光，立马拦住电梯门走进电梯，“季循？！” 季循心底一沉，立即垂下头，“你认错……” “我是寻音的朋友郑雅雯, ”许是知道季循的顾及, 郑雅雯立马自报门户，“刚刚是我送寻音回来的。” 季循一愣，终于抬起头看向身旁的女人。 细细看来，倒是有那么点眼熟。 郑雅雯只道是季循认出了她, 脸上堆满了热切的笑容，“上次寻音还给了好多你演唱会的票，我和朋友都超喜欢你的歌！” 季循点点头，在郑雅雯期盼的眼神下，轻轻摁住了开门按键。 正要合上的电梯门复又打开, 伴着季循漫不经心的声音，“你不是要走么？” 郑雅雯一愣, 似是完全没想到季循在得知自己身份后依旧是这样的态度。 许是被季循不容置喙的语气惊到, 她不自觉向前迈了一步, 走出电梯。 下一秒，季循摁下关门键。 直到电梯门缓缓关闭，郑雅雯仍怔愣着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电梯的方向，久久回不过神来。 半晌，她轻笑一声，转身走出公寓大门。 在得知姜寻音和季循结婚后，郑雅雯一直都在想他们有可能遇到的问题。 姜寻音贯是个没心没肺的，对什么都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当年泡吧逃课的时候，狠起来那模样，绕是现在想起来都能让人害怕。 第67节 她怎么也没想到，姜寻音会成为她们三人之中第一个结婚的人。 但刚刚只和季循打了个照面，郑雅雯内心深处对姜寻音这段婚姻的担忧便尽数消退，无影无踪。 就季循这性子，和姜寻音倒是真配。 * 季循公布婚讯的事情在网上传得沸沸扬扬，无数个“不知名人士”纷纷跑出来透露季循新婚妻子的信息，每天至少十几个版本的流言蜚语迅速传播开来。 但也因为版本太多，一开始安迪的爆料尽管最真实，信息透露得却最少，倒是直接让人忽略了去。 季循自然知道，这是韩柏在帮自己搅乱局势。 姜寻音已经辞了职，也不急着去上班，在自己的公寓呆着让她十分有安全感。 许是来到了自己的安全区，尽管季循这段时间几乎已经恢复了日常工作，早晚进进出出的，姜寻音也没有过分担心。 寒冬汹涌而来，姜寻音犯懒不想出门，摄影却是不能丢的。 于是每天都会拿季循当模特，有事没事便拿出相机给他来几张找找手感。 季循本不爱拍照，只因对方是姜寻音，也就耐着性子让她折腾。 一来一去，姜寻音整个相册几乎全是季循的影子。 日子逐渐平淡起来，两人在一起时始终话不多，但这和两人想象中的相处模式却一般无二，倒也合拍。 眼看着相机的内存卡就要满了，季循刚已离开，姜寻音便开了电脑，准备清一下内存。 复制粘贴而已，这并不需要太多时间。 但就这么五分钟就能搞定的事情，姜寻音却足足在电脑屏幕前发了半小时的呆。 储存照片的文件夹里，最早的一些照片停留在最上面，几乎是打开文件夹的一瞬间，姜寻乐的照片便出现在她眼前。 里面大多是寻乐的单人照，几乎都是姜寻音给她拍的。 两人的合照却是没几张。 姜寻音喜欢给别人拍照，自己却十分不愿意出现在镜头里。 就是现在每天和季循呆在一起，甚至每天都在给季循拍照，她和季循却连一张合影都没有。 姜寻音下意识打开一张姜寻乐的照片。 屏幕上，眉眼间和她有七八分相似的小女孩正腼腆地笑着，看上去青涩又甜美。 明明长相相似，却和姜寻音完全不是同一种类型。 姜寻音无意识勾了勾唇。 这么一想，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去看寻乐了。 她缓缓站起身，动作利索地换了身衣服。 姜寻乐的墓碑立在九峰山，是姜寻音立的，地址和具体牌位都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苏瑾和姜启明问过很多次姜寻乐的所在地，却无一例外在姜寻音这儿吃了闭门羹。 九峰山离市区远，车程大概需要一小时，因为是深山里，那边甚至经常收不到信号。 姜寻音出发前给季循发了条消息，大概解释了情况后才驾车离开公寓。 许是太久没有开车，车内弥漫着灰尘的味道。 姜寻音调下车窗，正欲点根烟熏一熏车内，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 她微微撇头看了眼车内连接屏上显示的“苏瑾”二字，皱了皱眉。 如果是姜启明这时候打给她，她一定想也不想就要挂断。 但对方是苏瑾，姜寻音顿了半晌，缓缓放下烟点了接听，“有事吗？” 尽管接了电话，姜寻音的声音却依旧冷淡，细听还带了些不耐。 苏瑾却并没有被姜寻音的态度吓退，只温和出声，“囡囡啊，这几天忙吗？阿姨有点事儿想和你聊聊。” “有事儿直接说吧。”十字路口绿灯亮起，姜寻音转动方向盘。 苏瑾有些踟蹰，但想起自己要说的事儿和姜寻音现在的态度，她知道就算她提出面谈，姜寻音也不会答应。 半晌，苏瑾抿了抿唇，轻声道，“我想和你谈谈寻乐的事儿。” 姜寻音脸色一沉，就要挂断电话。 “你先别挂！”那边的苏瑾却好像早有预料似的，立即喝止住她，“我知道你不想我们提到寻乐，但是我现在开始要说的话，你必须听。” 姜寻音指尖轻顿，放弃了挂断电话的打算，脸色却愈发难看起来。 “八年前……” 接下来的十分钟里，可能是姜寻音前半生的人生中最难熬的十分钟。 这是一个相当漫长的故事，苏瑾说得很慢，却丝毫没有停顿的意思，只用了十分钟，便将来龙去脉说得清清楚楚。 包括姜启明对姜寻音母亲的爱，包括对姜寻乐的看法，也包括了姜寻乐发生意外那天的阴差阳错…… 姜寻音一开始还勉强能撑着开车，到后来，甚至连抓着方向盘的手都在打颤，只好将车停在山路边的应急车道上。 很奇怪的，她一点儿也不怀疑苏瑾话里的真实性。 苏瑾将自己的过错毫不避讳地一一道出，苏瑾并没有这么做的理由。 更何况…… 如果苏瑾为了姜启明能编出这番话来，她对姜启明的爱也足够让她动容。 姜寻音一颗心高高悬着，直到苏瑾彻底停下来，她依旧没有出声，只默默盯着前方的道路，眼神有些放空。 苏瑾所说的话颠覆了她这近十年来对姜启明的憎恨，她甚至觉得有些可笑。 这十年自己对姜启明的憎恨和仇视，自己因为姜启明的所作所为而学坏、堕落、甚至最后让来找自己的妹妹意外身亡，这一切都突然没有了依托。 她的仇恨突然无处安放了。 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恐慌感和内疚感。 她突然没有了讨厌姜启明的理由，甚至…… 也无法再将对姜寻乐的愧疚付诸到对姜启明的恨上。 就好像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从姜启明，转接到了她自己身上。 如果不是她一开始误会了姜启明，她不会离家，不会学坏，更不会成天泡在酒吧，导致姜寻乐的死亡。 她甚至没有立场责怪苏瑾。 姜寻乐离开的那一天，苏瑾也失去了自己的孩子。 这场悲剧的起源是她。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姜寻音便再也控制不住。 她倏尔挂断了电话，从包里重新掏出烟来。 她的手仍止不住颤抖，平时一次就能点着的烟，竟硬生生花了好几分钟才堪堪点燃。 深吸一口，烟入肺腑，却总感觉比平时更烈了一些。 姜寻音被呛到，猛地咳嗽起来。 咳嗽声越来越大，胸膛传来剧痛，车内氤氲着的烟雾让她有些无法呼吸，姜寻音颤颤巍巍地打开车门。 打开车门的同时，姜寻音的手机再次响起。 姜寻音没有理会，径直下了车。 屏幕忽明忽暗，电话一个接一个，铃声毫不间断，显示出来电之人的急切。 “季循”二字工整地显示在屏幕上。 姜寻音手上还叼着烟，胸膛不断起伏着，甚至已经咳出了眼泪，也不知是被烟呛的，还是被心中情绪所困。 车内的手机依旧响着，姜寻音置若罔闻，迎着冬日里一场凛冽的寒风，她再也忍不住，丢了手中的烟，蹲下身子将头埋进臂弯。 眼泪顺着脸颊滑落至颈脖与臂弯，面上的湿意愈发明显，姜寻音一动不动地蹲在原地，连背脊都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她听不到车内的手机铃声，也听不到旁边不时呼啸而过的来往车辆，甚至听不到…… 缓缓在她身旁停车，甚至已经静悄悄走到她身后的脚步声。 下一秒，只听“砰”地一声传来。 姜寻音只觉后颈传来剧痛，本就被泪水充斥得模糊不清的双眼一黑。 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她反应过来，自己似乎遇上了麻烦。 ☆、第55章 055 就在姜寻音出门的一个小时前, 季循向有关部门提交了整合了近一个月的所有证据。 在这之前，季循商谈的律师事务所便已经和法院甚至警方取得了联系。 因为季循身份的特殊性, 这件事做得隐秘, 任凭韩柏神通广大, 也无法得知警方和法院的动向。 加之这件事是由律师一力完成的，没有经其他任何人的手，就算韩柏一直派人紧盯着季循，也无从得知接踵而来的这一切。 许是提前和警方取得过联系, 接收资料仅半小时，警方便获命出动，前往了韩柏所在的办公大厦。 几乎是警方出动的同时，韩予非敲响了韩柏办公室的大门。 韩柏看到自家儿子没什么情绪，眼神一直停留在手中的文件上，“不好好上班，来我这儿干什么？” 韩予非有些迟疑，却还是硬着头皮上前两步, “我有点事想问你。” “你说。”韩柏头也不抬。 面对韩柏从容淡然的模样，韩予非突然有些难以启齿。 自从姜寻音和他说了韩柏和季循的事之后, 他便一直处于挣扎状态。 这一个月来他尝试过各种各样的方法旁敲侧击, 却无论如何也敲不开被韩柏捂得严丝合缝的真相。 第68节 在韩柏的视线下, 韩予非不可能做出什么大动作。 而在发现无论如何也无法探知到真相的情况下, 韩予非决定向韩柏开口。 他并不清楚这个真相自己是否足以承受, 但他必须知道真相。 “我想问……”韩予非组织好一会儿语言, 终于开口。 下一秒, 办公室的门被助理猛地推开，发出“砰”一声巨响。 韩予非和韩柏同时皱眉朝助理望去。 男助理显然并不清楚韩予非也在，但刚刚收到的消息让他无法顾虑太多，一股脑就说了出来，“韩总，刚刚收到消息，季循已经和警方取得联系了，资料和证据非常齐全，警方的人现在正在来的路上。” 韩予非一愣，瞳孔放大一瞬，立即朝办公桌前的韩柏望去。 韩柏似乎也没有料到会突然出现这么个情况，当下也无暇顾及韩予非的情绪，立即沉声开口，“知道他提交了哪些证据吗？” “那边现在情况很乱，只说那些证据足以让您坐一辈子牢……” 助理还未说完，韩予非大步上前，双手猛地撑住办公桌，情绪看上去也有些不稳定，“真的是你害死了季循的父母？” 韩柏抬首瞥他一眼，这是韩予非进门到现在韩柏给他的第一个眼神。 但这个眼神里却没有一丝温度。 韩予非知道，这是韩柏默认了的意思。 他的情绪彻底失控，嘴唇蠕动着，有些难以置信，“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那是两条活生生的人命啊！他们是你的家人！！” 韩柏眸中闪过一丝不耐，掏出手机就要拨出某位领导的电话。 韩予非一把夺过韩柏手中的手机，“你想干嘛？” 韩柏彻底被韩予非激怒，猛地起身便一巴掌扇到韩予非脸上。 只听“啪”地一声，办公室中立时回荡起响亮的耳光声。 空气安静下来，随之而来的，是韩柏隐含怒火的声音，“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倒是你，应该好好想想，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说罢，韩柏夺过韩予非手中的手机，拨通电话。 这通电话是疏通上层关系的电话，通话时间并不太长，但其中每一个字都让韩予非一颗心缓缓下沉。 并未得到想要的回复，那人在那边支支吾吾的，表示自己帮不上忙，韩柏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 半晌，韩柏轻笑出声。 看来季循是想迅速结束掉这一切。 在被他发觉并做出回击前，斩断这一切。 这么想着，季循这段时间的反常似乎都有了解释。 主动在节目上曝光婚讯，引起网络舆论，逼他出手搅乱局势。 现在网上在他的操控下，每天都有无数条关于季循新婚妻子的消息爆出，没有人知道哪条是真那条又是假。 在这样的情况下，就算现在他将姜寻音的身份爆出去，也很快就会被淹没在这数不胜数的流言蜚语中。 想到这里，韩柏嘴边笑容更深。 原来季循打得是这个算盘。 但很可惜，如果他要完了，无论如何也会拉个垫背的。 韩柏收起手机，看向一旁忐忑不安的助理，“姜寻音现在在哪？” “应该还在家，我打电话问问。”助理掏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 听到姜寻音的名字，韩予非猛地回过神，立马转身看向韩柏，眼神中满是不安。 就算他在天真，也知道现在自己口中不能出现有关姜寻音哪怕一个字。 他不动声色地看着韩柏，没有出声。 半晌，助理挂断电话，“姜寻音半小时前出门了，现在在九峰山的方向，我们的人在后头跟着呢。” 韩柏点点头，“绑了。” 助理没有出现多余的表情，立马点头走出门外。 韩予非内心惊涛骇浪，面上却愈发沉静下来。 短短数十分钟，他感觉自己好像老了十岁。 眼前养育了自己二十多年的父亲好像变成了一个陌生人，他以前对韩柏的认知被完全颠覆，甚至从内心深处感受到一丝恐惧。 办公室的门已经关上，韩柏似乎也没有跑的意思，在韩予非怔愣的时间里已经坐回了办公桌前。 韩予非面容平静地靠近办公桌两步，“你想干嘛？绑架？挟持？杀人灭口？但就算真的要杀人灭口，你的目标也不应该是她吧？” 他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静自持，却并不知道自己的恐惧和动摇已被韩柏全然洞悉。 “韩予非。” 韩柏突然开口，声音暗哑得可怕，立即让韩予非安静下来。 “我知道你对我之前和现在所做的事情无法理解，违背了你的人生信条和这二十年来受到的教育；但我希望你明白，你所接受的正统贵族教育，能清清白白甚至说天真地活到现在，都是我做的那些你无法理解的事情换来的。” “在指责我之前，想想这二十年间你付出了什么，又得到了什么。” 韩予非愣在原地，身子猛地僵住，满腹话语如鲠在喉，再也说不出口。 他很想指责韩柏的所作所为，但经过韩柏一番话，他却突然发现，自己似乎并没有任何立场去指责韩柏。 韩柏做了丧尽天良无视法律的事情，却换来了他衣食无忧二十多年的生活。 韩柏是加害者，而他韩予非，从始至终都只是个受益者。 在韩柏的保护伞下，他茁壮成长到现在，他又有什么资格去责怪韩柏所做的一切？ 也不知过了多久，韩柏一直在四处打电话联系人，而韩予非则一直伫立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下一秒，办公室的门被人再次推开，几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走了进来。 “您好，我们是公安局的，韩柏在吗？” 韩柏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来，甚至不用警方多说，便自动跟着几人走出了办公室。 临出门前，韩柏瞥了眼魂不守舍的韩予非，“你知道该怎么做。” 韩予非浑身一抖，立即明白了韩柏的意思。 韩柏这一走不知道多久，必然无法联系到外界。 他绑了姜寻音，是想用以威胁季循，而当他无法联系外界甚至无法联系季循时，他和外界的媒介便只剩一个韩予非。 韩予非知道，他这是在让自己完成他未完成的事。 联系季循，用姜寻音威胁，随后迫使季循撤销指控。 直到韩柏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空荡的走廊中，韩予非终于回过神来。 他咬了咬唇，像是决定了什么似的，往日里一贯带着阳光笑容的脸色突然阴翳起来。 韩予非走出办公室，来到助理跟前，“季循的联系方式给我。” 助理看着他不动。 “快点，”韩予非有些不耐，“早一秒联系季循，我爸就早一秒出来。” * 一片黑暗中，耳边不断传来周围几个男人的交谈声。 后颈不断传来些疼痛感，姜寻音挣扎地缓缓撑开眼皮。 恍惚间，她看到昏暗的房间内，几个男人坐在一张圆桌跟前，有的叼着烟，有的磕着瓜子，正在打扑克。 谁都没有注意到角落里的姜寻音已经醒来，似乎根本就没把这个弱不禁风一碰就碎的女人放在眼里。 喉咙传来些干涩感，姜寻音想起身，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双脚都被绑了起来。 索性冬天的厚衣服帮她抵御了麻绳的粗粝。 她突然想起来，刚刚发生了什么。 自己去看寻乐，而后被苏瑾告知了姜启明的事情，她有些承受不了，下车呼吸新鲜空气。 再然后…… 她被人绑了。 第一个出现在姜寻音脑海的，是季循的面孔。 她不知道离事发过去了多久，季循这段时间找不到她，应该会很担心吧。 一想到这，姜寻音突然愣了愣神。 说来好笑，她第一时间想起的居然不是之前苏瑾所说的话，也不是姜启明，而是季循。 桌前一人突然发现角落里已经睁开眼的姜寻音，他嘴里叼着根烟，给旁边几人使了使眼色。 “醒了美女？睡得好吗？” 一个痞痞的光头站起身走近姜寻音，脸上满是不屑的笑。 尽管面上如此，光头却依旧有些惊奇。 一个女孩子被人绑到这种地方，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尖叫或怯懦装晕。 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这个女人眼里甚至还带了丝笑意。 姜寻音的嘴并未被捂住，显然几人很放心这个位置的私密性。 几个男人纷纷围了过来，刚刚第一个发现姜寻音醒了的小弟乐呵呵地看着光头，“老大，你还别说，这妞长得跟仙女似的，不知道玩起来带不带劲。” 光头抬起手，“啪”一下打在小弟脑袋上，“玩你妈个头玩，是给你玩的吗？” 也不管小弟的惊呼声，光头蹲下身子，凑到姜寻音面前，“美女，配合配合，给季循打个电话？” 姜寻音懒洋洋的翻了翻眼皮，似乎一点儿没把眼前的情况当回事儿，“打电话干什么？” 光头一愣，也不知是被姜寻音问住了，还是被她从容的态度惊到，愣是没反应过来。 半晌，光头清了俩嗓子，恶狠狠看向姜寻音，“打电话让你男人来救你！” 第69节 “不用了，”姜寻音挑了挑眉，语气依旧平淡，“这点小事不用麻烦我男人。” ☆、第56章 056 姜寻音话音刚落, 昏暗的小房间内立即没了声响。 时间仿佛停止了一样，眼前的几个男人神色各异。 为首的光头第一个回过神来, 看着姜寻音猛地笑出声来。 随着光头粗犷的笑声, 身后几个小弟也纷纷忍不住笑出了声。 仿佛是在嘲笑姜寻音的话有多自不量力。 一个不费吹灰之力便被他们绑了的女人, 这样弱不禁风，还能底气十足地说出这番话来。 也不知是天真还是蠢。 光头咧着嘴，依旧蹲在姜寻音面前，还刻意凑近了点, “小姑娘，光嘴上逞能可没什么用，知道自己现在什么状况吗？” 姜寻音点头，“韩柏想干什么？” 从清醒到现在, 姜寻音将事情在脑海中梳理一遍, 几乎是立刻得出的结论。 她和家里没什么联系，知道她是姜启明女儿的人也不多, 自然不会是有人因为钱财来绑架她；那么剩下能这样明目张胆绑人的，也就只剩韩柏了。 而刚刚光头虽然什么也没说，但就凭他让她联系季循这一点, 她也大概能猜到韩予非这是想用自己威胁季循。 “姑娘是个明白人, ”光头嘴边绽出抹笑意, 却也不隐藏这事儿是韩柏所为, 似乎一点儿也不忌讳她提到韩柏的名字, “韩总今天被季循阴进了局子, 只要韩总平安出来, 你就能平安离开。” 说着，光头话锋一转，脸色也倏地阴沉下来，“但如果你不好好配合，今天怕是走不出这屋子了。” 光头连脖子上都纹了张牙舞爪的纹身，配上满脸的阴翳，倒还真有些令人恐惧的气势。 只可惜…… 他碰上的是姜寻音。 姜寻音什么阴暗暴戾的场面没见过，听着光头咬牙切齿的威胁，她懒懒地抬了抬头，语气中还带了丝哂笑，“韩柏被捉了？” 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突然觉得眼前的美女身上带了些诡异和神秘的气质。 他说了这么一长串，就是想让姜寻音认清局势好好配合，既省时又省力，这样对谁都好。 却是没想到，姜寻音在意的竟只是韩柏被捉的消息。 姜寻音也不在乎光头疑虑的表情，突然明白了前因后果。 那天在晚宴上，韩柏果然是用她的身份威胁了季循。 季循这段时间一直避免在她面前提到韩柏的名字，他只是不想让她知道自己影响了他的计划。 联想到季循这些时日总是遮遮掩掩在书房谈事，明明没有通告还神神秘秘出门的行为，姜寻音知道，是她打乱了他的部署，致使他不得不加快动作，而后一举将韩柏击溃。 光头看着姜寻音一脸平淡的表情，心底突然闪过一丝不安，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事情和他想象中的发展似乎并不太一样。 这样不受控的感觉让光头突然烦躁起来。 想着，光头抬起掌，狠狠拍向姜寻音的后脑勺，“我看你他妈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他力气很大，空气中立时传出一声闷响，听声音便能知道他这掌完全没留劲儿。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姜寻音抽了口气，却是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光头看着姜寻音这张面无表情的脸就一股无名火上脑，再次一掌朝她拍去。 第一掌来得猝不及防，受了也就受了，但这第二掌，姜寻音无论如何也不会再受着了。 光头手掌拍下的那一瞬，姜寻音倏地侧过头。 手掌堪堪滑过她侧脸的发丝，挥了个空。 光头还没反应过来，姜寻音一直背在身后的手突然从身后绕过头顶，勾住光头的颈脖处。 光头立即被姜寻音拉近，整个人失去重心，眼看着就要扑到姜寻音身上。 下一秒，姜寻音双腿猛地抬起，“砰”一声蹬在光头的肚腩上。 用力之猛，和刚刚光头那一掌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电光火石间，没有一个人反应过来，光头便已经被姜寻音踢倒在地，发出一声闷哼。 几个反应快的甚至来不及扶起光头，直接冲上前试图制住突然动作的姜寻音。 只是仅几秒的怔愣间，姜寻音被捆绑住的双手不知何时已经解开了，她弯着腰，迅速解开缠绕着双腿的麻绳。 几个男人纷纷上前围住姜寻音，一个小弟甚至直接绕到姜寻音侧面，猛地抬起手试图制止她解开绳索的动作。 姜寻音却像背后长了眼睛似的，立马侧身避过不说，手上解绑的动作也一直未停。 光头急了眼，立即大吼出声，“愣着干什么！还不给老子把她摁住！” 几个小弟闻声而动，而另一边，姜寻音已经彻底解开掣肘，飞快站起身来。 几个高大男人冲向她的那一瞬，只见屋内被团团围住的高挑女人迅速捉住离她最近一个男人的衣领。 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她猛地跃身挑起，整个人盘在离她最近一个男人的身上，长腿立即便勾住那人的颈脖处。 她整个身子都横了过来，一个用力，便将人高马大的男人放倒在地。 男人狠狠摔在地上，整个人动弹不得，而这边姜寻音轻轻落到地上，左拳一抬，重重击打在另一人的肚腩上。 这一切似乎都只发生在一瞬间。 光头整个人惊在原地，怎么看都觉得有些不对。 许是绑姜寻音的时候太过轻松，他根本没想过会发生这样的巨变，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女人，身材娇小，体内却好像蕴含着满满的能量与惊人的力气。 与其说这是个女人，倒不如说是个战士。 姜寻音没有给另外几人反应的时间，手脚利索地再次放倒两人后，随手拿起桌上的半瓶啤酒，不留余力地敲中最后一人的脑袋。 只听“嘭”地一声—— 玻璃瓶应声破碎，伴着金黄色的啤酒，洒落一地。 屋内最后一个人终于缓缓倒下，光头整个人瘫坐在地上，双目圆睁，眸中不自觉竟带了丝恐惧意味。 尽管刚刚姜寻音出手第一秒他便猜到这个女人是个练家子，但他没想到的是，她居然招招致命，完全不考虑后果。 而真正让他感受到恐惧的，却是姜寻音眼眸深处的阴霾。 在外面阴暗的角落里混了这么久，这个眼神光头再熟悉不过。 这是连他都不曾拥有过的眼神，空洞无神，又无惧生死。 干他们这行的，就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但眼前发生的一切，让他觉得他们之间，姜寻音才是那个光脚的似的。 姜寻音随手将手上残留的啤酒瓶甩到一旁，还悠然自得地拍了拍手，走到刚刚光头坐着的位置上，在圆形茶几上拿了根烟点燃。 她翘起二郎腿，似乎也不急着走，倒好像她才是这里的主人一般，幽幽看着光头吐出口烟，“谈谈？” * 深夜的山路上，几辆警车匆匆驶过。 为首的一辆警车里，季循正襟危坐。 他微微皱着眉，手上紧紧捏着手机，表情紧张严肃。 边上的一个刑警看他这副模样，轻轻拍了拍季循的肩，“大概还有十分钟的路程就到了，具体位置和人数都在掌控之中，问题不大，不要太过担心了。” “我老婆一个女人面对五个悍匪，问题还不大？”季循眉心皱得更深，甚至拍了拍前方驾驶座上的刑警，“麻烦您能再开快一点吗？” 刚刚出声安慰季循的刑警面上有些尴尬，“韩予非那边不是已经确认过了吗？那些人没有收到通知，不会对你老婆怎么样的。” 听到韩予非的名字，季循又紧了紧捏着手机的手，罕见得有些无措。 事情发生到现在也才刚俩小时。 这俩小时里，季循收到了韩予非的来电。 韩予非话不多，声音也很冷静，只简单跟他说了韩柏的所作所为，又让他等自己消息便挂了电话。 许是因为旁边有人，韩予非说得很隐蔽，但季循也能听出来韩予非这是通风报信的意思。 季循挂断电话后第一时间便给姜寻音打了好几十通电话。 姜寻音那边渺无音讯，就像韩予非告诉他的那样，韩柏的人已经得手了。 季循并不百分百信任韩予非，很快报了警，自己则随警车来到姜寻音出事的那条山路上。 直到他们终于找到姜寻音丢失在路旁的红色小车，韩予非再次来电。 这一次，在警方的监听下，韩予非告知了软禁姜寻音的具体位置和人数，这才有了刚刚这一幕。 韩予非的态度多少让季循有些惊讶，但在仍未确定姜寻音是否安全的情况下，季循已经失去了所有思考的能力。 想着，季循抿了抿唇，“这是绑架，张警官是不是太放松了点？万一被韩柏的人发现韩予非的异常转移了软禁地点呢？万一绑匪见色起意对我老婆动手动脚呢？万一我老婆不配合挨打了呢？” 张姓刑警肃了肃神色，缓缓点头，“小陈，再开快点。” 他的本意是安慰季循，但被季循这么一说，他也重新担忧起来。 韩柏这人路子野，加上他刚刚看过的姜寻音的照片。 娇滴滴的美人放在狼窝里，也难怪季循会这么紧张。 * 晚上八点，几辆警车终于停在了韩予非所给的地址小区外。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警车没有开警示灯，几个刑警动作也很轻，夜幕下只见几个人影匆匆穿过小区栅栏，奔向其中一栋居民楼。 尽管几个刑警极力劝阻，让季循不要跟着一起，但季循却充耳不闻，硬生生第一个冲上了楼。 张警官眼见不妙，立即挥手指挥几个配枪便衣跟上。 季循一路冲到韩予非给出的地址门口，身后几个刑警还没到，他便已经按捺不住，一抬脚便踹开了紧闭的房门冲进房内。 张警官和身后几个刑警立即快跑几步，紧握着小巧的□□也跟着冲进了门。 一进门，张警官立即举起枪对准了屋内几个模糊的身影，“警察！都别动！” 第70节 话音刚落，待几人看清屋内的情况时，纷纷呆在原地。 屋内灯光很暗，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倒在地上，端坐在圆形茶几旁叼着烟的女人听到动静，缓缓偏过头。 昏黄的灯光下，女人一双明眸显得有些冷清，里面似乎还带了丝无辜。 这无疑是个美女，和季循提供的照片一般无二。 女人看清来人，眼神最后落在喘着粗气的季循身上，“你来啦。” ☆、第57章 057 一场闹剧终于落幕。 回程的路上, 副驾驶上的张警官频频从后视镜里看向后排的姜寻音。 想起刚刚季循在车上着急上脑的模样，他微微撇了撇嘴。 自己老婆几斤几两还不知道吗, 还什么柔弱女子, 就算是正当防卫, 给人打到满脑门血也有点夸张了吧？ 不过这点倒是和季循作风挺像，从不懂收敛。 尽管这场闹剧的最终结果皆大欢喜，姜寻音除了挨了光头一巴掌外毫发无损，季循也没有再收到胁迫。 却不足以掩盖这次事件的恶劣程度。 绑架、威胁、故意伤害，韩柏的所作所为被尽数揭露。 这一次, 甚至不需要季循动手，韩柏的罪名也会彻底坐实。 唯一让季循感到有些微妙的，是韩予非在这次事件中所起到的作用。 身为韩柏唯一的儿子, 韩予非的弃暗投明似乎在意料之中, 却又在情理之外。 尽管韩予非遵从了自己内心世界的秩序，但这整件事对于他来说，也不吝于一个从天而降的灾难。 季循第一次正视韩予非此人。 过了前半生的好日子，在韩柏的保护伞下活得天真自我, 却也能在最后没有迷失自我。 韩柏的确做错了事, 但韩予非却是无辜的。 只是季循所不知道的是，韩予非在最后那一刻，差一点便听从了韩柏的指示。 让韩予非最终回心转意的, 是他脑中不断闪过的姜寻音的面容。 在知道姜寻音已不可能属于自己的同时, 韩予非依旧不希望她受到任何伤害。 这是这个二十岁少年心底最后的坚持。 韩柏一事总算了结, 开庭的那一天, 姜寻音和季循都没有去，但两人都在新闻报道上看到了韩予非的身影。 和以前那个不知愁的少年相比，韩予非似乎一夕之间老了十岁，面容憔悴不说，甚至显得有些沧桑。 韩柏的影响力不小，社会各界都相当看重这次韩柏引起的恶性事件。 但因为季循公众人物的身份，不论是韩予非还是法院那边都没有公布相关细节，也不会有人将新闻报道中的季某和季循扯上关系。 庭审结束后，姜寻音收到了来自韩予非的电话。 电话里，韩予非与她做了最后的道别。 韩予非在结束这一切后会离开这座城市，至于去哪里，姜寻音没有多问，韩予非也并没有想说的意思。 韩予非对姜寻音的感情两个人都心知肚明，就算是反应迟缓的季循，也在一个多月后回过神来。 季循并没有对韩予非的这通电话多做指摘，毕竟不管是姜寻音或是韩柏一事，他都是最终的赢家。 作为赢家，这么点风度他还是有的。 当然，在姜寻音和韩予非最后通话的那天，季循还是在床上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事后将姜寻音拥入怀中的那一刻，季循呢喃出声。 “你是我的。” 霸道，甚至带了些小男生的幼稚。 却让他怀中的姜寻音绽出抹笑容。 在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后，姜寻音的心态早已发生了变化。 在被绑架之前，姜寻音得知父亲这么多年的苦心后，甚至有那么一刻想要再度逃离这个地方。 但经过韩柏一事，她突然释然了。 于她而言，姜启明其实只是扮演了一个承担所有罪责的角色，当姜启明身上的罪责消失后，她便失去了支撑。 但上帝待她不薄，又给她送来了季循。 从某方面来说，姜启明的事情也让她产生了新的想法。 或许她是幸福的。 不管她做错与否，又做错了什么，就算天塌下来。 身为父亲的姜启明都不会丢下她，季循更不会。 这么多年的困扰终于有了答案，于是除夕那天，姜寻音带着季循回了趟家。 * 这是姜寻音和季循一起过的第一个新年。 季循没有家人了，也从姜寻音这里知道了姜启明这么多年来隐瞒的真相。 唏嘘之余，季循在得知要和姜寻音一起回家过年时还有些紧张。 以前姜寻音和家里人关系不好，他也就没费心思在讨好姜启明和苏瑾身上。 甚至在冯玉的提点之后，才发现自己当时求婚时居然连彩礼和上门的步骤都省了。 但现在姜寻音已经准备和家人修补关系，季循多多少少都得花点功夫在姜启明和苏瑾身上了。 对于姜寻音来说倒没什么，反正不管季循怎么做，她认定的谁也管不了。 就是苦了冯玉，因为季循不能明目张胆去逛街，大年三十的前一天，冯玉还四处奔波着，帮季循张罗了一堆上门必备礼品。 季循自然也没有亏待冯玉。 至少在年终奖这一块，冯玉拿到的应该比市内所有打工仔拿到的都高。 大年三十当天，城市上空堆积的库存终于得以释放。 在这一年的最后一天，飘下了晶莹剔透的雪花。 姜寻音和季循回家过年的消息一早便传进了姜启明的耳朵。 惊喜之余，年过半百的老人甚至还有些慌张。 姜寻音离家多年，这还是第一次主动提出回家过年，姜启明并不知道苏瑾已经将事情全盘托出，心里高兴，却也有些忐忑。 直到姜寻音进门前，他紧张地整理着身上崭新的西装，拉着苏瑾问东问西。 苏瑾心中暗觉好笑。 怎么说也是在商界叱咤风云的人物，回了家见到老婆孩子，却依旧束手束脚地像个老小孩。 年三十苏瑾给保姆放了假，似是知道姜寻音此行的目的，她显得十分淡然，从中午开始便有条不紊地亲自准备了满桌的菜色。 尽管姜寻音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但姜寻音最后会不会接受自己，她心里没底。 只是不管姜寻音给出的结果好坏，她都会坦然接受。 自己种下的苦果，总归是自己吃就对了。 晚上七点，别墅的门铃准时响起。 苏瑾立即擦擦手跑到玄关处开门。 一开门，便看到姜寻音和季循两人提着满手的礼品盒站在门外。 苏瑾笑了笑，“快进来快进来，外面很冷吧？” 苏瑾的态度和往常无异，说话时也没有想过会得到回应。 下一秒，却听到姜寻音清淡的声音响起，“苏阿姨新年好。” 苏瑾愣在原地，没有反应过来。 不想季循也跟着点了点头，“阿姨新年好。” 苏瑾脸色通红，满心雀跃却不敢表现出来，只得一个劲点头，“好好好，新年好。” 她知道，姜寻音这是选择原谅她了。 为了保持家长的威严，姜启明耳朵竖的老高，却还是勉力按捺住自己起身的冲动，我自巍然地端坐在沙发上，满脸严肃的样子让人啼笑皆非。 姜寻音换了拖鞋走进客厅，一眼便看到了在沙发上正襟危坐的姜启明。 看着姜启明一身隆重的西装，再看看她和季循和往常无二的常服，她不免有些好笑。 姜启明的想法姜寻音自然明白。 女婿第一次上门，还是个公众明星，他怎么也不能失了排面。 姜寻音拉着季循走到沙发边，主动笑了笑，“爸，新年好。” 季循有样学样，“爸，新年好。” 对季循来说，这样的场景倒是破天荒的头一回。 小时候和家人过年的记忆他完全没有印象，后来被韩柏领养后，他更是从未过过年。 姜启明听到姜寻音的一声爸，内心正澎湃不已。 不料下一秒就听到季循的紧随其后的一声爸，满腔喜悦减去了一大半。 本打算僵着连不答，又碍于自家女儿第一次放低姿态，最后只好笑着点了点头。 苏瑾收拾好季循和姜寻音拎来的礼盒，姗姗来迟，“你说你俩来就来吧，还大包小包的，都是一家人，讲这些干什么。” 姜寻音抿唇，揶揄地看了眼旁边一脸不自在的男人。 第71节 来之前她也说过季循小题大做，他偏不听。 季循倒是没想那么多，主动开口，“礼数还是要的。之前和寻音结婚时没有登门拜访，一直有些过意不去。” 这话一出，不止苏瑾和姜启明，就连姜寻音都忍不住侧目。 很难想象季循这样一个对什么都不在意的人一开口会说这么长一句话。 “没事没事，”苏瑾眉开眼笑，“只要你对囡囡好，这些形式又有什么关系。” 姜启明紧绷的脸色稍微放松了些，总算还是个知道礼数的，“行了，以后人来了就行了，家里不差这些东西，去坐吧。” 季循点头道好，拉着姜寻音就往餐桌走，倒有些反客为主的意思。 如果不是感受到季循手心的微汗，连姜寻音都要被季循给了骗了去。 满桌的饭菜显得年味很重，姜寻音有意放低姿态，姜启明也不想让女儿难做，这顿饭到也吃得还算融洽。 姜寻音今天的表现让姜启明心情不错，酒也跟着喝多了点。 季循几乎不怎么喝酒，酒量自然也不怎么样。 但既然是第一次上门，该做的也还是得做。 酒席过半，季循做足了心理准备，端起一满杯的茅台，朝姜启明和苏瑾举杯，“爸，阿姨，我敬你们一杯。” 姜寻音一脸玩味地看着季循，明知道季循酒量差的令人发指，倒也什么都没说。 索性这是在自己家，醉了也没事。 姜启明正在兴头上，和颜悦色地和季循碰了杯。 季循眼睛都不眨，将一杯酒一饮而下。 喉间传来热辣辣的刺激感，季循忍住皱眉的欲望，硬生生压下了腹中的火热感。 不料姜启明却来了兴致，又给季循倒了杯酒，“小季酒量不错啊，来，再来一杯！” 季循只顿了一秒，又是一杯酒下肚，一旁的苏瑾看得直皱眉头。 来来往往好几杯下肚，姜寻音饶有兴致地看着，始终没有发话。 眼看着季循脸上已经沾染了红晕，姜启明却还在给季循倒酒，苏瑾实在看不过眼，抬手想要制止姜启明。 下一刻，姜寻音接过季循手中的酒杯，“爸，我敬你一杯。” 姜启明已经喝得半醉，立即豪爽地道了声好，将手中的酒杯饮尽。 姜寻音还是了解姜启明的。 和以前一样，但凡姜启明来了兴致，不管那个人是谁，只要有个人陪他喝就行了。 季循眼神朦胧，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眼前一片雾气，仿佛下一秒就要晕过去一样，却硬是撑着脑袋，不让自己倒下。 尽管姜寻音觉得有趣，但也不想让季循撑得太累，索性加快了喝酒的节奏。 硬生生将战斗缩短到了半小时内。 姜启明终于摆摆手，“好了，今天就到这儿了，小酌！小酌怡情！” 苏瑾笑着附和了几声，给姜寻音打了声招呼，终于半扶半抱地将姜启明拖上了楼。 这顿饭从七点半一直持续到近十二点，总算散了场。 客厅内弥漫着一股醇厚的酒香味，伴着电视机里不断传来的春节联欢晚会的声音，似乎连空气中都多了丝烟火气。 季循终于到了极限，看到姜启明和苏瑾离开，终于忍不住将头靠在了姜寻音的肩膀上。 客厅内的大摆钟来到十一点五十九分的位置，摆锤一晃一晃的，连着姜寻音的眼里都沾染上了一丝醉意。 夜已深，在这一年的最后一分钟，姜寻音看着身旁男人微微闭着眼的侧脸，内心升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满足感。 她和他在学校相遇，彼时，她是没心没肺的老师，他是班上最让人头疼的学生。 她离开了学校，他便傻乎乎地等了她四年。 这四年里，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拼命向自己靠拢，试图了解她的过去，想要参与她的未来。 所幸他们都并未在时间的洪流中错过。 他等到了她的归来，她也等到了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 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呢。 姜寻音展眉笑了笑。 可能比两人所认为的都早，她想。 新年的倒数声从电视机里传出—— “十、九、八、七……” 五年前，那个充斥着烟味的走廊上，一个少年向她缓缓走来，脸上带着揶揄与嘲弄。 “六、五、四、三……” 那个曾经叛逆孤单的少年曾朝她拼命奔来，想要拿回她车里的打火机；曾丢掉自己手中的吉他，穿过层层人群，将她带出酒吧；也曾为了她出现在运动会上，为她解围，为她而战。 “二……” 记忆穿越回五年前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 红白相间的田径场上，身形修长的少年一跃而起，白色校服后侧被风吹动，翻出一道漂亮的波浪。 阳光透过他身体和衣服的缝隙，洒下粼粼闪烁。 那便是她的第一次心动。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她早已喜欢上了他。 “一！” 宽敞的落地窗外，天空中闪过亮光。 “砰”地一声，绚烂的烟花应声绽开，点亮了漆黑的夜。 姜寻音看着窗外的烟花，眸中带着笑意。 也不管身旁之人是否听得到，她轻声开口。 “季循，新年快乐。” 我爱你。 ——全文完—— ☆、第58章 058 季循和姜寻音都没有举办婚礼的意思。 倒是姜启明和苏瑾一直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姜寻音和姜启明重归于好后, 姜启明周围的朋友几乎都得知了这个消息。 在为姜启明开心的同时，接踵而来的，是对姜寻音婚事的上心。 碍于季循的身份问题, 姜启明一直对姜寻音的婚事避而不谈；但不论是苏瑾还是姜启明，每天都会收到来自好友的担忧。 “你家寻音条件这么好, 怎么到现在连男朋友都没个影？” “寻音这也老大不小了, 婚姻大事得往上提啊。” “老姜啊, 你家囡囡是不是还没对象？我朋友的儿子刚从国外留学回来，条件长相都合适, 我给介绍介绍？” 诸如此类这样的问题，姜启明和苏瑾每次却只能打哈哈敷衍过去，只声称姜寻音并不是单身。 至于何时结婚, 何时办酒，只字不提。 一开始还好，毕竟姜寻音刚和姜启明修复关系，姜启明也不想因为这种事惹姜寻音不开心。 但时间久了，长此以往的追问让姜启明苏瑾两人烦不胜烦。 这些事苏瑾和姜寻音也提过。 眼看着姜启明好不容易因为姜寻音，渐渐接受了季循，这么一搅和，再看季循他哪哪都不顺眼。 而对于季循来说, 尽管姜启明明里暗里处处为难, 他也大概知道原因, 却迟迟没有松口。 他比任何人都想昭告天下, 这个女人是属于他的。 但他不能。 姜寻音的身份一旦曝光, 会带来的连锁反应他甚至难以想象。 一方面，季循的粉丝本就狂热；另一方面，姜寻音曾经是他的老师。 外界的舆论不会伤到他，但却一定会给姜寻音带来不可磨灭的影响。 他只能小心翼翼地藏住她。 能藏一天是一天。 索性姜寻音也并不在意婚礼的事，她并不需要那些充满仪式感的东西，来证明季循爱她。 尽管季循已经在公众面前承认自己已婚，但众说纷坛下久久没有获知真相，时间长了，公众自然而然也就淡忘了这件事。 当然一开始也有很多节目在采访季循时会提到他这段神秘的婚姻。 几乎每次上通告季循都会被询问婚姻状况。 但季循永远只是带着笑意避而不谈。 尽管一语不发，但人们却能从这个淡淡的笑意中看到他罕见的柔软。 季循的歌也不再像以前那般犀利，带着淡淡的、温柔的旋律和歌词，源源不断地给华语乐团带来新的风潮。 相对于季循稳步提升的事业来说，姜寻音自从从pasion辞职后，便一直没出去工作过。 但季循出去工作时，姜寻音不在家，有时候甚至比季循回来的还要晚，身上还无时不刻都背着沉重的摄影包。 季循没有过多询问，只是十分自觉地上交了自己的所有财产。 季循敢给，姜寻音倒也敢接。 第72节 结果不到半年，网上突然传出消息。 中国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女摄影师的作品，入选了哈苏国际摄影奖。 对于国内的时尚圈来说，这不吝于一个爆炸性的消息。 普通大众自然不会知道哈苏国际摄影奖在国际上的地位，但光凭哈苏奖成立至今38年来的第一位入选的中国女摄影师这一条，也足够吸人眼球。 这位女摄影师的名字，叫姜寻音。 网上没有和她有关的任何消息，就连微博上都查无此人。 但入选奖项中她的作品却不少，且每一张都能看出这位摄影师的功底和思考。 季循这才明白过来姜寻音这段时间神神秘秘的都忙了些什么。 姜寻音最后没能得奖，steven作为评委提前给姜寻音打了电话，让她不要灰心。 当然，这也在姜寻音的预料之中。 毕竟她并没有足够的资历，去和其他国际上赫赫有名的摄影师争抢最佳摄影师的位置。 但她起码证明了自己有这个能力。 * 第二年，姜寻音在和季循打了半年商量后，终于获准前往叙利亚，整整三个月时间，她的拍摄作品再次入选哈苏摄影奖。 越来越多摄影爱好者开始关注这位神秘的女摄影师。 第三年，姜寻音和季循一同前往非洲，姜寻音在摄影的同时，给季循拍了足够撑三本写真集的专辑海报照片。 当然，这也是季循得以前往非洲的原因。 新专辑一出，闻风而动的粉丝们几乎立即便看到了摄影师那栏的署名。 工整的姜寻音三字，立马便让心细如发的网友们和前几年入选哈苏摄影奖的女摄影师画上等号。 感叹季循竟能找到神秘的姜寻音来做专辑摄影的同时，她的知名度也有了质的飞跃。 神奇的是，这几年季循妻子的身份已经被锁定在了素人一类。 根本没有人怀疑姜寻音和季循的关系。 也就在这一年，姜寻音在第三次入围哈苏奖时终于获选了最佳摄影师。 与此同时，她之前在叙利亚和非洲拍摄的作品，同时入选了世界新闻摄影奖和普利策新闻摄影奖。 这是比哈苏摄影奖更具重量级的两个奖项。 尽管最后都只止步十佳，但对于一个出道不满五年的新锐摄影师来说，这已经是一个相当傲人的成绩了。 许是因为姜寻音这几年的成绩着实亮眼，再加上她从未公开露面过，不论是摄影爱好者还是普通网友都开始对她极其推崇。 在国际上打响名号的摄影师本就不多，而在这为数不多的人中，以此来宣传造势甚至借机炒作博眼球上综艺的都大有人在。 但姜寻音不仅神秘低调，甚至推拒了所有的个人专访。 极具个人特质及魅力的表现让人们对她的喜爱看起来天经地义。 只是公众并不知道，姜寻音保持低调的原因只有一个—— 懒。 * 在姜寻音满30岁的当天早上，她被腹中翻涌而上的反胃感吵醒。 身旁的季循仍在沉睡，整个人都倚在姜寻音背上，用一种极其霸道的方式环抱着她。 胃里的翻腾太过急切，姜寻音猛地挣开男人的掣肘，立即起床奔向浴室。 当她终于吐了个干净，收拾完自己准备再上床睡个回笼觉时，一转身，便看到了一脸严肃之色的季循。 “吵醒你了？”姜寻音擦了擦唇上的水珠，“还早，你可以再去睡会儿。” 季循一动不动地紧盯着她，一双黑眸里带着些莫名的情绪。 姜寻音眨了眨眼，“怎么了？” “你刚刚吐了。” 是陈述句，不是疑问。 季循嗓音里还带着些刚醒过来的沙哑感，却能从他的语气中听到一丝紧张。 姜寻音点头，“可能是昨晚的火锅吃坏了肚子。” 一边说着，她一边打了个哈欠。 季循二话不说，一把冲上前横抱起她，将她轻轻放在床上，“你等我一下。” 姜寻音甚至还来不及反应，季循便已经冲出门外。 十分钟后，季循带了整整十根验孕棒回来，一脸期盼地放到姜寻音面前。 姜寻音呆在原地，原本十足的瞌睡被硬生生惊得无影无踪。 这么算来，她这个月的大姨妈的确推迟很久了。 半晌，她看了眼季循，“我们一直有做措施。” “两个月前浴室那次没有。”季循的表情格外真挚，充满蛊惑性。 姜寻音这才想起，两个月前她拿下哈苏最佳摄影师奖的那天晚上，他们玩得的确有点疯。 事实上，姜寻音并不想要孩子，她也和季循讨论过这个问题。 因为她母亲生姜寻乐之时难产而死，姜寻音对生产这件事一直非常抵触。 季循对姜寻音几乎千依百顺，加之没有父母家人的约束，也就由着她去，每次都会做好安全措施。 但唯独那一天，他们两个人都忘了这件事。 于是…… 姜寻音在浴室内看着已经全部被测试完毕的验孕棒，突然有些头重脚轻的感觉。 门外的季循小心翼翼地敲门，“老婆？你测好了吗？” 姜寻音无声叹了口气，一把抓起摊在盥洗台上的十根验孕棒，另一只手推开了门。 开门的一瞬间，季循失去重心堪堪倒下。 下一秒，姜寻音将验孕棒一把丢入男人怀中，“去医院。” 季循一愣，立马低头检查验孕棒。 十根验孕棒上，每一个都是一样的结果—— 姜寻音怀孕了。 季循有些激动地说不出话来，结果立刻又被姜寻音一句“去医院”惊到。 他一直知道姜寻音不想要孩子，但现在既然有了，生下来也就是顺其自然的事情。 但他担心的是，姜寻音不愿意。 但凡姜寻音不乐意的事情，季循都不会勉强她。 但孩子的事…… 他皱了皱眉，抬步跟上姜寻音，“老婆，这是一条生命，你如果不要他，就相当于谋杀。” 姜寻音脚步一顿，回过头挑眉看他，“你以为去医院干嘛？” “你不是想打掉？”季循眨眼，带着试探，声音也很小。 姜寻音嗤笑一声，“你他妈给孩子做检查不去医院？” 季循一愣，眼中的担忧和紧张瞬间化为惊喜。 他一把抱住姜寻音，手臂的力气甚至勒得姜寻音难以呼吸。 姜寻音嘴角的笑容渐渐柔软下来。 这是一个属于她和他的小生命，她不会放弃这个小生命。 甚至，还有些期待他的到来。 在得知自己怀孕的那一刻起，姜寻音十几年来的恐惧突然就烟消云散了。 只要一想到肚子里的小宝贝，她的心就好像被填满了似的。 同年十月底，姜寻音和季循迎来了一个男孩。 取名季因寻。 ☆、第59章 059 像是知道姜寻音对生产有莫名的恐惧似的, 这个孩子从怀上到出生都显得格外乖巧懂事。 除了最开始一个月的孕吐期外，孩子几乎没怎么折腾她。 在肚子里安安静静的，也不吵姜寻音睡觉, 不在肚子里瞎闹腾，甚至连出生时都格外顺利的顺产下来。 季循和姜寻音都是第一次做父母, 两个常年喜怒不形于色的人第一次知道手足无措的滋味。 当医生将襁褓中的婴儿交到姜寻音手里时, 她甚至产生了些不真实感。 孩子刚出生, 皮肤还有些皱巴巴的，却不难看出五官的精致。 几乎结合了姜寻音和季循所有的优点。 季循怔怔的不敢出声，望着孩子发呆, 直到姜寻音叫他过来抱抱孩子，他才猛地回过神, 颤抖着双手接过孩子。 这一定是他这辈子最幸福的一天，他想。 孩子很乖巧, 不闹不哭，每天醒来的时间都很短。 当他的眉眼和皮肤渐渐长开，愈发和季循像了起来。 季循越看越喜欢, 有天实在忍不住，拍了张孩子的小脚丫子发朋友圈。 第73节 这几乎是父亲的通病。 任你平时再酷再冷, 晒起娃来也绝不输给孩子他妈。 季循的上一条朋友圈甚至还停留在四年前和姜寻音领证那天分享的一首单曲。 这条朋友圈一出, 很快便有人将截图发上了微博, 全世界都炸了。 原本季循这些年低调, 加上和很多电视台和录制方都打过招呼, 几乎所有人都淡忘了季循已经是已婚人士的事实。 当初季循结婚的消息刚爆出来的时候, 就有人猜测过可能是奉子成婚。 毕竟季循年轻，当时人气又正值巅峰，怎么看这场婚姻都有些太着急了。 但现在看到季循朋友圈里的照片，宝宝的小脚丫明显还是刚出生的模样大小。 竟是结婚四年后才生下这个孩子。 网上季循奉子成婚的谣言不攻自破，粉丝们尤其骄傲，季循微博底下的留言暴涨。 【我就说循哥是为了爱情结婚吧！】 【破案了，结婚对象如果不是之前歌里的女主角，我直播吃翔！！】 【循哥，孩子都生了，什么时候带嫂子出来溜溜？】 季循倒是没功夫去看评论，他甚至推了半年内的所有通告，就为了照顾孩子。 倒是姜寻音乐得轻松，直接当起了甩手掌柜，做完月子便再度拿起相机出门晃悠，几乎很少在家。 奇怪的是，季因寻对姜寻音的喜欢程度却全然没有因为她的缺席有所减少，相反只要姜寻音在，季因寻就往她身上粘，连平时每天陪在一旁的季循都不要了。 季循因为此事气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来发现，姜寻音娘俩似乎都没将他的愤怒放在眼里，久而久之便也习惯了。 * 季因寻六岁时，正好是季循出道十周年。 这十年间，有九年都是姜寻音陪他度过的。 都说岁月催人老，对女人来说更是，但在姜寻音身上，这个定律似乎并不那么奏效。 她的变老速度明显比季循要慢很多。 当季循已经成为风度翩翩的成熟男人时，姜寻音站在他旁边甚至让人有一种她比较年轻的感觉。 不是季循长得着急，而是姜寻音的时间仿佛停滞了一般。 同样已婚的吴佳旻和郑雅雯曾经多次找姜寻音询问保养护肤的方法，却每一次都没能得到想要的答案。 姜寻音的护肤品贵，她俩的也一样贵；姜寻音的护肤习惯好，她俩有样学样；姜寻音每周坚持健身瑜伽，她俩也跟着一起…… 但十年一晃而过，姜寻音看上去还是二十七八的模样，吴佳旻和郑雅雯却纷纷有了细微的鱼尾纹。 最后两人得出答案，姜寻音这个人，就是命好。 季循宠姜寻音的程度，她俩是见过的。 孩子他带，他没时间是就让苏瑾和姜启明带；不用做家务不用做饭也不用赚钱。 自从和季循结婚以后，姜寻音过得就一直是神仙日子。 没有烦恼，没有生活中的各种问题矛盾，和季循之间仿佛有源源不断的热情，事业也顺其自然地越做越好。 这样一帆风顺的人生，姜寻音没有担忧没有顾虑心态轻松惬意，自然老得慢。 和季循站在一起，年龄的违和感彻底消失，看起来格外般配。 而这十年里，季循也不止一次被拍到外出时候的照片。 抱着儿子去超市买菜的，接送儿子上下学的，带儿子去外面玩耍的。 但就是始终没有拍到过姜寻音。 这不是姜寻音和季循的隐蔽工作有多好的问题，而是季循每年都会给这些媒体相当可观的“封口费”。 与其像以前一样每天提心吊胆的，十年的成长也早就让季循明白过来—— 有钱能使鬼推磨。 只要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季循都不认为是问题。 就所有网友都看到了季循对儿子的宠爱程度，除了出席活动和出专辑，季循几乎已经不在公众前露面了。 对于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来说，季循已经成为他们青春的一部分了。 能在电视上看到季循的机会越来越少，却总有源源不断的新歌出来。 以前季循的主题大多围绕在“神秘女人”身上；而现在，还加了一个儿子。 时间确实能消磨大众的好奇心，就像现在，公众对季循已婚的事情甚至已经麻木了。 就算现在告诉他们哪个当红女星是季循的妻子，公众也并不那么执着想要追问了。 十年过去，季循终于帮公众脱了敏。 只是季循没想到的是，平静的日子竟就这样被姜寻音一条微不可见的鱼尾纹打破了。 对于姜寻音来说，自己本就大了季循五岁，尽管她懒，但她从来没有一天松懈下来过。 她一直在坚持，至少看起来，她不能比季循老太多。 本来这么多年来，姜寻音保养得就一直不错，但就像人总会长白头发，人总会长皱纹皮肤衰败一样，她也是迟早会老的。 这天醒来，像平常每一天一样，姜寻音从季循怀里挣扎着下床去到浴室，朦胧着眼开始洗漱。 盥洗池内的水流声有些大，姜寻音一边刷牙，一边将水量调小了些。 结婚前两年季循睡得轻，尽管后面几年这个症状略有消减，姜寻音也依旧保持了轻手轻脚的习惯。 刷完牙后她终于清醒了一些，抬眼看向妆前镜，突然呆立在原地。 镜子中，美人并未迟暮，红唇皓齿，眉目清冷，一双丹凤眼微微向上挑着，和过去十年的她似乎没有任何变化。 如果除开她眼角微微浮现出的一条纹路的话。 还不到九点，季循昨晚写歌写到凌晨，睡得很死，却突然感受到怀里的动静。 季循被迫睁开眼，便看到往自己怀里拱的姜寻音。 尽管睡意未清，思绪未明，他却仍感受到了些不同寻常。 这么多年，姜寻音也从未对他展现过这样明显的依赖。 他揉了揉眼睛，顺势搂住怀里的女人，声音还有些沙哑，“怎么了？” 姜寻音探身啄了啄他的下巴，声音淡淡的，却能听出些紧绷，“我想去做个胶原蛋白埋线。” 季循实在太困，还有些没反应过来，“那是什么？” “让我老得不那么快的。” 季循心底一松，立即放松下来。 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现在看来，问题不大。 他翻了个身，搂紧了些姜寻音，缓缓闭上了眼，“老婆，给其他女人留条活路吧。” 季循语气懒洋洋的，说出来的话却让姜寻音无意识勾了勾唇。 但想想自己已经初现雏形的皱纹，她突然觉得和季循在一起的这十年，似乎缺少了些什么。 半晌，姜寻音滑动指尖，在季循胸前绕了两圈，“我们办场婚礼吧。” 尽管她并不热衷于仪式感的东西，但毕竟一辈子也就这一次。 在她还没有完全老去之前，也是时候办场婚礼了。 季循一愣，猛地睁开眼，坐起身看她，所有的瞌睡都不翼而飞。 明明已经三十岁的人了，眸中却闪烁着灼热的神彩。 姜寻音抿唇一笑。 几年前姜寻音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尽管不想社交，也必须拥有属于工作室的微博帐号。 她从未露过面，但公众对姜寻音的好奇心却是十年如一日。 季循对姜寻音与日俱增的粉丝和源源不断的追求早有不满，却为了保护她，硬生生将她的身份隐瞒了十年之久。 而这期间季循的粉丝也相当不解。 明星举办婚礼这样的事情，只要办过，就一定瞒不下去，就算没有照片流出，也一定会有风声传出。 但季循这样的知名度还一直风平浪静，显然，他一直都么有举办过婚礼。 季循的粉丝出了名的婆婆妈妈，几乎每天都在季循微博下留言，给他出主意，甚至教他如何秘密举办婚礼。 每次都看得姜寻音啼笑皆非。 但姜寻音也知道，季循的确一直想补办一场婚礼。 为了她，为了姜启明和苏瑾，为了儿子，更是为了向全世界昭告，他拥有她。 季循一口答应下来，甚至当天便开始打电话安排起场地来。 急不可耐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事儿是他提出来的。 季循和姜寻音隐婚已近十年，公众也已经彻底接受了季循已婚的形象。 尽管两人并不确定当“老师”的身份曝光后会出现什么舆论风波，但现在他们的关系已和从前不同，显然也经得起这么点小风小浪。 * 姜启明和苏瑾听到两人要举办婚礼时比谁都开心，倒是年仅六岁的季因寻有些摸不着头脑。 季因寻已经小学一年级，他自然也知道结婚是要办婚礼的。 但自家父母连他都有了才举办婚礼，他实在有些无法理解。 许是想问题想得太过认真，放学后他错过了离开学校的队伍，慢吞吞收拾好书包时教室便已经空无一人。 班主任刚送完学生回来关教室门，一进门便看到坐在座位上闷闷不乐的季因寻。 学校所有老师都知道季因寻是天王的儿子，从不敢对他有半点怠慢，此时见了，班主任立马上前，关切地蹲下身子看他，“因寻？你怎么刚刚没和队伍一起出去呀？” 季因寻十分早慧，但也仅仅是在学习方面。 第74节 简单来说，他完美继承了父母两人智商高情商低的性格。 下一秒，季因寻背起书包起身，认真看向班主任，“李老师，婚礼是不是结婚的时候才会办的？” 李老师点头，有些不解。 “那如果已经结婚很久甚至都有了孩子，还会办婚礼吗？” 李老师神情有些怔忪，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似的，眼神中立即闪过一丝热烈，“什么意思，因寻你的父母要举办婚礼了？” 季因寻动作一顿，立即背起书包往外走。 不管是妈妈还是外公外婆，都告诉过他，在外面不要随便提起家里的事，尤其是关于妈妈的事。 他就算心中再疑惑，也不会真的去问老师。 但班主任却不是那么好糊弄过去的，和小孩打交道的时间长了，几乎立即就推测出结论。 当天晚上，网上关于季循要办婚礼的消息便不胫而走。 倒是让季循和姜寻音有些猝不及防。 两人这才刚定下日子没多久，知道的除了家人就是冯玉和小钟了。 连吴佳旻和郑雅雯都还没收到消息，倒是网友提前知道了。 几经询问之下，两人才发现这消息是从季因寻嘴里透露出去的。 姜寻音和季循倒是没多大反应，对于季因寻，两人的态度一向是放养加放纵。 倒是苏瑾和姜启明将季因寻训了一顿。 对此，季因寻的态度相当沉稳，“对不起，我错了。” 姜启明最了解季因寻，一看这小子的态度便知道他在敷衍自己，立即开口，“错哪儿了？” 季因寻面不改色，“错在我低估了班主任的智商。” ☆、第60章 060 季循的婚礼消息一经传出， 随之而来的是社会各界的关注，倒是季循的粉丝一直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 季循结婚结得低调，生孩子低调， 包括这十几年来，在公众面前也一直保持着距离感。 距离季循结婚已十年有余，严格意义上来说虽不算隐婚，但实质上和隐婚也没什么区别。 加上现在孩子也这么大了，这场婚礼本质上没有任何意义。 季循看起来便不像是个有仪式感的人。 这么多年过来，季循的粉丝筛选了一批又一批， 能留下的， 自然都是一些头脑清醒的粉丝， 自然对这件事抱有观望态度。 任由季循婚礼的话题刷爆微博， 季循的粉丝们巍然不动， 坐得很稳。 直到婚礼前一周， 季循自己发了条微博—— 【有她之后，我经历了人生中最快乐的十年。办一场婚礼一直都是我的愿望， 感谢大家对我的关注， 婚礼将于下周日在斐济举行。】话不算多， 也没有配图， 但就这样短短的一条微博，当天的转发量就已经达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 出道至今， 这是季循第一次发和自己私生活有关的微博。 与其说是公布婚礼消息，倒不如说是这么多年来，他对自己粉丝的一个交待。 吴佳旻和郑雅雯是在季循公布前一天才收到请帖的。 姜寻音本来就没什么朋友， 加上这十年来她的工作性质也不需要工作伙伴，也是多亏两人至今未婚，不然姜寻音可能连伴娘都找不到一个。 相比姜寻音而言，季循这边的伴郎倒是不少。 除了冯玉，还有很多季循圈内的几个工作伙伴，大多都是玩音乐的。 搞艺术的人，大多不修边幅，季循花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将几人收拾好，打包送去了斐济。 但整场婚礼的筹备工作中，最忙的还是冯玉。 场地、人员、设备，还包括拟邀名单、请帖还有媒体名单，几乎都是冯玉一手操办的。 婚礼在斐济举行，很大程度上避免了一些好事者和粉丝。 季循在娱乐圈人缘一般，却并不妨碍大批明星受邀前往。 对于在娱乐圈顶端低调了十年仍屹立不倒的季循，几乎没有人能拒绝季循的婚礼邀请。 姜寻音这边，姜启明和苏瑾也各自包了机，一些生意伙伴和亲戚一收到请柬，整个人都是懵的。 很多人都不知道老姜家如花似玉的女儿已经出嫁，就算少数知道的，看到请柬上新郎的名字后，也纷纷怔愣不已。 光是询问新郎身份的，就已经让姜启明和苏瑾忙了整整一周。 毕竟季循下周结婚的事情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再看到请鉴赏的婚礼地址和季循的名字后，几乎立即就能确认这个季循就是那个站在娱乐圈顶端的男人。 当然，请柬发得多了，流传出去似乎也成了必然。 所幸姜寻音和季循本就已经不在乎身份曝光的事情。 请柬信息是婚礼前两天在网上流传开的。 季循和斐济两个关键词显示了请柬的真实性，而最让人好奇的新娘一栏，赫然写着“姜寻音”三个大字。 被季循藏了十年的人终于揭开了神秘的面纱。 在网友对姜寻音的身份议论纷纷时，很快有人在下面圈出了姜寻音的摄影工作室微博。 评论炸了。 【姜寻音？那个女摄影师？？】 【哇我心态崩了，本来想着新娘名字出现大佬们肯定能找到照片的，结果我他妈翻了半天，这个摄影师居然这么多年来都没有露过面？？？】【天哪，循哥这么低调我都已经追的很累了；现在还来个同款大嫂，心态崩了，彻底崩了。】【？？？？也有可能是同名同姓吧？】紧接着，老粉丝们突然想起若干年前闹得沸沸扬扬的知乎帖。 当时那个第一个出现的爆料贴里说的女方，不就是个摄影师吗？！ 隐瞒了若干年的真相在一夜之间得到证实，几乎没用多久，姜寻音的过往便被翻了出来。 微博上各式各样的文章标题如雨后春笋一样，接连而出。 【季循妻子庐山真面目——国内第一女摄影师姜寻音！】【季循娶了个曾经的不良少女？！】 【惊了！季循的老婆是季循的高中班主任？？？】【本世纪最浪漫的师生恋，季循迎娶了大自己五岁的班主任，我又相信爱情了！】要不怎么说网友可怕呢，短短几天，姜寻音的身份和过往就都被人翻了出来。 尽管震惊，但意料之外的是，几乎没什么□□出现。 一来季循和姜寻音已经结婚十年有余，过长的时间让粉丝们的接受能力加强了很多；二来，姜寻音作为国内第一个拿到哈苏摄影奖的女摄影师，这几年在国内外知名度与日俱增，身份和季循也没什么落差感。 当然也还是会有几个道德标兵不肯接受师生恋，但更多的，是网友们对这段恋情的好奇和憧憬。 姐弟恋、师生恋，似乎所有对女方的指摘都无可厚非，但大家却更加相信，这两个人的婚姻是因为爱情。 人们似乎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季循这十年来会滴水不漏地隐瞒一切，他在保护她。 网上关于这段爱情故事的杜撰已经有好几十个版本，每一个都带着满满的浪漫色彩，这便足以见得人们对季循这段婚姻的祝福与艳羡。 只是人们并不知道，在这些版本中最偶像剧的一版，就是最接近真相的一版。 季循为了让姜寻音看到自己而涉足娱乐圈，出道后几乎每首歌都为她而作，这才终于等到了她。 遇到她以后，为她做尽了所有浪漫的事，终于抱得美人归。 而当两人携手度过十年后，姜寻音步入中年，开始变老，出现皱纹，感到危机。 季循为了让她安心，终于决定为她补办一场盛大的婚礼，昭告全世界，他爱她。 像是为了证明这篇文章所言非虚似的，季循看到后还顺手给博主点了个赞。 足以看出他的好心情。 确切地说，这两周季循的心情就没差过。 等了这么久，他终于能见到姜寻音为他身披嫁纱，心像是被填满了似的。 * 周日晴空万里，斐济的心形海岛上，一场规模盛大的户外婚礼正在进行中。 现场来宾大都是各界有头有脸的人物，受邀而来的几家媒体的记者见惯了大世面，拿着相机的手却依旧有些发抖。 也不知是紧张的，还是激动的。 冯玉招呼了一圈，来到几个记者面前发红包，“各位辛苦了，麻烦拍照的时候注意一下，女方家长那一桌尽量别拍进去哈。” 话音刚落，现场音乐声响起。 宣誓台上，季循和几位伴郎已经站了上去。 伴着掌声和音乐声，地毯尽头终于出现了两道身影。 一身黑色礼服的姜启明头发梳的一丝不苟，满面肃容，挽着一身白纱的姜寻音，缓步走来。 姜寻音的婚纱是季循两年前就定制好的，直到姜寻音提出补办婚礼，季循才拿了出来。 一袭厚厚的白纱裙上，裙摆很长，显得新娘子的腰身愈发纤细，上面还零星点缀着闪闪发光的水钻，在太阳的照射下发出熠熠闪光。 尽管面容被一袭白纱罩着看不清脸，但光是这身材，看着也不像是已经35岁的人。 几个记者忙着拍照，却没有注意到，自从姜寻音出现后，季循的眼神便没再移动过，一瞬不眨地看着新娘的方向，眸中有惊艳，也带着满满的柔和。 两人走到季循身前，姜启明郑重其事地拍了拍姜寻音的手，挣扎了很久，最终将自家女儿交到了季循手里。 白纱之下，姜寻音抿了抿唇。 她曾经想象过无数次，自己的未来会是怎么样的。 但看到眼前西装革履脸上满是柔意的季循后，她这段时间的所有忧虑和困扰似乎都消失了。 眼前这个男人，似乎从来都将她放在首位，连季因寻出现后也是如此。 这个男人，除了她以外，眼里心里已经再放不下任何一个人。 这便是她爱的人。 从校园到婚姻，一直走到现在，他从未让她后悔过。 思绪间，在神父的祝词下，季循已经掀开了姜寻音遮面的白纱，女人美艳的容颜终于出现在观众的视线之中。 现场出现些私语声，一些见惯俊男靓女的明星都禁不住讨论起来，季循这是在哪里找的神仙老婆。 第75节 正做着直播的某个记者，手机屏幕上的弹幕也狂轰乱炸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循哥的女人就是不一样！！！这也太美了吧！！！！】【我的天啊，姜寻音这么美，为什么一直不露面！！！这个长相我说一句秒杀明星，没人反对吧？】【这颜值，绝了。我终于明白季因寻那个长相是怎么回事了，他赢在了起跑线上！！！】短暂的混乱过后，神父清了清嗓，开始最后的宣誓，“姜寻音，你是否愿意这个男子成为你的丈夫与他缔结婚约？” 姜寻音点头，声音很平静：“我愿意。” 神父又将同样的话对季循说了一次。 季循往日清淡的眉眼里漾满了笑意：“我愿意。” 在所有观众的掌声下，神父领着两人来到圣台之前，又将两人的手交握搭在台上，“你们可以宣誓了。” 宣誓台上，一男一女笑了笑。 就像两人拿结婚证时胡乱篡改的宣誓词一样，同时开口—— “我将违背我的天性，忤逆我的本能，永远爱你。*” （完）。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一句摘自网络，第一次看这句话就觉得和季循姜寻音的状态很贴切，就用在这里啦。 到这里这本文就真的结束啦，感恩！鞠躬！如果可以下本继续约呀～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宝书网(BaoShu2.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