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宝书网(BaoShu2.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 第一卷 ------------ 第一卷 纪元简表 (郎士雄起草,缴英于2007年7月31日夜第一次补充) 【神光纪元】元年(西历前6178年),神光耀世,有黑白神物现世,赤禅得之,命两位族人参研,号“虎工”“玄工”。 【神光纪元】二年(西历前6177年),赤禅践帝位,岁在甲子。 【神光纪元】三十八年(西历前6141年),神光耀世,有青红神物现世,赤禅得之,连夜出宫,不知所踪。赤禅之子洛枪践帝位。 【光暗纪元】元年(西历前6140年),虎工玄工大战,皆重伤而退,不知所踪。光暗联盟秘密建成。 【光暗纪元】七千五百四十一年(西历1401),暗盟开始凋零。 【光暗纪元】七千七百八十七年(西历1647年),暗盟正式解散。 【光明纪元】元年(西历1648年)光盟长老十二房建成。 【光明纪元】一百二十六年(西历1773年),光盟内战。 【光明纪元】二百二十七年(西历1862年),李青莲目睹美人与狼共舞,崩,葬于美洲李氏祖陵。内战结束。 【光明纪元】二百九十八年(西历1944年),魔方光盟、灵域光盟正式解散。 【光辉纪元】元年(西历1945年),篷城受降仪式,三方乱入。 【光辉纪元】三十三年(西历1977年),黄盘现世,中土光盟首领长老陨落,无传承。副首领岳灵姗独存。 【光子纪元】元年(西历1978年),中土光盟二十五人引导使团队集体陨落。 【光子纪元】二十年(西历1997年),岳灵姗于香园五号自缢。 【光子纪元】三十年(西历2007年),疑似继任引导使段风受郎士雄迷幻,被井上桃诱入钞王墓。 ------------ 第一卷 猎妻者 ------------ 第1章 绿色百合 阳台上一盆麝香百合在夜风中凋零。片片落花轻拍着黎明前的黑暗。 将最后一面墙刷完,段风已经精疲力竭,坐倒在墙角昏昏欲睡。刚闭上眼,耳边忽然传来一种奇怪的声响。于是一阵莫名的心悸袭来,他困意全无。瞪大眼睛,呆呆望着窗棂。 清晨第一缕阳光将窗棂染成了绯红。 阳台上的花盆中生长着一种无花无叶的奇怪植物。 段风想将注意力从窗棂移到奇怪植物上,并尽心去分析它的前世今生。但终于失败,眼光牢牢粘在了窗棂上的绯红。想自嘲地笑一笑,因为他竟然害怕这最自然不过的绯红。 笑容未现,眼泪已扑簌簌涌流出来。原来,自己并没有相像中的坚强。 强烈的白灰味抹不掉妻的余韵,房间里到处都有她的芳香。似乎伸出手去,妻的玉体便会滚进他的怀抱。但他知道他已经永远失去了妻。 巨大的结婚照下扔着一份两个月前的《运城晚报》,那是他昨晚特意翻出来看的,曾为之发呆良久。上面头版有篇名为《提高防范意识,确保自身安全》的社论,民间传说这篇文字乃是市府出品。 进入2007年后,运城地面接二连三有少妇被杀害,死尸皆赤身裸体,伤痕遍布。被害者共同之处是生前生活都不甚检点,都曾背着丈夫在外边租房乱搞,她们的尸体就是在所租房中发现的。每次发现被害者尸体,捕快都大举出动,等他们回营后就再无信息,似乎只是在等着下一个案子发生。 据说省厅已经派了高手前来携助,但仍是一无所获。外界已知信息是:被害者通话记录中并无可疑之处,房子都是被害者租的,房间里外根本找不到其他人的指纹脚印体液衣服等物,房东及邻里也都反映从没见过有其他人出入。 这些信息似乎表明她们有可能是自杀---现在正流行郭德纲的相声,他常用的一个包袱就是说某人把大卸八块的案子定性为自杀。而若说运城这五六位少妇是自杀却并不能完全断定为笑话。因为她们的尸体都很完整,据说经鉴定其身上的伤痕也似是自致,再根据她们的作风,不难推出一个可能性:她们是自恋者,均有自残倾向,最后自己把自己sm死了。 但数位“自恋者”在比较集中的时间先后“自杀”有些说不过去。运城又属于经济落后的小城,按照“越发达才越变态”的世界公理,本市很不应该有一连串sm尸体出现。 于是民间议论纷纷,相关论坛贴吧充斥着各种“真相”。勤于思考,相像力丰富的时尚者以为又有邪教出现,暗中有位教主通过咒语巫术操纵了几位女子的死亡。而部分民众提出了“幽灵杀手”一说,他们认为这是上天对当今淫靡浮浪的风气不满而派下了惩罚天使。他们中不少人击节称快,言说就应该狠狠打击出墙不忠的浪妇。自然又有不少人反击说乱搞的男人更过分,为什么不杀他们?然后又引到某某贪官包养了多少多少个情妇,某某女星吸残了多少达官富佬,等等等等。 于是一场关于男人该杀还是女人该杀的讨论热闹展开。讨论中已婚者渐渐表达出较为一致的意见:他们宁肯自己的配偶去招牛郎或嫖妓,也不愿见到配偶与其他良家男女发生性行为。于是到后期,便有人转了话题,开始研究是否应该让勾栏生意再次合法化,使如今风行的暗娼变成持照的明妓。 段风是一名二十五岁的年青教师,所工作的中北职业技术学校位于城东北角,远离市区,远离案发地,相对闭塞。他们的思考也相对冷静。根据流传的星点信息,他们几个年青同事几经激辩,得出了一个结论:运城出现了连环杀手。根据案件性质,他们名之曰“猎妻者”。当他们将这一命名发布到网上时,“猎妻者”立时变成了通用词汇。 “猎妻者”流行,段风的小伙伴们私下却又开始称那位杀神为“绿帽杀手”甚至“绿帽天使”。 结论有了,但他们中的任何人都说不清猎妻者是如何做案的。辩论仍在进行,辩论的年青人都心情轻松,因为大家都未婚,除了段风。段风虽然在诸年青同事里年龄最小,但已经于前年与小雯结了婚。 民议纷纷,官方没有动静,只暗地里下手。运城信息港bbs、运城人贴吧等论坛上相关的贴子都被很快清除,民议更沸腾。并且互联网很难设防,运城发生连环杀人案的消息已传了出去。官方再也掩盖不住,于是才有了这篇社论。 说来也怪,社论一出,凶案立止。五月社论见报,到现在已经两个多月没有同类案件发生。议论渐去,互联网上的贴子也很快沉底。这是一个非常怕死又非常麻木的年代,怕自己死麻木人家亡。麻木还表现在遗忘。遗忘有个非常好的借口:现在新奇事物层次不穷。于是仅仅两个月后,人们的话题中很难再找到“猎妻者”的相关内容。 红杏女的尸体不再出现,段风那几位不地道的年青同事颇有些怏怏不乐。段风自己也高兴不起来,换句话说:他并不比两个月前高兴。 两个月前,他和妻恩恩爱爱,他根本不担心她会被列为猎杀目标。现在妻消失无踪,段风怀里揣着妻已经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他还记得妻将协议书交到他手上时气哼哼道:“让你绿点不算个事,你不该闯进来!” 段风当时只是苦笑不已,并没有其他言语,他还真没把自己这次发绿当回事,他只以为和平日一样妻在耍小性子。他并不后悔闯进屋里破坏妻的好事。他听到妻和另一个女人的呻吟声此起彼落,他哪里还忍得住脚步。当看到床上妻身下那个娇小的身子时,他脑袋嗡的一声呆在那里,任凭两个赤条条的女人在他面前从容装束。 段风有自己发呆的理由,因为他认识那个娇小的女子。两个月前这位名叫吴佳宜的女子刚刚成了常晓春的新娘。 关键问题是段风先认识的吴佳宜,因为他与常晓春熟识,常晓春曾将自己的美丽未婚妻炫耀给段风看。 当那玲珑剔透地身子从大腹便便的常晓春身后转出时,段风只觉脑门充血,有股战斗的冲动,全然没注意到常晓春那怪异的眼神,却听到了常晓春在他耳边的低语:“哥哥我还没动过呢,最香的那一口一定要等到洞房花烛夜!” 段风望着吴佳宜离去的腰肢,还是没注意到常晓春临行前的怪异眼神。那眼神中似有什么期待。 而段风正在心中教育着自己:做人一定要有底线,朋友妻不可妻啊。当然,他并没有把常晓春当什么朋友。 然而他没想到,他老老实实没有妻朋友妻,那个柔柔弱弱的朋友妻却毫不客气地成了他的命运转折点。 一切都有种不真实感。妻子抢了别人的新娘,为此提出离婚。段风很想说:我才是受害者啊,要提也是我提……再说何必呢,何苦呢,我也喜欢她呀! 两个月前段风和妻子周雯东凑西借,终于凑够了一笔钱,在郊区买了一套六十平米的二手两居室。这对于月工资总和只有两千多的夫妻,绝对是天大的喜事。 那些日子他们兴奋地睡不着觉,没时间装修,只简单买了几件家具就住了进来。现在他放了暑假,有了大把的时间。他将房间粉刷一新,却再也找不到能与他同住的人。 天光已经大亮,段风想起来有件事情必须做。报案,有用没用也要去报。摇摇晃晃站起身,刚走到门口,手机响了。 手机不在身上,找来找去,一直找进了厕所。它躺在厕所的地上,屏幕上有块白。他粉刷厕所时竟没踩到它,真是奇迹。 “小段?” 一个柔和的声音传来,那头是小雯的母亲,他一度当成亲娘的一个老妇人。泪又一下流了出来,“妈……” “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别嫌我烦……你和雯雯走到今天不容易,好聚好散吧,别为难自己。” ------------ 第2章 瞬间感应 段风头一次听到老妇人如此开门见山,原来她是来催自己签字的。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姻,不知这老妇人听小雯说了些什么竟主动来劝离婚。 段风无心解释,也解释不了,按以往的经验,老妇人护女心切,只能越解释越黑。再说他也不知如何解释,总不能说因为我打扰了你宝贝女儿和一个漂亮女孩睡觉,所以才和我离婚。这对那两位老人来说可能太荒唐了。 有苦不能诉,段风努力镇压着冲上街道一骑绝尘的心魔,尽量平静地通话。聊了几句,才听明白,老妇人已经知道小雯有了新相好。她愿意女儿更幸福,所以来劝段风放手。 “新相好?”段风苦笑,眼前又浮现出那娇小玲珑的身影,“为了她和我分手?怎么可能……您不知,她只是在耍小性子。” “孩子……”老妇人又要说出一番话。 段风再也忍不住闲聊式的语气,加重语调说道:“我明白我明白,妈……小雯不见了。” “你们不早分居了吗,我知道,你放心……不该拿的东西我绝不让她拿。” “不是,您听我说,我的意思是:她可能出事了。” “什么事?你们打架了?你打她了!” 老妇人语气一急又缓落下去,她了解段风的性格,更深知自己女儿的脾气,说段风挨打比说他打人更容易令人信服,“昨儿下午下班前还打电话来着,说要去看王敏……” 段风打断了她的话,直接说出了事实:“我昨晚去过王敏家,王敏说小雯只呆了一会儿就出来了。我又跑回家,发现她回来过一次,她的钱包、日记本什么的都不见了,还留了一个字条,说不要找她,让我把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给您。” 那边松了一口气,“嗯,没事,手续好办,我认识人。孩子啊,别急,万事都有解决的法儿,你还年青……刘姨答应我再给你介绍对象。你是好孩子……” 这都哪儿跟哪儿,离婚手续还没办,老岳母就开始给女婿介绍新对象了。 看来老妇人仍以为她女儿和“新情人”安全地呆在一起。段风万分焦急,却无法解释自己的直觉,如果他说自己感觉小雯肯定已经遇害,老妇人没准会骂他诅咒自家的小宝贝儿。 “妈,我不多说了,心情复杂……我先去报案。” “啥?”老妇人一惊,继而道:“慢点孩子,这事值得报案吗?等等……你来我这儿吧,她爹也在,我打电话叫雯雯回来,咱们当面好好谈谈。” 老妇人挂了机,她肯定在打电话召唤她女儿。 段风已料到了结果。 一分钟后,手机再次响起,“喂,怎么回事!雯雯和小常都是空号!” 原来老妇人以为她女儿的新情人是常晓春。就常晓春那恶心模样? 段风已经变得相当平静,“有件事没跟您说,她完整的话是‘不要找我,过了今夜你也找不到我们了’。她销号了吧。” 老妇人乱了阵脚,胡乱嘟囔几句什么。 段风斩钉截铁道:“妈,您放心,我知道是谁害了小雯,就是前几个月作案的那家伙,我豁出这条命也要替她报仇!” “别急,咱再好好想想……我再打打试试。你这孩子,怎么老说雯雯出事了!” “别挂,听我说。我想了一夜,想通了,我知道我应该怎么办。您不让我报案,我就不报,报了也没用,指望不上他们。我自已来。顶多是个死,反正小雯没了,我活着也没意思。如果过几天,我也没了音讯,您就去报案,连我的失踪案一块报。” 老妇人又劝了几句少安毋躁的话,便挂了电话,按照她的想法行事去了。 段风相信世上只有凶手和他能够确定小雯已死。凶手凭的是感觉,他凭的是感应。最爱的人在与不在的感应绝对不一样,而这种感应对别人却又说不清。他相信世人没人能理解他的恨与爱,小雯也不能,她根本不知她在段风心中的地位有多重要。在世的亲人或许永远不能完全理解段风的复仇行动,小雯的亲生父母不能,段风的爹娘也不能。 段风拨通了老家的电话。从十几岁开始住校,他早已习惯了离家在外,早已养成了报喜不报忧的习惯,所以这通电话打得很容易。只告诉爹娘他要搞点写作,这个假期就不回老家了,等国庆节放假再回去。 父亲接电话,只简单说要他学会过日子,旁边有母亲提示,又问小雯怎么样,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段风含糊答了几句便蒙混过关。 打完电话,段风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坐在马桶上。掀开马桶盖想小解,却发现马桶里有一洼血水。 哪里来的血呢? 从熟悉感上大概可以断定这是妻的经血。妻终究将生前最后一滴经血留在了家里。段风感谢她,更增强了为她报仇的决心。 妻是很时尚的人。06年突然火了郭德纲,妻很快成了纲丝,和段风抢电脑追纲纲。当她离家前回头看自己的经血会有何感想呢?她会不会说今天流了不少我很欣慰呢? 但妻为何没有冲洗马桶,她是太急于离开还是被人挟持而去?段风闭上眼,仔细回想昨晚的经历:自己先回的家,到时间见妻未归便下楼去找。 他没给妻打电话,他们之间已经有一个多月没通过电话,有什么事都是当面说。冷静想来,其实他已经有几个月没有主动给别人打过电话了,除了刚才给老家打的那一通。没人会怪他,因为他一直就这样。他首先就去了王敏家,她是小雯最亲密的朋友,也是他的好友。但小雯已经离开,他马上想到小雯肯定回家了。她要利用时间差回家拿东西,她是怕被阻拦吧。 他飞快跑回家,还是晚了一步……从刷墙到现在,每每回想至此,他的头脑便混乱不堪,印象中似乎见到了慌张出门的妻,眼前却又分明浮现出自己孤独一个人茫然站在空洞洞的门口。 他意识到自己当前的体力和脑力状态太差,不适合做深入思考。这也正是他放弃报案的原因之一。以他目前的状态,他很难在问话官的步步询问下将事件说清楚。那些官人大概会怀疑他神经有问题。 这个时候保持冷静是最重要的。他必须尽快从因爱妻被谋杀而受的严重刺激中恢复过来。 闭上眼,深深呼吸。 他看到昨夜在冷清的长街上自己奋足狂奔,他在哭,无声地哭。那时他已经感应到妻已经遇害。在长街发疯般跑了一个来回,冲上二楼,撞门而入,摔在自家地板上大口喘粗气。他已经有点傻了。爬起来坐了一会儿,便到地下室搬来涂料和工具开始刷房。失去妻的世界一片黑暗,他要将它刷白。黑暗中,他很害怕,刷墙的动作很变形。 ------------ 第3章 神经丈夫 睁开眼,阳光灿烂。思路清晰了。段风不再怀疑自己的记忆,不再犹豫自己的决定。 应该开始准备了。 然而又见到了马桶里的血。恍惚中记得昨夜用过厕所,怎么自己也没冲呢,是不是在神智不清的情况下,自己根本就没尿在马桶里?算了,不管它,着手准备吧。 他将马桶冲洗干净,将滚子余料等刷墙用品又搬回地下室。然后回来擦抹家具,清洗地板。一切动作毫不费力,他的思想和身体似乎已经分离开,他像旁观者般欣赏着钟点工清扫房间。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大喝令他的身心合一。 “小段!” 他抬起头,看到了一对儿老年夫妇,正是小雯的父母。他们气色很差,对他怒气冲冲。他连忙停下手中的工作。 其实工作已经差不多干完了。 他艰难地站直身子,惊奇地发现窗上的光改变了方向,那是落日的余辉。一天过去了?怎么可能,他只感觉自己刚忙碌了一小会儿。 …… 年老夫妇并没有接受段风的让座和奉茶,而是急急说明了来意。他们说敲了半天门没人应才开门进来的,他们有钥匙。 “小段,你说实话,”老妇人想温善一些,但脸终于还是阴着,“雯雯到底在哪儿?我找过了,小高也不在家。” 段风叹口气,道:“很难解释清……表面看小雯像是离家出走和新情人私奔,但我相信她肯定被害了。” “小子,咱俩聊过,你也说离婚的事儿不算啥,”白发老头终于开口了,“你没必要……” 段风忽然来了气,“你们以为我把小雯藏起来了?” “你怎么藏?”老头苦笑了一下,“你的为人,我和你……她妈都了解,老实孩子……我们是让你帮着找找。” “我……” 段风的话被老妇人生生打断了,“你干啥老说雯雯让人杀了,你看到了啥,是不是有啥没跟我们说?” 段风点点头,“你们还记不记得几个月前市里接连死了六个女人?当时我们都议论这事,你们可能也听说了,“猎妻者”那个称号就是从我们学校传出去的。小雯常对我说她很佩服猎妻者,说那才是真正的男人。她说如果可以选择,她就嫁给那个人。那时候我就感觉她可能去找……” “她开玩笑吧,小常又不是杀人犯。” “我没说常晓春,那时候还没他呢……我怀疑雯雯找到了志同道合的伙伴,一起去……” 老妇人听不进去,大声道:“别乱猜!” “猎妻者……” “你们还是小孩儿啊,这事也能信?” 她应该是在批评段风推论的幼稚,显然她一点也不了解追星族的心态。如果她知道现今有二三十岁甚至四五十岁六七十岁的男女对“快男”“超女”如醉如痴,他们就不会大惊小怪了。 “这个……”老头干咳了一声,“都是没准的事,说说就算了……你签好字了吗?” 段风完全明白了,绕来绕去绕来绕去,却原来他们对于女儿消失并没有多少担心,他们更主要的目的是想尽快摆脱自己对他们女儿的纠缠。 五月份以来,段风和小雯已经吵翻了好几次,她躲到某处数日不露面不接任何人电话的事件已是屡见不鲜。所以这对夫妇相信这次女儿也是在玩捉迷藏,他们也自信人见人爱的女儿肯定处处都会有人照顾。 其实段风根本没纠缠他们的女儿,他只是想让大家都心平气和地静一静,好好想一下。但树欲静而风不止,亲生父母前来催解女儿的婚事。看来他们对现任女婿早已经看不上眼,而觊觎常晓春很久了。这对夫妇的兴奋点有些特殊。 段风不知如何解说自己的心声。小雯去了,只给他留下了一条路:复仇之路。这注定了是一条独行路,她有再多亲朋好友也不会加入进来。但没有人会相信他的话,小雯的父母做着自己的打算,坚持着自己的想法。 无论他们怎么想,段风还是发出了自己的肺腑之言:“你们或许不相信我的话,但你们要明白我对你们女儿的感情。本来要签字的,可发生了这事,我很不想签,因为我签了就是推卸责任。但现在你们两位老人家发了话,让我签,那我就签。如果你们女儿真回来,你们可以转告她,我这里的东西可以随便拿,如果需要,房子也给她。” “你去哪?”老妇人问了一句,他们可能根本想不到段风会让房。毕竟,这年头房子的重要性无以伦比。女为房可以找头猪恋爱,男为房也可以找头猪婚配。 段风不再提复仇之事,便应口答道:“回老家,在技校教书误人子弟,没意思,还不如回去干点正事,我还年青,”他边说边找到笔签了字,将协议书交到了老妇人手中,“其他手续您看着办吧”。 老妇人反而不言语了,老头点点头道:“先别急着辞职,现在工作不好找……雯雯那边你不用操心,你……” 他说了半截就不说了,应该是叫段风不要再骚扰他们女儿。这对老年人啊,进屋来先求女婿帮忙,出屋时又叫女婿离远点,真有点不靠谱。 在段风腹诽前岳父岳母不靠谱时,那一对老人下了楼后回头望了一眼楼上,两人眼光都有些怪异,“老周,小段真是精神出了问题?” “你看他说话半事全没有章法,就刚才说的那些像正常人吗?怎么就认定一个人出事了?凭感觉?神了,是神经了!幸好雯雯机灵,提前看出来了,真要摊上个神经丈夫,花钱住院倒是小事,万一来了疯劲把雯雯怎么样,咱们两口子就没人养老啦。离了好,离了好,随便找个也比他强,岁数大点也没事儿。” “可雯雯跑哪去了,她不是说演戏吗,可别连咱俩也给骗了!” “去去,乌鸦嘴,雯雯多孝顺你不是不知道!” 段风自然没听到老人的谈话,他还在纠缠靠谱不靠谱的问题。他忽然有个想法:“是不是我先给他们不靠谱的感觉,他们才有了如今的作为呢?” “辞职?老头还真可爱,这边说什么他就信什么。我从没想过辞职,就算一去不归也用不着辞职,慢慢消失更自然。再说现在正是暑假期间,学校里空空如也,想辞职也找不到人。” 关了电,所有窗子打开着。房间收拾已毕,行程应该启动了。看了几眼,无所留恋,离开这儿或许就永远不再回来。段风拿出常用的黑背包,将身份证、现金、手电筒、笔记本、旅行伞以及其他旅行必需品胡乱塞满了包。 换衣服时,一张纸片掉落出来,上面有小雯的笔迹:“这是我们的新电话。”纸片上边是七位阿拉伯数字,她或许是准备带在身上交给爸妈的,却误装进了段风的口袋里。 ------------ 第4章 蓝天网吧 段风拿出手机,敲出那个号码,犹豫了一下,将手机扔在了桌子上,背起包向房门走去。 奇怪了……哪里奇怪了?是怎么奇怪吗? “唉,走了,不知会有哪位侠盗光临寒舍,为了您不至于空手而归,特将在下的中档手机一部留于阁下,还望有缘人惜之爱之。” 这是段风在自家房中说的最后一段话,说完就开门而出。他没有检查门是否锁好,出了楼,心里还有点希望门虚掩着,“但愿妻的魂魄归来不会进不到家。” …… 运城经济支柱是化工业,所以这里早被列入直隶省重度污染城市。段风来了这里四年,将沙尘、黑雨、毒气,爆炸等新鲜事物体验了一个遍。所以一向认为自己的抵抗力很强。但一出空调房间,他还是被大自然狠狠打击了。 太阳已经落下,天光尚明,天空中稀稀落落摆放着几片丑陋的灰云。气温并不甚高,但湿度很大,闷得透不过气来。刚一出楼门,新换的衣服便都粘在了身上。 这个时间段,街旁大树下本该热闹的棋摊却毫无动静,代之以寥寥几位摇蒲扇的老媪老翁。树上的蝉偶尔喊一下嗓子,也叫得有气无力。马路上车辆照常川流不息,该堵的地方还是堵。人行道上散步的人极少。 段风散了几步便招手叫了一辆的士,坐好吹着空调,他告诉了的哥一个西南角的地名。 中途下车买了一套煎饼果子,他已经一天一夜没有进食,实在饿疯了。 车在行进,离目的地越来越近。 他没做太长远的计划,但前两步已经想好:第一步,先在相识者的视线中消失,所以他离开了住所,扔掉了手机;第二步,消失后在暗中调查,首先要找的人就是常晓春。 段风目前还没法确定常晓春是否知道自己的新娘子和小雯的好事,现在也无从得知他在凶案中扮演的角色。段风不想打草惊蛇,不出手则已,出手必中,必然当他面弄清楚。然后顺藤摸瓜找到新娘子。 段风不愿提那女子的姓名,一提就心里痛。当撞破那女子和妻的好事时,他发呆中有个念头潛滋暗長:“像猪一样的常晓春得到了,连同为女性的小雯也得到了,为什么当初自己得不到?会得到的会得到的……” 这个西南角与段风所工作居住的地方都在环城线以外,正好成大对角,相隔二三十里,他没有任何朋友和同事居于附近。先在这里站下脚,处理点事情。 下车,又是邪恶的闷热,段风毫不犹豫地走进路旁的蓝天网吧,在这里有些网事要处理。 心情第一次轻松下来,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群,可以放开手脚了。忽然一个妩媚的笑脸窜了出来,撞疼了他的视线。 “呀,段老师,哪阵香风把您吹来啦!” 没想到这个网吧是他学生开的。 在蓝天网吧,段风要完成的主要任务是查一下小雯留的那个座机号。想来她和吴佳宜在外面不是租了房就是购了新房,这个号应该就是她们新居的电话号码。网络可能搜不清他们的门牌号,但搜索大致方位还是很简单的。有了范围就好办。常晓春是喜欢在外边闲逛吃烤串喝扎啤的人,用不上几晚就能找到他的影踪,尾随摸清他的住址,再找个时机拜访一下。到时候合并情报,找到二女就容易了,但很有可能找到的是两具尸体。 网吧内迎面吹来惬意的空调风,空调风中还有十九岁李慧玲天真烂漫的笑容。段风讨厌这种天真烂漫,因为她的天真烂漫是由时下最可厌的浓妆加长睫毛加黑眼圈加嘟嘴加上长下短的倭式打扮,再配以其他叫不上名字的装饰堆积起来的。 李慧玲站在段风面前,身子扭曲,头歪着,眨动着长睫毛,两根涂了花指甲的玉指放在嘟起的红唇上,向他展示千娇百媚。他一阵一阵地翻胃。 李慧玲是段风教过的第一届学生,印象深刻一些。他本来对这丫头比较欣赏,模样长得美,又朴实大方,学习还算用心,这种学生在中等职业教育中很是难得。教他们时段风刚毕业不久。本来学农机的他先后给一群十几岁的孩子讲授计算机原理、编程、cad、力学等课程。学生不爱学,他却学到了很多东西,因为这些课程在他上学时根本没学好甚至没学过。他和学生的关系一般,平时不爱主动与他们交流。但由于李慧玲是他的cad课代表,她常向他的办公室跑,所以较熟识,谈话也多一些。 段风办公室里的两位同事胡鹏和张林都是年青人,爱说爱笑爱逗学生。因此李慧玲一来,办公室里就比较热闹。后来有了一种谣言,说李慧玲和胡鹏关系不正常。 有回不经意间段风说走了嘴,问李慧玲是不是确有其事,李慧玲脸一红,说“老师您为人师表的不能开这种玩笑,我才多大呀”。这事过后不久,李慧玲就毕业离校了,时间很近,就是去年。所以那时她十七岁,不算小,现在她十八岁,也不算大。但一年间的变化实在太大,一个那般可爱的女孩怎么变得如此俗艳了? “咯咯,老师不认得我了,亏我还给你做课代表!” 段风忙挤出一丝笑,道:“李慧玲嘛,哪能不记得。有点不敢认了,你打扮成这样。” 李慧玲只吐了吐舌头,并未反唇相讥,或许是出于对段风还有些微尊重,或许是认为段风已经落伍到无法勾通。 “您怎么有空儿到这边玩啊?” “没事,溜达溜达,上网玩玩。” “噢,我明白了,准是来看纪念晚会的吧!”李慧玲恍然大悟的样子,引段风坐下,说道:“瞧您这身汗,等我一下!” 其实段风的汗已经下去了,只是衣服还有点湿。 李慧玲在段风的肩上轻轻拍了一下,欢快地走开,不知去做什么。段风有些愧疚,方才的感觉太武断了,这孩子仍旧可爱,她无个性的外皮下还跳动着一颗水灵灵的心。 网吧中的人并不多,很多人戴个耳机嘻嘻哈哈,看近处的屏幕,似乎他们在欣赏相声。 段风面对电脑屏幕,不知远处有双眼睛正望过来。 李慧玲从远处透过人缝望着段风,秀眉轻蹙,沉吟道:“段老师哪里有点不对劲……是我多疑了么?” ------------ 第5章 老师您好 李慧玲没给登机牌,幸好电脑开着。段风打开德云社官网,终于明白了李慧玲的意思。今天是7月17日,德云社和铁路文工团要在解放军剧院举办相声晚会以纪念侯耀文的“六十冥寿”。侯氏去世的很突然,死得有些可惜,他留下了不少好段子。他是铁路文工团的第二把手,又弟子众多,再加上如日中天的德云社,相信纪念晚会比较精彩。 看时间晚会已经开始,嘻哈的那些家伙们都在看吧。段风也打开了新浪的直播页面。正在缓冲时,李慧玲又回来了,拿来一瓶冰镇可乐,又将一条毛巾放到段风手上,然后一屁股坐在了段风身边。 “刚开演,唱快板呢,没什么意思,”李慧玲晃动着乱蓬蓬的头发,眼睛一眨一眨,嘴巴却不再嘟着。 段风笑了笑,道:“你不用照顾我,让我不自在。” “千万别客气,”李慧玲皱皱鼻子,“还没学会吸烟?” 段风点点头,问道:“你家的网吧?” “我爸开的,那儿,”李慧玲指向不远处的柜台,“我姐站柜台,我做服务生。” 柜台里有一位胖乎乎的女孩,二十几岁,白衣短发,低头观察着监视器。 “我姐漂亮不,要不要给您介绍一下,她叫李慧珍。” 段风笑了笑,道:“没想到你学化机的搞起了计算机。” “咯咯,学有所成嘛,我还拿你教的cad给他们画过图呢!” “有意思……那个小伙子是你姐夫还是你男友?” 柜台里还有一个二十来岁的金毛小子晃荡,穿花格上衣,半敞着怀,带一条极粗的金项链。 “他呀,王宇新,我八竿子打不着的姨家一个二哥,大傻帽,来做技术的,什么也干不好!” 段风见李慧玲很专心地和他聊天并没有离开之意,便有点纳闷她为何如此热情。 “怎么师娘没跟你一起出来玩,吵架了?” 李慧玲叫得干脆,段风听得别扭。小雯比李慧玲大不了几岁,竟被眼前的时尚女孩称做“师娘”。这在以前应属正常,但如今纲纪沦坏,她仍用如此尊称反而让人有点不易接受了。 “嗯,是吵了几句……那边有人叫呢,你去忙吧。” “没关系,让王宇新对付。有个事儿,”李慧玲顿了一下,“我想问问你。” 段风一下释怀,慨然道:“说吧,直说好了,我不能白喝你的汽水。” 李慧玲一笑低头,声音很低还伴着颤音,“你觉得常晓春怎么样……听说你们是朋友,关系挺好。” “他这个人……”段风瞬间闪过几个念头,“很不错啊!我正好想和他聚聚,你知不知现在他住哪儿?” “不知道,”她轻轻摇头,“他有没有真正的女朋友,一定会结婚的那种?” “嗯,不大清楚,好久不见他了,所以才要找他聊聊。”段风说这话时有些脸红,他明明知道常晓春刚刚结了婚。 李慧玲站起身,抿嘴一笑,“嗯,你玩吧,有什么需要就叫我。” 段风说声好的。李慧玲却又转过来,迟疑地问道:“老师,您没什么事儿吧?” 段风一笑,“没事儿没事儿,去忙吧。” “您有没有感觉不舒服?” “挺好啊,特别是在你的网吧里,很舒服。” “您的脸色有点不太好呀……” “呵呵,可能没睡好吧。” 李慧玲离开,屏幕上已经直播晚会现场,段风心里有些翻腾。这丫头在和常晓春交往吗?他有没有女朋友?她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段风没忘自己的任务,最小化了直播页,开始搜那个号码。很快有了结果,欣怡小区,就在不远处的运河边上。如此简单。 好了,可以安心欣赏相声了。 戴上耳机,最大化直播画面。上半场是铁路文团的节目,网路不畅,直播时断时续有些烦人。段风犯了困,其实找到地址精神放松后就已经犯困,终归已经有三四十个小时没睡觉了。 恍惚中摆弄着那个写有电话号码的纸片,灯光映照下,纸片上有淡淡的字痕,似写着:“怎么办,我还能依靠谁?” 段风的思想已经成直线形,在外太空漫无目的地扫描。 毫无征兆地掉进梦乡。 眼前一片黑暗。段风惊慌失措地舍命狂奔。 前方一线光明渐渐扩散。 光影中妻赤着身子走来,她可怜兮兮的满脸泪水,鲜血在她身上纵横。她走路时两腿叉着,一把大斧深深嵌进她的下体。 段风忽然想起一句话,两个月前小雯曾在他耳边说过的一句。那时他半梦半醒没有在意,现在一下回响在耳边:“斧子砍进去会很爽的!” 小雯说过吗? 机灵灵醒来,眼前是李慧玲的笑脸。 “段老师您睡着啦!” 段风不好意思地一笑,拿毛巾擦把脸,问道:“几点了?” “咯咯,您不是带着手表吗,电脑上也有时间,快十一点了。” “哦,睡迷糊了。这附近有旅馆没?” 李慧玲有点奇怪,“您不回家?” “媳妇儿不在家,不回了,随便找个地儿睡一宿。” 李慧玲噢了一声,似是了解了其中的奥秘,道:“我问我姐去!” 她飞向柜台,一分钟不到又飞了回来,“东边就有个‘希洁旅舍’,又干净又便宜,”李慧玲眨眨眼,“还很正经。走,我带你去。” 段风随李慧玲向外走,经过柜台时,李慧玲的姐姐友好一笑,段风也点头示意。 深夜了,仍是闷热,街旁的烤羊串摊上人头攒动,光膀子男人穿吊带儿女人大口喝着冰凉啤酒。 果然很近,只走了几百米,转进一个胡同,就看到了“希洁旅舍”的灯匾。 “这么近你还要问你姐?” “我又不是在这儿长大的,不熟嘛。” “好,你回去吧,注意安全。多谢你请我上网,有时间我请你吃饭。”进了胡同后,段风与李慧玲告别。 “说话算话呀,我等着呢!唉,不抱希望,你拿着个包像……一路顺风吧老师,拜拜---” 李慧玲挥一挥手,很快走离了段风的视线。段风忽然有些心慌,却不知为何如此。 李慧玲回到网吧,她的姐姐李慧珍正在收拾。刚有个醉鬼来了吐了一柜台。 “姐,看到了吗?段老师啊,你常想的那个位!” “滚犊子,他是谁啊,我就常想?” “切,少装了,虽然不是很帅,但至少比你相亲的那些料儿强多了。咋样,要不……” “我说您的那位前老师是不是有病?眼睛都是直的,走路也直愣愣不像正常人。” “唉,我全打听清楚了,还不是和他老婆吵架弄的。机会来啦,姐们儿可要一定把握住。二婚好,经验丰富,保您满意。” “小孩子又胡说,小屁股撅过来让我打个痛快!” “切,不就是你屁股大吗,得瑟什么,让我们老师搞搞就瘪了……” “你还说!” …… 希洁旅舍很小,大概只有十几个房间。确实很便宜,有空调电视的单人间只要25元。 段风简单洗漱了一下,便倒在床上准备睡觉。躺下来正要做些总结和计划,却又一次跌进黑暗里。 孤寂的黑暗,他听到黑暗外是人世的喧哗。这次没有慌张,他在黑暗中悠闲散步,一伸手便摸到了一道门。打开来,光明夺目。 ------------ 第6章 太极少女 运城熟识的大街。 段风刚在光明中站稳,忽见常晓春惊惶跑来。 段风冲常晓春哈哈一笑,“喂,常老弟,许久不见,一向可好!” 常春晓一见是段风,嘎地站住了身,大瞪着两眼,一点也没喘息。 “怎么不敢和我说话啦?你这么急是去找你老婆还是找我老婆?” 常春晓用力摇着头,身子向反方向摇。 段风看不清常春晓的脸。 “说话呀!”段风急了。 常春晓忽然上前一把抓住段风的衣服,大叫道:“快跑,他来了!” 段风很纳闷,“谁来了?” “他……猎妻者!” 段风耸耸肩,推开常春晓:“关我屁事,你怕他,我可不怕。” 常春晓忽然大笑起来,笑了半天才道:“你不怕,你当然不怕,你没老婆给他猎啦!” 段风似乎也明白了,喃喃道:“对啊,我老婆呢……” 常春晓大笑着指指段风身后,“你真不认识你老婆啦?” 段风身后是一面顶天立地的大玻璃,小雯在里面手挠脚踢,脸贴着玻璃张嘴呼喊。 世界很静。 段风很不理解,摸着脸颊问常晓春,“她为什么在里面不出来?” 常晓春又是一阵狂笑,“别看我,别都推给我。钥匙在你手,你不是要把老婆献给他吗?” 段风若有所思,“嗯……好象有这么回事,我差点忘了。” 常晓春做个鬼脸:“嘿嘿,你在儿等他吧,我回家抱老婆啦!”说完他忽然不见。 段风还有问题没搞清楚,张口想叫常春晓回来。正这时,一阵激烈的敲门声将他惊醒。 翻了一个身,人还沉浸在梦里。“怎么会这样,我向猎妻者献妻?怪梦,可笑!” 敲门声在继续,段风爬起身,揉着眼睛打开门。门外是李慧玲的姐姐李慧珍和王宇新,他们的神情很紧张。 “段老师,您见到小玲了吗?” 段风一惊,立时清醒了过来,“她送完我没回去?” “回了,到12点我们关门时她都在。后来她说去买点吃的,就……” “那她会去哪儿呢……她带手机了吗?”段风也有些担心了。 “关机呢,打不通。” “哦。” “不好意思段老师,打扰您了,我们再去找找。”李慧珍歉意一笑。 “没事,我和你们一起去找吧。” “不用了,不用了,”李慧珍边走边向段风挥手,“您睡吧,应该没事。” 看看表,凌晨两点。 段风坐在床头,想不通这丫头会去哪儿。被劫了吗,应该不可能,12点那会儿,街上肯定还有不少人。她会不会去找常晓春呢。一念至此,段风平静下来,如果她只是去找姓常的幽会,事情就不严重了。常晓春人品不好,威风却有,行经处鬼怪避让,能增加李慧玲的安全系数。 再次躺倒,又很快睡着了,又一次进入了梦境。这次梦得很主动,段风在梦中明白自己在做梦,保持着正常神智。 段风从水泥地上爬起身,全身很乏,止不住打哈欠。 常晓春坐在桌子上,小心翼翼地说道:“您睡醒来,想吃点什么?” 段风冷冷看着他,“少装蒜!李慧玲呢?” 常春晓扑通一声从桌子上摔下来,抱住段风的腿,大声道:“求求你,不要带她走!” 段风勃然大怒,喝道:“你还有脸说这话,让你的老婆勾引了我老婆,现在你还搞我学生,你算个什么东西!” 常晓春刷地站起身,脸色狰狞,撕声道:“勾引你老婆?去你妈的,别逼我,我知道所有事情!” 段风闻之欣喜,追问道:“那好啊,快告诉我猎妻者在哪,我要杀他!” 常晓春状态又大变,摇着头不理段风的问话,像是自言自语般说道:“我把号都销了,又搬到这里,做得可以了呀,一定要把我逼到德州吗?” 段风急于要问出猎妻者的所在,便伸手想抓住他,却一把抓了个空。 眼睛睁开,手仍然悬在半空中,耳边响起刺耳的汽笛声。上面有什么东西砸了下来。 段风猛一睁眼,天光大亮,手在胸上放着。远远的真有车喇叭长鸣。 段风穿好衣服,走到旅舍门口,旅店老板及两三个住客正在门口张望。 “出什么事了?” “那边街上有人被杀。” 段风暗暗吃了一惊,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说道:“您眼神还真好,隔着房子都能看见!死的是男是女呀?” 老板一笑,道:“我儿子说的,他出去买早点,看了个正着。是个男的,死得挺惨。现场还有个小姑娘。” “看看去!”段风表现了一下兴趣,便急匆匆赶往事发地点。 听车笛声并不远,但出了胡同口并没看到案发地。幸好中土人有爱凑热闹的光荣传统,他随着舆论和人流沿街东行。行人的谈话让他心里更加七上八下。 “三哥甭去了,我这不回来了,没啥好看的。” “谁他娘有时间专门瞧那玩意,我上班嘛顺路。死几个啊?真新鲜,咱这一片有年头没出这事了。” “就一个,不是咱这儿,那边欣怡小区。” “那不对,我怎么看见官车在这边转悠?” “说有个女的逃了出来,捕快顺着血迹追到运河桥……告诉你别去了,封锁啦看不见,喂!” 那位三哥飞车而走。段风也跟了下去。 他几乎是小跑着到了运河桥。在桥上果然看到了一片血迹,周围有几个人围着。血自东来,稀稀拉拉,到此方形成了气势。 “臭儿,怎么没抓你呀?你咋不瞧瞧你哥去?” “他是做好事……” “听说那妞挺漂亮,就穿了个小裤衩!” “漂亮?血亮吧!天真蒙蒙亮,我扫这边,我哥扫那边,那小闺女打着太极拳就冲过来,全身都是血啊,一个跟斗摔这儿了,就这儿!我当时吓傻了。还是我哥哥牛,做过保安的,就不一样,让我保护现场,把女孩放在三轮车上,一口气冲向捕快房。” “你哥也傻,110不打,120也不打,流这么多血,先去医院啊!” “操,又不是她的血……” 段风略略得了些安慰,便顺着血迹继续向东,下了桥折向北。那边就是欣怡小区,但血迹却转向了旁边的一片平房。转进一个巷子,血迹在巷口嘎然而止。巷内出出进进的多是些老年人。 ------------ 第7章 欣怡小区 天阴沉沉的,清晨的闷热已与昨日一般无二。 段风沿巷而行,高高低低的脚步,难以平稳的心态。他怀疑自己走错了路,这里家家户户都很正常。 巷子快到尽头时,终于松了一口气,因为他看到了欣怡小区的围墙。围墙上开着一道小门。从门里望进去,最近处的一幢楼前站着不少人指指点点。 欣怡小区是运城市的新兴小区,建筑气派,设施齐全,房价肯定不菲。近年来房价也涨得太邪兴,段风毕业后初来运城,一般楼层是每平方米八九百块,这才四五年时间,普遍已涨到四五千。国家多方调控压低房价,结果越调控涨得越快。 段风站在豪华大楼前,听人们议论,收集着有用的信息。人们发言踊跃,段风拿出给学生备课的严谨披沙拣金,慢慢理出了头绪。清洁工人报案很早,但捕快找了半天才找到这里。案发地在五楼,现场已封存,目击者只看到抬出一具尸体,虽然盖得很严实,仍可看出尸体被支解过。女孩只是受了惊吓,身上并未受伤。 如此而已,其他发言多是演绎,不值得理踩。但一个五六岁小男孩的发言让段风获得了此行最重要的信息:房子本来是这小孩子家的,他的父母已经被带去官府问话,两个月前一个姓常的“叔叔”租了这套房。 无法进入现场,群众再也没有新鲜发言,段风在这里呆着多余。正想转身离开,楼前花池边上坐着的一位黑衣女人引起了他的注意。那女人披着黑黑的长发,穿一身黑纱衣裤,裸露的脖颈与手肘煞是白皙。看不到她的面容,因为她的脸正埋进一个大食品袋里吃着什么。她之所以吸引段风是因为这样湿热的天气里她穿得那般齐整,竟毫不见汗迹,样子倒像是很舒服。段风禁上住凑近了几步,却见那食品袋上写着几个大字“德州扒鸡”。一个纤弱的女子竟用扒鸡做早点……德州?! 黑衣女子或许听到了段风急促的呼吸,从袋里抬起了头。原来是位人已中年的妇人,皮肤虽白,却有些松驰,化了淡淡的妆,眉眼冷淡,短眉毛淡到无,细眼睛冷到死。唇上的油和齿间的肉将冷淡化解为滑稽。段风在总体上将妇人归为面目可憎之类。妇人看到段风走过来,似有点惶恐,一只手指了指段风的眉心,站起身来向段风屈身一躬,便快步向大楼走去。 段风有些纳闷,随口问了声:“你认识我?” 他说着正要追上去,妇人忽然停下来,转身又向他深深一礼,轻声道:“公子,您应该回去了。”说完轻飘飘走向另一个单元。 “神经病,”段风有点气恼,心情沉重的日子里偏遇到这种半疯子,还叫“公子”,怎么不叫“少爷”呢! “我的眉心有什么特别吗?”那里只有一块前不久被小雯抓伤留下的疤。 走出欣怡小区,段风饥肠辘辘,便找了一个小吃摊,买了两个烧饼,喝了一腕豆腐脑。吃的时候做好打算要到蓝天网吧探探。不知李慧玲从官府回来了没有,希望她没事,也希望她提供一些有用的信息。常晓春一死就斩断了一条线索,只愿他曾向李慧玲透露过吴佳宜的消息――常晓春也在新怡小区出现难免让段风产生了些许怀疑。 一颗大大的水滴砸到臂上。要下雨了,郁闷中透出了凉意。 段风为了赶时间,拦了一辆三轮,花了三块钱很快到了蓝天网吧。网吧已经开业,王宇新坐在柜台里正喝一罐啤酒。 “您好,打扰一下。”段风客气了一句。 王宇新看了段风一眼,喜上眉梢,笑道:“嗬,够意思,真给送钱来了,还以为你忘了呢。昨晚上一句话不说,坐下就玩……一共七块五。” 原来这小子昨天看李慧玲的面子才没好意思要钱,但这网吧不是李慧玲的父亲开的吗? 段风说了声对不起,拿出一张五十元纸币送过去。王宇新一边找钱一边说:“我还以为你是谁的朋友呢,没好意思开口,后来一问都不认识,你说这事儿,真是!” 段风忙解释道:“我是李慧玲的老师,请问她回来了吗?” “老师……玲子从哪回来?”王宇新停了手上的动作,“她死了半年了,你不知道吗?” “别开玩笑,我是说真的!”段风有些不耐烦,这家伙太没溜了,李慧玲是他表妹,表妹扯上了凶杀案,他竟毫不在意地信口胡说。他或许是看美国大片看多了,想自己也变成好莱坞经常塑造的那些在生死关头尚无比潇洒进行调侃的“大英雄”。殊不知那类英雄若在现实中早死八回了。 此时的王宇新并没有英雄模样,他把钱放在段风手上,眼神有些黯淡“我也说真的。” “你这人……昨夜里你们关门后,你不还找我打听李慧玲的去向吗?” “老兄,”他用手在段风眼前晃了晃,“热迷糊了吧,我们这儿都通宵,我下半夜玩魔兽陪他们打副本啦!” “得得得,我信你,”段风想到在希洁旅舍与他对谈的主角是李慧玲的姐姐李慧珍,便道:“你能不能叫李慧珍过来?” 王宇新微微吃惊,“你还认得李慧珍啊……珍珍,出来出来!” 他连叫了几声,柜台旁边的一个小门打开,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女孩走了出来。 “讨厌,又叫什么叫,人家写作业呢!” 女孩子身材高挑,睡衣长发,不饰钗黛,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颇像李慧玲,却绝不是段风昨夜见到的李慧珍。 “又没洗脸吧?你姐的老师想见见你。” 上学的孩子一听“老师”二字便会有戒心,小李慧珍也不例外,点了点头,气焰瞬间低落,怯生生说道:“老师好。” 段风微笑道:“好,你和慧玲果然很像,她以前说起过----对了,她什么时候死的,怎么死的?” 到了现在,段风不得不接受现实,暂时无法梳理清,先了解情况吧。 李慧珍愣了一下,说道:“我姐……过春节时自个儿到运河滑冰,掉冰窟窿里了……” “嗯,谢谢你们,你们忙吧,再见,” 段风心乱如麻的走出网吧。身后传来王宇新的嚷嚷,“好珍珍,你帮着守会儿,我实在顶不住,睡觉去---你爸他们马上就来了。” ------------ 第8章 黑衣母女 已经下起了雨,雨势不急,雨点温热。段风在雨中走向旅舍。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昨天的确神智不太清醒,但昨晚那一幕幕绝不可能都是梦境。“毛巾!”段风忍不住叫出声来,蓝天网吧柜台上放着的毛巾就是他昨晚用的那一条! 难道是他们联合起来做局骗人?又为什么呢?可惜昨夜没留意,一时找不到目击证人。 如果他们没骗人,李慧玲真的已死,那凶案中的血女又是谁?看来自己潜入水底消失人间的计划有泡汤的危险,因为到了不得已的情况仍要动用一下师生关系朋友情谊来探听李慧玲的真实情形。如此一来肯定打草惊蛇,猎妻者可能要反跟踪了。又或者是这根本就是他的一个圈套,引自己入局? 一进希洁,感到一阵莫名的劳累。 “呵呵,你这看热闹的挺专业,一去半天!”大厅中,旅舍老板向段风打哈哈。那是一个四十来岁的矮胖汉子,满脸红光,看营业执照上他叫赵孟德,很威风的名姓,面貌却朴实。 段风站在空调前一边吹身上的湿衣服,一边与他聊天,“哪里啊,没找到地儿,在外面吃了顿饭。” 赵孟德一拍大腿:“瞧,真是的,我忘了告诉你,在欣怡小区,从旁边的门进去……去了也白去,我儿子看的时候正在抬尸体,你再去肯定都封上了……别吹了,小心感冒。” 段风走过去,坐在沙发上,说道:“早知这样就不去,听你说说岂不更好。” 老板有几分得意,笑道:“咱这儿没别的,人来人往消息灵通。我可全是听说的呀,死的那小子是个包工头,叫什么常晓春。也他妈该死,快三十岁的人了,拐了一个十七八的小闺女。人家刚考上大学,这下可好,没准给吓成神经病。” “女孩叫什么名子?” “具体叫什么名子……姓刘吧,就住菜市那边,她爹妈都露面了。” 本该失望的段风却暗自松了一口气,这让他自己都有些奇怪,难道自己潜意识还怕已经“死去”的李慧玲二次出事吗? 老板不待段风插话径自说了下去:“现在这些人,小姐遍地是,那小子有的是钱,嫖去啊!反正死个妓女也不可惜,你祸害人家黄花大闺女干啥!” “凭啥人家妓女就不可惜?珍贵着呢,”段风笑了笑,又问道:“那个包工头怎么死的?” “这个不好说,没人看见,那小妹又吓得一直说不出话----可能说了,官人们还没往外传,等等吧。” 段风起身笑道:“洗澡去,真难受。” “最里头那间就是盥洗室。” 走到过道口,段风忽然想起一事,回转身问道:“老板,昨夜里是不是有人找我?” 老板笑道:“那还用说,敲门震天响,差不多所有人都听见了。” “唉,我睡得迷迷糊糊还以为做梦呢,他们长什么模样,你认不认得啊,我现在一点印象也没有。” “一个中年妇女领着一个小女孩,母女吧,都长头发穿一身黑衣裳。我还问她们找谁呢,人家理也不理,直接去凿你的门,回想起来有点吓人。” “那……”段风露出为难的样子,“你有没有听到我和她们的对话,我都说什么了?” 老板大概从没见过段风这样嗜睡迷糊的人,他很是开怀的样子,说道:“就这么几间屋,当然全听见了。她们敲门凶,说话倒挺客气,跟你低声下气的,让你回去。你大声说不回,然后就关了门。她们在你门口站了一会儿就走了。” 段风拍拍脑门,“哦,想起来了,多谢。” 老板笑问:“谁啊,你亲戚吗?” “嗯,远房的一个姨。” 段风的心情更乱。昨夜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明明看到的是年长的李慧珍和男性王宇新,怎么换成了一对儿母女。如果老板说的是实话----他没理由说谎,那么中年妇女是谁呢,会不会是在欣怡小区啃吃德州扒鸡的那个黑衣女人?小女孩子又是谁,难道是方才那个未成年的李慧珍?这未免太匪夷所思了。 “到底是哪出了问题呢,是我的问题还是他们的问题?” 洗澡,洗衣服,洗完后全身舒畅,躺在床上将所有事情仔细思量。心头涌起一股熟悉的感觉---刷完墙后的心悸。但又有所不同。那时怕得莫名其妙,现在怕得比较具体,具体怕自己精神错乱---在找到猎妻者之前就已经精神错乱。精神错乱后就算和猎妻者走个碰头又能如何? 昏沉沉睡了过去。无梦的沉睡,又或许做了很多梦,只是一个也没记下来。醒来时已经天黑。看看表,一个动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您不是带着手表吗”,李慧玲,醒来后第一个想到的竟是她。她在哪里呢? 刚刚六点半,本是太阳西照的黄金时间,只因为阴雨便将黄金遮俺了,黑漆漆的房间里段风睡得很累。 洗把脸,从包里拿出一套新衣服穿上,取了旅行伞,摇摇摆摆走向大厅。他也想走直走正,但因为睡得头重脚轻,实在掌不好自己的舵。 “哈,下雨天,睡觉天!” 每次见到老板,他总是精力充沛。 段风叹了口气,道:“唉,要不是饿醒了,我还能睡!” “好岁数啊……” 在老板的感叹声中,段风推门而出。走进雨中才发现撑伞没多大必要,已是牛毛细雨,淋着比干着舒服。自小习惯淋雨,上班后却娇惯了自己,放弃了大自然的洗礼。今日就再寻一下旧时的感觉吧。 走出胡同,沿长街而行。正是下班高峰,车多人多。 人行道上,步行的居多。步行者中撑伞的居多,伞中花伞居多。用花伞的人中女子居多。原来路上行人女子比男子多。男人们都到哪里去了呢?中土不是男多女少吗? 段风眼望行人,用力将他们一一看清。他在尽量确定所处世界的真实。 “闪啊!”一辆电动车尖叫了一声,和段风擦身而过,斜冲到马路崖子上才停下。车上人是个光头壮汉,他支了车子,怒不可遏地冲段风而来,“操你丫的,差点吓死老子!你……” ------------ 第9章 希洁旅舍 壮汉眼睛瞪得老大,变得有些结巴。段风右手扶着左臂,指间有血滴滴答答落下来。 “你不碍事吧?”壮汉声音仍很大,但明显底气不足。 “没什么事,你走吧,”段风微笑着说了一句,此时他相当平静,心底对这家伙竟有几分感激,因为他感觉到了疼痛,真真实实的疼,毫不掺假的痛。他又找回了自信。 壮汉绝没有想到段风这样轻易就放过了他,他大概已经习惯了讹人和被讹。见有不少人聚拢过来,他便嚷嚷道:“真没见过你这样的,自己向车子上撞,操!”边说着边快步赶回停车处,瞬间启动,一溜烟没影了。 段风在旁人发表议论之前,抢先问一位白发老者,“大爷,这附近有诊所没有?” “那边,红牌子底下,”老人顺口答音。 段风道声谢,离开了失望的人群。 诊所很近,匾额很长,段风只看清了‘张大夫’三字便推门而入。 很小的诊所,里外两间,里间有床,当是打针输液处;外间有药柜,当是坐堂抓药处。药柜前一张红漆桌子古色古香,一位穿白大褂戴金丝眼镜的青年医师正在翻看药典,应该就是张大夫。瞬间看清了这一切,段风对自己的头脑更有信心。 张大夫很热情,手脚麻利地给段风检查清洗伤口。段风解释说是让车挂了一下,问他需不需要缝针。 张大夫笑了,“怎么缝?就挂掉了块皮儿,别担心,上点药,几天就好了。” 段风对自己的这点伤并不担心,和张大夫聊天纯粹是没话找话。看着他灵巧的手细细敷药和包扎,忽然心里一动:这种受过专业训练的医师,有了相应工具,杀人于无形必为易事。猎妻者会不会是个医生?极有可能!莫非常晓春也是被他杀的? 如此想着,段风似乎看到一位白衣天使左拿手术刀,右持电光锯正在支解连声哀号的常晓春。 “好了,”张大夫一语如同雷震,将段风拉回现实。 “唉,他是我的天使,我不该在相像中让他犯罪。” 段风付了钱,道声谢又走入雨中。这次有了伤只得打开伞。 确实饿了。这一带店铺很多,多是发廊、五金、成人用品之类。几乎每个发廊里都有穿着简单直接露肉的玉女敲玻璃请段风进去。但段风知道自己真正需要的是一盘炒饼而不是温柔陷阱,再说随身携带的几千块钱肯定也不允许他在温柔里折腾。 终于看到了一个小饭馆,“好吃饺子馆”。 小小一间,只能摆开四张饭桌,每张都有了人。电扇扑啦啦的吹,吹得热气东蹿西逃,只是东也在屋里西也在屋里。 “大哥坐这儿,”四十几岁的福态厨娘招呼段风在一张有空位的桌子旁坐下。三位民工模样的兄弟正闷头吃着大盘饺子。段风喜欢他们的生活状态:外面挥汗如雨,心里有老婆孩子热坑头,一天天可以吃得饱睡得香。所以他真心憎恨拖欠农民工工资的畜生们,常晓春就是这类畜生里的一只。 段风问了价,要了半斤三鲜馅的。等待时间长了点,又有些犯困――这次犯困大概与失血有关。身后吃客的聊天打飞了纠缠他的瞌睡虫。他们正在谈论希洁旅舍。 “老大别瞎说,希洁不是挺干净的吗?” “不是那个干净……” “闹鬼?” “说不好,住时间长了总觉着不对味。赵孟德那个人不错,平时挺实诚,就是他儿子……他总提他儿子这样了那样了,可谁也没见过他儿子。” “这事啊,人家儿子在外地呗。” “你知道啥玩意,老赵那意思可是他儿子就在身边。还有啊,我就没瞧见他睡过觉,每回见他都精神抖擞,笑眯眯地跟你聊天。我告诉你们,我是不住那儿了,宁肯多花点钱去别的地儿!” 他们的谈话告一段落,段风的饺子也已上来。这次吃得有滋有味,心情轻松了不少。现在他的心理是盼着所接触的人不正常,因为他们不正常才能证明自己正常。赵老板不正常说明他的叙述不可全信,或许凌晨访客就是李慧珍和王宇新。蓝天网吧最好和希洁旅舍一样也不正常,那样他就多了一条破解谜团的线索。 吃饱,又喝了一碗饺子汤,出了一身汗,心里直叫着舒服。 雨已停,街灯已燃,两旁的霓虹灯下是光亮亮的路面。 段风又走向了欣怡小区,他要证实那里的确发生过凶案,自信要靠一分一分地积累起来。在这个过程中或许还会有新的发现。怕小门已关,他直接绕远去了小区正门。 正门两边都是大片草坪。华灯之下不少小孩子正在玩耍。 径直走入,一幢幢大楼灯火通明,很多楼里传出卡拉ok之声。段风无意考察此处的风土人情,努力辨认着上午关注过的楼房。小区快走到头时,他才看到了熟悉的花坛和围墙上黑洞洞的小门,原来那小门并没有关。 楼前有不少人在散步聊天,他只听了几耳朵便心满意足了,常晓春确实被人杀死在此楼。 又站了片刻,希望能看到黑衣疯女人的身影,但她没有出现。不出现也罢,并没有一定要再次相见的必要。 穿过小门,段风望回走。犹豫着是直接回希洁旅舍还是再到蓝天网吧探查。最终决定回希洁修整一下,思路清晰之后再做道理。 希洁旅舍。 赵老板照旧热情,很担心地了解段风的伤。段风忍不住问了一句:“您儿子还没回来?” 赵孟德指了指,“回来啦,在后面写作业呢?” 后面黑着灯。 段风笑了笑,回房取了用具出来洗漱了一番。 再次坐回床上,不敢躺下,怕又睡着。 坐着想问题。 很静。 这样静的环境里,思想反而不能很好地集中。 昨夜至今晚一连串的遭遇令他的生命充满忙碌。 静下来才再次体验着某处的情感落空,爱妻没了。 “爱……爱为何物?为何她无情地离我而去,我却肯为她出生入死?” 悲痛令段风头部充血,眼前发黑。 忽然有沙沙之声,沙沙中两个极细微的声音窃窃私语。 “嘿嘿,通了吗?” “差不多吧。” “你说他在不在?” “听不准,可能不在。” ------------ 第10章 在床下 段风的神经紧绷起来:谈话声来自枕头下面,像是两个女人在做什么坏事。后面的谈话内容难以分辨,只听到她们吃吃的笑。 床下藏着两个女人? 段风悄悄下了床,轻轻做了一个深呼吸,将胆魄和力量都聚升到最高值,猛地一下拉开了床。两声尖叫,什么东西连滚带爬由近逃远。 段风的目光锁定在原本被床头遮挡住的墙壁,那上面有一个光溜溜的大洞,一阵阵阴风从里面吹出来。 段风不由地自语道:“果然有点不干净。” 有些欣喜,或许终于找到了寻凶线索上很重要的一环。为什么有这种感觉?说不清。有时候自己的直觉偏执地厉害,让自己对它害怕和讨厌,但最终却又不得不依靠它。 从离开自己的家开始,他已经不畏生死。只要遇到有用的线索,无论如何都会追查下去,不计后果地追查。 重新穿戴好衣服,取出运动鞋穿上,把鞋带系紧。踮着脚,轻轻将房门打开一条缝,把头伸出去向过道里张望了一下,每个房间都静悄悄,厅里亮着灯,赵孟德正坐在沙发里悠闲地翻什么杂志。 段风将门锁好,拿出手电筒,晃了晃,却没电了。这会儿已没心思出外去买电池,也没心思后悔没买充电电筒,干脆就这样摸黑钻洞吧。他在房间又扫摸了一通,实在找不到像样的武器,便只好从包里取出那把只有两寸多长的小水果刀。 将刀别在后腰上,稳一稳心神,蹲身趴进大洞。的确是大洞,直径应该有半米多,爬起来很轻松。开始的一段,洞道很直,洞底干燥光滑,流淌的风也清新自然。爬了有几十米,向右转了个弯,他的手忽然按到了淤泥里。这时,他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脚步由远及近,然后是哗哗的趟水声。脚步声很杂,他听不出是几个人,其实也根本没法断定那是不是人。是人还好说,如果大洞里窜出一匹变异巨鼠,危险系数将更大。 “谁?”段风问道,又补充了一句,“别怕,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问你借点光亮。” 脚步声顿时消失。他的声音在洞道里荡了几下也掉进水里淹死了。 风已转湿凉。他试着起身,以防膝盖没入泥中。一起身才发现转弯后洞又扩大了,现在弯着身子就能行走。兴奋地加速前行,脚下的水越来越多,很明显,这洞是一路向下。他担心用不了多久就需要在水中游。 感觉走了很长时间,水已经没了膝盖。现在到了哪里,是不是已经出了运城地界?记得年幼那会儿,刚知道地球是圆的并且美国人就住在中土人下面时,总喜欢跑去看人家打井,总盼着他们打来打去,打捞上来几个红头发绿眼睛的美国人。 他刚有点心不在蔫,脚下忽然蹬掉了什么东西,身子向下坠落。下意识的伸手要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没抓到,原来脚下开的洞很大,他根本抓不到边沿。 随他掉落的是一股水流。他还没来得及做其他反应,脚已经稳稳踩在了地上,实实在在的地。头顶咣当一声似关闭了什么,便不再有水和泥掉下。 已经有了光亮,一盏小小油灯燃在一张大石桌子上,桌子上乱堆着很多古旧的书册。 冷,几乎是刺骨之寒。段风身止不住地抖,上下牙齿已经有了碰撞。 很大的一间屋子,空荡荡,却只有一人多高,显得有些压抑。他的目光在有目的地搜寻,因为一掉下来他就听到了很响的打鼾声,这种声音令他很踏实。 在那边,在小油灯的阴影中有一张黑乎乎的大床,床上有人蒙头大睡。看到了床上的被子,他心里一暖,大步走过去想与睡眠者利益均沾。 哗啦一声,他踢碎了什么器皿,立时升腾起一股刺鼻气味。 “哪个免崽子?!”床上人翻身坐起,大骂了一声,声音很是苍老,“要了亲命了,我的夜壶!你想害死我啊?” 段风掉下来的大动静没惊醒他,一股尿味却令他立时醒来,真是难于捉摸的怪人! 怪人穿着短衣跳下床,直扑过来。段风只看清了他乱糟糟的花白头发有两尺多长,遮住了脸容。再看其身上松驰肮脏的皮肤,可以断定是个老者。 老者冲至段风近前,愣了愣,分开了头发。段风看到他皱纹堆累,胡子半尺,脸上全是油腻,却与赵孟德说不出的相像。老人愣了两三秒,忽然扑通跪倒,卑声道:“小老儿参见公子。” 老者一语立时让段风想起了黑衣女人,不禁问道:“你也认得我?” “您不是段公子吗,这下好了,我太激动了!您终于回来了!这……我应该去报告……可……那么,请……请公子……那些丫头要是怪罪,请公子为夜壶之事开恩。” “你先起来,好好说话……什么丫头?” 却听那边吱扭一声,壁上向里开了一扇门,传来一个尖尖的声音:“呸,真臭,赵孟德你是不是成心熏死我!” 段风一惊,问道:“你叫赵孟德?” 显然段风的优先系数远高于门外之人,老人想也没想就低头回答了他的问话:“是,小老儿就是赵孟德,您忠实的看门人,偶尔也研究一下学术问题。” “上面旅舍那个……” “那是我儿子。” 段风皱眉不语,似明白了什么,却又抓不住关键。 “嗬,老小子长能耐了,不甩我,自个嘀咕什么玩意思呢,是皮痒了是不!” 那女子虽叫得声高,但还是站在外面不肯进来,大概是等尿臊散掉。幸有她开了一扇门,否则这恶味还真没地方散。但散得太慢,她还是等不及了。 叮叮当当一阵响,一个头上插满珠翠,身穿绿缎衣裙的小姑娘大刺拉地踱进屋来,一见到段风猛然吃了一惊,指着他张嘴说不出话来。灯光黯淡,她又离得远,段风看不清她的面貌,只见着一张白花花的脸。 赵孟德在旁幸灾乐祸,笑咪咪向小姑娘说道:“傻了吧,早就告诉你别太猖狂,总有阴沟翻船的那一天。哼哼,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 第11章 绿衣女 小姑娘似听不到他的讥讽,呆了片刻,忽然转身就跑,出门时重重摔了一跤,爬起来又跑,边跑边高喊:“小姐,老爷回来啦!”她的声音已经变调。 她连连叫着,越叫越远。 段风努力平静下来,尽量让自己见怪不怪。 赵孟德憋了半天,憋得直吭哧,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看样子这一老一少恩怨很深,小丫头准是把老人家欺负苦了。 段风看了赵孟德一眼。赵孟德立刻低下头去,垂手站好。 “老赵啊,”这是段风能想到的最好的称呼,“怎么你叫我公子,她叫我老爷?” 赵孟德一下来了精神,声音高了许多,“我是您这头的啊,她是大奶奶的丫头……您不知道,这些年您不在,我可惨了!” 段风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以示安慰,“快穿上衣服吧,多冷。” 老赵啪的打了自己一记耳光,“该死该死!”他小跑着去至床前,弯腰从床底拉出一个箱子,“早给您准备好了,知道您肯定能回来。”说着将箱子抱回来,放在桌子上,打开来,里面全是衣物,他手脚麻利的绝不像是垂老之人,三下两下先给段风穿上薄棉衣,又在外面罩了一件青色长袍。穿衣时他摸到了段风的小水果刀,拿手里一看,裂了裂嘴,从箱中取出一把黄鞘短剑放在段风手里。 沉甸甸的短剑。 赵孟德又要给段风梳头。段风摸摸自己的短发笑道:“好了,你自己快穿吧,小心感冒。” “这是您最喜欢的打扮,”老赵端详着段风,很是满意的转身去穿衣服。 段风想了想,待他穿戴整齐,问道:“你和你儿子是怎么回事?” “他是我的眼啊,专等您回来。” “我离开了很长时间?” “嗯,快两年了。” “你儿子怎么不认识我?” “他是外人,我不能让他认识您,但我可以通过他看到您,所以……” 段风不懂他的意思,只装作很懂,顺着他的话问道:“所以什么?” 老赵有些得意:“所以我把消息透露给了姬汉冰和姬汉雪。” “刚才那个小丫头?” “不是,她叫戴玉娇。” 段风忽然有所悟,“是不是姓姬的两人打通了地道?” “呵呵,就是她们俩,她们家全是挖洞高手,这整个地道差不多都是她们祖父父亲挖的。当年没完工,所以和您的房间还差一点。” “她们人呢?” “嘿嘿,她们哪敢回来,这会儿肯定还在上面躲着。” 段风忽然想起在地道里听到的脚步声,便明白了几分,问道:“她们为什么不敢回来?” “怕大奶奶……” “这么说,大奶奶不欢迎我回来?” “不是不是,大奶奶不喜欢别的女人靠近您。我在此守着就是奉了大奶奶的命令,自从前年您一怒出走,大奶奶就一直在等您回家。” “等我?”段风早已晕头转向,搞不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极端糊涂之中竟想戏弄一下老赵,便沉下脸,道:“你明明知道我要回来,为何还蒙头大睡?” 老赵扑通跪倒,“罪该万死,小老儿实在不知您何时才钻洞。并且小老儿自出生就好睡,每天都要睡十几个小时。以上情况均是实情,如有半点虚言天打五雷霹!” 段风忽然体验到了一种快感,凌驾于他人之上的快感,这种快感在引诱着他接受这个已经踏入的新世界。 意志的动摇瞬间即逝。他要做的是征服他们而不是融入他们。现在,他还搞不清他们是什么人,他们为何要住在地下,他们为何要引自己入局。 “我有什么特别之处吗?没有。我的一生,当完学生当老师,都在学校中度过,我的父母亲友很平凡,我的所作所为也不曾惊天动地。如果没有猎妻者,我或许会终老于校园。莫非猎妻者已经发现我在追杀他,而特意雇佣了一大批人想方设法把我陷入迷魂阵?不可能,我根本不值得他如此大动干戈。我暂时也不相信猎妻者有如此大的势力。他如若如此强大肯定不会只杀几个红杏女了事,就算把杀常晓春的功劳加在他身上也说明不了问题。” 室内死寂。 段风皱眉不语。赵孟德垂手站立。 凉风骤起。一个黑衣女人出现在屋中。 一个熟悉的陌生人。初次见她是在欣怡小区,她一个中年妇人优优雅雅用德州扒鸡做早点。她神经病的举止和发言给寻凶的段风带来些许快乐。后来在希洁旅舍老板的叙述中,段风又想象到了她的身影,她已经被列为段风所怀疑的对像。在方才老年赵孟德发出第一次惊叹时,段风再次想到了她。段风已经把她和赵孟德以及绿衣戴玉娇归为了一类人。现在她再次出现,却打破了段风的最初印象以及所有想象。段风可以认定还是她,却又不得不对她重新认识。 她忽然现身,在段风看清时,她已经轻飘飘站在了离段风不足两米远的地方。依旧是黑纱衣裤,但这次头上披了黑纱,身上披了黑色斗篷,脚上穿了一双船形的黑皮长靴。这次没有化妆,白惨惨的皮肤吞噬着油灯的光亮。一眼看去没有眉毛,因为离得近,段风可以清楚地看到她本该长眉的地方只生长了几根细细的毫毛。一双细长眼睛,眼珠灰黄,眼角细细的鱼尾纹也清晰可见。她的手保养的比脸还要好,右手放在身后,左手放在嘴上,大拇指伸进嘴里优雅咀嚼着,只留下少女般的四根玉指微微颤抖。 静寂之地,昏暗之所,她秃眉下那双细长灰眼、咯吱吱咀嚼拇指的清脆声音令段风心慌。段风早已不畏生死的宣言在恐慌的照耀下充满羞愧。原来自己的畏惧心一直存在,只是需要适当的事物激活。虽然数个小时之后段风便体验了畏惧心的弥足珍贵,但此时此刻在羞愧的驱使下他只感到自卑。 赵孟德随着黑衣女子的出现已经悄悄退到了段风身后。 “他是害怕她,还是要与她对我形成夹击之势?” ------------ 第12章 大奶奶 只是片刻的静寂。黑衣女的左手已经离开了唇,拇指血淋淋只留下半截,舌齿仍在忙着弄碎口中的手指。她尽量将唇闭紧,但还是有血从嘴角流出。这种不雅令她气恼,也令她感觉到没有再做作下去的必要,于是她俏皮地皱皱鼻子,边咀嚼边说道:“你好啊姐夫。” 含着食物却不失清越的声音从她的嘴传入段风的耳朵。一声问候让段风发现了漏洞:她对自己的称呼前后不一致,她原来口称公子,现在却叫姐夫,从下人变成了小姨――她演错了! bug的出现令段风的恐慌渐渐远去,他不禁笑道:“不好,你不好,在欣怡小区你对我太冷淡。” 黑衣女似乎微微一怔,咕噜一声将口中物咽了下去,嘻嘻笑道:“又认错了吧,小区那个是咱妈,她驻守在外永远也进不来。嘻嘻,你肯定在心里总把我当成小妈!” 黑衣女的暧昧让段风的疑心更重:“‘咱妈’会那般对我低声下气吗?这位小姨貌似年岁太大了些,莫非我的夫人那位‘大奶奶’是位白头老太婆吗?” “又不说话!你跟我姐总滔滔不绝,怎么见了我就老闷着?”她似乎很生气,忽然又开颜一笑,“被你气的,人家都快出皱纹了。” 段风说道:“我也想和你聊聊,却不知如何称呼你。” “你以前总叫人家二小姐,讨厌!你不是最喜欢我的小虎牙吗,那叫我牙牙好了。” “这……” “好不好吗?” 她在撒娇。对段风而言,一个丑恶的老女人冒充少女撒娇真是恶心之极。经历了大痛苦,发了大仇心的他仍产生了呕吐感,晚饭吃下的那一大盘三鲜饺子奋勇为呕吐感助威。他相信他的脸色已经发黄,只是不知在这样的光线中能不能看出来。 牙牙噘了噘嘴,道:“好了,不难为你,老规矩:你猜猜我现在有几根手指,猜对了我就带你去见我姐。” 段风想也不想,脱口而出:“九根半。” “错,你总是错,是十一根!”她得意地一笑,扬起左手,她的拇指又长出来了。 段风正思考这戏法是怎么变的,她的右手刷得回到胸前,手里握着一柄冷森森的黑铁长柄镰刀。握镰刀的手是六指。 虽然镰刀很真实,六指也很真实,但六指握一把镰刀的事情并不足为怪。所以段风思考的聚焦点仍在“手指长出来”的戏法上。 “二小姐,您别为难公子,还是快去吧,大奶奶会着急的。”段风身后的赵孟德发起言来颤颤巍巍,他显然很怕这位镰刀小姐。 “哦,赵老头,”本来骚首做姿的牙牙瞬间冰冷,“听说你老欺负我家玉娇,我一直不信。没想到你果然很猖狂,对我都敢发号施令!” “不是不是,小人只是怕大奶奶担心。” “你还是先替你担心吧!” 牙牙出招了。 段风只觉面上一寒,长柄镰刀贴着他的身子挥了过去。寒光一闪,镰刀归位。牙牙嘴角用血迹绽放着一抹满意的笑。然后段风听到赵孟德的一声惨叫。转身看时,只见他一支右臂已经被齐刷刷砍下,掉落尘埃的手臂尚未完全停稳,一根手指还在一动一动。赵孟德左手捂住伤口,正有有几股血箭不断射出。 段风的胃再次急剧收缩,他极力压制着:冷静,冷静,这一切都是假的!他们两人极有可能是在合作表演,断臂之事发生在自己身后,谁知道他们用了什么手法和道具呢。但有件事,他无法说服自己,那就是牙牙的动作太过迅捷,绝非常人能及。如果她是演员,也定然不是一般的演员。 “二小姐,求求你,饶命啊。公子,救我!”赵孟德跪倒号求。 牙牙将镰刀抱在怀里,乜斜着眼睛看着段风,“姐夫,你说我救不救他?” 段风尽量表现冷淡,“随你吧,反正我说话也没多大效力。” 牙牙似乎有点意外,怔了怔,道:“好,看在你面子上,就再饶这老奴才一次。接着!” 不知她从何处摸出了一个小瓷瓶,掷给了赵孟德。赵孟德不再捂伤口,伸手接住,用嘴拔掉塞子,将瓶中之物一古脑全倒在了伤口上。那是一种白色粉末。 说也奇怪,粉末敷,血立止。 “多谢二小姐!”赵孟德连连叩头。 牙牙挺起胸受礼,言道:“嗯,多磕几个吧,姑奶奶这些药比你命值钱!”又向段风挤挤眼睛,“姐夫放心,到大暑那天他的胳膊就全长出来了!” 段风还未说话,赵孟德已在地上声小嘀咕道:“那我岂不是有六天没法写字……” 这次牙牙被气乐了,“嗬,你个老家伙有点意思啊,刚活过命来就也抱怨我!” “不敢,”赵孟德说了一声不敢,匍匐在地再也不言语。 “哼,你很敢,哪天有了闲工夫,我可得好好陪您老人家玩玩!”牙牙进前两步,伸手来拉段风的胳膊,“走啊姐夫,咱们走,不理他!” 方才段风曾灵光一闪似想到了什么妙计,此时却再也想不起来,正拼命搜寻。牙牙察觉了他的异样,关切地问道:“姐夫你的脸色好难看,不舒服吗?” “我有点害怕,”正在思考其他问题的段风实在想不出好的理由。 牙牙认了真,舞了一下镰刀,然后扛在肩上,抓了段风的手微笑道:“别怕,我保护你,神仙鬼怪都不怕,来一个杀一个!” 老女人发娇滴滴之声,真让人受不了。 忽然一个绿影飞进门来。牙牙正在兴头上,镰光一闪直向绿影而去。绿影正是去而复来的戴玉娇。这小丫头也不含糊,虽然出其不意遭受攻击而妈呀了一声,与此同时却又身形一纵,已经跳开去贴墙而立,嘴里叫到:“二……” 戴玉娇刚叫了一个二字,牙牙跟进镰刀又至。戴玉娇身子贴着墙一滑,又躲过这一击,却丁丁当当掉落了几个珠翠,应该不是削掉的,而是摇掉的。戴玉娇扑通跪倒,叫着:“二小姐饶命!” 牙牙咯咯一笑,收镰而立,“行啊小娇子,进步不少,这次连头发都没掉……别心疼,回去我送你几件好首饰!” ------------ 第13章 牙牙 牙牙笑的时候皱纹更明显,她叫小娇子时像是在叫太监。但段风却对她又多了一点点畏惧,这畏惧来自她和戴玉娇的过招。看多了功夫片,多么华丽的招式都见过。但此时近距离观赏了牙牙的三招,他才认识到电影只能是电影,招式奇妙只有视觉效果而并不适合实战。实战的招式并不好看。牙牙用的就是实战之招。她的第一招是断赵孟德之臂,段风根本没看到,可以把它当成一个把戏。但她攻击戴玉娇的两招,段风却看得很清楚。她只是用镰刀勾砍两下,这期间她没有在空中翻跟斗,也没有把长镰舞几圈,动作简单到简陋和寒碜,一点也不好看,却绝对可怕。可怕在于它的快、稳、准、狠。段风相信,以这样的身手,牙牙拿一根竹筷子就能把他捅死,甚至她仅用手指就能在他身上捅几个窟窿。别说牙牙,就是这位只守不攻的戴玉娇也能轻易致自己于死地吧。如此一想,他意识到:在寻凶复仇的道路上,他的决心和勇气有余但个人能力不足。如果和这样的敌人直接对仗,他成功的机率就是零。 段风思考之时,戴玉娇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走到牙牙面前,二人边笑边嘀咕着什么。原来她们的关系非常密切,不像主仆倒似姐妹,方才的过招只是游戏。段风眼光落到她们身上时,二人结束了密谈。 戴玉娇仰起脸来瞧段风。这次离得近了,段风终于看清了她的样貌。她身高大概只到段风胸口处,应该是个发育未完全的少女。乱七八糟的珠翠环绕着一张**铺成的脸,**太厚,根本看不出她的皮肤如何。她的鼻子几乎被**填平,不算小的眼睛干脆直接沦陷于**中。眉毛浓浓画过,嘴部的**浸蚀掉落不少,露出鲜红的嘴唇,样子有些滑稽可爱。但他已不再是毛头小伙,看人时已经能够比较深入。所以他发现戴玉娇的脸形是标准俏丽型的瓜子脸,眼睛很黑很活泼,同时也透出一种良善。这种良善,段风在年老赵孟德的眼睛里没有看到,他的眼神努力表现出忠顺,同时也隐藏了一些令他不安的东西。这种良善,段风在“二小姐”牙牙的眼睛里也没有看到,她似乎不想让段风去读她的眼睛,而段风也并不喜欢看她那样的老女人。 “嘻嘻,姐夫是不是又在想入非非?”牙牙尖锐地嘲笑着,说着她还推了戴玉娇一把,“听人说小娇子十来岁的时候你就居心不良了,对不对?” 段风不知她们的台词都是谁设计的,她们是临时把某人的品行安到了自己身上呢,还是随口说说以使不至于冷场呢?其实说到想入非非,段风还真可以承认一部分,他的确有一种在险恶场所想入非非的本领----刚到技校上第一堂课时,他紧张得死去活来,准备好的动作和语调完全无效,只站在那里一股劲儿背诵着讲义,眼前一片雾,根本看不到学生。但在这样的“讲课”中,他忽然想到上课前一天曾在邻近办公室的墙上见过的一幅山水画,那画中几乎所有细节都呈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有了这种经历,他对牙牙的嘲讽便不再当回事,反而笑问道:“小娇今年几岁了?” 牙牙还没答,戴玉娇已经抢着道:“我马上十七啦!” 牙牙笑道:“一边去,你还不到十六好不好,想男人想疯了?” 二人互打了几下。段风对戴玉娇的年龄没什么感觉,却对牙牙的年龄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她真有四十岁吗?为什么总感觉她与戴玉娇的年龄相差无几?但她的样子实在……莫非她是未老先衰? “呀!”戴玉娇忽然尖叫了一声,“光顾闹了,小姐派我催你们快回去!” 牙牙很不屑,“哼,我办事她还不放心吗?” 说到这里,戴玉娇严肃起来,俯首道:“是。” 牙牙啐道:“是什么呀,你快滚回去复命吧,我们马上就到。” 戴玉娇又道了一声是,抬头深深看了段风一眼,转身飞跑而去。 段风没有戴玉娇懂她的眼神。 牙牙笑道:“这丫头总是疯跑,也不怕鞋跑飞了!我说姐夫,今晚你就把小娇子填了房吧,也好管教她。” 段风无法接她的话,便转移了话题,问道:“说走不走,你不怕你姐责怪吗?” “哼哼,她?我才不怕!” 段风故做惊讶,“你这么厉害?” “那当然,我是地狱使者。” 言语间,已经出了暗室,迈过一道石门,走入一个狭长笔直的石道,远远那一头似有强光闪动,这一头却仍是昏昏暗暗。这样深的地下,或许头顶就有水流动,地道里却干爽清新。段风忍不住摸了一把石壁,光滑清凉。 “地狱使者?”段风顺着牙牙的话风问道,希望她在言语间能出现更多漏洞。其实在她说出“地狱使者”这个词时,段风又想起了他在结婚前为嘲弄一位自称天使的女网友而写下的句子: 每个女孩原本都是地狱使者, 人间的阳光常令她们不知所错, 于是有些重新寻找地狱的入口, 而有些平平淡淡任尘事波折, 还有些为前生的记忆妄自加上天使的翅膀, 索取之际,没有你你,只有我我。 ――当时写下这个并发到群里时,网友们纷纷假惺惺地表示赞叹,段风还要求他们转贴时注明“段风作品”。其实他对最后一句很不满意,因为它没有很好地表现天使的自私。 身边的这位女孩并没有扮演天使,她保持着本性,继续做地狱使者。段风不知如若有阳光照来她的反应如何。地下的石道中她在表演着她所认为的优雅,并用镰刀来保护段风。段风相信她这种扮相是学自西方电影。 “对啊,你又不是不了解我的脾气,我怕过谁?你可能还不知道,你走了后……去年吧,姐姐病得厉害,北斗星君降临,要带姐姐走。我一刀下去他就服了,他不仅没让姐姐死,还允给我姐七十年的阳寿。顺便我也给你要了七十年。所以啊,别怕,你死不了。” ------------ 第14章 试探 牙牙说得一本正经,段风听得仔仔细细。但段风心中暗笑牙牙错打了算盘。如果他们只用奇特的地下世界和不可思议的戏法来迷惑人,那效用可能会比较大些。但扯上了鬼怪,段风反而能轻松一点,神智会更清醒一些。段风所成长的家庭里,母亲是笃信神鬼的,她说自己小时候曾亲眼见过神仙。所以在家时,每到重要节日,母亲都要祭拜各路神明。母亲的仪式对段风的影响并不大。从十几岁开始他便有了自己的鬼神观,总结为一句便是:我不否定鬼神的存在――因为我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他们存在,反之亦然,我也不能证明他们确实不存在。所以他遵循了“宁可信其有”的祖训。但信其有的同时,他也相信他们的存在并不会对他的人生产生影响,因为他们从未影响过他。换句话说:他相信他们存在于另一个时空,与我们并没有太大干系。当然,他并不固执己见,如果某天他亲历亲见了“神迹”,他肯定会修正自己的观点。但这种神迹必须发生在一个纯自然的朴素场合,不要借助什么声光电还有如今的电脑技术来完成。比如在阳光下的大街或广场上,一群武警端着真ak47用真子弹向一个赤身裸体的人猛射半小时,那裸人连中数千弹后竟然不死,那他就信服那裸人是神仙。而如果是在奇特的地下世界出现断指断臂再生的“神迹”,他怎能相信?他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要发掘真相。 当黑衣老少女牙牙说自己是地狱使者并且曾经打败过北斗星君时,段风越发觉得自己是个聪明人,因为他已经开始小视牙牙。牙牙所设计的台词并不能打动他。 “你不信?”在狭长的石道中,牙牙停下了脚步,松开了抓段风的手,眼睛闪着光。 段风笑了笑道:“无所谓信不信,你说的东西离我太远,我没兴趣。我只想快点见到你姐姐,我有很多话要和她说。” 段风的确要很多话要问那位“大奶奶”。如果她是所有事件的总设计师,那她有可能就是“猎妻者”,当然也可能猎妻者只是大奶奶随从中的一个。如果真是这样,那段风的寻凶之路就大大缩短了。只要制服了“大奶奶”,他基本上就可以放开手脚复仇。只要替妻复了仇,他是生是死都无所谓。人生一世,贵有所为。完成复仇,他也算轰轰烈烈干了一场,面对爱妻之魂,他也能含笑九泉。前景很美好,过程肯定艰难。因为种种迹象表明,“大奶奶”的势力很大,她绝不是一个人在干,她们是一个团体。若想制服她,肯定要克服很多障碍。身边这位牙牙就是障碍之一。段风可以不信她的鬼把戏,但他绝对相信她的身手。你可以说她矫揉造作,骂她恶心讨厌,但她全身所透出的逼人之寒会震慑周围的每一个人。她太强势,段风必须想方设法打击她一下,将她的气焰打落几分。所以段风一直没有放弃寻找未出石门时的“灵光一闪”。 “真的呀,那我不闹你啦,快走吧。” 牙牙又来拉段风的手。段风因为心不在蔫,她一拉,段风的身子便向她身上靠了过来。 牙牙低低惊呼了一声,一把将段风推开。她惊得真实,推得用力。段风砰的一声斜撞在石壁上,站立不稳摔于地下。虽然穿了棉服,他还是感觉到了疼痛。牙牙的力气真是不小。 牙牙啊了一声,探身伸手扶段风起来。段风也很惊讶,一惊躯体瞬间接触的感觉,牙牙的身躯竟是温软的,与他想像中的冷硬绝然不同,为何她的手那般冷呢?同时也惊讶牙牙的反应,她不是一直在扮演暧昧吗,为何被轻轻碰了一下,她就难以接受呢?莫非这其中还另有玄机? 牙牙抓段风胳膊的冰凉手指微微用力,段风的心猛烈一跳:找到了!他想起“灵光一闪”中的计策。她不是有再生术吗,正好自己胳膊上有个伤口,可以请他给自己治疗一下。如果她不能让那块破处在瞬间完好如初,则说明她的把戏是假的,她也就再不能这般趾高气扬了,自己没准还能趁机发现更多漏洞找到更多线索,甚至能找到制服他们的方法。但如果她真有再生的本领怎么办?自己会接受这所有怪事都是事实吗?应该不会,自己还会继续找其他方法来对付她们。 想至此处,段风借她之力站好了身,笑道:“不好意思,走神了,没碰坏你吧……你劲儿挺大。” 牙牙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但又立刻恢复了冷静,嘻嘻一笑道:“逗你玩。” 段风正色道:“玩出事了,我胳膊上本来就挂了个口子,这一撞又流血了。你不是有本事吗,正好给我治治,要不留个疤多难看。”说着段风挽起了袖子,他的肘部真的再次出血了。 这一刻,段风从牙牙的眼中读到了慌张。 略带慌张,眼睛不再很丑,秃眉似乎也顺眼了几分。段风没来得及想这是为什么,牙牙已经开口了,语气很急:“你什么时候伤的呀,不早说!” 她的惊慌是出于关心吗?不可能吧。 段风接口道:“今天……现在是什么时间?应该算是今天吧。我不担心,有你呢。” “你没瞧见我把药都给了赵老头吗,快走,找我姐姐要去。” 牙牙不由分说,拉起段风就走。这次她的步子很大,段风几乎要小跑着才能跟上。 在石道中轻跑,脚步声在石壁间回还碰撞,段风却感觉到了难得的安静。因为嘴上说个不停的牙牙忽然没了言语,似乎在大步流星时心事重重。她担心什么呢,她把自己拉到她姐姐面前不就完成任务了吗,下面就由她姐对自己了。 出石门时觉着石道很长,走起来才发现,没用多一会儿,他们已经快到了石道的尽头。前方流光溢彩,段风明白到了广阔之所,却无法看清是什么样的地方。他知道肯定存在另外的出口或通气口,否则这里的空气不会如此清新。莫非前面是个气体交换站?他感觉到空气流动加速才有此想法。 ------------ 第15章 小妖 忽然脚下一软,踩到了什么活物,一个黑呼呼的小东西尖叫了一声飞奔而走,是猫还是狗?它眨眼间钻入光亮,再也不见踪影。又传来几声大响,就全无声息。 牙牙呵呵一笑,道:“你惨了,又踩到了邻家小妹!” “那是个人?”段风真吃了一惊。 “嗯,这小家伙总喜欢坐到地道里练功,他一练功就缩小。” “真是很怪的小妹妹”,段风不奇怪她的功夫,只赞叹她的敬业精神,为了演好戏竟甘愿让人踩一大脚,但这个情节对整部戏有影响吗? 光明边缘。 牙牙站住身,笑道:“小妹这个称号千万别当着他的面叫,他最忌讳别人说他像人妖!” “邻家小妹是男孩?” “废话,你以前不还给人家起外号叫‘小妖’吗?” 段风点点头,没在考虑自己犯下的错误――他们已经站在了石道尽头,但他仍没看清面前是什么东西,眼里一片光,脑里是光一片。 “哈,花眼了吧,我以前也总不适应,哪次都要好半天才恢复过来。你走后,小娇子亲手做的水晶帘哟,漂不漂亮?” 段风有点不信,“这是个大帘子?” “嗯,准确说是个光帘。那个缺德王麻子从运城供电局接了一根线,逮住不花钱的电,她就到处安大灯。” 段风明白了,原来是有很多强光源照着水晶帘,才让他这种从暗处走来的人花了眼。却又搞不懂王电工为何不在石道里也装几个灯。 一阵丁丁的脆响,牙牙掀开帘子,他毫不谦让地挤身而进,顾不上欣赏水晶帘的做工和用料如何,他先要看看他们的老巢! 一脚迈进就失望了,原来这只是一个方形大厅。又不是超乎想像的大,只不过一二百平米。圆拱的顶上及画满壁画的四面墙上亮着无数各种照明灯。地板由十几块长条汉白玉拼成,每块玉石上都雕着相对独立的风景人物,似在诉说一个故事。整个大厅别无他物,只在两旁摆着几把破旧的椅子。 牙牙说了一句什么,段风没听清,他正满怀激情地面对满厅的灯咬牙切齿。虽然他对艺术不在行,但他看得出来拱顶及四壁上原有的彩绘肯定出自高人之手,或许还是古物,可都被偷电的王麻子破坏掉了。更可气的是,所有灯的安置都是杂乱无章,根本没经过设计。这怎能叫人不为之心痛!他想起了当初拆除北京城墙和破坏孔庙,他想起了上个世纪西方列强火烧我圆明园抢掠我敦煌国宝……当他想到项羽火烧阿房宫时,感觉有人拉他的胳膊。他回过神来,牙牙正仰着细长的黄眼睛看着他。 “姐夫,你是不是又伤心了?唉,我每次到这里也会伤心很久……那次你在这里当着众人打了姐姐……” “我打她做甚?” “姐姐想在这里安灯,你偏不让。她就偷偷让王麻子安上。你听说后,脸都变形了,跑过来狠狠踢了姐姐一脚。” “欠打,”段风轻描淡写地说道,内心里实在盼着真发生过那一幕。 牙牙推了段风一把,嗔道:“死鬼,你就是嘴硬,看你一会儿见了姐姐怎么说。快走吧!” “从哪儿走?” “眼睛还是花吧,就前面。” 他们径直走上前,牙牙在壁上一推,吱扭一声,门分左右,又露出一个黑洞洞的石道。石道足有丈宽,牙牙拉着段风向前进。走出几十步段风才适应了光线,看清这个石道并不黑暗,隔不远就有一座粉红壁灯,地上铺了大红地毯,难怪走起来感觉不一般。石道不长,他已经能够分辨出前方有朱漆古式大门,走近了看清两扇门上各有两排碗口大的铜钉,下面还有一道尺高的门槛。 牙牙看着段风,段风要推门,牙牙一把将段风拉回来,挤挤眼睛说道:“脱吧。” “脱什么?” “衣服啊,里面的气温和地上一样,你穿这个进去还不热死。” “你呢?” “我习惯了,在什么地方都穿这一身。” “衣服放哪?” “扔地上就行啦,很干净,没人偷你的――你以为是在外边啊,家的感觉都陌生了吧?” 脱就脱,经过奔走后,段风已经感觉有点热了。三下五除二脱下长衣和棉袍,向地上一扔。当了一声,他弯腰从衣兜中掏出一把短剑。那是赵孟德给他的,他信手放进了口袋。 牙牙看到短剑神色一变,马上就恢复正常,耸耸肩道:“好了没?” 段风点点头,把短剑别在腰上,二次上前推门,一推之下竟没推动。 “笨!”牙牙一步跨过来,一下将门推开了,她的手在段风背上一拍,段风不由自主进了门洞。 不太大的一个门洞。 门内并不热,相反更冷。前方似有一道石闸堵住了去路,段风正要找机关启动,却眼前一黑,后面的门悄无声息地关死了。 黑暗中,牙牙压低了声音道:“姐夫,给你看样东西。” 段风不知在黑暗中如何看,也不知看什么东西,只含糊地答应了一声。牙牙便拉着他向左边走。她从身上摸出了什么东西,哗啦一声像解开了一条锁链,接着她又打开了一道门,原来旁边还有一个房间,房间中的更寒之气扑面而来,寒气中有种他从未体验过的气味。他正在狐疑,啪,房间中亮起了一盏灯。 一盏白炽灯,一间小石屋,白色充盈其间。 段风的头皮微微发麻,石室的地上整齐摆放着六具赤裸女尸。 女尸皆双腿并拢,双手交叉放于胸前,长短不一的头发都曾被人细细梳理过。她们生前都是美丽的女子,即便是已经变成伤痕累累的死尸,仍是曲线玲珑凹凸有致的艳尸。特别有一个胸乳上绣着花蝴蝶的女尸更是吸引人的眼球。把这样的女尸搬到医学院课堂上让学生观摩抚弄肯定会引发一帮痴男怨女的生理反应。如果真有阴间,她们这样的女鬼肯定照样大受欢迎。生也风流,死也风流,这便是她们的命运。曾听一位老人讲过:“别他娘地盼着自己在阴间和天堂就能大翻身,那里更黑暗,官还是官,民就是民;穷的照样穷,富的会更富;你这辈子受欺负娶不上媳妇,到了那里,势利鬼们会希罕你?” 牙牙微笑着指点女尸,说道:“她们都在认错,死了还在忏悔,你满意吗?” ------------ 第16章 锅 “她们……” “运城的捕快们肯定吓坏了,从现场运回去的尸体一个接一个不翼而飞。嘻嘻,傻瓜蛋们会以为是闹鬼啦!” “她们是那些红杏女?”这是段风绝对没有想到的,猎妻者的作品竟悉数在此。难道是因为官府丢了尸体才缄口不言的?如果这样,受害者家属肯定不答应。 牙牙没给段风思考时间,她拉了段风一把,笑道:“行啦,看一眼就可以了,这些狐狸精死了还让你这么上心!” 她关灯重锁了门,不知在哪里一按,嘎吱吱,大闸吊起。 一片光明,一阵热风。柔软淫靡的光明,蒸气般的热风。他们到了一座大殿。 金碧辉煌、雕梁画栋的宏伟大殿,垂下排排大红宫灯。大殿正中铺一条绣金红地毯,通向一座半人高的白玉台,台上幔帐重重,砌金堆绣垒成一方宝塌。几个花花绿绿的人影在宝塌附近晃荡。离得远了,段风眼睛又有些花,看不清那些人的面容。台下红地毯两侧各侍立一列黑衣人,足有上百人。黑布罩头,各持长镰刀,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殿口架着两口大油锅,锅下炭火正红,锅内油烟滚滚。 他们就站在油锅下。段风早已生了一身白毛汗,忍不住靠近牙牙,抓住她的手,想分享一下她的清凉。牙牙的手在段风汗手中一滑而脱,道:“需要壮胆的吗,要不要我陪你上去?” 段风很平静,这些人穿上怪装,摆开怪仪式并不能让他更迷惑,所以他不理牙牙的问话,反问道:“这么大锅烧油,够威风!你们是不是从运城炼油厂接来一个管道?” 牙牙噗嗤一乐,道:“哪里呀,我出来的时候还没点,肯定是小娇子刚点着吓唬你的。” “哦,你们人挺多,这么多镰刀是请哪里打造的?” “你有没有正经,咱们到这个地方时不已经有这些塑像了吗?只不过后来给他们穿上了衣服。” 原来是塑像,那正中座上肯定会有一个神台供着塑像们的主人,这个大殿就是那主人的神殿。段风本来就相信牙牙戴玉娇这些人不可能下这么大功夫开挖一个地下宫殿,他们只是借窝下蛋而已。那么,这里原来的主人又是谁呢? “喂,姐夫!”牙牙有些生气了,“你是装的还是真的呀,怎么好像一点也不想我姐,她就在上面,你快去呀!” 段风裂裂嘴道:“那是我夫人?我怎么好像不认识她。” 其实段风感觉到了一点绝望。他早已知晓了对手能力之强大,他能一直挺过来,一方面是出于对于妻的爱,一方面也是盼着来至在一个地形复杂的空间,他好见机行事,开展运动战,能偷袭能躲藏。但现在这样一个场所,他躲无可躲,逃无可逃,只要一动手,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能致他于死地。 但他不能放弃。如果结局注定了是他死,那他也要让敌人付出代价! “你眼花嘛,这一道上一会儿黑一会白的,你哪里看的清。” “是吗,她怎么不来接我?” “你哪来那么多废话!” 牙牙狠狠在段风背上推了一把。段风腾腾向前冲了十几步才稳住身子,脚下没停,大步向“夫人”的卧塌走去,忽然有所思,又转身大步走回来,皱着眉向牙牙问道:“你的意思是说这里就是我和你姐的卧房吗?我和你姐颠鸾倒凤时,你们可以随便看?” 牙牙犯了迷糊,喃喃道:“我没说呀。” “嗯,我知道,”段风尽量让自己笑得猥琐,“你不说我也知道,其实我和你一样,早已有了这个想法,只是一直没说出口。” “你到底要说什么?” “我……其实对你姐早就厌倦了,我真正爱的人是你!”段风深情望着牙牙恶心的黄眼睛,“我知道不能再拖,咱们结合吧!”说着伸臂就来搂抱牙牙。 牙牙吓得啊了一声,身子一晃躲避段风的动作,却脚下一滑摔倒于地。段风趁势压在她身上,搬起她的头。她的身子刹那间生温,剧烈颤抖着。 段风管不了许多,既然找到突破口就一定要做到底。他先自己闭了眼,伸唇向她长了几根白毫的秃眉吻去。他那胃的承受力实在有限,所以尽管闭了眼还是没有勇气去亲她的嘴。 牙牙用手推段风,手上却绵软无力。她的力量去哪了? 段风的唇离牙牙的脸越来越近。牙牙忽然带着哭腔轻声道:“老师不要!” 段风的脑袋嗡的一声,一骨碌离开她的身子,手撑着地面,大瞪着她,惊问道:“你是谁!” “哼,二小姐,你果然本性难移!” 一个阴冷的声音隔开了段风的惊异。 不知何时,他们的身旁出现了两个绿衣人,其中一个是戴玉娇。另一个与戴玉娇身高穿着都一般无二,但未施脂粉,裸露着一张俏脸,此时柳眉倒竖,杏眼圆睁,说话的就是她。她眉心的一颗美人痣让段风产生了很大兴趣。 牙牙冷笑一声,站起身,“你们算什么东西也来管我!” 她恢复得很快。 但段风仍处在惊诧之中,在地上坐着看看牙牙又瞧瞧绿衣人,她们到底是怎么回事,牙牙竟然是自己的学生吗?会是谁呢?自己上了这两三年班,教过的学生总共也没多少啊,这么有特色的一个肯定能记得住。她会是哪一位呢? 戴玉娇低头沉默不语,与在石室时的表现迥异。 带痣女依然阴冷着声音道:“我们本来管不着,不过大小姐有了令,我们可不敢不管。你还有什么遗言,快点说。” 牙牙喝道:“放肆!”扬手向痣女脸上掴去。 带痣女不闪不避,挺脸相迎。一声脆响,这一掌打得结结实实。戴玉娇却在掌声中晃身到了牙牙身后,扑的将什么东西扎进了牙牙的腰中。牙牙一声惨叫刚出口,有痣女探手抓起她的脚踝,与戴玉娇同时用力,一下将牙牙扔进了油锅里。戴玉娇将一柄黑铁钩收回袖中,钩上还挂着一块血肉。 这一切发生得突然,结束得也突然。 戴玉娇并没有庆祝胜利,只淡淡说道:“你明白了吧,这油锅并不是吓唬老爷的,而是专门为你预备。” ------------ 第17章 夫人 原来段风牙牙的谈话戴玉娇她们都能听到。 烈焰熊熊,油浪汹涌,牙牙连连惨叫,身子不住翻腾。 戴玉娇仍在慢声细语:“不要挣扎了,你应该明白,你留在老爷身边对大家都不好。安心去吧。” 段风何曾亲历过此等惨剧,本已经站起来半截,又腿下一软,再也立不住,只仰仗恐怖电影看多了,有些思想基础,便不住安慰自己:假的,假的,他们在演戏给我看。 两位绿衣人静静站在油锅旁,观赏着油炸活人。 牙牙的惨叫声惭惭低落下去。却忽然从锅中伸出两只手扒住锅沿儿,她的头颅伸出来。血肉模糊,一层脸皮熔掉了,露出另一个面容:李慧玲!她发出最后一声哀叫:“老师救我!” 段风眼前一黑,忙又瞪大眼睛,想弄清是不是错觉。戴玉娇并不给段风机会,她铁钩一挥,那颗头便离开了身子,飞起数尺又掉落锅中,热油四溅。两个绿衣女嘻嘻哈哈跳开躲避。 真是李慧玲吗?怎么可能……又怎么不可能! 段风发晕了,大脑严重缺氧,要努力想起什么,却什么也进入不了他的思想。其实他已经没了思想。 意识中,一切都离他远去,耳朵轰鸣,心湖寂寂,他坐在一个白屋里想睡觉,也想呕吐,又吐不出任何东西。 遥远的地方传来两人的对话。 “娇娇,你说炸死了没有?” “白痴凤,脑袋都让我削下来了,你说死没死?” “嗯――这味道真香。有功夫弄点好作料,把你也上油炸炸。” “戴玉凤,我警告你,我可是你亲姐,这种不吉利的玩笑少和我开,大小姐炸死人还少吗?小心哪天你睡醒后发现少胳膊少腿儿!” ‘呸呸呸,试试吧。” “别贫了,去把锅下的火灭掉,你不知道老爷喜欢简省吗,等需要的时候再点。” “不,你去!” “好啊,我去灭火,你来扶老爷,不能总让他这样坐在地上发呆呀!” “不行,你灭火,你扶老爷。我怕火,也怕老爷吃我豆腐。” “你全身哪儿有个豆腐样?就两颗豆芽好不好。” “哟嗬,姐们儿不服啊,比比看谁的大!” “你直接说是想让老爷看你的身子好了……” 段风的耳鸣声渐消,绿衣女的聊天声渐近。他终于看清,她们就在他身侧不远的油锅旁斗嘴。他已经知道了她们的名子:戴玉娇和戴玉凤。 戴玉凤向段风描了一眼,见段风正在看她们,不由地脸上一红,踢了戴玉娇一脚。戴玉娇向她身上一拧一推,笑道:“快去,老爷正需要你!” 戴玉凤一个俯冲到了段风跟前,笑眯眯道:“起来吧大老爷。” 段风看着她整齐的小牙问道:“谁是二老爷?” 戴玉凤立时不笑了,眉平目顺,伸手来抓段风肩膀处的衣服,轻声道:“老爷请起。” 离得如此近,段风已经看不到她的美人痣,只见着了一双大大的黑眼睛,鼻息间是少女淡淡的清芬。 戴玉凤用力一拉,嚓,拉下来一块布,段风肩上破了一个洞。戴玉凤的脸又红了,轻声道:“您倒是动呀。” 段风面无表情地言道:“动不了。” 戴玉凤咬咬唇,俯身来抱段风的胳膊。她一用力,双臂收紧,小小的乳房在段风胳膊上挤压着。段风半身一麻,连忙顺势站起,胳膊轻轻抽回来。却见戴玉凤的眼中已经有了泪光。这是怎样的演员呢?刚演了杀人女魔,又演纯情小女生!她是太专业了,还是太不专业了? “您是好人,”戴玉娇轻飘飘来到段风身前,她在举手间已经灭掉了火。 段风的感官和思想渐渐恢复过来,面对戴玉娇的夸赞提不起兴致,“好人?” “是啊,您从不愿意别人因你而受罪,二小姐的死大概出于您的意外。所以就算凤凤主动让您……您也不会……” 戴玉娇说得不错,就算明知李慧玲之死是假的,段风也有些不忍。如果知道这样的结局,他肯定不会从李慧玲身上找突破口。其实如果开始知道牙牙是李慧玲扮的,那事情肯定是另一个景象。 但段风不会因此罢休,“你说的对,也不对,我对她没兴趣,我只想和你亲热!”他笑便向戴玉娇走近一步。 戴玉凤惊得连忙后退。 另一个声音在段风身后响起,“我相信你不会舍得。” 段风知道“大奶奶”来了,她在远台上等待良久,戏看够,耐心表演完,她也应该走下神坛给段风以教训了。 段风没回头,提高了嗓音道:“那当然,我永远舍不得你的怀抱。长相思久离别,我的夫人,你可以先给我一个香吻吗?” 段风听到“夫人”吃吃一笑,脚步轻轻,应当是款款而来。 段风已经感觉到了她的热度,便笑着回转身要与亲热,右手悄悄伸向了后腰去摸那柄短剑。 但他的手停了,他的目呆了。面前是一个他再熟识不过的女人,一个他正在为她寻凶复仇的女人:他的爱妻小雯! 她头发随便挽着,面容有几分憔悴,穿一件宽大的碎花睡袍,露出半边雪白肩膀。 “你这傻乎乎的眼神真是爱死个人!”夫人声音温柔,伸玉手抚摸着段风的脸颊。 她的手清凉滑腻,段风全身肆虐的汗珠得到了满足,纷纷又钻回毛孔休养生息。她浑圆的玉臂上带着一个仿古金钏,那正是段风在新婚后不久到天津出差给她买的。 一切都那么熟悉,一切都在证明着她的身份。 但段风仍在把她当成“夫人”,他实在没法接受她是小雯。他相信他对小雯的爱,所以我也相信他对小雯死亡的感应。她生命信号消失的那一天,他的心空得让他无比惊恐。现在他面前出现了一个和小雯一模一样的人,但他的心仍空着――他对她没有感应。所以她不会是小雯,她只是一个“和小雯一样的人”。可她又太一样了,同床共枕近两年的丈夫都找不出破绽。 旁边有两个俏皮的女孩窃窃私语: “嘘――老爷被小姐摸迷糊了。” “嗯嗯,魔手呀,我想学……” “我也要。” ------------ 第18章 旧梦 夫人秋波荡荡的双眼不骄不躁,好象段风若一直不出声,她就会一直摸下去,直到天荒地老众生皆变成化石。 段风慌了,因为夫人远比他镇静和自信。慌张中他想到了李慧玲,她不是同样已经“死去”了吗?他不由地回头瞧了一眼油锅,明火已熄灭,清烟犹自飘。香魂何处去,空自嘲寂聊。 戴氏姐妹顺着段风的目光撩了一眼,便又轻笑着嘀咕着什么。 段风长长叹了一口气,“唉,二小姐是谁呢?”这个问话很拙笨,很无聊,他倒像是在嘲笑自己的无聊。 夫人轻轻在段风脸上拍了一下,“吓死人,还以为你再也不愿开口说话了呢?” “为什么要这么想?”段风并不想知道夫人为何这样想,但他心里是一锅粥,他必须把这粥倾倒分解完了才能清醒点。所以他要和夫人交流,交流时流动了语言,也会流出他的粥。 夫人低垂了睫毛,一只手抚摸段风的脖颈,轻轻将身子靠过来,依偎在他胸前。 夫人没有说话,她在向段风演示什么叫此处无所胜有声。 夫人的呼吸芳香醉人。段风的亿万毫毛在她的芳息中美美地徜徉吐纳。其中一根不粗不细的家伙太过贪婪地吸食,猛地打了一个喷嚏,达到高潮般地抽搐了一下。段风敏感的神经末梢即时捕捉到了毫毛的大地震,并将之放大几百倍疯狂地冲击着他混沌的心。于是,他动摇了五秒,五秒钟里他想:有这样美丽体贴的夫人还有何求?五秒钟后,他清醒了。因为地震动摇他意志的同时也驱逐了粥大将军。粥将军很忿不过,临走时狠狠在他心尖上踢了一脚。这一脚让他变得格外清醒,于是他想到:他还要追求一个真相。 夫人小鸟依人。 段风攻击不了夫人的身也刺不破她的心。难道就这样一直享受与夫人相拥的时光么? 幸好夫人先开口了,半嗔半怨的声音:“傻瓜,你知道我多想你吗?两年了……两年了……” 两年!段风竟忽视了这最重要的信息,看门人赵孟德说他离开了“两年”,二小姐牙牙也说他在“两年”前打了夫人。 夫人仍在倾诉:“可你回来了还要残忍折磨人家的心,我在床上等了你半天你却只和二妹玩闹不理我……我站在你眼前这么久你连主动拥抱和亲吻都没有……” 是啊,两年长别,重逢后,只是这般依偎一下,过分了。更过分的是自己两年前还打着光棍,每天和众年青同事渴酒聊天,哪会有夫人和小姨子?再蠢的编剧也不应该制造这么大的错漏。 “两年――”段风半真半假地沉吟着,“两年前咱们还年青,你最喜欢跑到最高的楼层吹风,对吗,我亲爱的小雯?” 夫人娇躯一震,秀脸离开段风的胸膛,惊道:“小雯是谁?” “你才是小傻瓜呀,你不是我的爱妻小雯吗?” 夫人面上有了怒色:“无聊,每次到最后你也就是能欺负人家!” 段风真有点不懂,含笑问道:“这从何说起呢?” “少装算,你不就是嫌我杀了新芽吗?”夫人说着便流下了两行珠泪,“那你也用不着用怪话刺激我,想替她报仇就打我呀,你又不是没打过!” “新芽是谁?” “还装!”夫人气恼地一指油锅,“就是你那心肝宝贝邢新芽!” “那你又叫什么名子?”段风的好奇不是装的,这出乎预料的剧情的确吸引了他。 夫人的脸色发白,嘴唇哆嗦了两下没发出音。 段风皱起眉头紧追不舍:“你倒是说啊,叫什么名子?” 又体验到了一次快感,挤兑挑逗漂亮女子的快感,这种快感对于段风这样的老实人实在难得。但他也清楚,这种快感是对方主动给他的,因为面前的漂亮女子是个专业演员。所谓专业演员就是要随时准备为艺术献身,所以她随时都可以与自己睡觉。想到这里,段风的手竟自作主张地去揽夫人的腰,如果顺利,它肯定还会向下游走。 夫人没让“顺利”发生,她退了一步,用手背向脸上抹了一把泪,冤冤地吸了一下鼻子,高声叫道:“好,你喜欢玩,我就陪你玩,谁让我是你的妻子,你听好,我叫邢新苗,她叫戴玉娇,她叫戴玉凤,看门的老人叫赵……” “等等,你叫……”段风哑然失笑,“邢新苗?” 这个玩笑开大了,邢新苗是他的小学同学,她后来嫁给了他另一位老同学兼好友李重山。李重山大学毕业后不务正业,在德州开了一家杂货店兼私人侦所,实现童年梦想,做起了兼职私人侦探。无非是替人找走失的宠物或捉拿奸夫淫妇之类,但生意却挺红火,这小子很赚了一笔黑心钱。春节前他和小雯回老家经过德州时,还特意去李重山那大吃了一顿。当时邢新苗就带着两岁大的儿子在旁陪座。邢新苗的模样应当与年长的李慧珍有几分相似,有些富态,与面前的这位袅袅娜娜的夫人实在说不到一起去。 面前的夫人不再很生气,面上有了不屑的神情,“笑吧,笑吧,某某人用力笑吧。我的名子很可笑吗,某某人以前不总说可爱吗?” “等等……” “又干什么?”夫人睁大了眼睛,一双无辜的妙目。 段风真要等一下,因为他想起了一些东西,在赵孟德的石室中他看到的一些东西,它们原本已被遗忘,现在忽然又浮出了水面。 在石室昏暗的灯光下,他无意中曾瞥见壁上有一些浅浅的刻字,幼稚的字迹似曾相识,内容更是熟悉:“李重山是王八”,“段风最爱拉屎”,“邢新苗大胖猪”……那全是小学时,他们在教室墙上乱刻的精品,如今它们原样在石室重现。当时他精神曾恍惚了一下,以为又回到了童年。但马上又接连发什么了很多事,便把那刹那间的恍惚埋在了心底。现在,它再次令他恍惚。现在想起来,石室里出现的名子共有四个,第四个是“王春春”。王春春当年号称最白净的女孩,又白又净,脸上白净,据说全身也无半点瑕疵。太完美遭人忌,于是她有了一个外号“王麻子”。莫非…… ------------ 第19章 倦怠 段风不再犹豫,攒了一口气,扯开嗓子叫道:“王春春,出来!” 段风突然一声高喊,惊得夫人全身一震,两位绿衣女也吓了一跳并有张嘴骂街的冲动。 夫人轻推了段风一下,“讨厌,你叫她做什么!她在后面维修呢,叫她也听不见。” “这么说来,你们的电工王麻子是个女的?” 夫人没说话,戴玉凤扁着嘴答道:“明知故问!” 戴玉娇阴阳怪气地说道:“这表示老爷想她了。” 段风仍在追问:“你们这里除了赵孟德还有其他男人吗?” 夫人笑了,“你。” 这次戴氏姐妹没说话。 段风点点头,道:“嗯,把这么漂亮的老婆放在没有男人的地方还比较放心。” 夫人脸上一红,嘴唇动了动,低头挽住段风的胳膊向玉台走。段风没有抗拒,心跳有些加速:这就要上床?太快了吧!有一根脆弱的神经已经开始发情,便有一片相应的心思规劝着:去吧去吧,床上的感觉更有说服力,做完了你就能更好地辨别真假。 地下世界静了。 与夫人沿红地毯缓缓而行,绿衣侍女慢慢相随。 不知哪来的风将红地毯一侧镰刀手的黑袍和罩头的黑布吹得轻轻飘起,露出雕刻逼真的石足石腿和更为精细的五官。果不出段风所料,这些塑像都是高手之作。运城也有不少作坊雕刻出售石狮子和石碑,但和这些石像一比高下立见。石像皆为青年男性,眉目俊美,神情庄严。他们来自哪里,属于哪个时代呢?他知识太少,见识太浅,一时无法考证,只记的在欧美恐怖电影中见过他们所持的长镰。 红地毯已经过半,夫人抬脸向段风温柔一笑,似在安慰他不要着急。 段风突然愣住,脚步停下来:前面石像的黑袍下露出一双绣花鞋,鞋在脚上,脚上穿着白布袜子。他头上的黑布不是罩着而是裹着,风吹不动,他的模样是谜。 “这个特别啊,”段风指着石像,眼角余光仔细观察着夫人的神色变化。 夫人有点发慌,“也没什么,小孩子的恶作剧。” “是吗,瞧瞧,”段风放开她便向石像走去。 夫人声音中有哀求之意,“不要看!”但她并没有用动作阻拦。 段风相信夫人向绿衣女递了眼色,所以他只迈出两步,胳膊便被两只小手拉住了,两只铁钳般的小嫩手。没想到这次出动的竟是鬼面戴玉娇,而不是俏面戴玉凤。夫人用兵真是神出鬼没,令人难以捉摸。 “老爷……”戴玉娇轻轻一声唤,内含风情有万千。段风不得不承认,这个娇在正经说话时,声音要远比那个凤更有感染力,前提是不要看她的脸。 于是段风来了兴趣,反手抓了戴玉凤的胳膊笑道:“为什么不让看呢……不看他也行,那就看你吧。我相信你把**洗掉肯定比戴玉凤要好看。” 戴玉娇闻言,双睛暴裂,血贯瞳仁,直直瞪着段风,一股煞气将段风笼罩。段风有些心慌。 戴玉娇恨怒交加的样子让段风措手不及,段风不得不干笑道:“不给看算了,我还是看他吧。” 戴玉娇的目中透明,狠狠一甩手,蹲在地上,哇地一声大哭出来。 段风真有慌了,他不得不向夫人望去,“我没说什么呀,她怎么……” 夫人摇摇头,面有悲戚之色,走过来,俯身搂住戴玉娇的头,轻声道:“唉,我与这两位小妹名为主仆,实为姐妹,这么多年,风里雨里,她们吃得苦比我多……特别是你不小心弄坏娇娇的脸后……这孩子平时强装笑颜,哄我开心,可我知道她常常在被窝里一夜一夜地哭……” 段风略略一愣,“我弄坏了她的脸……”片刻之间闪过几个念头。 感谢金古梁等众武侠前辈写下了那么多美少女扮丑的典型案例,比如黄蓉涂黑了脸扮小乞丐。这类案例常有一个镜头:意外的泪水或雨水冲掉她们黑脏的伪装,露出美白的皮肤。戴玉凤哭了,泪水应该不少,泪水冲刷下,**会不会露出两条美白?如果**之下是美白,那自己又可以揭露一个谎言。 于是段风也蹲下身子,轻轻扶着戴玉娇的肩膀,道:“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又伤了你的心。” 戴玉娇哭得更响。 段风两手抓住戴玉娇的双肩向上用力以使她站起来。夫人已经松开了手。 戴玉娇很顺从,慢慢站起来的过程中哭声渐小。站起身后。她低着头,双手捂着脸小声哭着。 段风伸手要抚摸她的头发,手却被她的珠翠弄疼了,“好了娇娇,不要哭,咱们是一家人啊,”他看了夫人一眼。夫人点点头。那边的戴玉凤若有所思,并未融入剧情。 戴玉娇果然止住了悲声,只剩下尾声的抽泣。 段风笑道:“真有你的,哭起来惊天动地,泪如潮涌啊!来,我给你擦擦,”说着他拿开戴玉娇的双手,作势要给她拭泪,却不由地心魂一震:她脸上没有两条美白,却因为泪潮在她双手的挤压下四处流淌,冲出了很多块烂红,特别是眼睛附近那两大块更加醒目,翻着黑红狰狞的皮肉。 这是烧伤,段风熟悉的烧伤,伴随了他的整着花季雨季,也多次进入了他成年后的梦境。那是他奶奶,他最亲爱的人,抚养他长大的人,老年得了痴呆和半身不遂,自己在家时吸烟点着了被子,烧了自己的胳膊和脸。十几岁的他放学归来,搂着奶奶欲哭无泪,体验了人生第一次大痛苦。没过多久,奶奶便永远离开。他失去了奉养的机会。以后的梦中仍深深自责,责问自己为何没一直陪在她身边。 而眼前可怜的小姑娘或许能终结他的恶梦――他可以把她留在身边吗? 戴玉娇害怕,夫人不解,戴玉凤觉得好玩,她们都在看着段风,大概弄不懂段风为何如此深情地凝眸戴玉娇。 “娇娇……”段风想握住她的小手以示安慰,却忽然悲从中来,一把将她娇小的身子紧紧搂在怀里,泪如雨下。 泪水流出,段风很快意识到自己太冲动了,做大事的人最忌讳的是冲动。他就是做大事的人,他不能放弃的大事就是寻凶和复仇。 ------------ 第20章 失常 段风察觉了自己的异常,其他人也同样表现出不解。夫人和戴玉凤真情真意地发着愣,段风怀中的戴玉娇直接用瑟瑟发抖来试探老爷是否已经发疯。 练家子毕竟是练家子,发抖的戴玉娇只抖了几十下便毅然决然地出手了。慌乱中她没有使用真功夫,但推开段风已是绰绰有余。况且段风已经打算要与戴玉娇的身子分离,一是为了抑止冲动,一是出于他的新想法。 段风有了新想法,并不算很新的想法,于是他高兴起来,带着泪对娇娇言道:“别怕,你们不是有再生药吗?正好,连你的旧伤和我的新伤一起治了,大家美满地生活下去!” 戴玉娇深深看了段风一眼,迈着小碎步飞快跑到戴玉凤身边,低下头去,两只小手绞在一起。 在赵孟德的石室中,戴玉娇就这样看过段风。当时段风没读懂她的眼神,现在还是不懂,却无端地想起一句:你是傻瓜! “她在嘲笑我吗?” 夫人很沉稳,问道:“什么再生药?” “二小姐说的,我也亲眼见的,她把手指咬了又马上长好,她又砍断了老赵的胳膊,给了他一瓶药,说七天就能全长出来。” 夫人嗔道:“这你都信?她和老赵合伙骗你的,真有这药就没人会死了。” “不是啊,后来我请她给我治伤,她说没药了,让我找你……” “你真伤了?”夫人抓住段风的胳膊,“在哪?以为你和娇娇开玩笑呢。” “没关系,轻伤,你出手就能治好。” “又来,我哪会治,你就爱听那死丫头胡说!伤哪了,快让我看看。” 段风感叹道:“唉,真是死丫头,她已经被你炸了……你为什么要除死她呢?” 夫人来了气,将脸扭到一边,很快又转回来,已是温柔的笑脸,轻声道:“咱们走吧。” 夫人这次换了边,伸手挽段风胳膊,正触在段风的伤处。段风一皱眉。夫人心细如发,立刻察觉了段风的反应,道:“伤这了?”说着轻轻卷起段风的袖子,察看段风绷带上的血迹,一幅很心疼的样子 段风怀疑夫人早就看出了他的伤处,因为即便他的袖子再宽大也能看出两边的胳膊粗细不同。 段风笑了笑,“没事了,几天就能好。” 夫人点点头,柔声道:“你累了吧。” 段风真有点累了,确切讲是困了,本来从钻入地洞开始,他的神经紧绷着毫无睡意。但方才意外大恸,流了半碗泪,睡意竟上来了。便问道:“现在几点了?” “你不是带着表的吗?”夫人说道,“按外面说,深夜了吧。” “我为什么总忘记自己有表?” 抬腕看看,接近十一点了。昨天这个时候,段风搜索到了常晓春的方位而正满意地离开蓝天网吧。当时陪他走路的是一位装扮俗艳内里可爱的女孩,她的生死他我来说还是个谜。现在身边是一位外表美丽内心莫测的夫人,她正邀他入寝。 段风既然已经进了虎穴,那么与美丽的母老虎睡一觉又何妨。但他没有信心,以他如今的情感状态能不能与夫人睡成。 段风打了个哈欠,言道:“真不早了,我说怎么这么困呢。” 夫人边挽着段风走,边道:“你饿不饿,我给你煮一碗面好吗?” “不用,我晚饭吃得饱,直接睡吧。” “嗯,”夫人微微低了头。 离玉台上的绣塌越来越近,段风发现自己越来越不困。 夫人忽然拉着段风转了个弯,绕过玉台,走到重重帷幔之后,原来后面还有一个精致的小门,垂着厚重的绿呢门帘。戴氏姐妹已经轻快跑到前面,打起门帘。段风与夫人并肩而行,一阵清凉扑面而来,原来里面有制冷系统。 走到门前,段风有些尴尬,门窄,并行的他们不能一起进入。夫人嘴角一扬,迈了一大步走到前面,仍拉着段风的手。段风随后跟入。 又是一个石道,或者称走廊,相比前面,较短,较宽阔,长有四五十米,宽有十来米,墙壁雪白,顶上吊着华丽的灯饰,下面是同样的红地毯,两侧各有五面暗黄的木门。过道尽头是两扇黑色石门,紧紧关闭。 绿衣戴女小步跑到右侧中间的木门,轻轻打开,然后侍立门侧,待老爷夫人进入。 段风走到门前停住了,眼望着尽头的黑石门。 夫人有些感伤,轻声道:“你走后,通往花园的门就很少打开了。” 段风点点头,“春春在里面?” 夫人更加伤感,“她不喜欢我们。” 段风想起了“二小姐”死前所说他踢夫人的趣事,便道:“不对吧,好象她很听你的话,礼堂外大厅里的灯不是你叫她安的吗?” “就是因为那事,她把我看成了坏女人,因为我告诉她安灯是你的主意。” 段风点点头。这部戏感情支线真挺多,如果他们想靠这个来迷惑他,他想他们成功了。他真有点迷惑。平时看影视剧读小说都有一个习惯,总在不由自主地看前面猜后面,看表面推真相。这一二十个小时以来,他需要“猜”和“推”的东西太多,他真累了。 夫人已经缓走入了房间,段风想也没想,也跟了进来。绿衣女在外面又将木门关死。 出乎意料,很简朴的套间。四白落地,一桌二椅,大理石桌上的白瓷瓶中斜插着一朵水仙。水仙指向的墙上有一幅山水画,这是外间唯一的挂画。从段风这外行眼中也可看出这幅山水画很失水准,大雾迷漫的一座高山,有一个人在艰难的攀爬,画右上角歪歪扭扭写着四个字:“妖夜迷踪”,真是驴头不对马嘴,没有落款,不知出自何人之手。整个外间没有顶灯,只有一个小小的壁灯。 夫人已经失了优雅,似乎那刚才的一切只是表演给外人看。此时她的模样有些拘谨,将睡衣拉顺,一支手捏着领口,说道:“还记得吗,这和你走前一模一样。” 段风点点头,心中暗道:“我记得个鬼!” 走进里间,只有一张大床,一个花盆架,架上空空。夫人指了指花架后的门,说道:“我已经放好水了---每天都会放好等你回来。” 段风再次点头,道:“谢谢,我正想洗一洗。” ------------ 第21章 洗澡 “好,我去叫娇娇给你拿衣服。有什么事直接吩咐她就好。” 夫人走回外间伸手去开门。 段风跟过去,问道:“你去干嘛,在这儿叫一声娇娇不就行了吗,何必还亲自去?” “我……”夫人有些难过,“我去你的书房睡啊,如果你不喜欢,我可以到货房去……” 段风有点惊讶,“你不留下来?” 夫人更是惊讶,“可以吗?” 段风笑道:“傻话,当然可以。” 夫人嘤咛一声,脸色刷地煞白,顺着木门缓缓瘫倒。 “女主公人为何有此举,莫非剧情中的‘我’以前对她很凶很冷吗?看来我还是一个很强势的男主人公。” 段风得意地想着,他抱起了夫人,忍不住好奇地问道:“怎么了夫人,不舒服吗?” “不……我太……”夫人勾着段风的脖子哽咽着,“你以前从不让我和你一起睡!” “以前……从不?”段风真想听听有多久,如果她说有十几年,那他就是未成年结得婚,纯粹一个小女婿,剧情就太没说服力了。 夫人抬起头,她哭泣来得快,停得也快,但一来一停都让人觉得恰入其分。她脸上挂着泪,眼光停在段风的脖子上,轻声道:“你和我好了不久就嫌弃我了……” “为什么呢?” “你说……说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 段风想了一下,“你做了没有呢?” “你!”夫人脸色又白,松开手,用力挣脱段风的怀抱,直挺挺站着。 段风并没有把她抱多紧,但夫人动作太急,难以照顾周全以致睡袍脱落了半幅。 段风因夫人的挣扎而坐倒在地,灯影里从下面向上看去,只见她的胸脯颤动了一下,似乎和小雯的外形不是很像。但离得太近,角度不好,看不甚清,他连忙爬起身要观个仔细以辨别夫人的真伪。不想在他立起时,夫人已经干净利落地整好了衣服。他只恍惚看到了一片雪白。 段风有些失落。夫人却在他渴望的眼神中得到了几分满足,幽怨的用手指戳了一下他的胸,叹道:“你早干嘛去了?” 段风苦笑道:“不清楚。” 说话的时候段风有些痴呆:如果真有一个美丽女子对自己如此深情,为自己这般守侯,自己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小雯会这样对自己吗?自己和她的爱会不会只是单方面的? 夫人拉段风走到桌旁,面对着山水画,叹息着,“闷的时候,我常常一个人坐在这里看你的画,想到你在外面受苦就忍不住流泪。” 段风一愣,“这是我画的?” “当然,”夫人有几分自豪,“全宫中只有你喜欢舞文弄磨。” 宫中?她们果然是一个组织。 段风皱眉问道:“真想不起来了,咱们是什么宫?” 夫人白了段风一眼,说道:“你常常会疯疯癫癫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可没办法,我就是喜欢呀,所以才不顾一切地选择了你选择了这里……为此,妈妈和我吵翻了。” 段风立时想到了欣怡小区的中年怪妇以及二小姐“邢新芽”曾说过的话,便缓缓问道:“你把你妈驱逐了出去,叫她永远不要回来?” 夫人摇摇头,“与我无关,是爸爸把她贬成了庶人,成为咱们与外界联络的奴仆。其实我也很伤心。” “你爸爸呢,他在哪?” 夫人又白了段风一眼。自从段风的眼神示爱后,夫人的脾气见长。 段风轻轻搂着她的肩膀,道:“好夫人,告诉我吧。” 夫人没好气地说道:“真不知你是故意还是真忘了,他在德州总部呀。” “什么总部?” “讨厌,不理你了,总说些无聊的话!” 夫人气哼哼扭身走向里间。段风尾随而进。她一屁股坐在床上,撅着嘴不说话。 段风挠挠头,哂笑道:“不好意思,忘了,咱们还有正事要做,我马上洗澡。”说着走向浴室。 夫人哼了一声。 段风在浴室门口回头看夫人。夫人斜了段风一眼,似乎要赌气不语,最终还是忍不住说道:“放心去吧,我马上就给你安排好。” 段风耸耸肩,推门而入,进入才发现自己错了。里面并不仅仅是浴室,而是空间广大,分了三部分,外面是洗漱间,摆着一个描金梳妆台,里面是两间。一个卫生间,一个洗浴室。看了几眼,并未发现什么可疑之处,便摇了摇头,进入浴室,大浴盆里放满了清水。水色妩媚动人。 管他呢,既来之则安之。他三下两下把衣服脱光扔在一旁,迈进浴盆,伸出伤胳膊,舒舒服服地坐下躺倒,清水滋润着每一个毛孔,沁人心脾。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段风懒懒说道:“进来呀,敲什么敲。” 房门一响,并未听到脚步声。过了一会儿,洗漱间里传来夫人的声音:“我把衣服放这儿了。” 段风应了一声。 外间片刻无声,然后是夫人小心翼翼地问话:“要不要我帮忙?” “这个----”段风想了想,“你先把你的物品准备好吧,我洗完了你也来洗。” 夫人低低噢了一声,关门而去。 是失去机会还是得到了机会? 段风闭上眼睛,大大赞叹了自己一番:做得对,这个时候最需要的是冷静。他需要一段独处的时间,他要对所处的环境做下检查。进入石室后,他一直不是自由身,没有机会考查这里以寻找蛛丝马迹。现在得到机会了,他可以趁夫人洗澡的时候做些事情。 如此一想,哪里还呆得下去。其实他身上并不太脏,钻洞前刚刚在希洁旅舍洗过。于是,只草草搓了几把,便将水放掉,然后拿起水龙头冲了冲,出了浴盆。这时他才看到,在墙架上放着香皂,洗发水等物。不由得叹道:唉,怎么也得意思一下啊。便拿起淡紫色的无名香皂胡乱向身上蹭了蹭,又冲洗了一下,再次一闻,馨香满鼻,果然不一样。完活,走人。 他提着衣服走到梳妆台前,见白色睡衣睡裤叠得整整齐齐放在绣敦上,便毫不客气地拿来穿好。将旧衣服向墙角一扔,任此间的主人随便处理吧。 ------------ 第22章 独处 段风推门而出。夫人背向他坐在床上。他这时才看到,夫人面对的是个窗户。原来地下世界也有窗户。白纱窗帘放下,看不到窗外的景致。那里会有什么呢,花园?地下世界的窗户肯定有奇异之处。 “好快”夫人闻声站起身,绕过床,走到段风跟前。 段风眨眨眼,道:“我好了,你快洗吧,天已不早。” 夫人点点头,与段风擦身而过,还用肩膀轻轻撞了段风一下。夫人手中拿着一个小包,款款进入了浴室。 段风坐在床上,看着那道门关闭,过了一会儿传来放水声。 放满水需要一段时间,女人洗澡又很费时间,所以他有不少时间。 他的第一个反映就是跳到窗前,一下掀开了窗帘。很失望,很普通的窗户,窗外黑洞洞,他只看到了自己在玻璃上的影像。有点怀疑窗户已被砌死。 此处无所获,下一步去哪?他马上又想到了礼堂中穿绣花鞋的蒙面塑像,现在去吗?恐怕不行,时间大概不够充足,戴氏姐妹或许也守在外面。那怎么办? 他躺倒在雪白的床单上,伸了一个懒腰,一只手无意中伸到了枕头下面,碰到一个书本样的东西,欣喜地拿将出来,像是日记本之类。好彩头,有戏! 他坐起身,翻开便看,第一下就翻到了日记的中间,大概还是因为电影看多了,那些电影中寻找线索的专家们每次查书都是翻过一大叠才查,往往一查即中。他的一翻却未中,日记中间一页满满写着各种字体的“爱”。他又翻了一页,那一页写满了大大小小的“想”,又前后翻了数页,每一页都写满了字,不是“爱”就是“想”,很多页上还有猩红的唇印。这是夫人思念丈夫的记录吗? 他不死心,翻到最后页,一页一页地向前看,希望有所收获。他看得很细心,眼睛离日记本很近,不久眼睛就酸了。他有些着急,时间有限,他必须加快。如果这全本都是无用信息,他是不是应该放弃它而去搜查其他东西?可如果秘密就藏在某一页的字里行间呢? 其实还是有所发现:日记主人的字写得非常草,非常难看,根本无法与自家小雯的秀丽小楷相提并论。字如其人有一定的道理。字迹如此潦草,心气必定比较浮躁。但夫人并不像浮躁之人。是她伪装能力太高吗?莫非她端庄优雅的表皮下跳动着一颗轻浮躁动的心?应该还要加上“狠毒”,是她下令除死了妹妹邢新芽(或许是李慧玲)。 段风硬着头皮一页一页寻找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终于翻到了第一页,那上面是整整齐齐密密麻麻的一篇文字,很有内容的文字――为什么自己不一开始就翻看第一页呢! “风哥越来越疯狂了。有时候午夜梦醒,我常常发现他一个人在花园里打磨一个大板斧。我和他说话,他不理我。忽然有一天,他主动找我说话,第一句就是:‘你说如果我把这大斧砍进你下面会有什么感觉?’他说得很严肃认真,好像马上就会做。我吓坏了。娇娇很勇敢,过来护着我,她真是怪孩子,脸伤成那样仍不惧怕风哥。小凤只管在旁边冷冷看着。我知道小凤最听风哥的话,风哥就是她的神。还有那个总在暗处偷窥的王春春以及姬汉冰姐俩,她们都不和我一条心。好怕哪一天,风哥真对我下手,没人肯帮我拉开…… “不知为什么,风哥忽然对娇娇产生了浑厚的兴趣。娇娇的确长大了,到了招人爱的阶段,但她的脸……如果风哥真喜欢,就把娇娇收了吧。可是我又不敢对他说。 “二妹也不正常了,她从小跟着风哥,什么都向他学,连衣服都偷他的穿。好怕她也会像风哥那样离我越来越远。 “算起来,不能进内室的老赵倒成了我唯一可以指望的人,他传给我的纸条或许是对的。风哥很可能是闷坏了,如果我督促他到外面发泄一番……” 段风忽然听到水声停了,忙拿起枕头,将日记本原样放好。 等了片刻,水声再次响起。他不放心,坚持多等了一会,这才又将日记本取出来,还未翻开,却听水声又停,忙又将之藏好。刚把枕头摆好位子,水声又响了……如此来回数次,他已经失去了耐性,夫人是在存心拿他开涮吗? 他急切地要看全所有文字,因为上面的内容对他触动很大,它竟然涉及到了他在蓝天网吧中的恶梦。这个“组织”能控制或者偷窥人的梦吗? 他没能看清的那段文字好像是在描写杀不杀“二小姐”的矛盾心情。 其实他关注二小姐的根本原因是他要搞清二小姐是不是李慧玲。 水声停,房门开,出水芙蓉自带香艳包围了他的视听。以前他总以为香艳要与浓妆挂钩,现今才明白,天然去雕饰才是香艳中最具诱惑的一种。 “我……没和你商量,把你的衣服都洗了,”夫人裹着浴巾倚门而立,颈间的湿发尚有水珠滴落。” 段风了解自己,他清楚目前的状况,他明白对手的实力,读了日记后,他知道有些事情必须在做某事之前就要搞清,否则有可能做完某事,他就不再是真正的我了。 “来,夫人,您请坐,咱们好好聊聊,”他希望自己看上去很镇静,很老练。显然很失败,他的话音竟然有些抖。 夫人倚门不语,忽然转身,拎了一条毛巾包在头上,轻飘飘走来,离段风两步远的地方站定,神情淡然,轻声道:“我知道你一直对新芽的事耿耿于怀。” 段风点点头。 夫人站着段风坐着,没让段风得到威严,却让他感到了威压,便微笑道:“坐下来,慢慢聊。” 夫人道:“不用……其他事我可以听你的,但新芽必须除掉。你怎样怪我都行,就是不能说我做得不对。”这句话说到最后,她已有几分委屈。 “为什么?” ------------ 第23章 为了谁 “为了你,”夫人目光转向地面,“我第一次下令杀人就是为了我丈夫杀了我妹妹。” “怎么说?” “她的血统注定了她不能离开这里,但她偏偷跑出去找你,还回来告诉我,你已经在外面结了婚,让我也快点改嫁。” “因为这就杀了她?” “没有,我只将实情告诉了爸爸。爸爸毁了她的容。” “毁容……”段风眼前浮现出邢新芽的容貌,她的确很难看,但绝不像被硫酸泼过的样子。 “嗯,他把妹妹弄得像妈妈一样老一样丑。” “哦,整容吧,何必呢?” “这是家规,我们永远也不能离开这里,妈妈偷跑出去,得到了处罚,妹妹也是。如果我去找你,也会被弄丑……我宁肯死也不要让你看到我丑的样子,所以我就在这里一天一天等你回来。” 夫人忽然说得含情脉脉,段风便趁机起身,拉她一起坐到床上。更近距离的聊天或许会发掘出更多的东西。 夫人坐下来,情绪仍是激动,继续说道:“我的心也很痛,妹妹毕竟是我最亲近的人……她千不该万不该将那些尸体都偷了回来。” “是她偷的?”在邢新芽领段风参观藏尸时,段风只顾惊奇,没有及时寻问尸体如何而来,没料到竟是二小姐自己弄回来的。 “是她,也只有她会这样。” “这不挺好吗,想起来就可以随时去回味一下。” 夫人面沉似水,目光坚定:“我早就警告过妹妹,咱们不是一个人,做事情的时候绝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喜欢和不喜欢只能在规矩套里微调……” 段风看着夫人,迟疑道:“你这语气好像……” “妈妈以前常这么告诫我们,她最后亲自给我们演示破坏规矩的恶果。” 段风有点想笑,“她演示的结果就是她在外面自由自在,你们在这里暗无天日。” 夫人的肩膀动了动,“她真的自由,这里真的暗无天日吗?” 段风不能给她肯定的答复,因为他并不了解她们。但却肯定了另外的东西:夫人的玉肩很美。 其实夫人的其他部位都很美,比他的爱妻小雯要美很多,所以新浴后的夫人和小雯并不是很像,所以夫人不是小雯。但不知为什么,他心底也不希望夫人是他的仇人。复仇之心这么容易被美丽收买吗? 美丽的夫人没有看段风,她似乎打定了主意要把此事向段风解释明白。所以她美丽小嘴发出的一字一句都很清楚:“妹妹坏了规矩,她只顾个人喜好,追随着你,并把那些尸体带了回来。这样就危及到了你的安全,同时也会威胁到全宫----不要小瞧地上的人,他们只要发现一根头发就能寻到这里来,到时候,百年基业毁于一旦。” 段风静静得听她把这段讲完,然后一字一句地问道:“怎么会危及到我的安全?” 自从他看过日记,他和夫人的关系便微妙起来。似乎很多事情大家都心中有数,只是谁都不捅破那层窗户纸。 夫人沉吟半晌,轻声叹息了一声,似乎放弃了什么,语气轻松起来:“其实你做得毫无破绽,尽管每个尸体上都有斧痕,但外边人根本不会追到你身上,他们甚至不相信是别人做的,因为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有另外的人存在。这类离奇案件往往不了了之,外面的人是不是称它们为‘鬼作’?妹妹偏要帮你一把,将尸体弄回来。以她的心智,弄这么多尸体,难免露出马脚,所以……”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那些女人都是我杀的?”段风笑着问道,他不再追问夫人为何杀了她妹妹。其实他根本不能完全确定夫人是不是真杀了她妹妹。 夫人颔首。她很放松,段风也很放松。当他发现夫人已经放弃了的时候,他就放松起来了――与她亲密地共坐一张床,他们之间的交流远比那些出口的话语要多。他追问,她解释的过程中,他们的呼吸相通,肌肤相闻,他们的情感无声,只悄悄激烈地交流较量着。他感觉到了她心房的柔软。她在不得不做着一些事,她也累了。他有些怜惜她。但他知道这个时候只有她怜惜他的份,他根本没资格去怜惜她。 夫人淡然指出段风就是猎妻者时,段风并不过分吃惊,从进入石室见到老年赵孟德,地下世界的人们就已经为这个说法做起铺垫,到了夫人的日记,便已经将铺垫做得很圆满。可惜夫人最终放弃了段风。他们前功尽弃。但仍有一个问题没搞清,于是段风问道:“那么夫人,请问,我为何要杀她们?” 夫人笑了,灿若夏花的一笑,“你还要问?” 段风也想笑,心里却发苦,“不能吗?”段风知道夫人的意思是说:你既然不想扮演凶手的角色,为何还要打探原因。段风知道夫人肯定不会轻易说出其中的秘密。夫人果然转移了话题。 “你为什么没有扑过来?”夫人的脸又红了一下,很自然的一红。 段风不由自主地说道:“你希望?” 夫人叹口气,飘飘站起,“希望也不希望。你真做了,或许我的失望会更大些。知道我为什么要放弃你?” 段风以己度人,“大概我和他根本就不像。” 夫人又笑了:“你怎么知道我在找谁……你很可爱,真不知你老婆为何要离开你。” 段风也站起了身,看着夫人的脸问道:“他是什么人,他是如何杀那些女人的――我妻子是不是被你们所杀?” 夫人已经打算离开,“我已经说了太多,但有一点你要明白:并不是我要放过你,是你自己羸得了一次逃生的机会。”她见段风不甚明了,便补充道:“是你想要我又不敢的心态救了你自己。不要生气,我是在夸你。我知道你在怕什么,你怕失去自己的信念,怕忘了你曾有的一切。” 夫人说的就是段风的畏惧心,是畏惧心救了段风。 被救的段风并不兴奋。 美丽的夫人在夸奖他,他本应该开心地谦逊几句,但心里却有点不是滋味,嘴里竟说了出来:“你根本就没打算真心把我俘获……” ------------ 第24章 真心 夫人微微一惊,又笑道:“没想到你也有聪明的时候。”说完甂然离去。 段风连忙高声道:“你放过我,会不会也要受到惩罚?” 夫人正要伸手拉房门,闻言停住,并不回身,冷冷道:“我只说放弃引你加入我们,没说要放你走。” 段风忽然又想起一事,急问道:“二小姐究竟是不是李慧玲?” 夫人背对段风似乎冷笑了,“现在你还不明白?她只是幻化成了你心目中的一个形象。” “那么,你也是……我可不可以看看你的真面目?” 夫人离去,门又关闭。 段风身上一阵发冷一阵发热。已经结束了吗? 看看表,马上一点。他十七号傍晚离家寻凶,到现在只有三十多个小时,遭遇虽离奇,却顺利找到了凶手。寻凶的结局是什么呢?是凶手放过了自己? 全身无力,并不是因为绝望,而是出于劳累。真想躺倒睡去 不能睡,绝对不能睡。听夫人的意思,自己暂时并无生命危险,何不大胆尝试一下逃亡或复仇的方法。 想至此处,几步到了木门旁,轻轻一拉,门竟应声而开。走廊里明灯如昼,红毯似血,静悄悄空无一人。 他掂起脚尖,一步一步走向黑石闸。很没出息,第一个念头就是逃跑。顺原路返回的成功率太小,他便想从花园入手,或许地下世界的真正出口就在花园里。 心海沸腾,精神高涨起来,伸手推石闸,不动,又在附近寻找机关,也找寻不得。正焦急时,忽听不远处有脚步声。他三步并做两步轻跑回房间,带上门侧耳细听,那脚步声越走越远,转眼间已闻之不得,原来是虚惊一场。抹把冷汗,忽然跳出一个念头:礼堂中的那个未知塑像是不是藏着什么秘密,石闸的机关不会就在塑像身上吧? 又兴奋起来,开门直向绿呢门帘走去,这次脚步很急,没顾上蹑足潜踪。 掀帘再入礼堂,热浪又袭。更热的是他的心。他绕过玉台,径直冲向那座塑像。他记得很清楚,它是倒数第五个。闪烁的宫灯下,那座人像更显诡异。 走至人像跟前,他深深吸一口气,暗道:“我不怕你,你得怕我,我要揭露你的真面目!” 他伸手正要去解人像头上的黑布,鼻息间忽然出现一股奇异的芳香。他只感觉头一晕,便委倒于地,不省人事。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二十年,或许是二十秒,一阵清凉激醒了他。 他打了一个寒颤,眼前一片黑暗,身上凉丝丝,身下软绵绵,一摸之下,原来自己正赤裸裸躺在草地上。 神智马上恢复,很意外,他记得所有事情,他几乎能看到自己伸向石像的手,他还知道自己是被人迷倒了。刚坐起来要有所作为,又是一盆凉水泼来,将他泼了个正着。一阵冷风过境,他极其气愤地打了一个喷嚏,只差没有骂出口。 哗啦啦一阵响。“呦,这么快就醒了,风哥真是好强壮!”很嗲很欠扁的一种声音。 段风用力张大眼睛在黑暗中寻找,稍稍适应了光线,终于看到身前不远处有一个女子,窈窕身影,挑着扁担水桶。女子似乎也赤裸着。 女子的声音好像在哪儿听过,段风尽力回想着,“你是姬汉冰还是姬汉雪?” 咯咯一阵笑,女子已经抛下扁担,扭动着腰肢走来,一个漂亮的俯冲。段风的身子被女子冲得向后一仰再度躺倒。女子的全身都覆上来。段风有点窒息——他的窒息几乎全部来自胸部的压力。女子那两坨硕大无朋的程度超越了他对所有女人的想象。 女子的脸离段风不足半尺,又粗又硬的长发遮盖了他的脸。女子的发间都是花香。 “你忘了人家!”嗲嗲的哭腔,口腔的气息里也是花香。 段风刚要发言,却忍不住啊了一声,女子抓住了他,第一下很疼,接下来的感觉传遍了全身,他不由自主起来。 “嘻嘻,那位奶奶高高在上,总装模做样……你猜她现在做什么?准一个人在解决呢,我可不管,想要就上,是不是啊风哥!”很纯熟的手法,很猛烈的攻击。 段风想张嘴,却怕一开口就是求饶的话,有个声音小声劝着:这是迷药的作用。 段风从没想过,自己在某些时候竟是这样不堪一击。 仿佛仍是懵懂少年,被一位早熟的小姐姐手把手教着享受人生。 “这里……这里……对……咯咯,我整日价除草种花,今天风哥也要给我修整一个花草……好久好久了……我才吃了半斤玫瑰,唔……是不是有玫瑰香?” 香,迷人的香,迷死人的香。 段风陷进了一个大漩涡,一个不需要分辨光明和黑暗的巨大漩涡。 他知道自己遇见了王春春,这是地下世界唯一一个姓名和身体对应的人。与她小学一别,十几年后的重逢竟是这种场景。她的皮肤仍是那般完美无睱。她的器官的变化却极为超常,一个是高不可攀,一个是深不可测。游于其中,竟让人惴惴不安。 洪水来袭,段风各处巡逻,加固着堤防。在危险的时候,他想到了人民子弟兵。但两个人的天地里,他只能靠自己。已经挡阻不住,他挣扎着要将洪水引去安全地带,却被她死死按住。` “你要干什么?”片刻眩晕后,段风终于能说出话来,才发现自己的声音相当干涩嘶哑。 王春春也躺在草地上,一条大腿搭过来,“这就怕啦?我记着你小时挺猛啊,段风班长!” 段风有些惊奇,“你能认出我?”开始她叫声“风哥”,段风只以为是戏中的台词。要知道,与王春春分开时大家刚开始长身体,这十几年变化最大,段风相信,如果没有诸般提示,就算和王春春走个面碰面,他也不可能认出她来。 王春春懒洋洋地说道:“差不多吧,你还是那模样。我听姓戴的小妮子说了几句,好像是什么段风老爷,我有点纳闷,一瞧,没想到哇没想到,她们这次找到的老爷竟是你。” ------------ 第25章 老爷 “什么……”段风一下来了精神,“她们为什么要找我?对了,到底是谁杀了我老婆?”段风终于找到了一个圈套之外的人。 王春春似乎也警觉起来,重又翻转上来,用身体做着掩护,“讨厌,好容易见次面,不要说煞风景的话。” 段风已然愧疚自责,不会再次犯错,一把推开她,坐起身,“对不起……” “难得你对你妻子忠贞不渝,”她的话中充满讥讽。 “你用药迷倒我只是为了弄这个吗?”段风的生死是个未知数,他的“大事”似乎成了无法完成的任务,这个时候,他的心必须硬起来。 王春春沉默片刻,轻声道:“其实我不应该需要这个,”她的声音很柔和动听,原来那种媚声嗲气全是装出来的,“你可能不相信,我一天会和人做很多次。” “怎么会,她们说这里没有男人。” “她们那里没有,我这里有,专门给我配备的,因为她们怕我。” 段风其实对这些并没有兴趣,他有更直接的问题,“是吗,那咱们一块逃吧!” 王春春冷笑了一声,站起身来,“你想逃我不拦你。我不会走,这里是我的家——我救你只是因为你是我的同学,我搞你只是想弄明白她们为何要挑选你。” “你救了我?你不迷晕我,没准我……” “不用没准,你一碰上石像必死无疑。” “……他们为什么挑我?” “不知道,应该与交配无关……或许是因为你的无耻!”她的语气有些加重。 段风倒轻松起来,“错了,你可以说我软弱可歁,无耻这个词绝对和我扯不上。” “是吗,你妻子如果就埋在你身子底下的草地里呢?” 段风腾地跳起身。 王春春哼了一声,“老婆新丧,你守着她的尸体睡别的女人,不无耻?” “无耻不打紧,我先要找到我妻子!”段风说着便到草里摸索。 “少演戏了,我只是打比方,你也根本不相信她在这儿——到了这里后,你就不再相信她已死了吧?否则你就不会和我这么暴发,好像报复她似的,专门让她看?” 段风眼前一亮,“她真的活着?” “我只是说你给我的感觉。” “感觉?” “刚才我只感觉到了一个愤怒的饥渴男人,没发现是个刚死了妻子的丈夫。” 沉默,折磨人的沉默。 “春春……” 段风轻声相唤,王春春竟然有些吃不消地啊了一声,她似乎对“春春”二字很敏感。 段风有点好笑,“怎么了,忘了自己的名子?” 王春春叹了口气,“我知道你的心思,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我真的不知你老婆在哪,是不是还活着。就算知道,我也不能告诉你——其实你不如忘了这事,过自己的小日子去吧……你想过没有,这所有一切会不会都是你老婆一手策划的呢?” 段风想了想,道:“好吧,我放弃,我走我的路,你告诉我怎么走好吗?” “可以。” “真的?”段风没想到她竟然答应得这么爽快。 王春春的声音很平静,“嗯,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请说。” “我要你带邻家小妹一起走。” “他……他是你儿子?” “放屁!他是我邻居张大妈的儿子,三岁的时候跟我一起玩……我到了这里,他也留下来。十年了……” 段风有点吃惊,“你上中学的时候就到了这里?” 王春春未答,她忽然焦躁起来,“别出声,滚到那边花丛里面,我要开灯,每天八小时的光照时间到了!”说完踢了段风一脚,拾起扁担大步而去。 段风没有犹豫,照她的吩咐闪进了一片花丛中。他不知这个空间有多大,以他的目力,只能看清中间的一小块草地和周围几丛花。花影重重,不知是何品种,花香怪异,竟是生来未尝有闻。 有了王春春助逃的许诺,段风只高兴了几秒,因为他马上想到,王春春既然有这个能力,为何不让那位邻家小妖早日脱逃呢? 王春春走后,并无光亮发出。她消失后,段风的呼吸和心跳陪伴着死一般的静寂。 静寂中,段风忽然听到脚下有轻微的声响。分析了一下环境,拨开花丛,略一试探,发现泥土下有硬物,用手扒了几把,一小片光亮透出来,原来泥下是个琉璃罩子。 他凑近望去,却见下面是间光亮的屋子,有人,但听不到声音。一张软床上躺着一个肤色微黑的健壮女人,只穿着一件黑色抹胸。一个黑衣男人在她双腿间努力钻研。女人疯狂扭动着身子,猛地一脚踢开男人,双腿夹住,身子不住抽搐。 男人从床下爬起身,又将女人的大腿分开。 女人张嘴笑着。男人忽然从黑衣中拉出一把大斧,一下斫进了女人的下体。 段风差点惊呼出口:猎妻者! 正此时,啪地一声四面强光打来,段风被射得伏倒于地。原来光也是有声音有推力的。 眼睛再度灵活时,他没有急着再去偷窥下面或者考查花园全景,因为他正被身边的花儿惊呆着。它们实在奇异,可以看出是同一品种,却又令人不自信,半人来高,花和叶子色彩绚烂,叶片三角、四角、五角直至数十角、椭圆、圆形都有,很多花朵也有棱有角。所有花和叶都很厚重,所有花干都很细长。他只有一个想法:这样变态的花肯定都是假花。但摸上去,那种鲜嫩直彻心底。他不由地喃喃道:“这是什么花呢?” “杂种,杂交成的,”王春春悄无声息地站在段风身后,她的目光扫过段风手旁的玻璃罩,或者叫地下室的玻璃顶,“埋上吧,他会发现你。” 段风一边拨土一边问道:“他是谁?什么杂种?” “你先听哪个呀,先说杂种吧,你看我像不像杂种?”悲哀的声调。 因为段风看到了她赤裸的大腿,知道她仍光着身子,而他也正光着,光明之下这种状态很令人尴尬。他在思恋黑暗的时候根本没有勇气向上观赏这位老同学的整体。她如此一说,他不得不抬起头。 ------------ 第26章 观赏 段风没能看到王春春的脸,视线被她雪白肚皮上两个巨大悬垂物挡住了。它们最粗的地方超过了主人的腰围,其下部皆呈紫青色。 “你……有巨乳症?”巨得怕人,段风有点明白她为何不愿出去了,原因之一大概就是出于此――到了外面,她肯定会被当成珍稀动物。 巨物上面有个声音答道:“不是正,是邪!所以我才要你带邻家小妹走,我不希望他也会异变。” “怎么回事?” “你还想不想听下面那家伙是谁?” “想……” “那就挪开你的狗眼!”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看你。” 段风急忙道谦,尽量将目光移向地面,等王春春解答。王春春却陷入了沉默,不知在想些什么。 “快走吧,给你衣服,”她再度开口,语气有点急,“和你说得太多啦,对你不好。离开这里,忘了你老婆的事。把那孩子带回老家――如果他不愿回家,你就先收留他,对你没有害处。” 王春春扔过来的是段风在浴室脱下的衣服,还有点潮,带着一股清香。段风又想到了夫人,她在暗处看着自己吗? “快点!”王春春催着,趁段风穿裤子的时候抢过上衣搂头盖脸给他硬套上,段风听到清脆的撕裂声。这套衣服本来已经被戴玉凤扯破,又添新伤,这下加入丐帮连衣服都不用换了。 段风苦笑一下,“急什么,你先跟我说说这里是怎么回事好么,我总不能白来一趟――你放心,我不会动手报仇,我有自知之明。” 段风已经和王春春面对面。但王春春的脸被头发遮住,段风仍不能看清她的面容。 “你已经知道得太多了。记住我的话,忘了这里,忘了你老婆,在外面找个笨点丑点的姑娘结婚,一定要拒绝任何女人的勾引,特别是穿黑衣服,举止很怪的女人――十年内,她们仍不会放弃你。” “到底是为什么啊?” 王春春已经不耐烦,“你知不知道好歹!跟我来,她们可能正在找你。” 王春春转身引路,却惊呼了一声。 段风也很意外,问道:“还有雾,你造的?” 四面灰白的浓雾慢慢聚拢来。 花园很大,布局却简单,除了这一片草是大块空地,其他都是一丛一丛的怪花。雾漫群花,它们的怪姿邪影渐离视线。 王春春咬着牙,“被发现了,雾有毒!屏住呼吸,拉着我手,快跑!” 段风还想问话,却被她一拉,冲进了雾里。左突右拐,急跑不停。 王春春的个子并不高,但腿很长,跑起来疾如东方神鹿。段风被她拉得狼狈不堪,脚下时高时低,大腿常常被花抽得生疼。只忍了一会儿,就不得不大口喘气。 咣当一声,王春春打开了一扇门,拉段风进来,又紧紧关闭。 又是黑暗,潮气中有泥土气息。 王春春大概是侧耳听了听,松了口气,道:“还好,没人追。你胸闷不?”王春春调整了一下呼吸,问道。 “有点。” “那就好,说明中毒不深,趴下,墙根下有条小水沟,喝几口。 段风俯下身去,顺着墙很容易找到了水,忍不住问道:“什么水?” “我的尿,你喝不喝?” “嘴欠!我怎么成了话多之人?” 咕咚咕咚喝了几口,很甘冽的清水,大概是地泉,胸中浊气一扫而空。段风欣喜地站起身报道:“好了!” “没好,一个月吧,它会慢慢散了,别做剧烈运动,容易留下内伤,”王春春不容段风插嘴,继续道:“这条路通往出口,小妖……不,邻家小妹在那儿等你。你马上就自由了。不用分方向,这么黑,神仙都不看清,一直走就行,快!” 王春春发步又跑,段风却停住了,那个老问题重回心头,“你为什么不早点放那孩子出去?” “哼,原来我冒着生命危险救你,你仍不信我!” “只是有点搞不懂。” “你会懂的,因为只有男人才能打开门。我无能为力,没人帮我。” 王春春拉段风又跑,段风心中不解她的话,但也不再犹豫,随她一路跑起来。 脚下是坚实的泥土,旁边是身负重荷的王春春。 地道并不算窄,两人并排很轻松。有几次,段风差点撞到墙上,都被王春春拉了回来。王春春是不是属蝙蝠的会发超声定位波? 路很长。 段风开始调整呼吸,中学时跑过长跑,还拿过三千米冠军,明白呼吸和步调的重要。 王春春却很轻松,段风根本听不到她的呼吸,或许是因为他自己的呼吸太过粗重。 “还不到?”段风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 王春春有点心不在焉,过了半晌才道:“快了。” 默然长跑。 王春春忽然说道:“你会不会忘了我?” 段风有点好笑,“你不是要我忘了这里所有的一切吗?” 跑动中说话伤气,段风感觉腹中有点疼。 “嗯,听话就好,”王春春站住了,“现在也要听话!” 她欺身上来,手又扯开了段风的腰带。 段风大出意外,大喘着粗气,嚷道:“你发什么神经!” 王春春的手已经在动了,“告诉过你,开门需要男人的东西,并且要热的。因为门神是个寡妇。” 段风去挡她的手,但为时已晚。她猛地将段风向前一推。 咣一声,段风撞到了门上,原来已经到了尽头。、 一阵剧痛。 王春春的手指在段风后腰一刺,段风便毫无准备地将东西全留在了门上的一个孔洞中。也太准了! 段风恨得头晕手麻,恨不得回身赏她一耳光。却听吱吱几声,一面二尺多厚的石门开了,泄进一片光明。光亮下,厚实的石门上并无孔洞。 段风有些发痴,“这是怎么回事?” “忘了吧,你理解不了。来,我给你介绍。” 段风正系着裤子向光明里打探,王春春却把段风的注意力引向了她身旁。 光明中,一个瘦弱清秀的小男孩,光头,头皮剃得发青。下身穿着一条黑纱短裙,上身赤着披一块青布。一双大大的眼睛有惶恐之色。 王春春抚摸着小男孩的头皮,表露着母性的温柔:“弟弟别怕,段风叔叔会带你回家。” “我不走!”孩子扎进两座大山里哭起来。 ------------ 第27章 大山别情 王春春铁青着脸,“如果爱我就让我的心不要再痛下去,我已经害了你十年,也养了你十年。无论你想报复我还是想报答我,都要永远离开这里。” 看样子,这个问题姐弟俩已经争论过几次,男孩已经没有力气抗争。抬起泪眼,可怜巴巴地看着王春春。 王春春道:“我叫了你十年邻家小妹,我是怕她们找到你的家人。从今天开始,你要恢复你的真身。记住你叫任建,你爸爸叫任长发,你妈叫孙月娥。你家住在德州城西北八十里孙王庄的村南头,你家门前有一棵大槐树。我带你出来时,曾在树上刻下了‘天长地久’四个字,记住了吗?” 小男孩傻傻地摇摇头。 段风笑道:“你现在才跟他说,他哪里记得住。” 王春春恶狠狠道:“你帮着记!” 段风点点头,看着她,“我们要走了,你能不能掀开头发,让我们见一见救命恩人的庐山真面?” “找死!” 王春春一脚将段风踢进门里,又将任建搡进来。 一个十几米见方的石屋子,空的,屋顶光影流动,上面似是水。 “这也是玻璃的?” “不一样,外面看不到里面,他们只会看水底有大石头,所以没人来研究。” “外面是哪里?” “荷花池。” “什么?”段风有些不信,“咱们到了市中心?” “少费话,听我说,我马上出去,把石门关死。你按下这里,房顶打开,水进来,你们就能游出去。然后一切都恢复正常。” 段风想开个玩笑,便道:“我不会游泳,淹死怎么办?” 王春春忽然神色一变,叫了声“晚了!” 门外一个阴冷地声音笑着:“没晚。” 二小姐! 她果然没死。容颜依旧,老丑依旧,只是换了百花长裙,发间扎了蝴蝶结,长镰丢掉,换成一把折扇。她身后两位绿衣少女正是戴氏姐妹。 王春春当机立断,向壁上一按,低声道:“全靠你了!”然后身形一展,一头向二小姐扑去。 头顶嘎嘎作响,机关开启,房顶中分,马上就会有水流下。段风紧紧拉住任建,盼着王春春能及时将石头关死。但王春春并不是二小姐的对手,她一直扑来扑去,二小姐只闪了几下身,伸扇向她后脑一敲。王春春便闷哼一声栽倒于地。正此时,顶上一道水流直下。 二小姐释释然走了进来,脚下淌着水。水流经过石门,涌向地下。 “咯咯,姐夫,考你道题:开进水口,八分钟灌满,开出水口,八分半泄完。你说两个口一起开,多少时间能灌满呢?” 水流渐急,段风抱住任建,以防他被冲走。横眼向妖女,实在没兴致和她说话。 “哇,你的眼神好帅。嘻嘻,陪小姨洗个鸳鸯浴如何?”二小姐把手搭在段风肩上,流水已将她的长裙打湿,衬出两根竹竿一样的腿。只看这样的鬼腿便可断定,她绝不是李慧玲。 “好啊,你先脱,听说你的奶头长得像鸡鸡!”这是任建在说话,他还没到变声期,嗓音尖尖的。 二小姐勃然大怒,正要发作。任建却从段风的怀里滑脱,飞身一脚踢向二小姐的腿。二小姐一挥手扫中任建的腰。任建重重摔到地上,挣扎着爬起身,再也发不出攻击。 段风见势不好,心头起火。却见门外的王春春也爬起身,她伸手转动了墙上一个转盘。石门慢慢合闭。绿衣女仍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王春春分开头发向段风使眼色。段风没看到她的眼,只瞧见一脸麻子。她真的变成了王麻子了? 二小姐又搭上段风的肩,笑道:“走吧,这里好脏,咱们回房叙旧。” 段风也笑了,“我那位美丽夫人怎么办?” “哼,”二小姐秃眉一挑,“我把她杀了,这下放心了吧?” “好啊,咱们正好还有点事没有做,”段风伸手来摸她的头发,伸嘴去吻她的唇。故伎重演,希望有相同的效果。 但她竟然没有躲,反而微闭了眼,以唇以迎。段风一咬牙,伸肘狠命撞向她的胸。离得太近,她太自信,于是这一肘撞到了目标。 二小姐惨叫一声,身子对折。段风抱起她向门外冲去。脚下失稳,扑通摔进水里,就势一滚,翻到了门外。王春春倒身压住二小姐,叫道:“快走!” 石门已经半关,水势甚急,再晚就冲不过去了。 段风急急爬起来。却见王春春身下伸出来一支手,抓住王春春的头发,猛得向石门上一摔,扑地红白遍地。 地道中花香四溢。 一个痛苦的灵魂超脱了。 她会不会埋葬很多秘密? 段风眼前一黑。二小姐刷地站起来,手环绕在他脖子上――她的手竟能伸长。 “靠边站站,”她开口说话,声音低沉,“要不你会被冲走。” 厚石门关闭,密封如初,渗过来的水滴如泪,连段风的悲伤都冲不走。 黑暗。 段风在黑暗中流泪,流着泪笑道:“王麻子也值了,毕竟咱们小妖重获自由。” 二小姐仍没从那一肘的巨痛中恢复过来,对王春春的致命一击大概已经花尽了她余下的能量。所以,她掐段风的手绵软无力。说起话来也绵软无力:“笑吧,那小子连要饭都不会,出去早晚饿死……小娇子,凤凤,让老爷舒服一下,用点心用点劲,别让老爷瞧不上你们。” 黑暗中,绿衣女齐应了一声。一支无力手松开,两双蛮力手抓住。 “她们要对我下毒手了,至少是要给二小姐报仇吧。” 为此,段风又添了悲伤,到现在他才发现,在心底,一直对戴氏两个小姑娘心存好感,一直把她们当成了比较亲近的人。 悲伤过后是安慰,不由地轻轻道:“很高兴是你们俩。” 二小姐已经着急:“怎么还不动手?” 戴玉娇回道:“怎么动?” “废物,留口气就行,以后我要耍着他玩。” 戴玉凤又回道:“如果打死了呢?” “也无所谓,咱们再去找新的。” 二女低低答应了。 ------------ 第28章 回归 段风的一只手被温柔地拉起,放到了一个女孩的脸上。女孩的脸上都是白|粉。一颗颗泪珠儿滚落在他的掌心。热泪迅速化为冰凉。段风只觉体内再次充滿力量,那似乎是女孩泪水的热量所化。 另一胳膊被另一个女孩轻轻抱住,传递来她的体温。少女的心房跳动,小小的胸脯将另一股力量输送给段风。 这是她们送来的告别仪式吗?仅仅相识一天,虽然感觉亲切,也不用如此深情。莫非是剧情的延伸。剧情中少女在男主人公身边成长发育。从童言无忌到青春期的迷惑,这之中或许发生了很多色彩斑斓的故事。然而,这些故事并不属于段风,所以段风在温柔泪水的包围中保持着清醒,用一秒的时间回顾了一下自己短短的一生,然后微笑着真心请求:“请让我痛快点。” 终于要结束了吗,这个结局并不太悲惨,至少并不比自己当初想象的悲惨,毕竟自己死在这样一对温柔少女手中,而不是被一个黑大汉一斧子砍进下体哀啼而死。 不过,双腿间夹着大板斧在阴间行走,那些小鬼必然会纷纷退散。想到这里,段风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一刻,他感觉自己很清醒。 听到段风在笑,二小姐感觉自己应该做出反应。 “嚯嚯嚯……”二小姐像小鬼般冷笑,笑里带着血筋。她如果看到刽子手和死刑犯的亲密态度肯定会妒忌。 一对少女迟迟不动手。段风也不着急,反而轻松起来。自己已经尽了力,尽力办自己应该办的事。办不到没有办法。如果真有阴间,如果能见着小雯,自己也不会有什么愧疚感。如果相见时大家都夹着大板斧,或许还会相视一笑。 “我可爱的女孩,下手吧。你的泪你的温情让我更心痛。如果我可以自裁,便绝不会令你们为难。” 流泪的女孩忽然将段风的手引到她的怀中。 手指抚过少女柔嫩的肌肤,指尖划到一片滑腻,段风心魂一颤,便想抽手,但手被少女紧紧按住。于是,他摸到了。 少女的怀中有一把短剑,它曾经别在段风的腰上。 “要我自裁吗?” 不! 段风猛然醒悟,悄声取出剑,另一支手也收回,拔剑出鞘,略一侧身,顺着印象寻着曾经的冷笑奋力插向二小姐的腹部。 电光一击,一插即中! 等待好消息的二小姐大概正扶墙小憩。突来的穿刺可能只令她感觉腹中不爽,她伸手去摸肚皮。段风用剑向上一挑又一搅。心中一热,干脆抽回剑,直向她的脖子削去。黑暗中瞄不准方位,短剑偏上了。 好爽利的剑,段风感觉是削掉了二小姐的头盖。犹自不放心,近前按住那个身体,扑扑扑连捅数下。 原来杀人不过如此,特别是在黑暗中,更是容易。 “搞定!”段风转身向绿衣女的方位报喜。却听她们惊呼了一声。 黑暗中,她们的感官远比段风灵敏。她们预警了。 可惜段风太迟钝,没躲开,头上挨了重重一击,登时不省人事。 恶魔临死前都要拉一个垫背的。 段风在受创的瞬间似乎听到门里嘎嘎作响。那屋顶又关闭了吧,任建应该已经见到了外面的阳光。一个妖精般的小男孩出现在人间的阳光中,那是怎样的一种情景呢?段风想用一个梦来描述,但梦的控制权不在他手里。 他昏睡着,甚至不知自己做梦了没有。 醒了。 仍是黑暗,但门缝和窗帘缝隙中都挤出微光。鼻息间已没了芳香。这不是那个世界。 希洁旅舍。 “我又回来了?” 头很沉,却并无痛楚,身上的伤呢? “是谁送我回的?两位戴家小妹吧,她们如今安全吗?” 一阵激烈的敲门声。 门外是不是惶急的李慧珍和王宇新? 时光倒流了? “怎么我的记忆这般清晰?” 段风皱着眉,翻身下床,自我感觉精神很好,双腿却不听使唤,在地上扭来摆去,似曾长时间激战过而脱了力。 好不容易才凑到门口。 摸索着拉开。 旅舍老板赵孟德。一张油光光的脸,笑容可掬。段风马上想到:如果将他的笑容掬起来撒到二小姐的脸上,二小姐会不会还那么令人厌? 他的情丝仍完全缠在地下人的身上,以至于眼前的世界都不那么真实了。 “哎呀,段老弟,吓死我了,你这一睡就三天三夜,我来了多少回,以为你得了啥病呢!可见你睡的香,又不好意思打扰。” 段风笑了笑,道:“没事,就是累坏了。” “三天三夜了么?从来到此处截止到逃跑和二小姐生死对决,最多也就一天一夜吧。那两天两夜我一直在昏睡?在这里昏睡还是在地下昏睡呢?” “没事就好,有事叫我,”老板一挥手,走了。他的朴实良善绝不像是伪装的。 一说累还真感觉到了累,但必须先得卖点力气。 段风关好门,再次将床挪开。 整洁的墙壁。敲了敲,实心。 洞没了。没有封堵的痕迹。 坐于床头沉吟半晌。又去开门观望,却发现大厅在另一头。 另一头的大厅里灯火通明。真的已是7月21日的夜晚了吗? 站在走廊里。偶尔有房客经过。 段风忽然明白,他被换到了对面的房间,他原是113,现在却是114! 冷笑一声,一把推开113的门。真是一推而开。此门未设防。 一声尖叫,一对赤裸男女慌忙找着衣服。男白女黑,白得凄惨,黑得雄壮。白加黑将屋里搅得全是淫靡之气。 段风吐口气,顾不上观赏春光几何,直向床走去。那二人一时找不到衣服,见段风直冲过来,便一齐滚下床,缩到墙角,抱着胸瑟瑟发抖,装出一幅无辜可怜相,似乎刚被人奸过。 段风满怀信心地奋力将床一拉。 整洁的墙壁,没有封堵的痕迹。 坐回114的床头,段风一阵阵傻笑。他知道地下世界的经历绝不是一场梦。因为他醒来时,一直跟随着他的手表不见了。同时,他的右手还紧紧攥着,掌心有一枚珠花。那是戴玉娇耳朵旁最大的一朵,他与戴与娇在礼堂拥抱痛哭时曾 ------------ 第29章 对门 段风再次来到走廊,发现对门大哥衣冠楚楚的正要敲他的门。他此时才看清对门哥的模样,自然卷的黑发,扁圆脸,一双小眼很有神彩。对面的房门开着,里面似乎没人,与对门哥迷乱的女子或许已经离开了吧。 段风心情不好,懒得理人,正要去大厅,对门哥开口了,像是南方人,“先生,有点事……你别误会,我根本不认的她,是她缠着跟我回来……” 段风心中很烦乱,又不好意思不搭茬,便随口胡说道:“知道知道,她也和我睡过。” 卷发哥立时高兴了,叫道:“难怪难怪……我瞧丫就一浪货!”说着拍拍段风的肩膀,“缘份啊,走,鸿宾楼,哥们儿请客!” 这孙子撒起欢来完全是北方口音。 面对卷发哥的表演,段风下意识地去摸后腰,可惜那里已经没有了短剑。 一个念头闪过,段风沉稳下去,热情地问道:“大哥什么时候住进来的,我怎么没见过你?” 卷哥道:“昨儿下午。我出来进去几十趟就没见过你开门。嘿嘿,小心身子骨啊!” “哦,我听说你住的这间屋不太干净……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响动,有没有觉着哪儿不对劲?” “我操我说呢,昨儿一进来我就发慌,好像谁在背后死盯着,不行,我去退房!” “哈,不用,和我换吧,小弟正在研究这个。” “您是道门里的?”卷哥来了兴致,加了尊重。 段风怕他有兴致,便道:“哪里,导师要我们写篇相关论文,我只是调查一下。” “你是学生?” “开学就要升大四了……”段风叹口气,好多年来,他还是第一次装嫩。 卷哥嗯了一声,点了支烟,道:“走吧小兄弟,现在就去换,出了事别怪我。” 段风有一种感觉,从地下归来后,他多了几分凌人的气势,或者称杀气。所以卷哥才会费心向他解释他的“苦衷”。他把自己当成什么人了?自己变成什么人了? 有一点很肯定,自己杀了人,并且杀得时候还有点快感。 赵老板很热情地为他们换了房,但他似乎没意识到那本来就是段风的房间。段风没多说,更没要求查入住记录,到现在这个地步已经没必要了。 重回旧居,先去枕头上躺了一会儿,期冀能听到窃窃私语。流放的姬汉冰和姬汉雪还在蠢蠢欲动吗?她们挖通地道是意外还是圈套里的一部分?那些人究竟为何要套自己呢?正如以前所想,自己平平凡凡无甚特别之处,自己的祖祖辈辈也平平凡凡。难道是因为小雯?她特别么?她只是精机厂某车间的一个小会计。她的父母都是普通退休工人。她的祖辈……忽然想到小雯只提起过她的外公外婆,对她的爷爷奶奶却不曾说过一个字。以前没注意,只以为老人们死的早,她没印象。莫非其中有问题?唉,自己的想象力太过丰富,隔了两代人的事情与自己何干。别瞎琢磨了,还是做点实事吧。 爬起身,再次检查整个房间。 没有异常。地狱之门似乎彻底关闭了。 下一步做什么呢? 探索荷花池去者! 醒后,他什么都想起来,就是忘了邻家小妖任建。 任建大概是太瘦太秀气,才被王春春称为邻家小妹的。二小姐又说他在练奇怪的功法,不知是什么。但有功夫总比没功夫强。相信他能够安全逃出来。 段风来到大厅中,向赵老板问时间,赵老板说九点半。 段风想起一个问题,不知如何问才周全,又一心惦记着任建,焦躁之下脱口而出:“赵老板,恕我冒昧,令尊身体可好?” 赵老板愣了愣,憨憨地挠着头皮,“这个……你是问我爹吧,真不好说,没见过,我妈说我还没出生,他就失踪了。” “啊――能否请问一下令尊的名讳?” “啥会?” “名字……” “说不好,听老人们提起我爹,都叫他赵老二,我也没问过真名……怎么啦,这里面有啥问题?” 段风连忙摆手摇头道:“没事没事,睡得迷糊,随便聊聊。” 赵老板友好一笑,“你是睡得太多了,也饿坏了吧,赶紧吃点,昨天到今晌午一直下雨,现在倍儿凉快!” 段风与他道了声别,走出旅舍,心里闷闷的。这年头会有人不知道生父的名字吗?从上学上班到生活各个方面,一年要填多少需要填社会关系的表格?父亲那栏就一直空着,自己不会好奇查问么?唬弄鬼吧。 一阵清新的晚风。在城市照明影响不大的角落,星星向人眨着眼睛。它们的眼睛比段风的还要亮。段风真有点睡晕了。外面并不比有空调房间的气温高,却远比室内热闹。站在这里就能听到大街上的人声车鸣。 段风深深吸了口气,感觉如今比刚离家时要轻松很多。本不该这样啊,因为他如今需要思考的问题更多,内心牵挂的人也更多。为什么反而更轻松了呢?莫非真如王春春死前所说那样,自己在地宫游历后就不再相信爱妻已经死了吗?同样,王春春也死了,为什么自己只悲伤了一阵就没什么感觉了呢?自己大概对生死产生了迷惘。二小姐轻轻松松地死去活来冲击了自己的生死观。她可以那样逼真地“假装”死去,小雯和王春春就为什么不能呢? 离家时,决心已定,他内心充满深仇大恨,此时却是满腹狐疑。其实他更喜欢前者,因为那时候自己很自信。 没有功夫想太多。大步出了胡同,招手叫了辆出租车,直奔荷花池。 街灯夜景难入人心,思绪纷繁逼得人又昏昏欲睡。 但起步不久,段风忽然机灵一下,窗外有个人影正随着的士飞奔,任建! 段风连忙让司机停车,扔下五元钱,冲出车去。任建也站住了。 段风热情打着招呼:“我说你小子,真让我担心!你倒是叫我啊,我不停你就一直追下去啊……怎么找到我的?” 段风已经走到了任建面前。 任建漠然看着段风,大眼睛里一点热度也没有。段风正要再问,任建却没头没脑地说道:“我领你去见识一下。” ------------ 第30章 见识 任建成功逃了出来,但他神情里没有欣喜;与他相依为命的王春春刚刚逝去,而他的眼中却没有悲伤。这是怎样的一个孩子? 任建只说了一句转身就走。段风连忙跟上,问道:“小兄弟,咱们去哪?” “我不是你兄弟,你想这么叫也无所谓;姐姐让我叫你叔叔,我不想叫。”任建说起话来冷冷的,与他讥笑二小姐的乳头像鸡鸡时一个味儿。 在那个鬼地方,王春春身体发生了变异,但本性没变。而这位少年身体似没有太大的不妥,性格却与一般的孩子迥异。 “行,你说怎么样都行,”段风见任建沿马路一直向东,搞不清他欲赴何处。想与他搭讪,却又不知从何开始。 一路走着。任建奇怪的装束招来很多人的注意。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披青布穿纱裙并不算太恶作剧,但任建全身所散发出的气息令他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大概会有人猜测他来自古代或来自未来。他本应该对这个时代充满惊奇,可实际上他对街市中各式各样的车辆、花花绿绿的男女、琳琅满目的商品全无兴趣。径直引着段风走进了欣怡小区。 走入大门,小区里风物依旧。只不过天气凉爽,外面遛弯的人很多。 段风暗暗担心。因为那个怪女人,也就是两位小姐的“母亲”就在这里。这里会不会有通往地下世界的另一个入口?任建想再进地下找他的王麻子姐姐吗?他是不知道姐姐已死,还是根本就不相信姐姐会死。? 任建仍一直向后走。段风小声提醒了一句,“别去,你姐姐已经不在了。” 任建理也不理。 段风转念一想,心头光明起来:去去又何妨呢?有任建做伴,那边的戴氏姐妹也会帮忙,建立了统一战线后,何惧两位小姐?他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对那鬼地方产生了感情。 果然是熟悉的那幢楼。常晓春惨死于此,常晓春所包养的小妹于此裸奔。 任建在第三单元门口站住。单元的门敞着。 “你知道这里?”任建只看了一眼,便从段风的眼神中读到了什么。 段风点点头,“有个朋友死在这儿。” “谁?” “常晓春。” 任建抖了一下,不知是冷还是怕。 段风有些奇怪,“你认识他?” 任建的语气不再冷淡,生了温,有了恨意,“他没死!” “什么?不会吧,我亲耳听到人们议论他的死状。” 任建又是惯用的讥讽,“你不是还亲眼见到井上桃在油窝里打滚吗?” 段风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子,明知他说的是什么人什么事,还是不由地问道:“井上桃是谁?” “叫你姐夫的那个女人,这名子是不是很缺德?她的奶头和她的名子一样缺德!” 段风忽然感觉任建嘲弄人的声音颇为动听,忍不住点头笑道:“是挺缺德。” “我小时候……她总逼我吃她的奶。奶奶的!” 段风终于明白任建为何那样憎恨井上桃了。只听任建又说道:“最缺德的是,她一会儿演大小姐一会儿演二小姐。” “这怎么可能!”段风叫道。如果说井上桃的乳头长得像鸡鸡,他还能接受;但要说二小姐和“夫人”都是井上桃一人演的,让他怎么相信?礼堂那一幕,二小姐死,夫人出现是瞬间的事,并且还有二人共存的场景,不用蒙太奇根本不可能,现实中又如何使用蒙太奇?再说二小姐和夫人的眼睛完全不同,一个死鱼一般,一个春水一样。腿形更不一样。这种效果用化妆能达到吗? 任建淡淡道:“你不会明白的。” 既然他不说,一人分饰多角之事可以暂时放放,而另外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必须要问:“井上桃是什么人?” “常晓春的女人。”任建简洁的语言总不与他的年龄相符。 “常晓春又是什么人?” “你朋友,”任建边说边走入了楼道。他竟给段风设了个套。 段风有些急,追上前去,“嗨,我说,咱们可是一个阵营,你姐不是让你跟着我吗?把你了解的情况都告诉我吧,你知道我的妻子小雯吗?” 任建步履如飞,几步已经落下段风半层楼,“我姐只让你带我出来。我带你在这里转转,咱们就两清了,谁也不欠谁。” 如此成熟的答复让段风如鲠在喉,只是讪讪回道:“你姐还让我送你回家呢。” “不用,我认得路。” 几句话后,已经到了四楼。任建轻轻飘飘,段风气喘呼呼。看样子,任建心里根本没把段风当成自己人。或许是在那个环境中长大的缘故,任建除了王春春谁也不相信。想至此处,段风问道:“你觉得你姐死了没有?” 任建一步登上五楼,回头看段风,“有些事情你不必知道。” 段风苦笑了,“你姐是我老同学,我当然关心她的生死。” 任建不答,走到501门前,说道:“我带你进去,看两眼,然后再带你出来。咱们就分手,你不要跟着我。” 段风竟然成了跟屁虫?这孩子! 任建又补充道:“看的时候你可以问,我不一定回答。” 段风叹道:“我比你小,你要帮着我。” 任建斜了一眼,手在门上一按。 门无声地打开了。 “神奇,什么功夫?”段风的夸赞并不完全是讨他欢心,因为在现实中他只见过拿根铁丝费力捅锁的,何曾得见如此轻易一按就能开门的。 任建不为所动,说了句,“你理解不了,”便一步迈进屋。 段风也进去,看着正在关门的任建,相信任建心里肯定乐滋滋。因为人们都喜欢被夸奖,小孩子尤甚。段风又想,或许门根本没上锁。 大厅中没亮灯,所有陈设都在向窗外借着光,可惜大部分借不到。所以房间黑乎乎,很难看清什么。任建想要段风看什么呢? 段风有点明白了,“这是常晓春被杀的地方?不对啊,应该已经被封住了。” 昏暗中,任建意味深长地言道:“不要用静止的眼光看问题。” 段风还想说什么,任建已经推开了一道门,“就在卧室。今天是井上桃的生日,他们必然有贺礼。” 段风不知何意,便走过去看。 很大的卧室。很大的一张床。任建扭亮床头一盏绿罩台灯。 床上仰面躺着一具两腿大开的女尸。 ------------ 第31章 你看你看 段风认得那女人。几天前的黑暗中,在诡异的地下花园里只看到过她一眼便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如今更近距离地观瞧,发现这是一个很有肌肉的女人,模样却还标致,肤色红里透黑,体形健硕,门户大开着,躺在那里几乎占满了整张床。 第一次见时,她尚活蹦乱跳过,最后一把板斧结束了她的生命。板斧握在一个神秘男人手中,段风惊呼那男人就是猎妻者。说他神秘,是因为段风根本没看到他的相貌,还因为他使出的致命一斧段风似曾相识。 女人除了脸部皮肤完整外,身上各处皆是布满了伤痕,像是用刀片、皮鞭之类造成的。乳头被砍掉,手指和脚趾也被齐根断掉。 血染红了床单。她两腿之间的血最多,但板斧已不见。 如此逼真清晰地看到同类血淋淋的尸体,段风还是第一次。在地道中捅削井上桃的那几刀,之所以畅快淋漓,完全是因为黑暗。如若在光明处,则或许是另一种情景了。 胃里翻腾,段风下意识地侧了目,看到旁边还有一个瘦弱小孩子和自己站在一起同观血腥女尸。刚要开口让他不要看,马上又意识到自己的幼稚可笑,因为就是这个小孩子带自己来看的。自己一度把他当成了很可爱的小男孩,因为他有着可爱的绰号,“邻家小妹”或“邻家小妖”。可现在自己只想叫他的本名:任建。 “你看完了?”任建瞅着段风。他这句问话自然流出,如同客套话,就像在小餐馆里胖嫂问得那句“你吃好了?” 段风有些发呆,顺口道:“为什么?” “和你说了,这是给井上桃的生日礼物。” “谁给的?那个拿斧子的男人?他一个人还是一伙人?到底是什么人?以前那几个女人都是他们杀的吗?我妻子和这事有什么关系?” 或许段风急切又无助的语音感动了任建,任建竟主动在段风胳膊上拍了一下,言道:“走吧。” “你是不知道呢,还是不想告诉我?” 任建已经走到了卧室门外,对段风的逼问无动于衷。 段风没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你是很懂事的孩子,和我认识的孩子都不同。可我就弄不明白,既然你已经出来,就属于这个世界了,就应该帮着大家铲除他们。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害死了多少人!” 任建只淡淡说了声:“我属于那个世界。走吧。” “那这女人怎么办?” “能怎么办?”任建有些奇怪地看着段风,“她早死了。” 段风恍然大悟,“所有女人是不是都这样死法?她们在地下被杀,然后被运回地上?不对啊,为什么捕快官人说从来没人看到过有遇害者以外的人在现场出现过?” 任建嗤之以鼻,“官人的话你也信?他们把尸体都弄丢了,你以前知道吗?就现在这女人,你说捕快能不能在十天内发现?” “她……”段风再看了一眼女尸,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然后回头瞪着任建。 任建不耐烦了,说道:“走吧,我还要赶路。” “圈套!”段风忍不住叫了一声。以前的案子中没有发现线索,但今天这案绝对能发现,因为自己来过了,自己必然会留下痕迹。 任建领他来就是为了让他当替死鬼? 不行,擦掉!段风马上就要动手擦掉自己的指纹和脚印。 任建似乎已经读懂了段风的心理,仍用讥诮的口吻,“别慌,没人看到你。” “没人?” “你和我进楼时,有人看你吗?” 段风回想开去,的确有些奇怪。其他处不说,自己和任建在楼前曾站着聊过几句。当时楼前有不少人散步玩耍,还有几个直接从他们身边走过。但没有任何人曾注意到他们。 “这……”段风犹豫了,不知说什么好。 “所以放心,跟我在一起,没人会发现你。”任建信心十足,“走吧,我会一直送你到大街上。” 到了此刻,段风不再执拗,随同小男孩出501,下楼,出单元,穿行在欣怡小区。楼外散步散心的人仍然不少,仍没有人看他们,仿佛他们和空气一样透明。段风又想起了“夫人”所说的“幻化”。地下那些人真的有超出他想象的可怕功法吗,还是他们根本就是耍了点小把戏? 欣怡小区外。任建站住。 “两不相欠,再见。” “你去哪?慢着,我还有话问你。” 段风伸手去拦任建。任建神情有些难过,“不要再勉强了,一定要记住我姐的话。” “什么话?”段风不是故意如此,而真是一时想不起。 “忘了那些吧,你可以重新开始,如果不喜欢这里就换另一个地方,毕竟天地是广阔的。” 被一个小孩子语重心长地教诲,段风竟有些心安理得,并且忽然想到了一记妙招,便笑道:“好啊,真不待见这破城市了,我跟你走!” 任建似乎笑了一下,笑时眼睛弯弯,神情妩媚动人如同花丛中的少女。 段风以为是错觉,眨了下眼,再看任建身如野狼已飞奔远去。 “喂,你回老家吗?别忘了是德州西北八十里的孙王庄,你家门前有棵大槐树,你爸叫……”段风自动偃旗息鼓了,任建已经跑得没了踪影。 段风悻悻沿街行。眼睛扫视着周围的一切,心里什么都看不到。 忽然眼睛一跳,然后整个人也跳起来,然后学任建的样子奋足疾驰,有个地方一定要再去看看:蓝天网吧! 夜晚街市,跑步的并不只他一个。其他人是在锻炼身体,唯他在摧残身体。 毕业后就再也没有如此疯狂跑动过。跑到心都快蹦出来时,停住了。头部有些缺氧。眼前是蓝天网吧。 段风转到光线暗淡的角落里扶墙闭目调息,过了片刻再次起身,走进了这个熟悉的地方。 迎面清凉的空调风。 他径直走向柜台。 柜台里一个金发男子正在埋头干着什么。 “王宇新,”段风热情地打着招呼。 那人一抬头,女人! “先生上机?” 四方大脸的金发女人,头大脸大脖子粗头发短,声音却很纤细脆弱。 “对不起,我找王宇新。” 金发女笑了,“他呀,真不巧,他前天回老家了。” 段风正要追问,忽然有人在他背上拍了一掌,一个调皮的声音响起,“嘿嘿,老――师!” ------------ 第32章 师生 不用回头,段风已经知道是哪一个了。她的形像在他眼前心上几经生死,但他在心底一直相信她存活于世。 从容笑对,感慨万千。只数天时间,眼前的女孩已经变成了除小雯以外他最关注的女性。 铅华洗尽,只剩下粉扑扑一张脸,水灵灵一双眼。 “李慧玲!我正要找你。怎么变模样啦,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只相视一笑,段风便脱口而出,真有太多话要与这个学生说。 李慧玲大概意想不到段风会如此热情。她有点尴尬地说道:“老师的气色不好呀,听说你受了伤,怎么样了?” “我的伤……”段风迟疑地去摸胳膊肘。那里真受过伤,并请一位姓张的大夫给包扎过。但自从地下归来,他就从未想起过这伤,因为从未感觉到伤口的存在。 他卷了袖子,见肘部还留有浅浅的疤痕。伤口已经在他的昏睡中愈合了。他又想起脑后受的重击,他竟没被敲成脑震荡。看来,戴氏姐妹或有其他人在他睡时为他治疗过了,并且效果奇佳。 这念头闪过,他迎来了另一个困惑:十七日的夜晚一别,自己一直没见过李慧玲,她又是如何知道自己受创? “呵呵,不碍事,已经好了---谁告诉你我受伤了? “嗯――十九号我去找过你啊,赵叔叔告诉我的。” “找我……做什么?” “也没事儿,就是看看你走了没有,有点纳闷你怎么没过来玩。” “我这不是来了吗,有空没,我请你吃宵夜。” “真的呀!”李慧玲像一个小女孩得到父辈一个大许诺一样高兴万分。 段风是真饿了,希望拉着李慧玲边吃边聊。李慧玲也不客气,段风一邀请她就接受,嘱咐了金发女几句,跟着段风就走。将出门时,段风问道:“你姐姐在吗?” 李慧玲眨眨眼,“啊――我明白了,请我是假的,想泡我姐是真的!放心,咱们师生一场,我站在你这头,”她很仗义地拍拍段风,却又皱了眉,“你跟师娘还没离婚吧……” “小丫头,想哪去了,我有话要问你姐。” “她呀,回家拿块显卡,一会儿就回来。咱们先吃,饿!” 段风本意是想请李慧玲到附近的饭店用餐。李慧玲却执意拉他到了对面的烧烤摊。 路边烧烤是很多人夏季的最爱。做这个行当并不需要多少家什,所以几乎在各处人群聚居地都有许多大大小小的摊位。不过像蓝天网吧对面这摊子这般红火的可能少点。在路旁一拉十来排,数十桌,已近午夜了,上座率仍有百分之六七十。 明灯高挂,许多人在此吆五喝六。 吃喝高谈的人热气腾腾,烧烤的老板也忙碌得热气腾腾。这热气和炭火烤烟聚散依依,如青云流霭。云霭中的肉香招揽着四方来客。 李慧玲似乎很熟悉这里,直接拉段风坐在了最边上的一张桌子旁,“坐这里,最消停。” 一位腰细臀丰的大姐过来请点单,她的手油光光,似刚串完羊肉。 李慧玲将板筋、腰子、羊排、烤鱼等各点五串,还要了两杯啤酒,然后吐了吐舌头问道:“心疼了吗?” 段风笑了笑,又点了二十串肉。在他心中,还是肉串最能解饿。 油姐离去,李慧玲有些不满:“你还要,能吃得完吗?” 段风笑道:“我比你还饿。” “没吃饭啊,等等,”李慧玲起身跑了,一会儿又跑回来,坐下道:“我让他们给你烤了两个烧饼。” “谢谢,你可真会体贴人,不过……”段风打量着李慧玲,“你好像对我没有前几天客气了。” “咯咯,熟了吧――突然看见你那会儿,有点怕。像上学时没写作业被突击检查。” “有意思。” “老师,我感觉你比以前好说话了。” “也不是吧,我现在和学生交谈得更少,讲完课就走人。也就对你们印象深点,我的第一届学生。” “我看你还是改改比较好,那时候我们和你开玩笑,你不都理人家。” “毕业后再理也不迟……对了,你那个表哥怎么走了?”段风此行并不是来闲聊的,再好的气氛也必须要打破。 李慧玲并没在意,“王宇新啊,他……这么快就烤好了,接着,把盘子往那边挪挪,好了,谢谢啊……。” 李慧玲已经开吃了。 段风等了片刻,见李慧玲只是一个劲儿地品评口中之物,好像已经想不起他的问话。他只好提醒她一下,又想起一另个人物,便问道:“那天……十八号早上,我到你们网吧找你,你和你姐不在。王宇新一个人……” “唔……那天啊,我们都睡过岗了,一睁眼快十点啦。” “王宇新还叫出一个小女孩,也叫李慧珍。” 段风偷眼瞧李慧玲的神色,见她只略停了一下牙齿咀嚼的动作,便又开吃,边吃边道:“什么啊,她叫王晓珍,是王宇新的一个小唐妹吧,我们都叫她小珍珍!” “哦,”段风准备说出关键事项了,“那天我问你来了没有,王宇新说你已经死了。” “这缺德玩意又咒我!” “不像开玩笑,”段风也严肃起来,“那个珍珍还详细说了你死亡的时间和地点。” “珍珍?不会吧!”李慧玲终于停了下来。 这时油姐拿来了烧饼,段风吃了一口,酥脆香甜,就大口吃着,等李慧玲的解答。 李慧玲摇摇头,“他们真是这样说的?” “嗯,听王宇新的意思,十七号晚上,根本不是你招待的我,而是我一个人在玩。那一晚,你不存在,你姐也不存在。” 李慧玲有点冒火,“搞什么鬼,小珍珍不像王宇新那么坏呀!老师你也真是的,他说什么你也信啊,随便问问常上网的那几个就知道啦!” 段风点点头,看着她,又问道:“你和希洁的赵老板很熟吗?” “不,我姐和他熟。” “那你知不知道赵老板和王宇新是什么关系?” 李慧玲想了想,“他们好像沾点亲。” “啊……那天你去找我,赵老板怎么说的?” “呀老师,你天上一脚地下一脚都把我问糊涂了。” “没关系,你好好想想,慢慢说。” “也没说什么呀,说你出去办事了吧。” “没说我在睡觉?” “没有,要是说了,我肯定会去砸你房门……想起来了!是赵老板来通知王宇新回老家相亲的,小珍珍跟他一块走了。” “相亲……和谁?” 李慧玲皱了眉,“我没太注意,听我姐说,好像叫什么戴玉凤,很俗的名子。” 这正是段风想听到的,立刻追问道:“他们去了哪里?” 李慧玲并不很确定地答道:“王宇新的老家吧,在哪里记不得了。” “呵呵,你亲戚家你都不知道?” “又不太亲,我也不爱打听,谁知道!问我姐吧――你怎么对王宇新这么感兴趣,老师?” 李慧玲狡黠地盯着段风,段风知道她想说什么――网络时代让人的思维活跃,也令人增了很多思维惯性――对同性感兴趣,她肯定会说是要搞基。到了这时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告诉她也无所谓。于是段风道:“我这次出来其实是找我妻子,我以前认为她被害了。” “你妻子和王宇新……”这次李慧玲没称师娘。 段风有点难为情,说道:“可能有点关系,我也不肯定。” 李慧珍闻言柳眉倒竖,左看右看又向桌子底下看。段风连忙将腿并拢了,他记得自己裤裆开了线,露了条小缝。李慧玲焦急地扭动着身子,乱蹬着腿,一条腿一下挤入段风的双腿间,却安分了一些,不乱蹬了,只是光洁的小腿不住摩擦着段风的裤子。 段风庆幸自己穿着长裤,而不是像李慧玲般穿条毛边短裤。自地下归来后,他的头脑仍然发着木,但感官似乎比以往灵敏了,隔了裤子仍能感受着水灵少女的热度。 “找什么呢?”段风用话掩饰着尴尬,同时两腿松开些。 李慧玲却将腿并扰了,夹住了段风的一条腿,撅着嘴道:“我那包呢?”又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拍大腿,扯了一下短裤,不知从哪里拿出来一部手机,向段风嘻嘻一笑,翻着通讯录,脸色渐渐阴沉,恨恨道:“他娘了腿儿的,我弄不死你!” 李慧玲在给王宇新打电话。 段风看着少女像训儿子一向训着王宇新。那头的王宇新像乖孙子一样求饶,保证自己绝没有说过李慧珍的坏话,赌咒发誓说那天晚上根本没有见过段风。李慧珍虽然火气很大,但举拳难打笑脸人,说多难听的话,那边只是嘻嘻哈哈,最后只能娱乐了敌人气坏了自己。她气呼呼挂断电话,面色在灯光下惨白。双腿越夹越紧,把恼怒化为了力量。 段风安慰道:“算了,犯不上跟小混混生气。只要你没出事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了。”刚才,他根本不好意思提醒李慧珍问王宇新现在何处,那戴氏姐妹又如何了。 李慧珍却是余怒难消,咬牙道:“他算个什么东西,竟敢为难你,不想活了是吧,欺负到我头上了!” ------------ 第33章 钻 段风被李慧珍逗得哈哈一笑,数日来第一次这么开怀,“这怎么又扯上你了?” 李慧珍琼鼻一皱,“你说呢,我本来还想给你介绍我姐,这下还怎么好意思,好像我们联合起来搞鬼。” 段风有些不解,“你怎么总提你姐?” “嘿嘿,我姐很仰慕你啊!” “哪跟哪儿,我跟她连话都没说过。”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听我慢慢道来,想当初……那一年,姐到学校看我,正赶上你给我们讲课,她在门外站了一节课听你讲……后来她跟我说你是可以托付终身的人。” “感觉和料理后事差不多——好啊,我正想和你姐聊聊。” “快吃快吃,我马上带你去!”李慧玲说罢,闷头大吃。 段风很欣赏李慧玲吃烤鱼动作的优美,一嘴咬下半拉,又一嘴咬下另半拉,铁签上留下一根完整的鱼骨架。 李慧珍的牙口的确奇佳,板筋到了她嘴里似乎只是脆豆。她真得很能吃辣,无论什么吃食,她都拿起辣椒瓶子猛向上撒。面对这样的女孩,段风心里很踏实。段风相信她,相信她不是那一伙人的成员。 段风一心盼着早与李慧珍一谈,请她解疑释惑,所以对饥饿的感觉就淡了,吃了两个烧饼吃了几串羊肉便停下来坐观李慧玲进膳。心里对与李慧珍的会谈有些期盼。算起来,李慧珍与自己的年龄相仿佛,如果找对话题应该会谈得愉快。并且看样子那李慧珍比李慧珍靠谱多了,能从她那里得到些有用的信息。 李慧玲吃着吃着,忽然吧唧吧唧嘴,又向段风吧唧吧唧眼睛,问道:“吃得不爽?” 段风不明所以地答道:“挺好挺好。” 李慧玲摇摇头,起身离座,片刻间回转,端着两杯扎啤。 段风有些歉然,自己心不在焉,请女孩子吃饭也不弄些饮料,只管喝白水。 “走一个!”李慧玲略有歪斜地碰了一下段风的杯子。 段风看她跃跃欲试的样子,有些好笑,问道:“第一次喝?” 李慧玲端详着金黄色的泡沫,“偷着喝过红酒和白酒,啤酒是第一次。家里的老家伙和我姐都严禁我喝。我老娘说啤酒一股猫尿味,一打嗝像地沟泛了。” “那你喝慢点,”段风喝了一口,放下杯子,却见李慧玲一仰脖,咕咚咕咚喝了半杯。 “清新亮,透心凉,爽!”李慧玲满意地打了一个响嗝,又连忙假惺惺不好意思地一捂嘴,却将嘴部食物的污染面扩大了。明灯下,她白净中见油污的小脸更加可爱。这个世界果然也有美好的一面。 段风来了兴致,不再约束李慧玲,自己也放开了。又吃吃喝喝了半个多小时,二人方才罢休,每人已经喝了三四扎。对段风来说这已经是超水平发挥,平时都是喝一两扎就打住的。他摇摇晃晃站起来,扭头去叫老板结账。李慧玲却说她已经付过了。李慧玲说话流利,举止敏捷,整个人比喝酒前还利落,双眸更是亮比星月。 段风有点不信,“什么时候?你明明一直在这里坐着。” 李慧玲鬼鬼一笑,“给你烤烧饼的时候。” “这就没意思了,从哪方面说你不都该这么做。” “嘎嘎,烤串的那黑大个是我亲二叔,我说一声就算付账了,懂了没?” “原来如此,那位大姐是你婶子?” “谁认识她,我叔新雇的,看那扭来扭去的样儿就不像正经女人!” 段风应付性地一笑,没多说,便打算与李慧玲回转蓝天网吧。在不太熟的地方,和不太熟的人白吃一顿并不轻松。 李慧玲站着没动,挑挑眉毛,低声道:“怎么样老大,敝不住了吧,我也早憋不住了。我先回店。你是男的,不用这么麻烦。那儿,我看他们都是去那个旮旯。” 段风目送李慧玲匆匆离去,这才明白她所言之事名唤撇尿。 很好找的旮旯,离老远就有尿骚味。放水完毕,浑身自在轻爽,神志也清醒起来,不自禁在尿骚之地伸了个懒腰,双手高高举过头顶。忽听一声呼啸,抬头见高空中两条白花花的人影直向他扑来。离了近了,可以分辨出是两个身高一米六左右的裸女,身材很好,关键是极白极嫩,正是段风喜欢的类型。但二女面目模糊,一时看不出年龄。 段风呆呆看着两位坦诚玉女越扑越近,速度却越来越慢,相距已经不足三米,但段风仍看不清二女的面貌。这个旮旯虽因没有专门照明而略显阴暗,但周围强光环伺,明察不了秋毫,看清眉眼终是很简单的。但段风就是看不清。 段风的手仍举着,他忘了放下,然后他发现二女各自冲向了他的一支手掌。距离越来越近,他的手掌感觉到了一股压力,那压力越来越大。 二女距离段风的手掌只有一米时,段风终于看清了二女的样子,却是腿一软差点坐倒。 二女的皮肤白嫩到了极致,不用掐,轻碰一下似乎就会出水。全身上下一毛皆无,精光滑腻,因光着头让可爱的巴掌脸更显小,两只乌溜溜的超大眼睛占了半张脸,圆圆的红唇紧闭着。巴掌脸,大眼睛,小圆嘴,很和谐地共处的,貌似再长其他都是多余。实际上,根本没长其他。是的,没有眉毛,没有鼻子,没有耳朵。再仔细看,她们身上也没有汗孔。 二女冲到段风手掌一米处再也冲不动。段风也感受着巨大压力,却愣愣地硬挺着,根本没考虑为何要硬挺着。他满眼满心里全是头顶的美艳生物,这是披着人皮的妖精吗? 二女再也冲不动,对视一眼,尖啸一声,身子一扭,在空如同游泳选手的转弯,又冲天而起。她们转身游动之际,段风看了个仔细,没有肚脐,两股间没有任何器官,像其他部位一样雪白。她们是貔貅变的吗,貔貅竟然会如此美艳? 二女并未离去,而是加速再次冲向段风的手掌。 回过神来的段风,急忙收手,硬挺了半天,有些脱力,动作不很随心,所以晚了半拍。那二女速度不比刚才,变得疾如流星,快似闪电,瞬间冲到,又瞬间齐齐缩小成一尺左右的小人,速度更快地冲到段风手掌上方。段风本正收手,被她们一冲压,手一翻,收到了齐腰位置。两个袖珍女子似乎迷失了一下方向,身影一晃,当段风的手掌再次平摊开时,她们再次冲了过来。 段风将手平放在胸前,看着两个光屁股小人向自己的手掌一次次冲击。她们最近只能冲到一寸处,从来没有和段风的肌肤相亲。 “你们要干什么?”段风终于镇静下来,问出了第一句话。他必须要搞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前不久,自己在地宫刚刚思考过了世界上是否存在不可思议之事,今天马上就亲眼目睹了。可这是为什么?自己一个大活人在这杵着,两个女妖竟明目张胆地来侵犯自己勤劳的双手。想侵犯先跟主人打声招呼好不好。 二女根本不理段风,继续冲击,但身影开始变淡变虚化了。她们终于停了下来,头冲下,浮在段风的脸前开始交流。没有汗水,没有喘息,只是说话的声音明显虚弱。 “嘿嘿,通了吗?” “你傻呀,当然没通,连碰都没碰上。” “你说是他吗?” “你白痴呀,当然是他。不是他,哪来这么大的斥力。以刚才咱们的钻劲,钢铁也能钻透。没错,当然是他!” “呜呜,为什么他不要咱们!” “因为你笨,他不想要你,连累了我!” “那怎么办呀?” “表达你的爱吧,继续钻,猛钻!” 交流完毕,下定决心的二女再次猛攻段风的手掌。身影也越来越虚。 “姬汉冰,姬汉雪!是你们吗!我记的你们的声音,看这里,这里啊!”段风惊喜地叫道。 “喂,兄弟,”一只毛茸茸的大手拍了拍段风,一个光膀子刺青的车轴汉子在段风身侧打着晃,“男人嘛,要他妈讲酒品酒德,喝两口就遮脸疯叫,犇哥我瞧不起他……” 犇哥张了张口没能继续训话,哇一声吐了起来。 段风再看,手掌上已经没了跳舞的精灵,她们消散在了空气中。 “你丫真牛犇!”段风骂了一句,一脚将弯腰大吐的车轴汉子踹倒。 车轴汉子犇哥在尿骚地上继续保持着酒德酒品,劝道:“甭理他,弟兄们,接着喝,喝!”说完,他开始吸溜吸溜地喝。 “唉,这就结束了?竟然没来得及捏住逆袭一番……”段风神情再次恍惚起来,失魂落魄地转出旮旯,走没几步,见有位少女倚墙而立,垂头无语。看样子有几分熟悉,离近了才发现竟是李慧玲。下意识问道:“嗳小玲,你看到没有?” “没看到,你也不许看到!”李慧玲压着嗓子叫道。 “哦,慧玲啊,”段风被李慧玲一叫,清醒了些,“你怎么回来了,不用接我,我认得路,你……” 李慧玲仍低着头,街上车过,灯光一闪,段风见她发间的脸上全是泪,不禁有些发慌,“怎么了,谁欺负你了,遇到坏人了?不能啊,这是你家的地盘……” 又一辆车过,更亮的灯光一闪,段风发现李慧玲的大腿内侧亮晶晶。 ------------ 第34章 李慧珍 “呜……我再也不喝酒了,谁知道喝完了神经这么麻痹……呜呜……还以为完全来得及,路好远……。” 段风松口气,劝道:“我还以什么大不了的事,尿裤子而已。你也就才戒了十来年,回忆一下挺好。” “呜……可是很难受哇。” 李慧玲并没有捂着脸,而是半低了头,一边哭诉一边一点一点地向段风跟前蹭,垂着的两只小手抓呀抓的似想抓点什么东西。 段风感觉出异样,轻轻退了半步,说道:“那你还不快点回去洗澡换衣服。” 李慧玲稍抬了下头,夜灯下梨花带雨,“你也不来抱抱安慰安慰人家,人家刚请你吃饭喝了酒……” 面对寻求怀抱的尿崩少女,段风更感觉出异样。李慧玲的状态明显不正常,就算有两三年的交情,也不至于如此热情。这让段风怀疑钻手双姬临消散前上了李慧玲的身,打算利用这次勾引机会继续猛钻的事业。他对这类怪力乱神的东西原本敬而远之,现在却不得不郑重思考。 “这样不好吧……”段风应付性地说道,在这方面他实在没有经验。当初和小雯恋爱,从牵手到拥抱,都是他主动,小雯半推半就。自己变被动时,他有些着慌,和不久前在地宫里被两座大山压迫时的心境相似。 “呜呜,你明明是嫌人家脏……”李慧玲还在哭,但已经没有新泪,只两三滴旧泪在腮帮上滚落。她站直了身子,美目闪烁,直面段风,语气变得意味深长:“你以为你还是以前那样的普通教师吗?你不知道,你变了好多,就这两天事儿。气质,对,气质,气质全变了……如果不是模样不变,我还以为你是另外一个人。好想让你抱呀……” 真是这样吗?自地宫归来,真的改变了很多? “哦,另外一个人么,那就好办了,”段风上前轻轻抱住李慧玲,拍了拍她的背。 李慧玲却诡异一笑,两条腿一下夹住段风的腿,使劲磨蹭着,“嘿嘿,一会儿要是我姐问你怎么裤子湿了,你就说天热出的汗;她要是问怎么上身不湿啊,你就说上暖下凉蒸发快。记住了吗?” 段风轻轻推开李慧玲,笑道:“你这么用力不怕蹭破皮?” 片刻之间,不仅腿蹭,脸也蹭了,李慧玲完全不见了泪容,娇声道:“人家是想快点结束嘛,以免大家尴尬。放心放心,我闻过了,味不浓,我姐可能会以为是男人气息,肯定好喜欢呀。呜呜……这几天老妈总逼我去相亲。可人家还小啊,人家好想多搞搞小对象,人家从来没有正经恋爱过呀。” 段风有些尴尬,手插进裤兜里梳理了一下,强颜欢笑,道:“太祖爱引用老沙的一句说: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搞对象都是耍流氓。” “嘻嘻,太祖好有意思啊,这句我喜欢。” “太祖还说,计生用品要主动送到老乡手里,让老乡自己来领,人家会不好意思。” “不要这句,我还是喜欢上一句。老师,我要和你耍流氓!” 李慧玲大胆地扑上来,将段风抱住。 段风终于确定了自己的判断,在李慧玲有些尖峭的玲珑耳朵边冷冷问道:“你是谁?” 炸雷一声问,李慧玲妈呀一声退开,瞠目结舌,既尔迷茫起来,看看段风,看看周围,又看了看天,最后审视自己,摸了摸,想了想,惊奇问道:“我的裤裤怎么湿了?老师,你的也湿了?咱们落水了吗?” 段风不语,淡然看着李慧玲。 李慧玲顺着短裤摸到自己的裸腿,感觉腿上有些不舒服,似有什么污迹。 段风似笑非笑地问了一句:“失忆了?” 李慧玲茫然失神,手掌在短裤上摩擦,努力回忆着,“我明明是记着向回走了呀,怎么到这里了?” 李慧玲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段风再三盘问,看李慧玲的样子并不像作伪。 李慧玲只记着回网吧的路上,身上越来越有力量,然后被段风一嗓子喝醒,发现自己偏离了道路,时间也被岁月神偷弄走了不少。 “老师,我真的感觉现在很有力量啊……可是为什么总想向你身边靠,万有引力变大了?” “你只要没有要钻破我手掌的冲动就好。行了,别摸你那短裤了,都是尿。” 一声尖叫。 “好了好了,走吧,放心,你这短裤是深色的,晚上看不出来。” …… 今夜的网吧不算热闹,网民们纷纷戴着耳机正打什么游戏,噼里啪啦全是键盘敲击声。一男一女进入没有引起任何注意,甚至连抬头看一眼的都没有,包括服务台里的短发女子。段风相信短发女就是李慧珍。 李慧玲松一口气,却并未匆忙离开,打算将所有戏份演完。 “姐!”李慧玲轻手轻脚走过去,跳起身重重拍了李慧珍一下。李慧玲差点跳进柜台,李慧珍则差点跳出柜台。 “你个死丫头,吓死我了!” “咯咯,坐这儿发什么呆呢,又想我们段老师了?” “放狗屁,你……”李慧珍看到了段风,她说不下去。段风已经走到了柜台前。 李慧珍没有李慧玲漂亮,甚至没有王晓珍好看,但别有系人心处,其皮肤极为嫩白,比年幼时的王春春有过之而无不及,几乎可以和姬氏双妖媲美。身材丰满匀称,眉眼顺服,让人见了就想靠近。 “你好,”段风微笑着主动打招呼。他有自知之明,自己绝没有华美的外表,绝没有迷倒万千少女的风姿,只是普普通通的男人,就应该老老实实做人。不要随便做什么性感动作,不要任意抛闪下流眼神。正经说话吧,别让人生厌。就算像李慧玲说的那样气质大变,也变不破天,夹点尾巴吧。 李慧珍果然对段风有印象,面上一潮后,大方地点点头,“段老师好。” 李慧玲乜斜着眼睛,“也不握手吗?” 段风心头一片轻松,笑道:“有这个妹妹真是热闹。” 李慧珍叹口气,“唉,闹起来不分场合地点,烦死人。” 李慧玲吧嗒吧嗒眼睛,一幅伤心的样子,“都没良心,不理人家,走了!”说着甩手而去。 李慧珍有些过意不去,解释道:“玲玲疯起来没大没小,说话不管不顾,您别在意。” “没事没事,她上学那会儿我就习惯了。”段风嘴里说着,心里却暗赞李慧玲的机灵,湿漉漉把事儿做得滴水不漏。 李慧珍轻笑道:“是吗……这准是吃咸了到处找水喝。” 段风一时摸不到话头,只勉强和李慧珍发着无边无际的议论。 过了一会儿,李慧玲蹦跳着跑回来,全身轻爽,白衣短裙,光腿光脚穿双嫩绿的人字拖鞋,手里拿着一个水杯。“呀,怎么还站着呢。姐你倒是出来呀,老师专门来看你的。”说着她已经拉过两把椅子,放在了柜台外面的方桌旁,然后进柜台将李慧珍挤了出来。 李慧珍出来,请段风坐下。 李慧玲也跟出来,将水杯向段风手里一塞,“亲爱的老师,喝吧,甜水呦。” 看着李慧玲的皓齿明眸,段风心思一动,轻轻挪了下身子,似躲避什么。 李慧珍不以为意。李慧玲却一下羞红了脸,忙转了身,绕到段风身后,弯腰装做检查拖鞋,仔细闻了闻确信自己没有异味,段风身上也似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味道。她这才起身,狠狠在段风背上拧了一把,继续说笑。 李慧玲不停打趣,李慧珍落落大方,刚开了玩笑的段风却变得有点局促不安,裤子在空调下已经干得差不多了,心里却更加没谱,看着墙上的钟表没话找话,“十一点多了,你们下半夜谁值班?” 李慧玲已经坐在柜台里,抢着说道:“值什么班?十二点就关门,没见半天没人来了吗?” 段风点点头,王宇新说的慌话可真多。 她们要关门,自己所剩时间无几,没功夫绕来绕去,段风便直接向李慧珍道:“我来是有事请你帮忙。” 李慧珍眉毛微挑,看着段风,“不用客气,请说,要我做什么?” “不是做……我想问你一下关于王宇新的事儿。” “他的什么事?” “你们很熟吗?” “还行,”李慧珍表情很认真,“他比我小三岁,小时候常带着他一起玩。” “他是怎样一个人。” “不好说,后来有十来年没见,他也不上学,说是去哪里打工了。现在过来帮忙,流里流气的。” “希洁旅舍的赵老板和他是什么关系?” “他们只是一个村的――赵大叔好像从来没回过老家。” “你知道赵老板的父亲吗?” “不知,”李慧珍抿嘴一笑,“我才多大,据说他父亲在建国前就死了。” “哦……赵老板是不是有个儿子,在哪里?” “好像是有一个,没见过,赵大叔那人有点神神道道,我和他只聊过几次天,每次都说不上两句。” “王宇新跟赵老板一起工作过?” “不清楚,”李慧珍想了想,“可能一起呆过,这次赵大叔来找宇新,好像聊得很亲热,看意思,就是他给宇新找的女朋友。” “这就不对了,既然赵老板没回过老家,他又怎么给王宇新找了一个老家的女友?” “不是老家的,好像是那女的想看看宇新的老家是什么样子,所以才回去一趟。” “他老家在哪?” “嗯――沙坑,德州城边上那个沙坑,挺小的村子,我小时候常去,那里的西瓜很甜。” ------------ 第35章 夜谈 又是德州!看样子,必须将德州之行提到工作日程上来了。如此想着,段风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辞别李慧玲和李慧珍,独行在回希洁旅舍的路上,这种奇怪的感觉一直相伴。于是他停了下来,然后他感觉到一股力量拉扯着他继续向希洁旅舍前行。牵引力吗?自己一直被人牵着鼻子走? 段风哑然失笑,不是自己太敏感了就是太愚钝了,敏感到怀疑自己的选择,愚钝到被人牵了好几天才意识到。摇头否定,继续前行,既然有了当初的选择就一条路走到黑吧。有了线索就去寻找,付出自己的努力,最后做到何种程度已无关紧要,只紧要于问心无愧。 段风继续前行,终于消除了奇怪的感觉,但刚走了一段,又一股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这次没有犹疑,确定自己被跟踪了。奇怪的关键就在于自己竟能确定被跟踪——虽已是午夜,但街道上车辆行人仍不少,相向或相反的脚步声此起彼伏,在这样的环境里,做为一个没有任何跟踪和反跟踪经验的普通人,竟能一下确定暗处有人跟随自己不是很奇怪吗? 段风再次停下,慢慢转身,向身后望去。行人一个一个擦肩而过,他仍是望着远方,他感觉远方一双眼睛也同样盯着他。过了一会儿,一个佝偻的身影摇摇晃晃从街角的暗处慢慢走来。段风皱皱眉,他的奇怪感觉着落在了那人身上。只是那人形象有些出他意料。 那人渐渐走近,身上穿一件破烂的军大衣,长发蓬松散乱如野草遮挡着脸,身子虽佝偻且摇摆,但两只脚却稳稳抓着地面。 段风看不清来人是男是女,只大概判断是个乞丐,并且可能精神有问题,否则就不会大夏天穿军大衣了。他讨厌被牵扯的感觉,不论是向前牵还是向后扯都讨厌。他怀着怒气等那人过来,好问个究竟。 那人走到距段风十来米处站住了,透过乱发观察了段风两秒,然后摇摇头转个弯向旁边的一个小区走去。 一转身,大衣一动,露出那人黝黑的肌体,棍棒浪荡,块块肌肉怒起。是个男人,一个光屁股穿件军大衣的健壮怪男。 “骚扰完了就想跑?”段风暗骂了一句,心里犹记一脚将犇哥踹倒喝尿的快意,便飞身向那人追去。那人仍佝偻着身子,但身子摇晃地更厉害,摇晃进小区便忽然不见。 段风扫描了几眼没找到怪男,只得悻悻回转。转到正路才想到看样子这怪男比犇哥还要强壮很多,又没醉酒,自己要是和他真冲突起来还不知谁踹谁呢。 “真他妈晦气!”段风又骂了一句。和李慧玲李慧珍交流产生的愉悦心情消散了大半。 回到希洁旅舍,不想洗漱,不愿说话,呆呆坐在沙发上。或许是睡得太多了,此刻毫无困意。 台灯将轻软的光铺在段风赤裸的脚上,他的根根脚趾安分得像地下世界密室中的一具具艳尸。他的思维却如同被尿味惊醒的老年赵孟德一样活跃。 要远赴德州了,那里有几位他需要拜访的人,那里更有一个需要拜访的地方:地下组织的总部。去德州之前,他先要对运城做点必要的调查。就先从荷花池开始吧,但愿在那里能搜集到有用的信息。 主意已定,仍不愿睡去,便从包里翻出空白笔记本,打算将这几日的事件择要记录一下。虽然用了几年的电脑和手机,他仍然习惯用纸记下心情。 提起笔疏理着思路,笔却在纸上划出了几个“爱”和“想”字,他想到了“夫人日记”中那惊心魄的一篇。他的记忆力从来没有这般好过,他几乎能回忆起那一页上所有的文字,笔已经开始在他的日记本上默写:“风哥越来越疯狂了。有时候午夜梦醒,我常常发现他一个人在花园里打磨一个大板斧……。” 唉,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回到希洁旅舍后,思想竟然有些不受控制。 敲门声。 其实段风一直盼着有人来敲门。 门外是赵老板依然油光可鉴的的脸。“打扰了兄弟,还没睡呐,正好,俺家珍珍在外面等你有话说。” “你家珍珍?” “差不多,我常去她那网吧,很熟,快当成自个儿闺女了。” “听说你和王宇新也很熟,还给他介绍了一个女朋友?” “唉,还不是看珍珍的面子,一个老朋友的女儿,戴玉凤,老实巴交的孩子。” 与赵老板边走边谈。赵老板时时向人推销着他的诚实可靠。但段风早已不信他。 旅舍外,李慧珍亭亭玉立。夜色中的她完全是位风姿绰约的女孩。她似乎并没有多余的脂肪。白天感觉她丰满,大概是由于只注意到了她丰满脸庞的缘故。 “段老师,借一步说话,”悄悄话的样子。 见李慧珍有几分神秘,以为有什么重要信息,段风便随她向巷口走了走,却听她道:“玲玲说你对这里不太满意,要不我给你介绍另一家,这一块我很熟?” 段风连忙道:“没事没事,很满意,谢谢你啊。这么晚了还特意跑一趟。” “也不是,刚关了店门,顺路来瞧瞧。” “慧玲呢,怎么没跟你来?” “她呀,早溜掉了,说困得要死,必须马上睡。” “呵呵,这孩子!你住哪,我送送你吧。”段风的相送并不全是出于客套,他实在怕这样可爱的女孩会被暴徒猎去。 李慧珍并不十分推托,只轻声道了一声谢谢。 段风其实也很想散散步,如此轻凉的夏夜白白睡掉岂不浪费? 身边跟着一位温柔女孩。李慧珍最讨段风喜欢的地方是话不多。这样的夜,话太多就击碎了它的美。 出了巷子,李慧珍引段风西行,那是蓝天网吧的方向。原来她对段风撒了一个美丽的谎言。 已过午夜,车流渐稀,行人更少。此时最热闹的地方应该是夜总会和烧烤摊,都与肉有关,人类的动物性已经表现于此。 段风的吃心和玩心都提不起来,描了两眼李慧珍款动的脚步,忽然想起一事,便问道:“对了,我好像听慧玲说起过,她对常晓春很有好感,他俩交往过吗?” 提起常晓春,李慧珍有点激动,“幸亏姓常的死了,要不玲玲这傻孩子也得受害!死了好,玲玲恢复本性,这几天从不化浓妆了——以前,常晓春常带着不三不四的女人来我们网吧玩。那人夸夸奇谈,说起什么来都头头是道,又特能哄女孩子开心。玲玲小孩心性,爱热闹爱玩笑,被人家逗了几回就上了心。我劝她多少回,她就是不听。要是常晓春不出事,她肯定会出事。” “慧玲没出事就好。这么说来……她与常晓春没有实际交往过?” “没机会,常晓春在这儿出现也就一两个月吧,身边又总有其他女人……” “你怎么看常晓春?他是做什么的,有什么异于常人的地方?” “你……”李慧珍不解地看了看段风,“玲玲说你和常晓春是朋友啊,她上学时就见你们俩常在一块。” “是,曾经是朋友,我结婚后就和他没什么来往了,不知他在做什么——其实以前也不太了解。他只是到我们学校包揽建筑工程,我那时因为常年住校,所以和他见面次数多,就成了朋友。但没深交,我只知他是旧庄镇的,具体什么底细根本搞不清。” 李慧珍似笑了,“我又不是审你,说那么详细做什么?” 段风笑道:“表示我很诚恳。” “我也一直都诚恳,”开玩笑时,李慧珍的声音与李慧玲有几分相似。她果然很诚恳地想着总结着,要向段风完整准确地描述一下常晓春。但她支吾了几声后最终放弃,“唉,也没什么好说的,见的那几次,就听他一股劲儿海聊神侃,模样挺讨厌。” 很明显,她们姐妹根本不知常晓春是何许人也,她们至多将常当成一个淫棍而已。 这个话题已经没了继续的必要。段风已经想起了另一个话题,方才赵老板敲门时,他已经想到了它。 “还有个事,那天夜里,你和王宇新找李慧玲是真是假?” 李慧珍忍俊不禁,“为什么这样问,当然是真的,否则我干嘛把你折腾起来?” “不好意思,那天睡得迷迷糊糊,还以为是做梦。怎么回事,你们在哪儿找到她的?” “唉,说来可气,玲玲出去买东西,遇到了一个同学,你应该认识,和玲玲一个班的,叫冯欣欣。她告诉玲玲,荷花池晚上有仙人出没,能带人穿越时空。玲玲还真信。这俩丫头打了辆车就跑去看了,据说她们还纠了一帮狐朋狗友壮胆,一块在水边等。回来时已经三点多。你说她连手机都不开,急不急人,我们都打算报案了。” “他们等到大仙了吗?” “等什么大仙,倒等来了一个白胡子老头,人家睡醒一觉出来锻炼呢,看着他们就说‘小孩子离水远点,那里闹鬼!’这样,一群孩子才一哄而散。” “有鬼……有什么鬼呢?”段风一时陷入了沉思。 ------------ 第36章 夹夹更健康 过了蓝天网吧向西走不多远,李慧珍停在一幢六层白楼前。 “我到了,上来坐坐吧,我们家人多热闹。”夜灯下,李慧珍嘴角带着笑。 段风也还之以微笑,“等有机会,今天太晚了。” “那谢谢你……我们家是二单元303,欢迎随时来做客。” “好的,再见,”段风看着李慧珍,“你上去了我就走。” 李慧珍欲言又止,站了片刻,说了声再见,转身上楼而去。 段风等了一会儿,听楼道里并没传出尖叫声,相信她已经安全归家,便要打道回府,却听脚步声又起,似有什么人下楼。这个时间,归家是正常的,出家便有些奇怪,上夜班吗? 段风不急着睡觉,于是站在楼道口等牛郎织女。没有仙人下凡,来的是位羞涩女孩,李慧珍。 “段老师,您还没走?”李慧珍轻声细语,夜灯下看不出她是否脸红,但眼角眉梢羞态毕露。 段风很好奇李慧珍为何会害羞,以至于只点了点头,而忘了解释。 李慧珍没有看段风,低头站了片刻,低声道:“其实想和您说个事。” 段风正有些尴尬,闻言忙说:“好的,说吧。” 李慧珍却又向楼外走,快走到街边时才停下,等段风走近,又向段风走近了两步,和段风距不盈尺,彼此呼吸互闻。 清凉的夜晚有些热。 “是这样的,”李慧珍克服着难为情,让声音变得平稳,“玲玲和你越来越熟,以她的性格难免会有些肢体动作……如果她用腿夹你,你千万别生气,那是她下意识的动作。我就常被她夹,当然我也夹她。我见过她夹冯欣欣,倒没见她夹过其他人,不过你还是小心为上……都怪老妈,她从小教育我们女人的安全和幸福都要靠两腿的夹力,所以常强迫我们夹东西练习,慢慢就成习惯动作了……” 李慧珍越说头越低。 段风忍着笑严肃表示明白。李慧珍道声晚安,小跑着溜掉。 夏夜的愉快的心情又回来了。 希洁旅舍。 段风在日记本上写到:“现在已是七月二十二日,星期日,农历六月初九。天亮后我要到荷花池一探。结果如何,回来再记。” 舒服地躺下。 望着沉默的天花板。 有所思。何所思? 一根思弦从脑顶钻出,慢慢升空,在白惨惨的吊灯上缠来绕去。当它将吊灯缠得漏不出光亮时,他睡着了。 睡梦中想着荷花池。那里有一个白胡子老头,他藏在凉亭的柱子后如醉如痴:水中央一位仙女凌波微步。仙女忽然一步迈进希洁旅舍,狠狠将段风夹住。 七月二十二日,天亮。 艳阳高照,气温并不很高,清风中尚有凉意。赵老板说中央电视台预报今日有大雨。 解放路上车水马龙。 行人中,爱美的女士,肥胖的男人们都打起了太阳伞。 段风下了公交车,走向人民广场。 解放路的尽头是人民广场,人民广场南邻即荷花池。 因为是暑期,因为是星期日,因为是难得的好天气,人民广场上人民众多。男女老幼各有所乐。孩子们好玩,争抢着同伴和长辈们的玩意儿,三分钟不到便将注意力转移到下一个。老人们玩得好,或垂钓池边,静坐如山,或将风筝放得比天还高,去触摸天堂中的友伴。 三人一群地高兴,两人一伙地和谐,四五十人凑到一起却凑不出正经的快乐。段风快乐着他们的快乐,搜索着心中的老者。 市民文明程度越来越高,留胡子的老头越来越少。他穿行在人群中四处张望,又来至在荷花池边默默寻找。老头众多,都不是他要找的那一个。他对此行抱的希望并不大,所以并不多么心焦。 前年扩建后,荷花池中已经没有荷花。扩大后的荷花池也只有三四个足球场那么大。晚报上曾刊登过一篇小学生作文,赞美荷花池,赞它大得一眼望不到边。很显然那作者是个很爱说谎却又相当有前途的孩子。 风中,黄绿色的池水一漾一漾,冲击着石岸。岸上对对青春男女靠着玉石栏杆勾肩搭背,临风私语,望水发情。有位胖胖的女孩,发情难抑,弃鞋抛袜,翻过栏杆,拉住男伴的胳膊,将肥嘟嘟白生生的脚丫伸进池水中过瘾。段风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忍不住暗笑:如果忽然从水中钻出一位任建大人,在肥足上狠狠咬一口,然后如野狼般窜到人民广场撒欢……那真是太有意思了。 只略笑了笑,心头的失落便涌上来,人海茫茫,又到何处找到目标呢? 忽然广场上一片大哗,人流向四外溃散。 西北天空如墨染。阳光变成了奇异的金色。预期下午才来的雨提前到达了。 大雨将至,广场上的狼籍必然会被冲刷干净。干净的地方线索多还是脏乱的地方线索多呢? 段风望着池心的凉亭,打定主意到那里去避雨。于是他逆着人流,手指滑过石栏,沿着石板路走向池心。石板下是根根石柱。他忽然想到,如果有一根石柱恰好建在地下世界的出口处会怎么样呢? 过了拱桥,便是凉亭。凉亭的格局是他最喜欢的样式,小时候写作文说它是当中一个尖,四个角向上翘,挂上破门帘,就是顶花轿。 很意外,亭中竟还有其他人,是两个人,背向他,一男一女,男老女少。女子身材修长,粉衣粉帽,护士打扮。老者头发稀疏,梳成背头,坐在一台不锈钢“延生”牌轮椅上,伸出的手里揉着两个铁球,手指上带着两枚绿油油的戒子,腕上有块金表。 段风见着金表很高兴,因为他正缺块表。那老者既有私人护理,又是这样打扮,那必是有财有势之辈,极有可能做过贼多伤天害理之事。如果一会儿他忽然翘了辫子,小护士忙着在他身上搜保险柜的钥匙时,他顺手牵一块表应该是很正义的举动。 段风刚走入凉亭,机敏的小护士便转过了身,看了段风两眼,竟走过来几步。段风却不由得后退了半尺。小护士的发很黑,腰很细,或许面容也不错,但皮肤极丑恶,脸和脖颈上的皮肤都是疙里疙瘩,红乎乎的大疙瘩排挤着粉乎乎的小疙瘩,大小疙瘩长了尖儿,尖儿上冒黑油。 “呔,何方妖孽,快快现出原形!”小护士轻喝了一声,然后呲牙一笑,很可爱的一口小白牙。她在自嘲,她知道她的样子吓了段风一跳。 段风已经不跳了,平静地看着她,心底涌动着一股感动,“呵呵,你好,幸会幸会。” 小护士对段风的表现颇感意外,嘟囔了一句:“真是个怪人!” “怪吗,哪里怪了?” 小护士吐吐舌头,“嘿嘿,以为你听不到呢――别人见我都恶心,你怎么老盯着我看,还挺亲似的!” “是有点亲切,我有个小妹的模样和你差不多。” “唉,玩这套,想泡我就直说嘛!”小护士点了点又马上摇头,“那也够怪,快下雨了,别人都向家走,你怎么反而上这儿来?” 段风实言相告,相信她会以为自己开玩笑,“我来找人――水底下的人。” 小护士并不吃惊,又吐了吐舌头,“好吧,咱们一起找。” 段风倒有些不解,“你也在找?” 小护士悄悄指了指身后的老者。 他们谈话时,老者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揉着铁球,望着水面。 小护士轻声说道:“班爷爷常让我推他来到这里,他一呆就是好几个小时,也不说话。我猜他老人家是不是……” 看来小护士之所以主动找段风聊天,是因为她守着班老头太寂寞太无聊了。 其实段风对这一老一少的兴趣远没有对金表的兴趣大。他们的事情,他并不关心。只是这个丑丑的小护士很招他喜欢,便在即将风雨飘摇的凉亭与她多聊了几句。 风静了,黑云已经侵占了大半天空,远远有电光闪闪,隐隐有轻雷之声。 晦光阴霾下的荷花池瑟瑟发抖,如处子被袭般夹紧了双腿。 小护士夹紧双腿抱着肩,“有点冷啦――水里面真有人?你怎么老向里面瞧呀?” 段风怕寂寞无聊的小护士会在无意中陷进地下世界,便笑着说,“开玩笑呢,我做了个梦而已,梦到水下有个女人要和我结婚。” 段风一句笑谈却引起老者的注意,他摇动轮椅转过身来。 段风心头一震,老者竟与“夫人”长得有几分相似――莫非他就是幕后老大? 真神经了,看什么人都与地下世界联系起来。 和夫人相似,便与小雯相似,因为“夫人”和小雯极相似。但洗干净后的“夫人”要比小雯美很多――虽然段风对任建充满了信任,但他仍不能全信他的话,仍不能相信夫人和二小姐井上桃是一个人――相比较而言,这位年已古稀的老者与“夫人”更相像,特别是那双会说话的眼睛。说他年已古稀,完全是从他垂老的神情中判断的。而其身体保养极好,皮肤细白,脸上罕有褶皱,头发也是黑多白少。如果稍稍化妆,他完全可以变成一个四十五岁的人。 “小伙子,你看我漂亮吗?”老人开口第一句话很是诙谐,只是中气不足,诙谐中透出了垂死之气。 在这样的天气状况和地理条件下,段风的生命力远比他旺盛,真实战起来,他一人打他们一老一女俩人也绰绰有余,所以心底堆满了优势,对谈起来便无所顾虑,直抒胸臆,“是啊,您年青时一定是个奶油小生,如今这么老了还相当秀气。” 小护士掩嘴偷笑。 老人也笑了,“好孩子,我请你吃茶。” ------------ 第37章 小谢 段风闻言一惊,这“请吃茶”大概与“请喝茶”一样都是江湖黑话,意思是要收拾人。 正此时,听岸上有车鸣声。再看,荷花池边停下了一辆黑色轿车,车里走出来两个穿黑西装戴墨镜的彪形大汉,一人夹伞,一人提雨披,大步流星沿阶而来,转眼间已到了亭外。 段风不由得夹紧双腿。 老人向小护士说了一句:“他交给你。” 小护士郑重地点点头,向段风逼近一步,随时准备抓住段风。 两名大汉上来给老人撑伞披雨衣,老人一摆手,颇为不悦,“还没下雨呢。” 两大汉一声也不吭,推起老人向岸上走去。 段风与小护士目送他们上车离开。小护士言道:“他们走了。” 段风道:“走了……不是规定广场不让进车吗,怎么他们……” “哼,别人不让进,班爷爷的车还不让进吗?你有什么打算?” 段风来不及琢磨姓班的大佬是何许人,便笑道:“我想回家。” 小护士表情严肃,“回家?有我在你想也别想!我是问你要留在这里,还是离开这里?” 段风仍笑着,“这有什么区别吗,你还想和我动武?” 小护士忽然抓起段风的腕子一翻。段风啊了一声,痛得弯下了腰。她再一翻,段风便被迫又站起了身。然后小护士笑着看段风,段风也笑着看小护士。 小护士笑得疙瘩们拥挤不堪,段风笑得苦涩无比。 “干嘛那么委屈?”小护士放开段风,搓着手,似乎段风弄脏了她,“我没对你怎么样啊,不需要我负责吧。” “只是很纳闷,这几天遇到的每个女性都很强势,与我前半辈子的境遇完全不同。” “你以前遇到的都是小家碧玉、小鸟依人?” “差不多。” “所以你混不好,现在到了你转运的时候啦!” 其实段风说“差不多”的时候,心里犹豫了一下,犹豫着小雯是强势还是弱势。以前以为很了解她,现在想来却成了陌生人。 小护士兴致很高,拉着段风走出凉亭,在石板路上差点要蹦跳起来。 段风真的很感动,一个被摧残成这样的女孩能有如此的心气儿实属罕见。于是在乌云满天的荷花池上,他忽然有了陪人跳舞的冲动,可惜上学时只学过两天,根本没学会。 毫无征兆,大雨点噼里啪啦砸了下来,空气中是浓浓的土腥味。 段风正要撒腿开跑,却被小护士一把拉住,“哼哼,小伙子,随谢姑娘闲庭信步吧。” “好啊,”段风讪讪而答,“你姓谢?” “你是不是以为我复姓长满双名疙瘩?” “哪里哪里,小谢你误会了,我不善于与人交际。” “小谢?”小护士在稀疏的大雨点子中站住了身,“你又贵姓高名呢?” “在下段风。” “啊哈,我叫谢晶。” “好名子,”段风笑了笑,“琅琅上口,易写易记易领会。” “嗯,你的其他资料不用告诉我,有个名字就行。看到前面那个登云楼了吗,咱们先去那儿办点事。” 段风苦笑了一下,“不好意思,衣服都湿了,我要回旅店。” 谢晶威风凛凛地瞪着段风,“走吧,还想挨整?” “谢小姐,你能不能告诉我:我为什么要跟你走呢?” “因为对你好处,班爷爷看上你了!” “刚才坐轮椅的那位老……先生吗?” “嗯――你知不知他是谁?” 雨点加急了,段风和谢晶之间的雨似乎更急。段风看谢晶的面容如同隔着帘子。 雨帘、小护士,男人。 段风的思想堵塞着,根本无从猜测老头的来历。谢晶也并不想让他猜,她又提示道:“你知不知道这人民广场是谁修的,荷花池又是谁扩建的?” “班德贵!”段风叫出了声,班德贵曾是运城的风云人物,先是从政,官运亨通直做到了副市长。刚五十岁,他自己竟退下来经商,几年之间赚了数千万,然后注资给市三建,做了市三建的老总。市三建很快成了本地最大的建设集团。班总上任后做得第一件事就是修了人民广场,受到了全市父老的热烈欢迎。正当人们赞颂班总的时候,他却消失了。直到前年,七十多岁的他再次回到人民的视线中,这次他扩建了荷花池。 对于段风来说,班德贵只是传说中的人物,偶尔在报刊上见到他的模样也全不放心里去,不料到今天竟与他搭上了关系,可又是凭什么搭上关系呢? “宁可湿衣不能乱步,”谢晶自顾自地吟唱着,显然对段风的惊讶很得意。 段风并没有多少兴奋,与班总搭上关系又能如何,能解决自己目前的难题吗? “喂,走啦!”谢晶叫了一声,大步而去。 雨下大了,越下越大。扯天扯地的雨。这种不夹杂狂风的大雨,一般会下得持久。谢晶的性别和年龄决定了她并不真的能在这样的雨中闲庭信步。她快步而去,段风却来了精神,慢悠悠地走着。不是自虐,而是享受――这样的雨中只要有能力保证正常呼吸就是享受。他也希望借机自省,让大雨冲开堵塞他思想的闸门,让他灵台有计,令他心中有根。 尽管身边已没了谢晶的要挟,段风仍是向登云楼的方向走去。谢晶大概也很有自信:只要报出班德贵的名子就能唬得段风跟她走。 大雨实在可爱,砸在人身上,美比盲人按摩。人民广场的排水能力也相当惊人,如此大的雨,地表只浅浅一层水。相信很多路段和小区都已经成了汪洋。 段风忍不住伸出双手,让手掌感受大雨的敲打。忽然水花四溅,他感觉两手同时受得到重击,竟是两个透明小人从天而降,顺雨猛钻。 “喂,姬……”段风惊喜地叫道,但一张嘴便遭了大雨灌,而两个透明小人只隔水撞了他的手掌一次便消散不见。 段风却是高兴起来,原来姬汉冰姬汉雪仍然活着。而看意思,她们是一门心思要投奔自己。寻凶路上终于有了助力,这让段风信心大增。有了钻洞专家双姬相助,其他不敢说,至少再入地宫的难度会降低很多。而目前的难题是如何与她们交流。看样子,她们只能看到手,却看不到人,听不到声音。 登云楼是运城市最老的建筑之一,据说初建于元朝,是当时监管运河的官吏出资所建,用为办公。明清两代曾多次遭毁,又多次修葺。最近的一次大修是在八十年代,近几年更是经常小修。整座楼翻修一新,外形风格上仍是仿古,飞檐流瓦,雕梁画栋,但由原来的两层变成了如今的五层,内里完全实现现代化,功能上也有了质的变化:登云楼如今是运城最著名的餐饮娱乐场所之一,名字就叫“登云楼餐饮娱乐中心”。以段风的以前的经济和心理状况,他只能是拼了一命,才会单枪匹马冲进这样的豪华之地大吃一顿享受一番。但现在他正饿着,似乎又不需要他掏钱,去吃吃又何妨呢? 他并没有仇富心理,也没有白吃的嗜好。不过,只要给他一个理由,他还是非常乐意白吃富人的。他们的钱财取之于民,合该用之于民。尽管班总并不是为富不仁,但是白吃他一顿不是令他为富更仁吗? 大雨瓢泼,广场上已看不到他人。当然,此时段风已经看不远。 走到了登云楼前。 巨大的旋转门。 古色古香的建筑安一个旋转门,有些不伦不类。有了这种不伦不类,段风走入时更加心安理得。 湿淋淋一身水,随门走入。一进门,雨声顿渺。 段风早已准备好接受满目的浮华,却意外发现,上千平米的一层大厅里全无照明,只靠着窗户透进的微薄天光,能看到整齐摆放的桌椅。整个大厅空无一人。 奇怪,这种高级场所,再大的雨也不会冷场,为何今日会出现这种状况? “段先生这边请,谢小姐在五楼等您。” 身边忽然冒出一个温柔的声音,着实吓了段风一跳,身子不由地向另一边移了一下,见是一位三十来岁的少妇,穿天蓝套装,戴蓝色贝雷帽,服务员打扮。但其雍容的神态,优雅的举止又说明她不是一般的服务员。 “啊,你好,”段风礼貌性的打招呼。 “段先生不用客气,叫我小梅就行。请跟我来,”她微微一笑,伸手相请。她的皮肤很白,但有些松弛,显得那白色很不健康。她笑起来,细黑的眉毛弯弯,很温柔很亲切。但这声“小梅”段风实在叫不出口,只好在心中称她小梅姐姐。 绕过水族柜,小梅姐姐开了一道红漆铁门,里面是白石走廊。 “先生请――这是我们工作区,外人进不来。” 段风一脚踏入,并没有感觉什么异样,只是普通的走廊,走廊外面是个小花园,里面是些房间,这才确定,这里并不是地下的诡异世界。 “不是去五楼吗?”段风问道。 ------------ 第38章 小梅 “您衣服都湿了,先在这儿换一下吧。那边就有直通五楼的电梯,”小梅姐姐推开一扇门,“段先生不要担心,是好事。” 段风一愣,“你知道是什么事?” 小梅职业性地微笑着,“具体事情我不知,我只知道开业以来,就两人被特邀到五楼,一位是谢小姐,一位就是您。” “谁邀的谢晶?” “是先生。” “哦――这么暗的天,你们怎么不开灯?没人来啊?怎么不营业呢?”松了一口气后,段风问出心中的疑问。 “今天是夫人忌日。夫人触电而亡。先生吩咐每年的今天都不许用电。所以本店所有需要冷藏的的东西已经提前运到了其他地方。今天停业一天。我们门外也贴了告示,可能您没注意――不过电梯的电是自来水公司特供的,所以没法停掉。” 段风忍不住一笑,“谢谢,没想到你这么诚实。” “谢小姐吩咐要对您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呵呵,你们谢小姐挺会用词。” “先生是读书人,他喜欢读书人,所以谢小姐读了很多书。” “这么说……谢晶像是被逼着读书的――你是做什么的,领班?大堂经理?” 小梅姐姐仍然是温柔微笑,“哪里,她们官员不是这个打扮,我只是普通服务员,在五楼工作,很少下来。” 段风相信自己如果一直问下去,小梅姐姐大概会一直诚实对答。小梅打开了门,并不催段风入内,大概是等段风问满意了再说。 衣服紧贴在身上很难受,段风也想换件干的,便问道:“这里面有我能穿的衣服?” “当然,里面的衣服任您挑选。” “都是什么呢,你们‘先生’穿过的?” “自然不是,这都是我们为vip贵宾准备的衣服,你懂的,有时候他们很需要。您请,拿上这个,请随意。” 小梅递给段风一个如今比较流行的led手电。段风想起自己那个落后百年的手电,立刻要把这件据为己有。金表没弄到,弄个家用电器也是好的。 段风走进房间,小梅在后面将门关上。段风回头看了看,确定小梅并没有跟进来提供进一步的服务。 因为有窗户,所以室内并不是很昏暗,对于男人来说,这样的光线用来挑衣服已经足够。 几乎就是标准的试衣间,一面两米来高的大镜子,两排十开门的衣柜,几个仿古木雕衣服架,仅此而已。段风随手拉开一道柜门,里面全是些名牌衣物。如果是女子,忽然有机会能随意挑选名牌穿到自己身上,定然相当兴奋。但段风是对衣服不甚感冒的男人,兴奋不起来,而那些衣服看上去穿起来都不舒服。又拉开一道门,他眼前一亮,里面全是软料睡衣,这东西肯定舒服。可总不能现在就穿着满处跑。 实在怕小梅姐姐和谢晶小姐着急,段风便脱光旧衣服,再次抛弃了它们,胡乱取了一件白衬衫和一条分不清是蓝是黑的休闲裤穿上,根本没顾上看是什么品牌――他对品牌也很不在行。 小梅姐姐依然微笑着,“不错,很精神,很清爽。” “谢谢,”段风客气了一句。 小梅的微笑太迷惑人,所以段风根本听不出来她是在赞美还是在嘲讽。 走廊里的门都一般无二。小梅姐姐推开了一面一般无二的门,里面是电梯门。电梯都隐藏着,这些人行事真是叫人琢磨不透。 很普通的电梯,与段风设想的豪华差别很大。电梯无声地启动,段风四下观瞧,希望能找到特别之处。 小梅姐姐聪明地看出了段风的心意,微笑道:“先生是很简朴的人,他喜欢把外人装扮的气派,自己人就简简单单随随便便了。” 段风点头无语,心里对班大佬又多了一分亲近。 电梯门已经打开。 “段先生请进左边第三个房间,小梅恕不奉陪,”到了顶楼,这位姐姐已经不见微笑,说话也不那么客气,她说完后径自走向右边。 面前是巨大环形窗户,脚下是窄窄的环形走廊,身后除了孤零零的电梯门便都是冰冷的环形石壁。小梅姐姐清脆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身影转弯不见时,脚步声嘎然而止。 段风有些奇怪,便也抚着石壁向右走。石壁很光滑,分不清是真的大理石还是仿造的。 一直右走,一直是玻璃窗和石壁。估摸到了小梅脚步声消失的地方,并没见到有门。正纳闷间,忽听前面脚步声又起,悄悄赶了几步,右转后看到小梅正慢慢走着,一直走到走廊的尽头,然后开门进入。身影和脚步声同时消逝。 原来右边只有一个门户,左边呢,至少应该有三个吧。为何这样设计,里面藏着什么秘密吗? 有了地下经历,段风看待事物的眼光变了许多,原来认为正常的东西,如今都能发现些异常,并有意要找出发生异常的原因。 向左行。走在一个巨大的环上。 果然是三个门,厚重的红木门。没有门牌没有标识。每个门都离得很远。第三个已经到了走廓的另一个尽头。 登云楼重建后是下方上圆的模样,按理说,这个环形走廊应该闭合的,为何环上有一段被堵截了呢? 段风满腹狐疑地走近第三个门,伸手要敲,门却无声地开了。门开启的轻飘和它外形上的厚重形成一个巨大落差。这落差让段风的警惕心又提高了一分。 很大的一间屋子,几乎有两个标准教室那么大,三面墙上都是码满书的书架,另一面是落地窗,窗前放一张大办公桌。 谢晶面向窗户而站,拿着手机正和什么人通话。她身上湿湿的,显然没换衣服。 段风有些歉疚,自己一个大男人舒舒服服换好衣服姗姗来迟,人家一个小姑娘却坚韧地硬挺着等待。于是想等谢晶通完话,自己好好表示一下歉意。却见谢晶似乎并没有发现段风的到来,仍专心一意地和那人聊天,并且越聊声音越大。最后她生气了,嚷道:“你的事你直接跟班爷说好了,我管不着!”然后一下将电话挂了。 “啊,实在对不起,我……”段风抓紧时间表示着。 谢晶刷地转过身,恶狠狠瞪着段风,“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才来,干什么去了?” 谢晶的厉声质问让段风措手不及,他有些痴呆地做着答,“我……换了件衣服,然后和小梅聊了会天……也没什么……” 段风的话还没说完,谢晶猛地捂着脸,蹲在地上唔唔大哭。 段风更是慌张,愣了几秒,感觉不妙,慌忙转着念头,思考着对策。却听谢晶呜咽道:“对不起……不关你的事,我太冲动了。希望你不要和班爷爷说,否则他准会骂我废物的!” 段风忽然聪明了一下,问道:“失恋了?” 谢晶哭着嗯了一声,然后站起身,扶着桌子控制了一下情绪,道:“我这样子找个男朋友容易吗?还总对我不冷不热不咸不淡,怎么不让人家伤心!” “或许是你太强势了,让他有压迫感。” 对于压迫感,段风深有体会。看着眼前的怪女孩,想着另一个怪女孩。 “屁话,我对他温柔得都恶心了!”谢晶似乎要冲过来给段风一下。 段风苦笑道:“或许过分温柔了也不好。” “你……”谢晶忽然忸怩起来,“你为什么也像班爷爷一样惯着我,我骂你你也不生气?” “呵呵,我的学生都和你差不多一般大,习惯了。” “吹牛,你比我能大几岁!”谢晶吐吐舌头,恢复了正常,正常地看着段风,“如果他能有你这样亲切的眼神就好了。” 爱美的女孩子怎么能受得了别人那样的眼神!可怜的女孩子,你的坚强是那样的悲壮。 “你的……应该能治吧。” “唉,我是学医的,能不能治自己最清楚。王主任说我血液有问题,就算换掉皮肤也无济于事――我从小最喜欢护士衣服,所以一门心思就报考医大。上学的时候多美呀,夜营,爬山,一夜夜的打扑克聊天,毫无顾忌地玩弄小男生……不知道珍惜,我那时候皮肤好好啊,所有男生都流口水……上班了,在市中心医院做护士,姐妹们多羡慕呀,她们很多人只能进县城甚至乡镇,还有不少连工作都找不到……院里那些专家主任没一个不好色,争着抢着让我给他们做助手……我进院没两个月就进了高干病房做护理,拿和护士长一样的工资,说出来别人都不信,我那个得意呀……我第一次见着了班爷爷,他得了很怪的病,躺着不能动,所有医生都找不到病源。有人劝他转到北京大医院,他总是拒绝,他说自己没什么病,养养就好了。大家没办法,每天只是给他输输液。他最喜欢和我聊天。他读过很多书,常给我讲故事和笑话。你知道吗,一进他的房间,我就感觉自己也高雅起来,像是成了饱读诗书的女公子。所以我也爱和他聊天。后来,他真的好起来,能坐着,精神很好,只是腿坏了,不能走路。我差点哭啊。其实做这行久了就会麻木,每天都有救不活的人死去。所以对生死的感觉都淡了。只有感觉亲近的人出了事才会伤心。我真把他当成爷爷了……他出了院不久,我忽然长了这东西,一开始没太在意,可弄了几回怎么也弄不掉。” ------------ 第39章 偷窥 “皮肤科的主任也找不到办法。那时候真想死了,可老天就这样,你不想死的时候可能一命呜呼,你打定主意要死了,却怎么死也死不掉。我几乎试了所有办法,摸电门、跳楼、上吊、喝药,割腕等等,什么都试了,就是死不了,除了被人救还是被人救。他们似乎以救我为乐,以看我难受为乐……班爷爷不知从哪儿知道了我的消息,就派人到医院来,说要请一位私人护理,想让我过去。院长当然愿意啦,终于甩掉了我这块烫手的山芋。我也高兴,如果能陪在班爷爷身边读读书,听他讲讲故事,了却这一生也不错……唉,谁知道我又动了哪门子的凡心,要搞个小对象玩玩,唉……” 段风静静听完,感动之余却不知如何安慰,声音干涩地说道:“别难过,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段风希望自己能像小梅那样微笑,以给人温暖。 不料谢晶瞅了段风一眼,便转过身,在桌上翻找着什么,“算了,我又发神经呢!班爷爷让我对你实在点,我实在得过分了。说起来……喂,老兄,一直有个感觉不好意思说。” 段风听谢晶说得理直气壮,在她的一堆疙瘩里没有找出半点不好意思,但仍很配合地问道:“啥感觉,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咱们已经很熟了。” 谢晶站直身子,打量着段风,“你小子是不是有特异功能?从荷花池第一次见面,到现在,我总是有股冲动,要向你身上靠?靠靠靠,你练过吸阴功?” 段风吃了一惊。昨夜李慧玲说过同样的话。他本以为那是小女生在尿崩之后用暧昧的玩笑遮羞。但今天听一个刚刚认识的女孩再次说起,并且说得理直气壮,没有任何需要掩饰的地方,他不禁认了真,暗自思量究竟是怎么回事。一时想不透,只得搬出李慧玲关于万有引力的解释,说道:“哦,可能天气潮,引力常数变大了吧。” “切,糊弄小孩儿呢?靠,和你说这玩意,我真是想男人想疯了。疯了吧疯了吧,小处女很着急呢。活得找不到,奸死的也行!”谢晶用手比划成枪朝段风打了一梭子,然后弯腰继续找东西,“给你,班爷爷让我把这些东西交给你看看。请看清楚,密封完好,我没有动过。不该我看的东西,我绝对不会看的!” 一个沉甸甸的档案袋交到了段风手里。 段风忙将自己死后被人奸的画面从脑海里驱除掉。 谢晶指了指桌子后,“请坐这儿,从现在起这办公室就是你的了。” 段风已经恢复平静,再次考虑自己的处境。如今的环境虽然不一般,但自己处境大概不会多危险,至少自己的生命不会太危险。于是他没有客气,转过桌子,舒服舒服坐了上去,问道:“坐好了,你们到底是什么意思?” 谢晶变身职业女性,一副事务性的神态,很客气,“班爷爷让您过目那些档案。” “里面是什么东西?” “段先生您太谨慎了,您应该清楚班爷爷的为人。我虽然也不知那里是些什么,但我相信他不会害您。” 段风笑了笑,“你这些话让小梅姐姐来说,效果会更好些。” “小梅?哈――肖梅吧,真是性情中人,佩服佩服!”谢晶一笑,又恢复了常态。 段风点点头,“哦……肖梅,看来我耳朵有问题。” “嘿嘿,我说怎么这么长时间才上来,原来你们……请打开看吧,我说我的,你看你的。” 段风心情放松下来,撕掉封条,拿出一叠厚厚的照片,都有a4大小,但新旧不一。谢晶已经转过身去,表示她不会偷看。段风很怀疑她说过的话,便问道:“你真没看过这些照片?” “切,有什么好看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爱好,班爷爷也是人。” 谢晶少女甜美的声音在巨大的办公室中飘荡。 段风已经说不出话来,看着第一张照片发呆:黑白夜视照,荷花池上露出一个小小脑袋,一只手搭向池心凉亭,任建! 班德贵偷拍了任建,他的用意何在! 段风翻开第二张照片,仍是夜视黑白照,一个细脚伶仃湿淋淋的女子站在池心亭,正是二小姐井上桃。 第三张,夜视照,一个女人正离开池心亭向岸上走,仍是井上桃。 到此时,段风的心里亮起来:班德贵是有意在监视荷花池,他或许知道地下世界的秘密。 “这么入迷呀!”谢晶在屋里走了两趟,忍不住又发言了,她是个挨不了沉闷的女孩吧。 段风抬起头,“你认识照片上的人?” “不认识,”谢晶摇摇头,忙又补充道:“我根本没看过!” “呵呵,谁都有好奇心,班总把东西交给你,肯定就不怕你看。” “看也没意思啊,都是黑白的,老老小小,什么年代的都有。真不知爷爷是什么时候拍的,我怎么就没见过呢。” “他为什么要拍这些?” “鬼知道,都是些女的。” “呵呵,都是女的?”段风笑起来,“不是有小男孩吗?” “你眼睛倒挺尖,小孩子哪里好分辨男女!看样子很秀气啊,是男孩吗,从哪儿看出来的?” 段风一边和谢晶聊着,一边又看照片。照片越向下,年代越向前。连着几张,都是井上桃,时间跨度大概有数年,原来井上桃少女时期就是那幅德性了,真不知是天灾还是人祸――夫人说井上桃的模样是被父亲惩罚所致,而这些照片戳穿了她的谎言,井上桃在被“惩罚”之前就是那样子。 又翻起一张,眼睛一亮,竟是彩照:阳光明媚,荷花池上荷叶片片,绿意甚浓。一位黑衣少妇站在池边,望着远处。她长裙曳地,风姿绰约,眉目如画。整张照片很容易让人当成一幅美术作品。 照片里的荷花池还有荷花,池面也很小。这说明,此照片至少是两年前照的。 段风拿起照片向谢晶晃了晃,“这个女人是谁?” “鬼知道,后面还有好多她的照片,都很美,都是彩色的……嘿嘿,爷爷的梦中情人吧。” ------------ 第40章 班老 后面果然还连着有几张这女人的照片,都是光明中的彩照,都照自荷花池边。每一张上女子的表情动作都不一样。一样的是那身黑色衣裙。 段风翻看着这几张彩照,眼角余光见谢晶一直在桌子前走来走去,便说道:“嗨,你坐下好不好,那不有好几把椅子吗?对了,你怎么不去换衣服?” 谢晶很惊奇地瞪着段风,大声道:“我走了,你不怕?” 段风也惊奇起来,“这有什么好怕的?” “这么大这么阴森的地方,这么大的空房子,外面一点声音都传不进来……我第一次来的时候,就一直拉着梅姐不让她走……” 段风有些感动,笑道:“快去换衣服吧。放心,我是男人。” 谢晶松了一口气,“你说的啊,我走了!嘻嘻,一会儿顺路带饭上来。你喜欢吃什么菜?” 段风早饿了,饿了的时候只想吃大路菜,便道:“鱼香肉丝。” 谢晶一乐,“高,英雄所见!楼下拐角‘三得利饭馆’王二哥炒得最好,比这里所谓的特级厨师强多了。我再到他那儿亲手做道水煮鱼让你尝尝。” “你还会炒菜?” 谢晶颇为得意:“当然,我做水煮鱼是一绝,又快又好,从片鱼片到出锅只要半个小时,咱那花椒和辣椒绝对炸得鲜艳香脆,有一点糊的都算失败!等着吃吧,能美死你!” 段风笑道:“说了半天你只是炸辣椒的本领强。” 谢晶急着要走,所以并不反驳段风,咯咯一乐,已经开门而去。 门外的脚步声由近而远。 空大的办公室里只剩段风一个人,他便自由起来,站起身,将照片一张张摊在桌子上仔细观瞧。 黑衣少妇之后的照片都很陈旧,似乎已经放了许多年,影像质量也比较差,个别夜照很模糊,根本没法辨认。更奇怪的时,余下的所有照片里几乎全是小孩子。场景也不再是荷花池,而是街道或者居民区。 翻着翻着,他被一对双胞胎小姐妹吸引住了。二人手牵手正在一个胡同里缓步而行,周围似都是平房。二人都穿着白色的旧式斜襟衣裤,像是民国时期的孩童。 他之所以被吸引是因为其中一个小女孩的眉心有一颗美人痣。有了这个提示,他越看她们越像地下世界的一对儿姐妹。没错,她们肯定就是幼年的戴玉娇和戴玉凤! 叮铃铃一阵电话铃声惊了段风一跳。这样沉寂的地方,突然的响声太容易让人受惊。谢晶肯定常常体验到这类惊吓,才湿身陪他而不忍离开。 桌上没有电话,声音来自桌子里。段风拉开抽屉,才看到,抽屉里有一部陈旧的电话机。 他猜想大概是谢晶要与他商量饭菜的事,便毫不犹豫地拿起电话,“喂,辣点无所谓,我能吃。” “小伙子,你怎么称呼?”一个苍老又不失柔和的声音。 原来是班德贵老总,段风忙道:“不好意思,班先生,我还以为是谢晶。” “你可以叫我爷爷。”班总语意很亲切。 段风看了那些照片之后,已经明白自己和他之间大概有着某种联系,所以对他的陌生感减淡了很多,便道:“我应该叫您伯父,您看上去并没有老到做我爷爷。” 听筒里传来了老人一阵笑声,让人很别扭的笑声,接着传来很大声的一句话:“这应该感谢地下的朋友们!” 段风马上来了精神,追问道:“怎么说?” 班总似乎吸了口烟,语调缓和下来,“如果晶晶回来,你给我个提示。” “你知道她出去了?” “小梅说的。” 段风一听此话,来了气,“你派肖梅监视谢晶?” “有这必要吗?我只是希望这小女孩不要牵扯进来,她受得苦已经够多了。” “可是您已经让她看了照片。” “那不打紧。咱们说咱们的事。” “咱们的事……” “我等了二十年,我相信我等到了,你就是我要等的人。你先说说你的经历,简单几句就行。” “这个……” “你到过地下?” “嗯。” “怎么去的?见到了什么人?” “机缘巧合吧,我也搞不清具体情况,再想进去已找不到入口。至于里面有什么人?这个……更说不清,两三个很奇怪的人。” “爱情?” “沾点边。” “这就够了,有机会再详谈。先听我的。” 然后段风和班老先生有一番一个多小时的对话。班老说的多,段风说的少,段风插的话也并不能打扰班老的话路。 班老向段风叙述了一下他自五十岁到七十多岁都饱受折磨的一件事。 上个世纪大变革之后,班德贵年富力强,春风得意,仕途上节节攀升,从县长县委书记一直做到运城市市建局局长、市委常委,副市长;个人家**也叫人赞慕,妻子比他小十三岁,青春靓丽,在整个运城市算得上比较拔尖的美女,一对龙凤胎儿女已经开始读小学,夫妻融洽,合家美满。 恶梦开始的那一天正是班德贵五十岁的生日,一九八一年四月初八(西历5月11日)。那天晚上,他推掉了所有公务,只请来岳父岳母和自己的父母,一家八口举行了简单而热闹的生日家宴。那一天他很高兴,胃口大开,一人吃掉了一整只鸡。家人为他喝彩,他也觉着自己仍是年青力壮。吃完鸡,他喝了一大杯红酒,然后似乎受了某种驱使和引诱,借口出去买烟,便独自一个人下了楼。 四月初八的夜晚,新月早已下去,只留满天繁星嘲笑着亟待发展的破落运城。他只穿了一身单衣,很有凉意,心里却热得超奇,急匆匆赶到家属区外小花园。他不知道为什么要来,来时心里没有任何想法。来到时,他看到小花园破烂门口的白炽灯下站着一个绝美的黑衣少女,一个他梦寐以求的少女。从政以来,从正经的女下级女秘书女商人到不正经的女性服务人员,他受到过诸多考验,一直保持着对娇妻的忠诚。可是今夜,当少女的妙目在他脸上一扫,他便控制不住自己,上前就张开了怀抱。 ------------ 第41章 迷乱 少女戳了他一指,身摆弱柳,笑着,“四月初八呢,我佛寿辰,你偷吃了那么大一只鸡,还要吃我呀?”说着扭身就走。 他胡乱嚷着在后面追,追到一片平房区,钻进了一间小黑屋,度过了他一生中最为迷乱的一个夜晚。 第二天是星期二,醒来时,他发现自己躺在家里。娇妻埋怨他天快亮时才回来,问什么都不答,倒头就睡了。 这一天他没有去上班,也不吃饭,躺在床上,苦苦回忆昨夜之事。他只记得进小黑屋之前的事情,具体平房区在哪,以及进了屋发生了什么事,他头脑里一片模糊,只记得曾享受到了绝妙快感。 接下来的数天,他一直精神恍惚,做什么事都心不在焉。他在想那女孩,他希望再次见到那个女孩。那天,他在批文件时,忽然想到女孩似乎曾牵着他手到过一个地方,指着那里说:“我从这里来。”那里好象是运河西区的一块荒地,当时做垃圾场用。附近还有一个池塘,种着荷花,称作荷花池。接下来一个月的时间,他找遍了那块荒地以及周围的住户,结果一无所获。但他下定决心,无论那女孩是人还是鬼狐,他都要一定找到她。于是,在后来一次常委会上,他提出了全市向西发展的议案,并提出规划,首先将那片垃圾场改建成一个广场,以供市民休闲娱乐之用。当然,他自信自己这样做并不完全是为了一个女人,因为这个议案已在他心里盘算了很久。 向西发展在上届政府既已成为目标,奈何运城太过贫穷,省财政也没钱,所以目标定下来,却没钱实现。所以,尽管他的议案得到了全体委员的支持,但最后却只能不了了之。他一气之前,弃官从商,靠着老关系和自己聪明才智,数年之间,积累起巨大的财富。他马上转头,进市三建,向市政府旧事重提。 已经进入九十年代,运城也开始大兴土木,市区重心向西移。已经换届的新领导们给老市长以极大支持,从报批立项到开工建设一路绿灯,市财政也给予倾斜。于是,市府立项,市三建承建的改建工程开锣了。 工程进行得如火如荼,班总和工人们一直奋战在第一战线。工人们感动,上下齐赞扬。只有他心里明白自己在找什么,他希望发现垃圾场中的秘密。 没有。 工程完工了,他的名声传出去了。他所建的人民广场很快成为市中心了。他的心也凉了。没有,工程中挖出了一些文物,却没挖出他心中的秘密。 更可悲的是,他得了一种怪病。尽管与那黑衣少女的迷乱夜已经过去了很多年,但他仍相信,这种病与那少女有关。他的下体开始腐烂。一直陪伴在他身边,对冷漠丈夫不离不弃的娇妻也开始下体腐烂。二人的生殖器官都烂掉了,腐烂处散发着一种恶臭。那时候,他多么希望妻子是个冷酷者,能在发病之前就弃他而去。 他四处高价求医,没人能治。 于是他买下了登云楼,做起了餐饮娱乐生意。下面楼层莺歌燕舞,花天酒地。他与妻子隐居在与世隔绝的五楼,整日与腐烂和恶臭为伴。能够进入五楼提供必要帮助的是他们夫妇收养的一个小女孩肖梅。他们的一双儿女以及健在一位老母亲都送到了国外,托朋友照顾。 他和妻子人间蒸发了。他坦白了所有事情,请妻子原谅。妻子笑称二人是臭味相投,臭到了一起,死也是臭死的。夫妇两人每天只是聊天读书消磨时间,偶尔打电话遥控一下生意。妻子终于受不了煎熬,先他而死。他守着妻子哭了半夜,哭完了昏沉沉睡去,睡着睡着突然坐起,他感觉手上有一滴泪,不是他的泪,不是妻的泪,而是黑衣少女的泪。 那是多年前的一滴泪,少女牵着他的手来到垃圾场,指着荷花池说:“我从这里来。如果天亮了郎君还能记得我……如果郎君还会想起我,就到这里等我吧。郎君是我的第一个男人,求郎君……勿忘我。” 荷花池!他和夫人呆的房间正对着荷花池。他将妻子的尸体做了防腐处理后,开始日夜监视荷花池,并将一些画面拍了下来。数年间,在夜晚或雨雪等恶劣天气里,他有时看到偶尔会有孩童突然从水里冒出来。他开始以为那是戏水的普通孩子,但仔细观察发现那些孩子的神情间对这个世界很陌生,他们似乎来自另外的时空。因此,他相信,这些孩子和黑衣少女属于同一个地方。于是他开始暗地里派人跟踪那些孩子。奇怪的是,那些孩子上了岸后很快就消失不见了。他有一个手下很幸运地在白天抓拍到了其中一对儿双胞胎姐妹,刚要上前搭讪时,那对儿小姐妹钻进另一条小胡同,晃了几晃就没了踪迹。 他的几位忠实手下都有些发毛,忍不住问他是怎么回事。他说是在追查一起灵异事件。其实他的内心里真把黑衣少女当成了“非人”。非人有非凡的魅力,这种魅力让他追求不懈,让他很顽强地活着。 另一件无法解释的事情同时发生着。自从他妻子死后,他下体腐烂速度就减慢了,直到有一天完全停止。他虽然不能走路,但精神很好。 一九九七年四月初八,西历五月十四日,他永远忘不了那一天。四月初七阴雨绵绵,初七夜阴雨继续。他感觉很疲乏,昏沉沉睡了一夜。初八早晨,他睁开眼,窗外是晴空和丽阳。当肖梅将他扶上轮椅推他到空窗前望风景时,他忽然全身抖起来:雨后的荷花池边正站着一位黑衣女子,望着登云楼的方向发呆,梦中女孩出现了!她是在昨日雨夜浮出水面的吗? 他拿着望远镜死死盯着那个女子,吩咐肖梅下楼去聊一聊,邀那女子到登云楼来做部门经理,同时简略问一下她的来历。肖梅是最顺从的孩子,接到命令,立时跑下楼去。 ------------ 第42章 玉腿 肖梅身上有窃听器。他全程收听了肖梅和黑衣女子的的对话。很失望,黑衣女忘记了所有事情,包括她自己的名子和她自己的来历。她似乎只会说一句无头无尾的话:“您应该回去了。”她对着水若有所思,却似乎什么也思不出来。在这种情况下,肖梅自作主张,放弃了邀请,上楼向他如实报告。他也认为暗地追踪调查比将之骗进来询问会更有收获。于是他派肖梅开始隐身调查黑衣女子。黑衣女子在水边徘徊了几日,便进入了市区。她好象很富有,随随便便就买了一套大房子住了下来。她的生活也很简单,每天穿着干干净净的黑衣四处散散步,然后的时间就是吃,她最爱吃的是德州扒鸡。 令班老先生伤心的是,肖梅送回来的照片中,黑衣女子的面容逐渐僵化和丑化。他终于忍不住,在一个黑夜中让肖梅把他推出了登云楼去拜访黑衣女子。黑衣女子见到他很惶恐,颤抖着声音说:“先生,您应该回去了。”然后便弃家逃走,直到几年后,欣怡小区建成,肖梅无意中才又见到了黑衣女子。 而此时,有人捎话给班老,让他离黑衣女子远点。班老先生只得收敛了一些,但暗地里仍有行动。他心里很清楚,自己真魂牵梦萦的不是黑衣女子的肉体而是她的灵体,是那种初恋般的感觉。如今这个灵体已经寂灭,他的梦也就灭了。他在继续关注黑衣女子日常动静的同时,将更多精力投入到调查上,他要搞清这所有事情的根源所在。他派了更多的人以不同的态度和口吻和黑衣女子勾通,希望找到突破口。黑衣女子说不出任何实质的内容。于是班先生将目光锁定在了荷花池上。开始采用更先进的设备监视水面的动静。在接下来的几年间,他拍到了一个丑恶的小女孩多次出现,小女孩越长越大,模样也越来越可厌。他只看到小女孩钻出水面,并没见到小女孩回去,所以他认定另有入口,而荷花池只是一个出口。他曾几番指派手下潜入水中寻找可疑的目标,却没有任何发现。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身体越来越衰弱。他感觉到了死亡的临近。于是两年前的一个夜晚,他到欣怡小区再次拜访了黑衣女子,希望最后看上一眼。这次他有了经验,让手下堵住门口。黑衣女子依旧惊慌,说了口头惮,夺门便走。手下拦截,女子只轻轻一推,两名彪形大汉就全倒在了地上。正当班总失落之时,黑衣女子却转回头看着他,大张着嘴,口水长流,过了半晌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孩子!”便撒腿逃走。 班总的生命再次振奋,孩子,他相信黑衣女子生下了他的孩子,他要找回自己的孩子!于是他下定了决心,走出登云楼,再次出现在了世人面前,他要扩建荷花池。他抽干了池中水,再挖深数米,当挖到一堆乱石时,麻烦来了。挖掘机械挖不动,那些凌乱堆积的石头似全粘成了一个巨大整体。他正安排技术人员攻坚,却接到了一个秘密通知,要他停止挖掘,只扩展不挖深。他早知道这里面定有更深更大的秘密,只得郁闷地完成了工程。对他赞颂再次响彻运城,他的心情再次落到谷底。他有些绝望,他的半官方身份以及垂暮的年纪令他不能再有作为,而他的秘密又不能告诉手下人,包括肖梅以及新加入的谢晶。 到最后,他的全部希望寄托在了奇迹上,他期盼出现一个与他有相同经历的“自由”“强壮”的人来实现他的愿望。而段风正好是这样的人。 谈止此处,班总停住了。段风有许多话要说,有许多问题要问。班总却言道:“小晶回来了,你先安稳下来,下次再聊。放心,我不会马上死。” 段风刚刚放下话筒,关上抽屉,房门便咣地一声被撞开了,谢晶一阵春风般扑了进来。 艳红手勾灯笼袖长衫,领口改装成收缩竖领,维护着脖子。长衫过臀,下面那件毛边牛仔短裤几乎全被遮住了,两条修长嫩滑的玉腿暴露无遗。 段风一时有点恍惚,不由得眼光在玉腿和怪脸之间打着转。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饿坏了吧,没办法呀,肖梅姐拉着我说话不让走!”谢晶一边从食品袋里拿餐盒,一边连声道歉,忽然察觉到段风诧异的眼神,只是耸了下肩。 段风自感失态,面上发烧,道声谢谢,双手接过她递来的筷子,低头观赏菜肴。 “甭难过,我什么没见过呀,”谢晶泰然自若,“嗯,好吃,你快吃呀。抬起头,随便看吧,实话实说,我故意露给你看的――好容易遇到个敢正视的,我还不把优点曝光一下吗?” 段风稍感欣慰,点头道:“有道理,”填到嘴里的食物还是尝不出什么滋味。 “唉,老兄,你大概还是不了解实情。故事是这样的……大口吃啊,怎么还没我猛,怕辣吗?我吧,多么开朗的一个小姑娘,因为这缺德模样,就困在苦窑好多载。好容易混个爷们来谈谈小恋爱,那孙子肯定也是看中了班爷的势力。你知道偶们是怎么约会的吗,坐在胜利公园的大长椅子上,他一边看杂志一边摸我的腿。我心里明镜似的,他是拿杂志挡着自己的视线。无所谓啦,至少我身上还有吸引人的地方,你说是不是?” 段风点着头,一不留意吃进一整支辣椒,嘴里冒火。谢晶接了一杯水递过来。 “谢谢,你很体贴,”段风吸口气,由衷感激。 谢晶双目照耀着段风,笑道:“说说吧,听我讲了这么多,有啥子感想呢?” “感想?”段风吃进一大口白饭,略略思考一下,“嗯,不敢想,你比我强。” “强什么,腿比你白?其实我就手上脸上糙点,其他地方光溜着呢。甭晃点我了,有什么就说什么吧。咱们之间完全可以无话不谈。再说这地方绝少人来,不聊天你会闷的。” 段风擦擦额角上的汗,笑笑说:“你很闷?” ------------ 第43章 了解 谢晶静静吃了会儿饭,向后一坐,仰脸瞪着天花板,“日子很空虚,很空虚,很无聊,很无聊。今天是好的,可以随班爷出外走走。大部分时间,他并不需要我陪。我又不能离开这间屋――离开也没地方去呀。有时候站在那大玻璃前,真想一头栽下去,漂亮的自由落体。啪――疙里疙瘩全不见,万朵桃花飘人间,从此谢晶成鬼妹,男人堆里随便钻……嗨,哥哥儿,咱俩是不是有点一见钟情?” “英雄所见,”段风仍在吃,吃得有滋有味。 “唉唉唉,哥哥儿呀,娶我得了!您瞧见了,这少女白嫩嫩的胴体,你也不吃亏呀。反正引力变大了,一贴上紧紧嵌住,你也看不到什么恶心东西。小妹我呢也不求别的,你每天只要抽出俩小时陪我聊聊天就行。人大心大,我真怕熬不过去了。” 段风忽然语塞,此情此境,他完全可以说出很多过火的玩笑话来哄谢晶开心,同时也是哄自己开心。但他一下子认真了,想到:如果先遇到的是谢晶而不是小雯,自己会不会过得更幸福一些?会吗,会更幸福还是更悲惨? 谢晶见段风不语,便趴在桌子上,盯着段风吃饭,“一堆疙瘩瞪着你,是不是味同嚼蜡?” 段风推开饭菜笑道:“我倒想把疙瘩都摘下来炒一锅,尝尝滋味。” “恶心!”谢晶又仰坐在椅子上,“算了哥们,你是正经人,不逗你了,别当真,你真想要我,我还不给呢!哪儿跟哪儿啊,刚见面就哭着喊着向人家腿底下钻。” “呵呵,这就对了。轻贱自己是傻姑娘,你的路还很长,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你根本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幸福等着你。”段风说了一个长句,心里舒服了不少。 谢晶并没表现出感动,一边收拾桌上的残局一边说道,“正事要紧,逗闷子不着急。有机会咱们还会聊吧,到时候我能不能请得动你?” “只要我活着,只要你愿意。” “悲壮啊,咱就甭高山流水伯牙子期了。先说说吧,眼下需要我做什么?嗯,不用太在乎,随便说,我会言听计从,百依百顺,怎么样,骗小梅陪你一宿?” 段风顺她的话意正思索如何深问班氏之事,忽听她又乱扯,恨得说不话来,叹着气道:“你呀你呀!” 谢晶也很叹息,“唉,我说哥们,正经人文明人呀,不动手不动脚不说黄段子,您老来自哪个星球?地球很危险,您老人家是怎么活下来的?找机会还是快点回老家吧!好好想想,怎么解释给我听。扔掉这垃圾去,别怕别怕,姐姐我去去就来。” 谢晶打了包,轻灵灵飘出去,又灵灵飘进来,见段风仍发愣,猛地一带门,喝道:“呔,想什么呢!” 段风指着那面墙问道:“班总在里面?” 谢晶几步蹿到桌子前,瞪着段风,“你怎么知道?” “我和班总谈过了。” “但他肯定不会说这个。” “我猜的,很明显,他最信任的两个人都在这里。” “不是的,”谢晶难过起来,轻轻道:“班爷最信任的是二虎,可惜去年死了,死得不明不白。班爷爷一下老了很多,肖梅姐也很多天不说话,天塌了一样……” “这里面什么样子?” “你想进去?” “或许。” “我不知,我从来没进去过。” 谢晶说得自然,段风感觉纳闷,奇道:“你不是班总的陪护吗?” “名义上是,肖梅才是真正的那一个。每次都是班爷自己出来叫我,我才有机会陪他。肖梅伺候班爷的起居,她的房间有道暗门……失望了?” “我是他的养女,也是他的女人,”一个女声,来自门口。肖梅倚门而立。 谢晶尖叫一声,一扬腿,红拖鞋飞向肖梅。 肖梅笑笑,一步一步把鞋踢还回来,捏着嗓子说道:“小妹妹,说人坏话可要低声呦。嗯,从实招来,哪只小脚踢得我,等会儿洗干净了让我啃啃!” 谢晶推了肖梅一把,“我呸,听窗根还带进门的,讨厌!” 肖梅看段风一眼,“段先生瞧见没,这儿没正常人。所以您不必顾虑任何话任何事,想说就说想做就做。” 谢晶一屁股坐到桌子上,“那你先解释一下女儿情人这个变态名词。” 二女斗嘴,段风乐得倾听。 肖梅一本正经,“他把我养大,叫女儿不错吧;我谁也不嫁,一辈子陪他,不是情人胜似情人。” 谢晶呆然叹息,“我被上天捉弄,被世人抛弃,想嫁也嫁不掉,钢铁处女吗,到最后只能自己捅破;你阅人无数后抛弃了世人。‘谁也不嫁’,多么骄傲呀……人和人的差距咋那么大呢?”说着已经泪眼汪汪。 “少来,我可不吃这一套,勾搭你段大哥还差不多!”肖梅在谢晶的玉腿上摸了一把,“多诱人啊,用它抱着男人再软语温存掉泪花,效果奇佳呀!” 段风没注意谢晶的反应。因为肖梅那一把正摸在他心上。他愿意一边握着那软手,一边摸那玉腿。心念至处,头忽然发昏,眼皮发重,没听清二女又聊了些什么,直到谢晶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拍了一下,“嗬,饱了发困饿了发呆,您好身子骨呀。” 段风歉意一笑,正要解释两句,肖梅说道:“正好,班总教我来安排您洗浴、小睡一下。” “果然,”谢晶提高声音,“你是来抢人的。” 段风站起身,“太给你们添麻烦了,不用……” “用!”谢晶抢着说:“你听话就是给我们不添麻烦,你的明白?” 肖梅温柔一笑,职业性地伸手相请。 段风内心并没有推脱之意,道声谢随肖梅望外走。谢晶在后面叹着,“是吧是吧,又走一个,认命吧小晶晶,哪天咱修炼成白晶晶就不受气了……” 巨大的圆环上,肖梅站住身,轻声道:“班总让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谁?” “梁叔。” “开澡堂子的?” “他知道些你感兴趣的东西。” ------------ 第44章 梁叔 登云楼,四楼客房。 听雨眠。 梦中一位疙瘩少女坐在檐前栏杆上,修长的玉腿一荡一荡。细雨打湿了她的黑发,疙瘩间滚动的不知是雨滴还是泪珠。少女轻声低吟:“这雨,生于天,死于地,中间的过程,便是人生。”一个面目模糊的老男人,站在少女身后哈哈大笑,两支毛茸茸的大手粗暴地揉搓着少女的玉腿。 一觉醒来,时钟指向十二点半。 雨已停,天仍阴着。 段风洗把脸,推门而出,一惊:肖梅站在门前。 “一直等我?” “没那么闲,刚吃完饭。” “……” “饿不?” “我也才吃不久。” “好吧,跟我来。” 肖梅款款而行。她穿着半高跟,脚步声却很轻。 段风不好意思在后面用惺忪睡眼观瞧肖梅并不丰满的尻,便紧走几步赶上前,问了声:“咱们去哪?” 肖梅不答,进电梯时才淡淡问道:“心事重重?” 段风一时搞不清她是何意,顿了一顿,“怎么说?” “心不在焉。” “这又怎么说?” “对晶晶。” “哪有,你也看到了,”段风笑了笑,“多热闹啊!” “这么长时间……雨骤风狂,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竟然没非礼她。” “咱一向……”段风以为又是玩笑话,却见肖梅在走出电梯时,脸上没有一丝笑意,便不由得问道:“干嘛非礼她?” “她可怜呀,”肖梅站住了,回眸一瞥,泪珠在阴霾下泛亮。 段风一时无语,抑制着上前拥抱的冲动。 肖梅领着段风静静前行。 登云楼外行人渐多,多数夹着伞。雨后的空气并不清新,反而多了一股氨水味。 “不好意思,为了表示诚意,咱们要走路过去。有点远。” 肖梅的小皮鞋尖叫起来,段风不知她为何变得如此骄傲,关切问道:“这么使劲跺地不疼吗?” 肖梅说道:“我不能给登云楼丢脸。” “是吗,你要是刚走出三百米就把鞋跟跺掉,摔个大马趴,咱就有笑话了。” “没常识,女人穿高跟鞋走路必须昂首挺胸,摔个抑巴脚还差不多,你在后面接着我就行了。” “又要非礼?” 肖梅没笑。段风后悔出言太快。仅历几天的功夫,自己一个木讷痴儿竟开始尝试随便找个女子便与之调笑吗? 过了荷花池,仍向南行。穿过新修的平安大道,走进破旧的鼓楼老城区。小巷纵横,遍处是乱搭乱建乱扔垃圾。几条野狗、数只野猫在巷道垃圾间流窜。它们并不怕人,见有人来还会尾随一段,大概它们见识过求包养成功的前辈。 至少走了一个来小时,感觉已经行了很长的路。再向前出了老城区,又穿过清池道口,沿街漫行。 “冒汗了?”肖梅打破了沉默,“我也冒汗了。脚疼不?我早疼了。” 段风笑笑,“感觉不错。” “不好意思,我不太会聊天,闷吧?” 段风摇摇头,“没有没有,我也不会聊天。这样挺好,挺好,很惬意。” “累了?瞧我,只顾自个儿高兴了,”肖梅抚了一下头发,“您知道,我很久没出来这么散步了,想走个痛快,连累了你。” “很荣幸,我也喜欢走路。” 走上千童大道,气温陡然升了几度,噪音更是将静心炒成了烦心。 肖梅叹道:“也不知哪来这么多乱哄哄的人和车,相比之下登云楼真是世外桃源,虽然人也很多,但总是那么温馨有秩序。” 段风理解不了娱乐场所的温馨有秩序,但对肖梅的变化却看得甚明白。走了一路,香汗淋漓的肖梅娇艳非常,原来有些松驰的皮肤变得光滑有弹性,淡然的双眸也多了神采。 段风收回目光,劝道:“没事儿你应该多出来走走,我想班老肯定会支持你。” 肖梅笑笑,“会吧,以后会吧,以前有些别扭——你知道,我们这些陪在达贵身边的女性一向名声不好,我出来常会被人指指点点……” 正说话间,忽然一辆红色轿车呼啸而过,将二人齐吓了一跳。 段风惊诧:“谁把汽车开到人行道上了,还开这么快,要奔丧啊?” 肖梅拍拍胸脯,酥胸顫了顫,额上汗更多了,“不是奔桑2000,是马宝au7,限量车,百米加速4秒,整个运城只有两辆。” 段风惊诧地看着肖梅:“没想到你对车很在行。” 肖梅一笑,“不在行,刚好知道这一款。又来了……” 那辆车转个弯回来了,仍行驶在人行道上,不过速度降了下来,缓缓驶向二人。 段风心里暗骂着神经病,闪身就要从车旁走过。那车却一下停了,车门打开,跳下一个胖墩墩的女孩,拦住二人的去路。 那女孩十三四岁的样子,三角眼、翻鼻孔,留着赤红短发,戴着耳钉,穿无袖t裇牛仔短裤,若不是胸脯太过鼓囊,还真不好区分男女。 段风好奇地向车里张望了一眼,看到里面没有其他人。是小孩子将家里车偷开出来的么? 小女孩跳下来在段风和肖梅的脸上身上瞧了瞧,目光最后锁定段风,走上一步,提鼻子闻了闻。鼻孔外翻,大概对前方的气味更灵敏。因而小女孩只闻了两下就做了判断,退到一旁,嘟囔道:“味不对,耽误老娘时间!” 段风又气又笑,暗骂不知哪个缺德人家里跑出这么一位马路杀手,幸好没撞上,撞上也白撞,人家还没成年。 只是一停一站几秒的时间,二人谁也没有言语,继续上路。走了一段,肖梅忍不住斜了段风一眼,笑道:“看不出来,你还挺有女人缘,那封家小姐对你有点意思啊,竟然没有直接把你撞了再问你为什么。” 段风奇道:“运城还有这样奇葩的封家?” 肖梅也奇怪,“搞了半天你还不知道她是谁?运城首富封万年你不知道?‘运城第一姐’封彩没听说过。” 段风皱眉,“只听过封万年,传说趁多少亿。刚才的女孩叫封彩?封万年的千金?” 肖梅笑道:“是啊,她和你年纪差不多,二十来岁,我还以为你仰慕她很久了呢。” 段风咽了口唾沫,艰难地说道:“二十岁?你确定没开玩笑。” 肖梅正色道:“人上一百就形形色色,何况全球几十亿人,长成什么样子都不奇怪。” 段风点点头,道:“是啊,我这两天也是怪事连连。昨晚被犀利哥追,今天被封千金闻,我真怀疑有人给我下了引人降,专门勾搭奇怪的家伙来搞我。” 肖梅说道:“虽然我对很多事都不闻不问,但我知道世上不可思议之事蛮多,只能听之任之,无法解释的。” 段风正要点头称是,忽听背后一声娇叱,“不对!” 那声音如银铃,几乎贴在二人背上发出,把二人吓得又是一机灵。回头见却是封彩抱着肩膀,两只大脚落地无声,一直贴身相随。那威武的大车在远处仍敞着车门。 肖梅银牙咬了咬没说话。段风也不想说,不想和一个孩子般的成年人斗气。封彩却自顾自地说道:“这么说来我不是第一个?二虎已经找上你了?” “二虎!”肖梅尖叫了一声,双睛一下瞪圆。 封彩白了肖梅一眼,道:“小梅梅,你装做不认识我,我也装做不认识你。我所说的二虎,不是你晚上一边捅自己一边想的那个二虎,明白了吧?我的事你别掺和!” 段风听明白了那位乞丐应当就是封彩说的二虎。他现在急于想知道为何二虎和封彩追自己。他不希望自己一边追凶一边被一帮奇形怪状的家伙追。 “哈,你不敢和我说话!”封彩抬头盯着段风,“这就对了,咱们之间交流纯是浪费。不过,有一句话你必须要理解:世上没什么不可解释之事,解释不了只能说明你水平不够。走了,确定没认错就落听了,老娘继续找死,你继续和这小三八逛街!可怎么感觉老娘今天这么奇怪,我这是在做什么……” 封彩甩甩小胳膊,嘟嘟囔囔扬长而去。 段风瞅瞅肖梅。肖梅无奈一笑,说道:“今天这封丫头真是很奇怪,她说的话我一句也不懂。” 中化小区。 三号楼前,一位花白头发赤着上身的胖老头躺在藤椅上哼小曲。 肖梅规规矩矩站在藤椅边。胖老头似乎并没注意到有访客,仍眯着眼哼哼唧唧。哼哼了一会儿,他大概找到合适调门了,便一板一眼唱起来:“人生在世心不要偏,莫把那报应当作虚言。论理说,借人家一升还人一个满,借人家五两把半斤还。也不必南去烧香北还愿,在家中一双活佛未动弹。在家中孝顺你的父和母,也不必千里烧香奔泰安。父母的恩情够多么重,父母的恩情重如泰山。爹要是死了穿孝二年半,老娘死了穿孝就是三年。为什么娘比那爹爹多穿六个月的孝?只因为,娘养儿的那一天,娘养儿,如同阎王见一面,娘养儿沙内澄金一个样般。一岁两岁在娘怀抱,三岁四岁不离娘的身边,五六岁上知道玩耍,七八岁上你要是一说他,他也懂得嘟囔半天,直到要长到二十来岁,只要您给他娶上一个媳妇就算完。小两口商商量量登完了记,就如同给他的媳妇写上了过继单。从此后,老娘说话如同放屁,小媳妇说话嘣焦酥脆扛口甜……” 老头唱的是个老段子《劝人方》,段风以前常听,只是从没听过这么凄惨的版本。老人唱时表情漠然,发出的却是鬼音。段风后背直起鸡皮疙瘩,看肖梅在旁边却听得津津有味,不禁暗赞她的品味。 演唱告一段落,肖梅俯身道:“梁叔,我们来了。” ------------ 第45章 前门后门 在路上,段风一直在猜想梁叔是何许人。和班总同病相怜的人吗?如果不是,此行又有何意义?又莫非,他会是地宫外逃人员?果真这样就好了,会省去很多调查的周折,直接从他这儿就找到了“真相”。 梁叔睁开一双小眼,仰视肖梅,眼光最后停在她的嘴唇上。 肖梅本化了淡妆,湿闷的天气中一路走来,香汗淋漓,妆有点花了,唯有那唇吻还鲜艳着。 “就是他?”梁叔向段风描了一眼。段风媚笑着点头示意。 肖梅一笑,“我不知,我不问,班总让我带他来。你们聊,我去那边坐会儿。” “别走啊,你走了还有什么意思?”梁叔坐起身,“还要下雨,进家吧。” 段风想献个殷勤,上前去搬那藤椅。梁叔一抖手:“别坏好事,我特意搬出来让雨洗。” “梁叔您还住四楼?”进楼门时,肖梅问道。 梁叔向上看了看,“得住得住,我都胖成这样了,见天懒得动。夜儿个翻身滚下床,醒了都不动,就在地板上睡了。你说我再不爬爬楼,年底你就得给送花圈了。走慢点走慢点,别急。我说,你听我唱得咋个样?” “唱得什么呀,那一大段啊?还行,就是嗓音有点别扭。” 肖梅走得并不快,大慨有点累了,搀着梁叔走了几步又松开了手。 刚走到二楼,梁叔已经气喘吁吁,站住了问道:“小兄弟呢,听着咋样,怎么一直不吭气?她们小女娃听不懂,你没问题吧?” 段风笑笑,“挺好挺好,头回听现场,您很投入啊,子女不孝?” “笑话,我是唐朝的擀面杖!” 梁叔吸一口气,向三楼进发。 肖梅偷偷向段风送了个眼神,大概怪他刺激老人。段风感觉无所谓,相信老人几十年的老光棍儿早就铁骨铮铮了。 “他妈的不服不行,老话就是灵!葱辣鼻子蒜辣心,芥末专辣鼻子筋,就属辣椒不偏心,辣了前门辣后门。你不服?就多吃那么点,两天了火辣辣,不敢拉,这肚子都憋大了!” 梁叔自揭了噪音奇怪的谜底。果真是一唱解百堵。 梁叔并不像太懒的人,进其家,并不见多么凌乱,或许是家什少的缘故。只是气味不好闻。老年人习惯性的简省不爱开灯,光线有些暗。 小客厅,旧地毯上有片污渍。 “坐吧,喝茶?”梁叔一屁股陷进沙发,绝没有再起来的意思。 肖梅和段风赶紧表示什么也不喝,只谈正事。肖梅说了句去看电视,径直走进里间,关了门,电视声音调得很大。 “多懂事,”梁叔已没有笑意,一脸落寞,“真是我闺女多好。” “您认下不就行了?” “我也配?再说她来得太少,心思就花在班老头那孙子身上。真认了,有点亏……” 沉默。 段风不知从何谈起,关键是不知要谈什么。 梁叔感叹完了,注意力收拢到段风身上。 “怎么着,听老班说,你去过下边?” 段风点点头。 梁叔小眼睛里放出光芒,“什么样儿的?” 段风简略地叙述了一下那番游历,简之又简,略之又略。只说在旅馆里听到动静,误入地下,见到几个奇怪的人,重点介绍了地宫的建筑和装潢。 梁叔并不深问,听段风说完了,叹口气,“没想到那帮孙子还活着。” “您以前见过他们?” “想当然,要不老班也不会让你来。行了,我知道的全告诉你,你爱干什么就干什么。我现在就是养个鱼儿唱个曲儿,老班要是不提,那事儿我都忘了。” 梁叔照方抓药,向段风简略地讲了一件事。 在那个火红的年代,梁叔年轻力壮,带一队壮年挖地洞。天黑时,挖到了石头。梁队长纳闷,并没细想,向上级请调开石工具。上级一时调拨不开,便允许用炸药。当时有军队相关技术人员协助,很安全很准确地炸开了一个洞,但里面还是石头。当时已经入夜,上级下令歇工,等第二天再说。梁叔吃了饭,喝了几口二锅头,心尖发烧,睡不着,提了把铁锨,拿着手电又下洞。在大石上又敲又打,希望找到什么切入点。后来乏了,就躺在洞里睡去。半梦半醒间,听到石头有动静,睁开眼看时,却见石头向上升起,里面有阴气吹来,似乎还有人走来。梁叔以为是恶梦,下意识地打开手电,见是一个矮小的男人,留着仁丹胡,拿着一把小手枪。鬼子!梁叔大惊之下,跳起来一铁锨就拍了过去。仁丹胡在手电照射下,比梁叔还要吃惊,呆在那里,生生吃了一铁锨,然后头破血流地倒下去。 梁叔说得简简单单轻描淡写,说到这里便住口,抱过茶壶,自顾自灌了几口。 段风不能不追问:“然后呢?” “没了,我见石头又下落,就把那孙子又扔进去。石头合死,我就回家睡大觉啦。” “第二天……” “第二天炸开石头接着挖,大伙觉着土挺松,挖着痛快,三下两下提前交工,皆大欢喜。” “那个人……” “毛也没有,没死的没活的也没其他洞,什么也没有。” “您没向上级报告?” “没有!”梁叔突然地疾言厉色,“我为什么报告?” 照以前,段风可能会顾忌老人的神态,想问又不敢或不好意思再问。现在可不管这些,“您应该报告,这没准涉及到什么严重问题。” “严重个毛!几十年了,也没见咋样,就是个……”梁叔声音低沉下去,“良心问题。” 段风等着梁叔说下去。 梁叔瞪视着段风,半晌才点点头,“行,今儿就今儿了,今儿咱过节。” “什么节?”段风一时没搞清梁叔的意思。 “清明啊,今天我死。” “瞧您说的,这……” “我不是好人,”梁叔截住了段风的话,“小矮子带着个小女孩,那孩子尖叫。我全乱了,一家伙过去,打在她肚子上……把她放在里面时,感觉身子是温的,大概死不了。” 段风也有些乱了,不知说什么好。 梁叔又道:“后来想想,矮子的身子也是温,可能也死不了。也当然全他妈是我一个瞎想的!咋样,我就这操性,我杀了个孩子,我不敢报告,明知是大事也没敢报告。要是小鬼子真潜入人民内部……我他妈可缺了大德了!我配有媳妇儿?我配有孩子?告我去吧,我等着……” “向谁告啊?”段风苦笑着,“您说完痛快了,我又找谁痛快去?” 梁叔阴着脸,“痛快个屁,当年跟老班说时也没感觉痛快,跟你个小瓜娃子说就能痛快?老班那孙子全门清,却让你跑来问我,纯是折磨我,嫌我死得慢,罪孽啊!我他妈还没折磨他呢,我家二虎怎么死的,不明不白就完了?门也没有!” “二虎是……” “我亲兄弟。” “我听他们说二虎很年青的样子。” “当然年青,死的时候才四十来岁。哦哦你是说我这岁数啊,老班没告诉你?我家老太爷结过四次婚,给我生了八个妹妹一个小弟弟,现在那老东西都九十七了,比我还壮,前天到医院检查还调戏人家小护士来着!” 段风愿意做一个好听众,梁叔却并不需要,说到老太爷时已经不耐烦了,说声:“没事就去忙吧。” 没事又忙什么呢,但话已至此,段风只好起身去叫肖梅。 肖梅向梁叔告了别,扭头就走。 梁叔大声道:“不送,别关门,我还要唱个歌子,在午睡前勾引勾引对门的老寡妇。” 一进楼道,肖梅抚着胸口,轻口道:“熏死我了。” 段风一笑,拉她闪到一旁,悄声道:“听听唱什么?” “齁难听,有什么可听的?”肖梅说着还是驻身侧耳倾听。如果换成谢晶,大概早催着下楼去者。 等了片刻,不闻动静,正要动身,却听梁叔用更怪的音调唱道:“家住东海牛门岭,伲世代捕鱼度光阴。人人都说黄连苦,想伲捕鱼人更比黄连苦三分。匪军下令要修碉堡,要把沿海的民房拆干净,限时限刻要赶动身。倒是几间草屋难丢下,三代祖传到如今。我老妻要与匪军去讲道理,匪军动手就打人,打得她头破血淋淋。我儿看见娘被打,要与匪军去拼一拼,被匪军一枪送了命。还要放火烧房子,不管伲渔民死与生。我们受苦的乡亲来聚集,同下渔船共逃生。再不来时要饿死,故而冒风浪找寻解放军,要求救济好活性命。我们受苦受难都是被匪军害,贫苦的渔民要求消灭蒋匪军,不消灭匪军不甘心……” 肖梅温柔一笑,“看来前门后门仍不舒服。” 出了小区,肖梅点手叫车,却有一辆黑色红旗靠了过来。肖梅向段风伸手示意,她一拉门坐到了副驾驶位置。段风知道是自己人,便坐到了后面。其实他希望肖梅和他并排,他好向她打听二虎的故事。 开车者是位四十来岁的妇人,烫着大波浪,身子有些发福,坐在那里并不发动车,只管笑吟吟地打量着肖梅。 肖梅很是意外的样子,愣了一下,一把拉住妇人,叫道:“二姐,怎么会是你?我没做梦吧?” ------------ 第46章 二小姐 妇人吃吃笑着,“小梅梅,小梅梅……我咬你一口试试,疼就不是梦呗!”说着拿起肖梅的手,亲了一口。 肖梅连声问妇人什么时候到的,怪她不提前通知一声。 妇人道:“这不刚刚到吗,国内太哈特了,一下飞机就弄了身臭汗。洗了澡,正和老爷子聊,赶上他安排车来接你,我就来了,瞧小梅梅变了没有?” “还小呢,青春不再啦……瞧瞧,哭过了?我都能想象,你趴在班总怀里,一边打滚一边……” “讨厌吧你,瞧我老爸越来越装酷,简直近不得了,现在要是钻他怀,他能赏我个大耳贴子……就是二虎哥……” 段风默默听二女聊天,二女只当他透明。他并不恼怒于被忽略,只一心从她们的话语中搜罗信息。很明显,这位妇人是班家小姐,刚从国外归来,似乎与二虎青梅竹马。段风归纳完了发现全是废话,自责的当口,错过了她们的几句谈话。只听车笛声声。原来,二女聊得投入,堵住了小区的必行路。二小姐还算有公德心,忙不迭开车上路。 肖梅缓口气,才抽空介绍道:“这位是段风,班总的客户。” “小段你好,”妇人打声招呼。 段风忙满脸堆欢,“您好二小姐。” 段风没去看后视镜,相信二小姐也没从后视镜看他。二女早又聊了起来。叙旧之语不入他心。他静下来,把班梁二老的故事向一块拉拢。只拉了两下,便已到了登云楼下。 登云楼三层,会议室。 班总若有所思。 二小姐领头冲入。 “爸,我不是叫你回家吗,怎么还在这?苑皓肯定等急了!” 班总抬眼笑笑,“姑爷那么不耐心么?你们又没带孩子回来,回那个家也没什么意思。我在这儿住了几十年,早当成家了。” “切,行了,不就是怪你女婿没来拜见吗?是我叫他别来,瞧瞧这儿出出进进的全一水儿靓女,我哪敢放心?” 肖梅也上前给二小姐帮腔。 段风观赏他们的其乐融融,悄悄后退。 “好吧,我回……你先回去收拾收拾,我和这小朋友说两句话。” 屋里只留下了段风和班总二人。段风关上门,坐在班总旁边。 “说说吧,”沉默片刻,班总开了腔。 段风诚恳地看着他,十分小心地说道:“我不明白……”见班总并不插言,便接着说道:“以您的年龄身份地位,您怎会为了一个女人做那些大工程?” “哦,你要在内幕中寻找内幕,”班总将头后仰,合上眼,“这两项工程么,只要运城发展,不用为任何人,早晚也要做,我不做,也会有人做。至于个人的情感……你说的对,只是一个女人嘛。或许我喝多了,根本就是遇到了什么小姐之类。但你要知道,那一夜是我老人家的初恋。你初恋过没有?你对初恋情人会有什么感觉?” 段风见老人说得真诚,不由得有些感动,不由得去想自己的初恋情人。但班总并不给他回味的时间。 “问题还在于:自那以后我……”班总拍了一下轮椅。 段风连忙轻声道:“我明白了,您为此付出了惨重代价。” “对啊,你嫖次妓落个妻死身残,会不会终身难忘?不说这个,把你的经历再说来听听。当时着急安排你多了解点情况,都没来得及细听。” 段风把对梁叔说的话对班总复述了一遍,只是加述了此行的目的:寻妻,告诉他因寻妻而误入地下,感觉妻子和那些人有些许联系。 “真有那么个洞么?” “我相信不是做梦。” “回不去了么……” “找不到入口。” “那没办法,我现在被人盯得紧,不敢用强,有机会侧面了解一下那个旅店吧。梁荣发怎么说?” 段风又把梁叔之话复述了一遍。 班总睁开眼,诡异一笑,“没报告……他敢吗?” 段风小小吃了一惊,“您是说……” “算了小朋友,有些事你不了解,咱只说咱的事。你的目的是寻妻。我呢,是希望在有生之年能知晓事情的真相,如果能找到她生下的孩子就更……” 段风只管频频点头。 班总坐直身子,问道:“有什么头绪?”不等段风回答又说道:“情况不同了,有了你,我活着听到好消息的希望增大了很多。” 段风想了想,“您可以秘密组织个工程队,我领着,打通地道,直接冲进去,把那些全抓来,了解个仔细。” “没那么简单,别说在闹市根本秘密不了。就算真秘密再入你说的地宫,大概早人去屋空。再说我目前被人盯着没法有动作。所以,关键还是你自己找切入点搞清这股势力的来龙去脉。” “我倒还有一条线索,听人说有个女的去了德州那边。那女的……我好像在地宫见过。” 班总看了段风两秒,点点头。似乎已经明白段风还有一些事没告诉他。其实段风并不是故意隐瞒,只是不知如何将自己的奇怪经历能讲的令人信服。 “好,你去查。有什么要求?”班总笑眯眯。 段风也一笑,“我自己的事,还要感谢您提供了这么多信息。” “行,有个性,看样子你不会接受我的资助。今天你客气,今后可别和我客气。咱们是一起的……到时候,有没有结果都别忘了告诉我一声。我老了……”班总摇着轮椅向外走,“就这么一件事放心不下。小朋友,一路走好。” 段风空室独立,有点失意,自己为什么不委婉一点呢?接受一大笔钱有何不可?此行是生是死的确无所谓,但乘软卧住大酒店吃美食的感觉还是有所谓的。 肖梅脚步轻轻,笑而不语。 “我要走了,梅姐。” “欢迎常来。” “或许。” “我能做点什么?” “我想去向谢晶告个别,可不知电梯在哪,烦您带路。” “老规矩,还是走路显诚心,楼梯在左边。” 轻挥手向肖梅告别。肖梅留下收拾会议室。走不多远,已听不到她的声响。 五楼仍是静寂如夜。 段风轻敲那沉重的门。 “鬼啊你,这门能自动识别,都开着让你进,还瞎敲什么,吓我一跳!” 谢晶正在一台笔记本干什么勾当,见段风进来便将笔记本合上。 段风站在门口,问道:“还好吗?” “好啊,什么都好,只缺烦恼。”谢晶说着站起身。 段风摆手叫她坐下,笑道:“只是来告个别,还有事儿要办。” “嗯,走吧,有机会来玩。”她说完就坐下来,重新打开笔记本。 段风转身,心里一动,又转回来,向她走去,“还有件事……” 谢晶没抬头,“什么事儿?” “你来。” “哪儿去?” “来这儿。” “刚坐下又起来,”谢晶颇不情愿地绕过桌子,走到段风面前,“什么事儿?” “也没什么,”段风看着她的眼睛,“就是感觉好容易来一趟,不非礼你一下实在冤得慌,”段风不等谢晶反应,一把将她抱在怀里。 段风抱得并不紧。谢晶一下挣脱,转身便走,向他一挥手,“去,找恶心!” 段风仰天大笑,大步离去。正得意间,对面忽然冲来一个满脸横肉一身亮片的老妇人,恶狠狠瞪了段风一眼,一股浓郁的花粉香直扑向谢晶的房门。 段风心里咯噔一声,花粉老太婆手里提着一根乌黑的手杖,她要下毒手么? 段风的步子并没有停,电梯门已经到了眼前。 老太婆的骂声在五楼回荡。荡得太邪性,段风只听清了几句,大概是“乱得像猪窝”“你只会白吃饭”之类。词句不清,老太婆的音调和气口却吸引了他。恍惚间,他又回到了儿时,在乡下听一个胖娘们站在房顶上骂大街。于是他想,原来胖娘们进城了,得势了。 走进电梯,段风安慰自己:人家内部矛盾,与我无关。 走出电梯,小花园边上一株狗尾巴草吸引了他。那冲天轻摇的狗尾巴让他心旷神怡。它完全可以做少女描眉的画笔。少女寂寞无聊时更可以用它来撩拨情弦。可惜少女们登上时代特快,睁着空洞的双眼苦恼寻找,累了哭了,却并不会停下静下,哪会发现路边的狗尾草?他想把这个秘密透露给高塔上被恶婆统治下的小姑娘谢晶。但他已经没了回身上楼的勇气。于是,他失魂落魄,看狗尾草那如眉叶片上的点点水珠纷纷坠落。 “恋恋不舍?”肖梅倚栏而立。 段风如梦方醒,笑道:“来送我?不用不用,咱认得路。” “嗯,代表小晶晶送送你――你的衣服洗了,我看都破成那样就又都给扔了。喏,赔你几件,别嫌弃,没人穿过。” “收了收了,谢谢啊。――我刚才看见一个老太太好像在骂谢晶……” “嗯,”肖梅神色不变,“常有的事。你看到了,我和晶晶其实就是陪护之类。老爷子不在被骂几句很正常。骂啊骂的就习惯了。” 她说得轻描淡写,段风也不好太过激动,只是顺话问道:“没有去找班总告状吗?” “当然不会,我们姐俩还没傻到那份儿上。” “老太太是谁?” “你不认识?总经理啊,班总的小姨子。” ------------ 第47章 那一摸的风情 没脾气。 原本就没有英雄救美的气概。知道了对手的身份后,一只青蛙给另一只青蛙递个话的心情都没了。 肖梅看出了段风的失落,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先半捂嘴吃吃笑起来。 段风见肖梅忽然笑得如此猥琐,不禁大是惊奇。、 肖梅咬咬嘴唇,小声说道:“据说那老婆子从十几岁开始就暗恋班总,到现在一直没得手。据说现在还是处女。可以理解,六十多岁啦……” 段风笑笑,学肖梅的样子也咬了咬嘴唇,说道:“那我可要会会老处女,解救一下小处女,”说着转身望回走。 望着段风上楼的背影,肖梅的眼眸一亮,继而又黯淡下去,摇头叹道:“注定是匆匆过客,却还要挑逗一番。从此后,小女孩岂不是会更寂寞……我的错么?人家老实孩子,非教人家非礼。唉,谁又非礼我呢……” 已经没有老太婆的身影。空旷的办公室一仍其旧,空气中连花粉味也没留下。 谢晶哼哼唧唧地玩着电脑,对一头闯入的段风看也不看。果然习惯了么,已经麻木了么? 段风走到谢晶身后,看到她玩的是单机连连看,麻将版的。她几乎手不停点,眨眼间已经完成了一局。 “你的手比我眼快,”段风由衷赞美。 谢晶转头斜了一眼,“咦,你不是走了吗,回来做什么?” 段风笑道:“又下雨了,我避避雨,顺便看看你。” “下雨吗?我喜欢――”谢晶起身走到窗前,“哪里下雨?你骗……咦,还真下了!” 真的又落下了雨。细雨如丝。 段风也来看雨。二人一时无言。 忽然一阵风,雨势加急。急雨打窗,窗外的景色朦胧起来。 急雨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片刻间又转牛毛细雨。水珠在琉璃窗上滚动,不去摸,很难分清那水珠是在里面还是在外面。 段风沉静下来。感觉有很久没有如此静立静观。无思无想,整个人飘飘荡荡,不知飘是天下还是行在地下。 谢晶歪头看着段风,“荷,看您的气度,好像是我来你家做客似的。” 段风如梦方醒,眨了眨眼睛,笑道:“不知客官有何要求?” 一丝倦意悄悄在谢晶身上的蔓延,“唉,不知怎么了,就想靠你,果真引力常数变大了?” 段风正色道:“我让你靠,随便靠。” 谢晶默默走到段风身后,轻轻抱住段风的腰。段风很想这样抱谢晶,但被她先下了手不好意思反抗。 “谢谢你回来看我,”谢晶低声说道,语音淡淡的,“赶明儿我要买个大布熊,这样抱着很舒服。” 段风笑道:“靠人要靠脸啊,你把脸离那么远,我体会不深。” 谢晶道:“我这脸金贵,咱俩交情不够,还不能靠给你。” 潮湿的天气,温暖干燥的肉体也慢慢变得潮湿。 谢晶打了个哈欠,身子一软,靠得更紧,只是仍不靠脸。她喃喃说道:“你有没有觉得下雨特有情调?” 段风抬眼看了看窗外,窗外雨已停,仍问道:“很有感想?” 谢晶如同梦呓般低吟着:“这雨,生于天,死于地,中间的过程,便是人生。” 段风虎躯一震,想哈哈大笑,忙强忍住,却下意识伸出了手…… 肖梅趴在栏杆上,屁股翘得老高,望着不远处的狗尾草发呆,听到脚步声忙起身,见是段风,没来由脸皮一紧。 “再见,这次真要走了,”段风很洒脱地向肖梅伸出手。 肖梅却没伸手,似笑非笑地盯着段风的脸,“怎么多个巴掌印,你俩玩啥了这么猛?” 段风一把抓住肖梅的小手,捏了捏,感受了一下软度,然后放开,愤然道:“谢丫头是语言的巨人,行动的矮子,脾气又太臭太生硬不懂配合。小梅姐你以后可得好好调教调教。” 肖梅仍是似笑非笑的样子,说道:“好啊,我办事您放心,下次再来保您满意。” 二人穿过大厅,来到大门前,肖梅道:“我开车送你吧。” 段风摇手直走,“不用不用,你忙,我去那边坐公交,直达。” 肖梅莞尔。 段风提着一包衣服,匆匆走向公交站。 肖梅活动一下手,自语道:“毛头小子还来占我的便宜!不行,我得拷问一下小晶晶,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这小子早上来时还傻乎乎,现在就敢动手动脚了……” 段风急走了一阵子,纳起闷来:急什么?有什么可急的? 玉腿也摸了,软手也摸了,这一趟就算没白来。赚到了赚到了。赚了就走,是不是有点不仗义? 雨停风起,阴云不散,空气中有丝丝清凉。不急不急,何必急,信马由缰的好天气。 但段风还是慌了。来之时,本信心满满:在荷花池寻个会讲聊斋的老大爷问上几句,然后直奔德州就能探个明白。聊斋老头没找到,找到了一个爱偷窥的老头和一个爱唱曲儿的老头。听他们各表了一番后,自己的心更乱了。如今看来,地宫势力集团至少存在了几十年,他们做的勾当远不是猎妻者那么简单。而几十年前,他们的住处就已经被地上人发现。既然梁老头已经打了报告,为何地宫集团仍能安然存世,到如今又掀波澜呢?还有什么小鬼子,莫非这里面还牵扯到扶桑人?老天,自己到底是在和什么人做斗争?就算死,自己也先得搞清楚是死在什么人手里吧。或许班总知道更多内幕,或许他本来可以给自己指明一条道路,或许他有什么说不出口的顾虑,或许他正要说出口时忽然意识到更在乎眼前的儿女。或许自己只是想多了,或许他根本还蒙在鼓里,或许他能给自己提供的只有大笔现钞…… “唉,原来我还在为资助之事懊恼。老段啊老段,咱清廉了一辈子,要跟人拼命了怎么又想挥霍了呢?“ 别叹息了。或许在德州会找到一条必须东渡扶桑才能继续的线索。那时就不得不要请班总帮忙了…… 崭新的505平稳靠站,段风随人流上车,人满为患。车内污浊的空气让他刚调节好的心情一下沉到了谷底。 前排一位干瘦黑老头,穿着小背心大裤衩,一边哼哼一边一眼一眼地描着旁边热裤姑娘的大肥腿。 哦,这是一位既爱唱曲儿又爱偷窥的老头。 希洁旅舍。 一位四十来岁的矮胖男人正和赵老板聊得火热。 “老三就说,哥啊我认得个高人,专治鬼上身。我一听就请呗,多少钱也得花呀,要不这娘们天天这么搞,还不吸死我。请来一看,你猜怎么着?好家伙,那孙子真他妈高,整一个小巨人啊!你说也怪了,那孙子按住狠摸了几把,我那娘们就恢复正常了。所以说,这玩意儿,你不信不行……” 赵老板一边用嗯啊对是应付着那男人,一边抽空和段风打了个招呼,“怎么样段先生,过得好吗?一看您就是有学问的人,您也发表下意见,刚才老白说有鬼上身您信不信?这世上真有不可解释的事吗?” 段风将封彩的原话搬过来,说道:“世上没什么不可解释之事,解释不了只能说明你水平不够。” 一笑而过,回到房间,略一收拾,段风背上包又来到服务台。大厅里只剩下赵老板一个人。 “要走啦?”赵老板笑眯眯。 “嗯,退房。” 赵老板并不追问,麻利地结清帐目,礼貌性地说了声“欢迎下次光临”。 段风笑道:“会的会的,只要有可能,肯定再来。” 公交站牌。 一眼看去,八条线路,有六条可到火车站,随便上就行。 段风身心放松,发现等车人中有那位刚见过的干瘦老头。他胸前挂着一张“老人卡”――去年,市里给七十岁以上的退休职工发放了“奉献一生老人光荣卡”,可以任意免费乘坐市内各路公交车。 “这老家伙来回坐车,在忙什么事呢,怎么比我还神速?”段风正犹疑间,一位抱孩子的大嫂开口问老头:“大爷,您日子挺丰富啊,我在各处坐车老能碰见您。” “啥子丰富,”老家伙裂嘴笑了,仅存的几颗黄牙似乎发着颤,“就是没事坐坐车,挤个暖儿寻个热闹啥的。” 火车站。 段风对运城最熟悉的地方,除了自己供职的学校,就是火车站。无论回老家还是要到市里办事都经常要经过火车站。他一直觉得站前广场不够大,候车室不够威武,夜晚照明不够亮,站外应该安装个大钟。但今天,他很满意。喧闹了一路,到了火车站,反而清静下来。雨后的车站,如一只新打蜡的皮鞋,明晃晃;似刚用了褪毛霜的处女,水嫩嫩。 阴云低压下的车站,所有灯都亮着,广场上的大灯也提前几个小时点亮。站在光明的车站,看远处的阴晦,恍如已经入夜。 售票室里没几个人,段风很快买到了票。t33,17点32开车。 很好,用不了两个小时就到德州了,正好吃晚饭。好好睡一觉,明天直接去沙坑。不对不对,应该先找老同学李重山。他在德州呆了多年,如果由他做向导,再好不过。如此一想,才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一个全盘计划,仍然像开始那样走一步说一步。也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挡不了掩不住也没关系,只要尽力了就对得起自己和小雯。 空旷的候车室,几十位候车旅客多数都躺卧着。除了两个闲不住的孩子,几乎没什么人说话。他坐了一会儿,也学人家半躺下。忽然感觉很累,闭眼就想睡,又担心错过检票,所以睡得胆颤心惊,感官保持着一定的灵敏度。忽然感觉被人碰了一下,他下意识的动了动身子,再睁眼看时,似乎有个穿白衣服的人急步远去。小偷!他机灵灵坐起身,检查口袋和背包,并没失盗。不知何时,候车室里已经涌入了很多人,占据了半数座位。 ------------ 第48章 死讯 段风站起身,伸个懒腰,看墙上的时钟,时针已经指向了十七点,过二十来分钟就要进站了。已经有不少人在排队等检票。段风不想这么早去排队,又不能再睡,便站起来四处走走。透过大琉璃窗向外望去。明灯下,站前广场上,一个黑衣女人正望着他。 其实隔得远了,段风根本看不清女子是谁,也不确定她在看什么,或许在看天,或许在看灯。广场上的照明灯又高又亮,看得久了,必然眼花脖子疼。于是,段风笑了,笑着揉了揉自己的脖子。 广场忽然一暗,半秒不到,光亮再起。很多人没来得及为这次变故做出反应。段风也没反应,一直望着外边。只是在外边变黑的那半秒里,他从大玻璃上看到了自己。 他很少仔细观赏自己的模样。于是那一年的那一夜,当小雯指着他的脸说上面有三十九块暗物质时,他将信将疑,却无法用更为确切的数字来反驳。今天,运城的电力部门为他提供了一次自赏的机会,半秒的时间虽然很短,他却明察到了一处异像:眉心那块疤是火焰形的。那是上个月小雯给他留的纪念――大吵之后,他很累,躺下就睡着了,大概小雯睡不着忿不过就来折腾他。他迷迷糊糊推了小雯一把,小雯撞到了什么东西,一急就抓他的脸,不知怎么就抓到了眉心。当时没感觉怎么样,甚至都没觉着疼,翻身接着睡。小雯大概见着血,就安静下来。他睡得挺香,第二天洗脸时才注意到脸上有血迹。而在新怡小区,当黑衣女人指他眉心时,他曾意识到那里受过伤。但那原本就是很浅的一道疤,又过了些天,本该更不容易看出来才对。不料,今天注意它时才发现,它已经很顽固地留在了脸上,不明显也不隐蔽,不像抓的倒像印上去的。他怀疑是方才躺卧时,额头挤压在了什么东西上留下的印迹。但去抚弄了几下,那块小火焰完好依然。他又想,如果这火焰不是肉色的而是红色的或许会令自己英俊些。 如此一想便释然了,不再关注火焰的含义,重新把眼光放远,寻找黑衣女人。 那位黑衣女人已不见。广场上来往的男女如织,多数都是赤膊短衣,哪里有什么长袖长裤的黑妇人。 段风叹口气,转身去看时间,却见门口站着那位黑妇。她在看着他。 果然是那个女人,井上桃的母亲,班总的一夜情人。班总述说那段情恋时,段风曾想井上桃大概应该姓班,但他不能确定,因而没有向班总挑明。 再次见面,段风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去。 再次见面,依旧惨白松垮的皮肤,依旧呆滞的小眼儿,但这憎恶的面容却变得顺眼了许多。 妇人也向段风走了几步。 “她真是找我的吗?” 段风向她靠近无非是想确定真是她,她向段风靠近是要做什么,又要说“公子,您应该回去了”吗? “你好,”面对面站着,段风主动招呼,希望她也会多说几句,心底盼着能从她这里打开一扇门,省却许多事。 妇人努力睁大那双贼溜溜的小眼,有些着急的样子,“我看见你……”有些沙哑的嗓音,半张着嘴,一股口水流向前襟。她并不擦拭,她用手上动作给口语助力,一手指段风,一手放在腰际比划着。 “我什么?”段风很高兴她多说了,更高兴她似乎有重要事要告诉自己。 妇人焦急地比划两下,忽然向旁边跑开两步,又跑回来,合嘴一笑,小细眼弯成新月。 段风眼睛一亮,“你是说孩子?任建……你看到了我和任建在一起?” 妇人欢喜地点着头。 “然后呢?”段风追问道。 妇人真真切切地说出四个字:“带我回家。” 回家…… 段风茫然四顾,家在何方? 再回看眼前妇人,又已不见。 “她已经到车上等我了吗?” 为何这样想,难道她是任建的生母,难道沙坑就是她的家?自己果然仍神经着,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儿。 正想着,忽感觉身周围热乎乎的,转头见四个一模一样的愣小伙正慢慢向他围拢。 四个后生年龄大概在十七八九岁之间,模样生得一样,穿着也一样,都穿着天蓝色的迅飞运动夏装,个个黝黑粗壮,扫帚眉丹凤眼,连嘴上毛茸茸的小胡子都几乎是复制的,唯一不同的是脸上青春痘的数目和位置。 “喂,老大老二老三老四快回来,别乱跑,检票了!” 段风还没看明白怎么回事,只听人群中有个破锣嗓子向这边吼叫着。候车大厅里人员已然很多,人声嘈杂,那破锣却一路破开了种种阻碍,将声音直接送到段风身旁。 四个后生彼此望了一眼,仍向段风走过来,越走越近。四个棒小伙身体特棒,但神情有些猥琐,看段风的眼神怯生生的。 段风目光一闪,明白了什么,笑吟吟问道:“小弟弟,想靠我?” 四人齐止步,个个面上神色一动,似被戳中心事。青春痘最多的一个后生瓮声瓮气地说道:“你认得俺们?我叫齐大路,这是二路三路四路,我仨兄弟。你是哪一届的,比俺们高一年级?” 段风还没未答话,另一个后生低声提醒大哥:“他肯定不是河中的,人家是大学生吧。” 段风点头,道:“是啊,我不认的你们,对你们没感觉。你们对我有感觉?” “是啊……”齐大路皱着眉,“不是不是,离老远感觉挺熟,想过来打招呼,离近了又不认识,”他如此说着却又向段风靠近了一点。其他三路也向前挪。 段风笑道:“男人靠男人也没什么不好意思,昨天还有个更壮的要靠我呢。不过那家伙没你们有种,远远就跑了。我也无所谓……可他妈究竟是为什么?小兄弟们可随便说说,你们到底有什么感觉,一定要向我靠过来?” 四兄弟互相看了看都不说话。突然啪啪啪啪接连四声,一只大手在四人的头上狠拍了一下,一个五十多岁的西装壮汉挤了过来。 “大兄弟,对不起对不起,俺这孩儿头回坐火车,乡下人没见识,你多担待多担待。” 西装壮汉站直了比段风高一头,头发花白,满面风霜,西装倒合体,只是都快被汗浸透了。 段风连忙说没事。那老汉后推搡着四个儿子离去。 旁边一位戴金丝眼镜的老人发着感叹,“瞧人老齐家这孩子怎么养的,一下都考上了大学,还都是同一所大学。” 一人问道:“四胞胎啊?怎么也没听宣传。” “敢宣传吗?不过我们河洛县没有不知道的。那家伙第一胎生了仨闺女,不服,到了四十岁又一下生了四个儿子。” “超生啊,肯定罚不少,管计生的乐了吧!人家媳妇也够牛,很壮?” “壮!岂止是壮,三五十个老爷们近不了身!” “越说越邪……这爷几个去报道?大学开课不都是到九月吗?” “这就是齐维奎鸡贼的地方,说要领孩子提前适应一下大城市的生活,怕被人家笑话呗。好家伙,五张到杭州的卧铺,多少钱啊,再一个多月连吃带住……反正他家开砖窑的,不差钱儿!” 广播声起,t33开始检票。段风随人流一点点走着。没看到黑衣女子的身影。他低声叹口气,继而想到:她或许是另外一个人。照片上那位班总的情人与她除了衣服相像,又哪有半点像?一个眉目如画,一个鬼面鼠眼,班总凭什么认为她就是呢? 有点意外的是,段风在人群中找到了齐家父子,原来他们也是乘坐t33。这样挺好,到了车上至少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勾通,可以彻底搞清自己究竟为何会吸引人来靠。 眼看到了检票员身前,段风低头将票调整好角度,递上去。却听身后有人惊呼了一声:“我哥发短信说登云楼刚死人了,让我再回来不要领客户去那里。” 段风一把抢回票,疯了一样向回挤。但挤了两挤却没挤动。他抬头见两个面无表情的黑衣人正铁塔一样挡着他。过道本来就窄,被二人一挡,根本没有空隙。段风顾不上与这二人费口舌,起身就要跳栏杆。两个黑衣人却各伸一手向他肩上一搭。两股巨力压得他跳不起,推着他继续进站。 正是夏日烧烤模式,两个穿戴严密的黑衣人却透着一股阴冷,搭着段风的手传递着丝丝寒气。段风一下起了身鸡皮疙瘩,机灵灵清醒了不少,明白了自己被挟持,挣了几挣没挣脱,忙要开口呼救,却发现自己出不了声。急忙向检票员投去求助的眼神。那胖大的检票姐姐恶狠狠瞪了段风一眼,扯过段风的胳膊,喀嚓一声检了票,差点夹到段风的手。 段风想转头看其他人,这才发现脖子是僵的,身子也是僵的,根本动不了,腿的迈步好像是在听从别人的指令。忽然又出现了四个黑衣人,前面两个,左右各一,个头都比段风高一些,把段风围在当中,将他的身子和视线遮了个严实。 这又是哪一路,怎么刚见面就靠得这么近? ------------ 第49章 白皮 段风心中大骇,若不是被裹挟着早就瘫在地上了。很明显,以这些人表现出来的势力弄死他很简单。随便暗杀、投毒、下套都是轻而易举。而如此大费周章那肯定不是弄死那么简单。自己并不知其他人不知的秘辛,自然没有被拷问的资格。余下的待遇,无论是被解剖做实验,还是活体摘器官,或是做肉容器运送违禁品,都比死可怕多了。 下地道上地道,进站台,直接登上了列车。一上列车,段风更是绝望,这肯定不是t33。t33是空调特快,而这辆只是最普通的绿皮车。车上空无他人。 黑衣人将段风在一号座位上一扔,看也不看,径直走了。段风脖子不能动,不知他们是下车了还是去了其他车厢。 是怎样的组织有能力弄辆火车做案? 呜——绿皮车开始动。 呜?好像现在的火车都不呜了,穿越了吗? 坐在上学时常坐的绿皮车上,周围看不到任何威胁,段风冷静了了一些。他感觉经历了地宫又被各色人等靠过之后,自己的心志强大了不少。虽然刚才差点吓尿,但很快就从崩溃中拾回了点滴勇气。全身僵直地挺在座位上,随着火车开动,身子慢慢向下滑,终于滑到了地上。好在一号位没有桌子,从而没有卡在夹缝里。 没有乘客的谈笑,没有广播员的叮嘱和报站,没有小贩的推销,没有送餐员的车来车往,没有列车长带队来查票,这一趟注定是孤单寂寞的旅程。 段风不认为这是自己的旅程,他要竭尽所能逃离这趟旅程。头顶在座位上,勉强能看到自己的脚。下地道时,鞋掉了一只,上火车时鞋又掉了一只。不知那些黑衣人捡了没有,他们大概并不认为段风有智慧用鞋做记号留给同伙。而段风本人有智慧大概也不会用鞋做记号,因为他很爱惜自己的鞋。他从小不习惯赤脚,除了洗澡睡觉,一直鞋不离脚。小雯曾嘲笑他没了鞋都不会走路。此时没了鞋,露出脚上的一双白袜子。因为是汗脚,段风一般都是一天换一双袜子。这几天忙碌且心不在脚上,没顾上换,袜子已经变色,并且有了味,隔了一个身位仍能闻到。看着自己的脚,段风默默祈祷,希望脚趾头在阴雨的天气里蠢蠢欲动。它们不动,意识和它们也建立不了联系。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却又感觉不到它属于自己。这是一种煎熬,当逃亡机会摆在面前时,这种煎熬能将人逼向崩溃的边缘。段风不想崩溃,他只想要会自己的身子,窜到火车外自由走走,而不是像这样如同一只待宰的羔羊。 苦苦奋争中,段风忽然想起一部电影,电影里一位长久卧床的女子被人奸后醒来,用强大的意志唤醒脚趾头,最后大仇得报,一个也没放过。既然那女子可以,自己也该可以。段风给自己加油,集中全部精神呼唤脚趾。眼睛也尽量睁圆睁大,死死盯着脚。片刻之间眼便花了,见小腿下面白花花一片分不清脚的具体位置。但仍咬牙将意志力向腿下输送。 可能用力过度,他很快就感觉一阵眩晕。但马上眉心跳了一下,脑海里似有什么闪过,正想闭眼去瞧,又觉肚子跳了一下。 咕咕。有气体在活动。理论上说清气上升,浊气下降,而那气不清不浊,只在肚腹里一阵折腾。稍一宁神,竟感觉肚里的折腾与眉心的跳动有一定对应关系。但危急时刻,不容段风细细查考,他只想收复身体的控制权。 嗯——,肚里一翻腾,段风嘴里发出了声音。这让他狂喜,接着发现脖子能动,身子也能动了。 跑! 他唯一的念头就是跑。猛一起身,身子竟然相当灵活,全没有僵化后遗症。跑! 首先当然是窗户。但试了一下,发现窗户已经锁死,根本弄不开。又四下里找了找,没找到逃生锤或其他钝器。以从电影里学来的经验,逃生一般可以去车头或车尾。所以,现在不用太过为难,只要认准一个方向跑就行。不过,段风仍然稍犹豫了一下,然后向车尾方向跑去。在他想来,车头肯定有人,车尾有人的概率则相对较小。 列车速度很快,窗外的景物飞速而过。已经出了市区,满目皆绿,近处的是树,远方的是农田。因雨水足,玉米和棉花长势良好。 因为阴天,又找不到熟悉的标志,段风一时弄不清列车是向南开还是向北开。他也没心情仔细辨别,只一门心思狂奔。各门皆开,各车厢都空空如也,列车快速而平稳,奔跑起来很顺畅。连跑数节车厢,段风气息早乱了,心里又有点发慌,怕一直跑不到头。抬头注意了下车厢号才松口气,车号在增大,11、12、13……会有尽头的。 进14号车厢时遇到了阻碍,门关着。段风跑得太快,收势不住,一下撞在门上。 那门没锁死,一撞即开,段风扑倒在地,顾不上检查受伤了没有,想爬起来就跑,却一下停住,他面前站着一个男人。 黑色锃亮皮鞋,黑色修身长袖唐装,墨镜。一头披肩黑发,皮肤白的吓人。 “先生,我请您吃桃。” 那人优雅地伸出一支瘦骨嶙峋的白皮手,食指和拇指间捏着一个红艳艳蟠桃模样的小东西。 段风的眼睛忽然花起来,看不清那是真桃还是糕点。正要开口问对方是谁,对方却直接一捏段风的腮帮,将那东西一下塞入段风嘴里,然后在段风的头上拍了一下,段风就将那物咽了下去。整个过程,段风傻了一样没做出任何反抗,如同演练了多少遍一般,很配合对方的动作。 吃下那物,段风真傻了。胃中一凉,忽然一热,热流瞬间传遍全身。遍及全身的热流忽然又冰冻。冰冻了身体,也冰冻了灵魂。 段风意识逐渐模糊,思维慢慢运转不开。身体重新失去了控制权。一条蛇在他身体里不住游走,似搜寻着什么。眼睛不知在何方,耳朵也似乎被密封,视觉听觉甚至味觉都失去,体温越来越低。 “这是要深眠的前兆的吗?”段风涣散的意识的中忽然冒出这样一个念头,这令他兴奋起来,有念头就说明自己仍能思考。因对外界的事物一无所知,他只能沉浸于内心,兴奋而引起的意识涌动,让他在内视中看到了一丝光亮。那光亮正紧紧追逐着一个庞然大物。 那是一条巨蛇——因景物模糊,又只有黑白两色,段风看到的只是黑乎乎的一大条,称它为“蛇”只是对它的一种感受,感受到蛇样的东西在钻。他无端地认为那蛇想找的就是尾随其后的那丝光亮,如果蛇忽然转身捕捉到光亮,自己就彻底没救了。这时他分外怀念姬汉冰姬汉雪,她们若已经钻进自己体内,现在肯定早将“蛇”杀死煲汤了。(所以说,在体内养些强大的寄生物,并不一定全是害处。) 绝不能再僵! 段风绝望中升腾起一股怒火。刚才在一号座位上全身僵直无能为力的感觉让他厌恶透顶,他宁肯去死也不想再体会第二次。 绝不能再僵! 段风的意识一声怒吼,眉心一跳,眼睛竟然开了一条缝。这种感觉只在儿时体验过一次,那时淘气捅了马蜂窝,两眼被蛰,肿得如同桃一样,死劲睁眼也只能睁开一条缝。现在也是只能睁开一条缝,以点带面,感觉嘴巴也只能张开一条缝。吞了那只桃子,自己整个脸都肿得像桃一样了吗?段风顾不上感受太多,透过一线天,向前望去。前方仍是玉树临风的黑衣白肤男。 那男人已经摘了墨镜,露出两条短短的白眉,一只假眼,一只真眼。假眼如石,真眼如假。石头眼中透出戏谑,男人笑了。白皮堆起层层皱纹,从中年人瞬间变成了老年人。 “倒倒倒……”白皮曲指点着段风,嗓音嘶哑,“三十年啦,你也有今天!” 一线天能接收的光线有限,段风看得并不真切,耳朵虽然也开了条缝,却并不怎么灵光,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但他忽然对眼前的男子充满了憎恨,是必须杀之而才能解释的憎恨,并且似乎与眼前的这点恩怨无关。那会是什么? “不倒?你还是那么可笑,明知其不可还为之,你真以为你是圣人啊!那我就再帮你一把,小小帮一把!”男人伸指慢慢点向段风的前胸。 “别碰我!”面对越来越近的中指,僵化的段风突然从嘴缝里挤出三个字,同时眼缝里射出两道毒光。 段风已经忍无可忍。他不知哪来的滔天仇恨,只觉全身已被仇恨灌满。 膨胀,麻木,燃烧。 僵化的身体、僵化的思维全被仇恨搅烂打碎,燃起熊熊烈火。 杀! 段风的手动了,一只手伸向后腰去摸短剑,那柄在地宫里穿透井上桃的凶物,那把归来后再也没见过的利器。 一摸是空。它不见了,归来后就再也没见过。 暴怒的段风哪里肯甘心,狠狠抓住后腰上的衣服和皮肉一拧一拔。 一股剧痛,似将一块皮肉从身体上活生生撕扯下来。 欻—— 一道黑光闪现,段风从后腰拔出了一把漆黑如夜的弯刀。那刀划过一道弧线,刷,如无厚入有间,毫无阻碍,自下而上斜着切掉了白皮挺立的中指。 ------------ 第50章 青薇 弯刀水平一划,又一声刷,毫无阻碍地划过白皮的脖子。黑刃离开脖子后像是有些留恋,竟似要返程再回味一次,有股力量阻碍着段风的挥刀动作。但狂乱中的段风根本没有察觉这小小的阻碍,一挥而过,一挥而就。一挥之间完成了一幅死亡画面。昏暗的天气里,这个空间被红光笼罩。 空间波动了一下,如投石入水。长长的黑发那般飘逸,根根顺滑,细细黑亮,如瀑布随风摇曳。一颗头颅与身体分了家。身体兀自玉树临风,头颅已然在地上滚动。 白皮的脸上神情变化,本正洋溢着浓浓得意,瞬间转成不可思议,瞬间转成怒火万丈,诸多变化如同一个好演员正在对着镜头展现自己的修养。镜头最后定格在那愤怒圆睁的石眼上。 白皮的头终于不再滚动。腔子的血却还在喷涌,喷在车顶,滴滴嗒嗒向下流。满个车厢血腥冲鼻。 段风早利落地退开了几步,没被血溅一身,他将弯刀向自己后腰一拍,腾出双手鼓掌,想哈哈大笑,喉间却只咕咕了两声。 “哦,真的会像喷泉一样啊……”段风观赏着冲天而起的血柱,“从科学角度来说,喷射强度跟个人体质有关。你身体很棒,心脏很威武,俺服了油!” 言未毕,尸体咕咚一声倒地,喷射变成了淌流。 “你倒啦,这也算帮我了呗,替我倒一下……”段风想在桃脸上展现出笑容,却发现比哭还难受,便一门心思弯腰去脱那双锃亮的皮鞋。锃亮的皮鞋能让苍蝇打滑,主人死后也没污染一滴血。 段风一弯腰才感觉,身体还很僵并且一动就疼。咬牙扒下那双鞋,又咬牙穿上。 又合脚又舒服。长这么大,段风第一次穿如此高级的皮鞋,以前顶破天只买五六百块人民币的。而这双“思优婆儿”是世界顶级名品,最低档的也要五六百英镑。穿上新鞋,继续逃亡的老路。 晃着桃一样的大头,段风继续向前跑,虽然穿了世界顶级名品,却因身僵肉痛,因而跑得更加艰难。跑到车门时,他忍不住回头望血泊中尸首两处的白皮,嘴缝里喃喃道:“这孙子是谁啊?”如果他能皱眉,他肯定会将眉头紧紧皱成一个疙瘩。方才怎么了?方才发生了什么事? 两个黑瘦少年穿着松松垮垮的蓝制服,从13车释释然走进14车。每人拿着一个大甜瓜,连啃带吸,将皮、瓤、籽全吃下。 圆脸小眼睛的忽然打个嗝,刚吃下的一坨又翻上来,他便顺势咀嚼几下,再次吞掉。 锥子脸大眼睛的翻个白眼,骂道:“真你妈恶心!人丑行为也丑。回去整容吧,现在流行锥子脸啦!” 圆脸小眼睛的咽完了吧唧吧唧嘴,淡淡说道:“我吃自己的有何恶心,不像叫小青的某位大帅哥偷偷舔三姐的呕吐物。” “小薇你个狗日的再敢说一次!”叫小青的锥子脸举起自己的的甜瓜威胁着叫小薇的圆脸。 小薇冷笑道:“你不知道么,我每天都会跟人说好几遍,回去就告诉三姐。” 小青抬手砸出瓜。 小薇一闪身,那瓜直砸向列车玻璃,中途忽然转个弯,划个抛物线,正砸在血泊中白皮的头颅上,一下糊个满脸。 小薇向小青挤眼睛,“哈哈,上头一查,发现王天礼是被小青用瓜谋杀的。我是证人!” 小青笑道:“知道你不喜欢王天礼的眼睛,老子还不是配合你一下?这大老王也够瞧,三十年前做了回配角便以为自己了起,想这回争取更重的戏份,结果做了个打酱油的,出场被人杀。” 小薇三口两口吃完自己的瓜,沉吟道:“那小子杀了大老王,按说应该念头通达,升华一次才对,怎么反而更迷茫了?” 小青道:“他知道个鸟就念头通达?不过,能临危召唤出叶如眉倒出我意料。” 小薇的小眼睛一亮,“那弯刀是叶如眉?我还以为是兵器呢……岂不是说这趟有大热闹瞧?” “热闹个屁!”小青的大眼睛从头至脚打量着小薇,摇摇头,“你呀整天想着三姐护着三姐,脑仁都萎缩成羊粪球那么大了。动脑子想想,他现在什么状态?强行召唤就够他疼的了,哪还有什么好戏看!” 段风跑到16车时再也跑不动,不是累得跑不动,而是疼得跑不动。他全身的麻木和僵化已经去了大半,骨肉柔软动作灵活了很多,眼睛也能睁大了些。但随之而来的是后腰处的巨痛,那里真似被扯倒了一块皮肉。他伸手去摸,却只摸到扯坏了衣服并没有弄破皮肤。没摸到伤口,没摸到血。 “我的刀?”段风看着空空的黑暗右手。 右手全黑了,和那把弯刀一样黑。但弯刀已然不见。 “它变成了颜料?”停住了脚步,后腰处的巨痛就减轻了不少,段风忍不住回想刚才的战斗。准确来说,不是战斗,是屠杀。人家白皮君奉上一枚教他欲仙欲死的桃子,他抽出弯刀砍了人家的手指削了人家的脑袋。人家没还手,也没骂娘,顶多瞪了瞪眼。 仅仅几分钟前的事情,现在想来简直是一场梦。自己发了疯,为何会发疯?随手弄出一把黑刃,它是从哪来的?为何杀了白皮君,自己会肉痛?莫非白皮君是自己身上一块肉变的? 段风胡思乱想着,仍然奋力向前挪动脚步。 没有空调,没有风扇,车窗严密,整辆列车闷罐一样。段风跑了一路,早是满身大汗。现在变跑为走,巨痛让热汗变成了冷汗。他想让巨痛早点过境,那巨痛却流连不去,围绕着腰眼一圈圈打着转。他忽然想到了巨蛇和亮光,它们在哪里,下意识闭眼内观,却是幽昧之中什么也没看到。正要睁眼,却感觉亮光一闪,同时眉心跳了一下。接着下面一条黑乎乎的身影也窜向他的眉心。蛇! 蛇速飞快,在段风腰处转圈的巨痛更快。段风只觉整个后背一麻,腰眼一酸,有什么东西从里向外撞在了他的腰上。撞得他的腰向后一鼓。一鼓即回,后腰恢复原状。巨痛消失,并且后腰处一团温润,那湿润沿着后背顺着双股上行下流,经过之处暖洋洋,让段风舒泰之极。他真想找个大座,躺下去好好体会一下这幸福的感觉。但他头脑尚清楚,现在逃命要紧。既然腰不酸,腿不痛了,那就快逃! 一念至此,他便以更疯狂的姿态跑了起来。这一跑竟感觉身轻如燕,耳聪目明,浑身充满了力量。这又是怎么了?无意中看到随着跑动甩来甩去的右手已经不黑了,那黑色又去了哪里? 黑,天黑下来了。那边天际阴云散开了一点,露出一片天,没有阳光。太阳已然落下。感觉上,自上车到现在肯定没有一个小时,但实际上显然不止一个小时。时间哪里去了?莫非刚才自己太舒泰真睡了一觉? 小青小薇望着段风飞跑的背影,释释然嚼着胡萝卜。 “小青,没猜到吧,这小子因祸得福了――王天礼几十年炼成一粒宝丹,想勾出这这小子的精魄,结果让叶如眉给吞了。这小子也分润不少。你说叶如眉觉醒了没有?” “她真醒了会吞那脏东西?这一吞又要多睡些日子。那小子倒得了好处,不过只是暂时多点力气。他又不会吸收运用。二十五人纷纷醒来,可这小子迟迟不长进,唉……” “二十五人真那么牛逼?” “薇师弟,你年轻没赶上,我也只赶上个尾巴,想当年……唉,不说了不说了。咱们这次的任务就是护送这趟车安全到站,其他的事不管,随便他们折腾。” “不说拉鸡鸡倒……阁佬什么意思呢,你说……” “收声!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别以为咱俩地位特殊就可以不守规矩。阁佬的命令只能遵守不能质疑,明白吗?” “少装牛犊子,反正咱俩是独立单位,不受监听,想说就说。我早看出你有想法。老师也想插手吧,他就是个老小孩,咱们不弄出点热闹他怎么会开心?” “哼,这都是你说的……现在那小子的事情有点乱啊。当初王天礼杀了这小子最崇拜的大哥,这小子今天杀了王天礼。本该由此证道的,结果因还没有觉醒,白白浪费了一次好机会。” “原来如此。王天礼为什么杀这小子的大哥?我听说王天礼是这小子大哥的小舅子啊。” “所以才杀……令狐先生的预测从不会失准,他说二十五人今年会凑齐。这小子却连自己那点事都办不妥。” “他不是把运城的事都处理完了吗?” “完个鸟,你以为他还有独立思考能力?他还蒙着圈呢,连小小的迷术都破不开。不过呢,也好,幸亏他离开得快,否则要是让他目睹谢晶之死,二人连体,极可能会令他的能力提前苏醒,那就更坏菜了。现在多好办,其他二十四人无论变成什么样,无论怎么折腾,只要这小子让咱们控制住,他们就掀不起风浪。”、 “青师兄,你都把我说糊涂了,你倒是盼他早醒还是想让他不醒啊?” “嘿嘿,到时候你就明白了。你想折腾吧,咱就小折腾一下。不是现在,过几天回运城……” “你是说……” “我没说!” ------------ 第51章 父子 前方19车。快到车尾了吧? 又一道门拦路。段风虽然仍然气喘如牛大汗不止,但精神集中,体力充盈,这次撞门时有了充分的准备。一撞即开,他稳稳站住。当然,他也不得不站住,前方没路了。 19车没有座位,密密麻麻堆满了大大小小的方形木箱子。那箱子大的有两米来高,小的只有一尺见方。成色也不一样,有的崭新整齐,有的破旧不堪。相同的是每只箱子上都横三竖四缠着数道铁条。一个黑衣墨镜的白肤男孩坐在一个小木箱上冷冷看着段风。 男孩十来岁的样子,除了个头小点,其他方面几乎与段风杀掉的白皮王天礼一模一样。 段风下意识又去摸后腰,一摸是空,他便按照经验死拧那块皮肉,用力一拔,将t裇上那块本来已经撕破的布片拽了下来。没有武器出现。一往无前、人挡杀人神挡杀神的状态也没出现。 段风看着手里的布片有点发呆。 “我要谢谢您,先生!”白皮男孩跳下箱子,换下阴冷的神情,堆起满脸笑容,声音奶声奶气,“请容我介绍,我叫王玉皇,我爹叫王天礼。我感谢您杀了我爹。” 王玉皇的声音很动人,闭着眼听像是一个撒娇的小女孩在说话。但睁着眼时,画面与声音对照便产生极度的不和谐,从而会引起内脏的不良反应。 “那是你爹?”段风扔掉布片,攥起了拳头,全身戒备着。既无短剑亦无弯刀,只好肉博,充盈的力量让段风很想打一架。但他不想跟眼前孩子的打。这个孩子不正常,爹死了那么高兴。爷俩都是神经病? 男孩王玉皇叹口气道:“是啊,世间总是那么多无奈,最无奈的是不能选择给谁当儿子。王天礼糟蹋了我娘生下我,我只能当他的儿子。家母临终嘱我替她找回被糟蹋的青春。可我是个很传统的人,干不出弑父这种事,所以心里一直很愧疚。您干净利落地将王天礼斩首,了了小弟一块心病。” 王玉皇说起话来从容不迫,全没有小孩子的样子,这让段风怀疑王玉皇是和封彩一样的怪胎。而王玉皇言语中的那声“小弟”更让他不爽。“妈的我降了一辈儿!”段风肚里骂着,嘴里问道:“你全看到了?只感谢,没有其他想法?”他一边说着一边用眼角余光寻找路径,发现肯定寻不到,便打定主意后退,做好了转身开跑的准备。并不是怕这个孩子,而是不值的。打了孩子也不能继续向前,还不如节省时间现在就走回头路。多耽误一分钟就多一分惊动其他人的机率。 王玉皇却不想放过段风,他从怀里掏出一副薄薄的黑皮手套,慢慢戴上,“先礼后兵嘛。感谢是感谢,抓你是抓你。放心,做为仓库管理员,我的任务只是抓你,不会杀你的。咱们开始吧。” 王玉皇说着双手合掌一揉,一扯,扯出来一条细细的光丝。轻轻一挥,那光丝伸长为两米。 段风看着那细细的光丝,有些好笑。王天礼献桃,其子王玉皇玩魔术。这爷俩真是一对活宝。 “我很开心你能开心被我打,”王玉皇满脸堆欢地向段风一挥光丝。 段风不敢轻视,忙退后一步,那光丝擦身而过。他只觉胸前一麻,低头见t裇划开,双乳间一道血槽已经流出了血。 “什么东西?”段风惊得又退了一步,他亲眼看到那光丝梢并没有真碰到自己,这也能打出伤害值?因刚刚经历了后腰的剧痛,前胸的这点伤他真不在乎。但眼前的敌人让他有些胆颤心惊。显然,这小孩很凶猛。 看到段风的样子,听到段风的惊呼,王玉皇惊愕了一秒,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我怎么忘了你还只是你,不是他。害我白白担惊受怕装孙子。果然越大越怂了吗?” 那王玉皇一边说一边一步跨来,挥光丝扫向段风。 段风早是惊弓之鸟,知道眼前的孩子绝不能力敌,在王玉皇迫近之前,他已经转身就跑,顺手一带门。 嘭一声,车门关上。 光丝扫过,无声无息,那门中间出现一道裂缝,变成了上下两扇。 王玉皇阴笑着从双开门仓库里走出来,看到段风已经跑出了18车的半截车厢。王玉皇挥光丝追上,他感觉自己变成了挥舞长鞭放羊的骑士。那前面跑的就是不听话的公羊。 王玉皇跑过两排座位,段风已经进了17车。二人的速度不是一个等级,而龟兔赛跑的童话不会重演,至少段风不想让它重演。 “哼——”王玉皇停下来,冷哼一声,手指一捏,光丝无踪,他将右手袖子轻挽,露出胳膊上绑定的一把幽蓝的小手弩。 段风跑得有些得意,因为他回头看了一眼,见已经将王玉皇甩开。“哈哈,你有杂耍,我有长腿!等回去跟慧玲学学,老子一腿夹死你丫个小屁孩!” 回去?段风忽然心里一痛,触到了那个他不愿想的问题。登云楼……是她吗?她为何会死,会不会与那一摸有关?不能啊,不能吧…… 噗,噗,接连两声轻响。段风只觉后背似被人用手指捅了两下,他下意识半转身去看,噗,噗,胸上也被捅了两下。麻麻的,一点都不痛。段风看到自己胸前有两个针头一样的东西,明白自己被射了,背上肯定也是这玩意。 麻木迅速扩展,段风站立不稳,向旁边一斜,靠在一个座位上,吃力地抬起手,拔掉胸上两针,又拔掉后背一针,另一针却怎么也够不到。 “啧啧,竟然百发百中,毫无挑战性,没意思啊没意思。”王玉皇走来,站在段风面前,仰望着段风,“我感觉你躺下比这么硬挺着舒服,要不试试。” 段风艰难地从嘴里挤出字来,“其实我也想……就是动不了……” “是吗,你叫声爹,我就帮你一把,叫啊叫啊,”王玉皇笑嘻嘻又向段风靠近一步,见段风没反应,便摸出一把明晃晃的水果刀,在段风肚子上画了一横。他本打算是画在段风胸上,因为段风胸部裸露着,便于雕刻,但他个头太矮够不到,只好在段风肚子上用刀,顺手将段风的t裇挑开。 t裇变成了对襟小褂。段风敞着怀,胸乳上的伤口和肚子上的伤口都在流血。 “不急不急,到无锡还有一夜的时间,”王玉皇欣赏着自己划出来的那一横,“等你一秒,我画一道,五道写成个‘正’字,这个游戏好玩不?” 王玉皇说话的功夫又写了三笔,那个“正”字只缺最后一横。 段风呼吸困难,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王玉皇叹口气,很替段风惋惜,然后补全了那个歪歪扭扭的字,又起手写下一横。 “我……我……”段风终于出了音,说话有气无力,吸口气闭上眼睛好似积攒力量说出下文,却突然猛抬腿,大脚直蹬在王玉皇胸上,“我是你祖宗!” 等人叫爹的王玉皇被人像踹孙子一踹飞,小小的孩子梆一声撞在对面座上,砰一下滚在地面。段风抢步上前,大脚落下。 “妈的谁说不能打孩子,缺德孩子就欠收拾。古语说棍棒下面出孝子,这都是靠数千年的实践检验出来的真理。老子踩!踩!用力踩!踩出个孝子贤孙!” 没头没脸,一顿乱踩,段风累得气喘吁吁,低头看王玉皇口鼻流血,动也不动。 “我干了什么?”段风身子一抖,差点哭出来,“他还是个孩子啊……”说着又踩了一脚,辨了一下方向,继续奔跑。跑出几步,又跑回来,弯腰在王玉皇身上摸了摸。只摸出那把两寸长的水果刀,别无他物——那把手弩绑得挺紧,一时半会儿解不下来,段风只好放弃。攥着小刀再次开跑,麻木没了,疼痛上来。他干脆拉下破成布片的上衣,系在了腰间,算是包扎伤口。王玉皇划了六刀,小孩子没个轻重,有的刀浅有的刀却较深。段风怕失血过多,自己没跑多远就昏迷不醒,也怕跑着跑着肠子会从伤口里蹦出来绊住自己,让自己束手就擒。好在体力尚充沛,又有武器防身,逃脱的信心不减反增。 小青小薇一人抱着半个大西瓜,一边用勺舀着吃一边观赏地上的王玉皇。 “玉皇啊,喂,玉皇……他会不会真死了?玉皇这么脆弱,几脚就被踩死?” “脆弱是脆弱,死倒不至于。王天礼是有真功夫的,可惜还没施展就掉了脑袋。玉皇小儿刚觉醒了点异能,又不愿吃苦练习,总搞歪门邪道,若论真实战斗水平,没了他的天蚕丝和诸般暗器,他可能连同龄的小流氓都打不过。难怪王天礼看不上他。这段风也算送他一场造化,自此以后他……” “段风?你竟然称那小子段风!你已经确定段风是段风了?” “连姬光都出现了,我还有什么理由不确定?” “姬光……我明白了,他能抗过宝丹和毒弩是姬光在搞鬼?这么说来,段风这小子发达了?” “还是那句话,未必!姬光出现,段风未醒。姬光只能消耗无法补充,这对姬光是种伤害,对段风的以后也没什么好处。” “人要是死了还有什么以后?不管他。玉皇还不醒?段风够狠的,对小孩子也能下如此毒手。青师兄,我也好想踩一脚,可不可以?” “踩吧……好啦好啦,十来脚了,差不多了。” “师兄,有个事儿我没向你汇报:当初玉皇随队到咱那儿访问时曾经向咱老师碗里擤鼻涕,还偷看三姐洗澡。” “踩!踩死丫的!” “好啦好啦,师兄,二十多脚啦,别生气啦,我刚才骗你的,我其实就是看丫不顺眼。” “我知道,我也是从小就看他腻歪。再踩几脚。” ------------ 第52章 遗忘 段风清楚地知道自己之所以能迅速驱除麻痹,是因为眉心跳了几下。他清楚地感受到这次跳动比前两次跳动微弱了一些。这让他有些担心。但逃亡路上哪里又顾得上那么多。 跑,只有跑! 经过王天礼的尸首,段风惊奇地发现王天礼的脸上瓜汁淋漓,面容比生前好看了许多,竟有一种妖异之美。王天礼逝世这么短的时间,已经有人来吊唁了吗? 那是很熟很香的甜瓜。甜瓜的香味和血腥气混合成别样的气味,勾起了段风的食欲,他真有点饿了。他的一日三餐一向很准,现在已经过了他的晚饭时间。他真想跑回去捡几块碎瓜吃吃,但也仅仅是想想而已。跑,跑才是最重要的。 跑进10车,撞开一道门,气温陡降。清凉干燥,这里竟然有空调。一车两制么? 依然是空空的绿皮座,但看上去却那么舒适宜人,勾引着段风停下来坐下去。段风不屑一顾地跑向9车。走了一节空调车厢,他的汗毛全匍匐下来,汗孔也半开半合的打着盹,脚步自然而然慢了许多。 这种懒散的感觉让段风不喜。他低头看了一眼血染成的红腰带,握紧小刀,猛然加速。几步冲到9车门前。又一道门。段风伸手一扭,门开,迎面是更清凉的风。 “列车长办公席为您服务,先生要补票吗?” 段风吸了一口气,正打算再次开跑,冷不丁耳边传来人声。9车有人! 那人从旁边席位上走出来,站在了段风面前。 一眼看去,段风以为是检票的那位胖大姐,再瞧却是位胖胖的中年男子。中年人手里转了一个钥匙扣,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段风。 段风看对方的神情,便知不好对付,索性放松下来,笑道:“我上错了车,想下去。可找了十节车厢也没找到紧急刹车制动,希望车长同志方便一二。” “好说,自己开门下吧!”中年人冷笑一声,将手中的钥匙扣扔向段风。段风不敢接,闪身一躲,脚尖用力一踏,身子跳起半尺,水果刀一挥,斩向中年人的脖子,想重复斩杀王天礼的动作。 中年人冷冷看着扑面而来的段风,微一侧身,让过段风,在段风背上轻轻一拍。 段风呼一声冲向地面,好在他现在的反应非比以前,用手在地上一撑,人便顺势站起,继续向前跑。 中年人右手一指,似有一根细线牵动,那原本掉落在地上的钥匙扣忽然一动,嗖一声飞起,当头向段风头上一罩,竟化成三个环箍,束缚住段风的头手脚。 段风只觉头皮一紧,接着双手被什么东西压迫着下垂贴在了身上,双腿也合拢压紧。咣当一声,整个人摔在地上。 “三哥牛逼!” “三哥威武!” 稀稀落落几声喝采,8车里走出四男一女五个人,都穿着天蓝色的制服。四男中三少一老,老的五十多,少的二三十岁。女人二十七八的样子,面目柔媚,病怏怏惹人爱怜。 男人们在段风身边经过,没人多看一眼。女人最后走过,轻轻踢了段风一脚,向段风抛了个媚眼。段风没看到,他正被头箍勒得头晕眼花。 “咯咯,三哥停了你的紧箍咒吧,弄傻了可不好玩,”女人娇笑着向中年胖男打趣。 中年胖男真的解脱了段风的头箍,笑道:“老大厉害,连他都想玩?” “人家不玩,人家要和大家一起玩,你们都是人家的人呀!”女人浪笑着。 五个男人一起笑,团结在女人周围,彼此使着眼色。胖男人微不可稍地向后面示意,其他人都轻轻点头,默默将手伸向怀里。 “哈哈,g部果然热闹”两个黑瘦少年走进9车,各用一块湿巾不停地擦拭着嘴脸,似有什么东西总也擦不净。 五男人不语,女人看了一脸少年脖子上的印记,脸一红,低首道:“安娟见过阁佬。” “安部长过分了,元青元薇只不过是文津阁的行走,担不起阁佬大名,您这是骂我们!”锥子脸的元青拱拱手,顺势将变黑的湿巾扔在了列车长办公席。圆脸元薇如法炮制。 “罪过罪过,原来是‘元’字辈的高人,安娟知错了,甘愿受罚,”女人安娟更是害羞,连脖子都红了。 元青笑道:“安部长不要运气,各位莫要紧张掏枪,我和我的小伙伴正好路过而已。放心,我们不抢人,我们的任务只是护车到站。没见我们穿着和你们一样的制服?现在,咱们是同事。” 安娟抬起头,脸色血红,“总部没有通知,文津阁没有打招呼,二位元字辈高人从天而降,安娟好怕怕。不知为何二位对我们g部的事这么关心?” 元青正要解释,元薇一拍元青的肩头,劝道:“算了师兄,他们六部整天乱斗,都斗精神失常了,听不懂正常人的话。走吧,让他们继续吹空调,咱们继续蒸桑拿。” 元青笑道:“对啊,忘了说,你们在这里吹空调,大概不知后面发生了事故,我们来是想告诉安部长:段风杀死了王天礼,重伤了王玉皇。” 无青元薇笑嘻嘻离去。 g部诸人放下手,胖三哥却是拿出了一把小手枪,“我去看看,两位特使一死一伤不是小事。” 安娟冷笑道:“不死不伤,总部特使和文津阁行走会了面也不是小事。x部怎么办事的?两个元字辈的小毛賊混上车都没发现!” 年岁最长的老者说道:“x部的风格就那样,死人一样,抓人只管抓人,将人放下,交接完了就走,根本不会用特长帮你查看一下有没有异己分子。” 安娟拍了拍老者的脸,“行了,咱们不生气。” 胖三哥道:“怎么,等王玉皇死了再去看?” 安娟摇摇头,“你去吧,既然总部不放心,派了特使来,咱们就要好好招待。否则不好交待。” 胖三哥亦摇头,“听说总部来了位新副总,这次或许不是针对咱们,而是要消耗前任的嫡系。” 胖三哥离去。安娟令其他人搭起段风向前走。 段风见众人都不理自己,便主动开口道:“喂,带我去哪?” “聊聊天,”安娟淡淡说道,“我想了解一下方才发生的一切。不能问特使,只好问你喽。” 段风道:“问吧问吧,你问什么我答什么。” 安娟全没了出场时的好兴致,秀眉紧蹙,使个眼色,一个年青人拿出胶带,封住了段风的嘴。 5车,空空荡荡,只摆放着一张铁床和两把铁椅子还有几台一人多高的仪器。 “王天礼和总部的其他传统老人一样有怪癖,不相信科学仪器,只依靠自己配制的丹药。落伍啦……”安娟轻声说着,指示男人们将段风放在床上,“让他睡吧,咱们好好问问。” 一人问道:“不等三哥?” 安娟道:“不用等了,他和王玉皇有些个人恩怨要处理一下。” “处理好了!”安娟话音刚落,胖三哥已然回来,“王玉皇特使说他职责特殊要留在19车养伤。” 安娟有些意外,“他醒了?” 胖三哥道:“据我推测他一直醒着,只是惧怕元青元薇才一直装死,幸亏我多了个心眼没一见面就下手……” 安娟问道:“元青元薇在哪?” “不知道,没看见。” “好吧,特使和文津阁行走都不用咱们操心,咱们也操不起心,专心操床上这个吧。” “这么急,不等到无锡了?你怕刚才元青元薇动了手?” “哼,你刚和段风交过手了,他本领如何你当自知,你以为他能自己脱开x部的桎梏,他能杀得了王天礼?咱们尽快把证据录下来传给总部。段风是x部抓的,他们没能控制住段风,咱们交接时也没发现,都有责任。” “如果段风是被元氏小儿放的,王天礼是被元氏小儿所杀,那又如何?” “那是总部的事。咱们小小g部斗不过文津阁也不丢人。” “可是车上这些仪器都是四代产品,远没有无锡的五代稳定,万一……” “哼,现在段风还不是段风,弄死了也无所谓。” 段风感觉自己做了一个长长的梦,这个梦太过真实太过清晰,让他以为自己穿越了,如旁观者一样审视着自己的一生。从呀呀学语、蹒跚学步、走进学堂一直到大学毕业、参加工作、与小雯结婚。一幕幕一景景,历历在目。有一个场景令梦中的段风既熟悉又陌生,那是他一直遗忘了的一个场景。那个深夜,熟睡的段风被小雯扒拉醒。小雯贱兮兮的笑着,竖着一根血乎乎的中指。 “哥们快来吃,还热着呢?” 睁开睡眼看到血,段风一阵恶心,说道:“例假提前了?你也准一回行不行!”小雯常有一些恶趣味,段风也不意外,以为那是小雯的经血。 “闻闻看,不一样呀,这可是吴佳宜的处女血,小心眼的常晓春知道了肯定自杀!” 段风怵然惊醒。 啪一声,列车内一片漆黑。焦糊味刺鼻。 ------------ 第53章 上边有人 “妈的,正是好戏!”黑暗中一声骂,女人在骂。 啪,再次光亮。六人遇到了段风光亮的双眼,齐齐一愣。 段风的双眼很光亮,照定上方一动不动。 “给电醒了!”一青年笑道,“是不是电得眼睛闭不上?” 安娟秀眉微微一蹙,淡淡说道:“再换一台。” “还看?都半夜了啦姐姐。”青年抗议道,其他几人也表现着恹恹欲睡。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偷窥一下别人的生活也挺好。姐姐我很喜欢看。” “这破机器连时间设定也没有,只能从头检索,烦恼啊,想看咱们到了无锡再弄,找个最爱的场景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 “哼,到了那边不自由,现在我当家。你们几块操蛋货去睡吧,老娘自己看。” “得令!” 几个男人纷纷起身离去,唯有胖三哥坐着不动。 “三哥想看?”安娟看着胖男人,眼光里有些许激动和欣慰。 三哥面无表情,“他们几个肯定也想看,只是没胆子往下看了。常晓春是死于周雯的阴谋,周雯是段风之妻,段风在咱们手中,很可怕啊。” “所以我才说他们是操蛋货,人都被咱们搞来了,再退已经来不及,既然干就干到底。他是不是段风还不一定。” 铁床上的段风忽然一转头,二目直射向安娟。安娟被射得粉面含羞,又要低头。 段风开口道:“安部长太谨慎了,我被束缚成这样,你还运气提防?”他嘴上的胶带早被取下,可以自由说话,但大病初愈般嘴皮子很松,说时啰里啰嗦如同风烛残年的老人。 安娟冷冷道:“你记忆力倒不错,元青的话还记着。实话告诉你吧,我只是有个怪病,被陌生男人看一眼就会羞恼难耐。不知被谁谣传成我的异能。我干!” 段风对此并不关心,他直截问道:“你们是谁?为什么对我和小雯很熟悉?” 安娟闻言面容稍霁,转头向胖男人,“听到了吧三哥,他还什么也不知道,这下可以放心了……” 胖三哥站起身,拔掉一台仪器上的两根数据线,插到另一台仪器上。 段风这才看到自己身上插着很多管线,除了头能动,身体其他部位毫无感觉。 “喂,你们干什么?我要求对话!”段风用力大喊。 胖三哥按下一个按键,段风眼前一黑,再次昏睡过去。昏睡前,他才注意到一台仪器上有个显示屏,屏幕里的小雯正竖着一根血乎乎的手指。 这次没有做梦,或许也做了,只是梦境太简单,没有任何地点、人物和情节,连做梦者都不愿多看一眼。那里只有一块红绸和半块玉佩胡乱的舞动,舞个没完没了。 再次醒来,段风全身软绵绵,丝毫不想动。睁眼只见群木参天,绿意盎然。偶惊飞鸟,时有蝉鸣。树外阴云低压,远远传来几声轻雷。气温不高,但湿度极大,衣服全贴在身上。 衣服?段风低头见自己穿一身黑绸衣裤,很像旧时的地主或二鬼子之类。衣服里却是伤痛依旧,段风稍稍清醒后便被疼痛环绕。充盈的力量已然消失,整个躯壳孱弱如纸糊。纸上被捅了几个窟窿,在阴云中飘摇欲坠。 段风没有飘摇下坠,而是正在顫顫悠悠上行。他发现自己正坐在传说中的一种交通工具上——滑竿。抬滑竿的是两个人,前面一位病怏怏的美少妇,后面是位须发皆白的瘦长老人。美少妇瘦老头在用一乘滑竿抬段风上山。 山路经人工修葺十分平整,山也并不高,柰何崎岖路远,又是空气漫闷,那少妇早已经香汗淋漓,湿身而行,挺挺的胸随脚步一顫一顫,玉腿被长裙粘连,行走艰难,扭动更明显。后面的老者干脆赤了上身,露出古铜色的老皮,汗流浃背。 陌生的山,陌生的树,陌生的人。段风半天没反应过来,以为仍然在做梦。幸好有旁边人言论提醒着他。山路上行人络绎不绝,见到奇特的三人便纷纷注目评赏。段风听到有人赞他是官二代富二代;有人编故事说抬滑竿的老头是老来得子,因而对孩子十分溺爱,这才和娇妻抬儿子上山。 段风哭笑不得,只好开口问两位脚夫。其实他的嘴还有些麻木,很不愿说话。 “请问二位是什么人?” “段先生您醒啦!”少妇轻呼了一声,“我叫安姝,是安娟的姐姐。我替安娟对段先生的违规动作表示道歉。” 段风并不领情,问道:“安娟呢?” “她在车站就已经被羁押。g部伙同总部的王氏父子倒卖国宝,罪有应得。”安姝的语气淡然,听不出任何情绪。 段风想到那第19车里满满的木箱子,暗道那全是文物?不过,安姝口中的国宝并不一定是文物。g部和王天礼等人再脑残也不会用一车皮木箱子来“偷运”国宝。如果安姝没撒谎,g部等人真被抓了,那肯定是另有他物,或者说另有他事。段风马上想到了两个黑瘦少年,便问道:“文津阁的元青元薇下的手?” 安姝轻轻一笑,“段先生果然非凡,囹圄之中还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确和两位小元先生有关,不过他们只是负责护送国宝安全到站,然后指证了一下。” 段风不再问这些,他真正想问的是与自己相关的问题,比如对方是谁,为何要抓自己。当他问出口时,安姝一笑而过并不作答。 “您的伤很重,伤口没有及时处理,我劝您稍安勿躁。”安姝轻声说着。 段风心中苦笑,他倒真想动,但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肯定没法动。他没有问为何自己的伤口没有及时处理。安娟说的那些话犹在耳旁。这些人根本不在乎他的生死,他们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或者说在确定什么信息。 “这里是无锡,很美的地方,”安姝见段风不语,便主动说话,她语气轻松,全没有劳累的样子,“有不少景点,特别是太湖,有时间你一定要去玩,绝不会后悔。这山叫鱼儿山,是……” “鱼儿山?”段风打断安姝的话,“我有同学浏览过无锡,他只说过马山惠山,鱼儿山好象是张家口的吧,我去过。” 安姝解释道:“以前我们常驻张家口鱼儿山,95年那里对外开放,我们只好后撤到这里。我们习惯了把家叫做鱼儿山。” 段风听安姝说得一往情深,心里却是暗骂不已,问道:“你们打算把我怎么样?” 安姝说了声:“到了,”便向后面的老人打了个手势,缓缓放下滑竿。安姝扶段风下来,让他靠在路边的树上。安姝掏出五百元钱,交给老人,打手势表示谢意。老人笑得心花怒放,夹起滑竿蹦蹦跳跳下山去了。 安姝扶段风转进树林,走不多远,前方出现一幢二层红楼。那楼依山而建,万绿丛中一点红。一层有个招牌,写道是“刀美丽冷食店”。 段风全身无力,几乎是被安姝提着前行,一直被提着进了店。店里一个红头发的少女正在低头玩大屏手机,似乎根本没觉查有人进来。安姝径直向后走,来到一个一人多高的“川妹儿”牌立式大冰吧前。安姝打开冰吧,抬手在顶上轻轻一按,满眼的饮料啤酒忽然向两边散开,露出一个黑乎乎的洞口。安姝不语,提着段风进入,反手关门,顺手拿了两瓶汽水,塞给段风一瓶,她自己则咕咚咕咚喝了一通。 洞内漆黑。但空气干爽,气温也很宜人,大概二十四五度的样子。这让在山路上呆了半天的段风一下来了精神,有了些力气,也打开汽水喝了几口。 “跟着我,”黑暗中安姝拉着段风的手,她发现段风有了力气走路便不再费力提着段风。 走在黑暗的洞穴,段风忍不住把眼前洞和当初进地宫时爬的地道比较。发现真没法比,黑暗中虽然看不清,但一路行走感觉这里洞道宽敞笔直,绝非一人之力所为,这就是组织的力量吧。 段风还是太过虚弱,走了一段,已经有些虚脱,眼冒金星,迈步艰难。正这时,眼前忽然亮起来。前方洞顶上出现一盏照明灯。灯下站着三个人,三位美丽的少女,穿着洁白的护士装。 “欢迎您来到l部,”两位少女向段风轻轻弯腰,一位少女推过一辆全钢打造的“延生”牌轮椅。段风看着轮椅眼熟,正想细看,两位少女的青葱玉指已经按在他的肩头,将他按进轮椅。 “安姐姐辛苦,”三位美丽的少女齐向安姝弯腰。 安姝也连忙弯腰,“多谢三位小妹,人交给你们,我去洗澡啦,弄一身臭汗,都不好意思靠近你们。” 三位少女咯咯一笑,送别安姝。 见安姝走远,一少女慨叹,“安姐姐这趟嫌了很多贡献点吧。” 另一少女道:“还用说,人家只走上几里山路就够咱们忙活一年的了。” 第三位少女道:“行了,有什么好说的,人家上边有人。” ------------ 第54章 L部 “你们上边才有人,全是男人!”一个怒容满面的健壮女子在前方怒吼,“上边一个男人,下面一个男人,前面一个男人,后面一个男人!” 那女子穿医生半袖白大褂,身形伟岸,肌肉隆起,却生了一张圓圓的娃娃脸,留着齐耳短发,忽闪忽闪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说起话来燕语莺声,怒吼都是那么可爱。 三位少女显然也很喜欢那女子的怒吼,一边推着段风前行,一边向那女子挤眉弄眼挑衅着。 女子笑骂几句,撵走了三少女,独自一人推段风前行。转个弯,世界清静下来。三少女笑语不闻,女子不语,段风望着洞顶。 一盏盏明灯远去,又转了几个弯,仍是静静的洞道。 “王珂,你可以叫我小珂,”肌肉女轻声细语,“其实她们只是好奇来看看,看了你之后大概挺失望,連問话的心情都没有了。” 和安姝交谈后,段风有些绝望。自己形同废人没有逃脱的力量,对方也不拿自己的生死当回事,如此看来此行还有什么希望可谈。但这个叫王珂的肌肉女态度有些奇怪,令段风又找到了一丝光明。于是他不再看灯,想看王珂。王珂在他身后,于是他只好更加后仰头。他的头正靠在王珂那硬梆梆的胸上,他看到了肌肉女生了一个圆润的下巴。 “说起来,整个l部都与你有些渊源。当然,最受恩惠的是我和安姝,我们小姐俩的命都是你给的。所以,她抬你走了十里的山路以偿旧恩;同理,我把你推上了这条最远的环村路,然后我会推着你游遍整个新村。我愿意回答你任何问题。” 段风哦了一声表示了解。他虽然不知自己何时与这些人扯了联系,但联系这数天来的种种遭遇,他确信自己真与这些人有联系。自己竟然救了王珂和安姝的命吗?原来安姝抬自己是为了偿债。话说这报酬也太轻了点。 既然是偿债……段风的头用力向后靠了靠。 也不是那么硬。 段风正要问一些困扰自己的问题。却听王珂又说道:“当然,你是你,他是他,你和他之间没太大关系。我们小姐俩如此做只是出于江湖道义,只是让心里舒服些。” 段风闻言,抛掉不切实际的幻想,直接问道:“我会死?” 王珂的胸顫了一起,变得更软,“或许——我本相信他不会死,他还是死掉了。” “你们是谁,为什么对我这么感兴趣?我有什么特别?因为小雯吗?”段风一连问出四个问题,这才是他最关心的,如果不搞清这些他死不瞑目。 王珂顿了顿,说道:“咱们去那边看看。” 段风大怒,“你不是愿意回答任何问题吗?” “我愿意,但我不能,”王珂淡淡说道:“你若必死,我当然会告诉你;你若是他,这些问题你自己就能作答,根本不需要我来说;你若不死,你又不是他,这些问题恕难奉告——我虽然相信记忆清除技术,但也相信技术不能百分之百保证。” “哦,也就是说,”段风回想着x部的冷酷、g部的混乱、王氏父子的特别、文津阁行走的骄傲,“你們认为我是另外一个人,但又不能确定。如果能确定如何,不能确定又如何?” 王珂淡然答道:“看你的造化。” 原来对人家来说,是或不是都没关系。 段风又问道:“你们抓错了人怎么办?” 王珂笑道:“抓下一个。” 段风明白了,自己就是一只小白鼠,但仍不甘心,问道:“你们在找什么东西。” 王珂干脆答道:“恕难奉告。” 随着旅途展开,段风终于知道王珂愿意回答哪些问题。那些问题都和建筑有关,比如这里始建于何时,有多少人参与工程,历时多久,建了多大,有房屋多少间。 段风听安姝说过这里启用时间在1995年之后,却不知在五十年前这里已经开建。建了几十年,空间巨大,用王珂的话说常驻几千人没问题。 又转了几次,洞道变得宽了两倍有余,可行卡车。洞道两旁出现了门户,一间一间大小一样。王珂介绍说这一间谁曾经住,那一间原来住着谁,连介绍了数十间。段风听那些住户名字都像女子,不禁奇怪发问。 王珂说道:“l部全是女人,b部全是男人。” 段风暗数了一下,问道:“你们一共六部,还有个什么部?” 王珂犹豫了一下说道:“a部,我不了解。” 过了住宅区,门户相隔的距离大了很多。王珂不介绍那些房间做何用,想来是工作的地方。 走着走着,一拐却是向下走,然后段风发现原来下面还有一层。看样子,结构和上面差不多。王珂没有进这一层,而是继续下行。 下面一层有些阴暗,而高度比上面两层都高。王珂推着段风直行。段风早已经迷失了方向,此时感觉是向山外走,但想想绝不应该。 越走光线越暗,最后停住。王珂的手在虚空点了一下。嘎吱吱,前面打开两面沉重的大门。 豁然开朗。这里竟有一个巨大空间,方圆数里,高也有数百米,最高处悬着一顆大太阳。阳光普照,空中飞鸟时鸣,地上绿树红花,小桥流水不一而足,正中心位置随意搭建了几十座木屋,木屋前有片广场。广场上数十位白衣女子正随着高音喇叭做第八套广播体操。 “你们把山掏空了?”段风说话时有结巴。王珂一再说这里很大,但段风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大到这个程度。显然王珂只带他“游览”了很小的一部分。 “这些年经费紧张,没有补充人员,很多设施都废弃了,”王珂有些惋惜,叹口气,重又活泼了声音,动听地说道:“欢迎您来到新村。” “新村……”段风望着大公园里的小村庄,满眼满心的艳羡。 王珂一笑,轻轻抬起大手,“旧恩新怨一切消,”说完在段风后脑上拍了一下。 毫不迟疑,段风再次掉进黑暗。 正是自己期盼已久的世外桃源,多想入驻其间,却离那桃源越来越远。段风在黑暗中再次迎来了那块红绸子和半块玉佩的飞舞。很意外,这次他挺清醒,清醒地观赏着一条不规则的红绸子毫无美感的乱扭,半块玉佩羊癫疯般地抖动。 这是什么玩意?是六部的试验手段么,他们就是靠这玩意搜索信息?这玩意会有用吗,纯是给人添堵而已。 段风忍受着俩小玩意单调乏味的舞姿,尽量仔细观瞧,希望能发现其中有何玄机。这条红绸子是红领巾?记的自己小时候是用布的啊,现在的娃都系绸子的啦?果然经济高度发展了。半块玉佩是定情信物?谁和谁的呢,另一半又在哪里? 段风正在胡思乱想,忽见那条红绸子极度扭曲了起来,似乎正忍受着什么剧大痛苦。扭曲,再扭曲,不住地扭曲,很快那红绸子拧成了一条细绳。玉佩则安静下来,悬停在空中似等着什么。 嗖——,红绳窜向玉佩,然后向上直飞,飞起又停,然后再次飞向玉佩,又向上飞,接着再次飞回……如此重复,似个无限循环。 段风看了半天,突然明白了:那红绸編成的红绳是要带玉佩一起飞。红绸能随意飞舞,玉佩却只能在很小的一个范围内抖动。玉佩中间原本有一个穿绳的孔,但玉佩断为两半,孔也断为两半。而玉佩上其他镂空的小孔太小,红绳根本穿不过去。这红绳只按旧经验,去穿原来的大孔,大孔已裂,根本穿不上。它这样一次次徒劳无功。 段风看懂了情节,心里焦躁,恨不能伸手去帮一把。但黑暗中根本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无从帮起。 一次一次,一次一次,时间不知过了多久。段风感觉自己睡了醒,醒了睡,每次睁眼都是同样的场景。他无可奈何,只得祈盼奇迹出现。 终于,再一次睁眼后,他看到那玉佩又抖动起来。这次抖动地更剧烈,同时有一定的位移,似在捕捉红绳的轨迹。玉佩和红绳相撞,便翻滚着向红绳上缠。 “对啊!”段风心头一亮,“把玉佩捆起来不就带走了!” 但那红绳却是毫不停留,不等玉佩缠上就再次高飞,然后开始下个循环。 “笨蛋、白痴!”段风大骂。那玉佩努力几回始终没有成效,似乎终于也绝望了,干脆粗暴起来,等那红绳一靠近就狠狠撞上去。红绳却似毫无感觉,被撞歪了仍然飞回来重复原来的轨迹,重复着救赎的循环。 段风也绝望了,但看了一会儿,发现多次相撞之后,红绳和玉佩的影像越来越淡。 “原来这不是实物,是电影啊?”段风明白了什么,正要搜寻放映机在哪里,眼前忽然彻底黑暗,红绳和玉佩消失了。 黑暗来得很快,段风适应地也很快,不久之后,他发现上下左右前后共用12条黯淡的细线,组成一个立方体。 “我呆在一个盒子里?”这个发现令段风惊奇,他想伸手去摸盒壁,却发现仍然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 正这时,盒子上方开了一条细缝,露出盒子外世界的一角:一位戴着金丝眼镜,慈眉善目的老妇人正拿着一条绸子和半块玉佩仔细端详。 ------------ 第55章 忐忑 “这么简单就得到了?”老妇人笑眯眯,“唉,就为这两个小东西,十八路诸侯打破了脑袋。三十年了,三十年啦……” “哼,老祖宗说得轻松,人家可是奋战了三天三天夜,”安姝的声音响起,像个小女孩在家长面前撒娇。 王珂也发出了声音,同样撒着娇,“说的好像只有你一人奋战一样,人家还不是百十个小时没合眼!” “好了,你们小两口还争功,功劳都是你们的。鸡皮疙瘩都出来了,我走我走,受不了你们的幸福!”老妇人老心不老,说句俏皮话,匆匆离去。 安姝的声音一下冷下来,轻声道:“就这么拿走了?” “当然要急着试试,”王珂酸味很浓,“都说是唐僧肉,谁也不知怎么吃才有效。等大魔王出现,小鬼就更没机会了。急呀急……” 安姝咳嗽一声堵住了王珂的嘴,提高嗓音道:“这家伙四天没进食儿了,怎么办?” 王珂打个哈欠,“我知道你的小心思,劝你收敛吧。你可以充分利用,但最后必须是活着出去。他已经沦为平民,你很清楚《平民基本法》,如果上边审查下来……” “知道啦知道啦,说了一大套你还不是想报恩还他条命。好像我多狠心似的。放心,最多再用他一次,我就圆满了。” “嘘,看提示消息:总部来人!这下好了,他是死是活不用咱们操心了。” 噗一声,盒子上的细缝闭合,再次与世隔绝。黯淡的细线也一条一条地消失了,盒子世界迅速崩溃。段风迅速感受到了自己的存在。令他意外的是,自己除了饥饿、劳累萎靡不振外并无其他不良感觉,伤口似乎已经痊愈。只是他的眼睛被什么东西罩着,手脚也被固定在什么东西上没法观察移动,不知自己的确切状态。 耳朵没有被堵,听觉还在。但周围静悄悄的没人说话,只是偶尔嘀一声似什么仪器在运行。 杂乱的脚步声起,似很多人走过来。 只听那位在盒子外露过一脸的老妇人很恭敬地说道:“黄先生请看,这就是疑犯段风。” “是吗,瞧瞧,”一个尖锐的男声,听不出年纪,“就是他偷的国宝?” 段风闻言脑袋嗡的一声,自己偷了国宝?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等等,莫非老妇人拿的红绸和玉佩就是所谓的国宝?它们是从自己身体里搜出来的?所谓g部的私送国宝就是指私送自己?他脑袋一乱,错过了外界的谈话。等他精神稍微集中回来后,听那老妇人说道:“情况就是这样。另外我们相关三部都向总部汇报过了,此嫌疑犯身份有些特殊,有可能是二十五人的中心人物,只是还没觉醒。” 尖锐的男声黄先生道:“没觉醒报告个屁!按平民处理吧。” “是!”老妇人应了一声。 段风感觉有只手在自己的头盖、脸、胸、大腿等处又摸又捏,尖锐地声音喷在他的脸上,“国宝失踪三十年,这疑犯骨龄只有二十四,那六年找到了吗?” 老妇人答道:“这具身体没记忆,国宝本身也没查到任何信息。” “好,归档吧,国宝入库就没咱们六部的事了。那虫组和犬一阁想查自己搞去!姑娘们,等着领賞吧!”黄先生振臂一呼,l部的诸女都兴奋欢叫。特别是当黄先生提到“虫组”“犬一阁”时,连那老妇人都笑出了声。 段风在男女的欢笑中分析着自己的生死。总部来的黄先生要求按平民处理,而安姝王珂二女曾经提过一部自己从未听说过的《平民基本法》,如此看来自己竟然是能活下来。这让他也想笑。 人群散去,周围重归静寂。段风有了生的期盼,开始感觉时间的漫长。焦急等待一位白衣天使来解开他身上的束缚,然后送他出洞。 漫长的等待,终于等来了清脆的脚步声。l部的诸女一般都穿平底软鞋,而来人穿的該是高跟皮鞋。有外界的人来了? “宝贝,喝吧,大口喝吧……”甜腻腻的声音,竟然是安姝。 段风只觉一个管子插进了嘴里,一股甘甜的液体流入。他饥渴难耐,不管是不是毒药,大口喝着。 “慢慢吃,别呛着,姐姐这里还很多……” 段风一闷气喝了不知多少,只喝得头晕脑胀肚子里直咣当,实在喝不下,轻轻一挤就会嘴里喷水。 安姝呻吟一笑,麻利地拿胶带里三层外三层将段风的嘴封了个结实,然后又解开的段风的裤子,褪下内裤,再次结结实实的封住。 段风目不能视,口不能言,大急之下竟晕了过去。这次晕得很短暂。他醒来后只觉全身轻松。全身各处被固定被束缚被压迫的感觉没有了,有的只有轻松自在。他啪一声挣开眼,发现自己正处在一个石室里,全身上下一丝不挂,如果硬说有挂的是嘴上和下体,那里缠着胶带。 “忍不住了?”背后忽然传来人声,段风扭头却见身后有一张大床,床头坐着安姝和王珂。二人都是赤条条了无牵挂,身上纤毫毕现。那王珂的肌肉在灯下发着光,整个人很健很美。安姝却有些特别。 自相互接触以来,段风虽然没仔细看过安姝,但也知道她和她妹妹安娟一样都是有些病态,皮肤白里发黄而且很松弛,全身散发出来的气息总比本身的实际年龄大上五六岁,或者直接说有些未老先衰。而现在坐在床头的安姝却一下年青了十来岁,那皮肤如少女般细嫩光滑,整个人也散发着少女的气息。 “怎么样,嬉嬉,没想到吧!”安姝在段风迷惑的眼神中得到极大的满足,站起身,在段风面前转了一个圈,又捧着段风的脸,踮起脚亲了一下,正亲在胶带上。 段风摇了摇头,那安姝转了一圈,他敏锐地发现,安姝前面的皮肤变了,后背和臀上的皮肤却仍是衰老着。原来她并没有补完自己。 王珂在旁边冷冷瞧着,开言道:“快点吧,得瑟啥劲,傻子都看出你屁股那损样了。” 安姝大怒:“我呸你一脸狗屎,你要是不喜欢就别上我的床!” 段风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撒腿就想跑,一动手抬腿才发现自己的双手双腿上各系着一根细细的锁链,原来仍被束缚着。 “风风不要乱动,你的体力很重要呵,”安姝笑着,“总是物以稀为贵——你活了二十多年就没奇怪过吗?你尿尿比拉屎还少!” 段风闻言一愣,这个问题他真困扰过,特别是上学时大家都对屎尿比较感兴趣。李重山等人就曾质问段风为何不与大家每个课间都去畅尿。段风自己也搞不清,只好说畅尿不如畅屎爽。渐渐长大,他发现周围人,无论男女都是每天数尿、数天一屎;而他屎和大家一样的频率,尿则没有规律,多则一天两次,少则两天一次甚至数天一次。这让他不解,又没感觉身体上的不适,没好意思麻烦大夫,最后只自己解释说因为不爱喝水。其实他感觉自己喝水也不少。 “唉,第一天不留神让你尿了我一脚,结果好神奇好神奇……我疯了一样偷着灌你喝水,灌了两天你没尿结果来了坨屎。我试了试全没效果,幸好终于来了泡大的,让我改变不少,姐妹们都问我用了什么奢侈化妆品……”安姝一边小心的用手术剪剪段风下体的胶带,一边像是自言自语,“又两天了,差不多了吧。看你小腹鼓起来,有戏有戏,这次没化成屎——唉,水能化屎,不科学呀,你果然不是凡人……不能揭,只能剪,要不你一痛会影响尿效。” 安姝动作相当温柔。段风一动不敢动,怕动一下就影响下半生的幸福。他终于发现自己很怕死,当得到不用去死的消息后,他更怕离奇死去,比如鸡飞而死、比如蛋破而死。 安姝舒舒服服趴在石头地板上,屁股翘起,分开适当的距离便于段风作业。 “来吧弟弟。大家都是聪明人,好好配合就可以早早自由。你胡来只能让自己受更多的罪。你说是不是?”安姝侧头温柔地劝慰着段风。 段风冰雕一样站着不动。他努力不想眼前,而去回想与此毫不相关的事。但一想总是想到屎尿上。特别是近期尿的最欢的那一次,不知那位牛犇大哥沾润了没有。 王珂看不过去,起身道:“要不我来帮忙。” “滚!”安姝羞答答呸了王珂一口,“你这个样子更让他出不来。还是我自己来吧。” 安姝扭身来弄。段风更加痛苦。他本来真有了要出来的意思,但从小到大从没有在这样的场面里方便过,那层阻碍实难逾越。 “肿了肿了,要来了吧,来吧来吧,好雨知时节,夜雨剪春韭……不行等等,我再向前点,距离计算错误。” 热液淋下,肌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焕发着青春。 “等等,量好足,后边够用了。我的牙还不够白!” ------------ 第56章 洗澡 人类这个孱弱物种能够在险恶历史中绵延强大的原因之一就是其能够随遇而安,适应能力极强。 段风很快就适应了,他感觉自己没道理不适应。他很顺畅着地完成了新陈代谢,甚至感觉从来没有这么爽快过。以前从不会看重的排泄,如今却会有这般巨大效应。是因为羞耻感吗?原来男人羞耻起来后果更严重。 于是他又产生了虚脱感。这其实是他精神放松后,肉体的真实反应,他长久没吃东西,长久被研究,已经相当虚弱了。当所有念头都附着在特定项目上时,肉体会自动隐藏自己的不良状态而凸显自己的优良特长。这也是人类能够绵延强大的原因之一吧。 “我还是有点不老相信清除技术,”王珂严肃地盯着少女般的安姝。 安姝左看右看上摸下摸,对自己爱不释手,“你不怕我变心?”她的声音也年青了许多,但蕴含最多的仍是少妇的风情万种而不是少女的纯真。张开一口洁白的小牙,将一股特殊的气味吹向健美的王珂。段风感觉自己被连结在了其中。 王珂似笑非笑,“我怕你吃不消。” “讨厌!”安姝噗溜一声钻进王珂的怀里,光溜溜地蹭着。 “所以我想多加道手序,再混乱一点,就算留个记忆尾巴也会让它混乱不清。”王珂虽然也在动,但神色仍然严肃着。安姝已经失去了自我。 许久之后,段风硬梆梆地饿着肚子,眼睛再次被蒙,被装进一个箱子里,然后被推着离开石室。 在眼睛被蒙之前,他看到这次“伺候”自己的是当初前去迎接的三位美丽少女中的一位。现在光线很好,距离很近,精神也高度集中,他看得很清楚。这少女看上去大概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有些偏瘦,面目清秀但皮肤有些苍白,眼窝略深,嘴唇有些发青。仔细观察,少女并没有三人行时那般美丽。美丽也需要扎堆才能凸显吗? 段风却是越看越奇怪,却不知何处奇怪。那少女大大方方地让段风瞧了几眼,她也大大方方地瞧了段风几眼,然后从身后拿出一块腌臜的厚布条狠狠勒在段风的眼上。段风闻到一股浓浓的腥臭。 少女一言不发地推车前行。 段风在箱子里扭动了一下,他有些憋闷,下体解放了,但嘴还封着。平时不注意,只以为呼吸靠的是鼻子。但嘴一封堵才发现呼吸纯靠鼻子,鼻子的负荷会很大。原来勤劳的嘴巴有意无意中一直在帮助呼吸。 段风伸手去撕胶带……手!手是自由的,脚也是自由的。长久习惯了被束缚,现在才发现束缚已经被解除了。 段风一把扯掉眼上的烂布条,暗叹外面的小姑娘为了恶心人真下本钱,拿这玩意也不嫌脏。撕胶带却有些周折。几天没动剃刀,胡子已经够割一茬,胶带粘连,一扯就疼。 他有些怀念安姝的手艺。那么复杂的地形,那么茂密的杂草,人家用小手拿个小剪子三下五除二就把胶带弄掉了,而那期间只是剪了一点点草尖。 “男人就应该对自己狠一点,”段风咬咬牙,念咒般给自己加油,将最后一层用力一扯。 “嘶——”疼是疼了几下,但没有想象中的惊天动地。只是短短的胡子茬,又不是强力胶带,所以仅仅粘掉了几根拔尖的。那几根一惯表现突出,不知配合,耀武扬威惯了,这次杀一杀威风也好。 段风疼出了一身虚汗,黑暗中眼冒金花。他不得不感激安姝数天来一直灌他许多自配的“营养液”。虽然安姝的目的是想让他制造超级美容液,但无意中却是给提供了维护机体运行的能量。所以现在饿是饿极了,但人还活得好好的。 全身一丝不挂,正好检查,一摸之下,除了肚子上还有道伤口未合死,其他地方都愈合了。 “喂,小姑娘,小妹妹——”段风用力大喊,每喊一个字都似带动血筋儿。 外面的小姑娘并不应声。段风担心自己的声音太弱,根本没穿透木箱,但仍不死心,再次大声喊道:“你是不是姓肖?你认不认得肖梅?” 是的,段风终于意识到为什么自己感觉奇怪了,因为他感觉这个少女很像肖梅。 少女仍不说话。 段风又喊了几声,听不到回音,只好放弃,自己咀嚼着奇怪,静听四个小轮子在山石上滚动的声音。 又饿又困,精神不振,他没有力气关心自己会被带到哪里,又会遭受怎样的酷刑。 “你真是段风?”少女声音飘渺,在只有轮声的静寂里一下子震醒了昏昏欲睡的段风。 “是,我是段风!”段风惊喜叫道,“你……” “你能带人走?”少女粗暴地打断段风,将冷冰冰的问话硬插进段风的耳鼓。 “去哪里……”段风下意识顺着少女的问话行走,突然灵光一闪,想起了运城火车站上黑衣妇人没头没脑的那句话,便试探着问道:“回家?” “回家!”少女惊喜莫名,轮声停止,“你能带我回家?” 段风感觉少女是将脸貼在了木箱上。如果换作l部的任何一个女人这样问,段风会毫不迟疑地答是。先骗过去再说,走一步算一步。但现在这位少女不同,她几乎就是少女版的肖梅,段风怎忍心欺骗。 段风老实回答:“或许能,我现在不知道怎么做。只听你们的人一直在说‘觉醒’,或许还没觉醒吧。也或许你们找错了人。” “不能麽,那就没利用价值了——我们也傻,你如果能,自己早跑了。”少女冷冷说了一句,推箱子继续前行。 段风沉默下来。几句谈话后,他的心沉静了。又被人放弃了?看来此行活的希望不大。忍不住去想,如果马上死去,自己有哪些事想做。首先想到的竟然不是去找小雯,而是去和谢晶告别。 “只认识了一天的女孩……”段风想着,一摸脸,脸上竟有泪。 一路颠簸,段风似睡非睡,昏昏沉沉,不知走了多久,不知外面推箱子的换人了没有。 箱子终于停下,过了一会儿再次动起来,然后又停下,便再无声息。 段风等了片刻,听不到任何声音,便试探着到处摸,轻轻一推,箱子的一侧竟然向外打开了。 一步迈出,自由了? 仍然是昏黑的洞道,有些潮湿,洞壁没有经过整修,很粗糙,这洞似是半成品。 段风身后是沉重的铁门,他尝试着推了推,纹丝不动,四下里找机关按钮,也没找到,却累得气喘吁吁。只好气喘吁吁地向前走。前方几十米外拐弯处有些光亮。 段风循光而行,再向前走,脚下出现很多细碎的乱石,他身子光着,脚也光着,只走了几步就被尖石扎破了脚。 “唉,我的顶级名品‘思优婆儿’你在哪里呀!”段风哀叹着,低头想找些护脚之物。 渐渐适应了光线,能看清的东西也就多了,但触目都是乱石。忽然想起箱子里还有点东西。走回去,拿出胶带和布条,段风苦笑着摇头。 布条缠在伤脚上,胶带貼在好脚上,重新上路,再加上小心了些,行走还算顺利,只是速度太慢,全不像大脚勇士逃亡,而似三寸金莲的娇小姐出游。 转个弯,山洞更原始,不像人工开挖的,洞道变的弯弯曲曲,时宽时窄。亮光来自顶上,那里垂下不少发光石。洞底的碎石却是越来越少,地面越来越光滑。段风的行走速度也快起来。 发现是原始洞穴,令段风很兴奋,感觉出口就在前方,暗自揣测莫非l部这是要放自己走? 又走了一阵,前方传来水声,段风更兴奋,不知哪来的力气,飞跑了起来。再转个弯,就看到前面高处垂下一条白白的溪流,形成一道小瀑布。瀑布下一个小小的积水潭。水声淙淙,水花飞溅,白波诱人。 虽不是出口,却也算是个小小的希望,是大餐上来前的小菜。段风兴冲冲跑上前,站在瀑布边上,用手接水来喝。溪水甘甜清冽,沁人心脾。他干脆跳下积水潭来个痛快。 潭水只有齐腰深。站在瀑布下,一边大口喝,一边尽情洗,满足之余差点忘了自己在逃亡。 喝个水饱,浑身洗得舒爽,但性命要紧,还要赶紧找出路。半趟半游到潭边,正要向上爬,段风意外的发现潭边有只白色的帆布鞋。那鞋干干净净,似早早打扮好自己一直等着人来穿。段风大喜之下一把就把鞋拿了过来。拿时发现帆布鞋下面还有只黑皮鞋,虽然脏点但也能穿。两只鞋一左一右正好配成双,只是鞋号有点小,段风伸进去半只脚都费劲。 “这么小,都是l部那些女人的鞋吗?这款式也看不出男女。这里的女人没有审美还是咋地?帆布的好像还大点,找找看还有没有另外一只……”段风自言自语着开始寻找,潭边上没有,他便又向潭水里找。伸头向积水潭里仔细观望,没有,还是没有。转到右边观望时,猛然骇了他一大跳:水底躺着一个白衣长发女子,女子圓睁二目正盯着他。 ------------ 第57章 誓言 女尸,新死不久的少女之尸。不是一具,而是两具。另一具和这具相隔不远,也是白衣长发,平躺在水中,圆睁二目。两位美丽少女瞪大青春的眼睛,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可思议之事。她们大概绝对不会想到自己会死。她的眼光那么单纯,那么无辜,不知她们看到了什么?不知她们对面是谁? 段风认得她们,她们曾和少女版肖梅一起在那盏灯下迎接过自己。笑语欢声犹在耳旁。几天里段风多数时间都在昏迷沉睡中,因而感觉和这两位少女刚刚分别。而几十分钟前才和她们的伙伴少女版肖梅聊过天,熟悉的感觉更炙烈。人的生命真是脆弱。 “她们只是好奇来看看你……”王珂的解释响在耳边。她们是因好奇而死吗,果然好奇害死猫?她们因为什么而好奇。她们不是已经对去“看看”表示失望了吗?是因为那红绸子和玉佩?莫非老太太杀死了她们? 本该是古灵精怪猫一样的少女,却被人抛在这里永久睡去。谢晶也这样躺着孤独长眠吗?肖梅会不会陪谢晶说话?疙里疙瘩的美少女谢晶临死前可曾想过一个叫段风的家伙? 想起谢晶,段风温柔起来。再次入水,将两位少女抱出积水潭,想挖个坑将她们埋葬。想了想却苦笑起来,谁又说得清到底土葬和水葬哪个更合少女的心愿呢?时代飞速发展,她们的想法会很奇特吧。 帆布鞋和皮鞋的另一半找到了,它们在少女的脚上。段风叹口气,将已穿在自己脚上的两只脱下来,轻轻给少女穿上。鞋在她们脚上果然不一样,果然是那么秀美可爱。段风略微有些失神。 给她们略微整理了一下衣裙,伸手合上她们圆睁的双目。不土葬也不水葬,就这样让她们躺在水边听着流水奏鸣长眠吧。 段风看了两位少女一眼,举步继续行走。走出几步忽然又停下,转过身再次走回来。 因为是香消玉殒的青春少女,出于尊重,段风并没有仔细观察她们死后的身体。但总隐隐感觉哪里不妥,要离开了才想到好象女尸的胸太鼓了些。按说被水浸泡的尸体本该浮胀变形,但这两位少女或许是因为浸泡时间很短,因而仍保持着生前的体形。但胸部却比段风印象中硕大了很多。硕大些也不是问题,关键是那形状很特别,那是段风渴盼的形状。 因而他没有犹豫,轻声说了句“得罪”,便从少女的领口摸了进去。 鞋!果然是鞋!一只“思优婆儿”皮鞋。每位少女的胸里各塞着一只,都拿出来摆在一起,正是段风穿过的那一双。在少女的胸里挤压变了形,但很会恢复原状,崭新的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 段风无论如何也想不通。是两位少女偷鞋被杀了?还是有人通过女尸来给自己送鞋?这事儿很邪。他没时间多考虑,迅速穿好鞋。怀着侥幸心理又去摸了摸,希望摸到些食物,可惜只有少女的湿漉漉的肉体。 有了宝鞋在脚,段风增加了力量和信心。正要再多喝两口水做些储备,忽听远处有人声。忙飞跑几步了几十米,在拐弯处隐藏了身子。 不久,一群白衣人跑了过来,不少人戴着头灯拿着手电。 白衣人在明,段风在暗,比较容易观察偷窥。他清楚地看到前面跑着的那个人影竟是少女版的肖梅。 “二丫,你确定他跑这儿来了?”后面的安姝高声喊叫。 “我亲眼看到的!”少女版肖梅答道,原来她叫二丫。 “啊――”二丫一声尖叫。 不用解释,后面赶来的众人都看到了并排躺在地上的两位少女之尸。 二丫扑过去哇啦哇啦大哭。 王珂粗暴的一把提起二丫扔到一旁。安姝吩咐道:“阿亭检测。” “是,部长!” 一个中年女人拿着一个手电一样东西把两具女尸从头到脚扫了一遍,同时不住观察另一只手上的小屏幕,又解开少女的胸衣,掀开裙子看了看扫了扫,前后不到两分钟的时间,然后报告道:“胸部遭受侵犯,下体迹象不显,遗留指纹很多,确认是段风。” “禽兽!畜生!连实习的小孩子都残害!”安姝大骂。 不远处的段风五雷轰顶,撒腿就跑。他绝没有想到片刻之间自己成了杀人凶手。是误会还是圈套?自己有资格让安姝等人设这样的圈套吗?莫名其妙的被挖出了两件国宝后,自己全身上下里里外外从肉体到灵魂,对她们有用的只有那点尿。为了点尿,宁肯牺牲两个年青美丽的生命? 段风沿洞疯狂奔跑,左转右转容易分清,是上是下却有些糊涂,他一会儿感觉是向上跑一会儿感觉向下跑,跑着跑着又感觉以前的感觉错了。是引力系数在变化还是自己真糊涂了?他的确有些思维混乱,一开始是因为慌张,然后是愤怒。为了两位少女之死而愤怒。 两位少女原本和他没多大关系,即便死了,他最多感叹声可惜也就完了。但现在,两位少女静静安眠的尸体却一直在他脑海中萦绕不去。 “好吧,既然要诬陷老子是凶手,那老子就把真凶手给找出来,然后老子也做回真凶手,给两位小妹子报仇!” 段风暗暗立下誓言,心里才舒服了些,心神重新清明起来,抬头四望,发现自己已经跑出了很远。已经没有发光石出现,但隔不远又出现了照明灯,只是那灯老旧昏暗,且悬挂得相当高,照在地面上的光线极其有限。仍没有人工开凿的痕迹,怎么会有照明灯?这里是做何用的?只是空空的洞道,看不到任何生物和物品。 一开始肚子里的水直晃当,随着消化消耗,特别是大量的汗流出,肚子已经瘪下去,段风又有点渴了。正在怀念那飞流直下的小瀑布,他忽然听到一阵沙沙声。有水! 沙沙声来自身后,段风有些奇怪,一路走来,后面那一段路明明没有发现有水啊。他忽然有些发毛,那声音太快,若是水也太急了些。他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见后面晃动着无数绿幽幽的光点。 “什么东西,磷火?”段风拧眉细看,稍近了些,看清前面跑动着两头老鼠,猪崽一样大小的老鼠,后面是成千上万猪崽一样大小的老鼠。 段风只觉后背阴风一窜,全身瞬间长出三尺长的白毛,妈呀一声没命地奔跑起来。 那些老鼠或许是看到了段风,或许是听到了段风的喊叫,也一齐吱吱尖叫起来。山洞里一阵鬼哭狼嚎。 段风平常并不怕老鼠,甚至并不怕成千上万猪崽一样的大老鼠。但因为他现在赤裸裸着,所以他很害怕,总感觉自己在那些老鼠面前是那么不堪一击。他有些后悔在积水潭边太注意风度,而没有扒掉少女的衣服穿为己用。穿上她们的小内裤白丝袜,再套上两层白裙子,总会增加很多安全感吧。 没有衣物防御,现在能让他有些安全感的是他的速度比老鼠快。尽管老老鼠很大,尽管他又饿又累,但他仍跑得比老鼠快。他明显感觉自己的体制增强了,比十天前自己的最高水平至少要强了一倍。只是不知这是在绿皮火车上那声战斗的奖励还是被l部诸女研究的后遗症。 疯狂地跑。段风清楚的感觉是在向上跑,爬坡消耗的体力急剧墙大。而四条腿爬坡的优势也变得大起来。于是,本来人与老鼠逐渐增加的距离又快速缩小了。 段风咬牙切齿加着劲,却遽然停步,大口喘息,前方是绝壁! 光线黯淡,前方更黑,向下望,黑不见低。 跑到绝路了? 后面的老鼠越来越近。 人生真是充满惊喜。又一个结局出现了。是被老鼠啃死,还是跳下去摔死?段风宁肯摔死也不愿被老鼠大军分食。当然,他也清楚的知道,实际结局应当是摔死后再被老鼠啃光。但死后万事皆空,不管了。 “死后原知万事空,但悲不见小雯和小晶,真他奶奶的不圆满,老子来了!”段风笑笑,抬腿跳下。老鼠大军随后赶来,也纷纷跳落。 段风心头空明,跳落途上还向上看了一眼,看着头顶密密麻麻的老鼠。他忽然有一个想法:这些老鼠大概不是追自己的,自己自作多情了。 “唉,还是死在了自己手里。”段风感叹一句,没顾得多感叹,噗哧一声身子陷进了烂泥里。 不是烂泥,感觉很奇怪,摸了摸竟似是混和了汁液的烂肉。再摸,摸到衣服样的东西,肉汁里还有一根根的骨头。段风很幸运,没有撞到骨头上。 气味很浓很特别,段风似曾相识。他想起了七岁时的那个夏天,三爷爷去世,那时还是土葬,要停灵。因是酷暑,便只停了三天,但尸体仍流水了。他守灵,真切地闻到了那气味。 是的,这是死亡的气味。 ------------ 第58章 畜生 黑暗中充满死亡的气味。吸一口,就会让人一下对这个世界迷茫起来。 都是死尸?段风奋力挪了几步,摸到了几个头颅,人类的头颅。 这里全是尸体?暗黑尸池? 他在到处是粘液和烂肉的黑暗中,能摸到有质感的东西竟产生了一丝欣慰。他有些欣慰自己赤身裸体,这样能少粘连挂接些污物。他也欣慰于尸池不甚深,自己只是腰以下被淹没。否则会死得很窝心。 到了此刻,段风已不知恐惧为何物,只感觉到极度恶心。 巨鼠噼里啪啦地向尸池里跳。尸池离那悬崖只有十几米的样子,大概只是10米跳台运动员的起跳高度。很明显那些老鼠对这里很熟悉,噗通噗通跳得不亦乐乎,很多还在空中做了些转体动作。 断崖处有微光散落。适应光线后,段风已经能大略看清些物体轮廓。这里很像一个瓮,上边小低下大,只有一个小口,其他地方都是密封。段风难以判断这大瓮中是不是全是人类尸体。至少近处全是,有的全部腐烂,有的还保留着大概形状。保存最完好的当然是骨头,有深藏于底下的骨头,有浮在表面的骨头,有挺立的骨头。离段风不远处就有一根直立的尖骨,不知是人类的断骨,还是其他生物的骨头。立得很直,头部尖削如刺刀。段风亲眼看到接连有两匹落下的巨鼠串在了尖骨上,吱吱叫着在那里疯狂挣扎,很快就没了声息。果然是鼠目寸光看不到吗?想来,跳下后再看到已经完了,巨鼠能完成空中转体却完不成空中规避。 段风没有嘲笑老鼠,看清了越多他就越警惕。很多老鼠在啃腐肉,但也有不少老鼠望向段风。甚至有几匹已经开始向这里游动。绿色的小眼睛在黑暗尸池上闪烁。 段风体力和精神已经消耗到了极限,他挺不住了。他太需要吃点食物补充一下能量。这里到处都是食物,但不是他的食物,只是那些畜生的食物。 畜生? 少女般的安姝在两位美丽少女尸体边的恶毒咒骂响彻段风的耳鼓。 畜生!我是畜生! 我是畜生我怕谁! 人肉不能吃,老鼠肉却能吃! 段风猛然转身迎向游来的三匹巨鼠。拎起双手,做好了准备,只等巨鼠扑过来他就掐死其中一个生食其肉。 “想吃老子,老子也吃你!”昏暗中,段风那双比巨鼠眼睛大两倍的双目射出了绿光。 三匹巨鼠越游越慢,慢慢停下来,在几米外和段风对峙。 “怂了?”段风冷笑,“老子好容易下个决心,快来吧。来吧来吧,老子今夜是广东人!” 段风并不知现在是白天还是夜晚,顺口说出的“今夜做广东人”是大学时班上的一句口号。大学时,他进了一个野人班。所谓野人班是和宅人班对立的。人家宅人班没事上网打游戏约炮,野人班却只爱郊游聚会打牌喝酒胡侃神吹。班上男男女女四十来位,来自五湖四海,头牌是黑河二哥和广东一姐。二哥人称大老歪,嘴有点歪,爱唱二人转,只要围在他身边的超过三人,他就会唱个没完。一姐人称苑妞,长得有点像陈明,她也爱唱陈明的《快乐老家》。她说每在学校吃一顿饭对老家的思念就会浓上一分。每有聚谈,人人都会夸家乡,往往会夸大其词。北方佬们最爱听苑妞夸大其词地夸家乡。苑妞为了迎合大众的重口味,就随意編了些段子。据她说,到后来她自己也分不清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了。流传最广的是年夜饭的故事。苑妞说她很小的时候,有一次过年全家十来口团团围坐,吃年夜饭,学北方人吃饺子,吃得很不舒服不爽。于是有人提议弄点野味。于是全家到地里挖出了一窝田鼠,就地吃了。大人吃大的,小孩吃小的。小苑妞分到两只刚出生不久还没长毛的小鼠,她咯吱吱嚼着,小鼠直踹她的腮帮子。她说肉很嫩骨头很脆。每次讲到这里,她都会磨牙。她的细牙尖尖,磨起来很动听。听过这个故事之后,野人班每次郊游经过庄稼地都会纷纷宣称“除鼠人人有责,今夜要做广东人。” 段风磨着牙,等巨鼠扑过来,好真正做一回广东人。 巨鼠没扑来,头顶却咯吱吱响起来。那些巨鼠如听到了丧钟般吱吱叫着逃亡。它们顺着直上直下光溜溜地岩石一路爬上了断崖,向来路逃去。段风好生羡慕,如果自己有这样的攀爬本领就好了。 一声响动,顶上忽然露出一个洞,射下一道强光,接着垂下一道铁索一样的东西。那东西在空中晃了晃了,忽然张开成一个巨大喇叭,猛地对着尸池一吸。准确来说并不是吸,因为池面并没有任何波动,它只对活物有效。于是那些四散奔逃又没有能及时逃走的巨鼠纷纷惨叫着被一股力量吸进了喇叭里。段风一惊:广东人来了? 他也感觉到一股巨力在引自己。好在他体重是巨鼠的三四倍,并没有被轻易吸离尸池。他再也顾不上恶心,向前一扑,抓住了那根直立的尖骨。一抓之下发现那尖骨固定的相当牢固。而看其长度,肯定不是人类的骨头,至少不是普通人类的骨头。 安全了,吸力不再在他构成威胁。 片刻之间,巨鼠逃走一部分,被吸走一部分,尸池里只剩下段风一个活物。吸力终于消失了。 段风蹲下身子,只露出头部,不敢发出任何声响。他知道上边是人类,因为有人在说话。 “多少个?” “七百多吧不到八百。” “行,比上星期强。” “说起来这玩意真好用,特别是停电的时候。难怪宫主喜欢。” “好用个屁,好玩而已。省着玩,宫主说了首先要保证实验用鼠。” “唉,咱驽钝,实在搞不懂都进行到这个阶段,用动物做实验有嘛必要性!” “你都承认驽钝了还唧唧歪歪个啥劲。别废话了,扔吧……说实话干了这么多年,每次都有点舍不得,白花花的泡在展柜里多美观,扔在这化粪池太浪费了……” “靠,还说我唧唧歪歪,你鸡鸡早歪歪了,连这些姐妹都意淫!” 瓮顶开口处人影一闪一闪。上面光线太强烈,段风眯着眼也只看到两个红色的影子。听声音是两个男人,看影像身材相当高大。 不像l部的人。段风见过l部诸人都是女性,衣服皆是白色。这两个人怎么会出现在l部驻地? “莫非我这一顿乱跑,已经跑出了‘鱼儿山’,这是哪儿?他们说的是‘宫主’还是‘公主’?” 一提到宫主,段风立刻想到了井上桃。事情竟然串起来了,是巧合吗?他们要扔什么东西? 不用段风猜,红衣人很快就分批次推下来很多‘东西’。 全是人。白花花,白的是衣服,也是身体。有些穿着白衣,有些光着身子。 段风瞪大双眼,呆呆看着,光明中一个一个身影堕落下来。全是女性,全部是年青女性,有些女性年青得不像话。她们身材已经成人,但面貌神情和肌肤还是婴儿一般。 有几个女尸就掉落在段风身边,段风看了一眼就不忍再看。那些女尸神情恬淡,不像已死,而似正在酣眠,还做着幸福的梦。 “好了,别看了,最后一车,扔完回家睡觉。相信你丫下星期就不心疼了,下次都是男的!” “哦,弟妹会心疼。” “滚!” 又一批女尸抛下。开口并没有像段风预期的那样立刻关上,而是忽然飘散下许多不明粉沫。 “唉,老王说肥水有点跟不上,蔬菜都打蔫了。咱们扔得人数量没减少啊,化尸粉量也挺足,怎么就不化得慢了呢?小峰那孙子给的假药?” “多撒点多撒点,这次再不行就暴那孙子菊花。妈的,连给公家的药都敢掺假!” 化尸粉?妈的妈的!段风大骂着,再也顾不上隐匿身形不闹出响动,站起身就向边上跑。他感觉已经有粉末粘在了身上,后背火烧火燎。 两个红衣人撒下大量粉沫,并不向下看一眼,直接盖上盖子走人了。 段风披肉趟汁逃到边上,扶着岩石,心有余悸地四下看看,确定那些粉末已经落得差不多,犹的空中的也没可能落到他所在的位置。 跑动中,溅起的汁液弄到他身上不少。他已经没有精力去组织恶心,却惊喜的发现汁液上身,火烧火燎的感觉就没了。有了这个发现,他忍不住用手撩起汁液清洗疑似粘了粉沫的位置。 四下静下来后,他也静下来做了检查,发现后背一处似乎被溶掉了一块一寸见方的皮,没伤到肉。但很痛,是烫伤的感觉。 他没感觉多么痛苦,也没有生产出对小峰制造假药的感激之情,因为他又看到了希望。两个红衣人的谈话给了他莫大的希望。 化粪池……肥水不足……这里有下水道! ------------ 第59章 迸裂 寻找下水道并没有花太多时间,顺着化粪池边走了半圈就找到了。不是栅栏门不是护栏,只有一张破旧的铁丝网罩在出口处。那出口有一米来宽两米来高,一多半露出池面。铁丝网是用钢钉拴铁丝固定在岩石上。年深日久,铁丝网和铁丝都生满了锈,只有那几个钢钉还保留着原来的英姿。段风试着伸手一拉,啪一声,铁丝应响而断,铁丝网掀开了一个角。 段风呆了两秒,他有些不敢相信,这么简单就开辟了生路。晃晃脑袋让自己清醒,这个时候哪还能犹豫,他弯腰就钻了进去,走了没几步,便开始担心下个出口会很难弄。 一路走着,段风发现这“导肥通道”是水平的,只是有些弯。在化粪池里打腻许久,此时踩着浅浅的汁液,不禁有种身在天堂的感觉,行走轻快了很多。他感觉自己走了个s形,不久发现前方出现了亮光。出口出现了。 出口更简单,没有任何阻拦,直接走了出来。一脚踩上坚实的土地,段风一阵眩晕。温热的光铺撒在他赤裸的身上,一阵风过,吹得绿叶沙沙响。 满目都是瓜果蔬菜,这里是菜园子。一畦一畦韭菜茄子青椒番茄香菜一架架黄瓜丝瓜西葫芦,还有很多段风不认识的品种。看着红红的番茄,翠绿的黄瓜,段风哪里还忍得住,扑过去,专挑大的粗的红的熟的揪下来就啃,哪有工夫考虑干净不干净,是不是绿色食品,农药超标了多少。 段风第一次对自己的牙口产生了怨恨,它们太不给力了,工作进度和计划总是差很远。 猛吃一阵,段风才有心思打量四周,这才发现自己并没有逃出多远,这里仍在山体内,和那“新村”差不多的样子,只是高度和广度差了很多,小了很多号,这里只是一个种植园,顶上的人工太阳也比新村那颗小很多。 只顾观察环境,段风一不留神,随手摘了一个青番茄,咬一口又酸又涩。正这时,他听脑后有动静,刚要回头看,只觉脑袋嗡的一声便昏了过去。 “这些纯天然的印像,远比迷幻术或者仪器制造的幻像深刻有用多了。”这是王珂的声音。 安姝的声音也在,“可惜不太符合你的设想。他竟然从化粪池里找到了出路,而没有吓晕了等咱们救。效果差很多吧。” 王珂很谦虚,“没办法,怪我没考虑周全,哪会想到那里防护那么薄弱;也没想到老王偷情不值班,没有及时发现这小子,让他吃了个饱。效果减半啦。” 安姝不以为意,“嘻嘻,就你心重,放心,搞完了好好检测再放。以后有空我会亲自跟踪查访,看他有没有后遗症。” “哼,你是想趁机再做美容吧。小心露馅,到时候就轮不到你了!” “不到一秒的有效期,让这个秘密能保持长久。那些只相信仪器的家伙,等拿到样本再检测早失效了,泯然众人矣。哇哈哈……” 段风在迷迷糊糊中听两个女人谈笑。他的听觉没问题,只是感觉眼皮很重,睁不开眼。 “怎么样,初步结果如何?”安姝在问。 王珂答道:“多处软组织受损,后背脱落一块表皮。身体机能良好,再生能力正常。没有发现变异处。” “我呸,你明明知道人家在问那一方面!” “别以为变年轻了就可以处处装嗲。我不说就表明他意识方面正常,并没有增强的迹像。” “平民?” “嗯那。” “开始吧!” 段风感觉有什么东西罩住了自己头,一个尖状物粗暴地在顶心插了进来。他忍不住想呻吟一声,然后他发觉自己发不出声音。他再次失去了身体的存在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心又在何处。 嗡嗡嗡,一万只苍蝇从各个方面飞来。段风本能地想抱住头,却又无手来抱,无头可抱。只能任凭噪音和铺天盖地的黑暗汹涌而来。 绝望,又是绝望。他最讨厌的那种绝望感觉再次袭击了他。 突然,光华一闪,红影飞舞。半块玉佩、一条红绸凭空出现。段风惊喜莫名,它们不是已经被挖走了,怎么又会出现? 玉佩温润如故,亲爱有加,静静伫立在虚空中等待段风靠近。红绸狂舞,驱赶着漫天黑影。但黑影太多,驱赶了一片又来一片,驱赶了一层又靠近一层。包围圈越来越小。 段风被压迫得喘不过气来。他忽然有了点感觉,好象找到了自己的存在。虽然仍不能看到自己的样子,但他知道自己在这儿,自己在那儿,自己一直存在着。那些苍蝇攻击的方位,那红绸保卫的地盘,那玉佩等待的位置就是自己。 他想大口呼吸,想拼尽一生的力量来尽情呼吸一下。他猛吸了一口,不知吸到了什么,不知哪来了一股力量,让他一头撞进了半块玉佩里。然后他的视线一变,他找到了自己,真正找到了自己。他发现自己就是玉佩,玉佩就是自己。那块红绸轻轻舒展,包住玉佩,嗖一声冲上九霄。 “这小家伙开窍变聪明了?”段风惊喜地贊了一句。接着他发现满眼云雾,什么也看不清。 飞升?白日飞升?地球上最后一个白日飞升的人?可是半块废玉佩飞升了有什么用? 段风还没顾上多联想,眼前忽然一黑,红绸的飞速陡然下降了很多,飞行艰难,似在穿越什么壁垒。段风也忽然从灵魂深处感到一阵疼痛,似有什么膜裂开了。 失身? 整个世界大放光明。 段风没有欢呼,他很清醒。他看到这是一间极大极亮的房子,陈列着很多仪器设备。一个柔美一个健壮,两位穿白大褂的女子正在忙碌。 正下方是一个金属坐椅,一个赤裸的男人被固定在坐椅里,身上插满了管线。男人头上戴着一个金属头盔,头盔上插着更多的管线。 不用变换方位再观察印证,段风知道金属椅子里的男人就是自己。“自己”被玉佩带离了肉体。他正想看一下安姝王珂二人在干什么勾当。却感觉世界剧烈晃动了一下,然后荡起了层层细小的波动,同时世界的颜色变成了赤红。 血肉相连般,段风感觉到了一阵心慌。很快他就明白了,赤红是红绸子的颜色。出来之后,红绸子本来是透明的,现在却已经现出了纹理。段风再观察外界就相当于隔了一块布。让他心慌的是,他发现红绸正在寸寸迸裂。紧接着他的视线更加模糊,一层半透明的玉隔住了他的视线。那玉上也开始出现裂纹。 他明白,红绸和玉佩支撑不住了。这方世界马上就会崩塌,他自己肯定会立即消失,然后肉体自然死亡。现在红绸和玉佩定然是无形的,否则早被王安二人发现了。王安二人没发现红绸和玉佩的存在,肯定会以为是她们玩死了实验品。然后呢?然后她们就会把废品扔进化粪池。那些尸体都是这么来的吧?红衣人真是l部的? 段风很佩服自己临死前还能想这么多。这数日来的折磨,让他对生死已经麻木了。 红绸玉佩的世界岌岌可危。 安姝忽然叫了一声,“耶,成功了!你看十天来的记忆一片空白!” 王珂却很沉静,“不对,怎么再以前也一片空白。不会是把所有记忆都清空了吧?” “不会不会,时间段设得很清楚啊。你要知道,他是受过迷惑术的人,记忆一团糟很正常。再说,真是全失忆了岂不更好?” “嗯,安全起见,等会儿再多检测几次。” 红绸玉佩等不及了,带着段风一个猛子向下冲去。 又是一股撕裂之痛,但痛感轻了很多。云雾飞速而过,云开雾散,前面出现一片很大的湖泊。 湖泊如镜,无风无草。 “这是哪里?”段风喃喃自语。 玉佩块块碎裂,裂片在虚空里消散。 红绸丝丝迸断,断丝落入湖中不见。 段风突然失去依凭,眼睁睁看着自己落入湖中。他还没尝到湖水是什么味道,就失去了全部意识。 被很不小心的碰了一下,段风头昏脑胀地睁开眼,见一个拿拖把的蓝制服中年人正向他送来一个白眼。他机灵灵清醒了很多,坐起身,才发现自己躺在火车站候车大厅的椅子上。t裇休闲库白袜休闲鞋,身边放着自己的旅行包。 不再赤身裸体,再也没有思优婆儿加持状态。 段风皱着眉站起身,提了包走了几步,侧头见电子钟上显示:7月29日11时33分。 7月29日? 段风摊开手掌,手里握着一张车票:7月29日,t33,运城至德州,17点32开。 “考虑得还真他妈周到!”段风摇头苦笑,将票揣进兜里,大步走出火车站,招手叫了辆出租车,“登云楼。” 司机大哥欲言又止,扫了一眼段风铁一般的表情,一踩油门冲向了登云楼餐饮娱乐中心。 “找人聊聊,顺便吃点饭,最好是水煮鱼……”段风喃喃自语,他仍然饿着,那帮孙子送他回来时仍然没给他喂食。 ------------ 第60章 导演 骄阳似火。 登云楼前停满了各色车辆。 段风抬眼皮撩了一眼,继续低头赶路,一头闯入登云楼。四位站桩的旗袍姑娘齐声问候:“先生里边请”。 姑娘们抬头见是一位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的先生,都愣了一下,眼睛瞟向墙边的保安。 段风轻车熟路地上了二楼。二楼没有一楼热闹,却灯红酒绿,是别样的情调。一个半裸女孩嘻笑着前面跑,一位中年胖哥淫笑着在后面追。二人与段风擦肩而过,女孩蹭了段风一身水,胖哥蹭了段风一身油。 一位穿戴严整的制服女孩拦住了段风去路,“先生何事,用餐请到楼下。” “我找肖梅,我是肖梅的娘家哥哥。”段风表无表情地应答。他讨厌人多,怀念着那一天的冷冷清清。 那小服务员一愣,对“娘家哥哥”一词既熟悉又陌生,但终究知道这位是肖梅的亲戚,忙换了笑脸娇声道:“哥哥等会儿,我给梅姐打个电话。”她很兴奋,来了两年终于有机会可以和高高在上的肖梅搭上话了。 小服务员打通电话说了几句就皱起了眉头。段风一把抢过电话,对着话筒说道:“我来了。” 那边传来肖梅冷冷的声音:“您是谁呀?” 一句话问得段风哑口无言。对啊,我是谁,是什么身份,我来做什么呢? 肖梅亲自下楼来迎接段风。她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没有半点哀伤。 段风长舒一口气,看样子自己消息有误。登云楼歌舞升平一派热闹繁华景象,肖梅的样子也和那日没什么区别。或许谢晶正在五楼飞快点击连连看吧。 没走楼梯,肖梅引段风进了电梯。一进电梯,肖梅的脸色立马阴沉下来,低声怒喝:“你来做什么?” 段风的心也沉了下去,叹道:“了表心意,小晶……” “不关晶晶的事!”肖梅咬咬牙,“我不知这里有多少注意了……唉,应该没事……”肖梅像是在劝慰自己,“我是关心则乱,以己推人,别人的事我是不会这么关注的,想来……” 段风听得稀里糊涂,用力盯着肖梅的脸,发现她的皮肤的确很差,心里一动,既尔难过起来:清醒这半天自己竟然没补充水,他需要大量的水! 肖梅没有过多解释,叹口气,领段风走进了肖梅的办公室。 “班总全部内脏衰竭,也就是几天事儿。医院里没我的位置,这里不需要我。晶晶也走了。我很闲……”肖梅轻声说着。 段风没有感伤,他早已经感伤完了。肖梅也没有感伤,只似在聊家常。 “谢晶真走了?我离开的当天?”段风不得不直接发问。他必须要问,他总有种不真实感。自己前脚走,那个活蹦乱跳的生命后脚就结束了? 肖梅笑笑,“很从容。她还和我说了一大篇话。她说班总不超过半个月也要走。她为了避免尴尬就提前了一步。这很奇怪啊对不对,班总事前没有半点征兆,一直挺好,前天就突然倒下了……” “小晶是22号谢世,班总是……是27号病倒……”段风喃喃说着,这里面有什么联系吗,班总是因为悲伤? 肖梅望着窗外,“我本来不信这些,但从晶晶……我不得不信。” 段风多少能明白肖梅所说的是信什么。只听她又说道:“其实她也透露了点真正的原因。她说和你交流后,她突然想起了点东西。她感觉自己曾失过忆,忘记了很多东西。她感觉自己必须要死。但她要求我不能死,她要我好好活着见证一些东西。她没说是什么,她只说保证我绝不会后悔。她最后请求我一件事,要我帮她至少拖七天再火化。她没说什么原因,我猜大概是在等你。不用谢我,没费什么事儿,都是混帐家长,只关心登云楼赔多少钱。” 肖梅平和的看着段风,像姐姐看着弟弟。 段风点点头,道:“有些谜题一直待解。” 肖梅轻笑,“去别的地方解吧。办完两件事,我会送你离开运城。” 段风问什么事,肖梅不答。段风又开始找水喝。谢晶办公室的饮水机已经搬走了。 肖梅道:“你不许喝我这里一滴水,你可以到外面自己花钱买。” 段风不解。肖梅引他再次回到电梯前,让他稍等,很快肖梅就回来了,给段风戴了一顶棒球帽和一副墨镜。 段风更诧异,问道:“咱们去做什么营生?” 肖梅仍不答,电梯一直来到了负一层。出门是个巨大车库,但只停了几辆车。段风一眼看到了那最拉风的一辆,马宝au7。终于明白肖梅为何对封彩的车那么熟悉了,原来两辆中的另一辆就在这里。 肖梅却是打开了黑色奔桑2000的车门。 “黑贴纸,方便些。咱们走后门。” 肖梅轻轻说了一句,一脚油门,段风冷不防差点惊呼出声,赞道:“你是打算送我出地球啊。” 肖梅紧紧盯着前方,把车开得飞车,冲出车库,在一个满是机械的院落转了半圈,经过一个大门驶向了街道。 段风回头看了一眼,“农机大院?运城农机中心也是班总的产业?” 肖梅只是微不可察地点点头。 段风很不明白为何肖梅忽然失去了和自己聊天的兴趣。他也只好开始关注路况和路两边的景色行人。他发现自己离开了数天,运城还是旧模样,并没有因他变好或者变坏。 越走越熟悉,段风忍不住问道:“咱们去道东?” 肖梅淡然说道:“是啊,我要送你回家看看。” 段风一愣,说道:“我不想家,那里没有我留恋的东西。” 肖梅嘴角现讥笑,“你不想,有人想,很多人惦记着你。早上我才听得到了个消息。你来得正是时候,可以亲眼见证一下奇迹。但愿没迟到。” 段风听不明白,肖梅也不解释。段风提高声音道:“我想喝水!” 肖梅嘎一声停了车。段风差点撞到玻璃上。 “你自己去买……”肖梅一抚留海,既而咬咬牙,道:“算了,我去吧,反正这样了,连累就连累吧……”她去得麻利,回来得快,将两瓶纯净水向段风怀里一扔,说道:“咱俩也就两块钱的交情。以后别说认识我。” 段风不管肖梅脸上的阴云,只顺着自己心思说到:“我会找你的……对,就是这条路,你怎么知道我住哪儿?” 肖梅冷冷道:“小小运城,还有我不知道的事?” 段风惊奇问道:“你是谁?” 一口气喝下一瓶纯净水,打开第二瓶,喝了一口就再也喝不下。原来水比啤酒还难喝。只好等稍下去点再补充。 萬盛家园仍然那么破旧,出出入入的住户仍像从前一样没有底气,个个垂头耷拉耳。连树和花草也似乎比别家小区矮一头,习惯性地打着蔫。 肖梅没有将车开进萬盛家园,而是斜着冲上了小土城,在最高处将车停了。 “别下车,这里视线最好,什么都能看到。” 肖梅说着欠身从后座弄出一架望远镜,然后向段风腿上一趴,举望远境看去,摇摇头,又爬了半尺,将段风这边的窗户打开了一点,再次望去。 段风轻轻揽住肖梅的腰,心里一片宁静。 “还是晚了,”肖梅轻轻叹息一声,将望远镜交给段风,然后趴伏在段风的腿上一动不动。 段风不知要看什么,拿起望远境向家园里望。不用费心找,他知道目标就是自己住的7号楼。因为楼前人山人海。楼前拉着警戒线。几个戴白口罩穿白衣的人正将一副担架向一辆车上抬。一对老年夫妇扒着担架不让走。担架上盖着白布,白布上有一块块黄褐色的污迹。白布下隆起成人形。 几位蓝衣捕快走了出来,边走边商量着什么。然后又走出几个拿器械的红衣消防员,最后还走出几个一身白灰尘土的民工,扛着铁锹镐头等物。 段风感觉裤子一片湿热。 肖梅哭了,趴在段风的腿上无声地流着泪。 段风关紧车窗,放下望远镜,将肖梅拉过来紧紧抱在怀里。肖梅挣扎了一下便不再动,无声变成啜泣。 段风想哭又想笑,这件事终于发生了。那对老年夫妇他当然认识,那是小雯的父母。担架上的人也就不言自明了。他甚至能想象出那些人是如何从墙里将小雯挖出来的。藏在墙里面?有才,真有才。 小雯,小雯,哪个才是小雯…… 段风靠在坐椅上轻轻拍着肖梅瘦削的背。 肖梅狠狠掐了一把段风,坐回驾驶,轻轻梳理着头发。 “没想到,还真连累了你,”段风苦笑一下。 肖梅用纸巾擦了擦脸,瞟了一眼段风的裤子,“才一天的交情,包庇窝藏这罪可大了,我有点吃亏。想来我家小晶晶可能是畏罪自杀,你缺大德了!” 段风握拳砸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妈的,真窝气!我要先找到周小雯,把她胖揍一顿,然后拉着她揪出幕后导演,五马分尸!” 肖梅问道:“去哪找?” 段风想了想,“还是先去德州吧,在这里太给你添乱。相信官人们早把通缉令准备好了吧。” 肖梅一踩油门,奔桑继续飞驰。 运城市第五人民医院。 肖梅定定看着段风,“我最多只能让紧控发生故障二十分钟,你要抓紧。” 段风点点头,“二十分钟足够了。” 冰冷的太平间里,段风一下子没了信心,这个温度二十分钟可能不够。 谢晶仍是老样子,大大咧咧地躺着,似乎随时都会坐起来尖叫,好吓人一跳。 段风确认门户关紧,四下里没有偷窥者,这才深吸一口气,将谢晶抱到了地上放好,然后对着谢晶的脸,解开了裤子。 ------------ 第61章 易容术 “对不起小晶晶,哥太笨,受了许多苦还是没啥长劲。你白等了我七天,我没能力让你见证奇迹,只能让你死得稍微好看些。” 段风俯视着谢晶的疙瘩小脸,心里充满温暖,希望自己可以让她漂漂亮亮地上路。但抖了几下,一点也尿不起来。并不仅仅因为冷或者因为紧张,他是毫无尿意。那两瓶水已经喝完了,但他没有半点肿胀的感觉。他怀疑安姝王珂等人切除了他的这项功能。 “对不起对不起,我做不到……”段风连声道着歉,眼泪如断线的珍珠一样滚落。 情绪失控,锁钥大开。眼泪停了,下面却一滴一滴的大小珍珠滴落下去,渐渐竟连成了线,纷纷扬扬飘洒在谢晶的脸上。段风大喜,忙集中精神控制好方向。精神一集中尿便断了,再怎么使劲也不见踪影。 “量少了点,不过应该够用吧,”段风满怀希冀,低头查看谢晶的脸,却见谢晶的脸除了湿润点并没有其他变化,不禁悲从中来,“妹儿啊妹儿啊,理想和现实总是有相当的差距。我多想能亲手把你装扮,到头来却毫无作为。是恶势力太顽固,还是哥太弱小……” 一阵轻微地敲门声。段风连忙将谢晶抱回床上。他刚系好裤子,肖梅就闪身进来,小碎步跑到段风身边,低声说:“好了没,还有一两分钟监控可就开了。” 段风难过地点点头。 肖梅走到床边轻轻抚摩谢晶的脸。疙瘩林立,在软手抚弄下更加坚挺。 “小晶晶,我和你段大哥来看你……你段大哥还挺多情,把你的脸都哭湿了,这回满意了吧,”肖梅又哭又笑,在谢晶的唇边轻轻一吻,“小晶晶,有点骚味呢――你在医院当护士时骚个够该多好,该多好……” 段风不好意思多看。肖梅哭了一抱也没细看,再次和谢晶告别。她惦记着送段风出运城。 没人注意到,谢晶脸上的疙瘩悄悄脱落了一粒,露出莹白的肌肤。 奔桑2000放慢了速度,穿行在城南旧路绿荫道上,最后停在了胜利公园的围墙下。谢晶下车买了一包食品。已经是下午,两个人都饿了。 段风看肖梅久久不能从悲戚中缓过来,便强笑着打趣道:“买这么多,咱俩的交情又加重了?” 肖梅慢慢吃着,半晌才说道:“是我心太重。现实和电影毕竟不同。你现在从衙门前走过,除了专案人员,其他捕快可能都认不出你。” 段风笑笑,“还是多谢你,我在运城混了好几年,最后依靠的却是你这位一日友。” 肖梅淡然道:“据我所知,你在这儿至少有好几位信得过的男女朋友,你只是不愿麻烦人家。我这儿就无所谓啦,不怕麻烦。” 段风看着肖梅那苍白又稍有些浮肿的脸,有些心疼,低声嘀咕道:“可惜交情不够,我这法宝又时灵时不灵,否则定要好好虐待你一下,把你变成小姑娘让我欺负。” 肖梅可能没听清段风之语,只白了他一眼就开始收拾东西。 “我送你去德州?”肖梅倚着车门,两指放在唇上,做出吸烟的样子,“反正我挺闲。” 段风笑道:“你还是留在运城做万事通吧。我希望下次再滚回来,你能继续收留帮助我呢。你跟我走了,我岂不是自断后路?” 肖梅耸耸瘦肩,“好吧,送你去车站。” 段风将兜里的车票拿出来一晃,“t33,时间很充裕――进站不会赶上查身份证吧,快八一了。要不我易下容。” 肖梅淡然说道:“咱们不进站。” 不用托人,铁路二区的围墙处有个缺口正好能够进站。只是那地方正挨着一堆垃圾,很脏。 肖梅亲自带路,出了空调车,烈日下走不多远已经是浑身是汗。 段风也在流汗,他只叫着可惜,这些水份怎么不往膀胱里聚呢? 爬上半截墙头,段风向肖梅点点头,“梅姐,我走了,你多保……” 肖梅扭头就走,没有半点迟疑。 段风闷头进站,走到站台上等车。 t33果然不愧是空调特快,准点舒服。段风找到座位,很惊奇地发现是个大座,三个座只有他一人到岗。 坐了一会儿干脆躺下,打算好好回想一下数天来的经历。一躺下来才发现全身酸痛,竟是相当劳累,稍一闭眼就打起盹来。 太平间不再那么冷了,冰冻变成了家常空调,空气很清新。若大的房间里只有一张坚固沉重的大铁床,谢晶穿着护士服成一个大字躺在铁床上。 段风感到憋得难受,便一把解开了裤子。尿如箭,射向谢晶。但总不能掌控方向,左偏右失浪费了很多。尿到的地方疙瘩纷纷掉落,尿不到的地方疙瘩依旧在。谢晶的小脸花里呼哨。段风忍不住哈哈大笑。 挺尸的谢晶忽然睁开眼,忽一声坐起,一把抓住段风,叫道:“大哥,尿准点行不?” 段风疼得醒来,发现自己正抓着自己,膀胱胀得难受,“妈的,想要的时候不来,这时候来个屁!” 段风骂完忽然眼睛一亮。上车以来,因为心里有鬼,连卖花生瓜子火腿肠的经过,他都不敢正视。这个感觉很难受。必须要改变一下! 能改变别人,也就能改变自己,并且应该更容易些。当然,一秒钟的有效期会增加难度。不过,年青人做些难度高的动作不是什么大问题。 二十分钟后,段风从厕所释释然走出来,换了一身新衣服,随手把旧衣服塞进了垃圾桶,然后细细洗了头发、脸和脖子。他很满意。镜子里的自己脸形圆润了些,五官没什么变化,但皮肤白了不少,暗物质一块不见,正面的痦子也一个不留,只有左耳朵后面那个大痦子还在。眉心上那个火焰形的印记变得很淡,但因为皮肤变白了,所以反而更显眼了些。 冷不丁一看,这张脸有些陌生。但熟人仔细看肯定能找到熟悉的感觉。 段风要的就是这种感觉,他只是想稍稍改变一下,而不要变成另外一个人。 走出德州站,小雨淅淅沥沥。 运城骄阳德州雨,不一样的天气不一样的心。 一位面色黝黑的阿姨在段风眼前一晃,“大哥,住店不?” 段风一笑而过。 一位敦实的胖哥在那边喝了一声,“打车吧!” 段风摆手谢过,急步冲入雨中。冲没几步,雨停了。再走几步,忽然阴云溶掉几块,渗出一些蓝天,夕阳在那边晃了几眼,最终把心情印在了鲁西肥牛城的顶楼上。 上学时,段风好静,李重山好动,沟通的机会不多,毕业后却越走越近。段风平时经过德州时,只要不急都会去找李重山玩耍一番。其实也没什么好玩,李重山喜好的麻将和k歌,段风都没能力参与其中,只是与李重山喝酒聊天,聊些平时不愿和旁人聊的天。李重山也拿段风做知己。 几年前,李重山与邢新苗定情时,曾征询段风的意见,因为段风曾与邢新苗同桌半年。其实,同桌的时候大家只有十三四岁,身体和思想都没长开,一切都做不得准。凭那时的印像下判语,未免武断。但听李重山的语气,他已经要定了邢新苗,找段风咨询只是寻求一些支持。于是,段风说白白嫩嫩的挺不错,有搞头。李重山淫笑,说有点小肥肥很舒服。于是,李邢定婚、购房、装修、买家什等等,段风半个多暑假都泡在德州帮他俩的忙。然后是十月一结婚,段风又在李重山家忙和了几天。后来,段风再去李重山家,李重山的邻居都认得段风了。前年,李重山得了个儿子,还邀段风去吃喜。段风因事没去成。今年开春,王敏生了一对大胖小子;不久,段风远房一位表姐生了对龙凤胎。当段风把这些事告诉李重山时,李重山又添加了几个同类事例,然后恨恨道:“妈的,算错了,今年是双把儿年!不行,我也要再生一下子!” 李重山一般情况下都说话算话,不知这次段风登门造访是否会看到邢新苗大腹便便。段风的另一位同学、去年喜得千金的洪彪曾揭秘说那些人能产下双胞胎多数是因为服了某种药物。相信一向消息灵通的李重山肯定知道这个秘密,不知他是否会涉险服药。 段风一面想着,一面前行。李重山的寓所离车站并不远,快步走也就二十来分钟的路。 三八西路,丽水花庭。 站在小区门口,段风犹豫了两秒。半年前来时,这里还叫浅水湾,怎么又改名了? 气喘吁吁地爬到五楼,段风的上衣又湿了。举手拍门,拍了两下,刚拍第三下,房门哗啦打开了,一个肥头大耳的家伙恶狠狠瞪着他。 “我靠你是谁啊……嗯,眼熟,你丫整容了?落汤鸡啊,你急个毛,捕快追你?” 半年不见,李重山的脱发更厉害了,已经秃了半个头顶。但眉毛仍然浓如密林,下巴也发着青。他扶着门框,脸上慢慢露出狰狞的笑,如同怪黍署终于推倒了小萝莉。段风心头一热,笑道:“紧赶慢赶,就怕错过晚饭。” ------------ 第62章 地下室 “靠,快进来——刚向楼下看,正看见你,苗苗还不信呢。不过呢,离远了看有谱,刚见面让人家心里打鼓。你丫刚从高丽回来?来来来,穿这双鞋。” “嘿嘿,为泡妞做了个拉皮拍了黄瓜。我说怎么开门这么快,我还以为……” “心有灵犀?”一个嫩嫩的女声接了下茬,一个肥嫩嫩的少妇穿着吊带热裤白花花地站在段风眼前,“哇,小白脸,我喜欢!” 段风心头又一热,笑道:“嫂子,我热。” “滚,你丫比我大!”李重山推开堵住去路的邢新苗,“我说,咱媳妇呢,咋没来?你要愿意,咱换几天也成。反正我有地方。你媳妇要是不满意,我也可以整容!” 邢新苗吃吃笑着去备茶。 段风接过毛巾,擦汗。 “不成,你我的文明程度还不足于换偶。” “你看人家副教授都组织俱乐部了,你还装什么孙子?” “所以说咱还不够格,等哪天你也成了副教授再说。” 邢新苗递过一杯凉茶,扔下一件李重山的翠绿背心。李重山在邢新苗的肥臀上拍了一下,“唉,说正经的,那帮孙子也真够邪性。换了咱,谁他妈舍得这么大胖媳妇让别人搞!” “缺德鬼!”邢新苗骂一句自己的老公,换笑脸向段风问候路况人心。 在这对夫妇面前,段风心无芥蒂,但不愿刚见面就说出自己的秘密。向他们介绍了几句列车上的无聊和想睡又不敢睡怕坐过站的苦恼。又闲聊几句,他想起一个问题,便问道:“你们小区怎么改名了。” 二人未语皆笑,邢新苗道:“弄二期呢,一扩建就改了名字。” 李重山道:“前些日子才改的,你没注意那边的工地?话说改得挺得人心。前几天大雨,小区里的水位比马路上还高,一层的全淹了。大家都骂浅水湾的水太深了。” “排水不畅?” “说是施工堵了管子。操,地下室那些宝贝儿全泡汤了!” 正说着,突然一道大闪,紧跟一声炸雷。 “我操,又来!” 李重山跑向窗户。 段风问邢新苗:“李一呢?” “在他奶奶家,老太太闲得无聊,就靠整我儿子活着了。” 雷声滚滚,李重山大呼小叫。 顷刻间暴雨如泼。李重山边骂边去换衣服。 段风有些好奇,李重山的举动有些反常,便问邢新苗:“你爷们怎么了?” “那天地下室进水,他那半屋子黄书毛盘都淹了,”邢新苗水汪汪的眼睛里全是无辜,“他没地儿撒气,就打我,你看大腿还青着呢。” 李重山探虎爪又摸得邢新苗一声尖叫,“操,刚他妈凉干,又要受二次苦。这傻波衣哈尼就不让拿楼上来,儿子又不在家,我操!” 段风换了鞋也跟李重山下楼。李重山拦阻,段风下保证说只看不拿。 走到三楼,见303的门开着。一个五六岁的长发女童,穿白色连衣裙,抱着一个布娃娃倚门哭泣。段风对这个单元的所有住户都有印象,但小孩子变化大,隔了半年他有些不敢认,不知这漂亮的小丫头来自谁家。 李重山走上前。 “紫烟啊,怎么了宝贝儿,谁欺负你了,妈妈呢?”李重山温言细语,大脸上洋溢着圣洁的柔光。 小女孩对李重山很熟,一见便位住不放,“妈妈说下楼买东西,好久……叔叔我怕。” “打雷有什么好怕的,过年那几天你不还跟着我放炮仗吗?忘了?”李重山蹲下,抱过紫烟,摸头拍屁股,“哟,红指甲,自己染得?真漂亮呀!” 小女孩在李重山怀里笑靥如花,长长的睫毛扫过他的脸颊。 “先跟阿姨玩会儿吧,叔叔有点事,”李重山抱着女孩上楼,回头吩咐段风原地待命。 望着那颓废的背影,还有背影上那细嫩的生命。段风忽然有个错觉,似乎是一个大布娃娃抱着一个洋娃娃,洋娃娃抱着一个小布娃娃。 段风靠在楼梯处,守着人家洞开的房门,如同放风者。 感觉过了很长时间,并不见李重山下来,以至于段风都体会到了紫烟“好久”的感觉。正要上楼去探个究竟,却听楼下传来脚步声。段风探身望去,离得近了见是一男一女两个人。两人步伐一致,听起来像一个人。 一位身量比段风还高的少妇,浅绿裙装。后面是个更高的碧眼老外,留大胡子看不出年纪,穿牛仔裤,裤子下半截全是水。 少妇的两条长腿叉在段风面前。她看看门,有点迷茫;看看段风,浅浅一笑,“来了?” 原来是她,以前在这里逗留时曾见过几次,似乎姓叶,被李重山称为“最有味道的女人”。李重山的酒友郑召兴说被她看一眼就泄得稀里哗啦。 “嗯,您好。您女儿刚在门口哭。李重山带家去了。” “谢谢。”女子引国际友人入室,又回眸一笑,道:“李大哥一向很体贴。” 门关上了。 段风独自守着紧闭的门,思考洞开时的种种可能。 李重山终于下楼了,神情间颇有些恋恋不舍。段风十分不解,“怎么这么长时间,都折腾啥玩意了?” “贱啊贱,贱死我吧!”李重山摇着头,“一见她就走不动路。你懂不懂什么叫掌上明珠?你懂不懂什么叫爱不释手?” 段风不知他在对谁耍贱,便“啊”了一声问询,等他下文。 “啊个鸡鸡,我说小紫烟呀!多他妈可爱!你知道,我随我爹妈,都他妈浪催的,几十年来就盼着有个女儿。我妈一连生了我哥仨,为了要女儿,差点还接着生。我呢,没赶上好时候,现在只能要一个。那一阵子我上来劲头,说霍出去了,再怎么着也得再生一个。要不是苗苗死活不从,现在肯定早怀上了。” 段风笑道:“这点破事,听你叨咕多少遍了。你整个一家子病人,闺女小子一个样啊,弄这么悲壮做什么?” “肯定不一样,家里有个小公主和家里有个小混混能他妈一样吗?” “你家李一挺周正啊,又机灵,你老娘还不是拿着当宝贝吗?” “当然是宝贝儿,隔辈人那感情肯定是这样——我要是生养个猴子,她也得当宝贝儿。” “行了,别贫了,咱不是去救你的那些宝贝吗,怎么站这儿不动?” “有了小紫烟,那些宝贝还算个屁啊。我得缓缓劲,幸福感让我眩晕。” “缓吧,这半天暴雨,肯定早沟满濠平了,急也没用。” “对嘛,来,小鬼,我们慢慢散步——君姐回来了?” “她叫君啊?想起来了,叶梦君,叶梦君,夜夜都梦君,那时候你整天念叨。” “我现在不念叨了。她天天换情人,我夜夜都梦她。” “刚带来一个驴高马大的番佬。” “拉美的还是黑非的?估摸着她把发达国家都尝遍了,开始临幸第三世界。” “我搞不清,只看着是白人。小叶对中土、魔方、灵域各国都有兴趣?” “还激扒小叶,她吃的精比你吃的米都多!” “我上学时吃米多,毕了业就吃白面多了……” “话说这个世界形势,咱中土没话说,只要有模样有身材的我都喜欢!灵域那儿吧,扶桑的可以弄家里作妾,负责家务;高丽的只能春风一度,绝对不能弄家里来;魔方那边……” “你这是世界形势?纯粹意淫地图啊。哎,怎么走了两步又坐下了?” “歇会儿,别捣乱,刚起来兴——魔方那片白妞那就么回子事,小时候可爱得一塌糊涂,稍微一大就没法看了,不过呢,没办法没办法,我凑合着也能接受。今儿个要特别介绍的是黑非!你知道,我以前提黑必萎,受不了那样的娘们。慢慢成熟了,多方考查,特别互联网兴盛之后,小弟我查阅了大量图片和视频。您猜自么着,说了都不敢相信,我有爱啦!有时候梦君累了就想啊,你说要是怀里抱着一个……光溜溜大泥鳅一样黑脆儿黑脆儿一摸嗞嗞冒水……” 坐在楼梯上的李重山信口开河,脸上泛着纯真幸福的光。段风知道李重山的德性,上来劲头谁也拦不住。便不再理他,自顾自感叹禽兽母亲把小孩子扔在家里长时间不归。 李重山一听也跟着转了话题,感叹道:“现在这女人都他妈没节操,君君好歹还知道回来。年前苗苗她表妹阿萌过来玩,带着苗苗一起看腐女写的小黄文。那作者请假说要下楼买炸酱面,所以会更新新晚一些。然后这俩小妮子就一直傻等,等过完年都春暖花开了那作者还没买面回来。你说这事,真他奶奶的!” 段风随声附和。李重山又说:“不过呢,也是好事,苗苗受了打击,对网文就不那么热衷了。我还真怕她整天看那玩意,性取向产生问题。” 段风不敢苟同,因为他从没见过前妻周雯读网络小说,但她的取向说变就变,甚至先于常晓春那样的猛男把吴佳宜破了身。 楼外的大雨一直没停。记忆中还是第一次见如此大雨能持续如此长的时间。 “出什么事了?”段风听雨略一分神,李重山冷不防问了一句,大脸上全没了笑,一幅关切的样子。 “有点事。” “靠,一见面我就看你小子一脸晦气!这半天也不说,东拉西扯的,提防我了?” “防你作甚?防你还来找你?” “也对,那就是防苗苗。她是好人,不过也是女人,对对对,长舌妇啊,不知哪天多嘴就把事给抖落出去了。防得对防得对。” “你都替我分析了。” “咱们谁跟谁,说吧——要不,喝酒去,边喝边聊,来个痛快?” “你那些个宝贝儿呢?” “靠靠靠,你才是我最大的宝贝啊。那些破书都看烂了,哪天想看,自己写都行,再说网上多的是啊。” “我是说你家里的那两位。” “嗯,这个,人家她妈回来了,咱不好意思再霸占。” “奇怪,叶妈妈怎么没接孩子?” “又激扒装傻,她还不是趁孩子不在家和那鬼佬吭哧吭哧。” “母女关系不好?” “当然好,要不怎么去年离婚,丫头会跟她呢?你思想太单纯,这玩意关系再好也有互相妨碍的时候。比如咱俩好,你和雯子造爱时,我能在边上参观吗?对不对,对不对嘛?” “对,对苗子好一点吧,多可爱的小媳妇。” “靠,哪儿跟哪儿呀,还小媳妇!我儿子都会调戏小媳妇了!” “起驾吧,清了你的地下室,咱们再做道理,我的事儿不着急。” “哼哼,三番要闯洒家的地下室,你个小鬼子必有掠夺意啊。” “三光!” 说说笑笑间已经转入了地下室。 楼外大雨倾盆,一楼并未进水,地下室过道里的水却已经没膝。 “瞧,刘大爷的沙袋真起了作用。哈,他们一楼的几家肯定被淹怕了。” “怎么地下室进水了?” “你傻啊,从窗户进来的呗。” “我是问怎么进来这么少?” “靠,靠死你!” “窗户不都关着吗,怎么会进水?” “玻璃都被院里一帮死孩子打碎了,关不关吃个鸟劲!” 淌着水前行,几乎每家地下室的门缝里都向外流水。 段风替开锁的李重山庆幸,“幸好门向外开。” “少激扒幸灾乐祸,用力顶着点,我打不开!” 李重山狠发力,门大开,半屋子水涌出。 段风下意识地一闪身,一条白惨惨的大腿冲过来。 ------------ 第63章 缴英 李重山并不惊慌,平静地拖起那条大腿,逆流进屋。 段风也装扮不出惊慌,只是站在门口,呆呆看着流水。 水势很快没了。 地下室里并没有飘出其他东西。其他东西都装在铁柜里。 李重山将大腿扔在铁柜上,长出一口气,拍了拍手。 段风将室门半掩,回头问李重山:“怎么不藏起来?” 李重山在昏暗中点亮眼睛,逼近段风。段风闻到一股蒜味。 “某一刻,恍惚中是否感觉身体内有另一个人正通过你的眼睛观察世界?”李重山的声音深沉且迷茫,“那是前世的你,还是陌生的他?” 段风看看腿,又看看李重山,问道:“这腿里藏里一个人?” 李重山欣慰地拍拍段风的肩,烂笑道:“还行还行,我没白疼你。”他低下头哗啦哗啦来回走了两步,又站回段风面前,“你刚来我就把你拉到地下室里,就是要告诉你件事:我惹麻烦了。” 段风很欣慰李重山有了麻烦,这样,他在麻烦中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和朋友肩并肩。 “你丫也不关心一下?”李重山的大眼珠子在段风脸上晃了晃,有点失望。 段风笑笑,“说呀,饿着呢。” “靠,靠死你!简单说吧,你也知道我这工作性质,偶尔接个大活也就是捉个奸啥的。你说咱又没办照,没招牌没广告,全凭口口相传,名声就出去了,生意还行。有回有个漂亮姐儿光顾,进门就甩给我一万,咱眼珠子都掉出来了。她说她男人在外面有人,让我拍照录音录像啥的,事成后再给我几万。我都疯了,这么好的事,她奸我一万遍我都答应啊。” “结果在奸你时被苗子撞到了?” “说正事――顺着线索很容易就找到了,跟了几回,弄到不少证据。和那漂亮姐儿约好了见面地点,结果她没去,我被一帮男人收拾了一通。” “怎么不在你店里见?” “我他妈也是精虫上脑,她说在酒店里见,我欢喜得都酥了,人财两得啊,哪还有心思顾别的!” “后来呢?” “郁闷呗!不明不白被揍了一顿。” “证据也被抢走了?” “那倒无所谓,反正有备份。问题是,自始至终,那帮孙子面无表情连句话都没说,见我就打,打完就走。个个机器人一样,弄得我都不好意思叫唤。越想越他妈郁闷。慢慢地多想了点,又多调查了点,你猜怎么着?” “你陷入了一场巨大的阴谋。” “倒那没么邪――我查着那姐们是东成贸易公司的老板。一说你大概记得,以前我带你逛时见过,就公园西门三不管那边那个,你当时说人家的是倒煤的。这年头,倒煤倒油的都赚大发了。” 李重山这样一说,段风还真有点印像。因为三不管周围风景不错,当时他十分留意,还曾建议李重山在那儿买处房子给他养老。只可惜,连李重山的亲老子都享不到这个福。 “想起来了?”李重山又用眼光照段风的脸,“有什么想法?” “这玩意有啥好想?揍都挨了,不就过去了么,有啥好麻烦的?” “亏我拿你当知心人,同志,看这里,这可是条大腿。” 段风伸手去摸那大腿,细嫩滑腻。自滑腻的小脚一路摸上去…… 不觉时间流驰。 指尖划过根部,似乎还有几根绒毛。 “别激八摸了,说句话呀!”李重山打掉段风的手,“我说这次见了,你怎么有点失魂落魄,以前欢着呢!” 段风笑笑,说道:“假腿吧?” “废激八话,真的我敢放这里?假是假,是不是真的一样?这就是缴英给我的报酬。快递来的,一个大箱子,我他妈还以为什么宝贝东西,屁颠屁颠打开……我靠!别瞪眼,缴英就是那个漂亮姐儿――姓缴的,没听说过吧,缴械的缴。” “嗯,真没听说过。她是不是先派人打你一顿,不让你出去乱说。然后再给你根胡萝卜慰安一下。” “慰个激八安!她两口子那点事早满城风雨了,我在酒吧都听人说了好几次。那几个打手铁定是她们两口子之一派的,这不用多说。这条大腿是英英送的,这也没什么好说。但为什么呢,这一切都是为什么呢?” “什么为什么,你跟苗子说是你买的情趣用品不就完了,晚上多搂条腿一块睡。” “同志啊,别忘了还有个纸条呢,英英要我去救她。” “我靠你一块说行不行,完整点,别着急,从头到尾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完整!我挨完打,那帮孙子走了,我睡了一觉,起来看到桌上有个纸条,上面缴英说自己被囚,让我去救她。” “酒店桌上?你丫竟然睡了一觉!” “还能在哪呀,我都被打了,凭什么不能享受一下大酒店?他们和我前后脚进的店,只顾整我了,根本没注意有那个纸条。” “没准是他们故意放的,下个套让你钻。你想想,如果缴英真被囚了,还怎么能给你传纸条?” “还能怎么钻?想怎么干我,当时就干了,何必再弄这一套?就算是他们放的,也只可能是其中的某个放的,说明那家伙是缴英的心腹,要传递信息救主。你又要问为什么他自己不救是不是?肯定人家有难处。” “缴英说了事情缘由么,她被关在什么地方?纸条呢,我看看。” “早烧了,就那么几个字,‘我被囚,救我,缴英留’。” “你想去救?” “这不是和你商量吗,事情都过去一个月了,我一直拿不定主意。” “那再救也晚了。” “真的?” “明摆着。” “吃饭去!” 李重山脸上泛了光,如释重负的样子。段风却不由地反复考量李重山的麻烦。 “你什么时候收到的快递?” “上个星期啊,我靠,你又要说还没晚对不对,还让人活不活啊!” “关心你呗。” “少来,还是说说你吧。” 他们二人在地下室里缓缓趟趟着水。走到门口,李重山停下来看着段风,“光说我了,你出啥事了?” 段风犹豫了一下,“不好说,心情不好,说不好,等等再说。” 李重山很难得地有些垂头丧气,叹道:“唉,本来打算等你主动招供。可老子都招完了,你还是一个字也不吐露。我又藏不住话,干脆直说吧!” 李重山狠狠一拳打在门上,段风倒吓了一跳,李重山已经变了颜色,是真变了颜色。 “咋得了老李?”段风陪笑问道:“还在想英英?” 李重山看着地面,平静地说道:“不知是因英英的事,还是什么,前些日子一直特闹心,总感觉要出大事。忍不住就给你打电话想聊聊,结果一打没人接,再打没人接,三四天打了几十个,手机关机了。我有点发毛,又不知小雯的电话,后来打听到你的同学洪彪。那厮倒也热心。不过他也打不通,只好直接找上门去。结果发现你家人去楼空,门还开着。我知道你小子上来脾气会犯浑,所以就嘱咐洪彪先不要声张,等几天再说。结果,等了几天没等到你,昨天等到了俩运城来的便衣来做家访。幸好苗苗送孩子没回来,她不知道这事。那便衣说根据通话记录找到了我,要我老实配合,还弄个测慌仪。我真配合了,把所有知道的都告诉了他们。反正我知道的都是平常的情况,近期你反常的事我真一点也不知道。这倒挺好,既对得起官府,也对起朋友。招吧哥,你是出于什么考虑杀了小雯?” 段风笑笑,“你小子真是天生好演员,在苗苗面前那么自然,把我都蒙了,我还以为你啥都不知道呢。怎么,不相信我杀妻?” 李重山淡然道:“杀不杀关我屁事,我只问你怎么想的,有什么打算?想走边境线我可以介绍个靠得住的蛇头。想改头换面,那你还得接着整容,现在只是变白变光滑了,还是容易让人认出来。你得拉骨改变身高,这脸鼻子嘴眼都得做大手术。放心,我还有点私房钱。” 段风拍拍李重山的肩膀,“暂时用不着,我的对方比捕快厉害n倍,整这些没啥用。我本来笃定小雯已经遇害。不过经过这些天的波折,我发现我自己可能遭了别人的暗算,精神出了些问题,很多感觉都是由别人控制的。现在清醒了点,知道事情会很复杂。和我相关的人可能都被算计了进来――七天前我就想来德州,今天我手里仍是被人塞了一张来德州的票,你不觉着奇怪?所以我认为你也成为了棋子,那个关于缴英的故事可能是戏中戏。我承认现在很欣慰,可以放开心怀吃你的喝你的睡你的。” 李重山浓眉拧成一个疙瘩,瞪着段风:“没听清,您老人家能不能用普通话再说一遍?” 段风笑道:“有点复杂,所以我不急着跟你说。放心,这事不会轻易完。你既然下了水,我就有足够的时间和你唠嗑。” 段风本来有些内疚,自己已然成为通缉犯,到谁那儿就是给谁添麻烦。但听李重山说了缴英之事,他便相信敌手已经将李重山算计在内了。他来不来,李重山都有麻烦。想通了这些,他的心里舒服了很多。 ------------ 第64章 飞燕 回到楼上,邢新苗已经摆了一桌子饭菜。见二人的样子,邢新苗笑得肉颤乳摇,“先洗洗吧,瞧你俩这身水,不知的还以为搞啥剧烈运动了。” 李重山狠狠在邢新苗的肥臀上拍了一下,笑道:“非常剧烈,可带劲了!” 邢新苗一声尖叫,捂着屁股跳了几跳,委屈地向段风挤眼睛,挤了几下没挤出泪来,只得泣声道:“看见了吧同桌,李重山整天虐待我,我早想好了,这次你拐我走吧,好不好嘛!” 段风连忙闪身躲开扑面而来的暧昧,边向卫生间走边道:“你俩口子一个就能玩死我,变态夫妻齐上阵是打算直接把我玩成骨灰啊?” 李重山随便扯了条毛巾擦了几把,笑嘻嘻坐下来,“怎么样小妞,我说对了吧,你这同桌对人妻没兴趣,人家整天想的身娇腰柔易推倒,否则就不会哭着喊着当老师了。” 邢新苗挑了块肥肉含在嘴里,委委屈屈地说道:“奴家也易推倒啊。” 李重山也去挑肥肉,“嗯,一倒准砸死他。上吧媳妇,砸死他,咱们分丫家产!” 段风洗了手脚,回来见李邢二人正满桌子地抢肉吃,不禁笑道:“嗬,这家的待客之道很特别啊。” 李重山怒道:“少激八唧唧歪歪,自己找座。你一顿顶我八顿,不早下手就没得可吃了。” 段风舒舒服服坐下来,筷子起落,吃得津津有味,边吃边感叹,“不服不行,现在饭量差远了,年青那会儿怎么吃也吃不饱。” 邢新苗正色道:“老了老了……一有孩子,人老珠黄,对自己不上心,别人就更看不上眼了。” 段风看着面前的两口子,“行了知足吧。你们是奇葩啊。我见过不少夫妻,婚后很少像你们这么有激情的。要么没话,要么就是吵架。谁家像你们这样以调情当饭吃的? 李重山摸摸头顶,看了看段风,“快调不动啦。你丫二十五,我二十七,人家都他妈说我像四十七的!” “剃了吧,剃了显精神。” “是吧老公,我早就让你剃了,摸着也舒服。” “靠,剃就剃。” 饭后,李重山拿把伞独自出了门,说要剃头。 段风有些纳闷,李重山外貌粗野,性子却是粗中有细,这般急躁不是他的作风。 “这么急?”段风随口问道。 邢新苗抿嘴一笑,“你说剃了好看,他就是去剃,还不死心呗,打算继续勾引你。” 段风笑道:“几个月不见,你这嘴越来越随便了。” “唉,生活太美满,人生好无聊。以前上上小班,紧紧张张挺好。可你瞧瞧现在,老公太能干,自个挣钱养家,我成了全职家庭妇女。想学人家整天看宫斗剧读玻璃小说,又总没那个情绪。你说无聊不?” 段风摇摇头,说道:“同桌啊,要珍惜好时光,不要失去了再后悔……” 他话音未落,咣一声房门大开,李重山大步冲了进来,头皮油亮,整个人焕然一新,真年轻了很多。 段风有些惊讶,“神速啊大山,这才多一会儿,上下楼的时间都不够!” 李重山很得意:“嘿嘿,让对门的老寡妇给剃的,水热刀快,一秃落一个!” 邢新苗一听嫩脸寒霜,叫道:“你又去找那臭娘们!我跟你拼了!”说着扑到李重山身上,二人扭打在一起。 段风躲得远远的,叹道:“打吧打吧,能缓解一下无聊情绪,促进家庭和谐。不对啊,我记着对门也是一对小两口,怎么成老寡妇了?家长来了?” 李重山一发力将邢新苗脸靠下扔到沙发上,然后在那肥臀上一坐,颤微微笑道:“那两位搬走了,你说一天见不了一回面,那孙子愣冤枉我勾搭他小媳妇,差点打起来。还是老寡妇好,不怕我勾搭。” 段风看着邢新苗在李重山屁股下昏昏欲睡,不禁大发感慨:“这就是你俩的拿手好戏‘对腚’吧?传说当年你俩就是这么搞到一起的,可惜那时不在一个班,没眼福。” “操,一个班也没眼福,你以为我会当众表演,还不是花前月下把她降服的。那时候她的腚可没现在这么圆这么软,都没我的软,所以都是她坐我啊,她坐我……” “为什么说两遍?” “代表我困了。” “你俩口子每天都是吃饱了饭就对腚,然后睡觉觉?” “这不是世上最美的事吗?” “行,你们美吧,我到你书房休息会儿。” “去吧去吧,一直给你留着呢。” 所谓“书房”其实是杂物间,李邢二人将一个大间隔成了两间,一间备用,准备给来客用,也准备儿子长大了用;另一间放杂物。李邢二人上学时学习兴趣不浓,却极其爱惜课本,几乎小学中学的所有课本都保存得完好无损,这也是二人能走到一起的原因之一。他们将那些课本放在杂物间,打算给儿子做参考。杂物间便改名为书房。当初,段风来一直住书房,因为能与李邢二人的卧房隔开,晚上睡觉可以少受点打扰。 书房仍是旧模样,一个书架,一堆杂物,一张床,只是多了个空调。段风刚坐下,李重山就进来了,随手关门,抬手打开空调,说道:“特意给你装的,对我儿子都没这么好。” 段风看看李重山的头皮,又瞧瞧他眼神中难以掩饰的焦虑,笑道:“着急了?心结易结不易解啊……苗子睡了没有?” 李重山坐在床头,叹口气,道:“唉,咱哥们这半辈子挺平谈挺顺当,盼着牛逼一把,真牛逼了差点给夹死,真他奶奶的窝火。真佩服你那么大的事都能沉住气。” 段风想起了什么,沉吟片刻,道:“你不念着那缴英就什么事也没有了,有什么可窝火。我的事儿又不需要你操心。” 李重山斜了段风一眼,“换作你能吗?心是热的,血是热的,咱哥们谁不知道谁。当年王麻子,啊不,王春春被十二班的黄小明扒裤子,咱俩可是并肩追了他两条街。” 段风一愣,“还有这事儿,我怎么不记的?” 李重山怒道:“王春春还亲了你一口呢,你会不记得!她可没亲我,还打了我脑袋一下子,我他妈恨她一辈子!” 段风情绪一下子低落下来,轻声道:“我前几天见着她了。” “谁?王麻子?”李重山双睛瞪圆,脸上开了花,似一下把所有烦恼都抛在了九霄云外,“快说说,便宜哪个孙子了?我就中学时见过几次,那皮肤那身条那小嘴,哪回见了真想扑倒啊!” 段风抚摸着自己的胸脯,似乎那里还残留着那股压迫感,情绪却愈加低落,说道:“她挺惨。” 李重山闻言也情绪低落了,但没追问,而是压低声音道:“苗子不知道,你可能也不信,对方那所谓的老寡妇就是王麻子的姑妈赵飞燕。” 赵飞燕?段风一呆,一个风姿绰约的女子浮现在眼前。王春春姑妈并不叫赵飞燕,而是叫王玉婷。王玉婷只比王春春大十来岁,当年常送王春春上学。青春靓丽的王玉婷甫一出现,便引来一群小男孩扮花痴。她成了小学生心中的大明星。当时正在播一个什么古装剧,里面一号美人叫赵飞燕,小男孩们便称她为赵飞燕。时光如流,小男孩们一窜窜地成长起来,王春春的容颜身材也渐渐长开。赵飞燕的影响渐微,但仍时常被人提起。李重山段风等众好友成年后仍然惦记着这位幼时的梦中情人,打听到人家已经结婚,为此唉声叹气喝了顿闷酒。 今天李重山又提起赵飞燕,段风依然怦然心动,问道:“她老公死了?” 李重山面上神色不定,叹口气,道:“唉,我也是前些日子才知道,她已经死了三任老公了。” 段风的确没想到,没想到王玉婷的命这么硬。李重山了解的情况也不多。二人谈了一阵,左右离开不王玉婷,直说得二人心痒难耐。李重山忽地站起身,喘着粗气道:“走,现在就去找他!” 没有门铃,李重山伸手就敲,只敲了两下,门便开了。一位白衣女子轻抚长发,冷冷盯着来客。熟悉的眉梢眼角,熟悉的玉肌瘦弱,岁月似乎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仍然是那时的青春玉女。 这一刻,段风很是感动,但只感动了半截就感动不下去了。王玉婷并没有请他们二位进出的意思的,看了一眼李重山,就盯着段风不放。 李重山嬉笑道:“王姐我又来了,这也是春春的朋友……” 王玉婷打断了李重山的话,轻声说道:“段风么,我知道,我等的就是你。” 段风并没有吃惊,他首先想到的就是任建,任建找到了王春春的家人了么?李重山有些犹疑,大眼珠子转了转,咽了咽口水,仍嬉笑着,说道:“王姐不是说把我们这些小伙伴都忘记了吗?怎么单记着段小风?他那时候面黄肌瘦,娘娘们们的哪有我帅!” 王玉婷不语,向段风轻点了下头,侧身让出门口,请段风进去。李重山迈步跟进,却被王玉婷推了一把。 李重山红着脸抗议:“不要动手动脚嘛,王姐,俺也想掺和一把,近距离聆听您的谆谆教诲!” 王玉婷嫣然一笑,说道:“比邻而居,来日方长,”说着转身关门。 李重山扶墙喘粗气,半晌才缓过劲来,呻吟道:“不行了不行了,这妖精害死人啊……她笑了,她竟然笑了……这是约我呀怎么回事……她和小段又是怎么回事……小段行不行啊?” ------------ 第65章 所谓真相 段风和原来的对门小夫妻挺熟,但从没来做过客,心里也没多少好奇,一样的结构,料想只是装修的差异。今天走进来,发现自己的料想很正确,小夫妻没有对房子做大的改装,王玉婷住进来后大概也没有什么改动。只是外面阴雨,屋里没开灯,光线很暗,以致室内视线朦胧,过道里摆设的轮郭并不那么清晰。客厅里只孤零零一排沙发,没有桌几,没有电视等物,显得有些空旷。 还有一个问题,室内没有气味。确切来说,是没有一个单身少妇居住应该有的气味。空气潮湿寡淡。黯淡的天光和别家的灯光透过窗子映照在地板上。地板上竟似有一层薄薄的灰尘,灰尘上的脚印很少。 王玉婷似乎看出了段风的疑思,柔声道:“请坐,沙发是干净的。” 段风依言坐下。王玉婷挨着段风款款坐下,一双明亮的美目在暗室中将他深情凝视,并没有开口的意思。没有请茶,没有问候。没有熟悉,没有陌生。 空气更加潮湿,湿得人体表面出现了汗珠。时间缓缓流淌,空气越来越重,似乎要从气态转为液态。段风有些呼吸困难,鼻子不够用,只好张口嘴,开口问道:“你还好吧?” 外面的雨势渐微,雨声几不入耳,室内长久静寂,段风忽然说话,不好掌握语声高低,声音大了些,惊得王玉婷玉体一颤,撇了撇嘴,道:“李重山一直叫我姐姐,从小到大你一直就没正经称呼过我。” 段风抓了抓后脑,道:“主要是我不知怎么称呼,叫阿姨叫姐姐都叫不出口。我天生老相,现在咱俩站一块,别人肯定认为你比我小。” 王玉婷轻哼了一声,“小嘴儿还挺甜。本来这话还有点可信度。但现在你把自己弄得这么年轻漂亮,我还没傻到能信。不说这个……我这么看了你半天,你没什么感想?” 段风道:“我感觉你的目光穿透了我,在看墙。” 王玉婷又哼了一声,想起了什么,又沉吟起来。 段风对于主人在待客时总走神儿有些难过,这至少说明客人在主人心中无足轻重。 王玉婷终于开言了:“还是看不透你。” 段风不解。王玉婷又说道:“也不知你最后会选谁。” 段风更不解,只等王玉婷说清楚。王玉婷看着段风迷茫的双眼,轻声道:“小弟弟,躲是躲不掉的。只希望以后你能照顾一下春春。” 段风还是不解,但终于抓住了个话头,恍然道:“任建果然找到了你。” 王玉婷轻摇颔首,“不是他找到了我,是我找到了他。就那样的幼仔,哪有能力找到我。你又发傻了吧。不要急,不用很久,你会明白所有事情。很简单,并不复杂的事情。” 段风本来不急,被王玉婷一说却急起来,差点站起,急道:“你知道所有事?那小雯她……” 王玉婷白了段风一眼,可爱的鼻子皱了皱,又轻声哼了一声,却没接段风的话茬,只顺着自己的思路说道:“任建和春春都是我送进去的。本来希望能和他们联手渗透端掉那一枝,不想井上桃远比大丸樱厉害,小小年纪……” 段风真有点听傻了,语气有些颤抖地问道:“你去过地宫?” 王玉婷嗤笑一声,“地宫?那只不过是钞王的坟。官人们不是一直嚷着保护文物吗?几百年的钞王坟怎么没人管,任凭矮人大肆破坏!” 段风不知钞王是谁,但对“矮人”一词却相当熟悉,平时也玩些游戏看些电影,对西方奇幻里的矮人精灵等奇异种族很感兴趣。此刻听王玉婷说起,自然明白她是指井上桃等人,但搞不清为何这样称呼。 王玉婷情绪有些激动,看到段风依旧茫然的神情,轻叹一声,神色转为无奈,说道:“小弟弟,人生路上有许多选择,可对于多数人来说,并没真正自由选择的权利,往往都是被迫选择着,被别人迫被自己迫。说这些,我只是让自己心里舒服些,因为我也和很多人一样要强迫你做出选择。” 呲――,一声响,与此同时王玉婷闪动了一下,不是光闪不是衣闪,是她的玉体闪了一下。似电视里突然没了信号,雪花纷纷,瞬间又出现了画面。王玉婷的画面消失了半秒,半秒里她坐的地方一片人形颗粒,然后她再次出现。画面闪烁后,空气中有股焦糊味。原本坐着的王玉婷,此刻是站了起来。 段风以为自己眼花,但焦糊味又让他确定发生了事故,“王姐,什么情况?”情急之下,终于叫了一声姐。 王玉婷的确发生了事故。逾尺长发成了参差如乱草的寸许短发,美白的脸上一块块黑乎乎的污迹,颀长的脖子上爬着一条绿苔,上衣零零落落,裸露出块块白腻,裙子大幅扯露,两条修长笔直的玉腿暴露无遗。 “看吧看吧,全都是因为你!”王玉婷跺了跺脚,羞愤之下面红耳赤,再也不敢看段风的眼睛。 段风也站了起来,他不知发生了什么,对发生事故后王玉婷的神态也有些奇怪。从始至今王玉婷都是波澜不惊的样子,让段风误以为一切全在她的掌握中。但现在看来,她也被什么东西琢磨着。 王玉婷很快恢复了镇静,转身走向卧室。卧室灯亮,门没关,客厅也亮起来。再出来时,王玉婷又换了一身整齐的衣服,头发没弄,脸和脖子的污迹却擦干净了。卧室灯没关,客厅灯没亮。 王玉婷再次款款坐下,“接着说。第一次尝到被搞的滋味有点不习惯。大丸樱和井上桃肯定早习惯了。” 段风忽然抓住了什么,灵光一现,惊呼道:“井上桃就是这样变丑的?――大丸樱……我明白了,是新怡小区的那个女人,她是井上桃的妈?” 王玉婷无声笑了笑,笑的时候双眼弯弯,配合新修的短发,笑意有点像任建。段风不禁暗想莫非任建是王玉婷的私生子? 王玉婷笑完后,神色平缓了许多,语气亲切起来,说道:“小弟弟,说出你的故事吧。” 段风见王玉婷仍不正面解答自己的问题,并没感觉多别扭,理所当然般接受下来,认为那是做为美女的权利。听王玉婷说的那句话,便知她是真正的圈内人士,远比班德贵梁荣发等人了解事情的真相。于是,便开口讲自己的经历,讲了两句见王玉婷仔细倾听的神态,有些感动,叙述流畅详细起来,几乎将自己这些天的经历和盘托出。当然,火车战斗和无锡摧残都被段风有意隐瞒了。 王玉婷向段风靠了靠,二人间相距不盈尺,彼此气息相闻。段风身心舒服起来,终于确定王玉婷身上散发着活生生的女人味,虽然淡,但毕竟存在。 “你可知你为什么那几天精神恍惚?” “不见了小雯,方寸大乱。” “那你为何认定她必死?” “直觉。” “直觉带着你去了蓝天网吧希洁旅舍?你的原意不是要远离熟人,潜到水下偷偷调查吗?从你家步行三百米就是建国路,那里客车很多,你随便上一辆就能到达郊县。盐山、南皮、孟村甚至海兴、黄骅这样的县城,去哪不比你打的到蓝天网吧花得少?去哪不比你住希洁旅舍更远离你那些所谓的熟人?身在庐山你怎知它的真面目,远离些看再走近些瞧,自然瞧得更清楚。你不是喜欢潜来潜去吗,没事就从县城向城里跑呗,跑跑就得出你要的“真相”了。” “当时没想那么多……” “你是不是感觉从你所谓的地宫里回来后,精神好了很多?你是不以为井上桃或者你的阿娇阿玉小妹妹偷偷给你吃兴奋剂了?” “没准是春春……” 段风说不下去了。王玉婷也不再言语。段风凝眉沉吟。其实他那天在荷花池上与谢晶淋雨时就有过反省了,当时将自己的精神状态,和做出的选择全归咎于自己的内因,并没有向他处想。而无锡七日更是让他充满迷惑。此时听王玉婷说开,发现事情果然没那么简单,不禁试探着问道:“有人强迫我?” 王玉婷似笑非笑得问道:“你感觉到压力了?” 段风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王玉婷道:“不好意思小弟弟,很久没和人正经聊天了,兴奋之下说了很多废话。捡重要的说吧,时间有限。你也看到了,我刚受了惩罚,所以不可能说得太明白,一些关键点没法提。好在只要你想听,很容易就能找到详细说给你听的人。你的精神状态自然是受了蛊惑,然后被蛊惑着去了西南角。他们肯定是想让你直接到希洁旅舍落脚,没想到你却阴差阳错的去了一个界点“蓝天网吧”,遇到了让你欲仙欲死的女学生李慧玲。界点的奇妙让你提前有了警惕,直接导致井上桃的引诱失败。” ------------ 第66章 站队 段风对引诱剧情记忆犹新,对引起引诱失败的“界点”却毫无见识,问道:“什么界点?李慧玲的生生死死和界点有关?” 王玉婷道:“和她无关,和你有关。所谓界点就是界和界的交叉点。它一直存在着,但只有你这样的特殊者才能闯入。看样子,蓝天网吧界点很脆弱,你闯过之后就坍塌了。所以李慧玲死一回活一回就再无异常。希洁旅舍是个稳定的界点,对进入要求比较宽松,所以传出了灵异之名。” 段风明白了什么,“你是说,有两个界,一个界李慧玲活着,一个界李慧玲死了;一个界赵孟德有儿子,一个界赵孟德没儿子?” 王玉婷看着段风认真思考的样子,轻笑一下,道:“蓝天网吧的界点是这个情况,它是差异界点。希洁旅舍界点则不然,它之所以稳定是因为它是同步界点,这也是存世最多的界点。简单来说,该界点内只会小范围改变空间,比如你正睡床上,忽然发现自己睡在了屋外;比如你一会儿睡103一会儿睡104,床下一会儿有洞一会儿无洞。至于说赵孟德的儿子问题,那纯属他耍神经。” 段风兴奋起来,“你是说有个界里的床下是有洞的,可以直接进地宫?” 王玉婷歪了歪头,“你还想再进去?不用那么麻烦,做出选择后,只要你愿意,随时可进那个地方。” 段风随口问道:“什么选择?” 王玉婷道:“井上桃让你选择,我们也想让你选择。井上桃用的是色相,我们只想用真情。井上桃失败了,之所以失败是因为你闯过蓝天网吧那样的时间界后,他们的蛊惑术威力降低了很多,让你的精神状态得到了改善。从而,进地宫后对他们的种种手段有了抵触,特别是发现了蒙面塑像的异常。从你的描述来看,蒙面塑像是个微界点。我没发现过,井上桃等人肯定知道它存在,但却不知如何破解。所以才害怕你进一步行动,才放弃了引诱——就算引诱成功,到时候你仍会下意识去揭开塑像,那后果不堪设想。” 段风不解,“引诱成功又如何,我还是我啊。” 王玉婷道:“你不明白,如果你不经历蓝天网吧界点,你的精神状态不改变,就不会发现塑像的异常,二小姐临死前也不会变成李慧玲的样子,而会变成小雯,然后井上桃扮成小雯再次出现,会令你更恍惚。既而你读到夫人日记,认同感会更强烈,与井上桃睡觉便不会有抵抗。” 段风仍不解,“你的意思是说,我只要心甘情愿的和井上桃睡一觉就会变成他们的人。” 王玉婷很欣慰,道:“好在你聪明理解了,要不我真不知如何向你讲解其中的曲折,毕竟有关睡觉的话题太敏感,人家还是处女不好意思说……”王玉婷在段风惊奇的目光下羞红了脸,但很快抬头恢复正常,继续说道:“井上桃的异能是同化,在你有主动意识的情况下能同化你。而因你发现了塑像微界,她却不敢同化了。怕同化后你重新找回自己,反过来会同化她,将她变成咱们的人。——如果再返地宫,记着:赵孟德和戴家小妹是咱们的人,姬汉冰姬汉雪是异类,井上桃让她们姓姬只是嘲弄咱们。” 段风早把姬氏姐妹当成了自己人,所以将王玉婷的相关判断自动过滤掉了,问道:“咱们和她们都是什么人?” 王玉婷按惯例没回答,径自说道:“春春不了解事情真相,她被坏了身子也坏了脑袋。任建只是小孩子,莫听他胡言乱语。春春有意无意帮了你的大忙,今天我又舍命助你。只愿你做出选择后,莫忘我们王家两代女子做出的贡献。” 段风听她说得严重,安慰道:“不用舍命吧,你说说听,我信你就是。” 王玉婷轻吸一口气,“方才所说,我能一直压制,下面要说的的话很少,但后果会很严重,你做好思想准备。其实只有一句:去找缴英吧,她是你的家人。她用了李重山这条线仍不放心,又安排我来。” 段风一愣,“她是我家人?”语未毕又听呲一声响,缴英消失不见。这次消失时间很长,空气中焦糊味越来越浓,不久焦糊中又透出一股臭味。 段风紧张地站起来,喃喃道:“怎么回事,这里也是个时间界?她吐露真相会被扔进时间界受惩罚,不合理啊。”正念叨着,忽然眼前一花,他下意识接住,竟是一条雪**嫩的大白腿。 卧室中传出慌乱的声音:“你走吧,我这样子不合适见你。” 段风抱着腿茫然片刻,心里暗道还有什么不合适的,差不多都见过了。 李重山疯狂地砸着门,脖子上青筋暴起,双眼充了血。 门吱吜一声开了,段风面无表情的瞪着李重山,怀里抱着一条大白腿。 “我靠,你丫吓死我了。两个钟头不出来,搞什么飞机?还以为你脱阳了呢!怎么有臭味,玩失禁了?行啊小子……”李重山捶打了段风几下,大声抱怨着,神态放松了下来,“我的腿怎么到了你手里?” 段风的神情也恢复正常,纳罕道:“这是你的腿。” 李重山一把抢过来,大声道:“这还有假,瞧瞧这儿有条红印,是让我用指甲不小心划的。走,地下室看看!” 段风很惊奇,“你的腿怎么到了我手里!” “靠,你还有脸问我?偷着从我地下室里拿出来向王姐献媚了吧!” 一路向地下室走,李重山开着玩笑,并没有问段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段风只简单说和王姐聊了很多往事。李重山没有追问。 进了地下室,地下室已经没有明水。地下室里没有那条腿,王玉婷屋里跳出来的腿就是李重山地下室里的那条腿。 李重山反手将门关严。段风随即微笑道:“别憋着了,问吧。” 李重山一瞪眼,“靠,还等着我,招吧,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段风梳理了一下思路,叹息道:“算了,我还没完全弄明白,明天天一亮咱们就去找缴英,到时就会真相大白了。现在只能说一句:哥们很抱歉,我连累你了。” “靠,靠死你!说半截急死人,不想说算了,回家睡觉,深更半夜,两大男人抱条玉腿儿算啥事。” 段风笑道:“刚几点啊就深更半夜,你和苗子的夜也太长了点。” 说说笑笑又上楼。 上楼途中,李重山冷不丁郑重说道:“哥们,很欣慰你能连累我。” 天明,一个艳阳天。 早晨起来,邢李二人吵了一架,据说是日常晨运之一。邢新苗骂李重山没品味,说他李家进城都三代了还祖传蹲马桶,还不如刚进城一天的农民。李重山说自家祖传屁股大,坐着压力不够,必须深蹲下去才能把便便挤出来。段风也参与到姿势与压力的学术讨论中,三人在欢乐祥和的气氛里完成了早餐。 从家里出来时,李重山仍在兴奋中,想继续与段风讨论。但段风有些心不在焉,因为一出来,他便有种被监视的感觉。这种感觉很不舒服,如芒刺背。 晨时清凉如初春,水气一蒸腾,便再次回到闷热的夏日。 公交车上,李重山不住擦着汗,骂道:“死老天,真他妈热,热死老子了。” 段风叹道:“苗子说你还不听,大热天穿套黑西装,不是有病吗?” 李重山大眼珠子一瞪,“你懂什么?上次太邋遢,肯定给小英印象不好,这次要挣回来!” 段风拍拍李重山,“放心有我。” “靠,有你才不放心,你小子蔫不出溜抢了不少我的妞,王姐就是明证!” 德州的城市建设日新月异。几个月不见,街里街外的绿地花木、健身广场多了不少。公园周围更是拆了大片建筑,植了大量树,铺了大量草坪,放置了大量长椅石桌,供人休憩玩赏。外面热浪滚滚,绿地里却清风宜人。如果不是有事,段风真想在这里多呆一会儿。穿过树林,再次走进喧嚣的街道,东成贸易公司的巨大招牌十分显现。 从李重山的调查结果来看,东成贸易公司是做配货生易的,主营煤炭。在门口登了记,进了门后,院子有座巨大的煤山。 缴英没有被囚,至少是今天没有被囚,她正悠闲地品茶。李重山有些傻眼。段风心里想这才算正常。 缴英并没有李重山说的那么美,因素颜,皮肤微黑。细眉凤目,嘴唇有些薄,使她英气有余,柔媚不足。胸挺腰细臀丰增添了些魅力,但两条腿有些短,应该说是和亚洲女性一样短。段风心里想着着王玉婷的两条大长腿,笑道:“一看就是自家人,五叔家三位唐妹都腿短,家族遗传啊。” 见着朝思暮想的漂亮姐缴英,一向在女人面前勇往直前的李重山忽然像小男孩般腼腆起来。他在腼腆中目瞪口呆地看着一向在女人面前腼腆如小男孩的段风洒脱地和漂亮姐说笑。更令他吃惊的是漂亮姐一点也不拿段风当外人,神态言语似招待闺蜜,可段风明明是个大老爷们啊。 缴英白了段风一眼,娇嗔道:“有个当哥的样子好不好,长得死老相还逗小姑娘玩——五叔生了三个女儿?” ------------ 第67章 娃娃 段风怪道:“你不知?” 缴英又白了段风一眼,“我凭什么知道,七爷的遗嘱让我注意家里的男丁,谁关心小丫头片子!” 李重山忍无可忍地吼道:“你们认识?缴小姐怎么回事?段老风你这又是怎么回事!” 缴英如古代仕女般优雅地向李重山福了一福,道:“对不起李先生,我为了找回哥哥不得不伤害了您的身心,相关赔偿问题您可以找我哥哥谈。另外,我哥哥不叫段老风,自我们这一辈起,排字为‘缴枪不杀’,所以我叫段缴英,我哥叫段缴风。” 李重山毫无风度地嚷道:“什么他妈段缴风,纯粹羊角风,你们一家子羊角风!” 段风见李重山气急败坏暴走的样子,知道李重山彻底放松下来,这一段时间他肯定一直揪心于缴英的安危,路上还商量如果缴英不在应该到哪里搜寻。 “恭喜恭喜,”段风拍拍李重山的肩膀,“叫唤两嗓子舒服多了吧?” 李重山哼了一声撒着娇。段风却把脸阴沉了,瞪着李重山,郑重说道:“大山,既然小英是我妹妹,我那明确警告你:我不允许你意淫我妹妹,以后离我妹越远越好,否则不客气!” 李重山闻言哪里肯依,便要收起腼腆扯扯臊。缴英却有些急,回身从抽屉里取了一沓钱,向李重山手里一放,“一点小意思,请李先生笑纳,我和哥哥还有点事……” 段风抢过钱来直接塞到李重山的裤兜里,笑道:“你先走吧,把李一接回来,带上苗子,中午你请客,到最高档的地方请我一顿。点好菜后联系我。” “这还差不多,”李重山大眼珠子一转,嘀咕了一句,又眉头一皱,嚷嚷道:“我靠怎么联系你,你丫连个手机也不带!” 缴英将一个粉壳的小手机“用这个吧,号码是1302176****,很好记。” 目送李重山扭着大屁股走出大院,缴英将段风拉进屋里,关上房门,一把将他抱住,低声道:“我终于等到你了。” 段风有些错愕,先前的谈笑只是为了验证王玉婷的说辞。王玉婷的闪烁和焦糊令他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因而对此次访问缴英其实心里着实忐忑。验证之下,更信了几分。被缴英一抱,却分了些神,缴英乱蓬蓬的黑红头发有些令他不满,他不喜欢年青女子将头发染成这个颜色。忽觉胸前一湿,低头见缴英正默默流泪。 “你……”段风想说点什么。 缴英却又咯咯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捶着段风的胸,“郎士雄那老家伙肯定气疯了,他千算万算也没算到你在精神恍惚的状态下还那么有个性,离家前将手机给扔啦!一下就脱离了他的控制。” 不是大丸樱和井上桃吗,怎么又来了个郎士雄? 段风发现自己这些日子左听一耳朵,右听一耳朵,听到不少零碎信息,而这些信息如果不串联起来只会让他更糊涂。缴英是那个能搞串联的人吗? 缴英见段风一身汗,便把空调调低了几度,又殷勤献了青茗捧上香喷喷的毛巾,然后转身离开。 段风独立坐在办公室等一个女子归来,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只是那天阴雨这天响晴;那是五楼这是二楼;那里太空旷这里稍拥挤;那是陌生小护士这是见面熟的“妹妹”…… 妹妹?段风品了口茶,舌齿生香,忽然记不起缴英是什么模样。避开室外的炎热喧哗,独守清静清凉,本该头脑清醒,思如涌泉。但他却是有些头疼,有些拎不清。本来把井上桃等人当成最大的敌人,不料却遇到了势力更大的“六部”和文津阁。而听l部那位老妇人介绍,他们那个组织相当庞大,还有什么组什么阁没露过面。而跟着感觉来到德州,刚落脚就听闻老友被迷并夜访神神叨叨的王玉婷,然后被指引着来到这里认妹妹。缴英王玉婷是哪一伙的?看意思与井上桃等人相斥,表现得和自己很友善。但从手段来说却又和井上桃相似,都是引诱大于强迫,而不像六部那样直接来硬的…… 段风分析了半天也没分析明白。让他不能集中精神的一个原因是那种被监视或者说被偷窥的感觉又来了。他感觉有双眼睛在某处一直盯着他看。在路上还罢了,进了室内为何还有这种感觉? 段风装做打量屋子,将各个方向瞧了个遍,也没发现人影或者摄像头之类的监控设备。而被监视的感觉总若有若无的存在着。 缴英没给段风留太多时间搜寻和思考。她很快归来,也弄了一身汗,不过看样子有点急,没顾上仔细擦拭就在段风对面坐下,开言道:“本来打算先带你去广场缅怀一下。不过,你的状态离我的预期差太远。所以只好委屈你一下,先在这适应一二。放心,我把所人都赶跑了,门卫也让他休一天假。大门关了,二门上锁。现在全公司上上下下就咱们两个人。” 缴英说完,捧着茶,轻抿了一口,见段风一直不开口,她脸上的神色不自然起来,叹道:“咱俩太熟,都不知从何说起。” 段风也叹道:“我感觉太生,所以不知从何说起。” 缴英站起身,将桌上的屏幕转过来,点出一个视频让段风看。视频中一男一女正是聊天,音箱里传出聊天内容。 缴英边快进边说道:“我知道你一向很反感技术和工具。但经过这些年的实践,我发现我们能力不足时,技术和工具的确给我们提供很多方便。” “这不是废话吗?我什么时候又反对过技术进步了?”段风腹诽着,看了一眼视频就明白了怎么回事:缴英全程监听了他与王玉婷的对话。 缴英笑道:“王玉婷还是惯于摇尾乞怜,展示自己什么什么贡献,还和你谈条件,这是怕你不带她玩呀。哼,宠物就是宠物,永远没有安全感。” 段风实在听不下去,忍不住问道:“你说王姐是宠物?” 缴英一挑眉毛:“没感觉吗?她那么摇尾巴,你竟能没扑过去蹂躏她一番!瞧你那脸色,一说宠物你就犯病。换个你喜欢的詞吧:娃娃。她是你的娃娃——当年老爹老娘送你的生日礼物,我想要来玩两天,你死抱着不放,我呸!” 段风摸摸头皮,说道:“人家井上桃好歹用了不少铺垫,你这一上来就用猛料。怎么还老爹老娘,咱俩又成亲兄妹了?妹子,步伐慢点成不,哥哥我有点办不到啊!” 缴英一皱眉,一闪身贴在段风面前,逼视着段风的眼睛:“你见面对我热情是假的?你对我没感觉?” 段风有些纳闷,“你在说真的?不是要引诱我干什么事?” 缴英一咬牙,伸手按在段风的额头。段风根本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后只觉额头上那支小手不住颤抖,再看缴英面色苍白,身子也开始颤抖。 “怎么了?”段风更是纳闷,王玉婷能在他面前表演闪动和瞬移,缴英能驱使王玉婷,说明缴英是相当厉害的角色。但现在看样子,缴英的表演有些过分了。人家井上桃放弃时也只不过慨叹两句然后精神放松就了事了。这缴英的反应何必如此强烈,就算引诱失败可以物色下个目标嘛。再说,剧情刚刚开始,并没有表明引诱失败。 缴英颤抖几下,身子一萎,一屁股坐在地上,很没风度地将藏青色短裙扯裂了。 “你……你竟然……”缴英垂下泪来,“你竟然将阿玉的能量耗尽了!” 段风正在寻思缴英要打什么悲情牌,忽听她提“阿玉”一下就想起了那半块玉佩,不禁问道:“你知道玉佩?” 缴英一下止住悲声,一把抓住段风的膝盖,抬泪眼问道:“你看到它了?清清楚楚地看到它了?” 段风点头道:“是啊,还有块红绸子。” 缴英吁口气,缓缓站起,“如此说来你已经能够内视,看来损失并不算太大,还有得救。你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如果阿玉的能量没被你耗尽,你的感知里会多些东西,至少你会主动向我靠过来。” 段风闻言心里一动,从无锡重回运城,他曾希望姬汉冰姬汉雪能再次出现来钻他的手掌。但任凭他偷偷将手掌伸缩了数次,都没见那两个小妖出现。莫非是因为自己没能量勾引别人来靠了? “你的精神饱受折磨,又没有阿玉随行,你不信任我也算正常。没关系,慢慢来,反正你也没地方去,先跟我混吧。混混就熟了,等阿玉恢复,你就能明白很多事情。唉,本来我有些着急,各方蠢蠢欲动,咱们已经慢了一拍。但现在没办法,没办法……虽然你没说,但我知道你被l部的人搞了,但以她们的手段顶多取出实体,对你利大于弊。所以我很好奇,您老人家用什么手段能在几天的时间耗尽阿玉数千年积累的能量?” 段风得了些提示,便明白了些问题,向缴英请教道:“l部有个叫安姝的女人发现我的尿有美容效果,是不是因为……” “什么!”缴英一声咆哮,狠狠抓住段风,“你尿她了?” 段风下意识点点头。 “你你你!”缴英大怒,血贯瞳仁,“你竟然随便尿人家?你是谁,你是什么体质?你可知一旦阿玉觉醒,你的一滴尿是什么价值?” 段风被缴英吼得有些头晕,嚅嚅道:“憋急了必须尿啊,否则膀胱会炸。” ------------ 第68章 封印 天似穹庐,漫天星光。夜在星光下扁平成一只脚,踩着白色沙滩,背后是黑色的大海。 段风忍不住回头去看海,静谧中他似乎听到某处有人谈话有人欢笑,但看去又空无一人。大海无波,清风吹过,与海面没有任何交流。 段风紧紧衣襟,衣襟紧了,半拉斗篷却飘落在沙滩。斗篷像一个困倦的小姑娘,风尘满面蜷曲在温软的细沙里不愿起来。 段风低下头,白沙半埋着一双赤裸的黑脚。他向斗篷挥挥手,挪动黑脚继续走路。几百米外是条永无尽头的公路。踏上公路,脚掌被烤得生疼,原来星光这样烈。 斗篷终于忍不住爬起身,撒开小短腿,四蹄翻飞地追上来,纵身一跃,抱住段风脖子,趴在他背上再次装睡。 “快到了,”段风拍拍脖子,安慰着斗篷。然后他再次停下来回头望,他又听到了欢声笑语。这次看到了人。 身后不远处是一群蓬头垢面的小孩子,都赤着脚,甚至有几个年岁幼小的还光着屁股。小孩子们很兴奋,双眼冒着光,一边追赶着段风,一边热烈讨论,似乎憧憬着什么。 “有什么感想,老大,带孩子不容易吧?”一个苍老的声音问道。 段风侧脸,见右边一个鸡皮鹤发披麻袋片的老头子正和自己同行。 “是啊,很烦人,狠打一顿记不了三天,真想把他们全扔进海里喂鱼。”段风拍拍老头的肩膀,麻丝和死皮簌簌掉落,“三哥,要不全卖给你吧。这些小东西我一万两银子买的,我给你五万两你全带走。” “少来,”老头手忙脚乱着收集着麻丝死皮,一把把向嘴里填,“钱帛动人心,你这群小家伙要人命,想用五万两就买我的命?没门!” 段风从怀里掏出一把短剑,轻轻一挥,在老头身上割下一块麻布,开始尽心擦剑。黯淡的短剑很快变得透明雪亮。剑刃将星光映照在段风满是伤疤的黑脸上。 老头正嚼得带劲,半天才发现段风偷割了他的衣服,不禁大怒,一把抢过麻布填进嘴里,“禽兽牲畜无耻败类!你看你看,这一路我这曳地长裙都被你削成齐臀小短裙了!” 段风有些歉意,收起剑,又拍拍老头,“没办法,我总有不祥之感,必须时刻准备着。我这剑又爱生锈,只好借你麻布用用。” 老头皱皱眉,“不祥之感么……我也有点,总感觉有些事要发生……” “对不起,我真是不得已而为之,”一个清丽婉转的声音忽然响起。 段风侧脸,见左边一个高冠广袖戴半边青铜面具的少女正与自己同行。 “没关系,”段风微笑着,“你总是那么多对不起,我都习惯了。你们高层能不能也对得起我一回?” 少女扶着自己高高的玉冠,轻声道:“这次不一样,历史的车轮要过来了……” 历史的车轮?段风四处寻找历史,四处皆不见。收回视线,他发现老头和少女也不见,自己孤零零站在星光下永无尽头的路上。 “孩子们呢?”段风望着身后空空的大道。 一眨眼,孩子们又出现在他身后不远处,欢笑着向他跑来。 轰隆隆巨响,孩子们身后出现了一辆顶天立地的战车,战车巨大的车轮向孩子们身上辗去。孩子们听不见,仍伸手跑向段风。 段风疯狂挥着手,想大声喊让孩子向两边闪开,却张大嘴发不出任何声音。 巨大的车轮无情地辗轧。骨头碎裂,声声清脆,如针如锯摧残着喷血的心脏。 “啊――” 宝 书 网 ( w w w . ba o s h u 2 . c o m ) 段风猛然坐起,眼睛空洞。 缴英轻声叹息,拿毛巾给段风擦去额头的冷汗。 段风很快清醒过来,知道自己仍在缴英的办公室,含怒问道:“你给我下药了?” 缴英疲倦的脸上透出无奈,“是你的自我保护而已。很奇怪,你潜意识在阻止记忆封印解开,一有解冻迹像,你就会自动昏睡,以乱制乱,用乱梦重新封印。会记忆全失吗?传承史上从没这样的记载啊!”缴英端详着段风的脸,“老哥,你成新人了,你的路会比前任艰难。我帮不上忙,我只是传承者,我的传承异能仅能传承给有记忆传承的人。” 段风很镇定,微笑道:“你在说绕口令?你办不到没关系,可以找组织啊。” 缴英摇头,“只有你才能找到组织。” 段风纳闷,“你不是传承者吗,你应该知道得很多。” 缴英叹道:“我是传承者,传承给你,我才能知道啊。” 段风一时没弄懂,“这是什么逻辑?” “很简单呀,我是容器,我看不到里面。我倒给你,你再教授给我,”缴英的疲色越发明显,“我本身所知有限,不过因为你是新人,所以我还是能帮上点忙的。” 段风正要开口,电话响了,是缴英给他的小手机。李重山说在宾西大酒店订着一桌子,让段风缴英快点去。 段风挂上电话,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十一点多,原来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小时。自己一直在睡,缴英一直守候吗?难怪她很累的样子。 “好吧,咱们再改动一下,从新人做起。走,先去吃饭,我必须去,那可是我的钱!”缴英吐吐舌头,拉段风就走。 骄阳似火,水泥地面都仿佛要化了,万物皆无精打采。 缴英开过来一辆粉色小车。空间有限,段风坐在副驾驶上,身子紧挨着缴英。他怕影响缴英开车,便要坐到后面。缴英坚持不让。 一路绿灯,不到二十分钟便到了宾西大酒店门前。宾西大酒店比登云楼气派多了,十几层高楼金碧辉煌。门前一拉溜12位穿齐臀短裙的姑娘,在烈日下欲仙欲死。 下了车,一位浑身大汗的制服少年来帮停车。段风看着那少年的黑皮肤和单眼皮产生一股亲切感,似乎嗅到一股玉米的香味。 缴英塞给少年一张百元人民币,拉段风便走。段风轻声道:“俺好几天的伙食费。” “少来,”缴英掐了段风一下,“你和那几个哥们哪次串儿啤不花几百?” 段风见缴英一直紧紧拉着自己手不放,便有些不自在,也有些奇怪,轻轻挣了一下没挣开,不禁问道:“咋得了,放开啊,你这小狗拉个大爬犁,太不和谐了。” 缴英哼了一声,缓了脚步,“那你走前面。”仍是紧紧握着段风的手不放。 段风感觉有些疼痛,怕是被她的小手捏秃了皮,有些尴尬,“放开吧,让李重山瞧见不知又怎么编排我呢!” 缴英趾高气扬,“不放开!以前碰你一下都不敢,现在你变粉嫩新人了,我怎么也要蹂躏一下。” 段风笑道:“说实话你到底多大了?” 缴英惊奇地瞪着段风,“十九啊,咱俩永远差五岁,这你都忘了?” 段风也惊奇着,“听李重山说你和你老公都结婚好几年了?” 缴英高深莫测地说:“体验到失去记忆的苦恼了吧。你那所谓的妹夫就是我的宠物啊,还是你给我做的呢!” 段风暗地里吐了口血,暗道:“宠物?还是我给做的?那会是个什么东西呢?这剧情也太玄幻了。俺那真身到底是何方神圣呢?” 段风用力掰开缴英的手,在她幽怨的眼神中反握了她的手,“小妹妹,你要搞清楚长幼有序。” 缴英很满足地向段风身上靠了靠,二人汗交流。 这顿饭吃得并不愉快,一小部分原因是李重山的公子李一当场又拉又尿又哭又笑,而大部分原因则是太富贵――李重山将缴英给的钱花了一半,订的这一桌叫“西环馋君”。那“馋”字是“蝉”字的谐音,卖点即四大美人侍宴。四位古装少女身上配着铭牌,走马灯一样忙和着,把吃喝的几个直接伺候成生活不能自理。貂蝉王昭君的选角还行,而西施明显有点肥,杨玉环则嫌太瘦。 “妈的,真不自在!”李重山一边拍着熟睡了的李一,一边大声嚷嚷,毫不担心吵醒李一。 段风笑道:“我到妹妹家里住,改日我请,咱们吃个舒服。” 自始至终,邢新苗都很少言语,两只黑溜溜的眼睛总偷偷瞧缴英,又时不时扫段风一眼。现在仍是不住看。段风笑着拍了一下她,“我说同桌,打算勾引我妹妹?” 邢新苗还没说,李重山急了,“你个禽兽,老嫂比母小叔子是儿,你还敢跟老嫂动手动脚,小心我报复。” 邢新苗笑着掐李重山。缴英笑着掐段风。在温馨中段风独自苦闷:近几天已经数次被人骂禽兽了,自己会转化成禽兽流吗? 仍是粉色小车。缴英精神好了许多,倦色一扫而空。段风却有点习惯性发困。 “好好感受一下,以后这就是咱们的座驾了,”缴英推着段风向后靠了一下。 段风靠下去,感觉也不是那么拥挤。怎么吃饱了饭空间反而占得少了?还是因为车内空间变大了? “有感觉了?”缴英似笑非笑,“豆豆已经与你有了丝丝联系。” ------------ 第69章 林岱朝 段风问道:“这车叫豆豆?” 缴英正色道:“好了,新人注意听讲,现在我们开始第一课:认识你的随身三宝。其实三宝你都见识过了:石中玉沉睡,飞红巾半沉睡,只有这只黄豆豆勉强还能日常使用。石中玉,也即姬光——三十年前你匆忙间将姬光合进石中玉,同时将柳如眉合进飞红巾,现在只有这枚黄豆豆还纯洁着。” 段风想认真学习,奈何缴英三言两语就将他打蒙,只好说:“你还是从头说起吧,先讲讲简史,否则我哪里听得懂。” 缴英笑道:“别急,回家有的是时间。” 缴英的家在二环的里面,那里的人们从来瞧不起二环外的贫民。这是缴英说的,她说楼上楼下的家伙都很势利,她嘱咐段风把衣冠弄整齐,否则会被别人笑。 段风哪里还在乎被人笑,懒懒靠在坐椅里想着自己的事情,他打定主意要回老家一趟——目前他最信任的仍是自己的父母。 “百盛家园”四个金灿灿的大字让段风苦笑,而粉车前那幢三层高的绿色别墅更让他苦笑。哥哥的家园比妹妹的家园“盛”一百倍,妹妹的房子比哥哥的房子贵一百倍。 三层楼,楼下两只猫三只狗正在约架,楼上一群大佬在烟雾缭绕中谈生意。缴英带着段风略微一转,最后停在中间一层她的寝室里。 “中间光膀子的那个是你妹夫林岱朝,”坐下后,缴英想起来什么似得补充了一句。 段风点头感叹:“妹夫很猛。” 缴英皱皱可爱的肉鼻子,“唉,当初我说要个可爱的,您老人家三把两把捏了夯货给我。我哭着让你换。你口口声声答应,结果第二天就陨落了。” “是我陨落?”段风指着自己的鼻子,“我又死一回,这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 缴英气呼呼叫道:“我哪记得清!你们长老会搞这么多乱七八糟的限制,限制别人可以,连传承者也限制!弄得我只记得些没用的东西,实用的一件也没有!” 段风皱眉问道:“什么长老会?” 缴英正要说,忽听咚咚一阵响,整个别墅乱顫,一个一米九左右,光着膀子的白胖大汉咣啷一推门闯了进来。 那大汉满脸横肉,一双小眼几乎全陷进肉里,嘴两边的肉时不时抽搐一下,扯开嘴唇露出一两颗白牙。 “哈哈,你好你好,欢迎来做客,我叫林岱朝,是……”林岱朝热情打着招呼,声音很深厚但似被一层肉捂住,听起来很别扭。他一步步走向段风,蒲扇般的大手已经伸出来,当离段风还有三步时,他的声音和动作戛然而止,两只小眼猛然睁开,咚咚退了两步,然后眼神变得怯生生。 缴英招招手,笑道:“乖,别怕,他成了新人,现在不是你的对手,你可以随便玩弄他——如果你不怕他报复就随便玩弄他。” 本来眼睛一亮正打算扑向段风的林岱朝听到缴英的后半截话吓得又后退了两步,噗通趴在地上,瓮声瓮气地叫了一声“主人”,又头也不抬得叫了一声“大主人”,然后手在地上一按,身子如一片落叶倒飞出去,顺手关了门。 缴英笑了笑,“你突然出现把他吓坏了。” “是啊,”段风露出倦意,“太突然了,我想回趟老家,否则我真没法继续下去。”——坐在别人家里,他更加想回次老家。有些东西必须在自己出生成长的地方才能确认。 “走,”缴英毫不迟疑地站起身,微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终于开始相信我了,我很高兴。” 段风跟着站起来刚走一步,缴英忽然转身一跳,伸唇在段风的唇边碰了一下,低声重复道:“我很高兴。” 段风摸着脸颊,唇边湿湿的,脸颊也湿湿的。唇边是缴英的口水,脸颊上是缴英的泪水。口水甜泪水咸,它们调和后本该平衡,段风却感觉一阵不适,眉心跳了一下,紧接着膀胱憋得胀痛。他连忙拉住款款而行的缴英,烦恼地问道:“为什么我会感觉尿急?” 缴英脸上本来是满满的幸福,被段风一问立马堆起暗黑的怒容,“你把阿玉的能量耗尽了,它再也吸收不了水分,你自己就尿多了。尿吧尿吧,反正不值钱了,和别人的尿一个样,只能促进庄稼成长。” 段风很不解地说道:“不是啊,阿玉没发挥能量前我的尿也很少啊。” “嗯是的,那时候你尿少是因为阿玉正凭本能吸收你身体的水分,他是水性的。你生日那天他才开始慢慢苏醒,还没醒来就被你把能量敗光了,不仅仅是他在你体内吸收的能量,还有他本体的能量……唉,如果他们还在,会气疯吧。” 粉车开始飞驰。段风恍然感觉空间又变大了些,坐靠更加舒服。他不禁开始各处抚弄尝试与粉车沟通。但怎么摸也感觉就是一辆车。他又闭眼内视,像看半块玉佩和一条红绸子那般开始找寻“豆豆”的身影。内视中只见白蒙蒙一片,并没有找到任何有形状的东西。于是,他便收回心思和缴英继续请教过去的故事,“我生日那天阿玉开始醒的?” 出了城区,缴英再次加速,她看了段风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是啊,你的生日,也就是你重生之日或叫新生之日,就是被郎士雄施术后让井上桃勾引进钞王坟的那天。说起来,大家都要感谢矮人族,他们第一个确定了你的身份,这才引起了各方的注意。我也是从那时才把你定为最终人选的。” 段风低眉去看缴英穿黑丝的腿,笑道:“咱们不是家庭遗传吗,还需要别人确定了你才能确定?” 缴英严肃地说道:“别人只是谋个人或组织的利益,我却要为组织谋生存,必须慎之又慎。当然,主要因为我的异能仅仅是传承,只有做容器的资质,其他方面和普通人无异。所以,我很佩服大丸櫻,她异能尽失,却能在芸芸众生中一眼认出你,并克服语言障碍,清清楚楚地请求你带她回老家……” 段风一下抓住了关键,急问道:“你当时在火车站?” “当然在啊,”缴英秀目一闪,似有些傲娇,“你在登云楼混了一天,我没能及时跟进已经失职。如果连火车站那么大的目标再失去,我干脆不活了!” 段风点点头,淡淡说道:“你眼睁睁看着我被x部的人带走?” 缴英委屈地说道:“我也想救啊,可是我只是传承者,上战场只能拖累战友、娱乐敌人。六部的家伙全没人性……唉,如果他们还在就好了,那些宵小之徒哪个还敢打你的主意,我哪里还用得着担惊受怕!” 段风问道:“又是‘他们’,你说的他们到底是‘谁们’?” 一谈起“他们”,缴英的情绪低落下来,沉默片刻,道:“算了,先不说吧。等你看望了家人再说。现在你的心总放不正,多说无益,不如稍等。” 段风问道:“你的家人呢?” 缴英面无表情,“我已经安顿好我的家人,相信你的家人不用你操心,有人早替你安顿好了。” 段风看着缴英的侧脸,“你的家人和我的家人不是一家人?” 缴英无所谓地说道:“当然啊这还用说,家人是家人,咱俩是咱俩。咱们是亲兄妹,关家人什么事?” 段风接着问道:“所以,爷爷的嘱托什么的都是瞎编的?” “到现在你才明白?”缴英摇摇头,“在你哥们面前,我当然要把故事说得世俗点,否则会引起麻烦。不说了不说了,很多大事要办,你偏揪住鸡毛蒜皮的小事不放,烦人呀。” 段风笑道:“德州到河间至少两个小时的路程。说吧说吧,早晚要说,我信你就是。先说说那个‘他们’好不好?” “你明知道我不可能违拗你的意愿!”缴英没好气得说道:“你想听我就说好了。‘他们’还能有谁,是首领们、长老们……参加长老会的只能是首领和长老。引导者虽然品阶很低,却因为职责特殊,所以有资格列席会议。而你就是引导者。这也是此次你被各方‘意思’了一下的原因。” 段风不禁问道:“我很重要?” 缴英情绪更加低落:“本来不算重要,只因为三十年前首领和长老们突然陨落没能引导传承;岳副首领活了下来,但十年前上吊自杀,当时没引导者在场,她的那一枝也断了。现在整个组织唯有你是完整传承,所以你才显得很重要。太乱了太乱了,真怀念古代,三家分明,没那么多破事。二百年前一场大战,弄得支离破碎,乱纷纷惹人烦。不说了不说了,一说一脑门子官司。真羡慕你和你的二十五人引导者团队,悠哉乐哉地过普通人的生活,然后突然觉醒,开始一段刺激的旅程。多爽!只有我,唯有我清醒着,虽然所知很少、能力很小,但一直清醒着,烦恼着,为未来担忧着。从出生到现在,活生生十九年就这样一直在煎熬种度过!” 缴英说着说着眼圈一红,又落下泪来。 段风想安慰两句,但脑中的画面又让他想笑,“你是说你个小丫头刚生出来就整天苦大仇深,吃个奶也横眉冷对?你那年青的妈妈才受煎熬吧!” 缴英噗哧一声喷出了鼻涕,踩刹车就要向段风施以拳脚,却是一脚踩到了油门。前面一个人影扑面而来,砰一声,人车相撞,浓浓的血浆喷满了挡风玻璃。 ------------ 第70章 少女副官 缴英尖叫一声,一脚正确地踩在了刹车上。粉车尖叫着与国道摩擦,轰然与道边的护拦相撞后才彻底停下。 段风虽然经历过生死大劫,但此时仍惊出一声冷汗,满目血红让他的身心极其堵涨。反观缴英则冷静很多,除了开始尖叫一声,然后的动作都是有条不紊。有条不紊地下了车,前后左右看看了又看向挡风玻璃,然后走向路中央。 段风惊魂甫定,也下了车,见护栏坚挺,车前并没有撞击的痕迹,只是血浆多得过分,刹那间的撞击哪来这么多血?很奇怪,整个国道上没有其他车辆,他明明记得与缴英聊天时一直车来车往。 国道向两边的天际延伸,似永无尽头。 路中躺着一个长发黑衣男人,浓血奔流,形成很大的一汪血池。缴英站在血池里咬牙切齿,怒骂道:“有没有脑子,会不会走路?” 长发黑衣男人身上不见半点伤口,但全身都在流血。四方大脸上的颜色越来越白,那浓浓的剑眉愈发黑亮。血流不止,他高大的身形迅速干瘪下去。 段风站在血池边缘,调整了一下呼吸。吸了几口,发现并没有血腥味,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水果香,似乎这血浆是一种饮料。 “哥,你的人不理我,你自己搞吧!”缴英一甩袖子,践踏着血浆走向路边粉车。她落脚给力,溅起很多血滴,有不少落在段风的衣服上和皮肤上,甚至还有一滴粘在了他的唇上。很奇怪,那血滴一沾身就变得无色无味,瞬间就没了踪影。 这已经不是自己熟悉的世界了,所有不合理必须都要合理起来。段风暗暗想着,步子坚定了许多,几步走到了黑衣人跟前。黑衣人仍在冒血,但血量越来越少,他的身子已经二维化。 平面般的身子突然动了一下,传出一个微弱的声音:“老大,我在这里……” 段风一惊,确定不是黑衣人在开口,便伸手翻动平面,轻易翻开一角,露出半朵羞涩的笑容。 那是一个在血浆中一尘不染的少女,头发枯黄,面有菜色,娥眉下秋波倔强地半张着。 “对不起老大,这次真不是故意的,”少女努力辩解着,“感觉太突然,我只顾嘱咐我哥清场,您来得太快,我们没有及时躲开……” “好了好了,别说了,”段风轻轻掀开纸片般的黑衣大汉,看到了少女纤弱的身子。少女穿着校服,身上无血,却软软得毫无生气,似乎全身只有头部还活着。看来黑衣大汉是背着少女行路,少女像是大汉身上的一只娃娃。 “老大,你能原谅我们吗,还会收留我们吗?我们会干很多很多事,我们……”少女仍倔强地说着,声音愈发虚弱。 “原谅,绝对原谅!我收留你们……怎么回留?”段风不想让少女多说话,但又不得不询问处理方式。这兄妹俩的样子已是必死之像,肯定不能用普通手段。而缴英进了车里再不出来,他只得问躺在地上的枯黄小妹。 “谢谢老大,谢谢……您……把我们放进后备箱就……”少女眼睛猛得一亮,又黯淡下去,慢慢合上再无声息。 段风深吸一口气,将二维男挪到一边,伸手想抱起少女。少女的身子很轻很软,但有些软得过分。躺在地上是个人形,把她托起时,她的身体变得如同液体。段风眼睁睁看着少女的肌肤从上衣里滑出顺着他的指间向下流,少女短裙下瘦瘦的腿越抻越长,已经垂到了地面。 段风连忙将少女重新放下,液体重新收缩成娇小的人形。他只好先动那高大的汉子。汉子虽然已经平面化,但面目很清楚,三十来岁的样子,浓眉方脸,虎虎生威。一把将他拎起,少部分重量来自衣服里的那张人皮,大部分重量来自黑色的皮衣。烈日下皮衣冰凉。 段风拎着皮衣人皮,灵机一动,蹲下身子,将人皮平铺,把少女收拾进人皮,然后一裹,挟着快步冲向豆豆粉车。 血池随着三人离去迅速化为虚无,国道上干干净净。粉豆豆上的血浆也已不见,整车崭新,似刚洗过一般。 缴英没露头,但后备箱缓缓打开。 “有什么可以解释给我听?”安顿好二维化和液化的兄妹俩,段风坐回副驾驶开口问缴英。 缴英趴在方向盘上若有所思,“如果我所猜不差,他们是你的副官和保镖――想来想去,你也就舍得把保护液送给这两人,其他人肯定不给。唉,好容易来了助力的爪牙,结果笨得跟猪一样,直接撞散架。还浪费了那么多珍贵的保护液。老大,你说说看,我该不该废了你?” 段风心里咯噔一下子,问道:“连你也要向我下毒手?” “呵呵,别怕,你还处于新手保护期。”缴英笑笑,“我只是激励你一下。” 段风一愣,惊问道:“这是个游戏?” “是游戏就好了,可以无限尝试,而咱们的机会只有一次,”缴英叹口气,发动了车,“引导者团队最重要的角色就是副官和保镖。如果失去了他们,队伍就根本组不起来。” 段风道:“你才是最重要的吧?” 缴英向后望一眼,叹道:“最重要的是他们,传承者只是引导者的附庸。传承者最大的权利就是在无法完成传承的前提下可以废掉引导者候选人。这就是我刚才的意思。你的最后期限是八月十五月圆之夜。到时候你若不能完成传承开启祭坛,我只能废掉你而自立,再以血祭……” 缴英神色黯然再也说不下去。 段风点点头,耳边响起枯黄少女刚才的话语“老大,你能原谅我们吗,还会收留我们吗?我们会干很多很多事……”这些话自己会在那月圆之夜向缴英复述吗? 想起少女,段风请教缴英:“他们两个放在后备箱里就可以?” 缴英淡淡说道:“先呆七天吧,能挺过去再说。” 段风不解何意,见缴英不愿多说,便又道:“我想是不是可以把二虎和封彩找来做爪牙?” 缴英讥笑道:“找吧,你能找来吗?你的生日那天肯定刺激了所有团队成员,附近的几人更是直接吸引到了你身边。但现在呢,你还有啥可吸引别人?你现在直接出现在人家面前,人家知道你是谁啊?也就是你的副官和附庸一旦发现就能锁定你。” 段风一想起自己曾肆意浪费阿玉的能量就羞愧不已,说话自然没了底气,但忽然想起一事,便道:“可我有种被监视的感觉,早上找你时有,在你办公室时有,出你家时也有,现在好象没有了。” “真的?”缴英精神一下振奋了许多,“这说明你还有价值!好事好事……” 缴英整个人焕发精神,一下充满力量,一脚油门,车速提升。 不知几何时,国道上再次车来车往。 段风很奇怪缴英为何不关心谁在偷窥。他则不能不关心。他目前明确的线索只有一条,就是安姝曾表示要跟踪访问他。 河间在外人心目中唯一的食品就是驴肉火烧。但段风每次回老家很少吃那东西,他更中意老娘做得捞面。 缴英像外人一样停了几次车在几家“正宗”店里买了十多套驴火,她说林岱朝喜欢吃。 育才路又拓展了,却更显拥挤。拥挤的店铺中一道道好奇的眼神射向一男一女。男人左右张望,女人低头看脚。 “喂,小子你怎么回来了,你家搬了你不知道吗?”一个胖胖的老头,全身是汗在树下喝着热茶。 段风一见,忙陪笑脸,“贾大爷您老好啊,我家啥时候搬的?” 贾大爷摸摸光光的脑门,“大前天吧,好像是,来了好几两车。还以为你小子发达了……” 段风一皱眉,顾不上礼数,冲上三楼。缴英在后面慢慢跟随。 房门锁着,段风习惯性地摸锁匙,却发现兜里空无一物。缴英走上来,默默拿出一串钥匙,交给段风,那是段风的钥匙。 人去屋空,印象中拥挤的老家变得空荡荡。墙壁之内四处空空,四处打扫得干干净净。 “十天前我还打过电话,好好的呀,”段风一间一间搜寻完毕,怔然而立。 “意料之中,”缴英淡然说道:“不管你能不能完成职责,一些必要的人情还是会有的。看这风格应当是龙天章安排人所做。龙天章那人挺厚道,这下你可以放心了。” 段风有些恼怒,“什么人情,劫持家人的人情?” 缴英一笑,“如果你强大了,也会付出必要的人情,毕竟大家曾经是一家人。还是担心?那你可以和家人通通话。这是惯例,也是规矩,相信龙天章会讲规矩。” 缴英说得抬头四望,最后一指:客厅中央孤零零悬挂着一只白炽灯。 段风手脚麻利地拧下灯泡,问道:“然后呢?” 缴英一把夺过灯泡,向地上一摔,摔个粉碎,然后定睛看了几秒,伸手捡起一块黄色的碎片,“就是它了,与众不同,刺一下手指。” 段风略一迟疑,依言用小小的碎片刺了一下食指。那碎片见血便长,瞬间长大了数倍,长度已经不下两寸。段风正感奇怪,只觉碎片震动起来,片刻之间碎片中传出了声音,“喂,小风吗?” 父亲的声音。 “想说什么就说,”缴英转身就走,“相信老爷子也不好惹,当初选人可不是随便选的。” 段风忽然极其紧张,嘴唇哆嗦了两下竟没发出声音,大急之下更是哆嗦,最终只嗯了一下。 碎片中又传出另一个声音,急切地争吵着。 “你妈想和你说话,”父亲说道:“我不许,妇道人家只会坏事。孩子,我们很好,做你的事吧……他们把我们的亲儿子送回来了。” ------------ 第71章 简史 段风身子一震,清晰地叫了一声“爸、妈。” 父亲说:“可我还是看着你亲。” 段风沉声道:“我是你们的儿子。” 父亲笑了,“是啊,你是我们的儿子。” 通话突然中断,碎片碎成粉末。 段风环顾老屋,童年的场景历历在目。但他知道,那美好的时光一去不复返了。 当抛弃了自己亲手在**家园建的那个家后,他本以为会走上一条复仇的不归路,不料想刚迈步就归来了。回归自己出生的地方,在这里决定是否走上另一条不归路。 缴英将粉豆豆降到轮椅的速度,爬行在老城墙坑坑洼洼的土路上。 “决定了?”缴英通过后视镜看了看坐在后排沉默不语的段风。 段风略微点点头,半天忽然问道:“龙天章到底什么意思?” 缴英莞尔一笑,道:“既然你做了决定,那咱俩就彻底一体了。有些事情我会向你系统介绍。龙天章不是问题,他只是想给他儿子龙傲天留条后路。据说龙傲天有些残疾,龙天章一直不放心自己的身后事,所以四处送人情,很多人情都是强制送的。你小学时有没有强迫老奶奶过马路?” 段风神经还紧绷着,无法融入缴英的俏皮,在缴英的欢笑声中正襟危坐道貌岸然。 缴英很放松很快乐,似乎十九年的煎熬终于熬出了头。 在城墙东南角,段风让缴英停了车。 芦苇丛中一个大池塘,雨水污水汇流,浮着大片绿藻。池塘边很多蟾蜍一跳一跳。 段风一跳下车,分开芦苇一路走去,一直走到池塘边,踩在软泥上。 缴英无声跟随。 “小时候这里很小,还没你的别墅大。快天黑时我一个来玩水,腿一抽筋就向下沉,眼瞅着没救了。整个人害怕得不行,全乱了。忽然眼前白茫茫的,然后吸进了一口气,三下两下爬上岸来,”段风看着绿幽幽的水面,回想着儿时的那一段,“那应该是我第一次使用阿玉的能量,所以生日该是那一天。不过,我已经忘了是哪一天。我是强迫自己忘的,玩水差点淹死这事太羞人,我没敢告诉任何人。” 缴英静静听完,说道:“原来如此,难怪井上桃的邪术对你效果不强烈。如果你是平民,所谓界点的冲击也根本不能中和井上桃那一套。你一直就不是平民啊……” 段风恨恨道:“l部的那个臭女人把我变成了平民,如果我有了力量第一件事就是干她一顿!” 缴英笑道:“六部的都是小事儿,你的大事有很多。” 段风正色道:“传承妹妹,你有啥安排?” 缴英叹口气,“怎么,怀完旧了?那就继续赶路吧。唉,本来呢,是想先让你把副官保镖找到,然后咱们四人恢复力量再图发展。但我一没想到你刚觉醒就又沦为平民,传承成了问题;二没想到你的副官保镖直接自己撞回原形。现在只能傻等七天吧,如果后备箱里的两人七天后还有口气儿,那他们就还有利用价值,咱们可以以他们为起点。” 段风皱眉道:“这和‘猎妻者’有什么关系?” 缴英正起身走向粉豆豆走,一听段风之语,忽然站住,似被问得有些发蒙,呆了片刻才搞清段风的意思,说道:“没关系啊,干嘛问这个?” 段风盯着缴英,又问道:“和小雯……” 缴英火了,怒道:“小雯小雯,又是小雯,你叫一声周雯会死啊。那个骚货玩了你又玩别的女人,你不伤心?” 段风苦笑道:“不伤心,只要她不玩别的男人,我就能接受。” “我呸,大哥,硬气点成不!”缴英脸都气绿了,“你不怕弄着弄着感觉她顶你?” 段风面色一紧,“嗳,说什么呢!” “嗬嗬嗬还脸红了,你光屁股的样子我都见八万多回了,说点重话就受不了?”缴英甩了甩并不存在的尾巴,直接坐到了副驾驶,“你开车,我累了!” 段风会开车,已经考下了驾照,但一直没怎么实战过,不知驾照扔到了什么地方。今日心情特别,他根本顾不上担心被查证之事,坐下系上安全带就发动了车。 粉豆豆的空间越发显大了,坐着挺舒服,操作也很顺手。豆豆飞跑,段风关了空调,开了车窗,热风灌入,心头的阴云几乎一扫而空。他会开车,但不认得路。走着了一段有些心虚,只好问正在假寐的缴英,“咱们去哪?” 缴英仍闭着眼,鼻子里说道:“你是想回运城吧找你的女学生吧?你肯定以为拍拍肩膀她就会跟你走。你大概还会去找你哥们胡鹏、张林、洪彪,对了还有那个特殊朋友王敏,加上李重山,凑一堆歪瓜裂枣跟你打天下!” 段风不理缴英的调侃,郑重道:“其他人都是无辜者,不能乱入。那李慧珍有心电感应,我怀疑是团队成员之一,有机会肯定要试试。不过我当前考虑的,仍是你不愿提的猎妻者和小雯,啊不,是周雯。正好有七天空档期,你可以一边向我传授组织相关知识,一边陪我调查这些事。这些是我个人的起点,我弄不清楚,念头会不通达啊。” “鸡毛蒜皮!”缴英翻了翻嘴唇,“明确跟你说吧,你的周雯是郎士雄的孙女;所谓‘猎妻者’只是大丸部的回收人员;还有那个常晓春,可不是外人,是你的二十五人团队成员。三十年前,首领长老陨落后,你带领二十五人复仇,追了仇家好几国,常晓春是最猛的,可惜也是最惨的,你那时太匆忙,大概他的异能和记忆封印保留地挺少,所以才会被周雯抢了新娘而毫无办法,最后只能羞愤自杀。这下明白了吧,你还想不想调查?” 段风脸上阴晴不定,半晌说道:“你总提三十年前,如果是投胎转世的话,我们二十五人应该都是三十岁才对,可现在十几岁到四十几岁的都有,年龄跨度怎么这么大?” 缴英终于睁开眼,道:“想听吗,这要从头说起,会说很长时间。” “想听,”段风点点头,又道:“不过,我还是想调查一下,也不算调查,是看望吧。到沙坑和孙王庄分别看望几个人。油箱里的油够不够?” “它是一颗豆豆,不烧油,有太阳光就行,”缴英又闭上眼,“你想去哪就去哪,咱俩一体。” 导航仪上只找到孙王庄,没发现沙坑,而孙王庄正处于德州与河间连线的中点处。段风看了一眼东方的运城,稍一犹豫,掉转车头走上来时路。 按里程算,到孙王庄大概要行驶一个小时,段风不敢开太快,所以会走得更久一些。段风见缴英时喜时怒情绪不稳,便有点信了她只有十九岁。 缴英喝了几口水,理了理头绪,开始履行传承者的责任,她向段风大概介绍了一下组织的历史。 自那阴阳初分乾坤始定,天使与恶魔的斗争便从未休止。古史缺失,后人只知那时是光、暗两个联盟交错控制着历史的车滚。一直到了一千多年前,相关史料才丰富起来,后人才了解到两个联盟的大概构成。暗联盟因是恶魔组织,相当隐密,现在只知它的主要力量来自五大古老家族。光联盟则相对更为后人所知,它由魔方、灵域、中土三个分部组成。由所有分部的一位首领与三位长老组成“长老会”行使光联盟最高权利。长老会固定成员为十二位,这个数字千年未变。他们开会的开会的地方称为“长老十二房”,据说还有遗迹,只是不知埋在了哪个地方。三百年前,不知何故,一直和光联盟斗争的暗联盟忽然解体,那没有留下名姓的五大家族不知所踪。很多暗联盟残余人员投靠了光联盟,自此后光联盟实际控制了历史。也即从那时起天使与恶魔合了体。 “很快光盟也解体了。造成这一切的是二百多年前的那场大战,由美洲种族屠杀事件引起。其实魔方白人入侵美洲后,搞种族屠杀历时很久。光联盟长老会中有支持的声音也有反对的声音,互相扯皮相持不下,因而屠杀不止。但某一天开会时,中土分部的王长老忽然开始给各首领和长老普及历史知识。他说被屠杀的印第安人其实是李白的后代。他说当年李白制造摘月而死的假象,其实是想偷偷坐船东渡去往灵域的扶桑岛。因为李白得到消息称杨玉环并没有死在马嵬坡而是去了扶桑。于是李白就想跑去和他的玉环妹妹叙叙旧。不料想,他阴差阳错地跑到了美洲,开始了另一段传奇。王老长这一说不打紧,当时中土分部首领李青莲立马翻了桌。他是诗仙李白的铁杆粉丝,又声称是李白的嫡传后人,他甚至把自己的名字李向阳改成了李青莲。他哪里能容忍美洲那边同是李白嫡传的兄弟姐妹被魔方白人残杀。于是他提议必须出手制止种族灭绝行为,同时追究白人的责任,追究的方式采取中华儿女的优良做法:偿命!可想而知,魔方诸长老各首领哪里肯依,当场就吵了起来。历史总是充满巧合。那一届长老会成员全他妈是文盲和流氓。他们不会考究史实对错,而只管争吵应该打谁,怎么打。李青莲以血浓于水的激情当场打了其他几个组织的长老和头头。中土分部的王长老和其他两位长老肯定是帮着李青莲。于是打得很惨。各头头搞得头破血流,各回本部组织人马决定大开战。回去后王长老道歉说他当时只是随口聊聊活跃一下气氛。李青莲夸奖王长老活跃得好,让他继续努力。一场大战展开。战争持续了八十年,很惨烈很惨烈,各部的头头们纷纷陨落,包括李青莲和王长老。流氓和文盲的时代终于过去,组织迎来了文明的曙光。李青莲肉身未毁之前,他亲自去美洲看望那些兄弟姐妹,他感觉很亲,他认为王长老并不是随便聊聊。他去见了当时的当选总统林肯。李青莲没有动手,只是和林肯随便聊了聊。很有效果。如果说入侵美洲的魔方白人是流氓和刽子手,李青莲则是大流氓和大刽子手。这种等级压制很有效果,小流氓和小刽子手最怕这个。于是林肯撕毁了继续野蛮杀戮的命令,改用更温和更隐秘的手段,比如天花病毒。虽然李青莲的兄弟姐妹仍被继续屠杀,但终于没有灭族。说起来,他的陨落也值了。” ------------ 第72章 分裂 段风听得直流水,不是为兄弟姐妹流泪水,而是为那广袤的沃土流口水。他认为李青莲应当在陨落前给中土开辟一块海外种植园。 缴英看着段风将车开得时快时慢全无章法,讥讽道:“你们男人一听打仗就像吃了春药一样兴奋!” 段风笑道:“你还不是讲得眉飞色舞!说正经的,光盟为何起大战?我不相信仅仅是因为魔方搞种族灭绝——起自传说时代的组织不会那么脆弱。” 缴英道:“我相信你已经想到了,其实那时的组织已经相当脆弱。没了暗盟的制衡,光盟只手遮天,人心在极度膨胀。你懂的,只手遮天的前提是长老会的意见统一。所以光盟三分部开始争夺各自话语权,也即争夺长老会中的席位。魔方中土二部皆以为灵域弹丸之地也占有四席纯属浪费,所以他们都打算拉拢或削弱灵域分部,而壮大自己。不料想,那灵域分部野心更大,他们竟是计划先吞中土再吃魔方,然后一统光盟。所以,大战才一触即发。开始打得还有章法,还能运用前面所说的拉拢削弱手段,建立统一战线。后来随着各自成员的大量陨落就打红了眼,打乱了。最终造成了大崩溃。当时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全部陨落。但当时有完整的引导传承体系,各分盟的力量得以以各种形式延续下来。因而几十年后,各分盟的组织结构又渐渐完善,但长老会再也无法召开,光盟实际上已经分裂。而紧接着,魔方灵域二分盟内部斗争不断,很快就分裂成若干大小不等的组织,他们的身影也从光明处转移到暗处。其中最有影响的组织,要属魔方的‘爿慈会’和灵域‘句合会’。爿慈会以一只眼为会徽,句合会以圆中圆为会徽。你在世俗中可能也有所耳闻吧?” 段风并没有听过什么爿慈会和句合会,他更关心自家的情况,于是问道:“咱们中土分盟呢?” 缴英道:“二百年来,与魔方灵域联系日少,对他们了解不多。我的记忆又残缺不全,所以更说不出什么,连他们如何传承的都记不得。不过,我残存的记忆中,中土的信息相对较多。另外两部解散,对中土光盟分部的冲击并不大。重新完善起来的分部默默守护中土,本也相安无事。但世俗热兵器大兴,中土渐渐沦落,分盟内部要求直接插手世俗战争的呼声很高。正这时,一股神秘力量袭击了中土分盟的篷城总部。内外交困,中土分盟再次受到严重打击,而因事出仓卒,准备不足,以至没能完整传承。中土分盟竟由此衰落,不可避免地分裂了。” 段风点点头,“也就是说,我遇到的几方势力就是分裂后的产物?” 缴英道:“大概可能差不多,四舍五入约等于。刚才说神秘力量,其实光暗联盟本身就是两股大的神秘力量。我消息不全,不知魔方灵域分化成世俗组织之后,他们的神秘力量是否犹存。但我确定,分裂后的中土分盟仍有神秘力量,也就是领袖和长老的力量——分盟整体传承丧失,但领袖和长老传承了下来。所以,直到三十年前,尽管中土分盟也分裂成若干组织,但名义的分盟总部还在,因为领袖和长老就住在篷城。” “哦,”段风沉吟道:“东周?” 缴英点点头,“嗯,是与东周的情形类似,虽诸侯并起,但天子仍掌鼎。只是因内部斗争加剧,各势力都在闷声提高自己的力量,所以百年间,分盟与世俗更加脱离,对世俗的影响力还没有‘爿慈会’和‘句合会’大。相信这一点,当初的领袖们绝对预料不到。七八十多年前,灵域入侵中土,生灵涂炭。分盟毫无作为。六十多年前,灵域向中土投降。各地举行受降仪式。其中一处就在篷城,由此分盟被迫卷入了世俗事务。而这一切正造成了你现在的遭遇。” 段风精神一震,说了半天终于等到了与自己切身相关的事件。正要详加询问,却听导航仪的清丽女声提醒道:“右转三百米孙王庄。” 孙王庄到了。笔直干净的一条小马路直通到村口。很小的一个村子,但家家红瓦高屋,整洁有序。村头高大的杨柳下,有个数百平米的健身广场,水泥地面,黄色木栏。十来件健身器材上有几个小孩子在玩耍。 “这些孩子又淘气,”段风停了车指点健身广场上的儿童,“上学时间跑来玩。” 缴英笑道:“暑假啊大哥,您这老师怎么当的?” 段风恍然大悟,“哦,原来我在休假。” 二人用亲切的话语询问孩童。段风记得王春春说过任建父母的名姓,便打听孩子们是否知道任长发孙月娥家在哪。 一个年纪稍长的赤脚小子抢先大声发言:“不——知——道!”说完又继续玩耍。 一个年纪幼小的赤脚丫头愣愣看着段风,似乎感觉有些不可思议,娇声道:“大叔,俺村叫孙王庄,除了姓孙就姓王呀!” 缴英咯咯笑起来。段风差点老脸一红,锲而不舍地问道:“就没有姓其他的?” 小丫头瞅白痴一样看着段风,“当然有啊,俺村有钱,娶了外村很多媳妇,你想找谁家的?” 段风摸摸兜想掏块塘遮脸,却摸了个空。缴英笑嘻嘻拿出一条金闪闪的项链送给小丫头。小丫头欢天喜地地跑开,陷入童围。 段风仍不死心,拉着缴英向村南走。中途遇到一位年长的村民,一问之下与小丫头所说无异。 “王春春说任建的家在村南头,门前有棵大槐树,槐树上刻着‘天长地久’四个字。”段风向缴英解释。 “哦,原来你在找任建的家,”缴英美目瞪着段风,“你怎么不问问王玉婷。她肯定会乐颠颠亲自把你领到任建家的坑头上。” “对呀!”段风轻拍了一下脑门,“我怎么没想到,快,王玉婷的电话是多少?” 缴英轻笑,“她接不了电话。为了向你献媚,她说了太多不该说的话,被打回原形了,还等着你解救呢。不明白吗?当初我为了说动她,将一些消息事先透露给了她。而这些消息,按规矩她在归队之前是不能知道的。破坏规矩必然受惩罚——我相信她是故意用个苦肉记,想让你更疼她一点。” 段风脸色一黑,看来还是要靠自己。 村南头有片坟。官府有一阵子为推行火葬,曾野蛮平了很多坟。现在宽松了些,坟头又纷纷立起来。 村边种有不少桑柳榆槐。段风走了一路,也没找到那棵特征树,不禁有些沮丧。 天色渐暗,炙热感缓缓减轻。心头却越发沉重。本以为了解了更高级的秘辛,处理起这些低级事务会得心应手,却不料刚一迈步即碰壁。 坟前一位放羊的老爷子无聊中见缴英生得有几分姿色,便主动与二人攀谈。得知段风的寻人信息,老爷子裂开大嘴,露出稀疏的黄板牙,“瓜娃子,任长发那家伙我认识!你说的孙王庄十年前改名‘沙窝陈’,不过,老百姓一直叫它‘沙坑’。不远了,向东三十里,桑园那边。” 缴英替段风高兴,段风却有些失神,“沙坑、孙王庄,原来是一个村儿?那任建、王宇新、戴玉凤……” 缴英听段风喃喃自语,忍不住笑道:“老哥果然处处留情啊,戴玉凤是位美女?” 段风也笑了,道:“是啊,是位美少女,不过我更钟情她姐姐戴玉娇,粉粉白白。” 缴英忙仔细打听其中的故事。段风先前与王玉婷说时只约略带过,此时更不隐瞒,点点滴滴都说个清楚。 缴英捋着下巴上并不存在的胡须,“嗯,有异能么,可以争取过来做助力,凑凑人数也是好的。你的二十五人一时半会儿凑不齐,再说海选完了还要初选复选,人数不足可不行。” 段风皱眉道:“你一直在说传承,传承不是一对一吗?怎么还要选?” 缴英笑道:“你大概理解成了投胎转世吧。其实还真和投胎转世差不多,不过实现手段不同。最终确认形式有点类似藏地的转世灵童。这回明白了吧?不明白也没关系,我会慢慢跟你说。” 天色已晚。二人商议行程。缴英坚持到桑园住一晚,明天一早访问沙坑。现在的位置向东到桑园,向东南到德州,距离差不多。段风不解缴英为何不回德州。缴英解释道:“哥呀,咱们好容易出来了,也要浪漫一回,不开个房咋行!” 说好的浪漫,但在去桑园的路上,缴英一直打盹,连话都懒得说。好在路不远,半个小时后就进了桑园鎮。 桑园镇历史悠久,街面上却几乎看不到历史悠久的建筑,几乎清一色全是新建的楼层。街道也很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新兴的城市。 在缴英的指点下,段风将车开到了建丰宾馆。 段风看着建丰宾馆逼仄的门户,问缴英,“这好像是我的档次,你不该到这里来。” “谁让我和你是一体的呢,”缴英全无睡意,眼里闪着狡黠之光。 低矮的一层,服务台里空无一人。不过,段风缴英刚站了一秒,后面帘子一掀,走出位系白围裙的胖大姐,满脸油光,笑眯眯道:“二位住店啊?” 段风一愣神,恍惚中自己斗笠披风青衫长剑,店小二迎来叫着:“客官打尖呀还是住店呀?” 他愣神的功夫,缴英已经登记信息交了押金。服务娘并没有向段风讨要身份证。 三楼6688房间,很好找,三楼一共十来个房间,上楼第一间是6666,第二间就是6688。段风看着缴英刷卡,低声问道:“你真开了一间?” 缴英挑挑眉,“你懂的。” ------------ 第73章 忠贞 段风不懂。他的心底对缴英没有遐想,有的只是亲人般亲近感,这也是他最终选择信任缴英的原因之一。虽然兄妹关系是缴英杜撰,但段风总感觉自己与缴英真有不一样的关系。缴英“二人一体说”对他影响不小,让他有不少猜测。 缴英对段风表现出来的茫然并不意外,她的关心的重点显然不在男女开房上,看她的动作,她的兴趣全在开房门上。她刷了一下卡,只嘀的一声,门没开,但门上出现了一个大锁孔。她随便将门卡向段风怀里一扔,伸手一拉,哗啦啦从胸衣里拉出一串钥匙。 段风曾注意到缴英脖子上系着一条细细的银链,只以为是装饰物,本来还赞赏她的素朴,现在才知道那链子是挂钥匙的。 缴英把最大号的钥匙向锁孔里一捅,用力一转,咔吧一声,再拔掉钥匙,锁孔变成了圆洞。缴英扯了扯胸衣,哗啦一声又把钥匙放入。她的胸脯饱满挺拔,上衣也算修身,那串钥匙放入竟丝毫不显痕迹,不知藏在了哪里。 放好钥匙,缴英伸手指按了按锁孔,又不怀好意地打量着段风。 段风头皮一紧,马上想到了地宫中王春春用他的肉身开门的那一幕,不禁退后一步,讪笑道:“咱俩虽然不是亲兄妹,却胜似亲兄妹,你也说了咱俩一体,从此之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缴英的眼神变为惊奇,“哥呀你在说啥呢?” 段风看了一眼缴英的胸,露出疼惜的表情,“你老大不小了应该知道,人类的肌肤很脆弱,棱角分明的金属制品很容易对它造成伤害……” 缴英更加惊奇,上前举手摸了一下段风的额头,“你怎么还出冷汗了,这么在意小伙伴啊?放心吧,保存传承钥匙是传承者的天赋技能,不会出事儿的。不信你来试试。” 缴英说着伸长脖子让段风来拉链。有些尴尬的段风顺手拉了一下,却只拉出长长的银链子,并没有发现钥匙的踪影。段风一下来了兴致,想探个究竟,但举手间又意识到手下肌肤的主人是位少女,便只好做罢,最终只是友好的握住少女的脖子轻轻转了转。 缴英痒得咯咯一笑,拉住段风,在他手心里轻轻一吻,“来吧老大,这里需要手动。很简单把手指头伸进去,拨动短销左转九十度就行。小心短销有点尖,需要用点力。我每次开门都会不小心弄伤,人家这弹钢琴的手全毁啦。” 段风一块石头落地,慨然道:“我来,我不能让小伙伴受伤!” 那锁孔伸进成人的手指头一个有余两个进不去。把手指头伸进去,段风终于明白了缴英为何会受伤。锁道机关里并不只是一个短销,而是有很多,并且方位形状各式各样。随便乱触,很容易碰到尖头锐角,受伤也就不奇怪了。 “千万别乱动,否则按错转错就会锁死。你轻轻摸,感应一下,一共有三个特别的,一个发凉一个发热一个发麻。你摸那个发麻的,再确认一下上边是不是有个菱形凹槽。” 段风摸了一会儿,脑子都乱了,全是奇形怪状的小东西,哪里分得清。莫说热的凉的麻的,他手心里全是汗,清微的凉热傻傻分不清楚,时尔被尖锐物刺激,不知已经麻了多少回。 “这半天,都没人上来,这家店要黄啊,”段风收回手指,喘口气。 缴英淡然道:“三楼不住人。” 段风早就料到了三楼的不寻常,没有任何正常的旅馆会把门禁设得这般繁杂。“这玩意要是弄错而反锁了怎么办?” 缴英道:“只好血祭啦。” 段风心中暗道只要不是精祭就好,又想起另一种情况,便问道:“要是官人查房怎么办,这么麻烦肯定生疑啊?” 缴英轻笑道:“平时这间房根本不存在。” 段风哦了一声,开始工作,弄了一阵又有些不耐烦,问道:“为何不弄个指纹或眼睛或面部识别系统?” 缴英笑道:“大哥,这可是六十年前的产物,我只是后期外包装了一层电子刷卡。” 段风有些明白了,便耐下心来跟随缴英的指点摸索。耐心细致之后容易了很多,不一会儿就找到了那特殊的一根,用力转动。九十度之后,啪嗒一声,门开了一条缝,丝丝阴凉钻了出来。 段风长出一口气,退后一步想听缴英的夸奖。缴英却拉着他一把推开门,大步迈进。 身后,门无声无息地关上。 黑暗阴冷。静寂中只有两个人的呼吸。有生以来从没重点关注过的一呼一吸在这不存在之地凸显了它的作用。生人的呼吸让阴冷迅速退散成清凉。生人却更受折磨。因那黑暗更深,侵染着人心也更黑。生人被浓黑的悲凉包围着。 “自三十年前,岳副首领一直在此居住。外界所传言她老人家被拘役拷打都是谣传,任何人都没这个胆子。门上的机关只是她用来逗小孩子玩的,小孩子们都喜欢和她玩。她自缢时我九岁,用刀割开白绫却抱不动她的身体,被她压住。她其实一直不怎么喜欢我,连碰我一下头发的兴趣都没有。她绝对想不到,死后会跟我亲密地挤压在地上睡了两天两夜。” 黑暗中缴英娓娓道来,她的气息在段风的胸前弥散,“她没有留下任何遗言任何遗物,我来时这个屋子空无一物。她是光盟最后的领袖,她是我的指路明灯。但她没给我任何指示,就这样走了……” 段风听女孩的话语,心里堵得难受,声音干涩地说道:“我还在……” 缴英忽然用冰冷毫无感情的语调说道:“传承者段风,你是否愿意接收中土光盟公共财产‘香园5号’?” 路上听缴英的叙述,段风有所猜测,因而有些心理准备,所以此时并不太过吃惊,沉声道:“我愿意。” 段风说得情深意重,缴英忍不住发笑,“电影看多了吧,你以为这是结婚仪式?” 段风叹道:“不是比结婚更重要吗?” 缴英立马笑不出来,低声道:“是啊,比结婚重要。那么你愿意接收我吗?传承者缴英请求归队。” “我愿意”段风轻声答道,黑暗中张开双臂将缴英紧紧拥抱。 …… 啪,灯光雪亮。 段风以为缴英开的灯,便松开怀抱,眯着眼打量,空空的一间大屋,只一盏吊灯一张小木床。 “过家家呀!”突然响起的尖锐女声惊了段风缴英一跳。 灯光太亮,视线模糊,段风没注意到有两个白衣人依墙而立。 一英武的的中年男子,一俊美的年青女子,二人目如流星,白衣胜雪,像看玩物一样看着段风缴英。 段风看着那白衣女子,轻叹一声说不出话来。自己曾为她的生死而生死,却原来是熟悉的陌生人。 那白衣女子却只管盯着缴英,神色先是嘲弄渐转阴冷。 缴英现出无可奈何之色。 英武男子轻咳一声,上前一步,轻抬手于胸,微微躬身一礼,朗声道:“恭喜引导使传承使归位,在下来迟,望乞恕罪。” 缴英怒道:“郎士雄你还有脸来!” 白衣人分别是郎士雄和周雯。段风想不到“小雯”出现得这样突然,更想不到小雯的爷爷郎士雄这样年轻。 郎士雄哈哈大笑,“既然是光盟的公共财产,我做为光盟一员,有何不能来?你前世还没来时我就来过,常常陪伴灵珊大人。” “我呸!”缴英小脸帐得通红,“岳副首领的大名也是你这张狗嘴能叫的?光盟就是被你们这些无耻之徒生生弄散的。你们不敢对岳副首领用强,就软磨硬泡死缠烂打。她老人家就这样被你们活活逼死!” 郎士雄面色一沉,“小丫头莫要信口雌黄。你骂别人可以,你说郎某人可要凭良心!这么多年来,郎某人可曾为难过你。凭郎某人的手段,你个小丫头连只臭虫也不如,捏死你还不简单!” 缴英冷笑道:“那还不是因为我没有利用价值,等我一旦引导风哥归位,你还不是眼也不眨地跟来了!难怪风哥一直说有种被监视的感觉,原来是你们!连外人都已放手了,你竟然还做出如此反动之事,无耻之尤!” 郎士雄傲然道:“哼,知足吧,无论什么原因,我能亲自来,就是给你们天大的面子!” “切,”缴英不屑一顾,“你亲自来还不是因为你没有可用之人!” 郎士雄忽然有些意兴阑珊,叹道:“我跟你个小毛孩子斗什么嘴,”说完,伸手向段风缴英二人一抓。 段风只觉全身一紧。缴英抢先紧紧抱住段风的腰,低声道:“随便他吧,他曾是光盟刑堂骨干,拘人有一套。” 段风想抬手抱缴英,却感觉胳膊千钧重,抬不起半分毫,身上其他部位也动不了,只有一双眼睛尚灵活。 “交给你吧,”郎士雄拍拍周雯的肩膀,“我记得灵珊姐姐喜欢吃福芳斋的大馄饨。好久没来桑园,我去怀旧一下。把他们送回去后你也来尝尝,很有味道。” 郎士雄说完释释然开门走了出去。大屋里少了一个人更显空旷。三个的情感却饱满起来。 灯光不再那么刺眼。本来隔绝的城市噪音随着郎士雄的开门再次传入三人的耳鼓,关上门后仍时断时续。 段风转动眼睛,用余光瞧着亭亭玉立的白衣少女。重新沦为阶下囚,他异常镇静。此时此刻思虑通达,他终于确定了自己是谁,终于确定了这一切的缘由。 “小雯你好,我很欣慰你没有死。”段风淡然而笑,“如果可以,我想和你握握手。” 周雯只当段风不存在,仍冷冷盯着鸵鸟状缠在段风身上的缴英。 缴英半抬头,俏笑嫣然,“周雯你好,我很欣慰抱着你曾经的男人。如果可以,你能不能把他的腰带抽掉,硌得我难受――也不知是不是腰带……” 周雯冷笑道:“就你这蠢笨白痴的小东西,也配跟我抢男人?” 缴英眼神妩媚,声音柔软,“是啊,优势很大,因为我有你不具备的品质:忠贞!” ------------ 第74章 押送 段风的心理有些奇怪,他有些期盼周雯对他说出污蔑贬低之语,以使他更加解脱些。但周雯偏偏当他是空气,只与缴英咬扯。这让他欢喜让他忧,心头矛盾重重。 缴英直指周雯不忠。周雯只冷笑一声,说道:“前生记忆残缺,今世生活残缺,你个残缺小妹根本不懂爱。我爷爷说过光盟的人都不懂爱。明明子女绕膝,尽享天伦之乐,临死前却尽将自己的功业打包给不相干的人,美其名曰‘传承’。这你妈明明就是蛋疼!中土光盟为什么会在历史的车轮下消散?就因为它不闪耀人性的光辉!” 缴英轻声道:“中土光盟从来没有消散,它一直存在。你们这些叛徒口口声称不尊盟约不信诅咒,可有任何人敢对岳副首领下毒手?别说她老人家,就面前这位引导者,可有人敢杀他?因为你们心里有数,你们亲眼目睹了三十年前杀害首领和长老的那九个凶手是什么下场!” 周雯忽然开颜一笑,吐吐舌头,“哇,空气好凝重,这是怎么了,我说个笑话好不好?” 缴英叹口气,不疾不徐地说道:“瞧见了吧哥,你的前女人就这副不着调的德性。分了好分了好,分了是福。反正他们不敢杀你,只敢囚你,被囚个千百年,出去还是一条好汉。到时侯妹妹给你划落佳丽三千,任你玩耍!” 周雯摇摇摆摆来到二人面前,在缴英肋下一戳,缴英的双臂颓然落下。周雯一提缴英的脖领子,轻轻将缴英放在一旁,然后用胸顶住缴英。 “来,都笑一笑,我们需要欢乐祥和的气氛。我说个笑话吧,今天上网才看到的,很好笑呦,听完你们会更懂的爱。说有一个女学生上课迟到了,被老师罚跑圈,不一会儿下起了大雨。忽然间那女生觉得雨停了,扭头一看有个玉树临风帅气英俊的男生在她身边打着伞陪她跑。女生羞涩不已,两腿都挪不开了,颤声道:‘人家有男朋友了。’那男生幽怨地看着她的眼睛说:‘我若不来,你男朋友就要来,我怎么会忍心他受苦。’哈哈,好笑吧?” 除了周雯没人发笑。 周雯气呼呼更顶紧了缴英。 周雯比缴英高半头,这样贴在一起各自海拔对比更加明显。 “就你这个头,和你的风哥亲个嘴都费劲,”周雯将缴英顶了一个趔趄,然后转身又来到段风身前,娇声道:“是不是呀风哥哥。”她逼视着段风,眼睛像两汪水。 矛盾中的段风忽然被周雯看过来,本有些激动,但见到周雯的眼神中全没有旧时的情愫,心下登时通明,淡淡说道:“大馄饨要凉了。” “唉,”周雯神色黯淡下来,叹口气,“其实很多事我也不清楚,走到哪一步谁又说得准呢?但我会永远把你当最亲的人――虽然不愿承认,可后面那个小丫头也算咱们的家人。所以,我会给你们家人的待遇,让你们这段旅程充满愉快。你看你看,我的手是不是更漂亮了?唉,看也白看,你个变态,从来不注意我的手,只夸我的脚美。” 周雯说完,大屋之中忽然静下来。没人再出声。周雯面对段风,默默把自己的双手平摊在眼前,伸舌头开始舔手。像小猫一样轻轻舔,然后似找到了感觉,于是越舔越重。她小巧的舌头细细舔遍了手指和手掌。舔完了第一遍开始舔第二遍。初始无声,渐渐咂咂带响,后来竟如吃西瓜一般。她的舌头也越伸越长。 段风开始佯装不在意,慢慢却睁大了眼睛。周雯的舌头已经伸出了两寸长,她的小嘴也被撑大了。两寸长的香舌贪婪地舔食着纤纤玉手。玉手不住颤抖。 段风菊花一紧,不忍再看,却又舍不得闭眼。他似乎听那边的缴英偷偷咽了一下口水。 夜色降临,该吃晚饭了。 周雯的小手在大量唾液的滋润下半透明起来,手指不住颤抖,抖动中,指间形成一层胶状的薄膜。那薄膜越来越厚,渐渐模糊了手指的分野。整只手都被厚厚的粘膜包围起来,变成粘液饼。 白衣少女轻挥新鲜欲滴的粘液饼。 粘液饼在明灯下轻颤。 明灯不由自主地跟随那轻颤的节奏改变自身亮度。 忽明忽昧。 三人各有所思。 “唿――”周雯长出一口气宣告完工,想收回舌头。但伸出来得太长,时间也有些久,舌头有些过度疲劳,舌尖露在唇外收不回去。她咕噜咕噜说了几句什么全不成人言,脸上现出羞恼之色,索性一咬舌尖,向段风呲着牙,举起两块粘液饼摸向段风的脸。 段风只闻到一股淡淡的薄荷味,然后脸皮一紧,一片胶状物开始在他脸上蔓延。开始缓慢,未几蔓延速度越来越快,先是整个头被包裹个结实。他眼前一黑,呼吸一滞,但用力一吸,呼吸又顺畅起来。周身上下被一层软膜紧紧包住。数秒后,紧缚感减轻,于是除了不能目视不能身动不能说话外并无其他不适,反而感觉温度宜人、身轻体健,若放松心情必会相当愉悦。段风不禁暗叹:“高科技啊,莫非神舟飞船上的哥哥们穿得就是这种东西?” 周雯伺候完了段风,又去弄缴英。段风眼睛看不见,耳朵却很灵敏,只听缴英尖叫起来,“别碰我!恶心!讨厌!滚!你滚啊……”她只叫了几个字就再无声息。 不一会儿,周雯说了一声“上路!”。 段风只觉脚下忽然一沉,身子猛然下落。猝不及防,一下失重,这种在恶梦中曾体验过的感觉让大惊失色。脑海中已经浮现出下一个血淋淋的画面。 “楼塌了?不能啊,一点声响也没有!” 段风只紧张了几秒就又放松下来,因为下坠是匀速的,并且耳边没有风响。 因为匀速,因为处于黑箱之中,除了开始有所感觉,后面就感觉不到了。段风甚至难以判断自己是运动的还是静止的。 不能交流,没有外界刺激,身体又处于舒泰之中,他竟有些困倦。忙提醒自己打起精神,现在不是躺在温床上,而是走在被押送进监牢的路上。 但理智没能战胜欲望,他终于慢慢睡了过去。 段风舒舒服服睡了一觉,感觉若不是腹中太过饥饿还会继续大睡。朦胧中一片光明,他不禁怀疑是否一下睡了一整夜。 或许是睡得太沉,他身体有些麻木,醒来后渐渐恢复知觉,立刻感觉一条粘粘湿湿的东西在脸上滑动。惊得他啪一声睡开眼,那东西却也极其机敏,几乎是与他睁眼同步地缩了回去。 段风睁开眼,正看到眼前一位俏丽的美人刚刚收起了舌头,还咂了咂嘴。 “还好还好,时间正好,”美人勉强一笑,似有些尴尬。 “小雯!”段风一下坐起身,“你……”他本来想说你怎么在这里,但马上想起了所有事,便改口道:“你刚才舔了我?” “这不是废话嘛!”周雯腾一声在床上站直身子,俯视着坐在床头的段风,“我的玉液当然要回收来,否则我就成废人了!” 段风惊道:“你是用唾沫淹没了我?” “帅吧?”周雯一甩长发,“这就是我的异能:水遁!” 段风没感觉任何帅,只看到了可怕,不禁喃喃道:“遁求的是快,你这一招儿又难看又极慢,死八回也完不成前期准备啊。” 周雯也有自知之明,叹道:“人家还小嘛,需要慢慢练习,等练好了就又快又帅了。到时候举手投足,瞬息万里。” 段风了然道:“你就是因为追求这个才牺牲了自己潜伏在我身边?” 周雯神色一动,悄悄握住拳,指甲陷进了肉里,沉默片刻才说道:“到如今没什么好隐瞒,我是为了爷爷。他给我了生命,给了我一切。所以,我必须得到那个东西救他的命。但你要知道,得到那个东西只需要找到引导者寄托的肉身即可。两年前,可能的人选至少有七个,你只是其中不显眼的一个。爷爷之所以把你也算为人选,只是因为岳副首领救过你一次。你溺水将亡,她施手活人。其实她菩萨心肠,仅仅她逝世前十年救得人就以百数。三十年前她虽保住了性命,但身体损毁严重,肉体强度连个小孩子都不如。她救人全靠消耗自身生命力,所以她的身体越来越难以为继,以致最终选择自尽。你之所以被爷爷重视,是因为你是岳副首领最后救的那一个。” 段风默然无语,原来自己溺水那次不是阿玉的功劳,而是被人所救,心中不禁对那位毫无印像的岳大人充满感激和怀念。 周雯继续说道:“没了光盟支持,确定最终人选并不容易,只有到了人选觉醒才能百分之百确认。换句话说,我跟任何人选结婚都不会对确定人选产生有利影响。那么,我为什么会和你走到一起?”周雯水汪汪瞪着段风,“这就是爱啊同志。” 段风轻轻拍拍自己的胸脯,问道:“那么请问,你和你爷爷会怎么处理这个爱人?” 周雯神情一肃,再也调侃不起来。 这是一间雪白的屋子,软软的墙壁软软的床,看不到窗户和门。 看不到缴英,段风有些慌,问道:“缴英呢?你把她怎么样了?” 周雯淡淡道:“她受不了刺激,被我舔晕了。唉,这水遁真他妈难练。一共就使过两次。第一次用在吴佳宜身上,结果她以身相许。第二次碰到这个龌龌龊龊的小缴英,直接高潮晕死。什么玩意儿,明明结过婚了还是处女。你的二十五人团队果然变态,献祭之前都是处男处女!” ------------ 第75章 热干面 静寂无声,满目雪白。 软绵绵的床,软绵绵的墙。段风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整个身心自里到外都不舒服。那软绵绵的感觉隔空向他袭来,他恍然被药棉纱布包围着,似乎下一秒就有体液和血浆从纱布里渗出去,滴滴嗒嗒,将白房子染成红房子。然后一个魔鬼出现,兴高采烈地宣布:你通关了! 饥饿感已经退居其次,段风宁肯在‘鱼儿山’的尸池内饿到濒死,也不愿在这软房里多呆一秒。尸池中都是别人的肉汁,而这软房却在准备吸取他的肉汁。莫非这就是郎士雄周雯两人准备用来得到那个东西的手段? “到底是哪个东西呢?问小雯也不说,就那么直接走了,没共同语言也可以在这儿静静陪我。这鬼地方,来只鬼都能让我欣喜啊!” 段风躁动不安的另一重要原因是他担心缴英。从以前的谈话来看,郎士雄不敢对引导使下毒手,却没有说不能把引导使的附庸传承使如之何。不过,段风一时也猜想不到折磨传承使缴英会得到什么好处,毕竟他们要寻找的东西在引导使身上。 无声无息,一面墙壁上开了一扇门,白衣郎士雄走进了白房子。 “引导使大人休息得好么?”郎士雄满面春风,如同故友重逢。 有活人进来,段风精神好了很多,小幅度活动了一下手脚,平静地说道:“你要什么直说,不用拿缴英来威胁我。把她放了,我会很配合你们。不过,提前说明白,l部的人已经从我身上取走了玉佩和红绸子。l部的人称那玩意为‘国宝’;缴英说那玉佩是姬光和石中玉,红绸子是柳如眉和飞红巾。” 郎士雄起初笑眯眯欣赏段风服软,听到后面讲到玉佩和红绸子便肃然起来,最后竟愣了片刻。他挺拔的身子忽然矮了几分,背也有些弯了,双腿似乎承担不起灵魂的负重,一屁股坐在了软床上,呼哧呼哧喘粗气。 “原来阿玉和红红早就走了……”郎士雄胡乱抓了一把头发,浓密黑亮的头发脱落下来,露出苍老的头颅。他秃顶得厉害,头皮光亮如镜,只在耳朵附近各生着一小丛花白蜷曲的短毛。没了头套的遮掩,他鬓边那块老人斑十分显眼。中年人成熟自信的一张脸变得苍白颓废。 “我找了他们三十年,原来早被引导使大人做了养料!”郎士雄的一张白脸忽然狰狞起来,扑到段风面前,“高层果然最讲真善美!” 段风不知郎士雄竟和石中玉飞红巾有如此深的渊源。但他对前尘往事毫无记忆,因而一点心理负担也没有,见郎士雄动怒,他却镇静得很,说道:“我不是高层,高层只讲真残忍。” 郎士雄怒道:“哼,你不是高层谁是高层!光盟的事就三个人说了算:大首领大长老大引导。其他首领和长老都挂个虚名而已。我们‘刑堂三杰’出生入死何曾有过半点话语权。最后什么也没得到,其中两个还被你弄个形神俱灭!” “事情竟然是这样的?”段风有些惊奇,“我还真没想到。原来石中玉飞红巾是你的同事?不对啊,听小英说引导使地位很低,我哪有资格对他们用刑?” “不是用刑,是报复,报复那九个政变者,”人影一闪,周雯轻飘飘出现在段风和郎士雄之间。 郎士雄眼角一缩,似乎不经意地扫了一眼周雯的手。周雯右手握着一把短剑,冒着绿幽幽的光。 “穿肠剑?你果然去了钞王坟!”郎士雄老脸一沉,悄悄退开一步,“我一直纳闷井上桃怎么会把引导使完整地送回去,以她家的门风,自己得不到肯定也不会便宜别人。原来是我的好孙女深入虎穴救了他的情郎。” “没什么情,更不是儿狼,连羊的优点都没有,”再次出场后周雯一直面无表情,注意力一直放在郎士雄身上,似戒备着什么,“他只是我的老公而已,就算我不要也不能便宜外人。” 段风听这爷孙对话,半晌才明白过来,犹自不敢信,惊问道:“是你把我从地宫里救了出来?那剑是我的?” 周雯道:“不是你的,是井上桃她男人安倍构二的。为妻只有遁的本领,打架不行,只得带你出来,憋一恶气没处发泄,只好顺手把他爷们儿的宝贝拿了一件。” 段风听周雯说得平静,他自己却平静不起来。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当日是为寻找杀妻的仇人,结果却是被妻给救了。此时此地本该是流泪眼对流泪眼,小夫妻抱头哭作一团,破镜重圆,然后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但是他只有惊奇没有感动,周雯也没有半分叙旧的意思。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只成了一张空皮,皮里没有任何血肉。这是怎么了,是自己变了还是她变了,还是一切都变了? 郎士雄显然也很戒备,又不动声色地退开了一步,阴冷地说道:“好孙女,你拿把剑对着我是什么意思?半年的时间都等不及,要提前送我上路?” 周雯淡淡说道:“你明白我的意思。咱们说好的,我帮你拿你想要的东西,但人不能少一根毛。我发现你想要改变主意,只好来提醒你一下。你不要用那样的眼神看我,你我力量不在一个层次,我无论怎么虚张声势,最终手段只能是水遁。只要你不乱来,我还是你的乖孙女。” 郎士雄怒道:“你要背叛我,带这个男人私奔?” 周雯冷笑,“你当初安排我接近这个男人时就应该想到这样的结果。你可以为两个死去的同事而不顾盟约,我又怎能不在乎自己丈夫的生死?” 郎士雄闻言闭口,猛然拍了一下大腿,大声道:“也罢,我不动他。我只要那个东西。然后,你随便处置他。” 周雯拉着段风并肩坐在床上,说道:“好啊,开始找吧。” 郎士雄有些为难,“找那东西需要把他脱光。你从小不喜欢男人,守在这里岂不恶心?” 周雯淡然道:“这个看习惯了,吐啊吐的,恶心的感觉也就淡了。开始吧。” 郎士雄再也没有超然的仪表,抓了抓光秃秃的头皮,“这需要很长时间。刚才看你正做饭,给他的吧?先吃。放心,我会走开,等吃完再开始。” 说到做饭,周雯难得地忸怩了一下,偷眼看了一眼段风,与郎士雄双双离去。 段风忽然不饿起来,胃肠已经打点行装准备逃离主人的身体。“小雯做饭……世界末日了么?郎士雄大大快回来,我宁肯你弄死我!” 遥想数月前的元宵节后,段风邀请几位要好的同事到家里欢度晚年。周雯亲自下厨,结果几位同事差点和段风绝交。 小雯很快回来,端着一个大海碗,满满一碗红白黄杂糅的东西。 “你最爱吃的热干面……我亲手擀的,力气太小,可能不够劲道;特地切得有点宽,记着你喜欢吃宽面条,”周雯貌似有点忐忑,“早煮出来了,刚过完油感觉太热,想着你肯定饿极了,怕你吃着不爽,就特别精选了些冰,捣碎了一掺和还挺好看。” 说着说着,周雯有些得意,将大海碗捧到段风面前,神情郑重起来,“吃吧,吃完这顿,今生再不相见。所以麻烦你给个面子,好好吃。” 诀别饭? 段风默默接过大碗,将头埋进一大堆鬼东西里面,吃起来。本做了最坏的打算,真吃起来却发现味道还可以,别说酱料地道,就连丑乎乎的面条也颇有咀嚼的资质。冰碴子新加,尚没有过多融化浸泡,面条仍有蒸而炸的咬头,而没变成炸而蒸的疲软。冰碴子香辣脆酱料面条嚼了满嘴,竟是别有风味。 周雯见段风吃得并不痛苦,终于放下心来,转了转眼珠,摸着下巴缓缓道:“为了让你吃得更舒服,我还找了个小妹来三陪。” 段风早习惯了周雯的恶戏,知道她耍不出什么特别的幺蛾子,大概会去换成衣服来玩角色扮演。 周雯果然走向门口,但并没走出去,而是开了门伸手一拉,真拉进了一个水灵灵的光头小妹子。 段风诧异地抬头看了一眼,放松地笑了笑,含混说道:“这样才像个小姑娘,早想吐槽你那中年妇女的头型了。”说完继续吃,这次吃得更香,吃得更快,那碗已经快见底。 他一直担心的缴英出现了。 缴英委屈委屈,很不适应光头,总下意识抬眼寻找曾经的秀发。 光了头的缴英果真少女了很多,眼光柔柔弱弱地看着连吃带舔的段风。 周雯得意洋洋地说道:“怎么样小姑子?早跟你说,嫂子的手艺绝不是盖的,瞧你风哥吃得多香!” 缴英鼻子里哼了一声,“你把他饿得前心贴后心,这会儿给他盆狗屎,他也能吃得下去。” 缴英还是缴英。柔弱的光头少女?别做梦了! 段风食道猛然痉挛,好玄没噎住。 周雯脸一黑,手一扬,啪一声大响,狠狠抽了缴英一个耳光,直把缴英抽得劲风扫落叶,砰――,撞在软墙上。 整个白房子一阵晃动。 鲜血顺着口鼻流下来,缴英眼睛睁得极大,似乎还没弄清发生了什么。 周雯身影一闪,又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缴英另半面脸上。 缴英的整个脸都变了形,血肉模糊,站立不稳,摇摇欲坠。 段风捧着空碗惊呆了,他吃最后一口的功夫,周雯突下毒手,缴英转眼成了血人。两个女子瞬间变得那么陌生。 ------------ 第76章 科技之光 段风将大海碗狠狠摔向周雯。海碗呼啸而去。 周雯伸手一接,扫了一眼,秋波流媚,笑道:“念在你把碗舔得这么干净,我就先放你一马,一会儿再做道理!”说着转身离去。 身怀异能的周雯虽然不是井上桃的对手,对付段风这样的普通人却是绰绰有余。对于这一点,段风心里很清楚,所以对于他来说,关注缴英的优先系数大于惩罚周雯。 缴英并没有看上去那么惨。整张脸的确烂了,处处红鲜鲜,甚至有个别地方见到了白骨。很难相信周雯那支小手两下就造成了这效果。烂则烂矣,但缴英的精神却出奇得好,两只眼冒着精光。 段风看缴英的脸皮开肉绽,却几乎没流什么血,有些不知该如何处理,见她眼神特别,便问道:“想报仇?” 缴英伸手去抚平皮肉,“哪有什么仇。她用了异能,除了刹那的冲击感,我一点也感觉不到痛,脸上木木的像做了局部麻醉。” 缴英的声音平静清晰,与她的形像很不符。段风还以为她已经难以言语,就算出声也会是鬼音。 听了缴英所说,段风内心稍稍好受了一点,不再那么手足无措,静心推想,却又实在想不出周雯对缴英下重手的原因。如果周雯突然来摧残他倒还好理解。记忆中周雯对外人一向还是讲文明懂礼貌的。 缴英道:“我想你的前妻必定有她的道理。她虽然挺二,却并不糊涂。” 段风诧异道:“你自己成这个样子,还替凶手辩解?” 缴英道:“她既然对你念旧情保全你,就是对引导团队有恩。别说打我两下,杀了我也值。毕竟你是团队灵魂,没有你就没有一切。而我只是团队里的小文官,平时活跃,战时累赘……” “你还知道你是文官!”周雯飘然进来,脸阴沉着,她手里仍捧着那大碗,碗里盛满浆糊一样的东西。“你的职责是什么?除了辅助传承,更重要的是参谋。看看刚一天的时间你参谋了什么?领着他到德州五星级酒店大吃大喝,带着他狂奔数百里到乡镇东窜西窜,你什么意思?别忘了他可是通缉犯!通缉犯你懂不懂?还到光盟的香园五号来参观岳大人的故居,好雅兴啊,你纯粹就是把他向枪口上送!官人捕快全盯着呢!你俩纯粹普通人,充什么大尾巴鹰,有什么力量对抗世俗机器?世俗可不讲什么平民基本法,说杀你就杀你。让光盟最后一丝传承也断掉,你就高兴了?” 缴英被周雯说得低下头去,眼中的精光也消失了,声音如蚊子叫,“对不起,怪我考虑不周。” “考什么虑,你根本就是没脑子!”周雯愈加有气,“他作为当今光盟最后的传人,就算陨落也要陨落在龙天章还有我爷爷这样的光盟叛徒手里,要是让世俗力量给干掉,光盟几千年的威风就全他妈被你敗光了!” 段风冷冷道:“你耍你的威风,我不需要威风。一切都是我在拿主意,缴英只是我的随从,所有责任都由我承担。另外,现在你们与光盟没有半毛钱的关系,我们的事你们少管。我们是死是活,与你们无关。快点动手找你们的宝贝吧,找完了马上送我们走。我还想请缴英吃明天的早点呢!” 周雯笑道:“小气的男人。你小心眼的毛病是改不掉了。打你小妹子一下就跟我翻脸?翻吧翻吧,反正一会儿肯定翻你的脸。你就不动脑子想想我是什么意思?连这没脑子的小妹都有想法了,你就不能向好处琢磨琢磨?” 段风早就厌烦了和周雯吵架,所以现在并没有兴致和她继续讨论。周雯也没留时间让段风猜,她直接解释道:“我查出来了,把你陷害成杀人凶手的幕后主脑是龙天章。公公婆婆也被他安排好了吧?这龙大爷做事从来都是负责到底。所以过不了几天,你的尸体就会被发现。从此你就消失在世俗世界了。以前呢,这种事盟内都有人专门处理。但现在盟内无人,只能靠别人。所以哥哥儿呀,你欠了龙大爷一个大人情。是他把你回归光盟的所有障碍扫清了。” 周雯推开段风,把缴英扶到床上坐好,然后将那浆糊模样的东西抹到缴英的脸上。缴英像木雕泥塑般闭着眼一动不动,任周雯施为。 “易容的最高境界是脱胎换骨,我的小伎俩只能给你们换张脸。换脸前先要毁脸,可这样一个小姑娘,我哪里下得去手,只能趁来了怒气时顺势打两下。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吧?”周雯斜了段风一眼,“帅哥笑一个!笑笑吧,这可是你用这张脸最后一次发笑。等会儿我就会毁了你这张脸。对你绝对不可能下不去手,所以你要有心理准备。另外呢,你们不用坐立不安,我爷爷严肃答应我的事儿一定会照办。所以你们肯定能活着离开。” 周雯的整个操作过程迅捷快速,十几分钟就把缴英的脸涂匀了。段风以为她是倒模制造人o皮o面o具o之类。但周雯把浆糊刷在缴英脸上并没有再取下来的意思。 随着时间流逝,那些浆糊并没有变得干硬,而是不停调整自身的颜色光洁度等特征,慢慢和脖子上的皮肤同化融合,生成了一层新皮肤。缴英的五官脸面重新生成,眼睛大了不少,琼鼻更挺,小嘴稍大了些,嘴唇也厚了点,增加了一丝性感。因皮肤新嫩,整个脸看上去很水灵。只是睫毛和眉毛都没有,显得有些别扭。 周雯捅了一下段风,“放心,毛毛很快会自己长出来。先说好,面貌是随机生成的,我没动任何手脚,变美变丑全凭自己人品。你别小心眼儿乱猜。” 段风彻底放下心来,怒气怨气都被缴英水灵的容颜化解掉,便对周雯客气了很多,“谢谢,变漂亮了,辛苦你了。” 缴英听段风的夸奖,下意识就去摸自己的脸,突然想到皮肤新生,怕还不稳定,便不敢下手,又想拿出小镜子照照,但手包却不在身边,一时有些茫然。 “满意就好,”周雯拍拍段风的肩膀,“我要开始弄你了。” 段风凛然道:“弄我吧。” 周雯掐了掐段风的脸,“从刚见面就觉着你的脸蹊跷,果然有问题!不知你让谁给易得容,脸是变白变光滑了,但已经有了角质化的倾向。不用太久,你就会变成僵尸脸,僵硬如铁做不出任何表情,到时候大概连嘴都张不开,落个活活饿死。” 缴英嘴唇动了一下想说什么,最终没说出口。 段风也没打算解释这脸的由来,内心却在幸灾乐祸:“安姝你个贱女人自作自受,臭美吧你,强迫老子尿你!这回让你全身都角质化,做个活蜡像吧!老子换张脸,到时候你再也找不到我。” 周雯的尖指甲在段风的脸上划过。 段风一痛,感觉一股什么东西注入了皮肤,紧接着整张脸都麻木了。 “有点麻烦,需要把表面这层皮揭下来……”周雯说着,尖指甲顺着段风脸的轮郭划了一圈,捏住一角,稍一用力,揭开了一片。 正盯着周雯一举一动的缴英尖叫一声,转过身去,再也不敢看。 段风顺着撕扯感低眉见周雯小手正捏着一块皮继续揭。竟是徒手生剥,没有借助任何器具。段风没剥过人皮,却剥过猪皮。每次买大块五花肉需要剥皮时,他都会觉得麻烦。没有专用刀具,用普通菜刀剥很费劲。若徒手,肯定更费劲,而且还会带下不少肉。周雯却是轻巧地揭下了一层薄薄的皮。是因为她用了特殊药水,还是因为她手法特殊,或者是因为人体和猪不一样? 周雯开始小心翼翼,揭开一片后就变得粗暴,用力撕扯几下,很快弄出了一张没皮脸。没人愿意欣赏这样的脸,包括制造者周雯本人。她马上开始涂抹那浆糊一样的东西。 这次的成形过程有点慢,周雯说是由于段风的脸比缴英的大一半所致。 段风自己摸了摸,感觉没有变美变丑,只是变得更普通了。问了问周雯,眉心的那块印记已经消失不见。这样,把他放进众人堆里就再也看不出任何特别之处。 段风挺满意,夸周雯的手艺好。 周雯将揭下的人皮收进碗里,没有立即离开,神情有些落寞,“你自己努力吧……光盟到底曾经有多少超越时代的东西呢?爷爷从来不愿谈,仅从他露出的只言片语便叫人心向往之啊。我这样的易容手段大概连人家的学徒都比不上。我自己总结,光盟之所一直那么超然,甚至如今都解体了还一直称眼前的世界为‘世俗’,就是因为光盟拥有远远领先世俗的科技……” “没错,是科技!光盟的一切全是靠科技支撑。”郎士雄款步走来,黑发白衣,笑容可掬,“来吧少年,我们开始。只限一夜的时间,无论最后我得到得不到都会放你走,好让你吃上世俗的早点。” ------------ 第77章 观望 郎士雄按动墙壁上某处,地板一分,缓缓升起一个金属平台。他将一只银色的箱子放在平台上。箱子上有一小块液晶屏幕。 “这里也是光盟的公共财产,当年属于刑堂,现在属于我,”郎士雄放下箱子却没打开,而是环视白房子,有些忆旧,“三十年前开始瓜分狂潮。光盟幸存者中唯一能制止的是岳大人。但她活下来后一心只与世俗的孩童为伍,根本不过问光盟之事。所以,我怀疑现在根本没了真正有价值的光盟公共财产。有价值的都被抢完了!” 周雯自从郎士雄再次出现就表现出不耐烦,见他越说越来劲,便讥笑道:“这么生气啊,后悔出手晚了?我还怨你出场早了呢,人家好多话还没聊!” 郎士雄一挥手,“明早你送他们上路,想聊多久聊多久。快去睡吧,累一天了。放心,我不会让他少一根毛儿。” 周雯冷笑道:“是啊,你不会拔他的毛,你只是将他彻底变成普通人。” 郎士雄摇摇头,“他被各方如此折磨都还没觉醒,你以为他还有觉醒的那一天?再说,我也不一定会找到那东西。或者那东西根本不在他身上。” 周雯叹息一声,捧着大碗向外慢慢走,边走边说着:“是啦是啦,人心都是肉长的,你们这类人也会午夜梦回,忏悔被你们害死的老首长老战友,所以就盼着光盟最后一丝传承断掉,光盟再无东山再起的可能。你们这些叛徒也就心安理得了……” “我不是叛徒!”郎士雄一拳击在金属桌上,震得那银箱子一颤,“我没杀害首长和战友!” 周雯已经走得没了踪影。 “我又有点喜欢小雯了,”段风轻声说道。 缴英摸着自己的光头,战战兢兢摸到自己的眉骨处,证实那里光秃秃一片,不禁银牙一咬,低声骂了一句“贱人!” 段风以为缴英在和自己对话,便笑道:“不都解释清了吗,误会而已,她是为了给咱们改头换面。” 缴英怒道:“我又不是通缉犯,为什么要改头换面?以后我的生意还做不做啦,客户都不认得我!” 段风惊问道:“你真在做生意,那公司真是你经营的?你小小年纪可以啊!” 缴英还未答,刚恢复优雅的郎士雄说道:“不是她可以,是她五姨妈可以。没有引导者团队帮忙,竟独立完成了个人传承。虽然因此落得半身不遂,却也惊动了各方势力。所以传承使名下的财产安全保留了下来。” 缴英淡淡说道:“是,公司一切都是小姨幕后操纵。我的所有知识也来自小姨。” 缴英看向段风,“你不是疑惑引导者团队岁数问题吗?这其时是引导者团队的特权,也是光盟核心机密之一。如果你觉醒,或者有能力开启祭坛,你就会明白一切。” “开启祭坛?”郎士雄似笑非笑,“如果你们这些娃儿能找到祭坛所在,我老人家一定去观礼。放心,我不会求你们带我走,相比之下,我更喜欢现在的世界。” 段风再次听到“带我走”不禁心里一动。 缴英却不愿多谈祭坛,而将注意力放到了那银箱上,“它才是你从光盟抢的最有价值的东西吧?” “没错,就是它!”郎士雄毫不隐瞒,大大方方承认,“它比这间安全屋的价值大无数倍。以人类现有科技,这安全屋很容易制造,却造不出这个小箱子。你们娃儿们不知道,这箱子可是从古代传下来的,一直是刑堂最重要的工具。” 郎士雄的介绍引起了段风的兴趣。他很想近距离好好研究一下光盟的科技。但郎士雄并不给他机会。 郎士雄手指在小液晶屏轻轻一按,啪嗒,箱子打开,他取出一个小小的柱状物,看材质似硅胶。 “外表很普通的玩意,”郎士雄轻轻把玩,那物不住颤抖,“它有十八种形态,在古代肯定被视为神物,或许太岁传说就是源自于它。现在当然清楚了,它是一款高科技产品,或许人类若干年后也能生产出来。今天只用到它的一种形态:数据线。” 郎士雄两手抓紧那物用力一扯,扯成两段,揉了揉,揉成两团。拿起其中一个,轻轻一抻,如抻面般,将它抻成一条长一米有余的细线。郎士雄将细线一端在段风的左太阳穴上一按,另一端按在他自己右太阳穴上。那物一粘段风的太阳穴就似发芽生了根,很多细微的触须向肉皮里钻,钻得他很痒。 “它会按使用者意念改变,遵循任何传输协议,”郎士雄如法炮制,将二人另一边的太阳穴也连接了起来。“现在我能观察你体内的任何异常之处——因为不知那东西具体特征,所以需要仔细分辨,这个过程很枯燥,很累人。你可以睡了,那传承女娃也睡吧,只等明天被我家孙女送回人间。” 缴英不想睡,通过聊天,她发觉自己有太多事情不知道。虽然小姨曾告诉她光盟充满不可思议,但小姨的记忆也是缺失的,根本说不出子丑寅卯,只能泛泛而谈。所以她只有一个模糊印像。而郎士雄给她上了生动的一课。很久远之前光盟就有了这样的科技造物,随便抻出条线就能将两人“心连心”?那光盟该强大到何种程度? 段风不想睡,感觉和一个老头子心连心很别扭。他不知郎士雄会看到什么,仅仅是血液循环人体器官内脏的情形,还是连心理活动也能看到? “既然不想睡,可以聊聊天啊,不影响我的观察,”郎士雄化身慈祥的老爷爷,“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问问,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段风正合心意,便问道:“你的势力有多大?” 郎士雄爱惜地抚摸披散到肩头的黑发,“我不需要势力,一房一箱一孙女,足矣。” 段风忽然有点替周雯心酸,想那样一个心火旺盛的女孩如何生活在这样一个孤独的环境里?他并太过没有纠结,仅仅一想而过,又问郎士雄:“到底有多少势力对光盟虎视眈眈?” 郎士雄笑道:“没人对光盟虎视眈眈,光盟早没了!他们只是觊觎你身上的某件东西。六部的人最先下手,他们以为自己得了手。不过我得到的消息,说他们根本没法使用那东西。按你所说,那两件东西可能是石中玉飞红巾的偑饰。你的前世将石中玉飞红巾做为养料寄托于偑饰之中,用来涵养姬光柳如眉的残念,以期把那两位传奇人物复活。这下可好,六部给弄出来,养料散了,传奇也就散了,一切全完了……” 段风默然无语,但仍有一丝侥幸,因为他对被l部消除记忆的那一幕记忆犹新。 段风没了谈话的兴趣。缴英却问出了她的疑问:“那么有多少势力在觊觎风哥身上的东西?”她将觊觎二字咬得极重,“都是哪方面的势力?” 郎士雄对缴英的冷嘲热讽不屑一顾,仍慈祥着答道:“明面上十来个,暗地里几十个。都是光盟分离出去的大小组织,其他任何黑白势力在光盟面前毛儿也算不上。不过,数量虽多,敢抢先下手的只有投靠世俗机器的‘六部’‘五阁’‘一条龙’。龙要充好人,五阁装清高,六部秉承最讲实惠的传统。” 谈话仍在继续,但变得稀落,三人似乎都失去了谈下去的兴趣。段风很想问那东西到底是什么,但他实在讨厌郎士雄的嘴脸。心连着心,物理距离不足二尺,彼此气味相闻。这让他的厌恶感更浓。 这郎士雄远观颇有神韵,近闻却有一股腐朽味,比班德贵更腐朽。这或许就是周雯透露出来的意思:郎士雄濒死。 近几天,段风见识了太多死人,此时眯着眼闻着郎士雄身上的腐朽味,想像着郎士雄死后的情景,将见过的死亡形像一一和他比对。 白房子一片宁静。 缴英有些困倦,但郎士雄和段风占据了床,她只能蜷缩在墙角。好在处处绵软,靠着挺舒服。 郎士雄两眼空洞,聚精会神地研究着数据线传过来的数据。 段风本是坐在床上,眯了会儿眼就半躺半卧下,用胳膊肘支撑着。感觉这样离郎士雄稍远了,腐朽味不再那么刺鼻。于是便干脆躺下。 数据线抻长了一些,更细了。 郎士雄打了个哈欠,扫了一眼半睡半醒的段风和缴英。 长夜漫漫。 郎士雄又打了个哈欠,慢慢侧卧在床上。 一直不放心的周雯,悄悄溜到门口观望了两次,终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洗白白睡香香。 小安全房外是间大安全房,大安全房外套着更大的安全房。一房套一房,一共十九房。郎段缴处于最小最底层的第十九房。周雯睡在宽敞舒适、分为上下五层,功能齐全的第十房。 一共十九房,一共四个人。四个人都不想睡。但一只无形的魔手,弹动了各人脑中的睡弦,四人各怀心事地睡着了。段风闭着眼,张着嘴,睡得最香。 一只白胖白胖的蛆从段风的鼻孔里爬出来,拖着鼻涕在那张新生成的脸上探险。初始有些蹒跚,慢慢变得行动熟练,一扭一扭摸遍了段风的五官,然后爬上了那细细的数据线。 蛆走钢丝。 蛆走软蝇。 蛆爬上了郎士雄的脸。行得更快,方向更明确,几乎没拐弯直接爬到了郎士雄的嘴边。 郎士雄睡得嘴边流沫。 蛆刚沾上那沫便身子一缩,竟弹了一下,起跳高度几乎达到了它身长的一半。蛆以比来时快两三倍的速度逃亡,顺着数据线回到段风的脸。直接跑到那半张开的嘴旁,回家一般钻了进去。 几分钟后,蛆再次从段风的鼻孔里钻了出来。 蛆很满意,蛆很开心,蛆想唱歌,蛆想跳舞。但它只是一只蛆。所以—— 一只蛆在段风的唇上无声蠕动。 ------------ 第78章 祭坛 这次相送,周雯没有使用异能。她说她的“水遁”目前六个月才能用一次。每一次消耗很大,每一次进步很大。痛并快乐着。 坐电梯。段风与缴英跟随周雯走出小白屋,置身于一间大白屋,穿过一个角门,见到了电梯。电梯的样式很普通,但材质很特别,好像是某种合金。 “十九房连环套,很伟大的造物,可惜不能带你们参观。这电梯也是远古造物,神奇吧?更神奇的在于它虽然名为电梯,但其实利用的是地热,可称作火梯。可惜也不能带你们好好研究,咱们需要赶路。”周雯有些遗憾,声音懒懒的,似乎昨夜没睡好,“这么好的东西如果变成无主不知会怎样……” 段风并没有多少心情观赏奇迹,他总感觉脸上不舒服,却又说不出哪里不舒服。于是低声请缴英帮他看看。 “没什么特别呀,”缴英并没有压低声音,大大方方说着:“只是忽然换了一张脸,感觉有些陌生。” 段风道:“我并没感觉你的脸陌生,你也要尽快适应,别到了人群里肩并肩也认不出我,再到处贴寻从启事。” “你适应是因为你从来没有仔细看过我以前的面容……”缴英本想调戏一下段风,但见段风神色不属,似真有什么烦恼,便关切问道:“究竟怎么了?” 段风摸着自己的脸,“总之很别扭,这感觉有点说不上来,好像……好像被人抹了一脸鼻涕,有点恶心……” 周雯引头进入,正要按下电梯钮,听段风一说便停下来,打量了段风两眼,“很完美的作品。我的技术无瑕疵,你纯是心理作怪。你这种喜欢怀旧的男人都是有病的。当然,另一个可能就是你晚上睡着后被我爷爷搞了,传说他老人家好男风。” 缴英撇撇嘴,嘀咕道:“一家子变态!” 电梯内很静,就三个人,周雯听得很清楚,她笑道:“不懂真爱,莫要乱说。想挑衅直接来,我喜欢彪彪的女汉子。” 缴英淡淡道:“咱们不一样,我也彪,但不二。现在不是你对手,等哪天我发达了绝对会把你也打成血瓢!” “好喜欢你,”周雯拉住缴英一撞。缴英的头撞在按钮上,电梯轰隆隆上升。缴英被撞得发晕,周雯不等缴英清醒,一下搂住她的脖子,在她腮帮上狠狠亲了一口。 缴英奋力挣扎,但无济于事,仍被周雯牢牢控制。周雯瞄了一眼段风,见他仍是神色恍惚,便无趣起来,放开了缴英。 缴英扑到段风身上,哇一声,真真假假地哭起来,哭了几声真哭出了泪,也把段风哭醒了。 段风发现这个是电梯,怀里小英在哭,那边小雯如流氓般欢笑。 “唉,小姑子啊,你这招不灵,说过了,咱们是一家人,你和你同体的哥哥亲近很正常,我不会吃味。马上要离别了,从今后不能照顾你们。你可要好好照顾哥哥。姐姐我只要你做好一件事,你要记住:他是咱们的,咱们怎么对待他是咱们自家事,不允许任何其他女人靠近他!” 周雯说得语重心长。缴英不言不语,只是啜泣。清醒了的段风想到了一个重要问题,“不对啊,同体也是第一代的事儿。过去了无数年,传承多少代,还同个毛的体?” 周雯叹道:“肉体随时换,思想恒久远。” 电梯一直上行。段风估摸时间,世间最高的摩天大楼也该到顶了。但电梯没有停的迹像。问周雯,周雯只说不急。 “到了,”段风正想再问,周雯忽然说道,但电梯仍轰隆隆响。 段风侧耳倾听,眼前忽然一黑,身体猛的一阵裂痛。旁边的缴英尖叫了一声。 大放光明。 云彩在远山的上空,朝阳在云彩的下面。清凉的晨风拂过三人的脸。 两张新脸一张旧脸都充满惊奇。 连绵不绝光秃秃的山。 山石充满厌烦地互相瞪视。 山下的绿意比山上的浓。 群山中有一座城。 风行烈,山风有一种刚性美。 这种美,段风有点熟悉,他不禁脱口叫道:“鱼儿山!” 不是无锡的伪鱼儿山,而是张家口的真鱼儿山。 “竟然飘到了这里?”周雯也有些意外,她不待其余二人追问就主动解释道:“不要以为是我的水遁把你们带到了鱼儿山,我用水遁时,安全房就在桑园附近。” 段风问道:“安全房会动?” “白痴,当然会动!”周雯翻个白眼,“不动怎么能叫安全房?不过,它一般动得很慢啊,动了三十年才挪了三千里,从篷城挪到了桑园。怎么一夜之间就出现了千里之外呢?爷爷倒是说过安全房遭受攻击后会自动逃逸。可昨夜明明很安全啊……回去要找爷爷好好研究一下。也不知他还有没有心情研究……” 段风道:“很抱歉我身上没有他找的东西,让他失望了。他是不是会很快……” “很快就死!”周雯无所谓地说道,寻了条山路,当先走下去,“他隔两天都死几回,我隔两天都要抢救他几次。俩人都麻木了。死吧,早死早解脱。他好我也好。” 段风叹道:“久病床前无孝子。” “呸,”周雯踩到了一个石头子,差点滑倒,“和他无所谓孝不孝。他只不过开发出了我的异能。而我为此搭上了青春和爱情。这么算来,他欠我的!” “他真是你亲爷爷?你的父母是你亲生父母?”段风想到了萬盛家园里抱着“周雯”尸体哭天喊地的那对老人。 周雯道:“当然是真的。我的父母那才是我需要进孝的人,所以他还是早死吧。他那个人心里只有自己,生了儿子看不顺眼,就让儿子姓了邻家的姓儿。有这样的缺德家长吗?所以他让我改姓郎,我誓死不从。” 山路崎岖,山路漫长。虽然都是年轻人,但还没走到半山腰都纷纷大汗淋漓。太阳升高,气温暴涨,山石已经烫脚。三人笑称,这样走下去,早点肯定吃不上,午饭也够呛,晚饭倒来得及。 中途休息中,周雯递给了段风一页纸,她说是从郎士雄那里偷来的。光盟没有留下专门的通史记录,很多事件几乎都是通过口口相传。因为在有完整传承时,对于光盟人来说,所谓历史只是个人的往事,回忆一下就行,就算偶尔有点事记不准记不清,叫上三五知己相互印证就能真相大白。但随着光盟分化分裂,传承断层越来越多,光盟记忆严重缺失。很多高官也开始搞不清过去的故事了。郎士雄那张纸上对光盟的相关重要年代有些简要记录。周雯希望段风缴英能凭借这记录搞清历史脉络,继承更多的光盟记忆——如果他们想找到祭坛就必须要把自己搞成光盟的‘内人’,因为祭坛不是为‘外人’准备的。 周雯讲到祭坛时解开了段风的一个疑惑。他这才明白,那些人请他带他们回老家即是想回到祭坛。传说回到祭坛能改变一生的命运。 周雯说请求改命的都是屌丝,高层人士只在意段风身上那个神秘东西。 走进市区,才九点多,早点摊刚有撤离的迹像。周雯很大方地主动要求请客,她不由分说点了三大碗热气腾腾的羊肠子汤。 缴英呆然守着内脏交错的碗,一阵一阵想吐。 段风吃得很爽,出汗更多。 周雯吃得更快,吃完一推碗,站起身,咂咂嘴,道:“看样子是不来了,亲人们,再见!”说完扭身就走。 段风嚼完嘴里的肠子,见周雯三晃两晃已经消失在车水马龙之中,这才确定她真的走了。 “就这么走了?”段风又开始吃,眼角扫见缴英的愁容,笑道:“不喜欢吃?给我啊。你再要别的,我看有老豆腐和馄饨啊,再给我要俩烧饼,这小玩意还挺好吃!” 缴英恨恨道:“没钱!她说请客,结果拍拍屁股就走了,留下你卖屁股顶帐?” 段风不悦道:“你怎么跟她越来越像了。” 缴英不看段风的吃相,沉吟着另一个问题:“我感觉她是故意的。咱俩换了脸,但她没换,她和咱们混在一起招摇过市就是想引起各方注意,让你重新被那些人搞。” 段风笑道:“你果真要负起小参谋的责任?” “参谋姐姐分析得不错,”一个不阴不阳处于变声期的声音说道。两个黑瘦少年忽然现出身来。 土色大裤衩,白色小背心,蓝色泡沫拖鞋,黑瘦但却油光光的小脸,一个圆脸小眼睛,一个锥子脸大眼睛。脸圆的很光滑,脸尖的长了一脸雀斑。 “哥哥姐姐好,小弟元薇,”圆脸少年笑嘻嘻,“这位是我师兄元青,吃错了东西,开始二次发育,刚才那声太监之音就是由他发出的。惊扰了二位,还请莫怪。” 元薇音声高昂甜脆,周围吃饭的众人都听美了,齐转移注意力寻找发声者。 段风不喜欢被嘱目,便有些吃不下去。他认得这二人,自称是文津阁的行走。按郎士雄的说法,如今的五阁六部一条龙都在为国效力。这文津阁的行走大概就是文津阁派出的巡视督导组,当然也可能是少年太嫩,家长让他们多走走历练一番。 缴英对元薇看也不看,却对元青那张五颜六色的锥子脸极感兴趣,不眨眼地盯着看,盯得元青有些害羞。 ------------ 第79章 肉花 第79章肉花 “是这样的,以前都是师兄打头阵,忽然让小弟主导,小弟还有些不习惯……”元薇扫了一眼周围汇聚的目光,又向段风缴英靠近了些,“参谋姐姐分析得不错,周雯姐姐的确在等我们现身。家师姓龙讳天章,派我弟兄二人为两位尊者提供方便。见二位没钱付费,只好现身。” “那就快点付费吧,”段风起身拉缴英便走,“瞧你这语言动作,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唱戏呢。你看那些不明真相的群众都打算围观了。” 其实群众对于小热闹已经不再那么热衷,两个不显眼的少年并不能吸引太多的目光。反而是缴英的光头更诱人瞩目。 缴英被段风拉着挤入人群,犹自回头看,“干嘛要走呀,那个孩子怪好看的。” 段风一哆嗦,“孩子?他们举手投足之间就杀了王天礼王玉皇!” 段风有些纳闷:龙天章是“龙”,他的徒弟怎么会是“阁”的人?龙与阁是一回事吗?选择与官府合作,化身为世俗机器中的一员,龙、阁、部应当是一级压一级才对。莫非情况更复杂? “大哥,明明是你搞的好不好,”两位少年忽然与段风同行,“再说玉皇没死,他正勤学苦练准备……嗷――” 元薇话没说完,忽然怪叫了一声,二少年齐变色,撒腿如飞,眨眼无踪。 段风看着周围被吸引过来的惊愕眼神,喃喃道:“他们是来搞笑的吗?” 缴英也参谋不出来,“俩孩子有病?” 两人都知道孩子没病,他们都是可怕的孩子,他们逃跑只能说明有更可怕的人出现了。 一个巨大阴影在塞外明珠的上空掠过,炎炎夏日渗入一股阴冷。 惊愕的人们抬头观望,仍是蓝天骄阳。 一阵电话铃声将段风从惊愕中惊醒,他一摸兜竟摸出一部粉色小手机。 “它还在?”缴英惊叫道:“郎士雄还给你了?”她说着也向自己身上翻,却发现全身空空。 段风又摸兜,摸出一沓人民币,大概四五千的样子。 缴英阴阳怪气地说道:“大嫂对你可真好!” “她欠我的,”段风有点得意,“我从家里出发为她寻凶复仇时差不多就带了这么多钱。另外她还欠我一块手表,还有那把剑也该给我。” 缴英一副想吐的样子,“难怪雯雯宁肯找女人也要离开你,看你,一点男人骨气也没有!” 谈话间,铃声停了。 段风笑道:“骨气算个屁,老子先要生存!为了生存,让我跟八十岁的老太太睡一觉我也干!” “段先生言重了,以我的了解,主母不会提这样的要求,”一个阴柔的声音在段风耳畔响起。 段风发现一个美丽的男子正与自己同行。 这是迄今为止,段风见过的最美丽的男人。年方弱冠,身材修长,衣饰华贵而合体,肤如凝脂,唇如点朱。那眉那眼那锥子脸,那波浪秀发那灵巧的耳朵。左耳一枚小金环,右耳一枚大银钉。 段风一向不喜欢有些娘的男人,所以他热交的几块货不是牲口就是半牲口,李重山张林胡鹏洪彪皆是。但今天他感觉有些特别,他对这位阴柔美艳的男子没有半分讨厌,甚至有些喜爱,愿意这般同行。这令他内心惊醒,不禁暗自怀疑昨晚是否真被郎士雄侵犯了而有点变弯。但菊花无恙,情感正常,只是对面前的男子有些异样。 “是你吓跑了元青元薇?”段风虽然不能探查对方是否有异能,但对方的沉稳安静让段风产生一种强大的感觉。 “误会误会,当初开玩笑摸了他们的屁股,他们就以为我对他们有兴趣。唉,天地良心,我只喜欢美女好不好?互联网害死人呀!你也不想想,爱上网的哪有正经人呢!他们说的话怎能信呢?”美男一笑,露出整洁的白牙,“还未介绍,布惊云见过段先生、缴小姐。段先生不接电话,我只好冒昧来请,我家主母想与先生一晤。” 段风对危险已经有些麻木。缴英刚逃离周雯的魔爪,自以为没什么能吓倒她。因而二人都很镇静。缴英还向段风吐吐舌头,悄声道:“报应来了,倒要看看是怎样的老太太会让你以身相许。” 段风笑着摸了一把缴英的光头,赞道:“手感不错,我比阿q哥有福气!”说着又摸了一把。 一辆中型宾斯尼房车开过来,布惊云请两人上车。 缴英低声道:“三百七十万呀,我早想买一辆,可惜赚得钱都供养光盟了。” 段风叹道:“我还是喜欢坐安全屋环球旅行,十九房都开天窗,从不同角度观赏美景……” 上得车来,空间竟比从外面看上去大很多。段风自以为个人实力与人家千差万别,根本没有一搏之力。这让他彻底放松下来,把房车当成了自己家,随手拉开冰柜,取了瓶水漱口,混着羊杂残渣咽了下去。 缴英也不客气,小口喝着可乐。段风知她还空着肚子,便将点心水果之类向她面前堆。 青河宾馆五层小会议室,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细心地削好一个苹果,递给段风,“不好意思小段,在这么正式的场合与你谈话,有点别扭。不过,谈的是重要事,也只好如此。” 段风很无语,这个老妇人他见过,就是在l部驻地得到“国宝”后急于尝试的那一位。 “我这是又落到l部那群女人手里了?”段风想着,不由看向站在老妇人身后的布惊云,相比老妇人,他更喜欢布惊云。 老妇人看了一眼段风,又看了一眼低头弄指甲的缴英,慈祥一笑,道:“不用纠结易容之事。你们易容是给普通人看的,组织找你们很容易。雯小姐以为龙兄在旁,特意等待,她不知道,我们也在旁。别忘了,从根本上说,咱们是一家人。――不要信别人之语,就算沦为平民也要保持信心。坚定信念,一直走下去。以后有任何事都可以找我帮忙。我叫布雅婷,六部在我手中。” 老妇人布雅婷站起身,“还有一句话:不是我们背叛光盟,而是光盟容不下我们。世界日新月异飞速发展,光盟却日益堕落,一代不如一代。我们求新求变有错吗?我们融入世界,改变世界,让全人类共同达到幸福的彼岸,这有错吗?” 老妇人说完,微笑着点点头,转身离去。布惊云也随同离开。 “这就完了?”段风与缴英交流着不解的眼神,“她是来搞笑的吧?” 慢悠悠走着,青河宾馆一层一层空荡荡见不到人。段风拉住缴英,神秘笑道:“咱们落魄至斯,是不是应该洗劫了这家店?反正没人!” 缴英冷冷道:“好啊,你就抬张大床出去,到街头卖艺。” 下到一楼,出了大门,布惊独立在楼外等待。 “给你打手机的那个号是我的,有空常联系呦,”布惊云妖媚一笑,登上车,却又摇下窗户,“主母大人向您道歉,六部抓你审你都是些临时工干的,请你不要和他们一般见识。” 布惊云说完,挥挥玉手,扬长而去。 段风哑然,“他也是来搞笑的?” 缴英沉默。 走在人行道的绿荫下,缴英沉吟道:“以我参谋的智慧,当然也是因为看过郎士雄那张年代简表后,我又想起了一些东西,一些很重要的东西,推翻了我以前的一些想法……布雅婷龙天章等人这般出格地示好,你家雯子爷俩也弄得古古怪怪,我想他们肯定是得到了黄盘。” “啥!”段风以为听错了,正要等缴英确认,忽然眼前一黑。 “咋又黑了?”段风并不慌张,只下意识将缴英拉到身边,暗想不知又来了哪路高人。 “哈哈哈,谁规定只能五阁六部一条龙吃肉,别人喝汤?老子非得吃肉!喝,小娘们滚开!”一个粗暴的声音叫道,一只大手一扒,野蛮地将缴英推开。 缴英一头撞在一团浓浓的黑暗上。那黑暗被撞便忽然成形,形成一面黑漆漆的墙壁。接着四面黑墙一面黑顶纷纷成形,形成了一个黑屋。 黑屋子一颤,一面墙上开了两扇窗户,窗外一轮圆月将银光照进黑屋。黑屋里亮起来。 面目凶恶一大一小两个男人目光火热地盯着段风,他们脚边坐着一个矮瘦的男子。那男子双眼并举,双眼一片茫然。 “我操,你他妈快开始啊,老子的黑狱只能坚持十分钟!”瘦男高声大叫。 原来凭空出现的黑屋明月是他的杰作。 小恶男叫道:“两分钟就完活!姓段的小子,脱吧,主动点还能留你条命!” 段风从炎热夏日忽然掉进小窗明月的黑狱,浑身说不出来的舒服,听到那恶男的吼叫,便问道:“玩什么?怎么玩?” 大恶男跟着问道:“是啊大哥,怎么搞?” 小恶男叫道:“你个废物,不早跟你解释了吗。那东西只可能是两种形式,一种是物理态的,用手术藏在他的皮下,你用你的探矿异能一查就能找到。另一种是能量态的,藏在他的经脉中,用我的挖矿异能,把他所有能量都挖出来。等回去再要挟散琪空那个娘们给还原……” “你他妈还唠叨个鸡芭,老子快坚持不住了!”瘦男大叫着,脸上脖子上青筋暴走,茫然的双眼也鼓了出来。 “何必坚持呢?”阴柔声中,一个最适合黑狱的身影出现了。 “布惊云!”小恶男尖叫一声,回头就跑。大恶男也反应过来,也跟着逃。二人先后撞在了黑墙上。 使用黑狱异能的瘦男大骇之下竟超常发挥,将黑狱使得更黑更浓,房屋更大,月光更亮。天地良心,他是想撤了异能逃跑的。 布惊云风度翩翩地轻点了三下。三人瞬间静止,保持着前一秒的奇异举止。 噗噗噗…… 没有惨叫,没有哀嚎,形态奇异的肉身轻声爆破,爆出一朵朵幽冷的肉花。 肉花妖异鲜艳,朵朵飘荡,与小窗明月共同论证着黑狱之美。 这一刻,何处吹来了春的气息。月儿明,风儿清,小窗下,肉花舞。 黑狱之美颠倒了季节。 恶男三杰施展生命大法,教导烧烤模式下的众生如何避暑。 “他们是来搞笑的,”布惊云回头向段风送上一个甜甜的眼神,他的身影随肉花黑狱一起在骄阳下消融。 …… 第一卷《纪元简表》 (郎士雄起草,缴英于2007年7月31日夜第一次补充) 【神光纪元】元年(西历前6178年),神光耀世,有黑白神物现世,赤禅得之,命两位族人参研,号“虎工”“玄工”。 【神光纪元】二年(西历前6177年),赤禅践帝位,岁在甲子。 【神光纪元】三十八年(西历前6141年),神光耀世,有青红神物现世,赤禅得之,连夜出宫,不知所踪。赤禅之子洛枪践帝位。 【光暗纪元】元年(西历前6140年),虎工玄工大战,皆重伤而退,不知所踪。光暗联盟秘密建成。 【光暗纪元】七千五百四十一年(西历1401),暗盟开始凋零。 【光暗纪元】七千七百八十七年(西历1647年),暗盟正式解散。 【光明纪元】元年(西历1648年)光盟长老十二房建成。 【光明纪元】一百二十六年(西历1773年),光盟内战。 【光明纪元】二百二十七年(西历1862年),李青莲目睹美人与狼共舞,崩,葬于美洲李氏祖陵。内战结束。 【光明纪元】二百九十八年(西历1944年),魔方光盟、灵域光盟正式解散。 【光辉纪元】元年(西历1945年),篷城受降仪式,三方乱入。 【光辉纪元】三十三年(西历1977年),黄盘现世,中土光盟首领长老陨落,无传承。副首领岳灵姗独存。 【光子纪元】元年(西历1978年),中土光盟二十五人引导使团队集体陨落。 【光子纪元】二十年(西历1997年),岳灵姗于香园五号自缢。 【光子纪元】三十年(西历2007年),疑似继任引导使段风受郎士雄迷幻,被井上桃诱入钞王墓。 ------------ 第二卷 光子纪元 ------------ 第80章 喜宴 街头。黑狱过后,重见天日,男女二人很不适应突来的热度。 “热死了,我要住宾馆,我要吃大餐!”缴英追上脚步匆匆的段风,大声叫道。 段风回头看着斑驳树影下的光头少女,笑道:“好啊,不过只能享受中档的,否则我手里这点钱根本不够糟蹋。――你的公开身份只不过是个小个体户,就别追求富豪的待遇了。” 段风嘴里说笑着,心中怪怪的。他感觉缴英从黑狱出来就变了。他预感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漫无目的地溜达了一阵,已经近午。二人只是根据经过的景色随便闲聊,谁也没有再提黑狱之事。关于此事,段风本没有多想,虽然那小窗明月下的浓黑曾让他宕机半秒,但他只以为是自己胆气仍不够而受了惊吓。现在看缴英的样子,显然黑狱把她刺激得也不轻。如此说来,黑狱有些古怪。 吃过早饭不久,又吃得挺饱,段风并不饿,但他知道缴英很饿,便在一个大酒店前停住了脚步。 建国路邦尼国际大酒店。 悬灯结彩,礼炮齐鸣。有三对新人同时在这里举行喜宴。农历六月十八,在古代或许还要看看黄历,现在却是直接定为黄道吉日了。 段风瞧着缴英神情有些恍惚,便将她拉到身边,摸着她的头皮道:“咱们去贺喜吧!” 缴英终于回过神儿来,笑道:“好啊,我要看新娘子漂亮不漂亮。哪家漂亮就吃哪家!” 二人携手,满目春风走向接亲的招待,双方亲切交谈,热烈握手。进了大厅,段风正要向右边走,好心的招待跑进来说走错了咱家在左边。 右边几十桌,左边也几十桌,一时也分不出好歹,既然有人热情指路,段风便与缴英左行。来到左边,见有人登记礼金。段风犹豫了一下,叹道:“算了,谁让咱们是实诚人!” 于是,走过去两人交了五百,登记名字是郎士雄布雅婷。 那登记簿上喜金有数千的,也有一二百的,所以二人给五百也不算显眼。随便找地方坐下,品品茶,歇歇腿。 段风一般不怎么喜欢凑别人的热闹,自己小哥几个吃吃喝喝很惬意,多了陌生人总觉不爽。但今天挺爽,太多陌生人,太多普通人,活生生的气息提升着他对生活的信心。并且,在普通人堆里心态容易摆好,适合交心。 人多嘴杂,各自聊得欢畅。段风与缴英也无所顾忌,说得再玄乎也不怕人听,因为别人正聊着更玄乎的事,比如清除腐败比如降低房价。 “我又想起了一些事情,”缴英终于说起了正事,“我被黑狱刺激了。” 段风笑道:“是啊小鬼难缠,不按常规出牌。” 缴英看着茶杯中浅绿色的茶水,“小鬼很多,他们却不是一般的小鬼,他们的后台是小鬼中的大鬼:陆宏达――当年和石中玉、飞红巾曾共谋大事,九人只活了他一人。” 段风一愣,“这么厉害!怎么没被招安?” 缴英想了想,“这个没印像,只能帮你参谋。我想应该是龙天章、布雅婷还有五阁首领曾鸣凡,这三人阻拦陆宏达为国效力。因为陆宏达一旦进入国安局,龙天章三人就再也发不出光辉了。那陆宏达别看当初在光盟里和你一样,只是七品芝麻官,但却是光盟禁卫首领,说起来,光盟的男男女女对他的敬仰之情可是滔滔不绝……” 段风却没沉醉于全民偶像的想像中,他正纠结于一个词,“国安局?你是说他们进了国安局?” 缴英撇撇嘴,“你才明白?你以为光盟闲散人员能进哪里?政协吗?五阁六部一条龙只是光盟的叫法,他们在国安局里属于特勤司。” 听缴英介绍,段风对国安和龙天章等人的情况有了一点了解。国安局与军部的军情局属于并行的两大机构,平时虽也有竞争和交叉合作,但基本上各干各的,职责不同,人员组成也不同。国安局的工作人员基本都没有军方背景。国安局下设机要司、情报司、分检司、反侦司、内保司、技侦司、社调司、警卫司、训练司、交通司,港台司等十几个司。其中为招安的光盟人员专门设立了特勤司,主要负责不寻常事件。龙天章原本是光盟刑堂堂主,主管审查;布雅婷原本是光盟羽堂堂主,主管情报;曾鸣凡原本是光盟经堂堂主,主管资料分析,进国安挺对口。据说三人进国安前是打算至少摘下三个司,并逐渐将国安变成自己的家园。但没想叛徒没地位,人家只给一个司,任命龙天章为特勤司司长,任命布雅婷和曾鸣凡为副司长。龙天章还罢了,布曾二人哪里甘心。不过,国安也有大方的一面,资金倾斜,政策宽松,允许他们可以随便使用他们原来的人马。布雅婷和曾鸣凡为了过朝廷命官的干瘾,便分别将自己手下的几只小队称为六部五阁。因曾鸣凡是常务副司长,因而一般人心中五阁比六部大半级。但再大,也只不过是特勤司下设的办事小组。现在,龙天章病重。布雅婷与曾鸣竞争激烈。五阁六部时有摩擦。这时候,如果陆宏达进了安全局,那后果不堪设想。因而,布惊云杀起陆宏达的那三个手下人才毫不手软,直弄得尸骨无存。 缴英并没有浪费多少口舌介绍龙布曾三人,她说的重点在陆宏达上。她说,陆宏达最知名的异能就是“黑狱”。三十年前,九人扬出屠刀,最后将大首领大长老致于死地的正是他的黑狱。一年后,疯狂的引导使团队追杀了八名凶手,终于查到了陆宏达的下落。结果却是二十五人全部葬身在他的黑狱之中。引导使团队仓卒间传承残缺。 “刚才那三个男人的确是来搞笑的,他们的黑狱徒具其表。你不知道,我小姨也是受损于黑狱,因而才有了我继承。按年龄算,你也应该是继承自别人。既然你毫无印像,说明那人已经陨落了,极可能就是被陆宏达杀死。” 缴英说得面无表情,将段风也说得面无表情。原来真正的危险还没有到来。所谓五阁六部那堆人只是要找点东西,陆宏达却是要赶尽杀绝。 这顿饭还怎么吃? 段风与缴英大眼瞪小眼,心声交汇在一起:“他什么时候来杀咱们?” 死不可怕,可怕的是死得憋屈:没能力痛痛快大战一场,只能眼睁睁被人宰杀。太憋屈!而另一个问题是二人不知如何传承下云。二人一死,光盟的传承就彻底断了。这事儿太闹心! 于是,酒宴开始后,两人都喝高了,新郎新娘敬酒时,缴英已经站不直。 段风不知缴英是如何与客房部交涉的,二人没经任何手续就进了一个套房――大概只能是新郎买单。 喝着茶,观山城景色,聊天。累了就小睡片刻,然后是喝茶观景聊天睡觉。然后是喝茶聊天观山城夜景。 二人中午胡乱吃喝,不知不觉吃成了自助餐的效果,亦即吃一顿饱三天。或许潜意识里二人都是小家子气,要把那五百块钱吃回来。只是鲍鱼上来得太晚,二人已经吃太饱,又喝高了,味蕾麻木,吃不进品不清,清醒后想来有点亏。 灯下,缴英对照郎士雄起草的年代简表,绞尽脑汁,希望尽快回忆出更多的东西。但所知仍是有限。不过,这些对于段风来说已经相当丰富了。 “光暗联盟起自远古,但最开始,所谓光和暗其实只不过是酋长赤禅的两个随从,名字没留下来,或许他们根本没有名字。那一年有两件神物出现,一黑一白,赤禅让这两人研究。因北方玄武黑色,所以研究黑色神物的那人称玄工或北工,同理,因西方白虎白色,所以研究白色的称虎工或西工。后来,又出现青色红色两件神物,但与赤禅一齐失踪了。虎工玄工花费毕生精力,竟真研究出些门道,他们的步伐远超了时代,而他们又向神物立了某种誓约,所以才在世俗之外各自建立了组织,即后来来的光暗两个联盟。至于赤禅和青红神物,则湮没在历史中,再无所闻。其实所谓神物,当时不好说,现在看来很好解释,它们是存储介质,用你比较熟悉的词就是‘存储盘’,硬盘也好软盘也好,反正是一种盘,只不过质量极好,能质保万年。很难想象,古人是如何读取‘盘’上的信息的,真怀疑神物本身就是掌机一类的东西而不纯是存储盘。但以我零星的记忆,那东西的确只具有存储盘的功能啊。” 缴英说到这里有些郁闷,段风却轻易接受了,并劝缴英也想开点,“虽然你记忆缺失,现在你我都没有觉醒的异能,当然据说你一直没有战斗异能……但咱们也多少见识了一些东西,我想总有一些牛人能够弄根线接到石头上就能读取石头的心声。” 缴英却仍郁闷着,她喝了口茶,开始解释自己的郁闷,“你或许不相信,光暗联盟巅峰时刻发生在五千年前。也就是在那时,神物失落了。科技水平比世俗世界高无数时代的联盟对此并不太在意,他们的傲骄让他们看不到未来的危机。自那之后,没有创新,只有继承,没有发展,只有堕落,一代不如一代。完整的科技体系,随着传承缺失也出现了断层。科技树倒了,只剩下些树枝树叶。有志于创新发展的后人苦于知识和技术断代,只能固步自封。因为一直瞧不起世俗世界,所以他们根本想不到向世俗人学习。而联盟瞧不起的世俗世界却在不断发展,特别是进入近代以来,科技和制造水平有了长足发展。我猜想,暗盟解体的一个原因可能就是因为它们认识到了世俗世界的可怕,才主动融入了普通人的纷争。如果我所料不错,一战二战中应该都有他们的身影,德国和美国的科技极可能有他们的贡献。特别是美国的那个51区,明显就是暗盟的作品。而光盟就驽钝多了。直到1945年,长崎广岛原子弹爆炸,炸死了70万人,才终于炸醒了光盟众生。他们发现,自己这些超人全捆在一起也不是那颗小铁球的对手。于是本来已经风雨飘摇的魔方光盟和灵域光盟立刻解散。而中土光盟召开紧急会议,商谈对策。” ------------ 第81章 黎明 光辉元年,即西历1945年,中土抗战胜利,篷城将举行受降仪式。倭人欲挑事,声称投共不投国。三方于庙街谈判。 当时,中土光盟在篷城举行紧急会议,所有重要人数悉数到场。 同一天,篷城正举办第五届花会,名妓如云,争那十大名花的荣耀。 三方熙熙;光盟嚷嚷;妓女不怕潜规则;民众最爱凑热闹。于是篷城甚嚣尘上。 忽,天崩地裂,篷城沉没。光盟诸尊国共日妓民众杂人一齐陷落。光盟诸大能奋力施为,救了一部分,另一部分则埋入了暗无天日的地下。 这是一场意外。一队国军、一队共军、一队日军、一群名妓、一堆看热闹的群众,五方在地下聚首。而在日军和名妓中发现了灵域光盟的“间谍”使情况更加复杂。 光盟三大分部一向泾渭分明,特别是光盟内战之后,三大分部都约束手脚尽力不伸出各自势力范围,以免发生摩擦。经过近百年大战,光盟三大分部都已经相当脆弱,都有一颗玻璃心,都怕再打下去。于是修好和互相学习成了主旋律,都期望自己的光盟能重振辉煌。所以,三分部之间经常互派访问学者光明正大地学习,而从未发生过用间谍刺探对方秘辛之事。所以,这一次惹恼了中土光盟诸人,他们主动卷入了世俗事务。 但问题在于,埋于地下的中土光盟成员中没有任何高管,全是服务于高管的基层办事员。据说当时磁场异常,他们联系不到地上的高管,便拿不定主意如何处理。而国共两方手握热兵器,力量不可小觑,光盟成员无法忽视他们。于是光、国、共三方会谈,商议如何处理日俘和灵域间谍。而花界也要求派代表参会,群众也需要有知情权,于是三方变成了五方,一名妓女和一个卖油炸香豆腐的列席了会议。会议一致决定保留间谍日俘的生命,让他们挖掘回归地面的通道。会议认为劳动改造是使罪犯悔过自新的最佳途径。它能让罪犯体会自身巨大的创造力,在劳动中触摸这个世界,抛掉任何虚幻的想像,重新认识生活之美,边劳动边学习边反省,再次聚集人性之灵,最终完成新生。 日俘和间谍问题解决了。但随着时间推移,又发生了一个意外:妓女造反了。 在地下,国共一向高唱男女平等,给女人很高的地位很大的权利。但国共实现的途径不同,国是通过给妓女介绍更多的客人和提高相关酬金;而共则要求妓女从良,转成劳动人民,用真实劳动养活自己。可想而知,这引起了妓女分化。而花界王,亦是灵域间谍的川岛从中挑唆,妓女们又重新团结起来,并联合日俘与国共对峙,要求国共无条件供养他们,还要求光盟开放传承,使人人有异能,从而早日回到地上。 传承异能不是说有就能有,基层光盟人员即便有其心也无其力。所以,异能之事只能作罢。但这次运动却促使了另一件事的发生:联姻。 篷城的物资库被埋,并且就在众人的旁边,所以供养无忧。但回归之日遥遥无期,而个人生理和情感上的需求便日益强烈。妓女一闹,处处浪叫,青年男女的心事也被唤醒了。于是,国军情报员布雅婷、翻译官曾鸣凡、司机陆宏达,群众当中的卖油郎龙天章,看热闹的少女飞红巾,刚好路过的学生石中玉等纷纷找到了意中人。他们的意中人惊人的一致,都是光盟成员。这在当时和其后都引起了极大关注,以致于人们并没有在意国共联姻和民众与国共两方的军民鱼水情,也没记录下名妓们最后都跟了谁。只知几年后,地下人终于回归地上,川岛怀抱着一个男孩,名叫大丸志,她说是跟某日俘所生。 因这次事件,中土光盟牵涉太深,光盟首领不得不放下身段与世俗人谈判。最终议定:光盟将所有与光盟有关的人员全部收回约束,其他人则由世俗处理。 本来中土光盟是想将川岛等几个间谍遣送回灵域光盟。但灵域光盟已经不存在,代之的句合会声称和川岛毫无干系。而川岛与中土光盟人员朝夕相处数年,也互相建立了信任关系,于是川岛携子加入了中土光盟。同时加入的自然还有那些嫁入光盟的男男女女。这些男女个个聪明伶俐,在世俗受过良好的教育,有过相当的生活工作经历,经过异能觉醒后,立刻表现得相当出众,很快升为了光盟骨干。光盟高层欢呼咱们盟里终于有了新鲜血液。他们却不知,这些男女是危险的种子。几十年后,光辉末日,这些男女挥起屠刀,毫无留情地残杀了那曾经为他们欢呼的前辈。 光辉末年,即西历1977年,黄盘现世。所谓黄盘也即那终极神物。北黑西白东青南红四色神物现世之后,光暗两盟都曾猜测有中央土色神物存在。终于,它在光辉纪元三十三年出现了。光盟高层正打算集全盟之力破解黄盘,那九人却提前下手了。因为那九人了解世俗科技的发展,他们同时看透了黄盘的本质,他们认定以自己九人之力完全可以吃透黄盘。于是,他们打算推翻腐朽堕落的光盟,利用黄盘重建全球一统的超大组织,将世界纳入自己囊中。他们很快屠戮了那些毫无防备对他们笑脸相迎的老人,正要欢庆胜利,却遇到一群平时声名不显的猛人追杀。那群猛人叫引导使团队,一个黑大汉冲得最靠前,一个胖子笑得最讨厌,一个鹰勾鼻的胖丫头骑一匹没毛的鸵鸟叫得最响。 灯下,缴英说道:“一般来讲,我们不称前世的名,只说今世的名。我不知为什么,大概是怕引起混乱吧。可能说了也无所谓。不过我真记不得前世的本名,只好用今世的名字来称呼他们。那黑大汉是常晓春,那爱笑的胖子是段风,那骑着鸵鸟大喊的自然就是我了,那鸵鸟叫林岱朝。” 缴英笑了。 段风轻轻擦去缴英眼角的泪花,轻声道:“很想和他们一起战斗。” “是啊,是啊……”缴英蜷缩了身子,将头躲在了阴影里,“白天我说他们得到了黄盘就是承接这里而来。石中玉等人并没有抢到黄盘,黄盘最后落到龙天章手里。龙天章布雅亭曾鸣凡陆宏达川岛等人没有参与叛乱,但漠视不理已经说明了他们的态度。而最终受益的也是他们。别人都死了,他们捧着黄盘活得好好的。龙天章得到黄盘后邀请布雅亭曾鸣凡一起研究参详。他们利用世俗电脑技术,辅以光盟科技,反复实验,却根本无法破解黄盘。正这时,国家安全局成立,大量召收忠诚异能之士。龙天章便将黄盘献给了国家,欲以一国之力破解,而他们三人是主导者,肯定也会成为最受益的人。所以自那以后全国相关部门都在研究黄盘。特别是世俗存储技术发展后,容量和介质都能满足了黄盘的数据要求,于是黄盘被复制了无数份。但我没想到的是,郎士雄竟然也得到了。做为编外人员,他是从何处得到的呢?周雯知不知道这事儿?从现今他们对你的态度来看,他们对黄盘的研究还是没有进展。但异能开发方面,却有了突破。这是另外一个话题,你在钞王墓的太平间和l部尸池里都应该见识过,今后也会有机会深入研究。现在不提,咱们继续黄盘的话题:他们认为你身上有解开黄盘的钥匙,所以才研究你。毕竟,中土光盟核心人物只剩下你一个,虽然你什么也不懂……” 缴英没有继续说下去。二人都陷入了沉默,各自想着心事。 山城的夜风又硬又凉。窗帘轻摇。 十八的月亮还算圆。那圆月俯视着群山。 夜幕下的群山如爬伏的兽群,它们在等那轮圆月离近了就跳起来猛咬一口。 半夜里,段风忽然从床上跳起来,从恶梦中惊醒,发现缴英已经不在。他没有太意外,他从缴英的神情间已经发现了离别之意。只是没想到离开得这么急,他原以为怎么也要等到黎明之后。 再难以睡踏实,半梦半醒终于捱到天明。他接到了一条短信: “估摸你醒了,告诉你:黄豆豆还是让我用吧,后备箱里的两人我会注意,一有消息通知你。枕头下面有张字条。” 段风翻到纸条,看到娟秀的小字:“有些事情需要离远了才能看得更清楚。我要回德州,我必须将德州的事情处理好,小姨几十年的心血不能白流。我低估了当前形势,利用王玉婷将你诱到我身边是个错误,我道歉。我想起了一些事,我必须离开你,否则咱俩谁也完不成各自职责。传承并不是一句空话,大哥,觉醒自己的力量吧,你会找到指引。我已经感受到了自己的指引。相信你很快就能找到。你对我说过,引领团队是光盟的最终保障,所以要相信咱们的手段极厉害,要有信心!你必须注意在有自保能力之前,不要和任何人为伍,包括你的宠物王玉婷,包括你的好友李重山,包括你的副官和保镖,也包括能寄居在你身上的姬汉冰姬汉雪。如果最终你不能觉醒,那也要千方百计学会如何自我传承,在被杀前找到继任者,传承下去,将希望寄托在未来。” “手段极厉害?”段风有些好笑,“二十五人团队最牛的时候被人家陆宏达一招团灭,现在我一个人能干得过他?”不过,他真正纠结的并不是这个问题,而是姬汉冰姬汉雪的身份。他一直想把那俩姐妹招为助力,逃命途中就算跑不掉也可以让她们挖洞藏在地下。于是,他按发短信的号码拨过电话,那边却拒接。只好发短信。 等了半天,终于有了回信:“姬汉冰姬汉雪的真实身份只有你的副官知道。” 段风给缴英回复道:“你个小女孩,各干各的,也不用谁也不理谁啊,没事聊聊天通通气也是极好的。” 再无回音。 天光大亮,肚子又饿了。不是一顿能顶三天吗,一夜间竟耗费了这么多能量? 肚子空了之外,段风还发现了另一个问题:手机没电了。 熙熙攘攘的地下商城中,段风买了一部配件齐全的神机诺基亚1100,他有点不习惯用粉红小手机。 继续在山城溜达,寻求“指引”。这次不是漫无目的,他转来转去,走向了卧云山下的水母宫。以前听游览过水母宫的同学说过,那里的清清泉水很美。今天,吃早点时,他就有些奇怪的感应,似乎这个方向有什么召唤。这种感应,他还是第一次遇到,难免忐忑不安,于是没有坐车,而是一路步行,边走边观察。 离水母宫还有数里之遥时,他忽然站住,侧脸打量着路边一条小径。那小径一直延伸进一片密松林。 ------------ 第82章 野战引路人 山脚下,这是一条时常有人走的小径。很多游人会沿着小径走进密松林里小解。不过他们进入得不深,一般刚进树林就开始解裤子。 段风听着各种各样的腰带声,看着千奇百怪的尿线,独自向深处挺进。 越向里走,树木越高大,太阳光被遮挡,林间是一股湿闷。 杂草多起来,路径开始变得不明显。段风向后看看,身后已经空无一人,他擦把汗,掏出手机瞧了瞧,有信号,不禁心里自嘲恐怖片看多了。这里距市区挺近,离水母宫也不远,怎么会没信号呢? 再往前走,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销魂的呻吟。 指引? 还有这般诱人的指引? 段风头皮一麻,高抬腿轻落足,向发声处潜过去。离近了些,躲在一棵树后张望,看到树间凹坑里一对男女正在野战,竟是少见的女上男下。那女子颇为年青,身娇肉嫩,屁股扭扭,鸡头肉颤颤,直把身下的男人弄得连翻白眼。 “唉,原来不是指引……我这里提心吊胆,人家那边恣意享受,孤好可怜!”段风叹了一句,重新上路,这回再不退缩,昂首阔步。 松林并不大,走了一阵子就穿了过去,再向前却是山坡,山坡上没有高树,只有低矮的灌木,石头间爬着很多红色的荆棘。 没有路,这是一面荒坡。 段风皱紧眉头,“不应该这样啊,感应就是这里。到了这里再无感觉……要我做什么呢?看守荒山?吃那些小红果?” 红色荆棘上长了一些小小的红色浆果,不细看不容易分辨。 吃了这东西是不是就能进入另一个空间? 段风伸手摘了一粒,挤破了闻闻,有种烂桃的气味,试着舔了一下,并无什么特别,只是普通的野果。 那么,指引在哪里?段风茫然四顾。他慢慢退回树林,坐在一块石头上小憩。看时间十点多了,自己已经连续行路三四个小时。这在以前早累得不行,现在却仅仅是稍微有些疲倦。莫非自己的身体变强了?他只在火车恶战时体验过一次身体变强,过后才知那是在消耗阿玉的能量。“缴英竟然叫石中玉为‘阿玉’,这石中玉不是政变者吗?莫非缴英和他有什么特殊关系?唉,思考男女关系咱一会儿一个想法,遇正事就一筹莫展。是互联网让我变笨了吗?咱明明十几天没上网了,应该聪明起来才是!过去十几天了……哦,今天八一,是个好日子。实在不行,咱就重走长征路,反正身体变强了,一边做播种机,一边寻找指引呗。或许不仅能找到光盟的指引,还能得到建国先烈们的指引。到时候咱双引在身,安全系数会更大,再也不怕高空走钢丝……” 段风正在胡思乱想,忽听身后树林有哗哗的水声,不禁大喜,指引来了! 猛回身,追寻那处,飞步而至,遽然而止。 一棵古木后,有一块半人高的青石。上面一个女孩大敞着腿,冲着段风在放水。 喷薄而出,如黄河泛滥一发而不可收拾。 那巨大的水声竟是她发出的。 光洁溜溜,白白嫩嫩。 红鲜鲜,水灵灵。 女孩呆住了,任水声哗哗,连绵不绝。 段风也呆住了,是挺美。可泄洪量也太恐怖了,她那样的细腰美腹是如何存储的? 女孩终于一声尖叫,滚下青石,提着裙子疯跑,时不时溅起水花。 “这不是打野战的那个女孩吗!”段风摸着下巴,“这丫头好能尿,不是说女性忍尿能力差吗?她可是超强啊!皇天后土,水母娘娘,我可不是亵渎您老人家,我真感觉这女孩是您这位水母娘娘转世!” 远处一声怒吼,“在哪呢,哪呢,我劈了那孙子!” 女孩在尖叫,乱叫着“流氓”“变态”。 隐隐约约有一对男女向这边冲来。 “您老人家玩那么高难度的动作,冲着人家,站那么高,尿那么远,才是真正的流氓变态好不好。” 段风嘀咕着,摇遥头。他正郁闷着,找个男人打场架倒能缓解一下。但看了人家的女人,总有些过意不去,再说那男人刚完成辛苦耕耘,正处于虚脱期,此时开战有些不公平。 “算了,我让你们一回,”段风向下退了一步,打算在那对男女到来前离开,却一脚踏空。 落地之前,他还纳着闷,自己身后明明是平地。 噗通一声,坐倒在地。好在先前动作幅度不大,周围也没有尖利的山石,摔这一下,只是手上擦破点皮,没受其他伤。 段风没有庆幸,反而警觉起来,因为周围一下变得安静无比,刚刚在耳的男人怒吼和女人尖叫再也听不到。而举目望去,眼前的树林竟模样大变,一棵棵高耸云天的巨大古木透出千万年的岁月沧桑。 人站在其下,渺小如蚁。 这不是松树,而是杉树。突变异种? 张家口何时有了这样万年古木? 古木巨大而稀疏,通过缝隙向下望去,那群山环抱处是一大片郁郁苍苍的树林。城市呢?那里明明是市区,昨夜还在那里与缴英喝茶聊天…… 巨木沙沙,吹来的山风里是硬硬的清凉,再不复前一秒的湿闷。 幻觉? 段风连连眨眼,又掐了自己两下,巨木依旧,安静依旧。微风吹巨木,沙沙之声让静意更浓。 红果! 段风想起了那些红色果实,那种他闻过尝过的小东西能让他确认是真实还是虚幻。 猛一转身,唯恐红果突变。 还是突变了。 没有灌木,没有荆棘,从此处能一眼看到山顶,漫山坡全是半人高黄绿色的野草。半山腰有一座破庙。 谢天谢地,你终于出现了! 段风没有惊奇,而是涌出了一阵感动,他忽然有一种幸福的眩晕感。 他不知具体指引在哪,但他知道自己找对了地方:这地方是个界点,他穿越了。 关于界点之事,只有王玉婷向他介绍了几句,缴英却是没有向他说明。当然也有他个人的原因,个人境遇一直很糟糕,不是逃命就是被研究,没顾上向缴英请教。不过仔细想来,却是疑点重重。能穿梭两界是何等神奇之事,也有巨大的潜在利益,比那一直看不到希望的黄盘不是更应该引起众人的注意吗?那么为何五阁六部一条龙,包括郎士雄还有昨天用生命来搞笑的恶男三杰都对界点提也不提? 段风一边思忖一边向山上爬。 景色变了,季节好像也变了,变得秋高气爽。虽然仍是近午,但那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很舒服。段风掏出手机,看时间仍是2007年8月1日。 段风同时注意到手机没信号了,又拿出缴英赠送那只小坤机。粉红小手机余下的电量还能开机,开机后同样没信号。这却让段风更加心安,更加确认找对了敌方。 段风揣好两只手机,这玩意不能丢,看个时间记点事,或关键时刻当武器都很有用。 没有路,全是齐腰高的杂草,需要拨开杂草才能看清山坡的情况。段风走得小心翼翼。人多了麻烦,但人少了则会禽兽多。他怕走着走着忽然从草丛中飞出一条蛇来。 一路攀爬,虽偶尔窜出只野兔野鸡,偶尔脚下打滑,但好在有惊无险,离那破庙越来越近。 离远了看,以为是座大庙,到了近处才发现只不过是一间小庙。 庙墙石头砌成,屋顶没了,周围很多乱石碎瓦和枯木。黑漆漆的庙门很完整,但却不知何时横了过来,只能挡住下部,上面空着,露出屋里的残垣断壁。 “这是被雷劈了,还是让人给强拆了?”段风看着形同废墟的小庙发着感慨――他之所以一直称这个地方为庙,是因为在石屋旁边立着一块几十米高的白色巨石,那巨石上刻着一个几十米高的红色“庙”字,别说在山下,就算在市区大概也能看到。当然,这一界没有市区。 巨石很有气魄。巨石下的石屋很寒酸,从上半截空着的庙门看进去,里面没有神像没有香炉香案,貌似庙里该有的东西都没有。 段风多少有些失望,轻推那横着的黑木门,却是一推即倒,轰隆一声,尘土飞扬。这玩意竟没有被雨打风吹弄倒也算奇迹。 “或许雨打风吹后就差我这一弄……可我不想弄这个,我需要弄那个呀!”段风挥手驱飞尘,庙内情景尽收眼底,面前全是屋顶坍塌后形成的垃圾,“但愿你在垃圾下面!” 段风不知自己找的是什么东西,他也根本不知道所谓“指引”会不会是个东西。此时也没有任何感应。但他走到了现在,只能翻垃圾。 蹲下身子,正要动手,眼光一瞥,无意中却看到庙门下压着一块木板。他奋力一抽,取出来一看,是块匾,是这小庙的匾。黑底金字,狂草书写三个字:“水月庵”。 段风对草书没研究,更认不出狂草,但这三个字他认识,因为这是他亲手写的―― 高中时,一次书法课,大家练字。书法不记成绩,更与高考无关,对学生来说正和体育课一样,是消遣发泄的时间。书法老师也是放任不管。于是大家相约比字,看谁写得好看。当时正在学迅哥的《阿q正传》,男生纷纷表示对里面的小尼姑感兴趣,于是将比字内容定为“静修庵”。女生表示那仨字笔划太多,不如写“水月庵”。读过红楼的男生立刻知道了出处。于是大家开始写“水月庵”。段风一心想着小尼姑,满腹恼怒于贱男们临阵倒戈,便狂写乱画。最后,大家品评时很费了些劲,看他那“水”写得如“火”,“月”如“井”,“庵”如“房”,便读作“火井房”。 很长时间里,许多人都认真地打听,“老段,你家‘火井房’在哪儿?” 很长时间里,段风指天画地,也没确定火井房应该在哪儿。 过去这么多年,他终于看到,火井房就在这里。 ------------ 第83章 超级天才 坐在火井房的垃圾堆上,段风蓬头垢面满身大汗,不住喘着粗气。 看到那龙飞凤舞三个大字,着实令他兴奋起来。这是阳光下的奇迹,前人向他展示奇迹就是明白告诉他:指引就在这里! 乘着兴奋心情,他用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将垃圾翻了一个遍,终于证实:这是一间空屋子,就算以前不空,也早已被后人搬空了。留下的东西没有一样是有用的。 真正中午了,太阳也终于露出了它该有的狰狞,毒辣辣炙得人难受。 “镇静,一定要镇静!” 段风咬牙给自己打气,站起身,走到那巨石前找线索。围着巨石转了一圈,没什么新发现,便坐在石头阴影里乘凉。让身体冷下来,让心静下来。 他必须有所发现,否则就意味着危险,因为他根本不知道如何回到自己那一界。 在运城时,是完全无意中在蓝天网吧和希洁旅舍两个界点来回穿梭,他根本不知是如何实现的。后来想想有些后怕,如果那时穿进去穿不回来会怎样?如果穿进去遇到自己会怎样? 现在他却盼着能遇到自己,能遇到自己说明这一界属平行界,事物没多少差别,可以用自己的经验继续生活。可眼前的情况明显很糟糕,若大的城市都可以说没有就没有,人这种渺小的生物又有什么必须存在的理由呢?放眼看不到有任何人类在活动,他开始怀疑这是个死界,人类都灭绝了。白天野鸡野免还只是可爱,夜里有猛兽出没怎么生存? 一想这些,段风就头大,可急也没有用,越急只能越乱。 镇静,一定要镇静,好好想一想: “传承不是一句空话……传承会有感应……传承……如果这里是接头地点,可是人人都可以来(如果有人的话),人人都可以找到指引么?我有什么特别可以在千万人中获得那唯一资格?特别……特别……” 段风努力回想自己的特别之处。玉佩,红绸子都没了,石中玉的的能量也耗尽,飞红巾……弯刀!那乌黑的弯刀莫非是飞红巾的能量?弯刀呢?是不是取出弯刀,剖开这巨石就能找到指引? 段风一筹莫展中看到一丝希望,连忙盘膝坐稳,闭上眼内视找弯刀。 初始心浮气躁,眼前时明时暗杂乱无章,慢慢调整呼吸心跳,身心放松,沉静下去。 松……静……呼吸悠长…… 世界安静下来。 白茫茫,雾蒙蒙。 没有弯刀。 冥冥中有一丝搜寻弯刀的意识,但那意识越来越淡,渐渐在雾蒙蒙中消散,被白茫茫吞没。 天,地,我都混沌成一体,再演变为虚无。一切都是理所当然,水到渠成,似乎这才是本来面目。 无意中慢慢又衍生出一丝有意,一丝有意牵着内视向外扩展。 向外扩展。 有意的牵动,让观察者找到了自身。 段风明明白白地观察着,向极远处望去。他找到了自我,但他不知道自己为何向外望,自己的‘特别’在远方吗? 些微的情绪波动并没有影响观察,他终于知道自己需要看什么了。一个巨大的光球慢慢在不远处出现。 “闭眼,别睁眼,别过来!” 突兀地一声大喝,惊得段风差点真睁开眼。大惊之下,他惊奇得发现光球并没有消失。这么受惊,不会走火入魔吗?可光球依旧在,自己也活得好好的。 那个声音再次响起,段风终于听清那是男人的声音,似乎还是位老人。 “哈哈,先别得意,以为自己得道成仙了吧?如果你能这么快就入定,这么折腾也不出定,那你的根器也太逆天了!觉悟吧小子,你没成仙,这只是传承牵引。牵引着你能看到我。这不是修真,而是科技的力量!” 段风听那声音,看那光球,终于确认声音是光球发出的。那光球是个人吗?他感觉声音竟似曾相识。 光球继续说道:“你要先搞明白,这是事先录好的。我死前觉醒不久,传承光盟科技不多,还不能和你实时对话。所以不要傻呼呼提问题,坐好,认真听课就行了。把心放到肚里,现在即便有人也不会看到你——如果光盟科技连这点都做不到,那也就真失去传承下去的价值了。” 随着适应光线,段风在内视中渐渐看清了光球的模样。那光球真是个光球,只不过光球中站着一个人,是一个披散着花白头发,穿一件绿色军大衣,揣着手,以45度角仰望天空的老人。 “黄老师!”段风一声惊叫,如果不是今天见到自己书写的“水月庵”三个大字,他大概一辈也不会想起这位黄老师。因为这位黄老师就是他中学时的书法教师黄廷芳。当时美术、音乐、书法、形体四门课轮流占一个课时,所以书法每四周才上一次课,师生谁也不重视,老师不知学生,学生也不知老师。段风之所以能记住黄廷芳的大名,完全是因为当时同桌薛勇贵说黄廷芳长得像他大奶奶。后来段风亲眼验证了薛永贵所说非虚,黄廷芳剃了胡子简直和薛大奶奶一个模样。现在光球里的黄廷芳就没有胡子,下巴光溜溜。所以,段风叫了一声黄老师,又有些怀疑会不会是薛大奶奶。但光球里的人再次开口,就将段风的疑虑打消了。 “哈,到这会儿差不多就能看清人了吧,只是不知你小子能不能认得我这个书法老师?你如果稍有点心就会注意到:我教了你们一年只收过一回作业,就是你写下那三个字的那回。从那次我才最终选定了继任者。” 段风闻言有些感动,自己竟是黄廷芳的继任者。同时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原来以前很多想法都是错的,自己到了中学时才被人播了种。在此之前,自己还是普通人。那么,年幼时的溺水被救,就与光盟没有半点关系了,而完全是受惠于岳大人的圣母光辉。 黄廷芳保持着仰望天空的姿势,眼睛不动,只有嘴皮子在动,“既然你能来到这里,说明你已经对光盟有了相当的了解,已经初步觉醒了个人能力……” 段风很想说自己了解很少,也根本没觉醒什么能力,可又知道说了也是白说,只好继续听课。 “我不知现今情况如何,相信不会更好只会更坏……我选定你的同一天,岳首领仙逝了。现在只剩下我……咱们……按传统一般不提前世的名,这样吧,为了说清楚,我把前世称为老大,我是老三,你是老四,这就是三十年间的传承,脉络清楚了吧?光辉纪元三十三年,为了给大首领大长老复仇,老大手拿西瓜刀领着一帮弟兄追杀了大半个天下。第二年,老大和弟兄们全挂。仓卒之间,传承不很完美,但老大给自己选了一个完美的继承人,也就是老二。那一年我刚二十出头,才华横溢,血气方刚。但老大没选我,他选了一个比我优秀一万倍的超级天才,就是我那刚两岁的儿子。我儿子成了老二。当时我自然不知道,这都是儿子后来告诉我的。吾儿聪明绝顶,惜乎天妒英才,生来聋哑,五岁失去双腿,八岁发现脑癌晚期……” 说着此处,黄廷芳老泪纵横。段风默然无语。光盟土崩瓦解,接受相关传承的人也是命运多舛,果然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黄廷芳很快止住悲声,说道:“老二直到临终前才觉醒,只能没有选择地将衣鉢传给了我。或许是因为我是在清醒状态下接受的传承,主观能动性强,所以很快就觉醒了。但马上就察觉了危险,对其他人还好说,打不过咱可以跑,唯有陆宏达最危险,就是杀掉老大的那人。老二因为刚觉醒就死去,从而逃过了陆宏达的追杀。而我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为此,我想去求助岳首领,岳首领却根本不见我。我又去寻找引导者张五可,却发现她已是自身难保。而副官和保镖的感应又是时断时续,显然也是凶多吉少。我原本有宿疾,注定了命不会长久。所以觉醒之后就打算早点定下继承人。可这个情况,定下继承人又能如何,还不是仍要被追杀?正当我绝望时,我忽然又想起了一点东西——老四,你要注意,传承觉醒是分阶段的,不会一蹴而就,有些记忆需要慢慢解封。我想起了咱们的危险根源,不过也是保命手段。” 段风精神一震,这是他目前最想知道的核心机密,连忙全神贯注,唯恐落下一个字。 黄廷芳说道:“钥匙,咱们身上有解开黄盘秘密的钥匙。我想,这就是咱们被人追杀的原因。在光辉三十三年,黄盘出世时,老大就已经知道自己身上多了个东西。他请大首领大长老一起研究,但直到光盟高层全部陨落也没研究出什么。所以,现在只是别人认为咱们身上有钥匙,但咱们自己并不能确定它是不是钥匙,更根本不知如何使用它。” 段风忍不住大声问道:“黄老师,钥匙在哪呢,怎么样才能找到它?”他问完了才后悔,自己真有点傻呼呼,哪有对着录像问问题的。 黄廷芳自然听不到学生的问题,在他的推想里,这大概不是问题——继任者稍稍觉醒就能体察己身,找把钥匙还不简单。 ------------ 第84章 食物 “我想说的是,那东西做为‘钥匙’这一功能对于咱们来说并不重要。黄盘是个好东西,却是个烫手的东西,在没有足够实力之前千万别碰。对咱们真正有大用的是它的另一个功能——老大在无意中发现:得到那个东西之后,自己能够任意穿梭界点。” 黄廷芳咽口唾沫继续说道:“界点,也称界之入口,在远古之时,光暗联盟就已经发现了。他们通过仪器找到了很多界点,并开始研究。千百年的研究,累积出不少成果,于是便尝试穿越。但界壁垒之厚,界斥力之大,远超了联盟的想像。联盟让蛮体异能者穿戴重型护具乘坐重型载具,以高科技机器开辟通道,但刚一进入就整个被撕得粉碎,人机全部报销。尝试多次都是惨烈的结局。联盟最后得出结论:真正的界点是无法穿越的;只有那些半界和微界能够穿越,并且条件适合的普通人就能自由穿越。然而,半界和微界只是现实世界的局部映射,其本身没有时间、空间、能量、物质这四大元素,根本没有研究价值,闹个鬼吓唬吓唬人还行。但是咱们老大有了那东西后,却发现自己能任意穿行真正的界点,穿来穿去,一根毛也不少——在那最终受难日,老大是不想独活,而选择了和弟兄们一起陨落;如果他想活下来,完全可以找个界点,穿进去,八个陆宏达又能奈他何?说到这里,你明白了吧老四?这就是咱们的保命手段!明白了这一点,你就啥也不用怕了,只要感觉有危险,就马上找界点,只要是真界点就行,向里一钻,天王老子也搞不到你!” 黄廷芳低下头来,微笑着看向段风,他似乎是真看到了,笑得很欣慰。 段风又涌上了令他眩晕的幸福感,终于有了保命手段,再也不用担心吃完这顿还有没有小命吃下顿了。向韩信同志学习吧,既然现在自己弱小就先装装孙孙,将来强大了再随心所欲。如此想着,段风又隐隐感觉黄廷芳哪里说得不妥,但一时又想不出来。 “但是,”黄廷芳老脸一肃,“你能用眼睛看到界点吗?在那两界交错处,你如何确保自己进入了另外一界,而不是在本界行走?孩子,界点虽称入口,却是个开放型的入口,人人都能出入。任何一个世人都曾趟过或多或少的界点,但他们无知无觉,依然在此界惯性生活。为何唯独你能越界?” 段风听得直苦脸,叹道:“黄老师,幸好您老人家教的是没有用的书法课,否则得多误人子弟啊。啰里啰唆半天,您就直接告诉我怎么弄就完了!” 黄廷芳毫无觉悟地又感叹了一番越界之难和不越界之易,这才终于说到重点:“所以,你需要学会如何使用‘钥匙’。这个钥匙不仅能开锁,并且还能寻锁。不依靠任何仪器,不用任何推测,直接用眼睛看到!然后开启门户,登堂入室,把大灰狼关到门外。他怎么嚎叫你都听不到。你可以甜甜地睡觉觉。” 段风一脑门子黑线,“好容易说到点上,又开始讲童话了?” 黄廷芳的脸上并没有讲童话该有的神情,他忽然变得有些悲伤,抬望眼,寻那天之尽头,“从老大到你,传承了三次,三次都不完美。我在死前将二十五人成员的继承情况都考查了一遍,除了一个愣乎乎的小子,所有人都经历了两次甚至三四次传承。三十年间传承三四次,每次刚有觉醒的苗头就陨落。万年以来,咱们引导者团队何曾落魄至斯?——光明纪元三十六年,推背堂最后一位堂主陨落,他拒绝传承,而要自我断绝。首领请他给出谕示,他也拒绝了。当时盟内传说因为他在占卜中看到了光盟的没落,所以才伤心死去。从那时起,就有人谣传光盟会有灭顶之灾。但没人知道灭顶之灾何时会来……老四,你说现在灭顶了吗?” 段风望着老人的悲伤,豪气陡升,大声道:“不抛弃,不放弃!” “可事有反常便为妖啊,”黄廷芳眯起眼睛,“盟内的三位顶级大佬和他们的亲信都死了,别说复仇,任何胆敢同情祭吊的成员都遭到了杀戮。整整二十七万具尸体啊,包括很多老人、妇女和儿童。这可是老大亲眼所见,也便是咱们亲眼所见。所以老大才会领一帮弟兄同样挥起了屠刀,毫不手软地杀了数千刽子手。但这数千人只是反叛势力的一小部分。据老大估算当时从内到外攻击总部的反叛人员不下十万。所以,明面上虽然只有陆宏达一个反叛头目活了下来,但其实尚有上百成千的小头目漏网。他们在干什么呢?我考察过了,进入国安的那些都是中立者,甚至还有和咱们一条心的盟友。所以,小四,咱们的敌人仍在暗处啊。他们为什么允许咱们存在,而不是一刀杀绝呢?是,的确有个说法,叫:只要引导使在,引导团队就在。但那需要引导使成长到一定地步,能够开启祭坛才行。反正我在死前是没那个能力的。老二觉醒得突然死得也突然,敌人可能来不及下手。可我却是给敌人留了大把的时间。但敌人却任凭我从容地安排了后事。为什么?他们允许我们传承,又有限度地追杀,他们为什么这么做?是不是因为他们意识到咱们身上有个特别的东西,可他们又找不到,只好一代一代地寻找机会?这东西会是那把‘钥匙’吗?我相不会,开启黄盘这一功能对陆宏达等人的诱惑并不大,而开启界点的功能,他们肯定还不知道。那么,他们想要什么?” 段风听蒙了,这黄老师不是要教导学生如何进入界点吗,怎么又拐到敌人要什么的问题上了? 黄老师继续说道:“小子,这个问题你要好好研究,关系重大啊。下面,咱们抽空说说开启界点的事吧:很简单,你需要进一步强大。进一步强大后你就会明白了怎么搞。我不知你如今觉醒到哪个地步,想来不会太强,所以我要拔苗助长。” 段风最需要的就是强大自身,闻言自然欣喜若狂,叫道:“拔我拔我,快拔我!” 黄廷芳吩咐道:“所需时间有点长,你要做点准备。此处荒凉,你如果没带食品,需要给自己弄点吃的。这一点对咱们来说很简单。去吧,课间十分钟休息。” 段风睁开眼,却又再次合上,感觉很困乏,似是睡眠不足。强自再次睁眼,发现天光黯淡,竟然已是傍晚。 坐了半日,他屁股和两腿已经没了感觉。一边揉一边叹气,“老黄啊,你说简单那是说你,我怎么弄吃的?追兔子追野鸡?狗都追不上,我追得上吗?就算追得上又能怎样,据说兔子会拳击啊,把我揍个鼻青脸肿可丢大了人。再说,要是追着追着,万一撞上头狼……” 段风不敢想下去,如果真来了狼可是真麻烦,他现在动不了窝,连爬行都困难。 忽然一阵风起,杂草乱动,嗖,嗖,两只野兔先后从草丛里窜出来,斜着冲向段风,几乎是擦身而过,飞奔而去。 正揉腿的段风眼睁睁看兔子过去,才反应过来,狠狠掐了一下自己,后悔刚才没伸腿把兔子绊个跟头。然后,他又想起自己的腿动不了。 两只兔子并没有再次冲入草丛,而是开始围着巨石打转,每次都几乎碰到段风。 “我靠,当我是死的!” 段风见兔子肆无忌惮地以他为圆心跑圈,不禁恼怒,但再反省自身,不能动又累又饿不想说话,还真如死了一样。于是,他心态平稳下来,也不想出声惊吓兔子,只静静观赏,看看这场长跑谁是冠军。 两只兔子皆是灰色长毛,前面那只略肥,后面那只体型小却更健壮。后面那只一边追一边去嗅前面的菊花。 再看了几圈,段风终于确定这是逐爱赛,前面为母,后面为公,公追上母的就可以交配。 “嗯,今天有眼福,看了人的还能看兽的。可这两个小家伙着急了点,你们不能找个光线好的时间再搞吗?” 因有了娱乐节目,段风的精神好了不少,只等好戏开场。 那两只兔子却跑个没完。 无声地奔跑中,前面的母兔越来越疯狂,速度飞快。后面的公兔子也急眼了,跟着疯狂起来,它大概一辈子也没有泡过这么难缠的妞。双兔越跑越快,转得圈子越来越大,眼看着就会跑出段风的视线。那母兔突然急转弯向山上跑,跑出几十米,又猛一转弯,向山下跑。那公兔也相当了得,紧紧相随,愣是保持着一个兔位的距离。 段风看着双兔风驰电掣般经过他身旁,冲将过去,他正要赞叹兔之强悍,却听咚咚接连两声响。他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好奇之下,以手走路,费力爬行一段,绕到巨石前,却见庙墙上鲜血淋漓,两只兔子撞墙身亡。 风中是新鲜的血腥味,平时厌恶,此时却觉得有些可爱。 看着那血肉模糊的尸体,段风感慨万千,“守墙待兔,新典故?您这是誓死不从,还是跑迷糊了?无论怎么说都要感谢你们。感谢兔赐我食。” 有了食物,段风才想起课间十分钟早到了,又连忙爬回巨石,坐好,闭眼内视。 腿麻肉痛,让精神很难放松,但他不着急,只闭着眼等,等传承牵引力将他牵到光球那里。 没有。 没有白茫茫没有雾蒙蒙,更没有光球出现。好半天,段风颓然睁开眼,呆呆看着天。 “因为学生迟到,所以老师罢课了?” 不能啊,这可是极好的课,如果不上,后果会极其严重。 段风又试了两回,再也不能回到课堂上,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暂时作罢。 “算了,先吃饭吧。吃饱饭,有一夜的时间可以折腾。” 一顿折腾,他腿上的血脉也通得差不多了,扶着巨石活动了一会儿,已经能够慢慢走路。走到庙墙前,看着两只安静地兔子。他开始后悔自己做了一个不吸烟的良民——爱吸烟的都随身有火,那垃圾堆里有很多木料,再不济拆了庙门,点堆火烤兔子吃多么美。可他没火,没火柴也没打火机。 莫非要钻木取火?堂堂光盟引导使钻木取火,会不会让老大老二老三都气得活过来? 段风还不想吃生肉,便打算趁着天还没有全黑再去翻垃圾,找件铁器或者火石材质的石头来制造点火星。这总比钻木来得快点。他甚至打算砸了那只粉红小手机制造场爆炸来引火,可又怕操作不当伤了自己。 一步一步转向庙门,忽然想到今天是阴历十九,又是晴天,稍晚些会有月亮,便不再那么急迫,脚步也轻松了。 晃到庙门前,正要进去,忽然起了一阵狂风,吹得他身子一晃。再看,西北方一块黑云飞速而来,转眼间已经到了他头顶。他正琢磨晴空万里哪来的乌云,啪一声,那乌云里降下一道闪电,正射在离他仅仅三米之遥的庙门上。 那庙门本来斜靠在庙墙上,猛遭雷击便燃起了火。 乌云降下闪电便似完成了任务,很快散成一缕缕雪白的云丝在天空飘飘荡荡。那云丝越飘越长,越飘越淡。 风也静了。 段风抬头看看云,低头看看门。 门上大火熊熊,噼里啪啦地蹦着火星子。他离得这么近,轻易感受到了火的温度,但还是有些不信,喃喃道:“这是怎么了这是,这是怎么了这是,这一界是心想事成界吗?想吃肉了,兔子自己送上门来,自己宰杀自己;没火可用,老天就飞块云彩,弄道闪电来点把火!有没有搞错,心想事成……真这么灵啊?我还想要个大美女行不行?” 言未毕忽然心有所感,一抬头,火光中,庙内垃圾堆上坐着一位白衣大美女。 ------------ 第85章 老司机 巨石在侧,废墟里火光映照,那美人虽然坐着却是飘飘若举,对站着的段风形成一种威压。 段风看着火光中白衣飘飘的美人,他看得相当用力,却怎么也看不清美人的面容。相距不过数米,天光加火光足以明察秋毫,但段风感觉和那美人总隔着层层迷雾,用视线剥开一层,里面还有一层。越是着急越是剥之不尽,最终无法看清真相。这种情景只在梦里遇到过,此时重温似又进了梦里。伸出梦的手去触摸总也触摸不到的美人,终于不敢太过放肆,怕将自己从梦中惊醒。 美人或许在笑,或许在哭,但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她不知在何处抽出一张半尺宽一米长的白色横幅,轻轻一展。 那横幅在段风眼前一晃,凭空暂留,任他观赏。 段风见横幅上用毛笔写着几个楷字:“我是老司机。”那字虽然端正,却极有骨感,似要活了一般。 横幅只在段风眼前停留了两秒便忽然燃烧起来,瞬间燃烬,没留下半点烟灰。 纸条凭空燃烧并不新奇,不少魔术师常做这种表演。段风更在意的是纸条上的内容。老司机是什么,上车又是怎么回事,他全明白。他只是不明白为何这个美女自称老司机。他的印象里,所谓老司机只能是猥琐的中年大叔。他从没想过,老司机的形象是一位烟雾笼罩的的大美女。他觉着这事儿太古怪,黄老师上讲课时才说过事有反常必为妖,他感觉这坐在垃圾堆上不出声的美女很妖很妖。 大美女并不在意段风怀疑的眼神,等横幅燃烬,便又抛出下一个横幅,写着:“请上车。” 这条幅依旧是很快燃烧起来。这次美女没等它燃烬便有了新动作,她轻轻解开了白衣,优雅地向两边一分,露出一个门。 这次段风看得很清楚,美女罗衫半解,露出胸怀,也露出了大腿,他这才看出来美女其实是站在垃圾堆上的。 美女的大腿不足一尺长,又粗又硬,像两截白色树桩支撑着上面黑漆漆的门户。 是的,美女的上体整个是一面门,门上长了两只胳膊,玉手一推,黑门缓缓向里打开。 然后,胳膊忽然不见,美女的头也消失了。 夜幕下,废墟里,垃圾堆上飘着一块白布,白布下是一道由两个树桩子支撑的黑门。 忽然,门内飘出一张纸条:“闭门倒计时开始。” 接着又是一张纸条:“十。” 一秒钟后再次飘出一张纸条:“九。” 看着一张张纸条在空中燃烧,段风叹道:“这是逼我进门啊。进就进,谁怕谁,反正这是交接点,是俺的地盘!只是可惜了烧烤兔肉,这可是上天赐下的美食啊……” 段风一边念叨着一边低头钻进了那道黑门,他不耽搁,怕错过什么。他自知能力太差,抓住一切机会发展自己才是硬道理。 一头钻入,眼前一片漆黑,后面的门缓缓关闭。 没有想象中的腥臊恶臭,脚下不是粘液内脏,也没有尖啸的怪物扑面而来。 硬硬的地面,清新的空气,感觉不到逼仄的空间,这是到了哪里? 美女的胸腔这么巨大吗? 段风正在猜疑,啪啪几声响,周围亮了起来。亮光柔和不刺眼,照亮了空间,却迷惑了段风的眼。 他以为自己又在做梦,因为眼前明明是一辆崭新的公交车,他的右手边就是爱心专座。 公交车崭新却不新颖,是个旧款,是段风上高中时常坐的那种“黄河37”型单排座客车,一跑起来叮咣乱响。现在运城的公交车早就换了好几代,从去年开始已经在更换封闭空调车,安静而舒服。不过,段风却时常怀念黄河37,总感觉乘坐起来更有乐趣。没想到,今天竟然重温了旧梦。 没有叮咣的响动,公交车好像停靠在站,没有广播,没有其他乘客。段风四下里看看,确认这真是公交,便安心下来。他不知这美女老司机是不是黄廷芳安排的,但他相信这次旅程必定和传承有关。因而与以往遭遇不同,这次他很兴奋,对下一站充满期待。 段风习惯性地略过爱心专座,到后面找了个座位坐稳。他刚一坐稳,公交便开始咣当,起程了。原来老司机要等他坐好才发车。可他没看到老司机。这公交车唯一不正常的地方就是没有司机位。 段风享受着熟悉的叮里咣啷和熟悉的颠簸。他向窗外望去,窗外却是漆黑一片。车内的灯光照在窗子上,不能向窗外延伸半分毫。 车子一启动,纸条再次纷纷出现,纷纷燃烧。 段风有一种观原版外语片看字幕的感觉。那纸条凭空出现,凭空燃烧,停留的时间不超过两三秒。段风不敢有丝毫懈怠,否则必定错过一些内容。 “请慎重。” “这是交接传承仪式之一。” “交接站曾遭废弃。” “黄廷芳引卧云山内泉眼滋润摩尼珠得以为继。” “原车原司机都已经湮灭。” “此车乃黄廷芳督造。” “此司机乃魏家所献三女之姬汉娜” “姬汉娜为姬汉冰姬汉雪之大姐头。” “大姐头天生残疾命不长久。” “黄廷芳嵌之摩尼珠改造成老司机。” “黄廷芳时间有限改造有限。” “此仪式只完成一部分。” “前方通道未及整修。” “所以前路有未知危险。” “你若不能忍受可站起停车。” “个人造化不可强求。” “重任在肩有命才可完成。” 纸条飘飞终于告一段落。段风也明白了大概意思。这是一个传统考验,只是因为交接点废弃而让考验仪式也不完整了。黄廷芳加以改造修整,但只完成了一部分。所以才叮嘱后来人小心,并挑明了不要逞能,留条命才能完成自己的重担。 但段风有些不明白,坐车而已,有什么不可忍受的,需要站起来让老司机停车?他正想着,忽然感觉全身发热发燥。车内的空气也在快速上升着温度。他伸手一摸车厢,却是已经烫手。 ------------ 第86章 地火 地火在车外运行? 这是段风的第一个念头。过去了数年,中学时学过的课文印像还是那么深刻,回想起来比上个月读过的报刊杂志还要清晰。一说到热,马上想起的就是迅哥的“地火”。当然,此时,他顾不上怀旧,而是急着自救。他已经预感到公交车会向地下行驶,本来有些不以为然,因为他毕竟曾经主动或被动游览过钞王墓和l部驻地那样的地下设施,以为卧云山的地下也就是那么回事。此时,他才意识到,他忽略了一个重要问题,那就是地热。以前没遇到过,不代表这次没有。如果公交车一直下行,钻到岩浆层也是有可能的。那黄廷芳可是用纸条警告过了,这条路漫漫没尽头,安全的只有改造修整过的那一小段。他不知老司机姬汉娜是不是有自主意识,如果没有,而只是按照黄廷芳的预设指令一路向下,那他现在就不得不“站起”请司机“停车”了。但他又极不甘心,刚走到这里,他没发现任何提高自己的契机,只能说明契机尚在前方,他哪里愿意就此放弃。 段风这一犹豫,公交车不知又走了多远,车内温度已经上升到他熟悉的烧烤模式。本来车内很干燥,但是因他大量出汗,水雾蒸腾,湿度开始变大。湿热最让人难受。段风第一次在没有阳光的地方受到了这样的待遇,汗流浃背伴随着气闷气短。开始他还不住用手擦汗,后来发现手上也全是汗,便干脆将上衣脱了,用衣服擦汗扇风。只几分钟的时间,他便有了虚脱感。 无意中碰了一下车厢,如触到了热油锅,烫得他一哆嗦。庆幸的是车底和车座比空气温度并不高多少。但金属车,整车都是导热的,这公交车应该很快就会变成油锅。这令段风回想起了在钞王墓大殿里见到的那口油锅,于是便又想起了那位可爱的女学生。 想到那可爱的容颜,焦躁不安的情绪缓解了一下。段风估计车内的温度也就是在四十度左右,但因为不通风,又没有降温措施,这烧烤模式已经转变成了谋杀模式。段风不得不站了起来,黄廷芳说得好,没了命万事皆休,现在保命要紧。 他一站起,公交车猛地刹住。他因为有准备,只向前冲了几步就站稳了。向前一冲,他感觉气温明显降了不少。不禁精神一振,又向前走去。果然越向前气温越低,到了前车窗处,气温已经降到了废墟处的水平。 “这不科学啊?”段风死死盯着黑漆漆的前车窗。很显然,车头有古怪,否则不会造成这样大的温差。没有车门,想要研究车头,只能打破车窗。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段风哪里还顾得上太多,将上衣缠在拳头上,猛得向车窗击去。自从感觉体质增强了之后,他对自己的力量有了些信心,此时奋全身之力,便以为会势如破竹,不想一拳打在窗户上,嘭一声,臂麻拳痛,那玻璃却完好无损。咬牙再打了几拳,仍是毫无建功。猛然想起公交车里一般都有逃生锤,忙回身寻找。 再向后走,气温更高。热浪滚滚,视线模糊,一时寻之不得,他恨不能拆了座椅砸窗户。走到公交车中段,终于寻到了一把红色铁锤。他兴奋中尚有理智,没有直接用手取锤,而是用上衣包裹了锤柄拽了出来。飞快回到前车窗,抡锤便砸。果然还是专业工具才有专业效果,几下就砸破了。 车窗碎裂,露出车头的驾驶室。驾驶室内一位白衣美女紧紧抓住方向盘。 段风想也想,直接跳进了驾驶室,不看美女而是一门心思寻找清凉之源。 两米见方的驾驶室,不用特意寻找,一眼便了然,这里没有任何多余的设施。无坐具无档无刹无油门,只有一个方向盘。美女司机站着开车,左手大拇指虚按方向盘上的一个绿色按钮,右手大拇指虚按方向盘上的一个红色按钮。 “黄老师果然费了一番心思,特别为残疾的汉娜做了大量改动……没有其他选项,那么冷源只能是方向盘或者汉娜。” 段风没有再研究方向盘,直接看向了美女司机。近在咫尺,姬汉娜的模样再不神秘。姬汉娜身上的白衣其实只是一袭白纱,裹严实了是件衣服,披散开来却是什么也遮不住。此时便是披散着,纤毫毕现。她的样子,段风并不陌生,因为她长得与姬汉冰姬汉雪没多少区别,都是全身一毛皆无,溜光水滑,巴掌脸大眼睛小圆嘴,没眉毛没鼻子没耳朵。除了无腿这一点,姬汉娜与两位妹妹另一项区别就是她的眼睛没有灵气,雾蒙蒙充满茫然。段风很想称她姬呆萌。 片刻的观察,段风已经多少可以确定姬汉娜没有自主意识或者自主意识很弱。她如同机器人一般被预定了程序。而有外人侵入驾驶室这样的事件在她的程序之外,所以她一直没有做出反应,仍是抓住方向盘,等待唯一的乘客坐下来,她好开车。 段风摸了摸方向盘,方向盘是热的;他又摸了摸姬汉娜的肩,姬汉娜是冷的。 “莫非是因为你被黄老师嵌了摩尼珠?摩尼珠又是啥玩意?” 段风将姬汉娜的白纱全解开,粗略一扫,并没有发现什么珠子。姬汉娜的身子和她的两位妹妹一样,少了很多窍,但大体形态还是动人的少女。当然,姬汉娜是无腿少女。 段风耽误不起时间,略一沉吟,当机立断,一只手托着姬汉娜的小脸,说道:“汉娜,看着我,我是新一代引导使,我是你的主人,明白吗?走,咱们一起闯荡一番!” 段风说得很大声,心里却着实没底。他根本不知如何命令姬汉娜将车向回开。他自己试着按那两个按钮,又转方向盘,公交车却是纹丝不动。而现在他唯一的希望就是驾驶室的那个门,他要开门走出去,无论外面有什么危险,他都要出去闯闯。给自己一个机会,死便死好了,总比在这里等死爽快些。 姬汉娜没有任何反应。 段风已经决定了将姬汉娜当成自己的随身空调,便也不管她有没有反应,用白纱将她紧紧裹住,向后背上一放,扯过白纱在自己腰里一系,又拉过姬汉娜的胳膊来搂他的脖子。 姬汉娜原本紧抓方向盘不放,被段风粗暴拉扯,竟顺从地放开了方向盘,只是无论段风怎么折腾,她就是不搂段风的脖子,两只胳膊总耷拉着。段风无耐,先是打算用自己的手抓住她的手,试了一下有碍行动,便撕了一条白纱,将姬汉娜的双手用力拉到自己胸前捆了。姬汉娜体重不超过五十斤,有了两处束缚已经足以支撑她的体重。 段风深吸一口气,一脚踹向那道门。门很给面子,被一脚踹开。 没有想像中的猛火扑面,也没有岩浆灌入。只是黑洞洞一无所见。 后背一动不动的姬汉娜如同一块冰,冻得段风只能用腿来感受温度。 段风看了看自己的脚,“我这上半身倒是凉得很,下半身怎么办?一脚踩进火里,烧起来,是不是最后落得和姬汉娜一样大腿只剩下一截桩子?”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到了此刻再犹豫徒增烦恼,不但于事无补,也许还会耽误事儿。 轻轻一跃,差点摔倒。他以为离地面很高,其实离地却只有半米。踩在地上,似是沙砾地面,虽有些热,却并不多么滚烫。 段风在黑暗中感受了一下,虽然仍旧没有风,温度却比公交车内还要低一些。 “这不科学啊……”段风重复着疑问,如果外面不热,车内是如何热起来的,莫非发动机要爆炸? 摸索着顺车头走向前方,脚下平整,行路并不艰难,走到车前稍微改变了一下行进方向,脚却被绊了一下。他背着个人,不方便蹲下查看,只是用脚踩了踩,好象是一根硬物。他好奇地顺着硬物向前走,那东西却是很长,一直向前延伸。因温度并不太高,脚底板能够忍受。段风便大胆地向前走。 段风一直走一直走,因空调在身,虽然渐感劳累,身上的汗却止住了。这也让他松了口气,不再担心会脱水而死。 在黑暗中走了一大段,感觉已经拐了个弯。眼睛适应了黑暗,模模糊糊地看到了些轮廓。似乎空间很大,一时也弄不清是天然洞穴还是人工隧道。 段风正纳闷为何在全黑暗之中竟有了视觉,忽见前方红光闪烁,这才明白黑暗之中自有光源。他还没见识光源是何面目,倒先弄清了一件事:他面前是两根平行的金属长条。 “铁轨!我坐的是有轨电车?不对,应该是有轨汽车。有轨还那么颠簸,是司机的事儿还是黄老师的事儿?” 段风一边唠叨一边继续前行,有了红光照耀,行进更加迅速。离老远,他就感受了热度,非比寻常的热度。 红光是岩浆发出的。前方是数十米宽的一条岩浆河,岩浆翻滚,滔滔不绝,声势浩大。那铁轨凌空架在红河上,黑轨被烧成了红轨,却并不熔化也不发软,恪尽职守地做着合格轨道。 段风明白了,看样子这隧道里不止一条岩浆河,公交车每过一次河就被加热一次,不热才怪。而照这个趋势行下去,公交车必将烧成铁水。 “黄老师啊,您这是打算玩死我啊。想用这玩意激发我的潜能,潜能出不来,命先丢了!” 段风腹诽着,忽然注意到河边有一棵大黑树。原本满目皆红,大黑树应该很显眼,奈何段风一心寻找热源,竟忽略了黑树的存在。此时看去,那黑树似乎也是金属的,树干有成人的腰粗,树冠巨大,枝杈很多,没有叶子,却生着三颗篮球大小的黑色果实。 ------------ 第87章 铁树 段风尚在那铁树百米之外,看不清黑色果实的具体样子。但在这诡异的地下,见到岩浆河边生长着一颗孤零零的铁树,他立刻来了兴趣,不禁暗想:那黑果会不会是传说中的灵丹妙药,包治百病,一吃升天? 贪婪心起,段风一时又没感觉出危险,便慢慢向铁树又走了几步,忽然脚下一软,似踩在了烂泥上,连忙拔腿向前跨步,身子却猛然坠落,同时眼前一黑,似已经被什么淹没。 “我进了沼泽?不对啊,周围没有烂泥,呼吸很顺畅……怎么回事?” 掉落进了一个空间。这是绝对的黑暗。只有黑暗,没有冷暖。没有声音,呼吸和心跳成了这个空间唯一的节奏。 段风在黑暗中静静站着,他感觉不到后背的姬汉娜,伸手摸了摸,什么也没摸到,没摸到姬汉娜,也没摸到自己。他能感觉自己的身子自己的手,却不能用自己的手摸到自己的身子。 然后他看到了两条大腿,两条白花花的大腿, 大腿没有肉只有白花花的骨头。 两条大腿在段风面前无声无息地走来走去,片刻也不停,似一直追寻什么。但追寻的那物应当在远方,它原地苦寻,能有什么结果? 一遍遍苦寻。 那大腿或许终于走累了,便停下来坐在地上。坐在地上的骨腿让段风看得更清晰,那腿并不全是骨头,骨头外还包裹着一层皮。这是两条饿得皮包骨的大腿。 两条大腿根部慢慢靠拢,离得还有半尺时再也无法互相靠近,似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排斥着它们。但两条大腿仍在用力靠近,因用力过大,大腿在不住颤抖。颤动中的皮骨终于发出了声音,这声音在静寂中太过巨大,连续冲击着段风的耳鼓。段风想捂着自己的耳朵,但和方才同样,他的手找不到他的耳朵。 噗,一声轻响,两条大腿根部的空间似被挤裂了,裂开来一条红鲜鲜的缝隙,那缝隙中淌着红鲜鲜的岩浆。 两条大腿制造出裂缝便得意起来,一收一放,那裂缝也便跟着一开一合,岩浆流出得越来越多。 两条大腿猛地一拉,裂缝张得极大,喷出一股岩浆。那岩浆越来越稠,岩浆中露出一颗小小的头颅,然后又挤出小小的身子。这是一个岩浆婴孩。那婴孩随岩浆流出来,脐带还连在裂缝之内。 黑暗之中忽然出现一只皮包骨的白手,一把抄起婴孩向上一抛。 黑暗之中,一张白惨惨的大脸晃动了一下,张嘴一口吞掉了婴孩。 咕隆一声吞咽。 白手、大脸、大嘴消失在黑暗中。 两条大腿继续挤压拉扯着裂缝,开始制造下一个婴孩。 …… 段风不知自己站了多久,从恐慌、恶心、一直到麻木,看着大腿勤奋、裂缝开合,那张嘴一个一个地吞噬着自己制造出来的火婴。 段风想用手抓住自己的心脏,却是一把抓空。心脏仍如婴孩般淌着鲜红的液体被那大嘴一次次吞吃。 呃―― 黑暗中一声饱嗝。 两条大腿缓缓归位,裂缝岩浆皆消失不见。 大腿再次开始无声无息地徘徊和搜寻。 段风想闭上眼睛,好好调整一下自己,但感觉眼睛闭上了,却仍能看到面前的情景。 他已经不想再这样呆下去,这噩梦般的场景,他绝不想再看第二轮。他毅然决然地向那两条大腿冲过去,对他来说,这一冲无论什么结局都比静观美好。 无声无息地碰撞。 满目红光。 下身一热,上身一凉。 段风看到自己仍站在原地,不远处就是铁树黑果。 …… “抱歉,忘记你还没觉醒,没有收回领域。这东西只是制造绝对黑暗,吓唬地下生物的。你进去却不仅能看到黑暗,还能看到我丑恶的生存方式。见笑了见笑了……可是,话说你怎么才来!我说你个小笨蛋,在驾驶室里找地方随便一坐,你的司机自然就会开车啦,凉凉快快,三分钟的路程,你非要热咕隆冬,傻乎乎步行一个多小时,背个小姑娘很过瘾是不是?” 段风正纳闷方才是怎么回事,头脑中忽然多了一串信息,准确来讲是多了一段话。这种感觉很奇特,没有声音没有图像,脑海中就是单纯的一段话,就像是眼睛在书上看到的一段文字,标点符号都很清晰。所以,尽管段风不知传递话语的人是什么形态样貌,但是他却可以通过文字和标点来猜测对方的情绪,从而来推断是善意还是恶意。看样子,对方没什么恶意。 “对,看这里,我是一棵树!” 脑海中又出现了一段文字。相比之下,姬汉娜弄得纸条满天飞,字幕眼花缭乱,虽然壮观,可技术水平却比这位差了好几条街。人家直接将文字扔进你的脑袋里,不管你想听不想听,不管你接不接受,便已经直接读进了你的意识。 “你是谁?”段风冲着铁树大声问道。这些日子,他虽然见识了不少奇异之事,但仍不相信铁树成精这种事情。 “你在说话吗?可惜我只会简单地写入,不能读取。想了解你的意思需要使用听觉。离这么远,河流噪声太大,我听不到,你靠近些好吗?” 段风接受到请求靠近的信息,但他站着没动。在炎炎地下,一般人如此长时间行走逗留,定然已经把水喝光了把汗流尽了,捱到这里肯定变得神智不清。然后有个意识引导你走向某个方向……会有什么后果? 段风马上想到的是,眼前的情景和不久前郎士雄用幻术、井上桃用媚术将他诳进钞王墓那次事件很像。 引诱? 段风皱着眉头。他没有神智不清,他感觉自己脑袋瓜子很清醒。从跳下公交车,一路走来,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里,背上的姬汉娜一直保持着开车的姿势,因为手被捆着,所以不能平举,她的脖子却是一直梗着,保持目光平视。来到这里,她大概终于累了,脖子挺不住了,便将小脑袋靠在段风的脖子上。段风脖子上被敷上一块冰,冷气顺着大动脉直冲向他的脑浆子,他不想清醒都难。 “哼哼,能力没觉醒,谨慎的特质倒继承了。光义小弟就这样,笑眯眯的一个小胖子,看上去马马虎虎毛毛躁躁,急了眼好像什么也不管不顾,其实他的小算盘一直紧划落,什么事儿都算计得很清楚。唉,我也很会算计,可千算万算就是没想到那么一个会算计的小胖子最后搞得那么壮烈,他的身后事又是这么惨烈……赵光义、黄嘉轩、黄廷芳、段风,三十年竟然传了三代。” 接收了这一大段信息,段风略加品味,便知道这位树先生即便不是光盟前辈,也毕定与光盟渊源极深。那赵光义、黄嘉轩大概就是“老大”“老二”的名。既然有这层关系,他便不再犹豫,迈步向前走了一段,离那铁树三四十米的地方站住。他也想再稍微靠近一些,但离岩浆河近了温度过高,危险系数变大,他必须以保命为前提。 “前辈,不要伤心,我会努力的,一切为了光盟!”段风冲着铁树大声吼道。 “我为什么要伤心?是光盟把我害成这个样子,光盟倒了,我很高兴呀!” 段风一惊,敌人!下意识就要后退。但那铁树一直没有动静,让他的忧虑也只能是虚悬着落不到实处,便不好意思逃跑,只好紧张地盯着铁树的一举一动。 铁树不举不动。铁树的树干和大小树枝似与这整个空间焊死了,任凭下面的岩浆翻滚怒号,它们一直一动不动。 段风的眼睛忽然跳了一下,他似乎发现铁树上的果实在动。仔细望去,中间那颗稍大的黑色果实真的会偶尔轻微颤动一下,而另外两颗则没有动静。 锁定了目标,观察更加细致,段风发现那颗大果实并不是通体纯黑,而是在偏顶部的地方有一块暗红色的斑。那斑像是一朵花。 这个发现,令段风一愣,他先愣的是自己。离着三四十米,在这样的恶劣环境中,光线昏暗,自己竟然能发现那么隐蔽的一朵小花?这太奇怪了! 而接着,那小花的形像向他猛地一刺。这刺击是全身心的攻击。 段风只觉身心同时针扎般的一痛,痛得他张嘴就要惨叫,但嘴还没张开,那剧痛就消失了。他愣愣望向红河岸边黑铁树上黑色果实顶部那朵小花。 他突然明白了那是一朵樱花。于是,他冲着铁树大叫道:“川岛,原来是你!” 段风不知川岛是谁,但他就是知道那铁树是川岛,这里面没有道理可讲。 他没想到川岛变成了这个样子――他虽然不知川岛应该是什么样子,却也知道这个样子的川岛,光盟绝不会收。 川岛铁树听到段风一声大吼,罕见地沉默了片刻,然后回应到: “黄廷芳费尽心机给你施压,没半点效果。没想到,我只说了几句话就让你的封印松动了。天意吗?” “我要觉醒了?”段风闻言大喜,但自检并没有增加什么能力,只是凭空对那小花和川岛建立了联系。 “唉,对你并不是好事。觉醒了又如何,只手擎天?赵光义重生都不可能,更何况传承不完全的你。只能落个惨烈的结局。还不如浑浑噩噩做个平凡人,能平平安安过一生。” ------------ 第88章 任务 段风听到川岛的老生常谈,正要大声表明自己生命不息战斗不止的志向,川岛却紧接着传来信息:“但觉醒是不可逆的,你只好认命。我帮你将封印撕开一角,你如何报答我?” 段风赧然,受惠于影视作品和网络文学的熏陶,当别人问出“如何报答”时,他除了“以身相许”想不出其他答案。可对方是一棵树,还是棵铁树,这难度比八十岁的老太太还要高上很多倍,他一时有些难以接受。人家变态的讲究猫狗成堆骡马成群,而他偏要黑果累累铁树缠身,这是打算引导世界新潮流么? “哼,你们引导团队从来就没痛快过,任何人向你们提个请求,你们都是推三阻四,好像要了你们亲命一样。放心,我不会让你法外施恩点燃传承柱或者帮我这种剥夺终身权利的人凝结传承核――我已经没有传承可言。我的灵能即将耗尽,之所以坚持不被身边这两个铁球同化,是因为有个心愿未了。” 段风并不能理解川岛传递过来的信息,点燃传承柱、凝结传承核对他来说仍像天方夜谭,但这并不阻碍他猜测川岛的心愿:一个女人临终前的心愿无非是把老公或孩子安顿好。他不知川岛的老公是谁,却听缴英说过川岛有个儿子叫大丸志,于是便试探着问道:“您不放心大丸志?” “哼,那个窝囊废有什么不放心的?我挂念着樱儿桃儿。” “樱儿……”段风顺口念到,猛然一惊:“大丸樱?大丸樱是你女儿!井上桃是你外孙女?” “不用吃惊,你早该想到,如果咱们之间没有这样的渊源,你怎么能从我的领域中逃出来?你总比那些刚从我子宫里挤出来的婴孩美味很多,营养价值也不可同日而语。风小弟,你是我的唐僧肉啊,你可知放过你让我多么心疼肝疼!” 段风这才明白自己已经在鬼门关上溜达了一圈,不禁脑门见汗,轻轻抓住姬汉娜的小冰手寻求一丝安慰。死本身就很可怕,还要被吸进那鲜红裂缝中让人咀嚼而死,实在是死得又可怕又恶心。 川岛并没在意段风的情绪,或许她只能听声音,根本看不到段风的神情。她仍在向段风解说其中的缘由。 “我早就应该被这两个铁球同化成这铁树的脑袋,彻底丧失个人意志,和所有光盟的放逐者一样,沦落成肮脏的地下生物,守护着光盟的财产不被外人占用。可是,在我被执行放逐仪式时,光义小弟偷偷给我嘴里塞了块饼,让我保留些能量。他希望我能在这丙字通道中慢慢恢复能力,最终恢复自由。可小弟高估我了,我也高估自己了。我是个耐不住寂寞的女人,当被寂寞围困时我只想快点死去。如此自暴自弃,辜负了小弟的一片心意,也错过了自我救赎的最佳时机。当我终于醒悟时,一切都晚了。我徒留下‘暗领域’和‘网界’两项异能,却不能离开这地下半步。只是用暗领域防备其他生物,用网界来观察世界。当年,做为羽堂一号情报员,我的‘网界’能笼罩全地球,可以定点观察地球上任何一个目标,可以扫描搜索以我为中心半径三千公里的区域。放逐到此界,因我靠灵能生存,网界得到极大锻炼,所以威力不降反升,比之当年还要强了数倍;又因我在地球香园三号观测站留下了水晶球,水晶球与我建立的通道一直未断,所以,我在这里可以观测地球本界。只是因为界壁垒太厚,我通过水晶球观测地球本界很困难,观察的范围变得很小,不过中土尚能囊括,所以你们的一举一动,我都了然于胸。但看得越多,烦恼越多,我那孩儿孙儿……唉,一年年过去,我的身体机能被这铁树慢慢吸尽,只留下灵能苦苦支撑。以灵吞火育胎,再吞胎滋润生机,这是饮鸩止渴,耗尽灵能,我就没了神智。可如果不这样做,我又挺不过下一秒……” 段风看着脑海中那一片文字,心里很不是滋味,一位光盟前辈竟沦落到这个地步。他原本以为川岛是被老大赵光义放逐的,因为他听缴英说过,川岛没有参与叛乱,说明川岛在大首领大长老陨落后还活着,那么能放逐她的只能是光盟三大核心的最后一位:引导使。可听川岛自述,引导使赵光义不仅没放逐她还帮助了她,那又会是谁干的呢?于是,段风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被放逐?” “其实不用我说,过些年岁,等你将封印全解开,自然了解了其中奥秘。不过你既然问,我便说一说:叛乱进行时,引导使团队不在光盟总部,为什么?因为他们去了圣堂,本来大首领大长老也要同往,但因为有事推迟了半天,便被那些人钻了空子。我便是被圣堂放逐的。圣堂堂主花芜觉称那次为‘末日审判’。花芜觉是推背堂断代后唯一可称先知的人,他预感光盟大势已去,便举行了末日审判,将所有隐患削除于未然,替光盟的火种扫清障碍。你应该感谢他。你们这三代能够安全传承,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发生叛乱后花芜觉消失了,生死未知。生死未知只能当活着推算,花芜觉活着,圣堂便存在。圣堂存在一天,任何曾经的光盟成员在心底就会有阴影一片……” 段风心底没产生阴影,他产生了光明,欣慰于自己并不是孤军作战。看样子,那花芜觉虽然只是法官类的存在,却比刑堂的猛人更可怕。有这样的人罩着,他的安全感大大增加。 段风没有追问川岛为何会被花芜觉当做光盟隐患,他已经有所猜测。种种迹像表明川岛龙天章等人知道九人政变组的计划,而作为光盟下属明明知道首领将遇害而不报警就已经说明他们的立场了。 川岛并没有给段风留思考的时间,她紧接着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你是光义小弟的继承人,我要报恩于你;这次我救你帮你,你要报恩于我。如此,你我颇有因果,所以你要为我做件事,到钞王墓杀掉三井夏木,救出三井直鬼。我必不会亏待你。” 段风静静咀嚼着川岛的任务信息,他首先是高兴,到钞王墓执行任务的本身就表明他能够安全离开这里。但川岛显然不会让他轻易离开。 川岛说道:“你把姬汉娜留在这儿与我做伴,你回来后,我会送你一件礼物。” ------------ 第89章 品尝 段风不知姬汉娜是不是引导团的成员,但在这丙字号通道的一路相伴,特别是后半段的‘背背伴’,让他把姬汉娜当成了自己人。因而,川岛要把姬汉娜留做人质,段风很是舍不得。他扯着嗓子喊道:“前辈,有光义老大的关系,您让我帮忙不算个事。可姬汉娜是我的空调,离开她,在这鬼地方我活不下了啊,怎么去替您杀人救人?” 川岛道:“你说这样的话会让赵光义蒙羞!光盟已到今日之窘境,你要迂腐到什么地步才不把那些秘藏拿出来?” 川岛的“秘藏”二字深深刺激了段风一下,段风只觉脑袋里的中后偏下部有什么东西窜动了十分之一秒。他不知那东西是向里窜还是向外窜,或许根本只是原地抖了抖。他更不知那东西是什么东西,是具体实物还是意识波动。他只是确切地捕捉到了自己在那一瞬间的变化。于是,他便相信了“秘藏”的存在。但他又搞不懂秘藏和姬汉娜有什么关系。 “前辈,请指教是何秘藏?”段风压抑着内心的激动,只希望所谓“秘藏”不是香园五号那样的破落宾馆。当然他也清楚,香园五号只是光盟的公共财产,供光盟成员出差办事时落脚,可称光盟招待所,很普通。而秘藏必然是机密而神奇的东西。这两物不能同日二语。 川岛回复得很干脆:“我哪知道!光义小弟给我饼时只偷偷说了两句。他说坍塌的丙字号通道远比完整的甲字号、乙字号两个通道更重要,因为丙字号有光盟的秘藏。他希望我多加保护,他会来和我汇合。我不知我要保护什么,他也没来和我汇合。我恨我有网界,眼睁睁看着熟识的友伴一个个人头落地……” 段风这次并没有全部接收川岛的信息,当读到“因为丙字号有光盟的秘藏”后他就混乱起来,脑海里万流狂涌,似有无数信息在向他冲击。 “哦,秘藏……”段风重复了“秘藏”二字便狠狠抱住头,皱了眉,紧紧闭眼,面色变得蜡黄,在岩浆河的红光映照下冷汗直淌。 “我的网界很强大,但是却只能扫描事物的动态外观信息。所以,我能看到你在抱头皱眉,也能看到你嘴唇在动,但却听不到你的低语,猜不出你的心声。段风小弟,你在痛苦吗?你是不是想起了很多事情?” 混乱来得突然,去得也突然。段风并没有痛苦多久。他很快放下手,平静下来,只是脸色还是有些苍白,并且浑身冰冷。原来只是上身冷,现在连很接地气的下身也发冷了。他将姬汉娜解下来放置好,然后颓然坐倒在地,叹道:“你要失望了,我的头白疼了,啥玩意也没想起来。唉,我真废了吗?怎么就这么艰难呢……光义老大也是,连个手扶拖拉机都没开过,忽然要鼓捣飞船玩,把个好好的丙字号给弄坍塌了,还造成好几条岩浆河,我想……” 段风说不下去,也想不下去了,他被自己刚才的言语震得不能思想。那些脱口而出的情节是那样自然而然,似乎已经唠叨了千百遍,可他根本没听说过这个故事! 觉醒了吗?可怎么感觉什么也没多,记忆没多,能力也没多,仍是浑浑噩噩。可刚才的话语又是如何说出的?不小心泄露的?原来只是打破了包装么? “恭喜小兄弟,这下我就放心了,”川岛很快传来信息,“记住你的任务:到钞王墓杀掉三井夏木,救出三井直鬼。你肯定已经知道了如何进钞王墓,我不多言。只提示你:要杀的三井夏木你见过,就是拿斧子回收女体的那个,他是桃儿的前夫。要救的三井直鬼是桃儿失踪的丈夫,只有你能找到。桃儿放过你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说到这里,相信你已经明白了怎么回事。去吧,我等你。” 段风读完信息,坐在地上,呆呆望着铁树,喃喃自语:“我去哪儿,怎么去呢……” 就算是张家口到运城,也有千八百里,更何况是从离张家口不知多少里的地下,到那运城的地下。如何走?让姬汉娜开公交车直接在地下钻过去?好像她们姬氏三姐妹是有钻洞天赋的…… 姬汉娜站在段风的身边,她仅有的那截大腿支撑起身体却是相当安稳。她此时的身高正和段风坐下时一样高,听到段风喃喃自语,她忽然慢慢转过头,用没有焦距的空洞双眼看着段风。 段风正在沉思,忽感觉脸上发痒,伸手抓了抓,一抬眼正看到姬汉娜茫然的眼神,吓得他一机灵,所有烦恼全被吓没了,不禁笑骂道:“你个小丫头片子,脑袋转了九十度,怎么身子一点没动,扮鬼吓唬人玩啊!” 姬汉娜或许听懂了段风的言语,竟将脑袋继续向后转,努力完成一百八十度甚至三百六十度的传奇。段风不敢见证如此的奇迹,他连忙扑过去,扳住姬汉娜的脑袋,“别转别转,我服了!” 再次抱住一块冰,好似万千钢刀向身上捅,段风不知为何自己这么痛,他的脑袋中后偏下部突然大放光明。 光明自内而外,照亮了丙字通道内段风周围五米的的空间,遮盖了通道的血红之色,只见得身下身后全是白石和黑轨。 段风忽然仰天大笑,笑得鼻涕泪水长流,狠狠向白玉般的地面击了一拳,方圆五米的光明猛地一震。 光明震得碎如齑粉,瞬间湮灭。 光明突然消失,带来半秒的黑暗,然后此处再度恢复满目红。 段风的身影已然不见。 …… 姬汉娜的脖子保持着九十度的转角,一分钟后,转角开始变大变小,最终回归正常。她举出双手,似乎在学段风的样子来扳自己的脑袋。扳了几下,就开始全身乱动。或许是因为太长时间保持开车的姿势,她的身子都僵了,此时一动,咯嘣嘣全是骨节的脆响。 动了几分钟,姬汉娜的身子忽然开始长高――她那不足一尺的大腿根下缓缓长出乌黑的骨骼。 一寸、两寸……大腿、膝盖、小腿、脚……仅仅生成了十分钟,姬汉娜便拥有了两条线条优美,肌肉丰富的金属长腿,若穿上长裤皮靴,根本看不出是真腿还是假腿。 而姬汉娜显然没有真腿假腿的概念,对她来说,可以走路的就是好腿。她把能遮到膝盖的白纱衣撩起来,仔细看了一遍自己崭新闪亮的金刚美腿,然后很小心地挪动了一下。脚步轻盈,身子很平稳,一切都是那么得心应手。于是,她迈着轻盈的步伐,走向不远处的铁树。 姬汉娜越走越快,步子越来越大,开始一步半米,到后来已经是一步两米,而身子轻飘飘似无重量,那样扎眼的金钢腿竟也落地无声。她一步跨过,空中调整了一下姿态,轻飘飘落在了铁树下面。 岩浆岸边,铁树之下,红光几乎已经实质化,姬汉娜刚刚站定,她的白纱衣就燃烧起来,片刻之间烧成了灰,上白下黑的胴体展露无遗,却更是亭亭玉立。 姬汉娜好像根本没看到自己的衣服没了,她一直紧盯着铁树,伸手摸了摸巨大的树干,鲜红的指甲刷一声长出了两寸,化为利刃,轻轻一划。那被岩浆烧烤了几十年不曾有半点损伤的铁树被划掉了一块。 姬汉娜拿起那块铁树皮,张嘴就咬,嘎嘣一声咬下一块,嘎嘣嘎嘣嚼了两下,呸的一声吐了出来,似是对口感很不满意。她又在铁树干上削掉了几块试尝,均是刚嚼就吐。 姬汉娜停了削树动作,却没收起指刃,她抬起头向上看,然后双手一抓树干,飞快向上爬。她的双手指刃缩短,脚趾也长出爪刃,抓树爬行如履平地,很快来到树冠处。 倚在树杈上,姬汉娜的指刃长为半尺,削了几根树枝品尝。树枝显然比树皮要脆,并且细长易咬。但她仍不满意。 遍尝了各种粗细各种长短各种软硬的铁树枝后,姬汉娜终于将眼光锁定了树尖上的三颗黑果。再次上行,轻轻一挥,一颗圆滚滚的果实滚进了怀里,她没有砍削,而是将果实放在胸上,低头直接咬了一口。 果实入嘴,咀嚼有声,这次似是有滋有味,她没舍得吐出来,但嚼烂了,行将下咽时,她却犹豫了。又看了看另外两颗,然后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计算着大小和容量问题。 吃还是不吃,这是个难题。 姬汉娜计算了很久,终于恋恋不舍地将怀里的这个圆瓜放在身边的树杈上。然后摘了另一个,咬了一口,感觉口味和刚才那个差不多,便又放在一旁。最终,她伸手摘掉了那最大的一颗。 最大的那颗一直在颤抖,也一直在疯狂地向姬汉娜输入信息。但姬汉娜此时只能读懂有关舌尖上的信息,其他信息一概忽略。 硕大的黑果,颤抖而有活力。 一嘴咬下去,口齿留香。 姬汉娜茫然没有焦距的双眼迸射出一丝亮光,那是喜悦之光,那是满足之光,她终于找到了色、香、味俱佳的食物。 一口快过一口,姬汉娜像饥饿了三生三世。 黑果的缺口越来越大。 黑果的颤抖越来越弱。 黑果的樱花斑上挤出两滴水珠,似乎是泪。 泪在瞬间气化,姬汉娜根本没看到。或许看到会更加有食欲,恶狼都喜欢羔羊的哭泣。因为据说哭过之后,肉质会更鲜美。 ------------ 第90章 手术 段风浑身疼痛地走在一条狭窄阴暗的山缝中。这是一条最窄处只能侧着身通过、最宽处也不足三尺的夹缝。两侧壁立千仞,怪石嶙峋。头顶的一线天乌云密布,看不出时间。脚下一层厚厚的枯枝败叶,升腾着一阵阵腐烂的恶臭。那恶臭明显不单纯来自植物,更混杂着大量动物腐尸味。 段风对于枝叶下面埋藏着何种动物的尸体一点也不感兴趣,他只小心地找貌似安全的地方落脚。因恶劣环境对他的精神造成很大压迫,这压迫起到了麻醉剂的作用,所以他身体上的疼反而大大减轻了。 自从挤进这条窄缝,他便知道了为何自己会发痛:因为他是被硬扯进来的。在丙字号通道内,他的脑袋中后偏下部强光一闪,似和哪里的什么东西建立了勾通。他便感觉有无数条坚韧无比的细条狠狠扎进他的身子,将他一扯,扯成了无数个极为细小的颗粒。颗粒化为洪流,冲向丙字号通道的岩石。 段风再度恢复意识后,他只感觉无数颗粒在碰撞重组,他正要细观是怎样一个重组过程,却发现了一个完整的自己――原来重组已经完成了。而拆分和重组的中间是一片空白,他不知这中间经历了什么,也不知用了多少时间。 段风只是机械地前行,下意识地规避着危险。当他主动放慢脚步,重新有了思考能力之后,他开始咳嗽。 他开始只是感觉喉咙痒,轻声咳了一声,刚以为就此结束,咳嗽却连绵不绝,越咳越剧烈。喉咙已经咳得发痛,再也没有痒的感觉,但仍在咳,似非要把胸中的什么东西咳出来才可罢休。 段风一边咳一边加快了脚步,他感觉天光正在变暗,这让他产生了危机感。但咳嗽难以遏制,直咳得眼冒金星,让他有点犹疑是不是真的天光在变暗。 “真要把肺头给咳出来?”段风在咳嗽中无奈地想着,“莫非这鬼地方有什么花粉之类的东西在连续刺激着人咳嗽?难道说我一个大活人落个咳嗽至死?我可是刚有觉醒的迹像,很快就会牛出来啦!” 如此想着,段风一发狠,主动加大了咳嗽力度,只觉一块粘粘的东西窜到了喉头。他大喜之下就想吐出来,那物却一滑,又钻进肚里。他连忙再次猛咳,咳出了几口痰,却并无那物。那东西似乎消失了。而他站起身,感觉已经没了咳意。 站起身,眼前豁然开朗,原来已经走出了夹缝。仍是群山环绕,一块山间平地,十几棵高大的梧桐树成长茂盛,树下三间青石屋。石屋前站着一位黑发老头和一个白发小女孩。 老头的黑发乱如野草,脸上皱纹堆叠条条深如沟壑,沟壑中污泥攀爬,很难让人看清他的五官,但两只眼睛闪着精光。那小女孩十来岁的样子,白色长发却梳理得很仔细,丝丝顺滑,她的小脸有些苍白,和老头相同的是双目很有神。她双眸点漆,似能将一切看透。 这一老一小都披着粗衣,穿草鞋,炯炯有神的双眼中皆透露出喜悦和兴奋。 老头望向段风,不住搓着手,两腿也打着颤,似是有些紧张。那小女孩却镇静一些,只是被段风回望时咬了咬嘴唇,苍白的小脸上涌现出一片红晕。 此时的段风身子不疼了,也已经不咳嗽了,如被绝症缠身后获得新生的病人,他的心情大好。他忽然见到两个陌生人,不仅没奇怪,反而更高兴,因为他感觉到了一阵亲切感。不用问,这两个肯定是团队成员。 “你们在等我?”段风微笑着说道。 小女孩只轻轻点了点头,老头却是哈哈一笑,“是啊,老大,能见到你太高兴了!――我本来还以为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你召唤来了。” “我召唤来的?”段风愣了一下,自己何时召唤人了,自己又何时学会召唤人了? 老头重重点头,“是啊是啊,真是太意外了……您看我,真有点老糊涂,看样子您觉醒时间太短,有些事儿还需要说明:我叫盖亚,是您的主治大夫。” 段风更是发愣,“盖亚?这名字很熟啊。” “嘿嘿,我爹会起名呗!我姓谢,您可以直呼我谢盖亚,或者叫我小谢、小亚。这孩子叫艾儿,是我的助手。五年前,我们俩在公园偶遇,接受了一对老人的传承。他们让我们做好寂寞一辈子的准备,没想到刚过五年就有活儿干了。说吧老大,您哪里不舒服?” 段风正打算向这两位“下属”打听一下这里是什么地方,自己是什么处境,却听“大夫”直接问病了。他便习惯性的介绍了一下病情。 谢盖亚听完病情,竟是大喜,“恭喜老大,您这是把封条给弄掉了!小艾儿,准备手术,咱们时间有限,必须在消失前把老大的封条给取出来。” 段风倒是能理解谢盖亚所说的“封条”是何物,那必然是封印他那传承核的东西,却是不知那东西竟是活的,能自己逃跑。 艾儿一言不发,向谢盖亚的屁股上拍了一下,啪一声,一个红色的小木头盒子跳到她的手上。打开盒子,里面只有两物,一条白麻布,一把手术刀。那白麻布上劣迹班班,手术刀却很正宗,雪亮寒光。 “老大,得罪了,”谢盖亚说着上前就来解段风的裤子。 段风头皮一麻,“干什么?” 谢盖亚老眼无辜,“做手术啊!” 段风环视山谷梧桐,“在这里?不需要手术台?” “来不及啦,老大,我和艾儿刚觉醒,您也是,时间太紧张啦。以我的经验,那东西就藏在您的屁股里,不信您自己摸摸。” 段风很顺从地隔着裤子摸了摸,感觉异样,便顾不上旁边有个小女孩,解开腰带,径直将手从裤腰处伸进去摸,捏了捏,竟发现左臀上多了一个肉瘤。 谢盖亚见段风主动解了裤子,感觉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向艾儿使了个眼色,一把褪下了段风的裤子。 艾儿扑过去紧紧抱住段风赤裸的双腿。 谢盖亚一刀捅在了段风的屁股上。 ------------ 第91章 失误 段风只觉屁股上一凉,并没有半分疼痛,扭头看去,见手术已经到了尾声。 那谢盖亚一捅一划一拉便弄出来一个核桃大小的肉球。手术总时间不超过十秒。 段风以为是因为谢盖亚动作太快,自己的神经还没反应过来,所以不痛。但谢盖亚已经收了刀,开始把玩血淋淋的肉球时,他仍没感觉到痛。 “怎么不疼?”既成事实,段风便不再追究谢盖亚的先斩后奏,开始询问手术后的相关问题。 谢盖亚得意之下,那皱纹竟似平坦了些,面容便不再那么恶劣,有了几分老年人的慈祥,“哈哈,老大说这话是寒碜我吗?意志层面的手术,疼或不疼您做主啊,没有我的功劳!” 谢盖亚谦逊着,但他眼睛里的喜光分明在说功劳全是他的。 段风已经有所猜测,便不再追问“意志层面”的事情,而是扭头查看自己的伤口,“不缝針不敷药?” 谢盖亚更是得意,“激光手术,不缝针不吃药不留疤,随治随走。老大,尽情发挥吧!” 面对谢盖亚老人的激情活力,段风更像个老人,一点也不激动,皱眉看看伤口,又皱眉看看仍紧紧抱着他双腿小女孩。 小女孩艾儿太过沉静,抱着腿仰着头,黑眼睛里波澜不惊。她被段风看了两眼,便默默松手站起身,拍拍手,似乎被段风弄脏了。 “呀,瘤子!”艾儿一声尖叫,吓了段风一大跳,他还以为小女孩是个哑巴。 艾儿似乎刚发现谢盖亚手中的东西,伸手就抢了过来。 谢盖亚皱眉道:“良性的,没啥好看!” “切开看看,”艾儿换了个人一样,两眼精光,并不听从谢盖亚的劝阻,拿过手术刀,一下将肉球切。那肉球流出一股白脓。 艾儿哇一声吐了起来。 “这一老一少都是怪人,”段风心内叹息,“话说我这引导团里有个正常点的人没有?” 谢盖亚见段风面色不善,便收起脸上的笑容,用脚轻踢了踢仍在吐的艾儿。艾儿勉强起身,顾不上擦嘴,和谢盖亚一齐向段风轻轻一弯腰。 谢盖亚道:“老大,时间到了,再见,我们等你的好消息!” 一老一少的身影如晨雾般在阳光下一点点消散。 段风抬头看天,阴云密布的天上裂开一条缝,缝里投射下金色的阳光。 “果然是个亚空间,”段风轻轻点点头,“这就是丙字号通道的秘藏之一吧,那么另一个秘藏应该就是飞船,我可以乘飞船直达钞王墓……” 段风并不知道这里有没有飞船,但当他想到飞船时便有了感应,感觉那飞船就在某处。 “我的觉醒竟然是这样的?非要说出来或者想到才能了解相关信息?这与互联网的搜索引擎挺像,都是关键字搜索。连贯的事件还行,可以举一反三,知道需要了解什么。可要是我一点也不知道的事儿呢……传承觉醒绝不会是这样的,否则光盟绝不能绵延数千年,什么玩意都靠猜,大概传承几代就断绝了。不会是这样的……不会是这样的……” 段风不住安慰着自己,相信自己某一天会得到所有该得的信息。抚平烦躁的情绪,他开始找感觉。他已经有了点经验,知道这亚空间是他的地盘,虽然还不能随心所欲,但他相信通过加强自己某方面的意志达到相关目的并不是太困难。他的目的是寻找飞船。 沉心施意,眼前忽然一片空白,然后出现条条细线,有纵有横,组成一个个小方格。 段风很想仔细分辨每个方格里都是什么内容,但他感觉自己已经到了极限,知道再不选择就会重新回到梧桐树下的石屋,于是他向着感应最强烈的一个方格迈去。 一步迈出。 失误! 出脚就感觉自己出了偏差,因为抬起腿将要落下时才发现那些方格在无序地移动,这时再想撤腿已经来不及。 一脚踏上那个方格。 一脚踏入一片金黄的世界。 头顶的天空蓝得怕人,但随着靠近地平线,那蓝色便迅速被金黄吞没。地平线上是一眼望不到边的金黄大沙漠。眼前是一片挺拔高大的胡杨林,树冠上长满金黄的叶片。一簇簇骆驼草紧张观望着突然闯入的外来者。 段风看看天,看看树,看看草,然后弯下腰捧起一把金黄的树叶向天空一扬。那树叶被风一吹,盘旋飞舞,煞是好看。 黄叶飘落,落在一块汉白玉石碑上,那石碑上刻着七个鎏金大字:额济纳国家公园。 段风不知道这额济纳国家公园在哪,但他对眼前的场景很熟悉,因为他在电影《英雄》里见过:国际巨星章子怡、张曼玉身穿大红衣曾在这里有一场极其美观的野战。 见到熟悉的场景,本有些懊恼的段风一下来了兴趣,自忖道:“一会儿会不会有两个红衣女子来这里表演,并邀请我给他们撒树叶?” 如此一想,段风不禁失笑,却听那边真有打斗声。他连忙收了玩闹心,小心观察了一下四周,没发现危险因素,便以胡杨树隐形,快步巡声而去。 打斗处离此地并不远,闪闪躲躲很快到了近前,却见真有两个红衣人大战。只不过不是女子用刀剑,而是两个男人在肉搏。 两人都没用花哨的招数,只是直接对打,拳拳到肉。二人除了脸不打,身上各处都留下了伤痕,那红衣更是破碎不堪。 再看这二人的模样,一雄壮一柔美,那雄壮的牛眼虬髯,肌肉暴起,那柔美的肤如凝脂,杏眼桃腮,美得妖异。 “布惊云!”段风失声叫道,他不认得虬髯大汉,却对那美艳的男子很熟悉,就是那布雅婷身边的高手布惊云。 段风现身大叫,并没有引起二人的注意。段风只以为二人太投入,便又走近了几步再次大叫。仍没有回应,他不敢再靠近,怕伤着自己。虽然此时的布惊云和那虬髯大汉只用普通体力在打架,没使用内力或者异能,但他却是见识过布惊云出手就将三个大活人化为肉花的恐怖,绝不敢掉以轻心。 布惊云很兴奋,似一个贪玩的孩子,怎么也玩不够,打人打得过瘾,被人打得也过瘾。 那虬髯大汉打着打着却皱起了双眉,向圈外一跳,张手阻止布惊云:“打住打住,我怎么感觉有人在偷窥咱们?” 布惊云闻言一怔,四外里望了望,笑道:“老苏被我打迷糊了吧!这可是黄盘原盘的亚空间,全球独此一份,没有原盘,神仙也进不来啊!” 虬髯大汉又感应了一下,实在吃不准只好作罢。这一耽搁,二人都没了继续打斗的兴致,干脆闲聊起来。 布惊云道:“唉,这黄盘现世,引起了多少灾难,现在仍有无数人在吐血钻研,也不知能不能钻出啥东西来。” 虬髯大汉笑道:“原盘在你们手,你们给别人的是复制盘……哼,或许这黄盘最大的秘密就是这个亚空间。你们已经得到了,现在只是在看别人的笑话吧!” 段风见二人都看不到也听不到自己,一时弄不清这其中的蹊跷,而他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了“原盘”上,“黄盘原来还有这个功能啊,难怪我会来到这里,肯定是我家黄盘想我了!对不起布惊云兄弟,交情归交情,这原盘我必须找机会弄到手,一切为了光盟!” 段风又听了几句二人的聊天,了解到虬髯大汉叫苏护生,也是国安局的一位重要人员,只是不知具体职务。再听下去,已没有多少有用的信息。段风又尝试着靠近布惊云,到他身上搜东西。试验了才知道,和自己猜想的一样,靠上去直接就穿了过去,根本触摸不到实体。 “原来如此……我为实他们为虚,还是我为虚他们为实呢?或许大家都是虚影?” 段风思考着哲学问题,打算离开这片空间,再次踏上寻船之旅。 正要再次沉心施意,忽听苏护生说道:“时间差不多了,放那俩小子下来玩一会儿?” 头顶簌簌一阵响,树叶间垂下两根绳子,各捆着一个赤条条的黑瘦少年。 “元青元薇!”段风又是失声大叫,这两个黑瘦少年他已经见过多次,印像很深,一直以为是很厉害的孩子,却不想这俩孩子一直被吊在上面,愣是不敢发出一点动静。 段风终于明白了上次为何这元青元薇一闻到布惊云的气息就撒腿逃命。他也终于明白了苏护生说放那俩小子下来玩一会儿,不是让俩小子玩一会儿,而是苏护生和布惊云把那俩小子玩一会儿。 将元青元薇扔在地上,屁股朝天,苏护生与布惊云各抽出了一条软鞭。 苏护生道:“我观元薇有大气运,恐过犹不及,不祥啊,必须鞭之!”说着挥鞭抽向元薇的屁股。 布惊云道:“我看元青的气运更大,必须加强鞭之!”说着挥鞭抽向元青的屁股。 一鞭鞭下去,两个小屁股很快红肿起来。元薇胖些还抗揍。元青太瘦,鞭鞭到骨,疼得他叫出声来。 或许因受疼不过,元青来了脾气,扯着嗓子道:“两位大哥,气运它不是气啊,打得我们放再多屁也是屁用不管!我知道你们是好心,阻拦我们小哥俩不去参加阁佬会议。我们表示感谢还不行吗,干嘛还打呀!” 苏护生布惊云齐停手,相视而笑。布惊云柔声道:“知道好歹就行。你们五阁的阁佬会议本来就是个笑话,人家詹文渊、詹文溯、詹文津、詹文澜可是亲兄弟,那范天一孤家寡人,怎么和哥四个斗?你小哥俩掺和啥玩意,想被詹家四佬玩死?你们还是想随便玩死俩阁佬取而代之?别说阁佬,就算取代曾鸣凡做个副司长又当如何?还不如咱们小哥四个一块玩有意思。你们说是不是啊?” “真有些道理,我怎么没想到呢……”趴在地下的元青看向同样趴在地上的元薇。 胖乎乎的元薇没有看元青,而是倔强地抬起头,瞪着布惊云和苏护生,大声道:“我不要被你们玩!” 布惊云美目一阴,向苏护生一摊手,“苏兄,怎么办?” 苏护生同样阴下了脸,阴惨惨道:“翻过来打。” ------------ 第92章 寻找 …… 段风沉心施意,再次进入一个无声的世界,白茫茫中一个个小方格渐渐显露。这次他没有着急,抬起脚,看那方格在脚下无序移动,锁定目标后又观察良久,确定再不会搞错这才一脚踩上去。 一脚踏上。 就是它! 这次进对了空间。 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没有声音没有图像,纯黑死寂的世界,却让人亲切如回家。 “我回来了!” 段风仰天长啸,这是发自内心的呐喊。其实他并不想喊,因为肚子很饿,不想费那么多力气,但心里激情涌动,他不由自主地喊了一声。 纯黑死寂的世界随着一声呐喊渐渐出现了光亮,变成一个灰蒙蒙的广阔世界。 浩浩莽莽,或许是荒原,或许是戈壁,但看不清地形,看不到任何生物,一切都被一层薄淡而又粘湿的灰雾笼罩着。 段风那难以遏制的激情瞬间没了踪影,他张大眼,找不到一丝亲切。莫非是闭眼亲切,睁眼陌生? 他再度闭上眼睛去寻找亲切。但在睁眼时的陌生感冲击下,闭目后的亲切也淡了许多。 不对,这是一层伪装! 段风忽然有所悟,抬手一挥,手上粘粘的似扯住了什么东西,用力一揭。一层无形的幕布拉开了,光线又亮了几分,灰蒙蒙的世界演变成钢铁丛林。 广阔无边,巨大无朋的钢铁丛林。 一座座钢铁造物密集林立,令站在林中的段风喘不过气来。 四面八方都是浓浓的压迫感。 他竭力挣扎,抬头仰望。那钢铁造物顶天立地,一眼难见全形,根本看不出是何物。从那巨大根基上的构件分析,这钢铁丛林大概是由武器、载具、甚至还有机器人组成。 其实段风根本不认识丛林中各种各样的复杂构件,他只是凭个人想像乱猜。而钢铁造物空地上零乱地残肢断臂让他更加相信了自己的猜测。 一块块残肢断臂比那些矗立的造物要渺小很多,但最小的也比段风个头大。它们除了断口处略显丑陋外,其他各处都是精美无比。流线形黄金比例的头颅、大腿、胳膊、手指、脚趾、耳朵、鼻子、甚至还有一些隐秘器官,林林总总,扔得各处都是。 看着那巨大而完美的人体组成部分,段风忍不住羡慕妒忌恨,恨不能自己是由那些器官组成。这个想法令他惕然而惊,清醒了几分,再看丛林各处便有了戒心。 残肢断臂个个崭新如同刚刚制造完成,但它们上面的衣袍或饰物却是沧桑老旧,仿佛经历了千万年。段风轻轻抚摸一支胳膊上的半片红袍,那红袍却是一触即化为了灰尘,纷纷扬扬散落在丛林地上。他又惊喜地发现了一块玉佩,那玉佩和他曾经拥有的半块玉佩很相像。他忙伸手去捡,那玉佩竟然也是一触即化为灰。 “玉也化灰?这不科学啊!如果真是这样,那些盗墓贼还不哭死!” 段风又去抚摸钢铁造物和器官,无论怎么摸都是坚硬冰冷,却是实实在在,根本不会化为灰尘。他隐隐有些不安,怕自己在这里呆时间长了也会化为灰尘。 于是,他再次尝试沉心施意,召唤空间选择界面,却无论怎么用力都是再也回不到那个界面。 被困住了。 只能在这个空间继续探索。 好在虽然死寂,却并不危险。只要心态放平和,日子并不会太艰难。 “唉,这帮钢铁孙子有排他性!”段风给丛铁随便安了个罪名以解释眼前的谜团。这些钢铁真的排他吗?那玉是被排碎的? “又是张嘴就乱说,都正式归位了还不动脑子想想!”一个懒洋洋的声音若有若无地传来。 那如同鬼魂的声音,在这死寂的世界里如同晴天霹雳,炸得段风差点栽个跟头。他不是害怕,而是高兴,高兴于确定这不是个死界。 不是死界就有希望。 “喂,老兄,你在哪儿!”段风叫了一声,同时向方才的音源位置走去。 那边没有回音。 段风却是很相信自己的判断,坚定地认准了一个方向,绕过一个钢铁造物,他终于看到一个背影。 “我就瞅见一背影儿……”段风轻声念叨。 “我就瞅见一背影儿”是《我爱我家》中和平的经典花絮,当年段风看时差点笑傻。多年之后,他之所以又想起来,是因为他看那背影儿很像和平的小叔子贾志新。那个背影溜溜达达,站没站像,走没走像,如同大街上很多饭后溜食的老少爷们。更让段风感觉亲切的是,前方那人脚上穿了双绿色胶鞋,身上穿着一套蓝色工作服,头上戴着一顶红色安全帽。那工作服上很多污垢,还有几处破洞。这让段风相信,前面的哥们不是民工也是最基层的劳动者,这怎么能不让他感觉亲切!因为他的童年记忆中,父亲的标准形像就是这样,每天回家都是一身油泥,一脸疲惫。 “嗨,哥们!”段风又叫了一声,这次叫得欢快急切,同时加快脚步,向那个背影追去。 那个背影没有回头,仍是不疾不徐地溜溜达达,时不时扭一下肩膀或者屁股,似乎那里有些不舒服。 段风见对方没反应,更加着急,又喊了几声,顾不得又累又饿,撒开两条腿狂奔追去。 只离了二三百米,一个慢悠悠地走,一个舍命狂奔,眼看着很快就能追上。那背影忽然转了弯。段风追上去,也跟着转弯,却见前方立着一颗人头。 那人头约有十几米高,站在段风这里正好能看清人头的面貌。那人头整体银白色,似是由某种合金制成。戴着一顶金丝镶边的贝雷帽,脸型柔美,但二目惊恐地张成两个大黑洞,嘴也张开着,银白色的大舌头伸出两三米,搭在地上。 穿工作服的背影,一步步走上那条舌头。 “我想这是个小孩儿,是被绞死的。”那背影淡淡说道。 段风感觉那人的声音有些奇怪,却又说不出哪里奇怪。 那人慢慢走到半张的大嘴下,转过身一屁股坐下,两手捧着一个不锈钢大饭盒,他两只手上戴着露指的破白绒线手套。饭盒打开,一半菜一半白米饭。菜是鱼香肉丝、红烧茄子加一个大鸡腿,白米饭颗颗饱满,粒粒晶莹。 不饿都想吃! “想吃啊,想吃么?想吃就自己干活去挣啊,自己挣的自己吃才香,”那人笑嘻嘻地说道,说完便不理段风,开始埋头大吃。 段风很想吃自己的手指头,不是饿的,而是惊的,那人转过身来便让他受惊了,因为那人明明就是他自己! ------------ 第93章 起源 “人家在旁边眼巴巴瞅着直流哈喇子,我也不让一让,有点不够意思啊,您说是不是……” 段风看着小孩儿舌根上的那个自己吃得津津有味,还边吧唧嘴边调侃自己。 的确是调侃自己,就如同饿急眼的时候观看自己胡吃海塞的录像,不知是享受还是难受。 “嘿,忘了这个,吃饭岂能没有音乐!”舌根上的吃货吃着吃着猛然一拍大腿,扭身向孩儿口里摸索了两把,弄出一个黑乎乎的铁箱子,一拳砸上去,那铁箱子便激昂地唱起歌来:“我走在荒凉的沙漠,我躲在无人的角落,我听见缥缈的传说,是谁在飞扬自由的歌。风吹过漫天的寂寞,爱枯涸枯萎的花朵,我祈祷不变的承诺,是谁在安慰心中饥渴……” 段风对于流行歌曲一惯是喜旧厌新,喜欢一遍遍地听经典老歌,对于新歌的接受总要花很长时间。等他也接受了,那新歌已经变成了老歌。当然也有例外,比如现在铁箱子里放的就是一首新歌,段风却早已接受――这是凤凰传奇今年新发行的新歌《等爱的玫瑰》。在放暑假前,学校里的广大师生正在传唱。与段风相邻办公室的康玉喜老爷子用个大音箱天天免费播放。康老爷子是退休返聘的高级教师,因和几位退休老太太走得近乎,便迷上了唱歌跳舞。他给广大年青同事放歌时,也是一边跟着唱一边跳。在那样的环境里,段风不想接受也得接受。 吃货在歌声中吃得更高兴,边吃边和段风聊天。那歌声高亢,却不能阻止吃货的话语字字句句清晰地印入段风的脑海。 段风恍惚地感觉根本就是自己在自言自语。 天似穹庐,暗云翻滚,远方丝丝红色闪电在云缝里狰狞。 空气里是万古沉积的腐朽味,但触目却皆是崭新锃亮的钢铁造物。 腐朽与崭新交织成诡异的画卷。 钢铁丛林重重包围,段风却感觉周遭寂寥荒凉,仿佛自己忽然长高无数倍,无比高大的造物变成了脚下零星散乱的破铜烂铁,再向远处望是一望无垠的旷野。 旷野漫漫,不知埋藏着多少秘密。 “你肯定也想到了,这儿是古战场。” 吃货用轻松的语气说着沉重的话题,“万年之前,两个巨人种族在这里决战。一个肉体巨人族,一个机械巨人族。战斗极其惨烈,但胜负已有苗头,于是将要失败的一方动用了灭绝武器。刺啦一声,肉体、机械全灭!肉体的没留下肉体,机械的只留下机械――除了机械种族所使用的合金之外的任何造物都化灰灰了。所以,你拿的布片和玉都是粉末状的。明白了吧?另外,这还涉及到了一个古老话题。话说这两个先进的文明到地球来干什么?他们为了不伤到地球,硬是使用大能量开辟出如此广大的一块亚空间来战斗,这需要对地球有多爱啊?所以,也许大概可能人类是他们创造的!” 吃货随便聊着人类起源问题,提出一个可能,又下了一个定论:“即便不是,至少咱们光、暗两盟是他们创造的,这个没异议吧?那五块神石就是他们的遗留,虎工玄工一人拿了一块,创立了光、暗两盟;赤禅大帝拿了两块,皇位也不要了,自己跑进深山老林里瞎鼓捣;龙天章拿了一块……喂,我说那个我,说话呀!” “算了,看你饿得说不出话来,咱们就省点时间边吃边聊吧,”吃货站起身,拍拍屁股,一手提铁箱子,一手端着饭盒,向下走来。 段风心中有话口难开,在沉默中思考着一个高级问题:眼前的到底是哲学现象还是科技现象? 这个空间是要制造一个契机,让进入者和自己对话,从而悟道吗? 吃货走到段风面前,将箱子向他怀里一塞,“怎么了,蒙圈了?很简单的事儿,我是真的,你也是真的,我是你,但你不是我,明白……了吗?” 段风看着那个淡定从容的自己,顺口问题:“为什么你是我而我不是你?” “因为我是你制造的啊!”吃货又开始大吃,将那鸡骨头嚼得咯咯响。他一边大吃一边走路,“或者说,是为了你才创造了我。这是传承手段,是为了便于继承者成长。唉,上古之时,那些大能们设计了很多花样,可以让继承者接任务、下副本、打怪、升级、挖宝,既有趣也有效。可叹一代不如一代,老祖宗的玩意都丢光了!” 段风看着那个自己绕向孩儿头后面,忙抱着箱子也跟过去。箱子继续循环播放《等爱的玫瑰》。 孩儿头后面有个三米来高的大洞,黑乎乎向外冒着阴风。 “这儿最凉快,干累了可以到这儿吹吹风,”吃货回头向段风笑道,饭粒子喷得到处都是。 段风被阴风吹抚,头脑一清,忽然想起自己的随身空调姬汉娜,也不知那丫头现在如何了,和铁树交谈得快不快乐。 在外面看着黑,进了洞并不感觉多么黑,昏暗中能看到一级一级的金属阶梯。那阶梯与外面的造物一样,都是崭新锃亮。一级一级竟有百十来级的样子,下面是个高大广阔的空间。 “千万别数,你会越数越蒙圈。标准答案是向下数73级,向上数84级,但你数多少遍,这两个数字都是变化的,误差在十几到几十不等,”吃货很郑重地叮嘱段风,“这不是恐怖片,这是他们的技术。这本来是个意念电梯,老大做实验的时候心思太杂乱给弄坏了,所以级数再也不准。” 段风闻言,下意识地就要动意念控制一个电梯,但刚有念头,便觉地脚下一空,连忙止住意念,再低头,见自己的双脚仍踩在坚硬无比的金属上。 “好奇害死猫!不过你死不了,顶多摔个鼻青脸肿。当年老大就是因为被摔多了,有点脑振荡,所以实验飞船时出了岔子,弄坏了丙字号通道。” 说话间,已经下到了底部,吃货已经将大饭盒里的所有东西都吃了个干净,还意犹未尽地舔了几口,这才将饭盒向怀里一揣,说道:“走,我领你看看咱们的船。” ------------ 第94章 粘合 吃货来拉段风的手。 段风从成年后还没记得和哪个同龄的男人拉过手,此时被吃货一拉,却并没有想像中的恶心不适等症状。竟是毫无感觉,就仿佛是自己的左手拉住了自己的右手。他低头观看,果然是自己的左手在握着自己的右手。吃货已经走出了数米。 吃货回过头来严正斥责发愣的段风:“少琢磨别的,你先搞清楚你是来干嘛的!你打算在这一秒中十万上下的珍贵时间里挖掘自己搞基的潜质?” 段风准确捕捉到了那“珍贵”二字,追问道:“十万上下什么?” 吃货冷笑道:“是你的脑细胞啊老兄!我刚才吃的什么?是你的肉啊老兄!你以为这一切都是凭空来的?……到底想搞不想搞?不想搞就直说,让我尽情吃个饱。我撑死,你瘦死!” 段风淡淡一笑,几步赶到前面,说道:“哦,原来需要吸取我的精血肉体。走,看船,老子有正事要办。” 吃货欣慰地拍了拍段风的左肩膀,“这就对了,男人要有男人的气概,说干就干,娘娘们们的多可厌。你看我,离了你的桎梏,变得多优秀!” 段风看自己的左肩膀,自己左肩膀上落着自己的右手。吃货又走远了好几米。 从设计来说,这里是地下停车场,或者更准确地称为地下停船场。看不到任何灯光,但各处又泛着淡淡的荧光。任何事物在荧光下都变得柔和神秘。 段风看着自己淡蓝的双手,双手上是柔和的皮肤。前方的吃货在荧光里更显清秀水灵,那制服也诱出诱惑。再向前便是此行的目的地。 巨大的停船场,在中心位置孤零零停着一艘白色飞船。 因为有了之前的提示,段风才先入为主地称那东西为飞船,如果在其他地方见了,他一定称那东西为炮弹,还是二炮的,因为那样子很像东风4型导弹。 吃货拍了拍手,上空亮起几十盏明灯,将船照得没有死角。 “这是肉体巨人的造物――全是猜的,连两个种族大战这种故事也是老大猜测的,具体真相还是要靠你来挖掘。――肉体巨人烟消云散,除了这条小船没有其他任何遗物,所以老大猜测肉体巨人没有死绝,幸存者驾着飞船带着所有东西回故乡了。外面那些机械巨人的东西太大太复杂,关键是不知如何操作,老大一直没能让它们动起来,我试了试也弄不动。所以,现在唯一能用的是这个小玩意。这应该是肉体巨人的单兵戴具。人家是单兵,咱们进去几十口子也不显挤,所以不要怕空间不够委屈了你。从这外形上你也能看出肉体巨人和机械巨人的区别。外面那些东西要多复杂有多复杂,任何一个都由无数构件组成――机械人不怕复杂啊,越复杂越得心应手。肉体巨人则追求简约实用易操作。这艘船是一个整体。用你听得懂的语言来说,这是个集成块,是可以在流水线上量产的。一会儿你到船里面看,操作也很简单。这玩意最适合咱们用。所以当初老大见了非常喜欢,一学就会,一开就走。顺顺当当穿越亚空间壁垒到了丙字号通道,正想向大首领报喜,却因得意忘形踩死了油门,刹不住车,撞毁了丙字号。他不敢停留,只得返回这个亚空间,最后撞在了上面这个孩儿头上才停了下来。孩儿头上的那个洞就是被飞船撞破的。” “矛盾?”段风一下想那了那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寓言。 吃货与段风心意相通,自然能够理解段风的意思。吃货笑道:“矛盾的所有者是一个人,这里可是两个种族,肉人族最硬的船撞上了机械族最硬的头,结果是两败俱伤,头坏了,船也坏了――所以老大说肉体巨人族科技有余、血性不足,早点弄个敢死队驾船撞丫的,可能会以更小的损失取得胜利,却一门心思搞常规战,结果……算了,咱们接着说船,船给撞坏了,就是头部尖上这里,护板裂了一条缝,翘起来了。唉,一体的虽美,却不好修啊!” 段风上前,船头的尖部正与他的视线平齐,看得很清楚,一块一尺多长的银白色金属板张开了一条两毫米高的裂缝。 “这种损伤,放在外面机械族的造物,再严重十倍可能也不算个事,人家肯定路照跑、仗照打。可这种集成块就不行,牵一发动全身――当然现在船还能动,但你敢让它动吗?越动裂口越大,很快就把船搞报废了。当初老大就不敢再开了,想方设法修补。人家是一体成形技术,咱家做不到,只能给丫焊上或者粘上或者铆上,但老大都试了,不行!焊是别想,这材料根本不能焊,铆也别想,因为老大说裂口处最怕冲击。单纯地粘也不行,不牢靠……” 段风插嘴道:“这东西能粘?” 吃货点点头,“咱家不能粘,机械人能粘啊。老大撞坏了那孩儿头,除了建立这个地下库房外,还从孩儿头里发现了一些好玩的东西,比如孩儿头的脑浆子,正好能粘飞船!” 段风面色一恶,强笑道:“还真是让老大给撞对了。” 吃货欣慰道:“是啊,天不亡我光盟!困了就有人给送枕头。不过,还是那句话,单纯粘是不行的,强度远远不够。孩儿头的脑浆子只能当密封材料使用,主体要用螺钉!对,你没听错,就是螺钉!你平时用多了木螺钉,今天就试试高强度自攻螺钉。本来这是个不可能玩成的任务,因为咱家没有任何螺钉能将这块板钻透。不过还是让老大天才地解决了――他在孩儿头里找到了一台神奇的机器,能制造任何东西。三十年前老大说得神奇,到现在也不算神奇了,其实就是一台数控加工中心。我试了试,当然也是你试了试,用你学过的指令去操作,结果都不灵。最后才发现,这玩意的操作系统不是法那科也不是西门子,而纯是国产的――呵呵,开玩笑,上面根本没有传统操作面板,纯是意志操纵,用熟了很简单。老大把那机器安到了飞船内部,便于随时使用。” ------------ 第95章 歌声里 段风很想见识一下神奇机器,但刚一迈腿就被吃货阻住了。吃货脸上是自嘲的神色,这神色令段风很难受。 “在完成工作之前,你好意思进船?当然,有故障存在,你根本就进不去。这也是老大对你的考验。否则随便来个阿猫阿狗就能继承咱家宝贝,那咋行呢!您说是不是?喔开,咱们接着讲历史:光义老大有了上次的教训,这次操作机器非常小心,非常小心地挑选材料,最后用撞下来的孩儿头上的脑骨制作了四颗螺钉,又特制了一把改锥(螺丝刀)留给你用。别瞪眼,真是专门留给你用的!黄嘉轩觉醒时还是孩子,一直生活在黄廷芳身边,只继承了传承核。黄廷芳也是,他虽然觉醒了相当多的能力,比你强很多,但却没有机缘进入这个亚空间来继任传承柱和飞船。所以,他们爷俩实际上并不算真正的引导使,你才是光义老大的正宗嫡传。所以,亲爱的我,我说我,别愣着了,收货吧!” 吃货摊开双手,一支手里是四颗光灿灿的寸许螺钉,一支手里是一把光灿灿的尺长改锥。那螺钉和改锥都是银白色,和飞船一样。这让段风怀疑肉人族和机械族使用的是同一种材料。 “有句话儿要对你说,”吃货变了脸,气氛变得庄严肃穆,“你必须记住,这船受伤了,不能再遭受任何敲击撞击。所以,拧螺钉时不能打底孔,你只能使用改锥和螺钉硬钻。记住,一定不要敲打船体,这样会极度危险!极有可能会船毁人亡,你死了事小,船毁了可是大灾难!这船可是光盟重新崛起的大助力。你千万不要做光盟的罪人!记住了吗?” 面对吃货的疾言厉色,段风感觉是自己对着镜子骂自己,但仍是很配合地大声答道:“记住了!” 段风话音刚落,只听叮叮当当响成了一片。库房里突然出现一万个笑吟吟的段风,团团围住飞船,手拿小榔头狠狠敲打着飞船的各个部位。 一水的红色头盔,蓝色工作服,绿色胶鞋,粉色的小榔头。一万个民工模样的段风汇流成四色海洋,却全没有万人队伍的威武雄壮,只有猥琐的气息到处流传。那雨点般的敲打也是杂乱无章,毫无雨打芭蕉的韵味可言,但却有雨打沙滩落下万点坑的危险。 段风何曾见过如此壮观的场面,还没产生任何想法就被敲击声弄得头晕眼花。头晕眼花中,他似乎看到船体已经被一万个自己敲得坑坑洼洼。 “他们……他们在敲打……”段风艰难地向吃货告状,希望他能制止。 吃货和所有敲打的恶人一样也是笑吟吟一副猥琐相,淡淡说道:“你接过传承,开始工作就没事儿了。放心,他们只是虚敲,向你演示千万不能做的事儿。这种严正警告希望你能铭记于心。” 段风连忙表示已经铭记了,马上将螺钉改锥接过来准备工作。 但一万个恶人仍在恶戏。段风咽了一口唾沫,“他们……有没有完?” “因为你还缺件东西,”吃货从怀里掏出大饭盒,向段风怀里一塞。 敲打仍在继续。 这次段风不用嘱咐就知道该干什么,他把改锥螺钉放进裤兜里,伸手揭开了饭盒盖。 饭盒里有半盒浓浓的白浆,升腾着甜腥味。 这便是此次修补的重要材料:孩儿脑浆。 “记着一定要用这个密封剂啊,”吃货叮嘱一句,眼睛瞅着被段风放在地上的黑箱子。黑箱子仍在循环播放《等爱的玫瑰》:“我要向前飞,我是等爱的玫瑰,心中潜藏着待放的花蕾。如果你给我真实的安慰,我愿为你展现我的美。曾经被风吹,我是受伤的玫瑰。眼中深埋着滚烫的泪水,尘世中太多虚幻的安慰,完美背后看见了心碎……” “哦,这歌有点不合适,干活不带劲,是不是?”吃货皱皱眉,踢了一脚黑箱子,歌声立止。 吃货装模作样沉吟片刻,回头看了一眼敲得热火朝天的一万个恶人,“嗯,得换一个,换一个好的!来,跟我唱,咱们工人有力量,嘿,咱们工人有力量!” 一万个恶人轰然回应,随着吃货齐声大合唱,那歌声感天动地,敢叫日月换新天。 这样的歌声里,没有干劲也会凭空产生干劲。饿得前心贴后心的段风热血沸腾,恨不能立刻拯救万民于水火之中。 “咱们工人有力量,嘿,咱们工人有力量!这力量是铁,这力量是钢,比铁还硬,比钢还强!”唱串了…… …… 吃货在歌声里挥手向段风告别,身影慢慢消散。 一万个段风挥手作别,倏忽化为流萤,在若大的库房里飞舞盘旋,渐渐凝聚成一座青冢。 那青冢上无数名字缓缓流淌。 一切归于静寂。 段风瞪大眼睛,想看看青冢留名的都有谁。青冢却很快的内敛收缩成一个细长的光柱矗立于这方天地之间。 光柱照耀,段风脑袋嗡的一声炸响,脑海中似乎有个什么东西炸裂了,无数信息涌入。他呆呆看着无数画卷在面前轮转。那所有画面熟悉而又陌生,似乎刚刚经历过,又像是已经过去了千万年。 坚硬的传承核终于裂开了,段风正式开始接受传承。他就这样站着,似乎已经站了千万年。等那光柱黯淡后,他终于醒了过来。 那光柱其实只亮了几秒钟便黯淡下去,露出一个半米多高碗口粗细的枣红色木头柱子,上面刻着三个白色隶字:“传承柱”,下面一行小白字:“光辉二十一年赵光义造。” 段风看到传承柱的第一眼就明白了一个问题:成功继任引导使的标志就是造出自己的传承柱。 段风的视力并没有好到看清几十米外的五号字,他只能认出“传承柱”三个字,那些小字是传承柱传递过来的信息。涓涓细流自传承柱顶端传出,从段风的眉心传入,然后顺着经脉传遍全身。他明白自己终于算“觉醒”了。但似乎是信息太多,一切都是模模糊糊,十分难明,只有找到一个头绪将那信息拉近后才能窥得全貌。不过,他现在没有多余的思考能力,他正全身心沉浸在享受中。那涓涓细流连绵冲刷,传承柱正在发挥它的主要功能:基因补全。 “基因补全”是光盟引导使传承史上的传统用语,意为补全引导使的基础因子――尽管选择继任者时会有多方考量,但考察不全面或突发事件等诸多因素会造成引导使继任者的身体素质不足于完全继承传承柱。所以,需要事先修补相关缺陷。如果不存在缺陷,这部分能量则会变成加强继任者的养料。所以各代引导使称这一环节为:有病治病,没病强身。 段风只觉全身暖洋洋全无力气,又说不出来的舒服,忍不住要呻吟一声,却是眉心一跳,猛然一痛,那里似裂开了个口子,一股冷硬之物野蛮地刺入。眼看就要刺入脑海,眉心处忽然伸出无数触手紧紧缠住那冷硬之物死命向外拉。那冷硬之物虽然冷硬却又相当灵活,竟是不正面对抗,见一攻不奏效便主动退却,窜出来绕着段风的身子盘旋半圈,嗖一声直刺向他的命门。 暖洋洋舒服之中,命门正自大张,那冷硬之物一下便刺入半寸。段风大骇,冷硬之物得意,命门中却忽然伸出无数小脚踹过来。小脚柔嫩,踹上却是如遭炮击。那冷硬之物落荒而逃,再次返攻眉心,被触手阻拦后再次回击命门,又被小脚炮踹…… 战斗循环往复。 涓涓细流滋润下,触手和小脚的反击逐渐升级,那冷硬之物的攻势越来越微弱,眼看难以为继。 段风静静观赏着这场战斗。 这是一场持续了数千年的战斗。其他光盟成员,包括首领和长老的传承都是经过传承柱引导来完成传承核的凝结和继承,而引导使在继承传承核之外还要继承传承柱。 每一代引导使都会重新制作传承柱以完成权力更替和所有权转移。而那传承柱在一代代粉碎和重聚过程中逐渐凝结出一股斥力,来反抗摧毁而要保持自身完整。这斥力终不敌传承大势,便又转为侵袭引导使肉体,欲寻个两败俱伤。这被各代引导使称为“传承魔”。传承魔肆虐,曾毁灭过数位继任者,使传承功亏一篑。 ――其实这只是一种广为接受的解释,近几代引导使,特别是到了赵光义则有了另一种说法,称为“传承魔障”。赵光义认为自上古以来,光盟太多有用信息失落,太多能量丧失,各代引导使渐渐使去信心,对自身职责和光盟的存在价值都有所怀疑。这种情绪因传承柱的特殊性,而在数千年里逐渐积累。所谓传承柱的特殊性是说传承柱自从被引导使重制后便会分秒不离身,贴身贴心携带。它不仅记录了相关史实和技术,也铭刻下引导使的喜怒哀乐。而因为传承柱本身容量有限,它会自动筛选排泄一些信息,保留的那些信息都是它认为比较突出有个性的东西。正所谓幸福的家庭都是一样的,不幸的家庭各有不同。人类情绪亦是如此,正面的都差不多都是那个德性,而负面情绪却闪耀着个性的光辉,这正符合传承柱的筛选条件。因而一代又一代,传承柱记录的有用信息越来越少,负面情绪却越来越多,当过了某个临界值,这负面情绪终于演变为了传承的敌人,专门在传承关键时刻搞破坏。 段风对于这两种解释都暂时还没有个人想法,但感情上更认同赵光义的解释。这种感情不仅来自三十年的怀念,也来自对当前情况的感激: “哼,你个传承魔也就这两下子,祸害了多少代引导使,终于给光义老大找到了克星!其他人都以为光义老大植入姬光和柳如眉是想复活这两位上古大能,岂不知只是为了防备传承柱传递过程中被传承魔偷袭。” 传承魔的危害,各代引导使都清楚,但应对策略大不相同。因为这种危险一般被作为一种考验,所以上代没有提醒。多数引导使都是硬抗,凭的是个人运气和能力,即便抗了下来也是受损不小。也有接受了提示有心理准备的,但限于个人手段,效果也有限。今天赵光义为段风准备的手段却是大放异彩,不仅有效,而且还很有趣。 至此,段风才真正明白赵光义将姬光和柳如眉的残核值入引导使传承核的良苦用心。段风在感激赵光义的同时,也对姬光和柳如眉这两个传说中的人物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们为何会有这么怪异的触手和小脚呢?可惜,传承信息中暂时检索不到这两人的信息,段风打算找机会问问缴英等人。 想起缴英,段风便忍不住要立刻联系自己的队员,但检索不到联系手段,手机仍是没有信号,只能作罢。 按传承记忆,基因补全是个很长的过程,至少需要三个时辰也就是六个小时。这个时间段里只要保持和上代传承柱的距离,不要远离即可,可以随意干其他事。段风自然不能浪费时间,他有太多事情需要处理。 而眼前唯一能做的事就是修船! 忍饥挨饿,打起精神,段风想要细细观察一下船头的裂缝。但总觉高度不够,看着费劲,便想找个垫脚之物,一低头见着了不远处的黑箱子。那东西没有消失。 段风还以为黑箱子和一万零一个自己一样都是传承幻化产物,却没想到它竟然是实物! 看材料,这箱子只是普通的黑铁箱,一面有很多气孔,正是刚才发声的部位。段风走过去,轻轻踢了一脚,那箱子便开始大声唱《等爱的玫瑰》。再踢一脚,歌声便停了。 这箱子和这个亚空间的任何造物的材料都不同,它来自哪里? ------------ 第96章 加工中心 “光义老大带进来的?” 段风弄了两下黑箱子,没找到打开的机关,没法探究内部构造,便扔下不管,直接拿来垫脚,开始搞更重要的事:修补。 因飞船通体银白如液态水银制成,那裂口处也是银白色,所以不细看,那道小缝很难发现。东风4型导弹大小的飞船上裂开一个一尺多长两毫米高的缝儿真不算个事儿,是真正的九牛一毛。段风却丝毫不敢麻痹大意。他接受的信息越多,对这飞船就越看重。 结合赵光义的研究,段风对飞船有了新的认识:准确来说,这艘船并不是巨人的单兵载具,而是单奴载具。这是运奴船,是巨人最简陋最落后的载具。赵光义认为肉巨人族有很多随军奴隶做后勤和挖矿。这艘船是众多运奴船里的一艘,不知何故,撤退时没带走。想来肉巨人对这类载具根本看不上眼,丢弃了也不心疼,因而就任它失落在外。但对光盟来说,这艘船的意义重大。 这船能不能穿越界之壁垒尚不能断定,但从赵光义的实验来看,穿越亚空间壁垒是没问题的。比如国安局手里黄盘源盘制造的亚空间,这船就能穿越。 段风在丙字号通道得到了亚空间穿越异能,但只能单人穿越,而有了这艘船则可以带队伍批量穿越。亚空间自然没法和一个完整的界来比价值,但光盟如果能够通过穿越亚空间、研究亚空间,掌握亚空间,最后自己制造出亚空间,那么光盟的科技水平必然会有长足进步。所以这艘船成为了光盟日后能够稳定发展的关键之物,难怪赵光义称它为“秘藏”。 而从赵光义的遗留信息,以及川岛的提示来看,他们是相信这船能穿越界之壁垒的。这种猜测一旦证实,那么这船的价值又要提高许多倍。 段风深听一口气,踩着铁箱子,全神贯注地观察那道细缝。灯光明亮,他看得很清楚,那裂口很平滑,不像硬性撞击的破损,没有撕裂的痕迹,倒像是制造时就已经存在了,是专为这飞船留得气孔。 缝内也是纯净的银白色,并没有露出线路或元件,大概是只是伤到了表皮,表皮下还有一层真皮保护着。 “抹点浆子做密封剂,用螺钉一拧……对,螺钉上也要抹点浆子以防万一有泄露。可是……” 段风拿出一枚螺钉,轻轻抵在飞船翘起的护板上。看样子,护板材料与螺钉的材料相同,都是极硬,仅凭手工能钻进去吗? 段风没动改锥,徒手用力按着螺钉拧了一下,那护板却仍是光滑如镜,竟是没有半点痕迹。他不死心,拿出改锥,使出吃奶的劲来去旋转螺钉,但无论如何用力也钻不下去。 搞了一顿弄出一身汗,那螺钉一滑,在护板上划了一道弧线,宣告再次失败。划过之后,那护板上仍如春梦般了无痕迹。 纯粹是无用功,别说手工,即便借助一般机械也很难攻破。那赵光义是将飞船的速度提高到了某个数值后才撞破了机械族的孩儿头,撞伤了飞船。低速下的普通撞击大概两方都不会损伤。 “我搽你个吃货,费老子的脑细胞吃老子的血肉制造出了你,你看看你干了点什么?就他妈唱了两句歌还串调了!你丫给我的这是什么馊主意?不让打底孔,只能用力拧,这能拧得动吗!再说让打孔也打不动啊!” 段风不住暗骂着自己,以缓解紧张的情绪。死寂的古战场,死寂的地下船库,没有什么危险因素,他却极度紧张——“修复”是他直接接受光义老大的第一项任务,怎么能让这第一项就变成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呢! 没有船就无法穿回到本界的钞王墓中完成川岛的任务,也便不能救出姬汉娜。而更重要的是,不能修复船,那么光盟的复兴就少了一个重要凭仗。段风因此就有可能变成“千古罪人”。这怎能不让他紧张! 段风烦躁起来,弯腰将放在脚边的饭盒拾起来,打开就想向裂里倒——既然钻不动,就直接用粘接来试试。赵光义只是凭经验推导纯粘不管用,至于管用不管用还要用实践来检验。其实就算明知不管用,段风也要试试,万一出现奇迹呢! 他刚把打开的饭盒靠近裂缝十几厘米处,突然手上一重。 奇迹! 那饭盒受到了很大的吸引力,被吸着向裂缝倾倒。 段风开始以为是飞船有磁性在吸引饭盒,但紧接着发现真正受吸引的是饭盒中的浆子。随着饭盒与裂缝的距离越来越近,白浆沸腾起来,自动向那裂缝挣扎。 裂缝得到回应,吸力更大,长鲸吸水般吸住白浆便向缝里吞。 段风稍一愣,饭盒中的白浆已经少了一半。 而那裂缝吸了一大口便不再吸,缝里咕嘟咕嘟直冒泡,似在咀嚼消化。 饭盒一轻,段风差点没拿住。连忙盖好饭盒,欠身查看裂缝。那裂缝吸了白浆后便活泛起来,上下端丝丝缕缕互扯互连,翘起的护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平复下去。 段风不敢眨眼,唯恐错过见证奇迹的机会。他要用心见证,却发现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所谓奇迹也者,标志之一就是持续时间短,持续时间长的只能是平常琐事。 裂缝飞速愈合,没留下任何疤痕,整个飞船再次恢复成一个完美的整体。 巨大的库房里静静躺着一枚美轮美奂的水银东风巨型导弹。 看到这样的完美造物,或许连米帝都会痴呆地放下祸害全世界的屠刀。 可,竟然如何简单?一粘就行! 前后两代引导使费尽脑细胞的修补工程竟这样完成了? 果然是世事难预料…… …… 段风眉心一跳,他得到了进入飞船的权限。修复飞船是赵光义考察继任者的最后一个环节。至此,引导使传承核的所有封印都解开了,段风只要正常成长就能慢慢继承赵光义的所有道统。 “剩下的就是时间问题啦!”段风长出一口气,放松了很多。其实他心底也明白,剩下的肯定不仅仅是时间问题,但在完成最终考核任务的欢庆时刻,他不想给自己添堵。 转身看了一眼不远处地上赵光义传下的传承柱,那根枣木短柱明显小了很多。几个小时后,它会彻底消耗完,会将所有信息和养料传递给段风。 而段风则要尽快凝结出自己的传承柱。现在他已经明白,有了自己的传承柱才能真正团结自己的队伍,开启引导团队模式。至于引导团队模式有怎样的神奇,还需要他日后摸索。据赵光义说,引导团队模式具有引导使的个人特征。怎样的队长带怎样的队伍。 受到赵光义传承柱的滋养,段风身上的几处明伤暗伤都修复了。虽然仍是饥肠辘辘,但浑身充满力量,斗志昂扬,此时做一个筛沙子的民工都会有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幸福感。 段风看着飞船光滑表面上自己的镜像,不禁捊了捊头发,赞道:“哇,真是个帅哥!” 他是在用无聊的自恋来排解紧张与兴奋——马上要登船了,不用求爷爷告奶奶花巨资买船票,因为这是自己的船!登上这艘船就意味再也不是普通人,甚至再也不是普通光盟引导使。是不是开启光盟新纪元不敢说,至少可以说是开启了引导使的新纪元,以后“引导团队”就可改称“引导船队”了! “他奶奶,人家弃之不要的运奴船,成了咱家的旗舰!算了算了,暂时先咽下这口气,等有实力了咱也造大战舰,实在不行就穿越各界抢丫的!” 段风向地上越来越小的赵光义传承柱一躬到地,默默祷告:“列代老大,段风今日正式履职。光盟凄惨,小弟无以为献,便先驾船开辟一处穿越两界的航道,以告慰先烈的在天之灵!” 祷告完,段风将已经变成小短棒的赵氏传承柱揣进怀里,让它贴身滋养,然后起身把那只会唱一首歌的黑箱子提在手中,便向飞船中部走去。 见识了飞船吞噬机械族脑浆来修复自身的神奇能力,段风对于它能否超越界壁已经没有疑虑。而令他紧张和兴奋的是,他上船后首先要验证赵光义的一个猜想。 赵光义得到飞船的时日很短,但做的研究却很多,有很多想法。只是因为他对飞船太过看重,自身又太过谨慎,所以自从把飞船撞出个小口子后,他再也不敢做实验,只是把一些猜测遗传下来。而让段风最感兴趣的一个猜测便是“如意”。 段风在飞船中部停下脚步,看着那光滑如镜的船体,意念一动,船上开了一道水银般的小门,缓缓放下一个水银般的舷梯。段风自信自己不用舷梯也能爬进去,但自己如今已经变成了船长,需要时刻注意风度,特别是在没人的时候——子曾经曰过,君子要慎独。 因为有了赵光义的驾船记忆,段风对飞船的内部没什么期待,走进去,果然见空间广大,如同一个狭长的大仓库一样。而四方上下都是镜面般的银白色,看上去这空间似在无限延伸。空间正中孤零零放置着一把冰冷坚硬的坐椅。 那坐椅是给巨人奴隶准备的。段风坐上去,就像小猫进了沙发,可以随便打滚。但材质太硬,他怕打滚伤着自己。 他稳稳坐下,意念一动,整个飞船震了一下。飞船开始吸能蓄能。据赵光义的研究,这船本身不燃烧任何燃料,但能够快速吸收周围任何能量。所以它不适合长途虚空旅行,而最多只能在太阳系各个行星间穿行。段风很想立刻就飞出地球,先到月亮上看看。他听新闻上说今年第四季度中土将发射“嫦娥一号”探月人造卫星。做为中土的优秀儿女,段风很想做嫦娥姐姐的急先锋,到月亮上逢山开道遇水搭桥,然后造个月殿,虚枕以待嫦娥来。 但段风不敢,他不敢从这界直飞月球,也不敢穿回本界再飞月球。因为所谓“航空应用”只是赵光义的一个猜测,到底能不能飞出地球还需要验证。而这验证极可能有生命危险。段风不怕危险,却怕失职。所以,他只能先干好地球上的事儿再说。 另外,他也急于等待飞船吸收够能量,好验证飞船是否有“如意”的特性。 当然,他还担心着这船最后如果不能动……他尽量不去想这个问题。 此处没有阳光,飞船只能吸取地热和空间的游离能量,好在它的吸能效率极高。段风没等多久便感觉坐椅的温度慢慢上升;同时硬度在缓缓降低;巨大空间里的污浊空气开始流通,向小清新改善。飞船温度、空气调节系统,以及个性操作包括舒适度调节系统开始自动运行。 坐椅温度升到段风的体温便不再上升,坐椅的表面也仅仅是如同包了一层厚皮便不再继续软化,那乘坐感觉很像绿皮火车上的椅子。 段风没有继续等待,既然有系统开始自动运行,就说明飞船目前的能量已经足以应付自身的消耗了。 他平和心态,意念动处,面前出现了一块透明屏幕。 继承了赵光义的相关记忆,又经历了赵光义不曾有过的科幻大片熏陶,更有数年沉迷于玩电脑,段风对面前的操作界面毫无惊奇。只是对于意念操控,需要有个适应过程。好在飞船接受多种操控方式,意念不熟,可以动手。 段风伸手在界面左下角的加锁符号上一点,他身下的坐椅无声地开启一个暗格。 暗格中有一个光屁股的男孩。 男孩十四五岁的样子,身体苍白修长瘦削,面目清秀如少女,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在银光里不住抖动。男孩侧卧蜷缩着,紧紧抱着自己的膝盖,脸和屁股正对着段风。在段风的注视下,男孩的嘴卷成一个圆孔,慢慢扩张成一个大洞,又缓缓收缩成小孔,一扩一缩循环不停,那无牙的嘴变成收缩肉洞,肉洞里长满大大小小的肉芽。男孩的那朵浅粉小菊也收缩和扩张着,肉洞时大时小,里面也长满了肉芽。如果俯身去看,这上下两个肉洞是贯穿的。 段风没有俯身去观赏,他早已知道了其中的奥妙。当他将目光投向肉洞时,一个稚嫩的童音在耳边响起:“最大回转直径150毫米,最大加工长度1100毫米,请放入材料。” 段风满意地点点头,“原来你还在!” 那赤身男孩就是赵光义在孩儿头里发现的数控加工中心。 ------------ 第97章 操作工 智能化的机械加工设备为何设计成惟妙惟肖的人形,这个问题赵光义没有试图解答,因为他得到这个机器后只顾高兴和急于制造特种螺钉了。另外,他把两个巨人族看得太过伟大和神秘,因而认为巨人族搞出怎样神奇的东西都理所当然。 段风却没有赵光义对巨人族的崇拜感。在他看来,无论机械巨人还是肉体巨人,只不过是因为存在的历史漫长,而发展出了超越地球人类的科技和制造水平。地球人类正常发展,某一天肯定也能拥有那样的实力。既然如此,只要保持谦虚好学的心态就可以了,没必要匍匐在地乱认神主。 有了这样的心态,段风很冷静。冷静地观察人形加工中心。 拥有得信息太少,他目前只能猜测这个东西可能是孩儿头里的核心部件,用于运算和维修自身装置。至于真相到底如何,还要待以后挖掘。 在人形加工中心的旁边堆放着一些银白色的金属片,那是孩儿头被撞下来的头骨。赵光义使用了一些制作超级坚硬的却又没用上的螺钉和改锥,还给后人留了一些。 段风正需要,他要做一把短剑和一柄短刀,因为他十分怀念用短剑捅井上桃的快感,以及用弯刀削王天礼的快意。 段风打算在试验运奴船的“如意”功能之前,完成两件武器的制造。因为他没信心保证“如意”实验成功,他也不知实验失败了后果会如何――飞船本身的保护机制肯定能保护飞船本身的完好,但飞船内的其他东西会不会损坏就难说了。 所以,段风想在加工中心还完好的时候先完成自己的心愿,然后再完成赵光义的心愿。 运奴船是肉体巨人的造物,人形加工中心是机械巨人的造物,二者的制造材料类似,操作也类似。段风激活了人形加工中心,面前也出现了透明操作界面。 加工中心可接收程序,也可以接收图形;可以按精准参数加工,也可以根据操作人员的模糊想像来制作。 对于短剑和短刀,段风自然没有精准参数,甚至较为准确的长短都说不出,心中只有它们的外观轮廓。 其实,他对于第一次用如此先进的设备来给自己加工武器并没有太多奢望,只希望能加工出粗具刀剑外形的东西即可――如此坚硬的材料,制成什么样都照样秒杀地球上任何冷兵器。 赵光义在试制螺钉时连续失败了数次才成功加工出第一枚,第二次很顺利,到第三次已经能够同时加工两枚。段风接收了赵光义的经验,并且他在学校时也曾操作过数控机床,那机床虽然不能和眼前的人形智能加工中心相比,但大概原理类似,因而他很有信心地直接挑了两块稍小的合金碎片,塞进了人形加工中心的口内,打算直接同时制造刀剑。他将自己对武器的粗略要求输送过去,然后便在那朵小菊附近等待收获成品。 接收了材料和设计要求后,人形加工中心关闭了入口和出口,开始加工。 蜷缩少年嘴巴和菊花紧闭,全身一动不动,只有睫毛抖得更厉害,表示正在努力。 整个加工过程安静、无尘、无震动,正符合加工高精尖产品的要求。 赵光义留给段风的知识点之一即为此台设备加工东西极快。果然,仅仅五分种后,人形加工中心的菊花便开始鼓起扩张,张开吐出一物。 一物伴随着一阵烟雾,那是加工中心加工过程中的冷却喷雾剂。雾中看不出产品的样子,但那东西落地时发出了声响。 段风只听到当的一声响,等雾散尽了也没听到第二声。他很好奇地要看看为何一刀一剑只发出一声响,低头一瞧,却见少年菊花附近,银光闪闪,两根长约二十厘米,直径约三、四里米的短棍紧紧吸附在一起,并排静静躺着。 “我那刀剑呢?” 段风有些发痴,就算加工失败,刀剑或许会残缺扭曲成怪模样,但怎么会变成如此光滑精美的标准银棍? 两根棍,双截棍? 快快使用双截棍,哼哼哈噫…… “赵老大你骗我!你不是说入口出口关闭后就没有操作人员的事儿了吗?” 段风忽然明白了事故原因。他听从赵光义的教导,填入材料和输完要求后就放松下来,只一心等待好消息。但守着少年浅粉色的菊花,难免有些想像,莫非机器连这些想像也接收了不成……难道说当初的赵光义纯洁得就没有一点想法?还是他把奇形怪状的失败品都给毁尸灭迹了? “这也不对啊,如果按照我后来的想像,这玩意也不应该这么直,至少有点扭曲啊……” 段风无奈哀叹,却也只能接受现实,打算研究一下失败原因,再做第二次尝试。 材料还有十几小块,他不可能一下全用完,必须留后手。所以可供他实验的次数并不多。 他打算最多再弄一次,不行就直接放弃。反正拿这么两根高端大气上档次的银棍儿照样逮谁灭谁。 段风又等了一会儿,确认银棍的温度已经不烫手,这才伸手拿了起来。两棍触手却已经是冰凉。 两块片状材料不显多重,加工完了,拿起来却有些压手。段风感觉两根冰凉的银棍儿加起来至少有十斤。这倒并不出乎他的意料,甚至认为有些轻。 他本来对这种材料的密度没有什么观念,现在一掂量,感觉这东西也不算什么重金属,大概和地球上的普通钢铁密度差不多。 把玩着两根圆润的银棍,段风有点爱不释手,加工失败的沮丧飞出九霄云外。 但玩了一会儿,重新又念起短剑弯刀,忍不住再次感叹。 “唉,短剑啊,我的小宝贝儿……” 刷,随着段风轻声的感叹,两根银棍的四个顶端齐刷刷钻出四把短剑。段风好险就被刺中,惊出一身冷汗。 那短剑长度与银棍相当,约有二十来厘米,薄如蝉翼,剑刃和剑尖更如无厚。冷森森,夺人二目,明晃晃,要人胆寒。 短剑出,银棍就变成了短剑的剑柄。长把儿短剑,有种奇异的美。 段风由吃惊转弯为惊喜,大叫道:“老大果然诚不我欺!” 其实,从结果来看,赵光义真欺他了,但却是欺出一个美丽结局。想来,那人形加工中心在加工的全程都会接收操作人员的意志。但这一回,那智能设备大概实在搞不懂操作工后期的想像与前期的要求有什么关联,便自作主张,搞了个棍中藏兵。 段风已经明白了其中的关窍,意念一动,短棍两端的剑便收回了一端,双头剑变成了单头剑。意念再一动,所有剑都收回,然后又弹出了弯刀。 其实说弯刀已经不准确,受限于银棍的直径,它内藏的兵器不可能太弯,所以二十厘米的刀配上二十里米的柄,形状上很像细长的朴刀。 此时,段风哪里还会再想那什么弯刀,他只顾两眼冒光地让短棍变变变。变刀变剑,双刀双剑,一刀一剑,无刀无剑……变着变着,他灵机一动,双棍对接,意念所达,双短棍变成一棍四十厘米的“长棍”。 长棍也能弹出刀剑,只是刀剑的长度仍是二十里米。有了四十里米的柄,出刀更像朴刀,出剑则变成了短枪。长棍两端都出刀剑,总长则超出八十里米。虽然仍属短兵器,却已经威风了很多。 段风兴奋之下又想将两短棍合一,保持二十厘米的长度,而将直径变大一倍,却发现做不到。 “没关系,不变粗就不变粗啊,花样够多了:一根长棒,两棍短棒,短把刀、短把剑,双头儿……反正很多,可以称为半个如意银棒了!如意……糟糕!” 暗叫一声糟糕,段风如梦方醒。这好半天,他沉湎于菊花棍菊花刀菊花剑的无穷变化中,竟忘了他当前更重要的一个实验。那可是光义老大的一个大心愿! ------------ 第98章 午餐 ――赵光义遗留了很多心愿,比较重要的自然是复兴光盟,而另外一项让赵光义极其牵肠挂肚的则是运奴船的“如意”特性。 在运奴船操作界面上有个火焰形的图标,提示信息里说明这是运奴船的功能之一:可以变化自身大小。 赵光义深爱古典名著《西游记》,对孙悟空的如意金箍棒一向极为羡慕,因而见到这个可以变化大小的功能自然差点发疯。他多么希望能把运奴船变成一根锈花针,藏在自己的耳朵眼儿里。 不过,也正是因为太过重视,从而导致了他最终没敢实验,而是把这个遗憾传承了下来。 遗憾变成了怨念,这个怨念极其强大,在段风刚有觉醒迹像时就开始显现。只是那时的段风什么也不知道,自身的体质也不适合继承,因而赵光义的怨念没有化为信息,而是首先具象化,变成了段风眉心的火焰。那正是运奴船操作界面上的图标。 所以,面对界面上的这个图标,段风很是熟悉亲切,忍不住摸了摸眉心。他先在心里向赵光义说了一声对不起,然后意念一动,毫不犹豫地触发了“变形”。“变形”正是这个功能的名字。 段风刚刚收获了自己的宝贝武器,心底没了担心,实验起来自然敢作敢为。而运奴船也对得起他,他说要变形,运奴船就真的开始变形了。 所谓变形,只不过是运奴船的五级缩放。默认情况下,船处于三级标准形态,即段风进入飞船时的大小。然后,船可以根据指示,将体积缩小一倍、缩小两倍和扩大一倍、扩大两倍。 段风怕将库房弄坏,便没有实验扩大功能,而是试着变小。 意念一动,运奴船振动了一下,段风只听到周围一片沙沙的轻响,然后四面八方向他压迫而来――船体正在以他为中心慢慢缩小。 收缩或扩充的速度是可以调节的。尽管段风将速度调到最低,但持续的压迫感还是让他心慌。 密室、挤压、月光光,心慌慌。 于是,他打开了飞船的外景图像和内景图像,想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内外景都是可缩放的三维投影,比亲自去观察更方便清晰。 当船外的库房影像一投射进船舱,船舱里便明亮了许多。伴随着耳边沙沙的响动,段风扫视着库房的边边角角。随着吃货下到库房时只看到一个空荡荡的空间,并没有注意到其他。而三维影像则将库房里的所有角落都展现在他面前,也包括原来灯光照不到的地方。 在一处灯光的阴影里,斜立着一根碗口粗细近两米长的黑柱子。 “大棒骨,原来你在这儿!” 大棒骨是赵光义在孩儿头里发现的一根骨头――段风不知光义老大怎么想的,脑袋里竟长出了棒骨。再说,这根“棒骨”一点也不像骨头,而纯粹是根柱子。这柱子当初横亘在孩儿头里,赵光义撞破孩儿头,顶在了柱子上,这才将船撞出了一道口子。那柱子受了巨大撞击,一弹之下从孩儿头破处弹了出来,杵在地上,沉没于地,再也看不见。 赵光义开挖出这个大库房,一半是为了放飞船,一半却是为了寻那柱子。人形加工机器和头骨材料让他惊喜,因而他对那更不寻常的柱子充满期待。当他终于在地下发现柱子时,曾花了很多力气向柱子念咒,希望它真是如意金箍棒。但柱子从来没有回应过他的要求。而当他要把柱子弄到船上时,却发现根本弄不动。 人形加工中心的重量有五六百斤,这已经是赵光义肉体力量的极限。当他试着拔起那柱子时,发现那柱子至少比人形加工中心重十倍。而船里船外包括古战场上都找不到相关的工具,他随身也没有什么家伙什来挪动这柱子。所以,尽管他对柱子垂涎三尺,但直到他死也没能挪动柱子一寸。 此时,段风为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便沿着赵光义未竟的柱子功业继续努力。他努力地观察着,将柱子的影像拉到了眼前。 这柱子最显眼的自然是材料。古战场上所有的表面材料都是银白色的,这船也同样。而柱子却是纯黑,可能密度也更大一些。而看其制造工艺却与其他造物类同,表面光滑完美,段风甚至怀疑这些造物的表面粗糙度都无限接近于零。这样的造物,就算没有任何用途,也是一件赏心悦目的工艺品。 除了这些表面特征,段风一时看不出其他问题,甚至不能想出这柱子是干什么用的。 赵光义当初惊鸿一瞥,目测柱子总长在四米左右,也就是说现在柱子还有一半插在地下。 四米长的一根大棍子,除了做如意金箍棒还能做什么?支撑脑袋么,这是孩儿头的顶门杠?或者这是孩儿头里的寄生虫,一根巨大笔直的铁线虫…… “筷子!” 一个念头忽然如蛇般钻进了段风的脑海。或许这是儿童机械巨人吃饭用的一根筷子! 这个念头一起,便入了魔般地挥之不起。段风仿佛看到,一家三口机械巨人其乐融融,围坐在方圆几平方公里的桌子旁,吃着丰富的午餐。桌子上堆满赤条条的各色肉体巨人的尸体。 机械巨人主妇拿着几十米长的黑筷子给丈夫和儿子夹菜。 丈夫端着锅炉喝红酒,不住品评肉的鲜老和骨头的脆硬。 儿子不好好吃饭,用四米长的筷子挑挑捡捡,他从一个大肉人的体下扯下一根鞭子一样的东西,夹起来塞进嘴里,咯吱吱嚼着。 那东西一甩抽了儿子的脸。儿子大哭大闹,不依不饶,一不小心将一根筷子插进脑核。挣扎一番,眼睛鼓着舌头吐着,死了。 丈夫、主妇发了疯,冲出自家小院,杀光了自己的族人,最后自杀。机械巨人族灭绝了…… “哦,原来事情的真相是这样的,我太佩服自个儿的想象力了……” 段风擦把冷汗,正要再做进一步研究,身子却一震,原来飞船已经完成了一倍收缩。 ------------ 第99章 初航 通过对比内外影像,可以看到这次缩放不均匀,长度缩得多,高度缩得小。狭长导弹型的飞船变成短而粗的普通炮弹。不过,整个缩放过程的平稳让段风彻底放下心来,于是他马上开始最小缩放。 这次时间更短,很顺利地完成了。缩到最小的飞船,外形变成了圆滚滚的橄榄球。内部空间变得只有一间大房子的大小。段风怀疑如果不是因为有坐椅顶着,这空间还会继续再缩――坐椅没有随船体缩放,它的两端顶住了船舱两端,将船舱一分为二,现在段风想到后面去必须要翻越两三人高的坐椅。好在后面空空如也,并没有他牵挂的东西。但他忽然想到如果想方便怎么办。这艘运奴船显然是人家的短途运输工具,里面没有任何生活设施,如果真想打造成光盟的旗舰船,看来必须还要下苦功。 缩到最小,缩放不均匀的特性更明显,而缩放倍数不准的特性也表现了出来。缩一倍时明显缩得太多,缩二倍时又明显缩得太少。看来这船在制造时果然很马虎,或者这干脆就是人家的失败产品。 念及巨人大概不会用到缩小这个功能,段风便没有再求全责备,他将船放大一倍,让船处于二级缩放状态,便不再实验――缩放也是要花费能量的。停下来活动了一下手脚,吐口气,又完成一个心愿:这平稳的缩放已经让他可以告慰赵光义的在天之灵了。 界面上的能量盘已经有了一半的蓄能,再稍等一会儿就可以起航了。段风忍不住再次将“筷子”的图像又调过来看了几眼,暗暗打算一定要弄个吊车把它吊出来弄进船里好好研究一下。 动了动身子,无意中一摸兜,摸出了手机,看上面的时间是2007年8月4日18点29分。 “怎么可能!” 段风差点跳起来,他是在8月1日晚坐上了姬汉娜的公交车进了丙字号通道,然后一顿折腾,自己估摸也就过去了几个小时,没想到却已经过去了三天! 不知不觉,三天三夜没吃东西了,自己竟然还这么精神! 段风又注意到运奴船操作界面上有系统时间项,只是还没激活。他便顺手激活了,然后指示道:“校准系统时间,与北京时间同步。启动语音模式。” 飞船是意念控制,根本不用出声,但段风总感觉用声音下命令更威风一点。 飞船忽然响起一阵沙沙嘎嘎的乱响,震得段风耳鼓痛。他连忙大叫道:“关关关!” 这船根本没有安装发声系统,你让它启动语音报时或报告,它只能临时摩擦撞击给你听。 飞船校准时间后,与手机显示时间一致。另外还有一个一致之处,那就是都没有信号。段风有点气馁,手机联系不上缴英在他意料之中,不过他曾有点期望能用飞船跨界搜索信号。看来是失败了,飞船的功能还没强大到那个地步。 “既然不能跨界搜信号,那就直接跑过去吧!”段风看了看能量盘上的充满信息,然后启动系统自检,开始飞行前的准备。 将缴英赠送的粉红小手机,以及会唱歌的黑箱子都放到了坐椅工具箱里,与人形加工中心躺在一起――段风一直没想通为何黑箱子唱的歌是今年的流行歌曲。 当初赵光义得到运奴船时,他本身已经拥有了跨越界点的能力。既然能够自由穿越界点,那么穿越亚空间便成了小儿科。赵光义为了保险起见,驾船实验时只进行了穿越亚空间的实验,结果还是撞毁了丙字号通道,导致后续实验就没能完成。 段风目前只能穿越亚空间,对于如何安全穿越界点仍没有把握。融合了赵光义的一些经验,他知道关键是要激活自己的“界眼”。 界眼这个词有点难听,这只是赵光义随口一叫。当那一年黄盘出世,赵光义得到特殊本领后,他可以用肉眼看到界点。赵光义把这项本领称为“界眼”。 界眼的必备基础都封印在传承核里,现在已经传给了段风。但段风试了试,根本不能开启自己的界眼。现在他能够找到的开启方式就是渐渐运用纯熟的“沉心施意”,即是让自己身心空灵后能看到空间选择界面,然后可以凭感觉踏入自己的目的地。 他试着沉心施意,看到的仍是那一片绿方格,这是亚空间选择界面,根本没有界点的影子。而运奴船操作界面上也没有显示界点的选项。 “我白高兴了?” 段风嘴里虽然如此说,但并没有多少失望。他现在最想干的就是先穿越亚空间,因为他十分挂念姬汉娜。已经过去了三天,不知那位老司机怎么样了。现在有了飞船和宝兵刃,他对川岛便看轻了,大不了冲上去一刀把铁树砍倒,让那三个铁球到岩浆里游泳。 运奴船完成了自检,界面上滚动大量信息,显示一切正常。对于所有信息都用中文显示,段风只能认为是赵光义设定的。他试着寻找语言设定选项,却没找到。这个不重要,他要赶紧上路去寻姬汉娜! 沉心施意。绿方格。 段风仔细感应,静静锁定了一个方格。意念一动,运奴船轻轻抖了一下,船外影像暗黑了半秒。半秒后红光扑面而来,竟已经到了丙字号通道。 “这么快!” 段风来不及高兴,只感觉飞船震动得厉害。等他从穿越空间的恍惚中清醒过来,才发现不是震动而是在摇晃。不仅飞船在摇晃,整个丙字号通道都在摇晃。岩石乱砸,大量岩浆在通道里翻滚。 “小姬?汉娜!”段风大叫一声,驾船顺着通道直冲下去。 他不知丙字号通道为何会变成如此模样,看样子很快就会真正坍塌。他不相信是运奴船穿越空间壁垒引起的,因为这次穿越很轻易很平稳,应该不会造成如此大的破坏。 一路向下,很快就看到了一条岩浆河拦路,那岩浆几乎要溢了出来,满眼都是红光。 一棵黑铁树仍静静伫立,树顶上坐着一个白影子。 “姬汉娜――”段风大叫一声,差点落泪。看来这个小队友完好无损。他将船悬停在铁树顶部,打开了舱门,热浪猛得扑了过来。幸好飞船温度调节系统应对及时,立刻开始冷却。而通道里地热资源充沛,飞船因穿越空间以及各系统运转消耗的能量很快就补充了过来。 白白的姬汉娜端坐在树尖,面无表情,空洞的双眼转向舱门处的段风。白的不是姬汉娜的衣服,而是她的身子,她的衣服早烧光了。 “快进来!”段风大叫了一声,才想起姬汉娜没有腿,就打算跳过去接她上来。却见姬汉娜忽然在树尖上站了起来,下身是两条油光黑亮的大长腿。 “你……”段风忍不住顺着姬汉娜的腿向下看,“你有腿?” 姬汉娜的腿是黑色的,盘在黑铁树上难分彼此。 “川岛呢?” 段风忽然意识到川岛不见了,进来后没接收到川岛的信息,到了这里也没看到她的身影。 姬汉娜空洞的双眼投射向段风。段风本来不忍直视姬汉娜那少女的身子,但情况特殊,便想寻一下是不是姬汉娜将川岛藏了起来。 一看才发觉姬汉娜的肚子鼓鼓的,与她的身材很不谐调。 “你把她吃了?”段风大惊,“你还会吞铁球?都不见了……三个铁球都吃了?我说……算了,快上来,这里马上塌了,咱们快走!” 原来是姬汉娜吞了铁球,丙字号通道没了镇压之物,这才引起了塌陷。 可是这事儿有点邪:任务npc扣留人质强迫主角去做任务,可人质把npc给吃了,那么如何交任务? 姬汉娜面对段风那急得已经变形的脸无动于衷,忽然长腿一弹,一跃下树,轻轻落在地上,踩着岩石直向上跑去。 “去哪?快回来!”段风叫了一声,却再也看不到姬汉娜的身影。连忙回到坐椅,调看外景,这才看到姬汉娜正一路狂奔,那速度快比汽车。 段风松口气,驾船追了上去。姬汉娜轻灵迅捷,躲避着岩石和岩浆,越跑越快。段风对自家的船极有信心,直接横冲直撞,凡是有拦路的绝不闪避,直接碾压。他见姬汉娜极有主见的样子,便知道那丫头要干一件重要的事。于是他便没有蛮力阻拦,只是尾随在后,看她要做什么。 到现在,段风已经知道姬氏三姐妹是由魏家进献的“产品”。而他的副官和保镖正是魏家子弟。难怪缴英说只有副官能说清姬氏姐妹的身世。段风还搞不明白这三姐妹的具体情况,或许是赵光义本人也不了解,或许是有关信息没有传承下来。这倒不急,以后见了自己的小副官和保镖可以慢慢询问。 姬汉娜只跑了几分钟就到了目的地。段风也明白了姬汉娜在惦记什么:公交车! “真是好司机啊,临危不忘本职工作!” 段风赞了一声。 姬汉娜跳上车,便没了动静,车门仍敞着。 段风等了一会儿,见公交车动也不动,他正纳闷,却见姬汉娜又跳下了车,直接站在运奴船的船头,呆立不动。 段风猛然醒悟:“她是在等我上公交车才肯发动,这丫头!” 看一眼外面肆虐的石头和飞溅的岩浆,段风咽了口唾沫,深吸一口气,打开了舱门,探出身子向姬汉娜招手。这次姬汉娜很配合地走到了舱门外,呆呆看着段风。 段风对那双空洞的眼睛又恨又爱,一把扯住姬汉娜的胳膊就将她拉进了飞船。姬汉娜长出两条金属长腿,身子却仍很轻,看来那腿至少用到了航空材料。 拉进姬汉娜,将她按在坐椅上,不管她有什么反应,段风关了舱门,驾船直向上冲去。 一块巨大的石头一下将公交车砸成了饼。姬汉娜看着三维图像,身子一抖,似乎失去了所有力量,一下摊倒在坐椅上。段风连忙将她抱进怀里,感觉她不住颤抖,低头见她的眼角竟然有一滴泪。 “原来你并没有被改造成机器人――我相信黄老师也没有这个本领。他只是给设定了老司机的程序吧……唉,可怜的娃,放心,我会好好对你的。” ------------ 第100章 绿 运奴船一飞冲天。 临近午夜,月色如水。 下面的大山轰隆隆内陷,山头一下矮了半截。但仅仅过了几分钟,山头就平稳下来,再也没有地动山摇的景象。 没有火山喷发,只有半截山头冒着丝丝白气。 危险含而不发,才是真正的危险。 “地火就在下面运行啊,这里时刻充满危险,没事少来为妙……” 段风轻轻拍着姬汉娜的裸背。姬汉娜闭着双眼一动不动,似乎睡着了。段风很想把自己的上衣脱给姬汉娜,却发现自己也已经衣不蔽体了。这个时候,他有些怀念一万个恶人的工作服。 查看周围的地形,月光下仍是群山茂林。驾船稍稍一动,却见到那边一座矮山的山腰上有块白色的石碑。 “这么近!” 原来接引庙就在脚下。 段风将船停在山顶,牵着姬汉娜走下来。姬汉娜仍闭着双眼,走路也摇摇晃晃,但被段风牵着,却也走得挺顺当。 来至在石碑前,发现破庙已经烧成了灰。 石碑仍白,小庙已黑。黑白分明,在月色下是一种诡异的美。 一股异香扑鼻。庙旁两只野兔烧成了烤肉。因火侯太大,烤肉在这几天里竟没有变质。 段风早饿急了,吃着这半炭半肉的野味,竟是如进美梦。转眼间,两只兔子都下了肚,又到不远处的小溪边喝了一肚子凉水,这才正式还魂。回来却发现姬汉娜又端坐在了破庙的灰烬里,刷一声飘出一张字条,上写:“我是老司机”,然后又是一张字条:“请上车。” “还来!”段风连忙上前抱住姬汉娜,他真怕姬汉娜再次变成一个车门。现在他还没有能力改造姬汉娜,只能试图与她沟通。却怎么也沟不通。 既然来到这里,就再与黄老师见见面吧。虽然不能真正交流,但完成课程也算对先辈的纪念。 再次内视寻那光球,这次不用那般费力。段风已经今非昔比。 内视寻去,便看到虚空中有一只厚实的大手在缓缓张合。他知道那便是各代引导使传承积累下的“牵引力”,只要被大手抓住就能牵引到传承课堂上接受教育。段风伸手与那大手相握,一阵温暖传遍全身。 黄廷芳在光球中向某个方向微笑,他以为他的学生在那里。段风在黄廷芳的背后微笑,和老师一起玩躲猫猫。 “我很欣慰你完成了考验,”黄廷芳信手在空中画了一条曲线,“你进的地方是咱们光盟的丙字号通道,是光义老大进入这一界后发现的。老大本来打算将它打造成连接两界的一个通道,可以让会友们自由来去。没想到,事业未竞身先死……老四,这个重任交给你了。” 段风想着那不处冒着丝丝白气的半截山头,苦笑不已,看来这个重任是无法完成了,只好有机会再开辟新的通道。 黄廷芳接着说:“甲乙通道,等你强大了可以去开启,那是祭坛的必经之路。希望你成功后别忘了烧点纸讲给我和小轩听――做回引导使却没有去过祭坛,很遗憾啊……” 黄廷芳唠唠叨叨讲了很多,但都是段风已经知道的东西。除了个人力量层次还没有积累,在信息方面段风已经远比黄廷芳了解得多。毕竟他同时继承了传承核和传承柱,而黄廷芳仅仅继承了传承核。 ――传承柱其实是引导使的权仗,不仅有象征意义,也有其本身的威能,而传承柱本身也记录了各代引导使的言行,相当于引导使的“起居注”。传承核里则是一脉相承以及各代引导使有所改进的核心秘密,相当于引导使的“正史”。而引导团队各成员对引导使的记忆可称为引导使的“野史”。正史、野史、再加上“起居注”综合起来可以完整塑造一个引导使的形像。而黄廷芳只得到了其中的三分之一,段风得到了三分之二。当然段风得到的很多东西都是先存储了起来,他自己还没有真正理解和掌握。 现在,段风真正想从黄廷芳那里学习的是改造姬汉娜的方法。姬汉娜大概本来已经失去了生命力,黄廷芳使她与机械结合,使生命得以延续,但没了灵智,只能做一个循规蹈矩的老司机。段风想让姬汉娜恢复灵智,至少能够理解他的指令,这才有可能让她变成引导团队中的一员。 段风遍寻自己继承的信息,里面并没有这种改造方法,他也不记得光盟有制造姬汉娜大腿的航空材料。所以,他有些好奇黄廷芳是如何做到的,莫非黄廷芳也和自己一样到了一处类似古战场的亚光间,发现了超越人类文明的其他种族的造物? 黄廷芳教导了一番学生,终于转移了话题,“这一界因地壳运动,造成了地形差异。这里不再是交通重镇,没有形成城市,甚至连稍大的村落也没有。这里是荒山野岭。这一界没有光暗联盟。咱们那一界黄盘出世的那一年,这一界发生了席卷全球的大瘟疫。虽然关键时刻,古老的中医中药起了巨大作用,但世界人口还是税减至原来的百分之一,多数地方成了无人区。我来时,这一界的人类主要有两个聚居点,亚洲人多数聚居在青藏高原,欧美人主要聚居在刚果金。我相信,你随着指引找来到这里时,情况也不会有太大改变。所以,我比较放心地做了安排……” 这些信息虽然不是段风最想要的,但却也很有用,因为他飞行需要经过一些区域,既然都是无人区那就好办了,不用特意躲避人类的眼睛。 黄廷芳接着说道:“这是一个废弃的交接点。本来曾经是引导使重要交接点之一。这儿有个巨大的石碑,写着“风雪山神庙”几个大字――这么矮的山,竖那么高的碑,太遭雷公嫉妒,所以很多年前就被雷劈烂了,只剩下个‘庙’字。我用碎石垒了这间房子……” 黄廷芳讲着讲着忽然停了下来,好半天叹了口口气,“你觉醒了,又在丙字号里烤了烤火,很多东西自然而然就都懂了,不用我废话……你如果实在闲得没事儿,可以去找那个老太太聊聊,记着别空着手,她毕竟是我孩儿的娘。放心,那样的女人不很容易死掉……” 段风自然知道那所谓的“老太太”就是师娘,但对她一点印像也没有,不知她是嫁人了还是移民了还是移民并嫁人了。 黄廷芳的身影和光球一起慢慢黯淡下去,消散在白茫茫的雾中。一只厚实的大手在雾中轻轻摇了两下向段风告别。 大手下次再出现,就要由段风来为下代引导使安排课堂了。 白雾也渐渐消散。 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下沉沉的黑暗。 段风睁开眼。东方有一抹微红。 要天亮了。 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有了指引的人们好喜欢! 段风接受完了指引,明白了很多事,却喜欢不起来,心中沉甸甸的似有千钧重。 姬汉娜眼睛空洞地趴在段风的腿上。她没了公交车,乘客是她唯一的精神慰藉。 …… 太容易操作,没有视窗只能通过三维影像观察,这让运奴船的飞行乐趣大大降低――至少段风是这么认为的,还没有坐飞机刺激。一般飞机好歹还有窗户可以向外看,偶尔会有轰鸣、有颠簸;这运奴船却是闷罐一个,一点声音也无,飞在空中比落地地上还平稳,若不是有景物对比和参数变化,里面的乘客很难察觉这船在动。 黄廷芳说一界多是无人区,段风在空中飞了一阵便信了这种说法。但保险起见,运奴船仍是开启了隐身,躲避雷达和卫星。 在万米高空,以五倍音速掠过。三维影像中,这是一个绿的海洋。段风从来没想到地球可以这么绿,可以绿这么一大片。为了查看这片绿有多大,他特意驾船兜了一个大圈子。通过调看更远处的景色,他可以确定至少黄河中小游五省二市全绿了。真是人类灾难,地球狂欢吗? 段风心里颇不是滋味,原本悲悯这一界的情绪荡然无存。脚下的青山绿水大森林不正是人类向往的天堂么? 段风很想看看这一界的人类处于怎么样的生活水平,为何转了半天,手机和飞船都没有找到信号源。转念一想人家一共就几千万人,两个聚居点有信号就完了,何必浪费弄全球通。 没了川岛的任务束缚,段风仍要回运城去找井上桃算账。那是他的起点,他必须解决一些问题,好让自己念头通达。既然还没找到开启界眼的方法,那就先到这一界的运城去瞧瞧,看看有没有空子可以钻。 飞船导航上的地图、除了中土的青藏和遥远非洲的刚果金有地名标注外,其他地方都是只有地形没有地名。 段风干脆关了导航,直接看三维影像。顺着印像中的京张铁路飞到帝都,然后向东南经廊坊到天津,再从天津一直向南走。 虽然满目绿意盎然好像都一个样,但那张家口帝都一带多山,过了帝都则都是平原,再加上有城市废墟可供参考,地形标志还算分明,因而段风一路飞行得挺顺利。只是太多绿,眼睛有点疲劳。 无意中他将绿色拉近,却发现那绿色绿得不正常。绿色中很多竟不是普通树木,而是一种奇怪的藤类植物。那藤绿得极为鲜活,扭曲粗大,长满倒刺,有的倒刺上挂着动物干瘪的尸体。 无尽绿藤在朝阳中闪亮,闪得人心冰寒。 不是天堂! 段风的心紧缩了一下,这绿色海洋中充满危险。他很庆幸自己没有好奇地跳下去到绿海里洗澡。他也祝愿这一界的人类平安。不禁想起太祖的名言:与天奋斗,其乐无穷;与地奋斗,其乐无穷;与人奋斗,其乐无穷! “奋斗吧人类!”段风举臂给这一界的族人加油。 或许因为太过用意用力,他一声大吼之下忽然感觉自己被抛离了飞船,肉身向绿海扑去。 无尽绿藤狂卷而来。 ------------ 第101章 界眼 段风没有惊慌,他不相信全封闭运奴船能轻易把他露出。稍一留神,果然发现视线右上角有一行文字提示:“第一人称模式开启”。 这飞船受意念控制,反馈信息却不能直达意念,即能读不能写,这一点挺像被姬汉娜吃掉的川岛。因为没有语音系统,所以反馈只能用文字表达出来。如果操作者不能及时发现文字信息就会错过一些东西。 段风见着提示信息,心里便踏实了,知道自己仍坐在飞船里,只是视角变了。稍稍意动,重新拉起,再次平稳飞行。 “原来还有隐藏功能……” 这一发现让段风对飞行操作又来了兴趣,看样子那界面上的图标和显示并不是飞船的全部功能。既然有第一个隐藏功能,那么就有可能还有第二个、第三个。 意念达处,发现第一人称模式可以调节视距和角度、可以打开声音。前一项是视神经与飞船外镜合一的必然结果,只是调节角度有限制,你可以选择360度任何一个方向观望,但选定后可视角度不超过180度,这大概是怕引起操纵者的混乱。而声音选项则让飞行更刺激了一些,听着呼啸的风声和鸟兽之音让段风满足了不少。不过,他仍有些可惜没有模拟功能,让自己的皮肤不能感受到风。 一路向南飞,已经近中午。天高云淡,阳光下的世界明亮异常,山青水绿。 山? 段风连忙退出第一人称模式,找了个山头停下,他出舱撒尿,顺便观察地形。 目的地运城和运城之南的德州是没有山的,看来只顾体验飞行,早已飞过了华北平原。 尿完了,像往常一样全身一抖,脑子更清醒,忽然有了一个想法令他极为兴奋,顾不上多甩几下就提上裤子向回冲。一转身正撞着姬汉娜的身子。 姬汉娜原本正蹲在地上,被段风一撞便坐倒在地,黄褐色的的泉线仍向外喷。那真是一条线,喷得又细又远,比段风的更强劲。 段风有些尴尬,讪讪道:“好巧,你也在尿?” 不对!一个吃铁球的尿个啥玩意! 段风一提鼻子,连忙上前捂住,“停,快停你个傻司机!你喜欢跟着我、模仿我都挺好。可这他妈是机油啊,你都喷完了,我可不懂怎么给你加油,到时候你就死机了!” 弄了一手,胸前脸上也被喷了一些。其实根本没有油味,不是熟悉的汽油不是机油也不是柴油或煤油,但肯定也不是人体新陈代谢之物。但段风判定这东西对姬汉娜是有好处的,因而强迫她止住了。 那姬汉娜对此并没有异议,被段风按住,眼睛仍空洞着,但精神似好了一些,不像原来那般没有生命力。 段风感觉手下再不冒出,便抬了手,见那里和真人一样设施其全、形状完美,不禁暗赞黄老师有艺术表现力。想一想姬汉冰姬汉雪同样部位的空白,相比之下,如果不考虑制造材料,仅从人体器官上来说,姬汉娜比她的两个妹妹更加接近人类。 一直没有好好观察过姬汉娜,这太阳底下,无人区的山上,一番经历、且同尿之后,情意不一般,便有了些心思。摸着那黑色金属长腿,竟不是多么冰冷坚硬,而似乎还有些弹性。金属和肉体的接合部似乎是长在了一起,肉中有金,金中有肉,很和谐完美,不用旁人替她疼。 姬汉娜上身的样子则和她的两个妹妹一般无二了,白如雪,嫩如脂,美若邻家小妹初长成。段风信手轻轻抚摸,一时有些痴了。 姬汉娜仍是双眼空洞,小嘴却半张了。 “她只是下身被机械代替,还是连内部结构也全被代替了?黄老师倒底是怎么弄的呢?或者根本不是他的杰作?——光盟科技里并没有制造机器人这一项……‘培育’计划也一直没有太好的产品。莫非三十年的发展,那些人突破了?” 段风沉吟着,想到l部尸池里见到的大量尸体,不禁叹了口气,“这些人对光盟的诸多圣技不加钻研,却唯独对下作之法用力甚猛……布雅婷,我会去找你的!” 有些帐必须要算一下。 姬汉娜的身子又似被抽空了全部力量,躺在段风怀里一动不动。段风低头看着怀中不知是人还是机器的女孩,一阵悲伤油然而生。想她二十年间虽生如死,然后被黄廷芳设置为老司机,只为等一个或许会来的人而又寂寞苦守十来年,到如今…… “瞧咱俩,一个全裸,一个半裸,咋这么惨呢!”段风一阵气闷,“奶奶的,不过了!” 一念至此,他拖起姬汉娜回转运奴船。打开工具箱,激活人形加工中心,抓起那银白色的金属就要填,但终于舍不得。深吸一口气,挑挑拣拣,挑了一块极小的,掂了掂不超过一斤,放入设备入口。然后估量了一下自己和姬汉娜的身高三围,在心中开始勾勒图像。 “差不多一人200克可以了,人家古人的素纱襌衣才40多克。嗯,延展性应该没问题,就是要看柔韧性了。气密性肯定也极好,就怕有些太好了会闷出白毛,所以留气孔是必须的……” 思量半天,终于将设定传给了人形加工中心。那人形加工中心吞了材料,接受了设定,睫毛抖了一会儿便没了动静。 “您这是饿了?”段风轻轻拍了那少年一下,见仍没反应,便摇摇头不管他,启动飞船继续旅程。这次是向回飞。 刚才尿完与姬汉娜一撞便转了念头,现在又重新拾起了那灵光一闪时的想法,便再次进入第一人称飞行模式,然后沉心施意,要调出空间选择画面。 这次没有出现绿方格,却是陷入黑暗,黑暗中有两行白字,让他选择显示模式,一为简单模式,一为缩略图模式。 段风大喜,这与他的猜想又进了一步,便点选了第一项简单模式。 熟悉的绿方格又出现了,只是在绿方格之外,多了两个红色大圆。两个红色大圆大小完全一样,相接或更准确来说是相切于一点。无数大小不一的绿方格吸附在两个大圆周围。 绿方格自然就是亚空间,红圆又代表什么呢? 段风看自己正处于一个红圆中,猛然醒悟:“这就是界!那边那个是俺老家?” 一想到另一个红圆就是自己的老家,段风便忍不住直冲过去。但意念所至,自己却是纹丝不动。试了几次,脑仁都疼了就是不动窝。他终于发现在头顶上还有一行更小的白字,写道:“处于穿越模式中,无法穿越。” “无法穿越?不能越界么……”段风皱眉思量,看着两个大红圈叹口气,“不能穿也不能白来,给你们起个名儿,老家那个叫本界,现在呆的这一界就叫衍生界吧——其实还真搞不懂你们的主宾关系……” 段风正念叨,却惊奇得发现,两个红圆上分别有了白色文字提示,那边写着“本界”,这边写着:“衍生界”。 “能绘地图啊!”段风那不能穿越的沮丧丢了几分,兴奋地将文字提示的字体又调大了两号。然后又开始探索。他知道自己所处衍生界所吸咐的亚空间肯定能够穿越,便要试一下老家本界所吸附的亚空间能不能穿,一试之下果然不能穿。 “如此说来,两个红圈的交接点就是界点,就是张家口卧云山处那个接引小庙所在。我这也算开启了‘界眼’,看来这是飞船穿越模式的放大功能。等我力量层次提高了,应该不用借助放大就能开启界眼了。” 段风找到了原因所在,心里更加顺畅,又分析道:“莫非要回到接引庙界点才能穿越回本界?” 其实飞回那个界点也用不了多久,但人心不足蛇吞象,都是越方便越不嫌方便,恨不能原地就钻回老家。 继续实验,试验穿越衍生界周围的亚光间。这次是原地穿梭。原地穿进去,穿回来还在原地,真是极好的。只是随便穿了几个都是死空间,里面虚空一片,什么也没有,甚至连光都没有。又穿了几个,终于见着其中一个有了地形地貌,却是寸草不生的荒凉大沙漠,黄沙漫漫更无他物。 段风失去了耐心,找个有感觉的大方格穿了过去,睁眼一看却是古战场。想起了还有绘地图的工作可做,便又闭上眼,标上了“古战场”三个字。 又挑了一处熟悉的穿,心下明白自己熟悉的就两个地方,一睁眼,果然见是额济纳国家公园。 满目胡杨林、骆驼草、金黄的树叶,只是没了布惊云、苏护生和元青元薇。 “这黄色圣物源盘的空间永远一个气候吗?” 段风深深吸了一口粗犷的大漠之气,走了几步,便退出来开始搞标注工作。 “额济纳国家公园,这名字有点长啊,幸好这方格也挺长……” 挺长的方格还是方格吗? 段风一愣,这才发觉了蹊跷之处。因这黄盘空间离界点很近,正在两个大圆的相接处,绿格是长是方也不太好分辨,此时拉近了才发现这根本不是方格,而是一条长格。 又细又长的绿格,一端吸附在衍生界一端吸附在本界。 这是一条通道! ------------ 第102章 基地 段风的心砰砰直跳。尽管这通道与那界点离得极近,但意义却完全不一样。界点必须亲自走到它的物理位置才能穿越,而这条通道则不然,因为它不仅是通道还是亚空间,意味着可以随时随地穿越!一旦确定这通道可行,实际上就相当于有了一个随身穿越系统。 段风大喜之下,顾不上调节“额济纳国家公园”几个字的字体和位置,便再次穿越进源盘空间,然后继续向本界穿越。 纹丝不动。从这条通道向衍生界走很顺畅,向本界走却是根本走不动。这是一条单行道? 段风苦笑,“想想也合该如此,哪有那么简单的事儿,系统bug不是说有就会有啊。再说如果真能穿,布惊云等人早就高兴得欲仙欲死而不会再找我的麻烦了。” 布惊云苏护生等人可以通过圣物黄盘进入这个通道,在通道探索时无意中通过界点穿行两界是极有可能的事。但现在看来,这通道对于进入者来说是单行的。你在本界进入则只能返回本界,你在衍生界进入则只能返回衍生界。从不同界进入的人遇到也不会看到对方,除非你本身能够不借住外物即能穿越亚空间。这也是当初段风在胡杨林中能够看到布惊云苏护生等人,布苏二人却不能看到段风的原因。 “果然有些奇妙,”段风想清楚其中的道理,不禁有些感叹。自己穿了几回就把事情想简单了,看来还要从长计议。 怀着钻研的精神,搜集有用的信息,他发现头顶仍有不能穿越的提示,但后面多了说明:动力不足。 飞船操纵界面能量盘蓄能显示是100%%uff0c看来这条船在改造前是没戏了。不是不能穿,而是钻劲不足,暂时钻不透。这个问题,当下无解,只能待日后再说。 试验半天,终于确定了下一步做什么:回张家口。想穿回本界,只能去找两个界的那个唯一交点。 段风启程上路,忽然想到弄了半天,一直在简单模式折腾,还有个缩略图模式没试呢,那又是啥玩意? 第一人称模式下开启穿越模式,人船功能叠加,选择缩略图显示模式: 开始时与那简单模式毫无分别,仍是两个大红圈,无数绿方格,还有一条半隐藏的长条通道。渐渐地,有的方格里出现了图景,两个红圈也出现了彩色线条勾勒着什么。 “缩略图,还真是缩略图啊”,那图景初露端倪,段风便懂了。原来所谓缩略图只不过是将界或者空间的特征点用简单图形显示出来。比如那自家本界即是一幅粗线条的世界地图,衍生界也是世界地图,只不过色彩更简单只有蓝色和绿色。蓝的是海,绿的是大地。而古战场方格上是一颗铁头,额济纳国家公园则是一棵树。这样表示的好处显而易见,能够一目了然。 但段风因为在简单模式下倾注心血做了标注工作,所以他对简单模式更偏爱。认为这缩略图太花哨,有些乱,有点闹,特别是当要表示的数量太多时更乱,不如简单模式下简洁清静。 “反正我现在用得着的也就是这俩界这两个亚空间,一个简单模式足够了!” 返程路上,段风再次打开导航,又开始标注工作,将自己能确定的地点标注了上去。德州、运城、天津这条南北线上三座重镇基本确定了位置。而向帝都走时,没找到廊坊,莫非这一界不仅没有张家口,也没有廊坊? 回到卧云山指引庙碑时,日已偏西,段风又饿了。他有些羡慕身边这位喜欢粘在他身上的姬汉娜,人家吞个铁球能顶个十年八年,自己吃两只兔子却顶不下来一天。 正要琢磨如何再弄点野味吃,忽觉工具箱一阵震动,打开来,看到人形加工中心的小菊吐出了一堆东西。它的加工工作终于完成了。 两件“白银战衣”静静躺着。这便是段风精心设计,人形加工中心苦力制作的成果。 段风小心翼翼地拎起一件,银白如雪,重不过四两,薄如蝉翼,摸上去柔软细腻,很难让人相信这是硬质合金做的。 “当这材料薄到一定地步竟会如丝绸一般?这色这手感这致密度……如果我不当引导使了,把这些材料全定制成各式衣服,给那些高阔帅白富美的爹地妈咪……怎么着也能做几千件,一件赚十万块……我这是要发呀!” 段风一边抚摸感受着,一边给姬汉娜穿上。他设计制作金属服装的初衷就是给姬汉娜遮羞的。虽然姬汉娜一点也不在乎,但他做为姬汉娜的领导则不能不关心员工的生活。 段风从来没有设计过衣服,原来在头脑中想像时只是要做件简单适用的服装。 他想,给姬汉娜自然是连衣裙最简单,而自己可以穿长袍,然后发现长袍和连衣裙很相近,而这样的材料,二者又不可能用上拉链或者钮扣,于是便都设计成了“四口套裙”。 所谓“四口套裙”就是只有上领口、下裙口和两个袖口四个出口,其他地方全封闭,穿的时候自上向下一套就行的连衣裙。因为这连衣裙,没有其他连接存在,也没有腰带可用,所以只能靠原始样式来显示身材。这一点很考验设计师的能力。 给姬汉娜穿戴完毕后,段风上下打量一番,对自己的设计十分满意。 姬汉娜上白下黑半人半机械的样子再也不见,白银战衣下的少女美若天仙,只是眼睛太空洞。 段风设计的时候,上衣部分给自己弄的比较宽松,而给姬汉娜设计的较为修身,而姬汉娜穿上以后果然将胸和腰显了出来,很成功。 裙子部分,他给自己设计得较短,而给姬汉娜设计得较长,基本上到了膝盖以下,好遮掩她的金属腿。 又见白衣大美女。虽然双眼仍是空洞,但修身长裙婀娜多姿,妙龄玉女亭亭玉立,比那无腿时更动人了不少。 段风摸着那丝绸般的白裙子有些爱不释手。 摸了数遍感觉手掌都摸热了,他开始总结工作。他对自己的两项设计很得意,一是在连衣裙的非重要位置设计了大量微小的气孔,让人体自由呼吸;二是将所有领边袖口裙边――凡是有边的地方都设计成了卷边,因为他认为不卷起来,这玩意就会成为杀人利器,而第一个被杀的很可能就是自己。 欣赏完姬汉娜,段风也套上了自己的连衣裙,宽宽松松凉凉快快很舒服。他原来的裤子基本还完好,不用脱,只把残缺的上衣脱了当麻布备用。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上那双露出脚趾头的休闲鞋,又瞧了瞧姬汉娜赤裸的金属大黑脚,叹口气:“算了,你就先光着脚吧,我这鞋太小……我说你萎在我身边呆了一天是不是该活动活动,生命在于运动啊!” 段风有了一个想法,牵着姬汉娜走进草丛,惹飞驱赶野兔野鸡。 “娜娜快上!” 段风指着野物让姬汉娜去追。姬汉娜无动于衷。段风只好亲身示范。 姬汉娜被他拉着狂跑了几回,似乎终于来了兴致,便脱开段风的手,自己去追。 段风却没高兴起来。那穿着新衣服的姬汉娜跑起来裙角飞扬,速度如电,两步追上野物,轻踢一脚将野物踢个跟斗,等野物爬起来跑远,她便继续追。 “你在逗丫玩啊,好吧,玩吧……” 段风无可奈何,任凭姬汉娜在半山里逗弄小动物。 他并不太急,觉醒之后,他有好几种办法可以弄到吃的。但他有点事必须先想通透,否则吃也吃不香。 借助飞船的放大功能,段风开启界眼,观察着眼前的界点,自己驾船轻轻一冲就可以回到本界,找个美味小吃好好搓一顿,然后拉着自己的小队伍去搞这搞那。但他没动。 他现在必须借住飞船才能看到界点,但他又不能将飞船带到本界――他对飞船的隐身功能能不能瞒过本界的科技没有信心,就算瞒过科技也瞒不过肉眼。所以飞船不能过去,没有飞船,自己怎么回去呢,更别说带着姬汉娜了。 另外一个问题便是回去后怎么做。首要问题便是基地建设。 了解得越多,担心得便越多。如果在觉醒之前,他给自己的团队找驻地,肯定会轻易找到很多。但现在知道了一些事情,那么选址就要谨慎了。传承使缴英照顾的几处可选,光盟隐藏的几处也可选,但又都不能选。因为那些地方对于某些人来说是敞开的,毫无安全性可言。而他的引导团队所有成员都太弱,都需要一个安全空间成长。 “冒险开船将所有家伙都带到这里来?或者跳到本界的一个亚空间里?” 思量半天最后竟只有这么一个主意,段风开始怀疑自己真觉醒了没有。引导使在困难事面前会这么一筹莫展吗?那光义老大一向是一夜千条计、百年万世心,眼珠一转就无数个主意,连川岛这样的间谍都被他搞得晕晕乎乎。 想到川岛,段风心里一动。 “川岛……她为何相信我一定能回到本界呢?莫非丙字号通道里还有其他秘藏?可光义老大遗留的信息里没有其他啊,莫非他老人家给忘了?我和姬汉娜穿上了白银战衣,是不是可以再到丙字号探一探?可这身白银战衣并没有属性加成啊,我还是我,她还是她……” 段风刚想到这里,那个她出现了,她不是她了,她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兔,像是回娘家的小媳妇。也不知那鸡和兔子是累死的、是气死的、还是被她用最小的力气累积踢死的。 在山石间、草丛里、杉树下、小溪上浪张了半天,姬汉娜的白银战衣一尘不染。看来这材料果然神奇,一件赚十万有点估量少了。 有了野味,段风捡了些枯枝堆起来准备做饭。他定定望着西天的晚霞,渐渐他双眼白茫茫一片,忽然一伸手向晚霞一抓,然后向枯枝堆上一扔,噗一声燃起了火。 段风也噗通一声栽倒在地。他没有昏迷,只是感觉全身软绵绵没有丝毫力气。这一摔将额头摔破了,竟也没有多少感觉。 “神仙一把抓,果然名不虚传!” ------------ 第103章 穿越 “神仙一把抓”是赵光义给起的混名,本名叫“救赎”,是引导使的绝技之一。所谓绝技也就是绝命技,例如救赎就是在没有其他任何办法的时候,将自己的力量传递给队友以救助。 当年决战时,赵光义便是陨落于此,他使用“救赎”将自己的所有力量给了传承使,希望她活下去――传承使若一直健在,将来引导团队的复兴会变得简单很多。但最终仍是团灭…… 所以,从以往经验来看,救赎的绝命性十分强大,不用肯定会绝命,用了也很难不绝命。 到目前为止,段风还没觉醒任何异能,空有大量技能的使用方法。不过,“救赎”倒是能用,因为救赎是引导使的本能,不是异能。本能即铭刻在引导使传承核上的能力,只要还拥有引导使的身份就能使用。 于是在如何引火的难题上,段风打算试一下自己唯一会用的“妙法”,救赎一下木柴,看它起不起火。一试之下果然有效。这原理大概和拿硬物砸出火星类似。至于抓彩霞则完全出于他的侥幸心理,他希望自己自创一招,能汲取一物能量传递给另一物。结果还是只能吸自己补别人。 火势熊熊,映红了段风的脸。段风却是一动也没力气动。他很想吩咐姬汉娜收拾一下野鸡野兔开始烧烤,但目力所及并没有姬汉娜的身影。正狐疑间,听脚步声响,姬汉娜托着一个一人多粗的枯木墩子走了回来。 咚一声将大木墩子向地上一扔,姬汉娜飘身站在木墩子上面开始跳芭蕾,准确来说就是单脚尖支撑转圈。她越转越快,战衣飞起,两只大长腿完全绽露。 段风躺在地上,傻呆呆望着跳舞的女孩,有些欣慰她终于找到了自己喜欢的游戏。 姬汉娜转着转着,那木墩子开始冒烟,烟越来越浓。姬汉娜飘身跳落,山风一吹,那木墩子便起了火苗。 白衣少女。枯木。舞动烟火。 “钻木取火?还可以这么玩?难道说古人祭祀时喜欢歌舞不仅仅是娱神,还是为了点火?这丫头应该去考古所上班……不对不对,古人没有铁脚,肉脚钻木这是酷刑啊!不对不对,可能那个夔就有铁脚,尧夸赞说‘夔一足’大概是双关,一指他只有一只肉脚,一指他能力强能唱歌跳舞能钻木取火,钻木的时候还能钻出节奏钻成音乐……” 段风胡思乱想着打算让自己笑出来,因为他有点想哭,为何自己不问问姬汉娜就偏执得使用了“救赎”呢?弄得自己暂时瘫痪。而手下却明明有个点火高手!看来以后要多多相信队友依靠队友。 在野味熟之前,段风终于没有站起身。姬汉娜也没有来收拾。她只是一趟一趟地弄来了大量可燃之物,让大火越烧越大,最后全山生长的野草都点着了。 烤火发展成了烧山。幸好山风偏北,大火向山顶烧去,没有曼延到山下的森林,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段风勉强爬进已经烧过的小庙废墟里才没有被烧。等他可以站起时,山火已经灭了,野味也已经熟了。 又是半炭半肉,段风却是食不甘味,一直想着穿越界点和建立基地之事。吃饱了仍没有头绪,又到小溪边喝水。被山火烧了一阵,流动的溪水却没有升温。 夜幕正在缓缓降临。远山如卧虎。 段风掬水喝了几口,猛然见到溪流中自己黑乎乎的倒影,心里突突一跳,终于有了办法,却没有多少兴奋,无奈想着:“又要吸自己补别人吗?” 回到飞船,再次观察界点,发现界点比上次有了微小的位移。 界点是动的。那么凭借标记坐标的方法找到界点是不可行了,除非能计算出界点移动的方程式。这让段风的心情又沉重了一分,他本来还打算穿过去之后再穿回来。如此看来,如果不借助飞船,那么这个想法是不能实现了。 “怎么办?我留在衍生界通过和野物及那杀人藤作战,来提高自己的力量层次,从而真正开启界眼?还是再次使用绝命技,只身回到本界,拉起队伍,经过磨练开启界眼,再回来寻飞船和姬汉娜?” 两种选择,各有利弊。但权衡再三,最后归结到了时间上。 “唉,没办法,时不我待,必须尽快赶回去。至少要把已经觉醒的那些个家伙先拉到身边保护起来,小缴英更要放到身边――太平盛世的幌子下暗流涌动,必须要抓紧布置了。” 既然没了选择,段风便不再犹豫,开始着手准备。目前最重要的一件事自然是把飞船和姬汉娜放在哪里。飞船还好说,直接扔回古战场就行。姬汉娜则让人头疼了。 直接放在这儿吗?她会不会把大森林点着了,引来衍生界的科学界来把她捉住解剖研究?放在古战场?她要是饿了啃那些巨人造物伤了自己怎么办?放在额济纳国家公园肯定不行,那是龙天章等人的地盘,放在那儿等于送礼…… 段风想来想去,终于不忍心把姬汉娜一个人扔到虚无亚空间中,那里虽然安全却太寂寞。 “至少要有点景致吧……那么,只好去‘药王谷’了。船和人都放在那里,希望老司机有空可以研究一下船,不会太寂寞。”。 药王谷即是段风在丙字号通道里被吸进的那个长着梧桐树的山谷。那里留有赵光义的牵引力,牵去了段风,也让段风借住牵引力召唤来了谢盖亚和艾儿――身怀传承柱的引导使能够远程召唤队友投影来完成某些工作,而开启了界眼的赵光义能够跨界召唤,可惜没能够用上召唤技能的新效果就陨落了,而把机会留给了段风。 穿越亚空间,再次来到药王谷,梧桐依旧,石屋依旧。赵光义的牵引力还有所遗留,但太微弱已经不能作为。 打开飞船,段风牵着姬汉娜走到石屋前。他想嘱咐几句什么,却只是一把将姬汉娜抱进怀里,止不住流下泪来。 姬汉娜似乎也觉察出了什么,空洞的双眼慢慢转向飞船,又望向石屋,就是不看段风。 段风轻轻摸着姬汉娜的小脸,柔声道:“我一定会来接你!”说完不敢回头,大步流星回到飞船,开启了界眼,然后使用了“救赎”。 救赎的前提是队友模式,段风将飞船设为队友,然后吸自己补飞船,将放大功能复制出一份。这个放大功能依附于队友模式,其实也便脱离了飞船而依附于段风。段风正可以利用它来让自己离开飞船后保持开启界眼。 有了上一次使用经验,这次段风吸自己时有了些分寸,在保证自己能够正常行动的前提前尽量多吸,以延长开启界眼的持续时间。 很顺利,复制的倒影功能顺利地依附于段风。段风不知这东西能存在几秒钟,不敢有片刻耽搁,一步踏回牵引小庙,并不睁眼,望定界点飞奔而去。 在准备的时候,他已经将小庙和界点之间的地形探查了好几遍,坡度多少,什么地方有坑,哪里有石头都烂熟于心。并且还闭着眼跑了几趟。此时正式穿越了,感觉有些不一样,难免紧张,好在准备得太过充分,每一步迈出心里都有底,所以虽然趔趄了几回终于没有摔到,顺利来到了界点之下。 之所以说是界点之下,是因为现在的界点离地已经两米多。但段风早有准备,他提前在界点之下用石头垒起了一个高台,此时闭着眼爬上去,高叫了一声“为了光盟!”,便一头扑进了界点。 身影一扑便没了踪迹,空留下一堆乱石,一座烧黑了的矮山。 药王谷。姬汉娜空洞的双眼在梧桐树上扫过,忽然助跑几步,飞起一脚给一棵梧桐树来了个扫堂腿。和她的腰一般粗细的树干咔嚓一声断了。 大树轰然倒下,咔嚓一声砸断了旁边一棵稍细的梧桐树。 姬汉娜飘然登上树桩子,开始跳芭蕾。 不过,想要在鲜活的树上钻出火来,难度不是一般的高…… 月黑风高,段风在一棵松树下默默舔着伤口。 那界点位置比前几日误入时偏西了几十米,不过仍处于山下松林边缘。段风穿之前曾估计界点两边的地形差不多,不会有什么危险,最多是从两米高的地方摔一下,以他如今的反应能力,这不会造成多大损伤。 实际情和估计的差不多,穿过来发现这边的地形果然不怎么复杂,甚至因杂草众多,摔在上面说不定会很舒服。但他没想到的是自己根本不会摔在界点下,而是随着那一扑,身子竟飞出了十几米,撞在了一棵松树上。尽管他很冷静地侧头躲过了脸面,但脖子还是被擦伤了。幸好“白银战衣”护住了其他挨撞部位。 “为什么不设计成高领护住脖子呢?为什么不把造裙子的材料改成造一个帽帽护住脸呢?” 段风只是心里随便腹诽,自己也并不太在意。他当初设计时并不是一时头脑发热,而是经过了仔细考量。他当时以为自己的裤子已经禁不起折腾,所以才弄了裙子。没想到裤子虽然破了几处,却仍大部分完整。而至于领子,他追求的是最简约的设计,哪会去想那装饰样式呢。 摸了摸额头上的伤,又摸了摸脖子的伤。两处都有血迹,两处都是擦伤,两处伤口都不算大,两处相同的地方可谓不少,但它们却是分别在两界造成的。衍生界摔破了额头,本界擦破了脖子。对于别人来说不可逾越的界之壁垒,自己却来回穿越弄出两地伤,如此想来竟有些得意,就差幼稚地高唱我受伤我骄傲了。 段风正在黑暗的松林中摸着破处自寻其乐,忽听不远处有脚步声,有人低语:“就在那儿呢,我开始以为是野兽,倒回去看了好几遍才确定是人。队长,红外就是好啊,以后咱可得多安几个……” 谈话的声音很低,但段风的耳目聪灵程度已经非比常人,自然听了个清清楚楚,心里不禁暗骂:“这林子里竟然有摄像头?谁这么闲得蛋疼啊!” 那几个人直接向段风这儿冲过来。段风皱了皱眉就想掏自己的双截棍,倒要看看哪个不看眼的来试试自己的新兵刃。但忽然有所感应便又放下手,倚在树上装睡。 “起来你个人贩子!还你妈装死?” 一声怒喝,段风被人一脚踹倒在地,四只大脚分别踩住了他的双手双脚。 ------------ 第104章 红楼 夜风呼啸、阴云低压,手电光交错。 一只白毛老狗耷拉着眼皮、在一棵松树下抬起一条腿撒了泡尿,然后继续在前面带路。它垂着尾巴,对身后的人类待搭不理。 四个保安推着段风在林间穿行。 段风被四人抓住,一直很配合,被踢了一脚也没反抗,甚至连声音也没发出,自始至终一直沉默着。因为他有些微弱的感应,感觉来人中或许有自己的队员。但离近了后那感觉却没了。这让他有些好奇。 四人只是普通的保安,都是四十多岁的样子,为首的是个大高个,其余三人都矮胖敦实。高个队长只问了一句段风的姓名,见段风不答也没再问。四人就这样反剪着段风的双手,默默行路。他们互相之间也没有言语,只是神色里有几分喜色,大概在猜测一会儿会受到什么奖励。 段风边走边在传承记忆中搜索小擒拿之类的技艺,计算着有多少种方法解困反击。不过看这四位都朴实粗糙,明显来自农村,并且除了开始的那一脚外也别有再用暴力,他有点不好意思拿这几位厚道的农民老哥练手。 “队长……”一个胖子忍不住开言。 “嘘——”队长脸色一沉。那胖子连忙收声。 白毛老狗走在前面,回头望了一眼五人,转弯向一处院落走去。 四个保安连忙催着段风加快脚步,追上那老狗。段风有些好笑,暗道莫非这狗才是真正的队长? 那院子坐落在松林边缘,一道高墙,一座大门。门前无灯,手电闪过,门楣上“水月寺”三个字让段风精神一振。 水月寺,和水月庵是兄妹关系么?这年头,和尚也顾保安了?和尚的保安又为什么要抓人贩子呢?难道说人贩子贩卖小尼姑伤害到和尚的利益了?引导团队里弄几个模样俊俏的小尼姑是不是会更多些情趣? 这些问题,段风只是随便想想。而那丝感应忽然又出现了,并且有所增强,则让他彻底沉下心来,打算深入虎穴探究一番。 大门开了半扇,一狗五人先后进入。段风忽感觉气息一窒,见门里站着一条笔直的黑影。那黑影并不如何魁梧,但在那里一站却比那高他一头的大个队长更有气势。 黑影静静站立。段风走过时,心里闻到一股血腥味,猜想那是一位杀手。 段风忽然有点后悔没有早点脱身。现在他的双截棍被四个保安没收了,他没有信心徒手战胜那个黑影。 庙内并没有大殿,可能佛像香案之类都摆放在普通房子里。走过一进黑着灯的平房,后面出现一幢灯火通明的三层红楼。 老狗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四个保安一个黑影将段风围在当中,站在红楼前等待。 红楼内声音嘈杂,有人哭、有人笑、有人吵架、有人骂街、有人乒乒乓乓摔东西。 感应更强了几分,段风确定红楼中有引导团队的一员。 引导团队选择继承人时一般会按传承路线来选。所谓传承路线也即下代引导使必经之路。所以这代引导团成员大部分出现在运城和德州周围,因为那是段风必然会去的地方。张家口出现引导团队成员也是同样的道理。 “这么微弱的感应,看来这家伙是刚觉醒,肯定是被我突然出现给刺激醒了。也好,刚觉醒能遇到我,就不怕被别人抢先了。” 几人站了一会儿,红楼一层的门忽然打开,一群人拥挤着出来,领头的却是位穿青色百衲衣的光头和尚。 一个三十多岁的美艳少妇和一个五十来岁的中年妇人分别拉着和尚的一只胳膊。后面还有个穿着白绸睡衣的中年男人也来拉和尚。 “二哥你能走吗?咱妈这样子……”睡衣男人声音豁亮,中气很足,一开口盖过了所有响动。 那和尚看上去比睡衣男还要年青,只是面容青瘦,二目深陷,在灯下有些鬼气。他说话有点阴柔,“你们都不要再说了,所有话都说了千百遍,我只看重事实。事实是我云游一年多,回来后庙都被你们占了,把佛门清静地弄得乌烟瘴气。也好,这下我没了牵挂,便可真正了却凡心,再入深山,断臂燃指,定要证个果位……” 那个中年妇人死死拉着和尚不放,嘶哑着说道:“二弟你从小就这么任性,说出家就出家,还把家宅改成庙宇……你不想想你那在国外留学的孩子怎么办,你这个小媳妇又怎么办?你真想出家就别二婚啊!再说,咱妈这事也指望你给解决呢!” 大姐一说,三十岁的美貌小媳妇就抱着和尚的胳膊大哭起来,哭诉空闺寂寞、思念情长。 和尚连连跺脚,却挣脱不开,急得光头都红了,大叫道:“咱妈的事儿神仙也没辙!她七十多岁的人动了凡心,被人贩子拐卖给老农民,跟人家过了几天愣上了瘾,天天盼着人贩子来搞!你们说能怎么办……让我解决是吧,那我就出个主意:她是神经了,只能住院电击才有效!好,解决了,放我走……” 和尚以为解决了,众人都不依,又开始咬扯起来。 段风却有些明白了:老太太被拐卖上瘾,和人贩子约好了逃家。而自己赶对了时间,被人家当成了人贩子。难怪保安除了开始那习惯性的一脚就再没有动粗,看来他们相信老太君和人贩子有一腿。 段风在四个保安中找到了踢自己的那个胖子,正好胖子的眼光也扫过来,二人一对眼,胖子神色有些尴尬。 段风似笑非笑地轻声问道:“脚疼吗?” 那胖子扭过脸去装听不见。 段风也不和他多计较,那一脚没什么力道,他都没感觉疼。他目前还没骄傲到被人碰一下就喊打喊杀。他现在大部分注意力是在那红楼门前二男二女中辨认哪个是自己人。感应一直在,但变化不明显,一时真不好分清。 和尚还是毅然决然地在夜色中离开了水月寺。大姐和少妇抱头哭作一团。睡衣男黑着脸向保安一招手。 一间古色古香的卧室。 檀香缭绕,巨钟滴答。 一面墙的书架,整齐码满特精装的中外巨著。 一面墙的宝石架,各类古玩琳琅满目。 银灯在壁上璀璨,金龟在桌下潜伏。 段风一进来就被那四只金龟吸引了。他听说过用龟支床的,却是第一次见用龟来支桌子。 红木桌子黄金龟。桌上一块半黑半灰的砚台。那砚台少了一个角,还爬着几条裂缝,似乎马上就会散架。这一切表象只为证明这砚台是个古物,虽然不能用,但很值钱。 “说吧,要多少钱,”睡衣男冷笑道:“我孙立也算号人物,什么事儿没见过!明面上你是人贩子,其实根本就是你在勾搭我妈。你肯定是冲着我妈的遗产来的!” 睡衣男孙立皮肤很白,脖子很短,脸虽然肥,眼睛却和他二哥一样有点下陷。 屋里只有三个人。角落里站着一个黑影。那黑暗曾经离段风很近,但段风仍感觉那是个黑影。此时在灯下那人露出真面目,却是位面容很和蔼可亲的年青男子,只是眼睛总眯着,似乎怕光。 睡衣男孙立没有捆绑段风,甚至把他的双截棍放在了红木桌上。 睡衣男见段风微笑不语,便又说道:“我知道你有点钱,别人不懂,只看你这狼狈样便以为你如之何。我可识货,你这两条小棍儿是用特种钢定制的吧,一根少说得花一个大数——瞧这工艺水平,一看就是魔方德国的最高端数车造的!我也认得你这衣服,就你这件百特诗礼服、这条英格兰短裙,不值一万也得八千。一看就是有品味的。咱们是一路人,你看我这满屋子,随便一件哪个不值几十万?痛痛快快说吧,现金五百万,我送你出国,给你买房子办绿卡,怎么样?” 段风恍惚了一下,有些发呆,问道:“你妈的遗产有多少?” 睡衣男大怒,“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短收拾是不是!王子,给我打!” 一声王子,角落里的黑影身影一动,一脚踢向段风的肚子。段风早就对他有戒备,闪身又进身,伸肘击向那黑影的肋下。那黑影却更是迅捷,轻轻一侧身,在段风肘上一托,脚下一挑就将段风扔在了地上。 段风有些无奈,自己心中空有万千花招,奈何眼高手低,反应迟钝、力量也不足,根本不能和真正的打手实战。 他一摔在地上,那睡衣男便上前没头没脸踹过来。段风连忙躲闪,仍是被踹了几脚。 睡衣男孙立边踹边骂道:“老子就等你狮子大开口,好揍你个痛快!你不打听打听,老子什么时候吃过亏!敢他妈算计到我头上。告诉你,都是我的,你一毛钱也没想!大姐腿癌晚期,二哥抛家舍业,现在都是我的啦!你他妈个小白脸也敢来掺和一脚!一会儿就把你大缷八块炖了喂狗!” 段风冷静地躲闪,尽量用自己的白银战衣来接孙立的脚,趁机在挨打中实验历代相传的若干手段。 那孙立踢着踢着,忽见段风伸双手抓住了他的一条腿。他只觉腿一热便不能动了,又见段风在他腿上轻轻一捋,咔一声,腿断了! 轻轻一下把孙立的腿弄断,段风也吓了一跳,不禁低呼道:“这一招观音抱童子好歹毒呀!” 记忆中赵光义喜欢用“观音抱童子”戏弄光盟里的女同事,抱住了会让她们全身发热不能动。段风本以为自己使出来也是这个效果,使完了才明白赵光义使的只是半招,从来都是只抱不捋。这一“捋”才是真正的歹毒。 孙立杀猪一样惨叫,抱着腿打滚。 黑影正作壁上观看好戏,欣赏自家主子打准后爹,忽见主子遭了毒手,忙上前,一掌切向段风的后脑。 段风却瞅准了机会,探手取过了自己的双截棍,回手一棍打去。 那黑影身经百战,看到迎击的只是一条普通的不锈钢短棍,根本不放在心上,抬手就想一把抢过来。那短棍却是轻轻一下就击碎了他的指骨。 黑影闷哼一声,抬腿一个侧踢,快、准、狠。 段风心思空明,捕捉着对手的丝毫举动,短棍敲向对手的脚踝。 黑影见段风忽然换了个人一样神勇异常,便主动退了两步,左手向段风一指,竟是一把五四手枪。 段风眼光一冷,短棍轻轻一挥。 那黑影和蔼可亲的脸上闪过异色:挥舞小棍棍有个毛用,那么短,根本够不着啊! 刷一声,哗啦,丁当…… 黑影傻了,手里的五四式连同他的手掌皆是一分为二,一半掉落于地。再看对面,哪里是二十厘米的小短棍,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四十厘米长的柄再加上二十厘米长的刃,那是一把六十厘米的朴刀。 黑影只呆了一秒,便冷笑一声,用断了两根指头的右手从怀里掏出了一颗菠萝手雷,向嘴里一塞就要叼环。 这次轮到段风发傻,“你丫这是要疯啊,打不过就自爆,孙立还在这儿呢!” 他的话音未落,就听一声尖叫,一个发如雪的睡衣老太太突然破门而入,一头将段风撞倒,用身子盖住段风,高叫着:“亲爱的,你咋才来呢!” ------------ 第105章 财堂 段风猝不及防,刚刚战胜了孙立和王子,却被一个老太太压在了身子底下。这令他有些难堪,但那汹涌的感应战胜了个人的情感。他一把扳过老太太的头,大喜道:“原来是你!” 感应到的队友竟是这个家族的老太君。 这位老太君是真正的鹤发童颜,头发全白,面容却舒展如四十多岁的妇人,比她的大女儿还要显年青。而她那一扑也显示了身手的敏捷,可谓老当益壮。她拍了拍段风的脸,笑道:“才醒,还不太明白,你是队长吧?温碧华敬礼!” 段风一笑,头次听说敬礼要拍脸。 温碧华没有与段风多言,而是起身看向黑影王子。 王子举着手雷有些痴呆。地上打滚的孙立也消停了一些。 温碧华瞧了一眼王子那呼呼冒血的断掌,讥笑道:“王大愣,你想流死?” 她说着又上前狠狠踢了地上的孙立两脚,“作死的小东西,老娘还没死呢,你就都给安排好了?我用你!瞧你那操性,还想糟蹋我家主子!” 那孙立已经被疼痛折磨得脸色蜡黄,却也有几分硬气,忍痛叫道:“娘,你原来不这样啊!怎么老了老了就变了,口味越来越重,你给人家做女仆啦?” “放你妈的屁!”温碧华大骂,但光盟之事她不能随便说,没法解释,只能寄愤怒于拳脚。 “大愣,带着小三儿滚……三儿,放心去,快去医院,老娘也要走了,永远不回来,家里一切都是你的!高兴了吧?” 那孙立没听懂老娘的话,质问一句没得到回复,便被王大愣拖走了。 屋里只剩下一老一少两个人。 段风检查了一下周身,一顿折腾,倒没添新伤,但额上脖子上的旧伤又开始流血。 独处后,温碧华明显有些忐忑,取来药绵药物要给段风包扎,但手有些哆嗦,不禁叹道:“人老了不中用,队长别怪罪。” 段风看着这位睡衣妇人,面容虽似中年,但身上的肌肤已呈老态,毕竟她已经是年过古稀的老奶奶了。 “老人家您歇着,我自己来。” 段风随便捡了两块创可贴给自己贴了,看温碧华仍有些紧张,便笑道:“离我这么近,相信你的觉醒速度会很快,很快就会知道所有你该知道的事了。不过,我有点好奇,听你的儿女说,你被人卖给老农民,怎么还上瘾了?” 闻戏语,温碧华放松了下来,也笑道:“孩子们不了解老人的心,我只是到乡下玩了几天。没想到那家的老头挺有意思,说话招人爱,并且很会做饭。我感觉,他烙的饼,是天下最好吃的。相比整天鲍鱼龙虾,农家饭更有情趣……” 段风点头称是,他有些怀念自家老娘做得热面条。重新审视温碧华,他竟有些吃不准这老太太的来历。作为曾经给所有手下引导了传承的队长(当然是在传承记忆中),现在却不能看出手下的传承谱系,这令段风有些怪为情,只好试探着问道:“新队友,您会干什么?” 温碧华银发一甩:“我有钱!多了不敢说,一个亿够不够?” 段风摆手道:“光盟何时缺过钱,哪需要成员来贡献?如果我所料不错……你应该接的是阴阳手的班,他是引导团队里的大厨,您老人家好像不怎么会做饭。不应该啊!我明明记得辅助他封印传承核时,他勾画的传承纹符合传承柱的指引,说明他选的继承人很对路啊……莫非你是再传?不可能,我感应很明确,你是他的一传……潜伏了三十年才醒,是光义老大太仓猝了,还是阴阳手做了手脚?” 温碧华见段风苦恼的样子,也苦恼起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呀。你是说我四十岁的时候就被选中了,现在才觉醒?那个阴阳手是谁,怎么我一点印像也没有?” 段风皱眉,“我感应错了么……四十岁?阴阳手陨落时也是四十岁……温碧华,小华,小花?你是小花!” 段风大瞪着温碧华。 温碧华也明白了什么,惊问道:“阴阳手是李向河?” 段风大笑,“这下全明白了。李向河、温碧华,同母异父的兄妹。当年,小花千里寻兄可是一段佳话――光辉十三年(西历1957年)吧,花一样的年龄,花一样的传说……” 温碧华垂泪道:“可是没找到哥哥……原来他在光盟,是他不肯见我吗……我好像有些印像了。” 段风道:“传承需要一个过程,你慢慢会了解更多信息,老李那点事都会了解的。他不是不肯见你,而是不能见,当时光盟的地位有些微妙,不便和世俗打交道。没想到这小子留了一手……我说怎么他临死前笑得那么诡异呢,还以为是视死如归……” …… 暗夜无垠,列车飞奔。 京张线上的六十个隧道一次次驱赶着乘客们的旅途寂寞。乘客们仍寂寞地各行其是。 段风一点也不寂寞,他正慢慢吸溜着一桶泡面,桌上已经有三个空桶。餐车工作人员以为遇到了暴发户,便来推销菜品和各色特产。段风却只坚持吃泡面。 一番思量,段风还是将温碧华留在了张市,让她处理好家务,并努力学习做饭。 尽管已经正式觉醒,温碧华散发出的感应仍是很弱。段风相信如果自己都感觉感应弱的话,那么别人肯定感受不到。这才让他放心让温碧华在自己家中培养能力。 接收了温碧华,又想到谢盖亚,这令段风有些难堪。记忆中历代引导团队中从来没有出现过两位这样老的队员。以往团队成员到了六七十岁,即便不死也会把衣钵传下去,选择自己退休或闲玩或在光盟中搞科研。队伍里多一位老头一位老太太会不会影响以后的正常行动呢? …… 2007年8月6日,星期一。 运城火车站仍是旧模样,人声嘈杂,一片一片全是本地特产:冬枣。那冬枣大的如核桃,小的如青豆,红的绿的一堆堆,一箱箱,煞是好看。 已经是午后,阴云不散,天有些凉。 段风在狮城商场买了一套白色运动服,将自己的“百特诗礼服”和“英格兰短裙”套在了里面作衬甲。 望着穿衣镜中那个陌生的青年,段风有几秒失神。那些普通朋友已经远去了吗? 登云楼和往常一样热闹。 段风从车里望了一眼便再次假寐。做为谢晶公主的老家,这个地方绕不过去啊,稍后还要拜访一次。 的哥问下一站何处,段风遥指蓝天网吧。 仍是熟悉的街景,却有隔世之感。用另一双眼睛望去,这里已经物是人非。 段风提前下车,在街边买了顶棒球帽,然后走向蓝天网吧。其实他已经确定了自己的感应,不必亲自跑到这里再采访取证。 他只是想再看一眼另一个女孩。那胖乎乎的李慧珍不知憔悴了没有。 他并不太焦急,他知道井上桃的用意,所以并不担心自己学生李慧玲的安危。他只是有些不解,为何李慧玲身上的传承核那般坚挺,都到这时候了还不绽放,好让李慧玲真正觉醒。 蓝天网吧关门上锁。偶尔有少年匆匆而来,匆匆而去,脸上挂着失望。 段风脸上也挂着失望,停业就意味着不能见到李慧珍,他不可能到她家里去找。 刚要转身离开,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低头走来。 李慧珍出现了。 她是难舍网吧,还是出来寻找妹妹? 段风本来用棒球帽遮了半边脸,见到李慧珍便摘了帽子。他害怕女人的直觉,不能让她们想像,要直接给她们图像。 李慧珍不经意间抬头看到一个青年男子站在网吧前,扫了一眼很陌生,便以为是来上网的顾客,没有多加注意,转个弯向那边走去。 段风松口气,等李慧珍走出一段才转身离开。 李慧珍下意识回头,望着那个远去的背影,半晌摇摇头,确信自己并不认识。 花园街13号。一幢三层老楼。楼下一间小小的“万亿祥钟表店”。 店内光线昏暗,没有顾客,一个戴着厚厚眼镜的老人坐在柜台后打盹。 老人忽然一机灵醒来,看到一张笑眯眯的脸。 “您真是……”老人激动地站起来,摘了眼镜,老眼昏花,眼角流出一滴浑浊的老泪。他终于盼到了。 “您好福伯,你没看错,我就是新任引导使段风。” “快快快,里面请。” 钟表店后面只有一橱一卫一居。 段风毫不客地在卧室的床上一坐,伸个懒腰笑道:“终于回家了,还是家里舒服!” 福伯躬身站着,有些惶恐。 段风收了笑容,轻声问道:“有人找过你?” 福伯的头更低,“我只是个看门人。” 段风叹口气,说道:“我明白,不怪你。给我下碗面条,我吃饱了休息一会儿,晚上要做事。” 福伯默默走出去。 听着橱房里一阵忙碌,段风皱眉想事。 不到半个小时,福伯便送了饭来。 一大碗挂面,上面浮着两个荷包蛋。一盘青椒炒肉,一碗豆腐三菌汤,还有一碟咸菜、四个麻酱烧饼。 段风吃了两口,笑道:“好手艺啊,应该让你接阴阳手的班才对!” 福伯低头搓着手没说话。 段风安慰道:“没事儿的福伯,光盟没落,咱们受点气很正常。” 福伯闻言默然,既而老泪纵横,却努力克制着,半晌才泣声道:“五百斤全拿走了!” 段风淡淡说道:“放心,我会让他们加倍偿还!是布雅婷还是曾鸣凡?” 福伯道:“他们联手来的,说是平分。据我所知,其他几处都被搜刮了。” 段风沉吟道:“我还以为五阁六部那么大的排场是财政拨款,原来还是靠刮分光盟公共财产。那么多黄金卖出,他们也不怕冲垮市场……这里面没有龙天章的事儿?” 福伯一下来了精神,语气坚定地说道:“龙爷没有那么下作,他讲义气!咱们这几处都受了他的照拂,否则有些地方可能会拆迁。” 段风淡然说道:“拆就拆吧,咱们阻挡不了大势。――圣堂没来过?” 福伯摇头。 段风神情一暗,圣堂不出现,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他们不缺钱;二是他们残了,根本没法花钱。 “岳副首领去世后,你们一直散着?”段风问道。 福伯很委屈,刚刚止住的老泪又淌了出来,“所以只能任人宰割。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还剩多少?”段风又问道。 全光盟里能问出“还剩多少”的,除了财堂堂主、财堂分库看门人以外,就只有大首领大长老和引导使三人。光盟里的中高层大员都知道标准分库的储备黄金是五百斤,却不知这并不是全部。 “二百斤,”福伯老脸上隐显傲色,能在困厄之时从豺狼口里保下二百斤黄金绝非易事,“据我所知,运城其他两处加起来还有一百多斤。” 段风点点,道:“我暂掌光盟大权,任命你为财堂佥事,整合运城的三个财堂分库,把所有储备都出手,我要用钱开路。” “是!”福伯腰杆一挺,“我马上去办。” 段风低头吃饭。福伯却并没有离开。段风多少猜到了老人的心事。 “我快死了,”福伯终于鼓起勇气说道。 段风一笑,“我知道,所以来了,否则运城有三个落脚点,我为何特意来找你?” “我有个孙子刚大学毕业,找不到工作……”福伯越说声音越小。 段风忍不住又笑,“福伯,咱们自家人知自家事。搁着以前,我绝不拦你,可现在的光盟这情况,你把孩子带进来,岂不是害他?” “我相信天不亡我光盟!我也相信你引导使大人,第一眼就对你充满信任,这是直觉!大人,我的直觉一向很准。”福伯固执地握紧拳头。 段风暗地里一咧嘴,老头的直觉也很可怕啊。他见福伯坚持,便答应下来,说忙完手里的事,过一段时间就将福伯的事业传承给他孙子福安康。 段风嘴里答应,心里却清楚这事急不得,他自己凝聚传承柱还需要一段时间。没有传承柱,根本无法传承。 福伯感激涕零,叹道:“大人不愧是引导使,您很像阿义。” 段风可不信自己像赵光义,连忙道:“只有讲义气这方面像。” 福伯离开。段风终于可以安心吃饭了,他却放下了筷子,将双手罩在面碗上,让热气薰蒸着双手。他的双手冰凉,身上也是一阵冷一阵热。 他知道这是彻底吸收上代传承柱后的正常反应。没想到吸收赵光义的传承柱,竟然花了这么长的时间才算完成。 一边蒸手一边算计。 下一步自然是进钞王墓救李慧玲。 段风本来打算坐火车直接到德州。然而过了天津向运城走时,忽然心魂一阵波动。仔细研究才确定运城有两件事需要他亲自处理。其中一件便是李慧玲出事了。 段风有些不解,那井上桃要脑残到什么程度才会拿李慧玲来威胁他。这新仇旧恨加一起,逼着他非要把井上桃打出屎来才能念头通达。 ------------ 第106章 封彩之恋 财堂原称材堂,是近代才设立的机构。近代以来,部分人士有感于光盟没落,立志补全光盟科技树,打算以实证补理论,于是建造了很多实验室。 实验室需要大量材料,供应材料的材堂应运而生。 但真正进行实验时,有志人士才发现光盟遗留的理论体系根本不足以支撑实验。他们不想从零开始,便悄悄借用了世俗的理论体系。而世俗理论的冲击,更加速了光盟知识传承的断层,最终造成了光盟科技树的大崩溃。 那些有志人士被讥为“跟着世俗跑,倒拔光盟柳。” 各基地实验室纷纷关停并转,材堂的地位一落千丈。 而光辉纪元之后,没落的光盟不得不与世俗有了更多的交流。世俗货币需求量大增。而黄金做为一种性能稳定,传导性和延展性极佳的实验材料,深受广大有志人士欢迎,曾经是材堂的主要储备之一。光辉之后,这种材料开始被用于兑换世俗货币。材堂也改名为财堂。 财堂分库既是钱库,也是光盟人员往来的交通站。财堂分库的主事,俗称看门人,是光盟外围人员,相对独立。光辉末年,光盟大灾难之后,唯一幸存的高层岳副首领曾领导照顾了分库一段时间。 因而直到十年前,尽管光盟财堂不存在了,财堂分库体系却还基本完整。岳副首领自缢后,财堂分库则又成了各势力的搜刮对象。虽然碍于圣堂的阴影,搜刮被保持了分寸,但损失也是极其严重的。 段风参观了古战场亚空间,对于光盟里那大量黄金的来历便有了另一种猜测。当然这种猜测需要进一步证实。 今晚他要进的地方也与“钱”有关——钞王墓与钱的关系非常密切。运城历史上并没有一个叫钞王的人,钞王只是一个小小的钞关主事。 所谓钞关是明朝在大运河上设立的收费站。钞关主事即是收费站的站长。 在大明朝,运河上商业往来极其繁盛,而使一个小小的收费站站长富比王侯。所以民间称钞关主事为“钞王”。 钞王墓即是一位钞关主事的墓。原本为了躲避朝廷反贪调查,钞王墓是秘密建造的,但逃过了朝廷的视线,却哪里逃得过光盟的眼睛。当时光盟正缺个地下基地,便理所当然地据为己有了。 光辉末年,光盟崩盘,光盟的所有地盘财务都成了瓜分争抢的对象。钞王墓自然也不幸免。只是因为用处不大,里面随葬品又早被搬完了,所以抢夺的人并不多。因而,并没有什么势力的大丸志得了手。 大丸志是川岛的儿子。川岛被光盟圣堂流放,大丸志却没有受牵连。 段风不知现在大丸志还活着没有。大丸樱是大丸志的胞妹,井上桃则要称大丸志舅舅。井上桃占了她舅舅大丸志的钞王墓,那大丸志又到哪里去了? 段风对大丸志不了解,不知井上桃的种种作为是不是由大丸志所主使。 如果说七月间那次“诱入”只是井上桃要寻个交合对象以壮大个人实力,那么这次威胁又是何意,她想要什么?她有什么底气要和已经渐渐成形的引导团队为敌? 这次钞王墓之行,段风还想顺路完成川岛的任务:“杀掉三井夏木,救出三井直鬼。” 川岛死了,任务本该放弃。但赵光义对川岛有些情意,这让段风也受了感染,希望做点事能让川岛死得不太遗憾。 赵光义的记忆中也有三井夏木和三井直鬼的名字,但没有影像。因为赵光义陨落时,三井夏木和三井直鬼还是婴儿。 光辉纪元三十三年(西历1977年),三井夏木和三井直鬼降生。 光子纪元元年(西历1978年),赵光义陨落。 三井夏木和三井直鬼是光盟收留的日俘的后代。 三井奈奈、石原夏木、冈田直鬼是三位双性人,他们共同组成了一个家庭。 同年同月,石原和冈田都生了一个儿子。因为三井没生,所以孩子都姓了三井,起名:三井夏木、三井直鬼。 三井奈奈称自己的两个儿子是双胞胎,虽然他们长得绝逼不像。 无论有没有事情,黑夜都会准时到来。运城的夜晚,从来不缺热闹。 肮脏的城市正一天天变得漂亮,野蛮的市民却一天比一天冷淡。 漂亮和冷淡下的热闹总似隔着一层膜一样不很痛快,让人怀念那肮脏下的野蛮。 前年运城信息港bbs上,曾经为此而流传着苞琵小妹的一句诗:脱掉杜蕾丝,给我最原始。 夜色下的钟表店黑着灯,段风躺在黑暗中休息。他本来想好好休整一番,但那位老福伯心事太重,总担心事有不谐,非要段风接见一下他的孙子福安康。 段风无奈只得见了一下,和一个竹竿一样的大男孩聊了几句。自然不能谈光盟之事,只是问他喜欢不喜欢爷爷的事业。那孩子说爷爷这小店三天见不着一个人,不如早点关张。福伯气得直拍自己的脑袋。 虽然没休息好,但段风的情绪倒还稳定。简单洗漱以后,他走上了花园街。 运城夜间没有公交车,一般末班车都在十九点前。现在已经接近二十一点,街上都是私家车。 段风选择了步行。二十分钟后来到了花园街美食城。 地图上的直线距离,花园街美食城广场距荷花池大约有一千七八百米。 段风坐在美食城广场的露天餐座上,慢慢喝着一杯九州金麦。 以前在学校时,同事们都喜欢喝衡水老白干,段风也跟着喝。当听说衡水老白干酒厂开始生产九州啤酒时,大伙便要来喝,一喝即上瘾,段风也跟着喜欢。后来,运城的啤酒市场被山东的厂家挤占,再想喝九州啤酒就难了。大伙便改喝山东啤酒。 段风念旧,常有意无意中搜寻。终于某一天发现花园街美食广场上有供应。于是他成了常客。 来得次数多了,他对此地便比较熟悉。只是没想到,钞王墓就在下面——寻着记忆比照地图肯定能推断出来,但他不用推断,只顺着李慧玲的感应便跟来了。 李慧玲就在下面。 井上桃也在下面。井上桃继承的是三井奈奈的衣钵,而赵光义对三井奈奈很熟悉。所以段风对井上桃的感应很熟悉。 以前以为井上桃挥舞镰刀是为了吓人,现在才知道那是三井奈奈的专用武器。 井上桃传来的感应和李慧玲一样微弱。这让段风有些纳闷。井上桃明显是早已经觉醒了,为何会和没有觉醒的李慧玲一般弱?莫非她的传承不完整? 其实完整传承也没什么可怕。三井奈奈的拿手异能是魅惑术,只对普通人效果强,一般的光盟成员都能抗住,现在的段风自信也能抗得住。 那三井奈奈也挺好强,曾打算牺牲色相,从郎士雄那里学点幻术。可他一脱衣服却把一直觊觎他色相的郎士雄给吓跑了。 段风的一杯九州金麦没喝完,他等的两拨人来了一拨。 三角眼、翻鼻孔、赤红短发的封彩玩着车钥匙,气鼓鼓地走在前面。后面驼背的黑大个二虎面无表情。 “我要退出!”封彩小小的身子在对面椅子里大马金刀地一坐,冲着段风嚷嚷道:“什么玩意啊,消亡了就让它消亡好了。没有希望偏要折腾,姐日子过得好好的,可不想陪你们玩命!” 段风看着封彩小耳朵上那亮闪闪地耳钉,淡淡说道:“好啊,你先回去,过些日子我会帮你传承下去,并且免费帮你做次清洗,保准忘掉所有烦恼,继续你白富美的幸福生活。” “切,没劲,想喷我丑就直说!姐丑姐骄傲,姐有钱就不整容,你管不着!……你他妈明明知道我离不开二虎!”封彩的小身子坐得椅子嘎嘎响,“这肯定是你们光盟用的美男计。无耻到这个地步,活该完蛋!” 段风笑道:“原来你是为了二虎才和我们混到一起。真没想到富家小姐对别人的家丁情深如此。” 封彩身后的黑大个二虎抬头望着天。 封彩气道:“我呸个情深如此!就他,死人一个,毛病邪多,不许这个不许那个!” 段风说道:“那么……” 封彩一挥手,“别他妈啰嗦了!我到那边抽根烟,你们商量好了叫我!” 封彩起身,临走白了二虎一眼。 浓眉大眼的黑大个二虎穿着一身干净的休闲服,再不复乞丐的糗模样,如果背不驼,真可算一条英武的汉子。 段风示意二虎坐下。 二虎浓眉皱着,黑脸阴着,没有坐下,审视了段风片刻,忽然开口道:“李慧玲被掳后我才发觉。我到不了地下,没法救。我联络不到她。” 段风道:“连我也联络不到她,因为她还没真正觉醒。” 二虎又道:“你还很弱,不是井上桃的对手,需要带上我。” 段风淡淡道:“我自有安排。这两天你要和封彩呆在一起,保护好她。后天咱们去德州,和传承使会合。” 二虎转身就要走。 段风看着他的驼背忍不住问道:“你死过?” 二虎道:“接受传承只是开启强大的钥匙,要想真正强大,需要时时磨砺。我自己磨砺时出了点状况,假死了一回。” 段风轻声问道:“你对肖梅有什么安排?” 二虎回头看了段风一眼,目光中诸多不解,“作为光盟如今最大的头儿,你的事很多。”说完走了。 段风一口将杯中酒喝光,把酒杯向桌上重重一蹲,发狠道:“这是说我闲得蛋疼呗!” 他转念又释然,有些自责,“唉,身份变了,还是那么小家子气。有什么大不了,只不过被手下瞧不起嘛,咱也多磨砺就是了……” 他是真有点后悔,他本来是要带上二虎的,因为二虎是目前引导团队里最强的一个。但被二虎刺激了两句,他便改了口。 “算了,我就不信真斗不过井上桃。她也就能欺负一下李慧玲和只会水遁的周雯。” 正转动念头,忽然又有所感应,一张手,两个小人从天而降。 ------------ 第107章 寻路 姬汉冰姬汉雪如期而至。随着段风的正式觉醒,她们的智力也明显提高了,不再愣钻手掌,而是乖乖站在了地上。这两姐妹虽然智力不高,但身心都是完整的,不像她们半机半人的大姐姬汉娜。而与姬汉娜另一个不同处,则是她俩天生具有“该隐”异能。 “该隐”被光盟列为重点研究项目,很多人都在研究它的原理。因为这项异能只能天生,不能传承,不能开发。 光盟里有很多隐身系的异能,但没有一项可以与该隐媲美。 该隐神奇之处在于它的可控性。一般隐身术都是不分对象的,其范围也不好控制。而该隐使用者则可以随便选择隐藏对象和范围,亦即想让谁看到谁就能看到,不想让谁看到谁就不能看到。 对于姬氏双姝来说,她们的该隐属于被动技能,不用主动释放。她们只需要考虑允许谁可以看到她们。 所以,段风对于这两姐妹在广场上使用飞行技一点也不担心。他更多是的羡慕,不知何时自己也学会用肉身飞行。以前的阴阳手李向河也常妄想飞起来,赵光义曾教导他说:“想飞吗?把你下面那些眼儿都堵上再试!否则露气啊,动力不足。” 赵光义并不全是开玩笑。光盟里有很多人会个体加速异能。但整正能够让肉身在空气中飞起来的那些位全不是真正的“人”,而是像姬氏姐妹这样的人工造物。她们是从基因层面上获得的异能。正常人哪里可能学会。 姬汉冰姬汉雪长得一模一样,段风分不清谁是谁。据说她们自己也分不清。所以大家都不用烦恼。 二女站在段风身前,却都不看段风,而是互相盯着。 一个说:“他来了?” 一个说:“是啊,他来了。” 一个说:“他会要咱们吗?” 一个说:“看你还不是太笨,他就心软了。” 段风忍不住笑,道:“行了,都看着我,别害怕,我既然招你们来就是要你们跟我走。” 不知为何,王玉婷林岱朝二人的上代和姬氏姐妹一直很对立。王林二人的上代经常说姬家小妹的坏话。他们之间的对比也很强烈:王玉婷和林岱朝的上代是做为座椅和宠物出现的,但他们的人性比人类还要完整;而姬氏姐妹虽然一直被当成“人”来对待,但她们内心却如同宠物狗一样脆弱胆小依赖主人。 当年,赵光义陨落,姬汉冰姬汉雪失去了依护,她们便跑到了地下的钞王墓里躲着。大丸志、井上桃等人占了钞王墓之后,明知姬氏二人在那里,却也没办法。因为姬氏二人想出现就出现,想消失就消失,“该隐”异能太强大了。而上个月,段风的传承封印松动,终于让姬氏姐妹有了勇气,才采取了相关行动。 但三十年的隔阂不可能一朝消除。所以,段风尽量温柔着,希望不会刺激到眼前的两个女孩。 姬汉冰姬汉雪终于开始将眼光扫向段风,虽然仍是有些不敢,但也算有了一个好的开始。 段风感觉一起行动会更加促进感情,便不再用餐桌闲聊来勾通,而是直截说道:“带我去钞王墓,我要救队友。” 姬汉冰姬汉雪果然精神一震,大眼睛闪了光,雪白肌肤也泛了润。 段风将带来的袋子打开,拿出两套李宁牌红色运动服,让恢复正常体型的姬汉冰姬汉雪穿上。 姬氏姐妹在钞王墓呆了多年,对那里应当很熟悉,就算脑筋有问题,相信也应该记得很清楚。 另外,她俩在该隐之外还有一个著名的天赋异能:打洞。 段风今夜行动的关键环节之一就是要让这俩姐妹打通到钞王墓的通道。他相信只要自己说让这姐妹俩带路,她俩就会主动开始打洞。 姬氏姐妹果然眼睛不眨地就带着段风向灯光昏暗的地方走去。 段风心下窃喜,暗道自己终于学了点为官之道:知人善任,要充分利用手下人的才能。 然而到了灯光昏暗处,双姬并没下停下来找合适的打洞处,而是引着段风走进了一个小巷。 段风一愣,问道:“去哪?” 双姬到了暗影处,胆子明显大起来,时不时回头看段风,听段风问话便又开始对话。 一姬对另一姬说:“他在问你呀。” 一姬对另一姬说:“笨蛋,他明明在问你!” 段风怒道:“两个笨蛋,到底去哪啊?我要你们打洞,又不是打炮,跑这鬼地方来干嘛?” 段风一怒,双姬便停止了对话,沉默着赶路,越走越快。段风只好紧紧相随。走了没十分钟便出了一身汗。 穿街过道,一直步行。 段风好歹也在运城呆了些年,走了很多地方,但双姬专捡昏暗偏仄的地方走,把段风带得迷了路,一时也不知自己身处何方。 走了一个来小时,终于转进一片平房区,双姬直接伸手,推开了一道黑木门,进了一个散发着臭味的小院。 两间小房,门开着,灯亮着。 段风一眼看到了灯下正在梳头的黑衣女人。 黑衣女人身子一动不动,低着的头也一动不动。 白炽灯,红梳子,黑色长发。 一下一下,慢慢梳着。 夜正深,风渐凉。 女人霍然抬头。 段风骤然止步。 大丸樱! 在不知名小院遇到了一个不该在此出现的女人。她不是住在新怡小区吗? 大丸樱见三人进了屋便有些紧张,待看清了三人的模样就转为激动。激动之下口水又哗哗地淌出来,弄混了前襟。她的黑衫变得黑亮。 赵光义陨落时,大丸樱正是豆蔻梢头,出落得标标致致、致致标标,光盟的男女老少见了都流口水。赵光义与川岛有别样的情愫,有部分原因来自少女大丸樱。这个情节有些类似魔方名著《洛丽塔》。 段风在记忆的海岸边捡拾着那闪光的贝壳。每片贝壳里都有一张青涩少女的照片。少女哭、少女笑、少女淋水、少女喝水、少女清凉如初生之胎儿,少女穿厚重棉服化身小熊……无一不美,无一不可爱。 三十年后,少女变得又老又丑,失去了所有异能,未语口水长流。 段风感叹世事无常,替光义老大惋惜。 大丸樱不看姬汉冰姬汉雪,而只管呆呆盯着段风。这次她没有跑,两腿打着颤仍坚持不跑。她没有异能,她的感应却比很多异能者更灵敏。当很多当代“大能”已经忽视段风的存在时,她却选择了相信段风。现在,她仍相信着,她相信眼前的青年已经变得更强。 段风有些无奈,因接收了赵光义的部分记忆和情感,他有股冲动要上前抱一下这个湿漉漉的傻女人。但终于忍住,毕竟赵光义的那些信息并不是强加于他,他是主动接收,虽受其影响,但并不会受其控制。 但段风心里仍止不住地腹诽:“光义老大啊,您处处留情,这是逼着我善待井上桃啊。可我不收拾她,她总搞我,怎么破?” 屈指算来,大丸樱是在光子纪元四年(西历1981年)四月初八与班德贵发生了一夜情,应当是于次年生下了井上桃。那么今年,井上桃该是二十五岁,却与段风同龄。同龄相斥吗? 姬汉冰姬汉雪随便张望着守了一会儿,便互相使了个眼色,到院里去玩水。 段风不知两只小姬引自己来这里是何意,他是要去救人,而不是来叙旧。莫非这大丸樱真掌握着钞王墓的入口? “你好……”段风斟酌的用词,却发现真没什么好说,就算大丸樱仍是个花枝招展的小姑娘,他也不想和她多说话。但又不得不说。 “我是赵光义先生的接班人,曾经和川岛女士见过面,她走得很安祥……” 段风介绍着自己,当说到川岛的情况时却心中有愧。他真不知川岛死前是什么感受,但愿变成铁球的她没什么感觉,否则被姬汉娜的小钢牙咀嚼定然不好过。 大丸樱显然并没有丧失全部记忆,“赵光义”和“川岛”之名令她鼠目圆睁,想起了什么,但终于没有表达出来,而只是口水流得更多,嘴里嚅嚅着:“你……你……” 段风看着瀑布般的口水,暗想这倒不失一个减肥的好方法,难怪大丸樱虽变丑却保持着好身材。 “我要进钞王墓救人,放心,我不会伤害井上桃。你的事我也会做出安排。” 既然不能勾通,段风便直陈来意。 大丸樱听懂了,一只手握拳伸食指不住指点,似想到了什么,但又总想不透,憋得她开始在灯下转圈。 一圈一圈,舞动风声。 段风看得索然无味,不禁开始怀念姬汉娜的舞姿。姬汉娜尽管生了两条大铁腿,舞起来却比长肉腿的大丸樱美了千万倍。 姬汉娜舞了能取火,这大丸樱只舞起了更多灰尘。 大丸樱转着转着猛然站在段风面前,一把将上衣撕开,露出两坨鸡头肉。 段风看着两点青紫一片雪白,霎时间如坠雾里。大丸樱脸上脖子上的皮肤都是苍白松弛,这胸却是坚挺光润。除了因哺过孩子那葡萄色略深外,整体真是美比少妇不让少女。 姬汉冰姬汉雪不知何时又回来了,伸着小脑袋充满好奇,小手蠢蠢欲动,好像忍不住要在大丸樱的胸前摸一把。 大丸樱也在呆呆看着自己的胸,看着看着便伸两只鸡爪一样的大手狠狠抓住了自己的双乳,指甲直接陷进肉里,挤出十道鲜血。她却仿佛不知疼,仍呆呆继续用力抓。 段风如梦方醒,连忙就要阻止。却见大丸樱双眼一翻,尖叫了一声,两手死命一扯,双乳竟生生被扯了下来,同时还带着四四方方一块肉皮。 时间停顿了一秒。 这一秒里所有生物没了呼吸。 段风尚冷静,立刻发现了奇怪之处,除了肉皮是四方的,大丸樱自残后的胸也不正常。 那里虽然血肉模糊,但伤口很平整,现在她的胸就像一块平板。这个景像只有医生用手术刀才能裁剪出来。双手怎么可能造成?除非…… 段风没来得及推敲自己的结论,大丸樱便揭开了谜底。她的脸色更苍白,但精神却更好,鼠目更亮。她将带皮乳肉向地上一扔,双手在胸前清扫一番,露出来一道浅浅的黑槽。 槽一半在肉里一半在骨头里。 肉是红的,骨头是白的,黑的是油布。 黑色的油布包裹着一块薄薄的东西。 大丸樱将那油布包在自己身上擦了擦,颤巍巍递到段风面前。 段风面色凝重地接过来。无论里面是什么东西,肯定对大丸樱相当重要,否则她不会自残以保藏。 打开纸条,里面折着一张纸。见到那纸质,段风差点潸然泪下。 那是永质纸,防水防蛀、耐折不变形,是光盟记录重要信息的专用纸。光辉末年大灾难时,曾被大量焚毁。 段风虽然是第一次见这种纸,却有故友重逢的感觉。(三十年了,终于再次见到了你。) 取出那个纸包,轻轻打开。 一张十六开大小、微黄的毛边厚纸舒展开来,没有一丝褶皱。这是最高等的永质纸。 这张纸一面闪黑光,一面闪红光。 段风打开时正把那红光一面靠上。 这是一篇血书! ------------ 第108章 触角 “三井奈奈、石原夏木、冈田直鬼、三井夏木、三井直鬼。” 满篇二十个血字,铁笔银钩,力透纸背,若不是那永质纸质量好,哪里承受得起这样的情绪:多年之后,那二十个血字仍散发着滔天仇恨。 是怎么的故事才能引出这强烈的情绪? 大丸樱浑身颤抖,默然垂泪。或许她已经忘了哭是怎么一回事。她垂泪的时候,脸上的所有肌肉都在抖动。 那泪水颠沛流离,无所适从,茫然四顾,不知家乡何处。 段风面对大丸樱流泪的脸,恍惚看到一个躲在角落里偷偷哭泣的小姑娘。心里一软,跟着一痛,顾不上再看那血书,便要给大丸樱处理胸前的伤口。却见大丸樱的胸前血肉皆转为黑色,浓浓如热沥青。 “黑玉膏?你吞了黑玉膏!”段风忍不住大叫。 黑玉膏是光盟里常用的止血药剂之一,效果极好,但副作用也大,所以一般都是微量使用。只有当患者受伤严重、生命垂危时,才会不计后果内服外敷大量使用。 黑玉膏的副作用主要体现在对生理机能的破坏上,它会造成人体免疫力下降,而对光盟人员更致命的是会丧失异能。另外,黑玉膏会造成生理机能紊乱,从而会在很大程度上改变使用者的面貌,多数是变丑,只有极少幸运儿会变得漂亮。而那样的幸运儿又往往极短命,不知幸运抑或不幸。 大丸樱吞过极大量黑玉膏,她的血液就带有了天然的黑玉性能,当大量失血时会自动补救。所以,她自残藏宝,又自残取宝,都不会有生命危险。而她的相貌变化成这样,也便有了解释。 而那井上桃莫非也吞了黑玉膏? 她们母女是被人逼服的,还是主动服的? 段风见大丸樱没了危险,便重新端祥那张永质纸――大丸樱不会表达,他只能自己找线索。 血书本身只有五个名字,随之也记录了仇恨,却没有更多的信息。 段风翻看背面。黑色线条弯弯曲曲,纵横杂乱,画得满纸都是,像是孩童释放扭曲心灵的胡写乱画,又如同大师用超绝艺术想像力绘制的抽象巨作。 但段风却一眼觑定,一手把定,忍不住颤抖起来,这东西他太熟悉了: 传承纹! 传承时,被传承者并不是完全被动的只能听从引导团队的安排,他们可以根据自己的心愿刻画传承纹,指定传承路线、规定传承内容,甚至推荐自己选定的继承者。 如果传承纹不违反光盟相关约定,又符合传承柱的引导,那么这传承纹便会被认定有效,会被认作传承的依据之一。 如果无效,则要打回,让被传承者重绘。 说起来复杂,实行起来只是分分钟的事。否则,若大的光盟,小小的引导团队根本照顾不过来。 每一任引导使都曾接收过大量传承纹。并且因光盟内人员众多,有时引导使会安排一次“集体传承”。大量传承纹密密摆开,样子也是颇为壮观。那几乎是光盟约定俗成的节日,每次集体传承后都会大宴庆祝。众人都是歌舞取乐,兴尽才归。 对于段风本人来说,虽然记忆中有无数张传承纹在飘动,但他的双眼却是头回真正见到。 大丸樱刻下自己的传承纹,说明她曾经安排好了自己的接班人。但没有引导团队、没有传承柱,她又不是引导使和传承使这种拥有传承特权的人物,她自己是无法完成传承的。 大丸樱将一张已经注定无效的传承纹保留下来,交给这一代的引导使。你可以说她是已经糊涂了,不知在做什么;你也可以说她是提前给自己安排了后路――当把传承纹交给段风的那一刻起,大丸樱就相当于已经将自己的生命交给了段风。 交出传承纹就相当于向引导使敞开了心胸,因为引导使会顺着你的传承纹直接进入你的心魂深处,读取你最隐秘的私藏。 引导使有这样的能力,却极少使用,因为根本没必要,同时也很危险。你进入别人的领域,主人对你不设防,同样你本人也是赤身露体,主人想害你只是一个念头的事。 但段风却是忍不住要试,一方面是因为对大丸樱的遭遇极有兴趣,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还从来没有使用过如此高的权限。 好奇乎?得意乎?贪权乎? 段风一乎也不乎,直接吩咐姬氏姐妹道:“关上门,到外面守着,我不叫不要进来,有任何人来都要拦住。谁敢硬闯就收拾他!” 姬汉冰姬汉雪领会了段风的指令,齐刷刷瞧了一眼大丸樱那黑乎乎的平板胸,又看了一眼段风的手,便退出去关了门。似乎低声交流什么去了。 段风不管那俩女孩转动什么心思,他将那面传承纹贴在大丸樱的脸上,一手按住,另一手按住大丸樱的天灵盖。 大丸樱如木偶一样一动不动。 触角深入,比内视自己还要容易。但看到的景色却令段风震惊。 混乱。 这是大丸樱的脑海给段风的第一个感受。 黑烟肆虐,灰雾喷发。满目混沌混乱。 无论行多久,走多远,都看不到一处有形有质的实在东西。 黑灰的烟云雾障遮盖掩藏了一切。 段风的触角伸得越远,他自己也越迷茫,似乎连他也被同化在了那烟雾里。 他停了下来,感受着那本该有却又找寻不到的悸动。别说大丸樱这样活蹦乱跳的人,就算植物人也应该有那种悸动。那是生命的旋律,活人都有。――即便死了,也该有死人的旋律。 既然找寻不到,便停下来,让它自己出现。这是一场耐心比试。那东西不可能永远隐藏。而段风也不可能永远呆在这里。 一分一秒地过去,分分秒秒都是那么漫长。 因黑玉膏发挥作用时要吸收大量的热量,所以室内温度很低,如初春如深秋,一般人处于其中难免要加衣服。但此时段风的额头上却冒着汗水。 他有些坚持不下去了。 而那灰黑烟雾似乎支也撑不住,哪里有了一丝丝松动。于是,某处传来一声悸动。 段风岂能放过这种大好机会,触角如蛇般窜了出去,直冲到那一处。 那里的烟雾刚刚晃动了一下,露出底下一丝雪白。段风赶到时,烟雾重新将那里笼罩了,仍是混沌一片。但段风已经瞅见了便不再客气,触角顺着方才的裂缝狠狠刺入。 那烟雾剧烈抖动。 触角如鞭子一样,一扫一卷,从烟雾中抱出一个大棉花团。 雪白的棉絮紧紧包裹在一起,将秘密深藏其中。 触角又一刺,一撕。 嚓――,棉花团被撕裂开,露出里面的情景。 那是一间充满暗红色彩的小屋,三个男人正按住大床上的一个少女施展着各种手段。 哭泣、求饶、惨叫、无声……泪水、汗水、穴水、血水、血肉…… 那少女已经不成人形。 色彩一变,小屋雪白,少女全身绷带,直挺挺躺在一张小床上。三个男人轮流灌她喝各种药剂。 色彩再变,仍回暗红色,少女完美无瑕的玉体横陈在那张大床上,三个男人又聚拢来。蹂躏再次开始。 一次一次少女在美人、非人、病人之间转换,不知何时是个尽头。 段风的触角狠命刺向那三个男人,但一层无形的屏障毫不费力地阻拦了他的所有攻击。那是过去的故事,他哪有能无干涉。 不知轮转了多少次,少女忽然消失了,三个男人守着空空的大床怅然若失。 少女再次出现时,是躺在小床上,羊水破了。 三个男人嘻嘻哈哈玩着羊水。 一个女婴降临。 女婴的啼哭惊醒了昏迷的母亲。 少女母亲望着那个小东西,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三个男人急不可耐地扑了上来。 一切再次开始。 无形的屏障越来越厚,小屋的情景越来越朦胧。 段风隐约看到少女的大床前除了三个男人的身影,又多了两个小男孩的身影。 一个小女孩躲在角落里,目睹这一切,捂着嘴,张大惊恐的双眸。 …… 段风张大惊恐的双眸,全身被汗水湿透。 永质纸画为飞灰,片片飘落。 大丸樱已经昏迷,若不是被段风扶着早就倒地了。 段风轻轻抱起大丸樱,将她在放在里屋的小床上。看着她丑陋的容颜,握紧了双拳,咬牙切齿道:“该杀!” 那血书二十字,是大丸樱在最后清静时书写下的。她至死也要记着那恶魔的名字。 那五个恶魔一个不能留! …… 略一思忖,大概明白了姬氏姐妹的意思。她们在钞王墓呆了三十年,有“该隐”随身,她们是最好的侦察员和偷窥者。她们肯定早就知道了大丸樱和井上桃母女的故事。所以当段风说要到钞王墓救人时,姬氏姐妹认为钞王墓里最该被救的应当是大丸樱,所以引段风到了这里。 段风觉得气闷难言,空气总不够呼吸。 他开门走进院子,解开衣襟,却感觉不到凉爽。原来是里面的白银战衣在起作用。 他干脆将白银战衣脱了下来。哗啦一身,战衣里泼出一盆水来。竟是流了这么多的汗。 夜风吹进小院,轻拂段风袒裼裸裎的上身。 身上的汗,亮晶晶。他用手擦之不尽,便要用运动服来擦。 暗影中,正玩水的姬汉冰姬汉雪忽然见那亮晶晶的汗水,她们的眼睛也变得亮晶晶。一头齐扑来,抱住段风,伸小嘴就吸。 段风猝不及防,虎躯一振,大手抓住了两姬的翘臀。 ------------ 第109章 井上桃 “带路,我要去找大丸樱的女儿井上桃!好好工作,别老胡来!” 段风阴沉着脸,向姬汉冰姬汉雪下达命令。 姬汉冰姬汉雪低着头,不住摸着自己的小屁股。她们听到命令,踌躇了一下便向段风靠过来。 段风下意识捂住胸口,惊道:“还来?” 二女对视一眼,齐伸手,猛得一拉段风的胳膊。 段风只觉眼前一黑,正要挣扎,忽然闻到了一股泥土的气息,便停住了。 “土遁!”一声惊呼,片刻间,却早已深入地下。 段风睁不开眼,即便能睁开眼也看不到东西。他很惊奇姬氏姐妹何时觉醒了土遁异能。 五行遁法在总的原理上并不复杂,无非是“物化”,物我同一,自然来去无碍。光盟历代传承中有不少遁法,而不限于光盟的芸芸众生都有不少人觉醒了各类遁法。看起来,这异能得来很容易。但却很难用科技手段再现。 数千年来,光盟内一直未中断遁法研究,迄今却只有一次成功的实验:上世纪,光科院崔浩远大院士说动数百位大能开启了超级护罩,然后引动半个火山的能量,催生“火遁”实验。竟是一次性意外成功,那崔浩远乘火遁而去,至今未归。 有友人声称曾收到崔浩远辗转发来的讯息,说他已经遁离了地球,按轨道计算若干年后会达到火星。而数千年来,光盟科技中并没有如何在太空生存下来的研究资料。因而崔浩远太院士被提前认定为先驱和烈士。 自那以后,有了个结论:科技重现五行遁法可行,但不值。所以,光盟再也没人实验用科技手段来实现遁法。 赵光义的记忆中,姬氏姐妹并没有土遁异能。段风转念便明白了,这是她俩在这三十年间自我觉醒的成果。 这些年来,她们基本处于半休眠状态。而挖洞技能是土遁的前期准备。有了充足准备,在休眠中觉醒土遁异能也便成了可能。而段风的觉醒也把她俩刺激醒了。于是,经过一段时间的适应,她们已经掌握了土遁的使用。 引导团队很讲究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引导使的能力的提高对其他成员有很大的促进作用。当然按亲疏,这种促进作用的大小是有别的。而姬氏姐妹在其中受惠最大,因为她们常栖身于引导使体内。 想明白了这些,段风明放下心来,只是抓紧二姬的小手,怕她们胆小走错路。 有段风在,姬氏姐妹自然不会胆小,但她们还是走错了路。深入地下后,向这边乱走一通,向那边乱走一通。惊起了许多蛇鼠。 姬汉冰姬汉雪见了蛇鼠比见到人还亲切,她们舔着鲜红的嘴唇,咽着口水。 段风虽然看不见,却能听到她们吞咽的声音,因为提前知道她们的生活习性,所以也没感觉奇怪。但他不想再跟着两个女孩乱走,现在已经是后半夜,他还没闲到溜达一夜也没找到目标的地步。 拉住双姬,段风感应了一下李慧玲和井上桃的方位,然后向双姬指示了一个方向。 这次很顺利,没走多久,眼前一亮,终于进了钞王墓。 一头闯入的竟是钞王墓的主殿。 尽管只来过一次,在这殿里只呆了短短的几十分钟。但旧地重游时却是感觉相当熟悉。他知道这里面有叠加赵光义记忆的效果。赵光义也曾多次访问过这里。因为这里的很多东西都是川岛设计的。比如那金屋和昭阳殿。 金屋和昭阳殿是川岛的得意作品,都坐落在后花园里。金屋小,里面只有一张小床。昭阳殿大,里面有一张大床。川岛将小床留给自己睡,将大床留给了女儿睡。这两处设施其实样子很普通,外观上和其他房间没什么区别,但却有极好的屏蔽性,能屏蔽绝大数的偷窥,这里面也包括川岛的看家技能“网界”。 段风感叹川岛有些作茧自缚,设计了超强的屏蔽屋,她的女儿就在那两个屋内的大床小床上被恶魔糟蹋。川岛以为自己遍观天下,却对自己女儿的遭遇熟视无睹。 段风叹了口气,转念又替川岛侥幸。如果川岛真能看到的话,大概几十年前就被气死了。 钞王墓主殿宏伟依旧,广大依旧。两列石像卫士手持长镰刀,仍在静静侍立。但灯光比上次暗了许多,上面垂下的排排宫灯,只有少数一些亮着,大殿中一块明亮一块阴暗,使地下的锈金红地毯看上去有些肮脏。 段风看着空荡荡的殿口,暗道:还好,那里没有架着油锅,这次可以不用欣赏油炸李慧玲了。 姬汉冰姬汉雪一进来就萎靡了很多,垂头耷拉耳,昏昏欲睡。她俩只会挖洞和隐身,本身并没有什么战斗力,一直在引导团队中担任侦察员和工兵的角色,从来没当过冲锋陷阵的战士。 所以段风也没指望她们帮上其他忙。见她们的样子,便笑道:“好吧,你们很好地完成了任务,奖励你们一下,你们可以睡我了。” “真的?”二女精神一振,异口同声地问段风。这是她们第一次与段风正式对话。 段风点点头,两只手掌在她们的光头上一放,笑道:“睡吧。” 二女对视一眼,脸上漾起幸福的笑容,身子一窜,消失在段风的手掌中,两套红色李宁牌运动服飘落于地。 段风静立内视。 一条巨大的白蛆从心湖中爬出来,拖着心湖里粘臭的淤泥爬进心斋大厅,在地上滚来滚去,玩得不亦乐乎。 忽然两条雪白的人体飞进心斋的窗口,一眼瞧见那白蛆,便欢喜地扑将上来,抱着白蛆一起滚。 二女盘蛆。蛆的行动力却降低了,它越来越粗大,越来越坚挺,终于滚不动,停在了地上,片刻之后立了起来,然后慢慢伸长,成了心斋的顶梁柱。 一切都是迅速完成,似乎都在赶时间。 “这他妈就是命啊!” 段风哀叹。心斋有了顶梁柱,说明他的传承柱筑基已成,往后,他需要做的就是寻找合适的实体材料、制作实体传承柱,并长期随身携带,时时浸润就可以了。 任何光盟人若知道段风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完成传承柱筑基,定然都会真心惊叹。但段风却只想哀叹——他被那蛆暗算了! 白蛆的存在,他在吸收赵光义的传承柱时就发现了。结合以往自己的异常,他很快明白:白蛆就是黄盘出世后,赵光义得到的穿界异能的具象——就是这条白蛆让赵光义能够看到界点并且能自由穿梭界点。 而结合白蛆的种种表现,它的能力并不是只有穿界那一项。其他倒好说,段风担心这东西有自主意识,那就坏了。他刚刚觉醒,一切都半懂不懂,真正的战斗异能又一个也不会,如何和这样一条强大的蛆战斗? 而今天,担心终于变成了现实。白蛆勾引了无脑的姬氏姐妹,有段风气息的姬氏姐妹主动逢迎,让白蛆彻底被段风的心斋接受。它成了段风心斋的一部分,也便成了段风传承柱的核心。 因为白蛆并没有异常表现,所以段风搞不清白蛆成为传承柱核心的危害会有哪些。他更多的是从外观上不满。 “光义老大传承柱的核心是一条盘龙柱,九条龙,黄金柱,镌刻着道德真经五千言。而我的却是条白蛆柱,俩傻乎乎的光屁股小姬盘在上面。问题是这俩小姬只是盘在上面睡觉,睡醒就跑,根本没有守护蛆柱的责任心!人与人的境遇差距咋那么大呢……” “呦,这是刚进家门就睡啦?” 一个婉转的声音在段风耳边响起。 段风一下睁开眼,见到一个年轻的大丸樱站在面前,同样穿着黑衣服,不同的是手里拿着镰刀。 这自然便是井上桃。她的媚惑术有限,但声音可以百变,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是极好的配音人才。可惜,她兴趣肯定不在那边。 没有戴玉娇、戴玉凤相随,没有赵孟德俯首、没有熊熊油锅做背景,挥着长镰刀睥睨着段风的井上桃有些孤单。这让段风感觉她可怜。 “我刚和你母亲聊过,知道了一些事,有点感伤,所以过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段风淡淡说着。他和大丸樱“深入交流”后,便对井上桃恨不起来,打算到了钞王墓只把李慧玲带走,而不难为井上桃,甚至如果井上桃有什么要求,他可以想办法满足。 “嗬,姐夫真孝顺,知道先哄咱妈玩。她还没死?”井上桃似乎根本不信段风的话。 段风脸一阴,道:“叫叔叔!” 赵光义和川岛是一辈,段风便自认与大丸樱是一辈,大丸樱的女儿井上桃叫他叔叔也算合情合理。 井上桃眼也不眨,随声道:“叔叔,我要吃棒棒糖!” 段风面皮一僵,笑道:“所以说,做人呢,最关键要有自知之明。自己是老实人就不要学人家耍骚。唉,我是永远没法风流倜傥了。” 井上桃的鼠目弯成月牙,笑着说:“是啊,哪有和我到床上风流快活?” 段风讥讽道:“你不怕快活之后,成了我的奴隶。” 井上桃不仅继承了三井奈奈的衣钵,她本身也有天生异能:同化。即两情相悦后,有情双方会立场同化。按个人实力,实力弱的会成为实力强的附庸。所以段风才有此话。他相信,现在的自己,无论被井上桃同化多少次,都肯定不会成为她的附庸。 井上桃却很快活地说道:“好啊,我正要成为你的奴隶。我已经换了五个主人,前三个都老死了,后面两个,一个失踪,一个变成白痴。所以,我一定要找个更优秀的主人。” 段风叹道:“我有自知之明,我就是这种优秀的主人。” 段风嘴里说笑着,心中却受了电击。大丸樱血书名单上的五个人都成了井上桃的座上客?或者是另有他人? 井上桃笑道:“是啊,所以我一定要和你睡觉!” 段风点点头,“这么说来,你使用如此下作的手段,抓我的学生,引我再入这墓地,就是打算逼迫我让你加入引导团队?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要长生不死!”井上桃大声宣告。 “我要长生不死!舅舅没病没灾,就自然死亡了。这样才可怕!什么事儿也发生,人就没啦?我不要死,我要长生!我要做传承使,千秋万载,与天地同寿,与日月争辉。姐夫、叔叔、段哥哥,收下我吧!把你的传承使踢了,换我来,她会做的我也会做;她不好意思做的,我会做得更好!” 段风看着激动的井上桃,淡然说道:“以我的经验,引导使传三代,同期的传承使至少要传四代,这意味着传承使的寿命比引导使要短。我都不能长生不死,你凭什么能? 井上桃神秘地压低声音:“因为我知道一个秘密!” 段风哪里肯信这种无稽之谈,便开诚布公地说道:“至于加入引导团队的事,咱们可以慢慢商量。来之前我就想好了,看在你姥姥和妈妈的面子上,你把李慧玲交出来,我会带你们俩一起走。再不用在这鬼地方躲着了。好不好?” 井上桃用镰柄蹭着脸,娇笑道:“好感动呀,我还没开口你就早替人家想好了……不过,李慧玲呢,她自己不愿离开,小丫头嘛总是玩个新鲜,过几天对这里厌了就自己回去啦。这下放心了吧?走吧,咱们先走!” 井上桃说着就来牵段风的手。 段风心中一懔,忙向旁边一闪,但一只手仍被井上桃抓住了。被一只铁钳般的小手抓住,他的半只胳膊都木了。 段风心中暗骂自己大意,另一只手忙取出了如意双截棍,一晃成朴刀,直劈向井上桃。 井上桃眼睛一亮,镰柄轻轻一碰刀柄,当一声就将段风的朴刀撞脱了手。 井上桃进步上前,咔嚓咔嚓两下将段风的双臂掰脱了臼。 段风忍不住惨叫了一声,两眼直发黑。 井上桃脚一勾,段风后仰。她伸手一拉段风的运动裤。 段风尚在空中时,裤子就被扒了下来。 井上桃用运动裤将段风的双腿一系。段风下身只穿着一条小内内躺在了大殿的红地毯上。 井上桃惦记着段风使的奇异兵器,便扔下段风,去捡那把朴刀。 “哇,这是什么材料的,好快!”她拿着镰刀在那朴刀刃上轻轻一碰,刷一声,切豆腐一般,镰刀两段。 “哇哇哇,好神奇!姐夫,你从哪得来的,快教我用,怎么变呀!” 井上桃跳到段风面前,玩弄着朴刀,向段风虚心请教。 段风的裤子脱掉,白银战衣套装的英格兰短裙便露了出来。 井上桃鼠目又一亮,蹲身便来摸,“呀,好漂亮的白绸!偷了你家小雯的裙子?原来你有这种爱好呀,早说嘛!我那儿有几件好几个月没洗过味道浓郁的内裤丝袜,一会儿送你让你玩个够!” 段风恼恨自己太不谨慎,只不过侥幸战胜了王大愣就傲骄起来,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王大愣充其量只不过是个世俗打手,连世俗高手都算不上。战胜他有什么了不起?他和最低级的异能战士都没有什么可比性! 井上桃见方才尚侃侃而谈的段风,此时吃了瘪,她便更加得意,伸手继续向上摸,“呀呀,还是连体的?” 段风对自己的如意双截棍和这套白银战衣爱若珍宝,两件珍宝都被井上桃乱摸,他心里比被井上桃弄断了胳膊还难受。但却无计可施。 怒气冲击,他的眉心隐隐发痛。 井上桃仍在乱摸,那非一般的手感令她意乱情迷。 段风一咬牙,暗道:“妈的,不过了!” 他双眼一翻,眉心忽然伸出无数细长黑粘的触手,纷纷缠向井上桃。 井上桃正沉迷于抚摸那银白色的衣裙,忽见黑影乱舞,一下惊醒,却发现早被无数细细的触手缠了个结实。 那触手缠住井上桃的四肢和头发,一下便将她提了起来,举在半空中。 井上桃看到那怪异的触手,尖叫一声就尿了,然后直接闭上了眼睛。 无数纤细柔嫩的小脚从段风的后腰长出来。 那小脚顺着段风的后脑后背腰臀大腿分布开来,猛然长高两米到三米,一下将段风顶起来,使段风的双腿失去了作用,整个人半仰半卧在空中。 段风适应了一下,控制着那小脚试着站起来。小脚纷纷变长变短,以完成主人的指令。 但段风最终没有站起来,只在空中靠无数小脚支撑坐了起来。他坐了一会儿,找到感觉,让部分小脚改变分布、变化长短,他又向后靠了一下,以便坐得更加舒服一些。 然后,他收回部分触手,先解了腿上的束缚,又拉住自己的胳膊,回忆传承记忆中的那些基本动作,猛一发力,咔咔两下,胳膊复原。他动了一下,倒是能动了,但不敢用力,只好继续使用那些恶心的触手。 其实段风也不想这样做,可他实在没有其他攻击防身手段。并且只要伸出触手,那些小脚就不受控制地要长出来。而他本心里相当舍不得动用姬光和柳如眉的能力,他还打算好好培养他们快点强大起来,以抗衡那条白蛆呢。这一次次消耗,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强大起来呢?但危急时刻,又不能不动用他们。 是啊,不过了,过不下去可不就只能不过了。 段风让触手把井上桃拉到眼前,两条小触手掀起了黑裙。 果然没穿小内内,湿澿淋,尿骚严重。 段风一皱眉,笑道:“好了,别装死了,我知道你醒着。实话实讲,可惜太丑,否则我肯定不会客气——唉,已经憋了好些天…… 井上桃没反应。 段风却有所感应,一回头见李慧玲正站在大殿口,一幅惊惶失措的样子。 “老师,你在做什么?” ------------ 第110章 主人 段风先是一惊,自己已经变了模样。姬氏姐妹、大丸樱、井上桃等人能够认出他来是从气息上认的,因为他们都是异能者。但李慧玲还没正式觉醒,她是如何认出来的?莫非她已经觉醒了? 段风略一感应,果然发觉李慧玲的封印大半已经破裂,不禁半忧半喜。但再次见到她,总体上自然是高兴的。 “慧玲你没事儿啊,那我就放心了。” 段风说着,收了所有小脚,用自己的脚站在地上,控制触手将井上桃放在地上。这次加了小心,让触手把井上桃的裙子撕了不少,紧紧绑了她的手脚,这才收回触手。穿好裤子,却见李慧玲并不近前来。 李慧玲秀眉紧蹙,离着几米远,绕着段风和井上桃转了半个圈子,问道:“你是谁?你们在干什么?” 段风笑道:“你个小丫头,叫了声老师,又装不认识了?” 李慧玲惊叫道:“段老师,真是你呀,我认得你的声音!我刚才只是一时迷糊,那话好像不是我说的!你怎么变成这样子?去韩国了?” “还好你没说我去泰国……”段风一笑,忽然沉默下来。 李慧玲不解,欲言又止,静待段风的下文。 段风沉默了几秒才说道:“本来呢,刚见面该叙叙旧,有些话可以稍后再说。不过时不我待,我怕你离我近了,觉醒越来越快,事儿就不好办了――你应该已经感受到,你正在接受一些陌生的信息。我可以告诉你,真正接受了就会加入我的团队,会很危险。这是真正的生命危险,不是玩笑,不是游戏。你要想好了,愿不愿继续下去?” “切,充哪门子好人!她都这样了,说什么也晚了!”地上的井上桃终于不再装死,开口讥讽段风。 段风冷笑道:“我有传承特权,可以打断她的进程。” “我当然知道,可这样会对她造成不可预料的损伤,你舍得?” 段风道:“你忽然变得好心了?我自有我的安排,她受了损失,我会补偿!” 李慧玲脸上重逢的喜悦黯淡下去,半天忽然说道:“我接受,我要继续!老师,其实我已经了解了很多,自那次和你一起喝酒后,我忽然产生要靠在你身上的冲动,我就知道有些事情要发生了,我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其实,我一直在等你回来带我走。我早就不愿这样平淡地活下去!” “呸呸,牙都酸了!”井上桃嗬嗬笑着。 段风真心不愿李慧玲卷进来,便要接着劝说。那李慧玲却又说道:“这是我的决定。老师……不,队长,你不要说了。我已经想好。我接受她的传承,我会帮她完成遗愿。” 段风咬牙暗骂万绮的无耻。万绮一脉相传的异能是“风机”,以速度见称。而这种异能并不怎么太受欢迎。因为怕传承断绝,所以他们这一脉很久之前就设计了一个“遗愿”情节。他们会在传承核中封印下自己的遗憾或希望,这里面往往包含着一个悲情的故事。而这故事却往往是编造的。但接受传承的继承人往往都是小孩子,哪里受得了这种“悲情”,都会哭着喊着要努力奋斗以完成前任的“遗愿”。 段风相信,万绮就给了李慧玲一个这样的“遗愿”,可他又不敢点破,万一人家是真的呢,毕竟他还不知那遗愿的内容。 “算了,就这样吧。井上桃说得对,现在中止为时已晚,再怎么补偿也会对李慧玲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她既然想来就来吧。我有信心让光盟再次雄起!” 段风计议已定,向李慧玲招手道:“引导团队欢迎新同学!” “你答应了?”李慧玲兴奋地一跳,几步跑到段风面前。 那井上桃阴阳怪气地说道:“他巴不得答应,又多了一个小妹子可玩!” 段风李慧玲自动屏蔽了井上桃的发言。段风伸手按在李慧玲的头上。 李慧玲不自然地身子一动。 段风收回手,笑道:“没想到你的封印比我的还要顽固,帮你破了一下,你成长得会快点。这方面的工作由缴英负责。我觉醒了,她的相关能力也该觉醒。以后见了面,可以让她多帮你调理一下。” 李慧玲睁大美目,问道:“缴英是谁。” 段风答:“传承使,你很快就会见到。” “女的?”李慧玲眨眨眼。 地上的井上桃替段风答道:“当然是女的,历代引导使都是变态,离开女人活不了。” 段风淡淡说道:“至少有三任引导使是女性。好了,人质危机解决,咱们开始下一环节。” 李慧玲却道:“你把桃姐放了吧,她人很好啊,带我来玩,请我吃好东西……” 段风哑然失笑,“你这是患上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怎么反而替她说起好话来?她的确没有捆绑你,没有限制你的自由。但问题是,把你扔到这儿,你自己能到哪里去?想回家可能吗?” 井上桃也忍俊不禁,“这小妹妹有良心,我喜欢。姐夫快把我松开,我要奸她三百遍!” “好啊,”段风淡然一笑,俯身开始撕井上桃的裙子,又将她反绑的手捆紧了些。然后将他腿上的束缚也加了几道。这才把她扶起来,让李慧玲过来。 “给她加点状态,正好试试手。” 段风向李慧玲使了个眼色。 李慧玲没明白,凑近段风,“啊”了一声。 段风笑道:“你的‘风机’还不能用,不过有个损人不利己的附加状态可以用,只是只能赐给外人。” 李慧玲开始不明白,经段风点拨,又被段风按着头感觉了一下,终于知道了用法。 将“风机”的非稳定态加给对方时,若对方不能将“非稳定态”转变为稳定态,则其行动力会受到极大影响。 风机使用纯熟的高手,很容易就能制造出这种非稳定态。而对于李慧玲来说则更容易,因为她如今拥有的风机异能本身就是非稳定态。 段风不敢再对井上桃掉以轻心,用绳子捆绑所起的作用有限,所以他才要求李慧玲给井上桃加状态,让井上桃失去战斗力。 李慧玲折腾了半天,慢慢学会了使用之法,累得她额头见汗,后背也湿了一块。 井上桃也被折腾了一身汗,她被李慧玲胡乱加了无数重这样那样的非稳定态风机状态。她感觉自己的四肢在不受控制地无序乱动,但仔细看却发现四肢根本没动,并且想让它们动也动不了。 段风解开井上桃腿上的束缚,满意地拍拍手,笑道:“好了,咱们来个钞王墓半日游!” 李慧玲打个呵欠道:“困了,好想睡觉。” 井上桃妖声道:“你的学生都主动了……” 段风冷冷道:“我有三种方法让你找不到嘴。” 井上桃连忙闭嘴。 李慧玲见段风很严肃地样子,便也不敢再耍赖,乖乖站好。 段风问井上桃:“戴玉凤离开了这里,戴玉娇呢?” 井上桃知道自己已经无力反抗,如今的段风已经不好糊弄,再耍花招只能自取其辱,便很配合地答道:“被赵孟德弄走了,戴玉凤也是被他弄走的。他说那俩孩子是普通人,在这鬼地方呆了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风雨来了,就不要再让她们牵扯其中了。” 段风道:“老赵还算有心。” 井上桃哼了一声想说什么,终于没说出口。 李慧玲知道戴玉凤,却没听说过戴玉娇,想问有什么故事,但看其余二人面色不善,便没有问出口。 段风又问井上桃:“王春春呢?” 井上桃简短说道:“埋在后花园。” 段风点点头,推着井上桃向殿口走。井上桃的腿在段风的驱动下机械地一步一步挪着。 井上桃忍不住说道:“还以为你要带我上白玉床呢,怎么向回走?要找赵孟德吗?你不先去给王麻子上香?你俩可是有过一腿呀!” 段风淡淡说道:“我想再看看那些女尸。” 井上桃恍然大悟的样子,“对啊,我怎么忘了,记得你当时见到那些尸体很兴奋的样子,如果不是考虑我在旁边,肯定早脱裤子轮番大战了吧。” 跟上来的李慧玲闻言,面色刷一下苍白,连忙一捂嘴,好悬没吐出来。 段风盯着井上桃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就那么恨你的姐妹们?” “你说什么!”井上桃鼠目一立,声音一下变得恶寒。 段风冷笑道:“到了如今你还有什么可装?替你收割的就是那变成白痴的三井夏木。外界称他为猎妻者,以为他是绿帽杀手。内部人士则以为他是回收人员,回收你们制造失败的产品。却不知,那只不过是你发泄私愤的方式,被杀的都是你同母异父的姐妹。哼,你过生日还要让三井夏木加班献礼,真有才!” 井上桃身子一晃,死瞪着段风,嘶叫道:“你怎么会知道!” 李慧玲见井上桃要疯,便有些害怕,忙上前拉住段风的胳膊,让他离井上桃远点。 段风轻轻握住李慧玲的小手,捏了捏以试安慰。 光盟一直在进行人体改造实验。光科院有不少实验室用尽各种手段希望制造出“超人”。对于光盟来说,所谓超人就是异能超强的人。光盟追求的是“个性”而不是“共性”,因为光盟传承技术一直在传递共性。所以克隆技术的意义并不大。他们多是从基因层面进行改造,也从胚胎培育方面下手。而这样制造出来的“超人”除了极多失败品,便是大量庸品,极少会有真正的强者。所以有人认为,超强异能是随着“突变”而来,需要紧扣“自然”和“随机”的脉搏才能给“突变”制造合适环境。 为此,一部分科研人员开始从根本上模拟人类的出生和发育,首先便是人工合成精子和卵子。这种合成并不是取人体细胞来制造,那其实仍是克隆技术。光盟科研人员需要的是一种真正的人工造物,即是给元素化合物赋予生命。他们在根本上制造出超级精子和卵子,让它们结合培育,让它们“自然”“随机”生长,“突变”以觉醒奇异、强大的异能。 光盟陷落前,这项技术已经取得了初步成果,有了一些优良产品。其中,相对独立的魏氏科研所便制造出了姬汉娜、姬汉冰、姬汉雪这三姐妹,并把她们敬献给了引导团队。 井上桃放出的烟雾弹,便是根据这项技术而来,让人们以为她也在搞造人研究:失败品流落世俗世界,为祸人间,她不得不回收她们。 “我见过你母亲少女时代的照片,你的姐妹们多少有她的特征――开始我还不知那三个双性人在忙和什么,为何会那样对你母亲,只以为是变态狂的正常行为。后来想起了那些女尸的面貌,又想起了你母亲的一个异能‘骈拇’,她能把多个有差异性的东西结合在一起,并揉合它们所有的优点。我这才明白,三井他们在造人,想让他们之间的精子卵子经你母亲的骈拇来结合优化,以造出更优秀的后代,而不是像三井夏木、三井直鬼那样的平庸者。当然,科研之外,他们也随手做了一些变态的事。” 井上桃默默听着段风的话,眼光转向那扇殿门,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我恨!” 段风冷笑道:“是啊,他们没想到造出来的都是女儿。你没想到她们每一个都比你漂亮。可是你母亲已经想方设法让她们变成了普通人,你何必还追杀呢。” 井上桃咬牙道:“我恨她们和我是同一个母亲。母亲根本不想生她们!那些恶魔……” 段风想起了之前井上桃说的一句话,便问道:“他们三个都死了?” 井上桃丑陋的脸颊上露出一个酒窝,“母亲骈拇不仅使用她的能量,也大量吸收那三人的能量。他们未老先衰,后来就干不动了。母亲逃后,我接了班,那时我才……不知什么时候母亲偷偷给我服了黑玉膏。我变得又老又丑。那三个老货已经没有力气离开这墓地,只能要我。他们不敢传我异能,只让我学三井奈奈的媚惑术,让我变成各式的女人,学各种女人的声音……没几年他们就被我玩死了。然后那两个白痴接了班,我才正式成了主人!小戴王麻子她们进来后,这里热闹了一阵……” “主人?”段风一笑,“三井直鬼失踪,你不害怕?” 井上桃早有预料的样子,“你果然知道了。我恨那天我太小心,即便你觉醒又如何……我还是太想当主人了……” ------------ 第111章 后人 所有女尸仍那般静静睡着,面目如生,伤痕依旧,只是数量由六具变成了八具。多出来的两具,段风也曾在别的地方见过。 “杀干净了?”段风问道。 井上桃看着那些尸体,眼光有些迷离,听段风的问话,便又将那些女尸重新看了一遍,似乎在确定数目。 “还有一个,和我长得最像,有点下不去手。”井上桃淡淡说道。 李慧玲的内心并不像她的外表那样弱不禁风,她一直坚持站在这间地下太平间里,坚持睁着眼睛看尸体。只是身子靠得段风很近。 段风能感觉到李慧玲的颤抖,但他没有抚慰,而想让李慧玲自己顶下来――引导团队不养闲人、不带累赘。 段风向这边走,并不是为了看尸体。看尸体只是顺路,他的目的是为见赵孟德。 第一次来时什么也不知道,只以为赵孟德只是个看门的老人。现在才知道自己与他有个千丝万缕的联系。 一路走着,井上桃不再说话,不知在想着什么。 段风向李慧玲介绍钞王墓的情况,只简单说了一点,更多信息留待她慢慢了解。 脏乱臭的小屋,熟悉的鼾声如雷。 赵孟德正在睡觉。段风让李慧玲去把他叫醒。 李慧玲叫人起床还是有一套的,轻轻捅了两下,赵孟德就醒了。 一睁眼看到床前的井上桃,赵孟德只懒洋洋翻了个身便要接着睡,显然他对井上桃已经没有了畏惧心。 段风见此情景,灵光一闪,看着井上桃笑道:“三井夏木跑了?不对,应该是没回来,他去杀你的最后一个猎物,然后就没回来。所以,你的太平间里还空着一个床位!” ――因为三井夏木也失踪了,赵孟德便成了钞王墓中井上桃的唯一伴侣,所以这老头子才傲骄起来。 赵孟德听段风的声音有些熟,便惊醒了几分,仔细看了半天,仍是认不出来。 段风淡然一笑,道:“老赵你好,我其实应该叫你赵兄。我是你父亲的接班人。” 赵孟德咚一声跳下床来,全身只穿着一条短裤,在这阴寒之地竟不感觉冷。 赵孟德逼进段风,分开头发,一大一小两只雌雄眼闪着幽幽的光,开口问道:“他还活着?” 段风轻叹道:“老兄,你和大丸志混在一起有什么好处,三十年了,他们连你父亲的死讯都不告诉你。” 赵孟德似乎没听到父亲已经死了,后退开,摇头感伤,“志哥死了,他让我照顾这里,我什么也没照顾好……” 他这么一说,旁边的井上桃竟无声地流下泪来,显然她与那大丸志的感情比对她母亲还要深。 段风拿过衣服给赵孟德披上,说道:“老赵,你是光义老大的儿子。我知道你恨他。不过,你要知道个人天赋有别,不是人人都适合开发异能。光盟里也不都是有异能的,也有不少人没有异能。光义老大没有开发你的异能,因为他认为你更适合……” “我知道我更适合什么!”赵孟德像个孩子一样嚎叫。 …… 再次回到主殿,李慧玲小心翼翼地盯着段风的脸。 段风很郁闷。他提前倒有心理准备:如果赵孟德能听从他的安排,他会从财堂分库里拨一些钱给赵孟德养老;如果谈崩了,他便与井上桃谈条件让她善待赵孟德。但没想到,那赵孟德根本听不得“赵光义”这三个字,多听两遍这个名字就开始发疯。 段风希望光义老大唯一的子嗣有个美好的晚年。赵光义虽然没有留下这样的遗愿,但段风相信每个父亲临死前都会放心不下自己的孩子。 赵光义坚持让赵孟德做了个普通人,还将他辗转送到了俗世,或许就是想让赵孟德有一个平安幸福的人生。但那赵孟德却宁肯跟随大丸志跑到这地下,在阴寒潮湿的小屋中一呆几十年,也不愿听从父亲的安排。这父子爷俩也算不是冤家不聚头了。 段风郁闷了一阵,他现在还没条件也没能力想其他办法,只能等将来再说。他眼下还有许多重要事件要做,也不容多想其他。 走上红毯,检阅两排石像侍卫,走到那尊特殊雕像前,段风站住了。 其他俊美庄严的雕像都穿着轻便型明光铠,配备不伦不类的死神镰刀。唯有这一尊雕像从头到脚皆被黑布包裹得严实。 井上桃冷笑道:“你还记着它?真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好孩子!看吧看吧,上次不敢让你看是怕你清醒;现在却是盼着你看,盼你吓出屎来!” 段风一笑,动手来解雕像外面的黑布。李慧玲吓得躲在他的身后――刚解未见时才是最可怕吧。 解开外面一层,里面还有一层。但已经露出了雕像的手脚。手上戴着白手套,脚上穿一双黑皮靴。而上次段风见到时,他脚上是绣花鞋。 段风接着揭开里面的一层,露出一尊光怪陆离的雕像。 其他雕像都是纯白色,而这一尊却是色彩纷呈。那明光铠变得五颜六色十分花哨。仔细看时,那些色彩在流动。 流动的不仅仅是色彩,还有其他东西。 三人正在睁大眼睛观赏,那雕像白色的眼珠忽然转了一下,变成漆黑。 李慧玲尖叫一声,又躲到段风身后。早有准备的井上桃也下意识向段风靠近。只是她的风机不稳定态还没有消除,不能控制自己的动作,一靠就真靠在了段风身上。 段风推了井上桃一把,笑道:“就这个?” 井上桃亦笑,“你胆大就接着看啊,还有更刺激的呢!” “哦,”段风点点头,“是不是他的装束和样子都会改变……” 段风话音未落,那雕像的头盔上忽然长出浓密的头发,很快长发盖住整张脸。 长发轻轻晃动,似要露出发下的面容。 刚刚伸出头偷眼观瞧的李慧玲又被吓了回去。 这次变动之后,雕像半晌没有反应。 井上桃有点泄气,“算你好运!” 段风道:“他是不是除了不会移动地方,其他方面都会变化?甚至于你将他砸烂了,把所有石头都弄走,到了第二天就会出现一尊新雕像?” “你怎么知道?”井上桃再不复方才的轻佻,若不是手脚不谐调,大概会来抓段风。 段风叹口气道:“你虽然没说,我也能猜到三井家那哥俩的不同。虽然都是白痴,但那三井夏木已经堕落成嗜血狂魔,而那三井直鬼却只是缺心眼子,其他方面还算正常。所以你虽然和三井夏木睡在一起,却还一直在思念三井直鬼。“ 井上桃不知段风为何说起这些,但所说正中她的心思,她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段风说道:“川岛前辈让我杀三井夏木,救三井直鬼。她肯定是发现了三井夏木的堕落,也感觉到了三井直鬼的存在。” 井上桃鼠目一亮,“直鬼还活着?” 段风一指雕像,“在里面。” “在里面?不可能!”井上桃叫道,“我已经把它砸烂了多少遍,怎么可能!” 段风道:“愣砸起不了任何作用。这是个微界,准确来说是个微型乱界。它的时空是紊乱的。三井直鬼卡在了这个微界里。――这东西是移动的,以前肯定在泥土中,不会造成什么后果,后来移动到了这主殿就可以开始吓人了。你们是在这两年才发现它的吧?放心,不用管它,用不了多久,它就会移动到其他地方,并且有很大可能自己就塌陷了,再也不会吓人玩……” “你能救他?”井上桃并不想听段风的长篇大论,她只关心爱人的安危。 段风笑道:“放心,三井直鬼的状态很好。对你来说过去了几年几月,他可能只感觉刚过了一秒。所以不用担心。我马上就开工。” 段风让李慧玲带着井上桃远远离开。虽然现在井上桃有求于他,应该不会害他。但段风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还是觉得把那危险撵远点才踏实。 这个微型乱界造成的效果很强大,但其实等级比古战场那样的亚空间还要低,因为它的空间实在太小了。一个三井直鬼无意中进去就卡住了不能动,根本不可能再容下第二个人。 所以段风不可能越界去救,当然,就算那空间够大,他也不敢进去,谁知道进去会有什么麻烦。 他吸收了赵光义的传承柱,又凝结出了自己传承柱的核心,即那条蛆柱。他的能力又有所增强。 白蛆的第一功能便是开启界眼和穿越界点。现在他虽然限于力量层次而做不到这一步,但查看低等微界还是完全没问题的。 沉心施意,这次没有向更深层次发展,只是处于浅层次,所以没有出现亚空间选择界面,而只是让目力变得锐利些。于是,他看到了一个微界。 一看之下不仅有些好笑。这是一个蛋形微界,那三井直鬼蜷缩着身子挤在里面,双眼闭着,似乎睡着了。 蛋界在这尊雕像周围做着无序跳动。它跳过的地方时空发生扭曲。 蛋人跳动,看起来有些好玩。段风有心多观赏一会儿,又担心会消耗太多自己的能量。于是,只好动手。 他深吸一口气,伸手猛地一拉,拉出了一个衣衫褴褛的瘦白男子。 那边厢的井上桃没命地哭叫起来。 …… 后花园的花草都拔净了,空空荡荡。在花园正中,有一座孤零零的新坟。 新坟由奇异的花草堆积而成。那花草虽则枯萎,香气却还馥郁。只是因为香型众多,混合起来味道有些难闻。 段风向新坟轻声问好。王春春就躺在里面。 井上桃死死拉着瘦白男子不放手,她盼着段风和李慧玲早点走。 段风诚恳道:“我只想说一句:感谢你收留了王春春和任建。” 井上桃鼠笑如花,声音嫩如春芽,“不要谢我不要谢我!王麻子和任建的传承封印一直完好,要不是你觉醒,他们肯定会一直这样下去,我也就根本无从知道他们会是引导团队的人。要是早知道,肯定不会放任建走,也肯定不会让你的春春这么轻易死!” 段风仍道了声谢,又说:“还有一句话。” 井上桃怒道:“还有!” 段风正色道:“你必须处理好三井夏木!他在外面呆久了,不管做不做案,都会引起国安的注意。这钞王墓我可以暂借你容身,可如果国安顺藤摸瓜,把风这墓给查抄没收了,我可要让你赔!” 井上桃面色一恶,“你以为你是谁啊!” 段风不管井上桃的反应,接着说道:“我知道你被那三个老变态用了‘连心锁’,让你离不开这古墓。放心,看在川岛和大丸樱的面子上,我会找到解决办法的。” 井上桃痴呆了一秒钟才讥笑道:“呀,雷锋复活啦?你干脆带着你的一班人去扶老奶奶过马路吧!快滚,我还要和爱人闷得儿蜜呢!” 段风淡然说道:“你忙去吧,我做完事就走。” 在离开古墓之前,他还有一件重要事要做。否则,引导团队的人员就不齐全。 井上桃恶狠狠瞪了段风一眼,又看了一眼李慧玲,便拉着瘦白男匆匆离开。 李慧玲悄声说:“三井直鬼真像个鬼呀。” 段风一笑,不再管井上桃之事,转而盯着新坟,整了整衣服,端坐在坟前,向李慧玲微笑道:“她叫王春春,是咱们的队友,还没有真正觉醒就死了。也好,早死早脱生,还更省点事。――你愿意的话可以跪一下。” 李慧玲一撇嘴,“你怎么不跪,我知道她是谁啊就跪?”说着也坐了下来。 “坐下也好,更稳当点。” 段风轻轻闭上眼睛,望着自己心斋中静静矗立的蛆柱。 意念一催,蛆柱开始缓缓转动。 ------------ 第112章 接引 蛆柱转动。 段风端然正坐,垂帘内观。 李慧玲等了片刻,不见动静,但不知段风意欲何为,便不敢打扰,于是老老实实地坐在那里。 花冢的混合香型,初闻难过,久之便适应了,有种受虐后的快感。那奇异的气息在心肺中流窜,熏得人恹恹欲醉。 李慧玲稍一安静便迷糊起来。她也真有点累了。在地下不知昼夜,但总感觉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睡觉,或者说自从被井上桃用连心锁勾着她,将她从床上直接勾到钞王墓后,她就没睡过觉。 李慧玲正在半梦半醒之前,忽听段风张口唱起歌来,她一下惊醒。 “八月十五……嗯嗯……” 段风唱了几个字就清了清嗓子,似乎没找准调。旁边的李慧玲根本没听出有没有调。 段风顿了顿又开唱:“八月十五云遮天,星夜漫漫未曾看。念及明月十六圆,何恨苍茫枉嗟叹?” 他只是在吟唱,其词也是白话,但听上去有些不通。 李慧玲心道现在才农历七月二十多,怎么就八月十五了?再说在这地下,就算八月十五也不可能看到月亮啊?莫非这位队长和花冢里的那位在月圆之夜草丛之间做过什么事,他现在唱出来只是为了怀念? 李慧玲又见段风唱完四句又顿了一顿,双臂抬起来连拨带划,似在游泳,又似在将什么东西弄到一边去。 李慧玲看着曾经在课堂上道貌岸然的老师,此刻像小丑一样表演滑稽戏,她实在忍不住就想笑,却忽觉眼前一片血红。抬头见原本黑暗、空无一物的穹顶竟然已经红云密布。 团团红云翻滚纠缠,狰狞可怖。转眼间,那红云被一股巨力生生撕裂开,一轮圆月喷薄而去。那红云随即四散无踪,将全部空间让给了圆月。 圆月还带来点点星光,将穹顶变为八月十五的夜空。 月明星稀,花园静寂。 李慧玲伸手接住月华,捧到眼前。那亲切甜美在指点流动,她一时痴住了。 段风亦将双手捧那光华,再开口时声音轻柔,似不忍惊吓这静谧的夜月。 “星儿已在窗外眨眼,东方羞月正圆。一空心浮事,太清无语,笑靥浅浅。步履姗姗,秋水流转。弥及天宇,云汉绵眠。初拂柳色,清冷衣衫,月高正圆。天河流水潺潺,潺潺流水哪边?蓄青丝万丈,拖华裙千里。窗外月华恬淡,冷冷疏星眨眼……” 一首短歌,仍是语句不通、词义不明。但李慧玲闻之却如天籁,身子飘飘欲举,眼前的花冢,身边的段风都恍惚起来。 段风歌罢,双臂舒展,然后做拥抱状,接着双臂再伸直,向前方用力一抓,然后慢慢收回。 李慧玲的眼睛不由自主地跟随着段风的动作。在段风那一抓之后,她忽然看到一缕黑烟一样的东西从花冢里钻出来,跟随段风的牵引离开花冢。 那缕黑烟来到段风胸前,便踌躇不近,忽忽悠悠、飘飘摇摇、一冲一冒犹豫半天才一下钻进了段风的胸膛。 段风立扑。 李慧玲呀一声惊醒,起身扑向段风。却见段风头发全湿了,脖子上也全是汗,上身倒没汗,但大腿之下的裤子几乎湿透。而那汗都已经冰凉,似乎过去了很久。可李慧玲明明感觉这整个过程加起来也就十来分钟的样子。 段风并没有昏迷,只是有些劳累过度。李慧玲一扶他,他便睁开眼,苦笑道:“没事,休息一会儿就好。” 李慧玲不解地问道:“你好像很拼命的样子,在干嘛呀?” 段风闭上眼睛,道:“这就是咱们引导团队的接引仪式,用来欢迎新同学。本来很简单,但我能力弱,给搞复杂了。” “唬弄鬼呢!”李慧玲一边给段风擦汗一边轻叱道:“接引倒像是真的,却不像欢迎新同学,我明明看到你吸了一团黑雾。” “你能看到?成长得真快啊!”段风欣慰地一笑,片刻之间他已经精神了不少。正如他所说,这本来挺简单的一个事,只是因为他力量层次不够,所以需要多付出一些。而这种付出不会伤筋动骨,反而是一种磨砺,对他的成长有好处。所以,他一方面是赶时间,另一方面也是有意识地锻炼自己。 “接引真是用来欢迎新同学,或者叫接引‘新人’。在一个引导团队的传承柱正式凝结成之前,成员必须保持童男童女之身。所以像二虎那样,四十七了也不敢接受封彩的勾引,只能发乎情,止乎礼。如果破了身,比如像王春春,比如像我这样的,则必须要更新一下,变成新人。王春春死这一次也算自我更新了。按说八月十五是最好的接引时间段,我可以借助月华之力,轻易完成,而不像刚才那样费力制造虚幻的月夜。但现在离八月十五月圆之夜还有二十天,我等不及了,也不能等。这次情况比较特殊,可能有一半成员需要更新,我怕在八月十五之前忙不过来,只好提前弄一下。还好,勉强成功了。” 李慧玲听得半懂不懂,但“更新”一词还算熟悉,玩电脑时常会遇到从系统软件到应用软件的各类更新。她忍不住问道:“可是人怎么更新呢?你吸了一团那东西就算更新了?那不会是坟里那个人的尸气吧?老师啊,盗墓的人都说那东西有毒,你快吐出来!” 段风笑道:“那是王春春的伪传承核――如果光盟成员死前来不及传承,他的所有信息就会浓缩成‘伪传承核’。‘伪传承核’和在咱们引导团队辅助下凝结的真传承核不同,它不具备真正的传承性,意即它不能传给别人,只能传给自己。我们可以用它来重造一个新人王春春,那会是一位洁白无瑕一尘不染的大童女儿!” 李慧玲恍然道:“克隆?” “太低级,”段风笑道:“咱们光盟哪有那么低级?克隆一个,成长起来至少需要十几年,另外她的记忆呢,她的情感呢,她的传承的?克隆做不到吧!而咱们做的,却是直接给她换身体,只有肉体更新了,其他任何东西都在。” 李慧玲又恍然,问道:“夺舍?” 段风不答,接着说:“当然,还可以直接给她造个身体。几天就可以完成。” 李慧玲想了想又迷糊起来,道:“如果光盟有样的科技水平,所有成员岂不是能长生不老?那光盟怎么会没落?” 段风笑道:“你的思想水平还停留在井上桃的高度。她以为知道了一个大秘密,其实光盟所有人都知道这个秘密。所有人都知道的秘密还是秘密吗?我且问你,你知不知和尚得道证果之后,他们多数都会立刻圆寂,只有少数或者被子弟挽留,或者遵从上命,或者对这个世间太爱才肯多驻世几年?稍不顺意,人家坐垫一扔,马上就圆寂。你可知当初释迦牟尼在菩提树下悟了道,他可是起身就要离世,若不是位面意识哭着说留下吧留下吧,他又何苦乞讨几十年呢?” 李慧玲听得更迷糊,道:“老师你在说什么,网络小说看多了吧!” 段风一笑,道:“我只是向你讲了一个光盟的‘大秘密’。现在你不懂没关系,终有一天会懂的。” …… 在段风的指引下,姬汉冰姬汉雪直接将段风和李慧玲带回到了万亿祥钟表店。 李慧玲对于忽然出现的两个怪异生物自然很感兴趣,但她见识了段风的“接引”,又开始接收万绮传承核的信息,她已经一脚迈入了一个不一样的世界,接受能力已经提高数倍,再也不是那个大呼小叫的女孩了。 已经是8月7日上午,段风整整折腾了一夜,身心俱疲。简单吃了点东西,他让李慧玲睡卧室。他则在前面店里支了床,倒头就睡。 福伯关了门,搬一把春秋椅,半躺在店前的树荫下,打开插卡收音机,听样板戏。 段风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到卧室中见李慧玲仍撅着屁股睡。室里一股臭脚丫子味,他没有做过分析调查,不敢断定是李慧玲的原创,没准来自福伯或者自己。 他出了店,见福伯在树下抱着个茶壶睡着了。他便到旁边小饭店里要了几个菜,又点了花卷和米饭,打包回来。没有叫醒李慧玲,自顾自吃起来。刚吃了两口,李慧玲就踢里趿拉跑了出来,说饿醒了。 …… 李慧玲说要回家告别。段风暗叹着说你回去说不清,会引来很多麻烦,打个电话吧,别用手机,也不能用店里的座机。 段风将棒球帽让李慧玲戴上。二人出来。可惜路边的投币或插卡电话都已经废停,李慧玲只好到一个报亭去打。段风在一棵树下等。 李慧玲接通电话,那边便是一阵鸡猫子喊叫,母亲姐姐等人哭天抹泪个不休。她忽然感觉俗世的人好烦。简单报了个平安说自己一切都好,她便匆匆挂断了电话。回来后见到树下的段风一头大汗,似刚做完什么体力活。 “又咋啦队长,谁死了让您接引?”李慧玲心情不好,说话便带着刺儿。 段风扶着树喘气道:“本来队员的家事,我应该给处理。可暂时能力不够,只好向别人求助。” 加入了光盟不一定非要和原来的亲友断绝关系、老死不相往来,但因为以后要走的路要行的事会离家人很远,并且有些会对家人造成不好的影响,比较说对手会寻你的家人要挟或报复。所以,一般光盟成员,如果在外面有亲友多数会做些特别处理,比如让家人以为自己死了。 段风不想让李慧珍等人以为李慧玲死了,但他目前也没有能力制造更好的借口。于是,他想到了布惊云,可以让布惊云出面告诉李慧玲的父母,说你们的孩子加入了国安,身份需要保密等等。 于是段风进了旁边的厕所,关好门。沉心施意。 第一次从本界进入额济纳国家公园亚空间,感觉和从衍生界进入没什么两样。没顾上观景,他只担心这里没人。 他有布惊云的手机号,却不想用。手机号和国安联系在一起就给人一种不安全感。 布惊云真的在,一个人正坐在一棵胡杨树下想事情,嘴里叼着一根骆驼草。 段风的出现令布惊云大惊失色,没有源盘却能进入源盘空间,这已经超出了布惊云的认知范围。 “我只是来求你做一件事,这算我欠你一次。我想这次见面应该算做你知我知的秘密。当然,你如何选择是你的事。我向你透露了我能穿界的大秘密,你应该更相信我,更相信我的前景。我欠你一个人情,将来必还。” 布惊云很快镇定下来,温柔笑道:“我明白了,我听你的。” 一切都很顺利。只是再回到厕所时,又是一阵脱力感,全身湿透。但他怕李慧玲担心,便匆匆出来,又站到了树下。他刚站好,李慧玲就回来了。 …… 傍晚的登云楼异常热闹。这种热闹让段风的回忆总不能连贯。记忆的片断在热闹上飘荡,一会儿就被热闹吞得连渣也没剩下。 “请我吃大餐?这么高档的地方,我可是第一次来!”李慧玲双眼冒光,所有烦恼全抛开。 段风却有些意不属,淡淡一笑道:“咱们要找另一个队友。她也死了。” “啊,真要接引?这回换个歌好不好?阿伦的怎么样,想听哪个,我来唱!” 李慧玲仍然兴奋着。 段风很羡慕李慧玲有阿伦这样的超级巨星可以粉,自己却只能腰藏双截棍粉那无人品无节操的赵光义。 进门两排服务员,个个年青靓丽,却是个个陌生,没有一个熟识的。训练有素的服务员没因二人穿戴普通就怠慢,热情招呼介绍。 段风直接说道:“请传个话,我找肖梅。” “几号桌的?还是在楼上?”服务员小妹闪着水灵灵的眼睛。 段风诧异道:“肖梅啊,五楼那个肖梅!你不认识?” 服务员小妹亦诧异了,道:“五楼只有班总,没有其他女人啊。” 段风想了想,“班总?班总的小姨子也姓班?” 服务员小妹笑了,“先生您可真逗,我们班总是女人,哪有小姨子。班妙妙总经理啊,您不知道?” “哦,二小姐……”段风明白了:班德贵的二女儿班妙妙接管了登云楼,并短时间内完成了洗牌。洗掉班德贵的小姨子可以理解,可怎么会连肖梅也洗掉?她们姐俩不是很亲么? 李慧玲见段风向外走,诧异道:“这就完了?有什么事儿可以直接找那个总经理聊聊啊。” 段风皱眉道:“忽然有不祥的预感,咱们先离开再说。” 二人匆匆离开。四号桌吃饭的三人也站起身跟了出来。二男一女,都穿着制服,边走边将大沿帽戴上。刚才,李慧玲进门时,好奇地抬头看了一眼流光溢彩的大吊灯,她的模样正被四号桌的一人看到。那人一惊,与其他二人使了个眼色。 快步走到荷花池东南角,段风在冷饮摊买了两根雪糕,与李慧玲站在池边看水。 “你身上都什么味啊?”段风皱了皱鼻子。 李慧玲有些不好意思,低声道:“桃姐说尽量不洗澡才能增加女人味。” 段风无语问苍天,看着水又想去过去的事情,便笑道:“你知道吗,钞王墓的一个门户就在这荷花池下,当年很多人都曾在这里钻出来浏览人间美景……” 段风轻声介绍着,回忆起任建那野狼般的跑姿。李慧玲刚要接话,却啊了一声,叫道:“你干什么!” 一个女人将李慧玲猛然拉到了一旁。 两个男人截断段风的退路,手按在腰上,喝道:“不许动,举起手来。我们怀疑你拐带妇女,跟我们走一趟吧!” ------------ 第113章 种田 段风叫道:“抓我可以,为什么抓那个小哑巴,她是无辜的!” 李慧玲正要说话的嘴连忙闭上,暗道这是让我装哑巴啊,队长也太不相信人了。忽遇险情,她的手心一阵发热,一股战斗的欲望催得她要抓个什么东西把它撕碎。但队长束手就擒,并高声喊话,她也只好乖乖跟着人家走。 她有些不明白,以队长的能力,明明可以轻松打倒那些人,为何偏要装孙子韬光养晦。 段风敏锐地捕捉到了李慧玲那瞬间的战斗激情,心内不由感叹万绮一脉的变态。 万绮这一脉的拿手本领自然是“风机”,以速度见长,但他们无数代以来,无论男女又都激发蛮体,喜欢肉博。 万绮一脉的蛮体是修正版的,因为他们的基本异能“风机”决定了他们肉体上不可能如何强悍,所以他们所谓的“蛮体”更偏向于“蛮心”,是典型的战斗狂人。 速度见长的小身板子偏偏贴身肉博,所以赵光义那代引导团队,每次战斗中受伤最重的往往就是万绮。 看样子,李慧玲的风机还没达到稳定态,蛮体却要激活了。 …… 一间小屋。一男一女与段风隔桌相望。 “身份证?” “没带。” “姓名?” “布惊云。” “年龄?” “17虚岁。” “啊,啥?哦……下一问题,籍贯?” “运城。” “住址?” …… 因为李慧玲是“哑巴”,所以受审的只能是段风。 段风很配合地装着傻。他在等人。 那问话的一男一女也在装着傻配合段风。他们看向段风的眼神很暧昧。 在路上段风就在想对策,他不能对抗伤人,也不好叫姬汉冰姬汉雪出来用土遁逃跑,这都会引起世俗势力的注意。虽然国安会处理,但毕竟惊动面大了,处理起来会有难度,不如老老实实呆着,等布惊云来救。 他警醒自己以后一定要注意,不能在和异能者打交道时谨慎,而与世俗人来往时疏忽。有些时候,世俗势力也不好对付啊。 段风担心李慧玲的家人接到通知后会火速赶来,那样一闹就麻烦了,只能寄希望于布惊云的人能来得更快。 另外,穿制服戴大沿帽的这帮人可不是什么善茬,特别是他们逮着理的时候,很容易就会在他们手底下吃点亏。所以,段风必须要有自保手段。这时,他想到了井上桃或者说是三井奈奈的魅惑术。 段风对井上桃的魅惑术不了解,但赵光义对三井奈奈的魅惑术却相当了解,二人还切磋过。 历代引导使往往并不是引导团队里最能打的,却是最难缠的,因为会的多。有人说引导使就是麻将里的“混儿”,什么角色都可以充当。所有东西都会一点,虽然不怎么精通,但一般都能应付得过去。所谓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因为乃大,引导使常被称为引导团队的奶爸,奶妈自然是传承使。 段风没修习过魅惑术,他也没有那传承基础,但凭着历代积累的经验,特别是赵光义曾经偷偷实验的经验,模仿一下还是可以的。 真正的魅惑术是一种心理暗示,也可以说是心理牵引。段风做不到,但他可以学动物求偶时的方式,将魅惑信息以气味的状态散发出去,即将信息物质化。 这里就凸显出有传承柱的好处了。传承柱一转,就能将大量要发达的信息散发出去。段风没有真正的传承柱,只好转那心斋中的蛆柱。 蛆柱转动,魅惑散发。单体强效技能被模仿成了弱效群体技能。段风哪里控制得住散发范围。他怀疑隔壁的李慧玲都会受影响。但李慧玲正逐步觉醒,这些微魅惑根本奈何不了她。 暧昧流转。得到的是信任和善待,失去的是自身能量损耗。 段风保持着蛆柱转动,很快就有些力不从心,他已经有点不知自己在说什么了。 好在,布惊云的人来得极快,赶在李慧玲的家人前面出现了。 “段先生,您好,我是苏护生,”一个黑衣虬髯大汉将段风和李慧玲带上了一辆加长版红旗轿车。 那车竟有十迷多长,三开门,一进入便似进了宾馆。空调、冰箱、电视、沙发、卧室、洗手间等等一应设施齐全,大方、典雅、华贵,一进去就让人不由自主地就要正衣冠、慎行止。 在大沙发上坐下,李慧玲小声对段风说:“这车好大舒服,真想睡一觉……我在网上见过。” 段风也见过图片,但他没有李慧玲那样的感慨,他的注意力全放在了苏护生身上。苏护生在国安的位置要比布惊云高,至少和布雅婷同级,没准是和龙天章同级。他竟然出面替布惊云办事,看来这二人关系不一般啊。 苏护生外形粗犷,说话却彬彬有礼,“对不起段先生,我来晚了。接到小云的通知,我就开始准备。但因为我们与光盟有协议,有些事儿不便太过干涉。另外,我们也需要做充分地评估。” 段风没有客气,直接问道:“你评估,还是你们评估?” 苏护生一笑,道:“是我评估,这事儿小云关照过了,不让别人知道。” “多谢,”段风稍稍放心,脸上有了笑容,“麻烦你跑一趟。” 苏护生道:“这不是顺路吗,小云要我找别人,我说我就行啊。这两天正陪着一位大人物来运城做事。她这会儿游泳呢,我就把她的座驾开过来唬人玩。这年头,只有证件没有派头,效果不够刺激啊。” 段风听他说得有趣,感觉亲切,自己出言便随意了些,道:“那咱们可要抓紧时间,别耽误你回去,以免那大人物下了水没人往上捞。” 苏护生笑谈几句后,看样子也有些着急,直接问段风还有何事。 段风心道一事不烦二主,反正都是在登云楼引起的,就都让苏护生一起解决吧,便说道:“麻烦你帮我找一下肖梅。” 段风大概介绍了几句肖梅的情况。 苏护生说了句简单,便拨了个电话。没几分钟,那边就有了回音。苏护生却有些歉意:“不好意思段先生,肖梅的手机关机。不过,我们联系到了她住的地方。您别急,吴家堡有点偏,手机没信号,只有村长家有固定电话,村长儿子已经去叫了,据说肖梅正在地里拾掇棉花,要稍等一会儿。” 段风一愣,道:“我找的是登云楼的高级服务员,不是农村的大嫂子呀!” …… 电话那头是气喘声和爽朗的笑声。 段风从不知肖梅会这样笑。 “哈,是你小子呀。吴小辫这生娃子拉着我一路跑,说上边有人找,你啥时候到上边啦……” 连珠炮般的一串话传来,段风有些怀疑电话那头到底是不是肖梅。好容易插上话问肖梅的近况,那肖梅爽快的说道:“我主动走的。老爷子去了,妙妙接了班。她有手腕,我不担心她,她也用不上我。小晶晶也去了,我没了伴,在那地方呆着太难受。另外,在城里,整天吃垃圾食品也吃怕了。你也知道,现在不仅仅是垃圾食品,还有些有未知效果的恐怖食品。人家魔方不敢吃的‘高科技粮食’,到咱们中土来推广实验,现在遍地都是那玩意,粮食都快被人家控制了。我好怕怕呀,也不知哪一口就吃的是那玩意。于是,干脆跑到这山里来,自己种纯绿色食品自己吃。多放心!空气好了,干活干得身体也好,真是好开心,一天吃好几顿,顿顿……” 段风听肖梅又要说个没完,连忙打断他的话,问道:“梅姐,前几天,我曾经给你发过短信,让你想方设法不要火化谢晶……” “有这事儿?我没收到啊!”那头的肖梅大叫着,“上个星期,火化完了晶晶我就坐火车来这儿,倒了回车,三十多个小时啊!从县城又坐大客车,到了镇上换手扶拖拉机,进山前又换牛车,最后那一段还是步行呢,累死我了,后来……” 段风的脸色已经苍白,谢晶竟然真的火化了? 李慧玲见段风有异色,低声问道:“怎么了?”她只听电话那头哇哇地讲,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对面的苏护生也有些好奇,但扫了一眼便将目光转向了别的地方。 段风平稳了一下心情,与肖梅聊了几句,最后说:“梅姐,有时间我会去看你”便挂了电话。 段风又向苏护生要了肖梅如今的地址,一看果然很偏僻。 段风与李慧玲再次向苏护生表示感谢。三人在城外的石黄高速入口分别。 李慧玲看着农田里渐成气候的青纱帐,有些不解地问道:“他把咱们扔到这里是什么意思?” 段风说道:“自然是让咱们快点离开。一惊动国安,事儿就要进入程序。进入程序就意味着麻烦。当年,国安前身的几个部门曾和光盟签订协议,其主要内容就是减少麻烦:在热爱中土不损害中土的大前提下,你别妨害我,我也不妨害你。” 李慧玲撇嘴道:“光盟都没了,这协议还不是一纸空文?” 段风批评道:“咱们还在,怎么能说光盟没了?以后,咱们就是光盟!” 李慧玲又撇撇嘴,颇不以为然,却也没有直接顶撞。 段风叹道:“再给你一次选择机会吧,你还是可以选择退出,回到家人身边,享受天伦之乐。你应该体验了一次冲动,那是你的战斗欲望。等你再强大一些,这欲望会无限膨胀,你根本控制不住,因为你们这一脉传承着一颗‘蛮心’。你试着想象一下,你冲进绞肉机般的战场,就算活着下来也是全身七零八落,别说什么花容月貌,可能连男女都分不出来。你愿意过这样的生活吗?” 李慧玲不屑一顾地答道:“这有什么!你不说可以更新身体吗,弄坏了一个身体就换个更好的!我想想看,换哪个明星的身体呢,男的可不可以……” “有点意思,”段风摸着下巴,“虽然更新身体成功率有限,并且过程比分娩还要痛苦,能力也会大幅下降……但会很刺激,还真没试过弄一堆垃圾,构建出一具活生生的身体,那会是什么感觉呢?” “切,你以为我吓大的!”李慧玲一甩长发,“好容易脱离牢笼,我要飞得更高!您老人家就别妄想哄我重回暖巢啦。” 段风叹口气,一时没了言语。 这时间,过运城收费站的车辆多起来,排队一直排到段风李慧玲二人的脚下。有司机见段风二十多岁、李慧玲十几岁都是没有阅历的年青人,并且一个心事重重,一个左顾右盼很无聊,似乎有些生分,那司机便以为有空子可钻,便来打趣逗弄李慧玲。 “喂小妹妹,不开心啊?上车,跟我走,不后悔!小兄弟也别急,要多少钱,开个价吧!”一个四十多岁的胖子从奔桑里探出半截身子,晃着满手的戒指。 后边迪丰的黄面皮金丝眼镜车主也来凑热闹,“美女,你男人连车也没有,跟着他有什么好日子过?跟我,一个月给你十万!” 戒指男笑道:“喂,任老板,生意你抢我的,女人也抢啊!十万可不是个小数目。人们常说女人一贪小仙子遭殃,男人一贪钱就遭殃。可那小仙子可以重复利用,钱却是一次性的。您说是不是?我建议减点价吧,咱们从一万起拍咋样?” 黄皮面金丝眼镜男讥笑道:“你张五也就是个吃货,知不知道什么叫青春无价?你看这小妹子两腿笔直,连条缝也没有,一看就是雏儿啊!我加价,十一万!小妹子,怎么样,别犹豫啦!” 段风刚还在想象战场绞肉机,这时见两个不怕死的夯货伸出头向绞肉机里钻,便觉很有趣。 李慧玲看段风嘴角含笑,她的怒气便不打一处来,暗想这时候男主角应该冲冠一怒为红颜才爽快,这位老师兼队长怎么竟然是看热闹的心态?她便又升腾出一股战斗欲望。 这次不仅没人拦阻还有段风的微笑刺激,李慧玲的欲望便再也控制不住,一个箭步跨过三米,一角就蹬了过去。 段风吃了一惊,再一估量才放下心来。 李慧玲那一脚贴着戒指男的脑门扫过。 戒指男一声惨叫,缩回车里,一摸脸没见血,这才止住了叫声,慌忙升起玻璃。看上去挺柔弱的一个小姑娘一变脸却是高手杀神,那迎面来的一脚真是噩梦般恐怖。戒指男彻底吓软了。 李慧玲落地,打了那车几拳,不解气便又飞脚踢烂了车镜。然后又到了迪丰车那里。黄面皮金丝眼镜车主早就吓得关门落窗做乌龟了。 李慧玲如法炮制,也踢烂了两个车镜。 段风看出了状况,连忙上前拉住李慧玲,将她半拖半拉弄回了路边。 李慧玲挺胸站着,冷傲美艳地睥睨群雄。 众车辆一时没了高声喧哗,只有窃窃私语。 过了一会儿,高峰过去,车辆纷纷离开,这一带又冷清了起来。 李慧玲再也坚持不住,身子一歪。段风连忙扶住。 “老师,我是不是腿断啦?”李慧玲泫然欲涕。 段风笑道:“哪有那么邪乎,你有风机加持,有蛮体护身,再疯狂也会对自己自动保护。你有没有感觉那踢出去的一脚没有尽意?那就对了,那一脚真踢上那人的头,他的头完了,你的脚也就完了。而经蛮体调整,你出击的力量减了一分,保下了那孙子的一条命,也保下了你的一条腿,更减少了咱们的麻烦。” 李慧玲并没有多少欣慰,不满地嘟囔道:“你刚才怎么不动手?那些流氓说话那么难听!” “麻烦,”段风正色道:“我动手打了他们就是麻烦,没准还要打官司。你把他们打个鼻青脸肿,观众只会叫好,他们也只能吃个哑巴亏。下次你风机成熟了,速度提升,再打那种人,他们就没机会缩进车了。你只要控制着力量,别留下致命伤就行。” 李慧玲揉着腿道:“您老人家还真打算把我培养成打手啊,以后你被人家调戏了,是不是也要让我挺身而出?” 段风点点头,“那当然,我是领导。危险来了,要让我先走,你处理善后。” 二人正说笑,忽见一辆电动三轮车风驰电掣般冲了过来。 李慧玲叫道:“这是要疯啊,他打算骑三轮儿闯收费站上高速?” 段风笑道:“他是给咱们送钱来了。” ------------ 第114章 玩大的 大型电动三轮车一个急刹车,正停在段风身前。三位老人跳了下来。 驾车的是福伯。车厢里下来的两位老人,一个满面红光,但下巴缺半边,眼神也有点恶毒;另一个枯瘦如柴,不住咳嗽,偶尔眼皮抬一下,眼睛里白多黑少。相比之下,福伯就是美男子。 三位老人都是跳下来的,虽然看上去风烛残年,各有病患,但动作轻灵如猫,绝不像普通老头。 段风眼角余光瞥见李慧玲脸露笑容似要上前表示一下尊老之情,便悄悄伸手掐了她一把。 李慧玲虽然不解,还是撅着嘴没动窝。 “张双福、李有福,”福伯给段风简单地介绍。 段风微笑道:“你姓福,他俩叫福,你们同在运城工作也算有缘了。” 他忽然脸色一变,寒声问道:“这两位叫福的兄弟之伤是哪位高人赏赐的?” 福伯低头道:“曾鸣凡的手下,布雅婷一般比较有分寸。” 段风淡淡说道:“如此说来,布雅婷比曾鸣凡有分寸,那龙天章又比布雅婷有分寸?” “是,”福伯的头更低,“龙爷讲义气!” 段风冷笑道:“你倒是对龙天章情有独钟。” 福伯终于抬起了头,坚定地说道:“龙爷救过我的命,做人要知恩图报。” “很好,”段风点点头,又问道:“带来多少?” “三分之一,太多,不好出手。” 张双福、李有福一直没说话,只在那里面无表情地站着,听到这里才有了动作,转身到车厢里抬出一个一米来长的粗帆布黑色大提包。二人很吃力,福伯便也去帮忙。 三位老人抬着大提包仍是有些吃力。 李慧玲又按捺不住要上去帮忙。段风便又掐了她一下。 放下这包,三位老人又抬来一包。提包大小相同,只是一个装得满满,一个只有半满。 段风沉声道:“余下的三分之二你们留着做经费。福伯,你现在是财堂佥事,你要带着这两位兄弟把全光盟所有还健在的分库整合起来。有多少储备金不重要,我们要的是声势。只要不惊动世俗机器,搞得越大越好!我说的世俗机器,不包括国安的特勤司,这些事就是做给龙天章、曾鸣凡和布雅婷看的!他们利用中土财力,又搜刮我光盟财力,却只为自己谋利。这笔帐终究要算算!” 三位老人精神一振,身子挺直了不少。 段风微微一笑,取出两根银光闪闪的短棍,一根交给红光满面的张双福,一棍交给骨瘦如柴的李有福。 别说张双福李有福,连福伯福大海的眼睛都直了。 “神器!”李有福一下止住了咳嗽,轻轻一晃那短棍,若隐若现的弯刃划过张双福的大脑袋。几根白毛飘飞。 张双福裂开大嘴哈哈一笑,短棍向李有福一指。雪亮剑尖一闪,李有福左手小手指上一寸多长的指甲便被削落了下来。 二人各收短棍,各耍了个棍花,弹指间弯刀短剑变幻莫测。二人很默契地将两根短棍轻轻一撞。 当―― 这是世间最美的声响。 三位老人都呆住了,这一下敲挺了心。 那心挺着插进肺管子不愿动。 段风也发了呆。自己多次玩耍双截棍,为何就从来没奏出这么美妙的音符?果然是神兵需要配明主吗? 段风忽觉臂膀上有热气,侧眼只见李慧玲被那一声响弄得酥软不支,伏在了他身上。他忙轻轻用肘碰了李慧玲一下,却正碰在少女的胸上。李慧玲一抖,直了身子,狠狠掐了段风一把。 “谢引导使大人赐神兵!” 如梦方醒的张双福、李有福齐向段风抱拳致谢。 段风一笑没说话。 福大海老伯不无艳羡地赞道:“这神兵无坚不摧,神鬼莫测……大人,是不是有些太贵重了?” 张李二老马上瞪向福伯,眼神要杀人。 段风一摆手,笑道:“别急,都有份。”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很普通的眼镜盒。 福伯讪笑道:“正好,我老花挺严重。” 段风笑道:“你眼睛太小,可戴不上。” 福伯将信将疑地接过来,感觉有半斤来重,打开一看,里面却只有一小块白绸子,便知非是凡物。待他捏起那小块白绸子,那白绸如瀑布般舒展成一套白银战衣时,他惊得屏住了呼吸。 张双福:“这袄……” 李有福:“这裙……” 福大海:“我在梦中见过啊……” 很普通的白绸衣服,很简单的样式。但它就是美得让人不敢相信。 三位老人都是识货之人,连井上桃都不知如何应用的双截棍,老人们接过来就耍得天花乱坠。他们自然也能看出这衣服的珍贵。 段风淡淡笑道:“和棍子同一种材料制造,只是没有什么变化。” “没变化才好,贴身宝衣重在防御,添加任何变化都会影响它的性能!”福伯恨不能马上就穿上,但瞧了一眼段风身边的李慧玲,终于忍住,把衣服重新收叠装进眼镜盒,珍重地贴身放好。 段风看着面前神采飞扬的三位老人,眼光也亮起来,道:“财堂就交与三位,张李二人做为福佥事的副手要尽心戮力。尽管去干,谁不开眼就直接打杀。不要怕牺牲,如果死了,我会开祭坛给你们重塑肉身。本届引导团队,开祭坛之日将铭刻下三位的名字。” 三位老人闻言皆傻了一般,半晌才互相望了一眼确定这是不是真的,然后深深向段风一躬,却没有说话。 “福伯,你去问一下谢晶之事,是埋在老家,还是在百仓存着。问好了打这个手机。” 段风吩咐完最后一个任务,三位老人回到电动三轮车离开了。走时车速很慢,半天还没跑出段风李慧玲的视野。 李慧玲耳朵尖,听到三位老人边走边低声吵吵,似乎全是“真的吗”“不是做梦吧”“不是骗咱们吧”之类。然后福伯说了一声“看看你们得到的宝贝!”其余二人才确信下来。然后三人开始品评宝贝,全是无上的赞美。 忽听张双福道:“老李,这两个是可以组合的……” 李有福笑道:“老子当然知道!所以你丫快点壮烈吧,我正好可以弄个二合一,真正爽一把!” …… 段风坐在大提包上,面沉似水。 李慧玲挨着他坐下,笑道:“宝贝送出去,心疼了?” 段风深情说道:“我的真正宝贝是我的队友们。些许身外之物算什么?有队友在需要我上阵吗?太祖说等我拿起枪咱们就完了。” 李慧玲看段风总绷着脸,便捅了他一下,道:“行了,别装了,很得意吧,哄得三个老头像娶了媳妇一样高兴!” 段风叹道:“你个小孩子也就晓得结婚是好事。对他们而言,却是比娶媳妇幸福百倍。作为编外人员,他们哪会机会享受到为他们开启祭坛重塑肉身的福利?” 李慧玲奇道:“还需要开启祭坛才能更新身体?” 段风点点头,“那当然,你以为会很简单吗。这样的超级福利,有人不屑一顾,有人却一辈子追求不到。这是由在光盟中的地位决定的。所以他们才那么高兴。更高兴的是能将名字刻上祭台,这意味着他们开启了传承谱系――那些编外人员做为临时工,很少能得到传承的机会。他们得到的异能也都是大路货,光科院不会专门为他们开发个性异能。刚见我面时,福伯要求传承给孙子,其实这里面含有要挟之意。意思是说如果我不给他传承,他就不好好干活。反正光盟现在这样子,他破罐破摔也没什么大不了,能坏到哪儿去?所以我就想,反正都要送人情,既然要送就得大方点,干脆给他们开谱系,从而让他们开发出自己一脉的特色异能。这既能满足他们,也是给光盟蓄势。谁叫咱们势力不足呢!” “哦,原来如此,刻个名字竟然有这么多好事啊。咱们的名字是不是也刻上?我想想用什么字体好看……”李慧玲托着小脑袋回想见到的各种字体。 段风笑道:“开了谱系,他们是自己一脉的初祖,才有资格刻名字。这是无上的荣耀,就像一个家族的祖宗一样。咱们只是继承人,都有各自一脉的初祖,他们的名字就刻在了祭台上,到时候咱们要各自祭奠他们。” 李慧玲有些泄气,“唉,不就是清明烧个纸嘛,说得那么神神秘秘!对了老师,我加入队伍,你还没送我礼物呢!你不能重老头轻美女啊!” 段风拍拍提包,“全是钱,都给你好不好?说起来,这个真需要算账,每个新入队的都会向队长上点供,不知你准备了什么?给我洗袜子?算了,你还是先把自己洗干净了再说吧。” “切,我十年不洗也比你干净!”李慧玲摸着帆布包,眼睛贼亮,“真全是钱啊?我刚才听得有些迷糊……这得多少钱啊,难怪好重!对了,刚才你为什么不让我对老人家客气点?你看他们抬提包累得那样子,你好意思不帮啊?” 段风冷笑道:“他们是装的,故意试探咱们,你看后来他们舞棍的样子还不明白吗?记住,咱们是领导,你太客气,他们会以为咱们没底气,那会令他们失望的。” 李慧玲似懂非懂,“哦,还有这样的道理呀。可是老师,你刚才把人家掐肿了。” 段风忘了掐李慧玲哪里,转头也没发现肿的地方,才明白她在开玩笑,不禁纳闷道:“你有那么嫩?” 李慧玲神神秘秘,“嘘,人家刚虚岁17呀!” 段风一惊,“你竟然听到了我的供词?” 这是他在局子里被问话时编造的个人信息。 李慧玲得意一笑,“嘿嘿,‘风机’竟然能增长听力,我真是好喜欢!说到听力,我想起来了,我要听歌呀!可没手机……哇老师,你让我把手机扔掉了,凭什么你却能用!” 段风正色道:“因为我是领导嘛……这东西很快就没用了。如果一个月后咱们还需要依靠这玩意,咱们也就没什么前途可言。” 李慧玲不解,“干嘛总摆个架子,一幅苦大仇深的样子?光盟散了,就咱们几个折腾,应该开开心心才好啊。” 段风语重心长,“丫头,你可知位面为何需要咱们光盟存在?” 李慧玲美目微张,“需要吗?咱们不是因为出于自己好玩的需要而存在吗?” 段风忍着打学生的冲动,耐心解释道:“有人从我身体里挖走了两件东西,她们以为这是通往某地的钥匙。我不知位面需要咱们阻止,还是需要咱们支持那种行为。但我感觉到了它的需要,它需要咱们去做事。” 李慧玲以为自己搞懂了,叫道:“你光知道人家需要,又不知道人家到底需要什么?人家需要男人,你腆着脸送去一堆女人,这不是找打吗?老师,咱们还是找点自己喜欢的事儿做吧。拉上咱们的队伍到台北看阿伦的演唱会怎么样?反正这么多钱,不花白不花!” 段风笑道:“好啊。” 李慧玲不信,“真的好?” 段风轻轻拍了一下李慧玲的头,“肯定好不了。有人比咱们更急。如果咱们不快点做出成绩,咱们就会被人家抹掉啦。” 李慧玲摸着头道:“有人要杀咱们?还想让咱们给他做事?到底是杀掉呢还是做事呢?” 段风想起过往诸事,一时颇多感慨,叹道:“这就是比价值了。开始看着烦,想杀掉。后来看着有点用,或许到时候能占便宜,就留下吧。可再看看啥用也没用,干脆杀了省事,以免后患。” 段风并没有向深处说,有些事还是先瞒着队友为佳,否则压力太大不利于他们成长。人与人是不同的,比如同样知道自己下个月要死,有的人会崩溃,有的人却会想得很开。 李慧玲打个哈欠,“老师,我困了。” 段风不困,却有点饿。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收费站的生意却更红火。 车来车往,一波波灯光扫射。却再也没有人来骚扰。 “那就睡吧,”段风站起来,看着远方,“缴英正开车向这边走,一会儿就到。” 李慧玲却又精神起来,也站起身,盯着段风的脸,“你让一个女人大老远开车来接你?老师,我怎么忽然有种瞧不起你的感觉。” 段风笑道:“如今的倒霉孩子什么时候瞧起过老师了?” 李慧玲想起刚见时的情景,便也笑了,“亏我还要介绍我姐呢!” 段风却有些感触,不无遗憾地说道:“要是你姐也接受了传承就好了。不知当初光义老大他们是怎么想的,为何不弄一家一家子传承呢,那样会省很多麻烦。” 李慧玲却不想什么大意义,直言道:“切,扯什么麻烦,你是对我姐起歹心了吧!” 段风老实答道:“真有点心动,我感觉你姐的样子很适合给我喂养坐骑。” 李慧玲低声道:“还好只是喂养……”她说了一半就脸红了,暗想谈话的对象是个男人而不是老姐,还是保留点自己的清纯形象为好。 段风似乎没注意到李慧玲的反应,他继续望着远方,轻声道:“算起来,今天至少应该有三个人来接咱们――那俩笨蛋也该复原了。不对,魏百合是很聪明伶俐的小姑娘,不该笨,可能是被魏百药那家伙带笨了。怎么我的感应有些奇怪呢……” 李慧玲不知段风在说谁,但她听到“小姑娘”三个字,便没来由一阵紧张。 正这时,一辆粉红色的小车进入了二人的视野。 被后面车辆的大灯一照,那小车如同一只小小的甲壳虫。 段风笑道:“来了。” 李慧玲惊道:“这玩意儿能坐人?还坐三个?老大啊,您老人家手下有三个小矮人吗?” ------------ 第115章 失去 “这是我的另一个宝贝:黄豆豆。” 段风指着驶来的粉红小车向李慧玲介绍。 李慧玲却没说话,盯着那小车射来的的灯光,眉心凝成一个川字。 段风心里一动,暗道:看来连她都感应出了奇怪,那便的确出了怪事,可感应为何这么模糊呢? 黄豆豆稳稳停在段风身前,车门一开,一个身形胖大、皮肤白净、面目却凶恶的青年男子从车里挤了出来,垂手一站,躬身道:“大主人好。” 段风圆睁二目,紧闭双唇。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李慧玲瞧瞧那垂手侍立的白胖恶男,又看看阴沉不语的段风,低声问道:“怎么见了你的宝贝不说话?” 白胖恶男问好之后,不仅垂手,还垂下了头。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似乎连呼吸也没有,如同死了一般。 段风也是一动不动,他的眼睛眨也不眨,渐渐的他眼睛中的眼白渐渐染黑,两只眼球完全变成了黑色。 两道黑芒穿透了白胖恶男。 李慧玲的后背一阵发冷,她忽然产生了提着两个提包冲进粉红小车夺路逃跑的念头。这个念头一产生便魔鬼一样缠住她,让她的手真伸向了地上的黑提包。 正这时,白胖恶男动了,他的身子似是被人一刀切开一样,忽然一分为二。 两个半边身子向两边裂开,从半个头颅开始,燃起了幽蓝的火苗。 那燃烧速度极快,尸体还未倒地,便已经从头烧到了脚。 火光一熄,周围一片黑暗。 李慧玲下意识来拉段风的袖子,却见段风双眼一翻,恢复了黑白眼球。李慧玲一喜,却又见段风身子一软,颓然坐在提包上,眼角滚出了热泪。 李慧玲慌了,忙着伸手给段风擦泪,轻声道:“求求你啦老师,别哭好不好,你一哭好像我把你怎么样了似的,多难为情!” 李慧玲希望说个笑话来驱散提包周围悲凉的气氛。她抬头看了一眼,见过路车辆仍是匆匆忙忙,并没有目光望向这边,这才明白刚才燃尸那一幕并不会被普通人看到。 李慧玲再看段风,却见段风脸上并没有悲伤,而只有愤怒,便劝道:“别生气了老师。他惹你生气,可你已经把杀了,就该高兴啊。放心,我永远站在你这一头。哇,老师,你用眼神就能杀手,真是好帅。可在古墓的时候,你咋不用眼神搞一下桃姐,她准会爽得尖叫……” 李慧玲说着说着见段风面色越来越难看,便停了嘴。 “真他妈的!”段风抹了一把脸,重新站起,向燃尸的地方点点头,片刻间平静下来,神情重新变得淡然。 “丫头,咱们在德州所有的东西都被人抢了,包括缴英开的那家世俗公司。张五可战死、林岱朝战死、王玉婷战死,缴英、魏百合、魏百药被困。” 段风平静地说道,眼睛望向德州方向,“我说怎么感觉有些奇怪,只离了二百多里,无论如何我都能感应到缴英才对,原来他们用了遮天罩。为了那几块没多大价值的光盟公共财产,为了一个老残废和几个刚觉醒没多少能力的小鱼儿,竟然费心费力动用了遮天罩,真是好大的手笔。” 李慧玲傻呆呆听段风喃喃细语。她本以为自己只是要进行一场刺激的旅行,却不料想旅途中全是血淋淋的场景。那一个个名字代表的人就这样死了?为何会有一种不真实感? “张五可虽然又老又残疾,但毕竟非我等能比,关键时刻挡了一刀,让几个年青人有机会逃跑。途中王玉婷、林岱朝先后献身……林岱朝倒还罢了,王玉婷却也能从容赴死却真有点出我意料……” 段风伸手在半空,脸上现出温柔之色,似正在抚摸王玉婷那光洁的皮肤。 李慧玲一机灵,低声叫道:“那你快点接引他们啊,以后可以重塑肉身!” 段风淡淡说道:“张五可已经将衣钵传给了缴英,她是退休人员,传承已毕。王玉婷、林岱朝原本都是坐骑。王玉婷是一匹马,林岱朝是一头鸵鸟,当年一匹神马一头神鸟,在整个光盟都很耍得开。不过,坐骑只是坐骑,哪有什么传承可言?受难日,他们双双战死。光义老大念在他们俩劳苦功高,而光盟又前途未卜,便运用引导使特权将他俩的残存信息封印起来,让传承柱随机传给两个将死之人。一个是七岁的林岱朝,一个是五岁的王玉婷。当时光义老大想,这其实根本算不上传承,连老百姓所说的‘夺舍’都算不上。只不过是把神马和神鸟的一些思想和情感传递下去,即便接受的人活过来,鸟兽的那点思想感情又能对人产生多大冲击呢?可他忘了,那鸟兽不是普通鸟兽,普通人哪里受得了?所以,世上多了两个人性化的坐椅。因为没什么东西传承,活下来的两个人并不需要觉醒,他们继承的只是神鸟神马的思想感情。这感情就是对主人的忠诚啊……” 李慧玲知道段风在发泄情感的同时也是在向她解说,不过她所知信息太少,听得迷迷糊糊,只是能够感受到段风那悲痛的心情,便轻轻抱住他的胳膊以示安慰。 电话铃声打断了段风的细语。福伯报告了调查情况。 福伯的声音很大。李慧玲耳朵很尖,所以她听得很清楚。福伯说谢晶的骨灰放在她自己家里,她家在华泰南门小区。 李慧玲心内嘀咕这年头谁还把骨灰放在家里啊。 “上车吧,咱们边走边聊,”段风一手一个提包,走向黄豆豆。 后备箱盖自动缓缓打开。 李慧玲连忙跟上去,说道:“瘪包放后备箱,大包放在车里吧,我来开车门。” 她伸手拉开车门,却见段风将两个包向后备箱里一扔,两个包就不见了踪影。 “再放十个也没问题,”段风拍拍手,上了车,“我觉醒了,黄豆豆自然也开始发威。” 李慧玲低头钻进车里,却见里面相当宽敞,不禁吃了一惊,又退回来瞧了瞧,是小车,再进入,还是大空间,不禁迟疑地坐在副驾驶上,摸摸这儿,动动那儿,嘀咕道:“好像都是真的,可是这不科学啊……” 段风淡淡道:“这才是真科学,不要被错觉欺骗。” 然后,他启动了车,向市里开去。 李慧玲一愣,问道:“不是去德州救人吗?” 段风道:“必须叫上谢晶才够手。他们就等着咱们自投罗网,咱却不能让他们遂意。你既然铁了心要钻绞肉机,咱们就好好干一场,大不了一死,不过临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李慧玲听着段风那冰冷的话语,不由地一阵尿急,便说不出话来。 段风继续解说:“林岱朝醒来后,就一心要找到他的新主人张五可。而张五可却也已经觉醒,那林岱朝感应到了便一路寻来。一个七岁的孩子,坐火车三天三夜,从新疆跑到了德州,然后守护了张五可十年,又继续守护他的再传新主人缴英二十年。虽然没有当年神兽的本领,但那份忠勇便足够了。王玉婷却要幸运些,她的家就在运城,醒来后就躺在自家床上。但不幸的是她太笨,感应很弱,既没找到二主人黄嘉轩,也没找到三主人黄廷芳。她寻不到主人,她又不是传承体质,散发不出感应,主人自然也寻不到她――主人只能通过记住她的气味才能有所感应,所以需要先和她接触上。这貌似就是个死循环,然而神转折来了……” 段风说到这里脸上出现了温柔地笑容。 李慧玲很欣慰老师终于笑了,她的小心肝也终于不再七上八下跳得没有规律。 “那王玉婷没有感应能力,却有些预知能力。阴差阳错的,她某一天去送王春春上学,而王春春与我同班。然后,她感觉那个叫段风的小男孩很亲切,于是便注意上了。多次接触之后,她认定我会成为她的主人,只是还没觉醒。她‘聪明’地开始给我做事,可惜……其实是在前几天我在德州和王玉婷再次见面后,我才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了位面意识的存在。落在林岱朝、王玉婷身上便体现在对他们的约束。如果按老百姓的说法,他俩是早该死去的人,活下来已属逆天。而光义老大又利用特权‘违法’地用神兽的思想感情代替了他们原有的思想感情,这更是逆天。这里的‘天’是什么?我想大概就是所谓的位面规则。当然这个问题可以再做研究。我重点想说的是‘约束’,不管是谁给的‘约束’,反正都强加给了林岱朝和王玉婷,让他们只拥有普通人的能力,而不会发生异变产生什么异能,他们也不能发出超越常规的言行,否则就会遭受惩罚。当然,随着主人的强大,他们受的约束会减少。张五可、缴英都对林岱朝都很照顾――林岱朝做鸵鸟时是母的,现在为男身,仍是喜欢公的。那张五可与缴英便利用自己的社会关系和财力,为他寻了很多男人,让他自己选。他身边总会有不少男伴,这一辈子也算没白活。王玉婷就惨了,她原是母马,现在也是女人,却指望不上我帮他,因为我一直没觉醒。她笨笨地生活,也不知怎么搞的,结了三次婚还是清白之身,人的生活没享受到,兽的生活也没享受到……我对不起她啊。” 李慧玲见段风又要陷入悲伤,忙说道:“老师,咱们就没有别的办法为他们做点事吗?” 段风想了想,说道:“他们不能传承,自然没有传承谱系,但他们同样有自己的祖兽,是为祖马和祖鸵鸟。祭台上有那些祖兽的标本,咱们可以克隆出来,然后多饲养几代,没准就能繁衍出和林岱朝、王玉婷极为相似的坐骑来!小女孩果然思想灵活,谢谢你丫头,为我去了一块心病!” 李慧玲却不领情,腹诽道:明明全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好不好,这是在自夸聪明啊,我呸你个不要脸!但她好容易见到段风活泛起来,便没有顶嘴,而是顺着段风说。 段风果然放松了几分,车也开得平稳了,等红灯时也有了耐心。边等红灯,他边向李慧玲解释在高速路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看到的那个林岱朝并不是真身,而是在困厄之中,缴英、魏百合、魏百药合力将林岱朝王玉婷残留的能量凝具出的‘真实幻影’。‘真实幻影’驾着黄豆豆逃了出来。因为缴英等人根本没收到我发的信息;又身在遮天罩里,感受不到咱们,所以他们的初衷本来只是想让黄豆豆逃脱魔掌。但真实幻影却在逃出来后感受到了我,这才跑到这里来……我说怎么感觉有些奇怪,好像很多感应杂糅在了一起,却又那么弱,原来是因为幻影里含了他们五人之力。” 李慧玲也恍然大悟,“是呀,我当时也好奇怪,感应乱哄哄的,怎么也不能确定那车里是不是果真有三个小矮人儿!” “你成长很快,”段风微微一笑,叹道:“我当时慌了,立刻启动黑瞳,想透过真实幻影来查看缴英和魏氏兄妹的现状。现在想来真可笑,就算光义老大使用黑瞳,也不可能穿透遮天罩啊!” 李慧玲安慰道:“这说明你重视队友!” “敌人正是利用了这一点,”段风咬了咬牙,“我从真实幻影身上得到的信息不多。幻影并不知道敌人是谁,具体数量有多少。但可以确定,他肯定是冲着我来的。他不知觉醒之后的引导使能力如何,不敢轻易试探,便直接摆个阵让咱们闯。闯过了无非毁他一件道具,闯不过就成了他的阶下囚。” 李慧玲咬牙怒道:“真是好算计!” 段风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你要注意到我用的是‘他’。所有信息综合在一起,便可以猜出是谁了。他只是孤家寡人一个,没有任何爪牙。不是没人想跟他,而是他不相信任何人。这也就造成了他不可能派人试探我的虚实,而他又最爱惜自己的老命,所以只能摆个阵,自己乌龟一样缩在一边等。哼,还以为他早死了,没想竟然还活着。果然好人不长死,祸害活千年!” 李慧玲有点惊讶,“你认得凶手?” “我不认的,但光义老大很认的!”段风一踩刹车,看了看外面,“到了,下车。” …… 一对陌生青男少女,深更半夜敲门,主人却是毫无犹豫地开了门,并且双眼放出希冀之光。 这是一对普通的中年夫妇,两人衣衫脏乱,两腮深陷,眼睛里布满血丝。 “你们谁叫段风?” 来客还没有开口,主人中年大叔便颤着声音急急问道。 段风有些纳闷,答道:“我就是,叔叔阿姨知道我要来?我想看看……” “你可来啦!”中年夫妇异口同声地喊了一声,咕咚一声跪倒,声泪俱下:“白天盼,夜里盼,你终于来啦,快救命吧!” ------------ 第116章 念亲恩 李慧玲并不认识刚刚陨殁的张五可、林岱朝、王玉婷等人,但所谓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一听那死讯,她便很伤心。而段风表现出来的悲愤也感染了她。这些让她在经历了开始的惊慌之后,燃起了熊熊战意,恨不能立刻冲上战场,将那万恶的老贼碎尸万段。 当进入昏暗破旧的南门小区后,李慧玲已经做好了为另一位未曾谋面的队友流泪上香的准备。她听段风的意思,应当是前来接引谢晶,然后便赴德州死战。于是她想,这次接引大概还有战前动员的意思。但她万万没有想到,进入谢晶的家门后,会是这样一幅画面:谢晶的父母跪在地上,感谢上天终于送来了救星。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段风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听谢父谢母边哭边说,越来越语无伦次,便只好打断了他们,稍微提高了声音:“叔叔阿姨,我们是谢晶的朋友,来看看她,同时也表示一下慰问!” 段风拿出几沓钱向谢父怀里一塞。他相信财帛动人心,当下这纸币的魔力绝对好使,一摞能顶一万句。 令段风意外的是,谢父谢母明明看到了钱,激动的状态却无稍改,仍是哭叫。 段风有些尴尬。李慧玲劝了几句没有效果,也说不出话来。 好一阵,谢父谢母终于止住了悲声。哭闹之后,情绪得到宣泄,这两人显得清明了很多,目光闪动有些不好意思。 谢父把钱随便向怀里一揣,说道:“我去倒茶,”便进了卧室。 谢母端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两杯茶,却是冷的,她也没在意。 “晶晶闹鬼啦……”谢母只说了一句话就又哭起来。 段风眼睛一眯,暗道果然有蹊跷,看来自己的推测是对的,没有谢晶的感应并不是由于她没有觉醒,也不是因为火化得彻底,而是另有原由。 谢父出来得很快,空着手出来,精神很好,安慰了妻子,便开始讲述前因:谢晶火化时倒没异像,顺顺利利完成,当天就存放在了百仓公墓,但到了夜间,那骨灰盒却又回来了。他两口子自然怕得要命。这时凭空出现了闪光的大字,写着:“爸、妈别怕,我是谢晶。我不喜欢百仓那鬼地方,就先在家呆两天。放心,有个叫段风会带我走。” 那些闪光的字更令这对夫妇害怕,等天明便大着胆子将骨灰盒送回百仓,到晚上那盒子却又自己回来了,这次出现的闪光字很严厉,斥责他们不念骨肉情。二人再不敢行动,只是早也盼晚也盼,盼着那个叫段风的快点来解危难。 李慧玲颇不以为然,说道:“这有什么好怕,这算哪门子闹鬼呀?只不过出现几个字而已,连声音都没有,哪个鬼片不比这恐怖?” 谢母解释道:“白天还好点,晚上真可怕呀,无论你做什么,哪怕睡着睡着一睁眼,忽然眼前一片闪闪发光的字,多可怕!” 李慧玲还是感觉不出其中的可怕。 段风却在心中冷笑,他打算以后给李慧玲讲其中的真正原因:这对夫妇心中有鬼,心中有鬼即为“愧”。他们愧对谢晶,才怕谢晶来报复――当年谢晶美貌时,他们盼着女儿嫁得金龟婿,他们也好多喝几碗王八汤。谢晶毁容后,他们万念俱灰之下不仅没有安慰女儿,还常恶语伤之。后来看着实在指望不上女儿,便抱养了一个儿子,打算开始新一轮投资。不料,那新生儿病重不治,竟在医院中一命呜呼。他们明知没有谢晶的责任,因为谢晶并不在儿科工作,但他们还是咒骂谢晶是罪魁祸首。再后来,谢晶成了班德贵的陪护,他们的态度便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将喝王八汤的希望重新寄托在女儿身上。但女儿那不冷不热的言语,从来不给家中一毛钱的行动彻底伤了他们的心。他们开始到处宣扬自己女儿傍了大款忘了爹娘…… 李慧玲忽见段风眼中闪过一道寒光,便吓了一跳,心道老师这是怎么了,为何不劝慰这对儿可怜的父母,还用那种眼神瞪人家。她念及这种场合,应该体现一下女性细腻的情感和拉家常的能力,便打算替队长分担一下。还未行动,却见段风笑起来。 “叔叔阿姨放心,不管谢晶怎么闹鬼,我一定把她带得远远的,再不烦你们,还你们一个清静!” 段风说着走向角落里的那个劣质木盒。 “那敢情好,那敢情好,太谢谢啦!”谢父谢母连声道谢。 段风捧起木盒转身就走。 李慧玲不解队长为何变得如此洒脱,她不愿太失礼,便客气地道别。 那对夫妇并没有相送,眼见瘟神被请走,二人一屁股坐倒,烂泥一般瘫痪了。 “喂,老师,走那么快干嘛!”李慧玲出得楼来,见段风已经走出了老远,忙追上去。 段风回头看着李慧玲,说道:“你不饿吗?” “饿倒是饿,”李慧玲早饿了,但发生了这么多事,她一直没好意思说,此时一听自然开心,但仍有些犹疑,问道:“可以吃饭?” 段风笑道:“吃,大吃,吃好的,你想吃什么咱们就吃什么?说吧,想吃什么?” 李慧玲一握拳,坚定地答道:“麻辣烫!” 段风将骨灰盒向李慧玲怀里一塞,赞道:“你倒好养活!” 一接那木盒,李慧玲手一哆嗦,但想到这是队长交给的任务,便只好抱住了。却见段风并不向正路上走,而是这边拐那边逛,走了一阵似乎终于找到了目标,才停了下来。 铁皮大桶里冒着火光,那是为图省事而在烧垃圾。 “我还担心会吓到环卫工人,这下好了!”段风接过骨灰盒就扔到了火里。 “啊――”李慧玲大惊失色。 夜深人静,少女的的音调又高,段风吓得头皮发麻,忙拉着李慧玲跑开。 黄豆豆安全上路,缓缓行驶。 “叫什么叫,看来你真不饿!”段风有些没好气。 李慧玲却更气愤,“你还好意思说,你为什么为什么……” 段风拍拍李慧玲的肩膀,“别急丫头,走吧,吃饭吧,你会明白的。” 仍是串儿啤的季节――据说一年中至少有二百天是串儿啤的季节,出了破落的小区,走不多远,灯光亮起来,人声也喧哗了,路边小吃摊排成行。 李慧玲回头望向那黑暗处,叹道:“我还是喜欢安静的夜生活。” 段风批道:“你喜欢个鬼!” 李慧玲下意识看自己的双手,似乎看到那里忽然出现了闪闪发光的字。她对于段风将队友的骨灰盒扔进垃圾桶的行为相当不齿,她认为在这一点上,这位老师绝对配不上自家老姐李慧珍,因为李慧珍常说人死为大,每次经过灵棚或墓碑,那李慧珍都会合什拜一下。 红光冲天的银豪大酒店外全是黑色的轿车。西装墨镜的保安不住巡逻。隐隐的甜美歌声、影绰绰的妖娆舞姿吸引着过往行人。 李慧珍见段风站住,似要进这家店吃饭,便问道:“里面有聚会?” 段风摇摇头,沉吟道:“里面太热闹,不便于聊天,”说着拐向斜对面的小巷,那里有几家小饭馆。 “抠――门,”李慧珍撇撇嘴,心中暗道:“那么多钱,马上要战斗了,也不知还能不能吃到下顿,破费一下会死啊!” 已是半夜,小巷里店铺多数都关了门。段风将那几家尚营业的饭馆挑了一个遍,最后进了相对冷清相对干净的“代氏饺子馆”。 李慧玲一直想参考点意见,但见段风并不问她,她便想大概队长要耍下官威,还是不要触霉头了。 二人坐下,一个黝黑粗壮的花格衣大姑娘将菜谱向桌上一扔,懒洋洋问道:“吃什么呀?” 段风不看菜谱,抬头看姑娘,“饺子什么馅的?” 大姑娘慢条斯理地说道:“饺子没了,吃炒菜吧。” 李慧玲噗嗤一笑,感觉饺子馆里没饺子很好玩,感觉能让队长没法少花钱很过瘾。 段风叹道:“没饺子这效果就差了,汪量才那一脉一向是无饺不欢,对饺子喜爱到了变态的角度。真搞不懂,口味也能传承么?唉,那就随便点吧,丫头你来。” 段风将菜谱推给李慧玲。 李慧玲心中冷笑:哼哼,给我机会啊?那对不起,我不客气了! 不点最好,只点最贵!李慧玲不看名字,只看价钱,先挑最贵的点了两个,这发现菜谱上都是普通菜,自己大部分全吃过,只是太贵了,比大饭店还贵,素菜就没有低于二十块钱的,连那麻婆豆腐都敢卖七十五!这是家黑店吗? 李慧玲又点了两个便点不下去,算算已经五百多,也可以啦,便停了下来,心里却有些惴惴。 段风却似乎没注意到这些,他望着窗外,神情平静,不知在想些什么。 因为客人少,所以菜上得很快。最先上来的是一大盘子黑红的东西,大姑娘唱名道:“爆炒腰花!” 盘子一放,段风这才转过脸,他看着那盘菜吃了一惊,“丫头,你叫了其他人?” 这盘子也太大了点,光这一盘菜就足够四五个人吃了。 李慧玲也终于明白了人家的菜为何这么贵,量足啊,可你这店是专为猪八戒开的吗? 四盘菜陆续上齐,宫保鸡丁、麻婆豆腐、素炒三丝。 “请吧,”段风没好气地让李慧玲先吃,他却又点了一盆菠菜汤,问主食说只要米饭,便要了三碗米饭。 李慧玲罪人一般低头吃了几口,见到三碗米饭,还是忍不住问道:“这么多菜干嘛还要三碗啊,一碗还不够你吃?” 段风没有正面回答,却劝李慧玲多吃,“放心,你是蛮体,多吃有益无害,并且怎么吃也吃不胖。” 二人都饿急了,一举筷子便停不下,吃着所有饭菜都感觉很香。 李慧玲吃了一会儿,望着满桌子的食物,忽然感觉这些也不算太多。如此想着,信心便坚定起来,吃得更猛。但吃着吃着,忽然感觉哪里不对劲,便放慢了速度,这才感觉出空间密度似乎有些变化,举止间的阻力大了,抬筷子都有些费劲。紧接着便感觉空间一阵晃动,她便惊疑起来,但看其他食客和那花格大姑娘毫无所觉,便知不是地震,而是来了异能人士。 段风不紧不慢地吃着,边吃边说道:“憋不住了就出来吧。先说好,必须从外面走进来。你要是敢突然在我身边出现,我就一脚把你踹出去!” 啵一声,某个不正常的空间碎裂,李慧玲感觉一切恢复了正常,然后一股汹涌的感应扑面而来。 饭馆的门咣当大开,一个戴着黑色面纱的女人闯入,直冲向段风,从后面一把搂住了段风的脖子。 李慧玲一惊,再看大惊,女人不是搂住而是勒住了段风的脖子,并且越勒越紧。 段风脸胀筋突,口里发出喝喝的声音。 桌子正中央有一盆飘着绿色叶片的菜汤。 那个女子尖叫着:“我要杀了你个无耻变态!” ------------ 第117章 群英会 “你竟然用如此无耻下流的手段逼我出来!” 李慧玲正要以筷子为兵器救段风于困局,那黑纱女子却又骂了一句,便主动将段风松开。 段风喘了几口粗气,舀了点汤放在小碗里,一饮而尽,感叹道:“唉,这样的饭菜都能让你忍不住,实出我意料啊!” 李慧玲忽然明白了什么,试探着问道:“谢晶……姐?” “美女你好!”那女子看了李慧玲一眼,一屁股坐下,举筷子就吃,发现面纱碍事,便一把扯了下来,扔在地上。 李慧玲手一哆嗦,筷子掉在了地上。看那女子的身形,应当是年青的女孩,这一露出真容,那面目却极是怪异,看不出年纪。 一块块白腻光洁,一块块黑斑红疙瘩交错分布,因白腻光洁占了主要部分,那脸便说不上美丑,而是看上去很滑稽,像是邋遢女孩洗脸没洗干净。 李慧玲仔细看了两眼,越看越亲切,相信这是个美丽的女子,只是像自己一样追求女人味而故意不讲究个人卫生,才变成了这种模样。 “姐,你没卸妆?” 李慧玲俏皮地问道。 女子咕隆一声差点噎住,伸大指赞道:“老段,你这学生会说话,我喜欢!说吧朋友,你啥时候给我完成卸妆?” 段风有些难为情,竟有点吃不下去,嚅嚅道:“小晶晶,我做不到啊。” 李慧玲一伸舌头,这姐姐还真是谢晶,好像很猛的样子,竟然能躲过火化,还能闹鬼儿,不是说她还没觉醒吗? 谢晶啪一拍桌子。店内寥落的几个人都看过来。她刚进店时的举动就吸引了众人的眼球,只是见到她的模样便又把目光移开了。此时见要开打,便又来了兴趣,将目光移了回来。 段风叹口气,道:“唉,看来这顿饭吃不痛快了,打包吧,到车上边吃边聊,那样不扰民。” 菜品打了包。段风很舍不得那盆菠菜汤,便财大气粗地连盆也买了下来。 另两桌饭客为之侧目。 李慧玲打趣,“您弄这么大盆儿想洗澡?” 谢晶冷冷道:“他是打算给我洗脚赔罪!” 段风笑道:“吃过饭,你俩都去洗个澡,咱们总不能靠臭味熏晕敌人啊!” 黄豆豆的空间又似增大了点。段风将座位向两边一推,腾出空地,下面升起一个平台,正好当饭桌。 “抱汤布菜重开筵,来吧二位,请饱餐战饭!”段风热情款待。 谢晶冷嘲道:“原来是要打架了,这才想起我?是不是如果没这茬,我就被永远被遗忘在角落里了?你把我搞成这样子就想撒手不管?” 段风笑道:“哪里那么大的怨气。我本来是准备拉队伍来接引你的,因为你化为了灰,接引难度会很高,我一个人做不来。可后来却觉着蹊跷,竟丝毫没有你的感应。我就知道你根本没有死。真是太好了!” “少来!你给我说怎么办吧?我死也不能这样子死!”谢晶一边毫无客气地风卷残云,一边怒斥段风。 李慧玲担心谢晶那样愤然说话会把饭菜喷溅得到处都是,便留心防备,却发现谢晶吝惜粮食,发声时很有技巧地钻着咀嚼缝隙,根本不舍得喷出来。 段风也很为难,苦笑道:“我真没办法了,那都是石中玉和飞红巾的能量,用完了就完了。我自己的能力还没觉醒多少,根本做不到。只能过一段时间再说。” “好,做不到是吧?那我就问你一句话:你丫尿准点能不能做到?要是面对着个光光的大美女,你抖搂哆嗦还有情可原;你说在太平间里,没有外人,面对着一个穿得严严实实的丑女,你哆嗦个啥劲,给尿成这样?你那一泡,三张脸都够了,结果就弄了半张,浪费了多少你自己算算!” 面对谢晶的质问,段风低声下气地解释道:“当时冷啊,我也很紧张,因为时间有限,肖梅随时可能进来……再说,在我心目中你一直是大美女,那个场面之下,我真激动地控制不住……” 李慧玲听了半天也不知他俩在说什么,好像跟尿和美容有关,可这两件事能扯到一块吗,把尿换成海泥还差不多。 谢晶终于平息了一点怒气,或许也是因为肚里有食心里美,这才不再揪着段风不放,而开始询问段风目前的情况。 段风简单介绍了几句,然后又问谢晶是如何活过来的,“当时我去太平间看你,你明明死得很彻底啊。” 一说这个,谢晶又来了怒气,“当然要感谢你!有几滴进了我的嘴,我醒了后感觉嘴里火烧火燎,一睁眼见是太平间――也就是我,在医院里干过,平常的姑娘肯定就又吓死过去了!然后一阵头痛,我便知道了一些事情。” “你也算因祸得福,”段风笑道:“你们这一脉讲究磨砺、机缘和顿悟,讲究在生生死死间提高自己,当年汪量才常这样标榜――呵呵,前辈们常教导说莫提前代的名,那是为了尊敬,不过光义老大不吃一套,弄得我也守不了这规矩,你们可要努力守!” “守你个头!小玲儿不要听他的,我算见识过,你看他现在易容易得有点帅气,原来可是土得掉渣,好像多朴实的样子,其实是满嘴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谢晶用一支油手拍着李慧玲的肩膀。 李慧玲缩了缩,讪讪笑着答应。 “唉,说起来,百行孝为先,你不该那样对父母,既然活了就做活人呗,何必还折腾他们?”段风喝了一肚汤,又开始发感慨。 谢晶冷笑道:“哪有那么便宜,我就是要死!他们不是舍不得对我好吗,我就让他们为我花点丧葬费!然后,又把骨灰盒抱回来吓他们。不过呢,实话实说,老段,我还真不是故意摆谱非等你来请,我是动不了啦――我觉醒后就自动开启了小遮天罩,普通人看不到我,你们也感应不到我。我觉着挺好玩,才抱骨灰盒回家,谁知道抱住了就撒不开手,我整个人被骨灰盒压住动不了窝。我大声喊,也没人能听见。只好用乾坤一掷撒了些字给爹妈看。那可是我的能量啊,我刚觉醒能有多少,真是心疼了肝疼,说起来就泪流成河!我本来想让他们去主动找你,谁知道他们知道了你的名字却只在家里苦等。我靠,有这么弱智的家长吗!幸好他们心虚,总在骨灰盒上弄点供品,我一低头就能吃到,否则这几天早饿死了!” “我知道了!”李慧玲一拍手,笑道:“原来这才是最恐怖的情节!” 段风笑道:“行了,我带你们去洗澡。否则你们越来越恐怖。” 谢晶李慧玲都露出诧异的神情。 …… 段风在黄豆豆里闭目养神。他知道女人洗澡换衣服很麻烦,便把时间定死,限定两位少女一个小时内必须赶回来。那谢晶临行前抗议:“这点时间脱衣服都不够!” 段风不相信如今的女子还会穿那么复杂的衣饰,古人一去不复返啊。他正发感慨,却在黄豆豆里真看到了一队古装女子。 一群宽袍大袖、高冠博带的红衣少女,举着某房地产的广告牌,在深夜的街头走过。 灯光昏暗,纸屑飞舞。 她们是卖鬼宅的么? 这里是荷花池的南岸,隔池与不远处的登云楼相望。登云楼下面四层灯火辉煌,第五层却黑无人烟。 望着那古老而又常新的楼台,段风叹道:从此就再不会与你打交道了罢。班德贵班大佬交给的任务算是超额完成了,不仅调查到了他梦中情人大丸樱的真实情况,并且还请福伯照顾了起来;另外还帮他的女儿井上桃救出了如意郎君。只是这些事儿没法向班大佬报告,大佬死得着急了点。 在登云楼的另一个牵挂是肖梅,她已经不属于登云楼,那该是独立的故事。而至于谢晶,她正和玲儿在三百米外的“妮妮洗浴中心”洗白白擦香香呢。 段风对于即将到来的战斗没有太多激动,该来的终究会来。那些沉不住气的魑魅魍魉都会纷纷露出头来。因为“引导团队”一旦重建,不管你愿不愿意,就注定了要和那些势力做对。 你断人财路截人幸福,让人家吃不好睡不香,使人家不能再颠倒黑白肆意妄为,人家自然要打杀你。这时候你再想躲想退缩已经晚了,只能硬着头皮上。 并且敌人是一波一波来的,打了这一波还会有下一波,打完一小波,还有一大波,你想将那些大小波聚集成巨波一块收拾,那是不可能的。巨波虽爽,不是你想有就能有啊,做好长期斗争的准备吧。 看看时间,谢晶李慧玲也该回来了。计划中,战斗要在天亮前打响。到现在还有三四个小时。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如幽灵般沿池边飘行,很快贴近黄豆豆。 段风开车出来。 那两人站住,谁也不说话。 段风犹豫片刻,说道:“封彩留下吧,你的家族势力足够护你安全。你的传承核虽然破裂了,但泄露量太少,不如留在家里多做下运动……” “我去!”小小的身影打断段风的话,“你休息想拆开我和虎哥!” 夜色下的二虎一皱眉,轻声说道:“队长说得有理,你先在家里等吧,我忙完了就回来接你。” “滚蛋滚蛋滚蛋……”封彩的脑袋一头扎进二虎的屁股里,一阵猛烈地拳打脚踢。 段风无奈说道:“去吧去吧,都去吧。可你的家里怎么安排呢?土豪惹不起啊。要是知道你跟着我们走了,你老爹还不花几亿雇几个连的高手来搞我们。初生的引导团队可禁不住折腾。” 封彩露出脑袋,破涕为笑,向天下宣告:“要是封万年敢来,我就把他打得认不得我奶奶!” 段风让二人上车,聊了几句。那二虎不苟言笑。得偿所愿地封彩却出奇的好说话,高兴之下还甜腻腻地叫了一声队长。 队长段风疑惑地问封彩,“第一次见你时那么丰满,这才几天怎么就这么苗条了?“ 封彩抱着二虎的胳膊娇笑道:“自然是为虎哥瘦身啦,我发现他看的片子里的女人都很瘦……” …… 德州火车站。 凌晨的火车站清静许多,只有几位风尘仆仆的大姐十分敬业地在段风面前晃动。 “大哥,住店不?” “大哥,住宿不,有小妹子要不要?哦,自带啦……” 谢晶活动着手脚,想做一套上学常弄的广播体操,做了几个动作却连贯不下去,便不耐烦地嚷道:“喂,老段,等到啥时候啊?这一二三四五,大大小小也五个人啦,够手了吧,还用等别人?” 段风摇摇头没说话。封彩却恶狠狠瞪着谢晶。 “怎么了小封子,说你小不高兴啊?要打架么,想就打啊?”谢晶挑衅着,“在运城你是在拿钱说话,好像谁都怕你,现在可不一样啦!啦啦啦,咬我呀!” 谢晶边说边偷眼看二虎。在车上,她曾试着和二虎搭讪,二虎却一直不理。后来大概是逼急了,二虎才冷冷说“你认识的二虎已经死了”。谢晶不知二虎为何如此,明明认识却不敢相认,莫非是怕提起肖梅难堪吗? 封彩受了谢晶的挑衅,鼓了鼓眼睛却忽然一笑,尖锐说道:“我不跟丑女一般见识。” 段风看了二女一眼,低声喝道:“消停,留点力气!” “老――大――” 一声高喊,一个蓬头垢面的老头活蹦乱跳地从广场那边跑了过来,笑呵呵向众人打招呼:“同志们好,谢盖亚报到!” 老头皱纹极深,但为了看清了众人故意瞪大了眼睛,一瞪眼睛他的脸竟跟着伸长,那些皱纹便扯平了些,使他一下年青了几十岁。 一个穿65式破旧军服的白发小姑娘从谢盖亚身后转出来,只向段风点了一下头。 段风恍惚感觉腿上一暖,便笑着给众人互相介绍。然后转头问道:“老谢,我还以为你们会坐火车过来。衡水到德州,石德线不正方便吗?” 谢盖亚一嘬牙花子,“他奶奶的火车晚点了,说是晚两个小时,让乘客不要离开候车室,老实呆着静候佳音。等他奶奶个爪!我一想这准误了咱们的买卖啊,就搭了个车跑了过来。还好,没误点!” 众人听老头说得风趣,便一阵笑。 笑声中谢晶乜斜着面黄肌瘦、长发及腰的小艾儿,忽然说道:“老段,你竟忍心哄骗一个要饭的小姑娘来为你战斗?” 段风还未答,那小艾儿小手左一抬,一只无形拳砸向谢晶的面门,右一抬,一只无影腿扫在谢晶的腿上。 谢晶觉醒后开启了灵目,自然能看到空中那水泡一样的大拳头,闪身躲过,却没躲过下面的那一腿,扑通一声便摔了个狗啃屎。 封彩拍手笑道:“队长英明,留点力气果然有用,姐们儿,用力啃呀!” ------------ 第118章 白鹤 黄豆缓缓驶到德州郊外,停进一片荒草丛中。 梁荣虎(二虎)、封彩、谢晶、李慧玲、谢盖亚、艾儿静静坐着。 段风拉下一道幕布,轻轻一按,系统启动,幕布上显示出一幅地图。“诸位请看,这里是小代庄,这儿是八里庙,这儿是桑家营,是三个很的小村子。根据‘真实幻想’送出的情报,缴英和魏氏兄妹就被困在这三个村子之间,换句话时,遮天罩就是以这三个村子为支点架设的。” 封彩不悦道:“敌人好土啊,为什么来农村呢,在城市里开战才好玩,飞车,撞大楼……” 谢晶反唇相讥,“幼稚,那是电影好不好!城市开战要死多少人造成多大损失呀,那家伙就算胜了也会被国安追杀。” “谢晶说的有道理,”段风点点头,“据我推测,敌人只有一个,叫高海涯。这个名字可能有点陌生,但大家对他的父亲高道星肯定熟悉,因为他曾经做过光盟的执行长老。光义老大和高海涯有过几次交往,那个人狠毒、小气、并且极为胆小。他想吃掉引导团队不是一天两天了,或许三四十年前就想吃。可他不敢。现在他想吃,也是前怕狼后怕虎,所以才引咱们到这乡下来。这样既能不引起国安的注意,也不至于引起其他势力的觊觎。他最怕的就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李慧玲皱眉道:“可是老师,他为什么一定要吃掉咱们啊?就算他与光义老大有仇,也该去找光义老大的儿子赵孟德去报啊,咱们又不是谁的儿子!” 段风解释道:“私仇是有,但不至于搏命。其实原因应该有很多,有些我也搞不清,我觉得直接原因是他想获得开启祭坛的能力。这一点,高海涯和其他势力不同,因为其他人没有他那样的身份和地位,从而也就没他知道得多。高道星长老对儿子高海涯相当溺爱。高海涯凭借自己是长老儿子这一身份做了不少越轨之事,道星长老都替儿子挡下来,使儿子免遭惩罚。于是高海涯就越来越猖狂,竟然偷偷躲在他父亲的铁三角药箱中,溜进了祭坛观礼。别说高海涯,道星长老也没资格去观礼啊。除了咱们引导团队,全光盟只有大首领、大老长和圣堂堂主三个人才有此资格。道星长老只是三大执行老长之一。他之所以能进去,是因为大长老病重,需要他提药箱时时护理――除了治疗时间,道星长老的感官都是被封闭的。” 李慧玲吐吐舌头,“这么严格?” 段风摇摇头,苦笑道,“其实已经不怎么严格了,千百年下来,惯性之中有了惰性。如果真严格,药箱里藏个孩子能查不出来吗?所以,道星长老虽然什么都没看到,那高海涯都却看了个清清楚楚。这便让他有了取代引导团队,自己独霸祭坛的心思。诸位觉醒到一定地步,接触到核心秘密,自然会明白祭坛的重要性。高海涯的野心也就可以理解了。不过光义老大探查到的情报说,高海涯是想用一己之力替代整个引导团队的功能,这倒挺让人佩服。” 封彩腾一站起来,双眼冒光,“这么牛叉,我喜欢!我要向他学习,把你们全干掉,我自己就称为引导团队!当然,虎哥得留下。” “神经!”几个声音同时说道,只是有的声音小,有的声音大。 段风叹道:“高海涯可不是神经,他有他的底气,因为他和咱们不一样。他没有传承,他的父亲高道星长老也没有传承。没接受过任何传承,却能做到光盟的执行长老,这绝对是牛人了。虎父无犬子,高海涯也不是省油的灯。” 一直沉默的二虎忽然瓮声瓮气地说道:“传承是懒人和庸人才会用的手段,真正的天才都是自己学习和创造,从不依赖别人。” 众人一愣。 段风解释道:“这是高家的理念。他们认为传承扼杀个性,会将天才弄成庸才――传承是不人道的。” “很人道啊,”谢晶一摊手,“以前有什么罪只能干受着,现在我却可以扮鬼吓他们呀,俺感觉挺好,俺支持传承!” 几个女性都起哄地举手表决,谢盖亚也向少女堆里挤。艾儿却文静地梳理着自己的白色长发。 段风叹道:“当初反叛者提出的口号之一就是打破‘传承垄断’,具体内容我不得而知,想来大概和高家的意思差不多。布雅婷等人虽然没有参与叛乱,但也有相同的理念,所以她曾经对我说过,不是他们要反出光盟而是光盟容不下他们。可有讽刺意味的是,她和她的手下都是传承受益者……” 李慧玲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问道:“老师等等,布雅婷他们的属下也有年轻人吧,小于三十岁的那些人是如何接受传承的?三十年没有引导团队,这是个空白期啊。” 段风看了看表,说道:“现在离咱们预定开始行动时间还有四十分钟,没时间说太多了。关于慧玲提的问题,我简单说一下,详细的后面再讲。这涉及到我在l部基地的经历。我发现他们正在做某种实验,这应该就是他们能够继续‘传承’的原因。具体情况如何,以后再与各位一块研究。下面,重点说说如何破遮天罩。” 段风将三个村子地形图调成四十五度俯视图,然后过三个村子画了一个圆。 “三点决定一个圆,三个村子位置确定,那么这圆的大小和位置也就确定了。同时我们还可以大概估算出它的高度。” 段风在圆心向上画了一条竖直线,然后问谢晶:“你觉得这条线应该多长?” 谢晶叫道:“我哪知道,我数学是跟体育老师学的!再说你连辅助线也没有,我知道哪到哪啊?” 段风摇摇头,“不是靠算的,而是要靠感觉,如果让你使遮天罩,你的罩罩能有多大。” 封彩不失时机地插嘴道:“顶多是b,我看像a。” 谢晶却没生气,向段风抛个媚眼,“老段亲自调查研究过,能给我做证,说说吧,有多大?” “生死存亡时刻,大家都还有这种革命乐观主义精神,真是难得!”段风打了哈哈,面色一正,解说道:“据我估计,这个罩子最高处应该有一百五十米到二百米。而罩子最顶端即为罩眼,那里是遮天罩的唯一入口――谢晶的小遮天罩是上古大能根据遮天罩开发出来的个体异能。可能她使用太少,还没感觉。我简单说一下。遮天罩使用时需要提前准备若干道具,有些道具材料十分珍贵,其发动也需要大量能量,整个仪式也很复杂,一般人承担不起,一般情况下使用条件也不成熟,战斗时不可能给你那么多时间准备。但启动之后,其威力巨大,几乎能遮挡任何感应。而小遮天罩则使用容易,消耗小,但同时使用范围小,威力也小。比如谢晶现在使的话,咱们几个肯定感应不到,但像龙天章布雅婷等人则肯定能穿透。至于高海涯能不能察觉,就无所谓了,因为即便能察觉,也定然很模糊,他需要评估。在他确定之前,咱们就把该干的事都干完了。那么该干什么呢?” 段风将幕布收了起来,看着众人,“如果硬碰硬,咱们七个加起来也不是高海涯的对手。所以,咱们沾了他胆小的光。就算他明知道咱们在这儿密谋搞他,他也不敢来和咱们硬碰硬,因为他不知咱们具体水平如何。真实幻影说高海涯在遮天罩外摆了一座阵。他想用那阵困杀咱们。具体什么阵,现在还不得而之。” 封彩苦脸道:“那还打什么?直接打打不过,破阵也不懂,咱们在这儿等?” 段风笑道:“高海涯才不怕等,只要他的材料和能量准备充分,大阵和遮天罩想持续多久就持续多久。而缴英等人困在里面和咱们失去联系,她发展不了,咱们也发展不了,时间越久只能对咱们越不利。” “怎么搞直接说!”谢晶一挽袖子,“一看你就有主意了。” 段风道:“我是说咱们七个捆在一起打不过他。但把我和缴英捆在一起却很有希望战胜他。我的传承柱初步凝结,缴英的权杖也该完成了初步凝结。传承柱和权杖合壁,应该有与高海涯抗衡的实力!计划很简单:谢晶和艾儿带我去罩眼,我要进罩子。二虎带其他人掩护。这需要诸位各显其能。咱们引导团队的开幕之战,当然要打好。但打不好就跑,明白吗,谁也不要管我!” “切,”谢晶一撇嘴,“你是想丢下我们不管吧!” 封彩赞道:“有理,谢晶终于说句人话。” 一直没说过话的艾儿忽然将白发一分。噗啦啦,黄豆豆里出现了一头巨大的白鹤,嘶鸣一声,低头向段风裆里一钻,一下就将他顶了起来。 “艾儿快停下!”段风大叫了一声,他的脑袋向车顶撞去。但黄豆豆有自动保护装置,主人升高,他便跟着主人也升高起来。 转眼间车高已经达到十来米。那白鹤却仍旧顶着段风向上升。段风怕黄豆豆再升会损坏车体,便在顶子上一按,那车顶就收缩了,露出黎明前的天空。 白鹤一飞冲天,载着段风向远处的小村飞去。 车顶恢复高度,重新封闭起来。 黄豆豆里的人都有些发呆。 只有谢盖亚最了解艾儿,他说道:“那孩子是急了,看你们太墨迹,可能实在忍不住,就提前采取了行动。” 李慧玲道:“再着急也要听安排啊,有不同意见可以再商量。” 谢盖亚苦笑,“那孩子不言不语,其实傲得很,她大概认为敌人没什么可怕。” 李慧玲急道:“可是没有掩护,又没有晶姐的罩子给罩着,他俩一露面肯定就被高海涯拉进阵里困住啦。哪有机会飞到罩眼?” 众人一阵沉默。二虎忽然说道:“他让大家不要管他。” “对呀!”封彩一拍大腿,“队长英明,提前都预料好了!” 谢晶怒道:“对你个头!” 二虎却身子一动,如狸猫般跳到了驾驶位上,说了声,“走,掩护!”边说边启动了车。 谢晶激动地向前一扑,狠狠打了二虎一下,笑道:“果然还是那个二虎哥!” 封彩伸手一扒谢晶,怒道:“滚开丑女,别影响司机驾驶!” 谢晶吐吐舌头,竟没有回嘴。 封彩的指间无意中触到了谢晶脸上的一块光洁的皮肤,那滑腻的感令她心尖一颤,而眼中又闪过谢晶的樱唇、俏舌和白牙,她不由地痴了。 李慧玲悄悄松一口气,缓缓松开了紧握的双拳。 “开慢点,”谢盖亚出声提醒二虎,“咱们只知道遮天罩的范围,却不知大阵的范围,别一下就自投罗网了。” 二虎并没有减速,只淡淡说道:“目前的感觉,队长一切顺利,已经接近了罩子。” 说着,他忽然将全身气势放了出来,黎明前黑暗一下被打破,无数道极光向四面八方射去。 众人一时目盲。女孩子惊叫。谢盖亚不满地说道:“虎老弟想发威,提前说一声啊,这家伙也太猛了。” 众人恢复了视力,却见离最近的小代庄已经不足五百米。二虎却仍没有停车,继续加速向前。 封彩忽然尖叫起来,“你是要害死我呀!” 谢盖亚叹道:“你才看出来么,虎老弟早就打定了主义,要牺牲自己,吸引高海涯的注意力,给咱们队长争取机会!” ------------ 第119章 野草 二虎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安慰着封彩:“小彩莫慌,咱们引导团队有特权,不用引导就能传承,是为传承不灭。” 封彩脸都绿了,叫道:“不行,不要啦!我管他传承不传承,我不要死,我还没吃到你呢!马上脱裤子给我吃,否则我就哭给你看!” 谢晶叹道:“才离骨灰盒又要进火葬场吗?小玲儿,有何感想?” 李慧玲笑道:“以不变应万变。” 谢晶一把搂住李慧玲的肩膀,“呀,死神面前竟然这么镇静?难怪你家段老师那么钟爱你!” 李慧玲却道:“又有种快尿崩的感觉,不敢动呀。” 最后面的谢盖亚嚷道:“别激八勾引我这老头子,准备战斗!” 离小代庄三百米处,二虎终于停下了车。 天光微明,已经有一位勤劳的农民伯伯乘着凌晨的凉爽下地劳作了。他大概打算干到日上三竿才回家吃早饭。 等了片刻,周围只有宁静。但黄豆豆里的每个人都没有放松,因为已经没了段风和艾儿的感应――那两人靠近遮天罩后就没有感应了。 封彩不再胡闹,小脸阴阴的,“掩护失败?” 李慧玲恨恨道:“打架不能带个小孩子啊,那小艾儿纯粹是玩死整个团队的节奏!” 谢盖亚却不同意,道:“光盟历史上,很多孩子都做出过巨大贡献。我相信小艾儿会成长起来的!” 李慧玲怒道:“老爷爷,这儿可不是托儿所!” 谢晶拍了拍李慧玲,道:“小傻妞发毛了呀?别急别急,第一战嘛,磨合期,多磨合磨合就好了。” 封彩偷笑,“慢慢磨吧,越磨你的脸越嫩啊。” 二虎按下蓝色按钮,黄豆豆伸出一个侧箱,里面满满一箱一米来长的白色细棒,“队长也介绍过了,这是咱们引导团队的标准配兵“棍剑”,注意使用剑功能的时候握住末端的位置,否则会伤到自己。” 封彩撇嘴道:“知道啦,老太太一样!” 李慧玲见识过段风的如意双截棍,对这种普通材料的棍剑便看不上眼。 谢晶握着冰凉的细棍,眼睛望着窗外,暗自祈祷:“老段你可要挺住啊,这次战斗不仅仅是和高海涯斗,也是跟自己人斗。无数双眼睛看着呢,胜了才有资格取得信任,然后势力越来越大。如果败了,就算活下来也是灰头土脸,领着我们这几块货闯天下必定到处碰壁啊。” 三百米的小村在渐渐苏醒,鸡鸣狗叫和不时响起的开院门之声渐次传来。 叶片上的朝露在晨光下晶莹剔透,觅食的小鸟在这供大于求的季节叫得十分欢畅。 一棵大槐树上的一只小麻雀很乖巧,歪着小脑袋打量着这个世界。 棉田中打湿了半截身子的老农直起腰,用浑浊的双眼好奇地望着小路上神情凝重的五个陌生人。 谢晶站在二虎高大的背影后,低声说道:“怎么了虎哥?走啊,都到了这里,就直接进村子好了,管他有没有阵!” 封彩站在二虎的屁股下,撩了一眼谢晶,赞同道:“对啊,裤子都脱了,再缩就不仗义了!” 谢晶悄声问道:“几回?” “三百多回了吧,”封彩随口答道,“每回……滚,不跟你说话!” 二虎仍是没动。谢盖亚低声说道:“虽然我是个医生,没有小虎子的敏锐,不过我也感觉有些不对劲。” 李慧玲一缩脖子,“是呢,貌似很美好的田园生活,却总感觉隐藏着啥阴森恐怖的东西……” “准备战斗!”二虎大喝道:“小心了,没有村子,没有农民,没有小鸟,一切全是假的,天空也是假的,咱们就在大阵里!” 虎啸一声,众人皆惊,齐握紧了细棍。 李慧玲更是将柄端一拧,双刃出,细棍化成了三尺宽剑。她双手握剑,严阵以待。 十秒钟后,美好的田园生活静静流淌。几十米外棉花地里的那位老农,骂了句“神经病”,便继续低头拾掇长势良好的棉花。 封彩娇笑道:“哇虎哥,你叫得好帅啊,再叫一声,人家都兴奋了,快点嘛,快……” 封彩话音未落,唿――,枝上的那只小麻雀便箭一般射向了她。 二虎早有防备,细棍一横,挡住了麻雀的路,只等它撞上来。那麻雀竟是加速撞向了细棍。 当――,传出金属相交之声,火星四溅。 二虎只觉虎口发热,忙用力握紧细棍。却见那散射的火星子,射出去数米竟不消失,却突然变成细小的麻雀,一个转弯向众人冲来。 距离太近,百十只麻雀看在眼里却似扑天盖地。 “卧倒!” 二虎大喝一声,其余四人扑倒于地。 二虎全身再次大放光明,射出无数道极光。 那麻雀在极光中纷纷化为青烟,却有七只竟在极光缝隙中保下了性命,扑向众人。 二虎的每次极光放射只有一秒,一秒之后他要重新积聚力量才能再次发射。而这积聚时间的长短与他的消耗和个人实力有关。如今他积聚一次至少需要一分钟。在这一分钟里,他是无法使用极光的,只得挥棍迎击。 二虎不管冲向自己的那四只小鸟,而是挥棍救助别人。一棍挥出,却是轻易就打中了那三个。 当当当三声,迸出数百火星,又化为数百麻雀,再次冲来。 地上趴着的四人哪里还趴得住,都跳起身来,与小鸟作战。 二虎叫道:“物理攻击无效!” 众人也已经觉察,便要各施手段。那封彩却尖叫道:“虎哥你怎么了?” 她的叫声已转哭音。 所有麻雀全冲向了二虎。因为二虎已经流血,那麻雀正是逐血而去。 二虎刚才同时被四只麻雀冲撞上,身上被撞出四个血洞。那麻雀一撞便化为小铁丸钻进身体,在血肉里乱窜。 剧痛已让二虎的脸变得血红。更恐怖的是,已经有铁丸钻到了他的脸部,在他脸皮下横冲直撞。他的鼻梁子已被撞断,鲜血直流。 二虎一掌拍在自己脸上,狠狠一抓,抓起一团血肉,那铁丸就在那团血肉中窜动。他刚要把那团血肉扔掉,手掌却被另一个铁丸贯穿,血肉中的铁丸立刻顺着血洞钻进了他的手掌,再次在他身体里肆虐。 二虎空有一身力量,却不敢再击打那些麻雀,怕给队友制造更多的麻烦,只能躲闪和生受着。他的身体上出现了越来越多的血洞。 “我操你个小鸟!”封彩双眼血红,疯狂地一棍击在自己的头上。轰然巨响,她的赤红短发忽然爆开,化作无数火鸟,漫天飞舞。 火浪滔滔,温度瞬间升高。 那几百只麻雀落进火鸟的海洋,未及挣扎便灰飞烟灭。 火鸟浪头向那大槐树一卷,那些青枝绿叶尽皆被吞噬,露出一个“丰”字型的黑铁架子。 鬼音绕架,似有万千人在地狱中祈祷。 黑铁架子被火鸟浪头一冲便在倾刻间化为了铁水。那火鸟浪头又卷向棉花地里看热闹的老农。但只奔出五十多米,离那老农仍有三四十米处火势便尽了,火光熄灭。 穿蓝布裤褂,下半身被露水打湿,皮肤晒成古铜色的老农,眯着浑浊的双眼,观赏着眼前的一切。 火鸟重新化为根根卷曲的赤红短发,回到封彩头上,但数量已经不足原来的三分之二。 保持击中头部姿势的封彩呻吟一声,双眼一翻昏死过去。 谢晶忙收了蓄势未发的乾坤一掷,一把将封彩抱住,却见封彩双眼紧闭,小脸苍白如纸。 正这时,铁塔般矗立的二虎怒喝一声,再次极光大放,他的身上冒出缕缕轻烟,遍布全身的几十个血洞烧成了黑洞,再也没有血液流出。 光芒过后,谢晶看到二虎的样子,知道他消除了体内的隐患,但在后面看不到他的脸,便关切问道:“你怎么样?” “死不了,”二虎冷冷说了一声,对上了一双浑浊的眼睛。 老农站在二虎对面,吧嗒吧嗒抽着汗烟袋。 “虽然发现了也于事无补,但我还有点纳闷,你是如何发现的?” 老农不紧不慢的说道,声音竟是充满磁性。 二虎冷笑,“因为你丑化农民!你这是五十年前的打扮,在这京津冀鲁一带早就绝种了。” 老农猛吸一口烟,哈哈一笑,“原来是我钱十七落伍啦?时代脱节了啊,没关系没关系,下次改进。喏,看看我的英姿,怎么样黑大个,做我儿子好吧?我喜欢你!” 二虎面无表情地宽剑一指,刺向老农。老农闲庭信步般轻轻迈了一步便躲开了。二虎一剑刺出便剑剑不停,剑剑不离老农的要害。 老农边玩耍般闪躲,边说道:“算起来也是把好手,可惜你的极光用尽了,再也没有杀手锏,只这么愣砍,便只有被我屠戮的份儿。醒悟傻小子,做我儿子有什么不好?我会让你三年内成为真正的高手!你的极光很厉害,但你只知道蛮干,不懂使用技巧,浪费了……” 谢晶一直处于高度紧张,脑子很乱,此时见二虎与那老农相差太远,才想起可以启动小遮天罩配合二虎,偷袭那老农。她将怀中的封彩向身后一送,轻声道:“玲儿接住!……玲儿?” 没人响应谢晶。 谢晶猛回头,不仅李慧玲不见了,谢盖亚也没了踪迹。他们原来站立的地方多了一丛半人高的野草。 平整干净的小水泥路上钻出了一蓬鲜绿的野草。 这是一蓬绝望的野草。 ------------ 第120章 铁方 谢晶没时间研究是怎么回事,她将封彩向地上一放,就要启动小遮天罩,竟是启动不起来。 “哈哈,在大遮天罩里妄图使用小遮天罩?哪个弱智师父这么教你用的?” 一个细腰长腿的绿裙美少妇兴趣盎然地瞧着谢晶。那少妇的“绿裙”颇有特色,是由脖上一个铜环垂下的十七条绿色轻纱组成。她垂手直立时,那是一条款款的纱裙,但她稍有动作便春光大露。她此时摸着下巴瞧谢晶,带动几条轻纱,露出半片屁股和半片胸。 谢晶哪有心情看那少妇搔头弄姿,眼见那边的二虎岌岌可危,而自己这边又多了一个敌人,在这危急关头,自己看家的小遮天罩偏偏没法用,急得她一声尖叫直扑向那绿裙少妇拼命。 谢晶的脸本就怪异,这一愤怒变形弄得相当恐怖。那绿裙少妇被惊得呆了一呆,谢晶的棍剑便刺到了她的胸前。 少妇却不躲闪,微微一抖胸,胸尖露了出来,当的一声与谢晶的棍剑相撞,竟是撞出了火星。好在这次没有变成小鸟。 谢晶手一麻,忙后退了两步,暗道莫非这个少妇是个机器人吗?那雪白馒头上的鲜红一点竟是钢铁般坚硬。 “哼,要吃我仝阿九的豆腐,没门!” 自称仝阿九的少妇娇哼了一声,素手成爪,作势要抓谢晶,却没动,似察觉了什么,娇喝了一声“大胆!” 谢晶只觉脚上一紧,身子便被拉得向下堕去。她挥剑便要砍,忽然注意到仝阿九焦急的神情,便连忙收了手,既尔眼前一黑,便到了地下。 谢晶站立的地出现了一蓬野草。 仝阿九手里扣着一枚爆弹,本来打算扔到谢晶的脚下却没能扔出去,她感觉自己的双手和双腿被缠住了,那力气并不大,她轻轻一挣就挣脱,但已经错失了扔弹的机会:谢晶不见了,只留下一蓬野草。 地上的那个小女孩也不见了,那儿同样出现了一蓬野草。 仝阿九看了一眼不远处,钱十七仍在耍着二虎玩。二虎却也沉得住气,一剑一剑地很稳定。仝阿九知道二虎在积聚能量,等着再次爆发异能。她却明白即便二虎仍能使用极光,也远远不是钱十七的对手,他们二人根本不是一个层次。她十分奇怪为何二虎会和钱十七打起来。 其实,她根本没搞清楚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几个不怕死又本领相当低微的年轻人。如果不主动使用异能是不会进入这个大阵的,那说明这几个年轻人是有目的而来。但以他们的本领能有什么目的呢?被人骗了,让人当枪使来做炮灰么? 仝阿九看着地上的一蓬草,又回忆着自己被束缚时那一刹那的感觉,再结合着谢晶启动异能时的波动,便有了初步结论:“那女孩明显想用小遮天罩,从我点出来后她的反应来看,我肯定是猜对了;这野草应该是用土遁在钻坚硬土地时的小手段之一;而抱住我却又不展露身形的,则只有一种该死的隐身术‘该隐’!” 该隐的确曾被称为该死的隐身术。是因为其他隐身异能和异术,包括小遮天罩,在攻击到别人或者被别人攻击到后隐身效果就破了;而该隐却是没有这种缺陷。这一点是相当逆天的。所以有太多人想要开发出来,但好像只有魏家培育的产品才有此异能。 “这些加在一起,可以说明那几个人是引导团队的……他们为何要来呢?那个引导使好象刚刚觉醒,他们能知道什么呢?莫非他们已经觉察出了一些东西?” 仝阿九越想越焦躁,便看那不远处的二虎十分不爽,于是高叫道:“小钱,弄死吧,别玩了,有正事!……呔!” 她提醒完了钱十七,便忽然看到二虎的脚下开始长草,连忙将手中紧扣的那枚爆弹扔了过去,却还是晚了,二虎倏忽无踪。 那爆弹一道闪光,炸出一个半径五米的大坑。 钱十七及时避开,却把裤裆扯了,便破口大骂,“你个老娼妇,又来暗算老子!” 仝阿九双眸中绿光一闪,见钱十七手里抓着两根白嫩的手指,便叫道:“快给我,我要!” 钱十七也如同那仝阿九一样被人束缚了一下,但他机敏狠辣,虽然没有看到敌人是谁,却在对方撤离时一把掰掉了对方两根手指。此时听那仝阿九想要去观赏,他便一把将那手指塞进嘴里,大嚼起来。 “哈哈,又嫩又脆,要是多让我吃几根,这趟就不要钱啦!” …… 谢晶猛然睁开眼,耳中仍是轰鸣不已,她张嘴试着发声,却什么也听不到。眼中的一切都相当模糊,自己似乎被扔在了肮脏的水底,那扭曲的人影和景物都在水面之上。试着爬起身,发现身体倒还灵便,并没有感觉有什么伤痛。耳鸣仍在继续,但她的头脑和记忆都很清晰,她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一进入地下,她便明白是姬氏姐妹来了,这肯定是段风的授意,她自然相当激动。当一支小手从她的脚摸到她的手时,她便紧紧握住了那只小手。紧接着感觉空间波动,似乎又来了人,而她怀中便多了一物,黑暗中凭感觉竟是封彩。她正高兴,空间又一阵剧烈波动,伴随着一声惨叫,是两人同时在惨叫。 那边一女哭道:“我的手被吃了!” 谢晶身边的一女哭道:“我好痛啊!” 姬氏姐妹心意相通,痛感也相通。两人异口同声的惨叫将谢晶震晕了过去。封彩本来便昏迷着,便那音波攻击,昏迷度更深。失血过多、消耗过多的二虎也在昏迷与清醒之间摇摆不定。 谢晶片刻间回想起在地下的经历,知道自己应该是得救了。她忍受着耳鸣,想寻找一下姬氏姐妹。忽然感觉身边一动,转头却见一个高大的身影,虽然视线仍不是很真切,但却可以断定那是二虎,便高兴地大叫了一声“虎哥!” 一声大叫,她竟然听到了自己的声音,于是耳鼓里似有很多水流了出来,景物也清晰起来。她看到自己左边是面色苍白但目光坚定的二虎,而自己前边的小小身子正是仍昏迷不醒的封彩。 天昏沉沉,气温并不很高,但一股湿闷让人很不舒服。周围灰蒙蒙看不到任何东西。似乎是大风扬沙的天气,却是连点风丝儿也没有。 “虎哥,咱们在哪?”谢晶问到。 二虎也在四下观望。他保持着半清醒,如今却仍是半清醒。而那谢晶在昏迷中完成了休整,现在却他还要清醒。 谢晶忽然想到了刚醒时看到的扭曲人影,那应该在上方,她便重新仰倒向上看去,果然见数百米的高空有人。 一个巨大的铁笼子悬挂于高空之上。那铁笼子由成年人腰粗的金刚铁条纵横浇铸而成。铁条组成一个个大方格,使大铁笼子从远方望去,似是城市里的一座大厦。 那铁条方格每个都是五米见方,空隙巨大,但方格内时不时闪耀着蓝色的电弧,将这空隙打造成了死亡之孔。 大铁笼子中有一个渺小的人影和一个渺小的鸟影。 “喂,老段――” 谢晶一下跳起身,跳着脚大喊。喊了几声,那上面没反应。下面却有了反应。 “喂,老谢――” 谢晶耳边一声大叫。 李慧玲笑嘻嘻地拍了谢晶一下。 谢晶见着李慧玲自然也是大喜。 灰雾中现出身形的另一个人谢盖亚也是完好无损。 “你还有心情笑?你老师可关在上面呢,生死未卜啊!” 谢晶嗔怪着李慧玲。 李慧玲却仍笑着,说道:“活着呢,活得好好的。刚才我们来这里,还和上面喊话来着。不过刚喊了一句,那小艾儿就兴奋地要冲下来,就一下给电晕了。她撞了老师一下,把老师也给弄晕了。” 谢晶这才放下心来,叹道:“你老师还真文弱啊。” 李慧玲道:“老谢说,幸好艾儿变成了鸟样,要是人身挨电,那就危险了。” “鸟比人命硬,”谢晶一笑,忽然想起另外两个伙伴,便问道:“姓姬的俩妞呢?” 李慧玲有些无奈也有些感动,说道:“还能干啥,找人救她主人呗。相信是老师在被困到高空前就让她俩跑了。她俩一看主人被关,就找人来救。先找来我和谢老,一看不管用,就又跑了。我和谢老知道是找你们,便四下里寻找你们的登陆点,找了一圈却是在这里。她们大概一看你们也不中用,就又去找别人啦……你说还会有谁呢?” 谢晶看向上面,拧起眉头,“这么高,也只有艾儿变成鸟能飞上去,可她被了起来……话说,这地下能出入?老段不是说遮天罩只有顶端一个罩眼吗?” “谁知道呢,”李慧玲望着上面,“老师在被鸟艾儿撞晕前好像喊了一句什么‘这不是遮天罩,不要回答,不要回答,不要回答’,不知啥意思,我反正是没听明白!” 二虎忽然开口说道:“这不是真的遮天罩。” 他声音低沉,透着虚弱。那谢盖亚为他粗略检查一下,说并无大碍,休养一阵就好,只是可能留些疤。 谢盖亚又将趴在地上的封彩翻了过来,见她头发凌乱,本来还算白皙的小脸变得像她的短发一样赤红,她那翻着鼻孔的大鼻子更是红透了一般,诱惑人们去摘。 “这丫头怎么了?” 谢盖亚检查一遍,却发现封彩身上半点伤也没有,内脏也没有受创破裂出血的迹像,便感觉很奇怪。 谢晶叹道:“小封子果然很疯,她见二虎危险就猛砸自己的脑袋,砸晕了自己,砸出一大片火鸟救了我们。说起来,那火鸟着实厉害,幻像消失后,咱们站的旁边出现一个大铁架子,愣是被火鸟一扫就熔化得连点渣儿也没剩……对啊,火鸟!” 几个人同时想到了这一层,眼睛中都闪动着希望之光。 “你们说让封火鸟吃那铁方大厦,能不能吃得下?” ------------ 第121章 激光手术 谢晶自己提出了方法却最先自己否定,“吃个屁!笼子就算能熔,也是和里面的人一起熔!” 众人一番研究,发现谢晶的担忧并不是问题,因为并不需要将笼子全熔化,只要熔开个足够大的口子,去掉电弧的威胁就行。而在熔化时,铁笼子那么大的空间,段风与艾儿完全可以找个安全位置躲避起来。 但关键问题是封彩的火鸟能不能飞到几百米高空。 然后,大家沮丧地发现上述问题必须有个基础,那就是:封彩必须先醒过来,而且还有能力使出火鸟。而不是像二虎这样耗尽了异能,一时半会儿再也放不出极光。 封彩稳定昏迷着,身体机能没有任何异常。谢盖亚分析说封彩在二虎危急时刻觉醒火鸟异能,并超常发挥,远远超出了她的负荷,她如今昏迷只是一种自我保护手段。而这昏迷时间的长短很难说,或许几天,或许几个月。 在这鬼地方,无论几天还是几个月,众人都等不起。 一阵沉默。却是各有各的想法,各有各的担忧。 “我来试一试!”一直充当医生角色的谢盖亚忽然站起来,紧了紧腰带,面色凝重,说道:“也不知管用不管用。” 说完,他手里出现了一把闪着寒光的手术刀。 谢晶有些好奇,问道:“老本家,您这是做什么?” 谢盖亚举起手术刀瞄了瞄那铁笼子,“我有一项本领叫‘激光手术’,也算十分先进。曾经在队长身上试验过,可惜那次用的是投影而不是真身,到现在我也不知那是什么地方,队长也不说。那家伙坏着呢,有事儿总瞒着大家……扯远了,接着说那次手术,队长没能体验其中的妙处。我也不曾因此落下实惠而提高技能。——和二虎一样,我觉醒得很早,到如今已经五年,但因为队长一直没觉醒,就算他现在觉醒了却还没成长起来,所以我们自然也跟着成长不起来,我和二虎的异能只能停留在初级阶段。我没有什么信心,也不知自己的激光能起多大作用。为了以防万一,你们离远点。那个谁……小晶晶,要是我有个三长两短,咱们老谢家就靠你啦!” 谢晶一笑。 “切,说得像真的一样!”李慧玲撇撇嘴。 众人很配合谢盖亚的行动,带着封彩离开谢盖亚十几米远。此处看着谢盖亚已经有点模糊了。 贴近地面的灰雾影响了人们的视线,但上空却没有灰雾。所以,尽管上空乌云密布光线黯淡,却比地下还要清晰。 谢盖亚一只手高举手术刀,运了运气猛然大喝一声,一道激光从手术刀上射出,直射向铁笼子。 电弧一闪,激光命中铁笼子。那铁笼子闪耀了一下,纹丝未动,却有一道激光反射回来,直射向谢盖亚。 众人一声惊呼。 那谢盖亚却似傻了一样,动也不动,就那样站着等激光前来,被激光一下射中。 嗞嗞嗞…… 蓝弧闪动之后,谢盖亚仍是单手高举,静静挺立。 “谢老你没事?” 众人连忙扑奔上前。 谢盖亚肩膀一动收回了那只高举的手,一屁股坐倒在地。然后他的头发刷一声全部直立起来。 本来他的发乱如荒草,这一直立却显得更有条理了。他的全身未见伤,只是脸上的污垢脱落了一层,露出了人的皮肤。那皮肤一直被厚厚的污垢呵护,涵养得雪白水嫩,这一露出便让他的相貌大为改变,腌臜黑乞丐,变成了一个白白嫩嫩的慈祥老头,连那些皱纹都变得好看了些。相信此后再行医,那些患者必定对他更加信任。 众人一看谢盖亚没什么事,便放松下来。谢晶打趣道:“老谢变漂亮了呀,再电一次吧,再电一次就能娶个越南新娘了!” 李慧玲跟着咯咯笑。 谢盖亚张嘴喷出一口黑烟,骂道:“妈妈的,幸好老子正预备发第二炮,正好中和了,否则肯定壮烈。不好玩,不玩了!” 说笑之后,众人一时陷入苦闷:怎么样才能救下高空之人呢? 众人愁眉不展。李慧玲忽然问道:“这儿是什么地方,这里有多大?” 谢晶叹道:“谁知道呢,既然不是真的遮天罩,咱们又感应不到除咱们七个人之外的任何人,这里又会是什么地方呢?虎哥,你有没有想法?” 二虎的面色已经逐渐好转,体力正恢复中。他摇摇头,沉声说道:“或许队长有想法。散开调查吧。” 谢盖亚又吐了一口烟,说道:“对,溜达几圈,闲呆着容易生病,身病好医,心病难去啊。这地方像个监牢,大概没什么危险,也不用怕迷路,抬头看看队长就能回到这里啦!唉,队长真是北极星啊!” 四人各选一个方向,分头调查。二虎不放心封彩,便将她抱在怀里。封彩虽然减肥之后体轻如飞燕,但二虎此时的力气不足全盛时的十分之一,抱着还是有些吃力。 另外三人虽然心疼二虎,但也知道爱情的力量会远大于肉体的力量,便也没什么担忧。 四人一路向前走,满目全是灰蒙蒙一片,地上全是平整的细沙土,感觉走出很远,景色就从来没变过,弄得人心浮躁,又有隐隐的不安。只有抬头向天上看到那个牢笼后,心里才踏实了一点。 李慧玲越走越快,头上已经冒出了热气。 她感觉很不爽,自始至终,自己没有发挥任何作用。麻雀战时,她本来已经有了熊熊战意,但却被二虎那一声吼给止住了,然后就被姬汉冰姬汉雪救到了这鬼地方。而面对上面的老师,自己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她羡慕二虎可以浴血奋战;她羡慕封彩可以红颜一怒杀小鸟;她羡慕谢盖亚能发挥自己的作用;她甚至羡慕谢晶能够在逃跑时抱着封彩,那也算做贡献啊。 她感觉自己远远不如姬汉冰姬汉雪。那两个人形造物,在主人有难后能够奔走求援。自己啥玩意也做不了,还跑得这么慢!上学时为什么不练练跑步呢?就算不为了这次行动,没事跑跑,逃脱流氓的魔爪也是好的。可万一流氓是老师呢,他要是追不上怎么办? “唉,老师说要把我培养成打手,我还不高兴,可我好像连打手的资质也没有呀!” 李慧玲胡思乱想着自怨自艾,忽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不惊反喜,“终于给我表现的机会啦!” 她举棍便要大开杀戒,那灰雾中人影一闪却走出了谢晶。 谢晶也是一头汗。汗水流淌之下,她脸上那些黑红疙瘩变成了浮游物。 “我说大姐您不是向那边吗,应该和我成九十度夹角啊,差点误伤!”李慧玲悻悻放下棍子,“看来您真该补习一下小学数学啦!” 谢晶却是眉头紧皱,一拉李慧玲,颇有玩味地说道:“好朋友,一起走,不放手,再试试!” 李慧玲很快就知道了谢晶要试什么,因为不久后她俩就与二虎谢盖亚会师了。四人诧异之下再次分头而去,这次无论男女老少都是加速跑了起来,很快再次会师。 谢盖亚叫了一声累死了便坐倒在地,嘴角溢出了白沫,两只小眼睛却分外精明,似乎发现了什么秘密。 谢晶沉吟道:“咱们都在向自己认为对的方向走,然后碰到了一起……” 二虎道:“这是个封闭空间。” 谢盖亚喷着白沫子说道:“如果老汉所料不错,咱们处于一个圆柱体内,这是底儿,上面是顶儿。上下一般粗。看到上面的铁笼子就知道咱们这一块有多大了。” 谢晶紧蹙眉头道:“那不对啊,咱们又没碰到什么墙壁,也没别什么阻拦,我还老向上看确定方位呢,咋就转了一圈呢?老段也是,非要让大家把手机扔掉。有个手机指路也好啊!” “手机也没用!造成这效果有很多方法,时空扭曲啊,光线弯曲等等,手机照样跟着人家的设计走。甚至不用那么麻烦,只要给你点引导啊心理暗示啊让你产生错觉,你就自己拐弯了。” 李慧玲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老师说过不要被错觉欺骗。所以不要乱跑,咱们可以做一下理性分析。不是任何事情都靠行动的,只靠行动还要脑子何用?那么我们来算算,如果这是一个圆柱体,上面那个笼子……那么,圆内接正四边形……” “又算,算毛算!”谢晶怒道:“老段算了半天,还你妈弄三点确定一个圆,竖根棍子让我猜有多长,好象多专业的样子!算吧算吧,把自己算进笼子里了吧!” 李慧玲皱眉不悦,却没说话。 二虎淡然说道:“再仔细搜一遍,看看还有没有其他人。” “其他人?”谢晶一愣。 谢盖亚笑道:“嘴上没毛儿办事不牢,你们这些孩子就是不靠谱!你们想想,咱们为什么要来这鬼地方呢?” 谢晶立刻明白了,“对啊,一直还没见到传说中的传承使缴英、队长副官魏百合,和队长的贴身保镖魏百药呢!都他妈不靠谱,队长的副官和贴身保镖却和队长不一块行动!” 众人开始再次搜索,这次目的不同了,便改探路为拉网式,不放过一寸土地。 开始拉网面积小,众人互相都能看到。后来面积大了,便又成了单独探索。但每个人心里都有底,不怕走失。这鬼地方,你不想和别人碰面都不可能。 李慧玲低头细细搜索。她对缴英没什么兴趣,却很想见见那只和段风打过一次交道的魏百合魏百药兄妹。她很想知道能够液化和二维化的身体是什么样的,摸上去的感觉有何不同。 但搜索时间一长,身体和精神消耗都很大,她的步子便不在那么轻快,眼中的亮光也越来越少。 “李——慧——玲——” 遥远的地方传来一声呼唤,李慧玲狂喜,脑袋嗡的一声炸开了一样,那是段风的声音! 她猛抬头,看到牢笼之中的段风似乎正向她招手。 “嗳——”李慧玲答应了一声,便喷出了泪。 “老师……” 嗖——,她答应后便被一股巨大的吸力吸向了上空。“老师”二字说出口,她发现自己已经处于了铁方牢笼之中。 她马上明白了怎么回事,便向着地下疯狂大叫:“不要回答,不要回答,不要回答……” ------------ 第122章 汧豹 李慧玲还是喊晚了,她眼前一花,余下的四人便同时出现在了笼子里。 谢盖亚新装修的老脸笑开花,“这下行了,谁也不用惦记谁!” 谢晶见二虎仍紧紧抱着封彩,便赞道:“虎哥威武,临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说笑两句,清醒的四人忙探望昏迷的二人。 段风与艾儿的伤势并不严重。艾儿已经脱离了白鹤的样子,只有小脸黑乎乎的,其他地方没有异常——当然,一定非要说有异常那就是她的衣服没了,这是形体大变化后的必然结果,除非穿一身如意宝衣。只是她虽然已经十岁,但太过纤瘦,侧卧在那里也看不出男女,倒也不叫大家难堪。 谢晶毫不客气的将段风的白色运动上衣扒下来给艾儿穿了,那艾儿缩在衣服里,似乎睡得更香。 段风已经没了白银战衣护体,便光了膀子,却仍睡得昏沉。他胸前有一块淤青,正是被艾儿撞晕时造成的。 谢盖亚检查一番,说这二人脱力了才用昏迷自我保护。 谢晶讥笑谢盖亚治不好伤病就说那是患者的自我保护。 李慧玲摇了摇段风没摇醒,想学影视剧中的打耳光唤醒大法,但又下不去手。 谢晶挤眉弄眼道:“小姑娘,可以练练人工呼吸啊!” “我呸!”李慧玲脸一红,“老师呼吸比我还重,我怕被呛着!” 进得牢笼,才真正体会到了牢笼的巨大,他们几个抱成一团也就能填充一个笼孔,而这牢笼每一面至少有上万个笼孔。 时不时闪耀的电弧映照着每个人的脸,除了昏迷的,每个人的脸上都有震撼。在巨型造物下,有思考能力的生物总会感觉到自己的渺小,难免产生一种自卑感。 近距离看,牢笼上那直径近一米的铁条似乎只是普通的钢铁,上面已经有了斑斑锈迹。而众人并不是直接踩在铁条上,脚与铁条之间隔着一层数寸厚的透明之物,似乎是玻璃。 谢盖亚正坐在那透明之物上,“吓老汉一跳,还以为会漏下去!” 李慧玲好奇地敲了敲,没有响声,稍用力敲上去有些软有些粘,她手指用力一捅就进去了一点。兴奋之下,她拿起棍剑就要捅个窟窿。 “你想被电死!”谢晶一把拉过李慧玲,“妹儿,下面都带电好不好,这玩意就是层绝缘体。” 李慧玲摸着自己戳疼的手指,惊叹道:“也就是说艾儿那小丫头是撞破这层玩意才挨了电,好硬的头脑呀!” 谢晶附议:“她能把老段顶那么高,差点把一车上都顶起来,果真萝莉凶猛!” 李慧玲又摸那透明之物,沉吟道:“话说这玩意不隔音?我明明听到了老师的喊话。刚才我喊话你们听到了吗?” 谢晶点点头,说道:“我听到老段叫我名字,刚应了一声,就听到你大叫不要回答,就差了一步呀!” “邪门,邪门……” 李慧玲摇头不解。 二虎忽然开口说道:“弹力胶。” “什么?”李慧玲谢晶同时问道。一路而来,二虎的见识明显比她俩高,因而她们很重视二虎的意见。 二虎未答。谢盖亚却道:“四面都铺了一层半尺厚的弹力胶,隔不住声音也隔不住水和空气。力量大过一个限度能就撞出去,而弹力胶能自动复原。也就是说,只要力量大又并且怕电,就能逃出去。” 谢晶赞道:“这个监狱真是极好的!” 李慧玲附议道:“关多少人也不怕他跑啊,还不用担心闷死。” 谢盖亚笑道:“这可不是用来关人的,而是关兽。历史上,光盟曾经普遍使用过一种坐骑,叫‘汧豹’,是汧河里的一种淡水兽,俗称水电兽,能避水避电。某位大能无意中发现了这种兽,试骑之下发现其速度极快并且极其平稳,水陆两栖。真是男女老少咸宜,海陆两军皆可选。不过也有缺点,一是凶残狂暴不服驯导;二是上陆地时间不能太长;三是数量太少。据此,光科院开始大量驯养培育汧豹,让它们更适应陆地生活,还让他们与禽类杂交,生出了肉翅,最后成了海陆空三栖的强大坐骑。那时候人们疯狂爱上它们,都不愿坐车坐船啦。这笼子就是汧豹饲养笼。它们自己撞出牢笼成了唯一的成年礼。” 谢晶有些神往,道:“肯定是些又黑又滑的家伙,坐上去必定极爽……” 李慧玲却问道:“这样不合理吧?要是一个大汧豹抱小汧豹一起撞出来,那小海豹也算成年了?” 谢盖亚笑道:“汧豹是一种孤独生物,它们从来不合群,都是各行其事。它们也没有家庭,因为是无性生殖。到了晚年,它们体内会孕育出小汧豹。小汧豹出生之时,也就是老汧豹死亡之时。小汧豹出生后,没有生存能力,都是靠吃老汧豹的尸体养活自己。一头汧豹多数都是只能生一胎,极少有两胎三胎,所以数量稀缺,所以需要人工繁殖。” 谢晶叹道:“这么大的笼子,得养多少汧豹啊!” 李慧玲站起身数着那铁条,“一米加五米是六条,这一共……” “不用数了,”谢盖亚道:“这是标准千米大笼,长宽高都是一千米。” 谢晶叫道:“哇靠,好大的手笔!” 谢盖亚有些疑惑,“光盟最常用的是百米中型豹舍,千米的只是设想中的产品。后来,人们玩厌了汧豹,又重新回去乘车坐船,也就没人搞这玩意了。怎么今天这里出现了,还这么大?” 李慧玲却盯着谢盖亚,问道:“谢大爷,您怎么对这些这么熟悉?” 谢盖亚傲然答道:“我这一脉的初祖就是因为饲育汧豹成功,而被赐予开了传承谱系。” 李慧玲愕然道:“你是兽医?” “你才知道啊,”段风忽然睁开眼,“他们初祖就是因为找不到工作才死皮赖脸混进了引导团队!” 没人欢笑,没人惊呼,几个人都怒气冲冲地瞪着段风。 谢晶质问道:“你一直醒着耍我们?” 李慧玲谢盖亚脸上的神色也表明与谢晶有同样的想法。 段风苦笑道:“我还没那么蛋疼!真是刚醒而已——开始进来时就发现了有些熟悉,然后想起来是汧豹饲养笼。一时找不到好办法,我就准备……然后被小艾儿一头撞晕了。” 他当时能唯一想到的脱身之计是跳越到亚空间,正沉心施意时被撞一下,自然就晕了。现在想来,自己在地球本界熟悉的亚空间只有额济纳国家公园,那是国安的地盘,能去也不该去。看来有时间必须多探索几个亚空间留做逃生准备。另外,他如今穿越亚空间只能单人独骑,还没能力带别人。他自己逃了,队友也逃不掉。他为自己只顾自己没想到队友的行为感到可耻。 众人接受了段风的解释,这样的环境下再玩装死的游戏就是智力有问题了。 “谁?”二虎将封彩放到艾儿身边,回头看着段风。 ------------ 第123章 救星 段风摇摇头,“不确定,真想不出除了高海涯还会有谁。但这种千米立方笼的大手笔又不像高海涯所为。他那个人很吝啬,一个遮天罩足矣,不可能再多余搞这么个大笼子。” 谢晶撇嘴道:“说到遮天罩,这里是真的遮天罩吗?” 段风叹道:“不清楚啊,似是而非,有遮天罩的屏蔽效果,却没有遮天罩的封闭效果,这地下能随便出入。我若醒着,肯定叫小姬带你们离开!” 他看了看周围的几人,有些遗憾,事已至此却也没有办法,便接着讲述自己的经历:“我被艾儿带着飞到小代庄附近,感觉有问题,就让她停了下来,因为我感应不到你们。艾儿过了那股冲劲,还挺听话,让停就停。但进了这地方就出不出去了,我只好派姬汉冰姬汉雪回去找你们,让你们暂时别行动。我和艾儿既然已经到了虎穴边缘,就打算再探探。不知怎么回事就见艾儿忽然向上一窜就没影儿了。我向上瞅,听到她叫我,然后嗖一下到了这里。再向下看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你在小代庄外面就被吸了进来?” 李慧玲皱眉道:“我们在小代庄外遇到了人。” 谢晶补充道:“是一男一女两个怪人,很厉害,还有杀人的小鸟和大铁架子,二虎就是因此受了重伤。” 二虎却道:“队长有真实之眼,他看到的是真的小代庄。咱们见到的全是幻像。” 李慧玲一懔,“也就是说,老师一下就闯进了这个圆柱体内,所以才会能进不能出?” 段风不解地问道:“什么圆柱体?” 众人讲述了在下面的探索。谢盖亚说因为自己首先发现了这个圆柱,所以打算名之曰:谢盖亚之柱。 “还有其他帮凶?”段风皱着眉头,“莫非我全猜错了?” 谢晶大咧咧说道:“知错就好,年青人嘛又是第一次,难免!” 虽然如此说,众人的情绪还是低落了下来。本来打定主意是干一场硬仗,却是没怎么活动就成了笼中鸟,并且现在还不知真正的敌人是谁。 沉默。 众人静静倾听着艾儿幽长的呼吸和封彩那毫无节奏的鼾声。 二虎忽然开口道:“有人!” 众人一惊,上下左右看了一遍,连根毛也没找到。 ‘虎哥别一惊一乍的!“谢晶拍了拍胸脯,“没事儿多说几句,让大家先适应一下你的声音好不好?” “真有人来了,”段风说道:“小姬带回来的。” 众人闻言都向下望。片刻之后,地上出现了四个人。 “放开我,放开我!” 一个娇嫩的童音抗议道。 李慧玲脸一沉,有了怒气:“怎么又弄来了俩孩子,麻烦还不够么!” 地上穿着大红套装的姬汉冰姬汉雪正一人抱着一个孩子。自上而下,又离得几百米,看不清那两个孩子的面容。 段风却有感应,“俩小姬有兴奋的样子。” “是啊,她们这次没打算再跑,”谢晶仔细张望着,“放下了放下了,她们放手,孩子会乱跑吗?” 段风笑道:“那可不是普通孩子,至少其中一个不普通。虽然看不清楚,不过凭感应,应该是任建,王春春的邻家小弟。很奇怪,他的封印竟然松动了。” 众人愕然,“他也是引导团队成员,为什么没感应?” 段风解释道:“不是没有,是极其微弱,除了他,咱们还有一位老队友温碧华也在觉醒中,你们肯定也感应不到。连你们都感应不到,别人自然更感应不到,所以我很放心地让他们在外面先慢慢觉醒。另外的那个孩子……虽然没有队友感应,却有异能感应啊,会是谁?” 二虎沉声道:“很强。” 二虎都说很强,那肯定是比笼中的所有人都强。众人精神一振,以为来了救星。 地上的两个孩子看了一眼上面就又低下了头,竟似乎没多大兴趣,便与姬汉冰姬汉雪交涉。离得太远,听不清他们说什么。 上面的人替下面的人着急。谢晶叹道:“小姬那样的笨蛋会说什么,别让俩小鬼给骗了!” 李慧玲低声道:“比我强……” 谢晶原本不在意,扫了一眼却见李慧玲神色不堪,眼睛都湿润了。谢晶一愣,关心问道:“怎么了玲儿,哪里不舒服?提前了?” 段风也不知李慧玲的心思,见她难过,便随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这一拍,李慧玲的眼泪便如断线的珍珠一样啪嗒啪嗒向下落。 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谢晶只好把李慧玲抱在怀里轻声抚慰。 那地上的两个孩子不知说了什么,姬汉冰姬汉雪便退开了很远,目测他们应该已经互相看不见。便见一个孩子挥了一下手臂,两个孩子的周围出现了五个黑点。 那黑点越来越大,变成了五个长方形的盒子。盒子仍在成长,眨眼间长度已经达到三四米,宽度也有一米多,只是俯视暂时看不到其高度如何。 两个孩子各选了一个盒子,爬了上去,五个盒子便晃悠悠升了起来。 谢晶诧异道:“那东西会飞?” 李慧玲也好奇地用泪眼观望。 谢盖亚若有所思。 段风与二虎对望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喜色。 “浮棺。” 段风轻声说了一句。 五个盒子越飞越高,众人已经看清了,那是一端大一端小的五个棺材。五棺分别由金、银、铜、铁、木五种不同材料制成。金棺黄色、银棺白色、铜棺绿色、铁棺黑色、木棺红色。金棺最小,木棺最大。金棺上站一个女孩,木棺上坐一个男孩。 那男孩身形瘦削,头皮铁青,光着上身,突着根根肋骨,下身穿一条青布短裤,光脚无鞋。他盘膝坐在大木棺上,目光清冷。正是任建。 那小女孩留着齐耳短发,圆圆小脸,粉琢玉砌,穿一件小白背心和一条白绒短裙。裙下是过膝的白丝袜,小脚上一双水晶鞋。小女孩子双眸点漆,两个小酒窝不语常带笑。 眼看五个棺材已经升到了笼子附近,众人便要上前打招呼。忽见那小女孩一抱拳,娇声道:“大家好,在下古千棺!” 虽然是小孩子,但摄于对方的气势,也是为了不失礼数,众人便要抱拳回礼。 那古千棺却不给别人表现的机会,她自报了名姓就紧接着张开怀抱,似面向星辰大海,高声吟唱道:“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千棺在手,天下我有,咩哈哈――” 任建冷冷说道:“你只有五官,还长残了!” 小女孩古千棺哇一声哭了起来。 ------------ 第124章 什么情况 古千棺哭个不停,任建却缓缓站起身,扫视了众人一圈,目光最后停在段风脸上。 “小建你好,”段风对这孩子没脾气,只得主动问好。 任建点点头,冷冷道:“你果然没听我的话,还是趟进了这滩混水。” 李慧玲谢晶见段风被一个小孩子训,而段风脸上的神色竟很自然,两位女孩便忍不住偷笑。 段风叹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任建哼了一声,“你明明就是舍不得队长之位而已,我做队长有何不好?” 段风一愣,“你当队长?你要当什么队长?你的传承封印还没解开好不好!” 任建冷笑,“井上桃说过很多引导团队的事儿。我比你身后的那些人知道的还要多!” 段风略想了想才明白过来,惊问道:“你听井上桃的窗户根?连她的你都听?” 任建的语气缓了一缓,仍是生硬地说道:“碰巧听到而已,她总是很大声。” 谢盖亚早就听烦了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在那儿很严肃的扯淡,便高声叫道:“喂,小家伙,你有什么方法救我们出去?” 任建眉头拧成一个疙瘩,寒声道:“我和你队长说话,你有什么资格插嘴?退下!” “我靠你个小玩意!”谢盖亚一下就翻脸了,嘴里喷着白沫子骂道:“老子可是医生啊,小兔崽子敢跟我耍横,肚子疼可别找我!” 那任建闻言竟是气焰一缩,有些赧然。 谢晶悄声笑问道:“本家你咋知道那小鬼肚子疼?” “瞧丫瘦得那德性!”谢盖亚一挤眉,“八成肚里有虫!” 段风见任建收缩不再耍酷,便趁机问起正事。他很清楚任建目前没有觉醒异能,救助大伙的重担只能落在那位小女孩身上,便问道:“小建,你那位小朋友……” “她不是我朋友!”任建冷冷说道:“只是个跟屁虫!” 古千棺一下止住悲声,满脸泪花地面向任建,泣声质问道:“你拉了人家的手,现在又不承认是朋友?” 任建冷笑道:“又不是小孩子了,拉拉手怕什么?我只是做个实验,看看你的手和别人的有何不同。原来全是一样,没什么特别。” 古千棺又大哭起来:“你对我没感觉了?你个没良心的要抛弃我?” 段风在两个孩子的感觉纠葛中插不上嘴,说了几句全没效果,只好把战场交给己方阵容中两位跃跃欲试的女子。 谢晶李慧玲倒是滔滔不绝地说了不少,学来的和自己感悟的各种汤都煲了一个遍。奈何刚刚费力把古千棺哄得不哭了,那任建轻轻说几个字就又把她搞得泪流成河。 “确定是古家?” 二虎与段风轻声交谈。 段风迟疑道:“百分之百不可能,但至少和古家有关系,主要是知道的信息太少。光义老大和古家也没什么交往。人家又不是光盟的,好像一直在赚灵域的钱。” 谢盖亚也凑过来,“原来是古家啊?那可了不起!不过,不是传说很久之前,他们家族在群岛保卫战中给……” “没有,”段风轻笑道:“别信谣言,有兄弟办事在灵域的大坂还见过古家人高价卖灵棺。” 谢盖亚眼睛一亮:“真是古家就好了,都说他们的棺材能穿越生死界,死人躺了能在阴间享福,垂死之人躺一下能延命,活人躺一下能健身!” 段风笑道:“你是医生还信这个?就算是真的,和咱们的困境有关吗?” 谢盖亚一愣,问道:“那你俩高兴啥玩意?” “我高兴了?”二虎虎目一翻,差点把谢盖亚吓个跟头。 段风摸着下巴沉吟道:“看来还是要我来出马啊。两位妹子说了半天,自己很动情,人家俩孩子无动于衷,再说就真把自个儿说哭了。幸好,我知道建建那点感情史……”、 “小建啊,我觉得古小妹挺好啊,漂亮又有能力!” 段风把李慧玲和谢晶换下阵来,高声说道:“收了吧,我们这些队友给你们做个见证!古千棺小姐,你说怎么样?” 古千棺又一次止住了哭,羞答答说道:“谢谢队长。” 任建冷笑道:“就你?你还想泡我?你懂什么叫爱吗?” 古千棺挥着小胳膊叫道:“我当然懂啦!” 段风却不等任建的回答,直接插话道:“哦,小建不喜欢她?那艾儿怎么样?就是我旁边睡觉觉的小美女,很漂亮很温柔很懂事,还会变成仙鹤,带你飞得更高!” 古千棺不知段风为何不再帮着自己说话,而又给任建介绍了一个。她惊奇地睁大眼睛望向蜷缩在白运动服中只露出一头雪白长发的情敌。 任建却是连看也不看,冷冷道:“你自己留着用吧,我有春春姐就够了。” 段风暗喜终于等到这句话,便笑道:“真是人小心大啊!也好,难得你对春春一直这么专情。她就在这儿。” 段风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我把她接引到了传承柱核心上,等开启祭坛后,我会给她重塑肉身。到时候你俩就可以再续前缘了。” 任建收了冷笑,眯缝着眼细细打量段风,“到时你不会阻挠?” “当然不会,”段风保证道:“我支持还不及呢!” 任建又问道:“不后悔?” 段风坚定地一握拳,“不后悔!” “君子一言?” “快马一鞭!” “成交。” “成交!” “那么……”任建脸上忽然现出妩媚的笑容。笼子里的几个大人都看傻了。 “咱们开始吧,”任建轻轻说道,转向古千棺,“古古,准备好了?” 古千棺一愣,娇娇问道:“准备什么?你把人家抛弃了,喜欢了别人,人家正准备要走!” 她确定任建真已经有了爱人后竟没有再次大哭,而是打算收拾行李回娘家。 任建笑道:“让你做小还不愿意?” 古千棺水汪汪的大眼睛瞪着任建,“什么叫‘做小’呀?” 任建耐心的解释道:“就是我有两个媳妇,大的是王春春,小的是你。” “那――还差不多!”古千棺娇嗔一笑,“你说吧,咱们做什么?” 谢晶低声骂道:“小畜生,装了半天酷,原来一肚子花花肠肠,虚情假意,一看就是在耍人家小姑娘!” 李慧玲也是颇为气愤,“我真想过去踢他一脚!” “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儿!”谢晶阴笑道:“我要把他的小鸡鸡割掉!” 李慧玲握拳道:“最后一刀我来!” 谢盖亚一听有关手术的事儿便也要凑份子。 段风连忙制止,送给他们两个字:神经! 任建引导着古千棺说道:“还能做什么呀,咱俩联手干什么来了?当然是救他们出来。” 古千棺小手一挥,“这个简单!一二三四五六七,你们七个人,分别躺在四口棺材里,我和建哥哥合躺一个。然后我送你们下去。来吧,快出来吧!” 牢笼中鸦雀无声。 ------------ 第125章 颠倒 谢盖亚喃喃说道:“还真没什么好高兴的。” 任建脸上却仍带着笑容,说道:“小笨蛋,他们要是能出来就不会派俩蚯蚓姐姐求助咱们了。蚯蚓姐姐不是说了吗,这东西叫豹笼,进去没有任何阻碍,出来却不容易:需要钻过一层厚厚的弹力胶,还要不怕电才行。正好,你的木棺能完成这个任务啊!” 众人看到了真正的希望自然十分兴奋,但也纷纷表示惊疑姬氏姐妹竟能解释得这么明白。 古千棺小嘴一扁,说道:“可是木棺是最宝贵的,你坐可以,别人给坐坏了怎么办?” 任建笑道:“小傻瓜,你将来是要拥有千棺的大人物,一口棺材算什么呀?” 古千棺豪气顿生,小手一挥,让任建跳到她的金棺上,然后那木棺嗖一声钻入了牢笼之中。 “最多躺两个人呀,多了我可拉不动!”古千棺嘱咐着众人。 段风笑道:“放心,我帮你推!” 他已打定主意,让其他六个人都坐进去,自己推一把,古千棺牵引一把,把大家先救出去再说。他怕夜长梦多,万一棺材向外一撞引来敌人怎么办? 豹笼内,红木棺稳稳落在地上。 棺材盖缓缓开启,露出里面铺着黄缎子的空间,那空间挤坐六个人应该没问题。 二虎抱起封彩,段风抱起艾儿就要向棺材里放,却听嘎吱吱一阵响,千米立方笼晃了一晃,开始升高。起初速度挺慢,却是加速上升,那加速度越来越大,速度更是越来越快。 古千棺第一时间发现异常,顾不得还没人坐进去,小手隔空一引就想把木棺拉出来,却是没拉动,紧接着与木棺的关联竟似要断开。她尖叫一声,金棺直冲向升得越来越高的牢笼。 任建一把抱住她,劝道:“别急,咱们看看再说。现在冲进去也没用啊。” “你等我!” 这次古千棺却不听任建的话,将任建轻轻一推,任建便飘落在银棺之上。古千棺左手结印,右掌一送,那印记便钉在了银棺一侧。银棺暂时与她失去了关联,靠印记悬浮于空。而古千棺带着另外三棺一头冲进牢笼。 “唉,女人,女人……” 任建摇头叹息,“你想让她们理性思考真是比登天还难?我任建英明一世,早晚得死在女人手里!” 他一咬牙,一把将古千棺留下的印记撕掉,那银棺重新与古千棺建立了联系,便也一头冲向了牢笼。 地上穿大红套装的姬汉冰姬汉雪呆呆望着极速远去的千米立方笼。直到那笼子钻入云层不见,她们仍然呆立着。过了半天,她们对望了一眼,缓缓沉入地下。 仝阿九、钱十七在灰雾中露出身影。 “没味道,他们还没来?” 钱十七猛吸了几口,周围灰雾淡了许多。 仝阿九望了望天,“豹笼里那几个孩子到底想干什么?” 钱十七摇摇头,摸了一把裤裆,愁眉苦脸地坐在地上,吧嗒吧嗒地吸着旱烟袋。 灰雾渐渐浓起来。 牢笼钻进阴云,笼外黑暗一片,笼内却是到处柔光,竟是那层弹力胶发出的。 段风本来还想把艾儿等人放进木棺然后猛推出去,但笼子一上升,棺材就再次合死了。 未几,古千棺一头钻进了笼子,小脸满是焦急,见木棺安然无恙这才松口气。紧接着,那任建也坐银棺钻了进来。 古千棺见任建不放心自己而跟进来便甜甜一笑,不等任建开口,她小手一挥,收了金银铜铁四棺,木棺打开,小手指轻轻一勾,任建便被扔进了木棺里了。 “我一会儿来救你们!” 古千棺匆忙说了一句,便也跳进了木棺,不待棺材盖合死,便驱着棺材向外冲出。 任建大怒,吼道:“你这个笨……” 嘭―― 任建的“蛋”字还没说出口,棺材便狠狠撞在了弹力胶上。那弹力胶还真弹,直弹得棺材倒飞一千多米,撞在了对面的弹力胶上。 再次被弹,这次木棺改了方向,冲向段风等人。 ――上升中的豹笼已经只能进不能出了,那弹力胶的功能便只剩下了“弹”。 木棺极速冲撞而来,众人自然可以躲开,但棺材里的孩子就危险了,或许刚才那两撞已经把他俩撞出了好歹。 李慧玲谢晶一声尖叫。二虎晃身形就要顶上去,打算用肉体做棺材的缓冲。 “听指挥!”段风大喝一声,急中生智,心斋蛆柱疾速转动。 众人只感觉双手沉重起来,似拖着什么东西,同时意识受到了微弱的牵引。 段风大叫道:“撒网捕鱼会不会?” 他双手一扬一抖,似把什么东西抛了出去,然后又一拉。 其他人在受了微弱的意识牵引后再加上听到了喊话,虽然仍不明白这么搞有何用,但也差不多明白了段风的意图,便跟着扬手又一抖,然后随着节奏再一拉。 那冲过来的木棺,擦过众人直飞过去,眼看就要撞到底面的弹力胶,却忽然被什么东西兜住了,速度猛然一缓。 众人却被带着直向棺材冲去,跟随棺材奔跑起来。 “用力啊!” 段风大声吼道。 众人齐发力。二虎咬紧牙关,肌肉暴起。谢盖亚口吐白沫。李慧玲小脸通红。谢晶的黑红疙瘩愤怒得要脱离组织。 段风心斋内的蛆柱更是转得开始摇晃,那蛆柱似乎又要变成白蛆的形体。 嘣,木棺扑倒,滚落到底面上,滚出几米外,终于停了下来。 众人被拉带得七零八落,散乱地或坐或倒,大口喘着粗气。 李慧玲惊奇地看着手中两条红檩子,那像是被绳索之类勒出来的,但自己明明手里什么也没有。 “真他们爽!”谢晶用袖子猛擦着脖子里的汗,“姐这一辈也没卖过这么大的力气!老段,你这是啥游戏?挺好玩啊,有空儿可得多玩几把!” 段风顾不上擦汗,摇摇晃晃站起来,“快看看那俩孩子吧,别撞出什么事……” 众人连滚带爬地赶到棺材旁。木棺侧躺,正好打开。但众人无论怎么用力,却弄不动那棺材盖。 李慧玲焦躁之下,用棍剑捅了几下,那木棺竟发出了金属之声。 “别折腾了,这是万年铁木,一般家伙破坏不了,能破坏也别搞。否则,古家那小姑娘非跟咱们拼命不可。” 段风颓然倚在棺材上,劝大家暂时休息。 谢晶耷拉着双手,哀叫道:“脱力啦脱力啦,好酸好麻,从此不能生活自理。老段,你可要给我喂饭啊。” “丑女发春?”一个清越的声音从几十米外传来。 沉睡的封彩吃力地爬起身。她旁边的艾儿也动了一下。 “我靠,小疯子你醒啦!” 谢晶惊喜地大叫一声,飞跑过去,一个虎扑将封彩又扑倒在地。 封彩惊讶地推开谢晶,盯着那美肌肤和恶疙瘩组成的笑容,惊问道:“丑女这么高兴?二虎答应让你做小了?” 两位队员全部醒来,大家都精神抖擞起来。 段风笑着解释了刚才的举动:“那还真是咱们引导团队的游戏,玩法很简单,就是用异能模拟出一张大网捞鱼玩。话说,有一年光义老大他们到灵域那边调研灵域光盟散伙后的情形。无意中看到灵域人开着大马力渔船正在捕鲸。然后就有了这个游戏,开始的目的只是要将鲸鱼驱赶到离渔船较远的地方。后来不知怎么竟然一下网住了好几条大鲸。大鲸们发疯,光义老大他们就到美洲调研了一下美洲光盟和暗盟解散后的情形……” …… 棺材还是打开了。 七个人围着棺材正开会研究各种措施。睡饱了神采奕奕的封彩出主意说她可以用火鸟把棺材烧了救出俩孩子。这时,棺材盖开了一道缝,是古千棺一道意念所为。 古千棺半睁着虚弱的黑眼睛,她只有小背心和袜子上破了两个洞,身上则一点伤也没有。 任建紧紧抱着古千棺,他的身上青一块紫一块,脑袋上更是一圈大包。他冷冷看着众人,满眼嘲讽,似是看一群傻瓜笨蛋大白痴。 谢晶看到那双擦破了皮渗着血却仍紧紧抱着古千棺的小手,便被深深感动了。她轻声说道:“我改主意,不割他了。” 李慧玲擦了擦眼睛,“谁割我跟谁急。” 谢盖亚慨然说道:“割吧,我免费给他换个大的。” …… 古千棺把木棺也收了起来,离开众人四五米,与任建靠坐在一起。 段风望着笼外黑洞洞的天,“就开始震了一下,这半天没动静,也不知笼子是上升呢还是静止?” “我宁肯它上升进危险,也不愿在黑云彩里等死,”谢晶全身无力地躺在李慧玲的大腿上。 李慧玲轻轻摸着谢晶的脸,每次摸到那嶙峋的疙瘩便下意识地要帮她抠下来,每次都被谢晶打开。但次数多了,白皮肤的地方也红了起来。 艾儿仍是萎靡不振。谢盖亚想抱着她,她却凑在段风身边,坐下来,轻轻靠在段风的胳膊上。谢盖亚叹道:“这丫头是喜新厌旧啊,小孩子果然是多变的。” 封彩却对古千棺的那棺材很感兴趣,想讨来看看。古千棺不依,说棺材累了要休息一下。封彩便时不时纠缠一下两个孩子。任建恶言恶语,古千棺不理不睬,封彩却也不急,只和他们软磨硬泡。 谢晶感叹道:“果然日久见人心啊!虎哥,我有点支持你选小封子了,至少将来她会是位慈母。” 李慧玲悄声说了句未必,两个女孩便笑作一团。 谢盖亚提高声音,“以我多年行医的经验,这笼子还在动!” 二虎也开了口,说道:“方向不定。” 段风一愣,“什么意思?” 他话音刚落,只听头顶轰隆隆一阵闷响。头顶那块一千平米的笼顶像卷帘门一样缓缓打开了,露出外面瓦蓝的天空,一股清新的空气沁人心脾。 嗷――,不知谁嚎叫了一声,却也叫起了众人的心声。 长久困顿于牢笼之中,黑暗寂寞,忽然大开方便之门,无论是暂时放风,还是就此释放,都算是大好事。 众人心头一敞亮,就要整衣冠迎接新生,却忽然一阵失重的感觉袭来。 这是一种没着没落的感觉,似乎被抛进了太空,再也无法回归地面。 但失重来得也快,去的也快。众人刚惊呼了一声,便又感受到了重力,身子向头顶的出口飞去。 “我们又被吸起来啦!” “不是吸,是降落!” “那不是天空,是大海!” ------------ 第126章 纱布 不用过多感受和解释,出了千米立方笼,众人便明白了天在下而海在上:迎面而来的是风平浪静一望无际的大海,他们脚冲的方向是天空。 天空上一轮温暖的太阳。 段风大叫道。“妈的,真实幻境,我看不透!” 真实之眼和真实幻境是一对矛盾,比拼时完全靠异能层次。段风的异能差不多还谈不上层次,他大概连最低级的真实幻境也看不透。但他至少能看出这是真实幻境。 看到那轮太阳,每个人都能感受到那是冬日的阳光,而真实的季节应该是初秋。 “摆棺!”任建叫了一声。 其实大人们都在这么想,在笼子中向外飞时就想让古千棺把棺材弄出来,让大家扒住,但小女孩刚刚受创,谁也不好意思首先开口。 古千棺没有说话,小手一撒,五个棺材出现,她与任建占了金棺,让其余四棺飞向众人。 段风拖着艾儿搭上了银棺,谢晶李慧玲扒住了铜棺,二虎抱封彩坐到了铁棺上。谢盖亚在木棺上一爬,美美道:“都不愿凑老头子,更好,我独占鳌头。这棺材太尿性了,不知我死了能不能给配一个?” 速度一降,浮棺在空,众人纷纷露出笑容。但方向变换引起来的恶心感还是久久不去,因为众人所见和所感造成的巨大落差一直难以消除。 众人刚刚心头一松,便觉浮棺开始摇晃,时升时降,速度不均匀起来。再看那古千棺的样子,已经是难以承受即将崩溃的状态,阴云重新笼罩到各自心头。 古千棺毕竟只是个年幼的孩子,带五个空棺还有余力,坐上几个人,又遭受巨大的冲击,她就承受不住了。并且她刚刚受创还没恢复过来,这一奋力必定伤上加伤,能发挥出来的能力也便有限。 众人一阵心疼。 段风与二虎对望一眼,同时站起身。段风朗声说道:“古千棺小朋友,你是好样的,救了我们一命,给我们提供了一个跳台,谢谢你!任建,好好保护你的小媳妇!弟兄们,不嫌热吗,来吧,咱们洗个澡!” 说完,段风又低声对艾儿说道:“你身子轻,留下!” 段风将艾儿的肩膀一按,便带头跳了下去。他见艾儿的样子便知艾儿不可能变化形体再飞,再飞就真没命了,不如老实呆着安全系数更大点。 艾儿却是翻个了白眼,身子轻轻一动,如纸片般飘落。 二虎抱着封彩一起跳了下去。 “我靠,无线蹦极啊!” 谢晶与李慧玲对望一眼,笑了笑,尖叫一声,手拉手跳了下去。 “一群神经病!” 谢盖亚翻个身,“连点创意也没有!” 他平躺着落下,在空中转体不停变化着动作。 古千棺双手颤抖,嘴角沁出一丝血。 任建紧紧抱着她的腰,劝道:“放弃吧,你已经尽力了。” 四棺收回。 古千棺大眼睛里满是泪,“我好笨呀。” “你不笨!” 任建微笑道:“队长说得好,你让他们缓了一缓,没有直接落下。你提供了一个跳台,现在离海面也就几百米,他们摔不死,顶多喝几口咸水。” 古千棺神色黯然,“可是我一点力气也没有啦。” “小傻瓜,你才多大呀,只是暂时没了力气而已,”任建轻轻帮古千棺按摩胳膊,“你的成长是无限的,我相信有一天你能够承载整个大海!” 古千棺疲惫的大眼睛里闪过一抹亮色,“真的?” “当然是真的!” 任建看了看摇摆不定的金棺,拍了拍古千棺小小的肩膀,“我也去洗个澡,然后在沙摊上等你。你必须给我平稳降落,要是你停不平稳,我就打你屁股,记住了?” 说完,任建翻身扑向海洋。 古千棺眼睛里闪过坚毅的神采,“我要承载整个海洋!” …… 离海面远比看上去远。 以为是几百米,跳下去后却发现有几千米。谢盖亚骂了一声要操蛋,众人心里都是一凉。这么高掉进海里,或许也只有二虎的身子能承受得住。 段风感觉上身一热,却发现艾儿贴了过来,拉住他的胳膊,似要把运动服还给他。段风一下就明白了,不顾气流,大声叫道:“别变,省点力气,你放开手,咱们还要玩个游戏!” 艾儿却死死不肯放手。 段风叹口气,再次转动心斋蛆柱,这次他控制着转得很慢。现在只需要一点点浮力,只需要把异能鱼网的网线变得粗一点就行。却不能真变成降落伞。实体降落伞,大家卖把力气能拉得住,而以目前大家的异能层次和异能剩余量,是决无可能拉得住异能降落伞的――光是编织异能降落伞就有可能消耗光了所有人的储蓄。 有了上次的配合,这次不用高声叫,大家心意相通,很快就编成了一个特殊的鱼网,不为网鱼,只为网风。 手上用力,鱼网兜风,降落的速度为之一缓。众人松口气,却发现异能在飞速消耗,竟有身体一空,连心也要空了的感觉。 段风连忙大叫:“省点力气,别太用力,轻着点,感受我的牵引!” 谢晶撇撇嘴,“啥牵引啊,一点感觉也没有!” 再次调整,鱼网的网眼变大了些,降落速度变快了一点。这次众人感觉还能应付,便又纷纷轻松下来。 李慧玲睁灵眼看了一眼头顶上那粗线条小眼儿的怪异鱼网,忽然感觉那有点像纱布,便向不远处的谢晶叫道:“姐,咱们的纱布降落伞好神奇!” 谢晶笑道:“傻妞别用那个词骂自己啊!” 渔网提供的浮力不能抵消重力,几人坠落大海的速度仍是越来越快。 艾儿搂着段风的脖子,贴在段风的耳边轻声说道:“我要变……” “变个头!”段风马上制止,“你现在一点力气也没有,别说谁也救不了,连你自己的重量都可能承受不住。等过一会儿,离近了一点,我说变你再变,伸翅膀能让你变轻一点,摔下去不那么疼。千万别想着救别人,否则你会害了别人也害了自己。” 段风深怕艾儿不听话一意孤行,可双手正拉渔网没法再拉艾儿,只好一偏头,用脑袋和锁骨夹住了艾儿的胳膊。 艾儿咯咯一笑,竟真没有动。 段风这才放了心,专心控制起渔网,同时加快了蛆柱转速。他打算实在不行就直接让蛆柱崩溃以保大家平安――没什么大不了,蛆柱崩溃了可以再重新筑基,只是时间长点而已。 众人心态刚一稳定,却无端地吹来一阵狂风。 “海啸!” 谢晶一声尖叫 但众人马上发现,钱风只吹人,不吹海。那海面上仍是风平浪静如镜子一般。 狂风吹得众人睁不开眼,鱼网眼开就要脱手。 “拉住拉住!”谢晶不停尖叫着,然后她感觉手上一轻,眼前一黑,周围变得热哄哄,睁开眼却见自己已经被一伙人团团围住。 “我靠,邪风啊,怎么把你们都吹过来了?” 所有人被吹到了一起,抱成了一团。 众人意外的发现人团中多了一个男孩,正是不言不语的任建,周围却没有古千棺的身影。 人团不再垂直下落,而是斜着飞去。 海边是白色的沙摊。人团的方向不是沙摊。 沙摊外是绿色的山峰。人团的方向不是山峰。 过了一道山峰,山谷中是一大片青砖碧瓦的庄园。人团正冲向庄园。 “放手吧,收回各自异能,攒点力气。” 段风停了蛆柱,无奈地说道:“这是牵引,比咱们强无数倍的牵引。有人要见咱们。” “队长,如何自爆?”谢盖亚等段风说完便紧跟着问了一句。 谢晶赞道:“我靠这么猛!真给咱们老谢家长脸!” 谢盖亚正色道:“我只是不想让别人随便玩我,我可不是随便的人!” 段风笑道:“看情况吧,有一搏的机会就干他娘的,没有机会我还有招儿。一说你们大概就有印象,咱们引导团队有个绝技就叫‘还有招儿’,很有意思呢,不知谁会先尝到。” 其他人还罢了,懵懵懂懂,二虎却是轻微抖了一下。 任建一直不言不语,眉心一片黑,不知担忧着什么。众人问话,他只是不答。 飘过大海,飘过沙摊,飘过青山,飘向庄院。 人团在空中的速度虽快却平稳,众人竟感觉不到风。灵眼看去,人团外包裹着一层淡紫色的膜。 “异能竟然已经发紫了!” 这声惊叹在每个人心中回荡。难怪段风会说那人的层次比引导团队高无数倍。其实现在的情况已经没法用倍数来衡量了。 山谷庄园并不像它的外表那样安静。一飘到其上空,便听到一阵喧闹声。 几个院子里铺红毡贴喜联,彩灯高挂,觥筹交错吆五喝六,红男绿女来来往往,好像正在办喜事。 在最大的院子中央,几桌酒席间有片空地,人团轻轻落于其中。八个人早调整好了姿态,互相扶持着站好身形。 周围吃喝的人早注意到了天上飘来的人团,看到落地后他们灰头土脸的模样,便是一阵哄笑。 “喂,哪来一群叫花子?” “会唱数来宝不,唱得好大爷有赏!” “那个小妞不错,就是脏点!” “你什么眼神,你是小小子儿!” …… 引导团队人人脸上却没有半分羞愧――队员们都惊呆了,满院子的长袍大袖高冠博带,这他妈都是古人啊! 谢盖亚的白沫子又流了出来,他喃喃说道:“老了老了,还穿越了一把?” ------------ 第127章 鸡腿 引导团队的诸人终于回过神来。既然来到了这里,无论是何时何地,总要观察一下,做出判断并采取些行动。 首先自然要找找敌人在哪里。众人举目四望,只看到了一桌一桌大吃大喝的古人。那些人的穿着打扮虽也有贫富差距,气质上也略有高下,但总体上面目态度都很大众,全是群众演员的路数,而没有主角那鹤立鸡群的神采。 群众演员自然多是敷衍了事,一心想着盒饭,所以起哄闹了闹,说了几句台词,便没人再理场子中央的七八个人。 群众们各自再次沉浸于酒饭之中。 群众中没有目标,引导团队的目光便越过这些人到那门前檐下,甚至犄角旮旯里去找。那里也只有群众演员路数的仆妇家丁,连个像模像样的管事也没。 众人又等了一会儿,并没有人过来审问甚至搭讪。 “咱们属于无人料理?”谢晶裂嘴一笑,捏着李慧玲的下巴,将那张粉脸扭来扭去,“瞧瞧,这么漂亮的小妞,竟然没人来调戏?” 封彩嘀咕了句什么。 谢晶便随手在封彩的胸前摸了一把,惊叹道:“好大的屁股啊!” 封彩狠狠打了一下谢晶的手,怒道:“别对你好点就犯贱!” “摸我呀摸我呀!”谢晶笑嘻嘻,“你够得着吗!” “幼稚!” 任建哼了一声,扫了一眼封彩鼓囊囊的胸。他与封彩身高相当,眉目交易相当便宜。 谢盖亚吸着浓郁的菜香酒味,看着那桌桌丰盛的酒宴,下意识迈了一步,却只迈了半步就前进不得。再一摸,前方是一层无形的屏障。 他一提醒,众人都发现了,众人周围都是如此。试了一下,那屏障相当坚固牢靠,李慧玲猛力敲了几棍全无效果。二虎个头高,他举手试了试,摸到了透明顶子。李慧玲再次刺地面,也刺不动――地面也铺了屏障。 “这次是全方位的!” 又被关进了笼子? 众人互望一眼,各自都有些难过。在那豹笼中,什么也看不到只能看自己,日子都那么难挨。如今饥肠辘辘呆在透明笼子看着别人大吃大喝,岂不更难挨万分! “建建!” 一声惊喜的尖叫,席间一个红衣少女一边啃着鸡腿,一边冲向任建,却正是古千棺。她隐身众人里,便也泯然于众人,大家看时并没有注意到。她这一站出来,所以的焦点都聚集在了她身上。她立刻光彩万丈。 一身红衣的少女古千棺一下冲到了众人堆里,也便是进了笼子。 这笼子又是能进不能出! 刚刚分离没多久,古千棺竟长高了一尺多,嫩绿宫装、金钗明珠,虽则跑姿野蛮吃相残暴,但那娇艳玉容和浑身洋溢的青春气息却把她的美展露无遗。 任建看傻了,在凹凸有致的身材面前下意识地咽着口水。 众人也把呆模样转向了古千棺。 谢晶呆问道:“这是那个姓古的小女孩?” 李慧玲呆答道:“明明差异很大,可怎么感觉就是她呢!” 古千棺在任建面前俏丽一站,把大鸡腿伸到任建嘴边,“建建快吃,好香呀!” 任建看着那肥美异常的鸡腿,忍不住就咬了一口,却咬不下来,再看古千棺的脸竟有些变形,眼睛里有了泪。 “舍不得啊?”任建松开口,笑了笑,“你自己吃吧,我不饿。” 古千棺扁扁嘴,有些委屈,说道:“不是呀,就是这鸡腿有点怪,很香很香就是咬不下来,只能舔。” 任建笑道:“那你就多舔吧,舔多了解馋也解饿。” 古千棺果真舔了起来,直舔得满嘴流油。 引导团队所有人都在咽口水。 人团在天上飘时,唯一有手机的段风终于想起了手机。但没有信号,只能看时间,时间显示已经是2007年8月8日下午三点半。 算起来,众人自昨天吃了晚饭后到现在将近一天一夜了还没进过食。黄豆豆里倒有备用食品,但段风根本联系不上黄豆豆――就算能联系上也弄不过来。 “不舔了,疼!”古千棺在众人艳羡的眼光中停了下来,眼巴巴看着鸡腿。 谢晶好奇地问道:“哪儿疼?牙疼啊?” “鸡腿疼,”古千棺回答道,仍眼巴巴看着鸡腿,舌头舔着嘴唇,却再也不肯舔鸡腿。 众人哑然失笑,李慧玲赞道:“真是个善良的小姑娘!” 谢晶却嘀咕道:“善良个屁,她脚上那双鹿皮靴子绝对是真鹿皮,我都能听到小鹿死前的哀叫。” 李慧玲奇道:“还是三伏天,她穿那么厚的靴子不热吗?” 谢晶望着周围,“这里是冬天啊,每个人都穿着棉服。” “咱们穿这么少怎么感觉不到冷?”李慧玲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又看着那边,“老师还光着膀子呢!” 谢晶脸色一变,“这是真实幻境!我怎么竟然忘了!” 谢盖亚叹道,“瞧瞧,傻子都看出来了,我就不提醒大家了。一切全是假的。” 二虎闭目低头,手搭在封彩的肩上。 封彩看准了左边那桌上的一大盘水晶肘子,若不是被二虎按着,大概早扑了过去。瞧那架势,不把屏障撞个窟窿誓不罢休。 段风看着二虎,轻声问道:“蛮体萌动?” 二虎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没说话。 段风歉意道:“是我拖累了你,到现在才开始觉醒看家本领。” 段风轻声一句话把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大家马上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虎哥要进阶了?” 封彩与谢晶异口同声地问道。封彩的嘴角还带着口水。 段风笑笑,却对李慧玲说道:“等二虎成了,让你看看真正的‘蛮体’,你好好学学。” 李慧玲本来正替二虎高兴,一听段风之言,却撅嘴高兴不起来,不知心里在琢磨什么。 段风轻声说道:“靠过来点围住我,我要做个实验,几秒钟就好。” 说完,他也不管其他诸人的反应,便闭上了眼,沉心施意。他看不透眼前的幻像,便想从本质上研究一下。当下而言,他所谓的本质是指亚空间。他想看看这里是不是某牛人创造的亚空间。 沉心施意,查看周围亚空间,眼前却没出现熟悉的绿方格。如此试之再三,全无效果,怎么努力,眼前都是白茫茫一片。 ------------ 第128章 我看到了 “我施不了法……”段风满头大汗地睁开眼,叹口气,“干扰太强了。” 众人以为他在试验哪项异能。谢晶嘲笑道:“不是干扰太强,而是你太弱。” 段风点头道:“是啊,的确是太弱,抗干扰能力也太弱。” 真实之眼看不透幻像是水平问题。在幻像里不能查看亚空间也是水平问题。但这两个问题需要努力的方向不同。一个是要提高,一个是要提纯。 既看不出这是不是亚空间,也不能看透这幻像的布设,而目前只能看出一点,就是从这手法看没有半分熟悉,说明对方不是光盟成员,准确来说不是曾经的中土光盟成员。 曾经的中土光盟成员,布设真实幻境的手法就那么几种。赵光义等人当年不仅进入其中体验过,还在无聊时试着弄过,自然相当了解。所以,段风相信,面对一般中土光盟成员布设的幻境,自己即便不能立刻破解,但也能够瞧出其原理。而身处的这个幻境却是毫无头绪。会是谁搞的呢? “新问題,新考验……” 段风沉吟着,看向那忽然成长为少女的古千棺,问道:“古小姐,你认为你现在几岁?” 那古千棺正与鸡腿缠绵,忽听段风发问,先呆了片刻,终于明白过来,下意识捂住胸口,低声问任建:“建建,我是不是走光啦?都怪你,在木棺时不把我抱紧点,害得我的背心破了这么个大洞!” 古千棺娇嗔的声音不仅弄惊了任建,也弄愣了众人。原来古千棺看自己仍是小女孩小背心小短裙的模样,别人看她却是宫装鹿靴少女。 “哇,好神奇!”谢晶叫道。 李慧玲看着段风,“也就是说,只有她手中的鸡腿是真实的?” 段风摇摇头,“谁知道她到底吃的是什么玩意儿呢!任建别让她吃了,一会儿发现真相可别吐。也不知来贺喜的这些人吃的是什么,他们……” “他们”不见了,本来乱哄哄的酒桌只剩下杯盘狼藉,酒气冲天,却是一个人也没有。 谢盖亚原本正靠在那透明屏障上,此时动了一下竟到了屏障外。 屏障消失了! 谢盖亚却不管这异象,笑道:“得着吧,都别装了,管他妈的,无论这些玩意是什么变的,咱们先把嘴哄高兴了再说!” 说着他就扑向那些酒菜要大快朵颐,却听旁边院子里一阵喧闹。只听有人高声叫道:“新娘子出来啦!” 谢晶恍然笑道:“人家都跑那边举行婚礼了吧!” 但大家都不是瞎子,也不是聋子,一院子的人全都走个干净竟是一点声音一片身影都没被引导团队捕捉到,这事儿绝不正常。即便是在真实幻境中也不正常——人员如此众多,场面如此复杂,这要算超大型幻境了,这种幻境却是不是批发市场上可以买到的。 二虎忽然开口道:“他不是一个人。” “我也这么想,”段风点点头,“这幻境应该也是集体力量的结晶。为咱们这个小小的引导团队吗?不值的啊……现在完全可以确定,这绝不是高海涯一人所为。即便有他的参与,他也是其中普通的一员。好强的队伍……他们要对付谁呢?” 谢盖亚冲到桌面,摸了摸桌子却没动饭菜,理智终于战胜了食欲。万一那饭菜真是某种恶心之物怎么办?他可不是随便吃喝的人。但他哪里肯甘心,食欲转变成了怒气,便骂道:“妈的!没法吃没法破,咱们去看新娘子,要不干脆……” 谢晶眼睛一亮,“抢新娘!” 谢盖亚一翻眼皮,暗道只抢一下有什么意思。 李慧玲却兴奋起来,“不给咱们吃,就闹了他的婚礼!” “这也不是不可行,”段风笑道,“咱们不知那些人弄这么大幻境目的何在。但有一点很明显:他们不想让咱们破坏他们的布局。开始把咱们关进豹笼是为了让咱们别在下面闹,后来把咱们放出来,大概是因为他们要用豹笼关别人;那大海自然也是幻境,咱们掉进去可能对幻境造成破坏,所以把咱们摄到了这里来;弄到这里来既不杀咱们又不见咱们,说明什么?” 谢晶想了想,试探着问道:“他们没恶意?” 李慧玲嘴角却有一抹阴笑,“他们没有余力了,支撑这么个大场子可能已经是强弩之末。” 二虎眼睛眯了眯。 段风点点头,“有道理。看他们在小代庄外对待二虎和谢晶的狠毒,这些人必定不是什么好鸟,等他们腾出手来,肯定要处理咱们。” 段风其实还有个想法没说出口,说对方没有余力弄死引导团队这几人并不十分靠谱。因为人家明明有那么大的余力将众人弄成人团,然后摄住了跋山涉水一直牵引到这里。这中途,人家只要稍微改变一下力量的角度和力度就能很轻易地将人团变成肉团,然后直接下锅,端到这酒席上来。可人家没这么坐,那又是为何呢?想不清,又不愿干等,只好走一步说一步吧。 谢盖亚叫道:“那还犹豫什么,干……他丫的!” “走,先看看新娘如何。注意,咱们可是文明人,不要向无辜群众下黑手。” 引导团队绕过几张酒桌,走向墙上那道月亮门。穿过门便见到了黑压压的人群。 人群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在人群前面搭有一个五尺红台,红台上一对新人正挽着衣袖向人群里扔糖果和红包。 看到那对新人,引导团队都惊呼起来, 封彩坐在二虎肩膀上,望着台上那个穿大红锦袍的二虎,腻声道:“虎哥好帅。” 二虎望着台上那个端庄瘦削的女子,心内感叹:终于长大不再是小女孩了,可你还是高兴不起来么? 李慧玲双眼冒着星星,“阿伦!是他要结婚吗?那个杀千刀的女人是谁!” 谢晶望着台上那个从轮椅上站起身向他微笑的老人,泪如涌湧。 任建盯着台上那颤巍巍的两座大山,不住舔着舌头,梦呓着:“真大,好大啊……” 古千棺也舔着舌头,望着台上那一人多高的一大块儿,“是啊,好大的鸡腿,这次可以吃到了吧!” 艾儿看了看台上,又看了看入了魔般的众人,眨眨眼,轻轻挽住了段风的胳膊。她总觉得自己穿了队长的上衣,而队长光着,她必须让自己身上的衣服离队长近点才好。台上那个队长倒穿着衣服,但没有身边这个亲切。 段风看到了一条大白狗。 那条狗,好眼熟。 ------------ 第129章 入洞房 “吉时已到,送入洞房!” 随着一个短胖老头的一声大吼,八个赤膊大汉冲上红台,分别抓住了新郎新娘的四肢,就举了起来。 “入洞房!” “入洞房!” 人群有节奏地齐声高唱。 引导团队众人都被那高唱震得全身一抖,个个如梦方醒,看了看周围,又互相看着,一时竟不知身居何处,方才又见到了什么。 “发生什么事儿了?” “咱们不是来看新娘吗?” “新娘子呢?” 新郎新娘正被举着围着红台一圈圈转,接受着人群的祝福。那祝福只有三个字:入洞房! 新郎新娘被高举,各自披散着头发,脸朝上,面目便不可知。 “咱们刚才没看到吗?” “看到了吧,怎么一点也不记得?” “这幻境也太幻了,有迷魂香?” 段风觉着胳膊有点热,低头见一支胳膊正被艾儿抱着,便抽出来,轻轻拍了拍艾儿的头。 艾儿眨眨眼,扯过段风的手来舔了一下。 段风一惊:狗,大白狗!自己在刚才似乎看到了一条大白狗,很熟悉的样子,应当是温碧华家的那条老狗。怎么会这样呢,这是幻觉还是真实?莫非温碧华也被摄到了这里?对方是想将所有引导团队成员一网打尽吗? 段风正在胡思乱想,却听新郎新娘开始嚎叫。 “不要啊,快放我下来,我不要娶她!” “不要啊,快放我下来,我不要嫁他!” 新郎新娘似乎刚刚清醒过来,他们台词除了一个字不同外其他全都一样。他们叫得撕心裂肺,但二人的叫声很快就被千百人那有节奏的大合唱淹没了。 “入洞房!” “入洞房!” 一位搽胭脂抹粉的短胖老太太出现在人前,扯着嗓子喊道:“吉时已到,送入洞房!” 喊完,她携着先前喊话的矮胖老头先进了洞房。 八名壮汉,齐刷刷一个转身,举着一对新人向正房走去。 “不要啊,放过我吧,我什么都答应你们!” 新人惨叫求饶,群众欢声雷动。 …… 段风对着自己的队员们说道:“很有可能,那对儿新人才是他们想加害的目标。” 谢晶笑道:“无偿举行这么盛大的婚礼,叫‘加害’?那让他们多加害我几次吧,我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李慧玲奇道:“逼着你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你有什么可欢迎的?” 谢晶一瞪眼,“傻啊你,搂够份子钱就溜啊,还等着人家皮鞭蜡烛老虎凳伺候你吗?” 已经进了正房的新人忽然挣脱八个壮汉又冲出来。 众人正想看清模样,却见凭空出现一大块红布,将那两个新人一裹,又飞回房内。 “啊――” 一声惨叫,房内便静了下来。 整个房子都静了。本来抖动的幔帐瞬间变成了钢铁城墙。檐下那串风铃只发出半个音便忽然被冰冻了般定在那里。 观礼的群众也没了任何新的动作和声音。 段风等人好奇地瞧着身边木头桩子一样的群众,谢晶忍不住伸手捅了捅一位大妈,那大妈毫无反应,仍保持着之前的姿势。 “他们的时间停止了?” 段风对这个现象却有点熟悉,沉吟道:“或许对方都没了余力,不能再控制这么多对象。他们在全力压服那一对新人吧……” 李慧玲来了精神,问道:“新人很厉害?” 封彩抢着答道:“猪脑子啊,新人若不厉害,用得着摆这么大的阵仗?” 谢晶叹道:“玲儿故意装傻而已,她只是想给她的老师一点表现机会。” 众人正在议论,却觉光线忽然一暗,正要研究是何状况,只听新人房内一声闷响,门窗中射出红光万丈,紧接着似有炸弹炸开,那房子整个被炸成了碎屑。那碎屑向四面八方激射而出。 那速度飞快,众人已经是躲之不及。而看那波及范围,却也是无处可躲。 二虎大吼一声站到了八人最前面,身上青光一闪变得亮莹莹。其他八人也做好迎接碎屑攻击的准备。但那碎屑只飞出十来米便倏忽化成了青烟。 青烟袅袅,白雾茫茫。青烟是那新房所化,白雾是由群众们脚下流出。 条条小溪从群众的脚下流出。 随着溪流潺潺,脚消失了、腿也在慢慢消失。 小溪化成河,河漾变成一片湖。 转眼间,千百观礼人融化成了一面半人深的雾湖。 浓浓的白雾在人们腰间流转。白雾上缕缕青烟在飘荡中消散。那青烟组成的图形,有的像床、有的像桌、有的像房梁、有的像风铃…… 封彩站在雾下,惊奇地发现这白雾虽浓,自己的视线却没有受太大影响,只如同隔了一层薄薄的轻纱。身边每个人大腿都能看清楚,有了雾面做参照,每人的物点便明显起来。她发现所有人的腿里谢晶的腿最直最挺,李慧玲的腿则总处于紧张的弹射状,似准备蹦到哪里去干点什么。 艾儿的鼻子在雾上,嘴在雾下。她好奇地低下头观看雾里的情景。她发现队长的运动裤下沉了点,露出半个肚脐眼儿,她很想戳一下,却又不敢。 任建的眼睛正和雾面平齐。一起雾,他就找不到古千棺了,然后他才发现古千棺隐藏到了雾面之下,她又恢复了小女孩的模样。 古千棺根本没看雾,她正默默用右手握着自己的左腕,委屈地掉着眼泪。见任建望过来,便忍不住哇一声哭出了声。 小女孩的哭声把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 “这小家伙终于变回来了!” “对她自己来说根本没变好不好!” “她哭什么?” “她的胳膊怎么受伤了?” “她的鸡腿呢?” 古千棺左胳膊上有一块肿了起来,红通通的,上面还有几个牙印,两处牙印较深的地方渗出了血迹。 任建轻轻拿过古千棺的胳膊,有些好笑地问道:“鸡腿就是你的胳膊?” “你把我咬破了!”古千棺叫道,忽然一转脸,对着前方怒道:“这帮坏蛋连我古古也耍,我要把他们全杀掉!” “好啊,那要先找到他们再说。” 李慧玲淡淡说了一句。 青烟白雾很快散去,眼前只剩下了四面墙一个空空的院子,院子里铺着整齐的方砖,一点也没有动过的痕迹,似乎这里本来就空无他物。众人再回身回到原来的院落,那里同样也只剩下四面墙空空的院子。 什么都没有了。 ------------ 第130章 跳墙 众人有着同样的疑惑:“对方功德圆满,还是要收回所有力量准备决战?” 谢盖亚叹道:“饭没吃上去看新娘,新娘没看到,再回来,人家撤席了!” “走!”段风脸阴沉起来,“接着探。” 谢晶合掌道:“千万别是迷宫,每次玩游戏,一到迷宫就头疼啊!” 李慧玲笑道:“在天上时你没看吗,下面一共也就五六个院子,咱们探了两个,最多还有三分之二啊,有什么可头疼的。” 但探了探,还真让人头疼了。因为找不到门。这两个院子之间有一道月亮门,除此之外,便再无其他任何门户。 转了一大圈,每个人都很焦躁。李慧玲更是举棍剑又捅又削。那青砖墙只冒火星子,却一点伤痕也没有。 二虎身上青光一闪,双拳齐出。嘭一声,整个院子晃了三晃,那墙体仍是完好无损。 段风无奈地说道:“别费力了,这墙是这幻像的主体框架之一,自然最坚固。俩小姬不在,也失去了她们的感应,没法试土遁,只好爬墙头了。” “爬墙头?”谢晶立时挽袖子,“早点说啊,这个我在行!上学时哪天不爬出去玩几圈?” 段风一笑,“别那么暴力,咱们有专门人才。来,都闪开,放玲儿!” 李慧玲一愣,奇道:“我?我是好孩子,从来没爬过,有时侯掉下床来,连床都不爬!” “你的风机啊,”段风边说边比量了一下距离,“虽然仍处于萌牙阶段,这三米不到的墙头却难不住你!” 李慧玲终于有了表现机会,哪有推脱的道理,听段风解说了几句,又回想了一下前次使用时的感受,后退了几米,助跑了几步,白光一闪,身子陡然一轻,脚一踏地,一跃而起。脚离开了地面一米多,视线勉强过了那墙头,她兴奋之下,伸手去扒那墙,却是手一滑就摔了下来。 谢晶连忙一个箭步上前扶住了李慧玲。 “哎呀,腿断了!”谢晶惊呼了一声,在李慧玲的脚落地时,她听到了一声脆响。再看李慧玲也现出了痛苦之色。 “不可能!”段风连忙招呼谢盖亚。 谢盖亚简单看了看,笑道:“鸡毛子喊叫个啥,她二脚趾头太长,脚尖着地就给蹲了一下,没事儿,骨头有点错位而已。放心,已经正过来了,这么年青的娃,有俩小时就全愈了!” 谢晶却不依,叫道:“你个兽医!人家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你看……” “我没事儿了,”李慧玲挣脱开谢晶,来回走了几圈,“我再试试!” 段风连忙拦住,“好了,你先休息一会儿。” 李慧玲黯然道:“我太弱了,要是像二虎那样,异能由白色进阶成青色,肯定就一跃而过了。” 段风拍拍李慧玲的肩头,说道:“你刚才使用风机的感觉很对,正常情况下跳过那墙头都没问题。但在这真实幻境里异能受到很大的干扰,所以才效果差了点,这不能怪你。你没见谢晶没法使用遮天罩,我也没法用异能,二虎虽然进阶了,但只轻轻动了两下蛮体就累成那样子吗?你看他到现在脸还白着呢!没办法,还是爬墙头吧。” 谢晶得意洋洋地笑道:“怎么样老段,早点听我的呀!” 段风笑道:“来吧,你给示范一个,大家向你学习。” 谢晶说干就干,助跑几步就上了墙,脚在墙上一蹬,跳起来伸手去够那墙沿,却还离着一尺多。一次不成,跳下又试第二次,连着试了三次都没能爬上。 “不行不行,”谢晶喘着粗气,“这墙比学校的高啊,还他妈挺滑……” 二虎默默走到墙下,蹲下身子,沉声道:“来吧。” 段风请谢晶继续示范。 那二虎原本近两米,虽然现在背有些驼,但身高仍保持在一米八多。这墙高不足三米,有二虎这样的人梯,一般人都可以爬过去了。 谢晶登上二虎的肩膀,二虎起身,谢晶按墙沿,一偏腿就骑在了墙头上。 李慧玲有些担心,“姐,你怎么不看看就上去啦,万一有危险呢!” 谢晶笑道:“有毛危险,这边是个花园,净点子牡丹芍药一类的俗花,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其他地方呢?” “其他……没有啊,什么都看不到,坐在这墙头上,只到看到咱这个院子和花园,其他地方全都不存在一样,连刚才举行婚礼的那个院子都看不到了。” 地下的众人回头,却明明能看到不远处的月亮门,和门内那平整的青砖。但真实幻境里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众人都见怪不怪了。 谢晶报告完了情况,说道:“花园里有个水池子,里面有鱼有荷花――这水总是真的吧,我渴了,先喝点!”说着就要跳下去。 段风笑道:“你上去了,还有别人啊,来吧,搭吧手。下面一顶,上面一拉,别人会更省点力。” “我靠,卖苦力啊!我说老段,你不能像使唤二虎那样使唤我啊,人家可是娇滴滴的小姑娘!” 谢晶嘴里抗议,眼睛里却很是亢奋,似乎久钓的渔夫终于见到了鱼影。 李慧玲很羡慕谢晶,她恨自己明明知道自己二脚趾头长得出奇,却没有早点剁下来。自己若不受伤,很可能就会扮演谢晶目前的角色,一个一个地拉人上墙,必定很好玩啊。 段风开始安排队友们爬墙。封彩、任建、古千棺先后上去,都是站在二虎肩膀上被谢晶一拉就一路笑声坐在了墙头上。 轮到艾儿时,艾儿却拉着段风不放,不肯先上去。段风只好让李慧玲和谢盖亚先上。 李慧玲不甘心风机失败,这次便又加持了风机,降低了要求,风机的效果也便显现了出来。二虎感觉肩头比登上了古千棺还轻,谢晶更是轻轻一扯便把李慧玲扯得飘飞了起来,引起一阵赞叹。 谢盖亚也想玩得漂亮点,便在上墙时加了点姿态,却差点磕到门牙。 段风又拉过艾儿,轻声说道:“行了,现在上吧,没别人了。” 艾儿仍是不肯,拉着段风的胳膊不说话。别人听不到二人在说什么,也便不知是何事。 段风见艾儿小脸上一抹红晕,再看到她身上那件快到膝盖的白色运动上衣,猛然醒悟,便笑道:“行了二虎,你来登我吧。” 段风说着便顺墙蹲下身。二虎却不答,站起来,走到没人处的墙下,后退两步,身上青光一闪,脚一踏地,竟跳起两米来高,轻轻一搭墙头,便稳稳坐了上去。 ------------ 第131章 观鱼 谢晶赞道:“我靠,二虎好牛!” 其他人却赞不出声,二虎本来有些人色的脸再次苍白如纸。 段风笑道:“二虎该省点力气啊,你的重量我还能承受。” 二虎沉声道:“实力太差,时时磨砺。” 段风笑笑,起身走向艾儿。他心里有句话没说:现在最能发威的是你的蛮体,关键时候就靠你了,你这样白白消耗太不值得。 二虎心里有句话没有说:和敌人差距太大,我的蛮体根本起不了作用,留着蹉跎还不如消耗掉长经验值。 李慧玲心想:连最强的二虎都靠不住了还能靠谁呢? 谢盖亚想:我的激光手术或许还有一拼之力。 古千棺在心中冷笑:引导团队都是废物,这么矮的墙都飞不上来。 任建在心中冷笑:你倒能是能飞上去,可只能自己独一个,带不动其他任何人,还不是废物一个! 段风将艾儿顶起来,李慧玲伸手一拉,将艾儿抱在怀里。那艾儿小脸蛋红扑扑的。 “怎么样老段,你也学学虎哥?虎躯一震震上来?” 谢晶在墙头上面打趣。 段风笑道:“不用那么暴力,你们把大腿伸长点,我一跳一抓就上去了。” 很多大腿伸下来,段风连抓带掐,在一阵嘻嘻哈哈中爬上了墙头,挤进了人堆。 墙那边是个很大的花园,而再向远处或者其他方向张望,果然什么也看不到,没有黑暗,没有浓雾,就是单纯的“无”。 花园里并不都是谢晶所谓的俗花,而是各类花都有,段风只认出了月季、君子兰和墨菊等有数的几种,其他大部分都叫不出名字。花团锦簇却又不显拥挤,百花错落,极有层次地各自展现着全方位的美。 微风过,群花点头。那一池碧水下的大金鱼也似被岸上的群花迷住,贴在水皮下观望不休。 谢晶深深吸了一口她所谓俗气的花香,左手搂着李慧玲,右手勾着段风,笑道:“引导团队乐游园啊!真好玩,很久没这么开心了。就算知道前方是死,也觉得挺好玩!” 段风一皱眉道:“后面一句不要。来吧弟兄们,跳!” 之所以说跳,是因为这边看上去墙头只有一米多高,并且墙下都是松软的青草地。众人坐在墙头上,略一翻身,轻轻松松就落了地。 花儿虽多虽美,但无人赏,现在只盼着再次找到人,最好找到最终boss。没有食物,没有水,如此等死还不如死战来得爽快——谢晶虽然嚷着要喝池水,真到了那小池边,却不敢喝了。古千棺啃了半天鸡腿还请别人来啃,却是在啃自己的胳膊。谢晶感觉自己若喝池水,还不知会喝到什么呢。 在墙头上看,这个花园有以前那个院子的两个大,也不算太大,所以众人并没分头搜寻,而是排着队在花丛里行进。首要目的就是先到其他三面墙上找门,实在没门就接着爬墙,一个个爬总能把所有院子都探一遍,到时候敌人就无可遁形了。 但在花丛里钻了一阵,众人却发现找不到墙了。不禁是找不到其他三面墙,连他们爬过的那个墙头也找不到了。只有小池,只有花。 各种花围着小池一圈圈排列,有多少圈就有多少种花。而开得最艳的牡丹正处于最里圈,最靠近小池,所以牡丹的数量最少。只因为体形最高,花盘最大,色彩最艳,因而最显眼。 “一共有多少种花?” “花不清啊,感觉是向外圈数,看着花色也是各各不同,但数着数着就又数回来了,直到看见牡丹和这水池才明白!” “记下花名字!” “记了呀,记了好几百了,花的品种一直在变啊,只有牡丹常在!” 段风有些焦躁。二虎谢盖亚谢晶李慧玲四人却有些熟悉,这经历和他们在那豹笼低下的探索何其相似。 谢晶叹道:“别费劲了老段,这是个看不到墙的封闭空间,咱们只能永远在这一块里转。 段风沉吟道:“只有牡丹常在,只有这小池子不变。那么,出口只可能在这里。搞!咱们做一回游园恶客!” 捣碎牡丹! 众人齐动手,直接用手或者用家伙儿向那上百株牡丹下了黑手。 小孩子玩得不亦乐乎。几位成年人也在打砸中发现了自己的恶趣味,自己竟然在破坏中产生了快感,寻找到了乐趣。 一地牡丹。 每个人一身花香。 有人笑,有人擦汗。段风皱着眉。 谢晶嚷道:“没效果啊!” 咕噜咕噜…… 似谁的肚子在叫。 众人互相望望,忽然意识到谁的肚子都不可能叫这么响。再看那小池子,却开始冒泡了,池水竟在慢慢下降。 “这是……” 一声疑惑之后,众人都静了下来。因为自己身上的花片花粉和地下的碎牡丹都被一股吸力吸着飘落进小池。那池水便色彩斑斓起来。 “溶了溶了!” 几个小孩子都凑到池边叫着,封彩李慧玲也兴奋地拍手。碎牡丹在池水中快速溶化了。那池水变成了浓稠的花液,不时变化着图形,展示着幅幅抽象的油画。 噗嗤噗嗤…… 那花液中忽然有东西在搅动,然后十几条大金鱼挣扎了上来,但无论怎么用力,却都不能再像以前那般自由地游来游去。 一条条金鱼极力挣扎着,但那花液太浓太稠,那金鱼的挣扎是那般徒劳,挣扎之力也是越来越小,眼看已经没了生存希望。 “队长,救他们!” 任建叫了一声。大小女孩子们的眼中都有了泪。李慧玲身上青光一闪,向水池扑去,想施以援手。但她只扑下半米便砰一声撞在一层无形的屏障上,她的身子一直滑到了小池的那一边。 “封闭了……” 段风淡淡说道。他总感觉有什么事儿要发生。 那些金鱼在奄奄一息中忽然挣扎着相互靠近,离得最近的两条最先碰到了一起。 咚——,并不是像是肉体的碰撞,两条鱼竟撞出了一片血光。血光过后,原地只剩下一条两倍大的金鱼。 李慧玲的眼睛亮晶晶,“它们在结合变身?牺牲自己,变出最强的个体?” 谢盖亚叹道:“到了无力回天时才想起合作,是不是太晚了……” 说话间,又有金鱼撞上来,血光过后,演变出的金鱼体形更大。片刻之后,所有金鱼消失,出现了一条一米多长的细长怪鱼。 那鱼通体都是金色鱼鳞,无头无尾,像一条披着鱼鳞的蛇。 那条怪鱼诞生之初就极其凶悍,疯狂扭动,连连抽打着浓稠的花液。 众人下意识后退,怕被溅到,却发现那花液根本溅不起来,只被怪鱼抽打得不住翻滚咆哮,似乎很疼。 “稀了!” 任建对金鱼情有独钟,一直在仔细观察,便首先发现了花液的变化,花液变稀了。并且变稀的速度在加快。 花液越来越稀,色彩越来越淡。 谢晶叫道:“我知道了,这鱼是想把水重新变清!” 众人点头,都想到了这一点。 这可真是一场硬仗。 段风仍是皱着眉头,他看到那条怪鱼在战斗中变得越来越细越来越长,本来一米多点,现在大概有一米半了。 花液愈稀,那怪鱼越凶猛,直把池子搅得沸腾了一般。池面上冒出丝丝白气。 白气下的东西已经不再配称花液,那是灰水,染成灰颜色的水。 怪鱼仍是疯狂扭动,它越扭越靠近中心,身体也越来越长,扭动时几乎涉及到了两岸。如此扭着,那池水便以它的身体为界分成了两半,一半的颜色越来越深接近黑色,一半的颜色越来越浅接近白色。 “它这是……”李慧玲看着池中奇怪的画面,“要弄成阴阳鱼吗?” 段风道:“是不规则的阴阳鱼,水池要是弄成圆形就更像了。” 那条怪鱼抽动两下就不动了,身子固定成“s”型。 阴阴鱼。 整个水池凝固了。 众人正要品评一下最终形态的阴阳鱼,却听一阵怪响。 咄,咄,咄…… 阴阳鱼动了,黑白两半从s型怪鱼分开,向两侧移动,露出池下的情景。 这是一道门。 池下有面墙。 “影壁!” 段风惊喜地叫了一声,那不是墙,那是一道影壁,说明下面是个院子。 “老段,这儿有台阶呀!” 众人都挤到谢晶身边,才看到她脚下有一道碎石铺成的小路直通向影壁那里。 “哈哈,原来这池子就是月亮门儿!”谢晶笑着就沿碎石小路,走了下去。众人也无可犹豫地跟着。 不见一点水,没有半分鱼腥味,轻松通过了这道特殊的月亮门。 谢晶在门口伸头看了一眼,却似吓了一跳,急回头向后看。众人连忙做出战斗姿态。 “不对啊,老段!”谢晶却并不是惊慌,而是惊奇,“你站在影壁这儿往回看,这俩院子处于一个水平面,可从水池上向这里看,这俩院子是相互垂直的啊,用你的话说,它们成九十度的夹角。咋回事,好神奇!” 众人来回瞧了瞧,果然走到影壁这边向花园看,只见花园和这边平行着,就像当初从婚礼那院里看酒宴那院子一样的感觉。但从花园看,这道门就是在地下的,这边的院子也是在地下。 “有意思啊,老段啊,以后咱们搞这么个主題公园吧,肯定很赚钱!” 谢晶双眼里金光闪闪。 李慧玲推了她一把,“行了姐,现在人民公园都免费了!” 众人没时间多做研究,略看了一眼便转过影壁进了院子。 院子正中一棵柱子上捆着一对华衣青年男女。 “朴英爱!” 古千棺惊叫了一声,手指下意识地一弹,一口小小的金棺挡在她面前。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宝书网(BaoShu2.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