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宝书网(BaoShu2.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 第一卷 ------------ 1皇商 第一章金陵薛家 早春二月,虽然依旧是寒风刺骨,冰雪未消。但是枯了一季的柳树稍上早已冒出了新绿的嫩芽。二月的春风仿佛剪刀一般吹得人脸生疼,金陵城外十里处的庄子上却热火朝天的开了工。穿着粗布短褂的短工汉子们络绎不绝,材质上等的土木砖瓦之物搬运移送不歇。从早到晚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和号子声吵得人片刻不得安宁。今日挖沟,明日推土弄得四下灰土暴尘,可是周围却无人敢提意见。无他,只因这庄子乃是金陵薛家采买修葺的,谁人敢说二句话呢! “这金陵薛家好大的气派!”某日,一外地路过的商队来到这金陵城外,看着这绵延十里的精致屋舍,虽然还未修葺完毕,但是隐隐约约展露出的楼阁亭台竟然比得上宫中气势。驻足半晌,其中一个十六七岁,身穿宝蓝色长衫的少年轻声叹道。 “这薛家乃是紫薇舍人薛公之后,现领着内府帑银行商,采办杂料。号称百万之资,家世雄厚着呢!”另一个年近弱冠的少年轻声附和:“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说的就是他们家。” “百万之富?”那十六七岁的少年闻言,玩味的说了一句。旋即冷笑道:“恐怕不止吧?” 单说这十里屋舍的规模,真真要打造起来之后,恐怕就不止百万了。 “如今朝中百废待兴,宫中一应用度再三节俭依旧是入不敷出的局面,可曾想到仅仅是一个薛家,修葺一个庄子的银钱竟然比得上朝廷一州税赋。竟不知道是他们太过能耐了,还是朝中官员尸位素餐的太多。”那少年连连冷笑。弱冠青年听得噤若寒蝉,竟然连话都不敢答应。 少年径自气闷了半晌,方才叹道:“罢了罢了,与你无尤,我又冲你发的什么脾气。” 举步前行,不过一二里地,迎面遇见一行四人悠然而来。四个人骑着四匹高头大马,当前一个粉雕玉琢,形容微胖。大概□岁的年纪。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齐眉勒着二龙抢珠金抹额,穿一件大红色撒花崭新大袄,行动之间不时露出一截白如莲藕的小臂。面容精致,稍稍有点婴儿肥,眉宇间遮掩不住的骄纵之气,因为努力皱着眉头的缘故看起来愈发可爱。就像个因为什么不满而到处撒气的小猫儿一般,一见就是平日里娇惯狠了的。不知怎么竟突然从马上跳了下来,还一脸不满的嘟着嘴,大发脾气―― “我不骑马,不骑马了,我就要走着去!” “我的小爷,我的祖宗耶!”身后三个青衣小厮苦哈哈的跟着,立马也翻身下马。其中一个十二三岁的清秀小厮连忙走上前去将前面那富贵娃娃抱起:“这路途这么远,您走过去了晚上脚就得起泡,疼死个人咧!” “我大腿根儿都被那马鞍子给磨破了皮,岂不更疼!”当前小人儿眼睛一瞪,气呼呼的说道:“我就说我不来,你们非得让我来。大冷天儿的折腾我干什么?都不听我的话,等爹爹从扬州回来了,让他一个个的打板子!” 那小厮知道这位主儿不过是一时气狠了的话,其实私下里最是体恤下人,也不放在心上。连忙将人抱在怀里哄道:“主子爷啊!不是小的非叫您过来,可是这庄子上的事务,若是没有您的指点,就进行不下去了。您不是说想赶在天气炎热之前将庄子修葺完整嘛!如今正是开工的好时候,庄子上的工匠们都已经到了,都指着主子前去指导呢!那什么排水渠,自动上下水的,他们研究个半天也没研究明白呢!” 说到这里,那小厮也不由得一阵腹诽,还说什么是金陵城内最富盛名的建筑大师,竟然连一个小小的庄子都弄不明白,恐怕也是个沽名钓誉的。 那小人儿平日里最是骄奢淫逸,性子简单。如今听着小厮明晃晃的奉承,有些不自在的弯了弯嘴角,干咳两声,开口说道:“小爷我的图纸自然是精巧无比,机关林立,他们看不懂也是应当。这样吧,招财你把我放下,我自己个儿慢慢走着,反正不过一两里路,也就到了。” “我的大爷哎!”招财一听,眉眼立刻耷拉下来,可怜兮兮地说道:“要是让老爷知道大爷徒步走了这么多路,非得抽死我不可。不然小的背您如何?” “不用!”那小人儿嫌弃的撇了撇嘴。“我都是大人了,才不要别人抱着。你快点放我下来。” “可是――”招财闻言,愈发的皱起脸面来。他倒是不怕别的,只是担心主子身娇肉贵,走了两里路肉疼,回了家自己被妇人责罚。因此犹犹豫豫的不肯放手。 “放下!”小人儿见状,脸色阴沉的斥责一句,竟然隐约的有种上位者的威严。叫招财心下一惊,不由得将人放下了。 双脚落地,小人儿仔细的正了正衣衫,负手而立。有模有样的训斥道:“以后再吩咐你做什么事儿,要痛快些,别让我说第二遍。” 面容肃穆,举止威严。只是配着那摇摇晃晃的微胖身材和糯糯的清软童音,愈发让人觉得憨态可掬。 站在一旁的少年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小人儿敏锐的察觉到了少年的嗤笑,回头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清清嗓子,开口道:“起行吧!” “慢着!”那蓝衫少年突兀的插了一嘴,上前两步,冲着小人儿笑问:“敢问小公子可是要去前面的薛家庄上?” “干你什么事儿?”小人儿并未回答,皱着眉头上下打量一番蓝衫少年,扬声问道。 “你是薛家的人?”岂料那少年非但不回话,反而又问个问题出来。 “莫名其妙。”小人儿没有耐性的翻了一个白眼,绕过少年继续前行。 那少年见状没有说话,只是那商队的其他汉子突然上前将四人围了起来。小人儿看得心下一凛,面色微沉,寒声问道:“这是要干什么?奉劝你们一句,别以为是外地人就能放诞无礼。这里可是金陵城外,虽然现下无人,但也不能纵容匪类行凶。只要我们四人逃出一个,你们就休想立开金陵半步。” 说话间,一个手势,当中两个小厮打扮的少年立刻翻身上马,十分机警的看着众人。另一个叫招财的则上前两步和小孩儿并肩,顺手从腿肚子处抽出一支匕首来。而那小孩儿也不知何时拿出了一支火筒来。 蓝衫少年本以为那小孩儿天真烂漫,又被家里骄纵得不知世事,定是个不顶事的奶娃娃,谁知这番竟然表现出不符合年龄的沉稳来,不由得愈发增了兴趣。轻笑着问道:“你怎知我们不是金陵人士?” 小孩儿对于少年起了一丝厌恶之心,本不想回答。不过看着周围围上来的将近十个大汉,还是撇了撇嘴答道:“一来你们的行头一见就是外地的商队。二则你一口地道的京片子,想必是京城人士。三来嘛……” 小孩儿说到这里,脸上突然闪过一抹自信。“不是我夸口,只要是金陵地界儿的商人,只有我没见过的,没有我不认识的。不过我印象中金陵从未有你这么一号儿人物,想来你肯定是外地的。” “哦?”少年听得有趣,饶有兴味的扬了扬眉,道:“你倒是自信得很。” “哼!”小孩儿有些得意的勾了勾嘴角,旋即想起现下的处境,立刻问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确实是外地来的商人,不过对于前面的庄子很感兴趣罢了。想让小公子带着我进去逛逛,不知方便否?”那蓝衫少年慢悠悠说道。 “我竟以为我够不讲理的了,没想到你比我还蛮横。我们家的庄子,为什么非得带你进去?”那小孩儿嗔怒的皱了皱鼻子,反驳道。 “我也不白看你的。”那少年见状,愈发的感兴趣了,给身旁的弱冠青年使了个眼色。那青年躬了躬身,转身上了车队中的唯一一辆马车。少顷,捧着一个一尺长的檀木盒子走了过来。恭恭敬敬的双手递给蓝衫少年。 那蓝衫少年单手抓起盒子递给小孩儿,说道:“这就算我游逛你家庄子的游资,只要你带着我们逛一圈儿就行。如何,你不吃亏吧?” 小孩儿见状,伸手接过盒子,沉甸甸的重量让小孩儿的胳膊吃力的一垂。打开木盒,看着里面工工整整的摆放着一只巴掌大小的玉佩,通体碧绿,通透得很,一看就非凡物,小孩儿不由得挑眉问道:“就为了逛一逛庄子,值得吗?” “若是有幸能认得小公子,那就值得了。”蓝衫少年笑着说道。 小孩儿嗤之以鼻的笑出声来。不过心下却也痛快了几分。他上辈子就是个不事生产的纨绔子弟,被人奉承已成了习惯。却也很少见过这样委婉的恭维。何况他虽然游手好闲,但是像他们这样的人其实更要懂得察言观色,知道什么样的人可以欺负欺负,而什么样的人断然不能招惹,自然眼光也就犀利。如今仔细打量一番,也看得出来那少年虽然衣着普通,但是通身气势凌人,恐怕也不是寻常人家出身的。 虽然用不着主动讨好,但是能够结识一番也是不错的。小孩儿这么想着,当即将檀木盒子扣上还给蓝衫少年,口中却应承道:“不过是逛逛庄子罢了。还是个刚刚兴建没能营业的。自然也用不着什么游资。你这东西太过贵重,我可不敢生受。” 那蓝衫少年微笑着摇了摇头,并不接过。温言笑道:“不过是一个用来把玩的玉佩罢了,再精贵又能精贵到什么地步。何况我送人东西,向来没有收回的道理,你收下就是。” 小孩儿听了,也不在意,顺手将盒子塞到招财手里。伸出一臂指向前方,道:“公子请!” 那少年也笑着凑趣道:“小公子请!” 语毕,两人相视一笑,举步前行。蓝衫少年随性的商队也立刻调转车头跟上。只剩下招财等人遗落在后头面面相觑,闹不清楚这两伙人怎么就从剑拔弩张一下子横跨到了把臂言欢。 ------------ 2皇商 第二章 一路行来,自然是笑语言欢,各打机锋,相互试探。蓝衫少年自然问出了小孩儿本名薛蟠,表字文起。乃是金陵薛家长房嫡子,时年八岁。虽然年龄尚小,可是接人待物,言谈举止十分合宜,颇有一番气度。想起没入金陵之前,外面传言的其人“性情奢侈,言语傲慢”的评语,也不得不摇头轻叹略有夸张。 看着那绵延十里还没城建的庄子,要说这性格奢侈,花钱如流水也是有的。只是言语傲慢这一项嘛…… 蓝衫少年摇了摇头,他倒是觉得这薛蟠自信得可爱。最要紧的他并不纯粹的夸夸其谈或纸上谈兵。而是言之有物,各有涉猎。虽然于文学经典上并不精通,可是奇闻异事乃至海外风俗之事竟然谈及比晓。小小年纪能有这样的见识,也算是不错了。 少顷,一行人漫步到了庄子前面,远远听着人声鼎沸,黄沙飞扬。薛蟠有些嫌弃的皱了皱眉头,冲着身后招财说道:“怎么弄得这么脏乱,还好意思叫我过来,你以为我是硕鼠吗?” 招财一顿苦笑,连忙上前解释道:“都是为了赶工期嘛!何况这修葺庄园,自是要堆山凿池,起楼竖阁,种树栽花。林林总总下来,具是要动土的。一时脏乱也是情有可原。” 薛蟠闻言,想到上辈子有时自己去工地上找爸爸要钱,也是这么一番景象,遂不再细说。只是从袖中拿出一方简单绣着兰花的丝帕捂住口鼻,闷闷的对着蓝衫少年道:“里面实在是太乱了,四爷若是嫌弃的话可以先不入。等到庄子建好了,有机会的话请四爷来玩一场就是。” 说到这里,薛蟠又禁不住腹诽。原因无他,一路行来这蓝衫少年虽然并未透露真实姓名,只单说其姓龙,在家中排行老四,其他信息具未透露。薛蟠无法,只得管他叫龙四爷便是。 受过后世各种小说熏陶的薛蟠也不免猜疑这龙四爷是从“那里头”出来的。待仔细打量着龙四爷周身行头,衣服是普通的绫罗绸缎,样式是时下京城百姓岁流行的样式,鞋子……薛蟠瞳孔一缩,这个布料似乎只有宫里头才有,还是从他们手上采买之后送上去的。一时间更是摇头苦笑。腹诽这些个皇子们果然连起个假名字都不上心,还不如直接说自己从那里头来,排行老四。又觉得戏本果然源于生活,岂不知当初看书时各种嫌弃的狗血情节就发生在了自己的身上,自己倒也觉得未尝不可。 果然是狗血泼得多,原因在于受众实在多。 一时间想入非非,面上止不住的茫然起来。龙四爷看在眼中,只觉得薛蟠是尴尬于庄子的脏乱薄了他的脸面,倒也没往他处想。只是含笑说道:“既然过来了,自然是要见识一番。要不然就白走了这些冤枉路。何况这庄子虽然未修葺完毕,但是楼阁亭榭,假山荷池,鱼塘鸟苑,虽然只窥得一角,但觉精美异常,见识一番也是好的。” 薛蟠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要说这庄园建成之后龙四爷想要“见识”一番也正常,可现在断壁残垣的,哪里能比得上宫廷殿宇的恢宏契阔。虽不知道龙四爷心中究竟是个什么心思,但是薛蟠也懒得反驳。 当下带着龙四爷一行人等进了庄子,早有在里头监工的管事吴岳迎了上来,拱手笑道:“可是盼来小公子了,您再不过来,这工事都得停了。” “我看你们干的挺来劲儿的,瞧瞧这黄沙。”薛蟠甩了甩帕子,抖落下一层细尘。指着前面工地上的汉子说道:“倒是挺认真,吩咐下去,午餐多给他们上一碗肉汤,大冷天儿的,都不容易。” “主子仁慈,这每天一个肉菜一个素菜,面食管饱儿就让他们乐不得了。”吴岳弓着身子奉承道:“如今又加了一个肉汤,每顿算下来少不得一两银子。不过是些外面招来的短工,没得叫他们沾了便宜。” “家大业大的,不在乎这点东西。”薛蟠摆了摆手,不以为然。“钱要用在刀印上,只有会花钱才会赚钱。要想马儿跑还不给马儿草,你以为大家都是傻子哪?回头告诉他们,好好的给爷干活儿,保质保量的。早一天完工爷就多给他们算一天钱。若是能提前竣工,小爷我还有大把的赏金。” “主子,这……”吴岳大惊失色,弄不清楚薛蟠这般撒银子是为何? “又迂腐了不是?”薛蟠翻了翻白眼,“你也不想想,提早竣工,小爷我自然是要提早开张。你给这帮泥腿子的赏金能有多少,度假村真的开起来了,一天赚的就够给他们十次赏金还多。” “哎!”这回,吴岳倒是痛痛快快的应了下来。 “你去忙你的吧,我自己逛逛。”薛蟠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吴岳迟疑片刻,躬身说道:“那小的这就走了。只是洗浴中心那边,扇山子野老先生正和一帮工匠探讨着如何铺设上下水管道呢!您看……” “行,我这就过去。”薛蟠颔首应道。回头冲着龙四爷笑道:“四爷不嫌弃的话,先和我去洗浴中心那边看看吧!” “客随主便。”龙四爷伸手让了让,薛蟠便领着龙四爷往洗浴中心的放心走。 “这度假村是什么意思?”路上,龙四爷看似无意的问了一嘴。 “就是我们这群纨绔子弟用来玩乐的地方。”薛蟠自嘲一句,旋即将后世度假村的概念简练一番告诉龙四爷,然后指手画脚的介绍道:“从咱们刚进大门到里头,我准备用上好的白玉石铺就几条大道直通各处。前行五十丈,我准备建一个三层高的饭庄,这边地势较高,在三层靠着落地窗吃饭都能看到整个金陵城……吃完饭之后往西走五十丈地,就是娱乐中心,我已经着人去扬州采买好戏子回来,一天十二个时辰赶场似的天天给我唱……还有麻将、扑克、骰子、桌球……对了你知道扬州瘦马吗……东面我准备建一个萃文苑,里面弄得诗情雅意的,专门来赚文人的钱……后头有一片跑马场,我准备养上几匹好马,你知道我这马可都是高价从草原上收来的,还有一些西域的好马……顺道再养几支蹴鞠球队……” 一路口沫悬飞的到了洗浴中心。管事郑显正陪着山子野等人监督上供。听见薛蟠高亢的声音,立刻笑嘻嘻的凑过来拱手让道:“小公子可算过来了。” 视线不着痕迹的扫过一旁的龙四爷,颔首微笑。 薛蟠这才注意到他一直没给龙四爷介绍过庄子里的人,立刻抓抓脑袋说道:“龙四爷,这是洗浴中心的管事郑显。郑显,这是龙四爷。” 郑显立刻恭谨的拜见,龙四爷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态度不冷不热的十分矜持。郑显也不放在心上,一笑过后站在薛蟠身旁轻声说着进度事宜。 一旁的山子野早就瞄见了薛蟠的身影,立刻拿着图纸过来,态度谦和的问道:“敢问公子,这上下水管道如此设置,究竟是和道理?” 要说薛蟠穿越前后都是个纨绔子弟,本来不懂得这些个技术事宜。奈何上辈子经常惹事儿触怒老爹,时不时的经济制裁一下。薛蟠无法,只得跑到工地上讨好老子,有时候不得不故作谦虚好学博得老子一笑,一来二去的这些个建筑啊、制材等等也都通晓一二。穿越两年,被这无聊的古代生活憋得狠了,实在无法,才自己琢磨着弄出这么一个销金窟来。 可是大多也都是一知半解的,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如今山子野刨根儿问底儿的一通,薛蟠自然无法兑付,只得含含糊糊的糊弄过去,看在山子野眼中,只以为薛蟠是敝帚自珍,一时间黯然不已。 薛蟠才懒得理会山子野心中如何作想。视线在大堂内逡巡片刻,目光扫到角落里叠成摞的块块石材,不由得眼前一亮。小跑着走上前去,摸着最上边一块三尺见方的瓷砖,乳白色百花暗纹,精致高贵,细腻光滑。手指放在上面,只觉触感冰凉,材质上乘。阳光的照射下泛着莹润的光泽。不由欣喜的说道:“这不是瓷砖吗?真的让你们鼓捣出来了?” “窑厂的伙计日夜钻研,耗时两年总算鼓捣出来的东西。前儿着人检查过了,两匹马在上头来回跑了十多圈儿一点裂缝都没有。小公子看着可好?”郑显微鞠着身子笑道。 薛蟠屈起手指在瓷砖上轻敲两下,瓷砖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喜得薛蟠眯起了双眼,连连说道:“好、好,太好了。赶快往家里头送两车,先把我的浴室……还有爹娘和妹妹的浴室弄出来。顺便把卫生间也铺了。” 郑显知道他说的是焚香沐浴之处以及茅厕,点头应了。旋即派人到窑厂通知周德处理一应事宜不提。薛蟠则带着龙四爷准备往上坡的鱼塘上去,毕竟这亭榭楼阁建的半拉可及(建了一半,不完全的意思),山上的自然景色还是不错的。哪知龙四爷站定在瓷砖面前,沉吟片刻,忽的说道:“看这材质,竟像是瓷器?” “可不就是瓷器,要不怎么叫瓷砖呢!”薛蟠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拉着龙四爷的衣袖往外走。“这里面灰土盈天的有什么意思,咱们上后头去看看马场和鱼塘。还有天然的温泉庄子,虽然目前并未建好屋舍,但是想要泡泡温泉去去疲乏肯定是没问题的。你要是想钓鱼的话咱们再钓两条鱼,到时候拎回城里让厨子做了,那吃着才叫香呢!稍后回城里头我请你到福源馆吃饭。那是我家新开的馆子,保管你都没吃过。” 一时间忘乎所以,竟把龙四爷当成了后世勾肩搭背的狐朋狗友。态度愈发的随和亲密。看得龙四爷愕然不已。闹不明白先前还暗暗提防的某人怎么就热络到如此地步。 心中却也越发明了薛蟠的随性。他生于那样的地方,整日里都是防人戒备,恨不得说一句话都要九曲十八弯。什么时候见过薛蟠这样直来直往的简单人。不喜欢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喜欢就腆着脸贴上来各种讨好但又不谄媚。 看着薛蟠表情丰富的模样,龙四爷暗自摇头,倒也轻松起来。竟把自己搭上薛蟠的用意暂且抛到了脑后…… ------------ 3皇商 第三章 虽说这度假村还未修缮完毕,可是这十里景致,要一一逛尽少不得要花费一番功夫。待薛蟠众人觉得尽兴反转的时候,已然过了申时。 一路无话的进了金陵城。薛蟠直奔着福源馆的方向走去。路上,随意问了问龙四爷可有忌口,喜好什么样的口味。龙四爷一句淡淡的“皆可”,薛蟠也就不再多说。 来到福源馆后,正当晚间饭口儿,薛蟠带人径自上了自己专门的包间儿后,早有福源馆的掌柜蒋源听信儿过来侍候。 “锡纸鸡翅,铁板牛柳,香辣翅中,炸薯条,水煮鱼片,麻辣三鲜,水晶肘子,佛手海参,三鲜鱼翅,鲜辣蟹,佛跳墙……”薛蟠张口点了一顿自己爱吃的菜品,然后转身问四爷道:“你还有什么爱吃的?” 龙四爷听着一席菜竟然有大半都是自己没吃过的,不由得伸手礼让道:“客随主便。” “可没这么道吃食。”薛蟠摇了摇头,“这么说吧!你好什么口儿,清淡点儿的还是像我这样的?” “还是清淡些的好。”龙四爷轻声回道。 薛蟠点了点头,回首冲着蒋源说道:“上次不是让你找个素斋的大师傅吗?” “回公子的话,已经找到了。还按照公子的吩咐,让其学会了那几道素菜,味道还可。现在金陵城内也颇受好评。寻常人家要吃素斋俱都寻他给做。不知公子……” 薛蟠摆了摆手。“让他做一桌子素菜来。” 又转头和四爷说道:“我这人无肉不欢,向来是不吃素的。不过馆子里到有一个师傅是专门做素菜的。其中最有名儿的就是一道‘异味卷果’,还有一套‘四四到底’,你且尝尝看,是否和你口味。” 要说这全素斋,也是清朝末年一个御厨创建的。尤其擅长“南菜北做”。【以面筋、豆制品油皮为主要原料,以香菇、口蘑、玉兰片、木耳、莲子、花生米等为辅料,以桂皮、花椒、大料、茴香为调料制作而成,分卤菜、卷货、炸货三大类。它有北菜下料重,又有南菜鲜甜的口味。】就连肉食主义的薛蟠也多次吃过并且赞不绝口。 【而这“四四到底”,更是压桌绝菜。所谓“四四到底”就是四压桌(以甜食干果为主),四冷荤、四炒菜、四大件(鸡、鸭、鱼、肘),共16个菜;还能够做香菇面筋、八宝炒糖菜、栗子鸡、烧肝尖等30多种素菜;以后又创制了辣鸡丁、素烧羊肉、素肠、松仁小肚等不少新品种。满桌的鸡、鸭、鱼、肉,色香形俱佳,令人馋涎欲滴。可举箸品尝却叫人大吃一惊,继而拍手称绝,鲜活的荤菜原来全是素食,只是形似而已。】 不过薛蟠向来提倡要吃就吃真肉,而这福源馆又每个月必推出十道新鲜菜样,弄得薛蟠新菜还没吃完,自然更顾不上这等素菜。要不是今日宴请四爷,恐怕薛蟠早就将这全素斋忘到脑后去了。 想到这里,薛蟠不禁古怪的看了龙四爷一眼。这“四四到底”做给四爷吃……果然是一四到底了。 看着薛蟠的脸色,龙四爷也知道这小子心里没想好事儿。不过却不想追究,摇了摇头看向外面熙攘的人群。 蒋源眼色鲜明的着人先上了上好的碧螺春和四小碟福源馆新鲜出炉的糕点。浓郁的香甜气息萦绕鼻端,龙四爷竟也觉得有些饥饿。拿起桌上的糕点尝了一尝,入口绵软,香醇细腻却并不甜腻,甚至有股子清香在里头。茶也是好茶,浓香酽酽,香气清冽,四爷不由眼前一亮。 少顷,两个身穿月白色绸缎衣服,外面罩着掐腰蓝绸绣着“福源馆”字样的短褂子的丫鬟捧着两个托盘鱼贯而入。托盘上各有一个装满清水的铜盆,边上放着一块香胰子和一条雪白的面巾。侍候两人洗手擦脸过后,一声不吭的退了下去。 又有一派丫鬟端着新鲜的热菜走了进来。鸦雀无声的摆好饭桌之后,微微欠身,全都退了出去。 薛蟠站起身来,先用公筷给四爷夹了一口素烧羊肉和栗子鸡,然后又给自己夹了两个香辣翅中,竟然用手抓着吃了起来。看的四爷霎时间瞪大了眼睛。 “你不吃饭看着我干什么?”薛蟠挑了挑眉,狐疑问道。 “你怎么……”龙四爷说着,伸手指了指薛蟠油汪汪的双手。 “嗨!”薛蟠不以为然的嗦了嗦指头,“这么吃着才香呢!你要是用筷子啃鸡腿,多费事啊!” 说着,又夹了一筷子薯条放到自己面前的骨碟里,用手抓着沾番茄酱吃。 龙四爷无奈,只得低头吃自己的。一筷子素烧羊肉入口,果然觉得口干劲道,味美香甜,竟然和真正的羊肉没什么区别。不过更为细腻棉滑了一些。也没有羊肉那么腥膻油腻。 两人默默吃了一会儿,蒋源又过来问要什么主食。薛蟠问了龙四爷一嘴,龙四爷倒是要了一碗碧粳饭,到了薛蟠这头,又是一番的折腾。 “你给我下碗面条,卧两个鸡蛋,再放几片火腿肉,下两根儿菜叶……”薛蟠在一旁摇头晃脑的点菜。龙四爷见薛蟠吃的越发的不伦不类,只得摇头叹气。 “对了,招财他们呢?”薛蟠忽然又想起一事来。 “都在楼下吃喝呢!”蒋源恭敬的答道。 “你多给他们添几道好菜记在我账上,一定让他们吃好。”薛蟠说罢,摆了摆手,蒋源又下去了。 两个人,一个是饭量本就不大的精贵皇子,另一个还是身量未长开的娃娃,自然都吃不了多少。等两人觉得饭饱之后,桌子上的菜还几乎没动过。薛蟠摇了摇桌旁的铃铛,片刻过后,蒋源又走了进来。这次,手上端着一个精巧的托盘。上面摆着一个巴掌大小的本子。还有一方小巧的墨砚和一直毛笔。 “桌子上的菜都没怎么动,大部分也都是用公筷夹了的,不脏。你端下去给伙计们加菜吧!”薛蟠率先吩咐道。龙四爷这才恍然。他适才还奇怪呢,以薛蟠这幅吃相居然还懂得公筷私筷分开夹菜,原本他还觉得薛蟠虽然自身邋遢,但是家教森严。没成想竟有这样的缘由。一时间倒觉新鲜起来。 不过薛蟠这番举动也是源于上辈子老妈每逢吃饭必要“打包”的恶行。每每看到被旁人霍霍的不能再吃的饭菜,还一遍遍的惋惜。这才让纨绔得花钱如流水的薛蟠养成了用公筷夹菜的习惯。后来穿到了薛家,规矩更胜。也就改不过来了。 “主子客气,您给他们加菜就是他们的福气体面,那是瞧得起他们。都高兴还来不及,哪里还敢嫌脏呢!”蒋源微微躬身奉承道。 “话是这么说,可世上又有几个人愿意‘拾人牙慧’呢?”薛蟠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 蒋源不再接话,反而将手上的小册子递给薛蟠。薄薄的小册子用上好的宣纸整整齐齐的裁剪装订。薛蟠“唰唰”翻过了好几页,在后面一页写满了菜谱的单子下方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龙四爷撇眼望去,单子上林林总总都是适才点过的菜品,从右至左,一行行的,上面是菜品名字,下面是单盘价格。到最后左下角处有一个共计多少银钱。一眼下来,一目了然。 薛蟠在第一页签了字后,将这页翻过去,又在第二页签了字。然后把第一页撕下来放入袖中,蒋源这才躬身退了出去。 “你这是……”龙四爷有些好奇的问道。 “付账啊!”薛蟠理直气壮的问道。 “你自家的生意也这么做?”龙四爷愈发的奇怪,他原本以为薛蟠虽然有些急智,但更应该是个挥霍无度的。没成想他竟然会如此作为。 “就是因为自家的生意才更要以身作则。免得下面的人见样学样钻空子。”薛蟠说到这里,看着龙四爷很感兴趣的模样,详细解释道:“别看刚才那册子小,其实起了大作用的。每隔十天,我们会派不同的人去外头抽查物价,然后每日进货的单价、日期、总共花了多少银子,由谁负责都一式两份的交由管事一份,府上再留一份,此其一。货物分发到各处,尤其是商铺和茶馆酒肆,管事的都要有这种册子一式三份。其中一份给库里,进来出去标好日期,总量,两头的负责人各有一份,府上留一份做备案。然后每日卖出多少货物或用了多少材料,也都一一记上。客人一份,掌柜一份,库里一份。每个月月底都要查一次帐,确保万无一失才行。” 其实说穿了,也不过是后世最为简单的记账管理而已。不过听在龙四爷耳中,倒也觉得颇为新颖。一时间竟也听得津津有味。 待到残羹撤下,又着人上了糕点茶水。薛蟠抬眼看了看窗外的天色,依然黑了下来。不由得有些着急,开口说道:“都这么晚了,我该回家了。你住在哪儿啊?” 龙四爷又是一愣。今日和薛蟠一番相处竟然处处都是出人意料的举动。再联想到自己微服到金陵一代的目的,沉吟片刻,龙四爷开口说道:“你也知道,我是从外地过来的行商。今日刚到金陵城,也没有落脚之处。” 说完,一脸淡然的看着薛蟠。 ------------ 4皇商 第四章归家 薛夫人正在抱夏里头做针线,身旁坐着一个五六岁大的女娃,玉雪团子似的可爱,肌骨莹润,脸如银盆,眼如水杏,浓密的睫毛忽闪忽闪的,在眼睑下处映出一道道扇形的阴影。倏忽开口问道:“妈,天都这么晚了,哥哥怎么还不回来?” 雪团子似的小包子,偏要做出大人老成的范儿来。皱着眉头奶声奶气的模样,让薛夫人忍俊不禁的笑出声来。 伸出一双手轻轻捏了捏女娃的脸蛋儿,薛夫人开口说道:“宝钗想哥哥了?” “哥哥说过今天要带我出去玩儿的,结果自己跑没影了。”薛宝钗紧着鼻子说道,神色间颇有些委屈不满。“我自己在家,无聊死了。” “你是女孩子嘛!自然和你哥哥不同,每日里在家做做针织女红才是好的。你看哪家闺秀天天出去满山跑的?”薛夫人柔声劝道:“须知女子无才便是德,将来嫁入婆家之后,家世女红方面拿得出手方才不叫人笑话。” “才不是呢!”薛宝钗皱着小脸反驳道:“哥哥不是这么说的。哥哥说要多走走多看看,眼界大了心自然就宽了,才不会被一点琐事拘泥住。爹爹也说我读书识字比之须眉也不遑多让。哥哥前儿还说如果我继续努力,明儿就将他手下的胭脂铺子交给我管理。” 薛夫人一听,不由得大惊失色。“他什么时候和你说的,我怎地不知?” “就是前天,先生考校我们学业的时候。我将先生布置的课业全都做完了,之前学的文章也都背诵出来。哥哥说我天资聪颖,没得拘在屋子里头浪费才华。说是要拨个铺子给我练练手,将来也好独当一面。” “还独当一面呢!”薛夫人听得好气又好笑,指尖轻轻点了点薛宝钗饱满的额头,“你哥哥向来是个放诞不羁的,一点规矩体统都不放在眼里。你跟他学这个做什么?再说了,咱们虽然是商户人家,可是毕竟底子不同,女儿都是闺秀教养的,若是传将出去咱们家竟然把女儿当个管事来使,还不被人笑话死?” “不是管事,是……希议哦(ceo)。权利可大着呢!”宝钗苦思冥想,才想起来薛蟠的说法。 “什么希议的……”薛夫人摇了摇头,将手上的针线放到一旁,然后抱起宝钗放到自己膝上,柔声说道:“听妈的,女孩子只管做针织就好。你若真想学,明儿开始妈教你管理家事,可千万别出去卖头卖脚(抛头露面)的,没得让人笑话。” “可是――”宝钗嘟了嘟嘴,刚要反驳。就听见外头一阵喧闹。宝钗眼前一亮,开口叫道:“是哥哥回来了。” 言毕,纵身下了地。迈着两只小短腿儿飞快的朝前堂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叫嚷道:“哥哥回来了,哥哥回来了……” 薛夫人气的急忙站起身来,在后头紧跟着,扬声说道:“你慢点走,一点大家闺秀的稳当劲儿都没有。” 说着,又白了一旁站着的嬷嬷和丫鬟一眼。“一个个的都是木头人,还不快追上去。万一姐儿摔了跌了,都是你们的不是。” 几个丫鬟婆子立刻追撵着跑上前去。 薛蟠刚带着龙四爷一行人等进了院子,只觉得一阵风从前面卷过来,紧接着便是怀中一沉,有人清脆的叫道:“哥哥回来了。” “哎呦喂!”薛蟠艰难的将宝钗拢在怀中,坏笑道:“怎么又沉了。再这么下去,将来嫁不出去了。” 薛宝钗闻言,不满的撅嘴道:“我才不沉。” “不沉?不沉我怎么抱不动了?”薛蟠说着,将人小心翼翼地放到了地上。顺手摸了摸宝钗的头顶。 “哼!”薛宝钗说不过薛蟠,皱着鼻子冷哼。眼睛扫过一旁但笑不语的龙四爷,不由得歪了歪头,狐疑问道:“你是谁?” 薛蟠这才想起旁边有个人呢!立刻介绍道:“这是我在外面结识的朋友,你就叫他……四哥吧!” 又回头对龙四爷说道:“这是我妹妹,宝钗。” 薛宝钗冲着龙四爷甜甜一笑,空中叫道:“四哥哥好!” 此时,俱都没人知道,她这一叫,竟然叫出个怎样如花锦绣的前程来。 于此同时,薛夫人紧赶慢赶的走到了前堂,听到薛蟠给外人介绍宝钗竟然还说了闺名的时候,心中就是一沉。待看到宝钗叫人的时候,更是摇头无语。生怕两人再闹出什么笑话来,立刻迎上前来,笑着招呼道:“不知这位公子是……” “啊,这是我在外面结识的朋友。姓龙,在家排行老四,您就叫他――” “龙四公子是吧!”薛夫人立刻截口说道:“你这孩子,让客人站在院子里说话是什么体统,还不叫人进前厅说话。” 说着,将人让到了正厅。四下落座,薛夫人先打发了丫鬟婆子将宝钗送回后院。这才笑着寒暄:“不知公子仙乡何处,来到金陵城有何贵干呢?” 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在前院儿的时候见到了龙四爷随行的商队,哪有本地人出行做客带这么多小厮的? “见过薛夫人。”龙四爷拱了拱手,开口道:“我本京城人士,来到金陵也是为了跑生意罢了。不想在城外和薛小兄弟一见如故,相处一天,方觉相见恨晚。” “是啊,龙四爷在金陵城还没有落脚的地方呢!我就想着他孤身一人带这么多东西既不方便也不安全。咱家房子又大,就将龙四爷接过来。妈你正好给张罗个院子出来,让他住进去。”薛蟠笑嘻嘻的说着,上前搂住了薛夫人的脖颈,“妈妈辛苦了。” “这孩子……”薛夫人气的哭笑不得。本来听着薛蟠说话各种不靠谱就挺来气的。心头想着私底下少不得要教育一番,怎么能随随便便将不知根底的人往家里带,尤其是现下老爷不在家的时候。这不是添乱嘛!可谁承想薛蟠这么一抱,软话这么一说,竟然把她的怨气都拍散了。无可奈何的摇摇头,叹息说道:“真是的。刘嬷嬷,派人将前院儿的海棠阁收拾出来,安排龙四公子的人先住进去。” 又冲龙四爷解释道:“这海棠阁是前院一个独立的院子,原本就是老爷接待贵客的地方。小小巧巧的,约有十余间房舍,前厅后舍俱全。倒也便宜。” 最重要的是,这海棠阁离着后院最远,中间又隔了好几道门墙,将人安排在那里,只要平日来往注意些,也不至于有什么难听的话流出来。 龙四爷闻言,拱手谢道:“有劳夫人费心了。” “没什么。出来闯荡的,都不容易。”薛夫人寒暄两句,开口试探道:“我打小儿也是京城长大的,后来嫁了人,随着夫家一起到了金陵。因此这京城里面有头有脸的人物我也认识颇多,不知道龙四公子是哪家的,说出来听听,没准儿咱们还是亲戚呢!” 薛夫人这么问,说到底还是怀疑龙四爷的身份。无他,龙四爷虽然口口声声的说自己是行商的,可是看着通身的气派架势,可一点没有商人的圆滑剔透。家世背景又遮遮掩掩的,难怪薛夫人疑心。 “哎呀,在外面逛了一天觉得好累!”一旁坐着的薛蟠突然起身伸了个懒腰,哈气连连的说道:“妈,我回房洗漱睡觉去了。你也别和龙四爷聊太久,人家也是车马劳顿的,让他歇歇吧!” 他既然自觉猜到了龙四爷的来处,当然不会让薛夫人没深没浅的问烦了旁人。不过来自21世纪的纨绔子弟也没有对那种人家的畏惧。说到底,薛蟠现在就好像发现了一个国宝大熊猫般的心里,觉得这人虽然金贵稀奇,但也只是看看便罢了。完全没有想到别的地方。 而他之所以会有这种心里,则是自信于自己拿捏火候的能力。原著中贾史王薛四大家族虽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局面。但是薛家说到底还是较其他三家干净许多。既没有因为接驾亏空库银,又没有逾矩叛逆之心,只要自己注意了别出人命,想来也出不了什么大事。 至于财帛动人心……薛蟠更是呲之以鼻。原著中林如海只当了几年盐政就挣下比之四大家族还要雄厚的家底。自家只是皇商而已,只要脑子清醒不掺和进政治,再多多扶持几个能够拿捏得住的朝廷大员。就算有人眼红也没有办法。毕竟这个朝代,对于受贿官员律法严厉,可是对于贿赂的人反倒没什么制肘。 因此薛蟠更是有恃无恐。 “你这孩子……”薛夫人愈发的气急,却也愈发的无奈。刚要开口叫人回去休息。只听外面又是一阵吵嚷,有小厮大声叫道:“老爷回来了,老爷回来了……” ------------ 5皇商 第五章薛家老爷 少顷,一个面容白皙,轻裘宝带,华服美冠的儒雅中年负着双手迎面而来,刚进了院子就扬声叫道:“蟠儿……” “爹!”薛蟠应着,飞身朝儒雅男子的方向抱去。刚刚走到男子面前站定,就被男子一双手举了起来。 来人正是薛蟠的亲生父亲,薛之章。 “两个月没见爹爹,想不想啊!”薛之章将薛蟠抱在怀中,用手颠了颠,满意的说道:“不错,又沉了。” 竟然和刚才自己调笑宝钗的言谈一模一样。薛蟠不免满头黑线。 后头薛夫人也赶了上来,见到父子俩的形状,摇头暗笑。口中说道:“老爷快快把蟠儿放下。人都说抱孙不抱子,老爷怎么忘了。” “这是我的儿子,又不是别人家的美娇娘,我自然是想抱就抱,别人能耐我何?”薛之章也好心情的调笑两句,视线扫过正厅门口站着的蓝衫少年,不由迟疑:“这是……” “哦,瞧我这记性。”薛夫人拍了拍额头,连忙介绍道:“这是蟠儿的知交龙四公子。京城人士,才到金陵来办事的。因没有落脚之处,蟠儿就将人迎到府里头了。我刚刚把人安置在海棠阁里。” “要好好招待着!”薛之章点了点头,迎上前去。龙四爷拱手笑道:“见过薛家老爷。” “你是蟠儿的好友,自然也就是我的子侄。若是不嫌弃,就叫我一声伯父。”薛之章倒是没想别的,单纯招待着自己爱儿的朋友。一时间态度热切的让龙四爷有些愣神。 相继回了正厅落座。薛之章碍于礼数又和龙四爷寒暄几句,期间难免不着痕迹的打探着龙四爷的家世根底。龙四虽然言语小心,但是怎么周旋得过薛之章这个老狐狸,三下两下就被薛之章套出了话柄,露出了端倪,竟然还不自知。 薛之章心惊之下也不再提让龙四叫他伯父的话题。反而更加热络的安排了食宿等等,然后将人送回了海棠阁好生安置,自己也带着薛夫人和薛蟠回了后院。 “蟠儿,你跟我说说,你是怎么认识这个龙四爷的?”一到后院,薛之章就落下了笑脸,神色凝重的看着薛蟠问道。 薛蟠心中自家老狐狸一般的父亲看出了端倪,顺势将自己和龙四爷见面的情况详详细细告知了薛之章,至于旁的猜测则丝毫不提。薛之章听毕,不由得头疼不已。感叹自己这宝贝儿子果然招人喜欢的能力和惹是生非的能力一样强大。 薛夫人看在眼中,在一旁有些忧心的问道:“怎么,可是这龙四公子有什么不对?” “不对?”薛之章扬眉反问,“怎么可能不对?但凡有一丁点儿的不是也是咱们的不对。吩咐下人仔细精心照料着,千万别怠慢了贵客。不然有咱们的好果子吃。” “老爷这话是什么意思?”薛夫人未免大惊失色,“难道说这龙四公子――” “从今日开始可别议论这龙四公子了。”薛之章摇头打断薛夫人的话,“你只把他当成菩萨一样的供着。关于他的事情,一丝一毫也别打听。好生伺候着人离了金陵,就是咱们家的大福分了。” 听到薛之章这么说,薛夫人心中隐隐有了定数。她也算是大家族出身,眼界心胸自然较旁人开阔。当即柔柔笑道:“老爷放心,我亲自派人照顾着,断然不会出什么差错。” “那就好!”薛之章满意的点了点头,对于自家夫人的手腕,他还是信任的。既然安排下了,也就不必再提,反而冲着薛蟠道:“这次下扬州,给你带回了好些吃喝玩意,尤其是你特意嘱咐让人采买的玻璃制品以及番外的书籍,已经叫人送到你的房里去了。” 薛蟠欢天喜地的谢道:“谢谢爹爹。” 他之所以搜罗这些东西,一来是为了穿越利器玻璃的制作,二来嘛,他知道自己穿越到了红楼当中,却不知究竟何年何月,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熟悉的那一片大陆,所以只能从藩外的书籍当中找找,看看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 薛之章见状,摇头苦笑。“成天只想着打听这些奇闻异事,正经的文章也不读。我问你,两个月过去了,你可背熟了三字经?” “我……这个……”薛蟠立刻支支吾吾起来。 门口大红的帘子一阵晃动,身材圆润如同雪球般的宝钗也迈过门槛走了进来,奶声奶气的欠身问候:“宝钗见过爹爹。” “是宝钗啊!”薛之章的脸色愈发的和煦。“这么久没见爹爹,可想爹爹了?” “自然是想的。”薛宝钗点头应道。 薛之章又问了几句书读的如何,识得多少个字了。宝钗一一作答,看着薛之章不错手的抱着薛蟠,半晌,嘟着嘴说道:“爹爹难道不喜欢我了,怎么只抱哥哥不抱我呢?” “怎么不喜欢宝钗,爹爹最喜欢宝钗了。”薛之章闻言,又伸出一只手将薛宝钗抱在怀里。左右双膝一边一个的坐着。薛之章左右打量着两个粉雕玉琢的孩子,不由得得意起来。 “儿女双全,好命格呀!” “这功夫又得意了,刚才不知是谁嫌弃蟠儿不爱读书的。”薛夫人一旁轻声笑道。 “咱们蟠儿是个有福气的,哪管不读书,将来也是荣华富贵的命。你没见这么多年蟠儿鼓捣出来的东西,哪样不是外人稀罕得不得了的?咱们薛家只凭着蟠儿这番奇思妙想,这两年竟然折腾出……”说到这里,薛之章突然噤声,转而说道:“总之,蟠儿是咱们家的福星。想当年,要不是蟠儿在我的灵前那么一闹,我恐怕就命丧黄泉了,哪还有今日的风光富贵。” 说着,低头猛猛的亲了薛蟠一口,口中心肝宝贝的乱叫:“我的乖儿子哎,让爹爹再亲一口。想死爹爹了。” 薛夫人听着薛之章的只言片语,反倒狐疑起来。“不过是去了趟扬州巡查生意罢了,怎地又风光起来?” “你竟是不知,我在扬州遇见了谁?”薛老爷卖着关子说道。 “遇见了谁?”薛夫人坐到另一边儿炕上,剪了剪灯芯儿,漫不经心地问道。 “说来也是自家亲戚。”薛之章摇头晃脑的说道:“竟然是荣国府贾家的姑爷林如海,被当今圣上钦点为巡盐御史,到任上不过半年。” “竟然是他?”薛夫人也是一惊。不由叹道:“这可是真真的缘分了。” 又问,“这么说,你说的风光就和这林家姑爷有干系了?” “可不是嘛!”薛之章点头叹道:“他原本是刚刚到任的新官儿,自然是想要做出一番景象来才好。可是毕竟是书香世家,对这经济之事难免愚拙了些,鼓捣一阵没什么绩效也就想着随它去了。偏巧遇上了我,咱们家是个什么样的人家?那要是说商贾之事,咱们家谦虚第二,万万没有人敢认第一的道理。两相一合拍,哎――” 薛之章说着,笼着薛蟠兄妹的双手艰难的合在一起,拍了一下。 “瞧你得意的。”薛夫人好笑的摇了摇头,但也知晓这次是个大生意,便柔声劝道:“银钱是赚不完的,你前几年又得了那样的重病,更要悉心保养才是,万万不能累着了。” “放心吧!不过是牵线搭桥中间取个巧儿罢了。我这厢领了盐票四处贩卖,转手就能挣个几倍差价。生意轻巧着呢!”薛之章摇了摇头,满不在乎的说道。 说话间,就听到外面有凿墙拆转的叮当之声,不由皱眉喝道:“这是怎么回事?没规矩没眼色的家伙,什么天色了还敢动土,没得搅人不得安宁。” “是周德派人从窑厂送来的瓷砖,你儿子的吩咐,今日务必把如厕沐浴之处装点好了。”薛夫人亦是摇头叹气。这个儿子,让他们家老爷宠的不成样子,说一就是一,谁也不敢反驳了去。 薛之章立刻欣喜的问道:“就是蟠儿说的那种可以铺地砌墙的瓷器,真的让他们弄好了?” “昨儿才弄好。”薛夫人道。 “这可是个好东西,不行,我得出去看看。”薛之章说着,放下了两个孩子,打着帘子出去了。 “哎,老爷!”薛夫人好笑的看着薛之章匆匆而去的背影,摇头苦笑:“还说旁人每个分寸,自己还不是说风就是雨的。” 薛蟠立刻拱手告退道:“妈,时候不早了,您尽管休息,可不能熬夜粗糙了皮肤。白白破坏了这般仙子的容貌,要是劳累着您更是我的不孝了。” 薛夫人白了薛蟠一眼,伸手点点薛蟠的额头,“跟你老娘也这么花言巧语的。还不是你着急回屋去看你那些个破东西,偏偏拿我说事儿。还不快滚?” “多谢母亲大人。”薛蟠唱了一句,长鞠一躬,笑嘻嘻的走了。 ------------ 6皇商 第六章无题 且说薛蟠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后,早早守在院门口的红袖、添香等十来个小丫鬟将人迎了进去,口中还说道:“老爷派人给大爷送了好些玩意儿,满满的堆了一桌子还嫌不够呢!” “我听爹爹说了,大都是从番外捣腾回来的东西,你们暂时还用不上。”薛蟠摇头笑道。 “大爷这是说的哪里话,老爷巴巴儿从外头给您捎回来的东西,给奴婢们多大的胆子敢肖想呢?”添香笑着说了一嘴,转身进屋里头拿来常服给薛蟠换上了。薛蟠双臂平伸配合着添香的动作,口中调笑道:“都是些番外的话本等物,你们也看不明白。倒是有好些个玻璃器皿,等我研究研究,若是真的能弄出来,你们出嫁的时候我一人送你们两车。” 一句话说的众丫鬟嗔怒不已,莺歌燕语的叫嚷着不害臊,多大点儿孩子竟然还调笑起这种故事来。 薛蟠也不以为意,换好衣服后,吩咐红袖、添香将东西林林总总的搬到书房,一时间竟准备挑灯夜战起来。 可惜直到了更夫打了三更鼓,他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心中不由叹息,看来这果然是一方不知地域,不知藩国的小世界了。 将闲书放下,薛蟠又拿出一只玻璃杯在手里摆弄着。烛光下晶莹剔透的玻璃杯散发出七彩的光芒,用手轻弹,发出清脆的嗓音。上辈子迷恋网络小说连读书都耽搁了,到了上大学的时候也是他老子花了大价钱赞助某所知名大学才混了个毕业证。有时候看小说看得激动了,径直打赏个二三十万也是平常的事儿。也曾经幻想过若是自己穿越了该如何如何……走火入魔之下,薛蟠对于类似于玻璃、香皂甚至火药等穿越利器的制作流程自然也是倒背如流。 可惜理论和实践毕竟不一样,尤其是刚穿越过来的两年间,娇生惯养的薛蟠根本无法适应古代各项事务的落后和……邋遢,累死累活了两年才鼓捣出来瓷砖……薛蟠想到这里,不禁心烦意乱的抓了抓脑袋。他现在想要弄出钢化玻璃,究竟还得多久? 一夜未睡,到了天亮的时候迷迷瞪瞪的被红袖推醒。看着薛蟠困顿不堪的模样,红袖愈发心疼的抱怨道:“大爷昨儿夜里又没好睡,总是怎么熬着,身体都熬坏了。” “没事儿,习惯了。”薛蟠哈气连天的摆了摆手,上辈子他们这等纨绔子弟,哪个晚上在家里头老实睡觉的,还不被人笑话死?如今一朝穿越了,这时差也没倒过来。 红袖还是有些不甘不愿的说道:“白日里要在外头打点一天,晚上还要熬那么久看书,这么没日没夜的折腾,铜筋铁骨也受不了啊!” “你真抬举你家爷,我还打点呢!我能打点什么,不给爹爹添乱就不错了。”薛蟠随意说了一句,转身出了书房,正厅里头添香已经打好了清水,一番洗漱过后,穿上常服,薛蟠施施然的往上房走去给父母请安。 到了瑞荣堂的时候,薛之章夫妇已经起身了,宝钗也站在一旁恭敬的请安。见到姗姗来迟的薛蟠,不由得调笑道:“哥哥今天又晚了,是不是昨儿晚上又熬夜了?” “孝道在于心而不在于早晚。”薛蟠摇头晃脑的说了一句,看着薛之章夫妇陡然沉下来的面容,连忙说道:“没熬夜,就是睡得有点晚。” “你的话谁信呢?”薛宝钗撇了撇嘴,开口道:“昨儿爹爹给你拿回来那么多番外的书,恐怕你是看完了才睡的吧?” 薛之章瞪了薛蟠一眼,“以后再这样的话,就不给你带了。” 薛蟠眨了眨眼睛,立刻蹭到薛之章跟前,踮起脚尖,短短的胳膊吃力的搂住薛之章的脖颈,舔脸笑道:“就知道爹爹最好了……” 卖萌打滚儿求虎摸,这一套他上辈子就使的纯熟无比,就连那个一向看他不顺眼的老头子都受不了的招数,他就不信薛之章能招架得住。 果然,只见薛之章先前还绷着的脸如同冰雪消融般立刻春暖花开起来,顺势将薛蟠有些微胖的身子搂在自己怀中,薛之章柔声劝道:“以后晚上可不能熬夜读书了,对眼睛不好,若实在是想看的话,找个声音好听的站在你床边读给你听就是了。” 呵,人型半导体都出来了,老爹果然是个有思想的人。 薛蟠心中暗叹,面上却柔顺的点了点头,应道:“蟠儿知道了。” 一家人坐下开始吃饭。薛府的早餐很简单,只不过是熬得愈发黏糊的稀粥和几样简单的时令小菜而已。这倒不是薛府上层人物有意吝啬,要知道薛蟠刚刚穿过来的时候每顿早餐也要布满桌子的,肉菜素菜点心冷菜各八样。只可惜薛蟠这人的习惯太过霸道,他不爱吃的东西就是放在桌子上他也觉得恶心。以前的习惯又是早上向来不沾荤腥。一来二去,薛府的人都知道了,薛之章索性让人撤了不动筷的肉菜和不怎么爱吃的几样素菜,每餐只余四样点心和八样时令小菜。谁知道竟然吃的愈发香甜了,自此后薛家的饮食习惯也就越发的偏向薛蟠了。 吃过早饭之后,众人在丫鬟的服侍下漱了漱口。又依照个人的喜好上了茶水,这才鱼贯退下。虽然知道饭后立刻吃茶不利于养生,可是某种习惯也不是说改就改的。比如说薛蟠的习惯就是饭后立刻就要吃水果,不然就会各种不舒服一样,薛之章的习惯也是饭后立刻就要喝浓茶,不然就打不起精神来。 嘴里还咔嚓咔嚓啃着桃子,就有丫鬟进来通传说海棠阁的龙四爷过来给薛之章夫妇请安,薛之章立刻起身到了外头将龙四爷迎进来。薛夫人等也站起身来寒暄客套。 你来我往相继落座之后,龙四爷拱手说道:“我从京城往金陵来,主要是为了做生意。可是头一次来这,人生地不熟的,倒是想请薛蟠小兄弟给带个路。” 这种无关痛痒的事情薛之章自是同意的。虽然明知道龙四爷是暗有玄机,不过薛之章对于儿子扯皮的能力还是很自信的。简单嘱咐薛蟠两句诸如“一定要尽心”等场面话,便挥挥手放了薛蟠与龙四爷同去。 薛蟠原本还想着和薛之章商讨一下有关玻璃的事宜,如今也不得不先耽搁下来。不过他还是趁着回房里换衣服的时差,跑到薛之章的书房准备商讨几句。 到了书房的时候,宝钗也在。却是薛之章正在和宝钗说他在扬州时候见到过的林如海的嫡生女儿。 “……如今虽然才五岁,但是四书都已经度过了,教她的西席还大赞其女有咏絮之才……” 薛宝钗听得到有三分好奇,连声问道:“那比我还强吗?” 薛蟠听在耳中,不由得会心一笑。心知薛之章说的应该就是名传千古的病美人林黛玉了。记得书中一直将薛宝钗和林黛玉作为一个鲜明的对比,颇有种针尖对麦芒的犀利。如今看来,历史果然是有惯性的。这还没见面的,倒先掐上了。 果然,就听薛之章开口笑道:“我儿今年六岁,早在去年的时候也读了四书,当然不比那林家小姐差多少。只是林家小姐如今已经会作赋了,这一点我儿需要多多努力了。” 宝钗闻言,有些不服气的撇了撇嘴,开口道:“那是因为我今年在和哥哥学算账。哥哥说了,即便是女孩子,也不能不同俗物。多知道些经济学问,会接人待物才最重要的,这样才不至于在外头吃亏。” 薛之章闻言,摇头苦笑:“你哥哥说的那是爷儿们之间的话,你竟也听进去了。” “爹爹这话说的可就没意思了!”薛宝钗摇了摇头,自信满满的说道:“看着吧,即便宝钗是个女儿。将来也要凭自身的本事光耀门楣,怎么的也得让咱们薛家再上一层楼。” “再上一层楼?”薛之章一时间听得十分好笑:“如何竟能让咱们薛家再上一层楼了?” “爹爹这还不清楚嘛!”在门口听了一时的薛蟠立刻迈进门来调笑道:“我薛家现在是皇商,依妹妹的意思,再上一层楼可不就是皇亲了?” “哥!”薛宝钗闹得满脸通红,使劲儿跺着脚叫嚷道:“你怎么这样――” “实话实说?”薛蟠一口截胡,看着薛宝钗满脸娇羞但十分赞同的模样,不由得心下一沉,开口劝道:“其实哥哥倒不认为皇宫是女儿家的好去处。” “怎么?”薛宝钗挑眉问道。自己这个哥哥虽然于仕途上并无兴趣,但是眼界能力还是有的。薛宝钗不由得想听听哥哥的见解。 “后宫自古以来都是吃人的地方,说是红颜冢也不为过。在那里,没有任何的感情可言,拼的是家世背景,是心狠手腕,甚至是陛下的宠爱。步步算计,时时警惕,也未免太过辛苦。不是一个女儿家的好去处。”薛之章闻言,也赞同的连连点头,口中附和道:“是啊,以咱们家现在的能力地位,本就是简在帝心了,并不需要卖女儿求得富贵。爹爹更希望你将来能有个好归宿,这样我才不担心。” 宝钗闻言,低头沉默半晌,最终还是开口说道:“现在说这个也没有用,反正我是怎么都要选秀的。选秀之后再说吧!” “我们其实可以买通户部的人直接将你的资格――” “我都说过了,以后再说吧!”薛宝钗有些心烦意乱的打断了薛之章的话,欠了欠身,开口道:“女儿有点累了,先回去了。” 薛之章父子看着宝钗有些无精打采的背影,叹息的摇了摇头。 半晌,薛之章问道:“你不是和四爷出去办事了吗?怎么又过来了?” “有件事情想和父亲商议一下。请问父亲能不能再找两个藩外的会制玻璃的人过来?”薛蟠开口问道。 “怎么?”薛之章心下一惊,“你难道还想弄玻璃出来?” “倒是有些眉目了,只是还需要进一步的实践。”薛蟠说着,将自己想要在度假村里头建立一座水族馆的想法说了出来。 “实在是天方夜谭!”薛之章摇了摇头,“别说你如何将海底的景物搬到岸上来,又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坚硬的玻璃?” “当初爹爹还不相信有那么坚硬的瓷砖呢,如今又如何?”薛蟠反驳了一句,又开口道:“不过是个想法罢了,爹爹帮不帮忙?” 薛之章沉吟片刻,缓缓说道:“下个月薛家有一只商船要出海……我吩咐他们留意就是了。” “多谢爹爹!”薛蟠立刻笑道。 薛蟠之所以这么坚持,则是因为他上辈子在百度上面看过一条信息,说是钢化玻璃最早在十七世纪的英国就出现了。之后就传到了世界各地,薛蟠估计商队在海外只要留心打听,一定能打探出来一些蛛丝马迹。而当时的钢化玻璃并不同于现在的钢化玻璃,是【把熔解的玻璃液滴进水内造成玻璃珠。这种泪滴形的玻璃非常坚硬,就算以槌敲打也不会破碎。但是只要把玻璃滴尾部弄破,它便会突然爆碎成粉末。这种玩意还被带到朝庭上,用来戏弄人,称为“鲁伯特水滴”。】 不过是个戏弄人的玩意儿,想来也不会太重视。而红楼梦中虽然年代地域不可考察,但是该出现的事物都已经出现了,因此薛蟠才撺掇薛之章去搜寻会制玻璃的人。毕竟他一个七八岁大的孩子,若说喜欢外面的奇闻异事也就罢了,但若是连这种东西都能研制出来,也太过逆天了。这也是薛蟠为什么会四处搜刮格物人才,然后在聊天中“不经意”的启发他们如何如何的缘故。 薛之章对于这个买卖倒也有些动心,当即点了点头告诉薛蟠自己一定会将这事放在心上,这才挥手将薛蟠撵出书房,总归还是害怕龙四爷在海棠阁等着急了。 ------------ 7皇商 第七章薛蟠歪解勤政论 一时间薛蟠又马不停蹄地赶到了海棠阁。果然见着龙四爷穿戴得十分整齐,正端坐在正厅里头等着他呢! 薛蟠三步并作两步跳进了正厅,笑嘻嘻的拱手说道:“让龙四爷久等了,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龙四爷早已经习惯了薛蟠说话时候不着调的语气,此时见到薛蟠竟然敢唐突佛祖,依旧不满的沉了脸。冷冷说道:“人要就敬畏之心,方能守住本心。你小小年纪就干唐突佛祖,可知将来也是个混账东西。” 薛蟠倒是满不在乎的摇了摇头,开口反驳道:“用不着将来,现在外边人都喊我混世魔王呢!” 龙四爷听得一时气急,看着薛蟠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表情,更不知道说什么好。 总归是皇子龙孙,薛蟠也不好太逆着他。见到龙四爷铁青了的一张脸,开口胡搅蛮缠的道:“礼佛礼佛,敬畏佛祖在乎于心,而不是这种形式。岂不闻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若说一个不拜佛祖的人,每日里都做善事,和一个天天拜佛,但是却整日里算计着别人往上爬,踩着别人的尸首富贵自己的,哪个对于佛祖更虔诚呢?” 薛蟠不过是一时的胡话,哪知却误打误撞的开解了龙四爷心底的一层芥蒂,心中思量半天,竟也觉得宽慰起来。看向薛蟠懵懵懂懂的脸。反倒觉得这人十分有悟性,眼神也愈发宽厚起来。 薛蟠可不知道龙四爷心中的弯弯绕,见着龙四爷的表情缓和下来,知道没什么危险了。这才领着龙四爷出去视察行情。身后不免跟着十来个小厮随从,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在后面,颇有些气场。可是薛蟠的态度却愈发的伏低做小。这倒是废话,他当然得态度恭敬了,怪不得古人常言道伴君如伴虎,都说皇帝近卫是个继御医和暗卫后第三大高危职业。哪怕是个还没长成的小老虎,也不是他能招惹的。 说是视察,在薛蟠看来也不过是四处游荡的另一种比较好听的说法。上辈子被老头儿关的狠了时,他也常用这种借口出来放放风。因此对于这套流程是愈发的熟稔。 金陵毕竟是六朝古都,古迹名胜繁多,薛蟠便顺着薛家老宅所在的麒麟大街一路往南走,一边给龙四爷指点讲解着好玩儿的遗迹。他虽然不通文墨。但是见解独特,言语诙谐犀利,一时间龙四爷倒也听得津津有味。 说话间,两人就到了前朝末代皇帝提笔亲写的“勤政爱民”的一方石碑前,石碑后面是一泓波光粼粼的湖水,岸边杨柳青青,都是刚刚发出绿意的新枝嫩芽,站在湖边一眼望去,就有种心旷神怡的舒畅。 龙四爷驻足在石碑前负手而立,定定看了石碑半晌,方才叹道:“都说前朝皇帝昏聩荒,淫,其实这末代皇帝也算得上是勤政爱民了。他即位三年,日理万机,劳累于案牍。每夜批奏折都要批到天亮,只可惜……当时的朝政已经腐败,吏治混乱,国之蛀虫太多,大厦将倾,非人力能挽回矣。” “人都说英明之主在于知人善任,有识人之慧眼。一个人的力量到底微薄,事必躬亲再辛劳又能做多少事情?反倒是顾得了这个顾不了那个,最后闹得哪件事情都没做好。若是能够放权给忠心能干的臣子们,自己只需要在后面等着结果就是,而每个人有自己擅长且负责的事宜,只对自己的责任负责,事情单一了,精神就会更专注,也就大大减少了出错的几率。所以圣明之主的最高境界就是垂拱而治。依我看,当今陛下就有识人之明,所以吏治清平,四海笙歌,都感念陛下的英明。” 薛蟠小心翼翼地说着,末了不忘拍拍圣上的马屁。 不论龙四爷心中如何作想,听着薛蟠这般明晃晃的马屁,到底心情愉悦了很多,唇角微微上扬。毕竟是前朝的皇帝,拿来和今上对比,若是薛蟠一位的附和他,难免有阿谀奉承之嫌,且今朝臣子居然说前朝皇帝的好话,若是被有心人知道了,难免横生事端。可若是一味的否决,只说这末代皇帝昏庸无道,却也失了三分风骨。如今薛蟠这一番答对,但到时最恰当不过的了。 龙四爷心中感叹不已。觉得这薛蟠虽然不爱读书,但是机敏灵便之处倒也比那些只知掉书袋的酸儒们强多了。一时间竟也起了考校的心思。当即沉下脸来,寒声说道:“知人善任,识人之明几个字当今陛下确实做到了。奈何有些官员,得了陛下的信任不思精忠报国,反而四下勾结,中饱私囊,官官相护,欺压百姓。几十年间民生愈发富庶,可是国库却日渐空虚,竟不知这如水的银子都流到了谁的荷包里。如此想来,还不如前朝皇帝的事必躬亲,虽然劳累于案牍,可是国库内库毕竟还是丰裕的。” 这话就有些诛心了,薛蟠怎么回答怎么不是。更何况薛蟠本就是四大家族之人,自然晓得最后四大家族是因何获罪,最终落得个“白茫茫大地真干净”的下场。可是就这么晾着龙四爷也不是那么回事,无奈之下,薛蟠只得清了清嗓子,插科打诨地道:“其实前朝皇帝之所以没日没夜的处理朝政,究其原因之一也是他没机会享乐。” “哦?”龙四爷倒是头一次听见这种说法,不免有些好奇的问道:“这话从何说起?” “敢问四爷,历数前朝甚至几代王朝,每个皇帝即位之初是否都是勤政爱民,兢兢业业,到了后来才耽于享乐,不思朝政的?”薛蟠卖了个关子问道。 龙四爷心中默数。竟然觉得大部分都是如此,一时间愈发稀奇了起来,急迫的想听听薛蟠的见解,因笑道:“倒是如此,你又有什么新言论?” “敢问四爷可知道每年选秀的标准年龄是多少?”薛蟠一脸坏笑的说道:“每朝皇帝即位之初都勤政爱民,兢兢业业的原因就在于此。” 龙四爷心中愈发狐疑,饶有兴味的答道:“历朝历代虽然选秀的标准各有不同,但是一般都是十三到十七岁为适龄年岁。这又如何?” “这就是了!”薛蟠一拍大腿,用发现秘密般的语气冲着龙四爷说道:“四爷您想想,虽说适龄年岁是十三岁到十七岁不等。但是每朝每代符合选秀标准的家族就那么几个呀!大部分的女儿都是十三岁一到就进宫入选了,选得上就留下,选不上打发家去也好快点找婆家,等及笄之后就嫁过去了。有几家能够等到女子十七再参加选秀的。” 龙四爷稍一沉吟,果然是这么回事。不禁又问道:“那又如何?” “哎呀!”薛蟠见龙四爷还没明白过来。摇头大叹四爷鲁钝,口中却一五一十的将自己的猜测说出去。“依我的审美观念来看,十三岁的女子除了个别营养好的,大部分都是搓衣板似的板平身材,干巴巴的,没什么看头。说句夸张点儿的话,你就是让她穿上男装扔到男人堆儿里头都辨别不出来。可是长到十六七岁的女子就不同了,身材玲珑,凹凸有致,方才有种女人的韵味。男人看了才不免心动然后才行动起来……” 说到这里,薛蟠一脸“你懂得”的表情继续说道:“因此前朝皇帝不是不想享乐一下,是还没机会呢!您想啊,这前朝皇帝即位三年,头年选秀的时候这帮子秀女都没长成了,原本的妻妾看了许多年估计也厌烦了,这才没事儿不往后宫溜达。等到了再三年新茬子收获的时候,原先储存的一批美人也基本就长成了,可是他没机会临幸了啊!” 薛蟠双手一摊,大感扼腕的摇头叹息:“他被咱们老祖宗给捅下去了!” 身后传来络绎不绝的憋笑声,在后面跟着的一干随侍全都憋得满脸通红。只有招财、进宝等几个薛蟠的小厮吓得冷汗直流。 “因此那批美人就便宜了我朝先祖?”龙四爷随意瞥了一眼,一群侍卫立刻鸦雀无声。再回头看着薛蟠痛心疾首的作秀,似笑非笑的接口道。 “然也!”薛蟠摇头晃脑的附和道。 “然也个屁!”龙四爷再好的涵养也忍不住的爆了一句粗口,伸手在薛蟠头上重重敲了个爆栗,龙四爷哭笑不得的斥道:“谬论!” “妙论?”薛蟠有些没听清,继续沾沾自喜的说道:“怎么样,四爷也觉得我的看法精妙吧!” “不学无术的家伙!”龙四爷无奈的摇了摇头,唇角却忍俊不禁的加深了弧度。被薛蟠这么一闹,他也忘了引起这话题的初衷。好笑的指了指前方,薛蟠立刻屁颠屁颠的打马上前为其引路,狗腿的形象深入人心。 没走多久,突然听到身侧传来一声惊喜的叫唤―― “前面可是薛家大爷?” 薛蟠莫名其妙的回头,看着姗姗而来的一对身影,当前一人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脸似桃瓣,睛若秋波。不由得眼前一亮,开口叫道:“宝玉,你怎么被放出来了?” ------------ 8皇商 第八章薛蟠大义说红薯 那人听得眼前一黑。却也明白薛蟠说话向来不成文章,也就不以为意了。 “看到前面浩浩荡荡一群人就猜到是你了。每次出来后头都至少跟三四个汉子,金陵城内除了你薛大爷有如此做派,还有那个这么嚣张的?”甄宝玉笑着说道。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薛蟠摇头叹道:“我这身价,我这年岁,要是被那些个心怀不轨的掳去了敲诈我爹怎么办?” “胡说!”甄宝玉哭笑不得的说道:“这种话你大庭广众的也敢说出来,小心惹恼了金陵知府。” “知府大人光风霁月,大人大量,不会和我计较滴!”薛蟠拿腔作势的说道。他这话其实也不是胡说,上辈子看小说就有一个穿成世家子弟的倒霉蛋儿被人掳走了,打折了腿逼着要饭过了半年才得以解救。他细皮嫩肉的可受不了这等虐待。还是身边多放几个人的好。 龙四爷在一旁看着薛蟠和甄宝玉你来我往的客套,开口问道:“这位是……” “哦!”薛蟠一拍脑袋,他竟然又把四爷给忘了。连忙拉过甄宝玉给四爷介绍道:“他是甄宝玉,是甄家的大公子。祖孙三代历任江宁织造府的那个甄家。” 说完,怕龙四爷记不起来,还好心的补充道:“他们家祖上接驾了四次呢!提起江宁织造府,咱们南边人就没有不知道的。是我们这个圈子内最有头有脸的人物。” “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你还叨咕。可是现如今满打满算的,哪家又能比得上你们薛家风光,我听说前儿薛伯父从扬州志得意满的回来,这回你们家盐货铺子又要开遍天下了吧?怪不得人人都奉承你们家丰年好大雪,真珠如土金如铁。”甄宝玉笑着奉承道。 “好灵的耳报神。瞧瞧,我不过是说了一句话,你哪来这么多算话回我?你这是羡慕嫉妒恨呢还是羡慕嫉妒恨呢!”薛蟠挑眉问道。说完,也不待甄宝玉回话,回头冲着龙四爷说道:“你别听他胡说,我们家身为商人,有钱没钱得摆到明面儿上,让大家伙儿看看我们的实力,方才放心和我家合作。他们家虽然不声不语的,可是比我们家富庶多了。旁的不说,就是接驾一次都得好几百万呢!油着呢!” 说完,立刻警觉龙四爷并不是自己往常交往的纨绔子弟,自觉失言,连忙开口道:“不过他们家现在也难,欠了户部好些银子,听说户部的人见天儿的催,他们家正犯愁如何还债呢!” “所以听了我们家老爷子的吩咐前来拜拜薛财神,给我们家指条活路啊!”甄宝玉顺着薛蟠的话连忙开口打趣。 “你这也不诚心啊!既不烧香也不烧纸,你拜的是哪门子财神啊?”薛蟠一脸正色的说道。 “行了,说不过你!”甄宝玉连连摇头,“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薛蟠回头看了龙四爷一眼,开口道:“随便逛逛。” 而龙四爷这头也想起怎么觉得甄宝玉那名字熟悉了,也开口道:“我说宝玉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可不是京城里边荣国府也有个衔玉而生的宝玉吗!前几年闹得沸沸扬扬的,因此才觉得熟悉。” 那会子,也叫他们这帮皇子皇孙的真切领会了一番四大家族的嚣张,竟然还敢写了便签让大街小巷的老百姓纷纷传唱,真不知道是谁给他们家那么大的胆子。 “他那是假宝玉,咱这是真宝玉。”薛蟠不以为然的拍了拍甄宝玉的肩膀,开口说道。 “可别这么说,我可没那天生异象的富贵命。也没什么能治百病除百邪的命根子。”甄宝玉摇手说道。 “不过是口衔着肾结石下生罢了,有什么可张扬的。”薛蟠不屑的撇了撇嘴,恶意的想到,竟不嫌脏啊! “什么?”甄宝玉有些没听清薛蟠的话,不禁扬声问道。 “没什么!”薛蟠摇了摇头。抬头看了看天色,冲着龙四爷请示道:“已近午时了,不如找个饭馆坐下来歇歇,四爷认为如何?” 龙四爷伸手让道:“带路!” 说起金陵城内的大大小小的饭馆儿,依旧是福源馆的菜色数一数二。因此阔别一日,跑堂的店小二一脸谄笑着将薛蟠众人迎上了楼上雅间儿。间或嘴角忍不住的抽搐两下。无他,这位小爷实在是太能折腾了。 果然,薛蟠一落座,就开口问道:“上回让你们弄得沙拉酱怎么样了?” 店小二圆圆的胖脸顿时皱成一只包子,连连苦笑道:“爷,这是后厨们的事儿,小的也不清楚啊!” “那你把后头厨子叫过来。”薛蟠挥挥手说道。 “哎!”店小二仿佛领了圣旨一般,嗖的跑了出去。远远看着,好像是夹着尾巴飞奔的落水狗一般。 甄宝玉看在眼中,笑着打趣道:“果然咱们薛大爷的气势非同一般啊,瞧把这小二吓得。” 薛蟠白了甄宝玉一眼,刚要开口,后厨掌厨的张厨子点头哈腰的走了进来。“小的张全见过几位大爷。” 薛蟠挥挥手示意那厨子直起身来,开口问道:“前儿让你们鼓捣的沙拉酱弄得如何了?” 张全鼻子一皱,苦恼的说道:“爷,不是小的不尽心。可是小的确实没听说过什么叫杀、杀……杀拉酱的。” “就是洋人吃的一种酱,涂面包弄果盘用的。”薛蟠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面包?”张全又是一愣。“那是什么?“ “外国的馒头!”薛蟠随意敷衍道。“你不用关心这个,还是想想怎么做出沙拉酱吧!” “敢问大爷,这沙拉酱的原料是什么,究竟该如何做呢?”张全着实无法,只得拱手问道。 薛蟠一时语噎,他光会吃,怎么知道如何做。当即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道:“我怎么知道,我又没吃过,你不会随意找个洋人问问哪?” “这……”张全更是无奈,小心翼翼地回道:“大爷,我一个平民百姓,上哪儿找洋人去啊!” 薛蟠一想,倒也是。现在可不是后世的时候,洋鬼子满街溜达。沉吟片刻,开口道:“我记得父亲的船厂上有几个洋人工匠吧!你有时间问问他们就是了。” “哎!”张全点头哈腰的应道。态度十分谦卑。 没能吃上自己嘴馋的吃食,薛蟠一时间有些失望。挥了挥手示意张全退下,转头对着龙四爷说道:“四爷今天想吃点什么?” 龙四爷这厢还没开口,那头张全看着薛蟠失望的脸色连忙答道:“回大爷的话,虽然这酱一时还没鼓捣出来,但是有些藩国弄过来的蔬菜瓜果,不知大爷可想尝尝鲜儿?” “什么东西?”薛蟠一只手支着脑袋,漫不经心的问道。 “有玉米,番薯,洋芋。蕃茄……” 薛蟠听得眼前一亮,连忙直起身来,一脸欣喜的问道:“这些东西竟都有了。” “可不是,知道大爷爱吃,老爷吩咐,让出海的商队尽力搜罗外域的吃食和做法,回来好做给大爷吃。”张全一脸谄媚的笑道:“要说老爷是最疼大爷的了,咱们薛家也有这个实力。旁人就是想有这番宠爱,还没路子去海外寻找呢!” “别说废话,赶快把吃食给我做了。”薛蟠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玉米只用锅蒸了就行,地瓜我喜欢用火烤的,至于剩下的菜,你将胡萝卜和土豆切成丁儿,然后将玉米粒拔下了一起炒了,再将……” 薛蟠林林总总点了六七道做法,然后大手一挥。“剩下的菜式你们按照四爷和甄家大爷的口味再弄几道就是了,快去!” “哎!”张全这回响亮的应了一声,连忙转身下楼备菜去了。 薛蟠转身,一脸兴奋的看着龙四爷两人说道:“你们可吃过这些东西?” 甄宝玉摇了摇头,而龙四爷以前在京中倒也吃过两回,因此并不搭理薛蟠的话,薛蟠也不在意。径自说道:“即便吃过你们也没吃过这种做法的。我跟你们将,这玉米和地瓜是最好吃的东西,味道香甜,气味浓郁,而且做法简单。只用锅蒸了或是用火烤了也不用加佐料――” “你怎么知道的?”甄宝玉见薛蟠说的头头是道,不由得好奇问道。 “我――”上辈子吃过多少回了!可惜不能这么说,薛蟠只得尴尬的笑了两声,开口道:“我在书上看的。” “原来是个只说不练的嘴把式啊!”甄宝玉可恶的弯了弯嘴角,一脸的嘲笑。“我就说嘛,金陵城就这么点大小的地方,你们家若是真的有这种新鲜东西,我们怎么会不知道呢?” “那也比你连听都没听过的强,切!”薛蟠一脸不服气的反驳道,伸出一只手杵着下巴,另一只手烦躁的在桌子上乱弹。 甄宝玉见状,立刻笑着哄道:“可不是嘛!要论这见多识广,对于海外事务的详熟程度来,金陵城内所有人捆在一块儿也不如你薛大爷。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别和我这坐井观天的癞蛤蟆一般见识。” “哼!”薛蟠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倒也不再端着架子,继续说道:“这玉米、番薯和洋芋除了好吃之外,还有一个好处,你可知道?” “这话说的,我连这些个名头都没听过,怎么知道它们会有什么好处呢?劳烦薛大爷给我讲讲,让我开开眼界。”甄宝玉说着,笑呵呵的给薛蟠倒了一杯茶水。拱手作揖的说道。 两人一起都是玩笑惯了的,薛蟠愈发的端起架子来,用手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子,仿佛讲古一般摇头晃脑的说道:“这玉米。番薯、洋芋的最大好处就是生命力顽强,不管是你是良田还是荒地,只要随意种上它,到季马上结果,而且产量还特别大。” “嗨!我当是什么好处呢!”甄宝玉听了半天,就听出这么个玩意儿来,不屑的说道:“我以为多吃这个能延年益寿呢!它好不好生长的,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于咱们无意,可是对于百姓来说就是大大的好处了。”薛蟠摇头说道:“你想想,若是赶到荒凉的年岁,青黄不接、天不假年的时候,老百姓有了这等吃食总好过饿着肚子或者易人而食。” 这可是每本穿越小说中必备的桥段,薛蟠想不熟悉都不成。 只是甄宝玉依旧不放在眼中,嗤笑道:“呦,咱们薛大爷竟然学着那些酸儒忧国忧民起来了。不过这和咱们又有什么关系。不论什么年景,总少不了咱们的鸡鸭鱼肉就是了。赶到荒年的时候,我们家也舍了好几个粥棚子呢,不缺粮食!” “和你就说不明白!”薛蟠一脸“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情怀,可惜拿到现景未免曲高和寡了些,无聊之下,转头又和甄宝玉讨论着城里头哪家馆子捧出了一个红牌,又或者谁谁谁家老爷年近七十了还恬不知耻的娶了一房年方二八的小妾来。只等着被人戴帽子吧! “其实洋芋还有个好处……就是好生养……” “真的,那你给我带回去点儿,我送给我表嫂子,省的母亲总说他是个不下蛋的母鸡。” 插科打诨的混闹着,全都忘了一旁若有所思的龙四爷…… ------------ 9皇商 第九章薛蟠醉酒 一时间菜色上齐,龙四爷盯着桌子中央用一个金漆彩绘花开富贵图样盘子盛着的热气腾腾的玉米棒和蒸好的洋芋(地瓜),若有所思的问道:“你说就是这两样东西产量高,容易生长?” “是啊!”薛蟠正啃着一穗苞米,听着龙四爷的问话,愣愣的点头答道。脸颊上海残留着一粒苞米粒,那模样怎么看着怎么……二。 龙四爷闻言,沉吟片刻,开口道:“可有多余的种子,匀我两个。” 薛蟠立刻招呼着店小二将张全叫过来。等张全脚不沾地的走过来之后,指着桌子上的玉米等物问道:“这些东西运回来的时候可带着种子?” “带着呢!当初就怕薛大爷吃惯了没处找,商队的管事搜罗了将近半仓的种子带回来呢!除了玉米、洋芋的种子,还有番茄和几样蔬菜的种子都带回来了。” 那管事的目光就长远了。哪怕薛家大爷吃腻歪了,种些旁个放到福源馆里当个噱头,也显出自家的饭馆儿和旁的不同来。 薛蟠一听,大手一挥,很是豪放的说道:“将种子包好,到时候全给龙四爷送去。” “啊?”张全一听,一脸的为难。“好些个呢!能装了半仓库呢!要是真种的话能种几千顷地呢!” 言下之意,这么贪心,你吞得下吗? 薛蟠脸色一沉,开口斥道:“让你拿你就拿,没那么小家子气的,给爷丢人。” 也不长眼看看,这位主儿要东西了,你也有胆子私藏。他这么一骂,也是为了张全着想。龙四爷即便是心里不痛快了,也不至于和一个下人撒气。 张全也是一番好意,心疼薛家的一番苦工白费,奈何他不知道龙四爷的身份。如今被薛蟠骂的满脸通红,心中愈发的警醒起来,知道这人是他们甚至薛家得罪不起的,只得连连鞠躬道:“小的糊涂,小的糊涂,小的马上就让人装车,现在就给四爷送去。” “送到海棠阁就行了。海棠阁偏院儿里头有个地窖,先放里头吧!”薛蟠摆手吩咐道, “哎,哎。”张全连忙点头。 “也不必全拿。”龙四爷这时候才摆摆手说道:“我就是好奇你说的究竟是不是真的,拿两袋子我回去试试罢了。回京城路途遥远,我也没有那个人手。” “那四爷给我留个住处,我到时候派人给您送过去。”薛蟠并不理会龙四爷的话,执意说道。 龙四爷眼中闪过一抹笑意,开口道:“到时候你问高维就行了。” 高维就是头一次见面跟在龙四爷身后的那个随从,此刻也在楼下跟着,薛蟠倒是有些印象。心中提醒自己等会儿记得吩咐招财去问龙四爷的地址,这边浏览了一下桌上的菜色,皱眉说道:“怎么没酒呢?哎,怎么不上酒啊?” 张全脸上的笑容顿时变得僵硬起来,支支吾吾的说道:“这个……这个……” “别这个那个的。”薛蟠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吩咐道:“赶快把咱们福源馆最好的酒拿上来,推推闪闪的,让四爷见了笑话。” 甄宝玉也有些慌张的阻止道:“不用喝酒,不用喝酒,吃点儿饭菜挺好。” “又没问你。”薛蟠给了甄宝玉一个大大的白眼,继续说道:“快点儿,让掌柜的拿好酒来。” 张全推脱无法,只得躬身说道:“回大爷的话,小的一向只管福源馆内的菜式材料,这酒品一类不归我管,小的这就将掌柜的叫上来。” 言毕,没容薛蟠反应过来,径自转身去了。这一厢,甄宝玉阻止不了薛蟠,只得冲着龙四爷挤眉弄眼的,看的龙四爷一阵莫名其妙。 “你们这又是演的哪出戏?”龙四爷身子往靠背上靠了靠,态度闲适的抱胸说道。 “可不能让他喝酒啊!”甄宝玉一脸“坏菜了”的表情,神神秘秘地道:“龙四爷,待会儿就是上酒了,也不能让薛蟠沾一口啊!” “说什么呢?”薛蟠双眼一瞪,“没喝你们家的酒,用不着你来心疼。” “哎呦喂,我的爷!您往常不是说喝酒误事的吗?怎么今儿大白天的竟要起酒来了?”掌柜的蒋源点头哈腰的走了进来,一顿的奉承,就是不吐口。 “酒不是我要喝的,四爷远道而来,怎么也得让他尝尝咱们福源馆的招牌酒――杏花村。” “这……”蒋源闻言,反倒是有些迟疑了。他之所以能担任福源馆的大掌柜,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他看人准,有眼力见儿。昨儿薛蟠和龙四爷一来他就知道龙四爷非同常人,虽不知晓龙四爷究竟是个什么身份,但从这通身的气派以及薛蟠处处奉承的态度来看,就将之归到了万万不可得罪的类型里头。如今薛蟠推脱说龙四爷要喝酒,他也没个好理由拒绝了。 龙四爷在一旁冷眼看着,原本对于上不上酒还无所谓,毕竟他是个行动严谨,作风苛刻的人,最讨厌的就是白日里头酒气熏天的。不过浅酌两杯倒也无妨,何况薛蟠几人将这关子卖的着实吊人胃口,因此无可无不可的说道:“既然这么推崇你家的酒水,我若是不尝尝难免可惜了,就上一壶吧!” 客人既然已经要求了,蒋源也就不再纠结。连忙躬身退了下去。片刻过后,亲自捧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里头是一个雕刻精美的酒壶并几个精巧细致的杯子。 蒋源亲自给三人倒上了酒水,龙四爷敏锐的注意到,在给薛蟠倒酒的时候,蒋源的大拇指不经意的碰了碰把手最上端的一个暗扣,心中有了三分狐疑,又看到甄宝玉见此情景一脸的释然,愈发留意了起来。 果然,薛蟠一口酒水饮下,立刻嚷嚷起来:“怎么给我倒的是白开水啊?” 又仔细打量了一番装酒的容器,哭笑不得的说:“我说怎么看着这壶有点眼熟呢!这不是前几天进宝陶登出来的藏锋壶吗?” 藏锋壶,内有机关,壶心被一层薄薄的锡纸挡住了。平常与普通的酒壶无异,只是按下暗扣之后,内胆调转,因此给两人倒的是酒水,到了薛蟠这里就变成白开水了。 “你这不是玩儿人嘛!等会儿我们三人敬酒的时候,人家是真刀真枪的喝干了,我这滥竽充数,多不尊重。快点,倒酒!”薛蟠说着,不耐烦的敲着桌子。 “没不尊重,没不尊重。”甄宝玉慌忙答道:“咱们什么交情,不必来这些虚套的,你尽管喝你的白水就是了。” “谁跟你虚套,人我要敬的是四爷。”薛蟠说着,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起身敬道:“四爷,我敬您一杯。” 言毕,一口干了。 龙四爷饶有兴味的看着,也随之饮尽酒水。【入口绵、落口甜、饮后余香。】只觉得一股子清香,纯正的气息扩散在口腔中,龙四爷情不自禁的微眯了双眼,开口赞道:“好酒!” “坏了坏了,这下可糟了。”甄宝玉根本都没顾得上龙四爷,一脸大祸临头的表情看着薛蟠,开口试探道:“可是醉了?” “什么醉了?”薛蟠挑了挑眉,十分淡定的答道。 “你……没事儿?”甄宝玉一脸的小心谨慎,伸手拉住薛蟠的胳膊,“没事儿就坐下吧!” 龙四爷不知究竟,看得是愈发稀奇。侧脸给蒋源使了个颜色,蒋源连忙上前给龙四爷倒上了酒水,自己则是一脸忧心忡忡的盯着薛蟠,眼珠子都不错一下。 果然,薛蟠这头来神儿了。用力挣脱了甄宝玉的束缚,薛蟠舔了舔舌头,开口问道:“坐、坐下干嘛?” “没干嘛,喝酒吃饭啊!”甄宝玉轻声哄着,不死心的再次拽着薛蟠的衣袖,“坐下吧!” “不坐!”毫不意外的又被甩开,薛蟠有些站立不稳的后退了两步,摇摇晃晃的说道:“你们不觉得有点儿热吗?” “不热呀!那头窗户还开着呢!”蒋源下意识答道,说完这话恨不得把自己舌头咬掉了。只是已经来不及了,薛蟠跌跌撞撞的朝窗户的方向走去,一边嘴里说着:“我去看看!” “哎――”甄宝玉几乎是跳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的赶到薛蟠前头,伸手就把薛蟠往回拉。“不是要吃饭吗?从海外新弄回来的吃食,咱们还没尝过呢,先吃饭吧!” “你别拉我,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的什么体统。”薛蟠有些不耐烦的甩开甄宝玉的胳膊,两步窜到了窗户面前。二月的天气还很寒凉,一阵寒风吹过,薛蟠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甄宝玉这头拉不回薛蟠,着急的回头嚷道:“蒋源,你还在那边愣什么神,快过来把你们家祖宗拉回去。” “哎!”蒋源这才回过神来,只是已经晚了,这厢薛蟠深吸了两口气,只觉得一股子起劲憋在胸口,不吐不快。当即闭上了眼睛,扯脖子唱道:“死了都要爱,不淋漓尽致不痛快――” 龙四爷这边猝不及防,“噗”的一声一口美酒全都喷到了菜上,半点儿也没浪费。 甄宝玉在一旁急的跳脚叫唤。“完了完了,又丢人了。怎么就能让你沾上酒腥儿呢!” 而这厢,龙四爷终于知晓了甄宝玉两人先前的遮遮掩掩是为哪般。目瞪口呆的看着一旁的薛蟠死啊爱啊手舞足蹈的一顿乱唱。心中愈发惊叹―― 爷今儿总算知道什么叫淫词艳曲了! ------------ 10皇商 第十章竖着出去,横着进来 “……爱不用刻意安排,凭感觉去亲吻相拥就会很愉快,享受现在,别一开怀就怕受伤害,许多奇迹我们相信才会存在。死了――” 薛蟠一时唱的痛快,一错眼的功夫竟然站到了窗户前面的茶几上,摇摇晃晃的,吓得甄宝玉和蒋源两人连忙跑上去将人给拽回来了。 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楼下陪着高维等一干侍卫吃酒聊天儿的招财、进宝三两步窜了上来,口中急切的问道:“大爷可是喝酒了?” “你快来弄弄吧!你们家大爷一撒起酒疯来,我可降服不了。”甄宝玉连忙嚷道。一双手还不停的搂住薛蟠不让动。 “我来!”招财、进宝两人走上前,一个双臂一圈,将不停挣扎的薛蟠禁锢在怀里,另一个顺手到了一杯酒,低声哄道:“爷,再喝一杯。” 薛蟠这边迷迷糊糊地,看到送到唇边的酒水,张口就饮了进去。招财连忙又到了一杯酒,送到薛蟠面前,薛蟠又是一饮而尽。招财见状,大松了一口气,说道:“好了。” 下一秒钟,薛蟠果然失了力气就这么昏睡过去,时不时的还砸吧砸吧嘴,嘴里不知道嘟囔着什么。招财这才笑着和甄宝玉解释道:“大爷酒量浅,一杯酒醉了。然后就闹人,你再给他喝上两杯,他就彻底的昏睡过去了,估计今儿半夜才能醒呢!” 甄宝玉心有余悸的点了点头,附和道:“这岂止是闹人,这都算得上是丢人了。怨不得没人和他一起吃酒,谁知道竟是次次都这么跌份儿呢!” 说着,伸手摸了摸薛蟠的额头,道:“脸上有点儿热。外头现下寒风刺骨的,就这么出去,恐怕要着凉的。” 想了想,拿起适才刚刚脱下的大麾裹在薛蟠的身上,冲着招财道:“也别骑马了,叫福源馆准备辆马车,赶快将人送回去歇着。晚上醒了预备些醒酒汤给他吃,免得明儿早上头疼又闹人。” “多谢甄大爷!”招财、进宝二人闻言,连忙躬身谢道。 “我和你家大爷什么关系,用得着这么客套。”甄宝玉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突然想起什么事儿,转头看向一旁还有些愣神的龙四爷,歉然说道:“您看,您是远道而来的客人。本来是想薛蟠做东,带着您在金陵好好逛逛的,竟然出了这种事情。” “无妨!”龙四爷也回过神来,微笑着说道:“我这厢倒也不急,什么时候都可以。还是人要紧,我这就带着薛蟠回去了。” 于是两相告辞,龙四爷带着烂醉如泥的薛蟠进了马车,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回了薛家老宅。 一路上,薛蟠仿佛睡了的小猫儿一般卷着身体蜷缩在角落里,有时还觉得发冷一般紧紧拽着身上的大麾,龙四爷看在眼中,轻叹一声,有些哭笑不得的伸出双臂将人揽在怀里。昏睡的薛蟠本能的寻找热源,在龙四爷怀里使劲儿的拱了拱,找到一个舒适的位置,沉沉睡了过去。 马车晃晃悠悠的从角门儿进了薛府。招财掀开车帘想要将薛蟠抱出来,却见睡着了的薛蟠死死拽着龙四爷的衣襟不撒手,龙四爷无法,只得抱着薛蟠,哭笑不得的下了马车。 高维等人看在眼中,惊骇欲绝的瞪大了眼睛。 众人正要慑手慑脚的往薛蟠的院子里走,只听前面传来薛之章的声音:“可是蟠儿回来了?” 招财,进宝眉头一皱,苦哈哈的对视了一眼,硬着头皮叫道:“老爷!” “恩!”薛之章笑眯眯的点了点头,视线扫过龙四爷怀中的薛蟠,不由大惊:“怎么竖着出去,横着回来了?” 这叫什么话?院子里的人听得满脸黑线。大管家薛贵忍住嘴角的抽搐扫了众人一眼,轻轻拽了拽薛之章的衣袖。 “呸、呸、呸,”薛之章也自觉失言,连忙啐了两口。心中埋怨都是薛蟠平日里说话生冷不忌拐带的他。脚下却自作主张的走到龙四爷面前,伸手道:“劳累四公子了,着实过意不去。小儿让您见笑了。” “无妨,薛蟠小兄弟也是真性情。”龙四爷说着,将薛蟠交到了薛之章手里,只觉得手中一轻,一股子寒风刮过,竟有些冷飕飕的。 “天寒风硬,四公子还是回屋里头歇歇吧!等明日蟠儿酒醒了,再让他陪着公子视察。”薛之章将薛蟠小心翼翼地搂在话中,还示意薛贵上前仔细的拢了拢大麾。想了想,又说道:“或者我派一个老练的管事陪着公子逛逛,千万别误了四公子的正事儿。” “无妨。”龙四爷闻言摆手说道:“我也不是很着急,等明日就好。” “那就劳烦四公子再等一天。”薛之章说着,担心薛蟠久在外头浸了凉气,告辞一番后抱着薛蟠加紧脚步回了内院儿。 而这厢,龙四爷也怪没意思的回了海棠阁。刚入了院子,就看见里头来来回回穿梭着十来个人,院子中间还停着七八辆大车,不由得一愣。 “你们是什么人?”高维立刻上前问道。 “回客人的话,”一个身穿藏青色长袍,外面罩着同色系绵褂子管事打扮的中年躬了躬身,恭敬的说道:“小的乃是薛府外间仓库的管事张奎,奉大爷的命令,给贵客送种子来的。” 高维闻言,不由得一愣,下意识问道:“这么多?” 不怪他惊讶,对于一般的人家来说,基本上每年两袋种子就够用了。即便是京城王府下面的庄子上,一年采买的种子也不过是两大车,什么时候见过这七八车的种子,细细算来恐怕得有百十来袋。 哪知张奎却摇了摇头,说道:“这才哪到哪儿,连一半儿都没有呢!剩下的海棠阁的地窖放不下,正准备直接送到京城里头呢!” 龙四爷皱了皱眉,开口道:“不必了,这些就用不了了。” “这个……”张奎闻言,迟疑的看着龙四爷。他接到的吩咐可是全部送出去。 “无妨,稍后我会和薛蟠说的。”龙四爷见状,神色淡然的开口说道。 “多谢贵客体恤。”张奎立刻躬身谢道。说话间这些种子也差不多搬完了。张奎又带着一干人等向龙四爷告了退,方才慑手慑脚的走出院子。 等院子里头只剩下龙四爷一干人等的时候,高维有些忧心忡忡的上前说道:“四爷,我们在金陵城耽搁的功夫有些大,恐怕――” “无妨……”龙四爷说着,看着高维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眼神也不停闪烁的古怪别扭,霎时间惊觉。往日里自己那样一个严谨认真的人,今日竟然多次说了“无妨”这种宽容懈怠的词汇,不由得苦笑着摇了摇头,开口道:“这事儿你不必管了,我自有吩咐。” “是!”高维恭谨的应了一声,带着众侍卫退了下去。 院子里,龙四爷仰望着碧空如洗,天高云淡,回味着酒席上薛蟠的各种撒疯,突然轻笑出声。 他活了十多年的岁月里,竟然从未遇过这样的人…… 且不提龙四爷这厢如何作想,薛之章抱着薛蟠径自回了内院瑞荣堂,正在屋里头教导薛宝钗如何管家的薛夫人不禁吓了一跳,连忙站起身问道:“这是怎么了?” “喝多了。”薛之章有些好笑的答道,径直进了内室将薛蟠放在床上,这才回头和薛夫人解释道:“我想蟠儿这么一醉,恐怕要半夜才能醒的过来,到时候又是头疼又是口干舌燥的,怕几个丫鬟照顾的不仔细,就将人放到瑞荣堂,在我眼皮子底下看着,省的下人不尽心。” “瞧你这话说的。”薛夫人无奈的摇了摇头,“蟠儿院子里的丫头都是你我亲自给他挑选的,都是忠心耿耿、细致周到的主儿,哪能不尽心呢?你这么说,我可要替他们抱屈了。” “也不是说他们不尽心。”薛之章弯身,亲自给薛蟠退了鞋袜,外衣,将人塞到被子里,捂得严严实实的,这才说道:“那院子里头的小丫头再是忠心,也没什么伺候醉酒的爷儿们的经验。哪像瑞荣堂的丫鬟们经验丰富。别的不说,就是夫人亲自照顾,那也是极好的。” 薛之章说着,轻笑着走上前,将薛夫人搂在自己的怀里调笑道。 薛夫人十五岁嫁给薛之章,没过两年就生下一双儿女。此时也不到三十岁,正是徐娘半老,风韵成熟的年纪。能够生下薛宝钗这样艳冠群芳的“冷牡丹”,薛夫人自己长得当然不差。生活如意,也没有那么多糟心的事儿恼着。本来还操心小儿子整日里的不爱读书性格鲁莽,如今也改了许多。这两年薛夫人过得愈发滋润起来。 此时保养的十分年轻的脸上闪过一抹红晕,有些恼羞的啐了一口,瞪着薛之章说道:“青天白日的,越发不尊重起来。” 说着,尽力挣脱了薛之章的双臂,往外堂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扭身又瞪了薛之章一眼,甩着帘子出去了。 这娇羞销魂的作态,让薛之章心神一荡,乐悠悠的跟着走了出去。 ------------ 11皇商 第十一章 宝钗费思量 外头打了三更鼓的时候,薛蟠果然捂着脑袋坐了起来。一旁守着的琉璃连忙走到床头轻声问道:“大爷觉得怎么样?” “头疼!”薛蟠笨笨的敲了敲脑袋,哼哼道:“招财那个要死的,一定是又灌我酒了。” 守在外头的玛瑙捧着一碗醒酒汤走了进来,送到薛蟠的唇边,道:“这是老爷下午吩咐给大爷做的醒酒汤,一直在暖炉里头温着呢!大爷快些喝了吧,还能觉得好受些。” “恩!”薛蟠抬手接过了醒酒汤,抿了一口不由嫌恶的皱起眉头来。“这什么味儿啊,怎么这么难喝?” “醒酒汤都是这个味儿的。”玛瑙小心翼翼地哄着,一边劝道:“大爷还是喝了吧,喝了就不头疼了。” “不想喝!”薛蟠摇了摇头,将醒酒汤交给玛瑙,吩咐道:“你去给我倒一碗酸梅汤来。我嘴里没味儿,想喝点酸的。” “哎!”玛瑙无奈的点了点头,端着醒酒汤走了出去。 这边薛蟠挺着头疼漱了漱口,玛瑙也就端着酸梅汤走进来了。酸酸的一碗汤进了肚子,不过片刻就开了胃。薛蟠本就因为醉酒睡死了过去,基本上一天都没吃饭,这功夫不免觉得饥肠辘辘起来。 开口吩咐道:“你去告诉厨房,给我做个麻团,一碗菜粥,再用红油拌个橄榄小菜儿,我想吃了。” “是!”玛瑙口里应着,又马不停蹄地掀了帘子走出去。路过正室的时候,里头传来薛之章的声音。“可是蟠儿醒了。” “大爷刚醒,吃过了一碗酸梅汤,现在觉得有些饥饿,让我吩咐厨房做点吃食来。”玛瑙隔着帘子轻声回道。 里头一时没了动静,不过片刻,薛之章披着外衣走了出来,冲玛瑙说道:“吩咐厨房快点做,别饿着哥儿。” “是!”玛瑙应了,加紧了脚步走出去。 薛之章这厢进了侧室,看着穿着中衣在桌子旁边坐着的薛蟠皱眉说道:“怎么不披着点儿?” 说着,伸手拿过搭在架子上的外衣给薛蟠披上了,又伸手探了探薛蟠的额头,满意的点了点头,“好歹不热了。” 又问道:“头还疼吗?” “好多了。”薛蟠点了点头,肚子又是一阵鸣叫,不由得赧然说道:“就是有点饿。” “就早上吃了一碗稀粥挺到现在,能不饿吗?”薛之章皱着眉头斥道:“知道自己酒量浅还喝什么,青天白日的,耽搁多少工夫?再有两次,身体都饿坏了。” 薛蟠吐了吐舌头,舔着脸笑道:“不是陪着四爷喝一杯吗!” “你少拿着四爷做垡子,蒋源传回来的信儿可是你执意要喝的。”薛之章似笑非笑的看了薛蟠一眼,道:“我听说你今儿在福源馆雅间儿里头很是出彩啊,满大街的人都为你驻足了。” 薛蟠更是赧然,上辈子喝酒后上ktv都变成习惯了。到了这辈子也没改过来。 看着薛蟠有些羞涩、不自在的面容,薛之章也舍不得多说了。伸手给薛蟠拢了拢衣襟,方才柔声劝道:“以后没事儿可别喝酒了!头晕目眩的多难受?你爹我是为了应酬,没办法。可不希望你也遭这罪。” “恩!”薛蟠乖乖的点了点头。然后将今日酒席上的事情和薛之章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通。待薛之章听到龙四爷向薛蟠要玉米等物的种子的时候,略有所思的捋了捋胡子,笑道:“既然这龙四公子有造福百姓之意,我们自然要成全一二。旁的且不说,若真的让龙四公子弄出了这样的政绩,陛下也会高兴的。” 薛蟠有些无谓的点了点头,开口劝道:“历来那种事情都是风险大,投资大,利润未必大的生意。我们薛家如今不愁吃穿,也不碍旁的。他如今要这些个没什么用的东西,我们乐得举手之劳。他若是要得多了,我们还是避着点好。” 薛之章一听,摇了摇头,伸手摸摸薛蟠的发顶,柔声解释道:“傻孩子,朝堂上的事情你看不清透。要知道,有些时候,不作为就已经是反对了。” 薛蟠听得懵懵懂懂,不过他还是相信自家老头子的政治素养的,因此顺从的点了点头。只是眉宇间依旧有些茫然不辨。薛之章看在眼中,刚要开口调、教,门口的大红猩猩毡一阵晃动,竟然是穿戴整齐的薛夫人捧着托盘走了进来。 薛之章不由得惊声低呵道:“你怎么也醒了?怎么是你端着托盘进来了,玛瑙呢?” “我出来的时候刚好碰见了玛瑙,就把托盘接过来了。”薛夫人柔柔的勾了勾嘴角,嗔怒的看了一眼薛蟠,又抱怨道:“儿子喝成那样,你都睡不踏实,我又怎么睡得着?” 将托盘放在桌子上,将菜粥、麻团和红油橄榄菜一一摆到薛蟠面前,柔声说道:“快点吃吧!饿了一天了,饿坏了吧!” 薛蟠闻着米粥的香气,眼眶子突然一热,低头吸了吸鼻子,这才仰起脸笑道:“儿子一时贪玩,竟然累得父亲母亲连觉都睡不踏实,实在是儿子的不孝,今后再也不喝了。” “就会说好听的。”闻言,薛夫人忍不住的加深了嘴角的弧度,伸出手摸了摸薛蟠略带着点婴儿肥的脸蛋儿,柔声说道:“知道爹妈担心你,以后可掂量着来。你现在还小,不喝也就罢了。等你长大了,这爷儿们家家的整日里在外头应酬,哪有滴酒不沾的。到时候岂不显得疏离不合群了?只是好歹也得顾及一下自己的深浅,千万别多了,累得自己难受。我们也心疼。” “知道了。”薛蟠笑嘻嘻的钻进薛夫人的怀里,口中连连说道:“就知道母亲对我最好了。” 薛之章在一头故作不满的佯怒道:“好个没良心的小子,你母亲对你‘最好’,那你老子呢?” “爹爹自然是最好的最好了。”薛蟠又笑嘻嘻的蹿入薛之章的怀里,一个劲儿的扭来扭去。所幸现在身量尚小,薛蟠也不嫌丢人的怎么装嫩怎么来。 不过薛之章就吃这一套,当即乐呵呵的将薛蟠抱在膝上,一个劲儿的亲着。 薛夫人看得好笑,捧着菜粥一勺勺的喂给薛蟠吃,口中还道:“别闹了,再闹粥都凉了――” “哥哥又闹了?”门口传来一道清脆的同音,大红猩猩毡一阵晃动,宝钗珠圆玉润的小身影出现在门口。惊得房内三人面面相觑。 “你怎么也过来了?” “我睡不踏实。也想着哥哥醒了必然要饿得,就派人时时留意着厨房。后来听到厨房有生火做饭的动静儿,猜想哥哥醒了,就穿上衣服过来了。”薛宝钗一边说着,一边走到薛蟠面前,关切的问道:“哥哥可觉得好受些了头还疼吗?” “不疼了。”薛蟠有些羞赧的看着面前问寒问暖的薛宝钗,一阵羞愧。自己不省事儿的一闹,竟然牵连着全家都不安宁。 宝钗如今年纪虽小,但天生就是个玲珑剔透、善解人意的主儿。见到薛蟠的神色,隐隐猜到了薛蟠心中的想法,当即笑着说道:“我闻着这清粥小菜的倒也挺香,竟然也饿了起来。少不得要蹭哥哥一顿饭了。” “什么蹭不蹭的。”薛蟠赶忙吩咐道:“玛瑙,快去厨房按照我这饭菜再要一份来。” “是!”玛瑙欠了欠身,刚要移步,就听薛之章说道:“这么一折腾我也饿了。算了,你就让厨房按照咱们早膳的分量备至齐全吧!” “是!”这回,就连琉璃也一起跟出去了。 一家人围坐在桌子旁亲亲热热的聊了起来,说话功夫,薛蟠起身将居家的外套穿了起来。不过半盏茶的时间,丫鬟婆子举着托盘鱼贯而入,将桌子摆好了。又侍奉着众人漱口擦手,这才退了下去。 宝钗起身,亲自给爹妈以及薛蟠三人盛了一碗粥,又给自己添了一碗,方才端端正正的坐下。 薛夫人看着薛宝钗举止大度,四角俱全的做派,眼中闪过一抹轻笑,开口道:“昨儿甄家太太来访,言及他们家已经请了两个宫里头放出来的嬷嬷来教导二小姐的礼仪,说是为了明年的选秀做准备。我想着,宝钗如今的年纪虽小,但将来也是要进宫参选的,不如趁这个功夫托甄家那头帮着寻两个好些的嬷嬷来,有备无患才是。” 薛宝钗闻言,虽然有些羞涩,但依旧落落大方的低头吃饭。间或冲着薛之章夫妇甜甜的笑了笑,满心满眼的都是期盼欢喜。 薛之章见状,稍一沉吟,便开口道:“按理说甄家老太君年轻的时候是当今圣上的奶嬷嬷,她若推荐的嬷嬷自然是极好的。可是……若宝钗真的想走那一步的话,用别人家介绍来的嬷嬷就有些不合适的。” 虽然他们薛家如今和甄家的关系还不错,但世家大族的关系说白了还不就是那么回事儿。平日里自然是你好我好大家好,但真正涉及到了利益根本的时候,也不乏撕破脸大家难堪的。并不是说大家的感情天生就凉薄了,而是涉及到宗族根本,谁又敢掉以轻心做了家族的罪人呢? 因此薛夫人和宝钗两个听了薛之章浅尝辄止的一番话,俱都默不作声了。 薛蟠见状,也有些若有所思的垂下了头…… 气氛稍稍有些压抑,薛之章暗暗懊恼自己竟然说起了这种话题。连忙出声回转道:“这样吧!咱们家世代皇商,虽然比不得甄家老太君和当今的关系亲厚,可是上下经营这么多年,当中的关系恐怕要比他们甄家更密切。我如今悄悄的打发人去京城,亲自去留心两个妥帖的嬷嬷带回来,也没什么别的,只是暂且了解一下宫里头的规矩情形就好。” 薛夫人这才欢展了笑颜。宝钗则是因为薛之章一席话想到了往日间亲亲热热的姊妹们大多都是参选的秀女,担心真有一天会反目成仇。因此一时有些愁绪。不过转念一想,这些毕竟都是还没影儿的事儿,也就不必显出来添堵。因此看着略有些沉闷的薛家三人,反倒扬起了笑脸说笑几句缓和气氛,末了说道:“这么香甜的饭菜,如果我们愁眉苦脸的吃,若这饭菜有灵,恐怕也都懊恼死了。” 看着桌子上十分简单却透着温馨气息的早餐,薛家四口相识一笑,举起筷箸慢慢的吃了起来 外面,天色渐渐亮了…… ------------ 12皇商 第十二章 一顿饭后,众人总算是安下心来。薛宝钗伸手捂住嘴打了一个哈欠,顿时觉得有些困倦。薛之章见状,连忙吩咐莺儿等人陪着宝钗回房补觉。宝钗本觉得不妥,想温习一会儿直接去先生哪里上课,却被薛蟠皱着眉头反驳了。 “又不指着读书来升官发财,不过是闲来无事的消遣罢了。干嘛那么较真儿?何况你昨日是为了等我才没睡的,真熬出个好歹来,竟是故意让我过不去的。” “哥哥千万别这么说,反倒叫我的心意白费了。”薛宝钗连忙解释道:“我只是觉得,我们这边虽然有些许情况,可是先生那边确实不知道的,骤然停了课,不好交代。何况,读书向学本就是个严谨自律的事情……” 说到这里,骤然想起薛蟠并不喜欢读书,生恐这话让薛蟠觉得不自在,连忙转个弯儿说道:“所以我这里不去的话,担心先生会生气。” “这倒没什么,派个人向先生告假就是了。你也说了读书是个日渐积累的事情,也不差这一天两天,还是身体为重的好。”薛之章说着,扬声叫过薛贵家的派人老清静斋告诉先生一声,今儿不上课了。 薛宝钗今年才六岁,虽然天生一副灵敏心肠但到底年纪还小,也是贪玩儿的。之前执意说要去上学,不过是怕给人留下个贪图享乐没有大志的坏印象。如今见薛之章亲自吩咐先生说今儿不上课了,压在心头的一块石头总算挪开了,脸上不免露出欣喜的笑容。连忙说道:“我且去房里补睡一个时辰,醒过来之后先去练琴,然后看着先生的空当儿将遗落的课程补了。” 薛蟠看得好笑,出声调戏道:“哎,宝钗,我今儿想领你去金陵城逛逛,顺便领你去胭脂铺子看看,你觉得如何?” “真的?”薛宝钗睁大眼睛,双眼放光的道:“我去,我当然去。” 语毕,立刻想起之前说要读书的事儿,不由得有些为难的看着薛之章,口中叫道:“爹爹……” 见这形状,薛蟠忍俊不住的“扑哧”笑出声来,伸手揉揉薛宝钗的发顶说道:“行了,又不指着你考状元呢!今儿先别学了,睡醒了之后和我出去玩儿。然后哥哥带你去福源馆吃好吃的。” 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一件事儿,连忙说道:“我昨儿去福源馆的时候,赶巧福源馆上了许多外域的吃食。种子我都给四爷了。今儿得告诉蒋源一声,剩下的菜可别给我卖了,咱们家还要吃呢!” “咱们家的我都已经留出来了,只是还未来得及做罢了。”薛之章好笑的摇了摇头。“其实送出去了也好,免得上头问下来不好应对。” “哦!”薛蟠放心的点了点头也就不再挂念这事儿。回头冲着薛宝钗道:“你还不快回去睡觉,别耽误玩儿的时间。” “哎!”薛宝钗高高兴兴的应了一声,恪守礼仪的给三人见礼告退之后,随着一群丫鬟婆子出去了。 而这厢,闲来无事的薛之章和薛夫人商量着,也要补觉。 薛蟠睡了一宿,这会子正觉得精神百倍,哪里在床上躺得住。当即摆了摆手走出院子。此时正值寅时左右,初阳刚刚升起,照射得枝杈上凝结的露珠分外明艳,迎着昨晚儿晚上刚下未化的残雪,颇有种晶莹剔透的美丽。 薛蟠一时间来了雅兴,踩着薄薄的积雪一步步往梅园的方向走去。顺着花园子里用青石板铺就的羊肠小径一直往北走,盏茶功夫就到了梅园,站在外面从半月形的拱门往里看,依稀可见白的,红的,黄的梅花开得正放,傲雪迎霜。有几只红梅伸出青色的墙垣,硬着墙头皑皑的白雪,给人一种视觉上的惊艳。 刚刚走进梅园,一股凛冽的寒香扑鼻而来。薛蟠享受了深呼吸了几次。开口唱道:“红尘自有痴情者,莫笑痴情太痴狂。若非一番寒彻骨,那得梅花扑鼻香。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看人间多少故事,最销魂梅花三弄……” 唱了一会儿,自觉得没意思,不由得停了下来,轻声叹道:“真没意思,连个电视剧都没有。成天弄得那些唱戏的依依呀呀的,我又不爱听——” “什么是电视剧?”身旁突然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吓得薛蟠竟然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抬头一看,竟然是不知从哪儿出来的龙四爷。 “什么是电视剧?”龙四爷不依不饶的问道。 “咳咳,你从哪儿出来的?”薛蟠没好气儿的白了他一眼,拍拍胸口道:“吓死我了。” 旋即想起这人并不是自己身边的纨绔朋友,无奈的撇了撇嘴,开口道:“就是戏的一种,但不是依依呀呀的唱出来的,而是念白念出来的。” “念白?”龙四爷自己琢磨了一会儿,方又开口道:“你刚才唱的是什么,曲子古怪,填词也颠三倒四的。” “乱唱的。”薛蟠懒得解释,旋即敷衍道:“想到哪句唱哪句。” “不学无术的东西,竟然连一首完整的诗词都背不出来。”龙四爷似笑非笑的斥责一句,看着薛蟠很不以为然的又是撇嘴又是挤眉弄眼的小动作,不由得轻笑道:“你好像有些看法?” “诗词本来就是小道,闲来无事自娱自乐也就罢了。若是拿到真章儿上来,既不当吃又不顶穿。我干嘛非得学它?”这话倒是薛蟠真真这么以为的。就像是后世他老子非得逼着他念书一样,他就想不明白,他就是不知道哪句古诗是谁写的,或者这篇散文究竟有什么寓意,再或者相对论如何如何,又能怎么样? 看着薛蟠不服气的模样,龙四爷竟然也起了几丝兴味,不由问道:“那在你看来,什么才是大道?” “大道万千,事事皆可入道。”薛蟠下意识就来了一句①3必备文本。待话出口后,径自啐了一句,方才正色道:“以我看来,诸人立世,自然要有自己立世的根本才是。比如我们家是皇商,那么就要精通经商的手段,说白了就是会赚钱就行。比如甄家,本就是当今的奴才,那就把奴才的本分做好了就是。再比如朝廷中的文武官员吧!你是文官,如果是翰林的,那就把文章做好了,人家要听的时候你立即说给人家听,若是一方郡守,那你就老老实实地看好你那一亩三分地,别让老百姓天天骂你就是。若是武官的话,你若是个先锋,打仗你就冲到前头去,上头怎么吩咐你就怎么听,若是个将领,就琢磨琢磨兵法,别战场上把自己的兵都带沟里去见阎王就是……世间万事,总归不过是本分而已。“ “本分。”龙四爷听得一阵轻笑,开口道:“想不到你看起来浑浑噩噩的,竟然是个难得的明白人。” “那是!”薛蟠听着龙四爷的赞赏,立刻沾沾自喜起来。 龙四爷看着薛蟠几乎要翘起尾巴来的模样,会心一笑。心中的烦闷愁绪一时间也减轻了许多。叹了一口气,不知出于什么目的的说道:“若是不知本分又能如何?” “那就要小心了。不本分就意味着你要在自己不擅长的领域冒险。运气好了自然青云直上,运气不好可能就要跌个底儿朝天。这就跟投机差不多,风险大着呢!”薛蟠想到上辈子某些商场上的叔叔伯伯忍不住贪心的扩大经营到自己不擅长的领域,最后赔的公司都倒闭了,也叹了一口气。“这人哪,不能太贪心。有贪心,但又没有相应的本事,才是最危险的。” “有贪心,但没贪心的本事……”龙四爷若有所思的重复道。 见状,薛蟠皱了皱眉,道:“我说四爷你今天是怎么回事,干嘛总重复我说的话?” “自然是因为你的话有道理就是。”龙四爷取笑一句。 “真的?”薛蟠眼睛一亮,忍不住自卖自夸的道:“怎么样,我这话有警世良言的感觉吧?” “噗!”龙四爷勾了勾嘴角,正色道:“也就是个话糙理不糙罢了。” “这人……”薛蟠竭力抑制住抽搐的嘴角,用力跺了跺有些发凉的双脚,开口道:“外面太冷了,我先回屋了。” “等等……”龙四爷下意识拽住了转身离去的薛蟠。 “干嘛?”薛蟠回头,挑眉问道。视线扫过龙四爷紧蹙的没有,脱口问道:“你今儿这么反常,该不是有什么烦心事儿吧?” 龙四爷刚要开口,又被薛蟠阻止了。“等等,你这烦心事儿若是关系重大的话,你就别和我说了。我这人你也知道,心里嘴里藏不住话,要是不小心给你叨叨出去,再耽误了你的事儿就坏了。” 被薛蟠这么一插科打诨,龙四爷愈发的哭笑不得。但总归是情绪好点儿了。沉吟片刻,缓缓说道:“给你讲个故事吧——” “大冷的天儿你拽我在外面讲故事——”薛蟠刚开口抱怨,就被龙四爷瞪得噤了声。 “说是有一个老财主,年纪愈发大了。他有好多个儿子,其中他最得意的就是二儿子。想要百年之后将家产传给二儿子。可是这个二儿子性格暴戾,难当大任。所以其他几个儿子都有些心思。而老财主倚重的几个管家管事们也都各有各的心思……” 薛蟠听了龙四爷的絮絮叨叨,劈头盖脸就把他自己一顿骂:叫你显摆,叫你得瑟,没事儿你往他跟前凑个什么劲儿啊!陷进去了吧…… “你怎么了?”龙四爷抬头就看见薛蟠一脸的痛不欲生,追悔莫及,不由出声问道。 “肚子疼,想如厕。”薛蟠张口说道。看着龙四爷霎时间铁青的面容。心下惴惴,连忙说道:“那什么……你继续说你的,我先憋着。” “……”龙四爷恶狠狠的瞪了薛蟠一眼,最后问道:“若是你的话,你要怎么做?” “什么怎么做?”薛蟠眨了眨眼睛,一脸茫然的说道。 “少装傻。”龙四爷实在忍不住了,伸手弹了薛蟠一个爆栗。“快说。” “哎呦!”龙四爷是下了狠劲儿,疼的薛蟠双手捂头。心知龙四爷这是动了真怒,若还是敷衍的话恐怕得罪了这个小气的家伙,最终无奈的说道:“这有什么可想的。你也说了这老财主是选儿子嘛!自然是要选那个最孝顺最乖巧的。谁希望自己老病垂垂的时候连个真心替自己担忧、悲伤的儿子都没有呢!至于那些个奴才……再怎么蹦跶也都是老财主的奴才罢了,再得势又能怎么样?难不成还做得了老财主的主不成?” 看着龙四爷霎时间沉默下来,若有所思的面容,薛蟠冷不丁的挣脱开龙四爷的双手,急切的道:“不行,真闹肚子了,我去厕所了。” 语毕,蹭蹭两步窜出了园子。 龙四爷双手背后,负手而立。看着前头仿佛被狗撵了的狼狈逃窜的薛蟠,轻笑出声。 清风拂过,传来零碎的只言片语。 “……到底是大智若愚……还是……” ------------ 13皇商 第十三章还是无题吧 且说薛蟠这边尿遁了龙四爷,风风火火的往自己的院子里跑。路过花园的时候,却被大管家薛贵的四儿子薛丁叫住了。 “可见着大爷了,老爷着小的找了大爷半晌呢!” “找我?”薛蟠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喘息着,一边诧异的扬了扬眉,问道:“找我做什么?” “江宁织造府甄家来人了,老爷请大爷去作陪呢!”薛丁笑嘻嘻的道:“甄家大公子特地叫你过去。” “这个甄宝玉。”薛蟠无趣的摇了摇头,指着薛丁说道:“后头跟着吧!” “哎!”薛丁兴奋的点了点头,伸手拍了拍衣服上的浮灰,乐颠颠儿的跟在薛蟠后头。 只听后头又传来一句话,道:“你不是说要如厕吗?怎么这会子不急了?” 薛蟠小脸一皱,愁眉苦脸的转过身来,可怜巴巴的道:“四爷。” “看来果然是框我的。以后你若是真生病了,我都未必肯信。”龙四爷负手走上前来,神色悠哉的说道。 “我,那个……”薛蟠憋屈的挠了挠头,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 “我和你主子有话说,你先下去。”龙四爷冷淡的瞥了薛丁一眼,开口道。 “这……”薛丁见状,下意识脚步一挪,挡在薛蟠身前,谄笑着说道:“回贵客的话,我们老爷让我立刻叫大爷去正堂陪客人寒暄呢!” “行了!”薛蟠伸手拍了拍薛丁的后背,轻声说道:“这没你什么事儿了,你先回去吧!” “可是……”薛丁闻言,有些担忧的看了龙四爷一眼。他自然知道这人是老爷吩咐的万万不能得罪怠慢的贵客。可是尊重归尊重,凭他是天王老子,也不能在他眼前欺负自家主子。 “快过去吧,我真没事儿。”薛蟠见状,一股暖流从心底划过,轻笑着劝道:“你在园子里头磨蹭这么半天,仔细你老爹看见说你。” “嘶!”薛丁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想到早间老爹的嘱咐,又看着眼前的形式。心知自己留下也没个用处。只得告了退,一步三回头的往前蹭。不知又想到什么,身形顿了顿,匆匆的往瑞荣堂的方向走去。 龙四爷看着薛丁匆匆的身影,沉吟半晌,方冷笑道:“倒是个忠心的奴才。” “继承了我们家的优良传统。”薛蟠直立在那里,低眉敛目的接了一句。听得龙四爷好悬没乐出声来。 “我来只是嘱咐你一句话。”好半晌,酝酿好情绪的龙四爷阴沉着脸道:“早间我在梅园字和你说的话,若是露出去一星半点儿,仔细你的皮。” 他也不知是怎么了,竟然会头脑一热的设下心防。和薛蟠叨叨起这种话来。若薛蟠真个嘴上没有把门儿的…… 龙四爷这么想着,眼中闪过一抹寒光。 岂料薛蟠闻言,反倒是一脸茫然的挠了挠脸,开口问道:“早上四爷也在梅园子里头吗,我怎么没瞧见?” 弄得龙四爷又是一愣,张口结舌的看了薛蟠半晌,方才使劲儿揉了揉薛蟠的脑袋,没好气儿的道:“装过头了就没意思了。” 语毕,觉得薛蟠的脑袋手感上好,又忍不住敲了他一个爆栗。 薛蟠这回是真委屈,捂着脑袋一脸落寞的转身走了。 到了瑞荣堂的时候,一头撞见神色有些担忧的正撩着下摆往外走的薛之章,身后还跟着一脸忧心忡忡的薛丁,不由惊奇的问道:“爹,不是说甄家来人了要我作陪吗?你这是干什么去?” 薛之章看到薛蟠完好无损的回来了,神色还是原先那懵懂骄矜的二样,这才略略放了心,开口道:“没什么,回来就好。” 视线扫过薛蟠后头跟着的人影,立刻躬身笑道:“四公子也过来了。” “啊?”薛蟠闻言,心下一惊。转身看着身后的龙四爷,脱口道“你怎么跟过来了?” 薛之章一只手放在薛蟠腰间悄悄的拧了一圈,薛蟠疼的“哎呦”一声,且看着自家老爹有些阴沉的面容,撇撇嘴不敢做声。 薛之章这才拱手赔笑道:“小儿疏于管教,一向口无遮拦的,让四公子见笑了。” “没什么。”龙四爷微笑着摆了摆手,看着薛蟠呲牙咧嘴的模样,一语双关的道:“我到觉得口无遮拦的好。” 薛之章一时怔忪,闹不明白龙四爷这话究竟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不由得有些迟疑。 龙四爷见状,伸手摸了摸薛蟠的头顶,态度亲昵的开口道:“薛老爷着实多心。蟠儿不过是个垂绦稚子罢了。别说我正喜欢他这天真烂漫的性格,就是真的口没遮拦说了什么,我一个大人还同他一般见识不成。” 薛蟠正被龙四爷一句“天真烂漫”给恶心到了,却见一个身着富贵,穿戴精致的儒雅男子走了过来,年约四旬,一派温文,此刻笑着寒暄道:“这边两个主人谈的热闹,竟把我这客人给忘到脑后去了。” 薛之章连忙回首告罪,并为两人介绍道:“甄兄可千万被见怪。这位乃是京城来的龙四公子。龙四公子,这位是甄衍甄兄,现在江宁织造府任职。” 甄衍纵横官场几十载,也是个玲珑剔透的人。他家本就接驾四次,他从小又是当今的伴读,和当今正可谓是相知甚熟四字也不为过。眼见这龙四爷的身量面容有些熟悉,又听到薛之章这般介绍,心中也隐隐有个定数。连忙上前见礼道:“见过龙四公子。” 后头的甄宝玉见状也凑了上来,笑嘻嘻的见礼道:“见过龙四公子。” 一时间众人相互见礼,四下落座。甄衍携子前来本有私密事同薛之章商量,因当中牵扯到薛蟠,这才叫了薛蟠过去。可现下有多了个龙四爷,好些话就没办法开口。只得慢慢寒暄着。甄宝玉听了一会儿便觉不耐烦,一个劲儿的给薛蟠使眼色。 三番过后,薛蟠撂下了手中的茶盏,起身告罪道:“老爷们都有正事要商谈,要不我和宝玉先下去吧!” “这……”薛之章迟疑的看了甄衍一眼。 甄衍连忙说道:“他们兄弟两个自小相熟,一块玩去吧。“ 看着甄宝玉时又不免严厉起来,疾言厉色的道:“玩闹是玩闹,若是让我知道你干些什么不正经的去了,仔细你的皮。” 甄宝玉连忙立起身来,低眉敛目的应道:“是!” 薛蟠忍俊不禁的抽搐了嘴角,低头不语。 两人正正经经的拜别过后,慑手慑脚的出了瑞荣堂,薛蟠这才哈哈大笑起来:“瞧你刚才的样子,好像耗子见了猫一般。” “可不就是耗子见了猫嘛!”甄宝玉垂头丧气的撇了撇嘴,没滋没味的说道:“我爹爹若是向薛伯父那么和蔼慈祥就好了。” “和蔼慈祥?”薛蟠想了半天,也没想到这几个字和自家老爹有什么关系。旋即拉着甄宝玉的手说道:“先跟我回我的院子,等会儿我妹妹醒了,咱们一道出去逛逛。” “这不好吧?”甄宝玉下意识说道。 “我妹妹才六岁,你想什么呢!”薛蟠没好气的白了甄宝玉一眼,嘟囔道:“好好的女孩儿家,都让你们这群伪道学给憋屈了。” “怎么又牵扯上我了?”甄宝玉好气又好笑的抱怨:“还不是为了你家女孩儿的清誉着想。好心没好报不说,竟把我的周全当成驴肝儿肺了。” “行了行了,”薛蟠见状,拎着甄宝玉的衣领往自家院子走去,一边赔不是道:“算我狗咬吕洞宾,误了好人心行吧!” “你说谁是狗呢……” 两人打打闹闹的,就往薛蟠的院子走去,没走两步,就听后头说道:“等等!” 两人疑惑的回头,却见是龙四爷的身影。却原来他们两个出来之后,龙四爷也不耐烦和两家老爷客气虚套,又冷眼看着甄衍好像有急事要和薛之章商量,遂也不做那碍眼的人,找个借口脱身出来了。正好见着薛蟠两人,正觉着无聊,就叫住了。 “你们要干什么去?” “去薛蟠的院子等他妹妹一起出去。”甄宝玉没等薛蟠开口,抢先答道。 只见龙四爷闻言,面上一冷,口中斥责道:“胡闹,大家闺秀清誉最为要紧,怎么能跟着你们这群半大小子一处混闹?” 这回,薛蟠可不敢再说什么假道学的话了,只得低头嘟囔道:“才六岁的孩子知道什么清誉不清誉的……再说我都答应我妹妹了……都禀明父母了……这不食言而肥嘛……” 因此也有了些不高兴。向来飞扬的眉眼也耷拉下来了。 龙四爷看在眼中,突地竟觉得几分不自在,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既然禀明父母了。那就罢了。只是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薛蟠立刻高兴起来。 龙四爷看在眼中,突地开口补充道:“不过你们出去,我也要跟着才放心。” 瞧着薛蟠霎时间僵硬住的面庞,心情愈发开阔了。 径自迈开步子往薛蟠的院子走,薛蟠耷拉着脑袋和甄宝玉在后头跟着。顺着青石板铺就的小径绕过假山,荷池,和两处亭台,又往上走了几息,眨眼间就到了薛蟠所住的院子。待甄宝玉抬头见到那院子上房提着的牌匾的时候,面容愕然古怪起来。支吾半晌,方才敬佩的叹道:“好你个薛蟠,我一向以为往日里我就够混账的了,没想到你竟比我厉害十分。啧啧,悄悄这名字起的,当真是气煞古人啊!” ------------ 14皇商 第十四章薛蟠无心生嫌隙 龙四爷本来没注意这院子的姓名,听了甄宝玉一番话,也不由得举头望去。待看到偌大的牌匾上用榜书写着“温柔乡”三个大字的时候,不由得怒笑出声,伸手给了薛蟠一个爆栗,口中斥道:“真真是个胸无大志的混账东西。” “哎呦!”这一下恰巧打到了刚才被敲的位置,一个大包还没下去,又被敲了这么一下,薛蟠一时疼急了,竟有些泪眼汪汪的瞪了龙四爷一眼,怒道:“干什么呀!这是脑袋,你以为玻璃球呐弹个没完!” 甄宝玉听得“扑哧”一笑,看着薛蟠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连忙正色憋住了。 龙四爷本来是一肚子“怒其不争”的火气,冷不丁被薛蟠这么一喝,又眼见着薛蟠泪眼汪汪十分委屈的模样,心中竟起了三分歉意。不自在的干咳两声。龙四爷举臂想要帮薛蟠揉揉,却被薛蟠一歪头躲开了,神色间还是气呼呼的。 说到底,薛蟠还是个被宠坏了的纨绔罢了。别说上辈子那样平等清白的世道,即便是托生之后,身边众人没一个不把自己放手心儿里的,经历中最严厉的惩罚就是老头子不给自己零花钱,被自己一求一告甚至跑到工地里头做两天像,卖卖苦肉计也都妥协了。从没被人动过一只手指头,更别提这么狠的力道。 何况自从见到龙四爷这两天,不是被强迫,就是被威吓。自己不但不能火,反而要撑着笑脸陪小心。薛蟠哪里受过这种委屈?心里头早就存了不满,只是强自憋着罢了。如今疼痛之下恼了起来,一时间也忘了龙四爷的身份,更忘了自己当初再三叮嘱的谨小慎微的箴言。闷着头在那儿站着,呼呼的生着闷气。 见他动了真气,甄宝玉一时间也愣了。有些不知所措的看了一眼龙四爷,躲到一旁噤了声。 薛蟠这人性格随和,言谈举止大大咧咧的,看起来很好相处。但某些地方着实是有些拎不清的。向来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谁也不敢拘谨了他。这两年薛老爷因为大难不死的关系,愈发的宠爱薛蟠,甚至到了百依百顺的程度。惯得薛蟠脾气越发大了。即便是自己这个江宁织造府的大公子,论地位论身份都比薛蟠尊贵的人在平日的交往中也要略微的避其锋芒。好在薛蟠性格和爽,两人又是打小儿的交情,他并不会觉得如何难堪。可如今却突兀的和龙四爷僵持起来…… 甄宝玉有些忐忑的皱了皱眉,抿唇不语。 虽然年纪尚小,但是他们这种人家出来的孩子,那都是惯会察言观色、见微知著的。从往日里薛蟠和薛家待龙四爷的不同,到今日爹爹在瑞荣堂的表现,甄宝玉自然能揣度出来龙四爷身份尊贵,绝对是他们惹不起的。因此见着薛蟠这般的使小性子,暗暗的捏了一把冷汗。 “那个……四爷别放在心上,蟠儿就是一时间疼急才会发浑,并不是故意对四爷无礼的。”甄宝玉笑着解释了一句,却没人理他,尴尬的住了嘴。看着薛蟠眼圈红红的揉着脑袋,心里也有些暗暗怪罪龙四爷―― 知道你身份尊贵,但也没必要糟践我们家薛大呆子。说打就打,说骂就骂,把我们当成你的随从还是小厮? 一时间看着薛蟠也有些发愁。你说你忍都忍了好些日子,还差这么几天了?老老实实的装孙子把人送走不就完了吗!到时候他回京城我们在金陵,山高皇帝远的你爱怎么闹就怎么闹,何苦这功夫白白的触怒人家。万一将来得了事……咱们这些人即便尊贵,还能尊贵过皇权去? 一时间甄宝玉不知想起了什么,也唉声叹气的杵在一旁。 气氛沉默中有些僵硬,龙四爷张了张口,不知道想说什么。只觉得自己一番好意,竟然换来如此结果。心中难免气郁,可是看着薛蟠的形状,明显又是气狠了的。他生平尊贵惯了,除了自家那几个叔伯兄弟们,所有人在他面前都是小心翼翼地。从未见过这么大胆的,又觉得有些新鲜。 一时间众人都站在原地默默无语。倒是院子里头的红袖、添香等人恍惚听见了外头有薛蟠的吵嚷声,连忙开了院门去看,却没想竟看到三人神色寡淡的站在院子外面,不由得有些愣住。 “大爷……”红袖看这情况,有些惴惴地叫道。 薛蟠抬头看了一眼,也不说话,径自迈过门槛进了院子。甄宝玉也连忙跟了进去。添香一愣,回头看了红袖一眼,也跟了进去。霎时间只剩下龙四爷一个站在外面,红袖慌张的往里让了让,龙四爷好气又好笑的摇了摇头,终究以薛蟠年纪太小为理由走了进去。 刚刚迈进正厅,就听添香有些心疼的说道:“怎么脑袋上起了这么一个大包,疼不疼。” 龙四爷一时愣住,看着薛蟠小心翼翼地躲闪着添香手臂的模样,也检讨起自己是不是手重了。 “要不还是上点药吧!不然火辣辣又涨涨的疼,难受死了。”绿珠拿着一个瓷瓶走了过来。“这是上次老爷从西域陶登回来的十香软金膏,上次我一不小心撞到了门板上,擦了两天就好了。” 添香连忙说道:“还不快点拿过来,我给爷上药。” “不用了。”薛蟠一推,开口道:“等会儿还得陪着宝钗去外面玩儿呢!弄得满头药膏是什么样子。” “这……”添香有些为难的看着薛蟠。 龙四爷见状,从袖中掏出一个精巧的瓷瓶,道:“这是黑玉断续膏(请原谅我实在不会起名吧),乃是宫中上等疗伤圣药,就是断骨的重伤抹上几天也能愈合了。给你擦擦,片刻就消肿了。” 这本是他担心微服出来会遭遇什么不测而特地预备的,不想竟用到了这个上头。 薛蟠虽然不通医理,但看着龙四爷的模样就知道那膏药不是凡品。当即身子一扭,硬邦邦的说道:“不要。” 龙四爷见状,无奈的摇了摇头,起身走到薛蟠面前,将瓷瓶打开,倒出一抹黑如浓墨的膏药在手中,竟然屈尊降贵,亲自给薛蟠抹了起来。 薛蟠只觉得头上一阵清凉,龙四爷的大手在头上揉按着,热胀火辣的感觉好了不少,心里也没那么堵挺了。消了火气,抬头看着龙四爷认真的模样,也想起了有关于“谨小慎微”的各种告诫,抿了抿嘴,有些不自在的说道:“谢谢。” 龙四爷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的看了薛蟠一眼,什么都没说。抹完膏药后,红袖很有眼色的端来一盆清水供四爷洗了手,薛蟠扬声吩咐道:“红袖、添香,给两位爷上茶。” 龙四爷听着薛蟠叫两个丫鬟的名字,有心劝诫两句,不过想到薛蟠刚刚闹了一场,也就忍着没说。反倒是甄宝玉调笑道:“你这院子叫温柔乡,身边几个丫鬟又是红袖添香,又是红拂绿珠的,果然是个风流的种子。” “这算什么?”薛蟠撇了撇嘴,得意的道:“以前还有几个丫头叫软玉温香、偷香窃玉的,因为年岁大了被放了出去。” 甄宝玉听得瞠目结舌,再也说不出旁的来了。却见门口的大红猩猩毡一阵晃动,薛宝钗从外头进来道:“哥哥还有脸说这个,别是忘了当初先生知道你给丫头起这个名字,差点气的背过气儿的事情了。先生那样温文儒雅的人,为了这事儿还罚了哥哥写好几篇大字吧?” “睡醒了?”薛蟠避而不答,打量着薛宝钗的气色,开口道:“这才好嘛!早上的时候看你的脸色灰突突的,一点不可爱。” “……”宝钗刚想开口回话,视线扫到薛蟠头上一片乌黑,立即惊讶的喊道:“这是怎么了?” “刚才龙四爷――”甄宝玉张口就说。被薛蟠踹了一脚,又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才住了嘴。 “没什么,就是这两天觉得头皮发痒,抹点膏药去去头皮屑。”薛蟠笑着答道。“你先坐一会儿,等会儿我洗了头咱们就出去。” “恩!”薛宝钗点了点头,一边不动声色的看了龙四爷一眼,低着头坐在一旁了。 黑玉断续膏的效用果然惊人,不过片刻,薛蟠就觉得一点感觉都没有了,只余药膏冰冰凉凉的。旋即吩咐红袖道:“打水我要洗头。” 红袖欠身出去打水不提,薛蟠也起身拱了拱手,往后堂走了。 待众人走后,薛宝钗突然一笑,没长开的脸上竟然透露出雍容淡雅的风韵。看得甄宝玉有些愣愣的。 “听爹爹说龙四爷――” “姑娘,大爷叫您进去呢!”红袖突然掀开帘子叫道。 宝钗沉吟片刻,开口笑道:“好姐姐,你告诉哥哥我这就过去。” 随即站起身来,冲着龙四爷和甄宝玉躬了躬身,莲步出了正厅。刚刚进了后堂,就没好气的说道:“哥哥分明是受了那龙四公子的气,怎么连我问一声都不许?” “问什么?哥哥被人打了一个爆栗,龙四爷还赔了一瓶黑玉断续膏呢!说来哥哥还是赚了。”薛蟠说着,笑得和一只偷了腥儿的猫儿一般。 “让我看看。”宝钗心疼的走上前去,踮起脚瞧了半天,只见雪白雪白的头皮,用手小心的摸了摸,口中还是不依不饶的说道:“这下手也太重了点,头上都红了。哥哥身娇肉贵的,若是真被他打出个好歹来,看我饶不饶他。” “你饶不饶他?”薛蟠一阵好笑,“人家什么身份,咱们什么身份?” “哥哥没听说一句话,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好歹还不是……”薛宝钗愤愤的低声说道。 “噗!“薛蟠忍不住的笑出声来。”从哪儿听来的这种草台班子话,以后可不准在爹爹面前说起,仔细你的皮。“ 说着,用手轻轻点了点薛宝钗的额头。由于是刚刚洗过头,头发湿的不断往下滴水,几滴水珠随着薛蟠的动作溅到了薛宝钗的脸上。薛宝钗眉头一皱,转身拿起架子上的毛巾说道:“哥哥快坐下,我给你把头发擦干,免得待会儿受了风头疼。” 薛蟠笑嘻嘻的坐在一旁的矮凳上。薛宝钗一边轻柔的给薛蟠擦头,一边抱怨道:“这一屋子的丫鬟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竟敢扔下爷儿们自己在屋里呆着。少不得要回了妈,让他们知道知道厉害。” “姑娘可别错怪了我们。”添香突然打帘子走了进来,手里还捧着一叠衣物,轻笑道:“适才是大爷将我们都打发出去了,说是要和姑娘说说悄悄话。可不是我们躲懒。” “倒是冤枉了你们,那我给添香姐姐陪个不是。”宝钗说着,轻轻欠了欠身。 “可不敢承姑娘的礼。传将出去我们成什么了。”添香慌忙避开,笑着道:“别看咱们的名儿有些轻狂,可姑娘最是知道的。咱们屋里的丫头都是最最老实本分的。到了年岁被放出去,也都是个顶个的管家娘子,在外头那都是别人口头心尖儿上称赞的人物。” “呦,看来添香姐姐这是有想头了?”薛宝钗捂嘴调笑道:“看上谁家的小子了,赶快和我们说说,我们也好开个恩典,放你出去做哪个‘人人称赞’的管家娘子去。” “我不就是这么一说,姑娘你――”添香一番表明心迹的话,却被宝钗调笑的脸通红。臊的跺了跺脚,将衣物放在一旁的茶几上,扭头跑了出去。 “哈哈哈哈……”宝钗看的一阵狂笑,适才因为哥哥委屈而愤懑的心绪也开阔不少。 薛蟠无奈的摇了摇头,指着一旁的衣物道:“待会儿我们是和四爷、宝玉他们一道出去。为了便宜,你先换上我小时候的男装出去。” “恩!”宝钗看着一旁的衣物,一脸的新奇。 “对了,这个给你。”薛蟠忽然想到什么,连忙把怀里的瓷瓶儿递给宝钗。 “这是什么?”宝钗伸手接过,仔细打量一番。见这瓶子乃是白玉质地,瓶身绣着浮龙暗绘,精致美观,竟是内造之物,不由得惊奇问道。 “适才四爷给的黑玉断续膏。我想我一个前拥后簇的大家公子,也没什么机会用它。权且给了你。毕竟你是女孩子,真有个伤处什么的,用上它,一点儿疤痕都不留的。”薛蟠笑眯眯的说道。举手不由自主的摸了摸头上,一个爆栗竟然赚了这么一瓶子的黑玉断续膏,他真没白疼。 “这可使不得。”宝钗大惊,慌忙把黑玉断续膏还给薛蟠。“这东西贵重着呢!哥哥还是留着吧!” “我留它干什么,说给你就给你了。”薛蟠不由分说的塞到宝钗怀里。 “不行,这是四公子给哥哥的御用之物,哥哥理应好好保存着。”薛宝钗坚决不要。 “既然给了我就是我的,我怎么用是我自己的事儿。”薛蟠挑眉瞪眼,不耐烦的说道:“让你拿着你就拿着。我一天丢三落四的,那天弄丢了它岂不可惜。你仔细经管着就是。” “那我帮哥哥保存起来。”薛宝钗见状,知道拗不过薛蟠,只得小心翼翼地揣了起来。想了半天,又拿出来,扬声叫道:“莺儿。” 一个身穿青色缎子,年约□岁大小的丫头连忙翻帘子进来,口中应道:“姑娘叫我。” “你把这个瓷瓶放到我屋里梳妆匣右面最里侧的檀木盒子里头,千万仔细着别磕了碰了。”薛宝钗说着,将瓷瓶交给莺儿。 “姑娘放心吧,我这就回去。”莺儿重重的点了点头,转身跑了出去。 薛蟠摇了摇头,开口道:“你快进里屋换衣服吧!估计四爷和宝玉都等着急了。” “哎!”宝钗一脸兴奋的应了一声,随着添香一道进去了。 片刻过后,一个活脱脱的小薛蟠站在大家面前。 ------------ 15皇商 第十五章薛蟠赠妹胭脂铺 门口的帘子一阵晃动,甄宝玉抬头一看,只见薛蟠和身穿男装的薛宝钗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不由得眼前一亮,开口赞道:“竟像是两个胞生兄弟似的。” 薛宝钗闻言,欣喜的加深了唇角的弧度。薛蟠起了兴致,拉着薛宝钗的手道:“走,去瑞荣堂给爹妈看看,好叫他们吓一大跳。” 说着,众人出了院子往瑞荣堂的方向走去。 到了瑞荣堂的时候,有门口守着的小厮说薛之章并着甄衍二人去了后头书房商议要事。薛蟠就拉着薛宝钗先进了后院内室,薛夫人正坐在炕头上算计着这个月的账目,抬头看着一高一矮两个容色竟有□分相似的孩子,一个闪神将手中的账册落在炕几上。待凝神一瞧,才认出来是薛蟠兄妹两个,忍笑道:“这又是唱的哪出戏,花木兰从军吗?” “妈,你说我像不像个爷儿们?”薛宝钗笑着走到薛夫人面前,顺势转了一圈,学着戏文里头小生的模样长鞠一躬,口中唱道:“小生薛氏宝钗,见过夫人――” “哎呦,真真是个俊俏的书生呐!”薛夫人开怀大笑,顺势将宝钗搂在自己怀中心肝儿宝贝儿一顿乱叫,末了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问道:“可曾让你父亲见过了?” “还没呢!听守门的小厮说爹爹和甄伯父去了书房商议事情,我们就想着先来给妈请安。”薛蟠笑嘻嘻的答道,最后补充道:“这也算是我们彩衣娱亲了吧?” “算,算!”薛夫人满脸慈爱的点了点头,“快去你父亲那里叫他瞧瞧,他见了一定爱得不得了。” “那儿子(女儿)告退。”薛蟠兄妹两个给薛夫人行了礼,缓缓退出了房间。到了书房见过薛之章之后,自然又是一番的欢声笑语不提。等再次找到龙四爷几人出府的时候,已经巳时四刻还多。 薛蟠的本意是想领着薛宝钗一起去胭脂铺子瞧瞧,正巧龙四爷也想了解一番金陵的商事行情,众人遂往麒麟大街走去。 二月虽然已是春季,但是春风依旧冷硬,刮在脸上仿佛被刀割了一般。薛蟠揉了揉有些生疼的脸蛋,冲着薛宝钗道:“这样的季节最是损伤皮肤的。咱们胭脂铺子里头正在研究一种雪花膏,专门是这个时候用的,有保湿修复的效果。估计这个时候也差不多了。咱们先过去看看,若是真的鼓捣出来了,好歹家里人先用着。省的出来逛一趟跟被凌迟了似的。” “真的吗?”宝钗眼前一亮,开口说道:“若是真的有这种膏子就太好了。每年这个时候风吹得脸十分紧皱,往年都得靠着蔷薇硝撑过来,可是蔷薇硝的效果也就那样。每天洗过脸后还是觉得火辣辣,干涩涩的,十分不舒服。” “这东西比蔷薇硝的效果好多了。”薛蟠笑着说道。视线扫过身后有些不以为然的龙四爷和甄宝玉两个,解释道:“别瞧着这些胭脂水粉的东西不怎么显眼,其实这种生意却是最赚钱的,而且还没什么风险。比之贩卖盐铁的生意要轻巧多了。” “真的?”甄宝玉有些不信,“你可别哐人,盐铁茶砖的生意我知道,那可是最赚钱不过的。” “我骗你做什么?”薛蟠撇了撇嘴,道:“这个世道,男人负责赚钱,女人就负责花钱。那么女人在什么地方花钱最多,自然就是胭脂水粉,衣服首饰上面了。你想想,男人讨好女人,会给他们买这个。女人家天生就爱打扮,当姑娘的时候就不必说了,嫁了人之后,为了争宠,为了颜面,打扮的就更厉害了,何况这胭脂水粉又比不得衣物首饰,那是见天儿都用的消耗品,十天半个月的就要用上一盒,一年能用上多少。天底下这么多女人,要用多少?” 更何况他们薛家如今走得可是高端化妆品的路子。内务供给一方面是保证了收益,另一方面也是最好的广告。要知道他们铺子里的东西可都是宫里头娘娘用的,单只这个名声,就值多少钱? 所以说大家抢皇商这个名头,大多数抢的都是一个口碑,真正内务供给这一块,就是赚钱,又能赚得了多少呢? 一席话甄宝玉听得懵懵懂懂,反倒是龙四爷频频打量过来,很显然是放在了心上。 众人一路走走停停,倒是十分闲惬。薛蟠时不时还会在路旁的小食摊子前面停下来,或买几支冰糖葫芦,或拿两包糖炒栗子,一股脑的塞给东瞧西望看个不停的薛宝钗。口中还介绍着怎么怎么好吃香甜,不过一会儿,就连甄宝玉和龙四爷都觉得有点饿了。 “我说薛大呆子你也太不地道了,怎么只给你妹妹吃都不带我们的份儿?”甄宝玉有些不满的说道。 “咦?”薛蟠故作惊愕的道:“原来两位世家公子也喜欢这种路边吃食吗?我原以为你们最不屑于吃这种东西的。” “我本来是不想吃,不过听你说的出神入化的,尝尝鲜儿罢了。”甄宝玉说着,舔着脸冲着宝钗身后的莺儿道:“莺儿姐姐,给我一个尝尝吧!” 莺儿忍俊不禁的笑出声来,拿出一包糖炒栗子递到甄宝玉手里,“甄大爷折杀莺儿了,怎么敢当大爷一句姐姐,直接叫我莺儿就好了。” “都行,都行。”甄宝玉接过那包糖炒栗子,只觉得一股浓郁的香甜气息扑鼻而来。迫不及待的剥了一个放入口里,咀嚼两下眼前一亮,出声赞道:“果然好吃。” 又转头递给龙四爷道:“四爷,你吃一个尝尝。” 龙四爷低头看着那一包糖炒栗子,一阵迟疑。 薛蟠见状,无奈的翻了翻白眼,上前剥了一个栗子伸到龙四爷嘴边,道:“四爷尽管尝尝,虽然是用炭火炒出来的,但是里面的瓤一点儿都不脏。” 龙四爷低头,看着金黄色的栗子瓤被两只白皙得近乎透明的手指夹住,散发出一种诱人的香气。眼眸低垂,沉吟片刻,终于探下身子将那栗子一口含进嘴里,咀嚼片刻,沉声说道:“不错!” 薛蟠闻言,就是一阵得意的笑,末了说道:“怎么样,不错吧!其实这些杂货摊子瞧着不怎地,味道都还不错的。南城门口有一家馄饨摊子,是个老头儿开的,只有三张桌子,看起来简陋吧?其实比有些大酒楼里做的都香呢!你们若是不信的话,待会儿察视过铺子后我领你们去尝尝?” “那就去呗!”甄宝玉无所谓的道:“知道你最精通吃食方面,我们这张嘴就交给你了。” 宝钗也饶有兴趣的连连点头。 薛蟠又把脑袋转向龙四爷,一脸期待的看着他。 龙四爷见状,思讨半晌,最终十分勉强的点了点头。看得后头的高维等人啧啧生奇,从未想到自家这个向来有些洁癖的爷,竟然会同意到那种地方吃饭。 于是薛蟠十分满意的带着众人继续巡查自家的商铺。只不过这回照顾到龙四爷和甄宝玉两人,薛蟠十分热情的将周围经过的所有商铺都和两人介绍个遍,从这家铺子的经营范围到营销手段到背后靠山,一时间两人都听得津津有味。而薛宝钗则是愈发敬佩的看着自己的哥哥。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薛蟠在一家装修的十分气派豪华的铺子面前停住了脚步。然后对一旁的宝钗说道:“这就是咱们家的胭脂铺子,你觉得怎么样?” 薛宝钗闻言,仔仔细细的将这铺子打量了一番。薛蟠口中说是铺子,其实却是一栋建在闹市的住宅。前主人因为获罪被贬官流放,因为急用钱,当时就将这宅子贱卖了。薛蟠接到手后,稍稍修葺了一番,就拿来开了胭脂铺子。 红瓦青砖,依稀可见几只冒着嫩芽的枝杈伸出墙头来,正面是两扇朱红色的大门,大敞四开。最上头则是一方上好香木所制的牌匾,用榜书写着“胭脂水粉”四个大字。两只白玉狮子分别立在左右,看着十分气派豪华。两排身着青色绸缎的妙龄少女分站左右,见到薛宝钗等人,躬身敬道:“欢迎光临。” 薛宝钗含笑的点了点头,跟在薛蟠的身旁迈进了大门。迎面就是一堵彩绘的画墙,上面画着唐寅的十美图,精致绮丽,隐隐透着一种脂粉的柔媚气息。绕过画墙,则是一片开阔的广场,中间是平整干净的青石板地面,两边则是冒着新绿的青草地,薛蟠笑着介绍道:“这里冬天不用,等到天气暖和的时候会有教养嬷嬷来教导规矩礼仪,算是礼仪培训班吧!有些家里较穷,没能力独自请嬷嬷的人家会过来报名学习一阵子,当然价格比独自养一个嬷嬷要便宜得多。只是现在是二月份,还没有女子来上课。等到了三月初开班了之后客人才渐渐多了起来,到时候大门处着众人把手,禁止男子入内。” 三人了然的点了点头,薛宝钗则新奇的仔细打量一番。走过广场,众人就进了正厅。立即有一个穿着青色缎子的少女迎上前来,笑着问候:“见过大爷,见过几位客人,欢迎光临,能为您介绍点什么?” 薛蟠摆了摆手,道:“你去忙你的,我自带他们逛逛就是。” “是!”那少女欠了欠身,转身走了。 “这正厅是展示厅,我们把制好的胭脂水粉用精致的纸盒包装好摆到架子上,并且在纸盒里头放上使用说明书和适合人群。当然,也可以当场试验,这里都有梳妆台,可以免费使用,甚至有妆容画的好的丫头帮着化妆。”薛蟠指着大厅内的摆设说道。 薛宝钗这才注意大厅内靠着墙壁的三面都打上了一个小格一个小格的架子,每个架子大概有两米高,每个格子里头都摆放着不同的瓶子。 至于大厅中央则是摆了好几十张梳妆台,每个梳妆台上都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胭脂水粉。 “这里是普通区,还有贵宾区是用雅间的形式隔离开来的。给那些尊贵的客人用。”薛蟠淡淡解释着。“营业的时候是不允许男客进来的,现在是没营业,我们来逛逛就无所谓了。” 看了一眼宝钗,薛蟠意有所指的说道:“其实这胭脂水粉虽然是个胭脂铺子,但是和咱们家的金行和成衣行还是有联系的。有些起点较低,不擅装扮的官宦人家会专门来这铺子里头找梳妆丫头,而梳妆丫头们则会根据他们的长相,气质不同,帮他们打扮。过程中我们的梳妆丫头就会顺道推广些成衣铺和金行的东西,当然,他们这么卖力自有提成的。这两年还好些,三年前选秀的时候,咱们铺子里的生意是最忙的。” 薛宝钗有些呆愣的左右打量,这胭脂铺子里头的情况是她先前没想到的,她竟不知道生意还可以这么做。就连甄宝玉和龙四爷这两个大男人见了都有些啧啧称奇。 薛蟠见状,微微一笑。冲着薛宝钗道:“宝钗,打从今儿开始这胭脂铺子就归你管理了,怎么样,还有兴趣吗?” “我?”薛宝钗愕然的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用水葱似的食指指着自己的鼻尖。 “是啊!”薛蟠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道:“咱们前几日不是商量好了吗?” “可是……”宝钗很是为难的皱了皱眉头。当初她之所以会答应下来,是因为她以为这胭脂铺子和家中其他的胭脂铺子没什么不同。如今看来,这胭脂铺子恐怕是哥哥耗费了很大心血才弄出来的。她又什么好…… “没什么可是的。当初弄出这个本就是想给你玩玩儿的。”薛蟠笑着摇了摇头。在这个时代,像薛宝钗这样的闺秀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顶天儿了就是到相熟的几个姐妹家里聊聊天,却也没什么玩儿的。她虽然不觉得憋闷,可是从后世穿越过来自由惯了的薛蟠却看得难受。他虽然不能领着妹妹满街逛,可好歹也想出了这么个美容沙龙似的玩意儿,用来给妹妹解闷正好。 “当初把这院子盘下来后,也是花了大价钱修葺的,专门建了许多好看的风景。你没事儿也可以邀请你那些个姐妹们过来玩儿。你们女孩子不就是喜欢结诗社什么的。这里还高薪聘请了许多身负绝艺的女先生,你们看中了都可以学学。闲来的时候大家一起做做spa啦,给布娃娃做做衣服啦,都可以的。”薛蟠回忆着上辈子自家那个妹妹的生活,建议道。 “丝帕?”薛宝钗迷茫的眨了眨眼睛,十分不理解薛蟠的说法。 “都是些你们女孩子喜欢的东西。”薛蟠随意的摆了摆手,正巧胭脂水粉的管事吴岳家的进来招待,薛蟠立刻指着吴岳家的介绍道:“这就是现阶段胭脂水粉的负责人吴岳家的,等会儿我会让她将胭脂水粉的相关的账册资料等全部给你送去,你先看看。有什么不懂的你就直接问了就是,若是还弄不明白就来寻我。” 又冲着吴岳家的道:“自今日起有关于这胭脂水粉的一应事务你都要一五一十的告诉妹妹。妹妹若是有什么想法你也要积极配合。若是让我知道你私底下搞鬼的话……” 吴岳家的立刻躬身笑道:“大爷放心,奴婢也不是那等迷了心智的糟心背主的奴才。断然不敢有什么不本分的念想。自今日起,奴婢待姑娘就跟对待大爷一般,只会万分的恭敬,断然不敢倚老卖老的。” 说完,又冲着薛宝钗一阵讨好的笑。 宝钗看着冲着她一脸讨好媚笑的吴岳家的,呆愣愣的摇了摇头。这个六岁大的小姑娘,从来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会管理这么大的摊子。 “这是怎么了?”薛蟠宠溺的摸了摸宝钗的发顶,“你先和吴岳家的过去,让她领着你去花园那边看看。” 薛宝钗迟疑的看着薛蟠,“那哥哥呢?” “虽然还没营业,可是刚刚过了年那边就有了女客,都是着急明年待选的姑娘。我们这几个大男人也不方便过去。所以我等会儿带着他们去别处逛逛,等中午的时候回来接你吃饭。”薛蟠笑眯眯的说道。 薛宝钗闻言,沉吟片刻,乖乖点头道:“那我就先随着吴岳家的姐姐过去了。” “快去吧!”薛蟠笑着挥挥手。看着薛宝钗跟着吴岳家的一步步往花园子的方向走去。轻轻呼了一口气。今日出来,除了要将这胭脂铺子交给宝钗之外,他身上还肩负着一个巨大的任务。 想到这里,薛蟠伸手招呼着甄宝玉等人往后面偏院儿的方向走,一边神神秘秘的说道:“再去领你们看个好玩儿的东西。” ------------ 16皇商 第十六章金陵城外有地宫 和前院的色彩鲜明,光线亮丽不同。一迈入偏院儿的大门,众人霎时间有种清冷孤僻的意味,虽然院子里头依旧种着松柏葱翠,但在日光的照耀下,竟然愈发显得萧索起来。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里是很少有人走动的地方。 薛蟠带着人径直穿过了后院,从角门悄悄的出来,赫然是一条并没有人迹的小巷。薛蟠探头探脑的看了看,然后带着三人慑手慑脚的走去了,反手关了角门,并顺手上了锁。这才冲着三人说道:“这次我领你们去的地方是城外。” “城外?”甄宝玉下意识的重复一遍,挑了挑眉,闹不清楚薛蟠这话是什么意思。“城外又什么好东西,竟然让你这般神神秘秘的?” 薛蟠笑嘻嘻的应了一句,道:“自然是极大的好东西了,带你们去长长见识。” 甄宝玉眼珠子一转,问道:“可是要领我们去你那度假村?” “那地方灰土暴尘,有什么看的。”薛蟠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伸手拍了两巴掌,只见招财、进宝两人牵着马匹慑手慑脚的走了过来。 “可安排妥当了?”薛蟠挑眉问道。 “大爷放心吧!那些人都被兄弟两个灌醉了,如今正在客房里头睡大觉呢!”招财笑嘻嘻的说道。 “那就好!”薛蟠点了点头,视线扫过一旁突然迟疑沉默的龙四爷,有些不满的道:“你也不用这幅样子,若是真的疑心我对你不轨的话,你也不必去了。” 要不是看在龙四爷今儿表现还不错,师傅又执意吩咐了的话,他才不想领着他去呢! 龙四爷心中本来有些迟疑,不过被薛蟠这么一僵,反倒笑出声来。“我怕什么,你摆出道来,我自候着就是。” “那好吧!”薛蟠不甘不愿的点了点头,道:“都上马吧!咱们尽快出城,千万小心别被人跟踪了才好。” “大爷放心吧!”进宝笑着应道:“都安排妥当了。” 薛蟠应了一声,伸手招呼道:“出发。” 招财、进宝连声应和,几人上马,朝着城外驰去。 金陵城外东面三十里处,有一片荫荫蔓蔓的树林子。不知从什么年月开始有的,里头的树木高大粗壮,遮天蔽日。无论什么季节都起一片浓雾,迷得人看不清方向,甚至曾经还丢过好几次人。所以时间长了,大家都叫它为鬼雾林。 此刻,薛蟠几人就停在鬼雾林前面。甄宝玉有些不安的说道:“薛蟠,这可不是个好去处,你带我们来这儿干什么?” “给你们看的好东西就在这里头。”薛蟠指了指那片浓雾密布的鬼雾林,笑着说道。 “啊?”甄宝玉大惊,脸色立刻难堪起来。“你别是逗我们玩儿的吧!时候不早了,我想回家了。” 甄宝玉说着,就要打马挑头。却被薛蟠一口喝住了。 “你站住!”薛蟠一脸不痛快的说道:“我什么时候害过你?你这是根本都不信我,今日你若是走了,以后别再来找我玩儿!” 他倒是真有些生气了,当初他求爷爷告奶奶的师傅才答应了他,事到临头甄宝玉居然想要打退堂鼓,也太不把他当兄弟了。 甄宝玉闻言,一阵的迟疑,最后咬牙说道:“拼了,就当我是舍命陪君子了。” “这才对!”薛蟠满意的点了点头,下了马说道:“我们进去吧!” 说完,一手拽着甄宝玉,一边目光灼灼的盯着龙四爷。 龙四爷见状,轻笑出声。举步竟然走在了薛蟠的前头。薛蟠连忙赶上前去,开口道:“等等,你们都走在我身后。” 说完,自己打了头先。 众人一步一步的走进浓雾里头。甄宝玉死死的握住了双拳,要说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毕竟他如今才是个八岁大的孩子,可是同这个比起来,他更担心会远了薛蟠,尤其是在昨天做过了那么个古怪的梦境过后…… 正浮想联翩着,眼前突然一阵大亮。原来是薛蟠从怀中掏出一个拳头大小的珠子举在胸前,珠子通体呈碧蓝色,此时正散发出一种柔和的光芒。而遮天连日的迷雾在遇见遇见这股光芒之后,仿佛被风吹散了一般,霎时间周围依仗之地都清晰可见。 “你们都凑近点儿。”薛蟠回头说道。“其实这林子周围的浓雾是一种瘴气,闻多了会让人产生幻觉的。不过这个珠子可以避开这种瘴气,你们就不必怕了。” 甄宝玉噤若寒蝉的点了点头,龙四爷也有点狐疑的皱了皱道:“薛蟠,你这是要带我们去哪儿?” “去看我师傅。”薛蟠语焉不详的说道。“大家快一点,我们早点到那儿,每次走这片林子的时候我都慎得慌。” 甄宝玉痛快的点了点头,紧紧跟在薛蟠后头。 走了大约有一炷香的时间,视线当中突然出现了一个青墙红瓦的宅院,朱红色的大门,大门左右挂着两只红色的纸灯笼,上面写着“地府”两个大字,突兀的建立在林子深处,有种诡异的感觉。 甄宝玉的脸瞬间变得铁青。薛蟠有些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开口道:“别理那个,我师傅就是喜欢恶作剧的性子,其实人很好的。” 说着,推开大门进了院子。待众人进了那院子后,薛蟠转身将门关上,又带着众人直接进了厅堂。转过厅堂来到了后面的卧室。里头倒装饰的十分雅致。薛蟠走到靠着墙壁的架子前,伸手转了转摆在架子中央的一只翡翠麒麟,只听一阵“格拉格拉”的响动,面前的架子突然移开,露出一人高三尺宽的暗道来,众人看得愈发犹疑惊奇。 “你们跟我进来。这可是个秘密的地方,你们以后可不能说出去。”薛蟠回头说了一句,率先进了那暗道。甄宝玉等人相互对视了一眼,一语不发的跟了下去。 暗道当中十分的宽敞整洁,每隔十步就设着一个黄金做的架子,架子上面拖着一个拳头大小的夜明珠,散发出幽兰的光芒。映衬得暗道愈发的深邃幽暗。甄宝玉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些摆设,喃喃说道:“好家伙,这得多少钱啊!” 就连龙四爷,虽然不言不语,但是看着这长长的暗道,神色也晦暗不明起来。 大约走了盏茶功夫,就到了暗道的劲头。堵在前面的是一道彩绘石墙。墙面上雕刻着繁复的图案,色彩绮丽,风格同之前见过的山水画大相径庭,看起来并不似中原的手笔。甄宝玉隐忍不住的开口问道:“薛蟠,你这是要领我们去哪儿啊?” “这就到了。”薛蟠回头轻轻应了一句,竖起食指放在唇边,说道:“嘘!” 自己则转过身去,举臂敲了敲石墙。力道并不大,三长两短,然后扬声喊道:“师傅,我来了。” 甄宝玉和龙四爷正看得奇怪,只见那毫无缝隙的石墙突然裂开一道缝隙,从缝隙中透过十分刺眼的光芒来,薛蟠等人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带再次睁开的时候,被眼前的景象弄得目瞪口呆。 面前赫然是一座大大的地宫,整个地面由漆黑如墨的大理石铺就,上面用黄金雕刻出山河日月,鸟兽花草。头顶不知是什么材质的玉石,深邃幽暗。上面牢牢镶嵌着之前在暗道里头见过的夜明珠,散发出一种幽兰色的光芒,远远看上去仿佛是璀璨的星空。 每隔十步依然会有一个黄金架子上面插着火烛。地面凌乱的堆砌着无数的箱子,这些箱子有紧闭的,还有敞开的,有正放的,也有倾斜的。数不清的金银珠宝,宝石玉佩,绫罗绸缎就这么散散的堆在地面上,散发出刺眼的光芒。 可是最夺人眼球的却是地宫尽头台阶之上的一把椅子,一个男人懒懒散散的靠在椅子上,他身上穿着一件大红色的绸缎,上面用彩色的金线绣着百鸟朝凤,衣摆处是大朵大朵的绽放着的牡丹花,一头仿佛黑色绸缎的头发随意披散着,愈发衬得面白如玉,眸如点漆。剑眉入鬓,双目狭长,高挺的鼻梁下面是一张薄而殷红的嘴唇,微微上扬带着一种不屑的弧度。 十指修长纤细,在烛光的照耀下,散发着一种独特的魅力。左手托着一块丝绸,右手十分自然的翘起莲花,此刻正动作灵巧的……绣着针线。 众人霎时间闪过一抹惊愕。薛蟠谄笑着开口道:“师傅,我把人给带来了。” 那男子闻言,轻轻的转了转头,望着几人的方向。当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漫不经心的扫过众人的时候,众人突然心下一凛,之前的惊艳沉迷仿佛泡沫般被人戳飞了,只感觉一阵恍若实质的杀意扑面而来。 霎时间,除了薛蟠恍若无事之外,众人都觉得一阵寒凉从尾骨升起,汗,如雨下。 ------------ 17皇商 第十七章神秘人行神秘事 “师、师傅……你别这么凶悍,会吓到他们的。”薛蟠谄媚的笑道。 那人不以为然的挑了挑眉,旋即转移了视线,牢牢的盯在薛蟠正发着幽兰光芒的胸口处:“我说怎么从你上次走了之后这殿里就少了一个夜明珠,原来是被你顺走了。” 声音清冷寒冽,让人听了就有种打寒颤的冲动。 “嘿嘿!”薛蟠不自在的摸了摸脑袋,生硬的转移话题道:“师傅,你不是答应我……嘿嘿!” 那男子似笑非笑的看了薛蟠一眼,低头慢条斯理的继续绣花。原本应该温柔和顺的动作却让人有种违和的警惕和毛骨悚然 。 薛蟠有些无趣的摸了摸鼻子,回头冲着几人笑道:“这个是我拜的师傅,厉害着呢!你们叫他……师先生就好。” “喂!”甄宝玉看了那师先生一眼,小心的拽了拽薛蟠的衣袖,他总觉得这人古古怪怪的。 “师傅,这个是甄宝玉,就是求您那个……我都和你说过的……”薛蟠说着,又指着一旁的龙四爷,有些迟疑的说道:“这个就是您让我带过来的龙四爷……” “恩!”师先生轻轻应了一声,正好手上的花样绣到最后一针。仔细的收了尾后,师先生小指微微一动,坚固无比的金线轻易的断了。 轻轻将手上刚刚秀好的大红色外袍抖落展开,师先生开口问道:“秀得怎么样?” 几人凝神看去,那衣物上大朵大朵的牡丹花竞相开放,甚至能感觉到花瓣的娇嫩,逼真的难以想象。而且周身竟然察觉不到绣出来的痕迹,仿佛这花样就是天生印上去的,不由得纷纷赞道:“巧夺天工。” 薛蟠甚至走上前去,拿过那外袍仔仔细细端详半晌,憋出一句,“漂亮。” 语言贫乏的让甄宝玉忍不住咧了咧嘴巴。师先生淡淡的勾了勾嘴角,道:“你喜欢就好,毕竟是给你秀得。” “给我?”薛蟠闻言,皱着小脸儿看了一眼衣服上娇艳无比的牡丹花,很是勉强的说道:“我一个大男人穿这样的东西不合适吧!我看我妹妹穿着一定好看。” “你敢把我送你的东西送给别人?”闻言,师先生眼中闪过一丝杀意。感受到那肆无忌惮的杀机,甄宝玉脸色一白,膝盖一软就差点没站住。幸好身旁的招财①3的给扶住了。而龙四爷虽然没有那么不堪,只是从他紧咬嘴唇,死握双拳的举动,也知道他是在强撑着。 “哈哈,师傅给我的东西我当然要好好保存了,怎么可能送给别人!”薛蟠很是尴尬的笑了两声,歉疚的看了甄宝玉和龙四爷一眼,擦擦头上的冷汗道。 “哼!”师先生这才收敛了杀气,仔细的打量一番下面的几人,伸手指着龙四爷道:“你先来。” 龙四爷自从进了这诡异的地宫后就没说过一句话,也没有一个动作一个表情。他正心惊于这座工程浩大的地宫究竟是什么时候建成的,还有这满地的珠宝财富……听到师先生的话,心中一寒。他虽然不相信薛蟠有胆子对他不利,可是现下的情景…… “四爷,你坐在这。”薛蟠连忙跑下台阶拉着龙四爷坐到最靠近台阶的一个箱子上。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很真诚的说道:“你放心,我师傅不会害你的。” 不知怎么回事,原本还忐忑担忧的心在听到薛蟠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突然有些放松了。 龙四爷默不作声的看着说过这句话就转过身打开另一个紧闭的箱子,然后从里面掏出来一堆的瓶瓶罐罐。最后冲着上首的师先生说道:“师傅,准备好了。” 只见师先生一个闪身,突兀的出现在龙四爷的面前,看着这鬼魅的身影,龙四爷瞳孔微缩。 一双冰凉柔滑的手覆盖在脸上,师先生皱了皱眉,冷声说道:“脸别绷的那么紧。” “放松点,放松点。”薛蟠立刻在一旁打着哈哈。伸出手握住了四爷死死攥着的手,温热的掌心覆盖在手臂,刹那间的温暖让龙四爷一个闪神。 好久,好久……都被人这么碰过他了。 紧绷的表情霎时间缓和下来,龙四爷转头看着薛蟠的眼神……有了一种亲和的温度。 师先生一语不发在龙四爷面上涂涂抹抹,龙四爷只感觉脸上的皮肤愈发干紧,可是涂在脸上的膏状物却越来越多。最后,在龙四爷有些惊恐的眼神中,师先生竟然选了一张细致的皮子贴在龙四爷的脸上。 “嗯……”霎时间被堵住口鼻的憋闷感让龙四爷忍不住的挣扎起来,却发现师先生的手不过在自己身上点了点,自己竟然不能动了。 “完了……”龙四爷心中一凉,绝望的闭上了双眼。 大概过了三十息的功夫,就在龙四爷因为缺氧而迷迷糊糊地就要失去意识的时候,面前突然一亮,龙四爷下意识睁开了眼睛,大口大口的呼吸起来。 “四爷,没事吧!”薛蟠关心的拍了拍龙四爷的后背。 “你――”龙四爷虚弱的拍开了薛蟠的手臂,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视线转到师先生的身上,发现师先生手中拿着一块柔软的皮子。龙四爷定睛看了看,不由得瞳孔微缩,方才窒息的感觉仿佛又回来了一般。 师先生看在眼中,冷冷的勾了勾嘴角,指着一旁身材较为壮硕的招财道:“你过来。” 招财紧张的吞了吞口水,乖乖的走了过来。 “坐下!”师先生指着龙四爷对面的一只箱子道。 招财噤若寒蝉的坐了下去。 师先生不由分说的将那张皮子糊在招财的脸上,又涂抹一番,让了开去。借着两旁的烛火,龙四爷赫然发现刚才坐在那里的招财的那张脸……赫然变成了自己。 “好厉害!”甄宝玉张口结舌,双眼放光的说道。他正是年少贪玩的年纪,自然也是有一番英雄梦的。如今师先生的手段就好像那些话本里头的前辈高人一番,不由得让甄宝玉心生敬仰。 被人用这么□裸的崇拜的眼神一看,师先生眼中冷冽的光芒稍稍柔和了些许,接下来,指着甄宝玉道:“你过来。” “我也有吗?”甄宝玉一脸的兴奋,乖乖的走到师先生面前,在师先生的指示下老老实实的坐到一只箱子上。又是一番鼓捣之后,属于甄宝玉的面具也制好了。作为展示,自然是带在进宝的脸上。 “真厉害,竟然和我一模一样!”甄宝玉一脸啧啧称奇的打量着,时不时还让进宝低下身子来摸一摸。 师先生见状,开口说道:“这不算什么,真正上好的面具其实是用人皮制成的。” “那您可以给我做一个人皮的吗?”甄宝玉闻言,脑袋一热,不假思索的道。 “不行!”师先生淡淡的摇了摇头。 “为什么?”甄宝玉有些失望的撇了撇嘴。 “既然是人皮面具,自然是人的皮囊做的。如果我给你做一张人皮面具,你的脸还要不要了?”师先生阴测测的问道。 “嘶!”甄宝玉霎时间失声,噤若寒蝉的看着师先生。 “那个……师傅,我想问一问您知不知道前朝宫中女子都会用什么隐私的手段来谋害别人啊?”薛蟠看着霎时间蔫儿了下来的甄宝玉,忍笑着搭茬道。 “你问这个做什么?”师先生淡淡的挑了挑眉。 “因为我妹妹宝钗,她将来是要进宫选秀的。我以前见戏文和话本上面爱讲那些……宫里头的阴私事情最多的,我怕到时候我妹妹会吃亏。”薛蟠谄笑着说道:“知道师父最厉害了……” 师先生无意的皱了皱眉头,指着右手的方向道:“往那边直走到尽头有一座偏殿,里面有很多书籍,你找到前朝那一个架子,上面有那些阴私东西的介绍和做法、方子等。总共有两三本吧!” “师父,我不识字啊!”薛蟠有些尴尬的说道。若是古代的繁体字他还是认识些的,可是师父这殿里头基本上都是传自秦朝时期的小篆、隶书等字体,他根本就不认识啊! “……” 师先生十分无语的看着薛蟠。 “……” 薛蟠一脸无辜的回看过去。 半晌,甄宝玉尴尬的干咳了两声,开口道:“我倒是认识些小篆,要不我陪你过去吧!” 薛蟠立刻点了点头,两人拉着手就往偏殿的方向走去。龙四爷刚要抬脚跟着,就听师先生开口道:“四殿下,请留步。我和你还有话说!” 薛蟠闻言,立刻停住了脚步,回头叫道:“师傅……” “没你的事儿,乖乖去选你要的秘籍。”师先生挥了挥手,看了一眼带着面具的招财、进宝两人,淡淡吩咐道:“你们两个也跟着过去。” “师傅……”薛蟠有些不安的看了一眼龙四爷。 “快点过去。“师先生没有耐性的皱了皱眉。 “师傅……“薛蟠扁了扁嘴,愈发为难。 师先生见状,沉吟不语。只是看着龙四爷的目光愈发阴冷了。 坚持半晌,龙四爷轻声叹了一口气,道:“薛蟠,你先和宝玉过去吧!我也有事情要和你师傅谈。” “哦!”薛蟠摸了摸鼻子,这才转身走了。 不是我不留下来陪你,是你自己要我走滴啊!过后可不准找我的麻烦! 直直盯着薛蟠等人的身影越走越远,彻底融入黑暗中之后,师先生转过头来冲着龙四爷道:“四殿下,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什么交易?”龙四爷挑眉问道。 “你如今的处境十分危险,你可知道?”师先生没有回答龙四爷的问题,反而挑眉问道。 龙四爷沉默不语。 “身为当今皇后的嫡子,你目前可是太子殿下的眼中钉肉中刺啊!这次来到金陵一路,你遭受了不少暗杀吧?因此你才不顾身份暴露的危险住到皇商薛家,恐怕也是想借着薛家的势力保你一路平安吧?”师先生长袖一甩,翻身飞回了台阶上,身形慵懒的半躺在那宽大的椅子上,缓缓说道。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龙四爷脸色一沉,冷冷的道:“太子殿下仁德纯孝,友爱兄弟,怎么可能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那你出京时候护送你的二百侍卫怎么就变成了二十个,其他人都去哪里了?”师先生似笑非笑的说道。 龙四爷身子一僵,抿了抿嘴不再说话。 “你是当今皇后的嫡子,太子是前皇后的嫡子。皇后的娘家虽然势力微薄,远远不如前皇后的本家。可光是皇后嫡子这一个身份就够他忌惮的了。尤其是最近两年,皇后的兄弟在西北连连打了好几场胜仗,水涨船高之下,皇后的地位也就愈发巩固了。因此,他心里恐怕更急了吧?”师先生不知从什么地方又翻出了一套花样来,开始有条不紊的绣着。 龙四爷看在眼里,微微握紧了拳头。 “你虽然是皇后的嫡子,身份尊贵,可是也正是因为这个身份限制了你的发展,你根本不能像你其他的兄弟那样出宫建府。这就让你无法建立你自己的势力。可是你的身份……你准备就这么呆在宫里头坐以待毙吗?”师先生弯了弯姣好的眉眼,柔声问道。 龙四爷深吸了一口气,冷冷问道:“你想要怎么交易?” 闻言,师先生唇角微弯,露出一道极致潋滟的弧度,倾身探前,笑意盈盈的道:“我手上有一只暗卫,人虽不多,但是能做的事情却不少。至少,它能随时让你知道你想知道的消息,甚至……” 师先生眼波流转,露出一丝惊艳的流光,压低了声音道:“随时能杀了你讨厌的人。” “你有什么要求?”龙四爷沉下思绪,继续问道。 “我倾尽全力助你成了大业,自然是有要求的。”师先生看着龙四爷如临大敌的模样,轻声宽慰道:“你不用紧张,与你无碍。我只不过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龙四爷下意识问道。 师先生脸色骤然变冷,杀机森然的道:“我要你答应我,一旦你成功坐上那个宝座,倾国之力,也要灭掉茜香国。” 龙四爷心下一惊,脱口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 18皇商 第十八章 柔和的烛光下,师先生精致的面容隐隐透露出一丝残忍的狰狞。他眼波轻曼的看了一眼龙四爷,柔声细语的道:“这个你不必细究,你只要回答我……是否交易就是了。” 龙四爷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好半晌,也没有下了决定。 师先生轻轻的叹息一声,“原本以为你是个明白人,是个能做大事的。可是如今看来……你也只配躲在你母后的怀里,被别人暗杀。” 龙四爷身形一僵,半晌,眼中冒出狠戾的凶光。“你答应我,不论如何,你都不会做出伤害我朝朝廷和百姓的事情。” “我只是叫你在事成之后出兵茜香国而已。至于这会不会伤害到你的国祚你的子民……与我无干。”师先生拢了拢宽大的衣袖,慢条斯理的说道。 “好,我答应你。”龙四爷一口应下。 “那就……再好不过了。”师先生闻言,缓缓的站起身,一步一步朝下了台阶,朝龙四爷走来。 不知怎么心下一凛,龙四爷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眼见着师先生一步步走到跟前,从怀里拿出一方玉佩,道:“这是信物,你把它带在身上,等你需要的时候自然会有人前来找你。” 龙四爷狐疑的挑了挑眉,伸手结果玉佩。只觉得指尖忽然一痛,一滴血液滴到了玉佩之上。 龙四爷低头看着那因为沾染上血迹而变得殷红的玉佩,开口道:“你就这么信任我?” “怎么可能?”师先生闻言,挑了挑眉,伸手拿起龙四爷受伤的手指挤了一挤,一滴鲜血就被师先生搜集到了玉瓶里头。 龙四爷看着师先生的动作,愈发不安。不由得冷声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有备无患而已。”师先生掩口微笑,轻声解释道:“我不会把你怎么样,可是你也不能把今天见到我的事情说出去,不然的话……” 师先生轻轻摇动了一下玉瓶,霎时间,龙四爷只觉着一阵剧痛从心脏袭来,整个人仿佛被人攒在手心里头一般,心痛得无法呼吸。最终,捂着胸口无力的单膝跪地。满头大汗的盯着面前的师先生。 烛火中,面容愈发精致的师先生背后仿佛了一道道扭曲的光晕,只见他缓缓的弯下腰身,凑到龙四爷的耳边,轻声说道:“你别和我耍花样。你要知道,我以前可是在苗疆呆过一段日子的。那里的人……最精通的就是巫蛊厌胜之术……” 薛蟠和甄宝玉手拉着手往偏殿的方向走着。越往里走,只感觉光线越暗。昏黄的烛光将众人的影子拉的老长,顺着移动的痕迹不停的变换着,透露出一种张牙舞爪的狰狞。甄宝玉有些不安的握了握薛蟠的手,悄声说道:“蟠儿,你对这里熟悉吗?我怎么觉得这里好阴森恐怖的样子。” 薛蟠回头,冲着甄宝玉微笑。“别担心,师傅是个好人。” 听到这里,甄宝玉愈发的好奇了。“你是怎么认识师先生的?” 薛蟠闻言,苦笑一声。他刚穿越回来那一阵儿,满脑子想的都是武侠,于是就领着一群小厮去各处的悬崖底下,浓密林子中寻找“高人”,后来听人说鬼雾林的神秘之处,愈发的心痒难耐。悄悄带着招财、进宝和一众小厮进了林子。哪知道迷了路只剩下他们三个,又阴差阳错的遇见了那样的师先生…… “怎么认识的?”甄宝玉看薛蟠一味的沉默,不由得伸手捅了捅薛蟠的腰间细细追问。 “不能说。”薛蟠很是干脆的摇了摇头,没等甄宝玉再问,突兀的停在了一扇门前。 “这就是偏殿了吧!”薛蟠说着,招手示意招财、进宝两人将殿门打开。 小心翼翼地迈入殿门之后,只见里头有十数个大厨皆用封条封着,每处封条上写着朝代,用处。甄宝玉看在眼中,恍惚间又想起了昨儿下晚做的那场梦来。不由得伸手拉住薛蟠,轻声说道:“蟠儿,我昨儿晚上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什么梦?”薛蟠一边搜寻着,一边随口问道。 甄宝玉遂将昨儿梦到的情景①3了。薛蟠初时还不在意,岂知甄宝玉越说越熟悉,过了一会儿,薛蟠猛然想起,那不是太虚幻境的情节吗?当下愈发古怪的看着甄宝玉。开口就想问问宝玉可否做了警幻训诫之事。 岂知甄宝玉说过了太虚幻境之后并没有完,继续又说了一些故事,薛蟠对照了一番,觉得应该是红楼梦中并未写明但是最后却出现了的甄家满门被抄的情节。心中更是狐疑不已。 甄宝玉说了一阵,只觉得口渴不已。停下来舔舔唇继续说道:“这虽然是一场梦镜,可我竟觉得比什么时候都更真切。那种沉痛、悲哀、绝望仿佛就在眼前一般。弄得我今天一天都不踏实。” 薛蟠沉默半晌,开口道:“那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甄宝玉迟疑片刻,欲言又止。 薛蟠有些哭笑不得的说:“你跟我还迟疑个什么劲儿,快说吧!” 甄宝玉顿了顿,开口说道:“我自打昨儿做了那场梦,如今仔细想来,我甄家目前的处境岂不就是映衬了那梦中的景象,看似鼎盛,实则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垂死挣扎。可是我一个垂髫小童,又能做什么呢!” 说到这里,甄宝玉有些难为情的看着薛蟠。“我思前想后,这么多年来甄家虽然有不少世交,可是细细琢磨都是能共富贵而不能共患难的主儿,真若有了那一天,别说是出手相助了,恐怕别落井下石就是好的了。而我这个人又是常年厮混内帏,没有结交什么好儿郎,唯一能够期盼得上的,就是你了。” “我?”薛蟠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用手反指着自己。怎么就牵扯到了自己的头上,难道他身上真的散发着穿越者光环,虎躯一震,四方皆跪拜臣服? 却听甄宝玉点头应道:“不错。你虽然和我一样是个无甚大用的纨绔,可是你有个对你百依百顺的好老爹。我思前想后,这件事情恐怕只能求求薛伯父了。” 薛蟠脸色一黑,只听甄宝玉又说道:“我知道你们家最近在弄那个什么度假村,恐怕要花费不少银子。你回去问问薛伯父,账上的钱是否够用,若是不够的话,我可以求求祖母,我那也有些零花钱。凑个百八十万的给你们送去,权当是入股了。” “那可不行。”薛蟠不假思索的断然拒绝。 甄宝玉霎时间被驳的通红了脸面,有些不自在的说道:“我就是这么说说,你也别往心上去。既然如此,回头你也不必告诉薛伯父了,免得让他为难。” “确实是挺为难的。”薛蟠点了点头,看着甄宝玉霎时间羞愤的都快哭出来的面容开口说道:“你也知道你们家那些个亲戚,除了你们大房比较明事理之外,剩下的都是些贪财好色又没有本事的糊涂虫。我们家又怎么能和这起子蝇头小人一起合作呢?” 一席话说得甄宝玉越发羞愧,只当是没了希望了。却听薛蟠继续说道:“那度假村一应事务涉及到后面的管理,为了保证令行禁止,没有冲突。除了我们薛家之外是不准备让旁人参与的。而且薛家和甄家联合起来做买卖听着也不像是那么一回事儿。毕竟我们薛家是皇商怎么都无所谓,可是你们甄家却是公侯之家,大张旗鼓的这么做,恐怕不太妥当。” 甄宝玉这才记起自家的身份。他被昨日那场梦境吓得有些害怕,竟然忘了这个要命的事情。这朝廷可是有律法的,明文规定公侯官宦之家不得经商。即便是私底下有经商的,也都是偷偷用的内宅或者是下人的名字。可是若与薛家合作,就必须要考虑的更为周全。须知这薛家可是太祖指定的皇商,是有官位在身的。何况以薛之章如今的地位而言,两家合作就不是内宅和下人的事儿,甚至重要到自家老爷都 必须亲自出面打理的程度。若是他们家真的糊涂了越过这套界限,恐怕…… 甄宝玉脸色白了又白,垂头丧气的说道:“瞧我,竟是愈发糊涂了……” 薛蟠看着甄宝玉强颜欢笑的模样,话锋一转,开口说道:“薛家和甄家是没有办法做生意的,毕竟律法在那搁着呢!可是这并不妨碍我们两个做生意啊!” “什么意思?”甄宝玉猛然抬头,一脸希翼的看着薛蟠。 “就是你和我的合作。”薛蟠指了指对方,又指了指自己。“你也说了你有私房钱,我也有私房钱。而且我不光有私房钱,我手里头还有人,那么我们为什么不能做生意呢?” “怎么做?”甄宝玉还是呆愣愣的问道:“我们两个能做什么生意。” 薛蟠闻言,一时语噎。他只不过是看不顺眼甄宝玉的耸眉耷拉眼罢了,一时间又哪里有什么主意。 甄宝玉向来知道薛蟠这人虽然纨绔,贪图享乐,安于富贵,但最是个聪明灵醒的人物。赚钱的主意那也是眼珠子一转就起了一个的。旁的不说,近两年薛家老爷因为薛蟠的偶然一句多赚了多少银钱,他们也都是看在眼里的。就连这阵子闹得沸反盈天的度假村,也都是薛蟠当时一个漫不经心的提议。因此愈发的急促起来,连连催声问道:“好蟠儿,好蟠儿,你有什么主意你就快些说吧!若真成了将来我做个长生牌坊见天儿的供着你。” “你别催我,这赚钱的生意哪能说有就有的。”薛蟠皱眉说道。 “怎么没有,若说旁人想破脑子也想不到个赚钱的办法我是相信的。可是你薛蟠是谁,你们薛家又是谁,那可是丰年好大雪,真珠如土金如铁的薛家,怎么会没有呢?”甄宝玉拱手告饶的连连奉承道:“你就快点告诉我吧,小爷!” 且不说别的,只说薛蟠无意间听到甄宝玉的话果然心中一动,道:“你刚才说的什么?” 甄宝玉一愣,也莫名其妙的问道:“我刚才说了什么?” “你说……真珠如土金如铁……”薛蟠眼珠子一转,开口琢磨道:“珍珠如土……如土……” “怎、怎么了?”甄宝玉见状,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薛蟠的脸色,半晌,试探的问道。 “我倒是有了个主意。”薛蟠点了点头道。 “什么主意?”甄宝玉愕然,他适才催促薛蟠快些想辙,也不过是一半儿的真心一半儿的打趣。不过是凑个景儿罢了,也没想过薛蟠会立刻想出来。只求他回家之后能放在心上就是。哪知这薛蟠果然是眼珠子一转一个主意,不负“金陵小财神”之名啊! “就是做珍珠生意,我们养殖珍珠如何?”薛蟠目光炯炯的盯着甄宝玉,一脸兴奋的道。 “养殖珍珠?”甄宝玉一脸的茫然,“这珠子可都是从海里头打捞上来的东西,怎么养殖啊!”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你只负责出钱就行。”薛蟠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这种事情和甄宝玉说也说不明白。他当初他也是看过了某部小说之后,好奇之下亲自查阅百度乃至试验过的。当中技巧复杂麻烦,哪是一句话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 甄宝玉见状,知晓薛蟠是不耐烦和他说这些,也就乖乖的噤了声。只是心中打定主意,回头就和父亲商议一番,让父亲去问问薛伯父。 他也知道薛蟠的性子,虽然脑子一转相出这么一辙来,归根结底,到了最后还得薛伯父操办。薛蟠就是个擎儿现成的主。 因想到了珍珠养殖,薛蟠不免又想起了前世耳熟能详的一本超红的网络小说,牵连一二又想起了另一项生意,沉吟片刻,不免开口说道:“不光是珍珠养殖,我们还可以做茶园子的生意。” “茶园子,怎么和养殖珍珠弄到一块儿的?”甄宝玉愈发的疑惑了。 “我们可以在【福建安溪、杭州龙井村、苏州太湖君山岛三地寻找有生长茶树的土地买入,建个茶厂。然后再派人去太湖买下一块水域,开发淡水珍珠养殖。】”薛蟠仔细回想着脑海中的记忆,开口说道。 “这个……”甄宝玉犹豫片刻,还是有点不太放心。吞吞吐吐的说道:“要说这茶园子嘛,虽然我不太懂可是也听家中大人说过是个不错的生意。但现如今朝中严格控制盐铁、茶砖、丝绸等物的买卖,何况现下那几家有名望的茶园背后也都是有靠山的,我们不管不顾的横插一脚,能行吗?再者……这养殖珍珠的买卖,我可是从未听说的。这也太天方夜谭了吧!” “生意自然是会赚钱的。”薛蟠木木的又把自己记忆中看到过的那一段小说桥段颠三倒四的说给甄宝玉听,最后总结道:“反正也是花钱置地了,大不了你将这生意归到祖宗祭祀上头去,总归赔不了钱就是。” “万一赔了呢?”甄宝玉不放心的问了一嘴。 “若是赔了,待我穿回去找雁九算账。这个家伙不光坑文,竟然还虚构!”薛蟠一脸蛋、疼的表情。当年他走火入魔的迷上了这些穿越架空建功立业的网络小说,甚至还钻研了好一阵。一度是将这些个作者的话奉为圭臬的。若是真的赔了,他、他就……爆、他、菊、花! 薛蟠说了一句甄宝玉听不太懂的话,又开口问道:“法子我是想出来了,你和我干不干?” 甄宝玉咬了咬牙,犹豫半晌,最终狠下心道:“罢了罢了,我干就是了。” 旋即又问道:“你看做着两项生意,需要花费多少本钱。” 薛蟠皱了皱眉,开口问道:“少说也得几十万吧!我也不太清楚,你先说说你能拿出来多少。” 甄宝玉抿了抿嘴,对头沉吟片刻,方才说道:“我手中这么多年大概有两万两银子,从祖母那里缠磨缠磨还能凑出个几万两……最多不过五万两。” 薛蟠有些失望的点了点头,道:“既是如此,那事成之后我可不能同你五五分账了。到时候我们把各自投入的钱财等物折算好了,再来分配如何分利吧!” 甄宝玉理解的点了点头。他也是昨儿晚上做梦做的蒙了,实在害怕若有一天真的被抄了,自己该如何是好。如今自己私下鼓捣些生意,若是赔了将来就算到族中祭祀上头,若是赚了,那就是自己的私房钱了。 不过两人虽然有些模模糊糊的主意,可是一个不通经济事物,另一个单有主意和方子,对银钱花费没个算计,总归不过是个空想。真要落实到实干上头,薛蟠免不了一推二六五,还是算在薛之章头上。 金陵城中,刚刚送走甄衍的薛之章在书房里头连连打了两个喷嚏,揉了揉鼻子,薛之章狐疑的看着室内烧的旺旺的两盆炉子,脚上还有地龙传来的温度。薛之章莫名其妙的拢了拢衣襟,这也不冷啊! 而这厢,薛蟠两人刚刚热火朝天的讨论完毕,只听身后传来一道淡淡的声音,“既然如此,也算我一个。” ------------ 19皇商 第十九章功名利禄皆是因 薛蟠两人吓了一跳,连忙回过头去,只见昏暗的烛光下,龙四爷和师先生并排走来。薛蟠瞪了一眼在门口放哨的招财、进宝两人,谄媚笑道:“师傅,四爷,你们怎么过来了?” “瞧见你们许久未归,就过来看看。”师先生淡淡说了一句。 “师傅不必担心,我们在这里是不会有危险的。”薛蟠连忙接口说道。 只听师先生轻笑一声,开口调笑道:“我不是怕你们有危险,我是怕我珍藏的古籍被你们弄坏。” 薛蟠脸色又是一黑,今日他受到的打击不小。 师先生越过薛蟠两人打量一番后面的大橱柜,却发现上面的封条都没有动过,不由得摇了摇头,上前找出薛蟠要的两本秘籍,之后说道:“没什么事儿的话你们就出去吧!” 这就是在赶人了。薛蟠和师先生相处两年,知道这人向来没什么耐性,听见师先生这么说,连忙拉着甄宝玉的手说:“那我们现在就走了,师傅再见。” “慢着!”师先生突兀的喝了一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捏住甄宝玉的下巴,强行塞了一个药丸让甄宝玉吞下去。 “师傅!”薛蟠大骇。 “你别怕,只是给他吃了一个强心蛊而已。只要他不将我的事情私下里说出去,他就没事。而且我观他气色不是很好,颇有郁郁之征兆。这强心蛊与他,还可以强身健体,甚至……”师先生漫不经心的扫了龙四爷一眼,轻声说道:“还可以避除一些阴损之毒物。” 事实已定,薛蟠无法回改,又听见师先生这么说,只得宽慰自己放下心来,向师先生告过别后,带着甄宝玉和龙四爷慑手慑脚的出了地宫。回头趁着师先生不注意,鬼鬼祟祟伸出手,飞快的在门口的架子上抓了一本书塞在怀里。 大殿内负手而立背对着他们的师先生仿佛感觉到了什么,轻微的勾了勾嘴角。 一路无话的离开了鬼雾林,甄宝玉立刻问道:“你之前不肯和我说师先生的事情,是不是因为他给你吃了这个。” “可不是嘛!”薛蟠不以为然的说道:“不过你还别说,自从吃了那个东西之后我身体确实好了不少。” 刚穿越过来的薛蟠是个脾气暴躁、身体虚弱的病包子,这个事情也不是什么秘闻。甄宝玉听了薛蟠这么说,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我说你这两年身体怎么愈发好了起来,初时还以为你从习了武艺,可后来看你细皮嫩肉的,又不太像。” “所以你也别太在意,其实换个思维想一想,也挺不错的。”薛蟠乐观的说道。他上辈子为了治病还生吞过泥鳅呢,这点东西也就不算什么的。 甄宝玉一脸嫌恶的说道:“那也不是那么回事,平白身体里面活着一个虫子,怎么想怎么膈应。” 薛蟠闻言,脸色一黑。“不是叫你不要想这些吗?让你闹得,现在连我都恶心起来了。” 甄宝玉幸灾乐祸的笑出声来,“这才叫同富贵,共患难呢!” 薛蟠摇了摇头,突然想到一件事情,连忙问道:“面具呢,面具拿回来没有?” 他这次带着甄宝玉去地宫,主要就是为了这个。若是还将东西落在了那里,可真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后头跟随的招财立刻打马上前,笑着说道:“大爷,面具都在我这里呢!” 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两张面具。薛蟠将面具分别给了四爷和甄宝玉,开口嘱咐道:“这个东西你们可得好好留着,将来有了什么事情,也好替换替换。” 一直未曾说话的龙四爷这才开口问道:“蟠儿,你知道你师傅究竟从什么地方来吗?” 薛蟠茫然的摇了摇头,“这个我是真不知道,我第一次见到他就是在鬼雾林外头。” “那他……”龙四爷还想问些什么,不过心中念头一转,又放下了。 “什么?”薛蟠看龙四爷话说了一半就不说了,下意识开口问道。 “没什么。”龙四爷淡淡的摇了摇头,将面具小心翼翼地放在怀里藏好。“时候不早了,快些回城吧!” “哦!”薛蟠莫名其妙的抓了抓脑袋,打马跟上前去。视线扫过一旁有些垂头丧气的甄宝玉,狐疑的出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我觉得赔了。”甄宝玉撇了撇嘴,有些不甘心的悄悄指了指前面的龙四爷,又指了指自己,“同样是做面具,四爷的能带好一阵子,而我却只能用个一两年,待身量长成了,就没用了。可惜我还……” 说到这里,住口不说了。他并不知道龙四爷也在师先生的威逼下服了更为霸道的惑心蛊,只当仅有自己吃了而已。毕竟龙四爷的身份他也是隐隐知晓的,断然想不到师先生会那么的肆无忌惮。 薛蟠一听,脑中却如炸雷一般轰然一响。他当初磨着师先生给甄宝玉做这个,就是想着万一将来有那么一天……他好弄个李代桃僵之计将人换出来。毕竟甄宝玉是他穿越过来结交的第一个朋友,前两年自己什么也不懂,没少受他的照顾。况且甄宝玉的身体素质比他还差,如此一来也可以给甄宝玉补补,可如今想来……可不是让他白糟了一场罪嘛! 甄宝玉虽然不知道薛蟠在想什么,不过看着薛蟠脸色隐隐浮现的愧疚不安,也猜出个□分,不由得出声劝道:“你也别胡思乱想,暂且玩儿这两年也是好的。何况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过两年之后,你再求求师先生,给我再弄一个不就完了。” 也只能是如此了。薛蟠点了点头,耷拉着脑袋只觉得不是滋味。 回到金陵城内的时候,已经接近午时了。众人顺着原道悄悄回了胭脂水粉。薛宝钗已经在吴岳家的陪同下逛完了园子,此刻正同几位前来学规矩的姑娘们闲聊,听到外头有人传话说哥哥等人回来了,连忙起身告了罪,又约好了下次见面的时间,反身去寻薛蟠等人了。 “哥哥这是带着四爷两位去哪儿了,这么晚才回来?”宝钗稀奇的问道。 “还能去哪儿,去个好玩儿的地方呗!”薛蟠笑嘻嘻的回了一句,然后示意宝钗将裙钗换了男装,立刻出了胭脂水粉。 因为适才虫子的问题,闹得薛蟠心里一阵膈应,也不好再去吃肉馅儿的馄饨了。当即带了众人回到福源馆,又吃了一顿素斋。这一次,厨房总算讨好的上了玉米、红薯等物,众人吃的愈发香甜。 饭毕,甄宝玉漱了漱口谄笑道:“给我带回去一些吧!这样绵软香甜的东西祖母是最爱吃的,让他也尝尝鲜,可好?” “那就带呗,也算是我在老太太跟前尽尽孝心。”薛蟠想起每次自己去了甄家都异常热情的老太太,会心一笑。虽然甄家其他几房的亲戚们大多糟心,可是这老太太和大房着实不错。这也是自己心甘情愿和甄宝玉搭伙做生意的关键原因。 视线扫过一旁愈发沉默的龙四爷,薛蟠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道:“四爷之前只要了种子,不如也带些玉米棒和地瓜回去吧!权当是个别样的点心尝尝。” 龙四爷原本想要推脱,他也不是个大脸的人。之前薛家已经将所有的种子都送给他了,如今再盘剥一番,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可是想到在京城中的父皇母后,甚至皇太后等人,还有那些交好的兄弟们……不由得迟疑下来。 毕竟这东西和金银珠宝不同,番外来的吃食,过了这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薛蟠见状,立刻笑嘻嘻的说道:“回去我就让贵叔打点好了给您送去,也算是凑个热闹尝尝鲜儿。” 龙四爷点了点头,开口说道:“你家不是皇商吗,既然专门负责宫里头的采买,那你回去让你父亲写个折子,再将这些东西送往内务府一些。虽然不是什么奇珍异宝,但是送些吃食上去,也算是感念皇恩。” 如果操作好了,又是一项内贡。 这就算是投桃报李了吧!薛蟠倒是不以为意,反正琐碎事情都有自家老爹处理,是烦不到他的。 酒足饭饱,甚至连上好的茶水都喝了两盏,甄宝玉满足的挺了挺身子,冲着薛蟠道:“说说你刚才的提出的生意吧!” “这有什么可说的。”薛蟠无聊的撇了撇嘴,“暂且不过是个想法而已。回头叫我爹掌掌眼,他说行了再说。” “别啊!你这么一抻弄得我心里头像是被猫挠了的痒痒,说说吧!”甄宝玉催促道。 一旁的龙四爷也露出关心的神色来。 “其实也没什么。”薛蟠坐直了身子,整理一番思绪。开口说道:“自打当今封了碧螺春为贡茶之后,如今市面上越来越兴炒茶了。毕竟炒出来的茶香气浓郁,比团茶更为清新爽口。我选的这两种龙井和松针,在市面上也是很有名的。只不过没有被指为贡茶名气大而已。但是底子是有的,少的只是一个包装罢了。” “包装?”甄宝玉狐疑的挑了挑眉,问道:“何谓包装,怎么包装。” 薛蟠突然停嘴,冲着龙四爷谄媚一笑。并不同于往常的那种真切中带着点讨好甚至有些敷衍的笑容,这次是真真切切的功利性的谄笑。 “你又打什么主意?”龙四爷颇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竟然被人明晃晃的三番两次打着主意自己却没什么恼火,这样的感觉还真是稀奇。 “既然大家要合伙做生意了。那这生意就是咱们自家的买卖,烦请四爷……给做个代言人吧!”薛蟠笑的愈发讨好。 “代言人?”龙四爷只觉得莫名其妙。“什么叫代言人。” “就是吧……”薛蟠吞了吞口水,小声说道:“等咱们的茶都弄出来之后,小的着人给您送上一批,烦请四爷再接待贵客的时候都用这个茶,然后……逢人喝茶的时候,给咱们家的茶说点好话。比如说不比碧螺春差什么的……” “噗!”龙四爷一口碧螺春全部喷出来,被呛得连连咳嗽:“咳、咳、咳……” “四爷,您怎么了?”薛蟠被唬了一跳,连忙起身走到龙四爷的后面,不时的拍着后背,关切的问道:“这是怎么了,可觉得好点儿?” 龙四爷咳得满脸通红,没好气儿的推开身旁的薛蟠,开口斥道:“你把爷当成什么了?还逢人就说不必碧螺春差……你可知碧螺春是父、是当今钦点的贡茶,你居然敢这么说,不要命了不成?” 一旁的薛宝钗连忙站起身来,欠身说道:“四爷息怒,我哥哥他断然没有这个意思。我哥哥的意思是说――” “行了!”龙四爷摆摆手打断薛宝钗的话,“你哥哥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最是清楚不过。他自是没什么旁的心思,可是这种话……以后还是不要说了。” 薛蟠乖乖的点了点头。甄宝玉也连忙岔开话题道:“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要不我们先谈谈投钱的问题吧!” 薛蟠连忙应道:“好啊,好啊!” 龙四爷闻言,不动声色的抿了抿嘴,有些为难。他当时要参股不过是脑袋一热,不知怎么就想凑个趣。可是却忘了,若是参股必定要投钱的。可是于金钱上面…… 薛蟠不必说,从他的言语举止中自可以猜出,只要他想用钱,薛之章堪称二十四孝的老爹就从没不应的时候。而适才甄宝玉也说了,他东凑西凑的也能弄出小五万两白银。只有自己,虽说身份贵重些,可是连开府的权利都没有又何谈会有私房银子,恐怕满打满算起来,也不如甄宝玉的一半。自己又不想以势压人…… 龙四爷微微的握紧了拳头,自嘲一笑。 这个皇子让自己当得―― 果然憋屈。 ------------ 20皇商 第二十章天降一番及时雨 且说龙四爷因为银钱一事思绪纷纷,一时间竟起了三分聊赖,七分尴尬,愈发觉得没意思起来。兼之时辰已晚,天色渐暗,众人便商议着改日详谈。纷纷起坐告辞一番,各自打马回了家门。回转了薛家大宅,薛蟠兄妹自然是要去瑞荣堂给父母昏定见礼的,龙四爷便径自负了双手踱回海棠阁。挥手示退了跟在后头一整天的高维等人后,自己慢悠悠的回了房间。 有眼力见儿的婢女们立刻端来清水等物服侍四爷简单的做了洗漱,并说已经盛好了沐汤,四爷点了点头,自去屏风后面沐浴更衣。期间花费了大约半个时辰。等一身清爽的出来后,众位侍婢又着紧收拾了余后事宜,这才鱼贯而出。 房间里终于只剩下四爷一人,四爷轻轻的叹了口气,刚要躺下,却发现枕头下面竟然压着什么东西,遮遮掩掩的露出一角白色出来。狐疑的翻开大红绸缎面金丝软枕,待看清枕头下面压着的东西之后,不由得瞳孔微缩―― 柔软丝滑的锦缎上面,工工整整的摆放着一叠银票,上面俱都是万两银子的额度。龙四爷拿到手中数了数,一共是十张银票,最下面还有一章便笺。上面用精致的簪花小楷工工整整的写着: 知君之心事,特献上白银十万两,聊表诚意,请笑纳。 底下的落款处写着“知名不具”四个小字。 龙四爷看在眼中,冷冷一笑。扬声叫人。守在外面的侍女立刻推门而入,恭敬的问道:“四爷有何吩咐?” “刚刚谁进了我这屋子?”龙四爷早就将银票不动声色的放入枕头下面,见到推门而入的大丫鬟,立刻问道。 “回禀四爷,适才进来的丫鬟有奴婢、锦香,墨葵,璎珞,菡萏和芍药几个。”那丫鬟低眉敛目的敬声答道。 “除了你们几个,还有旁人来过吗?”龙四爷又问。 “没有了。”那丫鬟果断的回答道:“之前老爷有过吩咐,说四爷是贵客,没有四爷的允许,断不能让旁人进了四爷的屋子。就连平日里的洒扫收拾,都是奴婢亲自动手的,从来没假手旁人。” 听到那丫鬟这么说,龙四爷看了她一眼,沉吟片刻,突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杜若。”那婢子依旧不悲不喜的答道。丝毫没有被贵客问了姓名的欢喜或忐忑。 龙四爷若有所思的打量了杜若一眼,挥手说道:“没事了,你下去吧!” 杜若闻言,恭敬的欠了欠身,轻声应道:“奴婢告退。” 临出去的时候,还体贴的轻轻合上了门扉。龙四爷神色晦暗不明的沉吟了片刻,突然轻笑出声。从枕头底下翻出了那十万两银票,直直的盯着它半晌,这才重新放了回去,上床睡下。 而这厢薛蟠带着宝钗到瑞荣堂请安之后,就被薛之章叫到了书房问话。正好薛蟠也有事情要和薛之章说,也就乖乖的跟着进了书房。 “你又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说?”待落座之后,薛之章看着对面支支吾吾的薛蟠,挑眉问道。他本意不过是想打听一下薛蟠今日带着龙四爷在外头做了什么,不过见到薛蟠这种形状,好奇之下也就顾不得别的了。反正龙四爷已经回来了,总归出不了什么大差错。 “爹爹,我今日和甄宝玉商量着,要合起伙来做买卖。”薛蟠先是整理了一番思绪,然后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给薛之章听。当然,其中有关于甄宝玉如何做梦的情节自然省略了过去。不过即便如此,这事情也够薛之章纠结一阵的了。 “你是说……龙四爷也要参与进来?”薛之章暂时还没关注生意的问题,只听到这一条,就觉得头痛万分了。 “恩!”薛蟠点了点头,道:“本来是我和甄宝玉两人商量的,哪知道他就从背后窜出来了,他说要参与进来,我也不好多说。爹爹,你看怎么办啊?” 薛蟠这一点倒真是很无辜。虽然他这人对于政治斗争比较迟钝,但是看过了那么多历史小说,也知道皇族的斗争不是那么好相与的。因此从未想过要巴结四爷去追求那些不切实际的功劳。可没想到事情还是渐渐的搅在一起。让薛蟠霎时间无语凝噎,只得感叹穿越者们的外挂成效还不知如何,反正这惹麻烦的办事让他占个俱全。 薛蟠觉得愈发迷糊了。事已至此,他还能怎么办,只得苦笑两声,开口问道:“你们搭伙儿做生意,这参股之事可有眉目了?” “宝玉说他能拿出五万两银子,龙四爷这块儿……他也没说啊!我估摸着大头还得是我们出。”薛蟠搔了搔脑袋,最后说道。 “哎!”薛之章无奈的摇了摇头,看着自家懵懂的儿子觉得既骄傲又头疼。骄傲的是自家这娃娃虽然不喜读书,但是天性聪颖,做买卖的能力远超旁人。头疼的却是金钱烧手,以薛蟠这样的能力和心性,早晚要成为别人眼中的香饽饽,到时候还不谁逮到谁就想咬一口? 想到这里,薛之章愈发觉得自己的责任重大,也愈发有干劲儿起来。 要说这男人,有了事业就有了精神头。再加上老婆孩子热炕头都齐全了,那更是战意熊熊。当下薛之章脑中转了几百个念头,想的具都是如何不动声色的化解龙四爷带来的这场危机,当然,若是能借此一事巩固了圣宠那就更美了。 于是迫不及待的问道:“你先和我说说,你这生意是怎么盘算的。” 还能怎么盘算?薛蟠按照书中的说法颠三倒四的说了一通,又结合自己当年在爸爸公司里头见到的各种有关事项补充了一番。由于时间久远,记忆思路都不太清晰了。也难为薛之章这个古人,竟然从薛蟠半拉可及的话语中迅速整理出一番思路,在脑子当中过滤后又立刻描补出来一套章程,心中拟了草章,直觉运作这事有了眉目之后,又立刻问道:“这茶园子这边都还好说,只是珍珠养殖一项,你可有了底气?” 虽然薛之章问的委婉,薛蟠也立刻明白过来。当即将养殖珍珠的技巧说了出来,还颠显的想要写出一套方案来,只可惜薛蟠的文化功底实在不给力,想出十个字竟有九个半是不会写的。薛之章看在眼中,一阵的摇头苦笑,只得自己将润笔这活计接了过来,一并说道:“尽管不爱读书,可好歹也练练字,不说写的出手,你总得会写才是。” 又道:“难为你师傅还是个名冠大江南北的清流名儒,怎么竟收了你这么个不学无术的东西。” “若光是不学无术还好一些,可惜这小子还竟做些有辱斯文的事情来。”门外传来一阵斥责。 薛之章眼睛一亮,笑着寒暄道:“外面可是庄先生,天冷严寒,赶快进来才是。” 门扉被推开,一个身着布衣,面目清隽的中年男子微笑着走了进来。周身儒雅之气浑然天成。待看到一旁霎时间如耗子见了猫般躲到薛之章身后的薛蟠,不由得笑斥道:“你做什么露出那副形状来,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薛蟠舔着笑脸叫道:“师傅早上好!” “都已经申时了怎么你觉得早吗?”庄先生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道:“既然你觉得早也无妨。正所谓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如今正是春季,你又觉得尚早,不如和我一道回去读书吧!” “师傅……”薛蟠闻言,立刻扁了嘴巴,苦了面容,皱皱巴巴的看着庄游,可怜兮兮的耸了耸鼻子,道:“我今天在外头忙了一天,可累可累了。” 言毕,眼巴巴的看着庄游。双手合十,握成拳状,放在胸前不住的前后摇晃。庄游看在眼中,忍俊不禁的笑出声来。 “多大年纪了还学着小儿形状,也不嫌害臊。”看着薛蟠依旧是天塌了的悲苦模样,不由得摆了摆手,朗声笑道:“算了,今日且放过你。不过从明天开始,你须得认真学业,按时去我那里上课才是。若是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胡来,为师真的要从严管教了。” 果然如此,薛之章好笑的摇了摇头。这话从两年前就开始说,到了如今,威力也就不怎么有了。 薛蟠听得连连点头,口中不断奉承着:“就知道师傅心肠好,一定舍不得罚我的。” 语毕,从怀中鬼鬼祟祟的掏出一本书籍,塞给庄游道:“师傅,这是我在外头给您陶登的好书,你可仔细收着,千万别被人发现了。” 庄游一脸宠溺的揉了揉薛蟠的脑袋,将那本书接了过来,待看到上面的字迹之后,瞳孔微缩:“这可是失传的古籍,你又是从哪里陶登出来的?” “啊?”薛蟠立刻支支吾吾起来,下意识的挠了挠脸吞吞吐吐的道:“就是……朋友借给我的呗!师傅上次给你的书你看完了吧,到时候我还得换回去呢!” 庄游目光闪烁了一番,刚要开口追问,却见薛之章在一旁不动声色的摇了摇头,遂也不再追究了。 薛蟠见状,立刻找个借口跑了出来,仿佛受了惊的松鼠一般“嗖” 的溜了,看得薛之章和庄游一阵好笑。 笑过之后,庄游狐疑的看了薛之章一眼:“子非(薛之章的字),你怎么从来就不让我问这个?自从两年前蟠儿断断续续的拿回一些失传了的古籍来,我就觉得奇怪。这种东西,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至少在我的印象中,整个金陵城内都没有一家能拿出这种东西来。蟠儿年纪还小,个性又单纯,竟然在外面认识了这种不知深浅的人,我很是担心啊!” 薛之章闻言,也是一阵苦笑。“少游(庄游的字)你有所不知,自从两年前蟠儿第一次拿回来古籍又什么都不肯说之后,我就派人在后头悄悄跟着他了。他隔一段时日必然会去一次鬼雾林,回来之后就会给你带一本古籍来,这件事情你可知道?” “哦?”庄游心下一惊,开口问道:“你的意思是……鬼雾林里头……” “薛蟠这个孩子虽然性格单纯,但是福缘深厚,想必又投了什么隐士高人的缘法也未可知。我只知道这两年来蟠儿的身子骨愈发的见好了,再也没有缠绵病榻的时候。这于我而言,就是最大的好事了。剩下的,也就不必深究。”薛之章叹了一口气,道:“也许人家就是不想和我们多做牵扯呢!我冷眼旁观这两年那高人对薛蟠着实不错,我也就无所谓了。这世事无常,很多时候我们不必细究个明明白白,难得糊涂也是一种福气啊!” 一席话说得庄游连连点头,也就消了再去盘问薛蟠的心思。 视线一扫,落在桌案上薛蟠写了两个大字的宣纸上,又是一阵的气闷。 “这字让他写的……这番我非得要好好整治他一番不可!” “哦?”薛之章饶有兴味的抱拳一笑,口中说道:“老夫拭目以待。” ------------ 21皇商 第二十一章思勤奋宝玉拜师 且说宝钗向薛夫人请过安后,带着莺儿回了梧桐苑。换过衣服略作洗漱之后,一头扎进了书房里,捧着一叠子账册细细琢磨。 莺儿利落的泡了一碗参茶放到桌案上,旋即拿了一块丝帕坐在下首绣了起来。时不时还放下手中的活计,给姑娘剪剪灯烛,或换上热茶。 直到了三更天的时候,只觉得更深露重,愈发的渗人了。这才忍不住的走到宝钗身边,轻声说道:“姑娘,夜深了,安置吧!” “你自去睡,我再看会儿。”宝钗摆了摆手,连头都没抬,径自打发了莺儿。 莺儿看在眼中,摇了摇头。转身拿了一件青肷披风给宝钗披上,又仔细的掖了掖,一番收整好叫披风不挡了宝钗的动作。这才蹑手蹑脚的退下。又想到适才给宝钗添衣裳时一不小心碰到了宝钗冰凉的指尖,细一琢磨,出了书房吩咐守夜的丫头从外间搬了一个不怎么常用的炭炉子置在书房,燎着了上好的银碳,又添了一把淡淡的熏香,这才披着厚重的衣服缩到一旁的矮塌上,不声不响的继续做活儿。这回倒不是绣花样了,因为烛光黯淡的缘故。莺儿仔细伤了眼睛便放下了绣样,转身找了几捆子彩线结缨络打发时间。 一时又过去了一个时辰,外头打了四遍鼓。莺儿探头瞅了瞅外面,隐隐约约有些发亮了,不由急切起来。走到宝钗跟前不由分说的按下了账册,哀声求道:“好姑娘,可照顾着身子去安置吧!若是让老爷、夫人和大爷知道姑娘将将熬了一宿,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你不懂!”宝钗有些疲累的按了按眉间,缓缓说道:“我原以为哥哥交给我照看的铺子不过是家中寻常的商铺而已,哪里想到竟然是金陵城里有名儿的胭脂水粉。我虽是内宅的姑娘,可是外头的事情我也略懂。这样的经营我竟是从未闻见的,不免有些心急了。” “即便是心急,姑娘也得仔细着自己的身子骨儿。若是真的因此劳累了姑娘,岂不辜负了大爷的一番好意?”莺儿循循劝道。 “这大好的生意若是在我手中赔折了,那才是辜负了哥哥的美意。”宝钗轻叹一声,“今日我跟着吴岳家的逛了一遍园子,你也是跟着的,里头是事物你可能见过?” “我虽然是没见过,可是大爷小财神的名号我可是如雷贯耳的。”莺儿笑着说道:“虽然我一个深宅丫鬟不明白爷儿们之间的事情。可我知道,既然能有这么个名号,大爷就绝不是一般人。我听外间的小子们说,若论起做生意来,大爷那可是天纵奇才。十个百个寻常汉子都顶不过大爷眼珠子一转的。这样希贵的人才,想的东西自然和我们不同。姑娘又何苦因为这个,清减了自己个儿?” 宝钗闻言,一阵轻笑,释怀说道:“你说的倒也是。哥哥的想法、手段,那可是爹爹都赞不绝口的,我一个姑娘家,自然比不了的。” “所以说,姑娘还是放心安置吧!这做生意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学会的。除了大爷那般的天赋,老爷那般的能力,自然是想做什么就赚什么。可是到了姑娘这里,还是慢慢来吧!”莺儿说着,连忙将桌案上的账册都收拾妥当了。 宝钗欣慰的点了点头,将手上的账册也递给莺儿,口中说道:“也对,循序渐进方才是正道。只是……总归也要尽快上手才是。哥哥放心把这偌大的摊子交给我,还吩咐下面的人全力配合,我自然也要做出一番成绩来。生意到了我手上,不说有什么拓展,总得要维持住原先的好。何况如今这年月,又赶上明年选秀了,正是收益的好时候,我可不能因为自己的生疏,而耽搁了铺子。” “姑娘说的正是。如今好好休息一番。精神头足了,以姑娘的聪颖,自然是手到擒来的,不必担心。”莺儿笑着奉承了一句,果见宝钗一脸欣慰的笑了。连忙吩咐丫鬟打水洗漱,亲自服侍宝钗躺下,又仔细掖好了被角,这才躺倒一旁的矮塌上,囫囵睡下。 一夜无话。 次日,宝钗早早的就醒了。一番洗漱过后,换上一件半新不旧的鹅黄色裙袄,简单梳了发髻又簪上两只新样的绢花,这才步履从容的去往瑞荣堂给父母请安。 到了瑞荣堂的时候,薛之章夫妇早已起身了。正在正厅里头聊着,薛蟠还没过来。宝钗迈过门槛儿,走到两人跟前,轻轻俯了俯身子,开口说道:“女儿给父亲,母亲请安。” “起来吧!”薛夫人伸手揽过宝钗,仔细打量一番神色,开口道:“听丫头说你昨儿熬夜到四更才睡。怎么会如此辛苦呢?” “倒不是旁的,只是哥哥昨儿交给宝钗一个铺子照看。宝钗心中激动,竟然辗转反复,睡不着了。所幸起来看看账册,也好熟悉一番。”薛宝钗低着头,乖乖答道。 “哦?”一旁的薛之章闻言,却起了两份兴趣。“什么铺子?” 薛宝钗抬头看了薛之章一眼,有些不好意思的答道:“胭脂水粉。” “呀!”薛夫人一阵惊奇,不自觉的说道:“那可是一个进项很大的铺子啊!你哥哥就这么不管不顾的交给你了?” “哥哥说拿来给我练练手。”宝钗说着,脸上突兀的显出了一阵红晕。“我就想着,哥哥如此看重,可不能辜负了哥哥的一番美意,要好好学习才是。因此昨儿才晚了一些。” “不过是看你闲着无聊送你把玩的东西,不用那么在意。”门口的大红猩猩毡一阵晃动,薛蟠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笑着说道:“你若是因为这个反而心思重了,那才是辜负了我的好意。” 薛夫人见状,拉过薛蟠入怀,指尖轻轻点了点薛蟠的额头,笑嗔道:“还不是你,竟然将这一摊子交给你妹妹搭理,别说他一个孩子了。就是我这么个大人听了都心惊胆战的。若是弄不好赔了怎么办。” 薛宝钗闻言,脸上愈发闪过一丝不自在。 薛蟠不以为意的耸了耸肩膀,开口解释道:“原本弄这铺子就是为了给妹妹解闷儿玩儿的。什么赚了赔了的,只要妹妹开心就好。咱们家是什么样的人家,还差那点子银钱。不是有句话说得好,叫有钱难买我乐意。只要妹妹高兴了,觉得玩的愉快,比什么都强。” 薛宝钗感激的看了一眼薛蟠,小声却坚定的说道:“我一定会努力的,绝不会让铺子赔钱。” 薛蟠闻言,不满的皱了皱眉,冲着宝钗说道:“给你这铺子,是为了让你练练手,同时也拓展一下交际圈子。可不是让咱们薛家多一个管事的,妹妹可千万别本末倒置了。” 又意味深长的看了薛夫人一眼,道:“每样东西在每个人手中都有不一样的用处。比如在吴岳家的眼中,这铺子就是她晋身的利器,因此她老老实实地在铺子里头管事,只为了能抓好铺子的生意,她的日子也好过些。与我,这铺子不过是个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的,只要守得铺子开起来了,再交给妹妹玩乐,我就觉得满意了。而于妹妹,这铺子更是个赏心乐事的玩意儿。不过是个供妹妹和闺蜜谈心游玩的所在罢了。” 薛之章闻言,也赞同的点了点头,道:“不错。说谈到管事一项,好歹还有吴岳家的在里头看着,出不了什么差错。咱们家宝钗是什么金贵的人,还用得着像个管家婆一样每日扑在铺子上头不成?” 薛夫人本来也无意宝钗去管理铺子上的生意,主要也是怕姑娘亲自插手生意的事情传出去了让人笑话。如今听了薛家父子这么说,也乐得住口。伸手摩挲着宝钗白皙的脖颈笑道:“本来也该如此。咱们家的女儿,哪用得着操心银钱上的事情。哪怕是天天躺在床上银钱都会自动滚过来的。铺子那头就顺其自然,打今儿起还是和妈妈一起学学如何管理家事才妥当呢!” 薛之章见状,好笑的摇了摇头。又打量了一番举止雍容的宝钗,颔首笑道:“不过……会看账册也是好事儿。免得将来有那起子小人欺负主子不懂银钱上的事宜藏奸取滑,欺上瞒下。” 语毕,恰好有丫鬟掀开帘子端着饭菜上来。于是众人便止了这个话题,开始用膳。 膳毕,众人用了参茶、水果各自不提。且说薛蟠耷拉着脑袋跟在宝钗后头往庄游的院子走去,半路上却被薛丁给拦住了,言道:“甄家大爷过来拜访。” 薛蟠闻言,狐疑的看了看外面还未大亮的天色,低声问道:“这么早的天儿,他来干什么?” 说着,挥手让宝钗先行过去,自己则转身往瑞荣堂的方向走去。进了正堂,果然看到甄宝玉一身正装的站在大厅里头同薛之章寒暄。地上还放着几箱子的叶尖礼。薛蟠愈发的狐疑了。 “大清早儿的,你这是演的哪出戏?”薛蟠走到甄宝玉跟前,笑着调笑道。 眼尖的看到甄宝玉手上拿着的一叠彩笺,①3的抽了出来,磕磕巴巴的念叨:“庄先生亲启,学生甄……甄……拜见。” 眼看着念不出来,反手指着那字问道:“这是什么字?” “是甄顒(yong二声)。”甄宝玉一脸无奈的摇了摇头。 “怎么弄个这么生僻的字,存心要人读不出来。”薛蟠不以为耻,反而张扬的说道:“谁起这么个破名儿!” 甄宝玉脸色一黑,面无表情的道:“那是我的名。” “你不是叫甄宝玉吗?什么时候起了这么个明儿,我怎么不知道?”薛蟠一脸愕然的问道。 甄宝玉愈发的无奈了。“宝玉不过是乳名罢了。谁会将大名起作这个?甄颙才是我的大名。” “这名儿起的,真叫一个别扭。”薛蟠唇角一歪,一脸的傻笑:“甄伯父当初该不会是就想着你这个字别人不会写,为了显摆文雅,才这么起的吧?” 甄宝玉愈发的无语了。 “哎,对了。”薛蟠胡闹了一通,这才想起了有事儿没问。“你又不是第一次来我们家,这会儿搞得这般正式作甚?” “他是来拜师的。”薛之章乐呵呵的道:“来拜庄先生为师,若是庄先生同意的话,你就有个小师弟了。” “哦!”薛蟠不以为意的点了点头,撇嘴说道:“上赶着拜师傅,纯粹是自找罪受!” “你——”甄宝玉一脸无语的看着薛蟠。 “我说的是实话。”薛蟠一脸同情的看着甄宝玉,道:“到时候你就知道痛苦了。要是进学的话,每天可就不能睡早觉了。而且你是主动跳坑的,若是师傅真收了你……嘿嘿!” “懒得理你。”甄宝玉瞥了薛蟠一眼,不再多话,他来找到庄先生进学,自然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经过了那场梦境,他只恨自己不能一日成才,又怕什么辛苦不辛苦。唯一担心的只是庄先生会不会接受自己这个鲁钝的徒弟。 想到这里,甄宝玉不禁羡慕的看了薛蟠一眼。他怎么就这么好命,竟然有传世大儒上赶着来收徒,以前纨绔享乐还不觉得。如今听父亲一番理论,才知道这是一件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好了,你们也别在我这儿耽搁了。”薛之章看够了笑话,摆手撵人了。“蟠儿,你也别想着在我这偷懒躲过你师傅,快带着宝玉去见庄先生吧!” 薛蟠闻言,失落的撇了撇嘴。转头瞪了甄宝玉一眼,闷闷的说道:“跟我来吧!” 真是的,还以为能借你躲过一劫呢!没想到遇见个自投罗网的。 薛蟠这么想着,斜眼看着甄宝玉,愈发觉得不顺眼。一时间又意、淫着若师傅真的收了宝玉然后一番调、教…… 不由得偷笑起来。 甄宝玉看在眼中,愈发觉得不可思议。这样一个人……竟然真的成了传世大儒的关门弟子? ------------ 22皇商 第二十二章呆霸王无心向学甄宝玉苦心设计 庄先生所住的院子,乃是薛家大宅东南角的九问斋。取屈原的《九问》之名,意为“孜孜倦求,学无止境”之意。薛蟠带着甄宝玉过来的功夫,先生已经开始给薛宝钗检查课业并且针对宝钗的进度进行讲解了。薛蟠探头探脑的往书房里头瞧望的神情,庄先生也瞥到了。当即冷着脸面,故作严肃的道:“堂堂男儿,自然要行得正,坐得直。这般鬼祟行径究竟为何?” 薛蟠嘿嘿一笑,蹭了进来,谄笑着叫道:“师傅。” 庄先生好气又好笑的摇了摇头,道:“就知道你寻个由头也得磨蹭一会儿。我也不在意,今儿你磨蹭多少,我回头找补回来就是。左右两个时辰的课,你休想耽搁了。” 薛蟠闻言,愈发苦了脸色,叫道:“师傅……” “说什么也没有用。”庄先生吩咐薛蟠在书桌后面做好,刚要布置课业,就看见躲在门口斯斯艾艾的甄宝玉,不由得愣住。 “这不是甄家大爷,你这是……”因为关系生疏的缘故,庄先生虽然诧异于甄宝玉和薛蟠如出一辙的动作,但还是没说什么。 “庄先生。”甄宝玉先是走到庄游面前行了一个学生礼,然后恭恭敬敬的拿出昨儿连夜写好的文章交给庄先生,上面还附上两首自己最得意的诗作。恭恭敬敬的道:“这是学生平日里的习作,请先生指正。” 庄先生见状,倒是愈发的诧异了。他往日虽然没见过甄宝玉,可是能和薛蟠交好的俱都是些不爱上进的纨绔。何况甄家宝玉的诨名他也是略有耳闻的,如今这般形状,倒叫人诧异了。 不动声色的接过甄宝玉手中的文章,略扫了两眼,心中便有了□之数。当即笑着问道:“甄家大爷这是何意。” 甄宝玉脸面一红,低声说道:“先生叫我子瞻即可。” 顿了顿,又道:“回先生的话,学生向来仰慕先生的渊博学问。因此……想和蟠儿一样和先生学习仕途经济之道。希望先生成全。” 庄游闻言,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淡笑道:“甄家公子谬赞了。庄某不过一介山野村夫,略通文墨,岂敢谈渊博二字。公子天纵奇才,还是寻个好的师傅教导,免得误了前途才是正经。” 一席话说得甄宝玉满脸通红,他自然知道以庄游这样的清流名儒自然是清高孤傲的,向来看不起他们这种纨绔子弟。当下抿了抿嘴,有些干涩的说道:“先生不必这般,我知道我性格鲁钝,才智平庸,先生自是看不上我的……” 那副委委屈屈的样子,薛蟠见了连连咋舌。有意缓和的插话问道:“师傅,宝玉的文章写得怎么样?” “比你强多了。”庄先生闻言,恶狠狠的瞪了薛蟠一眼,道:“至少人家字都写全了。” 薛蟠只觉得老脸一红,摸摸鼻子躲到一旁不说话了。 庄先生将手中的文章交给甄宝玉,温言笑道:“还请公子将这个拿回去吧!庄某要给这两个孽徒上课了。” 言下之意,别在这里碍①3哪呆着去吧! 薛蟠暗笑,给了甄宝玉一个“逃脱大难”的表情。甄宝玉并没理会,低头将那彩笺接过,转身默默的出了书房。 庄先生看在眼中,摇了摇头,旋即回头说道:“宝钗,你先将我教你的一段春秋径自熟读。” 又转头冲着薛蟠道:“今日我们学习《千字文》。” “千字文?”薛蟠闻言,一阵愕然。“不是三字经吗?我三字经还没学完呢?” 庄先生闻言,一阵火气涌上心头,强忍了半晌方才按下汹涌的怒气。当即冷冷的看着薛蟠,阴测测的笑道:“进学三年连一本《三字经》都没学完,你倒觉得是个理直气壮地事情?” 感受到庄先生眼中的森然,薛蟠立马噤若寒蝉。努力缩了缩自己的身子,坐在椅子上不再说话。 “哼!”庄先生见状,冷哼一声。还没开口说话,就听薛蟠惴惴的说道:“我还以为是学三字经呢!就只带了一本三字经过来……我也没有千字文啊!” 事实上,他的书房里头除了一些奇闻怪谈之外,是一本有关仕途经济的书本都没有。 庄先生没好气的瞪了薛蟠一眼,开口说道:“早知道你没有,我已经准备好了。” 说着,转身从书架上拿了一本《千字文》递给薛蟠。又备好一套笔墨纸砚,手把手的教导薛蟠识字写字,讲解诗文。 要说以庄先生的渊博学识,讲解起文章来自然是妙语生花,微言大义,由浅入深,包罗万象。间或夹杂着一些前朝事迹来分辨说明。这样的苦心孤诣,若是放在任何人身上,都要认真学习一番。奈何薛蟠天生不是读书的料,庄游即便是讲得舌灿生花,听在薛蟠耳中也只觉得昏昏欲睡,好容易熬过了两个时辰。听见西洋挂钟当当敲了十一下,立马精神过来。打断庄先生的讲解道:“先生,两个时辰到了。” 庄先生被薛蟠噎的差点没翻白眼,忍了再忍,着实没按捺住,狠狠的敲了薛蟠一个爆栗,开口道:“真是个不学无术的东西。” “哎呦!”薛蟠猝不及防,被狠敲了脑袋。当即泪眼汪汪的看着庄先生,扁了扁嘴,很是委屈的道:“师傅,你居然家暴!” 说得庄先生哭笑不得。看了半晌,又上去轻轻揉了两下,吩咐道:“回去后写二十篇大字,明早交给我。” “二十篇?”薛蟠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瞠目结舌的道:“那岂不是要写上一个时辰?” “那也不过是一个时辰的时间。”庄先生着实忍受不了的低声喝道。“你有点出息,上进一些行不行?你的师兄,不过比你大了三岁,如今人家已经两元及第,高中举人了。你竟然连字都没写全。” “我师兄?”薛蟠一阵茫然,“我还有师兄吗,怎么从来没听师傅说起过?” “你师兄太过优秀,为师是怕伤了你的自尊才不在你跟前提起。你也要争气一些才是。不指着你三元及第,好歹把字认全了,传出去也算不辱了我的名头。”庄先生几乎含泪的降低了自己的要求,“你愈发大了,总归不能让人说我庄游竟然还有个认不全字的关门弟子才好。” “哦!”薛蟠乖乖的点了点头,依旧挂念着之前的问题。“师傅,我那个师兄是……” “你那个师兄姓林,乃是扬州巡盐御史林老爷的旁支。”庄先生没好气儿的瞥了薛蟠一眼,道:“虽然年纪尚小,又家中贫寒。可着实是个上进的好孩子。” 薛蟠心中闪过一抹极其怪异的违和感。刚想要开口详问,就听庄先生说道:“行了,你也别问你这个师兄了。有机会自是要让你们相见的。将来也好叫他照拂与你。当务之急,你好好认着你的大字就是。别和人见了面,你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那才叫丢人。” 薛蟠闻言,无谓的耸了耸肩膀。也就不再多问了。 于是庄先生吩咐两人收拾书本,三人一起出了书房准备到瑞荣堂去。迎面召见躲在游廊上冻得瑟瑟发抖的甄宝玉,地上还遗落三两章宣纸,上面记录的俱都是庄先生适才所讲的内容,大家不由一愣。 薛蟠率先不能接受的嚷嚷开了。“宝玉你这是干嘛,你要听先生讲学进去听就是了,躲在这儿干嘛?大冷的天儿回头你再冻着,叫我爹怎么和你家老爷交代啊?” 甄宝玉闻言,心中一阵的苦笑。自是晓得以薛蟠的常识,不可能明白这种文人的风骨和固执,当时庄先生摆明了不想收他这个学生。若再是胡搅蛮缠下去,岂不凭生怨气,更不会待见他了。 只是没经得人家允许就偷听别人的讲学,还被人抓个正着,甄宝玉也不由得羞得面红耳赤。心中暗暗责怪自己,都是因为天冷手不太好使的缘故,收拾得慢了一些,才叫人抓个原形毕露。 庄先生看在眼中,意味深长的看了甄宝玉一眼,俯身将地上的宣纸拾起,细细看了一遍。开口问道:“以你的家世地位,自然用不着这等苦学,你又何必这番作为。” 甄宝玉一脸正色的道:“男儿立世,自然要撑得起门户,光耀门楣才是。而不是靠着家世浑噩过活。我性格鲁钝,又没有蟠儿的经济手段,想要鼎立门户,为父分忧,唯有仕途一道。我知道先生看不起我的资质和往日所为,可是俗话说浪子回头金不换。我如今痛改前非,还请先生不吝赐教。” 庄先生听了甄宝玉一袭话,面目沉静的打量甄宝玉半晌,方才说道:“以你的资质,我原本是不会收为门墙之中的。只是见你和蟠儿情分非同一般,又着实改了前非,肯苦学上进。孔子有云有教无类,庄某虽非圣人,但人非草木,我也就给你这个机会。” 甄宝玉闻言大喜,连连点头鞠躬道:“谢谢先生,谢谢先生。” “你先别忙着高兴。”庄游挥了挥手,道:“我现在不会收你为弟子,只是允许你和蟠儿一起上课。你若是同意,从明日卯时三刻准时到我的书房来听课。不许迟到,不许早退。若有一天坚持不了,你也就不必来了。” 甄宝玉连忙拍着胸脯说道:“先生放心,我绝对不会耽搁的。” “还有,你既然跟着我学习,那我必然会从严要求。往后布置的课业自然也不是蟠儿这种清闲的临字而已。你底子浅薄,必然课业繁重。但如若有三次没有完成课业,你也不必来了。”庄先生面无表情的说道。 “先生放心,我绝不会落下的,”甄宝玉一脸正色,诅咒发誓的说道。 “恩!”庄先生见状,点了点头,道:“把你适才抄写的笔记和之前的文章留下来,你们先去吧!” 待接过甄宝玉慌忙递过来的文稿之后,挥手让薛蟠众人先行离开,自己则不知何故返回了书房。 路上,薛蟠不可思议的捅了捅甄宝玉,悄声说道:“我以为你是说着玩玩儿的,你还当真了不成?” “我昨儿和你说得明明白白,从今日起,我自是要努力进取的。你也要帮我才是。”甄宝玉悄声回道。 “真是自讨苦吃。”薛蟠摇了摇头,“你别看先生对我好像很和蔼的,其实他为人严厉的很,还很凶的。而且先生一看就是认真了的模样,你会很辛苦的。你坚持的下来?” 甄宝玉闻言,抿了抿嘴,眼中闪过一丝凶光,狠狠的道:“坚持的下来要坚持,坚持不下来也要坚持。现在辛苦一些,总好过……梦里成真。” 薛蟠见状,只得叹息一声,拍了拍甄宝玉的肩膀说道:“你我的交情,我自然是全力帮你的。今后有什么需要我的,你尽管开口就是。只要与我们薛家无碍,我定然是全力以赴的。” 甄宝玉闻言,感激的看向薛蟠,道:“你已经帮我很多了。” “所以也就不差多帮一些。”薛蟠顺理成章的接口。语毕,两人相视一笑。 ------------ 23皇商 第二十三章龙四爷曲中求直 且说这日,薛之章再三思虑之后,还是字斟句酌的写了一道折子,将龙四爷随着小儿归家直至三人合伙做生意的事情林林总总交代一番。并且主动提议将薛家所拥有的干股分了十之五六并选了个好听的名头捐给内库,献给圣上。然后又一一附上了转让契约,这才用密奏的形式发往京中。 一应琐事和盘托出之后,薛之章算是暂缓了心神。开始着手操办起养殖珍珠并茶园子两项生意来。着人去南方买地买湖自不需提。前些日子去了海外的商队也反转回来,带了三五个据说是很通格物的传教士回来,金发蓝眼,长的与中原人大相径庭。好在略通几句官话,支支吾吾,比手画脚的也能明白双方的意思。待得知他们着实知道那强化玻璃的方子后,薛之章不由分说的将人送到了城郊正在修葺的度假村中严加看管起来。而薛蟠也每日都会往城外去,和那几个传教士基里哇啦的,也不知鼓捣出什么东西来。 甄宝玉则是每日卯时准时到了薛家。由于频繁出入,自觉打扰了薛府上上下下的生活,倒也不好意思让薛府每每开了大门,自动选了角门进入。如此几日,薛之章看在眼中着实不像,主动提议在薛家大宅给甄宝玉收拾出一套院子来,以方便学业。甄家众人自是感激不尽,欢欣鼓舞的为宝玉收整了行装送上门来。在海棠阁对面的碧莲轩住下。每日除了听庄先生讲解诗文之外,就是在院子里勤学苦读。他年幼时荒诞不羁,十分荒废。好在天性聪颖,又性格坚韧,渐渐倒也显出了几分灵气来。庄先生又特地按照他的进度布置课业,不过月余,竟然有种脱胎换骨的惊艳。庄先生看在眼中,教授的愈发上心了。 龙四爷这几日出入神秘,每每早起就离了薛府,晚间直到锁门前才回来。薛之章看在眼中,渐起狐疑,但又碍于他的身份,再三思量之后,终究还是放任自流,没有深究。他的想法很简单,就是不想和皇家多做牵扯。可是天不从人愿,他再三避讳,这日,终究还是让龙四爷找上门来―― “薛老爷,这是在下和蟠儿合伙做生意的参股钱,请笑纳。”龙四爷说着,将十万两银票递到了薛之章的面前。 薛之章垂眼看着高几上叠的工工整整的银票,心中暗叹,面上却不动声色的笑道:“四爷不必客气。蟠儿已经和我说了,当日你们已经明确了个人的分工。只说新茶、珍珠下来之后,四爷负责在京中多多宣传,以此为技术入股,得了三成。甄家出资十万两,得了三成。我薛家出资十万两并所有采办伙计,得了四成。事情既然已经定了下来,四爷又何必……” “蟠儿这话,不过是为我开脱之词。我又怎好厚着脸皮沾他的便宜。如今也筹了十万两,正式入股,方才是正理。”龙四爷淡然笑道。 薛之章听到龙四爷这么说,也就不好再推脱。毕竟皇子也是有皇子的尊严的。虽然有一些是喜好恃强凌弱,占着身份之便强取豪夺的。可也有龙四这般洁身自好,事事分清的。遇见前者他自不怕,遇见后者他也无所畏惧。当即含笑的点了点头,伸手收起桌上的银票,对着龙四爷说道:“既然如此,四爷还请稍等片刻。带我重新做了契约,将您参股的本金等事宜详细记录过后,我们三方都有个凭证。” “有劳薛老爷。”龙四爷淡然笑道。 一时间,薛之章沾笔草拟了另一份契约,再龙四爷看过确认无误之后又誊抄了两份,纷纷签字画押之后,薛之章笑着说道:“因宝玉和蟠儿正在庄先生处学习,此时不得闲,烦请四爷等待一阵,等他们下了学,一一签字过后,我会送一番契约到四爷手中。” 龙四爷自然点头应允。想起这几天上午都未曾和薛蟠两人照面,不由出声问道:“这几日怎么不见蟠儿?” 薛之章闻言,轻笑道:“好叫四爷知晓,我那儿子原本是个不爱读书习字的混世魔王。到如今痴长了八岁年纪,竟连字都认不全。白白浪费了他那学富五车的贤师。如今他那师傅发了狠,整日拘着蟠儿两个在院子里读书,誓要在年前让蟠儿脱了那目不识丁的帽子才好。” “蟠儿的师傅?”龙四爷心中一动,开口问道:“之前隐隐耳闻他有个学识渊博的先生,但是从未见过,不知这位先生是……” “哦!”薛之章含笑点了点头,道:“这位先生姓庄名游,表字少游。” 龙四爷一阵的惊奇,不由得出声问道:“可是那素有‘通晓诸子义,谙熟百家言’的传世大儒庄少游?” “四爷也听说过先生的名号?”薛之章虽然口中这么问,面上倒也没有几分惊异。无他,只因这庄先生的名声着实响亮,几乎识文断字的都有所耳闻。 可是他觉得稀松平常,龙四爷心中却如翻起了滔天巨浪。几个月前在金陵城外结识了薛蟠,他原以为对方不过是个胸无城府的纨绔子弟。后来见识了薛蟠的经济手段,也不过觉得他果然是家学渊源,天生就有经商赚钱的头脑。待到后来薛蟠领着他见过了神通广大,鬼蜮莫测的师先生,他才起了三分忌惮。可原本的惊奇还没消化完,薛蟠又冒出个名震大江南北的名儒先生…… 这样一连串的机遇,即便是淡定如龙四,也隐隐起了嫉妒艳羡之心。一番思绪千回百转,又看着面前行事滴水不漏的薛之章,心中打起拉拢之心。 只可惜他身份高贵,又心思单纯。之前从未想过拉拢臣子门下。若不是这次金陵之行让他明确的察觉到了某人对他的恶意,甚至几次三番险遭毒手,他都不会往这方面想。自是冷心冷面惯了的一个人。如今乍然起了心思,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得频频的隐晦示好,只可惜薛之章这个原本闻弦歌而知雅意的灵透之人突然懵了灵智鲁钝起来一般,根本听不懂他的言外之意,或者说是根本不想听懂,只是顾左右而言他。龙四原本就面子薄,说了两三次不见薛之章反应,也就熄了拉拢老狐狸的心思。反而将注意转到了小呆头鹅身上。 于是日渐繁忙的薛蟠又悲催的发现了,不知何时,自己身后竟然多了一条紧紧跟随的尾巴,如影随影,甩都甩不掉。每每借着视察的名号跟在左右,也不见他多说一步,多做一事,只是冷着脸面站在他的身旁。突兀尴尬的就连每次来回报事务的管事们都觉得莫名其妙。 不仅如此,到最后他竟然脸皮厚的跟着自己进了书房,每天早晨没皮没脸的听着庄先生为自己讲解《千字文》,害得宝钗都不好意思进书房了,薛蟠见状,是愈发的面色铁青。 这日,忍耐许久的薛蟠终于忍无可忍的爆发了。将龙四爷叫到外面之后,薛蟠看着一脸淡定的龙四爷挑眉问道:“四爷,您究竟想干什么?” 闻言,龙四爷情不自禁起了一阵茫然。 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一开始自然是想借着亲近之际拉拢薛蟠顺带拐了薛之章这个老狐狸。可是随着跟在薛蟠身边的时日渐长,他突然发现他开始享受起和薛蟠在一起的生活。每日都有不同的事情可做,但每天都觉得轻松无比。并不会因为事务繁细而觉得疲累,反而觉得很充实。也不会向在宫中那样说一句话都要推敲再三,大家说话都是直来直去,开门见山。有了什么意见分歧也不会憋在心里,而是当面就提出来解决。当然更少有奸馋构陷的糟心事…… 简单,明快,干净,直接,新鲜。 这就是薛蟠生活中的全部字眼,竟然和自己的经历截然不同。尤其是薛家一家人的相处之道,是自己在宫中从未体会过的。亲切,自然,没有任何情感上的障碍和言语中的小心,即便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想法和心机,可是却并不妨碍他们彼此信任,彼此友爱。就连身为世家大族嫡子的甄宝玉,在交往的时候都是那么的真诚。不同于自己和兄弟们相处时候的漠然、警惕、戒备……这种新奇的感受让龙四爷竟然隐隐沉溺于其中。这样的认知让龙四爷有些茫然。甚至隐隐有种享受的感觉。 “……四爷?”薛蟠叫了好几遍,都只看见龙四爷略微有些呆滞的面孔。不耐的皱了皱,薛蟠伸出指尖轻轻捅了捅龙四的胸膛。开口说道:“魂归来兮!” “啊?”龙四茫然的眨了眨眼睛,看着面前突兀的放大了面容的薛蟠。圆圆的脸仿佛刚出锅的包子一般,团团的。龙四爷突然觉得有点饿,不由得出声说道:“有些饿了,我们去哪儿吃中饭?” “……”薛蟠只觉得眼前突然一黑,一群乌鸦从脑门上飞过。呆呆的看了龙四爷半晌,薛蟠最终轻轻的叹了口气,妥协的说道:“四爷,您若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我若能做到的尽力去做。” 您就别再这么追魂儿似的跟着我啦! 看着龙四爷愈发淡定却些微透露着茫然的目光,薛蟠抬头,只觉得无语问苍天。 …… ------------ 24皇商 第二十四章天上掉下个林妹妹 时光荏苒,转眼几近端午。家家户户都开始了过节的准备。街面上卖粽叶的小贩渐渐多了起来,三文钱一捆粽子叶,十文钱一斗糯米。小摊子上面豆娘、艾虎、长命缕等挂饰也琳琅满目的挂在架子上,江面上各家各户的彩舟也多了起来。就连各大酒楼里面也备上了雄黄酒等物。薛家的下人自然也采买好了物品开始预备起来。 禳解的禳解,祛除的祛除,避五毒的避五毒。厨房里头着齐人手开始包粽子,宝钗身旁的莺儿也凑趣包了几个。她倒是心灵手巧,自个儿琢磨出了九连粽,大的或有拳头大小,小的只有拇指大小,牵牵连连,挂在一起,轻盈碧透,远远看去竟像是一个野趣的挂饰一般,或将粽子包成小动物的形状,再用柳条子编了一个藤篮装在里头,看起来精致小巧,喜得宝钗爱不释手,甚至亲自动笔为每个篮子题诗一首。虽然不是什么传世大作,但措辞天真,布满童趣,即便是庄先生见了也略赞了两句。薛夫人见状,所幸让厨房里头的下人都按照这种方式包粽子,九个粽子九样馅儿,里面放了各放了桂圆、腊肉、莲蓉、蜜饯、板栗、辣子、酸、火粽、咸蛋等,而做成小动物的粽子则是裹了水果风干的果脯做馅儿,吃起来倒也香甜可口。 薛夫人见了,索性将自家的粽子包成几包分给相熟的人家,甄家自是不必说,就连京城内的王家也都送了许多。薛之章开口嘲笑着等粽子上了京城恐怕都酸臭了,薛夫人也不理。径自拿着礼单对照着往来人家。犹豫再三,也给京城内的荣国府上送了一份去。毕竟薛夫人和王夫人是亲姐妹,虽然在家的时候关系没好到哪里去,出嫁之后又多年不怎么往来,可谁让今年薛老爷和扬州林盐政搭上了线儿呢!若是礼尚往来的时候落下来贾家,都是姻亲关系,到了林夫人那里也不好看。 不说薛夫人这里想的周全,且说扬州林府接到了薛家送来的时节礼品,倒也感叹颇多。贾敏歪在床上细声说道:“虽然是拐着弯儿的姻亲关系,可是因我在家的时候同嫂子关系并不亲昵,倒也没怎么见过薛夫人。谁知去年老爷和薛家老爷外头上有了往来,我们这两家内宅竟也渐渐熟悉了起来。” “我观这薛家老爷行事八面玲珑,滴水不漏,是个可以相交的人。却没想到这薛家妇人倒也持家有方。别的暂且不说,单说这粽子一项,虽然并不值几个钱,但是胜在礼物精巧有心,比之那贵重之物多了不知多少人情味道。”林如海说着,视线扫过一旁拿着盛放小动物样粽子的柳条藤篮不住把玩的幼女,待看到黛玉吃吃的看着篮子上面的小诗的时候,不免心中一动。 略微沉吟片刻,开口说道:“我记得薛家老爷曾经说过,他膝下有一双儿女。儿子顽皮活泼自不消说,女儿宝钗的年纪和我们家的黛玉差不多,聪慧异常,举止娴雅。难得的是心态大方,阔达,颇有一番须眉的气度。我想……不如让黛玉修书一封给那薛家姑娘。女儿长在深宅,又无兄弟姊妹照料。两相书信往来,谈谈诗词歌赋,或是一些小儿女之事。也好过天天困在家中百无聊赖,怯弱多病的。” 贾敏闻言,轻轻的叹了口气。一脸歉疚的看着林如海道:“都是我不好,身子一点都不争气。自从有了黛玉之后,愈发衰败了下来。竟然再也没消息了。害的老爷膝下荒凉――” “好了,黛玉还在这里呢!”林如海轻叹了一口气,握住贾敏的一双柔夷,“黛玉很好,聪明灵秀,也肯读书。比之许多男子更为的才思敏捷呢!我想,将来她也会和你一样,诗词歌赋,无所不通。” “可是终归不是个能鼎立门户的……”贾敏郁郁的叹了口气,沉吟半晌,方才说道:“要不……再给老爷纳个……” 说着,眼圈儿竟红了,再也说不出话来。又一时情急,竟然连连咳嗦起来。一旁的黛玉见状,连忙放下了手中的藤篮,走到贾敏床前,紧张的叫道:“母亲……” “哎,你就是心思太重了。”林如海无奈的摇了摇头,亲自服侍贾敏躺下来。“别胡思乱想了,我看时候也差不多了,你先小憩一会子,晚间吃饭时我再叫你。” 说着,体贴的为贾敏掖了掖背角。和黛玉蹑手蹑脚的出了房间。 “爹爹,母亲她……”黛玉欲语还休,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眸中点点轻愁,风华绝代之容色隐隐展现。 林如海见状,不由得再次轻叹,伸手抚了抚黛玉的头顶,柔声说道:“你母亲没事的,你别挂心。” “我没事的,爹爹也别挂心。”黛玉乖乖的点了点头,轻声说道。 女儿越乖,林如海心中越不是滋味。想到适才和贾敏商讨的事情,不由得问黛玉道:“黛玉,你每日在家除了侍奉汤药,就是在①3。再无旁的事情可做,你可觉得寂寞?” 林黛玉有些不明所以的歪着头看了林如海一眼,半晌,有些茫然的摇了摇头,道:“女儿没事的。” 只是没事,而不是不寂寞。林如海再次轻叹,冲着林黛玉说道:“爹爹这里要给金陵薛家还礼去。那薛家当中有一个女儿和黛玉差不多大小,黛玉可想修书一封,和那小姐妹说说话?” 黛玉眼眸一亮,半晌,又迟疑的问道:“是不是太烦扰了?何况那薛家姐姐愿不愿意和女儿书信往来呢?” “我听薛家老爷说他那女儿最是大方热络,最喜与人为善。同样也是天资聪颖,读书识字不让须眉,想来应该能和玉儿聊到一块儿去的。”林如海轻声鼓励道。 “那……”黛玉闻言,露出一番心动的神色,神采奕奕的看着林如海,道:“我信里写什么呢?” “想写什么就写什么。平日里读书识字有什么想法了,或者写下了什么诗,都可以写在信里头。不过是谈天说地,派遣寂寞罢了。”林如海见着女儿果然露出心动的神色,再次暗叹。他为人虽然清正,但是入了官场不免要和光同尘一番,又因他乃是圣上的心腹,被派到江南来查访盐政之事,身份敏感,故不能和当地世家官宦深交。且家中子嗣单薄,敏儿本就体弱,又一门心思扑在子嗣身上……这才导致女儿养在深闺没有密友,生在大家却步步小心。比之寻常孩童,少了几分骄矜天真,多了几分心重怯弱。 黛玉听见林如海这般说,心中思量再三,这才点头应道:“女儿明白了,女儿这就回去给薛家姐姐写信。” 语毕,很是迟疑的看了林如海一眼,想了想,方才说道:“父亲放心,女儿一定会好好读①3画,定不会让父亲失望的。” 林如海闻言一愣,待看到女儿一脸忐忑不安的看着他时,不由得鼻子一酸,摩挲了一下黛玉的脖颈,又拍了拍女儿消瘦的肩膀,张了张口,竟觉得无话可说。 黛玉这厢欠了欠身辞别林如海,回了书房之后,连忙坐在书桌前,找了平日题诗所用的彩笺,精心挑选了一张墨竹暗纹的彩笺放在一旁。然后又将平日所作的诗稿翻将出来,一一对比,选出了两个最为得意的诗作,用精致的簪花小楷仔细誊抄一遍,这才拿过桌案右角的一叠宣纸着墨起来。 开头写上薛氏姐姐谨启,后顿笔迟疑了片刻,想了想,将“谨”字替换为“敬”字。然后继续写道:“素闻聪慧,具悉慕名。忽奉手教,获悉一是。奉诵钧谕,向往尤深。顷获大示 ,井所赐物。惠书奉悉,如见故人。幸承明教,茅塞顿开……现附上旧诗两首,请姐姐雅正。” 后慎重的落了款,再三浏览之后,觉得没什么疏忽了,这才叫人送到林如海的书房去。而林如海这厢备好了回礼,又将黛玉的书信交给薛府送礼过来的管事,笑道:“小女性子孤僻,不善言辞。所幸还识得一两个字,听闻薛府大姑娘举止娴雅,长于读书。不免起了鸿雁传书的雅兴。烦请管事将此封信捎给贵府大姑娘,并希望大姑娘空闲之时能够回复一二。” “林大人请放心吧!小的一定将书信交到大姑娘手上。”那管事闻言,慎重的将书信放入怀中,仔细收好,这才拱手冲着林如海道。 “有劳了。”林如海点了点头,旋即吩咐道:“打赏。” 一旁站着的林管家立时上前搭上了五十两,薛家管事推脱再三,最终还是盛情难却的收下了。只是笑容愈发的真切,态度也愈发热络了。 所以当这管事回了薛府回禀事宜的时候,对林家上下那是好一阵的夸耀。尤其是说了一番林家老爷是如何如何的礼贤下士,林家下人是如何如何的恭敬守礼,末了将收藏了一道儿的书信交给薛之章,并着重说道:“这是林家姑娘写给咱们姑娘的信,林老爷再三嘱咐我说,若是姑娘有闲暇功夫,定别忘了回信才是。” “哦?”听闻此言,薛之章有些莫名的看了一眼薛夫人。薛夫人伸手抚了抚鬓角,再次问道:“你说……这信是林家姑娘写给咱们姑娘的?不是林老爷写给咱们老爷的?” “可不是嘛!林老爷特地嘱咐了好几遍呢,绝对错不了的。”那管事立刻回话。 薛之章接过了那封信打眼一扫,果然看见信封上用精致的梅花簪写着“薛氏姊姊敬启”几个大字。沉吟片刻,方才说道:“兴许是林家姑娘一时兴起的雅事,你待会儿回内院的时候顺道将信交给宝钗就是。” “好!”薛夫人无可无不可的接过了信。又转头问那管事:“你这次去扬州林府,可见到了林夫人,她还好吗?” “并没见过,只是听林家的下人说,林夫人缠绵病榻许久了。因此阖府上下也不敢劳累了林夫人,这次回礼的事情也是林老爷亲自办的。”管事依旧弓着身子答道。 “那可真是要好好休养才是。”薛夫人本不过是依照礼仪问了一下,顺便打探一下林如海对于薛家是什么态度。也并不是真的在意贾敏的身子骨。觉得没什么可问的了,就挥挥手让那管事退下了。转身冲着薛之章道:“老爷看来,这林家姑娘给咱们宝钗写信的事情,可是林老爷的吩咐?” “你且安心,女孩子家家的,交个手帕交也没什么。何况林兄也是个光风霁月的人,断不会将主意打到内宅上就是了。”薛之章无谓的摆了摆手,一句话打发了薛夫人。 “既是如此,我就直接将书信交给宝钗了。顺便嘱咐她尽快回信,毕竟扬州和金陵的路途也不近,若是那边真心等着回信就不好耽搁了。”薛夫人说着,起身欲往后宅走去。 薛之章也赞同的点了点头,挥手道:“你去吧!” ------------ 25皇商 第二十五章见来信宝钗心仪,伤离别四爷回京 “给我的?”宝钗一脸诧异的接过薛夫人手上的书信,反复打量了半晌,指尖反指着自己。出声问道。 “正是。林家姑娘写给你的书信。还期望你看了之后,快些回信呢?”薛夫人含笑着点了点头,道。 宝钗闻言,若有所思地盯着信封上的“薛氏姊姊敬启”几个大字,半晌,柔声说道:“这林家妹妹也太谦虚谨慎了。与我写信何至于用上‘敬启’二字,这般敬重,倒叫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那你就仔细些给她回信就是。”薛夫人含笑伸手摩挲了一下宝钗雪白的脖颈,轻叹一声,说道:“我听老爷说这林家姑娘是个心思很重的人。她们家情况比较特殊,向来是子嗣单薄,难免有些压力。她母亲又常年的缠绵病榻,恐怕也不能尽心的照看她。想来才养成了她性格纤细的缘故。你给她回信的时候,要多多宽慰一些就是。尽量多说些逗趣解闷的话,或者外头野趣之事,不要让她总是拘泥于内宅琐事当中,抑郁了情怀。” 顿了顿,又补充说道:“想来林老爷也是这个意思。不然又岂会让她千里迢迢的送了书信来,还巴巴儿的嘱咐回信。” 所谓的交情交情,有“交”才有“情”。如今薛家在官盐一事上仰仗林家许多,自然更希望两家情谊绵延。何况林老爷已经伸出了那样一支橄榄枝,薛家也要不负众望的好生接过来才是。这人情往来之间,内宅于交际往来的便宜亲密之度,又向来远在外宅之上。薛夫人见到两家这段时日来愈发亲密友好,早就有了内宅相交的意思。只可惜林夫人生就那样一副风花雪月的脾性,身子骨又实在败兴。林府上又几次三番的强调林夫人不理家事,一直静养在内宅…… 如此这般,薛夫人也就不好意思太过亲昵。如今恰好两家小辈有此缘分,维持起来倒也是一件美事。 “妈您放心,我知道怎么做的。“宝钗说着,将书信塞到了袖子中。又和薛夫人说了几句闲话,这才起身告退。 她如今实在繁忙。每日除了和先生进学之外,还得练习书画弹琴,又有胭脂水粉商铺管理一事,再加上这两日薛夫人慢慢的开始教她如何理家,端午节后从宫里头请来的嬷嬷也开始教她礼仪行止……现在她几乎忙的脚不沾地,恨不得一个人掰成两半儿来使唤的。 待匆匆回到书房之后,宝钗将黛玉的书信拆开仔细品读,对于黛玉文中的谦谨措辞只感到异常的惶恐欣慰。只没想到一个二品官员的嫡长女、性子竟然如此谦和,字里行间没有丝毫的高人一等的骄奢脾性。对于自己一个商户人家的女儿竟然也如此谦谨礼待。虽然当中必然有林家老爷的嘱咐,可是真能做到如此滴水不漏的,恐怕也是心中着实没有这利禄的熏染了。 毕竟自家如今虽然显赫,可地位门第摆在那里。总归是商户之家,即便是相交甚好的甄家大姑娘在交往之际还时不时的流露出一种高高在上的优越,何况是以清流书香著称的林家? 待看到书信之后附上的两首五言律诗后,宝钗又大感惊奇。她进学这么多年,为人又长于交际,自然也相好了不少的大家闺秀,可是这种灵秀出尘的诗作也实在少见。倒不是说这诗做的有多么多么好,毕竟一个五六岁刚刚进学的孩子,文笔尚显稚嫩。只是这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才气,倒叫自负聪慧的宝钗心悦诚服。一时之间,除了母亲的嘱托外,倒也真心起了倾慕结交之心。 当下润了笔墨,仔细用心的回了书信,并且将自己陈年所做的自以为最好的两首诗附了回去。又想到黛玉心里说的对于藤篮等把玩之物欣喜非常的话语,不禁叫过莺儿来。 “我知道你心灵手巧,闲来编的那些东西都是我的最爱。你如今先将手头的事情撂下,只管弄出一些清奇雅致的小东西来,不拘贵重,千万要精巧才好。我要拿来送人。” 莺儿立即脆生生的应了。当即放下手中的活计,去了花园子里头“寻花弄柳”,鼓捣起来。因为是宝钗特地的吩咐,所以莺儿又加了十二分的小心在里头,如此做出来的小玩意儿竟然比上次的还要精致三分,宝钗见了更是满意非常。 不光如此,宝钗又找到了薛蟠身上。开口央求道:“哥哥,你在外头游玩的时候,偶尔会给我买回来一些泥人儿,胶泥垛的风炉儿,整竹子根儿抠的香盒……你再给我弄些来吧!” “呦,你若专门要这个,我就得去城外刘家村东头的刘老丈家中讨要了。听说他前几天上水边看龙舟不知怎么闪了腰,这几日都没出摊子。”薛蟠为难的搔了搔头,他这几日杂事较多,正挨个儿的抽查产业呢。当即开口说道:“你若是不急的话,过两天吧!” “这……”宝钗有些为难的抿了抿嘴。 “怎么,你着急的要,有什么缘故吗?”薛蟠挑眉问道。 “倒不是我要,是我打算派人捎到扬州给林家妹妹的。我想着以她的性子应该会喜欢。可惜你上次买给我的东西在端午诗会的时候叫他们瞧见了,她们也都喜欢。你拿一个,我拿一个,我手中反倒没剩下什么。” “扬州的林家妹妹?”薛蟠听得眼冒幽光,不由得追问道:“可是盐政林大人家的林妹妹?” “哥哥怎么一听见女孩子就眼冒幽光的?”薛宝钗捂嘴取笑道。 薛蟠唉声叹气了一阵,哀怨瞅着薛宝钗道:“你是无法理解我的心情的。” 想了一会儿,又道:“既然是这样,那我下午就亲自到城外一趟,给你搜罗一些小玩意儿回来吧!” “我说要,哥哥推脱没空,我说人家要,哥哥就巴巴儿的说下午就去陶登。听起来没得让人生气。”宝钗说着,佯怒的崛起了嘴。 薛蟠有些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上前拉着宝钗的袖子道:“这不是外人要嘛!而且看样子妹妹很急,我才出去的。总归还是怕扫了妹妹的面子,不然的话我是决不会出城的――” “得了吧!”宝钗不屑的翻了翻白眼,一阵抢白。“哄女孩子说好听的话,哥哥最能不过的。嘴里头和我这么说,谁知道你心里头想的又是什么情景?” “哎呦喂,这可让我没法活了!”薛蟠一阵的哭天抢地,哀嚎道:“既然妹妹如此曲解哥哥的心意,哥哥真就不去了,不去了!” “那可别!”宝钗慌忙答道:“哥哥别闹我,我是真急着用呢!好哥哥,我知道你最好了。可千万记住了,今儿下午去陶登,晚间一定给我送回来呀!” 说着,连连的鞠躬作揖,眼巴巴儿的看着薛蟠 见状,薛蟠得意的挑了挑眉,伸手捏了捏宝钗婴儿肥的脸颊,宠溺的说道:“知道了,今儿晚上一定给你拿回来。” 说着,吩咐红袖给换了衣裳,午饭也不吃,带了一众小厮径自打马出去不提。 晚上自然是满载而归,十分出色的完成了宝钗交代下来的任务。不光如此,薛蟠顺道去城外的地宫中探望了一番师傅,又是好一番的甜言蜜语哄着师傅教导武功。一番努力未果,则笑嘻嘻的顺回来一本古籍讨好庄先生。正志得意满的往瑞荣堂走呢!进去就看见全家人除了自己和宝钗之外都端坐在瑞荣堂内,四爷则面无表情的坐在客椅上。 “这是怎么了?”薛蟠莫名其妙的眨了眨眼睛,狐疑问道。 “京中来信,四爷要家去了。”薛之章捋了捋胡须,开口说道。 “这段时日,多谢薛老爷一家人倾力照顾。本来也想着在端午之后,和薛老爷的商队一起上京,相互也有个照应。谁知恰逢家中催促,又派了人来接,也就不必麻烦薛老爷,在下就此反转了。”龙四爷拱了拱手,轻声说道。他此时心绪有些复杂,既欣喜于父皇知道自己的危境,派人前来接洽。又遗憾错失了一个将薛家绑在自己身上的机会。更有些茫然于离开这种安逸的环境。随着周身事情的不断变化,他隐隐知道,此番回京之后……恐怕这种安逸的生活,再也没有了。 虽然大家伙儿对于彼此的身份心知肚明,但是面上还是遮遮掩掩的。对于龙四爷的这种心境,薛之章心中自然是有一番计较的。虽然并不惧怕龙四爷的招数,可是明知被人算计着却只能大度也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不过大家毕竟相处了几个月,除却那些心中的小伎俩不说,整个过程也都是很愉快的。薛之章也不忍心看着龙四爷如此徘徊,只得隐晦的说道:“外头千好万好,总归不如自家好。父母都惦记期盼着,四爷为人子女,也该考虑父母的心境方才是孝道。其实凡事想来,不过是忠孝二字而已。只要能全了这两个字,世间又还有什么遗憾事呢?” 龙四爷默然点了点头。 沉吟半晌,龙四爷又开口说道:“这段时日和蟠儿相交,自觉蟠儿天资聪颖,性情天真。又恰逢机缘,和蟠儿一起合作一番,想来之后也少不得时常烦扰了。” 说到底,他还是有些不甘心。于是就拿着合作的事宜做筏子,再一次试探薛之章的反应。 薛之章自是一阵轻叹,心中说不清是烦闷还是别的情绪,只是如今四爷已经破开脸面了,他也不好太过推拒才是。思量半晌,这才开口道:“这段时日下来,我冷眼旁观,见四爷和小犬的关系倒还融洽。何况这银钱上的往来又是最应该严谨对待的。四爷回返京中之后,于这项事宜毕竟远了几分,时常的书信垂询也是正当的。只是四爷身份贵重,倒也不必亲自过问,只派一两个信得过的管事来回往来就是了。” 毕竟他已经在圣上的面前奏对过了。挂了名号,圣上也没什么别的反应。想来是不以为意的。就算龙四爷以此和薛蟠联络,只要他们薛家本身保持住立场,当今也不会心起嫌隙。何况以他观之,这龙四爷虽然年纪尚小,手段稚嫩,没有另几位皇子的八面玲珑,阴沉心计。却难得是一个“纯”字,偶尔的小心机也是被逼无奈,叫人看了也不禁心生怜悯。 最重要的是他暗中打听过,因为当今皇后十分得圣上的敬重宠爱,虽然膝下无子,但也成功蛊惑了圣上从襁褓中抱养了四爷,想来心计手段非同一般。如今皇后母家势力渐长,四爷又很得圣意……想必那皇后见状,是不会满足在圣上百年之后,只做一个“母后皇太后”的。 古往今来,所谓夺嫡谋储一事无非是“得圣心者得天下”。四皇子至纯至孝,天性孝顺的名声他也是略有耳闻的。正因如此屡屡得了圣上的赞誉,想来太子殿下也是因为这个才将四皇子引为心腹大患。竟然不顾后果对四皇子出手…… 这样的举动,自然引得龙颜大怒。上头风云如何变化薛之章是不晓得的。只是他三番思量,又和庄先生暗中讨论过,觉得四皇子上位的可能性也不小。他们薛家为保百年之计,虽然不稀罕什么从龙之功,但是雪中送炭的事情多做几次也是无妨的。 只是太子那边…… 薛之章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只觉得左右逢源实在太难,心中又是一阵烦乱郁闷的情绪不提。 而这厢,龙四爷闻言不免眼睛一亮,知道一番辛苦拉拢始终没有白费。这才稍稍稳了心,开口笑道:“理应如此。” 这种台面上的话,薛蟠向来是不善应付的。所以他老老实实的呆在一旁不参言,不搭话。龙四爷侧头瞥了他一眼,只得苦笑的主动说道:“等我去了京城,难免疏忽了这合作上的事宜。你要记得按时给我捎信来,好叫我知道你都做什么了。” 当然,这是明面儿上的话,至于龙四爷心中想说什么,大家也都是心知肚明的。 薛蟠乖乖的点了点头,木讷说道:“四爷放心吧!每个月我都会将生意进展事无巨细的禀报给你的。” 想了想,又建议道:“既然是三方合作的关系,总归也要三方都参与进来才好。四爷回京之后,也可寻一个信得过的账房过来,跟着办事,这才是正经。” 龙四爷本想说无妨,我信得过你。可是转念一想,又点头应了。 之后又勉强寒暄几句,总归觉得硬生生的。当下各自散了回房不谈。只说京中派来接四爷的一队人马中有人找到了薛之章头上,说是他家老爷有话要和薛之章说。 薛之章自然知道来人的身份,当即甚而重之的接待了。两人在书房密谈许久后,那京中来人才徐徐出来,拱手告退。而薛之章一如既往的行止动作,只是某日找到薛蟠说他不必顾虑太多,只按着平常习性和龙四爷交往就是。 薛蟠懵懵懂懂的应了。 龙四爷启程的这天,薛蟠按照习俗将人一路送到码头。直至龙四爷上了船,这才挥挥手做告别状。 龙四爷犹豫再三,还是开口说道:“你若是有时间的话,可以来京城玩儿玩儿。由我来做东道主,一定会让你玩的尽兴。” 薛蟠意兴阑珊的摇了摇头。 “怎么?”龙四爷诧异的挑了挑眉。京都繁华之处比之金陵有过之而无不及,按照薛蟠的习性,听了这话应该兴奋异常才是,怎么看起来竟是这般无动于衷的态度? “我听说京中人贵钱贱。一砖头下去砸了十个人,其中有八个是官家子弟,另外两个又是王侯亲贵之家。比起来,我又算得了什么?”薛蟠无谓的撇撇嘴。“到时候恐怕事事在意。步步小心,还不如我在金陵做个纨绔自在。” 又伸出大拇指冲着龙四爷道:“在金陵,别看我家官小位卑,可我薛家世代经营,哪怕是一等亲贵到了面前也只是恭敬,万不会惶恐惧怕,可若是到了京城……” 薛蟠说着,不屑的撇了撇嘴,手腕一翻,大拇指朝下道:“我就是这个,猫三狗四的恐怕都在我头上撒野了。” 薛蟠说的生动有趣,就连京中过来的侍卫们听了都是忍不住的好笑。龙四爷更是莞尔的摇了摇头,打量薛蟠半晌,突然倾身上前,将唇边凑近薛蟠的耳垂,轻声说道:“若是有一天,我能让你在京城也不受人欺负冷眼,出入行走像在金陵一般,你就过来吧!” 薛蟠闻言,诧异的看了龙四爷一眼。闹不明白他这是演的哪出戏。 “怎么样,过来吗?”龙四爷轻声催促道。 无所谓的搔了搔脑袋,薛蟠有点茫然的回道:“到时候再说吧!” 闻言,龙四爷突然轻笑一声。定定的看了薛蟠一眼,转身进了船舱…… 作者有话要说:继续卖萌~~ 大家有木有感觉,狗狗的表情好娇羞哦~~ ------------ 26皇商 第二十六章功从龙薛家封侯偶然逛巧遇香菱 日子依旧一天天的过着,不紧不慢,波澜不惊。转眼就过了几个寒暑。 薛蟠依然故我的在金陵地界内各种霸道,间或抽查一下家中的铺子,以看管事们惊慌失措的脸色或手忙脚乱的应对取乐。无心插柳之下,铺子当中手脚不老实的总管伙计愈发少了,当然,也或者是他们贪污的手段愈发隐秘灵巧了。总之水至清则无鱼,薛蟠也没奢望过自家的伙计都变成圣人一点不贪,只是看着账上愈发多的剩余,不免还是开心起来。 和龙四爷的交往依旧是不咸不淡的。每月定期四封书信寄往京城,当然也不用指望薛蟠会有多么好的文采。开篇向来是附上一份账册,然后开始白开水似的行文,洛里啰嗦的想到什么就写什么。只是字迹从斗大的“狂草”变成了正常的“楷①3信的厚度也渐渐薄了。 常言道二十一天形成习惯。薛蟠一直以为这种习惯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变成家长里短的一部分,只可惜年前的时候薛之章突兀的叫薛蟠停了与四爷的书信往来。原因无他—— 四爷登基了。 这两年上皇的身子骨儿一直都不大好,又有朝政繁杂拖累着,更是愈发衰败了。其余几个门户鼎立的皇子们俱都忙着结党营私,相互谗害,唯有四皇子始终如一。除了圣上处理朝政的功夫,和他自在户部当差的时段,其余时间都陪在圣上身边,亲奉汤药,使得圣上愈发垂爱。 前一阵子圣上突地昏厥了一阵儿,醒过来的时候虽然诸位皇子聚在床前,可仔细看来只有龙四爷是真正忧心,竟然熬得眼睛都红肿了。后来又不知从哪儿听闻太子在他昏厥期间竟然秘密召集许多大臣商议要事,甚至屡有“欣喜”之色,龙颜大怒。竟然不顾储君的威严,在朝堂之上对太子破口大骂,斥其“无父无君”。又特地赞赏了四皇子“至纯至孝”,甚至破格进封四皇子为“祚亲王”。圣旨一下,朝中人心大乱,太子迫不得已使人在宫中到户部的必经之路上行刺“祚亲王”,好在圣上庇佑,只伤了祚亲王身边一个和他长相颇为相似的近卫。此事一出,圣上惊惶交加,连夜废了太子之位,圈禁起来。 只是圣上毕竟老了,经此一事也觉得倍感乏累。一股子心火升起来竟然到病不起,连连将养了小半年的功夫,终究还是没回复过来。圣上所幸下了诏书,让位于四皇子屠臻,自己则荣养于乾坤宫中,含饴弄孙,好不快活。 而四爷这厢,从皇子变成了天子,虽仅一字之差,却有天壤之别。虽然薛之章之前就隐隐有了这样的推断,并且机智的做出一番“雪中送炭”的举动,但是他依旧不想自己的儿子和皇帝交往太深。 伴君如伴虎五个字,虽然浮浅,但却是前人用血肉验证的箴言。一个不防,就算是谨小慎微的性子都会被帝王猜忌。何况以薛蟠的桀骜心性,薛之章从来不认为他会懂得什么叫“谨小慎微”。当下当机立断的通知薛蟠,不要再给圣上写信了。 被勒令停了书信往来,薛蟠倒也乐得清静。如今他虽然持笔纯熟,但是也厌烦用软趴趴的毛笔写东西。何况在给龙四爷写信的时候,爹爹还不准他写错别字。一封信写了之后有庄先生和爹爹反复检查,字斟句酌,稍有不慎还得让他重新抄写。还得他每次写信都如临大敌,头疼不已。如今薛之章既然发了话,薛蟠只欢呼一声就扔开了手中的纸笔,自此以后有小半年的时间都没踏入书房。 七、八月份的时候传来山东一带连月无雨,关中大旱的噩耗。导致山东一界的商铺交上来的进项愈发少了。至于田产这边,金陵薛家非但没收上租子,考虑到来年耕种,甚至还得就地贴补一下种子器具等物。薛之章所幸着人告知下面,免了山东庄子上今明两年的地租。赢得佃户们一片感恩戴德。 薛蟠也有幸见识了一番历史上“闯关东”的景象。大片大片的流民携家带口从山东那边过来,一时间稍微富裕的州府都被流民充斥着。不过一个多月的功夫,金陵城内的流民竟然达到了本地人士的一成还多。金陵知府生恐流民聚众,会成生出事端,不得已着驻守在城外的军队将所有流民都赶了出去。 无家可归的流民们聚集在城外,一夜间札起了大大小小的帐篷,每到饭点的时候但见炊烟四起,薛蟠站在城头看着,连连皱眉。 “大爷,这样下去真的不行啊!咱们的‘天上人间’刚刚开张,不足一年。正是生意兴旺的时候,现如今被这流民一闹。城内的大户人家都不敢出城了,接连半个月,咱们庄子上赔了许多啊!”吴岳急了一脑门子的汗,恶狠狠的看着城外的流民,阴狠的目光恨不得择人而嗜。 薛蟠见状,淡淡的皱了皱眉,伸手用扇子敲了敲吴岳的头,开口训斥道:“你不要这样,我们只不过是少赚了一些罢了,就算是赔也不过是赔个瓜果梨桃儿的钱,人家可是连命都快没了。” “大爷仁慈,小人不及。”吴岳立刻躬身奉承。顿了顿,还是不甘心的说道:“可是这庄子上的事儿……若光是咱们自家的营生也就不怕了,可毕竟这庄子上还有……” 说到最后,吴岳自动消声。只是神色隐晦的指了指天上。 也难怪他急切。要知道做了这“天上人间”的管事,不光是面子上光鲜。大爷可是亲口应承过的,从庄子每月的纯利润当中抽出一分做为自己的“操心费”。以“天上人间”日进斗金的程度,被流民这么一耽搁的功夫,天知道他要损失多少钱。 “你怕个什么?”薛蟠不以为意的挑了挑眉,抱着肩膀说道:“你也说了这庄子有圣上六成的股份。甚至咱们‘天上人间’的牌匾还是圣上提的呢!” 薛蟠冷笑一声,开口道:“去和金陵知府说,让他妥善处理好城外流民的事情。切不可耽误了城内的正常活动。如若不然……他明年户部考核,是个什么成绩可不好说了。” “大爷睿智。”吴岳大喜,立刻躬身告退,口中说道:“小的这就去衙门见知府大人,务必让他在这两天将事情办妥当了。” 说罢,匆匆的走了开去。 薛蟠看着吴岳火烧火燎的身影,不可置否的耸了耸肩膀。 而京城这边,对于此次山东大旱也是头疼不已,争吵不休。按照旧例,朝廷这头本该是开仓救济的,只可惜接连几年年景都不好,上皇又是个仁德爱民的主儿,间或免了这府那州的赋税,导致如今国库空虚,实在无钱可放。无可奈何之下,当今竟开了自己的内库,拿出白银三百万两救济黎民,一番举动之下,朝野上下一片的歌功颂德,圣上仁君之名广传南北,无数文人竞相赋诗传唱,老百姓家中也供了不知道多少块长生牌坊。 这些原本是和薛家无关的。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年将近中秋的时候圣上突然传了旨意,降不世出之隆恩,竟然封了薛之章“忠信侯”的恩典,并亲自提笔赐了一块“仁义之商”的牌匾给薛家。 众人这才知道,原来,这几年中薛之章一直坚持将收益之六成上缴给宫中做权宜之用。又联想到薛之章当年总角之年给上皇做了伴读,当年也是清除佞臣的有功之臣,功成显耀之际却默不作声的南下当了商人……如今想来,恐怕也是上皇早有的交代。怪不得以一介贱商的身份能沐此隆恩,同官宦侯爵之家并称。如今又有了从龙之功,锦上添花,甚至泽被子嗣……虽然只是个虚名侯爵,但是一介商贾之家做到如此地步,也不容易了。无怪乎古今多少世家权臣,做梦都想着从龙之功。果然是一步登天的荣耀。众人心下琢磨着,也不由得叹服不已。 人家这才是名副其实的皇商呢! 替皇行商者,可不就是真正的皇商吗? 一时间,薛家上下倍感荣光,就连行走在外的管事伙计们都觉得腰杆子比往日挺直了不少。 而薛家大宅,此时亦是一片人声鼎沸。薛夫人张罗着阖府上上下下打扫了老宅,摆了香案,启中门跪接圣旨。不过片刻,京城过来的钦差乘马而至,前后左右自有许多内监跟从。消息传开,金陵府上的知府老爷一并所有官员也都按照品级穿好了朝服拥簇在门外。迎来钦差之后,俱都按品级大小一一跪了聆听圣谕。那钦差至檐下马,走至厅上,南面而立,展开金黄绸缎的圣旨之乎者也念了一通。薛蟠只听见最后薛之章朗声颂道:“臣叩谢皇恩。” 也就随波逐流的连连叩头。 宣旨过后,那钦差满面笑容的走上前来和薛之章说话。金陵府一众老爷也都凑了上来直道恭喜。知府大人甚至拍着胸脯将安排流民一事总揽了下来,“定不叫忠信侯为难”。而薛之章则低调的表示一定要以民生为重,不可辜负了圣上的厚爱。甚至主动出资五万两,资助官府安排流民。一番举动之下,在场和薛家自觉有交情或者只是巴望着能有交情的商贾之家纷纷出资捐助,弹指间竟然替官府筹了二十万两白银并物资无数,倒叫被流民一事搅得头疼不已的知府大人喜出望外。 他自然知道这流民一事处理好了可就是无可争议的政绩,又赶上明面户部大考之年。若是真的有幸能再进一步……当下对主动递了梯子的薛之章愈发亲近友爱了。 薛之章甚而重之的将圣旨和牌匾俱都供上之后,又按照礼仪换了相应爵位品级的衣冠,当中又有薛夫人也回内宅换了同等的品服大妆。转过身来又张罗着酒席招待,闹闹哄哄着实一整天,直至晚间亥时左右才算消停下来。 薛蟠又领着宝钗回到瑞荣堂给薛氏夫妇请了安,口中戏言称道:“见过侯爷老爷,见过诰命夫人。” 薛氏夫妇被薛蟠不伦不类的叫法弄得哭笑不得。薛之章含笑用手点了点薛蟠的额头,心中的志得意满不消细说,薛夫人也是笑不拢口的将宝钗搂入怀中,连连说道:“这回我总算是放下心来了。” 以他们家的显赫,再加上如今的门第。即便是宝钗将来按律进宫,也不会从一个侍奉人的丫头做起了。何况…… 薛夫人眼珠子转了转,以老爷现如今的圣眷,恐怕到时候请陛下撂了宝钗的牌子自行婚配,也能谈个门第不错的人家。到时候进了门就是正房嫡妻,又有这般财力的娘家做后盾……岂不比进宫当个说不上话的妃嫔强多了? 且不说薛夫人心中如何作想,宝钗倦在母亲的怀中,也终是缓缓的松了口气,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感觉。她天性要强好胜,又狠得下心勤学苦读,为的就是能超出旁人许多。只是这商户的门第略微低了一些。再加上相交的女眷之中总有些以势压人的,让她盘桓在众多侯门贵女之间,总有些抬不起头的感觉。如今承沐皇恩,自家也抬了爵位,水涨船高之下,方才有种扬眉吐气的心情。 一时间众人感慨万千,貌似也只有薛蟠一人并不太在意这些,无法感同身受的一起缅怀。不过这倒也怪不了他。盖因上辈子活在一个以经济之道为根本的社会里,重生之后薛家又是金陵城内一方豪强,行动举止皆被人捧着奉着,让薛蟠着实没有商户“低人一等”的感觉。不过看着自家众人都异常高兴兴奋的模样,薛蟠也是由衷的开怀。 他一开怀之下,不免又兴起了各种各样的歪主意来。先是央求薛之章做主免了这一个月的进学,又林林总总提出来一大堆叫人哭笑不得的要求。薛之章本就是无事还迁就他三分的主儿,如今有了正经由头,更是大手一挥,连连应了。乐得薛蟠一蹦三尺高。 次日,薛家老宅一大早就忙活开了。先是按照侯位的品级翻修了宅院,又因钦赐牌匾的关系,将前头的正堂改为了“仁义堂”。薛蟠不耐烦在家里头闹得头疼,吃过早饭便溜溜达达的晃了出来。岂料这一晃,竟然让他晃出了一番剧情来。 …… 薛蟠饶有兴味的看着面前一个娇娇怯怯的小姑娘。十二三岁的年纪,面容标致,容色俏丽。难得眉间一点胭脂记,更衬得她眼波流转,眉目娇俏,一派天真。不由得开口问道:“你几岁了?” 那姑娘茫然的摇了摇头。 “你叫什么名字?” 那姑娘还是摇头。 “你父母都是哪里的?” 这回不待那姑娘摇头,只旁边的拐子立刻谄笑着说道:“回禀大爷,小的就是这丫头的父亲。” “行了吧!”薛蟠一阵嗤笑,“你那点子算计,少在小爷面前卖弄。” 那拐子自是连连应是,口中不断奉承着,只求薛蟠能买了那姑娘回去。 薛蟠心中八分确定,所幸挥手示意招财道:“你将人买下来,去官府中挂了档再带人回我。” 招财连忙应了。带着拐子和那丫头径自去了官府不提。 且说薛蟠经了这么一遭,连忙回家找到薛之章,询问道:“爹爹可知道,姑苏城内有个叫葫芦庙的去处?” “倒是有这么一个地方,怎么了?”薛之章略微沉吟片刻,开口问道。 “我记得从前听人说过,这葫芦庙旁边也有个甄老爷,家宅富足。当年也和咱们家有些生意往来。他膝下有个女儿名唤英莲的,眉心有一点胭脂记,甄老爷非常疼爱。可惜后来被拐子拐了去,可有此事?”薛蟠又问道。 薛之章凝神想了片刻,颔首应道:“确实有这么一说。他家也算得上是姑苏望族了,后来家中屡屡出事,不得已变卖了许多良田庄子以及赚钱的商铺,大部分都被咱们家买下来了。至于他丢了女儿一事……当年闹得沸反盈天的,很是喧嚣了一阵。不过后来也没了消息了。” “爹爹可知,我今日在集市上买个了丫头,年纪十二三岁,眉心也有一点胭脂记的。”薛蟠含笑说道。 “你的意思是说……”薛之章心中一动,旋即又摇了摇头,“世上哪有那么巧合的事情。” “万一有呢?咱们家不差这么几两的卖身钱,可于人家,就是一个偌大的希望。左右也费不了什么事,权当做个人情罢了。”薛蟠笑嘻嘻的说道。 归根结底,他还是想看个热闹。 薛之章闻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你这么说倒也未尝不可。左右我们和姑苏甄家当年也有一些生意上的往来,后来又接手了他们家那么多的田产,这也是一种情分。” 想了想,又开口道:“索性我就派人将那丫头送往姑苏,若那丫头真的是甄家小姐,我们举手之劳帮助别人家团圆,也算是一桩莫大的善事。就算不是甄家的小姐,我听说那甄家夫妇将一众奴仆遣散后住在岳丈家里,后来那甄家老爷不知怎么跟个道士走了。只留下甄夫人一个,日子过得愈发艰难。我将这丫头并着一些银钱送过去给他们使唤,一来聊慰下甄夫人的思女之情,二则补贴一番,也算全了我们的交情。” 薛之章想的就更加简单了。他原就是个生意人,最讲究个与人为善,和气生财。如今举手之劳,若真是成全了人家团圆,传将出去,也是一庄美谈。想必其他的人家听了,也更乐于同他们家往来合作。 说话间,两人谈笑的定了别人的命运。薛之章觉得无所谓,可是薛蟠却晓得自己做了一桩多大的善事。无奈又无法和人分说,只得自己个儿闷闷的偷着乐。 正浮想联翩的时候,只听大管家薛贵站在外头扬声说道:“启禀侯爷,有一弱冠公子带着一个仆人找上门来,说是有要事和咱们家大爷商议。小的特来通传。” 作者有话要说:请大家支持正版货,若是有同步盗文的筒子们 就让瓦们 同归于尽吧~~~ 嘎嘎嘎嘎~~ ------------ 127皇商 第一百二十七章 直到童皇后气呼呼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养心殿内,薛蟠才挂着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脚步轻浮的走了过来。 伸手拍拍徒臻的肩膀,薛蟠一脸坏笑的赞道:“说我牙尖嘴利,你自己也堵得别人直翻白眼的。恐怕这位皇后娘娘回宫第一件事情,就是抱着枕头大哭一场吧!” 徒臻轻笑,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他觉得童蔓儿出了乾清宫后去寿康宫报道的几率更大一些。 薛蟠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你真的要将大皇子记在皇后的名下吗?” 徒臻挑眉笑道:“有什么问题吗?” “我恐怕你儿子会被人虐待。”薛蟠自打知道童皇后出手害了徒暄的生母后,对她的印象便一直不好。又想到之前徒臻在童太后身边的谨小慎微,不由得爱屋及乌的说道:“其实暄儿现如今也不错啊!自己住在宜阳宫里,有奶嬷嬷和宫女太监照顾,又有圣上和师父教导。干什么非得凑到皇后跟前,自讨苦吃。” 徒臻摇了摇头,开口说道:“过继到皇后的名下,对于他自己的身份来说也是很好的,至少名正言顺了一些。将来……也不会有朝臣反对。” “三位皇子当中,大皇子年纪最长,学问脾性又是最稳重的。无论是立长还是立贤,那些个大臣也呱噪不出什么来。难不成,你还想着生个嫡子出来?”薛蟠说着,一脸假笑的看着徒臻。 徒臻但笑不语。 这个自然是不可能的。如若不然,他也不必费尽心思的想要遣散后宫了。只是有些话也不必说出口来,偶尔享受下蟠儿的小气量,也是不错的。 两人说笑着,又将之前琉球一带安置白银珠宝的事情捡了起来讨论。最后决定将琉球一带粘杆处的大本营经营起来,着重研究一下火炮以及弹药,还有远洋战船的升级。 在假扮海盗掠夺财富之后,尝到甜头的徒臻终于开始重视起这些个先进的武器装备来。一方面投以重资研究开发新型武器和装备,另一方面,也派人在海外四处掳掠先进的科技人才。虽然现如今都不显山不露水的藏在那一片孤岛之上,可多年的步骤已经成型,只等着合适的机会来浮出水面。 这一番筹谋,得知详细状况的除了徒臻也只有薛蟠和林墨之两个罢了。余者即便是薛之章、林如海等也都只窥得冰山一角。 两人商量完徒臻的私房钱,又开始讨论起上皇手中的锦衣卫来。 徒臻从龙案上的锦盒中拿出一方印鉴递给薛蟠,口中笑道:“自父皇荣养后宫之后,锦衣卫都指挥使上官容止便向朕投诚。只是他自弱冠之年便跟在父皇身边,又和父皇的关系不清不楚,朕很难信任他。因此朕希望由蟠儿来接手锦衣卫,蟠儿觉得如何?” 薛蟠闻言,有些诧异的挑了挑眉开口问道:“圣上怎么会想到我呢?” 徒臻轻笑,悉数道:“朕身边看中的大臣们,多在朝堂任职,唯有子毓担任粘杆处首领,高维担任血滴子指挥。着实也分不出旁人来。你总不能叫戴权那老货担任锦衣卫的头领吧!因此除了蟠儿,别人都是不合适的。” 也都是不能信任的。 毕竟锦衣卫本身就是上皇的暗卫,徒臻一时接手,断然不能轻信。若是连头领也不安插个自己放心的人选,恐怕是要如坐针毡了。 想来想去,也唯有蟠儿才合适了。 索性,他手中暗卫众多,也不指着锦衣卫做什么私密的事情。交给蟠儿处理,一则他相信以蟠儿的能力早晚能收拢整个锦衣卫,二则也算是给蟠儿仗仗腰子,省得那些个没羞没臊的老货整日为难着蟠儿。 薛蟠见状,只得笑着接过了徒臻手中的印鉴,开口说道:“放心吧,我会处理好的。” 徒臻接口道:“随你折腾便是。” 说话间,戴权又进来询问是否摆饭。薛蟠两人这才注意到时辰不知了。徒臻将手上的折子扔到龙案上,摆手笑道:“既如此,就将饭菜摆在暖阁中吧!” 和上皇的重规矩好奢侈相比,徒臻在衣食住行方面向来是很随意的。因此小厨房送上的饭菜也不像从前那般三十八道菜四汤。统共两个人吃饭,只上了八菜一汤。不过都是按着徒臻和薛蟠口味做的,因此两人倒也多添了一碗饭。 看着餐桌上的一道清炒土豆丝,徒臻轻声叹道:“今岁南边儿又大旱了。得亏了你当年进宫的番薯等物,不然的话,恐怕百姓们又不好过了。” 薛蟠闻言,接口笑道:“虽说南方大旱,不过北方的年景却还是好过的。别的不说,我们庄子上的收益比去年翻了一倍还多。其余的人家虽然不比我们,可思来想去,比往年还是要好的。” 徒臻闻言,有些欣慰的点了点头。 薛蟠又道:“其实大雍江山万里,南北气候偏差太大。每年都有个旱涝灾害的,也属平常。不过有些事情,却是可以避免的。比如同样是种田的佃户,同样的年景,同样的地段,有的人家收成好些,有的人家收成差些。我的办法便是叫收成好的人家出来给其余的人讲讲,是否有什么诀窍和该注意的细节之类的。至多等讲完后给他几十两银子做奖赏便是。可其余佃户吸取了这个老汉的经验,来年种田的时候便也跟着照做,收成自然比之前好了许多。算来算去,还是我赚了。” 徒臻闻言,不由得心中一动,开口说道:“依蟠儿的意思,朝廷也该鼓励这种做法?” 薛蟠笑道:“劝课农桑本就是朝廷应办的事情。而且我闲来翻阅古书,发现古人就发明过水车、屈原犁等农具,还有那种可以将地底的水抽上来灌溉到农田里的东西。其实到了干旱的时候,用这种方法不也能保证庄家不会□渴致死吗?古人的智慧当真渊博,可惜有些东西到了如今却完全用不上。圣上何不派人将这些个技术搜集在一起,不断的实验。若是真有用的,不妨推行下去。这也是个利国利民的好事儿啊!” 徒臻若有所思的放下了碗筷,沉吟不语。 薛蟠又道:“我看如今的学院倒也有很多。只可惜大多数教授的全都是没什么用处的儒家学说。圣上不妨也成立一个学院,就像我们薛家的族学一般,只不过圣上可以派人教导百姓种田耕织。也可以出资让有经验有能力的工匠们研究实验,兴许能有意外的收获也说不定。” 徒臻叹道:“你们金陵族学的商学院我也略有耳闻。正所谓术业有专攻,蟠儿的想法倒是不错的。” 薛蟠笑道:“正是如此。我薛家成立的是商学院,陛下也可以成立农学院,军学院。陛下治理江山,需要的是掌握各种知识的人才。儒家学说虽然流传的广,可除了夸夸其谈或者修身养性之外,对于实务上面的用处基本不大。圣上还不如另外设立学科,专门用来研习这些个实用之术呢!” 徒臻看了薛蟠一眼,轻笑道:“你这是想要变革?” 薛蟠避而不答,反而说道:“格物之术,效果如何。想必圣上也亲眼见到了。与儒家修身相比,格物之术更适合解决问题。因此成立各科学院,对于大雍朝的将来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 “只是不能操之过急。不然的话,引起举国上下的反弹就不好了。” 毕竟,现如今还是儒学当道的。 薛蟠不以为然。“那就缓缓图之便是。等见到了成效之后,这些个学生自然会放□段去学的。以利诱之,总比以势压人要容易得多。” 何况也着实急不到哪里去。还有一个多月便要过年了。朝廷是要封笔休假的。只等到来年开春之后也不能动土,可不是得缓缓图之嘛! 两人又闲话几句,见时候不早,薛蟠便赶紧出宫了。 回到忠信侯府的时候,恰巧遇上林黛玉和贾家的三春姐妹过来拜访。所有的姑娘和太太奶奶们在瑞荣堂里乌压压坐了一地。薛蟠站在外头等着小丫头子通报完了,这才迈步走了进去。彼时大家正看着屋里怒放的盆景儿吟诗作对呢! 瞧见薛蟠的身影,不由得笑着问道:“大哥哥回来了!” “见过大哥哥!” 和众位姑娘们厮见完毕,薛蟠走到薛夫人跟前坐下。只听薛夫人开口说道:“这阵子你们父子两个都忙的连个影子也不见。倒叫我觉得怪没意思的。便想着接了林府和贾府的姑娘们过来顽耍,也算给宝钗解解闷儿。哪成想荣国府的奶奶太太们也觉得没意思,便也跟着过来,大家伙儿好生聚聚,打发打发闲时罢了。” 就听王熙凤开口笑道:“门上的小子说起姑妈接姑娘们过来顽耍,我一时闲暇,便也跟着不请自来的。只盼着大爷别烦我就是。” 薛蟠接口说道:“哪能呢!你们放心玩儿你们的就是。照我说,就该时常的走动走动,府上的小姐们多来陪陪宝钗,免得她整日在家憋闷。” 王熙凤笑着说道:“我算着日子,大约小半年的功夫,宝姑娘也要出嫁了吧?到时候我得过来添妆凑热闹的。” 说的宝钗不好意思的扭过脸去。 一旁坐着的惜春也笑道:“不光是宝姐姐,我听说林姐姐的亲事也定了下来。只等着及笄过后便交换名帖的呢!” 一句话羞得林黛玉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捂着脸钻到宝钗的怀里,两人竞相害羞去了。 说笑了一会子闲话,便到了摆饭的时辰。薛夫人便带着众姑娘奶奶们去了偏厅吃饭。 饭毕,薛蟠径自回了温柔乡休息不提。 作者有话要说:瓦只能说改文改的好累好累 已经木有力气了 勉强码出来三千字算是今天的更新 后面开始专注建功立业的大事 果然谈感情还是不合适瓦呀 谈着谈着便纠结鸟qaq 求虎摸求顺毛求鼓励╭(╯3╰)╮ ——一直勤奋滴某八留 ------------ 128皇商 第一百二十八章 转眼便到了腊月二十三,纷纷扬扬的雪花仿佛鹅毛一般,又将这万里河山镀上了一层银白。使得这天地间霎时间变得银装素裹,恍若琉璃。 早上起来的时候,透过窗纱看到外头透亮透亮的。薛蟠心满意足的伸了个懒腰,起身下地。 守在外间的大丫头红袖听到响动,立刻走了进来。吩咐一干小丫头子捧着清水等物服侍薛蟠洗漱。 盥洗已毕,薛蟠简单吃过了早饭。招财、进宝两个便相携进来回话了。 众人进了书房,薛蟠漫不经心的问道:“招标的事情弄得怎么样了?” 招财立刻回道:“按照大人吩咐的,所有的投标人员俱都按照大人规定的方式写了投标文件递上来,到昨日申时,已经全部交上来了。” 薛蟠点了点头,随即吩咐道:“后日便是开标会了。你嘱咐伙计们一定打起精神来,这可是咱们薛家第一次举办如此盛事,别当中除了岔子叫人看笑话。” 进宝立刻笑道:“哪儿能呢?大爷您就放心吧!有我们兄弟两个盯着,不会出半点儿岔子的。” 薛蟠勾了勾嘴角,随口说道:“有你们盯着,我自是放心的。只是后日开标会上,除了朝廷各部的专员之外,我还请了五爷、六爷几位来壮场子。你吩咐下面的伙计,千万别因着一时疏忽怠慢了两位王爷。” 招财、进宝两个自是躬身应了。 薛蟠又道:“我近日事情不少,倒也没来得及问问。到昨儿为止,有多少家商行参与了投标?” 招财沉吟了片刻,开口说道:“从内务府到朝廷采买,共计有三千六百七十二家商户投了标书。而每一个分部的投标人也不少于五十家。毕竟是大爷第一次举办的盛事,又是合则两利的事情。想来大家都很捧场的。” 进宝有些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不阴不阳的说道:“可不是捧场嘛!最近一段时间,竞相登门拜访的高官显贵可是不少。断然不像前一段时日的清冷萧条了。” 薛蟠满不在乎的摇了摇头,端起桌案上放着的茶盏啜了一口,随意说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入朝为官,自然是志同道合利益共赢才能皆为朋党。换句话说,如果谁挡住了大多数人的财路利益,自然也是不招人待见的。” 进宝不甘心的嘀咕道:“都是小人!” 薛蟠将手中杯盏放下,轻声叹道:“都是小人也未必,不过趋吉避凶……也是人之常情罢了。” 说着,不愉纠缠这个话题,淡淡的说道:“那些个投标的商家,一定要仔细排查他们的资质。咱们这是为朝廷办事,自然是要谨慎对待的。万万要选出材质最上乘,价格也最公道的商家做供应。至于那些个妄图以势压人、以次充好的,该怎么打发就怎么打发,也不必估计谁的情面。” 招财两个立刻应了。 迟疑了片刻,进宝又说道:“那个国丈童家……” 薛蟠挑眉,“怎么了?” “成国公虽然没有投标,可却是有意参与此次竞标。已经来伏羲报馆闹了好几次了。” 薛蟠冷笑,手指弹弹桌子笑道:“回去告诉他,就说是我的原话。自古无规矩不成方圆,想要参与我的游戏,就定要遵守我的规则。对于既想当□又想立牌坊的……” 薛蟠鄙夷的勾了勾嘴角,开口说道:“他童家在我薛家面前,还没那么大的面子。” 招财、进宝两个神色一凛,连忙躬身应了。 薛蟠神色有些凛然,无意识的把玩着一方精致的白玉印鉴。沉吟片刻,方才开口说道:“这一期的八卦新闻,你们选了什么?” 进宝笑道:“理国公柳彪之子柳芳看上了清歌楼的花魁杜若青,闹着要将人娶进府中做平妻。气的理国公直翻白眼。柳芳之妻柯氏不甘受辱,自请下堂呢!” “平妻?”薛蟠愕然的看了进宝一眼,摇头叹道:“柳芳真真是越发糊涂了。且不说那平妻原不过是商人用来糊弄女子的伎俩罢了。真正的礼仪之家怎会承认这种腌臜的东西。何况就是真为平妻,见了正室也得自称为妾,哪有真正平头相见的道理。更何况那杜如青论家世,论品格有哪点儿比得上柯氏?就算柯氏能忍,只怕御史柯家也忍不了的。” 说着,又摆摆手道:“他们两家都是好面子的人家,与我们薛家关系也不薄。咱们就别不厚道的看笑话了。换个旁的消息吧!” 进宝应道:“诺。” 薛蟠又道:“其实八卦版块这一块,也不必非得用今朝今日的事情。弄些旁的,也是可的。” 进宝微微弯了弯身子,洗耳恭听。 薛蟠见状,满意的勾了勾嘴角,好整以暇的摆弄着衣袖,说道:“比如……西晋之时有位惠贾皇后,好像是叫贾南风的吧!是西晋晋惠帝司马衷的皇后。相貌长的非常丑,而且生性善妒,酷虐凶暴,看谁不顺眼,便亲持利刃将人杀害。尤其是对于晋惠帝的妃嫔们。听说这个贾南风在还为太子妃的时候,得知晋惠帝的一个妃嫔怀了身孕,便手持画戟砸向那个妃嫔的肚子。直将那个妃嫔的胎儿打得流产坠地,血肉模糊……” 招财细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和进宝对视了一眼,轻声问道:“若如此做……岂不是将童家得罪死了?” 毕竟,童蔓儿当初嫁到四皇子府,入门没过一年,四皇子最宠爱的两个诞下皇嗣的侍妾相继过世。这件消息当年也轰动一时,甚至被太子拿来当做取笑徒臻的乐事。而这件事对徒臻来说,恐怕也是莫大的侮辱。现如今圣上大权在握,会否希望大家记起这不太光彩的往事呢? 薛蟠满不在乎的摇了摇头,开口笑道:“你们放心便是,若论起揣摩圣上的心思,没人比我更厉害的。” 进宝两个遂不再多说。 薛蟠想了想,顾念着徒臻的颜面,又开口提点道:“其实也不必放在八卦版块里面。报纸上不是有个版块是历史轶闻吗?就放在那个位置好了。” 招财两个点头不语。 薛蟠又细细嘱咐了另外几件琐事,这才放两人出去办事了。 他这厢也穿戴好了衣物,准备出府。 身边的小厮赵信将马房里的千里驹牵到府外门口,此刻天气阴冷,天空正飘着轻轻散散的雪花。赵信缩在门房里头和守门的几个小厮一起吃热汤锅,瞧见薛蟠从里面走来的身影,连忙迎了出来,开口问道:“大爷这是准备去哪儿?” “去福源馆看看。”薛蟠随口应了一句,随即搬鞍上马。赵信立刻也翻上马背在后面跟着。 恰巧又看见准备去报馆办事儿的招财、进宝两个,不由得心生羡慕。不知道自己何时才能熬到那个地步。 不过他也知道,若是论心机手段的话,自己便是拍马也不急这两个。他爹也和他说了,只一门心思跟在大爷后头行走。大爷心地最是和善不过,又生性护短。只要他死心塌地的跟着几年,即便没有招财、进宝两个得势,其风光顺遂也是旁人比不了的。 一路无话到了福源馆,虽然还不过巳时,但大堂中已经是客人不断了。尤其是糕点铺子那边儿,更是人头攒动,比肩继踵。俱都是富裕人家打发下人过来采买过年时用的点心瓜果。 薛蟠径自进了大堂,直上二楼包间儿。进去坐了还没半刻钟,管事田仰生便带着儿子田文镜过来请安。 闲话几句,薛蟠便笑道:“后日便是开标会了,你这边准备的如何?” 田仰生微微欠身,接口说道“准备将大堂让出来,二楼三楼的围廊也全部摆上了座位,还有视野比较好的几个包间儿,全部腾了出来。大爷放心,容纳一万人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薛蟠点了点头,随口说道:“你办事我自是放心的,只是后儿五爷、六爷也要过来瞧瞧热闹,你可得仔细准备才是。” 田仰生微微沉吟片刻,开口说道:“我原本想着将二楼正对着大厅戏台的雅间儿留给大爷的。如果大爷同意的话,后日五爷、六爷人过来了,我便将人引到雅间儿去。可好?” 毕竟,若是论身份尊卑,应对从容的话,再也没有比薛蟠亲自招呼更妥当的了。 薛蟠想了片刻,开口说道:“这样也好。只是后日开标会,乃是我薛家第一次举办此类盛事。避免疏漏,我也未必在雅间儿里呆着。届时叙你吩咐下人们仔细伺候着,万万不能怠慢了便是。” 毕竟,忠廉亲王和忠睿亲王现如今可是他薛蟠最器重的盟友。若是因着些许小事有了芥蒂生分,着实不美。 田仰生自是点头哈腰的应了。他在京中盘桓了这么多年,干的又是迎来送往和气生财的酒楼生意,自然待人接物是最为八面玲珑,体贴顺意的。即便薛蟠不吩咐,面对这样的贵客福源馆也不会失礼。薛蟠要的,只不过是让徒藉、徒煌两个倍感尊荣以及宾至如归罢了。 两人就开标会当天的布置又讨论了半日,薛蟠这才端起桌上的茶盏抿了一口,开口说道:“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打今儿下午你便将福源馆的所有客人推了吧!家大业大的,也不差这一两日的营生。你只管将后日的事情安排妥当,别事到临头出了岔子。届时我薛家成为满京城的笑柄,爷可饶不了你。” 田仰生又是躬身应了。 薛蟠这才完事的摆了摆手,又冲着一旁一直默然不语的田文镜笑道:“最近你过得怎么样?我这几日一直很忙,也没抽出空来问问你,票号的生意还好吧?” 闻言,田文镜向来古井无波的面容微微阴沉下来,寒声说道:“最近两个月薛家票号的老客户接连销户,我觉得事态有些不对,便暗暗查访,果然是有人在与我们作对。” 薛蟠挑了挑眉,将手中茶盏放到面前的桌案上,轻声问道:“怎么?” 田文镜微微低头,开口说道:“销户的人全都在一个名叫盛世的票号继续开户。而我暗暗查访之后,发现这个盛世票号却是童家的大总管童世忠的女婿孙耀开的。而这些个客户,或多或少的……也都和童家有关。不是童家的女婿,便和童家女眷是妯娌关系。总之……” 薛蟠闻言,有些不屑的勾了勾嘴角,一脸玩味的笑道:“又是童家?找死也有抢着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今天白天有点儿事儿,没来得及码字 让大家久等了 ╭(╯3╰)╮ 下章要开始虐童家鸟 ~\(≧▽≦)/~啦啦啦 ------------ 129皇商 第一百二十九章 腊月二十五日当天,是个风和日丽,天光和煦的好日子。早在前两天的时候,田仰生便依着薛蟠的吩咐将福源馆全部的生意给退了。又张罗着所有的小厮张灯结彩的布置着会场,将将忙到了二十四日晚间,才算是全部妥当了。 二十五日当天,辰时三刻刚过,紧闭的福源馆大门立刻打开。穿着鲜亮衣裳的小厮们从雕花木门里鱼贯而出,挂炮竹的挂炮竹,摆烟花的摆烟花,早早就订好的舞龙舞狮的伙计们也都藏在了各个胡同口装扮好了,只等着吉时一到,霹雳巴拉的炮仗一叠声的响起来,敲鼓的,打锣的,唱戏伴舞的,霎时间锣鼓喧天,热闹非常。 早早等在外头的各户商人们此刻也满面红光的走了过来,在福源馆门口与负责接待的田仰生,田文镜父子拱手作揖。一边热络寒暄着,一边又有心思的打听招标会的事儿。田仰生等人含含糊糊的应答着,看着众位商户们全都签字登记了,才叫伙计将人引到里面去。 有身份体面资本雄厚的人家自然分到的位置也是好的。从楼上的雅间儿到大堂前排,不过半个时辰便黑压压坐了一屋子的人。剩下那些个略有资本却无人脉也谈不上独霸一方的零散小商户们,只得坐在了后头。不过茶水瓜果的招待,却是一丝没有怠慢的。 等时间差不多的时候,薛蟠也带着徒藉、徒煌两位王爷到了。在座的商户人家以及高门显贵的代表们自然也认得这两位早年间风云无两的王爷们。自讨身份还算不错的,便上去请个安,说两句闲话。剩下资历不够的,也只能远远的围在一旁,看个热闹便是。 这边刚说了没两句话的功夫,门口又传来了一阵吵闹声。薛蟠有些不耐烦的抿了抿嘴,低声问道:“怎么回事儿?” 田文镜立刻抽身出去。不过片刻反转回来,凑到薛蟠跟前说道:“是童家的人想要进来瞧瞧。” 顿了顿,又道:“是童家的二公子童克茶,身边跟着的就是前几日找我们麻烦的盛世票号的当家人童世忠,还有他的女婿孙耀也跟着。” 薛蟠冷笑:“还真把自己个儿当个人物了。凭他是个什么身份,也敢在我面前猖狂。吩咐下去,薛家最重视的就是规矩二字。别说我们薛家刻意针对他,当初可是他们家自己不肯买入场券的。如今我们薛家也没那个道理让他进门。告诉他们,再闹下去,就直接报官将人扔出去,到时候看没脸的是谁?” 田文镜低声应了,立刻转身出去。不大会子的功夫,又匆匆的走了进来,凑在薛蟠的耳边说道:“童家的人答应买入场券进门了。只是……” 薛蟠冷笑,不屑的说道:“他说买便买,你只告诉他入场券都卖光了。也没地儿给他现弄去。如若真的想进来的话,便直接给了黄金五百两,我许他一个特权便是。” 田文镜闻言,开口问道:“若是他们不同意呢?” 薛蟠好整以暇的挑了挑眉,笑道:“童家既然敢来,便是来者不善,恐怕也是憋了好久才找到这个机会的。为了向我们寻衅,他是定会答应的。如若他不答应的话,你便将价格提到五千两。若是再不答应,你便将价格提到黄金五万两。并且告诉他说,若是没这个资本就别成日想着叫嚣。我薛家事务繁忙,可没心思陪那些个穷酸打嘴仗。” 这话说得,够犀利。 田文镜有些控制不住的勾了勾嘴角,连忙扭头走了,这回去的时间有些长,大概有一炷香的时间,才带着面色铁青的童克茶等人走了进来。 至薛蟠面前,童克茶一脸鄙夷的冲着薛蟠说道:“不愧是皇商之家,真真是见钱眼开,粗鄙极了。有道是俗物难登大雅之堂,我看你们薛家之所以融不进京城显贵的圈子,断然是因为你们平日里就难掩这浅薄粗鄙的举动习惯。” 薛蟠好脾气的勾了勾嘴角,一脸无辜的说道:“二公子此言差矣。正所谓无规矩不成方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薛家早两个月时便定下了开标会当日凭票入场的规矩。若是二公子不来也就罢了,既然来了自该是客随主便,入乡随俗的。” 顿了顿,看着大堂里隐隐注意着这边动静的商人们笑道:“何况大家都是凭票入场的。如若只有二公子一个人不是……那对于其他商家们来说,岂非是太不公平了?” 童克茶不满的冷哼一声,阴测测的说道:“爷也没说不买入场券,只是别人都是五十两白银一张,你却卖我童克茶五千两黄金一张。此事……薛大公子如何解释?” 看着大堂内霎时间连耳朵都竖起来的看客们,童克茶得意一笑,开口说道:“薛蟠,别以为你有圣上给你撑腰,你便可以无法无天。凡事都大不过一个理字。你今日这番举动,分明就是无理取闹。好在我童家为人大度宽宏,只要你拿出个合理解释来,我童家便既往不咎。否则的话,即便是闹到大朝会上,我童家也是不怕你的。” 薛蟠看着义愤填膺的童克茶,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童克茶眼中闪过一抹得意。心说你真以为我童家的银子是那么好拿的。今日便教你怎么吃的怎么给我吐出来,还要闹得你一个灰头土脸。 薛蟠见状,眼中闪过一抹嘲笑,面上却越发诚恳的说道:“二公子真真是误会了。商人以诚为本,我薛家怎么会做出不诚信或者恶意讹诈的事情来。此番举动,也是为了童家的声名着想啊!”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2 . c o m 童克茶不以为然的挑了挑眉,轻声问道:“哦?” “二公子有所不知。自半个月前,这开标会的入场券便已经销售一空了。不过这半个月来,却还有数不胜数的商人托各种关系人情来找我的,只说不论如何代价,能得到一张入场券就好。都被我以规矩公布,不得更改为借口推拒了。毕竟当初卖券的时候便说了是一万张入场券和一千张竞拍号,既然定了下来,就该遵守不是。如若不然,又叫我如何面对大堂内的兄弟们呢?所以就算是远在西南的二皇子以及上皇的外家许国公或是派人上门或是亲自来找我说情,我都狠下心来没应承。这也是我薛家守信誉的诚意,大家说对不对?” 大堂内一众商户们听得神情激动,只觉得薛家果然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商,为了商人的信誉竟然连皇子和上皇外家的求情都不顾了。换句话说不论薛家心底是怎么想的,单单这举动便是对众商家们最大的尊重和体贴,也霎时间赢得了所有人的好感和佩服。此刻听见薛蟠问出声来,立刻齐声喊道:“对。” 声势浩大的嗓音震得童克茶忍不住的皱了皱眉毛,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看在众商人眼中,自然是觉得这位身份显赫高贵的二公子瞧不上他们这些个商户。心里便不自觉的疏离了一些。 薛蟠又笑眯眯的说道:“可是我却没料到今儿早上童二公子会不请自到。本想着叫伙计们劝退了二公子回去,可谁知道二公子又死皮赖脸的站在外头不走。这寒风冷冽的,我也不希望二公子因此得了风寒什么的。又怕你们童家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觉得你童家处处于我们薛家作对,我们薛家便也如此小肚鸡肠的,要和你们斤斤计较。其实话说回来,京中那些个传闻薛童二家势不两立的流言真真是不负责任的。别的不说……我薛家成日里大小事宜不断,庙堂之上老父忙着大军出征的粮草后勤安排,市井之中我薛家商铺遍布大江南北,自然也是见天儿的忙的脚不沾地。连吃口饭都恨不得在路上的人,自然比不得那些个惯会顺着女人裙带往上爬的吃软饭的人家清闲。说我们闲来无事和你们童家的人计较,真真是……不知所谓!” 童克茶听得勃然大怒,开口喝道:“好你个薛蟠――” “不过是说两句实话罢了。二公子想听就听,不想听就当是耳旁风听听也就算了。何必如此的大动干戈?大庭广众之下,叫旁人见了如何是好?”薛蟠闲闲的说了两句,有些同情的看了童克茶一眼,又开口说道:“是了,想必是之前花了五千两黄金心疼难耐,便想着借此发疯了?” 薛蟠挑眉。有些理解的点了点头,道:“毕竟童家满门三百余口,女眷众多,男丁又大多没什么本事。只靠着朝廷的封赏和宫中太后以及皇后娘娘的打赏度日。自然比不得我们薛家财大气粗――兴许连寻常的商户人家也是比不过的,此刻拿出五千两黄金,自然是肉痛不已的了。” “薛蟠你好大的胆子。宫里头的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也是你能置喙的吗?” “我什么时候置喙娘娘的事儿了?真真是没理也想搅三分。我不过是感慨宫里头的太后以及皇后两位娘娘嫁人多年,也牵连母家感到唏嘘罢了。果真是血浓于水,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情。也不枉娘娘们时时刻刻记挂着。只可惜瞧你们童家男丁的模样,好像并不以为荣似的。”说着,薛蟠一脸诧异的看着童克茶,刻意的压低了嗓音,用一种分外无辜的语气说道:“想到这里,我真真是替两位娘娘感到着急不甘和委屈。你说都嫁出去的人了,成日里还为着娘家的事儿精打细算的。这也就是身在后宫无人计较。若是放在了寻常百姓家……嫁出去的女儿成日里不想着替夫家分忧,反而时时盘算着怎么帮着娘家算计夫家……恐怕早就被休了吧!” “最重要的是,两位娘娘连妇德都不顾了只想着拉扯娘家。结果你们又好像恨不领情的样子,真真是混的……里外不是人啊!” “你、 你……”童克茶闻言,气的浑身乱颤。然而他本就不善于口舌,更不像薛蟠这样说起话来毫无顾忌。是以听了半晌,也只得恨恨的看着薛蟠,口中反复说着大逆不道如何如何,具体的反而不知该怎么辩骂了。 薛蟠见状,轻蔑的看了童克茶一眼。这段位也太低了一点儿,他还没怎么出招呢,这童克茶就气的仿佛羊癫疯发作了一般。后头还有那么多的手段……只希望开标会结束之后,童克茶能完好无损的走出福源馆的大门了。 想到这里,薛蟠又是勾了勾嘴角,有意无意的提高了嗓音说道:“之所以要了童家五千两黄金。也不过是对大家伙儿一个交代罢了。告诉大家此番破例也是情有可原。毕竟他们入场券只花了五十两白银,而二公子却花了五千两黄金。想来此番消息传出去后,大家也不会心有不甘了。” 大堂内众商户们听了薛蟠的解释,心有余悸兼幸灾乐祸的点了点头。这样的提价只会让他们觉得自己之前的举动英明极了,省了多少银子不说。还能平白看一场笑话,哪里还会心有不甘呢? 至于二皇子以及许国公等人家,听了童家的遭遇,估计也不会心怀芥蒂了。毕竟五千两黄金,可不是什么样的人家都能拿出来的。那可相当于是五万两白银了。花这么大的价钱去买那么一个虚虚热闹看,还不如直接看了童家的热闹呢! 薛蟠看着童克茶霎时间面如土色的脸庞,冷笑两声,继续打击道:“何况入场券向来也只是凭票入场,一张券只能入一个人。现如今童二公子带了这么多人进来,我也没说话不是?只可惜好心当成驴肝肺,童二公子似乎并不领我的情。既如此,我也不敢自作多情如何通融了。兴许和脸面想比,童家更在乎这五千两黄金呢?” 说着,又摆了摆手,示意后面收拢银钱的小厮将那五千两黄金用黑漆填金的小茶盘盖了红绸子端了上来,举至童克茶面前,开口说道:“我想着,二公子既然为难,那我们还是按规矩来好了。请二公子将这些银钱收回去,我也不敢叫二公子进会场了。您还是怎么来的怎么回去,省得回了家里不好解释这五千两黄金的去向。毕竟……这点子银钱在我薛家人眼中确实不算什么,兴许还不够我妹妹办一场诗会的。可放在童家人身上,也兴许是你们一家子几个月的口粮花费呢!若真是因为一时意气,叫你童二公子拉不下脸面的打肿脸充胖子,又或者叫你们童家上下勒紧裤腰带过上几个月,那可真是我的罪过了。这上有老下有小的,虐待后宫椒房这样的恶名,我怎么担待得起呢?” 童克茶面色阴晴不定的看了薛蟠半晌,咬牙切齿的寒声说道:“不必,我童家……这点子银钱还是花费的起的。” 薛蟠有些不相信的打量童克茶半晌,有些犹豫的问道:“你确定?” 童克茶面色一黑,立刻说道:“确定。” “不反悔了?” 这回童克茶恶狠狠的瞪了薛蟠一眼,连话不都说了。 薛蟠见状,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挥手让端着黄金的小厮退下,漫不经心地笑道:“既如此,按照规矩,一张入场券只有一个人可以凭票入场。童二公子花费五千两买了一张入场券,自然可以凭票入场。至于其他的人却是没这个资格的。童二公子要么继续付钱让几位随从也跟着进去,要么……” 薛蟠惋惜的叹了口气,一脸为难的看着童克茶道:“规矩如此,童二公子只能自己进去了。” 说着,还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童家为了找茬特地换成现银的几只大箱子。意味深长的说道:“可否让我安排几个小子帮童二公子将这些个箱子抬到前面去。毕竟童二公子身娇肉贵的,又是大庭广众之下。您自己露胳膊挽袖子的抬着箱子,也有辱斯文不是?” 顿了顿,又笑着补充道:“二公子大可放心,此番派人襄助,纯粹是我薛蟠对二公子的私情,断然不会‘按规矩’朝你要银子的。” 说着,脸上笑容愈发和煦的看了童克茶一眼,斩钉截铁的笑道:“这次,绝对是免费的。” 霎时间,童克茶的脸色阴沉下来,仿佛□了一般的难堪。 “薛蟠,你欺人太甚!” 作者有话要说:开始虐嘎嘎~~~ ------------ 130皇商 第一百三十章 “薛蟠,你欺人太甚!” 童克茶气急败坏的咆哮声霎时间响彻了大堂,原本还有些嗡嗡窃窃,私语不断的细碎声响立刻消失了。在场的商户们以及福源馆的小厮护卫们全都用一种不可思议不敢置信的表情看向童克茶。这位向来以风度翩翩温文尔雅的贵族气度著称的世家显贵,终于在薛蟠漫不经心地挑衅下抛开了温润的外衣。 原本英俊的面容被气的有些扭曲,清秀的五官失却了往常的骄矜淡定,变得有一些狰狞可怖。一双吊梢眼睛目露凶光,恶狠狠的瞪着薛蟠,那架势,仿佛是要择人而噬的恶犬一般。全然没有一个贵族子弟应有的宽宏和大量。 站在薛蟠身后的徒藉、徒煌两个细不可查的皱了皱眉,相互对视一眼,轻轻的叹了口气。恐怕今天一过,国丈童家的风言风语就要传遍京城了。 而与此同时,薛蟠仿佛不晓得发生什么事情一般用手扣了扣耳朵,神色茫然的抬头看了一眼房梁,又有些惊恐的打量一下周围的布置,这才松了口气一般的拍了拍胸脯,开口说道:“我滴娘啊,这音色,都赶上河东狮吼了。得亏我们这福源楼当初修葺的时候没有偷工减料,不然今日被你这狮子吼一震,还不得塌了铺啊!” 说着,一脸老怀大慰的拍了拍田仰生的肩膀,朗声笑道:“在哪儿找的工程队,干的不错。传我的话,包一百两金子给那工程队送过去。就说国丈童家的二公子亲自检验了这工程的扎实程度,甚为满意。叫他再接再厉啊!” 一旁的田仰生闻言,立刻满脸严肃的鞠躬应了。那神色,那举动说不出的认真恭敬,只是这番作态总是若有若无的透露出一股子促狭,众人看在眼中,不由得会心一笑。 薛蟠满意的点了点头,对田仰生的机灵配合十分满意。又冲着童克茶一脸友好的笑道:“如果童二公子不嫌弃的话,在下倒是有个提议。以后我们薛家再告竣的工程,便请二公子过来检查一番。不过二公子放心,以我们薛家的商业信誉,向来认同的都是按劳取酬,绝对不会让您做白工就是。” 看着面色铁青气的浑身发抖的童克茶,薛蟠不怀好意的扫了一眼小厮举着的黑漆填金的托盘,开口笑道:“检验一次,封你五千两黄金的红包,如何?” 说到五千两黄金的时候,薛蟠还特地加重了语气。清脆的嗓音带着刻意拉长音儿的婉转阴柔,配合着那时不时看向托盘上的银两的突出举动,徒煌再也忍不住的笑出声来。 他这一笑,大堂内强忍着笑意的客户们也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一时间众人哄堂大笑,欢声笑语霎时间响彻云霄。守在外头的车马行以及别府的下人小厮们好奇的探着头往里头瞧着,都暗暗猜测着众人是见了什么才能笑的这样愉快。 而与此同时,被薛蟠肆意取笑的童克茶已经彻底青黑了脸色。他自知口舌之上再难说过薛蟠,便也不再和他纠缠。只是面色难堪的看了徒煌和徒藉一眼。这一眼,自然也认出了两位王爷的身份。猜到薛蟠之前的话尤其是讲究太后和皇后那一段儿极有可能被站在薛蟠身后的两位王爷听到了,童克茶的脸色更加阴沉了。目光肆意的打量着两位王爷,眼神讳莫如深。 徒煌和徒藉两个见状,也没怎么在意。先别说他们两个的母妃和童太后对不对付,自前几年两位王爷走了薛蟠的门路向徒臻投诚,世人便将他们两个划拉到了薛家的阵营当中。并且今日薛家招标会开展,徒藉两个也确实是收了薛蟠的请柬过来撑场子的。直到目前为止,混的顺风顺水的徒藉两个还没有反水的心思。自然也就不会和薛家有仇的童家如何客气寒暄了。 这是立场问题,倒也不是说徒藉两个有多么看不起童家或者童克茶。 因此两人也只是矜持的冲着童克茶点了点头,神色疏离淡漠。徒藉却向着薛蟠笑道:“时候也不早了,你和童二公子扯了这半日的闲,嘴上倒是爽快了,仔细耽误了开标会的正经事情。” 这一句话出口,也算是隐隐提点着薛蟠别图一时之快将童家逼得狗急跳墙,延误了正事。虽然立场是站在薛家这边,可暗地里也算是帮童克茶解了个难堪。 毕竟,童家乃是皇太后的母家,也算是大雍朝的皇亲。童克茶今日表现如此难堪,虽说是咎由自取,但也是丢了皇家的颜面。徒藉身为大雍朝的嫡系血脉,自然是不能坐视不理的。 薛蟠一脸赞赏的看了徒藉一眼。怪不得世人都赞忠廉亲王长袖善舞,八面玲珑。只这一句话,其玲珑心思可见一斑。 可气急败坏的童克茶却不这么想。童太后原本就和宜太妃等人不对付。这几乎是众人皆知的事情。此刻徒藉两个又公然站到了薛家一面和自己作对。碍于宜太妃的娘家势力,童克茶倒也不敢对徒煌如何。可是面对外家势力等同于零且自身又受了上皇厌弃一身势力被折腾的七零八落,后又接连几次被打压甚至连皇子宗籍都保不住的徒藉就没那么客气了。 他极为不屑的打量徒藉两①3的冷笑道:“忠廉亲王向来以清高君子自诩,怎地此番却忘了规矩,竟然也学起了蝇头鼠辈听壁角的勾当?岂不知君子行事,非礼勿听,非礼勿视?还是说……忠廉亲王原本就是个汲汲于名利的碌碌小人?” 顿了顿,又一副恍然大悟的口气道:“那就难怪了,毕竟上皇曾亲口说过忠廉亲王无君无父,性格狡诈,生性媃奸。看来上皇的眼睛,还是很亮的。” 此言一出,别说是脾气不怎么好的薛蟠和徒煌,就连向来温润和煦的徒藉也忍不住的沉下了脸色,目光冰冷的看着童克茶。 正所谓骂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被褫夺皇子宗籍乃是徒藉生平最为避讳的事情。此刻却被童克茶在大庭广众之下张扬出来。看着周围人霎时间变得缩头缩脑,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样。一股子怒气从心底升腾而起。不过徒藉生性隐忍,即便是心里不快,常年贵族的教养也不允许他如泼妇骂街一般的吵嚷起来。只是面上的微笑再也保持不住了,神色淡淡的,负着双手站在一旁,眼眸闪烁不已。 徒煌当场便怒了,指着童克茶的鼻子骂道:“我呸你个吃软饭的怂货,你是个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也敢对爷儿们行事指手画脚。先别说爷儿们站在这干嘛,只听你这一句话,以下犯上的罪名我看你怎么担待!” 薛蟠的脸上也首次没了笑容。一脸讥讽不屑的看着童克茶,不假思索的嘲讽道:“童克茶你好歹也算是京中世家的公子哥儿,说不过人直接认怂也就罢了。输的光明磊落也算你是个男人。偏像个娘儿们骂街似的攀扯别人做什么?再者你是个什么身份,忠廉王爷贵为大雍亲王,别说你一个区区从六品的余荫小官儿以下犯上是个什么罪过,即便看在忠廉亲王为朝廷敬忠职守这么多年的辛劳份儿上,也没有被你个纨绔子弟教训的道理?” 顿了顿,又道:“不愧是靠着女人立世的国丈之家,行事也同女人一般磨磨唧唧,牵三扯四的,一点儿也不爽朗。“ 童克茶听在耳中,不以为然的哼了两声。将徒藉做筏子的事儿,他也不是干了一次两次了。徒藉的生母杨氏原就是身份最低等的宫婢,只是相貌十分出众,性格又温柔和顺,这才得了上皇的青眼宠幸一回。可是后来杨氏有了身孕,上皇却觉得杨氏的身份太过卑贱从而对刚刚出生的徒藉也没什么好感。以至于幼年时候的徒藉在宫里受尽白眼,即便是寻常体面的宫女太监都能慢待徒藉,何况是童克茶这个国丈童家最为看好的嫡系子嗣之一? 因此童克茶在当年给太子做伴读的时候,就没少欺辱这个沉默寡言性格柔顺的徒藉,即便是后来徒藉功成名就了,童克茶仗着自家的势力也没怎么将徒藉放在眼里。更何况徒藉后来又被上皇彻底厌弃了。 因此今日童克茶难堪之余,下意识拿着徒藉撒气也就顺理成章了。 而徒煌则不同。徒煌的母妃乃是宜太妃牛氏,为人性格爽利,快言快语,即便是在后宫这种勾心斗角的圈子里照样混的人缘顶好,上上下下交口称赞。除了因为其本人手段伶俐之外,其家族势力自然也同姓氏一般的牛气冲天。虽然宜太妃的品衔没有童太后高,可是宜太妃家里面三个哥哥俱都是上皇依赖的封疆大吏。虽然这些个哥哥们平日里不言不语,甚为低调。但是宫里头也没人会真的将这三个锯嘴葫芦似的大山不当回事儿。因此童家即便是有童太后撑腰,对于家族势力堪称夯实的牛家也不敢太过分。 个中缘由曲折啰嗦,自然不是薛蟠这个只管搂钱的皮包大臣能够晓得的。只是徒藉再怎么说都是薛蟠请来的客人,被童克茶如此谩骂,他自然也拉不下脸面。当即摆了摆手,神色冷厉的吩咐道:“看来童二公子这是明摆着来找茬的。也罢,我虽然不怕你,但也用不着为了一颗老鼠屎搅了一锅好汤。来人,将童二公子给我驾出去,这些箱子也给我原封不动的扔出去。” 旁边的田仰生等人立刻称是,伸出双掌连击两下,立刻从大堂内走出一队十个膀大腰圆的汉子,一语不发的将童家众人包括童克茶在内插了出去。 童克茶被两个粗鲁的汉子双脚离地的架着,看情形真要将自己扔出去一般。也不由得有些慌乱。立刻开口喊道:“薛蟠你敢,我是交了入场费的——” 薛蟠冷冷说道:“将那五千两黄金也给扔出去,我们薛家不缺这两个钱。” 童克茶见状,不由得更慌了。这青天白日,大庭广众的,若是真被薛家的小厮给扔出了福源馆,他今后也没脸面在京城里混下去了。 大堂内一众人等也颇为心惊,连忙站起身来往这边看着,全都静悄悄的一句话不说。 事态直转而下,童克茶再也忍不住的服软道:“算我一时口误得罪了忠廉王爷,童克茶在此赔礼就是。薛蟠,京中世家向来都是以礼相待,你真要同我们童家撕破脸吗?难道你不怕太后娘娘凤颜大怒吗?” “且慢!” 众人循声望去,却见说话的反而是适才躺着也中枪的忠廉亲王。 徒藉整理了一番思绪,微微勾着嘴角说道:“今日乃是薛家第一次举办招标会,按照商家迎来送往和气生财的规矩,自然来者是客。蟠儿岂可为了小王坏了你们薛家立世的规矩。童二公子既然花钱买了入场券,自然是可以进门参与的。如若不然,要让他出去四处宣扬,说皇商薛家定下的规矩也不外如是,只要惹了你们,就没了所谓的公平规矩可言。届时天下传扬薛家无规无距,岂不成了小王的罪过?” 对于徒藉的话,薛蟠嗤之以鼻,他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开口说道:“我们薛家定的规矩,其执行的前提自然是我们薛家看着顺眼,行的舒服。不然所有挑衅敌对的人家都跑到我面前要公平,要利益,还一副我瞧不起你我看不上你的态度。我吃饱了撑的跟他讲公平。总而言之一句话,对待朋友,我们讲的是规矩。对待敌人,我们讲的是拳头大就是硬道理。” 说着,极其轻蔑的看了童克茶一眼,开口道:“也别将那些个虚伪客套的伪君子行径套用在我的身上。在我们薛家面前,大千众生只分为两种——朋友,敌人。” “朋友来了有美酒,敌人来了有火炮。不服的上来试试。我不让你知道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我跟你姓。” 说完,摆摆手不耐烦的道:“愣着干什么,快不给我扔出去。” 自家大爷说的是“扔”,拿人钱财的护卫们自然也听话照做。当即使劲了力气将童家众人轮了两圈,刚要撒手,就听童克茶仿若被暴徒强了的少妇一般失声尖叫道:“薛蟠你敢,我可是童家的二公子,朝廷从六品的官员。你如此待我,太后娘娘定然饶不了你——” “且慢!” 薛蟠极其无奈的翻了翻白眼,看着再次叫停的徒藉挥了挥手臂,一群下人立刻稳住了童家众人的身子,回头目光灼灼的看着薛蟠——有什么话不能一气儿说完,总这么抡人也挺累的。 徒藉看着薛家众人理直气壮地模样险些笑出声来。清了清嗓子,平复了一下情绪才开口说道:“不看僧面看佛面,即便是看在太后娘娘的面子上,还请小侯爷三思才是。” 说着,又凑到薛蟠耳边低声提点道:“我看你之前的态度,好像埋了许多坑准备让童家跳一跳。现如今却轻易的放过了童家,又要冒着败坏薛蟠名声的风险,岂不可惜?” 薛蟠一脸鄙视的看了徒藉一样。他就说徒藉看着实在也不像是个圣母般的良善之人。果然,这小子一肚子坏水! 甚合我意。 薛蟠笑眯眯的看了徒藉一样,挥手说道:“将人放下吧。” 一双脚终于从半空中踏上了实地,童克茶还是觉得有些心惊肉跳的。他勉强吞了吞口水,有些口干舌燥的舔了舔嘴唇。脚步轻浮的走到薛蟠面前,颤颤巍巍的说道:“你、你……” 薛蟠淡然笑道:“再用手指着我,给你撅折了。” 童克茶飞快的抽回了手臂,视线扫过薛蟠眼中的嘲笑,不由得恼羞成怒的说道:“薛蟠,我童家此番前来参加你薛家举办的招标会,一言一行可都是符合你们薛家的规矩的。现如今却被你们薛家的人如此侮辱。你不光是欺辱了我童家满门,就连宫中皇太后以及皇后娘娘的面子都被你一扫而光。今日你若不给我一个交代,即便是告到御前,我童家也在所不惜。” 薛蟠轻笑一声,刚要开口说话。一旁负责招标会进程的田文镜走上前来,凑到薛蟠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薛蟠皱了皱眉,有些惋惜的看了一眼大堂正中挂着的一个大壁钟,神色郑重的说道:“依童二公子看,此事该如何处理?” 童克茶只看到徒藉提了一嘴皇太后娘娘,薛蟠便将自己放下了。自然以为薛蟠再是嚣张对于童太后还是很有顾忌的。当即得意的挺了挺胸,仰头说道:“自然是要向我赔礼道歉的。不然的话,今天晚上,我便一状告到太后跟前。” 童克茶说这句话的时候刻意扬声,因此大堂内许多人以及二楼三楼开着房门的雅间儿里的人自然也听到了这句话。二楼正对着大堂内的某处雅间儿里,一位气质儒雅的中年男子有些不满的皱了皱眉头,旁边一个和他年岁差不多大的白皙男子捋了捋胡须,仿佛不经意的笑道:“这童家……果然嚣张太久了。” 气质儒雅的中年男子默然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下头薛蟠可没时间理会众人听了这话的心思如何,适才田文镜上前提醒他招标会开会时间马上就到了。为了避免耽误吉时,薛蟠也不想和童克茶继续纠结下去。毕竟在场的还有万百千人等着办正事儿呢! 不过薛蟠为了招标会顺利进行不得不暂时放了童克茶一马,但是薛蟠也不会让童克茶太过得意, 因此看着面前趾高气扬的童克茶,薛蟠再次笑眯眯的问道:“赔礼道歉,你确定?” 这回童克茶的头颅抬得愈发高了,他看都不看薛蟠一眼,轻声应道:“嗯!” 薛蟠勾了勾嘴角,随即一脸沉重的走到童克茶正面三步之遥,正色说道:“童二公子,此番闹腾,着实是我薛家得饶人处不饶人,太过实话实说,不懂虚伪客套,以至于你童家名声尽毁。然则名毁不能再来,请节哀。” 一句话刚落,一旁的招财立刻朗声唱道:“一鞠躬——” 薛蟠冲着童克茶,端端正正的鞠了一躬,九十度的大礼,可谓是真诚无两了。 童克茶有些得意的勾了勾嘴角,刚要开口说话。就听招财继续唱道:“二鞠躬——” “三鞠躬——” “上香!” 果然真有一个小厮端着个黑漆填金的托盘走上来。托盘里盛着一个精致的销金香炉,旁边摆着三根香。 童克茶手指颤颤巍巍的指着薛蟠,险些没被气的背过气儿去。 就连同样生气的徒藉和徒煌两个也忍不住用举手掩住了面颊。更何况是大堂内的众位商户了。一个个捧着肚子想要笑又顾忌着童家的势力不敢笑出声来,憋得别提有多难受了。 不过各个心里头都大呼痛快,单只看这一幕戏,即便今日招标会上没有任何收获,也算值了。 这五十两入场券,果然没白花。 就连二楼雅间内的两个男子也坐不住的走到栏杆前面探头往下看,一面悄声说道:“这个薛蟠……果真促狭的紧!” 且说下头的薛蟠三鞠躬后,又回头看了一眼墙上的大壁钟。果然时辰快到了。当下也没心思和童克茶继续磨叽,随便吩咐一个小厮带着童克茶去大堂内坐了,自己则引着徒藉徒煌两个去了二楼的听涛阁。路过回廊的时候正巧碰见了探着身子瞧热闹的儒雅男子二人。徒藉和徒煌两个一脸诧异的叫道:“三皇叔、四皇叔?” 薛蟠莫名其妙的看了徒藉一眼,徒藉立刻介绍道:“这是我三叔忠裕亲王和我四叔忠礼亲王。” 又冲着两位皇叔介绍道:“这个是忠信侯家的小侯爷薛蟠。” 薛蟠闻言,立刻走上前去行礼作揖,便听到楼下的童克茶又仿佛被暴徒强了的少妇般悲凉喊道:“薛蟠,你欺人太甚!”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童鞋们放心,不会这么轻易就虐完童家滴 下面会继续虐继续虐,直到童家被彻底垮掉然后走剧情 然后有童鞋说童家之前蹦跶时间太长 一则是要安排的铺垫很多,因为此卷涉及到皇图霸业的主线 二则配角太没用了,虐着也没快感 蹦跶的越欢,虐的才越痛快o(n_n)o~ 然后—— 今天之所以晚了,是因为jj他又抽了 请大家和瓦一起鄙视他吧~~~~ ------------ 131皇商 第一百三十一章 薛蟠轻叹了一声,站在二楼的栏杆前面一脸头疼的看着下面气的直跳脚的童克茶,无奈的摇了摇头。虽然虐人的感觉很痛快,可好好的一场招标会几乎被他童克茶闹成了一个笑话,这就不太美好了。 看着周围众人又是一副兴致勃勃看好戏的模样,薛蟠竭力忍住了抽搐的嘴角,转过身来,冲着忠裕亲王和忠礼亲王两个拱手笑道:“真是抱歉,楼下还有些琐事待我处理,那就先失陪了。” 忠裕亲王立刻摆手笑道:“无妨,你本就是主人家,自该去招待客人才是。” 薛蟠又客套寒暄了几句,特地吩咐小厮仔细招待后。又询问了两位皇叔的意思,便将徒藉和徒煌两个同这二位放在一处招待了。 将几位贵客安排妥当后,薛蟠这才撂着衣摆走下楼梯,回到了大堂。童克茶还是一脸义愤的看着他,双唇抿得死死的,鼻孔嗡动喘着粗气,薛蟠叹息一声,这才拱手笑道:“又怎么了?” 其神态语气中透露的无奈,仿佛是一个德高望重的长辈面对着一个胡搅蛮缠又不通事理的晚辈一般。白软团子故作老成的模样,却越发显得憨态可掬,叫人情不自禁的勾了勾嘴角。 反观是薛蟠对面的童克茶,举止失当,气度暴躁,叫人愈发没了意思。 童克茶看着自己面前故作姿态的薛蟠,义愤填膺的冷哼一声,开口道:“今日的入场费,我童家可是花了五千两黄金。结果你却将我安排在这些贩夫走卒粗鄙商户才呆着的大堂内,岂非是欺人太甚?” 一句话,成功让大堂内的所有商户们皱起了眉头。对于童克茶乃至童家的观感更为厌恶恶劣了。 毕竟,今日能进入福源馆参加招标会的商户,俱都是财资雄厚,人脉也比较畅通的高等商户。甚至有些商家虽然打着经商的名头,背地里却是给世家名族甚至皇亲国戚打掩护拢资财的。有句俗话讲的是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如若本身没有实力,自然也不敢照量着承包内务府和朝廷的采买不是。 因此大多数时候,他们这些个高等商户也是自诩和寻常商户不一样的。就比如宰相府门口的门房,虽然是个奴才,但自讨体面人脉,也比外头的七品芝麻官强多了不是?现如今童克茶一句话,却将他们这些高等帮闲(所谓帮闲,就是专职替太子党一类的显贵打点生意的人)同那些个走南闯北的贩夫走卒联系在一起,但凡是个有气性的人,也都不会痛快的。 你国丈童家虽然因自家女儿在后宫当妃嫔而攀了高枝儿,可说破大天也不过是群仰仗着女人裙带耀武扬威的酒囊饭袋罢了。虽然自比清高,却也犯不上踩着我们的脑袋来显出你家高贵。四九城就这么大点儿个地方,扔个砖头砸下去恨不得能砸出十个京官儿,八个皇族来。你童家也不过是个外戚,如若失却了圣上的宠爱,又是个什么呢? 薛蟠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自然将大堂内多数人的小情绪看在眼中。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开口说道:“童二公子此言差矣。须知你那五千两黄金买的只是一个入场券,是一个特例。而楼上的雅间儿全都是半个月前就定了出去的。别说现如今已经满园儿了,即便是没有,你想要上楼的话,还是需要另附银子的。” 童克茶闻言,连连冷哼。却也撂不下脸面同一帮子商户呆在一起,因而面色清冷的说道:“包个雅间儿需要多少,你薛蟠开个价便是。” 薛蟠不以为然的耸了耸肩膀,开口笑道:“按照当时的规定,二楼的雅间儿一间是五百两银子,三楼的雅间儿一间是四百两银子,四楼的雅间儿一间是三百两银子。若是另点了瓜果点心的话,银钱另算。不过茶水却是免费的。” 童克茶立刻张口说道:“给你五百两,二楼的雅间儿我要了。” 薛蟠看了童克茶一眼,摇了摇头,漫不经心的说道:“先别说二楼的雅间儿都包出去了,人家肯不肯让给你。即便是你真想定的话,正所谓世易时移,也不可能按照半个月前的价格给你不是?” 童克茶面色青黑的瞪了薛蟠一眼,硬邦邦的说道:“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薛蟠见状,嘿嘿笑道:“别动怒不是,买卖不成仁义在。童二公子得注意气度啊!” 说着,又补充道:“若是童二公子想定二楼的雅间儿的话,按照您购买入场券的规矩,黄金五万两。” 童克茶闻言,脱口骂道:“你这是讹诈!” “这怎么能叫讹诈呢?正所谓一分钱一分货,童二公子既然如此激愤,我便再解释给你听听。免得你不明白行情,反而说我薛家店大欺客!”薛蟠耸了耸肩膀,笑道:“其实这五万两黄金,也只不过是买了一个公平公正罢了。毕竟一个人总要为自己的决定负责,若是所有人都向童二公子这般,该出手的时候不出手,不该出手的时候又乱插手,我们这福源馆还做不做生意了?” “再者,你这五万两黄金也不好收啊!我若真收了你的钱,自然要想法子给你安排个雅间儿。须知能包下二楼雅间儿的客户不但是财大气粗,而且家世门第也都很硬。谁又真在乎你这两个破钱。就比如二楼听涛阁的忠廉忠睿两位王爷,那可不是银钱能打动的主儿。就算是我薛蟠撇开老脸求人家给我个情面,也得看人家高兴不高兴,乐不乐意将雅间儿让给你。所以你虽然说得痛快,给你安排房间好像轻松,稍不注意我福源馆就得罪了一个大人物。风险如此之大,我收的银子自然也得足够才是。若是三瓜俩枣的几个破钱,我薛家犯得着为了你童家的脸面就去得罪这个人嘛!” 众人听了,一时间纷纷点头附议。甚至还有自恃靠山势大不惧童家的商户轻声议论道:“没银子还想充大头,真以为这天下人都得围着他们老童家转啊!” “就是,也不过是个外戚罢了。就我知道的,二楼好几个雅间儿都被皇族宗室的大人们给包下来了。这些人提拉出来哪个不是响当当的大人物,兴许皇太后见了还得行礼呢!他童家一个晚辈说将人挪出去就得挪出去,也不看看他们家几斤几两重!” 薛蟠听在耳中,眼睛看着面色赤红的童克茶,愈发满意的勾了勾嘴角,言语挤兑道:“童二公子想清楚没有,你到底舍不舍得花这个钱啊?” “你若是舍得,我现在便豁出去脸面和信誉帮你斡旋一二,免得你童克茶总说我们薛家针对你们童家。不过你若是舍不得的话……还是老老实实地坐在这大堂之内,也别总叫嚣着什么欺人太甚了。须知。能准许你进入这会场,便是我薛家最大的通融了。” 薛蟠说完这话,看着童克茶面色阴晴不定的迟疑了半晌,也没个反应。不由得嗤鼻笑道:“看来童家果真是舍不得这个银钱啊!也是,刚才那五千两黄金都弄得要死要活的,何况现如今又多了十倍银钱呢!” 顿了顿,身子前倾,凑到童克茶跟前笑道:“只是我也劝你一句话,没那个能力你就别成日乱叫个没完。你自己兴许不觉得什么,实在耽误我们的正事儿啊!” 说着,一脸嫌弃的摆了摆手,大声笑道:“童二公子兴许觉得这大堂内的风景不错,不准备去二楼雅间儿了。来人,给童二公子搬个长条凳来。” 看着童克茶霎时间面色铁青的面容,薛蟠好整以暇的勾了勾唇角,一脸无辜的说道:“真是对不住啊!也不知道你今儿个过来,福源馆的太师椅都用完了,您凑合凑合坐一下长条凳吧!其实除了没有靠背又窄一点之外,这长条凳和太师椅也没什么区别——都是木头做的嘛!” 众人闻言,霎时间哄堂大笑。 童克茶脸上闪过一抹杀机和阴狠,强自压下心中的煞气,咬牙切齿的说道:“不必,请薛大公子斡旋一二,我要了二楼的雅间儿便是。” 薛蟠故作惊愕的看了童克茶一眼,开口问道:“你有银子吗?” 童克茶面色阴狠的看了薛蟠一眼,也不说话,只是冲着童世忠摆了摆手。童世忠立刻打开童家带过来的一支箱子,黄橙橙的金光闪耀。童世忠从里头挑了五万两黄金出来,当场递给薛蟠。 看着众人惊讶不已的神情,童克茶面色稍稍和缓了一些,冲着薛蟠阴笑道:“烦请薛公子从中斡旋,这二楼的听涛阁,在下要定了。” 他就不信,他刚刚在大庭广众之下辱骂完徒藉,薛蟠便能让徒藉毫无芥蒂的将雅间儿让出来给他。退一步讲,即便是徒藉碍于薛家的面子真的让出了雅间儿,事关颜面,只怕他们薛家和这两位王爷也再难一条心了吧! 薛蟠这是上赶着将把柄送到了他的手上,既然薛蟠轻狂妄为,自寻死路的话,他童克茶也不用客气。用五万两银子买来薛家同两位王爷的离心,用五万两银子买来薛家附庸者看透了薛家人贪财粗鄙的本性。他这五万两,花的不亏! 岂料他这句话刚落,楼上徒藉便朗声笑道:“既如此,便请童二公子直接上来便是。” 说着,又一脸责怪的看着薛蟠道:“蟠儿你也真是的,刚刚将我们两个挪到了皇叔的观雨阁去。这听涛阁自然是空出来的,偏你又是个商人狡诈的性子,举手之劳也叫你说的难如登天一般。如若不是小王在此点了出来,你真要瞒的童二公子被你卖了,还替你数钱不成?” 说着,又一脸纵容宠溺的冲着童克茶笑道:“蟠儿就是个促狭爱闹的性子,倒也没有恶意的,还请二公子别忘心里去才是。” 薛蟠闻言,笑眯眯的摸了摸脑袋,羞涩的说道:“瞧我这记性,竟然把这事儿忘到脑后去了。” 说着,视线落在双目赤红恨不得当场就举刀杀人的童克茶身上。异常诚恳的说道:“童二公子你要信我,我真的是忘了。不过即便是没忘,理儿是这么个理儿,我收下这五万两黄金也是应当的不是?” 说着,示意薛家下人抱着那五万两连连后退,一副财迷心窍的模样。不过这样庸俗的动作被薛蟠做起来,硬生生多出来两分促狭灵动,配合着他脸上忍俊不禁的微笑,真真是个气死人不偿命的主儿。 这回,童克茶气的连话都不回了。一双赤红的眼睛死死的瞪着薛蟠,面色阴冷,十分吓人。 薛蟠无趣的摸了摸鼻子,讪讪说道:“看来童二公子不太相信我。” 说着,欲哭无泪的喊道:“我真的是忘了啊!你不能因为我的一次失误,就将我这个人的品格和信誉都否定了不是。我发誓,我这次真的不是故意的。以童夫人和童家满门女眷的名义发誓,若我真的是故意的,就让童夫人和童家满门女眷全都被夫家休了。” 此言一出,就连没来得及出去的几位童家下人都忍不住的怒视着薛蟠。童家一门之所以能兴旺发达,靠的就是和人联姻的人脉交际。如若真的如薛蟠所说的童家满门女眷都被夫家休了,他们童家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薛蟠见状,又嬉皮笑脸的说道:“当然,童家贵女的名气遍布天下。怎么可能会一夕之间全都被夫家休弃了,所以你们可以相信,我真的是无意的。” 童克茶只觉得一口腥甜涌上喉间,再也忍不住的吐出一口鲜血出来。 薛蟠冷不防的被吓了一跳,看着面前已经被他气得几乎脑袋冒烟的童克茶,生怕这大喜的日子闹出个人命官司来,立刻偃旗息鼓的摆手说道:“算了,算了。算我的不是,不过这钱我既然收了,也不可能还给你。这可是我们福源馆的风险基金啊!这样吧,我做主让你童家的下人小厮们也跟着上二楼雅间儿。这样总行了吧?” 说着,又冲周围看戏的商户们问道:“大家没有意见吧?” 众人自然是摇头说没有。毕竟人家都花了五万五千里黄金了,若是连几个下人都带不进去,那也太欺负人了。 薛蟠见状,态度热忱的对童克茶说道:“既如此,童二公子现在就可以带着您的家下人去二楼雅间儿了。是否需要在下派人将童二公子的箱子也顺道搬上去?” 童克茶强压下心中怒火,冷哼一声,高傲的扬起了头颅。原本薛蟠蓄意坑骗他童家的银钱,他是可以借此机会兴风作浪的。只可惜薛蟠的嘴实在太毒,居然拿了童家的满门女眷来说事儿。童克茶有心和薛蟠掰扯一番,却怕日后有人拿着“他不在乎童家女眷的名声”执意与薛家为难说事儿。可就此轻放了薛蟠,他又实在不甘心。 薛蟠自然也是晓得童克茶的一番心理活动的。当下勾了勾嘴角,一脸诚恳的笑道:“相信以童二公子的气度,应该不会和我一般计较才是。还是说……童二公子也认为童家女眷的品性其实没有外界风传的那般优秀,确实是有被夫家休弃的危险。因此……您才质疑我适才一番话的真实度?” 童克茶闻言,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掌死死握成了拳头。精心修剪的指甲刺破保养柔嫩的皮肤直陷入掌心。丝丝血迹顺着指缝点点滴滴落在地面上。有种污浊邪恶的感觉。 薛蟠见状,一脸心疼的握住了童克茶攒紧的拳头,凑上前去轻吹了两下,满脸不赞同的说道:“童二公子这是何故,你若有什么不满,直接说出来才是。我薛家经商一辈子,靠的就是诚实守信,公平公正这几个字。只要你说的有理,我们薛家断然不会让你受委屈就是。你现在一句话也不说,反倒是由着自己受伤。传出去了还以为我薛家店大欺客,欺负了你童家的人似的。其实在座众人谁不知道,以你童家的气焰嚣张,我薛家避之锋芒还躲不及呢,怎么可能会有胆子欺负你家啊?” 说着,薛蟠抬头看了童克茶一眼,意味深长的笑道:“毕竟……你童家的靠山可是在圣上跟前都说一不二的皇太后啊!我薛家充其量……也只不过是给圣上卖命的小臣,又怎么敢对皇太后的娘家怠慢不敬呢?世人皆知皇太后娘娘最是仁孝慈爱,孝敬父母,友爱兄弟。那可是堪称大雍朝闺阁典范的贤德之人。虽然入宫多年,可最是看重童家一脉。我听说前两日童家大公纳了一位年方二八的小妾皇太后都出言过问了……如此情况,我薛家就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和童家作对不是?” 只是,古代的社会道德里,最看重的便是三纲五常,三从四德。皇太后一介深宫妇孺,居然在圣上跟前都说一不二或者是企图说一不二,并且出嫁多年依旧对于娘家旧情了如指掌…… 二楼观雨阁内的四位王爷心下一动,不约而同的沉静下来。 大堂内比肩继踵看热闹的商户们有些人立刻觉察出了这番应对之下的锋锐刀芒,有些人却并不能在第一时间就听出薛蟠的言外之意。不过商人最擅于察言观色,衡量利弊,见此情景却也觉得事态微妙。当下安安静静的坐了下来,细细揣摩着。 要说之前几番交锋,薛家一直是避其锋芒,缩手缩脚不敢应对的。因此众人冷眼旁观之下,俱都认为是薛家惧怕了童家的势力,又或者是因为圣上的吩咐从而避其锋芒,不敢争锋。然则不管是出于怎样的目的,薛家人一直在忍让、退步这是不争的事实。 可是在今日的招标会上,薛家的举动却是一反常态的高调强势。童克茶没有入场请帖却依然不请自来,自然是有备而来来者不善,可薛蟠这个主人家也照样是水来土掩针锋相对。一番应对犀利强势,不但坑了童家好大一笔银钱,还扯下了童家招摇多年的遮羞布,几番讥讽几乎将童家经营多年的名声毁于一旦。最后甚至直接将枪口对准了皇宫大内的两位娘娘身上…… 在此之前,众人虽然都晓得薛家是圣上最倚重的心腹,可童家却是圣上的外家,相对比来看童家怎么也要比薛家同圣上的关系亲近一些。可此番细细想来,童太后毕竟不是圣上的生母,那薛家满门却是圣上实打实的死忠啊! 圣上登基四年,一直在上皇的压制下低调隐忍,如今好不容易大权在握。身为太后母家的童家一脉却立刻跳出来打压圣上最为信任的下属……要说这当中没有皇太后娘娘的准许,这是谁也不信的。 因而这两个家族对抗的背后,是不是也有圣上和皇太后的交锋角逐在里头呢? 是不是说明圣上隐忍多时,再也受不了后宫干政的行为,因为暗暗吩咐薛家出手反击呢? 众人这么想着,一时间看热闹的态度越发认真了。后台不硬的商户们想着此种好戏,百年难得一遇。不仔细看都亏得慌。而后台硬朗的商户们则暗暗记住了薛蟠和童克茶的大部分言谈,准备在招标会之后第一时间便将消息传给自己的老板,兴许还能得到些赏赐不是? 且不说众人心中如何计较,被挤兑的哑口无言的童克茶则一脸阴沉的看着对面唱做俱佳的薛蟠,再一次懊恼自己的失策。 可以说,当了这么多年手无实权的外戚,虽然童家的名声一直贯穿着大雍朝的历史,可童家对于朝廷上那些个说一不二的权臣威严也是十分向往的。奈何他们童家在立世之处便选左了道路,后来再想扭转局面,那是十分不容易的。毕竟,徒家的男子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而能登上大宝的徒家男子,更是轻易不能招惹。 因此童家这个看着风光的外戚,却也缩着脖子生活了好多年,怕的就是哪个举止不当,引起了徒家男人的注意,从而失却了这条风光无两的晋身之路。 直到他们等到了徒臻登基并且熬过了多疑的上皇执掌大权之后,他们终于见到了童家转型的希望。 一来,徒臻并没有一个强有力的外家来支持他管理朝政。二来,徒臻的身份低微,若是没有童太后这面旗帜的话,恐怕徒臻轻易也不能登上九五之尊。 因此,童家人自觉自家飞黄腾达,权倾天下的机会来了。 在童家人的眼中看来,没有比他们童家更适合辅佐小皇帝坐稳皇位的了。只是这种辅佐,总是需要那么一丁点代价的。 而为了确保徒藉会乖乖听话而不是阳奉阴违暗地里搞小动作,童家人决定要先给小皇帝立一个下马威。所以他们细细排查了小皇帝最为倚重的臣下之后,便将矛头指向了根基不稳,刚刚上位的薛家身上。 因而便有了后来的处处针对,挑拨离间和明面争抢。 而薛家在领头人薛之章的种种顾虑之下,并没有理会童家的挑衅,反而顺水推舟的退了下来。并且还有意无意的主动让出了一些利益给眼馋了许久的童家。 敌人出乎意料的绵软孱弱,轻易获胜的喜悦让童家男丁霎时间忘乎所以。甚至嗤之以鼻的暗暗鄙夷着风闻大雍上下几十年的智狐薛之章也不过尔尔,徒有虚名罢了。 自信心瞬间膨胀,让童家高层一致决定要一鼓作气,乘胜追击,直接将薛家举办的招标会搅黄了。也让大雍朝的世家官宦们张开眼睛看看,蹑伏许久的国丈童家终于要崛起了。 因此,才有了招标会伊始童克茶便前来搅局的一幕。 而在此之前,童克茶对于薛家大公子口齿伶俐,巧舌如簧的声名也有所耳闻。但他向来自诩饱读诗书,才思敏捷,也未尝将粗鄙商户出身的薛家放在眼中。岂料这一番交锋下来,却让他阴沟里翻了船,一点儿反击的机会都没有。甚至在薛蟠的挤兑之下,童家最为依仗的“童家贵女”身上也被泼上了一层层的脏水。就连高高在上的皇太后和皇后两位娘娘,也都被薛蟠硬生生的套上了偏帮母家妇德有亏的污点。 最可怕的却是,这样的污点又是由大部分的事实构成的。 此时此刻,童克茶终于觉得,事态向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了。 他默然不语的打量着对面笑容可掬的薛蟠,隐隐有种悲哀和惶恐的情绪。他突然有些害怕了。 他突然开始思考,这个盛传许久的皇商薛家,这个在传言中与当即即位有莫不可分的功劳的皇商薛家,真的如他们之前表现的那般不堪和软弱吗? 然而事已至此,他已然没有退路。 国丈童家和皇商薛家,在这条争权夺利的道路下已经彻底成为了死敌,再也没有婉转缓和的余地。 想到这里,童克茶深吸了一口气,沉声说道:“薛大公子多虑了,我童家一门虽然是久负盛名的外戚,但从来都是低调守礼,遵纪守法。也从未仰仗着宫中娘娘的名声做出欺压百姓的事情。想来我童家的良善和煦满神京的百姓也是知晓的。至于和薛家之间是否有误会,我想这件事情我们可以好好解释的。只是看在你薛家也是圣上倚重的臣子的份儿上,在下难免多嘴提点一句。” 薛蟠见状,立刻堆着满脸笑容说道:“二公子请说。“ 童克茶闻言,轻笑着勾了勾嘴角说道:“早就听闻薛家大爷性格豪爽,不拘小节。又最是个口齿伶俐的人。只是薛公子今日句句不忘污蔑宫中的太后娘娘……须知这太后娘娘可是圣上的嫡母,薛公子此番举动,真是叫人心生狐疑。毕竟,金陵薛家乃是圣上最为倚重的臣子。也就是说大公子的一举一动某些时刻也代表了圣上的。可是今日大公子于大庭广众之下公然毁谤两位娘娘……不知道这究竟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旁人的授意啊?” 此言一出,大堂内霎时间寂静无比,仿佛掉根针都能听见一般,气氛压抑的厉害。 薛蟠抬眼,细细打量童克茶半晌过后,突然轻笑道:“童二公子此言差矣。先别说今日是你童家找上门来,我薛蟠也不过是被动接招。只说你口口声声说我污蔑宫中两位娘娘,可有真凭实据?话并不是上嘴皮子搭下嘴皮子就能吐出来的,你可能为你说的每一句话负责?” 童克茶闻言轻笑,举目看了一眼周围看热闹的商户们。一个个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样,淡然笑道:“薛大公子今日在福源馆说了什么,相信这么多人作证,你是赖不掉的。不过只要你薛蟠肯亲口认错,我童家也能既往不咎。甚至在太后娘娘跟前为你美言几句——” “我说了什么我自然敢承认。这世间难道只许你偷偷摸摸的做却不许旁人正大光明的说的道理?”薛蟠似笑非笑的看了童克茶一眼,开口说道:“我薛蟠做事光明磊落,向来敢作敢当。别说是在福源馆的大堂之上。即便是他日在朝堂之上,若是需要的话,我薛蟠照样能将先前的话原封不动的说出来。” 顿了顿,薛蟠看着童克茶意味深长的笑道:“只是届时……我就不只是图个痛快说说而已了。” 作者有话要说:话赶话的,果然冲动是魔鬼啊╮(╯_╰)╭ 感谢demeter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1-25 22:43:57 下章提示,薛蟠继续卡钱~~~~~ 童克茶继续吐血,宫里头来人,越来越乱鸟 ~\(≧▽≦)/~啦啦啦 果然搜刮钱财神马滴,最美好了~~~~ ------------ 132皇商 第一百三十二章招标会上机锋隐,薛家二伯始进京 且说薛蟠和童克茶两人针锋相对一时间又忘了时辰,田文镜不得不再次过来提醒。薛蟠见状,遂不再理会童克茶,摆手吩咐福源馆最红的说书先生去前面戏台子上主持招标会的进行。 那说书先生见状,不由得紧张的吞了吞口水。虽然他往日里说书讲古游刃有余,纵横捭阖。可今日主持招标会却是头一次,再者下方坐着的俱都是非富即贵的大人物。进退之间,难免有些失措。 田文镜走上前去,温颜笑道:“老先生放心去说,只要按着所有的流程走下来,一百两的红包就是你的。” 说书先生闻言,立刻堆笑道:“既如此,呈少爷吉言了。” 一时间吉时已到,有小子拿着红布绑了的小锤当当敲着铜锣。说书先生整了整衣衫,撂着衣摆步履从容的走向台去。看着下面乌压压坐了一地的人,二楼三楼的雅间儿和围廊四周几乎也都桌满了人。恍惚间便是每日午时在福源馆开始说①3先生微微一笑,开口道:“各位贵客,各位代表,大家好。投标文件递交截止时间已到,各项工程并采买项目共收到三千六百七十二份投标文件。同时,招标会在此声明,招标会将拒绝接收在此时间之后送达的投标文件……下面由我宣布开标会议纪律……下面由我介绍参加会议的贵宾和代表……” 薛蟠抱着双臂站在后头,面带微笑的看着招标会正常进行,不由得欣慰的点了点头。 直到唱标的时候,出了一点子小差错。 “薛蟠,你给我上来!”童克茶忍无可忍的再次叫道。 薛蟠无语的摸了摸鼻子,只好撂着衣襟儿走上二楼听涛阁。童克茶站在门口正一脸铁青的看着他。话说这位风度翩翩文采斐然的京城贵公子今日在福源馆就几乎没有别的脸色。 “薛大公子可否解释一下,为何我童家花了五千两黄金购买入场券,又花了五万两黄金包下雅间儿,现如今却没有竞标的资格?”童克茶一脸铁青的问道。若是连竞标的资格都没有的话,他还怎么给薛家捣乱?那今日所破费的银两所遭受的屈辱岂不是白受了? 薛蟠这回是真挺无辜的,他也忘了这码事儿了。连忙开口笑道:“这个……因为你没有竞标牌号。” 不过更让薛蟠诧异的是,童家虽然没有提前购买入场券和竞标牌号,但是投标书却是半个月前就递上来了。只不过当时用的是别的商家的名头。 看来,童家此举,果然是筹谋许久的。只是为了这一口气,便宁可多花了五万五千两黄金。这样本末倒置的举动,倒也让薛蟠觉得不知所谓。 不过想到之前凭白得到了五万五千两黄金,薛蟠好心情的勾了勾嘴角,刚要大方的送给童克茶一个竞标牌号,却见童克茶一脸死相的朝着童世忠摆了摆手,然后便见童世忠从一旁的箱子里拣出一万两黄金来递给薛蟠。 薛蟠:“……” 不过上赶着送来的银子自然是要收下。不然老天爷都不高兴。于是薛蟠乐颠颠的吩咐小厮收下了银两,还随手吩咐下人上了最好的点心瓜果,一副体贴的样子笑眯眯道:“童二公子果然大方。这些瓜果点心是我们福源馆赠送给贵宾客户的一点心意,请笑纳。” 一番争斗下来,童克茶早就对薛蟠没了半点好感,现如今连表面敷衍都懒得做。当下厌烦的摆了摆手,示意薛蟠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自己则阴沉着脸面回了雅间儿。 薛蟠满腹热忱被童克茶毫不客气的撵了出来。有些无趣的摸了摸鼻子,一转身便进了旁边的观雨阁。看着四位王爷开口笑道:“事务繁忙,倒有些冷落了几位贵客,还望贵客们不同我计较才是。” 徒藉立刻接口笑道:“与我们客气什么,你自去处理你的事情,我们也玩儿我们的,大家便宜才是。” 徒煌却笑眯眯的开口问道:“我说薛大呆子,你利用我们哥儿两个耍了童家小子一回,还凭白得了五万两黄金,就没答谢答谢我们的意思?” 薛蟠看了徒煌一眼,摇头笑道:“哪儿能啊?我这不是过来感谢二位了。同时还得谢谢两位老千岁的捧场配合。正所谓见者有份,我薛蟠才不会独吞呢!” 说着,从怀中掏出四叠银票来,分别递给四位王爷。一面开口说道:“黄金五万两,自然是咱们五个平分。一人一万两,见者有份,公平公正。” 薛蟠出手如此大方,别说是徒藉和徒煌了,就连忠裕亲王和忠礼亲王两个也都愣神不已。徒煌更是觉得意外之喜,笑不拢口的接过了桌上的银票点了点,满意的颔首笑道:“好你个薛大呆子,果然出手大方。今儿这趟爷总算没白来。” 也没白得罪了童家的老二。得了黄金一万两,还能痛打落水狗,值了。 薛蟠见状,又笑眯眯的说道:“如果还想赚钱的话,我这还有门路,只是届时……就需要六爷配合一二了。” 徒煌还沉浸在天降横财的意外里喜不自胜,听到薛蟠此话,也没考虑,连连点头应道:“没问题,你我合作多少回了。你有什么话便直说,只要爷能办到的,绝不推脱便是。” 薛蟠见状,也满意的点了点头,开口说道:“这会子却是没功夫说这个的。等晚间招标会散了,我请你吃酒便是。” 徒藉和另两位王爷听了,倒是颇有深意的看了薛蟠一眼。 忠裕亲王沉吟片刻,开口说道:“小王向来听闻薛家大公子颇具敛财之道,百闻不如一见。今日招标会之盛举,果然非同一般。只是大公子性格直率,口无遮拦,倒是得罪狠了童家人啊!” 薛蟠闻言,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道:“王爷此言差矣。我倒是觉得,即便我薛家隐忍后退,他童家也没有和平共处的气量。既然我薛家怎么做,他童家都要蹬鼻子上脸的撞上来。那我薛家又何必顾忌太多呢?” “只是童家毕竟是皇太后的母家,你此番针锋相对……”忠礼亲王摇了摇头,未表下文。 薛蟠轻笑,意有所指的说道:“要说到这皇太后娘娘,倒也真令人刮目相看。上皇在位之时,薛蟠有幸得见天颜,倒也因此见过太后几面。彼时只觉得太后娘娘贤良淑德,气度雍容,不愧是大雍朝闺阁女子之典范。岂料世易时移……” 薛蟠摇了摇头,也没继续往下说。只是言谈举止间流露出的不满呼之欲出。忠礼亲王和忠裕亲王相视一眼,俱都默然不语。 自打上皇放弃权柄深具后宫以来,这位向来寡言少语的太后娘娘动作是频繁了一些。国丈童家也异于往常的高调走动,种种迹象让热衷于打压后宫外戚的皇族宗室们甚为芥蒂。 毕竟,大雍朝的朝廷机构就这么大,可用的官员也就这么多。能够实权在握的位子更是少。在此以前,不论哪位皇帝即位,更多倚重的都是本家兄弟。就连徒臻即位之前多次遭受兄弟的打压和排挤,即位之后不还是扶持了徒藉和徒煌两个兄弟。正所谓血浓于水,打断骨头连着筋。因此不论皇子们怎么闹腾,这江山都稳稳的抓在老徒家人的手中。可现如今童太后却蹦跶出来,颇有争雄之意…… 再者圣心只有一个,倾向这个就不能偏帮那个。 何况童太后也并非是徒臻的生母。因此童太后虽然身份尊贵,但人心隔肚皮。他们这些个叔、伯、兄、弟却同徒臻留着同样的骨血。亲疏远近,一眼分明。 这也就难怪宗室族老们对于童家的蹦跶心怀芥蒂了。 如若不然,此番招标会的举行,身为宗政的忠裕亲王也不会带着族中最受敬爱的忠礼亲王过来了。更不会在薛蟠出言质疑皇太后的时候一语不发。 因为大多数徒氏子弟俱都认为,外戚童家,需要被人敲打一下。而恰巧,薛蟠所说的一番话,正好入了他们的心坎儿处。毕竟平民百姓之家,媳妇嫁过来了都得满心为夫家打算,何况太后贵为一国之母,国之表率呢? 而宗室抱着这样的心态,手中掌握血滴子和锦衣卫两处密探势力的薛蟠自然也轻而易举的获知了。 因此,薛蟠又道:“自高祖定天下以来,我大雍朝历经百年,才换得今日太平盛世。自然是仰仗几代皇帝的兢兢业业,不辞辛劳。可若是没有众位王爷们的配合,也是不能的。因此圣上总是和我说,大雍朝想要江山稳定,必定要徒氏子孙戮力同心,方可为之。” 在座的四位王爷闻言,不由得勾了勾嘴角,十分满意。 大家都是聪明人,有些话是不必多说的。因此徒煌仔细听了一会子外面的动静,便开口笑道:“听听,这童家的胃口倒是很大,哪项采买都想插手一二。就不知一旦动了真章,他有没有那个实力吞下来啊!” 薛蟠闻言,勾了勾嘴角,但笑不语。 一时间又听到外头有人敲门,随即轻声问道:“大公子可在,宫里头来人了,指名要见大公子呢!” 薛蟠闻言,不动声色地抿了抿嘴,开口笑道:“既如此,我先失陪了。晚上有空,定要豪饮一番才是。” 徒煌闻言,不屑的笑道:“就你那三杯就倒的酒量,还豪饮?” 薛蟠又一脸笑容的看向忠裕亲王和忠礼亲王两个。 忠裕亲王开口笑道:“即便是为了这一万两黄金,我们两把老骨头还是要走动一番的。” 薛蟠这才拱了拱手,温颜告辞了。 出了雅间儿,下了一楼偏厅。果然看见一个藏蓝色公公服侍的小太监坐在里头喝茶。薛蟠走上前去看了一眼,却是戴权的徒弟小夏子。两人倒也不是第一次见面了,薛蟠立刻拱手上前,笑着说道:“什么风把夏公公吹来了,真叫人喜不自胜。” “大爷客气。”小夏子起身,冲着薛蟠打了个千儿,立刻说道:“宫中旨意,叫大公子即刻进宫。” 薛蟠挑眉,开口问道:“圣上的意思?” 小夏子闻言,低眉敛目的笑道:“自然是圣上的意思。” 薛蟠见状,只得含笑说道:“烦请公公等我片刻,有些琐事需要吩咐。” 小夏子立刻笑道:“大公子请便。” 薛蟠立刻出去找到了田文镜。此刻田文镜正抱着膀子,一脸苦大仇深的盯着前面唱标,瞧见薛蟠过来的身影,立刻皱眉说道:“这童家真不是东西,哪项唱标他都跟着掺和,要么把价格抬得高高的,要么把价格压得低低的,根本就是来捣乱的。” 薛蟠轻笑,田文镜虽然气愤童家行事高调,却也该看得出,正是童克茶这种类似于“托”的行为,将整个招标会托上了高、潮。他随意出价,胡搅蛮缠看似给薛家的招标会找了麻烦,其实却是用他自己拉仇恨呢! 毕竟,今天与会的投标人员俱都是四九城内数一数二的大财阀。童家因为一己之私,让这些个财阀用几倍的代价获得了原本应该轻松竞拍的项目。难道真以为这些个商户会因为随他挑拨利用,然后将矛头指向自己吗? 薛蟠摇了摇头,只能说向来高高在上的世家童氏还是不了解这些个见钱眼开的商户。只是不知道当童家知道自己惹怒了这些唯利是图的商户后,童家又该怎么平息大家的怒火。 众口铄金,三人成虎。童家一心想要挑拨薛家同其余世家的关系。却不知道童家建立在他人利益被削弱之上的下马威,只会将童家一步步推到众人的对立面。而他薛家却自认为……只要能有钱坚决的问题,全都不是问题。 “你不必理他,只要确保他所带的银钱足够竞标就是。还要记得每次竞标结束之后,将我特地草拟的合同让他签字。将来就算真有什么猫腻,自有人同他周旋。” 田文镜点了点头。只是如此,也难免让他觉得不快。唱标之后,最初风头的便是童家了。奈何他们薛家筹划许久,竟然让童家得了实惠。那些竞标成功的项目俱都是实打实的好采办,若是包给了别人,少不得承薛家的情。可现如今让童家拔了头筹…… “想那么多做什么?无论何时你要记得你是商人,有钱赚就足够了。什么恩恩怨怨的,早晚有收拾他那一天。你急什么?” 薛蟠说着,又冲田文镜吩咐道:“宫里来人叫我进宫一趟,招标会的事情我便全权交给你负责。我将招财留给你,若是有什么为难你自去问他便是。” 田文镜点头应了。 薛蟠又嘱咐几句,这才带着小夏子骑马进宫了。 一路步行到了乾清宫,天寒地冻的戴权依旧在外头手搭拂尘站着。鼻子冻得通红通红的。薛蟠见状,立刻迎上前去问道:“里头有人?” 戴权吸了吸鼻子,点头笑道:“来了有一会子了。不过看样子却也不是个官儿,倒像是个海商的模样。” 顿了顿,戴权又道:“是高维领过来的。听说和大公子家里还有些关系。” 薛蟠心中一动,立刻移步进了养心殿。果然瞧见宽大空旷的大殿里,徒臻正端坐在龙案后头批阅着什么。一个身穿宝蓝色大毛外衣的男子恭恭敬敬的站在中央,身旁则是许久不见了的高维。 瞧见薛蟠进来的身影,高维率先歪了歪头,冲着他呲牙微笑。 徒臻也抬头笑道:“蟠儿来了。” 那身穿宝蓝色大毛衣衫的男子转过头来,眉目清俊,修眉凤眼。因为长时间吹着海风的缘故,皮肤有些发黑。瞧着薛蟠,温声笑道:“蟠儿。” 薛蟠一惊,立刻跑上前去一把抱住那中年男子,止不住的咧嘴笑道:“二伯,你可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所以大家请放心,某八描写的情节俱都是和下文有瓜葛的 没必要的情节也不会多做笔墨 不会随便拖字数滴,一定会对大家负责 所以表大意滴虎摸瓦吧~~~~ ╭(╯3╰)╮ 下章提要,薛家发现新大陆,薛家二伯因此封侯 感谢demeter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1-27 00:02:01 ------------ 133皇商 第一百三十三章 薛之文见状,立刻双臂一伸将薛蟠搂到怀中。顺着脖颈往下不住的摩挲,过了半日,才感慨的叹了一句道:“这一去,足足有三四年的时间。再回中原来,只觉得仿佛做了一场大梦一般。真好,又看见你们了。” 薛蟠闻言,有些激动的红了眼圈儿。 薛之章又将薛蟠拉到跟前细细打量半晌,不可思议的轻叹道:“我走的时候蟠儿你才十五岁,将将到我的胸口。也不过是四年多的时间,蟠儿竟然长的和二伯一般高了。真真是……岁月不饶人啊!” 薛蟠勾了勾嘴角,轻笑道:“不只是我,待会子咱们回家,恐怕二伯见到了薛蝌和宝琴妹妹都不敢认了。” 那一对兄妹,如今也长成了大小子大姑娘了。尤其是宝琴,自打及笄礼过后,出落的那是越发好了。有皇商薛家的底子在,自身又长的是国色天香,风华绝代,这一段时间来登门说亲的那是一个接着一个。当中自然也有条件不错的,可是薛之文这个当父亲的没个音讯,她母亲又是个死守金陵不着调的,薛夫人这个当伯娘的都恨不得将宝琴的亲事给揽过来了。 而薛之文想到了自己的一双儿女,也不由得有些恍惚的叹息两声,心中唏嘘不已。 自打天启元年,薛之文带着两只经验最丰富的商队从琉球一带出发去探索新大陆,到如今已经足足有四年的时间了。 四年的时间,让当初白白嫩嫩的小包子薛蟠长成了一个身材修长,四肢匀称的俊秀青年。也让稚嫩青涩的皇子徒臻成长为英明睿智。雄心万丈的君王。让商家少年薛蝌摇身一变成了从五品的户部官员,也让天真烂漫的薛宝琴变成了一个举止从容的大家闺秀。在这四年里,薛之文缺席了很多次的重要场合,那些个成长的过去薛之文都没有参与到。可是不论怎么说,他终于回来了。 薛蟠轻叹一声,看着薛之文饱经风霜的一张脸,轻声说道:“二伯,你终于回家了。这么多年,你一定吃了许多辛苦吧?” 薛之文见状,不由得自得一笑。伸手拍拍薛蟠的肩膀,一脸骄傲的说道:“即便是辛苦,也是值得的。按照那副测量精准的万国坤舆图,二伯终于找到了那块新土地。这可真真是苍天庇佑,皇恩浩荡啊!” 薛蟠闻言,不由得眼前一亮,脱口问道:“真的吗?” 薛之文难掩骄矜自傲的点了点头,冲着薛蟠笑道:“当然是真的。虽然阴差阳错的走了不少冤枉路,可到底还是让我们找到了正确的地方。那是一片和我们大雍朝的风景迥异的土地,他们那里的草木和动物同我们大雍朝的万物都不太一样。我们的商队在那里一共停留了两个多月,带去的测图人员也没有办法将整个土地丈量精确,无奈之下我们只能先回来了。但是为了证明我们确实到过那片土地,回来的时候我们还带了很多当地的草木、动物以及金银宝物等等。还有一些是当地部落的子民,代表他们的部落也跟着我们一起回来了。他们会在进城之后向陛下表示臣服。” “太棒了。”薛蟠下意识的回头看了徒臻一眼,三步两步凑到徒臻跟前,傲娇的扬眉笑道:“恭喜陛下创下不世之功。陛下文成武德,一统天下。” 徒臻失笑的摇了摇头,伸手拍了拍薛蟠的脑袋,一脸宠溺的笑道:“也恭喜你,又有了耀武扬威,飞扬跋扈的资本了。” “我一直是个遵纪守法,温和纯良的好公民。”薛蟠皱了皱眉,有些不赞同的反驳徒臻的话,说道:“皇太后的外家才是真正的耀武扬威,飞扬跋扈。仗着宫里头的皇太后和皇后两位娘娘给他们撑腰,张扬的几乎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别说是我,就连宗室的几位老王爷对他们都有意见了。” 徒臻闻言,若有所思的眨了眨眼睛。 薛蟠继续说道:“对了,今儿晚上我还在福源馆定了一桌席面邀请忠裕亲王、忠礼亲王和老五、老六几位王爷相谈事情,就不再宫里蹭饭吃了。你记得按时吃饭,回头我会查问戴权的。” 徒臻不可置否的扬了扬眉。有些不太高兴。 薛蟠见状,只得安抚道:“你却是不知道,今儿在招标会上童家的老二多么猖狂。我猜他们家恐怕将家里所有的存银都兑换成现,就是为了到我的招标会上闹腾。好好的竞标让他们弄得仿佛小孩子置气一样。他处处与我们薛家作对,就是没把陛下放在眼中。其实损失的也是陛下的银钱。所以不论于公于私,要是让我继续看他蹦跶,就仿佛如骾在喉,不吐不快。你要是不同意的话……” 徒臻这才微微放松了脸面,矜持的点了点头算是同意薛蟠晚上不在宫里吃饭。 一旁的薛之文看着这两只的互动,有些不自在的抿了抿嘴。只觉得一阵违和的感觉迎面扑来,让他有种十分怪异的感觉。 薛蟠和徒臻商量过晚饭的事情,便将注意力转回到薛之文的身上。发现新土地可是一件大事,按照国际惯例,现如今没主儿的土地,谁发现了就是谁的。这样一个功劳,恐怕薛家又要出一位侯爵了。 其实按照大洋洲的面积来看,薛之文就算封个一等国公也不过分。毕竟建国元老功勋再大,和当年祖皇帝打下的也不过是大雍朝的江山。总共的面积加起来也抵不过半个大洋洲。薛之文兵不血刃且没花朝廷一分钱就进献了这么大的土地。若真是论功行赏的话,功劳绝对要比之前的所有功臣加起来还大。 可是考虑到薛家的根基以及各方面原因,最后薛之文还是只得了个一等的侯位。只这一点让薛蟠有点耿耿于怀的不痛快。不过他儿子薛蝌却是连升三级的被提为了户部侍郎。成为有朝以来最为年轻的户部侍郎,前途更加无量。照顾到薛蟠喜好赚钱的习性,接下来徒臻又亲自拟旨,将今后新州省的开发等与商业有关的事宜大半交给薛之文处理,薛蟠这才算是满意的哼了哼声。 见此情景,薛之文心中的怪异更甚。只不过他还有一些麻烦事没交代,也就顾不得薛蟠和徒臻两个之前的不对劲了。 要说这些个麻烦事,倒也和大洋洲有关。在薛蟠的记忆当中,自然是知晓大洋洲的存在的。也知道在欧洲新航路之前,大洋洲还没被发现。可是他却有些不太明白公元纪年和唐宋元明清的区别。也就是说早在明朝的时候,西方人就已经陆陆续续的发现了大洋洲的各个岛屿。到了薛之文上岛那一会儿,几乎时不时的也就看见了毛发眼睛五颜六色的海外夷人们。 好在大洋洲的面积也够大,薛之文运气又比较好,恰巧就发现了目前还未被发现的几个岛屿和群岛。根据薛之文的描述,其中便有后世比较闻名的新不列颠岛、复活节岛、澳大利亚以及新西兰、夏威夷等地方。当然。现在他们还不叫这个名字。 听到这里,薛蟠也不得不感叹,薛之文这样的运气简直是逆天了。虽然他到达大洋洲的时间比较晚,可是他发现的地方,那可都是响当当的。光听名字,也比之前那些个夷人发现的名字长的连记都记不住的群岛要强。 然后问题也就出现了。在这种大航海圈地为王的时代,虽然说你可以在你发现的土地上插一根旗子来宣示这些土地是你的。可是你也不能阻止别人拿着枪杆过来抢你嘴里的肥肉。虽然现在还没有人发现那些地方,但是凭借薛之文游荡四海的经验,他确定也不过是几十年甚至几年的时间,这些个地方都会被发现。 到时候,谁拥有主动权和强大的火力,谁便拥有了所有权。 因此薛之文在按照海上的规矩插根儿破旗宣示了所有权之后,便急急忙忙的赶了回来。确保徒臻快点给这些个岛屿赐名,并且名正言顺的将其收之麾下。当然派遣军队过来驻扎更是一定要的。 并且从这一点的处理中就能看出薛之文的脑子比较灵活。 之所以这么说,就不得不谈到中国人那种天朝上国的矜持和自骨子里便有的异常强大的乡土之性。 通常情况下,天朝的百姓都是骄傲而善良的。因为长久时间处于世界顶端的优渥和文化传承接连不断的优越感让他们不由自主的藐视化外的一切事物。他们将不属于自己的百姓称之为夷人,称之为鬼子。他们将自己不熟悉的物理化学等称之为奇淫巧计,他们永远将自己家乡之外的地方或者人成为异乡,异客。并且在垂垂老矣魂归来兮的那一刻,总是要强调着落叶归根。无论是文采斐然的“独在异乡为异客”还是土掉渣的“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总之在他们的心中,外界的一切都没有自己家的高贵和重要。 而在粘杆处某些官员的用心提点下,薛之文所做的一切,都是针对着这样一群人的内心来的。 比如,大雍朝自开朝起便受圣人教化,主张王者之师,主张出师有名。因此薛之文在回来之前特地用大量的丝绸和瓷器以及口感良好的食物贿赂了当地百姓和他们首领。并且向他们绘声绘色的描绘了大雍朝的富庶和开明,引诱这些个土帽儿主动跟他上了船,他又吩咐文官草拟了国土进献书让所有的土帽们签字画押——当然他们不会签字,不过按个手印还是没问题的。 然后这些个言语不通的土帽们在薛之文的手舞足蹈下一个个按了手印,乐颠颠的捧着一批批丝绸,一罐罐瓷器乖乖的上船了。 再比如,为了确保富庶安逸的大雍朝子民们能晓得新土地的富庶和机遇,薛之文又抱回了两商队的海外特产尤其是和国内相比便宜的不要命的金银珠宝和香料等物。为的就是用重利蛊惑那些个想要发财的世家显贵以及豪门商户们…… 去的时候用了三年半,回到琉球群岛的时候用了不到半年。薛之文因为心念家人,便脱离大部队轻舟简行一路北上。却在刚刚到了扬州的时候便被外出办事的高维认了出来。于是众人相携而行,一起进了京城。又一路进了皇宫面见圣上。这也就是薛蟠在招标会上被小夏子突兀的叫进宫中的缘故。 而满载着异土特产和百姓的薛家商队,则慢慢悠悠的走在半路上。估计再有个十天八天的功夫,也就到了京城了。当然,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这些个商队里的人还是乔装过了的。虽然以薛之文的心性,他更想将这一切喧闹的沸反盈天,举世皆知。可惜在习惯了藏匿于人后的粘杆处人眼中,低调的令人毫无防范却能随时戳人一刀的隐蔽更为重要。 听到这里,薛蟠不由得狐疑问道:“不是我说,开疆扩土可是再荣耀不过的事情了。这样的事情张扬都还张扬不过来呢,非你们还遮遮掩掩的瞒着。高大哥真是越来越低调了。平白少了多少人的恭维和孝敬啊!” 一旁站着的高维见状,无奈的摇了摇头。他这也是万全之策。况且,薛家商队此番进京还没得到圣上的朱笔御批,真要是让周围的州省官员知道了,恐怕这商队里头的奇珍异宝就要缩水大半了,到时候看心疼的要哭的人是谁。 再者……他这不也是听从圣上的吩咐嘛!圣上在得知薛家商队返还的消息后第一时间下令封锁消息,将人秘密带上京来,自己所做一切,可都是奉旨行事啊! 面无表情的高维随意看了一眼无动于衷的徒臻,只能默默流泪。 薛之文见状,也只得翻了翻白眼,确定了即便过去了三四年的时间,自家侄子的嚣张跋扈依旧,甚至隐隐还有变本加厉的趋势——没治了。 倒是龙椅上的徒臻笑容和煦的看了薛蟠一眼,方才冲着薛之文开口笑道:“薛卿家奔波多年方才回京,想必也劳累疲乏。进献朝贺的事情倒也不必操心,一切有朕,你只等着商队进京之后的封赏便是。” 薛之文微微愣神,从薛掌柜一下子变成了薛卿家,他一时还有些接受不来。不过不得不说的是,这种叫法真叫人觉得豪气冲天。也不枉费他在海上苦苦漂泊了三四年,从白身进阶为官身的感觉,这是不错。 不过回过神来,还是赶紧躬身拜谢,山呼万岁。 而另一厢,徒臻也有些感慨万千的看着薛之文。再一次确定了薛家满门都是他徒臻的贵人。薛蟠更是有“旺夫之象”的贤德之“妻”。也不枉他费劲心机的筹谋该如何取缔后宫,从此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专宠蟠儿一个了。 从落魄如丧家犬的逃难皇子,到如今大权在握正跃跃欲试总揽江山的青年帝王。徒臻觉得自己每一词命运的转折背后都有一位薛家的人给支撑着。比如最先发展势力的时候,蟠儿让他认识了师先生;比如后来和上皇对弈的时候,薛之章在其后的出谋划策;现如今童太后秘密串联京中大半世家准备谋夺朝廷的话语权,薛之文又带着无比强悍的不世之功从天而降。 这种顺风顺水的美妙感觉让徒臻差点忍不住的笑出声来。 尤其是薛之文在这个节骨眼赶回来,对徒臻来说,绝对是一项可以游刃操控的砝码。 想到这里,徒臻突然说道:“蟠儿,朕决定了。年节过后,朕要更改年号。” 薛蟠一愣,有些不明白徒臻为什么好好地提到了这个话题。 站在一旁的薛之文却暗暗叹息。对于一个有理想,有抱负,有野心的帝王来说,“天启”绝对不是什么好年号。当初徒臻之所以会选择这两个字作为年号,恐怕忍辱负重、卧薪尝胆的意义要更大一些。 可此一时彼一时,薛之文一路上京自然也打听了这四年来朝廷发生的大事儿。年少的帝王终于熬过了父皇的独揽大权,正雄心勃勃的计划了未来的一切,希望自己能成为功勋卓著青史留名的帝王。那么很显然的,“天启”这个年号就不太合适了。 毕竟,有朝以来,以“天启”为年号的皇帝,好像最后的结局都不怎么样。 在这种前提下,刚刚创建了不世之功的徒臻想要更改年号,也就顺理成章了。 对于这些个猫腻,薛蟠自然是不太了解的。不过他也能隐约的感受到徒臻迫切的想要挣脱上皇留给他的阴影和压抑。因此他满不在乎的点了点头,开口笑道:“圣上若是想改年号的话,自然要和内阁以及翰林的那帮子文人去说。尤其是翰林院的一棒子清流,这些个掉书袋的没什么别的本事,引经据典最厉害了。圣上一定要他们选一个意义好的,最好是别人都没用过的年号才是。” 徒臻闻言,轻松的勾了勾嘴角,定定看了薛蟠一眼,开口笑道:“好。” 接下来,薛之文和徒臻两个就商队进京朝贺一事又商谈了一会子。薛之文还表示他虽然轻车简从和高维独自回京,却也亲自挑选了一些土特产带回京中。其中最为金贵稀奇的宝石等物自然进献给了圣上,不过剩下留给薛家人的,倒也价值不菲。 当然,送礼的和收礼的全都不在乎价值几何。薛蟠关心的也只是二伯出去好久之后,给自己都带回了什么东西。 于是两人在傍晚相携出了皇宫,身后是徒臻派遣帮两人搬箱子的侍卫,一路打马回了忠信侯府。薛之文打量着四周的景色,不由叹息说道:“只不过是四年而已,于我眼中,却仿佛隔世一般。” 薛蟠闻言,回过头去冲着薛之文笑了笑,却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四年的音讯全无,颠沛流离。薛蟠并不晓得薛之文究竟吃了多少的苦遭了多少的罪。但是薛蟠也知道,这四年来薛之文所经历的一切,绝对是身在京城忙着稳固地位或者是身在金陵忙着教育子嗣的薛家人无法想象的惊险和广阔。而这样的经历和闯荡,也给他温润爽朗的二伯平坦了几分威严和杀气。让他的二伯看起来,比时下的大雍朝百姓多了几分契阔爽朗和不羁放诞。从他眉宇间弥漫出的强大的骄傲和自信,薛蟠能想象得到,自己的二伯一定是自得意满,春风得意的。几日之后,朝贺商队的归来更会让他名垂青史,流芳百世。 可无论是怎样的惊心动魄,盖世奇功,在薛蟠的心中,这一切都没有一个有血有肉会说会笑的二伯再一次出现在自己面前重要。 他有些激动的勾了勾嘴角,无比庆幸的想到:“真好,二伯他完完整整的回来了。” 不过片刻,众人便到了忠信侯府。早早就得到消息的忠信侯府大开了中门,两旁衣着光鲜的小厮束手而立,门前燃放者炮竹和烟花,还有临街的小孩子们围着嬉闹。薛之章和薛蝌则站在门口一脸激动的等着。 瞧见薛蟠和薛之文的身影后,薛蝌失声叫道:“爹——” 薛之文看着朝自己跑来的十八大九的半大伙子,英俊爽朗,身材修长,和自己有五六分相似的面容激动万分。薛之文有些激动的跳下了马匹,情难自禁的搂住薛蝌叫道:“蝌儿。” 然后克制的放开了薛蝌,后退一步打量半晌,夕阳西下,现在的天色已经有些暗了。衬着门上灯笼的光芒,依稀可见薛蝌的个头已经和自己差不多了。他其实比薛蟠还小了一岁,结果四年过去了,他竟然窜的比薛蟠还高了一点儿。 薛之文满意的点了点头,拍着薛蝌的肩膀笑道:“好伙子!” 说着,又忍不住涕泪纵横的抱住了薛蝌。薛蝌也嚎啕大哭的抱住了薛之文。 见此情景,阶矶之上的薛之章也走下来,锤了薛之文一拳道:“整整四年的时间你音讯全无,现如今回来了,站在门口哭什么,还不进屋去?” 薛之文连忙推开了薛蝌,用袖口擦擦眼泪,开口说道:“这四年……让大哥担心了。” 薛之章冷哼一声,看着满脸黝黑,身材精瘦的薛之文也忍不住一阵心酸,连忙搂着薛之文的肩膀进了大门。院子里薛夫人领着宝钗和宝琴迎了上来。宝琴忍不住的扑上来哭道:“爹爹,你终于回来了。” 于是霎时间众人又是一阵的抱头痛哭,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团团坐在正堂里了。小丫头子们服侍着一群男男女女的盥洗完毕。薛宝钗,宝琴和薛蝌几个又缠着薛之文问那片新土地的事情。只听薛之文又是一阵耐心的唠唠叨叨。 那是一片前朝人从来没有踏足过的土地,那是一片真正遗失在世人面前的宝贵财富。在此之前,甚至没有人会想象得到那一片茫茫无际的海上竟然也会存在一片资源丰富的大陆。而他们在寻找的这一路上也充满了血腥和杀戮,交易和圈套。其中的艰难险阻,薛之文有些说了出来,有些却也记不住了。但是不管怎么样……薛之文终于是完好无损的回来了。带着他向往已久的荣耀,和不世出的成功回来了。 用一句话俗套和狗血的话来形容,在艰苦卓绝的奋斗过后,薛之文终于迎来了属于他自己的鲜花和掌声。 而薛家一脉,也因为薛之文的回归再次攀登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修改了好多次,就是想写出那种波澜壮阔的前奏 八过笔力不怎么地啊!!!!! 感谢demeter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1-27 23:12:15 下章写什么,乃们应该猜到了╭(╯3╰)╮ ------------ 134皇商 第一百三十四章 尽管薛蟠非常舍不得这位刚刚回京的二叔,可是已然和四位王爷约好了吃酒的他也不得不在晚饭之前出了忠信侯府。对于此事,薛之文自然是表示理解的。凡事都要分个轻重缓急,他虽然刚刚回京,但是这一路上对于薛家的现状也没少打听。自然,对于童家的种种手段也有所耳闻。何况在养心殿内薛蟠有意无意的还透露出约了四位王爷吃酒商谈之事…… 因此见时辰差不多了,薛之文便也主动的催促了起来。 薛蟠见状,也只得不好意思的告辞一番,这才带着进宝出了家门。 彼时已到了华灯初上的时辰。接近年节,家家户户张灯结彩,硕大的灯笼在漆黑的夜色中发出五彩的光芒,炫彩辉煌。薛蟠一路打马走到了福源馆,直接从后院儿进了雅间儿。发现徒藉等四位王爷已经都到了。 薛蟠立刻走上前去,拱手笑道:“瞧我,主人家居然还来迟了。别的不说,我先罚酒三杯。” 说着,拿起桌上的酒壶到了一杯饮进,又到了一杯的功夫,却被徒藉笑着拦了下来。 一旁的徒煌也笑着说道:“这原也不能怪你。招标会中间的时候你就被人叫到宫中去了,我们还以为你得吃完晚膳才能出来呢!” 薛蟠立刻堆笑道:“哪能呢?我特特地和圣上说过了,今儿晚上定了一桌席面请四位王爷吃酒。又怎么在宫中留饭呢?” 徒煌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带点儿试探意味的说道:“我听宫里头传闻……你今儿出宫的时候带了一个人回去?” 薛蟠点了点头,也有点儿漫不经心的说道:“那是我的二叔。刚刚从海上回来的。” 四位王爷相视一眼,还是由徒煌开口问道:“一个海商,怎么还被圣上特特招到了宫中奏对呢?” 薛蟠想了想,觉得这件事儿也瞒不了多久。便笑着说道:“真真叫你们好耳福,我且说个新鲜事儿给你们听……” 说着,便将薛家二叔发现了大洋洲几个岛屿以及群岛的事情说给几位王爷听。期间还着重描述了那大洋洲上丰富的各种矿产和资源。 四位王爷安安静静的听了半晌,反倒是忠裕亲王率先开口问道:“听小侯爷的意思……过几日那新岛上的百姓便会跟着商队一起上京进献国土并向我大雍宣誓效忠?” “那新岛上当真如小侯爷所说的……遍地是黄金?” “如此一来,我大雍朝兵不血刃便得到了偌大的领土,圣上丰功伟绩,功比尧舜啊!” “既然那新岛成了我大雍朝的疆土,我大雍朝自然会派官员去新岛上驻扎。这不远万里的,若那只是个荒芜偏僻的海岛也就罢了。可真如小侯爷形容的那般富庶丰裕……此事倒也该从长计议啊!” 薛蟠看着四位王爷若有所思的沉吟模样,笑眯眯的勾了勾嘴角。持起筷箸夹了一口菜放入嘴中,半晌笑道:“究竟是个什么情况,想必明儿上朝的时候圣上自然会和众位说明白。且那商队也不过三五日的功夫,就到了京城了。那些个新岛上的金银珠宝等物自然也是随着一起过来的。你们大家亲眼见见不就知道了?” 四位王爷面面相觑。虽然大家未曾明言,但是此番酒宴原是要商讨童家的事宜。岂料薛蟠不过在宫里头转了一圈儿,便又横生枝节了。那可是一片比大雍朝的国土还要广袤的土地啊,听说还有丰富的金银矿藏和名贵的香料等物……若是操控得当的话,自己也能分得一杯羹。 徒煌心中算计一番,不由得开口笑道:“蟠儿说他们进京还要三五日的功夫……那不正赶上年夜宴了,今儿个这年过的可真是热闹。” “不过是过年热闹,恐怕过了年后更加热闹。”薛蟠说着,随意夹了一口菜放入口中,笑道:“你们想想,那远在万里的海岛上,有数不胜数的金银铜矿和名贵香料。更难得的是那里的百姓未得教化,但却是十分质朴的。这要是谁去了那边儿当个一州知府,封疆大吏的。只等着每年将朝廷要求的东西送过来了,剩下的还不都是……” 薛蟠嘿嘿笑了两声,摇头不语。 几位王爷眼珠子一转,遂也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开始和薛蟠推杯问盏起来。只是时不时的,状若无意的问了几句新岛的事情,都叫薛蟠含含糊糊的混过去了。只是隐隐约约的强调着自家发现了那些岛屿,自然最是明白哪个岛上有什么好东西,哪个岛上什么东西最希贵。还吞吞吐吐的提点着圣上曾说徒家男儿征战天下,自然不能整日拘在京城里头混吃等死。正所谓上阵亲兄弟…… 正口沫悬飞的说着,只听门口传来两声敲门声,薛蟠愣了片刻,挑眉问道:“什么人?” 一声娇娇软软糯糯切切的声音自外头传来,“回爷的话,奴家几个是过来唱曲儿的。” 薛蟠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不由得愈发傻愣了。 倒是徒煌先反应过来,立刻扬声问道:“外面说话的,莫不是云大家?” 一阵轻笑自外头传来,房门被轻轻推开,身着红色软纱宫装,梳着时下最流行的桃仙髻的娇媚女子身姿袅娜的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容色清秀的小丫头,云儿走到徒煌身边,笑着说道:“六爷好耳力,隔着一扇门也能听出来是我。” 徒煌眯着眼睛打量一番,歪着脑袋轻笑道:“只要是美人儿,爷哪怕见了一面,也是不会忘的。” 说着,还冲着云儿俏皮的眨了眨眼睛,惹得云儿掩口轻笑。 又给另三位王爷见礼过后,云儿凑到薛蟠跟前笑道:“听田掌柜的说大爷和几位贵客在此饮酒。我想着说是光喝酒,多没意思。所以自告奋勇,过来跟您几位唱曲儿了。” 薛蟠苦笑着摇了摇头,开口笑道:“随你便是。” 云儿勾了勾嘴角,走到前面坐下,抱起一只琵琶弹唱起来。 霎时间丝竹声响,轻歌曼舞,气氛倒也渐渐的浓烈起来。 酒过三巡之后,众人便渐渐的放开了。借着酒意,徒煌搂住了薛蟠的脖子,两颗头颅凑在一起叽叽咕咕的,便将话题引到了童家头上。 “……薛大呆子,你二叔此番回京,如若所言属实的话,可是建了大功劳的。别的且不说,封个侯爵得个实缺是绝没问题的。那童家还想和你争个高下,恐怕就此不能了吧?”徒煌说着,竟然亲手给薛蟠倒了一杯酒,轻声问道:“只是我就不明白了,你这人可不是个好心性的。能容得了旁人踩在你头上作威作福?当年南安郡王府门口的那一幕盛况,可叫我们至今不忘呢!如今也不过是一个区区外戚,我就不信,你就真的被他们吓住了?” 薛蟠闻言,笑眯眯的看了徒煌一眼,又淡淡的看了一眼房内的其他人。这才叹息着道:“我能有什么办法呢?若是旁人的话,我兴许还有些手段。可那是皇太后的母家啊,不看僧面看佛面,我就是看在陛下的面子上,也得忍了。” 顿了顿,又明晃晃的挑拨道:“不过我只是一介臣子,忍了也就罢了。最让我气不过的是童家人实在眼皮子浅,没那个能力又非得盯着碗里看着锅里的,真真不想给旁人一条活路啊!” 徒煌下意识看了忠裕亲王和忠礼亲王两个一眼,继续说道:“可不是嘛!自古以来外戚不掌权,童家现如今真是有些不着调了。你说薛家这么多年的功劳辛苦我们也都是看在眼里的,如今却被这么一个外戚挤兑,从我这里就过不去。” 说着有些义愤填膺的将酒杯重重的放在桌子上,搂着薛蟠的肩膀轻笑道:“更别说你薛蟠可是我徒煌认真认下的好兄弟,旁人欺负了你,便是欺负了我。只要你有心思的话……一句话的事儿。能帮什么,我绝不推脱。” 薛蟠看着徒煌的模样,笑眯眯的饮了一口葡萄酒,酸酸甜甜的,实在开胃。 他和徒煌相交最早,并且利益纠结也是最深的。因此有些话徒煌能和他说,其他人却是没办法说出口的。不过薛蟠猜想,徒煌今日这话恐怕也不光代表了他自己的态度吧? 这么一想,薛蟠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酒桌上醉意正酣摇头晃脑听着曲儿仿佛没注意这边情形的两个老王爷,轻声说道:“大家都这么熟了,我也不和你废话。你这话的意思……究竟是你自己这么说,还是大家都这么说?” 徒煌满不在乎的勾了勾嘴角,低声笑道:“若是一帆风顺,那自然是大家说的。若是折戟沉沙,也就是我自己说的了。” 薛蟠闻言,定定的看了徒煌一眼。 徒煌回了他一个十分灿烂的傻笑。艳若桃李,灿若夏花。薛蟠看在眼中,好心情的眯了眯眼睛。 他俩在这帮叽叽咕咕的说闲话,另一旁徒藉也坐过来插嘴笑道:“说什么呢,给我听听?” 薛蟠立刻笑道:“两句闲话罢了,想必五爷也心中有数的。” 徒藉勾了勾嘴角,淡然笑道:“自然,我和六弟共同进退,这可是朝野尽知的事情。”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递到薛蟠面前。 薛蟠拿过来翻了两页,发现上面竟然都是这四五年来童家人仰仗童太后和童皇后两人的名义压榨百姓,鱼肉乡里的证据。言之凿凿,铁证如山,不由诧异的看了徒藉两眼。 徒藉淡然笑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我徒藉虽然被上皇废了晋身之路,但并不代表我徒藉成了废人。童家欺人太甚,我只不过是小小的回报一番而已。” 薛蟠随手将册子放入怀中,漫不经心地问道:“这些不是王爷栽赃陷害吧?” 徒藉勾了勾嘴角,淡然笑道:“放心吧,绝对是人证物证俱全的。” 薛蟠点了点头。 一旁沉默许久的忠裕亲王也突然叹息道:“其实……太后娘娘之前倒也堪称是贤良淑德,才貌双全的国之典范。就是这两年被母家的名声给带坏了。” 薛蟠闻言,默然不语的眨了眨眼睛。 忠裕亲王乃是皇室宗正,他亲口说出这句话来,当真是分量不小啊! 众人只是沉默了一会子,便有觥筹交错的热闹起来。 这一顿酒宴吃的十分尽兴,直到了月上中天众人才算是意犹未尽的散了。薛蟠吩咐小厮安排车马将四位王爷完完整整的送回了各自的王府。转过身来又十分头疼的看着面前笑嘻嘻的云儿,开口叹道:“什么风儿把你给吹来了。圣上不是叫你最近别呆在京城吗?” 这也是替云儿的安全着想。毕竟当初云儿干的也是掉脑袋的大罪,徒臻安排她去南方,自然也是好意。 “我从六岁起便一直在京城晃荡,我的朋友我的姐妹我的家人我的敌人甚至我的爱人都在京城。你叫我去外边,我又能去哪里呢?”云儿也叹了一口气,转而说道:“何况那件事情我不说,你不说,只当从没发生过,谁又能知道什么呢?” 薛蟠见状,也无法了。从某种角度上讲,云儿是个十分固执的人。他她胆大包天,性格放诞。即便是坑害上皇这样的大事在她眼中也不过是给一个不行的恩客下药罢了。她不会随便说出去,却也不至于被这件事影响到自己的正常生活。薛蟠不知该怎么评价这样的云儿。 他只得摇了摇头,转移话题道:“那你今日怎么会想起过来福源馆了?” “我听说你要对付童家,我觉得手上有些消息是你感兴趣的。便想着说给你听。”云儿说着,有些抱怨的嘟了嘟嘴,“我一个浪□人,总不好登你的家门败坏了你的门风。给你家下人传个口信叫你来找我,估计他们也没放在眼中。我实在没有办法,只得亲自过来找你了。” 薛蟠闻言,不由得有些尴尬的抿了抿嘴。 云儿虽然说得轻松,可是薛蟠也能想到,云儿定是传话好几次却发现自己没有收到,这才逼不得已亲自找上门来。毕竟……以云儿目前的尴尬身份,忠信侯府的人不希望她同自己有什么瓜葛也是可以肯定的。薛蟠甚至能想象,兴许这个命令便是薛夫人亲口下的。 只是这种事情,薛蟠也不好开口解释,只得讪讪说道:“可能是我这段时间太忙了,他们也没抓到我的影儿吧!” “行了,我又没埋怨你,你心虚个什么劲儿。”云儿摇了摇头,轻笑道:“我自然知道,我这样的人,是不受大家妇人待见的。我也未必就将他们放在①3活我的,她自芥蒂她的。如若不是此事干系重大,我也不会来找你了。” 薛蟠见状,只得摇头笑道:“那你说说,你有童家什么把柄?” 云儿神神秘秘的走到门口,打开房门四下看了看,薛蟠见状,不由得轻笑道:“你这是干什么?这里是我薛家的地盘,自然是最安全的,你放心讲便是。” 云儿见状,只得回过来,凑到薛蟠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 薛蟠心下一惊,下意识问道:“这怎么可能?” “此事乃我亲眼所见,你若是不信的话,那就算了。” “我不是不信,只是……”薛蟠皱了皱眉头,其实还是不太相信的。“这么大的事情,若是真的,圣上不会不知道。” “圣上手中暗卫虽然厉害,可是暗卫也是人,是人就难免有疏漏的地方。何况这种事情有非同于男女之情私相授受,本就是不被人注意的。若不是我机缘巧合亲眼见到了,我也不曾怀疑过啊?” 薛蟠瞠目结舌的看着云儿,连连说道:“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呢!” “你别管这个。我只问你,到底想不想报仇。若是你想的话,只要我们筹谋得当……皇宫年夜会,便是我们最好的机会。” “可是这种事情乃是皇宫丑闻,我恐怕真的闹僵出来,会对圣上的清名有碍。” “你笨啊!你不会亲自和圣上说说,看他是什么意思吗?别怪我没提醒过你,若是你在这件事情上做好了文章,别说是童太后、童皇后了,即便是国丈童家,也彻底没有了立世的根本。届时候所谓的童家贵女,就会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大笑话。你当初诅咒的童家女子一日之内全部被夫家休弃的……真成箴言也未可知。” 薛蟠阴晴不定的看了云儿半晌,最终重重的点了点头。 云儿说得对,打蛇不死反受其害,现如今他薛家已经和童家成了死敌。如若再放纵童家继续的话,恐怕他薛家最后也没什么好果子吃。既如此,莫不如趁此机会将这件丑闻抖搂出来,届时童家名誉扫地,恐怕也就没脸在朝廷闹腾了。 与此同时,金碧辉煌的寿康宫内,童太后看着云鬓缭乱,衣衫不整的亲侄女,有些怜爱的将她搂入怀中,轻轻说道:“蔓儿放心,本宫已经筹谋妥当。薛家,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多久了。” 童蔓儿委委屈屈的环住了童太后的脖颈,一脸娇怯的说道:“姑妈,你要帮我报仇。我要薛家满门,不得好死。” 童太后安慰的拍了拍童蔓儿的胳膊,轻笑道:“放心吧!薛家满门,一个都逃不掉。”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八月桂花香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1-28 20:53:49 下章提要—— 皇宫年夜宴上,来自大洋洲的土著居民献上国土进献①3,薛之文因功封侯。皇太后却突然发难指控薛家上下意图谋反,并拿出了所谓的证据……危急关头,薛蟠会怎么做,而薛蟠掌握的能令童家满门失去立世根本的秘密究竟是什么~~~~ ------------ 135皇商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且说上回中薛蟠和徒家几位王爷吃酒喝茶,顺便隐晦的表达了一番结盟同好之意。之后又有忠廉亲王徒藉亲手奉上了童家族人这几年来借着太后名号作威作福敛财贿赂的如山铁证以及云儿姑娘随意抖搂出的一桩重大丑闻…… 薛蟠听过之后立刻回了家中同父亲和叔叔两个商议,又在次日早朝过后进宫报备过了。几方人马共同努力之下,万事俱备,只等着年夜会皇宫夜宴上的率然发难了。 已到了腊月三十日,天还未亮薛家众人便梳洗齐备,品服大妆,端坐在瑞荣堂正堂之内,等着五鼓时分进京朝拜。薛蟠等人趁着时候尚早,就着茶水服用了一些易克化的点心,既能充饥,又不至于吃的太饱在进宫朝贺的大朝会或者是在皇帝赐赏宴上弄出什么不雅的举动来。 寂然饭毕,只等着时辰一到,男丁在薛之章的带领下,女眷在薛夫人的带领下一路屏息凝神地走出了大堂,巨大的灯笼火烛将整个府邸映照的灯火通明,犹如白昼。忠信侯府自大门、仪门、大厅、暖阁、内厅、内三门、内仪门、赛门,直到正堂,一路正门大开。两边阶下一色朱红大照,点的两条金龙一般。男丁女眷分别至前院或府门前停下,早有下人备好了大轿,众人按着品级乘坐大轿,一路摇摇晃晃地出了侯府。 同往年相比,今年薛家进宫朝贺的人员骤然多了不少。刚刚被封为承恩侯的薛之文带着嫡系子嗣薛蝌及宝琴两个尾随在薛之章夫妇的大轿之后。他伸出双手慢慢撩起一旁的帘子,透过蒙着轻纱的窗口往外瞧,但见整个四九城都在礼部官员的张罗下,装点的炫彩辉煌。大道两旁一颗颗枯败的树木被缠上了五彩绫罗,干枯的树杈之上也吊着琳琅满目的琉璃宫灯,阴沉着树杈之上刚刚落下堆积的薄薄积雪,将这一路装点的犹如琉璃世界,珠宝乾坤。 自京西的畅春园自西直门,经新街口、西安门通中南海,与紫禁城的庆仪相接,一路彩纺接连不断,连缀着彩墙、彩廊、演剧采台、歌台、灯坊、灯楼、灯廊、龙棚、灯棚无数,用彩绸结成的“吾皇万岁”“功比尧舜”字样在京中大大小小的街道随处可见。路径的寺观也纷纷大设庆祝经坛。 薛之文知晓这样的铺张契阔一来是为了庆祝新皇即位四年以来,终于脱开所有制肘,独掌大权。二来也是为了接待横跨大海从远方飘然而来的新岛使节。因此一草一木,无不精心修饰,彰显我央央大雍,天朝气象。三来,新皇刚刚登基四年,就兵不血刃的开拓了如此广袤的疆土,可见文成武德,绝不输于秦皇汉武。这样的功德,岂能不大肆宣扬一番。就是给那些个万国来朝的使节们看看我大雍朝的悍然实力,也是不错的。 从某一方面来说,今年的皇宫朝贺能有如此的气派,和薛之文的及时归来是必不可分的。而他自己,也属于这个辉煌气派的朝贺宴会的主人之一。 这么一想,一股子豪气万千油然而生。薛之文扬眉吐气的勾了勾嘴角,志得意满的放下了纱帘。目光灼灼地盯着远处的皇宫,壮志凌云。 这样的荣耀,仅仅是一个开始。 总有一天,他们薛家的名声会响彻九州大地,甚至随着大雍朝的不断强大,而响彻宇内。 他们薛家,终将成为大雍朝帝王最仰仗的心腹大臣。同时,将那些个曾经不屑于他们的世家名门牢牢的踩在脚下。 带着这样的雄心壮志,薛家众人一路无话到了皇宫。 此时晨光大亮,巍峨壮丽的大明宫在金色的晨光中散发着无与伦比的契阔威严。层层叠叠仿佛山峦一般起伏的金色琉璃瓦和朱红高墙在漫天飞舞的清雪中显得愈发明艳。这片铸就了大雍朝每一代帝王心血的古建筑群在晨曦跳跃的金色光芒下散发着语无论比的魅力。这是权势的魅力,这是财势的魅力。这里的每一块砖每一片瓦都凝聚着无数人的心血和汗水。这是用一滴滴鲜血然就的辉煌。 而它,也会随着前赴后继的热血身躯们变得愈发壮丽明艳。 和往年的进程略微有些不同,今年大臣朝拜的行程略过了精致奢靡的乾坤宫直接在乾清宫举行。而高高在上享受着万人朝拜的帝王也仅有徒臻一个。合体的龙袍和闪耀着五彩光晕的冕旒映衬的徒臻越发的威严肃穆。当真称得上是龙质凤章,日月之表。 所有六品以上的官员在唱礼官的唱礼之下按品级走进了乾清宫正殿,山呼万岁,三叩九拜之后,静静的站成了文武两班。 徒臻越过密密压压的人群直接看到了身着三品朝服的薛蟠。紫色的朝服越发显得薛蟠的肌肤白如凝玉,莹润光泽。晨曦的日光透过打开的殿门直接照了进来,映射在薛蟠的身上,仿佛是一道道光晕,看得徒臻险些愣神了。 文武官员觐见之后,便是各国使节觐见的程序。拥有着五颜六色的肌肤以及五颜六色的头发,眼眸和五颜六色的民族服饰的万国使节们按照大雍朝的规矩五个五个的走进殿内觐见陛下。看着这些个在后世耀武扬威的异国使节们全都按照大雍朝觐见皇帝的规矩三拜九叩,用各种各样使人发笑的腔调喊着“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薛蟠爽的差点笑出声来。 而等到万国使节朝拜过后,才是从遥远的大洋洲远渡重洋进献国土宣誓臣服的土著们上前朝拜的时候。这些个同样有着黄色肌肤的异地土著们按照大雍朝的规矩三拜九叩之后,恭恭敬敬的献上了进献国土表示臣服并希望大雍朝派兵进驻远方新岛的文书。 而徒臻也矜持的给这些个新发现的岛屿和群岛们起了名字后,笑容和煦的接下了大洋洲土著居民的文书。 下一秒,远在万里之外被命名为蓬莱洲的广袤国土便正式成为了大雍朝的领土。而接下来蓬莱洲的使节们进献的各种金银珠宝以及名贵稀奇的花卉树木,和从未见过的小动物也吸引的大殿之上的百官使节们目不转睛的观看。 薛蟠也惊愕的在一堆堆进献的动物中发现了两只考拉和三只袋鼠。后来才从薛之文的口中知道原本商队带来的考拉和袋鼠足足有五十多只,可惜因为水土不服的关系,大多数都死掉了。 而那个时候,其中的一只考拉和一只袋鼠已经变成了薛宝钗的嫁妆赖哒哒的住进了忠信侯府。 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且说乾清宫正殿的大朝会上,万国使臣默然看着不远万里远渡重洋进献国土的蓬莱洲使臣们,面色也是阴晴不定的。那遥远的蓬莱洲究竟有多么广袤的领土,众人并不能精确的知道。然而从这些使臣进献上来的金银珠宝和希贵朝贡来看,这个地方一定是富庶丰裕,物产丰富的。 这样一片广袤的土地,如今成了大雍朝的私有之物。这意味着只要大雍朝能从蓬莱洲内运出源源不断的金银矿藏,大雍朝的国力便会在短时间内得到大幅度的提升。届时国库空虚的艰难制肘,将会烟消云散。 更不用提徒臻的英名将会毫不意外的威扬四海。 而更令这些个使臣芥蒂的是,大雍朝此番不生不语的便从海外寻到了这么一大块土地,这便证明了大雍朝的海军势力并不像他们以为的那样废物。他们有可以漂泊在大海之上的船舶,他们有射程远的火炮,甚至他们海军队员的身体素质也绝对是一等一的。不然的话,他们怎么能坚持长达四年的航行呢? 这样的消息,对于仗着国家在大海之外就时不时的过来骚扰一番的藩外异国来说,绝对是糟透了。 看着那群目光闪烁、交头接耳的外国使臣们时不时用惊恐的眼光打量着蓬莱洲的几位来客,薛蟠心情甚好的勾了勾唇角,用肩膀撞了撞身边的高维,薛蟠悄声说道:“瞧瞧这帮野猴子的脸色,看他们今后还敢不敢自恃船坚炮利,便时不时的骚扰我大雍边境。若是明年再来进犯的话,三百艘高级炮船,和五百艘大炮就算是轮发火炮,也一定打得他们有来无回。” 高维回头看了薛蟠一眼,刚要说话。便听唱礼官大喊开席,于是跟着前头的官员再次跪拜山呼之后,跟着前头的官员出了乾清宫,进了昭阳殿,寻到自己的席位坐好。他的旁边依旧是薛蟠。 趁着大家俱都落座没有时间观察他们的功夫,高维凑到薛蟠耳边轻声说道:“我受到消息,似乎童家会在宴席上发难,你多加小心。” 薛蟠嗤之以鼻的撇了撇嘴,摇头笑道:“就他们……” 高维有些看不惯薛蟠的情况,不由得轻叹提点道:“雄鹰搏兔尚且全力以赴,童家好歹是世代传下来的名门世家,且他们家惯会使的便是栽赃陷害,挑拨离间,你还是小心一些才是。” 薛蟠虽然并未将童家满门看在眼里,不过高维也是一番好意。薛蟠当下含笑说道:“我知道了。不过事已至此,防备什么的也无用处了。我暂且看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 顿了顿,又道:“我还是不觉得童家人能使出什么样的手段来。” 高维见状,只得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会子,坐在上首的徒臻又举起酒樽起身讲话,先是老规矩的敬谢天地鬼神,祖宗先辈一番,接着又继往开来的畅想一番,最后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在座文武大臣和王公亲贵只得起身离席,躬身跪拜,山呼万岁。折腾了好几番之后,这才最后落座。 今年的年宴上,万众瞩目的自然是这位意气风发、大权在握的青年帝王。可仅凭一人之力,便替圣上开疆扩土无数的传奇商人,现如今的承恩侯薛之文也是大家极力拉拢的焦点。 因此宴席之上觥筹交错,只见一批批的王公大臣们流水一般的蜂拥至薛之文跟前,一个个的把酒言欢,举杯推盏。亲亲热热的仿佛是一家人一般。就连薛之章和薛蟠两个都撑不住众人的热情,连连喝了好几杯酒。 徒臻端坐在龙案后头高高在上,唇边挂着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一语不发的看着下面热热闹闹的场景,时不时的喝一口酒,吃一口菜,神情惬意的紧。 他自幼年时便习惯了谨小慎微,察言观色。苦苦熬了这二十多年终于可以不必再看旁人的脸色。可是他并没有寻常青年骤然得权的骄横狂妄,不可一世。他的一举一动依然和早先那般的稳重,得体。他似乎从来没有展露过属于少年心性的轻狂,哪怕如今大权在握,他也并没有流露出任何睥睨天下的豪情。依旧如同早先的温润淡雅,柔和安静。 可是到了如今,谁也不会忽视这份平和之后的狠辣和果毅。 因此众人虽然欢呼雀跃,觥筹交错。但视线依旧牢牢的黏在徒臻身上。哪怕他始终但笑不语,温颜款款的看着下面众人。 正闹得热火朝天的时候,众人突然听见一声冷哼,巡察御史汪汝淮起身奏道:“启禀陛下,微臣有本要奏。” 霎时间,大殿之内安静无比。文武百官数万只眼睛看向汪汝淮,气氛静谧的,仿佛掉根儿针都能听见。另一旁不明所以然的万国使节们也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这样的事情,以前可是没有过的。 至于稍稍明白一些的,下意识便看向了前面席位上笑眯眯的成国公以及上首的皇太后。这汪汝淮可是童家的女婿啊,要说他此番进言和童家无关的话,那是谁也不信的。 徒臻微眯着眼睛,淡然说道:“今儿乃是皇宫年会,不谈国事。汪卿家有何要事,等来年再说吧!” 汪汝淮沉吟片刻,躬身说道:“启奏陛下,此事关乎江山社稷,国祚安稳。微臣……不吐不快。” 徒臻听到“江山社稷、国祚安稳”几个字的时候,下意识看向了身旁仿若木头雕塑一般的皇后童氏。眼中闪过一抹明晃晃的嘲笑,徒臻勾了勾嘴角,漫不经心地笑道:“今日乃是皇宫赐宴,汪卿家最好不要为了一点小事就闹得满城风雨,败了大家的兴致。” 汪汝淮闻言,躬身跪拜道:“此事关乎国体,微臣确实不敢自专。” 徒臻漫不经心地挑了挑眉,懒散笑道:“那你便说吧!长话短说!” “诺!”汪汝淮起身,躬身奏道:“启奏陛下,微臣有确凿证据证明金陵薛家,图谋不轨,意图造反——” “你放屁。”薛蟠气的满面潮红,浑身直哆嗦。他悍然起身走向汪汝淮。离席的时候因为用力过猛连带着挂落了桌案上盛着菜肴的瓷器。金漆彩绘的盘子撞击在汉白玉石上,发出砰然脆响。油腻的菜渍飞溅在薛蟠干净的衣摆处,薛蟠踩着菜渍脚下异化,又堪堪扶住了一旁的桌案才没有摔倒。 他深吸了两口气,走至大殿中央恶狠狠的盯着汪汝淮,指着汪汝淮的鼻子大骂道:“别以为你依仗着童家就可以肆无忌惮的污蔑贤良。一群靠着女人裙带往上爬的怂货,也想学人家庸臣奸佞行陷害之事,也不看看你有没有那个能耐。陛下英明神武,岂会受你等小人蛊惑。说我薛家人谋反,长脑袋的就知道不可能。反倒是你——诬陷贤良,以下犯上,你该当何罪?” 文武百官闻言也是哄堂大笑。要说旁个臣子谋反也就罢了,可金陵薛家,那可是倾族之力扶持徒臻上位的从龙功臣,又向来最得圣上器重。这会子更是一门双侯,风光无两。说他们会造反,简直就像是说太阳打西边儿升起来了一样,没人会信的。 被众人嘲笑的汪汝淮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形容有些狼狈的薛蟠,看着十分不礼貌的指着自己的指尖微微皱了皱眉,后退一步,以示不屑。口中却漫不经心的淡然说道:“若是你薛家没有图谋不轨的话……你怎么解释,距离金陵十里之外,鬼雾林中你薛家建造的秘密地宫之事?” 薛蟠闻言,霎时间僵住了,瞠目结舌的看着面前的汪汝淮,不知道他从哪儿得来的消息。要知道他鬼雾林瘴气浓重,又有师先生精心布置的陷阱机关,地宫入口处更是机括连连,外人断然不能窥得一丝半点儿。汪汝淮究竟是从哪儿得到消息的? 好在他心智机敏,虽然猝不及防被汪汝淮问的一愣,缓过神来立刻问道:“你说什么地宫,我薛家独居金陵几十年,从来没听过金陵还有什么地宫。我薛家这个地头蛇都不知道的事情,你是听谁编排的?真是好笑。” 汪汝淮冷笑道:“别急着撇清。事实俱在,你也休想推脱。这可是金陵应天府尹贾雨村亲自派人核实了的。你薛家下人确实多次在鬼雾林一带徘徊,入林之后便循着密道直入地宫——” “编故事谁都会,福源馆大堂里的说书先生说的比你还精彩呢!” “我可是有人证的。”汪汝淮说着,一脸同情的看着薛蟠,回头冲着徒臻拜道:“启奏陛下,据金陵应天府尹贾雨村所言,此事却是甄家总管甄世荣亲口检举的。金陵薛家,确实在城郊十里之处建有一座大型地宫。据说其中珍宝、军备无数,还有众多武艺高强的好手出没聚集。没有多年准备,绝对无法达到此中境地。启奏陛下,若金陵薛家向来忠心耿耿的话,他们建地宫是为什么呢?” 薛蟠下意识看了甄衍一眼。甄衍立刻起身说道:“汪大人慎言,甄世荣因为种种原因已经被我甄家全家发卖,不再是我甄家的人了。再者,有关金陵地宫之事,微臣都从未听闻过。何况是府中一介小小下人?想来是甄世荣被我甄家赶出府后,又被有心人利用收买企图故做文章也未可知。毕竟地宫之事鬼蜮莫测,我等从未听说过。二来,即便如汪大人所说确有地宫存在,那也是事关机密。怎么会让一个被逐出府门的不忠之仆晓得?” 一旁的甄顒也不满的说道:“汪大人,你我乃是同僚,无冤无仇。你怎能无缘无故挑拨我们甄家同薛家的关系?” 汪汝淮面无表情的看了甄顒一眼,淡然说道:“究竟是我挑拨,还是你们二家同流合污……哼哼!” “哼个屁哼!证据呢,空口白牙,谁不会乱说,证据呢?”薛蟠气急败坏的看着汪汝淮,眼珠子都气的赤红,他一脸森然,咬牙切齿的威胁道:“你若是没有证据的话,不管你背后的靠山是谁。你敢随意污蔑我们薛家……我薛蟠若是容你活过今日,我跟你姓!” 成国公闻言,立刻跳起来指着薛蟠斥骂,“大胆小儿,这可是乾清宫昭阳殿,岂容你放肆——” “蟠儿!”徒臻微眯着眼睛打断成国公的斥骂,冲着薛蟠温颜笑道:“出了什么事自然有朕为你做主。区区小事,何至于叫你如此大动肝火,没得叫人笑话。” 薛蟠闻言,憋屈的哼了两哼,转身回到席位上坐好。 汪汝淮继续说道:“微臣有前江宁织造府管家甄世荣以及薛家五房薛之意共同指证,薛之章确实密谋不轨,建造了金陵地宫。” “五叔?”薛蟠心中一沉,脑中回忆起那个寡言少语向来不怎么合群的五叔来。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不过他自恃做事周全,想来童家人就算得到一些风声也不可能掌握真凭实据,因此也并未太过担心。 汪汝淮一脸嘲笑的看了薛蟠一眼,从袖中掏出一本账册递给徒臻,低声说道:“此账册乃是薛家五房的嫡系子弟薛之意亲手献上的。上面记录了薛家这几年来的交易记录。微臣发现他们不光是在金陵创建了地宫,企图谋反,竟然还勾结海外强盗大肆抢掠过往商户。烧伤抢掠,无恶不作。不止如此,金陵薛家仗着皇恩宠爱,威逼商户与之狼狈为奸,肆意搅乱物价,打压异己,贿赂朝中官员便宜行事。不似精忠报国,在朝廷明令禁止的情况下,利欲熏心暗地里竟然同蒙古、匈奴等部落贩卖私盐和军备武器。且在朝中勾连朋党,为所欲为……罪证确凿,还请陛下明鉴。” ------------ 136皇商 第一百三十六章 随着汪汝淮将弹劾薛家的一条条罪名脱口而出,大殿内的气氛越发沉静了。偌大的昭阳宫只能听见灯花爆着噼里啪啦的声响,所有人的视线都盯在了薛家众人的身上。 只见端坐在席位上的薛之章慢条斯理的捋了捋胡子,起身离席,走至大殿中央,行云流水的给上首的徒臻行了一礼,这才转过身来,冲着汪汝淮拱了拱手,开口笑道:“适才汪大人口若悬河的说了这么多条罪名。于我薛家看来,也不过是红口白牙,片面之词。我薛家在此不作置喙。倒是烦请汪大人拿出确凿的证据。如若不然的话,少不得本侯要参汪大人一个诬陷朝廷命官,以下犯上的罪名了。” 汪汝淮看着薛之章从容不迫,不以为然的动作。冷冷的哼了两声,拱手说道:“此账本便是最为确凿的证据――” “账本也是人写的。若是没有确凿的人证物证,我薛某人自然是怀疑你童家栽赃陷害,不知从哪儿编造的这些个罪名,反而要套在我薛家的身上。”薛之章说到这里,慢条斯理的看了一眼前面的成国公童默科,轻声笑道:“也兴许,是你们童家做了这些个伤天害理,丧尽天良的事情,反而诬陷到我们的头上。不然的话,此等机密事宜,你童家如何会知道的?” 成国公闻言,立刻阴沉了脸面,起身说道:“金陵薛家向来行事嚣张,飞扬跋扈。仗着圣上的宠爱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也是正常的。你何苦又反咬我们童家一口?满朝文武,朝野上下,谁不知道我们童家向来克己复礼,勤俭持家。何况那金陵又是你们薛家的大本营,我童家又怎会有这种只手遮天的能力?” “成国公慎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金陵顺天府乃是大雍朝的土地,是圣上的国土。我薛家也不过是在金陵顺天府混口饭吃的一门商户罢了。断然不敢以为自己是主人。成国公可千万别以己度人啊!”说到这里,薛之章刻意顿了顿,看了一眼上首端坐的皇太后,意有所指的说道:“毕竟,我薛家可没有在后宫一言九鼎的女眷。我薛家也不可能仰仗着后宫椒房的身份在祖籍大肆打压市价,用不足五成的价钱购买良田豪宅,金银铜锡,还美其名曰给娘娘建省亲别墅。” “忠信侯慎言,我大雍朝祖宗律法有令,宗室子嗣,后宫女眷,无奉诏不得擅自离京。有官职加身的宗室子嗣也不能无奉诏擅自离开属地。在异地修葺庄园殿宇等,也必须在宗人府登记造册之后方可进行。本王并没有接到太后娘娘在祖籍兴建省亲宫阙的要求,也就是说太后娘娘根本不曾在祖籍兴建宫阙。还请忠信侯慎言。千万别污了太后娘娘贤良淑德的名声。”忠裕亲王说着,起身冲着薛之章拱了拱手。 一直稳坐泰山的皇太极看着起身插言的忠裕亲王,有些不安的抿了抿嘴。一旁的皇后童蔓儿立刻开口说道:“回二皇叔的话,那祖籍兴建的殿宇乃是――” “皇后娘娘慎言。”忠礼亲王起身说道:“此乃朝廷大事,娘娘身为后宫女眷,按照大雍朝的律法规定,您是不能插言的。” 一句话,堵得童蔓儿满脸通红。她实在想不到忠礼亲王居然如此不给颜面,当着昭阳殿这么多文武大臣的面儿,直接指责她擅自干政。当下一张俏脸阴沉下来,自以为隐晦的斜了忠礼亲王一眼。 于座的列位臣工尤其是王公亲贵们看在眼里,细不可查的皱了皱眉。 而童太后看着徒家宗室族老接二连三的出言挤兑童家一脉,心里的忐忑愈发浓重了。她清了清嗓子,柔声说道:“忠裕皇兄,忠礼皇兄身上好。虽然朝廷大事我等深宫妇孺不该参言,可此事关系到我童家一脉,容我说一句话可好?” 忠礼亲王和忠裕亲王两人相互对视一眼,又看了一眼上首端坐,笑容得当的皇太后,起身离席,走至大殿正中躬身说道:“但凭圣上吩咐。” 一句话,让童太后唇边的笑容难堪的凝住了。她有些尴尬的看了徒臻一眼,轻声问道:“皇儿看呢?” 一句皇儿,又让下面坐着的徒家众人皱了皱眉。此刻虽然是皇宫家宴,但此事却是朝廷大事。论理,皇太后在这种场合之下应尊称徒臻为“圣上”。单只一句话,果然童太后的心便大了。 性格最为古板,最重视祖宗规矩的忠礼亲王立刻阴沉了脸面,冲着皇太后拱了拱手,冷冷说道:“太后娘娘慎言。此种场合,为表恭敬,娘娘还是称‘圣上’为妙。” 一句话未落,皇太后脸上的笑容愈发勉强了。 徒臻轻飘飘的看了童太后一眼,开口说道:“母后向来关心童家诸事,此番插言,也在情理之中。只是母后也要放心,只要童家没有过错,朕绝对不会冤枉他们的。” 在座诸人心下一凛。徒臻这一句话,分明是在埋怨童家众人因仗着童太后的势力才敢对薛家下手。那童家可是徒臻最为倚重的心腹之臣,童家此举,就是明晃晃的在打徒臻的脸一般。想来是童家的无所顾忌让大权刚握的小皇帝心生不快了。 众人面面相觑,越发的正襟危坐,但笑不语了。 而童太后被徒臻一句话堵得什么也说不出来。半晌,缓过神来的童太后淡淡的勾了勾嘴角,轻声说道:“既如此,本宫也不必费心了。” 徒臻漠然看了童皇后一眼,对着汪汝淮说道:“你既然弹劾薛家,自然是人证物证俱全的。恐怕也是准备多时了,既如此,你便直接拿出证据便是。” 汪汝淮立刻躬身说道:“启奏陛下,这账册就是物证――” “要说账册的话,朕手上也有一份。毕竟薛家每年收益的六成都是要上缴内库的。因此朕每年少不得要抽出些功夫听忠信侯禀奏去岁经营之事。不过朕手上的账册,和汪卿家手中所有,倒是大相径庭。”徒臻说着,冲着戴权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手。 戴权拱了拱手,缓缓退下。不过片刻功夫,带着几个小太监捧着一摞摞的账册走了进来。 徒臻又挥了挥手,一应小太监将抱着的账册放到汪汝淮面前。徒臻这才淡然说道:“这么一说,朕倒是忽然想到了。薛家旗下每年六成的收益都会上缴到朕的手中,那么薛家若是真有勾结贪墨之事,朕倒也脱不了干系了。不知汪大人,是否要参朕一个与民争利,祸国殃民的罪名?” 汪汝淮闻言,满头大汗的跪在地上,连连叩头,口中嚷道:“微臣不敢,陛下明察。” “此事与朕颇有瓜葛,朕是否明察恐怕都有嫌疑。既如此,朕不如找一个德高望重的官员出来评判,汪卿家以为然否?”徒臻说着,微微倾了倾身子,似笑非笑的看着面前跪地求饶的汪汝淮。 汪汝淮跪倒在地,大汗淋漓的听着徒臻接连挤兑,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在此之前,他也想过弹劾薛家会让圣上不满。可闻风而奏本就是御史的职责,他也未尝放在心上。如今听了徒臻一番诛心之言,他才知道何谓“龙有逆鳞”,恐怕此番就是拉下了薛家一脉,他汪汝淮的大好前程也完了。 徒臻看着底下跪地叩头,默然不语的汪汝淮,不由得轻笑。“汪卿家此举,究竟是同意朕的说法,还是不满朕的处理呢?” 汪汝淮立刻回道:“圣上饶命。微臣只是……只是……” 汪汝淮说着,下意识朝着上首的童太后看去。 坐在一旁的薛蟠见状,慢条斯理的摇了摇头,故作恍然大悟的笑道:“啊,想来汪大人是在考虑请谁来做评判之事。只是汪大人又何必连连看着太后呢?您为官十载,如今又是大雍朝四品巡察御史,对于大雍朝的祖制律法应该是心如明镜的。太后她老人家虽然聪颖果毅,明察秋毫,可她毕竟是后宫妃嫔之流。我大雍律法可是有明文规定,后宫不得干政,不然形同叛逆。你切不可叫太后为难才是。” 只听“喀拉”一声,众人循声望去,却见是皇后娘娘一不小心弄翻了茶盏。众人看着眼中,又是一番皱眉。 薛蟠不动声色地看了皇后童蔓儿一眼,继续慢条斯理的笑道:“不过汪大人也放心,圣上的英明神武、果断刚毅也不在太后之下,由他为你做主,断然不会冤屈了你的。” 看着汪汝淮依旧面色苍白,神情惊恐的模样。薛蟠顿了顿,又皱着眉头疑惑的说道:“也许……你是不相信陛下的。不过没有关系,于座这许多人,文武百官,王公显贵都是眼明心亮的,自然也不会让汪大人受了冤屈的。” 没容汪汝淮开口回话,徒臻身旁凤冠朝服,姿容风华的皇后童氏开口训斥道:“哼,你也不过是一介仰仗着祖辈余荫的纨绔小辈。此等关乎社稷江山的朝廷大事,哪有你插嘴的道理。别仗着有圣上宠你,便不知规矩起来。” 薛蟠立刻接口笑道:“我‘区区三品’都指挥佥事没有说话的份儿,您一介妇孺更没有插言的道理了。皇后娘娘,您说我说的对不对?” 童皇后闻言,心中怒火顿生。又下意识扫了堂下众人一眼,看见众人眼中不约而同的嘲笑和不以为然。不由得被臊的面红耳赤。她恼羞成怒的冷哼一声,横眉斥道:“你――” “皇后!”语气森然地打断了皇后的发怒,古井无波的看着面色依旧不忿的童蔓儿。徒臻细不可查的皱了皱眉,眼中闪过一抹厌恶,淡然说道:“忠裕亲王乃是皇族宗政,德高望重,身份尊贵。此事便交给忠裕亲王全权处理,太后以为然否?” 童太后亲眼看着徒臻对于薛家众人尤其是薛蟠那个小孽畜如此宽厚优待,对于自家侄女儿却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冷颜相对。也不由得心生怒火,当即冷颜说道:“皇上乃是一国之君,一言九鼎。你说能便能了。本宫不过一介妇孺,又岂能言语干政!只是望圣上明察,我童家一脉虽算不上是劳苦功高,但这么多年来也一直兢兢业业,从未有半点差错。还望圣上能秉公处理才是。” 徒臻闻言,定定的看了童太后,眼中闪过一抹晦涩的寒光。他轻轻的勾了勾嘴角,扭头看了童家众人一眼,轻飘飘的笑道:“那是自然的。” 说着,也不看太后的反应,径自冲着忠裕亲王摆手说道:“如此,便烦劳忠裕皇叔了。” “老臣遵旨。”忠裕亲王欠了欠身,开口应道。 直起身后,走至汪汝淮面前问道:“此事既然由汪大人所起。本王便先问汪大人吧!汪大人弹劾薛家诸种罪名,可有真凭实据,人证物证?” 汪汝淮经过之前的一番敲打,心知已将圣上并薛家一脉彻底得罪死了。如今只能巴望着将薛家斗倒,奉承好了太后娘娘,保自己一世荣华。当下便有些破釜沉舟的说道:“回老王爷的话,人证便是江南甄家的前任总管甄世荣以及薛家五房的薛之意,至于物证……薛家人办事缜密,除了薛之意透露出来的这本账册之外,并无他物。不过王爷可奏请圣上封查,定然有所斩获。” 忠裕亲王听到这里,微微颔首总结道:“也就是说只有人证,并没有确凿的物证了。” 汪汝淮听到这里,不由得心下一沉。下意识扭头看了薛蟠一眼,却见薛蟠龇着一口白牙,冲他森然一笑。便听忠裕亲王继续问道:“你说有人证甄世荣并薛之意,此刻人证可在?” 汪汝淮立刻接口道:“人证就在宫外头候着,只等圣上一句话,便可提人进来。” 童太后立刻笑道:“既如此,为了薛家一脉的清白,还是叫人进来当面对质吧!” “太后慎言。那甄家仆人并薛家庶子是什么身份,岂能平白轻易的面见圣上?如若什么阿猫阿狗的都能轻易入宫,岂非将圣上并一众妃嫔官员的安危当做儿戏了?”忠礼亲王说着,冲着圣上拱手说道:“不若将人先提到提刑司审问,然后着人将证人的供词呈进来便是。” 徒臻挑了挑眉,不予置喙。童太后沉吟片刻,也只得同意了。只是她心中的不安更甚。总觉得筹谋许久,就这么被人轻易化解了。胸中有股子说不出的抑郁气闷。只觉得朝堂政事,风云变幻,比之后宫争斗要莫测许多。 一时间众人又吩咐下面去提人审问,自己倒是在昭阳殿静静等着。徒臻觉得好好的夜宴被折腾的寂寞空旷,便吩咐舞姬歌姬歌舞起来。一时间轻歌曼舞,丝竹声响,倒也轻快许多。 只是歌声再婉转,舞技再翩跹,容色再出众,也无法吸引众人的视线了。 约过了两个时辰左右,一个身着提刑司官服的白净男子在小太监的引领下低眉敛目的走了过来。行至大殿中央,躬身跪拜,山呼万岁之后,从怀中掏出一叠供词用双手举过头顶,沉声说道:“启奏陛下,这是提刑司审问过的证词,已经由犯人签字画押,请圣上过目。” 徒臻漫不经心地挑了挑眉,示意戴权将口供接过来。戴权微微躬身,上前接过两叠宣纸走了回来。恭恭敬敬的递给徒臻。 徒臻随手接过口供翻开来看。时间随着徒臻的沉默渐渐流逝,众人只觉得在这样静谧的过程中心脏越发的憋闷,仿佛耳边就能听见不断鼓动的心跳声一般。气氛压抑的众人不由自主的张开了嘴巴轻轻呼吸。 过了约有一炷香的功夫,徒臻终于看过了口供,他好整以暇的勾了勾嘴角,轻笑出声。随手将那两叠口供扔在桌案上,屈着手指轻轻敲了敲光滑的桌案表面,冲着戴权摆手说道:“将这份口供交给忠裕亲王,随后给汪大人瞧瞧。” 戴权应了声诺,连忙将桌案上的口供转交给忠裕亲王。忠裕亲王接过之后迫不及待地翻看起来。随后,一脸古怪的看着汪汝淮。 汪汝淮见状,只觉得心中越发没底。他吞了吞口水,小声翼翼地问道:“王爷?” 忠裕亲王面露讥讽的看了汪汝淮一眼,随手将口供递给汪汝淮,口中说道:“你自己看吧!” 汪汝淮有些迟疑的看着面前的口供,一时间竟有些呆愣了,反倒不敢接过来。 等在旁边的童氏族人包括童太后在内,也不由等得心急如焚。见此形状立刻催促道:“王爷既然叫你观看,你接过来看看便是。” 汪汝淮低声应了句诺,双臂伸出将那两份口供恭恭敬敬地接了过来。阅览之后,不由惊愕的瞪大了嘴巴,连连说道:“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明明是他亲口和我说的,他怎么能反悔?” 童太后心中一紧,下意识扭头看向一旁的徒臻。但见他面色平淡,眸光清朗,此刻正用一种同情且厌恶的目光打量着汪汝淮。那态度,仿若高高在上的神祗一般。童太后呼吸一滞,越发觉得胸口憋闷起来。 忠裕亲王轻叹一声,居高临下的看着瘫在地上恍若痴傻的汪汝淮,开口说道:“你弹劾薛家种种罪名,本就没有如山铁证,乃闻风而奏。如今连人证都矢口否认。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皇上,臣冤枉,臣冤枉啊!”汪汝淮跪在地上挪步到徒臻跟前,连连叩头道:“确实是薛家五房先来揭发薛家人贪赃枉法、图谋不轨。微臣只是闻风而奏啊!圣上明鉴,圣上明鉴!一定是薛家人听闻臣下弹劾他们,所以收买了证人啊!” “你既没有物证,如今连人证都矢口否认,你叫朕如何明鉴?”徒臻神色疏离冷漠的看了地上的汪汝淮一眼,仿佛看个死人一般。“幸好朕已将此事交给忠裕亲王全权处理。如若不然的话,你是否还会怀疑是朕以势压人,逼迫那人证不敢说话?” 汪汝淮被徒臻噎的说不出话来,只得连连叩头,口称冤枉。 徒臻不满的抿了抿嘴,低声说道:“好好个年会,本是个承前启后、继往开来的好日子。如今被你们这些闲人闹得,无趣极了。” “传旨下去,巡察御史汪汝淮圣驾之前举止失宜、进退不当。因私废公、伪造假证、污蔑朝臣、以下犯上,罪不可恕。念在皇宫年宴不宜轻动刀兵,只摘去乌纱――” “圣上!”童太后突然开口说道:“此事确实有些古怪。明明便是薛家五房率先举报,如今却幡然改口,着实令人不解。何不将人传来问问,也清楚明白其中缘由啊?” “有什么不清楚不明白的?”薛蟠冷哼一声,开口嘲笑道:“明明是有些人想要陷害忠良,结果自己没那个金刚钻儿,将事情给弄夹生了。还向别人要什么缘由啊?” 童太后神色高傲的瞥了薛蟠一眼,微微抬头,矜持的笑道:“小侯爷慎言。你虽然是朝廷三品官员,但本宫也是堂堂的太后。岂容你如此放肆?你只说旁人污蔑于你,以下犯上。岂不知这几日来你公然在外诋毁于本宫,难道就不是污蔑?难道就不是以下犯上吗?” 见童太后终于忍不住的咄咄发难,薛蟠不屑的轻哼一声,开口说道:“还请太后娘娘慎言。此乃朝廷之事,本就没有后宫妇孺说话的份儿。您多番插言,我等前朝官员没有追究您屡犯祖制也就罢了。你何苦反咬一口,却将自己拖下水呢?” “你――” “何况我薛蟠向来说话直爽,从不虚言。我在大庭广众之下所议论之事,俱都是事实俱在,铁证如山。又何谈污蔑呢?” 薛蟠说到这里,越发不屑的看了童太后一眼,继续强调道:“童太后口口声声说我污蔑你,不知我哪句话污蔑太后了?是说童家一脉仰仗女人裙裾立世荣华乃污蔑之词?还是说太后娘娘私德有亏,出嫁多年依旧惦念娘家的话是污蔑?亦或者是弹劾童家一脉仰仗太后的凤威鱼肉乡里、横行霸道、欺压百姓、大肆敛财的话是污蔑?” 薛蟠一句一句,步步紧逼,目光灼灼的盯着童太后冷笑道:“今日我倒也弹劾薛家一回。咱们摆明车马的闹到大伙儿面前,当面对质一番。也看看究竟是你污蔑人,还是我污蔑人。” 说着,从怀中掏出两本账册恭恭敬敬地举过头顶,开口说道:“启奏陛下,臣薛蟠也弹劾童家以上罪状。人证物证聚在,账册之后不光附着所有人证的签字画押,还有童家上下强行霸占的良田房屋地契以及以娘娘名号在民间肆意敲诈的古玩珠宝明细,绝非子虚乌有,空口白牙之污蔑。还请圣上明鉴。” 作者有话要说:明鉴、明鉴 那就明儿见吧 o(n_n)o~ 以及―― 薛家五叔和甄世荣为什么会临阵反戈,后面会解释滴嘎嘎~~ ------------ 137皇商 第一百三十七章 “信口雌黄!” “啪!”的一声,桌案之上摆放的成窑五彩泥金雕凤小盖钟被盛怒之下的童太后扔到地上,摔个粉碎。从破碎的盖钟里面蜿蜒而出的清水和茶叶混着碎裂成几瓣的锋利瓷片静静的躺在雕龙刻凤的地砖上,在明亮的灯光下显出几分锐利的杀意和难以自持的慌乱。穿着一身明黄色凤凰飞天朝服的童太后再也忍不住的站起身来,指着大殿中央的薛蟠怒喝出声。无尽的森然与杀意从一双黑白分明的凤目中暴出,仿若尖刀一般直直插入人心。于座众人霎时间有种错觉,若是目光能够杀人的话,站在大殿上的薛蟠一定被童太后凌迟处死。 可惜,目光不能杀人。而对于少年时便日日对着杀气凛然的师先生恭维调笑的薛蟠来说,童太后身上所暴露的戾气和杀意简直就像阳春白日的和煦清风一般,顶多给他带来两分清凉如意。除此之外,半点波澜都兴不起来。 只是薛蟠没有想到的是,向来城府深沉,隐忍克制的童太后居然会被薛蟠几句话弄得乱了方寸,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摔杯子”这等没有规矩大失礼仪的事情来。 看着大殿之上的文武百官、万国使节尤其是几位皇族长辈们毫不掩饰的流露出的惊愕和诧异,薛蟠越发得意的轻笑道:“究竟是污蔑,还是事实俱在,自然有明白人去评判论断。不过微臣以为太后娘娘身份贵重,又深居后宫。即便这些罪名证据确凿,也兴许都是童家下人仗着您的名声恣意行事,于太后娘娘本身并没有关系的。太后娘娘又何必如此暴怒,看在我等眼中,却仿佛是被拆穿了什么,从而恼羞成怒一般。” “薛蟠,你好大的胆子。你可知道,你在和谁说话!究竟是谁给你这么大的依仗,叫你如此放诞狂妄,竟然连天家威严都不顾及了?”童太后说着,还刻意看了一眼一旁淡然端坐的徒臻,冷冷笑道:“本宫乃是圣上亲封的圣母皇太后。本宫的威仪和品格,乃至本宫的一举一动都是符合大雍朝的祖宗家法的,岂容你一个小小的三品武官来置喙?” 盛怒至极的一句话,成功让在座的武将官员们不满的皱了皱眉。乱世重武将,盛世重文臣,这是自古以来就有的习惯。大雍朝建朝百年,如今正是五谷丰登,百姓富裕安乐的鼎盛之期。因此武将的地位也被隐隐的削弱和制肘着。此等事实从有朝以来不断被褫夺封号和瓦解实权的异姓王身上可见一斑。 然而武将被打压被轻视再是事实,这样的事实也是不能著之于口的。童太后盛怒之下的口不择言,仿若一个狠狠的巴掌打在了所有武将的脸上。霎时间,一群身材壮硕、虎背熊腰的武将们不满的哼了几声,其中一个年约而立,身材壮硕,满身杀气,不怒自威,容色俊朗,剑眉星目,肌肤黝黑的男子站起身来,拱手说道:“太后此言差矣。薛蟠既身为朝廷三品官员,忠于圣上忠于朝廷便是他的本分。正所谓食君之禄,忠君之忧。小王以为,薛佥事此番举动并无不妥。更与朝廷文武官职没什么瓜葛。” 童太后看着起身说话的俊朗男子微微沉了面容,胸脯高耸的做了几次深呼吸,将一腔怒火慢慢压制下来,这才开口说道:“忠勇亲王这话说的看似公正,却也是没有道理。虽然食君之禄,忠君之忧。然则古圣贤有云: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薛蟠不过是一个三品武官,既没有言官闻风而奏的权利,也没有巡察御史检举揭发的职责。此番弹劾童家,也不过是因私废公,信口雌黄罢了。” 薛蟠却是一脸好奇的打量着忠勇亲王。对于这个和废太子徒赢争斗了半辈子最后躺着还中枪的倒霉王爷,薛蟠听徒臻讲过几次。只说他这人和徒家的另几位皇子都有不同,是个功勋卓著崇尚武力的粗人。此番亲眼见过之后,薛蟠才觉得这位王爷果然不同——至少这吨位派头,这种迎面扑来的粗野之气,就和其他几位风度翩翩但体型偏于孱弱消瘦的皇子们不一样。 注意到薛蟠毫不掩饰的打量,那位忠勇亲王转过头来看了薛蟠一眼,开口笑道:“你就是那个去了天津卫一年便训练一群新兵蛋子打败了虎鲨营将士的富贵公子?你鼓捣出来的火炮本王也用过,非常不错。” 薛蟠嘿嘿的笑了两声,刚要开口说话,便见这位忠勇亲王又转过头,冲着童太后不赞同的说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薛蟠身为朝廷官员,自然有效忠朝廷的义务。那些个仗着家世便欺压百姓,横行霸道的豪强富户就仿佛是蛀虫一般。若是不加惩治,早晚会祸害的大雍朝尽失民心。届时再想挽救,恐怕迟矣。” 听到忠勇亲王毫不客气的将童家比作蛀虫,童太后的脸色越发难堪了。但是忠勇亲王虽然在角逐大宝的过程中失利被逐,不过他天性豪爽耿直,又固守西南边境十余年,爱民如子,作战骁勇,在军方的权柄却是日益加重了。对于这样一个掌握军方小半力量自身又身份贵重的王爷,童太后还是不敢太放肆的。因此她也只能面色铁青的反驳道:“忠勇亲王有所不知,这薛蟠生性狂傲,暴戾放肆,仗着有人疼宠,根本不将皇族威严放在眼中。他十四岁进京,不过几日便大闹南安王府,之后这几年,也从未消停过。今日所谓义正言辞的弹劾,也不过是其胡闹妄为的表象罢了。” “小王相信,能说出‘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这样的话来,薛佥事一定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只不过年轻气盛,比较鲁直罢了。” “可是他薛家在金陵广建地宫,又大肆敛财,勾结匪类甚至贿赂朝廷大员也是事实。人证物证聚在,只是他薛家不知使了什么法子叫人反口罢了。”童太后说着,皱眉看了徒臻一眼。“本宫觉得事有蹊跷,想要细细审问,可是圣上却觉得无此必要。反而认为是我童家的人在兴风作浪,陷害忠良。” 忠勇亲王细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对于太后穷追猛打的举动失了好感。不过他离京多年,对于这些个琐事也不太清楚。一时间倒也不好发话。想了片刻,便冲着徒臻拱了拱手,坐下不语。 童太后本想挑拨性格鲁直的忠勇亲王为她说话,见忠勇亲王如此举动,眼中不由得闪过一抹失望。 徒臻看在眼中,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地说道:“母后对于此事耿耿于怀,朕也不好再行阻拦。免得事后风言风语,横生枝节。只是甄家仆人和薛家五房之子并无官身,按照规矩是不能入乾清宫的。何况今日乃是皇宫赐宴,还有万国来使觐见朝贺。此事牵连甚广,又涉及到太后的母家。叫他们见了,也着实不妥。” 童太后听到这里,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让童家的人在皇帝赐宴上发难,是她的主意。本想着能攻其不备,一举拿下薛家众人。根本不曾料到铁证如山,徒臻居然还不肯放手死保薛家,甚至不惜自污英名。又有薛家趁机发难,反而将自家牵连进去了。 听到徒臻这么说,童太后也只得点了点头,故作大度的笑道:“既如此,那便暂且不提,放到年后处置也好。” 正好,她也有时间将童家惹出的那些个罗乱解决掉。 徒臻眼含嘲讽的看了童太后一眼,开口笑道:“那倒不必。朕知晓母后因证人反口一事寝食难安,为了让母后安生过一个好年。朕已经叫戴权将证人带到了偏殿。母后即刻过去便是了。” 顿了顿,又补充道:“为了公平起见,不光是童家找来的两位证人,就连薛家找来的几位证人并所有的物证,也都送过去了。” 童太后心下一沉,目光清冷的看着徒臻,神色越发僵硬了。 徒臻却恍若未觉的吩咐道:“忠裕皇叔,忠礼皇叔,母后,皇后童氏以及大理寺卿,提刑司狱司并薛、童二家众人遂朕去往偏殿一趟。其余众人继续饮宴。” 徒臻话语刚落,钟鼓乐器悠然响起,舞姬歌女姿容翩跹,歌声婉转。而徒臻一行人却缓缓起身去了偏殿。 和亮如白昼、莺歌燕舞的正殿相比,昭阳宫的偏殿虽然也是灯烛高照,但到底失了几分大气光明。徒臻等人入了偏殿,薛之意等证人早已被戴权派人提了过来,一个一个的俱都沐浴更衣,洗的干干净净的。 见到几位贵人进来之后,众位证人立刻叩头拜道:“草民薛之意(甄世荣)见过圣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徒臻漫不经心地摆了摆手,开门见山的问道:“薛之意,甄氏仆人,你二人早先检举薛家图谋不轨,大肆敛财,为何如今却幡然改口?可是受了什么人的胁迫和利诱?” 薛之意率先叩了三下,开口说道:“回圣上的话,草民等确实受了旁人的胁迫——” 童皇后听到这里,立刻一脸得意的说道:“果然事有蹊跷。圣上之前还阻拦我等垂问。差点冤枉了好人放走了坏人呢!” 徒臻淡淡瞥了童皇后一眼,眼中漠然中带着两丝森严,童皇后神色一凛,讪讪的住了嘴。 徒臻开口问道:“你果然是受了他人的胁迫。何人胁迫,为何胁迫,你此番一一道来,朕为你做主。” 薛之意再次叩头,继续说道:“回圣上的话。是童家家主童默科亲自找到草民的头上——” “你信口雌黄,在此之前老夫从未见过你!”童默科面色铁青的打断了薛之意的话,走到徒臻面前叩拜道:“圣上,这薛之意绝对是受了旁人的挑唆污蔑我,还请圣上明察。” 徒臻神色漠然的看了童默科一眼,开口说道:“是你童家人要求面见人证当面对峙,如今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断证人的话……” “该不会是心虚吧!”最后一句话,是薛蟠一脸不屑的接过来的。 童默科恶狠狠的瞪了薛蟠一眼,冷笑道:“分明是有人故意作祟,居然还指责我们心虚。” “随便你怎么说,反正没有物证又被人证反口指证的也不是我。”薛蟠一脸不在乎的耸了耸肩膀,不再多话。 “你——” “够了。”徒臻皱眉,打断了童默科和薛蟠两人的争执。开口说道:“朕没有时间听你们啰嗦。既然你等执意要和人证对峙,那么在人证说话之时就不要插言。否则的话,朕便将随意说话的人叉出去。” 看着面色霎时间变得难看的童家众人一眼,徒臻意有所指的冷笑道:“朕没有那个时间陪你们玩闹。” 说着,又冲薛之意摆手道:“你继续说。” “诺!”薛之意又磕了一头,这才继续说道:“是童家家主童默科亲手给了草民白银一百万两,让草民诬陷家兄图谋造反。草民不同意,童家家主便派人绑了草民的外室和两双儿女威胁草民。并出言保证事成之后,草民绝对不会受到连累。童家人会想办法给草民换个身份,继续荣华富贵的过日子。” “草民被逼无奈,只得暂时答应了童家家主。暗地里却悄悄给家兄忠信侯传信,叫家兄暗暗查找草民被童家人藏起来的家眷。直至昨日,家兄终于寻到了我的外室和两双儿女。草民没了后顾之忧,但是又不想轻易便宜了为非作歹的童家人,因此便按着童家人的意思指证家兄,并趁机将事实的真相当面禀奏圣上。” 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道:“回陛下的话,这些便是童家家主给草民的银票,草民分文未动。” 另一旁的甄世荣也磕头说道:“回圣上的话,草民的遭遇和薛家五爷相差不多。也是家人被童家人绑了,又得了童家一万两银子,这才照着童家的意思信口胡说。那些个什么地宫,什么勾结的,草民都不知道。都是童家的人让我们这么说的。草民有罪,请圣上降罪。” 抱着膀子看热闹的薛蟠此刻插言道:“同样是指证,你甄世荣才得了一万两银子,我薛家五叔却得了白银一百万两。果然还是我们薛家人值钱啊!” 一句话说的众人暗暗发笑。只是童家人怒火更胜了。 童太后忍着怒火说道:“此事曲折离奇,恐怕是有人精心设计好的。圣上不可听信他们的片面之词。” 徒臻漫不经心地勾了勾嘴角,一脸好笑的说道:“可是母后,这人证却是童家人找来的。” 童太后被噎的一时无语,半日,方才讪讪的说道:“也兴许是他们早就设计好的阴谋,只等着童家的人往下跳。” “那不也是你们童家的人先绑了人家的家眷还给了人家银两利诱,是你们童家人图谋在先。我薛家人反戈一击,也是人之常情。”薛蟠说着,一脸不屑的看了童家众人一眼,低声叨咕。“真是蠢,果然脑浆子都用来调、教女儿勾引男人了。如此绝妙的栽赃陷害,硬生生叫他们弄成个笑话,说他们是奸佞,人家真材实料的奸佞都能委屈的哭了。” “噗!”忠裕亲王几个人忍俊不禁的笑出声来。 童默科面红耳赤的反驳道:“这是污蔑,此番检举之前,老夫从未见过他们,更没给过他们银两。” “大雍朝的票号有规定,所有万两以上的储存交易必须都要登记造册。何况一百万两的银票更不是轻易能拿出来的,陛下只要顺着我五叔交上的银票去查,定然能查到这银票究竟是谁家的。”薛蟠斜了童默科一眼,一脸闲惬的说道。 童默科的脸色,瞬间青了。抬头看着神色冷漠的徒臻,童默科只觉得一阵阴寒自脊椎升起,霎时间传遍全身。他颤颤巍巍的跪了下来,冲着徒臻解释道:“启奏陛下,老臣……老臣……” “好了!”徒臻有些不耐烦的打断童默科的话,开口吩咐道:“看来薛家谋逆的事情已然真相大白。那么如今,大家便听听童家欺压百姓,仗着太后的名义鱼肉乡里的事情吧!” 戴权闻言,立刻躬身退了出去。不过片刻,又带了一群人回来。这次的证人大半都是面含菜色,举止唯唯诺诺的百姓。他们生性胆小,甚至刚刚进了偏殿的大门便一个个跪地不起,磕头如捣蒜。让人狐疑的是,众人身后还跟着两位面熟的嬷嬷,经过仔细辨认后,忠裕亲王两个认出这二位乃是皇后身边的陪嫁嬷嬷。 因为涉及的人员过多,事件繁杂,徒臻倒也没有精力一一审问了。着提刑司狱司并大理寺卿分开审问之后,徒臻也只是微微闭着双眼,听那些个百姓一点一点的指责着童家众人是如何仗势欺人,横行霸道。 比如借着替皇太后和皇后修建省亲殿宇的名义,以荒田之价购买良田,或者用十不足一甚至百不足一的价格购买人家的豪宅,奇珍,美玉或者根本不能卖的传家宝。如若主人家不同意,便伙同当地知县、知府等巧立罪名,构陷下狱。最终迫害的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好好的富裕之家困顿的连乞丐都不如。而当地官府将这些百姓的财物收没充作官中之后,再以低贱的价格卖给童家的人以求晋身之阶。此番恶行天怒人怨,童家人不以为耻,反而却沾沾自喜,四处宣扬。 至于强抢良家妇女为奴为婢为姬为妾之事,更是数不胜数。 随着提刑司狱司和大理寺卿不断的审问,包括童太后在内的童家众人再也坐不住了。而以忠裕亲王为代表的一干皇室老人,也难掩失望的看着童太后和童皇后两个。 幸亏圣上英明,将这些个事情移到偏殿处理。这样腌臜无耻的事情,如若在大殿之上公然审问,叫万国来朝的使节们听见了,得多丢人。 而审问到最后,竟然连皇后当年指使人给徒臻的侍妾下药的事情都牵扯出来……负责审问的提刑司狱司和大理寺卿浑身发抖的住了审问,再也不敢进行了。 偏殿之内的气氛变得阴郁而沉重。在这样凝重的气氛下,众人不由自主的屏息凝神。沉默了半晌,童太后终于忍不住压力的说道:“臻儿,童家的人仗着母后的名义做了这么多的错事,母后真的是不知道的。” 徒臻闭着眼睛,没有说话。 童太后顿了顿,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此事事关国体,臻儿觉得……是否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免得叫那些来此朝贺的外国使节们看笑话?” 此刻,童太后倒是十分庆幸今日乃是皇宫赐宴了。这种节骨眼儿上,恐怕徒臻也不希望出什么差错吧!毕竟,这可是他第一次独立主持皇宫赐宴,意义非凡呢! 忠裕亲王上前一步,躬身说道:“启奏陛下,唐太宗李世民有言,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大雍朝建国百年,能到如此太平盛世,乃是几代皇帝兢兢业业,勤政爱民的结果。童家虽然是圣上的外家,可是君王治世,天下万民都是您的子民。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微臣恳请圣上三思,万万不可姑息养奸,纵容豪强欺凌百姓。” 童太后闻言大惊,立刻出口反驳。“可是——” “太后娘娘慎言。”忠裕亲王十分不满的看着童太后说道:“太后娘娘贵为圣母皇太后,乃是亿万闺阁女子的典范。更应该要以身作则。昔日长孙皇后为了社稷江山,不惜打压本家在朝堂的势力,甚至多次推脱了太宗李世民的封赏。这才是一个贤后应该做的事情。而不是纵容本家鱼肉乡里,为非作歹,甚至纵容侄女儿杀害嫡生儿子的姬妾。” 童太后被挤兑的一句话也没有,只得面色难堪的住了嘴。她知道,忠裕亲王如此开门见山的表明了态度,恐怕童家这回真的完了。 果然,徒臻一脸冷漠的颔首说道:“忠裕皇叔此言甚是。外戚童家,仰仗皇恩不知回报,竟然借着皇室的名号鱼肉乡里,欺压百姓,无恶不作,大逆不道。传旨,褫夺童默科成国公封号,所得财产全部抄没,用来补偿被童家欺诈过的百姓。念在太后的颜面,免去童家犯罪之人的牢狱之灾,童家一脉贬为庶民。此事具体事宜,交由忠廉亲王处置。” 躲在众人身后的童克茶闻言,浑身一哆嗦,面色惨白的低下了头颅。 薛蟠一脸嘲讽的盯着童克茶的身影,不屑的勾了勾嘴角。十年风水轮流转,你敢欺负我的兄弟,早晚有一天叫你报应回来! “皇后童氏,性格暴虐,生性妒忌,草菅人命,难当国母之重责。传朕旨意,废童氏皇后之位,囚于冷宫。” “皇上……”童皇后状若疯狂的扑上来,抱着徒臻的双脚喊道:“皇上你不能这么做——” “朕不能?”徒臻挑了挑眉,森然问道:“你说,朕不能?” 恍若实质的杀气骇的童皇后脸色发白,仿佛一滩烂泥般瘫软在徒臻的脚下。徒臻难掩厌恶的看了童皇后一眼,轻声说道:“要么去冷宫,要么朕赐你一条白绫。” 童太后见此情景,有些不忍的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徒臻有些疲乏的挥了挥手,开口说道:“朕累了,众位卿家也都退下吧!” 偏殿众人立刻躬身告退。 徒臻又道:“此刻已经过了宫禁的时间。传朕的旨意,列为臣工皆可留宿宫中。” 众人又是感恩戴德的叩拜谢恩。 徒臻挥了挥手,看着被禁卫架出皇宫的童家众人,又看了看相互搀扶着离开偏殿的皇太后与废后童氏,眼中闪过一抹晦暗。 也许,众人觉得这次的风波已经结束了。 可亲手导演了此番故事的徒臻却清楚的知道,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有童鞋反应这两天滴虫子问题,因为这两日身体不太舒服,总是头疼 快过年了家里面麻烦事也特别多, 因此写文比往常慢了很多,也没有精力改错 希望大家见谅 某八以后会认真一些,然后努力码字,给大家带来精彩滴故事 ╭(╯3╰)╮ > ------------ 138皇商 第一百三十八章 童家的事情一番折腾直直到了午夜才算告一段落。心满意足的看着蹦跶许久的童家人终于败的败,散的散。薛蟠宽心之余只觉得浑身酸痛,乏累得紧。默不作声的跟在徒臻后面进了养心殿,一直到了暖阁炕上歪坐下来。自然有伶俐的小宫女上了茶果糕点,薛蟠随手拿着剪刀剪了剪烛花,但觉面前亮堂多了,这才笑着和徒臻说道:“虽然拉下了童家让我觉得痛快,可惜将你的皇宫赐宴给搅得一塌糊涂,倒是怪可惜的。” 徒臻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开口笑道:“凡事有得必有失。如果不是童家人一意孤行,非得在皇宫赐宴上做文章,也就不会触怒了以皇家颜面为根本的几位皇叔。恐怕他们也不会同意让朕就此处置了童家。” 毕竟,童家经营百年,一些个人脉情分还是有的。徒臻今日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断了童家的后路,大体也都是童家人太过轻狂草率,自以为机关算计大功告成,却没想到被别人请君入瓮关门打狗的缘故。再有此番时机又过于特殊,皇宫赐宴可是不许常人轻易走动的,因此童家人事败之后也没来得及求访亲友为他求情。现在大局已定,恐怕再去求访的话,也无人会搭理他们了。 当下,徒臻又走到龙案前面,提笔亲书了褫夺童家成国公封号以及罢黜童家官身的旨意,连夜发了出去。 大局已定,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薛蟠见状,只得吩咐小宫女们备了热汤和换洗衣物,等徒臻处理完公务之后,舒舒服服的洗漱宽衣,也好休息一阵。待得明日五鼓声响,又是一番声势浩大的请安朝贺。徒臻即位四年,好容易收揽大权将一切话柄操控在手中,若届时没有精力应对群臣以及使节的话,恐怕也遭人非议。 徒臻见着薛蟠张罗宫女备至热汤沐浴的举动,却摆手制止道:“暂且不必,还有事情未完。” 薛蟠不由得狐疑问道:“童家都解决了,还有什么事儿?” 徒臻淡然说道:“自然是母后和她亲亲好侄女儿的事儿了。” 薛蟠面上闪过一丝不忍,“童家满门全都被贬为庶民,童皇后又被打入冷宫。如果我们还追着她们两人的私事不放,会不会太过落井下石了?” 徒臻眼中闪过一抹柔和,伸手摩挲着薛蟠雪白的脖颈,开口说道:“蟠儿你不懂。这是后宫的处事之道,你若是没有把握的话,任何构陷侮辱你都要忍。一旦决定出手,那就绝不留情。否则的话,打蛇不死反受其害,最终害的反而是自己。” “童太后自入宫起到如今,也有三十多年。她在宫中经营的人脉也绝不仅仅是我们眼前看到的那些。如今我们已然将童太后得罪死了,便要确保她没了向我们报复的能力。不然的话,纵虎归山,总有一天会被她反咬一口。你也不想你的家人和亲友因为你的一时心软而处于危险之中吧?” 薛蟠想了想,觉得徒臻的话乃是至理名言。毕竟现如今乃是势力争斗,不是当初自家那种小儿打架的玩闹,若是真的出了什么岔子,自己恐怕哭都找不着调。当下冲着徒臻笑道:“是我想左了,确实应该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话音刚落,只见高维闪身进来,单膝跪地,开口奏道:“陛下,废后童氏果然没去冷宫。” “哦?”徒臻好整以暇的挑了挑眉,轻笑道:“可是朕的旨意,却是让她连日去冷宫的。” “可能废后童氏觉得今儿晚上去或者是明儿早上去,并无分别。” “分别可大了。”徒臻漫不经心地挽了挽袖子,开口笑道:“一个不过是要人的名儿,另一个可却是要人的命。” 说着,起身吩咐道:“传旨下去,废后童氏离奇失踪,为了确保童氏的安危,着紫禁城所有禁卫全力搜查,务必要保证童氏‘安然无恙’的出现在朕的面前。” 高维低头应道:“诺!” 刚要起身,徒臻又吩咐道:“记得,万万不可‘惊扰’到宫中的其他主子。” 高维又应了声诺,这才起身出去了。 带着一干禁卫在宫中装模作样的搜寻了半个时辰,果然在寿康宫发现了废后童氏的踪迹。只是当时的场面过于凌乱不堪,高维不敢自专,只得匆匆回来禀报圣上。徒臻听到了高维的口述,脸上露出一抹惊愕到极致又慌乱到极致的表情,他有些“不知所措”的沉默了半晌,最终叹息道:“此事干系甚大,朕虽然是大雍朝的帝王,但在母后跟前却是个晚辈,着实不好置喙……还好忠裕亲王和忠礼亲王两个长辈在,就请他们跟着过去处置吧!” 徒臻顿了顿,又冲着身后的薛蟠柔声说道:“此事关乎后宫秘闻,你身为前朝官员倒是不方便在场了。不若在暖阁里好好休息一番,等会子我回来了,再和你细细分说便是。” 薛蟠闻言,自然知道徒臻是为了自己的安危和名声做考虑。遂顺从的点了点头,开口嘱咐道:“你也要小心一些。须知狗急了跳墙,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我们将童氏一脉逼到如此境地,恐怕童太后绝境之下要拼个玉碎瓦全的,还不知道要做出什么样的事儿来呢!” 徒臻勾了勾嘴角,凑上前去轻轻吻了吻薛蟠光洁的额头,这才柔声笑道:“我自会小心。” 说着,有些不舍的搂住了薛蟠,轻轻的拍了两下,这才举步出了养心殿。 这一去,便是好久没了音讯。 薛蟠在养心殿暖阁里坐立不安,一直等了两个多时辰,只等到天光都隐约放白了,徒臻才一脸疲乏的走了回来。他的神色漠然清冷,一句话都不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或者是什么都不在意的模样。就淡然从容的进了养心殿暖阁,歪在床上也不说话。 只是相处甚久,薛蟠自然看出来他是十分难受的,却也不知道在寿康宫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看着徒臻此番形状又不忍追问,只好亲自服侍了徒臻洗漱宽衣,再扶着他上了龙床睡下。 刚刚躺下,徒臻便死死的搂住了薛蟠的身子,将人禁锢在自己的怀中,一颗脑袋埋在薛蟠的颈窝,呼吸着薛蟠身上清爽而温暖的气息,手中摸着薛蟠滑腻柔韧的肌肤,徒臻说不清什么滋味的长叹了一声。薛蟠有些心疼的拍了拍他的脑袋,轻声说道:“这么晚了,暂且睡吧!明日朝贺,又是一番折腾呢!” 于是息蜡吹灯,薛蟠早就困得迷迷糊糊地,沾着枕头没过片刻便沉沉睡了。昏睡当中,只觉得身边陡然一空,刚要睁眼,却感觉有人细心为自己掖了被角,便拱啊拱的沉沉睡了。 薛蟠醒过来的时候,刚刚敲了五鼓。看着小宫女捧过来的白色纱服,不由得一阵惊愕,连忙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小宫女低眉敛目的回道:“回大人的话,昨儿晚上太后娘娘薨了。圣上传旨,凡诰命等皆入朝,随班按爵守制。敕谕天下:凡有爵之家,一年内不许筵宴音乐,庶民皆三月不得婚嫁。” 薛蟠听了,一时间目瞪口呆。 昨儿晚上的时候还好好的,怎地一转眼的时间,人就死了? 薛蟠想了想,觉得还是昨儿晚上去寿康宫“捉奸”的时候出了什么岔子,怪不得徒臻会是那样一副神情,也怪不得他回来之后会是那样难受。纵使徒臻和那位太后之间并无纯粹的母子之情,可好歹两人相处了这么多年,即便是养条狗都有感情了,何况人乎? 再者,徒臻即位四年,好容易才得了独揽大权之机,却又接连出了太上皇中风、皇后被废的大事儿。如今又被皇太后这么一死——还是元月初一的暴毙而死,恐怕那些个呱噪的文臣不知道会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薛蟠想着,不由得庆幸昨儿晚上徒臻是叫了忠裕亲王和忠礼亲王两人同去,还能有个证明。如若不然的话,圣上刚刚处置了童家废了皇后,童太后便暴毙而亡,还是徒臻去了寿康宫之后才薨的。风言风语传了开来,恐怕徒臻长了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胡思乱想间,徒臻穿着一身孝服走了进来,看着依旧痴痴傻傻的薛蟠,叹了口气,柔声说道:“母后薨了,按制要在大内偏宫停灵二十一日后,方请灵入先陵。如今朝中有诰命者俱都入朝随祭,届时送灵入地宫,又得来回一个多月的光景。你身子向来不大好,恐怕寒冬腊月的,也经不起这么折腾。不若还家去养养吧!” 顿了顿,又道:“母后大丧,恐怕老十二的婚事也要耽搁一年。又得让你们家宝钗等等了。” “过了一年,宝钗也才十八,正是风华正茂的好时候,人也能越发的稳重干练了,倒也是等得。只是我担心你……”薛蟠说着,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徒臻,开口说道:“你没事吧!” “我没事。”徒臻摇了摇头,有些疲乏的叹了口气,又沉默下来。 薛蟠拉着徒臻在暖炕上坐下,自己也坐到徒臻对面。心里头想了太多,嘴上却不知道怎么问。 徒臻见状,挥挥手让周围伺候的宫女太监全部退下,这才冲着薛蟠苦笑道:“母后是触柱而死的。” 薛蟠大惊,连忙问道:“何至于此?” 却见徒臻摇了摇头,这才缓缓叙述了昨日去寿康宫“捉奸”的情景—— 他和忠裕亲王忠礼亲王到了寿康宫的时候,因有之前的吩咐,又秘密派粘杆处的人将太后死忠看管起来,倒也没有人去惊扰里面的主子。徒臻带着两位皇叔一路直接进了内殿,正好撞见在床上颠鸾倒凤的姑侄两个。赤身裸、体,玉体横陈的淫、乱景象被两位固执守旧的王爷亲眼撞见,自然没有好话。 身为皇族宗政的忠裕亲王率先用措辞极为严厉且鄙夷的话语咒骂了童氏两姑侄,指责她们身为太后和皇后,却自甘堕落,做出此等败坏道德,乱、伦相、奸的丑事来,甚至扬言要废了其太后之位。 忠礼亲王也一脸冷笑的讽刺“国丈童家”当真好家教,“童家贵女”果然非同凡响,又尖酸刻薄的庆幸自家妻眷并无童家之人,否则平白被戴了绿帽还沾沾自喜不知所以。 被当场撞破□,童家姑侄两个本就羞愤难当,慌不择言。只得苦苦哀求两位王爷和徒臻千万别将此事传出。忠裕亲王两位老人恼怒之下欲迁怒童家,童皇后一时气急,盛怒之下反倒开始指责徒臻手段狠辣,斩尽杀绝。甚至还无理谩骂,自言若不是徒臻仿佛性无能一般的冷淡搁置她,她也不至于到今天境地。还说自家只是姑侄乱伦,并未混了皇室的骨血,而其他妃嫔却因为寂寞暗中偷人,要说绿帽子的话,徒臻头上早不知带了有多少顶了。 徒臻甚至还得感谢她,恪守妇道没将爪子伸到外边抓男人去。 污言秽语难以形容,徒臻盛怒之下一个窝心脚踹的童蔓儿连连吐血,越发疯狂的破口大骂。甚至将薛蟠也牵连进来。只说他是以色事人的奸佞,迷得徒臻连魂儿都没了,亲娘老子嫡妻一盖不要,只哄着薛蟠一个,早晚也是个无道昏君。甚至还说早知如此她当年便一狠心将徒臻的儿子女儿全都杀了,看他如今是否能豁出去断子绝孙,也要和薛蟠断袖分桃。 徒臻气急之下,当下便要拔剑斩杀废后。童太后却扑上去将徒臻拦了下来,以多年母子情分要挟徒臻万万给童皇后留一条活路,之后羞愧难当之下当场触柱而亡。 两位老王爷见状,顾不得恼羞迁怒,只得强压心头怒火匆匆安排着童太后的身后之事。只说童家仗着太后的名义在民间为非作歹,太后盛怒之下犯了心疾撒手而去。而文武百官朝廷大员又大半的留宿宫中,正好方便了皇室连夜操持太后的丧仪。至于皇后童氏,早就以废后的名义被连夜软禁在冷宫中,终生不得出现。 要不是一日之内接连死了太后和皇后两位主子着实不像的话,忠裕亲王两个恨不得将废后童氏也杀掉算了。只是出了如此丑事,为了确保皇家的威严不受其乱,恐怕废后童氏在冷宫之中也呆不消停了。 而国丈童家,他们家悉心教导的女儿竟然出了做出了如此乱、伦相、奸的丑事,贵为太后和皇后这样尊贵身份的女子竟然是一对淫、乱不堪的淫、娃荡、妇,丢尽了皇室的颜面。只怕他们这一族更没什么好果子吃。盛怒之下的皇族宗室,可不会觉得童家的过错只贬为庶民就可以抵偿的。他们究竟会用什么样的手段来报复童家,没人知道。只不过薛蟠当年戏称的“童家满门女眷一日之内被夫家休弃”的戏言,恐怕真要成真了。 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薛蟠当下最关心的却是徒臻的情绪。他的神色冷漠,他的眼眸清亮,甚至还有精力有条不紊的安排着太后的后事。好似童太后的死对他并没有什么影响。可只有薛蟠知道,徒臻的心里绝对不好受。虽然他不会惺惺作态的后悔自己赶尽杀绝的手段,甚至还会用“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的话来告诫他,可是薛蟠就是知道,徒臻心里难受。 于是薛蟠叹息一声,起身走到徒臻跟前,伸手将徒臻搂进了自己的怀中。一面轻轻地拍打着他的后背,一面柔声说道:“这件事情也不能怪你。本就是他们先做错了事情,既然当初做错了,就应该想到事发之后会有什么样的结果。要不是他们率先挑衅,我们也不至于会如此反击。这种事态的发展并不是你我能控制的。身在朝堂,我们更多时候只能保证自己的安危,对于旁人是否顺遂,我们总是无能为力的。” 徒臻反手搂住了薛蟠柔韧的腰肢,将自己死死的埋在薛蟠的怀中,却是一直都没说话。他没告诉薛蟠的是,昨儿晚上,只要一闭眼睛,脑中便自觉地回放出童太后触柱身亡的每一个细节,包括她最后鲜血淋淋却死不瞑目的瞪大了双眼看着自己。黑白分明的眼眸在灯烛的照耀下散发出一种森然的光芒……那是自己名义上的母亲,不论她心里头是怎么想的,不论她是否看不起自己的出身,甚至愤恨自己的存在让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起自己没有子嗣的事实从而有意无意的虐待他,冷落他。可终究是她保证自己安安稳稳的在后宫残酷血腥的争斗之中活了下来…… 而现如今,这个女人,死了! 徒臻不得不承认,在童太后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自己的心中着实闪过一丝内疚。可让徒臻难以忍受的是,伴随着这样的一种内疚,自己的内心深处竟然还有一种平静自持的感觉。而在此之前,徒臻也想象到了会有这样的一个结果,可是徒臻以为自己会很伤心,会很难过,甚至会流下泪水。可事实却是,徒臻虽然有些黯然伤神,也在那一瞬间怀念起曾经那些看似幸福却从未单纯过的过往。然后,徒臻便冷静的分析起了这件事情的利弊来。 徒臻不想承认,自己其实是个冷酷无情的人。可是他又不得不承认,其实在童太后死的那一瞬间,徒臻虽然有些悲伤,但是这种悲伤却绝不是深入骨髓的。绝不是旁人或者史书上形容的那种“帝大恸,扶棺而哭”的哀痛欲绝。他脑海中更多考虑的却是这样一件事情对于自己来说,究竟有多少机遇和麻烦。自己究竟该怎样处理,才能将这件事情利用到最大化。 因此他不敢和蟠儿说。他怕说了之后,蟠儿会觉得他的血,是冷的。 然后他又突然想到,如果有一日,自己也这样死了。会不会他的儿子,也是同他这般,表面看起来十分伤痛,实则内心却空牢牢的,一点儿感觉都没有。甚至还有闲情逸致的回忆回忆那些共同经历过的曾经,然后有条不紊的安排着下一步的行动。一步一步的,冷静自持,仿佛什么影响都没有? 那么究竟有没有人,会在他死后真正的哀伤痛苦,会真的哭到流泪,而不是用辣椒水熏染了手帕擦在眼睛上? 于是他便想到了薛蟠,于是他便问道:“蟠儿,如果朕有朝一日也驾崩了,你会不会哭?” 然后他听到蟠儿斩钉截铁的说道:“不会。” 他的心中霎时间觉得仿佛天塌了一块,地陷了一块,越发空牢牢的,踩上去只有失重的感觉。干涸了一整夜的眼眶突然湿润起来,喉咙也变得堵堵的,有种辛辣酸楚的感觉在胸膛漫延。 然后他听到蟠儿用一种漫不经心地语态继续说道:“反正等你死了的时候我也活得很老了,可能也很累了。兴许觉得自己年老体衰,脸上皱纹横生丑丑的也不想活了。索性咱们两个一起死了,免得你死了之后他们都嫌弃我老不肯要我,怪郁闷的。” 于是凝聚在眼眶的泪珠潸然落下。徒臻死死的搂住了薛蟠的腰肢,将自己埋在某人的胸膛,用一种弱者的方式痛快恣意的流下了泪水。他心满意足的想到:“也许,身为帝王的自己直到死去的那一天也不会有人为自己哭泣。可是有一个人因为不想活了而陪自己一起去死,这样的感觉,好像也不错!” 毕竟世事变迁,沧海桑田,我们永远抓不住整个世界。可是从我生到我死,有这么一个人,可以一直陪着我。虽然他大部分的时间都仿佛白开水一般不咸不淡的存在,虽然他可能在你真正需要安慰的时候反而傲娇的不屑于说一些甜言蜜语。可是他依旧这么别别扭扭的和你走了一辈子。也许在旁人的眼中,你们两个未必合适,也许大多数人都冷眼旁观你们的进程,也许连你们自己都无法保证下一秒是否会遭遇变故。可是在这一刻,你们的心却是相同的。 然后两个人共同约定,等我们老到被人嫌弃没人要的那一天,我们便一起死了,也免得碍世人的眼。 那种幸福的感觉,仿佛空气一般,抓不到,摸不着,然而却真实存在着。 于是徒臻安然的闭上眼睛勾了勾嘴角,他想着:须得在活着的时候解决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然后保证自己死去的那天蟠儿会心甘情愿的跟自己下去。到时候生死同穴,只有他们两个人。他们甚至也可以参考秦始皇的骄奢在地宫中建了山河日月,沧海桑田。然后就如世间情话说的那一般,宁得一心人,轮回也不离。 然后,便没有然后了…… 晨曦的阳光照耀在两人的身上,将两个人的影子越来越长,然后就变成了一个人的影子,然变成了一条细细长长的阴影,然后慢慢的消失在晨光中,什么也看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2-01 22:34:30 自挂东南枝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2-01 20:22:33 ------------ 139皇商 第一百三十九章 国丈童家彻底完了。 这是京中所有世家显贵们的普遍认知。 自太后暴毙而薨,不过三五日的功夫,寿康宫原本死忠于太后或者说是童家的势力便消失大半。其中位分比较高的嬷嬷们被徒臻一封旨意送去皇陵守灵,而那些个没位分没品级的小宫女小太监们则没有一丝波澜的消失了。 寿康宫也被徒臻借着太后丧仪的借口大肆收整一番。那些个太后常用的以及喜欢的东西都被充了陪葬。举国文武官员看在眼中,越发称赞圣上的忠厚仁孝了。在这样大肆收整的过程中,自然也没有人注意到,一个小小的太后娘娘生前最为喜爱的缠金嵌宝香印盘形置香炉悄然不见了。 乾清宫内—— 徒臻一脸漠然的看着龙案上的小香炉。这是太后生前最为喜欢的一个香炉,此刻就这么静静的坐在龙案上。燃尽的冷灰在香炉内静静的躺着,依稀还有未烧透的颜色绮丽的合欢香的痕迹。徒臻看了半晌,轻叹一声,冲着面前的人吩咐道:“彻底销毁吧!” 云儿低声应了句诺,上前将龙案上的香炉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中然后又放在地上。从怀里掏出一支玉瓶,打开瓶塞,里面的无色液体悄然流出,滴在香炉之上。只听见“兹兹”的声响,不过片刻间,一只香炉便没了踪迹。 云儿吞了吞口水,有些惴惴的问道:“启奏陛下,太后已经薨了。可是皇后娘娘还在冷宫之中。这合欢香虽然无色无味,不易察觉,但是皇后娘娘自幼被教养嬷嬷教导着宫中鬼蜮之事……当时也不过是情况紧急,皇后娘娘未曾反应过来。可如今她静静的在冷宫带着,每日日思夜想,难保不察觉点儿什么。” 徒臻沉吟片刻,轻叹一声,开口说道:“既如此,便全权交由你处置罢了。” 云儿低眉敛目的看着脚下的地砖,轻轻应了声诺。 又是半日的沉默,徒臻恍惚间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开口说道:“朕记得小时候,每次父皇来看朕,母后便抱着朕坐在父皇的身边,然后一双柔荑轻轻的拍打着朕的背部,柔声细语的和朕说话。那种感觉,异常的安逸美好。” 云儿有些漠然的眨了眨眼睛,开口说道:“陛下,发生了这种事情,并不是我等陷害她们。若不是他们执意和陛下作对,若不是她们先有了这淫、秽不堪之事,我们也不会想到这些。更不会利用这件事情将她们彻底打入尘埃。归根结底,既然争斗就应该做好失败的准备。这一切,都是他们咎由自取,与人无尤。” 徒臻闻言,不由得摇了摇头轻笑道:“没想到,你一介小小女子,竟然比朕还要通透得多。” “这并不是通透。世人都说‘□无情,戏子无义’,云儿既身为□又身为戏子,自然是无情无义的。哪里像陛下这般,看似冷漠实则热忱。不过云儿以为,这世间之人大半都是趋吉避凶的寻常之人。利来则聚,利尽则散,也多有为了逐利反目成仇的。因此陛下所有的那一点热忱,还是要放在好人身上才是。” 徒臻闻言,越发好奇的挑了挑眉,开口笑道:“依你所言,谁才是值得朕热忱对待的好人呢?” 云儿沉吟片刻,默然不语。 徒臻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摆手笑道:“快去处理后面的事儿吧!” 云儿微微躬身,缓缓退出了乾清宫。 元月的天空高远清爽,有种澄澈透明的感觉。整座紫禁城在这样高远的天空映照下,也显出几分瑰丽壮阔来。 顺着宫道慢悠悠的往冷宫的方向走去。越走越是偏僻,越是寂静。依稀可以听见衣袂摩擦的飒飒声和鞋子落在地砖上的轻微声响。走在这样的宫道上,云儿觉得有些恍惚漠然。 她本出生于京城北郊最为荒凉穷迫的一个小村子,六岁的时候因家中困顿,被父母卖给了青楼楚馆。然后便是日复一日的训练调、教,直到她十二岁开始第一次接客…… 她本以为自己的一生就是这样了。在一个还算知名的青楼楚馆做个粉头直到终老,将来或者被青楼赶出沿街乞讨,或者自己攒些卖身钱为自己赎身,然后再买个院子置办个营生,这一辈子,也就这么过去了。 直到她在那次有心攀扯中见过了薛蟠,她的一生就仿佛是戏文一样的变化了。先是御前表演,然后被老圣人看上一承恩泽,再然后便是为了薛蟠亲手给老圣人下药。没想到她表现出来的冷静自持竟然入了圣上的青眼,最后她顺理成章的成了粘杆处的外围人员。又在密谋童家的这一场对弈中成功晋级为内部人员。 从此以后,生杀予夺。她云儿,再也不是任人鱼肉的粉头窑姐儿,她终于凭借自己的努力爬上了人上人的地位。 而现如今,她要亲自结果的,便是她曾经连仰慕都不配的皇后童蔓儿。还记得当年她第一次被老圣上招进宫中承宠,出宫之时恰巧或者是被人故意指引的见到了皇后娘娘。那位高高在上的女人不由分说的给了自己两巴掌,还说自己下贱如尘埃泥垢,不配出现在这种地方…… 想到这里,云儿神情自若的勾了勾嘴角,异常骄傲的挺起了胸膛,挺直了脊背。恐怕这位娘娘致死也想不到,正是下贱如尘埃泥垢的自己,终将高贵清雅的太后以及皇后同时送进了地府。 冷宫前,云儿面色平静的抬头仰望着天空,眼中闪过一抹森然的杀机。 半个时辰后,一个不知名的小宫女的尸首被人沉默的从冷宫中抬了出去。可是有谁会在意呢?毕竟高贵清雅的皇后娘娘,依旧在冷宫里活着不是吗? 三日之后,忠廉亲王带着圣旨领着几队锦衣军查抄了坐落在莲花胡同的成国公府。童家男丁女眷俱都贬为庶民,当日遣散。精致豪奢的成国公府被收没,而童府几代搜刮的银钱财物,也奉旨充没官中。自建朝以来便依附着徒家荣华富贵的国丈童家,终于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再也不复存在。 …… …… 时光倏忽,自皇太后元月初一当日暴毙而薨,举凡诰命等皆随班按爵守制。敕谕天下:凡有爵之家,一年内不许筵宴音乐,因此好好的一个大正月里,众人都忙着国丧祭奠。功勋之家,再无走动欢宴之举。薛蟠又得了徒臻的吩咐在家里闷着不乱动,憋了一两个月的功夫,便再也憋不住了。正寻思着该如何消遣的时候,便听门上说荣国府的宝二爷过来了。 薛蟠大喜,连忙将人让了进来。自去岁安排宝玉上云南,两人约有小半年的功夫没见过了。这会子见面了,倒是越发亲亲热热的。 二月初春,去岁寒冬的残雪俱都消融了。大地开化,万物复苏,草木发芽,真是好一片春光明媚。虽因太后薨殁之事不许筵宴音乐,但向来喜好玩乐的公子们也早有呼朋唤友三五成群的往郊外踏青去的。就连宝玉,虽说不爱和须眉浊物相交走动,但今年这一个多月来也去了北静王府并忠勇亲王在京城的府邸拜访。诸如薛蟠这般自元月初一便憋闷在家中的,倒也实在稀奇。 因此宝玉打量着身穿中衣歪在床榻上百无聊赖的薛蟠,不由得摇头叹息。“大哥哥真是越发惫懒了,整整这一个多月的功夫,我都没听到你的消息。难得你这样一个跳脱活跃的人,也能在家中闷得住。” “这不是赶上了国丧之期嘛!你也知道我爱玩闹,行动便鼓捣出好大动静来,若是搁在旁人眼中,难免觉得扎眼。越性我就猫在家里不出去,也省得旁人要寻衅挑刺的。”薛蟠说着,伸手将庄子上特地送来的新鲜瓜果推到宝玉面前,又开口问道:“你去云南这一路,感觉如何?” 贾宝玉闻言,便不由自主的唉声叹气起来,口中连连说道:“别提了,去的时候各处都好。只是回来的时候,偏生惹到了一个不该找惹的人,如今烦的我都头疼死了。” 薛蟠闻言,不由得起了好奇之心。连忙起身问道:“什么不该招惹的人,你倒是和我说说?” 于是宝玉遂将众人到了西南边境之后,遇上忠勇亲王的事情给说了。 薛蟠一听,连忙说道:“这个忠勇亲王我还是有印象的,看起来倒也是个性格耿直,脾气爽朗的人。皇宫赐宴那会子,他还仗义执言帮我说了许多好话。我倒是对他印象挺好的——圣上也和我说,他这个哥哥是个很纯粹直率的人,十分可交。你怎么一副很头疼的模样?你不喜欢他?” 宝玉突然通红了脸面,有些不自在的说道:“也不是头疼。我只是不耐烦他一见我的面儿就说什么‘男儿丈夫,本该血战沙场,做出一番事业。岂能日日厮混内帏,鼓捣这些个胭脂水粉的’。你说我鼓捣我的胭脂膏子,与他什么相干?” 薛蟠凝神,看着贾宝玉口上不悦,眉宇间却斯斯艾艾的模样,不由得轻声一笑,开口说道:“那你觉得,忠勇亲王是否是那种草菅人命、武死战的沽名钓誉,国贼禄蠹之流?” 贾宝玉讪讪的看了薛蟠一眼,低着头嘀咕道:“我到了西南那一会儿,正赶上边塞打仗。敌军溃败之下也将我和商队的人冲散了。差点儿没被敌军的流寇给杀了,是忠勇亲王及时救了我。后得知我是跟着薛家的商队过来的,又说他此番打了胜仗,全赖大哥哥的火炮之功,便执意护着我回京了。” 薛蟠一听,越发的惊奇了。“我自是晓得忠勇亲王因火炮一事对我有些好感,不然的话皇宫赐宴上也不会仗义执言。不过我竟想不到你们两个还有如此缘故?” 看着贾宝玉神色越发扭捏的模样,薛蟠心中一动。犹豫的问道:“喂,你该不会是……” 想了想,终究觉得不太可能。便讪讪的住了嘴,反而转移话题道:“今年正月光景不太好,正赶上皇太后薨了,也就没机会去府上拜访。史老太君和府上众长辈们都还好吧?” 贾宝玉被薛蟠这么一问,也将话头转了过来,絮絮叨叨的说道:“也说不上好不好。毕竟国丧之际,府里面有诰命的长辈们俱都守制护陵随去孝慈县。折腾了一个月方才归来,也都懒懒的。袭人和鸳鸯姐姐的老子娘也殁了,整日里的也打不起精神来。风姐姐忙过了年事又小产了,流下了一个成型的男胎。此刻也伤心的什么似的。她精力不济,府里的大小事宜便全权交给了大嫂子和三丫头,又是好一番折腾。弄得府里头上上下下鸡飞狗跳的,我呆的头疼,便寻个借口出来了。” 薛蟠恍惚记得红楼梦中确实有这么一段儿,不过时隔太久,倒也记不清了。不由得随口问道:“她又是怎么折腾了?” 贾宝玉叹了口气,开口说道:“先是她姨娘的兄弟死了,为发送的银子事儿闹了好一通。又是二十两,又是四十两的。还连带了袭人也受了一通挂落。她那姨娘又撒泼似的闹了好一通,不可开交的。要我说三丫头也是不容易,她那个当娘的,真是太糊涂了。可惜了她这么一个伶俐通透的姑娘。” 说着,便长吁短叹的叹息起来。 薛蟠听得稀里糊涂的,也觉得麻烦,便摆摆手道:“依我看,这内宅的事情你也就听听罢了。正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咱们这些个外间的爷儿们,说不清楚。” 贾宝玉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不光如此。年前去赖大家的逛了逛。瞧见他们家的园子每年除了戴的花儿,吃的笋菜鱼虾之外,还由外人包了去,年终足有二百两银子的利。回来便动了心,说什么我家的园子比他们家大了一倍还有余,便也要包了给人,每年至少还能得四百两银子的利呢!” 薛蟠听得越发诧异,不由得起身问道:“你们家难道困顿到如此境地,竟然连这样的法子都想得出来?” 贾宝玉摇了摇头,随口说道:“依我看,想着开源节流倒也是好事。” “好个屁!”薛蟠越发的好笑了,“真真是小门小户的小家子之谈。你们家是什么样儿的人家,赖大家的又是个什么身份?堂堂的荣国公府竟然就捉襟见肘、入不敷出到了需要赚奴才钱的地步?你且不说这个,但说那大观园可是你们贾家给贵妃娘娘建的省亲园子,一草一木那可都是皇家的。如今却给奴才包了去赚利息钱,你也不怕传出去叫人笑话!快快回去叫她歇了这个心思吧!举凡世家侯爵,活的就是一个脸面。你们家如今这一弄,却是里子面子都丢光了。将来还怎么在这圈子里自处呢?” 贾宝玉一听,一时间倒也觉得甚有道理。 薛蟠却不耐烦和他说这些个琐事了。当下吩咐红袖给换了外出的衣裳鞋袜,拉着贾宝玉的手笑道:“我原本还想不起来出去走动,正好你来了,我们就一起出去吧!” 贾宝玉遂将之前的心思丢诸脑后,反而笑着问道:“这是要去哪儿呢?” “童家满门被贬为庶民,家财抄没的事情你也是知道的。此事俱都是忠廉亲王负责的,他将童家的家财抄没之后,便着人给我说个信儿,说是给我留了一些好东西。我前些日子犯懒,也没耐烦去取,今儿你便和我一起过去吧!” 贾宝玉自然知道薛蟠是想替自己和忠廉亲王两个牵线搭桥,认识认识。他也早就听过忠廉亲王最是风度翩翩,君子如玉的品格,当下也不推脱,起身谢道:“那就多谢大哥哥了。” 于是两人相携出了忠信侯府,打马到了忠廉亲王府。 忠廉亲王府的门房自然认得这位常来的薛家大爷。立刻笑眯眯地迎到阶下,一面吩咐小子帮着牵马,一面谄笑道:“大爷可是有日子没来了。前儿我们王爷还叨咕呢!” 又冲着一旁的贾宝玉迟疑道:“这位是……” “荣国府的宝二公子,你称他宝二爷便是。” 那门房立刻顺从的叫了声二爷,不过冲的却是薛蟠的面子。 贾宝玉也清楚这个,随手从怀里掏出两锭金锞子交给门房,那门房的笑容立刻真诚许多。 这会子进去传报的小厮也回来了,走至二人跟前,连忙笑道:“王爷吩咐了,叫二位爷即刻进去呢!” 于是便领着薛蟠两个进府去了。 忠廉亲王的府邸虽然不比忠信侯府的富丽堂皇,但是清幽雅致,闲惬淡然倒是别有一番风味。此中假山花石,清幽小径,鱼池荷塘,越发显出了几分君子如玉的温润气质。 两人随着小厮的引领进了大堂,徒藉已经到了。看见迈进门来的薛蟠不由得笑道:“早几日便叫你过来,你一直懒得动。我还想着是否派人给你送去呢,没想到你今儿来了。” “好好地,给我们府上送东西做什么,没得叫人看了又乱猜乱想。索性我自己过来拿,岂不干净利落了?”薛蟠说着,随意挑了个座位坐下。一旁的贾宝玉却是恭谨的行礼问安。 两人虽然生疏,倒也不是第一次见面。尤其徒藉的习性更是温润和煦,当下含笑着和贾宝玉寒暄了几句,这才吩咐下人将送给薛蟠的好东西拿了上来。 足足有一小箱子的东西,俱都是世间罕见的希贵宝玉。比如银盘大小的羊脂白玉,比如颗颗肉颖儿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子足有八颗,再比如累死攒金堆得细细密密栩栩如生的牡丹盆景。白玉为盆,绿玉为茎,金丝堆花。比如颗颗饱满圆润的南珠大小共一百零八颗堆放在檀木盒子中……每一样都是一场难得的宝物。且徒藉都是按着薛蟠的习性,挑的俱都是金银珠玉。至于那些个“鬼画符”一般的字画真迹,倒也没放到薛蟠跟前碍眼。 薛蟠漫不经心地打量了一会子,其实这东西本身倒也没有什么。金陵薛家富甲天下,自然是不在乎这些个金玉之物的。难得的却是徒藉的一个态度,因此薛蟠倒也乐乐呵呵的接下了。 众人喝过一巡茶水,徒藉这才微微叹道:“太后丧事刚刚忙过,圣上又忙着出征东瀛的事情。据说已经点了二哥为出征统帅,现如今朝野上下都张罗着此事。听说忠信侯已经有几日没有回家了。反倒是我等闲王,虽然身份尊贵,但到底帮不上多少。” “那也不见得。”薛蟠摇了摇头,开口说道:“圣上经常和我说,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王爷心思缜密,通透灵活,虽然上战场与敌人厮杀血拼不太可能,不过今后却也有的是机会让王爷大展身手呢!” 徒藉心中一动,不由得问道:“哦,蟠儿是这么想的?” 薛蟠点了点头。 徒藉笑道:“我想你这个好折腾的也闲不住。正等着看你发威呢!如今看来,你是准备在朝上折腾了?” “也说不上是在朝廷。”薛蟠顿了顿,开口问道:“王爷可曾知道我手上的精诚商会?” 徒藉点头笑道:“自然是知道的。” “精诚商会自成立之始,每年需缴纳三成的收益作为赋税。到了如今,几乎每年都能上缴白银一千万两。这还仅仅是商会之中的商家上缴赋税,王爷想想,若是天下间所有经商的人全都上缴赋税的话……这该是多大的一笔银钱?” 徒藉眼前一亮,开口说道:“这么说,你是准备——” “推行工商杂税!”薛蟠将手中茶山扣在案几上,斩钉截铁的笑道。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小年,大家都吃饺子了吗~~~~~ ╭(╯3╰)╮ ------------ 140皇商 第一百四十章 “推行工商杂税?”徒臻一脸沉吟的看着面前的折子,修长的手指下意识的在桌案上面轻弹。面前忠廉亲王徒藉一脸恭谨的站着,旁边则是艳若桃李,色如晓月,灿如夏花的忠睿亲王。他的身边则是无论何时都显得漫不经心地薛蟠。 徒臻不动声色地看了一圈儿,最后长叹一声,径直冲着薛蟠问道:“这一定又是你的鬼主意,还不快说来听听?” “要我说出个清晰明白的,我也未必能说得出来,只就是这么个意思,你们若是觉得可行,就费心琢磨钻研一些就是了。”薛蟠说着,伸手指着一旁的忠廉亲王笑道:“依我看,忠廉亲王性格稳重,心思细腻,又八面玲珑。忠睿亲王对于经商方面天生敏感,也熟悉商行之间的各种道道。他们两个珠联璧合没,倒是很合适负责这个。” 薛蟠话音未落,徒藉和徒煌两个脸上不约而同的闪过了一丝尴尬。这个蟠儿,实在是太直白轻率了。就连夸赞都是这般干巴巴,□裸的。若不是两人同薛蟠相交甚笃,听见他这一番话,恐怕真以为薛蟠是看他们不顺眼,故意到徒臻跟前上眼药来了。 毕竟,朝廷大事自然由圣上乾纲独断。别说推行工商杂税这样重要的事宜,就算是些许小事需要给小官去处理,大家也只敢将一群名字报上去共圣上选择,顶多在旁边多敲两下边鼓就是了。哪有薛蟠这般,径自就将人定下的道理。 不过换句话说,也就是薛蟠敢这么直截了当。换了个人,恐怕也没那个胆子。 两人正暗暗想着,就听薛蟠还嫌不够似的继续补充道:“来之前我还和忠廉亲王以及忠睿亲王就推行工商杂税一事谈论了好多,两位王爷自然也给了许多好的建议,倒是比你朝廷上那些个只会说空话的文臣们强多了。” 徒藉和徒煌两个听到这里,心中不由得泪流满面。 尼玛这是上眼药呢还是上眼药呢还是上眼药呢? 朝廷推行重大举措,你不先和圣上商量,反而同我们两个说了。你…… 此时此刻,两位王爷已然无语了。这一刻,他们终于深切的体会到了外间传言的薛家大爷嚣张跋扈、不懂规矩、不拘世俗的真谛。尼 玛一个眼睛里面根本就没有世俗,没有规矩的人,你让他怎么“拘束”,怎么“懂得”? 徒臻见状,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开口说道:“他是他,你是你,你暂且将你的想法说出来我听听。然后由五弟补充就是了。” 薛蟠有些为难的挠了挠脑袋,其实他也未必就有了什么详尽的法子,只是突然想到罢了。于是他沉吟半日,方才开口说道:“我只是突然想着,朝廷这几年一直忙着减税免徭役的,就是为了让百姓休养生息。其实这劝课农桑固然是英明之主必要做的,但减免了赋税国家的财政便要捉襟见肘,各方面都省俭下来,却也没有必要。农业赋税是农业赋税,朝廷的财政是朝廷的财政,两者本来不是一码事儿。不过是历朝历代以农为本,将这朝廷的财政和农业的税收太过紧密的联系在一起。因此才有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局面罢了。其实依我看来,百姓低头种地,一年辛苦又能赚得多少。恐怕还没有商人往返一次倒卖一成的收益来得多。我央央大雍,黎民亿万,地大物博。却将一国之财政都依仗在仿若蚊子腿儿一般的农科税收上,却放过了本就利润庞大的商业,实在是有些舍本逐末太过迂腐了。” 忠廉亲王听到这里,反倒是有些不赞同了。“史册记载,历朝历代,莫不是以农为本。英明君主,劝课农桑,休养生息。这才能让百姓丰衣足食,吃饱穿暖。只有百姓过的好了,朝廷才能稳如磐石。少有的几个不重视农业的王朝虽然当时看着显赫辉煌,诸如秦皇汉武功勋卓著,可是没经营几代便因百姓吃不饱穿不暖流离失所起了内乱,最终大伤元气乃至烟消云散。老话说民以食为天,倒也是个老理儿。不能不信。” “民以食为天,自然是正确的。我大雍朝大部分的百姓整日的面朝黄土背朝天,他们只要一口饭吃也就满足了,不会想太多的事情。然则尔等身为朝廷大员,却是不能不想的。因为所谓的吃饱穿暖,和我大雍朝需要的国富民强并不是一个概念。须知我大雍朝自建朝以来,迄今为止已有百年。经过了几代帝王的休养生息,正该是民间藏富,百姓优渥的时候。然而我大雍朝廷不晓何谓经商贸易,导致民间财富暗暗埋藏,多有富户豪强以储存银两铜钱作为乐事。殊不知,银钱银钱,只有花费出来的才是钱。存在自家地窖里的充其量也就是一堆废铜或者矿物,没有任何利益。” “银钱不能流通,只深埋在地底腐朽,货物堆积如山,却不知该往何处去卖。长此以往,必定导致国家铜钱稀缺,甚至威胁到朝廷财政。而民间富户空有余财,却不知道如何花费才是正确,最终也是白白浪费了。” “……引导民众们树立正确的消费观和价值观,对于朝廷财政来说,是必不可少的。因为只有百姓们的钱都拿出来花,我大雍朝才能得到更多的赋税,才能用这些钱更好的造福百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并不仅仅是简单的一退一进的关系。其实只要做的好了,两者之间可以共利,可以双赢。” 一番话说得殿内众人沉吟了半日。最后还是徒臻率先缓过神来,冲着薛蟠笑道:“听你这半日的侃侃而谈,想来也是胸有成竹了。还有什么感想,不妨一次说出来。” 薛蟠眨了眨眼睛,继续说道:“举个例子来说,虽然这几年大雍朝天灾不断,甚至祸害的某些州府颗粒无收。许多百姓流离失所,不得已迁离了故乡,更有甚者易子而食,明知必死还要吃下观音土以求饱腹。然而还有一些富户,家中藏粮堆积如山,腐烂生霉,却舍不得拿出来以寻常价格或者稍稍高出市价的价格卖给百姓。为何?不过是没有正确的商业道德以及眼光而已。若是朝廷能够主导这些商户们的想法,让他们在灾难之初便将这些个堆积腐烂的粮食拿出来卖,何至于每年灾害都死那么多人?” “虽然这几年来民间成立了精诚商会互通南北,又有朝廷从中调度,倒也没酿成百姓怒极而反的大祸。陛下的英名举措至关重要,可是细细想来,遍布大江南北的精诚商队积极响应朝廷的举措,听话办事能将圣上的旨意落到实处也很重要。现如今我大雍朝百姓日益富裕,商人往来越发频繁,能够及时互通南北。若是朝廷再有意的引导推行一番,不论何时都能将朝廷的需要和民间商户们的利益联合起来,又有民间的商户视市场需求做调度,朝廷岂不也轻松许多?” 徒臻想到这几年来精诚商会的手段,不由得点了点头,十分赞同的笑道:“却也如此。因此你便想着要将这全天下的商人整合起来,方便朝廷监察并利用?” 薛蟠符合的颔首笑道:“此其一也。由朝廷出面整顿商业市场,在充实自身财政的同时也能提高朝廷在民间的办事速度,让全天下的商户配合朝廷的施政举措,造福百姓。一来让百姓们对商户的观点渐渐改观,让百姓们懂得所谓商人,也是走南闯北互通有无,以身家性命为抵押赚取银钱,更多时候都是买卖公平,甚至有些时候也是雪中送炭。急君之所需,送君之所求。公平公正,交易公开。那些个所谓的奸商无良仅仅是少数。并不是所有人都无商不奸。二来朝廷也可以从中获得实利,既解决了突发灾难地区的紧急救助问题也可以得到税收,实乃双赢。” “而且建立一个有效的商业税收体制,对于朝廷的吏治清明以及未来发展也是很有帮助的。比如说,如果朝廷明文规定了在大雍朝经营什么样的商品需要交纳什么档次的赋税,或者对于利润微薄但是对大雍朝的未来有好处的行当施行免税政策。那么一来,朝廷可以可以避免地方官府借着朝廷的名义对商户们进行打压或者敲诈勒索,中饱私囊。二来,大雍朝廷的机制发展到如今已经很冗杂了。我们需要吸纳的人才太多,但是朝廷现在的财政却不允许我们将架子铺的太大。所以对于某些于朝政有帮助但却短时间内利润微薄的行当施行免税,就可以保证民间的人才不会浪费。朝廷也不会在紧急需要的时候却猛然发现举国上下,无可用之人。” 说到这里,薛蟠口干舌燥的咽了咽口水,徒臻很自然的将自己面前的一杯茶盏递给薛蟠。薛蟠接过来后一饮而尽,然后随手将茶盏放在桌案上,继续说道:“比如我们之前提过的建立农学院等,却碍于今年朝廷举措太多而迟迟不能实施。那么我们便可以在商业赋税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对于农业赋税彻底减免。一来可以鼓励农民种地,不会让大雍朝出现断粮危机,二来,也可以鼓励农民提高自家粮食的产量。而且陛下也可以下旨,对于那些想办法增加了粮食产量的功臣们,可以给予一定的奖赏。如此一来,朝廷的压力不也是减少了吗?” 徒臻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虽然薛蟠现如今的说法有些想当然,其中许多细节处还有待推敲,但这却是一个解决问题的好方向。值得一试。 薛蟠继续说道:“而且只要这商业税收体制完善了,更可以促进商业的发展和交流。到时候天南海北做生意的人越发多了,自然经营的额度变大,所缴纳的赋税自然也就大了。税收大了,朝廷也就有钱了。有钱之后自然可以做许多之前想要做而未能做的事情。这是一个很好的良性循环。” 徒臻两人点了点头,十分同意薛蟠的说法。 薛蟠立即打蛇随棍上的舔脸笑道:“既如此,圣上若是推行工商杂税的话,莫不如让忠廉两位王爷直接办了,也算是打仗亲兄弟了!” 徒臻一脸深意的看了徒煌和徒藉两人一眼,半日,才漫不经心的开口说道:“既然五弟、六弟为了此事费尽心血,自然是由你们二人负责此事最为妥当。一则,你二人和蟠儿的关系最为融洽,而工商杂税之事由蟠儿提起,你二人若是有不懂的地方,自然可以当面问问蟠儿。二则,工商杂税一事乃属创新,且大雍朝又有书生贵戚不谈商的说法。如此一来,恐怕找遍了满朝文武大臣,也没几个能像你们这般熟悉‘工商杂税’的了。” 说着,徒臻云淡风轻的摆了摆手,冲着两人笑道:“只是你二人要记得,此事事关重大,为了不造成不必要的慌乱,你二人一定要步步谨慎,徐徐图之。” 徒藉和徒煌对视一眼,躬身应道:“诺!” 一旁的薛蟠有些茫然的抓了抓脑袋,不知道这事儿怎么就复杂到要“步步谨慎,徐徐图之”的地步。 说话间,就见守在外头的戴权弓着身子进到大殿传报道:“启奏陛下,忠勇亲王、忠纯亲王觐见——” 徒臻闻言,立刻吩咐道:“传。” 戴权应了一声,转身通传道:“陛下有旨,宣忠勇亲王,忠纯亲王觐见——” 不过片刻的功夫,两位王爷携手前来。一个虎背熊腰气壮山河猛将军,一个丰姿俊朗英俊潇洒少年郎,俱都是气度风采一等一的人物。 两人走至大殿中央,躬身拜道:“微臣(臣弟)见过圣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徒臻连忙抬着手臂虚扶道:“快快起来。” 徒襄两个旋即起身,又和徒藉、徒煌以及薛蟠厮见过后,才并肩站到了另一面。 待两人站定之后,这才微笑着问道:“什么风儿居然把你们两个吹到一起去了?” 没容众人反应,徒襄立刻开口说道:“我听说皇兄要派人攻打东瀛了,臣弟特来请战。” 忠勇亲王虽然未曾说话,不过看他脸上跃跃欲试的模样,看来此行的目的也是这般。 果然,见到了徒臻垂问的脸色过后,忠勇亲王抱拳说道:“启奏陛下,微臣主动请战,出征东瀛。微臣可以立下军令状,不破东瀛誓不回还。” 薛蟠站在一旁,对于这位王爷的好战又有了深刻的印象。听宝玉说,这家伙在回京之前刚刚和云南打了一仗,现如今也不过月余的功夫,竟然又要请战了。不过你请战也就请战罢,竟然还主动要求去参与海战,须知一个骑马,一个坐船,你能驾驭得了吗? 徒臻估计和薛蟠的想法一个样,因此他微微沉吟片刻之后,开口说道:“出兵东瀛之事,谁做主帅朕也有些举棋不定。按理来说,最为合适的人选乃是东平郡王和南安郡王两人。只可惜……今年恰好轮到这两位王爷巡边要塞,此番倒也不容他们两个去了。” 毕竟这可是大雍朝建朝以来第一次出征他国,还是海上出兵。此番军备武装又都是倾国之力打造了最好的。徒臻想要经此一役在海上打出大雍朝的名头,自然考虑的周到,准备的也周到。如此一来,战局几乎必胜,自然也就不想让异姓王参与进去。 所以首选的便是徒家本家的王爷了,再者就是徒家死忠的几位将军。 因此在徒臻的心中,最为理想的人选就是他的二皇叔忠裕亲王和他的十二弟忠纯亲王。副帅的人选则是神武将军冯唐。不过考虑来考虑却,着实也未考虑到守卫西南的这位忠勇亲王。 因此徒臻心念一转,便开口笑道:“二哥多年来守卫西南,兢兢业业。现如今西南边境已经成了我大雍朝最为安逸的一处边关。二哥的功劳不消细说。朕倒是希望二哥能够继续敬忠职守,免却朕的后顾之忧。” 忠勇亲王闻言,有些不满的皱了皱眉,粗声粗气的说道:“要我回西南守边也不是不行。毕竟当年我夺嫡失败,又被老大算计了一把,早就在父皇跟前发誓此生固守边关,无奉诏绝不回还。因此我跑到西南那破地方一呆就是近十年。可是那地方真破啊!衣食住行的艰苦朴素也就罢了,他娘的连军备兵器也都是偷工减料,比旁的军队次了不少。现如今你手底下有了好军备,你要打东瀛我也不管你。可是你得把我的军队也充实好了。那些个轻便灵活随意挪动的红衣大炮给我来个二十辆,射程较远火力较大专门攻城的火炮也给我一些,我去打云南。我老早就看那帮子蛮货不顺眼了。” 徒臻:“……” 薛蟠:“……” 徒藉徒煌:“……” 徒襄:“……” 这个迂回婉转的,真真是生硬啊! 不过最终,徒臻还是答应了忠勇亲王要求添加装备的要求。一则从前几年徒臻有意无意的借着军备拉拢军方势力开始到如今,大半军队的装备也都换了。当时是顾忌上皇的反应没有给西南换军备,到了如今,若是徒臻再搪塞的话,恐怕别人会以为他忌惮忠勇亲王从而不肯给他换装。长此以往,反而坏了兄弟之间的“情分”。 毕竟徒臻对于忠勇亲王的本性还是有所了解的。这个人光明磊落,性格鲁直。当初和太子争锋,更多也都是上皇和他跟前儿的得意人故意挑唆的。如今大局已定,以忠勇亲王的性子,断然不会做出反叛谋逆的事情来。若是徒臻再防范于明处,反而落了下成。 再者,些许火炮枪药,忠勇亲王放在眼中,他徒臻却不觉得什么,给了也就给了。只是他也有一个要求。 “这些个新造成的火炮和往年那些个空摆设大有不同。需要有专门的人去教导你们如何使用。因此我额外拨一队共百人随着火炮过去,教你军中的人如何使用。” 忠勇亲王看了徒臻一眼,躬身应了。 一旁忠纯亲王又缠着徒臻要随军出征东瀛。徒臻应了他又偏得缠着徒臻同意他去做先锋官。 缠的徒臻无法,薛蟠贼兮兮的凑上跟前笑道:“我说妹夫,这随军打仗的事儿可不是儿戏。自然需要圣上仔细裁度才是。不过你也不必心急,以你的武勇和身手,就算是不做先锋,解释斩杀贼虏也不在话下。只是须得你好好的挣一份功劳来——最好在东瀛多搜刮一些希贵精致的玩意儿,拿回来贿赂我。不然的话,有你哭不出来那一日。” 一句话,说的众人哄堂大笑。向来爽朗直率的徒襄也扭扭捏捏的通红了脸面。眼前陡然浮现了那曾经见过一面的风华绝代犹如牡丹一般妍丽的面容来。霎时间神魂激荡,看上去有些呆呆傻傻的。 众人见状,不由得会心一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鬼祟的笑了出来。 徒臻一脸无奈的摇了摇头,看着神情得意宛若打了胜仗一般的薛蟠,伸手轻轻的敲了他的脑袋一下,开口说道:“凡事任你促狭也就罢了。如今搁到你自己的妹妹身上,你也说出这一车的好话来打趣旁人。瞧瞧你那妹夫通红的脸面,知道的是他不好意思羞红了脸。不知道的,还以为好好的一个忠纯亲王,竟然被关二爷附身上体了呢!” 一句话说的,刚刚缓过神来的众人又是一通大笑。 霎时间辽阔肃穆的乾清宫充溢着爽朗自在的笑声。守在外头的戴权摇了摇头,轻声叹息。 多少年了,圣上都没像今日这般开怀大笑过…… 作者有话要说:过小年,粘对联 粘的某八胳膊酸 胳膊酸,还码字 撒泼打滚儿求留言 给留言的都吉利 来年红火都如意 单身讨个如意郎 学业事业露锋芒 某八祝愿大家好 躺在这里求包养 嘎嘎~~~ ╭(╯3╰)╮ ------------ 141皇商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上回说到薛蟠伙同徒臻徒煌两位王爷进宫商议朝廷推行工商杂税之事,不意想稍后遇见了听闻出征东瀛而特来请缨的忠纯亲王,以及醉翁之意不在酒只在乎火炮军备的忠勇亲王。薛蟠又借机打趣了忠纯亲王好一通,大家痛痛快快的笑话过后,不由得感叹兄弟之间好久不曾这般聚首开怀,一时间唏嘘不已。正商谈着晚间留在宫中用膳,便见守在乾清宫外的戴权弓着身子进来通传道:“启奏陛下,陈贵妃娘娘以及齐国公陈翼现在乾清宫外,求见陛下。” 徒臻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头,沉声说道:“陈贵妃乃是后宫妃嫔,如何与齐国公走到一起去了?况且乾清宫乃朕处理朝政之所,后宫妃嫔不得擅入。这点事情还需朕告诉你吗?” 戴权闻言,不由得心中一苦。讪讪说道:“启奏陛下,奴才也是这么和陈贵妃说的。只是齐国公说他们二人是在乾清宫外‘碰巧遇见’的,陈贵妃又执意要见圣上,再三叫奴才通传。齐国公也说有要事面见圣上。奴才无法,只得……” 徒臻端着茶盏的手臂一顿,有些不满的看了戴权一眼。将茶盏随手放在龙案之上。大理石桌案与青瓷茶盏轻轻撞击,发出一声细碎的声响,众人不由得心下一震。 “告诉齐国公和陈贵妃,朕今日和几位王爷商讨要事,没有功夫见他们。叫他们自行在外间等着,若是不耐,离开便是。” 戴权躬了躬身,低声应道:“诺!” 不过片刻,众人便听到外面隐隐有些喧嚣吵闹声。女子特有的尖细嗓音包含着一股子浓浓的春闺哀怨,薛蟠侧耳听了半晌,似笑非笑的冲着徒臻说道:“是来给你送参汤呢!” 徒臻脸上飞快的闪过一抹尴尬,清了清嗓子,故意转移话题道:“适才说到推行工商杂税的具体问题——朝廷对于各地方州府的控制明显没有在京城左近的强。而且有些地方又太过偏僻,商贾交易甚少,暂时倒也不必推行工商杂税。不若细细推敲一番,先在几个州府做实验,之后再慢慢的推向全国。” 说话间,外面的吵嚷声却是越来越大。听起来已经不只有一个妃嫔在外面吵闹。薛蟠起身走至殿前,一把推开大门,看着外头莺莺燕燕的各位娘娘们,冷声说道:“圣上正在殿内与几位王爷商议出征东瀛之要事,事关亿万百姓的生死存亡,须得静气凝神,慢慢探讨。外间怎地如此吵闹,若是耽搁了朝廷大事,几位娘娘是要亲自去朝会上和众位大臣解释吗?” 霎时间,殿外的红粉佳丽们噤若寒蝉,一个个的低眉敛目,屏气凝神起来。 薛蟠冷着颜面扫了一眼面前的莺莺燕燕,各个都打扮的花枝招展,恍若神仙。身边跟着的宫女手上不约而同地拎着一个食盒,老汤的香气四溢而出,勾得薛蟠的肚子也不由得咕咕叫了起来。 薛蟠吞了吞口水,冲着戴权笑道:“我有点饿了,你吩咐御膳房传膳吧!圣上说了,今日几位王爷也在宫中用膳。” 戴权应了一声,连忙招过一旁等着的小太监耳语几句,那小太监飞快的转身跑了。 众位娘娘身后的齐国公有些不满的皱了皱眉,冲着薛蟠冷笑道:“薛家公子好大的排场,竟然连公公也能指使得动。” 薛蟠不甘示弱的反口笑道:“齐国公也好大的艳福。竟然能和这么多位娘娘站在一起——约有小半个时辰了吧?” 一句话未尽,一群娘娘们霎时间离得齐国公老远,口中还不断的叫嚷道:“薛小侯爷休得信口雌黄,本宫可没和齐国公站在一起。” “……本宫是看圣上处理政事太过辛劳,特地熬了一碗参汤送给圣上服用。” “本宫也是亲手做了两道小菜来送与圣上的……” “……” 薛蟠有些无奈的看着这些个妃嫔,摇了摇头,苦笑不已。 皇后童氏被废,如今中宫便空了出来,这些个名分稍稍高了一些,家世微微好了一些的妃嫔们自然按耐不住的出来蹦跶。若是真能入了徒臻的青眼,恐怕平步青云,指日可待了。 听戴权说,这样的景象,几乎从皇后被废的第二天就接连不断了。 于薛蟠看来,自然也能理解这些个妃嫔以及妃嫔家族的钻营之心。只是理解归理解,看到自己的情敌这么多,薛蟠心里还是不好受的。 想到这里,薛蟠有些恼火的抿了抿嘴。便觉得肩膀一沉,回首看去,果然见到了徒臻负着双手站在身后。正一脸似笑非笑还有些得意洋洋的看着自己。 薛蟠连哼两声,甩了甩袖子,行云流水的转身回去了。 徒臻摸了摸鼻子,一脸讪然的打发众人回去了。 他即位四五年,此刻正是大权在握,威严正盛的时候,众位妃子们瞧见他冷着脸面,毫不留情的模样,也不敢纠缠。将宫女手上的食盒一一交给戴权之后,便灰溜溜的鱼贯走了。只剩下人群后面的齐国公一脸讳莫如深的眨了眨眼睛。 徒臻漠然的看着齐国公道:“齐国公有事禀奏?” 齐国公陈翼回过神来,走至徒臻跟前,躬身跪拜道:“启奏陛下,老臣——” “朕突然想起朕已经准许齐国公辞官荣养了。”徒臻看着跪在地上的齐国公,有些突兀的说道。“朕记得,在家荣养的公卿王侯,若是进宫的话,须得事先请示吧?” 齐国公一愣,抬头看向徒臻,帝王的眼中是一片的古井无波和冷漠,看的齐国公心下一突。 徒臻漫不经心地摆了摆手,开口吩咐道:“传朕的口谕,从今往后,非朝廷在职官员,无奉诏不得入宫。” 说着,转身进了乾清宫。 徒臻走后,戴权躬身应诺,随手将乾清宫的大门紧闭。转过身来,有些嘲讽的看着地上的齐国公笑道:“老国公还是起来吧!时候不早了,您该出宫了。” 齐国公愣愣的看着乾清宫紧闭的殿门,默然不语。 接下来的一段时日,朝中自然又是一阵的鸡飞狗跳,胡乱折腾。出征东瀛的大军在二月底便出发了,薛之章任职兵部尚书,负责后勤统御之事。因此也忙的整日整日见不到人。国丧之中,又不许听曲儿看戏,闷得薛蟠无法,只得不断折腾自家的几个铺面。一两个月下来,进益又多了不少。就这么百无聊赖的折腾着,日子一晃就到了四月中旬。 当下又值宝玉生日已到。原来宝琴也是这日,两人相同。薛蟠上午忙着给宝琴送了礼物,又张罗着家下人将后花园子收拾出来,备好了瓜果酒菜接待前来给宝琴庆生的各位闺阁密友们。宝钗在家憋闷了好几年,也趁此机会疯玩了好一阵子。薛蟠一介外男,倒是不方便凑合进去。遂安排打点好了之后,便施施然的出了忠信侯府。一路打马去了荣国府,给宝玉祝寿。 这日王夫人并不在家,凤姐儿也抽空子回王子腾府上探望长辈去了。贾母的精神也不大好,强撑着接待了薛蟠又草草的寒暄了几句话,便吩咐鸳鸯将人送到园子里①3去了。 一路上,薛蟠只觉得这满府冷冷清清的,也不曾想往年那般热闹。不由得有些狐疑的问道:“今日可是宝玉的生辰,合该大伙儿热闹热闹的好日子。我怎么瞧着府上冷冷清清地,不比往年了。” 鸳鸯闻言,回首笑道:“二太太去修国公府上赴宴了,至晚间能回来。琏二奶奶回了王府,想必是因为这个缘故,大爷才觉得府里清静了不少。” 薛蟠闻言,不由得一笑。“也是,少了凤丫头这个风风火火说书似的人物,确实清静了不少。” 说话间,两人便到了①3。正瞧见袭人和晴雯两个不知为了什么拌嘴呢! 薛蟠清了清嗓子,径自喊道:“拜寿的客人来了,宝玉还不出来‘接客’!” 贾宝玉正在屋里吃茶。听到外面请安问好并薛蟠吵嚷的声音,趿着鞋走出来,迎至薛蟠跟前笑道:“大哥哥怎么过来了。我这也不过是个小辈的寻常日子,本倒是没想惊动你。没成想你自己竟然来了。” 说着,便吩咐袭人去准备瓜果好茶。 有段日子不见,袭人的气度穿着倒是比之前好了不少。通身的上用官绸锦缎,乌压压的头发挽了一个寻常的缵儿,头上戴的是宫用的绢花,斜斜插着两只蔷薇花开的赤金簪子。端着茶盏走至两人跟前的时候,薛蟠鼻子很灵的从袭人的身上闻到了一股子精纯的玫瑰清露的味道。 薛蟠下意识的皱了皱眉,袭人心下一凛,冲着薛蟠有些拘谨的躬了躬身,蹑手蹑脚的将黑漆填金小茶盘中的茶盏放在桌案上,然后又恭谨的欠了欠身,这才转身出去了。 薛蟠又凝神打量了一会子,贾宝玉用胳膊肘捅了捅薛蟠的胸膛,狐疑问道:“大哥哥看什么呢?” “没什么。”薛蟠回过神来,回忆着当初看红楼梦时候的一些片段,若有所思的问道:“你们家……这种上用的东西,很常见吗?” “啊?”贾宝玉有些莫名其妙,没反应过来薛蟠到底是什么意思。 薛蟠翻了翻白眼,继续追问道:“比如说玫瑰清露这样上用的东西,你们家很常见吗?很常用吗?” 贾宝玉漫不经心地勾了勾嘴角,开口说道:“我还以为大哥哥问什么呢,却原来是这个。不瞒大哥哥说,这样的东西虽然是上用的,但我们家一直都有——不光是我们家,四王八公的,谁家里没有些上用的东西,出去应酬都觉得不体面的。” 顿了顿,宝玉有些自得的说道:“你要不说我还忘了。前儿府里头还为了这玫瑰露打了一场官司呢!我屋里的芳官儿将半瓶子玫瑰露送给了小厨房柳家的五儿,结果被二妹妹身边的丫鬟瞧见诬陷是偷了太太屋里的玫瑰露,寻了府上总管家的女人前去捉拿。寻寻问问的又牵扯出了赵姨娘,平儿怕伤了三妹妹的颜面,不肯轻易发作。最后还是我出面,将这一切都担待下来了。不然的话,又是一顿好闹。” 说着,便将玫瑰露引来茯苓霜的一场混乱说给薛蟠听,权当是解闷了。 这一回故事薛蟠也略有些印象。当时有评论说家宅不宁,是贾家败象初显的征兆。因此薛蟠听了贾宝玉这两车话,心中便不由得警醒起来。沉吟片刻,字斟句酌的提点道:“我向来听人说家和万事兴。只有家宅安宁,才能保长治久安。这一段时日来,总觉得你们家的罗乱事情太多。你最好仔细照管照管,别任由着下人们打着府上主子的名义猖狂,最后坏了你们家的事儿。” 贾宝玉听到这里,有些愣愣的看了薛蟠半日,方才叹息说道:“大哥哥总是在圣上身边伴驾,可是听到了什么不好的消息?” 作者有话要说:洗完澡,披头散发出去逛了一圈儿 准备物理风干! 然后…… 头疼咩 qaq ------------ 142皇商 第一百四十二章 对于贾宝玉的疑问,薛蟠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一时沉吟着该如何说话,就听外头袭人朗笑着说道:“史大姑娘、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来给宝二爷拜寿了。” 贾宝玉闻言,又是忙忙的出去接待。薛蟠摇了摇头,索性也跟着走了出去,结果发现厅内出了三春和史湘云之外,还有一个不认得的姑娘。薛蟠大骇,忙忙的撇过脸去。那姑娘也没想到屋里还有一个人,当下也怔怔的不知该往哪儿躲,一张白净的脸面臊的通红。 三春见状,忙迎上前来将薛蟠团团围住,口中不住的笑道:“大哥哥可是有日子没来了。” “……此番过来也是给宝玉过生日的吧?” “……等会子一起吃酒才好呢!” 那姑娘也趁此机会悄悄的避进了内室。宝玉这才敲了敲脑袋过来说道:“瞧我一时糊涂,竟然给忘记了。那是邢夫人家的侄女儿,合着家人上下投奔了来的。现如今也在园子里住,和二妹妹住在一起。” 薛蟠恍然,知道这姑娘可能就是邢岫烟了。原著里她可是许给了表弟薛蝌的。只不过如今造化弄人,两人的门第家世定然是对不上了,估计以后连面儿也是见不得的。 想到这里,突然听一旁的袭人笑道:“要说这件事情也巧,今儿不光是宝玉的生日,也同样是邢姑娘的生日。平儿姑娘倒也是同一天的呢!” 一旁的史湘云立刻开怀笑道:“哈哈,如此看来,今日果然是个好日子呢!” 薛蟠勾了勾嘴角,大有深意的看了袭人一眼,未曾说话。一旁的贾宝玉不知薛蟠在想什么,只看着他不断愣神,不由得伸手捅了捅薛蟠的身子,开口笑道:“今日家里头并未有长辈,我们便想着大家凑在一起吃吃酒菜,闹闹也就罢了。大哥哥也留下陪我们一同吃酒吧?” 薛蟠摇了摇头,借口还有要事去铺子上,便推脱了。 说到铺子,贾宝玉心中倒也是有些计较,只是当下人多口杂,他也不好多说。只得含笑将薛蟠径直送出了园子,口中嘱咐道:“明儿我去府上拜访,大哥哥可千万别走了才是。别叫我扑空。” 薛蟠深深看了贾宝玉一眼,开口笑道:“好。” 说着,便拱手离开了。 府门口招财正牵着马匹和进宝闲聊,瞧见薛蟠走出来的身影,立刻迎了上来。没等说话,就听薛蟠吩咐道:“随意去铺子上找些合适的东西做礼,以宝钗的名义送给荣府上的邢姑娘,她今日过寿。” 毕竟名头上是个小姐,若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知道了,若是不给置办一份礼物,好像看不起人似的。 招财随口应了一声,服侍薛蟠搬鞍上马,悠悠达达的离了荣国府。 这会子天光正胜,薛蟠等人打马走在人群熙攘的大街上,一时间有些百无聊赖。不知道该去做什么,又不想回家。闲闲的逛了半日的功夫,薛蟠轻叹一声,开口说道:“进宫吧!” 于是马头一转,众人又溜溜达达的去了皇宫。 彼时徒臻依旧伏案批奏折,瞧见薛蟠进来的身影,不由得直起身来,双手握成拳状敲了敲后背,开口笑道:“怎么今日想起进宫来了?这里可没有好吃的好玩儿的同你玩乐。兴许我还得叫你帮我批折子呢!” “我是想你了特特的过来看你的,你若是说这种风凉话,我可就走了。”薛蟠口中虽然这么说着,但脚步却是不停的走到了徒臻的跟前。瞧见徒臻敲背的动作,迟疑了半刻,转到徒臻身后,细细的帮他捏起肩膀来。 薛蟠从小养尊处优,手劲儿并不大。轻轻的仿佛挠痒痒一般,却让徒臻觉得再没比这个更解乏的了。当下悠悠然然的闭目养神,细细的感觉着薛蟠帮自己揉捏捶按。 半日,徒臻伸手握住了薛蟠捏着自己肩膀的手,开口说道:“别累了,歇歇吧!” 薛蟠顺势撩开了手,却被徒臻一下子握住了,放在掌心不断揉搓着,一边又开口讨好道:“你适才帮我按了半日,如今我也帮你揉揉,省得你手疼。” 揉捏了这半晌,薛蟠果真觉得手指手腕有些酸痛,当下微眯着眼睛享受起来。一面哼哼的说道:“我才从荣国府出来。今日是宝玉的生日,我怕原本想着张罗三五好友出去痛饮一回,却见他身边莺莺燕燕的都围着帮他做寿,我便抽空出来了。又想到这样好的艳福,除了他之外,你也是有的。便过来查查岗,看看你有没有背着我偷腥。” 徒臻闻言,会心一笑。“这话说的好酸。只是你担心什么,也不必担心这个。我是不是这样的人,难道你不知道吗?” 薛蟠闻言,抬头望天哼了两声,又斜着眼睛看着徒臻,一脸不满的样子。 徒臻摇了摇头,知道薛蟠并不是怀疑他如何如何,只不过是讨厌那后宫里的一群妃嫔罢了。想到这里,不由得笑道:“你也不必多想,我原想着什么时候将这偌大的后宫废掉,也能替朝廷减省一些不必要的开销。只是觉得此事不宜操之过急,须得慢慢图之方才妥当。你既如此心急,我便多费费脑筋便是了。” 薛蟠歪着脑袋,黑白分明的星眸斜斜看了徒臻一眼,不经意间流露的妩媚风情叫徒臻看的神魂一荡。握着薛蟠双手的手掌下意识的握紧了,顺着薛蟠的胳膊慢慢往上,直掰着薛蟠的双肩将人搂紧怀中。叹息一声,开口说道:“其实,朕有了你,便足够了。” 薛蟠满意的勾了勾嘴角,伸手拍拍徒臻的肩膀,悄声说道:“我们出宫逛逛吧!” 徒臻定定看了薛蟠一眼,开口笑道:“好。” 徒臻刚掌大权,可算得上是日理万机,要务缠身。可是为了薛蟠的一句话,便将所有的公务全部撩开了手,鱼龙白服的就跟着薛蟠出宫游荡去了。看在高维和戴权的眼中,由不得摇头叹息。 两人倒也未曾骑马,顺着官道一直往北走,出了朱雀大街人烟便渐渐多了起来。走街串巷的小贩咿呀吆喝,两边街上也摆满了卖吃食或者卖胭脂水粉、首饰钗环的摊子。两人闲来无事就这么走在人群当中,倒也觉得和平常百姓一样的闲惬自在了。 对于徒臻这样的想法,薛蟠向来嗤之以鼻。在他看来,无论什么朝代,古往今来,还是当富贵闲人或者大权在握的君主名臣来的自在。虽然平日里勾心斗角比较多,但总能保证衣食无忧,被人压迫的时候也比较少。至于寻常百姓家―― 正所谓贫贱夫妻百事哀,只一句话就能知道,看似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用想的老百姓生活,并不是想当然的那样自在。 说这话的时候,两人正坐在一个馄饨摊子跟前。薛蟠指着在灶上忙活的一堆中年夫妇笑道:“倘或有朝一日,你我二人为了果腹不得不起早贪黑的出来工作,整天忙忙叨叨、油油腻腻的就为了赚个三五铜钱吃饱三顿饭。人生除了这三顿饭再无旁的想头,也不敢再想,你还觉得这寻常百姓家的日子很好吗?” 徒臻被薛蟠说的哑口无言。 薛蟠又指着一旁卖茶叶蛋的阿翁说道:“等我们老了的时候,可能连个馄饨摊子都没力气支撑,然后便日日夜夜的养鸡弄蛋,腌好了之后担出来卖。不论白天黑夜,寒冬酷暑的叫卖,也兴许就有看不顺眼的衙役过来一脚就将这一担子茶叶蛋给踹翻了。届时你还觉得这样的日子悠闲自在吗?” 徒臻这回气的连面色都青了。 薛蟠这才嘿嘿一笑,开口说道:“所以说,我觉得我们现如今的日子很好,没有比这再好的了。因此我也不想旁的如何如何,就这么过下去,不是很好吗?” 徒臻轻笑道:“你倒是知足。” 薛蟠意味深长的说道:“知足者才能常乐吗!” “可是只有不知足,才能得到更多。”徒臻笑吟吟的看着薛蟠,接口说道:“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我只有做的更多,才能保证蟠儿过的更好呢!” 薛蟠傲娇的哼了两声,低头将碗里的馄饨汤全部喝掉,擦了擦嘴巴笑道:“吃也吃过了,聊也聊过了。我们继续走走罢!” 于是徒臻率然起身,不好痕迹的握住了薛蟠藏在宽大袖袍只内的手掌,两人慢慢的出了北城门。 没了城内各种高楼广厦的阻隔,视野一下子变得开阔不少。一望无际的平川接连天地,一眼望不到头。现如今是四月中旬,野草青青,野花点点。田里头的苗子也露出了青嫩的颜色,随着清风的拂动,一波一波袭来,仿佛波浪一般。 薛蟠笑着冲徒臻说道:“庄子在三月末的时候已经竣工了。因之前所说的农学院一时间不能进展的缘故,我花重金在大江南北搜罗了好些擅于农事的老农和一些甘于做事的落第书生们。就用庄子上的天地做实验,弄出好些的成果来。我见今日的天气不错,正好带你过去瞧瞧。你看可好?” 徒臻听的心中一动,连忙问道:“我们的庄子建好了?” 薛蟠笑吟吟的打量着有些心急的徒臻,意有所指的说道:“别想太多,如今虽然竣工了,但还有些琐事未尽。并不是世人意义上的真正好了。开庄告竣的正日子是五月初三。那日是我的生辰,你若闲来无事,自可随我出来逛逛。那日……庄子才算是真的建好了。” 徒臻闻言,仿佛被小猫的爪子挠在了心尖上,只觉得痒痒的。当下接口笑道:“五月初三,即便是天大地陷,我定然是有空陪你过生辰的。” 说着,意味深长的感叹道:“如此想来,自我登基到如今也快五年了。五年时光匆匆而过,真是很快啊!” 薛蟠听着徒臻的话,不知怎地,耳朵烧的红红的。 ------------ 143皇商 第一百四十三章 徒臻低头看着薛蟠默然不语,微露羞涩的模样,歪着脑袋勾了勾嘴角。刚要开口打趣,只听见官道上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飞奔而来,带着一股子喧嚣的尘土飞扬。徒臻有些不满的皱了皱眉,回头望去,却见是留守宫中的戴权随着高维打马过来。不由得有些惊愕。 众人在徒臻跟前十步之遥停了马匹,下面上前问安,没等徒臻开口便径自解释道:“启奏陛下,粘杆处传来急讯,说是有要事禀奏。” 徒臻闻言,不着痕迹的抿了抿嘴。薛蟠径直说道:“既然如此,陛下还是快快回宫吧!庄子上什么时候都能去,可千万别为了这种事情耽搁了政事。” 徒臻自然也明白,能叫戴权不顾规矩寻到这里来,定然是出了大事。因此他深深看了薛蟠一眼,颔首说道:“既如此,我先回宫了。” 薛蟠点了点头,两人即刻搬鞍上马,飞速回了神京。直至西大街上分开,徒臻回宫,薛蟠则是回了忠信侯府。 一路无话转回家中。进门的时候却发现宁国府的人在门上守着,素衣素服,一脸的悲悲切切。薛蟠诧异的挑了挑眉,开口问道:“这是怎地了?” 那小厮哀痛欲绝的说道:“我们家老爷……殡天了。” 贾敬死了? 薛蟠不由得大惊,连忙问道:“好好的并无疾病,怎么就没了?” 那东府的小厮闻言,脸上闪过一抹尴尬,口中却含糊说道:“我们家老爷天天在庙上修炼,兴许是功德圆满,升仙去了。” 薛蟠闻言,依稀记得红楼梦中有过这段描写,大概是说贾敬是乱服丹药中毒而死。也有说贾敬是假借双修之名和小姑娘们乱搞,亏了身子最后死的。不过不论怎么讲,这都不是什么能拿到场面上来讲的体面事。当下理解的点了点头,冲着那小厮道:“既如此,你也不必等通报了,径自随我进去说了这事儿。看看母亲怎么说吧?” 那小厮感恩戴德的谢过,便随着薛蟠一起进府去了。 到了瑞荣堂的时候,发现许久不见的薛之章也下朝回家了。薛蟠不免的一阵惊喜,连忙上前问道:“父亲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薛之章含笑说道:“朝廷上的事情安排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也只需要大家按规矩定时辰办事即刻。倒也不需要我整日里在那盯着了。倒是陛下,近日倒是越发忙乱了。” 薛蟠点了点头,看着薛之章一脸疑惑的打量着他旁边的宁国府小厮,开口说道:“东府的老爷殡天了。这个小子是来报信的。” 薛之章闻言,也是面露惊讶,询问了那小厮好些话后,才将人送出府去,口中说道:“我即刻便过去。” 话音刚落,就见管家行色匆匆的走到薛之章跟前,先是给两人行礼问安,然后低声而凝重的说道:“宫里来人了,说是圣上的吩咐,叫老爷即刻进宫。” 薛之章脸上闪过一抹诧异。 薛蟠随即想到了两人分开之前,戴权说的有要事禀报。不由得开口说道:“那爹爹快些进宫吧!铁槛寺那边,有我和母亲应酬呢!” 薛之章闻言,颔首应道:“好。” 说着,便换了朝服和宫里头过来的小太监一起进宫了。 薛蟠站在院子里呆了一会儿,这才转身进了瑞荣堂内厅,等着母亲穿戴好了,便扶着薛夫人坐上备好的马车,自己也搬鞍上马,相携往铁槛寺而去。 毕竟两府本是姻亲,四大家族又是同气连枝,虽然平常大家道不同不怎么相交,可是贾府真的出了事情,薛府若是依旧不冷不热的,叫外人看了难免心寒。 到了铁槛寺府的时候,尤氏正跪在大厅处理各种丧仪之事。贾敬的灵柩已经停在了大殿之中,荣国府、史家、王家能来的人也都过来了。其余不能来的也都报上节哀顺变哀悼之意。一屋子人乌压压的站了一地,有哀嚎恸哭的,有情真劝慰的,闹闹哄哄的,并着屋内的檀香缭绕,地上火盆烧出的纸灰分散,闹得不可开交。 薛蟠穿过众人走上前去,冲着跪在地上容色哀切,素装孝服烧纸钱的尤氏叹道:“嫂子节哀顺变。珍大哥哥在外头一时还回不来,嫂子若是有什么不便处理的事情,径自开口和我说便是。” 尤氏点了点头,冲着薛蟠勉强的勾了勾嘴角,低声说道:“多谢。” 薛蟠连忙摆手说道:“都是自家亲戚,何必客气。” 一身素服却越发显得雍容大度的薛夫人也含笑说道:“是啊,贾珍和蓉儿也不在家,府上又出了这么大事儿,没个男人操持可不行。其实这事儿原本该宝玉过来操办的,只是他那个性子……” 薛夫人说到这里,摇了摇头,转口说道:“你若是平日里有什么为难的,自己不方便处理得要外男去办的事情,直接叫蟠儿就是了。可怜你一个女人家,须得操持这许多琐事,真真是劳累了。” 尤氏一脸感激的看着薛夫人。刚得到消息的时候,她也派人去荣国府上说了,只是凤姐儿说她脱不开身,李纨推脱照顾着府上的姊妹们抽不出空,老太太又说宝玉身娇肉贵,怕和尚道士的膻腥味冲撞了他,遂也不同意。王夫人吃斋念佛自言早不理会俗事,邢夫人又是个没眼色办不了事儿的,没办法了她只得将外头之事暂托了几个家中二等管事去办理。又命人将她的继母接来,帮着操持才算了事。 人心冷漠至斯,因此尤氏听见了薛夫人这几句嘘寒问暖的话,先别说是客套可是应酬,一时间倒也觉得心里暖暖的,没那么憋屈了。当下有些动容的握住了薛夫人拉着她的双手,低声说道:“我已经派人将我的继母并两个妹妹接来帮我操持料理,又吩咐家中的几个管事暂且理着外头的事儿,一事倒也撑得过去。我们大爷也就三五日的功夫就赶回来了,届时便好了。” 薛夫人叹息一声,拍了拍尤氏的手背,不知该说什么好。 薛蟠一听,便知道是尤二姐和尤三姐要来了。想到这两个姐妹引出来的风波,有心提醒尤氏,却不知道如何开口。也只得闷闷的住了嘴。 对于这个性格温婉,脾气柔顺的嫂子,薛蟠的感官向来不错。虽然她不像王熙凤那般的聪明伶俐,嘴尖舌快,也不像王夫人那般的装模作样,表面菩萨暗藏凶心。但是薛蟠就是喜欢她这样的老实劲儿。既然不是聪明人,也就别故作聪明,老老实实地按着规矩办事,虽然不会有什么大的出彩,但只要大环境不变,若想安安稳稳的活到终老,还是没问题的。这便是寻常人的处世之道。 可惜贾家的人大多数都看不清事实。总是自以为聪明,结果办得一出出都是傻的不能再傻的事情。最后贻笑大方都是轻的,最严重的,恐怕也就像书中写的那样,最后落得个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这便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若是两府的人都能像尤氏这般真正做到了安分随时,恐怕宁荣二府最后也不会闹到那步田地。只可惜…… 薛蟠摇了摇头,暗自叹息。他穿越过来的时候还曾想着身为薛家之子,一定要做些实事,让四大家族避免最后抄家灭族的祸乱。而甄家、薛家甚至王家的步步高升也让他有一种胜券在握的优越感。可是到了贾家这块,薛蟠才猛然发现,其实他自己能做的实在太少。他于四大家族而言,也不过是一种转变的契机罢了。是否想要改变,归根结底,还得是人家自己认识到位。 例如甄家之所以能避祸,是因为甄宝玉的那个似是而非的梦境警醒了甄家,甄衍毅然决然的举家还债,甄宝玉苦心孤诣的寒窗苦读,最终入了朝堂。薛蟠所起到的也只不过是个穿针引线的作用。 而对于王家,更是如此。只要王子腾不死,王家的荣华富贵绝对是稳稳的。薛家能做的,也不过是在适当的时候堆些银钱,让王子腾的路子走的更容易一些。 到了贾家这一块,贾家众人根本就是醉生梦死的一群糊涂虫,薛蟠再怎么努力,也是没用的。除非薛蟠能豁的出去,将薛家的前程也搭在里头,兴许能保住贾家的富贵安泰。 可是薛蟠会做到如斯地步吗?显而易见,那是不可能的。不论是出于私心,还是出于家族的考虑,薛蟠都不可能做到那种地步。 因此薛蟠能做的,也只有尽量疏远了贾家。确保自己不会被贾家时不时的抽风举动牵连,然后在贾家败落的时候出银子将所有人赎出来,尽量给他们一个安稳的环境。 想到这里,薛蟠的意兴越发的败落了。 尤氏在一旁冷眼旁观,却不晓得薛蟠心中思绪拐到了哪里。误以为大堂内的闹腾让薛蟠有些烦躁,连忙笑道:“这屋子里头黑压压的人,我也抽不出身来招待。薛大兄弟莫不如和薛夫人一道去后头坐着,可好?” 薛蟠刚要开口说话,便听得一阵撕心裂肺的哀嚎声自外头传来。薛蟠被唬了一跳,连忙循声望去。却原来是麻衣素服的贾珍和贾蓉日夜兼程的赶回来了。一个哭着喊爹爹,一个哭着喊爷爷,悲恸万分,恨不得死而代之,手脚并用的爬了进来,不住的叩头。就连一只鞋子都遗落在外头。 众家亲戚看着,一时间纷纷感叹贾珍等人的孝顺。 看在薛蟠眼中,却只觉得说不出的讽刺。从前只听闻人说活着不孝,死了乱叫,原本还不明其意。如今看来……有这悲恸的功夫,何至于孝期未满就惦念起自家的小姨子和姨娘来? 薛蟠摇了摇头,冷眼看着贾珍悲悲切切的吩咐贾蓉料理停灵之事,又将徒臻降下的将贾敬追封五品等恩旨说与众人听了,一时间忙忙乱乱的,薛蟠悄悄扯了扯薛夫人的衣袖,两人上前又是说了好一通的节哀顺变,便转身离开了。 刚刚扶着薛夫人上了马车,就听见后头贾蓉喊道:“侄儿也正要回府里操持丧仪之事,不如顺道一起,也有个照应。叔叔觉得可好?” 薛蟠回头看了贾蓉一眼,只见贾蓉也穿着一身素孝,眼睛虽然哭的红彤彤的,眉宇却是一派爽朗。配上唇边那丝得体的微笑,越发显得俊逸温柔。 薛蟠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沉吟片刻,颔首应道:“既如此,你快些准备便是。” 贾蓉闻言,立刻接口说道:“我这就牵了马匹过来。” 说着,转身牵了一匹枣红马和薛蟠并肩而行。 一路无话,气氛有些压抑的沉默。整个官道上只能听见马蹄哒哒和车轮滚滚的转动声。坐在马上的贾蓉偷着眼睛看了薛蟠好几次,发现薛蟠依旧沉默着不知在想什么,不由得清了清嗓子,没话找话道:“叔叔可知道,这次操办爷爷的丧事,母亲将她的继母和两个妹妹也都接过来了。” 薛蟠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贾蓉又道:“叔叔可知道,我那两个姨娘长的可好了——” “你说什么?”薛蟠没容贾蓉说完,立刻沉着脸面冷冷问道。 贾蓉一时语噎,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薛蟠看着贾蓉浑浑噩噩的模样,头疼的叹了口气,只觉得心中一阵膈应,越发没心思和他说话了。恰好又到了城门,薛蟠便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开口撵人。“时候不早了,你就先回家料理事宜吧!” 贾蓉讪讪的应了一声,拱拱手说道:“既如此,侄儿就先行告辞了。” 薛蟠摆了摆手,示意贾蓉打马快走。 贾蓉又上前和马车里的薛夫人拜别,甚至还下了马匹束手站在一旁等着薛府众人先过。 薛蟠等人见状,也只好先行离去。自然也没错站在地上等着他们先行离开的贾蓉脸上那虽然悲切哀恸,但眉宇间遮掩不住的丝丝仿若偷了腥的老猫一般贼兮兮,又满含期待的兴奋。 马车内外,薛蟠和薛夫人面面相觑,薛夫人有些意味深长的叹息道:“这贾家的人啊……” 作者有话要说:过了一个神清气爽的好年,开始恢复更新 嘎嘎 乃们要加更咩 要加更滴话留言告诉瓦咩 同时给大家拜个晚年 ╭(╯3╰)╮ ------------ 144皇商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且说薛蟠将那浑浑噩噩的贾蓉撵了出去,自己便带着母亲回了忠信侯府。彼时已然华灯初上,忠信侯府上上下下一片的灯火通明,管事姚滨正守在门上等候。瞧见薛蟠领先过来的车马,连忙吩咐家下小厮们将马车牵进了偏院,自己则下了阶梯亲自扶着薛蟠下马。 薛蟠双脚站定,看着忙前忙后的姚滨笑道:“姚叔直接叫个小厮过来牵马就是,黑灯瞎火的,何必要你自己动手。” 姚滨闻言,憨厚一笑,开口说道:“左右我在门上等了这许久,便顺手做了。那些小子们毛手毛脚的,现下灯光又暗,若是一错手闪了大爷,那可是大不是。” “哪里有姚叔说的这般不经事。”薛蟠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随即撩着衣摆买上台阶,一面随口问道:“爹爹回来了吗?” “还没。适才宫里头派人传信,说老爷今儿晚上留宿宫中,不会来了。叫夫人和大爷不必等着老爷吃饭,也不用留饭。”姚滨跟在薛蟠身后,恭恭敬敬地说道。 薛蟠闻言,不由得一阵迟疑。想到今天下午徒臻走的慌忙,随后又即刻叫了父亲进宫。难不成是出征东瀛那块出了岔子不成? 姚滨走在薛蟠身后,瞧见薛蟠不经意地站在了阶矶上,一脸的犹豫沉吟。也不敢越过人去,只得站在后头问道:“大爷可是有事垂问?” 薛蟠回过神来,摇头说道:“没事,进去吧!” 说着,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府门。径自路过仪门、二门、内三门直接进了内院正堂,薛夫人已经端坐在堂上了。一旁坐着备嫁许久的宝钗,两人正低声说话呢!瞧见薛蟠的身影,宝钗起身问候道:“见过哥哥。” 薛蟠点了点头,和宝钗随意寒暄几句,便冲着薛夫人说道:“父亲派人传信来,说今日不回府了,叫我们自己吃饭便是。” 薛夫人点了点头,起身说道:“既如此,我去换了衣服,便直接吃饭罢!” 薛蟠闻言,也径自回院里换了家常的衣服出来。彼时薛宝钗已经张罗着家下人摆好了饭菜,只等着薛夫人和薛蟠落座后便动筷吃饭。寂然饭毕,众人又吃过了茶水,薛宝钗这才叹息一声,开口问道:“我在内宅做针黹,就听见莺儿说东府的老爷殡天了。正想细细问过的时候,便听前头说妈和哥哥便穿戴整齐的过去了。我如今待嫁之身,也不好随意走动,只希望贾府那边不会挑我的不是。” 薛夫人立刻接口笑道:“不会的。你的情况那边府上也是知道的,怎么会挑这种不是。何况我和你哥哥也按着礼数周全到了,想必他们也说不出来什么。” 薛宝钗原也是那么一说,听见薛夫人如此理论,便也不再多说了。只是一旁的薛蟠有些不满的哼了两声,开口说道:“礼数,他们贾家若真的懂什么礼数,便也不会……” 说着,还是讪讪的住了嘴。 宝钗一听,便知道铁槛寺上出了事故。她自选秀赐婚之后便憋闷在家中待嫁,这好几年也不能出府。赶上日子到了,又倒霉的碰上国丧,还得守孝一年。早就憋闷的狠了,便也生出几分八卦之心来。打量薛蟠如此模样,分明是被某些人气狠了的,不由得出声问道:“哥哥这般说话,可是瞧见了什么不好的?” 薛蟠抬头,看着薛宝钗神采奕奕的看着他,目光灼灼,眼睛亮晶晶的。分明就是个瞧好戏的模样。遂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轻声叹道:“可见常在家里憋闷,不同外面走动着实是不行的。妹妹曾经是个何等安分沉默的人物,如今也议论起旁人家的是非来了。” 他这话倒是取笑的促狭,宝钗脸上一红,有些羞涩的缠着衣摆说道:“这不是亲戚家嘛,我才问问。若是旁人家我断然不会的。” 一旁坐着的薛夫人见状,不由得出声笑道:“瞧宝钗憋闷这样子。只是这种事情到底不体面,你一个未出嫁的女孩子家家的,不兴听这个。” 薛蟠好笑的摇了摇头,也不和宝钗认真理论。只是随意将贾蓉的举动说给她听,至于细节的那些腌臜事儿,倒也没心思说了。 闲聊一会子,薛夫人的精力明显不济,薛蟠两个便躬身告退,各自回院子休息了。 至次月初四,便是贾家算好了时辰请灵柩进城的日子。是日,自然是丧仪炫耀,宾客如云,自铁槛寺至宁国府,夹路看的何止数万人。薛蟠作为亲戚友家,又是小辈,少不得跟在丧仪前后忙忙叨叨的帮着操持。只看着围在道路两旁瞧热闹的路人或有嗟叹的,也有羡慕的,更有那一等口酸眼红的穷酸腐儒说什么“丧礼与其奢易莫若俭戚”之类的酸话的。又是一阵的哄闹吵嚷。薛蟠看在眼中,由不得摇了摇头。 “大哥哥怎么摇头叹气的,可是出了什么我不知道的缘故?”贾宝玉自后头打马而上,看着薛蟠一脸狐疑的问道。 “没什么,随意想到了一些不相干的事情。”薛蟠说着,控制着马匹和宝玉并肩而行。一边问道:“前儿你生辰的时候说有事寻我说,后来便有东府老爷殡天的事儿,也没说上。我这边总是忙忙叨叨的琐事不断,难免有时遗忘疏漏了。你若真的着急,径自去寻我就是。或者你看我家下人有谁能帮你办事的,你径自去找他。就说是我说的,有什么事叫他竭力帮忙便是。” 贾宝玉闻言,不由得开口笑道:“有劳大哥哥记挂着。我还以为你早忘到脑后去了!我因这些日子被东府的丧事牵扯着,也抽不出空去府上寻你说话。还想着等哪天寻个空闲又方便的时候,同你仔细说说呢!” 薛蟠见状,回头看了一眼贾家的丧仪,开口叹道:“我也是昨儿才想起来的。你们贾家如今是越发的奢靡铺张了,只是我冷眼旁观,现如今虽然是花团锦簇,到底里子也不如从前了。我毕竟是个外人,也不好细说。只是想着,你若真有个什么‘将来’、‘以后’的计较,我能帮上手的便帮一把,也不枉我们相交一回。” 他这话说的太过悲切,一时间宝玉也不由得消沉下来。两人默默无语的打马走在车队里,直至进了贾府。贾宝玉才恍惚间回过神来,冲着薛蟠拱手叹道:“我原以为我是个浑浑噩噩的纨绔公子。如今看来,众人都是这醉生梦死的,倒也衬不出我如何纨绔了。只是思来想去,这荣华富贵的许多年,到底是白活了。” 薛蟠见状,拍了拍贾宝玉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你别这么说,谁还没有个年少中二的时候。只要该明白的时候能明白过来,英雄还不问出身呢!” 薛蟠说着,觉得自己这话的味儿有点不对,便讪讪的住了嘴。 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的开口说道:“你我之间,也不用细说。你若是真有什么想法,咱们就寻个时间好好说说。我能帮得上忙的,绝不推脱。” 薛蟠琢磨着,除却这么多年宝玉放在胭脂水粉的盈利分红之外,自己还能提出多少银钱和人力来。届时贾宝玉开口了,他也有个准备。 贾宝玉有些茫然的看了薛蟠一眼,他倒是没听明白“中二”是个什么意思,但也不妨碍他理解薛蟠的话。只是他如今的想法却和那日又有不同了。当下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薛大哥哥的好意我暂且心领了。只是不是我矫情,也不是我劝哥哥如何冷眼旁观。大哥哥也瞧见了,如今府里这样的情况,我即便弄出什么来也不过是掉进江湖里头的小石子,兴不起什么波澜。莫不如留待以后……” 贾宝玉说到这里,也难免郁闷的住了嘴。他近日和忠勇亲王交好,自然也隐隐约约的知道了当今对四王八公的印象都不太好。再加上前几年朝廷上下补充亏空的时候贾家也没补上多少,更是早早上了圣上的黑名单…… 忠勇亲王私底下同他说过,如今圣上大权在握,正是意气风发挥斥方遒的好时候。他任用贤能,开疆扩土,改弦易辙,复兴民事……他做的大事越多,所需要的臣子越多,建功立业的机会就越多。届时四王八公却依旧不动如山,冷眼旁观,只怕等圣上倒出功夫,这四王八公的风光张扬,也就是这几年的镜花水月了。 毕竟,铁打的朝廷流水的官,尸位素餐的腐朽耄耋,终究是呆不长久的。 这样的认知,如何不让宝玉沮丧彷徨? 他也曾和父亲郑重其事的商讨过这些,只是父亲依旧是一通斥骂,指责他危言耸听,将他从书房撵了出来。 他也曾和祖母开门见山的提点过这些,只是祖母只把他当成一个膝下承欢的小孩子,随意敷衍两句,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直到那时,贾宝玉才恍然明白自己在这贾府中究竟是什么样的地位。虽然看似尊贵,可惜他到底还是个厮混内帏的孩子,他的思想,他的顾虑,无人理会,无人在意,无人问津。 薛蟠看着贾宝玉垂头丧气的模样,有些无奈的叹息一声。有的时候,世人皆醉是一种悲哀,可是世人皆醉我独醒的滋味,也绝对好不到哪里去。 正沉吟间,队伍便到了宁国府。东府的小厮走上前来躬身见礼,便要引着两人往灵堂走去。两人随即住了话头,跟着小厮进了府门。 正堂之内已然收拾齐备。纯白色的挂孝幔子随风飘舞,碗口粗的香烛烧的正盛,灵柩前面的火盆里头烧着圆形的纸钱,火苗窜上,扬出阵阵黑灰,散出一种刺鼻的焦灼味道。 宁国府众人披麻戴孝的跪在大堂之内,花了大价钱请来的和尚道士围着灵柩一圈圈的念经,念得薛蟠好不头疼。和宝玉并肩走上前去,上香鞠躬,然后冲着一旁跪坐的贾珍尤氏道了节哀顺变。却发现贾珍神色有些恍惚的,眼睛直往边儿上瞥着。 薛蟠随着贾珍的目光看去,只看到一个素衣素服的女娇娥,正一脸不耐烦的站在一旁。体态风骚,面容姣好,眼波流转间一股子遮挡不住的饧涩放浪。她的脸上没有半点儿悲切哀伤,却时不时提着汗巾子假模假样的擦擦眼睛,吸吸鼻子。一番作态看得薛蟠直欲皱眉。 贾珍看在眼中,心道不好。立刻起身寒暄着,将人让进了后面。后面乃是府中女眷的休息之处,薛蟠自然是不会过去的。连忙摆了摆手,拉着贾宝玉在一旁站好。 刚刚站定,门口礼官唱着西府老太君到—— 薛蟠等人随声望去,果然瞧见身穿素服的贾母在贾赦和贾琏的搀扶下缓缓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群素衣素服的丫鬟媳妇。众人连忙迎上前去,尤氏更是扑到贾母话中恸哭不止。贾母也立刻回搂着尤氏一阵痛哭,余等众人见状,不论是惺惺作态还是真的伤感悲怀,倒也淌眼抹泪儿的抽噎不止。 唯有贾母身后的贾琏,一脸鬼鬼祟祟的往灵柩边上望去。 薛蟠看在眼中,顺着贾琏的目光往前打量,便看见一个披麻戴孝的姑娘俏生生的站在一旁,眉梢眼角情意绵绵,唇角微弯,更透露出无限风情。此刻正一脸温婉柔媚又害羞娇怯的低头站着,一双比孝服还白嫩的柔荑无意识的揪着裙摆,越发露出一股子小儿女的娇羞神态。看得贾琏贾珍等男丁①3直了。 薛蟠看在眼中,不由得脸色微沉。这哪里还有个守灵的样子! 贾宝玉见状,悄悄的用胳膊肘捅了捅薛蟠,轻声说道:“那是珍大嫂子的继母带来的两个小姨……” 薛蟠闻言,脸色更差了。 恰在此时,门口礼官唱道:“忠勇亲王、忠廉亲王、忠睿亲王到——” 作者有话要说:加更~\(≧▽≦)/~啦啦啦 某八是个勤劳滴八 求虎摸~~~~~~ ------------ 145皇商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上回说到礼官通传忠勇亲王、忠廉亲王和忠睿亲王相携而来。贾府男丁女眷以及在场的宾朋好友们闻言,心下大惊且大喜。连忙撩着衣摆出了大厅,直迎到外府门,这才躬身跪拜道:“臣等见过三位王爷。” “贾府之丧,累蒙郡驾下临,荫生辈何以克当。” 走在当先的忠勇亲王漫不经心地摆了摆手,含笑说道:“宁国公世代忠良,乃朝廷公亮之臣。我等理应前来,贾卿何出此言。” 说着,负着双手走进灵堂,命长府官主祭代奠。 贾珍等一旁还礼毕,立刻诚惶诚恐的跪拜谢恩。 忠勇亲王表现的倒是略有淡淡的,当下又开口问道:“宝玉和薛家小侯爷怎么不在?” 听的众人一愣,立刻明白这位王爷是冲何而来。 落在众人身后的贾宝玉和薛蟠两个立刻穿过了厚厚的人群,上前见礼道:“草民(微臣)见过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忠勇亲王立刻上前一步,率先拉起跪在地上的贾宝玉,然后冲着薛蟠笑道:“小侯爷不必如此多礼,此番前来原本是祭奠往者,本不欲兴师动众。小侯爷快快起来便是。” 薛蟠颇有深意的看着忠勇亲王和宝玉相交而握的双手,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如此大胆出众的举动让忠勇亲王不由得微红了脸面,只是他肤色本就黝黑,一时间倒也看不出来。 倒是贾宝玉白净如雪的面容霎时间通红一片,支支吾吾的看着薛蟠,口中吞吞吐吐地悄声说道:“你别误会,不是你想的那样。” 薛蟠随意看了一眼众位静静旁观的众人,也不欲横生枝节,当下微微一笑,转移话题道:“向来听人说忠勇亲王性格豪爽,不拘小节。在下闻名许久,今日得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忠勇亲王闻言,有些心虚的看了一眼薛蟠,口中寒暄道:“哪里,哪里。” 一旁瞧热闹的徒藉和徒煌两个见状,不由得“扑哧”一笑,开口说道:“素来听闻薛大呆子口齿伶俐,时常噎的人说不出话来。我等也不肯轻信。如今看来,果然名不虚传。” 薛蟠和忠勇亲王未见过几面,言谈间自然有些生疏客套。可是同徒藉徒煌两个却是交情许久,当下也不客气的翻了翻白眼,冲着徒煌哼哼道:“我也听闻忠睿亲王是个雁过拔毛的吝啬性子,以前还不以为然。如今却要好好理论一番了——你且说说,你本是‘纸醉金迷‘的股东,却时常带着人去别的地方玩乐。寻常百姓还晓得肥水不流外人田呢,你这是何故?” 问的徒煌瞠目结舌,摇头晃脑的不知该怎么应对。口中不断说着“这、这……” 徒藉看在眼中,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 几人这厢聊的热火朝天。贾家众人在旁边等候了半晌,方才斯斯艾艾的走上前来,躬身谄笑道:“停灵之处人群拥挤,烟熏火燎,且人群密集处自然有些腌臜汗渍味,难免冲撞了几位贵人。几位王爷不如去后室略坐片刻,喝杯茶水解解乏累,可好?” 众人闻言,全将视线集中到了忠勇亲王的身上。忠勇亲王略微沉吟片刻,又看了一眼面含期待的贾宝玉,这才颔首应道:“既如此,那就叨扰了。” 贾珍闻言,喜出望外的点了点头,连忙应道:“贵客驾临,使寒舍蓬荜生辉。又哪能说是叨扰呢?” 说着,亲自在前头引路,将众人引到了后头的偏厅里头。又极其热络的吩咐家下人上了最好的茶果糕点,贾赦甚至亲自上前接过茶水端给众人,一番招待热忱至极。看着三位王爷略微动容的模样,贾珍这才一脸满意的躬身笑道:“这是今岁刚刚进贡的雨前龙井,用上好的梅尖水泡了两番。三位王爷请慢用。” 自前几年薛蟠在金陵同甄家以及当时还是四皇子的徒臻合伙开了茶园子后,龙井茶便成了时下最流行的茶种之一。等到徒臻即位大宝,钦定了龙井为贡茶之后,西湖龙井的身价更是倍增。其中尤以雨前龙井和明前龙井为最。几乎堪称是千金一茶也不为过。尤其是今年南方洪涝,雨前龙井的收成极少。上供的龙井也只有乾清宫和薛家有些,甄家情况有些特殊,倒也存了些留用。剩下的甚至连几位王爷府上都是没有的。在这样的情况下,贾家居然还能拿出这样的好茶招待客人,足以可见四王八公的底蕴如何了。 只是…… 当着皇族的面用皇族也轻易不得品尝的好茶来招待客人,这样的举动为未免太过张扬了。 当下,三位王爷的脸色俱都淡淡的。看起来十分客气,然则常与皇族交往的薛蟠却知道——三人这会子是不得劲儿了。 只可惜贾家众人丝毫不觉,依旧热络非常的给三位王爷介绍着盘中的糕点瓜果——西域属国进贡的番瓜,北面蛮夷部落上贡的肉干,南门云召国的特产火龙果……一样一样,俱都是难得一见的上供之物。三位王爷听着,面上形容不变。尤其是忠廉王爷徒藉,还笑容可掬,眼睛一眨一眨的,越发亲切了。看得薛蟠都有些心惊肉跳。 三位王爷不约而同的保持沉默,任由贾家众人炫耀了一会子。却见贾家众人却是越发的来劲,寒暄个没完。当下忠勇亲王有些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开口说道:“我等前来祭奠宁国公英灵,本不想兴师动众。何况死者为大,若是因为我等唐突了死者,倒是不应该了。” 徒煌立刻接口说道:“是啊。死者为大,众位还是回灵前照顾着。何况外头还有不少宾客,千万别因为小王几人,冷落了他们才是。” 贾珍闻言,虽然舍不得和几位王爷亲近的大好机会。但他身为贾敬之子,宁国府之主,正该守在灵前迎来送往,倒也不好显得太过急迫了。当下讪讪的点了点头,又和几位王爷寒暄几句,这才转身离开了。 薛蟠看着贾珍这一番卑躬屈膝的模样,不由得微微摇了摇头。即便是宝玉这个性格绵软的纨绔公子哥,也有些尴尬的看了忠勇亲王一眼,神色有些讪讪的。 至于三位身份贵重的王爷,虽然面上没有表露出如何鄙夷的神色来,但薛蟠观其言谈举止,倒也不由自主的多了三分轻漫。 人贵自重,若是连自己都无法自尊自爱,遇见强者便卑躬屈膝,遇见弱者却又趾高气扬。这样的人,无论到了哪里,都是个粉墨登场的丑角之流,极难获得旁人的尊重爱戴的。 寻常百姓,市井之流都如此,更何况是向来势利又极为看重大家风骨的皇族贵胄? 贾家如此举动,着实是跌份了。 薛蟠轻叹一声,刚要开口,却见外头又是一阵喧闹,原来是守在后堂女眷之处的贾母听到了消息,特地前来见驾。 薛蟠和贾宝玉两位小辈连忙起身,却发现贾母不光是单身过来,竟然还带了府中深居简出的三春姐妹,其意若何昭然若揭。薛蟠等人看在眼中,又是一阵的皱眉。 这贾府的气度举止,真真是大不如前了。 忠勇亲王不耐烦的皱了皱眉,站起身来,也没容贾母多话,自顾自的开口说道:“时候不早了,我等还有琐事缠身,就不再叨扰了。” 说着,伸手拍了拍贾宝玉的肩膀,大步流星的走出偏厅。 从始至终,半个眼神都没瞥过贾府女眷。 徒藉、徒煌两个面面相觑,也起身含笑着告辞一番,施施然的出了偏厅。 自然,也是不曾在意几位云英未嫁的女眷的。 而被晾在一旁的贾母面色通红,青一阵白一阵的变幻了好一会子,方才忍气吞声的说道:“天家贵胄,本就捉摸不定。此番能来便是给了很大的颜面,再多的……也不敢奢求了。” 闻言,死死低着脑袋的三春脸上闪过一抹羞惭。其中迎春的神色越发枯槁麻木,而探春脸上则闪出了一丝不服气。至于迎春嘛,倒是不可置否的撇了撇嘴,显然,没将贾母的话放在心上。亦或是……对于贾母的此番举动也是不以为然的。 对于三个姑娘的心里活动,贾母自然也是不在意的。她微微叹息一声,除了可惜失去了一个抱亲王大腿的机会外,倒也是有两分恼羞成怒。概因……旁观者当中有一个人是铁定的亲王大舅哥的缘故吧。 见此形状,薛蟠有些无趣的摸了摸鼻子,讪讪的笑道:“时候不早了,我也回家去了。” 贾母意兴阑珊的摆了摆手,开口说道:“回去给姨太太带个好,就说许久不见,我倒是怪想她的。若是还将我这个亲戚放在眼中,就时常来府上走动走动。我老了,也折腾不动了。不然的话,倒是要去府上走走的。” 薛蟠立刻接口笑道:“哪能呢!老祖宗乃是长辈,合该我母亲前来拜见的。只是这一段时日来,只听府上说老祖宗身子骨不太好,最烦人在跟前叨扰。因此才不敢上门的。” 贾母闻言,倒是轻笑着点了点头,满意的说道:“原是这样的缘故,这也就难怪了。那几日我确实身子骨不大好,倒也越发烦乱的不爱动静。时常连腻在身边的宝玉和凤丫头都训斥了。想来家里人嘴碎,将这些个小动静传了出去,才吓得你母亲不敢登门。我还道是你们薛家如今飞黄腾达了,瞧不上我们这起子的小家小户。不欲往来了!真是老了老了,越发不讲理了。” 薛蟠听见这话,淡然的勾了勾嘴角,未曾搭腔。 贾母见状,细不可查的叹息一声,“只是人越发老了,却也时常想着膝下小儿女围绕,热闹热闹。回去和你娘说,若是有空的话不妨来看看我,这也是看一天少一天了。” 贾宝玉闻言,有些不满的皱了皱眉。当下腻歪进贾母的怀里,搂着贾母的脖颈说道:“不兴老祖宗说这样的丧气话。老祖宗长命百岁,精神着呢!” 贾母见状,立刻拍了拍贾宝玉的后背,一脸慈爱的说道:“我不过是随意说说,你还当真了。真是……你放心,不将你们安排的妥妥当当的,老祖宗是不会有事的。你个猴头,快快下去,别让你薛大兄弟看笑话了!” 只是口上抱怨着,眉宇间满意的神色却是一览无遗。想来,对于亲孙子的亲近依赖还是十分受用的。 薛蟠将这情形看在眼中,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不论薛蟠对于贾家人如何偏见嫌弃,但是他不能否认的是,贾府中人也有真情存在。比如贾母对于贾宝玉,王夫人对于贾宝玉的悉心照料是毋庸置疑的。两人都是掏心掏肺的对宝玉好,生怕哪处慢待委屈了。结果养出宝玉一个不知世事,软弱轻薄的风流性子。 甚至贾珍对于秦可卿,虽乱、伦背德,但其死时万分悲痛恨不得以身代之,也未必就无情。至于贾琏对尤二姐,袭人对宝玉,更是一番情意绵绵,多有迁就宠爱。只是他们的情意太过畸形,而她们所处的环境又太过迷乱,最后毁了别人也毁了自己。正可谓是—— 红尘自有痴情客,情到深处自转薄。 红楼一梦六十载,不知黄泉与碧落。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八月桂花香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2-07 22:48:52 玉易奇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2-07 15:44:31 玉易奇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2-07 14:00:01 misi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2-01 22:34:30 自挂东南枝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2-01 20:22:33 耐乃们╭(╯3╰)╮ ------------ 146皇商 第一百四十六章 贾敬丧仪之事,牵牵扯扯将有两个多月的功夫才算是全部了结。而在这期间,朝廷上面关于大军粮草后勤乃至各级官员的调动也是十分紧密。算算日子,薛蟠也约有一个多月的功夫没见过徒臻了。 五月初三的生日早就过了,因为两个人全都有事的缘故,自然没来得及去庄子上。薛蟠对此,倒有些小小的遗憾。只是看着每日早出晚归累得都有些形容消瘦的薛之章,再思讨着深宫之中责任愈发沉重的青年天子,薛蟠心中的遗憾也就烟消云散了―― 不管怎样,只要两人好好的。任何约定都有实现的时候,又何必争这朝夕之瞬? 这么想着,薛蟠的心倒也宽了许多。于是在这日闲暇的功夫,薛蟠倒是决定去宫里头走走看看。 只可惜刚刚穿戴好外出的衣物,门上的小厮就来传报,说是荣国府的宝二爷到了。 薛蟠有些惋惜的耸了耸肩,吩咐人将宝玉迎了进来。开口笑道:“今日是吹得什么风,怎地把你吹到我们家来了?” 宝玉的脸上一反常态的沉重,微微叹息地坐到薛蟠面前,沉声说道:“我有一件事情拿不准,可是事关家族鼎盛,我又不敢寻旁的人说。只好来找你商讨一二。” 薛蟠一愣,这么多年和宝玉打打闹闹的,倒是很少见到他如此忧心忡忡又郑重其事的模样。当下将心中的一番打趣说笑搁置一旁,理了理思绪开口问道:“究竟是什么样的大事,怎么把你烦扰成这幅模样?” 贾宝玉唉声叹气的摇了摇头,伸手拿起桌上红袖刚刚奉上的茶水一饮而尽。薛蟠眼尖的发现,宝玉的双手有些细小的伤痕,不由得狐疑的挑了挑眉。却见宝玉双目四下打量了一番,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薛蟠摇了摇头,漫不经心地将屋内的丫鬟全都撵出去了。贾宝玉这才低声说道:“我隐隐听起琏二哥哥身边的旺儿提起过,说我大伯派了琏二哥哥去平安州办件机密大事……我思来想去,总觉得心不安稳,想来找你问问,能否打听到我大伯派了琏二哥哥究竟有什么机密大事?” 薛蟠听到这里,心下微微一沉。他犹记得当年看红楼的时候,贾家获罪抄家,其中有一条罪名是私通外官。按照大雍律例,这可是革除世职,查抄家产的罪名。当时薛蟠看到此处还有些奇怪,毕竟贾家众人世代居住京中,府中外男和朝中大员也并无太深的瓜葛,如何会落了这么一项罪名? 如今想来,兴许就应在了这一桩事情上头。 薛蟠皱了皱眉,他依稀记得红楼梦中的这一段情节,贾琏确实是去了两次平安州,之后贾赦还以他办事妥当为名,赐了一个丫鬟给他做妾侍。并且在平安州回返京都的时候,贾琏还定下了尤三姐和柳湘莲的婚事―― 想到这里,薛蟠心下一突。连忙起身吩咐道:“去外头叫招财、进宝两人进来。” 守在廊上的红袖闻言,立刻应了一声。使唤一个跑腿的粗使丫头往外头去了。 薛蟠这才回过头来冲着贾宝玉笑道:“你也不必太过担心。此事我会吩咐招财悄悄的打听,一旦有了音讯,会使人告诉你的。” 贾宝玉又是神色惶恐的点了点头,有些惴惴的看着薛蟠,口中喃喃说道:“这个事情托付给大哥哥,我便是没有任何担心的了。只是……” “怎么?”薛蟠见贾宝玉此番形状,有些愕然的问道:“难不成你还有别的事情?” 贾宝玉脸色通红的点了点头,犹豫半晌,方才低声说道:“徒战要回西南了。他说想让我跟着他一道回去……我已经答应了。” “徒战?”薛蟠眨了眨眼睛,一脸茫然的看着贾宝玉,没反应过来徒战是谁? 贾宝玉见状,脸色越发红的光亮。小声提点道:“就是忠勇亲王。” 薛蟠恍然大悟。 贾宝玉一脸不自在的扭捏道:“他说云南大理四季如春,花开的特别美。我又向来喜欢调制胭脂膏子,去了那里一定喜欢。” 薛蟠一脸鬼祟的看着贾宝玉,意味深长的调笑道:“你若是欢喜了,他定然也喜欢。” 贾宝玉白皙的脖颈霎时间都红透了,讪讪的低着脑袋,死不言语。过了约有半日的功夫,才细不可闻的辩解道:“我只是想着,云南的香料花草与神京大相径庭,若是真制出了胭脂膏子,一定是质量上乘又别样新奇的。若是真有了那么一天,我便将老祖宗和太太以及家中的姊妹们都接到西南去。相信那里四季如春,花开不败,她们一定是欢喜的。至于别的……倒也未曾想过那么多。” 薛蟠看着贾宝玉此番形状,也不由得一阵怅然。颇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慨叹?! 他和宝玉相识那一年,宝玉只是个十一二岁的娃娃,成日里闹着和姊妹们玩耍调笑,最讨厌的便是世俗经济,骄矜纨绔的连半点儿周旋都不肯做。如今五六年过去,曾经的天真娃子也长成一个俊逸秀美的翩翩少年。不光识得了情之一字,甚至开始担忧起家族兴衰来了。 虽然他如今的手段依然稚嫩柔和,但是薛蟠相信,贾宝玉早就有了大厦将倾的觉悟,并且在凭借着自己的努力试图造出一个安乐窝,让自己关心的亲人们全都住进去,依旧欢欢乐乐的过日子。 不论这样的想法是否不切实际,薛蟠唯一欣慰的便是,贾宝玉终于在自己明里暗里的影响下,做出了不同的改变。 虽然他依旧纨绔,依旧绵软,依旧无法承担太大的风雨和重担。但是薛蟠相信,只要他肯努力的话,将来的生活一定也能如意和美。毕竟,他有自己和一众亲友们的帮助,还有着虽然不明显但依旧存在的主角光环。 “大哥哥,你觉得我的想法如何?” 薛蟠回过神来,看着眼睛明亮一脸期待的看着他的贾宝玉,轻笑一声,开口说道:“我倒是觉得你的想法很不错。一来我薛家商铺在西南也有分号,有什么事情自是可以照应你的。二来,忠勇亲王在西南经营多年,想来其势力影响不可小觑,有他照看着你,绝对不会出什么太大的漏子。至于京城这边,如今你我二家虽然不比早些年亲近,但好歹还是亲戚,我会尽量照应的。” 贾宝玉点了点头,一脸信赖的看着薛蟠,开口笑道:“我信你。”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叠纸张递给薛蟠。“这是我这半年来鼓捣出来的胭脂方子,越性就全交给大哥哥了。我已经决定了,三日之后和徒战一道转回西南。此番离京,不知多少时候才能反转。今后若是研制出了什么胭脂方子,我会直接交给胭脂水粉在西南的管事,叫他转回京中。等我到了西南之后,也会尽快将我的落脚之处传回京中。大哥哥若是有什么事情,届时联系我便是。” 看着贾宝玉难得一见的斩钉截铁的干脆利落。薛蟠不由得一愣。他虽然猜到了宝玉心中所想,但却没想到此番举动宝玉竟然如此的快刀斩乱麻,竟然丝毫没有犹豫。 难道忠勇亲王对他的影响真就这么大?想到这里,薛蟠越发担忧的叹息一声,开口问道:“你就这么轻易的决定了要和忠勇亲王一道离开。有没有想过……若是他的心意并不坚定,届时你要如何自处?” 贾宝玉有些怅然的勾了勾嘴角,神思茫然的开口笑道:“大哥哥做事向来干脆利落,宝玉最是敬佩不过。而我这一辈子,犹豫的时候却太多了。难得有这么一次机会,我倒是不想再犹豫下去。” 说着,轻叹一声,开口说道:“何况我虽然纨绔优柔不理世事,但到底不是半点消息也打听不到。冯大哥和卫大哥他们总是请我吃酒玩乐,有些东西,即便你们都不说,我也是知道的。自圣上手握大权以来,京中风云变幻,几乎每个月都有离任调职的官员。而这些人大多数都是四王八公一脉。想来圣上羽翼已丰,很快就要朝着我们下手了。我此番举动,也不过是孤注一掷罢了。” “圣上不在乎四王八公的牵连缠护,恨不得全都处之而后快,好将自己的心腹顶上去。而四王八公不干束手就擒,必定暗中谋划算计。这些都我是改变不了的。但是徒战和我说,只要此番我随他去了,必能保我贾家众人无性命之忧。毕竟忠勇亲王身份特殊,他还是圣上的兄长,又抛弃富贵尊荣戮战西南这么多年,看在这些的份儿上,圣上总要给他三分颜面。只要贾家人不出什么谋朝篡位的大纰漏,想必圣上也不会太过为难我们贾家。何况京中还有薛大哥哥和林大哥哥等人斡旋,想来大厦倾颓,我贾家也至多是抄家革职,但也到不了灭族发配的份儿上。” “即便是真要发配,若是发配到了西南,也算是我们一家团圆了。”贾宝玉说到这里,有些恍惚的轻叹一声。“至于大哥哥所说的……我相信徒战不是那样的人。何况大哥哥曾经说过,两个人相处,并不能将所有的压力都放在一个人身上。我也会努力养活自己,倾我所有的对他好。尽量做到不依靠他的势力,或者努力帮他一些。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世间之情变幻莫测,谁又有把握能得到亘古不变的情谊。如若真有一天他不喜欢了……那也是我们两人缘分已尽。归根结底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与人无尤。” 薛蟠听着贾宝玉一番话,有些心酸也有些惘然。他虽然和贾宝玉相交多年,但是从未有过贾宝玉这等痴念。世人皆说贾宝玉便是个天生的风流种子,可是看在薛蟠眼中,却一直觉得贾宝玉只不过是个从未开窍的孩子罢了。他总是将世间的一切事情想得太过美好,可是他又天生异禀,太过聪慧。因此他便可以轻易看透世情人心,可是他又没有与之而来的承担和责任,所以他便描绘了一个看似美好的镜花水月将自己圈了进去。不肯抬头面对外面的真实,也不肯长大, 可是如今,他的一切假想却被自己经年不断的事实冲击打破撕裂了,他终于肯走出来面对现实。只是事实的真相通常并不美好,也总会让人茫然无措,甚至在面对的过程中很可能是跌跌撞撞,伤痕累累。然则人一辈子总不能永远活在虚幻当中…… 该长大的时候,终究是要长大的。 贾宝玉看着薛蟠一脸的优柔和怅然,若有所觉的勾了勾嘴角,从怀里掏出几只簪子放到桌面上,轻声说道:“大哥哥也别担心,终究徒战和我遇到的人都不同,我身上又没有什么值得他惦记的……此番离别,不知多早晚才能相见。我虽然身为世家公子,但所吃所用全都是家族给我准备的,没有一个是我自己的。而这些个簪子虽然不值什么,但都是我亲手所做,你们留着做个念想吧!” 说着,拿起桌上的簪子一一说道:“这个雪花簪子是给大哥哥的,这个牡丹花色的簪子是给宝姐姐的,这个梅花的簪子是给林家大哥哥的,这个竹节的簪子是给林妹妹的,这个刻着古琴花样的簪子是给琴妹妹的……” 贾宝玉的手指白皙修长,肤色莹润光泽。只可惜此时那一双完美修长的手上却是痕迹斑斑,从指间到手背遍布细小的伤痕,青青红红的映衬着宛若凝雪般的肌肤,有些触目惊心。 他声音低沉的将所有的簪子分属说给薛蟠听,然后喘了一口大气,轻松的说道:“我本想着将大家约出来聚一聚。可是细细想来,如今朝廷大事频繁,不论是大哥哥还是林家大哥哥,甄家大哥哥都挺忙的。我一介男丁又不好约女眷出来,所以就这样算了。也省得……要是真见面了,我忍不住哭出来。” 一颗晶莹的泪珠悄无声息的滴落在桌面上,贾宝玉下意识的抬手擦了擦眼睛,有些哽咽的说道:“大哥哥替我将簪子转交给大家吧!我走了。” “……今后的事情就拜托给大哥哥了……” “……我不求别的,只求大哥哥在最后关头能保住我贾家众人的性命。那怕是倾家荡产,也无所谓的……” “……我知道这么多年大哥哥一直在胭脂水粉里给我留了一成干股分红。若是真到了最后关头,希望大哥哥用这些钱来帮着贾家打点疏通。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哪怕是倾我所有,希望大哥哥在这些钱花完之前,别帮着我垫钱了……” “……我要去西南的事儿,因为怕老祖宗和太太反对,所以一直没说。等我走了之后,还要烦劳大哥哥出面,帮我周旋吧……” “……我终究,还是不想面对……有些事情……” “……大哥哥……我走了……你也保重……你们大家都保重……” ------------ 147皇商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三日之后,贾宝玉在忠勇亲王的随行队伍中悄然离开了神京。 城墙之上,薛蟠举起双臂一阵摇晃,旁边负手而立的林墨之轻叹一声,开口说道:“别晃了,你再晃他也是看不到的。” 薛蟠头也不回的盯着前方,轻声说道:“我知道,但是我这样做了,就是为他送行。” 因为宝玉是悄然离开的缘故,他们几个为了不引起荣国府的怀疑的警惕,就连当面送行都没有。只是站在这城墙之上吹吹清风,遥望着队伍如同蚂蚁般的变小,一点一点的离开。 另一旁的甄宝玉也是一声轻叹,感慨万千的说道:“走了也好。京城虽然繁华,但于宝玉而言,也不过是一个偌大的金鸟笼一般。此去西南,天高海阔,希望他能有一番别样人生。” 薛蟠脸上闪过一抹依依惜别。其实骨子里他也是个喜聚不喜散的性子,如今宝玉远赴西南,这一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了。 薛蟠低头,从怀中掏出一支朴素而雕工拙劣的簪子,默然不语的抚摸着。 林墨之伸出手臂拍了拍薛蟠的肩膀,开口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们也反转吧!” 薛蟠点了点头,三人鱼贯下了城墙。 近日朝廷大举动作,身为粘杆处统领的林墨之和身为翰林院撰笔的甄宝玉自然更为繁忙,于是三人各自告辞,薛蟠便顺着官道往皇宫而去。 身后进宝默不作声的跟随着。只听前头的薛蟠沉吟半日,突然开口问道:“招财在三日前往平安州去,也不知能不能遇见柳湘莲。” 进宝眨了眨眼睛,开口劝慰道:“大爷放心吧!平安州离京城不远,我薛家的势力自然也是不小的。招财去之前便吩咐了平安州各商铺严密关注柳公子的行踪,只要柳公子还在平安州,就断然不会错过的。” 顿了顿,又有些迟疑的问道:“就是不知道大爷为何这般着急要见柳公子,还说要为他定一门亲事。还让招财嘱咐他万万不可应了琏二爷的说亲?难不成大爷神机妙算,就连没发生的事儿都推断出来了?” 薛蟠哑然失笑,顺嘴将缘故推到了贾宝玉的身上。“怎么可能,只不过是前日宝玉来瞧我,闲谈之间聊到此事罢了——那贾琏欲将宁国府尤氏的继妹尤三姐说给柳湘莲。你也知晓一些宁国府的腌臜事儿,自不必我细说。你觉得那尤三姐可配得上柳二郎?” 进宝顺势想到了贾敬丧仪之上,尤氏两姐妹烟视媚行的样子。旋即撇了撇嘴说道:“柳家公子再怎么落魄那也是出身世家,武艺才情又是极好的。只不过生性放诞,喜欢客串风月旦生,这才左了时下名门世家的路子,叫人轻看三分。然则柳公子生性豪爽,为人仗义,不失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好儿郎。说句不像的话,这样的人只要了悟过来,或是参军,或是托公子的门路入宫当个禁卫,只要三五年的功夫,定然能功成名就,身显名扬,荣华富贵唾手可得。届时再娶个世家出身的美娇娥,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至于那尤三姐嘛!先别说身份门第是否匹配得上,但说她那烟视媚行的作风,便叫正经人家比之唯恐不及。何况她入宁国府这么长时间,和珍大老爷、琏二爷不清不楚的。她如今又不是个黄花闺女,品性妇德更是皆无,若是琏二爷自己玩儿腻了便想转手送人倒是不予置评,可若是琏二爷以此来欺辱柳公子,那也太过了。” 薛蟠看着进宝义愤填膺的样子,摇头轻笑道:“倒真没看出来你还是个嫉恶如仇的性子。不过我也是这么想的——虽然我并不知道柳公子是否介意尤三姐的以往,但是我们二人相交一场,出于朋友之义,我也不会让他被贾琏轻易骗了去,做出追悔莫及的事情来。等他回京之后,我会将尤三姐的事情一一和他分说,若是他有意,那么他自去莲花巷提亲。若是无意的话……倒也能避免了一桩尴尬事。” 进宝闻言,立刻轻笑着恭维道:“大爷思维缜密,我等比之不及。” “就你嘴甜!” 两人说笑着,便到了宫门口。 薛蟠下马,徒步进了宫门。两旁把守的侍卫早就认得了薛家大爷的面孔,自然晓得薛蟠身带皇子玉牌,可随意进宫走动。当然不会自讨没趣的上来阻拦。反倒是迎上前来和薛蟠说了好一会子的闲话,众人商定着有暇一通吃酒玩乐等等,约有一炷香的功夫,薛蟠这才施施然的进了宫道。 穿过了长长的宫道,薛蟠径自去了乾清宫。果然瞧见戴权捧着拂尘站在门外,薛蟠上前,轻笑道:“里头可是有人?” 戴权一脸惊喜的看着薛蟠,低声笑道:“大爷可是有一阵子没进宫了。圣上虽然嘴上不说,但老奴看着,他心里定是想着的。这会子见了您来,指不定高兴成什么样呢!” 薛蟠听见这话,只觉得脸上一阵烧灼,连忙低声阻止道:“青天白日的,说这种调笑话做什么?快些进去帮我通传吧!” 戴权嘿嘿一笑,摇着拂尘进了大殿。不过片刻功夫,笑得贼兮兮的说道:“圣上有旨,选小侯爷觐见。” 薛蟠不自在的瞪了戴权一眼,这才迈步进了养心殿。 七、八月份正式天气炎热的时候,大殿四周都摆上了冰盆去热。四处站立的宫女太监摇着宫扇,带来丝丝清凉。 徒臻则穿着一身常服长在大殿中央,瞧见薛蟠进来的身影,三两步迎到面前,握起薛蟠的双手,低声问道:“怎地这么长日子没有进宫?莫不是外面的花花世界太过精彩,叫蟠儿把朕给忘了?” 薛蟠耳根一红,扫了一眼周围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仿佛木头桩子一般的小宫女小太监们,有些不自在的轻声说道:“乱说什么。还不是想着你最近公务繁忙,生怕进宫扰了你的清净。” “你这么长时间不进宫来看我,想的我牵肠挂肚,连处理公务的心思都没有,这才是不清净呢!”徒臻眼皮都不抬,视线牢牢盯着薛蟠发红的面容随口说道。 薛蟠羞得连脖颈都通红,啐了徒臻一口,翻着白眼说道:“几日不见,说话越发好听了。不知道是跟哪家姑娘打情骂俏练出来的。” “梦里和你调笑来着。”徒臻随口说了一句,牵着薛蟠的手进了旁边的暖阁,上头已经摆上了薛蟠最爱吃的瓜果和水果奶茶。一个宫女捧着清水进来,伺候薛蟠盥洗,然后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薛蟠随手拿了一块糕点放入口中,言语不清的问道:“方便就说说,最近你倒是在折腾什么,我父亲又是半个多月没和我们一起吃饭了。” 徒臻闻言,脸色一沉。 薛蟠抬眼打量着徒臻不太好看的神色,挑眉问道:“怎么,还是大事儿不成?” 顿了顿,暗自猜疑道:“瞧你前儿不断招我父亲入宫商讨军备粮草后勤之事,难不成是出征东瀛的事儿有了变故?” 徒臻微微摇了摇头,开口说道:“东瀛那边倒是一切正常。反倒是平安州,出了一些岔子。” “平安州?”薛蟠心下一沉,联想到宝玉日前和他说的话,微微有些紧张的问道:“平安州离京城又不远,能出什么样的缘故?” 徒臻冷笑一声,开口说道:“你可知,正是因为离着京城不远,方才有人想出了变故。” 薛蟠沉吟片刻,还是想不出个头绪来。不由得出声问道:“究竟是什么变故,你若是方便的话就说来听听?” 徒臻看着薛蟠小心翼翼地模样,轻笑道:“与你说话,又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其实说来你也明白……南安郡王今年奉旨巡边,谁知道神不知鬼不觉的竟然去了平安州。” 薛蟠闻言,心下大骇,脑中灵光一闪,不可思议的猜测脱口而出。“难不成他想要造反?” “造反倒是未必,不过逼宫倒是可能的吧!”徒臻满不在乎的摇了摇头,轻笑道:“只可惜,他也太不把朕放在眼中了。” 薛蟠看着徒臻胸有成竹的模样,倒也渐渐安下心来。 徒臻抬眼看着薛蟠,神色有些古怪的轻笑道:“这次发现了南安郡王不臣的蛛丝马迹,倒也并不是粘杆处和血滴子的功劳。严格说起来,此事到和你有很大的瓜葛。” 薛蟠对于徒臻的前一句话表示明白。毕竟粘杆处和血滴子虽然是徒臻的情报中心,可是这两处也是由人负责的。是人便有打盹儿的时候,未必能随心所欲地知晓天下各事。一般也都是圣上吩咐严密监视何人,他们便下大工夫去打听哪方面。至于旁的,倒也得过且过了。因此两处并没能在第一时间得到南安郡王不臣的消息,薛蟠也并不奇怪。 他奇怪的倒是第二点。“怎么又和我有了关系?” 徒臻轻笑道:“你可还记得前几年你应南安郡王之邀请,去天津卫训练海军一事?” 薛蟠满不在乎地点了点头,“南安郡王就是套着我去给他的军队花钱。这点小心思我也不在乎。反正我薛家家大业大,有的是银钱使唤。” 徒臻轻笑道:“你不在乎,既然是有人在乎的。” 薛蟠一脸狐疑的看着徒臻。 徒臻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你可还记得当年你训练出来的火炮营?” 薛蟠一脸茫然的点了点头。怎么说也是他这一辈子第一次也可能是仅有的一次军旅生涯,还是很难忘的。 “当年你出于各种考量,吩咐薛家商铺在年关之时给火炮营中三千将士的家属们送些年货并银钱。之后每年,天津卫当地的薛家商铺俱都牢记此事,于年关之际派遣店里的伙计给众位兵将的家里送年货。那些个士兵受了你的好处,自然呈了你的情意。这么多年来西海沿子一直有战事,这些个将官或有沙场阵亡的,或有被打散分到旁的队伍里做炮手的,也有功绩卓越升官发财的。慢慢的竟然也叫他们牵连出一张巨大的关系网。几乎漫延了整个西海沿子的军营。” “而时隔多年,南安郡王对于这些个虾兵蟹将也并不像你刚刚离开之时的提防严守,有一些人善于钻营的,竟然也成了南安郡王的心腹。此番平安州大计,便是南安郡王手下虎鲨营的副将宋一山告密。他心思缜密,城府深沉,从蛛丝马迹当中窥破了南安郡王的不臣之心,然后将消息秘密传到林墨之那里,之后便由林墨之传到了朕的耳中。一番波折,倒也让他做到了不动声色,果然是块好料。” 随着徒臻提到了宋一山的名字,薛蟠眼前浮现了那个容貌清秀,皮肤黝黑,但是性情奸猾的小兵。当年他也是火炮营中最不服气自己的刺头儿之一,结果在自己离开天津卫的时候,竟然借着撒酒疯哭的稀里哗啦的。直言有朝一日,定要报了此番恩德…… 回首往事历历在目,薛蟠神色恍惚的轻叹一声,不由自主的又想起了远赴西南的贾宝玉。他犹豫了一会子,低声说道:“圣上,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南安郡王不臣之事,恐怕四王八公牵连者甚众。我能不能求陛下一件事儿?” 徒臻古井无波的看了薛蟠一眼,有些了然的问道:“你想说什么?” “若是陛下决定了对四王八公下手,可否留下荣宁二府众人的性命。哪怕是家产抄没,所有人贬为庶民,可否能留下他们一条性命?”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 某八开了一个新坑,穿越古言 简介—— 郭圣通,东汉王朝开国之君刘秀的第一任皇后。因郭氏其后位被废无谥号,故后世称之为“光武郭皇后”。 她青史留名的绝大因素是见证了一段流传千古的帝后之情,在这个传说中,她成为了验证光武帝刘秀情深不悔的一块巨大试金石。她让“娶妻当娶阴丽华”的慨叹传遍千古。然则自己却成了辅佐凤凰男上位的最大炮灰。 公元24年(更始二年),与人对战身亡的忘情道绝代传人叶倾城穿越到了郭圣通的身上—— 届时,真定王刘扬以联姻之名试图将郭圣通嫁给前来求援的刘秀。而夺舍成功的叶倾城,会甘心受人摆布吗? 片段—— 刘秀:为了江山社稷,我愿娶你! 郭圣通:以我郭圣通之资,需要和一个乡下地主婆抢男人,还是抢一个别人睡过的男人? 萧哲(沈自然):我此生志愿便是做一个二十四孝好相公,娘子让往东决不去西,娘子让撵狗为夫绝对不杀鸡。誓要遵守两个凡是,即凡是老婆说的全是对的,凡是老婆的指示绝对听从。若有疑虑,绝对参考第一条。 郭圣通:你可见到,这才是我要的男人! 设定:女主武艺高强,男主智谋无双 女主霸气侧漏,男主风流倜傥 女主男主双穿越, 西皮一对一,无第三者插足之地 天雷狗血遍布,点入者请自带避雷针~\(≧▽≦)/~啦啦啦 简而言之,就是女主重生,建功立业自称王,顺便拐个美男做相公的故事 稀饭滴亲请收藏一下╭(╯3╰)╮ jjwxc./?novelid=1734321 。这个是连接!! ------------ 148皇商 第一百四十八章 大殿之内的气氛因为薛蟠的这一句话而变得有些沉闷。徒臻默然的打量了薛蟠半晌,叹息道:“贾家在平安州的事情,你也听说了?” 薛蟠点了点头,开口道:“略有耳闻。” 顿了顿,又开口补充道:“我知道贾家此番举动,乃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何况其中还牵连着四王八公不知多少人。若是空口白话叫圣上通融,却是有些麻烦。不若圣上将贾府众人折算成银钱,由我出面一道补给陛下。好让陛下在万民朝臣之前,也有个交代。陛下以为然否?” 徒臻闻言,又是一阵头疼的沉默。自他知晓薛蟠和贾宝玉的交情之后,便已经有了对贾家网开一面的觉悟。何况如今贾家的背后也不光是薛蟠,无论如何,忠勇亲王的颜面他还是需要考虑的。然则不论心中如何通透,看着自己的爱人绞尽脑汁的帮着别家男丁脱罪,心里还是不舒服的。 薛蟠和徒臻相交自少年时期,可谓是最了解徒臻的人。看着他如今不言不语的模样,便也猜到了徒臻心中三分不满。当下轻叹了一声,开口说道:“世人传言,金陵四大家族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可把话说明白了,也不过是因为这四家人牵连甚深,互为朋戚的关系。如今我薛家和舅舅王家蒸蒸日上,愈渐飞黄。可是贾家和史家却是一日不如一日。若他们府上得过且过的混日子也就罢了。眼看他们家人越发的糊涂,我们为了避祸已经疏离了这门亲戚。他日若是贾史两家落败,我们又冷眼旁观,誓不出手,世人又该如何看我?” 徒臻脸色微微缓和,只是还有些不满的冷哼了两声。“不论如何,四王八公于大雍建国之时也做出了汗马功劳。难道我徒臻就是个这么容不得人的,非得将他们都打落至尘埃?” “圣上自然是宽厚仁爱的。但是世易时移,四王八公的腐朽落后已经不能引领大雍走向富强。朝政各方大员由他们把持着,尸位素餐,欺压百姓之事层出不穷。圣上年少登基,励精图治,岂能因为这些人的牵连而慢了前进的步履?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将这些人从官位上撵下去,换成那些心怀百姓,胸有大志之人。如此志同道合,大雍方才能兴盛。” 薛蟠说着,转身走到徒臻的身后,伸出手臂帮着他轻轻的揉捏肩膀,开口说道:“你也不必多心。我只是看在亲戚的份儿上,不忍贾家众人将来流离失所罢了。但这样的怜悯只限于朋友之义,并不代表我苟同他们的行为和做法。而我想要的也只是留住他们一家子的性命罢了——想来贾府众爷儿们庸庸碌碌,毫无建树。也惹不下滔天的祸患。圣上何不顺水推舟,帮我一把?” 徒臻斜着眼睛看了薛蟠一眼,不动声色地说道:“你倒是小瞧了这贾家的爷儿们。他们何止是庸庸碌碌,还胆大包天。竟然和南安郡王撺掇在一起商议篡位谋朝之事。你说我要事饶了他们,又该如何对天下人交代?” 薛蟠笑嘻嘻的够了够嘴角,伸手搂住徒臻的脖颈蹭了蹭,开口谄笑道:“正所谓书生造反,三年不成。圣上何必同这些不知死活的人计较?何况以圣上的手段能力,什么谋朝篡位,也不过圣上一句话就能抹平的事情。我如今只要他们能留一条性命。哪怕是苟延残喘,你总不能叫我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都被推到菜市口,一道抹了脖子吧?” 薛蟠说着,小心翼翼地看着徒臻,轻声道:“何况……不是还有忠勇亲王的颜面在里头。这贾家众人资质平庸,一看就是个被人利用的货色。圣上何必对这些个小鱼小虾如此气愤。就当是放一个屁,噗的给他们放了吧!” 徒臻听薛蟠说的如此生动而不雅。忍俊不禁的勾了勾嘴角,无奈的摇头道:“真真是我命中注定的天魔星。如此朝廷大事,怎么在你口中竟是这般的……” 徒臻唉声叹气的拍了拍大腿,很给面子的咽下了后面的话。 薛蟠见状,立刻接口笑道:“既如此,那我们就说定了。” 徒臻斜了薛蟠一眼,冷哼道:“即便是不追究他们谋朝篡位的罪过,擅长收纳罪臣的财物,私自动用上用禁用之物,在民间放印子钱,国孝家孝之间停妻再娶,为了些许万物伙同地方官员迫使百姓家破人亡……等等罪名,也够贾家众人抄家问斩的了。” 薛蟠听闻此话不由得一脸愕然,开口问道:“要说这贾家私用上用之物,在民间放印子钱以及贾琏停妻再娶之事我也略有耳闻。只是暗中藏匿罪臣的财物……我怎么没听过?” 如今甄家得了薛蟠的提点,早就偿还了国库的亏空,甄衍和甄顒两个又成为徒臻的臂助,自然不会再有抄家灭族的祸事。而史家现如今也没有沦落到家败贬黜的地步,那贾家藏匿的财物,究竟是谁的? 徒臻见状,一脸的冷笑道:“想不到吧!你费尽心机的给贾家众人开脱,他们却背后捅了你一刀呢!” 薛蟠闻言,越发的狐疑了。 徒臻见状,好心的提点道:“你可曾忘记,当年童家弹劾薛家图谋不轨,在金陵兴建地宫,所谓的证词是谁给做保的?” 薛蟠一脸的茫然。这么久远的事情,他早就想不起来了。 徒臻见状,只得叹息说道:“是贾雨村。” 薛蟠恍然。红楼梦中确实提过贾雨村任职金陵应天府尹一事。只是他没想到,如今贾雨村没了林黛玉这个进身之阶,竟然还能走到这一步。只能说世事变化,着实难测。 可见贾雨村命中注定就要走上官场的。 徒臻看见薛蟠唏嘘不已的模样,哭笑不得的叹道:“你的心倒是够大的。你可知道这贾雨村可是走了贾家的门路才求得金陵应天府尹一职。他帮着童家的人构陷薛家,童家事败之后将一部分家产转移到了贾雨村手上。贾雨村为了讨好荣国府的贾赦,便给他送了好些金银珠宝……知道此事,你还执意为贾家脱罪吗?” 薛蟠这回可真是听得瞠目结舌,难以置信了。他倒是没想到此事居然还有如此波折。听到了贾家暗地里对他们薛家不仁,薛蟠心中也是一阵的不舒服。闷闷的开口问道:“我只问一件事,童家污蔑我们薛家谋逆一事,贾家是否知情?” 徒臻见状,轻叹一声,就事论事的说道:“事先倒是不知情的。不过事后贾雨村将金银珠宝送往荣国府,朕不信贾家还不知道。” 薛蟠轻叹一声,开口说道:“自贵妃省亲之后,贾家便已大不如前。他们又是骄奢惯了的。为保颜面,自然会想法子弄些钱财来花。因此贾家的奶奶太太们有放印子钱的,有变卖家财的。可那又有多少,何况也不是长久之计。因此收下童家钱财之事,我也是可以理解的。” 徒臻不满的哼哼道:“你倒是好心。” 顿了顿,有些没意思的摆手说道:“罢了,罢了。反正你也不在乎,我又何必替你不值。你想要贾家人的命,我给你便是了。只有一条,事成之后,我会将所有人流放西南,无我旨意,贾家众人不得再入京城半步!” 薛蟠闻言大喜,立刻捧起桌案上的茶杯递到徒臻手上,一脸谄媚的笑道:“抄家无所谓,反正咱们家大业大,不在乎这几个银钱,流放就流放,反正西南四季如春,花开不败,倒是个养老的好地方。又有忠勇亲王照应着,想来也遭罪不到哪里去。” “圣上掌握大权不久,正是施行仁德之际。血腥味太重了当然也不好。”薛蟠姻亲的敲打着徒臻的胳膊,开口建议道:“只是贾家众人养尊处优惯了。圣上若是将他们同寻常罪犯一般押送到西南,老的老,小的小,体弱病残的体弱病残,恐怕也坚持不了多远。要不然圣上将这些人命折换成银钱,由我赎了他们回去。然后好车马的送过去,权当押送了,可好?” 徒臻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开口斥道:“莫以为你手上有钱,就能解决万事。” “我手上有钱自然不能解决万事,但我认得当今圣上,总能解决我万事之中的一点儿请求吧?”薛蟠说着,耍赖的坐到了地上,开口说道:“我也不和你墨迹了。我要贾家众人的性命,总得完好无损的送到宝玉手上才是正经。你便当是帮我了,快开个价吧!” 徒臻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连忙说道:“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薛蟠盘着腿坐在地上,斜着眼睛看徒臻。“那你答应我了?” 徒臻连连点头。“左右也没想过真要他们的命。难道我还不知你的性子吗?” 薛蟠嘿嘿一笑,翻身起来。坐到徒臻身边问道:“南安郡王那里你准备怎么解决?” 徒臻闻言,面上的笑容愈发冰冷,意有所指的说道:“西海沿子常年战乱,都是由南安郡王负责的。今年自然也是如此。朕接到邸报,一群海盗从极西之地的茜香国出发,即将抵达我大雍边境。朕以下旨叫南安郡王率军抵抗,至于他有没有这个能耐再打胜仗,那边不是朕能决定的了。” 薛蟠闻言,有些不解的皱了皱眉,开口说道:“你是说让南安郡王打败仗,然后你借此机会问罪于他?” 徒臻含笑着点了点头。 薛蟠越发的不以为然。“何必这么麻烦呢?” “自然是因为朕刚刚掌权,天下臣民之心难安。若我因谋朝篡位之事问罪南安郡王,少不得四王八公乃至朝野上下所有臣民都人心惶惶。可是在朕的心中,四王八公虽然多有尸位素餐者,但也有些精忠报国贤良之士。朕总不能因一些乱臣贼子,坏了我大雍朝现如今的大好风气吧!” 薛蟠闻言,懵懂的点了点头。就听徒臻继续说道:“何况……若是没有一场惨败,朕又如何龙颜大怒,出兵海外,攻打茜香国?” 薛蟠见状,越发默然了。 徒臻想要攻打茜香国的念头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随着时日长久,这种执念越发深邃。薛蟠虽然不明白他为何如此执着,但一个远在海外的国家,薛蟠还犯不着开口劝战。 何况大雍朝的海军厉兵秣马,训练良久,也是该整兵出发,利刃出鞘。不然的话,海外众国还以为我央央大雍是如何的好欺负,每年仿佛游戏一般的派人来犯。 如今,也叫他们知晓,什么叫犯我大雍强威者,虽远必诛之! 这么想着,薛蟠也隐隐的热血沸腾起来。 两人又闲话了一会子,吃罢午饭,薛蟠才施施然的出了皇宫,不再打扰徒臻办理政务。 路过宁荣街的时候,薛蟠心中一动,吩咐身后的进宝道:“你去荣国府下个请帖,以我母亲的名义邀凤姐儿来侯府一趟。我有些事情要吩咐她。” 还是徒臻之前的闲话给他提了醒。凤姐最后被贾琏厌弃,闹到几乎休妻的程度,归根结底是她间接害死了尤二姐。虽然此番贾琏于国孝家孝之中停妻再娶,本就是错的。但凤姐暗中撺掇着尤二姐的未婚夫婿张华闹上公堂,事后又想杀人灭口的手段也太过狠辣。且处理不善,反被贾家众人拿了把柄要挟—— 他薛家虽然碍于亲友之义不得不帮着贾家善后,但也绝不会看着贾家男丁欺辱薛家的女眷。贾琏偷取尤二姐之事有错在先,凤姐若是拿捏好了自然有说不尽的好处。何必为了那么一个贱货,闹到两败俱伤的局面? 一旁的进宝打量着薛蟠的神色,低声应道:“诺!”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某八的新文,稀饭滴筒子收藏一下o(n_n)o~ ------------ 149皇商 第一百四十九章 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接到了忠信侯府请帖的王熙凤立刻坐着翠盖朱缨八宝车从荣国府赶了过来。 约有小半年的功夫不曾见面,王熙凤的脸色比早先憔悴了好多。哪怕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也难以掩饰眉宇间的心力交瘁和被夫君背叛的黯然失魂。 她在丫头子的引领下缓步走上了阶梯,迈进瑞荣堂。立刻有堂内随侍的丫头给上了茶水点心,然后去内室通传。 不过片刻的功夫,在里头陪着宝钗做针黹的薛夫人施施然的走了出来。 一眼瞧见堂内神色黯淡的王熙凤,薛夫人心下一惊,连忙上前将王熙凤搂在怀里,心疼地叫道:“我可怜的儿啊,你受委屈了。” 王熙凤强撑着一口气扎挣许久,此刻听了薛夫人发自内心的怜惜,再也忍不住的哭出声来。她将脑袋埋在薛夫人的怀里,一双手臂死死的搂着薛夫人柔软的腰肢,声嘶力竭的哀嚎道:“姑母,我不服啊!” 其声哀婉,其意悲凉,别说是和王熙凤有血脉之情,长辈之义的薛夫人,就连随后赶来的薛蟠和薛宝钗听了,也不忍耳闻。 王熙凤这一通哭号仿佛是要将自己所受的委屈全部发泄出来一般,直直哭诉了约有小半个时辰才慢慢止住。薛夫人一边将人搂在怀里劝慰,一边用手摩挲着王熙凤的后背帮她平复情绪。直看到王熙凤渐渐安稳下来,这才轻叹一声,开口说道:“姑母早就劝说过你,女人家要多做针黹女红,要多多相夫教子,别总是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要将夫君当成天,要顺着他,尊重他,方才是长久的相处之道。你就是不听,油蒙了心一般整日混在一群管事媳妇中间,生生将自己丈夫推到了别的小妖精那里。如今尝到苦头了?” 王熙凤闻言,神色悲凉的摸了摸眼睛,低声叹道:“我又何尝能想到……他们贾家爷儿们合起来蒙骗哄我。要不是前儿旺儿在门上说走了嘴叫平儿听见,我还真就被他给唬住了。” 说着,越发不忿的诉道:“我为了支撑荣国府这么一大家子的运转,几乎是费尽心机,甚至不惜变卖嫁妆,也要保住他们家的脸面。若不是姑母点醒了我,让我将一些麻烦事儿推给二太太和探春几个,我恐怕如今……可是那贾琏居然还瞒着我攒体己钱,还将那些银两悉数交给那个小妖精保管。竟然还说什么等我死了立刻将她接进府里头做二奶奶。我实在是不服!” 王熙凤神情激动的说着,突然脸上现过一抹痛苦的神色,连忙用手捂住了小腹,脸色苍白的忍了好一会子,方才渐渐挺过去了。 薛夫人见状,立刻开口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王熙凤苦笑着摇了摇头,一脸涩然的开口道:“自年初小产,我便添了下红之症。这病总是不好不坏的,时常会犯。也正因如此,才让那小妖精钻了空子。” 薛夫人一脸疼惜的摸了摸王熙凤的发顶,轻声叹道:“你受苦了。” 王熙凤有些动容的看着薛夫人,她在荣国府做了这么多年的儿媳妇,结果贾琏停妻再娶之事一出,竟然没有一个站在她身边为她说话的。甚至邢夫人还几次三番的来找她,叫她宽容大度一些,将那妖精收进府来给贾琏做妾侍。等到贾琏从平安州回来了,瞧见她如此贤良淑德,还能感激她三分。 王熙凤想到这里,越发不甘的死咬着嘴唇,暗自冷笑。她自然是要将那小蹄子接进府里好生调,教一番,如若不然,也体现不出她王熙凤的厉害。 薛夫人看着王熙凤满身戾气的模样,轻叹一声。她虽然也心疼凤丫头,也气愤贾琏做出此等苟且之事。但也不能由着王熙凤逞一时之快将事情闹僵办砸。 当下看了薛蟠一眼,开口问道:“如今你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心中可有成算?你到底要如何处理?” 王熙凤沉吟片刻,寒声说道:“以我之见,自然要将那贱蹄子接进府来,放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才好。” 薛夫人想了一想,颔首说道:“这个倒也无妨。毕竟你乃是正房嫡妻,那贱蹄子再怎么得宠也不过是个侍妾之流。你以正妻之名将人迎进府里是没错的。而且此举也能显出你的贤良大度,届时坊间传你妒忌的恶名自然烟消云散。” 薛蟠在一旁接口问道:“把人接进府中之后,你要如何处理?” 王熙凤神色一暗,森然说道:“我已经打听过了。这个尤二姐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她原本是个有婚约在身的人,在宁国府的这一段时间,也没少和贾珍勾搭。我便如此这般……” 说着,便将如何联系张华,又如何撺掇他去击鼓状告尤二姐的想法一一说出。 薛蟠听了半日,摇头说道:“你这想法,我是不敢苟同的。” 王熙凤一愣,她原本以为薛夫人将她接来自然是商讨着如何为她出气,如今看薛蟠的模样,她心里又是不落了。 只听薛蟠缓缓说道:“贾琏于国孝家孝之中停妻再娶,本就是件错事。且那尤二姐的身份麻烦,为人不正,也是铁证如山。这么明晃晃的东西放在你手里不去利用,反而想些有后患的法子。岂不是本末倒置了?” 王熙凤一愣,立刻问道:“那依大哥哥的意思?” 薛蟠微微一笑,开口说道:“你暂且按兵不动,稍安勿躁。等贾琏从平安州回来那日,我自有应对。” 说着,语调低沉地呢喃道:“我总的叫他们贾家那些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知道知道,即便他们蹦跶的再欢,想欺负我们薛家的亲戚,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王熙凤看着薛蟠满面和煦的模样,不知怎么地,心下微微一寒。 劝住了王熙凤自取灭亡的行动,薛蟠索性将人留在了忠信侯府陪伴薛夫人。两姑侄好久不见,自然有好些体己话要说。王熙凤本就性格伶俐,言谈风趣,刻意讨好之下,妙语连珠,逗得薛夫人频频发笑。竟然连精神都比之前好了许多。 薛蟠看在眼中,越发觉得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 王熙凤在忠信侯府住下的第三天,风尘仆仆的招财带着一脸义愤的柳湘莲归来。说来也巧,他是在平安州通往京城的边界上遇见柳湘莲的。届时贾琏正拉着柳湘莲保媒说亲。恰好遇到两人的招财连忙走上前去,不顾贾琏的颜面将这门亲事挡了下来,并且以薛蟠相邀为名,将柳湘莲带了回来。 回来的路上,招财顺便将尤三姐的过往详细说给了柳湘莲,其中着重描绘了尤三姐是如何周旋在贾琏和贾珍这两兄弟当中。柳湘莲听闻此事后,满心的狐疑立刻化作了义愤填膺,恨恨的说了一些恩断义绝之话,旋即十分感激的给招财连连鞠躬。直言招财此举,绝对是救他一命。 招财自然不肯鞠躬,遂将薛蟠托付之事和盘托出。柳湘莲自然感慨万千,感激万分。因此十分顺从的随着招财一道进京回了忠信侯府。 见到薛蟠的第一刻,便单膝跪地拱手说道:“小侯爷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 薛蟠一个不防,被柳湘莲此举吓了一跳,连忙避开身笑道:“柳兄这是如何,快快起身。你我兄弟一场,何必如此?” 柳湘莲顺势起身,一脸感激的说道:“不论如何,小侯爷高义,在下铭记于心。” “不过是举手之劳,还请柳公子不要放在心上。”薛蟠说着,伸手请道:“刚刚跑来三四次的枫露茶,还请柳兄弟品尝。” 柳湘莲抱拳作揖,缓身坐下。 两人又闲聊了一番,柳湘莲将这几年游历之事挑了些精彩有趣的说给薛蟠听。只听得薛蟠心驰神往,恨不得以身代之。 半日,方才满足的轻叹道:“游历南北,快意人生。这才是大丈夫所为啊!” 柳湘莲看着薛蟠一脸兴奋的模样,淡笑不语。 薛蟠回过神来,又问道:“我此番将柳兄弟找来,主要就是打听到了贾琏那点子猫腻,怕柳兄弟推拒之后叫他怀恨在心,反倒生出一些波折来。因此才让招财接了柳兄弟回来。却不知柳兄弟下一步准备如何?” 柳湘莲轻叹一声,开口说道:“原本想着去隔壁州县探望姑妈,如今却也没了这个心思——我走的时候宝玉千叮咛万嘱咐叫我回来之后去见他一见,我想着莫不如趁此机会,等下去见了他一般。大家把话说清楚,免得因为贾琏之事,让我们兄弟起了隔阂。” 薛蟠一听,连忙笑道:“若是这个,柳兄弟倒也不必为难了。” 柳湘莲神色一动,连忙问道:“小侯爷此话何解?” 薛蟠立刻将贾宝玉随着忠勇亲王前去西南的消息说给柳湘莲听,末了开口笑道:“恐怕这会子宝玉离京城能有十万八千里了,你即便是去荣国府,也是找不到人的。” 柳湘莲一听,越发惊异的叹道:“向来听闻西南之地,民风彪悍,生活贫苦。却没想到宝兄弟竟有如此毅力。此去西南,真不是何时才能再见了。” 薛蟠闻言,也不由自主的轻叹道:“谁说不是呢!” 说着,突然想起来什么,起身走到墙边隔断处翻来找去,不过片刻,手上拿了一支做工粗劣的簪子递给柳湘莲,轻声说道:“这是宝玉走前交给我的。叫我见到你们的面儿千万别忘了将这个交给你们。物件儿虽然不算珍贵,难得是他亲手做的。你留在身边,也算是留个念想吧!” 柳湘莲见到簪子,越发动容的说道:“宝兄弟是个真性情的人。” 两人又沉默下来,半日,柳湘莲方才斯斯艾艾的看着薛蟠说道:“有一件事,在下想请小侯爷出面帮我试探一二。就不知道——” 薛蟠闻言,立刻接口道:“柳兄弟请讲,但凡我能做到的决不推辞。” 柳湘莲脸色一红,讪讪说道:“我想向一个提亲,却找不到她。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答应。因此想托小侯爷,帮我问问。”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有聚会,来不及修改捉虫 请大家多多担待 ╭(╯3╰)╮ ------------ 150皇商 第一百五十章 男人于我,生我者不可,我生者不可,余者,无不可。 ——云儿 薛蟠听了柳湘莲的话,倒是越发的诧异。连忙将手上的茶盏放到桌案上,饶有兴味地问道:“听柳兄弟这意思,你想要求娶的这位姑娘我应该认得。既如此,柳兄弟不妨直言,看看我是否能说的上话。” 柳湘莲闻言大喜,立刻接口说道:“只要小侯爷肯出手,此事便算成了一半。” 薛蟠挑了挑眉,越发狐疑的问道:“哦?” 柳湘莲点了点头,沉吟片刻,方才说道:“不知小侯爷可还记得,几年前万寿节上,我与云儿姑娘共同上台搭戏的事儿?” 薛蟠心中一动,开口符合道:“你说的是当年那一出《倩女幽魂》?” 柳湘莲颔首 :“然也。” 薛蟠见状,心中有了三分明悟。 只听柳湘莲继续说道:“其实同云儿姑娘串戏的大半年中,我便觉察出心里突然有了这么一个人。可惜当时我年轻气盛,虽然贪恋云儿姑娘貌美如花,绝色风华,但对于云儿的出身到底还有两分芥蒂,就没开口。后来造化弄人,云儿姑娘得蒙老圣人垂爱,招进宫中侍奉许多年。我一个寻常百姓家的落魄子弟,又哪里有能耐同老圣人一较高下?当时更是万念俱灰,只想着快快离开这个伤心地,便狠下心来去了外头游荡三五年。后来老圣人驾崩,我自觉临阵脱逃,也没脸回来。” 柳湘莲说到这里,一双白净俊朗的面容突兀地通红了一片,又斯斯艾艾的说道:“然则口里说着没脸回来,心中着实还想念。所以去岁春天的时候也寻个借口悄悄的回来了一趟,只是为了偷偷看一眼云儿姑娘,倒也没做声张。然而不知怎地,我遍寻了京城的青楼楚馆,甚至去云儿姑娘以前呆的地方打听,最终也没什么消息。正遇见我在外地的一个兄弟遭难,我为了帮他,也就匆匆的离京了。” 说到此处,柳湘莲一脸喟叹的摇了摇头,“我当时只以为人海茫茫,恐怕我和云儿姑娘缘分已尽,便自觉放开了胸怀,又在外头游历了许久。直到此次在平安州恰巧遇见了前去办事的琏二爷。他说想给我说一门好亲事,女方也算是富裕之家,生的又绝色,不瞒小侯爷说,我当时是真动了心的。” 薛蟠了然的点了点头,附议道:“若说容貌身段,这尤三姐确实堪称尤物。只是难说的是品行二字。” 顿了顿,又有些狐疑的问道:“不过恕我直言,柳兄弟既然能接受云儿姑娘,又为什么会如此芥蒂三姐的身世?” 柳湘莲苦笑一声,开口说道:“小侯爷正是说反了。我正因为招财哥哥的劝说阻止——他在路上又将尤氏三姐儿的经历过往一一和我说了,其人可怜,其生可叹。正因如此,我才想明白了一件事情。” 薛蟠立刻接口问道:“柳兄弟想明白了什么?” “我想通了云儿姑娘的一生际遇!”柳湘莲说着,微微叹息一声。“世人势利,将好好的人分为三教九流,认为高官显贵受人尊重,粉头戏子受人鄙夷。然则好好的姑娘家,若是有办法的话,谁会甘愿打落尘埃,一点朱唇万人尝?” “我曾经嫌弃云儿姑娘的出身,却忘了云儿从小被卖到楚馆,也并非她自己甘愿的。左不过是家里过不下去。亦或是别的什么缘故逼迫她最终走到了这一步。但是云儿姑娘并没有就此消沉,反而是积极努力的去改变自己所处的环境。这才是我柳湘莲最佩服她的一点。”柳湘莲说着,越发敬佩的叹道:“同她相比,我一个出身世家的七尺男儿却不思进取,得过且过。细细想来,我不如她者甚多。又怎么还有脸面去轻视她?” 柳湘莲说到这里,一脸激动的拉着薛蟠的手说道:“如今老圣人驾崩,云儿一介弱女子,身后又没有强大的势力支撑,恐怕日子过得也不会如意。我既然此生下定了决心要娶一个绝色的进门,而这么多年来让我动心的也唯有云儿一个……既如此,我为什么还抱着世人的眼光芥蒂不妨,难不成我自幼喜爱唱戏,时时客串风月戏文在他人眼中就不是自甘堕落了?恣情任性的过了这么多年,却在人生大事上受了世人浅薄势利的影响,我柳湘莲自诩超脱,如今一想,实在是可笑至极。” 薛蟠瞠目结舌的看着面前摇头嗟叹的柳湘莲,半晌,方才回过神来似的说道:“那你的意思,是想向云儿姑娘说亲?” 柳湘莲毅然的点了点头,开口说道:“不光如此,等我见到了云儿姑娘的面,我还要郑重的同她道歉。当年她身为一介女流之辈,却壮着胆子和我表白。我柳湘莲不是个东西,明明心里有她,却拘泥于世俗偏见,不肯明说。最后伤人伤己,黯然离开。甚至在外游荡的这几年,我柳湘莲也是油蒙了心,直把明珠当瓦砾。要不是尤三姐之事敲醒了我的脑袋,恐怕和云儿姑娘这辈子都失之交臂。因为我的浅薄之见,生生的耽搁了这么多年的韶华。我要向她道歉。” 薛蟠一脸惊叹的摇了摇头。他可从不知道,原来柳湘莲和云儿之间还有这样的缘故。他还说怎么《倩女幽魂》登台不久,正是风光如意的好时候,这柳湘莲却不声不响一意孤行的去了外头游荡。而最初离开的那一段日子,云儿也总是神情恍惚的模样。 如今想来,可不正应了这个景儿了。 只是…… 薛蟠有些头疼的清了清嗓子,开口问道:“你这话说的倒是挺有道理。可是你怎么不想想,这么多年过去了,云儿姑娘怎么可能还等你,兴许她已经有了人家呢?” 柳湘莲面色一黯,沉默了半日,方才轻声叹道:“不论如何,我总该做最后的努力才是。退一万步说,云儿姑娘若是真的许配了人家,只要她过得好,我便心中无憾了。可若是她过的不好,哪怕是抢,我也要把人抢回来。” 薛蟠暗暗咋舌,想到云儿姑娘现如今担任的暗卫密使的职务,脸上一片古怪。犹豫了半日,也没有将云儿的现状据实告知,只是淡淡的开口说道:“这件事情我会转告云儿,只是她怎么想,就不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了。” 柳湘莲一脸感激的点了点头,看着薛蟠说道:“不论如何,只要让我见云儿姑娘一面。也算是圆了我这么多年的心愿吧!” 薛蟠无语的点了点头,说道:“既如此,我现安排你在府中住下。然后派人传个讯息给云儿姑娘吧!” 说着,朗声吩咐红袖将人带到前院儿客房。自己却带着招财进宝两个去了纸醉金迷。 夕阳西下,天色有些微微的黯淡。章台街上的青楼楚馆俱都挂上了灯笼,五光十色的,越发衬出气氛的暧昧。 穿过倚柱卖笑的歌姬粉头和丝竹声响的青楼楚馆,薛蟠一行人一直走进了纸醉金迷。径自上了三楼独属于云儿的雅间儿,果然看见身穿透明薄纱的云儿和一众舞姬小倌调笑。 薛蟠挥了挥手,雅间儿内的姑娘少爷们冲着薛蟠拱了拱身,默不作声的鱼贯而出。只剩下衣衫不整,云鬓散乱的云儿姑娘一身慵懒的靠在没人榻上,挑眉问道:“多早晚不来一趟,今儿是刮得什么风儿?” 薛蟠直接说道:“柳湘莲回京了。” 云儿一愣,旋即嗤笑道:“回来就回来呗!你特地来告诉我一声做什么?” 薛蟠继续说道:“他说他想求娶云儿姑娘,特地请我来保媒。” 云儿闻言,眼眸闪烁了半晌,突然自嘲的开口笑道:“有病吧!我和他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嫁给他?” “他说你们两情相悦,合该鸾凤和鸣,共度一生。”薛蟠眼睛眨都不眨的盯着云儿,细细的打量着她脸上的表情。 只见云儿听见这话,首先是神情恍惚的愣了一会子,然后眉宇间突然闪过一丝晦涩,继而摇头叹道:“人都是会变的。当年我年少无知,自然喜欢美貌郎君。如今我大权在握,什么样好颜色的男人我没见过。凭什么他弃如敝履的时候我便要乖乖走开,他心有牵挂的时候我又得乖乖凑上去?” 薛蟠轻叹一声,知道云儿姑娘心里的执念太深。想到柳湘莲那一副知错的样子,开口说道:“我并不是歧视女子,只是觉得女子毕竟和男人不同。即便是男人流连花丛,还想着娶一个贤良淑德的正妻摆在房里头。何况女子本就比男人情长。你现如今这么混着,总也不是个事儿。” 云儿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一脸不耐烦的说道:“别每次见面你都墨迹这点东西。我现如今风光如意,自力更生,有什么不好的。要男人,不论是颜色整齐,温柔小意的,还是富贵尊荣,手握大权的,莫不想做我的入幕之宾。我即便是每天排一个还忙不过来,日子充实得紧。” “可是这些全都是贪恋你美色或者权势的,又有哪个是真正喜欢云儿这个人的?你现如今年纪正好,风华正茂,自然是什么都不怕。可有一天年老色衰了,你难道不想有个人与你互相扶持,共度晚年?” 云儿听到薛蟠这话,越发不屑的反驳道:“这些男人是贪恋我的美色或者权势,难道柳湘莲就不是吗?他是不是和你说,我生来角色,又恰好投了他的脾胃,便想着和我凑合凑合,也算是弥补他之前对我的亏欠?” 薛蟠被问的哑口无言,半日,讪讪说道:“难不成在我的温柔乡里,还有你的眼线?” 云儿不屑的嗤笑一声,摇头叹道:“他果真是这么说的。以我对柳湘莲的了解,还需要眼线来传达?闭着眼睛我也知道他是怎么说的。” 说着,云儿一脸不耐烦的缩进了美人榻里,背对着薛蟠说道:“我云儿浮浮沉沉混到如今。男女之事早就不放在心上了。自我幼年被继父强、暴后又卖于青楼,我云儿一共接客近十年。期间入幕之宾上至老圣人,下至挑脚的货郎,我自己都记不住了。男人于我,生我者不可,我生者不可。余者,皆无不可。然则只有一条,柳湘莲绝对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的云儿,很强大~\(≧▽≦)/~啦啦啦 ------------ 151皇商 第一百五十一章 被云儿用一种最毅然决然并且有些惨烈的态度拒绝,薛蟠无可奈何地轻叹一声。前一世他自诩风流,号称纵横花丛中,片叶不沾身。自然从云儿如此固执的态度中品出两分深意来。云儿固然心中还有柳湘莲,可是他也能确定云儿这次是真的被柳湘莲伤的很深。 而对于这样的女子来说,简单的情情爱爱已经左右不了她的决定。所以薛蟠能断定,只要她还心怀芥蒂,她和柳湘莲的好事便是定不能成的。 薛蟠无奈的摇了摇头,看着背对着他躺在美人榻上的云儿,虽然竭力平静,但是薛蟠还是发现了她隐隐颤抖的身躯。薛蟠并不知道云儿是否哭了,不过考虑到云儿固执到有些变态的自尊心,薛蟠还是后退了两步,故作什么都没发现的说道:“既然你态度这么强硬,我自然会将事情原原本本说给柳湘莲听。不过我来之前他曾嘱咐过我一件事,那就是无论如何,定要见你一面。看在我的面子上,你总不会驳回吧?” 美人榻上的云儿静默了半晌,薛蟠一直耐心等待着。 果然,半日之后,云儿细不可查地应了一声:“嗯!” 薛蟠下意识的勾了勾嘴角,干咳了两声,开口说道:“既如此,我便让他明日来纸醉金迷三楼见你就是。” 看着没有反应的云儿,薛蟠刻意说明道:“明日午时五刻,我便让柳湘莲上门找你,你可千万别忘了。” 盖因这个时候,是纸醉金迷刚刚开门的时候。 云儿躺在榻上木然半晌,终究还是没说出什么话来。月色下,她的身体单薄而悲凉,薛蟠看在眼里,越发的轻叹不已。 他也没再说话,静悄悄的打开房门,转身离去。 耳边传来房门被轻轻关闭的声音。云儿紧闭的双眼突然睁开,灯烛摇曳之下,那双美眸空洞而萧索,黑魆魆的,仿佛是两道深不见底的漩涡。 薛蟠回府之后,自然将云儿的所有反应①3给柳湘莲听。柳湘莲虽然神色黯然,但是倒也平静接受了。其实这样的结果他也曾想过,当年他以云儿的出身为由婉拒了云儿的表白,云儿所受的伤他自然明白。可是时至今日,云儿依然愿意见他。这样的结果对于柳湘莲来说,算是不错的了。 薛蟠看着柳湘莲默默无语,一脸惆怅后悔的模样,暗暗地摇了摇头。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纸醉金迷乃是京中最为繁华高端的销金窟,没有贵宾会员的引领,你是不可能进去的。明日午时的时候,我会带着你进入纸醉金迷,之后我会派人引你去三楼见云儿。之后如何,便看你自己的了。” 柳湘莲闻言,一脸感激的看着薛蟠道:“多谢小侯爷高义。侯爷大恩,在下没齿难忘。” 薛蟠漫不经心地摆了摆手,开口说道:“时候不早了,你快去休息吧!” 然而到了第二天的时候,薛蟠终究没和柳湘莲一块去纸醉金迷,而是派遣招财拿着自己的令牌领着柳湘莲过去了。 只因贾琏回来了。 贾琏回来之后,第一时间去的自然是小莲花巷的外宅同那个狐媚的尤二姐亲香。没成想兜头碰见了们上那一把大锁,又向旁边的人家打听,自然晓得没人已经被自家的母夜叉接回了荣国府。当时心下便是一紧。 忐忑不安的回了荣国府之后,果然被早早得到消息又气得不行的贾母招进了荣庆堂大骂一顿。 国孝家孝之间停妻再娶,那可是目无尊上,咬掉脑袋的大罪。何况贾琏此番冒险,娶的竟然还是被东府贾珍玩腻的一个烂货。这样的耻辱,好面子一世的史老太君如何能忍? 可是凤姐儿将人接回来的时候也说明白了,那骚货的肚子里已经怀里贾家的种,虽然不知道是贾琏的还是东府贾珍的,怎么说,也不能让贾家的子孙流落在外不是? 因此不论贾母如何无奈,也只得捏了鼻子认倒霉。可是她心里不服,自然对勾引贾琏停妻再娶的尤二姐没了好脸色。自打人被凤姐儿接回荣国府之后,老太太就将人一直关在柴房里。除了每日三餐给些残羹剩饭之外,二姐的待遇竟然比府中最差的粗使丫头还不如。 这样凄惨的景象被外出归来的贾琏看见,自然心疼不已。那尤二姐又是个惯会狐惑男人的,虽不施粉黛较之原先的光鲜亮丽多了几分狼狈,但娇娇怯怯,欲语还休的模样却越发多了两分女子的娇柔妩媚。直叫贾琏看得眼睛发直,不顾贾母的反对,毅然将人接回了在莲花巷的外宅。 另一厢贾赦又不嫌热闹的,以贾琏办差办得好为由,赐了个丫鬟秋桐给她。两个狐媚子一个守在院儿里,一个守在外面,勾得贾琏恨不得连魂儿都没了。贾母被贾琏的不肖行径气的差点背过气去,王熙凤自然不敢上前添堵。而王夫人却以二房不能干涉大房为名干脆袖手旁观。王熙凤一气之下,第二日一早便打了包袱带着巧姐驾着马车往忠信侯府去了。 薛蟠刚刚盥洗完毕,正要去瑞荣堂陪着薛夫人吃早膳,便听见外头小丫鬟叽叽喳喳将此事讨论个遍。薛蟠眉毛一皱,一股心火窜上心头,冷着一张脸面进了瑞荣堂,果然瞧见神色憔悴的王熙凤坐在薛夫人的下首,淌眼抹泪的哭诉。 “姑母,我自十六岁嫁给贾琏,这么多年来不说功劳也有苦劳。虽然我没给他们贾家添个男丁,但我好歹还有个巧姐吧?何况我没诞下子嗣,还不是为了帮衬他们贾家?这么多年他混在家里担着管事一职,我何尝嫌弃过他?现如今他在外面不知得了谁的势,竟然耀武扬威起来。还没怎么风光便做出停妻再娶,宠妾灭妻的丑事来。若有一天他真的发达了,还不得比我下堂给他腾地方?” 薛夫人一脸气愤的握着王熙凤的手不断安抚着。一旁的巧姐也乖乖站在王熙凤的身边,不断的身手摩挲着王熙凤的后背。 薛蟠见状,不由得冷哼一声:“这贾家,着实欺人太甚。” 王熙凤摸了摸眼泪,气愤的说道:“这贾琏背着我在外头养外室也就罢了。大老爷竟然也嫌不够热闹的掺和进来。还说什么贾琏办事牢靠特地赏个丫鬟。不过是充个管事当跑腿儿的罢了,他能办成什么大事?还不是欺负我自有没了父母,没有长辈照看。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全然忘了当年用我的嫁妆补贴家用的嘴脸。真真是叫人心寒。” 薛夫人立刻拍着王熙凤的手说道:“谁说没有长辈给你撑腰。我可是你的亲亲姑母,侄女儿受了婆家的刁难,我怎么可能不出面。吩咐家下人备马,我这就陪你回荣国府,我倒要会会他们贾家的人,也太不把我们王家的女人放在眼里了。管他巴结上什么了不得的人物,难道还能欺辱到我们忠信侯府的头上?” 薛夫人说这句话,倒是十分自信的。 自家老爷和自家儿子在圣上面前的得力,她一介妇道人家虽然不曾亲眼见到,但是耳边听着其余命妇的奉承,就连王室贵眷对她都是彬彬有礼的模样,薛夫人看在眼里,心中还是有数的。 而今贾家,不过是一个快要败落的小贵族罢了,竟然吃了豹子胆欺负他们王家的女儿。真真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 薛蟠闻言,也十分赞同的点了点头,开口说道:“母亲这话说的有理。向来只有我们薛家欺负别人的份儿,什么时候能容别人欺负到我们的头上。这贾家虽然是我们的亲戚,但却在私底下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我们薛家的底线。此事,断不能容。” 说着,薛蟠大手一挥,立刻吩咐家下人准备马车。三人收拾齐整的准备往外走。却听后头有人叫着:“母亲和哥哥且慢。” 众人回头,却见是精心打扮妥当的薛宝钗翩然走来。 因与皇家定亲的缘故,她今日身上穿着一件鹅黄色的外衫,下面一条绣着牡丹花的大红石榴裙。头上晚了一个寻常的缵儿,带着一个赤金嵌宝的八宝玲珑钿子。双耳缀着明月珰,越发显得雍容贵气,娇媚可人。 她施施然的走到众人面前,轻声笑道:“母亲和哥哥这是要去荣国府吧,宝钗也想跟着。” 薛夫人和薛蟠一愣,看着薛宝钗默然不语。 薛宝钗脸色一红,开口说道:“本是应了宫中敏太妃的传唤,要进宫陪娘娘说一会子闲话。又见时辰尚早,便想过来拜见母亲和哥哥。正巧听到了风姐姐的此番哭诉。便有些静极思动,想着一通过去看看。之后便可顺道往宫中一行。” 如此说来,倒也没有什么逾矩了。 薛蟠和薛夫人相视一眼,点头同意了。 承载着薛家一家三口和凤姐儿母女的马车摇摇晃晃的驶向了荣国府。彼时荣国府众人刚刚吃过了早饭,今日伺候张罗的仅有李纨一人,折腾了一夜没怎么安睡的贾母下意识看着李纨身边空荡荡的位置,细不可闻的轻叹一声。 王夫人立刻起身说道:“老祖宗这是怎么了?” “凤丫头天一亮便带着巧姐出了荣府,你们也没一个人问问。究竟是怎么了!”贾母头疼的轻叹一声,无力的摆手说道:“我难受得紧,什么都吃不下。” 一旁没眼色的邢夫人暗自撇了撇嘴,开口劝道:“老祖宗也别理她。要我说这凤丫头也太轻狂了。她可是贾家的儿媳妇,如今却一声不吭的带着女儿走了,老祖宗不晓得,我这个做婆婆的也不晓得。真是——” “好了!”贾母一脸不耐烦的打断了邢夫人的啰嗦,开口斥道:“她究竟为了什么出走你会不知道?还不都是你们老爷做出的好事。” 邢夫人被贾母斥责,到底不敢太过分了。只是依旧不服气的喃喃说道:“那离家出走也不是正经妇人该做的事情。” 贾母见状,沉声说道:“依我说,你们大房也别太轻狂得意了。我知道你们不待见凤丫头,也自以为现如今巴结上了什么人就得意起来。能不顾我的吩咐径自行动。可是你们也别忘了,凤丫头是王家的女儿,虽然她府里头的姑妈只顾着自己不理会她的难处。可他舅舅王子腾如今却是一品大学士。退一万步说,即便她舅舅不理事,她毕竟还有个姑妈呢!堂堂忠信侯府的侯爷夫人,一品诰命的薛夫人。人家不止身份尊贵,最难缠的薛家人全都护短。你们也掂量掂量能不能扛得住薛家和王家的怒火才是。” 邢夫人一听,心下一凛,神色也讪讪的尴尬起来。 恰在这时,外头守门的丫头进来通传道:“回老祖宗的话,门上的传话来,说是忠信侯府薛夫人带着薛家大爷和薛家大姑娘并琏二奶奶回府了。 作者有话要说:要虐贾家了~\(≧▽≦)/~啦啦啦 ------------ 152皇商 第一百五十二章 上回说道小丫头子上来通传忠信侯府母女三人并凤姐儿联袂来访。却说贾府众人听见此事,心下一紧,慌忙忙的站起身来。邢夫人霎时间六神无措的看着贾母,眼巴巴的样子,可怜极了。 贾母轻叹一声,越发没意思的撂下碗筷,抬手揉了揉涨得直跳僵的太阳穴,摆手吩咐丫头子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快将姨太太迎进府里。” 说着,起身吩咐道:“鸳鸯扶着我,咱们一起去院门口迎接忠信侯夫人一行。” 鸳鸯低声应了一句,连忙扶着贾母往外走,其余太太姑娘们跟在身后,默不作声地在院里站成一排。一个个神思惶恐,面容忐忑。邢夫人受此影响,越发的心虚了。 她趁着贾母心思沉重的盯着院儿们的功夫,悄悄的挪到王夫人说跟前儿道:“你说这凤姐儿也是,自己家里的事情不能在家里解决,竟然还吵嚷到外面去了——难不成她拈酸吃醋,无法生养子嗣,无法服侍自家男人,男人在外头娶个外室还有了错处?这话即便是告到公堂去,她也是罪犯七出。” 王夫人正为着此事心烦。听见邢夫人这话,冷颜说道:“既如此,你有本事的话尽在侯爷夫人跟前说这些就是了。与我嚼舌做什么?” 邢夫人被王夫人一句话噎的再也说不出话来,当下讪讪的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说话了。 不过片刻功夫,忠信侯府家眷以及王熙凤巧姐儿一行人便在丫头子的引领下走进院里,贾母连忙在鸳鸯的搀扶下迎了上去,开口笑道:“有日子没过来瞧瞧,他姨太太身上可好?” 薛夫人闻言,立刻上前一步,搀着贾母的胳膊寒暄道:“老太太身上也好!” 说着,不动声色地解释道:“倒也不是我故意不来。这不是蜪儿还小,须得有个仔细的人在身边照看着,我一时也抽不出身子来。直到如今五六个月了,方才能一时撩开手,出来走动走动。” 贾母闻言,立刻一脸慈爱的笑道:“蜪儿确实是个伶俐可爱的,也不怪姨太太见天儿的抱在怀里,舍不得撩开手。即便是百天的时候我去看了一眼,那小模样,整日里笑不拢嘴地,别提多爱人了。等他办周岁的时候,姨太太可一定通知我,老身这把老骨头,非得去瞧瞧不可。” 薛夫人开口笑道:“老祖宗说的是哪里话。您我两家是什么关系,届时我定然亲自来邀,何须如此生分呢?” 贾母满意的点了点头,开口符合道:“确实,你我两家什么样的关系,倒是老身说话生分了。” 说着,一脸怜惜的看着薛夫人身后搂着巧姐儿的王熙凤,轻叹一声,张臂说道:“凤丫头,委屈你了。” 一句话未尽,王熙凤潸然泪下。扑到贾母怀里哭道:“老祖宗!” 贾母见状,一脸悲恸的吸了吸鼻子,伸手摩挲着王熙凤的头顶,开口说道:“我如今人老体迈,说的话也无人肯听。倒是不能替你做主了。难为姨太太撇下蜪哥儿,亲自过来了。” 薛夫人一听这话,立刻笑着说道:“老祖宗说的是哪里话。凤姐儿既然嫁到了贾家,便是贾家的媳妇。我即便是她的姑母,也不能随意置喙她婆家的事情。只不过大清早的,凤丫头带着巧姐儿淌眼抹泪的到了我们府上——虽说老话儿讲这姑娘嫁出去了,就像是泼出去的水。但是姑娘若是真的受委屈了,回了娘家来哭诉,我们作为娘家长辈,若是一声不闻,传了出去,倒以为是我们做娘家的没有脊梁骨……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老祖宗该体谅晚辈才是。” 贾母见状,有些尴尬的扯了扯嘴角。 她说出前一番话的本意,原本是提醒薛夫人,忠信侯府虽说和贾家有姻亲关系,但也不该自恃身份掺和贾家的家事。可是薛夫人却以娘家晚辈前来哭诉的缘由,驳了贾母的话。还直言如若置之不理,恐怕外面世人会猜测是忠信侯府怕了荣国府的势,就连自家女儿受了委屈回家哭诉都不敢出头。 薛夫人直言,你们贾家的家事我本不爱搭理,不过若是坠了忠信侯府的名声,那才是大事。 一番言谈有理有据,以势压人的同时还不忘以情动人,言谈婉转,谈笑风生。和刚进京那一会子的呆愣莽撞大相径庭。贾母细细打量着面前温声笑语的薛夫人,轻叹一声。 到底是圣上跟前得意的侯爷夫人,已经与往年大不相同了。 一时间有些百无聊赖的沉默下来,薛宝钗和薛蟠立刻上前见礼道:“薛蟠(宝钗)见过老祖宗。” 贾母看着薛宝钗,眼前一亮,连忙开口笑道:“这不是宝钗吗?听说你奉皇命在家待嫁,怎地如今这么有闲情逸致,亲自登门了?” 薛宝钗暗自撇了撇嘴,面上却笑意盈盈地说道:“此番出府,本是奉了宫中敏太妃娘娘的懿旨,进宫陪她老人家说说话。听闻母亲和哥哥要送风姐姐回荣国府,宝钗想着许久没来给老祖宗请安,便顺道过来了。” 贾母心中如何作想,暂且不表。面上却越发满意慈爱的笑道:“好,好,你有这孝心,就是再好不过的了。” 当下,领着众人回了正堂落座。贾母拉着薛宝钗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一面笑着嘱咐道:“你如今身份不比往常,进宫的机会多得是。若是有功夫,不妨去凤藻宫瞧瞧你元春姐姐。她一个人在深宫里头拼搏,娘家也依靠不上,恐怕日子会过得很艰难。你如今时常去看看她,兴许宫里人瞧着忠信侯府的面儿上,便不敢轻忽她了。” 顿了顿,又意味深长的叹息道:“其实这女人,不论是宫里的娘娘还是宫外的媳妇,最主要的就是能有个子嗣傍身。如今忠信侯爷和蟠儿在圣上跟前最为得力,你们进言圣上也一定会听从。莫不如在圣上跟前说说元春的好话,总得让她有个子嗣傍身,将来也好安置啊!” 薛蟠闻言,似笑非笑的看了贾母一眼。非常直白的说道:“自皇太后童氏自恃身份帮着母家为非作歹的丑闻暴出,圣上大怒,对于后宫前朝的牵连更是十分在意。老祖宗确信要我在圣上跟前替娘娘说话?只是一旦出了什么别的后果,老祖宗也要一力承担才是。” 一旁的王夫人闻言,脸色一沉,淡然说道:“先别说元妃娘娘本就是你的表姐。薛贾两家本是姻亲,难不成老祖宗豁出脸面如此求你,你连这举手之劳的事情都不肯帮忙?” 薛蟠嗤笑一声,看着王夫人说道:“你要不说话我还忘了。当年童氏联合言官弹劾我薛家十大罪状,其中有一条乃是图谋不轨,犯上作乱。当时作证的还是金陵顺天府尹贾雨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贾雨村可是走了府上二老爷的门路,才到金陵当差的。” 此言一出,王夫人脸色大变。就连贾母的眉宇间也隐隐现出一丝担忧的神色来。 却听薛蟠继续冷笑道:“因为那贾雨村手持府上二老爷的手书到金陵上任。本着四大家族同气连枝的情分,我们薛家本家对待这位贾大人可是十分客气的。只是这位贾大人脑袋不清醒,错把客气当福气,站错了队伍,现如今闹得个抄家流放,也与人无尤啊!我说贾雨村此番举动乃是咎由自取,姨母以为然否?” 听着薛蟠阴测测的话语,王夫人脸上的汗如雨下。当下讪讪的说道:“外间爷儿们的事情,我一个妇道人家,能知道什么呢?” “不知道?”薛蟠挑了挑眉,摇头叹道:“什么都不知道,就敢手下贾雨村的孝敬钱——还是在他污蔑我薛家之后。我该说姨母着实大胆,竟然连犯官罪臣的家私都敢藏纳。宫里头的元妃娘娘有你这样的母家,还是低调做人的好。免得有朝一日被人莫名其妙的参了一本,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话说的委实太过严重。当下贾府众人上到贾母下到一众明白事理的丫鬟婆子全都心下一惊。一脸惊慌的看着薛蟠等人。 贾母听到这时方才明白,原来忠信侯府的几位家眷今日登门替凤姐儿出头事小,最主要竟是来兴师问罪了。 她年岁已大,精神不济。因此府里头的事情大多交给王夫人和凤姐儿处理。后来凤姐儿偷奸耍滑,几番推脱之下又找了李纨、探春出来顶事。贾母虽然口上不说,心里也是有些芥蒂的。她的本意原就是重用王夫人和凤姐儿,让大房和二房对立起来。结果王熙凤不知吃坏了什么东西,竟然把手上权利都推到二房那边。造成府中二房独大,她的耳目也受到了一丝影响。导致王夫人接受贾雨村家财的事情,她竟是一点儿都不知道。 当下贾母阴沉了脸面,寒声问道:“小侯爷说的可是实情?暗中私藏犯官家财,那可是抄家流放,甚至掉脑袋的大罪。你们的胆子也太大了。” 薛蟠当即冷笑道:“别自以为做事谨慎,别人就什么都不知道。四九城就这么大点儿的地方,说句难听的话,谁家姑娘今晚放了个屁,恨不得明儿一早全城的人都知道了。这么重大的事情,真当你能瞒谁一辈子呢?” 王夫人被薛蟠一席话说得满面通红,立刻辩解道:“这贾雨村送来的钱财是给大房老爷的,与我什么相干?” 邢夫人立刻接口说道:“你可别空口白牙的说谎话。那贾雨村送来的银子有多少,里头还有什么值钱的,我可是一点儿都没见到。都是被你藏了去的。” 王夫人闻言,冷笑一声,当即走上前来,指着邢夫人说道:“你也别揣着明白装糊涂。这银钱本就是贾雨村当时指名道姓要送给大老爷的——” 邢夫人立刻反口问道:“既然是送给我们家老爷的,那银钱又怎么会跑到你屋里去?” 王夫人一时语噎,看着座上的史老太君辩解道:“我还不是为了家里头张罗。老太太您也知道,自打贵妃省亲盖了省亲园子,我们家便大不如前。可是偌大一个国公府,即便是省俭又能省俭到哪里去。以前还有凤丫头帮着我张罗,如今凤丫头也推脱身子骨不好,撩开了手。府中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大大小小哪一处不得我来操持着。即便是用了大房些许银钱还不是为了这个家,难不成大房就没有孝敬老太太的义务吗?” 邢夫人越发鄙夷的轻笑了一声,开口说道:“说的倒是冠冕堂皇。谁不晓得你主持家中这几年,明里暗里贪污了多少宫中的银子,现如今倒是表白的清楚。若真的问心无愧,不妨今日大家摆明车马的对一对账本和库中,看看这偌大的荣国府究竟是没了营生断了银子,还是被人中饱私囊,偷偷地挪到自己兜里了。” 王夫人闻言大怒,立刻跪在老太太面前表白道:“老太太可要为我做主啊!我辛辛苦苦操持家中这么多年,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岂容她如此编排我,还请老太太替我讨个公道。” 邢夫人见状,索性也豁出去道:“你也别说的这么委屈。究竟有没有贪墨,大家查查自然明白。” 王夫人恨恨地瞪了邢夫人一眼,寒声说道:“你别得意,别以为你们老爷巴结上了南安府上便猖狂起来,连老太太的面子都不顾了。实话说出去,真的惹恼了我大家撕破脸面,我便将你们大房算计的那些或是见不得人或是掉脑袋的机密大事说出去两件,我倒要看看先倒霉的是谁。” 邢夫人闻言大惊,立刻慌张的摆了摆手,开口辩解道:“你少胡说,外间爷儿们的事情我都不知道,你一个深宅夫人,和我一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你知道什么?” 王夫人立刻冷笑着出言挤兑道:“你怎么会不知道,当初不是你一脸得意的到我跟前来炫耀,说什么我们老爷没本事,即便看好了一个清客还自愿跑到你们老爷门下。还上赶着给你们老爷送礼,为你们老爷办事。我呸,为了一把破扇子闹得人家家破人亡,你们不以为耻,反倒是得意起来了。” 邢夫人见状,知道王夫人所说的并不是平安州的机密大事,霎时间松了一口气,顷刻又恼羞成怒的吵嚷道:“你又有什么资格说我。我们老爷是收了贾雨村送来的几把破扇子,可那也不是我们老爷吩咐人做的。人家看上了我家老爷的本事,主动攀附上来,我家老爷难道还管得了别人的行事如何?倒是你一个妇道人家,为了几个银钱竟然跑到外头放印子钱,这要是传了出去,才是掉脑袋的大罪呢!” 贾母见状越发头疼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八月桂花香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2-23 09:28:41 红色小猫爪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2-20 19:45:12 八月桂花香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2-19 22:31:11 皮个埃斯—— 看到有亲问薛夫人怀孕的事儿,这一点确实是某八忽略了 按照某八所写故事的时间推断,这个娃子在去年的时候就该生下来了 现如今语带一笔,算是补充 感谢大家捉虫╭(╯3╰)╮ ------------ 153皇商 第一百五十四章 荣庆堂内,薛蟠等人看见贾府女眷如此慌乱不堪的举动,也忍不住的叹息一声。所谓公爵世家,传袭到如今其子孙家眷竟然昏庸无为至如此,莫怪徒臻一心要将四王八公一网打尽。这样的人,即便是修身齐家都力有不逮,更何况是治国平天下? 锦绣河山若是真靠这帮人去管理,大雍百姓若是真靠这帮人去治理,恐怕离改朝换代也不远了。 薛蟠摆了摆手,打断了邢夫人和王夫人的互相指责。童家的事情业已过去,他今日来此也并不是想旧事重提,兴师问罪。只不过是以此为手段打压荣国府众人不分青红,胡搅蛮缠的嚣张气焰罢了。如今目的已然达到,薛蟠便不予纠缠。当下清了清嗓子,开口问道:“今日过来,主要便是想问问凤姐儿的事情。那贾琏国孝家孝之间停妻再娶,还娶了一个被宁国府贾珍睡腻歪的破烂女子,你们可曾知道。” 此言一出,四下又是哑口无言。 薛蟠皱了皱眉,开口说道:“我还听说那个外室嫁给贾琏两个多月,便诊出了一个多月的身孕——我知晓贾琏心系子嗣,就因为此应该慎重考虑,万万不能因为着急就平白戴了一顶帽子,还给别人养儿子。虽说这娃子也大概性贾,但有些事情还得事先弄明白才好。” 说到这里,薛蟠话语一顿,看着邢夫人和王夫人,意有所指的说道:“毕竟贾琏可是有继承爵位资格的荣国府嫡系长孙,那尤二姐诞下的子嗣,若是个男胎可就是荣国府的长子……这样的身份,若是骨血出了问题,那才叫笑话大了。” 贾府众人听到这里,只觉得脸上热辣辣的,全都死死低着头,恨不得在地上寻个地缝钻进去。 薛蟠见状,冷哼一声,开口问道:“还有一件事,我听凤丫头的意思,这贾琏国孝家孝之中停妻再娶,本就是不顾国法家规,要掉脑袋的大事。怎么在府上众人的口中,竟然还成了我家凤丫头性格跋扈,拈酸吃醋,不肯给贾琏纳小买妾,这才逼得爷儿们自己在外头招猫逗狗,不管什么腥的臭的都往自己屋里哗啦?” 贾府众女眷全都侧头看了凤姐儿一眼,有心说些什么,最终还是讪讪的低下了头,半声不闻。 薛蟠站在地中间打量着一众女眷的神色,心中冷笑,面上却有条不紊地继续问道:“这我倒是疑惑了。先别说贾琏屋里还有个平儿丫头,那可是正经开了脸儿放在屋内的姨奶奶,姿色模样甚至性格脾性你们也都看在眼中的,岂不比外头跟人勾三搭四的比粉头还乱的‘新奶奶’要强得多?再者,国孝家孝期间,朝中有爵位的人家都要按品级守制的律例你们也都知道吧?这种节骨眼儿上贾琏非得闹着要娶新奶奶,莫不是精虫冲上了脑子,为了女人连命都不要了?” “他是个遂女人糊弄便糊涂透顶的,你们这一群人也都是非不分,由着他胡闹?”薛蟠皱着眉头问向邢夫人,“我还听凤丫头说府上大老爷此番还赐了贾琏一个丫鬟,说是奖赏他办事有功的。我倒想问问,贾琏去平安州,究竟办成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贾赦这个老色鬼竟舍得把自己屋里的丫头送给儿子?” 这话说的太过赤、裸直白,只听得邢夫人满面通红,唯唯诺诺的不知该怎么言语才好。 贾家众女眷闻言,更是一阵尴尬。各个低垂着脑袋,连句话茬都不敢接了。 这事原本就是她们的不是,若薛蟠并无兴师问罪之意倒还好说,左右她们是长辈,又是别家私事,推脱一二也就敷衍过去了。 可是薛蟠先前提到贾雨村一事,便有了翻脸的迹象。闹得现如今凤姐之事他们虽然有心反驳一二,但是顾忌着前面的话头,倒也不敢吱声了。 毕竟,真真惹恼了忠信侯府上,薛蟠在圣上跟前随意嚼舌几句,圣上本就看四王八公不太顺眼,倘或顺水推舟的下旨整治一番,即便没有抄家灭族,那也得掉一层皮。 和真金白银高官厚禄的实惠想必,这会子被人骂上几句又有什么,左右是在自己家中,只要吩咐下人不得多嘴,忠信侯府上又没有嚼舌头的,谁还能传到外头去不成? 忍一忍,等忠信侯府的家眷发了一股子邪火就好了。 这么想着,贾府众人越发坦然起来。看在薛蟠眼中,苦笑不得的摇了摇头。 他讪讪的住了嘴,不再浪费口水,只是挑眉问道:“我们来了这半日功夫,怎么还不见贾琏出来给他媳妇赔罪?难不成真被外头的狐媚子勾了心魂,准备做出宠妾灭妻的丑事来?” 当下贾母回过神来,立刻吩咐道:“去门上传话,就说是我说的。快快寻了二爷回来,又要事相询问。” 门口的小丫头子应了一声,飞快的跑了出去。 薛蟠又道:“不光是他,还有东府的贾珍,尤氏和你们府上的大老爷也都请过来。我听说贾琏娶的这个外室还是尤氏的妹妹,这么说来大家都是自己人了。索性派人去莲花巷子将那个外室也接了进来。还有凤丫头院儿里的那个新姨娘都接过来。我倒要瞧瞧,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能迷得贾琏连脸面前途都不要了。还自欺欺人的弄出什么新奶奶来!” 贾母见状,只得叹息一声,摆手说道:“都听到了吧!按着小侯爷的吩咐去做。” 薛蟠听到贾母改口叫自己为小侯爷,也不以为意。勾了勾嘴角径自撂着衣摆坐在了椅子上,拿起小丫头趁着众人说话时摆上的茶水一饮而尽。 说了这半日的功夫,他着实有些口干舌燥。 众人默然不语,等了约有小半个时辰的功夫,只见贾琏和宁国府的贾珍夫妇并贾蓉还带着两个美貌姑娘一个衣着富贵的老妇人一道前来。反倒是贾赦并不在府内,传话的小丫头子即刻回来了。 贾琏众人屏息凝神的走到了荣庆堂内,先是恭恭敬敬地给贾母请安道:“见过老祖宗。” 贾母闭着眼睛,挥手说道:“并不是我叫你们过来。是小侯爷有话对你们说。” 众人一愣,看着一旁安然坐着手捧茶盏的薛蟠眨了眨眼睛,然后贾珍率先堆着笑容说道:“原来是薛大兄弟,什么风儿把你给刮过来了。” 薛蟠似笑非笑的看了贾珍一眼,开口说道:“自然是一股国孝家孝中停妻再娶的歪风给我刮过来了。” 贾琏闻言,有些歉疚而心虚的看了一眼贾母身后的王熙凤,默然不语。 薛蟠也不理会贾珍等人,目光直直的落到了尤氏二姐妹的身上。姐姐温婉娴静,温柔可亲,果然是个叫人见之欣喜的绝色人物。而她旁边的尤三姐则容色靓丽,体态风骚,一双眉目恶狠狠的瞪着堂上众人。一双手臂则牢牢的将尤二姐互在怀中。一双唇瓣抿得死死的,透露出些许倔强和不屑来。 她瞧着薛蟠平静而略带审视的打量目光,有些恼怒的出声说道:“你们要干什么,难不成自恃贾家势大,就要欺负我们这些孤儿寡母的。传出去也不怕笑话。” 薛蟠哑然失笑,开口说道:“是你们自己贪图富贵,喜欢好吃好穿,便不甘寂寞上赶着叫人欺负调笑。怎地如今又做出这一番清白无辜的模样来?难不成当初为了银钱穿戴自荐枕席甚至不惜在灵前勾引爷儿们的女人不是你们姐妹?既做了□又想立贞洁牌坊,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即便是后世那样一个开放的社会,对于□和二奶这个富有争议的行业依旧持鄙夷态度,何况是如今封建教条十分严重的大雍朝。明明是清白人家的女儿,明明有机会做个贤良淑德的小家媳妇,她们却自己不肯。宁可仗着亲戚的身份住到宁国府,和贾珍贾蓉父子纠缠不清,如今又混到贾琏头上。这样的人,即便后世评价中是如何的可怜可叹,在薛蟠的心中,依旧起不了半丝同情。 无他,贱人者,人恒贱之。 “人贵自知,自重,方能得到他人的敬重。你们尤氏姐妹,原本是珍大嫂子忙于丧仪,无法照看才接到宁国府上来。原指着你们身为她的家人,能帮衬她一些。可谁承想你们不知自爱,非但在孝期之间勾引她的丈夫和他的儿子,如今竟连她的亲戚也不放过。你们可曾想过,你们恬不知耻的勾搭上了贾琏,让珍大嫂子在凤姐儿的面前如何自处?她们两个本是妯娌,相处的也很好。就因为你们这两个不要脸面的狐媚子勾引了贾琏,闹得她们两个如今视若仇敌。你们扪心自问,所作所为对得起珍大嫂子吗?” 尤氏两姐妹闻言,又气又羞,又恼又惭。气的是薛蟠说话尖酸刻薄,羞得是自己所做的事儿果然上不得台面。闹得是薛蟠一味把错都归到她们的头上,却不想想本就是贾珍贾琏贪恋她们二姐妹的美色才让她们有机可乘,惭愧的则是薛蟠所说的每一句话,虽然难听,但是细细想来,也着实就是如此。 当下尤三姐有些愧疚的看了尤氏一眼,回过头来却梗着脖子说道:“你也别说的这么冠冕堂皇。清水下杂面的,咱们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儿。你们贾府的琏二爷贪恋我姐姐貌美柔顺,又害怕他家的母老虎,便哄骗我姐姐当了他的二房——” 薛蟠立刻打断尤三姐的话,鄙夷的说道:“话别说的这么好听。什么叫哄骗啊,尤二姐乃是珍大嫂子的妹妹,你们尤家和贾家本就是姻亲,即便早先不曾往来,想必凤丫头的名声你们也是有所耳闻的。再者以珍大嫂子的为人,得知你们姐妹想要嫁入贾家,岂会不将贾琏的事情说给你们听。明明就是你姐姐贪恋荣华富贵,好吃好穿,自觉贾珍玩腻了她,又不肯老老实实的跟着张华过苦日子没,便掉头找上了贾琏,自甘堕落做他的外室。依我看来,这明明就是一场赤,裸裸的权,色交易,你也别说的太委屈了。” 薛蟠说着,一脸鄙夷的看向尤二姐,要说他对半路反省毅然自杀的尤三姐还有半分佩服,对于这个自始至终便逆来顺受,明明心有贪念,又无手段的尤二姐就是彻头彻尾的厌烦。 一个没有清誉,没有家世的残花败柳,竟然妄图和王家的嫡系姑娘一较高下。薛蟠勾了勾嘴角,饶有兴味的说道:“我听说,你在莲花巷外宅的时候,曾和贾琏的随从打听凤丫头的事儿。不光哄骗着下人们众口一词说什么‘新奶奶比旧奶奶好’,还说什么‘只管以礼待她,她敢怎样’。我原想着能夸口与大学士王家的嫡系闺女,与忠信侯府夫人的侄女儿一较高下的妇人是何等出色的人物。如今当面看来,这家世甚至品性自不必多说,即便这女子最为仰仗的容貌……你也没比我们凤丫头出色到哪里去啊?” 一席话说得尤二姐满面通红,眼中泪光点点,几欲哭出声来。她下意识一脸委屈的扭头看着贾琏,哀怨悲愤的模样,越发衬出她那种柔媚娇小,直叫在场的男人看的神魂一荡。 贾琏脸上闪过一丝不忍,看着薛蟠想要开口说些什么,最终顾忌着薛蟠的身份,还是没有吭声。 尤二姐见状,难掩失望的低下了臻首。 尤三姐越发搂紧了怀中的尤二姐,犹如护犊子的母鸡一般,昂头说道:“我知道小侯爷身份贵重,不是我们这样的人能如何分说的,只是你也别太过分了。我姐姐既然嫁给了琏二爷,便是他的女人。那府上的二奶奶若是真能容人的,何至于闹到如此境地。想来外头坊间传言的并没有错,那府上的二奶奶就是个面厚心黑,拈酸吃醋的妒妇。” 薛蟠轻笑一声,开口说道:“凤丫头行事如何,坊间人随意传得但着实没有你们尤氏姐妹置喙的份儿——就算凤丫头真的拈酸吃醋又如何,世上那个真心喜欢自己丈夫的女人能忍受丈夫对自己不忠?因此她维护自己的婚事,不想让别的女人插足又有什么不对?即便是如此,她不也忍痛给贾琏一个平儿。那平儿的品性如何,想必你也听贾琏的随从提起过,不论是容貌长相,还是为人做事,难道比不得你那个水性杨花,一点儿贞洁都不讲的姐姐强得多?” 尤三姐闻言,恼羞成怒的挑眉骂道:“你——” 想了想,又不知道该骂什么,只得恨恨说道:“我们两姐妹年少无知,被贾家的男人给哄骗了去。我们自认倒霉。可是是人哪儿没有犯错的时候,难不成就因为我们姐妹和贾家的兄弟好过了一回,就不给我们姐妹一个活路了?” 说着,又指着薛蟠愤恨说道:“你贵为侯爷,自然高高在上。哪里能体会我们这些穷苦女儿家的苦处。我老娘自爹爹过世,便带着我们两姐妹辛苦过活,这么多年,饥一顿饱一顿的时候有过,甚至没米下锅的时候也有过。你叫我们怎么办,家里头没个男人赚钱养家,难不成我们还不活了?” “所以你们就毫无愧疚之感的抢了珍大嫂子的夫君和儿子?”薛蟠有些诧异的打量着尤三姐,闹不明白她这样的愤恨从哪里来。 “珍大嫂子的为人我还是清楚的。她虽然平时守拙,性格温柔懦弱了一些。但是她秉性纯良,虽然你们是她的继母继妹,但是以她的为人,定然不会对你们的困顿生活冷眼旁观。恐怕平时的接济和暗中送钱的事情少不了吧!甚至宁国府出了丧仪之事,珍大嫂子生怕自己忙得慌乱不能探望你们,还派人将你们接到府上来照顾,还美其名曰叫你们来看着屋子……” 薛蟠说到这里,越发唏嘘的叹息道:“你们就是如此报答人家的?” 尤氏二姐妹包括尤老娘闻言,就都觉得脸上热辣辣的,有些心虚的看了尤氏一眼。 一旁的尤氏自踏入荣庆堂便一直冷眼旁观,如今瞧见薛蟠一句一句的斥责尤氏姐妹,句句都说到了她的心坎儿上。也不由得眼圈一红,默默垂泪。 一旁束手站着的贾珍有些厌烦的看了一眼哭哭啼啼的尤氏,霎时间接到薛蟠两道冰冷告诫的目光,不由得头皮一紧,低下头去。 薛蟠看在眼中,越发怜悯的看了尤氏一眼。真是替她不值。 沉默许久的贾母见状,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自家的儿孙辈被薛蟠一句话叫了过来,木木的站在那里,几乎被他挨个提溜着骂了个遍。自己却只能忍气吞声的听着,连句辩驳都不敢。 贾母苦涩的摇了摇头,开口问道:“小侯爷骂也骂过了,想必气也出了。如今看来,小侯爷觉得此事如何处理是好?” 此言一出,荣庆堂内众人又是一阵心惊胆颤,目光不由自主的聚集到了薛蟠的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骂得好痛快 嘎嘎~~ · 皮个埃斯—— 有一张是补昨天的╮(╯_╰)╭ 乃们这群磨人滴小妖精~~ 某八明明说了昨晚要去医院看我得了痔疮做手术滴姑父去,乃们居然曲解瓦喜新厌旧 qaq 某八肿么会是介肿人咩(星星眼) 好桑心,感觉不会再爱了 除非乃们非常热情滴虎摸瓦╭(╯^╰)╮ 八过到了医院之后,看到一群做了手术的淫里倒歪斜滴趴在床上打扑克 顿时感觉画面好喜感 嘎嘎~~ ------------ 154皇商 第一百五十四章 薛蟠闻言,面目微沉的看了一眼王熙凤,沉吟说道:“凤丫头,这事儿终究是给你出头,你心里头倘或有什么现成的打算,说出来听听。” 王熙凤犹豫片刻,目光打量着堂内众人,贾母和一干女眷正一脸担忧的看着她。目光中隐隐还露出两分不满和疏离,王熙凤轻叹一声,知道她今日此举是彻底得罪了面子比天还大的贾家众人。 又转过头去看贾琏这个杀千刀的。她和他成亲十余载,虽说平日里有些看不上他的随遇而安和不上进,但凭良心说一句话,她这么多年来虽然有过抱怨掐尖,但到底一心一意的和他过日子。贾家上上下下男男女女多有糜、乱之事,她王熙凤自认不是个好人,但也从未做过对不起他们贾家的事情。现如今贾琏刚刚得了意,便在外头养个外宅,还美其名曰为了“子嗣着想”,这不是在众人跟前明晃晃的打脸,说她王熙凤没能耐,生不出儿子吗? 王熙凤有些伤心的吸了吸鼻子,目光又一次转到了尤二姐身上。这一次,她的目光冰冷而森然,有些记恨的盯着尤二姐还未显怀的肚子半晌,王熙凤恨恨的转移了目光,冲着薛蟠低声说道:“此次前来,全仰仗着大哥哥给我做主。所以一事不烦二主,还请大哥哥继续操劳着,将这件事情一并解决了吧!” 薛蟠点了点头,继续问道:“那我只问你一句话,你还想和贾琏过下去吗?” 王熙凤心下一惊,有些愕然的看着薛蟠。 贾家众人也神色大变,一脸忧心忡忡地盯着薛蟠。史老太君忍不住的插口说道:“我说小侯爷,世人有云: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贾琏再有过错,那也和凤丫头风风雨雨过了十来年。何况他们两个还不是只身一人,还有个巧姐呢!你莫要图一时之快,反而害了他们母女两个。须知大雍朝的规矩,女子若高堂缺失,将来可是找不到好婆家的。” 薛蟠闻言,连连冷笑,开口说道:“即便是和离那又如何。大不了等凤姐儿和贾琏和离之后,我便将人接到我们府上去。将来让我母亲给她找个好亲事。想必以忠信侯夫人的脸面,做个好媒还是不难的。” 说着,一脸鄙夷的看着神色大惊的贾琏。要说尤二姐和王熙凤的冲突,薛蟠最厌恶的反而是贾琏。若不是他没有操守,竟然在长辈的灵堂上看上了人家的姑娘,何至于有后来的麻烦事儿?正所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不论是凤丫头拈酸吃醋也好,尤二姐不知廉耻也罢,要不是贾琏自己乐意,谁还能上赶着强他不成? 想到这里,薛蟠看着贾琏的目光越发冷淡了。 此刻贾琏也有些方寸大乱。他当初私娶尤二姐的时候,虽然惧怕过王熙凤的反应,但他想着不过是买一个外室,只要里里外外瞒的妥当了,那母夜叉还能知晓不成? 岂料门下长随竟然是一个比一个嘴碎,他去平安州不过一两个月的功夫,回来形势全变―― 贾琏一脸着急的走到王熙凤跟前,又是告饶又是作揖的说道:“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打我骂我都是,可千万不能起了和离的主意。旁的不说,就是看在巧姐的份儿上,你也不能冲动行事啊!” 王熙凤一脸委屈的看着贾琏。她虽然性格刚强,凡事较真,但到底还是个女人家。在大雍朝这样一个讲究三纲五常的社会,即便她再刚硬,却也离不得男人的支持。因此她自和贾琏成婚一来,便从未想过和离这一天。何况两人之前的关系也很融洽,只不过是最近半年多的时候,凤姐因小产添了下红之症,无法同贾琏行夫妻之事,才让旁的狐媚子钻了空子罢了。 想到这里,王熙凤犹犹豫豫的看了薛蟠一眼。 薛蟠见状,只得暗叹一声。其实他对于和离之事也并无把握,只不过是随意说说罢了。见到王熙凤如此形状,便知道她还是舍不得贾琏,当下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既然凤姐儿顾念夫妻之情,并无和离之念。那此事暂且揭过,我们直接讨论对于尤二姐的处理。” 说到这里的时候,尤二姐心下一紧,有些不知所措的靠紧了尤三姐和尤老娘。 对于尤二姐,薛蟠的态度可就没有那么和煦了。当下冷下颜面。瞪着尤二姐说道:“据我所知,你从小便和皇粮张家指腹为婚,两家是有婚书的。你现如今不清不楚的跟了贾琏,可是张家的人却找了上来,执意要与你完婚。” 说着,转头冲贾母说道:“这个尤二姐的未婚夫婿张华就在府外头,老太太看是否让他进来说话。” 尤二姐脸色大变,立刻插言说道:“他已经收了我们家十两银子,答应退亲了。” 贾母自幼出身大家,后来嫁给荣老国公,对于姨娘外室之流的厉害体会颇深。因此她本就瞧不上尤二姐这番狐媚子的做派,如今又听薛蟠说起这么一大堆的麻烦事来,更是头疼不已。当下连忙挥手说道:“我们是什么样的人家,岂可将这样的人引进门来。既然这位二姐和那皇粮张家本有婚约,就让他把人领回去就是了。” 尤二姐闻言,立刻瘫在地上,爬到贾母跟前死死拽着贾母的衣摆哭诉道:“老太太饶命啊,好歹我腹中还怀着二爷的骨肉。老太太就是看在子嗣的份儿上,万万不能让我离开啊……好歹,让我把二爷的子嗣生下再走。也不枉我和二爷好了一场。老太太放心,只要您大发慈悲让我生下二爷的骨肉,我愿意即刻消失,再也不回京城了。” 尤二姐说着,一脸动情的看着贾琏道:“我生的貌美,很多男人贪恋我的容貌,又欺负我没有主见,性格绵软。总想占我的便宜。只有二爷是真心对我好。我知道凭我的家世品性,断断没资格呆在二爷身边服侍二爷。我只想将府中骨肉诞下。也算是我报答二爷,这是我唯一能对他做的了。” 尤二姐摸了摸脸上的泪珠,又爬到王熙凤的脚边,不断叩头道:“二奶奶饶命。是我猪油蒙了心,对不起二奶奶。只是希望二奶奶能看在二爷骨肉的份上,留我一回。我如今已经没脸见人,只有这么一个念想。我发誓,只要奶奶容生下腹中孩儿,我不会看他一眼。绝不会让奶奶为难。奶奶若是还不放心,我愿意即刻死在你的面前。只望奶奶开恩,让我生下二爷的骨肉。” 尤二姐说到此处,一脸希翼的看着王熙凤,开口说道:“二爷曾和我说过,二奶奶自年后小产,又添了下红之症,太医说奶奶断无再怀身孕的可能。我死以后,二奶奶可以把这个孩子当成你的孩子。您教养他长大成人,待他功成名就一定为您养老送终。我什么都不求,只求二奶奶说句话,别让张华将我领走,求求二奶奶,求求二奶奶。” 王熙凤看着面前苦苦哀求的尤二姐,神色之间有了一抹犹豫。 而一旁的贾琏看见尤二姐竟然肯为自己赴死,更是感动的无以复加,若不是贾母等人在一旁看着,恨不得立刻窜上来将尤二姐搂在怀中。 这样的女子,至情至性,他何德何能才能求娶得到。 薛蟠见状,心道不好。当即漫不经心地提点道:“这个孩子是在国孝家孝期间怀上的,即便你们现在不追究,闹到将来,照样是一桩祸事。” 站在一旁的贾珍有些不忍心的插口说道:“只要凤丫头肯通融,其余的事情都还好说。大不了将孩子的生辰年月瞒上一些时辰――” 薛蟠挑眉问道:“国孝期间,有爵位人家要守制一年。你就是瞒天过海,也得看看对象是不是真的蠢钝如猪。” 薛蟠说着,目光直直的盯着贾母道:“究竟如何裁断,还请老祖宗示下。” 贾母眼睛闪烁不已,神色阴晴不定的打量着尤二姐,半晌不语。 贾琏有些惴惴的嘟囔一句,“好歹是我的子嗣。” 薛蟠似笑非笑地看了贾琏一眼,开口说道:“容我提醒你一句,这尤二姐的身孕也就是一两个月的功夫,姑且算是两个月好了。你自一两个月以前被贾赦派到平安州密谋大事,当中究竟耽搁了多少天你自己知道。这孩子究竟是不是你的,恐怕也不好说啊!” 贾琏闻言,悚然一惊。再次看向尤二姐的神色变得有些猜忌和疏离。 尤二姐见状,死命的摇头说道:“不是这样的。二爷你信我,你信我啊!” 贾珍也脸色大变的看着贾琏说道:“你我可是兄弟,我怎能做出对不起你的事情。” 一旁的尤氏见到夫君和妹妹如此丑陋的形状,再也忍不住的叹息一声,转过身去。 而贾琏却是一脸狐疑的打量着尤二姐和贾珍,神色变幻莫测。 薛蟠见状,随意开口劝道:“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身份骨血也诡异不明。贾琏,你要想好,为了这么一个女人,为了这么一个你都不确定是不是你的孩子,你要赌上你的身家性命?” 霎时间,贾琏看向尤二姐的目光越发犹疑了。 薛蟠轻轻勾了勾嘴角,信心自若的强调道:“鱼和熊掌,你自己选择。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一旦你选了尤二姐,我便立刻在朝堂之上弹劾你贾家视国家律法于无物,国孝家孝期间停妻再娶,恃强威逼张家退亲,届时会有什么后果,你自己承担。” 顿了顿,薛蟠又意味深长的说道:“但你若是及时回头,我也可以向吏部打个招呼,今年的吏部考核,给你一个绩优也是可能的啊!” 这句话,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贾琏有些颓唐的跪在地上,默然看了尤二姐半晌,方才轻叹道:“我明白了……这个孩子,我不要。” 此言一出,尤二姐立刻如一滩烂泥般瘫倒在地上。薛蟠视若无物的冲着贾母说道:“未免夜长梦多,我要亲自看见尤二姐打胎。” 贾母目光冰冷的看了尤二姐一眼,吩咐鸳鸯道:“去厨房熬一碗汤药给尤氏喝。” “不。”尤二姐声嘶力竭的扑到贾琏身上,双手死死拽着贾琏的衣襟。“二爷,这是你的孩子,这是你的骨肉,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贾琏目光闪躲的避开尤二姐的目光,声音低迷的说道:“我此去平安州不过一个半月,你腹中骨肉便是一个半月……你叫我如何相信?” “那你可以等孩子生下来之后,你亲自验证啊!”尤二姐扑在贾琏的怀里,试图挽回他的决定。“二爷,这可是你的亲生骨肉啊!他可能是个儿子啊!” 贾琏脸上闪过一抹愧疚,他沉吟半晌,抬头看了薛蟠一眼,还是伸手拽开了尤二姐死握着自己衣襟的双手。 尤二姐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贾琏,怔怔无语。 半日,鸳鸯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走进堂内,走到贾母跟前轻声问道:“老祖宗,汤药已经熬好了。” 贾母应了一声,吩咐道:“给尤氏送去吧!” 鸳鸯默然,端着一碗汤药走到尤二姐面前,尤二姐神情激动的摇了摇头,伸手就要拨开那盛着汤药的盖碗。薛蟠寒声说道:“你今天若是自动服下汤药,我便给你五千两金子,并且将你和你的老娘、妹妹送到他处好生安置。只要你发誓这辈子不再回京,不再纠缠贾琏,我保你一辈子衣食无忧。” 尤二姐愣愣的看了薛蟠半晌,还是有些不死心的说道:“你可以让我把腹中孩儿生下,过继给二奶奶也好。二奶奶不是添了下红之症,再也不能生养了吗?这个孩子过继给她,这不是两全其美吗?” 薛蟠暗叹一声,尤二姐算计的是好,可是她若真的生下了孩子,以凤姐的脾性,又怎么可能容她活在世上?而他不嫌麻烦,甚至不怕他人置喙插手此事,可不是想眼睁睁的看着凤姐儿走上草菅人命的老路。 更何况…… 薛蟠一脸不屑的看了贾琏一眼,这个男人,也不是个让人托付终生的良人啊! 薛蟠一脸无奈的摇了摇头,当即神色冷漠的反驳道:“你可以选择,要么,乖乖喝下汤药离开荣国府,我保你一世好吃好穿。要么,我将你和贾琏一起告上公堂,兴许你们可以在牢里做一堆死鸳鸯。” 贾琏闻言,神色一凛,浑身一颤。立刻劝说尤二姐道:“事已至此,算我对不起你。你还是将这碗药喝下吧!” 尤二姐默默的看了贾琏一眼,半晌,低声叹道:“二爷,我与你成婚那日,我便说过,我生是二爷的人,死是二爷的鬼。我这一辈子都要依靠二爷。二爷曾经哄我说等府里的奶奶没了,便迎我进府做个新奶奶。我或者听信或者并不在意,只想着能和二爷在一起,便是极好的。现如今……二爷劝我喝下这碗汤药?” 贾琏英俊的面容闪过一丝狼狈,还是硬着头皮劝道:“二姐,你还是喝了吧!” 尤二姐眼中闪过一抹失望,然后睁开眼睛,细细的盯着贾琏,开口问道:“我只问你一句话,二爷信不信,我肚子里的骨肉是你的。” 贾琏脸上闪过一抹迟疑,半日,没有说话。 他今日之所以放弃尤二姐,不过是为了富贵荣华,高官厚禄。至于尤二姐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谁的,他也不能关心了。 尤二姐眼中闪过一抹了然,点了点头,黯然说道:“我明白了。” 说着,双手接过鸳鸯手上的盖碗,举在面前,迟迟未动。半日,一滴滴泪水顺着脸颊的弧度落入碗内,渐渐变凉的汤药里显出一波波涟漪。 尤二姐轻叹一声,开口说道:“我虽然生的标致,却无品行。出身寒门,却恋栈富贵,贪慕虚荣。因此十分嫌弃先父给我定下的婚约,终日里做着凭借美貌嫁入大户人家的美梦。然则老话说宁为小家妻,不做大家妾。姨娘侍妾之流,又岂是轻易能做的。自搬入贾府一来,贾府的爷儿们贪恋我们姐妹的容貌,以金银诱之,许了我们种种好处,便知想着哄我们做那等事儿。然后就如打点粉头一般赏赐一些财帛绸缎,首饰金玉。我自认过惯了这样的生活,也不想改变,所以听二爷要娶我的时候,明知事情不妥,但是一则我想有个终身依靠,二则我着实虚荣又吃不得苦,不想过贫穷的日子,便也半推半就的应了。” “我原本想着自此以后我定要改过自新,相夫教子,好好伺候二爷一辈子。然则我终究还是做了一场好梦,如今梦醒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尤二姐说着,眼睛一闭,泪珠滚落。抬手就要将汤药灌入嘴中。 一旁的尤三姐趁着众人不注意,上前一步反手将尤二姐手中的汤药打落在地,抱着她冷笑道:“姐姐不怕他们。我就不信,即便是公侯世家就能随意欺负人了?明明是他们骗婚在先,反倒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在我们身上。姐姐就不喝药,大不了咱们就对峙公堂,闹得个鸡飞蛋打。” 贾母立刻开口,“绝对不可。” 贾琏则是一脸紧张的往前走了一步,狠狠的盯着地上散落一地的汤药,默然不语。 尤二姐见状,心如死灰的抹了一把泪,开口说道:“再给我一碗药吧!” 尤三姐回头,一脸不赞同的嚷道:“姐姐。” 尤二姐捂着脸面摇了摇头,开口说道:“妹妹,你就依我的吧!” 贾母见状,摆了摆手吩咐道:“既如此,鸳鸯你吩咐厨房再熬一碗汤药。” 鸳鸯低声应了一句,转身离开了。 又是半日功夫,鸳鸯捧了一碗汤药归来。 这一次,没有任何风波,尤二姐一脸平静的饮下了汤药。 然后,她捂着肚子起身道:“娘,妹妹,我们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忙中出错,刚刚居然发错了qaq ------------ 155皇商 第一百五十五章 尤氏二姐妹相互搀扶着慢慢走出了贾府。荣国府外,进宝驾着一辆寻常翠幄青油马车等候许久,瞧见这三人出来身影,眼眸中闪过一丝鄙夷,上前一步说道:“上车吧,大爷吩咐过,会送们去们该去地方。” 尤三姐恶狠狠瞪了进宝一眼,开口说道:“不用假好心,们贾家男人,从主子到奴才,没一个好东西。” 进宝闻言,十分不快冷笑一声,针锋相对说道:“彼此彼此,们尤家女人,除了珍大奶奶之外,也都是些不值钱货色。” 尤三姐大怒,指着进宝说道:“说什么?” “怎么,容得做,就不容说?”进宝一脸鄙夷打量着尤氏三人,撇嘴说道:“还当们是人家床上娇客呐,可惜如今早就被人玩腻了赶下床。也就们大爷好心,还吩咐给们准备一些上路银钱。要说们这样自甘堕落姨娘外室,合该被人净身出户,扫地出门,最好浸猪笼才痛快。” 说着,一脸挑剔打量着尤二姐,哼道:“还想和们表小姐(王熙凤)一争高下,也不瞧瞧是个什么出身。” 尤二姐喝了一碗打胎药,正感觉腹中疼痛,折磨她脸色发白。如今听了进宝一句话,依旧臊满脸通红。费力拽了拽尤三姐衣袖,尤二姐气喘吁吁地说道:“别多说了,快些上车离开吧!” 尤三姐不满瞪了进宝一眼,伸手说道:“少废话了,小侯爷答应给们钱呢?” 进宝看着尤三姐脸色越发不屑,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递给尤二姐,看着尤三姐急忙接过去一一点清模样,略有些感慨说道:“还好柳公子心智清明,没有被贾琏糊弄过去。这样贪慕虚荣,水性杨花,没有品性女子,着实配不上他。” 尤三姐一愣,抬头看着进宝问道:“说什么?” 进宝轻蔑看了尤三姐一眼,“怎么,琏二爷没和说吗?” 说着,又恍然大悟拍了拍脑袋,“是了,他一回来就被贾家人找了回去,哪里还有时间告诉这种事情。当初大爷还怕冤枉了,再三嘱咐将过往细细和柳公子交代清楚,若是他还有意话,叫他自去府上提亲。如今看来,幸好柳公子没有上当,不然话,和定亲做剩王八事小,以这品性,恐怕娶进门也是个家宅不安货色。” 进宝说着,越发不耐烦摆了摆手,问道:“们到底上不上马车。” 尤三姐恍若未闻,神情癫狂拉着进宝衣袖问道:“说柳公子已经知道了事儿,他不同意娶?” “就这样品性,仗着自己有两分姿色便四处勾搭,兴风作浪,哪个好户人家能看上呢?”进宝随意说了一嘴,甩开尤三姐衣袖,皱着眉头问道:“们究竟上不上马车,时候不早了,送们离开之后还得返回城内呢!” 尤三姐却拉着进宝衣衫不让他走,执意问道:“柳公子回京了,他去哪儿了?” “自然是去见他红颜知己了。”进宝有些无奈翻了翻白眼,伸手将自己衣摆从尤三姐手里拽出来。“大庭广众,别这样拉拉扯扯,不在乎名誉,还在乎脸面呢!” 门上贾府小厮见状,立刻嘻嘻哈哈说笑道:“进宝哥何必如此不近人情,人家尤三姑娘那也是个绝色人物。平白拉着不放,应该开心才是。” 一旁王熙凤家陪房小子却有些不屑撇了撇嘴,开口说道:“们知道什么,进宝哥是何等人物。将来兴许还能娶个官家女子做婆娘呢!哪里能看得上被别人睡过了尤三姑娘啊!” 一句话未尽,众人哄堂大笑。 尤三姐转过身去,通红着脸面指着那王熙凤家陪房小子说道:“混说什么,们什么样人物,也是们这起子奴才秧子编排?” 那王熙凤家陪房小子鄙夷哼了两声,阴阳怪气说道:“们是奴才,可们也是靠自己本事生活。倒不像有些姑娘姐儿,放着清清白白日子不过,非得送上门去给人睡。成日里吆五喝六,这个不吃那个不爱,动辄还撕衣服扔东西。呸,不过是个身份高些窑姐儿罢了,还真把自己当王母娘娘啦!” 进宝见众人越说越不像话,立刻扬着声音问道:“好好叫们快走们就是不听。如今闹成这个样子,还留下来自取其辱干什么?还不快快上车走人。” 尤二姐和尤老娘见状,立刻抓着撕扯不已尤三姐登上了马车。进宝坐在前头驾着马车离开了荣国府。一路哒哒哒哒往城外走去。 马车内,尤三姐面色阴沉沉默了半晌,突然开口说道:“不行,要去找柳公子当面问问,他为什么不肯要。” 尤老娘和尤二姐慌忙将人拦下,尤二姐叹息一声,劝说道:“他不想要自然有他不想要道理,又何必非得凑上去自取其辱。现如今们虽说被撵出了荣国府,但身上还留着琏二爷给体己钱,还有薛家侯爷给们五千两金票,减省减省,也够们活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了。莫不如找个谁也不认识们地方踏踏实实安置下来,兴许过了两年,大家将这些事情忘了,凭们姿色,还能觅个不错婆家。这又是何苦?” 却见尤三姐气呼呼柳眉倒竖,冷声说道:“不成。定要问问他为何不要。” 说着,掀开马车帘子,问着前面赶车进宝说道:“问,柳公子回京之后去哪儿了?” 进宝翻了翻白眼,随意说道:“没长耳朵,不是说了,他去找他红颜知己了。” 尤三姐继续问道:“那他红颜知己在哪里?” 进宝有些诧异问道:“问这个做什么?” “想见见柳公子,当面问问他,为何不肯娶。” 进宝闻言,有些哭笑不得,他回头打量一番尤三姐,果然是个容色绝代,身段风骚尤物。怪不得如此自信。只可惜…… 进宝不以为然摇了摇头,开口说道:“虽然世间男人皆贪恋美色,可是大多数人在找婆娘时候却还是希望能找个贤惠温婉。说在宁国府和贾珍、贾琏、贾蓉叔侄三个混个臭够,现如今觉得腻歪了,就想嫁给柳公子——那柳公子虽然说如今落魄了,但他毕竟还是个世家子弟,真当他就是个唱戏小戏子呐?凭他身份,虽说那些个仕宦大家女儿求娶不到,但娶一个温婉贤良小家碧玉还是可以。再退一步,也可以娶个品貌双全平民女子。届时夫妻两个和和美美,平安一世也好。为什么非要娶这么个不守妇道女人?真当生美貌,这世间男人就会甘愿为了当活王八?” 尤三姐听着进宝一番轻慢言语,强忍着胸中火气辩解道:“们这些人好没道理。知道从前行为放浪,不守妇道。可是如今已打算改过守分,只想寻一个素日可心如意人好生过日子。为什么们都不肯给一个机会?” 进宝回头,看着尤三姐悲愤莫名模样,好笑摇了摇头。“当年放浪形骸,不守妇道,是自己事儿。如今想改过自新,好好过日子,也是自己事儿,与旁人无关。更不用说什么机会不机会。” “那柳公子为什么——” 进宝有些头疼轻叹一声,他突然对于自己话唠习性有些厌烦。只是长路漫漫,他实在无聊,所以便硬着头皮和尤三姐掰扯道:“想改过自新,想和柳公子在一起好好过日子,这些都是自己想法。为什么会觉得柳公子一定要应从呢?” “因为——”尤三姐一时语噎,愣愣说不上来。 却听进宝继续说道:“当年和人厮混本就是自己错事。如今想改过守分,就非得要求别人为了解救却把自己搭上,谁愿意没事儿找抽给自己身上泼一身脏水?人家柳公子过好好,没有,人家日子照样和乐。可一旦有了,早已经和贾家男人睡个够,他今后娶了必然会面对所有人带着异色目光。人家凭什么呀?” 进宝回头,一脸嘲讽看着尤三姐说道:“就因为长漂亮?” 尤三姐默然不语。神色疏离,嘴唇紧咬,面上时不时闪过一抹悲愤。 进宝摇了摇头,转身专心驾车,再不和尤三姐废话。 一路出来京城,直奔外郊,陡然瞧见前头有两个人拦在路上,进宝慢慢减了马速,靠近两人,挑眉问道:“们是什么人,拦在路上做什么?” 那两人闻言,面面相觑,其中一个书生模样青年上前一步,拱手问道:“小生张华,是想问问马车里面可是尤氏姊妹和尤老娘三个?” 进宝心下一动,面上却不漏声色地问道:“是谁,问这些做什么?” 那书生模样青年男子闻言,立刻长鞠一躬,开口说道:“小生张华,乃是车中尤二姐未婚夫婿。们两个自小指腹为婚,车中女眷想必是知道。” 进宝眨了眨眼睛,开口说道:“自然知道是张华,问拦着马车做什么?可知道这是忠信侯府马车,吃了雄心豹子胆,敢拦这个?” “小哥万万不要误会。”张华说着,冲着进宝躬身一礼,“平民百姓之家,自然没有胆量拦截侯府马车。今日在此等候,只是想问问尤二姐,是否还愿意和履行婚约。” 此言一出,别说是车中尤氏三人,即便是进宝都有些愣住了。 这张华,到底是想干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瓦会那么容易放过小三咩嘎嘎~~ 某八傲娇滴表示 还木有虐完捏╭(╯^╰)╮ ------------ 156皇商 第一百五十六章王熙凤嫁妆 荣国府里,薛蟠看着尤氏三人相扶离开背影,无奈摇了摇头,伸手拿起桌上茶盏一饮而尽。说了这好一会子话,他嗓子都快渴冒烟了。 一旁贾琏小心翼翼地窥探着薛蟠神色,见此情景,有些忐忑咽了咽口水,开口说道:“这事情总算解决了,之前是猪油蒙了心,今后定然会凤姐儿好――” “解决了?”薛蟠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贾琏,颔首说道:“解决是尤二姐这个外室,与有什么相干?” 贾琏一愣,看着面前薛蟠问道:“那、那大兄弟意思是?” 薛蟠十分不满哼了一声,开口说道:“听说凤姐儿为了支撑府上日常用度,经常私底下变卖嫁妆,可有此事?” 贾府众人面面相觑,最后倒是邢夫人开口说了一句。“既是她私下举动,们又怎么能知道呢?” 薛蟠看了王夫人一眼,不咸不淡说道:“东西都当出去了,钱也花干净了,现在来理论知道不知道,还有什么要紧。不过堂堂国公之府,居然要靠着孙媳妇嫁妆钱度日,自己夫婿和公公、叔叔一行人非但不体贴,竟然还联合起来,置外宅置外宅,送侍妾送侍妾。传将出去,倒也是件十分出彩事情。” 贾母脸色一沉,主动问道:“依小侯爷之见,此事又该如何处理?” “薛蟠虽然是个不怎么讲究礼数人,但是也从未听说过夫家没倒,竟然就要孙媳妇来凑钱养家。若说凤丫头如今是主事太太那也就罢了,可是细细算来,凤丫头身份是孙媳妇辈,再往下兰儿那一辈还没说亲,她却是最小也不为过。如今虽说管了一些府中事情,左不过是发个月例,搬个尺头之类杂事,到底也不是正经掌着库房账册。” 薛蟠说到这里,一脸恨铁不成钢看了王熙凤一眼,“母亲向来就和她说过,女子在婆家过日子,最要紧可不是看家置财,可她往常也不怎么听。要不是今次实在被们府上男人欺负狠了,们还不知道她倒贴着嫁妆养了这么一大家子人。” 薛蟠说着,神情略带讥讽看了一眼邢夫人。“饶是这么搭三搭四,府上还有风言风语说她将公中财物都挪到娘家去了。竟不知,薛家和王家竟沦落到了此种境地。还靠们贾家来接济了?” 贾府众人听见此话,又是臊一阵脸红心跳。 那邢夫人讪讪砸吧两下嘴巴,不清不楚说道:“说凤丫头当了嫁妆补贴公中,又没人瞧见。谁知道是真是假?” 薛蟠看了邢夫人一眼,冲着王熙凤说道:“当年出阁之时,王家给置办了多少嫁妆,自然是有嫁妆单子。既然话说道这个天地,如今便将嫁妆单子拿出来对对。听平儿说,这么多年变卖嫁妆,自然留了好多当票,都由她收着呢!如今也都拿出来吧!咱们一一对照,不怕说不明白。” 王熙凤经过贾琏一事,此刻脑中一片空白。若不是仰仗着薛夫人和薛蟠为她撑腰,恐怕现如今连立足地方都没有了。现下听见薛蟠这么说,立刻顺从点了点头,和平儿说道:“听从薛大兄弟吩咐。” 平儿见状,也不理会堂内其余人脸色,低头走了出去。不过片刻,带着一群粗使丫头和婆子走了进来,当中有人单个捧着房屋田舍地契,也有三四个人合起来抬着箱子进院儿。平儿吩咐众人将十来个箱子放在荣庆堂院里,自己捧着一个小托盘走了进来。 薛蟠站在门口,踩着门框子看着外面那十来个箱子,沉默半晌,开口说道:“平儿,是叫将凤丫头嫁妆单子并嫁妆一道搬过来清点。怎么就拿了这十来个箱子糊弄。” 平儿轻叹一声,端着托盘走到了薛蟠跟前说道:“当年奶奶进府时候,嫁妆队伍赫赫扬扬铺了几近十里,街道两旁来看热闹百姓谁不羡慕。当中箱笼物什又何止百余件。可惜这么多年典当下来,饶是百般拦着阻着,也就只剩这些了。” 平儿说着,抬起一只胳膊摸了摸眼睛。“奶奶好强,平日里做事自然严厉苛刻了一些。又爱面子。府里这几年也不见曾添进项,可是丫鬟婆子并所有使唤小厮长随加起来少说也有五六百人。从主子到奴才,哪张嘴不吃饭。即便是奶奶想着减省,堂堂国公府,又能减省道哪里去?” “多省俭了,外人笑话,老太太太太受委屈,家下人也抱怨刻薄。可倘或不省俭,早些年还好,自元妃娘娘省亲建了大观园后,宫中那是越发入不敷出,奶奶没法,只得将自己嫁妆全都变卖了。”平儿说着,从托盘中拿出两本册子递给薛蟠。“这里头有一个是奶奶当年嫁进来嫁妆单子,还有一个是如今剩下。还有便是奶奶这些年当出去当铺票子。” 平儿轻叹一声,语气复杂说道:“一言难尽啊!” 薛蟠先是拿起嫁妆单子略略翻看了一次,又拿出如今册子细细对比了一番,然后又信手拿起茶盘内当票翻看,这才拿着一摞东西走到贾母跟前,轻声笑道:“还真得谢谢们府上男人们,要不是他们,还当真不知道,凤丫头在府上过竟然是这样日子。” 贾母默然不语,拿起茶盘上账册一一翻看,最后沉声说道:“这件事情老身倒是不太清楚。不过老身发誓,断然不会让凤丫头受这么大委屈。” 薛蟠毫不在意摆了摆手,随意将册子扔到一旁,开口说道:“也算不上是外人,说这些个客气话也没必要。只说一件事,自古以来可没听说过孙媳妇拿钱养家道理。老祖宗是否也该给王家和薛家一个交代?” 贾母默然半晌,含糊不清说道:“其实贾琏是大房长子,这荣国府早晚也就是他们夫妻两个。要认真说起来,凤丫头这钱也不算是白花。” 薛蟠嗤笑一声,伸手打断了贾母话,摇头说道:“这些且不论,毕竟这爵位还没落到贾琏头上,说什么都嫌太早。现在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贾家必须将凤丫头嫁妆补回来。” 贾母默然半晌。叹息说道:“正是正理,应该。只是们府上如今情形也知道,着实拿不出这些钱财来――” 薛蟠笑嘻嘻地摆了摆手,指着贾琏、贾珍、贾蓉三人道:“老祖宗放心,自是不会让们为难。不过贾珍三人为了一己之私竟在国孝家孝中停妻再娶,帮着贾琏置办外室。必须要受到惩罚。但是两家本是姻亲,凤姐儿又没有和离意思,也不能将尔等告上公堂。本是商人,自然习惯于商人行为方式。凤丫头这些嫁妆,就由贾珍几个出钱补贴吧!” 贾珍等人闻言,脸色大变,立刻开口反驳道:“们哪里有钱?” “有钱养外室,就没钱补嫁妆?”薛蟠似笑非笑看了贾琏三人一眼,颔首说道:“也好,本来就觉得尔等欺人太甚,只是补些嫁妆难以消除心头之恨。等不乐意那就再好不过了。咱们直接对峙公堂吧!” “且慢!”贾珍一脸肉痛打断了薛蟠话,沉吟半晌,有些垂头丧气说道:“愿意出钱补嫁妆。” 贾蓉立刻说道:“听父亲。” 只有贾琏脸色阴晴不定看了半晌。 薛蟠出声问道:“怎么,不乐意?” 贾琏摇了摇头,有些尴尬说道:“那倒不是。只是之前体己钱全都交给尤二姐保管。” 而尤二姐现下已经被薛蟠打发出府了。 虽然知道贾琏将所有私房钱交给了那个狐狸精,可是听到他亲口承认,王熙凤还是觉得一股怨气油然而生。她有些气闷瞪了贾琏一眼,转身抱紧了怀里巧姐。“ 薛蟠看着神色尴尬贾琏轻笑一声,开口说道:“莲花巷子那处宅院是置办给尤二姐,现下她不住了。留着也没有,就将这房子顶债转给凤姐儿吧!” 贾琏愣了半晌,最终还是点头应从了。 薛蟠又转头冲着贾珍两人说道:“当年凤姐儿嫁过来时候嫁妆如何丰厚们也是亲眼见到。如今就剩下这么可怜兮兮十几个箱子,其余全部典当了供给们吃喝,们不思感恩,竟然合起伙来欺骗凤姐儿,知道自然晓得们是被美色迷住了眼睛,不知道还以为们不将王家和薛家放在眼中。今日让们补嫁妆,们心中可服?” 不论心中服气不服气,贾琏三人面上却是乖觉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薛蟠又道:“女儿家嫁妆大多是金银首饰,房屋田舍地契等等。这么多年凤姐儿每多变卖,如今叫们去搜罗回来,也是为难们。不若就将这些个东西折合成银钱,理赔给凤丫头,们觉得可好?” 众人被逼无奈,只得点头称好。 薛蟠心中算计一番,开口说道:“当年王家给凤丫头置办嫁妆,其中有好些都是手工上乘,材料十足拿来当做传家宝东西。折合成银钱,共计十万两。凤姐嫁给贾琏十多年,这些东西按照市价浮动,至少也要涨了两倍。因此们姑且算作凤姐嫁妆共计三十万两。” 贾母闻言,皱了皱眉头,王夫人立刻说道:“当年王家给凤丫头置办东西虽然都是好,但大多数还是古玩器具,名人字画,和美玉珍珠等居多。就是看着叫人眼热,其实――” 薛蟠冷笑一声,冲着王夫人说道:“姨妈这意思,王家当年给凤丫头置办东西,不值这个价钱?” 王夫人接口说道:“也不是这个意思――” “那姨妈意思,是随便报价故意讹人?” 王夫人就是这个意思。不过看到薛蟠就这么直白问了出来,自然是不能这么回答。当下讪讪说道:“也不是这个意思――” “既然什么意思都没有,姨妈暂且在一旁听着。若是再有质疑,们不妨将这些嫁妆单子拿到鉴宝斋去评鉴一番,看看究竟值不值这个数。” 众人一听,立刻噤声。贾母有些头疼摆了摆手,示意薛蟠继续往下说。 “当年置办嫁妆百余箱,如今只剩下十来箱子,也就是说只剩下当年十分之一。那么折合成银钱也就是二十万两。因此们四人一共要偿还凤丫头二十万两银子。” 众人心下大惊,立刻出言反对。“哪有这样算法?” “那凤丫头这么多年典当也不过是一些古玩字画,金银首饰。真正名贵房屋地契,良田商铺,甚至美玉珍珠她全舍不得压在箱底。光是这些,就值了她全部嫁妆一半……” 凤姐因为当年薛夫人一席话,醒悟过来。自此后倒也没怎么忘府里补贴,因此所损失家财照原著相比自然少了许多。何况她当初典当也都是些金头比较足项圈,首饰等等。虽然看着贵重,其实倒也算不上值钱。而她最喜欢那些东西,比如珍珠美玉等等,有些一颗便价值上万两银子…… 因此薛蟠让贾家男人补了那么多银子,着实是耍赖了。 只可惜薛蟠今日来此本就是为了找茬给凤姐儿出气,巴不得多折腾贾府一番,自然不会好好大家好。他一记眼刀飘了过去,一脸森然说道:“还是们认为,不想赔付银两,直接将们国孝家孝停妻再娶甚至平安州种种勾当告到圣上跟前?” 众人哑然失声。 薛蟠继续说道:“所以这二十万两,由贾赦,贾琏,贾珍,贾蓉均摊,每人五万两。尔等可有异议?” 贾珍讪着一张脸面,堆笑道:“这银钱是不是有些多,等哪来这么多银钱――” “因此们几个是想不交银子,让将这些破烂事儿告到圣上跟前?”薛蟠一脸郑重问道。 贾珍噤声。 薛蟠继续补充:“每人五万两银子,一个月内缴清。若是没有按时还账,次月开始要收取一成利息,若是次月也没交齐,那么第三个月则是利滚利……” 薛蟠口沫悬飞解释了半晌,最后开口问道:“大家都听清楚了,都没问题吧?” 贾府众人耸拉着脑袋不说话。 薛蟠吩咐平儿去拿纸笔来,逼着贾家等人亲手写了欠条,然后小心翼翼地收入怀中。“这些欠条由来保管,等们将银子全部交给凤丫头之后,当着们面销毁欠条。不过们不用妄想赖账,因为过了一个时间们还没有举动话,便会进宫和陛下谈心。” 说着,唇边荡漾出一抹神秘笑容,薛蟠冲着大家说道:“至于聊天内容……们懂得。” 众人大汗。却见薛蟠拍了拍胸口,冲着邢夫人说道:“等贾赦回来后,让他补个欠条交到忠信侯府。叫他不要轻举妄动,当年既然敢大闹王府,就不会顾及他门下一条狗。贾赦若是不识时务话,不介意叫他贬官流放,更不介意告诉他什么叫生不如死。” 一句话,成功让邢夫人缩在贾母后头,憋屈暗暗拽着贾母衣袖不言不语。 薛蟠双臂抱胸,细细打量了府中众人神色,不论是男丁女眷俱都耷拉着脑袋,拉长了脸面。薛蟠得意勾了勾嘴角,清了清嗓子说道:“好了,嫁妆事情说完了,接下来们谈一谈秋桐处置问题。” 他这厢说痛快,却见贾母轻叹一声,开口说道:“小侯爷,知道今日之事是们贾家有错在先。可是大家都是亲戚,小侯爷也不能逼得们走投无路才是。” “依老身看来,小侯爷莫不如给三分颜面。凤丫头嫁妆,让他们一共补十万两银子,届时这十万两,一个月后定然交到凤丫头手上。其余小事,小侯爷大人大量,就此揭过可好?” 薛蟠一脸默然打量着贾母半晌,方才呵呵轻笑一声,颔首说道 :“既然老祖宗都发话了,又怎么敢有别意见?”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嫁妆的问题,薛蟠属于漫天要价,贾母就是坐地还钱 至于究竟有没有这么多银子…… 那个古时候文人爱风雅,经常一幅字画,或者一个古董,或是一块美玉就价值万两如何如何 ( 某八这里算计凤姐的嫁妆十万两,也就是把这些个东西全都算进去了 毕竟王熙凤是王家那一辈唯一出嫁的女儿,而且还是大房嫡长女,应该有不少嫁妆 而红楼梦中贾家 破败之后,凤姐算计几个庶出女儿的嫁妆,说的是每人花上一万两银子 不过王家比贾家要富贵的多(因为王家有大官儿可以贪污吗 ?) 所以随便弄个数 大家姑且随意看看。 就比如大观园里买个帘子就要花几万两,反正拿钱不当钱了, 大家不要计较o(n_n)o~ 忘在存稿箱里忘记定时间了qaq ------------ 157皇商 第一百五十七章 这话说的,明眼人一听就是个不满意的意思。 贾母十分无奈的看了薛蟠一眼,早就知道这个小辈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仗着父母疼宠,又走了圣上的门路,当初连南安郡王都不放在眼里,何况是自家这几个除了混吃等死没什么本事的男丁。不过好在两家还算是亲戚,薛蟠就是心中再过不去,看在两家的关系上,倒也不至于把人往绝路上逼。 只是------ 贾母轻叹一声,瞧见薛蟠这模样,府里几个爷儿们是非得出一次丑不成了。 当下疲乏的挥了挥手,贾母径自决断道:“按我的主意,本就没有国孝家孝期间,做爹的给儿子房里指人的荒唐事。像我们这样的公侯之家,依仗的是圣上的恩德,方才能立足于世。既如此,我们更得感念皇恩,莫要轻举妄动才是。这秋桐,就让老大媳妇领回去。凤丫头现如今身子不好,不能侍奉夫君,可好歹不是还有个平儿吗?叫平儿先替凤丫头服侍着,凤丫头这厢好好将养身子,不要着急,将来身子调养好了,生儿育女自然不在话下。” 王熙凤闻言,看了薛夫人一眼,瞧见薛夫人正冲着她含笑点头,立刻走出来跪在贾母跟前叩拜说道:“多谢老祖宗给我撑腰。” 贾母一脸慈爱的伸出双手摩挲着王熙凤的脑袋,然后示意鸳鸯将王熙凤扶起来,带到自己身边坐下。贾母伸出手握住了王熙凤交叠放在膝上的双手,一边拍打着一边说道:“好丫头,我知道是琏儿委屈了你。你看在我的脸面上,不要和他一般计较。” 王熙凤点了点头。 一旁薛蟠皱眉插言道:“老太太容我说一句话,正所谓夫妻打架床位和,凤丫头既然还想着同贾琏好生过日子,就断然不会和他一般计较。但是这补嫁妆银子的事情……” 贾母含笑点头,接口说道:“我知道,一码归一码。我们国公府世代传承,从来没有用孙媳妇的嫁妆补贴家用的先例。凤丫头一门心思为了我好,怕我受委屈,我心里知道。但我也断然不晓得这丫头为了面上的体面,竟然做出这样的糊涂事来。” 贾母说到这里,叹息一声,却是带了五分真意的感叹道:“凤丫头是个实心眼,也是真真为了咱们府上好,却不像有些人总是起一些歪心思,琏儿你要惜福才是。” 贾琏立刻躬身应道:“是。” 然后抬眼,神色讪讪的看了一眼王熙凤,瞧见王熙凤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贾琏心知,王熙凤如今虽然生气,但大抵还是原谅他了,不由得心下一宽。冲着王熙凤露出一抹谄媚的笑容来。 王熙凤故作漠然的转移了视线,唇边却不由自主的勾起了一抹浅笑。 薛蟠看在眼里,知道王熙凤对贾琏还未曾死心,不由得心下暗叹。这就是古时候三纲五常教养出来的媳妇,不管如何泼辣厉害,实质上终究以夫为天。心里总是以为丈夫错了都是旁人勾引的,也总是一门心思的以为只要丈夫知错就改,往后定会好的。 想到这里,薛蟠有些没意思的摇了摇头。说实话他并不看好贾琏和王熙凤的将来,虽说贾琏并不是个坏人,但他性好渔色,拈花惹草的习惯也不是一天两天的。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还有一句话是狗改不了□。薛蟠以为,只要贾琏还是国公府的嫡长子,只要贾琏的手上还有哪怕一点儿的先碎银子,让他安安分分的和王熙凤过日子,那基本就是个不可能的事件。 因为贾琏的爱鲜儿是骨子里便有的一种风流,他不会像向现代的狗血情感剧里面的主人公一般,因为别人的甜言蜜语惑住心窍,被骗了钱财之后最终看出来正妻的好处而幡然醒悟。 在这样一个娶妻当娶贤,纳妾当纳颜的礼教世风之下,男人们对侍妾外宅的标准远没有后世老板对于小三儿的苛刻,他们表示只要服侍自己的女人长得够漂亮,其余的东西他们根本都不在意。 因此贾琏能毫无心理压力的偷娶贾珍玩腻的女人,然后在既要关头也能毫不犹豫的舍弃。这倒不是说贾琏对于尤二姐没有感情,而是贾琏对尤二姐投入的感情就仿佛是主人对于阿猫阿狗的宠爱一般,我给你吃给你穿,照顾的你妥妥当当,你便要服侍的我开开心心,而且不能给我惹麻烦。一旦惹了麻烦的话,那贾琏也如同丢弃阿猫阿狗一般的,轻易的丢弃了尤二姐。 今天是尤二姐,明天就可能是张二姐,李二姐。这样的日子,永远不会结束。 薛蟠想到这里,暗暗的看了一眼在贾母身边陪着说话聊天的王熙凤,有些头疼的轻叹了一声。 只可惜,身在局中的王熙凤还看不破这一点。 说话间,却见外头进来一个小丫头子传报道:“回老太太的话,忠信侯府小侯爷的随从进宝回来了,他说有话同小侯爷说。” 薛蟠脸上闪过一抹诧异,他先前吩咐进宝先将尤氏三人送到自家离城内最远的一处庄子上。怎么如今没过一个时辰,进宝就回来了。 贾母听了小丫头的传报,摆手吩咐道:“叫人领着进来吧!“ 小丫头子低头应了一声,转身跑出去了。 不过片刻,又带着进宝匆匆而回。进宝进入正堂,低眉敛目的给众人见礼之后,一脸为难的看着薛蟠。 薛蟠心中一动,开口吩咐道:“叫你把人送到庄子上去,你怎么这功夫就回来了,可是半路上出了什么岔子?” 进宝闻言,犹犹豫豫的看了贾琏一眼,神色惴惴的,有些尴尬。 薛蟠见状,不由得也起了一丝好奇心,连忙开口问道:“究竟是怎么了?” 而正堂之中,正溜须凤姐儿的贾琏和另几位男丁也有些狐疑的看着进宝。 进宝微微低下了脑袋,沉声说道:“小的奉大爷的意思将尤氏三人送往庄子上,岂料半道上竟被尤二姐的夫家张华拦了下来,张华当街求娶尤二姐,尤二姐已经应了。我原本不同意,岂料尤二姐以她和贾家已经没什么关系为由,执意要和张华走。小的无法,只得将人原封不动的拉了回来,听候主子们处理。” 薛蟠看着进宝一脸的尴尬无奈,险些没笑出声来。以他对进宝的了解,可以肯定进宝这番举动绝对是故意的,恐怕就是想借此机会打打贾琏的脸面。 果然,听见进宝的一席话,王熙凤嗤笑一声,斜着眼睛打量贾琏道:“不愧是荣国府的长房长子,瞧你选的外室,果然是炙手可热,先是珍大哥哥,如今又冒出个指腹为婚的夫家来。还真是一点儿都闲不住呢!” 贾琏一张白净的脸面上臊的通红,本就是一脸的尴尬无措,如今听了王熙凤一番抢白,更是羞愧的恨不得刨个地缝钻进去。他知道尤二姐并无什么奉贞守节的想法,可也用不着急促到如此境地。他这便刚刚将人休弃,还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回头尤二姐就又找了个人把自己嫁了…… 贾琏回想起方才在这大堂之上,尤二姐还一脸悲悲切切的恨不得与自己同生共死,自己倒是颇有一番感慨愧对,甚至还私底下偷偷想着等避过了这一阵风头,再悄悄的寻到尤二姐,寻个隐秘的宅院将人好生照看起来。可现如今,贾琏心中只剩下被背叛被抛弃的羞愤,心中仅有的对于尤二姐的愧疚和贪恋,也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看着正堂之内,所有人看着自己那一脸诧异、怜悯或幸灾乐祸的表情,贾琏的脸色愈发青黑,死抿着嘴巴低下了脑袋。 至于尤氏也有些尴尬的缩到了角落滴。尽管她也是这次风波的受害者,可她也是尤二姐的继姐,现如今尤二姐当着大家的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她脸上自然也没有光彩。 而贾珍和贾蓉,面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心下却或多或少的有了两分遗憾。只因从今以后,再想蹭沾一些便宜,倒不方便了。 不过,也未必如此。毕竟,那张华也不过是个没落的皇粮之家罢了。就算骨子里硬气,难道还硬的过堂堂的国公府。更何况,那张华也不是个硬气的人。 不论贾家男人如何作想,贾母听到这消息反倒是松了一口气。在她看来,尤二姐是嫁给张华也好,嫁给王华李华也罢,只要她嫁为人妇,从此不再缠着贾琏,一切都好说。 想到这里,贾母脸上堆起一抹满意的笑容,伸手拍了拍王熙凤的手,又招过贾琏到跟前,将贾琏的手放在了王熙凤的手上,一脸慈爱的说道:“不管她是嫁人也好,离开也罢,和我们贾府也没有关系了。只是经过此事,你应该看出来,媳妇还是自己的好。自此以后,你可收了心思,好好和凤丫头过日子吧!” 贾琏闻言,不知心中如何作想,面上却十分柔顺的点头应道:“这是自然。” 说着,顺势握紧了王熙凤的手,屁股一沉,坐在了王熙凤身边。舔着脸笑道:“以前的事儿是我猪油蒙了心,你饶过一回。自此后,我改了便是。” 王熙凤脸上的神色缓了一缓,冷哼一声,拧过身子不看贾琏。只是扭动之间,有意无意的,却离贾琏更近了。 贾琏见状,自是笑嘻嘻的又拱手作揖,一顿的赔罪。贾母在一旁跟着溜边打趣,不过一会子的功夫,气氛渐渐的融洽起来。 王熙凤说了一会子的话,突然起身,走到尤氏跟前,鞠了一躬,十分诚恳的说道:“我是个年轻不知事的人。见到了尤二姐之后,心里怒火医生,便忘了规矩礼数。之前有什么不周到之处,还望嫂子见谅。别和我一般见识。” 尤氏被唬了一跳,连忙避开身去。口中不断说着:“凤丫头这是干什么,你这不是折我的寿,原本就是我对不起你。” “嫂子这话倒是如何说起。你是个什么样的人,难道我不知道?之前我心头火起,说了好一通不知深浅的气话。嫂子雅量,自然不会和我一般计较。可我王熙凤却是个恩怨分明的事儿。之前我得罪了嫂子,是我的错。嫂子是嫂子,二姐是二姐,怎能一概而论。我和嫂子妯娌相处这么多年,全仰仗着嫂子平日里提点帮扶。我王熙凤虽然口上不说,心里却是记得的。” 尤氏听到王熙凤这一番话,立刻感动的走上前来,伸手抱住了王熙凤。 她妹妹做出这样的事儿,她本就羞愧难当。奈何她骨子里就是个怯弱绵软的人,当初秦可卿和贾珍偷情她都不敢管,何况今日是和她自己的妹妹。若说这妹妹是自己的亲妹妹也就罢了,可毕竟是尤老娘改嫁的时候带过来的。因此这一桩丑事,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王熙凤搂着尤氏,两人一顿抱头痛哭。哭过了之后,两人相视一笑,倒有些一笑泯恩仇的味道。 贾母看在眼中,立刻笑道:“瞧瞧这两个人,岁数一把连儿女都懂事了,竟然哭的像个小孩子似的。越发不知羞了。” 王熙凤闻言,拉着尤氏的手走到贾母跟前,说笑道:“老祖宗这话说的,难道我们当媳妇的还不能哭了。孩子在自家的长辈跟前哭,是知道长辈心疼自己,舍不得自己哭,自然便有好的东西送过来哄我。所以我才在老祖宗跟前哭呢!” 贾母闻言大笑,立刻点着王熙凤光滑的额头说道:“瞧瞧这猴头,刚刚缓过来劲儿,便打我的主意。罢了罢了,我屋里还有个锦荣玉翠的炕屏,是我当姑娘的时候我母亲给我的,原本是当时的太后娘娘赏给我母亲的,因太过贵重,我一直舍不得摆放。如今,便宜了你吧!” 凤姐大喜,立刻缠上来道谢,看到跟前站着的尤氏,又笑道:“老太太赏了我,难道不赏嫂子一些。难道老太太只疼我,不疼嫂子?” 说的贾母又是一阵大笑,指着王熙凤说道:“不兴这么挑拨离间的。我对你们,都是一样的好。” 说着,到底赏了尤氏一些东西,虽然不比赏给王熙凤的金贵。但到底是尤氏嫁到贾府这么多年来,老太太头次单独赏她。并还一再的嘱咐贾珍回家后不可为难尤氏,她是要给尤氏撑腰的。 贾珍看在眼中,连连应承。 尤氏看向王熙凤的眼中,倒是闪现了一抹感激。王熙凤旋即还了一个促狭的笑容,两人倒是越发亲近起来。 瞧见贾府在众人有意的推动下,又是一个大圆满的结局。薛蟠三人自讨时辰也差不多了,便起身告辞。贾母带着合家众人将薛夫人等三个一直送到了大门口,这才依依惜别。 临走的时候,贾母还一再嘱咐,过两个月八十大寿,薛府众人一定得抽身过来。 不论怎样,这薛家如今风头正盛,两家又是亲戚,这关系自然是越近越好! 作者有话要说:这次薛蟠倒是真的没大出血,毕竟,两家还是亲戚,王熙凤还有心和贾琏过下去 暂时倒也不能太撕破脸嘎嘎~~~ 贾家的破事儿暂且告一段落,下一章,蟠桃要和小皇帝甜甜蜜蜜了,嘎嘎~~~ ------------ 158皇商 第一百五十八章 且说薛蟠为了王熙凤的事儿跑到贾府闹了好大一通脾气,回到忠信侯府之后便觉得神疲乏力,脱了衣服洗漱过了便往床上一躺,呼呼的睡了过去。 等到醒转过来,天色已晚。薛蟠打了个哈欠,坐起身来。看着外头已然掌灯,不由得开口问道:“什么时辰了?” 红袖捧着清水面巾等洗漱之物走了进来,随口说道:“已经过了酉时。大爷可饿了,我让灶上热了饭菜,可叫他们摆上来?” 薛蟠沉吟片刻,突然嘀咕道:“好一阵子没入宫了。也罢,告诉下面我不吃饭了。给我备好外出的衣服,我要进宫一趟。” 红袖一愣,却是没说什么。只是细心的服侍了薛蟠盥洗,然后打开箱子翻出了一套新做的夏衫,并配套的鞋袜挂件等等。服侍薛蟠一一穿好之后,又细细的抹平了褶皱。看着薛蟠施施然走出内室,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嘴。“大爷今儿晚上回来吗?” 薛蟠闻言,沉吟片刻,挠头说道:“我也不大知道。你吩咐上夜的婆子给我留个门,我若回来,就静悄悄的进来,也别声张。若是不回来,你们自管休息你们的。” 红袖应了一声,旋即下去吩咐了。 薛蟠打马出了忠信侯府,一路往皇宫走去。 守在宫门口的侍卫有些日子不见薛蟠,如今瞧他这么晚了进来,一时间倒有些新鲜。不由得凑上来笑道:“有些日子不曾见面,小侯爷身上可好?” 薛蟠笑嘻嘻的点了点头,随口说道:“自然还好。你们兄弟也好?” 那侍卫立刻点头哈腰的应道:“都好都好。” 于是在门口与众人闲聊了约有一盏茶的功夫,方才施施然的进了皇宫。 走过长长的宫道,薛蟠径自到了乾清宫外。首领太监戴权一如既往的捧着拂尘站在殿外站班。瞧见薛蟠就这么慢慢的走了过来,不由得一阵惊喜,连忙迎上来问道:“这许多时间,你怎么一日也不来?你都不知道我们多想念?” 薛蟠勾了勾嘴角,冲着戴权十分亲近的说道:“不过是家里有些琐碎事情罢了。更何况最近一段时间,朝廷这边也忙乱的很,我便错了时间,免得耽误了圣上的大事儿。” 戴权似笑非笑的看了薛蟠一眼,低声取笑道:“说的倒是比谁都好听。” 又和薛蟠打趣几句,这才走进殿内通报一番。不过片刻,就听见徒臻古井无波的声音传了出来。 “叫他进来。” 薛蟠勾了勾嘴角,迈步进了乾清宫。 有一段日子没来,乾清宫内的摆设依旧没有什么变化。徒臻一身常服坐在御案后面,伏案批折,并没有抬头看薛蟠一眼。 薛蟠撇了撇嘴,知道以徒臻的小性,肯定是记恨他多日没来。当下也不在乎那些个虚礼,径自走到徒臻身后,倾身压了上去,唇瓣凑近徒臻白皙的耳朵,轻声说道:“这么长时间不见面,想不想我?” 徒臻没有说话,不过自薄薄的耳朵至雪白的后颈全都慢慢的染上了一层绚丽的红晕。薛蟠看在眼中,轻笑不已。 他的双手随意搭在徒臻的肩上,胸膛贴着徒臻的后背,感觉到徒臻身上散发出的温热气息,一双手不老实的伸进了徒臻的衣襟撩拨着。 徒臻的气息渐渐的紊乱起来,他身子一扭,伸手拽过背后的薛蟠,将人拉入怀中,冷颜问道:“怎么这一段日子都没来?我不召你进宫,你自己在外头风流快活的紧。是否乐不思蜀矣?” 薛蟠有些无奈的翻了翻白眼,伸手扳着徒臻的脖颈往下拉,吧唧一声亲了徒臻一口,这才耍赖一般的蹭了蹭徒臻,轻声叹道:“哪里还乐不思蜀,我这是度日如年。你可不知道我这一阵子忙活的,就帮别人断官司了。” 徒臻闻言,挑了挑眉,不可置否的说道:“贾家那一群人都是糊涂的,你理他们作甚!” 薛蟠毫不意外的哼了一声,开口说道:“好歹是我们家的亲戚,也不能袖手旁观的太厉害了。叫别人看在眼中,岂不是说我们薛家无情无义?” “我看你是日子过得越发闲了就找些麻烦来。”徒臻摇了摇头,忍不住说道:“你若真的无聊,不妨留在朝中帮我办事。也叫我轻省一些。” 薛蟠耸了耸肩膀,沉吟半日开口建议道:“要不我将招财和进宝两个给你。他们两个跟了我这么多年,几乎得到了我的真传。而且他们两个比我可靠谱的多,做事最踏实安稳不过。” 徒臻沉吟片刻,招财进宝两个被薛蟠□的着实不凡。难得武艺文采甚至经济治世之道皆通。他曾经也肖想过。不过考虑到薛蟠的个人问题,他还是开口问道:“你将他们两个给了我,你自己那边怎么办?” 薛蟠轻叹一声,开口说道:“我只是想着,招财进宝两人从小便跟着我,堪称是我最为倚重的心腹。当年金陵地宫之事,后来锦衣卫之事,他们全都参与在内。这么多年,风风雨雨历练的也很老成了。像他们这样忠心耿耿的人才,只是给我当个随从太过浪费了。我也想让他们功成名就,高官厚禄。也不枉费他们跟我一回。” 徒臻看着薛蟠一脸唏嘘的模样,淡然说道:“你为他们想的很好。只是他们未必同意。” 薛蟠诧然,看着徒臻问道:“为什么不同意?” “你想给他们高官厚禄,无量前途。他们自然也担心不在你身边后,你的生活该怎么办。”徒臻说着,伸手摩挲着薛蟠的脖颈说道:“你太能惹祸,若是没有这两个人在身边照料帮衬。别说是他们,即便是我也不放心。” “可是不能因为一句不放心,就把他们的前途都给抹杀了。”薛蟠不赞同的摇了摇头,开口说道:“我薛家的下人,现如今有很多在朝中做事,虽说算不上高官厚禄,但出入行走也是个官身。招财进宝两个明明比他们更厉害,只因为是我的随从,便要心甘情愿的束缚自己的才华?这世间哪有这样的道理。即便是不为自己考虑,他们为了子嗣着想,也该脱离长随的身份才是。” 徒臻默然的点了点头,抱着薛蟠的手不动声色地进了衣襟,面上却丝毫不露的说道:“这件事情我会想办法,尽量做到两全。只是有件事情比这个更为急促,我们要先解决。” 薛蟠有些狐疑的歪着脑袋问道:“什么事儿?若是朝中大事,我可没那么大的能力。” 徒臻淡然的勾了勾嘴角,双臂悄悄用力,牢牢的将怀中的躯体禁锢。他摇了摇头,开口说道:“这件事情很重要,不过与朝中大事无关。” 薛蟠愈发茫然的看着徒臻,开口问道:“难不成还是后宫的事儿,那我更没办法了。” “不是前朝,不是后宫。不是国事,而是□。”徒臻说着,一只手暗示性极强的流连在薛蟠柔韧的腰肢上不断的抚摸,揉捏,一面笑容可掬的提点道:“你可记得,我们的五年之约?” 薛蟠闻言,猛然通红了脸面,有些不知所措的躲闪着徒臻的视线。他惴惴的开口说道:“我今天来,是想和你一起吃晚饭的。吃过之后兴许我们聊一聊别的,没,没……” 徒臻笑容深邃的看着面前仿若煮熟了的螃蟹一般,红彤彤的薛蟠,摇头轻笑道:“是啊,我们都饿了。我们都想吃东西了。” 说着,手指一动,薛蟠的衣扣骤然崩开。露出里面月白色的中衣来。 徒臻白皙的手掌伸入中衣,在薛蟠白皙滑腻的胸膛上流连忘返。 薛蟠耳朵一红,拽着徒臻的胳膊说道:“大白天的,你要干什么?” 徒臻一脸郑重的看着薛蟠,轻声笑道:“这已经是晚上了。不过即便是白天,有一个很精妙的词叫做白日宣淫。爱卿这般聪颖,难道没听说过吗?” 说着,手掌愈发肆无忌惮的游走在薛蟠的身体上,捏住微微凸起的茱萸,恣意的挑逗起来。 薛蟠有些心虚的看了一眼紧闭的乾清宫殿门,吞了吞口水,小声说道:“我还没吃饭呢!” 徒臻看着怀里面色通红的薛蟠,意味深长的说道:“我也饿了。” 说着,低下脑袋,一口含住薛蟠的嘴唇轻吻啃,噬,口中含含糊糊的说道:“朕都饿了好些年了。” 火热灵巧的舌在唇瓣上不断舔、舐,逗弄,细细的描绘着姣好的唇形。仿若糖果一般甘甜的美好感觉让人有种腾云驾雾的飘渺感觉。一种自心底发出的悸动漫延全身,霎时间连指尖都微微颤抖起来。 徒臻用力搂住薛蟠的身子,狠狠的压向自己,恨不得将人就这么融入自己的怀中。灵敏而火热的舌头撬开薛蟠紧闭的唇瓣,肆意的滑入口腔搅动,寻到薛蟠的小舌不断的纠缠。一双手无意识的搭在薛蟠的身上,将薛蟠的衣服一件件剥离开来。柔嫩莹白仿若羊脂玉的躯体就这么突兀的暴漏在乾清宫的空气中,暴露在徒臻炽热的仿佛要灼烧空气的眼中。徒臻眼中闪过一丝迷恋和疯狂,慢慢的俯□子,将自己埋在薛蟠的身体内。 手掌下是一片的细滑,肌肤柔韧而富有弹性,那是一种生命的活力。唇边下是一片的丝滑柔顺,舌尖舔舐的仿佛是世间最美味的食物,引得徒臻越发流连,在那白皙的身上烙下一个个暧昧的痕迹。看着那雪白的身体上渐渐的染上了自己的味道和色彩,徒臻恍若癫狂的勾了勾嘴角,眼中闪过一抹疯狂的占有欲。 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许多年。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某八不想修文,所以准备下一章就纯粹的那啥那啥,乃们懂得~~~ ------------ 159皇商 第一百五十九章 乾清宫后面的寝殿,宽阔柔软的龙床之上,两道人影衣衫凌乱的纠缠在一起。红绡帐里,一室如春。 徒臻将薛蟠柔韧的身子压在自己的身下,一双掌着薄茧的大手在其身上不断游走。他的头领随着薛蟠身上的弧度起起伏伏,口中不断说道:“蟠儿,朕想要你。” 随着徒臻的低喃,一个个细碎的轻吻落在薛蟠光滑的额头,修长的眉眼,高挺的鼻梁,粉、嫩的脸颊,轻薄的唇瓣,以及尖尖的下颚之上。 仿若酒醉一般的低喃,细碎的轻吻就好像柔软的羽毛轻轻划过肌肤,有种纯纯的,痒痒的感觉。这种感觉在些微的心动处弥漫着一种淡淡的幸福。令薛蟠有一种被人视若珍宝的精心感觉。 徒臻火热的双唇顺着薛蟠的轮廓不断游走,在眉角眼梢处流连忘返。带着湿意的热吻落在薛蟠的眼睛上,薛蟠有些羞涩的紧闭了双眼。如同蝶翼的睫毛浓浓密密,在眼睑处形成一道扇形的阴影,有些不安的颤动着。仿若雨点一般的吻带着一种情、欲的压抑,带着一种隐忍了许久的渴望,小心翼翼又肆无忌惮地缠绵在薛蟠的肌肤上。顺着薛蟠的眼睛渐渐往下移动,轻轻的含住了薛蟠的唇瓣。 一如记忆中的柔软甘甜。火热灵巧的舌头撬开薛蟠因为紧张而死死抿着的唇瓣,滑入薛蟠温暖的口腔,细细的描绘着。徒臻的举动很温柔,舌尖滑过贝齿,滑过口腔,纠缠住四处躲避的灵巧小舌,让薛蟠有种痒痒的感觉。他有些忍不住的勾了勾嘴角,徒臻看在眼中,有些恶意的挑了挑眉,一只手抵住薛蟠的脖颈让他更加靠近自己,一面低头加深了这个吻。 这一次,灵活的舌头越发霸道的纠缠住了薛蟠,在薛蟠的口腔中不断肆虐。激烈的交吻让薛蟠有种窒息般的晕眩,他有些难受的皱了皱眉头,身体下意识的反抗起来。 察觉到薛蟠的反抗,徒臻越发用力的将人禁锢在自己的身下。一只手臂挑逗一般的抚摸着薛蟠柔韧的腰肢,另一只手臂从薛蟠的脖颈慢慢滑到了下颚,微微用力,让薛蟠的嘴巴张到最大,任由自己随意的肆虐逗弄。 嘴巴无法合上,唇齿激烈的交缠,一道道银色的丝线顺着交缠的地方慢慢流下,划过唇角,划过优美的下颚,划过白皙的脖颈,留下一道道淫、靡的痕迹。 抵死纠缠的悸动让薛蟠不由自主的轻颤了身子,一双手臂下意识搂住徒臻的脖颈,有些不安的叫道:“徒臻,徒臻……” 溢出口中的叫喊声因为唇齿间的交缠而愈发的零落,徒臻只听着薛蟠语调缠绵的叫着自己的名字,只觉得一阵热流涌向下腹,越发的冲动起来。 他轻轻的放开了薛蟠被蹂。躏的已经殷红的唇瓣,顺着那优美的弧度吻上了脖颈,精致的锁骨,圆润的肩膀,和白皙的胸膛。一个个深色的痕迹一点一点的应在薛蟠的身上。那白皙的肌肤躺在明黄色的绸缎锦被中,隐藏在半遮半露的轻薄衣衫中,越发显出一种魅惑的情、色。 徒臻有些着迷的伏在了薛蟠的身上,任由自己的双唇,自己的双手顺着感觉在薛蟠的身上不断游走。仿佛徜徉在一片温热的湖水当中,心神是完全的放松,完全的享受。 那一片比最上乘的丝绸还要顺滑的肌肤,此刻乖乖的躺在自己的身下。他的温度是温热的,胸膛因为不断的亲吻而剧烈的起伏着。一双手臂牢牢的搂在自己光裸的脖颈上,徒臻只要这么想着,便感觉到无法抑制的幸福感自体、内深处喷薄而出。 徒臻勾了勾嘴角,伸出双手将薛蟠身上本就凌乱敞开的衣衫剥离下来,将薛蟠那白皙滑腻仿若羊脂玉的身体□裸的现在自己的眼前。一双大手肆意的游走在这片柔韧的肌肤上,仿佛被蛊惑一般,低下了头颅,张口含住白皙胸膛上已经挺立的茱萸。 灵活的舌头在薛蟠挺立的茱萸上轻柔的舔、舐着,逗弄着,用锋利的牙尖轻轻的撕扯着。酥酥麻麻,酸酸涨涨的快、感自胸膛渐渐弥漫到全身,然后流经身体的每个处经脉最后汇聚到下腹之中。 徒臻看着薛蟠情、动的模样,了然的弹了弹慢慢抬头的小薛蟠,一脸暧昧的轻笑道:“蟠儿喜欢朕的逗弄,对吗?” 暴露在空气中的胸膛失却了徒臻口中的温度,湿哒哒涂满了口水的胸膛微微瑟缩了一下。只因为这不轻不重的一句话,薛蟠有些丢脸的发现,自己情、欲骚动的越发厉害了。 徒臻十分得意的勾了勾嘴角,继续俯□子,顺着薛蟠的胸膛一路下滑,平坦的小腹,没有硬邦邦的肌肉,也不是女子那般的柔软。是一种富含着生命气息的柔韧。再往下,便是光滑的大腿。徒臻的身影慢慢下滑,一口含住了薛蟠小小的玉、茎。最要害的地方被温暖的口腔包围,被灵活的舌头不断的舔、舐着,一波波的快、感袭来,薛蟠只感觉自己飘上云端一般,身子软绵绵的,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痛快。 “啊——” 他有些用力的抓紧了身下的锦被,双腿不自觉的想要蜷缩起来,却被徒臻硬生生的挤入了双腿之间。薛蟠越发用力的扭动着身子,想要摆脱这样的快、感。腰身挺动之间却将自己更主动的送入了徒臻的口中。两条光裸白皙的大腿牢牢的夹在徒臻的腰上。这样被快、感侵袭的感觉让他连脚趾都死死的蜷缩起来。再也忍不住的喊道:“徒臻,徒臻……” 然后便是一阵的尖叫,眼前一阵发白,身体软软的瘫在了床里。 徒臻微微侧头将口中的液体吐出,看着赤、裸裸的躺在龙床之上的薛蟠,精致的眉眼被情、欲渲染上层层瑰丽的色彩,就连整个身体都透漏着一种粉、嫩的颜色。徒臻越发着迷的吻上了薛蟠的唇瓣,轻轻问道:“快乐吗?” 薛蟠抬起双臂,搂住徒臻的脖颈,扬起头颅迎合徒臻的吻,一边用鼻音轻轻哼了一句,“嗯。” 声音婉转而柔媚,徒臻眼眸一暗,游走在薛蟠身上的手掌顺着脊椎慢慢向下,在薛蟠的菊、花处流连逡巡。 薛蟠有些羞涩的闭上了眼睛。却将自己的双腿慢慢打开,将自己的一切毫无防备的展现在徒臻的眼前。 最心爱的人,因为羞涩不得不闭上双眼,却一脸幸福一脸纯然一脸信任的将自己敞开,就这么简简单单的暴露在自己的面前。徒臻心中一动,只觉得心底最柔软的一个角落被轻轻触动,就连伸手开拓薛蟠后、庭的动作都变得轻柔不已。 从未绽放过的菊、花因为手指的碰触越发紧张的瑟缩着。薛蟠的身体因为即将到来的开拓而紧张的有些轻颤。然而他却毅然决然的将自己的一切敞开在徒臻的面前。感觉到徒臻停顿的举动,他有些惊慌的睁开了双眼,看着面前因为欲、望而显得越发迷人的徒臻,吞了吞口水,轻声说道:“没关系,我不怕。” 看着身下的人用一脸认真的态度说出这句话,徒臻苦笑不得的勾了勾嘴角,直起身来,从床边拿出一只玉盒打开,然后伸出手指挖出一块散发着梅花香气的软膏。 徒臻俯□子,一边吻上薛蟠的唇瓣安慰着,一边将软膏慢慢的塞进薛蟠的后、庭。冰凉的触感让薛蟠的菊、花不安的收缩,阻止异物的入侵。徒臻动作缓慢的在薛蟠的体、内挪动,耐心等着薛蟠渐渐适应了,然后才将手指慢慢的伸入薛蟠的体、内,然后是两根手指,三根手指…… 那清凉的软膏乃是徒臻在四月的时候就吩咐了御医特制,不禁有润滑的功效,还有催、情的作用。软膏进、入体、内顷刻间便融化,薛蟠的体、内霎时间有种痒痒的感觉。那是一种情、动的空虚感,这样的感觉让薛蟠的后、庭不由自主的收缩着,一阵阵热流冲向身下,薛蟠有些难受的摆动着腰肢,声音粘腻的喊道:“徒臻,徒臻……” 徒臻了然,双手禁锢着薛蟠的腰肢,身下一沉,早就涨得发疼的火、热慢慢的插、入薛蟠的后、庭。还未进、入一半,从未开拓过的小、穴被扩张到了极致,那种温热和紧致的触感让徒臻不由自主的呻、吟出声,身下的火热又大了一圈。薛蟠有些难受的叫嚷出来,泪珠自眼角滑落,他搂着徒臻的脖颈,泪眼朦胧的抱怨道:“疼。” 一般说着,还一边泄愤似的拍打抓挠着徒臻的后背。他觉得不解气,甚至一口咬在了徒臻的肩膀上。刺激的徒臻的火、热越发胀大。徒臻有些经受不住的闷哼一声,强忍着在薛蟠体、内驰骋的欲望,耐心的逗弄着小小的薛蟠。很快,前面的快、感替代了身后的疼痛,薛蟠渐渐放松了身子。 徒臻心下一松,腰身一挺将自己的巨、大全部送入了薛蟠的体、内。薛蟠下意识的惊叫一声,只觉得自己的身体都要被徒臻的火、热撑的裂开,他连忙出声叫嚷道:“不要动,不要动。” 说话间,小、穴因为惧怕收缩的越发紧了。 徒臻只感觉到薛蟠紧致,火热。光滑的内壁包裹住了自己,因为薛蟠体、内不由自主的收缩,让徒臻体、内的欲、望越发生疼。他再也忍不住体、内蓬勃而出的欲、望,伸手禁锢中薛蟠的腰肢,不断的挺、动起来。 “啊……啊……嗯啊……徒、徒臻你慢……啊……” 薛蟠的声音在徒臻发疯了一般的撞击下变得零碎,原本还有些胀痛的后、庭在快速的摩擦下渐渐生出一种不可言喻的快、感,薛蟠只感觉到体、内有徒臻的异物不顾自己的意愿横冲直撞,因为撞击而产生的“啪啪”声让他有种羞愤的感觉。然而体、内的欲望却愈加升腾。 在这种几乎连内脏都要被顶出的撞击中,薛蟠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他仿若沉浮在大海里的失足旅人,徒臻便是他能抱住的唯一一块浮木。在欲,望的海洋里,他只能牢牢的搂着徒臻,任由他将自己带到快乐的巅峰。 “蟠儿,蟠儿……” 徒臻一边抽、动着腰肢不断撞击着薛蟠,一边将细碎而零落的吻落在薛蟠的脸上,身上。一双手臂也不断的在薛蟠白皙的身体上游走。等了这么多年,他终于彻底的拥有了身下的人。这一次,他再也不会放手。 徒臻想着,腰身用力,身下的火热狠狠的撞击在薛蟠的体、内,只见薛蟠闷哼一声,身体轻颤。小、穴的收缩让徒臻越发沉迷,他有些恍然的继续撞击着那一处的凸起。只感觉身下的人身体不由自主的轻颤,口中溢出娇媚的呻、吟。 徒臻有些着迷的说道:“蟠儿,蟠儿。你终究是我的了。” 他的身体越发狂乱的冲撞在薛蟠的体、内,不过片刻,就见薛蟠轻喊一声,身体绷直,再也承受不住的软了下来。 徒臻只感觉薛蟠的内壁一阵紧缩,自己也心满意足的射了出来。 看着身下因为情、事癫狂而有些疲累的蜷缩起来的薛蟠,徒臻只感觉心中一片柔软,他小心翼翼地搂住了蟠儿,将薛蟠的脑袋轻轻的压在自己的颈窝处,满足的吻了吻薛蟠光滑的额头。 清冷的月光下,一室如春。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是纯洁的,乃们懂得~~ 然后~~ 某八傲娇滴表示,为了写这一章,某八用了一下午,若是谁为了十个jj币举报瓦,瓦以后就再也不写h呢╭(╯^╰)╮ 然后感谢八月桂花香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3-01 20:54:46 demeter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3-01 20:09:49 demeter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2-26 19:39:46 ------------ 160皇商 第一百六十章 薛蟠第二天醒过来时候,只觉得浑身酸软,骨架都快散开了。就好像从头到脚被铲车细细碾过一般,连勾勾手指头力气都没有了。不过好在周身还是清爽干净,身下被褥也都是新换过。想来徒臻并不是办完事儿就什么都不管,好歹还顾忌他情绪,知道给他清理一下。 外头日光正盛,阳光仿佛会跳舞精灵,从敞开窗户倾洒进来,空气中有一种香甜绵软味道。薛蟠在薄薄袷纱被里头拱了半日,最终恋恋不舍坐起身来。 外头守着戴权听到里面响起细碎声音,蹑手蹑脚走了进来。瞧见跪坐在龙床上,摸着腰肢呲牙咧嘴薛蟠,立刻谄笑着凑上前来,开口问道:“小侯爷醒了?” 薛蟠有些不是滋味扫了一眼空荡荡寝殿,撇嘴问道:“圣上呢?” “圣上去前朝了,估计在有一会子便要下朝回来了。圣上临走时候特地嘱咐过奴才们,万万不可惊扰了小侯爷,定要小侯爷自己睡足了醒过来呢!”戴权说着,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薛蟠脸色,试探道:“圣上特地吩咐小厨房做了小侯爷最爱吃菜粥,糕点,正在灶上热着呢!小侯爷若是想用话奴才立刻吩咐他们传上来?” 听戴权这么一说,薛蟠立刻觉得肚子里一片鸣叫。他昨儿晚上就没吃饭,又被徒臻做了一晚上,现在真饿了。当下摆了摆手,开口催促道:“叫他们动作快点。” “诺!”戴权轻轻应了一声,立刻吩咐下面小宫女传膳,自己则弓着身子走了过来,亲自服侍薛蟠起身更衣。 他自幼便是徒臻贴身太监,长这么大除了徒臻并不曾服侍过别人。今日却心甘情愿服侍薛蟠洗漱穿衣,除了两人多年相交情分之外,徒臻对于薛蟠不同,薛蟠如今地位不同起了很大因素。 衣服是圣上亲口吩咐,由内务府十来个老师傅连夜赶制出来。做工精细,材质考究,十分舒适。而薛蟠自己传来那一套,因为昨儿夜里“动作”,早就被蹂躏不成样子。 戴权跪在地上,亲自给薛蟠戴上了玉牌挂件等物,这才装作漫不经心地样子提点道:“圣上知道小侯爷性子,那是养尊处优惯了,从不肯委屈。所以圣上昨儿半夜便传旨,特地吩咐内务府人连夜赶制出了这套衣衫,那料子裁剪,纹样刺绣圣上都是亲自过了眼。全都是按着小侯爷喜好比做。说实话奴才看在眼中,只觉得圣上自己个儿穿衣服都没这么仔细过,小侯爷觉得可好?” 薛蟠漫不经心地打量着衣袖衣摆处精细刺绣,漫不经心地应道:“还好吧!” 戴权说得对,他从小养尊处优,又生在皇商之家,还是长房嫡系唯一儿子,受尽溺爱,吃穿用度自然精细。除了在规格上不能逾矩皇家之外,他所用一切俱都是顶好。而徒臻自幼是庶子出身,从小并不怎么受上皇待见,童太后对他好,自然也都是面子上活儿,不会精细到极处。因此若论享受话,十个徒臻加起来也比不过一个薛蟠。 如今穿在身上衣服,除了款式和纹样是薛蟠最喜欢之外,料子虽然上好,也只是薛蟠见惯了蜀锦。做工虽然精细,但到底是赶制出来。只一个“赶”字,就比不得薛蟠寻常一件衣服通常便要十来个江南最好女工精心细秀两三个月才能制好那种“细致”。因此这衣服看在薛蟠眼中,除了是徒臻特地照着自己喜好裁制心意之外,其余也真就不能入他眼。 戴权站在一旁,自然也将薛蟠漫不经心地神色看入了眼中。薛蟠究竟过是什么样奢侈生活,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人随性恣意,通常吃饭行走也不会向那些个公侯世家一般规定了几十几百道菜。但他要求甚高,而且天马行空,令人难以捉摸。戴权曾不止一次看见薛蟠饭桌上在冬天摆蔬菜,或者兴之所至便要吃一些大雍没有异域特产。因此他虽然每顿只吃四道菜,但这四道菜难度却比平常人家百十来道还要麻烦。 所以薛蟠未将内务府赶制衣衫放在眼中,戴权也心中了然。他相让薛蟠知道,也不过是徒臻那一片心意罢了。 盥洗已毕,小宫女们将早膳摆在了西暖阁。薛蟠扶着腰肢慢慢挪到了暖炕上,随意拿了个软枕靠在身后,并不着急动筷子,反而开口问道:“寻个人打听打听圣上什么时候下朝,若是快话,便等他一起吃。” 一句话未尽,就听外头通传圣上驾到,戴权立刻迎上前去接驾。薛蟠这边刚歪歪扭扭下了地,就见一身龙袍徒臻快步走了进来,伸手扶住薛蟠,轻声问道:“可觉得好些了?” 薛蟠斜了徒臻一眼,他今日倒是越发神清气爽,春风得意。薛蟠不满哼了两声,含含糊糊说道:“还好。” 徒臻勾了勾嘴角,扶着薛蟠走到暖炕边儿上坐下,看着炕几上热气腾腾早膳,轻笑道:“昨儿夜里就吩咐他们做好,尝尝味道如何?” “昨儿夜里就做好了,到了现在自然是热了又热,什么味道都热没了。”薛蟠恶狠狠瞪了徒臻一眼,有些抱怨说道:“昨儿晚上都没吃,怎么昨儿晚上不叫?” 徒臻一脸深情款款盯着薛蟠,含情脉脉说道:“朕看睡得很熟,不舍得叫。” 薛蟠脸色一红,伸手拿起了桌上筷箸,默默吃饭不说话。 徒臻见状,一脸殷勤帮着薛蟠盛了一碗粥,递过来说道:“朕询问了太医,说这样情况倒是不好吃大鱼大肉,吃些清淡为好,朕特地让厨房做了最爱吃海鲜粥,尝一尝?” 薛蟠默不作声接过碗,稀溜溜喝了起来。徒臻眼尖看到薛蟠耳朵有些红红。知道他有些不自在,却愈发好心情弯了嘴角。手持筷箸帮着薛蟠夹菜,又怕气氛沉闷薛蟠尴尬,所以口中还不停找话说,啰啰嗦嗦直到薛蟠喝了两碗粥,他还滴水未进。 薛蟠看在眼中,撂下碗筷,又给徒臻盛了一碗粥,递给他说道:“别话说个不停,也吃点儿东西。早朝这么长时间,也饿了。” 徒臻勾了勾嘴角,将碗接了过来,时不时喝上两口,倒也不忘和薛蟠说话。全然没了皇家食不言,寝不语气度森然。 薛蟠见此形状,自然知晓徒臻心思。当下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吃吧!怎么还呱噪起来没完没了?” 顿了顿,又有些脸红说道:“又不是那种矫情人。再说……早就做好准备了,只是一时间还有些不自在罢了。不用管,一会儿就好了。” 徒臻最喜欢薛蟠一点就是他向来直爽,喜欢什么会宣之于口,不会藏着掖着。听薛蟠这么说,就知道他心里却是未有芥蒂。当下也不再说话,快速吃了两碗粥。感觉也饱了,这才放下碗筷。 自然有宫女捧着清水服侍两人洗漱。然后将炕几上饭菜一一撤走,又上了茶水糕点,这才静悄悄退了下去——这几年乾清宫服侍小太监小宫女们早就有了默契,只要是徒臻和薛蟠两个单独带着,屋里就不需要任何服侍宫人。即便是需要,也只能是戴权亲自服侍。旁人,还没有这个资格。 众人尽退,殿中又只剩下徒臻和薛蟠两个。徒臻捧着茶水歪斜在暖炕上,看着对面薛蟠,眼中柔情无限。气氛渐渐暧昧轻佻起来。薛蟠有些不自在挪了挪身子。徒臻起身,转到了薛蟠身边坐下,伸手将人搂进自己怀中。 他下巴压在薛蟠头顶,鼻端萦绕着薛蟠身上清爽气息,十分满足勾了勾嘴角,搂着薛蟠肩膀手臂轻轻敲打着。 气氛很安静,明媚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有种温暖而静谧气息。薛蟠有些安心闭上了眼睛,他耳朵靠着徒臻胸膛,能够听到徒臻“怦怦”心跳声,一下一下,薛蟠眼睛慢慢惺忪起来。他不由自主蜷缩了身子,在徒臻怀中找到最舒适位置,慢慢睡了过去。 再次醒过来时候,自己正躺在徒臻腿上。徒臻盘膝而坐,炕几上摆着层层叠叠奏折,徒臻手里拿着朱笔在奏折上不断写写画画,感受到薛蟠动作,一低头便对上了薛蟠明亮眼睛。他唇角弯出一个弧度,低下头颅凑到薛蟠嘴边轻轻吻着薛蟠嘴角,口中柔声说道:“醒了,感觉怎么样?” “嗯,好多了。”薛蟠说着,伸直手臂伸了个懒腰,然后一骨碌坐起来,双手交叠趴在炕几上,看着徒臻神色认真批阅奏折,开口说道:“天天批折子,难道不烦吗?” 徒臻看了薛蟠一眼,伸手揉了揉薛蟠脑袋,感觉到薛蟠柔软顺滑发丝在自己掌心骚动,将自己心也挠软软,痒痒。 “朕有些时候特别羡慕蟠儿生活。看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做,每日里只琢磨着自己怎么玩儿才能开心。若是遇上了什么麻烦自然有无数人想法子帮解决,多好?” 薛蟠洋洋得意昂着脑袋,一脸傲娇表示。“那是因为招人喜欢。” 徒臻看着薛蟠恨不得连尾巴都翘到天上模样,忍不住宠溺笑道:“是啊!蟠儿最招人喜欢,所以要努力做事儿,让蟠儿永远这么开开心心。” 薛蟠嘿嘿笑了两声,顺着徒臻胳膊往上游走,趴在了徒臻颈窝处。看着徒臻精致侧脸,薛蟠冲着徒臻耳朵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正所谓劳逸结合,总是工作多没意思。” 徒臻眼眸一黯,伸手握住了薛蟠柔韧腰肢,警告捏了捏,开口说道:“别玩火,腰不疼了?” 薛蟠一听这话,就感到腰肢和后面一阵酸痛,当下撇了撇嘴,不以为然说道:“怎么可能。” 徒臻轻哼一声,伸手敲了薛蟠脑袋一下,开口说道:“那就别撩闲。小心忍不住了,还得疼。” 其实徒臻憋了五年,直到昨日才享受到薛蟠滋味,自然有些食髓知味。恨不得天天夜夜要了薛蟠才好。不过他考虑到薛蟠从小娇生惯养,不舍得他太难受。只得慢慢忍着,等到薛蟠适应了才好。 只是…… 徒臻暗暗吞了吞口水,有些控制不住将手掌伸进了薛蟠内衣,一边揉按着,一边一脸正色说道:“腰背酸软,朕帮按一按,可好?” 一句话未尽,就听外头戴权神色凝重通传道:“启奏陛下,忠信侯薛之章求见!”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就是老丈人来了神马滴╮(╯_╰)╭ 感谢白醉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3-03 15:23:49 最愛小星星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3-03 03:31:00 yale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3-02 22:57:52 玉易奇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3-02 19:18:14 ------------ 161皇商 第一百六十一章 听到戴权的通传,徒臻的心情有一点忐忑,就好像被捉奸了的犯一般心虚。他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暖炕上趴着的薛蟠。因为听见薛之章要进宫觐见的缘故,薛蟠正小心翼翼地坐起身来,一边护着后腰,一边探着身子要下地。 因为浑身酸痛又没有力气,薛蟠的动作非常缓慢,歪歪扭扭的趴暖炕边儿上,仿佛一个不经心就要摔下来一般。 徒臻被唬了一跳,立刻走过来扶着薛蟠靠暖炕上。然后弯□子握起薛蟠的脚,帮他把鞋子穿好。顺手从另一边拿了两个软绵绵的软垫垫薛蟠的身下,凑上前去问了薛蟠的脸颊,神色郑重的说道:“先这歇一会儿,去见忠信侯。” 薛蟠狐疑的看了徒臻一眼,不明白他为什么一脸忧心忡忡大义赴死的表情。当即担忧的抿了抿嘴,开口问道:“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徒臻唉声叹气的摇了摇头,他总不能说他是心虚吧!刚刚睡了家的儿子家大就跑出来,就算家不是兴师问罪,徒臻也难掩这种紧张不安的情绪。 “怎么觉得有点紧张?”薛蟠看着徒臻一脸不自的模样,有些了然的勾了勾嘴角。他费力的站起身来,拍了拍徒臻的肩膀说道:“放心,之前和的事儿和父亲说过了。父亲并未出言反对。” 徒臻脸色一黑,越发担心了。 他手指轻颤,心底冰凉,下意识的吞了吞口水,转身说道:“暖阁不要乱走,朕去前殿了。” 薛蟠抬头,看着徒臻义无反顾的背影,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睛。 养心殿—— 徒臻走到前殿的时候薛之章已然立殿内等候多时了。朱红色的侯爵朝服穿身上,越发显示了薛之章的沉稳雍容。徒臻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薛之章的神色,他的态度平静淡然,不像是儿子被勾走了的怒发冲冠,徒臻有些忐忑不安的安慰着自己——兴许老丈找自己是真有国事要谈。 “微臣见过圣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徒臻说着,一脸漠然的坐到了龙案之后。十二道冕旒眼前摇摇晃晃,让他看不清薛之章的脸色。同时,也隔绝了自己的情绪。徒臻手掌微微蜷起,沉声问道:“爱卿此刻进宫,可是为了出征东瀛之事?” 薛之章躬身,开口应道:“启奏陛下,微臣是来接儿子的。” “咳咳!”徒臻一不小心被口水呛到,勉强维持的平静立刻变成了心虚,他有些讪然的打量着薛之章,声音轻柔的问道:“侯爷的意思是……” 薛之章微微弯身,古井无波的说道:“启奏陛下,微臣听闻,犬子昨夜留宿宫中,至今未归。微臣实为不安,特地来此将接回。” 顿了顿,薛之章又道:“外臣不得留宿内宫,此乃大雍祖制,还请陛下见谅。” 徒臻深吸了一口气,看着面前神情自若,态度安然的薛之章,突然出声问道:“蟠儿和朕说过,们两个一起的事儿,他已经向侯爷提及?” 薛之章闻言一愣,他没有想到徒臻这么快就明言此事。正盘算着该如何接话,却见徒臻一脸郑重的问道:“侯爷对于此事如何看待?” 薛之章躬身见礼,沉声说道:“圣贤有云其位则谋其政。照顾陛下的生活,为陛下绵延子嗣自有后宫妃嫔。薛家一门忠烈,对圣上忠心耿耿,还是前朝为陛下办事,略尽绵薄之力才是正道。” “可是蟠儿和朕一起,才觉得开心。”徒臻说着,目光直直的盯着薛之章,开口说道:“侯爷放心,朕不会负他。” 那还问干屁! 薛之章听见徒臻信誓旦旦的说起这话,很想这样质问一句。不过他生性严谨,做事三思而守礼,自然不会做出这种草率而鲁莽的事情。不过要让他违心的赞同此事,倒也不是薛之章的脾性。 薛之章想到这里,有些头疼的揉了揉额角。抬头细细打量徒臻。 这也是他身为臣子,第一次做出这种逾矩的动作来。 说句良心话,其实徒臻长得非常不错。和薛蟠的眉眼精致,养尊处优的柔和莹润不同,徒臻的长相非常符合古对于“美”的标准。 他身高八尺,皮肤白皙,鼻若悬胆,目如朗星。气质高华,沉和安静,举手投足间透露着自信与高贵。堪称是日月之表,龙质凤章,风仪翩翩。 这样的一个,本身又是皇帝,他要什么样的美女找不到,怎么翩翩就纠缠上自己的蟠儿了? 薛之章有些闹心的摇了摇头。沉默半晌,方才轻叹一声,开口说道:“不论圣上是否情真意切,是否善待蟠儿。若是按的本意,只要圣上还是圣上,自然是不赞同的。” 到了这会子功夫,他也没心情注意君臣之分。竟然徒臻面前称起“”来。这样的失误以严谨著称的薛之章身上,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由此也可推断,薛之章的心中,薛蟠的地位确实很高。 “不瞒圣上,薛家子嗣单薄,虽有八房,但是家中男丁还是较少。因此薛家向来有一个传统,便是十岁之前,男儿和女儿一样的教养。若是有经商的天赋,那么不论男女,都悉心培养。若是没有经商的天赋,便将孩子养大准备联姻。到了微臣这一带,更是只有蟠儿和蜪儿两个男丁和宝钗一个女娃。如今宝钗待嫁,不日便要出阁,蜪儿又还是个不懂世事的襁褓婴儿。老臣身边只剩下蟠儿了。” “当年老臣因病而逝,连灵堂棺材都已经置办好了,却被蟠儿生生从阎王殿哭了回来。想必这件事情圣上也有所耳闻。老臣向来认为,老子这条命是蟠儿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的。因此老臣病好之后,对于蟠儿毫无原则的溺爱连族中长辈都有些异议。但老臣却一意孤行,从来舍不得管教蟠儿一句。因为老臣棺材里醒来那一刻便发誓,这辈子,要给蟠儿一个最安逸舒适的环境,要让蟠儿做他想做的一切。只要能给他的,绝不会吝惜或者犹豫。” “老臣竭尽所能,想给蟠儿最好的一切。让他吃好,穿好,玩好。老臣从不会强迫蟠儿做他不愿意做的事情。因此蟠儿不爱读书,便任由他读书多载,却连三字经都背不出来。蟠儿不喜为官,也任由他折腾家族的生意,从不逼迫他。哪怕薛家正式入宦,迫切需要子嗣朝中经营。也是提携家中子侄辈,也不肯为难蟠儿。他说他不想成婚,便帮着他说服他的母亲,让他多玩儿两年……” “这么多年来,老臣可以问心无愧的说,只要蟠儿想要的东西,都努力给他。老臣从未有过半点犹豫。可只有这一次……” 薛之章说到这里,不是滋味的轻叹一声,摇头说道:“圣上,恕老臣说一句实话,老臣真的不想他和圣上再有什么瓜葛。” 徒臻的脸色很平静,他隐藏宽大衣袍中的双拳死死握着,面前却不动声色地问道:“为什么?” “因为自古佞臣无好死。”薛之章抬头,目光牢牢的盯着徒臻。“前之鉴历历目,由不得放心。邓通被饿死,韩嫣被鸩杀,董贤被逼自缢。老臣宠溺蟠儿多年,阻止他和圣上一起,并不是嫌弃佞臣之名遗臭万年。而是老臣害怕……老臣会老,老臣会死,终有一天没了老臣的回护,蟠儿会和这些佞臣一个下场。” 薛之章轻笑一声,有些苦涩的摇了摇头。“这么多年,蟠儿已经被惯的无法无天。他性格骄纵,莽撞天真,凡事只想着自己痛快。他做事草率,只凭意趣从不考虑后果。性子又绵软,和善……他和圣上一起的事情一旦暴露,朝中所有的眼珠子都会盯着他。那些后宫妃嫔的家眷恨不得他死,虽然现碍于圣上甚至是老臣的威势不敢动作。可是总有一天,老臣会护不住他,而圣上,也未必能护住他。” 薛之章说到这里,忍不住怨怼的叹息道:“圣上年岁轻轻,还未尝过美色的滋味。如今迷恋蟠儿,也只不过是一时之快。倘或真有一天陛下厌弃了,抽身而去。您依然是高高上,英明仁厚的圣上,可是蟠儿却再也不是那个飞扬恣意,圣宠加身的小侯爷。届时,让他如何自处?” “届时,隐忍多年终于爆发的唇枪舌剑,诋毁谩骂甚至鬼蜮伎俩,会生生毁了他!而那时,很可能已经死了,谁来保护他?” “朕不会让他受到伤害。”徒臻忍无可忍的辩驳脱口而出,断然打断了薛之章的话。“朕为了和蟠儿一起,生生忍了五年。直到如今,朕确保自己的能力足以保护蟠儿,才终于将他留身边。所以朕对蟠儿的心思,绝不会是一时兴起。朕所做的一切,朕的努力,朕的隐忍,并不是让蟠儿背负佞臣之名跟一起。” 徒臻起身,两步走到薛之章跟前,斩钉截铁的说道:“朕不会让任何侮辱蟠儿,哪怕是朕的臣子,或者朕的后宫甚至朕自己,都不会有这个机会。” “蟠儿能不顾世的流言蜚语诋毁轻辱和朕站一起,朕又怎么会自私的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倘或朕真的这么做了,别说侯爷,即便是朕自己都会瞧不起自己。因为那样的朕,配不上蟠儿。” “要给朕足够的时间,朕会遣散后宫,以皇后之礼迎娶蟠儿。至此以后,朕终其一生,只有蟠儿一。” 徒臻牢牢的盯着薛之章的眼睛说道:“君无戏言。朕的所作所为,侯爷可以细细查看。您无需有任何的担心,朕自会处理好一切。您只需此之前保护蟠儿安逸的生活,然后静静等着朕的圣旨和彩礼就是。” 薛之章哑然,来此之前他也曾想过徒臻会以真心相爱等等字眼来说服他,或者是以皇权威势来逼迫他,再或者以功名利禄诱惑他。他想到很多很多,几乎想到了一个上位者能使出的一切手段,但是他从未想过,徒臻竟然有遣散后宫,立蟠儿为后的心思。 他有些不敢置信的摇了摇头,轻声反驳道:“这不可能,朝中大臣不会同意的。” 自古皇帝的后宫便是另一种形式的小朝廷。如若徒臻真的决意遣散后宫,迎娶薛蟠,那么后宫中的嫔妃怎么办?那些妄图利用家中女眷博取圣上垂询的世家贵族怎么办?没有后宫等同于没有子嗣,那么江山社稷万年传承又该怎么办? 正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徒臻若真的一意孤行,哪怕他是帝王,这样的决策也绝对不能通过。届时,前朝后宫甚至连皇室宗族一起反对,恐怕蟠儿的身份会更尴尬。 “侯爷无需意。朕的国事,需要大臣献计献策。可是朕的家事,不容置喙。”徒臻说着,轻甩衣袖,柔声说道:“任何妄图钳制朕举动的,都已经黯然销迹于朝堂。如若还有不死心的,朕会让他们明白。” “朕的意志,他们只需要听从。” 薛之章皱了皱眉,虽然徒臻的话说的豪气万千,但是他还是不看好徒臻的举动。 “别的不说,后宫中还有那么多的妃嫔。既已入宫便是圣上的女,圣上若是遣散后宫,他们怎么办?退回家中,还能再嫁吗?即便是他们想嫁,又有谁敢娶圣上的女?” 徒臻满不乎的摆了摆手,“后宫妃嫔大多数是四王八公等世家之女。朕得到消息,这些个老臣不太规矩,最近一阵跟着南安郡王搞的风风火火亲亲热热的。为江山大计,朕自然不会姑息。等朕将他们一网打尽之后,所谓的后宫妃嫔就成了犯官家眷,罪臣后裔是没有入宫的资格的。” 徒臻说着,意味深长的轻笑了一声,开口说道:“即便是已经进宫的,也要全部打入冷宫。这是大雍朝的祖宗家法。” 当初接这些女入宫,就是为了对付四王八公。为了引诱各族建立省亲别墅,从而牵扯出朝廷贪墨之事。因此这些女自进宫之后就被他扔后宫不管,四五年来,他连那些女的面儿都没见过。如今将撵出宫去,更是没有压力。 不过,为了体现圣上的仁德,他会对这些犯官家眷宽容一些。大不了愿意嫁的随她嫁,不愿意嫁的自己养她到死就是了。蟠儿闲聊的时候和自己说过什么成立“养老院”和“孤儿院”收容流落街头无看护的老和孩子,以示圣上仁德之心。 徒臻毫无压力的表示,可以先从这些个嫔妃开始。快快将这些个女以及他们的母家解决掉,然后将薛蟠迎娶进宫,从此光明正大的呆一起! 薛之章古井无波的目光注视下,徒臻对于收网之后的情形暗暗期待起来。 另一厢,薛之章看着面前信誓旦旦一脸自得的徒臻,只觉得脑袋更疼了。 他有些无奈的皱了皱眉,心中暗道:“罢了,暂且看看吧!” 作者有话要说:所以徒臻乃算是暂且过关~\(≧▽≦)/~啦啦啦 下章预告—— 老爹要将蟠桃带回家,可是蟠桃行动不便,只得留在宫中“将养”好了再出去 然后…… ------------ 162第162章 第一百六十二章 徒臻和薛之章养心殿聊了很长的时间。久到偏殿的薛蟠等着等着,身子蜷缩暖炕上,盖着一层薄薄的袷纱被,又呼呼的睡了一次。 身娇肉贵的被养了这许多年,结果昨夜却被徒臻这个大尾巴狼连肉带骨头都给吃掉,而且还是翻过来调过去没完没了的吃,薛蟠表示他的体力不足以支撑这样负荷的劳动,因此他总是觉得神疲乏力,腰膝酸软。 所以当徒臻踌躇满志的回到偏殿之后,便发现白嫩嫩的下蟠桃将自己缩成一团,抓着被角熟睡的样子。午后的日光倾洒他的脸上,身上,为他盖了一层暖暖的,薄薄的光晕。这种景象太过温暖而静谧,徒臻下意识放轻了脚步,屏住了呼吸,蹑手蹑脚的走到了薛蟠身边坐下,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目光柔和温暖,缠绵流连,就这么呆呆的看了一下午,直到夕阳西斜,薛蟠终于睡足了自己醒过来。 “嗯!”睡得心满意足的少年闭着眼睛被子里打了个滚儿,又伸了一个懒腰,然后不自觉的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便看到身侧不知坐了多久的徒臻。 “什么时候回来了?”少年眨了眨眼睛,歪着头问道。 “下午的时候吧,朕不记得了。”徒臻说着,伸手将少年的身子揽入怀中,手掌轻轻的放到少年的腰侧,不轻不重的揉按着,一面低声问道:“睡了一天,有没有觉得好些?” “还是觉得浑身都酸。”薛蟠说着,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开口问道:“那么早回来怎么不叫醒?” “看睡得太香,没舍得。” “那就这么呆呆的看了一下午。”薛蟠有些无奈的挑了挑眉,“是呆子吗?” 徒臻闻言,宠溺的勾了勾嘴角,低下头颅,将鼻尖对着薛蟠的鼻尖,柔声说道:“不知道谁才是呆霸王,薛小呆子?” 说着,还伸出手指刮了刮薛蟠的鼻子。 “啪!” 薛蟠有些不满的拍掉了徒臻逗弄自己鼻子的手臂,哼哼着说道:“别学徒煌那个吝啬鬼说话。” 徒臻哑然失笑,开口问道:“他又怎么惹到了?” “还说呢!”薛蟠气呼呼的坐起了身子,朝着徒臻打小报告。“上次答应,只要帮他出个主意,他便多带一些去照顾纸醉金迷的生意。结果给他弄了个工商杂税的东西,他还是把领到旁边的花街柳巷去。这个不守信用的东西。” 徒臻轻笑,伸手拍了拍薛蟠的后背安抚道:“不要生气,看朕帮出气。” 薛蟠摇了摇头,轻声说道:“那倒不至于。” 顿了顿,又有些好奇的问道:“上次帮着他们两个出了主意,只有的事情也没有再问。最近又忙着荣国府的事情,也没怎么见到他们的面儿。那个工商杂税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 谈到政事,徒臻不由自主的沉稳了面容,思索片刻,柔声说道:“现如今朝廷除了京城之外,粤闽滇浙以及江南一带比较富庶的州省也都推行了工商杂税,目前看来,效果很不错。至少今年的财政并不像前几年那般的捉襟见肘。即便是某些州县偶有旱涝天灾,也能保证及时救援了。” 徒臻说到这里,微微勾了勾嘴角,十分轻松的说道:“朕想着如此推行几年,形成较为完整的制度之后,一切就会更好的。” “那是自然。”薛蟠赞同的点了点头。后世国家税收一方面,绝大部分都仰仗于工商杂税,到他重生那几年,农业税几乎是全免的。 想到这里,薛蟠不由得开口说道:“圣上可以慢慢推行工商杂税,顾虑大雍朝的百姓经商。等到达一定程度之后,圣上还可以逐步的见面农业税,这样鼓励农户种田,也就不会出现百姓重商而无种地的情况了。” 徒臻沉吟片刻,摇头说道:“自大雍建朝以来,俱都是以农为本,劝课农桑。朕若是一时间推动百姓经商,难免会触动国本。还是不能操之过急,慢慢来的好。” 薛蟠点了点头,他对于治国的事儿不太精通,但也知道循序渐进的道理。现如今大雍朝四处敛财,国库渐渐丰盈,一时间倒也不急着变法。正如徒臻所说,慢慢来吧! 以利诱之,总比以势压之更顺理成章一些。 薛蟠不再纠缠这个话题,反而开口问道:“出征东瀛的事情怎么样了,怎么这么长的时间都没听到什么消息?” “邸报上自然还没什么消息,不过粘杆处传来消息,说一切进行的十分顺利。不出意外的话,半年之内,大军凯旋的消息定然传来。” 薛蟠兴奋的点了点头,抓着徒臻的衣袖说道:“别忘了,银矿,金矿,还有各种宝贝都搬回来。” 徒臻被薛蟠守财奴的模样逗得哈哈大笑,伸手将搂自己怀中,低下头去一阵亲吻,直到薛蟠不乐意的将推开,气喘吁吁地瞪着他,这才坏心的解开了薛蟠的衣衫,逗弄道:“再陪朕一晚,朕将粘杆处东瀛抢到的东西都送给,如何?” 感受到徒臻的大手自己身上不断游走,周身徒臻的刻意逗弄下燃起阵阵欲、火,薛蟠媚眼如丝的瞪了徒臻一眼,声音透露着丝丝媚意,不满的说道:“又不是陪睡的粉头。” “不许浑说。”徒臻皱了皱眉,伸手狠狠的打了薛蟠的屁股两下。只感觉手掌所击之处一片柔韧细腻,肌肤晶莹剔透,弹性十足。 徒臻有些克制不住的将薛蟠的衣服剥开,露出他晶莹如雪的身子,然后压了上去,发誓般的说道:“是朕的皇后,唯一的皇后。” 说着,神色痴迷的捧起了薛蟠的脸,凑上前吻住薛蟠的红唇。轻车熟路的撬开了薛蟠紧闭的牙关,径直缠上薛蟠不断闪躲的小舌,然后纠缠着,逗弄着,激烈的热吻让一丝丝口水从两连接的地方慢慢流下,顺着下颚,脖颈,蜿蜒出淫、靡的轨迹。 一双大手也轻轻重重的揉捏着身下滑腻的肌肤,肩膀,胸口,腰侧,小腹,大腿内外。徒臻的手掌仿佛带着魔力一般,薛蟠的身上四处点火,不过片刻,少年刚识情、欲的身子便化作一滩春水躺徒臻的身下,任由他抚摸逗弄。 看着身下少年眼眸迷离,渲染上情、色的娇媚模样,徒臻轻笑一声,腰身一挺,慢慢的进入少年的体。内…… *********************拉灯************************** 一阵云雨过后,徒臻搂着越发惫懒的薛蟠躺暖炕上。手掌有意无意的抚摸着薛蟠圆润的臂膀,薛蟠漆黑如墨的头发散开,凌乱的摊炕上,映衬的肌肤越发晶莹白皙。他有些不满的皱了皱眉,神色委屈的抱怨道:“向爹爹保证的,要好好将养身子。结果更疼了。” “哪里疼,朕帮揉揉。”徒臻说着,一双大手薛蟠身上肆意的游走,被薛蟠没好气的拍开。 “要回家。”薛蟠气呼呼的坐起来,光裸的身体宫灯的照耀下散发出一阵温润的光晕,看得徒臻的眸色渐深,身下也不由自主的起了反应。 薛蟠吞了吞口水,有些害怕的将袷纱被围自己身上,露出徒臻精壮□的身体。脱了衣服的徒臻并不纤细,反而十分精壮,虽然不是肌肉虯结,但长期练武的身体显出一种柔韧的刚强,就像是身材优美而充满力量的猎豹一般,此刻因为餍足了欲、望而越发慵懒的躺炕上。留意到薛蟠若有若无的艳羡神色,徒臻自得的挺直了身体,力求将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给爱。 “显摆什么!”薛蟠有些激怒的撇过脸去,低头看着自己无论怎么锻炼依然软绵绵,仿佛一个白馒头似的身体,伸手摸摸虽然平坦,但是一块肌肉都没有的小腹,薛蟠有些丧气的哼了两声。 “朕最喜欢蟠儿的身子了。”徒臻见到少年的样子,立刻将带被子拉到自己怀中,一般抚摸着一边说道:“这么滑,这么软,还这么柔韧,想做什么样的动作都能做出来,朕最喜欢了。” 薛蟠耳尖一红,想着适才徒臻趁着自己意乱情迷逼迫自己做出那样的动作来,不由得恨恨的一口咬了徒臻的肩膀上。 憋了太久的身子骤然绷紧,徒臻闷哼一声,极力压制住体内再次生疼的欲、望,伸出手掌轻轻摆开了薛蟠的牙齿,将往自己身上压了压,让他真切感受到自己勃发的欲、望,这才告诫的说道:“朕忍了五年,现才将这个桃子吃到嘴里。可是朕一直没吃饱,蟠儿不要点火哦。” 薛蟠身子一僵,乖乖的徒臻身边趴好,一动都不敢动的柔顺模样成功取悦了徒臻。他侧过头轻轻的吻了吻薛蟠光洁的额头,被欲、火燃烧了太久的脑子终于想起了一件正事,连忙同薛蟠说道:“朕已经下旨,封为太子少傅。从明日起,便要教导暄儿的学习了。” 薛蟠哑然,开口说道:“已经封徒暄为太子了?” “朕即位多年,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且天资聪颖,性格温润,倒也是个可调、教的。早些做准备也无妨。”徒臻淡淡说着,眼中闪过了一抹隐晦的渴望。 师先生曾经和他说过茜香国生子秘方之事,他又何尝不想同蟠儿生个可爱的娃娃。他相信凭借他们两的能力,教导出来的皇子绝不会逊色于任何。 但是现却来不及了。 他要迎娶蟠儿,必先遣散东宫。若是此刻不立暄儿为太子,恐怕朝中重臣会以皇族后嗣江山传承为由阻止他的举动。只有将暄儿先封为太子推到众的眼前,他才能运筹更多。 想到这里,徒臻不由得轻叹一声。 虽说帝王一言九鼎,金口玉言。但是也不能随意妄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活一世必要权衡,即便是帝王也不例外。 如今,他唯一庆幸的便是徒暄对于蟠儿的观感还比较好。而且徒暄为聪颖,颇有心机,等过一段日子想必也能明白自己封他做太子的缘由。自己先将蟠儿封为太子少傅,然后再选个亲近蟠儿的做太子的老师…… 想到这里,徒臻心中一动,开口问道:“蟠儿,朕想请庄先生做太子的老师。可以帮说服庄先生吗?” 浑身酸痛的薛蟠可没注意到徒臻心中的盘算,听见他这么问,不由想到了当年庄先生教导自己的时候,他死皮赖脸一旁听课的情形,误以为这是他心中一件憾事,想要从儿子身上找补回来。当下点了点头,一脸认真的拍了拍胸脯,开口保证道:“放心吧,明白的遗憾。一定会努力劝说师傅做太子的老师的。” 徒臻看着薛蟠信誓旦旦的模样,心中一阵暖流激荡,伸手将搂入了怀中。 他这辈子,最想做的和最爱做的事情,便是如现这边,将蟠儿搂怀中。然后两或是闲聊取笑,或是清谈国事都好。 徒臻只觉得,没有什么事情比蟠儿陪自己身边,更重要。 ------------ 163皇商 第一百六十三章 翌日,倒是个天朗气清,风和日丽的好日子。薛蟠在戴权的服侍下穿戴好了衣物,盥洗已毕,吃罢早饭,这才被小太监领着去了皇子们读书的凌霄阁。 说是教导皇子们读书的地方,其实真正来念书的也只有徒暄和徒旸(yang)两名皇子。因此偌大的凌霄阁在小童朗朗的读书声下,显得越发空旷和寂寥。 徒臻子嗣单薄,在皇子府的时候只有两个侍妾分别给他生了两儿一女,只可惜红颜薄命,这两个女子还未来得及享受母凭子贵的荣耀,就被刚入府的童皇后暗害。遗留下三位不知世事的襁褓婴儿。然而在童皇后的眼中,这几个孩子也是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处之而后快。要不是徒臻后来吩咐血滴子的暗卫在暗处仔细照管着,估计这几个孩子也早就小命不保了。 但徒臻能做的也只有这些。毕竟在几位皇子公主刚出生的那几年,也正是徒臻夺位最紧张的时候。他要示敌以弱,要努力讨得上皇和太后的欢心,要小心翼翼地给自己的兄长们下套,还要不动声色地招揽朝中势力……他要做的实在太多,因此除了保住几个孩子的性命之外,倒也挪不出太多的精力教导照料。所以在外人眼中,却成了四皇子惧怕嫡妻童家的势力,不敢回护自己的孩子,或者说是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孩子。所以那几年府中跟红踩白的婢子仆从们为了讨皇子妃的欢心,没少给几位小皇子和小公主下绊子。 因此,几位天潢贵胄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最初在皇子府的那几年,日子过得也着实窘迫难堪。恐怕还比不上一些大家贵族的公子哥儿们。这种情况直到徒臻继位大宝之后,才渐渐有所好转。尤其是在童皇后被打入冷宫,圣上又从未临幸过后宫妃嫔,并且还逐渐对皇子公主们的功课进度表示了关心之后,宫里头上上下下对几位小皇子的态度也变得恭谨顺从许多。 毕竟,物以稀为贵。圣上子嗣单薄,现如今也只有两位皇子,而在圣上越发关注的情况下,这两位皇子也努力读书,练习武艺,皇家子嗣的天赋和优秀渐渐显露出来。且圣上又命令下旨让忠信侯家的小侯爷担任太子少傅一职。 虽然没有明确表示,但是众人渐渐察觉到,圣上这是有意要培养两位皇子的。 一个被帝王看好的孩子,前途绝对光明。因此众人在稍稍思索之后,便立即改变了对几位小皇子的态度。 薛蟠在小太监的引领下到了凌霄阁外,站在廊上透过敞开的门窗往里头看,正巧看见林墨之严肃着面容给两位皇子布置课业。两位小萝卜头似的皇子随着林墨之的讲解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异口同声的表示定然会认真完整昨夜,不会让先生失望。 待林墨之布置完毕,薛蟠迈着轻巧的步子进了屋子,冲着林墨之笑道:“没想到你竟然当起先生来了,还当的有模有样的。” 林墨之看了一眼走起路来还有些别扭的薛蟠,意味深长的笑道:“你舍得从养心殿出来?” 他本是粘杆处的统领,深受徒臻的信任,又是薛蟠的好友,自然对两人之间的暧昧情愫有所察觉。原本还有些担忧好友会弥足深陷,不过在冷眼观看这几年之后,发现弥足深陷的反而是高高在上的皇帝。这才慢慢的放下心来。 薛蟠被林墨之取笑的脸上一红,不再理他,反而同两位小皇子见礼道:“微臣薛蟠,见过两位皇子。” 两位皇子立刻起身,还礼道:“见过薛少傅。” 因为早些年的慢待和苛刻,两位小皇子的身上并没有寻常世家子的倨傲轻慢,反倒是乖乖的惹人怜爱。再加上遗传了徒臻的姣好面容,还未长开的眉眼愈发精致可爱,一瞬间便得到了薛蟠的好感。 他眉开眼笑的蹲□来,开口问道:“两位皇子都学了什么?” 大皇子徒暄乖乖的说道:“已经读过《三字经》、《千字文》、《论语》、《孟子》,如今在读《大学》。” 说着,又十分好奇的看向薛蟠问道:“薛少傅会教我们什么?” 薛蟠听的暗暗咋舌,摇头不已。《三字经》和《千字文》他也度过,《论语》和《孟子》他也听说过,至于‘大学’他上辈子也念过。但年的也不好就是了。所以在子集经史这一方面,薛蟠倒是真教不了什么。 想到这里,他有些敬佩的看了一眼同为穿越者的林墨之。两人年岁相差不大,穿过来的时间也差不多。可是一个成了名震朝野的三科状元,另一个倒也名震朝野,只不过是恶名传遍朝野罢了。 薛蟠有些惋惜的摇了摇头,看来冒充老师教导学生的念头还是不要想了。估计以他肚子里那点墨水,非但教不了两位皇子,还得反过来被教导一番。只是,猫有猫的路,狗有狗的路。虽然不晓得徒臻让自己做太子少傅的原因究竟是什么,但这并不妨碍薛蟠以自己的方式来教导两位皇子。 薛蟠眼珠子一转,郑重其事的冲着两位皇子说道:“朝中大学儒者无数,俱都可以教导皇子们学习经子史集,倒也用不上我。圣上要我做太子少傅的原因,只要是想让我带着两位皇子实践。” “实践?”两位豆丁皇子被薛蟠忽悠的茫然不已,不知所措的对视了一眼。 “不错。”薛蟠一脸认真的点了点头,开口说道:“自此后,我便是两位皇子的实践课老师。” 一旁的林墨之听见这话,差点没笑出声来。连忙举起手臂掩住微微上扬的唇角,似笑非笑的看了薛蟠一眼。 薛蟠被林墨之看的脸上有些发烫,硬着头皮说道:“圣贤者虽然说过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读书使人明理等等。但是圣贤也曾说过,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两位皇子长于深宫之中,自然有无数的贤德学者教导你们为人处世的大道理。但纸上谈兵终觉浅,我会领着两位皇子离开宫中,带着你们去瞧瞧外面的天地,带着你们去看看百姓们的真实生活。带着你们去田中分辨各种作物,我们不必亲自去播种秋收,但我们应该知道一颗粮食从种在地里到蒸到碗里究竟需要多长时间,需要多少人的辛勤劳作。” “我会带着两位皇子去市井集市上看看,让两位皇子知晓尔等所吃所穿的每一件物品价值几何,尔等所用之物究竟从何而来,让你们明白从桑蝉吐丝到织娘纺布到绣娘裁剪成衣究竟有多少道工序,让你们了解哪怕小小的一件衣服背后牵连的是数不尽的人力物力。” “我会带着两位皇子去坊间店铺里询问,让两位皇子知晓商品从原料,到选货,到成品、到运输,到销售这一系列过程究竟是怎么样的。” “我会带着两位去军中观看将士们的操练演武,让两位皇子知道,在你们看不见的地方,每天都有无数的百姓为了大雍的强大富庶流着汗水和泪水。让你们知晓你们的身份并不是用来享乐,而是用来担当。用你们的肩膀去承担大雍朝的责任和希望——” 说到这里,两位皇子怯怯的开口说道:“父皇英明睿智,可以很好的处理朝中的一切事务。我们——” “两位皇子这话说的不对。”薛蟠肃容说道:“正所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大雍的强盛并不是陛下一个人可以决定的,它需要无数的臣民无数的百姓去共同努力。而陛下所做的,只是站在高处指引他的臣民们一往无前,奋勇当先。去做最关键的领路人。陛下惊才艳艳,智谋绝伦,但是他依旧是个人,他也有疲累的时候。” “你们看见他坐在龙椅上高高在上指点江山,却没有看到他整日整夜的批阅奏折,几乎没有休息享乐的时间。你们看得见他的深思熟虑,挥斥方遒,却没有看到他为了做某个决定,会几天几夜的研习情报,查阅典籍。只因为他是帝王,他的身上承载着大雍江山,不容犯错。” “人们常常羡慕身居高位之人手掌权柄,风光得意,却不约而同的忽略了他们所背负的责任和背后做出的努力。就如陛下一般。因此就需要你们尽快成长起来,帮助陛下分忧。你们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努力成为一个对大雍朝,对百姓有用的人。今天,你们以陛下为荣,将来,你们要努力做到让陛下以你们为荣,让朝廷以你们为荣,让大雍以你们为荣。” “两位皇子与生俱来的身份证明了你们的高贵,然而这种高贵并不是让你们肆无忌惮的去玩乐,去挥霍。而是因为你们的身份注定你们背负的责任要比平民百姓更多。因此,你们需要做的也就更多。” “我相信,两位皇子天资聪颖,勤奋好学,长大之后,一定会成为向陛下那样受万人爱戴,万人敬仰的英雄。届时,陛下将以你们为荣。” 话音未落,就见两位皇子神情激动的看着他,白皙的面容通红一片,狠狠的点着脑袋,开口说道:“少傅放心,我们一定用功读书,争取快些长大,为父皇分忧。” 薛蟠笑容满面的点了点头,忍不住伸手拍了拍两个眼中异彩连连的小萝卜头。得意洋洋的转身,立刻看见身后林墨之,正一脸复杂的看着他。薛蟠有些心虚的吞了吞口水,他上辈子参加开学典礼的时候,校长都是这么说的。这些话都是劝人积极向上的,应该没什么错吧? 眨巴眼睛暗自腹诽的薛蟠一眼又一眼的瞥向默然不语的林墨之,自然也就没注意到表情虽然激动,但眸中神色分外复杂的大皇子徒暄…… 更没有注意到负着双手站在殿外听墙角的徒臻。 因为担心自己的爱人年岁尚轻,性格骄纵而不能从自己的儿子们融洽相处。年轻的帝王在下了早朝后便迫不及待的赶到凌霄阁,却没想到听见了这一番别出心裁的劝学之词。 他停下了脚步,站在殿外半日,蹑手蹑脚的离去。迎着午后温暖明媚的阳光,他的脸上扬起了一抹克制不住的笑容。 他得意洋洋的看了一眼身边低眉敛目的戴权,轻声笑道:“原来,在蟠儿的心目中,朕是一个那样的人啊!” 受万人敬仰,受万人爱戴,惊才艳艳,智谋绝伦吗? 可是最感动他的,却是薛蟠那不经意的一句—— 陛下也是人,陛下也会累。 徒臻清冷无波的眼眸渐渐化成了两泉春水,此时此刻,他最想做的便是将殿中侃侃而谈的薛蟠搂入怀中。然后肆意逗弄着,用自己的行动来表达自己呼之欲出的爱意。 蟠儿,蟠儿…… 徒臻不自觉的将薛蟠的名字念了一次又一次。只觉得活了这么多年,从未有过这么一个字眼,让他只要想起便觉得温暖,只要念出就觉得幸福。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放心吧,以后基本上都是宠溺,不会虐滴╭(╯3╰)╮ 感谢demeter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3-06 01:04:23 八月桂花香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3-05 06:23:35 ------------ 164皇商 第一百六十四章 又过了几日,便是荣国府贾母的八旬之庆。薛蟠一家乃是亲戚好友,自然要去走访拜寿一番的。 当日,忠信侯府上下几口穿戴整齐,坐着马车赶往宁荣二府。到了宁荣街处,男丁宁国府门前下车,女眷荣国府院儿内落轿,里头赫赫扬扬早就摆开了席面、戏台,觥筹交错,来往,声鼎沸,气氛一时热络的了不得。 贾珍带着贾蓉迎到了门口处,将薛家父子往里相请,彼时四位异姓王爷以及好些公侯驸马物俱已到了。瞧见薛家父子施施然登上堂的身影,立刻笑着过来寒暄。早到一步的林家父子也跟贾珍后面,走了上来,刚要开口说话,就听一旁的南安郡王淡然笑道:“有一阵子没见,小侯爷过的是越发滋润了。只是不知还记得当年军中的那些将士否?如今京中享乐富贵,那些同营的将士却战场厮杀。世事变迁,真叫唏嘘不已。” 薛蟠有些狐疑的看了南安郡王一眼,闹不清他说这话用意何。 “南安郡王这话严重了。本就是一个碌碌无为的纨绔子弟,仰仗着父辈的宠爱和圣上的青睐横行于世。这京中本就不是秘闻。怎么南安郡王今日说来,这话里竟透着浓浓的酸意呢?” 南安郡王轻笑一声,摇头说道:“只是有些感慨罢了。几年不见,小侯爷无立寸功已然官居二品。然则多少豪杰壮士战场厮杀,拼进性命,却依然捞不到一个品级小官。果然是世道不古啊!” 众闻言,看向薛蟠的眼神立刻变得古怪起来。圣上亲封薛蟠为太子少傅,乃二品官衔。这已经不是秘密了。京中众羡慕者有之,嫉妒者有之,但向南安郡王这般直言出口的,倒也稀少。 薛蟠微微眯上了眼睛,打量南安郡王半日,假笑道:“王爷这话真叫心寒。别的暂且不说,当年之所以能成功组建火炮营,花的可都是薛蟠荷包里的钱。怎么一转眼的功夫,自己竟忘了?” 说着,薛蟠恶意的看了南安郡王一眼,意有所指的说道:“王爷这种行径真真叫想起了章台街卖笑的粉头。他们也是没付钱的时候百般哄骗温柔,拿到了钱后立刻翻脸不认。王爷变脸的速度,和这些粉头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南安郡王脸上温润的笑容一凝,深深看了薛蟠一眼,寒声笑道:“小侯爷依旧牙尖嘴利,好伶俐的口齿。” 薛蟠也回看了南安郡王一眼,鼻子哼了一声,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南安郡王的脸皮也风采依旧啊!” “哪里及得上小侯爷。”南安郡王针锋相对的回了一句,瞧见薛蟠还有出言讥讽的欲,望。立刻转移话题似的开口问道:“听闻小侯爷又弄出了一个工商杂税的名目,帮着朝廷收敛了不少税收。怪不得世穿越小侯爷便是那点石成金的小财神。如今一见,果然厉害的紧啊!” 敢讽刺巧立名目,欺压百姓? 薛蟠看了南安郡王一眼,眼中的锋锐呼之欲出。“王爷每年西海沿子抵御蛮夷,就好像嫖客逛窑子一般进进出出,习惯成自然。却不想到打仗也是要钱的,朝廷若不是多想办法开源节流,您难道认为凭着您天生自带的一把‘枪’,就能将蛮夷击退,不再进犯大雍国土?” 众听见薛蟠这一番色彩斐然的话,有些忍俊不禁的笑出声来。看着南安郡王的眼色也越发诡异了。 北静郡王摇了摇头。京中百姓皆知忠信侯府的薛蟠牙尖嘴利,说话荤素不忌。他以前还有些不以为然。今日一见,看来薛蟠的犀利并不是被世道抹平了,而是这么多年来,总是碰不上如南安郡王这般,叫他犀利起来的。 想到这里,北静郡王勾了勾嘴角,上前一步,打断两硝烟弥漫的说话,开口笑道:“几年不见,小侯爷的言语却是愈发犀利了。倒让小王依稀想到了从前。若是不弃的话,大家寻个日子出来聚聚,好生喝上一番。” 顿了顿,又冲着薛蟠调笑道:“只是小侯爷的酒量不会还如从前一般——三杯就倒吧?” 薛蟠转头,看着面前玉树临风的北静王,勾了勾嘴角,笑道:“去哪儿,纸醉金迷可好?” 北静郡王刻意的看了一眼坐一旁的林墨之,摇头说道:“不成不成,本王乃是正君子,怎可去那样的地方?” 薛蟠和林墨之对视一眼,开口笑道:“没成想几年不见,王爷竟转了性子要当正君子。难不成还想当个柳下惠不成?” 薛蟠说着,笑的贼兮兮的说道:“可是听说了,北静王爷为了求娶林家妹妹,不惜将府中的姬妾全都遣散了。如今这订婚的日子也快到了,届时可要和墨汁儿一起去府上检查的。” 北静郡王看了南安郡王一眼,哈哈朗笑道:“随小侯爷的意。届时小王定然府门大开,恭迎小侯爷大驾光临。” “不要现下说的好听,到时候可要亲自去查的。”薛蟠说着,又冲着北静郡王旁边的东平郡王笑道:“甄姐姐最近可好?” “自然是好,就是总念叨着和宝玉两个。成日里和说孩子大了,也不晓得探望探望姐姐,害得她想知道们一点儿讯息,还得同旁打听。”东平郡王说着,一边看向身旁的甄宝玉笑道:“看看们哪日有功夫,去府上瞧瞧姐姐。这么多年白疼们了。” 甄宝玉笑嘻嘻的拱手讨饶道:“这不是朝廷的事情多嘛!” “朝廷事情再多,圣上也给了们沐休的日子。”东平郡王说着,伸手敲了甄宝玉一个爆栗。“不要用朝上的事儿推脱搪塞,难道还不晓得朝廷每日间都有什么事儿吗?” 甄宝玉捂着额头嘿嘿一笑。挤眉弄眼的朝着薛蟠做鬼脸。 薛蟠也回应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又和堂上其余等寒暄几句,这才和甄宝玉和林墨之两,起身往堂外走去。 金秋的白日天朗气清,风高云淡。薛蟠站廊上,手里拿着一个顺手从席面上顺来的金桔,一边剥皮一边问着甄宝玉道:“有一阵子没见了,最近忙什么呢?” “一个翰林院撰笔,除了平日里起草一些文书圣旨,还能干什么?”甄宝玉耸了耸肩膀,开口说道:“反倒是,最近忙的连个影都不见。听说这几日都住宫里头了。圣上特地将养心殿的暖阁批给住。可是真有此事?” 薛蟠点了点头,有些不自的说道:“还让做太子少傅,每日里陪着两个豆丁玩闹。” 林墨之闻言,看了一眼面色微红的薛蟠,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 甄宝玉看着薛蟠微微有些扭捏的模样,轻笑道:“这可是个美差。如今朝中大臣都传言圣上有意培养两位皇子殿下,这个节骨眼儿上能成为太子少傅,可见圣上之恩宠。” 说着,又一脸钦佩的看着一旁的林墨之,说道:“更佩服的便是林家哥哥,以弱冠之年担任太子太傅之职。竟然还得到了朝中肱骨老臣的一致赞同。林家哥哥学识渊博之名,已经传遍朝野了。” 林墨之摇头轻笑道:“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翰林学士,怎么能入他们的眼。他们都是看师父的面子上,不好编排的不是罢了。” “林家哥哥太过谦虚,您三科状元的事迹早就传遍了大江南北,成为大雍朝所有读书的典范。现如今进学的学子谁没听过林墨之的大名?因此让林家哥哥做太子太傅,绝对是名符其实。” 林墨之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薛蟠将手中的橘子皮随手扔到了一旁摆放的花盆里,转移话题道:“对了,翰林院做撰笔,可知道朝廷最近有什么动作吗?” 甄宝玉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每年都是这样,能有什么新动作。” 顿了顿,又开口说道:“倒是有一件和南安郡王相关的。圣上已经批准了南安郡王的请战折子,准备过两个月便让王爷回西海沿子统领海军呢!” 说到这里,甄宝玉又有些狐疑的问道:“真不知道南安郡王今日吃错了什么药,怎么会故意拦着找茬。” 薛蟠心中轻笑,暗暗说道:“还能有什么缘故,自以为时机成熟,今非昔比,身份了不得了呗!” 只是这种话是断然不能和甄宝玉说的。因此薛蟠也只得故作茫然的摇了摇头,疑惑不解的说道:“也不知道。” 林墨之看着薛蟠唱做俱佳的模样,又是忍不住的摇了摇头。却也开口迎合道:“这几年,蟠儿和南安郡王府一直没什么往来。谁知道这南安郡王是抽了什么风呢?” 甄宝玉信以为真,摇头叹息道:“总之,南安郡王手握军权,圣上如今非常的倚重他。还是能避则避,别和他一般计较。” 说着,又语重心长的劝道:“好汉不吃眼前亏。” 薛蟠点了点头,表示知道。 甄宝玉又道:“不过薛伯伯如今负责大军粮草后勤的筹备工作。想那南安郡王也不会太为难的。等下个月南安郡王随军往西海沿子去了,也就不怕了。” 薛蟠心中对于南安郡王的举动一阵鄙视,面上却不动声色地说道:“又要打仗了?” “可不是嘛!”甄宝玉叹息一声,有些烦躁的说道:“那些长的不鬼不鬼的老毛子,每年都得来西海沿子闹腾一回。倒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了。” “那倒也是。”薛蟠随口符合着,撩闲似的说道:“每年西海沿子都要打仗,每年打仗都派南安郡王去督战。依看这南安郡王也不怎么样,要不然早将夷打残打怕了,哪里还会像如今这么麻烦?” 一句话未尽,就听身后有朗笑道:“小侯爷此言差矣。小王不敢苟同。” 薛蟠皱了皱眉,回头瞧着一脸闲惬的南安郡王说道:“南安郡王的家教便是背着别听墙角,然后还随意插话?” 南安郡王哑然失笑,轻声说道:“小侯爷对本王偏见甚重。” 薛蟠冷哼一声,开口说道:“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对并不是偏见,而是成见。” 说到这里,薛蟠故作头疼的挠了挠头,一脸烦恼的说道:“说能不能不要老跟前晃悠。每次看到的脸就觉得心烦意乱,特别想揍。” “可是小侯爷绝不是本王的对手。”南安郡王学着薛蟠的样子耸了耸肩,口中的话越发欠揍。 薛蟠竖着眉头瞪了南安郡王一眼,拉着甄宝玉的手和林墨之一同往后院儿的方向走去。 今日府中有头有脸的女眷都去了荣国府招待客,一时间宁国府这边倒显得有些冷清。八月金秋,菊花怒放。薛蟠和甄宝玉、林墨之三个随意寻了一处凉亭坐下,看着满目的菊花,神清气爽。 “还是不喜欢与寒暄热闹,即便是参加别家的宴席,也得偷懒跑出来。”甄宝玉有些怀念的摇头叹息,轻声说道:“还记得们金陵那会儿,每年家中摆宴席或者参加酒宴的时候,也像今日这般拉着从大堂里头避出来。然后等到宴席差不多了,再回去。” 甄宝玉说着,一脸认真的打量着面前的薛蟠,开口叹息道:“过了这么多年,一点儿没变。” 薛蟠不满的挑了挑眉。开口反驳道:“如何会没有变化?活世,每分每秒都有变化,又怎么能例外呢?” 甄宝玉见状,忍不住的轻笑道:“是,变得愈发狂傲不羁了。” 说着,伸手拽了拽薛蟠的耳朵,劝道:“有薛伯伯和圣上给撑腰,如今越发不把别放眼中。那南安郡王手握军权,是何等物,也敢这么不给他面子。当心他背后寻的事儿。” “会怕他?”薛蟠不屑的撇了撇嘴,“不过是一个没本事当面说话,只懂得暗地里动手脚的异姓王爷罢了。当年刚进京那会儿不怕他,如今就更不会怕他。” 说着,薛蟠一脸傲娇的扬了扬头,哼道:“如今父亲掌管大军后勤,粮草军备之事悉数手。他若是敢惹,便缠着父亲不给他充足的粮草,看他怎么办?” 甄宝玉哑然,“越说越没个章程了。打仗是何等重大的事儿,岂容小孩子过家家一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说着,又忍不住啰嗦道:“可安分一些,千万别为了一己之私,让薛伯伯被世咒骂。” 薛蟠漫不经心地摆了摆手,随口说道:“也就这么一说,还当真了。难道以为南安郡王真敢惹不成?” 两正说话间,宁国府的贾蓉匆匆走了过来,到达两跟前,躬身笑道:“给两位小叔叔请安。父亲说了,请两位小叔叔随着等一起去荣国府给老太太叩头。” 薛蟠两个闻言,立刻起身跟贾蓉后头往荣国府去。 众到了荣国府,发现一众小辈俱都到齐了。正一排排的给坐上首的贾母叩头。贾母今天一脸笑容,连连称好。只除了目光时不时的往府外看去,神情有些心不焉外,其余的都好。 薛蟠心中一黯,自然知晓贾母是想念贾宝玉了。可惜贾宝玉身云南,倒也未必能赶得回来。 到了薛蟠两的时候,两上前一步,并排站贾母跟前三步之遥,躬身说道:“给老太太请安,祝老太太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贾母闻言,亲自起身将两扶起来,口中笑道:“好,好。们几个随意顽耍,千万不要拘谨才是。” 薛蟠三个低头应了。 就听旁边有说道:“就是忠信侯府的薛蟠?” 口气中有股子说不出的敌意和厌恶。薛蟠哑然,抬头朝着那望去。却见那身穿制式王妃品级的宫装,头戴一直凤凰飞天金步摇,面容寡淡,神情高傲漠然。 贾母立刻说道:“这位乃是南安太妃。” 薛蟠恍然,毫不意的拉着林墨之两个往堂下走去。 却见南安太妃不满的哼了一声,开口说道:“这就是忠信侯府的家教?果真是商户贱民,无理得很。” 薛蟠挑眉,冲着南安太妃骂道:“脑子有病吗?” 此言一出,四下皆惊。堂内众立刻目瞪口呆的看着薛蟠,不知言语。 南安太妃气的浑身打颤,指着薛蟠说道:“好大的胆子,是什么身份,竟然和如此说话……” “又以为是个什么物,就敢和这么说话?”薛蟠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不搭理是看年纪一大把,给点儿面子。还真以为是怕了不成?况且要说没家教的话,不知道谁家教养出这么个口出狂言但却一点儿礼数见识都没有的鄙陋之。亏还算是堂堂的太妃,别家的八旬寿宴上公然挑衅搅局,将皇家威严气度置于何处?果然血脉不同的素质也不同,即便是占个‘王太妃’的位子,除了狗仗势,四处乱吠表达不满之外还会干什么?” 南安太妃闻言,恨的目眶欲裂,牙根发痒,强忍着怒气寒声说道:“果然是个没教养的。荣国府的老太太也算是的长辈。竟然跋扈至此,她的寿宴上撒泼使浑——” 薛蟠轻蔑的看了一眼面色铁青的南安太妃,撇嘴说道:“这话说的倒也正是。以为旁的寿宴上向撒泼,便要给顾忌三分,吃下个暗亏?也不看看有没有这个资本。自己不要脸,就休想赖别不给颜面。别说今日是老太太的寿宴,即便是皇太后的寿宴,要找打,也绝不会留半刻。” 薛蟠说到这里,豁然冷笑:“当年能大闹南安王府,便是没把们放眼中。今日乃是荣国府老太太的生辰,本不欲生事。但若执意不想要脸面的话,更不介意搓两巴掌。” 作者有话要说:要开始做文章了~~ 大家有猜到后续滴吗???? 难安究竟为毛要挑衅蟠桃咩?????? 嘎嘎~~~~~~~~ ------------ 165皇商 第一百六十五章 薛蟠一番硝烟四起的狠话出口,堂内众立刻寂静一片。百十来双眼睛直直的盯着薛蟠和南安太妃两个,瞧瞧,瞧瞧,耳语声声,说个不停。 老寿星贾母的脸色一白,立刻鸳鸯的服侍下站起身来,说笑着圆场道:“们二位今日里都是贵客。既是贵客自该融洽相处,也算是给老身一个薄面,可好?” 南安太妃神色讪讪地看了一眼薛蟠,她原本是想借着贾母的寿宴敲打薛蟠两句,也自以为薛蟠一个晚辈,不敢大庭广众下对她如何。可没想到薛蟠的脾气竟然火爆至此,连半点委屈都不肯受。 南安太妃深吸了一口气,她家里的事儿如今正紧要关头,却也不能为了这么一点子口舌之争乱了大计。当即笑容热切的拉着贾母的手,开怀说道:“老太太说的是哪里话。不过是好薛家的小侯爷闲话两句罢了。既然小侯爷没有说话的心思,那也不必多话了。” 说着,拉着贾母的手往后堂走去。 贾母后头,冲着薛蟠歉然微笑。看到薛蟠不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这才转身领着南安太妃往内堂走去。 薛蟠盯着南安太妃的背影冷哼一声,越过大堂内的众找到了张罗忙乎的王熙凤。 薛蟠笑眯眯的走上前去,抽着王熙凤闲下来的时候笑问道:“最近怎么样,贾家的没有为难吧?” 王熙凤回头,瞧见站身后的薛蟠,立刻朗声笑道:“呦,竟然是薛大兄弟。怎么不外头堂上吃酒听系,跑到这边来。看这忙忙乱乱的,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说着,走到一旁搬了一把圆凳放薛蟠跟前,轻笑道:“是贵客,贵客怎么能站着。快些坐下说话。” 说着,又吩咐一旁立着的小丫头子给端茶送水。 薛蟠伸手接过了茶杯,随手放一边。又问了一遍。 “贾家的如今对怎么样,没有怠慢,没有为难吧?” 王熙凤脸上闪过一丝羞赧的红晕,随意看了一眼周围忙碌的丫头子,低声说道:“都挺好的。” 薛蟠了然,知道这贾琏绝对是将给糊弄住了。只得叹息一声,开口说道:“总之贾家的事情,们到底还是外,很多时候不好说话。自己看着办就是了。有什么为难的地方可以去们府上说说。能办到的,尽量去做。毕竟,母亲只有这么一个嫡亲的外甥女儿。” 王熙凤有些感动的点了点头,立刻抹了抹脸轻笑道:“知道姑母对最好……” “其实老太太对也挺好的。琏二爷对现也不错了。”王熙凤不知想到什么,轻叹一声,道:“若是能将养好了身子,再生养一个男孩儿,那就更好了。” 薛蟠心中一动,看着面前面红腮粉的王熙凤,开口说道:“可以帮问问宫中长于妇科的太医,让他抽空来给把把脉吧!” 王熙凤心中一喜,立刻说道:“那就多谢大兄弟了。” 薛蟠摆了摆手,漫不经心的说道:“这有什么可谢的,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说话间,尤氏风风火火的走了过来,瞧见一旁坐着的薛蟠,一脸惊异的说道:“小侯爷怎么跑这儿来坐着了。外面好酒好菜的不出去,这里乌烟瘴气的怎么好。仔细冲撞了小侯爷。” 说着,埋怨王熙凤道:“也是,怎么也不劝劝。” 王熙凤接口笑道:“有那个能耐?” 薛蟠也起身笑道:“是想通凤姐儿说两句话,问问她如今过的好不好。珍大嫂子脸色不错,想来最近还好?” “还好,还好。”尤氏有些感慨的应了一句,有心细说两句。但如今的情形也不容她闲聊,只得随意寒暄了几句,拉着王熙凤的膀子调笑道:“外头忙的焦头烂额,居然跑到这里躲清闲来了。可是叫抓了个现形,看还如何分辨。” 王熙凤故作羞恼的用手捂住了脸,然后瞪了尤氏一眼,调笑道:“好容易抽个空出来清闲清闲,连口酒还没吃上呢,就巴巴的赶上来了。真真是做了什么孽,竟掉进的眼里了。” “那可是,如今就盯一个了。可仔细着,小心惹恼了,揪的小辫子。” 王熙凤哎呦呦的叫了两声,立刻作揖赔不是的讨饶不停。两闹了一会子,便劝说着薛蟠往前头去吃酒听戏,自己则往后头张罗酒菜去了。 薛蟠看见王熙凤如今的模样,倒是神采飞扬,比前一阵要精神的多。当下也放了心,背着双手施施然的回了前堂,戏台上的热闹戏文咿呀声唱,锣鼓喧天,声鼎沸,到处都是一片花团锦簇的好气象。 薛蟠找到林墨之和甄宝玉两个往宁国府走去,刚刚到了门口的时候,只闻得一声马嘶长鸣,几随声望去,只见一个面如冠玉,色入春花的俊秀少年打马而来,身后跟着几个风尘仆仆的戎装将士。薛蟠定睛一看,可不正是贾宝玉。 薛蟠立刻扬起一抹惊喜的笑容,大声叫道:“宝玉。” 贾宝玉打马到跟前,翻身下马。一把搂住薛蟠的身子,激动的说道:“大哥哥……” 薛蟠也激动的反搂住贾宝玉,轻声叹道:“宝玉。” 将近大半年没见,贾宝玉身上少了几分胭脂气,多了几分开阔俊朗的爽利来。薛蟠细细打量半晌,感慨万千的拍了拍贾宝玉的肩膀,开口说道:“长的壮实了。” “西南那边临近战场,总是接触一些蛮夷族。王爷也总是拉着去草场骑马,时日长久了,不光是身子骨健硕了,就连心情也开阔了。” “天高地阔自然也心胸宽广,总是西南带着,接触的也都是爽朗豪气的爷儿们将士,渐渐的也爽朗起来了。”薛蟠说着,摇了摇头,拉着贾宝玉的肩膀王府里走。“不和多说了,赶快给老太太叩头才是正经。不知道,老太太今儿一早就死死盯着门外,就盼着回来给她过寿呢!” “也是一个月前便动身,将将赶到了今日。还算不晚吧?”贾宝玉说着,几乎快跑着进了荣国府,穿过仪门径自往大堂上走去。早有机灵的小丫头子边喊着边往老太太的跟前儿报信儿。 “宝玉回来了,宝玉回来了……” 正堂里和南安太妃说话的贾母闻言,忽的起身,激动的往门外走去。鸳鸯呼了一跳,立刻上前一把扶住了贾母。就见一个身影嗖的窜了进来,跪贾母跟前,哭道:“老祖宗!” “的宝玉啊!”贾母也忍不住的哭了出来,伸手搂住怀里的贾宝玉,动容的哭道:“怎么这么狠的心。竟然丢下了老太太和老子娘,跑到西南那么偏远的地方。知不知道们是怎么的担心,怎么的睡不着觉。怎么这么狠心啊!” 贾宝玉也忍不住的搂住了贾母,埋她的怀里呜呜哭着。口中不断说着:“是孙儿不孝,是孙儿不孝。” 哭了有一会子,王夫闻讯赶了过来,也一把搂住贾宝玉哭道:“的宝玉啊!” 于是母女三个哭成一团,周围看着的客和下也忍不住的红了眼眶,拿出手帕擦拭脸上的泪水。 这么一会子的功夫,宁国府那边也传来了宝玉归家的消息。贾政、贾珍等匆匆赶了过来。 贾政为迂腐清正,原是最看不上这个厮混内帏的儿子。可没想到这个儿子居然也能有那样的气魄,趁着自己没家的时候,竟然跟着忠勇亲王去了西南边境。那可是日日都有战乱厮杀的地方。 一方面,感慨自家儿子大了,竟然也有了主意。一方面又担心儿子的安危。提心吊胆的家呆了一个多月,也是为了等着老太太大寿,贾宝玉回家叩头的机会看上两眼,嘱咐两句。 因此这番赶过来,倒比平日里多了两份热切和亲近。 家一家团圆,大家一起亲亲热热的说一会子闲话。其余众自然也不是没有眼力见的。瞧见如今这模样,自然悄悄地退到了外面吃酒看戏,将偌大的前堂留给了贾家众。 不说贾家众堂上说什么体己话。薛蟠跟着众去了宁国府那边吃席面,那只冤家路窄。又被主家安排着和四位异姓王坐了同一张席面上。薛蟠竟然和正对着南安郡王。一时间薛蟠只觉得胸闷不已,连最爱吃的炖鸡都吃不下去了。 而薛蟠对面的南安郡王看着薛蟠这番郁闷难耐的模样,倒是饶有兴味的够了够嘴角,轻笑出声。 “怪不得圣上如此宠爱小侯爷。往日还有些不以为然,今日灯下瞧美,小侯爷果然是肤如凝脂,眉目如画,缱绻温柔。实乃绝色也。只是看着就如此动心弦,不知圣上晚上搂着小侯爷入睡的时候,又是何等的缱绻春怀呢!” 此言一出,四下皆惊。就连最爱谈天说笑的北静郡王都不由自主的阴沉下来。 圣上和薛蟠两的私下关系,众暗地里也悄悄议论过几句。但是碍于两家的势力,倒也没敢拿到台面上说笑。如今南安郡王不顾脸面情意,荣国府老太君的生辰之上几次三番的提起这事儿…… 众对视一眼,纷纷不知所措的看向薛蟠。 薛蟠闻言,立刻冷下了颜面,将酒杯重重的放桌子上,寒声问道:“南安郡王今日的话,倒是尤其的多啊!” 作者有话要说:提示―― 难安滴发难会从蟠桃两人的关系入手,嘎嘎~~~ 感谢白醉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3-07 14:03:48 ------------ 166皇商 第一百六十六章 南安郡王轻笑一声,故作诧异的说道:“小侯爷这是为何,怎么好端端的说笑着,竟然恼怒起来了?” 薛蟠冷哼一声,起身说道:“王爷今日好兴致,不知是不是酒喝多了的缘故,废话特别多,说起话来还倒三不着两的,也不知仗着谁的势。只是也告诫王爷一句,别以为自己得意了便不将别放眼中。这天下是大雍朝的天下,子民是大雍朝的子民。也别忒猖狂了,忘了自己的身份。” 众听见这两针锋相对的言语,越加沉默了。甚至还有不动声色地让开身影的,生怕一不小心触了眉头。城门失火,可别殃及池鱼啊! 南安郡王看着周围众有些惊慌失措慌忙躲避的模样,毫不意的勾了勾嘴角,意味深长的说道:“小侯爷这话说的正经……本王受教了。” 受教妹! 薛蟠极其厌恶的翻了翻白眼,起身冲着贾珍拱了拱手,笑道:“本想着老太太八旬大寿,身为子侄辈定当从头到尾的捧场,才算是尽兴。然则总有些没眼力见儿的,喜欢别家的寿宴上彰显自己的能耐。不耐烦搭理他,又不好坏了老太太的大寿之宴。只好先行告辞了。” 贾珍这会子也正觉得尴尬呢! 好好的一场家宴,全叫这两个乖张乖戾的家伙给破坏了。有心阻止吧,对仗起来的两方一个贵为王爷高高上,如今还拿捏着自己的前途。另一个圣宠加身跋扈嚣张,言语一激便炸毛的谁都不敢惹。他是哪个都不敢劝。瞧见薛蟠如今自行请去,他哪里会觉得败兴,心中感激还来不及呢! 到底是自家的亲戚,真面场合上,总是要顾及自家的颜面的。 这么想着,贾珍对于薛蟠的感观好了不少。就连之前威逼他拿银两给凤丫头补贴嫁妆的厌恶感都慢慢消除了。 当下,贾珍谄笑着和薛蟠寒暄了几句闲话,这才将恭恭敬敬地送出了大门。走到院子里的时候,正巧赶上了回返的薛之章。薛之章看着薛蟠强忍怒气浑身炸毛的模样,不由得惊诧问道:“这是怎地了?不过有事儿回了衙门一趟,怎么蟠儿竟被气成如此模样?” 说着,脸色不由自主的阴沉下来。看着贾珍的目光也没有之前的善意了。 贾珍自然晓得薛蟠就是忠信侯府的一块逆鳞。以薛之章溺爱儿子如侍奉祖宗的程度,他可没胆子去承受薛之章的怒火。当下压低了声音,清晰又婉转的将南安郡王如何挤兑薛蟠,如何嘲笑薛蟠的话①3出来。末了,还心有戚戚焉的符合一句。“到底是战功赫赫的王爷,这气场脾性就是大。们国公府与之相比起来,也就是个没落的贵户罢了。也怪不得家没把们放心上。” 薛之章冷笑一声,意有所指的说道:“战功赫赫,可不是嘛!” 说着,立刻吩咐小子去荣国府那边传话,接了薛夫和宝钗回家。自己也带着薛蟠匆匆归家了。 贾母寿宴上的事情,就仿佛一粒小石子投进了波澜不惊的湖面。随着“咚”一声细不可查的轻响,慢慢扩散的涟漪终究打破了湖水表面的平静。 次日早朝的时候,便有言官弹劾忠信侯府大公子薛蟠能力平庸,性格骄奢,贪婪淫逸。谄媚献上,阿谀奉承,矫揉邪佞,立身不正,尸位素餐。主张朝廷罢免薛蟠的一切官职,并且禁止其出入宫廷。 一句话平静的朝堂上引起了轩然大波。徒臻还没来得及龙颜大怒,随之而来的百官复议,甚至就连宗族耋老的忠裕亲王和忠礼亲王等联袂要求圣上重新选秀,充实后宫的提议,彻底打乱了徒臻秘密筹划许久的部署。 众口烁词,包括四王八公,皇族宗室内,几乎朝中大半官员都站到了徒臻的对立面,一致要求罢黜薛蟠的官位,禁止其随意出入宫廷,甚至还有激进者要求薛家将薛蟠遣送回金陵,无奉诏不得再次入京。 他们竟然以霍乱后宫,谄媚圣上,甚至危害皇嗣绵延为由,威逼徒臻就范。 而到了此时,徒臻和薛蟠原本只是小暧昧小温柔的关系,终于被□裸的摊开阳光底下。 徒臻高高上,端坐龙椅上,看着下面臣子用激愤的恶毒的尖锐的言辞诋毁着自己的爱,看着他们将一句句话语变成刀子,肆无忌惮的捅蟠儿的身上。唯一庆幸的便是自己任由蟠儿的骄纵性子,免了他日日上朝的规矩。如若不然,这种仿佛疯狗乱咬的场面,恐怕会吓到胆子本就不太大的蟠儿吧! 一双手掩藏宽大的龙袍之中,死死的攒一起。修剪齐整的指甲陷入掌心,留出一个个月牙形的痕迹。徒臻越是愤怒,面上的表情却是越发的平和温润,他目光越过狂吠的群臣,直接落南安郡王的身上,突兀的轻笑出声,他的唇角勾勒出一道完美的糊涂,他闲惬的挑了挑眉,心平气和的问道:“如果不同意们的弹劾,南安郡王是否准备要清君侧?” 南安郡王故作惊愕的看着龙椅之上的徒臻,晃动的冕旒遮挡了他的表情,让南安郡王无法看透徒臻的情绪。不过他开始大步走了出来,跪大殿中央,十分谦卑的说道:“微臣鲁钝,不曾明白圣上话中之意。” “不明白?”徒臻好笑的摇了摇头,这样轻浮的举动并不符合帝王的形象。然而由徒臻做来,依旧充满着无法言语的霸道和优雅。他好整以暇的坐直了身体,冲着下面微微愣神的大臣们说道:“们以为,们联手之后的实力很大,已经足够抵抗朕的意志?” 看着徒臻越发平静的面容,众位臣子心下一凛,不约而同的低下了头颅。 徒臻看眼中,黝黑的眸子闪过一丝轻蔑,他不理会叫嚣了许久的重臣,反而是冲着忠裕亲王和忠礼亲王两位老王爷说道:“忠裕皇叔,忠礼皇叔,您二老是皇族宗室老一辈最受尊敬的。多年来,二位皇叔为了大雍朝的江山稳定呕心沥血,兢兢业业。朕一直非常尊敬二位皇叔。难道今日,二位皇叔要和这个异姓王联手,威逼于?” 徒臻最后一个自称,用了“”字。很明显打动了两位一心一意忠于大雍江山的老王爷。忠裕亲王和忠礼亲王对视一眼,轻声叹道:“陛下少年登基,然则天资聪颖,性格沉稳。自陛下登基以来,大雍朝蒸蒸日上,百姓和乐,朝廷的威仪也能远播四海。甚至您的统治下,大雍朝的疆土开阔到了令无法置信的地步。您是一个合格的帝王,您的英名睿智毋庸置疑。” 忠裕亲王说到这里,语调从感慨变为坚定,他目光直直的看着徒臻,轻声而固执的说道:“但是皇帝的职责不光是治理江山,还要绵延子嗣,让皇室开枝散叶,子孙昌盛。让皇室的血统能够一代代的传承下去,让大雍江山后继有,这才是帝王最重要的责任――薪火传承。“ 忠裕亲王说着,老迈的身体颤颤巍巍的跪下,他有些愧疚的看了一眼身后身材挺拔,面无表情地忠信侯薛之章。他们两个从小相识,甚至一起读书,一起战场拼杀过。哪怕是后来薛之章去了金陵行商,他们的关系也没断过。他个,他的家族也薛家的生意中获得了很大的利益。然而今天,为了大雍江山的传承,他终究还是对不起老朋友了。 “忠信侯长子薛蟠,生性纯良和善,长于经济治世,又自幼陪伴陛□边,忠心耿耿,能力卓然。陛下亲睐之。所以步步提拔,宠爱有加。这本无可厚非。然则小侯爷毕竟身为男子,他纵有千般好但无法替圣上绵延子嗣。仅此一事,陛下若为了他废除六宫,实为不智。” 忠裕亲王这一句话出口,徒臻的瞳孔骤然紧缩。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堂下站着的薛之章和群臣之中的林墨之。废除六宫之事,他只和他们两说过。如今竟闹得满城皆知―― 徒臻脸色阴沉如水。目光冷冷的瞥了一眼群臣之中的林墨之,他可不相信薛之章会害自己的亲儿子,那么唯有林墨之! 而站群臣之中的林墨之感受到徒臻那冰冷的目光之后也是一脸的讶然。别说薛蟠是前世到今生的好友,他死也不会出卖。即便是站圣上心腹之臣的立场上,这种机密的事情,他怎么可能会说出来? 徒臻看到林墨之脸上毫不作伪的惊愕,也立刻明白过来。心中的狐疑却是越发的浓重,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朝中吵嚷不迭的重臣,心中默默揣度着,究竟是谁出卖了他。 一切心思犹如光电运转,虽然笔墨繁杂,却也不过是瞬间之事。徒臻看着殿下跪地上的苍老影,微微勾了勾嘴角,用诧异的声音问道:“忠裕皇叔这话倒叫朕分外诧异。朕虽然偏爱蟠儿,却也是因为蟠儿对朕贡献颇多,且忠心耿耿,能力卓佳。何况忠信侯府对于大雍朝的贡献也是耳闻目睹,世皆知的。朕对于蟠儿的优容,也有爱屋及乌的思想。就好像这么多年来,朕由着四王八公尸位素餐,贪墨官中粮饷库存,甚至容忍皇亲国戚、官宦臣子为非作歹,欺压百姓,乃至违法乱纪,渺视律法,却从未追究一般。主要还是顾念着尔等祖上对于大雍朝的贡献。怎么这些事情别头上都默认不语,到了蟠儿头上就全部牵扯出来?” “还是说……”徒臻说到这里,声音陡然一沉,阴冷问道:“先皇祖宗的宠臣便是功臣,朕的宠臣便是罪臣。依照们的意思,朕是昏君?” 这话太过诛心。立时间,满朝文武俱都跪倒地,纷纷告罪,山呼万岁。 徒臻目光阴冷的看着群臣的后背,冷哼一声,开口说道:“朕不知道们那些荒谬的想法从哪儿来的。不过朕要告诫们。朕是圣上,朕的意志便是大雍朝的意志。尔等莫要以为朕对们优待一些,们便有和朕讨价还价的资本。暂且不说们身家是否清白到足以理直气壮地指摘他。这后宫之事乃是朕的私事,朕喜欢和哪个睡觉也是朕的私事,还轮不到们质问。看清们的位置,认清们的职责,管好们的口舌和脑袋。朕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可以容忍们的自私们的贪婪,甚至因为们祖上浴血奋战的缘故,朕也可以容忍们不危及大雍朝统治的前提下,既成定例的贪赃枉法和光同尘。但是们也不要触及朕的底线。不然的话,朕会让们知道,什么叫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群臣低头触底,连声说道:“陛下息怒。” 徒臻抬头,目光直直的盯着跪地上身形依旧挺拔的南安郡王,寒声问道:“说到危及大雍江山,朕也有些好奇,今岁春天异姓王循例巡边的时候,南安郡王缘何会私自离开巡边的使团,潜入平安州与几位国公的心腹私会?难道不知道,这样的做法足以让抄家灭族,以谋逆罪论处?” 此言一出,除了南安郡王以外,即便是往日间向来倚老卖老老奸巨猾的几位心中有鬼的国公爷也立刻惨白了脸色。 汗,如雨下。 与此同时,沉默了许久的薛之章也走出群,躬身奏道:“启奏陛下,微臣有本要奏。” 徒臻诧异的看了一眼自家的老丈,立刻笑容和煦的说道:“准奏。” “多谢陛下”薛之章微微躬身,开口说道:“启奏陛下,微臣弹劾弹劾南安郡王玩忽职守,消极怠工,能力平庸,不足以担任大雍水师统帅。请圣上明察。” 此言一出,南安郡王忍不住开口反驳道:“忠信侯休要胡说。这是因私废公,公报私仇。“ 薛之章看也不看南安郡王一眼,只是躬身重复道:“请圣上明察。” “哦?”徒臻饶有兴味地看了薛之章一眼。自家这个老丈绝对是属成了精的老狐狸型。他绝对不相信薛之章此番举动是出于一时义愤,当下起了好奇之心,开口问道:“南安郡王作战武勇,兵法纯熟。曾多次抵御外敌,并俘虏敌军,所造战绩赫赫,爱卿此话如何说起?” “启奏陛下,自南安郡王奉旨镇守西海沿子以来,虽然每年都带领大雍水军抵御外辱。但是微臣细细算来,南安郡王的战果绝不是如他宣传一般的辉煌。微臣结合大雍朝的兵部后勤总调度分析过,这么多年来朝廷分发给西海沿子的军备以及粮草是其余大军所需后勤总和的两倍之多。然则西海沿子的战功却也稀松平常,甚至还赶不及去岁忠勇亲王西南边境所获战果之大。因此微臣有充足的理由认为,南安郡王尸位素餐,或者能力平庸,亦或者以战养己,心怀不轨。否则的话,以大雍水军如今的势力,早就可以一击必胜,将每年来犯的敌寇轻易打残。而不是每年都需要耗费如此多的军备狼草,也不会死去如此多的大雍儿郎。” “因此微臣猜测,南安郡王定然是借西海沿子每年进犯的海盗大肆剥削朝中积蓄,排除异己,中饱私囊。” 薛之章说着,从袖口拿出了一道折子高举头顶,朗声说道:“启奏陛下,这是微臣列举的自南安郡王掌管大雍水军以来,每年所耗费的粮草和军备,还有微臣这几年暗中查访的,真正西海沿子的战事中消耗的军备粮草数目,中间差额巨大,还请圣上明察。” 此言一出,一直神色平静淡然的南安郡王终于变了脸色。他面容铁青的看了一眼大殿正中气势磅礴的薛之章,咬了咬牙,以头触地,朗声呼道:“微臣冤枉,陛下明察。” 作者有话要说:提示―― 有童鞋怀疑南安郡王肿么突然肤浅起来鸟,伦家并不是个一个人单干嗷呜~~ 感谢八月桂花香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3-08 23:18:28 ------------ 167皇商 第一百六十七章 朝堂上如何风云变幻,薛蟠自然是不知晓的。不过下朝之后,薛蟠看着家来的薛之章一脸洋洋得意,摩挲着他的脖颈笑说已经给他出气了的模样,立刻笑出声来。 “爹爹寻了那南安郡王的麻烦,那南安郡王如今如何了?” 书房之中,薛蟠一手捧着茶杯递给薛之章,一般好奇的问道。 “不光是参他的那两本,陛下还追究了他职期间,私自离职以及私通京官的罪过。如今将软禁王府,只等着查明真相,再做定论。” 薛之章说着,越发得意的掀开茶盖,吸溜一口茶水。 薛蟠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继续问道:“虽然和南安郡王并不相熟,可是大家毕竟同事一场。总觉得南安郡王此番举动有些刻意了,叫莫名不已。” 薛之章听见这话,不由得微微沉了脸色。将茶杯放到桌案上,沉吟半日,方才说道:“说起这个,倒突然想起今日朝堂之上的一件蹊跷来。” 薛蟠好奇的问道:“什么蹊跷?” 薛之章遂把朝堂之上,群臣弹劾薛蟠,以及忠裕亲王要求必须广纳后宫的事情说了出来。末了,有些狐疑的叹道:“陛下有废除后宫迎娶儿之意,甚为私密。出了们几个之外,并无他知晓。如今却传到了忠裕亲王的耳中。竟不知是谁的耳报神,如此灵验,” 薛蟠听着也极为好奇。要说宫中多口杂,隔墙有耳。别的事情容易泄密也就罢了,可那乾清宫却是徒臻的大本营,里外伺候的那是绝对的心腹。即便如此,某些消息依旧传了出去。想来对方的势力一定不小。这种后宫中长久经营的手段,可不像是南安郡王一个异姓王做出来的。 霎时间两沉默下来。思讨了半晌,依旧没什么头绪。薛之章不以为然的摆了摆手,随意说道:“算了,暂且由他去。反正不论他怎么折腾,也不会让的儿子被欺负就是。” 薛蟠冷笑。“不欺负旁也就是了。竟由得别欺负到的头上?真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 说着,十分气愤的问道:“爹爹说今儿早朝弹劾的言官是谁,饶不了他。” 薛之章微微叹息,将早上那位言官的姓名说给了薛蟠听。 薛蟠暗自念了两遍,将那言官的名字彻底记住。又和薛之章说了几句闲话,这才慢慢退出书房。 转身回了温柔乡的薛蟠立刻吩咐小丫头子去二门上将连营等几个侍从叫了进来。招财、进宝两个被圣上要去做事了,他如今便将连营、王平、赵信几个提为随身侍从。跟着他吆三喝四,耀武扬威。 没过片刻,口里还嚼着饭的连营几小丫头子的引领下鱼贯进了温柔乡。先给薛蟠见礼之后,才恭恭敬敬的站一旁,等着薛蟠的传唤。 “莲花胡同有一个姓王的言官,们可曾听说过?” 众听着薛蟠的问话,相互对视一眼,茫然的摇了摇头。 薛蟠细不可查的皱了皱没,只觉得有些别扭。却还是耐心的吩咐道:“这惹了小爷。小爷断不能容他恣意下去。给们两个时辰的时间,组织一批口舌比较伶俐的小厮婆子,再给搜刮一些言官的罪证来。要上门拜访一番。” 几个小厮面面相觑,沉默片刻,纷纷躬身离去。 两个时辰后,薛蟠带着百十来个口齿伶俐的小厮和惯会撒泼的妇堵了那个言官王忠贤的家门外。 周围问询而来的百姓将薛蟠一行等团团围中间,饶有兴味的观察着。其中有好事者看见薛蟠的身影,立刻想到了前些年薛蟠大闹郡王府的好事儿。当即两两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消息穿开后,围上来看热闹的更多了。 连营不知从哪儿搬来了一个太师椅和一个小茶几放王忠贤家的大门前,恭敬的请薛蟠坐了上去。自己则站薛蟠的身后,给一旁的说书先生使了个眼色。 只见立时有两个提拉着铜锣的小厮走出群,“哐哐”敲了两声之后,那说书先生摇着破扇子站王忠贤家大门前的阶矶之上,拱手冲着四下的百姓笑道:“老少爷儿们们,下乃是福源馆的说书先生王老仙儿。今儿得了们少东家的吩咐,特地跑到这儿给大伙说上两段儿。说得好不好请大家伙儿给捧个场。下先行谢过。” 一众看戏不花钱的老百姓们轰然应诺,拍巴掌的拍巴掌,叫好的叫好,甚至还有不嫌事儿大,搬了个矮凳坐跟前儿听的。 那王老仙儿慢悠悠的摇了摇羽扇,干咳两声,慢条斯理,摇头晃脑的说道:“今儿咱们主要说一个穷书生为得富贵,抛弃妻子另取闺秀的故事。话说江浙省有位姓王的书生,自幼苦读诗书……” 随着王老仙儿的娓娓道来,一个红楼版的陈世美的故事渐渐出现众的眼前。 薛蟠一面喝着奶茶听故事,一面暗暗咋舌摇头不已。先前他吩咐连营去搜访王忠贤的糗事,不过是想着找两件王忠贤押妓逛窑子的风月趣闻传将出去。好让他那个满京师都有名的醋罐子似的老婆和他好好打闹一番。反正他老婆身材壮硕,力大如牛,揍他还不是跟玩儿一样的。 不过他能想到这个主意,还得要感谢贾宝玉。要不是他当年闲着无聊拉着他东加长西家短的,他也不会知道这位前相国府的嫡长女,竟然是个黑旋风李逵一般的“英勇”物。怪不得世都传言怕妻如狼,畏妻如虎,有这么一个体格健硕的老婆,别说是模狗样的王忠贤了,即便是自诩胆大包天的薛蟠,也一定会怕的要死。 薛蟠幸灾乐祸的想着,眼含赞赏的看了一眼连营。 他原本只想着没事儿找事儿的给王忠贤添添罗乱,没想到经过连营的打探,居然让他打探出这么一个阴私来。这个王忠贤老家竟然有个糟糠妻子,当年靠着缝补衣衫给做短工供王忠贤寒窗苦读,哪里想到王忠贤高中状元之后,被国相爷招为赘婿。自己苦苦经营了十余载,居然替别做了嫁衣裳。 不过现实毕竟是现实,也不会如小说一般的狗血。所以这王忠贤还不至于买凶杀,杀灭口,只是以官威威吓,以金钱利诱,逼迫原配签了和离书带着懵懂不知事的小儿自行离去。自己则将乡下的老母接到京中,博了个孝顺忠义的美名。 薛蟠从连营的口中得到这个消息时,当真是颇为惊叹唏嘘。毕竟,这位王忠贤的清廉之名哪怕是他这个不关心朝政的纨绔子弟,都有所耳闻的。只是没想到,盛名之下其实难副。王忠贤最后,竟然是这样的。 真是糟蹋了他忠贤之名。 薛蟠吹着茶水上漂浮的茶叶,唉声叹气的摇了摇头。只可惜时间紧迫,他还为来得及去找被他丢弃的那个发妻和长子,不然的话,今儿这王府门前,可是真真的热闹了。 不过今儿这府门前也未必不热闹。 那王老仙儿说过一段书之后,便笑容可掬的退了下去。接着上前的却是一群花枝招展的姑娘窑姐儿们,莺莺燕燕的门口站成了一排,朗声说笑着将昔日王忠贤逛青楼与她等缠绵之时随口而出的戏言洋洋洒洒的说了好一通。起言辞放浪,语句轻薄叫叹为观止。最令侧目的,这位言官大不是生产,不懂经营,为了往上爬还总是将自己的俸禄孝敬给上官同事,因此他去青楼押妓的钱,竟然是哄骗了他夫的嫁妆钱。不光如此,多次逛窑子他夫并不追究,他竟然大着胆子用他夫的嫁妆钱去包养外室,如今那外室已经连连生下两个儿子了――这竟然和荣国府的贾琏有的一拼。 薛蟠听到这里,那是越发的摇头叹息。 场瞧热闹的众闻言,也俱都瞠目结舌。纷纷嗤笑不已。 而王府内宅,王忠贤的夫瞪着一双死鱼眼似的眸子死死挖着面前的王忠贤, “好哇,还骗说拿银子去衙门里活动,结果是背着私底下养了外室。哼,是不是打量着父亲告老还乡了,没作用了,便也想学着之前的行径将赶下堂,再娶一个美貌年少的来?” 外面风度翩翩道貌岸然的王忠贤此刻却畏畏缩缩的躲墙角,听见王夫这话,立刻谄笑着辩解道:“怎么可能,夫可千万不要听信那纨绔子弟的编排。他是个什么样的,仗着陛下的宠爱,最最嚣张跋扈的,夫怎么能听信他的话。” 王夫冷笑一声,开口说道:“为什么不信?满京城的都知道,忠信侯世子薛蟠虽然性格嚣张,但向来直言直语,从不会污蔑的。敢说没做过他说的那些事儿?” 王忠贤支支吾吾的,连连摆手道:“官场上的交情,夫也知道,有时候逢场作戏也是必不可少的。您也是知道的啊?” “去逛窑子就不说了,那拿着的体己钱去养外室呢,这也是必不可少的,也是别逼迫的?”王夫越说越来气,立刻撒了泼一般冲上前去,和王忠贤撕扯起来。“好个老不死的,日日夜夜想着为好,结果却背着养外室,还生了两个小畜生?” 王夫说着,气急败坏的身手撕扯着王忠贤,圆润多肉的双手一把一把挠着王忠贤的脸,不过片刻,王忠贤保养的白净的面皮就被王夫挠出一道道红色的道子,头冠也散了,发行也乱了,看起来十分狼狈。 王夫挠完了王忠贤,还是不解气,吆喝着府中家丁女仆和长的壮硕的婆子抄着家伙出了府门。正外头捧着茶水听叫骂的薛蟠见状被唬了一跳,连忙站起身来。 薛家下包括连营等随从内,立刻机警的将薛蟠围中间,一脸警惕的说道:“王夫这是要干什么?” 就听王夫冷笑一声,冲着薛蟠撸了撸袖子,气急败坏的问道:“匹那小子,且问,那老不死的养的外宅先何处?” “啊咧?”薛蟠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猫眼,看着面前的景象狐疑不已。 这是什么情况?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夜猫子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3-10 15:10:09 ------------ 168皇商 第一百六十八章 且说薛蟠带着两分幸灾乐祸瞧热闹的闲惬将王忠贤包养的外室宅子处告诉了王家夫。便带着家下一群伙计跟王夫的后头,准备再瞧一番热闹。 那躲门后头的王忠贤见状,也顾不得满脸满身的狼狈状,连忙窜了出来,拉着王夫的胳膊往回走。口中不断讨饶道:“的好夫,暂且给留些颜面。王某今后还要上朝听差呢。您这么闹下去,天长地久的,可让如何自处啊?” 那王夫冷哼一声,随口掰开王忠贤拉着自己的手臂,嗤笑道:“给留颜面?可曾想过给留三分颜面?自己拍着胸脯说说,是那等不容的妒妇?虽然脾气不好,可这么多年来女子贤良淑德四字自问做的也不差。给生了三个儿子,两个女儿,还给买了三房妾侍,甚至连的贴身丫头都给了做姨娘。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居然还学着那些个不要强的爷儿们外头养外宅,还给弄个平头夫妻。若不给闹出个天翻地覆,真当好性儿受欺负!” 王夫说着,越发动怒。一把推开了拦跟前的王忠贤,上了一旁备好的马车,直奔那外宅而去。 她的马车前头跑着,薛蟠打马后头跟着,再往后便是忠信侯府的百十来个家下,后面又是瞧热闹不走的老百姓。一群熙熙攘攘的挤出了莲花胡同,上了大街道。 浩浩荡荡的群自然又吸引了旁的目光。自有好事者打听询问的,起了好奇又跟后头的。因此等王夫的车驾到了那外宅之后,整条街道也被挤得头攒动,密不透风。 这回薛蟠吸取了教训,并没有窜到最前头去。而是寻了那外宅街对面的一个小酒肆,直接上了二楼,有一个雅间儿正对着那外宅的院子。薛蟠捧了一把葵花籽便磕着,边居高临下的瞧着那院子里的热闹。 王夫已经和王忠贤包养的小妖精撕扯起来。那小妖精两个儿子也都七八岁大的年纪,看到自己母亲受了亏,自然也是不干的,又一起上来推搡着王夫。那王夫好似怒了,立刻吩咐起家中带来的下婆子们,将捆了又是扇嘴巴子又是下脚狠踢的。 这么一会子的功夫,那王忠贤也自后头赶上来了。瞧见这景象自然也不容忍的。连忙给那外室和庶子松了绑,众站院儿里好像说了几句话,然后不知怎么的,又打了起来。 薛蟠看这情形居然比看戏还精彩,哈哈笑了好几场。就听后头有问道:“这不是薛大哥哥,怎地跑到这偏僻地方了?笑什么笑的这么开心?” 薛蟠一惊,连忙回头,却见和他说话的是贾宝玉,后头还跟着柳湘莲。 薛蟠诧异问道:“们两个怎么跑这儿来了?” 柳湘莲指着下面巷子里头笑道:“家就那儿。今儿早上宝玉来找,闲聊一阵见中午了,便请他过来吃酒吃饭。小侯爷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也不怪柳湘莲好奇。薛蟠被将养的太过金贵仔细,一应的吃穿用度那是比宫里还要精致的,自然看不上外头这些粗制滥造的东西。何况薛家自家的福源馆就是京中最有名的饭馆酒肆,薛蟠要外头请客也会去福源馆,更谈不上来这种地方的。 薛蟠好笑的眯了眯眼睛,指着下面扭打成一团的笑道:“是跟过来瞧热闹的。” 众闻言,立刻朝着窗户外头看去。瞧见王忠贤一家大小厮打起来的身影,柳湘莲还未觉什么,倒是贾宝玉有些恍然的说道:“原来是为了这个。父亲回来时还和说过这位王大弹劾大哥哥的事儿。原想着以大哥哥的脾性,断断不能容他。只是没想到大哥哥的动作越发快了。” 薛蟠得意的哼了两声,开口说道:“想找不痛快,就先让他痛快不起来!” 说话间,立刻招呼着贾宝玉和柳湘莲两个坐下,又点了一桌子好菜好酒,开口笑道:“咱们几也好长时间未曾聚过了。今儿有这机会,做东,请大餐吃一顿。咱们也好好聊一聊。” 贾宝玉两个自然欣然坐下。待酒菜上齐之后,贾宝玉立刻端着酒杯起身,恭敬说道:“先敬大哥哥一杯。这段时间,多谢大哥哥帮照料府上了。” 薛蟠立刻起身还礼道:“说什么呢,咱们不是亲戚吗?” 顿了顿,又露出一副贼兮兮的模样说道:“何况也没吃亏,还闭着贾珍几个出了一次血,让他们铺贴一下凤丫头的嫁妆。” 贾宝玉听到这里,十分羞赧的红了脸面,摇头叹道:“竟不知,凤丫头背地里做了这么多事。饶是这么着,她还府上也被众讲究厌弃。真不知该说什么好。” “说不说的,也不与相干。”薛蟠满不乎的摆了摆手,示意贾宝玉别往心里去。“依冷眼看着,这么多年,贾府里头真正对凤丫头好的也就贾母算得上半个,若说贾府里对凤丫头真没意见的,也只一个。这样就很难得了。” 贾宝玉闻言,忧心忡忡的叹了一句,“可不管怎么说,终究是们贾家先对不起。” “其实凤丫头的手段也未必仁慈到哪里去了。只不过她是母亲唯一的外甥女儿,也不好讲究什么罢了。”薛蟠说着,拿起筷箸给贾宝玉夹了一筷子菜,轻声笑道:“不说这些叫添堵的话,多吃两口菜,省得喝酒上头。” 贾宝玉应了一声,张口将那筷子菜给吃了。 薛蟠又转过头来问柳湘莲道:“和云儿怎么样了?” 柳湘莲黯然摇了摇头,叹息道:“云儿还是不肯原谅。” 迟疑片刻,突然开口道:“前一阵子尤三姐过来找了。” “她?”薛蟠愕然挑眉,开口问道:“她找做什么?” “来问为什么不想娶她。”柳湘莲摇了摇头,同薛蟠和贾宝玉抱怨道:“不瞒二位说,即便是没有云儿这茬子事儿,也未必会娶她。只因她虽然长得绝色,但总觉得她的性格……总之并不想找一个那样的妻子。” 薛蟠想着尤三姐那副霸道嚣张胡搅蛮缠的性子,心有余悸的点了点头,笑道:“这样的‘绝色’,一般可是吃不消的。” 顿了顿,又有些好奇的问道:“对了,她有没有说她现哪儿住着,情况怎么样了?” 柳湘莲苦笑着摇了摇头,“小侯爷还真是有闲情雅趣。” 沉吟片刻,到底还是说了出来。 “也算不得好,也算不得不好。她姐姐嫁给皇粮张家了。现如今她老子娘三个自然都张家吃住。吃穿用度当然是比不得宁国府的时候金贵,但也算得上衣食无忧。听三姐的话说,那张家的除了总是出言挤兑他们,别的倒还好。只不过尤二姐闺阁之中和宁国府男乱搞的事情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张家以此为借口降了尤二姐的身份。那尤二姐是以妾侍的身份嫁过去的。嫁过去没两个月,张家就给张华又说了一房妾侍,是个落魄官家的女儿,算得上是张家高攀。听说品貌性格都还好,一进门就当了家。虽然瞧不上尤二姐的品性,倒也不曾为难过。何况……” 柳湘莲说到这里,犹豫的看了薛蟠一眼,住嘴不语。 薛蟠正听到兴致处,见此情景,连忙开口追问道:“怎么了?” 柳湘莲叹息一声,摇头说道:“那尤二姐贾府的时候喝了一碗下胎药,药劲儿太厉害,今后也不能再怀了。经此一事,那张家的正夫更是不把她放眼里。要不是张华还贪着尤二姐的美色时不时去她房里住一宿,估计她张家也就是个隐形的。” 薛蟠一愣,说不清什么滋味的叹了口气。 他记得当初那晚下胎药是鸳鸯亲手端给尤二姐的。他想着鸳鸯本就有些恩怨分明有仇报仇的秉性,想着她和凤姐儿和平儿的情分,心中也隐隐有些了然。 这个为了凤姐儿能偷偷拿着老太太的东西出去典当的丫头,这个因为贾赦的纠缠便能豁出命去哭闹上吊的烈性丫头,本就是个连自己的命都不放心上的,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他也不奇怪。 只是可惜那尤二姐了。真是一步错,一生苦。这样一个女子以夫为天以子为天的世道里,她丧失了一个做母亲的资格。薛蟠无法想象,今后的几十年里,她该怎么过。 只是这功夫唏嘘不已的薛蟠并不知道,正因为尤二姐无法再孕的缘故,正因为柳湘莲拒绝了尤三姐的缘故,心灰意冷的尤三姐最终决定爬上了张华的床,怀了他的孩子,然后孩子生下来后送给了尤二姐,自己就真的剪断情丝,去了庙上做姑子。 而尤二姐,虽然下半辈子都缩张华的后宅里苟延残喘,看似安稳太平,但是她当年任玩弄做外室的经历也让她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别说家里主下瞧不起她,就连她的儿子长大出息以后,也是和性格温婉端庄的大夫更为亲近。而对于她,只有妇不贞的羞耻。甚至科举考官之后,带着家眷外放任职,终其一生,再也没回来看过她…… 薛蟠此时并不知道,这两位普一出现就搅得荣宁二府鸡犬不宁的绝色尤物,最终为自己轻浮草率的举动付出了代价。哪怕肉体上没有香消玉殒,但是两位美的心,经历过世事变幻风雨沉浮之后,最终变得千疮百孔,再也不复当年。 那年少轻狂的得意,那飞扬恣意的容颜,最终泯灭时光残酷的洗刷中。 风华,消失殆尽。 作者有话要说:写完这一章之后,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 红楼梦中出现的每一个女子,经历都是可叹可怜 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粗,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做的事情负责 除了男猪脚开了外挂不会被虐之外 每个做了缺德事儿的人都该做好遭报应的准备 所以,尤氏两姐妹毫不例外滴被瓦炮灰咩~~ o(n_n)o~ 求虎摸~~~ ------------ 169皇商 第一百六十九章 因为尤氏两姐妹的缘故,这顿饭吃到最后气氛有些沉闷郁卒。柳湘莲不知怎么的想到了他和云儿的将来。其实有一句话他并没有说出口。那就是他虽然不喜尤三姐的为,但是从某方面来说,这个尤三姐和云儿还是有些相似的。两个女都经历过男的玩弄和世道的不公,只是尤三姐身上并没有云儿的坚韧和城府,也没有云儿那样的幸运认识薛蟠这种能帮她改变命运的贵。所以云儿能够泥沼中摸爬滚打最终自己上岸,而尤三姐却不得不世道的泥沼中沉沦腐败,最终磨灭了身上所有的棱角,变得如槁木一般腐朽。 思及此处,柳湘莲对于云儿的疼惜越发加重。 而贾宝玉更是由思己,越发的没意思起来。毕竟,尤氏两姐妹的悲惨遭遇是贾府的男们造成的,而如今荣宁二府的颓败消落已眼前。即便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但倾巢之下安有完卵。这样的认知,让他盘算后路的心情越发急迫了。 薛蟠看着席上两陡然安静下来,有些不自的扭了扭身子,开口打破这种憋死的沉默,笑着问道:“对了,这次回京,大概能呆多少时候,不着急回云南吧?” 贾宝玉回过神来,看着薛蟠笑道:“眼看就到中秋了。正是合家团圆的日子,家老爷出调外任,好容易回来一回。就是再着紧,说什么也不能这个当口离开。因此准备等中秋过后,再言及其他吧!” 薛蟠点了点头,调笑道:“只是不知,云南的那位会不会等的望眼欲穿。” 贾宝玉色如春晓的面上突兀的显出一抹晕红,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薛蟠一眼,低下头没有接话。 薛蟠心中暗笑,不过顾忌着贾宝玉面子矮,倒也不再继续逗弄了。只是有些唏嘘的说道:“当年咱们几个最为要好,恨不得日日拴一起玩闹,形影不离的仿佛一个似的。可如今却也是影四散,想要找个日子齐聚一番,都不容易了。” 贾宝玉闻言,轻叹一声,也有些唏嘘的说道:“是啊,这一晃儿,大家伙也都各自散了,各奔前程去了。不知早先那般,姐姐妹妹兄兄弟弟齐聚一起玩闹的日子多早晚才能重现了。” 说着,有些苦涩的摇了摇头,低声叹道:“只怕这辈子也……” “哪儿就说得上一辈子了。”薛蟠看着贾宝玉又开始有些着魔似的,连忙开口打断了他的话,笑着劝道:“也不要多想,依看,只要有心里是亲近的,即便大家四散各方,也如同天天一起一般。如果心不亲近了,即便是天天一起,貌合神离的,又有什么用呢?” 贾宝玉听薛蟠这么一说,倒是颇有些感慨的说道:“大哥哥这话说的正是,倒是自己想左了。只要心里头亲近,大家都过的比从前还好,又有什么可伤怀的呢?” 说着,倒有些羞赧的看了大家一眼,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这次回来,就听老祖宗说二姐姐已经定了家了,是大老爷亲自定的。恐怕过不了一年半载的就要出嫁。听见这信儿,方才有些蒙了心窍,多感叹两句罢了。” 贾宝玉话音未落,就听柳湘莲有些好奇的问道:“怎么就不声不响的配了家。配的又是哪户家?” 贾宝玉轻声叹道:“也不太清楚,只听老太太依稀说过夫家姓孙。听说祖上是大同府氏,早先曾承过们府上的恩惠,祖上是们府上的门生,也算是世交。如今,他们家只有一个京,现袭指挥之职,名叫孙绍祖。年约而立,相貌魁梧,听说弓马也很娴熟。现东部候缺题升。” 薛蟠心中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地说道:“原是这个,倒也有些印象。若说才华能力,此倒是有些。只是听世传言,这个孙绍祖的喜好渔色,应酬权变,秉性脾气令十分不耻。虽说家世门第都还匹配,但恐怕二丫头那样的木头性子降不住他。们府上怎么会给二丫头挑了这么个?难道再无更好的了?” 贾宝玉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叹息道:“老祖宗也是这么说的。只是大老爷那厢一意孤行,连彩礼都受了。还说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说二妹妹一个庶女能嫁到这样的家也算是福气,也是荣国府的体面。老祖宗也没办法,只得由着他去了。” “可怜二丫头那么老实本分,到时候不知道要受什么样的虐待呢!”薛蟠轻叹一声,有心帮帮忙,便不动声色地提点道:“有一个相熟的公子和孙绍祖颇为熟悉。听他的意思,那孙绍祖曾经说过荣国府的大老爷欠了他银子换不上,要用女儿抵债。原本还以为他是说笑,如今想来,们家大老爷执意要将二丫头嫁过去,该不会是打的这个主意吧?” 贾宝玉闻言,悚然一惊,连忙拽着薛蟠的手臂问道:“大哥哥这话是从哪儿听说的?” 薛蟠暗暗皱眉,他可不是从原著中看到的。只是现下也不能这么说,只得吞吞吐吐的敷衍道:“也知道,大家都是酒桌上闲聊,当时也不过是顺口说了这么一嘴,哪儿还能想起来是不是这事儿?不如回家让老太太私下里派打听一二,兴许能摸出了眉目来。” 听薛蟠这么说,柳湘莲也犹犹豫豫的接口说道:“小侯爷这么一说,突然记起恍恍惚惚的也听说过这么个传闻。不过也记不太真切了……好像是冯大哥和说过这么一嘴,要不去向他打听打听。左右大家都是相熟的,也没什么张不开口的。” 柳湘莲说到这里,有些犹豫的迟疑了片刻,开口说道:“若是觉得不方便的话,明儿去给问问。” 贾宝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轻声说道:“这话也有道理。” 说着,有些坐不住的站起身来,拱手赔罪道:“事关二妹妹的终身大事,可不敢耽搁。而且这件事情蹊跷颇多,也得仔细询问一些。柳大哥对于们府上的事情也不太熟,还是自己去问吧!” 说着,开口赔笑道:“今日就这样吧,算失礼,得先回家一趟。” 薛蟠和柳湘莲两个自然明白贾宝玉的古道热肠,况且这其中还牵扯到一位姑娘的终身大事。自然不会怪罪他,当即起身笑道:“天色已晚,确实也该回去了。不如今儿就这么散了。今后有闲,咱们再出来聚聚就是。” 贾宝玉感激的冲着两作了作揖,连忙撂着衣摆转身出去了。 贾宝玉一走,柳湘莲自然也没什么意思。而且他现如今满心满腹的都是云儿,看到时间差不多是纸醉金迷开业的时辰,也有些坐不住的开口告辞。 于是众当下约了个下次再聚的时间,寒暄几句闲话,便也各自散了。 霎时间去楼空,薛蟠默默的坐桌旁,扭过头去看了一眼窗外业已空无一的小院儿,秋风呼号着吹起地上的落叶,空中不断飞旋,显得有些莫名的萧索和寥落。院子里还有一些撕扯过后凌乱狼藉的痕迹。想来王大一家子打得累了,便也进了屋子谈判去了。登时只觉得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自己这个率先挑拨的也觉得越发没意思起来。 薛蟠轻叹一声,随意从荷包里掏出一锭银子付了酒资,自己下楼出门,接过门口等候许久的连营手里的马缰,搬鞍上马,悠悠达达的往皇宫而去。 等他到了乾清宫的时候,已经是掌灯十分。屋檐下的宫灯微暗的夜色中散发着暖意的烛光。戴权依旧守殿门外候着。令薛蟠诧异的,却是殿门口还跪着一个身材消瘦却十分眼熟的背影。 薛蟠脚下加快了步伐越过去,转身一看果然是林墨之,不由得心下狐疑,连忙开口问道:“怎么会跪这了?” 林墨之抬头,眼含愧疚的看了一眼薛蟠,低声而痛苦的说道:“蟠儿,对不起,是害了。” 薛蟠听了林墨之没头没尾的话愈发茫然,有些不可思议的问道:“说什么,怎么可能害?该不是发烧把脑子给烧糊涂了吧?” 林墨之黯然的摇了摇头。“确实是——” “林大,小侯爷。”戴权突然迎上前来,笑着说道:“圣上口谕,让两位即刻进殿。” 只是薛蟠敏锐的察觉到,戴权对待林墨之的态度礼遇中带着两分诡异的疏离。 薛蟠有些莫名其妙的打量着戴权,上前两步,倾身扶起跪地上的林墨之。可能是因为跪的太久的缘故,林墨之起身的时候有些踉跄的栽往一边。薛蟠①3的拽住了他的胳膊,有些担心的说道:“的情况看起来不太好。” 林墨之默然摇头,伸手推开了薛蟠,慢慢的走进了养心殿。 薛蟠回头看了戴权一眼,却见戴权悄无声息的摇了摇头,白净的面庞上显露出一种显而易见的担忧神色。薛蟠心下一紧,也不再多问,跟林墨之身后走进大殿。 夜晚的养心殿宫灯的照耀下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徒臻一如既往的伏案批折子,鹅黄色的烛光倾洒他的身上,越发衬出其的眉眼精致,气质沉稳。 薛蟠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跪大殿中央默然不语的林墨之,又看了看恍若未觉一直劈折子的徒臻,轻叹一声,走上前去,伸手拿开徒臻手中的朱笔,轻声问道:“这是怎么了?” 徒臻抬头,眼眸冰冷的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林墨之,寒声说道:“朕欲废除后宫,迎娶蟠儿的消息,是林太傅泄露出去的。” 薛蟠心下一惊,不敢置信的说道:“这不可能,墨汁儿不会害的。一定是什么地方搞错了。” 没等徒臻说话,就听林墨之声音低沉的说道:“圣上说的没错,是将这消息泄露给忠顺亲王的。” 薛蟠一怔,有些恍然而担忧的看了林墨之一眼,坚定的说道:“即便是说的,也相信不是故意的。” 林墨之诧异的抬头看着薛蟠,愣神半晌,方才苦笑道:“多谢还相信。” “们两个可是两辈子的好兄弟,不信信谁。”薛蟠随意说了一嘴,然后越发担忧的看着林墨之,轻声说道:“是他利用了?……还好吧?” 林墨之低头,没有说话。 沉默半晌的徒臻开口说道:“以如今的情况,已经不适合继续担任粘杆处的统领了。” 林墨之蜷缩衣袖中的手掌紧握成拳,半日,默默不语的从怀中掏出一方令牌,双手举过头顶。一旁守着的戴权立刻将那令牌接了过来,恭恭敬敬的放到龙案上。 薛蟠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殿内众,轻轻的碰了碰徒臻,悄声说道:“不要这样吧!墨汁儿也不是故意的。” 徒臻的神色有些冰冷,看着地上跪着的心腹之臣,冷静的说道:“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失误了。担任粘杆处暗卫统领一职,需要冷静的头脑和缜密的思维。现的林太傅,已经丧失了这一点。” 顿了顿,看着失魂落魄的林墨之,又有些不忍的补充道:“不过朕可以答应,当自觉恢复了理智的时候,朕会重新启用。” 林墨之默默叩头,低声说道:“微臣谢主隆恩。” 薛蟠看着林墨之现的模样,心疼的动了动嘴唇,低声说道:“墨汁儿!” 徒臻看着薛蟠心疼的模样,有些乏累的揉了揉眉宇之间,摆手冲着林墨之说道:“暂且回家休养一段时间。朕觉得,需要理顺一下思绪,好好想一想,究竟什么才是想要的。古圣贤说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即便是抛开君臣之义,相识多年,也不希望永远沉浸这种……” 徒臻轻叹一声,没有将后面的话说出来。 林墨之低声应诺,缓缓退出了养心殿。 待林墨之的身影完全消失,薛蟠有些撑不住的扑到徒臻的身上,拽着他的衣襟,一脸威胁的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墨汁儿怎么看起来很伤心,是忠顺亲王欺骗他了?” 徒臻轻叹一声,开口说道:“朕欲废除后宫,迎娶蟠儿的事儿,确实是子毓透漏给忠顺亲王的,不过他也不是有意泄露,只是情绪太过激动,不小心说了出来。” 薛蟠愕然,就听徒臻将此事的前因后果娓娓道来。 原来,徒臻暗下决定要废除后宫只立薛蟠并且有了实质性的动作之后,最先知道的并不是薛之章,而是徒臻最为信赖的心腹之臣林墨之。从搜罗四王八公的罪证到暗中安排后宫妃嫔的后路,徒臻自然将这一切事宜的具体实施交给了林墨之全权负责。 而林墨之身受徒臻密令筹备此事,一面暗暗感叹徒臻对于薛蟠的真心。一面也替自己的发小开心。因为和薛蟠的亲近关系,也因为自身的官职所,林墨之亲眼看到了薛蟠对徒臻的忠诚和付出。他一直担心徒臻是看透此事利用薛蟠。现如今看到徒臻能做出这种决定,让林墨之十分欣慰。同时也对于自己的执念越发自卑,也有些自暴自弃。 而就此时,一直纠缠林墨之的忠顺亲王因为林墨之长时间的避而不见,一赌气将堵了凌霄阁通往宫外的一处僻径上。并且直言相逼,希望能恢复两以前的关系,做一对私下里的情。林墨之拒不答应,并说除非忠顺亲王下定决心放弃京中的一切和他离开,不然的话以后就不要再来纠缠了。忠顺亲王闻言也有些恼羞成怒,说林墨之并不是真的爱他,如若不然就不会不理解他如今的处境,还说他不能离开母妃,也不能让母妃失望,娶了如今的王妃也是迫不得已,但他最爱的还是林墨之云云。 经历过了徒臻对待薛蟠的赤诚之后,忠顺亲王这种不痛不痒的花言巧语自然再难打动林墨之。而这种看似有理实则自私自利的辩解更让林墨之心灰意冷越发悲愤,不小心就将徒臻要废除后宫只娶薛蟠一个的事情说了出来。 “说到底,王爷不过是恋栈浮华,舍不得这世俗的功名利禄罢了。所以要高官厚禄,要声名显赫,要贤妻美眷,要子女双全。世皆如此,王爷这般选择也无可厚非。可是既然如此选择,又何必来招惹,难道徒徵是金贵之,事事难以割舍。林墨之就注定犯贱,要陪着一起胡混?” “王爷如今荣华富贵享不尽,娇妻美妾全怀。自然风光得意,如此一来,当年的事尽可忘记,为什么还要牵扯不清?” “说情非得已,被逼无奈。可细细说来也不过是一个闲散王爷罢了。贵为圣上之尊都能心甘情愿为所爱之废除后宫,只容一。若果真说来,如此情况岂非更是大逆不道?然则陛下贵为一国之主,对于蟠儿都能做到如此,一个徘徊朝政边缘的王爷,又有什么借口搪塞于?” “林墨之虽然不是什么好,身份也不如王爷高贵,但也不会贱到与一女子共事一夫。口口声声说喜欢,说要保全。然而今日所做的一切,便是最侮辱的事情。” “自此后,二便恩断义绝。天大地大,走的阳光道,走的独木桥。谁也别再牵扯谁了……” 义愤之中的一句话,说过之后连林墨之自己都忘了。结果却被有心的忠顺亲王记下,并伙同早有异心的南安郡王筹划了之前的一番逼宫。甚至还说服了他的母妃德太妃去游说忠裕亲王和忠礼亲王两个宗室族老,和他们联合一起向徒臻施加压力。本想着徒臻为了江山大计,不得不退让。却没想到徒臻性烈至此,竟然宁为玉碎不为瓦全。面对朝中大半势力的逼迫,徒臻毅然选择了迎面抵抗维护薛蟠。而徒臻这样的举动,也这让心存嫉妒,希望借朝廷之势逼迫徒臻让步,也让林墨之清楚皇室中,江山权利永远是第一位的忠顺亲王打错了算盘。 他更没想到的是,自己将林墨之堵凌霄阁外的一处角落里,和林墨之兴之所至的一番谈话竟然被大皇子徒暄不小心听见,然后事态扩大之后第一时间产生联想,将此事告诉了徒臻。同时也被迫将自己的潜势力也暴露徒臻的眼前。顷刻之间,向来斡旋暗处的忠顺亲王被托到了明处,而且有些进退维谷的僵持住了。 正所谓赔了夫又折兵,说的便是忠顺亲王目前的情况。 薛蟠静静听徒臻说完,有些不可思议又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惊叹道:“这忠顺亲王是标准的吃不到葡萄嫌葡萄酸。为了这么点儿事儿居然弄出这么大的声势来,真真是有病。墨汁儿不选他就对了。” 徒臻看着薛蟠如此义愤的嘟囔着,好笑的摇了摇头。 他当然不会和薛蟠解释,忠顺亲王行此举动的险恶用心。恐怕让林墨之认清现实不过是顺手而为之举,最重要的还于“逼宫”两个字。 当日的情景,一旦自己率先软弱退让。那么损害的不仅是自己的利益,正所谓帝王之诺,金口玉言。徒臻作为帝王的一举一动,哪怕是没有宣诸于口,也不可以轻易变动。不然的话,朝令夕改,帝王之威何? 再者,徒臻若是当日朝廷大臣的逼迫下让步,那么他承诺薛之章的一切又该怎么办?届时最依仗的心腹重臣与他离心,鹬蚌相争,得利的只是潜伏暗中的忠顺亲王罢了。 三者,后宫妃嫔的母家们已经知晓了帝王对于后宫准确说是对他们的敌意。这些汲汲于朝廷名利的仕宦大家们又岂会坐以待毙,慢慢等死?他们和南安郡王的联合不过是第一步,徒臻相信,今后他们的阻碍与层出不穷,直到确认自己服输不得不放低身段接纳他们。或者是自己一意孤行,将他们一网打尽,确定他们的存或者消失将不再威胁到自己的权柄意志。 而徒臻哪怕是仅仅为了薛蟠,都不会后退半步。因此,这,又是个不死不休的局面。 四者,为了正面抗击朝中群臣的不依不饶,徒臻不得不将南安郡王蓄意谋反的消息提前放了出来,以争夺这场战役的主控权。看似占了上风,其实却打乱了自己后面的全部筹谋,将自己也推到了一个毅然决然的位置。甚至不可避免的引起四王八公甚至军中将领的岌岌自危。心不稳,这又是一件麻烦。 其五,便是宗室的态度。这些个老家伙虽然没有不臣之心,但是他们异常固执的陈腐思想也是最叫头疼的。对于这些个虽然有着自己的小心思,但却是真正乎大雍江山,也是真正关心自己的长辈而言,徒臻觉得对付他们才是最无力的举动。 因为无法用自己的理由去说服他们的想法。所谓代沟的存,从古至今,家长和孩子总是有这样那样的矛盾,虽然不危及生命,但是纷繁缠绕,叫烦乱不堪。 其六,便是大雍朝亿万黎民百姓的态度。大雍朝男风虽盛,但也没有哪个明目张胆如徒臻这般,就要昭告天下,付出行动。 那么亿亿万万的子民对于此会如何处理?、 其七…… 烦扰的事情太多,徒臻并不想和薛蟠提起。他如今也只好将满腹的忧思强压心底,搂着薛蟠柔韧的身躯,将下巴放他的颈窝处,轻声的符合道:“蟠儿说的对,这个老十二,真不是个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现实中的事儿太多,无法及时更新,请大家见谅╭(╯3╰)╮ ------------ 170皇商 第一百七十章 是夜,薛蟠自然是和徒臻一起宿养心殿偏殿。 次日一早,徒臻悄无声息的起床早朝,而薛蟠却直睡到天光大亮心满意足方才起身。 外头等候许久的戴权立刻带着小宫女进来服侍薛蟠洗漱穿衣。简单吃过早饭之后,薛蟠穿戴整齐,小太监的引领下去往凌霄阁,开始了每日一例的教师活动。 薛蟠到了凌霄阁的时候,恰逢林墨之授课完毕,收整东西准备出宫。可能是昨日没有睡好的缘故,林墨之的神色看起来异常憔悴,配合着他本就寡言温柔的举止,莫名透出一种心灰意冷的漠然。薛蟠看眼中,气呼呼的皱了皱眉。 “就为了那么一个根本不乎的渣,这么折腾自己个儿?” 林墨之愣然,这才抬头看见了薛蟠。当即苦涩的勾了勾嘴角,低声说道:“蟠儿,对不起。” “没有对不起的地方。要是真说对不起,也是别对不起。”薛蟠说着,越发不赞同的打断了林墨之收整东西的举动。伸手拉着林墨之纤细的手腕,故作大大咧咧的开口笑道:“正好这。今儿要带着两位皇子去宫外见习,又怕一个照顾不过来,跟着一起去吧!” 林墨之刚要开口拒绝,就听薛蟠说道:“要是不同意,那就是和生分了。以前不论有什么要求,都不会拒绝的。” 林墨之默然半日,有些无奈的点了点头。 薛蟠笑弯了眼睛,冲着一旁呆愣愣的两位小皇子道:“今儿领们出宫去玩儿。还不快去换了日常衣裳来。这会子已快午时了,不要耽搁时间。” 两位小皇子闻言,有些欢呼雀跃的走出凌霄阁,领着随身太监和伴读们回宫换衣裳。不过片刻,脚步轻快的跑了回来。 一行六个,薛蟠、林墨之、两位皇子和两个侍读脚步从容的走出皇宫。外面早就得了消息的连营正驾着马车等候。 薛蟠领着两个小皇子和林墨之坐了先前一辆马车,几位侍从和跟着的暗卫坐了后面一辆马车,缓缓向西大街驶去。 马车渐渐离开皇宫大道,入了集市。烟也变得渐渐密集起来,充耳可闻的是各种各样的吆喝声。叫卖小吃的,胭脂水粉的,酒肆茶楼小儿揽客的声音络绎不绝。两位自幼长宫中的小皇子就仿佛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撩开车帘儿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外头,时不时还叽叽喳喳的讨论几声。 薛蟠坐马车另一头,看着两位皇子天真的脸上带着一丝满足的神情,不由自主的勾了勾嘴角。用肩膀撞了撞身边一直沉默的林墨之,薛蟠轻声笑道:“记得当年咱们第一次去游乐场,也是这副神情。” 薛蟠一句话,勾起了林墨之隐藏心底最深处的美好记忆。他有些恍惚的眨了眨眼睛,神思也随着薛蟠的话沉浸遥远的回忆中,唇边的笑容不知不觉的绽放。 薛蟠心中一动,突然吩咐赶车的连营停下马车,然后带着所有下车后,左手拉着林墨之,右手拉着大皇子,然后让大皇子拉着小皇子朝着小吃摊子的方向走去。 “给来一包糖炒栗子……驴打滚儿……碗糕……” 薛蟠顺着一条道的小吃摊子一一买了过去,然后将所有的零嘴四个平分,就这么不顾形象的大街上吃了起来。 大小皇子看着手中有些脏兮兮的吃食,本不欲动口。可是眼睛里打量着薛蟠吃的香甜的模样,又有些心动。 迟疑片刻,还是小皇子最先动手,学着薛蟠的模样慢慢剥开一个糖炒栗子,放入口中。香甜糯糯的口感立刻征服了小儿,只见小皇子眼前一亮,双手立刻迫不及待的伸进油纸包中,拿出一把栗子剥了起来。 可是娃娃的手太小,这么一面拿着栗子一面剥栗子的技术又太难,倒是小皇子手中的栗子接二连三的往下掉。不过片刻,随着小皇子往前走的行迹,后头林林散散的落了一地的栗子。有完好无损的,有剥了一般的,还有掉地上碎裂的。 大皇子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轻声斥道:“瞧弄得,成什么样子?” 小皇子被大皇子说的脸上一红,眼圈儿也红了,要哭不哭的撇着嘴,下意识看向剥栗子的动作十分灵巧的薛蟠。 薛蟠哈哈笑了两声,十分得意的将自己剥好的栗子递给小皇子。小皇子立刻接过来放进口中,美好的口感让他满意的眯上了眼睛。可爱的模样就好像一个吃东西的小松鼠。 薛蟠有些手痒的拍了拍小皇子毛茸茸的发髻,然后看着一旁一直约束规矩的大皇子,轻声问道:“要不要也吃点儿?” 栗子散发的香气萦绕鼻端,早早吃过早膳如今有些饥饿感的大皇子有些迟疑的眨了眨眼睛。经过一上午的脑力加体力劳动,他自然也感觉到饿了。可是自幼学到的礼仪规矩又告诫他不可以这般放任自己…… 大皇子抿着嘴默然不语,目光直勾勾的看着薛蟠手上的栗子,眼神阴晴不定,看起来是衡量朝廷大事一般的严肃。 如今囧萌囧萌的表情立刻取悦了薛蟠,他一边笑嘻嘻的将手中的栗子剥开,一边将栗子塞进大皇子的嘴里。看着大皇子下意识的咀嚼吞咽然后露出一副好吃的惊喜模样,薛蟠越发开心的勾了勾嘴角。 “小孩子就该有小孩子的举止行为。没事儿阴沉着一张脸装大多累啊!”薛蟠一边拍着大皇子的脑袋,一边郑重其事的教育道:“要做符合自己身份的事儿,就是保全自己最好的方法。看鹤立鸡群引注目的永远都是最容易受伤害的。正所谓枪打出头鸟,首先要学会保证自己的安全,然后才能慢慢考虑怎么样才能让自己脱颖而出。” 薛蟠说着,颔首总结道:“要记得,所有脱颖而出的都是锥子,从来没听说过软绵绵的稻草能够脱颖而出的。想要破开周身桎梏遮挡的帷幔,首先得保证自己足够强大,要向锥子般坚硬,能够抵挡那些帷幔的进裹桎梏才行。” 话音未落,就见大皇子一脸复杂的打量着薛蟠,轻声问道:“为什么对这么好?” “啊?”薛蟠懵然。 大皇子继续说道:“父皇要让做们的母后吗?” 薛蟠下意识看了一眼周围熙攘的群,凑近大皇子跟前小声提点道:“说话之前要注意周围的情形,要准确的判断现所说的话是不是合适的。这也是保护自己的不二法门。” 大皇子眨了眨眼睛,看着面前神色柔和,面容精致的薛蟠,不知怎么就想起他第一次见面,薛蟠口里说着不怕鬼然后动作上却那么丢脸的事情。 此之前,大皇子身边接触的都是沉稳的,严肃的,三思而后行的。从来没有见过任何一个会像薛蟠这般,表里不一,轻浮草率,而且这么毫无理由的对好的。 想到他之前听到的传言,不过十来岁的皇子有些恍然的点了点头,轻声问道:“少傅此番举动,就是爱屋及乌吗?” 薛蟠:“……” 尼玛二十岁和十岁的果然是有代沟的。 薛蟠轻叹一声,直起身来打量着附近的景色,然后再次拉着两位皇子上了马车,随后吩咐连营道:“去福源馆。” 又转过头来冲着车上的三解释道:“们要吃中饭。” 马车晃晃荡荡的停了福源馆门前,掌柜的辨认出马车上的家徽,立刻恭恭敬敬的迎了出来,亲自将众领到四楼的雅间儿之后,又特地点了一些薛蟠爱吃的以及福源馆新出的菜式,亲自给众上了茶水瓜果之后,这才恭恭敬敬地退了下去。 雅间儿中霎时间只剩下薛蟠四个。 薛蟠看着目光一直打量着桌上点心的小皇子,轻笑道:“等会子还有好多好吃的,小皇子少吃一些,先垫垫肚子就好。” 小皇子乖巧的点了点头,伸出手去拿桌上的糕点。却被大皇子一把挡住了。他有些尴尬的看着薛蟠,轻声询问道:“难道不需要让公公先试一下吗?” 薛蟠一愣,看着理直气壮这么要求的大皇子,心中觉得隐隐发痛。 他十来岁的时候干什么? 上辈子还念小学,每天只想着怎么装病逃学,磨着家带他去游乐场玩儿,磨着家给他买新上市的玩具,不给就闹。 这辈子还金陵充当纨绔,每天带着一大堆的侍从耀武扬威的晃荡金陵城内,瞧谁不顺眼就围上去踹两脚,看哪家的东西好就上去拿两把,然后故意不给钱,等着身后的管家们来给善后。爹爹娘亲甚至妹妹将自己当成祖宗一样供着,稍有不如意又是一场混闹,直到所有忍受不了同意自己的要求。 而这位同样年岁的大皇子,却每日挣扎后宫的倾轧中,考虑着自己怎么做符合世俗的眼光,考虑着自己怎么做能够讨好父皇让自己的日子更好过一些。考虑着要怎么做才能脱颖而出,让所有觉得自己的存是合理的,是理所应当不用被抛弃的。考虑着该怎么防备其他的恶意,比如吃饭之前找试毒,一举一动都得衡量再三,不可违逆,不可逾越…… 薛蟠有些无力的叹了口气,直接将点心扔到口中,看着大皇子立刻变得苍白的面容,懦懦的解释着自己并不是这个意思。 薛蟠干脆的摆了摆手,摸着大皇子的脑袋说道:“这里是的地盘。的地盘上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不要考虑任何的想法,也不要去担心任何不好的事情会发生们身上。这是的地盘,保护们恣意的玩儿一场,不会有任何危险。” 说着,薛蟠一股脑将桌上的糕点推到两跟前,轻笑道:“现,们先吃饱饭,然后才有精力去玩儿!” 看着林墨之似笑非笑的看过来,薛蟠脸上一烧,轻咳两声,开口纠正道:“去上实践课。” 年岁尚小的小皇子闻言,立刻欢呼一声,抓起桌上形状精美的小点心放手里把玩。这些小点心有的弄成花朵的模样,有的弄成小动物的模样,栩栩如生,异常精美,都是宫中没有见过的式样。而且以薛蟠对于食物的挑剔和高标准,他们的味道自然也是无法比拟的。 这种小东西很快就征服了小皇子的嘴巴。他一边吃着,一边开口问道:“这些点心真好吃,宫里头都没有。” 这是自然的,因为徒臻不爱吃甜食,宫中又没有别的宠妃,御膳房自然不会将精力放这个上头。而薛蟠每次进宫吃饭,给他做东西的又都是乾清宫的小厨房,那些御厨可是徒臻御用的,两位皇子自然也尝不到他们的手艺。 薛蟠看着小皇子吃的香甜,大皇子虽然举动克制,但也一个接一个将点心往嘴里放的举动,笑眯了眼睛。 坐一旁的林墨之默然看着,薛蟠显摆似的将福源馆的新鲜菜色介绍给两位皇子,并且还持着公筷给两位皇子不断夹菜的举动,莫名有了一种后妈带儿子的错觉?! 沉默的看了许久,林墨之突兀的轻笑出声。 蟠儿看起来很幸福呢! 这样。就可以了吧。 终究有一个,是…… 幸福的。 ------------ 171皇商 第一百七十一章 众薛蟠咋咋呼呼的张罗下吃罢了午饭,稍微休整一番,便起身下楼,出了福源馆,漫步走大街上。 如今已近中秋,大街上四处张灯结彩,喜庆味儿甚浓。薛蟠偷眼瞧着身旁沉默许久的林墨之,开口笑道:“眼见中秋了,们家怎么安排的?” 林墨之闻言,勉强打起精神来,笑着回道:“能怎么样,和往年一般呗。” 薛蟠闻言,皱眉问道:“们要去荣国府上过中秋?” “不是,只是家里随意吃酒赏月罢了。”林墨之摇头,开口解释道:“今年荣国府的二老爷回京叙职,那府老太太的意思是今年只留家里吃饭说话,倒也便宜些。何况们家和荣国府的情分……如今太太已经不了,黛玉也定了婚嫁,今后倒也不必一处过年节了。” 薛蟠恍然,点头笑道:“是了。记得宝钗的婚期是明年五月,好像林姑娘的婚期只比宝钗晚了不到一个月吧?” “六月中旬。”林墨之说着,有些恍惚的叹息道:“也不知道北静王那样的性子,会不会是妹妹的良。” 薛蟠沉默的住了嘴。成婚过日子这种事情,得住到一块儿天长日久的相处才能明白。正所谓如饮水冷暖自知。当年大家还以为墨汁儿和忠顺亲王的事儿有戏呢,甚至连徒臻都明里暗里的说过好几次。如今这两不还是分开了? 想到这里,薛蟠又是一声轻叹,开口建议道:“说们家也没个女眷长辈。剩下的又都是喜散不喜聚的惫懒性子。就们这一群,聚一起能过出什么年节的滋味来。平白浪费了中秋月圆的好时光。莫不如一家子去们府上——们府上多热闹,且彼此又性格相契,十分合得来。觉得呢?” 林墨之抬眼看着薛蟠目光灼灼满脸期待的样子,沉吟片刻,开口说道:“回去将的意思告知父亲,让他来定夺。” “都是一家,有什么好定夺的。”薛蟠大手一挥,很是豪气的下了决定。“就这么说定了,那日派车去府上接们。不来都不成。” 林墨之哑然摇头,轻声笑道:“哪有这么麻烦,届时们自己备齐车马过去就是。” “这样也行,不过们记得过来就是。”薛蟠说着,抬眼看着前面手拉手闲逛的两位皇子,扬声说道:“们两个走慢点儿,小心被拐子拐跑了。” 一句话未尽,陡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惊异的呼喊。“薛小呆子?” 薛蟠脸色一黑,回过头去恶狠狠的看着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忠睿亲王徒煌和与他形影不离的徒藉,以及向来不怎么京里呆着只是年节时候会蹭回来让大家知道他还没死的忠惇亲王徒梵。冷哼一声,开口说道:“还认得啊?” 这话说的太过怨气四溢,徒煌听的一滞,连忙开口说道:“最近和商谈事情都将领到了纸醉金迷,嘱咐的肥水不流外田。不信的话可以去向云儿打听。” 说话的功夫,徒暄和徒旸两个小皇子也快步走了过来,上前见礼道:“见过五叔、六叔、七叔。” 忠惇亲王有些惊异的打量着面前的两只小娃,一双大手有些粗鲁的拍了拍两个小娃的肩膀,开口说道:“几年不见,们都长这么大了。” 说着,皱眉回忆道:“还记得上次见的时候还怀里抱着呢!” 徒暄和徒旸两个脸色一黑,没好意思提醒徒梵他们几个去岁年夜宴上刚刚见过、 徒藉立刻岔开话题,开口问道:“这大晌午的天儿,们怎么挑这种时候出来玩儿?” “少傅是领着们出来上实践课的,并不是玩闹。”徒暄乖乖的应了一句,随口问道:“几位叔叔也是出来玩儿的?” 徒藉脸上闪过一抹尴尬,薛蟠立刻知道这仨货准没好事儿。果然,就听徒煌低声抱怨道:“本来是要去纸醉金迷的,恰巧见到和林大的身影,便想问问们去不去。谁承想还带着他们两个出来了。” 薛蟠心中暗笑,面上却正色说道:“是带两位公子出来体察民情。免得他们将来长大了四肢不勤五谷不分。连小白菜和菠菜都不认识。” 一句话说的徒煌面色绯红,有点下不来台。他恶狠狠的瞪了薛蟠一眼,轻声抱怨道:“说话就说话,好好的牵扯这么多没用的做什么?” 薛蟠嘿嘿一笑,也不逗弄徒煌,随意摆手道:“那也不耽误们了。这就四下散开,各玩儿各的去吧!” 没等薛蟠把话说完,就听徒藉饶有兴味的开口说道:“倒也无妨。正巧们也没什么意思,四处慢逛。若是小侯爷不弃,不妨带着们几个,可好?” 薛蟠稍微沉吟片刻,觉着凭空多出三个来帮着他看着两个小包子也不错。遂含笑着点了点头,开口说道:“既如此,大家一起就是了。” 徒藉三个跟着薛蟠一伙逛了没多久,便有些后悔了。徒煌一脸无聊的看着前面的两个小包子,每路过一个街边摊子甚至商铺租店都要迈进去细细打听家卖的是什么,各样卖多少银子,甚至还问出家东西的产地等等,甚至还学着市井流民和店家讨价还价,然后买一些他眼中看来就是残次品的东西,有些无奈冲着薛蟠问道:“们的目的地是哪里,究竟要干什么?” 薛蟠白了徒煌一眼,开口说道:“不是告诉了,领着两位小公子上实践课。还真以为领着他们玩儿呢?” 徒煌哑然失笑,摇头问道:“这东西有什么用,还以为能叫出什么治世治国的大道理呢!” “大道理是用来忽悠的,又不是用来干事儿的。这么多年干哪件事儿是孔子孟子交给的?”薛蟠不屑的撇了撇嘴,摇头说道:“依看,与其让他们死读书,被那些酸腐书生糊弄着。还不如让他们接触一下民生。至少,等他们将来长大办差了,不会被手底下忽悠的脸米粮多少银钱一斤都不知道。” 徒煌被说的语噎,当年操办工商杂税的时候,他就因为不知晓市面上商品的价格被糊弄一把。此事已经成了他的终身笑柄,薛蟠这个没眼力见儿的混球见他一次提一次,别提有多烦。 一旁的徒藉见状,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真不知道徒煌这么多年为什么非得和薛蟠扛着。说也说不过家,拼也拼不过家,会会都被弄得哭笑不得,他反倒越挫越勇,每次见面都得上去撩闲两句,被刺的没话了,方才能舒坦的退回来。 果然,徒煌沉吟片刻,一脸讪讪的退到徒藉旁边,冷哼道:“本王爷大不记小过,不和一般计较。” 薛蟠也故作不屑的嗤笑一声,傲娇的转过头去,不再理他。反而是三步两步的赶到两个小皇子的身边,就着刚才这一道儿的商家摊铺分析起来。 “想要看一个国家的子民过的好不好。只要看他们的碗里都有什么,也就是说只要看集市上的商品品种是否多样化,价格是否合理,百姓们是否能承担的起。古往今来,不论是朝政改,革也好,承袭旧制也罢,最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了朝廷能够平稳安泰,百姓能够安居乐业,国家的威严能够震慑周边不起异心——这个说到底还是为了百姓的安居乐业。” “因此,商业的发展便至关重要。” 薛蟠说着,看着周围一群不赞同脸色的皇族大爷们耸肩笑道:“这个并不是说是商,所以就给灌输这样的理念。而是不管朝廷施政也好,百姓过日子也罢,大家都需要钱来支撑。而经商,便是来钱最快的一种办法。” “好的商,出手一次赢得的利益不会小于强盗抢劫。甚至往大了说……当年秦国奇货可居的吕不韦,明朝富可敌国的沈万三,不都是商吗?能说他们创下的功业不辉煌,不足以名垂史册?” 众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薛蟠低头,继续向两位皇子吹嘘经商的重要性。他的理念灌输之中,经商的难度不亚于治国治世,甚至要比这些还要复杂许多。因为一个合格的优秀商家,要有敏锐的洞察力,精准的手段乃至强大的实力支撑他的所有行动。何况从某一方面来讲,政商不分家。自古以来官商勾结之事屡见不鲜,没有政治支撑的商业,也断然不会长久。 因此,真正敏锐有先见的商家会拼命迎合朝廷的举措,帮助国家越来越富强的同时也让自己赚的盆满钵满。这是一种共赢的场面。所以朝廷用不着如此抵触商业。更用不着摆出一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穷酸架子。而是要放□段,让商业这一块肥肉为所用,创造出更大的价值。 薛蟠说到这里,用最夸张最崇拜的语言大肆赞扬了一番当今圣上的远见卓识,天纵奇才。然后才将话题转到周围商家们的后台靠山上。 “适才进去的那个锦绣布庄,乃是忠裕亲王的管家的二女婿开的。所以他们家的布即便质量一般,但购买的依旧趋之若鹜。这些也不必奇怪,因为大多数也是为了混个脸熟去的。其中政治意义大过经济意义。不过个并不赞同这种吃老本的经营方式。具体原因就不分析了,因为目前看来并没有什么用。” “前面的那家墩梁米铺是去岁新开的商铺。听说他们家的背后老板乃是新进的九门提督大最受宠爱的四姨娘。如今铺子里打点的是她的乳兄。因此他们家虽然开的很晚,但是一年的功夫也站住了脚。而且这家的掌柜还算有经营头脑。想来只要九门提督大的官衔不掉,他们的生意会越来越红花。” “那家的……” 薛蟠口干舌燥的说了一路,基本上两个时辰也过去了。 徒藉三个跟着走的脚底板都疼。徒煌一边没形象的捶打着自己的后腰,一边开口建议道:“时候不早了,是不是找个饭庄酒肆进去坐坐。走了一下午都累死了。” 薛蟠闻言,看着神情也有些委顿的徒暄和徒旸,颔首笑道:“理该如此。那们便回福源馆吧!只有那里的吃食比较精细,还吃得惯。” 于是众纷纷上了马车赶往福源馆。偌大的马车因为多了徒煌三个大显得有些拥挤。不过还好,不过盏茶功夫就到了。薛蟠立刻带着众下车,鱼贯走进了福源馆。 正柜台后面的田仰生看见众进来,倒是有些惊异。毕竟薛蟠很少一天之内会来两次。不过看着薛蟠身后的几个王爷们。田仰生又有所悟的点了点头。自家小侯爷对于肥水不流外田的执着非同一般。想来也是出去闲逛的时候碰上了三位王爷,又不好往家里领,这才带着众又回来了。 薛蟠可不知道田仰生心中的盘算,只是吩咐将自己四楼的雅间儿重新收拾一遍,又吩咐田仰生去厨房催菜,着紧他们先来,不要耽搁。然后自己亲自领着众上了四楼的雅间儿。 这一路上。他光顾着招呼两个小皇子,自然也没注意到忠惇亲王徒梵频频扫向林墨之的视线。而林墨之因为忠顺亲王的事儿心情不大好,也没有理会身外之事。更不会注意到这个比自己小了七八岁的小王爷。 倒是徒煌和徒藉两个,看着忠惇亲王一味的打量却连句话都不敢问出口的怂货样子,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泯然微笑。 作者有话要说:想来想去,还是给小墨汁儿配了一个王爷攻 谁让某八就是个喜欢高富帅滴俗人然后支线酱油人物太多懒得再创造滴懒人咩╮(╯_╰)╭ 反正老徒家已经被我祸害的差不多,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嘎嘎~~ 总之这便是一个表面豪爽粗线腼腆实则腹黑火热缠人攻x一个温柔清冷淡漠受滴组合 因为之前的情商,所以墨汁儿已经没了爱滴勇气,只好用这么一个粗线执着又体贴明白滴攻去哄着 这是猪脚的待遇啊~~ 不过和宝玉的一样,在正文里头副cp的感情线都不会多写 大家若是有兴趣滴话,番外瓦会考虑滴嘎嘎~~~ 感谢八月桂花香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3-14 20:41:25 demeter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3-10 21:52:45 ------------ 172皇商 第一百七十二章 等菜上齐了之后,薛蟠起身,将他特地给两个小孩儿点的拔丝地瓜和杏仁玉米羹端到两位小皇子跟前,笑着说道:“宫中御厨虽然厨艺精湛,但是因我的个别喜好,福源馆的甜菜倒是比旁的地方更精致一些。你们暂且尝尝,看看合不合你们的口味。” 徒暄和徒旸两个点了点头,拿起筷箸自己夹了甜菜放在面前的骨碟中,细细的品了起来。 片刻,抬头笑道:“好吃。” “喜欢吃就好。”薛蟠摸了摸两位皇子的发顶,张罗其他人道:“你们也吃。这些都是福源馆最经典的菜色,别处没有的。” “真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我就不信,你这里的东西能比我们府上的还好吃?”徒煌非得和薛蟠呛一句,这才拿起筷箸夹了一口糖醋排骨放在碗中。 薛蟠见状,撇嘴取笑道:“我原以为你长大了,结果你也爱吃甜食。” 徒煌闻声恼怒不已,立刻反口说道:“谁没长大,不过是想看看你这儿的菜是不是比我们府上的厨子做的好罢了。” 薛蟠故作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开口说道:“原来贵府上的厨子最擅长做的是糖醋排骨啊!” 说完,一脸促狭的看着徒煌。一副你还不肯承认的模样。 徒煌大怒,满口辩驳道:“我们府上的厨子做什么都好吃,又不光是做这一道菜。” “我也没说什么呀?”薛蟠故作不在意的耸了耸肩膀,随口问道:“一般会做糖醋口的师父,做红烧口也不遑多让。” 徒煌随口街道:“那是自然。我们府上的红烧肘子做的最有味道——” 话未说完,突然缓过神来,凤眼瞪着薛蟠怒道:“薛小呆子!” “哈哈,你们两个啊!”徒藉忍俊不禁的摇了摇头,轻笑道:“快些收了吧!小心叫晚辈们笑话。” 说着,特地看了看两个呆呆的看着这边的小皇子。 徒煌脸色一红,轻哼两声,开口说道:“小爷不和你一般见识。” 笑闹一阵,大伙儿敛了一敛心思。开始慢悠悠的吃菜。 气氛慢慢的沉淀下来,忠惇亲王那直勾勾热切切的盯着林墨之的眼神就变得越发显眼。众人不约而同地晃晃脑袋打量起来,沉吟半晌,薛蟠突兀的轻咳一声,笑眯眯的问道:“忠惇亲王今年芳龄几何,可有婚配啊?” 众人脸色一黑,鄙视的看了一眼薛蟠。 还芳龄,即便是大伙儿都知道你肚子里没什么墨水儿,也用不着如此“见笑”吧! 徒煌轻笑一声,刚要开口取笑,就听忠惇亲王一脸郑重的说道:“在下徒梵,排行老七,现年二十五岁,没有婚配。” 说完,目光灼灼的盯着林墨之,开口问道:“林太傅呢?” 林墨之有些愕然的抬头,完全不明白话题怎么转到了自己的头上。却见薛蟠还是笑眯眯的说道:“他叫墨汁儿,比我大三岁,也没婚配。大家都是单身啊!” 忠惇亲王眼中闪过一抹精光,随口符合道:“是啊是啊!” 迟疑片刻,忠惇亲王试探着说道:“林太傅是江南人士吧?可是江南扬州人,我瞧着太傅有些眼熟。” “墨汁儿是盐政林如海的儿子,三科状元。这件事儿朝野尽知。”薛蟠瞥了忠惇亲王一眼,开口笑道:“我记得王爷向来喜欢四下游玩,纵情山水,想来也是去过扬州的吧?” 忠惇亲王点头应道:“去过。” 说话间,目光一直牢牢盯着林墨之。看得林墨之有些不自在的皱了皱眉。忠惇亲王见状,只觉得心中越发熟悉,忍不住问道:“敢问林太傅可认识一个叫林子桥的人?” 薛蟠心下一惊,下意识回头看了林墨之一眼。普天之下,唯有他一个人知道,林墨之在上一辈子的时候就叫林子桥。 却见林墨之淡然的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未曾听过。” 忠惇亲王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目光依旧不错眼的盯着林墨之。如此唐突失措的举动,让徒煌和徒藉看得一阵头疼。 薛蟠却因姓名之事,没了耐性继续问下去,只是张罗着林墨之不停吃菜。 “多吃点儿,你本来就偏瘦,最近又瘦了。和我站在一块儿显得我特别胖。这样不好!” 而忠惇亲王也不再插话,只是默默的看着林墨之,时不时的喝一杯酒,吃两口菜。诡异的态度让徒煌和徒藉两个也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他心里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 一顿饭就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中吃完了,不管胃疼不胃疼,吃晚饭后,大家笑呵呵的寒暄两句,各自散去。 薛蟠和林墨之两个将徒暄和徒旸送回宫中,这才转身回了自家府邸。 路上,薛蟠意有所指的笑道:“这个忠惇亲王倒是挺有意思的。” 林墨之默然。 薛蟠耸了耸肩膀,开口笑道:“我就是觉得吧!人不能在同一颗歪脖子树上吊死。往前看,前方更有希望。” 林墨之还是不说话。 薛蟠自顾自的说道:“不知道这个忠惇亲王的为人脾性如何。不过我看他总是一脸要吃人的盯着你。他该不会之前就认识你吧?“ 林墨之依旧不说话。 林墨之越是保持沉默,薛蟠心中的八卦之火越是熊熊燃烧,他挪了挪身子,凑到林墨之身边,低声问道:“他怎么会知道林子桥的名字?” 林墨之沉吟片刻,突然轻声叹道:“我没有印象。” 薛蟠:“???” 林墨之一脸认真的重复道:“我真的没有印象。除了你之外,我从未向任何人透露过我前生的事情。” “那他是怎么知道的。”薛蟠一脸狐疑的搓着下巴,好奇心越来越重。 林墨之懒得理他,等马车到了自家府门口,立刻撩起帘子下车。薛蟠趴在窗口处扬声嘱咐道:“别忘了中秋节去我家吃饭。” 林墨之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迈步进了林府。薛蟠盯着空牢牢地大门,轻叹一声,开口吩咐道:“回家吧!” 一路无话,回了忠信侯府。刚刚下车,管家姚滨立刻迎上前来,低声说道:“荣国府的宝二爷来了。” 薛蟠愕然的瞪大了一双圆滚滚的杏眼,下意识问道:“这么晚了,他来做什么?” “不知道。不过他带了一个病怏怏的小丫头一块儿来的,言明了说是要找小侯爷。”姚滨说着,低声补充道:“那丫头颜色很好,虽在病中,但妖妖道道的,我瞧着宝二爷对她很是上心。” 说着,越发凑近了薛蟠的耳朵,八卦道:“我特地叫门上的小子和宝二爷身边的茗烟打听一下,听说那丫头叫晴雯,本是宝二爷房里的大丫头,平日里很是得意。只不知现下犯了什么错,被二太太撵出来的。” 薛蟠心下一惊,立刻问道:“人呢?” “都在大爷的院儿里呢!如今恐怕是红袖添香两个大丫头服侍着。那个被荣国府撵出来的丫头我让碧桃领她屋里暂且歇着,权请大爷认真裁度。” 薛蟠厌烦的摆了摆手,“凭他怎么裁度,我先见见宝玉才是正经。” 说着,也顾不及去瑞荣堂给薛氏夫妇请安,直忙忙的奔着温柔乡而去。 果真进了院子,就瞧见贾宝玉心浮气躁在正厅里转悠的模样。薛蟠立刻迎上前去,开口问道:“你们家又出了什么幺蛾子,我听说你还把晴雯弄我们家来了?” 贾宝玉眼睛一亮,立刻奔了出来,拽着薛蟠的衣袖,带着哭音说道:“薛大哥哥,你一定得帮帮我,暂且收容晴雯两天。你若是不能帮我,恐怕晴雯就立等着要死呢!” 薛蟠有些头疼,伸手拍了拍贾宝玉的肩膀,示意他先冷静冷静,随口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贾宝玉摇头轻叹,有些不自在的咳了两声,讪讪说道:“昨儿下夜,太太便带着一队的管事婆子将各院各处的角门都锁了,往各屋里抄检。说是有一件要紧的东西没了,怀疑是家下人有手脚不干净的。所以大家一起查一查,去去疑。” 贾宝玉说到这里,忍不住埋怨一句,“结果不光是丫鬟婆子们的细软,就连我们的箱笼各处都给翻个底朝天。” 薛蟠心如明镜,知道贾宝玉说的应该是抄检大观园。连忙接口问道:“可是晴雯偷了那东西,被人查出来了?” 他这话也不过是白说,为的不过让宝玉接下话茬。果然,就见贾宝玉气急败坏的跺了跺脚,恨声道:“晴雯最是光风霁月,哪里是那样的人物。若她真的如此,也不叫我敬佩了。” “那他她是怎么回事儿?” 贾宝玉说道:“太太带着人抄检东西,其余的人都还好,哪怕心有意见,可动作上还是严谨乖顺的。唯独晴雯向来要强,好像之前在太太跟前儿还受了什么委屈。太太让检查她的箱子,她不容别人动手,豁一声将箱子掀开,将里头的东西都倾倒出来。太太便说她举止轻狂,心有怨气,还说她容不得这样心气儿高的丫头,要将人打发出去。” 贾宝玉说到这里,越发郁卒。“那晴雯平日里便是骄纵的紧,哪里听过这样的话。竟然顶着太太的话头,说她是老太太屋里的人,太太没权私自打发。若是打发撵人,也该问问上房里的老太太才是。太太便生气了,竟说我就不信凭我还打发不了一个丫鬟,便指使婆子以顶撞主子的名义打了晴雯五十大板,又将晴雯连夜撵出了园子。我实在没别的办法了,今早便将人接了过来,请大哥哥帮忙收容一阵。” 薛蟠无奈的叹了口气,拉着贾宝玉在桌前坐了下来,随手给他倒了一碗凉茶,摇头叹道:“你们家这又是闹什么,好好的过两日便是中秋了。哪有这会子撵人的道理?何况晴雯还是老太太屋里的人,是特特的指给你的。这会子撵了出来,凭白给老太太没脸吗?” “我也是这么和太太说的。可是太太正在气头上,我也不敢多劝。”贾宝玉说着,越发气闷的用手捶腿。“我更不敢和老祖宗说。生怕她听了动怒,反而气坏了身子。那岂不是我们的不孝了?” 薛蟠对于贾家的各种奇葩事儿已经不想评论了。只是皱着眉头说道:“你要把晴雯放在我这儿,这也说不过去啊?那可是你的贴身大丫鬟。” 放在我这儿算怎么回事儿? 贾宝玉皱着一张包子脸,想了半晌,开口说道:“要不,放到宝姐姐身边——” “那更不行。我妹妹明年五月就要嫁人了。到时候还带着你屋子里的大丫头嫁到别人家,好说不好听啊!” “那就把人放在姨妈身边?”贾宝玉轻叹一声,试探着说道。 “这个……”薛蟠沉吟不语。 贾宝玉有些央求似的说道:“我这也是没办法了。晴雯自小没了父母,是赖奶奶把人送给老太太的。她家里虽然还有哥嫂,但对她也并不待见。若是真的任由她们将人接回去了,恐怕晴雯离死也不远了。” 顿了顿,又补充道:“就这两日的功夫。等中秋节过后,我便和老太太说明缘由,实在不行就将人送回老太太屋里——再不行我带着人回云南,。就这么两日的功夫,还请大哥哥多帮帮我。权当是救人一命吧! 这个不用贾宝玉说薛蟠也知道。原著里头晴雯就是被撵出大观园后不久病死了的。 这么想着,薛蟠唯有轻叹一声,认倒霉似的说道:“那就这样吧!我先和母亲说说,若是她同意,我便将人放在她跟前儿呆两日。不过你也得细细嘱咐了晴雯,我们侯府规矩严,下人们一举一动可不能和你们荣国府的比。别想着和主子们顶嘴说话,哪怕是随意呵斥下人都是逾矩的。闹不好是要挨板子的。” 贾宝玉闻言大喜,点着头满口应道:“大哥哥放心,我一定好好嘱咐晴雯,绝不会让大哥哥为难的。” “你将人带到我们府上,便是让我为难了。他日要是你们府上太太得了消息,不知该怎么想我母亲呢!”薛蟠随口抱怨一句,嘱咐贾宝玉道:“你上着心点儿,我只给你留到中秋节后。” 贾宝玉立刻点头应了。 薛蟠一边摇头,一边领着贾宝玉去荣庆堂给薛夫人请安。因南安郡王骤然发难的缘故,如今朝廷事情杂多,薛之章经常夜半才能回来。此刻自然也不在府里。薛蟠当着贾宝玉的面儿将晴雯的事儿给薛夫人说了。薛夫人皱了皱眉头,她其实对于晴雯的观感也不太好,只觉着这个丫头仗着自己有点儿颜色行为举止颇为轻狂。再者人是王夫人撵出来的,王夫人怎么说也是她的姐妹,如今为了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丫头,自己要和王夫人对着来……怎么说也说不过去。 只是看着面前贾宝玉一脸凄凄惨惨的哀求,还有旁边薛蟠时不时给打着边鼓,说什么只有一两日的功夫。薛夫人心疼儿子,从来没悖过他的意思。见此形状,只得无奈的揉了揉太阳穴,颔首应道:“好吧,我就将人留在府里三五日的功夫。可也只有这三五日的功夫,你可抓紧处理才是。我也不能因为一个丫头的缘故,让我们姊妹两个生分了不是?” 贾宝玉兴奋地点了点头,开口应道:“姨妈放心吧,我不会让你为难的。” ------------ 173皇商 第一百七十三章 次日便是八月十五过中秋。天还没亮,府里各处已经洒扫齐整。由薛之章带着合府上下包括薛之文及其子女薛蝌、宝琴一起往祠堂而去。 拜过了祖宗,祭奠了先辈,男丁女眷全部叩头上香之后,这才缓缓退出了祠堂。按着品级大妆坐着大轿进宫谒见,领宴已毕,方才回府换了家常衣裳,开始自家的庆祝。 早有管事的婆子来回瓜果月饼俱已齐全,只待分派送人。薛之章点了点头,一边由着下人给他换衣裳,一边回身冲着薛夫人笑道:“这迎来送往的就依你张罗,我领着孩子们去前头招待方是正理。” 薛夫人颔首微笑,特特嘱咐了两句少吃冷酒等闲话,这才和府中爷儿们们分开。自己去了后头张罗各项琐事。 这厢,薛之章亲自去了温柔乡,将薛蟠和薛蝌两个借着换衣服往床上一倒不肯起身的懒货拽出后院儿,恰好在半路上遇见了换下朝服的薛之文,众人相视一笑,一起往前堂走去。刚刚到了没多久,就听姚滨前来禀报,说是林府的老爷并大少爷大小姐已经到府了。 薛蟠闻言,心下一喜,立刻越过姚滨朝着府门前去。彼时在自家换了朝服赶过来的林家父子刚刚走进前院,进了二门。薛蟠扬着满面笑容拽着林墨之的衣袖笑道:“这就对了,大家伙儿聚在一起吃酒赏月,这才是中秋团圆之礼。” 林墨之瞧见薛蟠举动跳脱,真情四溢的模样,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心下却是越发的宽阔温暖。 薛蟠又向林如海请安道:“见过林伯父。” 林黛玉已经乘着轿子在偏院儿落轿,恐怕此刻已经被宝钗和宝琴接到梧桐苑说话去了。因此并不见她的身影。 薛蟠拽着林墨之的衣袖将人亲自引到了正堂,半路上遇见了步履匆匆赶上来的薛之章兄弟和薛蝌。薛之章点着薛蟠的脑袋笑道:“这孩子让我给惯坏了,唐突之处,还请林兄莫要见怪。” 林如海笑着摇头,开口说道:“我觉得蟠儿倒是真性情,这样倒好。” 说着,意有所指的看着身边的养子林墨之,轻声叹道:“这样没心机没城府的,也就不会有什么烦心事儿。整日里快乐悠哉,着实羡煞旁人啊!” 林墨之感觉到林如海关怀而心忧的目光,清浅的勾了勾嘴角。被不满于膝盖中枪的薛蟠撅着嘴一把拉到厅上去了。 自有伶俐的小丫头子奉上茶水请众人吃茶。薛之章和林如海以及薛之文三个大人自然而然的聊起了朝中风云激变。薛蟠耐着心性听了一会儿,只觉得不耐烦,就拽着林墨之和薛蝌两个悄悄离开了前厅。 因为都是自家人,除了姑表兄弟便是义父义子的,薛蟠倒也不太注重男女大防,直接将林墨之和薛蟠领进了内院瑞荣堂。给正在张罗府中事宜的薛夫人见礼过后,立刻开口笑道:“母亲派个人去梧桐苑叫妹妹出来吧!大家都是自己人,没必要被规矩拘着,反而不自在。” 顿了顿,又说道:“中秋节,热闹喧嚣才好。我们府上本就人少,若是再分个一伙一帮的,岂不更寥落了?” “你这是歪理。”薛夫人好笑的摇了摇头,却也顺着薛蟠的意思,吩咐同贵去内院叫宝钗众人过来了。 不过片刻,只听见一片衣袂摩擦声响,几个或如仙姝或如神妃的美娇娥鱼贯而入。莺莺燕燕的围上来给薛夫人见礼,然后和薛蟠等人厮见过,这才分成两排落座。 一屋子人虽然彼此熟识,但细细算来却有经年未曾见过。此番乍然见面,却并没有刻意的生疏,反而叽叽喳喳的聊个不停。比如宝钗姊妹就一直拉着林黛玉的手笑问道:“许久不曾见面了,妹妹身上可好?” 如今的林黛玉已有十六岁,因为常年保养身子的缘故,看起来面色红润,体态轻盈,顾盼神飞之间恍若神仙妃子,翩然美好,气质如仙。 此刻正一脸激动的拉着宝钗的衣袖,轻声说道:“我一切都好,姐姐呢?” “我也一样。就是整日里卷在家中,憋闷的紧。” “我也是,总想着来看看宝姐姐。奈何家中琐事繁多,且宝姐姐这边又有宫规约束,一时半会儿不得相见。如今看着姐姐气色都好,我也放心了。” 又拉着宝琴笑道:“一阵子不见,妹妹也长成了大人了。风姿翩然,越胜从前了。” “姐姐才是仙人之姿,顾盼生辉。叫我好生仰慕……” 女眷那边聊的热闹,男丁这边也不空闲。薛蟠还好,因为近日和林墨之一起教导皇子的缘故,时常见面。薛蝌和林墨之就有好一阵子不曾相见,且薛蝌自科举出身,最是敬佩这个三元及第的兄长。平日里空自仰慕无缘详谈,如今有了这等机会,更是拉着林墨之的手不放,一时讨教一下经史子集,一时又讨论一些诗词文章,一时又闲谈一些京中趣闻。话题聊着聊着,不知怎么就转到了荣国府前一阵的大肆抄检上头。 这件事情闹得京中沸沸扬扬,甚至还有言官在朝堂上公然弹劾,恳请徒臻治贾家一个治家不严的罪过。只是中秋佳节既在眼前,徒臻考虑到各方面因素,将弹劾折子留中不发。 不过后宫里,徒臻抑郁难耐,到底还是下了旨意斥责贤德妃母家不严。有失皇家体统之过。 这样的旨意对于宫中处境本就如履薄冰的元春而言,更是雪上加霜。听说徒臻旨意一下,贤德妃那边就病了。就连今日的中秋宫宴都未曾参加。 就听女眷那边,林黛玉皱着眉头,率先插话道:“这宁国府的规矩倒是越来越乱了。早些年还能顾及一些身份名声,如今却是越发不顾了。就这么大肆张扬的抄检内院儿,若是传了出去,岂不把府里头的小姐名声全都带累坏了?将来可如何是好呢?” 林黛玉自从当年进了贾府之后,便对贾府的观感十分不好。这样的成见一直延续到如今听到这番传闻,愈发坏了。 听到她这么一说,薛宝钗也难得在大庭广众下议论道:“这件事情传了出去,着实是有些不体面的。” 说着,特特地冲着薛蟠问道:“我听莺儿说,昨儿荣国府的宝二爷过来,还给你塞了个他屋里的大丫头?这又是怎么说呢?” 她这话音未落,众人都有些诧异的看着薛蟠。 薛蟠无奈的耸了耸肩,开口解释道:“又有什么办法。我原也是不想相帮的。只是看宝玉那可怜见儿的模样,我也不好袖手旁观。只和他说着,将人留在府上住两日,过了中秋节后,再由他将人接回去。” 林墨之有些厌烦的皱了皱眉头,开口说道:“这宝玉,总是给人添麻烦。” 薛蟠一时不好接话。只得起身将桌上摆好的月饼一一分给众人,开口笑道:“我们府上今年新进了一个专做点心的厨子。这冰皮水果月饼是他新做出来的。你们也尝尝,味道可好?” 众人见状,也不好揪着之前的事情不妨。便笑着接过月饼尝了尝,开口赞道:“果然不错。” “若是不好我也不会给你们推荐了。”薛蟠说着,开口笑道:“你们若是喜欢,等回去的时候包上一些做零食。抑或我让厨子写了做法交予你们。你们自己去做也可。” 林黛玉立刻笑着接口道:“那是最好不过的。我倒是挺喜欢这个冰皮梅子馅儿的,清香可口,还别有一番悠远的味道。最难得的是这月饼也做得和梅花一样,看起来就精巧可爱,我都舍不得吃了。” 说着,扬了扬手上的梅花月饼。 薛宝钗见状,摇头笑道:“那不过是哥哥贪鲜儿又好玩儿,吩咐下人们做了瓜果花草式样的模子罢了。一些个小玩意,也不值什么。你若是喜欢,我让下人再打一套,送你就是。” 林黛玉立刻欣喜的笑道:“既如此,那就再好不过了。” 说话间,外头的小丫头子进来传话道:“前厅三位老爷已经去后花园了,传话让太太带着众位少爷小姐也过去呢!” 薛夫人闻言,立刻起身说道:“既如此,我们也不要耽搁了,快些过去吧!” 于是众人起身,离了正堂往后花园去。 忠信侯府因在早先就研究出了温室养花的技艺,因此与旁的府院儿都不相同。即便是寒冬腊月都是花香四溢,姹紫嫣红。顺着鹅卵小径逶迤至后花园,一路上鲜花遍布,芳香四溢。因为地下的地龙保证温度的缘故,这园子倒是一点儿都没有秋夜的寒凉和萧索。各有枝杈檐角上都挂着琉璃宫灯,将这一路照的金碧炫彩,晶艳氤氲。恍惚间如梦似幻,不知天上人间。 林黛玉看着满目的晶莹剔透,姹紫嫣红,不由得惊喜笑道:“这景色真美,叫人诗性大起。不若等会子我们连诗吟句,可好?” 薛宝钗和薛宝琴两个自然说好,林墨之和薛蝌两个倒是无可无不可,唯有薛蟠皱了皱眉,意兴阑珊的说道:“你们若是喜欢作诗,你们自去作诗。反正我是不懂这个,我也不参与的。” 林黛玉眼珠子一转,歪着头笑道:“正是有薛大哥哥连诗,才有趣呢!” 薛蟠胡乱的摇了摇头,开口说道:“我不作诗。等会子我们宁可划拳喝酒,也不作诗。” 林黛玉闻言,抿嘴威胁道:“你在薛伯父跟前喝酒划拳,也仔细伯父捶你。” “父亲才不会呢!他只会和我一起划。”薛蟠毫不在意的回了一句,抬头便见到自家那荷花依旧盛放的荷塘,衬着那皎洁的月色,上下一片银辉粼粼,分外飘渺。 荷塘中央,伫立着一个汉白玉做底儿,剔透玻璃四周围着的赏花亭子。亭子四周挂着明黄色的透明纱帐,夜风吹过,阵阵花香弥漫,薄纱轻盈飞舞,映衬着池水潺潺,荷叶响动,更添诗情画意。 薛蟠加快了脚步,顺着白玉曲廊往池塘中心的亭子走去。刚刚进了亭子,就见另一头的曲廊上,薛之章带着薛之文和林如海也施施然走来。 瞧见薛蟠跳脱的模样,薛之章有些无奈的摇头笑道:“瞧瞧你这跳脱的样子,适才白嘱咐你了。” 薛蟠嘿嘿一笑,摸了摸脑袋。 说话的功夫,众人便齐齐走了进来。适才得了薛夫人的吩咐,亭子里头早已经安置好了三桌席面,薛之章乃是一家之主,自然入了上席坐下。薛夫人带着宝钗、宝琴、黛玉在左面一席坐下,薛蟠、林墨之、薛蝌于右面一席落座。刚刚坐定,便有端着饭菜酒水的家下人鱼贯进上了时令的瓜果点心,清茶酒水以及各色丰富菜式。 坐在上席的薛之章环视着人口虽少,但气氛和乐美满的大家,满意的点了点头。把玩着桌上的小酒盅笑道:“我们几家虽然人口稀少,但贵在情真意切。倒也不像那些个人口繁多的大家族,虽然人丁颇多,但聚在一起也是各有各的心思。只此一处,便是再好不过的。况且今日大家齐聚欢喜,也不像往年间各过各的,那般寂寥清冷。我倒是觉得很好。正所谓中秋佳节,月圆人圆。大家莫不如换了大杯吃酒,也算庆贺。” 薛之章话音未落,就听林如海颔首符合道:“薛兄说的不错。今日兴致颇高,还是换大杯吃酒更为爽利。” 说话间,立刻有机灵的小丫头来换了大杯。 薛之章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开口嘱咐道:“别人换了大杯皆可,只有蟠儿还是不要换了。” 众人闻言,一时间忍俊不禁,哄堂大笑。 薛蟠因为体质的缘故不成酒力。自然有些抵触吃大杯酒。但是听了众人这般嘲笑,立刻忘了先前之念,红着脸嚷道:“凭什么别人都用大杯,就我不成?爹爹你这是歧视我吗?” 说着,不容分说,从丫头那里要了大杯吃酒。 薛之章见状,知道这孩子犯了左性,心觉好笑。口中不免劝阻道:“你平日里就不爱喝酒。今日中秋佳节,合该高兴尽兴就是。大杯小杯的又有什么不同呢?” 薛蟠看着众人要笑不笑的模样,哼了一声,开口说道:“就用大杯。” 薛之章摇了摇头,还要开口劝说,陡然听见亭子外头有人含笑说道:“用大杯就用大杯,左右是在自己家中,醉了便进房睡了,又有什么不妥?” 众人闻声看去,不由得心下大骇。薛蟠更是脱口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徒臻一身常服,负着双手走进花亭,顺势坐在薛蟠身边,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道:“我为什么不能来?中秋团圆,难道我就不该团圆?” 一亭子人立刻如潮水般跪倒在地,口中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至于几位女眷,更是羞臊的躲到了众人身后,躬身跪拜,以头触地,抬也不敢抬起。 徒臻朗笑着摆了摆手,说道:“众位不必多礼。本就是在下不请自来,若是众位陡然拘谨了,反倒是朕的不是、不过是一时心动,想来瞧瞧罢了。” 众人起身,薛之章一脸苦笑的看着径自坐在薛蟠身边的徒臻,又看了看自家女眷,有些头疼。 徒臻见状,立刻笑道:“无妨。我记得蟠儿说过,你家这亭子上头围了不少纱帐帷幔。莫不如将帷幔放下来,再用锦屏隔在中间。届时男丁女眷自然分开,又不会耽搁说话,岂不是两全其美?” 薛之章不动声色地瞪了薛蟠一眼,心中苦笑,却也不得不按照图纸的意思添置了帷幔锦屏。 少顷,大家再次落座。在徒臻执意要求下,却变成了薛之章三位长辈一席,女眷一席,徒臻和薛蟠一席,林墨之和薛蝌一席。而且徒臻和薛蟠竟然自动坐在薛之章等人的下首。 看着这种不伦不类的安排,薛之章虽然心中不愿,但面上却不得不遵从。 尤其是看到自家娃娃兴奋莫名眼眸清亮的神情,薛之章摇了摇头,只觉得越发苦涩了。 ------------ 174皇商 第一百七十四章 热热闹闹的一场中秋夜宴,因为徒臻不请自来的缘故,添了三分的尴尬和不知所措。君臣有别,大家自然不敢向之前那般随意所欲的闲谈说话。徒臻看眼中,默然半晌,开口说道:“这里,倒叫们不敢随意说话了。” 众齐声回道:“不敢。” 徒臻摆了摆手,冲着薛蟠说道:“不如陪出去逛逛吧!” 薛蟠抬头看了薛之章一眼,发现他没什么不悦,这才起身说道:“既如此,就和来吧!” 等薛蟠和徒臻的身影离开赏花亭,融入夜色之后,林如海这才意味深长的笑道:“圣上和蟠儿的关系果然非同一般。” 薛之章紧锁眉头,轻叹一声。自上次南安郡王逼宫之后,徒臻的动作是越发大胆了。别说三不五时的便将蟠儿留宿宫中,到了如今,竟也不避讳的登门造访。其中意味,路皆知。 林墨之见状,清浅笑道:“伯父不必忧心。圣上最是意蟠儿不过,想来也会诸多留意,不会让蟠儿身陷险境的。” 薛之章意兴聊赖的胡乱点了点头,倒也没心思吃酒了。 一时间亭子内的气氛越发沉闷起来。 而后花园里,薛蟠唉声叹气的瞪着徒臻,满嘴抱怨道:“瞧瞧,都是因为的缘故,闹得们家上上下下连带着墨汁儿家里也过不好中秋。真是太唐突了。” 徒臻哑然失笑,从没想过以蟠儿的心性举止竟然还有说自己行为唐突的一天。顺手搂过薛蟠柔韧轻软的腰肢,徒臻低头蹭了蹭薛蟠的颈窝,闻着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清新气息,柔声说道:“可是中秋月圆,朕也希望和蟠儿团圆啊!难道蟠儿不想吗?” 薛蟠讪讪的红了脸面,喃喃说道:“可是今日是中秋节,理该和父母双亲姊妹兄弟一起过的。” 徒臻压着嗓音轻笑,胸膛发出的震动声音仿佛敲响薛蟠的耳边,让他脸上的红晕越发扩大。映衬这琉璃幻彩的灯光花火之下,越发显得其精致,缱绻温柔。 徒臻只觉得心中暖意渐渐漫延,他下意识将薛蟠搂入自己的怀中,将薛蟠的脑袋压自己的胸膛之上,感受着身体接触传来的温柔和暖,他不由自主的蜿蜒了唇角的笑容。将自己的下巴抵薛蟠的发顶,柔声说道:“本想着今日中秋,叫陪着朕宫里过节。可是又舍不得让和父母双亲姊妹兄弟分开。没有办法,只得亲自过来了。竟然还挑的不是。” “不是挑的不是。”薛蟠说着,顺势搂住徒臻精瘦的腰肢,闷声说道:“只是说一来,吓得大家伙儿都不敢说话了。气氛阴沉沉的,怪没意思的。” “身份所限,又能如何?”徒臻苦笑着摇了摇头,开口说道:“不说他们了。今日来家,是主,想怎么招待?” 薛蟠抬眼看着徒臻,轻声笑道:“又能怎么招待呢?好吃的好喝的自然全都摆席上,等会子大家还要连诗作句,可是自己不耐烦席上呆着了,又有什么法子?” “这话说的小气。”徒臻摇头轻笑,“倒是有一个法子,说来与听听?” 薛蟠看着徒臻一脸不怀好意的笑容,心下一紧,讪讪的低头不语。 徒臻见状,闷笑两声。胸膛的震动清晰可见,臊的薛蟠有些不自的扭了扭身子,开口说道:“笑什么?” “笑有什么事情不想做了,便如松鼠一般用大尾巴将自己圈起来,好像这样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徒臻说着,伸手刮了刮薛蟠的鼻子,轻笑道:“想什么呢?今日是中秋佳节,们府上又有外做客,怎么可能不仔细一些,反而叫们父子脸上没光。只不过是想叫陪园子里逛逛罢了。就心里想的杂。” 薛蟠脸上一红,不甘不愿的反驳道:“说什么心里想的杂,若是心里头没想过,又怎么知道心里是怎么想的?” “所以说们两个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徒臻说着,看着薛蟠耳朵通红,面目通红,灯光月色的映衬下越发显出几分精致飘渺。心中不由得一荡,伸手握住薛蟠的双手,牵着他薛府的后花园子慢慢的逛了起来。 中秋月圆,天上高挂一轮银盘。银辉倾洒,花香满园。彩灯琳琅,炫彩辉煌。琉璃世界,珠宝乾坤。将这姹紫嫣红花开遍的后花园儿映照的仿若仙境。时不时还有绚烂的烟花天空爆裂,将漆黑的夜幕渲染的亮如白昼。然后倾尽绚丽的烟花爆散,星星点点的火光从天空慢慢消散。骤然亮起的烟花绚丽水晶宫灯的折射下越发散出七彩琉璃的光晕,霎时间便是满眼满目的火树银花,晶莹炫目。 徒臻就这么牵着薛蟠的手,与他并肩而行。恍惚间便想到了古曾说的一句诗。情不自禁的低喃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什么?”薛蟠没因为贪恋四周的景色没有听清,有些狐疑的转过头来,盯着徒臻等下越发精致缱绻的眉目,开口问道:“适才说什么?” “说……”徒臻眼珠子一转,抬手指着薛蟠头上的片片宫灯笑道:“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却灯火阑珊处。” 薛蟠即便文墨不通,学识浅薄。但是这句经典的情诗却是知道的。当即觉得脸上发烫,唇边的笑容不由自主的晕开,竟然比这烟花还要炫目。他十指紧了紧,牢牢握住徒臻的双手,沉吟半晌,还是没想到什么应景的诗来应对,只好红着脸面开门见山的说道:“不用回头,因为会永远站的身边,的身后。一侧头便能看到,一抬眼便能看到。” 徒臻一愣,然后由心底爆裂开的温暖激动仿佛一股热流,将周身熨烫的十分熨烫。他勾唇微笑,荡漾出一抹清浅的弧度,伸手将搂紧怀中。只希望这一刻永恒存,只希望这样的日子,永远不会消失。 两不知抱了多久,陡然听见一声轻咳。 薛蟠吓了一跳,连忙推开徒臻转头看去,却见薛之章带着厅内众不知何时站到了自己身后。薛蟠心下一紧,下意识打量着薛夫的神色,却见她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并没有别的异样。心下慢慢放松,却也觉得万分狐疑。 难道自己老娘也知道他和徒臻的事儿了? 薛蟠这厢径自狐疑,却不知道薛夫早就不是原先那个只后宅混日子的深宅妇。因为薛之章晋升为侯爷的缘故,薛夫自然也多了很多交际往来的机会。京中命妇多口杂,又最是爱谈八卦。薛蟠和徒臻那点子暧昧早就通过他们的口传入薛夫的耳中。最开始薛夫是不满的,甚至想要质问薛蟠。可是后来薛之章慢慢的劝解之下,到底也舍不得太责备自家的娃娃,也只好权当没有这事儿了。 如今瞧着薛蟠和徒臻一起的尽头,竟然比当年自己和薛之章刚成亲那会儿还要黏糊。且徒臻又果然是个真心实意待自家儿子的,薛夫思量再三,终究也放开了。 可是她的一番心理,薛蟠却是不知道的。当下可怜巴巴的看着薛之章,吞吞吐吐的问道:“们怎么也出来了?” “林妹妹说外头景致好,夜风又不凉,想出来逛逛,顺道连诗作对。们便想着总坐着也是无聊,便也出来逛逛。谁知竟碰见们了。”薛之章眼皮眨都不眨的说道。 他才不会承认自己是担心徒臻拐了自家的呆娃,所以才顺势出来寻找。不然的话哪里会这么巧,薛蟠前脚出来,他们后脚就寻到了。 徒臻有些好笑的勾了勾嘴角,拉着薛蟠的手掌上前,轻笑道:“既如此,们便一起好了。中秋佳节,大家一起才算热闹。” 薛之章接口笑道:“但凭圣上吩咐。” 说着,上前一步,刻意将薛蟠和徒臻两隔开,开口吩咐道:“也是家中主,就领着子毓和蝌儿几个园子里逛逛。是吵着闹着要相请来的。如今来了又不作理会,这岂是们家的待客之道?” 薛蟠点了点头,乖乖的走到林墨之和薛蝌身边。徒臻无语的摇了摇头,也抬脚跟了过去。 薛之章默然,他可以吩咐薛蟠招待客,却还没胆子支使徒臻干什么。只得不痛快的抿了抿嘴,冷眼瞧着徒臻言笑晏晏的打入薛蟠那一个小团伙。不过片刻,也聊的开怀畅言。 林如海轻叹一声,伸手拍了拍薛之章的肩膀,开口笑道:“别看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们还是玩儿们的吧!” 说着,指着已经往前头走去的薛宝钗等笑道:“看,姑娘们都已经前头连诗去了。” 这会子薛蟠突然朗声说道:“难得这么好的景色,却也没个动静。怪冷清的。还是吩咐府上的乐师们用箫管琴瑟合奏,衬着水声潺潺,波光粼粼,月色如画。那才叫诗情画意呢!” 前头的林黛玉立刻笑着应和道:“大哥哥说的好,就该如此。” 薛夫见状,立刻摆手吩咐同贵张罗此事。不过片刻,四周果然想起悠悠的管弦之声,映衬着周围的如仙画镜,冷月清涛,分外宜。 薛蟠趁此机会冲着徒臻开口问道:“倒忘了一件事儿。这会子过来,还没吃饭呢吧?” 徒臻含笑应道:“还不饿。” “那怎么成?”薛蟠摇了摇头,径自吩咐去拿了一盘珍珠大小的袖珍月饼过来,递给徒臻道:“先垫一垫肚子,等会子大家兴致过了,再领去院儿里吃饭。” 徒臻抿嘴微笑,伸手接过盘子,竟也这么边走边吃起来。 看得林墨之和薛蝌摇头大叹。 前面的薛之章不动声色地回头打量着,唇边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薛之文凑上前来轻笑道:“就得意吧。” 薛之章瞥了一眼薛之文,摇头轻叹道:“懂什么,这是苦中作乐。不然的话,又能怎么办?“ 薛之文但笑不语,走上前去和林如海吟诗作对了。他虽然是一介海商,不过这么多年走南闯北眼界开阔,尤其是带领商队发现了千万里之外的广袤领土的经历几乎成为传奇。因此林如海虽然贵为清流,但也十分敬服。和薛之文言笑晏晏,把臂言欢。不过一会子,也连带着薛之章起了兴致,凑上前去清谈起来。 于是薛府众分了男丁女眷老少三波,这园子里闲逛起来。这忠信侯府的后花园子虽然不比荣国府的省亲别墅,但因薛家从不差钱,当初盖府院的时候又是山子野亲自操刀,几乎弄了个袖珍版的天上间,因此外头看着虽然朴实无华,但是内里精致万千,别有洞天。众时坐时走,停停歇歇,兴致来了便高呼仆摆上酒水瓜果畅饮一番,倒也十分尽兴。 不知过了多早晚的功夫,这夜色已然深邃。墙外的花火喧嚣业已停了,府中的主子下也都累了。薛之章摆了摆手,开口笑道:“今儿就到这里吧!若是还为尽兴,明儿十六月照圆,再赏也不迟。“ 其余众无不符合。 于是薛之章亲自带着薛之文和林如海两个去了客房。薛宝钗带着薛宝琴和林黛玉回了梧桐苑。薛蟠则带着徒臻和林墨之、薛蝌几回了温柔乡。 进了正厅的时候,果然瞧见桌上摆了一些精致菜色。俱都是平日里徒臻最爱又好克化的。薛蟠亲自盛了一碗碧梗粥递给徒臻,开口笑道:“好歹吃点儿,免得晚上饿了睡不着。” 又张罗林墨之两个说道:“们应该也没怎么吃,也跟着一起吃点吧!” 徒臻立刻接口说道:“蟠儿说的正是,们也坐下吃一些。” 于是林墨之两个只得相陪,吃了小半碗碧梗粥,直至徒臻撂了碗筷。 薛蟠又领着林墨之和薛蝌进了客房,吩咐丫头们侍候两盥洗更衣,自己也回了主卧,亲自捧水要替徒臻洗漱。徒臻吓了一跳,连忙摆手说道:“不用,自己来。” 说着,真就自己盥洗更衣。等着薛蟠收拾过后,两有些混沌的爬上了床,搂一起,闭眼睡了。 ------------ 175皇商 第一百七十五章 次日便是十六,天光未亮,薛蟠哈气连天的从床上爬起来,困顿的脑袋一点一点,双手下意识的揉了揉双眼。却没瞧见徒臻的身影。不由得挑眉问道:“圣上呢?” 大丫鬟红袖披着外衣走了进来,瞧见这情况,立刻将床上的帐幔挂起来,口中取笑道:“圣上自然早早儿回宫上朝去了,老爷和林家老爷、二老爷以及林家大爷等也都进宫去了。单只一个睡的自。圣上临走的时候还特地吩咐了,叫千万别吵醒。” 薛蟠点了点头,趿着鞋下地,外头听见响动的小丫头们立刻捧着清水以及各物件伺候薛蟠洗漱。盥洗已毕,添香手里拿着一套新制的秋衫给薛蟠换上,又一一挂好了香囊物件,这才开口问道:“大爷是屋里吃饭,还是去瑞荣堂那边?” “还是去瑞荣堂吧!大过节的,陪母亲吃饭。”薛蟠说着,举步往瑞荣堂的方向走去。 到了瑞荣堂的时候,宝钗、宝琴和黛玉已经到了。瞧见薛蟠的身影,宝钗捂嘴笑道:“这可是难得的贵客。哥哥今儿醒的好早?” 说着同宝琴黛玉两个起身见礼,众厮见完毕,薛蟠这才笑嘻嘻的蹭到薛夫跟前儿,开口说道:“今儿过节,来陪母亲吃早饭。” 薛夫怀里的薛蜪依依呀呀的摆着胳膊腿儿,薛蟠顺势将小宝宝抱到怀中,和宝贝说了几句闲话,就听薛夫开口笑道:“把弟弟给奶娘吧!他沉的紧,抱不动,仔细摔着。” 薛蟠眉毛一挑,开口说道:“那怎么可能。再说弟弟也喜欢抱着他。” 薛蟠话音未落,就听薛蜪依依呀呀的叫喊着,仿佛符合薛蟠的话一般。 薛夫无奈,只得由着薛蟠。一时间丫鬟婆子摆了早膳,薛蟠随意喝了一碗菜粥,吃了几块糕点。就听薛夫继续说道:“昨儿是八月十五的正日子,因们自家要庆祝,便也没过荣国府那头给老太太请安。想着今儿正好们都,不如一起过去瞧瞧。老太太年岁大了,就喜欢膝下儿孙围绕。昨儿晚上还派了赖嬷嬷来咱们府上说话。想着左右今儿无事,大家过去看看也好。” 薛蟠还未来得及说话,就听薛宝钗有些讶异的开口问道:“难不成今儿早上赖嬷嬷来咱们府上,是下请帖来的?” 薛夫颔首应道:“也说不上是请帖,只是过来说老太太想们了,想请过去一趟。想着左右无事,便应了。” 薛蟠留意到薛夫说了三四遍左右无事,不由得心下狐疑,开口说道:“宝玉和说了,他们家这几天内乱颇多,因此想着避嫌,再者今年老太太也确实没邀请们过去,便也罢了。怎么今儿早上,又着赖嬷嬷过来给下帖子了?” 顿了顿,补充说道:“不对啊,这么早就来相请了,该不会是有别的事儿吧?” “想来是老太太觉着少冷清,方才又下了帖子寻们过去的。”薛夫顿了顿,继续说道:“再者,也担心凤丫头的病,不知道她现如何了,因此想去瞧瞧。凤丫头没有父母替她张罗,这个做姑母的,自然要多惦记她一些。” 薛蟠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还是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薛宝钗看了薛蟠一眼,沉吟片刻,突然开口说道:“早上赖嬷嬷来的时候,也向她打听过风姐姐的事儿。听说风姐姐的病已经比先前好了许多,虽然未痊愈,但好歹也可以下地行走了。如今也只是照方子吃药,又多添了一些丸药方子调养身体。主要还是想着调养好了,生个子嗣傍身。” 薛夫笑了笑,没有说话。 她之所以今天执意要去荣国府拜访,除了老太太有些莫名的请帖之外,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昨儿晚上平儿派悄悄来找她了。说了一些深深浅浅的话,薛夫有些不放心,这才想着要去荣国府一趟,瞧瞧凤姐究竟是怎么个情况。 想到这里,薛夫眉头一皱,有些说不清思绪的冲着薛蟠说道:“对了今儿早上赖嬷嬷过来的时候,还特地提了一嘴晴雯丫头,说是老太太感谢们这两日的襄助,不过希望们今日过去的时候,也将那丫头带回去。想着,饶怎么说,也是老太太屋里的。因此便应了。“ 薛蟠心下一紧,下一秒,越发不悦的抿了抿嘴,沉声斥道:“这个宝玉,究竟是怎么办事的?” 怎么还将它们一家子给带累进来了? 薛宝钗牵强的勾了勾嘴角,轻轻说道:“就说那荣国府的宝二爷是个最糊涂不过的。偏哥哥喜欢他,还总是偏帮他。以瞧,那荣国府的事儿件件都是摸不出经络的麻烦事儿。咱们理该远着才是。” 不知是什么缘故,这一世的薛宝钗最是看不惯贾宝玉,早先还劝说他两句,时常让他留心经济学问,不要总是脂粉堆里混着。到了后来渐渐远了,便也不再多话了。 只是如今宝玉这没轻没重的举动,又让薛宝钗心里起了一阵膈应,竟难得表露情绪,说起旁的不好来。 薛蟠轻声叹了口气,没有多话。 薛宝钗见状,自悔失言,立即讪讪的住了嘴。 一时间气氛有些沉默。沉吟半晌,薛夫陡然说笑道:“都别愣着了,这就吩咐备车,咱们这就过去吧!“ 众自然没有意见。于是薛夫吩咐家下备好车马,大家一道儿过了荣国府。 到了荣国府的时候,荣府众已经按着规矩合家大小站院子里等候。薛夫等立刻迎了上去,展眉笑道:“几日不见,老太太身上可好?” 贾母依旧如从前那般慈眉善目,听闻此言,立刻开口笑道:“都好,都好。姨太太身上也好?” 薛夫接口笑道:“自然都好。” 然后又吩咐一众小辈给老太太叩头。薛宝钗姊妹,黛玉,薛蟠相继上前,给贾母叩头。 贾母连连点头,到了林黛玉的时候,亲自走上前将扶起搂怀中,摩挲着林黛玉的脖颈开口说道:“的玉儿啊!” 林黛玉眼圈儿一红,也有些激动的扶住了老太太,慢慢往正堂里去。 当年她荣国府带了那么久,也唯有贾母是真心待自己好。虽然这种好比不上宝玉,但是也算是尽到了一个做外祖母的责任。因此林黛玉对于贾母还是很感激的。毕竟,若不是当年贾母的多方维护和薛家众的撑腰,恐怕林黛玉的遭遇要更差一些。 众鱼贯进了荣庆堂,相互厮见后,相继落座。薛夫向四下打量一眼,冲着贾母身边的王熙凤笑着问道:“凤丫头这几日可好?” 王熙凤还未来得及说话,就听王夫笑道:“凤丫头身子向来不好,不过这经过这几日的将养,已经好多了。还特特地吩咐去配了调经养荣丸,给她调养身子呢!” 王熙凤这才接口笑道:“二太太说的正是。” 薛夫有些担忧的细细打量着王熙凤,瞧见她的脸色有些憔悴,精神也有些不济。面色惨白惨白的,即便是上好的脂粉也遮盖不住。站一旁的身子还有些发虚,微微靠一旁的尤氏身上。说话也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的。 薛夫眉头一皱,开口说道:“的身体究竟怎么样了?瞧着确不太好。要不用家老爷的拜帖给请个擅长的太医过来瞧瞧吧!” 贾母接口说道:“给凤姐看病的一直是宫中的王太医。他是最擅长小儿妇科症状的。也给开了好些药方子,凤姐儿也都天天吃着呢!只是不知为何,病情总是反反复复的。这几日累得越发瘦了,瞧着实心疼。他姨太太若是有法子,不妨给请个好些的太医给瞧瞧吧!” 薛夫见状,颔首笑道:“既如此,明儿便下帖子,请别个太医来给瞧瞧。” “如此那就太感谢他姨太太了。”贾母说着,端起桌上的茶水,开口说道:“新出的碧螺春,姨太太也尝尝。” 薛夫笑着应允。众又闲话了几句,贾母方才将话题渐渐引上正轨。 “听宝玉说,他屋里的有晴雯不知怎地,竟去了的府上?” 薛夫心下一紧,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贾母身旁的贾宝玉。就见贾宝玉开口说道:“晴雯病了,母亲说她这病过,便要将撵出园子里,交给她哥嫂照看。结果那日去瞧了,发现晴雯病的越发厉害了。家里住着,竟然连口水都喝不上。想着晴雯好歹跟了一场,也是老祖宗赐给的丫头。这般对待,叫见到了未免说闲话。因此便将送到了大哥哥府上,拜托姨妈给照看着。” 顿了顿,宝玉看着薛蟠一笑,开口说道:“想着大哥哥也不是外,就自作主张了。老祖宗千万被怪。” 一句话未落,就见王夫抢着开口斥道:“这事情竟是半点儿不知。若不是宝玉今儿说起,竟不知他将他屋里的一个丫头径自送到姨太太府上了。宝玉这孩子叫给惯坏了,行事向来不太妥当,叫姨太太见笑了。” 薛夫不动声色地开口笑道:“都是自家,倒也无妨。” 坐上首的贾母摇头叹道:“依看,宝玉这事儿做的很对。们家是什么样的家,怎么能做出苛待下的事情来。传了出去,们国公府的名声都没了。老二家的,做事要顾虑周全才是。若不是轻举妄动,又是抄检园子又是撵丫头的,们府上也不能被言官弹劾。连带着娘娘宫中也遭了训斥。如今们家是一年不比一年,外头看着架子大,可是内里什么样们管事的自该心里有数才是。” 王夫闻言,有些讪讪的住了嘴。 贾母见状,有些疲乏的揉了揉眉间,摆手说道:“罢了罢了,旁的也不多说。只是晴雯毕竟是屋里的丫头,若是看着不顺,将要回来便是。没得为了这么一个,这么一点子事儿,便闹得风风雨雨,合家不宁。“ 王夫被说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越发不敢回话了。迟疑半晌,方才喃喃说道:“只是看着那丫头年岁日渐大了,且一年中病不离身。平日里也有说她比旁些个淘气的。又懒又骄纵,半点儿说不得。前儿还一堆跟前和顶了好些次,原没放心上。只是这半个月又病了,找大夫看说是痨病,就赶着叫他下去了。只吩咐说即便好了也不用回来了,赏她家去配就是。” 贾母默然片刻,轻声叹道:“原瞧她是个好的。模样爽利,言谈针线也比得上旁,特特留给宝玉使得。却没想到如今也骄纵了些。” 王夫立刻接口说道:“正是如此。瞧她□都比旁要强,因此性子难免轻浮了一些。宝玉屋里便经常使着性子打骂丫头,比个主子还厉害三分。” 贾母沉吟半日,开口说道:“这些竟是不知。依的说法,这丫头现如今如此轻狂,即便撵了她也是正经。可是此事既然已经牵扯到后宫娘娘,倒不能轻举妄动了。免得家又说们府上刻薄寡恩,不晓得善待下,传到后宫,又是一项罪过。” 王夫正因此事带累了娘娘,心中底气也不足。听了贾母这番话,心中虽有不愿,但还是躬身笑道:“但凭老祖宗吩咐。” “还是照说的,将送回屋里再说。若是能□好的,再给宝玉,若是不能,便做主给她配个小子,也算是的一片心了。” 宝玉听到这里,不免开口说道:“还有一件事儿,想同老太太商议。” 没等贾母说话,就听宝玉径自说道:“不光是晴雯,即便是袭,老太太也领回去吧!” 此言一出,不光是贾母,就连王夫都是心中一跳,有些愕然的看着宝玉。 闹不清他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 ------------ 176皇商 第一百七十六章 贾宝玉此言一出,最先反驳的不是旁人,却是这一阵子好一通搅风搅雨的王夫人。只见她阴沉着一张脸面,难掩不悦的开口问道:“袭人怎么不好?我悄悄打量她两年,虽然相貌针线不及晴雯,然而却最是个性情和顺,沉重知礼的人。况且你往日里也最是喜欢她的服侍,如今又怎么不要了?” 贾宝玉闻言轻笑,意有所指的开口说道:“太太既然在我屋子里头放了诸多心耳神意,又能知道人人的不是罪过,怎么就不知道我缘何不要袭人了呢?” 薛夫人听到此处,心知接下来的话可能会涉及到荣国府的内院私密,未免届时难堪,便说笑着以更衣为借口带着宝钗、宝琴、黛玉、薛蟠等人避让了出去。 贾母淡然微笑,闲话了两句,才吩咐鸳鸯将人送到偏室好生招待。 不过片刻,王熙凤也借口身子不适,率先回房修养去了。 李纨见状,也带着三个小姐悄悄退下。霎时间,正堂之内只剩下贾母、邢夫人、王夫人及宝玉几个。 王夫人率先发难的叱问道:“你这又是发了哪门子邪风,连姨太太看着都笑话。” 贾宝玉躬身说道:“儿子此番举动,也算是三思而行,并不是草率意气。” 王夫人有些气急败坏,摆手说道:“我看倒是晴雯那几个狐媚子勾得你如此行径。你这么一来,我倒是觉得将人撵出园子去的举动越发好了。” 王夫人说话间,只顾着自己痛快,却忘了顾忌贾母的感受。要知那晴雯毕竟是老太太屋里送出去的,如今听王夫人冷心冷面的说了这些话,就好像是自己挑唆了丫头不让宝玉好一般。 贾母不动声色地抿了抿嘴,开口笑道:“老二家的倒也不必如此心急。暂且听听宝玉的解释,再发动你那无名也不迟。” 王夫人心下一惊,立刻起身说道:“是我的不是,还请老太太见谅。” 贾母摆了摆手,冲着宝玉问道:“往日里你和这些个丫头们最是亲近,怎么今日竟突然冷待起来。竟然还起了撵人的心思,倒也不是你的作风。” 宝玉闻言,开口说道:“回老祖宗的话,我最喜欢丫头们天真烂漫,并无世俗利禄的可恶。因此往日里他们面上和睦,私底下难免口舌两句,我也念在大家都是一个屋里住着,又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遂也不在意。更兼袭人是老太太屋里的人,行事又最是稳重妥帖,我便多给了她三分颜面。处处尊重,不肯轻易落了她的面子。但是我如此纵容,却并不是让人由此拿捏做耗,搅得我屋子里不得安宁。” “我好歹也是个正经爷儿们,太太不知听了谁的挑唆使坏,不经我的同意,私下带了好多人将我院子里的丫头撵的撵,送的送。竟然还对我们多年前那些私底下的玩笑话了若指掌,却又单单只挑不出袭人、麝月、秋纹几个的错处来,我心里琢磨着,难免不舒服。” 贾宝玉说着,抬头看了王夫人一眼,轻笑道:“我想着既然如此莫不如将他们全放出去,我也全当他们死了。省得整日里瞧见这个想那个,闹得我心里怎么都不痛快。” 王夫人听见这话,气的脸色都有些发青。却也只当着贾宝玉是小孩心性,因自己不言不语的撵了他屋里的丫头,让他面子上下不来。又想着宝玉如今大了,在西南边塞上也呆了这段日子,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厮混内帏的小孩子,只得再三忍耐着自己的怒气,开口劝道:“你这是发的什么小孩子脾气。我撵了你屋里的两个丫头,也只是因为她们平日里为人轻佻,不能安分守己,我是怕她们勾累坏了爷儿们。我这也是为了你好。” “既然如此,那就更应该一起撵出去。毕竟大家伙长日里厮守着,要坏也坏到一处,要好也好到一处,哪有单只你坏我好的道理?更何况比起那些个言语轻佻心机浅白的丫头来说,我更讨厌那些平日里粗粗笨笨,背地里却不知多少心思的人。” 王夫人被宝玉说的一滞,半晌言语不上来。只得深吸了两口气,硬邦邦说道:“你若是将屋里所有得力的丫头撵了出去,让谁来服侍你?” 贾宝玉轻笑道:“正要和老祖宗跟太太商量这事儿。我如今在西南也有正经事情要做,今次回来,只是为了给老祖宗拜寿兼过中秋。如今中秋已过,我便想着打点行装返回西南了。” 贾母跟王夫人听得不约而同皱了皱眉,有些不乐意的开口劝道:“边境苦难,不如在京中寻个事情做也好。” “靠祖宗余荫混日子,何时才是长久?更何况我已经应了忠勇亲王的邀,在他帐下做一个幕僚。若是逾期不归,得罪了忠勇亲王,又该如何是好?” 贾母跟王夫人听的心下一惊,不知该如何辩驳。 贾宝玉顺势说道:“正因如此,我想着院儿里的丫头们到了年岁的都放出去,年岁还小的都送到各方各处使唤,我也不需要了。” 且说另一厢,鸳鸯将薛家众人并林家姑娘带到了偏室略坐,奉上茶水糕点之后。趁着众人说话的功夫,自己也偷空出来寻了个粗使丫头进园子给袭人传话,将贾宝玉有意把①3众丫头遣散的消息透了出去。 ①3这边,袭人正暗自得意的坐在长廊上绣针黹,陡然听见丫头的传话,不由得眼前一黑,手中的针黹立刻掉在了地上。 而另一边,王熙凤出了正堂之外并没有如她所说的回房休养,反而脚步一转去了薛夫人等人所在的偏室。进屋的时候,薛夫人等正在闲聊着喝茶,王熙凤立刻迎上来问礼道:“见过姑母,见过薛大兄弟,见过几位妹妹。” 薛夫人含笑说道:“快过来坐。叫我瞧瞧你现如今怎么样了?” 薛夫人说着,拉着王熙凤的手坐在自己身边。细细打量着她的神色,开口说道:“我瞧着你不大好。适才人多口杂的,我也不好多问。你如今在这边过的怎么样?” 王熙凤勉强的勾了勾嘴角,开口说道:“还好。” 薛夫人又问。“那贾琏如今对你怎么样,还在外头勾三勾四的吗?” 王熙凤嗤笑一声,不咸不淡的说道:“他就是那样个性子,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薛夫人见状,只得轻声叹道:“其实这也怨不得人家,谁叫你如今还添了下红之症呢!” 王熙凤不甘心的抿了抿嘴,却也并未言语。只是拉着薛夫人的手一位的叹气。 没过片刻,得了信儿的平儿也掀开帘子进来了。一进门就给各位见礼道:“见过薛夫人,见过薛大爷,见过宝姑娘,林姑娘,琴姑娘。” 然后走到王熙凤身边,伸手搀扶着,一脸关切的问道:“奶奶今日怎么样了?” 王熙凤反手拍了拍平儿的胳膊,开口说道:“还好。” 平儿继续说道:“奶奶的药还在灶上热着呢!若是这会子得空,我便端了过来。” 说着,起身又出去了。 薛夫人立刻问道:“适才我也没问,前儿平儿派了人来说了些吞吞吐吐的话。你如今究竟怎么样?可是府上有人为难你?” 王熙凤轻叹一声,深吸了一口气,摇头叹道:“如今府上的情形越发不好了。” 王熙凤只说了一句,便刻意看了林黛玉和薛宝钗一眼。两人见状,不动声色地笑道:“这屋子里面怪闷的,我们几个出去走走。” 薛夫人立刻笑道:“既如此,也别走远了。毕竟是在府上做客。” 几位姑娘应了一声,开口笑道:“好容易来一回,我们去瞧瞧迎春三个丫头。” 说着,鱼贯出了偏室。 王熙凤这才说道:“自宫里头的娘娘省亲以来,府里便是愈渐亏空。虽然这几年里也想了不少减省的法子,但到底是人多粥少。到了如今,竟是越发的不如从前了。不怕姑母笑话,前儿过中秋的花费,还是鸳鸯得了老太太的意,悄悄典当了一些暂且不用的东西换了银子,这才算是体面的混过去了。前儿二太太要配药,须得二两参,翻箱倒柜找了许久也没得见,还是去外头瞧瞧买了现成的。” 薛夫人有些惊愕的问道:“这贾府竟然如此了?” 王熙凤点了点头,开口说道:“宁国府那边还好。珍大哥哥纵然平日里昏聩一些,但经济治世的手段还算可以。何况他们那边人口又少,因此竟也没有太多花销。可是这边就不行了,别说宫里头那位,指靠不上,每年还得白添进去几万两。即便是人口也比那边多了不止一倍。如今上上下下的都要嚼用,我是因病暂且推了管事的差。可是二太太依旧寻到了我的头上。” 薛夫人挑眉,诧然问道:“她寻你做什么?” “我之前为了支撑府里的花用,曾经放过印子钱的事情姑母也是知道的。如今二太太寻了我去,话里话外的意思……” 王熙凤说到这里,有些迟疑的住了嘴。 她也没想到王夫人竟然会把注意又打到她的身上。甚至这次还有些明晃晃的起来。说是叫她看在姑侄的情分上,暂且相帮一二。若是真出了事儿,定然不会找他的头上。可细细问来,话里话外都是想用着她的人放贷。若她果真答应下来,当年好不容易摸平的事故,岂非又牵连出来。 薛夫人冷哼一声,开口说道:“这又是从哪儿来的偏风。我就不信她的胆子能有这么大?且别说如今圣上正抓捕着四王八公的短处,即便是没有这个当儿,那放印子本就是掉脑袋的大事儿,我也不信她有这个胆子。” 王熙凤轻叹一声,开口说道:“这个倒也是个幌子。只是和我提过变卖嫁妆的事儿。二太太的意思是说,府里如今不比从前了,即便是老太太还得拿出自己的体己去变卖花用,二太太身为当家主母,自然也变卖了不少,更何况是我这个做孙媳妇的。自该也拿出来一些,同舟共济才是。” 薛蟠听到这里,忍不住哼道:“真是脸皮够厚。” 薛夫人瞪了薛蟠一眼,沉吟片刻,开口问道:“那你如今是怎么个想法?” ------------ 177皇商 第一百七十七章 王熙凤闻言,迟疑了半晌。她原本的心思,只想着和贾琏好好过日子,再把身子将养好了,将来给贾家留个后嗣,也算是她的尽职尽责。可是如今看来,她这一番心思,竟然是不成了。 薛蟠冷眼瞧着王熙凤脸上的为难,轻哼一声,开口说道:“往日里妈劝着你那些好话,你从来不听。原本你们家这些烂事儿我也不爱搭理,不过看在你是妈的侄女儿的份上,也不好撇开你一个人在府里遭罪。我且再问你一次,你可还想着同贾琏和离?” 王熙凤闻言,心下一紧。手里的丝帕悄悄的握紧了。 薛夫人瞪了薛蟠一眼,伸手拍了拍王熙凤的手背,轻声劝道:“你哥哥原就是爷儿们家,平日里又淘气惯了,说话难免颠三倒四的,你不用搭理她。还是将你自己的意愿说出来为好。” 王熙凤为难的抿了抿嘴,轻声叹道:“我能说什么。若是果真和离,他日传将出去,说我这个做孙媳妇的是舍不得自家的嫁妆同丈夫闹和离,那我还有什么名声?” 薛蟠一听,知道有戏。立刻笑道:“这个倒也不难。只要你下了决心,其他的事儿一应有我操办,断然不会叫外人讲究你的不是来。” 顿了顿,又道:“何况居家过日子是要自己轻巧舒服,你太在意旁人的看法口舌,未免心累身疲,何苦来哉?” 王熙凤沉默半晌,有些烦心的哎呦一声,开口说道:“这件事□关重大,请容我仔细考虑两天。” 说话间,平儿端着刚熬好的药走了进来,低声 :“奶奶,吃药了。” 王熙凤有些厌恶的皱了皱眉,还是短期药碗一饮而尽。平儿立刻将早就准备好的果糖递给王熙凤,王熙凤拈了一个放在口中。果糖清新甜蜜的味道立刻在口腔里弥漫,驱散了汤药的苦味。 薛夫人见状,难免心伤的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想当初你是个何等壮实能干的人。恨不得骑马打仗都不在话下。如今却也成了这副风吹就倒的模样。叫人看着便心疼。” 王熙凤听了这话,也越发伤感的吸了吸鼻子。其实身子骨弱了倒还其次,最难的是如今府里头的人,除了贾母之外,几乎是所有人都拿她做眼中钉肉中刺,尤其是大房里的邢夫人,仗着自己辈分高,又是她的正经婆婆,更是处处刁难,总是给她找不痛快。 那个贾琏,确实不敢在她跟前儿和丫头们调笑,可总归是拿着她下红不止,无法行房为借口去外面鬼混。不是鲍二家的,就是李三家的,不是多姑娘,就是少姑娘,什么脏的臭的都往自己怀里划拉。有时候还借口大老爷有事相询爷爷宿在大老爷的院儿里,王熙凤口上虽然不说,心中也明白贾琏定然是去找秋桐那个贱人…… 想到这里,她有些疲乏的擦了擦脸,这些话太过糟心,她都没好意思和姑妈说。 若说当初尤二姐的事儿出了以后,王熙凤还一门心思满腔火热的想要贾琏改好,两人好生过日子。到了如今,那点子热情也都被消耗没了。更何况她还有个巧姐,如今府里是越发的不堪,她冷眼看着,府里头主子奴才大大小小的人均都做耗折腾,恐怕这架子也没几天可过。自己一条烂命,怎么轱辘都可以。可巧姐却是个清清白白的姑娘,万万不可叫他们这厢人给带累坏了。 王熙凤想着,眼中闪过一抹坚毅,拉着薛夫人的手低声说道:“姑妈,如今我处境难堪,虽然想脱离这府里却也没法子。我只能求求姑妈,看在我爹的份儿上,救救我――即便是我其实也没什么,我还是考虑巧姐,她是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如今大老爷为了些许钱财就将迎春丫头抵债卖给孙绍祖,他们爷儿两个估计是一路货色。我可不想将来巧姐在说亲上有什么难堪。” 薛夫人听见王熙凤这话,心中又惊又喜。喜得是王熙凤经过这番折腾,总算是想明白了。惊得又是若果真依照儿子的办法走了,将来王熙凤一个和离的妇人带着一个闺女,也够她活的了。 薛蟠倒是没有这些个想头,当即拍着胸脯将事情认下,并嘱咐王熙凤耐心等待,少则半载,多则一年,他定然将事情办妥,不会叫王熙凤身上多了什么难堪不雅的流言。 说过这些,众人又做掩饰的闲聊两句。鸳鸯也从①3回来了,薛夫人便借口家中事多,去了正堂向贾母等人告辞。贾母等人稍稍挽留几句,便起身将人送了出来。 走出荣府的时候,一身病弱的晴雯从里头跑了过来,跪地上给薛夫人磕了三个响头,这才默不作声的站到了贾母身后。 薛夫人轻叹一声,转身上了马车。 这事儿便也就悄无声息的过去了。直到几天后,贾宝玉临行前方才找到薛蟠几个践行,将这件事情的后续三言两语的说了出来。 “晴雯和袭人已经叫我送回老太太屋里了。听老太太的意思这几个姑娘也大了,她正好帮着相看相看,给他们两人找户好人家嫁了,也不枉费他们伺候我一场。后来赖奶奶去了老太太屋里,将晴雯要了过去给他们家小孙子。老太太想着左右晴雯也是赖奶奶举荐来的,此番叫她领走了也是缘分,便也应允了。” “至于麝月和秋纹两个,既然太太喜欢,我便做主给太太屋里送去。剩下一些丫头也都分别送给几位妹妹跟前儿使唤。①3如今只留了几个粗使丫头打扫收拾。我想着左右我也回不来了。这样也好。” 贾宝玉说着,端起酒杯敬薛蟠道:“这件事都是大哥哥帮我周全着,如今才能有这样和美的了局。我在此敬大哥哥一杯酒水,聊表谢意。” 薛蟠立刻回敬,开口叹息道:“你这一回一走,可真是没日子回来了。不知道我们兄弟相聚的日子,还有没有了。” 贾宝玉一听,心中也不由得悲凉缠绵起来。 一旁的林墨之默然微笑,开口说道:“这倒也不是什么难事。虽然西南路途遥远,行路艰辛,但也只是对一般人而言。蟠儿家下产业遍布南北,又有圣上给你做后盾。若是将来想念了,也不妨出去走动走动。一则散散心,二则也去看看宝玉在那边经营的怎么样。” 贾宝玉眼睛一亮,立刻说道:“这倒也是好事。大哥哥没去过那边,四季如春,花开不败,真真是个天上神仙才能住的好地方。” “那你过去岂不就成了神仙了?”甄宝玉闻言,调笑道:“不过也是。古人还说只羡鸳鸯不羡仙呢,如今你有了忠勇亲王陪着你,估计和神仙也差不多吧?” 贾宝玉脸上一红,不自在的看了甄宝玉一眼,讪讪说道:“甄哥哥这会子取笑我不打紧,等到来日你成家立业的时候,我也寻你家娘子将你从前的糗事一一道尽才好。。” 众人会心而笑,霎时间推杯换盏,酒宴越酣。 这顿饭一直吃到月上中天,众人方才尽兴而散。 次日一早,贾宝玉在忠勇亲王一干近卫的护送下悄然离了京城。是日,贾家众人庆贺贾政优先升了外任,大摆筵席庆贺的好日子。 当日,荣国府那边又传出①3枯死的一株海棠竟然在这时节开花儿了。众人又是蛇蛇蝎蝎的一顿流言蜚语。消息由粘杆处传到宫中的时候,徒臻冷笑一声,开口说道:“这倒也稀奇,怎么京里头这些个神神怪怪的事儿,竟然都是他们府上的。” 说着,犹不解恨的骂道:“当日娘胎里带出来一个衔玉的哥儿,畏缩荒唐的谁不知道?如今又弄出来一株死而复生的海棠,真不怕异诏多了,反生事故。” 薛蟠在一旁听的默不作声。所以封建王朝的天家贵胄,最忌讳不过的便是这种鬼鬼神神的事情。贾家众人去也是越发糊涂了,这种事情出了一回两回也罢,如今又是这种敏感的时候,即便出了事情也要低调隐瞒才是。他们家可好,竟然怕别人不知道,吵嚷的满城皆知。 不过话说回来,倒也是荣国府本就御下不严,丫鬟小厮俱都爱嚼口舌的缘故。 徒臻说话间,斜眼瞥了薛蟠,冷声哼道:“我瞧着他们府上倒是仗着你的势,知道我看在你的面子上,再是生气,也不会将他们满门抄斩的缘故。” 这种狠话都不管不顾的说了出来,想来徒臻这次真的被气狠了。薛蟠轻叹一声,走到徒臻身后,摩挲着他的后背给他顺毛。 “不过是原就糊涂的一群人做了另一件糊涂事儿,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你做什么如此生气?更又牵连到了我的身上。难不成我还能与他们一伙儿来坑你骗你不成?” 徒臻冷哼一声,转过头去没有说话。 薛蟠继续说道:“不就是忠顺亲王暗地里游说了四王八公意图作乱吗?他有这样的想法手段倒也不稀奇,这么多年他少给你添麻烦了?也没瞧见你哪回气成这样的?” “那怎么能一样?”徒臻挑眉,烦躁的说道:“以前他是在朝廷上发难,水来土掩,兵来将挡,我自然不惧怕他。如今他却是扯着你的名声跟我做耗,叫我怎么不弃?” 这一段时日,在有心人的搅风搅语之下,污蔑薛蟠的流言越发多了,即便是徒臻吩咐粘杆处全力缉拿,也压制不住。这种眼看心爱之人陷入构陷却无能为力的心情让徒臻最近越发暴躁了。除了在薛蟠面前还稍加克制不会乱发脾气之外,即便是最善于揣测圣意的戴权也被徒臻骂了好几回。其他人跟不用说了。 薛蟠看见徒臻气的面色发青,不以为然的轻笑两声,开口说道:“你才是说笑呢吧,我从进京开始就被人骂到如今,我怎么不知道我还有名声可言?” 徒臻哑然。就听薛蟠继续说道:“所谓流言蜚语,中伤的也只是那些势力不够的人。当年唐太宗李世民杀凶弑弟,软禁父亲,也没瞧见有多少人把他骂死了?为何?不过是人家手里的刀锋比别人的口舌要犀利的缘故。” 徒臻若有所思的看着薛蟠,薛蟠耸了耸肩膀,毫不在意的说道:“现如今京中流言四起又能如何?我依旧吃得好穿得好,谁也没碍着我享乐。这便是能力。只有软弱无力的人才会口舌不断,叽叽喳喳的编排别人。真正有能力的人都忙着做事儿呢,谁理会他们?” 薛蟠说着,扳着徒臻的脑袋一脸认真的问道:“难道圣上不想着正经做事儿,反而将心思放在同他们口舌是非上?” “若是如此,圣上也太自甘堕落了一些。” 徒臻沉默许久,突然大笑出声,将薛蟠搂进自己怀中拍着他的后背笑道:“还是我的蟠儿最通透明理,朕也望尘莫及啊!” 薛蟠自得的勾了勾嘴角,继续笑道:“不过我不搭理他是我不爱搭理,却也不能放任他们如此肆意的搬弄口舌。不就是骂人吗,谁怕谁,圣上瞧我的,不出三天,我定然将京中敢骂我们的销声匿迹。” 徒臻愕然问道:“你有什么法子?” 薛蟠神秘的抿嘴一笑,默然不语。 第二天,京中习惯于买报纸浏览信息的人陡然发现,今日的报纸和往日不同,并没有什么广告和时事的评论,整张报纸前后两面都换成了八卦新闻。从某位在民间广得贤明的王爷算起,他们家后院姬妾争锋,大老婆害死了小老婆的崽儿,小老婆又挑唆着姨娘给大老婆下药,就连府里的娈童戏子都不甘寂寞的与人私奔…… 然后便是众人印象之中的一些清廉官员和翰林清流,平日里在大家跟前一幅幅道貌岸然的模样,结果私下里收受贿赂,苛责下属,贪恋美色,喜好奢靡……等等罪责莫衷一是,如今被薛蟠全部揭露出来,霎时间斯文扫地。如此过了两三天,京中再无人议论皇帝要取消后宫的事情,反而对这些个阴暗面的八卦新闻津津乐道。 忠信侯府书房,薛蟠双脚放在花梨木大案上,面前是恭恭敬敬开口禀报的连营。“启禀小侯爷,如今京中果然没有人再议论圣上废除六宫的事情了。” 薛蟠嗤笑一声,开口说道:“古往今来,所谓民众对于当官儿的糗事向来津津乐道。更何况这些事情都是真的,也与他们息息相关。比起圣上选谁做老婆来看,这些东西自然更能引起他们的好奇之心。” 薛蟠说着,面容惬意的吩咐道:“传我的令,明日将忠顺亲王授意门下贪墨修河道的钱,以致去岁洪水淹了江南一带的消息传出去。” 连营敬服的勾了勾嘴角,颔首应道:“诺。” 薛蟠轻笑一声,低声说道:“跟我玩儿舆。论,叫你死都不知道马王爷长了几只眼。” ------------ 178皇商 第一百七十八章 圣上想要废除后宫的流言在薛蟠的一番胡搅蛮缠之下,渐渐平息,不过一两个月的功夫,再也无人提起了。 反倒是以四王八公为首极其门下一干官吏贪污受贿,藏纳民财的事情传的沸反盈天。尤其是江南一带,以太白诗社的书生们为首,囊括工商士农在内将近十万人联名上书,请求圣上降旨彻查去岁江南官场上下官员联合起来贪墨修河道的银钱一案。 联名手书传到京城的第二日,天下官场俱都为之震动。徒臻当即拍板定论,派遣二品官员林墨之为奉旨钦差,下江南去调查此案。值得一提的是,向来游手好闲,不理政事的七皇子徒梵这次居然主动请缨,要求陪同林大人一起下江南查访此案。圣上考虑再三,最终同意了忠惇亲王的请求。 林府书房—— 薛蟠捧着茶盏笑的意味深长,看着桌案前神色不动,提笔作画的林墨之,轻声笑道:“这忠惇亲王的举动真真是叫人三思。你说他这么多年也没参与过朝廷的事情。怎么这次就主动请缨了呢?” 林墨之恍若未觉的提笔蘸墨,然后俯□子继续作画。 “我听圣上的意思,他原本没想要忠惇亲王参与进来的。毕竟如今的情况是圣上想要对付忠顺亲王,这忠惇亲王在上皇的时候和忠顺亲王走的很近,圣上为了避嫌,两句话给他打发回去了。结果这人竟是不依,又是求五爷六爷说情,又是找到他的母妃去敏太妃那里敲打边鼓,这么一来二去的,圣上嫌烦,便也就答应了。” 薛蟠说着,偷窥着林墨之的脸色继续道:“不过圣上也没便宜了忠惇亲王。听说此番妥协,可是忠惇亲王将母家一半儿的势力都叫到了圣上的手上,这才算是了局。你说这忠惇亲王真是奇怪哈?” 林墨之抬头看了薛蟠一眼,轻笑一声,摇了摇头继续作画。 薛蟠挑眉,有些耍无赖的问道:“我和你说话呢,你这但笑不语的是个什么意思?” “我又怎么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林墨之被缠得无法,终于开口说话。 “这忠惇亲王心里头是怎么想的,我怎么会知道。他们这些个天家皇子向来心机深沉,鬼蜮莫变。我吃了一次亏便也够了,哪里还有闲心去管别人是怎么想的。” 薛蟠听林墨之这话说的悲凉,心中有些不舒服。轻叹一声,开口劝道:“忠顺亲王那个渣也是个例。是猪油蒙了心,满心满眼看到的只剩一个皇位了。你没瞧见如今所有人都不太搭理他了。可是这忠惇亲王却是不同,我这段时日一直用锦衣卫的人调查他呢!只觉得他这人果然不错,虽然也有些小心机,但到底不会蓄意害人。” 林墨之默然无语。 薛蟠开口劝道:“你如今才二十多岁,难不成真要为了这么个人,将自己下半辈子都搭进去?” 林墨之有些烦躁的将毛笔扔到一旁,开口撵人道:“你不是说约了圣上吃中午饭?如今时候也差不多了,你怎么还不过去?” 薛蟠气急,“我说这一箩筐的话也都是为了你好。你不领情也就罢了,撵我做什么?” 林墨之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我不是撵你。我只是想安静一下罢了。” “想要安静是因为你自己的心乱了。没听佛祖说过心静自然凉。”薛蟠说着,看着林墨之心死若灰的模样也失了劝说的性子,摇头叹道:“算了,我也不烦你。我自去找我们家圣上闲话去。” 说着,将手中茶盏放在一旁。起身出了书房的门。 等薛蟠到了宫中的时候,恰值摆饭。身着常服的徒臻神清气爽的坐在养心殿里,因为这两个月的顺风顺水,他的脸上带着惬意自得的笑容,叫人观之如沐春风。全然没有了前两个月的心浮气躁。 薛蟠径自进了养心殿,瞧见如此情景的徒臻不由得开口笑道:“这就对了。哭也是一天,笑也是一天,何不快快乐乐的活着,也不辜负这韶光正好。” “就你的话多。”徒臻随口说了一句,伸手示意薛蟠坐到自己的身边,吩咐戴权给他盛了一碗碧梗饭,这才开口问道:“你从子毓那里过来,可是又缠着他说忠惇亲王的事儿?” “知道还问?”薛蟠白了徒臻一眼,夹了一个鸡腿放在碗里,有些气呼呼的说道:“我以前从不知道墨汁儿是这么死心眼的人。我记得当年他是个挺放得开的,怎么如今为了一个忠顺亲王,将自己折磨成这幅模样?” 薛蟠惋惜的撇了撇嘴,记得当年两人逛夜店的时候,林墨之玩的比自己还疯。怎么穿越一回,反而越活越不如从前了呢? 徒臻看着薛蟠狐疑不满的模样,轻叹一声,开口说道:“也许正是因为此番认真过,所以才越发无法接受这种结果。总会不甘心吧?” “不甘心?”薛蟠不敢苟同的挑了挑眉,摇头反驳道:“事情都已经烂到如此模样,与其不甘心之前的败果,还不如好好收整一番,开始下一段奋斗。这世间,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还不多得是?” 徒臻轻笑,拍了拍薛蟠的脑袋笑道:“若真如你说的那么容易,古人又怎么会说宁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正是因为良缘难得,所以才会越发珍惜罢了。” “我怎么不觉得?”薛蟠放下碗筷,今天是诚心和徒臻杠上了。“我八岁那年就认识你了,十四岁那年就被你盯上了。闹得我连第二春的机会都没有。我就觉得这一心人简直太好得了。” “第二春?”徒臻微眯着眼睛,露出一副危险的神色,身子前倾压向薛蟠,阴森森的说道:“看来是朕对你太好了,你才有闲心想这些有的没有的。” 说着,也不容薛蟠吃饭,一把将人打横抱起往偏殿暖阁走去,口中冷哼道:“我今儿倒要好好瞧瞧,你是怎么得的这个第二春。” “呜哇——” …… …… 一番云雨过后,累惨了的薛蟠躺在徒臻胸前,气呼呼的说道:“我就是随便说一句,你就这么折腾我?” 说着,可怜兮兮的打量着自己遍布全身的青紫吻痕,不服气的哼哼两声。 他身下的徒臻一脸餍足的微眯着眼睛,手臂牢牢禁锢在薛蟠的肩膀上,无意识的抚摸着掌下滑、腻白皙的皮肤,徒臻好整以暇的挑了挑眉,开口说道:“只是给你找些事情,叫你没心思去想那些有的没有的。” 薛蟠依旧哼哼着没有说话。 徒臻继续说道:“朕多方筹谋,如今大局已定。若是没有问题的话,想来年后就能遣散后宫了。” 薛蟠心下盘算着,不由得一惊。“如今已经是十一月的天气。你说年后遣散后宫,岂不是没两个月了?” “是啊!”徒臻睁开眼睛,直直的盯着薛蟠,开口笑道:“不止如此,若无意外的话,朕想在你明年生日的时候,迎你入宫。” 薛蟠脸色微红,开口说道:“可是我妹妹是五月初一的嫁期。” “你妹妹五月初一嫁人,你五月初三进宫,日子错开了,有什么不妥吗?”徒臻挑眉,一脸威胁的看着薛蟠。一双大掌也若有若无的滑向身下,流连在薛蟠的尾骨处画着圈圈。 薛蟠有些不自在的扭了扭身子,闷闷的说道:“这件事情我做不了主,你得问我爹。” 徒臻想到自家那个仿佛老狐狸成精的岳丈,有些心虚的眨了眨眼睛。 “要不你先答应我进宫的事儿,然后我再去和忠信侯商量?” “你想得美!”薛蟠一脸鄙视的看着徒臻,起身说道:“你自己去迎接我父亲的怒火吧!” 说着,一瘸一拐的下了地,随手披上内衣,径自去后面洗漱。 徒臻在床上翻了翻白眼,也起身尾随而去。 宽大的木桶里面盛满了温热的清水,徒臻划拉一声跳了进去,飞溅的水滴打了薛蟠一身,他有些懊恼的抹了一把脸,开口说道:“干什么?” “和蟠儿一起沐浴。”徒臻说着,伸手扳过薛蟠的身子,让他的后背靠在自己的胸膛上。用下巴抵着他的颈窝,闷闷说道:“这么长时间了,你究竟什么时候能带着我去庄子上看看?” “我都说了,要等我的生日。”薛蟠说着,眼珠子一转,开口建议道:“要不明年生日的时候,我们一起上庄子上吧?” “好啊!”徒臻立刻接口说道:“白日我以皇后之礼迎娶你入皇宫,晚上我们两个悄悄去庄子上过我们的新婚之夜。” 安排的还挺紧凑的。 薛蟠一脸青黑的看着徒臻,反手搂着他的脖颈问道:“不如我们直接去庄子上吧?” “不行。”徒臻摇了摇头,轻飘飘的说道:“于理不合。” 薛蟠讪讪的摸了摸鼻子。徒臻顺势握住了他的手掌,脉脉含情的笑道:“宁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不论是在哪里,朕只要你一个人,蟠儿莫怕,朕不会欺负你。之前不会,你成了朕的皇后,朕更不会欺负你。朕只是要给你一个名分。” 薛蟠的脸色越来越红,不知是被热水泡的还是什么别的缘故。总是他身体燥热的有些不像是自己的了。 薛蟠见状,会心笑道:“即便是蟠儿进了皇宫,朕也不会叫你去后宫住的,朕怕你晚上会吓得睡不着。朕已经吩咐戴权了,让他过两日便召集工匠将养心殿的偏殿收拾出来,做你的新房。到时候我们两个都住在乾清宫,无论是白日晚上都在一起,好不好?” 薛蟠抿了抿嘴,有些鸵鸟似的将自己的头埋在徒臻的脖颈,干脆不说话了。 热乎乎的湿气喷在颈窝处,引得徒臻刚刚平静的欲、望陡然升起。他有些情、动的稳住了薛蟠的嘴,一双手掌也熟悉的在薛蟠的身上游走,引诱着薛蟠的欲、望,然后…… 平静的水面开始剧烈的颤动,水纹一波波的荡/漾开来又回复拍打着两人赤、裸的身体。薛蟠下意识搂紧了徒臻的脖颈,任由他带着自己再次奔往快/乐的巅峰…… 作者有话要说:突然想问问,若是这篇完结了,大家想看什么? 星际未来的 重生过去的 还是继续红楼同人 士农工商的系列文,这回写红楼小地主? 好迷茫啊~~ ------------ 179皇商 第一百七十九章 薛蟠再次转醒的时候,已经是月上中天。 琉璃宫灯将西暖阁照的一片灯火通明,薛蟠起身,随意披了件儿外衣走到前殿,看见徒臻正伏在案首埋头草拟圣旨。薛蟠走上前去,默不作声的看了两眼,开口问道:“这个当口,离过年也只有一个多月了,你竟然叫南安郡王发兵西海沿子,同番邦打仗?” “话可不是这么说。”徒臻撩笔,开口笑道:“是南安郡王请旨戴罪立功,我不过是答应他罢了。” “那也不好在年前就让他过去。我前儿也听父亲议论过两句,说这次南安郡王可是要背水一战,立了军令状,定要将番邦海贼悉数击溃。也省得各处言官弹劾他为得兵饷就打假仗,以及伺机作乱,谋篡朝纲的传言呢!” 薛蟠随意坐在龙椅的扶手上,撑腮说道:“你如今逼得他这么紧,若是准备不充足打了败仗,那可怎么是好?” “兵力粮草朕都给他预备好了,他还想准备什么?”徒臻冷笑一声,转身搂住薛蟠柔韧的腰肢说道:“再让他准备,恐怕准备的就不是西海沿子这场仗,而是别的什么了。” 薛蟠默然,半日,方才开口问道:“那你准备让南安郡王什么时候走?” “十一月十八日是个好日子,朕叫他那日发病去西海沿子。”徒臻替薛蟠拢了拢敞开的领口,轻声劝道:“你多穿上点,如今天冷,小心受寒。” “这屋子里面有地龙,暖和着呢!”薛蟠不以为然的扯了扯衣袖,开口说道:“我还热呢!” 徒臻懒得理他,只是吩咐戴权传膳,和薛蟠一道吃过了晚膳后,在殿后的梅园转了两圈溜溜食,方才一起回转养心殿。 薛蟠睡了一下午,这会子倒也精神得很。徒臻又积攒了一日的公务没处理完,于是两人就在养心殿坐了下来,徒臻伏案批折子,薛蟠在一旁百无聊赖的翻阅杂书,直到外头打了四次鼓,两人方才撂下手中的事儿,吩咐宫女洗漱,然后安置休息。 次日一早,徒臻早早起了去前朝议政,薛蟠将自己个儿收拾干净过后,随意吃了口早膳,晃晃荡荡的出了宫去。 天光大早,薛蟠有些无聊的在城中打马闲逛,逛了一会子便回头问向连营道:“你说哪里好玩儿?” 连营一愣,立刻回应道:“奴才不知,不过大爷想去哪里,哪里就是好的。” 薛蟠没意思的摇了摇头,晃荡一会子便打马回家了。 刚刚进了内院,就听见瑞荣堂里头一阵呜呜咽咽的哭诉之声,薛蟠心下一跳,三步并作两步的上了台阶,撩开门帘子窜进屋里,空中不住的问道:“这是怎么了,怎地好好儿的哭了起来?” 一句话未尽,瞧见正堂里头坐着的王熙凤,还有一旁不停劝慰的薛夫人跟薛宝钗两个,又是一愣,不过心中却缓缓一松,吐出一口气。举手拍着胸脯道:“吓我一跳,还以为谁惹了你们呢?” 说着,走到对面的椅子上缓缓坐下,吩咐小丫头子上了奶茶,这才冲着王熙凤问道:“你这又是怎么了,哭的跟个泪人似的,竟然比当年的林妹妹还凶。” 林黛玉当初进贾府的时候恰逢母亲丧逝,她心里不痛快,又有荣国府一干没规矩的丫头婆子们背地里讲究,日子过得越发难捱,因此难免以泪洗面,哀怜自嗟。薛蟠用那时候的事情取笑王熙凤,王熙凤听得脸面一红,悲切的心思倒也渐渐排解了。 薛蟠见王熙凤的情绪越发平静了,便转头问向王熙凤身后站着的平儿。“你们二奶奶这是怎么了,可是贾府的人给了她什么委屈?” 平儿为难的看了王熙凤一眼,轻声叹道:“还不是大太太……” 说着,欲言又止的摇了摇头。 “邢夫人?”薛蟠讶然的挑了挑眉,坐直了身子开口问道:“她竟然有这个胆子不成?” 毕竟王熙凤如今可是有自己和王家两家撑腰,可不是原著中那个人心尽失,靠山皆倒的情景。那邢夫人却依旧欺负到了王熙凤的头上,这就不得不叫人思量。 薛蟠眨了眨眼睛,一手托腮,沉吟片刻,开口问道:“这荣国府的大老爷如今都和什么人交往?” 王熙凤看了薛蟠一眼,吸了吸鼻子,开口说道:“人人都知晓府里的大老爷和南安郡王以及忠顺亲王走得近。之前南安亲王犯了事儿,被软禁在王府里,大老爷夫妻在府里头便也安静一些。如今听说南安郡王又起复了,又要带兵去西海沿子打仗,那大老爷夫妇自然也得势猖狂起来。越发不把老太太放在眼中了。” 贾府之中王熙凤最得贾母的意,如今大老爷夫妇连贾母都有所顶撞,更别提王熙凤了。这几日那邢夫人总是借着正经婆婆的身份给王熙凤派头吃,前儿又在大庭广众丫鬟婆子眼前儿教训了她一顿。王熙凤如今身子不好,感情受挫,遇见此事越发没有之前想得开,便寻到了忠信侯府上,想找着姑妈闲聊两句。 薛蟠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沉吟片刻,方才轻声笑道:“你也别怕她什么。实话告诉你,别说那南安郡王此番前去西海沿子是要戴罪立功的,即便是他真的凯旋而归,风光得意,我也不惧了她。倘若他日再有邢夫人为难你,你便直接告诉他不可太过猖狂,不然的话,他日有了什么不好,也别怪我之前没提醒过她。” 得了薛蟠一句话,王熙凤仿若有了主心骨一般,唇边不由自主的勾勒出一抹轻松地弧度。 薛蟠不再理会王熙凤的事儿,却是冲着薛宝钗轻叹道:“一转①3年节了,你能在家呆着的日子也不过是这半年了。” 薛宝钗没防到话题突兀的转到了她的身上,不由得脸色一红,啐了一句,道:“好好儿的,扯到我身上做什么?” 说着,又羞又恼的钻到薛夫人的怀里,气急败坏的嚷道:“妈,你瞧瞧他,真真是坏透了。” 薛夫人忍不住拍了拍薛宝钗的后背,开口笑道:“你哥哥说的是实话。我也怪舍不得的。” 薛宝钗的脸越发通红一片。 王熙凤在一旁看着,眼中闪过一抹艳羡。她也是个从小就没父母疼爱的,这么多年虽然看上去赫赫扬扬,威风的紧。但却也是个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境地。若不是后来薛蟠插手,将她流失许多的嫁妆牢牢握住了,恐怕等她没了嫁妆那日,日子过得要更艰难。 这么想着,王熙凤越发坚定了离开荣国府的心思。 如今她和贾琏之间是彻底没了夫妻之情。这一年来她冷眼旁观,也瞧出了贾琏的秉性。若说他对自己一点情分没有,那是胡说。可若是说他对自己的情分能让他改变什么,那也是妄想。贾琏天生就是个只顾自己快活,不理旁人的主儿。 王熙凤轻叹一声,只觉得神疲心乏,劳累的紧。 又是闲话一会子,王熙凤便借口家中有事离开了。如今她身为人家的媳妇,若是整日里在外头闲逛,难免叫人说闲话,她即便是为了巧姐,也得暂且忍耐住。只是离开的时候,忍不住还是嘱咐了薛蟠快点帮她解脱出来。薛蟠满口答应着,将人送上了马车。 回来的时候,随意瞥到了刚要出门的连营,薛蟠顺便把对付贾琏的事儿交代给连营。想的法子也异常老套,只是吩咐连营寻个会笼络人心的风尘之流去勾搭贾琏,再弄出一回尤二姐之事。然后叫人引得贾琏将这位妾侍迎进府里去,随意弄出个宠妾灭妻的“证据”来,他便也有借口将王熙凤接出来了。 连营默默听着薛蟠的吩咐,心里也有了一番计较。他如今虽然在薛蟠的手下当差,可是其人自身却是粘杆处的成员。因此对于圣上厌弃四王八公的事情比谁都明白。如今听了薛蟠这话,误以为薛蟠是厌弃贾府上的糊涂人,之后办事儿的手段异常狠戾,不但叫贾琏叫苦不堪捏着鼻子认了亏,还将荣国府的名声败得一干二净。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又说过了半个多月,便是荣国府二小姐的婚事。依旧如原著一般嫁给了孙绍祖那个中山狼。薛蟠心里难受,便推脱身体不爽利没去捧场。一干参加的宾客瞧见忠信侯府没人到场,越发肯定薛府和贾府起了芥蒂,之前还是面和心不合的话,如今可能连面子都不顾了。 当然,这是众人瞎想。 薛蟠虽然没去参加迎春的婚宴,但到底顾忌着众人打小认识的情分,不忍迎春像原著一般惨遭不幸。因为自己是男丁不好说话,便让薛宝钗和林黛玉分别以姐姐的身份派人悄悄去提点了孙绍祖两句。只说迎春姑娘是她们的闺中密友,情分好的紧。若是孙绍祖敢做出什么不体面的事情来,也休怪大家都让他不体面。 唬的孙绍祖一愣一愣的,顿时将轻视疏忽的心思去了大半。之后虽然姨娘妾侍纳个不断,但到底也给了迎春三分颜面,不至于随手打骂动辄侮辱人的。 且迎春虽然性子木讷,胆小怕事。但到底颜色齐整,又有薛宝钗和林黛玉两个家世硬挺的姊妹们撑腰,在孙绍祖眼里便也渐渐多了两分好处。于是这性子木讷就成了为妻贤良,胆小怕事就成了以夫为纲,且对府中姬妾管的也宽,从没有旁人家后院儿那些动辄死人的情况。 时间长了,孙绍祖便也多了两分真心,又等到迎春怀孕生子,连连诞下两个男嗣之后,越发赢得了公公婆婆的喜欢。那孙绍祖虽然性好渔色,但对父母还是很孝顺的。见此情况,越发不理会迎春了。因此迎春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过日子,倒也让她熬到了儿子出息,自己寿终正寝。 此乃后话,且说这一个月倏忽而过,转眼又到了年节降下。 至腊月二十九日,府中已经换了门神、联对、桃符、挂牌,又新油了门上匾额。火红的灯笼也琳琅满目的挂满了檐角,树梢甚至后院各处。将这偌大的忠信侯府点照的不分黑夜白日,灯火通明。 这一年却是忠信侯府最后一个大家团圆的年。十一月的时候,圣上派遣忠惇亲王徒梵以及太傅林墨之为钦差,下江南查访江南官场贪污受贿之事,牵牵连连竟然将四王八公多数拉下水来。圣上盛怒至极,朝堂之上放言定要追究到底,甚至还以犯官之女不得进宫唯由,将后宫一干妃嫔全部打入后宫。 四王八公一脉虽然气愤非常,但要紧关头,自己还保命不已,却也无暇他顾了。徒臻顺势放出了年后要遣散后宫的旨意。 这件事情沸沸扬扬传了好几个月,四王八公一脉也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徒臻铺设如此之大,也真的下了决心要如此。此番倾力打压,徒臻又动用了包括血滴子、粘杆处、锦衣卫等所有势力。打压的四王八公一脉无法还手。也只得眼睁睁的看着徒臻将后宫瓦解冰消,却不敢出言反对。 至于皇族宗室一脉,却是薛之章出手解决的。他以分播出海外商队五成利益为由,引诱的皇族宗室不再反对徒臻迎娶薛蟠为后一事,甚至将所有的皇族宗亲拉到了自己的战车上。于是才有徒臻在朝廷上颁发执意,宗室亲族、清流一脉纷纷响应的场面。 至于清流一脉如何会纷纷响应,这倒不是薛之章的功劳,而是许久未登场的蟠桃师傅庄少游的手段。 这位赫赫有名的传世大儒一个个的找上了清流翰林官员,不知道是怎么劝说的,反正朝堂之上这些官员是纷纷响应了。 所以,这一年真的是忠信侯府最后一个大家团圆的年节了。等过了明年五月,薛宝钗和薛蟠相继都要“出嫁”,等到时候府中就剩下薛之章和薛夫人以及满地爬的薛蜪。届时还不知道怎么凄凉冷清,薛之章只这么一想,便唉声叹气的不舒服起来。 薛蟠见状,心虚的吞了吞口水。他如今的情况也算是在家“备嫁”,未免有心人利用薛蟠横生波折,徒臻和薛之章不约而同的给薛蟠吓了禁足令。也就是说这年节之下,薛蟠除跟在薛之章身边四处拜访之外,决不能自己单独出门。薛蟠虽然不乐意,但无奈徒臻和父亲两重大山压了下来,他可没力反抗,只得委委屈屈的答应下来。 只是……还没进宫呢就没了人身自由,等到他日进宫,还不得跟坐牢似的不见天日了? 薛之章看着对面的薛蟠眼珠子乱转,一副缩头缩脑的模样,不由得轻笑一声,伸手摩挲着薛蟠的头顶,感慨万千的说道:“我的蟠儿,也长大了。” 作者有话要说:数了一下大家的评论,目前为止选小地主的最多, 星际未来其次, 木有人选重生过去 既然如此,那就写小地主和星际未来吧 未来一年都有的写了大家觉得肿么样o(n_n)o~ 某八先去存稿,哪个写顺手了就发哪个,肿么样~~~~ ps—— 和瓦家母上说过之后瓦家母上说要花20块给我算一挂 看看哪个会写的比较顺利 qaq花钱了鸟~~~ 感谢cake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3-23 21:37:46 ------------ 180皇商 第一百八十一章 三月初的时候,一直旗开得胜,正准备奏凯班师的西海沿子突然传出了水师兵败,甚至连统领南安郡王都被敌军俘虏的消息。不日之间,大雍战败的风言风语传遍了天下,交战的另一方茜香国还派遣使者来大雍要求议和,并直言要南安郡王的妹子去和番。明说只要大雍和亲的郡主上了花轿,他们那边就可以放人。当然,在此之间,茜香国使者受本国皇帝的告诫,对于郡主的陪嫁提出了诸多要求。其贪婪丑陋的嘴脸直教人侧目而视,徒臻闻言大怒,在大朝会上整整喝骂了一个时辰。若不是念在南安郡王性命堪忧且两国交战不斩来使的份儿上,徒臻几乎要将那茜香国的使者直接拖出午门斩首。 君王一怒,伏尸百万。被徒臻的怒火彻底骇住的茜香国时辰立刻低下了适才还高昂的头颅,恭恭敬敬的站在大殿中央,再也不敢挑衅君王的怒火。 “我央央大雍,天朝上国,威加四海,名慑八方。岂可将朝廷大事放在区区一个女子的身上。”徒臻冷漠的摆了摆手,干脆利落的驳斥了茜香国使者的要求。悍然说道:“要么,尽快将我大雍朝的将士归还,要么,休怪朕派兵远渡,直接打到你们茜香国国都。” 说着,也不容茜香国使者回答,径自起身说道:“退朝!” 朝廷上徒臻大义凛然的拒绝了茜香国要求郡主和番的奏请,不过在朝堂之外,心悬儿子的南安太妃却无法泰然等待。无奈之下,她只得亲下帖子,不日前往荣国府拜访。并且在贾母和王夫人等人的见证下,认了荣国府庶出的三姑娘探春为义女。 消息传到忠信侯府的时候,正忙着给妹妹备嫁顺便还得给自己备嫁的薛蟠眉毛一挑,信口问道:“圣上不是说不准备用女子和番了,她这么一出是做给谁看呢?” 一旁随侍的连营勾嘴轻笑,开口说道:“圣上英明神武,自然不屑于将国家安危放在一个女子的身上。只是南安太妃似乎不这么想。听说太妃娘娘在认了荣国府的三姑娘为义女之后,径自进了后宫求见圣上,说是同意和番,只盼望茜香国能尽快将南安郡王放回。” 薛蟠不屑的嗤笑一声,开口说道:“想的倒美。随意认个不相干的姑娘就能将所有事情摆平,她以为朝廷大事是她们这些妇人在后宅里扮家家酒呢?” 别说徒臻蓄谋许久就是想找个借口攻打茜香国,即便没这个想头,单只冲着徒臻对南安郡王一府的厌恶,以及南安郡王不明形势跟在忠顺亲王后头乱搅合这一点,徒臻也不能让她如愿了。 果然,就听连营不动声色地笑道:“大爷英明。圣上以妇孺不得干政为由训斥了南安太妃,自然也驳了南安太妃想要和番的请求。顺便还讥讽了南安太妃没安好心,只想拿别人家的姑娘顶缸遭罪的行事。并直言南安郡主身为人女、身为人妹,不思尽孝尽忠,任由母亲行此荒谬之事。性情凉薄,秉性苛待,全无女子德容言功。” 连营说着,悄悄打量着薛蟠,开口说道:“这话如今已经传遍了京都。恐怕自此以后,那南安郡主是休想再谋好姻缘了。” 薛蟠一愣,不由得问道:“我记得她今年也快二十四五了吧,怎么还没嫁人?” 连营眼中闪过一抹轻蔑,随口回道:“人家可是一门心思等着北静王爷呢,闲杂人等,哪里能入了她的眼。” 薛蟠轻叹,说不清什么滋味的叹道:“这么说来,她也算是个长情的人。可惜了。” 连营并没有接话。是不是可惜,这都是她自己个儿作的,与人无尤。再者有些女子痴等苦缠,叫人看了心生敬佩,怜惜敬爱。可有些女子却是胡搅蛮缠,叫人见了心生厌烦,恨不得退避三舍。 南安郡主无意都属于后者。 不然的话,北静郡王也不会府中姬妾纳个不停就是不肯娶南安郡主,更不会在圣上下旨之后,将府中姬妾全部遣散,只待林姑娘一人。 由始自终,北静郡王的拒绝表现的十分明白,是南安郡主自己看不明白,与人无尤。 薛蟠到底和南安郡主不熟,也不想聊着她家的闲事下酒吃饭,只是有些担忧的轻叹道:“探春丫头在荣国府的日子本就过的不那么痛快,如今又出了这档子事儿,恐怕今后的婚事会更加波折了。” 连营小心翼翼地窥着薛蟠的神色,低声奉承道:“这倒也不难。只要大爷肯出手相助,即便是天大的难事儿又算得了什么?” 薛蟠瞥了连营一眼,摇头不语。 这个连营什么地方都好,只有一点,可能是在官场上厮混惯了,为人特别油滑。又肯放□段逢迎拍马,不过一两年的功夫已经在薛蟠的小厮堆里混个熟透。脑子灵活,办事儿也勤快妥当。只除了心中太挂着尊卑上下,难免在相处的时候要生疏刻意一些。 果然像招财、进宝那般忠心耿耿,相处随意又德才兼备的人是少之又少啊! 薛蟠这么想着,轻叹一声,将手中的东西随意收拾起来,转身出了书房。逶迤行至梧桐苑,进了正屋,就见薛宝钗正伏在案首写拜帖呢! 薛蟠走上前去挑眉问道:“写什么呢?” “初三便是探春丫头的生日,我如今这情况也不能随意出府。便想着等到了初四的时候,将荣国府的姑娘们都请过来,然后再把林妹妹和史家妹妹也请过来,大家在一起好好聚聚,也算是给探春丫头压惊。” 薛蟠随口接道:“既如此,你别忘了给孙府的迎春妹妹也下个请帖,时常联系着,免得孙绍祖那个混蛋轻看了她。” 薛宝钗点头笑道:“幸得哥哥祝福,不然我竟还忘了。” 说着,将狼毫小笔随意搁在砚台上,开口问道:“哥哥怎么这会子过来了?” “我也是刚刚听了探春的事儿,正想来和你聊聊呢!” 薛宝钗讶然的看了薛蟠一眼,“哥哥不是向来瞧不上探春妹妹的行径吗?怎么如今……” 薛蟠摇了摇头,走到薛宝钗的对面坐了下来,开口解释道:“我瞧不上她的行径,是因为她为了讨好王夫人,就连自己亲生的老子娘和正经弟兄都不放在眼里。这样凉薄小性的人,不只是我,多少人都未必能瞧得上。不过话又说来,她若不如此,以王夫人的行径,恐怕也未必容得下她。正所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不是她,也就无法挑剔她的行事。但好歹我们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她说不说也算得上是我的妹妹不是?” 薛宝钗连连点头,开口笑道:“我就知道哥哥最心软。恐怕听了她的事儿,心里还不知道怎么难受呢!” 薛蟠摆了摆手,摇头笑道:“若说难受也算不上。只不过是虚惊一场罢了,又没有什么实在的损伤,你将她接过来替她好好过个生日,也算是我们的心意了。” 薛宝钗点了点头,开口问道:“那日大哥哥来不来?” 薛蟠不由自主的轻笑一声,摇头笑道:“你们女孩子家玩闹作诗,我又不会我去干什么?” 说着,起身说道:“这次西海沿子大败,不光是南安郡王兵败被俘,就连卫老将军也是重伤垂危,好容易才吊了一口气回到京城。我还得过去看看,免得人家说我们府上凉薄。” 薛宝钗立刻起身,将薛蟠送到了门外,又一直站着看薛蟠的身影不见了,这才转身回去,继续写请帖。 且说薛蟠这厢打马出了忠信侯府,一路直往卫将军府上而去。到了卫府的时候,上上下下一片悲泣哀哭,卫将军的儿子卫若兰亲自来到大门前迎接,将薛蟠引入府内。边走边拉着薛蟠的手连连谢道:“这次得亏了小侯爷襄助,不然的话恐怕我父就死在战场上了。” 薛蟠轻笑道:“不过是随口嘱咐一句罢了,真正要谢的还是西海沿子的将士们。我可不敢领功。” 只听卫若兰继续感激的说道:“那也是小侯爷的情面。如若不然,战场之上,乱军厮杀,秦偏将哪里会时时留意着我父亲的行踪。在既要关头将重伤的父亲从水里捞出来。还用了薛家旗下的商队将我父亲用最快的速度送入京中。这才让圣上派来的太医及时医治,并没耽搁了。” 说着,握着薛蟠的手微微用力,通红着眼睛道:“小侯爷的大恩大德,卫若兰誓死不忘。” 薛蟠轻笑一声,拍了拍卫若兰的手,开口笑道:“大家都是兄弟,做什么如此客套。何况你如今和史家姑娘下了聘,我们兜兜转转的竟然也成了亲戚,大家更是一家人了。再不兴这种外道话。” 卫若兰狠狠的点了点头,领着薛蟠进了内院儿卫老将军修养的地方。 一进屋子迎面扑来一股子苦涩的中药味,卫老将军的妻子和儿戏正在床边伺候,见到薛蟠的身影,立刻起身见礼。并且将床让了出来,吩咐小丫头子扳过椅子和茶水,自己则退到内室等候。 卫老将军脸色发白,眼眶有些青青的,往常精神抖擞的面容此刻显得异常的苍老憔悴,他半眯着眼睛看着面前的薛蟠,气喘吁吁地说道:“多谢……小侯爷……救命之恩。” 薛蟠侧坐到了床边儿上,开口笑道:“老将军不必和我客套。我和卫若兰是兄弟,您就是我的长辈。” 说着,眼睛打量着孱弱衰老的卫将军,心中止不住的叹息。 当日徒臻下旨,命南安郡王出兵西海沿子,跟随的还有身为副将的卫老将军。薛蟠依稀记得在原著当中这个卫老将军是战死沙场的,想到他和卫若兰的情分,也想到卫将军原本是个忠心耿耿脾气鲁直的好人,薛蟠便悄悄给西海沿子的秦越(原火炮营一员,大家有印象没)传了个信儿。这个时候秦越已经是偏将了,感念薛蟠当初的恩德,自然满口应了下来。 后来处处留意,暗暗留心,果然在紧要关头将人救了下来。 如今这卫老将军因为伤势严重,失血过多而元气大伤,损了根本,但到底是性命无忧。生死一瞬间,也难怪卫老将军如此动容感激。 薛蟠和卫老将军说了一会子闲话,徒臻特地拨给卫老将军的太医便带着药箱上门了。例行每日一次的问安诊脉之后,这位老太医撸着胡须摇头晃脑的吊了一箩筐的书袋,然后在薛蟠的催促下干脆说道:“老将军此番上了根本,需要进补。若是能有上了年头的人参为药引熬制补药,那是再好不过的。只要连连喝上三个月,老朽敢保证卫老将军不会落下病根。” 卫府众人闻言,立刻追问道:“既如此,还请太医开方子。” 那老太医慢条斯理的点了点头,将随身携带的药箱打开,写了一道方子递给卫府众人。 卫府众人接过方子一看,立刻为难的对视起来。 薛蟠见状,开口问道:“怎么了?” 卫若兰苦笑一声,摇头说道:“我们府上什么情况小侯爷也知道。若是寻常药材,只要花钱我们也能买到。可是老太医这方子里,百年的人参两支,更别提旁的希贵药物了。” 卫老将军的夫人轻叹一声,越发苦笑道:“这些个东西本就是有价无市的宝贝,哪家药铺能卖这些个宝贝……” 薛蟠回头看了老太医一眼,老太医很无辜的撇过脸去。他只负责开药方子,至于病人有没有能力抓药,与他无关。 薛蟠轻叹一声,回头安抚道:“老夫人别忧心、这些东西虽然希贵,但也是数量较少,倒也不值个什么。这样吧,我回头按照方子上列出的东西给您送上二十付,让卫老将军先吃着。其余的事情我再看看。” 众人闻言,心下一喜。若说这些东西能够为难住他们这个走下坡路的官宦之家,可对于本是皇商起身的薛家来说,也真就不算个什么。只不过…… 卫老夫人极难为情的通红了脸面,开口说道:“这如何是好,太过麻烦了。” “人命最大。”薛蟠无所谓的摆了摆手,开口笑道:“就像我之前说的,这些东西与旁人可能还有些麻烦,可是于我而言,真的不算什么。老夫人若还是客气,就是拿我当外人。这可就让我伤心了,我们可是亲戚啊!” 卫老夫人一愣,闹不明白薛蟠这话的意思。 一旁的卫若兰立刻将薛蟠之前所说的史湘云等等拐弯儿抹角儿的亲戚论说给卫老夫人听。卫老夫人听罢,对于薛蟠越发感念了。 “世人都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小侯爷赤诚之心,老身铭记。” 薛蟠轻笑一声,吩咐那太医再次誊抄了一份方子揣进怀中。然后借口卫老将军刚醒,不宜打扰为由拽着老太医一同出了卫府。 卫若兰一直送到大门外头千步之遥,被薛蟠不耐烦的赶了回去。 “我又不是不来了,你还准备十八相送怎么着?” 等到卫若兰十分无奈的转回侯府之后,薛蟠一把拉着老太医的衣襟,眯着眼睛阴测测的问道:“我问你,谁让你开那个方子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八月桂花香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3-24 22:00:21 自挂东南枝扔了一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3-03-24 21:44:12 玉易奇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3-24 20:10:51 ------------ 181皇商 第一百八十二章 老太医表示很无奈,他颤颤巍巍的把着薛蟠握紧自己衣襟的手,开口说道:“自然是圣上下旨,命我来此医治卫老将军的病情。” 薛蟠狐疑的眨了眨眼睛,另一只手扬扬手里的方子,挑眉问道:“那圣上也叫你这么下方子?” 老太医低声笑道:“圣上特地吩咐,若是小侯爷在卫府上,就让下官这么开方子。如若不然,就换个方子。” 顿了顿,又补充道:“换个花费没这么大,当然效果自然也没这么好的方子。” 薛蟠翻了翻白眼,知道徒臻是执意要让他做牢这个人情,有些没意思的松开了握着老太医衣襟的手,温声说道:“小子无礼,还请老者不要怪罪。” 老太医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他即便是想要怪罪,既没那个实力,又没那个胆子。 告别老太医之后,薛蟠径自打马去了宫中。徒臻十年如一日的埋首在养心殿龙案前批阅奏折,薛蟠一直担心这么长此以往的下去,徒臻会不会提早得颈椎病,然后由颈椎病为引子再得了脑血栓。因此一直以来,薛蟠一直热衷于让徒臻做各种保健操,不过徒臻俱都以举动不雅为由驳了回去。 这也是目前以来,徒臻最为坚持的,不为薛蟠死缠烂打,胡搅蛮缠,撒泼打滚儿就退却让步的决定之一。另一件便是无论薛蟠如何软磨硬泡,徒臻执意要在五月初三迎娶薛蟠入宫。 默不作声的绕到徒臻的身后,一个纵身扑了上去,顺势揉捏起徒臻的脖颈,薛蟠一脸挑剔的问道:“这么僵硬,你到底有没有听我的嘱咐,叫太医每隔一个时辰便给你做做颈部以及腰部按摩?” 徒臻叹了口气,伸手拉着薛蟠坐在自己的怀里,开口说道:“朕哪有那个功夫,每日里的奏折堆积成山,朕稍有放松,都处理不完的。” “今儿处理不完,明儿再处理。这天下这么大,每时每刻都发生不同的事儿,哪里是人力可以完尽的?你就这么糟蹋自己的身子骨儿,也不怕将来落得个半残。”薛蟠说着,越发不乐意的扭身合起了桌案上的奏折,起身拉着徒臻说道:“陪我出去走走。” 徒臻哑然失笑,到底舍不得薛蟠失望,只得起身跟他出了养心殿。 早春三月,依然是春光明媚,风和日丽。带着青草芬芳的春风扑面而来,吹得人神清气爽,分外舒服。 薛蟠眯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开口叹道:“这才是人生。若是当了皇帝便要整日里呆在那三寸之地埋头工作,不得享乐。那世人争抢皇位还有什么意思,岂不成了自找罪受?” 对于薛蟠时不时便大逆不道的言辞,徒臻向来装作未闻。伸手握住薛蟠柔软滑腻的手掌,两人信步走在已有□的御花园里,耳边听着薛蟠因为关心而有些喋喋不休的唠叨,徒臻好心情的勾了勾嘴角。只觉得一天的疲惫一扫而空,越发精神饱满起来。 两人在御花园里略逛了一会子,便寻到一处凉亭坐了下来。立刻有勤快的宫婢端着茶水瓜果点心过来布置,然后又悄悄的退了下去。 薛蟠捧起奶茶喝了一口,甜腻的奶茶香味霎时间弥漫口腔,薛蟠有些享受的眯起了眼睛,看着一旁神色淡然喝着碧螺春的徒臻,一脸嫌弃的说道:“那茶水苦得很,我最不喜欢了。” 徒臻轻笑一声,随意将茶盏放在石桌上,开口问道:“你今儿怎么这么早就进宫来了?” “我是想和你商量个事儿。”薛蟠说着,正色道:“就是荣国府的探春丫头,如今因为南安太妃这么一搅合,恐怕日后说亲难了。您看您能不能直接给她指个人,也好——” “这个难办。”徒臻想也不想的摇头拒绝。看着薛蟠有些扫兴的撅着嘴,徒臻开口解释道:“下面弹劾史家外人亏空,我已经派人查实,证据确凿,铁证如山,不日间他家就要被抄了。他家抄了,贾府也就快了。这个当口给人指婚,岂不是害了人家?” 薛蟠恍然,徒臻说的也是正理。毕竟这世道,女子在婆家过的如何,与娘家的势力密不可分。若是荣国府那些腌,臜事儿败露出去,哪怕没有抄家灭族,也得被徒臻撸成平头百姓。那个时候不论贾家姑娘嫁到什么地方,恐怕门楣家世都不匹配了。之前的迎春还好,毕竟嫁的时间早,夫家即便有怨言,也说不出什么。可探春这会子却要赶个正着。如若真如薛蟠所言让徒臻给指婚了,恐怕两家都得埋怨徒臻处事不当。 想通此理,薛蟠也就不再纠缠了。反倒是追着徒臻问道:“史家的事儿要紧吗,是抄家还是灭族?家里的妇孺孩童该怎么办呢?” 徒臻摇了摇头,开口说道:“此次对付四王八公一脉,牵连甚广。因此除了诛杀首恶之外,不会妄造杀孽。不过贬为庶民甚至严重者三代之内不许为官的惩罚定然是有的。” 薛蟠了然,徒臻这是既想要名声又想要实惠。不过想来也是,徒臻的目的主要就是罢了这些尸位素餐又心生二心的不臣之臣,可不是抄家灭族连妇孺都不放过。此番只追究首恶男丁,却放过女眷和妇孺的行为,既能为他赢得朝野称颂仁厚之德,还能稳住那些贪官臣子的心,使他们顾念合族安危,不会闹出个破釜沉舟,鱼死网破。一举两得,当真打得好算盘。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子,徒臻心悬政事,便回养心殿继续批折子,薛蟠无聊,索性去了西面朝阳宫找两个皇子去了。 同两个正在默写功课的皇子闲侃了一会子,直到晚间带着两个许久不见爹面儿的可怜娃子去了养心殿吃晚饭,然后又一通出了外殿溜溜食儿,方才各自回宫。 薛蟠则是由领路的小太监领着回了家中。 又过了两三天的功夫,朝廷果然下了旨意查抄史家两门,其罪名便是外任亏空,交接外官,御下不严,贪墨粮饷等等八大条罪状。在外任职的史家两个爷儿们被即刻押解进京。偌大的史府被抄,圣上宽厚仁德,并未追究旁的,因此府中女眷妇孺皆被贬为庶人,还给府上赐了二百两的安置银子。赢得世人交口称赞。 值得一提的,赫赫扬扬传承几代的史府被抄之后,所得尽数也不过是五万两白银以及一些十分常见的古玩字画,店铺田地。这积累几代到如今,只抄出了这么点子东西。竟然连平民商贾的中等人家也比之不过。饶是史府向来主张勤俭持家,总是宣扬大不如前,但此番结果,也太过牵强了一些。众人冷眼瞧着,越发非议,纷纷议论着史府上下果然不思己过,辜负皇恩。 养心殿中,徒臻看着面前的密报冷笑连连,冲着薛蟠说道:“果然胆子够大,竟然连这样掉脑袋的东西都敢收。” 贾家众人如此贪婪短目,薛蟠丝毫不奇怪,他只是好奇此番没了王熙凤的掺和,究竟是谁伸手拿了史府的东西。 将心中疑问说给徒臻听,徒臻指了指密报笑道:“想也能够想到。荣国府的老太太如今已经不理事了,二太太正忙着和他侄女儿斗法,自然是大房的夫人将东西收了过去。不过后来二房的太太也知道了,自然是想要分一杯羹的。” 说着,又催促薛蟠道:“你不是说要鼓捣你表姊妹和离吗?趁快着来吧!” 薛蟠点了点头,随口应道:“快了。” 当真是快了,薛蟠此番说话的功夫,由连营特地安排给贾琏的江南女子已经勾搭的贾琏意乱神迷,混胡小半年的时间,这女子已经怀了四个月的身孕。整日里在贾琏面前哭哭啼啼的,言说自己残花败柳之身,进不去侯府也无所谓。左右她为的是贾琏这个人,又不是荣国府的身份。可肚子里的种却是贾琏嫡亲骨肉,难道贾琏就忍心这孩子流落在外,连个正经出身都没有?要知道郎中已经诊断过了,她这胎怀的是个小子。 贾琏听着小姨娘的哭哭闹闹,心里也是烦闷的紧。当初出了尤二姐的事情,贾琏为了将王熙凤接回来,曾经诅咒发誓的说过绝不会纳小。如今不过几年的功夫,别说在外面偷偷养了外室,甚至连孩子都有了…… 贾琏陡然间想到当日被薛家众人逼迫的不得不打胎的尤二姐,心中一痛。越发不愿意将小姨娘就这么接进府中。 “你是不知道,你家二奶奶厉害到什么程度。自己个儿性格泼辣,手段狠戾不消细说,仗着忠信侯府的霸道势力,越发不管不顾的。当初你家二爷也喜欢上一个女子,还悄悄娶了她做外室奶奶。也不知怎地被我们家的母夜叉发现了,挑唆着忠信侯府替她出头,生生拆散了我们两个不说,还将尤二姐肚子里几个月大的孩子给打掉了……” 贾琏说到这里,心有余悸的摇了摇头,坐到小姨娘的身边,扳过她的肩膀劝道:“你听我的劝,我也是为了你好。等到你的孩子瓜熟蒂落,咱们生米煮成熟饭了,我就什么也不怕了。” 那小姨娘有些不满的冷哼一声,扭过身去不理会贾琏。 贾琏轻叹一声,有些挠头,继续推着小姨娘的肩膀说道:“你是个多温柔小意的人,斗不过我们家的母夜叉。何况我一介外男,平日里不怎么在内宅相处,想看顾你都做不到。你还是安心在外头待产,等孩子落地了,我抱着孩子去老太太跟前儿求一声,老太太看在玄孙子的面上心一软,就有戏了。” 那小姨娘得了连营的嘱托,怎可轻易听从贾琏的话。当即不屑的撇了撇嘴,开口说道:“我又怕什么?我既没有抢了姐姐的男人,也没有在人家兄弟叔侄之间搀和不清。我一个清清白白的良家女,跟了你的时候还是处女之身。如今肚子里怀了你的种,我连你们家门都进不去?” 那小姨娘说着,越发轻狂的一笑,继续说道:“我可是听说你家那母老虎自从去岁得了下红之症一直未好,恐怕日后也不可能再为你生儿育女了。你难道就想这么断子绝孙吗?” 说着,气呼呼的摸了摸自己已经有些凸起的肚子。 贾琏谄笑说道:“怎么会断子绝孙,你肚子里不是还怀着一个吗?” 小姨娘瞪了贾琏一眼,哼道:“又没有入了祖籍宗蝶,又没有明公正道的请了位分,算什么正经子嗣。” 说着,委委屈屈的红了眼圈,又是呜咽哭闹不止。 贾琏被缠的没办法,只得点头同意了小姨娘的请求。 而在荣国府内,事先得到了忠信侯府报信儿的王熙凤默默轻叹,坐在床边默默拍打着正在午睡的巧姐,神思恍惚而落寞。 门口挂着半旧不新的银红软帘子一阵晃动,平儿端着刚刚熬好的新要走到王熙凤面前,轻叹一声,开口说道:“奶奶别想太多了,凡事还有舅老爷(王子腾)和姨太太替您做主。您只需记着一句话,哪怕是为了小姐,您也得好好保养自己个儿的身体。再有,奴一辈子跟着奶奶,不论奶奶去哪儿,奴都要跟着的。” 王熙凤漠然枯槁的面上闪过一丝感动,默默接过了平儿手中的药碗一饮而尽。随手将空碗放在平儿端着的黑漆茶盘上,感慨万千的叹息。 “住了大半辈子,终究……还是要走的。” 甚至公然将人领进了侯府安置。王熙凤在之前已经得了薛蟠的信儿,此番倒也没拦的太紧 作者有话要说:家里有事,今天有点晚了o(n_n)o~ ------------ 182皇商 第一百八十二章 薛蟠在宫里头住了三天,第四天回府的时候,只见内院里头箱笼堆积,家当无数,凌凌乱乱的摆了一院子,薛蟠了然的挑了挑眉,举步进了瑞荣堂,果然瞧见王熙凤带着平儿、巧姐端坐在堂上,正和薛夫人闲聊说话。薛宝钗。林黛玉和薛宝琴三个正在一旁作陪。时不时开口劝慰凤姐儿一句。气氛有些安静。 薛蟠仔细看了看,王熙凤的脸色虽然不太好,神色有些黯然寂寥,但一举一动依旧条理分明,想来同贾琏和离的事儿虽然让她一时间没了意趣,但到底是她自己的选择,哪怕是为了巧姐,她也会整理好自己的思绪,强撑过去。 这厢薛夫人已经吩咐了下人收拾出院落腾给王熙凤娘儿三个住。当日薛蟠为了将事情做得真实,并没有将事情的进展告诉王熙凤。而王熙凤得到确切消息的日子,也是贾琏将那外宅接回荣国府的头一天。所以王熙凤并未来得及在外面购置房屋院落。如今她带着嫁妆离开荣国府,一时间也没地方去,就搬了东西过来忠信侯府暂住。等到买了院子之后,再搬出去。 薛蟠瞧着王熙凤笑道:“你来的倒也好,整日里能陪着妈聊聊,省得她没意思的紧。” 王熙凤很是勉强的勾了勾嘴角,没有回话。 薛蟠知道她心里头难受,她和贾琏怎么说也是十来年的夫妻,闹到最后竟然落得个如此下场…… 薛蟠摇了摇头,也不再勾着王熙凤闲聊,一旁的薛夫人冲着王熙凤开口笑道:“我想你也累了,不如让小丫头带着你回去歇息歇息,什么话咱们明日再说。” 王熙凤起身,冲着薛夫人和薛蟠两个恭恭敬敬的行了礼,在平儿和巧姐的搀扶下慢慢走出瑞荣堂。 薛蟠坐在厅上,看着王熙凤聊赖无趣的背影,轻叹一声。 薛夫人接口说道:“她这是一时间难以接受。谁承想事情竟到了这种地步呢?让她慢慢缓一缓吧!” 薛蟠点了点头。 薛夫人又说道:“你在外头关系较广,平日里也打量一些人品好,年岁相差不多的汉子来。不拘什么家世,只要会疼人,没坏心就好。” 薛蟠愕然,脱口说道:“妈你这是要干什么,不会太快了吧?” “你懂什么?”薛夫人白了薛蟠一眼,开口说道:“你当女人家自己顶门立户是件容易的事情?何况凤丫头还有个巧姐要照顾。给她找个知冷知热,会疼人的相公,让她渐渐忘了贾琏那个混球才是正经。” 顿了顿,又说道:“凤丫头如今才不过三十岁,日子还长着呢!岂能由着她这般颓唐下去?她父亲母亲都不在了,如今我就是她的长辈。我得好好替她打算筹谋才是。” 薛蟠听着自家母亲越发前卫的话,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那也不能立等着就找人。还是等个一年半载的,凤丫头心里头缓的差不多了才好。要不然的话,她还以为是我们府上不耐烦接待她,就想随意找个人把她嫁过去呢!” 薛夫人点了点薛蟠的脑袋斥道:“就你会打算不成?我是让你暂且打量着,有没有合适的人。你当这事情这么容易,挽个筐就是菜不成?” 薛蟠嘿嘿一笑,不以为意的笑道:“我知道了,放心吧!这事儿包在我身上。” 说着,又道:“转眼就是宝钗出阁的日子了。可都安置好了,若斯还缺了什么,就告诉我,我去张罗。” 薛宝钗脸色一红,瞪了薛蟠一眼,娇声说道:“哥哥还是忙着自己呢吧!你也快进宫了吧?” 说着,有些唏嘘的看着薛蟠。 自家哥哥和圣上的那些事儿,她在随着母亲去别家拜访的时候也听到过风言风语。确实没有想到会有今天的结果。薛宝钗只是感叹着哥哥果然没有看错人,那圣上虽然平日里看着冷心冷性,却是一门心思为自己的哥哥好。所做事情莫不是为哥哥打点到了极致,断不是史书上说的,那些帝王为了图一时之快不将枕边人放在心上。 想到这里,薛宝钗打量着面前的薛蟠,越发感慨的说道:“真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也能成了外戚。” 兴致一来,竟然起身冲着薛蟠建立道:“臣女薛氏宝钗,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一句话说的众人哄堂大笑。 薛蟠越发无奈的看着自己的妹妹,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 笑闹间,外头突然有人传话说宁国府的夫人尤氏带着荣国府的三姑娘和四姑娘过来了。 厅内众人闻言诧异,林黛玉转了转眼珠子,开口问道:“怎么这会子过来了?” 连个拜帖也没下? 薛夫人立刻笑着吩咐道:“快将人请进来。” 不过片刻,尤氏、探春和惜春三个在小丫头子的领路下进了瑞荣堂。先是给薛夫人请安见礼,又和众位姊妹厮见过后,坐在一旁的高椅上。 尤氏率先开口道:“原本是去那府上给老太太请安的,然后就听见了凤丫头的事儿。我便想着过来瞧瞧凤丫头,探春和惜春两个听了,也要过来看看。就一起来了。” 众人闻言,心下黯然。 薛宝钗开口说道:“我瞧着凤姐姐有些劳累了,便让姐姐去院子里休息了。不过我想着她也未必能安置下来,你们过来瞧瞧她,兴许她能好过一些。” 薛夫人也颔首笑道:“正是这个理儿。宝丫头,你带着众位姊妹去牡丹园瞧瞧凤丫头吧!” 薛宝钗点头应诺,立刻起身带着众位妹子出了瑞荣堂。逶迤行至牡丹园,只见院子里静悄悄的,薛宝钗带着人径自进了屋内,一干大小丫头正帮着收拾箱笼物件,各个都蹑手蹑脚的。 平儿悄悄指了指内室,薛宝钗了然,立刻领着众人进了内室,只见王熙凤闭着眼睛躺在榻上,怀里搂着巧姐,神色悲切凄凉。 薛宝钗轻叹一声,扬声说道:“风姐姐,你看看谁来看你了?” 王熙凤微微一动,睁开眼睛,瞧见尤氏三个,立刻挣扎着起身说道:“你瞧瞧我,也没梳洗梳洗。” “都这个样子了,你还客气什么。”尤氏说着,直接扶着王熙凤的手坐在榻上,忍不住呜咽道:“我就知道,他们贾家的爷儿们没一个是好的。” 王熙凤悲从中来,强忍着的心酸再也止不住,抱着尤氏痛哭不已。尤氏本是安慰着王熙凤不要伤怀,可劝着劝着又想到了自己的处境,越发难堪,竟然也跟着王熙凤一起哭了起来。 众人瞧着不落忍,也都止不住的落下泪来,各个又拿帕子擦着。 哭了好一会子,王熙凤才渐渐止住了。伸手摸了摸脸上的泪水,勉强笑道:“你们来看我,我自是高兴的。不知怎么地,竟然哭了出来,叫你们见笑了。” 探春走上前来坐在王熙凤的边儿上,伸手挽住王熙凤的肩膀,轻声叹道:“二嫂子千万别这么说——” 看见王熙凤陡然变了脸色,探春微微一滞,开口说道:“我还是叫你风姐姐吧!” 王熙凤轻叹一声,没有说话。 探春继续说道:“过来的时候,老太太特特嘱咐了我们给你带好儿。还说她如今身子骨不便,不能过来看你。等过些日子将养好了,立刻过来看你。老太太说了,无论何时何地,你都是她最得意的孙媳妇。是二哥哥和贾府对不住你。” 王熙凤听闻此言,刚刚收起的泪水再次潸然而下。 众人看的难受,一时间也都默默不语,暗暗叹息。 又闲话了好一会子,薛宝钗打量着王熙凤的神色,实在憔悴疲乏,便开口说道:“让风姐姐睡一会儿吧!我瞧着她实在乏累的紧了。” 众人点了点头,又安慰了王熙凤好些话,这才鱼贯出了内室。外间遇见平儿,尤氏拉着平儿的手嘱咐道:“看着你奶奶好好吃药,要好照顾她,别让她再累垮了身子。” 平儿一一点头答应。 尤氏这才轻叹一声,跟着众人出了牡丹园。 之后便是一个多月慌慌忙忙的准备,忠信侯府上因为要筹备大姑娘也大爷两庄婚事,且这两庄婚事相隔时间不但进,又都是嫁到天家,一个是皇后,一个是王妃,都不是能够轻易怠慢疏忽的,因此从主人到仆从各个感觉到压力颇大,恨不得一日掰成两日去准备,倒也没了心思去关注旁的事件。 这一忙活便忙活的昏天暗地,一直到了五月初一,薛宝钗大喜之日。 是日,天光微亮,薛蟠早早起身到了瑞荣堂给母亲请安。因宝钗成婚的缘故,今日薛之章并未上朝,而是特地请了假在家送宝钗出嫁。整个忠信侯府在主人家的带领下,除了今日的女主角薛宝钗之外,其余众人几乎是彻夜未睡,各种准备。 薛蟠赶到瑞荣堂的时候,出嫁的嫁妆箱笼摆了一院子,这还不算是前些日子晒嫁妆已经搬到忠纯亲王府上的重头嫁妆。薛蟠在院子里七扭八拐的进了瑞荣堂,见到薛之章和薛夫人两个已经打扮整齐在厅内喝茶。在府里住了一些日子的王熙凤也跟着张罗忙活,薛蟠走上前去先行见礼,然后开口笑道:“爹妈昨日好像根本没睡啊!” 薛之章瞪了薛蟠一眼,面上却如沐春风的笑道:“说的好像你昨儿睡了一宿似的。” 薛蟠嘿嘿一笑,唯一的妹子要出嫁,他这个做哥哥的怎么睡得着?在床上辗转反侧直到四更,这才囫囵睡了一会子,五更未到又起来了。实在睡不着,索性穿戴好了过来瑞荣堂这边,大家一起闲聊说话,时间倒也没那么难熬了。 说话间,只听外头有人问安的声音,众人扭头看去,直接薛宝钗穿着一身家长衣服在莺儿的服侍下走了进来。 薛夫人起身,皱眉说道:“不是叫你好好休息。新娘子若是睡不好,状就不好看,会让夫家笑话的。” 薛宝钗抿嘴一笑,缓缓走上前来给众人见礼,低声说道:“睡得很好了,睡了一夜呢!只是这会子醒来了便也睡不着,索性过来给父亲母亲请安。” 顿了顿,低声说道:“以后也不能这样了。” 薛氏夫妇听的一愣,薛夫人立刻说道:“大喜的日子,不说这个。你嫁的人家特殊,到了夫家倒是不用整日里伺候公婆。但是你也记得时常去宫里头给太妃请安。要好好照顾王爷……” 薛夫人拉着薛宝钗的手杂七杂八说了好些。 外头的丫头们趁势摆了早饭,众人吃过之后,薛夫人亲自搂着薛宝钗回了梧桐苑梳妆打扮,又是忙忙活活知道了及时。府门外忠纯亲王府的接驾队伍已经到了。打先头儿的竟然是忠纯亲王本人,后头还跟着五爷、六爷、七爷甚至连大皇子徒暄和二皇子徒旸都过来凑热闹了,反倒是没瞧见忠顺亲王。 跟在后头凑热闹的各级官员纷纷唏嘘感叹,这也就是薛家嫁入王府的婚事能办得这么随意,圣上特地下旨,由着薛家小侯爷的性子胡闹吧! 趴在门缝的薛蟠见状撇了撇嘴,跟一旁守门的林墨之说道:“我还是看好七王爷。” 林墨之脸色一红,瞪了薛蟠一眼,低声说道:“你妹妹大喜的日子,你别乱说话。” 薛蟠嘿嘿一笑,煽动众人一起为难着外头的王爷们。还美其名曰机会难得,这么多王爷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为难的。 一时间要求忠纯亲王当着众人的面儿朗诵情诗,又出了各种脑筋急转弯的问题调戏王爷,薛蟠前世今生都是个爱闹的人,肚子里的鬼主意越发多。又有林墨之、甄宝玉、卫若兰、冯紫英等一干纨绔子弟跟着起哄,真真闹得几位王爷叫苦不堪,哭笑不得。 笑闹间,却不知里头的气氛有些古怪的沉默。 新娘子出嫁,所有和新娘子相熟的闺蜜好友俱都前来捧场热闹。唯独荣宁二府一个人都没到,不说薛宝钗心中如何作想,向来心直口快的林黛玉率先冷哼一声,越发不待见的说道:“真真是越发不懂礼数了。” 薛夫人也有些难堪的冷了脸色,伸手揽着薛宝钗的肩膀笑道:“大喜的日子,不要想这些。即使到了,快上花轿吧!” 薛宝钗点了点头,有些羞涩的抿了抿嘴。外头薛蟠折腾够了,又看吉时已到,心满意足的将众位王爷放了进来。一群人簇拥着进了宝钗的屋子,忠纯亲王打量着自家已经盖了红盖头的新娘子,嘿嘿一笑,什么也没说,径自将新娘子打个横抱抱在怀里,大步流星的往外头走去。 一干人见状,立刻起哄的吵嚷起来。众人推推搡搡的将新娘子送进了花轿,起了行程,乐队尽兴的吹奏起来。各种名贵的物件东西摆满了轿子前后。送嫁的队伍异常奢华,十里红妆特意赫赫扬扬的绕城一周,方才缓缓的走向忠纯王府。 值得一提的是,送嫁的队伍在薛蟠的嘱咐下特地绕到了荣宁街上,吹吹打打半晌,看着紧闭的两个国公府门,薛蟠强行忍住心中的愤恨不满,冷声说道:“走!” 而荣国府内,忠顺亲王冷着一张颜面,负手站在荣喜堂的正厅,目光森然的打量着面前枷锁加身甚至连口鼻都被捂住的贾家众人,一干禁卫手持刀戈森然而立,外头的院子上,琳琅满目的摆着各种被查抄出来的违禁之物。耳边听着几乎喧闹到震天的唢呐锣鼓喜乐声,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寒声说道:“押走!” 作者有话要说:不要说我狗血,我想这么写已经很久了╮(╯_╰)╭ 一喜一悲一衬托嘛~~ ------------ 183皇商 第一百八十三章 宝钗大喜当日,几边府上闹闹哄哄一直到了四更左右方才散去。 至晚间薛蟠等人回了忠信侯府,强压了一肚子的火气这才肆无忌惮的发了出来。 “贾家那边儿究竟是怎么回事?饶是我们两家如今没往年那么亲密了,可好歹也是亲戚。今日宝钗大喜,他们那边不论男丁女眷一个不来,究竟是什么意思?” 薛蟠说着,越发来气,啪的一声将手中茶盏摔在地上,冷笑道:“难道他们自以为国公府地位清高,就瞧不上我们这区区侯府的行事?准备断了这么亲戚不成?” 薛之章坐在上首也阴沉着一张脸面,并未阻止薛蟠的怒火。 就连向来笑呵呵不怎么理论人的薛夫人也忍不住埋怨道:“宁荣二府的行事如今真是……这可是宝钗大喜的日子,人一辈子就这么一回。旁人不来也就罢了,竟然连探春和惜春丫头也不来,真真是……白惦念她们这么多年。” 话音未落,就听见外头小丫头子神色紧张的进来传报道:“见过老爷,见过夫人,见过大爷。孙夫人在门上等着求见。” 众人一阵狐疑,薛蟠没好气的问道:“哪个孙夫人,这么晚了来做什么?” “是兵部指挥使孙绍祖家的夫人,说有要事求见老爷。” 众人一愣,脱口说道:“迎春?” 薛夫人饶是心中生气,但想着贾迎春这么晚过来必有要事,兴许就和今日贾家缺席的原因有关。当下摆了摆手,立刻说道:“快将人迎进来。” 外头的小丫头子应了诺,不过片刻,带着已经是妇人装扮的贾迎春走了进来。 贾迎春今日穿戴的原本十分体面,一看就是为了参加宴席而精心准备过的,不过此时衣衫不整,发鬓凌乱,就连头上的珠钗都有缺失去。进入厅里立刻跪在众人面前,哭诉道:“姨夫、姨妈,薛大哥哥,救救我们吧!” 众人心下一惊,薛夫人起身上前将跪在地上的贾迎春搀了起来,扶着她走到一旁的座椅上做好,柔声问道:“这是怎么弄得,怎么这般狼狈?” 贾迎春泪雨连连,哭的眼睛都肿了。死死的拽着薛夫人的双手,仓皇说道:“府上被人抄了。” 众人闻言,心下大骇,薛蟠脱口问道:“你说什么?” “今儿早上,原本大家商议着合府过来给宝钗姐姐送嫁……”贾迎春吸了吸鼻子,不知所措的回忆道:“我是早上辰时左右到了荣府的,那时老太太,太太以及府上的姑娘们都已经打点好了,即刻就准备出发。结果突然冲进来一群禁卫军,将两府上下给围了起来。疯了一般冲进来就抓人,还砸东西,说什么奉旨抄家。如今已经将贾家所有人都关了起来。我因为已经嫁入孙家,不算是贾家的人。我家夫君现去大牢里接了我出来。又说今儿宝钗妹妹大喜,不让我过来添乱。我只好忍到了如今……姨夫,薛大哥哥,你得救救我们啊!” “你说贾家今儿没人来参加宝钗的大婚,是因为荣宁二府都被抄了?”薛蟠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有点儿哭笑不得。 “大哥哥,我求你想法子救救我们一家。”贾迎春跪在地上一直蹭到薛蟠跟前,拽着薛蟠的衣摆说道:“我知道大哥哥和圣上的关系最好。你说的话圣上一定听。现如今府里大大小小的人都被关在牢里,老太太身子又不好,经不住的。” 薛蟠轻叹一声,连忙扶起惊惶失措的贾迎春,开口劝道:“你放心吧!不论怎么说,我们两家都是亲戚,我也不会坐视不理的。只是现如今天色已晚,宫门也锁了,衙门也下班了。等明儿一早我立刻去办。” 贾迎春胡乱的点了点头,她本就胆小懦弱,今儿的事儿已经抄出了她的负荷范围。听到薛蟠这么一承诺,心下一松,立刻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唬的众人吓了一跳,薛夫人立刻扶起地上的贾迎春,叫道:“二丫头,二丫头?” 转头吩咐下人道:“还不快将人搀进去,暂且安置在客房里。” 一旁的小丫头子应诺,立刻扶着贾迎春下去了。 薛家众人一时间面面相觑,薛蟠挠挠脑袋有些尴尬的说道:“这叫什么事儿,真是添乱。” 薛之章默然无语。以薛蟠和徒臻的关系,有薛蟠说他的份儿,自己虽然是老丈人,但也是臣子,不可多嘴多舌。 一时间众人散去,各自回房休息。 次日一早,薛之章依例上朝,薛蟠则趁着这个空档早早起身去了刑部衙门关押犯人的地方。 负责大牢守备的王大人瞧见薛蟠亲自莅临,立刻慌慌张张的应了出来。两人经过短暂的寒暄之后,王大人亲自陪同着薛蟠去了关押贾家众人的地方。 普一进了大牢,一股子潮湿血腥又臭烘烘的气息扑面而来,熏的薛蟠直欲作呕。身后跟着的连营立刻从怀里掏出一支檀香点燃,交到薛蟠的手中。又在荷包里头拿出一条昨儿趁夜熏了香料的丝帕,交给薛蟠捂住口鼻。 薛蟠嫌恶的皱了皱眉,他原是最不耐烦这些个人工香料的,不过目下无法,也只得暂且忍着了。 一旁跟着的守备王大人躬欠着身子,诚惶诚恐的赔罪道:“这地方长年累月的关押犯人,里头的气味着实难堪。下官建议,小侯爷还是去堂上等着,我立刻命人提了贾家众人去见。” 薛蟠摆了摆手,憋声憋气的说道:“不用了,我就是想瞧瞧他们现如今住的什么地方。” 王守备闻言,陪着笑容在前头带路,前走不过百余步,王守备停下脚步,欠身说道:“贾家的人目下就关在这两间牢房。因知道荣宁二府和忠信侯府的关系,进来的时候下官特特吩咐将这两间最好的牢房腾出来,又收整收整,方才关了荣宁二府的人进去。” 薛蟠捂着口鼻往里探了探头,见里头出了依旧阴暗潮湿之外,卫生而后采光果然是比其余的地方要好了一点子。地上还都悉心的铺了厚厚的稻草,马桶也比旁的地方干净一些。 薛蟠点了点头,冲着王守备笑道:“守备大人有心了。” 王守备心下一喜,知道这次钻营对了,立刻欠身堆笑道:“虽然这次荣宁二府之人犯的事儿不小,不过大家都是明眼人,知道小侯爷在圣上跟前儿的分量。想来荣宁二府之案审理之后,顶多也就是个夺褫收官的下场。下官如此,也不过是做个顺水人情罢了。” 薛蟠讶然的看了王守备一眼,混官场的,能将话说的这么明白的人倒还少见。不过自己就喜欢这样明白利落说话的,省得谈一个事儿谈了八十年还入不到正题。 王守备低眉耷眼的,却依旧留神薛蟠的一举一动,瞧见薛蟠讶然却满意的模样,又是心下一松。这次关押了荣宁二府的人,王守备立刻察觉到了其中的机遇,他当机立断将牢房收整之后关押了贾家众人,然后又连夜打探了忠信侯府小侯爷的喜好性格…… 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 两人这边耳语窃窃,惊醒了一晚上惊恐交加到了天白才囫囵睡去的贾家众人。贾政迷迷糊糊地转醒过来,打眼儿瞧见牢门外头的薛蟠,有些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立刻扑上来叫道:“蟠儿!蟠儿救我!” 薛蟠这会子也顾不及听王守备的那车奉承话,立刻走上前去问道:“你们如今怎么样?我是昨儿夜里听迎春丫头说了你家被抄的事情,可知道被弹劾的是个什么罪名?” 贾政唉声叹气地摇了摇头,不知所措的说道:“勾结外官,外任亏空,包揽诉讼,私放利钱,谋财夺命……罪名多得紧,倘或按照罪名去判,恐怕杀头掉脑袋都是轻的。” 薛蟠心中有数,开口安慰道:“这个你们暂且放心。我爹爹和我如今正在四处活动,会倾尽全力的。” 这会子贾赦和贾珍乃至贾琏贾蓉也都醒过来了。众人齐齐围在牢门里头,且听贾珍恨声说道:“别的大兄弟可暂且缓缓,唯有一件事情,算是兄弟求你,务必出手相帮。” 薛蟠看着满面恨意的贾珍,开口问道:“什么事儿,珍大哥哥请说?” “那个贾雨村,忘恩负义,背主求荣,落井下石,卑鄙无耻……”贾珍恨得眼眶子发红,恶狠狠的说道:“若不是他在紧要关头临阵倒戈,帮着忠顺亲王将我们家一些紧要的东西都搜了出来,我们的罪名也不至于如此。” 薛蟠早就不待见贾雨村这个投机钻营的,只是之前童家一事,圣上已经下旨将贾雨村贬官流放,他也就未曾如何,怎地如今又走回了书中的老路子,敢在贾家被抄的时候又踩了一脚? 这事儿问出来,贾政和贾珍也不知晓,倒是贾赦含含糊糊地开口说道:“听说是走了忠顺亲王的路子……” 薛蟠大有深意的看了贾赦一眼,倒也并未多话,只是点头说道:“放心吧,这个人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又闲话几句,主要还是问问外头都弹劾了贾家什么事儿,自觉了解的差不多了,薛蟠便开口说道:“我再去看看老太太他们,一家子弱质女流,恐怕都被吓的不行了。” 贾政等七嘴八舌的应着,大概意思都是让薛蟠看了之后再回来告诉他们一生,也叫他们放心放心。 薛蟠点了点头,在王守备的引领下往女牢那边走去。 和犯人频多的男牢想必,女牢显得有些空旷一些,众人到了关押贾家众人的牢房跟前,这次薛蟠直接吩咐王守备开了牢门,自己走进去到老太太卧着的一片枯草堆前,低声交换道:“老太太?老太太?” 一旁的鸳鸯闻声哭诉道:“自打昨儿被押进来,老太太就没醒过,这可怎么是好?” 薛蟠轻叹一声,握住贾母干枯瘦弱的手掌,探手摸了摸贾母的额头,有些发热,薛蟠转头冲着王守备道:“老太太年岁已高,如今又得了病,牢里的环境太差,连个床都没有。可否让我安排一个太医进来诊治,顺便搬置一些床榻过来?” 王守备稍微沉吟片刻,立刻躬身谄笑道:“听凭小侯爷的吩咐。” 薛蟠又打量一下牢中的环境,几乎和男牢差不多,又叹息道:“女眷不比男丁,好歹应该有些洗漱的东西。如今虽说是被押了大牢,但也未曾顶罪,好歹是一门子诰命夫人,也该给朝廷给圣上留三分颜面才是。” 王守备唯唯诺诺的应了,立刻打着包票说一定办好。 这会子说话的功夫,贾母也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薛蟠见状,立刻凑上去宽慰道:“老太太放心,等会子早朝散了,我即刻进宫去求圣上,尽量将你们这些女眷先陶腾出去。” 贾母虚弱的点了点头,嘴唇嗡动着,薛蟠倾身凑上去细细听闻,却见贾母一直喊着:“宝玉,宝玉……” 不知怎么心下一酸,薛蟠吸了吸鼻子,柔声劝慰道:“老太太放心,我这就给宝玉传信,让他即刻回来。” 贾母欣慰的点了点头,又说了什么,方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牢房里也没有锦被,是鸳鸯琥珀几个大丫头将外衣脱了下来盖在贾母的身上。薛蟠见状,皱眉说道:“如今这天虽进了五月,但早晚依旧露重天凉,怎么着也该铺些被褥才是。” 王守备哼哼哈哈的答应着。 总之,等薛蟠出了刑部大牢的时候,王守备按照薛蟠的吩咐,又抬了床铺桌椅和洗漱的用具进去安置,一时间倒不像牢房,倒像是客栈了。后来又有不知多少世家子弟或者犯事儿或者别的缘由进了大牢关押,王守备为了讨好这些贵人主子,索性在男牢那边也置了两间“上等”牢房,引得诸多世家纨绔纷纷叫好称赞,这王守备也一跃成为京都的风云人物,后来圣上兴致一起,竟然将这王守备调到了天牢任守备,还美其名曰“人尽其用”。 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且说薛蟠这厢悄悄起身后退两步,王夫人趁此机会赔礼道:“原本想着宝丫头昨儿大喜,我们也去送嫁凑个热闹,谁承想返给你们添了麻烦。明儿又是你进宫的好日子,暂且别为我们费心,什么事情等过了明儿再说。” 薛蟠闻言感慨一声,毕竟是世家大妇,虽然对内手段或多或少有些不美,不过在场面交际上倒也不会让人跳出错处来,这话说的也让人欣慰。 薛蟠摇了摇头,劝慰道:“姨娘这话说的外道,我们是什么关系,难道为了我自己,任由着你们在这里吃苦受罪不成?” 顿了顿,又道:“别的暂且不说,怎么着也得将牢里的环境弄弄,方才是正经。” 说着,又吩咐王守备道:“女人家爱干净,你看看想法子将如厕和安置的地方隔开一些才好。” 王守备心中叫苦,若是按照薛蟠的吩咐,这也就不是刑部大牢了。不过面上却丝毫不显,恭恭敬敬地应了下来。 薛蟠又闲话几句,大概是劝慰贾家女眷不要着急云云,见时候差不多是徒臻下朝了,便拱手拜别,出了牢房。 刚要离开的时候,被探春和惜春两个叫住,探春背过身去,打开特深衣物,从里头掏出一副刺绣来,递给薛蟠笑道:“本想着今日去给宝姐姐添妆的,结果出了这档子事儿,家里头的东西也基本被禁卫军给封了。我只慌忙间藏了这一件,也算是我的心意,大哥哥给宝姐姐送过去吧!” 薛蟠看着探春手中的精致刺绣,默默叹息一声,接过来放入怀中。 一旁的探春也拿出一本经书递给薛蟠,娇声说道:“这是我自己个儿抄写的《普贤菩萨行愿品》,是专门给宝姐姐祈福的。还请大哥哥帮忙转交。” 薛蟠默默无语的接过来,沉吟片刻,保证似的说道:“你们在这里暂且安心呆着,我一定会救你们出去的,” 探春、惜春乖乖的点了点头,开口说道:“明日大哥哥进宫,我们原也预备了给大哥哥的礼物,只是都被忠顺亲王给抄走了。也没来得及藏。” 毕竟那时候人荒马乱的,俩个丫头又都是闺阁女子,能想着给宝钗藏起一点子东西已经算是情分了,哪里还能想得那么周全。 薛蟠听闻是忠顺亲王将自己的东西给抢了,恨得牙根儿痒痒,嘟囔两句怎么又是他,冲着两个丫头点头笑道:“放心,我等会子就去要回来的,断不能让你们两个白做工。” 一旁的王守备小声提点着时候不早了,薛蟠只得安慰两句,转身离开大牢。 牢里头,众多女眷看着薛蟠慢慢离开的身影,六神无主的抱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八月桂花香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3-27 23:21:35 还是可人扔了一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3-03-27 20:01:00 ╭(╯3╰)╮ ------------ 184皇商 第一百八十四章 薛蟠是憋了一肚子气进宫的。往常嘻嘻哈哈的团团脸紧紧绷着,浑身散发出一股子暴躁阴郁的气息,唬的宫门前的侍卫都没敢跟薛蟠调笑,甚至连腰牌都没意思意思查过,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薛蟠浑身冒火似的进了宫中。 守门的侍卫侧过头去悄悄问道:“这小侯爷今儿怎么这么大火气?” 身边的同班侍卫也学着他的模样凑过来悄悄说道:“听说昨儿薛家大姑娘成亲,荣宁二府的人一个没去。“ 先头的侍卫唬了一跳,开口说道:“贾家怎么能做出这等子轻狂的事情来?” “你以为贾家乐意?”说着,那侍卫探头探脑的看了看周围,越发压低了身影,神秘兮兮的说道:“昨儿上午,荣宁二府让人给抄了?” “圣上下的旨意?” “可不是!” 先前的侍卫暗暗咋舌,怪道小侯爷气成这个样子,圣上此举,简直是故意给薛家没脸不是? “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同样铁青着连的徒臻看着面前炸毛跳脚气呼呼的薛蟠,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伸手欲拉过薛蟠,反而被他一巴掌拍开。 徒臻轻叹一声,开口解释道:“你以为我想在这既要关头闹出这档子事儿来?若不是着实没办法了,我怎么可能在你我大婚之日大动干戈,大兴牢狱?” 薛蟠自然晓得徒臻对自己的心,当下强忍着怒火深吸了两口气,硬邦邦的说道:“那你说说,你缘何不声不响的就抄了荣宁二府?还是在宝钗大喜的紧要关头?” “忠顺亲王联合四王八公当中的某些人,要在明日行逼宫之事。” 一句话吓了薛蟠一跳,回过神来,立刻不相信的反问道:“这怎么可能,他们不是自顾不暇吗?怎么还有功夫来掺和我们的事儿?” “这话可是卫老将军亲口和我说的,你觉得卫老将军是个信口雌黄的人?” 薛蟠愕然的摇了摇头。 “再者,你难道没听说过有句话叫破釜沉舟,有个词儿叫痴心妄想?”徒臻眼中闪过一抹森然的冷芒,寒声说道:“我原本还顾念着他们祖上跟着先皇祖宗一起纵马打天下,不欲做的太狠辣,也伤了人和,叫人说我这个新皇帝不能容人。可此番看来,打蛇不死随棍上,斩草不除岁枯荣。我若是不将他们彻底制服,倒好像是——” 徒臻深吸了一口气,将下面的话咽进肚子里。不论何时,他总是刻意保持着,不让薛蟠见到自己太过阴暗的一面。 薛蟠满肚子的火气因为徒臻罕见的失控慢慢消融,他讪讪的摸了摸鼻子,继续问道:“可是贾家人我还是知道的,他们虽然糊涂了一些,但也断不至于做出背地里陷害我们的事情。” 徒臻一脸森然的说道:“荣宁二府里的人自然是没这个胆子,也没这个心思。不过宫里头的这位却是不一样了。” 薛蟠心下一惊,开口问道:“你说元春?” 徒臻颔首,一脸烦躁的说道:“也不知是听了谁的蛊惑,竟然认为做出了那等子上不得台面的事儿,凭借她贾家的身份,凭借她是你表姐的情分,我顶多训斥一番,却不会将她如何,真是脑子灌了水。不只是从哪儿来的自信?” 徒臻一番话说得几近恶毒,薛蟠听的迷迷糊糊地,不由得开口问道:“元春,哦不,是贤德妃娘娘做了什么事儿?怎地将你气成这幅模样?” 徒臻看着薛蟠懵懵懂懂的绵软模样,下意识摇了摇头,还是没将元春在德太妃的蛊惑下,撺掇着一众妃嫔,准备在薛蟠大婚当日给他没脸甚至找到机会兵行险招的举动说出来。至于贾家不过是他在得到消息后一时激愤下的发泄行为,再加上最近一直有人在背地里多方弹劾贾家人如何违逆作乱,如何逾矩犯上,徒臻也是脑子一热,便下了旨意,为解心中郁气,还特地叫忠顺亲王亲自去各府上传旨……如今清醒过来,他心中倒也隐隐有些后悔。 这般的失控轻狂,是多少年都未曾有过的?想到这里,徒臻越发的恼羞成怒。 都是德太妃和忠顺亲王母子的错。这两个人,自他有记忆始便不停的上蹿下跳恶心人。徒臻眼中闪过一抹厌恶的寒光,也许…… “贤德妃究竟怎么了?”薛蟠呆呆的等了半晌,徒臻却一句话都不说,薛蟠等得不耐烦,只得开口催促。 徒臻回过神来,随口敷衍道:“还有什么,不过是深宅妇人那些争风吃醋的无聊把戏。若是平常我也就忍了,不过明日你我大婚,这一生唯有一次,是断然不会出岔子了。你只管安心便是。” 含含糊糊地将元春糊弄过去,徒臻一脸冷然的说道:“何况事情已经过去,你再问也没有用。不过倒要告诉你一件事情,宫里的贤德妃已经薨了,等会子你出宫的时候,将他们家的大丫头抱琴带回去吧。毕竟也是贾家的人,朕还是完璧归赵。” 正主都没有了我带一个丫鬟回去干什么? 薛蟠无奈的翻了翻白眼,大惊失色的问道:“你将贤德妃怎么了?她该不会是被病逝了吧?” 徒臻给了一个薛蟠“放心”的眼神,开口笑道:“知道你和贾宝玉乃至荣宁二府的情分,也晓得你的性子,不会叫你真正为难的。你只要记得你带回去的人是丫头抱琴即可,也要嘱咐荣宁二府所有人都这么认为。” 听到徒臻这句几乎明示的暗示,薛蟠心下一松。倒不是说他多圣母一个人,贾元春想要害他,他还舍不得元春死。只不过当中牵扯的人情太多,薛蟠总不能因为自己的幸福就眼睁睁的看着别人不幸。若要单论薛蟠自己,他觉得杀了元春也不为过,竟然敢将鬼主意打到我的身上,就该有事败身死的觉悟。不过要是考虑到自家老娘和王夫人的关系,考虑到宝玉和自己的情分,若是这般杀了元春也太过冷心冷清。将来也就没法儿再相处下去了。 最重要的一件事,自己马上大婚,这抄家也就罢了,也算是非主流的热闹之一,可要是死人的话,也难免太不吉利一些。 估计徒臻也是这般想法,所以才忍住满心的杀机,让人放了出来。不过到底也没咽下这口气,全折腾到荣宁二府身上了。真不知贾府此番是赔了还是赚了。 想到这里,薛蟠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继续磨着徒臻问贾家女眷的事儿。 “我知道目下贾家的男丁在牢中待罪,我也问过了府上的大老爷和二老爷,大概知道了他们家的错过,估计也得是个抄家流放的罪过。只是贾家的女眷大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闺阁女子,又能有什么杀人掉脑袋的大罪?如今一家子老弱病残都被关在牢里,我瞧着都可怜,圣上莫不如将他们放出来,也是圣上的仁德恩典。” 徒臻沉吟片刻,到底对于自己义愤之下不经大脑的发泄举动感到心虚,当下也无可无不可的应了。只是开口嘱咐道:“贾家旁的女眷甚至丫鬟婆子放了也就放了,没有什么相干。唯有二房贾政的夫人王氏,还是要继续收监的。” 薛蟠挑眉,开口问道:“为什么?” “因为放印子钱可是掉头抄家的大罪。再者,纵容家里养的尼姑庵行些不敬佛祖,败坏世风的事儿,世人也未必能容了她。这样的人若是出现在明日的封后大典上,恐怕也没了你的体面。”徒臻一脸冷硬的说道:“我可以做主,将贾家的老太太和那些无辜的闺阁小姐丫鬟婆子放出来,甚至恩典一部分人参加封后大典,也算是明日你我大婚大赦天下的一部分。不过,对于那些真正有罪的人,还是要依法追究。不然的话,国法威严何在?” 薛蟠无奈的点了点头。 徒臻伸手握住薛蟠有些冰凉的双手,略带歉意的说道:“准备了这么久,原本还想着给你一个完美无缺,盛大奢华的婚礼,如今却出了这样的事情。朕这次出手惩治那些仕宦贵族,虽然是为了尽快平息他们的暗中谋划,但到底也坏了你我大婚的兴致,你不会怪我吧?” 薛蟠闻言,无奈的叹息一声,伸手拍了拍徒臻的肩膀笑道:“你说什么呢?说到底也是为了大家好,我虽然一时义愤,觉得伤了颜面,但颜面能有多重,到底也比不过你的江山安稳,比不过我们两个日后的清净日子。” 徒臻心中微微放松,就听薛蟠继续说道:“何况我这皇后当得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古往今来,何曾有一个男皇后,古往今来,又何曾有帝后大婚,并不是广施恩德大赦天下,反而在婚典前夕大肆抄家,行重法典的?估计此番事过,所有人都该说我们的皇帝是个严苛的皇帝,主张的是依法治国,却不是以仁德治理天下了。说到底,受了委屈的,反而是你。” 如若不然,待到众世家贵族行了那些鬼蜮之事后,徒臻便可顺理成章的将一干逆贼收拾掉。届时或许会对薛蟠的名声有损,但也绝不会有人议论徒臻如何苛待老臣,如何不能容人?反而会大肆宣扬圣上仁爱宽厚之心,哪怕心知八公众人心怀不轨,看在其祖上功劳的份儿上,也依旧愿意给八公后人一个机会,只不过八公并未把握的住,执意要对圣上不恭罢了。 待到那时,徒臻的名声非但不会受到影响,反而会更上一层。 以徒臻汲汲营营,习惯了权衡利弊的城府,不会看不出此种诧异。可是徒臻依旧在事发之前将所有不安全的隐患全部清除。帝后大婚之前,圣上严苛厉法打压异己,断然违逆儒家宽厚中庸之道,这样的举动要背负的压力不可谓不大,可是徒臻为了薛蟠,为了给他一个完美无缺的婚礼,执意做了。 虽然举动有些偏激,虽然衡量之后也可能会有更好的办法,但没有一个办法会比此番举动更能显示出徒臻对薛蟠的在意,这种在意是融入骨子中的执着,是龙有逆鳞,触之必死的狠戾果断。而不是衡量再三之后的两全其美,皆大欢喜…… 薛蟠抬头,看着徒臻英俊无铸的面容浮现的一丝丝柔情,看着他清亮柔和的眸子中透露出的无法掩饰的深情和果毅,轻轻的勾了勾嘴角,歪头说道:“虽然目下有些麻烦,不过人生便是由各种麻烦组成的。若是真的平淡如水,虽然也无不可,但到底会腻歪人。” 说着,踮起脚尖搂住徒臻的脖子笑道:“我生平最喜癫狂礼法,最讨厌的便是循规蹈矩,看人眼色。圣上此番举动,虽然轻狂草率了一些,但于我而言,却是再合适不过的。” 徒臻温柔的加深了唇角的弧度,伸手握住薛蟠柔韧的腰肢,低头笑道:“既如此,就让我们两个一同做个被人置喙的昏君夫妇吧!” “圣上是明君。不论何时,不论何地,他日盖棺定论,青史留名,圣上也绝对是最英明的君主,没有之一。” 徒臻一阵浅笑,将脑袋埋在薛蟠的脖颈,语调轻柔的说道:“若是在蟠儿心中,朕是那样一个人,那朕便是那样一个人。世事繁华,万人称颂于我而言也不过是浮云一抹,只要蟠儿喜欢,蟠儿高兴,便是再好不过的。” 薛蟠乖顺的点了点头。 徒臻轻轻呼出一口气,开口笑道:“明日,你我便是夫妻,自此以后夫妻一体,荣辱与共。朕若是做个明君,你便是贤后,朕若是做个昏君,你便是毒后,心里压力大不大?” 薛蟠一脸鄙夷的撇了撇嘴,学着徒臻的口吻笑道:“只要徒臻觉得开心,蟠儿便开心。我又不是那些绵软哭啼的夫人,贤良恶毒,于我而言,又有什么不同?左右,我呆霸王的名声,还能变了不成?” 一语未尽,两人相视一笑。 这世间再太大,你我二人只需并肩之地,这世人再多,也不过是你我二人偕老足以。 情意缱绻,小意温柔的紧要关头,薛蟠突然想起一个事儿,立刻开口问道:“忠顺亲王抄没的贾家家产都在何处?那里头还有贾家三丫头和四丫头给我和宝钗准备的添妆之礼,你得叫他们给我还回来!” 徒臻:“嘎?” 作者有话要说:又是狗血了一把,实在是忍不住啊╮(╯_╰)╭ ------------ 185皇商 第一百八十六章 当日下午的时候,薛蟠带着从徒臻手里讨来的亲笔手书和已经换成百姓服侍的丫头“抱琴”得意洋洋的出了皇宫。 在宫门口的时候,恰巧碰上了进宫复命的忠顺亲王。 薛蟠冷哼一声,似笑非笑的打量着人模狗样的忠顺亲王,阴测测笑道:“见过王爷,王爷大安。” 忠顺亲王不以为然的勾了勾唇角,颔首笑道:“嫂子何必客气,今日是你给本王请安,明日可就是本王给嫂子下跪了。” 薛蟠笑眯眯的应了一声,意味深长的笑道:“可不是么。如此说来,当真是风水轮流转,说不准哪天得意的便失了意,失意的又得了意。所以在下奉劝一句,王爷平日里行事还是给自己留三分余地的好,免得将来失势之时,周围无人替你讲情说话。” 忠顺亲王抬眼看着薛蟠,毫不在乎的说道:“小侯爷好心,在下心领。只不过世人浅薄,向来是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何况你我浮尘于宦海之中,长守于宫墙之内,更应该习惯了那些个人跟红踩白,落井下石的举动才是。” 话不投机半句多。 薛蟠当即住了嘴,神色冷淡的说道:“圣上口谕,叫你把查抄荣宁二府的家财当中属于我们忠信侯府的表礼精心挑出后送到我们府上。这也是人家对我妹妹的一点子情意。” 忠顺亲王眼中闪过一抹冷光,面上却笑得如沐春风。 “小侯爷真是重情重义,如今荣宁二府出了这档子掉脑袋的大事儿,旁个人避之唯恐不及,小侯爷竟然还要硬生生的往上凑。如此胆大妄为的行径,小王竟不知该如何评价?” “王爷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今日还言笑晏晏,明日便领着走狗上门查抄的行径我也不知该如何评价!” 薛蟠针锋相对的顶了一句,遂觉得没什么意思。当下拱了拱手,告辞道:“圣上的旨意你别忘了。在下还有事儿,暂且告辞。” 忠顺亲王漫不经心地挑了挑眉,视线落在紧跟在薛蟠身后一语不发的抱琴身上,若有所思的眨了眨眼睛。 薛蟠带着抱琴气呼呼的上了马车,转头吩咐外头驾车的连营道:“等会子你拿着我的拜帖去忠顺亲王府上,定得将东西给我要回来。” 连营知道薛蟠说的是贾家的东西,立刻颔首应了。 一路沉默许久的贾元春忍不住开口说道:“我们家的人……” “你还有脸问?”薛蟠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开口斥道:“别的暂且不说,你在宫里头也呆了十多年,竟然连好事坏事都分不明白。如此轻易的便受了旁人的挑唆。如今你是被病逝了,除了一个主子恩典从宫里外放的丫头身份,你竟混的连个有体面的姑姑都不如。更牵连荣宁二府三百口子的人跟你一起倒霉。真是……丧门星。” 贾元春被薛蟠一通斥骂气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的。她自幼入宫,后来被圣上恩典做了贤德妃,周围众人无不是奉承赞扬。即便是宫里头不待见她的那些个太妃们,说话也都是客客气气的。哪里有薛蟠这般劈头盖脸不管不顾的斥骂侮辱? 贾元春气的眼圈儿通红,奈何如今自己已没了贤德妃高高在上的身份,又不敢对圣上跟前儿的红人如何,只得咬牙自己忍了。 薛蟠看见贾元春默默垂泪,一声不语,可怜见的模样,越发头疼的轻叹一声。扭过身子,撩开车帘儿,视线专注的盯着外头,也不言语了。 马车行至不久,在刑部大牢的门口停下。薛蟠回头吩咐贾元春好好呆着,不得乱动,这才在连营的服侍下下了马车。刚刚在地上站定,得了通传的王守备立刻从里头迎了出来。薛蟠也不废话,将圣上的亲笔手书递给王守备,开口吩咐道:“圣上有谕,叫我将荣宁二府的女眷们先接到家中照看,等朝上下了定论之后再做处理。” 王守备闻言,立刻冲着皇宫的方向抱拳奉承道:“圣上宽厚仁德,不忍妇孺孤老受此牢狱之灾,实乃吏民百姓之福。” 薛蟠不耐烦听他的奉承话,立刻摆手说道:“闲话少说,快些将人送出来。你们有马车吗,若是有,直接提出来替我送趟人,若是没有的话,赶快派个人去前街的车交行交代一声,给我拉十来辆干净整洁的大车来。” 王守备躬身应了一声,立刻将薛蟠的话吩咐下去。 不过片刻,只听一阵踉踉跄跄的脚步声,看守大牢的衙役压着贾家的女眷缓缓走了出来。午后的日头正盛,长期在牢里带着不见天日的贾府女眷们有些不适应的眯了眯眼睛。当先走过来的便是由鸳鸯和琥珀扶着的贾母,身后紧跟着邢夫人和尤氏,李纨,再次便是探春和惜春两个丫头,赵姨娘……各个都由丫鬟扶着,脚步虚浮,面色惨白,看起来受到的惊吓不少。 躲在马车里头的贾元春看着自家亲人如此凄惨的景象,忍不住呜咽的哭出声来,泪眼朦胧的打量半晌,却不见王夫人和贾宝玉的身上,不由得心下一慌,开口问道:“怎地不见二太太和宝玉?” 众人听闻里头的声音有点儿耳熟,不由面带狐疑的往里头打量着。 薛蟠恶狠狠的瞪了马车一眼,贾元春心下一慌,立刻放下了车帘子。 薛蟠转过头来,上前两步扶着老太太,开口笑道:“我已经从圣上那里讨了旨意,府上的女眷们暂且在我们侯府上住一段时日。等过了明日,圣上自会在朝中决定荣宁二府的事儿,届时我们再说。” 贾母受了此番打击,身上的病是越发的严重,听了薛蟠的话,也只得没精打采的点了点头。 这会子说话的功夫,王守备吩咐的车辆俱都到了,十来辆翠幄青油车依次在刑部衙门前排开,薛蟠吩咐贾府的众丫头们扶着主子上了车,然后自己也上车之后,车队缓缓驶向忠信侯府。 回了自家之后,早早得到消息的薛夫人已经吩咐上上下下收拾出了一个大院子给贾府众位女眷居住。又体贴的吩咐下人烧好了热水无数,伺候众人洗尘。贾府众位女眷在牢里呆了两天一夜,身上都快发霉发臭了,当下感激不尽的好好梳洗了一番,这才被薛府的下人们客气有礼的引到瑞荣堂里。 正在吩咐下人置备桌椅,摆饭传菜的薛夫人立刻扶着贾母坐到上座,自己则坐在下首陪坐,其余众人也都各自落座之后。薛蟠轻叹一声,冲着贾母开口说道:“我去宫里讨圣上的旨意,圣上说宫里头的贵妃娘娘病体沉疴,已然病逝。圣上恩典,叫我将娘娘身边的丫头抱琴送了出来。” 说着。一摆手示意藏在门外的贾元春进来。 众人乍一闻言贾妃病逝之事,立刻悲哀恸哭,呜咽连声。待看到打扮齐整,容色靓丽的“抱琴”之后,不由得心下一愣。 贾元春眼中闪过一抹愧疚,立刻扑到贾母的怀中哭诉道:“老祖宗!” 贾母看着在怀中哭诉的贾元春,只觉得浑身上下一片冰冷。 她不是个糊涂的人。甚至可以说,她从一个孙媳妇做到老太太,在贾府里说一不二了一辈子,这样的心智手段也绝不会是聪明二字能够形容的。作为一品诰命夫人,贾母虽然长于内宅,但对于政治的敏锐性还是有的。正因如此,所以她在知晓贾家男丁不行之后,立刻借口年迈体衰不耐烦应酬规矩将荣宁二府渐渐淡出了京中世家圈子。又教养好了孙女进宫,希望将来有一日贾家可以凭借后宫之势继续飞黄腾达。 如今,本该在宫中享福的贵妃娘娘被病逝,而真正的贾元春却以抱琴的身份来到忠信侯府,自家好死不死的,在这关键的时候被圣上下旨抄家…… 贾母叹息一声,心若死灰的拍了拍贾元春的脑袋,聊赖说道:“冤孽啊!早知如此,我当初又何必……” 说着,越发没意思的摇了摇头。 贾元春心下一慌,她如今已经没了贤德妃的身份,若是再得了贾母的厌弃,那她该怎么办? 当下死死拽着贾母的衣襟,悲哭道:“老祖宗,孙女儿错了,孙女儿被猪油蒙了心,这才做出哪些混账的事儿。牵连的府中不宁,孙女万死难以赎罪——” “事到如今,说这些个又有什么用呢?”贾母有些乏累的揉了揉额头,摆手示意贾元春起来。 贾元春心慌难忍,又顾念着自己的娘亲和弟弟,忍不住又开口询问道:“怎么不见二太太和宝玉?” 贾母脸色一沉,一旁的李纨开口说道:“二太太的情况不太好。盖因她身上的罪名太过骇人,圣上旨意要收监侯审,暂且还不能放出来。至于宝玉……去岁中秋之后便跟着忠勇亲王的亲兵回了云南,一直未曾见过。不过明日便是薛大兄弟的封后大典,圣上下旨,所有六品以上官员俱得进京朝拜。想必不是今日便是明日,宝玉定然会回来的。” 贾元春脸上闪过一抹惊慌,开口追问道:“母亲究竟是犯了什么罪过?竟然到了要收监候审的地步?” 王熙凤轻叹一声,这件事情没有比她更了解的了。当下把王夫人为了帮元春打点后宫,如何私放印子钱,又如何放纵水月庵的尼姑们行包揽诉讼赚取银钱等等腌臜之事全都说了出来。 贾元春听后,面色惨白的堆在地上,默默垂泪。 竟然都是她害了母亲。 薛夫人见状,不忍的摇了摇头,吩咐丫头拉着元春起身在探春上首坐下,又在一旁插嘴笑道:“老太太和诸位在牢中呆了几日,想必是吃不好也睡不好,还是快些吃饭,然后好好休息一番吧!” 贾母点了点头,开口谢道:“多谢姨老爷姨太太出手襄助。只是这种时候,我也没什么胃口……” “都是自家亲戚,何必客气?”薛夫人说着,亲自给贾母盛了一碗野鸡崽子汤,递给贾母说道:“凤丫头说老太太最爱吃这道菜,天没亮就去厨房盯着下人熬汤,老太太看在凤丫头这番孝心的份儿上,也得喝一碗才是。” 贾母闻着鸡汤浓浓的香味,又抬头看着站在一旁服侍的王熙凤,又是一阵的悲从中来,忍不住潸然泪下。 王熙凤原本还对贾家众人诸多怨怼,可如今看了大家凄惨的景象,心痛悲伤都来不及,心中哪一点子抑郁早都丢到爪哇国去了。当下凑到贾母跟前,强忍着泪水开口打趣道:“老太太真是,我好容易盯着下人熬了一碗汤水,您不好好打赏我一番,怎地还哭出来了?” 贾母顺势拽着王熙凤的手赔罪道:“好丫头,难得你不记恨我们。竟还如此的……是琏儿对不住你,是我们贾家对不住你。” 王熙凤吸了吸鼻子,不由得想到贾琏。两人到底是十来年的夫妻,还有了巧姐这么一个羁绊。如今贾琏身在牢狱,生死不知,她又如何不担心? 只是贾母跟前,王熙凤早就习惯了即便是有再多的苦楚也不会表露出来。当下安慰似的拍了拍贾母的手,开口劝道:“老太太放心,有姑父和薛大兄弟帮我们张罗着,想必也不会有事。暂且等到明天过后,兴许圣上恩典,将荣宁二府众人全放出来也未可知?” 看到贾母十分不信的神情,王熙凤又开口说道:“不是说帝后大婚都要大赦天下吗?兴许圣上将我们府上的人头先押进牢去,就是为了能赶上这一次的帝后大赦呢!” 贾母听见王熙凤这么说,只觉得心里渐渐又起了希望,当下一脸希翼的看着薛蟠。 薛蟠点了点头,开口笑道:“放心吧!府上的爷儿们们不会有事的。” 薛夫人也紧跟着在后头安慰众人,贾母的心渐渐宽了一些,陪着众人闲聊的功夫,竟也喝了一碗鸡崽子汤。 饭毕,薛夫人按照贾府的规矩给众人上了茶水。刚刚捧盏闲聊,就听外头有人通传道:“启禀夫人,小侯爷,忠勇亲王和荣国府宝二爷打南边回来了,如今就在外头要见小侯爷!” 作者有话要说:正在此时,轰然声响,天降一颗神雷,轰平了四九城。却原来,苦苦等待十二钗不回的警幻仙姑得知薛蟠所行之事,心下愤恨,施大法力与扰乱红楼命数者同归于尽。全文完 愚人节快乐o(n_n)o~ ------------ 186皇商 第一百八十六章 薛蟠闻言,心下大喜,连忙起身吩咐道:“快些将人请进来。” 那门上的小厮立刻应了一声,转身而去。不过片刻,只听匆匆而来的脚步声自外间由远及近,紧接着帘栊一阵晃动,贾宝玉一身戎装跳进瑞荣堂,三步并作两步跪在贾母跟前,开口哭道:“老祖宗。” “我的宝玉啊!”贾母再也止不住脸上的泪水,双手颤抖着抚摸宝玉的头顶,将人整个搂进自己的怀中哭道:“我的心肝儿啊,我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 “都是孙儿不孝,累得老祖宗担惊受怕。”贾宝玉说着,强忍着悲恸安慰着贾母道:“老祖宗放心,这次回来,便是准备将府上所有人都接到南边儿和我们一起生活。以后这京中我们便不再回来了。” 贾母听闻贾宝玉说到“我们”两个词,不由得一愣,这才注意到跟在贾宝玉身后一直默默不语的忠勇亲王。 贾母心下一慌,立刻起身叩拜道:“老身见过忠勇亲王,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屋里一众妇孺也才注意到这面容陌生的外男,立刻慌得不知所以,来回逃窜着避让到墙角处,俱都躬身见礼。 忠勇亲王细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头,伸手扶起地上的贾母,安慰说道:“老太君不必如此多礼。” 贾母在忠勇亲王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起身,一旁的鸳鸯和琥珀立刻有眼力见儿的过来扶住贾母。跟在其后的袭人目光一直牢牢盯在贾宝玉的脸上,欲言又止。 只可惜贾宝玉再也不是从前那个性格绵软任她拿捏的多情公子,且如今事态紧急,他也没那个心思同从前的丫鬟闲聊。只是拽着薛蟠的衣袖追问道:“大哥哥可去圣上跟前儿打听过了?圣上是个什么意思,可是要追究我们贾家的罪名?还是同大哥哥上次和我说的那样,我可以把人接回云南去?” 薛蟠伸手拍了拍贾宝玉,示意他先坐下,又礼让了忠勇亲王一番,府中有眼力见儿的小丫头子早已上了新沏的茶水。众人相继落座之后,便听薛蟠开口说道:“这次突然发落荣宁二府,圣上也是迫不得已。当中缘由太过曲折,我在此也不方便细说。只是给你交一个底儿。圣上说了,饶是府中上下多有罪过,但是看在老国公与先皇祖宗共同奋战的份儿上,也不会追究人命。当然这爵位定然是要褫夺的,贵族身份不能保有,要贬为庶民。且按之前的商讨之意还要流放西南……这一点不必我细说,你也知道的。再有府中家财定然是要抄没的,上上下下的丫鬟婆子管事小厮等定然也要按规矩发卖。你看看若是有用的顺手的便趁早和我说,我全做主先将人买了送还你们。暗地里我还会补给一些银两家私叫你们带回云南——” “这个倒也不必了。”贾宝玉截断薛蟠的话,开口说道:“这件事情到如今,已经很是麻烦大哥哥了。又如何能让你再添补我们。” 薛蟠张口欲说话,贾宝玉摆了摆手继续说道:“早先我便说过,我此番前去西南,心中是有了成算的。因此刚过了那边就开了两家胭脂水粉的铺子。那边临近云南,花卉原料自然比京中这般更便宜一些。因此这一年多来,虽然经营的不比大哥哥麾下商铺那般赚钱,但也算是颇有资财,养活府中的人口还是可以的。” 贾宝玉说到此处,忠勇亲王硬邦邦的插口说道:“就是不够,不是还有我吗?” 话音未落,贾府众人俱都一脸惊奇的打量着忠勇亲王和贾宝玉两个。圣上下旨,执意要娶薛蟠为后的诏书已经让他们迅速接受了男子之间也有情深不悔的感情。众人又是唏嘘又是感叹,但事情毕竟是出在人家头上,他们即便闲谈也多为饭后余兴,并未放在心上。如今事情落到自己家人的头上,登时间觉得有股子说不出的别扭怅然,又碍于忠勇亲王的身份不好明说,只是脸上的神情讪讪尴尬,说不出的古怪。 毕竟是倾注了合府上下全部心力的一根独苗,到如今又好容易去了当日的那些浮夸纨绔,成了正经能够顶门立户的爷儿们。还未来得及欢喜雀跃,转眼发现自家宝贝却被人家给叼走了,怎么想,还是有些看不开的。 因此贾母抑郁的叹了口气,想到宝玉身后的香火传承,越发头疼的揉了揉额角。 薛蟠本还以为贾宝玉见此情景会抹不开面子,刚要开口打圆场,就见贾宝玉回头握住忠勇亲王的手,落落大方的笑道:“王爷所言极是。老祖宗不必忧心,即便是我哪里有做不到之处,还有王爷。定不会叫老祖宗老无所依的。” 顿了顿,又补充说道:“老祖宗放心,我过的很好,从来没这么好过的。” 贾母见状,十分勉强的勾了勾嘴角,拉着贾宝玉小心翼翼地问道:“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我也来不及问。这几年你在西南过的怎么样?都经了什么事儿?可有难缠不好的?” 贾宝玉回头看了忠勇亲王一眼,唇边扬起一抹幸福的笑容,柔声说道:“人生在世,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即便是圣上还有三分愁苦呢,何况你我?只不过那些烦心的也都过去了。如今是真的很好。” 说着,旋即将自己在云南折腾胭脂铺子的事情细细说给贾母听,主要还是想通过此事告诉贾家众人自己目前手有余钱,可以养活这一大家子的人,希望大家不要过于害怕担心。只要大家能聚在一起,没什么过不去的。 贾母见状,又细细问了一会子闲话,只觉得精力越发不济,隐隐的浑身酸痛起来,贾宝玉见状,立刻起身说道:“都是我的不是。明知道老祖宗在牢里过的不安稳,竟然来累的老祖宗陪我说话。鸳鸯姐姐快扶着老太太去休息吧!” 鸳鸯和琥珀闻言,立刻躬身应诺。扶着贾母慢慢回了客房。 其余贾家众人见状,也全都起身告辞。大家伙儿都折腾了好几天了,担惊受怕的,如今缓了过来,精神头都有些不足。明日还得起早去参加薛蟠的封后大典呢!若是此时不能保养好精神届时出了差错,那他们一家人可是太对不起忠信侯府了。 一时间众人各自散了。贾宝玉坐在空牢牢的瑞荣堂上,有些愣神。 薛蟠见状,立刻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开口问道:“我还没问你。你今儿是准备在我们家住下,还是跟着王爷去他在京中的府邸?你们两个过来的时候可有跟圣上打过招呼?进宫面见圣上了吗?” 贾宝玉回过神来,立刻苦笑道:“进京的时候就听见众人传言荣宁二府被抄的事情,我一时激动立刻赶到大哥哥府上。你没瞧见我连衣服都忘了换了。” 言罢,忧心忡忡的说道:“圣上该不会怪罪我们吧?” 说着,一脸愧疚的看了一眼忠勇亲王。 封疆大吏奉诏进京,第一件事不是去入宫拜见反而去了旁处。这事儿恐怕少不了那些御史言官的弹劾。 忠勇亲王摇了摇头,毫不在意的笑道:“不必理会。” 薛蟠也颔首应道:“是啊,你当真不必理会。圣上跟前还有我呢!难不成只许他兄弟进京就去见他,不准我兄弟进京来见我不成?” 这话是胡搅蛮缠,不过也就薛蟠说了有用。当下贾宝玉放下了提着的心,拉着忠勇亲王的手笑道:“不论怎么说,我们还是该进宫拜见圣上才是。还好现在天色也不晚,我们先过去递了折子再说。” 薛蟠见状,立刻点头笑道:“这也是正理。我陪你们一起去就是。” 他这么做,也是为了堵住那些言官御史的嘴。免得有人在背地里弹劾忠勇亲王勾结京官,与忠信侯府关系不明不白。薛蟠索性将这事情摆在明面儿上,倒是只要徒臻不发话,会也不敢乱说。 他就不信,谁敢冒死上书弹劾他与忠勇亲王有染,意图给徒臻带绿帽子。 薛蟠一番回护忠勇亲王自然看在眼中,面上闪过一丝暖意,忠勇亲王颔首应道:“既如此,劳烦小侯爷了。” 于是薛蟠直接带着忠勇亲王和贾宝玉两个进了宫。徒臻看着不过一两个时辰便去而复返的薛蟠开口调笑道:“我竟不知你依恋我至此,竟然连区区几个时辰都等待不了,非得今晚陪我在宫中安置?” 薛蟠恶狠狠的白了徒臻一眼,不以为然的说道:“说什么呢,若不是为了忠勇亲王的名节着想,我至于来回折腾这么多次?你不夸我也就算了,竟然还取笑我。” 忠勇亲王面上闪过一抹尴尬。 徒臻无奈的摇了摇头,冲着忠勇亲王说道:“蟠儿让我给宠坏了,失礼之处,还请兄长不要见怪。” 忠勇亲王立刻摇头笑道:“怎么会?小侯爷高义,本王感激还来不及呢!” 徒臻立刻接口说道:“既如此,兄长今日定要留在宫中,朕已经备好了酒宴,为兄长接风洗尘。” 忠勇亲王颔首应从,然后一脸迟疑的看着徒臻不语。 徒臻不负所望的开口问道:“不知兄长有何疑虑,尽可明言。” “并不是疑虑。”忠勇亲王摇了摇头,看着一旁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的贾宝玉开口说道:“只是我想请封王妃罢了。” 徒臻脸上闪过一抹异色,下意识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贾宝玉。 而贾宝玉也十分讶然的抬头盯着忠勇亲王。半日,脸上闪过一抹感动。 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厮混内帏,天真懵懂的纨绔子弟。经历过荣宁二府的起起伏伏,贾宝玉不说尝遍世间冷暖,但对于世人趋利避害的冷淡性子也有了阴霾。可是在他最孤单无助的时候,忠勇亲王毅然站到他的身后陪他筹谋,如今又是他最艰难的时刻,忠勇亲王竟然请旨要娶他为妃…… 贾宝玉吸了吸鼻子,强自压下心中呼之欲出的酸楚感激。倒未再像平常那般百般推脱,口是心非。也没有以自家遭难身份不匹配为由劝说忠勇亲王。 贾宝玉和忠勇亲王相守了一年多,自然知道以忠勇亲王的脾性,若不是下定主意万般思虑过后,定然不会轻易开口请封王妃。自己若是草率推脱,不但辜负了忠勇亲王的一片情意,竟也侮辱了自己去岁陪他上战场陪他共生共死的那一片心。 贾宝玉想到这里,眼中闪过一抹坚毅。竟是抬起头来沉默的打量着忠勇亲王,目光灼灼,缠绵悱恻,只是想着若今次果真得偿所愿,以后定当惜福惜命,陪着忠勇亲王好好儿的过一辈子。哪怕他日死于非命,马革裹尸。 贾宝玉心中一腔火热透过漆黑若点墨的眸子准确无误的传递给忠勇亲王,看得忠勇亲王心中一乐,不由自主的走到贾宝玉跟前扶起他,憨厚的勾了勾嘴角。 另一厢,薛蟠和徒臻两个面面相觑,看着面前越过主人大秀恩爱的一对,又看了看笑得合不拢嘴只顾替自己兄弟高兴的薛小蟠桃,徒臻不屑的轻哼一声,撇嘴不语。 哪怕是朕同意了你请封王妃的奏疏,你也得等钦天监挑选了日子才能完婚。比之我明日就要迎娶皇后……显摆个什么劲儿! 想到这里,徒臻目光灼灼的打量着一旁欢笑不语的薛蟠桃,开始掐指算起他和蟠桃大婚的时辰来。 距离明日大婚,还有……五个半时辰!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还是可人扔了一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3-03-27 20:01:00 八月桂花香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3-27 23:21:35 折刀时无扔了一个火箭炮 投掷时间:2013-04-02 14:59:53 yi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4-03 00:27:18 谢谢乃们滴支持╭(╯3╰)╮ 话说琐事交代完毕明日真滴大婚鸟 ~\(≧▽≦)/~啦啦啦 ------------ 187皇商 第一百八十七章 五月初三,宜出行,宜嫁娶。 这日乃是薛蟠的生辰之日,同时也是大雍朝皇后娘娘的册封大典,亦称作为“嘉礼”。 是日五鼓,薛蟠被薛夫人生拉硬拽的从被窝里拽了出来,早有宫里的梳妆嬷嬷等在外头。因为薛蟠是男子,所以皇后品级朝服乃是重新定做的,和徒臻的龙袍大概相似,只不过五爪金龙被金丝鸾凤所替代,以示乾坤天地,阴阳相合。 极其繁复的穿戴好了皇后朝服和定制的冕冠之后,已经是两个时辰过后,天都已经大白,皇后仪驾业已到了门外。 薛蟠在昭仪女官的搀扶下缓缓出了自家内院,外头薛之章夫妇和业已嫁为人妇的薛宝钗都等在外头,瞧见薛蟠姗姗来迟的身影,众人眼圈儿一红,立刻躬身跪拜道:“老臣(臣妾)恭送皇后娘娘。” 依旧困得迷瞪眼的薛蟠被吓了一跳,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两步,这才睁开眼睛瞧见面前的景象,立刻弯□子搀扶道:“快起来,快起来,你们这是干什么?” 束在头上的冕冠因为薛蟠的动作而微微有些倾斜,珍珠制成的流苏在眼前晃来晃去,薛蟠不耐烦的撩起冕旒,就见身后负责领路的昭仪女官吓了一跳,大声说道:“娘娘注意行止,冕冠要掉下来了。” 薛蟠立刻直起身来,将头上的冕冠扶正,有些无奈的说道:“这东西太沉了。怪不得平日里我见圣上走路都是慢悠悠的,我还以为他性子慢,却原来是怕走快了龙冠掉下来。” 身后的昭仪女官和梳头嬷嬷教引嬷嬷闻言,忍俊不禁的勾了勾嘴角。薛之章无奈的肃容说道:“胡闹,圣上的行止岂是你可以编排的?” “今后进宫做了皇后,一举一动当为天下万民之表率,且不可像先前那般放诞形骸……”薛夫人嘱咐着,忍不住红了眼眶,伸手擦掉眼角溢出的泪水,薛夫人再次堆起笑容说道:“别耽误时间了,快些去正堂吧!你相好的兄弟姊妹和各家亲朋好友都在正堂上等着呢!” 薛蟠点了点头,跟在薛之章和薛夫人的身后慢慢到了前头正厅。正厅中间横挡着几块绣着唐寅十美图的屏风隔断,将男丁女眷相隔开来。彼时自家相熟的亲朋好友都在厅上等待。男女老幼不分尊卑贵贱,全都是一脸的祝福和唏嘘。 薛蟠丝毫不顾及形象,在昭仪女官几乎要哭出来的愁眉苦脸中穿插在人群当中,和这个聊聊和那个说说,一直蹭到吉时差不多到了,这才笑眯眯的走出忠信侯府外面——迎接皇后的凤銮仪驾已经到了。待众人看到一路当先坐在马匹之上的徒臻,不由得惊愕的瞪大了眼睛。 徒臻勾了勾嘴角,一脸温柔的笑道:“朕听闻民间嫁娶的时候新郎官都要亲自迎接新娘的。” 说着,情意绵绵含情脉脉的看着薛蟠,柔声说道:“朕亲自来接蟠儿和朕回宫,蟠儿开心否?” 薛蟠勾起嘴角扬起一抹绚烂的笑容,呆呆的看上去有些傻气。徒臻宠溺的摇了摇头,握住薛蟠的手领着人亲自上了銮驾。十指相扣,并肩坐在凤舆之中,只听礼官唱道:“吉时已到,銮驾入宫——” 浩浩汤汤的皇后仪驾缓缓起行。钟磬齐鸣,乐鼓声声,空气中弥漫着龙涎香的甜腻味道,庄严肃穆中充斥着说不尽的喜悦生香。自忠信侯府大门外一直到宫门口,街头巷尾俱系围帐幕遮挡森严。地上铺就着金丝彩绣龙凤交织图案的大红色蜀锦。衣服华美,宝刀锋锐的锦衣军五步一哨,十步一岗,气宇轩昂的站在帷幕当中,帷幕外面是跪了一地的平民百姓。黑压压一片布衣素杉,凤驾最先头是手持器具缓缓步行的宫中内侍,一队队龙旌凤翣,雉羽夔头缓缓而过。紧接着便是一队队手持红缨长枪的御林军,坐在清一色的枣红大马上,墨黑色剪裁得体的礼服穿在身上,英俊的面容冷漠无铸,越发衬出一分气宇轩昂。身穿彩色吉服的宫婢美俄们走在凤驾两旁,将竹篮中的花瓣纷纷扬扬的洒向天空。凤驾銮舆每行一处,立刻有人山呼着“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的吉祥话儿。薛蟠知道这是多少时日前便已经安排好的,戴权都不止一次的透漏过这是徒臻亲自跟进,监督礼部官员们定要仔细对待,断然不能在婚礼当日出了差错。 他曾说过,饶是娶了一位男后令天下哗然,他也断然不会让蟠儿受一丁点儿的委屈。皇帝一诺,金口玉言。他曾应承过要给蟠儿一个没有后顾之忧的未来。如今他让蟠儿名正言顺的站在自己身边,不禁如此,他还要让蟠儿成为令天下人艳羡嫉妒的人。倾国之力,他相信他可以给一个人幸福。 他说他这一世妥协权衡的次数太多,仿佛已经丧失了凭着本性做事的冲动。唯有这一次废除六宫迎娶男后是他一心一意想做的。也兴许他这一辈子只有这么一次执着,既然做了,就一定要做到极致,至少在日后循规蹈矩的日子里,他可以拿来回忆。 自己也曾年少轻狂,不拘礼法利益的做了一件自己想要做的事儿。 藏在凤袍中的手掌被人紧握,十指死死的缠扣着,有一种温暖而缠绵的感觉。薛蟠侧头看着面色温润,神色平静的徒臻,开心的勾了勾嘴角。 然后将自己的身子微微倾斜,肩膀抵在徒臻的肩膀上。缓缓驱动的銮驾之中,一个帝王正襟危坐,神色郑重。一个皇后笑容缱绻,全心依靠。不怎么庄重的形象透过微微飘扬的轻纱落入外人的眼中,看上去确实那般的相携美好。 徒臻感受着肩膀突如其来的温度,悄无声息的潋滟了笑容。 凤驾绕城一周,将近两个时辰才回到宫中。 太和殿外,鸿胪寺卿和礼部官员已经各就各位,宗室族老以及六品以上官员也都各按品级在殿中站定。大殿之中烟云缭绕,早已设置好的拜位香案静静立于大殿之中,凝神静气的檀香静静漂浮在空气之中,所有的宗室官宦拜伏在地,气氛静谧威严,恢弘契阔。 徒臻握着薛蟠的手慢慢走入殿中,直至拜位香案之前。按照大雍朝的祖制规矩,这个时候徒臻应该放开薛蟠的手,径自走上龙座,等待礼官高声念出封后的圣旨。岂料徒臻握着薛蟠的手在太和殿中央站定,嘴边含笑,高声颂道:“朕闻乾坤定位,爰成覆载之能。日月得天,聿衍升恒之象。惟内治乃人伦之本,而徽音实王化所基。茂典式循,彝章斯举,咨薛氏嫡长子文起,钟祥勋族,秉教名宗。当亲迎之初年,礼成渭涘;膺嫡妻之正选,誉蔼河洲。温恭娴图史之规,敬顺协珩璜之度。承欢致孝,问安交儆于鸡鸣;逮下流恩,毓庆茂昭于麟趾。允赖宜家之助,当隆正位之仪。兹奉当今之命,以金册金宝,立尔为皇后。尔其祗承懿训,表正壸仪,奉长乐之春晖,勗夏清冬温之节,布坤宁之雅化,赞宵衣旰食之勤,恭俭以率天下,仁惠以膺多福。螽斯樛木,和风溥被于闺闱,茧馆鞠衣,德教覃敷于海宇;永绥天禄,懋迓鸿禧。钦哉!” 殿上众人一时哗然,徒臻一脸宠溺的看着听圣旨听得云山雾绕的薛蟠,悄声提醒道:“蟠儿该谢恩了。” 薛蟠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躬身跪拜道:“微臣领旨谢恩。” 是该说“臣妾”,礼部尚书动了动嘴角,眼角瞥着徒臻一脸宠溺毫不在意的笑容,无奈的摇了摇头。将金册、金宝、册文、宝文分别放在龙亭之内。 徒臻这才握着薛蟠的手掌缓缓登上皇位,看也不看龙椅旁边微微倾斜的皇后座椅,直接将薛蟠按在龙椅之上和自己并肩而坐。众人立刻哗然,只见徒臻无动无衷的给礼部尚书使了个眼色。 礼部尚书再次轻叹,开口唱道:“宗室皇亲文武百官,拜见皇后娘娘——” 重臣无奈,只得躬身跪拜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即便是最为保守顽固的忠裕亲王也都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自欺欺人的说道:“左右连男皇后都已经迎娶进宫,其余等琐碎礼仪不尊也罢了。” 群臣谒见过皇后娘娘,封后大典最重要的部分安然度过,徒臻提着的心也算是放下了一半。接下来的时间便是封后大典之后的群臣赐宴。这一个环节也是早就准备好了的。对于薛蟠来说,这种菜色看起来精致,口味尝起来一般,甚至拿到桌子上都已经冷冰冰的菜肴实在没什么可吃的。 只可惜折腾了一天肚子饿的咕咕叫,薛蟠即便是再不耐烦吃东西,架不住肚子里头锣鼓喧天,无可奈何的持起筷箸夹了两口菜放入口中仿佛咽药一般咽下。 一旁的徒臻见状,眼中闪过一抹暖色。立刻摆手吩咐戴权将之前早就准备好的糕点拿出来端到薛蟠跟前,凑近他的耳朵轻声说道:“知道你不耐烦吃夜宴上的东西,先吃些糕点垫垫肚子,等会子宴席散了,回乾清宫让小厨房的人做你爱吃的香辣鸡翅。” 薛蟠可怜兮兮的撇了撇嘴,一边嫌弃的看着桌子上的糕点,一边慢慢的放入口中咀嚼。 徒臻见状,好笑的摇了摇头,握住徒臻的手慢慢用力,将人紧紧的攒在手心。 下首参与宴席的群臣诰命们看着上首帝王和皇后娘娘的互动,微微叹息,心中复杂思绪岂是一个“羡慕嫉妒恨”能描绘的。 尤其是那些家中还有被徒臻休弃的“弃妃”人家,更是脸酸心苦,说不出的哀婉惆怅。 好好的一个闺女,进宫的时候风华正茂,温柔小意,在宫里头呆了这几年,转瞬就成了没人要的弃妇。饶是徒臻身份尊贵,一言九鼎,也挡不住这些妃嫔家属的腹诽怨怼。 徒臻自然知道自己这事儿做的有些不地道。虽然那些妃嫔母家大部分都是顽固不化的四王八公一脉,但是这些闺阁女儿长于内院,也不干着自己的事儿。自己为了对付四王八公暂且将人选入宫中,事成之后又将人丢弃在外。虽然当时遣散后宫的时候曾经明言这些个废妃出宫之后可以自行嫁娶,两不相干。但是话说回来,谁又敢娶圣上当年看重过的女子?说不准这些废妃回家之后便要被宗族嫌弃,可能一辈子都得不到幸福了。 这么一想,倒是有些可怜无辜。 所以徒臻在和薛蟠商议之后,毅然决然的决定了一件事——他要给这些废妃指婚。 当然,他身为帝王,日理万机,政务缠身,自然是没有那个功闲夫去给这些个废妃挑选夫婿的。所以这件艰难而伟大的任务便交给了身在后宫,无所事事又掌握着大雍锦衣卫,消息灵通的皇后娘娘。 诏书一下,恨不得在背地里踩小人将薛蟠咒死的废妃家眷们立刻心情复杂起来。你若说怨恨吧,自己姑娘在宫里过的好好的,就因为圣上要娶你入宫便将人给撵了出来,这可是躺着也中枪的经典之最,不恨怎么可能? 可你若真的怨恨吧?圣上自登基之后,便再也没有踏入后宫。虽然当初三年大选的时候也选了一些秀女入宫封妃,可是众人都晓得其政治意义大过本身意义。若是任由自己姑娘在后宫老死,除了那些心肝儿特别冷硬的家族,谁也不乐意。再者如今圣上又将给废妃指婚的任务交给了皇后娘娘,若是他听说自己在家中怨怼咒骂,会不会在挑选夫婿的时候不精心,不在意?那坑害的可是自家闺女的一辈子啊!再者说,能入了圣上的眼许配给自家闺女的,总应该是门当户对之人家,圣上总不能将自家女儿随意打发了引人非议吧? 既然是门当户对,哪怕是人家的庶子呢,这也算是一个政治方面的连营,还是圣上亲自准许的。当中有一些心思灵敏甚至准备另寻他路的废妃家族们立刻敏锐的察觉到了圣上此举的深意。 这么一想,大多数废妃母族立刻停了对皇后乃至薛家的诋毁之事,个别谄媚的家族甚至堆着脸面上去凑趣讨好,这也是为何今日徒臻在封后大典上每行异事,却无人反对的缘由所在。 盖因命脉抓在别人手中啊! 你若想找我的茬,可以。但是你首先得保证自己不会吃不得肉惹一身骚吧 毕竟能混在庙堂上的家族俱都擅于趋吉避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没人会做。所以徒臻此举虽然简单,却是明晃晃的将众家的把柄放到了薛蟠手上。其爱重回护之意,明眼人一看便知。 想通此事,众人对于忠信侯府的态度那是越发的小心翼翼了。 坐在上首只顾抱怨宴席菜色不好的薛蟠可没心思去想这些个勾勾绕绕,他眼睛扫过了殿下诰命之中白发苍苍的贾母众人,突然想到了一件事,立刻放下筷箸,将身子凑到徒臻跟前,轻声问道:“不是说帝后大婚的时候该有大赦天下吗?到底有没有啊?” 作者有话要说:所以说徒臻为了小蟠桃滴幸福人生,还真是机关算计啊~~~~~ 话说清明节到了,大家都上来聊聊吧、嘎嘎·· ------------ 正文 ------------ 188皇商 第一百八十九章 徒臻淡然浅笑,看着在自己身边端坐却又一时间坐不住总是左右轻微晃动的薛蟠,轻笑道:“自然是要有大赦天下的,不过不是今日,要明日之后再做宣布。” 已经定了的事情,贾家女眷无罪释放,不过贾家男丁作孽太多,即便不追究他们家与忠顺亲王的苟且之事,单只结交外官,包揽诉讼,外任亏空几项罪名就够贾家众人喝一壶的了。自己看在蟠儿和忠勇亲王的颜面上,不会追究贾家的人命,但褫夺官爵,满门抄家,流放西南的罪名是已经拟定了的。 只待帝后大婚之后,以大赦天下的罪名发布出去。届时贾家满门贬为罪民,然后再走个手续让薛蟠将人赎了出去,顺便也让忠勇亲王带着贾家合族回西南边塞。 毕竟天下悠悠之口,还需要一个形式去堵住的。 薛蟠无聊的点了点头,又坐了一会子,实在坚持不住了,则再次开口问道:“这宴会什么时候才能散?” 往日里皇宫赐宴,他品级不高,且又是世家子弟,只需坐在下首后头,倒也无人注意。他可以略吃些酒菜,再与周围同好闲聊几句,互饮几杯,或者宴席中间悄然偷溜出去放松放松,再回殿上苦熬,只觉得这时间也好混的紧。可今日却端然坐于上首之位,百十双眼睛都盯着他看。一举一动皆在旁人目下,他自然觉得有些兢兢业业,不敢稍加动作。生恐哪个举动不妨头,悖了礼仪规矩,让徒臻和忠信侯府被人取笑。没过半个时辰,只觉得乏累异常,腰酸腿软,竟然坐不住了似的。 徒臻是最了解薛蟠的人,瞧见他挺直的鼻梁上不知何时挂满了细碎晶莹的汗珠子,眉宇间也隐隐透着疲乏惫懒,心知薛蟠是心理压力过大,反而有些不自在不受用。立刻好笑的摇了摇头,凑到薛蟠身边耳语宽慰道:“今儿你是皇后,是这后宫的主子,这场赐宴也是特特地为你准备了的。你尽管放松便是。再者说来你如今身份非比寻常,今日又是你我二人的好日子,倘或有了一星半点儿的差错,众人自然是当做瞧不见的。又有朕和忠信侯的颜面在这里,你若有什么不是,谁还敢出言相讥不成?” 薛蟠趁着徒臻凑过来挡住众人视线的当口,飞快的伸手摸了摸鼻尖,苦笑道:“说的倒是好听。只当着若是等会子丢了人,别人笑的也不是你。” 徒臻看着薛蟠形容精致,略带抱怨的瞪了他一眼,那黑白分明的眼仁儿就仿佛是秋湖碧水一般,照的徒臻心魂一荡。不由自主的伸手握住了薛蟠攥成拳头藏在凤袍之中的小手,轻声说道:“朕保证,没人敢笑话你。放松些便是。” 说着,将身子靠了过去,慢慢贴在薛蟠的身边,示意薛蟠靠着自己,将身子慢慢放软。 殿上群臣诰命将上首帝后夫妇大秀恩爱的细微动作悉数看在眼中,不由得羡慕起帝后两人伉俪情深来。也有些人颇为疑惑两个男子怎地竟能产生如此缠绵情意,竟然能令冷淡自持的皇帝陛下不惜触犯祖制,也要废除六宫只要一人…… 众位诰命心中闪过一丝艳羡。别说什么男男女女的话头,若是自家夫君对待自己能有圣上对待皇后一分好,自己也算是百死无怨了吧? 正恍惚间,陡然听见阵阵火炮响声。几串火光带着呼啸之声窜入九天。霎时间,五光十色的花火在漆黑的夜幕中肆意绽放。 群臣诰命们带着欣赏性的目光举头观望,但见炫彩辉煌的烟花在漆黑的夜幕中幻化出游龙戏凤,徜徉九天。巨大的烟花将漆黑的夜幕燃的犹如白昼,栩栩如生的游龙飞凤一直持续了盏茶功夫方才幻灭。 紧接着又是几道白光飞舞,在空中爆裂出各式各样的花朵来,雍容的牡丹,妖娆的月季,明媚娇艳的海棠……霎时间姹紫嫣红花开遍,烧的天际都染上了一层金边。 烟花光幕一直燃放了一个多时辰方才销声匿迹。期间又长于算筹的官宦诰命暗暗估计了一番,仅仅这一个时辰的烟花所耗费的银钱已达到十万之数,再加上今日这场声势搞大,隆重堂皇的封侯大殿,恐怕细细算来至少百万放能成算。这对于一直崇尚节俭甚至连吃饭都不过四五道菜的皇帝来说,简直就是花在自己身上最大的一笔支出了。 由此可见,圣上对于皇后的在意疼宠果然是入了骨子里的。也难怪他不惜触怒宗室也要废除六宫,迎娶男后了。 众人一时间想入非非,上首徒臻已经借着宽大衣袍的掩护将手掌缓缓伸入薛蟠的衣中,轻轻揉捏起薛蟠柔声轻软的腰肢来。口中还不住的安抚道:“耐心等一会子,过了万民祈福之后,今儿的封后大典便算过去了。” 彼时薛蟠累得连话都懒得说出口,只是嫌弃的撇了撇嘴。在徒臻不动声色地搀扶下慢慢走出了太和殿,乘上玉辇往城头而去。 因为帝后大婚的缘故,今夜的四九城并没有宵禁,无数的火把宫灯将城外的一片广场以及四周的街道照耀的灯火通明,犹如白昼。难得可以出来夜游的百姓们都手持着百年好合,或者鸳鸯戏水等等寓意好兆头的花灯在街上游走。甚至还有小商贩趁势在街上摆起了小摊铺,将上元节剩下来的花灯继续摆出来贩卖。于是登上城楼的薛蟠等人只看到下面一片琉璃炫彩,灯火辉煌,叫卖的小贩和孩童疯玩笑闹的尖叫声不绝于耳,到处都是欢声笑语,热闹非常。 很快,宫城上头的人影攒动便引起了下头老百姓的注意。早就得了吩咐说今日大婚,帝后会登上墙头接受万民的祝贺朝拜。如今看了城头上穿着龙袍凤袍的人影,百姓们立刻兴奋的躬身跪拜,口中呼喝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帝后大婚,百年好合……” “鸾凤和鸣,举案齐眉……” 站在城外等待许久的百姓们一时激动的呼喊着,从口中喊出的词句俱都是充满了祝福和美好寓意的。看上去并没有实现操练过的痕迹,不过七嘴八舌的祝福从人群中不断飘散出来,看起来又是那样的真实和美好。 徒臻悄悄的握住了薛蟠的手,目不转睛的看着城下百姓们的嬉闹。 最后的万民朝拜他特地吩咐了不让礼部官员事先指导,就是为了要让薛蟠知道,他们两个在一起,是受到万民由衷的祝福的。 虽然这个举动从细节和逻辑上推敲起来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多此一举,但不可否认的是薛蟠看到了今日的举动,果然很开怀。一双大大的猫眼笑的弯弯的,几乎看不见黝黑的眸子。薛蟠有些兴奋的扒在城墙上往下看,只见此时从地上缓缓升起无数的孔明灯,登上俱都写着庆祝帝后大婚,幸福美满的吉祥话。无数的孔明灯冉冉升起,飞上夜空,就仿佛天幕中骤然多出了成千上万点星星。灯火闪烁,柔和的光芒直接照进了薛蟠的眼中,将一说漆黑的眸子染的清亮无比。 薛蟠有些惊异的看着徒臻说道:“真没想到,你往日里跟个木头人似的,居然也会做出这种花俏动作来讨人欢喜。” 徒臻满门宠溺的看着薛蟠,一面指着城下轻声说道:“你再接着看。” 薛蟠有些狐疑的顺着徒臻的手指看去,却见城下的百姓不知何时已经被锦衣军官们给两边隔开,露出中央一段空荡荡的街道。一阵整齐的脚步声自远处传来,不过片刻,身穿随战迷彩服的火炮营将士们列者方队,迈着整齐的步伐慢慢走来。 火炮营方队过后,是一只身形硕大,制作精美的花船。五彩琉璃灯镶嵌船身,将整只花船映衬的光芒万丈。这船身乍一看去有点眼熟,薛蟠耐心打量半晌,方才惊异的呼出口道:“这不是——” 一旁的徒臻截口笑道:“这正是当年你带领火炮营打败南安郡王麾下水师的那几只战船之一。当日得到了帝后大婚的消息,这火炮营的将士们感念蟠儿的再造之恩,便请了旨意要上京为你庆贺封后大殿。朕自然应从。倒是也没想到他们这些粗人能做的这般精致罢了。” 话音未落,陡然听见花船中传来一阵歌声。 “狼烟起江山北望,风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 薛蟠扑哧一声笑出来,果然记起这是当年折腾他们这群傻大个的时候鼓捣出来的穿越者必备军歌。当日教他们唱来无非也是闲极无聊的逗趣之举,可时隔多年再次听见,却恍惚间百感交集,感触良多。 徒臻见状,越发温柔了唇角的笑容。伸手帮薛蟠整理了一下游戏凌乱的发丝,柔声说道:“此去经年,岁月静好。” 薛蟠回过神来,看着灯火映衬下越发英俊无铸的徒臻,慢慢勾起嘴角,笑容潋滟,风仪万千。 两人相视而看,城下已经聚集齐备的火炮营将士们躬身跪拜,朗声喊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指挥使大人千岁千岁千千岁。火炮营众将士预祝帝后大婚,百年好合。” 薛蟠站在城头,看着城下一群群热血肆意的壮年汉子们,他从未曾想过自那年回京之后会和他们再有交集,却被想到当年无心之举,竟然让这些汉子们牵挂至今,甚至在封后大典上不声不响的给他来了个这么大的惊喜。薛蟠吸了吸鼻子,没出息的红了眼眶。 下首的将士们也都抬着脑袋仰望薛蟠,当年那个还带着点纨绔少年骄矜傲慢的公子哥儿如今已经成长为一个风度翩翩的俊秀青年。他的身上穿着制作精美,剪裁合体的凤袍,头上带着贵重的冕冠,越发衬出他的丰神俊朗,容貌精致。他依旧神色骄傲,高高在上,如同当年骤然空降到自己的面前。时光残酷,却几乎未在这个少年身上多加笔墨,他的雍容华贵纯澈明亮依旧不改,而自己却再也不是当年那个任人欺凌的泥腿子。 众位将士们情不自禁的憋红了眼圈儿,有些哽咽。当年火炮营将士三千,今日有机会来到京都献礼的军官汉子却不过一千七百。剩下的人不是在各种战斗中不幸身亡,便是伤势过重退伍还乡。时光的冷漠,战争的残酷就在于此,他可以轻而易举的摧毁一个人的灵魂和血肉,也可以让一个一文不值的人慢慢脱颖而出。所有有些人熬不住离开了,有些人却咬着牙挺过来,于是功成名就,飞黄腾达。 而他们的成功,有赖于薛蟠的庇护。 因为当年薛蟠一个兴之所至,将这三千人聚集在一起,给了他们一个成功的契机。因为薛蟠当年一句话,倒是军部上下无人敢贪领火炮营将士的军功。所以这些年来火炮营的将士们拼死杀敌,军功显赫,自然也就一路高升,通畅无阻。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们躲在薛蟠的羽翼之下,无人敢轻视之。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所以这群大老爷们在得到帝后大婚的消息时,立刻联名上奏,想要亲自前来京都为小侯爷庆贺。同时也用实际行动力来证明,不论世人如何作想,在三千火炮营将士的心中,薛蟠永远是他们的恩人,永远是他们的上官。 “唰”的一声,一千七百余名原火炮营将士抽出腰间宝刀,悍然喊道:“精忠报国,忠于帝后,剑锋所指,所向披靡。” 声音震慑九天,响彻霄汉。薛蟠站在城头处,有些热血沸腾的冲着下面挥了挥手,一千七百余名火炮营将士立刻轰然喊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站在徒臻和薛蟠两人身后的宗室皇亲,以及王公大臣们悚然色变,看着前方帝后的身影,神色越发的复杂难言。 接下来的时间火炮营的将士们集合列队将当年薛蟠教导他们的训练全部演示一遍当做节目助兴。与当年相比,如今火炮营将士们的动作是越发的纯熟精湛,即便是不懂行的围观百姓们看了也都觉得精彩万分,连连叫好。 将近一个时辰之后,表演已毕的火炮营将士们在锦衣军的引导下缓缓退出城外。薛蟠精神兴奋,去也有些疲乏的扭了扭脖子,轻声笑道:“真没想到,他们竟然会来。” 徒臻轻笑,意味深长的回道:“你没想到的事情还有很多。” 薛蟠讶然的回望徒臻。 徒臻但笑不语,又是指了指城下。 薛蟠顺着徒臻的手臂看去,只见一群布衣百姓顺着刚刚火炮营将士走过的街道慢慢迎来。每个人的手里都捧着一盏长明灯,在夜幕中点点闪烁,看起来异常温暖人心。这群百姓当中扶老携幼,男丁妇孺皆有,薛蟠细细打量半晌,有些闹不明白。只得回头问道:“这又是怎么回事儿?” 徒臻轻笑着提点道:“还记得当年朕初登基,京城下了一场雪。大雪绵延肆虐接连数月,将城外许多村庄房屋压塌,当地百姓流离失所,困苦不堪的事情吗?” 薛蟠闻言,立刻想起当年的事情,脱口说道:“可是当年你我都被雪崩压在地下的那次?” 徒臻颔首笑道:“当年你出于不忍,捐了许多银钱赈灾。当地的百姓受了你的恩惠,倒是没有忘怀。家家户户给你立了长生牌坊,点了长明灯。如今你我大婚,这些个百姓并无别的东西送你,只有一番情意,祝你我二人婚后和睦,举案齐眉。” 一句话未落,陡然听见下头百姓跪地喊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又有很多很多的人从官道上走来,行礼、跪拜、祝福。俱都是这些年来薛蟠或者以薛蟠的名义出手襄助的人,有些事情薛蟠自己都记不清了,徒臻站在一旁耐心的给薛蟠讲解。某年某月某日,薛蟠做了某件事…… 薛蟠静静的站在徒臻的身边,听着他不急不速缓缓道来。听着他点点滴滴的啰嗦着他们这些年走过的路,做过的事,那些因为岁月流逝而遗忘在脑海深处的记忆就仿佛珍藏许久已经泛黄的老照片一般重新展现在眼前。薛蟠从未这么清晰的回忆着过去,回忆着他和徒臻的点点滴滴。然而如今徒臻说来却仿佛是演练了千百次一般,没有半点儿卡壳儿,也没有一丝不确定。就仿佛这么多年所经过的一切都清晰的印在徒臻的脑海,只要他需要,可以随时随地的调动出来。 薛蟠知道徒臻的记忆很好,但却不知道徒臻在每一个睡不着的日日夜夜,在每一个看不见薛蟠的时时刻刻,只要不是在批阅奏折,谋算政事,那么徒臻所有的思绪都会沉浸在他和薛蟠这么多年的相处中。 薛蟠不知道徒臻几乎将他们之间发生过的任何事情以日记的形式记载纸上,闲来无事便拿出来翻看回忆。 薛蟠知道徒臻对自己情深意重,但却从不知道有一种情深叫做非你不可,有一种意重叫做忘了自我。 薛蟠不知道在此之前,徒臻的生命中只有两件事情——皇位、薛蟠,在此之后也只有两件事情——薛蟠、皇位。 薛蟠不知道的事情很多,他不知道身边这个面容和煦气质沉和的皇帝在五月初二的晚上欢呼雀跃,精神兴奋的睡不着觉,他不知道在此之前的很多年间,徒臻会暗地里偷偷画着薛蟠的画像聊解相思。他不知道事情很多。但是他却知道一件事情。 自此以后,终其一生,薛蟠终究会和徒臻绑在一块儿,做一对确定了前无古人,但不知道后面有没有来者的男男夫妻。 他们两个的事迹,终将被载入史册。届时不管众人是毁是誉,是贬是褒,他们两个终将在一起,生生世世,形影不离。 徒臻回头,看着身前面容精致,眼眸清亮的薛蟠,执起他的手,十指相扣。身后是绽放的烟花和满城的祝福,徒臻微微低头,在满城的烟花灯火映照下轻轻吻了薛蟠的指尖,然后将人珍而重之的搂入怀中。 盛世烟花,君临天下,我徒臻倾其一生,也只想要你笑晏如花。 月色倾洒,琉璃光下,万民眼中,高高在上的帝后二人相依相偎,哪怕是夜深露重,那温润美好依旧如同盛放的烟火一般,牢牢印在了每个人的心底。 静静站在角落里观看的林墨之有些感慨万千的垂下了眼眸,陡然觉得身上一暖,回首看去,忠惇亲王徒梵解下自己的披风披在林墨之的身上,瞧见林墨之回头看他,立刻低声笑道:“我已经向陛下请旨,娶你为妃。” 林墨之一愣,打量着面前神色紧张的徒梵,半日,拢了拢身上的披风,低头浅笑,轻声诺道:“好。” 而另一旁,忠勇亲王握着贾宝玉的手,悄声说道:“等回了云南之后,你我也成婚吧!” 与此同时,徒煌有些不满的冲着徒藉嘀咕道:“老四这是搞歧视,凭什么别人都能请封王妃就只驳回了我的折子……” 他的身边,徒藉温润依旧,带着有些无奈有些宠溺的笑容略在纵容的看着炸毛不满的徒煌,轻声安抚道:“即便没有那一纸婚约,我此生此世也只要六弟一个。” 人群之中,一身布衣常服的忠义亲王看着城上的人影,但笑不语。突然觉得呼吸一滞,一只雪白细腻的膀子勾缠住了自己的脖颈,容色妍丽,妖冶异常的师先生举止轻佻的抬起忠义亲王的下巴,调笑道:“美人若是艳羡旁人,不若你我回去也办个洞房花烛?” 忠义亲王勾唇轻笑,伸手揽过师先生纤细精瘦的腰肢,宽颜笑道:“难得你主动邀欢,不过记得,今儿是单日子,本王在上。” 师先生:“……” 说话间,又是一阵流光飞天,烟花绽放。在偌大的天幕中形成一幅鸾凤和鸣的图案。 众人立刻住了话语抬头仰望,炫彩缤纷的烟花幻景一直持续了盏茶功夫方才渐渐消散。碎裂千万的彩色光点在空中缓缓落下,仿佛触手可及的幸福,待人伸手摘取。 于是众人不约而同的伸出手去,却又在霎时间恍然回神。彼此的举动落入他人之眼,全都尴尬的别过脸面,却又在下一刻相视回顾,会心一笑。 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还有一点东西没有交代,不过写着写着突然来了感觉,所以就先把正文完结了 果断又是煽情狗血了一把, 不知道大家看的肿么样 下面还有有一卷番外卷不胜人生一场醉 话说大家有木有注意到: 本文四卷: 天下纨绔出我辈, 一入庙堂斩陈规。 皇图霸业谈笑中, 不胜人生一场醉。 有木有觉得这首被某八改的惨不忍睹滴诗很熟悉 嘎嘎~~ 话说大家番外都想看什么咩~~ 里头会有一部分是蟠桃和徒臻婚后的甜蜜生活,会有之前承诺过的墨汁儿和师先生的番外 墨汁儿的部分是他和忠犬老七滴故事 然后—— 《红楼小地主》目前已经码出三章存稿 瓦先得瑟得瑟的放出来两章,大家看看觉得肿么样o(n_n)o~ 。 如果连接蹦了,这是地址,我在那边等着乃们哦~~ ╭(╯3╰)╮ jjwxc./?novelid=1771645 感谢yi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4-03 00:27:18 demeter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4-03 21:16:37 玉易奇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4-05 15:19:42 八月桂花香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4-05 20:16:49 demeter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4-05 20:20:05 jessy扔了一个火箭炮 投掷时间:2013-04-06 00:14:22 感谢袖手崖畔在《穿越之悲催伴读》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4-06 23:03:46 话说这是正文最后一张了,潜水的童鞋们都出来冒个泡吧o(n_n)o~ ------------ 189番外 :那些后面的事儿(上) 盛大浩然的帝后大婚终于告一段落,紫禁城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宁和。然则其后数月,京城众人却一直将那场恢弘奢靡异常的婚礼放在口中当做饭后谈资,就连京中最有名的伏羲报以及各种杂七杂八的小道报纸上也都牵牵连连的做了好一阵子的话题。这种热闹一直持续到战败的南安郡王被赎回京城,盛怒之下的圣上在金銮殿上恶狠狠的讽刺了一番,直言要依军令状行事,追究南安郡王极其下属贪墨军粮,打加仗的罪名。 顾念到昔日老王爷随同祖上一起打天下的情分,徒臻虽然盛怒至极,但也没有太过狠戾。只是被褫夺了南安郡王异姓王的封号,降为南安郡侯。圣上一道旨意责令南安郡王于京中南安侯府闭门思过,虽未明言,但也算得上是半软禁了。 消息传将出去,朝野上下纷纷议论圣上宽厚仁和,十分容人。上表上奏歌功颂德的折子一时间又多了许多。 南安郡王之事还未平息,接连又爆出了忠顺亲王图谋不轨,谋逆作乱的大案。由督察御史王明辉亲自上奏弹劾,将忠顺亲王于皇子时期,买凶杀人,构陷大臣,结交外官,甚至圣上继位之后谋逆作乱,谋杀圣上等等大逆不道之行径披露出来,徒臻派遣钦差一一查实之后,龙颜大怒,即刻将忠顺亲王贬为庶民,顾念手足情谊,倒也没有砍人脑袋,只是将人宗籍除名,圈禁在京城忠顺王府中。 而其母德太妃也因为在身在后宫与前朝牵扯不清的缘故,被贬为德太嫔,牵入冷宫,闭门思过。至于归附忠顺亲王麾下的一干党羽,因为没了自身血缘做保命符,自然也是依照律例抄家灭族,满门问斩。间或有贬黜流放者,不计其数。 牵连到后来,竟然又被挖出在京中闭门思过的南安郡侯竟然也和忠顺亲王颇有牵连,里应外合,图谋不轨。霎时间龙颜又怒,不过这次还没等徒臻下决定,朝中大臣已经纷纷上奏请求圣上严惩不贷,万万不可姑息养奸,养虎为患。 圣上听闻奏疏,立刻顺应民意,颁布圣旨查抄惩治。将南安郡侯的封号再次褫夺,押入天牢,秋后问斩。南安郡王满门三代之内不准科举为官,余者不论男丁女眷皆流放崖州,无有旨意不得返还。 于是这一个月内京西菜市口成了京中最热闹的地方,三不五时便有囚车拉着罪臣去刑场斩首。一时间京中百姓倒也有了好些热闹可瞧。无数个沾血的满头也给行刑的侩子手们带来一笔不小的收入。徒臻听闻之后,着实哭笑不得。 也有依附甚远罪不至死者,或被贬官,或被流放,男丁充作军奴,女眷充作官妓,再次者降为白身,三代之内不许科举等等。 不过月余。朝中位子空出小半。圣上又即刻挑选有贤德才能之人顶上空缺。这些日大都是跟着早先就跟着徒臻的死党一脉,或者寒门出身当真有真材实料的子弟们,此番得了契机可以大展宏图,只待勤政爱民做出一番功绩来,不过三五年间又可青云直步,光宗耀祖,名利双收。 一时间官宦大臣,吏民百姓纷纷上表赞扬圣上仁德宽厚,慈悲纯善。民间又不知立了多少长生牌坊和长明灯来。 时光倏忽,转眼已过两个月,到了七月流火,天气转凉的日子。 是日,便是徒臻发话令南安郡王满门男丁女眷奉旨流放崖州的日子。当日,动身离开京都的也还有原宁荣二府的贾家众人。 京都城外,几位闲王携着家眷相互拜别。已经贵为皇后的薛蟠穿着一套簇新的平民衣衫,拉着贾宝玉的手殷切嘱咐。 “这一去真不知道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了。圣上已经准了忠勇亲王的请封奏折,等你们回到云南之后便可大婚。不过我想着你们贾家如今正是风口浪尖的时候,若是可以,还是暂且等个一年半载的。风平浪静无人关注了,你们再行举行婚典也不迟。” 毕竟,徒臻虽然没有明言贾家依附忠顺亲王之事。同为八公一脉,当初举事的时候你我聚在。如今犯了事儿,其余犯事儿的人家多以斩首抄斩为下场,唯有贾家不论男丁女眷都未被砍头,至多就是个抄家流放。插在众人眼下,实在太过扎眼了。 因此避免节外生枝,纵然是有薛蟠和忠勇亲王的情分在里头,还是需要低调些才是。 贾宝玉了然的点了点头,低声说道:“我明白大哥哥的好意,此事我定会斟酌。” 薛蟠见状,又是一声轻叹,开口劝慰道:“再有一件事儿,自此以后,你也不算是孤单一人了。以后再做什么事情,可千万记得三思而后行,不可越性恣意,要考虑考虑忠勇亲王的想法。要多沟通多交流,方才是长久相处之道。你可千万不能学着有些人执拗藏掖的样子,什么都憋在心里头不说,天长日久,反而生了嫌隙。” 贾宝玉胡乱点头,死死握着薛蟠的手,因为分别而悲伤难耐,泣不成声。 薛蟠怅然的眨了眨眼睛,上前一步保住贾宝玉拍了拍他的后背。只觉得也是黯然神伤,一想到今后山遥路远相见难,便是满心的不舍和挂念。 如今可不是后世飞机满天跑的时代,两个小时就能从京都到云南。再者他如今贵为皇后,一举一动千万双眼珠子盯着呢,他也不好给徒臻添了太多罗乱。 薛蟠想着,有些不满的撇了撇嘴,眼珠子乱转,开始算计着怎么也能让徒臻来几次南巡天下什么的。要不成日里别再紫禁城里头,他如今才二十一,想想就觉得恐怖。 一旁的林墨之见状,不免开口笑道:“眼珠子乱转,你又想什么呢?“ 薛蟠嘿嘿一笑,并不言语,只是抬头打量着站在一旁的贾家众人。虽然遭了贬斥流放西南,但毕竟是皇后的亲戚,押送的衙役们倒也没做的太难看。因此贾家众人不论男丁女眷只是穿着粗布衣衫,倒也没上囚衣枷锁。经过了这几个月的牢狱之灾,贾家的男人们各个神情萎顿,懈怠不堪。反倒是女眷们各个红光满面的,一看就被照顾的很好——只除了在牢中呆了几个月还被打了一百大板的王夫人之外。 而跟随在贾家众人身边的丫鬟们,因为贾家遭难的缘故,也没有了之前那么多。在上次获罪发卖的时候就卖了一大部分,贾母的身边只剩下鸳鸯、琥珀,而鸳鸯如今虽然还在贾母跟前侍奉,但已经梳了妇人的发髻,穿戴也比往时更加考究大方一些。说起来,这倒还有几分故事在里头。 因贾母普以入牢就被薛蟠求了圣上恩典接到忠信侯府上居住的缘故,并未像原著一般亡故,她的丫头鸳鸯自然也没有上吊自缢,依旧跟在贾母身前做大丫鬟。后来忠勇亲王带着贾宝玉回京参加帝后大典,贾母心念孙子便时不时的派鸳鸯给宝玉送些东西。天长日久的,不知怎么的竟与忠勇亲王帐下的一名亲卫统领看对了眼。那近卫统领亲自求到了忠勇亲王的头上,忠勇亲王回来时与贾母那么一说,贾母原就担忧鸳鸯的后事,听闻此事自然乐得应从。 所以鸳鸯在上个月的时候已经被贾母做主嫁给了那近卫统领做正妻,如今也算是七品的诰命。身份比之已经贬为庶民的贾府女眷来说,竟然又高了不止一星半点儿。可见因缘际会,世事无常。 这鸳鸯果然是个忠心护主的。得了这么大的恩典,倒也没像旁些眼皮子浅的丫头那般轻狂起来。因为这一路上还要远去西南,鸳鸯担心贾母年岁已高,很怕支撑不住。便自告奋勇还在贾母跟前侍奉着。贾母左右离不了鸳鸯,又想着此番去西南也用不着太过忌讳,便也应了。 鸳鸯瞧见薛蟠正默默打量她,立刻走上前来屈膝见礼道:“鸳鸯此番前去西南,这辈子恐怕也回不来了。我京中所认识的人不多,也唯有平日里贾府中的几个姊妹和二奶奶平儿罢了。如今贾府遭难,恐怕这些人也散落天涯,将来也未必能再见一面。唯有平儿……还望皇后主子替我转达,叫她时常写封信送给我,我们时常联系着才好。” 薛蟠见状,越发唏嘘的点了点头。 那边贾琏听见鸳鸯和薛蟠说起王熙凤的事儿,也斯斯艾艾的蹭了过来,开口叹道:“薛大兄弟回侯府的时候,替我跟凤丫头说声对不住。是我辜负了她。这辈子我们无缘,下辈子我做牛做马还报她。还有巧姐……按理说我如今没脸说这话。只是好歹那是我亲生闺女,以后可能也见不到了,我——” “爹爹。”贾琏没说完话,陡然听见一声童音叫她。贾琏愕然望去,只见一辆翠幄青油车从官道上驶来。及至跟前,马车停下,凤姐掀开帘子径自跳了下来。身后跟着平儿,手里还牵着巧姐。下地站定之后,巧姐立刻甩开平儿的手扑到贾琏的身上,开口叫道:“爹爹,你怎么这么多天也不来看我。” 贾琏愕然,不由得抬头看着王熙凤。只见她收拾的十分齐整,不过头上却没像往常一般插着簪环,只挽了一个寻常的缵儿。身上衣衫也十分素净。怀里抱了一个锦匣,递给贾琏说道:“还你的体己。” 贾琏脸色大变,看着王熙凤手里的锦盒,默然不语。 那锦盒里头约有银票房田地契以及一些上好的玉器共计七八万两左右。是他这么多年来在外管事儿的时候偷偷藏掖下来的。就连尤二姐都不知道。这次贾家被抄,他周围那些寻死觅活的相好儿姑娘们全都跑的一个也不剩。他原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回思过往的时候不免想起来凤姐儿种种好处。当初针锋相对的时候恨不得她立时死了,如今静下心来细细想来,这么多年凤姐儿虽然手段狠戾,插尖拔高,但却也是唯一一个真心实意对他好的。还为他生了个巧姐儿。 如今自己将死,身上的体己留着也没用了,不如送给凤姐儿过日子。将来她不论是嫁人也好,自己过日子也罢,手里银钱多了,也不至于吃亏看人脸色。 所以在薛蟠第二次看他的时候,贾琏不免将自己体己的事儿告诉了薛蟠。这么多年来他防贼似的防着王熙凤,这些体己自然也不敢轻易拿出来。还放在城外他用别人名字买下的一个小庄子里头。贾琏为了好藏掖,将那户人家的从里头打了个通透,只要人从灶台上钻进去,顺着地道摸进炕里才能找到。 贾琏知道薛蟠的为人绝不贪恋钱财,因此只求他把东西给凤姐,也算是了结他的心愿。如今凤姐却把东西还给他…… 贾琏脸色变了又变,到底心中亏欠,连问问都不敢。 只见王熙凤伸手拽过巧姐,开口说道:“这段日子,我拜托姑母已经给巧姐定了婚事,巧姐今年也十三了。转眼便要出阁,我想着将她留在京中由姑母教养,将来出阁了也要比我强。我原是个糊涂左性的,跟了你这么多年,好事儿没做,坏事儿做尽。恐怕巧姐跟着我学不到什么好东西。姑母为人纯善宽厚,巧姐留在她的身边我也放心。况且我也不是永远不回来了,一年半载的,我也得回来探望探望。” 贾琏愣愣的看着王熙凤,闹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话。 就听王熙凤继续说道:“我听说你周围那些姑奶奶相好儿的得知你不行了,全都跑了。” 贾琏脸色一红,讪讪的不敢说话。 王熙凤轻叹一声,开口说道:“这么多年,没给你们贾家留个子嗣,也是我的不是。我只问你一句话,你恨我不恨?” 贾琏立刻摇头,斩钉截铁的说道:“是我对不住你。来世我做牛做马报答你——” “别来世了,就这辈子吧!” 贾琏愣然。就听王熙凤继续说道:“我和平儿两个,这辈子都跟你胡混了。如今人老色衰,即便是再找也未必能找个好的来。左不过是看着我的家财或者我们家的势力不敢对我如何。我细细想着,若要这般过日子还不日跟着你凑合过了。免得将来换了个人,钳制不住,我岂不更闹心?” 贾琏心中有股模模糊糊的想头,慢慢涌起一阵狂喜。 就听王熙凤继续说道:“你如今也没了家世,房屋地契又尽在我手,想来你就是想要调三逗四也没那个能耐了——” “我不会了。只以后我们好好的过日子,我若是再有一星半点儿的想头,你就让我被老天爷降道雷给劈死。凤姐,”贾琏激动的握着王熙凤的手说道:“凤姐你放心,自此后我再不负你。” 王熙凤扑哧一笑,瞪了贾琏一眼,开口说道:“我此番离京,嫁妆都留在忠信侯府让姑母保管,准备将来全都交给巧姐带着。此后可就只靠着你现在的梯己活着。你若是再不着调,恐怕——” “不会。宝玉已经和我说了,让我过去之后给他的铺子当管事。我以后赚的钱分文不收,全给你保管着。”贾琏诅咒发誓的说道。 凤姐儿微微勾了勾嘴角,有些不自在的放下贾琏的手,转身贾母的方向笑道:“老祖宗,我又来吵闹你了,你头疼不疼?” 众人看的目瞪口呆,半日间,徒藉有些感慨的说道:“都说荣国府的琏二奶奶是个嘴甜心苦,两面三刀的破落户。如今看来,也是个实心实意的实惠人。” 众人点头,感慨不语。 薛宝钗、林黛玉拉着迎春、探春、惜春的手说道:“真没想到,当初风姐姐和琏二哥哥打成那副不可开交的样子。如今琏二哥遇难了,身边却也只有风姐姐和平儿心甘情愿的陪着。” 探春和惜春一时间默然不语。半晌,方才对着迎春嘱咐道:“以后我们走了,也顾不上你。你可千万别和从前一个性子,由着夫家欺负你,甚至那些姬妾都爬到你的头上去。” 宝钗和黛玉立刻点头应允道:“你们放心,还有我们呢!” 那头王熙凤搀着贾母说话,不免又问起了贾府有头有脸的丫鬟们。晴雯在赖家的人接赖大赖二的时候顺道也给赎走了。王夫人身边的玉钏儿因为当年金钏儿之死,根本不肯原谅王夫人。当初众人下狱的时候,玉钏儿宁可被外人发卖也不肯跟着王夫人,因此王夫人身边只剩下一个不出名的小丫头子。惜春向来冷心冷性,遭逢此难,又觉得将来要寄人篱下,自然也不肯再收个丫头做拖累。何况她身边的侍画在抄检大观园的时候已经被打发出去了,再也没旁的交心的人。遂干脆不要丫头了。探春身边的几个丫头和她倒好,只是探春此去西南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她身边的丫鬟又被一个富家子看中了要做姨娘,探春问了自家丫头的意愿之后,就也没再赎回来,任由她们去了。 余者邢夫人、尤氏等等身边也只留了一个伺候梳洗的大丫头。一时间果真是诸芳散尽,越发聊赖起来。 听到这里,薛蟠不免又是一阵轻叹,拉着贾宝玉的手悄声说道:“你当日让我帮你赎了袭人出来,如今你要回西南,又不将人带回去,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贾宝玉抽抽噎噎的说道:“我能怎么想?大哥哥也是知道我的,袭人好歹同我好了一场,不论他如今怎样,我也不能忘了她当初待我的心。若是我任凭着她被人践踏欺辱,我又成了什么样的人了?“ 薛蟠无奈的叹息一声,头疼似的说道:“那你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将人带走不就完了,放我跟前儿又做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屋里那几个丫头,我最不耐烦的就是这个袭人,表面忠厚,内里藏奸的,我瞧着她心都难受。” 贾宝玉抹了一把眼泪,开口说道:“谁叫你养着她了?她又不是没老子娘,我已经将她的身契还给她了。另外又暗地里给了她五百两银子,向来也够她这辈子使唤的了。将来或是嫁人,或是如何,也与我两不相干了。” 说着,又是一脸抑郁的说道:“我原也认为她是个好的。可是当日抄检大观园,大家都被抓到了短处,唯有袭人麝月几个什么事情都没有,我便是心下一冷。如今是再也不能瞧见她了。还请大哥哥帮我一帮。” 薛蟠越发头疼的点了点头,算是应了贾宝玉的请求。 另一边忠惇亲王拉着林墨之和忠勇亲王也在告别。其实他的性子和忠勇亲王有点相似,都有些大智若愚,不拘小节的粗犷豪迈之气。两人正站在一起,相约什么时候喝酒吃肉。 “二哥等着我,等我同子毓完婚之后,便带着子毓去西南逛逛。届时我们兄弟一起吃酒吃肉,上阵杀敌。” “你若是有这心,我自然是倒履相迎。只是关键还在圣上跟前儿,自古天子多猜疑,你可万万不要随性而为,引起了圣上的芥蒂。平心而论,当兄弟的做皇帝做到圣上这般境地,已经算是宽厚仁义了。你切莫胡为,害人又害己啊!” “二哥请放心吧!”忠惇亲王勾了勾嘴角,看着真心实意替自己打算的二哥劝道:“圣上是个什么样的性子,我是再清楚不过的。说不准哪日他耐不住寂寞了,与我们一同去西南瞧你呢!” 忠勇亲王闻言哈哈大笑,拍着忠惇亲王的胳膊说道:“但愿如此吧!” 说话间,又冲着一旁但笑不语的忠纯亲王夫妇说道:“我们兄弟之中,圣上和你的关系最好。我听说圣上如今有意攻打茜香国,想必主帅自然是十一弟莫属。为兄在此有一句话要劝你,茜香国离我大雍数千里之远,气候民俗恐怕皆不相同。你若真有意打仗,千万记得多加考察,千万不要将千百士兵的性命当做儿戏。” 忠纯亲王郑重应诺,顿了顿,倒是有些意有所指的说道:“其实二哥也尽请放心。小弟虽然战场经验不甚丰富,但你我兄弟之中有一个人的兵法纯熟倒也不下于哥哥。圣上有意将这人引给小弟为幕僚。小弟相信,有了此人的帮助,此番攻打茜香国,一定是马到功成。” 忠勇亲王听着忠纯亲王的话,心下一沉,下意识问道:“是谁?” 忠纯亲王但笑不语。 忠勇亲王陡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朗笑,接着有个十分耳熟的声音笑道:“兄弟之中也只有你我几个是真正上战场打过仗的。二弟心思缜密,洞察秋毫,岂会想不到这个?” 忠勇亲王悚然而惊,不可思议的回首打量着翩翩而来的忠义亲王和他身边的师先生,开口惊叹道:“真没想到,圣上居然大度至此。” 忠义亲王闻言,亦有些感慨的说道:“是啊!果真是个大度宽厚的人。想来若是今日我站在他的位子上,是断然做不到这些的。”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圣上如此心性,让小王颇为敬服。”忠勇亲王说着,一脸热血的看着紫禁城的方向,悍然说道:“君以国士待人,人自然以忠诚报之。小王发誓,只要小王有生之年,定然戍卫边境,永远都不会让大理将士踏入我大雍边境半步。” 随后凑过来的徒煌和徒藉听闻此言,不由得相视一笑。 是啊,相比起来,徒臻果然是比他们大度多了。若不是徒臻继位的话,恐怕时至今日自己还被排斥在朝政之外,哪里有如今五贤王,六富王的美誉传遍天下? 不过有些感激,乃是大恩不言谢的。因此徒藉和徒煌两个这几年话虽不多,但办事俱都办的妥妥当当的,半点也不给徒臻添罗乱。而徒臻也越发信重徒藉两个,反正有粘杆处、锦衣卫、血滴子三处检查,他也不怕徒煌徒藉背地里出什么猫腻,因此越发大胆的将手上的事务分交给两人去办理。一来二去之下,竟也成了一个良性循环,彼此受益。 闲言少叙,且说众人亲亲热热辞别之时,从官道上又走过来一队人马,囚服枷锁,衙役在旁,缓缓而来。 及至身前,众人不由得一愣。却原来是被贬为罪民的南安郡王一家子极其五服之内的亲戚们。除了被关押在牢中等待秋后问斩的南安郡王不在之外,穿着囚服肩抗枷锁的南安太妃和南安郡主打着头先踉踉跄跄的走来。 抬头看见这一伙送别的人,不由得也是一愣。 尤其是南安郡主,在瞧见北静王陪着林黛玉送行贾府众人的时候,脸色扭曲的几乎有些狰狞可怖。 薛宝钗见状,笑着走上前来,开口说道:“这是哪家不知礼的罪民,瞧见这么多的贵人在此处,竟然还不跪拜行礼。当真是粗鄙贱民,粗俗不堪。” 作者有话要说:番外要写的内容可能会比较散,不过大意还是以痛快为主 o(n_n)o~ 话说补榜单补得手都断了 今日小地主先断一天,明日再补吧 ╭(╯3╰)╮ 话说这是新文,稀饭滴亲戳一下吧 这是专栏,稀饭滴请包养一下吧 感谢 demeter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4-03 21:16:37 玉易奇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4-05 15:19:42 八月桂花香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4-05 20:16:49 demeter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4-05 20:20:05 jessy扔了一个火箭炮 投掷时间:2013-04-06 00:14:22 桃子jiji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4-07 22:33:34 小溪水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4-09 15:29:13 yansuy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4-09 22:26:42 ------------ 190番外 :那些后面的事儿(中) 番外 若说薛宝钗和南安郡主两个,当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只不过昔年风水轮流转,当日是南安郡主以贵主的身份讽刺薛宝钗出身商户之家,鄙俗不堪。如今却是薛宝钗以忠纯皇妃的身份来教训南安郡主这个罪人之女。 但只见南安郡主那双几乎要瞪出刀子来的美目以及咬牙切齿却不敢多说一句话的行径,便也知道今非昔比。识时务者为俊杰,如今高高在上贵为皇妃的商家之女再也不是任由自己讽刺调侃的。南安郡主即便心中再恨,只可惜世情如此,为了合府上下以及长久之故,她也不敢横加枝节。 只可惜她有心低调避让,薛宝钗却不肯咽下那一口气。她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当日金钏儿不过是一介婢女,因为奉了王夫人的命令在贾府中造谣生事,置喙林黛玉,薛宝钗还在暗地里告金钏儿的黑状,间接导致其后王夫人怒而撵人,金钏儿羞愧跳井之事。如今南安郡主可是真真儿的犯到她的头上来,让她在京中多少闺阁少女的面前失了面子。之前没有机会也就罢了,如今冤家路窄,两人别后重逢又是如此情景,薛宝钗自然乐得还报当年郡主之赐。 薛家家训,以血还血,以牙还牙,人给我一俐,我还人十分。 只见薛宝钗故作诧异的挑了挑眉,慢慢踱步到南安郡主跟前儿,啧啧两声,摇头轻叹,故作怜惜的说道:“这可不是当年威风八面,颐指气使的南安郡主?当日横加指责之语犹在眼前,只不知如今风水流转,这商家粗鄙之女,与罪宦流放之女……哪个更为轻贱一些呢?” “你……”南安郡主恨得眼眶欲裂,双目赤红的瞪着薛宝钗,要不是一旁南安太妃死死的拽着,又有一干押送的衙役伸手拦着,恐怕南安郡主能恨的直接扑到薛宝钗身上,一口咬断薛宝钗的脖子。 薛宝钗故作惊吓的往后退了两步,伸出一双雪白的柔荑拍了拍丰满高耸的胸部,曼声笑道:“真真是吓死了个人了。当日郡主如何置喙我这个商家粗鄙女儿不懂得京中礼节,处处进退失宜。如今看来……郡主的礼节果然是妙。只可惜啊,只知进而不知退,就和你那个没眼色又蠢钝的哥哥一般,也只得落得个进而身死,退而无路的凄惨下场——” “薛宝钗!”南安郡主凄厉的打断薛宝钗的话,恨恨说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不过仗着你哥哥卖屁股在圣上跟前儿得了好,实则也不过是个被人玩弄的玩意儿罢了。竟然有脸在这里指责我?即便我再如何不堪,哪怕即日身死,我也是南安郡主。你不过是个粗鄙商户之女,到死都是个粗鄙商户之女!” 薛宝钗听闻南安郡主竟然敢不清不白的牵扯自家哥哥,当下花容大怒,挥臂上前啪的打了南安郡主一巴掌。薛宝钗生的圆润,又时常练习骑马射箭,自然臂力非常。这一巴掌只打得南安郡主身子一歪支撑不住的半跪在地上。一丝朱红血迹顺着唇边蜿蜒而下,南安郡主低头吐了两口,竟然掉出两粒白晃晃的贝齿来。 南安郡主只觉得半面脸上红肿肿紫涨涨的,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被打得通红的脸颊,越发歇斯底里的冲上前来,尖叫道:“你竟然敢打我,你竟然敢打我?” 一旁的押送衙役立刻架住南安郡主不让她乱动,只见南安郡主披散着一头乱发,身上穿着脏兮兮的囚衣,如狂撕疯一般挣扎着。薛宝钗神情冷漠,眼神犀利冰冷的盯着南安郡主,寒声说道:“你若是再敢编排我哥哥一句闲话,我薛宝钗发誓,定然能治的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恨不得趴在我面前求我给你一条死路。” 她的周身散发出一种无与伦比的阴冷和霸道,一时间骇的南安郡主怔怔的说不出话来。周围几位王爷亲眷也从没见过薛宝钗如此情形,当下也都有些怔怔的。唯有忠纯亲王想到婚后与宝钗一通去马场练习齐射时宝钗那炽烈的风姿,心中微微一笑。 贤良大度有停机之德固然是好,可时间长了也难免让人觉得乏味空洞。倒不如这般将自己的脾性习惯慢慢展示出来,虽然不若先前一般完美无缺,但时日长久相处下来,却更觉亲密一些。 况且…… 想到薛宝钗苦苦维持自身的贤良淑德,却因为南安郡主诋毁薛蟠一句话而破功,又想到当年打听到的薛宝钗维护家人的千般手段,忠纯亲王微微一笑,有这样一个护短霸道的妻子也未尝不好,外面的事情能打点妥当,一时的疏忽表露也算是夫妻情趣。稳重自然是有稳重的好处,可泼辣一些,竟也多了三分真情不是? 彼时薛宝钗自然不晓得忠纯亲王情人眼里出西施的赞赏,只是有些懊恼于自己大动肝火破了贤良之名,当下有些惴惴不安的抿了抿嘴,拿眼睛打量着众人的神色。可当场诸人又何尝不是久经官场,城府极深的人物,唯二没什么心机的薛蟠和宝玉又早已习惯了薛宝钗这私底下飞扬跋扈舍我其谁的个性,一时间薛宝钗倒也打量不出众人的态度来—— 也不是说打量不出,忠勇亲王身边的贾宝玉倒是一脸惊奇的看着宝钗,惊声叹道:“没想到宝姐姐也是这般刚烈热辣的性子,倒是我之前看走眼了。” 薛宝钗听贾宝玉这么一说,只觉得脸上热辣辣的,忙转过头去,当没听见。 忠勇亲王看着自家宝贝这般无眼色的表白,只得轻叹一声,搂着贾宝玉低声说道:“莫要乱说话。你同十二弟妹能有多少相交,就这般品头论足的。” 贾宝玉不以为然的嬉笑两声,倒也不再多说。 薛宝钗一时间尴尬的拢了拢鬓角,走回忠纯亲王的身边,只见忠纯亲王笑容可掬的握紧了薛宝钗的手,低声调笑道:“竟没想到娘子一番热辣火爆之举竟然也别有意趣。” 一句话调笑的薛宝钗两腮通红,低垂着臻首不敢答言。 另一旁薛蟠则无可无不可的挥了挥手,示意押送衙役们尽快带着南安府上众人离开。 路过北静王身边的时候,南安郡主脸上闪过一抹痴迷和贪恋,北静王默默的转过脸去,南安郡主眼中闪过一抹失望。复又恶狠狠的盯着林墨之身边的林黛玉咒道:“不过是个克母福薄的痨病秧子罢了。要不是圣上为了拉拢诸位异姓王,你觉得你哪里有资格嫁给水溶哥哥?” 林黛玉脸色一白,她生平最恨之事便是母亲亡故,使她不得尽孝于床前。如今听了南安郡主一番咒骂,再也忍不住心中悲愤,出口讥讽道:“我是好是歹,不必郡主挂牵。倒是郡主如今已不是早先那般威扬显赫,这些尖酸刻薄的话还是少说为妙。免得一时间言语不妨头得罪了人,反而牵连着家人也为你遭殃。” 说着,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南安郡王府上的其余人等。南安余孽被林黛玉看的心下一慌,不容别人开口,立刻上前捂着南安郡主的嘴,又是告饶又是赔罪,慌慌张张的离开了。从始至终竟不必林黛玉多说一句话,其手段心性比之薛宝钗适才的亲身上阵更上一层。 薛宝钗眼含赞赏的看了林黛玉一眼,林黛玉面色微微一红,冲着薛宝钗赧然一笑。她虽然年岁尚轻,但这么多年已经过了不知多少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兼又有慈父兄长言传身教,宫里的教养嬷嬷每日调、教,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天真烂漫被人欺负都无力还口的孤零弱女。 众人站立一边,看着曾经威扬显赫的南安郡王府上下老小各个佝偻着身子,脚步踉跄的往前走去,不由得微微一叹。 忠勇亲王抱拳笑道:“时候不早,我们先行一步。” 薛蟠等人立刻开口相送,一直又送出了二十里外,这才停住脚步,看着忠勇亲王以及贾宝玉带着贾家众人慢慢离开。 一时无话,众人静悄悄的返回城中,各自散开。 忠惇亲王正要拉着林墨之去府上鉴赏一番新得的一副王羲之的真迹,只见一个布衣小帽侍从样的少年走上前来,微鞠一躬,开口说道:“敢问可是林墨之林大人,小人乃是忠顺亲王身边的一个随从。因圣上宽厚仁德之举,小人如今跟在忠顺亲王身边照顾。林大人应是见过小人的。” 林墨之闻言,不免细细打量一二,果然瞧见来人是忠顺亲王身边的小李子无疑。当下开口问道:“你不在府上照顾忠顺亲王,跑出来找我做什么?” 小李子微微躬身,冲着林墨之恭敬说道:“王爷病了,想见见林大人。小人便将王爷的念想告诉守门的侍卫大哥,侍卫大哥传话给圣上后,圣上恩典,叫小人出来找林大人。说林大人若是愿意,不妨过去看看,若是不愿的话,谁也不敢勉强。” 林墨之闻言,不由得和忠惇亲王面面相觑。忠惇亲王不免忧心愁愁的皱了皱一双剑眉,不知道自家皇兄是个什么意思。 林墨之想了想,摇头说道:“我与王爷本无什么交情,不去也罢。” 小李子心下一急,脱口说道:“王爷病的很重,恐怕快不行了。只想见林大人一面,只林大人看在从前儿的份上,与小人一去罢!” 林墨之心中一怔,不免开口问道:“好好儿的,怎么病到那步田地了?” “太医说了是忧虑过甚,心焦神疲,是从心上来的病,药石上即便是缓解也只能见效一二。不若平日里多宽慰一些,倒还能好得快点儿。” 林墨之听着小李子前言不搭后语的应对,心中默然。小李子见状,只得将圣上吩咐的最后一句话说出来。 “圣上说了,若是林大人愿意,可以带着忠惇亲王一起过去瞧瞧。” 忠惇亲王冷不防的,见小李子竟然提到了自己,不免诧异问道:“圣上居然同意让我陪着子毓过去?” 小李子苦涩的扯了扯嘴角,躬身说道“圣上说了,忠惇亲王也是咱们王爷的兄弟,去看看也是平常。” 饶这么说,忠惇亲王心中也是恍然。怪道圣上下了这番旨意,既想让林墨之去忠顺府上见人,又不肯直接下旨,只是放了小李子出来找人。原来心里是抱着给自家心腹出气的念想来着。 不论面上说的多么冠冕堂皇,林墨之即将嫁入忠惇亲王府为正妃的消息都已经传了出去。忠顺亲王即便在圈禁之中,恐怕以徒臻的性子,也早就将喜讯传了进去。而以忠顺亲王这么多年都对林墨之死缠烂打的性子来看,因此一事气病了从而卧床不起的几率也是有的。如今圣上又明言让自己陪着林墨之去忠顺王府探望&恐怕是炫耀的目的打过探病吧! 一时间,忠惇亲王有些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他性子本就忠厚木讷,不喜勾谗。从前虽然跟着徒煌徒藉两个掺和到了夺嫡之争,不过也是看在几个兄弟较之旁人更为亲厚的份儿上。后来徒臻即位,忠惇亲王即刻离开京城四处游荡,除非年节从不回京。要不是后来因为林墨之牵绊住了,只怕终其一生游山玩水流连乡野也未可知。如今被徒臻安排着陪同林墨之一起去气忠顺,若是按他原本的性子,定然是不喜的。可是目下…… 忠惇亲王眼睛扫过身旁沉静平和,却又有些默默寡欢的林墨之,不知怎么心中竟暗暗的期待起来。 当下拉着林墨之的手淡然笑道:“既然是圣上的吩咐,那我们不妨去府上见见十一弟。想来十一弟为人最是喜欢热闹的。如今只身住在王府,定然十分寂寥孤清。你我前去探望一番,他定然也会高兴的。” 林墨之闻言,有些无语的看了忠惇亲王一眼。天潢贵胄就是天潢贵胄,即便是以敦厚老实着名的忠惇亲王,在某些事情上依旧腹黑的冠冕堂皇。不过他心里也有一番思绪,想与忠顺亲王彻底做个了断,听到忠惇亲王这话,便也无可无不可的点头应道:“既如此,我们去看看也无妨。” 忠惇亲王听着林墨之下意识的“我们”二字,微微一笑,越发缱绻的握住了林墨之的手,相携而去。 感受到手中传递过来的温度,林墨之也不由得会心一笑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古人所说的现世安好,大抵便是这个意思了。 ------------ 191番外 :那些后面的事儿(下) 有一段时日没再来过,林墨之发现忠顺王府的宅子虽然没有变动,但府上的精气神却是大不如前了。往日光鲜亮丽的朱红色大门看起来有些暗淡,即便是檐下的匾额都有种破败凋零之感,两排重兵把守森严,给这初秋的气氛多添了两分肃杀败落,好像就连大门两旁的石狮子都愁眉苦脸起来。 林墨之和忠惇亲王两个并肩上了阶矶,门口把守的侍卫们早就得了圣上的口谕,并未拦人。林墨之冲着守卫颔首一笑,便默不作声的进了王府。 入内院之后,林墨之越发品味出整座宅邸的萧条落败。昔日忠顺亲王得意之时,最是好排场重场面,之前林墨之每一次来,都能见到府上浩浩荡荡的丫鬟婆子管事小厮们各司其职,那一顺水的浅蓝色宫装越发衬出人的鲜亮光辉,如今时隔不过两载,这金碧辉煌的王府内院便显得空荡荡的,走百十来步都看不见一个人影,园中的花草树木也好久未曾修剪过的样子,懒洋洋萧条条的,叫人看着便心生酸楚。 顺着抄手游廊一直到了后院儿内书房,林墨之眼尖的发现忠顺亲王便躺在内书房廊下的摇椅上,身上铺着一条半旧不新的雨过天青色锦被,厚重的被子越发映衬出下面之人的残弱消瘦,林墨之敏锐的察觉到不过二十多岁的忠顺亲王,鬓角的发丝竟然有了些点点斑白。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忠顺亲王回头打量着来人,在看到林墨之的一瞬间眼中闪过一抹惊喜,可稍后视线便落在与之同行的忠顺亲王身上,猛然一怔,霎时间觉得自己仿佛被海水漫延到头顶一般,闷闷的几乎连呼吸都没了。 林墨之走到忠顺亲王跟前站定,也不免细细的打量着榻上的人。于林墨之的记忆中,忠顺亲王一直是意气风发,挥斥方遒,无时无刻不在与圣上较劲儿。因为少时很得上皇的喜爱,圣上登基后上皇为了牵制圣上之势,对于身份特殊又心存妄想的忠顺更是百般优渥,造就忠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对于万事万物都万分不屑的骄矜性子。因此林墨之无论何时见到忠顺的时候他都是很骄傲的抬着头,固执的走在自己选择的道路上,听不进劝,也从不肯抬头看看周围的风景。 他总是罔顾别人的心意,甚至用情人的身份再三再四的苛责林墨之,最后闹到林墨之心灰意冷,再也没了念想,便渐渐的远离此人,甚至发展到后来的避之唯恐不及。 牵牵扯扯十余载,兜兜转转许多年,谁也没曾想到事情的最后却是如此情况。忠顺落败被圈禁,而自己却以忠惇亲王妃的身份再次嫁到皇家。 一瞬间,林墨之的神情变得恍惚茫然。 而另一厢,忠顺亲王也在静静的打量着自己久别重逢的前情人。依旧如从前那般静默淡然,眉眼精致,神情沉和中略带着一两分的恍惚和萧索,依旧是气度高华,品格端方,君子如玉。可如今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子浓浓的忧郁不安渐渐被恬然惬意所取代。这种安然静好的感觉是和自己在一起时从未有过的。想来是和忠惇亲王在一起后,他那漂泊惶恐的心终于定了下来,才让他周身的气质都慢慢改变了。 忠顺亲王有些复杂的打量着林墨之身边的忠惇亲王,他的七哥。虽然当初同属五贤王党羽,但因为年岁相差太大,且忠惇亲王又向来不爱牵扯皇族中事,他和这个所谓七哥的交情并不太深。说来可笑,坊间朝上传的赫赫扬扬几乎垄断半朝的五贤王党,其中最重要的两位皇子相见与谈话的次数几乎用手指都能数的过来。甚至在夺嫡最初的时候忠顺亲王都有些瞧不起这个七哥的——自家母族强大若斯,可是自己这七哥居然没出息的附庸在五哥之后,这样的胸无大志鼠目寸光让向来自诩鸿鹄的忠顺嗤之以鼻。可直到谋朝落败自己被圈之后,忠顺亲王终于可以静下心来仔细琢磨自身所经历的一切,方才隐隐察觉到,自家这七哥其实却是个最精明不过的人。 因他母族过于强盛,所以向来忌惮外戚掌权的父皇绝对不会考虑让七哥登上皇位,因为父皇绝不会甘心将这锦绣江山拱手让人,哪怕只有半分的可能,父皇也绝不会拿国祚冒险。因此普一开始,七哥便已经丧失了继承人的身份。 所以他一面以兄弟情义为由站在五哥的身边,细细想来也不过是因为五哥的母族太过寒微,寒微到几乎朝中无人的局面,在这样尴尬的情况下七哥带着自家母族的势力支持五哥,且五哥又性子和善,重情重义。等五哥即位之后,对于有从龙之功且关系莫逆的七哥自然不会行走狗良弓之事。而与此同时,七哥又以不喜掺和朝政为由保持相对中立的立场,置身事外隔岸观火。这样即便是五哥他日未能继承大统,其余几位兄弟顾念着之前的香火情以及七哥底蕴雄厚的母家,也断然不会为难太过。 因此在老四登基之后,其余众兄弟们或圈禁在京,或流放在外,唯有七哥能顶着忠惇亲王的名头四处闲逛,堪称得上无拘无束。 如今,这七哥又以讨好情人为由,将母家势力拱手送到老四手上,于是曾经颇有些名不正言不顺的五王逆党便顺理成章成了皇帝陛下的新宠之臣,风光依旧,荣华依旧。听说圣上为表不计前嫌之情,甚至还准许忠惇亲王以监军的身份偕同忠纯亲王讨伐西海茜香国,当真是圣上一念,天差地别。如今七哥又即将风光迎娶圣上的心腹之臣林墨之为妃,其风光得意,比之自己的落败被圈,真是…… 忠顺亲王自嘲的轻笑两声,有些挑衅的说道:“七哥好谋算啊,美人名利,这次算是应有尽有了。若论心机谋算,弟弟远不如矣。” 忠惇亲王听见忠顺亲王刺耳之言,无可奈何的皱了皱眉头。想要说些什么,视线扫过忠顺亲王消瘦青灰的脸面,又心下不忍。迟疑半晌,方才摇头轻叹道:“我若辩驳说不是,想来你也不肯信的。可你知道你这一句话,又将子毓置于何地?哪怕如今他不再喜欢你,你二人那么多年的情谊,更不值你如此诋毁他。你可知你之所以输的一败涂地,便因为你的性子太过左强,太过较真儿,也太轻忽了旁人。其实世间事归根结底,不过是顺其自然罢了。你又何必穷追不舍,尴尬了别人,也弄伤了自己。” 忠顺亲王闻言,宛若五雷轰顶一般。默默沉吟了半晌,方才摇头苦叹道:“你说的倒也实在。只可惜我这人生就这么个性子,改不得了。” 忠惇亲王看着向来意气风发的弟弟万念俱灰的模样,也难免感慨的轻叹一声,就听忠顺亲王开口说道:“我有些话想同子毓说,七哥可否暂避一些。” 忠惇亲王略微迟疑的看了林墨之一眼,见林墨之缓缓点头,方才开口笑道:“好,我去前头厅上坐坐。” 说着,便转身离去。 待忠惇亲王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廊上,忠顺亲王呼了口气,缓缓问道:“你如今……还好吗?” 林墨之犹豫片刻,点头应道:“很好。” 忠顺亲王闻言,说不清什么思绪的应道:“是了,如今七哥肯光明正道的娶你为妃,就连圣上也恢复了你身上的职位。你此刻最是风光得意之极,自然是过的极好的。” 林墨之默然不语。只是木然的面容上闪过一丝悲切。 忠顺见状,眼中亦闪过一抹伤痛,旋即自悔失言,开口解释道:“我叫你来,是想和你说说话。并不是为了如何羞辱你,只不过我如今左惯了,有些话你别在意。” 林墨之沉吟半晌,方不在意的摇头轻笑道:“你我何等交际,我早就习惯了你说话时不时拿枪带棒的。若总是和你生气,我如今岂不气死了。” 忠顺黯然点头,自嘲一笑。 是啊,以前生气,是因为心里头还有这么个人,还在意这么个人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如今不在意了,哪怕这个人恶语相向,以子毓的性子都是不会在意的吧。 想到此处,忠顺亲王不免心生悲凉。 两个人一个静默着,一个回忆着,厅上的气氛渐渐又凝重起来。不知过了多久,忠顺亲王猛然回神,才发现两人已经很久没说话了。想当年交谈相契,酒逢知己,如今却话不投机,连勉强交流都变得静默牵强。 曾经是那样的相融契合,如今却生分的连说句话都要思虑再三,周全衡量。 情人至此,再相见也不过是尴尬二字,聊胜于无罢了。 忠顺亲王嗤笑两声,开口说道:“你可知道,当初我被圣上圈禁在王府的时候,又那么一段时间,我特别恨你。恨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却不肯为我背叛老四,甚至几次三番坏我的事儿,叫我离皇位越来越远。直到你伙同圣上囚禁了上皇又接连将几位父皇的亲重大臣拉下马之后,我知道你是断然不肯帮我对付老四的。当时我心里恨极了。所以母妃和我说叫我娶王妃的时候,说王妃的母族可以帮我谋夺天下的时候,我想都不想就应了。” 林墨之静静的听着忠顺亲王躺在榻上抱怨。当年他每思及此处心痛的便如同刀搅,可如今亲耳听着忠顺说如何如何怨恨自己,林墨之竟觉得分外平静。不过两年的时间,那些曾经的悸动曾经的歇斯底里伤心欲狂竟也烟消云散。 林墨之静静的坐在廊上,垂下眼眸,暗自嘲讽——他林墨之,也不过如此。说什么海誓山盟,花前月下,这才两年的功夫罢了。 一旁的忠顺亲王倒是没注意到林墨之的情绪,已经陷入自己回忆中的徒徵自顾自的说道:“刚被圈禁的那大半年,我每天每夜都抱怨你,都在想着如果你当初肯帮我的话,会不会今日登基做皇帝的就是我,风光得意的就是我……可时间长了,我便渐渐的不那么想了。” 忠顺亲王说到此处,坐起身来冲着林墨之温颜笑道:“古人有句诗云君若无情我便休,是我先对不起你,又怎么能埋怨你是否效忠于我?何况老四与你有提携再造之恩,你若是为了这些儿女情长便背叛主家,你又成了什么人?我这么多年心心念念不肯忘怀的……又成了什么?” 林墨之心中一动,抬眼看着忠顺亲王。 只见忠顺亲王首次撤下了脸上的记恨和怨怼,神色变得如同早先一般温和自在,他微微的勾了勾嘴角,冲着林墨之颔首笑道:“这次让小李子递话求老四让你过来,我知道他没安好心,定要弄出些幺蛾子来,不过我也不在意。因我只想同你说一声对不起,是我负了你,是我先撒手了。曾经许下要护你一声安乐平静的诺言没有做到,反而伤了你那么深,对不起。” 林墨之眼眶儿一热,默不作声的别过头去。 忠顺亲王轻叹一声,继续说道:“听外头的侍卫说你很快要嫁给七哥为妃,我被圈禁在家,届时定然出不去的。因此便想着先将表礼送给你,也算是我的一点子心意。” 说着,冲门外守着的小李子摆了摆手,小李子躬身告退,忠顺亲王又温颜笑道:“我想着如今你我虽然不算什么了,但牵牵扯扯这么多年。我若是真心祝福你和七哥,你定然也会高兴的。” 林墨之转过头来,默默的看着忠顺。一双如秋水般潋滟澄澈的眸子静静的盯着徒徵,徒徵恍惚间有种回到了过去的错觉。当年他只一眼,便喜欢上了这个古井无波又澄澈清净的眸子,发疯了一般追求讨好,结果时过境迁,又最先弃如敝履伤害良多,如今流年经转,人虽依旧,情却不如从前。 沉吟间小李子已经捧了一个黑漆嵌金的檀木盒子走了进来。忠顺亲王接过盒子递到林墨之面前,柔声笑道:“要不要打开看看?” 林墨之迟疑半日,在忠顺亲王期待的目光中接过了盒子打开,只见里头静静的放着一块墨色玉玦,上面精心雕刻出墨竹的纹样,北面用小篆写着“君子如毓”的字样。 林墨之沉默半晌,旋即满眼复杂的看着忠顺亲王。却见忠顺亲王有些疲乏的摆了摆手,低声说道:“好久没说这么多的话,一时间竟有些累了。七哥在前厅等你恐怕等到心焦难耐,你快去找他吧!” 林墨之迟疑片刻,起身缓缓走出。 忠顺亲王眼睁睁的看着林墨之的身影越走越远,几欲走出自己的视线,没来由的从心底升起一抹恐慌,脱口叫道:“子毓。” 林墨之身影一顿,片刻过后,毅然决然的往前走去,由始至终,没有回头。 身后忠顺亲王看着自己那双空空荡荡的双手,满脸苦涩的闭上了双眼。 事已至此,他永远都不会说,他苦苦寻了那么久的一块墨色玉玦,原本是想求得子毓欢心,再续前缘的。可是如今…… 徒徵怔怔的看着头顶四四方方的天空—— 我曾后悔,但你已远去。终其一生…… 作者有话要说:瓦觉得,最好的虐法就是当渣男后悔想要再续前缘的时候 发现前缘过的什么都好,只要你不再出现 嘎嘎~~ 本来下面想写蟠桃和徒臻肖想许久但一直没来的写的庄园蜜月之旅 不过看大家都比较想看小包子,所以准备先写小包子咩 嘎嘎 ╭(╯3╰)╮ 然后有人说更新频率滴问题 因为某八现在是三个坑都要兼顾,所以比较忙道一些,但是会努力勤快更新滴 从现在开始因为木有榜单要赶所以皇商这边会尽量隔日更或者日更,请大家耐心等待 ╭(╯3╰)╮ 大家也可以看看某八滴另外两个新文,戳进专栏收藏一下吧╭(╯3╰)╮ 然后,感谢小子扔了一个浅水炸弹 慢慢猪扔了一个地雷 多谢大家滴支持╭(╯3╰)╮ ------------ 192 番外说好的那些小包子 时隔多年以后,薛蟠终于知dào 徒臻为何对攻打茜香国之事耿耿于怀。而这个时候,他已经同徒臻有了他们共同的子嗣——即便这孩子并不是他们生的。 午后的阳光越发明媚和暖,依旧是契阔威严的乾清宫,却比前几年多了几分温暖和人情味。 已经长成翩翩少年的皇太子徒暄怀里抱着一个吃奶的小娃娃,十分无奈的看着对面也抱着一个哇哇大哭的小娃娃自身也大发脾气的小伴读薛蜪。 “明明是一乃双胞的两个弟弟,为什么我怀里的要比你怀里的瘦了那么多还这么爱哭。”薛蜪说着,越发气愤的道:“不行,我同你换。” 徒暄叹息一声,伸手拍了拍好不容易才哄睡着的小娃娃,开口说道:“大抵是你怀里的娃娃饿了,你将他交给奶母试试?” 一旁的奶嬷嬷立kè 诚惶诚恐的走了上来,开口赔笑道:“薛家二爷不如把小皇子先交给我。想必二爷抱了这半天也累了,不如先坐下歇歇?” 薛蜪有些悻悻的看了奶母一眼,越发憋屈的撇了撇嘴,学着徒暄的样子笨手笨脚的拍打着怀里的小侄子,结果小侄子哭的越发厉害。薛蜪没法子,只得将怀里的娃娃交给奶嬷嬷,口中不忘嘱咐道:“快点让他别哭了。哭的我头都疼了。” 奶嬷嬷诚惶诚恐的应着。 薛蜪越发不服气的盯着徒暄手里安然入睡的宝宝,皱鼻子说道:“明明我才是他们的亲叔叔,论亲近比你还高了一辈。凭什么都不听我的?” 徒暄哑然失笑,开口说道:“我小的时候已经习惯了照顾徒旸,可能必能更熟练一些。” 一句淡淡的话让薛蜪很快想起了这位皇太子当年的不遂意,讪讪说道:“我不是有意——” “无妨?”徒暄轻勾嘴角,宠溺笑道:“都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我也早忘得差不多了。” “什么事情忘得差不多了?”刚刚从学上下来的徒旸脚步轻快的走进偏殿,看着徒暄和薛蜪两个,开口问道:“父皇和太傅两个人怎么不见?” 徒暄没来得及开口,薛蜪贼兮兮的勾了勾嘴角,指着后殿暖阁笑道:“在里头午睡呢!” “哦!”徒旸拉长了音露出一副心照不宣的笑容。刚要开口说什么,就听后殿传来一声淡淡的却充满威严的声音斥道:“身为皇子,一言一动皆代表皇族。岂可做出此等轻率轻浮之举?” 徒旸暗暗吐了吐舌头,抬眼一看,果然瞧见年岁渐长越发威严的父皇和父皇身侧依旧笑眯眯很是开心的太傅。 不由得束手说道:“见过父皇,见过太傅。” 徒臻略有不满的皱了皱眉,却也知dào 自家少年尤其不喜母后两个字眼,只好叹息一声,装作不知。 淡然扫过徒暄怀里抱着的小娃娃,徒臻严肃的面容稍稍和缓一些,负手走至跟前,细细端详片刻,开口说道:“好像又胖了一些。” 身后薛蟠乐呵呵说道:“胖点儿好,小孩子胖点儿可爱。别想暄儿两个似的,小小年纪瘦弱瘦弱的,一看就好像被虐待了似的。” 顿了顿,又指着自家弟弟薛蜪说道:“你看我们家的娃子,一个个长的多么敦实,一看就是养尊处优惯了的。” 言毕,略有些婴儿肥的薛蜪颇为自豪的挺了挺胸膛。不过十一二岁的少年,偏要做出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叫人看了不由得会心一笑。 徒臻脸色却是一黑,看着暗自憋笑的徒暄和徒旸两个冷哼一声,却不敢对口无遮拦的薛蟠发脾气,只好冲着徒暄两人问道:“今日的奏折可否批阅完毕,林太傅给布置的课业可否完成了?” 徒暄和徒旸两个脸色一凝,徒暄开口说道:“父皇,这不是刚刚下朝吗?” 徒旸也皱着眉头说道:“林太傅也刚刚放我下课。” 徒臻冷着颜面说道:“学海无涯,不进则退。你们身为年长皇子,更应该以身作则,给弟弟们做榜样才是。” 徒暄低着头,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徒旸则是可怜兮兮的看着薛蟠。 果然,薛蟠立kè 开口说道:“他们都是皇子,每日要完成你交给他们的奏折,还得了解民生时政。又不用考状元,成日家学习那么辛苦做什么?” 说着,很是自得的勾了勾嘴角,伸手拦着徒臻的肩膀,越发轻浮的说道:“我也没念过几天书,如今连千字文都背不全,依旧将大雍朝的皇帝陛下调到手中,这才是能力。光看书本是没有用处的。” 徒暄和徒旸两个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徒臻脸色瞬间变得通红,恶狠狠的瞪了薛蟠一眼,略微不自在的说道:“孩子跟前,你说这些有的没有的做什么。” 薛蟠不以为然的勾了勾嘴角。徒臻还要说些什么,只听戴权走进来躬身说道:“启奏陛下,忠廉亲王、忠惇亲王、忠纯亲王及忠睿亲王携带王妃与几位世子王子殿下觐见。” 徒臻讪讪的住了口,随口吩咐道:“让他们进来。” 少顷,徒家一大家子王爷携家带口的走了进来。瞧见殿中景象,徒煌开口调笑道:“呦,这是做什么呢?” 薛蟠则窜到徒煌跟前,看着他怀里的小宝宝说道:“看看你家娃子长什么样了,变胖了没有。” 说着,凑上前去细细端详,半日,摇头说道:“没有我们家的胖。” 然后一一扫过其余几位王爷的子嗣,最后摇头说道:“除了忠纯家的娃娃稍微胖一点儿外,怎么你们家的娃子看起来都跟受了虐待似的。” 徒煌没意思的翻了翻白眼,开口辩解道:“这叫玉树临风,温润颀长。哪像你们家优良传统,各个都长的跟充了气似的。” 听见这话,薛蟠还没怎么地,生了儿子后身材越发丰腴的薛宝钗却忍不住红了脸蛋,轻啐了一口,躬身笑道:“我先抱着承儿去后宫见见太妃娘娘。太妃娘娘很久没见过孙子了,想来很是想念。” 徒臻颔首应允,薛蟠则开口说道:“要是你们家乐意的话,可以接太妃娘娘去王府住两天,也算是共享天伦之乐。” 忠纯亲王和薛宝钗两个闻言,眼睛一亮,旋即看向徒臻。徒臻颔首应道:“宫中规矩,确是可以让太妃娘娘去成年子嗣的王府里居住些个。不过时间不能太长,一个月至多有十天。” 忠纯亲王立kè 激动的点了点头,开口说道:“十天足以,多谢圣上体恤。” 说着,立kè 催促薛宝钗先去后宫报喜,让自家母妃也赶快着乐呵乐呵。 一旁徒煌几人有些按耐不住的问道:“那我们……” 徒臻淡然说道:“宫中规矩,自然是一视同仁的。” 于是几位王爷越发欣喜,乾清宫的小太监们也手脚麻利的去宜太妃、良太妃等宫中报喜,顺便也讨些个赏钱不提。 这厢众位王爷被徒臻赐宴,团团围坐在偏殿。因有薛蟠的缘故,宫中早已没了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众位王爷和林墨之并徒臻、薛蟠几人围坐闲聊,一旁薛蟠又吩咐宫婢在地上铺了一大块绵软华顺的波斯地毯,将两位小皇子并几位王府世子全部放在地毯上,面带笑容的看着几个奶娃娃在店内爬来爬去。 薛蟠看了一会子,有些忍不住的起身。随意拿了一只布老虎蹲在地毯外围逗弄。结果几个小包子自顾自的爬行玩闹,根本没人理他。 薛蟠脸色一黑,想了一会子,又从宝宝的百宝箱中拿了一个可以摇晃的手铃儿。叮叮当当的清脆声响在殿内响起。几个小娃娃立kè 循声望过来。那手铃儿本就做的五颜六色,炫彩辉煌,十分吸引娃娃的视线。如今又发出如此清脆的响声,几个小娃娃不约而同的往这边爬,试图去抓薛蟠手里的铃铛。 结果薛蟠坏心一起,立kè 站起身来使劲儿的摇晃铃铛,那几个娃娃根本够不着。拽着薛蟠的衣摆想让他蹲下来,薛蟠也不理会。那几个娃娃眼馋肚饱的看着那铃铛,看了一会子,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一个小娃娃放声痛哭之后,另外几个小娃娃也凑趣一般,大哭起来。霎时间安静肃穆的养心殿被一群娃娃哭闹的声音惊醒。坐在一旁闲谈的徒臻和几位王爷不约而同的摇头轻叹。林墨之开口说道:“怎么蟠儿如今都到了而立之年,做事举动还是这般轻狂随意。” 徒煌闻言,立kè 看了徒臻一眼,意味深长的说道:“那还用说,定然是有人刻意宠着呗。” 徒臻轻咳一声,装作无意的起身往包子们的方向走去。只见薛蟠一脸心虚的坐在地毯上,怀里抱着两个大哭的小娃娃,腿上圈着两个大哭的小娃娃,背上还试图背着一个大哭不止的小娃娃,一旁的宫婢们被他折腾的手忙脚乱,一会儿要些铃铛去哄包子们,一会儿又要些奶嬷嬷来堵住小包子们的嘴。结果所有举动全部失败。 瞧见徒臻和几位王爷过来的身影,薛蟠有些心虚的眨了眨眼睛,开口辩解道:“没想到这些包子们如此不禁逗。我就是想逗他们多动动,结果都哭了。” 徒臻一脸无奈的摇了摇头,蹲□子抱起一个小娃娃,轻车熟路的拍打着,不过三两下,那娃娃果然不哭了。睁着有双圆溜溜黑漆漆的大眼睛眨都不眨的盯着徒臻,一双小手还不住的把玩着徒臻脖子上的朝珠,张开小嘴笑眯眯的,嘴唇一动还露出腮边两个汹不语。 其余众人状若未尽,各家将各家的娃娃接了过来各自哄着。徒藉这才略略放松的呼了口气。徒煌越发不满的说道:“好像我们有多么见不得人似的。我们俩个都是当朝王爷,若论起门当户对的话……” 接下来又是一大堆洛里啰嗦的老生常谈,众人耳朵听的都快生了茧子了。只是碍于皇族规矩,徒臻再怎么也不可能同意徒煌的封妃请求,只得装作听不见了。 徒煌只是发泄似的叨咕了一会子,也知dào 自己的要求多么无理取闹。反正他和徒藉如今欠缺的也只是一个名分而已,若论关系远近,他们本就在一个宗牒上,倒是比其余的王妃王爷们关系更亲近呢! 忠纯亲王见状,立kè 转移话题似的说道:“倘或论起逍遥自在来说,我们几个加起来也比不上目下仍有圈禁之名,却跟师王妃一同游历天下,大江南北四处走动的大哥。” “是啊,我们这群正经王爷都在京城里头圈禁着。他这个被明律圈禁的大皇子却能满天下游荡,想来真叫人觉得不舒服。”忠惇亲王也满腹感叹的附和。然后抓着林墨之的手说道:“我还想着,什么时候我们能再回江南看看。毕竟那里是你的故乡,是生你养你的地方。” 林墨之轻勾唇角,安然笑道:“心安之处是故乡。” 众人被酸的暗自撇嘴,薛蟠倒是叹息说道:“你们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些想念贾宝玉了。他如今可是名声响彻的天下第一香。正所谓多情公子空挂念,真不知dào 云南大理是什么模样。” 徒臻突然开口:“你若想去看看,也不是绝无可能。” 薛蟠眼睛一亮,一脸希翼的看着徒臻。徒臻开口笑道:“老祖宗便有六次南巡的先例。如今我贵为帝王,若是想要巡视天下,也在情理之中。” 徒藉闻言,皱眉说道:“只是帝王出巡,大动干戈,若是劳民伤财反倒不美。” 他没说出口的是,几年前徒臻以四王八公一脉替先皇接驾因而库空任上为由,罢免了无数官员。如今不过几十年矣,当今又要巡视天下,恐怕会让人想起当年之事,难堵悠悠之口。 薛蟠见状,立kè 说道:“这个我可以解决——只要圣上下旨,命令叫我们薛家人接驾就是。” 毕竟薛家商铺遍布大江南北,最不差的就是钱。 忠惇亲王也颔首说道:“若是不广修行宫殿宇,桥路街道的话。单只寻常接驾的话,倒也花不了多少钱。” 毕竟哪年地方接待上头巡查,例行的冰炭孝敬也都不少。 徒臻颔首应道:“不过是为了亲自巡视瞧瞧朕的锦绣河山究竟如何罢了,外带也可以散淡散淡,开阔心胸。倘或折腾的地方劳民伤财,借机大肆贪污,竟无意趣了。” 众人纷纷点头。 于是徒臻在薛蟠的撺掇下,当即草拟圣旨,准bèi 告令群臣天子巡视之事。并且命令禁止地方官员以接驾的名义广修殿宇宫阙,桥路街道。甚至连每地接驾之事也大部分由皇后母家负责。最后明言道,若是有任何官员借圣驾之事贪污钱财,压榨百姓,一经查出,罢官免职,诛灭九族。 如此严厉之告诫立kè 打消了不少官员蠢蠢欲动的心思。当今圣上长于谋算,智谋深沉,且手中又有粘杆处,血滴子并锦衣卫三处密探在全国查访。几乎千里之外一地知县娶方姨娘圣上在京中都能知晓。这样强dà 的情报搜揽之下,各地方官员几乎不敢有太大的意动。好在圣上也懂得变通,每年照例的冰炭孝敬都是可以容忍的,只要别做的太过,圣上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闭一只眼。 于是圣驾南巡的消息在各地方官员那里也只是如一颗小石子投入水面一般,引起了阵阵涟漪,但也仅此而已。脑袋清醒之后各府官员依旧各自干各自的工作,谁也不把注意打到这个上头。 倒是京中耄耋官员十分反对圣上南巡之事。以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为由纷纷上表陈情,希望圣上能打退这个主意。可是徒臻高坐帝位十余载,朝廷上下早就牢牢握在掌中。几位大臣虽然蹿腾的欢,但也是反对无效。在徒臻执意坚持之下,只得悻悻作罢,转而安排起圣上南巡的具体事宜来。 于是一个月后,圣上南巡,忠廉亲王、忠惇亲王、忠睿亲王、忠纯亲王、东宁王、北静王并王妃伴驾随行,太子徒暄监国,忠裕亲王、忠礼亲王、户部尚书薛之章,龙图阁大学士王子腾并吏部尚书龙图阁大学士林如海辅国的圣旨传遍全国。 与此同时,远在西南边境的忠勇亲王看着手上的密信,默默叹息一声,有些头疼。 只因那密信之上,当今陛下徒臻随意说道:“二皇兄准bèi 接驾,朕等来矣。”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宝书网(BaoShu2.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