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宝书网(BaoShu2.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 第01章 僧道尼姑 [正文]第01章 僧道尼姑 ------------ 正家祖上原本是燕京一带的富农,家里颇有几分田地,虽然说不上锦衣玉食,始终算是衣食无忧。 明朝末年,关外的满洲清兵隔三差五袭扰京畿,持续数年的战争害苦了京城附近的汉族百姓,没多久,正家所在的村落就几乎变成了人烟难觅的荒村了,在官兵铁蹄下侥幸幸存的人们只好携妻带子地逃往了内地。世道不好,人人自危,当时人们普遍的观念是,即使选择面对关内同样凶恶的农民起义军的烧杀抢掠,也总归好过被外侵的蛮族掳掠而去,在白山黑水的环境中备受奴役苟活一生。 然而,正家却在当时毅然选择了坚守――现在想来,做出这样的决定或许只是对归属于他们的土地的眷恋的情绪在做怪吧,没想到此举无形当中成就了一个之后数百年的名门望族出来。 没过几年,大明王朝在农民义军的打击下分崩离析,关外的清军审时度势,摄政王多尔衮最终决定放手一搏,只带领数万八旗兵急速南下,几番激战终于突破了山海关,随即便继续向京城挺进。 这一路八旗兵所到之处,较之之前的烧杀抢掠收敛了不少,清朝的统治阶级自知要入主中原,从此以后不必再靠抢掠为生了,并且一路上不断地收编汉族百姓,充实到刚刚建立不久的汉族八旗当中,借此最大限度的扩充军队。 当时正家的几个男人就是因此全部受征而去,本以为这一去便是九死一生,难以保全尸骨回归故里。没想到清军不费吹灰之力就攻进了京城,继而又挥军南下,只用数年就重新统一了江山。正家的男人们除了一两个战死之外,全部因战功而被提进了正白旗之内,成为享受特权的统治阶级。当他们荣归故里的时候,远近上千亩良田被作为奖赏直接划归到了家族的名下,自此,正家也就成为远近闻名的名门望族。 一晃三百多年过去了,大清的八旗换成了民国的青天白日,正家在当地的势力却始终有增无减,甚至与割据的军阀称兄道弟,呼风唤雨,好不荣耀。然而物极必反,权势钱财上的得意始终无法掩盖即将到来的危机,正家的人丁越来越稀少,传至时下,年近半百的当家人正老太爷却是膝下无子,眼看着就要断了香火。 正老太爷急在心理,眼看着外戚们虎视眈眈于自己的产业,除了不断地娶妻纳妾之外却别无更好的办法,妻妾的数量倒是与日俱增,始终不见哪个瓜熟蒂落,只能在暗地里概叹,正家的气数到他这里真的将尽了。 人过三十日过午,更何况正老太爷早就到了知天命的年纪,想到正家从此就要改弦更张,并入别姓名下,索性还不如自己将所有财产布施周济出去,落个善人的名分,说不定来世还可再享荣华。心下计议已定,正老太爷力排众议,很快将大部分田产分与周边的百姓,然后再将所有的金银细软均分成三份,择地分别捐修了一座道观、一座寺庙和一座庵堂。 这一切功成之日,也是这个家族分崩之时。本来嘛,夫妻本是同林鸟,唯一能够把数十个年轻貌美的夫人聚拢在老爷子周围的钱财既然已经散尽,谁还会死守在这个固执己见又荣华不再的老东西身边,好在正老太爷还给她们每人预留了一份不薄的遣散费用,对她们来说这些年来被金屋藏娇的的日子总算没有白白挨过。没多久,偌大了正家宅院里就只剩下正老太爷和他的原配妻子正佟氏两人,以及若干还不愿离去的下人了。 正佟氏是正老太爷的童养媳,算起来比他还要大上几岁。此前一直养尊处优,保养的像个中年的妇女一般,丝毫看不出已近六十的样子。要说其实她与正老太爷也没什么感情,之所以没有像其她人那样树倒猢狲散,主要是因为她根本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去处,毕竟到了这个年纪,娘家是怎么也回不去了。 这一日,正老太爷正在自家的庭院里纳凉,扇着蒲扇,摇着摇椅,一时间困乏袭来,不觉就进入了似睡非醒的状态。 “老爷!”朦胧之中仆人俯身在正老太爷的耳边轻声唤了一声,“有客人上门!” 正老太爷一下子从摇椅上坐直了身体,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好半天才缓过神来,兀自问了句:“谁啊?” 自从自己散尽了家财,登门的访客便与日剧减,平日里与其酒肉的贵族阔佬们自不必说,就连远亲近邻也鲜有露面了,门庭冷落车马稀,正老太爷在官商两场混迹多年早就对此谙熟于心,此时若是还有人不图名利地登门造访,在他看来反倒是天大的奇事了。 就在正老太爷满心狐疑,仆人也未及答话的空当,自府院大开的正门忽然飘然走进三个人来。 为首一人乃是个白须道者,身着暗黄的道服,右手挥动拂尘之间尽显神韵仙骨。一见正老太爷便单手作揖,口中念念有词: “道可道,非常道,道友乐善而好施,此乃济世之道,吾等闻此冒昧来访,望请恕罪!” 正老太爷偏头去看时才发现,跟在道士身后的还有一僧一尼两人。那僧人膀大腰圆,一脸横肉,右眼眼皮偶尔不受控制地跳动一下,带动起半边脸都一起抖动上好一阵,如果不是身着僧服并且一直默然地双手合十,简直与街口凶恶的张屠夫别无两样。 而那尼姑长得娇小,眉清目秀,看上去不过二八年纪,正是青春年华,然而一双丹凤眼吊在眉下,反倒增添了几分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妖艳之气,再配上一身灰布麻衣的尼姑服饰,十分怪异…… 正老太爷把三人让进了正堂,分清主客依次落座,令仆人将上好的龙井茶送到每个人的身边。 正老太爷一直心下疑惑,来者一僧一道一师太,非但男女有别,更是教派大异,虽然自己平日里的确喜好结交一些空门中人,但如今与此三人会面却是平生头一遭,但碍于访者是客的道理,也不好先于他们开口询问,只好耐着性子,赔出笑脸,等待对方说明来意。 白须道者似乎看穿了正老太爷的心思,将手中的杯盏一放,三两句话便令正老太爷释疑了。 原来三人皆是自南边而来,年前正老太爷捐修的庵、寺、观已经完工,三人被分别推举出来结伴同来,只为当面向布施善主表示谢意。 正老太爷哈哈一笑,连忙摆手道:“老夫本是一介平民,岂敢妄受仙道之谢,更何况捐修一事本非自愿而为,说来已是惭愧,哪敢美其名曰‘善举’啊!” 三人闻言相视一笑,还是由白须道者开口道:“道友过谦了,贫道察言观色之下,的确看出道友似有难言之隐,如果您不嫌我等三人道行浅薄,可对吾等倾而诉之,说不定吾等还可一尽绵薄之力,为道友您排忧解困呢!” 正老太爷听到这里早已是泪眼连连,心想原本自家后院之事不足为外人道,但眼前三人各个生得仙骨嶙峋,或许真是得道的仙友,不如把自己的困扰倾囊相告,即便能让他们在修身之余顺便帮他求告上天,也总算有个希望吧! “哼――”胖头僧人听完郑老太爷的叙述,发出一声不屑的声响,“区区小事,哪里需要求神拜佛,我等虽然道行浅薄,不足以万事许诺,却惟独可以帮你一忙,你所要的不过是老来得子,这等小事又有何难?” 正老太爷闻言大喜,噗通一声跪倒在三人的面前:“大师如若真能帮老夫完成夙愿,在下愿意皈依空门,常伴青灯佛前,终此一生地侍奉三位恩师,话既出口绝无反悔……” 吊眼师太轻身而至,将正老太爷扶起,自袖管中取出一物交到他的手上:“你也无须许下如此重誓,世间万事万物皆有常理所依,要说起来为你求来一子容易,却难免折损了我等的若干修为,只盼望你能时刻怀揣感恩之心,有朝一日如若我等寻你相助,万没有推辞的道理……” 正老太爷自然是唯唯诺诺,想都不想就满口答应。 白须道者和胖头僧人此时也都站立起来,连同着吊眼师太相视笑了一笑,忽然自他们身上腾起一股灰烟,只一瞬间偌大个厅堂就只剩下呆若木鸡的正老太爷了。 过了好半天,正老太爷才从惊愕中清醒过来,伸开五指,低下头去看,只见掌心中刚才吊眼师太交给他的冰凉之物,来是块暗黑色的玉石,他眨了眨眼睛,费力的盯着玉石的正面仔细查看,却怎么也看不出上面的图案究竟是什么了…… “老爷,老爷……”仆人的唤声由远及近。 正老太爷忽地从摇椅上站立起来,弄得面前的仆人大惊失色:“老爷,该用膳了!” “我的玉呢?”正老太爷遍身搜罗着,“你看到我的玉了吗?” 仆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老爷,您纳凉的时候也没拿什么玉啊!” 正老太爷好像明白了什么,无力地瘫坐回摇椅。心想,原来不过是黄粱一梦啊! ------------ 第02章 偶遇孕妇 [正文]第02章 偶遇孕妇 ------------ 转眼间春去秋来,当初做的那个怪异的梦却从来没有被正老太爷所忘记。 那个梦如此真实,在之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都令他汗毛直立、如坐针毡,他甚至命令所有仆人们把自己宅院的每个角落都细致地搜罗了一遍,最终也没有发现什么黑玉的下落,却还是固执地派出三波人马去了南方,去自己所捐修的寺院和道观问个清楚。可结果是,梦中的和尚、老道和尼姑原本就不存在。 正老太爷听闻下人的汇报后松了口气,随之而来的则是无尽的失落。原本以为柳暗花明,却没想到只是黄粱一梦,到头来空欢喜而已。不过事后想那梦中的僧道尼三人举止怪异,行为乖张,似仙非仙,似妖非妖的,也许真的是自己得子心切,凭空生出的白日梦境罢了,现在既然查无实据,不如索性安下心来,继续如往常一样的度日…… 然而世道越发艰难了,大清的江山崩塌,革命党却始终没办法完成统一,军阀割据导致派系之间不断爆发出大大小小的战争,仅是北京城的统治权就在数年之内几易其主,以此足可见时局之动荡了。 正家当初仗着有财有势,倒也能够勉强立于危墙之下,正是不管谁当权,都无非要看一个“利”字,大家各取所取,心照不宣罢了。可今时则不同往日了,贪得无厌的军阀们恨不得从枯骨上刮出三分油来,又哪里肯放过正家这个传闻中的财神爷? 虽然他们也听说过正老太爷早就把家财散尽,此时不说是孑然一身,大抵也是与平头百姓无异,但私下推断那不过是正家使出的障眼之法而已。即便退一万步讲,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就算正家真的没钱了,那座传了四代的老宅少说也值个几千大洋吧。 接下来的勾当就顺理成章了,正老太爷先是被安上了个莫须有的罪名,在大牢里着实受了些皮肉之苦,最后因为一句“查无实据”被释放出来,老宅和里面的一切却早就被充公,成为了大帅手下一个将军的私人府院。 正老太爷现在是感受到了世态炎凉,先前满心以为可以成为自己老来所依的房产被人抢占,浑身上下只剩下两个包裹的冬装和几块压在包底的大洋了。 夫妻两个人先是投奔正佟氏的娘家而去,没想到结结实实地吃了个闭门羹,转而又求助了几个临近的远亲们,结果也都大同小异。无奈之下,两个年过半百的人别无他法,只好相携着在一天天转凉的天气下,徒步向南方漫无目的地迁徙着。 平日里锦衣玉食惯了,哪里能受得如此辛苦,两个人还没走出河北地界早已经是口干舌燥,脚掌生疼,眼看着前路不着村店,天色又渐渐昏暗了下来,不禁叫苦连连,耐着性子加快脚步,只盼着能够在天黑之前找个落脚的去处,哪怕是个荒村野店也总好过天寒地冻露宿野外。 然而好运气似乎不再光顾穷途末路的正家了,两人直走到月上三竿,布谷鸟尖厉的鸣叫声四起的时候,别说是人家,就连间破庙都没看到。更要命的是原本循迹而至的大路越走越窄,到最后终于被枯草完全覆盖,只能依稀从草的颜色上判断这里曾经有人走过的痕迹,却不知是哪年哪月的事情了。 正老太爷自知走错了路,立刻折返回去应该是最明智的选择,只不过那又要花上一夜的时间。如果继续向前走又不知道何时才能转回到大路,几番权衡还是拿不定主意。就在他踌躇不前的时候,夫人正佟氏忽然靠上前来,神色紧张地抓住了他的衣袖。 正老太爷被正佟氏的举动吓了一跳,正要开口责备她几句,忽然感觉气氛有些不对,转而立刻明白了是什么让她如此失态——就在他们前面的山坳处,有一丝暗绿色的光亮不停抖动着。本来这也并不奇怪,可瘆人的是,在绿光的方向,同时还传来了女人断断续续的呻吟和抽泣之声,配合周围偶尔吹过的阴风,直教人寒彻入骨…… 正老太爷读过私塾,考过前朝的秀才,对鬼神之事历来不太相信,不过在这荒郊野外遇此怪事,一开始也着实吓的不轻,好在他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物,平复了一下心情后拍了拍正佟氏冰凉的手,示意她待在原地,自己则鼓足了勇气,慢慢地,轻轻地走上前去。 眼看着不过二十几米的距离,对正老太爷来说却是如此的漫长,啜泣之声逐渐变得清晰起来,绿光却没有随着距离的缩短而更加明亮,反倒不如半月的照耀来的有效。 正前方是个隆起的小土坡,土坡的正面较为平坦,只是在绿光所在的地方是一大块深邃的阴影区域,正老太爷刚才以为那是个天然的山坳或者土坑,不过走近才发现原来有块巨大的石碑立在地面之上,倾斜的月光在它的后面照来,刚好在前方投射下了块阴影,让他一时看不清楚碑下究竟有些什么东西。 正老太爷停住了脚步,心下犯起了嘀咕:附近方圆百里都没有人家,怎么会忽然冒出块石碑来,难不成自己时运不济到了如此地步,真的撞鬼了不成? 正老太爷这一停本是下意识的举动,却没想到此时哭声戛然而止,现在他满耳朵里充斥的尽是风声,与先前那令人窒息的情形形成反差,令他骤然泄了口气,一时间拿不定主意还要不要去看个清楚了…… “什么人?”一个女人压低了的呵斥声忽然响起,正老太爷双脚一软,险些瘫坐在地上,如此恐怖的情形反复挑战者他的心理底线,想来此时无论如何胆大的人也不敢再做停留,他旋即扭过身,便打算飞奔回到正佟氏的身边,迅即离开这块是非之地。 “等等……”还没等他迈开脚步,身后的女声再次响起,“大哥,别怕,我不是鬼!” 好在正老太爷还没有丧失理智,他在逃掉的最后时刻分明听到后面的声音说她“不是鬼”,在他看来,既然对方明言如此,那想来自己先前的确是有所误会了吧。他再次转过身,偏着脑袋小心翼翼的朝前又走了几步,这才总算看了个清楚。 巨大石碑的阴影下半卧着一个少妇模样的女人,身着一身紧身黑衣,腰间松垮垮地扎了根大红的带子,隆起的腹部不时地鼓起凹下,额上满是汗珠…… 这分明是个快要临产的孕妇,只见她半倚在石碑之上,一只手托着摇摇欲坠的肚皮,另一只手拈着根细细长长的蜡烛,烛光散发出微弱的绿光,在野风的拨弄下竟然一直没有熄灭。 正老太爷使劲地朝正佟氏摆了摆手,把她叫到了跟前,让她先检查一下孕妇的状况。正佟氏从没有生育,哪里知道如何着手,两个人手足无措,只能绕着孕妇团团转,好在没过多久,一声婴儿的啼哭之声如期而至,让正老太爷夫妇同时松了口气。 正佟氏赶忙从随身携带的包裹里检出两件长褂秋装,撕扯开来将新生的婴儿擦拭干净并小心包裹严实。这是她生平第一次见到刚刚出生的婴儿,满心的欢喜之情又夹杂着少许的失落。 她把婴儿送到少妇的面前:“是个男孩……” 少妇笑了,想将孩子接过来,可手上还有只燃烧中的蜡烛而最终选择了放弃,只是勉强支撑起身体,对正佟氏和正老爷子感激的点点头。 “妹子,你孤身一人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你看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还挺着个大肚子,万一遇见个豺狼虎豹的,那可如何是好?” 少妇似有满肚子的委屈,只不过好像有所顾忌欲言又止。正老太爷四处望了望,觉得这里终究不是久留之地,转而对正佟氏交代了几句,让她扶起少妇继续朝前赶路,并说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够找到个遮风挡雨的去处,总好过在这里孩子大人一起忍饥挨冻。 没想到的是,少妇立时挣开了正佟氏的搀扶,翻身跪倒在了他们的面前,未及开口便已泪流满面: “大哥大嫂,小女子落难至此,幸得两位相助,小儿才得以存活于世,大恩大德难以为报,原本不该得寸进尺,再提过分的要求,无奈处境艰难,无所依靠,只望您二位能够悲天悯人,再施援手救我夫君一命,我夫妻来生定当做牛做马,报答大恩……” 正佟氏赶忙将少妇扶起:“妹子休要再说感恩的话,你夫君现在何处。咱家这就一同前往,不管什么事,人多总有办法……” 少妇抹了把眼泪,指了指墓碑抽噎着说到:“他现在就在下面,你能帮我把蜡烛带给他吗?” ------------ 第03章 耳边鬼风 [正文]第03章 耳边鬼风 ------------ 正老太爷和他的结发妻子正佟氏共同生活了三十多年,虽然谈不上有何爱情可言,但总算是志趣相投,再加上先前正家虽然以巨富闻名,却鲜有为富不仁的恶名,反而因为周济四邻的善举而为人称道。如今双双落难的时候,仍旧善心大发地对眼前这个素未谋面的孕妇施以援手,并且丝毫不以为意。 孕妇既已产下婴儿,母子皆是平安,正氏夫妇不觉松了口气,商量起接下来的行程如何安排。他们一致认为还是应该继续赶路,只有这样才可以找个遮挡风雨的庇护之所,好让这对母子好好休息调养一下。 毕竟生产之事非同小可,这里荒山野岭的,实在难以确保周全。然而少妇好像另有隐情,一见正氏夫妇上前搀扶立时跪倒在地,哭诉着道出几句莫名其妙的话来。正老太爷一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直到听到少妇说的最后一句话,立刻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少妇说她的丈夫在墓碑之下?墓碑的下面除了墓室棺椁之外还能有什么? 死人? 鬼? 正老太爷想起刚才就是听到怪声后才壮着胆子过来查看的,那时满以为碰到了鬼怪,却不想原来是个待产的孕妇,自己和夫人大发善心的全力施救,其间竟然没有仔细想想其中不合常理的地方,直到对方提及了有关墓碑的怪话,他才忽然觉察到或许事情并不那么简单。 以前读书的时候,偶然间翻阅过前朝无名氏写的志怪小说,记得里面曾有过这样的情节: 女子怀胎十月难产而卒,当地民俗异之,以为不善,亲属不置棺椁草葬之,未及四七而尸骨亡,后近常闻女子夜泣之声,生人胆颤…… 现在想来,一个怀胎十月的女竟然孤身出现在这样一个不着村店的地方,本来就很是值得怀疑,即便她不是鬼怪也必定别有隐情。重要的是她刚才那番话所透露出来的意思,如果没有理解错误的话分明是让他下到墓穴中去,这样的要求莫说是现在月黑风高,就算是青天白日又有几人肯为? 难道眼前这个实实在在的少妇真的是鬼?出现在这里只为取走他们夫妇二人的性命不成? 正老太爷心生忌惮,毫无遮掩的表露在了脸上。少妇眼见才知道自己没有表述清楚,惹得对方胡乱猜疑了,连忙解释道: “大哥您不要误会,我和我的丈夫赶夜路至此,眼见着无处投宿,只好倚靠在这里休息。我家夫君怕我受冷,琢磨着找些柴草生火取暖,不想走到墓碑后面的时候脚下一滑,掉下洞去。我急于施救,动了胎气,幸好得到二位帮助,才能化险为夷。但我的夫君却还在洞中,你们来之前我还听到他在洞中的劝慰之声,他大概是扭伤了手脚,行动不便,如果二位能够将他解救出来,真是感激之至……” 少妇既是这样说了,倒也合得情理,正老太爷小心的挪步到石碑的后面,发现紧贴近石碑的地方的确有个深不见底的洞口,大小刚好可以容得一人出入,刚才夫人接产的时候自己在这边上转悠了几圈,没有尾随少妇的丈夫掉下去也算是运气不错了,现在想来倒也有些后怕。 他俯下身趴在地上,努力将脑袋探向洞口,一股腥臭之气扑面而来,立时逼得他就差点呕吐出来,他只好尽力屏住气息,朝洞内细细看去。 月光有限,只能照到不深的地方,正老太爷借此还是看出这里根本不是土地天然的裂缝,更像是有人用特殊的工具挖掘而成,洞口圆润光滑,缓缓倾斜而下,不多远的距离就变得开阔起来,只不过漆黑一片,想要看得更清楚就不很容易了。 他试探性的朝洞口喊了几句,除了听到如有若无的回声之外没有得到任何答复。看来少妇的丈夫可能是摔断了手脚,或者被洞中的恶臭瘴气熏晕了过去,如果再不下去营救的话,就难有生还的机会了。 正老太爷绕回到墓碑的前方,先让正佟氏把所有的衣物撕扯成布条,头尾顺次接好,然后自己把布条的一端结实地捆绑在石碑上,另一端在腰间环绕了几圈,其余部分一股脑抛下洞去,就准备下洞救人去了。 少妇赶忙唤住了正老太爷,把他叫回跟前,将手中的细烛交到了他的手上: “这不是一般的蜡烛,关键时刻或许可以救你们一命,记住,一旦找到了我的夫君,立刻把蜡烛交到他的手上,在那之前千万不要让它熄灭……” 正老太爷救人心切,听得不慎仔细,最后只是应允了一声后接过蜡烛,借着洞口的斜坡,缓慢的放开手中的布条,一步一步的下到其中。 也许是事先早有心理准备,或者渐渐适应了下面的气味,正老太爷没有感到特别憋闷,手上的蜡烛火焰正旺,足以证明这里空气充足,看来暂时不会有窒息的危险。烛光虽弱,在这个相对促狭的空间里反而显示出了鼓舞勇气的作用。 他慢慢通过狭小的坑洞,当终于感觉身体不再被四周的土墙挤压时,悬停在半空中,尽量把蜡烛压低,想要借此观察一下周围的环境。 下面的空间不大,差不多只有十几平米,周边尽是大块的切削平整的石块堆砌而成,看不不出个所以然来。 正老太爷伸腿探了探,脚尖点到硬硬的地面,索性一松布条,稳稳地落在了下面。 蜡烛忽的一闪,好在并没有熄灭。 算起来加上两三米长的倾斜坑洞,现在所在的地方也不过是地下四五米的深度,先前少妇的丈夫从这样的高度掉落下来,理应不会伤到筋骨才对。 再说眼下这个巴掌大的石室里几乎都被烛光所照亮,别说是人了,连个鬼影都不见一个。 越是在狭小的空间,人越是不容易集中精力思考问题。正老太爷总觉得自己进入这样一个诡秘的石室,这一举动太过冒失,好像先前有某些重要的细节被自己忽视掉了,方才偶然灵光一闪,却因受困于促狭的空间而又一时抓不到头绪。他踮着脚,缓慢而又踌躇地朝石室的边沿走去,满怀希望能看到少妇的丈夫就躺倒在哪个漆黑的角落里,等待他的救援。 虽然自己难免还要费力地把一个不能行动的人弄回地面上去,但至少先前的所有怀疑都会迎刃而解,孕妇变成厉鬼的画面也就只停留在那些志怪小说当中,成为日后自己赖以自嘲的话题了。可少妇的丈夫并没有如期出现,他只是在右侧方向的角落里,发现有个小小的拱门,拱门之内一节节石阶逐渐向下延伸,直到隐匿在无尽的黑暗当中。 如果少妇的丈夫真的掉了下来,那唯一的可能就是他通过这个拱门下到下面去了――难怪少妇说后来他的丈夫就不再答话,或许是他上天无门,只好循着这条唯一的出路,找寻别的出口去了。 这个墓碑下的空间如此怪异,想来应该是埋葬死人的墓穴,看样子年代很是古远。石壁和拱门之上布满了墨绿色的青苔,湿潮腥臭混合在一起,冲鼻的气味反倒令正老太爷愈发清醒起来。他依稀猜出了少妇和他丈夫的来历。即便对这套干勾当不慎了解,但坊间的传闻也曾听了不少。他忽然有种上当的感觉,觉得自己的好心竟然被别人利用,去帮他们做这些正人君子所不齿的事情。 少妇的丈夫哪里是不慎跌下来的,那个洞穴分明就是他挖掘直通到墓室的盗洞。少妇在外面该是起到接应的作用,不想临产破坏了先前的计划,便将计就计的诱骗他下到墓穴当中,看是要他协助她的丈夫一起盗墓吧! 退一万步讲,即便少妇的丈夫真的遇到什么麻烦,需要旁人的帮助才能够回到地面,那也是他自作自受,怪不得别人分毫。 想到这里,正老太爷早就怒火中烧了。他已过了壮年,先前连续赶了一天的路,再加上从洞穴进入石室这番折腾,体力早已严重透支,现在怒气一冲到胸口,顿感憋闷得难以忍受,只想立刻转身回到地面上去,不再理会这些盗墓贼们的死活。 然而转念一想,即便蝼蚁也是个生命,更何况这个盗墓贼刚刚做了父亲,有个嗷嗷待哺的婴儿等待他的平安归来,而自己说不定就是他们一家团圆的唯一希望了…… 恻隐之心一动,正老太爷就把自己所受的蒙骗放到了次要位置上,只是心里还有几分挣扎,呆立在原地,暂时进退为难了。 “噗――” 耳边忽然吹过一阵阴风,凉飕飕的,立时令正老太爷打了个冷战。 手上蜡烛的火苗骤然一矮,然后又勉勉强强的重新燃起。 怪了,如此密闭的空间内,哪里来的妖风呢? 正老太爷下意识地回过身去查看,举起的蜡烛刚好贴在一张死灰一样丑陋的巨脸上,吓得他往后直退,一下子跌进了拱门里。 “嘿嘿……嘿……嘿……”石室回荡起凄厉的奸笑。 ------------ 第04章 棺椁 [正文]第04章 棺椁 ------------ 正老太爷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才逐渐清醒过来,他使劲晃了晃脑袋,只感觉耳朵里依旧嗡嗡作响,大概是刚才从拱门跌落下来的时候不小心碰伤了头部,好在他所在的地方和上层的落差不大,这把老骨头才能够缓过劲来,不至于交待在这个怪异的古墓里。 四周一片漆黑,看不到拱门所在的方向,正老太爷在周围摸索了几把,终于找到了那根少妇交给他的蜡烛,他依稀记得当时少妇似乎说过千万不能让蜡烛熄灭,不过刚才的事发突然,谁又能够顾及到它的熄灭与否呢,只是自己并没有火柴带在身上,看来只能凭借触觉一点一点摸索着找寻出路了。 正老太爷从地上慢慢的爬起,两只手伸在前面,脚下一点一点的挪动着。只盼望着早点找到墙壁,然后沿着墙壁一路摸索下去,总能找到刚才下来的阶梯或者别的什么出口吧。 这个空间似乎比刚才的石室要大上很多,正老太爷虽然脚步细碎且缓慢,但算下来也走了不下二三十米的距离,手上却什么都没有摸到。他想起刚才在石室时的情形,气愤之情就越发强烈了――少妇的丈夫十有**是被困在了下面无法脱身,此时正是需要他施以援手的时候,但这个盗墓贼却不懂事理,非但没有表示出感激的诚意,反而骤然出现在他的身后,一张鬼一样的灰脸在如此近距离简直与死人无异,直把他吓得跌落到了这里。现在好了,赖以求生的蜡烛已经熄灭,陷入困境的人则是多了一个。 想到这里,正老太爷忍不住压低了嗓音低声唤到: “那个谁……你在哪里?我是来救你的,你老婆在外面替你生了个儿子……” 没有回答,四周寂静如初。 “砰――”正老太爷的小腹撞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上。 他双手垂下,摸到了冰凉的石壁,不过仅有半人身高,双手再向上面游走,发现石壁仅有一指厚而已,里面则像是空荡荡的空无一物了。 他蹲下身仔细摸索着石壁,发现上面凹凸不平,与刚才在上面的石室看到的墙壁绝对不同,似乎是有雕刻的纹路或图案。向左挪去没多远是个转角,朝前走了三五米又是转角…… 这个形状的东西应该是? 正老太爷“腾”地站起身,不顾在黑暗中跌倒的危险急忙向后退了几步――他忽然明白自己抚摸的并非是石壁或者别的什么,而是装殓死人的棺椁。 正老太爷过往与很多巨富高官们打过交道,知道有钱人对于入殓很是讲究,棺木外面还要加上若干层棺椁来保障死后尸体的不腐。 早年间棺椁的层数都是被严格限定的,不同等级的人使用不同的规格,这在封建社会中是个约定俗成的制度,极少有人突而破之,僭越妄为。不像现在时逢乱世,皇帝都被赶下了宝座,谁还会管你下葬时用什么规格,只要有权有钱即可。当年正老太爷就曾目睹过某个军阀死后规模巨大的葬礼,仅是棺木就是用一棵完整的红木掏空而成,其奢华程度即便像对他这样非一般富庶的人家看来可视不敢奢望的了,若放在在明清之时,恐怕是王公大臣才能享受的特殊待遇了。 这样说来也是合情合理的,既然是被这对盗墓贼盯上的古墓,必然不会是一般穷苦人家的死后安息之所,正老太爷对于此道不甚精通,却也能看出这个墓穴的主人非富即贵,单凭墓室和棺椁的大小,说不定就是哪个朝代的大官或者王室呢。 是墓穴就必然有棺椁,这是个简单的道理,不过正老太爷从没想到过自己会在如此狼狈的情形下触摸到了装殓死人的容器,一股厌恶之情油然而生,只想避而远之,不过他转念一想,刚才触摸到的这最外一层的石椁好像并没有盖子,难不成少妇的丈夫已经先于他将棺木打开了?他是仅仅打开了外面的石椁,还是连同棺木也一并开启了?充盈在墓穴里的臭气难不成是尸体所散发出来的尸臭? 正老太爷干呕了几下,心下把盗墓贼的祖宗八代依次问候了一遍,才终于缓过劲来,他越发觉得自己好心办了错事,像这种让别人尸骨都不得安生的人就不应该顾及他们的死活,正是天理恢恢,报应不爽,如今对方受困于此,谁又能说不是上天对于他们所干的勾当的惩罚呢?只可怜自己满怀善心,如今被连累的进退维谷,反倒是有苦难言了! 正老太爷现在只想尽快找到出口,逃出这里之后再做计议,届时等到天亮再找几个生人下到这里帮忙找寻,也算是自己尽了全力了。想来那个盗墓贼既然有力气打开如此巨大的棺椁,应该并没有受什么致命的伤害,让他在这里再待上几个小时,忍饥受冻之下也可以好好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进行一番反省了。 想到这里,他便准备照着老路继续摸索墙壁找寻出口,可正当准备转身迈步的一瞬间,忽然自前面传来了沉闷的敲击声。 “咚……咚咚……” 敲击声一长两短,非常有规律,好像是金属敲打在石壁上发出来的,声源就在正老太爷正前方不远处,算下来应该不会超过几米的距离。正老太爷头皮发麻,双手捏成了拳头,把手心的冷汗攥成了几瓣――他分明记得刚才自己就是从那个方向后退至此,也就是说如果没有估计错误的话,这个声音应该是从棺椁里发出来的。 “咚……咚咚……”声音没有丝毫停止的迹象,每一声都像穿透了正老太爷的耳膜,刺激着他一触即溃的神经。 或许是受到周围环境的影响,不自觉的自己吓唬自己了? 正老太爷如是自我安慰着,早些年在商场上经历过的那些大风大浪此时在脑中一晃而过,心下的紧张之情才算有所缓解了。 ***,肯定又是那个天杀的盗墓贼在作怪了,盗了别人的棺木不说,还非要爬到里面去胡作非为,这下可好,肯定是卡在哪里出不来了。 不过这样也好,既然知道他就在棺椁里面,倒不如捎带着手把他解救出来,想那与死人尸骨为伴的感觉必定不很好受,反倒是两个人在一起才能更快的逃出生天,为今之计只能把前恩后怨暂时放到一边,待到出去再找他们夫妇算账了。 既然拿定了主意,正老太爷又鼓足了勇气,努力挪动着脚步,趟着地朝前蹭去。 敲击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正老太爷似乎可以同时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胸口上下起伏的幅度越发剧烈了,紧张的精神在双手再次触摸到石椁的一瞬间差一点就全面爆发出来,好在四周一片漆黑,不然他肯定会毫不犹豫的逃也似的飞奔而去,绝不停留。 然而,现在绝对不是逃跑的最佳时机――他左手扳住了石椁的上沿,半俯着身,对着下面轻声的唤了几声,却除了敲击声一如既往之外没有得到任何回复,犹豫了片刻之后,只好极不情愿地伸出右手在里面摸索起来。 正老太爷一边摸索,一边在脑海里根据刚才的记忆计算着棺椁的大小:如果他刚才首先触碰到的是石椁的短边的话,那也足有三四米的长度了;依此比例,现在所处的长边岂不是要有近十米了?如此大的石椁,仅是面积就已经超越了上面的石室两倍有余,单凭他这样摸索岂不是形同海中捞月一般困难,难怪那个盗墓贼要整个身体爬进去了――令人生气的是他既然还有力气敲击石椁,怎么就不答话呢?即使是发出几个简单的语音,也可以让他找到对方的位置所在,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满屋目的地在死人的棺材里乱摸了。 虽然这样想,正老太爷的手却没有停止摸索,一方面是因为除了继续重复这个动作之外实在别无它法;另一方面从他内心深处在恐惧之下还有些许好奇――尽管不太愿意承认,但是到了他这个年纪的人总归对生与死有了或者想要拥有比照别人更多的认识,而现今,虽然一直处在被动的地位,被陌生人和周遭的形势牵着鼻子乱走,但毕竟在一个古墓中查验死人的棺椁并不是每个人都会拥有的经历,说不定以后还会成为自己向别人炫耀生平的资本呢! 想到这里,正老太爷的恐惧没有刚才那么厉害了,他把左手也腾出来伸进了石椁,双脚踮起,整个身体都靠小腹支撑在了石椁的上沿之上,象是秤砣和杠杆一样,勉强维持着平衡。 “啪――”手臂忽然被一双手牢牢地抓住了。 “啊――”正老太爷冷不丁地受此惊吓,失声喊了出来。 抓住正老太爷手臂的双手忽一发力,他整个身体本就不很稳当,被这一拉只一骨碌便掉进了棺椁之内,身上好几个部位顿时传来了疼痛的感觉,就好像跌在了布满鹅卵石的河边一样,咯得他就想再次大喊大叫起来。 “嘘――”耳根处传来了细小的人声,“别出声,他在外面呢……” ------------ 第05章 驱鬼灯 [正文]第05章 驱鬼灯 ------------ 正老太爷被一双手拉进了棺椁之中,这一突发的事件着实吓得他不轻,再加上好像落在了硬邦邦的石块之上,腰背和腿脚都被咯得疼痛难忍,一时间连痛带吓得就想大喊出来。然而嘴还未及张开,耳边的悄声细语的就令他把所有的话生生咽回了肚子,四周再次回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正老太爷被夹在当中,右边是硬邦邦的石椁,左边倒是有些松软的东西贴近他的臂膀,刚才一时紧张,没有仔细考量,现在倒觉得身侧的好像是血肉之躯,只不过隔着厚厚的冬装,一时不敢确认罢了――刚才对他说话的就是那个天杀的盗墓贼吗?他竟然躲到了棺椁里,难怪自从进来就一直不见他的踪影呢! 不过,他所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在外面?哪个外面? 肯定不是墓穴之外,也不会是上面的石室吧?不然盗墓贼不会如此忌惮地不敢开口,也不让正老太爷再发出声音。 这样说来,在这个墓室之中还有别人? 该会是什么人呢? 少妇只说他的丈夫只身掉进了墓室,并没有说还有其他同伴随行,更何况看得出盗墓贼自己对他口中的“他”很是忌惮,这就排出了他们是同党的可能。按理说,如果有什么人在盗墓贼之后进入了古墓,一直在外面放风的少妇应该会知晓的,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在他们到来之前,那个“他”便已经在这里了。 正老太爷脑袋转的飞快,又把自己的推测细细想了几遍,觉得事情的原委就是这样: 盗墓贼和他的老婆两个人找到这座古墓,原本想在今夜挖掘开来盗取里面的财物,不想在石碑之后发现了个洞口,认为那是在他们之前来到的盗墓贼遗留下来的盗洞――墓既已被盗,他们二人不免满心失落,却又不忍走空,琢磨着既然来了干脆下去看看,说不定还能捡到别人遗落的东西,也算没有白白来这一趟吧。于是女人放哨,男人下到了墓室当中。或许在之后的第一时间,他们两人同时知晓了先于他们进来的盗墓贼还在墓中,并且对方应该是个难缠的独行侠,对于与他“争食”的同行不很友好,亮相冲突之下,盗墓贼夫妇受困于此,不得已的情形下才将正老太爷哄骗下来,希望借此能够伺机为自己解困…… 如此说来,刚才在石室出现在正老太爷身后的那张巨脸应该就是那个独行盗墓贼了。 正老太爷对他的相貌记得不很清楚,只觉得那人脸色死灰,脑袋像是在水里泡了几天一样的臃肿不堪,五官扭曲在一起,乍看上去异常的狰狞恐怖。当时与他相隔如此近的距离,竟然感觉不到对方的半点生气,只觉得面对的是面墙壁,散发出的寒气逼人,冰冷并且可怖。 想到这里,正老太爷反倒心气平和了――“巨脸”或许只是针对盗墓贼夫妇这对冤家同行来的,自己原本跟他们就是两不相干,所以盗墓贼夫妇所惧怕的人未必就会对他自己构成危险,说不定对方并非完全不讲道理,待他把事情解释清楚之后就会放他出去呢。 退一万步讲,即便“巨脸”不通情理,非要置他这个旁人于死地,现在双方的实力对比却是以二敌一,对方再怎么蛮横强硬,自己和盗墓贼两相联手,也没有理由要害怕什么吧。 正老太爷右手扳住石椁的上沿,想试探着起身向外面望望,虽然自知漆黑之下什么也不会看到,总归比躺在这死人的棺材里毫无作为要强吧。在这里干耗了这么长时间,外面一直风平浪静寂静异常的,说不定“巨脸”早就独自离开了墓穴了。眼看着自己进入这里少说也有几个时辰了,正佟氏和少妇还在上面焦急的等待,两个妇道人家必定是急如热锅上的蚂蚁,眼巴眼望地等待着他们的归来呢! 然而他只是刚刚后背用力,还没等起身的一瞬间,一只胳膊就挡在了他的胸口,把他硬生生的压回了原地。 正老太爷气愤非常,扭过脸去,也不管面对着的黑暗当中盗墓贼究竟藏在何处,只轻声说了句: “你要一辈子在这里待着吗?你的老婆和孩子可还在外面忍饥受冻呢!” “噔――”棺材外面忽然响起了奇怪的声音,好像是有人双脚合拢地蹦了一下,听上去距离这里不过几米的距离,回声在空旷的墓室中打了几个来回,不断钻进正老太爷的耳朵里,沉闷异常。 不知是他的话起了作用,还是一直寂静的墓穴忽然有了动静的关系,正老太爷能够感觉到旁边急促的喘息之声了,进而有个东西向他这边挪动了几下,和他的身体贴在了一起。 看来盗墓贼终于沉不住气了,他靠近过来,嘴巴贴在正老太爷的耳朵边上,尽量用最最轻微的声音说道: “尽量别出声,一出声,外面的东西就会听到了――是我老婆让你进来的吧,她怎么没让你带着蜡烛来?” 正老太爷想要答话,嘴巴却被盗墓贼的手掌按住了,口不能言,只好腾出一只手来拍了拍衣服的前襟。 他听到棺椁外面又是“噔,噔”两声,似乎比刚才那次又近切了不少。看来这个“巨脸”还是个行动不便的残疾,只能依靠蹦跳前进。 盗墓贼似乎领会了他的意思,急切的在他身上摸索着,终于将蜡烛掏了出来。 “祖师爷保佑!”盗墓贼念念有词,也不顾发出的声音又把“巨脸”向这边招来了两步,随后在自己的身上摸出了盒火柴,小心翼翼的的将里面推出一半,从中捏出根拇指食指夹紧,剩余三根指头擎住火柴盒,动作异常灵活,只用一只手便擦燃了火柴。 “噗――”火苗骤然窜起,把正老太爷的眼睛刺得生疼。他先前一直侧偏着头,此时只觉得眼前一闪,立刻扭回过来,正面朝向了正上方。 就在这时,他再次看到了那张怪脸,就在头顶不远处,与他四目相对的一瞬间,立时裂开大嘴,露出参差的黄牙呆笑起来,随即身子一翻,就想自上而下的压下来。 情急之下,正老太爷一弯膝盖,双脚脚掌抵在了“巨脸”的胸口之上,暂时减缓了他向下的趋势,同时大叫着提醒盗墓贼赶快帮忙――都这个时候了,只顾着点灯还有啥用? “巨脸”似乎蠢笨异常,被正老太爷这一顶,并没有转身翻下,反而是直挺挺地横在半空中,双手张牙舞爪的挥舞着,朝向正老太爷的脸部乱抓过来,同时口中的浓痰不住流下,滴洒得他满身都是,恶臭的气味直叫他喘不过起来。 正老太爷勉强招架着,越发觉得不对劲了,借着火柴的光亮,他隐约看到“巨脸”一身满清的官服,领子袖口已经有些腐烂脱线了,这样剧烈的动作之下,衣服片片碎裂开来,露出了**的上身。令人惊诧的地方是,“巨脸”满身长满了黑毛,浓密得不见一分**,散乱如同猿猴一般,配合着狰狞的面目,哪里有半分像人? 正老太爷脚下一软,险些抗顶不住了,他暗地里叫苦连连,自从进到这个墓室之后,接二连三的碰到怪异的事情,眼之所见都是些不人不鬼的东西,故弄玄虚的盗墓贼就不说了,单是眼前这个凶煞一般的怪胎就已经超越了他先前五十多年所见所闻的极限,要不是被求生的信念一直支撑的话,说不定早就精神崩溃,体力衰竭了。 “巨脸”挣扎得越发强烈起来,指甲老长的双手眼看着就要刮到了他的脸上,正老太爷只觉得自己无力再支撑下去,双腿受力不住,慢慢弯曲下来,不消片刻,或许自己的老命就要葬送在此了…… “噗――”一团火焰忽地扑向“巨脸”而去。 “巨脸”胸前的黑毛一下子被燎去了大半,焦臭的气味顿时弥散进整个房间。 “巨脸”似乎并不怕疼,但对火焰格外惧怕,火苗窜起的一瞬间偏头躲过,紧接着一下子凌空腾起,跳出了棺椁的范围。 正老太爷舒了口气,心想盗墓贼终于点燃了蜡烛――原来这东西还有如此功用,不仅仅是照亮的蜡烛而已,难怪当初少妇一定让他把它交到盗墓贼的手上,并且一再提醒他不要让其熄灭。说起来都怪自己救人心切,没有把事情的原委细细打听清楚,这次平白捡回一条老命来,竟要反而感谢盗墓贼的处变不惊了,说不来不觉是个天大的笑话。 经此一番缠斗,筋疲力尽的两个人几乎同时从棺椁中坐起身来,火烛的光亮这一提升,被照亮的范围一下子从棺材中扩展到了整个房间,先前一直处于黑暗当中的正老太爷这下可看清楚了自己的所在。 不看倒不要紧,这一看,正老太爷立刻汗毛直立,心下里哀鸣道:难不成我进入了地狱了,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鬼怪? ------------ 第06章 以命换命 [正文]第06章 以命换命 ------------ 严格说来,正老太爷算不上是个无神论者,毕竟是个封建社会的遗老,平日里耳濡目染的听说了不少神鬼方面的故事,只不过书本和别人口中的那些故事大多只被他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和消遣罢了,从来不会把它们和自己的生活联系起来,至于像今天这样的亲身经历其中,则是想也不敢想了。 盗墓贼手中的蜡烛虽然细小,发出的光亮倒不很弱,刚才喷射出火焰的情形被正老太爷看在眼里,心下已知道它肯定非同小可,说不定是盗墓贼们惯用的某种工具,除了起到照亮的作用外,还有驱鬼杀魔的作用。现在,他们两个人双双从棺椁中坐立起来,蜡烛的光随即照亮了整个墓室,正老太爷环顾之下,立刻肝胆乱颤起来,目之所及的地方,竟是如此的令人骇然。 正老太爷所在的棺椁在墓室的正中央,体积巨大,差不多占据了三十个平方。他和盗墓贼两个人所在的位置刚好在外面两层石椁的夹缝中,在向里侧则是一口同样巨大的木质棺材,棺材盖被掀开了一半,搭在另一边的石椁之上,里面似有布料或者绸缎垫在底部,只不过由于年代久远,黑乎乎的看不出是何材质来,布料之上零星散落着一些宝石美玉,在烛光的照射下,闪耀着或红或蓝的光亮…… 正老太爷很怕在其中看到腐烂的尸体,但出乎它意料的是里面别无它物。盗墓贼费力打开的是口空的棺材?还是他为了方便盗取陪葬植物而把里面的尸体挪出了棺外?说起来这些盗墓贼可真是胆大妄为,连已逝的死人都不放过。 不过他转念一想,其中似有不对,一种可怕的念头袭上心头:先前袭击他们的“巨脸”模样怪异,该不会他就是先前躺在这口棺材里的死人吧? 正老太爷忙转过头去,在房间里搜寻刚才被烛火烧伤的“巨脸”,却没想到他就在棺椁的尾部不远处,直挺挺地站立着,面无表情,**的上身黑毛遍体,好像比刚才还要长出了不少。 直到此时,不消盗墓贼向他解释,正老太爷也能猜出个**分了:“巨脸”并非是先于他们进到墓穴的盗墓贼,而是原本应该躺在棺材里的死尸啊! 盗墓贼的举动一定是触怒了已逝的灵魂,惹得他死而复生——难怪他举止如此诡异,有异常人,原来是传说中比鬼怪还要可怕的僵尸啊! 更糟糕的是,就在“巨脸”的身后,竟然赫然排列着四口较之他们所在的略小的棺木,被钢钉钉死的盖子不时传来“咚咚”巨响,似乎要不了多久里面的东西也要突而破之了。 正老太爷头皮发麻,心想自己前生必定是坐下了什么孽障,惹得现在落入群魔乱舞的人间地狱,眼看着身形巨大的“巨脸”凶神恶煞,好像随时都会冲将上来把他撕个粉碎,如果再加上后面四个帮手,恐怕任凭他本事通天,也难以保得全尸了。 “别怕,有驱鬼灯在这里,黑煞暂时不会袭击我们!”盗墓贼宽慰道,不过正老太爷看出他执灯的手也在微微发颤。 正老太爷心想这个盗墓贼说的轻巧,谁会在面对僵尸的时候还能处之泰然吗?再说他口中所谓的驱鬼灯眼看着已经燃尽大半,不消一个时辰就会油尽灯枯,说到底终究还是逃不过一死啊! “巨脸”似乎真的对蜡烛有所忌惮,没有像刚才那样不顾一切,不过与他的相对安静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身后的四口棺木越发吵闹起来,其中最右边的一口盖子已被推开一角,长长地钢钉根根突兀起来,随即只听到“砰”的一声巨响,小半边棺材盖断裂开来,被一击之下直飞到半空中后掉落在地上。 一双煞白纤细的手臂慢慢伸出来,扳住棺材盖剩余的部分,略一发力,半个身体直挺挺地立了起来。 女僵尸满是长发的后脑勺对着盗墓贼和正老太爷,忽的扭过脸来,正脸就有些大煞风景了:但见她脸上黑白相间,似乎满是腐烂之肉,窸窸窣窣地掉落着大片皮肤;嘴唇早就不复存在,露出参差不齐的黑牙,上下颚一张之下,竟还能看出是个阴笑的表情…… 好在被她击飞的棺盖不大,加之她身体僵硬,一时之间卡在原地,左右扭动之下还不能从中脱身。 正老太爷看得目瞪口呆,赶紧从棺椁的一端跳出来,身体贴在距离“巨脸”和女僵尸最远的墙壁上,瑟瑟发抖。 盗墓贼紧随其后,和正老太爷并肩而立,哆嗦着扯过身后的一个包裹来,在里面不停的翻找着什么: “我记得在这里的,怎么找不到了……” 盗墓贼只顾着翻找东西,一时间忽视了手中的驱鬼灯,火苗上蹿下跳了好一阵,几近熄灭。他们两人的这番行动都看在“巨脸”的眼中,只见他忽的跳前一步,与他们的距离立马缩短了一大半,眼看着只要再一跳就到跟前了。 “小心小心,小心蜡烛……”正老太爷急在心理,不觉提醒盗墓贼道。现在驱鬼灯是他们的性命保障,万一熄灭了那可真是叫天天都不应了。 盗墓贼自然也知道其中的厉害,将驱鬼灯重新举在身前,待到火苗回复如初之后,巨脸便又不敢轻易向前了。 盗墓贼一边斜眼盯着“巨脸”的行动,一边慢慢移动驱鬼灯,将其交到了正老太爷的手上,自己则是腾出两只手来,忙乱地继续在包裹中翻找着。 “砰——”远处限制女僵尸出棺的木板碎裂了,她只一个转身腾空而起,三两跳之下便和“巨脸”汇合在了一处。然而,令人惊讶的是她并没有就此停住脚步,反而是毫不犹豫的继续朝向两人跳来。 正老太爷慌了手脚,下意识的低下头,双手捧着驱鬼灯往前使劲一伸。 “噗”,女僵尸身上顿时冒起了火焰,由她那并不健全的嘴里发出了撕心裂肺般的惨叫声。随即火焰渐燃渐熄,与正老太爷他们近在咫尺的女僵尸终于逶迤在地上,烧的仅剩下一堆黑乎乎的烂肉了。 尽管女僵尸送掉了性命,不过她这一翻急冲之下,带动起不小的阴风,驱鬼灯的火焰左右闪动了几下,正老太爷慌忙用手护住了火苗,才总算没有让其熄灭。 正老太爷舒了口气,悬着的心却还没来得及放下,更为骇人的一幕出现了:“巨脸”身后的另外三口棺木几乎同时被冲破,三个与先前的女僵尸形貌近似的东西转眼即至,从正前方的三个角度奇袭而来…… 正老太爷叫苦不迭,心想“巨脸”这四个小老婆还真是痴心不改,即使死后依旧听命于夫,甚至毫不畏惧“再死一次”的危险。看来这个“巨脸”也算是驭妻有术,若拿自己与之比较则不免相形见绌了,不然也不会落了个散尽家财后唯有一个正佟氏跟随左右,其余十数个妻妾如鸟兽散的结局了。 正老太爷自知是没命回到地面之上,心里反倒平静了不少,仅在三个女僵尸袭来的一瞬间忽然想到等在外面的正佟氏,心下生出不少愧疚之情。 当年巨富之时只晓得终日酒池肉林,身边的女人在他看来不过是传宗接代的工具而已,却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在临近生命的尽头之时,竟然会对这个与他共同生活了三四十年的老妇有所牵挂,想来她在外面必定也是心急如焚了,只可惜自己时运不济,如今又要殒身在此,看样子不再能够给她以任何补偿了。 三个女僵尸舍生忘死如期而至,身上同时燃起了火焰,不过她们丝毫不顾,目标直指正老太爷手中的驱鬼灯,看样子是知晓了厉害所在,一定要为“巨脸”扫清障碍了。 纵使驱鬼灯如何了得,也终究不过是根蜡烛而已,女僵尸三面夹击,较之刚才卷起的阴风强劲了数倍之多。正老太爷骑虎难下,一方面如果自己用手护住火苗,驱鬼灯对僵尸的驱杀作用必定会大打折扣——这从刚才“巨脸”在火焰不稳时得势而进就足以看出来了;另一方面如果听之任之的话,它势必会被阴风熄灭,那样的话,纵使四个女僵尸悉数被灭,“巨脸”也会在漆黑一片的黑暗中如鱼得水,把他们玩弄于鼓掌之间了。 形势哪里容得他的犹豫,转瞬间女僵尸们凄厉的哀号充盈进墓室的每个角落,三团火焰越烧越旺,直把近在咫尺的正老太爷炙烤得难以忍受,只觉得脸上**的疼痛,好像半边脸皮被硬生生的揭了下来一样。 火起风势,风借火威,区区一只蜡烛又怎能抵挡如此强劲的袭扰,“噗”地一下熄灭了,只在蜡心的顶端冒起一线黑烟,也被随即吹散开来,慢慢消失的无影无踪…… 女僵尸的尸体还未完全熄灭,墓穴里尚有足够的光亮,正老太爷透过眼前浓浓的黑烟看到“巨脸”似是笑了,神态有些狰狞,又有几分得意,在这场他一手导演的以命换命的把戏中,他成了最后的胜利者,而他们好像只是他所面对着的一盘美餐,虽然费了些周折,终于还是难逃魂归入腹的厄运了…… ------------ 第07章 黑驴蹄子 [正文]第07章 黑驴蹄子 ------------ 倚仗着精神上的支撑才挺到现在的正老太爷此时已经彻底崩溃了,他只是徒劳地举着已经熄灭的蜡烛,僵立在原地,眼看着对面的“巨脸”得意的阴笑着,然后在女僵尸们还未完全熄灭的尸火上轻身越过,只一跳便已到了他们的跟前。 对方身形高大宽阔,这一跳一跃势如压顶,再加上正老太爷和盗墓贼两个人背靠在墙壁之上,哪里还有别路可逃?盗墓贼刚才一直在自己的包裹里搜罗的东西终究就没有出现,此时他见大势已去也是眼前一黑,做好了等死的准备…… “巨脸”一到,伸出两只手臂分别扼住了两个人的脖颈,把他们死死顶在墙壁上,然后慢慢向上滑动,直到与他的眼线平行。两个人悬在半空中,双手用力掰扯着“巨脸”的手臂,却不过是徒劳地挣扎而已,没多一会儿就有了种喘不上气来的感觉,眼前所见之物渐渐都模糊了。 “巨脸”似乎很享受这个过程,他手上略一松劲,把脸凑上前去,兴趣盎然地看着这两个人稍得缓解后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随即再次骤然发力,扼得他们满脸通红,生不如死。 正老太爷在意识还未丧失的一瞬间感到“巨脸”是不想让他们痛快的死去的,就像猫抓到老鼠后总要戏弄一番一样,他们都在自己与猎物的对决中处于绝对的强势地位,手中掌握着对猎物的生杀大权,因此,如果说在平等甚至实力差别不大的战斗中还能够有胜算的话,那自己显然只不过是身处一场屠杀的弱势一方而已,不仅生死已早由不得自己,甚至早死和晚死都无法决定了。 正老太爷不是一个轻易认命的人,如果刚才“巨脸”冲上来一瞬间就把他扼死的话或许真的别无它法,但眼看着他玩心颇重,三番两次的放松再扼紧,扼紧再放松,看来自己或许还有求生的可能。 他在对方再次手上松力的空当使劲全身的力量支起双腿顶在了“巨脸”满是黑毛的胸口上,下身发力,试图把他硬生生的推来去。然而一方面自己体力有限,再加上“巨脸”下盘极稳,这一顶之下竟没有将对方推开分毫,反而是自己憋住了气息,一时间险些昏死过去。 一旁的盗墓贼看在眼里,也知道这时他们唯一的机会了,立刻学着正老太爷的样子双腿抵在“巨脸”的胸口,跟随着他的节奏同时发力。 盗墓贼正值壮年,自然比正老太爷后力强大,两个人两相协助,这一蹬一踹之下虽然依旧没有把“巨脸”踢开来,却分明感到后背的墙壁受力不住,哗啦一下向后塌陷了。 两个人随着塌陷的石块落在了墙壁的后面,只觉得背后凉风阵阵,似乎是条隐秘的通道,转头去看时竟隐约中见到远处似有光亮。 两个人见状哪里还敢多想,不约而同的爬起身掉头就跑,却不想漆黑之下没有看清所处的环境,原来,被他们挤破墙壁现出的通道宽窄只够容下一人通行,两个人并肩而立已显困难,再这么一跑之下,反而挤撞在一起,没跑两步就再次同时跌倒了。 身后的“巨脸”此时已从这突然地变故中缓过神来,眼见到手的猎物想要逃脱哪里肯干,一下子分别抓住两个人的脚腕,便要把他们重新拖回到墓穴当中。 两个人趴在乱石当中,双手乱抓,却始终没有攀附到倚靠之物,只觉脚腕一疼,身体已经开始不自主的向回滑动了。 本以为时来运转,却还是未能得脱,两个人实在是有些哭笑不得了,盗墓贼此时反倒心下一狠,就地翻转过身体来,随手抓起散落在身下的石块,便朝“巨脸”劈头盖脸的砸去。 正老太爷照猫画虎,也是拼尽了最后的气力。 然而,巴掌大的石块砸在“巨脸”的身上似乎毫无效果,对方只当是隔靴搔痒一般丝毫不以为怪,眼看着咬不了多久两个人就要被重新拖回到墓室当中了。 盗墓贼的包裹一直斜跨在身后,刚才找寻东西的时候被挪到身前,经过这番摔倒和拖拽竟然没有松脱掉落,现在依旧横在他的胸口上。盗墓贼见石块对“巨脸”毫无作用,又重新拾起了刚才的想法,转而一反手把包裹解开来,底朝上地抖落出若干件东西来。 东西稀里哗啦的散落在了盗墓贼和正老太爷的身上,不用看就知道着实不少,墓道里只有背后的丁点光亮,勉强能够看到“巨脸”的所在而已,至于掉落出来的东西却是无法一一细看清楚了。盗墓贼手忙脚乱的摸索着,随手捡起一个东西来再扔掉,嘴里念念有词,正老太爷此时还在继续努力尝试着用石块袭扰“巨脸”,一时间也没有顾及他在说些什么,只恍惚听见“驴”、“蹄子”等词汇,却是不明白他要找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了。 转眼间两人已被“巨脸”拖回了墓穴当中,手边的石块已然不多了,正老太爷琢磨着眼前这个盗墓贼实在有些蹩脚,估计手艺在他们行内只算是初级的水平吧,不然怎么会临阵而乱,找个东西都要百般周折而不可得,反而比他这个外行还要外行呢! 话虽如此,此时可不是互相埋怨的当口了,正老太爷随手抓起身边一切可以够到的东西投向“巨脸”,只盼望着能为盗墓贼尽量多争取一点时间,倒要看看他究竟有什么好的脱身之计了。 他随手捡起个东西扔了出去,随即感觉有些不对――刚才那个东西毛茸茸的,手感异常奇怪,绝对不是石块。他忽然想起盗墓贼口中的“蹄子”,难道事情如此凑巧,竟把自己和盗墓贼赖以活命的东西扔掉了吗? 正老太爷心下冰凉,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手上却又摸到了跟刚才同样手感的东西。他转而一阵狂喜,看来自己是时来运转了,刚被他扔出的东西打在“巨脸”身上竟然又弹回到他的身边,或许是老天开眼,留给他们一条最后的活路呢。 正老太爷不敢怠慢,赶紧把蹄子拾起,一把塞在盗墓贼的怀里。盗墓贼将其拿在手中,简直像是如获至宝一般。 此时两个人不需言语上的交流,仅是求生的本能把不曾相识的人联系在了一起,同赴生死之时产生出了些许默契。又或许是上天注定亦或是有仙神从旁相助,总之这下总算是等到柳暗花明又一村了。 然而形势依旧紧急,“巨脸”既然已经将两人从墓道中拖回墓室,转而松开双手,身体直挺挺地朝他们压过来,正老太爷只看到一块黑影迎面倒下,房间内似乎也同时想起了刚才烧成枯骨的女僵尸们的奸笑声,吓得他立时闭上了眼睛,生死只听天命了。 “巨脸”这一压犹如泰山之势,他身形宽阔,完全同时覆盖住了两个人仰躺的范围,正老太爷既然已经闭眼等死,只觉得身上忽然一重,知道已被“巨脸”压身,再无别的出路了,只是以往从来没有听闻过僵尸是如何杀人的,若是咬或啃的话可能身体难免还要经受一番疼痛,不如直接被吸走了七魂八魄,也落了个死的痛快…… 然而等了一会儿却一直没有动静,只感觉身侧的盗墓贼勉强从“巨脸”的身体下挤了出去,一时好奇心起,睁开了眼睛。 这一睁倒不要紧,差点被眼之所见吓个半死,原来盗墓贼只身钻了出去此时已经重新点燃了驱鬼灯,墓室又重现光亮,正老太爷睁眼之际,只看到“巨脸”和他脸脸相对,嘴巴里塞着个黑乎乎的东西,神情呆滞,僵躺着一动不动。 正老太爷被厌恶和恐惧所环绕,赶紧从侧面钻出了“巨脸”的身下,从上到下仔细的摸索了一番,才算确认自己安然无恙,这番惊吓至此终于画上了句号了,一时之间反倒不知该感谢盗墓贼的力挽狂澜还是佛祖的在天保佑了。 “咚咚咚――”墓室正中央的棺木此时发出了沉闷的敲击声,正老太爷把地上的驱鬼灯拾起举过头顶,细看下来不免遍体生寒。 只见先前他们躲避“巨脸”的那口巨大棺椁不知什么时候移动了位置,由垂直的方向转而打横过来,之前半搭在石椁的棺材的盖子被“唰”的一声推开,掉落在地上后发出声闷响,击起尘埃无数,还没等灰尘散尽的时候,自里面直挺挺地坐起个人来。 正老太爷瘫坐在地上,心想自己真可谓是流年不利,怎么刚出虎穴紧接着又入狼窝呢,这个墓室中究竟还有多少僵尸鬼怪啊? ------------ 第08章 逃出生天 [正文]第08章 逃出生天 ------------ 盗墓贼带来的黑驴蹄子十分管用,只被塞进了“巨脸”口中便已令它动弹不得,刚才还抱定必死决心的正老太爷如释重负,满心想着终于可以逃出生天了,却没想到一转身的功夫盗墓贼竟不见了踪影,反倒是刚才他们躲避“巨脸”的那口巨大的棺椁不知什么时候扭转打横,忽然一声巨响之下,又自里面坐起一个人来。 正老太爷心下一惊,瘫坐在地上,不过借着驱鬼灯的烛光细细辨认,才发觉看到的并不是什么妖魔鬼怪,而是那个盗墓贼不知什么时候爬进了棺木。 他松了口气,却开始有些气恼起来:盗墓贼真可谓是不知轻重,两个人刚从鬼门关里溜达了一趟,能够保全了性命已算是天大的造化了,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要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回到地面上去,却不想他竟然死性不改,还有闲情雅致去翻腾那个差点要了他们的命的僵尸的老巢,实在是胆大包天啊…… 他从地上拾起驱鬼灯,绕开“巨脸”的尸体,走到了棺椁的旁边,看到盗墓贼熟练地捡拾起散落在里面各个角落的珠宝美玉,一股脑地塞进了包裹,然后把包裹打了个死结,斜跨在背后,纵身一跃,跳出了棺椁,走到了正老太爷的跟前。 “还未请教英雄高姓大名?”盗墓贼像模像样的对着正老太爷一拱手。 正老太爷勉强回了个礼:“在下姓正,正廷玉!” “哦,原来是正兄,在下复姓夏侯,单名一个古字……”盗墓贼略一屈身,“刚才多亏正兄帮助,在下才能制服了这个黑煞,现在想来真是有些后怕啊,不过你我兄弟在此相见亦是缘分,你看这些古董应该如何分配呢?亦或是全部交与正兄之手,在下也决计别无二话……” 正老太爷在鼻子里发出了“哼”的一声,不屑地摆摆手:“我想你大概是误会了,在下只是从此地偶然路过,被尊夫人哄骗下来的而已,先前若是知道你们二人的身份,是否还会出手相助亦是未知之数,现在既然转危为安,自然是大道通天各走一边,你那些拼了命才从死人身上搜罗来的东西,于我何用?” 夏侯古听到正老太爷的这番冷嘲热讽,不免脸上燥热起来,只好尴尬的笑了笑:“正兄高士,自然对我等点灯摸金的勾当不屑一顾了,然而救命之恩非同小可,在下纵使不才,却也通晓事理,今日之事暂且铭记于心,只望有朝一日能够加倍报还……” 听得夏侯古这样说,正老太爷也无心再出言相讽了,只问他该如何离开。 夏侯古略一沉吟: “古今墓穴皆有生门死门之说,大体上生于东南,死于西北,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刚才也是顺着我挖的盗洞进入到上面的石室的,那个盗洞就是我按照生死法位推算而出,原本也应该是我们逃生的必有选择。然而说来惭愧,在下枉为发丘中郎将后人,学艺不精,差点害死自己不说,也险些连累的兄长――想来这墓穴的主人,也就是那个黑煞当初为自己筹建死后之所的时候着实费了些脑筋,说不定也请了我们行内的个中高手为其参详谋略,特意混淆古法,把死门设立在东南的方位上,一旦有人自此进入,便会激发尸变,好让盗墓者有来无回,用心着实险恶。现在我们用黑驴蹄子暂时将其克制住了,却绝对不能再从原路返回,如若不然,是否会引发别的恶果我就不敢妄下断言了……” 听盗墓贼这样说,正老太爷心下纠结起来,心想琢磨着难道没有别的出路了吗?不过转念一想,既然对方从容收敛起了珠宝玉石,必然早已想好了退路,不然处在生死险境当中,哪个人还会惦记那些黄白之物呢。 果然,夏侯古话锋一转,继续说道: “不过这个黑煞也算是百密一疏了。想来他或许是前朝盛世时期的某个王爷贝子,大费周章的营造起了这个看似无法盗取的墓室,然后再把承建的术士和工人全部杀死在其中,自己的安身之所就会永世太平了。不想他机关算尽,反而深受其害,术士工人们早就提防着他这一手,承建过程当中暗留了密道,只为应急活命之用,却想不到他们此举却在无形当中暗助后来的我们,其中自是天理恢恢,我等凡人难窥一二是也!” 正老太爷想到刚才受制于“巨脸”时不慎将墙壁撞破,后面好像出现了条暗道,遥遥通向光亮之处,盗墓贼所言的密道应该就是指的那里了,既然如此,自己自是命不该绝,终于可以重见天日了。 同时,夏侯古的一番看看而谈着实令正老太爷刮目相看,他虽然不懂他口中的“发丘中郎将”、“生门死门”之说所指何物,但看得出对方并非是单纯的挖人坟墓盗人尸骨的盗墓贼,仅是观他出口成章,便必定是读过诗书之人,至于因何沦落至此,想来大概别有一番故事吧! 夏侯古引领着正老太爷向密道走去,路过“巨脸”的尸体时停下了脚步。他告诉正老太爷这个黑煞煞是凶恶,要不是用祖传的黑驴蹄子将其克制住了,任凭再多的人也无法活着出去,如今不如将其焚而毁之,免得让后来人再平白丢了性命。 正老太爷深以为然,虽然对自己侵扰了的墓主饱有歉意,但想到刚才“巨脸”凶神恶煞,必欲置他们于死地的情形仍旧心有余悸。他帮着夏侯古把掉落在地上的棺材盖子抬了过来用石块砸碎成柴火,围在“巨脸”的周围,然后由夏侯古拿过驱鬼灯,对准火苗朝着“巨脸”的方向一吹,但见“忽”的一声,“巨脸”身上立刻燃起火焰来,随即木柴也被引燃,两相助势,没多一会儿就这具僵尸烧的粉碎,只留下黑漆漆的一团粉末了。 僵尸既已焚毁,一直悬在正老太爷心头的石块也总算落了地,不过他依旧不想再这里逗留哪怕一刻钟的时间了,催促着夏侯古尽快离开。 夏侯古也是思妻心切,更何况还从正老太爷口中得知自己新得一子,自然也是归心如箭,两个人扒开堆积在墓道口的碎石,然后由正老太爷执灯,夏侯古断后,慢慢的从中穿过,大概行进了半柱香的功夫,只见前面没了去路,一睹砖墙横在面前,不过其上缝隙颇多,自外斜射进不少的光线,看上去只是虚设的屏障而已,正老太爷三脚下去,已然把砖墙踹出了个大洞。 两个人自洞中爬出,看到外面早已日上三竿,回头望时,才发现这个墓道的出口建在一颗老槐树的后面,乍看上去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坟包,也算是极致的伪装了。 墓碑就在坡上不远处,远远望去两个女人倚靠在一起,焦急的等待着。还要算夏侯古的老婆眼尖,一下子就发现他们两人自坡下小跑上来,不免喜极而泣,不顾身体不便站起来疾跑几步,正佟氏抱着孩子尾随其后,四个大人加上新生的婴儿终于汇合到了一处。 一夜未眠,两对夫妇自然有颇多话语要说。夏侯古从正佟氏手中接过了自己的儿子,亲昵之情溢于言表,在他妻子的提醒下才才恋恋不舍的送还给她,笑着对正老太爷夫妇道: “干我们这行的身上难免沾染晦气,尤其是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时候,原本自己喜得贵子应是尽兴亲昵,对于我们来说却只有在斋戒沐浴三日后方可实现了――不过说起来我夏侯古能够一家团聚多亏了兄嫂的帮助,大恩大德自是永生难报,在此请受小弟弟妹一拜……” 说着夏侯夫妇两人便欲跪拜,正佟氏连忙上前扶起,对夏侯正说到: “我和弟妹共处一晚,已能看出你们夫妇二人皆是性情中人,又何必拘于常礼?如今天下大乱,纵使是你等所作的营生难以对外人启齿,也必定是身不由己,遇到的艰险岂是外人可以体会,家夫和我既是路过得见,便没有不帮衬的道理,至于感恩戴德之说,不过是市井俗套罢了,万勿再提……” 正老太爷从夫人的话语里听出了什么,大概是她与那夏侯富人共同熬过的一宿,夏侯夫人把她和她丈夫的营生都告诉了她吧,这样说来她们的所作所为也算光明磊落,对于先前被骗下古墓的事情也便释然了。 夏侯古见正氏夫妇风尘仆仆的,听口音似乎也不是本地人士,问他们缘何在此路过。正佟氏便把家门遭遇的不幸对他们娓娓道来,说到后来不觉潸然泪下。 夏侯古再问他们作何打算,正老太爷只说在南方还有几门多年不走动的亲戚,此去若能投奔最好,不行的话再另做打算。 夏侯古沉吟了一下,随即开口道: “小弟我本是苏州人士,家里颇有些田产,如蒙兄嫂不弃,可相伴同往,虽无大富大贵可享,但至少可保衣食无忧……” 正老太爷连忙摆手,出言回绝。 夏侯古叹了口气:“我知兄长虽口不言,实为心下嫌弃我等满身的晦气,殊不知在下虽然不才,却满怀知恩图报之心,另观兄长为人仁厚,仗义疏财,必定是万里挑一的人品,只盼望能够与兄长多相处些时日,也好增进彼此的了解,届时是走是留全屏兄长一言,在下绝不阻拦……” 正老太爷听闻夏侯古如此说也有些动心了,刚才说是投奔亲戚,其实自己知道那不过是一时的托词,别说他在南方根本没有熟人,就算有又有谁会在他落难之时施以援手的呢!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自己与这夏侯古夫妇也是萍水相逢,再加上他们所作的营生实在有些那个…… 夏侯古见正老太爷有些犹豫,连忙道: “哥哥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嫂子考虑啊,你看她已是身怀六甲,难道还要这样终日里奔波劳碌吗?” ------------ 第09章 解梦 [正文]第09章 解梦 ------------ 正氏夫妇和夏侯氏夫妇以及他们新出生的儿子一行五人沿着小路返回了正途,又继续朝前行进了三四个时辰后,终于在落日之前到达了衡水县城之内,在个僻静的角落找了间客栈,包了两间相邻的客房,安顿了下来。 用过晚饭之后,两个女人躲进一间客房闲唠家常去了,夏侯古则是被正老太爷拉进了他的房间,小心关上了房门后按在了座椅之上。 正老太爷憋了一路的疑问,此时一股脑地倒了出来。之前在古墓之上,夏侯古千方百计的劝导他跟他们一同回苏州老家,正老太爷对此都是不置可否,末了却听对方说出句石破天惊的话来,说是现在正佟氏已经身怀有孕了――这可是凭空里生出的无稽之谈了,只是当时碍于妇道人家在场,他也不好发作,强忍到现在倒要问个清楚了。 夏侯古听明白了正老太爷的意思,不免大笑起来: “兄长原来所为此事,难怪一路上对我冷言冷语的,我还奇怪哪里得罪了您呢――家嫂虽然年纪大了,但自古七十老妪尚有怀子生育的往例,知天命而得子岂不更是比比皆是。小弟不才,在摸金倒斗这个行当里空负夏侯发丘氏的英明,只靠着些低下的手段于乱世中混口饭吃罢了,但听风知音、观人知形的行事技巧还是烂熟于心的,今日见家嫂小腹微起、行动便便,身怀有甲的特征非常明确,细看下来甚至可以断定腹中胎儿已有三月有余,只待明年春暖花开之时,兄长您就可老来得子,颐享天年了……” 夏侯古说的言之凿凿,正老太爷却仍旧不敢相信,他站起身,在屋中踱步的的同时双手在胸前反复摩擦着,几欲开口,话到嘴边却又被生生咽下。 夏侯古看出了正老太爷的反常,关切的询问他为何如此惆怅? 正老太爷叹了口气,重重地坐了回去: “你我兄弟虽然萍水相逢,但也算共过患难,我看贤弟为人心直口快、胸无城府,是个可以深交的朋友,有些事情也就不瞒你了。愚兄痴长你十岁有余,想当初也是在一方呼风唤雨的人物,家产丰足、妻妾成群,然而膝下一直未得一子,这也是我活了这把年纪最大的遗憾,至于后来因此散尽了家财,以至于落魄至此,这些都是贤弟知道的了――所以说,非是我不信贤弟,只是万事皆出有因,想是你一时看走了眼,毕竟任谁也有犯错的时候……” 夏侯古听到这里不免大摇其头:“请恕小弟故意卖弄之罪,兄长久居安逸富庶,岂知道天下奇闻风起云涌,别的不说,单是我所做的营生,妖鬼魔怪仙神儒道又见得少了?就拿昨日那个黑煞来说,兄长您以前可曾亲见?” 正老太爷道:“别说是亲见,就是听闻也大抵上是些捕风捉影的戏说杂谈罢了,哪里有亲身体验这般的惊人魂魄!” 夏侯古哈哈一笑:“这就对了,那个黑煞如此骇人,其实不过是僵尸中的末流角色罢了,真正的巨冢王陵中藏有多少白凶甚至尸王,气势较之百倍有余,又哪里是我等凡人可以想见?世间万物皆有法,此法或存于下里乡间,或存于佛道儒教,更或有存于邪魔怪妖,正所谓天理昭彰,循环不止,事无常态,受命于天,莫说是您老来得子这样的稀罕事了,即便是倒退上三五十年,又有谁会想到大清江山会轰然倒塌,九州群雄并起这样的局势的到来呢?” 夏侯古一番高论令正老太爷心悦诚服,然而还是不敢确信地问他道:“如此说来,贱内是真的身怀有孕了?” “未敢说千真万确,却是十有**吧,兄长若不相信,可让您弟妹私下里细细查验,她在观人知形上的本事大大高过于我,如果由她证实,那便是天赐给兄长您的造化了……” “是是是――”正老太爷连忙点头,喜上眉梢,不过忽然心头一凛,似乎想起了什么,“贤弟,你刚才说的那番神鬼之论,着实令为兄的大开眼界,说起来我对老来得子这件事虽然大感意外,但细想下来却又似有渊源,刚才冷不丁地回想起来才记起这么一件事来,未知其中可有联系,还望知无不言,不吝赐教……” 正老太爷一五一十地将先前做的那个怪梦告诉了夏侯古,直听得对方眉头紧皱起来,良久,夏侯古才缓缓道来: “兄长所言关系重大,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其中应该还有不少鲜为人知的惊天渊源,只不过非是三言两句能够解释清楚的,小弟我才疏学浅,只能从最擅长的角度来加以解释,希望兄长能够耐心倾听: “说来不怕兄长笑话,我夏侯一氏自东汉起世代以寻龙点穴点灯摸金为生,在寻常人看来不过是鸡鸣狗盗的盗墓贼之属,实在难等大雅之堂,然而这行内的玄妙却是别人难以窥探的。举例而言:这世间古墓数以万计,且大多深埋地下,不为外人所知,仅凭一柄洛阳铲又能挖得几尺,纵使天神下凡也必苦于无法施展。然而正如我刚才所言,世间万物皆有法,上到真龙天子下到贩夫走卒只得依法而行,方能立于人世,即便是死后安息之所的选择,亦不是随意为之,必是上察天意,**地脉后方才做出。这其中的玄妙之处经过千年万年的总结和传承自成一套体系,而遵循这套体系的前提下反向突而破之的就是我们盗墓一族了…… “所以说,要想成为一个优秀的盗墓贼,其中的学问不亚于乡试会试夺个魁首,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或许要更为艰难,我这样说并非是故意卖弄,因其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且听小弟一一道来: “首先寻找一个值得下手的古墓就要上懂天文下晓地理,行内谓之曰‘寻龙点穴’,亦及根据天命地脉找寻最适合成为人死后墓穴的地方。因此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们和古代那些为帝王将相寻找死后龙脉的术士类似,只不过他们是在为主人找寻墓穴的安置地点,而我们则是为自己找寻墓穴本身以及里面数之不尽的陪葬之物; “其次才是勇气与身手,此二者缺一不可,兄长您与我共过患难,自然知道其中的厉害,小弟在这里也就无需多言了…… “小弟不才,空有勇气,每每深入古墓当中都抱定了必死的决心,却没有从先祖那里继承来‘寻龙点穴’的本领,以至于身为夏侯发丘氏的后人竟连一个区区黑煞都对付不了,说来惭愧至极。然而自小耳濡目染,还算通晓不少行内基础,推演前世后果来总归不比那些江湖术士们差上多少,神鬼之类的见闻亦非常人可以比拟。兄长刚才所讲,我相信必无半点虚言,而且绝非单单是个梦那么简单,其中必然有莫大的利害关系,只不过在下才学疏浅,一时之间无法探清来龙去脉,只能凭借毕生所学,略作猜测一二,权当兄长的参考,若有言语得罪之处,还望见谅: “和尚、道士、尼姑者,空门中人也,终日参详经文,一朝得道便会飞升成仙,然此乃市井之传闻尔,不足取信。我等盗墓之人对此另有参悟,亦即信鬼不信神,实为千年所见使然,可以以人情之理顺次推演…… “鬼者,僵尸也,乃是人死之后尸身不化,遇生人气息起而扑人之状,并非寻常百姓演绎出的诸多光怪陆离,归根结蒂不过是死后残留的怨念罢了。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无尸则无鬼,鬼终究不能脱离尸身单独存在。 “鬼有强弱之分,形同白凶黑煞者,鬼之末流也,其质不如尸王,更不及尸魔万分之一;鬼无善恶之别,凡遇生人必扑而咬之,或千计百媚蛊惑人心,直至其偏离人道,渐行渐远……以此推之,兄长梦中所见实在不是什么善茬。至于一僧一道一尼姑这样的邪魔组合,小弟则是从来没有听说过了,对方来头大小所谓何事尚不能判断,只盼着这次回到苏州能够找寻到族内的前辈高人再做打听,说不定可以得到更确实的答案……” 夏侯古的这番解梦言论直听得正老太爷后背发凉,急忙问道:“愚兄平生未作亏心之事,怎会被鬼怪缠身?依贤弟的意思,难道我正家真的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绝无逆转的可能了?” 夏侯古连忙摆了摆手:“兄长无需紧张,我方才所说不过是发丘摸金一家之言,天下大道众多,又岂能事事同理,再加上小弟我对此道粗知皮毛而已,分析的对错尚无定论,无需杞人忧天;退一万步讲,纵使您真是被邪魔缠身,未必就无破解之法,再说目前嫂夫人身怀有孕,这梦境昭示的未必就是坏事……” 听夏侯古这样说,正老太爷反而平静了下来,心中暗想若果自己真的是老来得子,即便是将他这条老命交到什么鬼神的手上,那也算是笔合算的买卖了,只是不知道当初在梦境中,那一僧一道一尼姑答应帮他求子后究竟会要他如何报答,想来若是自己力所能及之事自然是乐意为之,也免得得罪了邪魔鬼神,反过来如果自己力所不及了,大概对方也不会过分的勉为其难吧…… 当然,这些想法都是建立在夏侯古对他梦境的推演之上的,如果那个梦无非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梦的话,自然所有的担心都成了多余。 想到这里,正老太爷暂时放下心来,重新沉浸在即将老来得子的喜悦当中,同时随口问夏侯古,他一直所说的发丘摸金究竟是什么意思。 夏侯古朝外面望了望,见月光正浓,隔壁一直没有动静,想来两个妇人大概是睡在了一处,他今天只能在此度过,索性打开了话匣,把他们夏侯发丘氏的来龙去脉向正老太爷一一道来。 ------------ 第10章 发丘摸金 [正文]第10章 发丘摸金 ------------ 东汉末年,汉室衰微,群雄并起,及至三分天下,是为三国也。其中北魏曹操实力最强,北灭袁绍,南伐刘表,控制了大半个中国,对东吴和巴蜀虎视眈眈,随时欲攻而灭之。 然而庞大的实力需要庞大的军队来支撑,说到底国力的比拼无外乎财力的多寡,曹魏虽挟天子以令诸侯,控制着东汉的经济大权,但多少年来受困于黄巾军的袭扰,国力本就不很富裕,在经过了几场大战之后,便更有些捉襟见肘了。 这一年,曹操父亲曹嵩在途径徐州时为陶谦部将所杀,因此曹操大举兴师问罪,部队在进军道路上大肆杀戮、发人丘墓,曹操也予默许,即“你杀我父亲,我毁你先人坟墓”的初衷是也。然而这一报复性的行动却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自古墓中发掘出来的金银财宝数以万计,更不要说价值难以估计的古董美玉了。 有此经历,无形中启发了曹操这个一代奸雄,百般思量之下忽然茅塞顿开,何不以掘墓启宝来支付军费上的开支呢? 竹林七贤之一的陈琳曾在《为袁绍檄豫州》中有过这样的记载:“操又特置发丘中郎将,摸金校尉,所过隳突,无骸不露。”大意就是曹操为了盗取古墓,特意设立了发丘中郎将一名和摸金校尉十名这两个官职,以至于当时大多数古墓中的骸骨都遭到了曝尸荒野的厄运。由此可见,发丘摸金这一脉礼拜曹操为祖师爷不是没有道理的了。 发丘挂印,摸金戴符,自此,盗墓行内最为重要的两个派系诞生了,此后逐渐与业已存在的搬山、卸岭并称盗墓四大派系,成为除了南封北于这两个盗墓世家之外行内最受推崇而又神秘莫测的群体。 搬山道人一支,始于西域孔雀河双黑山流域,其辈皆同宗同族,平日多扮游道方士行走天下,不与外人往来相通,特立独行,能人异士辈出,盗遍世之大藏。有不知其意欲何为者,谓其:“搬山道人发古墓者,以求不死仙药也。”搬山者善独门“搬山分甲术”,此术可细分为“搬山填海术”并“分山掘子甲”两门,合称“搬山之术”,历来密不外传。其辈寻藏盗墓,无不以“搬山异术”为行事之根本,搬山术虽属异类方术,然其中所涵盖诸般方技、法门、诀语,却并非以《易》为总纲,故与发丘中郎将和摸金校尉的“风水秘术”之渊源截然不同。 卸岭之徒最众,始自汉末农民军盗发帝陵,众力取利,分赃聚义,人数少则成百、多可千数。平日分散,各自为匪为盗或为官军,盗墓者中半官半匪者皆属此辈,彼此间有消息相通,中有盗魁,一呼百应,逢古墓巨冢,则聚众以图之。其行事不计后果,大铲大锄、牛牵马拽、药石土炮,无所不用其极,其辈所盗发之冢,即便斩山做廊、穿石为藏、土坚如铁、墓墙铜灌金箍,亦皆以外力破之。 发丘、摸金、搬山、卸岭,便囊括了世上以“风水、方术、外力”来盗墓的这三大体系,简言之可作“理、技、物”,也完全涵盖了盗墓之辈“济世、寻药、求财”这三种动机。 至于南封北于这两大世家,实际上早期并非行内之人,只不过他们身怀异术,通天晓地,其法理与发丘摸金的寻龙点穴颇有同曲之妙,再加上这两个世家在历史上多与王权搭上关系,历来不乏做出惊世骇俗之举的能人志士,一直是盗墓行内不可忽视的一股力量。 正是所谓: 南观山,北望雨,指迷长赋两俱辱; 发丘印,摸金符,护身不护鬼吹灯; 搬山海,卸岭峰,竖葬匣子绕着行; 立东南,忌西北,一灯在手鬼见愁; 青铜椁,窨子棺,八字不硬勿近前; 笑面尸,赤衣凶,鬼笑莫如听鬼哭。 发丘摸金实皆一脉,摸金秘术,“易”字当头,生生变化为“易”,天地之大德曰“生”。简单的说就是依靠掌握的寻龙点穴之术和阴阳风水秘术来确定墓穴的方位,进而再用特别的工具挖掘盗取,行事风格如出一辙。这套理论建立中国千年的墓葬风俗之上,要说起来却是纷繁复杂,只可简而言之: 古语有云:“三年寻龙,十年点穴”是言点穴之难。寻龙点穴为风水上最高层功夫,古往今来,所有发族旺族,名门公卿,状元、榜眼、探花、进士、将军、王候等等大富大贵之人以及历朝历代的天子无不是阴宅龙穴所催荫发,可见龙穴之重要。得地灵龙穴,即是得龙脉生气。 晋风水鼻祖郭璞在《葬书》中云:“葬乘生气”。有生气则阴人骨骸暖而起作用,这样才会福荫后人。没有穴位,或不是龙穴,可以说基本说上与大富贵、大功名、大成就无缘。就算是立得再好的线位,收纳再好的立向水法,堂局形峦再好,亦只不过是小丁财小富贵,保一时安康而已。大富贵、大功名须要大龙穴大地。中等富贵、中等功名亦要中等龙穴大地。小富贵、小功名亦要小等龙穴地,方才得地灵之办,从而根深蒂固,福力绵绵不休。有地力方有地气,才是发福根本。足见龙穴之重要。寻得龙穴,不用立向,一般都可以发。古时常见战乱时马革裹尸,草草葬于穴位,同样发达;亦有穷人买不起棺木,买不起碑,死后堆个黄土堆,或不做坟墩土堆一样发;又或见尸身零散,破碎不齐,尸骨散乱,后人寻得后收拾放于穴坑,照发无误;亦常见有金坛装骨,无向,或者不起坟堆不立碑,也发;古时很多偷葬人家山头大地风水有这种情况,因怕人家发现所以碑也好,坟墩土堆也好,哪还能立,盗得地脉龙气也发――当然这种偷葬是极为不道德的,但是只要得地气同样发达,所以有地气才会穴暖受荫骨暖才有作用,就是这个道理。 发丘摸金两系都是遵循寻龙点穴的道理,然而细数下来还是有些差别的: 摸金校尉特有一整套专门的标识,切口,技术,只要懂得行规术语,皆是同门,所以一般不以师徒相传,但求遵循摸金祖训,通晓易理。所以,摸金符不是摸金校尉的必备条件,亦即即使没有佩戴摸金符,也可自称摸金校尉,只是成败天定,风险自担。况且,摸金校尉认为倒斗摸金这行有损阴德,向无子承父业之说,只有做一代歇三代之则。 但是发丘一系不同。发丘之系向来只是夏侯一脉单传。父传子、子传孙。所以古时行内的人干脆把发丘一系的传人都称为发丘夏侯氏。说起这发丘夏侯氏为何独揽发丘一脉,世间传言当年曹操认为发丘摸金事情非同小可,全部交与外人自不甘心,于是将发丘中郎将的职位授予了本家夏侯氏――这曹操本姓夏侯之说乃是是坊间传言,不可尽信,但从鼎力支持发丘夏侯氏的史实观之,亦可略窥一二…… 明朝初年的时候,观山太保封王礼受命于初登宝座的朱元璋,大肆打压发丘摸金一派,据传已将夏侯家族祖传的发丘印和十枚摸金符中的七个毁去――朱元璋向来器小,岂能容下会在自己死后威胁到安身陵寝的人,自然是在生前就拼尽全力地扫清障碍,以保死后安息地下了。 然而此举对于发丘摸金一脉无异于毁灭性的打击,自此摸金余脉转而沉溺多年,不再见有赫赫行事之人,直到前朝末年的时候,有张氏者人称张三链子,一人佩戴三枚摸金符,自是行内数百年来响当当的人物了。张三链子死后将摸金符传于他的三个弟子了尘、铁磨头和金算盘,这三人可谓是得到了张三链子的真传,每个都是能够挑起大梁的角色,只不过时不我待,这些年来鲜有他们三人行走江湖的见闻,是生是死是荣是辱或许只有天地方才知晓了…… 至于夏侯发丘氏一族,因为历来同姓相传,难免更是先于摸金校尉而衰败。宋朝的时候出了最后一位名叫夏侯方的能人志士,单枪匹马的进入唐太宗的昭陵,将《兰亭序》原本盗取了出来,被当时的同行们奉若神明,之后却不再见有能够继承其衣钵的后代出现了,及至明朝发丘印一毁,夏侯氏流落民间沦为散盗,对阴阳秘术风水五行的掌握自是有了高低之分,寻龙点穴之术则是大抵上失传了,要细论起来发丘夏侯氏与那搬山卸岭等众自是大同小异。 要说起来盗墓之事毕竟是有损阴德,发丘摸金一脉的衰落因循天理,或许其中有着必然之势,未知若干年后,是否会有后生晚辈能够重挑大梁,也可让寻龙点穴的风水秘术失而复得,不至于就此堙灭了。 说来不怕兄长笑话,我夏侯古生逢乱世新近得子,未敢奢求此子攀龙附凤、直上青云,反而希望他能够重振我发丘一脉的雄风,也算了却了我的最大心愿,此是后话,自然只对兄长一人讲过。小弟见兄长为人爽直,忠义豁达,忽生出一个想法来,如蒙兄长不弃,你我两家何不在此指腹为婚,自此同结连理荣誉与共,岂不是天大的好事吗? ------------ 第11章 失散 [正文]第11章 失散 ------------ 正老太爷被夏侯古的一番话所打动了,先前他认为盗墓这一行为不过是市井流氓或者江洋大盗们做出的妄为之举,根本就是令正人君子所不齿的勾当,却没想到这其中还有如此多的典故,虽不及古时人们造反时喊出的“替天行道”的口号显得那样天理昭彰,却也有几分存在即为合理的理所当然和处之泰然,这一切都不禁令已经完成过一次古墓冒险的正老太爷有些心驰神往起来,虽然心中还有些别别扭扭,但先前对盗墓这一行业的成见大抵上都一扫而空了。 所以,当夏侯古提出要与他指腹为婚的时候,正老太爷几乎在第一时间就满口应承了下来――虽然他甚至还不确定正佟氏是否真的已经为自己怀上了孩子。 两家人自此关系更加亲密了,正老太爷也不再拒绝夏侯古的邀请,同意与他同往他在苏州的宅第。一行人晓行夜宿,虽然仅靠双脚的行进异常缓慢,但因为是结伴而行,倒也不觉得旅程的艰辛了。 尤其是一路上夏侯古给正老太爷讲了许多有关盗墓的奇闻异事,着实把他吸引住了。 夏侯古告诉正老太爷说,他的家在苏州当地虽称不上是数一数二的名门望族,却也有三进三出的深宅大院,待到侄女亦即未来的儿媳妇降生之后,如果正老太爷还愿意与他们同住的话自是最好,如果另有顾忌,亦可在邻里觅得一间同等大小的独门独院来安身,所有花销自是全都包在他的名下。 夏侯古盛情难却,正老太爷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他私下里问夏侯古盗墓所得是否非常巨大,以至于现在生逢乱世民不聊生的,他却依旧能够锦衣玉食安享太平呢? 夏侯古哈哈一笑,告诉正老太爷说: “这盗墓的行当自然是无本买卖,只要有些本事和胆量的话肯定会比经商种地所获丰富的多。然而纵使如何巨富,也终究敌不过乱世之下的累卵之祸,就像兄长您当初不也是富甲一方的人物,却也落了个奸人所害远走异乡的结局吗?要说起来,自是必须要提一提我们行内的另一门技艺了,那就是风水秘术。 “先前我跟兄长提及过的摸金校尉张三链子,据说他曾在一古冢里掘得了十六字天卦全象,并结合发丘中郎将和摸金校尉的‘寻龙诀’撰写了一部《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十六字者,天、地、人、鬼、神、佛、魔、畜、慑、镇、遁、物、化、阴、阳、空是也,最早见于伏羲所作的《易经》当中,相传可卜世间万物,然而后来逐渐失传,只剩下后天八卦,为世人占卜吉凶而已。及至张三链子所作《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十六卦才算重见天日。然而张三链子认为此书夺天地之秘,恐损阳寿,便毁去阴阳术的那半本,剩下的半本传给了他的徒弟阴阳眼孙国辅,不过仅此残书已是非同小可,可谓是风水秘术的集大成了。凭借它可上观日月星辰,下察宅第风水,前后推演数百年…… “孙国辅曾收得一徒名为胡国华的,后来此书流入他的手中,他便在其中捡些条框出来与人占卜吉凶遴选阴宅。前些年小弟曾有幸与他有过一面之缘,颇受了些指点,不仅早早选定了死后之所,更是受他提点自北方移居到了苏州,现在想来,虽然九州遍起狼烟,然而江浙一带受控于民主革命党人,也算是块保全性命的福地了。只可惜我与这胡国华虽属同门,却是萍水相逢,言谈之下难免浅尝辄止,未得尽兴,后来再百般寻觅之下竟不可得,实在是天大的遗憾啊……” 正老太爷点头称是:“江湖术士数不胜数,然而像他这样真的具有未卜先知能力的却是凤毛麟角了,依你说来,这发丘摸金一派还真是卧虎藏龙,纵使今不如昔依旧不可小觑啊!” 正老太爷又和夏侯古天南海北了好一阵,才意犹未尽地各自回去休息。 经过历时两个多月的跋涉,四人终于进入了苏州地界,尽管正老太爷对夏侯古府第的规模有了充分的准备,然而真到了跟前才发现先前实在是小觑了他的能力。即便自己最风光的时候,或许也赶不上他的十分之一吧。 这宅子是典型的苏州园林风格,占地上百亩,坐北向南,三进三出,绿树成荫,鸟语花香,雕梁画栋,好不气派。夏侯古令家丁把一处紧邻正房的偏房收拾出来,让正老太爷和正佟氏暂且歇脚。 转眼已到五月,江南短暂的春天接近尾声,马上就要迎来难耐的酷暑了。正佟氏的肚子越来越大,没过多久一个男娃就呱呱坠地了。奇的是这个男娃生来手中便握有一块黑玉,纵使见多识广的夏侯古亦是未能分辨其质地,只是笑称又一个贾宝玉含玉而生了。 他们决定为两个孩子分别起名为夏侯水和正衡,以此纪念正家和夏侯家的相逢。虽然做不成儿女亲家,但夏侯古夫妇对正衡依旧十分喜悦,未等孩子满月的时候就把他收为自己的义子,自此两家更是和睦如亲了。 然而世道却越发艰难起来,夏侯古盗墓的营生是肯定不能做了,看着正衡和夏侯水两个孩子逐渐成长起来,闲里无事只好将自己平生所学都传授给了他们,指望着有朝一日天下太平了他们也好有一技傍身,就算身处乱世,失去了家人的庇佑,也不至于落个倒毙于路的下场。 正老太爷对于自己的儿子学习盗墓之术自然多少有些不大情愿,然而与夏侯家相交多年,夏侯古的想法他多少也能够体会,也就一直没有出言阻止了。 两个孩子长到十四五岁的时候,中国的时局发生了一场巨变,早就占领了东三省的日本突然入侵关内,只几个月的时间便一路势如破竹的攻入了江淮地区。苏州这块风水宝地眼看着不能再起到荫蔽家财的作用,夏侯古果断地做出了决定,折价卖掉了府院,收敛起半生积聚的古玩字画,跟正老太爷商量着即日起程一路南下广州,然后自广州逃往香港避难。 正老太爷此时已是年近古稀,正佟氏早在两年前先于他而逝,常念于此自然是身体每况愈下,眼看着日本部队已经攻到了城市外围,自己反而是高烧不退,无法承受长途跋涉之苦,心知如此拖延下去必定延误了夏侯一家的性命,苦言相劝之下才总算与夏侯古达成一致,让他先带着家人和正衡一同南下,待到正老太爷身体转好后再去以他们会合。 然而世事常不如人愿,带着家眷的夏侯古刚到广州的时候就得到了消息,正老太爷已经死于战火之中,感伤之下却要身不由己地继续赶路,只盼望着能够尽快逃出兵祸,保全正衡这个正家最后的一脉。 然而此时正衡正是年少倔强之时,哪里肯信自己的父亲已经不在人世,一直吵闹着要回苏州去,被夏侯古几番拦挡下来,却没想到最后还是出了问题,就在他们登上前往香港的轮船之时,这个毛头小子趁着众人忙乱地时候独自溜回了岸上,趴在货箱上直等到轮船起锚开走,才安下心来,大摇大摆地离开了港口。 然而身无分文,要想回到苏州去谈何容易,更何况战区大多已被封锁,别说是活人了,就连个苍蝇想要通过也要被搜上几次身。好在正衡学得了夏侯古不少本事,从疲于逃命的富家太太们身上随手顺下来些金银首饰就足够他三两日的果腹之用了。 战火很快南下,有钱人们也逐渐从华南地区消失了,只留下些贫穷困苦的老百姓,正衡失去了衣食的来源,只好把目标锁定在了**长官的的口袋之上――他发现这些原本应该在将场上抵御外敌的勇士实际上论起逃命来比谁都快,而且他们口袋里的货色丝毫不比阔少富婆们少,实在是富得快要流油了。 这一日在东莞的一条大街上,正衡又瞄上了独自一人的**长官,他装作若无其事的跟在他的身后,只看他接连穿过两个街口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正衡快步绕到了那人的前面,紧接着折返回来,与那人擦身而过的一瞬间左手臂膀一弓,右手手指在手臂的掩护下探入了对方的口袋,然后一缩手,只用了十分之一秒的时间便把个沉甸甸的钱包纳入了自己的口袋。 正衡很是得意,在他眼中,被自己偷盗了财物的人都是些为富不仁的败类或者只知道欺压百姓的官匪,非但不值得同情,反而在得手之后还要对他们嗤笑上一番才算解恨。他找了个僻静的所在,迫不及待的把钱包摊开来,却发现里面除了一打白纸之外空无一物,煞是奇怪。 正疑惑间不想身后传来“噗”的一声打火机响,随即是一个男人冷言道: “小伙子身手不错,大爷我赏你口饭吃怎么样?” ------------ 第12章 军爷 [正文]第12章 军爷 ------------ 正衡此时虽然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却是性格怪异,与他父亲正老太爷的那副沉稳截然相反。他常好打抱不平,还是少年时便每每与比他年长一岁的夏侯水以游侠自居,遇有不平之事便无所顾忌的出头,闹出了不少笑话,好在夏侯家在苏州当地颇有威望,摆平他们惹出的大大小小的麻烦也就不算什么难事了。 夏侯古对这个义子最是喜爱,认为他比夏侯水更要像是自己的亲生儿子,无论行事方法和待人处世方面都是圆滑而又不失立场,再加上正衡似乎在盗墓本领的学习上也要领先上夏侯水一大截,以至于仅在十几岁的年纪时竟让他有了教无可教的感觉,夏侯古本想着等他再长大一点带他找位族内颇有建树的前辈拜师学艺,却没想到时局越发险恶,无形当中也就耽搁了下来。 如今,正衡与夏侯家失散了,北上的道路却被戒严,一时之间受困在了两广,只能靠着小偷小莫的本事聊以糊口,却不想百密一疏,这次似乎是碰上硬茬了。 正衡目光一扫,早把周围的地形熟记心中,只怪刚才自己只顾找个僻静所在,却没想到现在却被堵在了死胡同里,为今之计只有硬着头皮与对方周旋,以求得空溜之大吉了。 他转过身,把手中的钱包抛回给了失主。 失主三十多岁的样子,军衔似乎并不高,满面油光、肥头大耳的。正衡眼看着对方在这大热的天跟着他跑了这么远却丝毫不见汗珠滴下,足可见其下盘稳健――说起来这也并不奇怪,当兵的出身么,自然身体素质要比常人好上一点,要是真的比拼起拳脚功夫来,正衡倒是有信心能够占得优势,不过既然是自己偷窃在先,也就没必要再惹出别的什么麻烦了。 失主见正衡眼珠提溜乱转,似乎也并不着急,只把钱包在身上蹭了蹭,放回了口袋,然后深吸了口烟,悠闲地吐出了个白圈: “怎么,想逃吗?” 正衡嘻哈一笑:“哪里,小的眼拙,不小心冲撞了官爷,正打算找个地方反省呢!” “放屁――”失主把烟头往地上一扔,“别跟我玩这个羊上树,爷爷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何曾被你这样的小瘪三摸过口袋,今天我倒是要见识见识,看看你这晚辈后生有何能耐……” 正衡闻言正要发作,却见失主在胸口的口袋上拍了一拍继续道:“我跟你小子玩个游戏,你只要还能从这里把钱包摸走的话,我不仅放你离开,还送你两万现钞当做奖赏;若是摸不到,就不要怪我把你拉去见官了……” 正衡一听反倒来了兴致,这个当兵的气焰如此嚣张,是该想想办法挫挫他的锐气,反正现在时候尚早,闲着也是闲着,就拿他来耍弄一番,聊胜于无。 “一言为定!”正衡此话一出,早已经原地起速,只一两秒的时间便以奔到了失主的面前,下蹲便是一个扫堂腿,直朝对方下盘攻去。 对方开始还略微一惊,进而从容应对,只是简单的纵身一跳便躲过了正衡的袭击,转而刚一落地便脚尖前探,瞄着正衡的下巴而来。 正衡刚才发出的一招不过是虚晃,只是想试探一下对方的实力罢了,眼见失主轻松躲过,转而还有还手的余地,看来必是有些身手的角色,自是不敢大意,他上身向后一仰,同时双手撑地,一条腿画了半个圈,自下向上一个侧踢,便把对方的招式化解干净,然后一个鲤鱼打挺,自地上重新站了起来。 三招下来,两个人的距离在一瞬间拉的很近,失主胸口鼓起轮廓分明,此时自是城门洞开毫无防备,正衡哪里肯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嗖”的出手,直接向钱包袭去。 正衡来势汹汹,失主一时之间无法闪避,只好抬起右手横在胸前,哪里想到正衡不但没有缩手,反而变掌为指,一下子点在了他的手背上。 这一点势如千钧刚好戳在筋脉之上,失主顿时只感到手背至下臂一阵酸麻,不由得一甩手臂,不住地反复握紧拳头再松开,待到痛感终于消失掉后,但见对面的正衡一脸得意之色,刚才还揣在自己口袋里的钱包此时已经又在他的手上了。 失主受此戏耍不怒反笑,拍了两个巴掌道:“漂亮,年纪轻轻的就有如此身手,还是头一次见到,也算我没白在这里找寻这么多时日了,军爷我姓韩,人称韩四,任职于国民革命军新编第五军军长侍卫长……” 正衡满心狐疑,琢磨着这个韩四既然输了还不快点把之前答应的现钞奉上,在这里唧唧歪歪的自报家门,难道现在世道乱了,打了败仗的人反而更加荣耀? 韩四看出了正衡的疑惑,从口袋里逃出两捆钞票来扔在地上:“小兄弟,在下愿赌服输,这些钱只多不少,你要想要的话就拿去,不过眼看着钞票贬值,说不定到不了明天这些钱就只够买两个馒头了――要说起来这个世界还是真金白银的天下,如果你愿意跟着我混的话,保你衣食无忧不说,兜里还有永远花不到的金银,你看如何?” 正衡何其聪明,早就从韩四的话里听出了他的伎俩,原来这个死胖子无缘无故的在此溜达,无非就是想找到像他这样的有几分手段的人,进而拉拢过去替他卖命啊! 正衡心里琢磨着,先别说他对那些黄白之物本就不感兴趣,就算有也不可能会答应对方的要求,谁知道这个自称什么侍卫长究竟是哪路的神仙小鬼,说不定到时候自己被卖了还在帮着他数钱呢! 正衡从地上把钞票捡了起来揣进兜里:“小的我只爱吃白面馒头,其它什么黄啊绿啊的从没见过,自然也吊不起胃口来,不过仍要谢谢军爷的赏赐,那我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了!” 韩四没想到自己竟会被个毛头小子拒绝,一时只能用身体挡住了正衡的去路,张大了嘴巴不知如何是好,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你想要什么,我都会尽量满足!” 正衡走也走不成,不觉得无名火起,身手一挥便想将韩四推开,却不想身材矮小的他哪里能动得了对方分毫,反而自己一个趔趄,向后倒退了几步。 正衡虽小小年纪却何曾吃过这亏,现在也来不及细细考量,一甩袖子,一条铁链自袖管中飞出,直朝韩四飞去,只一瞬间便把他捆了个结结实实,动弹不得了。 受困的韩四却出乎意料的安静,就好像被捆是其他不相干的人一样。正衡走上前去,把先前的那个空钱包别在韩四的腰带上,转而搜罗起对方其余的口袋来: “你说的很对,两万现钞的确不太够花,我就再多借一些,至于你么,也算是好人做到底了……” 韩四此时任由正衡的摆布,也不做抵抗:“小兄弟的功夫好俊,先前我还是小看你了。军爷我受命在此招揽贤才,哪里知道闲逛了三五日,碰到的尽是些外强中干的地痞无赖,所以难免对你第一印象并不好。即便后来被你抢去了钱包赢得赌局,也不过是认为你有些小手段,充其量可以培养成个侍卫,侍奉在大帅的跟前而已,却怎么也没想到原来你是深藏不露,险些让我错过了……” 正衡在韩四身上找到了一把手枪和若干银元,一并放到了自己随身携带的口袋里,对于韩四的一番叽叽咕咕则是置若罔闻,直到最后才勉强答了句: “谁要给你们的狗大帅当什么侍卫?小爷我现在乐得自在,给我大帅做做才会考虑考虑……” “哈哈,可是老弟你要知道我们大帅的名字,就不会再这样口出狂言了。” “说说看喽!” “我们大帅就是新编第五军军长孙殿英孙大帅!” “什么鸟大帅,听都没有听过……” 韩四脸涨得通红,从没想过竟会受到眼前这个毛头小子的冷遇,不过他压了压心中的怒火,自恃胜券在握地挤出个笑脸来: “孙大帅行伍出身,先前是与你们没什么瓜葛,不过十多年前做了那笔买卖之后全国都知道了他的名讳,更不要说在你们行内的威望了,如果你真的不太清楚的话,可以回去问问你的老子,或许他还在仰慕我们大帅也说不定呢!” 正衡搜罗完毕,又查验了一遍口袋后开始有些心花怒放了,此前一直小偷小摸,却从没想过还不如直接抢劫来的如此容易并且所获之丰,说来也要感谢这个韩四的配合,不然他在这里稍一喊叫,自己做起事来就没有那么顺手了。 如此说来,听了那么多出自韩四口中的痴言妄语也并非坏事,正衡最后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便要离开了。 见自己的话丝毫没有打动对方的意思,韩四有些沉不住气了,一点一点的挪转过身体,对着正衡逐渐远去的背影喊了句: “你是不是姓夏侯?发丘夏侯氏的后代?” ------------ 第13章 东奔西走 [正文]第13章 东奔西走 ------------ 正衡自小在夏侯家长大,夏侯古盗墓的本事不说学得全部吧,至少也是十之**,两个人向来不以师徒相称,反而更像是亲生父子一般。 夏侯古曾经在私下里对正老太爷说过,他的儿子夏侯水虽然也是个聪明好学的孩子,然而在盗墓的天赋上却远不及正衡这小子,说起来,他们发丘夏侯氏向来只把本事传给儿子,现在他破例为之,一方面是因为他把正衡当成自己的亲生儿子一般看待,另一方面却是源于发丘摸金一脉的衰落已成不可逆转之势,哪还有必要再刻板地遵从那些条条框框呢? 然而,夏侯古也常常概叹,觉得自己能力实在有限,又生逢乱世当中,尽管一直想给正衡找一个同门的前辈拜师学艺却一直没能如愿,眼看着正衡已经长成了个英俊帅气的的小伙子了,却除了尽量把自己知道的东西教授给他之外别无它法。 正衡自己也对这个行当很感兴趣,终日里吵嚷着要出去行侠仗义劫富济贫的,常常遭到正老太爷的训斥。正家自明末清初开始世代商贾官宦出身,即便现在没落到寄人篱下的地步,正老太爷也仍旧不愿意自己的儿子去干盗墓挖坟的事情,虽然自从和夏侯古相交之后对发丘摸金的行当多了些了解,往日的偏见也逐渐消散了,总归还是过不去心理上业已存在的关口。 现在,正衡独自游荡在了他一直向往的江湖之中了,虽然与想象中的情形有些出入,但那份自由的感觉却是他梦寐以求的。就像今天,将一个令人生厌的**长官如此戏耍一番,如果被父亲或者义父看到的话,说不定要被数落成什么样子呢。 于是,正衡越发得意起来,却不想刚要离开的一瞬间,韩四忽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来。 正衡僵立在原地,随即对自己如此表现大动肝火起来——韩四怎么会看出他的来路?盗墓总归不是光彩的行为,即便是个中高手,其威望也仅是在行内之人才会知晓,更何况义父只是发丘摸金一脉中的无为小辈而已,刚才他所用的几套功夫即使没有刻意隐瞒出处,按理说也没有泄露任何有用的信息才对啊。现在回想起韩四刚才的那番话似有所指,难不成他和他口中所谓的孙大帅也是行内中人?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对自己来说到底是吉是凶呢? 既然被对方点中要害在原地停了一下,现在再拂袖而去显然有些欲盖弥彰了,正衡索性转过身来,重新走回到韩四的跟前。 “小爷我姓正,不知道什么夏啊侯啊的,你肯定是认错人了……” 韩四哈哈一笑:“我也来也是胡乱猜的,只觉得当今天下能够有如此身手的人除了摸金一系之外应该就要算发丘夏侯氏了,现在既然你转回来,最起码说明我猜的**不离十了,正也好,夏侯也罢,这根只有盗墓贼才用的捆尸索总归不会说假话吧!” 正衡猛然醒悟了,原来对方是据此判断出他的来路的,也怪自己一时大意,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谁又想到在此会碰到识货的人呢。他拉住绳索的一头,手上发力一抖,捆尸索“哗”的一声散落下来,被他重新塞进了袖子里。 其实这捆尸索并非是发丘摸金一派独有的物件,搬山卸岭之徒也偶尔会带在身上,万一遇到僵尸扑人的时候可以暂缓其追击的行动,做工简单,原理也并不复杂。这个韩四之所以能够凭借一根捆尸索就断定正衡发丘夏侯氏的身份,要说起来也真是事有凑巧,被他一蒙即中了,不过既然如此,也至少从一个侧面说明了韩四并非行内高手,正衡打定了主意,看来是要与对方多多周旋上一番了。 韩四揉了揉手腕,脸上带着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 “别紧张,现在国民政fu连日本人都打不过来,没人会顾及到你们这些人的。你看我们孙大帅,当年把皇帝老子的坟都挖了,现在还不是身居高位一呼百应么,所以说良禽择木而栖,有你这样的身手,还怕不会出人头地?” 正衡百般思索之下,终于想到韩四口中的孙大帅原来就是十几年前盗发清东陵,把慈溪的坟挖了个底朝天的那个军阀孙殿英啊。他依稀记得义父曾经对那件事做过评价,只说孙殿英直流甚至都不能算是卸岭盗众,毫无技术含量且狗胆包天,行事方法丢进了盗墓贼的脸面,只不过一时财迷心窍擅自僭越了行规,凡此种种……没想到在当时轰动一时的大案的主角现在却摇身一变成了抵抗日军的主帅,实在不出义父对他做事不够专业的评价啊! 这样看来,这个孙殿英派自己的侍卫长韩四来此地拉拢亲信,难道他还想依葫芦画瓢再干一次惊动天地的大事? 既然了解了对方的底细,正衡反而没有兴趣继续与韩四纠缠下去了,只摆了摆手,阻止对方继续说下去: “道不同不相为谋,再说你们的孙大帅人多势众,枪炮火药一应俱全,若是还想掀开哪个帝王的陵寝简直就是易如反掌,何必非要与我扯上关系?” 韩四忙说:“小兄弟误会了,我们军长派我来这里只是找几个江湖上有些身手的能人充当侍卫罢了,挖坟掘墓这种勾当,干上一次就终身享受不尽了,谁还总想去碰那死人乱跳的吓人场景,若不是有金银的诱惑等在前面,即便是枪炮在手也没人愿意舍命相搏——这点跟你们发丘摸金自是不大相同,所以孙大帅曾经说起你们的行事方法来,也是不禁竖起大拇哥地赞不绝口啊!” 正衡心想韩四这话倒是对的,自古盗墓无非是为济世、寻药和求财这三个目的,发丘摸金的济世观念自不必说,搬山道人们盗墓只为寻得丹药,卸岭群侠才是纯为求财而来,然而他们无不是遵循一定的道理,若要像这些军阀一时兴起胡作非为又或者稍遇艰险就怯懦退缩的话,这个行当也就不会存在千年之久了。说到底盗墓是个门槛很高的行业,人常言“七十二行摸金为王”,其中的说道和切口可大了去了,并不是谁都能够凭着一腔热血和勇于赴死的精神就能够轻易涉足的…… 当然,这些话完全没必要讲给韩四听,他只不过是个小角色,纵使他头顶的孙殿英亲自到场,也未必能够探得其中的几分玄机。 “说个我要加入你们的理由吧——”正衡对韩四的啰嗦有些不耐烦了,“除了你的荣华富贵和金山银海这些之外……” 韩四此时有些犯难了,他一直都是照本宣科地用金钱来拉帮结派,从来没有遇到这样不识抬举的角色,以至于一时之间实在想不出还能用什么作为筹码来换取眼前这个有些本事的小子的归顺,只好反过来问他道: “你想要什么?” 正衡嘴角露出一丝浅浅的微笑:“如果我说个你们无法办到的事情,那就是我有意刁难你了,不过眼下我的确别无所求,唯有一件看似比较困难的事情,那就是我正想办法回一趟苏州找寻失散的父亲——我知道现在整个华东地区都在日本鬼子的控制之下,看来是没人能够帮到我喽……” 韩四听到这里忍不住大笑起来: “我还以为是什么难办的事情,原来不过是进出华东这样的区区小事啊,我们孙大帅现在是武汉国民政fu汪委员长手下的第一猛将,现在所部新编第六军就驻扎在华东地区,别说是你一个毛头小子,就算是一个加强团,我在这里也敢拍下**的答应让你们进去……” 正衡表面上不动声色,私下里却把孙殿英暗骂了百遍有余——这个老小子还真是属墙头草的,竟然投靠了汪伪政fu的麾下,这与帮日本人做事的汉奸还有何区别?好在他已经快老死了,过些年倒要把他的坟挖开来看看,埋进去的到底是狼心还是狗肺。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如果想要去苏州找寻老爷子的话,还真是非要借助这帮狗汉奸势力不可,等到如愿找到老爹之后,随便想个办法戏耍他们一番,也算是给受苦受难的中国大众们出口气了。 既已打定了主意,正衡便应承了韩四的要求。他先跟着韩四去了趟广州,与几个同是被韩四招揽而来的人汇合到了一处,然后徒步北上,在已经沦丧的江西换乘军车,一路行进到了武汉城内。 此时,时任豫北剿共军总司令的孙殿英正在河南忙着剿灭共党,哪里有功夫顾及提拔侍卫的事情,正衡在武汉城内转悠了几天,始终没找到合适的机会离开,苏州之行一拖再拖之下,转眼间就过去了两年。 两年来正衡也曾多方打听,然而哪里也没有父亲的消息,他开始渐渐相信老爷子大概是真的死于战火当中了。 时局急转直下,日本军队已风光不再,转而龟缩在大城市内负隅顽抗,伪政fu失去了最大的靠山,树倒猢狲散,韩四哪里还顾及孙大帅侍卫长的身份,早就为自己做了打算,收敛起家财细软,准备带着妻子小妾们向北逃去。 临走前,他找到正衡,问他是否愿意与他同行,百般劝说都被拒绝后才屏退了旁人,开门见山的告诉正衡说他在河北认识一伙盗匪,现在正在打清东陵的主意,只是苦于没有行内里手,如果他能够入伙的话,必定是功成名就的大好机会…… “我知道你看不上金银财宝——”韩四话锋一转,“但是这可是笔大买卖,即便没有你的加入,我的兄弟们也必定会广揽贤人,说不定其中就会有你们发丘摸金一派的身影,这些年来你不是一直找寻义父夏侯一家嘛,纵使不去点灯摸金,只是打探打探也是好的啊……” 正衡一想也对,既然父亲实在找寻不到了,不如转而打听一下义父一家的下落,至于盗发地陵这样的事,到时候看情况再决定是否参与其中好了——当年自己虽受到义父的倾囊相授,却直到现在还从来没有过一次亲身盗墓的经历,说来难免让人笑话了,说不定这次就是个难得的机遇,借此可以一展身手,或者至少结交一些志同道合的人物,为以后独自点灯摸金做些准备呢! ------------ 第14章 半本日记 [正文]第14章 半本日记 ------------ 正南将父亲留给他的日记合上,重新放回了一直保存它的箱子中。 他一直奇怪于父亲的日记只记录到了他当年去北方倒斗前正家发生的事情,至于从那时起一直到七十年代正南出生的这近三十年却是没有只言片语,使得怎么看这本日记都像是只有半部的残卷,现在父亲已然过世,看来是永远无法破解的秘密了。 他从箱子的侧边取出了黑玉,这也是父亲留给他的遗物,从日记上的记载来看应该就是当年父亲出生的时候手中握着的那块。父亲的日记记录得格外清楚,但正南看来总觉得其中有些戏说的成分参与其中,就拿这块不知来路的黑玉来说吧,在科技如此发达的九十年代,即便是终日浸淫在古董堆中的正南也对祖父因梦得子这种事情抱定怀疑的态度,至于刚刚出生的婴儿手中竟握着美玉,大概只有小说家才能杜撰出来吧! 正南曾找行内鉴定玉石类的专家查看过,却是也没有得到明确的答案,只说它是种硅酸盐类的结晶体,抛开无法检测出来的年代不说,实在没什么让人眼前一亮的特别价值。 父亲正衡留下的这两样东西曾经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困扰着他,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获得名牌大学经济学硕士学位后竟然抛开世界五百强公司的高薪职位,却转而在潘家园租下这样一个不大的店面就是受到了这半本日记的影响。印象中,父亲是个不善言谈的人,大概是由于经历过十年浩劫的一番折腾,神情思维都变得有些麻木了,甚至在跟正南聚少离多的生活中也极少有一两个共同话题,除了偶尔谈及古董鉴定方面的事情,其他更多时间则是保持着一贯的沉默。 先前,正南一直以为父亲对于古董的浸淫应该是源自于解放前富庶的生活环境,这或许也是后来他被划归为走资派的根本原因,直到他在前些年过世之后,这本日记的出现才彻底颠覆了他此前的所有猜想。 日记中谈及的这个盗墓的行业对于当时还在大学校园里正南是陌生的,他却自那时起隐约觉察出自己家族中或许存在一些鲜为人知的秘密,只不过仅凭猜测很难把支离破碎而又盘根错节的线索组织起来罢了,而现在,他越来越肯定日记中缺少的这三十年里父亲一定干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只不过那需要他自己去挖掘和证实了。 正南从正家血统里继承来的不止是坚忍不拔的探索精神,还有旁人无法比拟的智商上的优势。既然打定主意找寻父亲失落的故事,仅是半本日记的记载也包含有足够的信息了。他先是遍查史料,找到了有关盗墓的一切记录,然后筛选出发丘摸金搬山卸岭这四大门派的古今典故,进而再通过多方面的渠道四处打听,直到终于成竹在胸地租下了这间门面,在潘家园做起了古董的买卖。 他之所以这样做是出于两方面的考虑: 其一是自己既然对于盗墓这个职业是个外行,唯一能够在短时间内积累起相关知识的方法就是像父亲那样浸淫古玩――潘家园这个古玩市场的水很深,若想不被淹死就只有拼了命的扑腾,好在父亲压在箱底保留下来的几件东西价值不菲,即便是正南初次涉足于此也不至于一下赔得精光。 第二是作为古玩流转这个链条,如果说在市场中交易是终点的话,那么古玩的开发则是起点。正南把世间的古玩分成两个种类,一类是留存于现实世界当中的,另一类则是还埋在地下的。第一类数量有限,而且大多被人收为私藏,流转到市场当中的毕竟有限;第二类才是眼下见到的那些货真价实的东西的主要来源,而能够做到把地下之物倒腾到地上来加以交易的,除了盗墓贼又能有什么人呢?所以想要近距离接触并了解这些盗墓贼,与他们同在一个链条之上就是最便捷的方法了。 应该说正南在经营古董店的两三年时间里在这两个方面都有突飞猛进的长进,自身修养的日趋加深自不必说,甚至在私底下还结交了不少各地的盗墓行内之人,只可惜他们大多都是些游兵散盗,形同于对面地摊区的大金牙之流,更多时候只停留在嘴上的功夫,骗起老外来倒是绰绰有余,真有那么一个两个钻过墓道摸过骨董的人则是谨小慎微,谈笑间唯恐泄露了自己所干的勾当,任凭正南费尽心思却始终套不出半句有用的话来,让人着实无奈。 这一日生意较为冷淡,正南斜靠在柜台后面的柜子上百无聊赖地翻阅着一本前朝的鉴宝书籍,只听到门口的铃铛“玎玲”一声响过后走进个人来。 雇员小妹主动迎了上去,这种一般的客人一般都是由她负责接待,小妹是正南同学的表妹,因为没考上大学,只得年纪轻轻的就出来工作,正南受拖于同学,就让她在这里帮忙,说来也有一年多的时间了,好在她为人勤快并且机灵,倒是个难得的好帮手。 小妹把来人带到了店里的另一个角落交谈起来,正南在这边一时困起,迷迷糊糊地进入了半梦半醒的状态之中,他索性把书本往桌上一扣,便想趴下大睡一觉了。 哪想到朦胧之间忽然被小妹一把推醒,不由得无名火起,却见小妹一脸的无辜,顿时气也消了七分。 小妹一脸的歉疚之情,不过好似打搅正南睡觉只是出于无奈,她只朝房间对面努了努嘴,示意那边的客人需要他亲自接待。 说起来这种事也并不少见,无非就是来人或许有意刁难,凭借小妹的学识一时无法应付;又或许对方是个财大气粗的款爷,淘换古玩只讲噱头不看货色,是个潜在等待挨宰的青头。一般在这两种情况下正南就会亲自上阵,直到让对方掏空了口袋还要心悦诚服为止,算得是一天来没有白忙活了。 古玩行业不同于贩卖青菜豆腐,自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其中的门道外人又哪里能够明白,非要在其中有过几次被骗的经历,才能够积累起之后骗得别人摸不着头脑的资本来! 正南振奋起精神,走上前去。但见来人是个中年汉子,一脸古铜色的肤色,身上穿着蓬松的老式白色外套,下身却是极不协调的黑色尼龙裤子,脚底蹬一双磨出光亮的大头皮鞋……见正南走过来时未等开口便脸红了,急忙低下头扭捏着。 正南没有想到来的是这样一个人,连忙把他让到里边的房间内坐下,并让小妹倒了杯热水放在桌上。 说是房间,其实不过是几个货架拼凑出来的一个几平米的空间罢了,当中摆了张桌子,三把椅子围在四周,是正南招待特殊客人才会派上用场的场所。正南看人历来很准,眼前这个中年汉子如果不是走错了门的过客的话,那就必定是有足以让他感兴趣的来历的了。 “你是老板?”中年汉子操着一口不流利的普通话开口问道 “对对,我是老板――”正南从兜里逃出香烟,弹出一根递到汉子的手上,“怎么,你有东西要出手?” 听正南这样问,汉子本能的双手抱在胸前,四下里张望,好像怕被别人听到似地异常紧张。 看这个架势正南就知道自己猜的一点也不错,连忙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为汉子点燃了香烟:“大哥北边来的?” “恩,你咋知道?” “草原来的?” “是啊――” “牧民可是个累活,现在差不多到了接羔的季节了吧,怎么赶着个忙跑到北京来了?” “那个,你咋知道俺是牧民呢?都说你们北京人狡猾,俺就不信啥都瞒不过你们的眼睛?” 正南哈哈一笑:“我不仅知道这些,还知道你从内蒙东部来,没猜错的话是呼伦贝尔人吧,至于来我这小店的目的嘛,大概跟你怀里的东西有关,怎么样,拿出来让我瞧瞧?” 正南的一番话说的汉子目瞪口呆,好像见了鬼一般的豁然站立起来,一副就要离开的架势,口中喃喃念叨着“鬼,见鬼了!” 正南赶紧把汉子按回到座位上,宽慰他道:“这光天化日的哪里有鬼,不怕大哥您笑话,我们生意人历来练就的就是察言观色的本事,刚才不过是小试牛刀罢了,一看大哥就是老实本分的主,我也好结交您这样的朋友,咱们买卖不成还有仁义在,又何必着急走呢?” 汉子将信将疑地坐回了原处,双臂仍然围在胸前,好像随时提防正南上来抢劫一般。 “那你倒要说说,怎么就看出这些的呢,难道你是算命的不成?如果说的在理,俺这东西就不找别的买家了,反过来如果说的不再理,你就是请俺吃烤鸭,俺也扭头就走,到时候你可不要后悔啊……” ------------ 第15章 蒙古短刀 [正文]第15章 蒙古短刀 ------------ 中年汉子煞是可爱,直惹得正南窃笑不已,不过看在他怀里估计有些价值的东西的份上,他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 “首先,大哥您操着一口别扭的普通话,略带东北口音,但又不完全不像东北人讲的普通话,不管是普通话还是东北话应该都不是你最常用的语言,所以说应该是来自临近东北的地界,内蒙东部的呼伦贝尔盟我去过几次,那边的人除了东北移民之外绝大多数是蒙古族的原住民,说起话来差不多都是您这个味道…… “其次,我注意到您裤腿膝盖以下似乎有些棱角,猜测你或许是把长筒靴子卷进了裤腿里面,靴底两端各有条磨损的白线,应该是经常骑马的人在马镫上摩擦所致――蒙古族的牧民们常年生活在马背之上,一双长筒马靴可是必不可少的装备,不过既然来了北京,现在天气又日渐炎热起来了,您还依旧穿得这么厚实,实在有够为难的了…… “一个您这样在牧区生活的蒙古族原住民竟然在接羔的季节里不愿千里来到北京,而且是一脑袋扎进了古玩交易市场里,说话间不时下意识地摸一下胸前的衣服,这些细节别说是我,任凭外面地摊上的同行都能一眼看出些门道来了,难得的是你竟然没被他们主动套磁,在这店铺林立当中的只选中了我这一家,你说咱们这是不是缘分呢?小弟我姓正,大哥您贵姓?” 中年汉子听正南这样说,放松下来: “俺叫包伊尔,正老弟你说的头头是道,真是一点也不差啊,要说还是你们城里人聪明,俺刚下火车就一路打听到了这里,刚进大门就有不少人上来套近乎,称兄道弟的,俺个牧民,也没见过大世面,揣着这么个东西就更不敢胡乱相信旁的人了,左躲右闪的这不就不知怎的挤进这间店里来了,要说起来还真是挺有缘分,正老弟你帮我看看,这个东西值个多少钱啊?” 说话间包伊尔从怀中小心翼翼地掏出了个用了块白纱布小心的包裹的东西,他慢慢展开白布,显露出一把略带铁锈的短匕首,随即将其递到了正南的手上。 正南满心期待,却不想这个包伊尔竟然只是带来这么个东西,要说起来蒙古族可是马背上打下过天下,各式各样的短刀的制作最是拿手,不过既是常见之物,却又失去了奇货可居的价值,即便是个前朝的古董,应该也很难卖上太大的价钱。 他把短刀接过来,细细打量了一遍刀鞘,只见上面刻着几个不认识的蒙文,反面则是一个简化的猎人刻图,整体做工实在称不上细致,而且刀鞘上布满了绿色的铜锈,一时之间还真看不出是有意做旧的假货呢,还是有些年代的古物。 正南试着拔了拔,刀身和刀鞘却是严丝合缝地绣死了,根本就拔不出来。他又把短刀凑到鼻子前细细的闻了闻,只觉得金属锈气之下似乎还有股异样的腐臭,只不过气味很淡,不仔细的话根本无法察觉。 依着正南的判断,这柄短刀应该是件古器,只不过上面的蒙文自己并不认得,无法判断出它的具体年代,反而是那股味道着实可疑,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被从古墓里翻腾出来的骨董所特有的味道。 包伊尔见正南鉴定得仔细,不禁满怀期待,不停地追问值多少钱。正南又看了一会儿才把短刀放回到桌上的白布之上,抬起头对包伊尔说: “这古玩讲究的无非在于两点,其一是自身的价值,第二则是年代及相关典故,说到包大哥这个东西么,短刀本身实在没什么特别的价值,只不过是古代一件寻常的兵器罢了;至于在年代典故上是否别有说道,如果它是从古墓里被倒腾出来的话,倒也符合这腐锈的外表,价值反而会水涨船高,至于究竟值得多少,还要视具体情况而定,你倒是先说说怎么找到的这个东西吧……” 包伊尔对正南的话不是太懂,只是当听到对方谈及价格的时候直咽口水,似乎满是期待,连忙答道: “这个东西是我捡的,去年俺们那发大水,草原上多了很多水泡子,后来水退了,地上就有不少金银铜铁的破烂东西,谁家没捡个三五样啊,只当是给娃子们玩具罢了,哪知道后来草场上来了几个陌生人,都是做买卖马匹生意的汉人,看到了说这些都是古董,要送到北京去卖肯定值很多钱。旁人都把他们的话当成笑话,只有俺有些动心,要说起来祖辈一直有个传说,说是我们所在的草场附近有个古代皇帝的大墓,里面金山银海的没数儿,可惜大水冲上来的最好的就是这把小刀了,什么金银珠宝可没见过……” 正南听得仔细,不觉心下一动,在呼伦贝尔竟然有古代皇帝的大墓?难不成是成吉思汗或者忽必烈的不成?不过转念一想,民间传闻自是玄而又玄的,这种级别的古墓恐怕是发丘摸金的前辈们也难以找到,哪里就会让这些牧民们凑巧碰上呢。再说这把短刀怎么看都不像是元朝皇帝的陪葬之物,或许这个包伊尔并不如外表看来那样忠厚老实,净挑一些大话来说,只是希望借此坐地起价呢! 想到这里,正南把纱布的一角卷起,盖在了短刀之上,然后将其推还到包伊尔的一边: “小弟跟包大哥交个实底,恕我眼拙,实在看不出您这个东西是何来路,正所谓有价无市,您还是带着他去别家问问,也免得在我这里耽误了生意……” 听正南这样说,包伊尔立刻就急了,本来满心欢心地认为会大发上一笔,却不想会被人拒之门外,赔了来这一趟的路费事小,回去难免会被同组的牧民们笑话一番,实在是干了件得不偿失的买卖,倒不如不管多少钱都把东西倒换给他,也免得再在这里转悠几天耽误了家里接羔的正事。 “俺也看出正老板是个实在人,反正东西也看到了,你看值多少钱就是多少吧,俺绝对不还价就是了……” 正南并不是要把包伊尔当成一般的凯子来戏耍,这件古董在他看来实在有些摸不到门路,一时之间难以确定其价值,不过既然对方这样说了,他也索性不再计较,反正不过一点点钱而已,如果真的看走了眼,也算是发扬精神支援一次边区牧民们的困苦生活了。 正南伸出了四根指头。 包伊尔一见立时大摇其头:“四百?四百还不够俺来回路费的啊,正老版你看……” “不是四百――是四千……” “四千?”包伊尔见正南点了点头,满是褶皱的脸立刻笑成了朵花,“四千,那可要比俺想的要多的多了――那什么,这样吧,今天俺请您去吃烤鸭,俺早就听说北京烤鸭贼好吃,俺们蒙古族人可是也有这个口福了……” 正南连忙推辞,只说自己已经吃过了午饭,又与包伊尔闲谈了一阵,问清楚了他所在的旗县和大队,告诉他以后再有什么稀罕的东西都尽量收着,等待哪天再去草原的时候一定去他家做客。 包伊尔得了便宜,自然是满口答应,欢喜地离开了。 正南又将这柄蒙古短刀细细打量了几遍,始终不得要领,索性跟小妹打了个招呼,拿着短刀出门了。 三拐两转之下终于在地摊区找到了大金牙,这小子在潘家园混迹多年,虽然宰起生客来手狠刀快,但对于同行还算友善,最重要的是据他自己说他祖辈就干过点灯摸金的买卖,名人字画未必研究的透彻,但对地下来的的骨董却是极为在行,可谓是个中高手了。 大金牙最近在潘家园可谓是风光无限,不知在哪里结交了两个朋友,一个叫胡八一的瘦高个,另一个叫的王凯旋胖子,三个人共同经营着一个生意,虽然只是个地摊,却凭着不知什么渠道找来的几件价值不菲的骨董和青头实招引来不少大客户。 看到正南来了,大金牙连忙把一沓美金揣在腰包里,用半生不熟的英文跟刚买了他号称是前朝皇帝尿壶的老外说了句“seeyou,!”后转过身来: “正爷,您可真是稀客啊,今儿怎么有空来我这摊儿上了?” 正南哈哈一笑:“没想到金爷也会外语啊!” 大金牙打趣道:“眼瞅着了,倒腾古玩也要走向国际,不学两句外国话怎么行,咱可不像正爷,自小没念过书,翻肠倒肚的就那么两句还都让您碰巧给赶上了,你要早来十分钟就会看到我正跟那老美讲‘阿里嘎多’呢!” 正南打了个哈哈,把短刀掏了出来递到大金牙的手上。 大金牙不明所以,打开来细细查看起来。一看之下,脸色骤变,忙把正南拉到了摊位后面的僻静处,问他哪里得来这么个宝贝。 正南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大金牙,并说自己实在是看不出这东西有何特别之处,所以只给了物主四千块钱,难道一不小心占了大大的便宜,白捡了个宝贝? 大金牙连忙摇了摇头:“这东西要说起来不值一文,给他四千绝对不少了……” 见正南有些没听明白,大金牙补充道: “东西是不值钱,但是上面记录得线索却是千金难换,正老弟你也算是时来运转了,等到大发特发了可千万不能忘了哥哥我哦――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找个饭馆我再详细的告诉你。对了,你可知道北海是什么地方吗?” ------------ 第16章 北海宝宝 [正文]第16章 北海宝宝 ------------ 潘家园后面有间京味火锅店,平时客人不多,味道却非常正宗。正南跟着大金牙来到这里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叫了几盘老北京的热气羊肉,三瓶冰镇的啤酒,酒肉一下了肚子,浑身发出汗来,再经空调冷气一吹,别提有多舒服了。 正南却食不甘味,自潘家园出来就一直琢磨大金牙所说的北海究竟是什么地方。要说起来这个地名不仅不生僻,反而是寻常人都能随便说出两个来:北京城区有个公园就叫北海公园,广西还有个北海市也比较有名,至于再远的就要数日本的北海道了――不过这些与这蒙古短刀都没半点关系,显然也不是大金牙的本意了。 此时大金牙已是酒足饭饱,见正南还在苦苦琢磨当中,不禁打趣道:都说书生意气,我就不明白正爷您放着大公司的高薪不要,怎么就非得在这鱼龙混杂的潘家园混饭吃呢?要知道耍弄嘴皮子的功夫已经不是每个人都能够练就的了,更不要说要想出人头地就必须有更加独到的手段。你看我那两个朋友哪回不是刀山火海的闯荡这才有了今天在行内的威望,等他们从云南回来我给你引见一下,说不定还能给你开拓出一条新的思路来呢…… 大金牙看似胡言乱语,其实句句都在试探着正南――他那两个朋友究竟干的是什么买卖正南心里早就有数,只不过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却没想到此时大金牙言下之意竞想拉他入伙,就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柄蒙古短刀的缘故了。 正南胡乱的应付了几句,大金牙见他不上道,也便识趣地把话题重新找补回到了短刀之上。他嘬着一嘴的牙花子,煞有介事地将手指在酒杯里沾湿,然后在桌子上写下了四个歪歪扭扭的字:苏武牧羊! 贝加尔湖――正南灵光一现,不禁暗自咒骂自己竟如此健忘,当年在大学里的时候还曾经专门写过一篇讲述如何振兴东北地区经济的论文,其中谈及老东北工业区的历史问题时,古名北海的贝加尔湖可是重要的一个章节。 西汉时期,贝加尔湖是在匈奴的版图之内,名曰“北海”;东汉、三国和西晋时期,贝加尔湖是在鲜卑的控制范围,名亦为“北海”;东晋十六国时期,改称为“于巳尼大水”;到了南北朝时期,先被柔然控制,后又被突厥控制,名仍称为“于巳尼大水”;隋时期,被东突厥控制,复改称“北海”;到了李唐时代,成为大唐帝国版图的一部分,归关内道骨利干属,改称为“小海”;唐末,贝加尔湖复归突厥,后又归回鹘所辖,仍称“小海”;宋代,被蒙古八剌忽部控制;到了元代又划入大元帝国版图,属“岭北行省”;明时期,被瓦剌不里牙惕部控制;直到满清时期,才被沙俄控制,清后期一度称为“柏海儿湖”;现在则是位于俄罗斯西伯利亚的南部伊尔库茨克州及布里亚特共和国境内,距离蒙古只有一百多公里的距离…… 大金牙点头称是,告诉正南他所说的北海正是现在归属老毛子的贝加尔湖。 正南有些奇怪,一把蒙古短刀怎么会扯到大老远的贝加尔湖上去了,要说起来包伊尔他老家所在的旗县倒是位于中俄蒙三国交界的地方,但距离那个所谓的北海却有上千公里之遥,都差不多是北京到上海的距离了,怎么看两者之间也没有什么联系啊! 大金牙指着刀鞘上的几个蒙文告诉正南说,这个翻译过来就是“北海宝宝”的意思,如此说来涉及到贝加尔湖却是千真万确,童叟无欺的了。 “不瞒兄弟,你哥哥我可是宋末明初大金国将军金兀术的后代,当年宋金元三国鼎立,互相之间攻伐不断,咱的祖先在其中可是一号响当当的角色,后来哥哥我做了古玩生意,对那段时期历史可是有过专门的研究,所以可以拍着**说在潘家园这潭深水里,除了我再没第二号人物能够识得这柄短刀的来历了……” 正南心想这大金牙未免口气大了点,只不过几个蒙文而已,古玩的资深玩家多如牛毛,怎会就他一个人可以辨识。除非在这几个字之下还隐藏着什么别的不为人知的典故,那样的话确实要好好探探这其中的底细了。 大金牙几杯啤酒下肚后脸涨得通红,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了,对着正南卖弄起学识来: “要说起这四个字的意思其实也容易理解,元末明初元朝有位大将军叫王宝宝的你知道吧,他可是元朝抵御朱元璋的最后一员猛将,是当时唯一一个能够与徐达常遇春抗衡的天才将领,可惜的是元朝气数将尽,任凭谁也无法扭转战局,据说王宝宝追随北元皇帝退守蒙古高原,最终病死在途中,皇帝为他追封了谥号,并且在北海选择一处风水宝地修建了一座规模宏大的陵寝,只不过史书上对此记载语焉不详,陵墓的真实所在地说法不一了。” 正南点了点头说:蒙古族的发源地就在蒙古高原和西伯利亚一代,这里历来是水草丰美的富庶之地,极其有利于游牧民族的休养生息,所以历史上很多吃了败仗的少数民族帝王将领们都会退守此地,等待东山再起的时机,即便无法成功,也就索性选择上一处风水宝地,希望死后葬在这里借此可以荫庇后代――不过令我不解的是,如果说这个王宝宝的长眠之地就在贝加尔湖附近,那么刻着他的名字的短刀为什么竟然会出现在千里之外的内蒙古呢? 大金牙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说道:正老弟你可真是实在之人,难道就没想到传说之所以存在必定是有其中的道理的。举个例子说吧,世人都知道秦始皇葬在骊山,两千多年来却从来没有被盗取过,难不成就始终没有人打过它的主意?其实不然,这只不过是秦始皇临死之前故弄玄虚的金蝉脱壳之计罢了,谁知道这老粽子现在长眠在哪个隐秘而又绝佳的风水宝地里?所以说,传闻往往是引导别人走向相反的方向的…… 正南恍然大悟: “依着你的意思,这个王宝宝的墓葬就在内蒙东部的牧区了?” 大金牙见正南似乎开了窍不住的点头,不过话锋一转继续说道:“如果那个牧民没有撒谎,他确实是在湖水退去的地上捡到这个东西的话,那反而不能确定墓穴的具体位置了……” 正南大感意外,连忙追问原因,大金牙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的说:这也是个传闻,真实性如何还要老弟自己去鉴别:据说蒙古高原上的湖泊都彼此沟通,并且与大海相连,水地气脉自成体系,所以历史上除了这王宝宝之外甚至还有诸如成吉思汗和忽必烈这样的人物都葬在湖水中的传闻,墓穴随流海而动,位置变幻莫定,即使是盗墓行内的个中高手也很难窥见其中的玄妙之处,自然是千秋万代的稳固所在了。 正南暗想这大金牙懂得还真多,蒙古高原至西伯利亚的辽阔土地上有流动的大湖是被现代科学证实和解释的地质现象,却没想到早在数百年之前就被人利用来修筑死后之所,要说起来蒙古可是以擅长打仗和游牧的民族,对风水的研究可能是受到当时宋朝汉人的影响,不过要说起举一反三的创新精神来可是一点也不输给他们的汉人老师了。可惜自己对寻龙点穴的盗墓之术不甚精通,只是从父亲留下的半本日记里略微了解了些阴阳风水方面的知识,不然一定去实地查看一二,即便是开开眼界也好啊! 想到这里正南不禁叹了口气,大金牙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鼓动他道:正爷有了这把短刀的指引,探得那王宝宝的陵墓也不一定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再说咱们自家兄弟也并非全是泛泛之辈,估计不消说你也知道哥哥我认识的胡爷和胖爷可都是深藏不露的高手,要是你真的有兴趣的话,待到他们从云南那边回来,你可与他们商量着结伴同行,相互之间也好有个照应,至于获利的分配嘛,自然是见者有份,三分其一了! 正南只是觉得好笑,这个大金牙不愧是生意场上的人物,三番两次的撺掇他去干摸金的买卖不说,还非要把自己行内的朋友硬塞进来,更有甚者在事情八字还没一撇的时候就想好了分赃的方法。不过他正南也不是任人摆布的毛头小子,即便真的要有一行,那也绝对不会容许别人插上一手,白白让别人分享了利益不说,说不定到时候还会招惹来其它不必要的麻烦,实在是得不偿失。 正南心下这样想着,嘴上却说:小弟我只是个正经商人,盗墓挖坟的事情可是想也不敢想的,闲来无事与大哥你胡扯而已。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区区一个王宝宝非帝非王的,谅他不过是一介武夫,即便陵墓造的多么隐蔽,其中也不过只有些这种值不了多少钱的短刀长剑而已,想来也没有多少油水,你那两位朋友何等人物,哪会不远千里地白跑一趟…… 大金牙听罢眉头一皱:这就是正爷你有所不知了,这王宝宝的陵墓虽然在历史上没有留下多少线索,却也是有段语焉不详的记录的,正所谓“漠北苦寒之地,有千顷流海如影,每及千年,其内地宫洞开,金山银海,奢华之极”是也,虽然不无夸张的成分填塞其中,里面的财富之巨却也可见一斑――而且,最重要的一点的是,我那两位朋友非常想要得到的一件东西应该就在这北海宝宝的墓中,到时候一旦得手,什么金山银海都可归你,他们唯独只要那一方宝印即可…… ------------ 第17章 访客 [正文]第17章 访客 ------------ 大金牙在潘家园混迹多年,虽然不像正南这样的有自己独立的门面,只是在地摊区租了个摊位,却是行内泰山级的人物,一方面是因为他见多识广,很多行家里手遇到不懂得东西都要前来请教,另一方面则是要不得不提他超乎常人的生意头脑了。 正南总结做古玩生意的人可以大体上分成两类,一种是逢人便宰的普通奸商,凡事只顾眼前利益,讨价还价时寸土不让;而另一类则是像大金牙这样的超级奸商,如果在利益上让你三分的话,只能说明他会在背后占得了更大的好处…… 正南虽然做这行时日不久,但也算是小有天赋,早就把这些看得分明,原本今天找大金牙询问蒙古短刀的来历只不过是想套取些对方的见识,却没想到自始至终都被对方怂恿着去摸金倒斗的勾当,看他言下之意似乎是想让他的那两个朋友掺和进来,共同瓜分还没有到手的古董。 正南自然是一百个不乐意,即便真要有此一行的话凭什么要与人分享,再说那两个人究竟是什么来历尚不清楚,到时候难免会有些扯皮的后续麻烦,索性不如现在就断绝了大金牙的念想。 然而拒绝的话还未出口,却听大金牙话锋一转,刚才还说要三个人均分宝物古董,现在却转而又说所有的东西都归他一人所有,他那两个朋友只要一个什么“宝印”即可。 正南立刻变得警觉起来,他从大金牙的话语里听出了两层的意思:其一是他对王宝宝的陪葬不说是了如指掌吧,至少也比他刚才所说的要多得多,只不过不知他出于什么目的留了一手,这一点甚是可疑;另外,那个所谓的什么“宝印”肯定是个非常值钱的东西,不然大金牙也不会舍得“金山银海”不要了…… 想到这里,正南特意又给大金牙倒满了一杯啤酒,故作满不在乎的说:要说起来这官宦世家们以自己的私印陪葬是历来的传统,考古学上一般借此来判断墓主的身份之用,说起来还算有些收藏价值,但听大哥的意思好像这王宝宝墓里面的印价值不菲,又或者是所谓的“金山银海”实际上都不存在,反倒是一个不起眼的印章奇货可居了——哥哥你可别耍弄小弟啊! 大金牙听出了正南的意思,只怪自己刚才多喝了两杯说走了嘴,急忙打了个哈哈:正爷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咱们自家兄弟哪里还需要耍这个心眼?我是看正爷的确是个人才,只是刚入行有些摸不着门路,想让我的两个朋友指点您一下而已,什么金银财宝印章字画的分配都是我替朋友私下里定夺的,如果这次咱们真的能一起合作的话,说不定我那两位朋友与你一见如故,刀山里去火海里来的还只当是义务劳动,分文不取只为交下你这个朋友呢! 正南见大金牙经他这么试探酒已醒了七分,又恢复了巧舌如簧的状态,看来是再也套不出什么话来了,只好假意说自己不过是好奇心起,只想多了解一下这把蒙古短刀的历史,也好以后在倒腾出手的时候将其说的天花乱坠,最起码别做了亏本的买卖。至于点灯摸金这种一不留神就会掉脑袋事情闲来无事想想倒还可以,要真做起来可不是每个人都有那个本事了,像他这样的能把古玩生意做好也就不错了,金山银海的还是让那些有能力的人去开发吧…… 两个人又闲扯了几句,然后就各自回去了。 正南回到自己的店中左思右想,总觉得眼下对自己来说的确是个机会。潘家园店铺林立,那个蒙古族的中年汉子在偏偏选中他这家,这或许是上天赐给他的礼物。另外大金牙这样的人对这王宝宝的墓葬都感兴趣,至少说明这是个让他这种行内的高手都艳羡的肥差。对正南来说可能获得的金银之物倒还次要,如果能借此探探路,说不定对他以后的行事大有帮助,即便是失败而归也是有所收获了。 既然打定了主意,正南就暗中准备起来了,他先是反复研读了几遍父亲留下的半本日记,按照上面的记录准备好摸金需要的两大类物件。 其中第一类如岩楔、手套、兵纤、登山镐、工兵铲、安全栓、冷烟火、干电池、潜水镜、氧气罩、照明弹、荧光管、防毒面具、登山头盔、携行袋搭、狼眼手电、战术射灯等都是些野外探险的必备物品,很容易在市场上找到。 第二类摸金时要用到的工具搜集起来就有些麻烦了,像是洛阳铲、探阴爪、旋风铲和黑驴蹄子这些东西已经是费劲了周折才算找到;而父亲日记中记载的捆尸索、定尸单、黑折子、闻香玉等则是任凭多少钱也无法买到;另外据说可以辟邪的摸金符以及低档古墓中暗器的金刚伞一般人则是听都没有听过。至于防身武器方面正南觉得可以到了草原上再作打算,现在即使准备妥帖了也不好带在路上或者托运。 清单上列出的东西还有一半没有找到,钱却已经花了十万有余,正南第一次感觉到原来盗墓也是个门槛很高的行业,先期投资丝毫不比开店来的要少,好在他对此并不看重,问题是一些必须的东西一时间无法凑齐,如此贸然前往会不会徒增风险呢?大金牙倒是肯定有购入这些东西的渠道,但是原本这次正南就不打算让他知道,所以求助于他这条路肯定是不行的了。 正南犹豫了,原定的计划耽搁下来,一转眼就过去了半月有余。 这一日,正南正在把玩着一件刚刚收来的明代青花瓷瓶,小妹领这个年逾古稀的老爷子走了过来。 “南哥,这位客人点名找你!” 正南朝小妹点点头,示意她去忙吧,然后转而去问这个来访者: “老先生需要点什么?” 来人不置一词,反而从正南手上接过了瓷瓶打量起来,没多一会儿好像就失去了兴致,将瓶子丢在了桌子上,自己则是松垮垮地落座下来,仰望着正南道: “这种货色的青花瓷瓶实在是古玩中的下等货色,哪里需要你这样费神费力的鉴赏呢?” 正南见来人似乎颇为懂行,然而言辞上却很不中听,不免双手抱在胸前,同样冷言冷语地回问他道:“老先生既是看不上这等货色,未知对此有何高见啊?” 来人也不谦让,侃侃道来:明代青花瓷分两种,一种是官窑青花瓷,一种是民窑青花瓷,官窑瓷器工整精细,民窑瓷粗诳豪放,可谓是各有各的特点。然而到了嘉靖、崇祯年间,官窑里的一部分工匠转而进入民窑烧制瓷器,把官窑的工艺带进了民窑之中,也就是所谓的“官搭民烧”了。这时期的瓷器和前期的民窑明显不同,只有从胎体、胎质、釉色、器型、纹饰、钴料、窑口、工艺技术各方面综合考量才能分辨。正所谓画虎不成反类犬,失去了自身特色的东西哪里还能成为精品呢? 正南点头道:老先生此言不错,难怪我见这青花呈色灰暗并有晕散,原来是源自官搭民烧的物件——不过晚辈另有一言,未知先生可否赐教? 见来人做了个愿闻其详的手势,正南继续说:古玩者,乃是取“古”和“玩”这两层意思,实际上不过就是有些年代的玩物罢了,本就没什么高低贵贱之分,奈何世人庸人自扰,不仅要把同类划分成三教九流区别对待,更要把物件明码标价以此或奇货自当可居,或贬损得不值一文,殊不知评判来评判去的不过是徒增笑料罢了,千百年后谁还会记得其中一二呢…… 正南的话语里满是讽刺之意,本以为来人肯定会大发雷霆,却没想到他反而哈哈一笑,挥手示意正南坐下。 “果然是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老夫姓曹,单名一个沝字,刚从香港来,要说跟你也算是半个同行吧,平时就有个收集鉴赏古玩的爱好,所以第一次来北京就一头扎进这潘家园,原本还在为没见到多少货真价实的东西而懊恼,却不想遇到你这样一个颇有些真知灼见的晚辈后生,这样算来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正南连忙拱拱手: “曹老先生抬爱了,真知灼见可不敢担,只不过浸淫在铜臭之中日久,难免说起话来有些尖酸刻薄,还望老先生不要见怪。” 曹沝笑着说道:哪里哪里——实不相瞒,老夫我本是奔着这潘家园一个姓胡的掌柜而来,听闻他有不少明器古董在手,无奈事有不巧,有个姓金的掌柜告诉我他远出未归,看来是碰不上面了。不过这位金掌柜向我推荐了你,说你或许有我感兴趣的东西,这不我就登门拜访来了…… 正南心下疑惑,琢磨这大金牙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上门的生意不做却要推到别人的店里,难不成是转变了性格,以后专要做些损己利人的好事了? 不过来者是客,总归没有不接待的道理,正南从柜台上抽出一本店里面的古玩名录送到了对方的面前: “曹老先生慧眼独具,连我们这个镇店之宝级别的青花瓷瓶都看不上,估计其余的东西就更不入法眼了……” 曹沝没有伸手去接目录,只是淡淡的说了句: “我只对一个东西感兴趣,金老板说您这里有柄蒙古短刀,不知是否愿意割爱啊?” ------------ 第18章 闪灵 [正文]第18章 闪灵 ------------ 曹沝此话一出,正南心下就明白了他的来意,看来大金牙对那柄短刀还是贼心不死,不知哪里找来这么位代理人登门来求,手段实在让人不敢恭维啊! 正南把目录放回了原处,转过身对着曹沝笑了笑:“老先生来晚了半步,我已经将那柄短刀卖给别人了……” “哦?”曹沝眉头一皱,显然是不大相信相信正南的话,不过又不好明言,眼睛一转继续说道: “既然这样,正老板能不能告诉我买家是谁?或者您从中牵线,看看他是否愿意转让,至于这个中介费用么……”曹沝说到这里从口袋里掏出张支票来放在桌上,“行内的规矩是10,这里刚好有10万块——当然,如果买主觉得一百万还少的话总归还有商量的余地,您看……” 正南一惊,没想到这个曹老头出手如此阔绰,为了把不值分文的短刀竟然拍出百万巨款来,怎么看这也不像是大金牙的作风。他让小妹端上一壶碧螺春,亲自给对方浅浅地倒上,然后自柜台的暗格处取出了个木质的盒子,抽出上面的挡板,拿出了那把略有些锈迹的蒙古短刀递到曹沝的手上。 曹沝接过短刀,擎在手上细细打量,自眼睛里释放出异样的光亮,他连连点头道:“就是这个,就是这个……” 正南一把从曹沝手上抢回了短刀,“当啷”一声扔回了盒子,直惹得曹沝心头一颤,手还缰在半空中不知所以,过了一会儿才终于回过神来,赶紧从怀中掏出了支票簿,在正南的面前甩了甩: “看来正老板是个爽快人,开价吧,老夫绝不还价!” 正南把盒子的挡板重新推了回去:“老先生误会了,我拿出这件东西只不过是给您鉴赏一下,可并没有出售的意思,还请见谅!” 曹沝一时还没明白正南究竟是什么意思:“如果觉得100万还少的话,我可以再加50万,或者,200万你看行不行?” 正南摇摇头:曹老先生还真是出手大方啊,实不相瞒,200万对于我来说也算是不小的诱惑了,不过正如我刚才所言,有些东西是无法被明码标价的,这柄短刀当时我是以4000块的价格收来的,现在竟然身价飙升了500倍,如果没弄明白其中的玄机,我即便是拿了这200万也是难免受之有愧…… “哦,原来是这样……”曹沝似乎明白了正南的意思,从口袋里拿出了张白纸,在上面写下了什么,“不过买卖不成仁义在,正老板既然不想出手,看来多说也是无益了。这个是我在北京的住址,正老板明天是否愿意赏脸登门看看在下这些年的收藏,也好指点一二呢?” “指点可不敢当,明天一定拜访!” 送走了曹沝,正南开始后悔起来,之前留下这东西是打算亲自跑一趟内蒙,后来做起准备来才知道耗费之巨实在不是他能够负担的起的,如此说来,这东西留在这里也不过是个摆设罢了,倒不如待价而沽地卖个好价钱。区区一个蒙古短刀竟能卖到200万实在是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先前大金牙也说它不过是普通之物,即便是4000收来的价格已经是得不偿失了,怪只怪自己天性如此,琢磨着既然对方肯出巨款来求就一定代表其中另有玄妙,一味地追根求底,却不想把这笔大生意挡在门外。 那可是200万啊,倒腾多少古玩才能赚到200万? 正南打定了主意,明天一定要去这个曹沝的住宅,并且还要带上那把短刀,找个机会就坡下驴得推给他,即便这样做是丢了面子,至少也得了钱财上的好处,说到底又有谁会跟钞票作对呢! 转眼间到了第二天,正南按照纸条上的地址打的到了东城区时才发现曹沝住的地方是个古旧的四合院,院子虽然年代有些久远了,依旧掩盖不住昔日曾有的荣光,想来以前这里或许是某个王公贵族的府第吧,要说现在估计只有念旧而又十分有钱的主儿才会选择住在这样的地方了。 正南正想叩门,却不想大门被从里面打开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自里面露出了脑袋:“正老板是吧?” 小姑娘不施粉黛,一头长发散落在肩膀上,让人颇感清新淡雅,论起相貌来并不是特别漂亮,却无疑是属于那种气质型的美女,任凭谁一见之下都会想多看上几眼。 正南心下奇怪,嘴上却说:我与曹沝曹老爷子有约在先,今天冒昧拜访,烦请通报一声…… “跟我来……”小姑娘转身就走,“不过别再跟我拽文了,我自小生活在美国,可听不懂那么多之乎者也的!” 正南跟着小姑娘的指引,依次穿过了正门和中门,最后来到了一个类似于会客大厅的地方,曹沝正坐在大厅的中央,摆手示意正南坐在了距离他最近的一张椅子上,那个小姑娘则是坐在了他的对面。 正南未及说话,先把周围的陈列摆设看在眼里,只觉得除了些红木的家具之外别无贵重的古玩摆设其间——说来也怪,这个曹沝自称古董收藏者,在他的家里却不见一件古时器物,实在是有悖常理。不过转念一想,或许对方先前所说的让他来鉴赏古董之词不过是借口罢了,说到底还不是冲着他口袋里的蒙古短刀来的,正所谓无利不起早,对方堂堂一个香港富豪出身,又怎么会有兴趣跟他这个倒腾古玩的人多费唇舌呢! 想到这里,正南就颇有些处之泰然的感觉了,琢磨着等下或许可以再坐地起价地多要上几十万,反正这个曹沝看似最不缺的就是钱了。 曹沝一边让下人端上茶水来,一边指着刚才引导正南进来的那个小姑娘对正南说: “这是我的孙女,名叫shining,你也可以叫她香凝!” 正南转过头去,目光刚好与shining相遇,反而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好名字!” 小姑娘得了夸奖却不领情,立刻反问道:“你说好名字是指shining呢,还是香凝?” 正南听出了对方的意思是要考他一考,自然不甘示弱,略一沉吟后笑着答道:shining是闪亮华丽的意思,香凝只不过是音译过来,虽然高雅,却少了几分英文名字的灵气。说到这我反倒想起史蒂芬金的一部小说,后来被大导演库布里克拍成了畅销电影,英文名字就是《theshining》,中文译做“闪灵”,可谓是会音会意的巅峰翻译了,我看小姐天性灵动,要说还是闪灵这个名字更加匹配…… “闪灵?我喜欢!”shining跳到了曹沝的跟前,半是撒娇的说,“爷爷,以后我的中文名字就叫闪灵了啊!” 曹沝拍了拍shining的脑袋,转而对正南说道:看我这个孙女,都是二十多岁的大姑娘了还在人前如此撒娇,不知道以后谁还敢娶回家去——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孩子虽然调皮,却也不像一般的纨绔子弟那样终日无所事事,她虽然自小在国外生长,却对中国的风水之学颇感兴趣,自古风水古玩不分家,要说起来可不是我自夸,正老板是行内中人,在风水学上的造诣她可未必就比您差上多少,对了,最近她又迷上了那个什么寻龙点穴,有时间你们年轻人可以私下里交流一下…… 曹沝的话看似波澜不惊,实际上却暗藏了不少玄机,若是对一般人讲或许谁也不会明白所谓的寻龙点穴所指何物,然而正南却从父亲留下的日记中不止一次见到这个词,都是与点灯摸金的盗墓手段联系在一起,曹沝此时谈及此事,究竟是暗示对正南祖上有所了解,还是像大金牙一样要拉他一起去盗墓呢? 正南觉得曹沝这个人实在是深藏不露得有些可怕,绝对不是单纯的古玩爱好者那么简单,而自己被玩弄于鼓掌之间,直到现在还不清楚对方究竟要干什么,先前还满心想着大赚特赚上一笔呢,哪知道自从走进这个宅院对方根本就没有提及短刀半句,看来是自己剃头挑子一头热了。 想到这里,正南兴趣全无,胡乱应付了几句便想起身告辞了。 曹沝见正南要走连忙站起身挡在了他的前面,然后让shining捧出了两个外表完全相同的锦盒来: “你看我光顾着家长里短,把原本的意思反倒给忘了——这两个是我花了毕生时间搜集来的至宝,正老板可以一看,如有所指教定当不胜感激……” 正南心想反正也来了,索性就看看这个老头究竟有什么货色,以至于他如此自傲和自大,于是便自己动手打开了一个距离较近的锦盒。 这一开之下,正南立刻被眼前的东西惊呆了,只见锦盒里不是它物,而是他花了4000块收来的那柄蒙古短刀! ------------ 第19章 四把钥匙 [正文]第19章 四把钥匙 ------------ 正南虽然是个混迹在潘家园的古玩贩子,却始终有些自命清高地情节深藏在心中,所以或许200万的钱财可以让他动心,却绝对不可能凭此成为将他玩弄于鼓掌之间的资本。曹沝这个身份不明的港商现在就触碰到了正南的底线,自从他走进这座颇为豪华的院落之后对方就在一直用别有用心的言语试探着他,反而对先前表示出极大兴趣的蒙古短刀却只字不提了。在看到正南兴趣索然地打算离开时,却让他的孙女shining端上来了两个一模一样的锦盒来。 应该说正南在打开第一个锦盒之前已经对里面究竟会有什么做了诸多猜测,最后得出的结论无非是件价值不菲的古董罢了——曹沝先前在他的店里颇受了一番冷遇,现在想来对方把他邀请到这里无非就是想找回面子,争取让他看了心痒却又不可得,这也算是他正南玩剩下的招数了,毫无新意可言! 然而锦盒打开的一瞬间正南愣住了,只见里面赫然躺着的就是自己的那把蒙古短刀!曹沝先前还说打算用200万来收购它却遭到了正南的拒绝,难道只一夜的功夫就被对方神不知鬼不觉地偷去不成?那现在他又将其展示给自己看究竟是什么意思?炫耀,嘲讽,还是戏弄? 正南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的,只想掀翻了桌子后发飙,然而这个念头只在一瞬间就消失了,他分明记得早上还见过短刀,并且现它在放就在自己的上衣内侧的口袋里,硬硬的东西自他出门就一直抵在胸口上,如果不是觉得奇货可居不便外露的话也不会这样贴身携带了。反过来再看那锦盒中的东西的确与自己的那把极其相像,只不过细看之下就会发现这把似乎锈迹更加明显一点,而且刀鞘上的那个猎人的简图也不似自己的那把,而是略微向逆时针的方向转动了些角度…… 正南大感意外,从口袋里掏出了自己的那把短刀凑上前去比对了一番,除了刚才发现的差别之外几乎一模一样,难怪他乍看之下会误以为锦盒中的是自己的了。 直觉告诉正南事情远没眼下看到的这么简单,他又转而打开另外一个锦盒,结果在情理之中而又是意料之外:里面同样是把几乎一模一样的蒙古短刀。 正南坐回到椅子上,脑袋里飞快地闪过了一个个疑问:首先,这种蒙古短刀真的如大金牙所说不值一文?既然这样的话,为何会有相似而又不完全相同的三把呢?其次,曹沝既然已经有了两把短刀在手,为何还要重金向他求购另外一把?难道这他只是单纯的喜好,而没有什么其他的目的吗?还有,这些短刀跟那个所谓的北海王宝宝的墓葬究竟有什么联系呢? “喂——”shining不知什么时候绕到了正南的身后,在他耳边大喊了一声。 正南从深思中缓过神来,心下打定了主意,不紧不慢地把自己的短刀又塞回了口袋。他知道曹沝肯有自己想知道的所有答案,只不过此时如果表现出迫切的心情来主动权反而会被对方所掌控,倒不如施展一招欲擒故纵,慢慢地与这个老狐狸周旋! 曹沝抿了口茶后问正南是否愿意帮他个忙? 正南心想这个港农总算话入正题了,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从他手上买走那柄短刀么,只是笑笑说那要看帮什么忙了! 曹沝说:正老板年少有为,或许已经从别的渠道了解到了这些短刀的来历是跟一个元末将军有关。市井上的传闻说这个王宝宝当年携元朝残余势力北退,最后病死并葬在贝加尔湖附近,陪葬的东西折合当时天下三分之一的财物,连北元皇帝都只能望其项背。其实以上这些说法大抵上都是后人杜撰出来的,莫说王宝宝还算忠于黄金家族的臣子,绝不可能私下里侵吞皇帝的财产,单说当年徐达常遇春一路势如破竹地攻进了大都,逃命都来不及谁又有功夫收拾金银细软呢?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王宝宝的墓中也并非空无一物,毕竟他是黄金家族最后的统兵大将和反攻大明的希望所在,死前既然是位极人臣权倾天下,死后自然也不会孑然一身了无陪葬,实际上坊间历来还有另外一种说法就是,王宝宝的陪葬之物虽然不多却有件价值连城的东西,如果今天谁有本事将其倒出来的话,其价值绝对不亚于一个中东产石油的小国的百年收入。正老板可以猜猜,那应该是个什么东西呢? 正南见曹沝反过来跟他盘道,不免不以为然地笑道:要说一件东西抵得上一国之富未免有些夸张吧,故宫博物院里面的每件古董都号称是无价之宝,却不见哪个能让阿拉伯的酋长拿自己的国家来换,干我们这行的说到底不过是投其所好,即便是慈禧太后御用的茶碗,对于街边的叫花子来说也不过就是个盛放钱币的工具罢了。 说话间正南忽然想到父亲留下的那本日记里记载的事情,随口而出地说道:非要说价可敌国的宝物,那王羲之的《兰亭序》可以算上一件吧,只不过据我所知宋代的时候有发丘夏侯氏的传人进到昭陵中将其倒了出来,难不成后来又流落到了王宝宝的手中,被他重新带进了坟墓? 正南注意到自己提及《兰亭序》的时候曹沝眉头一皱,还以为猜个**不离十了,却不想话音刚落曹沝就立刻摇了摇头:《兰亭序》确可称得上是无价之宝,只不过天外有天,比起我要说的这个东西来它还要差上一大截呢! 正南觉得这个港农肯定是在故弄玄虚,竟然把《兰亭序》都扁的一文不值,普天之下哪里还有这样的宝物,不无潮落地反问道:难不成是始皇帝的传国玉玺? 曹沝不置可否地笑了,一旁的shining调皮地叫了声:bingo中了! 正南忍不住大笑起来,这要算他这一天听到最好笑的事情了。曹沝这个港农费尽周章,原来竟是在打传国玉玺的主意,还真是没有不敢做只有不敢想的。要说起来这传国玉玺还真是件价可敌国的宝贝,不过即便是真被他倒出来难不成还真要等着阿拉伯酋长或者王子上门来买吗?那可是比倒腾几吨**还要大上不知多少倍的罪过,即使千方百计地绕过了国家的监察带出国境,被外国那些黑暗势力盯上的话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正所谓“君子无罪,怀璧有罪”就是这个道理了。 正南正想趁机讽刺港农几句,话到嘴边却忽然想起先前大金牙的话。前些天大金牙一直想拉他入伙去倒斗,无意中曾经说成功后所有金银都归他所有,他那两个朋友只要什么“一方宝印”即可!当时正南未作深虑,只当是大金牙的酒后之言,而现在曹沝竟说王宝宝的墓中藏有传国玉玺,两相联系在一起,难不成是他们两伙人私下有过串通,所以才众口一词?亦或是那“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宝物真的就在王宝宝的墓中? 曹沝没有理会正南的表情继续说:传国玉玺是否真的在王宝宝的墓中一向都是外界的臆断而已,不过其中也不乏道理可讲,世人皆知当年元朝北逃之时所有的家当尽数丢弃,唯独带着这方玉玺,后来黄金家族覆灭,蒙古就此分裂成鞑靼和瓦剌两部,直到清朝定鼎江山的时候才玉玺才复出现,被呈现给了努尔哈赤,不过后来的乾隆皇帝就曾说过那不过是块赝品罢了,如此说来那传国的宝物应该还是在元末的时候失传的不假。 正南对曹沝讲的历史也比较了解,只不过之前一直认为那都是些遥不可及的历史典故罢了,从来没想过自己可以身历其中的讨而论之,仔细想来曹沝讲的也不无道理,不过即使玉玺真的被王宝宝的带进了棺材,那又如何找到那个据大金牙所说建在流动的湖水中的墓葬呢? 短刀? shining说:不错,这些蒙古短刀就是y钥匙,也是关键的意思! 曹沝接着说:蒙古短刀一共有四把,当年分别属于王宝宝的四大侍卫所有。据说王宝宝临终前命令四大侍卫营建陵墓,陵墓造好以后四大侍卫连同所有工人都被坑杀在陵墓附近作为殉葬,侍卫中有人早知道会有如此下场,临死前在这些短刀上留下了指向陵墓的地图。很多年前俄罗斯发生的那场通古斯大爆炸你应该知道吧,其影响波及的范围很广,周围数千公里的地形为之改变,这两把短刀就这样重见天日,几经辗转才最终到了我的手上。这些年我一直在苦苦寻找另外两把短刀,却不想一个竟在你的手上,实在是有些造化弄人啊! 正南从曹沝的话语中听出了别样的意味,刚想发问却被他岔开了话题继续说道:现在既然三把短刀都在你我的手上,眼看着找到最后一把也不在话下,你年轻有为,是个能够成就大事的人物,而我财力雄厚,完全可以负担起任何开支巨大的行动,我们如果能够联起手来的话还怕找不到那北海中的古墓吗? 正南终于听明白了曹沝的意思,原来跟大金牙一样是想拉他入伙去倒斗!虽然原本自己就有这个意思,并且也是因为能力上的受限而最终把计划搁置了下来,如果能够和曹沝这个富商联手的话肯定要比单干来的容易,但他总觉得眼前这个港农城府颇深,自己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对方几次都似话里有话,欲言又止的样子让正南颇为恼火,如果真的合作起来而又彼此有所隐瞒的话,反倒不如什么都不做,毕竟倒斗可是提着脑袋做事的勾当——其中利害在父亲日记中记录的祖父的经历已经显露的明明白白了。 想到这里,正南选择了个舒适的姿势靠在了椅背上:“曹老先生言之有理,只不过似乎忽视了一个重要的问题:你我都是商人,正所谓在商言商,如果事情成功了你可以得到梦寐以求的传国玉玺,而我能得到什么?天下三分之一的财富吗?” 曹沝打了个哈哈:“老夫历来不开空头支票,先前答应以200万的价格从你手上买一把钥匙,如果你愿意与我合作的话,这200万的支票只当是订金可以立刻拿走,事成之后我愿意再付1000万,决不食言!” 港农出手还真是大方,正南狠命地咬了咬牙道:“既然先前我可以拒绝您的200万,您凭什么觉得我会接受这1000万呢?” 曹沝眼中透露出一丝狡颉:“钱自然是小事,正老板的确未必会把这1000万看得很重,但既然大家都是在古玩圈子里混饭吃,有时候流传在外面的声望往往要比保险箱中的钞票更加保值,你看姓胡和姓王的那两个摸金高手还不就是靠着不俗的经历名声鹊起的嘛,说不定跟我做完这笔买卖后你就是潘家园的no。1了——说起来这也算是我对你的提携,毕竟咱们都不是外人,你的父亲正衡可是我的老相识了……” ------------ 第20章 附魂龙尾石 [正文]第20章 附魂龙尾石 ------------ 正南回到店里的时候日已西斜,潘家园的地摊收了大半,店面也几乎都关门歇业了,小妹倒是还没走,看正南一副疲态就知道还没吃饭,立刻跑出去给他买便当去了。 正南回到楼上的卧室中,从床底的盒子里把父亲留下的日记翻了出来。 今天会见曹沝这个港农的经历可谓是峰回路转,原本以为很简单的事经过与对方的一番交谈后变得复杂起来,不但牵扯出传国玉玺这样的重磅炸弹,更令他没有意料到的是曹沝先前竟与他的父亲正衡颇有交情——虽然这只是曹沝的一面之词,正南询问细节时曹沝也未作更多的解释,但他总觉得这其中一定有些暗藏着的联系,依照曹沝所言,他这次之所以要和他合伙去找寻王宝宝的墓葬,实际上只是为了提携故人的儿子,使他能够在行内建立起一定的威望来。如果换了别人的话,或许他只会丢给对方一张钞票,把他手上的钥匙收走就行了。 正南离开曹沝住所的时候答应会考虑一下对方的提议,这一路上他想破了脑袋始终没有琢磨清楚自己究竟在这件事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按理说他是不想掺和进这趟浑水的,更何况与传国玉玺这样的重量级的古董扯上关系的话以后再想摘清楚可就没那么容易了。然而曹沝的话句句在理,要想在潘家出人头地的话手上没有一两件从古墓中倒腾出来的货真价实的东西的话,那一辈子就只能做些买东卖西的二道贩子的勾当,这与自己之前义无反顾地选择这行的初衷可谓是大相径庭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北海这单买卖对自己来说的确是个不错的机会,与曹沝联手的话也可以弥补自己经验和财力上的不足,至于获利分配的问题么他原本也不是特别在意,更何况还有曹沝答应的那1000万打底,可谓是件有赚无赔的买卖了。 “南哥,你的便当!” 正南见小妹拖着热气直冒的饭菜走进来就随手把日记放回了床上的箱子中,既然已经打定主意要跟曹沝合伙反而感觉腹中空落起来,狼吞虎咽的同时在心底把曹沝骂了几遍:这个港农也真够小气,打着倒传国玉玺斗的幌子却到底也没请他去凯宾斯基撮上一顿,先前还不如把那张200万的支票要来,也抵过自己这一天饥肠辘辘的辛劳了。 “咦——”一直在一旁站着的小妹忽然发现了什么,“这个不是歙石吗?” 正南见小妹从他旁边的箱子里拿出了那块黑玉,不禁奇怪的问她叫这什么? 小妹说这是歙石啊,在她们老家那边可以说是件非常常见的东西,只不过大部分都是仿造的便宜货,不如南哥你这块来的珍惜罢了。 正南来了兴致,哪里还吃得下饭,把便当往桌上一扔便让小妹细细讲来。 小妹说:南哥知道我是江西人,在我们江西婺源东北部有座龙尾山专门产这种叫龙尾石的玉石,婺源古时候属于安徽歙州,所以也叫它歙石。龙尾石有罗纹、眉纹、金星、金晕、鱼子等五大类石品,是制作砚台的上好材料,龙尾砚可是中国四大古砚之首。据说龙尾砚的名贵除巧夺天工的雕琢艺术之外,起决定作用的是它那稀世的石质和纹理。古人评价它莹润细密,有“坚、润、柔、健、细、腻、洁、美”八德,“滑不拒墨,涩不留笔”、“呵气生云,储水不涸”、“扣之似金声,抚之如柔肤”。以水浸之显青色,虽光泽暗淡,但当砚石中云母,绿泥石稀可辨时,就会显现珍珠样光泽,在太阳光底下尤其可见其外表光华流溢,灵气逼人。南哥的这块虽然看上去与普通的黑玉无异,实际上可是块上好的龙尾石,虽然块小不足以做成绝世好砚,但作为配饰带在身上也有独特的作用。在我们家乡一直流传一种说法,说是玉能避邪、镇宅,保障主人不被外邪入侵。至于作为石之极品的龙尾石更是能起到消除戾气,抚正心性,能造善念,净化心灵的作用。只要贴身佩带,不需太长时间便会有一层朦胧光彩,虽然甚是古朴,但会让人觉得与其以有丝丝相连,灵魂相通,不忍弃之——这样的好宝贝,南哥你是从哪里得来的啊? 正南听小妹的介绍入了迷,从来没有想到父亲留下的竟然是这样一个宝贝,先前只当是一般的玉石看待了。 正南夸小妹学识渊博,看来过不了多久他这个老板就要退位让贤了。小妹闻言脸立刻就红到了脖子根,低着头小声的说这不过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罢了,在他们家乡谁都能把龙尾石的典故倒背如流。说着说着她好像越发不好意思了,把黑玉交还到正南的手上,收敛起桌上的饭盒扭头离开了…… 正南一个翻身转到了电脑桌前,在网上搜索起关于龙尾石的信息来,一搜之下才发现小妹讲得不虚,其中著名赏石理论家张训彩曾经说过的一段话他特别喜欢,正是所谓:“石有仁气,人有仁怀;石有灵气,人有才气;石有静气,人有净气。两者如挚友相逢,天偶人意,地会天缘,道性人怀,情衷理顺。石灵人灵,石雅人雅,人智石智,人仁石仁,人静石静。此乃人石互契,人石感应,意气相融,天人互换,相得益彰。” 正南又躺回到床上,把龙尾石举在眼前细细打量。现在正值盛夏时节,即使晚上外面也变得异常的闷热起来,唯独正南这个小房间里清凉如春。他忽然想到自从得到这块黑玉后夏天就从来没有开过空调,房间里的蚊虫蛇鼠的也就此绝迹,先前还以为是自己一双臭脚的作用,现在看来原来都要归功于这块父亲留下的宝物啊! 现在龙尾石就在手中,他能感到自手心正中散发出来的温润之气经过皮肉和筋骨传导到了全身,自己的精神为之一震,先前听说死人口含美玉可以保证尸体不腐,不知道活人这样做的话是否另有神奇的功效。想到这里,正南伸出了舌头便想去舔,舌尖触碰到龙尾石的一瞬间只听到一个尖声喝道: “呔——” 正南一惊,“腾”的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窗户对着的是块绿地,平时基本没人会去那里,房间的门倒是还开着,不过从这里望出去一片漆黑,应该是小妹已经离开后关闭了所有的电灯所致。 难不成是有贼混进了店里?正南宽慰自己,想到马上要去做倒斗的工作时竟然在自己家中碰到了窃贼,这也算是天下奇闻了。然而他刚摸到手电琢磨着下楼去查看的时候一阵笑声再次响起,这次他听得分明,根本不是从楼下传来的,反而是就在这个不大的房间里,甚至像是就在他的耳边。 “谁?”正南急了,身体连着转了两圈却一无所获,房间本就不大,家具也不多,如果说有人藏在其中的话正南自己都不相信。 “别紧张,是我们啊!”这次是个女人的声音,附带着几声浪笑。 “‘我们’?你们有几个人?” “三个!” “躲在哪里?快出来!” “就在你手上啊!” 正南的手一抖,龙尾石应声掉在了地上。 “哎呀,这败家孩子,把这宝贝摔碎了可让我们去哪里找安身的地方啊?” “妹妹就别取笑他了,你看他不过是个毛头小伙子,可受不起你这么调戏!” “秃驴休要胡说,师太可是正经人,哪里会做出如此龌龊的事情?” 正南感觉头痛欲裂,三个声音在他脑中不停的响起,即便堵上耳朵依旧清晰可闻。他暗想今天真是怪事多多,哪里跑出这么三个鬼不鬼神不神的东西呢?难不成是被曹沝这个港农下了符咒或者虫蛊,现在开始发作而产生了幻觉? 正想间那被称为师太的女声又说: “敢把我们当成符咒或者虫蛊?真是初出茅庐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当年你老子可是受到我们不少的恩惠,说到底他之所以来到这个世上还不是要归功于我们的手段——你再仔细想想,你老子的日记中对我们可是有过记录的啊!” 正南一下子想起来了,只是一时之间还不敢相信: “你们是我祖父梦里的和尚、尼姑和道士?” “是也不是!”声音低沉的和尚回答他道,“是我们三个不假,不过当年那可不是什么黄粱一梦,反而都是确确实实发生过的事情!” “你们——你们是什么?”正南还是不敢相信。 尼姑尖声细语,一开口便带着阵浪笑: “就是你的这块龙尾石啊——刚才你不是还亲了我的脸颊,怎么这么快就忘了?” 正南直想立刻呕吐些什么出来,他之前可不是信仰鬼神的人,却不想今天一下子碰到了三个,其中还有这么个轻浮的尼姑,嗲声嗲气的,说起来可跟他的想象有些差距。他们说他们就是那块龙尾石,难道应承了先前小妹对龙尾石所作的介绍,真是会有灵魂附在其上不成? 中音道士此时开口道:“神也好,鬼也罢,与你何干?我等若是要害你性命又岂会等到现在?世间多少痴男怨女都睁眼巴望着能够一结仙缘,哪里有你这样占得了天大的好处却还瞻前顾后的?待到以后得了我们三位的好处,自是一辈子受用不尽的了……” 正南觉察到三个人似乎可以知道他的想法,每每他想到什么未及发问的时候对方都能够立刻针锋相对的对答。不过好在他们似乎并无恶意,正南总算平复了下心情后镇定了下来。 他想:你们为什么要附魂在龙尾石上,又为什么要跟着我们三代正家的人? 尼姑道:好玩呗,你们正家的男子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任凭哪家的姑娘看了不心动啊? 道士厉声道:休要听她胡说,我们么自然有我们的目的,不过现在并不是讲出来的时候,以后你自会清楚了。 正南又想:我凭什么要相信你们? 和尚笑了:你有选择吗? 正南想:我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道士说:我们可以教给你很多常人没有的本事,不过你每学一件都要答应我们一个条件! 正南也笑了:不会是要我拿灵魂来换那么俗气的要求吧! 道士说:也许是,也许不是——所有交易都将是公平对等的,你可以选择接受,当然也可以选择拒绝。不然,现在我们就试试看? 尼姑在一旁鼓动道:好好好,我现在正有个本事,可以令你听到别人的想法,就像我们可以听到你的想法一样——怎么样,想不想拥有这种能力? 正南想了想,这的确是个令人神往的能力,只是不知道她会开出什么条件交换呢。 尼姑好像一时也想不起更想要的东西,沉默了一会儿后终于开口道:我看你还在犹豫着是否去北海倒斗,不如就跟那曹沝老头合作一回,反正我也没去过北海,刚好可以借此机会看看那王宝宝墓葬的成色——这就算是与我交换的条件吧。 ------------ 第21章 赌局 [正文]第21章 赌局 ------------ 正南第二天一大早就跑了一趟东城,去曹沝的住处把那张200万的支票取了回来。 这次会面虽然短暂,但他和曹沝达成了一系列的协议,包括此番去北海准备工作的分配以及届时行程安排等等。曹沝的意思是到时候难免会跨越国界,在中蒙俄三国之间穿梭的话人太多容易招惹不必要的麻烦,随行人员最好精简到最低限度,他和shining自然是位列其中,另外他们还会带上两个相关的助手,再加上正南的话就是五个人了。 正南说:此番行动非同小可,虽然参与的人越少越好,却也要有个保障成功的最低限度,老爷子和shining都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人,现在也不知道另外两个人究竟是负责哪方面的工作,我看到时候行李装备肯定不少,总归需要有人负责搬运和照看,这样吧,我倒认识两个行内的能人,绝对是可以信赖的对象,如果老爷子应允的话,我今天就跑一趟找找他们! 曹沝面露难色,估计是对正南推荐旁人加入进来有些疑虑,不过双方既然达成了合作意向,也就不好出口拒绝,只说能够得到世侄信任的人自然是靠得住的,这方面你可以便宜行事。 正南从曹沝处出来的时候心中想:不是说可以窥见别人的想法吗?为什么我刚才在港农身边却什么都没发生,难不成是你们三个骗我? 道士说:即便是订金也没有全额付款的,如果我们把能力全部交付给你你却不履行承诺的话,那我们岂不是损失大了嘛!放心好了,你现在已经有了听见别人想法的能力,只不过在北海回来之前能力被打上了折扣罢了! 正南心想:什么时候鬼神也如此精通商道了,这样说来究竟是怎么个折扣呢? 尼姑笑了:对折! 正南暗骂了一句:靠,就是说我只能听到一半人的想法? 尼姑又笑了:你可以听到一半人的想法,但这其中只有一半的想法是真的,另外一半经过我们的加工,使意思转变到了相反的方向——至于哪一半是真,哪一半是假,那就需要你自己来判断了! 正南虽然知道自己的想法都在对方的监控之下,还是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死尼姑”——这算哪门子的特殊能力?对折后又对折,如果碰到个是非问题的选项时,对与错岂不是等同于乱蒙了嘛!早看你们这三个妖怪不是什么好鸟,原来是在合起火来算计老子…… 被正南劈头盖脸一顿数落后三个人竟然没有生气,道士反而安慰他道:这本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能力,以后我们合作的机会还多着呢,又何必计较一时的得失?再说谁不知道你早就打定了主意要去倒斗呢,如果少了我们的帮助你琢磨下能活着回来的概率有多大?这个能力虽小,但关键时刻可是能救你一命的,其中的玄妙无须多讲,待到以后自然就会见分晓了。 正南一想也是,指望他们还不如指望自己,索性也就懒得再理会他们了。他乘车来到房山区的一片民平房区,在一个露天的蔬菜市场前停下了脚步。 因为太久没来这边的关系,只是依稀记得要找的地方就在这个蔬菜市场的附近,刚想找人打听一下却发现蔬菜摊位大多没人照看,反而在市场尽头一群人围在一起,不时爆发出喧闹的声音来。 正南好奇心起凑上前去,只看众人当中有张不长的桌子,桌子上铺了块红色的厚布,上面倒扣着三个茶杯,桌子后面则端坐着个戴着墨镜的中年汉子,伸出右手手五指张开,指尖夹住了三个矿泉水瓶盖,一边摇动手臂将瓶盖展示给众人,一边对着他们滔滔不绝地讲述着: “所谓的赌技不过都是些骗人的把戏罢了,我在这里只是想告诉大家切莫沾身,不然保准让你输的清洁溜溜。澳门那个什么葡京赌场大家知道吗,当年可是老头子我经常关顾的地方——那么大的赌场靠什么维持,还不是从赌徒的手上骗来的钱财嘛,可别以为赌博输赢全靠运气,今天我就让你们见识一下这手上的功夫练到家了,任凭你有再好的时运照样还是扮演输钱的角色……” 说完老头手背向下,贴着桌上划过,三个瓶盖渐次排列成一线,与先前扣在桌上的茶碗一一对应起来,然后他依次把茶碗扣在瓶盖上,做完这一切后在桌下随手捡起一根细树枝来。 “现在每个茶碗里有一个瓶盖对不对?”听见众人异口同声的说了句“对”后老头用树枝在两个茶碗中间自右向左一划,道了声“过去”,然后把右边的茶碗一掀,只见里面空无一物,他紧接着再把中间的茶碗一番,里面竟多了一个瓶盖。 还没等众人发出惊叹之声,老头又把中间的茶碗盖在瓶盖上,用手中的树枝一指:“过去”,这次再把中间的打开时刚刚还有的两个瓶盖又不见了踪影,等到他把最左边的茶碗翻开,只见三个瓶盖赫然在内。 众人喝彩,老头得意地说道:“你们一群人的眼睛够快吧,可是还是看不出丁点门道来——如果我是骗子,让你们猜哪个里面有几个瓶盖,还不让你们有多少钱输多少钱吗?” 有个好事的人私下里嘟囔了一句,大概是对老头的把戏并不服气。老头听在耳里,用树枝一指他道:“不信?不信你拿包烟来赌一把——咱们是适可而止,是既不赌钱来也不赌房,单赌一包烟而已,也不算触犯了国家的法律,怎么样?” 众人一起哄,那人便从后面挤到人前,从口袋里摸出包烟仍在桌上。老头把三个瓶盖再次顺次放好,然后将三个茶碗盖在上面后对那人说道: “这次我让你输的心服口服——你用手按住这边的两个碗,并且在我变化的时候随时可以喊停,然后告诉我碗里面有没有瓶盖,或者有几个瓶盖,懂了没?” 那人撅起屁股,使出吃奶的劲按住了两个茶碗后点点头。 老头笑了笑,依照先前的模样嘀咕了几句,然后用树枝一划,道了声“过去”。 “停!”那人忽然喊道,脸上露出得意的神情,“我知道了,你刚才盖在上面的时候这个碗里什么都没有,而另外一个里面原本就有两个瓶盖,对吧!” 刚说完那人也不顾老头一直摇头就两只手一提,只见两个碗下面各自只有一个瓶盖而已。 老头一笑,把桌上的烟收进了自己的口袋,对着那人道了声:“多谢了啊,这下服不服啊?” 那人脸上挂不住,就说要再试一次,无奈翻遍了上衣的口袋也没找出半包烟来。正南觉得有趣,丢了盒中华在桌上,那人见有了“赌本”,学着老头的样子把两个碗分别扣回到瓶盖上,然后再次用双手按在上面。 老头抬头对着正南一笑“这是个领导!”,惹得包括正南在内的众人一阵哄笑后他转而又低下头道了句:“好,还是老规矩!” 老头依葫芦画瓢,所有动作都千篇一律,树枝在两个茶杯之间一划后,那人再次喊停了。 瓶盖是那人亲手放进了茶碗当中,之后他的手就立刻压在上面,正南心想即便老头想要动什么手脚的话也肯定还没来得及付诸行动,这个人此时喊停未免有些欺负人了,就看看老头如何应对吧。 那人果然道:“我猜每个碗下都有并且只有一个瓶盖!” 老头面露出惊讶之色,正南听到他对那人说了句“你这样的就是最典型的赌徒”,却不见老头嘴唇动得分毫,心想原来尼姑给他的能力真的有效,如果那句话真的是老头所想的话,那一定是他对赌局的输赢早就成竹在胸了。 众人只见老头无奈的摇摇头后拨开那人的手,一个个的掀开了茶碗,只见右边的两个茶碗空空如也,三个瓶盖不知如何全部挤在一起,显露在最左边那个茶碗里…… 老头从桌上拾起了中华烟,对着正南的方向摇摇手,然后把它放进了口袋,对众人说:“谁还敢赌?” 众人窃窃私语,讨论着老头的手段有何奥秘,不过大抵上都不明所以,哪里还有人敢赌,先前那人败下阵来,脸上不免青一块白一块的,被旁人一笑挂不住灰溜溜的走掉了。 老人见没人答话,满意的点点头:“自古十赌九输,倾家荡产妻离子散莫不是由此,还望各位好自为之……” 众人应承了几句后各自意犹未尽地散去了,只留下老头把桌上的红布从桌上掀起后在空中抖落上面的灰尘。正南觉得这个老头的手法虽然称不上高明,但劝人向善的出发点倒是值得称道,看来他肯定是住在附近,不如就向他打听一下自己所找之人。 正南刚想上去盘道,冷不丁地肩膀被人从后面一拍道: “正老板今天怎么有功夫跑到我们乡下来啊,难不成是有什么大买卖关照我们姐弟?” ------------ 第22章 绿水青山 [正文]第22章 绿水青山 ------------ 正南哈哈一笑回过身去,一拳打在来人的胸口上:“你小子让我一通好找,这么多天不见又去哪点灯了?” 来人也不躲闪,正南这一拳打在他魁梧的身体上如同泥牛入海,没有一丝反应:“就我那点本事还不就是勉强混口饭吃嘛,这不一直等着南哥赏我们个点灯的机会,也好舒展一下筋骨——走,回家说去。” 正南刚想跟着走,却不想对方停住了脚步,对着他身后喊了句:三叔,晚饭准备好了,回家吃饭吧! 身后的老头“哦”了一声,一手夹起红布,一手搬起方桌,跟正南他们汇合到了一处。 正南笑了笑:青山,原来这位是咱三叔啊,你也不给我介绍一下! 青山刚想答话,老头却先于他说道:山野村民于世达,岂敢劳烦老板过问?我看您一定是贵人事忙,就不留您吃饭了——青山,我们走! 正南热脸贴上了冷屁股,受到老头这番冷言冷语正不明所以,青山连忙在旁边赔了个笑脸,眼看着他们一行三人走进了个窄窄的胡同,前后都没有闲人,青山便道: “南哥你别在意,我三叔他老人家生平最恨盗墓挖坟这一行当,刚才咱俩人用‘点灯’来开玩笑许是被他听见了,其实潘家园谁不知道您可是正经的生意人,哪里会做那等营生呢?” 于青山的最后一句话提高了嗓音,明显是说给老头听的,正南对眼下的情况看得清楚,自知是不能当着老头谈论正事了,便随便应承了几句,然后随着两个人穿过胡同走进了一户两间瓦房的宅院。 青山的姐姐叫绿水,生的一副清秀的面容,见正南上门立刻满脸堆笑的迎了出来。她和青山两个以前在潘家园练过地摊,因此与正南相熟,一来二去也就成为了好朋友。姐弟俩不知哪来的门路总是能够淘换来上好的古董,甚至让旁边摊位的大金牙都眼热不已,然而两人终究不是生意场上的人物,不懂得好东西也需要巧舌如簧的包装,再加上受到旁人的排挤,眼看着生意每况愈下举步维艰。正南看在眼里,给了她们不少指点,但生意经毕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练就的,最后两个人还是决定退出不干了,打算把手上的货物全部低价盘给正南,也算是对他过往帮助的答谢。 正南这个人不至于自命清高到与钞票为敌的地步,然而他也有自己做生意的底线,富豪巨贾的钱不骗白不骗,但像于氏姐弟这样的情况他就绝对不会多占半分便宜。他以姐弟俩提出的价格全盘接手了她们的货物,又额外塞了张10万块的支票给他们算作是弥补差价。姐弟俩自是说什么也不接受,正南只好退而求其次的说这些钱是跟他想和她们合伙做生意的本钱,两个人推脱不过最后只好接受了。 她们在房山区开了间饭店,生意还算稳定,跟正南也经常来往,用绿水的话说就是正南也是这个饭店的老板之一,有必要随时向他汇报盈利状况。时间久了,正南与她们的关系越加亲近起来,对方也就有意无意的透露出不少自己的秘密给他。 原来于家祖上一直是世代相传的摸金散盗,在民国的时候就活跃在京津一带,着实挖到了不少宝贝,姐弟俩自小随着族内的长辈练武学艺,原本也是满心要在这行干出一番事业的,只不过那时候资历尚欠,想着先在潘家园练上几年的野摊,等到识宝辨物的眼力到了火候再行动也不迟,却不想隔行如隔山,潘家园这趟浑水根本就不是她们能够施展身手的地方。折给正南的东西不过都是些从祖辈手上传下来的最不起眼的东西,却也在假货横行的潘家园属于上品了。其后她们又送了几件好东西给正南,着实让他发了笔小财。 正南觉得于氏姐弟跟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只不过自己比起她们来还算有些经商的头脑,在这行颇为游刃有余罢了。他也曾私下里告诉她们说他也有将来在摸金倒斗上一展身手的想法,如果以后能在这方面合作上一把,也不算是白白结交了两个这样的朋友了。 如今,正南既然打定了主意去趟北海,并且还是跟曹沝这个颇有城府的港农合伙,就不能不把所有后路找好。他第一时间想到了于氏姐弟,虽然对他们的身手如何不甚了解,但毕竟是知根知底的朋友,遇有艰险自己也好从容调度,不至于被别人耍弄在鼓掌之间了。 吃过了晚饭,于老爷子独自跑到隔壁的房间看新闻去了,正南抓紧这个机会把自己的来意讲给了姐弟俩听。两个人自然也很兴奋,说到底手上的饭店与其说是个糊口的营生倒更像是掩人耳目的幌子而已,她们一刻也没有停止盘算着入行的事情,现在既然正南邀请,哪里有拒绝的理由呢? 青山说:这个北元王宝宝的墓葬我以前也略有耳闻,却不是关于传国玉玺的,反而与我们行内的某件圣物有些联系。要说起来传国玉玺可是至尊国宝级的东西,你说的那个港农就真敢打它的主意?还是他在跟咱玩满山过海的把戏呢? 正南大惊:我们行内的圣物?我怎么从来没有听到过这种说法,青山你快详细说说! 于青山面露难色:具体的情形我也不大清楚,只是好像从长辈那里听到过类似的典故,现在想来也不敢十分确定,不过我倒知道有个人了解此事,只怕他不愿意讲出来啊…… “谁?” 绿水朝隔壁努了努嘴:就是我三叔! 正南不解:三叔也是行内的人? 青山道:算起来三叔不止是我们的前辈,更是于家现在本领最高的摸金老手了。早年间他有个绰号叫“千里独行侠”,自是独来独往,一个人倒了不少王爷贝勒的大斗,不过后来不知出了什么变故,金盆洗手退出了江湖,此后别说是再点灯摸金了,就是对我们提及盗墓这个词汇也会吹胡子瞪眼没有好脸色——刚才你也看到了,如果向他打听这事十有**是不会有下文的。 正南心想真是人不可貌相,先前看于老爷子混迹在一干菜贩子当中还以为不过就是个闲来无事自找乐趣的老人罢了,如果青山不说谁又知道他竟是个摸金高手呢。依照刚才的情形看来想要从他口中套话的确不容易,不过他正南可是今时不同往日,有个本事正愁无处施展呢! 想到这里,正南给于氏姐弟使了个眼色,自己一个人推开隔壁房间的门走了进去。 于老爷子盘腿坐在火炕上,正南走进来他甚至都没用正眼往这边瞧上一眼,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前面不远处柜子上的电视,脸上看不出一点表情来。 “三叔看新闻呢?新闻上有没有说最近的形势可好啊?您看我们生意人最关心国家大事了,您给晚辈讲讲呗!” 于老头自鼻子里哼了一声:小子少跟我套磁,有事说事! 正南尴尬的咳嗽了几声,索性开门见山的问道:绿水青山说您是行内人人敬仰的前辈,所以小侄不揣冒昧,特意来想老先生请教是否知道王宝宝墓葬的事情? 于老爷子朝正南这边瞥了一眼,随即扭过头去,一言不发。正南早就知道会受到冷遇,不过好在他留有后手,侧着脑袋一听之下,老头子此时心下所想便似流水一样溜进了他的耳朵: “臭小子还说不是盗墓贼?小小年纪不学好,偏要干这有损阴德的勾当,想那王宝宝的墓葬也是你们能够探得的?老夫当年都不敢作此打算。再说里面无非是些金银之物罢了,哪里比得上中原汉人权贵们墓葬里的古董之多?不过要说起来倒是有个东西颇具吸引,你小子该不会是在打它的主意吧,这个……” 正南听得入神,不想对方刚要说到点子上,自己的脑袋忽然嗡然作响,痛得他一下子闭上眼睛,使劲地摇了摇头,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恢复过来。 正南知道这一定是那三个老妖在作怪,偏偏在紧要关头屏蔽了重要的信息,这么灭绝人性的做法也亏得他们想得出来,不过现在不是与他们计较的时候,只好在心底随便骂了几句“死秃驴”、“臭老道”之后就此作罢。 正南知道再待在这里也没什么用了,正想离开时却被于老爷子叫住了。 老头似乎注意到了他刚才的异常表现,直冲他摇摇头道:年轻人说几句话就直犯头痛病,就这副身板还学人家盗墓呢?你可知道这古墓里面的凶险,真到了深陷其中的时候可就叫天天不应了;退一步讲即便你倒了天下所有的斗又能怎样,逝者已矣,又何必把事做绝呢? 正南刚才被三个怪物戏弄了一番,正是满肚子的怒火无处发泄,此时又被于老头从头到脚的数落,自是有些沉不住气了,冷冷的答复他道: “三叔您可是久经风浪的前辈,什么样的场面没有见识过,当然不屑我们所干的勾当,不过要为死人求情则我看是大可不必了,想来这也不是三叔的本意——自古成王败寇,多少统治阶级生前穷凶极恶,死后也不忘对穷苦百姓做最后一次盘剥,说起来奢华的陵寝和无价的陪葬哪个是他们理所应当受之无愧的?我们点灯摸金只为求财不假,不过也算是给埋藏在地下的古董一个物尽其用的机会,于人于己有利无害,非要说得罪了亡灵的话那也自有鬼神来惩罚,待到真的厄运降临的时候,无非是一命奉上而已,晚辈可不会因心存畏惧而躲在家里虚度一生……” 于老头闻言一骨碌从火炕上站了起来,对着正南大吼道:我怕?你说我“千里独行侠”于世达会怕? 这边的吵闹惊动了绿水青山姐弟俩,她们推开门走了进来。正南见于老头如此气恼,心下忽然生出一计,笑了笑说道: “三叔您怕与不怕我可无从得知,不过她们姐弟两个可是打定了主意要与我一起去趟北海了。正是所谓‘自古英雄出少年’,您老在家中静养几日,待到我们凯旋之时晚辈再来看望您老人家!” 正南言罢就作势转身离去,于老头是个火爆脾气,哪里受得住他这番冷嘲热讽,早在炕上暴跳如雷了: “我怕?我千里独行侠的名号是白给的?你要这么说,这次老夫还非要跟你们一起去了,倒要看看到时候究竟是谁会害怕!” 正南忽的转过身: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于老头一屁股坐了下来,指着绿水青山余怒未消地说:别以为老夫不知道你在用激将法,只不过是看这俩孩子铁了心的要跟着你去倒斗,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我这做三叔可怎能对得起她们死去的爹娘?我看出你小子是机灵有余经验不足,毛都没长齐就学人家点灯摸金,如果没个高手压阵一行人难免是九死一生,这才豁出我这张老脸,也不管金盆洗手复又重出江湖成为行内的笑柄了——不过咱们丑话说在前头,关于北海墓穴里面究竟有什么你也不要再多问,到时候如果有缘的话你或许会有幸亲眼得见,反之如果那个东西不在里面,老夫也不会落下个以讹传讹的恶名——你小子倒是听明白了没有啊? ------------ 第23章 巨鲤 [正文]第23章 巨鲤 ------------ 正南经过和曹沝的协商确定他们此行分三批进入内蒙,五天后在边城满洲里汇合。正南和青山作为第一路即刻启程,先行到达后做些预定酒店和打探民俗的准备工作;于世达和绿水则是坐火车前往与他们碰头;至于曹沝等一行四人则是开车经由东北绕道前往——他们携带的违禁器械较多,这样的行进路线走起来反而比较通畅。 一切安排就绪,正南简单收拾了个包裹,交代小妹他不在的日子里如何处置日常事务,并且特意嘱咐她无论谁问起都只说他出去上货不日就回,尤其不要把他的行程透露给大金牙之流,然后才放下心来带着青山直奔机场而去。 他们先是飞到了哈尔滨,在那里停留了几个小时后转机直飞到了满洲里。 满洲里是中俄蒙三国交界上的一个边陲小城,人口不过三四万之多,住户大多是东北或者山东迁来的汉族移民,以中俄贸易为生的商人占了多数,其他则大抵是机关单位的公务员或者住在城市周边的农民。城市不大,市中心的区域不超过三四条街的范围,三星级别的国际饭店就是能够找到的最好住处了。 正南预定了七个标间,让青山把行李都放到了房间里,然后带着他打的到了西区汽车站,买了两张去新巴尔虎右旗的车票。 因为不是周末的关系,往返在城市和旗县之间的客车坐的稀稀落落。正南和青山在车上选了个僻静的角落,刚好可以保证他们之间的谈话不被别人听到。 正南告诉青山,他之所以在跟港农商定计划时提出他们这一组提前到这边是有别的打算的——曹沝这个人老奸巨猾,一手策划了这次倒斗的行动,而且他手上有两柄被他称谓钥匙的短刀,难保以后在涉及到利益分配上的问题上与他们产生矛盾。所以正南想着或许可以先发制人地找到最后一把短刀,这样双方在对古墓线索的掌握上也就势均力敌了,至少不会让他们这一方太过被动。 青山说:南哥想得在理,不过人海茫茫,找一把短刀谈何如意?你先前认识的那个叫包伊尔的蒙古汉子也不知道是否可靠,我琢磨着他是个贪图小便宜的人,如果最后一把短刀也在他的手上的话,他还不早就屁颠屁颠地拿来跟你换钱? 正南叹了口气道:这是眼下唯一的线索,如果不循着它找下去的话我们也没有更好的的选择了。反正最差的情况不过是白跑一趟,如果真的找寻不着的话我们再另想别的办法…… 新巴尔虎右旗又叫西旗,位于满洲里正南方六十多公里的草原上,与满洲里不同的是这里居住着几乎清一色的蒙古族,两地之间不通公路,只有条还算平整的土路,所以客车行进了近两个小时方才到达。 其实真正的蒙古牧民大多都住在牧区,住在这里的则是差不多被汉化了的蒙古族,他们大多在牧区都有属于自家或大或小的一个牧场,只不过受不住那里清苦的生活,移居到了条件相对较好的旗里居住,只有在接羔的季节才会返回牧场忙碌上十天半月。 正南依照包伊尔留给他的地址毫不费力地找到了他的住处,推门走进去的时候刚好与他碰了个照面,包伊尔一惊,随后才记起来人原来是收了他短刀的正老板,连忙招呼着他们进屋,让老婆和女儿捧上一碟碟奶制品来。 正南落座后环顾四周,发现如果不是客厅正当中的墙壁上挂着幅成吉思汗的画像的话,还只当是进入了一户普通汉人的家。他笑着夸赞包伊尔的瓦房漂亮,似乎比起周边的邻居来显得大气了不少,这大概都要归功于他比别人拥有更多做生意的头脑吧? 包伊尔咧开嘴,露出一嘴的黄牙:哪里哪里,俺可比不上你们这些首都的大阔气,盖这几间瓦房可是花了俺家不少积蓄,到现在还有些饥荒没有还清呢,这不今年冬天全盟闹了场白灾,俺家牧点的牲口糟尽了小一半,多亏上次正老板您收了俺的那把短刀,总算是比别人过得好些罢了…… 包伊尔说到这里好像忽然想起什么,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回便僵住了:正老板这次该不会是来退货的吧?那四千块钱俺可是都花了,一分都拿不出来了啊! 正南见包伊尔自己谈到了短刀上,也免得他再去费力试探了,一拍随身带的小包道:包大哥您可真是害苦了小弟,这次我来可不就是找你来退货的嘛,你看东西我都带来了! 包伊尔闻言脸色由白转绿,连连摆手道:正老板啊正老板,俺们是乡下人都知道做生意要讲究诚信,当初你可是收了俺的短刀,现在咋还有退货的道理呢?俺又不懂得古董啥的,您退给俺俺也没钱还给你啊! 正南强忍住没笑出声来,假装为难地叹了口气说:我也知道你的难处,不过后来我找了几个行内的专家鉴定过了,都说这个东西原本是一对儿的,单独一个可没人会收藏,这样一来不一样砸在我的手里了吗?老哥你还是快帮我退了吧! 说罢正南又拍了拍小包,这一动作刺激得包伊尔在原地转了两圈,捶胸顿足却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才似恍然大悟一般地道:如果俺帮你再找一把一样的,你还退货不? 正南一听来了兴致:要能找到自然不退了!怎么,你真能找到? 包伊尔没有立刻答话,反而是眉头皱得更紧了,在屋子内来回地踱步,最后停在正南面前,露出一副苦脸来:你要早来半个月说不定能找到,现在估计是不可能了。 正南刚刚燃起的希望被包伊尔这盆冷水立时浇灭了,细问下来才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包伊尔有个叫包可图的远房表哥,他们两家的牧场临近,又是亲戚,平时经常互相走动。去年秋天草原上一连下了一个星期的大雨,牧场附近的草场大多被水泡淹没了,牧民们不得不把牛羊放牧到更远的地方,包伊尔和包可图两家结伴而行,赶着上万只牛羊差不多走到外蒙的边界上才找到块不错的草场,他们就地扎下蒙古包,琢磨着至少一两个月内的青草需求有了着落了。 这片草场上也有不少大小不一的水泡,随着天气逐渐转晴水汽蒸发,小的水泡渐渐干涸了,露出了光秃秃的沙地。这一日包伊尔和包可图正并肩骑马牧羊,只见远处的沙地上有什么金属的东西反射着阳光,一时好奇之下策马而至,才发现尽是些破铜烂铁的杂物而已。 两个人觉得奇怪,这块无主的草场靠近边境,并且不通公路,怎么会有铜铁之物?不过他们也没多想,随便翻了翻,只找到了两把一模一样的短刀还算是看得过眼,一人一把只当是个玩物了。 冬天的时候包伊尔回到西旗猫冬,不经意间把短刀展示给邻居看,这才被他们怂恿着跑了趟北京,将其卖给了正南。 从北京回来后他原本想着找个借口把表哥手上的短刀要来,然后再跟正南换上三五千的,却不想再次见到包可图的时候对方的一番讲述让他大失所望了。 包可图春天时曾受雇于几个汉人,在湖上做过捕鱼的活。原本信仰萨满教的蒙古族视水为圣物,极少有以捕鱼为生的,不过到了现今社会像包伊尔他们这样基本被汉化的蒙古族就不太计较这些了,更何况冬季雪灾严重,牧民们损失惨重,好不容易挨到了春季,多余的劳动力都会就近找些活计补贴家用。 呼伦贝尔盟得名源于两个大湖:呼伦湖和贝尔湖。呼伦湖也被当地人称为**湖,因为靠近满洲里等几个汉人聚居的城市的关系,水产几乎被开发殆尽,近些年转而搞起了养殖,品质自然不及野生的鱼类好吃;贝尔湖在中蒙交界,比起呼伦湖来小了不少,但因为周围的蒙古牧民没有吃鱼的习惯,所以基本上还保持着原生的状态。 不过颇懂生意经的汉人哪会放过这么好的商机,这些年来在这里捕鱼的人越来越多。他们大部分是配备一条小渔船,雇佣几名附近的牧民,由一个船老大带领着小打小闹;少部分有些门路的则是办上几张护照,跑到外蒙的一侧去大肆捕捞,待到满载而归后再将所获运回国内,在就近城市的市场上批发出去大赚一笔…… 要说起来做这份工作的蒙古牧民都有不少收入,不过习惯马背上颠簸的包可图可是有点受不了湖上行船的反复,最初几日一直在眩晕和呕吐中度过,他只当是自己触怒了长生天才会遭此报应,只想着凑合着干上一个月拿了薪水走人,以后可不敢再下水捕鱼了。 这一日他们的渔船驶进了个小岔湾,一网下去便似捕到不少大鱼,几个蒙古壮汉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可勉强将拉网慢慢拖回,不过网里的一条大鱼刚露脊背便立刻奋力挣扎,粗网竟被硬生生地挤出个漏洞来,一网的鱼就此逃得无影无踪。 拉网既然已经坏了,也就没有在这里逗留的必要,船老大骂骂咧咧地招呼着大家收好工具,便要调转船头驶出岔湾。然而船身刚一打横,侧面好就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骤然一晃,船老大见此时风平浪静的事出蹊跷,将头探出船身去细细查看。不想一条十几米长的鲤鱼自水中一下子越了出来,一口咬住他的脑袋,将他硬生生地拖进了水里。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看在包可图和其他三个牧民的眼里早就被吓得魂不附体,连忙跪在甲板上大声呼唤长生天的帮助。然而虔诚地求神拜佛显然也没有起到任何作用,船身接连又遭到了几次强力撞击,眼看着再这样下去就要有倾覆的危险了。 再怎么懦弱的人面对死亡的时候也会变得坚强起来,包可图见逃无可逃,索性心下一横,随手抄起个鱼叉一手把住船沿,一手不断地向水中乱刺起来。 水中冒起股股气泡,随即翻出鲜红的血液出来,船身被撞击的幅度越来越小,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几个人愣了一会儿后才各自吐出口气,庆幸平白捡回了条性命。 谁知道最猛烈的一下撞击骤然而至,直把包可图一下子撞翻出了船体,好在他一只手一直死死抓住船沿,下肢在水里扑腾了几下后总算爬了回来。 湖水里又冒出了几股血液,随后那只巨鲤终于翻着白花花的肚皮浮出了水面。 包可图吓得魂不附体,几个人也不知道怎么把船靠上了岸,狼狈的爬到了陆地上。这一次惊吓着实不轻,傍晚的时候包可图想起什么,摸索了一遍全身后才发现竟然没有受到丁点外伤,不过先前在沙地上捡到的那把短刀却是不知什么时候掉到湖里去了,想来大概是在与那巨鲤搏斗的时候滑出了口袋的吧! ------------ 第24章 潜龙勿用 [正文]第24章 潜龙勿用 ------------ 包伊尔告诉正南和于青山,他表哥包可图经历的这件事在这附近可谓是名噪一时,因为出了人命的关系旗派出所出动了不少警力,却直到现在还没有找到那个船老大的尸体。四下的邻居有时会对此议论纷纷,除了少数认为是下水捕鱼这种行为遭到了长生天的报复外,其余人则说是可能是包可图他们几个牧民受了船老大的气,一起合计着把他杀死后埋在草原上——不过在他看来这种可能性应该不存在,因为包可图生性胆小怯懦,绝对不会做出这样胆大妄为的事情来。 派出所没有确实的证据,也只好让四个牧民先各自回家休整,包可图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了刚从北京归来的包伊尔,包伊尔听完倒没有为他这个表哥而担心,只是觉得平白失去了价值数千块的短刀,私下里埋怨了几句包可图的粗心大意! 正南想了想,觉得这事还真是有些蹊跷,如果说在海面上的行船遭遇到大鱼的袭击倒还说得过去,一个小小的贝尔湖竟有十几米长的巨鲤听上去却有些天方夜谭了。他前些年曾经到过这里,特意在呼伦湖边的度假村里游玩了几日,也吃过所谓的贝尔湖大鲤鱼,最长的不过一米有余而已那时。他听服务员介绍说一般的鲤鱼肉松刺多,南方或者靠海居住的人大多不喜欢吃,惟独贝尔湖的鲤鱼肉质紧实,深得外来游客的喜爱,这大概是源于贝尔湖大鲤鱼生长年代久远,体型比一般的要巨大的关系吧。据说此前被捕上岸的最大的鲤鱼竟有两米多长,但那已经是十分稀有罕见的了,如果客人要品尝的话可是要出到天价才能如愿的…… 正南注意到青山给他使了个眼色,似乎有话要讲,他便问包伊尔现在是否能找他的表哥包可图来谈谈那把短刀的事情呢? 包伊尔满心期待着对方不再提及退货一事,自然是凡事都会想法设法的帮忙了,他告诉正南说包可图住的不远,让他们在这里等待片刻,他这就去把他叫来。 包伊尔走前吩咐妻女立刻准备饭菜,一下子偌大个房间就只剩下正南和青山两个人了。 青山见没了旁人,问正南道:南哥精通《易经》,可记得里面有卦涉及到水的? 正南不明白青山这时候为何要提起《易经》,略作思索后回答他道:乾卦中有言“潜龙勿用,阳在下也”——你问的可是这个? 青山道:正是,这句话的意思是龙尚潜伏在水中养精蓄锐,暂时还不能发挥作用”,这是因为此爻位置最低,阳气不能散发出来的缘故——你也听到刚才包伊尔所讲的故事了,就没觉得这其中多有古怪? 经他这一提醒,正南似有所悟道:俗语历来就有“鲤鱼跳龙门”之说,古代信仰萨满教的蒙古族崇尚自然之力,常常把走兽花鸟神化并加以崇拜,这鲤鱼或许在蒙古典故里与汉族神龙的地位有些类似,以前被蒙古的统治阶级刻画成了一种图腾信仰——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再怎么被神化的鲤鱼终究只是鲤鱼而已,腾云驾雾自不可能,不过长到十数米之长这种说法难道还另有玄机吗? 青山点头道:我就是这个意思,我们于家虽然是散盗出身,但对阴阳风水也颇为重视,记得以前曾听先辈讲起过有些墓葬利用压低爻位的手段来聚拢阳气,荫蔽后人。但世事无常,墓穴所在之处如遇地质变化阳气外泄的话,对周边的动物甚至人类就会产生或好或不好的影响。说到底风水中的荫蔽理论都是建立在阴阳之气的道理之上的,由此引发的咄咄怪事数不胜数,所以我觉得这湖中巨鲤难不成就是因此…… 正南狠狠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如果不是青山提醒,他险些忽略了这么重要的细节,先前他还一直自以为熟读易经通晓风水,原来不过是纸上谈兵中看不中用罢了。这贝尔湖的鲤鱼之所以能够长到十米之巨并且力大无穷,想来不仅仅是因为这里与世隔绝的关系,更重要的是附近肯定有座古代陵墓的荫蔽作用外泄所致。以前只听说天下的龙脉皆出自昆仑,其实蒙古高原沟壑万千风水龙脉自成体系,当年蒙古人入主中原不到一百年就被赶回了大漠,虽然他们对汉族先进农耕文化没有学得分毫,却把阴阳风水研究的十分透彻,如此说来在此地有一两个蒙元时期的巨冢大墓应该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正南进而又想到:包伊尔和包可图两个人是在中蒙边境附近找到的那两把短刀,算起来位置应该距离贝尔湖不远,那么当年王宝宝是否就被埋在这里的呢?之前他听大金牙和曹沝都说起过蒙古高原的河流湖泊有地下水系相连,其中以贝加尔湖为核心的北海区域涵盖范围非常广泛,这样说来,即使王宝宝确实是埋在这里,那与刀身上的“北海宝宝”四个字也可以说是不相矛盾的了。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可以说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了。先前他和曹沝的计划只是率先找到最后一把短刀,然后再根据四把钥匙上记录的信息找寻王宝宝的墓葬,却没想到西旗一行会得到了如此重要的情报,他几乎立刻打定了主意,要与青山先于大队人马去一趟贝尔湖,作为前哨打探一下附近的风水地脉,借此判断事发地点是否有他们找寻的目标,即便不是,顺手打捞起包可图遗失的最后一把短刀也算是个不小的收获了。 说话间包伊尔带了个壮汉走了进来,来人大概是经常干重体力劳动的关系,身形佝偻着却还要比包伊尔大上一圈,两鬓的头发有些花白了,见了生人现出些小姑娘才有的扭捏。 包伊尔的妻女此时也准备好了晚饭,端上脸盆大小的一盆手扳肉。蒙古族的待客之道最不吝惜,即便年景不好也不会亏待了上门的客人。正南和青山此时闻得肉香阵阵早就抑制不住腹中的鸣响了,跟包伊尔讲了几句客套话后各自从盆中抽出根羊肋骨,只一下就撕下整片的肉蘸了点韭菜花酱后塞进嘴里,只觉得这就是所谓的人间美味的极限了吧! 趁着吃饭的功夫,包伊尔又让包可图把他的经历详详细细地讲了一遍。包可图虽然是亲历者,然而口舌不如包伊尔灵巧,讲出来的故事平平淡淡的,正南和青山仔细听了半天,大抵上没有发现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细节了。 正南吃饱后抹了一把嘴上的油迹,最后一次推开包伊尔递过来的酒杯,然后问包可图是否还记得事发的地点,如果让他带他们去那个地方那个的话有几分把握能够找到? 蒙古人好喝酒,尤其是待客的时候会将3两的酒杯倒满五六十度的烈性白酒,捏着客人的鼻子三两口的灌下肚去,谓之曰“闷倒驴”,今天正南和青山百般推脱之下却仍旧被这样灌了两杯,好在同时吃了不少羊肉下肚,虽然肠胃烧得厉害却还不至于醉得忘记了正事。 包可图却明显醉的不轻了,一直卷着舌头吹嘘着自己家的牲畜有多少多少,直到听到正南的问话后才冷不丁地打了个激灵,清醒了几分,眼神里却显出惊恐来,连连摆手道: “俺的,不会再去那里的,那边的大鱼太厉害,一口就咬掉了船老大的脑袋瓜子……” 青山对包可图说:你只带我们到岸边就可以,不需要你下水! 包可图还是摇头:俺怕,船老大的灵魂还在那附近的…… 包伊尔琢磨着如果正南他们找到那把掉入水中的短刀他也就不用退钱给他们了,于是在一旁极力怂恿起包可图来: “老哥你也是,正老板就让你带个路,又不让你下水,你这还怕什么?那个船老大是被大鱼咬死的,跟咱又没啥关系,就算他的冤魂要找人偿命也找不到你的头上,更何况正老板出手阔绰,肯定不会让你白跑一趟——正老板,你说对不?” 正南见包可图还是一味地摇头,从包里掏出一沓钞票来: “自然不会让包大哥白帮这个忙,这是五千块钱,不管找到与否都算是我们的一点心意。您看?” 包可图现在大概是非常需要钱吧,一见正南手上的钞票就两眼发直,再加上包伊尔从旁鼓动,口气立刻松动了下来,最后索性将满满一杯白酒一咕噜灌下肚子,突着一双大眼发狠地说道: “好,俺带你们去——不过要答应俺个条件!” 青山连忙说:包大哥有啥条件尽管提就是了。 “俺带你们去湖边的可以,但绝对不去扩廓帖木儿的坟墓,那里时常的闹鬼,很可怕的……” 青山觉得有些奇怪:什么扩廓帖木儿? 包伊尔从旁道:哦,这是俺们蒙古的人名,翻译成汉文就是王宝宝! ------------ 第25章 失踪的奔马 [正文]第25章 失踪的奔马 ------------ 包可图说出扩廓帖木儿的时候正南和青山都没当回事,却没想到原来这就是王宝宝的蒙族名字。 其实严格说王保保是个汉人与维吾尔人的混血儿。 王保保的父亲是一个姓王的汉人,母亲是察罕帖木儿的姐姐维吾尔人,他从幼年到1361年一直叫王保保,因为他的舅舅察罕没有子嗣,所以他从王保保孩提时期就收为养子。察罕让王保保既受汉人的教育,又让他受蒙古人和维吾尔人的教育,使王保保身材魁伟,颇有英雄气质。 1361年,察罕派他运送迫切需要的粮食到京师。他受到当时皇上妥懽贴睦尔的接见,并被赐予蒙古名字“扩廓帖木儿”,这是他以蒙古名字取代汉名“王保保”的开始。王保保与他同时代的很多仕元的汉人一样,既完全认可自己人的汉人身份,又完全认可自己元朝臣子的身份。或许这是因为政治和民族在他们那个时代的人看来根本就是两回事儿吧! 这是被正南忽略掉的一个问题,之前在北京时准备仓促,根本没来得及对王宝宝的生平做次系统了解,不想差点因此错过了重要的信息——不过更让他惊奇的是包可图为什么会忽然提及王宝宝的墓穴?难不成先前自己无凭无据的猜测真的应验了不成? 细问下来才知道原来并非如此。包可图说他前几年曾到过贝尔湖附近牧马,一次机缘巧合之下发现了一座隐藏在草甸下的古墓,当时并不特别在意,哪知道自从去年捡到刻着王宝宝蒙文名字的短刀后自己就一直流年不利,其后更是出了在贝尔湖险遇不测这么档子事儿。包可图是个较为传统的蒙古汉子,喜欢把不相干的事情联系在一起,进而对长生天产生出无限的崇敬和畏惧来,具体到这次经历他则是认为自己无意中得罪了蒙古先辈安息的神灵,才会险些招致杀身之祸,如果再必须要重返贝尔湖的话,他可要远远的避开那个晦气的地方了。 听包可图这样说正南虽然有点失望,不过转念一想这也恰巧印证了刚才他和青山的猜测,“潜龙勿用”这一卦在《易经》中是开篇之作,自然也是重中之重,以前自己对阴阳风水之说的研习只是流于纸面,现在终于可以实地去验证一下了。即便包可图发现的那个墓葬不是王宝宝的,至少也让他们在求证过程中积累了经验,再加上如果能找回最后一把钥匙的话,这一趟贝尔湖之行怎么都不算是白跑一趟了。 大家酒足饭饱,又讨论了一下第二天行程的问题,正南和青山就留在包伊尔家里住了一晚。 第二天天还没亮的时候包可图就来敲门了。他不知从哪借了一辆二手吉普越野车,四个轮胎磨得光突突的,一看就是常在草场上飞驰的结果。不过正南对此还是非常满意,毕竟去贝尔湖几乎就是在无人区里行进,这种老式的越野车只要没有什么大的故障一般不会抛锚,不仅省去了骑马和步行的劳累,速度上更是占据了很大的优势。 可惜的是正南和青山几乎没有携带任何倒斗的工具,就连防身用的工兵刀都放在了满洲里的宾馆里,现在去取的话难免会令他们的计划延后一天,先前与曹沝约定的汇合之期只剩下不到四天,看来只能硬着头皮直行贝尔湖,碰到什么情况时再随机应变了。 青山向包伊尔借了两把蒙古剔骨刀,一卷长麻绳,两只手电筒及几节备用的干电池,还有足够几天食用的干粮和饮水。他把这些东西一股脑地堆在了车后座上,这才看到包可图带的一杆双筒猎枪也被放在那里。青山对枪械的研究可谓是专家级了,包可图的这把苏式猎枪一看就有不少于五十年的历史,两个扳机的边缘都被磨出了银白的底色,枪口黑洞洞的散发着经年不去的火药气味。 这把枪可谓是承袭了老毛子武器制造的所有特点,虽然外表简朴近战的威力却不容小觑,不过要是距离目标超过三十米的话就就起不到击退或者重创敌人的作用了。对于青山来说这把枪可是个不可多得宝贝,可惜的是盒子里只有区区10发子弹,不然的话要在路上打两只草原狼那是多么威风的事情啊。他把两把剔骨刀分别扔给正南和包可图,自己则是一屁股坐在后座上,抱着猎枪说什么都不放手了。 正南不懂枪械,因此懒得跟青山争抢,包可图则是时不时地从后视镜里瞄上青山一眼,分明是觉得猎枪的使用权应该归属于自己,却又不敢向他提出罢了。吉普车穿过西旗的街道后转而向西奔去,没走多远脚下就已经无路可循了,全凭着包可图这个司机的记忆来引领了。 西旗与贝尔湖的直线距离并不远,不过草甸商高低不平,即便是越野能力极强的吉普车也跑不起速度来。 包可图一边开车一边用生涩的汉语告诉正南说,他们先前捕鱼的那个小岔湾在贝尔湖的西北角上,距离外蒙的地界只有一步之遥。小岔湾大概不到百亩水面,与贝尔湖只有个容得中型渔船通过的口子,基本相当于一个独立的小型水泡。当时他们四个蒙古牧民都不懂开船,出了事情后就把船随便搁浅在了最近的岸边上,前段时间派出所的警员还去船上采过证据,蒙古草原上的夏天风雨不大,想来现在那船应该还在原地,如果依照船的位置下水搜索的话应该是可以找到那把短刀的,只不过不知道他们有什么办法对付里面凶恶的巨鲤,难不成要拿着他那把猎枪去吗? 坐在后面的青山听出包可图还在惦记着他的古董猎枪,从鼻孔中发出了声轻哼!正南则是一直对包可图的啰嗦似听非听的,此时才从恍惚中恢复了过来,开口问道:你先前说的那个古墓也在小岔湾的附近吗? 包可图道:远是不远,开车大概十几分钟吧!俺发现的古墓,可不敢跟政fu讲,不然他们又该说俺封建思想的…… 包可图又把他发现古墓的经历详细讲了一遍,只听得正南越来越觉得奇怪了。 包可图说当年他和一个雇佣的马倌将四十多匹马放牧至此,发现此地靠近水源草场又丰美,着实是个难得的牧马之地,于是他们便把随身携带的简易帐篷支在了一个小山丘上,打算在这里停留几日再走。 牧马这个工作不似放牛放羊那样轻松,稍不留神就会有走丢马匹的危险,所以包可图和马倌两个人平均每天只能轮换着休息上两三个小时,即便是在夜晚值也要强打起精神,一来防止外蒙跑来的饿狼袭击马群,另外也怕突然变天会让马群受到惊扰而逃散——这里距离外蒙实在太近,一旦马匹逃到了界外的话再想找回来可要费尽气力了。 那一天正好轮到包可图牧马,他将所有的马匹往西北方向驱赶了一阵,当时还是晴空万里的,不想转眼间乌云遮头,眼看着一场暴雨就要来了。 草原上天气多变本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包可图极力控制着马群,迫使它们调转方向返回营地,然而受惊的马群可不像绵羊那样听话,狂奔起来三四个马倌合力也无法控制,更不要说包可图只有一个人了。他想着马倌看到变天应该会很快前来支援,对他来说当务之急就是尽力减缓马群跑向外蒙的速度,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过一会就会雨过天晴,能够把这群马匹保全下来就算是长生天的开恩了。 马是一种很有灵性的动物,他们顺着大风狂奔了一阵后忽然各个竖起了鬃毛,如临大敌一般紧张地喘着粗气。这是一群中年公马,平时在草原上遭遇规模不大的狼群袭击时都能够从容应对,一般是被包可图放牧在羊群的外围,起到保护牲畜和遇到危险时预警的作用,然而马蹄对草场的破坏性大,尤其是现在这个季节与羊群争食的厉害,所以他才会不辞辛苦地远牧至此。 包可图暗地里也觉得奇怪,即便是风云突变的天气也不足以让一群公马如此紧张,他似乎能够感觉的**的那匹一直哆嗦个不停,只不过因为受过他长时间的训练才不至于惊跑,然而其余的马匹显然有些慌不择路了,它们由着头马的带领越过了一个小山丘后借着急坡俯冲而下,只一下子就从包可图的视线里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包可图看在眼中急在心理,使劲给了**的马几鞭,紧跟着马群的脚步跃上了上坡。 说来也怪,包可图和马群这一上一下不过十几秒的功夫,待到他奔到了山丘顶端后天上的乌云立刻散去了,狂风暴雨也瞬间隐没,如果不是地上还有些被马腿趟起的水珠的话,恐怕包可图都要怀疑刚才是否有下过雨了。 然而仅是如此还不足以让包可图惊讶——他策马站在山丘之上,数公里范围内的景象尽收眼底却惟独看不到那片马群,几十匹公马竟然在他眼皮底下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事情诡异异常,不过包可图纵使再怎么迷信一下子丢失了这么多的好马也绝对不愿轻易放弃找寻。他一骨碌从马背上滚落下来,在地上细细查看到马群经过的痕迹,然后循着马蹄印一步步的走到了个裂缝前。 裂缝隐匿在草丛当中,虽然裂口不小但从坡上望下去却无法察觉它的存在,包可图看到所有的马蹄印都截止在这里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几十匹马都填不满的洞穴可想而知有多深多大,这下想找回损失可不那么容易了。 他小心的爬到了洞穴的边缘,伸着脖子往里面张望,里面漆黑一片的什么都看不到,只感觉有股异常腥臭的味道冲进了鼻子,直让他有种想要要呕吐的感觉。并且,这个洞不似其它一般的那样充满阴凉之气,反而好像比外面的气温还要高上几度,包可图的脸对这洞口就能感觉到迎面扑来的热风,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恶臭的气味影响到感觉的缘故。 包可图随手从口袋里抽出了支手电,打开来照向洞内。他看到里面并不深,大概只有三四米的高度,四周和底部都是用标准的石块垒砌起来,哪里是天然形成的洞穴,根本就是个人造的石室。 石室不大,目之所及的地方空空如也,别说是马群了,连根鬃毛都不见踪影。包可图年轻时上过蒙族的学堂,识得几个蒙族的文字,此时见到这个石室便料定是个古代的坟墓,联想起刚才风雨乍起奔马失踪的情形,哪里还敢在这里逗留,也不顾及找不回马群的损失,一溜烟地奔回了营地…… ------------ 第26章 跌落 [正文]第26章 跌落 ------------ 这已经是包可图一路上对正南他们第二次讲述这个故事了,虽然他普通话说得不好,讲述的方式平铺直叙毫无曲折,但还是令正南和青山不觉汗毛直立――他们一致认为依照包可图的讲述他所发现的应该是个古墓不假,不过仅仅是阳气外泄竟能够影响到天气变化,甚至一下子令几十匹公马失踪这样的事情太过于奇异,似乎完全超乎了他们先前的想象。 包可图虽然愚钝,却也发现正南和青山两个人对他所讲的故事并不相信。他是个本分的牧民,从来没想过如何编个谎话骗取别人的信任,正因如此受到怀疑时更是容易生气,也顾不上对方是雇佣自己的老板的身份,指着天空信誓旦旦道: “俺包可图如果说了一句假话,就让长生天带走俺家所有的牲畜,留下俺活活饿死好了――你们这两个年轻人经历少,哪里能想到草原上出现过多少奇闻异事?别说是个吞牛的古墓了,就算是个大湖在一个昼夜的时间分别出现在相聚几百公里的不同位置,这么玄乎的事情也有很多人亲眼看到个,俺们放羊人不懂科学,可是科学也不是什么都懂个,什么都能解释清楚个的,你们说对个不对?” 正南原本无意与包可图争辩什么,不过听他说到大湖移动的典故时反倒来了兴致,忙问他如何知道这些事情的。 包可图告诉他说他们家有不少亲属住在外蒙,那边的湖比呼伦贝尔还要多,差不多可以用星罗棋布来形容,住在外蒙的蒙古族把湖称作“海”,这大概是因为外蒙是个内陆国家,居民都没有见过什么是海的缘故吧。据说这些湖泊都受长生天的控制,遇有干旱的年景时可以凭空移动到最需要水的地方,借此福泽笃信神灵的百姓。游牧为生的蒙古族生活困苦,历史上一直处于靠天吃饭的状态,即使这样他们依旧还能生息繁衍,甚至横扫欧亚大陆建立史上版图最大的国家,从某种方面来说这可要归功于受命于长生天的“流海”的帮助了…… 正南之所以对包可图口中的“流海”感兴趣是因为他一下想起了大金牙讲述的故事,他说王宝宝的墓穴隐藏在某个可以随时移动的湖泊当中,可谓是最难被人找到的一个墓葬了。蒙古高原上地质结构的特殊性早就是科学佐证的事实,这次正南来到这里后也特意留心观察了一下附近的风水地脉,即便这里只是蒙古高原的边缘地带也让他觉察到些许龙尾仙形的影子,正所谓管中窥豹可见一斑,以此推测外蒙的地势必然是藏龙卧虎,只不过阴阳风水讲究的是以静制动、居稳则昌,如果令墓葬随流海移动的话又如何保证永占龙脉之说呢?难不成这偌大个湖泊都被墓葬的主人控制住,直会向着大吉之地移动吗? 正在正南略一沉吟的功夫,包可图还以为他又在怀疑自己所讲的事情是否是真的了。他忽的一踩脚刹,骤然间把吉普横了过来,差点把后座打瞌睡的青山甩下车去,然后用他那一双马眼直愣愣地盯着正难道: “正老板还是不相信俺个?那这样,现在车头正对的方向就是古墓,你们两个想不想去看看?” 正南一听早就心下笑开了花,这一路上他都琢磨着怎样可以让包可图带他们到古墓看看,不过碍于事先有过约定也就一直没好意思提及。现在可好,包可图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竟然主动要求去趟那里,这个蒙古牧民有时候可真是傻得可爱。 正南虽然这样想,表面上还是装的若无其事的样子,他知道包可图是个极其迷信的人,如果要让他打定主意地去一个他认为存在令人敬畏的鬼神的地方,绝不是简单的几句话就能够奏效的,好在他最擅长的就是激将法了,要说起来先前青山的三叔不就是这样上了他的当的嘛! “我们这次主要是为了把短刀捞出来,别的什么所谓的古墓还是以后再说吧。您看我们开了大半天的车连个蒙古包都没见到过,又怎么会有死人会选择埋在这么个穷山恶水的地方呢,那时肯定是包大哥您看走了眼,随便把个土坑看成了古墓了……” 青山自后座上站了起来,附和着正南道:南哥说得有理,要说起那个王宝宝――也就是你们叫扩廓帖木儿的这个人当年可是元朝末年的第一猛将,在战场上连徐达和常遇春都没占到他半点便宜,他死后的墓葬应该不比北元皇帝的差上多少,又怎么可能会选在这里呢?当时肯定是你找马心切,看花了眼吧? 包可图汉语讲不好,被正南和青山这样合力嘲弄之下自然是有口难辩,他涨红了脖子突着眼珠好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索性一屁股坐了下来,发狠地一踩油门,吉普车就朝着正前方飞驰而去了。 汽车在越过一个山坡之后慢慢减速,最后缓缓停了下来。正南预感到这里可能就是包可图发现古墓的地方,不过当他跳下车环顾一圈后不免有些大失所望了。 放眼望去四周都是高度差不多的山丘,他们所在的这块大约几百亩的草场被围在正当中,形成了一个碗型的盆地。不知道什么原因盆地中的草比外面要短上不少,而且也不如外面的翠绿,周围一派死气沉沉的的样子,甚至连虫鸟的鸣叫都听不到一声。 青山凑到了正南的跟前道:不对啊!这里怎么看都不像是有古墓的样子啊? 正南明白青山的意思,点头道:在这样的地方营造古墓绝对是有违风水的举动,先不说阴阳五行上的说法皆不符合常理,单是遇到暴雨后水势积聚难退,任凭如何牢固的封土照样会被泡成一堆烂泥。你看这盆地中的草是不是不如外面的长得壮实?这大概就是因为这里经常会有积水的缘故吧,想来如果墓主人不是属甲鱼喜好水的话,那一定是在选择墓葬的时候找了个二把刀的风水先生――依此看来古代蒙古贵族的墓葬水准也不过如此,平白害得我几天没有合眼,为如何找到王宝宝那个老粽子的古墓而担心了…… 青山大笑起来:或许墓主人真的是属甲鱼的,只不过造了这么个困兽之墓的格局,还不是等同于被人瓮中捉鳖――咱们就在外面随便看上几眼算了,可别耽误了捞短刀的正事,算起来咱们都出来两天了,再过三天就是与三叔和港农他们约定汇合的日子。这次咱们如果真能找到那最后一把钥匙的话,在港农面前占得了先机不说,最起码增大了找到王宝宝墓葬的几率,我只是怕那包可图没个准谱,害咱们白跑一趟――咦,那个老家伙跑哪去了? 青山与正南一直站在吉普车的后面谈话,刚开始还看到包可图在前面将车盖打开散热,哪想到两个人聊得兴起,一时没有注意到他的动向,现在想起来四下里去看时却哪还有半个人影? 青山开始还不以为然,翻身上车俯身低看忙活着寻找了好一会儿却仍旧是一无所获,心下不免开始着急起来,这么个大活人在他们两个面前竟然凭空消失了,难道像是他自己的马群那样被狂风卷走了不成?不过包可图的故事中好歹还有过风雨的描述,今天自始至终可都是晴空万里微风轻抚的天气――真是活见鬼了! 正南还算冷静,示意青山不要着急。他趴下将耳朵贴近地面,仔细倾听了好一阵,然后换了个地方重复刚才的动作,如是再三再四,最终终于好像发现了什么,让青山立刻把他的麻绳取来。他将麻绳的一端拴在汽车的保险杠上,另一端围在腰间打了个活结,然后小心的趟着草地朝车头正朝的方向缓慢的移动着。 青山似乎了解了正南的意图,双手拖着绳子跟在他的身后,两个人走出大概十几米的距离,只见正南脚下忽然一滑身子瞬间矮了下去,青山手疾眼快赶紧拉住绳子死命地往后拖拽,不过脚跟毕竟是蹬在松软的草地上有些吃力不住,非但没有把正南向回拉出反而自己就势朝前一滚,摔爬在了地上,随即随着绳子的牵引一直朝前滑去。 好在没滑出几米就停了下来,手上只是有些擦伤,青山担心正南,正想一骨碌爬起来去看个究竟,却听到从前面不远处的地下传来了对方的声音: “我没事――你小心点,这边有个洞!” 青山心想原来如此,索性还是趴在地上,循着绳子匍匐着慢慢向前挪动,只三两下就爬到了一个草堆的跟前。 这是个从外面看来生长异常茂盛的草堆,不过近看就会发现有个不小的裂缝隐藏在其间,如果常人毫无准备地走过来的话很难发现,十有**会一失足的掉落下去。 青山用手扒开周遭的高草,半边洞口就显露出来了,他借着射进洞里的光线依稀看到正南就站在他正下方大概三四米的位置上,有他刚才拖住了绳子延缓了坠落的势头,看来正南并没有因此受伤。只是不知道包可图是否也掉了进去,难不成他摔伤了失去了知觉?那从这里总归也应该可以看到他的身体的啊! 青山压低了脑袋朝洞穴的深处看去,想找寻一下包可图的踪迹,这一看不要紧,直惊得他对着正南大喊起来: “南哥,小心身后!” 正南闻言立刻转过身来,只看到一个两米多高的黑影手持一把巨斧,劈头盖脸地朝着他的脑袋砍将下来。 ------------ 第27章 得水为上 [正文]第27章 得水为上 ------------ 正南跌落到了洞穴当中原本以为并无任何危险,却不想经青山提醒后转身看到一个两米多的黑影抡起斧子就朝他砍来。事发突然,他又是手无寸铁,冷不丁地遭此变故哪里还能做出更多反应?只好直愣愣地站在原地,下意识的抬起两只手臂挡在脑袋上,满以为自己的性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然而过了那么一两秒的时间正南还是没感觉到周围有任何变化,这才把手臂放下,只看到眼前的黑影并不是个活物,而是一尊惟妙惟肖的石像罢了。他轻舒了口气,回身告诉青山不要紧张,然后让他把备用的物品都带下来,说他所在的或许就是包可图说起的那个古墓了。 青山背着装满食物和物品的旅行包顺着绳子动作麻利地滑了下来,然后将一支手电筒扔给正南,自己则是扭亮另外一只,两束光同时打在了石像上。 石像比他们整整高出两头,下半部分是块打磨成方正的石块,上面才是一个男人模样的上半身身体,他赤膊着上身,面露凶光,右手举着一把石斧,好像随时都要挥手砍下一样。虽然雕刻手艺说不上有多细致,乍看上去却有种不怒自威的凌人盛气,在强光的照射下更显出了几分诡异和恐怖。 正南又将手电光在洞穴内扫视了一圈,发现这里跟先前包可图的描述非常吻合。整个石室面积不大,从顶至底都是用三尺见方的石块垒砌起来,除了刚才他掉下来的那个破洞之外其它地方还算是严丝合缝,只不过里面潮气很重,脚下踩着的粘糊糊的东西上湿滑异常,不用看就知道是布满了苔藓,闻上去还略有水草的那种腥臭之气,看来是自从破裂开了一个洞口后时常有雨水灌入的缘故。 正南正想着如果这是个古墓的话为什么没有棺椁,一直研究石像的青山似乎有了什么新的发现,叫他快点过去看看。 正南走过去与青山一同蹲下,只见青山指着石像底座的位置上似乎雕刻有些文字和图案,他用手掌一点点抹掉了上面附着的苔藓,待到把整面的石碑清理干净后细细研究起来。 石碑上几乎都是蒙族文字,正南和青山都无法读懂,索性就一一掠过了,好在下面几幅刻图还算清晰易懂。 第一幅图上刻着数个平民打扮的人在大树旁跪拜,貌似虔诚地祈祷着什么;第二幅是在朝堂之上,正堂当中正襟危坐的应该是个元朝的地方官员,前图的那几个百姓正在堂下聆听着官员的教诲;第三幅上半部是白茫茫的一片,几条水波横在当中暗示这是一汪湖水,下半部翠草丛生,只不过中间突起个石块,可不就是他们所见的这个石像嘛…… 在三幅简图的下面贴近地面的位置还有四个楷体大字:得水为上!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除了看不懂的蒙文之外大概大概明白了石碑上记录的事情。他们依照三幅图猜测在元朝治下的某年在这附近发生了一个比较大的事件,或许是某个深受百姓敬畏的人死了,人们为他焚香祭拜不说还将此事上奏给朝廷,请求在这里营造了一个墓穴,并雕刻了这个石像以为纪念。 青山说他猜想这个古墓里埋葬的这个人应该是萨满教中类似于巫师一类的角色。萨满教虽然是蒙古族特有的宗教信仰,不过自从黄金家族兴起后逐渐被蒙传佛教所取代,以至于后来逐渐沦落在蒙族下层百姓间流传。萨满教的教义崇尚自然的力量,这与封建**中的君权神授观念相违背,不被统治阶级所接受也就在情理之中了,不过它毕竟是蒙古族的原始教派,在某些人心中还有不小的地位,尤其是在天高皇帝远的草原上,得道的巫师可是比地方官吏还要受人尊敬的上宾。因此,人们为这样一个人建造陵墓也就不足为奇了。 正南却并不赞同,他说:据我所知蒙古族自古流行天葬,将尸体放置在固定地点,让秃鹫或者狼群分而食之,这样灵魂就可以回归腾格里亦即他们所说的长生天了。萨满巫师既然是腾格里的使者,又怎么会公然违背教义地去实行土葬呢?除非是那些王公贵族达官显贵们才会突破这一禁忌,因为他们的行事才不会受到宗教信仰的限制…… 青山道:依你的意思,这里埋的还是官宦或者巨贾? 正南还是摇摇头,指着那四个汉字说:你看这四个字被刻在石碑的最下边,雕刻深度和比划比起上面的蒙文和图画都不尽相同,依我看应该并非是一开始就有的。元朝的官方文字是蒙文,汉字只是在身处下层的南人百姓当中使用。如果这个墓穴和石像都是元朝地方政fu负责修建打造的话,按理说他们是没有画蛇添足的必要,除非石像被安放在这里后,负责承建陵墓的汉族工匠不知出于什么目的私下里添加上去的。那这一举动的动机究竟是什么呢?应该不是单纯的对上面的蒙文的解释那么简单吧――难不成是额外的提醒和警示?青山,你对风水点击研究的透彻,可知道这四个字的出处? 青山点头道:这四个字出自晋人郭璞传古本的《葬经》,正所谓:“气乘风则散,界水则止,古人聚之使不散,行之使有止,故谓之风水。风水之法,得水为上,藏风次之。”这几句是对风水一词的简单解释而已,可要说出现在这里代表什么意思我还真是一时说不上来了…… 正南又绞尽脑汁地琢磨了一番却始终不得要领,索性不再费神了,他忽然想起包可图自从刚才失踪后还一直没有找到,自他跌落到这里后就只顾着查看这块石碑,倒把这么重要的正事给忘了。 青山说外面他都找遍了,估计那个老蒙古十有**也是掉进了洞里,只是这个墓穴就这么大而已,放眼望去鬼影都看不到一个,谁知道他躲到哪个角落里去了。 正南说这样可不行,先不说他们还要靠他找到短刀,即便是萍水相逢也没有不顾他死活的道理。这个空间怎么看都不像是墓穴的主室,难不成还另有其它的通道通向别处? 说着正南和青山从石像处沿着墙壁各自向两边搜寻起来,转了半圈后重又汇合到了一处,别说是通向别处的门了,就连耗子洞都没有发现一个。 两个人正踌躇间忽然感觉脚下传来了震动,随后满屋子充斥着轰响之声,正南大叫不好,拖起青山便朝头顶洞口垂下的绳子跑去。 还没等他们抓到绳子,头顶四周的墙壁上忽然涌出几股水柱来,水势如此强大,直把两个人撞翻在地,一眨眼的功夫石室内的积水就有一米多高了。 四周四股水柱成一定角度注入石室,汇聚在一起后在石室的正当中形成了一个漩涡,好在正南和青山水性不差,拼命的击水才避开旋涡的引力,勉强靠在在石室周围的墙壁上。不过眼看着绳子和出口都在旋涡的范围之内,想要从那里逃出去看来是不可能了。 好在慌乱中两个人手上的手电都没有遗落,他们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后扭开开关抬起手照向四周,希望还能找到别的什么出路。 两束光同时汇聚在了他们头顶的墙壁上,那里竟有个一米见方的口子――如果不是忽然涌入的水把他们的身体抬高了的话,估计谁也不会注意到还有这么个出口了。现在眼看着无法从来路返回,即便不知道那个口子通向何处也只能壮着胆子一探究竟了。 水位越来越高,把两个人托举到刚好可以伸手够到出口,青山臂力强劲,一只手发力一扳身体便从水中腾起,一骨碌钻了进去,随即在里面蜷缩着身体转过身来,再一把将正南也拉了进去。 形势危急,眼看着水就要往他们容身的通道里面灌进来了,两个人别无出路,硬着头皮继续向前摸索着爬行。手电的光线一直延伸到前方很远处,最终还是消失在一片漆黑当中,估摸着这条通道应该不下几十米长,仅仅是这样爬的话可什么时候是个尽头? 身后的水一下子涌进了通道,两个人在浸没在水中之前的一瞬间都发狠地吸了口气,随后身体只能被动地被水流推动着向前流去,好几次头都撞在坚硬的石壁上,只是凭着毅力咬紧牙根才没有泄露了这口气息,因为他们都知道一旦张嘴让水呛进了肺中,短时间内没有外力施救的话就很难活命了。 痛苦的时间总是感觉如此漫长,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个人终于被水流推挤出了通道,一下子抛向了空中,随后“扑通”两声掉进了一个深潭了。 两个人自深潭中露出了脑袋,贪婪地呼吸着空气。手电这下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不过待到他们喘匀了气后惊奇的发现自己所在的这个水潭里波光闪闪,一缕缕银光自头顶射下,碰到水面后再折射到每个角落,使得满眼望去尽是白茫茫的一片。 青山感叹道:南哥你曾说王宝宝的墓穴里面金山银海奢华至极,这下我可是看到银海了,那金山又在哪里呢? ------------ 第28章 食人叶 [正文]第28章 食人叶 ------------ 正南听到青山这样说下意识的抬头去看,只见满眼的银光闪闪,一时之间还真以为是到了仙境一般,不过待到眼睛逐渐适应过来后才发现这些光线都是自头顶的一棵树上的叶子发出来的。 令人称奇的是这棵树竟然倒挂在房间的顶棚上,树冠延伸到距离水面一米左右的地方,不过枝繁叶茂的叶子并非是一般的绿色,反而是泛着金属一样的亮光,成千上万片这样的叶子被水流搅动起的空气一吹,哗啦啦的作响,光亮再经由下面水潭的折射照的满屋子一片银光。 正南和青山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从来没有想到会有树倒着生长的,不过他们随即猜测这显然是棵人造的假树――填塞一些看似不相干的东西,其实是被用于调和墓穴当中的风水,这种做法在墓穴营造过程中并不少见。只不过眼下这种上树下潭的格局不知道是迎合了阴阳风水上的哪条口诀,总让他们感觉怪异中还透露出些许让人恐惧的氛围来。 两个人游到了潭水的边缘,这边的池水略浅,刚好可以让他们踩在池底脑袋和半个肩膀露出水面。正南从侧面再看这棵树时似乎又有了别的发现,便问青山是否也看出了什么不对的地方。 青山道:我也觉得这棵树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不过我看这枝条叶脉颇似桃树,要说这古人造假的本事可一点也不逊于现今的温州鞋商,只是不知道他们当初为啥把树倒挂在这里…… 正南点道:原来你也觉得这树眼熟,其实我们刚才在外面那个墓室的时候就曾见过了――你可还记得那个雕像下面的石刻画吗?第一幅中是不是也有这样的一棵树? 经正南这一提醒青山立刻恍然大悟,那石刻画中的树可不就是这个样子么,只不过它在画中是直立在地上的,而现在则是倒挂在他们的头顶,这样的反差让他一下子没有认出来罢了。 正南似乎想到了什么,对青山说:刚才我们看那三幅画的时候猜测这里埋葬的是人,依现在的情形来看难道是我们错了? 青山一时还没明白正南的意思。之前他们两个对这个古墓主人身份的猜测上有过分歧,不过既然是墓穴终归是埋葬死人用的,这点人所共知的常识又怎么能说是错误的呢? 他刚想发问,眼珠一转好像领会到了什么,只是一时之间还不确定罢了。 “你该不会是想说这个古墓里埋葬的不是人,而是这棵树吧?” 正南不置可否地答道:你想想我们最开始进去的那个房间,无论从大小和布局来看都应该是大型墓穴的耳室而已,耳室通过一条通道与这里连接在了一起,那么这间房间十有**是主室了。主室是一个墓葬的核心部分,也是安放棺椁和尸体的地方,但你看这里除了池水和树之外还有什么?当时我们查验石碑的时候还以为图上的那几个百姓是在大树旁跪拜,现在想来无论从角度还是布局来看他们拜的都是那棵树本身,而并非是未在图中出现的什么别的旁人…… 青山说正南分析的有道理,不过他还是不明白的一点:按照一般墓葬的设计,耳室和主室之间只间隔有一道墓墙,通过一个封死或者敞开的门就可以相互往来,而这个古墓为何是在两者之间增加了一个数十米长的甬道呢?另外,但凡墓穴的主人都希望尽力把墓穴和外面的世界隔离开来,借此达到防水防盗的目的。但刚才那个耳室的墙壁上凭空冒出四股水柱来,水位不断上升后又通过甬道流进了这里,这显然是最初的设计使然,那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呢? 正南道:这个我一时也捉摸不透,不过既然古墓里埋葬的并非是死人,对寻常做法略作改进也是不无可能的。你还记得石碑上最后几个汉字吗――“风水之法,得水为上”,我一直再考虑这句话出现在这里的用意,渐渐觉得眼下所见的古墓布局肯定跟这个“水”字大有联系。我记得《水龙经》里有这样一句话:“平洋只以水为龙,水绕便是龙身泊,故凡寻龙,须看水来回绕处求之”,以此看来,这个古墓绝对不是先前我们认为的那样有违风水理论的失败之作,反而着实是个上好的龙脉之地呢! 青山点头称是:自古龙脉有凭借天然地势而成者占绝大多数,但也不乏能人术士依照阴阳风水的理论填海造山人为创造出来的先例。水渍墓穴固然是墓主人最为忌讳的事情,但如果巧加利用,令其可以形成水绕之势的话,虽称不上是处惊世的龙脉所在,但积累起强大的荫蔽之气还是绰绰有余的――只是不知道这树为何被人倒挂着埋葬,以及为何有人竟会想埋葬这样一棵假树呢? 青山说着伸手在头顶摘了片叶子下来,捏在手中竟可以感觉其上细密的纹路以及那种植物所特有的柔软的感觉,立刻发现与先前只凭眼睛观察得出的南辕北辙了。 先前他还以为这棵树不过是古人仿照桃树做出来的一个“赝品”,所有的叶子不过是用金属压成的薄片,然后串联在一起,再通过某种方式黏贴到某种材质做成的树干上……然而只擎在手中这片叶子立刻让青山否定了先前所有的假设,他只觉得这东西除了颜色有些奇怪外真的就是一片实实在在的桃树树叶,而非其它任何别的东西了。 青山刚想把它交给正南看看,却不想叶子冷不丁地在他手中一跳,凭空翻了个身。青山大奇,刚才分明没有丁点风吹过,这没有生命的东西怎么就自己动起来了呢?他刚想捏起叶子细细查看,只看到叶子又是一翻,一骨碌从他手上滑落了,在空中不停地翻转着,最终掉进了水潭里,转瞬间沉入池底消失得无影无踪。 青山的这番动作都被正南看在眼里,只觉得事情越发诡异了,他也学着青山的样子伸手摘了片树叶,然后双手一扯将其横着撕裂开来,顿时只见一股暗红色的液体自断口涌出,分别被他两只手捏住的两个半片的叶子好像感到了疼痛一般,不停地卷曲扭动着,好像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一般,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静止了下来,等到断口处不再有红色液体滴出的时候叶面则是变成了翠绿的颜色。 “哎呀!”一旁的青山忽然大叫了一声,他好像脚底踩到了尖锐的东西,蜷缩起身体伸手进水里摸索着。他并不确定脚下有什么,不过他能感到那东西就在他伸手能够够到的地方,他的双手不停地在水中淌来荡去,忽然感觉有个东西自他的手背处划过,随即一个反手一把将其抓住然后提到了水面之上。 这是个什么怪物? 它有点像扁平的比目鱼,只不过通体呈银白色,男人手掌般大小,前端的嘴裂开了一百八十度,里面镶满了锯齿形状的尖牙,都是锋利无比的切割齿,其中两三颗上还沾着血迹,无疑就是刚才咬伤青山小腿后留下的痕迹,论起凶猛来大概与亚马逊河独有的食人鱼有得一拼。 这个怪鱼被青山像个乌龟一样夹在手里,凶恶之气却不减分毫,不停地扭动着头部和身体,好几次差点咬到青山的虎口――也亏得青山身强力壮手力惊人,换做一般人还真难以应付。 这么个小东西竟然有如此大的力气实在出乎青山的意料,他不敢怠慢手指上略一发力,怪鱼鼓胀的腹部就被他捏瘪了下去,一股红水自怪鱼的牙缝中滴了出来,它却还最后做出几次撕咬青山的尝试,失败后才算终于一命呜呼了。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刚才还是巴掌大的怪鱼被青山捏死后身体骤然缩小了不少,扁平的身体也开始越发变薄,直到缩微成薄薄的一片后兀自停在青山的手上,与刚才的凶猛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几乎感觉不到任何重量,至于颜色哪里还是银白,早就变成了树叶一般的翠绿色了。 绿叶?桃树的叶子?怪鱼? 难不成这是刚才从青山手上掉落的那片叶子,遇到水后不知发生了什么变化,突变成了这样一条凶猛异常的怪鱼? 这样说来…… 青山和正南的脊背发凉,不约而同地抬起头又看了看倒悬在上面的那棵桃树,心中产生出不祥的预感,他们只盼着这种预感千万不要应验,一切如开始般那样风平浪静就是此时能够接受的最好情形了。 然而天不遂人愿,视线中的那棵倒挂的桃树忽然自根部一抖,附着在它枝条上成千上万片叶子应势翩然下落,“噗噜噗噜”地掉进了水里…… 青山眼睛都看直了,对一旁同样呆若木鸡的正南道:南哥,咱们今天是遇到吃人的树叶了,快逃命吧! ------------ 第29章 肉搏 [正文]第29章 肉搏 ------------ 正南和青山两个人自从从通道里被冲下来后一直泡在潭水中,好在这池潭水不似一般的地下水那样冰冷,反而让他们有些微微发烫的感觉,就好像浸泡在温泉中,除了湿透了的衣服贴在身上有些别扭外就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舒适。 然而两个人在眼看着数不尽的树叶自头顶掉落进水里后立刻就失去了继续留在水里的兴趣,慌忙地转身去寻找上岸的地方。他们借着银光只看到房间的边缘有一条略高于水面的台阶,哪里还顾得上仔细观察早就双手一撑爬了上去。 台阶能刚好容得下一个人侧身站立,青山翻过身来面对着水花渐起的水面,一只手伸进了侧面的背包把从包伊尔那里借来的两把剔骨刀摸了出来,将其中的将一把交到了正南的手上。 两个人紧张异常,甚至握着短刀的手都在略微发颤。他们刚才都看到那片树叶是如何变成了一条凶猛异常的怪鱼的,现在下面就有它千千万万的同类,如果那时两个人都还在水里没有出来的话,估计用不了几秒钟的时间就会变成两堆白骨了。 水面似乎是接近沸腾了一般逐渐冒起了水泡,紧接着一条条黑线在其间若隐若现。怪鱼是身材扁平的形状,此时在水中明显是侧着身子滑行,这种怪异的游动姿势令正南多少有些纳闷,不过要不了多久他就会知道原因了。 两个人脚下不远处的水面忽然爆发出“嗖”的一响,一团亮光自里面一跃而出,直朝正南袭来。 正南在精神高度集中的情况下也算是眼疾手快,未等光亮靠近便将手中的短刀横着一挥,那光亮立时被斩成了两段,又借着惯性在空中扭动了两下后才掉回了水中,入水的位置随即翻涌起一阵激流,不用看就知道是那怪鱼的尸体被其它的同类分而食之了。 原来怪鱼侧着身体的游姿是为了减缓跃出水面的阻力,现在看来即便待在岸上也并非是安全的了。水里面的暗流涌动越来越剧烈,那些怪鱼似乎是在碰到血腥后变得更加亢奋起来,几乎在同时又有七八只一同跃了出来,分别朝两个人“飞”去。 青山带来的这两把剔骨刀是蒙族屠宰过程中用来剔断牛羊的筋骨或者切割软骨的,虽然锋利但有个刀身短小的缺点,在御敌之时终究不似屠刀那般称心应手,两个人手上已算不慢地挥动下虽然立时间斩断了几条怪鱼,然而却无力阻挡对方数量上的优势,再说怪鱼自水中不同的角度冲将上来,任凭他们再怎么抵挡也只能算是疲于应付,以至于不时有一两只突破了剔骨刀的防守,一下子跳到了他们的身上张嘴便咬。 好在两个人穿的衣服不薄,怪鱼一口下去还不至于穿透至皮肉,他们只能一只手不停挥动短刀的同时腾出另外一只手从身上抓起粘糊糊的怪鱼扔回水中,不过怪鱼撕咬不成却把它们锯齿状的牙齿勾在衣服的纤维里,每次被从上面拉下来时都会带下一些绒线或布片下来,如是反复,没过多久两个人的外衣上都有了大块大块的漏洞了。 算下来被正南和青山砍死砍伤的怪鱼已不下百条,池水已经渐渐被融成褐色,不过水面翻涌的剧烈程度丝毫没有减退,甚至还有跃出水面的怪鱼自相撞到一起进而互相撕咬的情形出现,如此凶悍的场景被两个人看在眼里,只感觉头皮一阵阵的发麻,握着剔骨刀的手则是因为疲劳早就酸疼了。 正南知道这样不是长久之计,早晚会被这群杀之不尽的怪鱼耗尽体力,一定要伺机找寻退路了。他靠在石壁上,发现斜对面的墙壁上有一溜石阶自水面一直延伸到了上面上的的一个通道口,一股水流自口中不停的涌出,而在石阶的底端有个亮闪闪的东西,细看之下竟是他和青山带来的一只手电。 正南这才恍然大悟,刚才他和青山就是从对面那个通道口掉落到下面的水潭中的,一定是那时候遗失了随身的手电,不过眼看着那条通道还在不停的向水潭注入流水,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可以选择的逃生路线啊。 不过正南对这一发现却又别样的理解,他脑中飞快地闪过了一个念头:历来作为主室陪衬的耳室都是成对存在,在墓穴的结构上两个耳室往往被设计成依照主室轴对称的格局,这样说来他们刚才来的那个地方是耳室中的一个的话,那么在那条通道的对面是不是应该还有…… 想到这里正南忍不住骗过头去瞄了一眼身侧的石壁,只见就在距离他所站的位置不到三四米的地方果然有块凹陷,估计那就是和对面一模一样的对称的石阶了。如果果真如此的话,那么石阶同样向上延伸,是否也是终止在另外一个通向耳室的通道口呢? 这边的墙壁上不像对面那样有水柱涌出,不过正南估计自己的猜测正确的可能性极大――之所以这边的通道没有水流或许是因为时间久了被堵塞住的缘故,也有可能两条通道在最初就被设定好在不同的时间喷水。眼看着来时的路是无法回去了,那么他们是否要赌上一把,从这边试试看呢? 正想的时候正南忽然感到左臂上针刺一般的剧痛,他随手用剔骨刀挑落了附着在上面的一条怪鱼,只感到伤口上好像被咬掉了块肉一样钻心的疼痛,细看下来才发现只有一排针孔般的血点。怪鱼满嘴的切割齿,攻击起来有点类似于鳄鱼的方式,只会在咬住东西后拼命扭动身体借此撕下猎物的肉来,幸好他们这次不是在水中遇袭,不然如鱼得水的怪鱼可不仅仅是在他手臂上留下这么一条血印那么简单了。 话虽如此,这次袭击还是令正南和青山的处境变得更加艰难。两个人手中的剔骨刀经过上百次砍杀之后已经卷了刃,不再如开始那般锋利了,有好几次他们只能用刀身的侧面像拍苍蝇一样的将冲上来的怪鱼击昏,然而此举却招来更多的怪鱼蜂拥而至,如此密集的冲击甚至让他们有些站立不稳了,尤其是青山背后的背包夹在他和石壁之间,令他本就躬着身体应对,要不是被正南眼疾手快的拉住的话,好几次都差点跌进了水潭当中…… 正南大喊着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了青山,两个人只要能坚持着挪到旁边的石阶上就可以缓过口气,然后再从上面的通道爬到另外一件耳室中去避难。虽然两个人都从心底知道这并不一定能够让他们脱离险境,不过与眼前这些嗜血如命的怪鱼肉搏比起来显然是最好的选择了。 正南一刀同时拍掉了三只怪鱼后移动起右脚,向旁边挪动了一步,然后再把左脚并拢过来。其间又有两只怪鱼突破了剔骨刀的封锁,好在其中一只冲过了头一下子撞在他脑袋旁边的石壁上,另一只则是一口咬住了他衬衣的衣领,然后在他的脖子周围不停的甩动着身体,粘糊糊的鱼尾拍打在他的脸上,这劲道比起被个壮汉扇耳光来也差不了多少。 正南一直用左手抓住青山的背包带,此时怪鱼挂在他的衣领上一时之间无法挣脱开去,他也就暂时不予理会了。他现在首要的任务是保障两个人身体的平衡,如果一旦不慎跌进水潭里的话再想爬出来可没那么容易了。 两个人朝着旁边挪动着细碎的脚步,只盼着能够快点脱离这出窘境。然而眼看着行程还未到一半的时候只感觉对面一直响着的哗哗水声忽然开始渐渐减弱了,没过多久就水停声止,转而在他们这边的墙壁内传来了轰然的响动,随即一股水柱自正南右侧的墙壁中喷涌而出…… 正南自心底一凉自知失去了最后的退路,不过转念一想幸好没有早一步爬到石阶或者进入到通道内,不然被这股水流一冲掉到潭水中必定是死得更快了。他估摸着自他们刚才被冲进这间主室到现在少说也有半个小时的时间,这样说来这边的水柱应该也会流上相同的时间,过后那层石阶还是可以给他们提供一个暂避的空间的,只不过问题是别说让他们再坚持半个小时了,就算半分钟都是难以忍受的极限,难不成他们两个人命中注定是要葬身鱼腹,给这该死的桃树陪葬吗? 正当正南有些心灰意冷的时候忽然感到有不少大的物体自旁边的水柱中涌出,“扑通”几声掉进了池水里。他随即发现进攻他和青山的怪鱼数量锐减,对方转而朝着刚刚落下又浮起的几团物体袭去,细看之下才知道正被无数怪鱼啃咬着的竟是几只黄羊。 黄羊的尸体被无数只怪鱼撕扯时在水中不停的翻滚,这让两个人难以分辨究竟是那些黄羊并未死亡呢,抑或只是被怪鱼的怪力所触碰所致。不过毫无疑问的是这些忽然出现的黄羊拯救了他们的性命,让他们暂时获得了喘息的机会。两个人看着几只黄羊瞬间就被啃去了皮毛和筋肉,只剩下零星的骨头最后沉入了池底不禁心下发凉,只觉得要不了多久怪鱼又会转过来朝向他们进攻,自己终究也无法避免变成一堆白骨的命运了。 奇怪的是怪鱼们吃掉了黄羊后似乎不再对他们感兴趣了,顾自在水中游动了几圈,然后忽然身体一侧发力跃出水面,却并非朝正南他们而来,反而都是一口咬在了上面倒垂的桃树树枝上,依着惯性摆动了几下后终于恢复了平静。 ------------ 第30章 桃仙 [正文]第30章 桃仙 ------------ 正南和青山两个人汗涔涔的,也不知道是因为墓穴里气温较高还是看到的场面实在太过诡异。 这次草原之行对他们两人来说只是倒斗生涯的开端,却不想还没摸到王宝宝墓葬的边时反而在这个不相干的地方就受困了。自从进入到这里后眼之所见无不超越了他们以往的认知体系,每每令他们产生措手不及的感觉,好在有上天的庇佑才能保全性命到现在,说来不禁让昨天还满怀志向的他们都有些惭愧了。 话虽如此,客观的说两个人在面对困难和危险的时候还算是处变不惊,就凭刚才与怪鱼搏斗了二三十分钟的场面就不是每个人都能够从容应对的。不过这对他们来说也是在不断突破自身的体能和意志的极限,即便是在求生的念头支撑着之下,临近最后关头的他们甚至也要丧失信心后放弃了。 然而这番坚持终于换来了转机――数百条怪鱼在对从另外一个通道冲进来的几只黄羊一番饱餐之后似乎失去了继续进食的兴趣,在水中游动了一会儿后再次跃回了倒挂在上面的桃树上张嘴咬住了枝条,像果树上结满的果实一样荡来荡去,最终悬停了下来,没了半点动静。 青山心有余悸,用剔骨刀挑了挑距离他最近的一条怪鱼,只见它对外界的的动静没有丝毫反应,如果不是腹部有节奏地一股一吸的话还真以为它只是片树叶那么简单。 正南似乎看出了什么,壮着胆子用左手拖起那条怪鱼,再用右手中的剔骨刀将怪鱼悬吊着的那根树枝切割开来。怪鱼脱离了桃树立刻全身扭动了几下,与其相连的树枝的切口处则是喷溅出暗红色的脓液,待到脓液越来越少最终不再涌出的时候怪鱼也失去了最后的活力,直挺挺地死掉了。 然而这还并未结束,怪鱼的尸体刚才还鼓胀的腹部只在一瞬间就瘪了下去,随即体型也开始急速缩小,最终只变成了片枯黄的树叶,正南对着一吹之下它就翩然落到了水潭里,只见水面上尽是相同颜色的树叶,半片半片的漂浮着――全都是刚才他们砍死的怪鱼变化而成。 青山见状终于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了石阶上,也顾不上池水混浊只将两条腿趟其中,问正南这些差点要了他们性命的的怪物究竟是鱼还是树叶? 正南摇摇头:要我说它们什么都不是! 青山觉得奇怪,忙问正南是否知道此种的玄机,正南想了想后告诉他说: “这也只是我把所有疑点关联在一起后得出的结论,你姑且听听是否有些道理,依照壁画的记载事情的前因后果大概是这样的:蒙元时期当地的村民们发现了一棵桃树具有某种能力的桃树,因为崇尚自然力量的观念根深蒂固,不管这棵桃树的能力究竟是有益还是有害都令它享受到了村民们的膜拜,人们甚至替它请求地方官员为其营造一个令它可以永生不灭的墓葬,又或者他们当时的出发点只是求得一个供他们祭拜和供奉的场所――也就是后来我们看到的的是个古墓。当时的设计者肯定是对阴阳风水颇为懂行的高手,他运用‘得水为上’的理论营造了这个古墓,使得水流可以往复循环生生不息,借此达到人为造出个龙脉的风水格局的目的。我们最初进入的那间耳室应该是这个循环系统中的一环,两边的耳室积聚起来的水流通过通道涌到这间正室,这应该也只是整个系统中的一小部分而已,我想这个潭水下面一定还有其它的通道定时将水排出,至于耳室里的水又是如何而来对我们来说就很难想象了――这个循环系统精密异常,估计是古代某种已经失传的技艺,集合了建筑学、动力学以及风水学等诸多知识所共同作用的结果……” 正南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遇事喜欢从科学的角度加以分析和解释,他这番猜测入情入理,青山不禁连连点头。青山没上过什么学,所有对古墓的知识都源自于家族的口口相授,所以他对此事的更多看法刚好弥补了正南的不足,令整件事可以串联成一个整体了。 他说: “‘得水为上’这本不是阴阳风水中的玄妙所在,古人对其加以利用营造出了这个水绕之龙的格局只能说是心思巧妙,还不至于到了巧夺天工的地步。要我说这个风水格局的关键还在这棵怪异桃树的身上――自古便有桃树性阳的说法,据传桃木做成的剑可以斩妖除魔趋吉避凶,深得丹人术士的推崇,然而殊不知世间阴阳本是调和互补的关系,任何一方独大都不是善事。你还记得包可图说在贝尔湖中遭遇大鱼的事情吗,依我看那就是受了从此地外泄的阳气所致,我估计你刚才说的那套流水循环系统与贝尔湖也有暗通之处,不然仅凭这固定的水量往复循环的话日子久了也无法保障水分没有流失的风险。另外我认为流水形成龙脉的格局只是当初营造者众多目的中的一个,不知道南哥你有没有注意到这其中另外一个玄妙的所在?” 正南略微想了下回答他道:你是不是想说流水还在给桃树提供食物? 青山道: “正是,远的有包可图那个老蒙古的几十匹马,近的则是刚刚被吞噬掉的黄羊,而我们如果不是奋力拼杀的话也逃不脱同样的下场――这桃树倒挂在墓室当中终日不见天日,纵使能够从土壤中吸取些养分也显然无法维系自身的生命达到数百年之久,必定需要从外部汲取营养物质。说来有些让人毛骨悚然,不过你看这些吃人的树叶在饱餐之后飞回了树上,肚子反而越来越瘪,这像什么?” 反哺――正南立刻想到了这个词汇。 青山不置可否地答道: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反哺是后代对父母的赡养,我看桃树和这些树叶本就是一体,桃树固定在那里动弹不得,就只能把树叶撒落下来,令其掉落进水潭中捡拾可以吃的东西,待到捡拾完毕后它们飞回到树上,再通过枝条将营养物质传送回桃树。我想最初人们将桃树移栽到这里的时候或许经常会将牛羊甚至奴隶扔进耳室,借此完成某种祭祀的仪式,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古墓的存在被人们所淡忘,然而桃树聚拢起来的阳气足够强大,甚至可以在附近的地面上行成风雨之势,卷来飞禽走兽借以享用,想那老蒙古的马群就是这样遇害的。这里人迹罕至,即便丢失了几十匹马也鲜有人过问,更别说其它野生动物了,看来桃树已经把这古墓甚至古墓外面几公里的范围都划归在自己名下管理,形成了一个独立于人类世界的王朝而存在,它实在可谓是个亦仙亦妖的怪东西啊! 正南知道青山对神鬼仙怪自有一套研究,如果在平日里听到这番论调的话一定会趁机讥讽上几句,不过此时面对着的这个吃人的桃仙如此怪异,反倒让他对青山的话有些深信不疑了。 谈话间身侧的流水渐止,随即自脚下潭水的正中央激起一阵水纹来,慢慢扩散到了周围。正南和青山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盯着身下的变化,只感到脚下忽然传来一震,潭水随即逆时针旋转起来,并且骤然向下退去。 水位越来越低,渐渐显露出水潭的真容,原来水潭的结构好像一个倒扣在下面的玛雅金字塔形状,一圈圈石阶渐次向下,直到露出最底端一米见方的一个黑洞,所有的积水都从黑洞漏了出去,只有些动物的枯骨留在各层石阶上,白花花的很是刺眼。 水潭的构造果然不出正南的意料,不过他看到这么多的白骨反而想起个重要的问题来――他们之所以进入这座古墓主要是为了找寻可能掉到其中的包可图而来,遍寻之下却始终没有着落,难道那个老蒙古也被桃仙吃了不成?那样的话他们非但无法找到最后一把蒙古短刀,更无法向他的妻儿交代啊! 这样想着,正南就从最上面的石阶一节节跳了下去,专找那些类似人骨的东西细细辨认,只盼着包可图现在还在地面之上,而不是已经变成了桃仙的晚餐。 不少骨头上还有怪鱼留下的牙印,估计是在墓室没有充足食物供应的时候怪鱼反复啃咬所致,新的骨头只有几只黄羊的脑袋和腿骨,其它的碎屑却是怎么也无法分辨了。 青山也过来帮着寻找,不过仅凭骨头实在不容易判断,再说最低端的漏洞如此大,整个人都掉下去也不是不可能的,更何况是骨头呢。两个人都感觉包可图肯定是凶多吉少了,现在这番找寻更像是走走过场,也算是他们尽到最后的义务了。 “咦――”青山那边似乎有所发现,正南立刻凑了上去,只看到对方从一层石阶的拐角处捡起个东西送到了他的面前:“南哥你怎么把钥匙也带来了,还好被我捡到,不然一不小心丢在这里的话我们可就前功尽弃了……” 正南正纳闷青山说的什么钥匙之际只觉眼前一亮,青山手上拿的不是蒙古短刀吗?可问题是他的那把根本没有带在身上,现在还存放在满洲里宾馆的行李箱里,那这个…… ------------ 第31章 真相 [正文]第31章 真相 ------------ 正南将短刀一把从青山的手上抢了过来,细看之下才发现这并不是他带来的那柄。 曹沝曾经告诉他这样蒙古短刀一共有四柄,都是开启王宝宝墓葬的关键。这四把钥匙除了因为存放地点和被发现的时间长短不同从而导致的刀身腐蚀程度有差异外,只有仔细查看上面的刻图才是将它们区分开来的最有效的方式。其实四柄短刀上那个简易的猎人的图案完全一样,只不过偏转的角度有所不同。正南曾经见过曹沝的那两柄,对自己的那柄是什么样子更是了如指掌,但现在手上的这柄则是与它们都不相同,那么唯一的可能这就是他们此次行程找寻的目的所在——包可图曾经号称掉进了贝尔湖的那把蒙古短刀了。 正南心下一阵狂喜——原本以为此举如同大海捞针一般困难,却不想竟然在这个计划之外的地方有了意外的收获,虽然其间有些波折,两个人甚至差点丧命,但比起直接去了贝尔湖却最终徒劳无获的结局,遇到的这点危险也就不算什么了。 不过他随即又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包可图那个老蒙古曾经言之凿凿地告诉他们短刀是掉落进了附近的湖水里,虽然两地相距确实不远,并且据他和青山的猜测这个埋葬桃仙的墓穴有一套水循环系统跟贝尔湖水暗通,但问题是世上哪有如此凑巧的事情,无意中掉到湖水中的小刀竟会不偏不倚地出现在千米之外的潭底?除非包可图先前对他们说了假话,在与巨鲤搏斗的时候遗失了短刀这一过程只是他不知出于什么目的编造出来的故事而已,而实际的情形是短刀掉的地点是眼前这个古墓。 这样说来,包可图撒谎的目的又是什么呢?现在想来他先前讲的故事当中的确存在很多难以自圆其说的地方,只不过正南和青山一开始都觉得他只是个老实本分的蒙族牧民,自头顶到脚底无不透露出一股憨气,讲出的自然应该都是真话了。再说蒙古短刀事关王宝宝墓葬的事情极少有人知晓,包可图按理说也没理由故意把志在短刀的他们引向歧途,然后自己再另找机会将其寻回借此谋求更大利益的道理,因为如果那样的话,他也不可能带他们来这里,反而完全可以随便到湖边去溜达上一圈,正是对他们有了尽人事听天命的交代了。 正南百思不得其解,一旁的青山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还是先从这里出去再作考虑,自从他们进来以后两间耳室已经分别有过一次充水的经历,天知道当初这个墓穴的建造者将这一过程的频率设定在多长时间之内,如果没等出去就依葫芦画瓢地再被怪鱼围攻上一次,就算是大罗神仙转世也没办法救得他们的性命了。 正南身穿的衣服裤子早就褴褛不堪,只好把短刀掖在了裤腰带上。他最后又看了一眼倒挂在头顶上的桃仙,心想这个阳气颇重的东西终究不是善类,再在这里存在的话难免会为祸人类,不如等下弄点汽油下来将其焚毁,也算是做了件积德行善的大好事了。 正南和青山一前一后,从来时的通道爬回了耳室。 耳室里面湿气很重,加上墓穴中温度较高,雾气蒙蒙的,不过好在先前那根麻绳并没有被水流冲走依然垂在洞口下,两个人抓着湿漉漉的绳子一点点蹭回了地面。 从进入墓穴到现在出来大概有两三个小时的时间,夕阳西斜,在盆地里投下一抹粉红的颜色。正南和青山再次重见天日都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这是他们平生第一次实地探险,虽然并没有见到传说中凶猛异常的僵尸,甚至严格说来他们进入的也不算是个标准意义上的古墓,但几次险象环生直到最终取得意外收获都只像是做了场梦一般,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 正南一直想着这次经历除了让他们收获了最后一把短刀外应该还具有别的意义,它对他们这群志在倒了王宝宝的斗的人来说既像是个分割生活节点,也像是个预示未来的征兆,自他和青山从古墓里面爬出的一瞬间两个人就好像迷路的人在浓雾中终于选定了一个方向,不管对也好错也罢都只会一门心思地勇往直前,直到雾散日出时才算终了,至于其间的酸甜苦辣、是非成败以及荣辱祸福都无非是他们享受的过程,是比起一切可能的结果都来得更为重要的事情…… 正南正在感慨,青山却从吉普车上拎下个人来。 “老蒙古,我们可又见面了!” 正南仔细一看那人可不就是包可图嘛,只见他被青山抓住衣领,偌大个个子就像是鸡仔一样蜷缩着瑟瑟发抖,一看就是做了亏心事一般,被拎到他跟前的时候一副低眉顺气的样子。 看他这个样子正南就知道先前自己的怀疑没错,这个外表老实本分的老蒙古肯定有什么事情瞒着他们——甚至是瞒着所有人。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他毕竟只是个生活在牧区的牧民,没见过什么大的世面,如果想从他的口中套出实话来反而是件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正南打定了主意后并不多说什么,只是任凭青山把包可图的外衣一件件扒下来穿在他和自己的身上,然后又从车上取出包草原牌香烟,点燃后深吸了几口,直把烟圈吐得高高的。 包可图心中似是有鬼,急于申辩时却碰到正南他们的沉默,不觉心中七上八下,本就酱紫的大脸憋得通红,过了好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说道: “你们咋个掉洞里去了,俺正想着要去救你们呢……” 正南冷冷地看着包可图: “我们进洞之前你在哪里?” “俺?俺哪个也没去,俺尿急,找地方方便个……”包可图明显心虚了。 正南索性把短刀抽出来,在包可图面前晃了晃: “这么说来,你不是去找这个东西的?” 其实正南吃不准包可图刚才究竟去了哪里,只不过他总觉得这把短刀应该是包可图的软肋,如果拿它来试探的话说不定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包可图见正南手上的短刀果然脸色大变,连忙吞咽了几下口水,支吾着摇头道: “俺找它干啥,下面的潭水那个深,俺可不会游泳!” 包可图三句话不到就露出了马脚,这让正南不禁心下一笑,故意扳住了脸孔吓唬他道: “这么说来你是不想告诉我们事情的真相了?或者我们换个地方再谈?” 正南的本意是打算接下来作势把他扔到古墓当中去吓他一吓,却不想包可图一听他这么说双腿立刻一软跪倒在地上,扯着嗓子连哭带号地叫道: “正老板啊于老板,你们可都是有钱有势的大老板个,何必要跟俺个放羊的过不去,俺可说啥也不能去派出所啊,俺还有两个孩子需要照顾啊……” 老蒙古怕的原来是派出所,这倒出乎正南的意料,难道那个死掉的船老大真的是被他所杀? “去不去派出所不是你说的算也不是我说的算,如果你真的杀了人,还指望着能跑掉吗?” 包可图显然是被逼到了穷途末路上,一连说了好几句“人不是我杀的”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绝望中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原来包可图和另外三个牧民在船上打渔的时候的确遭遇到了巨鲤的袭击,幸亏船老大人狠手黑,几下鱼叉下去就把那巨鲤结果了,不过他们的渔船太小,经受不起先前巨鲤那几下力道不小的撞击,破了个大洞,湖水开始往船舱里漫灌进来,船老大只好指挥着牧民合力将船靠近岸边,总算是没有造成更大的损失。 五个人筋疲力尽地躺在沙滩上,琢磨着休息好了还要赶到最近的牧民营地去求助,这时船老大忽然开口告诉其他人说他听说过一个传说,说是就在这附近有个不小的古墓藏满了金银财宝,只不过里面经常会有流水灌入凶险异常,不然谁要是能下去摸上一两件宝贝出来那可比在这湖上捕鱼赚得多多了。 其他三个人只当是笑话听听,包可图却是立刻就动心了。这两三年来他可谓是一直不顺,牧场的规模有减无增不说,两个儿子马上又要去旗里读高中,一家的开销自然越来越大,不然他也不会做这下湖打鱼的营生——再说他细听船老大的描述,依稀记起两年前自己走丢马群的那件事来,越来越觉得当时发现的那个坑洞应该就是他所说的古墓,对船老大口中的金银财宝有些心向往之了。 他把自己的经历告诉了其他人,他们听说他知道这个地方在哪里后也都跃跃欲试起来,互相鼓动下终于达成了一致,于是五个人徒步来到了这个小盆地当中,凭着包可图的记忆找到了藏在草堆下的洞口。 五个人全部顺着带来的绳子爬到了耳室当中,找寻了一番却一无所获后又爬到了通道口上,在满是对财宝的憧憬下壮着胆子直爬到主室当中,却在里面除了那棵怪异的桃树外仍然没有别的发现,正当他们犹豫着是否应该继续找寻的时候对面的通道忽然涌出水柱来,顷刻之间就将脚下的深潭灌满,进而头顶的桃树一震,落下无数片叶子来。 四个牧民不识水性,逃命似的爬回到了通道口,船老大则是不以为然,反而在池子里游了两圈,讥笑他们这群土包子没见过大世面,只看到棵长歪的树就吓成这个样子。 话音未落,船老大忽然惊声尖叫起来,随即作势想要朝岸边移动,不过还没等游上几米的距离就似乎被什么拖住了身体,停在原地无力地挣扎着。 牧民们依稀看到水中出现无数怪鱼,在船老大的身侧和身下不停的游来游去,随着船老大痛苦的尖叫声一滩滩鲜血从他身体上喷溅了出去,只一瞬间他便失去了反抗的气力,默默地沉入了潭水当中。 牧民们都吓坏了,疯也似的往回爬,最终也不知道如何回到了地面上。他们都是胆小怕事的人,慢慢平静下来后合计着不能讲此事说出去,因为谁都知道船老大为人悭吝刻薄,平时与他们相处的就并不融洽,如果被人知道淹死在地下的水潭里的话说不定就会平白怀疑是他们故意所为,倒不如众口一词地说是在湖中就被巨鲤叼走的——四个人平时都是老实本分的人,这次只是觉得关系重大才合伙扯谎。说起来他们合计出这么个半真半假的故事也并不高明,没有起到避免被人怀疑的作用,或许是因为他们自认为被巨鲤袭击是真实发生的事,却不想被正南和青山联系到了古墓上,非要来这里一探究竟之下终于还是露出了马脚。 包可图说到这里早已是痛哭流涕,他说他后来才发现带在身上的短刀不见了就知道肯定是掉落在了古墓附近,这次他原本想带着他们两个随便到湖边转上一圈后就无功而返的,不过在这经过的时候忽然琢磨着或许可以借机来找找短刀的下落,以防以后被别人捡到成为他杀人的罪证——三个人刚到这里的时候他便趁着正南和青山说话的间隙四下里搜罗,待到他回来的时候两个人已经顺着绳子爬下去了,他自是料定他们此去凶险,有可能像船老大那样有去无回,不免为自己一时大意而害死两条性命懊恼不已,正在向长生天忏悔罪孽的时候才发现他们竟然平安回来了,心想难道是自己的诚心感动了腾格里,让他老人家法外开恩了不成? 青山自鼻中轻哼了一声道:少他妈废话,要说也是于爷我本领盖世才得以从险境中脱身,关你祈祷屁事?要说你们老蒙古可真是拧性,撒起谎来倒让我都有些自愧不如了——不过你以为随便编个故事就能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吗,你说你没杀船老大谁相信啊,你看看这是什么? ------------ 第32章 狙击手 [正文]第32章 狙击手 ------------ 青山说话间一把将双筒猎枪从车座上抓了起来抵在包可图的脑袋上,直吓得对方“哇”地一声哭出声了。 这次虽然阴差阳错地找到了蒙古短刀,但青山可不会因此原谅差点害死他们的包可图,虽然他一时之间还吃不准老蒙古这次讲的究竟是不是真话,但也要趁机拿枪吓唬吓唬他,也算是对他先前谎话连篇的惩罚了。 正南见包可图已有悔意,连忙把青山的枪口压了下来。他给青山使了个眼色,然后独自走上前来将包可图从地上拉了起来,告诉他说:我相信你说的都是真话,现在既然船老大已经尸骨无存,这个真相也就没必要让更多的人知道了,我看你是个老实人,如果缠上人命官司的话肯定会很麻烦,不如让我指条明路给你,怎样做就看你自己的选择了。 见包可图连忙点头,正南继续道:这次回去我们只说在贝尔湖什么都没有捞到,对于古墓的遭遇不要再对旁人讲了。不过你过几天还要再来一次,多带些汽油把里面那棵桃树烧了,免得它再害人——你来的时候在洞口留意一下,等到耳室里充满水再退去后半个小时再进到主室去,那个时间绝对没有危险,只是务必要将桃树烧得彻底,不要留下一片叶子,你听明白了吗? 包可图见正南让他独自一人再来一次开始还有些为难,后来大概琢磨着这样做总归比让派出所知道真相要好,终于勉强应承了下来。 三个人开着车返回了西旗包伊尔的家中,正南和青山故意装出一副失望的样子,只说这次无功而返一无所获,不过看在包伊尔盛情款待的份上也就不再提退货的事情了,还又分别塞了5000块钱给他和包可图。 包伊尔看三个人衣衫褴褛的煞是奇怪,不过好奇心终究抵不过对人民币的渴望来的强烈,乐呵呵的接过了钱后不再多问什么,只说他以后要是见到谁有这样的东西肯定会亲自送到两位老板的手上。 两个人在包伊尔家里吃过了饭后又住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才从酒醉中苏醒过来坐车回到了满洲里。算下来他们这次西旗之行一共花掉了三天的时间,再过两天就是与曹沝汇合的日子了,好在这几天也没有白忙活,找到的这柄短刀可是将来与曹沝一伙周旋的最好筹码了。 转天天气晴朗,正南一大早就叫起青山跟他一起去车站对面的北方市场随便逛逛。两个人走在熙攘的人群中说话也就无所顾忌了,青山还在惦记着贝尔湖边的古墓,问正南觉得包可图那个老蒙古是否可靠,可别等他们一走就把他交代的事情扔到脑后去了。 正南说:不会的,我不是告诉你了包可图是个老实人,先前骗咱也是迫不得已,不过这次既然答应了就一定会把事办好,我能听出他的想法,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青山打趣道:我还不知道南哥你有这个本事,什么时候也教教我怎样听到别人的想法呗? 正南只说他的本事多着呢,随即打了个哈哈后转换了话题——他并不是不信任青山,只不过被三个老妖怪附身这种怪事说出来谁也不会相信,还不如烂在肚子里,免得说出来多生事端。 满洲里的这个北方市场不大却很热闹,比起潘家园来虽然逊色不少,却也有不少稀奇古怪的小玩意,深得来这边旅游或者做生意的老毛子的喜爱。正南告诉青山说满洲里的经济主要是靠小商品来支撑的,早些年可不像现在这样多元化,市场上出售的东西不过就是皮衣、望远镜,蒙古刀具等等,当然这些东西当中最受欢迎的还要数口香糖了——前苏联大力发展重工业,导致其它生活用品极度缺失,那时候一盒大大泡泡糖可是能跟老毛子换不少卢布的,多少小商人凭借这个成了令人羡慕的万元户…… 青山“咦”了一声,转身走到一个摊位前,指着上面摆着的东西对正南说:南哥,这东西你可就不懂了吧? 正南看到青山所指的是一把仿真的狙击枪模型,被横放在两张拼接在一起的柜子上,异常的帅气。 柜台下面有三个人围在一起打扑克,见有人对模型感兴趣也不立刻起身招待,只随口道了句随便看,诚心要价格好商量。 正南笑了笑:枪械方面你可是专家,我可没这方面的本事——怎么,这不过就是把普通的狙击枪嘛,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青山正想申辩,哪知坐在下面打扑克当中的一个胖子斜了眼正南道:不懂行了吧您?这可是英国l115a3型狙击步枪的全仿真模型,全中国都找不出第二把来,是咱家大哥用四件貂皮大衣从老毛子那里换来的。 正南不信:四件貂皮大衣?那不是快要十万块钱了?一个模型都要这么贵,真枪还不是个天价? 坐在胖子对面的瘦高个啧了一声道:您以为呢,这可是现在射程最远的狙击枪了,听说那个叫什么什么斯基的老毛子士兵曾经在战场上用它在两千多米外击毙了一个土匪,这枪,这枪法,说值多少钱咱都相信…… 青山大笑起来:俄罗斯军队什么时候也装备起了英国狙击枪了?您这故事可不靠谱。 胖子瞪了眼瘦高个,对青山说:别听他瞎咧咧,就知道不懂装懂——不过话又说回来,前两年的确是有个当兵的用它在2045米外狙死了个恐怖分子,不过这事不是发生在俄罗斯,也不是在英国,而是在中东战场上,不信您回去查查旧报纸——这不算是啥大新闻,不过咱家刚好有把这枪的模型,当时看到也就记住了,绝对不带骗您的…… 瘦高个被胖子数落自然不服气,立刻抻着脖子道:你少忽悠人,总说你家这个枪多厉害,可我读高中的老儿子早就跟我说你是在吹牛,他说那个什么来着,哦对,子弹在空中飞2000多米这段时间要向下落几十米呢,别说是打中人了,打大象也难…… 青山听这两个人抬杠挺有意思,不过明显他们对枪械都不懂行,不免插话道:这种l115a3型狙击步枪子弹的速度约900米每秒,超过音速三倍,要想打到2000米外的目标至少要用2。2秒,如果按照物体自由落体来算的话,下落的高度的确要有二十几米了——不过对于枪械来说不能这样算,因为子弹本身就是呈抛物线旋转飞行,在有效射程内基本可以忽略掉重力对其轨道的影响。问题是这种枪的有效射程只有1500米左右,非要说有人能够打到2000多米外的精确目标的话我想是有些吹牛的成分了。 正南觉得青山实在无聊,在这些外行面前又何必较真,就算说得再有道理也不过是对牛弹琴,无法被他们所接受罢了。他正想着拉起青山走人,却看到一直正对着他们坐的那个胡子拉碴的中年汉子忽然对青山摇摇头,不以为然的说道: “一个优秀的狙击手会将所有因素都考虑进去,包括风力,子弹下落,甚至科里奥利力,如果限于有效射程而没有任何突破的话,那谁都可以成为狙击手了——说到底即便再怎么精确的武器终究只是被人使用的东西,枪械的各种参数是死的,但优秀的狙击手却是可以根据客观条件来灵活掌握,理论上来说精确打击2000米以外的目标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青山见碰到了个懂行的人大感意外,立刻开口问道:你是说作为狙击手要克服外界环境和枪械参数上的限制? 中年汉子还是摇头:我是说狙击手要凌驾于这些限制之上…… 青山似懂似懂,作为外行的正南则是根本不知所谓。两个人离开了摊位,又在市场里绕了几圈后实在觉得没什么意思就朝酒店的方向走去。 青山说他觉得刚才那个中年汉子不简单,单是对枪械的了解程度就不在他之下,再从讲出的道理来分析又感觉像是跟枪打过交道的人物,难不成以前真是个狙击手? 正南哈哈一笑,说青山是有些走火入魔了,这边城小镇哪里来的狙击高手,估计他跟你一样只是个枪痴罢了——不过这倒也提醒我了,这次我们倒斗还真要准备上几把便携的武器,无论外蒙还是西伯利亚可都不是太平的地方,最起码不能空手应付那些可能出现的豺狼虎豹吧! 青山道:你这可让我为难了,如果在北京我托托关系还能搞到,不过在这人生地不熟的让我去哪里找?依我看还是等等曹沝这个港农来了再作商议,你不是说他财大气粗的,或许不用我们操心早就把这些东西准备好了呢! 两个人说话间已经从宾馆的大厅搭了电梯上到11层,编号为1107的是正南的房间,他在门口跟青山约好一个小时后出去吃午饭后正想推门进去冲个热水澡,没想到被青山一把挡住去路。 青山自门缝处揪起根头发示意给正南看,两个人立刻警觉起来——他们自从来到满洲里后处处小心,即便出门也会在门缝上粘上根头发,这样就可以第一时间发现是否有人进过他们的房间了! 两个人不动声色地慢慢推开房门,只见房间里拉着窗帘,却仍可以依稀看到床边的两张座椅上分别坐着两个人影,见他们进来也不说话,“嗖”地一声撇过个亮晃晃的东西来。 ------------ 第33章 乾隆玉扳指 [正文]第33章 乾隆玉扳指 ------------ 正南大惊,可是此时再做反应显然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呆立在原地,眼看着一支亮晃晃的匕首朝着他们的方向飞来。 “噗——”匕首不偏不倚,正好扎在正南脑袋边上的门框上,距离他的眼睛只有几厘米的距离。 正南虽然表面上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心下却还在不停地打着鼓,不过对方这样做显然并不是要他的命的,至于他们究竟是敌是友一时却还不好确定。 青山比正南眼尖,他一下把插进门框上的匕首拔了出来,在手上掂了两下后笑着对两黑影的方向开口道:让服务员发现损坏公物还不活扒了你的皮?你们怎么着早到了一天呢? 正南仔细一看来的两个人可不就是于世达和绿水嘛,绷紧的神经才算松弛了下来,一挥手扭亮了壁灯,和青山一起坐在了圆桌边的另外两张椅子上。 绿水告诉他们说这都是三叔的意思,他觉得应该先于曹沝到来前跟他们碰个面,把细节上的事情合计清楚了免得以后以后遇事手忙脚乱。正南点点头,认为这样也好,随即把两把蒙古短刀取了出来递给于老爷子看,并让青山把他们在贝尔湖边的古墓里的遭遇细细讲了一遍。 于老爷子话不多,凡是能够让绿水代言的就绝不多说一个字,正南琢磨着他大概还在因为上次中了他的激将法而生气吧。不过在看到手上的两把短刀时还是自瞳孔中释放出了异样的光亮,激动得不住点头。 正南觉得有些奇怪,先前自己曾经把第一把蒙古短刀给于世达看过,当时他可没现在这样兴奋,不过他转念一想就似乎领悟到了其中隐含着的深意——先前于老爷子知道蒙古短刀是找到王宝宝墓葬的关键,但当时正南和曹沝两个人手上只有四柄当中的三柄而已,对于此行成功与否也就不报太大的希望了。然而今时则不同往日,四把钥匙聚首,虽还不敢说是手到擒来,至少也向成功迈进了大大的一步。 正南忽然觉得于世达这个摸金老手的城府绝对不亚于曹沝,虽然先前他一直极力反对他们的计划,但现在却又难以掩饰地暴露出些许期待出来,这总让正南有种脱离原先的预期,进而有些难以驾驭的感觉。他对绿水和青山两个人了解颇深,知道她们虽然精明能干心思缜密,却是他可以完全信赖和仰仗的帮手,而于世达给他的更多的感觉则是老谋深算,即便是动用尼姑给他的能力,也很难窥探出对方的丁点内心想法来…… 想到这里正南决定就在这里试探一下于世达,于是他从对方的手上接回了两柄短刀,故作随意地说道:三叔您年纪这么大了还要不辞辛劳地跟着我们年轻人到处跑实在是辛苦,作为晚辈的我们万分感激之下也没什么更多的能力回报您老人家的恩情,只盼着此行能够一帆风顺,待到平安归来的时候曹沝那个港农会一次交付1000万的劳务费给我,我琢磨着把这些钱的一半给您老,其余的部分我再和她们姐弟平分,您看这样可行? 于世达只是微微一笑,一旁的绿水青山却赶忙推辞道:这次我们只是受雇于你,哪里有平分佣金的道理?如果到时候一切顺利,南哥你随便意思个几万块就可以了,三叔和我们姐弟俩可都不是看中钱财而来的…… 正南摆摆手道:亲兄弟还要明算账,更何况咱们干的可是都要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勾当,难保当中生出什么差头来,所以事先把利益上的问题讲清楚最好,免得以后朋友都做不成——你们姐弟俩我是了解的,但三叔初次与我合作绝对没有让他老人家白白帮忙的道理…… 绿水青山还想申辩,于世达却先于她们不以为然地说道:老夫我当年也算是在粽子堆里爬出来的人了,什么场面没有见过?说出来不是老夫夸口,虽然自打金盆洗手后就没了那份收入,不过之前摸金所得之巨又岂是区区几百万能够比的——你觉得我会只为了钱而劳神费力地折腾到这里吗? 说话间于世达伸出左手翘起大拇指来,露出一个墨绿色亮晶晶的玉制扳指。他的右手在众人面前划过,特意在正南的眼前停了几秒,好似故意考他一考地问道:正老板是做古董生意的,可能看出这个东西值多少钱吗? 正南一看之下禁不住赞叹道:人都说“贝勒手里三样宝,扳指核桃笼中鸟”,要说起来古代达官贵人们对这玉制的扳指可真是喜好有加,甚至连皇帝都深谙此道,如果我看走眼的话,三叔您这可着实是个值钱的东西! 于世达把扳指从拇指上脱下来放在桌上,让正南再仔细看看。 按照行内的规矩,古董因为价值不菲,万一在两个人手上传递而有所损坏的话就难以分清究竟是谁的责任了,所以历来都不过手。正南从桌上拾起了扳指细细看了一遍,发现这是一个做工上乘的赤皮青玉扳指,外表没有任何花纹,里面则是赫然写着“御用”两个字。 正南把扳指放回了桌上,不无钦佩的说道:我还真是看走了眼,这哪里是个值钱的东西,简直可以说是无价之宝! 于世达“哦”了一句后问道:何以看出无价? 正南道:要说起来这玉制的扳指虽然珍贵却不少见,有点类似于现今人们常带的戒指耳环之物,在古代也算是巨贾大宦们寻常把玩之物而已,然而三叔您这个则是非同寻常,既然标示着“御用”二字必然是皇家的东西,再细观其纹理手工,怎么看都是清朝的古物,行内的人都知道乾隆皇帝最好美玉,今天得见其一实在是三生有幸了…… 正南知道于世达是在考他,所以尽量学着大金牙的样子搜肠刮肚地道出了这些典故来,其实他根本没有看出这扳指是乾隆年代的东西,只是抱着话分两头说的念头姑且一试,即便对方否定了他的鉴定,他也完全可以说这东西可以跟乾隆御用扳指相媲美,不至于在这叔侄三人面前跌了行家的面子。 没想到瞎猫还真碰上死耗子,于世达微微一笑道:正老板好眼力,这还真是乾隆皇帝的东西——不过显然您没有过摸金盗墓的经历,没看出这上面有几点尸斑侵入的痕迹,想来当初它被从乾隆尸体的手指上撸下来的时候,因为盗墓贼们的手法过于粗暴的关系,以至于在其上留下了这些缺憾,不过这非但没有令其贬值,反而成了加价的砝码。要说这也容易理解,谁不想沾染上点皇家的灵气——或者尸气也行呢…… 正南不禁感到大跌眼镜,原来这个是从清东陵里出来的东西,当年军阀孙殿英盗掘了乾隆皇帝和慈禧太后的墓,挖出的宝贝可以千万计,不过这些宝物的流向却大多成谜,后世只知道孙殿英将最为珍贵的九龙宝剑送给了蒋介石,慈溪口中的宝珠送给了宋美龄,还有金玉西瓜送给了宋子文,却不知道原来还有玉制扳指这个东西,至于它又是怎么到了于世达手上,那大概又是一个说来话长的故事了。 正南估摸着这个扳指要在潘家园出现肯定会掀起一阵不小的波澜,可惜他现在正跟于世达斗法当中,无法自折了身价去向他讨要,不然一定要让大金牙好好见识一下,也好措措他的锐气。 正南正想着的时候看见于世达伸出右手,他开始还以为对方只是要取回扳指,却不想他忽然掌心向下“啪”地一拍,待到手掌挪开的时候,扳指已经变成了一堆细碎的粉末了。 三个人看得目瞪口呆,于世达却语气平淡地说道:这个扳指比起你的五百万不差多少吧?可你看我在乎吗? 正南的心都揪到了一起,为这个乾隆扳指的命运而惋惜。这个于老爷子还真是大方,如此贵重的东西说拍就拍,果然是个不把钱当钱的主儿。 不过正南心下越发犯起了嘀咕:于世达这样做的唯一目的不过就是显示他此行并非为了钱财而来,这样说来反而从另外的角度证实了正南的猜测,如果事情的真相就如于世达一直所说的那样他只是为了保护绿水青山姐弟俩倒也说得过去,就怕这其中还有别的什么由头。再联想起前些天在北京房山初见他时候的情形,以及动用尼姑给他的能力却在窥探对方思想时的失败经历,正南怎么都觉得这其中总有几分蹊跷。不过好在一切都只是开始,只盼着这些都是他自己过分疑心了,于是他只随便又跟于世达套了套近乎,也算是把两个人之间的不快暂时遮掩了过去。 转天曹沝和shining如约而至,并且带来了两个戴着眼镜西装革履的年轻人。八个人还是在正南的房间汇聚到一起,各自讲了些准备工作的进度情况。出乎正南意料的是,曹沝在知道他们又找到最后一把蒙古短刀后没有他预想的那样激动,就好像它对于他只是个可有可无的东西一样,丝毫勾不起任何兴趣来。 正南对曹沝的冷淡十分不快,告诉他说找到这最后的一把钥匙可是差点搭进了他门兄弟俩的性命,如果曹沝觉得没什么价值的话完全没必要应付,他随时可以把它丢掉也无所谓的。 曹沝看出正南生气了,立刻说道:世侄你有没有搞错啊,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可以随便丢掉?我那两把可都是花了大价钱才买来的,还指望着与你这两把合并到一起发挥最大的作用呢!你叔叔我只是在犯愁啊,虽然现在我们有了四把钥匙在手但想破解上面的密码也不是容易的事情,你看,我带来的这个司徒先生可是麻省理工学院毕业的高材生,现在他专门负责从钥匙上找到王宝宝的墓穴方位——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希望一切都能如同我们预期的那样顺利吧…… ------------ 第34章 天星定位 [正文]第34章 天星定位 ------------ 跟着曹沝和shining一起来的这两个年轻人一个叫司徒浩方,另一个叫王贵。 据曹沝介绍,司徒浩方是麻省理工学院物理学博士,美籍华人,现就职于太空总署nasa,他在原子理论和反物质的测量等领域建树颇多,另外对破解密码也是个行家里手。他的父亲是曹沝的老相识,也算是个古董收藏的爱好者,曹沝这次可算是从他手上硬拉来了司徒浩方这个得力干将,满心指望着他能够帮助他们找到王宝宝古墓的位置呢! 王贵虽然看上去年纪不大,却已经是北大考古专业的导师了,前些年发掘楼兰古尸的时候他可是位列诸位专家之中,在国内考古界也算是小有名气——正南有些奇怪于这样一个人怎么会跟他们掺和到一起,毕竟考古和盗墓虽然在他看来殊途同归,但一直以来又处于互相鄙夷和敌对的态势之下,两者硬是要凑合到一起则会免不了生出鸡同鸭讲的感觉来。曹沝私下里也告诉过正南他们尽量少在王贵面前提及“盗墓”“摸金”这样的词汇,足可见其中的忌讳所在了。说来也算是这个港农本事够大,竟能够把如此不搭界的人物都汇聚在一起。 司徒浩方把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架在茶桌上,然后分别向曹沝和正南索要了他们手上的四柄蒙古短刀,用连接在电脑上的一个类似于扫码仪器的东西对其开始研究起来。 曹沝想让正南一起去看看他带来的装备,正南就给绿水使了个眼色,让她留在这里监视着司徒浩方的工作,然后叫上于世达和青山两个人一起跟着曹沝来到了酒店的地下停车库。 曹沝这次一行四人开了两辆凌志的suv来,用他的话说就是这车动力强劲,也不至于像悍马那样扎眼,算是最好的选择了。 正南瞄了眼车牌只见两个“军”字打头,心想难怪他们带着这些许多违禁物品还一路畅通无阻的,就是不知道这车牌究竟是真是假,等行动结束后向他买上一辆开在长安街上,那该是多么拉风的事情…… shining打开了两个后备箱,只见里面堆满了各种物品,不但有先前正南准备过的野外宿营用具以及常见的考古器械,更有他当时花钱都买不到的东西诸如捆尸索两根、定尸单一瓶、黑折子四根、黑驴蹄子若干个等,正南见还有些是他根本叫不出名字和用途东西,只好不住的点头称好以免开口露怯。 shining调皮地跑到正南的身旁,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问他东西是否齐全。正南知道这是她在故作炫耀,这个脾气秉性估计是从他爷爷那里承袭而来的吧,可在他正南这里偏偏不能奏效,于是他故作不满意地摇摇头,指着于世达道:我觉得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准备好这些东西足可见你们是尽心尽力了,不过三叔他老人家肯定还有额外的补充,只怕会让你们为难啊! 正南说话间心底暗笑,琢磨着他转嫁矛盾的一招着实够损,这下就看曹沝和于世达两个人谁会折损了面子吧! 曹沝听正南这样说自然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不过仍旧耐着性子问于世达觉得还缺少些什么? 于世达是老江湖,自然一下子就猜到了正南的意思,不过他也没有过多的计较这些,现在既然曹沝发问了,他也就当仁不让的伸出两根手指来: “想去倒斗的话我们至少还缺两样东西——枪支和护身符!” 于世达见大家听得仔细,继续说道:正所谓“发丘印,摸金符,护身不护鬼吹灯”,既然是去倒斗,最起码要准备个防身的器物在身上,方才能够保得一时的平安。我看曹先生您也是常在道上走的人,又怎么会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呢,说起来黑煞白凶可都不是善类,我当然不希望我们此行会碰上这些秽物,但正所谓凡事预则立,必要的准备还是不可或缺的。 曹沝说:原来你说的是这个,护身符么我和我孙女自然早有准备,虽不及摸金校尉的摸金符那样有名,却也是寺庙里法师开过光的灵性之物,绝对可以起到防身的目的地;至于枪支嘛,当初在北京的时候倒不难搞,只是我琢磨着这东西对于我们倒斗来说作用不大,不过就是在野外起个防身的作用罢了,现在无论是蒙古还是西伯利亚哪里还有那么多虎狼,即便是有也不会袭击我们这一大群人的——说到底你现在提起来有些晚了,再去筹措的话倒也不是不可能,只是又要耽误些时间了。 正南心想这个港农还真是狡猾,暗中给自己和shining准备了护身符却不管别人的死活了,好在他有块父亲留下来的龙尾石带在身上,上面还带着三个看似法力无边的邪魔,关键时刻也能够起到防身的作用;至于绿水青山姐弟俩嘛,估计于世达肯定也是有所准备的,完全不用他来担心了。 果然于世达没有再纠缠于护身符的话题,而是针对携带枪械的必要性又做了一番啰嗦,最后才说他在本地认识个退役下来的特种兵,经常往来于俄罗斯和中国,手上应该有他们需要的东西。 曹沝勉强答应让于世达去筹措这个事情,不过要求他一定要严格保守秘密,免得招惹起外人的怀疑来。于世达瞥了眼曹沝,意思是这个难道他还不懂,用得着别人来教吗?两个人话语不多却字字珠玑,暗地里斗上几个回合的气,最终各自无趣地散开了。 正南陪着曹沝回到房间,问司徒浩方是否有什么发现。 司徒浩方用手理了理他本就一丝不苟的头发,指着电脑上的一副世界地图告诉曹沝说:我把范围缩小到这几个坐标上了,只是暂时还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跟进! 正南走上前去看到电脑上的地图标有二十几个闪亮的星星,分散在世界各地,在蒙古高原和西伯利亚的范围内则是有个圆圈,圈住了其中的四颗星星。 正南问司徒浩方这些星星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王宝宝墓穴的可能地点? 司徒浩方斜眼瞥了眼正南,好像对他提出得问题很有几分瞧不起的样子,不过最终还是开口解释道:是的,不过有些是可以排除掉的,比如说位于欧洲大陆和美洲大陆甚至是海洋上的,这些地方绝对不可能是当初王宝宝选择的坟地,除了它们剩下的这四个才是我们要进一步确认的选择。 绿水走上前来,替正南问了个他也想问的问题:你是怎样凭借四把短刀找到这些可能的方位的呢?短刀我看了不下十遍,却除了几个蒙语文字外什么都没发现,难不成是里面装了什么高科技的东西,你用电脑一扫描就可以读取出来? 美女发问的效果果然不同,司徒浩方又习惯性的理了理头发,面带笑容的转过身朝着绿水道:元代的东西怎么可能如此先进?不过古代人也算是智慧过人了,能够将所掌握的知识最大限度的利用起来。就说这短刀吧,你看上面不是分别刻有一个猎人的简单图案吗?是不是觉得这图形与猎户星座有些相似?古埃及人就有过利用星象来确定方位的历史,一向聪明的中国人又怎么会在这方面落后呢——古人对某个地点不像我们现在可以根据经纬双线来确定,因为他们当时还没有形成三维空间的构想,正所谓“天圆地方”,在他们眼中地面不过是一个平面的,而布满星辰的天空则像是一个半球扣在地面上,日月星辰周而复始循环往复,在地上的某个点看来每天都有所不同,那么反过来说,如果我们知道了观测星座的时间和星座在天空所处的位置,不就可以确定观测的地点了么! 正南道:按照你的意思,特定时间、特定位置与特定星座的形态这三者只见互相关联,由其中任何已知的两点都可以推知第三点? 司徒浩方点点头道:理论上来说是这样的! 绿水问他为何说是理论上可行,难道还有其它的什么说法? 司徒浩方说:根据这个理论,我们要想确定王宝宝墓葬的地点就要先知道这四把短刀上记录的猎户星座的观测位置和观测时间。先看观测位置,我刚才说了古人记录方向只局限于平面,不像现在这样三维立体来得直观,因为在刀鞘上刻画肯定无法形成立体的效果,所以我们只能从上面解读到猎户星座在被观测时候的平面形态,也就是顺逆时针的旋转状态,而并不能看到它在天顶的空间方位。古人为了弥补这个不足,只能用多幅图画来综合确定,也就是说短刀之所以有四把而不是一把,就是出于这方面的考虑;其次是时间问题,我刚才用电脑对四把短刀进行了扫描,并未发现在腐蚀的锈迹之下还有更多的记录时间的信息。这点尤其奇怪,如果仅凭三要素中的一个是绝对无法找到墓穴方位的,这也显然有悖于这四把短刀存在的初衷,不过后来我才忽然想到没有记录的原因或许是根本无需记录,因为“四”这个数字显然已经把时间暗含在内了…… ------------ 第35章 锁定目标 [正文]第35章 锁定目标 ------------ 正南认为司徒浩方这个人的确有些本事,虽然在跟他交谈的时候总会有意无意地显露出不屑来,但终究是在国外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分子,触类旁通举一反三的本事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正南开始知道为何曹沝一定要拉他入伙了,从现在的情形看来没有他的话他们还真是没办法找到王宝宝的墓葬。 司徒浩方对于四柄蒙古短刀的分析入情入理,这令刚才还一脸愁容的曹沝立刻变得心花怒放起来,就好像一只手已经触碰到了目标,却不想他忽然话锋一转,道出其上并没有记录不可或缺的时间来。 正南也觉得奇怪,依照以前大金牙和曹沝的介绍,这四柄短刀曾经属于王宝宝的四个贴身侍卫,在王宝宝下葬后他们难逃陪葬的命运时将陵墓的位置标记在其上,指望着后人能够凭此倒了害死他们的这个大斗而一泄心中的怨气。如此说来那他们至少要在上面留下充分的信息,可是与猎户星座形态相对应的观测时间究竟记录在哪里了呢? 司徒浩方说他后来想到了什么,问题的关键应该在“四”这个数字上,这让众人一下子如坠雾里,不知所云了。 他解释道:蒙古短刀的数量为“四”,这样的设定除了是为了把猎户星座的形态更直观的记录下来外,另外一方面也隐含了更深层次的意义,反而与之最明显联系的四个贴身侍卫这样的传说我确认为那并非是问题的关键——当时的侍卫有可能是四个,也可能是五个六个等等,只不过这个后来传说被人加以利用,借此传导的是更为重要的信息罢了…… 众人中正南是司徒浩方最瞧不起的人,但也总是最先明白他意思的人,他听他说到这里的时候似有所悟道:难不成是有四个重要的日子与每柄短刀相互对应? 司徒浩方点点头:我自小生活在美国,按理说对中国的文化不是很了解,所以一开始没有想到哪四个日子对中国人来说尤其特殊。刚才你们不在这边的时候我特意请教了一下于小姐,从他那里得知古代中国的历法分成二十四节气,这与中国一直是农业大国存在密不可分的关系,农民们就是根据不同的节气来安排耕种或者收获的——毫无疑问现代的公历历法较之它更加得科学和精密,但农历既让能被一个民族运用上几千年也肯定有其必然性,立春、立夏、立秋和立冬是三十四节气中最重要的四个,所以我才想到我们需要的时间会不会就是它们呢? 正南听到这里立刻摇摇头道:我觉得你的思路是没错,但是不是还忽略了两个重要问题呢? 司徒浩方见竟有人出来反驳他的观点不怒反笑,做了一个愿闻其详的手势, 正南继续道:我不是天文学家,却也知道天上的星座在我们看来每时每刻都是旋转的,如果你说把它和相对较为精确的公历相对应的话或许还有可能,但农历中这四个节气与公历无法达到一致,也就是说农历中每年这四个日子中观测出来的星座的位置肯定是不一样的,这样的话它还有利用价值吗? 司徒浩方笑道:我们也并不需要让它和每年的这四个节气相对应,只要对应一年的就可以了啊——典籍中记载王宝宝死的那年是1375年,既然在短刀上并未出现任何其它时间的标识,那不更反而说明了这个时间嘛! 正南想想这倒也讲得通,继续道:四柄短刀上有四个图案,你现在找到了四个时间,如果给他们两两组合在一起的话,经过排列会有二十四中可能,难不成我们要每个都去寻找? 司徒浩方打了个响指,然后一指电脑屏幕说:这就是为什么上面会有二十四个星星了——我把二十四种可能性输入电脑,让它帮我标识出这二十四个地点来,然而有些很明显的可以排除掉,就如同我最初所说的王宝宝的墓葬总归不可能在欧洲或者美洲,更不可能在南太平洋上的这点吧?剩下的这四个有三个位于西伯利亚的贝加尔湖周边,另外一个则是在蒙古和俄罗斯的边界上,刚好与这短刀上“北海”一词相互呼应上了,所以我认为我们要找寻的目标就在这其中…… 曹沝听了半天都不甚明白,不过现在他终于反应过来了,原来司徒浩方最后也只是圈定了一个找寻的范围,而没有给他一个明确的地点啊!他不免有些失望地问司徒浩方是否能再进一步的判断四个地点中哪个可能性更大一些呢? 司徒浩方摇摇头道:每个地点是目标的可能性均等,因为我们手上掌握的信息有限,而且古人既然是以密码的形势传递这些信息,必然会想法设法地降低其被随意破解的可能性——说到底编造密码和破解密码就是互相斗智的过程,即便是以传递信息为目的地密码更不会那么容易得让人猜到了。 曹沝不免有些失望地道:四个地点一个一个寻找的话那岂不是一项巨大的工程了?咩野什么时候能找到啊! 正南与曹沝的想法正好相反,他觉得被他们如此轻易就划定的范围如此之小似乎太过容易了。如果目标的隐藏地点仅是凭此就可以找到的话无非需要多花点时间而已,谈不上别的什么困难了。这是个类似于门槛设定的问题,虽然相对较低的话可以使得自己更为便捷地通过,但对于别人来说亦是如此,又凭什么会认为以前的人无法先于他们找到那王宝宝的墓葬呢?除非是还有更为隐秘的信息却容易被人忽视或者难以察觉,而他对此又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正南忽然想到大金牙曾经说起过,这王宝宝的墓葬被设计在一个可以流动的湖泊当中,也就是蒙古高原和西伯利亚常见的所谓的“流海”,墓穴随着流海移动,可能会在不同的时间出现在不同的地方——他当时听大金牙这样说时还有想过虽然“流海”的确被证实是存在的,但若要把墓穴营造在其中随之移动这一想法则是有些天方夜谭了,也就只当是他有意卖弄地信口胡邹,完全没往心里去。然而现在司徒浩方几经确认却仍然只圈定了一个四个地点的目标,这或许是需要他们进一步确认哪个才是终极目标,又或许每个都是目标? 正南把他的想法说出了出来,这立刻引得众人一阵议论。大家很快分成两派,一派认为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的存在,另一派则是坚决认定这纯属无稽之谈,毫无科学根据以及实际操作的可行性…… 司徒浩方是个科学家,凡事都要从科学的角度加以分析,在对正南的猜测上明显持保守的态度,不过他听了正南的说法后反而想出了个折中的办法来。便对曹沝道:叔叔,我虽然不知道哪个地点可能性更大,却可以告诉您应该先从哪里着手——现在是六月初,如果我们一路顺利的话可以在夏至日前赶到贝加尔湖附近,然后我们先查看一下这个用夏至日标识星座所确定的地点,如果真如这为正先生所言的话我们可谓是一击即中,如果不是至少我们也排除掉了其中的一个可能,转而还可以去邻近的另外两个地点找寻…… 司徒浩方这个办法立刻得到了在场所有人的同意,曹沝也立刻精神起来,分配人手做最后的准备工作,他先让shining去满洲里海关找两个熟人,为他们一行人办理通关的手续,为了掩人耳目就只说他们是内地的商人需要开车去俄罗斯的赤塔州经商,让对方在通关的时候给予关照。 shining说了句“ok”后刚想离开又转身回来了,问于世达在哪里,她需要把所有人的护照一并带去才好办理。 正说话间有人敲了几下门后顾自开门走了进来,不可正是于世达,不过自他身后又闪出一人,大家却并不认识了。 于世达朝着众人一点头道:我给大家介绍一下啊,这位是我的朋友,名叫云海,以前是特种兵,这次要加入我们的队伍当中,司职护卫工作…… 一旁的曹沝脸都绿了,也就看正南的面子忍住没有发作而已,他心想于世达算个什么东西,竟敢私下里决定带外人入伙,根本就是没有把他这个组织者放在眼里嘛! 正南也觉得这次于世达做得有些过分了,即便真是有增加人手的必要他也应该先跟他商量后再做决定,毕竟他们于家三人都是他举荐至曹沝这里的,最初他是指望着于世达和曹沝这两个老江湖能够在互相对抗中达到他可以接受的均衡状态,却不想使这种对抗扩大到双方难以共存的地步,如今于世达算是突破了曹沝的底线了,而自己却又不得不死撑着保全他,说到底还不是觉得于家姐弟跟自己的立场要更近一点嘛! 于世达对曹沝的态度充耳不闻,只是指引着这个叫做云海的退伍特种兵与其他人一一握手,当走到正南跟前的时候他忽然眼前一亮,问正南道:你不是北方市场上那个要买狙击枪模型的老板吗? ------------ 第36章 出发 [正文]第36章 出发 ------------ 正南开始还疑惑了一下,随即他才想起来原来这个人之前他和青山在北方市场碰到过,也就是那个对狙击枪械很了解的小贩。青山也凑了上了,一把握住了云海的手使劲摇了摇,就好像两个久别重逢的老朋友再次见面一样的分外热情。 正南知道青山这个人最是好交朋友,尤其是在这边陲碰到一个跟他有共同爱好的煞是难得。只不过正南之前答应过曹沝不会再额外增添人手,免得走漏了风声招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他在刚听说于世达竟未征得他和曹沝的同意的情形下就私下里做主也非常气愤,心下还琢磨着绝对不能纵容他这种毫无组织纪律性的行为在队伍里蔓延,一定要拒绝他做出的这个决定。 不过在他认出这个云海是谁后他又觉得这个人虽然有些来路不明,但既然是于世达的朋友应该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更重要的是他看上了对方退役特种兵的身份,觉得如果有他参与进来的话最起码会令这个团队的安全得以最大限度的保障了。先前一共八个人当中有曹沝和于世达这样的半百老人,还有shining和绿水这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再加上两个细皮嫩肉的书呆子司徒浩方和王贵,满眼望去就只有他和青山还有膀子力气,但终究两个人能够顾及到的方面有限,遇到危险时要想保全所有人的安全肯定会十分困难,再加上曹沝他们这队又没有带来任何枪械,想来如果云海真的有门路可以搞些武器装备来让他加入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吧。 正南把曹沝拉到了另外一个房间,跟他说于世达这次办事的确欠缺考虑,不过凡事都要有个好的开端,如果还没等出发就闹得队伍不团结的话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再说他看这个云海是个精干的主儿,又经常在中俄两地往来,同时还可以兼任他们的向导,这样的人还想上哪找去,曹沝要是还觉得别扭的话那等下他就去问问于世达这个云海入伙的要价几何,不管多少都由他正南来承担,这样总可以了吧——说到底于世达是他费尽口舌才请到的内行,如果非要跟他过不去可就是驳了他正南的面子了。 曹沝余怒未消地说道:世侄你有没有搞错的啦,我是怕花钱的人吗?不过就是个什么退役下来的特种兵嘛,我要想找几百个都可以的啦,我只是不放心这个于世达请来的人啊,要知道我们可是去干倒斗的买卖,谁知道他忽然冒出来是在哪条道上混的,到时候把我们害死都不知道去找宾苟哪个啊! 正南连忙说不会的,你也知道于世达可是老倒斗的了,这次跟咱们还是坐在一条船上,绝对没有害自己人的道理,如果做什么事惹得您不高兴了就跟我说,您看毕竟都是我做中间人大家才想聚到一起的,凡事给我个面子,我也不会让您难做! 曹沝听正南这样说也就点头默许了,不过仍旧提醒正南说让他管好他这边的四个人,他总觉得他们一个个的都非善类,千万别在关键时刻走了水,到时候可真是防不胜防了。正南一并应允了下来,两个人这才回到了原来的房间,让shining收集走了所有的护照,其他人各自做最后的准备,只待着出发的一刻了。 隔天一切通关手续就办好了,九个人分成两批各坐一辆凌志经过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安检后从国门旁边的公路通过,跨入了俄罗斯的国界。 西伯利亚是世界上人口最稀疏的地区之一,冬季会被完全冰封在几米深的厚雪下,几百公里都见不到人烟。好在现在正是夏季,满眼望去一片绿意,偶尔还能看到野兔自前面的公路悠然自得地跃过,给原本单调的行程增添了不少乐趣。 正南乘坐的这辆车是由王贵负责驾驶,副驾驶位置上的云海偶尔可以替换他,正南坐在后座上原本琢磨着可以一路轻松的睡上几觉,却不想shining和绿水都一定要跟他同车,两个女人自打上车后就叽叽喳喳吵个不停,让正南一刻都不得安生。 shining仗着在国外读书的经历有几分瞧不起绿水这个乡下丫头,时不时地会故意把自己身上的名牌展示给她看,话语中多是中英双语混杂的,好似故意把绿水孤立出她和正南的谈话之外。 她对着正南眨了眨眼睛,问道:南哥你看我的美瞳好不好看? 没等正南开口绿水在一旁嗤笑了一声后插话道:一口一个“南哥”叫的还挺亲热,我们南哥可是你爷爷的侄子,这样按辈分来排的话你可应该叫他叔叔才对吧? shining朝绿水翻了翻白眼道:南哥有那么老吗?再说我们两家的交情岂是你这个外人可以uand理解,我爷爷说了当年两家可是有过指腹为婚的历史,不过两家后来都生了男孩才结拜成兄弟的,所以说南哥的父亲也就是我爷爷的义弟,这样看来说不定以后我和他还可以弥补以前的缺憾呢…… shining自小在美国长大,接受的教育有别于内敛的中国人,这番话直说的正南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他连忙在绿水和shining中间做了个“暂停”的手势,总算止住了她们的吵闹。 不过shining的这些话还是让正南有些纳闷,先前曹沝只跟他说起过他认识自己的父亲正衡,却从来没有提及过两家还有这段历史。父亲留下来的日记中倒是记载过与夏侯一家有过类似的交情,难不成这个曹沝就是日记里所说的夏侯水? 正南记得父亲的日记中特别有过记录,说是夏侯发丘氏都是曹操的后代,因为曹姓和夏侯本出自一家,再说那夏侯水复姓夏侯单名一个水字,而曹沝的名字又是两个水的沝,当年夏侯一家为避战祸迁居去了香港,而如今曹沝也是从香港而来,细想下来这其中的关联还真不是一点两点了,只怪他先前怎么就没有细细琢磨呢。 如此说来曹沝果真是父亲的结拜长兄了,不过这应该也没什么特别的含义,当年父亲十几岁就和夏侯一家失散了,后来应该也没有再见过面,即便是骨肉至亲经过这么多年也会渐渐疏远,更别提没什么血缘关系的结拜之交了。 只不过正南总觉得这其中似乎还有别的什么意味在里面,当初他只当曹沝来潘家园是场误打误撞,或者至少是从某种渠道听说他手上有把蒙古短刀而来,现在想来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他知道曹沝这个人极有城府,难不成早就算准了他的心态,挖好了王宝宝这个大坑就等着他自己往里面跳?如果是那样的话,他究竟有何居心呢?仅仅是单纯的难忘故交,希望借此机会与义弟的后人取得联络这种理由倒还说得过去,只不过为什么他不将这其中的原委和盘告诉他呢? 正南越想越不对劲,心中有了种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的感觉,对于倒斗摸金他绝对是个外行,别说是与曹沝和于世达这两个老狐狸比了,就连王贵和青山都要比他强上很多。可以说自己之所以存在于这个队伍当中并且充当一个领导者的角色完全是名不副实的结果,除非,他以后的作用对于曹沝来说是有着大大的好处——那这种作用究竟是什么呢? 正南的脑袋一偏,脖子上挂着的龙尾石从内衣外滑到了里面,让他的胸膛骤然有种凉丝丝的感觉。正南忽然想到一点,如果非要说自己有种与众不同的特质的话,那这块龙尾石和里面附着着的三个邪魔应该算是唯一的可能了。 正南想了这么多,自知应该全部都在三个邪魔监测之下,他此时继续暗想道:三位师傅法力通天,可否一解我刚才的诸多疑问呢? 正南有时候会觉得分外别扭,毕竟自己每时每刻的所作所想都难逃邪魔的监视,不过好在他们三个极少会不请自来地打扰他的生活,只有在他特意与其对话时才会得到相应的答复。 道士说:世事皆循常理,待到水落自然石出,你又何必急于知道所有的真相呢?就比如说我要告诉你明天你就会命丧,这么个消息难道是你希望在生前就听到的吗? 正南想:道长您说的是,不过我们此行毕竟凶险,随行的又都是卧虎藏龙,如果不细做考量的话难免会有所闪失——先前师太给我的能力每每在关键时刻就无法发挥功用,我也别无他求,只愿可以先向三位师傅预支了全部的能力,也有个好趋吉避凶的依托了。 和尚道:你这个后生还真是贪心,凡事都要讲个道理,既然是做生意么更要诚信为本,待到你从北海归来之时自然会将这个能力尽数掌握——你要知道的是区区窃听别人想法这个能力对于我们来说微末之至,如果以后我们还能够继续合作的话你就会大大的受益,可这一切都有个前提,那就是尼克别学你老子那样耍弄我们就可以了…… ------------ 第37章 贝加尔湖海豹 [正文]第37章 贝加尔湖海豹 ------------ 正南听到和尚这样说忽然打了个激灵,惹得两边的shining和绿水都关切地问他怎么了,正南随口应付了她们几句,随即闭上眼睛假意睡觉,心中却想着问问清楚,和尚所说的他父亲当初究竟是怎么“耍弄”他们的。 这次和尚没有答话,反而是尼姑笑了笑道:正衡那小子也算是难得,形单影只地身处乱世却仍能够左右逢源,论起气魄来要算你们正家三代中的佼佼者了。可惜啊,正所谓聪明反被聪明误,一个人过分机灵总会难免有些自大,他不与我们合作不说吧,反而设下个陷阱来戏耍我们,殊不知世上有那宁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的道理,我们三人可不是那么容易就上当的——总而言之,你们正家自正老太爷那一代起就与我们达成了某种协议,你和你的父亲正衡之所以能够来到这个世上的唯一原因就是有了我们的帮助,所以注定要一辈子听从驱使直至终老——当然,如果你比起你父亲更加机智和坚强,且甚至能够帮助我们完成一直以来的心愿的话,那就可以提前终结这个协议,恢复自由之身了…… 正南心想这三个老家伙还真是老奸巨猾,任凭他怎样问也始终不透露半点口风。 父亲留下的那半本日记只记载到和夏侯家失散那里,想来后来他应该是也发现了自己自娘胎里带来的那块龙尾石里面附着有邪魔的灵魂,只不过父亲的个性极其争强好胜,无法接受自己家族被诅咒的命运,一直不肯与三个邪魔合作,从而导致了他们的极度不满吧。 正南告诉三个邪魔说,去这王宝宝的墓葬倒斗本也不是什么十分艰难的事情,不过既然你们是有求于我就不要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势,好像在施舍穷人一样颐指气使——我们的之间应该是更为人性化的合作关系,就像我和曹沝一样,大家各尽其能各取所需罢了,待到从北海返回后是否再继续合作则是另外一回事,我正南可不怕来个鱼死网破玉石俱焚…… 尼姑笑了,说正南果你然是正衡的儿子,脾气秉性和他简直如出一辙,连犯的错误都是如此相似。不过我要提醒你忽略了的一个问题,那就是你可以鱼死我们未必会网破,我们都是千年不散的灵气凝结所致,你区区一个人类的肉身怎可比拟?再说你以为我们只是想让你和你的父亲带我们去找王宝宝的墓葬这么简单?说实话里面的东西或许只有夏侯水和于世达之流感兴趣,而我们之所以让你参与进去的唯一原因无外乎是对你的一种考验而已,或者换句话说只是想看看你究竟有几斤几两,是否值得我们花些力气来培养——至于我们的终极目标是什么,那要看你是否具有足够的能力和实力坚持到知道的那一天了…… 正南索性不再理会三个邪魔,转而去参与绿水和shining的吵闹了——他感觉即便他再怎么试探也终究不会得到满意的答案,还不如今后方正心态地随机应变来得简单,反正在邪魔面前自己总归是弱势的一方,等着积累到了足够实力再做其它打算也不迟…… 为了不惹人注意两辆凌志行进的速度不快,晓行夜宿之下每天只能向前开大概三四百公里的距离,从满洲里到赤塔州足足走了七八天的时间,眼看着已到月中,距离夏至日更是越来越近了。一行九人在赤塔州的汽车宾馆里休整了两天,然后启程朝乌兰乌德行进。 司徒浩方根据星象测定的准确地点位于乌兰乌德州以北一百公里的地方,贝加尔湖岸边的乌斯季巴尔古津镇附近。 一行人在乌兰乌德州兵分三路。第一路由于世达、王贵和司徒浩方三个人组成,他们按照司徒浩方确定的地点先行探路,无论有无发现一律不可以轻举妄动,待到回来后再行商议;第二路是曹沝、正南、绿水和shining四个人,他们即刻开拔前往乌斯季巴尔古津镇,在那里找寻一个僻静而又可以提供食宿的所在,作为他们这次倒斗行动的后方基地;第三路由青山和云海组成,他们要在乌兰乌德附近找几个云海生意上的伙伴,看看是否能搞到几把趁手的武器…… 安排一定众人立刻分散行动了。正南他们四个开着两辆车中的一辆,只花了半天的时间就到了目的地。 乌斯季巴尔古津镇是个渔港,人口不多,除去外来旅游的人当地的原著名不过数百人,大多是西伯利亚当地的少数民族和蒙古族的后裔,而外地的游客以中国人居多,所以大多数的原住民们对正南他们的到来都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讶来。 镇子一共只有一条水泥的街道,两侧稀稀落落地分布着若干两层的欧式木质房屋,看上去都是近些年来才翻盖的。临街有几家商铺诸如渔具店、食杂店和俄式餐馆,还有一家便利店门前摆这个饮料自动售货机,这让十几天没见到什么人烟的shining有些喜出望外了,立刻跑过去投币买了瓶可口可乐,享受得慢慢品味着。 正南没有shining的那份闲情逸致,顾自走进了渔具店,里面刚巧有一个会说简单汉语的俄罗斯导游带着两个中国游客购买渔具,正南就随便塞了张卢布纸币在导游的口袋里,让他代为他和店主的翻译。 正南问店主这附近可能雇到渔船以及渔民吗? 店主觉得奇怪问:问这干什么,你们不是来旅游的吗?要想去大湖上玩可以在港口找游船! 正南摇摇头道:我们是从中国来的商人,听说贝加尔湖的海豹皮特别值钱,想雇条船去捕捞上几只,如果真像传闻的那样赚钱的话他们以后还来。 导游听正南这样说立刻告诉他这不可能,说现在贝加尔湖的海豹数量锐减,政fu已经出台了严厉的保护措施禁止商业捕捞,你们算是白跑一趟了。 正南只说他们与当地政fu关系熟络,申请的捕捞执照正在审批当中,应该不过了几天就可成行,让导游尽管照直翻译就是了。 店主听导游的翻译时不住的摇头,不用猜正南就知道他的意思也是不相信他们能够顺利得到审批,果然导游回过来告诉他说店主家就有条不小的渔船,如果他们真的能得到批准的话租下来自然不成问题,不过在那之前他们最好还是不要私自下湖,免得被政fu查到连累了身为船主的店主。 正南点头称是,又跟导游和中国游客寒暄了几句后离开了渔具店。他在门口碰到了shining和绿水,两个人问他为什么要租船呢,司徒浩方测算出来的地点不是在陆地上嘛? 此时曹沝也走近前来,笑着告诉shining和绿水说:阿南这招叫做暗度陈仓,毕竟我们大队人马难免会招惹别人的怀疑,如果通过这个渔具店散布出去我们只是来捕猎海豹的商人,那就会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了。等大功告成之后我们随便编个借口,比如说在当地政fu的捕猎审批未获通过,然后就可以带着战利品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的啦——世侄我说的对吧? 正南朝曹沝尴尬的一笑,算作是默认了吧,同时心下琢磨曹沝果然是个老江湖了,这点把戏自然是瞒不过他了。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把名字从夏侯水改成了曹沝呢,难不成他也想学曹操的样子成为一代枭雄?想那曹操可是个“宁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的主儿,作为他的后人曹沝可千万别有这种处事态度的遗传,不然的话他可不会顾及什么原本就没有的叔侄情深了。 说话间已近傍晚,shining不禁问正南可有找到落脚的地方? 正南说:我刚才顺便向店主打听过附近可有空闲的房屋出租,他说这里只是个小镇,为了接待外地游客倒是有两家条件一般的旅店可以住宿,要说空闲的房屋可就没有了——这里冬天冰天雪地,维护房屋的取暖费用高的离谱,每户人家都尽量把居住面积控制在最小化借此节约开支,谁会傻到造个大房子还空在那里呢! 绿水皱了皱眉头道:如此说来这里实在不适合我们的队伍驻扎了,毕竟准备工作不可能在旅馆这样的环境下进行,但退回乌兰乌德州的话也不是上好的选择,一来那里人多且成分复杂,容易招惹闲人的耳目;二来距离目标太远不利于行动的安排以及突发事件的应对等等…… 曹沝让绿水和shining不要着急,说正南既然大费周章地动用了瞒天过海之计,那他肯定是已经在乌斯季巴尔古津镇找到了理想的基地选址了。正南再次暗中咒骂了一句曹沝后才转而对绿水和shining说: “地方么的确是有一个,就在距离这里不远的湖边——不过店主说里面闹鬼,空了十几年都没人敢住了……” ------------ 第38章 精灵屋 [正文]第38章 精灵屋 ------------ 正南口中的鬼屋就在乌斯季巴尔古津镇的码头附近,是一幢三层的木屋,独立于镇子之外,乍看上去比周围其它建筑的历史久远上许多。 正南告诉曹沝他们说镇子上的人都叫这鬼屋为精灵屋,自从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就一直没人居住了,此前屋子的主人是一对从中国东北迁居而来的鄂伦春族猎户,他们与镇上其他人一直都不相来往的,后来忽然有一天失去了踪迹,自此之后就没再露面了。从那以后也有人试着搬进去居住过,里面闹鬼的传说就是自那时起开始流传开来,其间甚至还发生过几次人命血案,但因为跟鬼神扯上了关系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再后来谁还敢在那里居住,渐渐也就被荒弃了。 正南和曹沝把精灵屋门前的栅栏上的蔓藤类植物拔掉,打开了院门后带领着shining和绿水走了进去。shining似乎对精灵之说颇为恐惧,这大概是因为她所受的是西方的传统教育,比起中国的鬼怪来反而更加敬畏所谓的精灵的缘故吧。她把原本柔弱的身体躲藏在正南的身后,警觉地左顾右盼,就好像随时准备逃离一样。 绿水可算得到了报仇的机会,对shining如此胆小的举动出言讽刺了几句,曹沝闻言自然脸上有些挂不住,一把把shining从正南的身后拉了出来,训斥道: “真给咱们曹家丢脸,摸金倒斗的人竟然还怕鬼神,倒不如不要干这行来的容易……” shining被曹沝这一训斥立刻吐了吐舌头,正南见状连忙劝道:话也不是这么说的,正是所谓“发丘印,摸金符,护身不护鬼吹灯”,越是做我们这个行当的人越是要对鬼神格外敬重才对,古时候的发丘中郎将和摸金校尉们何等厉害,不是一样要在倒斗摸金的时候点上支蜡烛,借此试探古墓中的鬼神是否凶恶,直至后来逐渐演化成了“灯灭不摸金”的传统么,要我说鬼也好神也罢,不管他们真的存在与否并不重要,正所谓大道朝天各走一边,只管做自己的事情,精灵哪有那么空闲非要来打扰我们呢? 曹沝道:还是世侄说的对,人有人的道,鬼有鬼的道,两相无干自然最好,但若有鬼神有意与我们为难那也不怕,爷爷我可不是吃素的,康熙皇帝那老粽子算是成色不差的吧,当年还不是被我收拾的服服帖帖,乖乖的把九龙玉杯交出来孝敬我嘛! 正南心想这个港农也真够能吹牛的了,连发丘夏侯的姓氏都不要了还自称倒过清东陵的斗,除了趁点钱外看不出在行内有多大的威望,说不定还不如于世达这个散盗出身的本事大呢! 说话间四个人已经走到了屋子的门前。正南拨开横在门环上的蜘蛛网,试探着推了一下,看似厚重的大门就“吱”的一声开了。日已西斜,坐北朝南的精灵屋内则是昏暗如夜,在门外向里则是什么都看不清楚了。四个人前后脚的走了进来,随即身后的大门不知怎么回事“咣当”一声闷响,关了起来。 房门关上的巨响着实吓了四个人一跳,不过现在他们身处房子当中反而能把周围的环境看得清楚了:四个人所在的地方是整栋房子的大厅,距离房顶有两层楼的高度,顶端吊着巨大的烛台,通过一条锁链连接在屋子墙壁的一个拉环上;正对面是通向二层的木质楼梯,落满了灰尘,在楼梯一半的高度转角的地方有扇巨大的落地窗户,夕阳的余晖自外面斜射进来刚好照到众人的脚底,投射出一大块光亮;大厅的旁边有一个老式的壁炉,前面放着一张不大的方毯,两侧相对摆着两套单人沙发,边上还各有一个小桌,其上的两个茶杯里半杯黑乎乎的东西已经凝结成固体状态,分辨不出以前盛放的究竟是茶还是咖啡了…… 正南从口袋里摸出了打火机,把周围的几根蜡烛点燃了。此时外面的天色越来越暗,虽然是六月份的盛夏时节,但西伯利亚的昼夜温差很大,自打太阳一落山后温度就会骤然下降上十几度,不过房间内反倒在烛光的映衬下有了几分暖意,连先前因为惧怕而有些惶恐的shinin也渐渐放松下拉,找了块抹布擦了擦沙发上的灰尘,然后让她爷爷曹沝坐在上面休息一下。 shining刚刚擦干净另外一张沙发,正想也坐下来的时候绿水一把拉住了她的衣袖,问她敢不敢和她一起上楼去看看。 shining面露难色,却也并不愿意就此服输,道了句走就走,便和绿水一人拿起一支烛台来,从楼梯处向二楼走去。 正南虽然觉得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但总归还是放不下心,正想也跟着她们一起去看看的时候忽然被曹沝叫住了。 曹沝说:世侄你不用担心,我看那于小姐精明强干的,比其他那三叔来都不逊色;至于我们家香凝嘛,也是该让她锻炼一下的时候了,她父母死得早,临终前把她托付给我这个老头子,原本就是要承袭祖先的事业的,岂能够听风是雨,惧怕鬼神之说呢? 正南坐在曹沝的对面道:您还从未谈及过shining的身世,所以我也不好过问,现在既然您这样说我倒想问问她的父母是怎么死的?难不成…… 曹沝摆摆手道:不是不是,她父母可不是我们行内的人——叔父我自小在外漂泊,经历的风浪可是你这后生晚辈想都不敢想的了。我和你的父亲是结拜兄弟这点想来你也应该知道,今天你我能有此行也算是缘分,可我那儿子儿媳当年可不似你这样热衷于此,早早地与我这老头子划清界限移民到了美国,后来双双死在一起交通意外当中——说来摸金倒斗的确有损阴德,积怨报应在下一代的身上也算是对我最大的惩罚了,只可惜家族使命如此,非是人力所能挽回,权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正南嘴上说这几句宽慰的话语,心下却想什么狗屁家族使命,夏侯一脉自从东汉开始就做着挖坟盗墓的勾当,无非也就是为了名利而来,现如今看他衣着光鲜身价巨富的反倒想起所作所为有损阴德了,先不说早干什么去了,单是明知如此为何还要一条道走到黑,甚至不惜把孙女都要拖下水,这就明摆着是贪心不足蛇吞象的心理在作怪嘛! 正南眼见着曹沝不知是装出来的可怜相,亦或真是谈及自己老来丧子悲从中来,兀自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哀叹着走到了壁炉两侧的书架前。不过他好像发现了什么东西似地一愣,随即招手让正南也过去看看。 壁炉边上这个书架十分巨大,一边排满了旧本的俄文书籍,另外一侧则是隔出偌大个空间出来,摆放着个黑乎乎的东西。正南刚才并没有注意看那究竟是什么,大概是因为它隐藏在烛光照射不到的死角中,此时经曹沝这一提醒也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走了过去。 走近时才发现那不过就是一个泥像而已,不觉有些怪曹沝大惊小怪了。然而曹沝却好似很是重视,硬让他再仔细看看。 泥像刻画的是一个猎人模样的中年汉子,头戴一只厚实的棉布帽子,身上斜挂着一张动物的皮革做成的简易皮衣,**着半个肩膀。泥像勾勒的较为简单,甚至没有把人物最起码的表情展示出来,应该是外行所为,估计是以前生活在这个屋子里的屋主在闲来无事时随意之作,可以说是毫无价值可言。 不过能让曹沝看得上眼的必然有其特别之处,正南也便耐着性子仔细观察起来,这一看之下果然让他找到了超乎寻常之处:只见这个猎户原本应该持有的弓箭却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反而是柄小刀——实际尺寸大概只有绣花针那么大,再依照整个泥像的尺寸看来也不过就是一把短刀而已——按理说猎户拿着短刀原本也不是什么稀奇的搭配,只不过正南细看之下竟然越发觉得他手中拿的不是别的东西,反而非常像他们那四把蒙古短刀! 正南开始还大为讶异了一番,不过他随即就苦笑着摇摇头,告诉曹沝说短刀还不都是一个样子,经济学上有个“视网膜效应”,就是说就是当我们自己拥有一件东西或一项特征时,我们就会比平常人更会注意到别人是否跟我们一样具备这种特征。比如说,一个人刚刚得知他的老婆怀孕了,在大街上就会注意到平时没有注意到的那么多孕妇,进而还奇怪怎么孕妇忽然多起来呢!具体到这次的情况,其实只是他们满脑子都是蒙古短刀,所以才会在看一个泥像手上的小器物时都会觉得有些眼熟了…… 曹沝对正南的一番长篇大论并不感兴趣,解释说他注意这个可不是因为它像蒙古短刀,转而又很认真的问正南道: “小刀刀柄靠近泥像的部位好像有个滑槽,我怎么看它都像是个可以启动的机关呢?你说,我要不要搬动它试试看个究竟呢?” ------------ 第39章 三腿蟾蜍 [正文]第39章 三腿蟾蜍 ------------ 经曹沝这么一说正南也注意到了泥像的特别之处,握在猎户手上的小刀刀柄处原来是连接在泥像的身体之上,其下还有一条金属质地的凹槽,有点类似于上下扣动的电闸开关——这个设计安排得非常巧妙,如果不是靠近了仔细去看的话根本注意不到,刚才曹沝正是谈到自己老来丧子的伤心处时不经意间走上前来,配合着周围特殊的光线环境才能够发现这个玄机,若是一般的情况下或许谁也不会注意到这样的细节了。 正南试探着推了推泥像却见没有动静,便知道小刀这个机关肯定是通过泥像体内的制动系统连接到了整个书架之上,至于一旦触发机关会导致什么样的后果那就无从得知了。 正南跟曹沝一样好奇心非常强烈,不过他们俩都极力克制着没有立刻去动那小刀,反而是分析起其中的道理来。 曹沝说看来这个精灵屋还真是有些玄妙,但估计和所谓的鬼神没有太大的关系——精灵应该是不需要设置什么所谓的机关了,那这肯定还是人类所为,只是我觉这个机关的存在和流传的精灵故事之间应该也有某种联系,比如说此前的屋主不知出于什么目的故意编造出屋中闹鬼的传闻,借此来吓退旁人的关注…… 正南觉得曹沝分析的很有道理,进而他又联想到了些其它的事情,告诉曹沝说:先前我打听来的消息是这屋子的建造者是一对鄂伦春族的猎户,他们大概在三四十年代的时候从中国东北来到此地居住——原本这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毕竟处在日本侵略下的东北极不太平,不少当地的居民向北迁居到这里不乏先例,所以我在听到渔具店老板介绍这段往事的时候没有留意,现在想来却感觉其中似乎另有隐情,细数出来说不定还跟我们此行有几分关系呢…… 见曹沝一脸的急切之情,正南继续道:二战之前的西伯利亚对于俄罗斯来说属于蛮荒之地,只有那些十月革命后的白俄难民们才会迁居在此,所以我看这乌斯季巴尔古津镇的俄裔大抵上都是这样的出身,然而这里不比西伯利亚的其它地方的一点是靠近贝加尔湖这个天然渔港,而像蒙古族、鄂伦春族和鄂温克族这些民族都以游牧和狩猎为生,信仰中比较抵制捕食鱼类的行为,所以如果非要说会有鄂伦春族的猎户定居在贝加尔湖的边上难免有些牵强,除非他们另有所图。再说无论是蒙古族、鄂温克还是鄂伦春在老毛子眼中看来外表都与汉族无异,或许先前那两个人只是以少数民族猎户这个身份作为掩护,实际上做些难以向外人道的勾当的…… 曹沝还是不太明白正南究竟想说什么,刚想发问的时候却听见自楼上传来了“啊”的一声尖叫。两个人忽然想到shining和绿水自从从楼梯走到二楼去查看后已经有了不短的时间,都怪他们被眼前这个古怪的雕像所吸引,一时之间竟然忘记了两个女孩还一直没有归来。现在这声尖叫忽然乍起,在这寂静的黑夜和闹鬼传闻的古宅当中着实飘荡了几圈后才渐渐重新归于平静,正南他们却被吓得着实不轻,只想着shining和绿水千万别是遇到了什么危险,几个跃步就已经来到了楼梯口,琢磨着尽快上去看个究竟了。 然而他们还没来得及踏上楼梯,斜上方两团黑影踉踉跄跄而又慌慌张张地退了下来,正南眼贼,一下子就辨别出黑影正是shining和绿水,可之前她们拿在手中的烛台早已不见了踪影,而他和曹沝又是骤然遇变未做准备,自然也没带着光亮,慌乱中只能借着大厅的烛光依稀看到有个圆滚滚的东西紧紧跟在两个女孩身后,虽然貌似不大,看身形也不太像是人类,但估计能把两个大活人吓得疲于奔命的东西绝对不是什么善类——正南反应也算奇快,顺手从楼梯一侧的转角的墙壁上扯下个东西来横在shining和绿水的身前,紧接着作出一副全力防守的架势来。 正南手中的是一把粗糙的弓,与其说是曾经被用来打猎之用,反倒更像只是单纯的摆设而已,弓弦松垮跨的毫无张力可言,弓身也不过只有男人手臂那么长,好在两端各嵌有一片勒住弓弦的铁片,虽然摸上去明显感觉有些锈迹,在正南看来却是眼下他能找到最好的利器了。他一把把弓弦扯了下来扔在地上,双手平举着弓身,两个尖头朝前。 只见跟在绿水她们身后的那团黑影丝毫没有因为他和曹沝的出现而退缩,反而纵身一跃,直朝为首的正南扑来。 这一扑倒是出乎正南的意料,他心下琢磨这东西难道真是饿鬼投胎不成,怎么能够凭空跃起如此的高度,好在自己也算是有所准备,应势左手一松,右手抡起弓身对着来物横扫过去。 “噼——”弓身抽在黑影的身上发出一声巨响,正南只感到好像打在了一团软绵绵的东西之上,虽然自己用足了气力却没有被反作用力震出半分手痛的感觉,反而是那东西自上而下袭来时受此一击顿时被打偏开来,又重重地摔在了侧面的墙壁上,随即犹如一滩烂泥一样掉落在正南等人的脚下,一动不动了…… 正南绷紧的神经松弛了下来,一方面让曹沝快去把最近燃着的蜡烛拿来看个究竟,另一方面把一直躲在他身后的shining和绿水推到身前,问她们究竟发生了什么。 shining依旧处于战战兢兢的状态当中,好在绿水总算比她胆大,指了指那一滩黑影道:好大的——一只癞蛤蟆! 绿水说话的功夫曹沝已经左右手各持一支烛台走了过来,楼梯口立时就被照亮了,正南低头去看那东西时除了有几分意外,更多的则是有些哭笑不得了——原来被他打算的“鬼怪”真的是只蟾蜍,只不过个头十分巨大,此时趴在地上少说也有成年男子的上身那么大,其下一股股黑水流出,看似是受不住他那一击已经一命呜呼了。 正南觉得绿水她们也太过大惊小怪了,虽然如此体型的蟾蜍他也不曾见过,不过它终究只是个低等动物而已,与憨态可掬的巨龟从本质上来说没有什么不同——想来她们如果碰到的是巨龟就绝对没有如此落荒而逃的情况出现了吧。 然而曹沝似乎另有发现,用从正南手上接过去的弓身将蟾蜍身体挑翻过来,“咦”了一声后似乎是自言自语地道:这不是只三腿蟾蜍吗? 三腿蟾蜍?正南闻言再仔细一看那东西果然只有三条腿,但显然这并不是天生的缺陷,因为在缺失一条腿的根部有几道不规则的疤痕,想来是以前被捕食者追的穷途末路的时候不得已舍弃了一条后腿,这才保命到了现在——要说起来这应该并不是令曹沝惊奇的原因吧,难不成这其中还有何典故? 果然,曹沝似乎是故意卖弄般地问正南是否知道青蛙和蟾蜍的区别? 正南自然不知,不过又不好在两个少女面前丢了面子,眼珠一转道:青蛙是保守派,只会坐井观天;蟾蜍是革新派,因为它想吃天鹅肉…… 曹沝对正南的幽默不似shining和绿水那般欣赏,只道:南仔你有没有搞错啊,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我告诉你这三腿蟾蜍可不是什么容易对付的东西,刚才被你碰巧了才一击毙命,不然即便是你我联手也未必能够在短时间内制服它啊。 正南见曹沝一脸严肃心知事态严重,赶紧向他请教。 曹沝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们内地有种俗语说是“三条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人满大街都是”,你可知道为何会用三条腿的蟾蜍来比喻稀少之意?为什么不说三条腿的猪狗牛羊,却偏偏要说蟾蜍呢?其实就是因为这世上的确就有种蟾蜍是三条腿的。我之所以知道这些是想到大概在几十年,粤菜里还有一道叫做三腿蟾蜍羹的名菜,所用的就是眼前这个东西,其价值更在鱼翅燕窝之上,只不过原料实在难寻后来也就渐渐失传了。据说这东西原本与一般的蟾蜍无异,只不过在特别艰苦的环境下动物为求生存的本能作用下,会在饥饿难耐的时候自相残杀,直到最强悍的一只把同类都杀光食尽后如果还是找不到食物,它就会义无反顾的咬断自己的一条后腿吞食果腹。这时候的蟾蜍已经是嗜血无度,不会再满足于餐风饮露,转而会攻击与自己体型相差无几甚至还要大上一些的动物,成为不折不扣的肉食性动物了,其体型也就自然水涨船高,最大的甚至能长到汽车般大小,别说是人了,就算半岁左右的小牛犊子都会被一口吞掉,其凶猛不比非洲雄狮差上多少…… 正南心想曹沝就爱故弄玄虚,也不知从哪听来这么个三腿蟾蜍的故事就想当然地信以为真了,没有半点大胆假设小心求证的科学精神,他要不是这次倒斗行动的组织者之一的话,非要给他扣上一顶“故意散布谣言,动摇军心”的帽子,好好让于世达批斗上几番,也好一解他心中的怨气。说起来这个故事实在不很高明,也就骗骗涉世未深的shining和绿水还可以,要想让他这个在潘家园混迹了几年,听惯了大金牙之流胡吹乱砍的人相信那可还差的远了。再说这蟾蜍满身长癞、血液浓黑的,也亏得他们广东人吃得下去,莫不是后来实在找不到称心的食材了,随意编造出个吓人的故事出来故弄玄虚一番以资谈笑也未可知,反正这臭东西在他看来实在是有些弱不禁风,曹沝口中的威风和毒辣却未显出半分来。退一步讲即便真如他所言,那如此凶悍的东西应该也是难得一见,只是这次碰巧让他们遇到一只,权当是个插曲吧…… 这样想的时候正南忽然感觉头顶飘落下来很多灰尘,随即上面的地板发出有节奏的“乓乓”声,开始的时候只是单音,随即变成杂乱复合在一起的,就好像上面正在举行一个大型舞会一样,满是穿着高跟鞋的女人们跳来跳去的声音。 四个人都能感觉到声音由头顶渐渐向楼梯移动,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只一愣神的功夫眼前的楼梯上如潮水般地挤满了大小不一的蟾蜍,犹如洪水一般自上而下倾泻而至,最前面的几只甚至张开了大嘴,分明可以看到它们卷起来的黏糊糊的舌头上的肌肉跳动着,随时都准备弹射出来将他们裹在当中送入腹内…… 在此危难的关头正南还不忘压低视线去看这些蟾蜍的下身,只看到它们都是清一色的缺失了一条后腿——曹沝不是说这东西极其稀少么,难道他们走进的是群三腿蟾蜍的巢穴? ------------ 第40章 人蛙大战 [正文]第40章 人蛙大战 ------------ 正南一向对鬼神之事不怎么相信,这是他与于世达和曹沝这类人最大的区别,虽然同在一个团队当中,并且干的是摸进倒斗的买卖,但他对老一辈流传下来的诸多切口和行规总是抱定一种不以为然的态度,自心底深处根本就不把那些因敬畏鬼神而生出的诸多讲究当成一回事,正因如此,在他得知这间建在湖边的木屋有闹鬼的传闻时,未作过多权衡就带着众人走了进来。 曹沝则是不然,他虽然对正南选定这里作为根据地表示赞同,但那主要是因为考虑到可以借助鬼神的传闻把队伍的行踪隔离在小镇居民的视线之外,至于对待在这屋子中究竟暗藏着什么样的危险这个问题,他琢磨着毕竟自己早些年的经历不凡,虽然比不上于世达那个老东西那样的经历过万千险阻,却也算是积累下了不少降魔伏鬼的斗争经验,一般的情况还是足以应付的。 一个无畏,一个有知,这样的组合应该算的上是万无一失了吧?但两个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在这里碰到的竟然不是鬼神或者所谓的精灵,反而是一群凶猛的三腿蟾蜍。 三腿蟾蜍自楼梯上倾泻而下,不似一般的青蛙蛤蟆那样跳跃,而是前拥后推如洪水一般骤然而至,众人开始还愣了一下,随即都不约而同地掉转过身体,朝着大厅的门口奔去,只盼着他们这两条腿能快于蟾蜍的三条腿,逃出这鬼屋后再做计议。 然而最先滚落到楼梯底端的一只蟾蜍忽然一跃,从四个人的脑袋上直飞了过去,刚好堵住了他们的去路,紧接着它扭了扭身体,费力地用唯一的一条后腿别转过身体来,“嗖”的一声吐出了舌头。 站在最前面的shining首当其冲,她明显被眼前的景象吓傻了,呆立在原地未作任何反应,好在曹沝就跟在他的身后,之前从正南那里拿过去的弓身还在手上,此时见孙女受困,一步赶了上来学着刚才正南的样子横劈过去。 曹沝毕竟老来力衰,更不如正南那样灵巧,这一劈之下反而被蟾蜍的舌头卷住了弓身,四个人手上唯一的“武器”就这样被一扯便脱手而去,不过好在这一下延缓了对方的攻势,也算是达到了暂时保全了shining的小命的目的。 身后更多的蟾蜍也都跃跃欲试,正南空手守在那里身无长物终究不是办法,唯一能够逃生的出口又被堵住了,想来令人不禁气恼,眼看着就要与这帮低等畜生做一番拼死肉搏了,如果它们真如曹沝口中所说的那样厉害的话,最终的胜负看来已没有悬念了,想起自己原本雄心壮志地打算在北海一举扬名,令大金牙和他那两个摸金倒斗的朋友刮目相看,谁知道却招来了杀身之祸,现在后悔显然为时已晚,只求在临死前多宰它几只癞蛤蟆为自己陪葬吧。 刚想到这里正对面的一只蛤蟆率先发起进攻了,只见它后腿略微一蹬,几乎是与地面平行着横飞过来。正南见状心下一惊——没想到这畜生竟然出此阴招,即便他自己能闪身躲过,那身后的shining和绿水毫无准备肯定会吃了大亏。也不知道这蛤蟆此举是随性而为,抑或它们真是聪明到了如此程度? 时间紧迫,哪里还容正南细想,一个冒险的举动在脑中一闪而过,他便随即打定了主意搏上一搏。 蟾蜍转眼而至,正南就势向后一仰,身体腾空起来,后背着在地上,双腿蜷曲,双脚发力抵住蟾蜍的下腹,借着对方向前的冲力一送,只是将角度略微抬高了些许,那只蟾蜍的行进路线便由平飞转而变成了一个抛物线,刚好越过了另外三个靠拢在一起的人的头顶,不偏不倚地砸在了先前堵在门口的那只蟾蜍身上。 两只蟾蜍碰撞得人仰马翻,不过它们本身身体柔软,这点伤害还不足以致命,只是一时之间有些搞不清楚方向,估计只需要稍微调整一下就可以恢复如初了。 更惊悚的是后面那些开始还在观望着的蟾蜍们非但没有因为同伴的受挫而显露出退却之意,反而每个都好像更加兴奋起来,为首的三只率先吐出了舌头,直朝正南他们袭来。 正南刚刚从地上一个鲤鱼打挺起身。当年在学校的时候他曾是跆拳道社的会长,着实学了不少虽然华而不实却偶尔也可以派上些用场的手段,刚才借势踢走那只蟾蜍的功夫也算有点根基的因素,不过更多的是运气使然。现在,面对三只蟾蜍的合力攻击,他唯一能做的也只有把手臂横在身前,最大限度的护住了身后的两个少女,免得原本就受到惊吓的她们再有什么闪失。 这样一来正南无疑成了众矢之的,三根滑溜溜的舌头一左一右缠住了他的双臂,中间那根更是不偏不倚地卷在他的脖子上,舌头随即一紧,紧接着开始向蟾蜍的方向发力拉扯着正南的身体。 绿水在身后死命的抱住了正南,shining也哭啼着前来帮忙,三个人拼住全力向后拉扯,竟然只是勉强与三只蟾蜍势均力敌,足可见对方气力之大。正南脖颈被缚,呼吸越发困难起来,不过在意识越发模糊的时候,他却仍然担心着自己的身后,如果腹背受敌的话,那就连现在苟延残喘的时间都不可得了。 事情糟糕的程度果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先前堵在门口那两只蟾蜍见大部队发起了攻势也都不甘落后,自喉咙处的声囊发出几下怪叫后下颚一张,两根舌头也都弹射了出来…… 偏偏一向自诩经历过风雨的曹沝此时也害怕起来,身体骤然一矮,瘫坐在了地上。这样正南身后的两个女孩可遭了秧,分别被根舌头缠住了脖子,一点点地被从正南的身上拉开了。 正南暗叹了一声曹沝的没用,也亏得他老把自己描绘成倒斗行业里面的一代宗师,关键时刻还抵不上两个女孩管用。他忽然想到了附身在自己体内的三个邪魔,在如此危急的情况下看来也只有向他们求救了。 没想到的是他刚动这个念头,就听到和尚冷笑了一声道:区区几个妖物值得我们出手吗?再说如果这点考验都经受不起的话,你对我们来说还有什么价值可言? 正南一句脏话到了嘴边被他生生咽了回去,只觉得此时跟邪魔闹僵并不明智,口气缓和下来:三位师傅既然相信我正南,我今后全力以赴的完成你们的交托就是,如果在这里赔上了性命于我事小,难免会延误了几位的大计,倒不如这次卖个人情给我,在下今后一定不会忘记…… 和尚道:你小子还真会看人下菜碟儿,有求于我的时候就叫“师傅”,平时却一口一个“邪魔”、“妖物”的叫得不亦乐乎,也亏得我们实在懒得跟你计较,不然要想取了你的性命还不是弹指之间的事情么,这次的遭遇你就权当是我们给你的一次惩罚好了——总而言之你既然走上了摸进倒斗这条路,生死祸福就自己一并承担吧,我们三人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任你哄骗几句就屁颠颠的鞍前马后伺候你的…… 正南脖子上的蟾蜍舌头越勒越紧,他的意识开始有些模糊了,只觉得这三个邪魔是打定了主意不会帮助他,索性没有必要再去恳求他们,还是自己想办法来的更加实际。 话虽如此,他正南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拿眼下的处境无可奈何,除了静静等死哪里还有别的办法? 恍惚间他听到道士接过了和尚的话头:这个秃驴秉性如此,从来都是话中带刺极不受听——不过实话实说,虽然我们不便出手帮助与你,但你这次肯定是没有性命之忧的,因为等下就会有旁人来解救你们了,你且不要着急。 正南心想你说得好听,如果此时被蟾蜍舌头勾住的是你不是我,你们还会不会让我不要着急?救兵?在这荒郊野外的古宅当中,另外还兼有闹鬼的传闻,谁会心甘情愿的来救旁人,除非脑袋缺弦才有可能吧? 话虽如此,但正南还是把最后的希望都寄托在了邪魔口中的救兵身上。此时他的身体被正前方的三只蟾蜍越拉越远,而身后的shining和绿水也被拉向了相反的方向,曹沝此时倒是重新从地上爬了起来,唯一能做的也只是抓住了shining的一只手臂,暂时延缓了她被拖拽的速度而已。 四个人的生死只在一线之间,看来事情是不会出现任何转机了。 “砰——砰砰——”大厅的木门后忽然传来了几声枪响。 拉住shining和绿水的舌头忽然一松,无力地耷拉在了地上。 两只堵在门口的蟾蜍肚子一鼓一鼓的只有进气没有出气,没过多一会儿骤然吐出了几股黑水,身体像个漏了气的皮球一样萎缩在地上,丧命了。 它们的身体一矮,门外的几缕月光门上多出来的几个孔洞斜射进来,曹沝只透过孔洞看到外面似乎有人影浮动。 “咣——”门被从外面一脚踢开了。 ------------ 第41章 地下一层 [正文]第41章 地下一层 ------------ 青山和云海走了进来,手中各自提着两把手枪,对着正南身前的一群蟾蜍连续射击了十几枪有余。先前束缚住正南的那三只蟾蜍登时命丧,他身体骤然得脱一下子跪倒在地上,干呕了几下后总算缓过神来。 青山一边单手继续向蟾蜍大军射击,一边走上前来扶起了正南,将另外一只手枪递到了他的手上。正南接过手枪时觉得这才是他可以依仗的东西,也不管里面还有几发子弹,只一瞬间就全部激发出去,颗颗都正中进逼上来的蟾蜍的要害,一下子撂倒了三四只。 然而蟾蜍的数量太多,前面被射杀的几只滴淌出来的黑血反而刺激了它们的同类越发疯狂起来。青山的手枪子弹很快也用尽了,他们身后云海倒是不紧不慢地一边击退冲在前面的蟾蜍,一边掩护着曹沝和两个女孩向门口的方向退去。 正南不若青山那样懂得枪械,不过他看出他们带来的这几把手枪威力甚小,平均三四发子弹才能击毙或者打退一只蟾蜍,再加上这些枪装填的子弹数量本就不多,现在他和青山的两把已然弹尽,想来云海也必定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不过好在它们距离门口并不远,如果能及时退出这鬼屋的话,在外面空旷的地方反而更容易逃生了。 然而这些蟾蜍似乎也看出了他们的意图,忽然有几只瞬间跃起,但目标并不是向他们发动进攻,反而是像先前的那两只一样从他们头顶越过,跌落在地上后刚好把逃生的去路堵了个严严实实…… 云海暗骂了一句,对着它们左右开弓连续射击了几枪,一把手枪忽然卡壳了,被他发狠甩了出去——那几只中了枪的蟾蜍倒是差不多都一命呜呼了,不过它们罗压在一起,挡住了大部分的出口,只在顶端留下了一条不足四十公分宽的缝隙,只能勉强容得下一个人在蟾蜍的尸体上攀爬而过。 云海显然是气恼之极了,他又把另外一支手枪的子弹全部射进了蟾蜍的尸体当中,进而还不解恨地补上几脚,但对方纹丝不动,任凭怎样也不可能把门让出来了。前无出路,后有追兵,六个人被越发挤压在一起,无奈之下众人只好向大厅转移了。 这无疑于被逼近了死角,大厅内除了两扇三米多高的窗户外根本没有其它的出口,总不能顺着壁炉的烟道爬出去吧? 青山和云海两个人挡在众人的面前,把沙发和茶几举过头顶抛掷了出去,暂时减缓了蟾蜍们冲上来的势头。正南琢磨着这样终究不是办法,叫上曹沝一起去搬动书架放置在窗户底下,这样人就可以借着书架爬到上面,破窗而出了。 曹沝跟着正南走到了书架旁却并未着急动手,而是向正南指了指那个猎户的泥像,正南这才想起这泥像上面有个奇怪的机关连接在书架之上,如果贸然搬动的话说不定会触发出什么更糟的情况,原本既定的打算又有些犹豫不决了。不过他转念一想,再不有所行动的话必死无疑,反而是动了这个机关未必会发生什么危险,如果非要在行动与否上做个二选一的话,那显然应该一搏这个“未必”了。 正南招呼着曹沝刚想动手,忽然听到青山喊了句“小心”。 原来有只蟾蜍突破了青山和云海的封锁,只身腾空而起,一跃之下直朝这边飞来。它的目的明确,巨大的身体犹如黑云压顶一般袭来,好在有了青山的提醒,正南和曹沝不至于措手不及,只是下意识地各自朝着后面急退两步,便躲了过去。 蟾蜍在空中哪里能够收住俯冲的势头,直直地撞在书架上,这书架本身就不是什么好的木料所制,再加上几十年的鼠咬虫蚀,没有外力作用的情况下尚且不时摇晃两下,这次被蟾蜍一撞之下立时散了架,连同那个泥像在内一同化成了一堆大小不一的碎屑了。 正南和曹沝都是一惊,随即他们发现撞碎书架的蟾蜍掉落在地上的地毯上,却连同着木头碎屑一起继续向下深陷,地毯经它这一压也随之向中间骤然靠拢并下落,这令站在地毯边缘的正南和曹沝都毫无准备之下骤然跌倒在地,事发突然,他们都还没来得及考虑究竟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已经在地上连滚带爬了好几圈,只感觉头昏眼花之际身体骤然间失重下落,慌乱中跌在了软乎乎的东西上。 两个人跌得七荤八素,反而是曹沝率先爬了起来,紧张地把正南拉起来拽到了一边。 正南这才发现原来他们两个连同着地毯一起掉到了房屋的地下室里,好在有个软绵绵的蟾蜍做垫背,不然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不死也会摔断筋骨了。他抬头去看时发现头顶有个两米见方的天窗,一条边上由门鼻连着块挡板,现在自然下垂着,想来之前书架上的那个泥像就是控制这个地下室入口挡板开合的机关,被蟾蜍一撞之下无意中触发,所以他们才会一股脑地掉了下来的。 再看那蟾蜍被他们这两个大活人一压之下早就成了肉饼,一动不动了。放眼望去四周漆黑一片,一时之间找不到什么可以垫在脚下的东西重新爬回地面上去。如果踩在蟾蜍尸体上倒是可以勉强够到出口,只不过正南那是不是有些太恶心了? 正犹豫间出口处几个人影晃动,看样子是青山凑过来营救他们了,正南双手在嘴巴上做了个喇叭的形状,刚要大喊告诉青山说他们没事,却不想出口一黑,外面的几个人接二连三地跳了进来…… 正南一惊,心想这些蟾蜍还真是凶猛,青山他们肯定是在被步步紧逼无奈之下想也不想地就跟随他们跳了下来,先前他和曹沝是不知内情而被迫掉落至此,像青山他们这样不顾后果只能说明上面已然没有逃生之路了。 正南忽然想起自己后面的背包里有几个荧光管,之前整理装备的时候因为凌志的后备空间有限,所以他就把荧光管这种既占体积而又不重的东西带在了身上,这个地下室如此阴暗,在没有手电的情况下荧光棒应该是最趁手的工具了。他赶紧把背包转到了胸前,将几只荧光棒同时扭亮了扔在地下室的几个角落里,然后又和曹沝各自拿着两个接应青山、云海、shining和绿水从那只倒霉的蟾蜍尸体上爬起来。 正南意外地发现他的背包里还藏着一把工兵铲,立刻如获至宝般的拿出来伸展开来握在手中,准备应对随时会从从天窗跳下来的三腿蟾蜍。 这是把第三代工兵铲,虽然属于江浙一带小商贩仿制而成,却与真品极为接近,整体可以折叠两次,手柄为类三角流线形,有铲、镐、撬棍、刺、锯、刀等功能,在生产工艺上也是采用上好淬火高碳钢,增加强度、抗磨损、抗腐蚀、耐高温,原则是与真品工兵铲只有些许细节上的差别,是正南在认识曹沝之前为了倒斗而专门托人购买的东西。后来曹沝负责承办所有需要的器械,他便把先前自己准备好的绝大部分东西转手了,只留下这把他最喜欢的工兵铲携带在了身上…… 眼看着蟾蜍在头顶蹦来蹦去,却似乎没有一个敢跳下来的,正南觉得有些奇怪,这些东西论起凶猛和聪明比起人来都不差上多少,怎么这区区两三米的高度都不敢下来呢,难不成这里有什么让他们恐惧的东西存在? 想到这里正南警觉的向四周扫视着,荧光棒的光亮不大,不过散落在几个角落里足可以帮助他把四周的情形看的清楚了。只见这里与一般的地下室无异,四周光秃秃的墙壁外别无任何摆设,除了靠近一边自顶至地立着一扇铁质栅栏,类似于监狱囚室的结构,把本就不大的地下室分割成了一大一小的两块空间。 正南贴近了栅栏,把荧光棒伸进去看时发现里面也没什么异物,只是在两面墙壁的转角处有个一米见方的土坑,由于角度的关系看不清里面的情形,只感觉土坑边缘似乎有某种野兽爪子的痕迹。 栅栏上有扇不大的铁门,上面扣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铜锁,正南只用工兵铲对着铜锁一敲就把门打开了,不过他并没有立刻走进去看个究竟,反而是站立在原地思考着什么。 曹沝刚开始还诚惶诚恐的,生怕蟾蜍会跟下来大开杀戒,观察了一会儿后也觉察到了异样,这才注意到正南的发现。眼看着一行人暂时没了危险,他就问正南刚才在上面的时候说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只看到一个泥像就说这屋子最早的主人与我们有所关联呢? 正南这才想起之前在上面他和曹沝的谈话进行到一半时就被三腿蟾蜍打断了,不过综合后来发生的事情以及现时身处地下一层的眼之所见,他反而越发肯定了先前没有来得及讲给曹沝听的猜测,不过此时他并没有立刻回答曹沝的问题,反而话锋一转问他道: “您先前说广东人食用三腿蟾蜍,但我知道粤菜里对食物的相生相克原理极为重视,每种食材入菜都要遵循一定的道理,或为强身健体,或为补气养肝等等不一而足,可三腿蟾蜍如此凶猛并长相丑陋,您可知道人们为何还要食用这么恶心的东西吗?” ------------ 第42章 穿甲兽 [正文]第42章 穿甲兽 ------------ 曹沝见正南此时提出这个问题不觉有些奇怪,不过他还是实话实说道: 你叔叔我原本祖籍在苏州的,只是后来迁居到了上海,对港式饮食本来不大了解,不过要说起这三腿蟾蜍入菜倒是有幸见过一次,那可是四五十年前的事了。 当时的港都设宴宴请香港的政商两界名流,我的父亲和我也受邀到场,只远远地看过港都和英国来港的政要以及香港本地的巨富们同在一桌,而他们餐桌最当中摆的菜肴却显然与其他客人的不同。当时我们正家也算是初来乍到,名声威望都尚未建立起来,凡事都谨小慎微的,对宴会如此安排虽心中不忿,却也不像其他人那样颇多微词。不过听了别人的抱怨之后也算是了解了些实情,才知道只提供给他们几个人独自食用的这道菜原来就是三腿蟾蜍羹。 同桌的客人介绍了一番三腿蟾蜍的来历,然后又说这道菜食补性能极佳,即便偶然食之已经可以达到强身健体提神补脑的功效了,如果经常食用的话甚至可以延年益寿永驻青春——当然这三腿蟾蜍作为食材来说极度稀少,即便是港都也只能用它来招待最为尊贵的客人,想来这世界上是没有人会有幸经常享用了…… 正南道:原来如此,不过您是否发现了其中有些不对劲的地方呢?依着您的介绍,这三腿蟾蜍性情残暴,同类相残尚且是小意思,发起飙来甚至会到自断一足的地步,如此说来他们应该是独居或者至多三两只合居,但为什么在这精灵屋中却有如此多的数量群居呢?难道它们之间就不会发生缠斗? 曹沝听正南这样说好像也发现了其中的疑点,左思右想之下却不可得,只得问正南对此有何看法。 正南说:据我猜测或许这些三腿蟾蜍是被人豢养的,日常提供给他们必要的饮食,这样他们既能维持原本的凶性,又不至于因为互相残杀致死。或许这精灵屋最早的建造者就是它们的主人,之后他们不知缘何失去了踪影,而这些畜生也就继续寄居在此生息繁衍,想来后来肯定有不少人都命丧在它们的口中,以至于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里就流传开来了闹鬼的传说,其实无非是附近的村民们对于未知事物的过分恐惧罢了…… 曹沝觉得正南分析的很有道理,不过还是没有解释两个疑问:其一是豢养这些三腿蟾蜍的人的目的是什么?第二是为什么说这屋主与他们此行有些关联? 正南指了指铁栅栏后面的坑洞道:这两个问题其实可以归结成一个答案,您看那个深坑像什么? 曹沝眯缝着眼睛使劲看了看,忽然一惊,进而有些不敢确信地答道:盗洞? 正南点点头,曹沝却不大相信:你是说有人先于我们几十年就来到这里倒斗了?难道他们也知道王宝宝的墓葬就在这附近?按理说不可能的啦,我们可是集结了四把蒙古短刀,然后又根据天星定位才找到这里的,半个世纪以前怎么可能有人具备如此齐备的条件?世侄你可不要吓唬我啊,万一我要的东西早被别人倒了去那我岂不是白忙一场嘛! 正南道:你要的传国玉玺是否还在王宝宝的墓中我就不得而知了,不过要我说那最早来到这里的两个人是我们的同行的可能性则有十有**的把握。再说摸金倒斗未必一定需要蒙古短刀的指引,想那潘家园的胡爷和胖爷不就是不知从哪里学来了早已失传的分金定穴之术,才会在行内一举成名的么——要我说自古强中自有强中手,即便是再怎么玄密的墓葬终究是建立在阴阳风水学说之上的,为深谙此道的人找到进而破解了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我现在只盼着那两个屋主当年只是确定了墓穴的方位,但到头来并没有得手就好了,不然像传国玉玺这种宝贝中的宝贝是万不可能留给后来的我们的了…… 正南的一番话直说的曹沝连连摇头,他把自从进入到精灵屋后所发生的事联系在了一起,进而领会了正南早就分析出的一条线索来,他知道正南的意思是说那两个屋主当年来到这里本就是为了王宝宝的墓葬,他们打着鄂伦春猎户的身份在远离镇子的湖边建造了这间木屋,以此作为掩护,然后在地下一层开挖倒洞,直通他们不知由什么方法确定方位的墓穴中去……至于外面那些三腿蟾蜍么,大概是他们有意饲养,借此充当食物,进而可以长期提供给他们以挖掘倒洞的能量? 两个人推开铁门走了进去,在角落里蹲下身去,对深坑细细查看起来。 坑洞挖的很是规则,虽然经过半个世纪却没有丝毫渗水或者坍陷的痕迹,洞口向下大概一米的深度后陡然拐了个直角,向墙外的某个方向延伸而去,奇怪的是房间内并没有看到额外的土堆,难道那两个盗墓贼把挖掘倒洞时所有额外的土都运到了房外? 曹沝也注意到在洞口边上有几道明显的划印,就像是某种动物挖掘洞穴时留下来的爪印,看大小似乎比猫鼬的要大上不小,更别说其它鼠类的爪印能够比拟了。于是立刻便告诉正南说那些三腿蟾蜍可不是盗墓贼自己吃的东西,而死他们用来喂穿甲兽的。 正南问曹沝什么事穿甲兽,难道是指穿山甲吗? 曹沝说:穿山甲只是穿甲兽中的一种,数鳞甲目鳞鲤科,因为数量较多所以为人熟知。其实与它同属鳞鲤科且生活习性相近的还有另外三种哺乳动物,却是历来只存在于传说或者古典书籍当中,极少被人类所见。说起来与发丘摸金齐名的搬山道人极其擅长使用器物倒斗,搬山分甲术是他们赖以突破古墓的拿手手段,但有时他们也会驱使穿甲兽当中的一种叫做穿云甲的来挖掘盗洞,虽然行进的缓慢一些,却是极为妥当和安全的方法。只不过穿云甲不像穿山甲那样喜食虫蚁,反而对蛙类情有独钟,我想那两个盗墓贼估计和搬山道人有些渊源,饲养这么多的三腿蟾蜍就是为了给穿云甲补充体能的…… 正南从来没有听说过还有穿云甲这种东西,不过曹沝也算是见多识广了,应该不会信口开河,这样说来这个盗洞是由穿甲兽所挖,至于它通向哪里就不好说了。 上面的三腿蟾蜍好像对地下一层非常惧怕,一直逡巡着就是不敢下来,青山和云海两个人在天窗下面观察了半天见暂时没有危险也就放松了下来,与绿水和shining共同走到了正南的身边,问他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正南和曹沝一直被盗洞所吸引,经青山他们这一提醒才又重回现实,想起一行六人被困在这鬼屋中也有半天的时间了,外面应该早已天明,不过直到现在仍旧没有村民们来救助足可以说明这间精灵屋对于他们来说是个**,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才不会贸然踏入的,如此说来指望他们是不太可能的了,曹沝说过这三腿蟾蜍耐力极好,恐怕寄希望于他们主动退去也并非上策,地下室中又再别无其它出口,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啊! 众人挤在一起又哀叹了一阵,正南忽然想到什么指了指盗洞道:上天或许无路,入地却并非无门啊! 众人先是一惊,继而纷纷摇头:天知道这个盗洞通向哪里,如过直达地面倒还好,万一越走越深再遇到什么别的以外的话,岂不是连回头的机会都没有了吗? 正南道:凡是倒斗者都会给自己留全了后路,我想他们当年既然使用穿云甲来挖掘盗洞肯定是不计时间的消耗,必定不止挖了一条通向墓穴的通道,应该还会另外凿穿到地面之上,正是所谓的狡兔三窟了。退一步讲我们与其在这里困死,反倒不如赌上一把,即便只能抵达墓穴里面,那不正是我们此行的目的所在么。如果能够兵不血刃地找到王宝宝的墓葬反倒省去不少麻烦,至于如何逃出精灵屋这个问题,可以实在找不到出口的时候再折返回来,等待于三叔他们前来支援再作打算也不迟啊…… 于世达等三人按照司徒浩方确定的地点先行探路去了,按照他们原本的约定至少还要三四天的时间才会赶到这里与大队人马会合。正南和曹沝把携带的大部分装备都放在门外的汽车后备箱里,而青山也说他和云海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在黑市上搞来了这四把手枪和若干子弹,没想到碰到三腿蟾蜍后一股脑地用尽了。如今六个人被困在精灵屋的地下一层里,食物和水源都没有,虽然勉强可以支撑上三五天的时间,但一旦于世达等人稍有耽搁延误了会合的时间,必定会令筋疲力尽的他们陷于窘境而无法得脱——综合各方面条件再行考虑了一番后,大家反而对正南的提议达成了一致,各自收敛了下随身携带的物品,只待去钻那拥有半个世纪历史的盗洞了。 曹沝向正南借了一把小刀,在被他们压扁的三腿蟾蜍身上割下来一块血淋淋的黑肉塞进了口袋。 正南看见他这样干不禁心生厌恶,说:您也不嫌恶心,难不成还想着带回香港去请港都尝尝?或者等下自己生火烤来吃?先说好啊,我们可没这口福,受用不起。 曹沝道:你这衰仔不要乱说,我现在看那三腿蟾蜍的尸体都心下发颤,哪里还会惦记着吃它?其实这块肉可不是为我自己而割,而是为了洞穴里面那东西准备的…… ------------ 第43章 鬼铺路 [正文]第43章 鬼铺路 ------------ 老实说正南对广东人和香港人不怎么看得上眼,尤其是认识了曹沝之后更加坚定了这一态度。在他看来粤港两地的人虽然物质生活富足,精神世界却极度匮乏,与皇城根下浓郁的文化气息形成鲜明的对比;再者就是他们的食性之杂令人叹为观止,不仅蛇蝎虫蚁可以入菜,甚至据说连女人生产后的胎盘也不放过,想来就让人心生厌恶不敢恭维。 所以当曹沝切下一块三腿蟾蜍的肉时正南忍不住出言讥讽了他几句,本想着对方肯定会为自己的爱好而羞愧上一番,却没想到事情并不是如他所见的那样简单。 曹沝告诉正南,他琢磨着随身携带上一块蟾蜍肉,万一在洞里碰上穿甲兽说不定可以利用它来开凿通道到地面上去,他们带来的旋风铲都在外面的汽车上,仅凭几双手又能挖几米? 正南点头称是,却又道:只怕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所说的穿云甲早就老死或者遁逃到了别的地方,又或者当年那两个盗墓贼无论得手与否之后把它们带走了也说不定,毕竟这样珍贵的物种可不是随意舍得丢弃的…… 曹沝道:你叔叔我现在的心情非常矛盾,一方面想着当年那两个同行挖了一番后没有得手不得不无功而返了;另一方面又怕他们会带着穿云甲从原路返回,那样的话就说明我们即将进入的这条盗洞根本就是死路一条了——说来说去我们都必须有此一行,因为我可实在不敢相信你带来那个姓于的,他什么时候能赶回来还是个未知之数,只在此等待无异于坐以待毙。你看我们现在一共六个人,这其中有我这么个毫无用处的老头子,香凝则还是个涉世未深的孩子,我们一老一小受困于此可谓是无所依靠,只盼着世侄你能够承担起重任,带着我们逃过这一劫,待到回去后先前我许诺给你的千万佣金自然不会少了分文,说不定我们还有可能把关系更拉近一步,你也要改叫我一声“爷爷”呢! 正南心想曹沝这个港农真不会说话,世侄变成了孙子那还叫拉近关系?当他正南会傻到看不透他的心思吗?他无非就是觉得自己带来的人都不在身边,此时又不得不面对涉险的选择,害怕在关键时刻正南他们会弃他于不顾,所以不仅用钱来提点正南,还暗示正南说会把shining嫁给他以资酬谢——心眼耍到这个份上实在是让正南有些厌恶了,先不说他本来就对shining有些好感,以及他的父辈与曹沝的结义之交这层关系,即便是碰到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因由受困,正南也会竭尽全力地施以援手,绝对没有坐视不理的道理,反观曹沝的这番话无异于多此一举,大有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嫌疑,令人乍听之下极不舒服。只是正南觉得没必要就这个问题与曹沝过分追究,毕竟现在大家都是栓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估计后面少不了需要协同合作的事情,只盼着一行人能够早点凯旋,到时候倒要看看这个港农答应的1000万敢不敢少给他分毫…… 于是正南有一搭无一搭地应付了曹沝几句,又去每个人的面前巡视了一番,查看大家都还剩下些什么装备。青山和云海买到的四把手枪早就弹尽丢弃了,不过他们各自腰间都别了把看似还算锋利的长刀,据他们说是在黑市上买枪时的赠品;曹沝和shining都是身无长物,正南只好给了他们每个人两只荧光棒;绿水竟然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捆麻绳,这在正南看来可是比手枪还要宝贵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把它塞进了背包里。 这样正南的背包里总共还有一把兵工铲和四五个荧光棒,另外还有几只路上吃剩下的巧克力被他一股脑地分给了shining和绿水,让她们补充一**能。对于进洞的顺序,他这样安排到:青山居首探路,他次之,曹沝和shining再次,绿水跟在其后,云海则负责断后。一行六人依次排开进入到盗洞中,彼此间隔一米的距离,每次行进大概五十米就要停下脚步互通一次信息,确认没有问题后继续向前进发直到到达目的地为止…… 众人应诺了一声,对于正南的安排都无异议。大家又最后整理了一下心绪,然后依照次序往坑洞里一跳,弯下腰去慢慢向前方爬去。 每个都至少有一只荧光棒在手,荧光棒的光源微弱,在较大的空间里只能起到标示方向的作用,无法达到照明弹和狼眼手电的效果,然而在这空间促狭的盗洞内这点光源已经足够照亮前后两三米的距离,正南一边向前爬行一边细细看了盗洞的边沿,发现其上到处遍布着跟洞口一样的动物爪印,甚至有的大块的石头都被硬生生地划开了两半,只剩下嵌在墙体内的半块露出白粉般颜色的茬口了——穿云甲如此厉害倒是出乎了他的意料,只是之前忘了问曹沝另外两种穿甲兽叫什么名字,是否也被搬山道人利用来开凿盗洞了。说起来这搬山道人还真不简单,估计是比那潘家园里的摸金校尉还要强上不少了…… 正南正想着的时候脑袋忽然顶在了青山的屁股上,他回过神来赶紧通知后面的人暂时休息,然后问青山怎么还不到五十米就停下了呢? 青山说前面的盗洞分出了两条岔路,这下该如何是好? 正南略微一想后告诉青山选择右边的通道,继续前行时他才发现三条交汇的通道成了一个“t”字型的张角岔开来,心想等下如果证实右侧的道路不通的话,那他们便可以掉转折返回来,然后在再次抵达这个转角时依照现时所处的方位选择继续直行就可以进入到另外一条没有去过的通道了…… 可是还没爬多远青山就又停了下来,告诉正南说前面还是一个相同的岔路。 这次正南有些慌了神了,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只为摸金倒斗的盗墓贼在挖掘盗洞的时候首要考虑的就是在最短的时间内以打通最为便捷的通道,即便出于不同目的开凿出一个岔路来存在必要,但在如此近的距离竟然接连安排了两个转角,这于情于理似乎都无法讲通了。除非那是两个蹩脚且毫无主见的盗墓贼,随时纠正着自己的挖掘方向,又或者他们这样做只是在大海捞针,实际上墓穴精确的位置根本就没有被他们所发现? 虽然有些疑虑正南还是让青山再次选择走右边的通道。虽然他明知道这样做刚好在大方向上折了回去,但如果此时易弦更张改变策略的话说不定就无法搞清楚盗洞的真实走势,为今之计只有硬着头皮一条道走到黑,耐着性子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吧。 青山受命从右边的通道继续走,正南一路上隐约觉察到了什么,没过多久青山便如他猜测的那样再次停住了脚步,跟他说如果还是选择右转的话就可以回到起点了。 正南这次倒是没有犹豫,立刻让青山依照原来的选择继续前行。一行人经过三个右转后果然再次碰到了一个转角,不过原则上他们应该回到起点才对,可现在却完全处于好似没有尽头的旋转当中,白白地在原地绕着圈子。 正南在盗洞中勉强转过身来盘腿坐在地上,对于目前他们所处的情形虽然心中有数了,不过还是想听听身后曹沝的意见。 曹沝这个年纪竟然能够坚持着爬了这么长的一段距离已属不易,此时索性将胸口贴在地面上不停地喘着粗气,告诉正南说他也早就觉察到了这个盗洞的与众不同了,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鬼铺路”了。 正南说:我只听说过“鬼打墙”,这“鬼铺路”又是怎么回事? 曹沝道:说起来跟“鬼打墙”差不多,不过两者还是有区别的啦。“鬼打墙”是墓穴里德妖魔鬼怪作祟,用虚拟的屏障或者道路引导别人误入歧途,在一个范围内循环往复的绕圈子而不得脱身…… 正南奇道:如此说来我们碰到的不就是“鬼打墙”吗?跟“鬼铺路”又有什么关系? 曹沝又喘了两口粗气后道:鬼怪所为的一般叫做“鬼打墙”,然而能够达到同样效果,施用者却是人的话,那则有另外一个称谓也就是“鬼铺路”了——虽然字面上带个“鬼”字,其实跟墓葬内的粽子没有半点关系,完全是由某人通过某种方式制造出来的效果,至于这些秘术据说早就失传了,想不到今天竟然会在这里碰到,说来也是你我贱命该绝啊…… 听曹沝这样说正南忽然想到三国演义的诸葛亮曾经用奇门遁甲之术搭建了战阵,虽然只是些土木石块堆砌而成的简单构造,却可以达到阻退司马懿十万雄兵的作用,想来这与所谓的“鬼铺路”应该隶属同宗了吧,至于现今那些再怎么复杂的迷宫与其相比则显然有些小儿科了。 正南刚才就觉察出了几分事情的玄妙,不过他一向是唯科学马首是瞻,所以总觉得应该找出所遇事情的理论依据出来才可以令自己彻头彻尾地相信。向曹沝请教并不是目的所在,而是寄希望于综合各方面的说法,理清头绪后得出一个自己可以接受的结论…… 可问题是即便如此他们又该如何破解这“鬼铺路”呢?现在众人经历了几次右转虽然称不上迷失方向,却都有了种前无去路的感觉,如果回头的话又要面对多种不同的选择:或是沿着原路返回到出发点,又或者是在四个岔路口选择直行去趟那未知的盗洞究竟通向何方,可如果那样的话势必会将行进的路程复杂化,到时候很有可能真的迷失在里面,永远无法找到出去的路了。 如此说来,正南琢磨着回到起点应该是眼下最为安全的选择,至少他们现在行进的路程还不算远,只要经过几个左转就可以重新上到地下一层当中,到时候再细作考量,想办法破解这该死的“鬼铺路”吧。 然而曹沝却叹了口气道:南仔你想得太过简单了,自从我们踏进盗洞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身陷“鬼铺路”当中,如今我们可是连回头的路都没有了,你怎么还梦想着返回到地下室当中去呢——我早就说我们应该原地待援,可你这个衰仔就是不听,现在可好,到底还是拉着我和香凝一起给你陪葬了…… ------------ 第44章 地龙不可过 [正文]第44章 地龙不可过 ------------ 正南早就知道曹沝是个过河拆桥的主,就在他们进入到盗洞之前他还口口声声地支持此次行动,现在却把自己先前的话全部推翻了,反而把全部责任都归咎在正南的身上,这样的话也亏得他能说的出口,好在正南此时懒得跟他计较,只把全部的精力都用在了考虑破解这“鬼铺路”的玄关之上。 曹沝的话并不是全无用处,最起码正南从中听出了他对“鬼铺路”也是毫无办法,如此说来眼下面对的情形还真不是一般的麻烦。正南暗自怪了自己几句,对于先前既定的计划过于自信,现在想想当时最起码要留下两三个人以为后应,那样的话就不会让所有人都深陷险境当中了。曹沝的话虽然有些不中听,但他正南将来可是要做大事的人,凡事都应该深思熟虑运筹帷幄才能确保万无一失,至于事后推卸责任这种事情,队伍中有曹沝这样的人来做就已经足够了。 想了半天正南也没找到更为妥帖的方法,毕竟摸金倒斗对他来说还是个陌生的行业,什么“鬼打墙”、“鬼铺路”的都是第一次耳闻,哪里会凭空想出破解的方法?不过他想既然这“鬼铺路”的原理与行军打仗中阵法有所雷同,应该也算是一种奇门异术,依着他先前所受过的教育来看只要耐着性子还是可以破解的,毕竟现在人类掌握的知识量远超过古人,没必要妄自菲薄地先行胆怯的。 他用荧光棒的一端在盗洞墙壁上画了一个朝后的箭头,然后让后面的人依次传话全部掉转回头,令殿后的云海这次带头沿着原路返回。 一行人在沿着来时的路向回折返时正南问曹沝对这盗洞中竟然出现“鬼铺路”这种玄关有何看法——按理说盗洞么肯定是为盗墓贼所挖,理应是个安全的通道才是,怎么反而会如此危险呢? 曹沝正对刚才自己因情绪上的失控而乱说话而后悔不已,见正南不以为怪还主动向他请教自然是喜出望外,立刻回答道:世侄你是有所不知啊,挖掘这条盗洞的两个人肯定是行内的高手。一般盗墓贼自然只会注意到墓中的宝物,而盗洞只是帮助他们抵达墓穴的通道而已,一旦达成目的便会被废弃不用或者至多将其回填至初始模样。而这两个人却将“鬼铺路”的格局设在这盗洞之中,既可以在摸金的同时阻断了进口,防止被外人抄了后路,又再某种程度上给后来的同行设定了一个门槛——或者可以说是个考核,一旦后来者资历不够的话,是绝对没有可能搭上他们这些高手的顺风车的了。 正南心想原来这盗墓的行业也是同行如冤家一般,虽是考核之意,失败者却要面对困死的局面,可以说是有些残忍。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天下的古墓就那么多,倒一个就势必少了一个,如果让那些散兵游勇们都来分上一杯羹的话,高手们岂不是要去喝西北风了么。正所谓“适者生存”,正南自然不想成为被淘汰掉的失败者,就当眼下是一次入行必经的考验吧。 正想着队列忽然又停了,正南正纳闷这才走了几米,一个转角都还没有通过,难道又碰到了什么怪事了? 云海自前面传话过来,问正南应该选择走哪条路? 正南心下奇怪,不是早就跟他们说要左转后左转后再左转的嘛,怎么现在又来询问? 前面再次传来消息说:左转是没有问题,但怎么原本另一个应该是直行的通道现在却变成了右转呢? 也就是说这个转角仍旧是个“t”字型,而他们则是处在那一竖的通道里?这不对吧,他们是沿原路返回,理应是在右侧的短横中才对啊! 曹沝道:我说的不错吧,“鬼铺路”可不是随便就能破解的,不然叔叔我经历过大风大浪后怎么会都拿它毫无办法的? 正南没有接话,只让云海按照既定的计划选择左转就是。云海受命继续前行,然后又接连通过了两个转角,最后在大概是他们出发的地方停了下来——当然前后通路依旧如初,头顶也不见他们最初下来的那个入口。 正南注意到墙壁上好像有些什么,把荧光棒凑过去看时发现竟是他刚才刻的那个箭头。他心想原来他们真是在原地兜着圈子,却转而觉察出了些不同寻常的地方:他分明记得这次他们掉转过头,是沿着箭头所指的方向向回折返的,如果是绕了一圈回来后箭头应该还在原来的一侧并且指向他们前进的方向才对,然而这次他发现的箭头却换到了另外一侧,并且指向了相反的方向,这样说来他们并不是转了一圈后回到了起点,反而是自始至忠都在一条直线上来回地折返而已? 可是他——以及其余五个人——分明记得经过转角的经历,这总归是千真万确的吧,难不成六个人会同时产生出同样的错觉,以至于错把往复折返当成了左转右绕?又或者这就是“鬼铺路”的玄妙所在,弄明白了其中的原理的话就可以将其破解? 正南总觉得有什么关键点被自己忽略掉了,细想之下又感觉毫无头绪。原本有个念头一闪而过,那就是派两个人自不同方向而去,看看是否还会迎面撞上。不过这样做需要冒很大的风险,万一分散开来而又无法重新聚拢在一起的话,那可难免会折损了人手,无异于前功尽弃了。 曹沝也不赞同这个方案,说大家聚拢在一起才能保障安全,不过他随即话锋一转又道:只可惜我们是六个人一起进来的,如果只是一个的话就不会碰到这么麻烦的事情了…… 见正南问他这是什么意思,曹沝继续说道:我刚才没有跟你讲起过吗——这“鬼铺路”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一人可过,地龙不可过”,也就是说如果只是一个人的话可以平安通过,多于一个人才会遇到我们眼下的情形。 正南嘴上说你怎么不早说,这么重要的信息说不定就是关键所在。心里却把这个所谓的“一人可过”的意思来回想了几遍,总结出了几种可能性。 首先,这“鬼铺路”机关的开启可能需要一定的人数条件,比如说重量的限制等等,在盗洞中的一个普通人的重量无法触动机关,反而能够自由通过。而一旦多于一个人,这“鬼铺路”才会顺势开启,把人引入复杂的盗洞结构,永远在没有出路的迷宫里逡巡——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们现在在已经进入盗洞的前提下可以说是无法回头,注定要困死于此了; 第二种可能是“鬼铺路”原本就不是什么玄关,而只是施用者布下的某种致幻气体,一旦被人吸入体内的话就会产生出方向感的错觉,而这种气体或许需要与一人以上的闯入者呼出的空气共同作用才会发挥功效,这与现时他所发现的箭头指向方向所出现的问题相互吻合,可能性甚至要大过第一种。 正南进而又想到,这两种猜测看似都能说得通,然而各自又都有无法自圆其说的地方。第一种可能无法解释箭头所指的问题,而第二种则更多的是他自己的主观臆想,想来如果这盗洞中的真得存在某种致幻气体的话,这么多年也应该挥发殆尽了,没有理由残存到现在还会遗祸后人…… 如此说来,是否应该把这两种可能性综合在一起,找到一种更为合理的解释呢? 首先要解决的问题是:一个人和若干人的不同点是什么,这是能否触发“鬼铺路”的必要条件,或许也是破解“鬼铺路”的关键所在。如果不是体重的因素,那还有什么可能的? 曹沝所说的“地龙不可过”又是什么意思呢? 正南知道地龙是蚯蚓的别称,这句话语中又没有说一群蚯蚓不可过,那是不是说单独的一条蚯蚓也过不去呢?既然一个人能过去,一条小小蚯蚓为何反而过不去呢? 蚯蚓是不是有什么特点,与人数多于一人的情形相似?蚯蚓的行进方式是蠕动爬行的,这与钻盗洞的人的确有些类似,不过无论是一个人还是一群人都是这样的啊?一群人在盗洞中爬行,如果忽略大小的问题的话,是可以被看成是一个类似于蚯蚓的整体的,但也可以说与蛇或者其它身体狭长的爬行动物相似,为什么单单是蚯蚓呢?蚯蚓到底与其它动物有什么区别? 正南想破了脑袋也没有找出一个满意的答案,自己自小就在城市里长大,不似乡下孩子那样都有过玩弄昆虫的经历,好在在他身后还有青山,应该对此比较熟悉吧。 青山有些奇怪于正南为何在此时问出这个问题,略微想了一下道:蚯蚓嘛,被斩成几段仍可以存活下来,并且头尾两端的那两段还会重新长成两条新的蚯蚓——说起来切断蚯蚓是当年我们这些农村孩子最喜欢玩的游戏之一,家里的老人告诉我们说蚯蚓的两端各有一个头,所以只是从中切开来不会将其杀死…… 正南听到这里忍不住插话道:可是其实蚯蚓只有一个头啊,只不过它具有一定的再生能力而已,并且我记得以前看过一篇文章,讲的是国外某个研究机构证实虽然被切成两半的蚯蚓可以各自发育成一条新的个体,但只有先前包含脑神经节的一端才可以长期存活下去,所以你所说的蚯蚓的特点应该不是我想了解的关键点。 青山对正南的话有些似懂非懂,不过仍旧说:南哥你是大学生,这方面自然比我们懂得多了,我们只看到蚯蚓身体两端的结构类似,而且还可以朝相反的方向钻来钻去,再听家里的长辈说是因为它有两个头的缘故,对此也就深信不疑了,现在想起来也觉得不太可能,这世界上再怎么无奇不有,也不会有多于一个头的怪物吧…… 正南做了个停止的手势打断了青山的话问他道:你刚才说什么? 青山莫名奇妙的回道:我说,“这世界上不存在多于一个头的怪物”! 正南又问:不是这句,上一句? 青山想了想:蚯蚓身体结构特殊,可以朝相反的方向钻来钻去? ------------ 第45章 等候室 [正文]第45章 等候室 ------------ 正南用手掌在自己的脑门上狠狠地拍了一下,忽然发觉自己有时候真是笨的可以,幸好青山不经意间的提醒帮了大忙,否则一行六人就要在这洞中白白枉死了。他随即告诉曹沝和其他人说他找到了出去的办法,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鬼铺路”的关键就在蚯蚓行进方式的特殊性上。 正南说:我们一行六人在盗洞中一字排开,与隶属于环节动物门的蚯蚓从形态上来说是不是有些相似?在进入到盗洞中后不知如何触发了“鬼铺路”的机关,所以总是会遇到“t”字形的转角,其实从我记录在墙壁上的那个箭头方向就可以判断出我们本来是在一条直线盗洞中来回穿行的。对此我曾作出过两种猜测,其一是盗洞在挖掘时就被设计成了具有某种特殊结构,可以诱使身在其中的人产生空间上的错觉;或者这里干脆就存在某种致幻气体或毒素,致使我们一同进入到了幻觉当中而不可自拔——说来说去这些猜测都拘泥于怎样合理解释“鬼铺路”的原理之上,却本末倒置地将如何破解这一机关放置在了脑后,以至于把更为关键的“地龙不可过”这一说法忽略掉了,实在是个天大的疏忽。 现在想来无论“鬼铺路”的原理究竟如何,破解它的方法都隐藏在地龙亦即蚯蚓的身体结构上——蚯蚓虽然并非如同传说中那样的具有两个头,但它的头尾两端都可以朝各自的方向前进和钻营,这在进化的原理上或许可以用它们独特的生活方式来解释,毕竟常年在泥土中钻营,如果想改变行进方向的话不可能像地面上的动物那样掉转过头来,就只能以尾为头反向行动一条路可走——大家有没有发现这和我们现在的情形极其相似?在发现由青山引导的前路不通后,反过来让云海大哥来充当先锋,每个人都倒转过身体来再次行进,就像蚯蚓那样头尾互换,这不正应了“地龙不可过”的玄妙所在么! 至于为何“一人可过”,那是因为一个人无论前进后退,总归都会在盗洞中掉转过身体,头部直朝前方行进,一般情况下谁也不会傻到倒退着移动——一个大活人可以通过,反而区区一条蚯蚓却不能通过,对于如此怪异的现象这就是眼下我能想到的最为合理的解释了。 曹沝点点头道:世侄这样分析的确很有道理,我早就说这盗洞的挖掘者是行内的高手,他们能够将“鬼铺路”设定在盗洞中就足以证明这点了——要说起来叔叔我早年间曾经碰到过鬼打墙的险境,可对这“鬼铺路”却是只有耳闻未曾亲见,不然哪里还要你们这些晚辈后生绞尽脑汁于脱身之计呢?只盼着我们此行能够顺利找到王宝宝的墓葬,到时候再让你们见识一下我的能耐也不迟…… 正南心想这个港农见逃出有望就又在吹牛了,嘴上却道:叔叔您是众望所归的老前辈了,眼下这点困难自然不放在心上,既然现在有了些头绪,依您看究竟应该如何才能破解这“鬼铺路”呢? 刚才还得意洋洋的曹沝见正南这样说表情立刻僵住了,支支吾吾了半天始终没有说出个子丑寅某来,正南只当看了个笑话,也没想过分地为难于他,毕竟他手上还有很快就要属于自己的一千万呢,于是接过话头继续道:依我看既然盗洞的实体只是一条笔直的通路的话,我们可以朝任何一个方向前进,不过一定要由青山作为队伍的领头者,考虑到我们已经有过一次以尾为头的经历,这次再调转回来的话应该还是无法突破“鬼铺路”的束缚,所以我认为眼下最切实有效地办法是将队伍在这盗洞中整体掉过头来,具体来说也就是绿水你先爬到云海的前面,shining再越过云海和绿水爬到前面……以此类推,直到青山越过前面的所有人最终居于首位,然后大家再由青山的引领朝着前方前进。 正南的话在这些人当中犹如圣旨一般管用,除了曹沝还略有顾虑外众人都随声附和着行动起来。盗洞原本就有些促狭,再加上先前众人都爬行过不短的距离,要想像正南所说的那样做一个反转的话还真不容易。前面的人要先把身体平铺贴在地面上,任凭后面的人在他后背上爬到前面去,如是一而再,再而三,着实折腾了好长的时间才总算大功告成。 众人虽然极度疲惫,却都急着验证这种方法是否管用,也顾不上休息一下就出发了。说来也怪,这次爬行了很长一段距离果然没有再碰到一个转角,而且位于队伍最前列的青山告诉身后的正南说他发现刚开始膝盖下面的盗洞还有人为爬行的痕迹,到了现在却都是被灰尘泥土覆盖着的新路了,看来是他们真的突破了“鬼铺路”的束缚,踏上了正途。 众人每向前爬行四五十米的距离就会停下来休息一段时间,如此一共做了四五次停顿,算下来至少向前走了两三百米之多,此时盗洞走势忽然急转直下,一个斜坡令众人差点滑行起来,好在没几米重又归于缓坡,再向前走了一点点路后就到了盗洞的尽头,周围的空间一下子宽敞起来,容得下所有人都站立起来,十几只荧光棒的光线汇聚在一起后,大家才看到头顶一米有余的地方是个不大的圆形出口,从下面往上再望出去的时候就只能隐约看到其上好像是石块砌成的顶棚,也不管是个什么地方,臂力强健的男人伸手抓住出口的边沿一骨碌爬了上去,随后再转身把绿水和shining以及曹沝拉了上去。 曹沝自从发现走对了路后就一直处于亢奋的状态当中,直到现在被从盗洞中拉了出来,原本以为已经到达了王宝宝的墓穴,定睛一看时却只见到更为让他惊愕的场面。 这个所在的空间一共只有三面墙壁,都是如同房顶那样用巨型石块搭砌而成,石壁上有些绿色的苔藓,充斥着股腥咸的气味。而唯独没有墙壁的那一面露出的并非是土质的墙壁,反而是漆黑一片令人看得不甚清楚,只像黑夜一样给人一种无限深邃的感觉,更奇特的是每个人都觉察到自那个方向吹来阵阵冷风,就好像他们面对着的并不是一堵墙壁或者别的什么,而是海风劲吹的海洋,或者辽阔无边的峡谷…… 正南举着荧光棒凑了上去,光线却并没有将面前的黑暗驱走,直到他走到了边缘时才发现眼前并没有任何东西,他们所在的空间就如同被揭去一面的盒子,至于盒子外面是什么,仅凭荧光棒是无法照亮的了。 正南弯下腰,持有荧光棒的手臂在房间底边上荡了几下,然后手一松,荧光棒便在重力的作用下掉落了下去,他伸着脖子看时只见开始还是一条的光亮转眼间就变成了豆大的一点,随后又彻底消失地无影无踪了。正南心想这半间墓室竟然建在地下的悬崖绝壁上,要不是被人识破了从精灵屋挖掘出盗洞一直通向这里的话,任凭谁也无法知晓了,只不过放眼望去这里不过二十几个平米,四周只有布满苔藓的墙壁,别说存在在这里的棺椁了,就连只像样的摆设都没有,哪里像王宝宝的墓葬呢? 刚才还兴奋异常的曹沝此时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样,显露出失望的神情来,对着对面空阔的黑暗不住的摇头道:不对,不对,这绝对不是我们要找的地方,还是沿着原路返回去再作打算吧。 正南没有理会曹沝的提议,只告诉大家各自找个地方坐下来休息——即便回去也还要爬行两三百米,可不是每个人都能坚持下来的,再说急着回去又能怎样,还不是要面对精灵屋里那些凶猛异常的三腿蟾蜍嘛! 正南总觉得这半间石室即便不是王宝宝的墓穴所在,也必定跟它有所关联,不然当初那两个盗墓贼为何会一路辛苦地挖掘盗洞至此呢?再看这石室显然已经有了数百年的历史,那时的西伯利亚可是鲜有人居住的地方,在地下巨型溶洞的绝壁上建造这么一个房间也算是个不小的工程,想来除了蒙古人所为之外或许就没有别的可能了。 只不过这个石室如此古怪,并非呈一个封闭的空间,反而有点类似大剧院里的贵宾包间,对着舞台的一面敞开着,又像候车大厅一样,其中的人们只待发车前一股脑地拥到站台之上,继续着各自的旅程…… 正南的思绪正漫无目的地3神游之时,忽然听到绿水和青山叫他过去看看。他们姐弟俩小时候都连过些功夫,体能自然不是他人能及,此时正趁着别人休息的时候在石室内四处查看,或许有了什么发现。 正南走过去时看到侧面墙壁上的苔藓被抹掉了一大块,显露出一个凹陷在墙壁上的类似于旋钮的东西,其上左右上下各有四个蚕豆大小的图案,凑上去看时竟然发现跟四把蒙古短刀上的猎户图形十分相似。 正南一惊,赶紧把曹沝叫了过来,问他是否把蒙古短刀带来了,快拿出来让他看看。 曹沝莫名奇妙地摇摇头道:南仔你怎么忘记了,昨天四把钥匙不是都被司徒浩方他们带走了么,现在怎么可能还在我的身上——我看你神情恍惚的,肯定是中了这石室中盗墓贼先前布下的其它机关了,不如我们赶快沿着原路返回吧,再这样等候下去说不定还会闹出什么乱子呢! ------------ 第46章 顺逆时针 [正文]第46章 顺逆时针 ------------ 正南见曹沝没有领会他的意思,赶紧说了句不是,然后干脆把他带到了墙壁那个旋钮下。 曹沝开始还以为正南经受不了盗洞内的压抑感觉,有些神志恍惚了,在看到旋钮时才若获至宝一般,就差把鼻子贴在墙壁上去研究了。他用手使劲擦了擦旋钮的边缘,发现正上方还有个倒置的三角符号,包括先前的旋钮在内都嵌刻在一块与周围没什么不同的石块上,三角符号是红色的,曹沝认出里面填充了即便历经千年也不易掉落的朱砂,而旋钮上那四个猎人图形也是以相同的手法勾勒出来,两相呼应,一看就知道这是类似于现代保险柜的锁具结构,只要按照一定的顺序和方向转动旋钮,令类似于箭头作用的三角符号先后指向四个图案,就会开启某种暗存的机关。 然而四个图案不计重复使用的次数的话,可以形成无数种组合;即便每种限用一次,按照概率来算也有24种之多。对于平白进入这里的人来说要想顺利开启它显然是件十分困难的事情。正南在刚看到旋钮上的图案时就为之一惊,进而庆幸自己真的没有走错地方,既然这墙壁上的图案与蒙古短刀如此契合,即便这里并非是那王宝宝的墓穴所在,想来其间也存在有联系,看来这次可真算是因祸得福,误打误撞之下竟让他们有了如此重要的发现。 曹沝也很兴奋,对正南的猜测基本持同意的态度,并且说虽然他并未带着蒙古短刀在身上,但先前曾经在司徒浩方千百次的讲解下早就把四柄短刀的顺序熟记于心,只要照此扭动旋钮的话,说不定某面墙壁就会自动开启,露出王宝宝的主墓出来,他又说到时候他只要那方宝印,剩下的古董可以尽归正南所有了。 正南此时也想起来了,之前司徒浩方曾经把四按照蒙古短刀记录的猎户座位置确定了24个地点,进而又从这24个地点里甄选出四个最有可能的墓葬所在之地。而现在是六月中旬,距离夏至日只剩下几天的时间,所以他们才会首先选择这里着手,代表夏至的短刀排序别说是曹沝熟知,就连他都可以倒背如流,按理说依照正确的方式转动旋钮对他们来说并非什么难事。 然而正南对曹沝过分乐观的估计却不敢苟同——他总觉得这间石室的设计有些违反常理,如果仅是靠转动旋钮就可以打开王宝宝墓穴的大门的话,仅是这面石墙凭什么就能阻止并不借助旋钮的旁人依靠外力的突破呢?再说这石室依靠地下的巨型溶洞建立,出现这种构造应该不是碰巧,反而更像是当初设计者有意为之,那么他们的用意又是什么呢?还有更重要的是,传闻一直说王宝宝的墓葬建在流海之中,难道这种说法是毫无根据的空穴来风不成吗? 有这么多的疑问,正南反倒一时拿不定主意究竟该不该去动那旋钮了。不过他也知道这是势在必行的事情,先不说一行人暂时还没有找到全身而退的出路,单是一心想得到传国玉玺的曹沝又怎么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果不其然,曹沝早就不满足于只是用眼睛看,而是伸出手去扣住了旋钮,然后按照顺时针的方向先把位于旋钮最下面的猎户图形扭转到了上面,直指三角箭头,紧接着反向转了九十度,再转九十度,再再转九十度……曹沝的动作极快,三两下就按照蒙古短刀上记录的顺序依次在旋钮上扭动了一遍,正南看着他如此轻率行动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一时里不出个头绪来,只好任凭他姑且试上一试了。 众人都围拢上来,只听到自石壁后面发出“咔哒”的声响,好像曹沝的一番动作触动了什么机关,紧接着声响自旋钮后面一直向屋顶移动,最终停留在石室顶棚的最中间,“咔哒”的细响忽的转化成了某种类似于齿轮转动和互相咬合的巨响。 众人不自觉的都把手上的荧光棒举过头顶,只看到令他们心惊的一幕:石室顶棚忽然整体移动起来,正以不慢的速度下落,眼看着不需要一两分钟的时间就可以和地面合在一处,把当中的人压个粉碎了。 曹沝略微一惊,随即知道肯定是自己的行动导致的后果,也亏得他此时倒显出了镇定,一溜烟地跑到了盗洞的洞口,这才招呼大家赶快逃命。 青山他们见事情危机,自然也都跟随者曹沝而去,几个人在洞口站定的时候顶棚已经下落了一半,只要伸手就可触及了,忙乱中众人这才发现正南还站在旋钮前,根本就没有退到盗洞中的打算。 曹沝朝正南的方向大喊了两句,见他还是纹丝不动索性也就不再理会,独自跳进了盗洞中,紧接着仰起头让shining也快下去。 绿水见状反而跑回到正南的身边,拉起正南的手就走,却反被正南挣脱了,他对绿水摆摆手,示意她先回到盗洞中去,眼睛却直直地盯着旋钮不放,好像正努力思考着什么。 绿水了解正南的脾气,左右为难之下索性一跺脚,留在了正南的身旁。 盗洞洞口的shining见状醋意顿起,也不顾曹沝在下面的召唤,只身返回,站在了正南的另外一侧。 青山和云海则是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只在洞口呼叫着他们;而早已跳到盗洞里的曹沝则是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本想从中探出头来看看shining究竟所在何处,无奈伸手时指尖才勉强够得到洞口的边缘,跳了几下后反而扑掉了不少尘土,直被呛得弯腰不住地咳嗽起来…… 尽管事发突然,正南却并非是被眼前的景象吓傻了,之所以没有像其他人那样首先选择保命,是因为他在一瞬间捕捉到了旋钮的奥秘所在——他知道先前曹沝的想法原本没错,依靠正确地扭动旋钮原本是可以达到某种效果的,只不过曹沝错就错在把事情想得过于简单,以为只要依照蒙古短刀的排序扭动就可以,却不想想既然是旋钮的设计就有顺逆时针之分。曹沝只是按照最便捷的方向依次扭动,如此触发了保护装置也就不足为怪了。 问题是即便正南现在知道了原理,却仍旧无法确定正确的扭动方向究竟应该是顺时针还是逆时针?这虽然不如猜测密码那样需要从若干选择中选定一个,反而只是二选一那么简单,但越是这样反而更加无从着手,因为眼下的情形实在难以依靠分析的手段来做出最后的决断,如果随意猜测的话那就与赌博无异了。 顶棚还在继续下降,正南的脑子转的飞快,把自己知道的所有跟旋钮的构造相类似的物体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他首先想到的是顺逆时针这种说法是根据时钟上指针的走向而诞生的,那么旋钮的扭动方向是不是应该沿着顺时针方向呢?不过他随即就否定了这种猜测,因为蒙元时期西方的指针时钟都还没有问世,设置机关自然也不会以此为依据了。倒是本土的日晷与后来西方钟表的原理有些相似,只不过蒙古人一向对汉族的文化不屑一顾,估计研究精深的也就首推这陵寝的建造之术,至于那些传统发明在他们看来则是有些古灵精怪且毫无实用价值了; 正南进而又想到,古代常以“右”为尊贵,那是不是代表右旋,也就是顺时针的方向是正确的选择呢?不过这应该也是汉族王朝的讲究,至于蒙元是否也沿袭过此种说法,正南一时之间就想象不出有什么史例作为依据了; 说来也真是麻烦,元朝在中国历史上不过区区几十年的历史,却造就了最为广阔的版图,疆域内各种文化互相冲击和融合之下,致使意识形态过于复杂和难以为后人所琢磨。正南在大学里并非是学习历史的,此时非要他考虑这个问题未免有些勉为其难了,眼看着顶棚已经下落到了旋钮的附近,是时候做出决断,或拼死一试,或干脆放弃行动逃命去了。 正南心中暗骂了一句,先前每个人都说王宝宝的墓穴藏在流海里,却怎么没人知道在陆地的下面就会碰到如此难缠的机关呢? 等等,流海? 水?漩涡? 漩涡旋转的方向? 正南恍然大悟——既然传说中王宝宝的墓葬藏在流海中,那么相应的机关设置与水有关也就理所当然了。就像家居浴盆放水时水会旋转着从漏斗里流出一样,流动的湖泊和河流也可以形成同样原理的旋涡。元朝疆域广阔,却总归仍旧都在北半球上,而北半球的漩涡都是逆时针的,这是不是就预示着旋钮的正确方向也应该是逆时针的呢? 正南是个一旦认定目标就要付诸行动的人,况且现在局势危急,没有时间再容他多做考虑了。他心中暗自算了下排序,随即右手捏住了旋钮,重重地喘了口气,随即按照逆时针的方向连续转动了四次九十度的夹角,就在这个动作刚刚做完之际,顶棚还因惯性而继续下降着,顶在了正南他们的头顶上,正南、绿水和shining都知道此时再跑已然来不及了,只好闭上了眼睛,等待死亡的降临…… 不过随着旋钮后卡簧的一声轻响,顶棚竟然缓缓停了下来,紧接着反向提升起来。 正南轻舒了口气,庆幸自己真是命大,竟又又躲过了一劫。 然而这口气还没来得及完全吐出,远处盗洞里忽然传来了曹沝的大喊大叫,语气中充满了惊恐: “快,快把我拉上去,盗洞里进水了……” ------------ 第47章 天桥 [正文]第47章 天桥 ------------ 曹沝这一喊可不要紧,直把刚刚从死里逃生的众人吓了一跳,shining第一时间跑到了盗洞口,正南和绿水紧随其后,连同青山和云海五个人一起俯身去看时才发现,侧面的盗洞里不停地涌出泥水,灌进下面的大坑里,自曹沝叫喊到现在只这么三五秒的时间,水却已经没过了他的膝盖,眼看着不屑片刻就会将盗洞全部灌满,进而溢到石室当中了。 正南让青山和云海先把曹沝拉了出来,心下却想这盗洞原本是直通到精灵屋的地下一层,怎么会突然涌入这么多的水呢?型号刚才在危机之时并没有追随曹沝一起逃跑,不然一行人都被困在盗洞里,再经泥水这么一灌,纵使有天大的本事也逃生无望了。想来这应该也是错误地转动旋钮所引起的恶果,要说这王宝宝也真够阴险毒辣的,在自己墓穴之外还要设立如此要命的机关,真不知道里面会是什么情形。半个世纪前那两个盗墓贼显然也曾到达过这里,只是不知道他们后来的命运如何,是否最终全身而退了呢! 正南只是略微一想,哪知道盗洞中涌水的速度远超过他的估计,眼看着脚下几十个立方的坑洞一瞬间就被灌满了,泥水进而从洞口涌出,在石室里蔓延开来。 曹沝仍旧惊魂未定,好在站在一旁的云海安慰他说只要待在石室里就暂时不会有危险,因为纵使从盗洞中漫出的水再多,也不会形成积水,终究都会流到对面的溶洞当中去——那么深的溶洞,恐怕要搬来整座湖水才能填满了…… 正南听他说到这里忽然心头一紧,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赶紧跑到溶洞边,趴在地上侧耳倾听着什么。众人不明所以,也都跟了过来,十几支荧光棒会聚在一起照亮了外面的一大片空间,正南扭头再去看时只感觉头皮发麻,众人也都倒吸了口凉气,哀叹起时运不济来。 原来整个溶洞内都有水漫上来,汩汩的水声不绝于耳,水面距离石室的边沿只有一两米的距离了。 正南开始还奇怪于几百年前设置的旋钮机关为何会致使几十年前挖掘出来的盗洞进水,现在才知道事情并非这么简单,原来是这溶洞最先开始充水,进而不知道通过什么渠道进入到了盗洞当中,两者构成了一个连通器的整体,可能又因为水压的变化等原因盗洞中的水反而先于涌出…… 正南在刚进入石室的时候曾经往溶洞中丢过一只荧光棒,希望借此测试出溶洞的深度,不过荧光棒掉落进去后消失地无影无踪,足可见这溶洞深不见底。然而自从曹沝错误的扭动旋钮到现在不过几分钟的时间,溶洞就被水充满了,依照这个形式下去应该很快就会漫到石室当中。盗洞这条后路显然已经不通了,难不成要在溶洞内涉水找寻别的出口?可是六个人当中绿水和青山的水性不好正南是知道的;云海长年居住在中俄两地,想来也未必擅长游泳;至于他自己也只能说是马马虎虎——算下来也就曹沝和shining应该还算可以,然而即便在潜水设施齐全的前提下,专业人士恐怕也不敢贸然进入地形难测的溶洞水域中,更何况他们这几个既是业余而又身无任何长物的人呢? 正南有些慌了,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不过这种情绪很快就被他压制了下去,一方面是害怕感染了队伍中的其他人,令他们也都手足无措起来;另一方面他分明知道自己刚才运用正确的方法扭动了旋钮,这才阻止了顶棚的继续下落,如果这机关的设置者本意就像将所有进入到石室内的人置于死地的话,为何还要多此一举呢,想必这大沽水流的涌入应该并非只为防盗的目的,反而还有别的什么说法吧。 想到这里正南略微平复了一下心情,沿着石室的边缘细细查看着,希望能够有所发现。然而水流的速度飞快,很快就要与石室地面齐平了,他只在边沿居中的地方发现有团黑影,隐没在水下,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正南坐在地上,伸出一条腿趟在水中,感觉脚下踩在了硬邦邦的东西上,有点像石块那样冰凉,略微施加点力量上去后脚下的支撑还是纹丝不动,看似比较牢靠。正南索性起身站立起来,虽然流水已经覆盖住了他的膝盖,但他经过一番试探后分明感觉到脚下的东西有些类似于水泥板的形状,不仅非常稳固,更加宽阔得能够容得下一人从容而立。他进而伸腿向前趟时发现这块石板似乎是半悬在水中,提腿再向上试探才知道侧前方还有一块,不免壮着胆子又迈上去了一步,如是再三,竟然被他发现了条玄而又玄的出路…… 正南觉得脚下的东西有些类似于石梯,只不过不知如何悬浮在水中,想来这种结构在溶洞充水前就是存在的,只不过当时被他们忽略掉了,这样说来组成石阶的石板不仅能够悬浮在水中,更可以悬浮在空气当中了,这样符合物理定律吗?另外如果没猜错的话,这样一节节地斜向上而去,是否意味着可以通向另外的所在? 自从在精灵屋遇见三腿蟾蜍之后,一行人总是有种被迫赶场的感觉,每一步都身不由己,别无更多选择,直到现在依然如此。正南又踏出了几个台阶,这才招呼后面的人依次跟上,石室中的积水已经有半米之深,如果再不做决断的话大家就无法找到石阶的位置,尽数被卷进溶洞的水流当中,不如趁现在踏上石阶,逐层向高处走去,即使它并不通向出口,最起码可以多争取点时间,不至于在石室中坐以待毙了。 正南曾经猜想既然溶洞如此深邃,水上升的速度又这么快,足以说明溶洞的直径应该不大。他带着众人朝前走了大概十几节台阶,算下来应该垂直上升了三四米的高度,双脚这才从流水中露出来,继续又爬了二十几节后前面忽然没了去路,却不知从头顶上的哪个地方透下几道阳光来,直照在他们左右,这才令众人把周围的景象看了个清楚。 原来除去脚下被水淹没的的地方外,剩下的溶洞空间就像一个中空的锅盖一样扣在头顶。自水中相互对立的四方四个位置各探出一条阶梯,汇聚在溶洞接近高点的最中央上,在汇聚点上又不是完全契合在一起,反而其间有十几米的距离。正南他们正站立在其中的一条阶梯之上,向下望时只看到正如正南一早猜测的那样,每块构成阶梯的石板都悬在半空中,下面除了空气之外并没有任何物体支撑,好似传说中的印度飞毯一样的神奇。 此时脚下的水面似乎不再升高了,不过却并不平静,就在四条石阶交汇的中心位置下方,一个直径几十余米的漩涡卷着白花花的泡沫,好像带着吞噬一切的力量急速地旋转着。 正南心想原来刚才他们所在的石室一共有四间,位于溶洞的四边上,从每个石室中都有一条石阶延伸至此,至于石阶为何会突破重力的作用悬浮在空中,则是他怎么也想不明白的了。 青山说:这四条与其说是石阶,反倒更像是天桥,只不过我怎么看都找不到出路,除非我们长了翅膀,不然即使溶洞顶上就有出口,我们也没办法逾越这几十米的高度啊?难道这天桥最初的设计是直通到外面的,只不过经历几百年的地质变化发生了错位,以至于现在对我们来说等同于无用的废品了吗? 正南一时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好在现在虽然找寻不到出路,却也没有性命之忧,终于可以喘口气了。他想到虽然现在有很多事都无定论,但至少有一点上可以确定的,那就是这石室和天桥都是当年王宝宝遣人所造,很有可能就是他陵墓的附属建筑,刚才他们所在的石室一共有四间之多,每间应该都有旋钮这种类似于密码保护的装置,那些使用错误方法扭动旋钮的人自然会被内藏的机关杀死,而即便没有触碰它的人除非沿着来时的原路返回,如果心有不甘继续踏上这天桥的话,碰到的应该也不会是他们现在这样的情形。 正南刚才正确的扭动了旋钮,之后就碰到了溶洞充水的现象,他刚开始还以为这也是曹沝的错误造成的,现在看来应该恰恰相反——能够把如此巨大的溶洞注满水,仅是这样浩大的工程,其目的应该绝对不仅仅是要置盗墓贼于死地。更何况正南他们是通过两个盗墓的前辈所挖掘的盗洞进入到了石室当中,若是一般人的话恐怕都不知道有这样的建筑深藏在地下。如此说来仅是一道下压的顶棚已经可以阻断几乎所有外来的闯入者了,没必要还要加上充水这样的机关…… 除非,充水的目的并非针对盗墓贼,而是另有其它说法? 正想着的时候忽然感觉原本站在他身后的人开始向前拥挤,他回过头去看时才发现原来原本在队伍最后面的曹沝此时紧张异常,一边不住的回头张望,一边一层层的挤上前面的台阶,直把在他和正南当中的人挤压在一起,人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弄得摇晃起来,再这样下去大家就都要被他推到漩涡里面去了。 正南心想曹沝这个港农真是真是成事不足,可以说除了吹牛一无是处,这次又不知道是着了什么魔发起狂来,看来是不把大家害死就心有不甘了。他从天桥的最顶端向一侧探出头去,本想对不知死活的曹沝呵斥一番,却不想骤然间看到曹沝后面有团黑影,正沿着层层石阶急速狂奔而来,在还没到身前的时候早就张开一张满是獠牙的大嘴,尖牙在本就不强的光线的折射下闪出几道寒光,乍看上去让人心下冰凉。 这又是***什么鬼东西——正南咒骂了一句。 ------------ 第48章 遇袭 [正文]第48章 遇袭 ------------ 正南此时算是了解到“不怕虎一样的敌人,就怕猪一样的队友”是什么意思了,曹沝这个港农之前一直自诩经历过风浪,堪称摸进倒斗界里德高望重的前辈,然而除了对行内切口较为了解外,其它时候更多的是在扮演着拖累众人的角色,比之柔弱的shining还不如,实在令人头痛。 这次众人在石室里发现了天桥,这才侥幸得以暂时从险境逃离出来,曹沝先前对着天桥通向何处心有疑虑,甘愿自己走在最后,却不想此时不知从哪里跳出个野兽来,反倒把他吓得胡冲乱撞起来,险些把前面一干众人推进脚下翻滚的漩涡当中。 细看下来这怪兽比一般家猫大上一倍有余,通体黑毛,油光可鉴;脑袋两侧各支出一只犬齿,足有二十厘米长,反射着寒光…… 这东西估计是西伯利亚所特有的某种猫科动物,看上去虽然凶猛,但毕竟体型与人比起来相差很大,应该不难对付。曹沝前面一个台阶的云海最先反应了过来,只一步就溜到了曹沝的身后,挡在他和怪兽当中,然后随手从**抽出了长刀,竖着直劈下去。 这套动作一气呵成,看得青山和正南都为之一振,心中暗叹云海不愧是特种兵出身,也算这怪兽倒霉,碰上这么厉害的角色,看来唯一的下场就是被一刀秒杀了。 然而怪兽的动作竟然出奇的迅捷,还在空中时竟然能够将身体一个翻转,刚好躲过云海这一刀下劈,继而从他的身侧越过,在台阶上一蹬再次腾空跃起,又朝曹沝扑去。 曹沝明显没有准备,一屁股坐在了台阶上,身后的绿水伸手拉住他的衣领,本想着把他从地上提起来,却不想曹沝早就是浑身瘫软,哪里还能动得分毫。怪兽转眼而至,整个身体扑在了曹沝身上。这一扑冲力极大,坐在地上的曹沝倒没什么,反而他身后的绿水被从侧面这么一顶站立不住了,在石块上晃悠了一下后终于还是一脚踩空掉了下去…… 好在前面的云海此时已经转过身来,在一刹那间俯身拉住了绿水的手臂,这才没有让她掉进湍急的漩涡当中,不过天桥的每层阶梯空间不大,现在在同一块石板上更是有曹沝和怪兽,云海半个身体悬在空中,一时之间只能勉强维持住自身的平衡,却无法立刻把绿水带回到上面。 青山和正南已经赶来帮忙,不过在混乱的情形下都有种不知如何下手的感觉。怪兽扑在曹沝的身上,张嘴咬住了他衣服的前襟,然后左右甩头狠命地撕扯着,曹沝只能用一只手横在脸上,另一只则是扼住了怪兽的脖颈,拼尽全力地将其向相反的方向推远。 青山也把随身携带的长刀拔了出来,不过仍旧够不到下一层石阶上的怪兽,他索性退后一步,然后把长刀当成飞刀一样甩了过去。正南见他如此行动开始还一惊,心想万一伤到了曹沝可如何是好,不过转念一想青山一向不是莽撞行事的人,应该手上有谱才会出此下策。 长刀呼啸着直朝怪兽的头部刺去,如此近的距离再加上青山腕力过人,想那怪兽再怎么迅捷也没有躲过的道理了——果然,怪兽虽然早就将青山的动作看在眼里,几乎就在他出手同时不情愿的放开了曹沝的衣襟,转而向一侧躲闪的时候却仍然慢了半步,长刀势如千钧,“噗”地一声斜插进他身体一侧的肩胛骨的缝隙里,立时涌出不少鲜血,尽数喷溅到了曹沝的脸上。 曹沝算是暂时解困了,不过中刀的怪兽向旁侧一躲之际,刚好不偏不倚地撞在云海的身上,云海原本就是半个身体悬浮在空中,一只手下探抓住绿水,全靠另一只手臂扳住了石阶才算勉强保持静止的状态,现在被怪兽这硬生生地一撞,立时松脱开来,随着绿水一起向下面狂啸的漩涡跌落…… 青山大吼一声,立时趴在地上伸出去抓,却哪里还来得及,只能眼看着两个人隐没在翻腾起白色泡沫的水流中,只一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正南见状也是心头一紧,随即反应过来,立刻拖住了青山的大腿,防止他因激动过度也掉下去。 眼看着下面的漩涡声势浩大,并且深浅难测,这样掉落下去恐怕是凶多吉少了。联想起曾经与自己情同兄妹的绿水就这样香消玉损,正南的心中不免生出无限的自责起来——如果自己不把他们姐弟拖进这次行动,也就不会遭此横祸,说来说去都怪自己没本事还偏要学人家摸进倒斗,现在一下子折损了两个队友,恐怕良心上一辈子都要受到无尽的责问了…… 身旁惊魂未定的曹沝被shining扶了起来,兀自抹了把脸上的血迹,低声自言自语地庆幸到自己还活着。正南从他的话中听出了别的味道,就好像掉落到漩涡中的只要不是他曹沝或者shining就行,其他人都于他无关。 正南心中的悲凉转成气氛,一把揪住了曹沝的衣领,直将他硬生生的提到了半空中,质问他道:最该死的就是你这个港农,是不是要把我们都害死才肯罢休? 曹沝惊恐万状,shining赶紧扯开正南的手臂,用身体挡在他和曹沝的中间,带着哭腔道:南哥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爷爷也不想那东西会来攻击的,绿水姐姐死了我们也很难过,但将这样的结果归咎于我们有什么道理?难不成是我和爷爷把绿水姐姐推下漩涡的吗? 正南余怒未消,看在shining的面子上才暂时放开了手,不过仍旧对着曹沝大叫道:你做过什么自己清楚,绿水如果真的死了你难辞其咎! 曹沝显出一脸的无辜,配合脸上斑驳的血迹,看上去如同小丑般的滑稽,他觉得正南似乎真的发怒了,而自己也确实没有做过什么,实在有些冤枉,赶紧解释道:世侄你有没有搞错,这黑猫又不是我带来的,怎么能说是我害死别人呢?你也看到我刚才被黑毛撕咬了半天,侥幸才捡回半条老命,如果你非要让我给他们陪葬也可以,只不过你也看看眼下是什么情形,没了我大家谁也出不去,倒不如大家从长计议,待到平安离开后我多出点钱算是对死者的抚恤好了…… 曹沝不说这个还好,一提到钱正南就越发气愤起来。正南最讨厌的就是这个港农在他面前摆阔,好像所有的事情包括人命都可以用钱买到,而他正南却偏偏不吃这一套,只让曹沝摸摸自己的口袋里有什么东西再说。 曹沝莫名所以,伸手拍了拍身上的几个口袋,果然自兜中掏出个血淋淋的东西,原来是他先前在精灵屋地下一层割下的那块三腿蟾蜍肉,只是不知道正南此时让他拿出这东西是个什么意思。 正南冷笑了两声道:你先前割下这跨肉不就想着饲喂穿云甲的吗,怎么现在被吓得连老朋友都不认识了? 曹沝一惊,这才明白了过来,正南的意思是说刚才那只形似黑猫的怪兽就是穿云甲吗? 老实说曹沝对于穿甲兽也只是耳闻,从来没有亲见过,再说在受到怪兽的攻击时哪里还有时间考虑它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此时经正南这么一说才恍然大悟,细想下来它可不就是穿云甲嘛! 正南说:你难道没有发现这只怪兽一直都是朝你进攻吗,肯定是你口袋里的蟾蜍肉散发出来的味道将它吸引至此,这畜生错把你当成了三腿蟾蜍,不然它怎么会兽性大发,不顾自身安危地殊死相搏呢?如果这事发生在石室里倒还好了,偏偏你是在如此地形之下把它招惹过来,你自己说绿水和云海的死是不是应该由你负责呢? 曹沝自知犯了大错,还想着胡乱申辩上几句,不过好像随即想到了什么更加重要的事情,四下里望了望,然后故作神秘地压低了声音道:南仔,我之前有没有告诉过你,穿云甲都是成对存在的?刚才那只死了,还有一只是不是也在附近啊? 曹沝刚说出这话时正南并没有当成一回事,只认为这是港农在有意转移话题,正想着如何对他施加惩罚也好以此告慰绿水的在天之灵,却忽然看到曹沝的身后黑影一闪,下意识的作用下就想伸手将他拉回。然而shining的双手紧扣在曹沝的手臂上,此时见正南动起手来以为要对她的爷爷不利,哪里肯松开半点,正南一扯之下竟然从曹沝的袖子上滑脱开去,再想解释时眼看着为时已晚了。 身后的黑影骤然而至,竟然真的是另外一只穿云甲,一下子扑在曹沝的后背上,把他推得向前踉跄了几步,绊在上层的石阶上,进而身体失去了平衡,带着shining一起滚落下了天桥…… 正南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他虽然十分痛恨曹沝的为人,但从来没有想过用死亡来对他施加惩罚,刚才他的下意识也的确是想救曹沝的,只不过自己伸手不如云海那样的敏捷,再加上shining从旁这一干扰,结局在那一瞬间似乎已经无可逆转了。 正南只觉得心口异常的疼痛,他把同样魂不守舍的青山从石阶上扶了起来,心想刚才还是六个人的团队一下子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了,看来他和青山的下场也终究是难逃一死,正是所谓人之将死就是指的现在的情形吧,先前的抱负如今看来都觉得有些无足轻重甚至可笑之极了,再说什么也无法换回这几个刚刚还鲜活的生命,实在有些莫名的可悲啊…… 正伤感间两个人忽然听到了声熟悉的人声大喊道:原来你们在这里啊,怎么没跟着一起跳下漩涡去呢? ------------ 第49章 鬼引魂 [正文]第49章 鬼引魂 ------------ 正南和青山两个人勉强从石阶上站了起来,刚刚四个鲜活的生命就在他们的眼前消失掉了,这令的他们一时之间都不敢接受这个现实,以至于眼中都噙满泪水,内心充斥了自责以及对这机关的制造者的愤恨。 然而这种感情还没有升华到让他们做出冲动的事情的时候,忽然不知从哪里传来了人声,听那意思好像是嘲笑他们两个人无能一样,不禁令他们愤愤然起来。 然而因为脚下的漩涡急速旋转,溶洞内渐渐腾起水雾,放眼望去四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哪里能看到半个人影? 青山哑着嗓子喊了句:什么人? 他们所在的天桥对面传来了答复:怎么,刚分开几天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吗? 青山先是一怔,进而试探着问:三叔? 听青山这样说正南开始还不敢相信,又迈上了几层台阶后努力朝声音发出的地方张望,只看到隐没在薄雾后面的一个黑影也朝他们这边凑近了几步,身形逐渐变得清晰起来,可不就是绿水青山的三叔于世达嘛! 三个人被断桥所隔断,相聚差不多十几米的距离,不过青山总归不会错认了自己的叔叔,只见他看到于世达的一瞬间就跪倒在石阶上,先前强忍住的泪水夺眶而出,与正南记忆中的那个硬汉形象截然相反地尽显悲切,哭着告诉于世达说姐姐绿水掉到漩涡里去,估计这次是凶多吉少了…… 出乎正南意料的是于世达听说绿水掉到了漩涡中却并没有显出半点哀伤来,反而是问他们是否有办法换到他所在的那只天桥之上。 正南琢磨着他们一行人是被三腿蟾蜍驱赶至此的,所有的装备都落在精灵屋外的汽车上,纵使身体敏捷如青山一样,一跳也不可能跨越十几米的距离,这个要求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正打算告诉于世达的时候却转念一想或许还有其它办法,随即从背包中掏出了麻绳,与青山合力将麻绳的一端绑在天桥尽头的那块悬浮在空中的石阶上,然后将另一端绑在自己的腰间,紧接着向后退下了七八节台阶,待到一切准备妥当后轻吐了口气,纵身向天桥一侧跳了下去。 正南事先估计过绳索的长度大概有二十几米,刚好支持他做出这个比较冒险却是唯一可行的举动——绳子带着他的身体划了个半圆,类似于钟摆一样从这边荡到了那边,刚好可以让他顺势抓住对面的一块石阶,进而爬了上去,然后解下绳子扔回给青山,让青山学着的样子也摆了过来。 正南的这招是在电影中学来的,当时汤姆克鲁斯可是从工商银行的大楼上荡过,与他比起来正南的勇气之大也并不逊色,现在两个人终于和于世达会合到了一处,眼看着青山对悬在半空中都丝毫没有半点畏惧,此时与叔叔见面却又眼圈发红,话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反而再次哽咽了。 于世达拍了拍青山的后背,赶紧阻止他道:山儿别着急,你绿水姐姐没死,而且活得好得很呢! 正南觉得奇怪,于世达怎么会到这里?他之前不是和王贵以及司徒浩方一起去实地踩点了吗,按理说即便是赶回乌斯季巴尔古津镇再由地下一层进入到盗洞中直达此地也应该是出现在他们身后才对,再说盗洞以及石室被流水淹没是在他们眼前发生的事情,绝对没可能会有人涉水而过这样勇猛吧。再看他一身衣服干爽且毫无灰尘,不像他们这样满身泥土狼狈不堪,更奇怪的是于世达好像对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事了如指掌一般,并非几次三番或明或暗地表示出先前掉落到漩涡当中的绿水并没有生命危险,他这样说又是有何根据呢? 青山满脑子的疑问有待解开,但于世达却似乎并不着急解释,反而指了指身下的漩涡告诉他们说:下面的漩涡当中有个天台,绿水她们应该都掉落在天台上了,暂时没有性命之忧,我先前和王贵、司徒浩方他们下去探过路了,看到天台的中央有个铁门,下面好像有条通向别处的暗道,只不过铁门上有道连环锁,一时之间无法打开罢了——我想这样的设计肯定与王宝宝的墓葬有所关联,不如现在我们一起跳下去,和绿水汇合到一处,想办法打开铁门,离开这处险境后再做计议。 青山听到于世达的说法立刻转悲为喜,摩拳擦掌地就等着跳到漩涡当中去,却被正南拦了下来。 正南觉得于世达说得过于玄乎——自从自己进入到地下后接二连三地遇到过很多无法解释的现象,类似现在脚下悬浮在半空中的石阶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知识范畴,只不过一直被形势所迫,还没来得及对这些玄妙所在细细考虑,但于世达所说的话也未免更加不靠谱了吧。眼看着身下的漩涡水流湍急,怎么可能会有一个他所说的天台存在于当中且如此稳固呢? 虽然在他内心也希望于世达所言非虚,那样的话绿水、shining、云海以及曹沝就有可能还活在人世,但这不代表他就可以轻信任何人的任何话,做出原本在他看来安全性极低的事情来,更何况于世达此时忽然出现与他们相遇在一起,如果不是事先约好,世上恐怕没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吧…… 难道眼前的于世达并非真的是于世达? 正南忽然想起刚才在盗洞中的时候,曹沝曾跟他讲起过,除了鬼打墙和鬼铺路之外,摸金倒斗的人偶尔还会碰到另外两种凶险的情况:鬼引魂和鬼点灯。 按照曹沝的说法,鬼引魂这种说法原本不止限于盗墓这一行当,中国民间就有小鬼勾魂的说法,讲的就是阴府的黑白无常专奉阎王之命,来人间带走阳寿已尽的人的灵魂——鬼引魂的由来大概与此有关,但也有些差别,盗墓贼在进入墓葬后激起尸变,墓主轻者会来个“鬼吹灯”略微提醒一下,如果见到闯入者识趣退出自然最好,否则他就会演变出与盗墓贼相熟的人物出来,把盗墓贼引入暗藏机关之地而置于死地,这种做法与勾人魂魄的黑白无常无异,所以才被行内的人敬称为“鬼引魂”——其实说到底不过就是墓主或者屈死在陵墓里的其他人的怨念凝聚而成,但在极端封闭的条件下很容易让人产生错觉,进而盲从行动招致杀生之祸,说起来可是比强攻硬怒还要更为恐怖的机关…… 曹沝当时讲这些的时候正南听得不甚仔细,因为在他看来这些都是老一辈盗墓者的穷讲究,至于他的摸金倒斗则要与时俱进,不仅装备上要现代化,对付墓穴里的诸多玄妙更要以科学的观念来分析和处置,这才能够立于不败之地。 然而此时,于世达忽然莫名其妙的现身于此,并且让他和青山做出在他看来与自杀无异的举动,仅是这点尤其让他怀疑这个形似于世达的人究竟是否真实起来。他心想,莫不是曹沝所说的“鬼引魂”真有其事,眼前的于世达只是怨气凝结的鬼魂,专为引导他和青山奔赴死地的? 于世达见正南迟迟不肯行动又催促了他几句,正南一时拿不定主意,便走上前去动用尼姑给他的能力,侧耳倾听起于世达的想法来。 正南听到于世达果然在想着如何解开天台上的连环锁,以及隐藏在下面的通道通向哪里——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可以确定眼前的就是于世达本人没错了,然而让他气恼的是他又同时想起当时邪魔曾经告诉过他,这个倾听别人想法的能力暂时只能部分生效,至于听到的是真是假还要他自己来判断。 正南总觉得三个邪魔不是善类,这样的交易对自己来说简直是亏大发了。就拿眼下的情形来说吧,在不清楚倾听到的想法的真实与否的前提下,那与完全没有听到又有何区别?可以说毫无参考的价值,究竟碰到的是不是“鬼引魂”仍旧需要他另行判断了。 正南略微想了一下,一个校验真伪的办法浮上心头,于是他对于世达说道:既然绿水妹妹安然无恙,我和青山也总算放下心来了,刚才我和青山体力消耗太大,现在感觉体力严重透支了,不先在这里休息片刻,再下去与他们汇合也不迟…… 见于世达不情愿的默认了他的提议,正南便顺手拉了把身旁心急如焚的青山一并盘腿坐在了地上。他把自己破损的外套上的三颗扣子拽了下来放在地上,然后又将一只已经接近燃尽的荧光棒拦腰折成两节,将短的一节中的东西倒空,然后倒扣在其中的一个扣子上。 做完这一系列的动作后,正南招呼于世达道:三叔您是否还记得我们初次见面时的情形,当时您给村民们表演的那个魔术真是精彩,后来我百思不得其解,总想着当面问问您其中的玄妙所在——现在刚好闲来无事,您是否给我再表演一次,如果能学得您的一招半式,以后我也可以在人前卖弄了…… 于世达看似对正南的提议并不感冒,尤其是听到他所说的这番话后更是立刻火冒三丈道:任何手艺都只是吃饭的工具而已,岂是让你在人前卖弄的资本?就像我老早就跟你这小子说过,盗亦有道,即便我们干的是摸金倒斗的行当,也要处处遵循高调做事、低调为人的准则,不然别说是旁人难容,就连鬼神也会愤怒的…… 正南受到于世达的一番奚落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据此判断出眼前就是于世达本人——他虽然和于世达相熟时间不长,却自认为对他的脾气秉性较为了解,他认为于世达是个凡事喜欢大讲道理的人,总喜欢把自己的价值观和行事方法强加在别人的身上,有些老年人特有的自以为是和固执己见。不过正因如此反倒成为把他和其他人区别开来的依据,令正南确定了他并非是曹沝所说的“鬼引魂”了。 正南站起身,拍去裤子上的灰尘,走到了于世达的旁边,正想和他探讨是否能够找到更为妥当和安全的方法进入到漩涡当中,却看到于世达好像没有理会他的意思,反而只身走到了天桥的尽头,低头向下看了一眼,口中道了句“咦,那是什么东西?” 正南好奇心起,和青山一起走上前去,一左一右地站在于世达的身边,学着他的样子向下张望。 然而下面除了漩涡别无他物,正奇怪的时候正南忽然感觉后背被人一推,他的身体在向下倒向漩涡的一瞬间扭过脸去,只看到青山也如他一样的栽了下去,而仍旧站在石阶上的于世达则是张着双臂,嘴角浮现出一丝诡异的微笑…… 正南心想这下死定了,原来真是碰到了传说中的“鬼引魂”,这一栽下去只怕会粉身碎骨,再无翻身的机会了。 ------------ 第50章 九孔连环锁 [正文]第50章 九孔连环锁 ------------ 正南也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长时间,醒过来的时候只感觉头痛欲裂,抹了把额头时才发现有条不长的伤口,好在血已经止住并开始结痂了,应该没什么大碍。 他站起身,着实费了点力气才回想起先前发生过的事:于世达――或者说是古墓中的冤魂凝聚而成的幻觉“鬼引魂”――把他和青山推下了漩涡当中,在跌下来的一瞬间他本以为自己的性命就此交代了,却不想竟然大难不死。只不过四周一片漆黑,看不出身处何地来,只感觉周围轰然作响,也不知道是不是摔下来时暂时影响了听觉神经所致。 正南摸了摸身后的背包,从中取出了只荧光棒来扭亮,一下子就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只见他独自一人站立在一个圆形的石质平台上,四周和顶端尽是流水,不断旋转并发出巨响,好像在这平台上形成了一个真空的空间,虽然没有任何其它物质的隔断,却不见一滴水突破进来,煞是壮观。 他走到石台的边缘,慢慢的将手掌贴近了水墙,当伸进去的一瞬间只能感到流水旋转时对掌心造成的冲击作用,冰凉的感觉刺激着他的神经,令他觉得分外的真实而又难以置信。 正南忽然想到在天桥上时那个于世达曾经说漩涡中有个平台,难道就是指的这里?这样说来他并没有欺骗自己和青山了,那为什么不做解释却要将他们两个硬生生地推下来呢? 他进而又想到了青山,他们是一起跌下来的,为何现在在这个平台上只有自己只身一人――青山去了哪里,还有于世达说得先于他们下来的那些人又都去了哪里呢? 连环锁? 于世达曾经说过的另外一个好像是叫做连环锁的东西,转而当他走回到平台的中央,蹲下去查看时果然发现有个类似于石室中的机关设计,不过这次并非是旋钮的形状,反而是在六十公分见方的石块上不规则地排列着九个孔洞,大小和深浅都刚好适合人类手指自由进出。 正南将右手食指随意插进了一个孔洞中,本想搅动一下看看里面是否有其它玄妙,却不料这略微地一发力竟然将这个孔洞移动了丁点位置。他把荧光棒凑上去仔细看时才发觉每个孔洞原来都有一条圆形的轨道相依托,九条轨道层层叠套在一起,形成了九个同心圆,而每个孔洞都可以在各自的轨道上随意滑动。 这就是连环锁?可是应该怎样才能解开呢? 正南站起身,绕着连环锁转了两圈,却是仍旧毫无头绪――这样的情形对他来说比较反常,大概是其他人生死不明,自己实在难以集中注意力来解开这锁的秘密的缘故吧。 还在冥思苦想的时候,附在体内的和尚说话了:原来真的是九孔连环锁,到了现在才发现有点意思的东西,开始我还以为那王宝宝的墓葬平庸无奇呢…… 紧接着道士接过话茬道:想那宝印能够在此地保存数百年而没有被盗走,自然是其中机关设置有些特别之处,想来这世上能够解得开这锁的人已经不多了,只这一道关虽不敢说能将所有人拒之门外,却着实可以阻止了不少盗墓贼中的个中高手,我倒要看看后面还会有什么新奇的花样…… 正南听他们这样说自然喜出望外,赶紧问他们是否知道如何破解这连环锁。 和尚怪笑了几声道:知道自然是知道,不过不会告诉你,先前我们的约定是你要依靠自己的力量完成我们交托的所有任务,如果什么都让我们来提点,那要你何用? 和尚历来说话直来直去,最令正南厌恶,他刚想针锋相对地反讽他几句,道士却出来打圆场道:虽然不能说出谜底,却可以给你几个提醒――其一是你看这九孔连环锁的构造与何物形似?其二是于世达为何要将你和青山推下漩涡,其他人现在又身在何处? 正南觉得道士这不像是提醒,反而是又提出了两个让他头痛的问题。 他明明记得青山和自己是同时掉下来的,醒来之后却是孤身一人,按理说青山绝对没有抛下自己独自离开的可能,如此说来,难不成当时他们掉落下来的地方就是不同的?以此推之,先前掉下去的shining等四人以及于世达所说的王贵和司徒浩方也都是分别在不同的平台上? 那于世达又是在怎样从平台回到天桥上的呢?既然于世达并非是古墓中的“鬼引魂”,他完全可以心平气和地把下面的情形讲给他和青山听,但他却并没有这样做,反而是玩了个花招,把他们诓骗到了天桥的边上,然后一把将他们推了下来,他这样做一定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和目的,那是什么呢?除非,于世达知道事情的真相并不能被正南所接受,所以才迫不得已地出此下策,那又会是什么样的情况让他觉得非要这样做不可呢? 九孔连环锁,一共九个可以绕着同心圆轨迹转动的孔――邪魔说让他联想这样的结构与什么类似,这倒不难猜测,正南一下子就想到了围绕太阳运转的九大行星。只不过他又不太敢肯定,毕竟除了类地行星外,其余诸如天海冥都距离地球太远,必须通过望远镜才能看到,如此说来在这始建于元朝的连环锁理论上是很难跟行星运转挂上关系的了。然而话又说回来了,真相也未必如此简单,毕竟石室旋钮的开启方法就涉及过猎户座位置这样属于星象学范畴的知识,保不齐古人凭借其它方法了解到了行星的运转规律,进而将其使用在制造这把连环锁上…… 既然知道这点,接下来的猜测也就顺理成章了――这个地点的确定是根据夏至日猎户星座的位置推演出来的,这点在先前旋钮的机关开启时得到过确认,以此说来,只要将眼前的九个孔按照夏至日九大行星的的方位旋转到恰当的位置上,那就可以将这连环锁打开了。 然而即便知道了这些,实际上也是无从着手的――纵使再怎么学识渊博的人,也根本不可能将九大行星的运行轨迹谙熟于心吧,再说顺逆时针还可以胡蒙乱猜一下,这个九孔的构造可就能演化出无数种组合,更别提正南对于天文学一向不感兴趣,自认为能叫全九大行星的名字已属不易,要让他凭空破解这道密码锁则是绝无可能的了。 正南实在想不到邪魔的提醒有什么用处,兀自将食指伸进一个孔中搅动了一下,他的身体忽然一偏,险些跌倒在地上,他站起身,感觉刚才好像所在的平台刚才骤然动了一下,周围的流水的转速也似乎随之有所改变,过了一会儿后才回复了正常。 正南心下大奇,又重新蹲下并搅动了下同一个孔洞,这次他有所准备,不过因平台的移动所产生惯性还是着实把他吓了一跳,赶紧放了了搅动的速度,这才感到平台也随之响应,移动得平稳且缓慢起来。 他又试了试其它几个孔洞,却都没有产生同样的效果,平台只是一如往常那样静止不动。 正南想,原来这平台也是受到连环锁的控制,只不过只有其中与之相对应的那个孔洞能够左右平台的移动,孔洞一共有九个,难不成相似的平台也有九个之多,而他们一行刚好九人,之前每个人都被分隔在不同的平台上了? 每个孔洞对应一个平台,也就是说移动一个孔洞,就可以相应的移动与之对应的平台。如此说来,九个平台的位置也如同这连环锁一般处在漩涡中的同心圆中,彼此之间有流水阻隔,若想要大家重新聚合在一起,岂不是一定要先破解这九孔连环锁?可这对他来说等同于登天一样困难啊! 正不知所措间,正南忽然感觉平台再次移动起来,可他明明没有触碰连环锁,这是怎么回事? 正南稳住了身体,这才想到可能是同伴在旁侧的平台上正在移动孔洞了,心下希望他不同于自己那样漫无目的地乱动,而是已经找到了正确的排序――虽然怎么看这都不太可能,因为这对一个常人来说实在是太困难了。 旋转和移动没有经过太长的时间就停了下来,平台静止后正南左顾右看了好一阵,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不免有些失望了。不过他凑上前去发现其它几个孔洞还在顺次转动着,不知道是不是哪个同伴还在继续尝试着将其打开。 九个人就这样被困在了水下,难怪先前于世达不将实情告诉他呢,原来是怕他担心没了后路而不敢下来啊。说来奇怪,于世达当时说他和王贵、司徒浩方下到过平台,然后他又只身返回到天桥之上,这才碰到了他和青山――这样看应该还有其它办法离开这个平台才对,至少可以让众人先回到上面,凑在一起再做商议啊。现在想想于世达当时的表现真的有些怪异,只是眼下更为紧急的事情是破解连环锁,只能暂时把这些想法抛之脑后了。 九孔终于全部静止了下来,正南也瞪大了眼睛,满怀期待中只听到自九孔连环锁下传来了“咔哒”的一声响声,进而锁所在的石块从中间开始向内逐层塌陷了下去,最终形成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正南大喜,心想果然有人把这连环锁打开了,只是不知道这洞口通向何处,随手扔了个荧光棒进去,却见它在类似崎岖的管道中三转两绕之下很快失去了踪影,无法估计出深浅来,更重要的是里面并无可以攀附的东西,难不成要这样冒险的滑下去? 正南一般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虽然经过分析可以知道应该这暗道应该并无危险,但刚刚被于世达推下平台的经历还历历在目,直到现在额头上还有些隐隐作痛,只想着找个更加妥帖的方法,千万不要再像先前那样跌个头破血流了。他在身上摸索了一番,发现麻绳遗落在天桥上了,现在背包里空空如也,心想最可行的方案还是应该先想办法回到天桥上去取回绳子,然后再想办法下到暗道里去…… 正南再次抬起头,想从头顶的水流中找寻出路,却不料看到看到水面之上倒映着张人脸,随着水波扭动着,与他四目相对的一瞬间骤然扭过脸去,隐没在了黑暗当中…… ------------ 第51章 第九行星 [正文]第51章 第九行星 ------------ 正南被吓了一跳,进而向前挪了两步,头仰成了直角,可再怎么仔细看也只见头顶只是泛着白色泡沫的旋转水流而已,没有任何异常。他略微平复了一下心情,只当是自己一直处于相对幽闭的环境下产生的幻觉而已,觉得没必要过分较真。 正南刚想着回到密道口去再研究一下的时候冷不丁地被人从身后拍了下肩膀,只感到脖子有股凉飕飕的的风吹过,不自觉地回过头去看个究竟。 出发前正南细细研究过蒙古族的民族传统,读到过一个典故中曾经说暗夜独行的牧羊人如果碰到有人拍自己的后背千万不能立刻回过头去,不然容易被长生天派下来幻化成孤狼的使者勾取了灵魂——蒙古族的长生天和腾格里是一个意思,都指他们信仰的最高神灵,有些类似于外国人心中上帝的地位。然而长生天对于蒙古族来说却又不完全是庇佑一方平安的保护神,反而是可能会利用一切必要的手段保持人类与自然之间的和谐和平衡状态的调控者。所以,即便是在现在蒙古族聚居的偏远地区,人们还流行着天葬的方式,把自己死后的遗体送给狼群啃食,也算是对生前向自然无限索取的最后回报了。 正南当时曾想过,天葬的方式对于蒙古族来说如此重要且神圣,为何当年那些统治阶级却不遗余力的营造复杂的墓穴呢,难不成在统治中国的近百年时间里,他们对汉人的武力征服最终没有逃脱掉汉人转而对他们的文化征服的宿命?以至于像王宝宝这样在战马上征服天下的游牧民族将领最终也选择了安息于封土之下,殊不知他满以为陪葬至宝的传国玉玺实际上却是个天大的祸害,无疑会招惹来无数的盗墓高手,到最后失重免不了还要落个尸骨不全的下场,并且灵魂也很难飞升到腾格里的高度,想想也算是极大地讽刺了。 当然,这些都只是正南脑中一闪而过的想法而已,此时他在感到有人自后背拍他的肩膀时更多的是由古老传说所引发的恐惧,然而万万不能回头这种应对方法说来简单,毕竟人的下意识是先于深思熟虑而行动的——那些忌讳还在他脑中闪过的时候,脖子却已经扭转了过去,只一瞬间就看到了身后的情形。 来人半个身体隐没在黑暗当中,正南却感觉他身形十分熟悉,还没来得及仔细看时,对方却先于他开口道:正先生,你怎么了?我是司徒浩方啊! 正南眼睛用力眨了一下,这才发现对方果然是司徒浩方——曹沝带来的那个美籍华人。 虽然他之前碰到过于世达,从他口中听说他们一行三人也都在溶洞里,但现在果真碰到司徒浩方的时候还是让他感觉到特别意外,而且这种感觉并非是那种带着难解的疑问的,反而有些捉摸不定且又无法言表的古怪。 虽然如此,正南还是对司徒浩方勉强挤出了个笑容,毕竟他在这平台上独处了这么长的时间,能够碰到一个同伴总归时间好事。他问司徒浩方什么时候下到这里的,他怎么没有注意到呢? 司徒浩方的表情有些怪异,皱着眉头道:我一直都在这里啊,不过在打开连环锁后忽然发现你也出现在这里,正觉得奇怪却看到你只顾盯着顶棚看,还以为你被魔鬼附身了呢! 正南心想这真是怪事,他明明记得自己自从被于世达从天桥上推下来后的每个细节,怎么会与司徒浩方的说法不符呢?难道事情并不像他之前猜测的那样,九个人并非处于九个不同的平台之上,反而是在同一个平台的不同时空,而这恰恰就是连环锁起到的作用?他先前以为这连环锁不过就是一道阻隔旁人进入到密道的锁具而已,现在看来它绝非如此简单,难怪连三个邪魔都要对它另眼相看了。 司徒浩方说他解开了九孔连环锁,也就打破了它所形成的空间隔断,这才令他们在同一个平台上重逢——如果这个猜测没错的话,那另外七个人现在在哪里呢? 司徒浩方说他也不知道,不过这连环锁确实是他解开的,说话间他从背后的背包里抽出一台微型笔记本电脑来,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告诉正南,幸好他随身携带了这个东西,这才可以利用里面储存的资料破解这九孔连环锁的玄妙,不然的话估计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凭借大脑记得住相关信息的人物,当然,也没有人能够破解这道锁了。 正南把先前自己对于连环锁原理的猜测讲给司徒浩方听,得到了对方的肯定。原来这九孔连环锁真的是根据九大行星的位置来加密的,只不过司徒浩方说实际情况并不如正南想得那样简单,这其中还有些非专业人士并不熟悉的科学猜想隐含其中,对于旁人来说也算是这道锁的第二重密码保障了。 正南见旁人依旧不知下落,下一步究竟是想办法回到天桥上去亦或是下到密道中还要细细考量一番,索性和司徒浩方席地而坐,打算听他用通俗的方法讲解一下这其中的道理,说不定还能据此制定出下一步的行动方案来呢! 司徒浩方说:太阳系有九大行星这是人所共知的事情,然而近些年来在学术界却对此存有争议,争议的焦点就在于冥王星是否应该划归为行星这一点上。按照国际天文学联合会的定义,一个天体要被称为行星,需要满足三个条件:围绕太阳公转、质量大到自身引力足以使它变成球体,并且能够清除其公转轨道周围的其他物体。同时满足上述三个条件的只有水星、金星、地球、火星、木星、土星、天王星和海王星,它们都是在1900年以前被发现的。而同样具有足够质量、成圆球形,但不能清除其轨道附近其他物体的天体称为“矮行星”,冥王星恰好符合这一定义,所以近些年来将冥王星降级成为矮行星的呼声也就越来越高了,也就是说可能过不了多久,太阳系的行星数目可能就会被修正为八颗。我在最初见到九孔连环锁的时候,也没有料想到事情如此复杂,只是用现在九大行星的轨道测试了一番,这才发现此路不通,转而想到了这些争议,进而又联想到了另外一种还没有得到证实的理论,或许可以提供解决问题的方法。要想对真格理论详加解释,可就要从人类发现行星的方法着手了。你知道人可以通过肉眼观察到的行星包括水、金、火三颗,之后的木、土、天、海只是在近代出现天文望远镜后才被确定,然而实际上它们的存在在被发现之前就已推演了出来,因为太阳系作为一个整体运转是按照基本的物理定理的,行星之间以及行星与太阳之间的彼此关系决定了各自的位置和运行轨迹——规律既然是客观存在的定理,如果依此来推算的话,理论上是可以先行确定行星的位置,然后再通过观察来验证推测的正确性的…… 正南听得仔细,总算差不多领会了司徒浩方的意思,不过他觉得对方的理论有个难以自圆其说的地方,那就是既然通过推演可以计算出行星的轨迹,为何这连环锁还是九个孔而非根据实情设计成八个孔,这不是与实际情况相违背了吗? 司徒浩方没想到正南如此聪明,立刻点头道:的确,早在中国元朝的时候甚至更早就已经有人推演除了所有行星的位置,等我回到美国后要把这个发现公布出去,必然能够引起学术界的一片哗然——想来这个墓葬的主人肯定是个天文爱好者,竟然先于西方世界几百年就将行星的轨迹记录在这锁具上,而且与近代科学家一直以来受困于冥王星的局面不同的是,这上面的九个孔洞代表的九大行星才是原本太阳系所具有的九大行星…… 正南这下实在是听不懂了,忙问:你是说冥王星不属于九大行星之一这是古人早就知道的事情,但他们之所以仍旧设定了九个孔洞是因为实际上还有一颗行星未被发现? 司徒浩方立刻否定道:不,不是没有被发现,而是已经被毁灭。 见正南不明白,司徒浩方进而解释道:近年来国外有种流行的观点认为,早在数亿年前太阳系的确是有九大行星的,然而某个彗星或者小星星自星系之外横穿整个太阳系,最终与位于火星和木星之间存在的一颗行星相撞,因此才形成了现在的小行星带——这个意外发生过的可能性被很多学术权威所认同,因为即便是现在科学家们根据各种数据演算出来的结果,仍然支持的是小行星带上原本应该存在的是一颗大行星才对…… 听司徒浩方说到这里,正南大体上明白了他的意思——从这古墓的设计来看,王宝宝的确是参考率很多天文知识,想来应该也是从当时科技较为发达的南宋遗民那里学来的。然而他还是觉得司徒浩方的猜测仍旧是对常规的极大突破,别说是作风古板、凡事都要求严谨的西方科学家们无法接受,就连他这个对天文一窍不通的门外汉都觉得有些难以想象了。 当然,司徒浩方说等他回到美国会将这一发现公诸于众这件事在正南看来还需要从长计议,一旦把他们盗墓的行动都落实到文字上,岂不等同于授人以话柄地自投罗网了嘛!毕竟他们干的可是盗墓的勾当,虽然属于自食其力劳动所得,却着实难登大雅之堂,私下里吹嘘卖弄尚可,可别闹到让美国人民都知道的地步了! 又闲聊了几句,正南忽然想起个重要的问题来,忙问司徒浩方他们是怎么到这里的,于世达和王贵现在又身在何处? 司徒浩方摇了摇头,似乎对他们之前的遭遇大有一番感慨,不过说出的头一句话就令正南听得汗毛直立:我和王贵刚刚走散了,不过估计他一时之间没什么生命危险——至于于世达老先生么,很遗憾的告诉你,他死了…… ------------ 第52章 神秘背包客 [正文]第52章 神秘背包客 ------------ 司徒浩方说于世达已经死了的时候,正南开始还略微一怔,随即告诉他这不可能,因为就在差不多半个小时之前他还在上面的天桥上看到过他。 司徒浩方没有立刻辩解,反而是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盯着正南好一阵,就好像正南是个精神病患者一样,令他浑身上下都不自在起来,不过正南自认自己一点问题也没有,虽然经历了这么多波折,但如果队伍中会有人因此而神智不清甚至精神崩溃,那也绝不会自他开始。他觉得司徒浩方既然说于世达已经死了,一定会做出充分的说明,不妨就先听听他的说法,然后再作判断也不迟。 司徒浩方再次叹了口气,将他和三个人的经历讲了出来。 原来,于世达、司徒浩方和王贵三个人在乌兰乌德州与大部队分开之后立刻朝预测地点赶去。其实原本那个地点距离乌斯季巴尔古津镇的直线距离也不远,不过其间被一条狭长的水域分隔开了,如果从乌斯季巴尔古津过去的话要绕道一百多公里的山路,反而不如从乌兰乌德州直接前往来的更加容易些。众人在乌兰乌德停留的时候做了不少功课,最终确定了兵分两路的计划,原本的打算是正南一方到了乌斯季巴尔古津后找寻落脚的地方,可能的话租一条渔船,待到临近夏至的时候众人乘船前往;而于世达三个人则是先行到预定地点探路,但他们的工作性质也只是限定在了探路这一点上,临行前曹沝和正南都反复强调过,无论遇到什么样的情况都不可以轻举妄动,一定要在与大部队会合后再做计议。 于世达、司徒浩方和王贵这个组合是经过曹沝和正南仔细斟酌后确定的,他们认为于世达精于盗墓,司徒浩方偏重于科学,王贵这个考古专家出身的人介于他们之间,可以起到一个平衡的作用,这样的组合在碰到紧急情况时应该可以确保万无一失,更何况被任命为临时负责人于世达是个老江湖了,比较而言,正南反而较之曹沝更加信任的是他。 三个人开着一辆越野车离开乌兰乌德,他们开始还沿着西行的公路行进了三十公里左右,进而转入向东北的一条土路,按照这个速度来看,应该在傍晚的时候可以到达贝加尔湖的边缘,届时只要随便支起个帐篷熬过一夜,明早差不多就可以到达准确的地点了。 然而走到日已西斜的时候,酣睡的司徒浩方在骤然停住的汽车上惊醒过来,只看见开车的王贵摇下了玻璃窗,与外面什么人交谈着。 司徒浩方觉得有些奇怪,从后座一跃坐起,这才看到原来车外是个亚裔的游客,背了个巨大的旅行包,正向王贵打听怎样去乌斯季巴尔古津镇。王贵勇蹩脚的英语说了几句,对方似乎还是不明白,最后才发现原来他也是从中国来的,只不过是世代居住在中朝边境上朝鲜族,汉语不算流利却可以勉强交流。 王贵的母亲也是朝鲜族,在这偏远的地方碰到了半个老乡自然是喜出望外,立刻让对方上到了车上,告诉他说他们差不多明天也要去乌斯季巴尔古津,如果愿意的话可以同行。 背包客上车的时候坐在副驾驶上的于世达暗地里给王贵使了个眼色,意思是怎么可以随便在路边搭客?司徒浩方也觉得不太合适,毕竟这里荒郊野外的,西伯利亚的治安一向不好,当地人或多或少都有些反对华人的情结,再说他们一行人是去探查盗墓的地点的,这样的行动要隐瞒都不容易,怎么还主动招惹不相干的人呢? 也不知道王贵是真没看见还是假装忽略了于世达和司徒浩方的反对,只顾着与背包客攀谈,丝毫不以为怪。将近半夜的时候,一行人终于找到了露营的合适地点,四个人合力搭起了两顶帐篷,然后分成两对,各自休息去了。 司徒浩方是个体弱的知识分子,这些天来的旅途奔波早就令他有些不堪重负,脑袋一碰到枕头就立刻沉沉睡去,半夜的时候忽然被似梦似真的一声惨叫惊醒,这才发现原本睡在旁边的于世达老爷子不见了踪影。司徒浩方拖着沉重的步子在帐篷周围走了两圈,却不见于世达的踪影,这才来到王贵所在的帐篷找寻,然而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听到里面有窃窃私语之声,心下觉得奇怪脚步便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 虽是盛夏时节,西伯利亚地区的夜晚还是比较阴冷,风声很大,司徒浩方只勉强听到帐篷里面传来人声,却无法分辨究竟是谁,只依稀听到一个人对另一个人说道:您拿不到的东西未必我也拿不到,对它我可是志在必得了——要说起来您现在这个状态貌似不再需要它了,何苦还抓着不放,不如成全了晚辈,也好落下一个礼让他人的好名…… 司徒浩方一时不明白这番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在他睡觉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亦或是又有外人来了,借宿在王贵的帐篷里,此时正在闲谈? 正疑惑的时候只听另一个声音阴笑了一声后道:就凭你这点本事还想打它的主意,也不称称自己究竟有几斤几两,我在这里等待了几十年,没想到等到的是你们这样的角色,说句不中听的,别说是那墓穴你无论如何也进不去,就算是我安排在外面的机关都不是你能轻易突破的,所以看在同行的份上,我还劝你早点回头吧,最起码能保全条性命,毕竟这个斗可不是谁都能倒的…… 话说到一半停顿了一下,紧接着另有所指地继续道:尤其是像这种只会在门外偷听的人,实在都只是鸡鸣狗盗的乌合之众而已。 司徒浩方听到这里一惊,知道自己的行踪已被发现,下意识的就想偷偷离开,以此避免不必要的尴尬,哪知道还没转过身来的时候忽然感觉头部被什么东西重击了一下,立刻就失去了知觉倒在地上。 再次醒来的时候司徒浩方发现自己已经身处在漩涡中的平台上了,旁边坐着的王贵见他安然无恙放心地舒了口气。司徒浩方问王贵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王贵支吾了半天却始终也没讲出个所以然来,只说现在他们身处险境,还是先想办法出去再做计议吧。 司徒浩方觉得事情分外蹊跷,自己明明是在野外营地上,怎么会被移动到了这个奇怪的地方,满眼望去四周都是旋转地水流,唯一的光亮都来自王贵手上的荧光棒,再看平台上时才发现自己的所有随身物品一应俱全,被整齐地码放在刚才他起身的地方的旁边。 司徒浩方忽然想起在营地上听到的谈话,觉得王贵肯定对他有什么隐瞒,虽然谈话的内容对他来说有些类似于天方夜谭,不甚明白,但他至少从中听出了核心内容与他们此行的目的有关。他进而又想到了那个背包客,他和王贵两个人同住在一个帐篷内,而他虽然没有听清谈话的双方究竟是谁,但总归与王贵大有关系吧,难道王贵与背包客原本就是认识的,之前在公路上的偶遇只是故作姿态,实际上是对他和于世达隐瞒他们之间不可告人的目的了? 司徒浩方是个爽直的读书人,遇事不懂得隐忍待发,既然有这么多的疑问自然也毫无讳言地逼起问王贵。想不到王贵顾左右而言他,只说让他去看看位于平台中央的那个锁具,是否有办法可以打开? 司徒浩方怒了,索性扭过脸去不再理会王贵。他预感到对方肯定知道些什么,而那才是他们陷于此地的关键,如果不能了解个明白的话,自己可什么都不愿意参与。 王贵似乎明白司徒浩方心中所想,也不出言勉强,独自站起身走到了平台的中央,伸出一根手指在他所说的锁具上动了动,整个平台随即也跟着移动了几下。 司徒浩方大奇,立刻凑了上去——说到底他还是个好奇心很强的科学家,如此玄妙的机关对他来说具有极大地吸引力。他几乎只在一瞬间就猜到了锁具的原理,只不过对于开启它的细节还要再斟酌一番,趁着研究的当口又问王贵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为什么下手要在他的脑袋上打那一下? 王贵见司徒浩方似乎对打开这锁具较有把握很是高兴,随口道:我们是受雇于曹沝的同伴,我怎么可能对你做出不利的举动呢?有些事情不知道要比知道的好,晚知道要比早知道的好,总而言之,我会尽力帮助你离开这个鬼地方,到时候自然会真相大白的…… 司徒浩方没从王贵的话中听出些什么,只好转而继续研究起锁具来。他把随身带来的电脑打开,从中调出了储存的数据,然后将九个孔洞转到某个位置上。然而这番动作下来锁具以及锁具所在的石板都是纹丝不动,看不出有任何被破解的迹象。司徒浩方不觉自额头渗出汗珠来,这才知道这道机关并不简单,若想解开还需要大动脑筋了。 王贵是研究考古的,对司徒浩方利用天文知识来破解这道机关丝毫不懂,只在一旁想帮忙却无从下手。司徒浩方又琢磨了好一阵,始终不得要领,忽然回身问王贵可知道于世达的下落? 司徒浩方的本意是想暂时休息一下大脑,附带着问问王贵是否见过于世达,因为自从昨晚醒来发现于世达不在帐篷里后直到现在都没有再见过他,想来王贵既然能把他带到这里,应该对于世达的行踪也了解吧。 然而王贵一听他这样问,立刻板起了脸孔,思量再三最后才下定决心般地说了句:于世达死了! 司徒浩方大惊,忙问怎么会这样,王贵好像不想过多地提及此事,只是轻描淡写地回答他说,昨天路上遇到的那个背包客其实是个劫匪,在晚上趁大家熟睡的时候杀死了于世达,而司徒浩方脑袋上挨的那一下也是出自他的手笔,好在王贵机灵,与背包客以及他的同伙搏斗了一番后这从对方手上救下了他,背着他慌不择路的情况下这才不甚跌落到了这里…… 司徒浩方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昨天在帐篷里窃窃私语的是背包客和他的同伙,继而不免对于世达的死感到有些难过——毕竟和他相处了几天,彼此虽然说不上是朋友的关系,至少也算是队友,如今却人鬼殊途,想来不禁让人感慨。 同时他也明白是什么让王贵的情绪如此低落,因为背包客是经过他的允许这才上了他们的车,王贵肯定觉得他应该对后来发生的事负责,对于世达的死负责,难免被自责的情绪所充斥,难怪他不愿意对自己讲述事情发生的细节呢。 想到这里司徒浩方也就不再多问了,只顾仔细研究起锁具的构造,找寻可以解开它的办法。他总觉得这九个孔洞代表太阳系九大行星这种思路并没有错,但电脑中推演出来的夏至日九大行星的排列顺序为何无法将其开启呢?难道有什么是被他所忽略的吗? 没错,司徒浩方灵机一动,想起了时下虽然流行却被专家斥为歪理邪说的一个推论来,立刻在电脑上利用软件演算了一遍可行性——这个发现只要付诸于实现,对于司徒浩方来说意义重大,绝不仅仅限于打开机关那么简单,因为他从另外一个侧面可以证实天文学领域内一直争论不休的东西,凭此举完全可以扬名于学术界了。他兴奋异常,直从地上一跃而起,欢呼了一声后转身就要告诉王贵,想让他一起分享他这一惊世的发现。 然而王贵并不在他背后——他又环视了两圈,却再也没再看到他的踪影。 ------------ 第53章 到底谁死了 [正文]第53章 到底谁死了 ------------ 正南听司徒浩方讲到这里的时候还是大惑不解,对对方讲述的经历产生出若干点疑问出来。 首先,于世达已死的这件事是出于王贵之口,而王贵又不知出于什么目的没有将详细的过程讲给司徒浩方听,这样说来,于世达是否真的死了就存在一个大大的疑问;其次,在这段经历中那个神秘背包客是个关键人物,他即便不像王贵所说是个拦路抢劫杀人越货的劫匪,至少也应该跟后面发生的事情大有关联。但是司徒浩方在王贵帐篷外听到的对话大多含糊其辞,好像涉及到了他们这次倒斗行动的目的所在,这样看来,背包客的身份绝不仅仅是劫匪那么简单了;还有,如果在帐篷内与背包客对话的是他的同党的话,那他们缘何会吵起来呢?在他们谈话的时候,后来才出现解救司徒浩方的王贵当时又身在何方呢? 司徒浩方是个一门心思钻进学术当中的科学家,对人情世故肯定不如正南经历的多,所以正南觉得王贵颇多破绽的解释在他那里却觉得是顺理成章的,这也难怪,在国外学术气氛浓烈的大学校园里自然体会不到国内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的复杂形势,别说于世达、曹沝这样的老江湖,连王贵这半个同行也足可以唬得他一愣愣的了。 正南同时又觉得王贵这个人绝对不简单,即便他对司徒浩方撒谎是事出有因迫不得已,那至少以一敌二,单从劫匪手上救下司徒浩方这件事来说,也超出了一个正常的考古学家具备的能力了。而且据他所说是慌不择路的情况下掉落至此,刚好就是众人一直苦苦寻找的王宝宝的墓穴所在——世上又哪有这么凑巧的事情呢? 正南忽然想到自己对王贵一直以来都不太了解,平时接触的本就不多,再加上王贵看似性格内向,非到必要时候不与旁人交流,所以正南也就没怎么注意过他。现在忽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再搜肠刮肚一番后才发现对对方的印象几乎趋近于无,只知道他就职于国家某个考古工作队,是曹沝用重金聘请而来,至于曹沝究竟是通过什么关系联系到他,以及他们之间除了雇主和雇员之外还有何关系,则是他之前想都没有想过的问题了。 司徒浩方见正南思考良久,提醒他到了离开这里的时候了。正南的思绪被拉了回来,这才想起眼下最为紧迫的事情是什么,不过依旧有些犹豫,问司徒浩方是否知道这连环锁下究竟会是什么? 司徒浩方听正南这样问觉得有些奇怪,只说这还用想,当然是王宝宝的墓穴啊! 正南见司徒浩方答得爽快,没有一个科学家应有的严谨态度,这其中肯定有些别的说法,便问他是如何知道的。 司徒浩方说:我是个搞科研的,对你们这个什么倒斗的行当自然不太了解,不过在打开这把锁之前,王贵曾经告诉过我,只要打开这把连环锁就可以直接找到王宝宝的墓穴了,我想,王贵是考古界的专家,说出的话自然是有根据的,总归不会随意哄骗我吧? 正南心想他都哄骗了你n次了,还会在乎这多上这一次?嘴上却道:我突然想起你刚才说你和王贵只是暂时失散了,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看到王贵忽然失踪你就不着急吗? 司徒浩方“哦”了一声后说:那么大个活人如果是在我眼前凭空消失的话,我肯定会被吓傻了,不过好在在我潜心研究锁具的时候依稀听到过王贵在背后说,他要先行离开一下,等会儿再与我在下面会合——我那时一门心思都放在这锁具上,没太把他的话当回事,事后才想了起来,所以才告诉你说我和他只是暂时失散,他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正南越发觉得怪异了,王贵能去了哪里?像在他口中已死的于世达一样回到天桥上去了?还是他即便不用通过九孔连环锁就下到了墓穴当中? 正南的这些疑问只在脑中闪过,对他来说完全没有必要将其讲给司徒浩方听。他原本是这个队伍中的一个领导的角色,此时和司徒浩方共同面对如何离开的难题时仍旧需要自己来最初最后的决定。当然,如果参考司徒浩方的意见的话那倒反而简单了,他们只需要无所顾忌地从这密道的入口跳下去,或许真的可以直通到王宝宝的棺椁面前。正 南思量再三,又在平台上来回移动了几圈,最终也没找到可以从这里上到天桥的路,正犹豫不决的时候,他又惊奇地发现四周的激流似乎正在不断压缩着他们所在的平台,不断旋转着朝中央挤压着,先前还十几平米的平台看似没有什么变化,细看下来才能觉察出越来越狭小起来。 正南立刻想到了在石室里的遭遇,下落的天花板差点将众人压成肉饼,好在他在最后时刻将旋钮旋转到了正确的位置,大家这才得以暂时逃离了险境。如今他和司徒浩方的遭遇如出一辙,想来肯定也是陵墓建造者最初的设计使然,目的无外乎将闯入者一步步地逼近死角,绝无回头的余地。 有了这个发现,正南判断着即使跳下密道十有**也不是一条生路,他觉得当年王宝宝或许是有意为之,并不着急将闯入者立刻杀死,而像是玩了个猫捉老鼠的游戏一样,一步步地将它们置于死地,借此享受别有一番的乐趣。而对于他们这些充当老鼠角色的人而言,摆在面前的出路无外乎闭着眼睛等死,或者做最大努力地配合游戏主宰者们将游戏一步步地进行下去而已——当然,最后的结局无非也是一死。 正南一向不是一个认命的人,更不会轻易认输,虽然明知道进入密道不过是延缓了死亡的时间,但最起码可以给自己争取到脱身的机会,所以当他一发现周围的流水在向中心挤压的时候,几乎立刻就下定了决心,带着司徒浩方义无反顾地跳下了密道。 刚才正南曾经用荧光棒测试过却并没发现密道的深浅,现在不顾后果地跳下来只发现里面弯弯曲曲的有如游乐场的水上滑梯一般,开始滑行的速度还很急促,等同于自由落体一般,但随着密道的坡度渐渐转为平缓,两个人悬着的心终于落回了原处,刚琢磨着这密道究竟通向何处时忽然身体失去了重力,毫无依托地掉进了一个水潭里。 掉落的高度落差不大,水潭的水也不深,正南挣扎了一下,随即在水里站了起来,这才发现水面仅刚刚没过他的小腹而已,司徒浩方也在不远处从水中站了起来,四周异常明亮,自从进入精灵屋的地下一层后正南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到如此强烈的光亮了,一时之间他的眼睛尽是白茫茫的一片,过了好半天才缓过神来,把周围的景象看了个清楚。 正南站起身的一瞬间还以为会看到头顶有棵倒置的桃树,因为现在的遭遇与几天前在贝尔湖边见到桃仙那次非常相似,都是通过一条甬道掉进潭水当中,进而在满是光亮的空间之内碰到了吃人的桃仙——然而放眼望去自然没有看到什么桃树,只在高约三四十米的顶棚正当中有个的类似于火把的东西,通过几条铁链托起一只巨大的铜鼎,铁链的另一端则是拧扣在洞顶的石壁上。 自铜鼎当中燃起的火焰分外耀眼,把偌大个大厅内照得灯火通明,正南看到它的一瞬间就知道这应该就是传说中古墓里常见的长明灯了,用鲸鱼的油脂提供燃料,可以燃烧几百上千年之久,心下不禁暗想难不成自己真的进了王宝宝的墓穴里了? 然而随着他视线压低后的扫视,却发现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刚才他和司徒浩方掉进的根本不是什么水潭,反而只是空间边缘低洼处的积水而已,放眼望去这个空间十分巨大,比照先前石室外的溶洞来丝毫不逊色,只不过与其不同的是这里明显是人工打造而成,偌大个空间差不多有标准足球场大小,纯粹用两米左右见方的巨大方石构建而成,石块与石块契合得严丝合缝,估计是针扎不进水流不穿的严密,奇怪的是这间房间并不是标准的长方形,反而是规则的九边形状,周边的墙壁倾斜着逐渐堆砌成一个尖顶,使整个空间看上去类似钻石的形状,在每两条边的焦点上方都有个密道的出口,于是一共九个出口就犹如从墙壁上探出的正在汲水的龙头一样,乍看上去给人一种气势磅礴的感觉。 更让正南惊奇的是,在空间的正中央站立在一起的一群人正向他和司徒浩方招着手,示意他们快些过去呢。 正南揉了揉满是从头发上滑落下来的水珠的眼皮,细看下来才发现竟是曹沝他们,心下不觉大喜——原来九孔连环锁下竟然隐藏着暗道通向这处,难怪先前于世达说众人并没有危险,只要解开连环锁就可以汇集在一起了呢! 想到于世达正南忽然一愣,进而放慢了前进的脚步,仔细辨认起人堆中是否有于世达的身影来——按照司徒浩方的说法,于世达在地面上时已经被劫匪杀害,再结合后来碰到他和青山时于世达的反常表现,正南总觉得这其中似乎有什么联系,此时他想到的是,如果这些人里没有于世达的身影的话,那么是否就可以从侧面证实他真如王贵所言已经死了呢? 不过他分明看到向他招手的人中也包括了于世达在内,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他进而又看到了一如往常一样面无表情的王贵也在其中,另外曹沝、shining、青山、云海和绿水一个也不少,加上最后前来会合的他和司徒浩方两个人,如今九个人的队伍总算是机缘巧合下重新汇合到一处了。 正南有些激动,对着虽然分别不久却有久别重逢之感的众人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过了良久还是曹沝先开口不住的念叨道: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shining则是蹦蹦跳跳地来到了正南的身边,一把挽住了他的手臂,动作充满了暧昧的意味,直惹得绿水就要效仿,好在被于世达挡在了身后才没有成行。 于世达说:我听曹老爷子说你们这次行动凶险,好几次都是死里逃生,说起来我们那边的经历也不轻松,最终大家能在这里汇合也算善因善果,只可惜折损了个队友,待到我们安全出去后一定要尽力把他的尸体收敛好带回国去,也算是对他家人的交代了…… “等等——”正南打断了他的话,“你说谁死了?” 众人都默不作声,正南的脑袋嗡嗡作响,下意识地环视四周,这才发现刚才还跟在他身后的司徒浩方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 第54章 举重若轻 [正文]第54章 举重若轻 ------------ 正南只觉得在最近两天里发生了太多不可思议的事情,或许自己真的是精神崩溃,以至于看到了很多原本不存在的事情吧?不过他转念一想,就算他正南再怎么脆弱,总归比shining和绿水这样的小姑娘坚强吧,怎么怪事偏偏都发生在了他的头上呢? 他自天桥上开始直到刚才从密道中坠落到这个巨大房间为止,先后曾经遇到过于世达和司徒浩方。前者行为怪异,不由分说地把他推下了平台;后者倒不愧为美国太空总署供职的科技人员,将九孔连环锁打开来,这才能够和众人重新汇合到了一处。然而这其间几经辗转,听到不同人叙述的故事也是奇异非常,让人一时之间不敢相信孰真孰假了。 司徒浩方总归是个老实的学者,即便所说的并非实情,正南也认为那应该是他受到别人蒙蔽后的结果,并非是他有意欺瞒自己。然而于世达竟然说司徒浩方已经死了,奇的是刚才还跟自己如影随形的司徒浩方此时竟不知了去向,就好像故意印证这一说法一样,让正南只有种被人愚弄却无从反驳的感觉,心里嘀咕难道与自己相处了几个小时的是鬼魂不成? 正南问于世达司徒浩方是怎么死的,出乎他意料的是于世达反而支吾着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摊摊手说他也不知道,只是在营地过了一晚后就发现他的尸体陈列在帐篷外面,至于死因嘛,从外表上根本看不出来什么。 正南听于世达说的时候眼睛瞄了几次王贵,只看到他一直面无表情,就好像经历的这些事与他毫无关系一样。 于世达继续说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啊,总是不听我的劝告,先前我早就告诉他那块平地草都不长,与周围的景色截然不同,肯定有些古怪,不能把帐篷扎在那里,可他偏偏不听,非说什么按照经纬度的测定,那块上千亩的平地应该就是王宝宝的墓葬所在,既然来了干脆就住上一晚,待到天亮后四处转转,也好打好这个前哨——我可拗不过这么自以为是的年轻人,再说也没想到只一晚上就会发生什么大事,所以也就由得他了…… 正南道:等等,三叔您是说你们昨天晚上就到了实地,然后在那里扎营的? 于世达点点头道:是啊,不过我当时没太把司徒那孩子的话当回事,还以为按照他的方法找到的地方应该不太靠谱,所以才放松了警惕,谁想后半夜的时候我和王贵忽然被巨大的流水声吵醒了,这才发现原本应该睡在我们中间的司徒浩方不知哪里去了,我们爬出帐篷去找时才发现他已经倒毙在了门口,更惊险的是四周不知从哪里涌出水来,一转眼的功夫上千亩的平原都被淹没。老夫水性都不好,呛了几口就沉下去了,本以为这条老命就此交代,没想到醒来的时候竟然就在这里了,王兄弟也在我身边不远处昏迷不醒,至于后来你们一行人一个个的从石壁的通道掉到这里,最终我们竟能在此重聚,说来也是天下奇谈了…… 听于世达这样说正南未免心下奇怪,这套说法与先前司徒浩方的截然不同——虽然司徒浩方生死与否正南并不确定,但即便他已经变成了鬼魂,又有什么道理编造一套经历来糊弄他呢?而且,司徒浩方之前也说过死的是于世达,现在他既然不在这里,那也就形成了死无对证之局,任凭于世达怎么说都无所谓了。至于王贵,虽然他必定在这其间扮演者一个重要的角色,但正南反而觉得从他口中很难刺探出事情的真相来,又或许无论谁在撒谎,幕后的主谋就是他也说不定,所以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暂时静观其变,不要招惹任何人为好。 正南越发觉得事情蹊跷,在天桥上他明明碰到了于世达,但听于世达的意思,他自地上被忽然出现的洪水吞没直到醒来后就在这个空旷的巨大房间之内,对先前在天桥上的相遇却只字不提,就好像根本没有发生过一样,当时青山也是在场的,只不过此时有太多的疑问萦绕在正南的心头而无从破解,没有必要当着大家的面提出这么震撼的事情来,还是参照对待王贵的态度来一并执行好了。 正南犹豫的空当,不明其中缘由的他人开始在房间内搜索起来,于世达和王贵各自背了个大背包,里面有不少小型装备,据于世达所说是他们醒来后发现就在身旁不远处,估计是和他们一起被洪水冲到这里的。绿水和青山打开来其中的一个,自里面找出了若干只狼眼手电分给正南和云海各一个。 云海告诉大家说这种狼眼手电在晚上使用时要千万注意,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不能直视光源,不然会引发几分钟的短暂失明——四五只手电同时打开后光束骤然照射向房间的四周,可除了四周半高的墙壁上那九个黑洞洞的窟窿外什么出口都没有,与一个封闭的盒子别无区别,地面上也别无摆设和物品,这令刚才还以为已经找到王宝宝的墓穴的曹沝大失所望,越看越不住地摇起头来。 正南也有些失落,不过不同于开始还以为进入的是王宝宝古墓中的曹沝,他则是对这个偌大的空间内竟找不到一个出口而失落。这次探险自开始到现在可谓是凶险异常,远远超出了他的预计,几次险象环生姑且不说,单说司徒浩方死于非命这一点就足以让他对任何价值连城的宝物失去兴致了——虽然与司徒浩方相识也不过一个月的时间,但在正南心中最难以接受的却是同伴的死亡,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他宁愿将所有的危险都一并承担下来,即便遇难的是自己也总好过看到曹沝之流对此一副漠不关心的嘴脸吧。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正南忽然听到走近墙壁边上的青山咦了一声,还以为他找到了出路,不由得几步赶了上去,站在了青山的身边。 两只狼眼手电同时照在光滑的墙壁上,一时间强光被折射回来,使得已经对黑暗有些适应的正南满眼白茫茫的一片,待到其他几个人也走过来,并且自己手上的手电被青山伸手压下去后,才看清楚面前的情形。 不是出口,甚至不是任何可能会触发出口开启的机关。众人失望之余又有几分诧异,上下打量了几番后,曹沝终于耐不住性子,转身问王贵这是什么东西? 王贵摇了摇头,显然这种构造已经超越了他作为考古专家所具有的知识范畴,反倒是正南苦笑了一下,自言自语道:墙壁上装了个滑槽,难道王宝宝死后还要在这里晾晒衣服? 没想到正南本是玩笑的一句话却令曹沝反而不住点头起来,直说在这一干人里还是南仔最最聪明,随即伸手在墙壁上用力抹了一把,连带着上面的水汽和苔藓抖落在地上,这下眼前巴掌块的地方就更加清晰易见了:这是一个沿着竖直方向的凹槽,宽度大概有手掌般大小,自地面向上一直延伸到屋顶;凹槽只有两指深,内测两端的宽度要比外面多上五公分左右,看上去的确类似某些窗帘或衣架滑槽的设计,如果有个大小和它类似,结构又恰恰吻合的物体在其上滑动的话,那在除了古墓之外其他的环境下看到反倒不足为怪了。 王贵不住的摇头,否定了曹沝和正南的猜测:我想这应该不是滑槽——一般在古代墓穴中搬运重物除了靠人力之外,最常见的是运用滑轮和杠杆这两种工具,至于滑槽这种设计,别说在中国,就算放到世界范围内都没有先例。原因很简单,因为在古代利用滑槽来搬运重物无法解决动力的问题,即使在平地上都不及杠杆的作用大,更不要说垂直范围内的情形了——依我看,这或许是古代蒙古族的某种图腾或者墓主人自己处于某种信仰或偏好而设立,虚拟意义远大于实际利用价值的摆设而已…… 听王贵这样一说正南也有点失望了,他原本还幻想着会从屋顶沿着滑槽会降落下一架电梯,载着众人离开这个鬼地方呢,现在知道自己这不过是一厢情愿而已,王贵说的很对,即便上面真有个电梯自由落地到了跟前,又有什么动力能够推动它克服重力的作用向上升起呢?或许这真的只是王宝宝那个老粽子挂衣服的装置也说不定,只不过放眼望去这里连个棺椁都没有,除了根据蒙古宝刀上的图案推测出来的地点相吻合之外,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元末大将的古墓呢?难怪直到现在王贵还只是使用“墓主人”的称谓,而不是像他们一口一个“王宝宝”这样的不够专业和严谨呢! 正南的思绪在这一瞬间百转千回地游荡者,他只觉得在这众多的想法中似乎有个是被他忽视却很重要的,但一时之间又难以抓到关键,反复琢磨了几个来回后才终于恍然大悟:王贵的说法的起点是源于考古学和力学,说到底只是现代人类的凡事唯科学论的观念在作怪而已。这跟他在此行遇到奇异的事情时首先考虑的是用科学来解释的情形一样,其实更多的时候难免有些生搬硬套牵强附会的嫌疑,这大概是因为他们同是受到了高等教育而有些科学教条的缘故吧。其实,如果细细回想一下这次行程的遭遇,至少有两三个奇怪的地方似乎与眼前这个凹槽是有或多或少的联系的,就比如说天桥上一块块悬在半空中的石板这种构造,不同样也是没有外力或者是有一种他们并不了解的外力所支持而存在的吗?如此说来,王贵刚刚的推论所依仗的基础就有些动摇了,而这凹槽的功用究竟是什么,或许还要重做考量。 正南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众人,开始王贵还有些不以为然,不过听他把在天桥上的遭遇讲了一遍后低下头默不作声了,过了好久才重又犹豫着说道:我倒有办法验证你的说法究竟正确与否,跟我来…… 王贵招呼着大家跟着他横穿了整个空间来到了另外一侧的墙壁边上,左右找寻了一番后终于看到了一条跟对面一样的凹槽,根据方位上判断,两条凹槽应该是正向而对,只是不知道这样的构造对于谜底的揭穿能有什么帮助。 王贵在这个发现后骤然紧张起来,过了一会儿终于开口承认自己先前的推断有误,他说:蒙古民族不像汉族那样过分看重对称在装饰中的应用——至少在现在发现的元代古墓中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所以如果这个凹槽真的是某种雕刻或者装饰的话,也应该不会以目前这种左右对称的格局出现。我想,如果抛开动力的问题,或许它真的如你所言是个滑槽,而且这两条滑槽应该是协同作用,借此搬运一个巨大且沉重的物体,而这个物体的尺寸,估计甚至与这间房间都不相上下——当然,这只是依照你的思维而做出的推测,说来容易,但我还是不大敢相信这滑槽能够有如此举重若轻的本事…… 说到这里王贵忽然一顿,好像想到了什么更加重要的东西,随即话锋一转问众人:有谁知道今天是几号了?我怎么觉得快到夏至了呢? ------------ 第55章 鹰袭 [正文]第55章 鹰袭 ------------ 众人完全没想到王贵会在此时问起日期的问题,每个人都慌忙地翻遍全身,这才发现几乎没有一个可以告诉他们今天是几号的东西,好在云海戴了块俄国产的军方仿制手表还算结实,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在三番五次的历险中损坏到无法辨认的地步,而上面的日期则清楚地标记在了6月21日上,也就是说今天已经是夏至日了。 出发前司徒浩方曾经利用电脑反复确认过,今年太阳直射在北回归线的瞬间刚好在6月21日的晚上9点03分,也就是说在这一刻太阳直射地面的位置将会达到最北端,北半球的白昼时间最长的那一天亦即夏至的准确时间了。 这个时间节点也是作为天星定位的判断依据,所以大家对此都记忆犹新。只不过令正南没想到的是,他们是在乌兰乌德兵分三路,那时距离夏至还有三四天的时间,原本以为时间还很宽裕,却不想几经辗转之下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度过了这几天,转眼就到了夏至这天了。说起来他们这一路人马自从进入精灵屋的地下一层到现在至少两天的时间里什么东西都没有吃过,难怪他总觉得有些力不从心昏昏沉沉的了。 不管身处的境地有多么凶险,总归不能亏欠了肚皮,即便是要葬身于此,吃饱了再死也总归好过饿死鬼一般可怜。刚巧于世达说他们携带的一个包裹里装着不少面包,正南也就抱定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赶紧让大家席地而坐,然后连同着于世达和王贵一起扯去面包外层被污水浸泡过的塑料包装,分发给每个人看着他们如狼似虎般的几下就吞咽下去…… 正南也吃几片这种被称为“大列吧”的俄式面包,只觉得这是他有生以来品尝过的最美味的食物,对浸透到其中的泥水的味道也丝毫不以为怪了。“大列吧”刚下肚,他转而又觉得分外疲倦起来,上下眼皮黏在一起,令他只想趴在地上大睡上三天两夜,可他也知道现在并不是休息的时候,还有更加重要的事需要去考虑。 正南问王贵刚才为什么忽然问到夏至的问题,难道这两道滑槽的设计与此有关? 王贵和于世达都没有吃“大列吧”,大概是他们流落到这里的时间并不长,想把有限的食物让给更为饥饿的人的缘故吧,听到正南的问话,王贵无奈的摇了摇头道:以前我可是个唯物主义无神论者,虽然这些年只是在国家考古队中担任一个边缘技术员的工作,怎么说也是个知识分子出身,没想到这次竟然碰到如此怪异和不合常理的古墓布局,说来不怕你笑话,原本我还指望着此行能够有所发现,在行内建立些威望,现在看来如果我的精神还算正常的话,那就一定是我们进入的古墓存在着不同于其它古墓的特别之处了,至于究竟哪里特别,一时之间我也说不上来…… 正南心想原来王贵的身份如此,难怪他会冒着被同行耻笑的危险参与到他们实际为盗墓的行列当中呢。要说起来在任何一个行业里被自己视为同行的人所排挤总是俗不可耐而又分外丢脸的事情,或许王贵真的是在现时生活中无法找到用武之地,百般无奈之下才打算剑走偏锋地干上一票,不管是借着考古名义行盗墓之举,亦或是干件彻头彻尾的盗墓贼的勾当,只求能够一改往常的背运吧,至于其中的利害得失,对于一个一直失意的人来说或许并没那么重要了。 正南又与王贵随意交谈了几句,了解到王贵开始的想法并不明晰,他只是依稀猜测滑槽可能与夏至这个时间相吻合,一旦时间到了,就会触发什么特别的事件出来。 正南于是对众人道:我们现在是进退无路,即便是天塌下来,也只能硬着头皮顶着,好在现在距离9点还有十四五个小时的时间,等下我们休息好了分头找找出路,总不能真的在这里坐以待毙吧! 青山拍了拍正南的肩膀,问他:南哥你怎么说还有十四五个小时?现在已经是晚上的6点多了,满打满算也就只有三个小时啊! 正南一惊,随即知道是自己搞错了——刚才只顾着看云海手表的日期,至于确切的时间他只依稀看了个大概,其实云海手表上是有个上午和下午之分的标记,也不知道是不是饿昏了头的缘故,先入为主地把现在当成了早上——换句话说,他把阳关直射北回归线的准确时间足足多算了12个小时…… 21日晚上9点03分,直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人知道这个时间对于自己的真正意义,不过正南和其他人此时都骤然紧张起来,回想起前面的诸多经历,总觉得会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会在那一刻发生。正南再也坐不住了,勉强拖起早已疲惫不堪的身体站了起来,顺手捡起一只狼眼手电,沿着墙根朝房间的另一头走去,不时地扫视着每个角落,希望能有所发现…… 其他人都太累了,停在原地不愿动弹,只有青山跟了上来,这正中正南的下怀,当他们走出足够的距离的时候,正南委婉的问青山是不是觉得于世达有些古怪? 青山对他的问题反倒不以为然,说:你要说的是不是三叔他没有提及天桥上与我们碰面的事?我开始也觉得奇怪,不过三叔他是摸金倒斗届的前辈了,做什么事都肯定有他自己的道理,根据我的猜想这大概与曹沝他们这队人有关,虽然不知道细节如何,但你也说过曹沝与我们终究不是一条心,凡事都要小心防备才好,等到和三叔独处的时候我再问问他详细的情形…… 正南表面上点点头,心想无论于世达在耍什么花样,他也始终都是绿水和青山的三叔,应该不会做出什么太出格的事情来,反而王贵这个人虽由曹沝引荐入队,却始终有些来路不明的意味隐藏在其中,司徒浩方死亡这件事说不定与他就有所牵连,只是事有轻重缓急,目前最重要的并不是对此穷根究底,而是尽快找寻到出口,其它的事只能待到出去后再做计议了。 说话间两个人已经走了不小的距离,转身看时如果不借助狼眼手电的话已经不大能看清身后的众人的轮廓。刚才还通亮的空间内此时不知什么原因暗淡了许多,正南不觉抬头看看斜上方的长明灯,只见它一如既往地燃烧着,没发现火势减弱的变化。 这个房间呈规则的九边形的布局,每条边大概有三十多米的距离,而正南他们沿着边走下来时在每条边的中点都发现了同样的滑槽,以此推知滑槽一共有九条之多,先前王贵在仅仅看到其中的两条时就断言它们存在的意义是搬运无比巨大的东西,那实际上存在的九条这个数字意味着什么,正南甚至都不敢想象了。然而半圈走下来只在每两条边的交点上方发现了个洞口,是当初他们每个人掉落下来的地方,洞口对然不高,距离地面大概只有两三米,不过正南知道这条路只能通向天桥下的漩涡平台,根本就不是可行的出路,索性就不再沿着墙壁而行,转而朝房间的中心走去。 越是靠近中心,屋顶的长明灯的光亮越大,正南关上了手电,与青山一起慢慢走到了长明灯的正下方,这时仰头去看时两个人不禁惊得呆立在了原地——原来屋顶根本没有什么长明灯,甚至之前看到的钻石形状的屋顶也并不存在。 正南不敢相信,使劲揉了揉眼睛,再去看时才发现原来距离头顶10米左右的距离原本就没有石块搭砌的顶棚,反而是微波荡漾的水流,自深水处有个圆形的亮光直射而下,看上去就像是水潭中倒映的月亮一样分外明晰…… 然而这所谓的水潭分明是悬在头顶,与房间之间没有任何物体的阻隔,难怪正南自进入到这里后就一直感觉周围有股很浓烈的湖水的气味,原来头顶上还有如此玄机。他进而又想到了天桥上悬空的石板和平台边旋转地水流,心想这个鬼地方的东西难道都不用遵循物理常规的束缚,可以随意存在吗? 青山好像有所发现,拉着正南退后了十几米,两个人的视线忽然一闪,只看到房顶又回复到了先前的模样——钻石形尖顶和闪烁的长明灯依旧如初,就好像从来没有过任何变化一样。 面对如此诡异的情形,正南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或许屋顶和长明灯原本真的是不存在的,它们都是由这房间的特殊构造令身处其中的人产生的视觉上的误差,错把倒映在水里的地面当成了屋顶;至于长明灯的真身以及屋内开始明亮之后又暗淡的光源,应该就是源自位于水上的自然之物——太阳。 正南又向当中走了两步,看到虽然现在接近傍晚光线暗弱,但阳光依旧如他们最初进入这里时呈直角直射进来,这应该跟这里特殊的构造有关,他忽然觉得或许头顶上的不仅仅是一汪谭水而已,应该也是被建造这里的人通过某种方法使之流动扭曲成特殊的结构,表面上看平淡无奇,其内却暗流汹涌,百转千回,所以光线才能够在经过一层不知深浅的水中穿过后,令得地下的人产生出亦真亦幻的错觉。纵使明知道这里跟王宝宝的墓葬有所关联,正南还是认为进入的是神仙阎罗居住的地府或者龙宫,不然仅凭人类又怎能具有如此鬼斧神工的能力? 正南和青山绕着中心转了一圈,又有了别的发现:围绕在日光周围存在着九个小漩涡,它们的直径不过一米,透过其中只能看到里面尽是白蒙蒙的水汽,看不通透,似乎其内别有曲折…… 正南刚想让青山去把曹沝他们叫来,却看到每个漩涡中都出现了团黑乎乎的东西盘旋着落了下来,一时怔在原地瞪大了眼睛仔细分辨。没想到的是那些东西自漩涡中拥出后忽然一展翅膀,扑腾了几下后随即朝他们两人袭来,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鹰,是十几只草原鹰! 面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变故青山也算反应敏捷,就势一扑将正南推倒在地,躲过了先发先至的那只鹰的利爪,随即从腰间抽出把剔骨长刀自左至右一挥,砍掉了紧跟其后的一只鹰的翅膀,折翼的猛禽无法保持平衡,偏转了飞行的方向,扑腾着直朝头顶而去,在接触到水面的一瞬间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痛苦地尖戾,随即便被吸进水中,仅看到数片带血的羽毛飘落而下。 两个人哪有时间慨叹水潭中的玄机,还在应付着不停袭来的鹰。正南不像青山那样带了长刀在身上,只能一面将手缩在衣袖中护住脑袋,一面尽可能的靠在青山的身侧互为照应。这种草原鹰体型不大,行动却很敏捷,能够在自然条件相对贫瘠的地方生存下来自然是凶猛异常,开始两只被青山挥刀斩杀后后继者便吸取教训般地改变了战略,三两只结成一个小队迂回往复,几个小队分别从四面八方袭扰,一旦看对方难于应对的时候便在他们身上啄上一口,两个人势单力孤,疲于应付,眼看着再也无法支撑下去了。 “嗖——”亮光一闪,一只鹰应声掉落在地上,看草原鹰的攻击阵型稍微一乱,青山也不失时机的将自己手上的长刀也掷了出去,随即抓起正南的衣袖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朝刚才飞刀向疾走了几步。 原来这边的喧闹传到了众人的耳中,云海率先疾驰而至,将受困的两个人解救了下来。然而他这一招还不足以吓退数量上占优的草原鹰,只看到它们对云海的加入丝毫不以为怪,重新排列好阵型,准备再次发动进攻了。 “咔——”正南慌乱中扭亮了狼眼手电,“呼——”光线照射范围内的鹰一哄而散。 正南手上有了依仗的武器,便像使用手枪般四处“扫射”,曹沝等人随后赶到,也都打开各自手上的狼眼手电,顿时草原鹰如同惊弓之鸟般的左躲右避,最终还心有不甘地盘旋了几圈后才纷纷钻进它们来时的漩涡逃了回去。 众人都舒了口气,平复了下心情,后来的人开细细打量起水质的顶棚,不时发出惊诧和赞叹之声。 正南觉得手臂奇痒,低头去看时发现刚才被鹰啄了个不大的口子,虽然没有伤及太深,但周边的皮肤明显变成了紫黑色,并且开始化出粘稠的脓水,闻上去甚至有股腐臭的味道了。 曹沝也注意到了正南的伤口,只见他悄然地从身上抽出把军工刀,话也不说就朝正南刺了过来。这一招被众人看在眼里莫不是心下一惊,好在青山就在旁侧,一把将曹沝推开,护在了正南的身前,质问他道:你疯了吗,想干什么? shining将倒在地上的曹沝扶起,见他的爷爷并无大碍,这才转而对正南说:南哥你别误会,我爷爷没别的意思,他是要帮你疗伤呢!你看你肩膀上的伤口,如果再不割掉腐肉的话恐怕就要烂遍全身了…… ------------ 第56章 天降巨石 [正文]第56章 天降巨石 ------------ 正南为了表示对曹沝的信任,一狠心就让他拿着军工刀在自己的臂膀上硬生生地挖下块肉来,看着之前化出脓水的肌肤终于渗出红色的血液,曹沝才让shining用于世达他们包裹里找来的纱布包了伤口,可惜的是在旅行包里并没有找到任何抗生药物,只有瓶伏特加被用来消毒刀具和伤口,好在曹沝行动快捷,创面不至于深入到肌肉和经脉的深处,一时的疼痛还在正南能够忍受的范围。 一切料理妥当后正南反而得到了短暂的休息时间,暗地里对刚才曹沝的举动有些感激,同时又觉得或许自己因为一开始就对他的世故很是厌烦,从而导致了先入为主地认为他肯定不会干出什么好事,现在看来,别的不说,单是这次给自己挖肉疗伤的经历就足以证明他作为这个团队中的一份子,并不是每一次都会帮倒忙的。 对于刚才正南和青山的过激反应,曹沝似乎并不以为然,反而shining明显是在内心积聚了股怒气,她甚至在给他包扎伤口的时候故意将纱布勒得紧紧的,疼的正南咬紧牙根却不敢声张。论资排辈shining应该算是他的侄女了,但正南实际上却是一直把她当妹妹看待,与他爷爷这个城府极深的性格形成鲜明对比,她反倒更能体现出那种涉世未深的单纯和质朴出来,以至于让包括正南在内的男人们都会自内心生出怜香惜玉的冲动。然而,从另外一方面讲,shining自小在美国长大,受到的是西方开放式的教育,在单纯的性格中又不乏独立和自主的特征,绝对不会钟情于他人的怜惜和照顾,所以即便是正常情况下尚且不会做出小鸟依人的举动,更不要说刚才正南的行为极大地挫伤了她的感情了。正南不是个懂得如何哄女孩子开心的人,对于眼下的窘境一时也无能为力,只盼着能够在shining气消一点的时候再对她解释一番,至于现在么,还是不要招惹她为妙。 说到底这次过激反应都是自己的错,不过被忽然出现的草原鹰咬伤也算是个谁也无法预料的突发事件,再加上众人被困在地下已经足足三四天的时间,难免情绪上有些失控,依着他的意思值此之际更应该同舟共济才对,误会既然已经澄清就没必要再揪住不放了,更何况当务之急是找寻逃生的出口,不然保不齐什么时候还会受到草原鹰甚至别的什么怪物的攻击了。 想到这里,正南不觉有些奇怪,让青山用长刀挑了只鹰的尸体放在他的面前,只看到它虽然被长刀插中的部位流出的是红血,但从嘴中渗透出来的却是暗褐色的浓液,跟刚才自己伤口的颜色有几分相似,弯钩型的喙虽然是坚硬的角质构造,却在这短短的几分钟内就已被腐蚀殆尽,使得鹰嘴的部位看上去异常的怪异。 正南曾经去过几次内蒙,在草原上也看到过有当地牧民用驯化的草原鹰来捕猎,近些年国内的几大草场退化都非常严重,若想见到纯粹野生的草原鹰则不那么容易了,却没想到在这贝加尔湖流域非牧区碰到的数量反而如此众多,单这一点就有些不太符合常理,更何况它们一向有翱翔长空的习性,怎会通过这曲折的水道钻进地下觅食呢,难道知道地下出现了它们需要的食物——人? 草原鹰竟然把人类当成食物,这种情况正常吗? 正南忽然想到之前他和青山还碰到过吃人的桃树这种东西,相比较之下也就不觉得奇怪了。不过曹沝似乎看出了他先前的疑惑,走过来俯下身扒拉了一下鹰的尸体,言之凿凿地告诉正南说这只是普通的草原鹰,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曹沝说:世侄你以前见过的那些被驯化后的鹰只能说是猎人手上的玩物,土生土长的蒙古族是不会干这种事情的,因为早些年他们灵魂升上长生天还要借助这些草原鹰来实现,只可惜这些年来天葬制度已经被打着移风易俗的招牌所逐渐废止了,再想见到这些食腐鸟类和狼群可不那么容易——去年我曾经看过一个俄国和外蒙合拍的纪录片,讲的就是这个问题——说来说去还是南仔你的命大,稍有耽搁你的身体就如同这只死鸟一样了…… 正南“哦”了一声后说:原来这些草原鹰都是食腐的,口腔里充满了治病细菌,这倒与有名的科莫多巨蜥有些类似,不过我还是觉得这些鹰的习性有些奇怪,怎么会忽然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呢? 说话间其他人也都围了过来,发表起各自的看法。 青山说可能这些鹰不知什么时候被困在了地下,只能通过暗道和漩涡四处游走,这次被他们碰到应该是个意外罢了…… 绿水显然不同意他的观点,只说如果是被困在地下,那他们一直以来以何为食呢,总不会巧到它们只是这两天才掉到地下,凑巧还没有被饿死的吧? 王贵一直没有参与众人的讨论,只是顾自的在原地绕着圈子,仰头看了又看,最后才似乎有所发现,指着九个漩涡告诉众人说:你们看这些漩涡的大小是不是刚巧可以容得下鹰的通过?这是不是太过凑巧了呢?依我看这些漩涡就是当初建造者有意留下来的通道,专门为草原鹰自由进出之用的…… 大家面面相觑,都不敢相信王贵的推测,别的不说,单是如此一个空荡荡的墓室里,哪里有草原鹰需要的食物供给,如此这些猛禽就没有理由下来了,退一步来说,古人费尽气力地营造出这么一个水下的建筑出来,该不会就为了吸引几只鹰吧? 王贵一时也找不到能让众人更加信服的依据出来,不过正南反而觉得他说的未必全无道理——在时间迫近夏至日的时候这些草原鹰突然出现,这其中应该存在着某种联系,鹰袭虽然给他的身体造成了创伤,但总归不是什么特别大不了的事情,反而是隐藏在下面的这种联系更令人感到不安,眼看着现在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如果再出现什么更加危急的情况的话,恐怕就不那么容易从容应对了。 正想的时候正南的身体一晃,众人里只有他因为受伤才坐在地上,看到其他站立在他身边的人似乎也有所感觉,知道并非是自己产生的幻觉,周遭陷入了短暂的死寂当中,每个人都屏气凝神,留心查看着周围的变化,那阵势就如同准备应对随时都会从周边的黑暗中冲出一个怪兽一般,紧张而又肃杀。 然而地上没有再出现任何晃动了,反而是头顶不时传来微弱的“汩汩”水声,声音由远及近,越发强烈起来,就如同众人头顶着的是一锅即将煮沸的开水一样。 众人情不自禁的把所有的狼眼手电打开射向头顶,竟然看到上方原本平静的倒置的水面真如开水般冒起泡来,先前还依稀可见的日光此时却被什么东西遮掩去的光亮,只能依稀看到那隐藏在水中的物体十分巨大,带着一团黑影不断下压下来,随即缓慢而又势不可挡地从水中探出了它底部的轮廓——竟然是跟这个房间差不多大小的九边形石块。 石块下降的速度说不上快,但看样子距离地面十几米的高度落下大概只需要一两分钟的时间,然而其下的众人却忽然慌了手脚,正南一屁股从地上跳了起来,拉起距离他最近的shining和曹沝便往房间的边缘跑去,同时招呼着大家快些跟上。一干人气喘吁吁地跑到边缘的时候,这才发现根本无法躲避——头顶的巨石和房间的结构相同,大小也刚好契合,应该就是借助他们先前发现的九条滑槽而下,依照这个架势下去,要不了多久身处其下的任何活物都要被压成肉饼了。 正南的脑筋飞快地旋转着,面对如此紧迫的局面只盼着能够找到一条可以暂时容身的所在,灵光一闪之间,他立刻就指着旁侧两堵墙壁交点的地方向众人喊了句: “密道——快……” 众人心领神会,相拥着跑了几步来到了墙角。 先前正南等几人从天桥下的平台通过密道滑到了这里,而现在这几条密道口看来是他们唯一可以保命的地方了。所幸密道口距离地面不高,臂力强劲的云海先攀附着边缘爬了上去,随即转过身把绿水和shining拉了上去…… 这番动作下来头顶的石块已经下落了大半,时间紧迫,正南把曹沝推到身前,让云海先把他也弄了上去。 按照道理说下面应该轮到于世达了,毕竟在紧要关头首先应该顾及到的除了两个女孩和曹沝外就剩下于世达年龄较大,然而正南回身去看时竟然一时之间没有看到于世达在哪里,反而被身后的青山一推一送,狼狈不堪地爬进了密道。 正南的肩膀蹭到了石壁上,直疼得他半边身体酸麻,但还是忍着痛立刻转过身来,伸出另外一只手去拉青山。此时头顶的隆隆声越迫越紧,一时之间房间内已经是漆黑一片了,好在不知后面是谁忽然扭开一个荧光棒丢了出去,这才让正南看清了青山的所在,一把抓起他费力地往上提。 正南用尽了全身的气力,再加上云海在身侧的协助总算把绿水拉了上来。他转而再向下望去,只希望能在巨石滑落到密道口之前还有足够的时间能解救最后的两个人。 先前扔下去的荧光棒散发出来的光亮依旧,然而在它照亮的范围内,正南竟然看不到哪怕一个人影…… 怪了,刚刚还在下面的于世达和王贵跑哪去了——正南的脑袋嗡嗡作响。 ------------ 第57章 天葬椁 [正文]第57章 天葬椁 ------------ 正南俯下身对着下面的空间大喊了几句,却除了他自己的回声之外没有得到任何答复,这时头顶的巨石已经差不多下落至了密道的高度,他这才不甘心地缩回了脑袋,内心祈祷着王贵和于世达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能够躲过这一劫。 密道的空间十分狭小,6个人挤在一起原本就不很宽裕,再加上大家都看到还有两个人没有赶在最后时刻之前爬上来,心情难免有些沉重,黑暗中渐渐响起了啜泣之声,不用猜就知道是绿水在替他三叔而担心了。这个女孩在正南心中一向以坚强的形象示人,没想到也有如此脆弱的一面,好在身旁的shining不住的安慰着她,说或许于世达他们逃进了隔壁的密道,等到这可恶的巨石挪开后大家必定还能重新相聚在一起…… 众人又都沉默了一会儿,只听到从房间里传来了一声沉闷的巨响,应该是巨石落地造成的,奇怪的是大家都没有感到丝毫憋闷,反而觉得周围的空气一刻都没有停止流通,不太像是出口被封死后的情形。 云海在背包里摸索着,费了些气力才终于从里面找出了最后一根荧光棒,扭亮后递给了正南。 正南将其接了过来,他的位置紧靠洞口,亮光刚转到这边时竟被他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洞口外的巨石虽然十分高大,但刚好在与密道对应的位置上有个从洞口下沿延伸到房顶水面的长方形缺口,荧光棒的光亮很弱,只能依稀看到从洞口延伸出去的节节石阶,由缺口一直导向巨石的顶端和内部而去…… 正南带着几个人从密道中爬了出来,站在了石阶之上。两侧的石壁被切削的光滑异常,看不出有任何拼接的迹象,显然这条石阶是在一整块巨石上开凿而出。正南随即想到这肯定不是唯一一条,与密道相互对应的应该有九条之数才对。 青山小心地打开了狼眼手电,尽力避开在石阶上站成一条直线的他人,将光线直接射向了斜上方。只看到光线的终点截止在屋顶的水面上,而石阶则显然没有那么长,只延伸了几米的高度便向内侧弯转了进去,从这个角度看不出个所以然了。 众人排成一线,由正南领头云海殿后,慢慢地朝上走去。巨石刚刚由头顶的水潭中落下,石阶上尽是水珠,稍不留神就会有滑倒的危险,大家只能一只手扶在侧边的墙壁上,另一只手或者拿着手电,或者抽出长刀短匕随时准备应对任何突发的情况。 石阶本就不长,没几步大家就走到了顶端,几只狼眼手电打横去照时才发现身处的并非仅是一块巨石那么简单,反而像是个外高内低的大碗,四周是规则的九边形突起,刚好从地面延伸到水面,在每条边的中点都有类似于他们走上来的那个缺口,如同正南先前预料的那样斜向下直通九条密道。 正南的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立刻让大家沿着边缘分别查看每条石阶下面的密道,看看于世达和王贵是不是身处其中,然而还没等他发出命令,所有的手电都不约而同地照在了“巨碗”中心隆起的一块平台之上,进而每个人都目瞪口呆于眼之所见,甚至都忘记找寻失踪中的同伴了…… 中心的平台和众人所站的“巨碗“边缘高度齐平,两者其间却有四五十米的圆环形凹陷,其内充斥了湖水,像护城河一样的把平台围在当中,平台也呈九边形状,直径大概有十几米,其上别无它物,除了一口即使在几十米之外看上去仍旧十分巨大的石棺横放在正当中…… 几只狼眼手电的强光打在石棺上,看上去给人阴冷恐怖的感觉,一时之间大家都被这突然出现的情况惊得愣在了原地,反而是曹沝最先从惊诧中清醒了过来,嘴角一裂笑出声来,一拍大腿道: “这难道就是王宝宝的棺材?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正南也有些大喜过望,不过总算不像曹沝那般胡言乱语如痴如狂,因为虽然王宝宝的棺材是在他最最意想不到的时候出现的,他却丝毫没有曹沝所说的“不费功夫”的感觉,毕竟这一路走下来几次遇险,能够苟活到现在已经算是得到上天不小的恩惠了。说起来这王宝宝当年真可谓是费尽心思,竟把自己的棺木安排在可移动地巨石之上,难怪会有所谓的北海流宫的传言呢。只是不知道如此巨大的石棺和托起它四处游走的巨石究竟是受到什么动力的推助,联想起先前司徒浩方根据蒙古短刀确认的四个地点,难道它竟能够在如此广阔的范围穿梭自如吗? 正想着的时候,身旁的曹沝竟然兀自挽起了裤腿,探下水去。旁人看到免不了大叫起来,都为曹沝的鲁莽举动捏了把汗,不过曹沝似乎并不以为然,满眼只顾盯着远处的石棺,刚向前走了几步,忽然脚下一滑,整个身体都没进了水中。 众人大惊,青山和云海立刻作势就要跳到水中去救曹沝,被正南手疾眼快地拦了下来,细细看时才发现脚下的水不知什么时候都变成了血红色,泛着白色的泡沫,腥臭的气味越发刺鼻起来,没多一会儿竟然自其中翻出无数动物的尸体来,漂浮在水上的不止有牛马猪羊,甚至还有几个男人的身体包含在内,只是从装束和身材上看都是当地的俄裔居民模样,并没有曹沝、于世达和王贵的身影。 面对突然出现的众多尸体shining再也看不下去了,如果不是被绿水拉住早就跳了下去,此时正无助地抽噎着,正在大家一筹莫展的时候脚下的污水中忽然探出个血红的脑袋,曹沝竟一边呕着脏水,一边自水中踉踉跄跄地爬了回来。 众人赶紧上前将其搀扶起来,曹沝刚走到他先前站立的地方时“哇”的一口吐出一堆沾满粘液的面包泥,这才算终于缓过劲来,嘴上开始咒骂起来: “这是什么鬼地方啊,刚才还好好的,突然就涌出这么多死尸,宾勾扑街的鬼怪干的好事?” 正南见曹沝一时并无大碍,转过身去细细研究起水面的死尸。他发现这些动物和人都是近期才死亡,还没有被水泡得浮肿,不过单从外表上看不出任何伤痕,应该都是溺水而亡,但河水是在他眼前忽然变成血红色的,如果这并不是死尸失血导致那又是怎么回事呢? 他从脚下捧起些河水来看,这才发现暗红的颜色并不是血液融在水中,而是无数在肉眼尚能看到的褐色藻类所构成,不过这些藻类散发出来的腥臭与血液十分相似,不知和水中存在的尸体有什么关联? 正南又想起他和青山那次在贝尔湖边的遭遇,在地下桃仙的古墓中也出现过类似的局面,当时从水道中涌进的水注入到倒置桃树下的水潭中,其中也有不少牛羊的尸体,而那些尸体最终被桃仙的叶片所演化出来的怪鱼所吞噬——现在看来或许利用某种方法捕获动物甚至人,再以流水携带至指定地点,这可能是古代蒙古族所特别掌握的技能,统治阶级偶尔会将这种技能使用在墓穴的建造上,为的就是达到某种实用或者祭祀的目的吧。 桃仙古墓中的尸体是为桃树提供养分,那此时这些尸体呢? 正南脑中刚闪过一个念头,就听到头顶再次响起了熟悉的翅膀震颤的声音,他把手电略微向上一斜,果然看到自九孔漩涡中正不停地涌出草原鹰来,呼啦啦地转瞬间化成一片,直挺挺地坠落到了水中开始肆意啄食起尸体来。 水中的尸体数量巨多,再加上众人有狼眼手电在手,所以还不至于担心像刚才一样受到鹰的袭击,不过眼看着数百上千只猛禽拼命地啄食着,没多一会儿每具尸体都千疮百孔,直到露出森然白骨的场面,还是让人不觉毛骨悚然。 正南忽然明白了,这个偌大的石块原来是被当做包裹棺木的椁,之所以会有如此设计,除了可能与达到“流宫”的效果有关系外,或许还与蒙古族千百年来的风俗习惯密不可分——蒙古族死后历来使用天葬制度,将自己的尸体弃之荒野,让狼群和草原鹰随意啄食,只有在数天之内被啄食得只剩下枯骨,才会被人认为其灵魂已经升上长生天了,否则难免在死后也会受到族人的鄙夷,被认为是在生前没有积下足够的阴德所致…… 蒙古族自成吉思汗起开始天下,击败并统治了包括中国中原汉族王朝在内的很多农耕民族,一时间建立了有史以来最大版图的大元帝国。然而军事上的胜利往往只能流于表面,这些在马背上取得天下的蒙古统治阶级却在不到一百年的时间里就反被他们治下的汉族用文化所征服,失掉了最原始的信仰。其中墓葬习俗的改变就是最为突出的变化,入土为安的观念在元朝帝王将相间逐渐取代了天葬的信仰,这才有了后来他们苦于找寻的王宝宝的这间古墓的存在。 然而要想把所有流淌在血液内的信仰完全清楚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虽然接受了留存尸体于棺椁之内的观念,但王宝宝显然又对古老的天葬制度以及附着在这个制度上的道德伦理有所忌惮,于是设置出这么一个不伦不类的构造出来,用他人和旁物的尸体取代本应饲喂给草原鹰的自身,一方面可以保全自己的尸身不灭,另一方面也算是对长生天有所交代了…… 王宝宝这个举动难免有哗众取宠之嫌,也不知道是当时所有统治阶级共识之举,亦或是他自己琢磨出来的歪门邪道,不过从这里也能看出他这个人的能力不仅体现在带兵打仗上,甚至对天文地理风水龙脉也有所涉猎,说来也算是个狠角色了。 正南正感慨的空当,草原鹰早就把水中的尸体啃了个干干净净,这些猛禽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几次都跃跃欲试般地朝这边滑翔,但最终受制于狼眼手电的威力,放弃了攻击的计划,盘旋了几圈后纷纷扬长而去了。 尸体被鹰啄食得过程中渗出不少鲜血出来,然而先前红褐色的河水在溶解了同样红色的血液后竟然反而变得澄清起来,正南分明注意到那些藻类好像一点点把血红细胞吞食进体内,两者融合后变成了透明的无色,所以河水才会重又回复成最初的颜色。他转而去问曹沝刚才他在水下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忽然滑进水中去呢? 曹沝说:我怎么搞得清楚?老夫自认水性不错了,可谁想到这水半点浮力都没有,我开始还踩了两下水,可忽然身体一沉就没进去了,好在还能临危不乱,攀着池底一点点蹭了上来,要换做你们这些北方人肯定就淹死在里面了…… 正南奇怪于怎么水会没有半点浮力呢,尸体明明都漂浮在水面上,难道这水的浮力只对死尸有效?而活人掉进去的话断无逃生的可能,除非变成死尸才会重又浮起?这咄咄怪事又会不会与水中那种褐色的藻类有关系呢? 正犹豫的空当,正南忽然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从后面一拍,只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说:现在水变清澈了,是涉水而过的最好时机,等它回复成红褐色就又没有浮力了,你小子不快点行动傻愣在这里干什么呢? 正南转过头去看到说话的人时心中忽然一凛,不免心下犯起了嘀咕:这个人怎么老是神出鬼没呢? ------------ 第58章 弱水 [正文]第58章 弱水 ------------ 正南回头看到的不是别人,正是先前没有来得及爬上密道的于世达。 于世达忽然出现令绿水青山兄妹异常兴奋,算下来这已经是他们在这次行动开始以来第二次离别后的聚首了,生离死别的滋味自然不怎么好受,以至于绿水又喜极而泣,抱着她的三叔痛哭流涕起来。 对于于世达的忽然回归,正南只是象征性地表示了一下慰问,心下却难免泛起了嘀咕,待到他们叔侄之间续完感情后,他才故意装出一副平淡地的语气问于世达是从哪里来的。 于世达似乎对正南的态度不以为然,只是淡淡地说他之前看要挤进密道的人实在太多,索性转而跑到了临近的那条爬了上去,待到巨石落下后才从里面爬出来沿着石阶来到的这里…… 曹沝问他可否看到王贵? 于世达道:王贵?我离开的时候还看到他在人群的最后推举前面的人呢,怎么他也不见了吗?他没跟我在一起啊! 于世达的解释说得合乎情理,正南也就没了穷根究底的任何理由。他原本还想着让众人分散开去到每条石阶下找寻一下,不过想来如果王贵也如于世达一样躲藏进了某个密道的话,那现在肯定已经如他一样地现身了——或许这个人原本就是个实实在在的书呆子,危急时刻没想到半点自救的方法,被硬生生的压在了天葬椁之下,甚至都不给他们留下找寻他尸体的机会,可以说是比司徒浩方的下场更为凄惨了。 正南联想起就在刚才他还一直对王贵有所怀疑,现在对方却为先让自己和其他人先行逃离而搭上了性命,不觉有些愧疚和自责起来,然而他也清楚现在并不是伤感的时候,刚才于世达的说辞中似乎隐藏了什么别的更为紧急的事情,让他禁不住立刻问赌坊这河水究竟是怎么回事? 于世达此时反而不紧不慢地问正南是否听说过“弱水”这种说法? 正南听到“弱水”的第一印象是与“三千”这个词汇连缀了起来,记得他还在读大学的时候曾写过一首情诗给自己心仪的女生,其中就用到了“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的典故,意图表示出自己对爱情的专一。然而他分明知道于世达此时提出这个词汇肯定与爱情无关,于是又搜肠刮肚了一番后才道: “古时许多浅而湍急的河流不能用舟船而只能用皮筏过渡,古人认为是由于水羸弱而不能载舟,因此把这样的河流称之为弱水。在古书如《山海经》、《十洲记》等中记载了许多并非同一河流而相同名称的弱水。《山海经》载昆仑之北有水,其力不能胜芥,故名弱水,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后来的古文学中逐渐用弱水来泛指险而遥远的河流。苏轼的《金山妙高台》中有句:蓬莱不可到,弱水三万里;张孝祥的《水龙吟——望九华山》中也有一句‘缥缈珠幢愚卫,望蓬莱、初无弱水’。其他的诗词中就很少见弱水的句子了,反到是后来的小说中用的比较常见些——三叔你说的可是这个意思?” 于世达点点头后又摇摇头,说正南虽然学识足够渊博,对于这个冷门的词汇始终还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弱水有大小之分,《九州青蘅传》中记载过最大的弱水为夜沼,是位于九州大陆上的一片大湖,夜沼其实分为两层,上层为万物不生之弱水,下层是清水。其内生活着两种生物——地蟒与夜孙鸟,其实它们并不真正生存在弱水中,地蟒生于清水之中,而夜孙飞在空中…… “你看着水中的的藻类,实际上就是《九州》中记载的所谓地蟒了,古书中所提之事并不准确,地蟒并非只能生于清水之中,只不过它在弱水里会幻化成另外一种颜色罢了——在阴阳五行论中说火为阳,水为阴,清水为阳,弱水为阴,地蟒则是阴阳调和的产物,清水和弱水循环往复,唯一能够辨识的依据就是其内地蟒的颜色了……” 正南心想难怪当血水变清后于世达会说这是涉水而过的最好时机,只是不知道这清水和弱水交替往复的周期是多久,千万不要等到他们游到一半的时候弱水重又换了回来,到时候别说他这样水性本就不好的人,就算插上翅膀恐怕也难以从中逃脱了。 正南分明感到时间紧张,越早行动成功的机会就越大,不过刚才于世达对于弱水的一番解释以及自己暗地里的思考似乎又牵扯出不少与之有所关联的往事出来,让他禁不住地想问个清楚——于世达所说的地蟒就是现在水中这种类似水藻的生物,看上去对人体没什么伤害,那夜孙鸟又是什么东西呢? 于世达说他也不清楚,从前只在倒一个辽国武将的斗时见到了弱水的机关设置,不过里面只有这种地蟒,却从未见过所谓的夜孙鸟是什么样子,估计大概是一种会在弱水之上飞来飞去,以溺死在水中的动物为食的禽鸟吧。 一旁的青山听到这里忽然似有所悟,正南朝他点点头道:看来我们在贝尔湖碰到的食人叶就是夜孙鸟了,幸好当时没在水潭里过多停留,不然搭上我们俩的小命不说,到死都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吃掉的,岂不是亏大发了嘛! 正南和青山在贝尔湖的遭遇可谓惊险之极,不过要想在此时讲给众人听显然有些不合时宜,正南让大家做些必要的准备,然后就准备涉水到当中的平台上去了。 大家都没有带什么换洗的衣物,男女有别又不好意思穿得太过暴露,只好把最外层的衣裤脱下来装在背包里,连带着里面为数不多的用品和食物用绳子捆扎好了,在最外层再包裹上一层密封袋,让青山和云海各自牵根绳子缚在腰间,拖动着过河。 一切准备妥当后正南率先走进水中,他只会蛙泳,北方俗称的狗刨式,游起来速度不快,而且还要顾及先前受伤的肩膀,尽力不让伤口沾到水,用了一分多钟的样子才前进了十米的距离;紧接着云海才按照先前的约定一起下水,尽力保持着和正南之间的距离,平稳地游动着;下一波下水的是曹沝和shining,他们爷孙俩虽然体力透支的比较厉害,但总归是南方人,水性较好,安排在中间可以起到前后照应的作用;最后是绿水青山以及于世达结伴而行——四队人马相互之间保持十米左右的距离,这样在最前面的正南快到目的地的时候,最后边的于家三人才刚刚下水,万一在其间发生什么不可预料到的事至少可以保证后面的人能够快速折回,不至于让所有人都陷入到突发的危险当中。 一切都如同计划中的那样顺利进行着,正南的泳姿虽然蹩脚,但好在距离不长,稍微费了些功夫总算踉跄着爬上了平台,他回头看了看后面的人,只见他们也按部就班的朝这边行进中,要不了多一会儿就会与他重新会合,这才转过身,望向那巨型石棺所在的方向。 所有的狼眼手电都被放进了云海和青山携带的两个背包里,此时正南虽然距离石棺不远,但在头顶非常暗弱的光线下看得不甚清楚,只能依稀辨认出它的轮廓来,从这边望去就好像是隐藏在黑暗中窥探猎物的怪兽一样,给正南以阴冷和恐怖的感觉。 正南不自觉地打了个冷战,也不知道是刚从水中出来的缘故,亦或是真的被石棺吓住了——他自认不是一个胆小怯懦的人,虽然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的面对装殓死人的棺木,但也没有理由会如此惧怕吧,与之前遇到的真真切切的威胁比起来,区区一个纹丝不动的冰冷石块又有什么可怕的地方呢? 话虽如此,正南还是转过身来,尽量避免正视那口石棺,只盼着其他人能够尽快到来,互相有了照应也就没什么可怕的了。但越是这样不停地心理暗示,身体反而不受控制地抖动起来,再看其余人怎么好像老是在原地转着圈子,总也没有丝毫靠近的意思呢? “救我——” 正南的耳朵里响起了这样的声音,说来也怪,身体的颤抖适逢其时地停止了。就好像恐惧达到一定的限度后,突破了人的身体和心理能够忍受的极限,以至于任何感觉都会变的麻木了一样。正南忽的转过身,极力压抑着随时都要将他故作的镇静击得粉碎的恐惧,将目光扫向整个平台,却分明看不到除了石棺之外的任何东西,一切都好像还如他刚踏上平台上时没什么两样。 幻觉? 不,那声音如此真切,绝对不是幻觉那么简单! “救——我——”声音再次响起。 “你是谁?”正南终于失控般的大叫起来。 “救我——我在棺材里……” ------------ 第59章 谁在撒谎 [正文]第59章 谁在撒谎 ------------ 正南的父亲正衡曾经留给他半本日记,记载了正家从正老太爷开始一直到正衡年少时被迫跟着别人去北京的经历,其中很多遭遇可以称之为惊险异常,如果正南没有这次来北海的经历的话,恐怕会一直将日记中的记载当成惊悚小说来看待,而不能想象这世间还有如此悬疑诡秘的存在。 记得半本日记的gao潮出现在祖父正老太爷南下时与夏侯一家于荒郊野外结识,正老太爷当时还对摸金倒斗的买卖知之甚少,却不小心卷入了夏侯古夫妇盗墓行动当中,两个人在地下与黑煞周旋直至逃出生天,这样的经历即便落实到相对呆板的文字上也不禁会让正南后背发凉、汗毛直立。而现在,在面对着与祖父的遭遇相类似的情形时,他才真正体会到了恐惧这个词汇的含义。 正南在这一瞬间忽然联想到了祖父的经历,记得日记中记载过祖父也是在地下墓室中忽然听到棺材里的怪异声响,后来才发现那是夏侯古在躲避黑煞。然而现在他分明听到自平台中央的棺材里传来了求救的声音,不知道这又是怎么回事。同伴中的王贵和司徒浩方已经死亡,剩余的六个人此时还在水中向这边游来,除此之外,还能有谁会被困在棺材中呢?难道是王宝宝的阴魂不成?又或者是感受到生人的靠近,里面的尸体变成了黑凶或者白煞? 想到这里,正南的情绪反而平稳了下来——人类对未知的恐惧往往只是恐惧本身而已,当了解到自己面对的究竟是什么后,甚至会让懦弱的人都多出一分视死如归的勇气出来,更何况正南原本就自认为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角色,不然也不会在安逸的生活之余还非要置身于危险当中了。 他暗自沉了口气,朝着石棺走进了几步,同时低声细语地连续问了几句:谁在那? 没有答复,四周一片死寂,就好像之前的一切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正南的脚步并没有停止,心下却泛起了嘀咕:难道是自己出现了幻听,棺材里根本没有谁? 这个想法刚一冒出,耳朵里忽然钻进了个声音道:不,我在里面,快来救我! 正南被这个声音吓了一跳,骤然停在了原地,有些歇斯底里般地喊叫了出来:你究竟是谁? 等了一下,依旧不见答复。 正南似乎想到了什么:或许他和棺材里的人的交谈并不用话语来实现的,所以当他发出声来的时候却不能得到答复,反而是每次内心的疑问不知通过什么渠道传到了对方那里,这才有了相应的反应——这样的推断虽然不合情理,却是他眼下唯一能够想到的解释了。 为了验证自己是否正确,正南又心中暗想道:你是谁? 这个想法刚一发出,他立刻就听到——或者说是通过耳朵感觉到——了答复:我是王贵,快救我! 这个回复足以验证正南先前的推测,但却令他陷入了更大的困惑当中——王贵与众人是在天葬椁下落的时候失散的,现在怎么会忽然出现在天葬椁当中的石棺中呢,这无论从时间还是空间上都说不过去啊,难道是自己碰到了曹沝所说的鬼引魂,墓穴中的怨气凝聚伪装成了王贵,想借此来迫害他吗? 虽然有所怀疑,正南却不由自主地继续朝石棺走去,此时整个天葬椁上忽然变亮了几分,抬头上望的时候才发现是水上繁星当空,虽不及先前太阳的光亮,却也足够让他把石棺所在的地方看个清楚了。石棺是相对于他的来向横着摆放的,长度大概三米有余,其上凹凸不平,似乎雕刻着什么飞禽走兽,但从侧面却看不出独立于棺材身体的盖子的存在,两者好像合成了一体,没有丝毫缝隙,甚至没有任何痕迹可循。 正南放着胆子在石棺的上面拍了拍,只感到其上冰凉彻骨,并且沉重异常,连声闷响都没有发出,他又试着向侧面推了推上部,一如所料的纹丝未动,如果真想将其打开的话,看来不仅需要等待旁人涉水过来帮忙,甚至还要借助特殊的工具才能做到了…… 他又想:你是怎么跑到这里去的?你真的是王贵吗? 王贵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在这里了——你又是谁,于老爷子还是司徒浩方?不管怎么说快把我弄出去,这里尸臭味道太重了,怎么好像有什么动物死在哪里了…… 正南觉得奇怪,继续想道:我是正南! 王贵的语气有些怀疑地说道:正南?你什么时候跑到这里来的,咱们不是分头行动,你带着一队人先去乌斯季巴尔古津镇了吗,怎么也来这了呢? 正南越发觉得奇怪,心想:你怎么都忘了,先前我们在地下的古墓中汇合了,后来为了躲避巨石才又失散,大家还以为你已经死了呢——等等,你说你真的是王贵? 正南忽然生出的警觉是有道理的,石棺中自称王贵的人说出的话前言不搭后语,并且忽略掉了一大段经历,如果不是他忽然患了失忆症的话,那就只有一个可能——里面不是王贵,而真的是鬼引魂了。 正南记得曹沝曾经跟他提及过,鬼引魂的强弱取决于凝结的怨气大小,辨识它与真实世界的唯一依据就是鬼引魂并不具备被伪装者的记忆,比如说,一个人在古墓中碰到了鬼引魂幻化而成的他的父亲,如果粗心大意的话自然会被其所害,但只要随便用一两件往事考验之就会发现其中的破绽,说来破解也不是什么难事,只不过时常出现在像古墓中这种极端条件下,再加上被害人总是处于精神和体力都被消耗和折磨殆尽的时刻,真正能够从容应对的人屈指可数了。 而现在,石棺中的这个王贵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恰巧表现出了鬼引魂的某些特征,这让正南不得不对其产生怀疑,进而琢磨着堆砌测试一下的方法了。 正南脑筋一转心生一计,继而对着石棺想道:王贵啊王贵,亏你也是国家考古队的专家,怎么会选择这么个露营的地点呢,你也不看看周边寸草不生,连我这个外行都知道内有玄机,听于世达说你却非要坚持呆在这里,这下被困住了吧…… 正南曾听于世达说过他们选在盆地里露营是司徒浩方的主意,讲这些话的时候王贵就在旁边,没有提出过任何异议,现在正南偏把这个黑锅背在王贵的身上,为的就是测试一下石棺里的究竟是不是真人。根据他的料想,如果对方立刻出言反驳,指出这并不是他的过错,那就是王贵本人没错;反过来如果他对正南的指责胡乱应承或者干脆全盘承认的话,其中则必然大有蹊跷了。 哪知道王贵听他这样一说立刻发出了疑惑的声音:什么盆地?我们没有在盆地里露营啊。我们在半路上碰到了个背包的旅客,看他与我是同乡,就跟于老爷子商量能不能带上他在执行完任务后一同去乌斯季巴尔古津镇,后来见实在赶不到目的地了,这才在山脚下找了个露营的地点搭起两顶帐篷来,我和同乡一顶,司徒浩方和与老爷子住另外一顶,哪知道半夜醒来就发现被困在这个黑咕隆咚的地方了,四周还有臭不可为的气味,好在你来了,快让与老爷子和司徒浩方一起帮我出去啊…… 正南越听越奇怪,只觉得王贵的描述与于世达的说法大相径庭,反倒和天台上司徒浩方的说法不谋而合,不过于世达曾经说过司徒浩方已经死了,不可能在后来出现在平台上,正南在当时没办法深究,此事也便被搁置了下来,却不想现在又被重提,并且是在如此怪异的情形下出自同样被认为已经死去的王贵之口,前后呼应之下,不知道究竟是起到了互相佐证分辨真伪的作用,亦或是让他再一次碰到了难以解释的咄咄怪事呢? 三个人两套说辞,必定有一方是撒谎的,究竟是谁,目的又是什么呢? 神秘的背包客应该是问题的而关键——不管他是否存在,因为这是两套说辞中的最大出入。 依照于世达所说,这个背包客根本没有出现过,三个人只是一如计划地来到了目的地,却不想在夜晚遭遇洪水的袭击,至于后来是怎么陷入了古墓当中就无法讲明白了。他的说法虽然大部分合乎情理,却也有牵强附会的地方,其中的一个疑点就在于并未将司徒浩方的死因解释清楚。 反过来如果王贵和司徒浩方诚心欺骗的话为何要编造出这样一个并不存在的人物呢,那样岂不是更容易被人识破吗?但如果他们讲的是实情,同样无法解释并没有死的司徒浩方是怎样在前一分钟还在平台上出现,却紧接着在墓室中又无缘无故地消失的呢? 正南头痛欲裂,闭上眼睛用力地甩动了几下脑袋,只想把萦绕在其中无法解释的诸多疑问都倒空出去,甚至如果可能的话把此行的一切诡异经历也一并从记忆中消除干净。然而他也明白这个动作对他的帮助不会太大,逃避并不是解决问题的有效地方法,纵使现在自己处于筋疲力尽且思维混乱的状态之下,也要尽可能的保持镇定,努力找寻一切可以解开迷题的方法…… 冷不丁地感觉有人在自己的肩膀上拍了一下。正南睁开眼,只看见满目的波光粼粼中有几个人影不停闪动着,并且逐渐向这边靠拢了过来。青山站在身侧又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一下,关切地问他怎么回事,为何在这里发呆呢? 正南兀自地在原地转了一圈,发现自己仍旧站在水边,而不是石棺的一侧。再看围拢上来的众人都对他投以关切地眼神,于世达更是从人群后面挤了上来,两个人四目相对之下,正南分明看到他的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就好像刚才正南所经历的事都被他看在了眼里一样,嘴上无需赘言彼此心照不宣。 正南冷汗直流,心想怎么觉得眼前这个并不是先前他所认识的那个于世达呢? ------------ 第60章 邪魔的提示 [正文]第60章 邪魔的提示 ------------ 正南狠狠地咽了一口吐沫,避开于世达那犀利的眼神,转而避重就轻地问青山他们怎么这么慢,害他在这里等了好长时间。 青山说:这还算慢?我们可是特意按照你的吩咐压低了速度,不然早就在水里顶到你的屁股上了——再说你一共就在岸边独自站了二三十秒的时间,随后云海就跟你汇合到了一处了,我虽然在队列的最后,却也看得清清楚楚,还奇怪于你怎么举止有些怪异,好像愣在原地一般对云海的招呼置若罔闻呢! 云海附和着道:我虽然一直把注意力集中在水中的后续人员,却也留意到你有些魂不守舍了,喊了你两句也没有得到任何答复,就只当你是体力透支过度,正在自我调整呢——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要不要试着坐下来休息一下? 正南故作精神地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心下却犯起了嘀咕:刚才自己明明走到了石棺边,还与里面的王贵交谈了半天,怎么听其他人的意思都说没有这么回事呢?按照道理说一干人等全部涉水而过也不会花上三四分钟的时间才对,但他与王贵的对话却绝对不止在这段时间内能够完成,除非,真是他的精神崩溃以至于产生了幻觉? 不对,绝对不对,正南分明注意到了于世达那怪异的表情——那副就差把“我是局面的掌控者,没有人能够违反我的意志”这句话显现在脸上的样子,仅是这点就足以证明他刚才的经历应该不是子虚乌有的幻想。正南忽然想起自从进入到古墓中后,这已经不是于世达第一次露出这样的表情了,细细回想起来,他简直与先前住在北京房山的那个劝人为善的好老头没有半点相像的地方,这个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的呢?自从在乌兰乌德分开直到又在墓穴中重遇吗?这其间发生过什么?又与王贵和司徒浩方所叙述的经历有所关联吗? 正南的脑袋里充满了疑问,表面上却还要装出一如往常的样子。他看到曹沝自从水中出来后就想直奔石棺而去,立刻拦在了他的面前,只说大家都累了,需要休息,不如在原地调整上半个小时再做计议。 曹沝自然不肯,不过正南话锋一转说即便他不累的话也需要先穿上衣服,别忘了队伍中还有两位女士呢! 曹沝面露羞愧之色,赶紧找青山要了背包翻找自己的衣物去了,正南看他一时之间不会给自己添乱放下心来,随便找了个干爽的地方独自坐了下来,一面暗中盯着于世达的动向,一面暗心潜想,试图再跟王贵联系,然而试了半天却一无所获,别说是王贵的呼救了,就连丁点特别的动静都没有。整个平台之上似乎都笼罩在一派平和之下,丝毫不像盛放死人棺木的所在,于是正南又对刚才与王贵的交谈是否真实发生过有了几分动摇,满心琢磨着找寻一个能进一步求证的方法。 正南灵机一动,转而去问邪魔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虽然他也知道三个邪魔历来没有帮上过忙,并且他们只会对他报以无尽的嘲弄,即便是号称给他的能力也是打了个对折,说到底与完全没有无异,但总归邪魔们的本事不小,对过往来生都似了如指掌,如果能从他们那里透出些消息来,说不定可以解开他脑中的诸多疑问呢。 正这样想的时候,正南忽然感觉到和尚冷笑了一声,对另外两个邪魔道:你们看我说什么来的,这小子真跟他爹一模一样,无时无刻不想着如何算计别人,好在咱们已经吃过一堑,留了心眼,不然被他卖了还要帮着数钱呢! 正南正欲申辩,却听尼姑先与他开了口:这个不能全都归咎于他,毕竟第一次遇到如此难缠的局面,任谁都会应接不暇了,依我看这小子直到现在的表现还算合格,不如我们就给他些提示,也算是额外的恩赐吧,就看他以后如何来报答了…… 道士立刻附和道:这个方法好极,只是不知道这个小子是否愿意与你交易啊! 正南已经于邪魔们打过交道,自然知道他们决计不会做亏本的买卖,听着他们三个人你说我唱的表演就知道其中必然有陷阱,或者至少是个不公平的交易隐藏其间,所以并没有立刻应承下来,反而是问对方自己需要提供什么筹码最为交换。 尼姑笑了笑道:我在老家遗留下了个东西,如果你以后能竭尽全力帮我取回来的话,我就答应给你些提示。顺便提一句,先前我们之间达成过的那个约定,就是每完成我们的一个要求你会得到相应的特殊能力作为奖赏是独立于这次交易之外的——当然,能够跟我扯上关系的,必然也是件九死一生的买卖,如果你怕招惹麻烦上身的话完全可以拒绝我的提议,只要有丝毫的勉强,都不会得到最终的幸福,你说对吗? 正南丝毫不觉得尼姑的暧昧玩笑有多可乐,反而从她的话语中总结出若干条结论:其一是他们对于他所困惑的事情必定有所了解,不然不会言之凿凿地要以此来作为交换的条件了;第二,尼姑让将她的东西取回,并且着重强调了此行的危险性,如果不是她故弄玄虚地夸大的话,那就一定存在比起这次北海之行还要有所过之的艰难险阻了;最后,也是最为重要的一点是,正南一如往常同邪魔们交涉后所得到的结果,那就是不得不遵照他们的意思而别无更多的选择…… 不消正南开口,邪魔们早就窥探过了他所作出的决定,尼姑立刻虚情假意地对正南的“勇敢”赞扬了一番,然后让道士给正南以先前许诺的提示。 道士问正南现在最想知道的是什么? 正南想了想,有太多的疑问需要求证,一时之间反而不知从何发问是好了,道士似乎对正南的犹豫早有准备,紧接着说道: “我猜想你现在最想知道的是于世达、王贵和司徒浩方三个人究竟谁的话更为可信,以及他们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导致不同说法的出现吧?对此,我有如下提示,至于怎样理解可就是你自己的问题了:首先,制造谎言的最高境界并非是无时无刻不在撒谎,而是只有在必要的环节上才会撒谎,如果为了圆上一个谎言不得不编造下一个谎言,那只能说明谎言的制造者非常的不高明;其次,谎言和真相的界限如此模糊,以至于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一个理所当然的谎言时,竟会发现它原来是真相,反之亦然,所以永远不要根据流于表面的诸多现象臆断真实与谎言,因为那样做往往只会适得其反,;第三,你应该充分利用我们赋予你的能力,纵使它现在被打了折扣,但要知道并不是什么疑问都可以用‘是’或者‘不是’来简单划分的,从另外一个角度去尝试解决,说不定能够起到意想不到的结果……” 道士说到这里就没了下文,正南还等着他会提出什么更具建设性的提示,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在所谓的交易中再一次吃了大亏,只好悻悻地对邪魔们说了句:非常感谢你们的帮助,我觉得只要我能活着离开这里,完全可以找一个解密高手帮我一起破解这些提示,就像先射出一支箭,然后在箭头射中的地方画个圈一样,可以精确到了无以附加的程度…… 尼姑说:你的话虽然幽默,可是别忘了我们之间的协议,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待到还债的时候才是你最应该用你无所不能的俏皮来鼓励自己坚持下去的时候…… 正南只觉得与邪魔交易简直就是个天大的错误,索性也就对他们不再理会了,转头去看时发现曹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换好了干净的外衣,并从背包里抄起狼眼手电和工兵铲来走到了石棺的跟前,正四下里绕着圈子,找寻下手的部位呢。 正南一边吩咐着其他人尽快收拾好,一边心想难怪曹沝会如此心急,毕竟是几经周折才终于摸到了门路,是人就无法抵挡这种唾手可得的好处,即便是正南自己如果不是刚才不知何故出现了王贵被困在石棺内的幻觉的话,说不定他早就和曹沝联起手来,迫不及待地想见识一下里面的古董。现在既然对邪魔们的提示一时还琢磨不出个门道,反倒不如抱定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走一步看一步了。 说话间大家都换好了衣服,各自抄起了工具,将所有狼眼手电都打开来斜射向石棺的周围,前呼后拥着信步来到了曹沝的身边。 曹沝不知何故早把工兵铲放到了一边,自己则是蹲下身仔细查看石棺头部一面的什么东西。众人凑上去,发现这一面的正当中嵌着一颗巨大的蓝色宝石一样的物体,周围则是几个看不懂的蒙文文字,忙问曹沝这是何意? 曹沝抹了一把石棺上的水汽,念给大家听: “敕封扩廓帖木儿北海王加造北海流宫以享千年!” 正南觉得有些好笑,虽然他对元朝的封赏制度不甚了解,但也知道作为黄金家族之外的文臣武将是决计没有被皇帝册封为王的可能性的,再说这里不过是他王宝宝的一个坟墓,竟敢自称为“宫”,岂不是授人以大不敬的话柄么——先前听人把他的陵墓唤作北海流宫,还一直以为只是坊间传言,不想原来出处竟就在此地,要说起来这个王宝宝的胆子也真是够大,难不成是眼见着元朝气数将近,心中便起取而代之之意,不但自封为王,甚至还要在死后归位于“宫”,英名以传万世吗? 于世达从旁说:这也不足为奇,谁不想往自己脸上贴金?即便是些虚名对这种征南战北的武将也是极具吸引力的,依我看这王宝宝并没有怀揣篡逆之心,不然早就建帝立号,将黄金家族的江山取而代之了,或者最不济也会死后在这棺材上留下皇帝的封号,而不仅仅是个千岁的王爷吧! 于世达说得有理,正南却故意没有表示赞同,转而去问曹沝的意见。 曹沝好像走神了,听到正南问话,这才答道:我也觉得这颗宝石肯定价值不菲,不如先将其敲下来再细细查看? 正南差点被曹沝的话气死,别人都在讨论棺木上的文字,只有他满眼睛里全是宝物,怎么说也是个富豪出身,也不怕别人笑话。 正南正想出言讥讽几句,却不料曹沝信手从地上拾起了工兵铲,就想用铲尖沿着缝隙去撬那宝石了。他觉得事有不对,正想出手阻拦,却见于世达从曹沝身后一把抢下了工兵铲丢在了一边,怒气冲冲地对着曹沝喊道:傻啊你,这样做怎么行? 正南怕两个老头子在现在这个最不合时宜打起架来,立刻附和道:对对对,三叔说得对,这宝石一看就价值连城,怎么能用工兵铲来撬呢——那什么青山,你是不是还有把工兵刀来的…… 正南本是出于调停之意,却见于世达的怒气转向了自己,便自知说错了话,连青山递过来的工兵刀也不敢接了。只见于世达叹了口气,指着石棺对众人说: “你们可知道这颗宝石是打开石棺的关键所在,现在将其取下的话,不能开启石棺事小,万一触发了自毁装置,谁还有命拿着它出去卖出天价?” ------------ 第61章 缅甸翡翠 [正文]第61章 缅甸翡翠 ------------ 正南在求助于邪魔之前曾经尝试了几次跟石棺中的王贵联系,然而却没有得到任何答复,由此他也开始相信之前的确是自己出现了幻觉,想来这天葬椁携带着石棺从天而降,气势何其恢弘巨大,按道理说王贵是怎么也不可能跑到石棺中去才对,或许是刚才自己过分紧张所致,又或许是中了墓室内的某种瘴气,总而言之事情既已过去,就没有必要过分深究了,不如把全部精力都转移到如何打开石棺之上,倒要看看这王宝宝究竟是多么厉害的粽子…… 然而曹沝却先于盯上了石棺上的宝石,无所顾忌地想先将其撬下,他这一行动被正南看在眼里,虽然觉得有些不顾矜持,却也没什么太大的不妥,毕竟此行大家的唯一目的就是倒斗,收敛眼之所见的古董正是理所当然,没必要太过自持了。 但于世达似乎对曹沝的行动并不认同,不仅粗暴地将其阻止,还说这颗宝石是开启石棺的机关所在,如果不加小心的话很可能会触动自毁装置,众人都要被他的鲁莽行动害死了。 于世达说得严重,众人都不敢胡乱行动了,曹沝虽然将信将疑,却也识相地停下手来,反而是又去仔细地查看那宝石,好像希望从中看出些什么门道,借此否定于世达的猜测。 正南也蹲下身去,以他在潘家园浸淫几年的资历却竟然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判断出这蓝色的镶嵌物并非是常见的天然宝石,至于究竟是什么就不大能分辨出来了,其价值么,自然也就因此而一落千丈。曹沝显然也在仔细辨认中确认了这点,不免有些扫兴,直接站起身来,提着兵工铲朝石棺的后面绕去。 正南知道曹沝的意思,虽然明知道于世达的说法可能是正确的,嘴上却不愿承认这点,说到底两个人都是摸金倒斗的前辈,谁在谁面前也不愿丢了面子,倒是正南作为初出茅庐的新人反而没有什么忌讳,可以随意向别人请教。 正南让于世达也凑上前来,问他是如何一打眼就能辨认出这块蓝色石头分文不值,只是石棺的机关所在的? 于世达见曹沝负气离开,自然是得意之情溢于言表,面对正南的问题故意卖起关子来,只悄声说了句:谁说这石头分文不值的?依我看把你们潘家园的宝石都搜罗规整到一起,未必也能比它的价值更高…… 正南不明所以,说怎么也看不出它是块宝石啊,凭什么就价值连城呢? 于世达更加得意了:亏你还在潘家园混,可知道宝石也有广义和狭义之分? 这个正南自然知道,广义的概念宝石和玉石不分,泛指宝石,指的是色彩瑰丽、坚硬耐久、稀少,并可琢磨、雕刻成首饰和工艺品的矿物或岩石,包括天然的和人工合成的,也包括部分有机材料;狭义的概念有宝石和玉石之分,宝石指的是色彩瑰丽、晶莹剔透、坚硬耐久、稀少,并可琢磨成宝石首饰的单矿物晶体,包括天然的和人工合成的,如钻石、蓝宝石等;而玉石是指色彩瑰丽、坚硬耐久、稀少,并可琢磨、雕刻成首饰和工艺品的矿物集合体或岩石,如翡翠、软玉、独山玉、岫玉等,同样既包括天然的,又包括人工合成的。 然而正南刚才已经细细验证过,石棺上的蓝色石头质地生脆,色彩单一,抚之有寒气,不似宝石般色彩瑰丽,又与玉石的晶莹剔透的特点相违背,无论颜色还是质地反倒更像是盛装啤酒的玻璃瓶,粗糙且浑浊,唯一的卖点或许只在镶嵌在古墓的石棺上,不过即使将其放到潘家园里谁有相信它会有这样的出身,难不成要将这个石棺都搬去用以验证其或许不菲的身价? 于世达笑着说道:不是我瞧不起你们这些年轻人,虽然混在古玩市场,对宝物的鉴赏能力也只停留在散盗的水平线上,完全被限制在了书本上的条条框框,丝毫没有随机应变的能力,纵使被扔到了金山银海当中,满眼也就只能看到那些黄白的俗物,却不想想正经价值连城的宝贝都已稀少著称,真正能为人所见且品头论足的能有多少? 正南觉得于世达说得很有道理,这也正是他放着古董店不去经营,偏要跑到这里历尽艰险的目的所在。然而于世达还是没有把这石头的来历讲清楚,不免大有调人胃口之嫌,连一旁的青山和绿水都忍不住开口问他这究竟是何物了。 于世达叹了口气,大概是觉得眼前这些年轻人对他的教化并不感冒,实在枉费了他的一番苦心吧,无可奈何之下只好继续说道:说来这也不是什么冷门的宝石,而是一块缅甸翡翠而已…… 此言一出正南立刻大摇其头起来,连连说这不可能,缅甸翡翠又称翡翠玉,虽然成色高低不同,却也是常见之物,他又岂能不认得呢。缅甸翡翠的基础颜色分为白绿红黑黄紫六种,其中以含铬元素的了彩色翠和三价铁元素的红色翡最为常见,至于蓝色的翡翠玉,别说是见过,就连听都没有听说过,于世达若非要说眼前这个石头是缅甸翡翠的话,可是有违行家的威名了。 于世达似乎并不着急申辩,而让众人再走近些看个清楚。几个人几乎把鼻子贴在了石头之上,这才看出了几分门道,原来石头上散发出来的蓝色并不是通体均匀的,反而更像是源自表面对外界光线的反射,越往里看时就会发现其中是透明的白色,虽然因为光线的限制再往里就看得不甚清楚了,却已经足够证明这真的是块不含杂质元素的白色的翡翠玉了。 正南对于世达的见识心悦诚服,只是还不理解为何白色的翡翠竟会反射出蓝色的光来,虽然头顶就是湛蓝色的湖水,但既然翡翠内并不含有能够折射可见光线的金属元素,所有的光线都应该透过其中而不会显现出来才对啊。 于世达对正南能够提出这个疑问赞许有加,手心向内在宝石的表面划过,告诉他说:你看这翡翠的表面被打磨成了圆弧形,像不像汽车大灯的形状,其实它正是运用光学原理安置在此的一个凸透镜,能够起到汇聚特殊光线的作用,当然,其内还有与之连接的各种制动机关,根据开启方法的恰当与否来最终决定触发何种结果,如果用外力强硬破坏的话,就说不准会产生什么后果了。 正南道:如此说来要想破解这道锁也要通过光的作用了,只是仅有这么点线索何从着手呢? 青山听后摇了摇头:我倒是知道古墓中这类机关的设置都需要用相应的发光宝石来开启的,情形与现在的一把钥匙一把锁相类似,不过仓促之间让上哪去找这样的宝石呢,我看我们还是需要另想办法了。 正南却不以为然:以前都说要用发光的宝石才能开启的机关,实际上并非只有这一条路可走,发光的宝石与正常的可见光相比属于冷光源,在古代只有夜明珠之类的宝石才可能制造,但现在科技发达了,冷光源的范围已经极大地扩展开来,就比如说我们带的荧光棒就属于此,依我看不如我们就用荧光棒来试验一样,看看是否有用…… 青山道:南哥你怎么忘了,最后一个荧光棒刚才已经被我们用掉了,现在让我上哪去找?更何况听三叔的意思这缅甸翡翠的机关设置巧妙,如果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可千万别胡乱试用,就像刚才曹老爷子那样,岂不是要把我们都置于危险地境地了吗? 正南想想也对,越是在紧要关头越要沉住气,不能像曹沝那样总因为营营小利坏了大事,说起来几个人一直顾着在这边查看宝石,一时之间倒忘了注意曹沝的动向了,现在想起来起身再去找时才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绕到了石棺的另一头,此时正用工兵铲插在石棺上的缝隙,把全身的重量压在另一头,妄图将石棺的盖子掀开呢。 正南的脑袋嗡嗡作响,心想这个曹沝还真是不让人省心,难道非要闹出点事来才算甘心?亏得他也是自称为摸金倒斗界的前辈,办起事来原来如此不堪大用。 虽然心有不屑,但总归还要尽力劝阻,万一被曹沝闹大众人都会跟着倒霉。正南慌乱地转过石棺的折角,一边紧跑了几步赶了上去,一边呼叫者让曹沝停手…… “砰——”一声清脆的崩裂声传了过来。 正南头皮发麻,立刻停在了原地,一只手扶在石棺上不住地喘着粗气,只希望是曹沝的工兵铲受力不住断裂了,而非石棺起了什么变化。然而事与愿违,他分明感觉到搭在石棺上的手开始抖动起来,转头去看时才发现石棺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通体布满了裂缝,并非是单纯破碎开裂的形态,而是呈不规则地横竖直线网状辐射到四处,进而忽然有些碎块向内凹陷了下去,随即带动起所有的碎块都不断塌陷内收,仅仅经过几秒钟的时间,偌大个石棺就在所有人的面前消失地无影无踪,就好像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一样。 更不可思议的还在后面:石棺刚从眼前消失,平台的九条边上反而凭空出现了向外塌陷的碎块,所有的碎块拼接组合完成后,竟然呈现出九顶竖直立在地上的小号石棺。 “咚咚咚——”四面响起了钝器在石板上敲击的声音,随即有两三个石棺的盖子被从里面硬生生的推了开来,狠狠地砸落在了地上。危急时刻,不知谁战战兢兢地将手中的狼眼手电照向了一个棺材里面,只看到一个身体干瘪、眼窝突出的死人一呲牙,发出声怪异的嚎叫后从中探出半个身体,双腿一缩一伸便一跃而起,朝向距离他最近的shining袭去。 ------------ 第62章 肉骨僵尸 [正文]第62章 肉骨僵尸 ------------ 曹沝终于还是给大家惹出了麻烦,并且这次似乎严重到了无以附加的地步,九个直立的棺材忽然出现在了平台的四周,把手足无措的众人困在了当中,紧接着由里面走出凶神恶煞的怪物出来,不就是传说中的僵尸还是何物? 七个人中绝大多数都是头一次看到僵尸,先前只是从其它渠道了解过行内的人把它们也称之为“粽子”,大概是与被包裹在棺材里的状态比较相像的缘故吧,然而现在他们破茧而出,并且凶恶异常,哪里容得众人过多遐想,早就以迅雷之势扑了过来,位于最前面的shining自然是首当其冲,这个小姑娘不曾见过如此阵势,立刻双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情势极其危急。 好在大家原本都站立在平台的中央,距离边缘尚且有段距离,僵尸这一跳虽然速度极快,却也给人留下了反应的时间。最先有所动作的是云海,他是特种兵出身,身强力壮、反应机敏,虽然忽然出现的僵尸也让他惊愕不已,但毕竟是受过应对突发状况的训练,脑海还未被恐惧彻底占领的时候脚下却已经开始了行动。他从腰间抽出了长刀,三步并作两步就赶到了shining的身侧,将她掩护在自己的半个身体之后,随即横刀一甩,直接扫向了已经近到咫尺的僵尸。 云海的臂力惊人,再配合这这把他和青山不知从什么地方淘来的蒙古长刀,这一挥之下如果目标只是人类的话轻者便要皮开肉绽,重者甚至会被砍下肢体,决计没有再次反击的机会了。然而长刀刀锋接触到僵尸身体的一瞬间云海就感觉到了异样,如同砍在坚硬的器物上,手上竟然有了麻酥酥的感觉,甚至险些吃疼不住地将长刀掉落,对方却好像皮肉未损,自上而下的势头分毫未减,只一下子就将云海扑倒在了地上,随即满是獠牙的大嘴一张,就朝云海的脖颈处咬来。 云海万没想到对手如此厉害,只能疲于应对,暂时用长刀横在眼前,别住了僵尸的嘴巴,发力地向外推挡,却无力阻止对方同样尖利的爪子一顿乱抓,只数秒的时间前胸的衣服已经被抓成了碎片,紧接着数道划痕浸出了鲜血,一股刺痛的感觉直叫他痛入骨髓了。 云海从出击到受困只发生在数秒钟的时间里,在这段时间里众人还沉浸在突发状况的错愕中,青山反应过来的时候也同样从腰间抽出了长刀,疾走几步便想去解救云海,哪知道斜刺里黑影忽然一闪,青山下意识地去看时早被从侧面一下子扑倒在地,在巨大的冲力之下接连滚了几圈才最终停了下来,长刀也从手中滑脱而去,掉在了远处的地上。 袭击青山的是另外一个粽子,它和最先出击的那只几乎同时从石棺中破茧而出,却一直隐藏在黑暗当中相峙多时,眼看着青山有所行动立刻冲将上来将其路线阻断,然后四肢以一个奇怪的角度支在地上,好像猎豹一样呲着牙,随即手脚并用奔跑起来,目标直指早被他撞得七荤八素的青山而来,势如千钧、转瞬即到。 青山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气势上早就输了几分,此时面对粽子的急速攻击唯一能做的就是呆做在原地,下意识地伸出手臂挡在了面前。正南看在眼里,心下不觉发出一声惊呼,心想青山看来是遇到了大麻烦了,只可惜自己甚至不具备他和云海的机敏,此时任凭再怎么努力也肯定无法赶上这粽子的速度了,难不成唯一能做的就是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送命? 虽然明知道不可行,但正南还是朝向青山跌倒的方向跑去。就在这时他分明看到有个人在青山的身后揪住了他的衣领向边上一拉,使其错开了一个身位,进而将自己的身体完全暴露在了粽子的攻势之下。 是于世达——正南刚因青山躲过一劫而舒了口气,这才发现及时赶到的竟是于世达,不免刚刚放下的心重又堵在了嗓子眼里。于世达和青山虽是叔侄却情同父子,值此危难关头断然没有不救的道理,但他毕竟年老体衰,怎么可能抵挡住粽子的攻势,说不定只被一撞之下就会筋骨断裂一命呜呼了。 然而于世达显然没有正南想象中的那样脆弱,粽子急速而至,忽然抬起上肢,亮出利爪便朝于世达的脸部抓来。于世达也不慌张,脑袋朝侧面一偏躲过了这招袭击,转而忽然朝前踏了一步,抬腿一脚揣在了粽子的腹部。 云海的长刀尚且不能奈何的怪物,就被于世达这么一揣之下竟然踉跄着退后了几步,虽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却好像从没想到会遇到敌手般异常狂怒起来,放弃了对青山的进攻,它转而朝着于世达怒吼了两声,步步紧逼上来。 于世达的忽然出手给正南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他从斜刺里跑到了青山的跟前,把他从地上扶了起来,又拾起了先前青山掉落的长刀递还给他,然后连同他一起挪步到了于世达的身边,三个人紧靠在一起,与紧逼上来的粽子对峙在了一起。 粽子被于世达一踹之下虽然恼怒异常,却一时之间不敢贸然进攻。于世达乘势悄声对青山和正南说:这是传说中的肉骨僵尸,身体的皮肉都塌缩骨化了,可以说是刀枪不入,唯一的弱点只在它们的腹部,却也并非是致命的要害所在,是种极度难缠的粽子,眼下我们只宜智取,不可恋战,依我看眼下唯一的出路就是从原路返回,再涉水回到天葬椁的边缘去,说不定还能保全性命。等下我来负责吸引它的注意,你们俩先去解救云海,然后带着众人去河边等我——快,行动吧…… 说话间肉骨僵尸已经再次启动了,青山不忍心将于世达独自留在这里,却被正南硬拉走了。他们都明白眼下并不是顾及亲情的时候,唯一能做的只盼着于世达能够应付上足够的时间,待到把其他人带到安全地带再回来对他施以援手。 两个人绕到了云海这边,看到他和先前那只肉骨僵尸依旧纠缠扭打在一起,只不过身上早就伤痕累累,看样子已经无力再支撑下去了。正南心急,一下子跳到肉骨僵尸的后背上,双手从后兜住了它的脖颈,拼尽全身的力气向外拉去。 粽子的身体真如于世达所说坚硬无比,看上去虽然是失去水分的干尸模样,实际上却是与骨头无异,正南狠命的扳着它的头颅,只希望能直接将它别断,却不想身下的粽子腾出只手来揪住了正南的衣服,一把就将他从它的后背上甩脱了出去,重重地摔在了不远的地上。 刚才肉骨僵尸被正南和云海夹在当中令青山无从下手,此时见正南失手,一时也无法顾及到他这一摔之下是否受伤,倒握着长刀垂直向下猛地朝粽子的后背刺了下去。青山的这一招用尽了全身的气力,却不想长刀在触碰到粽子的身体后没有顺势插入,反而是脆生生地断裂成几段,彻底报废了。 肉骨僵尸被青山的举动惹怒,一个翻身把他也撞了出去,这下反倒令其下的云海觅到了难得的空当,只见他用膝盖顶在粽子的下腹,躬身发力,生生把对方顶开一段距离悬在空中,紧接着自己应时蜷身一滚,终于从对方的身下溜了出来。 云海的胸腹早就被粽子抓的血肉模糊了,此时得以逃脱岂肯善罢干休,红着眼睛便朝刚落在地上正想翻身爬起的肉骨僵尸挥刀而去。正南见他发起狠来,连忙朝他喊话说这个粽子的弱点在腹部。 云海听得真切,刚巧肉骨僵尸翻身之余把整个前胸都暴露在了外面,机会难得,手起刀落之下长刀瞬间穿透了它的身体,直把它刺得接连滚了几圈,一边痛苦地嚎叫,一边用尖利的爪子在空中胡乱挥舞着…… 这一滚之下,由其身后穿出的刀尖弯折成了直角,使得长刀从原本还想着抽刀再补的云海手上抽脱而去,云海自然不肯甘休,还欲徒手相搏,却被赶上来的青山和正南一把拉住,逃也似地奔回了平台的中央。 此时曹沝,shining和绿水都呆立在原地手足无措,正南一看到曹沝就想破口大骂,可顾及到现在实在不是恰当的时候只好隐忍着暂不发作,却不想曹沝反而主动迎了上来,开口便道:南仔啊,你们这样硬拼是绝对不行的啦,我们快些跳到水里去躲避,这些肉骨僵尸遇水就会膨胀,进而也就失去威胁了…… 曹沝虽然可气,毕竟还是有些见识的,竟也认得眼前这些肉骨僵尸。正南心想,反正依照于世达的意思也要涉水而过,即使不知道曹沝所说的用水的克制之法是否管用,向石椁的边缘撤离看来也是眼下唯一可行的逃离路线了。于是他让青山搀扶着受伤的云海,自己则用最短的言语将计划告知了shining和绿水,并且顺手将散落在地上的两个背包拾起,随即互相扶持着朝平台的边缘跑去。 慌乱中正南还不忘选择朝向一处空棺所在的边——九口石棺中还有七个不停地发出巨响,天知道什么时候会再有新的肉骨僵尸从中跳出来阻断了去路,从平台中心到边缘不过二十米的距离,却在狼狈逃窜的众人看来如此遥远,直到好不容易站在没腿深的水里时才终于敢喘口气了。 于世达对另外一个肉骨僵尸疲于应付,此时也且战且退地来到了这边。肉骨僵尸似乎对水真的十分惧怕,见于世达妄图逃入水中怎肯善罢甘休,上肢发狂般胡乱的挥动着,碰巧一巴掌拍在了于世达的脸颊上,直把他拍得登时腾空翻了两圈,“噗通”一声掉进了水中。 于世达落水的地方距离众人不远,青山立刻在水中摸索找寻着他的身体,正南则是一直监视着岸边那个粽子的动静,看到它狂怒异常却不敢靠近分毫,就知道水对这粽子真是相克之物了,一时间放下心来,就想帮着青山一起找寻于世达,可别因为耽误了施救而导致他溺水了。 然而身前的青山忽然触电般的直立起身体,直把正南吓了一跳,忙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青山转过身,脸色煞白,指着下面的水半响说不出话来。 正南低头去看时也吃惊不小,心底里叫苦不迭,琢磨着自己怎么这么时运不济,步步涉险、招招受制,难不成这古墓就是自己的命丧之地了? 原来身下的水正慢慢变化着颜色,如同血液一样的红褐色的弱水重又回来了…… ------------ 第63章 坑洞 [正文]第63章 坑洞 ------------ 环绕在平台周围的池水成了众人最后的救命稻草,当他们站在其中时肉骨僵尸也确实不敢再紧追不舍了,然而好景不长,池水的颜色忽然变成了红褐色,这也就预示着弱水和清水很快就又要进行一次调换了。 正南开始还抱有一定的幻想,琢磨着即使弱水归来,众人只需站立在浅水的地方,这样就既可以躲避肉骨僵尸的袭击,又不至于溺水而亡。然而形式的发展很快扑灭了他的一切希望,伴随着水中地蟒颜色的变化环形水池中的水开始旋转流动起来,虽然速度不快,水位却分明在不停地上涨,而且不知从什么地方涌出了不少动物尸体出来,伴随着头顶上逐渐喧闹起来的草原鹰啼,众人这才知道是第二轮“天葬”仪式开始了。 大家都明白陷入的是两难的境地,不但再想涉水而过已成妄想,就连这急速暴涨的浅水区域也很快就要沦为危险地带了,而且头顶盘旋着的草原鹰几次试探性的俯冲下来,看样子一旦众人被流水冲击得失去重心,除了溺弱水而亡的另外一个结局就只有喂了老鹰了。 青山终于把处于昏迷状态中的于世达打捞了上来,正南见形势危急,咬着牙带着大家向平台折返。一路上他先让青山把照顾于世达的任务交到了曹沝和绿水的手上,然后由背包里找出密封袋分给青山和云海各若干只,让他们将每个袋子都灌水后扎牢备用…… 这种密封袋是他们出发前在国内的超市购得,原本是准备用来盛放食物的,说不上有多结实,稍不留神就会破裂开来。然而这个特性正好为正南所用,他们将每个袋子都灌了半下红水,然后在袋口处打了个死结,一个个塞进了身上的口袋或者褴褛的衣衫当中,当用尽了所有的密封袋后每个人身上都挂满了大大小小的水袋,算下来总共有三四十个之多。 说话间他们已经奔到了平台的边缘,由于水位上涨的关系,众人只能腾出双手支撑在平台上才能从水中爬到岸上。正南青山和云海最先由水中跃出,还没来得及抖落满身的水汽的时候,早看到先前袭击过他们的两个肉骨僵尸已经从不远处疾奔了过来,匆忙之间他们各自从身上掏出几个水袋,对准僵尸的身体一顿乱砸。 肉骨僵尸见自己的猎物去而复返极为兴奋,哪里顾得上飞向它们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只一味的横冲直撞过来,刚巧与水袋撞了个满怀。水袋瞬间破裂开来,里面的红水不偏不倚地尽数散落在他们的身上,立刻让肉骨僵尸发出了惨痛的嚎叫,遇水较多的部位只在瞬间鼓胀起来,形似一块吸了水的海绵一样,如果仅是前胸后背倒还问题不大,但被击中的手脚关节这一膨胀,僵尸身体立刻显现出运动的不协调起来,在原本已经奔到距离正南他们不到两三米的距离后,忽然偏转了方向,一头扎进了水潭中,还没来得及挣扎就沉了下去,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水袋的作用如此之大完全出乎正南的意料之外,一下子竟然干掉了两个肉骨僵尸的战果让他们终于可以松口气了。正南和青山合力将其余人从水潭中拉拽了上来,然后将于世达的身体平放在平台上,细细地检查起他的伤势。 于世达的身体上竟有多处淤青,大大小小地遍布了全身,大概是刚才与粽子搏斗时留下的伤痕,然而呼吸还算平稳,应该只是因为劳累而暂时昏迷而已,没什么大碍。然而曹沝从后面走上来是不经意朝这边看了一眼,立刻显现出大惊失色的表情出来,连忙将正南拉到一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正南回来的时候青山已经给他三叔换了件干爽的外衣,青山问曹沝这个港农是不是又想出什么鬼点子了,正南只淡淡地说了句:这个人的话能有几句靠谱,我们只当是左耳进右耳出好了…… 说话间于世达哼了一下,慢慢苏醒了过来,奇怪地望了眼四周,问青山众人怎么还在平台之上? 青山道:说来话长,我们只能在这里等待这波天葬仪式结束,清水再换到弱水之上的时候才能行动了,你看…… 正南心事重重,无心参与到们叔侄的谈话当中,站起身来刚想去查看下云海的伤势,却听到巨响接二连三地传了过来,一种不好的念头袭上心来,扭头去看时才发现原来是另外七口石棺的盖子被从内打开,此时七个肉骨僵尸正从里面或跳或爬的出来,进而逐渐对他们所在的这边形成了合围之势…… “咔咔咔……”平台中心原先摆放石棺的位置同时也发生了变化,似乎是地面的部分石块如同之前石棺塌缩一样格格内收下陷,最终露出了一个同石棺底部大小相当的九边形的口子。从众人所在的角度望去只能依稀看到其内漆黑一片,原本以为会从里面再跑出些更加凶悍的怪物,却始终不见任何动静,安静的可怕,与周围步步紧逼上来的肉骨僵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众人对忽然出现的坑洞不明所以,却也无暇多做猜测,因为对付七只僵尸在他们看来是更为紧迫的事情,不过正南还是从这些粽子的举动中看出了些许门道:它们突破而出的石棺分别位于平台的七条边上,除了现在众人所在的地方,左右两边的僵尸都是就近来袭,然而与他们隔着坑洞对峙的几个却是并没有直线横穿过整个平台,反而是沿着平台的边缘绕过了半圈而来,好似对忽然出现的坑洞十分惧怕的样子。 正南一时想象不出这代表了什么,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如果他们仅是留在原地负隅顽抗的话,虽然有可能利用水袋战术在混战中消灭掉两三个肉骨僵尸,但终究无法抵挡对方的数量优势,更何况他们背后的并非是一般的水潭,如果在激战中不慎掉落下去,后果肯定不比丧命于僵尸的口中好上多少——正南想或许他们可以利用僵尸们对于平台中心的坑的惧怕,从中觅得逃生的机会出来,只不过前提是要自己的推断无误才行,如若不然,大家都被围在平台的中心,再想突围而出就难如登天了。 说到底正南还是觉得突然出现的坑洞大有古怪,那个位置先前可是停放王宝宝石棺的地方,只不过后来被曹沝触发了某种机关,不仅导致整个石棺都凭空消失,更是引出这么多凶猛的僵尸出来,现在正是他们前有堵截后无退路的时刻,忽然又凭空冒出这么个坑洞出来,究竟是福祸吉凶一时间就不可知了。不过正南始终觉得这是眼下唯一的机会,值得一搏,最不济的后果也是同肉骨僵尸血拼而已,总比待在原地被动挨打死的壮烈些吧? 计议已定,正南便给青山、云海以及绿水使了个眼色,四个人兵分两路护在左右两侧,夹带着曹沝、shining以及受伤的于世达,一步步地朝向平台中心移去。僵尸都是从边缘袭来,护在外层的正南等人刚好与它们打了个照面,不由分说地把身上的水袋一个个抛将出去,由于这次打的是“移动靶”,再加上面对的敌人众多,命中率显然不如先前,不过好歹延缓了僵尸们的来势,为行动争取到了些时间。 肉骨僵尸显然看出了他们的企图,一时之间发起狂来,不顾对水袋的忌惮,前仆后继地发起了一轮猛烈的袭击。此时正南身上的武器已经接近用罄,被身边的青山硬生生地挤到了身后,他刚想从中跃出再战,不想挡在另一面的云海骤然停在了原地,好像被什么东西抓住了一般,随即一下子被拖出了人群,转瞬间就被聚拢上来的肉骨僵尸围在当中,惨叫之声还未发出便已淹没在了一片血海当中…… 一切发生的如此突然,似乎只有正南才看清了这悲惨的一幕,当他仍被裹挟着朝着平台移动时,内心泛起了不知是愤怒还是悲凉的感觉,抑或是两种感情的混合体,满心只想着冲出去与这些粽子殊死一搏,即便不能为云海讨回公道,最起码也能步其后尘,死得壮烈,死得其所…… 然而这一想法还没付诸行动,肉骨僵尸们已经重又围了上来,正南分明看到它们支在外面的獠牙上还沾着血迹,顿时无名之火烧遍了全身,不管不顾地从青山的腋下钻了出来,抬脚揣翻最先赶上来的一只,转而一把抱住紧随其后的另外一只,也不理会它的脑袋坚如磐石,腾出一只手来不停地击打着,直打到指关节失去了知觉,鲜血染红了手掌还不肯松开半分。对手哪里肯如此受制,利爪不停地在正南的身体上胡抓乱划,眼看着正南在与僵尸的扭打中就要吃亏了,好在青山在其后将两个水袋拍在僵尸的身上,才算终于硬把他拉了回来…… 正南的举动无异于火上浇油,非但没有起到阻止肉骨僵尸的作用,反而更加激起了它们的残暴,除了这一路被水袋击中或死或伤的两三只外,剩余的一股脑围拢了过来,它们只把这当成了最后一击,急速而至之下势如千钧,剩余的六个人纵使聚拢成一团也没办法抗住这一撞,踉跄着滚做一团,连同着僵尸一起全部都呼啦啦地掉到坑洞里去了…… ------------ 第64章 岩画 [正文]第64章 岩画 ------------ 正南近乎于搏命式的攻击最终没有奏效,反倒惹怒了原本就穷凶极恶的肉骨僵尸,他们聚拢起来犹如饿虎扑食一般袭来,与六个人相撞到了一起,出于惯性的作用,一时间谁都无法停住脚步,齐齐滚落下了刚刚在平台上出现的神秘坑洞里。 在下落的过程中每个人都抱定了必死的决心,心想即使没有被摔死,谁又还有力气与僵尸们继续为战呢?然而随着落水的“噗通”声四处响起,正南等人着实被呛了几大口水,却发现并没有立刻殒命,好不容易各自翻腾着从中露出了脑袋,这才贪婪地吸着空气。 与他们一起掉落下来的肉骨僵尸遇水哪里还能活命,早就泡发成了浮肿的死尸,漂浮在水面之上,四周一片漆黑,正南缓过劲来后摸了摸身后,发现先前挂在肩膀上的背包竟然还在,立刻从中抽出狼眼手电打开来。 他不敢将手电的光线四处乱扫,只将其照向头顶大概四五米高的平台坑洞口上,一边大喊着每个人的名字。听到其余五个人相继应答后放下心来,看样子没有人受伤,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正南让众人朝他所在的地方靠拢过来,然后才将手电的光线转向四周,这才发现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个不大的水潭,刚好位于平台之下的中心地带,周边则是围绕着水潭宽约五六米的环形石台,再往外则是同样呈九边形的墙壁。按照尺寸算整个地下的空间应该刚好与其上的平台大小相同,而这四周的石壁之外应该就是盛装弱水的环形水潭了。 原来在平台之下还有如此玄关,这倒出乎正南的意料之外,只是不知道这个地方还会不会有什么危险,还有这个小水池中的水是不是也会像外面一样变成弱水呢? 想到这里,正南叫上大家赶快朝石台方向游去,毕竟踩在坚硬的地上才会让他感觉到踏实。一干人拖着疲惫的身体从水潭中爬到了地面上,每个人都大喘着粗气却又都一言不发,刚才云海被粽子生生杀死的情形还历历在目,劫后余生的兴奋之情怎及失去同伴的悲痛! 云海是在满洲里加入到队伍当中的,当时曹沝和于世达为此还有过争论和不快,只是在正南出面调停之下才算勉强成行,说起来也算是他与他们大有缘分了。然而此时正南开始禁不住在想,当时如果断然拒绝于世达的要求,那云海就不会在这远离家乡的地方丢掉性命了,说起来这段行程中他曾不止一次救过他人的性命,自己却再也无法活着离开,甚至都没有给旁人以帮他找回尸骨的机会,这对于他们这些侥幸活命却等同于苟延残喘着的人来说岂不是一个天大的讽刺嘛! 一路上先是司徒浩方,然后是王贵,现在连云海也死了,如果干摸金倒斗这个行当意味着就要不得不面对一个个同伴的离去的话,那正南甘心为人取笑胆小怯懦也不愿不趟这滩浑水。在他看来,在一条条鲜活的人命面前,多么价值连城的古董也会失去其为之疯狂的价值,变成与一块石头、一把泥土无异的俗物…… 正南又唏嘘了一阵,这才强打起精神站起身——逝者已矣,即便心存挥之难去的愧疚之情,也要先为队伍中的生者尽到最后的责任,找寻离开这里的通道。 他拿起手电沿着石台向前走时发现侧边的每面墙壁上都有一处巨大的凹槽,呈横窄竖宽的形态,深度大概也有七八十公分左右——他正奇怪于这究竟是作何用途的设计,随即想到了什么,叫来青山问他看这些凹槽像不像是盛放石棺的所在? 青山开始也不明所以,经正南这一提醒立刻恍然大悟道:你是说平台上忽然出现的九口石棺之前都是存放在这里的?看外观尺寸倒是非常符合,只是不知道它们是怎样从这里转移到平台上的。 正南说:先前王宝宝的巨型石棺也是在平台上无缘无故地失踪了,情形应该与这就些肉骨僵尸棺类似,要说起来王宝宝为了营造自己的墓穴真可谓是花尽了心思,直到目前为止我还不知道推动这些大大小小的机关的动力究竟是什么,虽然石棺在面前忽然消失和出现十分诡异,但我猜想这也与墓穴整体设计的巧妙有所关联,石棺、平台、天葬椁、墓室乃至整个北海地区的水系构成了一个密不可分而又互相作用的整体,被用以达到和完成我们所遇到的那些效果——然而我始终还有个疑问,面对如此精巧的机关设置,原本我们这些临时拼凑起来的倒斗队伍肯定应该应接不暇才对,然而事情发展到现在,除了司徒浩方等三人意外死亡之外,剩下的人却在惊险之余依旧保存了性命,不知道造成这样结果的原因究竟是古墓最初设计上的缺陷呢,还是墓主人不知出于什么目的而有意为之…… 经正南这么一说青山也立刻想起了什么,他说:我们刚才在平台的边缘被肉骨僵尸围困的时候,如果不是头顶的这个坑洞忽然出现,恐怕现在所有人都要难逃一死了,当时慌乱中没多细想,现在琢磨起来或许真如你所说,墓室中的机关设置并非是要将我们一网打尽,而是一种引导,一步步地胁迫我们朝向古墓的最深处深入? 正南对青山猜测的正确与否不敢确定,直到目前为止所有的猜测都是凭空而来,丝毫没有支撑的依据,纵使合情合理,也不过是猜想而已,未必切合实际。 此时他的手电照到了凹槽的内部,发现里面好像有什么影影绰绰的东西。正南和青山上前一步,将半个身体探了进去,这才发现在凹槽的底部绘有简单却生动的岩画,在狼眼手电的强光照射下,宛如刚被雕刻上去一般栩栩如生。 再去查看其临近几个时发现每个凹槽下都有类似的岩画,大概是因为之前一直被肉骨僵尸的石棺阻挡在其后,隔绝了空气和水汽的缘故,保存的极其完好。 岩画间似乎存有关联,正南选定一幅应该是起点的看起,只见其上所绘的是在金銮宝殿之上皇帝召见文武百官的情形,看衣着服饰都是蒙元风格,石阶下半跪着一员武将,其后左右各有一名侍卫模样的人持刀而立。武将的头低垂着,似乎在聆听着对他的宣判一般,满脸的错愕和惶恐; 第二幅的环境换到了一个精致的房间中,皇帝依旧正襟危坐于主位,武将却站立在旁侧,虽然一如前一幅的恭敬谦卑,却没了惶恐之色,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疑惑。在他前方有两个仆从各自手持一个托盘奉至他的面前,其中一个上面摆放着若干黄白之物还有一件丝绸马甲,另一个托盘上则是个精巧的方形盒子,貌似都是皇帝对这武将的赏赐之物; 第三幅岩画的背景换到了茫茫湖水边的草原之上,不计其数的劳工正被征发建造着什么,来回往复地搬运着巨大的石块,而先前那个武将带着一干侍卫立于最前方,见识巡查着工程的进度,显露出一副踌躇满志的得意之色; 第四幅是在一顶巨大的帐篷之内,武将正堂而坐,其下两排侍卫分别一字排开,后排一共九人,虎背熊腰,凶神恶煞,一看就是气力过人,手段强硬之辈;前排四人则是每人手持一把匕首,细看下来竟与正南的蒙古短刀如出一辙; 第五幅正中心画有一个锦盒,就是前面岩画中出现过的皇帝赏赐给武将的那个,四周笔画复杂且凌乱异常,细看下来才能发现是四个猎户星座的简图重叠交错在了一起,如果正南不是先前早就对蒙古短刀上的图案谙熟于心的话,相信此时是怎么也看不出个所以然的; 第六幅在茫茫湖水的岸边上,一员汉族着装的将领立于马上,马鞭朝湖中的某个位置一指,其后虚隐着的千军万马立刻跃跃欲试,好像只待悍将一声令下就会踏平一切档案阻挡他们去路的敌人一般,势如千钧; 第七幅换到了天葬椁之上,环形水潭内积尸无数,草原鹰或盘旋于其上,或干脆落下拼命啄食着尸体,平台上只剩下汉族悍将一人背对着环形水潭,看得出身上多处负伤,已成奄奄一息之势,只不过还强打着精神,手持一方长剑与九个肉骨僵尸相持而立; 第八幅画上只有九个黑点,围成了一个九边形,除此之外别无它物; 最后一幅呈现两军对垒的状态,左右大军分别挂有“元”和“明”的大旗,厮杀场面异常壮烈。恍惚间可以看到元军阵后有一方天盖,其下除了身着龙袍的皇帝之外,还有一人立于旁侧,面对千军万马拼杀的场面,他的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 ------------ 第65章 解读 [正文]第65章 解读 ------------ 正南和青山绕着周边的岩画看了一圈后又再次回到了原点,画中记录的信息不禁让他们大吃一惊,仔细琢磨了半天才算把前因后果联系起来,得出一个大概的结论出来。 原来王宝宝墓穴的建造是在元朝末代皇帝元顺帝的授意之下进行的。最开始王宝宝在朝堂之上被皇帝训斥,甚至于不问青红皂白的治罪令他不知所以,然而紧着着皇帝又在私下里召见了他,赏赐给他无数金银之物,并与之秘密商定了一个计划——这招欲扬先抑的驭人方法在封建社会中不啻为帝王笼络人心的惯用伎俩,虽然虚情假意却百试不爽。 正南相信先前在石棺上看到的“北海王”的封号就是当时御封给王宝宝的,只不过这一奖赏只在私下里进行,所以才没见于后来的史书当中,更不为旁人所知道。元朝皇帝与王宝宝显然进行了一次交易,并把那个装在锦盒中的贵重物品托付给他,希望借此为实现这个计划而增加砝码。而他们计划地关键所在,也就是这座北海流宫的建造。 岩画上没有记载却为世人所熟知的是,王宝宝所在的年代里蒙元已是处在风雨飘摇当中,随时都有可能被朱元璋所领导的大明军队所摧毁,朱元璋手下文臣武将极多,然而战功最盛的当属悍将徐达,他同时也是在蒙元后期与王宝宝在北方战场上交锋最多的的老冤家了。两个人在蒙古高原直到西伯利亚的广大疆土上争来斗去,虽然大体上呈现互有胜负之势,但蒙元的江山倾覆之势已经不可避免,唯一苦苦支撑的王宝宝实际上早已陷入孤掌难鸣的境地,眼看着就没有扭转乾坤的希望了。 然而依据岩画上的记载,王宝宝应该就是在此时受命建造了这座陵墓的,此举并非是出于他自己的意愿,当然也无关于死后埋骨之所,反而只是一个圈套,用以诱使徐达等明将前来送死而已。 王宝宝在陵墓里广布机关,从弱水到肉骨僵尸无所不用其极,只希望能将徐达从他所带军士中犹如抽丝剥茧般的分化出来,一步步地推到最后的终极所在,然后再将其一举消灭。这个计划在第六第七幅岩画上有所显现,后来徐达或者其他明将是否真的中了这个圈套,那则是无法推测的了,只是根据史料记载,徐达是在大明完成统一后寿终正寝的,依此看来元朝皇帝和王宝宝合谋所打的这盘如意算盘算是彻底失败了…… 第九幅岩画应该是代表一旦计划成功后元明的实力就会达到对等的状态,暗含元顺帝试图再次入住中原的野心,其中王宝宝在画中站立在皇帝的左右,仅此足可说明这墓并非会用来埋葬他的尸骨。 然而前面的第八幅岩画表示出来的是什么意思呢?除了九个黑点之外别无其它,如果联想起整个墓穴的构造格局与“九”的密不可分的关系,似乎这面岩画等同于白壁一面,它存在于“诱杀敌将”和“举兵反攻”这两幅岩画的中间,是否代表着在这个时间段还会发生一件较为重要的事情,但出于保密的目的而没有被工匠在建造陵墓的时候绘制上去呢?又或者只是因为九面墙壁上绘制出整个计划绰绰有余,仅是为了充数才有此举,实际上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不对,正南忽然觉得自己可能是被先入为主地观念所左右,对岩画的顺序做出了一番错误的解读。实际上九幅岩画的排序并非如此,原本被定位于第八幅的岩画或许是整个岩画体系中的一个节点,甚至更有可能是终点。而“举兵反攻”反而应该被定名为“两军对垒”更加确切,代表着先于“金殿问罪”发生的一场元明大战。或许正因为在这场战争中元军大败,这才招致了“金殿问罪”这个环节,以及后续的“托印授计”等等…… 这样说来,身为计划结尾的空白岩画反而更加意味深长了。它是承接了前一幅“悍将受困”而来,却没有显示出组中的结果出来,这又作何解释呢? 在正南的脑袋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他认为这幅空白的结尾或许是王宝宝故意所为——他受命于元顺帝计杀徐达,本应该毫无顾忌地将计划的预计结果绘于壁上才对,然而他却偏偏没有这么做,反而留下了一个未知的结局,这是不是代表着他从根本上是反对元顺帝的计划,只不过是出于皇命难为的苦衷,必须按照意指办事而已,而实际上他与徐达虽然各为其主却又英雄相惜,比起用计将其杀害,更想在战场上堂堂正正的取胜呢?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可不可以进一步推断出,王宝宝在建造流宫的时候私下里为可能会身陷其中的徐达留了条后路,至于他一旦进入能否逃出生天,正巧印证了结尾那面无画石壁所示,全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难怪这次正南他们几人虽然经历无数艰险,却直到此时还没有全军覆没,说来或许他们都是托了徐达的福,才会有惊无险直到现在…… 正南的思绪很乱,岩画虽然解释了一些问题,却给他带来了更多更加复杂的疑问,挥之不去之下索性也就没必要非在此时深究,索性转换了话题对青山说:要说起来元顺帝对于这个计划也算是倾注了老本了,竟将传国玉玺作为陪葬放置在了这座作为圈套的古墓当中陪葬,如果不是到了山河不保的时候,估计任凭谁也不会舍弃如此重要的东西,只是不知道现在这方玉玺藏在何处,难道是在我们开始看到的那个九边石棺里吗? 青山问正南何以如此确定元顺帝交给王宝宝的那个锦盒之中就是传国玉玺的? 正南说他也并无把握,不过从种种迹象表明这是最大的可能,之所以做出这样的推断是基于两方面的因素考虑的: 徐达统帅数十万的军队北征,元顺帝正是因为觉得战无可战才想出这么一个歪门邪道来,妄图借此将明朝第一猛将斩杀,然而他虽是亡国之君,却也并不蠢笨,知道在这世间能够促使一代名将徐达轻军冒进的诱惑并不太多,而他手上的传国玉玺显然就是这其中的一件——自古有言:名正则言顺,但凡初登宝座的帝王谁不想借用天意来彰显自己获得皇权实属实至名归?朱元璋虽然出身布衣,却也是厚黑学中的代表人物,对此肯定更加看重,徐达身为人臣,难免时时刻刻揣摩圣意,自然知道这传国玉玺对于主子的重要性了,一旦有所线索,必定会全力以赴地争取获得…… 青山说他的这个想法是不错,可大抵上都是建立在推测之上,说到底只是对当事人内心的揣摩而已,不足以成为确定的证据吧? 正南说不错,不过我还有另一个证据,虽然也是从现象上引发出来的推论,不过可要确实的多了——这个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即便是再怎么机密的谋划也不可能做到天衣无缝的地步,必然会有在密谋、执行等阶段泄露出去的危险,元顺帝和王宝宝的这个计策即便只在他们四下里商定,但总归需要数量不少的人来具体负责执行,由此机密外泄也并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虽然这未必会对他们计划地执行产生破坏性的影响,但却在后来会成为印证这件史实是否发生的重要依据…… 说到这里正南朝向远处休息的人群望了一眼,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继续对青山说:别忘了我们是为何来到这里的,还不是由曹沝牵头?他早在我们出发之前就信誓旦旦地说此行为了传国玉玺而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肯定是通过某种渠道了解到了不为外人知晓的实情,不然以他的巨富身家,怎么会为了捕风捉影的小道消息劳师动众,甚至不惜赔上自己的性命呢? 青山想想也对,依照曹沝的性格,肯定是不会为营营小利而疲于奔波的。不过始终让他搞不明白的是,传国玉玺可是国宝中的国宝,纵使真让曹沝找到并且倒腾出去,普天之下又有谁既有胆量又有财力将其收入囊中呢?若不是曹沝打算自己留在身边把玩,难道他就不懂“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 正南说他也一直纳闷,照道理说传国玉玺这样的宝物虽然令人人垂涎,却是除了政fu考古机构外别人都不敢染指的东西,曹沝经营古物多年岂会犯下如此大错,这恰恰正是这墓中所藏之物并非玉玺的一个反证,不过相比起前面两条正面佐证,我宁愿相信这墓中之物即便不是传国玉玺,也必定与其大有瓜葛…… 看到青山点头称是,正南进而又压低了声音道: “我跟你是生死患难的兄弟,有些事也没必要瞒你,可每次话到嘴边总被硬生生的咽了回去,实在难受——其实我一直想问问你对于三叔究竟有多了解,可曾感觉出他相比曹沝对这王宝宝的古墓似乎更加熟悉?还记得我第一次与他见面时他对我们说的话吗,怎么现在想来越发觉得他之所以加入到队伍中——嗯,那个什么你别介意我这么说啊——他是不是另有目的呢?” ------------ 第66章 石棺复位 [正文]第66章 石棺复位 ------------ 正南原本并不想把他对于世达的怀疑讲给青山听的,因为毕竟他们之间存在着叔侄关系,正所谓疏不间亲,更何况这些怀疑也只是怀疑而已,没有足够支撑的证据在手,说不定会引起青山的反感,对现时这种情形必然没有丝毫好处。 然而正南怀着惴惴的心情时,听到的却是青山满不在乎的回答:三叔能有什么目的,还不是怕我们没有经验,想帮衬一下嘛。他老人家久经风浪,原本已经退隐了江湖,要说多大的名利虽然没有,活得却也是自得其乐,现在却要为了我们东奔西跑,那么大的岁数了还与僵尸搏斗,想来我这个做小辈的都感到对不住他,只盼着后面一切顺利,最不济也能空手而归,总好过死在这里,我倒无所谓,连累了他老人家可是我难以偿还的罪孽了…… 青山的话正南听得清楚,便已对他的意思明白了**分了——两个人是多年的朋友,志趣相投,有些时候很有点心有灵犀的感觉,青山这样说无非是想向他传递一个意思,那就是其实他也觉察出了于世达的异样,只不过考虑到亲情的关系,不管他究竟对他们隐瞒了什么,青山都希望正南能够看在他的面子上,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至于危及到他人的性命以及不违背他们此行的初衷就可以了。 正南对此并无异议,只是他心中却禁不住翻腾起来,觉得这次北海之行实在是出师草率,对可能遭遇到的困难估计不足尚且不说,单是队伍的组建这个问题在现在看来就存在着不小的问题:两个老人中曹沝唯利是图,处处惹祸,于世达倒是老持稳重,却又给人以城府极深的感觉。他们两个就如同笑面虎和冷面狼一样,令人永远无法用外在表现来对其内心加以揣摩,城府深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只让正南有种难以与之为伴的感觉。 更何况刚才在平台之上众人从弱水中爬上岸的时候,曹沝曾特意把正南叫到一边,告诉他说于世达身体上的黑斑非常奇怪,有些像刚死的人才会有的尸斑。 曹沝的话的真实性原本是要被正南大打折扣的,然而他分明想起之前在漩涡中遇到过的司徒浩方曾告诉他于世达已死的消息,虽然事后他才得知真正死了的是司徒浩方自己,而那段与他对话的经历也被正南冠之以幻觉姑且搁置了,但如今两件事联系在一起难免会让正南重又怀疑起来。只不过此事关系重大,如果让所有人都知道的话难免会令军心不稳,产生出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他曾特别嘱咐过曹沝暂时不要对别人讲,留待后面他会细心观察随机应变。 刚才正南差点忍不住要将这件事告诉青山,好在还没等讲出口时就了解到了青山的态度,不免暗自庆幸起来。他琢磨着或许这件事事关重大,但却需要他独自面对,虽然有些力不从心的感觉,就权当是一次对自己的考验吧。 两个人再次绕着岩画转了两圈,对这个墓穴存在的前因后果又做出了几种猜测,却始终没有额外的突破。正在他们想回到众人跟前时,忽然感到在岩画所在的凹槽里似乎突然产生了什么变化。 正南立刻把狼眼手电照向其中一个凹槽,只见不知什么时候自中心部位凭空冒出一个方形小石块来,随即自石块的前后左右不断翻转出别的石块,很快连成一片,进而平面转为立体,石块与石块之间契合拼接终于完成后,凹槽便被新出现的石棺所覆盖住了。 九个凹槽九口石棺,平台上装殓肉骨僵尸的石棺回复到了它们本来的位置上,只不过里面九具尸体已经不复存在,依照岩画记载它们生前可是王宝宝精心挑选出来的武士,或许在并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杀死并做成了肉骨僵尸,用以准备残害所有胆敢对玉玺存有非分之想的闯入者的。只是不知道自它们存在开始,这是否是它们执行过的唯一一次任务,亦或是先前还有不少旁人为其所害呢? 正南和青山此时无暇思考这些问题,他们敏感地觉察到既然肉骨僵尸的石棺回到了原位,是不是代表着九边石棺也会同样如此呢?他们迅速奔回到了众人所在的水潭边缘,俯身趴在地上,半探出半个身子侧耳倾听之下,发觉水潭周围有水流之声,进而声音越来越大,甚至用肉眼都可以看得出水潭的水面正在急速下降了。 这个水潭呈九边形,形状和大小刚好与头顶的坑洞入口相同。此时里面的水逐渐排干,竟然慢慢显露出了隐藏在其中的九边石棺出来。 众人看得仔细,发现石棺并非静止不动,也不像其它石棺那样骤然出现,反而是被水潭不断上升的底部逐渐托起,很快潭底就上升到了与众人脚下相同的高度,刚才还深不见底的水潭也就此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九边形的石片不知由什么动力作用下继续向上升起,看来要不了多久就要和上面的缺口重新契合在一起,再次形成一个完整的平台了,而石棺也将回复到它初始的位置上…… 正南做了一番权衡,这才下令让所有人尽快爬到石片上去——与石棺一起回到平台或许不是最好的选择,但待在这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地下,与空无一物的肉骨僵尸石棺为伍显然更加不够明智。更重要的是种种迹象表明,这个九边石棺或许干系重大,即便它并没有装殓王宝宝的尸体,但玉玺就被藏在其中的可能性却非常之大,如果还能顺便发现些别的值钱的东西,众人也就算是不虚此行了。 正南不是个贪财的人,他此时想到这个无非是琢磨着如果能或者离开的话,一定要尽力对已逝队友的家人予以物质上的补偿。曹沝先前答应过的千万佣金现在看来并不靠谱,唯一能够达成所愿的或许就只能指望着在这里不至于空手而归了吧! 石片终于托着石棺和众人重新回到了平台之上,四周寂静如初,就好像之前在这里发生过的事根本都不存在一样,这样的环境在历经凶险的人们看来如此安详而又不敢确信,却又是如此的真实和不能不相信,说来直让人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有了上次的教训,这回曹沝可不敢乱来了,只是不知从什么地方把那把兵工铲又找了回来交到正南的手上,看意思好像是说这下所有的行动全都归他所有——当然也包括出事后应该承担的责任一并在内了。 正南有些哭笑不得,心想难不成曹沝这次是让他来撬棺材了?纵使所有的肉骨僵尸已经被消灭,他也不敢像曹沝那样路作乱为的啊,天知道下次还会冒出什么更狠的角色来,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了。 话虽如此,正南心底还是很想打开石棺一探究竟的,他拄着兵工铲蹲下身去,再一次研究起那颗镶嵌在石棺头部的缅甸翡翠来,希望能够有所发现。 正在这时他听到站在他周围的人忽然爆发出一振惊呼,转身去看时只见一个黑影朝他们疾奔而来,正南自然吃惊不小,赶紧一撑工兵铲就想站起来,哪知道黑影速度奇快,并且是在众人中选定了他一般直袭而至,趁他的身体刚直起一半时早就纵身跃起,一挥它那尖利得闪着寒光的爪子,一下子就在正南的脸颊上划出一道既深又长的口子出来,随即从他的头顶越过,稳稳地落在了石棺上,轻巧而又从容地转过身来。 穿云甲——之前在旋梯上袭击过他们的那只穿云甲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正南的脸上**的疼,完全没有预料到会在此时被穿云甲所袭击。这个畜生是在贝尔湖畔建造精灵鬼屋的主人饲养的,以同样凶猛的三腿蟾蜍为食,挖掘盗洞速度奇快,却没想到对人还如此难缠。印象中曹沝已经将他口袋里的三腿蟾蜍肉扔掉了啊,怎么还会把这鬼东西招惹过来呢? 正南来不及细想,因为他注意到已经占了便宜的穿云甲似乎并没有就此停手的意思,两只眼睛里冒着红光,嘴角一咧露出两颗锋利的犬齿,瞬间而动,又朝他一跃袭来。 正南不禁怒火中烧,心想这畜生真是气人太甚,刚才趁他没注意偷袭得手也就算了,竟然把他当成软柿子地还想再捏一把,殊不知他正南也不是好惹的角色,发起火来可不管他妈什么穿山甲还是穿云甲了。 正南信手抬起工兵铲,双手握紧,迎着穿云甲的来向发狠一挥…… 穿云甲被打了个正着,硬生生的由来向被拍得折返了回去,落在石棺后面的平台上,连滚了好几圈最后才终于停了下来,筋骨扭曲在一起一动不动,看样子是断气了。 然而正南这一挥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拍掉穿云甲后兵工铲还在惯性的作用下继续前进着,当与石棺相碰发出“当”的一声巨响,直震得正南虎口发麻,满目金星…… 这一切来得快去得也快,众人足足花了几秒的时间才从错愕中缓过劲来。曹沝首先想到的是低头看看石棺,紧接着不免牢骚起来: “南仔你有没有搞错的啦,先前不让我碰,现在却又将它打碎了,你是不是跟钞票有仇啊——你看看,哎呀,这不是缅甸翡翠嘛,这么大块缅甸翡翠可是很值钱的,你不如再费力劳神地多拍几下,将这些碎片拍成粉末,也好让我眼不见心不烦的啦……” ------------ 第67章 鬼附身 [正文]第67章 鬼附身 ------------ 正南听曹沝不由分说的一通唧唧歪歪后也不免大吃一惊,低头去看时才发现刚才那一挥实在是用力过猛,一不小心把石棺上的缅甸翡翠给敲得粉碎,碎片犹如玻璃渣一样落在地上,而现在石棺上只剩下下一个灯罩型的凹槽孤立地存在了…… 正南首先想到的是“危险”一词,警觉的望向四周,过了一会儿并未发现任何异常,这才放下心来。回身拾起几片缅甸翡翠的脆片在手,发现它真的是已经报废到了无可恢复的地步,看来是没有任何补救的可能了。他不免有些惭愧和冤枉——刚才他还对于曹沝的路作乱为而横加干涉,现在却不幸遭了现世报,反被曹沝冷言相向了。其实要说起来这也不全是他的过错,谁能想到那该死的穿云甲竟会忽然出现,并且在众人中偏偏选择了他来发动进攻呢?算起来曹沝对此应该也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谁让他先前把三腿蟾蜍的肉藏在口袋里,肯定是这穿云甲实在饥饿难耐,又循着细微的味道而来的。 然而正南与曹沝最大的不同就是不会在事情发生后推卸责任,这个突发事件究竟造成什么样的后果目前还不得而知,当务之急应该是做好充分的应对准备,以免再像刚才那样受困于忽然出现的肉骨僵尸窘境。然而说来容易,现在一行人除了各自身上的半湿不干的行头外,就只有一个几乎空空如也的背包以及一把工兵铲了,若想仅凭这些装备支撑上一天半天的尚且困难,更不要说随时做好迎战强敌的准备。 一向不相信宿命的正南忽然觉得或许自己真的不适合干这一行,自从到了北海后三步一沟五步一坎,细想下来似乎没有哪件事是顺顺利利的。更为重要的是身为队伍领导人的他甚至没能尽到保全队员安全的责任,自己也被区区一个穿云甲搞得狼狈不堪,受了不小的皮肉之苦尚且不说,竟然还捎带着做了件天大的错事出来,实在是自觉有愧。然而现今说什么都已经晚了,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尽力补救,如果这次能够侥幸逃出生天,以后可再也不干这力所不及的勾当了…… 正暗自懊恼的时候,正南忽然听见于世达在叫他,抬头去看时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所有人都围到了远处穿云甲的尸体旁,此时似乎有了什么发现,召唤他过去一起看看。 正南心下奇怪,虽然听曹沝介绍过穿云甲在世间极为少见,但也只不过是个被盗墓贼豢养用以倒斗的工具而已,哪里值得劳神费力的查看。他走到人群边,学着大家的样子蹲下身去,自头到尾地打量了一番,只看到穿云甲的体型和外貌都与美洲狮类似,不过通体黑色不见一根杂毛,脚掌异常厚大,尖利的趾甲此时隐匿在脚趾之间,虽然不见锋芒,却还是令吃过苦头的正南心生畏惧…… 于世达问正南可从尸体上看出了什么异样? 正南说:这才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在如此近距离见到穿云甲,如果非要说有什么异样的话,那就是从头到脚都看着奇怪,因为它毕竟不同于我以往见过的任何动物,但我想这应该不是你所指的异样吧? 于世达说这个自然,不过你刚才第一次见到穿云甲的说法似乎并不准确吧,我听青山说你们在之前就与它有过一次遭遇,难道没看出这只穿云甲前后的变化吗? 正南想了想后摇摇头。于世达指着穿云甲的眼睛问他:还记得第一次看到它的时候眼睛是什么颜色的吗? 正南刚才被穿云甲袭击的一瞬间曾经注意到它的双眼通红,在四周灰暗的环境下显得特别扎眼,现在仔细看来才发现是在其上布满了血丝的缘故,然而在旋梯上那次与它的遭遇发生在极短的时间内,并且当时有云海等人挡在他的身前,别说是眼睛的颜色,就连它的身形看得也不甚清楚,实在无法据此做出比较了。 于世达“嗯”了一声后说:你没注意的话也是合情合理的,毕竟只是红眼这条线索我对此作出的猜测也不敢十分确定——早些年我对这穿云甲也有些耳闻,从来没听说过它的攻击性如此之强。先前在旋梯上它为了抢夺食物尚在情理之中,但这次毫无缘由地袭击你就有些奇怪了。刚才我检查它的尸体的时候忽然注意到了眼睛的怪异之处,因为但凡被鬼附身的人才会有如此特征…… 听到“鬼附身”这个词正南首先想到的是早几年港片里的经典镜头,继而又想到了附在自己那块龙尾石上的三个邪魔,虽然其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联系,却是正南脑海里对这三个字为数不多的概念了。然而于世达非要说这穿云甲的眼睛红肿是被鬼附身造成的,那是不是有些太牵强附会了呢!或者说这所谓的“鬼”不在他们这些人之间选择一个附身,偏要找个畜生,难不成只为了在别人的脸上留下一道伤痕? 于世达对于正南的质疑不置可否,只说永远不要以人类的行为标准来衡量鬼的所作所为,更何况你现在甚至根本都不知道鬼为何物,先前碰到的僵尸不过都是些不入流小角色罢了,哪里能想象的出大鬼们的出牌路数呢!要说起这鬼附身的典故,我在三十年前曾有过这样一次经历,不妨现在就跟你们讲讲吧: 在六十年代初自然灾害最为严重的那几年中,全中国都找不出几个能吃饱肚子的人。即便手上有钱也无处换粮,所以我也就暂时收手,不做这摸金倒斗的买卖了。说起来这忍受饥饿的滋味可是你们所不能体会的,当时我还住在乡下,某一天约了几个同村的好友,趁着夜色摸进了大队的菜地里偷萝卜吃。 同伴一共有三人,一个叫铁蛋,是我的远房表弟,另一个叫柱子的是铁蛋家的隔壁邻居,还有一个住在村尾,与我们都不大相熟,村里的人都叫他王强。 当时我们都是二十岁出头的小伙子,除了我在外面跟着师傅混饭吃算是见多识广外,其余三人都在农村土生土长,所以凡事都为我马首是瞻。 要说偷萝卜本是没什么技术含量的活,只需在看园人觉察不到的情况下溜进去,信手连根拔出来就地就啃,待到吃饱肚子后即便被发现也可以扬长而去,毕竟世道艰难,没有人会过分为难同命相连的穷苦人的。然而王强却似乎异常胆怯,刚随着我们进了园子就浑身发抖,不停地流汗,如果不是怕被看园人发现的话,恐怕早就拔腿开溜了。 我示意他不要紧张,随手拔了根萝卜递了过去。那天没有月亮,四周漆黑一片,但我却分明注意到了王强的眼睛通红,像是很多天都没有睡过觉一样,即便是我这样跟着师傅做过几年倒斗买卖的人看上去都会感到异常的怪异,不过也没多想,只当是他因饥饿过度所致…… 柱子和铁蛋对我将王强带来很是不满,回去时一路上极尽能事地对他报以嘲笑和戏弄。我们在村口分手前王强曾经低声跟我说了句谢谢,看着他慢慢走近了一间破败且长满杂草的院子里,我有种说不出的感觉,竟然不是同情,而是有点幸灾乐祸般的得意。那之后我再也没见过他,没过多久就听说他还是饿死了,而我也为了混口饭吃而远走他乡,待到十多年后才重又回去。 那时老家里已经没有别的亲戚了,我的二哥临死前将绿水青山这对孤儿托付给我,所以我是特意去接他们两个的。触景伤情之下,原本就只打算在老宅里住上三五日就走,却没想到在与老邻居闲聊时知晓了个惊人的故事。 故事出自铁蛋的父亲之口,说是我刚走的头几年里村子里不住的闹鬼,被恶鬼缠身以至于最后送掉性命的村民不下十余人,其中就包括了柱子和铁蛋在内。开始村民们惊恐万状,后来才慢慢发现这恶鬼专门为了惩治那些曾经欺辱过王强的人而来,及至后来“该死”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才终于慢慢恢复了平静。 那之前我已经着实倒了几个大斗,很有些天不怕地不怕的气概,听到这里禁不住插嘴说王强这个人我认得,当年不就是个矮小干瘦并且十分害羞的愣头小伙子嘛,怎么可能会变成如此凶恶的厉鬼来索命呢,是不是村民们搞错了啊! 铁蛋爹恨恨地说:哪里是王强变成的厉鬼啊,分明是他那早死了几年的老娘——当年她一个寡妇费力地把王强拉扯大了,却没想到先于王强饿死了。人都说王强之所以后来还能多活了几年,全要仰仗她老娘的鬼魂附在他的身上四处求食,但饱受了那么多冷眼甚至欺辱,最终也没逃过一死,这令她非常恼怒,以至于迁怒于曾经奚落过她们母子的所有人,这才有了后来的闹鬼事件。我听我们家铁蛋临死前还在不住地念叨,说是不该带王强去偷萝卜,更不该在那时候嘲笑他,对了,他还说过当时在菜园里就看出王强和你都有些不对劲,眼睛通红行为怪异的,与以往大不一样,可惜当时没多细想,总之你小子能活到现在也算是造化了,只是可怜了我那年纪轻轻的铁蛋…… 铁蛋爹说着早已泪流满面,我在一旁听得确实汗如雨下。经过十几年在外的打磨,对神鬼之事早就有所了解,直到刚才听到铁蛋爹的话才如梦方醒——原来在村子里那场厉鬼风波中并非是我的运气独好躲过了劫难,而是我在这里面充当了特殊的角色,说到底能够活命全然是个莫大的奖赏罢了…… ------------ 第68章 互问自检 [正文]第68章 互问自检 ------------ 于世达的故事讲到这里时正南等人已经失去了听下去的兴趣,只说这样的乡间野史数不胜数,恐怕在任何一个村落里的农妇都能比他描绘渲染得更加生动。 于世达对此却并不在乎,顾自的继续说道:一个故事的好坏不在于修辞的华丽,或许听上去稀松平常且平淡无奇,但谁能保证结尾处不是峰回路转引人入胜呢?王强娘的冤魂附身在王强身上,拼尽全力保护他不至于被饿死,这样的故事或许不免落入俗套,但作为我的亲身经历而言,其中有些或许只有我才能体会到的诡异——知道听完了铁蛋爹的讲述后我为什么会冷汗直流吗?那是因为我分明想起当初同是毛头小子的我,从内心根本也是对王贵这样的野孩子瞧不上眼的,又怎么会大发善心的带上他去偷萝卜?原来当时被王强娘附身的并非只有王强一人,而是还要算上我一个,这样才能解释为何我会做出一件有违于自己意愿的事情了…… 正南说:你的意思是一个鬼同时附在了两个人的身上,操纵两个人的行为以期达到她所期望的利益的最大化? 正南的话源自多年读书的经历,听上去有些拗口和晦涩,不过没念过多少书的于世达反而比别人都更快明白,确认地点点头。正南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样的事情他还是头一次听说,区区一个孤魂野鬼竟然就有如此操控活人的能力,那传说中的黑凶白煞乃至尸王岂不是可以呼风唤雨无所不为了吗? 于世达说,他讲这个故事就是想让正南明白世间有太多的事情超出他的想象,但不代表那就不复存在,就像眼前这只穿云甲的尸体,谁能肯定它之前不是被恶鬼附在身上,进而才会凶性大发地攻击人类呢? 正南还是觉得奇怪,问他即便如此,为何那鬼魂偏要选择附身在这只畜生身上,随便在他们六个人中选择一个岂不是更好吗? 于世达道:首先你要明白的一点,鬼与人最大的不同就是它们做的任何事都是有着明确的目的性的,师出无功并非是它们的做事风格;其次,并不是每个活物都可以被鬼附身,这也不取决于鬼怪能力的大小,反而由被附身人的某些特质所决定。对于鬼附身,你们这些年轻人所推崇的科学解释称其为外界脑电波的侵入导致行动异常,虽然我对这个说法的正确与否持有保留意见,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它却可以解释这一现象,那就是不同的人具有不同波段的脑电波,有些非常容易被鬼魂所操纵,有些则不然…… 正南打了个哈哈道:对于您所说的第二点我倒没什么意见,但截至目前为止,我看到您所说的被鬼附身的穿云甲所造成的伤害只限于我脸上的这处刮痕,难不成这鬼是不喜欢看人脸,目的便是要将我们一个个毁容不成? 正南讲出本是玩笑的一句话立刻就后悔了,因为他分明想起穿云甲的“功绩”显然不止在他脸上留下了这道伤痕而已,石棺上那块被敲得粉碎的缅甸翡翠虽不是亲手而为,却是它出现后造成的客观结果,既不可挽回而又影响巨大,难不成这就是于世达所说的穿云甲或者说是附在穿云甲身上的鬼魂的目的所在?如果这个鬼魂是不想让他们将石棺打开,那它的究竟是何身份?难不成如同肉骨僵一样,也是当年王宝宝选择安置在这墓穴中的一颗棋子,只为保护这石棺中的传国玉玺? 正南忽然联想到了什么,似乎与眼下的遭遇大有关系,然而一时又有些抓不到头绪,几经思考才算想起了问题所在,那就是这个穿云甲即便是是被墓中鬼魂附身,毕竟是凡胎俗物,怎么会忽然出现在这古墓中呢,难不成一直以来都有人人专门负责饲养?精灵屋里倒有不少穿云甲爱吃的三腿蟾蜍,不过自精灵屋到这里几番辗转,任凭它再怎么擅长挖掘且聪明绝顶也不可能轻易到来,别的不说,单是漩涡下的九孔连环锁就可以对其构成最大的阻碍。据正南他们一开始的推测,五十多年前建造精灵屋的那两个人就是这穿云甲的主人,难道他们当时并不只是带了一只穿甲兽来,而与眼前这个被鬼附身不同的是,或许当初他们在旋梯上遭遇袭击的只是另外一只? 如此说来,当初那两个盗墓的前辈岂不是也走到了这里,只是不知道他们是否最终的手了呢? 正南忽然觉得或许自己的注意点发生了偏移,只顾着想这石棺中的玉玺有没有被盗墓贼先于他们取出,却忽略了一个似乎更加重要的问题,那就是那两个人盗墓行动的最终结果究竟是什么?其实细算下来无外乎三种可能:得手后成功逃离、失手却还能败兴而归以及不仅失手且还搭上了性命——那么如果仅凭目前所知道的种种迹象,是否能推断出哪种可能最接近实情呢? 首先,位于平台之上的九边石棺保存完好,在他们到来之前应该没有被外力打开的迹象,而且作为护佑石棺的九只肉骨僵尸皆在其位,说明至少它们在之前的保护工作中没能败给外来的入侵者,如此说来,那两个盗墓贼成功拿到宝物的可能性非常之低,除非那玉玺根本就不在这石棺当中,而是被置于墓穴中的其它位置,自然就要另当别论了; 另外据曹沝和于世达所说,这穿云甲是穿甲兽中的极其稀有的物种,因其擅长挖掘的特性才被摸金倒斗的盗墓贼所利用,成为他们赖以通向墓穴核心部分的工具,可以说虽不及里面的珍宝来的珍贵,却是极其难得和重要的随身物件,如果不是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决计不可能将它弃之不顾独自逃生的。如果正南之前的推测不错,旋梯和平台上的穿云甲并非同一只的话,那就更加印证了这一点——或许两个盗墓贼因为某种牵绊分散开来,每人各带了一只穿云甲在身边,而之后无论是他们两个人亦或是两只穿甲兽都没能够在重聚在一起,具体的遭遇如何,那就不是现在能够仅凭猜测就能得出结论的了…… 如此说来,前两种的可能性虽不能完全排除,却是不及第三个推断来的更为合理。正南甚至想到,如果当年两个盗墓贼都葬身于此,只留下穿甲兽在古墓里游荡,那么是否有这样的可能:附在这只穿甲兽身上的鬼魂就是它以前的主人?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此前与他们同属于摸金盗墓的同行,怎会在死后与他们为难呢,偏要附身于穿甲兽身上前来捣乱,这又是出于什么心态和目的? 正南依稀觉得经过自己的这番推论后,得出的结论姑且不论其准确性究竟有几何,却总有那么点熟悉的感觉,就好像此前亲见或者至少听别人提及过什么与此大同小异的经历,然而或许是因为自己过度疲劳的关系,大脑不再如以往那般灵光,怎么也无法经由这种熟悉的感觉联想到任何有意义的事件,劳神费力了半天,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正南正想把自己的想法讲给大家听,希望发挥众人的力量帮自己回想,还没等开口于世达却先于他对众人道:看来这鬼不是善茬,我们要万分小心才对,如今穿云甲被正南了断了性命,它肯定还会想法设法地找寻别的附身之人再起祸端,为了预防万一现在我们六个人有必要进行一次自检,借此确认没有成为恶鬼的附身的傀儡,大家对此是否同意? 正南开始还对于世达打乱了他的思路的做法很不满意,不过明白他的意思后转而认为这个提议很有必要,表示出了赞同,他人自然也是满口答应,只是问这所谓的“自检”该如何进行? 一旁被冷落多时的曹沝提议道:不如我们每个人轮流在其他人中选出一个,互问对方一个问题,而这个问题的答案至少是他们两人知道,却又不为除了我们之外的旁人所知道。如果全部回答正确,自然就都没问题了…… 这个方法在理论上尚存纰漏,不过值此危险地处境想要找出一个比它还好的来不那么容易,所以大家都决定姑且一试后再做定夺。 shining跳出来非要第一个提问,当大家都以为她会选择曹沝作为互相问答的同伴时,她却径直走到了绿水的跟前,问她:你最喜欢的人是谁? shining的问题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绿水开始还一愣,转而红了脸,下意识的瞄了眼正南所在的方向,吞吞吐吐地回答道:当然是我的家人——三叔和青山了。 shining得胜似地开怀大笑起来,摆了摆后用不容质疑的语调说道:虽然你的答案是错误的,但从眼神中我已经知道你就是绿水本人没错啦…… 绿水好像被戳中了心事一般越发窘迫了,咬了咬嘴唇,最后索性狠狠地瞪了shining一眼,然后把她刚才的问题原封不动的抛了回去:那么你又是最喜欢谁呢? shining一摊手,好像知道绿水会问这个问题一般,没有显露出丝毫的慌张,若无其事地回到道:我最喜欢的自然是南哥——我不像你,男情女爱有什么好避讳的?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由两个女孩转向了正南这边,青山更是直朝他挤眉弄眼,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正南表面上干咳了两声,心想这不愧是曹沝这个港农出的主意,馊得不能再馊了,如此危急关头却招惹的两位千金大小姐在这里争风吃醋,弄得大家都陷入到了尴尬的境地当中,实在是有些得不偿失,于是赶紧转移话题问了句: “那么,下一个谁来?” ------------ 第69章 旧时相识 [正文]第69章 旧时相识 ------------ 绿水对正南心存爱慕是人所共知的事情,只不过正南一直对此佯作不知而不作回应罢了,在他心中她和青山就像他的弟妹一样,如果非要说之间存在的感情的话,那也仅限于友情与亲情,却绝对不会发展成爱情;反过来对于shining也一样,虽然正南与她相识不久,但因为存有上一代的牵绊,再加上shining自小在国外念书,为人处事方面不拘小节,且不像他的爷爷那样胸有城府,可以说是正南比较喜欢的女孩子类型,然而毕竟私下里的接触不多,姑且只当是好感而已,谈不上其它更多别的东西。 shining和绿水之间的这场互提问题虽然有些玩闹的成分掺杂其中,却也还算是达到了自检的目的。正南本想下一个由他来主动挑选问答对象的,结果被两个女孩子这么一闹还有些尴尬,竟被青山抢先了。 青山选择的是曹沝,这倒在正南的意料当中——剩下的三个人中他和于世达都是青山最为信任的人,如果有所怀疑的话那肯定也是从曹沝那边引起,更何况一直以来青山都在正南的影响下对曹沝的印象极坏,只当他是个由香港来的土财主,虽然着实有些臭钱,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土鳖罢了。 青山选择曹沝提问还有另外一层意思,那就是他希望借这个机会探寻一下一直以来令正南迷惑却又不好直接向曹沝求证的疑问,这个互问自检的方案既然是出自曹沝之口,那即便青山的问题涉及到什么隐秘所在的话也是师出有名,不至于授曹沝以互不信任的口实。 青山的问题是:这古墓中藏有传国玉玺这个信息,你是如何知道的? 青山问出这个问题后正南心下不禁为之一振,心想别看他平时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关键时刻还真是思虑周全——大家先前约定好的是两个人互问一个问题,但青山却巧妙的将两层含义糅合在了一起,表面上是问曹沝导致此番行动的信息来源是什么,实际上却把这墓中的宝物就是传国玉玺当成了前提,如果曹沝要说实话的话,就必然要先对前提加以肯定或者否定后再做回答,即便他存心欺骗,也会考虑到即便现在勉强能够蒙混过去,一旦大家成功得脱的话必然有真相大白的一天,届时看他再怎么申辩。 曹沝何其聪明,自然想到了青山的用意,犹豫了一阵,好像思考着如何应对一般,最后才开口道: “王宝宝的墓葬存在与否一直以来都是考古界和盗墓界共存的疑问,我也是在出发前几个月间无意间得到了两把蒙古短刀才做出其存在的最终判断的,在那之前所有关于北海流宫的传言都未见诸于史书当中,反而是在摸金倒斗的同行间有所流传而已,然而这些传说中都并未对传国玉玺究竟是否存在于墓中给出确定的答案,只是根据当年的诸多史实做出的推断而已,所以即便是现在我也不敢不轻下断言。不过有一点我是很早之前就跟南仔达成了共识的,那就是无论此番获得多少古董,我和shining这一方只求那一方宝印,其它任何东西都归你们所有——当然,如果不算上他刚刚打碎的那块缅甸翡翠,我们现在还没有获取到什么古董,所以说有时候谋士在人成事在天,如果到了最后咱们一行人只有我得偿所愿地拿到了那传说中的宝印,而你们不得不空手而归的话,相信这样的结果也不会伤了大家的和气,以至于让某些人心生不满起来,世侄你说对不?” 正南对着曹沝勉强挤出了个笑容,心想眼前的是他本人没错,恐怕世界上不会再有如他这般的工于算计的鬼魂了,不过不消他提醒他正南原本就没有打过那传国玉玺的主意,如果真把这个烫手的山药揽入怀中,也不知道是该终日里提心吊胆的看护守卫好呢,还是再找处风水宝地建座墓穴然后将其埋进去一了百了的好?与其如此费力不讨好,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早点打消了曹沝这个港农的疑虑。 正南告诉曹沝让放心好了,这古墓中不止传国玉玺是你的,还有其它什么这印那印都一并属于你,没人会出面争抢,言之既出永不后悔! 曹沝听到正南所言显出极其高兴的样子,就好像传国玉玺已经被他拿到手中了一样。不过正南也注意到于世达似乎对此极度不满,只不过强压着火气才没有爆发出来罢了。正南记得在第一次见到于世达的时候,他曾言之凿凿地说王宝宝的古墓中并没有什么传国玉玺嘛,怎么现在反倒也像曹沝一样见利起意了呢,难道刚才自己那番故作的慷慨送出的真的是那无价的宝贝吗? 正南假装没有注意到于世达的不满,转而让曹沝问青山问题。 曹沝刚得了一个大便宜,虽然目前只是句口头的承诺,却还是着实让他高兴了好一阵,在正南的提醒下才又重新转回到青山的面前,一瞬间兴奋之情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却是一脸的阴沉和严肃…… 按理说青山的问题虽然刁钻,却被曹沝的老奸巨猾一一化解,更是意外地得到了正南的礼让承诺,如此说来他应该没有丝毫嫉恨青山的理由才对,然而脸色骤变却是大家都注意到的事情,正南甚至想到他不会就因为这么点事情而对青山恶语相向吧。 好在曹沝并没有进一步发作,反而好像极力压抑着波动的情绪一般连连吞咽着口水,好半天才蹦出几个字来: “到我提问的啦……” 正南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本打算在曹沝和青山发生口角前就出面调停的,现在看来完全没这个必要了,只是左思右想之下曹沝也没有理由会忽然之间神情大变,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还要他再观察观察。 曹沝做了一个不小的停顿后一字一顿地继续问青山道:我们以前认识,你可还记得我吗? 青山刚才还心怀忐忑,琢磨着不知道曹沝会怎样对他报以冷嘲热讽呢,却不想竟然被问及这样一个问题,一时之间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转身看了看于世达后又看了看正南,最后才摇摇头回到道: “曹老板是香港富豪,而我们于家世代在北方务农,只是到了三叔这里才在摸金的道上混口饭吃而已,我和姐姐这些年跟着三叔虽然也跑了几个地方,不过都是些穷乡僻壤隐秘所在,如果这次不是南哥牵头,可是永远都不会有结识你这么大的老板的机会……” 青山的回答柔中带刚,既说得明明白白,又不乏回环的余地,只为进一步的探寻曹沝的意图留下了充分的空间——此时正南也觉得奇怪,按理说青山说得不错,如果他和曹沝之前就相识的话,那他肯定不会将这可大可小的事隐瞒下来,更何况此前曹沝一直对此没有什么表示,怎么会忽然想起么,难不成直到刚才才突然记起他与青山曾是旧识,这于情于理都有些说不过去吧? 曹沝听了青山的回答似乎并不满意,连原本应该遵守的每人只能提问一次的规矩都抛之脑后,立刻追问青山道: “难道你不记得了吗,当年我从香港来大陆办事,经由——一个朋友与你相识,一起干了那件大事……”曹沝说到这里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而喃喃自语道,“不对,他的年龄对不上号,如果真是那个人的话现在应该跟我差不多岁数才对,又或许是他的父亲?” 青山笑了,只说曹老板大概是认错人了,先不说我父亲直到病死都没有离开家乡那一亩三分地,单是相貌上我与他也不是十分相似,您怎么可能把我错当成年轻时的他呢? 正南也大概明白了事情的原委:曹沝或许是早些年曾经来过大陆与别人合伙干了件事情——十有**与摸金倒斗有关——可是刚才不经意间发现青山的相貌竟与他当年的合伙人十分相似,不免一时之间失了心智,这才有了这番驴唇不对马嘴的问答。估计当年曹沝“生意”场上诓骗了他的那个合伙人,以至于直到现在还耿耿于怀心怀惴惴,或许这就是上天对他人品缺失的最大惩罚,如果不是身处险境,正南甚至有点幸灾乐祸的感觉了。 无论如何,曹沝和青山的这对问答组合虽然有了几分波折,最起码如同两个女孩那样完满结束了。如今六人中只剩下于世达和正南两人,他们也将进行着最后的检测。 正南对这样的结果颇为满意,如果一上来就让他最先提问的话,他也会在曹沝和于世达两人中更倾向于选择后者,因为与曹沝的悭吝算计比较起来,他反而一直觉得于世达更加阴沉老练,更何况自从大家在这天葬椁还没填满的房间内重逢以来,于世达的诸多表现都不得不让他心生怀疑,如果再加上之前亦真亦幻的司徒浩方的自述,多少次都令正南有种难以名状的不安和好奇,只是碍于青山的面子,不好过分探究。如今机会正好,岂有轻易放弃的道理呢! 然而既然只剩下他们两人,正南反而觉得没有必要急在一时,只让于世达先于他提问,然后再轮到他好了。 于世达也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顾自地走上前来,不由分说地从正南的衣领深处揪出根红线来问到: “你这个龙尾石可是个不祥之物,上面该不会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 ------------ 第70章 鬼魂的交易 [正文]第70章 鬼魂的交易 ------------ 曹沝提出的这个互问自检的方法还算管用,最起码经过前两对人的测试效果不错,虽然引发出不少尴尬来,但至少证明四个人无一例外都是没有被恶鬼缠上的清白之身。然而正当正南决定在和于世达的配对中大展拳脚一探究竟的时候,于世达却率先给他来了个下马威,目标直指那块被和尚道士和尼姑附魂了的龙尾石上,就好像他对它的来龙去脉了若指掌,只待正南自己坦白交代一样…… 正南对出现眼下的局势丝毫没有准备,进而又觉得事态的发展对自己来说极其不妙,如今他陷入了两难的境地,而逐渐把他逼入死角的竟是他一直心存怀疑,却因种种原因而未加防范的于世达。 正南心想这个老奸巨猾的于世达究竟意欲何为?他一手导演了这出互问自检的闹剧,该不会是为了把他摆到案板上随意宰割一番吧。算起来从鬼附身理论地抛出直到现在,于世达可谓是用尽心思地百般渲染,这才达到了让大家人人自危的效果,进而诱导曹沝开口提出这么一个检测所谓的鬼附身的方案出来。如果没猜错的话,他肯定是一早就知道了这块龙尾石的秘密,布下这周密的棋局只为引得自己一步步地走入圈套,然后再在这块石头上大做文章,其目的无外乎是要向大家证明一点,即在这个队伍中如果有一个人是被鬼附了身的话,那就肯定是他正南了…… 正南觉得自己真是遇到了艰难的选择了。 撒谎否认?于世达显然是有备而来,一般的谎言即便能够暂时令别人信服,也必定不会被他所接受,一旦到时候被他揭穿开来的话,自己在青山等人面前的威信必然扫地,以后还有什么权利来领导大家走出困境呢?更严重的是,现在大家正在互相猜疑当中,此时如果被他们知道自己身上竟然就带着三个邪魔,那岂不是无异于与他们划清了界限,而把自己置于孤立的境地上了吗! 和盘托出?从祖父的故事一并讲下来可是个不小的工作量,更何况如此天方夜谭般的故事有几人能够欣然接受?正南原本就不想把这个秘密隐秘起来,尤其是对自己一向信任有加的于氏兄妹,然而他也想到过或许朋友间的真诚以待与无所隐瞒还是大有区别的,有些事情只能他独自面对,把旁人牵扯进来反而于己无利,还会害的朋友共同烦恼,得不偿失…… 正南的脑子在一瞬间百转千回,把所有可能性都过了一遍,却没有最终找出一个看似足够妥帖的应对办法出来。他在心底对于世达百般咒骂了一番,脸上却又不能显露出丝毫的不满出来,正想着如何掉转个话题延缓些正面回答的时间,却听到于世达反而打了个哈哈道: “要说起来这龙尾石也算不上什么值钱的宝贝,只不过听说它邪性的很,容易招惹神鬼而至,依我看你小子还是趁早将它摘了去,免得真被恶鬼缠身,甩脱不掉可就麻烦了——哎呀,对了,你看我只是刚才偶然看到你的龙尾石,反倒一不小心把我原本应该干的正事给忘了,现在既然问题已经被用掉,那就就要照足了规矩来执行,换到你来问我吧!” 正南听于世达如此说顿时放松下来,不过转而变成了警觉,琢磨着于世达这番折腾该不会真像他所说的无意而为的吧。就凭他那么精明老练,怎会在该自己提问的时候不小心把机会浪费在在他看来无关重要的事情上呢?再说这提问互检本就是可大可小的事情,全然是为了确定队伍没有被鬼魂所渗透,作为行动的发起者于世达深知其中的利害,断然没有玩笑以对的态度才对,这非但不像他的行事风格,更加有些违背常理,除非一切都是出于他的本意所为,至于目的,那就很难说了,难道…… 正南觉得自己大概是猜到了于世达的意图了。 于世达必然是知道正南要借着这个机会对他之前的所作所为穷追猛打一番,他或许可以凭借言辞来抵挡住质询,但难免会给旁人以欲盖弥彰的感觉,反倒不如在陷入困境之前就将正南可能会提出的刁钻问题封堵住。要想达到这个目的虽然困难,却也不是不可作为,最起码对于世达来说是这样的。 他肯定早就注意到了正南佩戴着的龙尾石,或许对石头上是否真的附着着什么东西并无把握,只是觉得正南这个贩卖古董的老板竟然选择了这样一块并不很值钱的东西带在身边,必然是有些特别的说法隐含其中,于是不失时机地借题发挥,表面上装出无心之下发现了龙尾石的存在,实际上只为给正南提个醒,示意既然他于世达可以对此不加追究,作为回报你正南也应该在提问时小心应对才好…… 正南觉得这正是于世达的本意,只不过对方究竟对龙尾石的秘密知晓多少那就不得而知了。对于他来说眼前又面对了两种截然不同的选择:要么对于世达的威胁不以为然、依然固我;要么就此屈服、伺机再起…… 这就好像是与于世达进行的一场赌局,两个人都在猜测着对方的底牌究竟几何,而己方或者示弱或者显强,只为迷惑对方借此达到扮虎吃猪抑或扮猪吃虎的目的。然而究竟谁是猪谁又是虎看似目前尚无定论,一味地轻军冒进无异于向对方亮出所有的底牌,到目前为止自己跟于世达的这番暗斗虽然没占到什么便宜,却也仅是打了个平手而已,不如索性留待以后再与对方进一步地周旋,这次彼此既然对此落了个心照不宣,这也算是个不小的收获了。 想到这里正南勉强对于世达挤出个笑脸,佯作经过一番思考后才道:三叔是否被鬼附身最好检测,您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在村民们面前变的魔术吗,现在只要依葫芦画瓢地重复一次就可以了。 正南分明看到于世达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席地而坐,拾起几片缅甸翡翠的碎片在地上一字排开,也不找寻可以代替茶杯的东西,只是手心向下在上面一滑,碎片便在一瞬间都消失地无影无踪了,再次翻过手掌来时才看到原来都被夹在于世达的指缝中,速度之快不仅让旁人连呼精彩…… 正南也勉强跟着附和了几声,随即把所有人都聚拢起来,低声说:为了预防万一现在大家再约定一个暗号,以后无论是谁都以暗号为准,避免再被什么鬼引魂或者鬼附身害得大费周折——至于暗号嘛,我原本想用“玉玺”的,后来觉得未免太过媚俗,还是暂时以“宝印”代替吧——咦,绿水你的眼睛这是怎么了? 众人闻言转头去看时才发现绿水不知什么时候眼睛变得通红,甚至黑色的瞳孔都隐没在了其下,乍看上去与旁边那只穿云甲别无二样。 她近身的曹沝和shining见状一惊,不由自主地连连倒退了几步,这才惊呼出来。事发突然,刚才还好好的绿水竟然瞬间就发生如此大的变化,除了鬼附身了还能是什么? 大家都以为被鬼附身了的绿水会像穿甲兽一样袭击他人,所以在最短的时间内退开来,却只见他一直呆立在原地,低着头,发出一连串男人般的阴冷笑声。声音自天葬椁内来回折返了几圈,就好像有无数鬼魂埋伏在四周共同发笑一样,异常的骇人。 青山试探性地走近一步,叫到:绿水,是你吗? 没有应答。 正南也凑到了青山的身旁,一边弯着腰打量着绿水的表情,一边情深低语地呼唤着她的名字。 “哼……”笑声戛然而止,代之以一个轻蔑的叹词。正南一紧张,脚下就要不由自主的逃跑了,可对绿水状况的担忧终于还是占了上风,让他沉了口气后再次走近了一步。 此时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不到两米,正南合计着如果这时候绿水对他发动进攻的话,他也只有逃跑这一条路可以选择了,总归不能硬拼之下伤害到了绿水的身体吧。不过在如此近的距离下,若想转身再加速显然无法比及绿水直接加速的快捷,虽然身后有青山的接应,还是无法确保万无一失。不如到时候索性反其道行之,一旦情形有变就直朝绿水而去,从她的身侧觅个空当一钻而过。这样做表面上看似凶险,其实反而是个较为稳妥的路线,如果他的反应足够快的话,甚至可以在溜到绿水身后时趁其不备反将其控制住,届时再让青山正面上来帮忙,最起码胜算更高一些。 正南满脑子都在想着如何在受到绿水攻击的情况下逃跑的事情,但附在绿水身上的鬼魂似乎并不急着出手。她在“哼”了一声后略微抬起头来,翻着血红的眼珠看了看正南,不无轻蔑地说道: “区区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竟然也敢打起宝印的主意,也不称称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原本老夫我并不想刻意为难你们,谁知你们自不量力地执意妄为不说,竟还出手打死了我的穿甲兽,你倒说说这笔账究竟要怎么算呢?” 正南虽然惊恐,出自绿水口中的话他却听得明白,心想果然不出所料,眼前这个鬼魂原来就是五十年前进入古墓的盗墓贼了,看来他必定是失手死于此地,魂魄还不甘心就此离去,只是不知道他现在究竟意欲何为,难不成要像肉骨僵尸一样守卫着传国玉玺,不让任何旁人触碰吗? 正南正想着的时候忽然又听到了绿水“哼”了一声后道:宝物自然该是能者得之,如果你真有本事的话就去拿好了,只怕徒劳无功不说还会搭上一干人的性命——当然,这都与我无关,我之所以希望你们能够活着出去的唯一目的不过就是帮我办件事罢了,究竟何去何从还要听凭你们自己的选择! 正南惊讶的发现这次绿水的嘴唇并没有动,而鬼魂的声音好像直钻进他的耳朵一般,加上刚才自己只是在脑海中有了诸多想法,却不知如何被对方窥探到并加以解答,如此诡异的场面似曾相识,细想下来竟与他刚到平台上时出现与王贵交谈的幻觉如出一辙。 为了验证这一想法,正南故意在脑中想:你要我们办什么事? 没过多一会儿鬼魂就回答道:出去帮我找个人! ------------ 第71章 交锋 [正文]第71章 交锋 ------------ 正南曾与附在龙尾石上的邪魔达成了一个协议,以后每帮助他们完成一件事情就会获得一项特别的能力,倾听别人想法的能力就是作为这项协议的“预付款”提前支付给了他,只不过邪魔们在其准确性上大打折扣,以至于让正南每每使用时都有种可有可无无关痛痒的感觉。 他虽然不经常使用这个能力,却在抵达天葬椁后有了两次与使用能力相类似的效果的经历。一次是在刚到平台上时,莫名其妙地“听”到王贵在石棺内的呼叫;另一次则是当前眼见着绿水被鬼魂附身后竟也能与他通过此种方式交流…… 然而这两次经历又都与他的能力不尽相同,反而更像是对方占据主导地位的双向沟通,有些类似于面对面的交谈,用的却并非语言而是感觉而已。而能力则只是单向的,只可被自己所利用,被窃听了思想的人则是毫无察觉。 正南曾经对自己的能力细加研究过,他把它称之为“读心术”,其原理大概就是截获对方思考时发出的脑电波,然后经由自己的大脑重新转化成语言信号,有些类似于破解加密电报一般,虽然他不知道邪魔是如何让他具有这项能力的,但相信一旦这次北海的任务完成后能将准确性提高至百分之百的话,其“读心”的作用将会是多么神奇。 然而他也同时发现无论他如何努力,“读心术”都无法在邪魔的身上发挥功用,大概因其只能对人类有效,如今碰上了附在绿水身上的鬼魂亦是如此,不免让他生出人鬼殊途的感慨。 五十年前的盗墓贼的鬼魂现今附在绿水的身上,竟然只为跟正南谈及一个交易。听他的意思,大概是要正南他们一行人不要再在古墓中乱闯,反而应该在他的帮助下尽快想办法出去,当然,作为回报他们在离开这里后必须要完成一项帮助他找人的任务——这不是正南第一次与非人类交谈了,却分明听出盗墓鬼的提议中含有威胁的成分,便问他如果他们不依照的想法行事又会怎样? 鬼魂阴笑了几声后说:怎样?石棺上的宝石都被打碎了,难不成你还做着开启它的春秋大梦不成?再说,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这墓穴里可并没有你要找的什么传国玉玺,如果你真是为它而来完全没有必要与我为敌,更何况道不同不相为谋,即便是你们这群人的内部我看也不全是同心同德的吧,还不如识趣地早点撤去,免得伤了同行间的和气…… 鬼魂的话有几分在理,原本正南也曾想着见好就收的,毕竟再在这里空耗下去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意外,全当这次北海之行只是一次练兵了。然而盗墓鬼以前辈的身份自居,口吻中除了命令就是威胁,这让正南觉得非常不爽,别说对方貌似对自己还有别所求了,即便他真的担负着守卫这座古墓的职责,想要劝退同行的话最起码也应该客气一点的才对,正是所谓与人方便才能于己方便是也,然而他好像连如此浅显的道理都不懂,只一味地以强者的姿态对别人发号施令,不禁让正南心生厌恶之下忍不住出言讥讽道: “我们这些碌碌小辈自然没办法跟前辈您相比,身无长物,只有这么几条贱命还算赔得起,就不劳您过分担心了。至于那传国玉玺究竟是否就藏在石棺当中我想也并不是什么特别重大的事情,如果是几十年前就被您老倒出去的话,那我也就权当是捡捡漏,大不了把那肉骨僵尸的尸体倒腾出去一两个的,也算是不虚此行了。至于您要托付的事情,恕我实在能力浅薄,无从帮助了……” 正南和盗墓鬼在思想层面上的交谈已经持续了不短的时间,身后的青山见他和被鬼附身的绿水只是相互对峙却无作为,忍不住就想走上前来,却被正南立刻出言阻止了。 正南的话中带刺,若是一般人肯定会立刻暴怒了,然而盗墓贼的鬼魂依旧淡定如初,甚至对青山意欲采取的行动的行为也是不置可否,只是通过思想再给正南下达了一次最后通牒: “或者之前我没有充分表达出我的意思,现在就这么说吧:要么五个人全部死在这里,要么给你们留条生路出去帮我办事,二选一,决定吧……” 正南心想这盗墓鬼非但狂妄自大还有些不会算数,明明还有六个人却偏偏被他只说五个,难不成他不打算放过被他附身的绿水,又或者所有被鬼附身的后果都是难逃一死吗?这个念头一在脑海中出现,正南便有些沉不住气了,担心眼下的情形再这么任由发展下去,会令绿水的处境越发危险起来,既然与盗墓鬼话不投机,不如索性先发制人,拼上一拼。 这个想法只在正南的脑中刚一闪过,他的脚下早就开始行动了,原本计划好的逃跑路线被修正了一下,演变成了反客为主的进攻,他只两步就奔到了绿水身体的侧面,只想着一个闪身而过随即就可以转身将她的上肢扼住,这样至少可以控制住附在她身体内的盗墓鬼让他无法自如地操控绿水的身体了,至于之后的事情,就需要对神鬼之道颇为了解的曹沝和于世达来解决——他这招攻势并不是从跆拳道上学来的招数,严格说来甚至以前都没有付诸于实际行动中过,虽然面对的是盗墓鬼,但毕竟他选择附身的是娇小的绿水,非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正南可不想用下劈这样的杀招来对付一个女孩子。 按理说正南的速度已经很快了,然而绿水依旧站在原地没有动弹分毫,在两个人错身而过的一瞬间正南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盗墓鬼该不会是早就把他的计划读了去吧,这样的话自己岂不是置身于险境当中了吗? 心中虽然疑惑,脚下却已无退回的可能,无论如何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了。然而他刚越过绿水身侧的时候,忽然感到有只手掌在他的后背上重重地拍了一下,直拍得他顿时胸口一股血气上涌,哇地一下吐出口鲜血出来,同时身体由于惯性作用踉跄了几步,终于还是站立不稳,一下子向前跌倒了…… 正南的举动都被身后的青山看在眼里,在他行动之初青山也便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只待随时接应。然而他分明看到正南的行动并不顺利,竟被绿水一拍之下失去了平衡跌倒在地,就想着上去帮忙,然而脚下刚动的时候却看发现了些许异常:绿水反手在正南后背拍的这一下虽然令他吃亏不小,但她自己好像也反受其害般的立时缩回手来,“啊”地惨叫了一声后,萎靡在了地上。 这一切都发生在很短的时间内,青山纵使距离如此之近也没搞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只觉得被盗墓鬼附身的绿水和正南接触的一瞬间好像是触电了一般,紧接着就没了动静。他几步赶到了绿水的身边,将她扶起来细细查看时才发现她呼吸还算平稳,只是暂时失去了知觉,应该没受到太大的伤害,而且血红的眼睛正在退去,逐渐露出眼白和瞳孔…… 正南的这番鲁莽行动竟然阴差阳错地把盗墓鬼的魂魄从绿水身体上驱逐了出去,这也算是意外地收获了。其他人此时都围了上来,于世达在绿水的人中上捏了几下,见她慢慢睁开眼睛这才放下心来,告诉旁人说她没事了。 “喂,这——是怎么回事?”不远处的正南好像发现了什么大叫道。 大家一时之间只顾得上查看绿水的状况,却没注意到正南,只当他是被盗墓鬼推了一下,应该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经他这一叫齐齐把目光移过去时才发现,原来刚才正南被收脚不住,直朝九边石棺撞去,好在他还算反应敏捷,用手臂在石棺的边侧做了个缓冲,这才没有撞个头破血流出来,不过身体还是重重地顶在了石棺上,直撞得七荤八素,浑身青肿起来。 然而令正南和众人惊诧的是,正南刚好跌倒在石棺的头部位置,此时他脖子上的龙尾石竟然凭空悬浮起来,并且间断着发出亮光,直朝石棺头部的凹槽漂去,只是被红绳所缚,一时间还无法行动自如罢了…… 红绳很细,被正南和龙尾石这一牵扯很快就自打结处断裂开来,正南立刻伸手去抓却还是慢了一步,眼睁睁地看着它“嗖”地一下从视线内飞过,不偏不倚地卡在了原来缅甸翡翠所在的凹槽里。 “咔拉咔拉”,伴随着一阵像是锁具开启的声音,石棺顶部开始不停地对折再对折起来,就如同之前那次消失一样,转瞬间整个盖子的部位都就这么凭空消失掉了,只剩下一口顶端开口其内漆黑的石棺,就好像张着大嘴的怪兽,随时都要把人一口吞下一样。 正南扒住棺材的边缘站起身来,借着头顶的微光朝着里面瞄了一眼,心想最好的情形是王贵真在其中,这样至少可以救回一个同伴。当然如果运气不好,自里面再跳出个肉骨僵尸一类的怪物的话,那就听凭它随便处置自己好了,反正现在也没半点力气再与其抗争,即使一阵微风都会令他摇摇欲坠…… ------------ 第72章 半棺清水 [正文]第72章 半棺清水 ------------ 正南的龙尾石凭空附着在了九边石棺的凹槽内,不知如何启动了机关,使得之前还严丝合缝的石棺顿时发生了变化,在一般棺材盖子的部位开启开来,把内部一切东西全部暴露在了外面。 正南脑中闪过的第一念头是“危险”二字,虽然知道王宝宝的尸体应该并不在其中,但既然是棺材总归会给人以惊悚的感觉,更何况就在刚才他们还与九口石棺里爬出来的肉骨僵尸拼的你死我活,然而正南并没有因此而有所退缩,一方面是因为他体力透支严重且身上多处关节肿痛难忍,即使想跑也一时挪不动脚步;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今番机缘巧合之下竟然让他将这原本已不抱希望的石棺打开,在他内心深处总想一探究竟,即便身临险境也在所不惜…… 话虽如此,正南也自认不是一个鲁莽的人,刚才在他的龙尾石显露异样的时候已经被不远处的众人看在眼里,虽然其后石棺只在瞬间打开,照道理说他们也会在最短的时间内赶过来与他会合,互相接应之下应该不会发生什么意外才对。 头顶的星光璀璨,穿透了不知多少深度的水层直射到天葬椁之上,虽不及几个小时之前阳关照耀那般明亮,却也不至于令正南的视觉大受影响。他扒着边沿将脑袋偏转到了石棺的上方这才将里面看得清清楚楚,不免大失所望起来:先前失踪的王贵非但不在其中,更不见什么装着传国玉玺的锦盒,甚至连具粽子的尸体都不见踪影,里边就除了半棺材清水之外根本就别无它物…… 正南在石棺打开后曾经做过无数种猜测,唯独没有想到这原本就是一口空棺这种可能。他和青山先前通过岩画上的记载得知北海流宫的设计并非是王宝宝的埋骨之所,而只是他受命于元顺帝而设下的一个陷阱而已。然而,岩画上又分明有过记录,为了吸引明朝大将前来元顺帝曾将一个锦盒交到了王宝宝的手上,让他将它埋入墓中以为诱饵——姑且不论其是不是传国玉玺,但总归是件足以让徐达等人心向往之的东西才对,怎么在这最该保存它的地方却不见踪影呢? 难道当初被王宝宝最后时刻掉包了不成?或许他根本就没有想着要如此陷害敌手,虽无悖逆之心,但眼见着黄金家族的气数已尽,也便对元顺帝命令不再如初般的言听计从了。然而这看似也解释不通为什么王宝宝没有将玉玺置于墓中,却把诸如肉骨僵尸等机关设置的如此精巧这个问题,他如果真的无心于此,完全可以在建造北海流宫的时候草草了事,毕竟高高在上的那一位总归不会跑来亲自检查的吧;又或许是这个王宝宝并非如史料记载的那样对黄金家族忠心不二,反而是时刻怀揣着一颗取而代之的野心,趁着机会将玉玺藏匿在手中,等待着将来登上宝座时使用? 正南的脑子很乱,一时涌上心来的诸多想法看似都有几分道理,却又都有解释不通的地方。此时大家已经走到了他的身边,俯身看后不禁转而面面相觑,为出现眼前的情况而大惑不解起来。 曹沝显然是众人当中最为失望的一个,原本以为托正南这一撞之福,他朝思暮想的宝贝终于就要到手了呢,却没想到到头来只得到半棺材的清水,再加上这一路上被又惊又吓折腾的够呛,此时只是被shining搀扶着才能勉强保持站立的姿势,精神却大不如前了。 于世达似乎对眼下的局势看不太懂了,直说自己倒了这么多年的斗,还是头一次碰到如此怪异的布置——照道理说不管墓室的设计如何突破常规,石棺总归都是收敛墓主人尸骨的所在,一般的陪葬物品可能还会被摆放在外面,但最为贵重的东西一定会跟随者主人的躯体一起被放置在棺木当中才对,即便墓主人的尸体腐烂尸解而不复存在,玉石类的随葬品却没有凭空消失地道理啊! 青山把刚才在地下看到的岩画内容讲给于世达听,并告诉他说他和正南都猜测这古墓中并没有王宝宝的尸体,但岩画上却也出现了一个精致的锦盒,是元顺帝交到王宝宝手上之物,看样子是让他将其葬入流宫当中的…… 于世达听了青山的讲述后好半天都默声不语,最后还紧蹙着眉头低声自言自语道:如此说来那东西究竟是否在这里还是个疑问了,难怪多少行内的高手都无功而返,看来那个独眼死鬼并没有诓骗于我了…… 于世达的话音很轻,众人中除了正南之外甚至都未注意,开始正南也只当它是像曹沝一样的失望之余的抱怨而已,却分明从最后一句中听出了些别的意味,于是脱口而出地问道: “独眼死鬼?什么独眼死鬼?” 于世达被正南这么一问开始还怔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说:我没说独眼死鬼,该不会是你小子听错了吧,我指的是刚才那个已经变成鬼魂的盗墓贼,他不也说传国玉玺并不在这石棺里吗,怎么样,这下可让你们大失所望了吧! 见正南对他的解释并不接受,于世达有意回避他锐利的目光,顺手拾起倚在石棺边上的工兵铲,在石棺当中的清水里兜了一下,作势查看水下是否别有洞天——这个动作在正南看来完全是多此一举,不过是于世达掩饰的小伎俩罢了,石棺的高度大概只有一米五,其内的水刚好过半,算下来也不过一米而已,而且水清如镜,仅凭肉眼就能看到光滑的水底和四壁,何须再画蛇添足地如此探寻呢! 然而于世达的动作刚进行了一半就停了下来,好像真的被他捞到什么东西一般,现出了一副惊讶得溢于言表的表情。正南冷眼旁观,打算着倒要看看他能玩出什么把戏,反正他刚才不经意间露出的这个破绽算是被自己牢牢攥在手里,谅他这次也没那么容易蒙混过关了…… 于世达握着工兵铲的手停在半空中,小幅度的左右摆动了几下,然后干脆一撒手,任凭铲子贴着石棺的内壁划了进去。 正南心想这个于世达也不过如此,以为将仅剩下的一把工兵铲丢进石棺里去就可以转移大家的注意力,这样的想法也未免过于简单和幼稚了。众人眼见着里面什么都没有,估计也只有胆小如shining的人才会被他唬住而不敢爬进去将工兵铲取回来吧,到头来他还是逃脱不掉被问责的命运,何必额外使出这么一招不讨巧的伎俩呢。 于世达似乎明白正南的不满所在,也不着急解释什么,反而问他有没有想到这石棺内的清水是哪里来的? 正南自鼻子里发出“嗤”的一声后道:这有什么奇怪,我们脚下如此之大的天葬椁都是自天而降,由头顶的水中穿越而来,想这石棺必然是在水里泡得久了,进水而已——虽然我没您老那么多的阅历,却也在电视上见过考古时开启的棺材里被地下水渗入的情形,它们被数层棺椁包围且深埋在地下却仍旧无法摆脱这种命运,以此来看我们眼前这口石棺在所处的环境下没能独善其身,这可没有奇怪到了足够让人借机转移话题的程度吧! 正南故意在“转移话题”这四个字上加重了语气,只要是明眼人一听就知道他是另有所指,不过于世达却似乎并不以为介,反而只是由正南的前半句话入手,娓娓道来: “古墓中的棺椁浸水的确不是什么怪事,怪就怪在我们所处的可不是一般的古墓——你小子应该还记得就在刚才这口石棺是如何打开的,以及打开之前它又是如何严丝合缝到了针插不进的地步?如果细密至此的石棺都无法起到防水作用的话,那岂不是有违于设计者的初衷了嘛。除非这半棺清水原本在里面的,而且还不像它表面所示的那般普通,而是具有某种与整个北海流宫的存在相关联的特殊功用……” “特殊功用?”一旁的曹沝凑上来取笑道,“你该不会是说这是王宝宝的洗澡水吧?” 正南尽力抑制住才没有笑出声来,这是他头一次对“曹氏幽默”如此认同,很有些大快人心的意思——在曹沝开口前正南险些就被于世达一番诡论迷惑住了,毕竟在摸金倒斗的行当里自己只是个门外汉,如果非要跟于世达纠缠于专业上的东西无异于自找麻烦,而现在同样身为专家的曹沝既然站在了自己一方,那就无异于证实了坚持对于世达怀疑的行为没错,现在倒要看看他还能如何巧舌如簧地诡辩,即便说出花来,谅他也不过只是一次以转移话题为目的的无中生有罢了! 于世达瞪了曹沝一眼,对他根本就不加理会,反而对正南的不信任有些恼怒了,不过也懒得继续解释,抬起手臂朝着石棺的内部随意一指道: “不信的话你们自己去看看!” 曹沝和正南幸灾乐祸地扭过头,沿着于世达所指的方向望去,只看到石棺内的清水一如开始那般毫无变化,只不过在水面上漂浮着的工兵铲乍看上去与周边的环境不怎么不协调罢了…… 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呢? ------------ 第73章 宇宙动力 [正文]第73章 宇宙动力 ------------ 正南朝向石棺里面望去时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随即他便找到了问题的所在:钢材质的工兵铲怎么是浮在清水上的? 工兵铲真的是漂浮在水面上,没有别的外力支撑,就好像一只木船在河面上的状态一样。 正南开始明白于世达开始的时候用兵工铲在水里搅动时为何会现出奇怪的表情,肯定是因为他的手感觉到了由铲柄传送过来的浮力有别于正常的情况,他进而干脆松手将兵工铲放进了石棺当中,就是想将自己的发现展示给正南罢了,只不过当时正南只顾着揪住于世达的小辫子不放,却不想在这石棺中原来另有玄机。 不过他转念一想或许这也并不是什么怪事,人在死海上也可以漂浮,还不是因为海水的盐度含量较高么,如果石棺内的水也是浮力能够足够大到与兵工铲的重量相等,完全可能出线眼前的情形,那个计算浮力的公式是什么来的,对了…… 正南搜肠刮肚地将自己在高中时候学到的物理知识搬了出来,却还是没有搞清楚这柄实心的工兵铲究竟是如何能够做到在水面漂浮的,除非石棺里面的液体根本不是水,而是比工兵铲的材质密度更大的某种物质? 水银?正南的脑海里闪过了一种可能——水银亦即汞,是自然界中唯一一种常温下呈现液态形态的金属元素,极易挥发且含有剧毒,正因为具有如此特性,在古代陵墓的建造中曾被广泛使用,借此起到防盗及尸体防腐的作用。世人皆知位于骊山的秦始皇陵之中就含有大量的水银,《史籍》更是名言记载道秦陵地宫“以水银为百川江河大海”,虽然没人知道事实究竟如何,但骊山地下汞含量超标则是经过科学检测所确认的。 正南虽然也知道如果石棺中的液体真是水银的话,在他们打开的瞬间恐怕就已经挥发到空气中,并且被他们的身体吸收了足够中毒的量了,却还是禁不住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不过他随即又怀疑起了刚才的猜测,因为仅从外表上看去它并未呈现出水银所特有的银白色的状态,反而只像是普通的清水一般清澈透明。更何况于世达可是摸金界的老鸟了,怎么会不晓得水银所具有的特性,还敢用兵工铲去随意搅拌呢! 但如果不是水银,那又有什么常温下的液体能够有足够的浮力托起工兵铲呢?正南觉得自己是实在搞不清楚了,但想起刚才于世达的那番“特殊功用”的理论,貌似代表他会有些独到的见解呢? 正南和曹沝两个人在看到工兵铲漂浮在水面上的情形后都显出一副目瞪口呆的神情,这令刚刚还被他们合力取笑的于世达非常满意,只在青山也凑过来问他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的时候,才故意清了清嗓子后道: “倒斗的手艺人不仅要具有勇敢的品质,还要有充分的想象力和总结归纳的能力,青山,不是我说你啊,你在这方面还欠缺得很,不要以为只凭匹夫之勇就可以无往不胜了,以后要永远牢记住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不然丢脸事小,命都丢了可就再也无法挽回了——至于这半石棺的水究竟有何特别,可不仅仅是你看到的能浮起工兵铲那般简单,如果我的估计没错的话,整个北海流宫的存在都要仰仗它的存在呢,还是让我从头说起吧…… “自从我们获取四把蒙古短刀直到现在,所有关于北海流宫的遭遇中难以解释的事情无非有以下几个方面:第一,流宫的建造与天象学之间存在什么关系;第二,维持流宫所有机关在几百年的时间里保持正常运转的动力源是什么;第三,古墓中的盗墓贼鬼魂究竟意欲何为——抛开第三点不谈,前面两个问题归根结蒂都与这个古墓的设计有关,而作为古墓核心的这个九边石棺会不会就是揭开这些谜团的关键? “先说明一点,三叔我可不是什么科学家,不懂得如何用繁杂的术语来对疑惑加以解释,只是觉得如果这石棺中的水具有某种与众不同的特性的话,或许与这如此巨大的天葬椁竟然能够在每年精确的时间降落在石室里大有关系……” 于世达佯作对青山的讲述其实大多都在影射正南,正南虽然颇为介意,但总算听明白了于世达的意思,进而又产生出了自己的诸多想法出来。 正南首先想到的是,这座北海流宫的设计肯定不止参照了星相学的相关知识,更有可能是利用行星在特定时间的特定位置所产生的效应而运转。太阳每年在地球的南北回归线上移动一个来回,分别于春分、夏至、秋分以及东至四个节气中照射在赤道和南北回归线上,虽然他除了知道这是形成四季的原因外并不晓得如此周而复始的变化还会产生什么别的效应,但仅从太阳、月亮和地球之间相互间的引力变化就形成了潮汐这种独特的自然现象看来,如果这古墓正是运用某种还不被现代科学所知晓的“宇宙动力”而运转的话,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刚好也解开了一直困扰正南的另外一个迷题,亦即北海流宫名称的由来——众人最开始只因时间临近夏至才将此地列为首先探寻的目标,后来深陷其中还以为是在四选一的猜测中选中了目标所在,现在看来那并不仅是运气好那么简单,反而真实的情况是所有四个可能的地点都是北海流宫的所在地,而这巨大的天葬椁携带着石棺会在四个地点之间来回穿行,想来另外三个地点上也都有如同这里一样的石室、漩涡以及旋梯等等构造,它们与天葬椁一并构成的这套周而复始、循环往复的系统才是北海流宫这个名字所能作出的最好的概括。 正南进而又想到,像地下石室外面的旋梯,天台下面的漩涡以及现今头顶上的水流,这些看似违反常规的存在或许或许正是在“宇宙动力”的推动下成为现实的,而若想操控“宇宙动力”,必须具备某种特殊的知识和技能,王宝宝或者说他背后的元朝皇室显然深谙此道,不然也不会将其利用在北海流宫的设计和建造中,而现在于世达想要表明的观点是,通过眼下的种种迹象来看,这种特殊技术的关键或许就在这石棺中的清水上。 清水——或许应该称之为轻水更加准确——表面上看不出有何异样,但却被古墓的设计者放置在流宫的核心石棺之内,必定有其特别的道理。或许它可以捕捉甚至操控“宇宙动力”,又或许它就是“宇宙动力”的根本? “宇宙动力”这个词汇本就是正南凭空臆想出来的一个代号,有些类似于先进科学界还存在争议的“反物质”和“暗物质”这两个概念,用以指代他无法用所知道的常规物理理论所能解释却又根据某些线索彰显其存在的东西。截至目前为止,轻水所表现出来的最大不同只是其具有较大的密度,所产生出的浮力至少足够抵消掉工兵铲的重量使其漂浮于其上。但正南琢磨着如果胆子再大一些的话,是不是可以推断出这种表现之下隐藏着的事实可能更加惊人,那就是轻水才是控制“宇宙动力”的开关和枢纽,也就是整个古墓系统的动力源泉? 正南的脑子很乱,于世达的提示激发了他的想象力,反倒一时间无法从中甄选出一条看似无懈可击的理论依据来了。他问曹沝对此有何看法,只见他也是大摇其头的不明所以,并说若要一探究竟也并不是没有办法,谁不怕死就跳到石棺里面去仔细查看一番好了。 此时绿水的精神状态已经大为好转,在shining的搀扶下也来到了石棺的边缘。六个人围在一起却对眼下的局势一筹莫展,至于曹沝的建议,更多的只被别人当成玩笑罢了,谁会有如此大的勇气,敢于不计后果地跳进莫名怪异的液体当中呢! 曹沝绕到了石棺的一侧,试探着将手伸到里面去够那工兵铲。他不敢触碰轻水,只想抓住铲子折叠处的突起,因为个子比较矮小的缘故一直没有够着,半个身体都悬在了石棺壁上,荡来荡去地很是危险。 正南刚想去帮忙,却看到曹沝的指尖终于触碰到了工兵铲上,进而捏住铲子的突起,将它一点点的拖到了壁边,然后自水中一提取了出来,丢在地上…… 正南走过去蹲下身去看那工兵铲是否有何变化,心想如果连钢材质都被腐蚀的话,那足可说明轻水的危险,不过细看下来却没有任何发现,铲上除了粘连着无数水珠外别无任何破损的迹象。 正南正想冒险伸手拈滴水珠下来闻闻味道,却忽然发现工兵铲表面的水珠似乎都有在有节奏的移动着——并非是那种因为重力作用的滑落,而是正都朝着一个方向汇聚。铲把和铲面上的水珠沿着工兵铲的表面掉落在地上尚且不足为怪,怪的是另一边侧的水珠竟然先是“爬”到了工兵铲的顶端后再向另一侧滑去,一滴滴水珠就这样在正南的眼皮底下汇聚到一起,然后在地上逐渐凝结成了一粒更大的水珠,没过多久工兵铲上反而清爽如初了…… 这样奇怪的移动状态似乎与无生命的水毫不沾边,反倒更像是很多只蚂蚁在朝着新家迁徙一般,声势浩大而又一丝不乱。正南眼见着这种情形立刻放弃了触碰水珠的打算,同时自心底产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想到曹沝将工兵铲取出的行为似有不妥,带出的轻水虽然不多,却在无形当中破坏了石棺内的平衡状态,该不会引发什么恶果吧! 正南只是随便一想,却忽然感到脚下的平台晃动起来,他暗叹一声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难道这平台就要在瞬间倾覆,将众人都埋在地下不成? 正南一手扳住石棺,一边对着大家喊道:平台要塌了,快往来时的地方跑,看到水潭里的弱水已经退掉,就赶快涉水回到边缘去…… 其他人对忽然发生的情况不明所以,听正南一喊之下立刻准备各自奔命了,却不想被于世达厉声喝止。 正南摇晃着走过来质问于世达意欲何为,只见于他指着天葬椁的边缘道说:震动不是这平台坍塌引起的,而是整个天葬椁正在提升——要不了一两分钟天葬椁就要没入头顶的水中了,现在还想着涉水回到边缘去无异于找死,为今之计只能找个密封的地方暂时躲避一下了…… 正南循着于世达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发现是天葬椁这个整体在缓慢的提升,算下来即便他们再怎么快速地移动也终究无法回到相对安全的密道当中去了。不过于世达说得轻松,如此空旷的平台哪里有可以躲藏的地方,说来说去逃与不逃的结果无非是殊途同归,看来众人这次真是气数已尽难逃一死了。 正南正绝望的当口,身边的于世达忽然撑着石棺纵身一跃,竟然跳到轻水里面去了,还反身朝他招手道: “等大家都进来后你再拔掉龙尾石——愣在那里干什么,快行动啊傻小子……” ------------ 第74章 再次见鬼 [正文]第74章 再次见鬼 ------------ 正南开始还没听清,后来才明白了于世达的意思是让所有人都躲到石棺里去,不禁大为光火,心想石棺里的轻水如此怪异,怎么可能成为逃生的选择?然而于世达不由分说自己先跳了进去,眼见着他在短时间内并无大碍,并且天葬椁移动的势头越来越强烈起来,留给众人考虑的时间不多了,即便前路刀山火海终究是别无选择,曹沝等人也只好都翻身折了进去…… shining在帮助绿水一起爬进石棺后外面就只剩下正南一个人了,此时碗型的天葬椁边缘已然没进了水中,相对地势较低的中心平台眼看着也即将被淹没。正南抬头去看时只发现就在自己头顶一二十公分的地方刚好就是他们之前看到过的那几个草原鹰飞进飞出的漩涡,在如此近距离的观察下,只觉得它们外表虽然平静祥和,其内一定是惊涛骇浪般的暗藏杀机,先不说根本不清楚上面的水顶究竟深度几何,单是一不小心被卷入漩涡当中是否还有能力生还就已经是个大大的疑问了,所以如果再不采取行动的话无异于等死,即便再怎么觉得躲进石棺的主意不靠谱,也是时候该早下决断了。 正南弯腰把自己的龙尾石从石棺上抠了下来,转而一个翻身也跳到了里面,就在他落在水里的一瞬间只感觉头顶的“咔拉”声不绝于耳,好像只在转瞬间棺材的盖子又凭空出现冰雨石棺并契合起来,一下子四周就漆黑一片了。 正南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半浮在水上,不消踩水就完全可以保持住平衡,那感觉只能用怪异来形容,好在全身上下并没有疼痛或者类似的感觉,看来这轻水虽然古怪,却对人并不会构成伤害。 四下里黑漆漆的,只能依稀听到自石棺外面传来了汩汩的流水声,时不时还有石块撞击所发出的巨响伴随着正南他们所在的石棺的剧烈摇晃,大概是天葬椁在水中移动过程中触碰到了石壁之类的东西所致。 正南还没顾得上庆幸又躲过一劫,却先是莫名担心起来——众人一起跳进这石棺当中固然暂时保住了性命,但若想出去就要用龙尾石在外面打开石棺才可以做到,如此说来大家岂不是等同于被反锁在了石棺内,即便天葬椁移动到了安全的地方,他们也无法脱身了嘛!另外这石棺内的空间虽然巨大,但所含的氧气又能供应六个人多长时间?想这天葬椁就这么一直在水中漂浮下去的话,大家可能的结局无非要么饿死要么憋死在里面了…… 正南并不打算将他的这些担心讲出来,那样做只会让所有人都陷入到恐慌当中,对解决眼下的困境毫无帮助。他低声呼唤着他人,让他们尽量摸索着都靠拢在一起,然后经过一个个的确认,发现并没有人受伤或者身体不适,这才放下心来。 不过四下里黑漆漆的总让人有种心慌的感觉,正南让青山再摸摸背包里是否还有照明设备。青山告诉他荧光棒早在众人上到平台之前就已经用光了,狼眼手电更是因为先前掉进平台下的水潭里时进了水,变成了废物,其它装备也是丢的丢坏的坏,唯一一把工兵铲还因为刚才一时情急落在了石棺的外面,现在大家可以说是清洁溜溜身无长物了…… 正南“嗯”了一声,暗地里想眼下的情况还真是棘手,能否出去都成了疑问,怎么连个亮子都没办法上呢?他忽然想起刚才龙尾石发光的事来,立刻在口袋里摸索了一番,所幸并没有遗落,掏出来擎在手心时才发现它仍旧一闪一闪的,虽然光亮不至于强到将石棺内照得通亮的地步,却至少能让正南看清楚了围在周围的同伴的脸了。 青山见正南的龙尾石如此奇异,不免问他是如何得了这样的宝贝。正南只说了这是祖上传下来的,至于它竟然会发光并且如何打开了石棺,那则是他之前也不清楚的事了。 正南并非是有意对青山隐瞒什么,只是觉得一方面自己真的对这龙尾石知之甚少,总有种无从谈起的感觉;另一方面如果非要解释的话难免又要把邪魔附身的事情牵扯出来,对眼下的处境没有丝毫的帮助。然而龙尾石既然显出了奇异的特性,正南也觉得即便对青山的问询不作理会,曹沝和于世达这两个行家里手又岂会容他如此轻易的敷衍而过,必然会对他穷追猛打一番,力争逼问出这龙尾石的来龙去脉,心下不免琢磨着如何应对起来。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两个人似乎都对他的宝物毫无兴趣,于世达倒还好说,毕竟是自诩为不为黄白之物动心的退隐之人,但曹沝一向痴迷于古董,再加上身家巨富,此时竟然没有挥舞着支票向正南索求龙尾石,这一表现可以说是奇怪之极——两个人不为所动,难不成都认为这块会发光的石头并无什么价值?还是有什么其它更深层次的原因呢? 大家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当中,一时间石棺内的气氛犹如装殓死人般的寂静。正南觉得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即便没有遭遇外界的危险,精神上的压力也足以击垮每个人,于是故作镇定地开口道: “我觉得天葬椁忽然启动并非是偶然事件,因为依照时间推算,它从水中降落到了墓室前后不过一天的时间,如果我的推断没错的话,原本它是应该每年在四个不同地点的墓穴中停留三个月才对,而每次换位移动的时间节点分别为春秋分和夏冬至,现在既然发生了巨变,一定是有原因的……” 青山说:会不会是我们无意中触发了某种机关,才导致这种情况的出现呢? 正南道:也有这种可能,但我在怀疑是不是刚才从石棺中取出工兵铲时带出些轻水,进而导致了天葬椁的某种不平衡状态呢?要知道整个古墓体系十分巨大,涉及到四墓一椁的格局,若想让它们正常运行必定需要精确的掌控方可,既然这半棺清水状态怪异且位于墓穴的核心地带,很有可能就是所有动力的源泉或者至少是某种调节装置,而即便是几滴轻水的变化,也会对整个系统造成巨大的影响,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或许我们触发的并非是古墓建造者有意设下的机关,而是不恰当的行为所形成的后果……” 正南用“后果”而不是“恶果”是因为他忽然想到一点:如果古墓体系按照正常的步骤运转的话,那他们必定要被困在“夏至墓穴”三个月的时间,到了天葬椁朝向“秋分墓穴”移动时候他们早就变成一堆白骨了,如今天葬椁提前启动,虽然挟带着众人不知移动向何方,总归在客观上达到了逃离墓穴的目的,至于这究竟是福是祸,目前看来暂时难下定论…… 正南忽然想起之前与盗墓贼鬼魂遭遇时的情节,听对方的口吻似乎知道如何让他们脱离困境,只不过当时因为受不了对方傲慢的态度,以至于与他的谈判最终以破裂而告终,现在想来自己未免过于意气用事了,即便不打算与对方合作至少也要听听他开出的条件,说不定那并非是件难以完成的事情,总比现在陷于两难的境地要很多吧! 正南不是轻易服输的人,即便到了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也希望仅凭自己的能力而非别人的施舍而克服困难,所以他根本没有将他与盗墓贼的对话告诉于世达等人听,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害怕曹沝会据此迁怒于他,把他当成令大家陷入困境的罪魁祸首——当然正南并不是真的对曹沝心存畏惧,只是觉得越在困难时刻就越是要沉稳冷静,这样才能确保大家都平安离开前不至于陷入到互相指责的内斗当中…… 正南的**漂浮在水中,还要托着龙尾石为围成一圈的众人照亮,这令他的身体很难保持平衡,总会不由自主地随着别人搅起的波浪上下前后移动,再加上他在这段时间脑袋里被如此多纷繁复杂的事情所填充,以至于忽然间一个“站立”不稳,身体向前倾倒而去。 原本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反正轻水的浮力足以让任何一个不会游泳的人都无性命之忧,更何况正南的龙尾石不似蜡烛一般遇水则灭,所以他在挣扎了一下后勉强重新维持住了身体的平衡,只不过这一倾之下免不了双手伸展向前撑在水面,从而龙尾石的光亮也随之朝向前面移动了几十公分。 光亮这一动倒好,一幅惊恐的画面映入了正南的眼帘,直把他吓得条件反射般的骤然向后扑腾了几下,虚指着前方半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旁人也都被正南的举动吓了一跳,站在他身边的青山和曹沝连忙将他扶住,问他怎么会忽然跌倒,是不是这轻水有什么古怪啊? 正南缓过神来,狠狠地吞咽了几下口水,看了看青山和曹沝,然后勉强稳定了下情绪后才道: “是我眼花了,还当刚才的盗墓贼鬼魂跟着我们进了石棺呢!” 话虽如此,正南还是重新朝前划了两步,为了求得心安,他重新将龙尾石凑到了前面,只盼着刚才所见到的一幕真是自己眼花所致。 正对面的shining和绿水向他头来关切地目光,只不过在她们紧靠的肩膀后面,漆黑的环境下居然有道人脸的痕迹,正南壮着胆子将手中的龙尾石又朝前送了一点,竟看到一个满面胡须的独眼汉子对他咧嘴一笑,用一种近乎于戏谑的口吻说了句: “我们又见面了,年轻人!” ------------ 第75章 达成交易 [正文]第75章 达成交易 ------------ 众人在轻水中围成了一个圆圈,自正南的左手边过去依次是青山、于世达、绿水、shining和曹沝,所以绿水和shining的位置差不多就在正南的正对面。刚才正南在身体晃动之下忽然在她们的身后看到了什么东西,惊吓差点令他在水中仰面跌倒,好在被曹沝和青山即时拉住,几番定神之下才终于回复了镇定,面对青山的询问只说应该是自己一时眼花,错把黑影当成了鬼魂了…… 然而在正南心中却仍旧心存芥蒂,安慰众人的话对于自己来说只是某种心理暗示罢了,若想真正安心还需再次确认——他壮着胆子又朝前凑了凑,这次算是把那惊悚的画面着实地看个一清二楚结结实实了。 在shining和绿水的身后果然有一个陌生人的脸孔隐匿在黑暗当中,如果不细加分辨的话还不会注意。正南这次做足了充分的准备,发光的龙尾石向前伸出的一瞬间却还是让他惊异莫名,更让他意外地是“独眼”居然还跟他说话,听那语气如同久别重逢的朋友一般。 青山和曹沝在第一时间看到了那张怪脸,shining和绿水则是听到“怪脸”的声音后惊声尖叫着扑腾到了正南他们的身后。众人挤作一团,反而是正南没有第一次那么大的反应,只身挡在了大家的身前,与“独眼”对峙着。 “独眼”冷笑了一声,反倒朝着他们走近了一步。正南这才看到对方现出的身体都被一张掉了毛的兽皮包裹住,却并不显得臃肿,反而给人以瘦骨嶙峋的感觉,顶在身体上的脑袋因此显得巨大无比,乱糟糟的头发和络腮胡须连在一起,占据了其上大部分领地,只留下一只黑豆似的眼睛透过自额头垂下的几缕卷发,不住地上下打量了正南一番,这才开口道: “怎么,这么快就把我给忘了?” 正南觉得奇怪,自己何曾认识这样打扮的人,他又是怎么跑到石棺里的?对方看上去并没有心存恶意,只不过总觉得这声音听上去怎么这么像…… 盗墓贼的鬼魂? 正南打了个冷战,一下子想起眼前的陌生人与刚才附在绿水身上的那个鬼魂的声音极其相似,都是略带东北口音却又字正腔圆,好像从口中蹦出的每个字都几经斟酌才最后成行一般,令人乍听上去好像面对的是个对汉语颇为在行的老外一样,虽然足够标准却难免略显呆板…… 正南心下琢磨这个盗墓贼去而复返究竟想干什么?看样子眼前这身行头才是他的本来面目,怎么这次没有再在他们之间选个人来附身呢,难不成是有了上次失败的经历,终于懂得低调行事了吗? 虽然这样想,但面对的毕竟是个死人,正南可不想在言辞上激怒对方,以至于再引起什么祸端出来,只故作淡定地说了句: “原来又是前辈您啊,怎么有如此兴致,几次三番地与我等开玩笑呢?” “独眼”道:我也不跟你们绕圈子,这次来还是为了之前提到过的交易一事,总觉得这是对我们双方都有利的选择,如果一拍两散的话实在有些可惜了——你们现今被困在这石棺内可谓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受饿而死只是早晚之间的事情,倒不如跟我合作,找条明路逃出去岂不更好? “独眼”的说法正中正南的下怀,原本即使他并没有出现的话,正南已经就对之前与他的不欢而散而暗自后悔了,如今既然对方旧事重提,最理性的做法自然是就坡下驴,正是所谓的“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是也。 然而正南又分明觉察出了“独眼”前倨后恭的态度变化,这分明预示着对方对于他自己提出的这项交易并非如表面上表露出来的那般不以为然,反而更像是怀揣着一份较之正南他们更加迫切的心情,如今主动找上门来就是最好的证明,以此看来,与其见好就收,倒不如充分利用这可能存在的讨价还价的余地,在保存性命的前提下谋取到多一点的利益。 正南所想的“利益”指的并非是实实在在的宝物,而是几个困扰着他的问题,如果能借此机会弄个水落石出的话,那对这次北海之行也算有个完满的结局,不然只是狼狈地逃窜与流寇何异,对自己付出的这般辛苦也无从交代…… 于是,正南故意装出一副无所谓的口吻说:摸金倒斗自然不比在家里呆着舒服,遇到这些困难都在我们的预料之内,说起来我们一路走来也算是千难万险了,还不是每次都化险为夷了嘛,如果次次都要旁人出手相助的话岂不是在您老面前丢了同行的面子,即使平安回去以后也不好意思再出来干这份营生——总而言之,多谢前辈您的开导教化,如果我们真有命出去的话,即便没有与您达成交易,也会尽量把您的事情办得妥妥帖帖的,这个您大可放心;如果实在出不去嘛,也算我们几人学艺不精,该遭此难了…… 正南紧接着又装模作样地问“独眼”究竟要他们找的是什么人,是何模样、籍贯哪里等等——此举无非是他使出的欲擒故纵之计,于世达和曹沝等人都是明眼人,自然知道正南所打的如意算盘,“独眼”又岂有不懂的道理。然而正南讲出的一番话圆滑委婉,没有直言拒绝之下,即便对方再怎么心中不快也总归不会据此发作,反而会在后续交涉中摆出更多的交换条件出来,这也正是正南所希望的游刃有余的状态…… “独眼”听了这番话果然顿时消了几分锐气,也不对正南的问话立刻作答,只言道:初生牛犊不怕虎固然可畏,无故逞强就未必就是好事了,实不相瞒,老夫当年也如你一样的天不怕地不怕,只想着凭借自身的能力在这行闯出翻事业来,所以才不惜冒险进入这危机重重的流宫当中,任凭本事再大还不照样死在了里面——你们这几个小贼自从上了天葬椁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注视之下,说句不中听的话,能活到现在大抵上都是上佳的运气使然,你们还真当能凭自己的能力从这里出去吗? 正南听到这里不免出言讥讽道:前辈如果知道如何出去,应该也不会在此逗留几十年之久了吧? 出乎正南意料的是“独眼”并没有生气,反而一本正经地说:正因为我不知道如何出去才会被困死在这里,当年为了拿到那宝印只身翻进这石棺当中,虽然得手却失掉了后路,生生饿死在了这里,情形就与你们现在相似,只不过身体虽死灵魂不灭,这一晃就是五十多年过去了,虽然寂寞,却也别有所悟,其中最有用处的大概就是探寻到了这石棺的设计原理,包括如何从这里出去的方法在内…… 想到所处的清水竟就是“独眼”的葬身之地,众人免不了犯起恶心来,心想难怪看他瘦骨嶙峋的,大概是尸体经过几十年的脱水过程才至如此,如果真的找不到出路的话,他们六个人估计要不了多久也会变成这副模样了。正南觉得“独眼”这番表白并非是在故弄玄虚,毕竟他所提出的条件只在他们平安出去方才可行,如此看来他是必然知道这石棺的出口在哪里,只不过比起这个来,从他口中得知的另一条信息似乎更加令正南关注和在意,那就是传国玉玺既然是被“独眼”获取,是否也可以成为这项交易的可行的砝码之一呢? “独眼”似乎看出了正南的意思,从兽皮衣中掏出个锦盒出来擎在手上,对正南说:我这里是有个绝世的宝物,不过并非你想要的那个,而且,这东西原本我已答应过要送给别人的,就是之前我让你们出去找的那人。如果你能帮助我完成这个心愿,我可以答应将它送给你之外的所有条件,但如果你定要索要它,那我们就没必要再谈下去了,只预祝你们的运气一如往常般的好,不至于像我一样落个这样的下场…… 说完“独眼”就作势要转身离去了,正南赶紧叫住了他,忙说一切都好商量。 正南能够感觉站在自己身边的曹沝和于世达都有种跃跃欲试的冲动,如果不是限于面对着的是个附着在自己尸体上的魂魄的话,估计早就上手抢夺了。 尽管“独眼”一再声称这古墓中并没有埋藏着传国玉玺,但他刚刚拿出的锦盒分明就是个印章的轮廓,虽然在正南印象中总觉得玉玺的尺寸要比这锦盒大上一些,但转念一想头脑中的这个概念或许都出自古装电视剧的误导吧,宝物的原型说不定就只是这一小方而已。 其实正南对于玉玺并不像曹沝他们那样趋之若鹜,只不过觉得既然自己此行是因它而来,如果最后能到手的话也算是不虚此行了——当然,即便如此玉玺也不会归他所有,因为他和曹沝还有约在前,在某种程度上这件东西对于正南来说更像是精神领域上的奖励,而非其具有多么巨大的价值。 无论如何,看样子“独眼”对于锦盒的归属是不会做出任何让步了,正南只觉得有一点必须在交易达成前先做声明,那就是如果“独眼”要找的人已经死了,这锦盒该如何处置? “独眼”听正南如此发问点点头道: “听你这样说就知道你是个看重信义的人,那我们不妨就在这里做个君子约定:锦盒需要交给我让你们找的人这点自然不必多讲,若他已不在人世的话也要交到他的直系后代手上——在那之前你可以暂时代为保管,不过务必尽心完成我的托付,空口无凭,如果同意的话我们需要击掌为誓……” 说话间“独眼”在自己手上吐了口吐沫,然后掌心朝向正南立在了半空中。 正南直犯恶心,却又不好表现出来,只好照着对方的样子也在手心吐了一口,然后和“独眼”对拍了下手,心里却琢磨着这样做该不会被对方的尸气传染吧,出门之前倒是做好了触碰尸体的准备,却从来没想到死人也会吐痰的,此时此刻怎么总感觉手心上粘糊糊的,好像有几百条毛毛虫在不断攀爬和钻营呢…… ------------ 第76章 天官赐福 [正文]第76章 天官赐福 ------------ 正南将手在自己的衣服上抹了抹,刚才那种让人直犯恶心的错觉才算不复存在了。 与“独眼”的交易随着这下拍手而最终敲定,于世达和曹沝都没有出言反对,这倒出乎正南的意料之外,作为这项交易中所达成的最大共识,那个装着宝印的锦盒不再可能归属于他们任何人所有了,虽然即便对正南来说也心有不甘,但既然是君子协定,他个人绝对会遵守不说,还会倾尽努力地去避免别人对这协定施加破坏,无论有这想法的是曹沝抑或是于世达…… 正南只觉得现在考虑这些还为时尚早,最重要的是跟“独眼”尽快确认了细节,然后在对方的帮助下顺利离开天葬椁。 “独眼”说他叫于光,五十年前和他的弟弟于荣两个人循着蛛丝马迹来到贝加尔湖,只为找寻这锦盒中的宝物。要说起来他们也算是出身于盗墓世家,却对这传说中凶险异常的古墓也不敢掉以轻心,他们先是故意化装成了从中国东北迁徙而来的猎户,在湖边建了座木屋,希望借此掩人耳目,并且暗中饲养了不少三腿蟾蜍,喂食给带来的两只穿甲兽。 正南他们在精灵屋地下一层发现的盗洞的确是穿甲兽挖掘而成,原本目标直指墓穴的主室而去,却不想挖到一半莫名其妙地进入到缺失了一堵墙的石室当中,兄弟两个凭着直觉断定这古墓绝不简单,可又舍不得半途而废,商量了一下后做出决定由哥哥于光试探性地深入,弟弟于荣则守在精灵屋内以为接应…… 于光就这样越走越深,从旋梯到漩涡,再从密道到天葬椁。凭着从祖辈上继承而来的摸金秘术和对锦盒内藏宝物的无限期待,他克服了诸多困难,这才在夏至日之前抵达了天葬椁随后即会降落到的石室当中。满以为即将大功告成,却不想却在最后关头失手于这石棺之内,要说起来可不仅仅是可惜那么简单了…… “独眼”说他们于家本是世居东北的盗墓世家,祖上出过不少巨冢大盗,传到他这一代因为战争的关系人丁凋落,仍旧操持着祖传的手艺的人就只剩下他们兄弟两个了。他们本来合计着从这古墓中把这方宝印取出去,日后再摸金倒斗的时候就会无所顾忌了,这事往小里说是为养家糊口,往大里说也算是重振家族声望之举,只可惜宝印虽然到手,却因为自己的身死而前功尽弃,他这五十多年来每日都在等待自己弟兄的到来中度过,如今既然与正南达成了协议,只盼着他们能够遵守诺言将宝印送交到于荣的手上,他也虽死无憾了…… “独眼”还特别说明了一点,正南是否会遵守这个君子协议对他这个注定永世都被困在流宫中的鬼魂来说都无从追究了,不过大家既是同行有些道理还是要讲在头里,那就是即便于家今不如昔,却在行内多少还有些余威存在,正所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若有人以为可以随便占得他们的便宜的话,那他非但在倒斗的行当里混不下去,恐怕也无福消受剩下的光阴了…… 正南随便应付了几句,只当“独眼”的威胁是针对身后的曹沝和于世达所说,心下却想这锦盒内如果不是传国玉玺的话,又究竟是何宝印?听“独眼”的意思好像是说它对于摸金倒斗的手艺人有所庇护的作用,莫不是真如他所言这古墓中并没有传国玉玺的存在,而传说中所指的“宝印”其实另有所指? 正南忽然把之前的经历全都联系起来,包括曹沝的故作大度和于世达的欲言又止,这才明白原来他们最开始就已经对实情了若指掌,而自己一直都被这两个老家伙蒙在鼓里而已。 曹沝在见面之初就抛出了千万赏金邀请正南同行,这让他一直颇为奇怪,只当这个吝啬的港农如此大的手笔真是为传国玉玺而去,有几次还暗自笑他将不可避免地为个传说而白白破费——然而现在想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曹沝每每提及古墓中所藏之物时无不是以“宝印”称之,却总是刻意的回避将其称为“传国玉玺”,更是在在刚才与青山的互问自检活动中玩了个并不算高明的把戏,迫使正南做出了放弃锦盒中的宝物的承诺…… 至于于世达也不是什么善茬,在与正南的第一次见面中就曾明言这古墓中的宝物并非是玉玺,却又表面上装出一副清高的样子,借着帮助自己的侄子侄女的名义随队前来,其目的无非也是与曹沝殊途同归罢了,背地里肯定搞了不少的小动作,如果非要说出一点与港农的区别的话,或许就是比他更加心思缜密而又引而不发,十足的伪君子与真小人的不同而已…… 正南暗地里直怪自己瞎了眼,自恃在潘家园的生意场上混了几年,却没想到还会被别人算计得如此之惨,不惜性命的出生入死,到头来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倾尽全力究竟所为何物,说出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吗?曹沝和于世达一个如狼一个似虎,此时必定都指望着坐收渔人之利呢,至于他和“独眼”之间达成的君子协定,天知道他们出去后会不会如他计划的那样遵照和执行,到时候真要翻起脸来,一个是地位显赫的香港富豪,一个是自己最好的朋友的三叔,难道自己还真打算以死相拼不成?但若要就此妥协也绝非他正南为人处世的原则所在,更何况对方之前对他百般隐瞒,从根源上就没把他当成朋友来看待,自己又何必高风亮节到以德报怨、成人之美的地步…… 想到这里的时候,正南早就打定了反客为主的主意,只对“独眼”说: “不好意思了于老前辈,我忽然觉得这项交易对于我们双方都不是好事,不如就此中断,你看怎么样?” “独眼”现出惊讶的表情,沉默了一会儿后才道:我理解你的想法,作为一个摸金倒斗的手艺人,谁都无法抗拒这件宝物带来的诱惑,既然甘愿冒着死在这里的危险也要拒与我我交易,足可见你并非是个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小人,也算是我一开始并没看走眼吧。不过我还是要说,再怎么宝贵的东西也不过是身外之物罢了,你还年轻,即便从此不干这点灯摸金的买卖也必然是前途光明,又何必计较于一时一物的得失,真要如我一样丢了性命,到时候就会明白什么才是最宝贵的了…… 正南心想这“独眼”也不过是说说而已,死了五十几年仍旧阴魂不散,惦记着将宝贝交到自己亲人的手上,只能说明他并不如自己所讲的那般超脱,嘴上却说: “前辈误会我的意思了,做出这个决定并非是因为我对您的宝物还心存不舍——老实说,直到现在为止我都还不知道这个锦盒的东西究竟派何用场,所以觊觎之说也就无从谈起了,只不过晚辈能力有限,害怕会辜负了您的重托,到头来难免会自责终身,倒不如现在就不将其收下,是生是死都落个心安理得……” “你真的不知道这是什么?”“独眼”显然对正南的解释有些不敢相信,见正南摇摇头才继续说道,“不如我先让你看看,看完了再做决定也不迟……” 正南出言拒绝“独眼”的时候他能感觉到身后的五个人都不约而同地表现出了惊异和不解,他甚至能够想象到曹沝和于世达的错愕和绝望。然而这正是他想要传递给他们的信号,那就是对于表面上以朋友相称背地里却捅刀子的做法超越了他能够容忍的底线,以至于不惜赌上性命去冒险,也不愿让伪君子和真小人们得偿所愿…… 可惜的是此举必然会连累了毫不知情的绿水青山,至于shining她究竟站在什么立场之上,正南一时还真把握不定,只是依稀觉得她为人天真爽直,应该并不是存心和曹沝合谋欺骗。此时她们三个见“独眼”想要打开锦盒,暂时将正南对交易的拒绝态度抛之脑后,无不是睁大了双眼满心期待着里面的东西呢! 只见“独眼”一只手托住锦盒的底部,用另一只手的手指捏住上端的突起向上一提,锦盒便被一分为二了。 锦盒底座的内部宛如存放贵重首饰的盒子一般,用红色的丝绸衬底,将整个空间进一步压缩,只在当中留下一个不大的凹陷,一个似玉非玉绿白相间的石块压在其上。 石块如同男人拇指般大小,成规则的长方体形状,外表光滑润泽,近看之下又不似普通石块那般粗糙,刚被打开时甚至能够见到从其上蒸腾出了些许寒气,兼顾散发着若即若离的微光…… 正南心想这果然不是传闻中的传国玉玺,仅从大小上就与史书上的记载大相径庭了,只不过凭他多年混迹潘家园的经历竟一时看不出它究竟是何质地,如果仅是块普通的玉的话,又是如何引得众人前仆后继地前来争抢呢? “独眼”看出了正南的疑惑,示意他可以拾起来仔细查看,并说这东西不止质地大有来头,更重要的在于其上印刻着的字所表达的含义,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正是它们令无数摸金同行心驰神往的…… 正南心想原来这东西真的是个印章,小心地拾起来转到顶端细细分辨,这才看到上面的八个蝇头小篆,不禁念出声来:天官赐福,百无禁忌! ------------ 第77章 宝印现身 [正文]第77章 宝印现身 ------------ 天官赐福,百无禁忌——正南乍看到这四个字的时候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只觉得读起来有些顺口,一时却想不起来在哪里看到过罢了。身旁的青山等人却激动异常,原本为了一起查看这枚印章就倚靠在他的身边,此时竟然因为兴奋而不住的发起抖来,这令正南分外奇怪,努力回忆究竟这几个字代表什么意义起来。 忽然间灵光一线,竟然被他想起是在父亲的那半本日记中有过记载——当年祖父正老太爷与曹沝的父亲夏侯古刚刚结交的时候,曾经向对方请教过鬼神之说,夏侯古据此将摸金倒斗的历史娓娓道来,其中涉及到发丘摸金一脉时讲到过发丘铜印的存在。 发丘中郎将或称发丘天官、发丘灵官,是东汉末年曹操为专营盗墓而设立的官职之一,与摸金校尉实属一脉,只是较之摸金校尉拥有的摸金符不同的是多了一枚铜印,印上就刻有“天官赐福,百无禁忌”这八个字,据说在诞生之初就被掘丘者奉为一件不可替代的神物,号称一印在手,鬼神皆避…… 然而此印原型据说毁于明代永乐年间,已不复存于世,更何况其为铜制,跟正南手上这块似乎除了其上的八个字外别无共同之处,不知道眼前这块被“独眼”和于世达曹沝等人奉若至宝的东西究竟另有什么来历。 “独眼”见只有正南在看到印章后没有现出异常兴奋的表情,禁不住问道:看来你真是个刚刚入行的毛头小子,竟然连鼎鼎大名的发丘印都不认得? 正南摇摇头,只说自己的确是个新手,只不过对发丘摸金一脉的事迹也略微知道些,一直以为发丘印是枚铜印,且早已被观山太保所毁,怎么会在这里忽然现世且与传闻中的描述大不相同呢? “独眼”笑了笑后才道:你知道的虽然不少,却都是些皮毛而已,发丘铜印确实如你所说那般经历,只不过它并非是由曹操制造进而授予发丘中郎将使用的那枚,而是其后不知哪代发丘夏后氏的族人们照着原样用黄铜仿制而成——他们大概是因为遗失了本印,又或许是觉得本印如此贵重,舍不得在倒斗的时候使用,只造个替身用在盗墓的时候聊以自我安慰罢了——不管如何,后世几乎所有人都只记住了那枚普通至极的发丘铜印,却反而将这本印忘却,说来是不是很有意思呢? 正南心想原来是这么回事,他还记得潘家园那两个自称为摸金校尉的王胖子曾经私下里将他的摸金符展示给他看过,是用穿山甲尖利的爪子制作而成,上刻“摸金”二个篆文,可谓做工精美,着实让他艳羡了好一阵。现在想来发丘中郎将既然官位高于摸金校尉,其佩饰如果仅是用黄铜制成那岂不是有些不符合情理了嘛,原来如假包换的正品沦落至此,难怪倒斗的手艺人都对这北海流宫趋之若鹜,视财如命的曹沝更是不惜抛出千万赏金而志在必得了呢! 说起来曹沝本是发丘夏后氏的后人,这发丘印乃是他们祖辈所有之物,于情于理似乎都应该由他继承才对,然而发丘一脉在还没传到他的父亲夏侯古那代时就已经无可避免的衰败了,更何况曹沝不知什么原因甚至连自己夏侯的本姓都改了,虽不至于被冠以数典忘祖之名,却是相比于其他竞争者别无更多优势可言,怪只怪他之前没有对自己坦诚相待,不然以他们夏侯家和正家的关系,正南即便对他为人处世的方法不敢苟同,肯定也会倾尽全力的帮助他的…… 发丘印在青山、绿水和shining的手上传阅了一番,正南趁曹沝和于世达跃跃欲试伸手索要之前先于他们将它拿了回来,转而问“独眼”: “这发丘印果然是个宝贝,只不过不知道它是如何流转到元朝皇帝手上的——我最初看地下的岩画上的记载,还真以为这古墓中埋藏的是传国玉玺呢!” 正南觉得曹沝和于世达既然对发丘印的前世今生如此了解,必然和“独眼”一样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只不过他现在非常不想与他们交谈,如果有个疑问非他们不能解开的话,他甚至宁可始终为其困扰。 “独眼”为了将与正南的协议进行下去可谓是知无不言了,对于他的这个问题回答说,依据岩画所示的确如此,我猜想当初元朝顺帝的确是将传国玉玺授予王宝宝,并令他将其埋入地下引诱明朝大将前来自投罗网的。然而传国玉玺是何等的宝物,顺帝大概是后来有所悔悟,又责令王宝宝将其取回,换成了发丘印取而代之吧,反正两枚宝印在旁人看来虽然一明一暗一正一邪,却又不可避免的出自同宗同源,反而身位盗墓者所戴的佩饰的发丘印在并不深谙此道的元顺帝看来并不如玉玺那样举足轻重吧! 正南问“独眼”的“同宗同源”是何意,难不成两者还有些关联? 在一旁呆立许久的曹沝终于沉不住气了,走上前来就要从正南手上去拿发丘印,不但被正南一个闪身躲过,还附带着受了个白眼,手还尴尬地悬在半空中,过了半天才佯作干咳了几声,权当为自己解围般地接过话茬道: “世侄这你就有所不知啦:玉玺传到西汉末年的时候,外戚王莽篡权,派人去长乐宫向太后索取,太后将其扔在地上摔掉了一角,于是王莽令工匠用黄金填补。至于掉落的一角就被装于这个精心打造的锦盒之内,存放在禁宫府库之中。及至东汉末年,锦盒流落到了曹操的手上,适值他设立发丘中郎将和摸金校尉,于是便让人将玉玺这一角精心雕刻,并亲自手书了八个大字,也就是这发丘印的来历了……” 正南心想原来如此,原来手上的这方印章以前竟是颇具传奇色彩的传国玉玺的一部分,虽然这次行动未能亲见玉玺,却又有幸得见同样蜚声在外的发丘印,说起来也算是一个值得向王胖子之流炫耀的资本了。就在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立刻答应了“独眼”的请求,带着发丘印一起出去大肆显摆一番,然而几经考虑,最后还是下定了决心,再一次的出言拒绝了。 “独眼”显然没有料到正南竟又拒绝,立刻申明正南在将发丘印交到他的弟弟于荣的手上之前可以暂时代为保管和使用——对于摸金的手艺人来说,这可是个绝好的机会,要知道发丘印可是件具有趋避鬼神能力的宝物,如能带着它去倒斗的话势必会给自己的生命安全以最大的保障…… 正南说你的意思我都明白,不过我向来是个不惧鬼神的人,即便碰到不干净的东西我也有这块祖传的龙尾石来庇佑——总而言之,我是不想淌这滩浑水了,你要觉得我身后的这些人谁能胜任的话我也不加阻拦,选定除我之外的旁人来完成这项交易只在你来决定,于我无干…… 正南说的决绝,“独眼”也知道事无回环的余地了,伸手接过正南递回来的发丘印,顺便低头仔细看了看他龙尾石,似有发现般地说: “难怪你年纪轻轻就有恃无恐的,原来随身携带这么块东西,要说它的价值虽然及我的这枚发丘印,驱鬼除魔的功用却大抵相当,刚才老夫在你后背拍那一掌之下竟被硬生生的从那姑娘的身体里弹了出来,足可见其是件难能可贵的宝贝。只不过我看它内芯阴晦,似有团黑气环其左右,乃是正邪难辨之兆,你在以后使用的时候还是小心为妙,切勿因小失大,坏了性命……” 正南“嗯”了一声,心想你说的简单,谁情愿被三个妖里妖气的邪魔附身,我这还不是万不得已嘛,好在直到目前为止他们对我还算客气,至于以后如何,还是走一步算一步吧! “独眼”转而对着正南的身后道:你们四个人有谁愿意与我交易吗? 正南琢磨着明明是五人怎么又被他少说一个,难不成曹沝过分显露出了对于发丘印的野心,被“独眼”看出后排除在外了?这样说来岂不是让于世达捡了个便宜? 出乎正南意料的是,于世达和曹沝都没有在第一时间站出来应承,反而是绿水和shining最先做出了表示——她们都说只要能够获取到从这里出去的方法,以后必定会竭尽全力地将发丘印交还给于荣前辈或者他的后人。 正南首先想到的是两个女孩大概是在这古墓中被困了太长时间,只想尽快离开才会情愿完成“独眼”的交托吧,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她们两个会不会是在分别代表着于世达和曹沝的意愿,出面争夺这发丘印的归属权呢?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先前自己对她们立场的判断也就被全盘推翻了,难不成在巨大的利益面前,自己真成了食古不化的孤家寡人了吗? 就在一犹豫的时候,“独眼”似乎选定了目标,直接将锦盒交到了绿水的手上,并对她说: “刚才的附身之举实属无奈,还望姑娘见谅,我看这一行人中还要数你们姐弟淳朴老实,最值得我信任并托付宝物——对了,你们姓什么?” 绿水现出异常兴奋的样子,只顾着接过锦盒后上下打量,对于“独眼”的问话信口答道: “李,木子李!” ------------ 第78章 出路 [正文]第78章 出路 ------------ “哦,原来是李小姐,我看这个年轻人该是你的男人吧,那么发丘印就托付给你们了。对了,我那位兄弟于荣的外貌特征很好认,长得跟我一模一样,但如果活到现在的话应该有七十多岁了,好在跟我一样是瞎了只眼睛的独眼龙――这是我们家族遗传病,成年男子都会这样的……” 正南刚想申辩自己与绿水毫无关系,忽然觉得事有蹊跷,怎么也想不明白一向低调的绿水怎么会忽然站出来索要发丘印,而且还把自己的真实姓氏隐匿了起来,只告诉“独眼”说她姓李,这又是出于何种目的? “独眼”姓于,于氏姐弟也姓于,如果绿水出于某种目的而不想让“独眼”知道这点的话,那会不会是他们之间存在着某种特殊的关系呢?照道理说,姐弟俩这也是头一次干这倒斗的买卖,更何况“独眼”死于五十年前,他们之间应该没有交集才对,反倒是于世达倒有几分可能…… 于世达,对了,一下子没注意怎么这会儿看不到于世达的踪影了呢? 正南分明记得他刚刚还在自己的身后,现在却不见踪影,正打算四下里去找时忽然联想到了什么,停在原地没有动弹,脑筋转的飞快,几件看似不相干的事被他联系在了一起,一种不好的感觉油然而生。 他首先想到的是,“独眼”曾经分别在不同的场合里两次把他们的人数说少了一个,先前他还只当是对方的疏忽所致,现在想来通晓寻龙点穴本事的盗墓前辈总归不会几个人都数不清楚吧。如此说来,众人中究竟是谁被他少算了进去,以及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状况呢? 还有,在“独眼”出现前,于世达曾经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其中好像涉及到了“独眼死鬼”这个词汇,好像是他之前曾与这样一个人有过交谈,然而于光虽然满足这个词汇所有的描述,但他自出现以来却并没有提及到与于世达有任何来往的经历,以此可以推之他并不非就是于世达所提及的那人。不过正如于光刚才所说,他的弟弟于荣不仅长相与他相似,更是也跟他一样的是个独眼,那么,于世达口中所谓的“独眼死鬼”会不会是于荣呢? 如果于世达和于荣有过谋面,这事发生在什么时候?于世达知道于荣的存在,却一直着力隐瞒,这又是出于什么目的?这与绿水出面争夺发丘印却不敢明言自己的姓氏有何关联? 正南觉得虽然自己现在被如此多的问题所困扰着,却分明较之先前反而抓住了事情的关键,只不过需要更多时间来梳理和分辨才能达到接近事情的真相的目的。此时于世达虽然不见了踪影,说不准他什么时候又会凭空冒了出来,这种事件只是诸多疑问的表象,没有必要去过分地穷根究底,隐藏在其下的才是他真正需要努力探寻的东西。说起来这次目的单纯的倒斗行动演变到现在这副难以收拾的局面,早就超越了正南的初衷,然而从另一个角度去看的话却又是一次难能可贵的锻炼机会,如果在他抽丝剥茧下最终找到了事情的真相,这才能够证明他正南真是块有实力在这个行当里混饭吃的材料…… 正南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独眼”又把一些相关信息告诉了绿水,包括他的祖籍所在以及于荣的脾气秉性等等,正南分明看出了绿水对此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两只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锦盒的范围,只是在“独眼”每次说话的间隙随口“嗯”地答应一声而已。 “独眼”自认为所有的问题都交代清楚了,又再次对绿水嘱咐了一番,最后才说既然交易已经达成,现在就由他来指出出去的方法吧。 正南心想倒要看看这石棺的出口究竟在哪里,只见“独眼”也不移动脚步,只是抬起手食指向下指了指道: “这石棺本是没有底的,你们只要想办法沉到清水的底部去就能从中脱身而出……” 正南没有想到问题竟然如此简单,石棺刚被打开时他们还曾借着外面的光线看到它的的底部,现在既然“独眼”这样说,那是不是意味着之前看到的只是平台的地面呢?轻水在无底的石棺内却不外泄,这或许又与它浮力巨大的特性有关,但问题是即便众人能够想方设法地沉到水底,不一样还是要受到平台的阻隔而无法出去吗? “独眼”却说你们放心好了,整个天葬椁系统自墓穴中运动到水里后其形态与先前就大不一样了,其中最重要的变化就是石棺要悬浮起来,位于天葬椁的上端起到牵引整个系统的作用,所以只要能够从这轻水中穿过,你们就可以到达贝加尔湖中了,据我估算着现在天葬椁刚好离开了墓穴的范围,正是你们行动的大好机会,一旦成功出去距离湖岸也没有多少距离,完全可以靠游水就能平安登上陆地…… 听“独眼”这样说正南觉得还是有几分靠谱的,之前他也猜测到了这石棺内的轻水应该是整个墓穴系统的动力所在,若它牵引着偌大个天葬椁在贝加尔湖中行进的话,虽然有些难以想象,却也并非是没有可能的事情。他只是觉得这条出路是不是有些过于简单了,与整座古墓的紧密设计相比有些微不足道之感呢? 无论如何正南都决定一试,他将龙尾石紧握在手上,使劲吸了口空气后大头朝下向水中一翻,直朝石棺底部扎去。 之前在外面观察这轻水的时候,能够看到它不过只有一米左右的深度,众人在石棺里整个上半身都浮在水外,正南琢磨着只要用力朝下一扎,即便这轻水的浮力如何巨大,要想突破这点深度应该不是什么问题。然而事情远不如他预料的那般发展,正南弓着身努力朝水下钻营,却如同顶在一面坚硬的墙壁上一般,别说没能前进分毫,甚至脑袋上还有了撞痛的感觉,险些一口气没憋住而呛了水,赶紧将身体一挺,重新站立了起来…… 身上的水汽很快都凝聚到一起重新滑落回到了轻水中,唯一让正南能够确信自己刚才有过行动的只是脑袋上肿胀的鼓包还在隐隐作痛,他这才意识到事情远没有他相像的那样简单,“独眼”提供的方法看似有效,实际上是否具有可操作性还是个未知之数。或许这轻水的表面形态虽然是水,但浮力巨大的原因还是源自其密度巨大,就如同一堵墙壁横亘在面前一样,任凭你再怎么奋力钻营,终究无法穿墙通过…… 正南的这次行动虽然没有成功,却在一沉一浮之间远离了众人,正当他想着游过去与他们会合的时候,自跟前的轻水中忽然冒出个人来,定睛一看才发现竟是于世达。 正南心想原来这个老小子也听说了出去的方法,不过看样子是也碰了一鼻子灰地无功而返了。也懒得跟他搭讪,便打算绕过他独自回到众人的身旁,却不想被于世达挡在了身前,低声地跟他讲道: “我知道怎样从这里出去了!” 正南没好气地说:是,只要同通过这轻水就可以――“独眼”说的时候我也在场,就不用您来提醒了…… 于世达不怒自威地说:你小子就不能对老夫少点成见吗?总把我当成仇人一样防备对你能有什么好处?也不想想众人能活到现在究竟是谁的功劳,还真当你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有通天的本事了,等真出去以后就知道天高地厚了,到时候必定还要感激我的呢! 正南随便应承了几句,然后问他究竟有何高见? 于世达道:你也看到这轻水的威力了,活物是不可能穿而过之的,反倒像“独眼”这样的鬼魂倒能自由出入,我猜想这正是轻水的特性,它能够感知其内物体的属性,将生命体挡在出口之内而不得通过,反而是粽子、鬼魂之类的东西倒可以畅行无阻…… 正南哭笑不得了,只说按照你的意思,是不是说我们大家现在都头碰头地撞死在这里,变成了鬼魂就可以出去了? 于世达解释道: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不过我们可以用欺骗的手法来蒙混过关――只要让鬼魂附在每个人的身体上,轻水便不会察觉到异常,自然就会放行了…… 正南原本没有兴趣再听下去了,只觉得于世达的方法不但怪异,更是毫无根据的主观臆断而已,没有丁点参考价值,转身头也不回地朝着众人所在地游了过去。 刚回到原地,“独眼”就以一副埋怨的口吻对他说:年轻人你也太心急了,还没等我说完就钻下水去,还好只是碰了一脑袋的脓包,没丢掉小命已经算是运气了…… 青山过来检查了一下正南的伤势,看他并无大碍后才说:于老前辈说像你这样行动是肯定无法穿透轻水的,若要成行还必须使用一种更加特别的方法…… 正南的脑袋嗡嗡作响,试探着问“独眼”他所说的特别的方法,该不会是跟鬼附身有关吧? ------------ 第79章 谁留下 [正文]第79章 谁留下 ------------ 正南觉得事情的发展趋势越发超越了他的想象,刚才于世达跟他讲起出去的方法时,还被他视之为无稽之谈而嗤之以鼻,现在却又在“独眼”这里得到了确认,然而让鬼附身真能得偿所愿地离开这里?这种做法只是想想就浑身直起鸡皮疙瘩了,要真执行起来岂不是要怀揣着十二万分的勇气才能面对? “独眼”劝导正南等人不要害怕,直说鬼附身好像是挺怪异,但别忘了咱们可是有了协议在先的,我又怎么会借机加害你们?更何况若要执行这个方法非要我亲力亲为不可,到最后还难免落个魂飞魄散的结局,也多亏了是我做了五十几年的游魂野鬼实在够了,不然谁会像我这般甘愿牺牲呢? 正南没听明白“独眼”的意思,怎么他们需要承担的被鬼附身的危险反倒好像还不如他这个已死的鬼魂来的更大呢? 青山说你刚才一下子钻到水下所以才没有听到前辈的解释,他说的确可以通过附身的方法把我们一个个的带出去,但因为有发丘印这件神器的存在,如果仍旧对持印者施用神鬼之事的话,那就无异于自取灭亡了。所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先将我们送出石棺,最后再拼尽全力带绿水和宝印离开——这样做风险不小,无论对绿水的性命还是宝印的安全来说都无法确保万无一失,然而成功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无论如何都有必要赌上这一把…… “独眼”无奈的摇摇头后说:老夫前半生都用来研究可知古墓中僵尸粽子的方法,自认为在应对鬼神的领域里也算是小有成就了,却不想其后自己反倒着着实实地当了几十年的孤魂野鬼,更可气的是能力竟还远不及白凶黑煞僵尸王,值此紧要关头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在继续做鬼和完成夙愿中做出选择了…… 正南听他们讲到这里还是觉得事有不妥,本来被鬼附身这种事情就很难被他接受,更何况听“独眼”的意思也是说没有绝对成功的把握,如此说来岂不是要让绿水承担一定的风险了么,与其这样还不如大家再从长计议另寻一个更加妥帖的方法,又或者即便一定要如此行动,也暂时由他来携带发丘印,待到安全出去后再交还到绿水手上不迟…… 青山说南哥你也太小看我们姐弟二人了,既然当初跟着你来北海倒斗,早就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随时做好英勇牺牲的准备了。我们都知道你是个有原则的人,既然不想跟发丘印扯上关系,那就同样没有承担它所带来的风险的必要,可别忘了除了你还有我这个敢于担当的大男人呢——退一万步讲即便我出了什么意外,换回你们成功得脱的话吗,这不还是大赚了一笔嘛! 正南见青山并不开窍,本想继续开导他几句,却被“独眼”抢先道:现在还不是你们争做英雄的时候,我也说了我会拼了我这条“鬼命”护送发丘印出去,即便存在难以预料的变数,但大抵上成功的可能性还是很高的,这点无需你们过分地担心,反而有个更加棘手的问题需要早做决断,那就是你们是所有人一起回去呢,还是选择一人留下? 正南没听明白“独眼”的意思,问他之前不是说过只有带着发丘印的人才会有些危险,其他人的安全则不在话下的吗,怎么现在又出了个留下一人的说法,难道一定要有个人留在这石棺里做鬼不成? “独眼”说你误会老夫的意思了,我只是忽然想到你那块龙尾石的存在,它可是断然不会允许我附在你的身上的,如果想出去的话,肯定要丢下它才可以实现,不然的话就我就只当是你选择留在这里了…… 正南这才恍然大悟,刚才“独眼”附在绿水身上时就是因为和他有过一次肢体上的接触,就被硬生生地弹了出去,如此说来这龙尾石的驱鬼辟邪的功能还真是强大,难怪令“独眼”都心存畏惧敬而远之了。 把龙尾石丢在这里?先不说这可是父亲留下来的遗物,对正南来说拥有非比寻常的纪念价值,单是其上附着着的三个邪魔也注定不肯答应他这样做的啊——他们之前还说要等正南脱身后为他们办件什么事情,口气强硬到了不容商量的余地,怎么可能会就此罢手,甘愿永世受困在这黑漆漆的石棺里呢! 正南想到这里的时候分明听到邪魔中的和尚干笑了两声,不用解释也能明白这表示着他们所持有的态度和立场正如他先前猜测的那样了。 不过正南又想到或许可以借助他们的力量来做这件难事,便问邪魔们是否能够附身在他的身上,带他离开石棺呢? 正南之所以提出这样的要求是基于一个客观存在的事实而来的,他觉得既然三个邪魔依附龙尾石而生,应该代表着他们并不像“独眼”那样惧怕这块石头,既是如此,对他们提出这个要求也就不算过分了,毕竟正南只有活着出去才有帮他们继续做事的可能,不然的话大不了大家一拍两散,反正他只有贱命一条,怎么死还不是都一样嘛…… 这个想法刚一出炉,和尚的干笑就转成了奸笑,并说你小子算哪根葱蒜,竟还敢威胁起我们来了,信不信我现在就一下子捏死你? 正南憋了一肚子的气,被和尚这一激立刻就要发作出来,好在道士一如既往地出来打圆场,先是劝导和尚稍安勿躁,进而才告诉正南说你把问题想得过于简单了,我们三个可不是什么鬼魂,也不是你一直认为的什么邪魔或者诸如此类的——东西,虽然有能力办成你所要求的事,但这可不代表你就可以处之泰然不劳而获了,其实每次遇到的困难都是一个考验,你只有通过自己的努力通过这些考验,才会得到我们的认可,据此累积起来的必要的经验,将来说不定还能够干成件惊世骇俗的大事呢…… 道士的说教一如往常般的冗长而又无趣,说来说去无非只想表达一个意思,那就是“要帮忙没门,我们有的只是空头支票!”,与这相比正南反而觉得跟和尚斗嘴比较有趣,虽然不能解决什么实质问题,总归算是一个发泄心中不满和抑郁的途径,正是所谓的“一吐”才能“为快”嘛! 正南把思绪重新转回到眼下的困难这里,他又问“独眼”是否可以让他一个人带着发丘印和龙尾石一起离开,虽然明知道答案,但在对方一连说了好几个“不可能”之后,这个方案才算被他彻底放弃。 依照邪魔的态度来看龙尾石是不能丢弃了,对发丘印自然也不能弃之不顾,不然“独眼”怎么还肯出手相助?事难两全,难不成自己真要留在这里另寻其它出路? 无论如何,总不能因为自己的牵绊而影响到别人逃生,然而正南又分明知道如果自己不走的话,青山他们也断然不会轻易地舍他而去,是该想个合情合理的说辞来搪塞一阵,最起码先哄得他们都从这石棺中离开也好…… 正南暗地里通过分析后觉得,唯一可行的方法就是先跟众人说自己会丢掉龙尾石跟大家一起出去,然后让“独眼”帮助每个人顺次离开,自己则是排在倒数第二的位置上,直到轮到他时再向最后持有发丘印的人说明自己真实情况,届时再对其晓之以理促其先走一步…… 这个计划虽然可行,但还不算完美,因为如果发丘印是在于氏姐弟的身上的话,那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应该都不会在最后关头撇下他不管,有什么办法能改变这种可能出现的局面呢? 对了,曹沝倒可以成为这个计划的拼图上不可或缺而又非常重要的一块——正南忽然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他把自己计划的前半部分告诉了青山等人,只说根据眼下的情况分析,看来唯有鬼附身这招还可姑且一试了,为了保命我的这块龙尾石虽然可以不要,但于老前辈的发丘印却必须要从这古墓中带出,即使出现危险的可能只是万分之一,毕竟我们几个都是初出茅庐较少有随机应变的经验。若是让一个行家里手带着发丘印殿后的话就好了,可是三叔和曹叔父年纪都大了,让他们背负这种危险我等小辈又于心何忍,总而言之真是难办啊,不然还是由我来干这事,是死是活都听天由命,你们谁都别跟我争了…… 不出正南意料的是,他这番话刚一抛出,青山绿水还没来得及反对,曹沝倒是先于他们站了出来,堆着一脸的假笑对正南说: “看你说的,就好像叔父我老得都动弹不得了一样,倒退上几年我可是比你现在的体格还要壮硕上不少,当然现在也差不到哪去,不然哪里还有精力跟着你们这群年轻人跋山涉水呢,依我看在几个人中若要挑出一个见多识广且机智异常的话,叔父我可算是第一选择了——当然,到底谁来殿后还要咱们商量着决定,我可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啊……” 一向精明的曹沝竟然如此轻的上钩令正南窃笑不已,表面上却装出一副坚决反对的态度,直说这件事太过凶险,还是让我们年轻人来承担好了。 曹沝一再坚持之下,正南这才显出一副极不情愿的样子,说只要别人都同意的话,那我也就不管了…… 绿水青山对此没有什么意见,只是shining有些担心爷爷的安全,在曹沝百般劝解之下还是忍不住流下了眼泪,显出一副楚楚动人的样子,这令正南看到后不禁开始对自己利用曹沝的行为而自责起来,只在心底盼望着一切都如他计划中的那样顺利,哪怕自己最后无法逃出生天,只要其他人都平平安安就好…… 唯一还没有表态的就只剩下一直站在众人身后的于世达了,大家的目光随即都转向到了他的身上。原本正南认为他或许会出言反对,毕竟将发丘印交到一直对其觊觎不止的曹沝之手对他来说可能是件难以接受的事情,但出乎他意料的是于世达竟然只是略微点点头后道: “既然大家都同意那就由我来排定出去的顺序吧:曹小姐第一,绿水第二,青山第三,我第四,正南第五,曹沝老弟在最后——大家顺次而行,谁也别落下!” ------------ 第80章 魂善魄恶 [正文]第80章 魂善魄恶 ------------ 计划进行的如此顺利倒令正南有些始料未及,一直觊觎发丘印的曹沝轻易入扣倒还在情理之中,但同样对其虎视眈眈的于世达反而没有站出来反对,并且还在排定离开天葬椁的先后顺序上与正南的设想不谋而合,这就有些奇怪了…… 不过无论如何,正南的目的已算达成了一半,只要前面四个人顺利离开,自己再跟曹沝讲明实情,对方即便还会劝他几句,也绝对不会像青山绿水可能的那般真情实意,更何况现在对方已经是发丘印到手,满眼都是这枚宝物,别人的死活对他来说肯定没有那么重要了。 计议已定,大家便开始分头准备起来——其实随身的装备早就丢的丢弃得弃,准备的内容更多的只是停留在精神层面上,毕竟除了绿水之外别人都没有过被鬼附身的经历,若不是眼下的局势逼迫,谁又会心甘情愿地将自己的身体交托给一个已经死了几十年的鬼魂呢,一时间紧张地情绪在石棺内蔓延开来,即便还没有达到抱定必死决心的地步,至少也有是人人自危起来…… 正南的烦恼跟他们大不相同,他先是找了个机会在青山的身边耳语了几句,告诉他一旦大家出去后务必尽快想办法将发丘印从曹沝的手上弄回来,必要的时候甚至可以采取点暴力手段,不然一旦让他跑回了国内,可就再也奈何不了他了。 青山说放心好了,就是你不说我也早就做好这个打算了,你和他沾亲带故的不好出手,若是这个老小子真跟咱们玩什么羊上树,看我不让他尝点皮肉之苦,免得这港农真把咱当成凯子随便摆弄了…… 正南心想我能不能出去还一回事呢,教训港农的工作就没必要先把我算在内了,于是就嘱咐青山到时候下手轻点,看他那个怂样的只要吓唬吓唬就好,可别真闹出人命来。 叮嘱完了青山,正南一时也想不起来还有什么后续工作了,此时曹沝和shining正在告别,他眼看着爷孙俩都是一副泪眼滂沱的样子不禁心下一软,就想让青山当他刚才什么也没说了,不过最后还是咬了咬牙坚持下来,毕竟信义对他来说更加重要一些——即便本质上这枚宝印与自己并无瓜葛,但他实在不想眼看着绿水和青山这两个好朋友吃亏…… 根据“独眼”的估算,现在正是离开石棺的最佳时机,如果再拖延下去的话天葬椁就会挟带众人远离贝加尔湖的岸边,届时即便大家能够浮出湖水,依照现在的体力也无法支撑游回陆地,所以事不宜迟务须尽快行动要紧。 shining作为第一个自然压力很大,“独眼”告诉她放轻松,他会尽量将她送到岸边再回来接下一个,待到一会儿重新恢复知觉的时候千万不要慌张,只需在原地等待后面的人前来汇合就好…… 也不知shining是否听清楚了,只看到她不住的点头,“独眼”的身体便骤然一抖,顿时失去知觉般的漂浮在了轻水上,宛如一根木头一样一动不动。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时,另一边的shining早就一个翻身扎进了水中,一瞬间就不见了踪影…… 没有人有手表或者任何其它的计时工具带在身上,时间仿佛凝固在了瞬间,以至于给人以在此时甚至没有了小时和分钟的区别的感觉。四下里寂静异常,连刚才shining翻身下潜时激起的水波撞击在石壁上甚至都没有发出丁点动静,宛如早期无声电影一般只见其人未闻其声。此时,任凭谁随口说上一句无关痛痒的话都可以打破这种肃杀般的寂静,但每个人又都不约而同地最终选择了保持沉默,就好像一旦开口不仅会将这静寂的气氛打破,还会一并破坏了他们赖以逃生的最后希望…… “咕噜咕噜……”轻水中忽然冒起了几个水泡。 “噗——”“独眼”的身体骤然在水中直立起来,不住地喘着粗气。 大家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住了,一时间甚至忘记询问“独眼”行动是否成功,直等到他终于喘匀了气息后朝着他们略微点了点头,这才知道这招竟然真的管用,不禁都有了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按照步骤排在第二顺位的是绿水,或许因为她之前有过一次被“独眼”附身的经历,不似刚才shining表现出来的那般紧张,一切进行的比较顺利。 “独眼”这次回来时着实休息了一阵,并且告诉正南他们说原本附身这种事情对鬼魂来说也有极大地伤害,如此高强度的行动甚至让他都有些吃不消了,不过他这次送李小姐上去的时候发现天葬椁远离湖岸的速度很快,只能硬着头皮加快速度,不过你们在下面等待的人也要做好心理准备,每次行动的间隔只会越来越长,万一哪次我没有回来的话,那剩下的人唯一能做的也只是自求多福了…… 青山被“独眼”带走后石棺里只剩下正南、曹沝和于世达三人。正南原本还想等于世达离开后他就跟曹沝摊牌,让他出去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如果“独眼”真如他所说的那样将在带出发丘印的那次行动后魂飞魄散的话,那他就只能将所有的希望都将寄托在三个邪魔的身上了,毕竟刚才曾听道士说过他们具有这个能力——将自己置于死地以此逼迫邪魔们出手相助,如果这也不可行的话他还能有什么更好的选择呢? 这次等待的间歇果然有些漫长,曹沝似乎是没话找话的问正南是否害怕? 正南哪有心情跟他闲扯,只说出来倒斗哪有害怕的道理,富贵在天,生死有命罢了! 曹沝说你的心态很好,在面对困难的时候从不气馁,这倒有几分像你的父亲,当年我们共事的时候我就特别佩服他这点,对于未知的东西从来不会心存畏惧,并且为人处事极其注重原则,宁可自己吃亏也要捍卫既定的诺言,有时候难免会给人以食古不化的感觉,却从来不会计较旁人的评价…… 正南心想父亲跟你们夏侯家很早就失散了,那时候你和他都不过是十几岁的毛头小伙子而已,你现在这么高的评价又是从何而来?如此长篇大论无非都是些假惺惺的恭维罢了,放心,我可没有因反悔而要收回发丘印的打算——至少在你出去之前暂时没有。 “独眼”再次回来了,这次累的气喘吁吁,只说要休息下。正南有些奇怪,怎么鬼还有气息的呢,看他不住地喘着粗气的样子,与活人根本没什么区别,这与他印象中对鬼所持有的概念相去甚远,又或许只是自己见识浅薄少见多怪了,鬼原本就该是这样子的? 曹沝看出了正南的疑惑,告诉他说像“独眼”这类鬼魂只是邪物中的一种,与僵尸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僵尸是人死后经过特殊方法处理过的尸体遇到周围环境变化而起的诈尸反应,所以还有移尸、走影和走尸这些别名,其实只是一具没有魂只有魄的躯壳而已,古代才子袁枚的《子不语》中曾经有过“人之魂善而魄恶,人之魂灵而魄愚”的描述。其实三魂七魄最早乃道家之论,说的是魂乃阳性神灵,附于人的气,主宰精神思维活动;魄乃阴性神灵,附于人之形,主宰人的形体活动。丢了三魂七魄的人自然是死人一个,而不朽的尸体在意外情况下接收到了生人的阳气,便据此转化成了自身体内的“魄”,出现乍起扑人、嗜血残暴的行为特征也就不足为怪了。 鬼则不然,它们实为游走于阴阳两界的“魂”,只是某种精神层面上的能量而已,可见可闻却不可触摸。若其附着在人的身体上,就可以通过鬼的魂操控人的魄,也就是我们眼下所见到的“鬼附身”的情形了…… 正南还是没听明白,问他如果说魂善魄恶的话,那岂不是说这世上所有的鬼魂都是不会为非作歹的了么,怎么民间的传闻却于此不尽相同呢? 曹沝说,鬼是魂凝聚而成,魂是人的精神之气,人有好坏之分,鬼自然也有善恶之别,鬼魂的善只不过是相对于僵尸的恶来说的,相比较而言,鬼的世界不似僵尸的世界那样单调到了仅是充满血腥的程度,反而如人类社会一样的鱼龙混杂且善恶难辨,等以后你见的多了就会明白这个道理…… 说话间“独眼”似乎已经休息够了,正南看他朝这边走来只好暂时停住了与曹沝的对话,毕竟他们议论的话题对“独眼”来说可能较为敏感,他只想等对方送走于世达的之后再就几个关于鬼魂和僵尸的疑问向曹沝请教,曹沝的说法实在是有够新奇,完全是他之前闻所未闻的。 然而“独眼”却分明径直走到了正南的跟前,并问他是否已经准备妥当,可以的话就快点把龙尾石扔掉,再有所拖延的话只会令处境更加危险了…… 正南觉得是“独眼”搞错了顺序,原本计划中下一个应该是于世达才对,便伸手指了指他所在的方向。 “独眼”扭头看了看那边,继而现出一脸的茫然神情,好像根本没有理会正南的意思,反倒是身旁的曹沝对眼下的情形了如指掌一般,此时只是对正南淡淡地说了句: “南仔你就先走吧,世达兄弟不需要旁人的帮忙——对他现在的状态来说,离开这里是随意而为的事情,完全没有半点难度……” ------------ 第81章 突发的恐惧 [正文]第81章 突发的恐惧 ------------ 正南还是不明白曹沝的意思,为何他要说于世达不需要“独眼”的帮助呢,难不成他找到了离开这里更好的方法?如果是那样的话,为何不将这个方法拿出来与大家分享,反而要独自享用呢?另外曹沝似乎一直都对此了若指掌,可他却只在此时才开口,难不成有什么事是自己一直都不知道的吗? 正南迫切地需要一个解释,但“独眼”一再催促他启程,直说再耽搁下去的话可就不能保证他和曹沝的生命安全了…… 正南被他催得烦了,索性告诉他们他原本就没有出去的打算,只想哄得旁人都离开后自己再另想办法,更何况眼下的情况若是不讲明白的话,即便真能出去又怎样,反正他正南是不会丢下任何一个同伴于不顾的。 曹沝听正南这样说才算明白了他的打算,不禁着急起来,一个劲地数落他糊涂起来:竟然为了块破石头就要搭上性命,也不想想前面还有大好的前程,即便没有这些邪物的帮助,至少你也可以跟着叔父我混口饭吃,总好过一个人在这石棺里默默死去的吧! 正南一惊,心想曹沝怎么知道龙尾石的秘密的,不过随即就知晓了答案——夏侯家与自己的祖父和父亲是两代世交,当年父亲正衡更是在夏侯家的老宅里怀玉出生,想来这龙尾石的奇异对他来说或许本是早就知道的事情。不过曹沝哪里知道此时并非是他正南对这石头不舍,而是附着在其内的邪魔们不肯轻易放他离开啊! 无论如何,正南都觉得自己离开与否还是次要的问题,现在需要先搞清楚的是于世达究竟出了什么问题,即便这个老头之前给过他几次难堪,但他终究还是青山和绿水的至亲,绝对没有弃他于不顾的道理。 身为这场争论的焦点人物,于世达反倒自始至终都一言不发,一个人将身体隐匿在黑暗中,半低着头,看不出半点平时专于说教的模样。正南在情急之下踩着轻水划了过去,双手抓住了于世达的双肩用力晃了晃,大喊道: “三叔,到你了,快跟于老前辈一起走啊……” 于世达抬起头,刚好将整张脸都映在龙尾石发出亮光下,正南吓得触电般地缩回了手,狠命地喘了几口粗气后才勉强镇定下来,却仍旧不敢相信眼之所见——自从进入石棺后与于世达的每次交谈都在半黑暗的环境当中进行,竟然没有注意到对方的身体何时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他的眼睛深陷进楞次分明的眼眶内;脸颊上的血色更是早就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稀疏的胡茬子,就好像是直接从下颚骨上长出来的一样;再看他的身体比脑袋干瘪的更加厉害,原本还算魁梧的身形现在竟连褴褛的衣衫都撑不起来,一副瘦骨嶙峋的样子…… 正南忽然觉得这副模样分外眼熟,分明跟“独眼”的样子如出一辙嘛,难道…… 曹沝走上来在正南的肩膀上拍了两下,让他不要害怕,并说世达老弟的确是早就死了,不过他一直跟着我们别无恶意,这点我可以确信…… 于世达已经死了?于世达真的死了? 漩涡中司徒浩方曾经提到过于世达已死的消息,平台上曹沝更是告诉他于世达身上全是死人才有的尸斑,然而,由于众人一直被惊险的行程所驱赶着疲于奔命,正南甚至都没来得及对这些事情加以细细考虑,虽然有时候也觉得于世达的行为方式有些古怪,只当是他的孤傲本性使然,碍于绿水和青山的面子不愿与他过多计较而已,却从来没有想到竟因此而疏忽了如此多重要的细节,以至于直到现在在曹沝的提醒下才了解到于世达已死的事实…… 如此说来,看来于世达是真的死了! 正南的脑子很乱,这不是他第一次面对一个死人了,却有了比较以往更加怪异的感觉。曹沝再一次催促他尽快启程,另一边的“独眼”更是等得有些不耐烦了,直截了当地告诉正南说如果你真不打算出去的话,那我可就要首先力保发丘印的安全——这最后的一次可是有去无回,到时候就不再有人能够帮你离开了…… 正南听得清楚,只朝他们摆摆手道:我不会走的,你们尽管先走好了,不要管我…… 曹沝见正南死犟,无计可施之下憋红了脸,在正南的周身转了两圈,估计如果不是悬浮在轻水中的话甚至还要大跺其脚了。他直骂正南道:你个衰仔看似有点小聪明,到了关键时刻却蠢笨的可以,孰轻孰重都搞不清爽,亏得我还一直想着以后把shining嫁给你。当年若不是正衡托付我照顾你的话,我才懒得管你是死是活呢,你小子识趣的话就快跟我走,不然我就是绑也要把你绑回地面上去…… 正南觉得好笑,心想如果你真要绑我的话也要有绳子才行啊,再说是我心甘情愿的留在这里,又没打算拉你一起下水,何必如此紧张呢? 但他转念一想又觉得哪里不对劲了,曹沝对于自己为何忽然如此上心了呢,开始还猜测着他顶多也就是做做表面文章劝导上几句而已,却没想到是如此这般的苦口婆心,眼见着一副誓同生死的模样,甚至还搬出已逝父亲来逼迫自己就范——这种种表现倒是超出了一直以来对他人品的认知范畴,大有士别三日刮目相看的感觉…… 对了,曹沝说父亲将自己托付给他照顾,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父亲的日记里只是记载着在他十几岁时就与夏侯一家走散,而自己的出生则是之后将近三十年的事情,难不成他们后来又联系上了吗?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从几个月前曹沝跑到他在潘家园的店铺时算起,怎么一直都没有提及过这段经历,只在此时好像是慌不择言的时候才说漏了嘴呢,这其中又有什么秘密呢? 之前曹沝曾经说他早些年跑来大陆和朋友一起做了笔买卖,他所说的那个朋友会不会就是自己的父亲正衡呢?他还说当时经由这个朋友结识了另一个长相颇像青山的年轻人,所以才在刚才的平台上“互问自检”时错把青山当成了旧时相识。如果那个所谓的“朋友”真是父亲,而父亲又认识一个长相酷似青山的年轻人,此种情形仅是巧合二字就能解释的吗? 正南总觉的曹沝无意中透露出来的话语中肯定包含着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不过眼下的情形不容他过多追问,只能寄希望于自己从这里平安离开后再去穷根追底了,当务之急是不要再让这个港农再这样毫无休止地罗嗦下去,而要尽早把他送回到地面上,以免迟则生变。不过眼看着他一副慷慨激昂的样子,若要达成这个目标还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呢,该想个什么办法呢? 眉头一皱计上心来,虽然正南对这个方法管用与否没有把握,反正权当一试吧,便对曹沝信口说道: “叔父你可知道青山为何和你的旧识长得如此之像?其实这里面是有原因的,他刚才没有跟你讲而已!” 曹沝因为惯性使然还张大着嘴吧,却从里面不再发出一点声音了,他显然是被正南的故弄玄虚给唬住了,愣了老半天才问他究竟知道些什么? 正南故作严肃地说:我和青山可是至交,他有什么想法还能瞒过我的眼睛?虽然现在还搞不清楚以前究竟发生过什么,但你没注意到他每次看你的眼神都有些怪异嘛——你别看这小子愣头愣脑的,其实私底下的主意正的很,我是想着您老莫不是之前在生意场上得罪过他,招惹了他的嫉恨了?不过现在他们姐弟俩和shining在外面独处,应该不至于将私愤泄在您孙女的身上,怕只怕您在这耽搁久了的话…… 正南的这番话纯属杜撰,说到关键处不由得故意停顿了下来,给听者以充分自由的想象的空间,如果曹沝信以为真的话,必定会担心shining在外面的生命安全而着急出去了,这便令正南达到了他的本来目的;即便被对方辨识出其中的破绽,也可以佯作全是自己一时多疑的胡乱猜测罢了,反正于人于己都不会造成什么损失…… 哪知道曹沝虽然被正南的一番话唬住了,却并不如他意料的那样火急火燎地着急出去,反而心怀忐忑左右为难起来,到最后才一咬牙道: “这样我就更不能在你之前与他汇合了——有你在他还能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绕我一命,没有你那我即使出去也是死路一条,我说南仔啊,看在咱们两家交情不浅的份上,你可千万不能见死不救啊……” 正南暗骂了一句,心想自己怎么琢磨出这么个馊主意来,不但没有起到应有的效果,反而适得其反地令曹沝黏上了自己,现在可好,听他的意思是打算宁可待在这里也不敢出去跟青山碰面了——这个港农当初到底做了什么亏心事,以至于现在竟会怕成这个样子呢…… 事到如此正南却还不死心,追问曹沝难道真不怕shining在外面会有危险,毕竟一直躲避也不是什么好办法啊! 曹沝的精神状态处于崩溃的边缘,正当正南打算放弃既定计划,以免把他刺激得发了疯的时候,曹沝反而忽然之间镇定了下来,忽然话锋一转,问正南: “世侄你说如果我把所有的财产都还给他,他还会难为我吗?再不然,这枚发丘印我也不要了——哎,反正我老也老了,又能指望着靠它倒几个斗呢?” ------------ 第82章 算计 [正文]第82章 算计 ------------ 正南赶紧让曹沝噤声,再望向“独眼”那边时才发现他幸好没有听见,这才转而怪起曹沝的慌不择言:发丘印原本就不是你的东西,又岂有转送他人的权利?万一被“独眼”听到,认为我们失信事小,真要发起怒来不带你出去了那你岂不是连哭都找不到地方? 正南心想看来曹沝真是被他给唬住了,竟然承诺要将所有的家产都转送给青山,连费尽千辛万苦才算到手的发丘印也不再流连,足可见当年他肯定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以至于如此惧怕那个长相与青山相似的人了。虽然有些于心不忍,但自己的计策好像终于初见成效了,有必要再坚持一下,先将这个港农忽悠走了再说。 于是正南一边对着“独眼”招招手让他过来,一边对曹沝低声道: “您出去后先别招惹青山,也不要把我们在这里的对话告诉他,我等下随后就到,会帮你们调和矛盾的——至于您的财产嘛,真要觉得有愧于他的话随便拿出些来些补偿一下就好,但发丘印你要尽快交到他们姐弟的手上,不然连我也没办法保你了……” 曹沝将信将疑地问正南是否真能帮他,一而再的得到他肯定的答复后这才略微平复了下心情,不似刚才那般激动了。 “独眼”走近过来,见正南朝他做了个手势,便将鬼魂从自己的躯体内飞升出来,直接附着在了曹沝的身体上。 正南见曹沝浑身僵硬、双眼红肿,这才舒了口气,并让“独眼”带着他快点离开。 附在曹沝身上的“独眼”问正南是否真的打算留在这里?他说:要知道即便成了一个鬼魂,永世被困在这轮回不止的古墓中并不会留下任何愉快的回忆。我这次之所以豁出这条鬼命来帮助你们一方面是出于想为发丘印找到它真正主人的目的,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实在厌倦了这几十年来不死不活的状态,趁此机会觅一个解脱的方法而已。如果你要走我的老路,不知道何年何月才会再有人进到这流宫之中再来帮你解脱了…… 正南说你讲的道理我都明白,但人在江湖总会被那么点身不由己的俗事缠绕得无法摆脱,是否还有命活着出去就能看机缘造化了——说起来这也算是我和前辈您的永别了,虽然结识的时间不长,但以眼下的方式诀别总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只可惜我们之间未能达成那个协议,不然帮着找到您的弟弟可以算是对您的义举的最好报答了,现在只希望出去的人能竭尽全力地去办这件事,也算不辜负前辈您的一番厚意了…… “独眼”嗯了一声,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才说:那些年的倒斗经历让我明白一个道理,即世事皆有天注定,非人力能够强求而来。我刚才之所以说要帮助发丘印找到“真正的主人”其实是另有所指的,或许若干年后你会明白这其中的深意——但现在,我们真的要走了…… “独眼”说完就将曹沝的身体向水中一番,隐没的无影无踪了…… 正南刚感觉到了一点轻松,随即又想起身后还有一个于世达,转身朝着他所在的方向勉强挤出个笑容来,表情说不出的尴尬。 于世达倒似乎并不在意,只对正南说了句:再怎么聪明的人也有被愚弄的时候,不是吗? 正南不明所以,追问道:什么? 见于世达走近过来,正南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两步,不过他随即就为自己的过分反应而暗自后悔了——即便已经人鬼殊途,于世达总归没有加害自己的理由,更何况现在被困在这么个上天不能入地不行的地方,还真说不清自己与孤魂野鬼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了。 “我说的是曹沝——”于世达对于正南的反应不以为介,继续说,“吝啬、精明、工于心计并且还唯利是图,不过关键时刻还挺讲义气,没有像我想象的那样轻易弃你而去,若不是你杜撰出了青山这么档子事的话,我看他是大有与你同生共死的打算了……” 正南苦笑了一下后说:我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您也说曹沝这个人精明异常,怎么会如此轻易的被我几句毫无根据的胡扯给唬住呢,如果他并非是当真是把青山当成那个他曾经得罪过的人了而心生畏惧的话,会不会根本就是在我们面前装装样子而已,其实暗地里不知道有多明白呢?因为这样既可以平安离开,更可以在我们面前落下个仁义的美名…… 正南讲这些话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因为相比于会耍些小聪明的曹沝而言,他更想知道在于世达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现在四下里一片寂静,不会再有任何人来打扰,更何况等待死亡的过程注定漫长而又枯燥,倒不如花点时间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搞清楚,虽然对改变目前的处境毫无帮助,至少可以一解他心中的诸多疑问,即便是死也就心甘了…… 然而他想问的问题实在太多了,一时之间反而不知从何开始,与于世达面对面地对视了好一阵,气氛好像凝结在了一瞬间,有点不知所谓的尴尬。 反而是于世达打破了沉默率先对他说道:你小子一直都认为我在惦记着发丘印对不?其实坦率地说我也不否认这点,毕竟传闻中它可是摸金倒斗手艺人的最佳护身之物。我已经退休了,没必要再为了获取它而搭上老命,但眼见着绿水青山这两个孩子被你拉拢,无可逆转地踏进了这个行当,作为他们的三叔,我怎能不为他们的将来考虑?你小子有块龙尾石,虽然邪气,关键时刻用来抵挡个恶鬼僵尸总归不在话下;曹沝这个港农更是身家巨富,完全可以甩出些钞票来让别人来替他卖命——唯独我这两个傻孩子全无傍身之物,难道因此就理应过那种朝不保夕的生活,而不是依靠抗争来争取到应得的东西吗?没错,老夫是代替他们来做出这个抗争的,包括刚才“独眼”在选择新的合作者的时候,就是我附在了绿水那丫头的身上,让她从他的手上接过了发丘印…… 正南说这我倒没有想到,您这么一说也算解开我心中的一个疑问了,只不过您老有没有想过青山绿水的感受,她们可以一时被附身去干不想干的事情,但你总不可能一辈子都跟着她们、指挥她们、操纵她们吧,即便你真能的话,那又会是她们想要的生活吗? 于世达笑了笑道:我没打算一直这样,也不可能一直这样,只要能让发丘印落在她们姐弟的手上即可…… 正南觉得奇怪,问他现在发丘印不是转到了曹沝那里,而且当时你也是同意的啊,难道你就不担心它到了曹沝的手上就有去无回吗,真要那样的话你的计划可就全盘落空了! 于世达没有表现出正南想象的那样懊悔,反而不以为然地说:谋略就像下棋,有时候退一步是为了更好的进一步,如果现在不让港农碰碰那令他朝思暮想的宝贝的话,他必定会在出去后千方百计地谋取,反倒不如先将宝印寄存在他那里一段时间,到时候再去索取的时候也是天经地义顺理成章,难不成他还有赖着不给的道理? 正南刚想说你把曹沝想得太过简单了,单凭青山绿水去索要他就能归还,那不是无异于与虎谋皮一般困难嘛!不过他随即想到于世达应该不会如此天真,在兵行险招之前必定是做好了充分的打算,那么究竟是什么令他拥有如此信心,一定会从曹沝手上重新拿回发丘印呢? 什么——或者更恰当地说应该是“谁”? 正南暗骂了一句,这才想到原来自己也在于世达的计划之内,并且就扮演着为他从曹沝那里取回发丘印的重要角色。虽然他没有答应“独眼”的交易请求,但毕竟与其达成协议的是绿水——即便那时她只是被于世达附身而已——于世达正是看准了正南不会置身事外,必定会毫不犹豫地站在于氏姐弟的一方,这样无异于在己方增添了重要的砝码,无论曹沝再怎么有钱有势,也终究会对正南的立场有所顾忌…… 正南进而又想到,曹沝对于青山的惧怕该不会也是于世达一手导演出来的吧,虽然不知道他是究竟如何做到这点,但其效果似乎异常显著,最明显的是刚才自己在旁侧煽风点火之下,曹沝甚至已经答应要将他的全部家产献出,可以想见如果自己再故技重施一番,于世达索回发丘印计划的成功就又增加了一分把握了。 然而正南又仔细想了想,不免提醒于世达是否发现他看似完美的计划中却有一个天大的漏洞?那就是他正南作为其不可或缺的重要一环,现在却是被困在石棺之中,怎么看也没可能逃出去助你完成计划的可能了? 于世达说你不用担心,这事既然少不了你的帮助,总归有办法让你平安回到地面上去——别忘了现在我是怎么个状态,“独眼”都能做到的事,于我来说又有何难度? ------------ 第83章 三鬼聚首 [正文]第83章 三鬼聚首 ------------ 于世达信心满满地说能够帮助正南出去,这个消息倒让正南不知道是喜是忧了。 他原本以为如果没有三个邪魔的帮助的话,仅凭自己的力量是断然不可能离开这里的,但于世达的话又让他燃起了一分希望,只盼着能够尽快付诸实现,免得日常梦多; 然而另一方面,他又分明知道于世达之所以要帮他出去其实是有目的的——对方这番周详的算计无非就是想将那块发丘印据为己有而已,而自己则是能够帮助他实现这个计划的关键一环。老实说正南也惧怕真会死在这里,像“独眼”所说的那样永世孤独,但更不喜欢被别人当成可以随意摆布的棋子,以至于能够继续苟活的唯一理由就只能出于下棋者的战略需要…… 更何况正南对于世达的话总还持有怀疑的态度。听他的意思是要仿照“独眼”的方法将他送出石棺,但之前“独眼”明明说过他身上佩戴的龙尾石驱邪避鬼的能力很强,即便是碰上一下也令得鬼魂们魂灵大创,更不要说长时间的附身于其左右,无论如何都绝对没有顺利达成目的的可能…… 关键是于世达必定是在极有把握的前提下才会说出此话,正南知道他大体上来说并不像曹沝办事那样的不着边际,再加上按照当下的情况来说就更是没有任何忽悠他的理由了,如此说来他口中的办法到底是什么呢? 于世达见正南满脸的疑惑也不急着解释,只略微低头对着身下的轻水轻声说了句: “你们都出来吧!” 正南警觉起来,心想难道是“独眼”带着曹沝又返回来了,不然还能有谁可以如此自由地进出石棺? 说话间在正南和于世达之间的水面上相对他所处位置的左右两侧各自冒起了汩汩的水泡,随即自其中慢慢漂浮起两个人来,待到他们的身形完全展现在面前时,正南在细细打量之下才惊讶的发现来人对然身体消瘦到了无法描述的程度,但还是能够从着装上辨认出他们竟然就是司徒浩方和王贵! 司徒浩方和王贵?两个死人怎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 正南不禁打了个冷战,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几步。他觉得自己越来越接近了一切悬疑的谜底,只不过仅是谜面就给人以如此诡异和残酷的感觉的话,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勇气去继续面对。 于世达以他那固有的戏谑口吻道:怕什么,这又不是你第一次见到他们两个死后的模样——虽然,咱们三个的外貌却是变化得太大了点,哈哈哈哈…… 司徒浩方和王贵没有附和着于世达大笑,反而各自平静如水地跟正南打了个招呼。 正南汗涔涔的,心想这三个人都曾跟他说过对方已死的消息,现在却聚首在这石棺内,看来自己真不知是哪辈子修来的福分,竟然总是要面对这些诡异的局面。好在新来的两个鬼魂也如同于世达一样没有显露出恶意,就姑且看看他们究竟意欲何为吧。 于世达笑后继续说:这就对了,完全没有必要害怕——司徒曾经帮你解开过九孔连环锁;小王也在天葬椁落下来的时候帮你免于被压成肉饼的命运;而老夫我嘛,之前在平台上力战肉骨僵尸也算是尽了点绵薄之力了——你说说,我们又怎么可能加害你呢。 正南道:的确如此,不过我从你的潜台词里不仅仅得到了感恩的提醒,好像还隐约总结出另一种可能来——你们所做的这些事的目的似乎不仅仅在于保全我和旁人的性命,还在某种程度上达到了将我们一路保送到了这里的效果,或者换种说法也可以这样理解,即那发丘印的最终获取全是你们的功劳,对吧…… “聪明——”于世达笑了笑,“我就喜欢与聪明人打交道,无需大费周章地闪烁其辞。这话如果出自我的口中,那就好像我们此行是来邀功请赏一般些俗不可耐了——总而言之,你如果准备好了的话,我们现在可就要带你出去了——至于以后该何去何从,我想聪明人是不会有这个困扰的……” 正南惊诧道:等等等等,你是说你们三个要同时附在我的身上? 问出这话后正南立刻后悔起来,对方这么明显的用意,他却直到现在才领会出来——于世达肯定早就看透了他不会丢下龙尾石而独自离开,而对方又对独自应对这块邪石没有把握,这才找来司徒浩方和王贵作为帮手,希望借三鬼协作的力量能够勉强把他送回到陆地上去…… 然而正南还是不明白,如果说于世达如此执着地救他出去是存有私心的话,司徒浩方和王贵又为何会听命于他呢?他们生前可是曹沝找来的助手,没有道理在死后反而跟于世达站在一条战线上啊! 正南只是依稀觉得在出去前一定要搞清心中的这些疑惑,不然以后就再也没有如此接近真相的机会了,于是毅然对着他们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暂时还不打算离开呢! 于世达提醒正南说:咱们已经在这里耽搁了太长的时间,你也知道贝加尔湖有多大,即便只是拖延了一刻钟的时间,天葬椁也可能在运动中远离湖岸几公里的距离,你还是先估计一下凭你的水性能坚持游泳多远吧,免得到时候被丢进湖水当中孤立无助的时候反过来埋怨我们几个无能! 正南也知道事情紧急,但还是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立在胸前: “我只问一个问题:你们到底是怎么死的?” 于世达、司徒浩方以及王贵面面相觑,最终还是由于世达率先说道: “我先前不是说过了嘛,我们扎营的盆地在半夜里发了洪水,三个人逃无可逃都溺在其中,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已经在那古墓当中了。当时只有我和小王两个人,司徒老弟则是不知所踪,回想起来之前在洪水中挣扎的时候好像依稀看到了他的尸体,却还没想到原来我们三个人那时就已经都死了。当你和司徒的鬼魂研究怎样打开九孔连环锁的时候,我和小王在墓穴中也发现了自己身体上的异常,这才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却只能在你们赶来后佯作淹死的只有司徒——要说这么做的目的嘛,自然是为了不至于引起大家的恐慌。你知道绿水青山这两个孩子对我是如何的依赖,如果让他们知道了真相天知道会闹出什么乱子来…… ”正南立刻说:不对,依照你的说法,之前把我和青山从旋梯上推下来的若不是你的话,那还会是谁呢?司徒曾经跟我说你们在路上搭载了个背包客,半夜又在他的营帐外面听到了奇怪的私语,这又是怎么回事?还有…… 面对正南连珠炮似的提问,于世达只摊了摊手道:你小子的一个问题已经得到了答案,做人可不能如此贪心不足,如果非要把事情掰扯清楚的话,恐怕天葬椁都要移动到秋分墓穴当中去了,还是赶紧收起你那永远无法得到满足的好奇心,安安心心地上路吧…… 正南眼见着三个人步步紧逼上来,只觉得自他们的身体内飞升起一股似烟似雾的气体,直朝自己这边袭来,还没等他喊出声来的时候,身体已经僵在了原地动弹不得,眼之所见也逐渐转变成了血红的底色,却又并没有之前预计的那样完全失去了意识,反而能够清晰地感觉到体内三股气息交织缠绕着,最终贯穿进了他的五脏六腑四肢八脉,操控起每个关节进而令整个身体重新运转起来。 正南看到自己翻身潜进了轻水中,一直朝石棺的底部游去,越往下能见度越低,最终甚至只能看到四下里漆黑一片;耳朵里嗡嗡作响,似乎其内涌进了千万只虫蚁在啃噬着他的脑浆一样;好在身体的其他部位都不在自己的操控之下,自然没有或痛或痒的感觉,不过这种状态反而令他更感古怪了…… 不知过了多久四周渐渐又有了些亮光,身体也由下潜状态转为上浮,依稀能见湖头顶上的一轮红盘越发变大起来,就好像距离水面仅有咫尺之遥一样。 正南刚想感叹自己终于从流宫中逃出来了,却忽然感觉到肺腑之内一阵灼热有如生吞了一颗燃烧着的煤球一样,心肝脾脏肺搅和粘连在了一起,说不出的难受。他觉得有些奇怪,刚才身体还都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下,怎么忽然有了腹痛的感觉,难道是龙尾石驱魔除鬼的能力开始发乎作用了,正在对于世达等三人附在自己体内的鬼魂进行围剿和杀灭? 腹痛的感觉越发强烈起来,四肢和身体的其它部位重随之又回复了知觉,刚才还受控与鬼魂的泳姿随即终止,害得没有准备的正南一不小心呛了口水,险些因没憋住气息而溺水。他慌忙的摆动了几下手臂,这才勉强维持住了身体继续上升的势头,好在距离水面不过只有几米的距离了,当他终于将脑袋从湖水中透出的那一刻,唯一做的事就只是无比贪婪而又幸福地大吸着新鲜的空气…… 悬浮在水上足足有十分钟之久,正南这才从剧烈的喘息中渐渐回复过来,睁开眼四下去看时才发现自己身处在距离岸边不远的地方,又再休息了一会儿后这才咬着牙拖着疲惫的身体继续朝湖岸游去…… 踉跄着爬上了满是烂泥的湖岸,他只感到自己体力透支的程度早就超越了能够支撑的极限,此时脚下一软、双眼一黑,无力地仰面瘫倒在了地上。 他的手攥着龙尾石,心中却想于世达他们大概真的是魂飞魄散了,然后这才昏死过去…… ------------ 第84章 虎穴狼窝 [正文]第84章 虎穴狼窝 ------------ 再次醒来的时候正当晌午,太阳高高地悬挂在头顶,直晒得正南裸露在外面的皮肤通红,一碰就有种刺痛的感觉。 他踉跄着走到了湖边半跪在水里,用手捧水送到嘴边,一连喝了几大口才算止住了干渴的感觉,进而又兜了几捧到头顶上,任凭水滴自一根根头发上滑落下来,流遍全身。那感觉不止清凉而已,更让他有了种从绝地回到人间的感觉。 贝加尔湖的湖水较之一般的淡水略咸,还有股水草的腥味,不过正南对此全然不在乎,没多一会儿肚子就被水灌得溜圆,只要稍一移动身体就会有水从下涌到嘴边了。 冷不丁的有只大鱼从他的**钻过,正南这想起自己已经两三天没有吃过东西了,虽然灌了一肚子的水,却除了制造出“咕咕”的怪声外没有让他有饱腹的感觉。昏睡了这么长的时间体力总算恢复过来,有了抓条鱼来果腹的气力了。 贝加尔湖水产丰富,且几乎处于未被开发的状态之下,所以这里的鱼都既大又蠢,丝毫不惧怕人类,正南没怎么费力就抓住条足有他的手臂那么长的鲤鱼,反倒是将它拖上岸时费了些周折,连拖带拽之下弄得人疲鱼乏,好在与它的搏斗中最终没有败下阵来。 正南身上根本没有带打火机,更没有耐心去玩什么钻木取火的把戏,挣扎的鲤鱼在他眼里早就变成了一道佳肴,他只用指甲刮掉腹部的鱼鳞后硬生生地撕扯下肉来塞进嘴里,连同着细碎的鱼刺一并吞下肚,那感觉简直比在北京的时候吃日本料理的三文鱼片美味上不知多少倍了…… 半面肉都被吃的差不多的时候正南终于再也无法下咽了,他瞄了眼还没死透的大鱼,只见它一边鼓着腮一边用呆滞的眼睛盯着他看,就好像对他有深仇大恨的仇敌一般。正南说了句“不好意思了兄弟”,然后动手将大鱼翻过身来,在另一面最肥腻的地方割下几块大肉,塞进了衣服上还没有破碎的口袋里。 做完这些他才重新站起身来,望了望太阳所在的方向,不觉懊恼起来。 此时刚过正午,按照正南估计差不多是下午的两三点钟,太阳在他正面湖水的上方,前南后北、左东右西,也就是说他现在所在的位置是在贝加尔湖的北边,但他分明记得乌斯季巴尔古津镇和精灵屋是在贝加尔湖的东侧居中的位置上,那么他若想回到原地的话就不得不先朝东走,然后再沿着湖岸转向一路朝南,步行上差不多300多公里才可以到达…… 正南暗骂了一声,心想即便自己不休息,要走完着300公里的路程至少也需要一两天的时间,天葬椁漂移的速度怎么如此之快,算下来差不多都要赶上高速列车了。不过照道理说其他几个人应该也都分布在这里到乌斯季巴尔古津镇的湖岸沿线,只要自己加快速度这样一路走下去,应该很快就可以和他们汇合到一处了。 路程虽然有些遥远,但好在现在是贝加尔湖的夏季,正南想起曾经看过的《荒野求生》中,主持人贝尔;格里尔斯将自己空降于严寒之下的西伯利亚,凭借着超人的毅力和强烈的求生本能才能在零下三四十度的温度下存活下来,并最终成功回到文明世界——与他比起来,最起码自己现在不用担心低温这个威胁了。 然而真正行动起来才发现要想沿着湖岸走极其困难,总会被突然横亘在眼前的悬崖绝壁阻挡了去路,使他不得不偏移了方向,斜插到了远离贝加尔湖的森林中,只希望能够绕过障碍后再回到正路之上,却在不知不觉间越走越深,渐渐迷失了去路。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泰加针叶林的树木直插云霄,遮挡了落日前的最后一点余辉;脚下是不知沉积了多少年的**的植物的土地,踩上去松软且泥泞不堪,艰难前行下难以避免地消耗了更多的能量;周围的气温骤然下降,虽然不至于低到冰点之下,但林间阴风阵阵,还是令衣着单薄的正南不住哆嗦起来…… 正南本想找一处隐蔽的地方休息一晚,但四下里都是一望无际的树木,只好找来几根断木搭在一个土坡的背风面上,再在上面盖些带着树叶的枝杈,使之看上去像有了简单的窝棚的模样,这才裹紧身上破烂不堪的衣衫钻了进去,枕着半截树根沉沉地睡去了。 半夜的时候忽然惊醒了过来,刚才在梦中他变成了贝尔;格里尔斯本人,为了在荒野中求生而不得不吃那些满是脓水的毛虫和腐烂的动物尸体上的蝇蛆。虽然现在清醒了过来,但还是无法克服梦中那恶心的场面的影响,惹得腹中的生鱼不停地向上翻涌着,直让他有种想吐的感觉。 正南心想自己的确是吃了太多鱼生,难怪肚子会经由大脑给他传递如此恶心的画面,看来是应该出去开个大号,免得等下再跟着贝尔;格里尔斯深入到更加凶险的环境当中了…… 他刚想撩开帐篷爬出去,却听见外面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赶紧将伸出一半的手缩了回来,借着枝叶的缝隙屏息宁气地向外望去。 今天几乎是个满月之夜,虽然有高大的针叶树木的阻挡,却还有不少光亮散在地上。正南看到一个黑影自头顶的斜坡上一跃而下,随即转过身来小心地嗅闻着他所在的帐篷,一身黑红的斑纹分外亮眼,身形几乎等同于小型轿车那般巨大…… 正南本能地吞咽了下口水,心想自己可真是时运不济,刚从凶险的古墓中逃出来,还没来得及庆幸呢,怎么偏偏又碰上了西伯利亚虎呢? 西伯利亚虎在中国被叫做东北虎,正南以前只在长春的动物园里见过两次,不过在他看来那都是被人工驯养起来的懒散的大猫,哪里有眼前这只威猛。看样子它是在觅食当中循着他一路留下来的气味追踪而至的,正南琢磨着自己肯定是被对方当成猎物了,如果硬拼的话胜算几乎等同于零,转身逃跑又只会刺激它更快地做出扑咬动作,为今之计只能与其僵持,拖得一秒是一秒,但那显然也不是长久之计,看来自己的命最终还是要交代在这里,避无可避了。 正南虽有心拖延,无奈老虎却并不买账,经过刚才一番短暂的试探和勘查后似乎对他孤立无援的处境已经了然于心,只伸出只前爪来横着一扫,就把挡在它和正南之间的树枝断木给一并捣毁了,进而步步紧逼上来,兼顾着张嘴低吼两声后亮出了长长的犬齿,在月影下闪着寒光…… 正南被逼退到了死角里,唯一能够做的就只是倚靠在土坡上,眼睁睁地看着老虎走到他身前两三米的距离时便纵身一跃,将它巨大的身形以千钧之势压了过来…… “砰——”树林中忽然冒出声枪响,惊起远近无数只飞鸟乍起。 正南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得救了”,随即趁着老虎的身体还没砸在自己脑袋上的时候往旁边闪身一滚,只感到身侧犹如落下一块巨石一般,这一下直砸得大地都随之震颤了。 正南自地上爬起身来,满是劫后余生的感慨,算下来这次北海之行真可谓是多灾多难,如果能活着回去的话是不是应该去法源寺烧香还愿呢! 他转身四下望去,这才在土坡的后面看到个端着杆长筒猎枪的猎人,一身暗色的蒙古式长袍,背后还斜挎着一张不比他身高矮上多少的大弓。 正南三步并作两步赶到了那人的面前,对他的救命之举自然是千恩万谢,然而对方好像无动于衷一般,只是指着土坡下老虎的尸体“哇啦哇啦”地絮叨个不停,见正南实在是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这才撇下他不管,独自跳下土坡,自腰间抽出把短刀来剥虎皮。 正南心想这人原来是居住在西伯利亚的图瓦猎人,难怪一副蒙古族的打扮,只可惜自己不懂蒙语,不然一定要对他的救命之恩表示感谢了——说起来其实自己的运气不坏,在这荒山野外碰到了老虎自是凶险,但幸好得到了这个图瓦人的帮助,不然说不定骨头都留不下两根。而且既然有猎户出现在此,说明这里距离图瓦人聚居的地方不远,如果能够征得对方的同意跟他一起回到村落里去过夜的话,既免去了饥寒之苦,还可以顺便打听一下曹沝等人的行踪,岂不是一举两得了嘛! 说话间猎户已经将整张虎皮连带着虎头从老虎的身体上剥离了下来,看着刚才还气势汹汹的野兽现在就只剩下一堆冒着热气的红肉了,正南心想不知道俄罗斯政fu对此种情况下杀死老虎的行为如何判定,若是在国内恐怕倾家荡产也难以偿还这么大的罪过了,好在自己本就不是安分守己的良民,挖坟盗墓的事情都敢一试,为求自保杀只老虎也就不算什么了…… 正想着的时候图瓦人已经将虎皮卷在一起,用根细绳捆扎起来背在身后,然后将猎枪和长弓重新调整了位置,一切准备妥当后这才朝着正南招了下手,兀自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了。 正南心想图瓦人不愧是蒙古族的后裔,待人接客的热情如出一辙,于是便紧跑了两步,与对方并肩走到了一起。 两个人沿着高低不平的林地走了足足两三个小时,虽然正南不像猎户那样背负着若干沉重的装备,但还是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好几次他都想让对方停下脚步来休息一下,最终还是因为语言不通而作罢,就在他接近精疲力尽的时候,视线内隐约闪现出若干亮灯的木头房子出来。 有了目标令正南的精神为之一振,他和图瓦猎户一起加快了速度,又疾走了差不多半个小时这才终于在一间十几平米的木屋前停下了脚步。 猎户将横在木门上的门闩隔开,推开来走了进去,正南紧随其后,看见他将虎皮展开来挂在墙上的钩子上,然后将长弓和猎枪搁置在角落里,这才用钩火棍在木屋中间的炉子里捅了捅,又从地上捡了几根干柴扔进去,待到火焰燃起后将一个茶壶坐在了上面,没多一会儿就从壶嘴处“呜呜”地冒出蒸汽了。 猎户自壶中倒了碗东西递给正南,他接过来砸吧了两口,只觉得味道不像奶茶,反而有点酒酿的酸甜,虽然说不上有多好喝,至少比贝加尔湖的咸水强上不少。 正南一饮而尽后朝图瓦猎户竖了竖拇指,私下里他给对方起了个“哇啦”的绰号,当然此举并没有戏谑之意,只是觉得他所讲的蒙语语调有别于自己先前听过的内蒙蒙古族,大概是像汉语一样因地域差异而存在方言的缘故吧…… 正南又一连喝了两碗,刚准备比划着问问“哇啦”是否见过旁人,却忽然感到头晕目眩起来,开始还只当是劳累所致,不想四肢也渐渐失去的知觉,茶碗“咣当”一声掉落在地上,他刚想起身去捡时,竟然一下子瘫软在了地上,动弹不得了。 失去意识前,他只看到“哇啦”拾起刚才捆缚虎皮的绳子慢慢朝他走来,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 ------------ 第85章 祭洞 [正文]第85章 祭洞 ------------ 正南这些天一直处于体力和精力的双重考验之下,以至于有些时候甚至分不清楚眼前的东西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就比如他明明记得刚才还在图瓦猎户“哇啦”的小木屋里喝茶,怎么一觉醒来却被五花大绑在了木桩之上? 四下里围着几十个跟“哇啦”身着同样服饰的图瓦壮汉,都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盯着他看。正南感觉头脑昏沉,用力甩了甩却仍旧没有效果,“哇啦”此时倒是善解人意地上前来帮忙,骤然将一盆凉水泼在了他的脸上。 正南打了个激灵,一下子清醒过来,同时意识到自己是被“哇啦”耍了,对方肯定是在给他喝的东西里下了迷药,也怪自己当时实在是没有过多提防,谁会想到救命恩人竟会反戈一击呢? 这群图瓦人究竟想干什么——正南脑中飞快地想着对策。 图财?他身上除了块石头外别无贵重之物;害命?这又于这些图瓦人有何好处? 难不成他们有剥皮挖骨的癖好,抓我来只为享受其中的乐趣?难怪刚才“哇啦”将老虎的皮肉分离得如此敏捷,说不定等下我身体的某些部分也会被这群人认领回去挂在自己的木屋的墙壁上了——不,这不合情理,我是在西伯利亚的图瓦村落,而不是非洲的食人族部落,纵使他们是骁勇善战的蒙古人的后裔,也绝对没有嗜血残暴到如此地步的可能。可自己分明自始至终都没有表示出恶意来,发生的这一切总归有个合理的解释吧? 正南思前想后,还是觉得这些图瓦人目的在于洗劫钱财。出发前他曾经了解过当地的民俗,知道华裔商人和游客受到俄裔居民的劫掠的事时有发生,当地的政fu对此甚至都束手无策,更何况自己身陷在的是独立于文明世界的图瓦部落,方圆几百公里内恐怕都再无人烟,正是所谓的山高皇帝远,如果对方有意敲诈抢劫,自己赤手空拳之下又怎能跟这么多天生的猎手对抗,眼下被牢牢地绑缚在木桩上,唯一能做的就只有等待对方会如何处置自己了…… “哇啦”似乎在这群人中的地位较低,此时正指手画脚地向他们讲述俘获正南的经过。正南看为首的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似乎是首领的模样,他开始还面无表情,听了“哇啦”的讲述后进而对自己转成了怒目而视,最后震怒般地将手上的长矛在地上一顿,同时另一只手臂挥了挥,立刻就有几个人从他身后应声而出,直朝正南这边走来。 “等等,等等……”正南看他们来者不善,立刻大叫道,“你们要钱吗,嗯?人民币,卢布,美元?我的朋友会带钱来赎我的,那个,Дpyг俄语意为朋友——你们明白?我们都是Дpyг……” 首领忽然将手掌举过头顶,朝这边奔来的几个人暂时停在了原地。正南舒了口气,心想对方果然是为了钱财而来,只是不知道他们的胃口究竟几何,曹沝应该携带了足够的现金吧——看在“哇啦”救了自己一命的份上,只要他们开口就尽量满足他们的要求好了,反正自己在曹沝那里还存着一千多万的赏金,能从老虎口中换回一条性命也算值了…… 首领跟身边的人低头私语了几句后,最后还是摆了摆手,那几个人这才一拥而上,把正南从木桩上放了下来,顺带着解开了绑缚在他身上的绳子。 “哇啦”凑了过来,对着正南挤了挤眼睛后道:洞里黑,希望你没怕! 正南心想原来“哇啦”会讲汉语,只不过说得不很流利罢了,看他的样子好像没怎么受过教育,又是从哪里学来的汉语呢?他所说的“洞”会不会是首领下令暂时关押他的地方呢?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倒也没什么好怕的,无非是在里面多等待上半天一天的,等曹沝他们一到自己还不就恢复自由之身了么! 正南被他们推搡着绕过了几座木屋,这才发现村子原来是依靠一处悬崖所建,走近时可以看到崖底有个刚好容得下一人通过的圆形洞口,应该就是“哇啦”所说的地方了。 令他感到奇怪的是首领带着一干村民们都尾随着他来到了洞口,照道理说如果仅是把他关押在此的话完全没必要如此兴师动众才对,眼看着他们每个人好像都很兴奋,就好像饥饿的猛兽面对着它们的猎物一般,令正南忽然有了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他心下暗自琢磨着难道之前是自己猜错了,其实他们想要的并非是赎金,而是“哇啦”口中会让他“怕”的东西所能触发的后果所可能给他们带来的快感? 首领又在众人面前发布了一通简短的演讲,这才让手下将正南推进了山洞之中,随即又让他们从旁侧搬来若干石块垒砌在洞口。正南身处其中,眼看着山洞被一点点封死出口,随着最后一块石头挡住了斜射进来的最后一抹阳光,他只依稀听到外面的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得胜般的欢呼之声。 正南摸遍了身上的口袋,不禁对“哇啦”和他的族人咒骂起来——他们竟然趁他昏迷的时候从他身上搜走了龙尾石,现在可好,自己连个照亮的工具都没有了,还被困在这不知所谓的山洞中,这群图瓦人还真不如他们外表的那样忠厚老实啊! 说起龙尾石,正南依稀记起刚被推进来时好像看到山洞的深处有几点亮光,他转过身再去看时果然有所发现,先前因为洞口还没有被封死的缘故,星光般的几点并不显眼,现在所站的地方倒是四下里一片漆黑,反倒更加衬托出里面的别有洞天来了——虽然总觉得这或许并不像表面显现的这般平和,但正南还是不由自主地循着亮光的方向摸索着朝山洞的深处走去…… 这个山洞应该是图瓦人人工开凿出来的,平直得毫无半点弯曲回环,甚至脚下的道路也用细碎的沙子铺垫得平整异常,所以即便正南无法窥视到所处环境的全貌,至少不会有跌倒的危险,前行的速度自然也就不慢了。然而他感觉自己足足走了有百米之遥,那些亮光才逐渐由星星点点放大开来,再走了不短的一段后这才发现它们原来都是被安置在墙壁上的油灯而已。 每隔差不多十几米的距离山洞的石壁上都被对称着凿出了一个巴掌大的凹槽,其内各自放置着一盏油灯,油灯的火苗不大,散发着一股动物油脂的气味,升腾起的黑烟更是在凹槽上方的石壁上熏出了一道长长的黑线,直达洞顶,看样子是经年累月才能形成的效果,想来如果图瓦人不是每天都要来添加燃料的话,那必定是这古怪气味的油脂可以支撑油灯燃烧上很长的时间了…… 正南的视线经由油灯熏出的黑线向上转去时忽然发现洞顶似有异常,仔细分辨才发现竟是一幅幅精美的壁画,每幅画都在左右两对油灯照亮范围的中心区域,再加上洞顶距离地面原本就只有两米多高,所以只要仰着脖子便能将其看个清楚了。然而令他更加惊奇的是这些壁画乍看上去就有些眼熟,细细想来竟与天葬椁种的岩画似有关联,除了内容不同之外无论是笔画风格还是线条轮廓都如出一辙,以此推之它们即便不是出自同一个工匠之手,至少可以断定其成型于同一时期的某种独特文化背景之下。 天葬椁建造于元末明初,如此说来这些洞顶笔画以及整个山洞也是差不多在那时候建成的了?难不成它也是当年王宝宝奉命修建的北海流宫的一部分?那外面的图瓦人与这山洞又有什么关系,还有为什么他们要将他关在这里呢? 正南觉得或许壁画可以给他的疑问以答案,便一边继续朝前慢慢移动,一边仰着头细细查看揣摩起每一幅来。一路走下来脖子虽然有些酸痛,但正南却对此全然不顾,因为他完全被壁画记录的内容所吸引,刚才困扰自己的几个疑问也随即被解开了。 原来当年王宝宝带着数万大军驻扎在这附近,监视工匠和劳役们修建流宫,待到完工之后分别在四座墓穴附近留下一个千户的军力用以守护陵寝。这些人化军为民,成为了世代居住于此地的猎户,并且倾全族之力开凿了这处洞穴,作为铭记使命的图腾和祭祀天地的处所…… 正南心想原来经历这几百年的变迁,此处的一千蒙古兵士竟然依靠山洞的作用将自己的使命一代代地传承了下来,虽然现在人丁凋落到了仅剩百余人的地步,仍旧竭尽全力地捍卫着祖先的遗训,保卫者流宫不受到外来者的入侵。然而他们世世代代显然都只是一群被被遗忘的炮灰而已,还真当这陵墓是他们主人的埋骨之所而加以戍卫,殊不知他们四千人跟这流宫其实都只是个引诱敌军的诱饵而已,唯一起到的作用仅是让陷阱披上更加真实的伪装,借此达到迷惑明朝将领的作用,说起来他们的命运怎一个可悲能够概括…… 正南觉得自己被囚禁在这里大概是也是出于此种原因,这些人不知通过什么渠道获知他刚从古墓中逃出来,显然无法容忍他对于祖先的亵渎。然而他还是不明白的是即便如此,对方又如何没有立即将他置于死地,反而是要让他踏进祭洞来了解这段历史呢? 壁画的记录戛然而止,无法从中得知更多的答案,不过洞穴却仍旧向内延伸及几米,前方好像忽然变得开阔了起来,正南凑近去看时才发现,原来在洞穴的尽头是一个相对较大的空间,其结构和大小竟然类似于天葬椁平台下的九边形石室,只不过在洞穴通道和这石室的连接处安装有一扇铁质的栅栏,一把巨大的生了锈的铜锁扣在其上,把正南阻隔在了外面…… 隔着栅栏可以看到石室里的油灯数量更多,照得整个空间如同白昼一般光亮,反而因此而一时看不清期内具体有什么陈设了。 正南从墙壁上取了个油灯下来,倒空铁壶里面的固态油脂,用脚踩扁、弯折后再踩扁,拿在手中这才有了点趁手的感觉,他琢磨着栅栏上的铜锁虽大,毕竟是有些年代的古物,只要敲上几下就将其打开,于是便一手举着自制的锤子,一手将铜锁托起,沉吟了一下后便准备手起锤落了。 “咔——”还没等他行动,自左手手心中的铜锁内部发出了声脆响,锁舌便应声从铜芯中弹了下来…… ------------ 第86章 骷髅尸 [正文]第86章 骷髅尸 ------------ 铜锁自己弹开来对于正南来说一点也不意外,他在潘家园混迹了几年,见过的古物中就属各式各样的锁具最多,所以早就对其烂熟于心了。 眼前这把铜锁做工极其粗糙,根本无法依据外表所具有的特点考证出其所属年代,想来大概只是出自乡野的蹩脚锁匠之手,仅被用在最不起眼的地方诸如猪圈鸭棚等等,再加上经历过多年湿气的侵袭,早就锈蚀得不成样子,所以正南甚至都懒得找东西去捅锁芯,琢磨着可以直接将其砸开了,没想到最终还是高估了它,仅是托在手上就已经让其解体了…… 正南将铜锁从栅栏上抽出来扔在地上,再去轻轻一推,栅栏便应声露出了一条缝隙。他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壮了壮胆子侧着身子钻进了石室里。 石室的九面墙壁要比密道里的光滑不少,再加上每面墙壁上都有一盏体积巨大的油灯,使得本就不大的空间内光亮异常,正南刚由密道踏进来的时候甚至一时间满眼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呆立在原地好半天才慢慢适应,逐渐看清了周围的情况。 石室的结构虽然怪异,但对正南来说已是司空见惯,唯一吸引他注意的是位于房间正当中的地上,有一具盘腿打坐着的骷髅――是的,那真是一具人类的尸体,并且只剩下了白花花的骨头,打坐的姿态竟然还能保留到现在而没有散架,实在是令正南前所未见的惊奇。 正南首先想到的是蒙古人几乎全民信仰蒙传佛教,也许也跟一般的佛教一样都有“坐化”的概念,不过这人生前既然像他一样被关押在这里,竟然还能如此安详地离世是否有些怪异呢?最起码对他来说永远也无法做到这点,哪怕临死前的最后一刻也要被用来想方设法地逃出去,当然估计死相必定不会有眼前这位“前辈”这么好看了。 话虽如此,正南还是凑近上去从上到下细细检查了一遍骷髅尸体,果然让他有了意外地发现:尸体的腿骨上倒放着一把小刀,虽然锈蚀得厉害,却仍能从刀身上看到有暗黑色的血污已经呈现干燥的粉末状附着在其上,根据刀的角度来看,十有**是先前插在死尸的小腹上,只不过随着他身体的腐烂这才掉落在大腿上…… 正南随手拾起了短刀,只感觉它跟昨天“哇啦”剥虎皮的那把异常相似,应该就是这个图瓦部落所特有一种工具。如此说来这具尸体并非是在这里自然“坐化”而死,而是被杀死之后再摆成了现在的模样? 正南之前通过洞顶的壁画知道这里是图瓦人祭祀的所在,不过在祭祀中牺牲活人却历来不是西北少数民族的传统,对于笃信佛教的他们来说,用这种方法无论想要表达什么都必定是违背长生天的意愿的,因此眼前这人有可能并非是死于祭祀仪式当中,反而更像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惹怒了图瓦人,以至于让他们狠心地放弃了几百年来用于祭祀的圣地,不惜将他杀死置于其中,再在石室和密道中加装了道铁门,将其与世隔绝起来。 至于先前究竟发生了什么,正南总觉得应该与自己的这番遭遇有关――他与这帮图瓦人素未谋面,却被他们不由分说地掳劫至此,从壁画上得到的信息来看大抵上是因为自己摸金倒斗的身份被识破所致,这样说来,眼前这具尸体会不会生前也跟自己的经历类似,因此才会招致杀身之祸呢? 祖坟被挖会令每个人都恼怒异常,更何况这些图瓦人自恃是受命世代保护流宫的蒙古人后裔,然而它们却直到现在都没有过分为难正南,反而只是将他关进这有具尸体的密洞之内,让他始终觉得对方此举必定是另有目的,至于那究竟是什么实在不是能够凭空猜测出来的,或许只能从这骷髅尸体上找寻更多的信息了。 然而说来容易,这山洞内潮湿异常,尸体的衣服和皮肉早就腐烂尸解,只留下一副骷髅骨架和这把短刀,甚至找不到任何可以证明尸体身份的东西,想要从中获取到有价值的信息可不那么容易,好在身为古董鉴赏行家的正南一向心细,只是仔细观察这副骨架也有了不少的收获。 正南首先注意到的是尸体的脊柱呈略微弯曲的状态;膝盖关节异常粗大,而且表面颜色也有别于其它部位,似乎是生前钙质反复沉积所致;趾骨向脚背翻折到了接近九十度的角度,甚至两个小脚趾头还有过骨折的痕迹…… 虽然正南对人体解剖一无所知,但从尸骨上发现的这些特别之处还是让他想起了什么。从前在潘家园开店的时候经常与左右店家互通有无,有时候也会聚在一起天南海北的胡扯一通,记得其中的一个同行就曾偶尔提到过辨识盗墓贼的方法。 按照他的说法,长年累月摸金倒斗的人必然会招致阴气附着在身体上,以至于从脸色到精神上都会有异于常人,当然这是气质上的表现,一般人是看不出这些差异的。反而还有些形体上的特点则比较容易辨识,就比如从事这个职业的人难以避免地要经常穿梭于盗洞之中,身体因此产生某些类似于“职业病”的变化,其中驼背、磨膝和反趾就是其中最为常见的骨骼异化…… 如此说来,眼前这具尸体原来真是个同行前辈,难道他的目标也在北海流宫之上?只是不知道他当初是否如自己这样在古墓中走了一遭,亦或只是刚刚摸到了门路就被图瓦人劫杀于此呢?更重要的是眼见着他的下场如此,是否代表着图瓦人很快就会如法炮制地置他于死地呢? 想到这里正南不禁打了个冷战,努力克制不再去纠缠于图瓦人将会对他采取什么行动,将更多的经历都用于研究尸骨上,到目前为止仅得出尸体与他是同行这一个结论显然对自己没有什么实质上的帮助,还需再看看能不能有更多的发现吧。 正南忽然注意到尸骨脑袋的左眼窝部位有些阴影,伸出食指在里面抹了一下,缩回来再合着拇指捻了捻,感觉尽是些极其细碎的沙子一样的颗粒,被他一捏之下都变成了粉末,黑漆漆地黏在了指尖上,紧接着无论再怎么揉搓也去除不掉了。 这个发现虽然表面上看来微不足道,但正南总觉得其中大有古怪――照道理说死尸身上的血肉早就尸解,只剩下一副光滑的骨架,怎么眼窝处还会有这种类似于血液或者其他组织的残留物呢?而且这些残留物只出现在他的左眼位置,右眼窝则是不见其踪影,难道这人的两只眼睛还有所区别不成? 正南忽然想到了什么,将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从左眼眼窝出伸进了骷髅头中,一阵摸索之下竟真被他触到了什么,随即两根手指将其夹住,从中拖了出来。 这是一块直径大概在2厘米左右的椭圆形牛皮薄垫,正反双面都因潮湿而长满了霉菌,两端各有一个细孔,细孔靠外侧的地方还有因摩擦产生的的勒痕…… 正南把薄垫拿在手上反复查看了一番,确认这就是他要找的东西了――尸体左眼窝处的黑色物质如此奇怪,以至于忽然让他想起“独眼”于光来。他曾说过他家族里的男人都有眼部的遗传病,成年后一只眼睛会变瞎,虽然正南对于他所说的那种疾病的致病机理不甚了解,但刚才突然觉得从骷髅头上发现的异物或许就与此有关,便想会不会眼前这具尸体生前也是个独眼龙呢?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他也该有个像“独眼”那样经久不会腐烂的眼罩才对,既然那东西在他周围都不见踪影,说不定是顺着眼窝掉到了脑袋里去了…… 如今既然证实了这点,正南又将骷髅尸体上下打量了一番,心想他该不会就是于光的弟弟于荣了吧! 于光于荣兄弟俩五十年前曾经一同抵达贝加尔湖,后来为了规避风险不得不分头行事,于光进到墓穴中一探究竟,这一走自然是有去无回;而于荣则受命留在墓外以为接应,却不想也同样落了个惨死的结局。 正南心想自己能在机缘巧合之下找到了于荣的尸体,也算是对已经魂飞魄散的于光有个交代。当然以后还要尽力找寻一下他们的后人,如能将发丘印交还到他们的手上的话,那么绿水和于光所订立的协议也就算是完满终结,大家终于互不相欠了。 想到这里,正南暂时把受困于此的处境抛到脑后,反倒觉得此番经历物有所值起来,最起码让他知道了于荣的下落,免得以后再漫无目的地满世界去寻找了――仅此一点也抵得过所受的那点皮肉之苦了,只不过他直到现在还是搞不懂那些图瓦人究竟想干什么,就好像捧着个滴答作响的盒子,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发出巨响一样,总归让人有些忐忑…… 正南站起身,想活动一下因为长时间蹲在骷髅前而有些酸麻的手脚,不经意间眼睛的余光扫到右手上,随即条件反射般地将整条手臂凑到了眼前,不由得立刻被眼之所见惊呆了…… ------------ 第87章 亲历 [正文]第87章 亲历 ------------ 正南被图瓦人关进的这个洞穴着实有几个奇怪的地方,其中最诡异的还要数正当中的那具尸体,虽然早就因腐烂和尸解变成了一堆骷髅,却仍旧维持着平和的打坐姿态而没有散架,仅是这点就不能不说是个奇迹。然而正南也算是细心异常,竟然从尸骨上仅存的蛛丝马迹入手,不仅判别出对方生前跟他一样也是个摸金倒斗的盗墓贼,更循着眼窝中的古怪碎末猜想着他或许即是自己先前碰到的那个独眼于光的弟弟于荣…… 然而正南还没来得及为有了如此重大的发现而兴奋,忽然发现右手上尽是黑乎乎的颜色,仔细分辨竟然是交错的黑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遍布了整个手掌,进而又逐渐向手臂上蔓延开来。 黑线虽细,却如蛛网一样细密地交织在一起,乍看上去黑黑的一片,虽然不痛不痒,仍旧着实吓人。正南一下子慌了手脚,发狠地搓了搓,但黑线好像由皮肤之下显露出来的一样,仅是揉搓的动作根本没有丁点效果,仍旧以差不多每秒钟移动一厘米的速度向上臂乃至身体的方向散布开来…… 正南发现所有的黑线都是源自右手食指的部位,指尖上的一小块污渍是刚才他从于荣眼窝处抹来的东西,其后不知怎么渗透进了手指内,进而沿着脉络源源不断地扩散开来。 他开始只当那东西是存在于于荣视觉神经下的某种肿块,完全没想到可能会具有毒性,现在眼看着它从手臂一直延伸到了肩膀上,却又除了心生恐惧外别无它计可施――他这种恐惧与之前都不相同,因为纵使在面对肉骨僵尸时他还有奋力抗争的机会,而眼下的情形则显然并不能通过勇气来化解,无助至此,貌似除了祈祷就别无更好的办法了…… 黑线扩散的速度极快,一转眼就蔓延到了半边身体上。正南索性把破烂的上衣全都脱了下来,却发现黑线到了胸口就不再朝左边的身体前进,转而分兵两路,一面朝下覆盖住了整条右腿,另一面则向上延伸,直朝他右半边脸而去…… 此时正南没有镜子在手,却也能感觉到自己的样子必定十分怪异:从上到下沿着身体的中轴线一分为二,左边身体一切正常,右边却如同被蛛网包裹住了一般。而且黑线没有就此收手的意思,正南垂着眼甚至可以看到它直从自己的右脸一点点向上攀爬而来,随即越过眼睑,附着在了眼球上。 右眼的视线立刻与隔着一道铁窗望出去的效果一样,被斑驳的条文所阻隔。正南因一时恐惧而狠狠地倒吸了口气,哪知道半面身体上的黑线在他这一吸之下,如同被外力牵引着一下子朝上游来,只一瞬间就全都钻进了他的右眼中…… 正南一惊,旋即发现右眼的视线并没有因此而变得漆黑一片,反而不停闪烁着白光,刺得他不得不立刻紧闭上双眼。然而仅是如此并没有令情况有所改善,因为白光并非是由外面环境中产生,反而更像是他右眼视觉神经系统上所产生的幻觉,所以与其说白光是被眼睛看到,倒更像是被感觉到的…… 白光胡乱地闪了几下就消失了,但左眼却没有立刻回复正常,反而紧接着出现了几个如同旧时黑白电影般的不连续的画面: 首先是在一个临近黄昏的小路边上站着个二三十岁的年轻人,一身运动服的装束,背后还背着个巨大的旅行背包。他手中撑着一张地图,不时地朝向小路的两侧张望上一番,看样子像是迷路后等待别人来指引的游客; 第二个画面转到了一顶帐篷里,年轻人盘腿坐在地上闭目养神,忽然门帘被从外面拉开,进来的人对着年轻人恭敬地点了点头,然后不待对方指示顾自坐在了他的对面; 正南看到这个画面时惊异不已,因为走进帐篷的不是别人,竟是已经魂飞魄散的于世达。只见他精神如初般矍铄,与正南记忆中的那副因死亡脱水而造成的枯肉瘦骨的形象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正南不觉心下奇怪起来,随即联想到了第一幅画面,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竟不知通过什么渠道看到了此前发生在于世达等人身上的事情,想来想去应该是那些神秘的黑线的作用,只是不知道这些记忆究竟源自何处,与黑线的主人――那具应该是于荣的骷髅尸体又有何关系…… 第二幅画面仅是一闪而过,正南一边胡乱猜想着,一边期待着下一幅画面的出现能够解开他的疑惑。然而视线内忽然变成茫茫一片,正当他开始还以为是最初的白光再次回归时,随即发现其实只是满眼无边的湖水,紧接着视角随着一波水浪的前涌而逐渐拉近且压低,有什么东西一下子闪进了画面内――竟是三具面目狰狞的尸体。 这一情况来得突然,着实把正南吓了一跳,虽然明知道只是右眼感知到的画面而已,却仍旧不由自主的连连后退了两步,就好像尸体真的在他脚下一样,唯恐避之不及了。 然而画面不会因他的后退而远离,尸体被波浪一冲反而更加靠近过来,这下让正南看了个清清楚楚,死掉的正是于世达、司徒浩方和王贵三人…… 虽然对他们的死早有准备,正南还是为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而惊诧和不解。然而它也如前两幅一样只维持了短暂的时间,然后眼之所见就回归到了正常的状态中。 三幅画面彼此独立且一闪而过,根本没有交代清楚事情的经过,甚至还不如他之前从别人口中所了解到的多上多少,就好像仅凭手上拿着几块碎片,无论如何也拼不出一个完整的花瓶一样,免不了让他吊足了胃口却又不得不大失所望…… 正当正南大有不知所谓之感,只想找个反光的东西查看一下自己的右眼是否也恢复正常,忽然感到有人在身后贴在他的耳朵上“呼”地轻吹了口气。他立时条件反射般的回过身,却发现四下里空无一物,虽然心中不住的打鼓,还是安慰自己说只是偶然吹过的一阵风而已,没必要小题大做。然而还没等内心重归平静,身后又传来了人声,这次一字一句都听得分外清楚,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被搪塞而过了: “小王你先出去一下,我有点事情跟你老乡谈一谈……” 正南再次转过身来,竟发现山洞中的石室只在一瞬间就变成了帐篷的内部,于世达和背包客一左一右,正望向他所在的方向,就好像等待着他的回答一般。更让他惊讶的是自己竟脱口而出了一句“好的”,随即不由自主地站起身,走到帐篷的门口掀开门帘迈了出去…… 正南记得自己上一次的“身不由己”是被于世达三人的鬼魂附身所致,然而眼下的情形显然跟那不是一回事,反而更像是自己的精神进入到了王贵的身体内,所有的视角都由得对方而定,自己只是充当了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可以听可以看,但不能说又不能动…… 正南随着王贵从帐篷里走了出来,先是找个角落撒了泡尿,然后若无其事地点根烟,一边抽一边望了几眼帐篷所在的方向,还没等烟燃尽就扔在地上踩息了,转而轻手轻脚地绕到了帐篷的后面,趴在一堆芦苇叶子当中侧耳倾听起里面的动静。 正南心想这个王贵也算机灵,完全不像他印象中的学者那般迂腐,如果是自己的话肯定也会按耐不住好奇心地来偷听一番,毕竟里面的两个人素未谋面却要背着别人交谈,任谁都会有所怀疑。 于世达和背包客的声音很轻,但只有一道帆布的间隔仍旧令正南听得真切。于世达似乎对背包客很是敬畏,言语中颇多恭维之词,不过忽然话锋一转,对对方说: “前辈您困在此地也有四五十年了吧?与其这样倒不如早日魂归阴阳、重走轮回,总好过经年累月地游走于两界之间,饱受不人不神地痛苦啊!” 背包客对于于世达的说法先是回应了一声冷笑,然后才道: “依我看你说了这么多并非是为我着想,其实是怕我成为你进流宫的绊脚石吧――原本那发丘印被藏于古墓之内,说起来自然是能者得之,我断然没有阻你去路的道理,但家兄当年以身涉险,至今仍旧杳无音讯,足可见流宫内万分凶险,咱们身为同姓本家,在此还是奉劝你知难而退,免得落个如我兄弟一样的结局……” 正南心想原来背包客就是于光的弟弟于荣,但按道理说他要是活到现在该有七十多岁的年纪才对,怎么会从外表上看只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小伙子呢?难道――难道这也是他使用的鬼附身的伎俩,而他的真身则真如自己猜测的那样早就变成了图瓦人山洞中的那副骷髅? “前辈的确是一番好意,但其实此行并非是在下一人所为,我也仅是在其中充当个向导的作用而已,倒是可以将您的话传递给组织者,至于他们会不会就此放手,那就不是我能左右得了的了……” “哼,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猜想你口中所谓的‘组织者’甚至都不知道在这流宫中的宝物究竟是什么呢吧,所以你也没必要在我面前装出这副无欲无求的样子,大家既是同行又是本家,发丘印这件宝物对于倒斗摸金的手艺人意味着什么就没必要明言了,我想要说的是,如果像我们兄弟这样的于氏家族中的本宗都没办法获取它的话,你们这些分家的后代又有什么能力敢去妄自觊觎呢?” ------------ 第88章 北于宗家 [正文]第88章 北于宗家 ------------ 正南听于荣说到这里不免满心奇怪,心想于荣和于世达是同姓本家这自不必多提,然而听他的意思好像他们之间的关系还不仅限于此,他口中将于世达称为“分家”,并且言语之中似乎还有蔑视的意味,难不成这其中还另有隐情? 正疑惑间只听到于世达回答说:于氏宗家和分家之争延续了数百年之久,窝里斗的结果如何?无非是一辱俱辱而已,这场争斗永远也没有最后的胜者,就好像现在我们分家的后人飘落在各地,以游侠散盗自居;而你们宗家也难逃人丁凋落的命运,以至于到了您这一代就只剩下兄弟两个还在苦苦支撑——难道您就从来没有思考过造成这种局面的原因?南观山、北望雨,想来于氏一族在盗墓界里曾经是何等的辉煌,就连发丘摸金之徒对我们都只能望其项背,然而现在又有几人记得那份荣光?晚辈虽然是分家的后代,但也时常会为此而扼腕,概叹于既是同宗为何就不能够摒弃嫡庶的观念,非要闹到一辱俱辱的地步…… 正南听于世达这样说忽然记起父亲日记中也曾有过“南观山北望雨,指谜长赋两具辱”的记载,是当年夏侯古向祖父讲述盗墓流派时提及到的典故。他先前也曾向潘家园的同行打听过这句话的意思,可一般人只知道“南观山”是指明朝初年巴蜀奇人观山太保封师古,至于“北望雨”的说法从何而来就几乎没人能说得明白了。现在看来,原来“雨”是取“于”的谐音,指的就是北方的盗墓世家于家啊!、 于家因何会闹出宗分内乱,以至于到了现在这番惨淡的结局,想来应该是个很长的故事了,正南虽然对此颇为好奇,但也只能盼着以后再去探究,此时反而联想起之前发生过的一件事来,顿时感到豁然开朗起来。 当初在流宫天葬椁的石棺中,于光曾经想将发丘印托付给正南,被他拒绝后只好重新物色接受协议的人选,最终选定的绿水其实是被于世达的鬼魂附了身的,而在面对于光问她的姓氏的局面时,于世达却只是代她回答为“李”——正南开始还疑惑于绿水为何要撒谎,现在终于知道原来于世达早就知道了“独眼”的身份,两人之间存在的“宗”“分”之别成为他获取发丘印的最大障碍,为了不至于引起对方的怀疑和抵触,不得不演出了一幕附身易姓的闹剧…… 于荣对于世达的这番话显然并不感冒,待他说完后兀自地拍了两下手掌道:不愧是“千里独行侠”,几句话说出来险些让我误以为面对着的并非是一直觊觎我们宗家威望的势利小人了,不过你的话或许蒙骗一下跟你同来的那两个年轻人还可以,若想让我深信不疑显然还要多下点功夫——仅是看看你们选的这个露营的地点,恐怕还没等摸到流宫的大门就先行抵达鬼门关了,又有什么实力敢觊觎那件宝贝? 于世达道:说我觊觎那件宝贝不假,可您也别太低估了晚辈的能力——位于流宫之上的这片封土不生寸草,地势低洼潮湿阴冷不说,更是前有黑蛇挡路,后有阴火燎原,谁不知道是个万分凶险的所在?但正所谓“置于死地而后生”,您也不能断言它不会给我带来别样的好处吧?更何况这流宫的风水格局本就是以动制静,化黑蛇为乾龙,转阴火为双离,虽不是个荫蔽万代的龙脉所在,至少也是可称得上是难得一见的百世好穴。扎营于此虽然难免要背负些风险,但说不定反倒能够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直接让我完成前辈未能完成的事业呢! 于荣哼了一声后说:凭借算命先生都如数家珍般的风水知识就想学人家寻龙点穴,你差得实在不是一点两点了。如果你真如表现的这般自信的话,就不会等到今天才有这北海之行了,还不是仗着有那四把蒙古短刀的指引才有恃无恐了嘛,殊不知“福兮祸之所依”,那些短刀虽然记录了流宫的所在,却也不是可以被你随便利用的善男信女,终有一天你会领教它们的厉害的…… 于世达道:承蒙您的提醒,再次深表谢意,不过我等只是游侠散盗,除了依靠短刀的指引别无它法,哪像你们兄弟二人可以尽数发挥寻龙点穴的本事,靠着一己之力就找到这里来呢——总而言之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短刀纵使再邪,也终究不过就是几件充当路标的工具而已,我就不信几块破铁还能额外闹出什么天大的波折出来…… 于荣和于世达两个人唇枪舌剑不互相让,大有将论战进行到底的趋势。正南反倒听得津津有味,琢磨着这于氏的宗分两家果然是水火不容的对头,即便一个是人一个是鬼仍旧乐此不疲于一争高下,难怪他们自己都说家族的衰落源起于窝里斗,仅看他们现在的意思,恐怕永远也无法化解相互之间的仇恨了…… 正想着的时候忽然听到从帐篷的正面传来了脚步声,随着王贵的脑袋向侧面一偏,正南看到原来是司徒浩方慢慢朝这边走来,刚到帐篷门口想要进去的一瞬间又停在了原地,转而也如他们一样地侧耳偷听起来。 正南忽然想起来了,当初司徒浩方的灵魂曾经在旋梯下的漩涡中给他讲述过这段经历,说他原本和于世达同住一个帐篷,但半夜醒来的时候发现对方不在便出来找寻,后来在王贵和背包客的门外听到了一堆莫名其妙的对话,还没来得及细想就被人在身后重击了一下脑袋,紧接着就不省人事了…… 这样说来,所有的事情都拼接在一起了,之前司徒浩方并没有撒谎,只是他的经历被于世达刻意隐瞒了起来。正南甚至想到接下来即将发生的是司徒浩方的行踪被他们发现,而将他打晕的即便不是于世达的话,那就肯定是于荣了…… 王贵似乎也发现了司徒浩方的存在,从地上站起身,蹑手蹑脚地朝着帐篷的前方绕去。正南直为司徒浩方捏了把汗,心想王贵如果能快点把他带走的话,那他或许能够躲过这次皮肉之苦了——然而正南也明白自己只是亲历一件已经发生过的事情,而司徒浩方被打晕的经历是不可改变的事实,足可见王贵的解救行动并不如他料想的那般奏效。 王贵刚走了两步,正南就听到帐篷内传来于荣有意放大的声音道: “像这种只会在门外偷听的人,还真是你们分家一干乌合之众们的一贯作风啊……” 正南一惊,心想这话说的似有几分耳熟——对了,司徒浩方好像就是在听到这句话后被打晕的,如此说来他的行踪已经暴露,事无挽回的余地,只是不知道王贵面对此种情况又会如何应付? 显然王贵也知道应该有所防范,随手从帐篷上抽出根用以支撑的铁棒来,朝着远离帐篷的方向移动了几米,然后再弯腰躬身地绕到了司徒浩方的身后——正南一直担心于世达或者于荣会忽然从帐篷内跳出来,好在他的行动还算隐秘,这番动作也只发生在几秒钟内,甚至是司徒浩方都没有察觉他的到来。 转眼间王贵已经出现在距离司徒浩方不过一米远的地方,正南心下不免觉得奇怪起来,心想此时即便两个人被同时发现,依照双方的实力对比也完全没必要过分惧怕——虽然对方阵中有个鬼魂于荣的存在,但他和于世达本就不合,应该不会站在同一战线之上,更何况听他说话的语气并不像是个穷凶极恶之徒,王贵和司徒浩方不过只是偷听了他们之间的谈话而已,顶多是个受些斥责的罪过,实在搞不清楚哪里有非要将司徒打晕的必要呢? 正南百般疑惑间,却见王贵兀自抬起手来一甩铁棒,照着司徒浩方的脑袋就是狠狠一敲。 司徒本就是个柔弱的学者,被这一击之下立刻就闷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正南被他眼前发生的事惊呆了,怎么也没想到将司徒打晕的竟就是王贵。他这么做是出于何种目的?难道他也是被于荣的鬼魂附体而身不由己吗? 帐篷里面的两个人听到了动静,从中走了出来,于世达看到王贵拿着铁棒,脚下的司徒浩方早就不醒人事,也显出吃惊的样子,问他道: “老弟你这是干什么,这一棒下去是要把他打死吗?” 王贵把铁棒往地上一丢,语气出乎寻常的平淡: “他没事,只是暂时昏过去了而已——你们之间的对话被他听了去,若是转告给曹沝或者那个姓正的小子的话,这番行程不就等同于终止了吗?我可不想让旁人来阻止这次行动,等下他醒过来后咱俩只要异口同声地否认,他就会只当是自己做了场梦而已,这样于你于我都是好事……” 于世达何等聪明,眼珠一转立刻点了点头,只不过因为身旁还站着个于荣,不好直接开口应允而已。 于荣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视线一直没有离开王贵的身体,目光犀利异常,最后才轻哼了一声,对他们二人道: “好一招瞒天过海的计策,这位同乡老弟看来也不是一般的角色,只怪我先前看走了眼,不过你如此劳神费力地遮掩此事,怎么就没想到眼前还有另一个见证人,却是无法用同样的方法摆平的呢?” 于荣说的“另一个人”显然指的就是自己——王贵即便如何胆大,在已经超脱**的他面前也必定是无计可施,所以如果是他存心出手阻挠的话,那么王贵的一番苦心必定要付诸东流了…… 王贵闻言却并不慌张,一点点踱步到了于荣的面前,立定在距离他不过半米的地方,然后脖子向前一伸,只轻声细语地说了句: “是吗?你是觉得我不敢呢,还是根本没有这个能力?” ------------ 第89章 缠斗 [正文]第89章 缠斗 ------------ 把司徒浩方打晕的竟是王贵,这在正南看来简直是毫无道理可讲,然而听他跟于世达的对话后这才恍然大悟,心想他为了一搏出名也算是不择手段了。 王贵虽然是国家级考古队的成员,但一直游离于主流之外,为旁人所排挤,外表顶着个专家的名号煞是光鲜,内心却因郁郁不得志而极度自卑,因此才会冒天下大不为地加入了盗墓者的行列,只为在另一个领域内证实自己并非如别人想象的那般窝囊,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典型的只求名不求利一族。 北海流宫之行能否成功,对于一心想有所建树的王贵来说非常重要。因此在他偷听到于世达和于荣的对话后得出了个结论,那就是如果于荣的存在被曹沝知道的话,有可能会影响到他们此行的继续进行——司徒浩方和曹沝的关系特殊,一旦他得知了这次谈话的核心内容,那也就等同于让曹沝了解到将要与鬼魂为敌的处境,虽然届时曹沝是否还会继续坚持既定的计划还是个未知之数,但对王贵来说必定需要承担功败垂成的风险,倒不如现在尽力将实情隐瞒下来,让司徒浩方只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那就最好了。 正南觉得自己对于王贵想法的推断合情合理,联想起之后他在古墓中和于世达一唱一和的表现,也只有如此才可以解释他的这番举动。王贵或许是被压抑的太久了,以至于偏执地把北海之行当成扭转自己失败人生的一根救命稻草,不但不允许别人来破坏,甚至在面对于荣这样人人敬畏的鬼魂时也不为所动且毫无畏惧,竟还敢针锋相对地语出挑衅,仅是这点就不能不说是勇气非凡了。 令正南惊奇的是,之前在跟于世达谈话中一直表现得咄咄逼人的于荣忽然间失去了锐气。此时两个人之间只有巴掌大的距离,正南从王贵的视线望过去可以看到被于荣附身的年轻人的所有表情,只见他的面部肌肉不由自主地**了几下,盛怒之下好像随时都要发作一般,但最终只是在牙缝中挤出了几个毫无底气的字来: “你到底是谁?” 王贵对于荣的问话不置可否,兀自退到了于世达的身边后才道: “既然大家都是同乡,自然要守望相助才对——我究竟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发丘印已经是我们的囊中之物,如果此时非要有人跳出来阻挡,那就要看他是否有那个本事了……” 王贵的话说得决绝,甚至正南都为之一震,有些怀疑他究竟是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平日里闷声不响的知识分子了——看样子王贵是在跟于荣进行一场博弈,或许在他看来即便是他和于世达加起来也无法改变自身弱势的地位,反倒不如玩一招扮猪吃虎,先尝试着从气势上吓退对方…… 他这个方法果然达到了效果,这在正南看来也在情理之中——于荣现在虽然只是个鬼魂,但阴阳之道循环往复、生生相克,保不齐他会对什么人或东西有所忌惮,正所谓“匹夫之怒,血溅五步”,他既然见到王贵如此富有底气的与他对抗,再加上个于世达从旁助势,不如先前那般盛气凌人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于荣现在的处境有些尴尬,进退维谷之下兀自环顾左右了一番,好像有了什么发现后这才回复了几分先前的神情,自鼻子中发出了声轻哼道: “虽然我一时还不知道你到底是何来历,但你们的计划显然不会如预料那般顺利——正如我说的那样,一个人最重要的仍旧是生命,当然,等下你们就会明白这个道理了……” 于荣说完眼睛一闭,身体立刻升腾起一股白气飘散而去,而先前还是个年轻的背包客摸样的躯体应势萎缩干瘪了下去,只在瞬间就化成了一段木头了。 正南还没来得及感叹于荣鬼魂使出的手段,视线已经跟随者王贵转向了远处的旷野。此时临近午夜,半月高悬,却只能依稀看到黑暗笼罩下的盆地涌过一团烟气,不仅速度奇快,更是四面合围,将两顶帐篷包围在了当中…… 随即四下里响起了汩汩水声,进而转成了惊涛拍岸的巨响。烟气逼近,细看下来竟然是一道道高达十几米的水墙袭来,高耸着遮天蔽日,转瞬间就到了眼前。 于世达和王贵避无可避,只能从地上扶起了不省人事的司徒浩方,三个人相携着徒劳无助地站立在原地,正南从王贵的眼里望去,只看到水墙近到咫尺,紧接着自头顶以排山倒海之势倒压了下来…… “呼——”正南倒吸了口气,视线变得扭曲模糊起来,旋即又回复了正常,只是发现自己所在的地方不再是被洪水包围的旷野,反而又转回到了先前所在的山洞之内。 “你——怎么了……”身后传来了急促的询问声,似乎分外焦急。 正南一时还没从刚才的精神游历中清醒过来,听到人声的第一反应自然是转过身去看个究竟,然而最终还是在下意识的作用下停在原地,脑袋中灵光一闪,竟在如此混乱的情形下还想了个脱身之计出来。 他所站的地方位于九边石室的中心,背对着刚才进来的山洞,人声就是由洞口的铁门后传来,一听就知道出自“哇啦”之口。不知道“哇啦”为何会在此时出现在这里,但听他焦急地连声发问似乎是来了有一段时间了,可能之前看到正南僵立在地上一动不动,而又不知什么原因而不敢轻易踏进石室,这才会在门口逡巡不前的吧…… 正南的计划是想办法将“哇啦”骗进石室当中,然后伺机挟持他,借助他从这洞中逃出去——“哇啦”虽然是个不错的猎人,但他的功夫应该主要都在对枪械和弓箭的使用上,在这个狭窄山洞中根本派不上用场,正南自信可以在短时间将其制服,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从这洞穴中逃出去还是不在话下的,至于之后又该如何行动,那就只能到时候再随机应变了。 然而“哇啦”好像对石室太过畏惧,只在铁门后踱来踱去,却不见有进来的打算。正南等得心急,害怕再这样下去会生出其它变故,索性直挺挺地往地上一躺,又作势痛苦地滚了两圈,这才最终将身体转到了直对铁门的一面,眯缝着眼观察着“哇啦”的反应…… “哇啦”见状果然手足无措起来,在原地转了两圈,最后才下定决心般小心翼翼地推开了虚掩着的铁门,一边斜着眼观察着石室当中于荣的骷髅骨架,一边一点点蹭到了正南的身旁。 “哇啦”靠近正南到身前并且伸出一只手来试探着推他。正南哪会放弃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早就一个翻身将他的前臂压在身下,紧接着从身体的另一侧扼住他的手腕,借势一跃而起,快速地在原地兜了一圈——这一连串的动作下来,“哇啦”的一条手臂已经被扭到了身后,立刻疼的他哇哇大叫起来。 正南这一招下了狠手,“哇啦”的手臂即使没有被扭断至少也呈现脱臼的状态,但他不愧是个强悍的猎户出身,鬼叫了两声后随手从腰间抽出了短刀,便朝身后的正南胡乱挥舞而去。 正南知道“哇啦”刚用这把短刀剥了张虎皮,自然忌惮于它的锋利,赶紧将他往侧面的墙壁上用力一推,随即将自己的身体堵在了唯一的出口上。 事情的发展远没有正南想象的那样简单,“哇啦”虽然少了条手臂,却有了更加实用的短刀在手,短时间内想要将其制服肯定不那么容易了;可如果撇下他不管顾自逃生的话,他又必然会大声呼救,恐怕在自己还没来得及跑出山洞就已经被他招惹来的族人给阻截了…… “哇啦”被正南一推之下迎面撞上了墙壁,紧接着被反弹回来仰面倒在地上,立时流出鼻血来。他只用袖子抹了把,然后单臂在地上一撑站起了身,对这正南怒目而视,眼睛里似乎充满了火焰。 正南原本还有些愧疚,但想起先前“哇啦”曾在他的茶中下过迷药,眼下受的这点皮肉之苦也就算是种惩罚吧。然而“哇啦”却显然不这么认为,一脸愤怒的表情,好像恨不得把正南撕碎一样,还没等他做好准备就一个箭步窜了上来,手中明晃晃的短刀转眼就到了跟前。 视线里寒光一凛,正南自然不敢怠慢,竭尽全力地向侧面一个闪身,这才勉强躲过了“哇啦”的这招攻势,然而对方好像根本没有就此罢手的意思,随即变刺为割手臂打横一扫,又朝他的胸口袭来。 这次正南实在是避无可避了,只好被动地伸出双臂抵在“哇啦”的胳膊上,琢磨着这样至少可以延缓对方攻势,让自己得以稍作喘息。然而“哇啦”手腕一抖,短刀竟在瞬间被他抛了出来,急速旋转并且还捎带着划出了一道弧线,自正南的右前方呼啸而至…… “哇啦”的腕力惊人,再加上正南与他的距离过近,短刀被这一抛之下转瞬及至,正南唯一做出的反应就只是在“哇啦”的手臂上推了一下,借此将自己的身体向后仰倒,却仍旧还是慢了一步,胸口被短刀横着隔开了一道十几厘米长的口子,伤口虽然不深,却立时流出不少血来。 正南仰面倒在地上,只觉得前胸**的疼,强忍着刚想爬起身来,却看到割伤了自己的短刀又在空中兀自旋转着绕了半圈,不偏不倚地重新回到了“哇啦”的控制范围内,被他从另一面稳稳地接在了手上。 “哇啦”转而纵身一跃骑在了他的身上,反手持刀,手起刀落…… 正南心下一凉,只看到刀尖上的一点寒光直直地朝向自己的脑袋刺来,不由得闭上了眼睛…… “当——”,短刀贴着正南的脸钉在了地上的石缝里,他只感到耳边涌过一阵劲风,脸颊上凉丝丝的东西不知是汗还是血…… ------------ 第90章 交换的条件 [正文]第90章 交换的条件 ------------ 正南在与“哇啦”的缠斗最终以完败收场,这不仅让他颜面无光,更是在最后时刻惊出了一身冷汗,甚至在瞬间还产生了自己已经殒命在刀下的幻觉。好在他很快从胆战心惊中恢复了过来,这才发现原来“哇啦”在最后时刻收住了攻势,只将短刀插在了旁边的地上。 “哇啦”从地上站了起来,拖住受伤的手臂,对正南仍旧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恨恨表情,并用他所特有的蹩脚汉语道: “你干什么?我来是放你走的!” “放我走?”正南追问了一句,看见“哇啦”点点头这才相信刚才自己并没有听错,然而心中还是不由得打起鼓来,琢磨着这些图瓦人究竟又在耍什么花样?他可是刚被关进山洞还不足一个小时的时间,还惹得他们费尽气力地搬了半天石块才把洞口封死,怎么如今反而要如此简单的就会放他离开呢? “哇啦”并没理会正南的踌躇,只是摆了摆手示意让他跟上,随即转身朝洞口走去。 正南满心怀疑,却还是跟在了他的身后——虽然总觉得这事有几分古怪,但刚才若不是“哇啦”手下留情的话自己早就被刺死了,既然这些图瓦人想要的并非是他的性命,而自己甚至连他们当中一个断了条手臂的人都无法制服,那与其在这里继续胡乱猜疑,反倒不如鼓足勇气去一探究竟了。 两个人穿过狭长的山洞,从洞口走了出来,若干图瓦人早就围在左右,正南注意到他们那个壮硕的族长唯独不在其中。“哇啦”也不多解释什么,只是带着他绕过两顶帐篷,这才在最大的一幢木屋前停下了脚步,指了指半敞着的木门让正南进去。 正南心想原来图瓦人并不是真的要放他走,而只是把他从山洞转移这里而已。不过看外表这木屋总归比石室来的安全,权且就进去看个究竟吧。 正南一弯腰从低矮的木门中钻了进去,因为图瓦人的房屋大多无窗的缘故,使他的眼睛一时间还无法适应里面的灰暗,只能勉强分辨出屋内的陈设布局与“哇啦”的木屋大致相同,只是面积放大了不少,正当中也有个炉子,木柴在里面噼啪作响地燃烧正旺,借着透过缝隙照出来的火光依稀可以看到有几个人影围坐在周围,在他走进木屋的一瞬间不约而同地转过脸来…… “南仔,过来坐……”当中的一个率先说道。 正南一愣,进而狂喜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听到曹沝的声音时如此兴奋,虽然只是分开了两天,但在这段时间所经历的生生死死直让他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即使凶险程度远不及之前在古墓中的那些遭遇,独自一人面对时恐怕也会令最坚强的人濒临崩溃,更何况刚才在山洞内亲历了一番曾经发生在于世达等人身上的事情,直到现在都还没来得及仔细考虑其中的怪异之处,而现在总算找到可以对其一吐为快的同伴了…… 正南走近时才发现shining和青山都在,唯独不见绿水的踪影,正想问他们她去了哪里,还没等开口却被青山一拉坐在了他的身旁,对面的族长更是隔着炉火递过一碗奶茶来,不过正南刚吃过图瓦人茶碗里的东西的大亏,虽然看见曹沝和族长人手一碗也没喝出什么问题,却仍旧心存顾虑地将它往板凳边上一搁,不品也不尝…… 转而曹沝给图瓦人的族长赔了个笑脸道: “那就麻烦您了,您看我们这次出来的急了,没有带多少钱在身上,这两万美金全当是对您照顾我这侄子的酬谢吧,还请笑纳……” 曹沝说着从随身携带的皮包里掏出两摞钞票递到了族长的面前,正南心想曹沝这个港农也算足够义气,别看平时视财如命,关键时刻也肯出血来赎回自己,两万美金虽然不多,但应该真是他随身携带的所有现金了,只是不知道图瓦族长是否会就此满足,亦或是把他们当成凯子而再狮子大开口地漫天要价呢? 图瓦族长即便是坐在那里也比旁人高出一头有余,再加上总是板着一副阴冷面孔,很容易给人以不怒自威的感觉。他见曹沝手上的美金先是摇了摇头,进而不容辩驳地将曹沝的手推了回去,最后才开口道: “我要的不是这个,这点先前我们可是达成了共识的,如果你不能拿出我想要的东西,那这个人就不能带走……” 正南惊讶于族长竟然说的一口标准的汉语,简直比他先前在国内碰到的任何一个老蒙古讲得都要流利,只不过他所说的不要钱究竟是什么意思,难不成真是嫌少?要知道两万美金可是他在潘家园的古董店一年的赢利,怎么着也够他全族人一两年的吃喝用度,这还嫌少的话实在有些说不过去了吧! 他刚想发作,却注意到青山一个劲地给他使者眼色,这才压制住心中的怒气,琢磨着倒要看看对方究竟贪得无厌到什么地步,如果他索要太巨,别说是曹沝不会答应,就是自己也很难再心甘情愿地双手奉上了,大不了和他们一拍两散,真要把挟持人质索要赎金的事情报告给当地政fu的话,就不信没人能收拾得了他们…… 出乎正南意料的是曹沝对此却并不以为然,只是笑呵呵地回应道: “这个我明白,这点礼金也没别的意思,只是聊表谢意罢了——至于那个东西的确是在我的身上,现在既然见到侄子没事,自然会如先前约定地将其拿出的……” 正南正奇怪于曹沝所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只看到他在皮包的底层翻腾了一下,这才慢慢的将个盒子取了出来递到了族长的手上。 发丘印?! 正南大吃一惊,他没有想到曹沝竟然用发丘印与图瓦族长交易,先不说这件宝物只是“独眼”于光托付给绿水的东西,根本不属曹沝所有,单是大家费尽周折并且还搭上了几条人命才算到手的宝物,就这样被将其看得甚至比生命还重要的曹沝拱手让与他人,这样的事于情于理都有些说不过去吧? 然而仔细想想正南又觉得站在对方的角度上思考这项交易的出现就显得理所当然了——这群图瓦人世代守卫在流宫的周围,目的就是为了保卫其不会受到外人的闯入,如今既然得知曹沝等人不但进到了天葬椁内,更是将里面的镇墓之宝发丘印倒了出来,自然不会善罢甘休,要说起来眼下只是让他们将发丘印拿出来交换人质已经算是比较客气的做法了,联想起昨天他们对待自己的粗暴态度,以及山洞内那具归属于于荣却不知死因的骷髅尸骸,即便是现在发丘印已经到了对方的手上,他们几个人的性命究竟能否因此保全还是个未知之数呢! 正南进而又想到,或许绿水的缺席其实是另有原因的,曹沝在来这里前应该有所筹划,大概是已经派她去附近的政fu机构寻求帮助,而其余几个则是先行前来拖延时间——这样做虽然也会冒发丘印被收缴的风险,总比让其落到图瓦人的手上永不复见的好吧……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也倒不失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了,最起码可以让大家都无性命之忧,即使发丘印真的流转到俄罗斯地方政fu的手上,他们一时半会也不会搞清楚这东西究竟有何价值,届时财大气粗的曹沝只要舍得花钱,即便是再将其从老毛子们的手上买回来也并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只是到时候难免生出发丘印归属权的争端来,恐怕曹沝就不会那么轻易地将其交还到绿水的手上了…… 这种可能只在正南的脑袋中一闪即过,其中的麻烦虽然让他有点头痛,但那毕竟是以后才需面对的事情,与当下的这番遭遇如何善终比起来,他自然更愿意承担前者的麻烦,也不想在此受到图瓦人的勒索和恐吓——只是不知道绿水什么时候会带人前来解救,他们又能不能坚持那么久的时间呢? 正南心烦意乱的时候图瓦族长却没闲着,他从曹沝手上接过锦盒后将其擎在手里,左右上下地仔细打量了一番,却始终没有将盒子打开看个究竟,过了好一阵才开口道: “老实说我的先辈也只是扩廓帖木儿将军的手下的一个千夫长而已,那时就不曾亲见过这个宝物,更别说现在包括我在内的这些泛泛之辈的族人了——这些年来我们一直都盼着这东西能被人从流宫中取出来,不过所有先于你们尝试的人都是有去无回,我想那大概是先祖将流宫建造的太过于凶险的缘故,好在最后还是等到了你们这几个能人,终于能一解笼罩在我们全族头顶的诅咒,如果非要说感谢的话,那也该由我来感谢你们才对……” 图瓦族长说着将锦盒交还到了曹沝的手上,继续说: “既然如此,你们随时都可以带着这件宝物离开我的部落了,等一下我会派几个猎人一路护送你们回到乌斯季巴尔古津镇去——还有,这个小兄弟随身携带的那块石头也在这里,你们一并都拿走吧……” ------------ 第91章 破咒 [正文]第91章 破咒 ------------ 曹沝、正南、shining和青山在“哇啦”的引导下从图瓦部落里出发,一路向南直朝乌斯季巴尔古津镇的方向行进而去。 正南在这次北海之行中有过几次将复杂的问题想得过于简单的经历,但这次却是反过来把简单的事想得过于复杂了。原来图瓦族长并没有向曹沝索要发丘印,而是只想确认它已经被他们弄到了手而已。在正南被从山洞中带出来之前,族长曾跟曹沝等人讲述了族内的一个秘密,也就是他所说的那个“诅咒”的来历。 正如山洞内的壁画记载的那样,这群图瓦人的祖先是被王宝宝留在这里守墓的军士的后代。然而自流宫落成之日起,千余人组成的部落里就总是发生或大或小的“意外”,小则损失牛羊马匹,大则伤及数条人命,总而言之就从未得一年半载的清静安闲。正因如此,经历了几百年的世事变迁,部落不仅没有因此而繁衍壮大,反而越发人丁凋零了,直到近代以来就只剩下百余族人还在苦苦支撑,甚至还与其它三个经历同样命运的同宗部落也渐渐失去了联系,想来他们大概已经是凶多吉少了…… 一百多年前从内地来了个姓张的江湖术士,在图瓦部落里住了不少时日,走之前特意跟当时的族长有过一番长谈,直到那时族人才知道了自己多灾多难的原委,原来竟是拜这锦盒中的宝物所赐。 张姓天师告诉族长说他其实是个摸金倒斗的手艺人,不过早已经退隐江湖,现在正处在游历四方的状态当中。因为早就听说了关于北海流宫的传闻,此次远涉山水来到此地就是想实地亲睹为快。他这几天走访下来也的确看出了些门道,眼见着图瓦部族人人谦和且颇讲待客之道,想到他们数百年来饱受诅咒之苦心生不忍,便将自己所知择其要点告知了老族长。 他说:你们先祖建造的这座流宫可谓是深得汉人阴阳风水的精髓,在并无龙脉的北海之地竟能凭借人力硬是自创了条“双离乾龙”的格局出来,并且还动用天象之力驱动运转整座墓室的移动,可谓是同类墓穴中的扛鼎之作了。然而我夜观其形,发现其内地宫沉浮无度,正位虚空,似乎根本就是个无主之穴…… 原本这样不算什么大事,在我们中原地区历来就有广布疑冢或者衣冠冢的传统,但问题就在于流宫的建造与它们都有不同——其内阴气极重,且早有外泄的迹象,我估计可能是因为在当初建造完工之后不仅做了不少牺牲和陪葬,还使用了某些诸如将活人刨心挖肝后做成**僵尸等早已失传的巫蛊秘术,在此种情形下如果墓中有墓主的尸骨倒还好,如若不然,积累的阴气则会因无主而四处游动,为害一方。 见图瓦族长对他的话语不甚明白,张姓天师继续说:简单的说就是陵墓中的僵尸原本是为了保护墓主的目的而设,墓主的尸骨原本就不复存在的话,那这些阴气就会呈现不稳定的状态,如果再有所外泄的话,就可能会对周边的人畜形成威胁了——我看你们部族人丁稀疏,大概就是一直都在深受其害吧,照这个样子下去,估计不出百年就会有亡族灭种的危险,族长您还是需要趁早着手准备为宜,免得落个横死的下场…… 老族长略学过一些汉语,对张姓天师的话虽然未能全懂,却仍旧还是惊出了一身的冷汗,思忖再三后好像下定决心一般,说如果这样的话,那他就带着族人迁徙到别处好了。 张姓天师摇了摇头道:你还是没有明白我的意思,一般的阴气外泄随着时间的延续总归会归于平静,但我看这流宫笼罩在一片黑云之下,似乎是经年累月不息之兆,想来必定是里面有某件镇邪驱鬼的宝物,将死在古墓中的冤魂游鬼折磨得够呛,这才会激发出它们的怒气,贻害到了你们的部落,除非将此恶咒破解,不然即便你们逃到天涯海角,仍旧是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图瓦族长听他说到这里不免警觉起来,问他对这流宫究竟知道多少? 张姓天师也不隐瞒,直说其实他知道里面有件价值连城的宝贝,但并非如外界传言的那样是传国玉玺,而是由玉玺崩落的一角制成的一枚古印——说它价值连城可能言过其实了,因为这个东西对于旁人来说或许不值一文,但在他们摸金一脉看来却是个驱鬼辟邪的至宝,只不过他此行并没有打它的主意,因为他之前已经金盆洗手,发誓永不会再踏入任何一个古墓了…… 老族长将信将疑地问:那到底要如何才能破解诅咒呢? 张姓天师道:说来简单做起来难——只要有人把那宝物从流宫中取出,这股阴气自然就会散去了,不过有这本事的人实属世间难找,恐怕在短时间内你们还要深受其害,看在你我投缘的份上,我不妨为你卜上一卦,看看这劫数究竟还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老族长心想也好,可眼看着张姓天师没有随身携带有任何可以用于占卜的器具,不免心下起疑,却见对方只在地上随意折了三五根青草,随即信手一撒,细长的绿叶便在空中飘转了几下后重又落回到了地面…… 图瓦族长早些年也算是见过些世面,不过这还是头一次见有人竟然用青草来占卜,心里琢磨着若是树叶还有阴阳正反之分,这青草的叶子两面哪有什么区别,怎么可能据此进行占卜呢?可转眼他就发现了其中的玄妙之处,原来叶片沿着中轴的脉络略微向一面弯曲,这么小的角度如果不认真看的话一般人是根本分辨不出的,如此说来,眼前这位天师并非是欺世盗名之辈,反而着实有些本事呢! 族长正这样想的时候忽然见张姓天师眉头紧锁起来,兀自伸出食指在每片草叶上一一拂过,最终才好像确定了占卜的结果,叹了口气后对族长摇了摇头。 图瓦族长见他这幅表情心下已经凉了半截,不过还是追问他到底有没有救? “按照大衍之数的卦象来看也并非是个死局,自此之后大概数十年内会有两个能人做出尝试,不过成功与否就未可得知了——这古墓内的布局如此玄妙,要想将宝物取出不仅要借助勇气和智谋,还需好运相伴左右,两者缺一不可,却仍旧不能保证万无一失,正是所谓的‘吉凶生于动作之始,成败在乎决断之中’,此中的诸多隐情实乃天数,不可轻易泄露,要说起来万事尽在天道周始、循环往复,我等俗人能做的也就只是管中窥豹、坐井观天而已,凡此种种,不说也罢……” 图瓦族长对张姓天师的这番话则是全然不懂了,不过听他的意思这其中似乎还有不能泄露的天机,再三恳求他据实相告却终被拒绝后,只好将他的话一字一句的铭记于心,只希望日后自己或者后人能够参悟其中的玄妙,借此破解困扰本族数百年之久的这个诅咒…… 张姓天师临走的时候忽然问老族长可听说过四柄蒙古短刀的事? 老族长告诉他,自先辈倒是流传下来了这么一种说法,在族内也算得上是妇孺皆知的典故了,说的就是当年扩廓帖木儿将军营建流宫的时候曾经在里面留下了四将九尉作为守卫,而四将的佩刀上记录了流宫的地图,不知因何流落到了外面,因此这几百年来才会有人借助短刀上记录的信息循迹而来,不过大多数都是有去无回,仅是在我当族长的这些年里就曾先后为六个盗墓的收过尸体了。想来他们当中如果有一个成功的,或许我们的部族就不用在此受苦了,不知道在老夫有生之年是否还能等到那一天的到来了——对了,您是不是也和他们一样…… 张姓天师立刻摇了摇头,说:如果单是依靠四把短刀找到这里未免过于麻烦,我另有更加容易的办法。之所以忽然想到这点是觉得这古墓中的阴气似乎与这四柄短刀存在某种联系,你以后若是有机会见到这些短刀的话,务必将其收起藏好,不要再让他落入旁人之手了,免得害了那些本事不大的同行再来送命…… 图瓦族长自然是满口答应,待到张姓天师离开之后这才在自己的箱底翻出了两把短刀,琢磨着如果一切都依照那个姓张的话而将它们收藏起来的话,哪里还会有人来此地尝试从北海流宫中取出宝物呢,虽然对害人性命这事有些于心不忍,但为了整个族群的延续也就只能自私一点了。于是他便命令族内的一个小伙子带着它们去一趟中国,将其转卖给了东北的古董贩子,只希望有朝一日四把蒙古短刀能够重又聚首,指引着如同那位张姓天师一样具有真本事的人前来北海一破诅咒…… ------------ 第92章 宝印失窃 [正文]第92章 宝印失窃 ------------ 百余年前的那个图瓦老族长派一个族人跑到了中国的东三省境内,将两把记录流宫信息的蒙古短刀卖给了古董贩子,其后随着时光的流转和朝代的更迭,短刀也几经辗转,直到最近才终于到了曹沝的手上。 曹沝原本年事已高,不想再以身涉险地干这种点灯摸金的买卖,但发丘印的诱惑实在太大,对于任何一个资深的手艺人来说都是无从抵挡的,于是便下定了决心,立时北上多方打听起另外两把短刀的下落。 然而几个月下来却没有任何收获,就在他犹豫着是不是要放弃的时候,被他安插在潘家园的眼线回报说有个叫正南的老板从老蒙古的手上收来了个东西,应该就是他一直要找的短刀了。 与得到短刀的下落比起来,曹沝在听到正南这个名字时更为震惊。 据他所说,当年他和正南的父亲正衡是誓同生死的结拜兄弟,只不过后来因战乱而分开,解放后倒是通过几封书信,到了文革的时候正衡因为身为“封建主义牛鬼蛇神的余孽”而饱受冲击,在一次次的批斗中终被拖垮了身体,刚熬到平反就再也无力支撑下去,撇下还在牙牙学语的正南撒手而去了…… 曹沝说正衡在临终前曾写信将正南托付给他,可当时大陆刚刚开始拨乱反正,与香港的交流还在起步阶段,曹沝在收到信后倒是立刻准备北上,却被繁琐的手续拖延了几个月的时间,待到他终于找到了正衡信中留给他的位于北京的地址时,正南母子两个早就已经不知去向,虽是百般找寻,最终仍旧杳无音信。 而他这次本为探寻蒙古短刀而来,却不想机缘巧合之下找到了故人之子,这不能不说是上天的巧妙安排。曹沝是个极度推崇命理的人,他总是觉得蒙古短刀将他和正南联系起来必定代表着什么,进行一番深思熟虑后,这才有了两个人那次古董店的相遇以及再往后的北海之行时所共同经历的诸多遭遇…… 正南也觉得这有些太过巧合了,整件事经由蒙古短刀而起,而在大家通过一番命悬一线的冒险后,竟在图瓦部落里得知了最初将他们聚拢在一起的短刀的来历,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所有人都被攥在一只无形的手中的丝线牵引着,一举一动都如同木偶一样任人摆布。 再说那个张姓天师看样子的确是个行内的高手,不仅通晓发丘摸金一脉的寻龙点穴之术,似乎还对阴阳易理极其在行,如果没猜错的话,他所用的占卜方法应该是源自蓍草占卜之术。 正南以前在潘家园曾经见过有人从50根蓍草先取出一根,再将剩余的随意分成两份,放在左右手中,十有八变,最后余下的卦数,借此参照易经推演命理,百试不爽。然而那个张姓天师竟然只用几根青草就可以达到繁复的蓍草占卜法的效果,的确让人称奇。 正南和曹沝等人对《易经》都属于略懂皮毛的层次,但也能感觉到张姓天师的厉害——对方通过卦象推演出来的结果曾说几十年后会有两个能人盗掘流宫,却又并没有明言他们是否会成功,联想到后来于氏兄弟的经历可谓是一一应验了,只是不知道他当初是否曾经推算到他们几个后生晚辈竟能够手到擒来,终于将那害死了无数人的发丘印倒了出来…… 只是正南还迷惑不解的是,张姓天师所说的藏匿于古墓内的阴气到底有何所指,该不会仅是那九个肉骨僵尸吧?听他的意思这股阴气是被具有驱魔避鬼作用的发丘印所压制,这才会为祸人间,如此说来也许在当年流宫被营造的时候,元顺帝和王宝宝要将发丘印置于其内原本就是出于此种目的,又或者像是肉骨僵尸之流之所以会数百年不腐不灭,也要归功于发丘印参与其中的某种类似于巫蛊一类的仪式? 可是这会不会与发丘印的原本功用是否相违背和冲突了呢? 另外,于荣当年又是如何会死在图瓦人的山洞里?对此疑问即便是图瓦族长也没有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只说几十年前这个人突然闯进了部落,行为举止乖张疯癫异常,被族人制服后暂时关进了山洞里,却不想隔天就发现他已然变成了一堆白骨。 整个部族都是长生天的信徒,见到如此怪异的场面只当是腾格里显灵,派来了当年张姓天师所说的盗墓高手,自然免不免一番三百九叩,然而时间长了却发现笼罩在部族之上的诅咒并没有因此消失,这才逐渐荒弃了山洞。直到这次抓到了正南却并未在他身上搜到发丘印的存在,族长未免大失所望之下下令将他关进了山洞,让他暂时与同为失败者的于荣独处——原本此举并非刻意为之,却不想机缘巧合之下反倒帮助正南了解到之前发生过的一些事情,虽然还有很多未解之谜,全当聊胜于无了…… 正南的脑子很乱,一时之间各种猜想萦绕左右,令他也乱了头绪,只好暂时将其搁置在一旁,转而问青山他们是不是要到乌斯季巴尔古津镇与绿水会合? 青山自图瓦部落出来后就一直少言寡语,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听正南这样问他这才回过神来,可支吾了半天却没吐出半个字来。 正南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觉得绿水没有跟他们在一起可能是另有原因,而不像他先前猜测的那样兵分两路以为后援那么简单,难道在她身上出了什么意外?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为何青山还会跟着曹沝一同出现在图瓦部落,而且自从见到他后一直都对绿水的行踪三缄其口呢? 正南又把目光转向了曹沝,却也没有立刻从他那里得到答复,反而是shining无所顾忌,对他直言道: “绿水姐姐走了,从爷爷手上偷了发丘印,一个人开车先行回国了……” 正南一惊,过了好半天才把shining所说的人和事联系到一起上来,只觉得这其中肯定是有什么误会存在,打死他也不敢相信绿水竟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啊。 曹沝见正南的表情疑惑,下意识地瞟了眼青山,这才故作嗔怪地责备shining道: “凝儿别乱说话,发丘印本就是你南哥和青山哥的东西,被他们拿回去了怎么能叫‘偷’呢,你绿水姐姐肯定是有什么急事,这才会不告而别的,等再见面的时候问问清楚就好了——世侄,你说对吧?” 正南此时没心情听曹沝插科打诨,只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曹沝和shining这才合力将事情的原委讲了出来。 原来,shining、绿水、青山和曹沝四个人先后自天葬椁中逃出来后游到了岸边,很快汇聚到了一起,但他们在附近找了几圈,却始终不见于世达和正南的身影,曹沝这才提议大家不如回到乌斯季巴尔古津镇去再做打算,这样一来可以向人打听一下他们的行踪,二来也可以找到停在精灵屋外的汽车,略做补给和休整…… 青山原本是反对这个提议的,他总觉得于世达和正南迟迟不见踪影说不定是遇到了什么危险,唯有尽力找寻才不至于造成更加严重的后果,不过绿水此时反而站在了曹沝一边,只劝青山说现在大家又饿又累,反正此地距离镇子不远,回到那里稍作休息后还可以以车代步,找寻起来岂不是更加容易? 青山想想也对,也就不再坚持了。四个人一路朝南,足足走了大半天的时间,在月上三竿的时候才终于达到了目的地。 凌志车依旧停在精灵屋的门口,大概因为这里在村民眼中是个不祥之地的缘故,甚至没有任何装备被窃。青山在后备箱里翻出了衣服和食物分发给大家,于是众人在一番狼吞虎咽之下终于又有了重归人间的感觉。 时值午夜,曹沝让大家稍作休息,待到天亮后就出发找寻正南和于世达的下落。四个人挤在汽车的座位上,只在瞬间就昏睡了过去,一觉到了天亮。 大家商量了一下,决定还是先去镇上补充些装备和食物,他们把车停在了便利店的对面,绿水却说她想留在这里看车,曹沝也没多想,只将装了不少现金的背包拿了下来。可当他们从便利店出来的时候,原本停放汽车的地方却已经空无一物了。 曹沝是个老江湖,看到眼前的一幕时立刻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上衣的口袋,发现锦盒还在时这才舒了口气,望了望四下无人,窃窃地将锦盒打开一条缝隙来朝里面瞄了一眼…… 空的! 曹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行走江湖的些年来刨坟掘墓无数,历来只有他偷盗别人的东西,却不想这次竟然会阴沟里翻船,到手的宝贝反被别人偷去,自然心有不甘,立刻对一旁同样不知所措的青山恶语相向,质问这是否是他们姐弟合谋的结果? 青山的脾气耿直,遇事不像正南那般巧舌如簧,听闻曹沝竟然怀疑他和绿水合谋偷了发丘印立刻恼怒起来,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呵斥道: “你的发丘印?你再想想到底是谁的?” 曹沝身体矮小干瘦,被青山这么一抓半悬的空中惊恐万分,立时回想起天葬椁上正南跟他说的那些话来,气势上就消了七分,转而唯唯诺诺起来,加上shining在一旁不住地求情,这才被青山放开了。 一时间气氛尴尬异常,曹沝不敢再提发丘印,只好转而问青山眼下该如何行动? 青山历来就不是能够做出决断的人,被曹沝这么一问反而更没了主意,僵持了半天这才说还是先想办法找寻三叔和正南要紧,其它的事就暂且先放一放吧。 他们在镇上多方打听,这才得知在贝加尔湖的北岸附近有个图瓦人的部落,于是便找了个当地的向导,雇了辆破旧的吉普车,沿着小路一路北山,临近部落时再让向导开车返回,本打算在附近广大的范围内进行一番地毯式的搜索,却没想到真被他们在图瓦部落里找到了正南…… 这就是事情的经过,虽不比正南显示遭遇老虎进而又被图瓦人暗算的经历曲折,却也着实让曹沝和青山他们手足无措,好在两路人马重新会合在了一起,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正南将曹沝拉到一边,问他怎么没将于世达已死的消息告诉青山? 曹沝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却道:南仔你和他们叔侄关系亲密,我想这样悲伤的消息还是由你来传达较好,免得让我落个越俎代庖的罪过…… 正南暗骂了一声老狐狸,转而又问他既然锦盒内没有发丘印,当时在图瓦部落的时候怎么还敢将其交到族长的手上,难道就不怕对方打开来发现有诈,进而以为自己受到了愚弄而让咱们都陷入到进退两难的境地吗? 正南说到这里忽然想到了什么,用满是怀疑的目光将曹沝上下打量了一番,直言不讳地问他道: “这一切该不会都是您导演的好戏,其实发丘印根本没有被绿水拿走,而是一直都在这锦盒里面吧?” ------------ 第93章 尸体重现 [正文]第93章 尸体重现 ------------ 正南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忽然问出这么句话来,大概是一向精明过人的曹沝这次竟然栽了跟头始终让他心存怀疑吧,不过细想下来即便曹沝能装出一副发丘印被盗的样子,但绿水总归没有配合他将这出好戏演下去的理由才对,如此说来,发丘印真是被绿水拿走了? 曹沝听到正南的问话自然大为光火,立刻从口袋里将锦盒掏了出来扔在他的手上,而且还用极为夸张的动作拍遍了全身的口袋,诅咒发誓地说如果发丘印还在他的手上的话,那就让他的下场和于世达一样,身死魂灭…… 或许是太过激动的原因,曹沝的这番话说得声音很大,正南眼见着已经无法阻止他的胡言乱语,立刻转身去看青山,满心希望他并没有听到,却只见青山瞪大了眼睛,一副吃惊的样子,显然已将于世达的死讯一字不漏地听了去。 “你再说一遍,我三叔怎么了?”青山步步紧逼上来,吓得曹沝立刻躲在了正南的身后。 正南琢磨着不可能永远这样隐瞒下去,是时候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并告诉他了。只不过之前他在图瓦部落的山洞里亲历了曾经发生在于世达三人身上的事,这其间还有很多令他困惑和不解的谜团存在,如果讲出来恐怕会让旁人难以接受,斟酌再三后还是决定暂时将那段隐去,只把天葬椁中发生的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了青山。 正南说:三叔和司徒浩方以及王贵三个人其实早在几天前就已经死了,他们三个选错了扎营的地点,碰上了移动的湖水而溺水身亡。只不过三叔他的灵魂不忍舍弃你们姐弟而去,这才会出现在石室当中与我们会合,为的是——为的是保护我们不受流宫内的机关和粽子的伤害。到最后也是他把我从天葬椁里送出来的,仅是这点我也会永远记住他老人家的恩情…… 正南越说声音越轻,暗地里不住地骂自己劝导的话如此拙劣,以至于好几次都差点说漏了嘴,不过转念一想这也并非是自己的过错,谁让于世达城府如此之深,他倒是一死百了了,反倒弄得自己里外不是人…… 青山听了正南的话开始还默不作声,随即狠狠地摇了摇头大喊道: “三叔没有死,他可是‘千里独行侠’,一个人倒过多少比这流宫还要危险的大斗,怎么可能就这么失手了?我不信,你别骗我!” 正南理解青山的感受,让他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接受于世达的死是件不可能的事,不过他也别无选择,毕竟事实如此已经无可改变,正是所谓的“死者已矣”,他们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尽力找寻他的尸骨,将其带回国内去安葬了。 正南和青山说话的功夫,曹沝拉起shining远远的躲到了一边,此时似乎有所发现,大声招呼着正南过去看看。 港农真会添乱,不帮他劝导青山不说,还不合时宜地大喊大叫——正南心下这样想时,便不作理会的没有挪动脚步,只是转过头望向曹沝所在的方向,琢磨着四下里只是一片荒野能有什么好看的。 正南的视线透过齐腰深的野草朝远处望去,只看到曹沝、shining和“哇啦”站在一大块寸草不生的洼地前,围在什么东西的左右。正南忽然觉得周围的景色有几分眼熟,却又一时之间回想不起在哪见过——自己根本没有来过这里怎么会有如此感觉?心中琢磨着如果眼前这块洼地不仅仅是洼地,反而充满了湖水的话,看山去是不是…… 对了——正南打了个激灵,终于记起来了。 说从来没有来过这里其实并不恰当,因为他的身体还在图瓦人的山洞里的时候,他的精神却随着那几个突然闪过的画面四处游走,其中第三幅分明就是在这里看到了于世达等三人的尸体被湖水冲上了岸…… 难怪正南会觉得这个地方如此眼熟了。他干了几年古董生意,现在又转换门庭地摸金倒斗,曾经私下里总结过这两种职业的相通之处,得出的结论中除了认为两者都与“古董”沾边外,还有一点就要数这两种职业的从业人员所具有的某种相同特质了。 无论是古董商人还是盗墓贼,都会通过细节来标识自己所看到的物品亦或是地点,借此将它区别于其它物品和地点而刻写在自己的记忆中。如说对古董商人来说,外表看上去几乎没有差别的两个瓷瓶,即便它们是出自同一个官窑的同一个批次甚至同一窑的产品,也会在某些细节上具有不同之处,而这些不同就成为内行将其区别开来的依据了;至于从事摸金倒斗的盗墓贼,虽然还只是个新手,但正南在耳濡目染之下渐渐对高深的寻龙点穴之法有了大体上的概念,进而发现不同派系对其掌握的程度高低有别,却无一例外的都将“望”字诀列为最初始的技巧。在他看来,“望”既是用眼睛对龙脉的找寻方法,更是见微知著、去伪存真的手段,从本质上来说与鉴别古董的方法没有什么区别…… 因此,虽然这周围的景色之前只在正南的脑袋里一闪而过,他还是凭借下意识的作用将地势上的细节录入了脑中,虽然此时湖水已经完全退去,只留下了一块低洼潮湿的洼地,但只要仔细观和回忆,仍旧可以确定无误地作出判断…… 正南知道曹沝他们肯定是发现了什么,而这发现或许与先前自己脑中闪过的画面有关,忍不住撇下青山,朝他们所在的方向疾步走去,同时心下莫名地狂跳起来。 走近时只看到shining躲在曹沝的身后,“哇啦”则用半蒙半汉的语言哇啦个不停,作为听众的曹沝却并不理会,低着头一言不发…… 正南在压低视线之前就对他们发现的东西有了心理准备了,不过在看到脚下真是与自己相熟的人的尸体时,还是自心底生出一股莫名其妙的感觉——不同于当初在平台上,云海受到肉骨僵尸攻击而死时他所产生出的那种悲愤,这次看着眼前的尸体反而是某种难以言喻的畏惧,就好像他所面对的并不是朝夕相处了几个月的同伴,而是肉骨僵尸或者其它什么一直致力于将他置于死地的怪物一样…… 正南觉得自己之所以会产生出这种怪异的感觉,大概是由于先前在图瓦人山洞中的那番遭遇吧——与得知某人已死相比,反而是先于知道他的死因,这感觉就好像让一个半仙给自己算命,而接下来所发生的事都毫无疑问的遵循着既定的结果而进行,让人失去了生活的新奇和乐趣,唯一能做的就只是在怪异的感觉中混吃等死罢了; 又或者与舍己为人的云海比起来,于世达在生前死后所表现出来的自私招惹了正南的反感,在有了数次被他利用而浑然不知的经历后,正南早已经在内心中将其划归到了王贵行列当中,至少不再如刚刚结识时那般敬畏和信任了…… 提到王贵,正南忽然惊奇的发现脚下只有于世达和司徒浩方的尸体,却怎么不见那个考古专家的踪影呢?照道理说如果尸体随着移动的湖泊将三个人的尸体自他们露营的盆地冲到这里的话,不该会唯独少了王贵。更何况之前正南曾经“亲见”过他也在其中,算下来这才不过半天的功夫,难道尸体还能长腿跑了不成? 正南正疑惑的功夫,青山也走了过来,只一眼就看到那被水泡得臃肿不堪的尸体了,“扑通”一下跪倒在烂泥地里,将于世达的上半身拥入怀中嚎啕大哭起来…… 正南让“哇啦”带着曹沝和shining去乌斯季巴尔古津镇找了辆卡车,将于世达和司徒浩方的尸体装殓进车斗中临时定制的两个棺材里,然后打发“哇啦”返回图瓦部落,并在他临走前硬是塞了2万美金在他的兽皮棉袄里,权当是对他和他的族人们的感谢了。一切都准备妥当后这才沿着来时的路,一路颠簸着经由乌兰乌德返回到赤塔州。 天气炎热,正南和曹沝商量着是不是应该先将尸体后再带回过去,想不到青山虽然还沉浸在悲痛当中,却也支持他的建议,反倒是曹沝有些心有不甘,一直絮叨着说自己和司徒浩方的父亲是如何如何的好友,这次若只是带回一坛骨灰给他无从交代云云…… 火化的事最终还是由正南拍板执行了,他只告诉曹沝说无论怎样也不可能将司徒的尸体带回美国去的,再拖延下去的话就等于对死者的不敬,好在这次总算在机缘巧合之下还能够找寻到他的尸体,不然要像王贵那样死不见尸,将他招入队伍中的您打算怎么向他家人交代? 曹沝抹了把眼泪,进而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了正南良久,这才满是狐疑地回答道: “南仔你有搞错?王兄弟是你找来的帮手,跟我有乜野关系啊?” ------------ 第94章 从何而来 [正文]第94章 从何而来 ------------ 大家在赤塔州安顿下来后正南将于世达和司徒浩方的死讯报告给了当地政fu,并且向他们申请由专业人员在贝加尔湖东侧搜寻“还在失踪当中”的王贵——当然他只说他们是因为来这里旅游而遭遇了意外,对于在古墓当中的遭遇则是闭口不谈。 几天下来对王贵尸体的搜寻工作毫无音讯,这越发令正南不安起来。本来云海已经死在了天葬椁内,没办法再将她的尸体找回,偏偏此时王贵又不见了踪影,如果不能像司徒浩方那样将其火化并带回国的话,那可怎么向他的家人交代? 正南一想到这里就头痛,这次行动可谓是损兵折将,即便发丘印到手,细算下来仍旧有些得不偿失了。 他从青山那里打听了一番,得知云海是孤身一人住在满洲里的,自从特种部队里退役后就靠着摆摆地摊过活,私底下也偶尔干些交易军火的买卖——这样一个人忽然失踪或许对旁人来说丝毫不会引起注意,但即便如此正南仍旧觉得云海是以自己的死换取了他人的活命,因而为了无法对他的家人进行一些金钱上的补偿而暗自懊恼; 于世达的死是另一件让正南无从着手处置的事情——他和青山、绿水之间原本就是密友,直接谈及补偿的话肯定会伤及堆放感情,更何况这其间还夹杂着发丘印这档子暂时没有结论的事,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也就仅仅是不厌其烦的安慰青山节哀顺变,至于其它只能等回国后再做安排了; 相比较而言,正南反倒并不担心王贵和司徒浩方的后事的料理问题,因为毕竟这两个人都是曹沝招募而来,他从未参与他们之间或是感情或是金钱上的往来,更何况曹沝在倒斗界里摸爬滚蛋了多年,应该对应对这样的事颇多经验,所以正南琢磨着当下要帮曹沝做的仅是想方设法找到王贵的尸体,在他看来这对死者和生者应该都应该算是道义层面上的底线吧…… 因此正南在跟曹沝讨论王贵的后事该如何安排时,听到对方竟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不禁大为光火起来,心想也不知道港农是老糊涂了还是怎么,竟然使出如此低劣的招数——队伍中谁不知道王贵是他带来的帮手,这点是能凭抵赖就蒙混过关的吗? 然而曹沝也表现出了跟他一样的疑惑,只说: “世侄你怎么忘了,当初可是你让王贵入伙的,我当时看他是北大考古系的讲师,还有个国家考古队的名誉头衔,琢磨着你竟然还有如此门道,竟能请得动这么厉害的帮手呢!” 正南被曹沝搞得头都大了,迫不得已把shining拉了过来,当着她的面问曹沝道: “当初我们在满洲里会合的时候,是不是你带着司徒浩方和王贵一起来的?” “系啊!” “那怎么能说是我让王贵入伙的呢?” “南哥你怎么忘了——”还没等曹沝回答,shining反而率先说道,“当初我们在北京商量好行程后你就先行上路了,隔天王大哥来找爷爷,说是经你引荐入伙的,要跟着我们同行。我记得当时爷爷很不高兴,还说你私下里招人入队却不先知会一声,也就看在是故人儿子的面子上,要是别人的话肯定不会答应的——等到司徒浩方从美国来到北京后,我们四个人这才一起启程去满洲里与你会合,总而言之,王大哥确定无疑是你召入队中的啊……” 这番话如果出自曹沝之口,正南一定当它是并不高明的推托之词,然而换作shining则大不一样了——她非但从未在自己面前有过撒谎的经历,这次更没理由仅为帮他爷爷推卸责任而编造出这么一串子虚乌有的故事出来。 然而正南有分明知道自己还没有老到如此健忘的程度,竟然会将自己做过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更何况他在满洲里与王贵见面之前根本就没有见过这人,甚至连什么北大讲师、国家考古队这些名号都是从曹沝那里道听途说而来,这推荐入伙的说法又是从何而来的呢? 正南努力让自己冷静了下来,将这件事反反复复的琢磨了好几遍,最终得出了一个不是结论的结论:既然自己确信没有做过这事,而曹沝他们又没有撒谎的话,那问题就一定出在王贵的身上了——他借着正南推荐的名义找到曹沝,进而又在他面前伪装成曹沝的人而出现在人前。 这样的招数总被在婚宴上吃霸王餐的人使用,在男女双方面前将自己假装是对方的亲属,说起来其实算不上高明,正南甚至在参加同学好友的婚礼时也曾见过那么几次,只是碍于主人的面子没人愿意过分声张罢了。 这次他和曹沝竟然就充当了婚宴上男女双方的角色,原本面对挑选谁入伙这样的事情时应该慎之又慎的,可双方都碍于对方的面子而从未对王贵的来历加以怀疑,说起来也算十分可笑了。现在想来,如果对方不是一个一心想跟着他们盗墓,进而一圆自己在现时生活中无法满足的虚荣心的王贵,反而是个诸如警察的卧底这样的角色的话,那他们肯定会在成行之前就被抓了个现行,然后被安上个诸如“破坏国家文物未遂”的罪过而在牢狱中着实过上几年清闲的日子了…… 正南把自己的猜测告诉了曹沝,并说事已至此也不用过分担心,王贵虽然一直以来把自己隐藏的很好,却也不过就是个郁郁不得志的愤青而已,费尽周折做了这么多事,竟然最后把自己的性命搭了进去,要是让他的同行知道,肯定也会笑掉大牙了…… 曹沝却并不肯善罢甘休,只说:这怎么能行?谁知道这衰仔到底是什么来历,我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曹沝说着从背包里掏出了笔记本电脑,给他在国内的某位朋友发了封邮件。 正南在身后瞄了一眼,看到邮件的大意是让对方查一下王贵的确切身份后尽快回复云云,心中不免觉得曹沝太过谨小慎微,如今人都死了,即便真查出什么也未免有亡羊补牢之嫌,实在是于事无补而又毫无必要…… 说话间正南听到自己的手机响了,胡乱找了一通后终于在枕头底下将其摸了出来。这个号码自他从北京出发至今一共只接过三两个电话,并且都是小妹为就店里经营方面的事情向他做汇报才打来的,不知道这次会不会又是她呢! 按了通话键后听筒里传来了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一口蹩脚的普通话掺杂着不少俄语的尾音。正南忽然想到昨天自己是把这个号码留在了赤塔州警局里,难道是王贵的尸体被他们找到了? 正南撂下电话后跟曹沝说他要出去一下,见对方只是若无其事的“嗯”了一声后头也不抬地继续刷新着邮件,就知道曹沝现在关心的只是王贵究竟从何而来,而不是他的尸体所在何处了,既是如此索性也不再细说,拾起件外套走出了宾馆的房门…… 几个人在赤塔州的这间三星级酒店住下后,曹沝立刻跑去车店里买了辆俄产的越野车,虽然外观不比先前的凌志漂亮,但性能却一如俄国卡车般动力强劲,不过赤塔州警局只与酒店间隔了两条街而已,所以正南并不驾车而只是步行了十几分钟就到了目的地。 他对着门口的守卫比划了半天,这才让对方知道自己要找是谁,根据门卫指引正南走进警局大楼,上到二层再右转到底,这才看到那个叫朱洛夫斯基的华裔警员在门口踱着步,看样子是等他等得心急了。 正南上前与朱洛夫斯基握了握手,心下却想让他来不过就是认尸而已,何必如此着急?如果不是曹沝那个港农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鬼才喜欢来干这种事情呢…… 朱洛夫斯基虽是华裔,却在祖上几代就自中国内地迁居至此,之所以会说几句蹩脚的汉语还是为了处理当地涉及到中国人的纠纷而特意去学习的。为了表示对同胞的亲近,每次与正南的会面都让他以他的中文名字“朱洛夫”相称,不过这反而让正南有种驴唇马嘴的感觉,相比之下他倒更喜欢“朱探员”这个称谓…… “那么,朱探员,我们这就去停尸房认尸吗?” 住洛夫斯基听正南这样问立刻摇摇头道: “认尸?认什么尸体?你说跟你们同来的那个王贵吗,我还没获得找到他的消息——再说,你怎么知道他一定死了,你不只是报了失踪案吗?” 正南暗骂了自己一句——刚才的信口一说差点将自己知道王贵已死的信息透露出去,好在他和朱洛夫毕竟还存在语言上的障碍,应该还有挽回的余地。 于是正南便佯装做惊奇地说:没死吗?太好了——哎,你知道另外两个跟他同行的伙伴都死了,虽然还心存幻想,但我们私下里却都认为他生还的可能不大了…… 朱洛夫斯基重申了一次现在并未得到有关王贵的任何消息,并说他们俄国警察一定会倾尽全力寻找之类的官话,这才转入正题道: “这次麻烦您跑一趟是要确认另外一件事的——看看这个人你认识吗?” 他说着把身侧的门推开了条缝,示意正南站过来朝向里面望去。 正南这才知道这门后的房间原来是个不大的审讯室,正当中摆了张木桌,前后各一张折叠椅,靠近墙壁的那张椅子上坐着个形容憔悴的女孩,半睁着隐匿在熊猫般眼袋中的眼睛,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绿水?你怎么在这里?” ------------ 第95章 交涉 [正文]第95章 交涉 ------------ 正南透过门缝朝审讯室里面望去,只看到绿水一副蓬头垢面的样子,并且不住地打着瞌睡,不由得大喊了一声。 绿水见到他却仍旧保持着面无表情的状态,就好像偷了发丘印开走凌志车以及坐在审讯室里这些事都与她无关一样,没有表现出丁点羞愧之情,反而异乎寻常的冷静和处之泰然…… 朱洛夫斯基把门重新关上,问正南是否认识里面的人? 正南说:当然,她也是我们同来的朋友,前两天——独自一个人回国去了,怎么会被关在这里? 朱洛夫斯基点点头道:我们也在海关出入境管理局查到她是和你们一起入境的,但依照程序还是需要您来现场指认——这位于绿水小姐涉嫌企图非法越境,驾车冲击边境检查站等多项罪名,这几天我们就会对她提起公诉,您和您的其他几位朋友需要暂时留在赤塔,作为证人随时听候警方和法院的传唤…… 正南也算反应够快,立刻追问道:非法越境是她不对,可一般国际上的处置办法都是遣送回国,怎么非要闹到上法庭的地步呢? 朱洛夫耸了耸肩颇显无奈的说:如果仅是企图非法越境也就算了,可于小姐还在驾车冲击边检站时撞伤了两名海关工作人员,同时损毁了不少公共财产,另外在被捕后与审讯她的探员发生过争执,并且多次意图袭警…… 正南听得头都大了,心想一向沉稳懂事的绿水怎么会闯出这么多的祸事来?这下可好,王贵的尸体还没找到不说,大家又被困在这里不能回国去,再加上绿水的官司究竟会怎样还是个未知之数,怎么好像所有的倒霉事都碰到了一起了? 正南问朱洛夫道:如果对绿水的指控都成立的话,她会不会有牢狱之灾啊? 朱洛夫摇摇头道:我们的工作只是限于侦办案件,量刑的事是由司法机构来负责的,如果我对您说的太多的话就有干涉司法公正之嫌了。不过看在大家都是同胞的份上,还是可以稍微给您透露一些的——依照我多年办案的经验,如果于小姐所涉及的所有罪名最后都成立的话,那她将要不得不面对5-10年的监禁,并且是不得保释的…… 正南倒吸了口凉气,绝望的重复道:5-10年? 朱洛夫此时又不合时宜地补充了句:不得保释! 看到正南一副绝望的神情,朱洛夫赶紧话锋一转道:当然,我说的情况是在所有罪名成立的前提下,数罪并罚自然会比较严重,不过某些罪名比如——呃——损毁公共财产这项,如果你们能在开庭之前赔付所有损失的话,那刑罚可能会略微降低半年到一年…… 正南简直要被朱洛夫气死了,支支吾吾地说了这么一大通就仅仅摘出个最轻的罪名——谁不知道赔了钱可以免罪?问题是这也不足以让绿水平安无事啊,说来说去到底还有些什么其它办法呢? 见朱洛夫最后表示出了无能为力,正南只好问他可不可以让他见一见绿水? 面对正南还算合理的要求,朱洛夫却立刻出言拒绝了:明天我们将安排专家对于小姐的精神状态进行鉴定,以此作为法庭判别她是否具备行为能力的重要依据,所以在那之前应公诉人的提请,她不能见任何人! 朱洛夫的不近人情并没有让正南心灰意冷,他反而忽然想到了什么,于是随便与朱洛夫应付了几句后匆匆告别,三步并作两步地奔回了酒店。 看到曹沝还如他离开时的姿势等在电脑前,正南不禁想他未免也过于焦急了,即便对方本事通天也需要时间去调查,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有答复呢?不过正南这次没有出言讥讽,因为他可是带着请求而来。 “叔叔——那个,您之前说过您认识中国驻俄大使馆的武官是吧?” 曹沝头也没抬地回到道:这个当然的啦,不然我们的出入境签证怎么会办得那么顺利?你叔父我这几年也算是在政商两界小有名气,走到哪里都会有人给上三分薄面的…… 正南闻言大喜,进而又试探着问道:我有件棘手的事情,要是托您找那个朋友帮忙解决一下的话,会不会太麻烦啊? 曹沝依旧用一副不显山露水的语气道:有多棘手啊? “是这样的,我有个朋友,咳,在俄国边境开车撞伤了海关的工作人员,还在警局里——反正据他们所说是意图袭警——总而言之吧,明天就要做精神鉴定了,您看,能不能托您的朋友帮着疏通一下,多少钱我们认赔,只要不用坐牢就可以了……” 曹沝将目光从电脑屏幕移到了正南的脸上,用略带戏谑的口吻说:你的那位朋友该不会碰巧姓于名绿水吧? 正南原本也没打算隐瞒,如果要找曹沝帮忙的话,怎么可能不让他知道出事的是谁呢,不过曹沝这么快就自行猜到了绿水倒还是让他吃惊不小,赶紧赔了个笑脸道: “叔叔真是料事如神,堪比半仙啊!” “你个衰仔少拍马屁——”曹沝站起身,从背包里摸出个东西扔在床上,“看看这是什么?” 正南拾起来一看原来是绿水的护照,这才想起所有人的护照都是经由shining保管的,与曹沝携带来的现金放在一个背包里。之前在乌斯季巴尔古津镇曹沝下车去便利店购物的时候顺手将这个背包拿在手中,而绿水绝尘而去时肯定没有想到自己的护照并不在车上。难怪它后来会闯出这场“意图非法越境”的大祸——不过话又说回来,曹沝肯定早就料到,即便绿水拿走了发丘印也不可能畅行无阻地回到国内,这才会一直以来都表现的胸有成竹一般,不愧是一只闯荡江湖多年的老狐狸啊! 与这样一个工于心计的人周旋总让正南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不过为了将绿水解救出来,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那么叔叔,您是肯帮着忙了——您放心,人情上的花销全部算在我的头上,不会让您破费一分钱的……” 曹沝重又坐回到椅子上,现出一脸的为难之色: “这件事嘛倒不是不可以帮忙,但南仔你也清楚我和于氏姐弟之间存有不小的隔阂,如果好心办事却反而招来无妄之灾的话,这种买卖我可不会做,你我都是生意场上的人,撇开叔侄关系不说的话,你应该也能理解我的立场吧?” 经曹沝这么一说,正南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原来采摘关于还在纠结于先前正南所编的那个故事当中,对与他曾经得罪过的那个与青山长相相似的人心存畏惧。其实曹沝何等聪明,应该早就能识破正南的谎言了才对,毕竟真正让他所惧怕的那个人肯定跟青山毫无瓜葛,即便是年龄上也有几十岁的差距啊。 不过这样也好,如果非要当成生意场上的交易,那正南现在最起码有了曹沝想要交换的筹码了。他立刻告诉曹沝说青山的事情我会代他全权处理,以后在你们之间肯定不会再出现任何不快的事情,退一步讲,等大家平安回到国内后你们完全可以天各一方永不来往,我做保人,您总该放心了吧? 曹沝脸上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微笑,不过随即遮掩了过去,转而故作愤愤地说: “依你说是我怕了青山不成?要说起来你叔父我也算是在黑白两道都吃得开的角色,只不过顾及到你和他之间的友情而不愿发作罢了,既然现在你这么说,我也答应不再对过去发生时的事追究什么了,不过我和他的合作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正南暗笑了一下,心想天底下唯一一个能够把对别人的畏惧说成是自己大度的人,恐怕也只有曹沝才有这样的本事了,不过这次就权当卖他个面子暂不戳穿,反正孰是孰非大家心里都有数就好了。 “那么,您什么时候联系大使馆呢?” “不忙,这只是举手投足的小事罢了,一个电话就可以搞掂……”正南琢磨着曹沝还想耍什么花招的时候只听到他继续说道,“只是还有件事我要跟世侄你商量一下——你看这于氏姐弟虽然朴实,脑袋却不很灵光,遇事少有回环的智谋,说句不好听的就是容易感情用事以至于不经意间惹是生非。咱们这次北海之行也算是拼上了性命才将那个宝贝弄到了手,可我总觉得放在他们姐弟那里多有不妥,不如你再跟他们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换个更加负责的人来保存,这样做一来减轻了他们的负担,二来也算是给宝物加了重保险,毕竟安全感是要依附于强大的实力才能存在的。当然,究竟应该放在谁那里,可以等到所有人都聚齐了再作商议,我本人就推荐由你来担此重任——至于结果如何,还看你再跟他们姐弟俩怎么交涉,为了避嫌,我就暂不参与其中了……” ------------ 第96章 查无此人 [正文]第96章 查无此人 ------------ 曹沝对于发丘印仍旧贼心不死,这倒没有出乎正南的意料,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曹沝竟然会利用绿水被捕的这个机会突然发难,大有落井下石的的嫌疑。曹沝表面上说是要让他拿着发丘印,实际上明白无误的表达出另一番意思,那就是如果要让他出手解救绿水的话,必须要用发丘印来作为交换…… 正南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港农此举太过贪得无厌且卑鄙下流了,不过转念一想,如果这么好的机会都不加以利用的话,那曹沝也就不是曹沝了。问题是此时除了接受他的要求外又有何选择?与绿水将要面对的长达十年的牢狱之灾比起来,即便是发丘印这样的宝物显然也是不得不割舍的了,只是正南还有个心结需要提前跟曹沝讲个清楚。 正南对曹沝说:给发丘印找个新的持有者我不反对,不过我还是算了,一没那份闲心、二没那个能力,算下来还是您德高望重且足以堪此大任,不过有句丑话要先说在头里,那就是我们转移的只是发丘印的持有权而并非其所有权——也就是说不管它在谁的手上,持有者都还要尽力找寻它主人,也就是于光于荣兄弟的后人,一旦找到,必须立刻无条件地归还…… 算起来现在发丘印的归属与正南没有一毛钱的关系,可当初在天葬椁里与“独眼”于光达成协议的偏巧是被于世达附了身的绿水,这无疑将他也推到了一个较为尴尬的位置上——一方面,维护信誉总是他首要考虑的问题,无论是自己的还是朋友的;另一方面,纵使于世达工于心计地布局拉他下水,但在最后却仍旧牺牲自己救他逃出了流宫,无论对方当时出于什么目的,救命之恩总是客观存在的事实…… 正南一直致力于在这其间寻找一个平衡点,却发现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摆在他面前的若干条选择不仅南辕北辙得毫无交点,更是彼此势同水火不能共存,在其中选择一个就意味着必然要抛弃另一个,细想下来着实让人困扰。他能做的也就仅仅是尽力维护自己的底线,然后再在这上面加以周旋,借此谋求到相对完满的结局而已。 曹沝似乎只听到了正南的应允,而对他的提醒置若罔闻一般,立刻在脸上堆满了假笑,随手抄起手机来开始联系他那号称本事通天的朋友来。没过几分钟,他便拍着**告诉正南说他已经全部搞掂,只待明天给绿水做出一个不具备行为能力的证明,她就可以免于被提起公诉了…… “叔父我做事一向是人情归人情、金钱归金钱,两者从不混为一谈——”曹沝面露得意之色说,“刚才你也听到我那个朋友一下子就应承了下来,虽然闭口不提酬劳问题,不过我还是要转给他一百万美金以表感谢——这毕竟是个财可通神的世界,如果你给他钱他却不收的话,说不定反而表示他并不具备帮你办妥事情的能力,正像你们大陆人喜欢说‘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一样,用美佬的话就是‘ss’……” 正南不得不承认曹沝的话没错,大家都生活在一个商品世界中,交换是每个人几乎每天都会做的事情,在商言商这句话或许不仅在商场上是条真理,还可以推而广之地运用在官场、战场、情场甚至日常生活当中的每个领域、每个环节当中,成为规范人们行为的一种另类规则。只不过有些人尊重规则,所有的行为都力争在规则内行事;有些人则游走于规则内外,左右逢源之时还不忘对前者付之一笑罢了…… 可正南总还是更加认同前者的观念,于是对曹沝说: “您先前答应我的钱暂时无需支付,那一百万美金都记在我的账上——之前说好了这事有什么开销都由我来承担,如果不够的话就在那一千万人民币里继续扣减,再不够就直接跟我要好了……” 见曹沝还想申辩,正南立刻补充了句:“ss”…… 曹沝也不再坚持,只说了些这事交给他来办肯定没有问题之类的话,并且在末尾还不忘提醒正南尽快将发丘印从绿水的手上拿来。 正南回到自己的房间,将之前警局的所见所闻以及和曹沝交涉的结果告诉了青山。青山听闻姐姐有了下落,却是被羁押在警局里,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了。至于正南所说的要将发丘印交给曹沝,借此换取绿水的自由这个点子,青山倒觉得完全可行——反正正南已经跟曹沝明言发丘印只是交由他暂时保管,就不信等找到于光于荣的后代后他还敢赖着不还…… 有一搭无一搭地聊了几句,一阵困倦袭来正南便睡去了。 这一夜怪梦不断,一会儿是浑身臃肿的于世达尖声质问他为何言而无信;一会儿是满面阴沉的王贵忽从背后拿出根铁棒直朝他的脑袋砸来;到最后“独眼”于光凑到了他的近前,一把扯下自己的眼罩,露出了个黑漆漆的洞,只见无数蝇蛆在上面不停地爬进爬出…… 正南一下子从床上惊醒过来,胸口不住的起伏着,过了好半天才发现不过是做了场梦而已,满是疲惫地抹了把脸。 厚重的窗帘也没能阻挡住阳光从缝隙中渗透进来,可见时间已经不早了,青山不在他的床位上,大概是看他太过劳累而没有叫醒他吧。正南一个翻身从床上站了起来,走到卫生间用冷水冲了把脸,这才将梦境中的恐怖画面彻底地从脑中清扫了出去,不觉轻舒了口气,拿起牙膏来准备洗漱。 房门被从外面推开,青山端着早点走了进来,看到正南已经起来,这才告诉他说绿水早上已经被那个朱洛夫斯基送回来了。 虽然在意料之中,但曹沝的门路如此强硬还是让正南不得不为之感叹,不过转念一想自己也出了一百万美金,即便是让朱洛夫的顶头上司亲自送绿水回来也不为过——有钱的感觉真好,只是他还没见到自己应得的那一千万人民币的时候就已经将其花的所剩无几,看来想要再次享受这种贵宾级的待遇不知道又要等到猴年马月了…… 正南一边咕哝着刷牙,一边问青山绿水现在何处? 青山告诉他说绿水刚回来的时候状态很差,大概是在警局的这几天根本没有睡觉的缘故,被曹小姐接去她的房间休息了,眼看着已经过了中午,我还琢磨着要不要去叫她吃午饭呢! 正南将牙膏泡沫一下子吐了出来,问青山现在真的已经过了正午?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忙不迭地换了件衬衣,一路朝曹沝的房间奔去,同时心想自己许是太过劳累了,这才会一下子迷糊了这么长时间。自打从贝加尔湖回到赤塔后甚至都没有睡上个囫囵觉,即使身体一动不动,脑袋里却百转千回地萦绕着诸多难以解开的困扰,让他颇感食不甘味、卧不安席的痛苦…… 三间标间相邻,正南只从shining和绿水紧闭的房门前越过,立刻就迈进了曹沝独自住的那个房间,看到曹沝正在床和写字台间的空地上来回地踱着步,疑惑和愤怒的表情挂满了满脸,见他进来骤然在笔记本电脑上一拍道: “我们被骗了,彻彻底底地上当了……” 正南如此匆忙地跑到曹沝的房间,本是想问他是否收到了关于王贵身份的回复,但此时不需对方讲他也可以猜到调的查结果了。他示意曹沝先别着急,不妨先坐下听他臆断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看看究竟是否准确。 见曹沝终于不情愿地将他的屁股挨在了椅子上,正南略微思考了一下后说: “王贵这个人既然身为北大考古系的讲师以及国家考古队的名誉队员,肯定对任何古墓都怀有极其强烈的兴趣,平日里也少不了去潘家园、琉璃厂这些地方淘换古董,或许就是机缘巧合之下得知了我们北海之行的计划,依我看十有**是从大金牙那里探听到的风声——无论如何,他这样一个自感生不逢时的人忽然萌生了一个奇怪的念头,那就是既然不能以专家的身份参与到国家考古队的工作当中,何不做一回盗墓贼来让自己得偿所愿——始终让我不解的是王贵如何从潘家园这条线上找到您的?我猜想大概是跟踪我摸到了您的家门的缘故,等我自北京出发北上后他这才装模作样的登门拜访,声称自己是经由我的引荐入伙的,后面发生的事也就顺理成章了……” 正南一边分析一边心想王贵的招式不能不说是非常高明,因为它刚好巧妙地利用了他和曹沝双方交流上的一个盲点,相对于食古不化的学院派专家来说,他也算是个有勇有谋的另类了。只是不知道曹沝调查的结果中是否能够显示其究竟受到——或者至少是他自己感觉受到——了什么不公正的待遇,以至于推动他铤而走险、义无反顾地加入到了他们盗墓者的行列,并且最终搭上了性命呢?难道仅是对探访古墓的渴求没有在现实工作中得到满足? 曹沝兀自拍了几下巴掌,这才对正南说:你要是早这样给我分析,那我肯定不会去找人调查王贵的底细了——值得庆幸的是,我还是那样做了…… 曹沝把电脑的屏幕转到了正南的面前,示意他看下收到的回复邮件。 正南心下奇怪,琢磨着如此符合情理的分析难不成还是在哪里出错了?视线在屏幕上一行行扫过后非但没有得到答案,反而越发疑惑起来,只听曹沝在一边说了句: “是的,上面的意思明确无误的表明:王贵这个人根本就——不存在!” ------------ 第97章 又见鬼附身 [正文]第97章 又见鬼附身 ------------ 听到曹沝这样说正南不禁有几分可笑的感觉——那个与他们朝夕相处了十几天的王贵怎么可能是不存在的?即便有如邮件上所说的那样,那也只能说明或许王贵只是伪造了“王贵”这个身份而已,而他本人无论是“赵贵”、“李贵”抑或是“孙贵”,至少都是实实在在存在过的人吧? 是吗? 正南又仔细浏览了一遍邮件,却仍旧没有从中找到确实的答案出来。 邮件的回复者向曹沝报告称,他在这一天的时间内对所有他们已知的王贵的信息进行了调查,结果从三个方面反馈回来的结果都无一例外地显示出王贵这个人根本就不存在的结果: 首先,北大所有在职教授、副教授和讲师中没有一个人的名字叫做王贵,考古系甚至从来不曾出现过与王贵相貌一集年龄相吻合的任教教师;其次,国家考古队所有在编、离职甚至退休的队员中,也没有一个叫做王贵的;最后,他之前使用的出国护照也系伪造,并且公安部数据库中所有“王贵”的条目中,更是没有一条完全附和他的体貌特征…… 正南总觉得这有些不合常理,如果王贵的所有身份都是伪造出来的话,那也着实需要花上些功夫才能做到。别的不说,单是假护照至少也要几天的时间才能做好,但他们自从确定了北海的行程到开拔出发之间满打满算也只有三五天的空当,除非王贵是在那之前就一直用这个假的身份招摇撞骗,所有证件原本就一应俱全才有可能…… 然而紧接下来还有另外一个问题,那就是这个王贵如果不是大学讲师以及考古队员的话,那他究竟是何身份?为何又会对他们摸金倒斗的计划趋之若鹜,以至于不惜大费周折千方百计地加入其中呢?难倒…… 正南忽然想到什么,进而十分确定已经接近了事情的真相:这个世界上又会有谁比盗墓贼更加喜欢探寻盗墓贼的勾当呢——自己竟然对这么简单的答案视而不见,简直是笨的可以了。 如果王贵也是一个盗墓贼出身,这样的话一切谜团都可以迎刃而解了。当他不知通过什么渠道了解到正南他们的计划时,便利用自己早就做好的伪装身份混进了队伍中,至于目的么,无外乎是想借助正南和曹沝手上已经拿到的三把蒙古短刀,跟着他们找到令所有盗墓贼都心向往之的北海流宫,进而再找机会将发丘印这件宝物据为己有。只不过人算不如天算,任他本事再大也没有想到自己的计划进行的如此顺利,却还是在进入到古墓前意外地栽了跟头,与于世达和司徒浩方一起葬身在了流海当中…… 这样一来,就可以解释当初王贵见司徒浩方偷听到了于世达和于荣的谈话后,为何会做出将他打晕的举动了——之前正南还觉得仅仅用王贵想借此成名来解释还有些牵强,但他若是目标直指发丘印而来则另当别论了,难怪当时他会说不会让别人阻止这次倒斗行动,原来在他心中早就把战利品记在了自己的名下了啊。 竟正南这么一分析,曹沝的暴怒略微平复了一点,不过仍旧有些愤愤然地说: “依我看十有**跟潘家园那个姓金的衰仔脱不了干系,他不是认识那个叫胡什么的摸金校尉吗,说不定这个所谓的王贵就是他们的同党……” 正南点点头道: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仔细想想也只有大金牙知道我得了这蒙古短刀,幸好当时那两个摸金校尉当时并不在北京,不然若被他们横插一杠的话,咱们可就要头痛了…… 曹沝不屑地哼了一声道:你这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不过就是两个摸金校尉而已,这次发丘印到了你我手上,那我们不也成了发丘中郎将了嘛,比他们还要大上一级呢。以后你那个什么古董店也别开了,跟着叔父我去香港吃香喝辣,三五年间随便倒个大斗就一辈子都享受不尽了…… 正南没有回答,因为曹沝不知诚心与否的邀请真让他有些动心了——这次北海之行前,他还信心满满地认为倒斗不过就是全凭一股子狠劲,更何况自己还兼具着聪明的头脑,完全不用惧怕任何危险。然而几天的行程走下来,除了结果还算让他满意外,整个过程就好比是将他置于噼啪作响的油锅上,备受煎熬不说,还有好几次面对命悬一线的危险,到最后也不过就是凭借还算不坏的运气化解掉的。看来如果以后还想在这行内发展的话,就要不得不选择像是曹沝一样的人作为靠山才行。这样人不仅可以给自己的行动提供财力上的支持,更能够在专业领域内是从于他加以学习和历练,可谓是百利无害之举,只不过正南一向自觉清高,让他做出这种依附他人的事简直难如登天,更何况他对曹沝的某些行径颇为厌烦,此时以合作伙伴的身份相处尚且会不时爆发矛盾,如果换成了老板与雇员的关系,还说不定会闹出什么不可收拾的局面呢! 两个人一搭无一搭地闲聊,忽然听到隔壁传来了一声女人的尖叫…… 是shining和绿水的房间——正南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急匆匆地冲了出去。 门是敞开的,青山堵在房间的过道里,使得正南和随后赶到的曹沝的视线受阻,一时之间还无法看清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能看到青山下压着手臂,不停地对里面喊着“冷静”…… 正南一把扳开青山的身体,这才将里面的情形尽收入眼底,不禁叫苦不迭起来——头发蓬乱的绿水站在shining的身后,一只手臂从后面绕到胸前扼住她的肩膀,另一只手中拿着把水果刀抵在她的脖子上…… 正南赶紧让曹沝把房门关上,以免招惹更多的麻烦,然后慢慢走上前去,对绿水说这是干嘛,有什么事都好商量,快把刀放下! 绿水的长发之前一直散乱着遮挡住了她的脸,见正南越走越近忽地一下抬起头来,自几缕头发内立刻现出了两只血红色的眼睛,直把正南吓得一下子站立在原地,不再敢靠近了。 鬼附身? 正南试探着问:绿水,是你吗? 绿水未作回答,反而将手中的水果刀一拧,shining的脖子上便就有血滴渗了出来,疼的她立时挤出了眼泪,却又不敢吱声,只能徒劳无助地望着正南,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曹沝见状作势就要冲上去解救他的孙女,却被正南拦了下来。正南低声告诉他和青山先不要轻举妄动,附在绿水身体内的鬼魂不知是何来历,如果贸然激怒他的话恐怕会伤及到shining,为今之计也只有尽力跟他周旋,看看这鬼魂到底有何企图再说。 正南心下疑惑——这次北海之行虽然着实见了不少鬼魂,但大抵上都已经在天葬椁内魂飞魄散了,怎么此时竟会又忽然冒出一个来呢?难道这鬼是他们自流宫中沾染的阴气,一路跟着他们到了这里?或者,先前绿水拿走发丘印的时候就已经被他附身,这才做出那样反常的举动? 如今,绿水既然已经从警局中出来了,鬼魂却并没有借助她的身体逃离这间酒店,反而一直等到现在才突然发难地挟持了shining,如果没猜错的话这种做法或许表示他有话要说,并且十有**跟那枚宝印有关吧。 对,发丘印——绿水虽然因为“无行为能力”的鉴定而被暂时保释了出来,但之前在她身上搜出的所有器物还在警局当中暂时无法领回,其中应该就包括了那枚发丘印在内。如果这个鬼魂对他们有所求的话,那不出意外一定与发丘印大有关系了,只是这个具有驱鬼辟邪功用的宝物对他来说应该算是克星吧,有什么理由会让一个鬼魂冒这么大的风险?而现在鬼魂不言不语,与他们这样一直僵持着又是什么意思? 正南忽然觉得这是对方在对他们进行的一场测试,或许唯有猜出他的真实身份他们才被认为具有资格与他继续交谈下去,如若不然,则会像刚才正南的那句问话被判定非正确的问题一样,进而造成水果刀在shining身上的那处创伤了…… 说的容易,这已经是第三次有鬼魂附在绿水的身上了,天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来历,图瓦人也曾说过当年流宫在被营造的时候做过不少牺牲,其中官阶最高的叫什么四将九尉,九个肉骨僵尸倒是被他们消灭干净了,谁知道里面到底还有多少冤魂,若是当中随便跑出一个,难不成还要他重回天葬椁去一个个核对人数不成? 话虽如此,但正南也觉得自己别无选择,如果鬼魂真的要自己猜测他的身份的话,那他也就只能硬着头皮姑且一试,在已知的鬼魂中缩小范围、逐一排查: 肉骨僵尸:本就是有魄无魂的行尸走肉,排除; “独眼”于光:在救出曹沝的时候已经舍身殒命,再说是他将发丘印交给了绿水,没有道理又来索取,排除; 于世达、司徒浩方、王贵:三人齐力才将正南送回水面,应该也如于光一样已经魂飞魄散了才对,排除; 等等,正南忽然觉得好像有什么是自己遗漏的吧——于世达、司徒浩方和王贵三个人的情况应该不尽相同,他们当中截至目前为止还有一具尸体没有找到,这种情况的出现该不会都只是巧合吧? “你是王贵?”正南壮着胆子问道。 绿水的嘴角闪过一丝狡黠的微笑,就如同老式电影中带有雪花和干扰的画面一样,她的身体随之亮光一闪,转眼间就幻化成了王贵的模样…… ------------ 第98章 点评 [正文]第98章 点评 ------------ 王贵?! 几个人不约而同的大叫了起来,即便是猜中了的正南也免不了长大了嘴巴,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正南之前认为王贵还活着的时候其实他已经死了,而当他现在以为王贵已经死了的时候竟然又发现他还没有如同于世达一样地魂飞魄散——王贵总是能够把人带入到这种意想不到的结局当中,就好像老套电影中对于“盒子中的巧克力”的描述那样,永远让人大伤脑筋而又捉摸不透…… 正如正南猜测的那样,王贵对于发丘印如此执着,竟然在死后还不肯放手,比照起于光来可谓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过眼下既然知道了对方的意图,也便有了与其周旋的空间,不用再像刚才那样手足无措了。 正南索性坐在了床上,摆出一副无比放松的姿态,重新跟王贵打了个招呼后道: “大家都是老朋友了,有什么事情大可以开诚布公,何必做出如此过激的行为呢?你先把shining放开,然后我们再坐下来详谈岂不是更好?” 王贵不为所动,丝毫没有放开shining的打算不说,反而还冷笑了一声道: “你是个聪明人,既然能猜到我的身份,也该知道我想要的并不是无用的夸夸其谈而已——大家是老朋友不假,不过若想翻看我的底牌,倒要看看你究竟有没有足够的筹码了……” “如果没猜错的话,你指的应该是发丘印吧。这东西对你来说或许很重要,但在我看来却是块没什么作用的石头而已,并非是不可交换的筹码,我只是觉得咱们兄弟自从结识以来聚少离多,因对于某些事情所持有的立场不同而产生了不少误解,何不趁着这个机会将其一一解开,也省的再见时还像这次一样尴尬……” 正南表达的意思很明显:发丘印不是不可以给你,但需要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讲个明白才行! 王贵想了一下后说:这可是一个很长的故事,我不知道你们是否有足够的时间去听呢…… 正南明白王贵是另有所指,起身跟曹沝耳语了几句,让对方去趟警局把发丘印取回来,留他在这边继续跟王贵周旋,绝对不会让shining再受到伤害的。 如果被挟持的是别人,曹沝肯定不会心甘情愿的将刚要到手的发丘印双手奉上的,不过眼看着自己的宝贝孙女受控于王贵,只好发狠地咬咬牙,依照正南的吩咐转身离开了。 见曹沝去取发丘印,王贵紧扼住shining的手臂略微松开了一些,给了她更多喘息的空间。正南看在眼里琢磨着眼下还不到必须要强攻的时候,便给站在身旁的青山使了个眼色,让他暂时不要轻举妄动,免得未能成事之下伤及到了shining和绿水的性命。 “那么——”正南摊了摊手道,“我们开始吗?” 王贵笑了笑道:该从何说起呢? “就从你生前的真实身份说起吧——我的意思是说除了‘王贵’之外,你总归还会有个真名吧?” “这个?我还是觉得最好的东西应该留在最后再来享用,我叫什么名字或者说我究竟是谁在你看来或许是个无关痛痒的小事,可实际上它是整件事的起因和关键,请允许我现在这里卖个关子,稍后再作说明吧。” 见正南做了个悉听尊便的手势,王贵继续说: “正先生,毫不恭维地说你是我这些年来见过的盗墓贼中最具灵性的一个——一般人都以为盗墓这个行当只要有勇有谋即可,殊不知这其实大错特错了,实际上一个人的心态反而更能决定他命运,把一件事看得过于重要,以至于将其凌驾于别人甚至自己的性命之上的,只会把这个行当当做糊口谋生的手段或者一夜暴富的捷径,却永远也不可能享受到其中的乐趣,到头来即使身家巨富,仍旧无法摆脱日益膨胀起来的贪婪本性,虽生如死般痛苦…… “而你则不是这样,反而像是只是为了盗墓而盗墓一样,小到金银珠宝大到发丘古印似乎在你眼中都不过是实实在在的物体,而非背后隐藏着的或多或具的数字——这种享受过程的心态世间少有,至少在古往今来的摸金倒斗的手艺人当中凤毛麟角,见微知著,足可见将来你的前途必定无限光明……” 正南心想谁会不喜欢钱呢,问题是自从他踏入这行后到现在还没倒到什么特别值钱的东西而已,都怪命运也不给他表现贪婪的机会——也不知道王贵这番话究竟是夸赞还是讽刺,反正权且听他继续说下去,看看他究竟要表达什么意思吧。 “于光于荣兄弟算是你们行内的高手,可惜只得家族本领技巧的真传,却不知进退有度的道理,一个已经殒身,另一个却不肯撒手,终于一并落了个亡命他乡的下场。更可笑的是即便已经变成了鬼魂,仍旧惦记着将身外之物传与骨肉手足,数十年如一日的苦苦守护,待到最后时刻才预见到本已注定的结局,可谓是千般算尽难逃作茧自缚啊…… “至于于世达么,不愧和独眼兄弟源自同宗,甚至在心机上有过之而无不及,将每个人都列入到自己的计划当中充当棋子,却不想人算不如天算地葬身流海当中,转而退而求其次地帮着自己的侄子侄女们谋划,自以为掌控了全局,却难免陷入自视甚高的误区,不晓得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道理,到最后无非是都为她人做了嫁衣裳,甚至临死前还不加醒悟地沾沾自喜,比起独眼兄弟来实际上也没有高明多少……” 听王贵这样诋毁于世达,一旁的青山造就按捺不住的要发作了,可在正南一个劲的暗示下终于还是隐忍了下来,只对王贵怒目而视,眼神好似会吃人一般的凶恶…… 王贵对此却全然不作理会,继续说道: “下一个曹沝——相信不用我说你也造就对他的秉性了如指掌了吧。要论城府,他绝对不是于世达等人的对手,还有‘见小利而忘义,做大事而惜身’的性格缺陷,应该算是个可以共患难、不能同富贵的真小人,不过与其他伪君子比起来反倒在这行内如鱼得水,以至于积累起了不少令旁人艳羡的家财,却反而树立起了一个反面的道德典范,引得世人争相效仿之下,殊不知早就背离了行为本应具有的初衷,这与有魄无魂的行尸走肉何异?” 王贵对别人的这番品头论足不无道理,正南都不得不承认这点,只不过他还是没有看出对方发出这番长篇大论的所在——眼下显然不是适合唠家常的契机,他该不会在顾左右而言他地拖延时间呢吧? 想到这里正南不免插话道: “王先生您说的极是,只不过貌似忽略了一个事实,就是人立足于世间无不是为了‘名’、‘利’二字而来,恐怕就连先圣先贤们也不能免俗,更何况在下这个满身铜臭的古董商人呢?曹沝等人为人处世如何我不好评价,我只知道您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对他们评头论足,也是源自对宝物的向往,不然怎么会费尽周折地一路尾随而至,以至于实际上像你所评价的人一样至死不渝呢?依我看,于光的执着不悔、曹沝的贪心不足以及于世达的机关算尽都在您的身上有所体现,只不过您与他们最大的不同是,你坚持到了最后,成为胜利的一方而已……” 正南说了几句重话后原本还担心王贵会因此发飙,却不想对方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过了半响才止住后继续道: “你当我想要发丘印吗?” 正南心想不然你难道还是在这里等着吃晚饭啊,嘴上却说: “如此宝物谁不想要,即便承认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喔喔喔——”王贵摇摇头道,“不用担心,我只是想借用一下发丘印而已,用不了一炷香地功夫就会将它归还给你,至于接下来你们再怎么为它争来夺去都与我无关……” 王贵说的倒不像是假话,只不过正南一时还是没有领会他的意思——他是说他想要的并不是发丘印吗?难不成他做了这么多的事就只为“借用一炷香的功夫”?这于情于理都有些说不过去吧! 正南忽然想到了什么,却又不敢肯定,只觉得自己一直受到于光和于世达等人所持观点的误导,还只当王贵也跟他们一样即便身死也要将发丘印据为己有呢——或许事实并非如此,王贵执着于发丘印也许另有目的? 一个鬼魂和一块驱鬼辟邪的宝印,这样的组合会不会太过奇怪呢?又或许这才是王贵所追求的效果,他想要的并非是发丘印本身,而只是它所具备的那种能力——难道他是想…… 见正南有所领悟,王贵双臂一松,将shining放开来,任凭她踉跄着躲到了正南的身后,这才对着他们说: “现在是揭晓谜底的时候了,就让你们看看我的真实身份吧……” 说话间王贵双眼紧闭,双臂平举后全身一抖,立时整个房间内满了无数白色的亮点,闪耀得令人的眼睛顿生刺痛之感,待到亮点似乎在重力的作用下慢慢坠下时,他们这才发现眼前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两个人来,站在王贵身边的不是旁人,而是于世达和司徒浩方…… ------------ 第99章 功败垂成 [正文]第99章 功败垂成 ------------ 王贵令于世达和司徒浩方同时出现在房间内着实让正南受到了惊吓,他一下子从床边连连向门口倒退了几步,险些把一直躲在身后的shining撞翻在地,最后才终于收住了脚步,却仍旧惊讶的半张着嘴巴,指着三个人所在的方向,一时之间还不敢确信自己见到的究竟什么。 青山的反应跟他截然相反,自打于世达一出现他就立刻从角落里疾奔到了跟前,双眼噙满了泪水,也不顾正南在身后的提醒,伸出只手就想要触碰于世达的身体,不料手臂兀自在空中兜了半圈却除了空气什么都没有摸到。 近在眼前的于世达等人原来只是像是立体影像一般,眼见着如此真实却原来只是假象而已,正南正想上前看个究竟时忽然感觉有人在身侧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本以为是shining所为,转过头去看时吃惊的发现竟是——绿水! 不,应该说是被王贵附身的绿水,两个人的容貌和身形每隔几秒就要互换一下,再加上突然出现在如此近的距离,正南和shining受不住如此怪异的场面,再次大喊着逃离开来,连滚带爬地跟青山撞到了一起。 三个人好不容易互相搀扶着重新站起来时,这才发现刚才出现的三个影子仍旧立在他们的身侧,其中自然也包括王贵在内——他们都是在古墓封土上遭遇流海而死的,可此时王贵已然附身在了绿水身上,就站在他们对面,制造出这么三个影像到底是什么意思? 刚才王贵曾说要让他们见识一下他的真正身份,可怎么看都没发现这其中有什么联系啊! 附身在绿水体内的王贵大笑了起来,忽而是王贵的男声,忽而又是绿水的女声,在房间内不停地回荡,恐怖异常。然而他忽然又停了下来,对着正南他们所在的方向现出一个略带歉意的表情,无奈的解释道: “我的本意可不是要让你们受到惊吓的,只是想将我的同伴展示一下——虽然整个过程有些过于漫长了,但细想下来还是有不少乐趣隐藏其间,最重要的他们都已功成身退,我很快也要去跟他们会合了……” 王贵的话非但没有让正南释疑,反而增加了更多的疑问,只见王贵紧接着打了个响指,三个影像应势一闪,立刻都变成了别的模样。不过这下可都是陌生的脸孔了,反而附带着都有威武健硕的体魄,一副古代将军的戎装打扮…… “我来介绍一下,左边这位是乞彦将军,中间的是合撒儿将军,右边的脱脱将军——我本人自幼跟随扩廓帖木儿将军,因军功卓著而被他赐姓为王,你们仍旧可以以王贵这个化名称呼我,反正不过就是个代号而已……” 正南的脑袋嗡嗡作响,自心底希望眼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境而已,可狠狠地摇了摇头后仍旧没有像希望中的那样清醒过来,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承认,站在自己对面的真是那四柄蒙古短刀的主人,亦即图瓦族长口中的“四将九尉”中的四将! 众多谜团都随之解开了。 王贵他们的真身原来只是当年殉葬在流宫内的元朝将军,正如张姓天使所说,他们四个被同样存在于古墓中的发丘印所震慑和折磨,数百年来过着不死不活的日子,逐渐凝聚成了怨气四溢而出,附着在蒙古短刀之上,借此诱导盗墓贼们蜂拥而至,只为让其将发丘印盗出后还他们一个自由之身,却不幸一直受限于流宫的精妙设计而从未得逞。 王姓将军的灵魂就附着在包伊尔带到北京的那把蒙古短刀之内,没想到机缘巧合之下与归属于曹沝的另外两个同伴附身其上的短刀会合在了一起,并且暗中得知了曹沝和正南的计划,王姓将军于是随便找了个汉人附在身上,伪装了个大学讲师和考古学家王贵的身份,巧妙地混进了他们的队伍…… 王姓将军等人的想法简单,只希望能够一路护送他们抵达流宫,顺利取出天葬椁中的发丘印即可,因此暗中曾给过他们不少帮助,包括当初司徒浩方竟能从蒙古短刀的图案上联想到天星定位,实际上也是出于王贵貌似无心之言的暗示——总而言之,事情进行的异常顺利,就连不在计划当中的第四把蒙古短刀竟然也被正南从贝尔湖边获取,这无疑让王贵们认为这次终于大事将成了。 没想到的是,王贵在古墓的封土上碰巧遭遇了流海的袭击,这个意外致使于世达和司徒浩方殒命不说,自己的身份还险些被于荣所识破,令得他不得不转换了计策,让另外三位将军分别附在于世达、司徒浩方和王贵的身上,而自己则暂时离开去到图瓦部落,准备将一直隐匿在山洞中的于荣的灵魂干掉,免得让对方坏了他们的好事…… 说起来对新死之人的附身有别人活人,因为于世达等人的灵魂未灭,仍旧存在于他们各自的身体内,所以王姓将军的那两位同伴只是将自己的灵魂悄然隐藏在他们两人的身体内,打算只在最为关键的时刻才会操控他们的身体,做些在他们看来最为关键的事情——相对于那位叫脱脱の将军附身的王贵来说,于世达和司徒浩方即便后来渐渐知道自己已经身死,却对身体里隐藏着别的灵魂毫不知情。 因此在旋梯上将正南和青山推下漩涡的虽是于世达的身体,其实是被体内合撒儿将军的灵魂所操纵后的做出的行为,所以在后来正南与于世达对峙的时候,他才不记得有过这样的经历呢…… 众人被困在石棺当中后意外的从于光的手上获取了发丘印,进而得知如果想出去的话不得不用鬼附身的招数,于光凭借一己之力先后将绿水、shining、青山和曹沝一个个都送了出去,发丘印也如蒙古将军们所希望的那样一去不返,但附着在于世达等人身体内的三卫将军却惊恐地发现,他们并没有感觉到自己灵魂得到了解脱,查找原因后才发现原来是正南的那块龙尾石与发丘印有着相似的作用,如果正南无法出去的话,那他们前面所做的一切努力都要付诸东流了…… 好在于世达本人早就另有安排,竟然想牺牲自己来换取正南的平安——他刚表明这种意愿的时候身体内的合撒儿将军立刻受到了启发,随即掌控住了于世达的身体,并将脱脱将军附身的王贵和乞彦将军附身的司徒浩方一并召唤而来,三个人私下里略作商量,便决定代替于世达的灵魂去做护送正南的事情,这样一来可以让其带着龙尾石离开流宫的范围,二来如果运气好的话还会被龙尾石的驱鬼能力所诛杀,灵魂终于可以重新落入轮回了…… 就这样,三位将军达到了他们的目的,解救正南的同时也完成了对自身所受数百年之苦的终极救赎。不过此时那位王姓将军对于流宫当中发生的事却并不知情,直到正南被图瓦人关进了山洞…… 当时王姓将军的灵魂也在洞中,他本是为了找寻于荣而来,却不料意外地碰到了从流宫中逃出的正南,正想知道他们的行动是否已经成功,于是便附在他的身体内,开始自他脑中读取这段时间的记忆。 这也正是正南“看”到那些幻觉的原因,大概是记忆的读取不知何故成了双向的——王姓将军在得知自己的同伴已经先于他而得到解脱的同时,正南却也通过他的记忆得知了于世达等人的死因。 王姓将军对同伴的归宿艳羡不已,顿时生出效法的计划来,于是一路跟着正南从图瓦部落里出来,直到曹沝告诉正南说发丘印已经被绿水偷走,他这才撇下他们,四处找寻绿水去了…… 再后来正南去赤塔州警局指认绿水的时候,王姓将军的灵魂刚巧也找到了这里,故技重施地附着在了绿水的身上,却发现原来发丘印已经不在她的身上,不免又大失所望起来,一直等到今早绿水被释放出来,他都一直隐藏在她的体内,只待发丘印一到手上,自己便也得解脱了。 王姓将军说在这么多人中他唯独发现绿水对于旁人灵魂的排斥作用最低,因此也最易被上身和操控,所以才想借助她的身体走完这最后一程,待到发丘印一来他就会立刻自行了断,这几个月以来的是非恩怨也可以就此画上一个句号了…… 王贵——或者说王姓将军——讲到这里的时候,正南终于将所有发生的事串联了起来,进而解开了一直困扰他的大部分疑团。他忽然对王贵和他另外三个同伴的遭遇产生了同情,毕竟像是于光这样只做了五十年的鬼魂,已经表现出了对其状态的极度厌恶,王贵等四人可是自从被杀死做了牺牲之后数百年待在这里,更不要说环境中还存在着身为活人根本无法体会到的发丘印对于鬼魂的威慑作用了…… 正南进而想到,这件事以这样的结局收场的话,也算的上是皆大欢喜了,只要等到曹沝将发丘印拿回来,就可以满足王贵的愿望。西方俗语怎么说的来着?对了:尘归尘,土归土…… 说话间房们被从外面推开了,曹沝满头大汗地闪身进来,一只手上捏着发丘印,看样子是从警局一路小跑回来的。 众人一同转过头去,包括被王贵附身的绿水在内——她原本一直站在通向房门的过道尽头,一下子就与曹沝打了个照面。 “当——”曹沝冷不丁地看到王贵和绿水那不断切换的身体,一时间受不住这个惊吓,手一软,将发丘印掉在了地上。 正南慌忙窜了上去,却还是被王贵先于他将发丘印从地上捡拾起来。所有人随即屏气凝神,时间仿佛凝固住了一样。过了半晌,忽然自绿水的身体上升腾起一股白光,在房间内绕了几圈后发出几声似哭非笑的尖啸。顿时,刚才还明亮的房间内有如黑云压顶一般,附带着旋风四起,直吹得所有人都仰倒在地,甚至一时无法重新站立起来…… 正南挣扎着爬到还处在昏迷状态下绿水身边,从她手上取过了发丘印,借着室内唯一一点光线细看下来,不禁头皮发麻起来。 发丘印被曹沝这么一摔,自当中裂开一条缝隙出来…… 王贵一定是发现发丘印已经失灵,这才会如此暴怒,看他这架势难不成是要将屋内所有人都杀死不成? 此时,一向无所畏惧的正南甚至都因为害怕而不住地哆嗦起来了…… ------------ 第01章 饭局 [正文]第01章 饭局 ------------ 自打从北海回来以后正南就把自己关在楼上的小屋里,一遍又一遍地翻看着父亲留下的半本日记,反而将古董店的生意全盘交给小妹打理,自己则极少过问。这一天他正仰躺在床上,任凭思绪漫无目的地游荡,小妹敲了敲门走进来,告诉他说店里来客人了。 正南用双肘半撑着从床上抬起头来,告诉小妹说:生意上的事全由你做主好了,碰到实在难缠的主儿宁可闭门谢客,我这几天实在是懒得应付他们…… 小妹“嗯”了一声后又道:来的是对面摆地摊的那个金先生,也不见吗? “哪个金先生?”正南坐了起来,“你是说大金牙?” 小妹点点头后说:他还带了两个年轻人,说都是你的老朋友! 正南心下奇怪,想起自从自己从西伯利亚回来后也曾与大金牙在潘家园打过几次照面,每次不过就是点头示意或者至多假意寒暄两句而已,怎么他今天反倒找上门来了?要说起来跟这种奸商还是少打交道为妙,免得被他拖下了水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正南正想让小妹推脱自己不在的时候忽然看见大金牙自门口露出了他那圆滚滚的脑袋,对着房间里好一阵“啧啧”后道: “堂堂的正大老板就窝在这么个犄角旮旯里,说出去不怕同行们挤兑你啊?怎么还闭关清修起来了,咱们兄弟好久没坐在一起喝酒了,今天刚好来了两个朋友,给你们引见一下吧……” 正南一骨碌从床上站了起来,苦笑了下道: “我算什么老板,混口饭吃而已,跟你们这些财大气粗的倒爷可没法比――那咱就朝园子后面的火锅店开路?” 大金牙咂着牙花子,一副志满意得的样子: “有没有搞错,咱们兄弟还喝酒还总能去那种下九流的地方吗?今儿燕莎凯宾斯基吃西餐,老金我请客,您类只管敞开肚子随便吃……” 正南心想这大金牙今天是吃错药了吧,放眼整个潘家园也没有人沾过他这么大的便宜,上个月跟他在火锅店的那顿最后也是自己付的账,当时这孙子还装出一副烂醉的样子,一出门却径直回潘家园练摊去了,也没看他把前朝的古董当尿壶卖――就凭这今天倒要非去不可,如果没让他出个万八千的血,以后自己可拿什么去跟同行炫耀? 正南捡起外套穿在身上,简单地跟小妹交代了几句后就跟着大金牙往外走,刚从阁楼上经过转角迈上楼梯时一眼就看到了与大金牙同来的人正在下面的大厅当中――看背影两个人都与自己年纪相仿,一个身材适中,另一个有些矮胖,正对着货架上几只仿青花瓷的瓶子戳戳点点,一副外行看热闹的样子。 听楼梯上有了动静,两个人几乎同时转过身来。正南一见他们的脸立刻愣了一下,心下琢磨着大金牙找他跟这两个人一起吃饭到底是什么意思? 大金牙满脸堆笑,虚指着下面对正南说:其实平日里都是在潘家园混饭吃,抬头不见低头见早就混个脸熟了,可也一直没得空坐在一起喝酒,这不就着我请客的由头这两个朋友非说也要来跟你正老板正式认识一下,老金我一琢磨反正多个朋友多条路,也就带他们来了――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胡爷胡八一,这位是胖爷王凯旋,两个可是跟正老板一样的青年才俊,在潘家园的地头里也算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人物,今后有什么大生意的话可要互通有无,一起发财,一起发财…… 大金牙说的不错,虽然正南跟这两人并不相识,但也算早就从旁人那里辗转着听过他们的“威名”了,只不过从没想到号称摸金校尉的传人竟然连青花瓷的赝品都分不清真假,以此看来那句“盛名之下其实难副”的名言真是所说不虚啊…… 想到这里正南不禁窃笑了一下,这才伸出手去跟他们依次握了一下,故作大方地对他们说: “两位若是喜欢这瓶子拿回去好了,也算是小弟的见面礼……” 那个胖子闻言几乎立刻就要伸出手去够瓶子了,大金牙却立刻从旁打了个哈哈道: “正老板也忒小气了点,用这种估计潘家园和琉璃厂加起来每天要论吨倒腾的货色来送人情实在不够心诚,不如下次吃饭你来做东,这破瓶子还是留着糊弄老外吧……” 正南兴致索然地做了个“ok”的手势,心中却想不愧是大金牙,竟然打眼一瞅就看出了瓶子的真假,以后在他面前还是尽量不要班门弄斧的好。 四个人在潘家园门口打了个的,一路坐到燕莎凯宾斯基的门前。 前后不是奥迪就是奔驰,这倒让正南想起以前听某人说过,去这种地方宁可走路也尽量不要打的,不然的话很容易被人当成没钱又摆阔的土鳖看待。于是他下意识地打量了一下四周,在出租车终于驶离后这才轻舒口气,顺着服务生的的指引,尾随大金牙等人穿堂入室,最终落座在了一间金碧辉煌的包间内的一张巨大出奇的桌子边上…… 侍者站在大金牙的身边等他点菜,正南拿起水杯刚喝了口就听他冒出句“这菜单上怎么连鲍鱼,鱼翅都没有?”的问话,险些将满口的水都喷出来,直呛得不住咳嗽起来。 反倒是侍者对此似乎早就司空见惯了,不声色地提醒大金牙说这里只专营法国菜,如果想吃鱼翅的话需要在大厅预定座位…… 大金牙若无其事地“哦”了一声,大概到底也没有搞清楚法国菜里为什么没有鱼翅,不过这次反倒学乖了,直接问侍者有何推荐,几番折腾终于敲定了从冷盘到甜品的十三道菜,这让一旁等待的正南早就连喝了几杯茶水,仍旧感觉饿得快要前胸贴上后背了。 正南一边等着上菜一边百无聊赖地回味起刚才大金牙的丑态,坐在身边的胡八一在他的茶杯里倒了些水后忽然问他最近生意可好? 正南心想自从回来后连账本都没看一眼,好不好的我哪知道,嘴上却说了“还过得去”,以为搪塞。他只当对方是无心闲聊,哪知道胡八一反而将身体探了过来,凑在他的耳边没头没脑地问了句:那东西出手了吗? “什么东西?”正南冷不丁的被他这一问怔住了,反问了一句。 “哈哈,正老板不用担心,咱们都是懂规矩的行内人,不会对外走漏半点风声――”大金牙从旁说,“我知道您前几天去了趟北海,既然能够平安归来,想必是有所斩获了吧?兄弟我也算平生阅宝无数,唯独不曾见过这传闻中的宝印,不如找个机会让兄弟几个开开眼,如果价格合适,说不定胡爷就从你手上收了去呢!” 正南这才明白大金牙今番请客的目的所在――他原来是冲着那枚发丘古印而来,难怪会无缘无故地大献殷勤了。 正南依稀记得上次跟大金牙吃火锅的时候,对方就曾百般暗示对北海流宫当中的某件宝物的向往,他还一直还只当堆放说的是传国玉玺,直到后来在古墓中经历了九死一生的艰险,这才弄清了事情的真相,现在想来,恐怕老奸巨猾的大金牙一早就对此谙熟于心,只是无奈于姓胡的不在,无法在自己的计划中横插一杠,现在转而退而求其次地想要用钱来买了…… 想到这里正南不仅有些幸灾乐祸起来――平白无故捡了顿法国大餐不说,还可以借机戏弄一下大金牙,这样的机会可不是随时都能碰到的。 “金爷你说的该不会是上个月那把蒙古短刀的事吧?你要不提还好,一说起来我就一脑门子官司,当时小弟我可是花了4000块真金白银将其买下,本来还指望着转手大赚一笔,哪知道根本无人问津,到现在还丢在我抽屉里生铁锈呢――要说这年代真是世风日下,你看那姓包的老蒙古一老本实的,竟然还把兄弟我当猴耍了一遍,几千块钱事小,这口气真是难咽啊……” 正南说的吐沫星子横飞,附带着捶胸顿足地咒骂了包伊尔几遍,这才话锋一转对着大金牙说: “对了,金爷你那地摊生意好,我看总有国外的款爷跳出水面来咬钩,甩都甩不掉,不如你把那把短刀拿去帮着兜售一下,我的要求不高,只要能收回个本钱也就行了,多余的就给哥几个分分,下次的鲍鱼鱼翅什么的统统记在我的账上……” 听正南说完,大金牙和那两个人面面相觑了好一阵,这才尴尬的笑了笑: “老弟真会开玩笑,还把兄弟几个当了外人了――近半个月没见踪影,你可别说只是去西伯利亚度假去了啊!” “西伯利亚?哈哈,金爷你真会说笑,竟然以为我去倒斗了?说出来不怕胡爷和胖爷笑话,就算您借我几个胆子我也不敢干这勾当啊,更何况那传国玉玺要是真的到了我的手上,那我还能活到现在?恐怕早就要劳烦兄弟几个去牢里为我送行了――哎,说起来也真是惭愧啊,如果小弟我有你们哪怕万分之一的本事,也不会整天介守个古董店,饿不死也撑不着地混日子了。这不,这几天正琢磨着找个能人讨口饭吃,你们竟然先找上门来了,怎么着,下次再有那什么事带小弟一起去开开眼呗……” 正南对自己的这番诡辩很是满意,虽然明知道对方肯定不会相信,可他们又能怎样,总归不会把他从餐厅里撵出去吧?一想到大金牙如此破费却没捞到一点好处,他便在心中窃笑不已,甚至好几次嘴角已经扬起,不得不用茶杯遮挡住才终于没有露馅,到最后还是憋不住的时候只好扭过脸去对着门口大喊了句: “er,怎么还不上菜?” 大金牙和王胖子都是一脸的铁青,反倒是胡八一颇有城府般地不动声色,只在正南的肩膀上拍了拍后道: “我和胖子过段时间要去趟外地,正老弟如果真有兴趣的话可以跟来玩玩,不过先说明一点,那边可不比潘家园的风平浪静,如果祖上有传下来什么护身的宝贝的话就一并带上,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能够用上……” ------------ 第02章 往事 [正文]第02章 往事 ------------ 两千多一瓶的波尔多干红几乎都是被正南喝掉的,此时他躺在床上直有种头痛欲裂的感觉,不过回想起大金牙结账时铁青着脸的那副表情,便觉得所受这点苦也就不算什么了。 时值傍晚,小妹见正南醉醺醺的便给他泡了杯浓茶放在床头柜上,打了个招呼后下班了。 房间内一片漆黑,正南感觉腹中的鹅肝混杂着红酒直往上翻涌,心想大金牙真是个土包子,竟然连“白肉配白葡萄酒”这样最基本的常识都不懂,这两万多块从他手上花出去都有几分不值,估计他从头至尾都没品出法式大餐的味道来,而在每吃一口时都要算计一下值多少钱,那种钞票被硬生生嚼碎吞下肚去的感觉对他来说肯定不很好受。 正南一边想着一边站起身,琢磨着自己其实也不容易,自从回来后已经连上了两趟厕所了,若不是想让大金牙出点血的话,他倒宁愿选择吃火锅了。 正往楼梯口的洗手间走时,忽然听到有人咳嗽了一声后说道: “你小子怎么看?” 正南本来晕乎乎的,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一吓,酒立刻就醒了七分,打开楼梯口的壁灯四下里望了一圈,确定没人后这才自言自语般地说: “什么怎么看?” “自然是那个摸金校尉给你的建议——”道士似乎对正南的不以为然很不满意,“难道还是问你对鹅肝的看法?” 经道士这么一提醒,正南这才记起是有这么回事——那个姓胡的好像是提到要去外地倒斗,问他是否愿意同行,正南当时只当那是一句玩笑,随便应付了几句后也就过去了,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更重要的是正南总觉得对方之所以会有这个提议,十有**还是在打发丘印的主意,如果被他们知道那东西真不在自己手上的话,恐怕这番邀请和法国大餐一样都不复存在了;退一步讲,即便发丘印真在自己手上,那他也不会选择与这不知底细的几个老江湖同行,上次跟着曹沝和于世达的糟糕经历刚刚过去几天,他可不想再重蹈覆辙了…… 尼姑窥探到了正南的想法,不无遗憾的说:可惜啊可惜,原本我还觉得跟着那么两个帅哥的行程必定充满快乐呢,看来某人仅是一次北海之行就已经胆战心惊了,根本就不是这块料嘛! 正南心想尼姑的激将法也太过低劣了,刚要反讽上几句,却不料和尚忽然大笑了几声,抢在他前面说道: “最重要的是费尽百般周折,到头来却收获了个破裂开来的发丘印,并且还没落到自己手上——这样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依我看怎么着也需要一二十年的时间才能恢复过来吧?在那之前不妨你就先躲在这房间里,既无风雨又无危险,如此安逸倒让我都有点羡慕了……” 三个邪魔一唱一和地玩得起劲,正南索性闭上嘴巴不发一言,晃晃悠悠地走到了厕所,对着便池放起水来,同时心想依照往常的经验,如果邪魔们对某件事揪住不放的话,那一定是怀有某种特别的目的和企图,眼下的情形与上次怂恿他去北海倒斗时如此相似,他可不想那么轻易地受到他们的摆布了…… 见正南沉默不语,三个邪魔反倒愈发来劲了,尼姑发出了声浪笑,见正南慌忙间结束了小便,还有些余兴未已地“啧啧”了几下后才道: “你跟你父亲简直就是一个模样,现在难不成又要复制他当初的人生轨迹吗?” 正南不敢去想尼姑所说的‘一个模样’究竟是指脾气秉性还是其它什么,不过他总觉得三个邪魔似乎对于父亲比他更加了解。 正南还不到八岁的时候正衡就去世了,唯一能够他对父亲有所了解的也就仅是儿时母亲的讲述以及眼下这半本日记而已,然而两者在他脑中所构成的父亲人生轨迹的画面仍旧存在不小的空白,以至于越发引起了正南对探究这空白当中究竟隐藏着什么不为别人知道的秘密的兴趣——既然邪魔们自父亲出生起就跟随在他的左右,那一定对他想知道的事了若指掌,如今既然尼姑率先提起了话头,不如就此机会探下口风,看看能不能有所发现吧。 于是他说: “我父亲为人正直,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的确是我遵从和效仿的依据所在,这又有什么好奇怪的?遇事毫无主见、人云亦云不是我正南的行事风格,想来当年我的父亲肯定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招惹了你们的不满,这才会在我面前不住地诋毁他吧?” “哈——”和尚立刻发出一声不满的轻哼,“要说起来你们的性格虽然同样的倔强,但正衡那小子至少还算挺有本事的,最起码在最初合作的时候把我们交托的事情都能办的妥妥帖帖,他所遇到的最大问题只是生不逢时,不像你现在这般条件优越,但最后还会把北海之行搞成这个样子,到头来险些弄得功败垂成不说,还又几次差点丢了性命——我实在是看不出来你有什么资本可以得到我们的信任,又或者是拿自己跟你父亲去相提并论……” 邪魔的话一如既往地毫无破绽可言,正南从中无法总结出丁点有用的信息,虽然难免有些丧气,不过他还想再做一下最后的尝试,略想了一下后又说: “北海流宫有多凶险你们也都看在眼里,数次遇险不假,发丘印损毁亦不假,可我琢磨着并非是谁都能从中平安出来的,能够做到我的程度已经算是不错了,我就不相信父亲如果在世的话,他就能那么容易的手到擒来?” 和尚听正南这样说立刻大笑起来: “区区一个北海流宫就被你当成世间最凶险的地方了?当年正衡那小子还没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就已经在景陵里走了一遭了,要说起来,清代帝王的陵寝在之前也被人盗掘过,可那是卸岭群盗合众人之力才办到的事情,反观你父亲可是只身前往,一举而成就功名的,比起你的狼狈来不知要风光上多少呢……” 正南听到这里心下大喜,琢磨着终于从邪魔那里透出了些口风——父亲留下的日记中只记载到他跟着韩四北上河北,之后就再无只言片语了。如果邪魔所言非虚的话,那么依照时间推测45年的那次景陵被盗原来是父亲所为啊…… 不过正南随即想到这与书本上的记载出入很大,兼顾着为了再多套取些信息出来,便立刻用一副并不相信的口吻说: “虽然是为了给我的父亲脸上贴金,但您这个牛皮吹得也太大了,谁不知道当初盗取康熙景陵的是个姓张的土匪头子,他纠集了三百多名同伙展开大规模的盗掘最后才打开了地宫,将里面的宝物洗劫一空的——若您要非说这是我父亲一人所为,我可不会有半点自豪之感……” 面对正南的质疑,道士没有做出正面的回答,只是说: “还记得我以前跟你说过的话吗,观察事物不能流于表面,即便是亲眼所见也未必非假,更何况以讹传讹耳听为虚呢——以后有机会的话你自然可以尝试去解到你父亲的那些经历,即便我们现在都讲给你听了,对你一解心中存在的疑惑也毫无帮助,还会被你当成胡言乱语而加以排斥,所以要我说你现在与其在这里玩弄花招地想从我们口中套出话来,倒不如把力气省下来,应对即将到来的挑战……” 正南暗骂了一声,心想原来自己的如意算盘早就被邪魔们识破,对方先前只是佯作不知地戏耍他呢,不过听道士的话里有话,难不成是在暗示他要兑现先前的诺言吗? 正南在刚到天葬椁当中的平台上时曾听到了王贵在石棺中的召唤,这令他一度困惑不已,进而不得不求助于邪魔。后来与尼姑达成了一个协议,作为对他们所给出的那些狗屁提示的答谢,他需要为尼姑办件事情——如今道士将那时他们所作的提示旧事重提,十有**是来索取回报了。 既知如此,还是别等人家一再暗示,干脆自己送上门去好了…… 于是正南便问尼姑之前让他做的是什么事?并说: “虽然在你们眼里我并不是能力超强的人,但遵守诺言我还是能够做到的,无论是什么事,只要你们说出来,我就会尽力去做到最好,这总可以吧?” 尼姑“嘿嘿”了几声,还没等她开口,道士反而率先说道: “不忙,你先处理你的邮件好了,其它的事我们以后再谈……” “什么邮件?” “嘀——”桌上的电脑响了一下,正南转过头去发现显示屏上跳出了个对话框,提示他刚收到了条新消息。 “哦——那个邮件……”想到邪魔们竟然真的具有预知未来的能力,正南冷不丁地打了个寒战。 ------------ 第03章 真理之门 [正文]第03章 真理之门 ------------ 正南坐在电脑桌前的椅子上,轻敲了一下键盘,邮件便被打开了。 邮件的主题是《真理之门》,发件人并不在他的常用联系名单当中,正南将视线继续向下扫去时便看到了邮件的正文: 先生女士: 首先为这封贸然而至的邮件给您造成的打扰深表歉意!我们正在全国范围内征选若干最具智慧的人参加下月于百花谷举行的私人聚会,如果您能在三天之内解答如下问题——我对此毫不怀疑——即可在受邀之列: 在你面前有两扇门,其中只有一扇通往真理,但您并不知道是哪个; 两扇门前分别站着一个守卫,其中一个只会说谎,另一个绝不说谎; 你只能对他们提出同一个问题,借此找出真理之门; 请问:这个问题该怎样问呢? 请将答案在规定时间内回复给我,再次感谢您的参与! 百花谷小建敬上 正南只当这是封垃圾邮件也没多想,刚好酒劲上涌,便将电脑关掉后爬到床上沉沉地睡去了。 第二天一早小妹就在外面敲门,说是有客人找他。正南一骨碌坐了起来,睡眼惺忪头痛不止,心下琢磨着难不成是大金牙又来请客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自己可绝对不再喝这后劲大的洋酒,还不如开两瓶五粮液来的实在…… 正南站起身踉跄着走到门口将门一开,立刻听到自外面传来了女孩“咯咯”的笑声,他这才发现原来自己还赤着膊,连忙虚掩上门返回床边来将t恤套在身上…… 再次将门打开时,正南不好意思地对着小妹笑了笑,刚想解释一下,却不想小妹掩着嘴窃笑不已的同时先于他说道: “南哥,你女朋友找你来了!” 正南刚想嗔怪小妹的胡言乱语,忽然看到自她身后闪出个人来,身穿一袭白色的连衣裙,映衬出身材的高挑和皮肤的白皙,与正南对视之下忍不住“噗嗤”一声,和小妹笑作一团…… “shining?你怎么来了?” “怎么,拒绝承认我是你的女朋友不说,还不让我来看望我的南哥啊!” shinig的话半是玩笑半是暧昧,反倒让正南有些不自在了,他赶紧打发小妹去看店,见她做了个鬼脸后终于离开,这才侧过身来对shining道: “哪里,哪里,快进——”说到一半,正南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房间里凌乱不堪,赶紧话锋一转道,“后巷有条商业街,我们还是去那里喝杯咖啡吧!” 两个人从店里走了出来,努力穿过逐渐熙攘起来的地摊区,再由潘家园的后口转到一墙之隔的步行街上,这才终于有了并肩而行的空间。 “你的爷爷身体怎么样了?”正南终于找到了个还算合适的话题。 “还好吧——”shining答道,“回到香港后在疗养院住了几天,医生说他身体上没什么问题,只是受到了过度的惊吓,调息一段时间就没事了……” 正南若有似无地“哦”了一声后说:依我看他老人家也该到了退休的年纪,哪还能总像我们年轻人这般折腾,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赚再多的钱不也是白费嘛!就像上次北海之行一样,到头来落个功败垂成的结局,别说是他,就连我都身心具疲了…… “你说得对,我也一直这样劝导爷爷,最近也算是初见成效,这不是就在他的授意下来找你,给你带两件东西来的……” 正南对shining的话有些将信将疑,心想曹沝都能痛改前非的话大概要等到太阳从西边出来。不过话分两头,自从在赤塔酒店中被王贵的鬼魂惊吓后,说不定他还真会有所收敛,只是不知道此番又让shining带来什么东西? 说话间两个人已经走到了咖啡店的门口,正南推开店门示意shining进去再说,shining却站在台阶上,指了指站在一旁一个提着花篮的小女孩,问正南能不能给她买只花? 正南走下台阶,扫了一眼女孩的花篮,发现里面除了玫瑰没有别的花了,不禁有些为难。 shining见势对着正南调皮地眨了眨眼睛道:你若不买,那两件东西我可就不给你了啊! 卖花的小姑娘也怂恿道:大哥哥就买一朵吧,你的女朋友好漂亮啊! 正南赶紧掏钱买了一朵送到了shining的手上,同时心想自己是招谁惹谁了,一早起来就硬是多了个女朋友,再这样下去恐怕全北京城都知道了。 shining将花凑到鼻尖闻了闻,随即将花瓣揪下几片硬塞进正南t恤的口袋里,并按住正南的想要将其取出的手,笑言这些花瓣是对他慷慨的投桃报李,暂时不能拿出——正南只好对她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两个人这才走进了咖啡馆,落座在临窗的座位上,各自点了杯饮料…… shining首先自钱包中摸出张纸来递到正南的面前,正南将它展开后发现是张一千万的银行支票,转而将其放在桌上推还给了shining,并说: “这钱我可不能收,别忘了我之前已经拿过200万的订金,余款怎么着也该是800万才对——再说先前我和你爷爷说起过,这些钱都被用来送了人情了,算下来也就刚刚够吧,如果非要找补起谁欠谁的话,我可就要去查下今天的汇率了……” shining婉然一笑,又将支票推了过来: “南哥看你说的,这可是爷爷让我带给你的,即便是拒绝,你也要当着他的面才对——我来的时候他老人家说了,他一直没把你大外人看待,这钱无论多少都只是他的一份心意,也算是对你在北海时数次救他的感谢吧……” 正南又和shining推来让去了一番,这才无奈地将支票折起收下,只说他只是暂为保管,等过段时间他去香港再将原物奉还。 正南同时心想港农对自己也算是足够大方了,算下来他们这趟北海之行差不多消耗掉了价值近千万的装备,到头来却连半点收益都没,唯一到手的发丘印却还摔裂开来,形同废物一般,说来说去也只有像他这样财大气足的人才能承担的起,若是换做自己,就算是砸锅卖铁也断然无法成行了。 shining紧接着又拿出了个小布袋来递到正南的面前。 正南不明所以地接过来,刚想扯开布袋口上收紧的细绳看个究竟,shining却把他拦了下来,朝四周使了个眼色。正南立刻明白这布袋中的东西既然不能见光,除了发丘印还能是什么? 曹沝竟然要把发丘印送给自己,这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呢?难不成是觉得摔坏了的发丘印毫无用处,于是用它来送人情来了? shining似乎看穿了他的疑惑,立刻解释道: “爷爷说了,这东西虽然摔出条裂缝,但找个行内的高手盘一下还是有可能将其恢复如初的,不过他这次是真要退隐了,经历这番折腾后又不想让我再在这行里重走他的老路,思来想去之下还是觉得把它送给南哥你最能物尽其用……” 正南下意识的捏了捏布袋,只觉得里面的东西无论形状和大小似乎就是发丘印没错,一时间不敢相信曹沝竟真会忍痛割爱,怎么想都觉得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蹊跷之处——如果说前面的千万支票还在情理之中话,那他将这费尽周折才算弄到手的宝物拱手让与他人则显得不那么寻常了。 正南只想打开布袋一看究竟,但若是如此必须等到回去后私下里检验,在那之前却要当着shining的面将其收下,届时无论里面的东西是真是假自己都势必会引来诸多麻烦,再想将其退还可就不那么容易了,细想下来这东西着实是个烫手的山芋,最明智的选择还是现在就拒绝接受吧。 shining对正南的拒绝有些不解,他只好附带着解释道: “比如说这张支票吧,即便我没机会将其交还,只要不去取现,那里面的钱永远还在它原始户头里,所以暂存在我这里并无太大的问题;发丘印则不然,当初我跟你爷爷有过一个交易,发丘印是作为交换条件暂存他的手中的,说到底这东西并非属于我们任何人所有,而是需要找寻时机交还给它真正的主人,这其间既然牵扯到诚信的问题,那就不好轻易地朝令夕改,免得搞来搞去乱了章法,让心怀不轨的人钻了空子,届时即便我浑身是嘴也会讲不清楚了……” shining还是不明所以,问正南难道是怕以后找到了于家的后代时不好交代吗? 正南立刻摇摇头: “不,我是怕被你爷爷害的连交代的机会都没有——天知道这里究竟是不是真的发丘印,要是真能复原,我才不相信他会将其交给我呢!” 正南一说出这话立刻就后悔了——无论曹沝的想法如何,shining肯定对此都并不知情,她们爷孙两个的感情一向很好,正所谓疏不间亲,自己一个旁人却在她的面前数落曹沝的不是,怎么说都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shining果然生气了,立刻把布袋装回了钱包,愤愤地道: “我终于知道我和爷爷在南哥你心中的印象原来是与骗子和老千无异,如此说来,我若是还赖在这里不走的话,肯定会更加招人厌嫌了吧……” 正南赶紧拉住shining的手,让她重新坐回到座位上,直说自己宿醉未醒才会胡说八道,又千方百计的解释了一通后,这才让shining相信他刚才的那番针对曹沝的言论并非发自肺腑,不过经此一闹,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反倒有些尴尬了。 正南忽然想起昨天收到的那个邮件,便把里面那个关于“真理之门”的问题讲给shining,问她对此是否有些头绪? shining对刚才自己的失态也有几分后悔,自然乐得将话题转移开来,细想了一会儿后摇摇头道: “听上去像是mensa的测试用题,我对此一向都不擅长——你是从哪里看到的?” 听正南将邮件的大致内容复述了一遍,shining忽然紧锁起了眉头道: “百花谷这个地名我倒是听过,就在位于闽南的一处人迹罕至的地方,前两年刚有一只支美中联合考古队在那里神秘消失,当时《scieagazine》的增刊还就此大肆报道了一番,其后实在没得出什么结论,于是也就不了了之了——南哥,难倒你不觉得如果这封邮件真跟考古扯上关系,又恰巧被你收到会有几分古怪吗?” ------------ 第04章 柳暗花明 [正文]第04章 柳暗花明 ------------ shining说她买了当天回去的机票,还要在香港转机去趟美国,没机会陪正南解开这个谜题了。正南为了对刚才的失言表示歉意,送shining到了机场,和她挥手告别后这才急急忙忙地赶回了店铺,对小妹的嬉笑置若罔闻,直奔楼上而去,打开电脑重又把邮件细细看了一遍。 shining所说的中美考古队失踪事件在中文网页上几乎没有任何记载,正南只在《scieagazine》的美国官网上下载了两篇相关报道,细看下来不禁疑窦重生,进而兴趣盎然起来。 其中一篇报道是当时美方考古队的一位叫做史蒂芬的随队记者所写,当初就是他跟随三名美国考古专家来到福州,与中方的四位国家考古队员汇合到了一处。 美方此行是受到中方的邀请,意图探寻春秋后期至战国初期吴越历史变迁的诸多线索,其中对当时贵族阶层丧葬制度的进一步考察和勘测是工作的重心所在,因为在现有的史料中,对于吴越争霸后直至双双消亡的这段时间里,关于浙闽两地的经济文化和民族融合情况的记载少之又少,在考古领域内一直被视为一大空白。因此,此次联合考古队将行程首先限定在了闽南一带,按照他们的计划,将在近三个月的时间里对新近发现却还没有来得及挖掘的数座东周古墓进行初步勘测,借此制定出一个统一的开发计划出来,其后续工作再交由中方继续执行…… 合作进展的较为顺利,还未到三月之期时考古队已经基本将所有古墓的详细数据记录在案,只剩下位于一个名叫“百花谷”中的古墓由于不通公路而被安排在了最后。 时值盛夏,史蒂芬记者终于还是受不了长时间暴露在日光下工作而中暑了,情况还挺严重,只好放弃跟随考古队员进入百花谷,转移到了福州的一所医院当中修养,没等他出院时就传来了考古队集体失踪的消息。其后他跟当地政fu做了持续数月的寻找,最终却没有任何收获,只好回国后发出全队已经遇难的新闻…… 史蒂芬的报道偏重于他所经历的事实,因为是整个事件的第一手资料,所以颇受好事者的推崇,以至于在科学杂志的官网上竟然有上千次的下载记录,然而这个报道语言平实,只有对所发生的事平铺直叙的记录,而无作者的个人看法和推测填充其中,读起来难免让人有意犹未尽的感觉,不过好在其下还有一篇佚名所作的文章,据网站上的介绍最初竟是由中文翻译过来,与史蒂芬的报道相比而言其内容爆炸性则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篇文章的切入点与此次考古行动没有太多的关联,反而讲述了了一个故事,说的是中国春秋末期,越王勾践卧薪尝胆终于灭掉吴国后国力达到鼎盛,进而北上争霸群雄。他死后,其后代子孙武功不济守土无方,疆土被北边的齐国和西面的楚国不断蚕食,直到越王无强时代攻楚不成反受其害,楚威王发兵大败越军,杀死无强,把原来吴国一直到浙江的土地全部攻下,北边在徐州大败齐军。越国因此分崩离析,各族子弟们竞争权位,有的称王,有的称君,散落在长江南部的沿海一代,服服贴贴地向楚国称臣朝贡。其中有一只流落到了闽南,世代居住于此,君主是越王勾践的七世孙闽君摇,及至秦末他帮助刘邦灭秦立下战功,被复封为越王,其死后所藏之地据传便是现在的百花谷了…… 文章写到这里为止一直引经据典,毫无新意,不过忽然笔锋一转,在最后写下这样一句话: “闽南百花仙谷,云楼飞栈勾连,盛夏时节,群芳争艳其间,若得百花,可窥天下!” 这句话无头无脑,在下面也无更多解释,不知作者引于何处。 正南琢磨着之所以这篇文章吸引了不少人的关注大概主要基于两点:其一是对“云楼飞栈勾连”的描绘极其传神,如果所言非虚的话,那这处古迹必定是工程浩大,极具考古价值;其二,“若得百花,可窥天下”这句话说的含糊却又给人以无限联想,单是一个“窥”字就可以从不同角度加以理解和诠释,再与“天下”连在一起就更显气势磅礴,不禁会让听者想入非非,可细想下来又无从解释,单是按照字面来理解,“窥天下”与收“集百花”之间究竟有何关联就已经让人挠破了脑袋也琢磨不透了。 正南想了半天仍旧不得要领,好奇心反而越发强烈起来,他把收到的邮件打印出来仔细研读,对于“真理之门”的问题细加分析后总结出了两条破解的依据: 首先,若想确定哪个是真理之门就要求助于两个守卫;问他们的问题中必然需要包含真理之门这个的要素,因此最简单的方法就是问每个守卫“哪一扇通往真理之门?”; 其次,两个守卫各自把手一个门,他们之间彼此知道对方诚实与否,但对于解谜者来说对此却并不知情,所以问题中还应该同时能够区别守卫的诚实与否,提问的方法便该是“你们谁说的是假话?”或者“谁说的是实话?”。 正南开始还觉得这个题目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困难,虽然单是分开来提问两次,从两个守卫那里得到的答案都必定是截然相反,无从考证孰真孰假,但如果试着把两个问题糅合在一起,说不定反而能够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于是他试问了一下:请诚实的人指出真理之门的所在? 这样问倒是将两个问题糅合在了一起,也会从老实人那里得到正确的答案,但对于撒谎者显然不起作用,还是无法区分谁对谁错…… 正南在接下来的两天里都把自己关在小屋当中,像这样试着反复提出了若干条答案,却始终无法做到同时解决“守卫诚实与否”和“真理之门所在”这两个问题,到最后不得不相信自己是被一个无聊的人戏弄了,实际上这根本就是个无解的问题,虽然对就此承认失败还心有不甘,但眼看着三天之期将至,只好放弃了继续尝试的努力…… 既然参在神秘的百花谷举行的私人聚会没了可能,正南琢磨着还是老老实实地做生意吧。他趁着店里没什么客人的时间找到小妹,说是要把自从他出国到现在的账目全都清理一遍。 小妹从电脑中调出了所有的账目打印出来,撂在办公桌上,忽然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正南并不以为然,只对她说自己今天可是穿了上衣了,怎么感觉自从shining来过之后,你就总是背地里取笑我呢? 小妹吐了吐舌头后道:您是老板,我哪里敢取笑你啊――对了南哥,曹小姐到底是不是你女朋友啊? 正南只顾着快速地按动着计算器,头也不抬地回答道: “即便我说了不是,你又不会相信!” “那倒也是――我猜你也不会承认,不过我估计是的……” “别乱说,南哥我是个单身汉倒也无所谓了,shining可还跟你一样是个待字闺中小姑娘,你这话要是让别人听见可就不好了!” “我又没乱说,我只是根据你们两个的话推论出来的……” “哦?你个小丫头片子还会推论了?说来听听……” “你说不是,曹小姐说是,这样说来你们当中肯定有一个在说谎。前天在你开门前,曹小姐还跟我说你肯定不会承认她是你的女朋友,结果真让她一猜即中,这样说来,说谎的就只能是你,而不是曹小姐了……” 正南不禁被小妹所谓的推论弄得哭笑不得了: “依你说,她只要说对一件事,那就事事都对了?” “总比南哥你事事都口是心非要好啊,明明交了女朋友还不好意思承认,还不如人家大姑娘……” “等等――”正南忽然想到了什么,进而抓住小妹的手用力地摇了摇,“你这个小丫头片子还真是个天才……” 小妹被正南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不过没有立刻将手缩回来,而只是红着脸低下头,现出一副不好意思的神情,转而却发现正南从口袋里掏出张皱巴巴的纸来瞄了几眼,立刻兴高采烈地直朝楼上奔去,不免有些不明所以而又大失所望起来…… 正南一路奔到了电脑前,调出了之前收到的邮件,点击回复后在页面上写到: “问两个守卫的问题是:你认为另一个守卫会告诉我哪扇门通往真理?” 正南点下发送,这才在座位上坐了下来,看看时间刚好还在限定之内,便有些迫不及待地等着对方的答复。 刚才小妹的话竟在不经意间给了自己以提醒,原来这个问题并不需要较真于究竟谁是老实人谁是撒谎者,反而可以通过另一种方法绕过这个问题,只需他们同时给出同样的答案,亦即两个守卫同时指向的肯定是错误的答案,而另一扇门才是真正的真理之门…… “嘀――”回复比预想中的还要快速,正南立刻将其点开,只见邮件上面写到: “恭喜您回答正确,成功受邀参与聚会,您可以携带一位朋友共同赴会,详细地址如附件中地图所示,再次对您的参与表示感谢……” ------------ 第05章 冰释前嫌 [正文]第05章 冰释前嫌 ------------ 时隔一月有余,当正南再次来到房山的这片平房区的时候颇有点物是人非的感慨。 他在街口就注意到绿水青山一直经营着的那家饭店已经转行成了棋牌室,还在担心姐弟两个已经不辞而别,怀着忐忑的心情迈进院落时,刚好和青山打了个照面,一时间两个人都有几分尴尬,过了半响才由正南率先拍了拍青山的肩膀道: “怎么,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正南被青山像一般的访客一样让进了房间,看到正厅当中摆放着的于世达的遗像,站在前面深鞠了一躬,反身坐在沙发上时青山早已将杯清茶放在了他面前的茶几上。 这是他和青山自打从北海回来后第一次见面,一时间有太多的话不知如何开口。当初在赤塔州的酒店里,与王贵鬼魂的那番谈话还有如昨天发生的事一般历历在目,那些原本正南并不打算告知青山的关于于世达的事情也正是在那种情形下全被和盘托出,包括于世达是如何巧妙布局,目的旨在将发丘印据为己有等等——也正是从那时候起,正南开始感到与青山绿水之间忽然多出了一道隔膜,以至于他们几经辗转终于回到北京后竟然立刻就各行其路,直至今天都不曾有过哪怕一个电话的联系。 正南相信姐弟俩这次是真的生气了,因为他们之前对自己如此信任,却在忽然之间发现他对他们有所隐瞒。严格说来,于世达的死与自己并无关系,而且他最终落了个曝尸荒野的结局很大程度上都要算是个意外,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正南宁愿能够用自己的性命换回他们叔侄的团聚,也不想落下青山因此对他的埋怨和嫉恨…… 然而这些话也只是存在于正南的脑中,如果非要说出来难免有做作的嫌疑。此番他之所以鼓足勇气后再来找青山,只是想努力挽回这段渐行渐远的友情,在他心中无论孰对孰错,毕竟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没有理由纠缠其中自寻烦恼。 “那个——”正南百般考虑,觉得还是有必要先将最近发生的事告知青山,“shining前两天来找我,说是曹沝愿意将发丘印还给我们,不过我擅自做主没有收下,又让她带回去了……” 青山“嗯”了一声后语气异常平淡地说: “也对,既然发丘印是在港农手上摔坏的,理应由他来承担一切后果,现在想将其推给别人也未免太小瞧了我们,保不齐私底下还揣着什么阴谋诡计,琢磨着算计谁呢!” 正南从青山的话语里没有听出什么感**彩出来,不过他既然以“我们”相称,最起码说明在面对曹沝带来的问题时他仍旧还跟自己站在同一战线上,如此说来,情况似乎并不如自己想象得那般严重。 “对了,怎么没看到绿水?” “她啊,出去找房子去了——前几天我们把饭店兑给了别人,琢磨着换个环境,这两天正在核对之前的账目,如果你不来她还要去找你退还股份呢!” 正南心下一惊,虽然对原因已经猜到了几分,可还是追问道: “怎么做的好好的忽然关门了呢?” “你也知道我们都不是做生意的料,害你白白亏钱就不好了——姐姐和我打算换个小本生意从头再来,自负盈亏少赔当赚,总好过总是连累别人吧……” 说话间绿水从外面走了进来,见到正南开始还一愣,进而才打了个招呼,略显疲惫地坐在了他的对面。 正南见绿水比照起在北海的时候还要憔悴上不少,心想姐弟两个肯定是在这段时间既忙于于世达的丧事,连带着还要找寻新的住处,受着两下里一挤兑遭了不少的罪,而自己在他们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却没有出现,于情于理都有些说不过去,于是将手伸进了口袋,摸出了那张200万的支票放在桌上。 “没别的意思,如果你们觉得南哥有什么对不住的地方,看在以前交情的份上,别太过嫉恨我就行了……” 青山和绿水对视了一眼,好像没弄明白正南的意思,随后才慌忙的摆摆手,几乎异口同声地说这钱他们可万不能收。 绿水说:“今儿你来的正好,我已经把饭店的账目理得差不多了,算下来略有盈余,刚好把本金和红利一起给你带上——这几年也算是多亏了南哥你的照顾,不然就凭我们姐弟俩的脑袋,在这天子脚下早就混不下去了……” 正南打断了绿水的话问道:“这么说你们不是在生我的气?” 姐弟俩又面面相觑了一阵,这才由青山说: “我们还一直当是南哥在生我们的气呢——这趟北海之行我们叔侄三人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尤其是三叔他的有些做法实在欠缺考虑,如果早点知会我们流宫当中的凶险,大家不用以身涉险自不必说,云海兄弟也不至于白白搭上一条性命了——正因如此我们姐弟才会自觉有愧,于是决定找个地方远远躲开,免得被你责骂呢……” 正南听到这里免不了开怀大笑起来,原来他和姐弟两个之间竟也会有如此误会,彼此都当对方是在生气,这种狗血情节或许只在小妹爱看的韩剧中才会出现吧。 “不过——”绿水看了眼青山后话锋一转,“我们一直有件事瞒着你呢,只怕说出来你真要生气了……” “嗯,是这样的——”青山接过青山的话茬,犹豫着说,“南哥你还记得王贵曾经说绿水最容易被鬼上身吗?其实他说的不错,姐姐她不仅身体性阴,对鬼魂的抵斥能力很低,更是自小就能看到鬼魂。三叔说这叫阴阳眼,只有极少人才能具备,虽然难免要生活在昼夜见鬼的恐怖当中,却也是摸金倒斗时可以利用的一大优势——也正是因为有了姐姐这双眼睛,三叔才对我们干这行没有横加阻拦。当初还没起程的时候他老人家就曾对我们欲言又止地提及过,说是如果运气好的话可以在北海捞到个难得的宝贝,以后就交由我来佩戴,这样我们姐弟两个也就都算有了防身之物了……” 正南心想这也怪不得他们——于世达本就老谋深算,没有对他们明说就是怕事前走漏的消息,正所谓不知者不怪,他才不会因为姐弟两个没能事先洞悉于世达的企图而过分责怪他们呢! 不过正南转念一想,如果事情仅是这般简单于氏姐弟应该不会对此讳莫如深才对,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自己并不知晓的事情?青山说绿水具有旁人没有的阴阳眼,能够洞悉附近的鬼魂,如此说来一开始…… 绿水见正南似乎已经猜出了个大概,便道: “是的,自从在石室当中与三叔他们会合后,我其实已经觉察到了他老人家的异样,只是还不太肯定,这种感觉后来越发强烈起来,但因为一时害怕甚至连青山都没敢告诉,等到大家到了天葬椁上的时候,我也曾悄悄的问过三叔他是否已经死了,可他让我暂时不要声张,我就一时——一时糊涂地……” 绿水说着说着啜泣起来,惹得正南顿生怜意,赶紧道: “每个人都有独立立场,不然世界早就大同了,哪还会有我们这些盗墓的饭吃?不管正确与否只要坚持总归会得到别人的支持和谅解,这也算是朋友之间另一种形式的坦诚相待吧。对于三叔的死其实老早港农就给过我暗示,可在那么危急的情形下我哪有时间细想,也不过就是到了临出天葬椁的时候才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所以说,即使你一早就跟我说了,估计当时我也只会当你发疯而不做理睬呢——所以说过去的就过去了,没必要再过分自责,你看我们这不是冰释前嫌了嘛,这对我来说比别的什么都更加重要……” 说到这里正南忽然有所感悟般地从领口拽出了龙尾石展示给姐弟俩看,并问她们可曾记得这个东西? 青山说:自然记得,不仅在去北海的路上见你摆弄过几次,最后在赤塔州的宾馆里,王贵见发丘印摔毁后魔性大发,卷起那股阴风差点将大家吞没,当时要不是你临危不乱地拿出这件宝贝,将将那凶恶异常的鬼魂化于无形,我们说不定早就一起殒身在那里了——当时就想问你这究竟是个什么宝贝,可还一直没得空呢。怎么着,这里面还有什么故事啊? 正南慨叹了一声后道:这说其来可就话长了,不过好在我们有很多时间,既然朋友之间要坦诚相待,我也不能再有隐瞒不是——等下次我找个机会给你们看看我父亲留下来的那半本日记,里面的记载要追溯到清朝末年了,那时候我的祖父还是京畿一代的地主富商,虽然富甲一方却膝下无子,对此甚是苦恼,直到有一天家里来了三个怪人…… ------------ 第06章 玩笑 [正文]第06章 玩笑 ------------ 正南把关于龙尾石的秘密全都告诉了绿水青山,并说他们正家三代都要受到附在其上的三个邪魔的驱使,有些时候难免有身不由己的感觉。他这番去北海的行程中数次受困,到头里邪魔们非但并没有出手相助,反而在一旁冷眼旁观,说起来着实可气,由此很难想象当年父亲正衡究竟是凭借多大的勇气和智慧,竟能和邪魔们共存在一起的,想来其中一定有很多很多别人难以知晓的故事罢! 青山原本还想着从正南手中拿过龙尾石来仔细瞧瞧,可听他讲得邪乎,最终也就放弃了这个打算,只是把眼睛凑到近在咫尺的地方左看右看了一番,配合着正南所讲的故事不时发出“啧啧”的称奇之声…… “而且,更让人丧气的是,我怎么觉得无论是曹沝还是三叔他们,之前都表现出了比我对这龙尾石来历还要更加的一清二楚呢?”正南继而说道,“港农就不说了,毕竟和我们正家还存在着那层关系,知道龙尾石的来龙去脉也算情理之中;但你们是否还记得当初在天葬椁上的时候,因为绿水被鬼附身从而大家展开了一场‘互问自检’的行动?当时三叔对我的提问可就是针对这龙尾石而来的,只不过他浅尝则止未作深究,大抵上是因为怕我会在反过来向他提问时难为他,所以才做出的一个交换的暗示吧——无论如何,我一直都觉得三叔对龙尾石甚至邪魔的事肯定知道的不少,他在摸金倒斗行当里也是个老前辈了,保不齐曾经听说过关于它的诸多传闻,只可惜当时没来得及细想和追问,此时再说什么都为时已晚了……” 青山说:你这么一说我也记起来了,当时三叔那番神情的确有些不同寻常,不过也可能是我们都过分敏感了,或许只是因为三叔他见多识广,觉得你这块石头有些来历,而并非真的对其中的内幕了解的那么清楚吧——对了,我们在这里说的话邪魔都能听到? 正南点点头:岂止能听到,连我想什么他们都一清二楚的,不过不用担心,他们只在对耍弄别人来了兴致的时候才会特意出现,平时倒也和我相安无事。 青山想到正南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在别人的监视之下,琢磨着岂不是连上厕所这种私事也会被一览无余了嘛,不免脊背发凉,直替正南捏了把汗,正无助地慨叹时忽然见他从口袋里掏出了几张纸递了过来。 “前两天收到的邮件,问题我倒是破解了,不过还在一直犹豫着要不要去,你们怎么看?” 前几张纸依次是正南先后受到的两封邮件以及附件当中的一张地图。绿水和青山从头至尾仔细看了几遍,最后都不以为然地说这不过是别人搞得恶作剧罢了,网上那么多无聊的人,保不齐哪个闲着没事炮制出这么一出专用来整人,没必要跟它较真…… 正南道:我开始也是这么想的,不过从其它渠道了解了一下位于闽南的这个叫做百花谷的地方,却又觉得这如果是恶作剧的话,那幕后的主使也未免倾注了太多精力了——你们在看最后这张,是我在网上截取下来的卫星云图,再跟前面一张发件人给我的地图对照一下,看出什么来了吗? 经正南提醒,绿水和青山这才将两张地图并排放在一起细细斟酌起来,果然很快就有所发现。 邮件中的地图所标注的路线起自隶属于泉州的安溪县,先是经由一条省道向西南而去,行至一个叫“马尾山”的地方后戛然而止,别无其它任何说明;再看卫星云图上显示,自此通过的省道在大约十几公里的范围内是沿着一条狭长的山道行进的,因为当地政fu在马尾山筑坝拦水,形成了一个面积广大的水库,周围数百平方公里内都被没有人烟的山丘和森林所覆盖,更无其它道路可通,哪里有所谓的百花谷的半点迹象? 青山说,既是如此,那也就可以肯定这是恶作剧无疑了,你看这邮件上还说让你在8月7号下午5点准时到达指定地点,难不成到时候这个百花谷小建会派一艘ufo来接你? 绿水被青山的话逗乐了,不过正南对此也仅是一笑置之,随即便说: “不管如何,我都打算去看看再说,不为别的,单是这个百花谷的名字就足以吸引我去一探究竟了……” 正南随后又将中美联合考古队的事情告诉了他们,并说:仅凭这样一道测试的话,我想能够达到受邀参加聚会的标准的人肯定不胜枚举了,但邮件偏偏发到了我的邮箱中,这其中或许有某种特别的联系。你们想想,我们开始干倒斗的买卖也不过就是这一两个月的事情,知情者更是少之又少,怎么会刚巧有个古墓有关的地方会对我发出邀请呢?怎么想都觉得这个署名百花谷小建应该是一个对我异常熟悉的人才对…… 青山道:听你这样一说我反倒更觉得这更像是个圈套了,你既然已经有所察觉,怎么还要往里面跳呢? 正南做了个无所谓的手势:知道我最初为什么要干这行吗? 绿水想了想后说: “我们一开始就是为了求财去的,所以对你的动机从来没有过多考虑,刚才听你讲了那么多祖辈上的故事,忽然觉得这条路好像是你已经注定了的宿命似的,一时间反倒找不出什么更加具体的目的了。” “非常正确,那个王贵不是也曾这么说过嘛,其实我这人并非清高,只是对巨额的财富没什么概念——钱这东西10万或者100万至少码在那里还能看得见摸得着,真要是几亿几十亿甚至更多则只是个数字而已了。相比较而言,总是对未知事物保有的好奇心则没那么枯燥,更何况背负着困扰了家族几代人的诸多疑团,每当好奇心起的时候,即便明知道眼前尽是未知的危险,最终还是会义无反顾的选择冒险,而不是错过后空留遗憾……” “这么说——我们什么时候启程?” “你就知道我会带你们一起去?” “上阵还要亲兄弟,去探险这么好的事应该更不在话下了吧……” 正南在青山的肩膀上打了一拳,只觉得他真如自己兄弟一般,转而想到可能会面对的危险,徒劳地猜想着未来究竟会遭遇到什么,又会得到什么…… 正南最终还是把支票塞给了青山,告诉他这算是他们下次倒斗的启动资金,其后三个人约定三天后就从北京出发直飞泉州。 正南返回了潘家园后先让小妹预定好了飞机票,然后又像上次一样对店里面的事情做了些安排,还没讲几句就自觉无趣了,琢磨着论起经营来小妹不知要比自己高明上多少,自己这个挂名老板或许早就该退居幕后退位让贤了…… 正南忽然想起什么,问小妹今年多大年纪了? 小妹脸上一红,低声细语地回了句:21! 正南掰开指头算了算:这么说你在我这里干了三年了? 小妹有些不明所以了:到10月份就满四年了…… “哦——”正南若有所思,“等南哥从福建回来给你介绍个男朋友吧——绝对的好小伙!” “我见过吗?” “见过!” “干什么的?” “跟我算是同行吧!” “如果是南哥的话可以考虑,别人还是算了……” “哈哈——哈——哈——”正南由大笑转成干笑,再看小妹仍旧一脸的严肃,不禁把干笑也硬生生地吞下了肚子,心怀忐忑地试探着问道,“你是在开南哥的玩笑,对吧?” 小妹的面无表情又足足维持了10秒钟之久,终于还是婉然一笑,嗔怪正南道: “你当真了?当然是开玩笑的!” 正南自心底重重地舒了口气,随即当着小妹的面做出了个夸张的擦汗动作,希望借此化解尴尬的气氛,但小妹却并没有附和,反而只是不动声色的转过身去,若无其事般地翻腾起账本来。 正南自觉无趣,打了声招呼后走出了店铺,从潘家园的后门绕到了步行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起来。 刚才的一幕在他脑中总是挥之不去,越想越觉得哪里不对劲,最后忽然在路中间停了下来,琢磨着该不会小妹真是喜欢上了自己吧? 正南本来是打算将青山和小妹撮合到一起的,毕竟自己对两人都算知根知底,怎么看也都算是般配。小妹自从高中毕业后就只身来到北京投奔她的哥哥,后来被介绍到了正南的店里工作,这一转眼竟然已经过去了四年之久,最初见面时的那副羞怯宛如还在昨天,如今却非但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反而论起与人交往的能力丝毫不比他来得逊色,不禁让正南忽然生出感慨,直觉得自己大概是老到了迟钝的地步,竟然对近在咫尺的小妹的爱慕都毫无察觉,以至于终于闹出了刚才的笑话…… 再这样下去可不行——正南下定决心从福建回来后就立刻着手解决这个问题,实在不行他也就只能忍痛辞退小妹了事,自己毕竟不是圣人,万一闹出什么事来既对不起小妹本人,也对不起她哥哥的托付了…… 正想着的时候忽然感觉后面有人拍了下自己的肩膀,正南转过身去,只看到一个盲眼的矮个老头,一手举着块灰白色的帆布,操着口山东口音道: “这位老板,算个命不?” ------------ 第07章 命数 [正文]第07章 命数 ------------ 正南见算命瞎子的帆布上漆画着周易八卦图,好在没什么“赛神仙”之类的自吹之词,不至于太过招人讨厌,不过还是随便挥了挥手后道了声“不算”…… 原本还以为瞎子会继续纠缠,哪知道对方“哦”了一声后兀自退到了路边一个简易摊位后,对着旁边摊煎饼的小贩叹了口气道:世道变啦,搁以前出远门的人要不是先算上一卦的话,一路上都会提醒吊胆,现在的人不信这套喽…… 听他这么一说正南反倒来了兴致――虽然察言观色这招对他们做古董生意的人来说也算是门必须掌握的本事,但这瞎子竟然能够在他并没张口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他要出远门,如果不是手段更加高明的话,那就一定另有玄机了。 于是正南走了过去,用指尖在案台上轻轻地敲了几下。 瞎子并未转过头来,只是偏着脑袋说:老板不是不算嘛,怎么又去而复返那? 正南敲这几下其实是怀揣着特别的目的的,他想确认一下那副墨镜后面的双眼是否真的看不清东西――虽然身体的残疾可以伪装,但往往会在不经意间暴露出来,就比如惯用视觉的人总会在听到响动的时候下意识地直面声源,而盲人首要选择的反而是侧耳倾听,仅凭一两个小伎俩在一般情况下就会达到真伪立现的目的。 正南道:忽然想到反正也没什么事情,不如就请您老给算上一卦吧。 老头点点头:那就多谢老板照顾生意啦,不过有话在先,老夫有三不算,还望老板能够体谅! “何谓‘三不算’?” “一不算老,二不算少,三不算破――也就是说年纪太大的不算,年纪太小的不算,以及算出的任何结果都不点出破解的方法……” 正南琢磨这这老头还挺有意思,算个命还有这么多的说法,就是不知道这“三不算”的讲究有何依据? 老头说:年老者待日而活,今生明故,何必自寻烦恼;年少者前程大好,皆由自己掌握,无需受困命数;天道昭彰,自有循环往复的道理,非人力所能逆转和改变,由是可知,如果我若给你提出破解命数之道来,岂不是等同于骗人钱财的江湖术士了嘛,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街边摆摊的算命先生竟能讲出如此道理里着实让正南吃惊不小,他再次自上至下审视了老头一遍,这才知道旁边的煎饼摊位的小贩为何总是不时地用种嘲弄的眼神瞄他几眼了――他们虽是同乡,但对于老头这种不通情理的经营手段或许没几个人会认同吧,尤其是这些同在街边谋生的人看来他更像是个不食人间烟火异类。 正南却反而兴趣渐浓,直言道:还好我运气好,都不在您这“三不算”之列,不过要给我算命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因为我也有个“不算”――不算未来,只算过去…… 正南的想法简单,一来他并不相信什么命理,觉得未来只掌握在自己手中,没必要从别人口中听到后徒增杞人忧天般的惶恐或者更糟的情况是失去了好奇心后的那种处之泰然;另外,老头虽然表现出了几分难得的职业素养,不过究竟本事如何尚且还有待考证,如果让他给自己推算将来的命数,无论对错与否毕竟都需要时间来验证,他可没那份耐心去等待…… 老头笑笑说:看来今天是碰到个投缘的主顾了,好,我们现在就开始? 正南把自己的八字报给了老头,见他暗算了一会儿,然后娓娓道来: “此造1975年生,纳音炉中火,内因之火,天地扶位离得地,酉动卯冲,死火冷然,乾气荡存,气通天息,离火气纯厚,非乾阳可制,天地之为,而暗邀申,会乾之,乾天金――命主有姐姐一人; “此造出运在辛亥,先天之运在庚戌,伏天之位在己酉,戌之气的天地之极辰水浸透,青龙现于庚位,此造太阳之位暗淡,唯独白虎持世,爻孙有财象,三刑透己而遥未――命主姐姐1966年出生; “丙夺星光,年纳音为火,此造损在戍冲极之水起,水火济济而化傻,申位离移,父母之位上下扶持,震离,气中损丁――命主父亲是技术出身,才华横溢,渊博名气; “司令戊在戌位,酉发水源脆酉而动火,胎占辛丑,丑中癸水,在乾位,有坎乾因对,但父母宫煞星重,天地之伏皆冲克父位,天干二丁,偏折丙火,壬子之晕,财星伏藏而生,损气而持子星,水汽溃散,壬休――命主父亲是水土方面的技术人才,1982年父亲九死一生,命不保,逝世; “其母围在朱雀,在兑阴阳之转,戌丁力大――名著母亲非一般人,政fu部门,四位广阔,人际高强; “此造学位高,明珠学位有二重只想,会乾为一忌,酉动火生为二动――命主学未致用; “印伤之人,伏位,刑克得生,胎元丑辛,聚土――心灵手巧,好交际,心态沉稳之人; “丁亥,土性冲水,水汽得运,支酉,助忌,戌中辛而得未,有戊子化象――命主今年小人之海,岁的周围及帮助赞许,可惜小人得位,受小人严重损害……” 老头讲到这里话锋一转对正南说:老板您以前的命数大致如此,我观你八字奇异,来日多有劫难和变数,不知是否还想继续算下去呢? 正南道:不用劳烦了,既然先前说过不算未来,又岂能出尔反尔呢――我看老先生的演算还算准确,唯独错算了我有一姐姐这点,不过能够达到如此水平已算难得,不瞒您说,在下对《周易》也略懂一二,您刚才的断字之技皆循于此,听得出是通晓易理之人,尽管如此仍旧有所纰漏,足可见以易测命并非百试不爽,由此观之,命理一说并不如传闻中的那样包治百病,因此我才不需要它来帮我规划未来…… 正南的一番话无疑是对算命测字这个行当的否定,不过老头却似乎并不以为介,只在开始的时候还现出一些疑惑,反复跟正南确定了几次,在得知他真的没有一个姐姐后连声说了几句“奇怪”后,这才道: “难不成我真的看走了眼?照道理说不会的啊――不过刚才老板的那些话老夫可不敢苟同,老夫只是略通易理而已,然而命理之学还只是《易》中的一个分支而已,四柱、紫薇、六爻、梅花、大六壬,凡此种种纷繁复杂,更何况《易》分三部,流传至今的只有其一,又岂是三言两语能够概括,真要将此尽数掌握,那与天人也就没什么区别了。真正洞悉天意者必定尊而从之,只有像我等这类凡夫俗子才会在略窥一二时就功于卖弄,到头来难免画虎不成反类犬,以至于招惹别人的笑话……” 正南道:先生说的可是《连山》、《归藏》?那两部易经不止已经失传,更被学者证实是汉代刘歆所作的伪书,又岂能跟《周易》并称? 老头“呵呵”笑了起来: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世人执著于此道才会令万物有真假之分、善恶之异、生死之别,谁又能真正体会“假作真来真亦假”的妙处? 正南点头道:玄学领域内的东西本就是没有答案的,正是“太极、两仪、四象、八卦”生生不息循环往复的根源所在,在我看来不仅易理如此,世界更是也在不断发展变化当中,如果仅凭一部经书就想达到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程度不免过分夸大了其作用,所以并非是我不相信《周易》以及您刚才提到的《连山》和《归藏》,只是我总对它们一直被无限夸大的作用有所保留而已,如果有哪里得罪了您的话,还望见谅…… 老头欲言又止,最终只是笑了笑后不再做出辩驳,反而只是若有似无地说了句: “老板您这次出的远门非同小可,虽不说是九死一生吧,却也着实会碰到不少凶险,不过好在总能化险为夷,至于最后能否得偿所愿得胜而归,恕老夫道行浅薄,实在看不出来了――您看看,说了不测未来,还是忍不住叨咕了几句,不好意思啊……” 正南原本一直想问问老头究竟是怎么知道他要出远门的,此时却打消了这个念头――既然老头真的有些本事,出行这种事情能够推算出来也不算什么难事了,只是不知道他所所说的“凶险”所指何事,难不成那个百花仙谷真如传闻中的那样另有玄机?管他呢,等去了自然立见分晓! 正南从口袋里掏了张百元大钞按在老头的桌子上,道了声谢后向刚才来时的方向折返回去,心中将老头的话翻来覆去的想了几遍,直到迈进了潘家园的后门时忽然被个身形巨大的黑影挡住了去路: “怎么着,正老板这又是要出远门啊?” 正南心下奇怪,琢磨着怎么自己秘而不宣的事情弄到现在反而路人皆知了呢? ------------ 第08章 最大主顾 [正文]第08章 最大主顾 ------------ 正南在脑子里一直琢磨着算命瞎子的话,不想与大金牙迎面撞了个满怀,不禁心下连呼晦气,怎么就没早点发现绕路过去呢? 大金牙一脸横肉,笑起来眼睛被挤成了一条细缝,腮帮子有节奏地上下抖动着,嘬两下满是油腻的嘴巴,露出一嘴的黄牙…… 正南赔了个笑脸道:出什么远门,这不跟金爷一样饭后没事瞎溜达呢嘛,就咱潘家园这一亩三分地闭着眼睛都能转上三圈了,再不出去晃悠兄弟我可就快成了可以摆上货架的古董了。 大金牙似乎对正南的话题不感兴趣,打了个哈哈后四下里看了看,然后故作神秘地压低了声音道: “上次胡老弟说的那个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那二位爷这两天可就要上昆仑山了……” “什么事情――哦,对了,你说的是合伙做生意那件事吧?哎,难得几位哥哥看得起我,可小弟横看竖看都不是那块料,别看上秤一百四五十斤,其实身子骨虚着呢,别说昆仑山,就是让我出趟远门都千百个不乐意呢,您还是帮我回绝了胡爷吧……” 大金牙见正南这样说也不再勉强,又随便扯了两句闲话后便朝步行街尾的一家发廊走去了。正南舒了口气,同时心想原来那两个摸金校要去的是昆仑山,只是尉这次不知道是哪个古人的陵寝又要遭殃了…… 两天后正南和绿水青山飞到了泉州,在悦华酒店开了两个相邻的标间后依照约定分头行事。 绿水负责留在酒店内整理网上所有相关的信息,从中筛选出正南先前没有留意的细节以供参考; 青山专门负责外出采购,他先在4s店买了辆奇瑞瑞虎,紧接着摸到当地的黑市弄到两把新疆英吉沙刀留作防身之用,再就是多方打听着购齐了基本探险装备,包括绳索、手电筒和药箱等等――因为先前正南说过此行并非倒斗,所以无需准备那些繁复的专用的工具,令他这个工作着实轻松了不少; 相比较他们姐弟而言,正南并没有给自己安排什么工作,距离8月7号之期还有时间,他想着刚好可以利用这段空闲拜访一个住在泉州的朋友。 开着瑞虎穿过泉州城区,一路跟着gps的导航找到了郊区的一处别墅区――正南上次来已经是两三年前的事了,这次费了不少气力才总算打听到了目的地的确切位置,在小区里三拐两绕之下,这才终于停在了一幢外表看上去与周边建筑没什么区别的别墅前。 “叮咚――”正南按响了门铃。 “哪位――”通话器传来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 “您好,我找杨处长――” “你是哪位?” “我是他的一个朋友,刚从北京来泉州办事,特意登门拜访……” 通话器间隔了一段时间没有发出声音,最终门锁处好似极不情愿地发出了“滴”的声响,防盗门被从里面打开了。 正南也没多想,迈步走了进去,穿过玄关和门厅,迎面看到一个风姿绰约的女人,只穿了件薄如细沙的睡衣,以至于重点部位仍旧若隐若现一般,给人以无限遐想的空间。见她双臂抱在胸前,右手指尖上捏着根香烟,正用一种满是傲慢的目光上下打量自己,直让正南有种不自在的感觉。 “坐吧!”循着女人所指的方向,正南总算强迫自己将视线从她丰盈的身体上转向了别处,不免尴尬的咳嗽了几声后落座在了沙发上。 “杨处长不在家吗?” “不在!” “哦?”正南颇感意外,立刻站起身,“那我也就不打扰了,麻烦您转告杨处长,就说北京的小正来过……” “杨峰不会再回来了!”女人还不等正南说玩,忽然冷冷地来了一句。 正南开始还一怔,随即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上次他来的时候并未见过这个女人,看她年轻貌美,和杨处长究竟是何关系也就不言自明了。想来杨处长看似外表斯文,原来私底下也玩这种金屋藏娇的把戏,眼见着女人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十有**是遭遇了喜新厌旧的负心汉,成了始乱终弃的故事当中又一个牺牲品了…… 正南对这些俗不可耐的故事并无太大兴趣,既然如此也就权当自己扑了个空,正打算离开的时候却看到女人兀自弹了下烟灰,举止优雅而又不失妩媚地坐在了他的对面,问他道: “你和杨峰是什么关系?知道他现在在哪吗?” 正南觉得好笑,自己要知道他在哪的话何必上门来找,再说刚才不是介绍了自己是他在北京的朋友了嘛,难道这样说还不够详细?听女人的的语气犹如审讯犯人一般生冷,也就看她是个美女的份上,姑且回答了她吧。 “杨处长前两年去北京出差的时候曾经照顾过我小店的生意,见他也是对古物情有独钟,私下里有些交流,后来便成了朋友――这次只是顺路来拜访,没什么别的意思,既然他不在家,那我就下次再来吧……” 正南从女人的眼神中看出了些许异样,似乎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不过也懒得过多理会她们的家务事,只当什么都没有看到,转身信步走了出去。 开车回酒店的路上正南总觉得事有蹊跷,回想起那女人的举动作做,与独守空房的怨妇比起来更像是在演戏一般,并且还给人以说不出的蹩脚感觉。不过他转念一想又觉得或许是自己多心了,反正这不过是闽南之行的一个插曲而已,没必要过分地追究于与自己毫无瓜葛的人和事。 细说起来那个杨峰是泉州文化局的副处长,两年前去北京出差的时候与正南在他潘家园的古董店里相遇。一眼看上了正南收藏的一部民国手抄板《四库全书》残卷,立刻说是要以2万的高价收买。 正南当时刚刚涉足古董行业,所有的货品都从同行那里淘换而来,所以尽是些高仿的字画或者民窑的瓷器,真正值钱的说不上几件,那两本残卷更是不值一提,哪里值得2万?杨峰执意要买,正南反倒有些不忍骗他,直言说自己从旧货摊上收来时不过花了几十块钱,如果他诚心想要就1000块拿走好了。杨处长闻言立刻从皮包里点出了一摞钱拍在了桌上,道了声谢后若获至宝般地捧着书匆匆离去了。 大概过了三五天的样子,杨处长又来了,这次直接问正南是否还有与上次那两本同套的书?正南摇摇头,告诉他说那样的东西虽不值钱,但可遇而不可求,只能以后帮他留心便是。 杨处长败兴而归,可自此以后每隔上十天半月的肯定会来上一次,虽然每次从正南那里得到否定的回答后难免会表现出大失所望来,但经常也会看上店里的某件别的东西,从不还价地将其买下。 说来这个杨峰算是正南小店最大的主顾了,正是他在这里的消费,才令古董店挺过了最初的惨淡经营,逐渐走上正轨,再加上他在文化局任职多年的关系,对任何古物都具备一定的鉴赏水平,私下里传授给正南不少无法从同行那里学来的从业心得,由此算得上是他的半个老师了,也正因此,正南才会对他心存感激,每每得到什么古物总是先要知会他一声,如果他有兴趣的话任凭别人出再高的价钱也不会转手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正南对于杨峰的了解也只限于此,两个人的交往更多的只是建立在对古董的偏好之上,至于对方为何只在清水衙门里担任副处的职位下竟还能在古董市场上出手如此阔绰,正南对此并不是没有想过,只是觉得那与并不从纪委领取薪水的自己没有一毛钱的俄关系,自然也毫无兴趣地去过多揣测和探究了。 正南在这次机缘巧合之下认识了杨处长生活的另一面,不禁由此生出诸多感慨,只觉得像自己这样执着于一件事,从而忽略了男情女爱的人,在世间或许真的不多了。不过话分两头,那种左拥右抱、灯红酒绿的生活真的和自己绝缘,直到现在他一想起小妹之前表现出的那份暧昧,还有些头痛不已呢…… 回到酒店的时候发下青山和绿水都围在电脑前看着什么,正南凑了上去,本以为是聚会组织者又发来了别的指引邮件,却发现原来他们两个正和身在美国的shining视频电话。 见到正南,shining从视频中朝他招了招手,随即撅着嘴道: “南哥你真不够意思,去闽南也不说叫上我,怎么说关于百花谷的第一手的资料也是我给你的啊!” 正南笑了下说: “我们的曹大小姐是天降福星,非到关键时刻是不能使用的,再说你上次又说急着去美国办事,哪有时间陪着我们来这穷乡僻壤的地方游玩?” shining做了个鬼脸,随即伸出了小拇指: “那下次再有这样的行动一定要带上我,不许耍赖,我们拉钩!” 正南听到青山在旁边的窃窃笑声,正想打断shining的胡闹,却见她忽然转变了脸色,正儿八经地说: “对了南哥,有个事情要跟你通报一下,我认知道一个美国大学生最近也收到了跟你一样的邮件,在我来之前他已经启程去闽南赴约了……” ------------ 第09章 船渡 [正文]第09章 船渡 ------------ 正南的闽南之行可以说完全源自那个邮件,所以他在听到shining的话后大感意外,只觉得世间绝没有如此凑巧的事情——远隔重洋的人竟也收到了同样的邮件,出现这种事情的概率虽然主要取决于邮件被发出的数量,不过无论如何,能够通过shining将两个根本不可能认识的人联系在一起,仅是这点就足以让人觉得怪异了。 正南又仔细问了一下,这才明白了事情并非如他想的那般复杂。 shining在与他告别后一直惦记着他所提到的来自百花谷的邀请一事,所以当她回到美国后特别留意了一下相关的信息。碰巧她所在的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的导师刚好与校考古队共同研究一个项目,一个偶然的机会让她得知考古队中几乎所有人之前都曾收到过这封邮件,不过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只当这是个玩笑而已,虽然对于解开迷题不费吹灰之力,但跋山涉水地去求证一封邮件的真假在他们看来过于疯狂,所以都没把它太当成一回事。 然而任何团体中总是不乏另类,即便是一向严谨且古板的考古专家有时也会头脑发热,而这次充当此种角色的就是一个名叫ripoll的大一新生。 据说他在收到邮件的当天就解答出了问题,并在其后立刻向院系提出休学一年,其后就去向不明了,不过身边的同学都说他是个疯子,竟然会为了个子虚乌有的聚会邀请而远涉重洋,十有**是脑袋不太灵光吧…… 正南听shining介绍到这里点了点头后说: “看来这个聚会组织者也算是费尽了心思了,竟然在如此大的范围内散布邮件,先前我还当自己有够执着,不惜长途跋涉地从北京赶到闽南,现在看来这个叫ripoll的小伙子比我有过之而无不及,好在明天就是聚会的约定之期了,倒要看看与会的究竟还有几个疯子!” 正南又与shining闲扯了几句就被绿水挤下了电脑,只好去跟青山确定每天出发的行程和装备,同时心下琢磨着怎么绿水和shining两个人现在竟会如此熟络起来,果然是女孩的心事不能猜啊! 翌日,正南选在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出发,三个人驾车从还未喧闹起来的市区中穿过,先是走高速直奔安溪,午饭后经由安溪再转入206省道,一路向西南而去,按照地图上所标识的距离来看,只要再过三四个小时就可以抵达马尾山了。 路上正南对绿水说,因为邀请中只允许受邀人携带一人参加聚会,所以等到了地点咱们需要随机应变,三人都能加入自然最好,如果实在不行的话你就先行回到泉州的酒店中等待,等我和青山办完事后再去与你会合…… 绿水自然是一百个不乐意,不过因为安排出自正南之口,也只有悻悻接受了。 青山在一旁反倒不以为然地说:依我看区区一个聚会能花去多长时间,了不起会让我们在那里住上一晚,或许这事前前后后都是某个旅游景点的营销计策,到时候还要向我们伸手要钱也说不定呢! 正南觉得青山的猜测虽然是无中生有,却又无法排除这种可能,反正现在既然已经踏上了行程,就保留住足够的耐心静待结果吧。 瑞虎的性能自然不及曹沝的凌志,再加上公路修在半山腰上,难免崎岖辗转,无法起速,好在路况还算不错,正南也将可能遇到的问题充分考虑了进来,没多久距离导航上的目的地只有百里之遥,只要不出现什么大的意外的话注定要提前到达了。 不过正南很快就在前方的路边发现了“意外”,一辆吉普车停在路边,前盖支起并不断地冒出白眼,一个人在那里检查着引擎,另一个站在路边对着他们不听的招手。 正南将车缓缓靠近并停了下来,只见招手的中年妇女在另一侧的车门上敲了敲,便将车窗放下,听她跟青山说道: “不好意思啊先生,我们的车抛锚了,能不能搭个顺风车呢?” “呃,我们赶时间,而且可能不顺路啊……” “我们也不搭很远,到了前面的马尾山把我们放下来就可以了——按照这个地图上来看大概只有六七十公里了,很快的,麻烦您了……” 正南闻言立刻越过青山问她道:你去马尾山?是找真理之门吗? 距离目的地如此之近,碰到两个同路之人并不奇怪,不过正南还是选择使用暗语对对方发问,如果他们真的也是邮件的受邀之人自然懂得“真理之门”的意思,如果不是也可搪塞过去,不会招惹到旁人的猜疑。 想不到此言一出,查看引擎的男人立刻凑了过来,直朝正南点头称是,并说你看这眼看着就要到了约定的时间了,想不到破车在路上抛锚,早知道就像你们一样开着家里新买的哈弗出来了…… 正南让绿水打开后门让他们进来,紧接着发动了汽车继续朝目标赶去,并时不时地从后车镜中看两眼那一男一女,没话找话地与他们攀谈起来。 女人看似不善言谈,自从山车后就闷声不响,反倒是那个男的有问必答,畅所欲言。 他向众人介绍说:在下姓施名万杰,是安溪一中的特级教师,这个是我太太,叫林炀,我是前几天收到的邮件,刚好我教的也是数学,对那个“真理之门”的问题自然比较在行,只是一猜即中,随后琢磨着反正聚会的地点距离安溪不远,权当出来旅游了——对我们来说港澳新马泰那边都有点玩腻了,反而难得接近这种乡下的环境,那叫什么来的,哦对,都是泥土的气息…… 施万杰的话不少,接下来是对自己的工作是如何成功以及上级领导是多么赏识他的才华等等不厌其烦的描述,听得正南直生厌恶,不过碍于礼貌而没有发作,只是将油门狠踩到底,一路狂飙着向前飞驰而去…… gps上显示的马尾山已在眼前时,206省道忽然转了个大弯,一路向西而去,右手边渐渐现出白茫茫的一片,应该就是卫星云图上可以看到的那座水库了。 正南见前面前面有处开阔的所在,便把车停靠了过去。近看才知道原来是处公交车的下客站点,附带着盖有几座凉亭的一个临水平台,应该是留给游人休息和远眺湖景的所在。 不过毕竟这里比较偏僻,一般的游人恐怕不会仅是为了欣赏湖景而跑这么远吧,凉亭前没有一辆私家车停放,放眼望去偌大个露台也只有一个背着旅行包的年轻人依靠在廊柱上打着瞌睡。 正南带着众人走下车直奔年轻人而去,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将其唤醒,这才发现对方原来是个外国人。 “mrripoll?” “hi,你好,叫我richard好了——你是百花谷小建吗?”这个老外竟然汉语讲得如此之好,倒是出乎正南的意料。 “不,我们跟你一样也是受邀到此的……”正南看看表后继续说,“距离五点还差3分钟,看来邀请我们的主人是不太可能准时赶到了——对了,你就一个人吗,邮件中不是说每人都要携带一个朋友参加么!” richard一脸的无奈,指了指自己满是胡茬的脸说: “找一个同我一样过这种苦行僧般的游历生活的人可不那么容易,前天本想在泉州城雇佣一个向导,可他们一看我是个老外,给多少钱都不愿意,我也只好孤身一人前来了……” “哦,原来是这样的——”正南眼睛一转,“richard你看这样行不行,我的这两个朋友都想参加这个聚会,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是否……” “没问题,那我就选择这位美女作为同伴吧……” 正南心想美佬就是直接,要是自己的话即便有这意思也会绕上几圈,生怕被人取笑为好色之徒,看来中美的文化差异还是挺大的。不过好在这个richard看上去还算正派,再说有自己和青山从旁保护,料定他也不敢做什么越格的事情…… 说话间时针已经指向了五点,却不见任何人出现。正南琢磨着如果不是那个百花谷小建守时观念淡薄的话,那就肯定是他们都被邮件所耍弄,将并不存在的所谓的聚会信以为真了…… 正犹豫着是走是留的时候,施万杰忽然指着正对面的树林喊了一句: “看,那是什么……” 六个人隔着几百米的湖水努力望向对面,此时虽然天还未黑,但对面的山丘上布满了植被,远看上去一片墨绿,唯独在当中偏近水面的地方有灯光从中透出,以大约一秒的间隔不停的闪烁着,似是探照灯一般分外显眼。 正南对众人说:看来这马尾山并不是聚会的举办地,百花谷小建是原本计划好了让我们涉水而过,去到那个光源处…… richard四下里望了望,不免对正南的推测有所怀疑,只说:这里与对岸的直线距离不小雨800米,他不可能是要我们游过去吧? 青山拍了拍凉亭的护栏,让大家的目光齐聚身下,只见有只木船栓在支撑凉亭的木桩上,船舱里散落地放着两支船桨——看来这就是早就为他们准备好的渡河工具了,众人商量了一下后都觉得好奇心不减,一个个跳上了船,准备去对面一探究竟了。 青山正要摇动船桨,忽见远处有辆黑色奥迪急速开了过来,车子刚刚停稳,自上面慌忙跑下一男一女两个人来,三步并作两步赶到了湖边,对着他们道: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们来晚了……” 说完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跳到了船上,引得船身左右摇摆了好一阵才终于回复了平稳,青山便叫所有人都坐稳,双臂带动着双桨前后滑动起来,木船随即逐渐远离了凉亭,直朝对岸驶去…… “杨处长?”正南刚腾出功夫来打算摸摸新来的人的底细,越过挡在他们之间的人正想发问时忽然一愣,不禁叫出声来。 “呦——小正啊,你怎么跑到这来了?” ------------ 第10章 小建 [正文]第10章 小建 ------------ 正南弓着身由船头一点点蹭到了船尾,坐在了杨峰的对面。 这次巧遇再一次考验了他所掌握的概率知识,现在一脑袋全是疑问等待解开,一时间竟然不知道从何开始了。 杨峰还是一如两年前的打扮,身穿名牌西装,腕带劳力士金表,嘴上叼着根进口香烟,头发油光可鉴地背到脑后,即使刚才紧跑了两步仍旧没有现出丁点凌乱来…… 与他同来的那个女人更是耀眼,估计是根本没有想到所要参加的聚会是在荒山野外,竟然身着一袭紫色的吊带晚装,足蹬近十厘米高的高跟鞋,一身珠光宝气、香脂凝人,美艳又不失高贵之气,依偎在虽已人近中年却魅力不减的杨大处长身边,直给人一种金童玉女、天造地配的感觉…… “小正?”听到杨处长的声音,正南这才从愣神中回复过来,看到对方一脸的关切,“你怎么跑到泉州来了?事先也不先知会大哥一声,怎么,你也是这次聚会的受邀宾客?” 正南点点头,把昨天登门拜访却扑了个空的经历讲了出来,直惹得杨处长哈哈大笑起来: “我早就不住在那里了,你自然找不到,不过咱们兄弟两个也算是有缘,竟然能在这里碰上,怎么样,最近生意好吗?” 正南随便应付几句,心下却疑窦丛生,四对人马共计八人,除去自己和绿水青山外的5个三对之间看似各有职业,彼此并无往来并且看不出有什么共同点,难道他们跟自己一样都仅是凭着回答了邮件当中的问题而受邀至此的吗?百花谷这个地名究竟具有什么样的独特魅力,竟然会吸引到高中教师、美国大学生、文化局处长以及古董商人乘在一条船上呢? 正南百思不得其解,只是觉得事情的复杂程度远超过自己的预期,不过好在到目前为止一切都还在掌控之中,看不出哪里有潜在的威胁。 小船在平静的水面上快速行进,在其后留下一道长长的涟漪,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船上的人一时间竟都保持着沉默,好像承载他们的小船并不是驶向对岸,而是直直奔阴曹地府之类的地方,令人心生恐惧而又满怀敬意。 这种肃杀的气氛终于在船头重新顶在了陆地上而宣告了结束,众人顺次跳上了岸后都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青山最后从上面取下装着大部分装备的背包后将船绑缚在了岸边的岩石上,然后连同着正南走在队伍的最前面,顺着沿湖的堤坝爬了上去,先于众人找到了闪烁的光源,原来竟然是一辆面包车的大灯…… 正南四处查看的时候青山也在车上搜罗了一番,只在电源处找到了个连接着电线的芯片,以及放在挡风玻璃处的一个手机。 正南回来后先是查看了一下芯片,再从青山那里确认了它最初安装的位置,这才恍然大悟,告诉青山说原来这辆车早就被停在这里,车灯在五点准时闪烁全是由这个芯片控制,难怪他在附近转了一圈连个人影都没看到呢!不过那个小建既然不肯露面,只把与会者从水库对面吸引到这里有什么用呢,最起码要让他们知道下一步向哪里行进才对嘛! 他转而看到青山手上的那个像是手机的东西,立刻说:这就对了,这是手持gps导航仪――你看,里面有设定好的路线,我们只要跟着它的指引就能找到目的地了…… 说话间其他人也都从湖岸上到了小径上,聚拢到一起后听正南把眼下的情况分析了一遍,待到他说完大家不禁面面相觑了一阵,最后却不约而同的耸耸肩,一个个有序爬上面包车上――没有人反对,没有人抱怨,甚至没有人对此提出任何质疑之声。 这种情形的出现着实让正南感到意外,就好像他所面对的并非是几个毫不相关而又偶然相聚到一起的人,反而更像是一支训练有素的部队,只将胜利视为唯一的信仰,而对达成目标所要经过的任何途径都不会提出质疑一般,就目前来说,暂时还很难以某个诸如“执着”或者“傻气”的词来对他们的想法和做法加以界定…… 还是由青山负责开车,跟着手持导航的指引在山丘上的树林间穿行。脚下的与其说是条小路,倒更像只是两道车辙而已,蜿蜒崎岖且凹凸不平,令众人颇受颠簸之苦。很快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四下里漆黑一片,只能看到车灯照射到的几米范围内,小路还无休无止地继续延伸着,似乎永远都无法走到尽头。 此种情形一直延续到了午夜,就在正南甚至都要失去耐心的时候,终于在远处看到了丁点亮光。又继续向前行进了半个小时左右,面包车这才停在了小路的终点处,一幢两层的木制别墅前。 别墅只在门厅处亮着一盏门灯,其它窗口则是漆黑一片,正南等人从车上下来走到屋前,在门上敲了几下却没有得到任何回答,试探着扭动了把手才发现并没有上锁,推开门对着里面问了声“有人吗”后没有听到任何答复,只好在墙壁上摸索着找到了点灯的开关。 房间内一下子明亮起来,众人见里面正当中的长桌上摆满了酒菜,不禁一股脑地涌了进来,只是碍于主人还未出现而暂时强忍住腹中击鼓,转而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房间内的布置上。 这个房间占据了别墅一层的大部分空间,应该是作为客厅之用,三面墙壁几乎被一人多高的书架所占满,通向二楼的楼道隐匿在一侧的书架后;餐桌被摆放在了一盏巨大的水晶吊灯下方,旁侧是一长两短的沙发围在一起,却不见电视、音响甚至电话等设备的踪影,使这个房间乃至整栋别墅乍看上去很有点与世隔绝的味道…… 正南想起刚才一路上并没有看到有电线通到这里,大概是主人自备了发电机提供照明之用吧。不过眼见着这别墅内的布置温馨典雅,饮食精致美观,足可见那个叫小建的人花费了不少心思,之前他还当这所谓的百花谷是个虎穴龙潭,看来是自己过分高估了此行的惊险程度,只是一直不见主人家小建露面,他又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正胡乱猜想的时候忽然自窗外闪进两束车灯的光线,大家都拥到了窗口向外张望,只见一辆与他们先前开来相同款式的面包车停在了屋外,自上面走下来了个瘦高的黑影,一路朝房子这边走来。 众人的目光随即转向门口,眼见着那人打开门走进来对着里面一鞠躬,道了声: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是小建,让大家久等了!” 正南忙说没关系,随即带领着旁人一起与小建互通了姓名。 小建的身高接近1米9,不过身形消瘦,穿着一身蓝色的牛仔衣裤,乍看上去就像摇曳的树枝一般,颇有那么点弱不禁风的感觉,不过一副慈眉善目老实本分的样子,完全出乎所有人先前对他外表所作的猜测――正南觉得他总归会有个全名,不过他既然只以小建自称,那别人也就没必要过多追问了。 “既然我们彼此都认识了,是不是开始吃饭了呢?”杨处长打着官腔问小建。 小建诚惶诚恐地请众人都落座下来,大家都饥肠辘辘,也就没有过多的客套之词,风卷残云般地横扫起桌上的食物,就连不习惯中式饮食的richard也如狼似虎,看起来更像是好几天都没有吃过东西一般,直惹得绿水以及杨峰带来的那个叫晓茹的女人窃笑不已…… 饭后绿水和林炀帮助小建把餐桌收拾干净,其他人则是或坐或站地闲谈起来。 施万杰给杨峰点了根中华烟,一边赔着虚假的笑脸一边竭尽全力地将自己所认识的泉州各部门的官员们一一点了出来,就像一路上狂献殷勤那样再次试图跟对方拉近些关系。杨峰倒是不冷不热,只用最简单的字词应付了几句,便摆手叫正南坐到他身边去。 正南没有选择施万杰极不情愿让出的座位,反而只是在他们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这样做一来可以不至于惹人不满,二来也可以远离晓茹身上的那股有些特别的香水味道――正南对香水没什么研究,只是觉得那味道虽然好闻,却如同晓茹的穿着过于妖艳一样,总有种过犹不及的遗憾。 出乎正南意料的是,杨峰始终没有就这次聚会发表什么看法,也不像以往与他见面那样谈些古董领域内的见闻,反而是若无其事一般地问正南之前去泉州的别墅里找他时是否遇到什么人了? 正南只觉得好笑,心想这个杨处还真够花心,此时已将美女揽入怀中,却还惦记着以前的情人,果然是“红旗不倒,彩旗飘飘”的典范,先前还只当他终日里与文案和古物大打交道,谁又能猜到私下里也有如此癖好,再联想起他那同样价值不菲的香车和别墅,真可谓是人生何其得意啊! 听了正南的讲述,杨峰并没有表示什么,依旧是一脸的平静,转而说他要上个洗手间,等下回来再聊。 正南也懒得再就这个问题做出过多联想,待杨峰起身离开后就站起身踱步到了书架旁,信手抽出本随意翻阅起,琢磨着等小建收拾妥当后大家就可以直切这次聚会的主题了,心中不免有了点期待。 正想着的时候忽然听到厨房里传来女人的尖叫和碗碟碎裂的混杂声,听声音应该是施万杰的老婆发出的。正南所站的地方距离厨房最近,两三步便绕过书架的转角冲了进去,第一眼看到的是林炀将身体紧贴在碗柜上,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而刚才还生龙活虎的小建不知怎么直挺挺地躺在地上,身体剧烈的抽搐着,并自口中不断吐出白沫,渐渐翻出了眼白…… ------------ 第11章 无路可逃 [正文]第11章 无路可逃 ------------ 正南慌忙的从架子上扯下条毛巾卷在一起塞进了小建的嘴巴,同时让绿水和稍后赶到的青山将他的身体略微侧转了过来,以备他的呕吐物可以流到地上――正南在大学时曾经受到过应对突发疾病的培训,其中就包含癫痫在内,他知道这种病状往往会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出现,如果不佐以药物治疗的话病人将会十分危险,于是便让青山去屋子的其它房间试着找找看。 小建没有如他预料的那样呕吐,抽搐的症状倒是缓解了不少,不过可能是大脑过度放电的关系,呈现出昏厥的状态。 青山还没回来,正南让傻愣在门口的施万杰过来帮手,两个人合力才将小建偌大的身躯从厨房搬到了大厅的沙发上,此时杨峰也从厕所里走了出来,见到这个场景忙出什么事了?正南哪有时间向他解释,只顾着将小建领口处的扣子解开,好让他呼吸得更加顺畅些,紧接着吩咐绿水打了盆水来,将毛巾浸湿后擦去他脸上的污秽――这番动作下来小建倒是清爽了很多,正南却忙出了一身臭汗,眼见着对方看似已经没什么大碍,这才坐到旁边的沙发上,精疲力尽地舒了口气…… 青山翻遍了一楼的所有抽屉,甚至连个常备的药箱都没找到,这才听到正南喊他回去,并说只要小建不再抽搐应该就是表示情况有所好转,治疗癫痫的药物不比一般的感冒药,即便真的让他找到,不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谁敢随便给人服食? 刚才还热闹非凡的大厅里经此一闹重又归于平静,再加上时间已是午夜两点,众人不免都是一阵困倦袭来,纷纷倚靠在沙发上迷糊了过去。 正南原本只想打个盹,可这一睡就不知过了多久,直到眼睛有种被强光刺痛的感觉,眯缝着张开一条细缝时这才发现外面早已大亮,四下里传来了各种鸟鸣之声立时钻进耳朵,吵闹异常。 他从沙发上爬了起来,将身上青山的外套收起搭在靠背上,左右查看了一番,发现除了青山外的几个人都还在睡梦之中,包括脸色已经回复了正常的小建在内――看样子他的病状已经完全消失,回复正常了。 正南站起身重重地伸了个懒腰,然后在客厅内转了几圈,始终没看到青山的身影,因为怕打扰到还在睡梦中的他人,也没敢大声呼喊,琢磨着或许他跑到屋外去了,正要推门出去看看,青山却先于他冲了进来,险些与他撞个满怀。 青山并不是一个做事鲁莽的人,如此风风火火必定是有了什么不同寻常的发现,所以正南也不出言责怪,只是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不要把别人吵醒,然后才问他刚才干什么去了。 青山因为焦急而五官都扭在了一起,似乎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一般,却见正南还有心惦记人家的睡眠状况,一时之间张大了嘴吧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只好朝身后用力地指了指。 正南越过青山的身体,从门口向外张望了一眼,除了晴朗碧蓝的天空和远处起伏的绿色山丘外什么都没有看到,见青山如此激动只好随着他从房子里走了出来,心下琢磨着难不成青山大白天见到鬼了,不然一向沉稳的他怎会如此慌张呢? 两个人快步地绕到两辆面包车后,再向前走了几十米后,正南立刻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深不见底的沟壑横在面前,并一直延伸到左右两侧的悬崖绝壁上。深沟宽约四五米,边沿的石块还在不停地向内掉落和塌陷,逐渐向他们所站的方向推进,速度虽然说不上多块,但若继续维持这个势头的话,估计不需要二十分钟的时间就会将整座房子都吞没了。 正南一时间怔在了原地,琢磨着昨天大家刚抵达此地,怎么几个小时的时间竟会发生如此大规模的地裂呢?在惊恐中向四下里张望了好一阵,这才将周围的情形看了个大概,不觉打了个冷颤。 昨晚没有月光,大家仅凭着车灯的照射一路到此,根本没有可能看清此处的地形。现在才知道原来房子建在一条宽约七八十米的峡谷的入口处,两侧耸立着高不可攀的悬崖,房子后面就是被植被覆盖住的峡谷深处,一眼竟然望不到尽头,应该就是邮件中所称的百花谷了。 这样说来他们来时的路就是唯一的出口,可现在却平地忽然冒出这么一条深沟出来,并且看形势还在不断下陷扩张当中,难怪青山会如此魂不守舍了。 又是巧合? 正南可不这么认为,这一路上他已经遭遇了过多的巧合,如果说这一切另有只幕后黑手在操纵的话,他反而认为那才是更加合理的解释。 两个人返回房子把所有人都唤醒,将所看到的情况告诉了他们,并说这房子所在的地方距离深沟太近,大家还是收集一些必要的东西,暂时向谷内转移躲避吧! 小建一时间有些神志不清,似乎还没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原本正南还打算问他几个问题,可见他这副样子只好作罢,张罗着让大家尽可能多地携带一些食品和衣物,借此防备在找到其它出路前可能会在这深谷中熬过的几个日夜! 青山把他所准备的装备都装在一个大背包里背在肩上,施万杰和杨峰承担起了从房子内找到的其它物品,正南与richard则是专门负责轮换着搀扶小建――等到一切都准备妥当后,裂缝的坍塌声也已由远及近,只见窗外有辆车的屁股骤然向下一挫,随即整个车身都滑了进去,一转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riove”,也不管别人是否已经听懂,便连同着正南拖起小建从侧面绕过房子,一头扎进了齐腰深的草丛里。 九个人遭受着蚊虫的不断袭扰,以及带有锯齿的草叶的刮擦,还没走多远就都有了苦不堪言的感觉。不过身后不断传来碎石滚落和泥土崩裂的声音,受此刺激,大家也就暂时顾不上这点皮肉之苦,亦步亦趋而又十分狼狈地奔逃起来,说不上过了多长时间才算终于将那让人头皮发麻的声音甩在身后。 地上的野草渐渐稀落起来,眼前出现了大片的森林,茂密地如同一团低悬着的乌云一样,直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正南见大家这阵疾跑都累得够呛,身后的地陷似乎一时间影响不到这里,便带着众人找了个地势稍高的大树下稍作停顿,略微休息一下顺带着补充些水分。 众人虽然气喘吁吁却不慌乱,只有林炀有些过度惊恐和体力透支――正南原本以为晓茹会是所有人当中最弱不禁风的一个,向她那边时看了一眼,这才发现她不知哪里找来了件运动服的外套穿在身上,鞋上的两个高跟也被齐齐地扭断扔掉,虽然仍旧不及旅游鞋来的轻便,但至少不会再有扭到脚的危险了――这一切大概都是杨峰帮她打理的吧,正南琢磨着自己这位老朋友虽然花心,却也着实有几分怜香惜玉的本事,不过好在他能将晓茹照顾得如此妥帖,不然这么个娇贵的角色若是受不了苦进而大闹起来的话,那对于众人眼下的处境可是没有任何好处的…… 正南又对每个人的情况巡视了一遍,这才回到原点。小建经过这番折腾竟然慢慢清醒了过来,直问负责照顾他的richard究竟发生了什么? 正南见还有时间,索性在依靠在树干上的小建面前蹲下身,却并不找问他什么,反而只是盯住他的眼神,似乎是想从中读出什么。 正南是在动用他的“读心术”――自从北海归来后这个能力果然如邪魔事先许诺的那样完全奏效了,他曾在与隔壁几个老板打扑克的时候使用过几次,借此赢了数件价值不菲的古董,着实让他高兴了几天。不过其后他就给自己定下了条规矩,非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能再使用这个能力,毕竟毫无节制地窥探他人的**并非他的初衷。 而现在在他看来就是归属于“万不得已”的情形了――小建是这次聚会的召集者,他怎么说都应该对于众人眼下的处境给出交代吧。 然而“读心术”却几乎没有探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正南只感到小建也如别人一样困惑和恐惧,琢磨着或许还是要通过先问他问题,借此诱导他思考的方法,才会使这个能力起到应有的作用,于是略微想了下后便问小建道: “这次聚会的主题是什么?你把大家召集到这里到底有什么企图?” 小建怔了一下,似乎一时间没有领会正南的意思,现出一脸的疑惑神情来,转而朝坐在树干周围的人望了望,最后才重又回过头来,回答道: “什么组织者?我只是人家雇来的小工,在这里负责看家护院的。雇主先前说有几个朋友要来别墅度假,让我招待一下――怎么,你们难道不认识他吗?” ------------ 第12章 龙纹 [正文]第12章 龙纹 ------------ 正南听到小建这样说不禁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心想他竟能编出如此低劣的谎言来,难道把别人都当成了傻瓜不成――四对人马共计八人都是收到他发出的邮件这才会来到这里,现在他反而说自己与此事无关,而是受到背后雇主的主使,此举明显存在推脱干系的嫌疑,如果他不是做贼心虚的话,又怎么会慌不择言地编造出如此蹩脚的托词呢? 先前正南还有些不敢确定,现在越发觉得这个所谓的聚会其实只是个诱饵,小建借助邮件将其广为散布开来,招引到好奇心强烈的人来到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即便忽然出现的地陷并非出于他的计划,但他之前肯定私下里抱定了某种特殊的目的,不然怎么会在他的逼问下凭空捏造出一个雇主来呢?眼看着这峡谷前不着村后不挨店,却有人在入口处建了幢与世隔绝的房子,仅是这点就尤其让人怀疑不已了。 然而当正南再用“读心术”求证自己的猜测时却没有任何收获,小建脑子里所想和他所说的基本没什么两样,这让正南不禁心下起疑,琢磨着难道是冤枉了他,还是且听他细加解释,如果真是谎言的话,即便不动用能力他也有信心可以从对方的逻辑上加以甄别,区分真伪。 “你说你不是这房子的主人,那主人是谁?叫什么名字?” 这个看似简单的问题却把小建为难住了,吭哧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正南最开始还做好了长期作战的心理准备,却没想到只用了一个问题就把小建逼到了死角,现在要做的就只是静观其变,看看他接下来会怎样辩解了。 没想到小建无可奈何的摊了摊手,好似抵赖一般道: “我也不认识,从来就没见过!” 此时其他人都渐渐围拢了上来,不禁对小建的答复纷纷提出质疑,直言说既然他是你的雇主,怎么可能没有见过? 小建也知道自己的解释不够合理,慌里慌张地从裤子口袋里摸出几张纸片递到正南的面前。正南接过来随手翻看后发现是几张银行水单,其上显示每个月都有一笔固定的金额汇进了一个户名为孙建的账户,除此之外别无它物,不禁问小建这是什么意思。 小建说这事听起来的确有些不可思议,不过要是从头讲起你们就会明白了: 年初的时候有个施工队的工头到安溪找到了小建,跟他说他们承接了个工程,在某个峡谷的入口造一座房子,受雇主的委托找一个能够在房子建好后的看门人,待遇非常优厚。 小建当时刚巧在失恋的痛苦当中,正琢磨着离开泉州到外地打工,转念一想这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再加上包工头所说的工资确实难以抗拒,也便应承了下来。 转眼间冬去春来,别墅的建造如期完工,包工头将小建从安溪接到了这里,自此他就开始了这份工作,事先经包工头转交给雇主的银行账号上每个月都会雷打不动的汇入当月的工资,车库里还有辆可以自己随意使用的面包车,再加上住在对他来说极度奢华的别墅里,虽然远离人烟却也着实是种享受…… 小建一直当雇主是个大款,花钱在这么偏僻的地方盖间别墅无非是想节假日里前来度假,所以至今没有露面也在情理之中,直到前两天去县城采购的时候接到了个陌生人的电话,对方声称自己就是雇主,7号晚上有几个朋友会来峡谷小聚,让他代为招待一下。 手机在别墅所在的峡谷内是没有信号的,所以小建总是在开车外出采购日常用品的时候才会带上,这次竟然碰巧接到了老板的电话自然不敢怠慢,立刻着手准备起了晚宴所需的食材,可等到7号的晚上却仍旧不见客人的踪影,这才开车去最近的几条路上转转,没想到回来时看到正南他们已经到了,热情招待小心应付自然不在话下,哪知道隔天醒来就被别人误以为是屋主而大加责备,真是百口莫辩啊…… 正南一时间还不敢确认孙建所讲的究竟是不是事实,虽然听上去有些牵强,却又事事都在情理之中,更何况对方还拿出了银行水单这个证据,使得正南开始在某种程度上倾向于相信他了。当然他做出这样的判断除了基于小建的一面之词外也有自己的推断,毕竟小建现在和大家都受困于此,如果是他一手策划了这件事的话,就不会让自己也陷入当下的困局了。 退一步讲,如果孙建讲的都是真话,那个所谓的包工头就很可疑了――他不仅负责承建这栋房子,还找到孙建作为看护,这听上去怎么都像是超过了他的职责范围在办事,虽然暂时还不能排除在其后真有一个雇主出于某种目的而委托他来办这些事的可能,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他在这个事件中充当了一个极其重要的角色…… 正南也只能做出这些推断,毕竟这件事从头至尾都有些难以言喻的玄妙,眼下众人受困于峡谷当中,当务之急还是应该趁早找到出口为妙,其它的等到平安离开后再去计较也为时不晚。 想到这里,正南也就无心再去为难小建,转而问他的癫痫是否已经痊愈,可以不用别人搀扶自己走路了? 小建诧异地问正南:什么癫痫,我没得过这种病啊,你是不是搞错了? 正南心想大概是他发了一晚上的羊癫疯烧坏了脑子,连自己的病史都忘了,便将昨天发生的事给他讲述了一遍,问他是否还记得什么? 见小建茫然的摇摇头,正南只好在他的肩膀山拍了拍,让他不要着急思考,再多休息一下就好了。 被正南这一拍之下,孙建立刻像触电一般向后一缩,用手捂住了左臂,现出一脸的苦相,“哎呦哎呦”地叫痛不迭。过了半天疼痛似乎才有所缓解,他转而将外衣脱下,撸起t恤的短袖来查看。 只看到在左上臂的位置上有个拇指般大小的印记,像是用力按压后留下的淤青一般――正南再帮他检查了一下,觉得可能是刚才在草丛里疾奔的时候被毒草刮擦所致,应该没事么大碍。哪知道杨峰忽然从旁走了过来,将眼睛凑近瞧了半天,这才有所发现般的让正南上前再仔细辨认一下,后来干脆问他是不是觉得这个印记很像一个龙头? 经他一说正南也觉得觉得的确有几分相像,不过又跟自己以前见过龙纹有些不大一样――龙这个中国传说中的神兽,拥有蛇身、鱼鳞、鹿角、虎须和鹰爪,无论是在绘画还是雕刻作品中都呈现出扭转飞跃的姿态,但孙建手臂上的印记仅是截取了包括龙头在内却无龙爪的前半截身体,犹同一只长了角的蟒蛇一般,乍看上去说不出的怪异。 虽然如此,正南说这不过是个巧合罢了――一块淤青有什么大不了,现在它看上去像龙,说不定等下消退一点又变成其它的什么动物了呢。 杨峰却并不如正南那般轻松,若有所思了好一阵,这才将正南拉到远离众人的地方,对他悄声道: “我好像见过那个图案,几年前文化局在整理地方日志的时候曾经发现了块西汉古碑,上面就刻着同样的独龙花纹,经过专家的破解后得出了结论,说是古越国的某种图腾信仰――古越国的最后分支闽君摇一脉在西汉初年的时候就活跃在闽南一带,这百花谷据传更是闽君摇的埋骨之所,你不觉得此时我们在这个行迹可疑的孙建身上发现了类似的龙纹着实奇怪吗,之前他推说此事与他毫无关系,你该不会就这么轻易相信了吧!” 杨峰是泉州文化局的副处长,自然对此地的人文历史了若指掌,更何况之前正南也在互联网上做过相关的调查,了解到闽君摇助汉灭秦的确是见诸于史料当中的记载,而且两年前中美考古队的最后一个目标也是冲着百花谷的越王墓而来,如此说来,他们现在所在的这个峡谷之内极有可能真的隐藏着一座古墓。不过即便如此,这又与峡谷入口忽然出现的地陷以及孙建胳膊上的形似龙纹的淤青有何关系。纵使正南的想象力如何丰富也没领会到杨峰的话外之音到底是什么意思,便等着他进一步的细加说明。 杨峰刚张开嘴还未待发声之际,两个人的身体忽然同时一晃,险些站不住而跌倒在地,他们对视了一眼后忍不住朝向别墅的方向望去,琢磨着地陷该不会这么快就追了上来吧? 一望之下他们这才发现情况远超过他们想象的危险――脚下土地不时传来的震颤并非由地陷导致,而是峡谷两侧的悬崖上同时开始滚落下无数巨大的石块,夹带着尘土如同脱缰的野马群一样直朝峡谷的中央涌来,势如千钧。 正南暗自叫苦不迭,却也自知没有时间留给他感叹命运的不济,赶紧招呼着树下的其他人收拾起东西朝着森林深处狂奔,心中只希望高大的树木能够抵挡住巨石的冲击,不然要不了多久所有人就都会被压成肉饼了…… ------------ 第13章 驱魔百花水 [正文]第13章 驱魔百花水 ------------ 埋葬着越王闽君摇的百花谷犹如一条巨龙一样横卧在闽南的丘陵之间,蜿蜒曲折地朝向肉眼无法看清的远方延伸而去。峡谷内遍布亚热带特有的植被,常绿灌木覆盖其间,遮蔽了大多数直射下来的阳光,乍看上去甚至有那么几分亚马逊雨林的感觉。不过眼见着悬崖绝壁上滚落下了巨石,树木便在轰然的巨响中不断自两侧向中间倒伏,一时间惊起飞禽无数,尽向谷外疯狂逃窜而去…… 九个人没有翅膀,唯一能够仰仗的也就是这些谷内的这些树木了。等到拼尽全力地跑进森林当中时,烟尘已经从四下里翻滚而至,直呛得他们纷纷撩起衣服挡在脸前,像是没头苍蝇一般左撞右突,艰难的朝向密林的深处前进。 四下里都是树干断裂的声音,大家只是凭着直觉朝向树木相对较为密集的地方转移,不过正南觉得这也并不能保证万无一失,如果不能找到一处更好的掩体的话,万一滚落的巨石在峡谷的中心聚拢到一处,那他们就必死无疑了。 不过说来简单,除了孙建外大家都是第一次来到这百花谷,谁会熟悉这里的地形地势?再加上当下情况紧急,疾奔逃命还嫌来不及,哪有时间细心找寻掩体,唯一能做的估计也就是祈祷这场天崩地裂般的灾难尽快结束吧! 也不知是不是老天在刻意为难他们,一行人经由正南和杨峰的带领在满是烟尘的密林中穿梭,竟然鬼使神差般的撞到了一面石墙上,去路也就此被暂时阻挡住了。虽然惊恐万状,但正南还是让大家暂时停了下来,转而去看那石墙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沿着墙根向左右各走了一段,这才发现石墙是沿着骤然升高的土坡搭砌而成,只有十数米的长度,墙高也不过两米,大家完全可以轻易从旁侧攀爬而过,但眼见着土坡上面的的树木稀稀落落,隐约还能听到再远处似乎有巨石相对碰撞的声音传来,只觉得前路十有**是行不通了,不禁心下发凉,琢磨着难不成要在这里坐以待毙了吗? 正哀叹的时候青山似乎有所发现地叫他过去看看,只见他不知何时从背包里拿出了手电,在石墙中心的墙角处照着什么,其他人则是围拢在周围,一并半弓着身地关注着,好像将所处的危险境地全然忘记了一般…… 正南忙不迭地走过去,凑到近前才发现原来墙角处有个类似于拱门的洞口,虽然不大,但足以让人屈身钻进去。手电的光线透过拱门向里面不断扫过,大概看清其内是个隐藏在土坡之下的洞穴,面积大概有20多个平方,呈方正的布局结构,连带着洞口的石墙来看,应该是人为开凿而成…… 众人只是在这略一耽搁的功夫,四周的烟尘已经越发浓烈,脚下的土地随之震颤起来,眼见着别无后路可退,进入洞穴暂时躲避似乎是他们唯一的选择了。正南刚开始还有疑虑,琢磨着不知道洞顶的土丘是否能够承受住巨石的碾压而不至于发生塌陷,不过眼下的情形哪里还容得他对风险进行评估,只好抱定赌上一把的决心掩护着大家一个个顺次地钻进了拱门当中…… 负责断后的正南前脚刚刚落在洞穴内的地面上,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巨响,回头望时才发现拱门连带着石墙已经全部被巨石压塌,堆砌着拥堵住了唯一的出口,使得洞内骤然变成一片漆黑,好在青山手中的手电还在,光束虽然不能照亮太大的范围,至少也给众人以抵御黑暗的慰藉,不至于让大家立刻陷入到恐慌当中…… 众人屏气宁息地倾听着头顶的动静,除了些细碎的响声外并没有发现更多危险,青山这才从口袋里拿出两只手电分别递给了正南和绿水,并找出三四只荧光棒扭亮了扔在角落里,洞内立时亮了许多。 正南拿着手电四处转了一圈,并没有找到可以离开的出口,却在墙壁上发现了几幅壁画,细看下来不禁满是疑问,赶紧叫来杨峰一同参详。 第一幅壁画中的背景应该就是他们所在的百花谷,一派鲜花盛开争奇斗艳的景象,不少古人着装的农夫在期间采摘水果和草药,男童们嬉戏打闹着,女孩子们则是将朵朵鲜花别在一起,扎成一束; 转到第二幅忽然自天空飘来一阵乌云,其上探出了个拥有八个脑袋的怪兽,谷内的人们惊恐万状地跪拜于地,似乎在乞求怪兽的宽恕一般,然而怪兽却并不买账,口吐熊熊烈火,令花谷内的一切瞬间付之一炬; 第三幅画中出现了个持剑的英雄,凭借一己之力斩下怪物的八颗头颅置于祭台之上,自此被族人捧为首领加以膜拜; 正南看到这里有些不明所以,问杨峰这个故事是否在史料中有所记载? “据我所知是没有――八头怪兽这种事情明显只是古时当地民间的神话而已,闽南一带自古便是少数民族聚居的地方,出现类似的宗教性质的传说也不足为怪。看这绘画风格倒像是出自古越国的作品,不过……”杨峰说着伸出手指在壁画的线条上抹了一下,将其上蹭到的颜色展示给正南看后继续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种漆彩并非是古时的东西,而是在现代彩绘行业内常用的化工合成物,不信你闻闻这个味道,是不是与油漆有几分相似?” 正南听他这样说大为惊讶,将鼻子凑上去闻了闻,果然有股清淡的苯类化合物的味道,先前他只顾着猜测壁画的含义,却忽略了如此重要的细节,现在看来这些壁画乃至这个山洞或许都是出自现代人的手笔,而非古时的遗迹了,这样说来,这处并非是那传闻中的越王墓了。 原本这也没有什么奇怪的,虽然此地处于峡谷密林的深处,不过也不能排除某些人在独特信仰的驱使下来到这里建洞绘画的可能,想来敦煌莫高窟的建造也是源自最开始点滴的积累,这才有了后世为人称颂的神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信仰是维系人类社会不断进步的一个保障,就像西方社会科学如此昌明,还会有那么多人潜心于宗教,信奉超越现实的神明,大概就是这个道理吧! 不过壁画并没有就此结束,正南又将手电的光束转到后面三幅依次查看,不免被其中记录的内容所震惊了: 第四幅画承接英雄斩怪的而来,峡谷内忽然地裂天崩、灾祸不断,族人深受其害,苦不堪言,群请首领二次救世; 下面一幅壁画中有八个凶神恶煞的人一字排开跪在地上,身后各站着两名侍卫按压住他们强烈扭动的身体,这勉强才使他们不至于挣脱开厚重的手镣和脚镣的束缚,围观的族人们都在怀揣着惊恐地远远观望着,脸上挂着一副恐惧和期许的复杂表情; 最后一幅中族人将花谷内采集来的鲜花置于杵臼中捣碎,导出汁水于八只酒樽当中,经首领下令依次将其灌进了八个恶人的嘴巴…… 令正南惊讶的并非是这壁画上记载的类似与祭祀的情节,反而是其中两个不起眼的细节: 其一是壁画中描述的峡谷的灾害与他们当下所面对的情形十分相似,都是土地陷落伴随着天降巨石,族人在峡谷中疲于奔命的场景与他们的遭遇简直如出一辙; 第二是八个恶人最开始上臂上都有团看不太清楚的黑斑,但在他们喝下百花水后黑斑则是消失不见了――正南怎么看都觉得着图案黑气看上去有些眼熟,忽然联想到孙建手臂上的龙纹图案,心想这该不会又是巧合吧? 杨峰说他也注意到了,不过或许壁画的绘制者有意将这点隐匿起来,所以采用了虚笔的方式,只用几个线条将其勾勒出了大体的形状,因此还不能确定它们就和孙建的龙纹一模一样。至于整套壁画的意思,如果没猜错的话,大概是说有人通过某种祭祀形式,用谷内鲜花的汁水驱除附着在人体内的妖邪,借此化解它所带来的灾害――显然这样的神话故事只会出现在蒙昧的古代社会当中,不知道如今竟有人将其画在这里又是什么意思…… 正南不明所以,不过壁画上别无更多记载,唯一能做的也就是武断猜测而已,更何况眼下被困在这山洞之内是众人面临的最大困难,当务之急还是应该先行找寻到出口,其它的只能留待以后再做考量了。 正南转过身,手中手电的光束刚好照射在正对面墙壁边的林炀身上,只看到她似乎从地上捡起了什么正仔细查看,经手电一照立刻下意识地塞进了口袋,好像做了错事一般不自然地立在原地,刻意地把脸扭向别处…… 正南心下生疑,刚想走过一探究竟,哪知道侧面一直在洞穴墙壁上拍拍打打的青山骤然发出一声惊呼,随即整个人都隐没进了墙壁当中,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 第14章 幽闭恐惧 [正文]第14章 幽闭恐惧 ------------ 正南和杨峰查看壁画的时候,青山和其他人一起在找寻山洞的出口,因为洞内的空间本就不大,拱门所在的那面墙壁又被巨石压毁,所以他们只能在其它墙壁上不断敲击,希望能够发现隐藏在其后的其它出口,或者至少是厚度相对较为薄弱的环节,可以凭借人力打个洞出来的地方…… 就在正南一转身之际,余光刚好看到青山将身体贴在墙壁上,忽然之间一闪就不见了踪影。事情发生的太快,以至于正南和其他人开始还足足在原地愣了几秒钟,进而才一起涌到青山消失的地方,大声呼喊了起来。 “我没事,我在——墙壁后面……”自墙后传来了青山沉闷的应答,大家这才都舒了口气。 既然知道青山没事,正南也便放下心来,学着他刚才的样子在墙壁上摩挲敲打起来,只感觉有块房门大小的墙壁上发出与其它地方不同的“空空”声,于是便试着在边缘一顶,立刻发现墙上露出一道缝隙出来。 原来这里有道暗门——正南索性用更大的力气使劲一推,暗门便沿着中心轴的方向转开了90度,站在门后的青山灰头土脸地地对着大家打了个招呼。 正南将手电朝向青山的身后照去,只看到一条笔直的通道一直向前延伸到了光柱无法够到的地方。他帮着青山拍了拍满是尘土的脑袋后,不免又将手电就近照向了棚顶和四周,发现这个通道似乎比外面的洞穴更加老旧,泥土已经不如开始挖掘时那般鲜亮,反而呈现出暗褐的颜色,并且松软异常,稍有震动比如转动暗门的时候就会有些泥土和沙粒窸窸窣窣地掉落下来,好在整体结构还算牢靠,并没有塌陷的危险。 先是洞穴,现在又是通道,而且都出现在这荒无人烟的百花谷内,不禁让正南想起在《科学》杂志上看到的文章中那段关于“云楼古栈”的记载来,琢磨着该不会是一行人机缘巧合之下真的摸到了越王墓的墓道当中了吧? 越王墓并非是正南此行的目的所在,不过如果真能顺道摸上几件明器古董的话也算不虚此行了,更何况他们现在是后无退路,只能寄希望于这条忽然出现的通道能够将他们引向出口,所以每个人又都整理了一下行装后,按照正南安排好的顺序依次进入到里面,缓慢而又满怀期待地朝前走去…… 正南一边走一边暗自数着步数,算计着差不多前行了有400米的距离却仍旧没有抵达尽头不禁觉得有些奇怪,暗中揣测究竟是谁在这里修了这么长的一条甬道呢?论起高度和长度,它都与力求在最短距离内直达墓穴的盗洞大不相同,并且表面上看起来毫无用处,若不是花谷内忽然地动山摇的话,谁又会选择钻进这里,忍受着在漆黑的地下穿行呢? 除非这条通道本就是为了躲避滚石而建造——难道说百花谷中经常会发生这样的地质灾害? 正南立刻就否定了自己忽然产生的这个怪异的想法,因为纵使这通道的较之外面的洞穴较为古旧,但怎么看也绝没有数百年的历史,反倒更像是两三年内才刚刚挖掘好的——他们刚才通过拱门进入到洞穴中前曾经在石墙后看到了一个小丘,应该就是挖掘这处通道的土堆砌而成,其上很大的范围内只稀稀落落地生长着一些低矮的灌木和杂草这点,足可以支撑正南对这通道年代的推断。不过这倒有点像是古墓的封土布局,只不过眼前的只是条通道而非古墓罢了。 等等,两三年前挖掘的通道,该不会是…… 正南的脑袋里灵光一现,忽然联想到了中美联合考古队的那次考察活动差不多就是发生在两年前,难道这条通道就是他们当时出于考古的目的而挖掘的吗?这样说来他们当时的确是抵达了百花谷内,至于后来的行踪为何全无音信以至于最后所有队员都被宣告死亡究竟是怎么回事,或许线索就在这通道的尽头吧! 想到这里正南情不自禁地加快了脚步,只想着见识一下这甬道到底通向何处,一时间也没顾上叫他身后的其他八个人跟上,只是下意识的觉得通道既然笔直且别无旁支,他们迟早也会赶上来的。 他这样急速行进了百余米后忽然见到了甬道的尽头,竟是个没有去路的死胡同而已。虽然如此,正南却并未死心,只觉得有人辛辛苦苦挖掘了这么一条数百米长的地下通道总归有所用途,于是便在尽头的墙壁上试着推了一把。 细沙伴着石屑自墙上滑落下了不少,正南的手掌隔着泥土分明感觉到了更加坚硬的物体,略微拂去那些阻隔之物后竟真的看到了他所期待的石壁,犹如他们刚才从洞穴进入通道时经过的那扇石门一样,只是可能因为封闭的时间太久的缘故,一时间还无法轻易打开。正南将自己上半身的重量全部压在石门之上,同时用双脚向后抵在地面上发力后蹬,拼劲了全力这才令其一点点的移动起来,最终也只开启了一条刚好能容得下一人侧身而过的裂缝,之后就再也无法继续移动了。 不过对正南来说仅是如此也就足够了——他看到自石门缝隙外透过一线柔和的亮光,便将手电关上,转而从中探出个脑袋兀自向外张望了一圈,只觉得自己如同童话中的爱丽丝一样梦游到了仙境当中,眼前哪里还是刚才飞沙走石凶险异常的百花谷啊,俨然变成了《桃花源记》中记载的那个世外桃源了嘛! 正南实在是为门后的奇异景象所惊呆了,忍不住唤了青山两声,想让他也凑上来一起看看,可却没有得到任何答复,不免满是疑惑并极不情愿地缩回了脑袋,回头望时却只看到身后漆黑一片别无他人。 他慌忙地打开手电,同时疾步往回走去,心想刚刚青山等人明明还跟在自己身后,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就不见了呢?都怪自己太过大意,万一这通道并非如表面上所见的这般普通,反而是内设了鬼打墙或者鬼铺路之类的机关的话,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之前在北海盗洞内的经历还历历在目,之所以能够脱险很大程度上是运气使然,然而好运气总归不会老是不期而至,所以正南现在尤其担心的是真的碰上类似的麻烦,而这次又没有曹沝和于世达那样的高手从旁帮助,那就无异于置身于万分危险的境地当中了。 好在没走多远就看到了人影,走近过去才发现他们几个都挤在一起,看到正南折返回来,青山便告诉他说施万杰忽然晕倒了。 正南闻言赶紧走到近前蹲下身,检查后发现施万杰还有神智,不过出了一身冷汗,喘息异常急促,捂住胸口的手不住地颤抖着——从症状上看有几分像是心脏病发作,忙问林炀她老公是否有这方面的病史以及她此行可曾有应急的药物带在身上? 林炀一看就属于那种毫无主见的女人,被当下的情形吓得呆立在原地,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听到正南的问话后还支吾了半天,最后才说她们家老施一向身体很好,从没有查出有心脏方面的问题啊! 正南又转向青山,从他那里也同样得到了否定的答复——虽然青山带着个常用的药箱,不过都是些应急的抗生素以及小巧的医疗器械等等,还真就没有救治心脏类疾病的药物…… 眼见着施万杰呼吸逐渐变得困难起来,众人一时间却又都束手无措,一旁的杨峰忽然问正南是否在通道的尽头找到了出路,如果把施万杰移出到一处空旷的地方说不定情形能够有所好转。 正南立刻大摇其头说这怎么能行,擅自移动心脏病患者是急救的大忌,即使换了环境对他的也没什么帮助,还是应该在原地修养才对。 杨峰道:我估计老施并不是突发心脏病,你也听弟妹说了他没这方面的病史,怎么会忽然发作?依我看倒更像是另外一种病症,起因就是这通道内的空间过于狭小所致…… 幽闭恐惧症? 正南还没等杨峰说完忽然先于想到了这个名字,不禁又将视线移到施万杰的身上扫了一遍,顿时觉得杨峰的猜测极有可能——原本幽闭恐惧的病症就与心脏病十分相似,都怪自己一开始钻了牛角尖了,没有将所处的环境考虑进来。 照道理说虽然患有这种病症的人数远低于心脏病,但极度促狭的空间很有可能会在不经意间成为诱发因素,任何人都可能会在毫无征兆的时间忽然发作,就好像正南在第一次钻进盗洞的时候也有相类似的感觉,只不过凭借意志克服了过去——施万杰区区一个教书匠哪曾来过这种暗无天日的地方,难怪自从进入到甬道后抱怨之词少了不少,原来是他自己越发感觉到甬道带给他的的压抑,以至于终于难以承受下去而触发了幽闭恐惧的进一步症状…… 既然如此,那就是不宜迟了。大家合力将施万杰放到了青山的背上,经由正南在前面的引领,快速而又有序地朝着通道的尽头赶去,在终于顺次穿过石门后这才将他重新放在草地上,再看他的呼吸貌似的确是平缓了许多,每个人这才都舒了口气,不禁转而向远处望去,都被所见到的情景震慑住,一时间连连称奇起来。 青山指着远处云雾缭绕的地方忽然问了句:“南哥,那个该不会就是你说过的云楼吧?” ------------ 第15章 巨型金甲虫 [正文]第15章 巨型金甲虫 ------------ 青山读书不多,所以不会像正南那样搬出古今中外的典故,使用诸如“人间仙境”或者“世外桃源”等词汇来形容眼之所见的景象,而只是从先前正南所作的介绍中找到了那个所谓的“云楼”的名词,指着远处隐匿在峡谷云雾间的那座楼宇一样的建筑向正南求证道。 正南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眼前仍旧是一望无际的峡谷,却与刚才他们进入通道之前的那番景象截然相反,而是一派平和安详、鸟语花香的所在。 左侧的悬崖上一股激流倾泻而下,形成了一处落差近百米的巨大瀑布,虽然到此地至少有数百米的距离,大家仍旧能够听到水流砸在水潭中发出的巨响;水流汇聚成河,蜿蜒扭转着一直朝山谷的深处流去,滋养了两岸乃至整个峡谷的蓬勃生机。在这里有的不仅是大树和芳草,更像是一处所有植物和动物共同构成的人间仙境一般,放眼望去绝不会给人以单调之感。 众人身后的石门是被设置在了一处不算太高的崖壁上,也是它将通道两端的峡谷一分为二,从而阻隔了地裂和落石进一步向里面扩散,所以大家都还能依稀听到自身后传来的如同打雷一样的轰轰声,却又不用再像刚才无头苍蝇一般地狼狈逃窜了。 青山口中的“云楼”距离此地至少有5公里之遥,远远望去虽然只见楼顶不见楼身,却依旧给人以雄伟壮丽的感觉。 正南问是否有人知晓那处建筑有何来历,孙建对此全然没有概念,就连杨峰也说从未听说过在这附近有什么一处古迹,不过既然有人能够在那里搭建起来如此巨大的工程,足以说明这峡谷的出口应该就在附近,不然大量的建筑材料是无法被运送到这里的…… 正南说他也是这个意思,姑且不论云楼究竟是何用途,他们只要把它当成一个方向上的参照,顺利穿过脚下的丛林抵达那里,就肯定会找到走出山谷的路径了…… 说话间施万杰忽然从地上一下子站了起来,直把大家吓了一跳,正南上前确认他的身体并无大碍后这才跟他讲明了刚才所发生的事,并说若不是青山及时将从通道中他背了出来的话,他可能就被幽闭恐惧的症状要了性命了。 施万杰的体力较为虚弱,不过精神还好,听正南说完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深度眼镜后,立刻大摇其头,说他以前从来没有对幽闭空间产生恐惧的经历,估计是刚才通道内的空气不流通,自己过度缺氧才会导致了短暂的昏迷的…… 正南也不做辩解,心想这个姓施也就是嘴硬而已,一路上喋喋不休地吹牛就不说了,自己对幽闭空间心存恐惧竟然还不好意思承认,又不会有人因此取笑于他,明显体现出因为自卑而表现出的自大心理特征,估计日常生活和工作中遭遇过不少挫折和打击,而并不像他一直吹嘘得那般如鱼得水、左右逢源吧…… 正南对施万杰这样的人实在懒得理会,本来还想着让众人迁就他一下再在原地休息一段时间,既然听他说自己毫无问题,索性带着大家收拾起随身的装备,沿着缓坡朝谷底继续进发了。 下了山坡后青山和正南并肩走在队伍的最前头,不时地用英吉沙刀劈展开荆棘和灌木的阻碍,开辟出一条可供前行的道路出来――自半山腰上向下望时山谷中的一切都可以尽收眼底,没想到下到谷底却如此步履维艰,一时间只能凭借直觉确定云楼所在的方向,七拐八绕之下冤枉路自然就不会少走了。 青山问正南:不是说现今天上的卫星可以探测到地上几平米内的细节嘛,怎么还会有云楼这么大的一处古迹没有被发现呢? “卫星是依照坐标来行事的,若给它一个坐标它的确可以让你看到很小范围内的东西,但这处峡谷与世隔绝,即便云楼被扫过上空的卫星监拍到了,也只会被自动识别为某种地貌特征而已,不会引起人们的注意……”正南顺手从青山背包侧面的网兜里掏出了gps手持导航仪,指着上面的读数继续跟青山说,“只要我们现在记住这个经纬刻度,出去以后就可以在网络地图上查到整个峡谷的地形地势;若是将其报告给当地政fu,他们则可利用实时的卫星扫描整个区域,甚至当中的每棵大树都能看得一清二楚了……” 青山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后向身后看了看,然后压低声音道: “如果那云楼真跟越王墓有关的话,我们还要不要动手顺几件明器呢?” 正南立刻就明白了青山的意思,只说到时候看情况吧,如果能够悄无声息地动手自然最好,至少别泄露了咱们三人的真实身份。我看其余五人都不算是咱们行内中人,应该比较容易糊弄过去,只是对杨峰这人需要小心应付才行――怎么说他也在分管古董遗迹的政fu部门任职,正所谓见者有份,等我找个机会探探他的口风,如果可以的话就分他一份好处,免得授人以话柄,以至于招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正南说这话的时候心中却把和杨峰的交往从头至尾回想了一遍,只觉得从过往的交情来分析,对方怎么都算是个颇讲义气的朋友,应该不会在任何事上过分为难自己。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自打这次见面后他也发现杨峰存在着自己并不了解的一面甚至多面,这令正南一时间无法做出准确的判断,只好暂时将他当成陌生人一般对待,如果后面打定主意地要干些摸金倒斗的事情,杨峰这一关怎么说都是必须要过的了…… 正想着的时候忽然听到青山的一声惊叫,正南转头去看时发现青山将英吉沙刀扔在地上,兀自吮吸着手指,好像是被割破了个口子,于是便从他的背包中翻出了药箱,找到并扯下一条纱布,让青山将手指放在上面,好让他帮他着包扎起来。 青山脸部的肌肉紧绷在一起,看样子就知道很疼,不过当他将手指从嘴巴里拿出来时还是令正南着实吓了一跳:只见食指自第一关节的上方几乎完全断裂开来,指尖当啷在半空中,只凭着一点皮肉暂时勉强还连在上面而已,整个手掌随即被不断涌出的鲜血所染红…… 青山将嘴巴里的血污吐了出来,忍不住骂了句脏话,随后硬生生的将指尖拉扯下,这才让正南用止血带和纱布包裹起来。 青山也算是个硬汉了,忍受着断指之痛竟能够面不改色,让正南佩服不已,不过他转而越发觉得能够造成这么严重的伤势的应该不仅仅是草叶而已,难不成是青山触碰到了隐藏在草丛当中的机关了? 想到这里正南慢慢的将青山掉落在地上的英吉沙捡起来持在左手上,同时用右手中的刀小心地将前面的草丛撩开,踮起脚朝里面望了一眼…… “咯吱――”一声响,正南只感到手上的长刀似乎被什么什么东西咬在嘴里一般,先是经由刀身和手臂传导来了震颤,紧接在长刀带动下整个身体都被向着草丛当中拉拽而去,令得他一下子没有站稳摔倒在了草地上。 还是青山反应够快,在正南的侧身一下子跃到了前面,从他手上拾起了长刀对着草丛里面就是发力一斩…… 随着“当”的一声脆响,正南感到手上的长刀不再受到朝前的拉力,连忙向后爬了几步这才站起了身,一时间狼狈不堪,反倒是先前受了伤的青山处变不惊地横在他和同样惊慌失措的众人面前,与草丛中不知名的东西对峙着。 草丛内沙沙作响,大家眼见着从中伸出一只倒锯齿状的东西拨弄开杂草,紧接着从后面慢慢爬出了个满身金光的物体,周身足有马驹般大小,细看下来竟然是只巨大的甲虫。 巨型甲虫身前本是成对存在的前足刚才被青山挥刀斩落了一个,此时正从他断口处不断流出墨绿色的浓液,或许正是断足的疼痛激怒了这个畜生,立时昂起头对着众人张开了它那嚼吸式口器,发出几声刺耳的鸣叫后,便如同疯牛一样闷着头朝人群冲来…… 身后的人呼地一下全都炸开来惊叫着四处逃散,正南见巨型甲虫来势凶猛,本也想着先远远躲开再说,却发现身前的青山没有半点避其锋芒的意思,反而直面迎了上去,左手抡圆了一刀就朝甲虫的脑袋上直劈而下…… 正南暗道一声不好,心想青山肯定是因为先前吃了暗亏而杀红了眼。问题是甲虫身披一身坚硬的铠甲,哪里是如此轻易可以解决的?想到这里他连忙起身提刀而上,只盼着在他赶到前青山还不至于败得一塌涂地,甚至丢掉性命就好…… 青山那边手起刀落,势如千钧,竟然硬生生的在巨型甲虫的脑袋上敲出一道裂缝来――也亏得他手中拿的是英吉沙刀,若是换做普通的长刀,经受不住这硬碰硬的一下肯定立马就会断裂开来了。 然而此举尚不足以对甲虫构成致命的伤害,反倒越发激怒了它,正南已经飞速的前去支援,却不想还是晚了一步,巨型甲虫用它的头部忽然对着青山一顶,直把他得朝后飞去,刚好砸在迎面赶来的正南身上,两个人在地上翻滚了两圈这才停下,一时间都感觉耳朵里嗡嗡作响,头晕眼花连带着四肢剧痛,相携着勉强从地上爬起身来,却不料甲虫早已爬到了面前,将它那仅剩的前足一扬一落,带着满是锋利的倒刺如同闸刀一样瞬间砍了下来…… ------------ 第16章 诺亚方舟 [正文]第16章 诺亚方舟 ------------ 巨型甲虫的身形虽然只有马驹般大小,但身披坚硬的铠甲,受到青山发力一击后并没有伤及要害,转而发起狂来,只一下就将两人撞翻在地,随即亮出它那锋利如刀般的前足,直朝两个人的脑袋砍来。 关键时刻还是青山眼疾手快,忽然在正南的身上一推,两个人便借助相互之间的作用力分开左右,各自翻滚进了草丛当中。 甲虫虽然攻势强悍,毕竟只是个蠢笨的虫子而已,一时之间还没搞清楚自己猎物的去向,正南和青山便趁着这个功夫连忙向后急退,待到重又会合在一起时已经与甲虫保持了大约二十几米的安全距离,这才都如释重负般地吐了口气,为刚才竟然没有丧命而暗自庆幸起来。 正南知道青山还心有不服,便劝导他说不值得跟只虫子置气,这里草丛密布,说不准哪里还隐藏着它的同类,如果一味力战的话吃亏的总归是自己,就算侥幸得胜报了一箭之仇,那也与碾死只臭虫没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又不能从中的到什么特别的快感――总而言之这峡谷看似风平浪静,还不知道隐藏着多少凶险,倒不如趋利避害,另寻它路绕道过去算了…… 青山哪里能咽下这口恶气,可毕竟正南的话他不能不听,再说经刚才巨型甲虫这么一番折腾,其他人人全都四散逃命去了,如果不快点把他们重新聚拢起来的话,恐怕就会出现更多难以预料的危险,于是青山狠狠地咬了咬牙,随着正南迈进了左手边的密林当中,一边轻声呼唤着其他人的名字。 没过多久他们就在一棵大树下找到了所有人――绿水在众人失散后肩负起了责任,一个个地将他们重新聚拢起来。这令正南非常满意,只觉得她与青山比起来更多了分沉稳,姐弟俩性格上一智一勇互为补充,实在是难觅的得力助手…… 经此一难正南觉得应该变化一下行进的路线――直奔云楼固然是最为便捷的路径,不过却要横穿茂密的森林,保不齐会再遇上诸如巨型甲虫之类的怪物,倒不如顺着河流漂流而下,这样虽然会绕上几个大弯,速度却未必比在丛林中穿行来的慢上多少,更重要的是可以避开一切长脚的虫蚁,不失为一个既安全又快速的好办法。 正南的主意得到了其他人的认同,大家立刻马不停蹄地继续朝左侧斜插过去,没走多远就找到了自悬崖上倾泻下来的瀑布所形成的那条河流。 河流大概只有十几米的宽度,说不上宽阔,不过水量还算丰沛,应该足以支撑起漂流的木船。正南让施万杰带着三个女士在河岸休息,自己则和青山、杨峰、孙建以及richard一起在附近找寻到不少可以用在建造一个简易竹筏的材料。 正南爱好的《荒野求生》中,主持人贝尔格里尔斯差不多在出现江河湖海的每集节目中都会教授观众怎样建造各式各样的竹筏或者木船,正南早就对此谙熟于心,只是一直苦于无法实地练手,而这次终于得到大展拳脚的机会了,然而真正付诸行动后他才感受到了切实存在的困难: 首先面对的问题是人数太过众多,需要大量的树木才能够产生出足够的浮力让大家都站立在上面,问题是他们谁也没有带着斧子前来参加聚会,只能用那两把英吉沙刀横在树干上,然后再用另一根木棒在刀背上不停的敲击,费上十几分钟的时间才能将那树木拦腰折断,再花上同样多的时间去除多余的枝叶,这才能得到一根合乎要求的材料。幸好四个人分工协作之下进度飞快,三个小时后终于完成了这道准备工作…… 随之未来的问题是青山携带的绳子数量不够,切成小段后不足以将所有的木头都绑缚起来。好在这个难题相对较为容易解决,正南找到了同样牢靠的蔓藤取而代之,终于没有让他们的“诺亚方舟”计划就此搁浅…… “诺亚”是晓茹为他们建造的这只竹筏起的名字,正南和青山都觉得它非常贴切。 这只小船严格说来并非由竹子制造而成,只不过较之“船”的概念而言,它扁平形状更像是个竹筏而已。尽管简陋得甚至有些粗糙,但仍旧是承载众人希望的所在,因此在他们心中与传说中拯救人类的那只方舟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晓茹在他们修造“诺亚”的时候全程陪在左右,时不时地会给四个男人递过矿泉水来,偶尔也会应杨峰的要求为其擦去额头的汗珠――每每这时正南都情不自禁地瞥上两眼,心中泛起不知是羡慕还是嫉妒的感觉,直到后来他才忽然惊异地发现,自己竟然会对晓茹暗生出好感了…… 照道理说晓茹并不是正南喜欢的类型,更何况她还有着显而易见的暧昧身份,从哪个方面来看都不符合正南对于心中理想女性的标准。 然而另一方面令正南又不得不承认的是,晓茹与他先前所见过的那些拥有类似身份的女人相比,从性格到举动都不尽相同,甚至截然相反,就好像如果她并不是和杨峰一起出现的话,那就与绿水和shining这样天真无邪的女孩没什么两样,而不似那些正在被人金屋藏娇当中,却还处处透露出伪高贵和伪清纯的女人们…… 正南对此也只是想想而已,随即在心底自嘲一般地告诫自己说,此时既不是产生此种情愫的恰当时间,更不在恰当地点上,晓茹即便再好,她也终究是别人的女人,又或许自己之所以会想入非非,全要拜她身上特殊的香水气味所赐,进而产生出了暧昧的幻觉,仅此而已…… “诺亚”的建造足足用去了他们5个小时的时间,待到基本完工的时候,太阳已经坠到了崖壁的后头,宛如有人在幕后拉了一下点灯的开关,峡谷内几乎在一瞬间就黯淡了下来…… 青山将用剩下的碎木搬到河岸边燃起一堆篝火,大家都围坐过来――虽然在白天的奔逃中颇费了些体力,还在与巨型甲虫的不期而遇中受到了惊吓,但此时不远处停放着的“诺亚”似乎给了每个人以精神上的抚慰,令得他们暂时忘却了所处的困境,若有似无地闲谈起来。 richard那美国制造的肚子忽然发出一阵巨响,大家这才记起一天来还没有进食,不禁都有些饥肠辘辘了。杨峰找出了个大口袋,里面尽是从谷口别墅里搜罗来的食物,让晓茹和绿水向每人分发了一份。为了防备以后的不时之需,分发出的食物控制在了刚好可以让每个人的肚子都不再敲鼓的分量,剩下的重又装回口袋封存起来。 施万杰对这样的分配方式很是不满,叨咕着大家东奔西走了一整天,怎么连顿饱饭都吃不上呢?即便将存粮都消耗干净,也可以靠在这森林中打猎提供食物,总归没将现有的东西放臭放坏的道理吧,你们这些人怎么一点也不讲统筹方法呢? 食物是杨峰主持分发的,施万杰却避重就轻地对正南等人指来点去,丝毫不顾及老婆林炀一直从旁使着眼色,分明是把他们当成软柿子看待了。 正南懒得跟他计较,青山却不是好惹的角色,立刻争锋相对地讽刺道: “打猎?很容易啊――刚才碰到的那个甲虫不就是个很好的猎物嘛,你若真想吃饱的话完全可以回去把它灭了,得到的东西都给你一个人享用也可以,我们对此毫无意见……” 施万杰听出了青山话语里戏谑的成分,自知论起吵架来不是他的对手,脸上青一阵紫一阵的,最后赌气般地拾起根木棍朝着河水走去,全然不顾林炀在身后的紧追和劝解,鞋也不脱就趟下了浅水,将木棍当成鱼叉在水里乱刺一通…… 青山和正南相视一笑,正南道:别闹得太过火了,毕竟现在大家朝夕相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施万杰人品一般,他老婆林炀这人倒还不错,你就当不看僧面看了佛面,别再为难他了――对了,你的手怎样了? 青山刚想揭开纱布看下手指上的伤势,竟看到施万杰快步走回到了篝火边,将木棍上插着的一条大鱼往他身旁的沙地上一掷,眼神里充满了挑衅的意味。 青山刚欲发作,却看到正南在朝自己不住地使着眼色,只好强忍住怒气,兀自拍了几个巴掌道了声好,然后站起身走到“诺亚”那边,找了个地方躺下睡觉去了。 青山的离开似乎使得施万杰产生了未能尽兴的遗憾,只好转而问其他人是否愿意分享他的战利品? 正南和杨峰等人对此都毫无兴趣,各自找了个舒适的地方躺下了,很快众人中就唯独剩下施万杰和richard,两个人便将大鱼开膛破肚,架在火上烤熟后分着一点点吃掉…… 不远处的正南只感到一阵困倦袭来,最后依稀还能听到施万杰对着richard不住地卖弄着几个诸如“good”或者“delicious”的蹩脚的英文单词,这才慢慢的,渐渐地昏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自梦中惊醒过来,只感觉周围冷风直吹。此时虽然是盛夏时节,但在峡谷内往往昼夜温差很大,再加上蚊子的袭扰,使得梦境中尽是出现一些可怕或者可恶的东西,这让他无论在梦里还是梦外都没得到片刻的安逸。 他看到篝火渐烧渐灭,这才知道了造成这一后果的根源所在,极不情愿地拖起疲惫而又困倦的身体,四下里找寻起可以当做柴火的树枝和枯木。 忽然间正南感到正前方的树林里有团黑影一抖,他立刻站定了仔细分辨,只觉得肯定有什么东西隐匿在夜幕之下,借着月光他甚至偶尔能够看到有双碧蓝色的眼睛在不远处窥探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一闪一闪的,时亮时灭…… 狼? 正南脑中闪过了一种猜测,情不自禁的拿起一根粗木棍,瞄准了目标,狠狠地投掷了过去。 “de!”树后传来richard一阵诅咒之声。 ------------ 第17章 黑蛟 [正文]第17章 黑蛟 ------------ 天刚亮大家就都起来了,享受着每人新分得的一片面包,唯独richard一脸憔悴,脑袋上还有块青紫,用两片创口贴贴成了个十字,竟然还没能将整个脓包挡住,惹得正南和青山窃笑不已,险些将面包渣滓喷了对方一脸。 richard拉了一晚上的肚子不说,还被正南当成孤狼而挨了一棒,这么大的乌龙笑话一大早就在人群中流传开来,以至于每个人见了他都会忍不住得当面大笑起来。 richard也不知是脾气太好还是腹泻导致了虚脱,任凭别人怎么取笑都不作理会,只是把所有的力气都用在懊悔不该吃施万杰抓到的那条大鱼上,言语之中似乎对施万杰颇多不满。 施万杰万分委屈,赶紧对richard说: “你拉肚子跟我抓的鱼有什么关系,我也吃了,不是照样好好的,难道我还在你吃的那一半里下了毒不成?我说你这个老美怎么忘恩负义的,昨天是谁说我的鱼delicious的?” 青山不失时机地凑到richard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兄弟,忍忍吧,这是在俺们中国的地盘上,即便是被人下了毒也千万不要声张,等你回国后找你们那个什么联邦调查局去报案,兄弟我也指望着国际友人为民除害呢!” “哎――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说话呢?谁是害,你倒是说清楚啊……” 正南见两个人火药味渐浓立刻出来打圆场道:说来说去都是我不好,半夜不睡觉地四处溜达,这才酿成如此惨剧,richard你放心好了,后面的行程你只管安心养病,其它的事都交给我和青山为你代劳――你看“诺亚”既然已经下水,大家都在等你了,我就背着你上船如何? 正南说着转过身背靠在richard的面前,将他从地上一点点地背了起来,这样的举动不仅让richard感动不少,施万杰也自知无趣地不再纠缠,转而带着林炀一起先于众人踏上了“诺亚”。 待到所有人都上到船上,“诺亚”虽然吃水很深,好在一时间还没有散架的危险。青山和杨峰分居船体两侧,各自用一根三四米长的木棍探入水底用力一撑,“诺亚”便承载众人顺着河水的缓流直朝下游而去。 正南的心情出奇的好,心下琢磨着如果换在某个景区的话,能像这样漂流上一小段说不定就从口袋中掏出几十块钱了,还没得周围秀丽的景色。虽然此行碰到了些艰险,比起上次北海的倒斗行动来说则是不值一提,眼见着现在大家都在竹筏之上无比安全,只需到了云楼就可以找到出路平安离开了。 正想着的时候richard又大叫起来,正南琢磨着上船前青山不是给他吃下治疗腹泻的药了了,该不会他现在又有想开大号的想法了吧,连忙叫青山将“诺亚”停住,然后走过去问richard到底是怎么回事? richard疼得在竹筏上仰倒下来,出乎正南意料的是他捂住的部位并不是肚子,反而是左上臂的位置,与之前孙建的情形非常相似――正南忽然有种不好的感觉,就想立刻去查验richard的手臂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但对方因为疼痛而不住地左摇右晃,一时之间甚至令他无从靠近。 正南连忙叫人过来帮忙,但青山和杨峰负责掌舵无法从容离开;施万杰则还是因为先前的斗嘴而耿耿于怀,不仅佯作没有听到,还拉住林炀不肯放她过来帮忙;唯独孙建和绿水靠拢近前,分别从左右两面按住了richard的身体,正南这才能够凑上来剥开他的上衣,将衬衫的袖子撸到肩膀之上。 果然不出正南所料,richard的手臂上也出现了一块黑色的淤青,形状与孙建的大同小异,他只在上面轻轻的按了一下,richard立刻疼得仰起头,脸上青筋暴起,随即双臂发力一挣,脚下顺势猛蹬,便将三个人都推了开来。 “诺亚”上的空间本就不大,正南和孙建被一踢一挣之下还算能够勉强站立在其上,绿水则没有那么幸运,原本她就站在靠近边缘的地方,再加上体重本就不比男人,被这么一推立时向后退了两步,一不留神脚下踩空,仰面翻进了河水当中…… 所幸的是正南一早让青山他们将“诺亚”停了下来,河流的流速缓慢,水也不深,纵使绿水呃水性不好应该也不会出现什么危险――然而等到正南从竹筏上重新站起后仍旧有没看到绿水如期浮出水面,不免焦急地疾奔几步,到她落水的地方向下望去,紧接着又四下里找寻了一圈,却始终没有看到她的半个影子…… 照道理说如此短的时间绿水不可能会游离开“诺亚”的范围才对,但水清澈得可以看到河床上的鹅卵石,却唯独不见她的踪影,正南一时无比紧张起来,刚要亲自下水去找寻,哪知道船侧的杨峰反而先于他跳了下去…… 正南觉得这样也好,杨峰毕竟是南方人,水性应该不差,由他下去寻找绿水效率肯定会更高一些,自己的那两下狗刨别说救人,不要反过来再需别人来救就已经算是超长的发挥了…… 话虽如此,正南还是焦急万分,一方面是因为绿水掉下水的时间已经不短,在船上徒劳地等待让他愈发担心起她的安全了;另一方面则是他刚从richard的身上发现了与孙建相似的龙纹,紧接着就引发了这场落水的骚乱,令他不由得揣摩这其间究竟存在着什么联系? 杨峰似乎发现了绿水的踪迹,一个翻身直朝“诺亚”的底部潜去。 正南这才恍然大悟,忘记了他先前找寻时忽略掉的死角――如果绿水不再他的视线范围内,那也只可能是被卡在船底了。 他们在建造“诺亚”时有意将船身设计成了一个倒扣的碗型,这样一部分空气会被夹在水面和船底之间,起到增加浮力的作用。船底还被钉上了一层桦树皮用以防水,所以从上面无法看清船底的情形。不过既然船底留有空气,绿水一时之间应该没有危险,只是令正南不解的是她为何不尽快游回到船上,反而要躲在船底呢?难道是因为落水的时候撞伤了手脚,没办法自行返回? 正南很快找到了这个疑问的答案――不远处的水中有团巨大的黑影,逡巡着逐渐向“诺亚”靠拢过来,形似大鱼,足有三四米长,犹如鳄鱼一般摇摆着身体,刚刚贴近上来忽然掉转了鱼头,用它那粗壮的尾鳍对准“诺亚”的侧身就是狠狠的一撞…… 船上的人开始还都好奇地观望,随着这次撞击引起的船身晃动险些站立不稳,好在互相拉拽着才没人掉下水去,正南赶紧高声呼唤着让大家都集中到船身的中心,转而又见那黑影去而复返,似乎成心要让他们舟毁人亡一般,不禁心下叫苦不迭,琢磨着人都说山高水深才出妖孽,怎么在百花谷这块弹丸之地上,先是碰上了身形巨大的甲虫,现在又在这浅水溪流中冒出了如此凶猛的大鱼呢? 问题是任凭鱼的体型大如鲸鲨,却鲜有攻击人类的记载,眼前的既非亚马逊流域的食人鱼,也不是海洋中的大白鲨,正所谓大道通天各走一边,有什么理由要刻意为难他们呢――手忙脚乱间正南忽然想到了蛟这种神兽,琢磨着或许这水中的东西真的不是大鱼,反而是那传说中凶猛且奸邪异常的怪兽吧! 正南记得哪本古书中曾描述这个传说中的怪兽道:蛟,龙之属也。池鱼,满三千六百,蛟来为之长,能率鱼飞置笱水中,即蛟去――如此说来,蛟也算是本事通天的神兽了,蛰伏在这浅水当中难道是一直早等着捕杀猎物,而现在该不是把他们都放进了它的菜单当中吧! 青山哪管它是鱼是蛟,只是快速地将自己那把英吉沙刀绑在了杆子上,做成一柄简易的鱼枪,瞄准左右摇摆着靠上前来的大鱼就是狠狠一刺。 这一下正中大鱼的脊背,立刻自伤口上冒出汩汩的鲜血,把船身周围的水域都染成了红色。大鱼受此重创却仍旧拼命在船上撞了一下,随即才故技重施般的退开一段距离,为下一次的撞击积蓄着能量…… 正南发现大鱼前两次几乎都撞在“诺亚”的同一点上――这畜生竟然如此狡猾,看来是打定主意地要将竹筏拆散才肯罢休,正南不禁汗毛直立,琢磨着之前在陆地上还可以躲开巨型甲虫,可现在在水上除了硬着头皮抵抗到底就没有别的出路了,随即咬咬牙发起狠来,学着青山的样子做了把鱼枪,两个人临河而立,紧盯着水中的变化,只待那大鱼再敢出现,立刻就要将它置于死地…… 然而青山先前的一击给大鱼造成伤害的同时也令河水暂时被鱼血所污染,大鱼的身形隐匿在其间,反而让两个人一时间找不到它的踪迹了。 青山将“鱼枪”攥得吱吱作响,恨恨地咒骂道: “畜生你倒是再来啊,让你看看爷爷的手段……” “砰――”他的话音还未落时便听到自脚下发出一声巨响,大鱼不知什么时候奇袭而至,不但“诺亚”再也经受不住如此激烈的撞击,自船侧裂开了个一米见方的大口子,青山和正南更是一下子没有维持住了平衡,先后落入了水中…… 正南连呛了几口血水,感觉那股腥臭的味道直让他想要呕吐出点什么,好不容易从中探出了脑袋,用手攀附在船身上,贪婪地吸了两口空气…… 还没等气喘匀,眼见着几米开外的青山也露出了脑袋,直朝他这边拼命地挥手。正南见势自知不妙,好像立刻就能感觉到后背冷风直吹,心里琢磨着该不会是那天杀的恶鱼此时就在自己的身后吧…… ------------ 第18章 抢救 [正文]第18章 抢救 ------------ 正南虽然身处险境,却还保持着足够的清醒,听到青山的提醒后并没有回过头去张望,反而在第一时间就选择了扒住船沿,用尽全身气力从水中一跃而起,继而侧身翻滚了两圈,这才被船当中的richard等人截住,暗自庆幸着自己平白捡回了条性命。 身后传来了大鱼的牙齿在船沿上发出的咬合声,直让大家心下发凉,不过随即声音就消失了,正南刚从鱼口脱险,转而又担心起还在水中的三个同伴,四下里找了一圈,这才看到自己那把“鱼叉”早就顺着河流漂远了,而刚才还露着脑袋的青山此时也不见了踪影,十有**也躲藏到了船底下去了。 如果是这样还好,正南唯一担心的是青山可能会鲁莽行事――人在船上尚且无法制服那大鱼,落到水下若是还要蛮力相抗,那岂不是正中了大鱼的下怀,干等着它对自己任意宰割了嘛! 然而总是这样躲闪始终不是办法,船底的空气总有耗尽的时候,到时候他们三个还是要冒险向船上或者岸边转移,参照刚才大鱼的迅猛攻势,那样做最好的结果也无外乎三个人当中侥幸活下两个而已,实在不是个能够让人轻易接受的现实…… 正南绞尽脑汁这才终于想到了个办法,就是令“诺亚”慢慢靠到岸边的浅水区,这样既可以令大鱼的攻势无从发挥,船上的人再合力将“诺亚”翻过身来,就可以将困在其中的三个人解救出来了。 这个方法看似可行,可问题是两支用来撑船的篙子已经被改造成了鱼叉,其中一支掉到水中后漂到下游去了,青山的那支也同样不见了踪影,仅凭徒手滑水的话一来很难将偌大个船身快速地靠上岸去,二来包括正南在内的众人刚才都见识了大鱼的凶猛,谁还敢将手臂伸下水去赌运气呢? 好在正南脑筋转得极快,顺手在“诺亚”的底部拆下了一个较细的树干来临时当做篙子,三撑两撑之下,船身终于开始横向挪动起来,一点点朝着岸边靠拢过去。然而正南这招拆东墙补西墙的举动也带来不小的恶果,原本船底的木头都是被三五根地绑成一捆后再整体固定的,因为情急,正南只能胡乱地拆下一根,由此令得一捆随之散架,眼看着船体上其它部分也连带着受到了影响,眼见着“诺亚”的解体只在旦夕之间了…… 正南还在拼了命地向岸边靠拢,只希望能够争取到足够的时间,却在不经意间抬头时看到青山忽然自河当中露出脑袋,换了口气后又扎了下去。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青山果然还是耐不住性子,竟然真的打算与大鱼单挑去了――正南虽然为他捏了一把汗,但顾及到更多人的安危,也只能咬咬牙暂时将他弃之不顾了。 richard见形势危急,也上前来帮正南撑船,“诺亚”在他们两个的合力下速度逐渐加快起来,正当他们暗自庆幸的功夫,青山的半个身体浮出了水面,左右摇晃了几下后重又沉回了水中,没隔上几秒又在另外一处探出头来,如是再三,直让船上的人连连惊呼起来――看样子他像是骑在了大鱼的身上,随着那畜生上下沉浮之际还不忘用从“鱼叉”上拆下的英吉沙刀对着身下一通乱刺,真可谓是是以命相搏,一时间杀得兴起! 正南见到大鱼露出了行踪,“诺亚”也差不多寿终正寝了,好在他们已经非常接近河岸,正当他想着潜下水去看看时,杨峰忽然从船侧的碎木中爬了上来,一手揽着绿水,踉踉跄跄地上到河岸,这才一下子瘫倒在了地上,连着吐出好几大口水来…… 众人也都纷纷上到岸上,赶紧跑近前来查看绿水的情况,只见她脸色煞白,已经没了呼吸和脉搏,显然是溺水太久的后果――正南立刻跪下身将绿水的脸转到一侧,左手空心握拳按在她胃部以上两个手指的地方,右手包住左手向下用力按压了两次,然后嘴对嘴的做了次人工呼吸……照此不停地重复着这套步骤,足足三分钟之久却仍旧不见丝毫的效果,他自额头不免渗出了汗珠,手也渐渐发起抖来,再次按压绿水心脏的时候甚至忍不住大声叫了出来: “回来,绿水你快给我回来……” richard拉了拉正南手臂,却没能让他停止下来,只好轻轻地提醒他道: “兄弟,这女孩已经死了,节哀吧……” 正南猛的回过头恶狠狠地瞪了richard一眼,随即又继续重复起了先前的动作。他不愿也不敢接受绿水已死的结果,只觉得她好像随时都会清醒过来一样,而自己所做的不仅是对一个朋友的尽力救助,反而更像是种召唤,为一时迷失在生与死的边缘的绿水――同时也是自己至亲一样的妹妹――指明正确的道路而已…… 身后泛起了水花之声,除了正南外的其他人都回过头去,只看到青山一手提着长刀,满身血水地从河中走了上来,眼见着他就要因精疲力尽而跌倒在地上,却一下看到了绿水的情形,摇摇晃晃着走上前来,手中的英吉沙终于从手中脱落,直插进了泥沙当中,一时间泪流满面…… “噗――”绿水忽然吐出口水,紧接着开始不住地干呕起来。 正南开始还一愣,随即兴奋异常地将绿水揽入怀中,如释重负般的自脸颊滑落两滴眼泪,青山更是和richard抱在一起,在场每个人也都随之轻舒了口气…… 绿水的死而复生着实让大家惊出了一身冷汗,尤其是正南和青山两人。晚上,他们坐在篝火旁,一边照顾熟睡中的绿水,一边漫无边际地闲谈着。 “诺亚”的这次遇袭事件让大家对这百花谷逐渐心生恐惧,同时也就此宣告自水路前进这一方案的彻底失败,因为众人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惊吓,体力也需要加以补充,所以他们干脆在原地停了下来,将组成“诺亚”的木头一根根解开拆下并晾干,劈成小段后在天黑前燃起了几堆篝火,九人分分坐在篝火旁,或是像richard和孙建那样的倒头大睡,或是像杨峰和晓茹一般地卿卿我我…… 绿水枕在青山的大腿上酣然沉睡,青山将她前额上垂下的一绺头发拨弄到侧面,忽然间转过头来问正南是否喜欢绿水? 正南被他这冷不丁的一问赶紧辩解道:“你小子胡说什么,我可是一直都把绿水当成亲妹妹一样看待……” 青山假意“哦”了一声后转而又说:“可我只想要个姐夫,不想要大哥――既然你刚才亲过她,就勉为其难娶了她做老婆算了……” 正南冷汗直流:“我们管那叫‘人工呼吸’,跟你所说的“亲”完全是两码事――再说你小子说这话的时候小心点,当心你姐随时可能会爬起来敲破你的脑袋!” “呃,随便啦,反正都是嘴对嘴地吹气,在我看来本质上没什么区别。总而言之是男人就要勇于担当,可不能像你那个姓杨的朋友一样始乱终弃。再说我姐除了对我凶一点外,其它方面还是很温柔的,要么你就将就一下,也算是做善事了……” 正南听青山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个事来,问他道: “你小子今年也有二十一了吧?还是让南哥先给你介绍个女朋友吧,就是上次在我们店里见过的那个小妹――咦,你脸红什么?难道――难道已经开始在心中暗想着和她‘吹气’的场景了?” 青山半侧过身在正南的肩膀上打了一拳,这个动作反倒令绿水从睡梦中醒了过来,兀自坐起身,摇了摇脑袋后道: “你们两个大男人还在这打闹,让我多睡一会儿不行啊!” “姐,我和南哥这可不是打闹,而是探讨‘人工呼吸’的正确方法,要么你们再……” “青山――”正南见他的玩笑开越开越大,立刻转移了话题道,“你姐既然醒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给她打一针抗生素吧。对了,先前你手上的伤只经过简单的包扎,后来又在河里沾了水,也一起打一针算了――来,先拆开看看是否有感染的迹象……” 青山原本玩的正尽兴哪里肯就此放过正南,琢磨着等下打完针后定要让他服输,于是一边解开缠在手指上的绷带,一边告诉他说: “刚才与大鱼在水中拼命的时候出现过一段时间的疼痛,现在反而没什么感觉了――说起那个巨型甲虫就让我窝火,下次它可别再让我撞到,不然一定要像对待那条大鱼一样拆个七零八碎――咦,这是怎么回事,真是活见鬼了嘿……” ------------ 第19章 疑似诅咒 [正文]第19章 疑似诅咒 ------------ 青山之前被巨型甲虫偷袭,折损了半根手指,也亏得他性格出奇得坚毅,竟然在那之后如同没事人一样,甚至还在水中斩杀了只吞舟大鱼,可谓勇猛异常。但是毕竟十指连心,天晓得那甲虫的前足上是否带有什么病菌,正南还是力劝他打上一针抗生素,免得承担伤口发炎的风险。 青山一向最听正南的话,立刻将胡乱缠在手指上的纱布一圈圈地解开来,借着篝火的光亮发现了令他十分诧异的一幕――手指竟然完好无损地呈现在面前,只是因为一直被纱布勒紧略微显得有些红肿和淤青而已,除此之外哪有什么伤口,就连半点痕迹都不见踪影,一时间倒令他自己都开始怀疑起了是否有过受伤的经历…… 正南也注意到了这一奇异的景象,立马凑过来仔细察看了一番。之前是他亲手为青山做的包扎,当时还曾感慨于他实在不够幸运,虽然只是断掉了手指的一节,但右手食指对人来说如此重要,必定会对青山以后的生活产生诸多影响…… 并且,正南分明记得那节手指最开始还与身体有些牵连,是青山自己将其硬生生地扯下扔掉的,它怎么不但能够自己找回来,还会如此完美地复原到最初的状态当中,连块疤痕都没留下呢? 青山伤口的不治自愈虽然是件好事,但正南始终觉得其下隐藏着什么让人难以捉摸的东西――自从他们进入百花谷后着实发生了几件怪事,连原本在谷外普通的黑鱼和甲虫都长得如此巨大,堪比史前巨兽一般并且凶猛异常,远超出了人们的想象;看似波澜不惊的行程也是处处暗藏危险,令得正南颇有举步维艰的感觉。问题是如果说出现这些看得见摸得着的困难都还在情理之中的话,诸如青山手指伤而复原的怪事则让他彻底困惑了…… 虽然不是非常肯定,但正南忽然觉得他们碰到的所有难以解释的事情应该都有着内在的联系――正如青山的手指绝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复原一样,孙建和richard的手臂上出现的龙纹也必然不是空穴来风…… 想到这里正南让青山撩起衣袖给他看看,青山不明所以却还是照办,左上臂刚刚显露出来,正南一眼就瞄到了龙纹,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仍旧惊讶得一时说不出话来,转而飞快地将自己的上衣也全部脱掉,赤着膊用右手扳住左臂看了又看,却没有发现类似的图案…… 青山兀自“咦”了一声,奇怪于这东西是什么时候印到他的胳膊上?向掌心吐了口吐沫按在龙纹上使劲揉搓了几下,细细看来那图案又像是自皮肤下面渗透出来的颜色组成,植根于每个毛孔当中,任凭怎样用力都根本无法抹去分毫。 正南觉得事态远超出他想象得严重,立刻将所有人都召集在了一起,也顾不上施万杰一个劲地抱怨着惊扰了他的好梦,直接让大家检查一下自己的手臂,是否有与青山类似的龙纹…… 虽然只需露出肩膀,但三位女士多少还有些害羞,结伴跑到另外一处火堆去了;剩下的六个男人中,孙建、richard以及青山的手臂上先后出现了龙纹自不必说,杨峰和施万杰虽然对正南的要求有些莫名所以,不过还是照着他的要求撸起袖子来,看过之后也都发现了同样的图案,一时间气氛越加诡异起来,每个人都憋着一言不发,只等待着最后的统计结果。 过了一会儿女士们折返回来回来,分别将查看的结果告知给了正南――三个人当中只有林炀的手臂上没有发现什么,绿水和晓茹则是同样未能“幸免”…… 如此说来九个人当中只有正南和林炀两人幸免,绿水、晓茹、杨峰、孙建、青山、richard以及施万杰等七人则是身现龙纹。 正南回想起在山洞内看到的壁画上也有类似的记载,八个生活在百花谷的族人自首领斩杀把头怪物后,手臂上就出现了一团黑气,虽然由于角度的关系看不清楚,但从大致的形状和所在的位置上判断都与龙纹非常相似。 依照壁画的意思,首领和其他族人似乎都认为这龙纹是天降灾祸的源头,只有通过某种仪式将其从八个人的身上去除才能够令百花谷重归平静。于是他们将从山谷中采来的鲜花碾碎榨汁,喂服给八个人喝下,由此才将那龙纹化解于无形…… 难不成众人也是受到了潜伏在百花谷当中诅咒,可为什么唯独正南和林炀没事呢? 又或许他们两人并非置身事外,而只是暂时得保无事而已,只因为他们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触碰到那个“诅咒”?如此说来,究竟是什么事是七个人遇到过,而正南和林炀却暂时没有遇到的呢? 九个人自从在谷口的小屋中相聚到现在,一直都是保持着共同进退的状态,正南一时间还真想不出自己的经历与青山他们有何不同,以至于竟会产生出现时的差异。而这种差异明显不是由性别所决定,即便同为手臂上出现了龙纹,也有先后之别,或许问题的答案就隐藏在其出现的时间上。 正南进而想到,龙纹最先出现在孙建的身上,那时他刚从癫痫中回复了神智,忽然嚷着左臂疼痛,据孙建自己说出现的图案之前并不存在,那时正南还只当它不过是块淤青而已,不像杨峰那样过多在意; richard是第二个被发现身有龙纹的人,如果非要说他的情况与孙建有什么相似点的话,可能就是因为前天晚上吃了施万杰自河中捕到的鱼后腹泻不止,以至于身体也如孙建之前那样的虚弱吧…… 由此是否可以推知,身体因为伤病才会令诅咒趁虚而入,从而引出龙纹的显现呢? 这个理论虽然乍听上去很是荒谬,但完全可以照搬到绿水、青山以及施万杰的身上加以佐证――虽然三人的龙纹并不是自打一出现就被发现,但在他们身上先后都有过类似的突发事件,表面上看似事出偶然且毫无关联,但若细加分析的话还是很值得一番玩味的。 施万杰在甬道内突发“幽闭恐惧症”;青山则在与甲虫的搏斗中断了根手指;绿水更是险些因为溺水而身亡――抛开造成这些伤病的因素是否真是“意外”不谈,连同孙建和richard一起,五人的情形完全符合正南对此所作的假设,只是未见杨峰和晓茹也有类似的经历,难不成他们与其他人有所区别? 正南把自己的这番推论提了出来,大多数人对此都不置可否,唯独杨峰立刻大摇其头道: “依我看这龙纹是何时以及怎样出现的并不重要,但从壁画上的记载来看,出现这种东西的确不是好的兆头,当务之急还是先想办法将其去除为妙,免得拖得久了对咱们的身体造成什么伤害……” 经杨峰这么一说,施万杰立刻紧张起来,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原地转了两圈,转而又叫正南和杨峰快想办法,并说他可不想死在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说来说去那封邮件中的问题其实是他老婆林炀解答出来的,没理由让他这个原本毫不相干的人一起陪葬啊…… 正南心想施万杰看来是真的着急了,竟然不顾面子地将实话抖落出来。不过比起他这番“真情告白”,另一个细节似乎更加值得关注和推敲,那就是杨峰明显在刻意回避着自己的猜测和推理,说出这番危言耸听的话更像是在借机转移话题,令旁人不再对他就是否也曾在谷中有过伤病的经历而出言求证…… 这种感觉虽然来得毫无缘由,不过随即发生的一幕似乎从侧面印证了他的猜测――杨峰话音刚落,晓茹立刻从他的身旁站起身,扭头便朝另一处火堆走去。杨峰开始还下意识地回身拉住晓茹的手,却被她如同置气般一把挣开,不免有些尴尬,对旁人若有似无地笑了笑,转而假装倾听起了施万杰的抱怨…… 见正南给自己使了个眼色,绿水立马会意地站起身,紧追晓茹而去。 杨峰见状苦笑了一下,这才对正南说: “女人嘛,没办法,时不时地总会耍些小脾气――要说这也难怪,以前养尊处优锦衣玉食惯了,哪曾到这杳无人烟的地方吃过苦头,过会儿自然就没事了……” 施万杰闻言立刻附和道: “杨处长说的是,这两天东奔西跑,别说嫂子这样柔弱的女子,就连我这副身子骨都有些吃不消了。如果一门心思地找寻出路倒还好,问题是现在身上还长出这么个痣不痣疤不疤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传染所致,听您刚才的话似乎是有办法应对,既然如此就快帮小弟我去掉吧,虽然不痛不痒,总归平白多出来的东西摆在那会让人觉得不自在的啊……” ------------ 第20章 主动受难 [正文]第20章 主动受难 ------------ 正南瞪了施万杰一眼,心里琢磨着就你的命值钱,别人的命就都如草芥?还说什么“传染”的屁话,真要是那样的话,那传染源也不该是除了你之外的旁人,毕竟九个人当中非要找出个胸窄气短的另类的话,那你施万杰可是当之无愧了…… 杨峰似乎对施万杰的人品也不感冒,等到他的胡言乱语终于告一段落的间隙,这才对其不加理会转而对着正南道: “你刚才所说的‘诅咒’在中国民间一般称为“巫蛊”,现在大概只在西南几省以及东南亚国家还能见到,据我所知生活在湘黔一带的生苗对此最为精通,不过经过这些年来地方政fu的移风易俗,个中高手早就是凤毛麟角了――要说起来这种巫术最早起源于秦汉之交,从时间上来看倒也与越王墓的传说相契合,或许当初闽君摇在建造陵墓的时候真的动用了巫蛊秘术,借此达到保卫百花谷不受外界侵扰的目的,一旦有人踏入了古墓的势力范围,就会慢慢显露出这种龙纹一样的中毒征兆,至于之后是否会进一步的恶化那就不好说了――不过我倒是有个将其化解的方法,虽然不知道能否管用,至少可以一试……” 经他这么一说正南也似有所悟,立刻摇摇头说: “壁画上的记载玄而又玄的,怎么能过分相信?先不说其上八头怪兽的场面十有**就是源自民间杜撰而来的传说故事,单是喝下花水就可以令龙纹消除,这怎么看都似天方夜谭一般不切实际呢?” 杨峰见正南还没领回他的意思,继紧接着又说道: “你我都是与古董打交道的人,自然知道落于纸上和刻于壁前的东西同样的真伪难辨,但依照我们当前所面对的形势来看,如果还对一切都大加怀疑的话,明显就是谨慎得有些太过苛刻了,正所谓‘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反正从现在起我们就开始兼顾着收集花朵,如果后面没有出现更多的变数自然最好,万一发生什么意外情况,也好用它来作为第二重保障,说到底是做有利无害的准备,何乐而不为?” 正南一想也对,天亮后他们总归还要向着云楼进发,不妨就在路上顺便收集些鲜花留做备用好了。 众人又都闲谈了一阵,对于龙纹一事始终是推测的成分居多,没有得出什么建设性的结论出来,待到月上三竿的时候,各自吃掉分发的食物后又三三两两的散开来,找寻休息的地方去了。 正南又和青山聊了一会儿,这才看到绿水将小茹送到杨峰所在的地方,然后折返了回来坐在他俩的对面,从青山的手中接过一片面包,全然不顾淑女的形象,狼吞虎咽地塞进了嘴巴。 正南低着头窃笑不已,青山揶揄道: “姐,你这个样子怎么可能嫁得出去,喏,人家都在笑你了……” 绿水闻言朝向正南的方向瞟了一眼,进而脸一红,佯作没事般地喝了几口水,趁正南故意将视线转向别处时恶狠狠地瞪了青山一眼,这才转入了正题。 绿水说她刚才一直陪在晓茹的身边,花了几个小时听她倾诉苦衷,从中得出不少有用的信息。 晓茹的全名是周晓茹,两年前大学毕业后参加公务员考试,勉强挤进了文化局这个清水衙门里任职秘书,直接领导正是杨峰。 年轻女子对成熟男人所散发出来的魅力总是难以抵御的,更何况杨峰虽然在局里只是个中层干部,却在晓茹看来拥有高于一般人的内涵,所以两个人从互生爱慕直到最终走到一起也就顺理成章了。只不过后来因为局内风言四起,晓茹不得不应杨峰的要求主动辞职,完全消失在了他的身后。 杨峰早些年就与老婆办理了离婚手续,其后身边着实出现过几个女人,这些晓茹都了然于心,不过她始终在与这些女人竞争中努力着成为最后的胜者,从而以“杨太太”的身份获得所有人的接受。然而杨峰似乎从来就没有将她的合理诉求放在议事日程当中,对于婚期的许诺也是一拖再拖,两个人由此经常陷入到冷战的状态当中,就连这次来百花谷的路上也是吵得不可开交,以至于发生了个小小的意外,这才导致他们比其他人都更晚到达马尾山…… 杨峰是在百花谷之行的前一天才告诉晓茹有这么档子事的,这令她非常不满,自从泉州出发后就一直没给杨峰太好的脸色看,两个人后来终于爆发了冲突,以至于情急之下,晓茹竟然从车后座的果篮里拿出了小刀抵在自己的手腕上,对杨峰下达了最后通牒。 杨峰见晓茹真的动怒,赶紧将汽车停靠在了路边,转而想从她手上抢夺下小刀。车内的空间本就狭小,两个人互相推搡之下,竟让水果刀在他们的手心手背上各自划出一道几厘米长的口子来。 水果刀虽然锋利,毕竟短小,造成的伤口不深,只是令两个人都流了不少血。晓茹见状失去了继续作闹的动力,转而冷着脸一言不发,对杨峰的关切不作理会。杨峰只好强硬地扯过她的手,帮她在伤口上贴了只创口贴,这才重新发动了汽车,继续朝向马尾山进发。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晕车的缘故,亦或是这场打闹耗费了自己太多的精力,晓茹只感觉头晕目眩,很快就在气恼中昏睡了过去,直到被杨峰再次唤醒,随着他莫名其妙而又慌里慌张地跑下公路,这才在众人还未离开的时候与他们会合在了小船上…… 正南说原来如此,难怪刚才问杨峰是否也有过伤病的经历时,晓茹竟会忽然离席而去,看来是因为想起先前路上与杨峰的那番争斗了的不快了――不过他们俩受伤是发生在来到百花谷之前,这与我的推论还小有出入,可这已经是我能够找到的你们七个人所具有的最大的共同点了。如此说来,难道是我一开始的思路就有问题?老实说,除了你们身上的龙纹缘何出现让我着实困惑外,青山原本受伤的手指竟然一夜之间又回复了正常,这事也同样非常怪异,你们有没有像我一样也觉得两者之间存在着某种内在的联系,只不过一时之间还难以言喻? 听正南说到这里青山忽然眼珠一转,对他说:“我倒有个办法,可以验证你先前的猜测到底是否准确,只不过要南哥你担些风险了……” “哦?说来听听……” “戛然九个人当中只有你和施万杰老婆的身上还不见龙纹,若真想知道它的出现是否跟伤病有所关联,你完全可以在自己身上做个试验嘛……” 还没等青山说完,绿水就在他的脑袋上使劲拍了一巴掌,恨恨地说: “你小子出的是什么馊主意?这鬼东西躲还来不及呢,你倒让南哥自己找上门去,是不是几天没收拾你又皮痒了?” 青山被绿水教训一通后自然是唯唯诺诺,一个劲地低头认错,并说他刚才只是提出了各方案,是否可行就没经过大脑考虑了。绿水闻言还欲不依不饶,反倒是被正南拦了下来,这才悻悻作罢…… 出乎姐弟俩意料的是,正南忽然从青山背包里抽出了英吉沙刀,只一下就在左手背上割开了条口子,然后才对目瞪口呆的两个人解释道: “青山这次绝对是出了个好主意,我先前怎么就没想到呢――这么个小刀伤算不上什么,等下消消毒再包扎一下就不会对我的行动有什么的影响,不过它存在的意义却非常重大,最不济就只当是不小心刮到了,万一我也会出现跟你们同样的龙纹,那不刚好能够证实了我的猜测嘛!那样的话我们也就可以从得出的结论进而推演事情的来龙去脉,不至于再像现在这样胡乱猜测却又始终不得要领了……” 绿水简直快要被正南的话气死了,可又不能像对待青山一样借用拳头来申明道理,只好耐着性子反问道: “你把这当成是大家凑份买彩票啊――天晓得这龙纹是福是祸,万一存在危险你岂不是自己往火坑里跳吗?” 正南呵呵一笑后道:“你们姐弟都未能幸免,我又怎么可以独善其身?既然咱们是一起来的,就要一起平平安安地回去才行。再说你也没必要过分悲观,应该向我学习,总是保持一种‘道路虽然艰辛,前途必然光明’的处事态度,说到底干咱们这行的畏首畏尾怎么能行,总要时刻做好承担风险的准备不是……” 面对既成的事实,绿水也只能选择接受,不过她还是觉得正南这番说辞纯属诡辩,硬是凭三寸不烂之舌,将匹夫之勇描绘成了随机应变,不仅毫无道理可言,更是拿自己的生命乱开玩笑的愚蠢之举。怎么感觉此时在他身上深思熟虑三思后行的冷静不见了踪影,该不会是受到什么影响,以至于无法做出正确的判断吧? “你是不是喜欢上了周晓茹?”出乎绿水意料的是,自己竟然脱口而出地讲出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来。 ------------ 第21章 女人的直觉 [正文]第21章 女人的直觉 ------------ 正南琢磨着这姐弟俩怎么都有打探别人的**习惯呢?先前青山一个劲地问他是否喜欢绿水,现在可好,绿水反过来又问他是否喜欢周晓茹――乍听上去就好像大家所在的地方并不是危险丛生的百花谷,反而是国内某个以相亲为主题的电视节目的彩排现场一般,自己一直一厢情愿地致力于破解困扰着众人的诸多谜团,旁人却似乎更关心男欢女爱卿卿我我,这对他来说实在是个不小的打击。 说他喜欢上了周晓茹?笑话,她可是杨峰的女人,自从见面到现在两个人都没有说过超过三句话,也不知道绿水的古怪念头从何而来? “那么说就是了?”绿水却仍旧不依不饶地追问着,就好像问话既已出口,就一定要从正南那里得到答案一样的坚定。 正南无奈的耸耸肩:“我又没有承认,怎么就是了呢?” “不承认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就等同于不否认――当然这原本于我无关,承认与否都是南哥你自己的私事,我只是在与周晓茹接触后总觉得这个女人不似外表看起来的那样简单,如果你真的对她动了心思,私下里还是多留个心眼为好……” 正南对绿水的话倒是来了兴致,忙问道:“此话怎讲?” 正南并没有决然的否认,反而关心起细节,这令绿水的脸上瞬间闪过一丝失望,转而立刻掩饰了过去,这才说道: “只是感觉,或者说是女人所特有的直觉吧,非要说出什么理由的话,那就是她所讲述的关于自己的故事太过完美,毫无破绽可言,以至于让人对此甚至不会产生出进一步探究的兴趣来……” 正南只觉得绿水也太过敏感了,周晓茹说给她听的是自己的经历,又不是在编造一个谎言,何来的“完美”与“破绽”之说?再说即便周晓茹对自己的身世还有所隐瞒,那说到底也是人家有权保护的**,绿水就此提出的要他对她小心提防的建议显然也就毫无根据了…… 不过正南随即又想到了什么,反而渐渐觉得绿水说的也并不是全无道理。 周晓茹和绿水同样只是萍水相逢,虽然同为女人,但某些敏感话题也不太可能如此轻易地互相倾吐的,就比如她现在所拥有的尴尬身份――她与杨峰的关系说得好听是男女朋友,不好听的话就只能算是被人包养的情人罢了。即便外表如何光鲜,恐怕这世上也没有人会甘愿承认这点,但周晓茹却并未对此讳莫如深,反而毫无保留地向绿水大吐苦水,如果她不是单纯的有些头脑简单的话,那就肯定另有原因了。 什么理由可以让一个人将难以启齿的秘密告诉他人? 除非是怀揣着掩盖另一个更大的秘密的目的吧――绿水所谓的“女人的直觉”或许就源于对这个道理的认识,只不过她没有像正南这样将其理出个头绪,反而将精力都用在了打翻内心当中的醋坛子上了而已。 正南暗自沉吟的时候,绿水还当他真在对周晓茹想入非非,没好气地往篝火里扔了几块木头,溅起的火花险些蹦窜到青山的身上,她对此却毫无歉意的表示,最后索性翻身躺倒在草地上佯作睡觉了。 正南见青山对他做了个鬼脸,也只好无奈地吐了吐舌头。其实他早就明白绿水的心思,不过真的一直只是把她当成妹妹一样看待。老实说绿水的性格和容貌倒是符合正南心中的标准,不过两人之间实在太过熟悉以至于到了无话不谈的地步,也正因此反倒更像是相亲相爱的家人一般,如果非要让他们向着男女朋友的关系发展,那在正南看来无异于一场灾难一般无法接受。 好在男女之事也容易处理,完全可以凭借装傻充愣暂时敷衍了事,再等待时间来将其冲淡抹平,十有**都不会留下一丝痕迹――至少正南是这么认为的。 这已经是众人在百花谷的第三天,同时也是在野外度过的第二个夜晚。四周一如前夜一般寂静,静得让有些人浮想联翩,静得让有些人魂不守舍…… 第二天一大早所有人都起来了,围拢在一起等待着有人能对接下来该如何行动提出建议。他们不约而同都将目光投向了正南,就好像默认为他是所有人的领导一般,就连原本有个副处的头衔的杨峰,以及之前一直表现出对他和青山不甚满意的施万杰对此也毫不介意,似乎正南此时只需随便一指,大家都会毫不犹豫地踏上前途未卜的行程…… 正南也感觉到了肩负着的压力,好在他这一晚并没有全部花在睡觉上,而是想出了个不是办法的办法,虽是权宜之计,总归好过没有。 他对大家说:朝向云楼所在的方向这一目标没有改变,但从水路前进已经被证明并不可行,所以我们还是要冒险穿过丛林。这样的话,就有可能再次遭遇巨型甲虫或者类似的怪物,因此不能再像上次一样轻军冒进,反而要步步为营、稳步前进。为此,有两点原则需要大家谨记: 第一,还是由我和青山两个人在前方趟路,richard和孙建在后面收尾,施万杰和杨峰主要负责照顾三位女士;大家将队伍的长度尽量压缩控制在最紧密的状态当中,行进的时候前呼后应,防止有人掉队;每个小时停下来休息十分钟,男人们按照之前分成的三对轮流负责守卫,遇有危险立刻大声高喊发布警报; 第二,传授给你们一个判别方向的方法:将手表时针指向太阳,时针和12点的中轴线所指示的就是正南的方向――这条峡谷是南北走向,因此云楼所在的方向在正北,一旦大家因为突发的状况失散,首先要做的是尽量就近找寻同伴,尽可能的跟大部队重新汇合到一处,实在无法做到的话就一路朝向云楼所在的方向进发,这样与其他人重新碰面的机会同样很大…… 正南说完见大家纷纷点头,继而又补充了一句:为了以防万一,现在将所有的食物和饮用水都均分成九份分发给大家,经过前两天的行进,我预计咱们已经走了全部路程的三分之一左右,按照这个进度来看,至少还需四天的时间才能赶到云楼所在的地点,所以每个人都需要依据自己的实际情况安排这些为数不多的补给品,如果消耗得过快,那除了饿肚子以外,就只能去河中捕鱼这一条选择了…… 大家闻言都哈哈大笑起来,唯独施万杰黑着脸,却又不好发作,只让林炀帮他领了分发的食物。 分配补给的工作完成后,正南又找到richard和孙建,分别递给他们一个塑料袋,让他们一路上收集花瓣,每个品种最少保证采集两份,并且在收集的时候尽量记住一共有多少个品种――想来既然这里名叫“百花谷”,那花的类别至少也要有百种之多吧,虽然现在还不知道它们究竟有何用途,权当是杨峰所说的有备无患吧! 所有的准备工作都结束后,大家终于踏上了行程。 正南的那把刀在之前受到大鱼的攻击时遗失在了河水中,他只好找了个还算趁手的木棍,将头部削尖了用以拨开挡住去路的枝叶,效率自然比不上青山的英吉沙刀,也就是勉强能够使用罢了。 不过这也带来一定的好处,一方面拖慢了队伍行进的速度,使负责在后方采集花瓣的孙建和richard可以从容跟上,另一方面木棍的长度也足以让他不必冒险将手靠近前方未知的树丛当中――自从有了上次青山断指的教训,正南对于视线无法企及的地方总是心怀忌惮,就好像拆弹专家面对红线蓝线的选择时,纵使拥有十全的把握,心中总归还会忐忑不已一样。 青山的状态刚好与他相反,好像巴不得先前攻击过他们的那只甲虫再次出现一般――大概是在与河中大鱼搏斗后重新找回了自信,决计要把丢失的面子全部找回来罢。好在整个上午的时间里一切都风平浪静,并没有出现让青山期待,却令别人害怕的景象…… 然而毕竟路途艰难,其他人倒还好说,唯独林炀的身体似乎特别柔弱,正南注意到她没走几步就出了不少虚汗,脸色白的有些吓人,每次在休息的间隙里都会从口袋摸出几粒药片扔进嘴里,便问她的身体有什么问题,是否需要多休息一下? 施万杰平常没见怎么照顾林炀,此时反倒装模作样地挡在了她的面前,只说他老婆得的是妇科病,身子虚而已,不需要特别的照顾。 正南原本琢磨着林炀是不是体力过于透支,不过施万杰应该是最了解他老婆的人,既然他也说没事,那就当自己没有问过好了。这次休息刚好轮到他和青山值班,随便喝了口水后本打算绕到队伍的后面去看看孙建他们花瓣收集的进度如何,还没等转过身来就听到前面的青山叫他过去,语气中似乎透露出了些许焦急和惶恐…… 正南先是提醒身后的人保持警觉,随即用力握紧了手中的木棒,这才小心翼翼地凑了上去,心下琢磨着看来一场短兵相接又是在所难免,这次可不能让甲虫或者其它什么东西再占到半点便宜,只待青山往旁边闪开位置,他就要先一棍子戳将上去了…… “慢着慢着――”青山见正南拉开了架势,不免拦住他道,“你先别激动,我只是让你过来看看我的新发现罢了。喏,你看那里――原来在这百花谷中不止有我们九个人啊!” ------------ 第22章 围猎 [正文]第22章 围猎 ------------ 正南顺着青山所指的方向望去,只看到树丛后面的一块空地上,有个用石块围起来的圆圈,当中的木柴燃烧后的灰烬还冒着些许热气,一只穿在木棍上烤熟的野鸡就被丢在旁边…… “我估计你的猜测没错,除非刚才在这里露天烧烤的是巨型甲虫……”正南望着灰烬对青山说道。 青山和正南带着烤鸡折返回来,将他们的发现告诉给了众人。 richard更加感兴趣的是从青山手上抢过烤鸡,不过有了先前腹泻的教训,暂时忍住了大快朵颐的诱惑,转而询问正南这东西是否可以食用? 正南说他觉得应该没事,如果有人要故意下毒的话,不会把它烤的如此美味。richard闻言大喜,立刻撕下块鸡腿来塞进自己的嘴巴,然后将剩余的部分传递给了别人…… 大家已经两三天没有吃过带着热气的东西了,烤鸡还没等重新传回到正南的手中就已经所剩无几,不过看到施万杰用力地嘬着骨头的模样刚好让他没了食欲,一想到百花谷当中还有别的人类活动的迹象,正南一时间更有些不知该是喜是忧,只好再次使用集思广益的没法,问大家对此有何看法? 施万杰不顾一嘴的油腻,先于旁人说道:“这是好事儿啊,说明这山谷并不是真的与外界隔绝,最起码还有猎人还能自由出入其中,看来我们是接近出口了――那个什么,火堆边还有其它什么吃的吗?” 杨峰似乎对施万杰的说法并不认同,摇摇头道:“我看没那么简单,如果真是猎人为何在听到了我们的动静后选择逃跑呢?” “这个嘛,大概还以为是像巨型甲虫一样的怪物吧――并不是每个人都爱逞匹夫之勇的嘛!”施万杰在提出自己的看法时还不忘对青山揶揄上一番,显出一副自鸣得意的神情。 “好――”杨峰循着施万杰的理论继续往下推理,“如果依照你的说法,猎人是因为惧怕碰到了山谷中的怪物才逃离而去的,那么是什么动力催使他在明知道危险的前提下还要进来打猎的呢?我想一只烤鸡的吸引力还不足以大到让人不顾生命安危的地步吧?” 众人都觉得杨峰的说法很有道理,可对方如果并不是施万杰所说的猎人的话,那又会是谁呢? 正南经杨峰这么一提示反倒想起什么,提醒大家不要忘记是怎么来到这百花谷的――九个人自始至终都被躲在幕后的某人操控,那么他们刚才险些碰到的会不会就是他呢? 杨峰说:“非常有可能,他把我们困在这峡谷中,并在暗中观察我们的一举一动,就像,就像……” “围猎――”施万杰突然补充道,“就像是围猎!” 众人不禁把视线都转到了施万杰的身上,只见他吞咽了下口水后这才说道: “把猎物诱进围场,然后观察、戏弄直到捕杀――泉州郊区就有个类似的狩猎俱乐部,以前我经常陪教育局的领导去那里消费,当时我们就是这样玩的,大到梅花鹿,小到山鸡野兔,只要你能猎捕到手,就可以送到俱乐部附属的农家乐里加工成美味佳肴,跟我们眼下遇到的情形非常相似,只不过我们这此反倒成了猎物,不知道猎人是否有口大锅能够将我们一起烹煮――呃,咱们还是快离开这里吧!” 正南心想原来施万杰捕鱼的本事是这么学来的,他所谓的“消费”应该指的是自掏腰包对上级领导地献媚吧,但仅凭那堆灰烬就做出如此推测未免有些武断,一番危言耸听之下唯一起到的效果就是令众人人心浮动,不仅对于解决当下的困境毫无积极作用,反倒大帮倒忙。为了修正他所造成的后果,正南不得不准备出言驳斥一番,也好让大家赶紧从施万杰营造的类似于非洲是人族部落的恐怖气氛中脱离出来…… 然而还没等他想好如何开口,忽然看到施万杰一边的嘴角耷拉了下来,并从里面不断流出口水来。施万杰似乎也感觉到了异样,赶紧伸手按住脸颊,将嘴角推了上去,可一松手便又回复了原位,像是个中风的患者一样,无法控制住脸部肌肉的**和下垂。 似乎只在一瞬间情况就更加严重了,施万杰刚刚抬起的手臂忽然向下一坠,还没等正南反应过来,就看到他身子一斜,歪倒在了草地上,虽然眼珠还能不时滚动两下,嘴巴徒劳地张了几下却只发出呜呜的声音,无法听出半个词字。 紧接着发生了更令正南惊讶的一幕:杨峰、绿水、孙建和richard四个人几乎同时也都倒伏在了地上,如同被人施了魔咒一般,虽然还有意识,却又无法动弹分毫…… 正南慌了手脚,刚想上前去一一查看,只感到耳边“嗖”的一声响过,一只箭直直地钉在了他身旁几十公分远的树干上。 “当心――”青山从身后一下将正南扑倒在地,紧接着对还傻站在原地的周晓茹和林炀使劲的挥手,她们这才惊叫着趴到在地,随即就有若干只箭从她们的上方呼啸而过,纷纷射在附近的树干或者草丛里。 青山经过的观察,人丁所有的箭都是来自同一个方向,他从身下摸出了英吉沙刀便欲翻身而起,正南赶紧将他死死拉住,朝向周晓茹和林杨所在的方向使了个眼色。 青山会意,虽然还心有不甘,为了顾全大局只好暂时放弃了反击的打算,转而和正南一起慢慢地爬到晓茹她们的身边,指了指旁侧较为浓密的树丛,示意那里是弓箭覆盖不到的死角,四个人便顺次钻了进去,紧接着爬起身一阵狂奔,总算远离了刚才那块是非之地。 青山还在为绿水的境况担忧,正南开导他说对方应该暂时不会把他们几个怎样,不然就不会在烤鸡中加入某种神经毒素,反而会是致命的剧毒了――由此可以推测无论暗中放箭的是谁,他的目的都是想活捉咱们九个,而不仅是像施万杰所说的杀死而已…… 刚才的情形万分凶险,在未知敌人究竟是何来历的前提下贸然反击自然不是明智之举,这点青山也明白,可是将包括绿水在内的五个同伴丢在那里独自逃命的做法,实在让他觉得有够窝囊,如果不是对正南极其了解,知道他必然是早就想好了后续的对策的话,那青山肯定早就跟他翻脸了。 “好了――”正南喘着粗气,望了望四周的地形后对他说了句,“我们该回去了……” 青山大惑不解,问正南这个对策出于何意?既然要折返回去营救同伴,之前干嘛还要如此狼狈地逃出来呢? 正南一边让林炀和晓茹跟上,一边对青山解释说: “刚才敌人在暗我们在明,选择逃跑只是故意给他们造成的假象而已,对方肯定料想不到我们还敢折返回去,这么一弄明暗对比的局势就调换了过来,一来可以令对方的实力完全暴露,二来我们也可以根据实际情况从容应对,伺机将绿水他们解救出来……” 青山觉得正南这个办法比起自己的硬拼战术来,实在不知高明了多少,内心的担忧减轻了许多,不过还是恨恨地咒骂着刚才袭击他们的那些人,只说他们暗箭伤人并非君子所为,若被他逮到机会一定要让他们吃些苦头云云…… 正南说:我总觉得事有蹊跷,对方是敌是友还暂时难以确定,千万不要鲁莽行事――你想想,如果他真像施万杰所说的把我们当成困在围场当中的猎物,完全可以在我们还没有发觉之前就不动声色地下手,而不是用在烤鸡中下毒这种低劣的手段。因为我们有九人之多,谁能保证在毒素发作前每个人都会将其吃下呢?真要是蓄意为之的话,那他们为何不多准备些下了毒的食物,一下子将我们全部撂倒? 青山大惑不解的问道:你是说食物中并没有下毒?那绿水她们怎么会倒地不起的――她们五个刚好都是吃过烤鸡的人,这总归不是巧合吧? 正南道:烤鸡上被人涂抹了某种神经毒素这点事肯定无疑的,但我越想越觉得对方此举并非有意为之,反倒更像是听到了我们的动静后随性而为,所以才会显得如此有失周全! 青山对正南的这番推论无法赞同,立刻反问道: “哪有好人会随身携带毒药的,再说即使先前在食物上下毒是无心之举,后来对这我们放箭就是有意为之了,依我看邮件就是她们这些人发出的,原本就没有揣着一颗好心……” 说话间四个人已经接近了之前遇袭的地方,正南没有继续选择从逃出来的路线,反而带着大家小心翼翼地绕了半圈,然后让林炀和晓茹在原地等候,他和青山先去探探虚实再说。 林炀经过这番折腾巴不得立刻躺下来休息,反倒是周晓茹从地上拾起根木棍,一定要与正南他们同行。正南一想也对,毕竟大家对这周围的情况还没有完全掌握,聚在一起互相有个照应总归比分散开来要好,便告诉她们尽量躲藏在他和青山的身后,如果遇到危险情况只管自己逃命,千万不要因为一时顾及到别人而将自己也搭了进去…… 四个人挤在一起,缓慢而又小心地在浓密的灌木中钻营,没走几步最前头的正南就率先停了下来,示意青山上前看看。 两个人透过繁茂枝叶的缝隙向外张望,正好看到的就是他们刚才停下休息的那块空地,然而刚才还躺在地上的绿水等五人却不见了踪影。青山一时性急就想出去看个究竟,却被正南拉住,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这才发现身侧林木的枝杈被人砍出了个缺口,透过其中隐约可以看到树木掩映下有个山洞,洞口一个衣着褴褛、蓬头垢面的男人,正在费力地将动弹不得的施万杰向洞中一点一点挪蹭…… 正南见青山又有些按耐不住地蠢蠢欲动,伸手按在他的肩膀上,说: “别急,既然这些人先前把我们当成猎物,那咱俩干脆来个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只是我的计划中缺个诱饵,你愿不愿意冒些风险?” ------------ 第23章 陷阱 [正文]第23章 陷阱 ------------ 正南带着林炀和周晓茹向后退回几米,再绕到正对山洞洞口的一处树丛中隐蔽了下来。 林炀又从口袋里取出几粒药片塞进嘴里,紧张的情绪这才稍有缓和,置正南关切的询问于不顾,一屁股坐在棵大树的树根上,抱着膝盖低着头,说不上是在闭目养神当中,还是刻意躲避着自己不愿看到的暴力场面…… 正南觉得林炀的情况肯定不是施万杰所说的妇科病那么简单,就凭她那当成饭吃的药物,十有**是用于治疗类似抑郁症之类的症状,看样子由于这一行来的劳苦和惊险,她的病情似乎还有越发加重的趋势。问题是正南虽然略懂急救,对于抑郁症或者类似的大病可就束手无措了,只能希望林炀准备的药物足够且能始终发挥效应,千万不要在这段关键时间里发作起来就好了。 正南和周晓茹蹲在一起,从树叶的缝隙中刚好可以看到外面的风吹草动。 虽然让青山冒险充当诱饵的计划着实有些风险,但此时的正南反而被周晓茹身上的香水气味撩拨得有些难以集中精力了,不由地将身体向旁侧挪开了一点,然而这显然没有起到他所希望的效果,香水混杂着周晓茹的体香猛冲进他的鼻孔,一令他越发感觉不自在起来。 “你紧张吗?”周晓茹忽然问了一句。 “好――还好……”正南以为周晓茹看出了自己的尴尬,一时间有些不知如何应答了。 “哦,可我真的很紧张,也很害怕,您和于先生的计划应该没问题吧?” 正南舒了口气,心想原来周晓茹说的是这个意思,只怪自己想入非非,险些闹出笑话了。 “放心吧,不敢说有十全的把握,只要依照计划一步步地执行下去,成事的几率还是很大的――你也希望尽快把杨处长解救出来,不是吗?” 周晓茹犹豫着点了点头,眉间闪过一丝让人难以觉察的忧郁,正南刚巧看在眼里,心想她终究还是不比绿水,如此柔弱的女孩身陷险地难免会心生恐惧,任凭谁见了都会对其生出怜香惜玉的感觉,若不是她早就心有所属的话,或许…… 正南下意识地摇摇头,试图将脑袋里本不该出现的想法驱逐出去,却听到周晓茹忽然又说: “我能叫你正大哥吗?” “当然行啊――像你这个年纪的小女孩现在一般都叫我叔叔了……” “呵,你也没那么老,不过看得出是个敢于担当的好男人!” “哦?我还以为我将自己的优点隐藏的很深,不会被人发现呢……” “呵呵,经你这样一说,我也不太害怕了,只是不知道后面还会遇到多少危险,正大哥以后你能一直像这样保护我吗?” 正南不知道是自己过于敏感,亦或是周晓茹的话太过暧昧,无论如何都无法说出哪怕一个字的拒绝来,只是立刻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周晓茹似乎是对正南的的表意还不确定,又追问道:“无论何时你都会保护我吗?” 正南忽然想起昨天绿水的话,略微迟疑了一下,周晓茹见状立刻现出一副神伤的表情,咬了咬嘴唇,忧郁地念叨着: “我就知道正大哥一直都瞧不起我,像你这样的男人只会钟情于于小姐那般的清纯姑娘,哪会把我看在眼里,先前还想着高攀成为你的朋友,原来一直是我的自不量力的痴心妄想啊……” 正南赶紧摆摆手,却一时之间又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他平时不是个笨嘴笨舌的人,只是在面对周晓茹的时候,总有种被她牵着鼻子走的身不由己的感觉。表面上看周晓茹索要的不过是一个口头承诺而已,但正南总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绿水曾说周晓茹是个工于心计的女人,这虽然只是出于她“女人的直觉”,但也足够让正南在头脑发热地胡乱许诺前,事先斟酌一番其中的利害了…… 然而他随即意识到这样停顿并不明智,很容易让周晓茹产生误解,想想做出这样的承诺也没什么要紧,便立刻说道:“我们当然是朋友,我也乐意在任何时间出现保护你不受伤害――只要是我力所能及!” “谢谢!”周晓茹说完竟然将身体贴上前来,在正南的脸颊上轻轻地亲了一下。 正南原本想着躲闪过去,却鬼使神差地杵在原地没有动弹,受了一吻后脸立刻烧的通红,不住地在心底暗骂自己真没出息,眼看着将近三十了,竟然还不如一个女孩来的开放,要说起来脸颊上的一吻算得上什么,人家周晓茹都不在意,哪里轮到自己的大男人兀自忌讳? 周晓茹似乎注意到了正南的尴尬,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刚想开口解释一下,正南的余光冷不丁地发现了什么,立刻对她做出了个噤声的手势。 他们从树丛中向外望去,看到青山终于将一切都准备妥当,转而对着山洞的方向故意发出“哎呀”的一声惊叫,然后躺倒在正南他们和山洞之间的一块空地上,佯作昏死了过去。 正南此时真的有些紧张了,他的这个计划已经走到了最为关键的一步,就待洞内的人听到青山的声音后自投罗网地踏进他们设下的陷阱,然而万一对方出来查看的人多于两个的话,青山在短时间内将其制服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由此充当诱饵的他十有**会被洞内涌出的未知人数的敌人所俘虏,不仅这个救人的计划会随之宣告失败,同时也意味着自己将会失去一个最为可靠的助手,后面就要全靠一个人来想办法了。 先前正南也做过权衡,原本觉得更加适合做“诱饵”的是林炀和周晓茹两人,他和青山可以从旁更加从容地布置陷阱,然而她们俩显然已经受到过太多的惊吓,再让她们去应付更多的突发状况未免有些残忍。青山则大不相同,他好歹学过些功夫,即便被俘至少也能够处变不惊,甚至还有机会在力战不敌的情况下全身而退,算下来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唯一让正南还不放心的就是他的性格过于执拗,不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和对方火拼到了兴头上未必会甘心败走,很可能非要拼个鱼死网破才肯罢休…… 然而事到如今他们已经没有其它的退路,只能姑且一试了。正南的眼睛紧盯着远处的山洞,对他来说时间似乎凝固住了一样,一点点风吹草动都会让他产生出敌人出现的幻觉,忽然不合时宜地想到古人“草木皆兵”的经历,顿生同命相连的感慨。 就在他已经觉得无法再这样继续等待下去的时候,忽然看到用树枝遮蔽起来的洞口露出了黑乎乎的脑袋,发现前面躺着的青山后迟疑了一下,这才从中钻了出来,慢慢地靠近过来。 来人应该就是刚才将施万杰等人拖进洞去的那个,身着一身破旧得闪着油光的黑色棉袄,浓密而又卷曲的头发和胡子连在一起,几乎遮蔽住了整张脸,让正南一时还看不清他的容貌,不过暗自庆幸着只有他一人出来,青山应付起来应该是绰绰有余了。 那人小心翼翼地走到半路,忽然停下了脚步,四下里张望起来。正南不由得地将身体放矮,尽量隐匿在厚厚的树叶后,心想对方的警觉性还真高,不知道自己是否已经被他发现;又想自己干脆冲上去将其抓住好了,总好过在这里提心吊胆,哪里像是猎人,分明还是个猎物嘛! 刚过了几秒正南就忍不住地再向外张望,这才兴奋地发现那人已经站在了青山的身前,半弯着腰伸出一条手臂,看样子是想将青山侧卧的身体板正看个清楚,却不想青山忽然自己翻过身来,对着他咧嘴一笑,说了句:“你中计啦” 来人吓得当时就一屁股坐在地上,不住地倒退着爬了几步,这才发现如此逃跑的效率实在太低,于是原地掉转了180度,随即站起身来便朝山洞的方向奔逃。 青山也不着急追,悠闲地看着他刚跑了几步,这才将绕在手上的蔓藤用力一拉,那人一只脚刚好被事先铺设在落叶下的套环锁住,随着蔓藤骤然绷紧,一下子跌倒在了地上,刚开始还试着挣扎着几下,却无法避免地随着青山的拖动而一点点地重新回到了他的身边。 青山还觉得不够保险,便再向后退去,直把那人拉得倒挂起来,这才将手中的蔓藤绑在树干上。 正南见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让周晓茹留在原地照顾林炀,自己则是从中一跃而出跑到了青山的身旁。 青山掏出英吉沙刀抵在那人的胸口上,让他喊话把他的同伙都叫出来――现在大家都有底牌在手,是时候该面对面地谈谈了。可对方就像是个哑巴一样,只是不断地从喉咙里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对于青山的要求根本不作理会。 青山见他没有配合的意思,不禁一边念叨着“少跟爷装蒜”,一边蹲下身,伸手拨弄开了那人的头发和胡子,琢磨着如果在他的脸上划上两道,看看他是否还会嘴硬…… “呦,奇怪了嘿――”青山似乎发现了什么怪事一般,对站在身前一直朝向山洞那边观望的正南道,“南哥你猜怎么着,咱们逮住的还是一进口兔子……” ------------ 第24章 老美鲁滨逊 [正文]第24章 老美鲁滨逊 ------------ 自从从藏身的地方跳出来,正南就一直紧握着手中的木棍,盯住山洞所在的方向,随时准备和从中涌出的敌人对峙在一起。在他的计划中,俘虏他们当中的一两个,借此成为谈判中交换回自己的同伴的筹码固然是个可行的办法,但万一对方并不以自己同伴的生死作为首要考虑的因素的话,那一场火拼仍旧在所难免――即便再怎么乐观地估计,他也意识到真要走到那步的话己方的胜算很低,一时间难免有些紧张起来。 然而青山忽然冒出的话如此怪异,不禁让他大有不知所云的感觉――什么兔子?咱们抓到的不是一个大活人么,怎么忽然变成兔子了? 青山说你自己过来看看就知道了,正南见洞口一直没有动静,慢慢地倒退到了青山的身旁,向下扫了眼他的陷阱捕获到“猎物”。 外国人?竟然是个外国人! 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在这闽南腹地中的百花谷内,即便出现的是一个白须鹤发的神仙或许也不足为怪,怎么说也比个衣衫褴褛的外国男人容易让人接受吧! 青山没有类似于正南的困惑,对他来说无论抓到的是谁,都拥有同一个身份――俘虏。于是他将英吉沙架在那个老外的脖子上,表面平和却不怒自威地问他道: “你到底是谁啊,赶紧把同伙都叫出来,不然可别怪爷爷我下手无情!” “idoareyoutedown!”老外叽里呱啦地说了一通外语,弄得青山一头雾水。 正南弯下腰,问他道:“eri?” “yeyfrieycave,youaretogether?” “youthiacdusjust oer!”老外露出了一脸的无辜,几乎是用哀求的语气说,“putmedown,pls!” 青山问正南他说什么,正南说这老美刚才把咱们当成怪物,这才会胡乱射箭,施万杰他们都在山洞里,还让我们先把他放下来再说。 青山“哈哈”了两声后说:“看来这老外是把我们当成傻瓜了,放下他让他去搬救兵,再反身把我们一网打尽?那个英文怎么说来的――对了,bull**!” 正南也觉得老美这个要求实在是痴心妄想,虽然这山谷内的诸如巨型甲虫这样的怪兽他们也见过,但如果想仅凭几句话就让他和青山相信刚才所发生的事都是源自误会,那无异于是对两个人智商的极大藐视了,于是便又低头问了对方几个问题,出乎他的意料的是,老美的讲述令他越听越是糊涂起来。 老美说他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以及怎样来到这山谷中的了。两年来他一直是孤身一人独处于此,山洞中要是真有什么同伙的话,那他也就不至于每天都生活在恐惧当中,一听到点风吹草动就会落荒而逃了。就像他刚才逮到了只山鸡,便在洞外架起火来烧烤,忽然听到一阵杂乱的声响自远处靠近过来顿时慌了手脚,第一个闪过念头就想跑回山洞躲避…… 老美说他在百花谷过这种野人一般的生活至少有了两年的时间,其间曾经数次与叫不上名字的怪兽狭路相逢,好在每次都是仰仗于自己不错的逃命功夫这才保全了性命,哪曾想这次竟会在自己栖身的山洞口再次遇到危险,一时间虽然恐惧异常,却还能保持一分难得的清醒,琢磨着如果怪兽嗅到了他的踪迹,将其堵在山洞之中,那他可就再也无路可逃了。正犹豫着是否要放弃自己苦心找寻到的居住之所时,他忽然发现身旁的灌木丛中有几株鱼梦草,便小心揪下几片叶子,将其内的汁水挤出涂抹在了烤鸡上。 “鱼梦草”是老美为那株曾经让自己大吃苦头的植物起的名字,他在山谷中依靠猎食小型动物为生,青黄不接的时候便偶尔找些勉强还能下咽的树叶草根充饥,有一次就是吃了这鱼梦草的叶子立即失去了直觉,直到第二天早上才重新恢复过来,他意识到这种草与原生印度的曼陀罗花都具有麻醉的作用,后来曾试着将其搅碎浸在河水中,捕获了不少被麻晕的鱼用来改善伙食,鱼梦草的名字就是这么来的…… 话说老美将鱼梦草的汁水涂抹在烤鸡上后远远地躲进了山洞旁边的丛林当中,一直侧耳倾听着动静,却没有什么发现,便壮着胆子悄悄地摸了回来,还没等他回到初始位置,就远远地看到那边的树叶缝隙处黑影晃动,以为是怪兽吃了他的烤鸡一时还没有晕厥,索性壮着胆子抽出自制的弓箭来胡乱射了一阵,待到一切都重归平静,他这才敢走上前来查看,哪里想到撂倒的竟然是将五个大活人。 经过检查发现五个人都是被暂时麻醉,好在不是中箭负伤甚至身亡,这让老美宽慰不少。他在这峡谷内足足独自生活了两年,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旁人,一时间激动不已,只是觉得将他们晾在这里等待苏醒有些于心不忍,便费力地一个个地背进了山洞…… 正南转述老美的故事讲到这里,青山半张着嘴巴却一时又说不出半句话来,只觉得老美如果所言非虚的话,那他这番经历简直堪比自己小时候看过的《鲁宾逊漂流记》中的主人公一样地充满传奇和难以想象。 问题是他说的是真话吗? 青山望望正南,正南望望青山,两个人相视无语,谁也不敢确定,谁又都无法否定。正南不得不把青山叫到一边,问他对此事如何看待? 青山愁眉苦脸地说:南哥你这不是难为我嘛,你也知道我不爱动脑,刚才又被这老美的故事搅和得更是没了主意,反正信与不信都在于你来决定好了,我是觉得这老小子不像在撒谎…… 正南点点头道:他都出来这么长时间了,如果山洞内真有同党的话还不早就出来查看了?仅凭这点我也觉得他说的十有**都是真话。只是咱们现在可谓是孤军深入,真要上当那可就再无翻身的机会了,所以我琢磨着无论如何都要留个后手,等下你在这里等待接应,我挟持他进到山洞里去看看,如果一切顺利自然最好,万一掉进圈套也不至于被人一网打尽,只要我一直没有出来你就千万不要贸然行动,先带着晓茹她们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藏起来,安顿好了再想解救我们的办法也不迟,总而言之一切行动都要三思后行、万分小心――你都记住了吗? 青山哪肯让正南进去冒险,立刻就说要跟他对换角色。正南虽然心里认为自己留在外面不失为一个万全之策,但刚才已经让青山充当过一次陷阱的诱饵,这次怎么都该轮到自己以身犯险了,不然还不成了只会高喊“兄弟们给我冲”的**长官,有福自己享,有难别人上,这可历来不是他的作风! 青山拗不过正南,只好将自己的英吉沙刀交到他的手上,转而过去解开了绑在树上的蔓藤,将老美慢慢放了下来。 正南用英语告诉老美说自己要跟他进洞看看,并提醒对方说,他先把丑话放在前面,如果他敢耍什么花样的话,那可别怪他正南认刀不认人了。 说着正南将英吉沙刀贴在老美的脸上,对着他略一吹气,一撮乱糟糟的胡子便应势飘落下来,看得老美目瞪口呆,一个劲儿地道: “rogerthat,taasy,ok?” 正南见对老美的恐吓已经起了作用,又嘱咐了青山几句,这才将刀抵在老美的背后,压着他朝向山洞走去。 走近时正南这才发现虚掩着洞口的并不是一般的树枝,而是就近取材编织起来的类似于篱笆一样的大门,表面都用满是倒刺的植物铺满扎牢,这样的设计肯定会令一般的走兽飞禽望而生畏,看得出老美花了不少时间和心思,难怪会在先前以为怪兽来袭时有些不忍弃之的想法了…… 正南冷不丁地发现自己已经渐渐对老美的话趋于相信了,不然怎么会不自觉地依照对方先前的讲述来观察和推测――问题是持有这样的精神状态进入未知凶险的山洞可不是什么好的现象,在见到绿水等人平安无事前还是应该抱有十二万分的警觉,不能这么早就被老美未知真假的故事所迷惑。 老美将篱笆拉开了一条缝隙,在正南的示意下先行走了进去,正南紧随其后,迈步进了山洞。 周围的光线一下子暗了下来,正南一时间还无法适应这个变化,只觉得四周黑咕隆咚得辨不清方向,他琢磨着万一让老美趁机溜之大吉,那情况可就大大的不妙了,于是下意识地就要伸手去抓身前的老美。哪想到手刚伸出一半,自己却被某种硬邦邦的东西顶住了后背,令他不禁暗骂了一声后心想: “***,到底还是上了老美的当!” ------------ 第25章 父子相认 [正文]第25章 父子相认 ------------ 正南瞬间在大脑中做了一番权衡,觉得在自己并不熟悉的山洞内贸然反抗的话,占得便宜的可能性低之又低,只好不情愿地将英吉沙扔在地上,慢慢地举起了双手。 “你们赢了,我束手就擒!” “南哥?” 自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正南有些不敢相信地问了句:“绿水是你吗?” “是我,南哥,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们怎么会在这里?” 正南转过身来,此时他的眼睛已经渐渐适应了洞中的昏暗,依稀可以辨认出绿水举个根木头躲在洞门口,这才如释重负一般长长吁了口气。 “呼――”,一支火把骤然燃烧起来,将本就不大的山洞照得通亮。正南先是看到老美将火把插在岩壁的缝隙中,进而才注意到施万杰等四人还都躺在地上的一张草席上呼呼大睡,再将视线扫向山洞的每个角落时,并没有发现有任何危险存在的迹象,他这才完全彻底的相信了老美的讲述,认识到先前的遭遇原来真的只是误会…… 正南让绿水先去把青山他们叫进洞来,心想再不见自己出去的话,那个愣头小子说不定就要杀将而入了。 正南转而又问老美昏睡的四人什么时候能够苏醒?老美说这就难讲了,原本他就在烤鸡的表面涂了不少鱼梦草的汁水,为的是迷倒怪兽的,哪成想会被你的五个朋友分食――药效持续多长时间就要取决于他们各自吃下多少了,刚才那姑娘看似应该吃的不多,不然也不会仅仅一两个小时的时间就清醒过来…… 正南点头称是的时候,青山已经带着林炀和周晓茹走了进来。林炀一下子扑到施万杰的身边,试图将她老公唤醒,施万杰却仍旧鼾声大作,没有丝毫反应,反倒是旁侧的杨峰和孙建被她这一喊一下子惊醒过来,抱着脑袋狠命地摇了一阵,之后才终于睁开眼睛,不明所以地四下里张望起来。 正南见他俩也恢复了神智,而施万杰和richard似乎还要睡上一段时间,便让所有人席地而坐,一边将老美引荐给大家,一边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清楚。青山听个明白,对先前自己的粗鲁行为有些不好意思了,连着向老美道了几句“sorry”,惹得大家一阵哄笑。 杨峰问老美为何会不记得自己的名字?而且这百花谷地处闽南腹地当中,他一个外国人又怎会忽然出现在这这里的? 老美说他也搞不清楚,他能够回想起来的最近一件事,就是自己在河边的沙地上苏醒过来,身上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擦伤,修养了好些天才痊愈的,如果这次不是碰到了他们九人,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所在的地方是中国的某处峡谷当中呢! 大家都在为老美的遭遇唏嘘不已的时候,正南忽然说他知道老美的来历: “依我看百花谷与美国人的唯一联系就在于两年前的那次中美联合考古行动――杨处你应该还记得吧,当时三名美国考古队员与中方在闽南的那个合作项目,后来就是在去百花谷探寻越王墓的时候失踪的。如果我猜的不错,那这个老美应该就是当时其中的一员了……” 杨峰恍然大悟般地拍拍脑袋: “你这样一说我倒想起来了,当年那事虽然没有在国内的媒体上报道出来,却在我们同行间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我记得那时我还在局内主持过几次会议,重新划定了一条对古代遗迹的发掘的红线,将越王墓所在的百花谷归为‘暂不开发’的类别,所以这次在收到从这里发出的邮件后才会好奇心起,琢磨着考古禁地怎么会有人举行聚会,想来一看究竟的――这样说来,这人真的是当年失踪的美国考古队员了?问题是听他的意思他在这百花谷中独自生存了两年之久,那另外八个人都到什么地方去了?” “另外八个人?你怎么知道他们一共有九个人的?” “哦,老弟你有所不知,当时考古队一共由九人组成,美方三名考古队员不必说了,中方六人中除了两个省考古队的专家外,还有翻译一人,向导一人,以及脚夫两人――原本这些人已经被确定全部遇难了,没想到竟然还有一人幸存,可惜的是他已经失去的记忆,不然一定能够将当年所发生的事情还原出来……” 正南心想自己先前所了解到的信息都是从国外网站上获取而来,知道的内幕毕竟十分有限,竟然还比不上杨峰这个只与考古稍微搭上点边的文化局的副处长多。想来,当年发生这样的事对他们这些地方官们来说也算是个不小的考验了,既要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舆论压力,还要妥善处理好善后事宜,从后来的种种迹象表明,他们这方面的工作做得极其到位,只是十有**没有在找寻失踪的人上花费同等的精力,不然又怎会让这老外在山谷内独自存活了两年之久呢…… 正南转而又想到什么,随即问杨峰道:“那你是否还记得那九个人的姓名?” 杨峰皱着眉仔细回想了一下,不无遗憾地说: “翻译、向导和脚夫都是考古队在福州带来的,事后这份名单也只有负责善后的政fu部门才有,五个考古队员的名字我倒是有些印象,可时隔这么久了,再回想起来实在有些难度……” 青山对此不以为然的说:“名字而已,何必那么在乎,依我看咱们就叫他鲁滨逊好了,既好记又贴切……” 正南心想这也怪不得杨峰,别说对方对两年前的名单没有记忆,就连自己前几天还在《科学杂志》的网站上看到了那三个老美的名字,并且将所有资料打印下来留作备用,可现在却也对此没了半点印象,本来还想着之前曾经向青山展示过那些资料,刚要问他是否记得,转念一想明显是多此一举――先不说青山原本就对英文字母反感至极,他的注意力也从来不会集中在纸张上的蝇头小字上,“鲁滨逊”这个绰号从他嘴里拟定而出,已经是对此最好的诠释了…… 虽然觉得有些遗憾,但正南转念一想即便回忆起那份名单也对眼下的情况于事无补,鲁滨逊甚至都不记得自己的名字,根本无法就此确定他的身份。 众人又对鲁滨逊问东问西了好一阵,始终没从中总结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一时间觉得有些疲倦了,最主要的是身处这个山洞当中有了区别于外面的安全舒适的感觉,再看施万杰和richard酣睡不起不禁都嫉妒起来,各自找了个地方躺下身,将半日来的劳顿和惊恐暂时撇之脑后,只一瞬间就鼾声四起了…… 正南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好几次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只感觉身体冰冷异常,兀自伸手去拉被子却什么都没抓到,这才意识到自己身处的只是个远离文明世界的山洞,只好将身体蜷缩起来,颤抖着再次睡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正南忽然又被一阵喧闹声吵醒,坐起身时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喉咙也像被什么东西塞住了一样,一想发声就**的疼――他琢磨着应该是前一天掉进水里引起了感冒,这病来的也真不是时候。转而再去找寻喧闹的源头,只见几个人围在一起,正当中不知什么时候清醒过来的richard将鲁滨逊抱在怀里,嚎啕大哭当中。 正南正疑惑的时候,青山朝他摆了摆手道:“南哥你看,鲁滨逊原来是richard的父亲,你说这事有多巧?” 正南因为头痛和鼻塞,反应有些迟钝,让青山的话在脑袋里转了两圈这才明白过来,一时间首先感到的却是疑惑:鲁滨逊是richard的父亲,richard是鲁滨逊的儿子――这哪里是什么巧合,显然另有深意嘛! 正南首先想到的是,正因为鲁滨逊两年前的失踪,这才会让richard一见到那封来自百花谷的邮件就会立刻动身来到此地,他大概是想借机探寻鲁滨逊的踪迹,或者至少能够找到他父亲的尸骨吧! 然而事情的复杂程度显然还远不止此,先前正南一直认为这次受邀参加聚会的八个人各有背景,却与两年前失踪的考古队没什么联系,可事实显然并不是这样,richard与鲁滨逊的父子团聚表面上看似偶然,但如果考虑到那封邮件在这其间起到的作用,是否可以推测这一切都是邮件发出者不知出于什么目的的刻意安排呢? 据杨峰所说,两年前的考古队由九人组成,而受到邮件邀请的人加上一个莫名其妙充当了邀请人的孙建,他们也刚好共计九人――这该不会又是巧合吧? 正南被这些忽然涌上心头的疑问搅得头痛欲裂,刚想暂时将其抛在脑后,就听到自山洞的另一边忽然发出一声女人尖利的惊叫,声音在山洞内来回折返不断加强,如同飞机的引擎一般震耳欲聋。 正南听出发出尖叫的是周晓茹,一边想着该不会又发生什么怪事,一边脚下紧着倒腾了两步跑到了她的跟前,周晓茹迎面而来一下子钻进了他的怀里,惊恐地指了指身后。 正南低下头,只看到施万杰以一种怪异的姿势侧卧在草席上,咽喉被用利器割开了条长长的扣子,身下流了一滩乌黑的血迹,腥臭的气味飘来,直让他有种立刻要呕吐的感觉…… ------------ 第26章 谁是凶手 [正文]第26章 谁是凶手 ------------ 施万杰真的死了,死的悄无声息,死的古怪异常。 他的老婆林炀没有如大家预料当中的那样嚎啕大哭,只是一下子就瘫坐在了尸体的旁边,任凭绿水怎样安慰就是不发一言,目光呆滞,神情恍惚,似乎随时都会崩溃一般,却又一直将泪水隐忍在眼眶之中,给人以难以言喻的伤痛之感…… 如此突发的状况令正南头痛不已——施万杰总归不会割开自己的喉咙,那也就意味着山洞中的九个人现在都已经成了杀害他的嫌疑人了。 放在几个小时前,正南绝不会想到竟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虽然施万杰为人招人厌烦,但也不至于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啊,究竟是谁下此狠手,非要将他置于死地呢? 正南想了半天,得出的结论是与施万杰闹过矛盾的名单上,除了自己之外就是青山了。不过正南相信青山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更何况他刚才检查过施万杰的伤口,创面并非是由英吉沙刀造成,反而更像是某种较短却很锋利的小刀——行凶者在下手时有过几次停顿,由此造成了伤口并不齐整的表象。 如此说来,将青山排除在外,谁还会有杀死施万杰的动机呢? 一行九人一路上互相扶持,虽然偶尔也会产生些矛盾,最后无不是化解于无形,几天下来互相之间已经逐渐建立起了信任,怎么也不该忽然发生这样的事情啊? 除非杀人的并非是他们八人当中的任何一个,而是刚刚被richard认作父亲的鲁滨逊? 鲁滨逊的原名经richard确认叫eduardoripoll,是美国普林斯顿大学考古系教授,亦即两年前中美考古队美方三名专家当中的一员。当年他参与到这个项目当中的时候,richard还只是个在念高中的毛头小子,后来在得知父亲遇难的消息后这才决定报考加州大学的考古专业,并且暗中立志要继续父亲未完成的事业…… 正如正南先前猜测的那样,当richard收到那封自称百花谷小建的邮件时,立刻毫不犹豫地跑到了中国——两年前他曾随着家人来过一次,可是只参加了一个福州地方政fu举行的追悼仪式,被那些繁文缛节的致哀活动所累,甚至都没有机会亲自加入到搜寻队伍中,找寻他一直认为还没有死的父亲。这成为他一直以来的遗憾,从某种程度上促成了他对于行程的下定决心…… 今天中午的时候,richard终于从昏睡中苏醒过来,一眼看到坐在他身边的鲁滨逊,虽然容貌上变化了不少,他还是立刻就认出对方就是自己的父亲eduardo,便像个孩子一样扑到了他的怀里。 先前鲁滨逊趁着大家睡觉的功夫出了趟山洞,采摘了些水果和野菜,琢磨着给饿坏了的九个人准备些食物,回来后冷不丁地觉得richard有些眼熟,便在他身边坐下细细回想,哪成想对方苏醒过来后就一个劲地叫自己“爸爸”,不免让他困惑起来,问richard真的认得自己是他的父亲? 父子两个的交谈把青山他们也都吵醒,经过杨峰的翻译,大家这才了解到了实情,不禁都为他们而高兴。正南也就是在这时醒过来的,紧接着周晓茹发现了施万杰的尸体——算下来所有人自睡觉到发现尸体不过只有三个小时而已,在这段时间内所发生的事逐渐被还原出来,怎么看最大的嫌疑人都还是鲁滨逊——也就是那个真名叫eduardo的美国人。 暂时抛开动机不论,只有他在这三个小时的时间里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睡觉,虽然号称是外出采摘食物,包裹里也有带回来的收获作为佐证,但他总归比别人拥有更多的时间用来行凶杀人——当然,拥有作案时间并不是判定嫌犯的标准,正南在心中做出这样的推测还是基于另外一个客观存在的事实而来,那就是先前他们九人在一起共处了三个夜晚一直都平安无事,怎么偏偏在与鲁滨逊相遇的当天就发生了这件命案呢? 鲁滨逊对于他们来说毕竟是个陌生人,虽然richard认出是他的父亲,但毕竟两人也分开了足有2年之久。两年的时间不长不短,却足够将一个人的性格完全改变,尤其是在这样一个到处充满了危险,却又要一个人孤独地面对的地方就更会如此,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因为鲁滨逊两年来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还拥有eduardo这样的一个身份,所以此时他本人反而更像是小说中,那个为了生存而与天地斗争的鲁滨逊,保不齐就会做出什么旁人看来不合情理的事情——甚至包括杀人在内。 当然这些都是正南做出的推测,他暂时不会跟任何人讲起。找到凶手是谁固然重要,可眼下还有个更加迫在眉睫的决定需要尽早做出,那就是大家该对施万杰的尸体如何处置? 缉拿凶手本来是警察本内的工作,如果命案发生在别的地方,他们要做的无外乎是在警察赶到前保护现场而已,可就目前的形势来看,非常时期却要用到非常的处置方法了,大家倒是巴不得会有警察从天而降将他们解救出去,然而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事,众人也不会一直停留在这山洞当中坐以待毙,总归还要继续找寻山谷的出口。现在可是盛夏时节,即便山洞内较为凉快,施万杰的尸体也肯定等不到他们出去就已经要腐烂发臭了,更有可能被附近的飞禽走兽啄食干净,落个尸骨不全的悲惨结局了——与这相比,正南反倒觉得另有有个方法更加合理,可这首先要征得林炀的同意。 正南先是把杨峰叫到身边,把自己的意思说给他听,从他那里得到了支持,由此确定这个想法没错,这才犹豫着走上前去,问林炀是否已经想好了如何处置他丈夫的尸体? 林炀双眼无神,直愣愣地看了他一眼,只是摇头却没说话。 正南咽了下口水,虽然知道话一出口可能会招惹林炀的反感甚至哭闹,可还是壮着胆子继续道: “我和大家商量了一下,琢磨着还是让老施早点入土为安要好,你看,现在天气这么炎热,我们还要继续……” “好——” 没料到林炀竟会答应得如此痛快,正南先前为了说服她同意而准备好的若干条理由都还没有一一道出,一时间自己反倒有怀有些小人之心的惭愧了。 不过既然林炀已经表态,后续的事情也就好办了——正南让青山和孙建出去找处地势较高的地方挖个深坑,然后再回来将施万杰的尸体下葬。 安排好了以后正南又忍不住的瞄了眼林炀,只看到她还是先前那副表情,一动不动,甚至在很长的时间里眼睛都不眨一下,比起身旁躺着的施万杰来似乎更像是一具尸体,给人以难以名状的怪异的感觉…… 正南忽然产生出一种奇异的想法,一时间自己甚至都不知它从何而来,这个想法或许只在脑中一闪而过,却被他抓了个正着: 杀死施万杰的该不会就是他的老婆林炀吧? 施万杰和林炀两个人年纪相仿,大概都在35岁左右,算下来应该做了10年左右的夫妻,自然不比新婚的年轻人那样常常将恩爱表露在外,但正南回想起两人这几天的表现,又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超乎寻常的冷淡。对于施万杰来说,林炀似乎只是个可以随意支使的佣人一般,而林炀对此也大抵持有默认的态度,从不会对施万杰的呼来喝去出言反驳,反而更多的只是逆来顺受、言听计从…… 林炀在施万杰死后一直面无表情,这被旁人理解为伤心过度所致,但正南反而认为这或许是她极其镇定的表现。别的不说,单是向她提出要将将尸体埋葬的意见时,换做是谁此时对此都会产生抵触情绪才对,然而她却处之泰然,就好像正南的建议刚好和她内心的想法不谋而合了一样——除了凶手,还有谁会如此急于处理尸体呢? 正南想着想着忽然打了个喷嚏,不禁觉得自己在对于杀死施万杰真凶是谁的推测,以及忽然出现的感冒症状地双重夹击下已经有些晕头转向、头痛不已了。问题是截至目前为止,他无论对于鲁滨逊还是林炀的怀疑都是建立在毫无根据的猜测之上,根本没有确实的证据或者至少还说得过去的动机作为支撑,如果继续按照这样的思路一路推测下去,恐怕山洞内的九个活人都会成为嫌犯,甚至自己在睡梦中杀了施万杰却浑然不知的可能性也无法排除,说来说去这番乱猜之下谁也脱不了干系…… 说话间青山和孙建已经挖好了深坑,两个人回到山洞合力将尸体抬了出去置于坑内。青山最后问站在边上林炀是否还有什么话说,却没有从她那里得到任何答复,只好招呼着孙建一起将堆在周围的土向坑里填埋起来。 正南看着泥土窸窸窣窣地落在尸体上,忽然感觉哪里不对——施万杰的尸体自被发现时就呈一种怪异地侧卧姿势,时间长了自然已经僵硬得无法轻易回复原状,所以此时仍旧差不多保持着先前的样子,不过换个角度自上向下看去,正南这才注意到原来他的右手一直死死抓住着左臂,身体蜷缩在一起,似乎是在忍受疼痛时才会出现的一种形态…… “等等等等——” 正南让青山停下手后跳下坑,费了些力气这才将施万杰的右手掰开,露出了对方先前抓握着的左臂。只见袖管上平白无故地多了一个巴掌大的窟窿,手臂上原有的那个龙纹图案不见了踪影,仔细辨认才发现是被人硬生生地割掉了块皮肤,只剩下血肉模糊的一片…… ------------ 第27章 八越王神 [正文]第27章 八越王神 ------------ 正南又撩开自己的袖子,对手臂检查了一番,这才从里面爬出来,示意青山和孙建继续,自己则是回到山洞中找到了杨峰,问他是否还知道更多关于龙纹或者至少与其相关的传说? 周晓茹还未从惊吓中恢复过来,一直倚靠在杨峰的身边,这令正南觉得有几分不自在,却又不好当着杨峰的面表露出来,只好尽量将注意力从她的身上移开,转而集中在杨峰的话语上。 杨峰对于正南忽然在这个时候对龙纹产生感兴趣有些不解,不过还是在略作思考后说道: “这个所谓的龙纹我的确是第一次见到,任凭搜肠刮肚也没办法给你提供更多的信息了。不过你这一问我反倒想起了个流传在闽南一带的典故,说的是在夏末商初,各诸侯国间战乱频起,一时间沃野沦为焦土,百姓流离失所。住在天宫的八越王神怀着慈悲之心,转世为人来度民间疾苦,传教授技、息战安民,一时间被浙闽湘黔一带的百姓尊奉为主,世代传为美谈……” 正南听了半天也没明白杨峰所讲的故事跟自己有什么关系,便问道: “道教中有八个这样的神仙吗,我怎么没有听说过,该不会又是坊间流传的神话故事吧?” “正老弟也太低看了民间传说了,佛道儒哪个不是将人神化后这才产生的信仰,如果要较起真来,非要用现今科学的观念来加以审视,世界上的所有宗教和传说就都要被归于杜撰出来的迷信范畴了。再者我刚才不是说了这个典故发生的年代是夏末商初,要知道道教虽然历史久远,也不过就是在周朝的时候才渐渐成了气候的,跟我说的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回事――八越王神并非是八个神仙,而是一个神仙的名字,自从他下届后便被被夏朝的末代天子桀册封为王,其后代世袭王位,其属国的名称由八越王神的名字而来,被人称为八越国,也是后来的越国的前身了……” 正南总算听出了些门道,可这八越王神即使真是越国在夏朝时代的创始人,与西汉初年的越王闽君摇也足足存在着上千年的时差,杨峰如此追本溯源,难道是要将越国的整部历史全都讲述一遍不成? 杨峰似乎看出了正南的莫名所以,紧接着说道: “这八越王神既然是神仙转世,自然生的容貌不凡,据称他有八副不同的面容,怒、哀、怨、愁、忧、惧、憎、悲,代表着人间的八种疾苦,也有一说是脖子上长了八个脑袋――当然,这副尊荣在现在人的审美角度看来与妖怪无异,可在当时算得上是与众不同独一无二的神相,代表着拥有超乎常人的特殊能力。说到八越王神其人是否真有什么特殊能力,这在正史上未作任何记载,不过西晋时代有个无名氏所作的《众神搜志》当中,曾对八越王神有过区区几十个字的记载,后世流传开的八个脑袋之类的传闻大抵都是由此而来,书中还言之凿凿地称他有预知未来的本事,其能力甚至超过后世的周文王,由此推论其的确有着天人下凡的身份,还说他从天上带下一卷无字天书,若是有人能参透其中的秘密,即可羽化飞升,成神成仙……” 正南越发觉得杨峰的说法有些不着边际了,刚想插话进来,却杨峰摆了摆手继续说道: “据传那本无字天书在历代越王手中流传,无不是被当成了宝物一般,却一直没人能够像参透其中的选面,直到后来干脆就被某代越王带进了自己的坟墓,自此越国也就国道衰落,不复为一方诸侯了――说到这里,老弟你是否有所体会?” 正南呵呵笑了几声后道:“杨处的意思是说,用那个所谓的无字天书陪葬的越王不是别人,正是闽君摇吧?你这个――推测都是建立在传说之上,先不说难辨真假,单是跟我们现在的处境又有什么关系,也怪小弟脑子慢,实在没反应过来……” 杨峰也笑道:“正老弟不是脑子慢,只是把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古墓当中的宝物上了,而对更加重要的细节却视而不见,这大概是干你们这行的职业病吧――无字天书存在与否并不是我们现在需要考虑的问题,反倒是在我刚才的讲述中,曾经提到过八越王神有八个脑袋的细节更加重要――你再想想,八个脑袋……” 正南双手一拍,立刻醒悟过来:先前他们在封土下的一个山洞里看到的岩画上,第一幅上就描绘了一个把头的怪物为祸山谷的场面,后来它被族内的一个英雄所斩杀,可散布的灾难还是延续了下来,一时间山崩地裂、灾祸频生,如同诅咒一般困扰着百花谷内的百姓,直到族人们用百花水化解掉了八个人身上代表着邪恶怪物的的龙纹图案,花谷才重又恢复了平静――问题是壁画上的记载与杨峰的说法大相径庭,除了怪物和八越王神都有八个脑袋外,两者哪里还有半点联系? 杨峰无奈的摇摇头道:“我也说了,我对此事也是知之甚少,八越王神的传说只是我依据先前看到的细节作出的联想,其中究竟有什么关联一时间也说不上来了,你还是自己参详吧――对了,怎么忽然又想起这事来了,这跟老施的死有关?” 此时青山已经将施万杰的尸体掩埋妥当,回到山洞中来找正南,见他和杨峰正在说话也就站在旁侧,没有插话。 正南将自己的袖子撸了起来,将左臂展示给杨峰和青山,两个人一看之下都有些惊诧,发现昨天还没有的龙纹不知何时也爬上了他的手臂。青山赶紧将正南的右手抓了起来,将缠绕在其上的纱布一层层揭开,再看里面除了有些干硬的血迹外,哪还有昨天英吉沙刀留下的半点伤痕? 正南叫青山不要找了,并说:我已经检查过,连一点疤痕都没留下,就像你的手指一样――现在可以肯定我先前的猜测没错,也就是说龙纹的出现需要某种伤病才能触发。可我不明白的是这么个东西究竟有何作用,施万杰竟会因它而丢掉了性命? 正南把刚才在施万杰尸体上的发现告诉了他们,然后又说: “据我推测,凶手的本意或许并不是要杀死施万杰,而只想取走他手臂上的龙纹,可这需要在其手臂上割下不小的一块皮肤,即便施万杰一直处于昏睡当中,凶手也会考虑到万一将其惊醒进而被人发现的风险,所以干脆将其割喉杀死了事――凶手能够如此凶残且无所顾忌,足可见这龙纹对他来说肯定是件至关重要的东西,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事还远没有就此完结,或许所有手臂上带着龙纹的人都可能成为凶手的下个目标!” 杨峰听后不禁大摇其头道:老弟的意思是说凶手就隐藏在我们这些人当中?依我看不太可能,大家都是萍水相逢无冤无仇的,谁会对老施下这毒手呢。说句不该出自咱们文化人之口的话,这一切会不会真是某种诅咒吧――由于我们无缘无故地闯进谷来,惊扰了古墓中的冤魂,包括忽然出现的龙纹以及老施的暴毙,这一切都是鬼怪所为? 正南对杨峰的猜测不置可否,心下却觉得奇怪,琢磨着正如杨峰自己所说,鬼怪之谈照道理不该由他这样的人口中说出才对,不过转念一想,或许正是因为对方分管的工作性质使然,令他对古代典籍和地方文化涉猎很广,无形当中多少有些受此影响,可毕竟没有见过真正的鬼怪,哪里知道他们可从来不需要用刀来杀人! 正南又应付了几句后随便找了个借口,带着青山走出了山洞,心里琢磨着刚才杨峰的那句“干你们这行的职业病”该不会是另有所指吧?自己投身于摸金倒斗这行不过是这几个月的事情,知道的人满打满算也不超过十个,杨峰怎么都不可能知道才对,或许他所指的是自己另一个古董贩子的的身份而已,对此没必要太过紧张。 正南找了个四下没人的偏僻角落,这才对青山道: “刚才有些话不方便跟杨峰明讲,其实对于谁是凶手我已经有了猜测,不过一来没有证据在手还不敢确定,二来也怕打草惊蛇引起旁人人心浮动,所以你帮我私底下留意一下,一旦寻到蛛丝马迹就立刻告诉我……” 青山一听来了兴致,立刻问他怀疑的是谁? 正南说: “准确的说是两个人:鲁滨逊和林炀――鲁滨逊的嫌疑较大,毕竟咱们刚碰到他就出了这档子事,只是巧合的话就有些说不过去了;至于林炀这个女人嘛,虽然是施万杰的老婆,可着实有几分古怪,我看它总是一把一把地吃药,十有**患上的是类似于抑郁症的病,也不排除是她所为的可能。另外,十个人当中只有他们两人没有龙纹在身,这点也算是个间接的例证,只是一时间我还没有想到这里面到底有什么联系,只是隐约地感觉我们像是走进了某人设下的陷阱一样,背后隐藏着一个惊天的阴谋……” “呃――”青山听到这里忍不住插话道,“我想起刚才找你是因为什么事了――我看到那个鲁滨逊的肩膀上原来也有这个龙纹的图案……” ------------ 第28章 海市蜃楼 [正文]第28章 海市蜃楼 ------------ 青山告诉正南说:我刚才在掩埋施万杰的尸体的时候,不经意间撸起袖子,刚好被从旁走过的鲁滨逊看到了手臂,我见他盯着龙纹看了又看,正想比划着问他是否知道什么,他就已经将自己的手臂露了出来,那图案跟我们的简直一模一样,至于它是何时有的我就不大清楚了,你懂英语,自己去问他吧…… 正南略微想了一下,随即摇摇头说没那个必要: “我估计鲁滨逊的龙纹也是当年他们考古队刚进百花谷的时候出现的,可他两年前的记忆都已经不复存在,以至于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认得了,现在去问了也是白问。不过我们现在至少知道当年的中美考古队也曾有过类似的遭遇,如果能想办法了解到更多细节的话,说不定对我们眼下的困境有所帮助。说到底鲁滨逊如果没有失意的话肯定知道很多有用的信息,等下我去跟richard说一声,让他尽量想办法帮助他父亲恢复记忆;另一方面你也不要放松对他监视――天知道这美佬是不是装疯卖傻地糊弄咱们,还是做好两手准备为好……” 青山“嗯”了一声,随后又道: “你不是有那块龙尾石么,怎么不用你的能力来对他们检测一番,这样谁是凶手不就一目了然了嘛!” 青山不提倒好,一说起龙尾石来正南就一肚子火气。 自从来到百花谷后正南倒是对孙建用过一次“读心术”,但那之后这个能力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无论是在鲁滨逊还是林炀身上,使用起来根本没有半点效果。他也曾暗中联系过三个邪魔,想问问他们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可他们无论如何都不发一声,差点让他以为自己不小心把龙尾石丢在了哪里,可它分明一直戴在自己的脖子上啊…… “说起来真是奇怪,平日里邪魔虽然一副妄自尊大的嘴脸,可以前从没有在我有事找他们时候玩过消失的把戏,不知道这回是怎么回事――不过说到底靠别人不如靠自己,邪魔们的手段虽然高明,毕竟不是无偿提供给我们使用,现在拿人手短,保不齐以后会招惹来什么天大的麻烦,还不如凭着咱们自己的能力将凶手照出来,这佯作总归没有咱们在北海时遇到僵尸那般凶险吧……” “什么僵尸?兄弟俩在这聊什么呢?” 正南和青山正说话的时候,不知杨峰什么时候走近上来,一开口吓了他俩一跳,好在正南反应够快,指了指青山对杨峰说: “没啥,青山这小子正在这抱怨呢,说是之前借了张《生化危机》的dvd,被我拉到这么个荒山野岭的吃苦不说,还耽误他看美国大片中的僵尸了。” “咳――我还当古墓里的僵尸呢,那些洋粽子有什么好看的,除了咬人就是吃人,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这次要是运气好,咱们说不定能见到越王闽君摇的粽子,到时候可别看呆了忘记逃命就好……” 杨峰的话表面上听来是个玩笑,但只有摸金倒斗的手艺人才会将僵尸称为“粽子”,杨峰能够知道这个别称虽然也在情理之中,却偏偏要在他们两人面前有意卖弄,正南联想起刚才他就有过一次含沙射影的试探,不禁心中泛起了嘀咕,琢磨着难不成自己和青山的身份已经被杨峰识破? 真要是这样的话,那他这样百般暗示到底是什么意思? 想要与自己分赃?越王墓是否存在还是个未知之数,现在就考虑到所获分配的问题为时尚早;再说他堂堂一个处长,开奥迪住别墅,左拥右抱着美女,没必要冒着风险从他们嘴里抢饭吃吧?再者,依照正南以往对杨峰的了解,他应该也不是那种对利益趋之如骛,不惜耍出如此么下流手段的小人…… 正南私下里胡乱地猜想了一通却不得要领,表面上赔着笑脸应付道: “这小子也就是看看电影吧,真要碰到僵尸保准比谁跑的都快,咱们经过这趟花谷之行已经成了惊弓之鸟,要是能快点找到出口我就要谢天谢地了,越王墓还是留给那些考古专家以后再来挖掘探秘吧――对了,杨处找我有事?” “奥,对了,被你们这一打岔反倒忘了正事――现在大家在山洞里集合了,就等你们两个回去商量一下后面的计划了。” 正南朝着西边望了一眼,发现太阳很快就会下降到崖壁的后面,虽然现在只是下午的三四点钟,但谷内白昼的时间非常短促,要不了多久四下里就会漆黑一片了。他和青山跟着杨峰回到了山洞内,告诉大家今天就要待在这里过夜,明天天一亮就出发赶去云楼。 大家虽然都没吱声,但正南看出他们对于他这个提议都有些抵触的情绪,要说起来这其实也好理解,一来他们是想尽快找到云楼,进而离开危险丛生的花谷;二来施万杰几个小时前刚刚惨死在这个山洞当中,即便是正南自己对此也颇为忌讳,更不要说其他人了…… 不过即便如此,与在外面露宿过夜比较起来,这里总归是处遮风挡雨的所在,这点不需他说大家也都明白,所以很快就此就达成了共识。 因为语言不通的关系,richard要将正南的话转述给鲁滨逊才能让他明白,所以时间上比照别人有了延时,等到正南正打算分配晚间的值班人选时,鲁滨逊忽然问他为何要去找那海市蜃楼? 鲁滨逊用的是“mirage”这个对于中国人来说较为生僻的单词,正南开始还一愣,随即意识到原来他是将云楼称呼为“海市蜃楼”――虽然这两个源自不同文化背景的名字竟然有着某种异曲同工的妙处,但云楼毕竟真实存在,与海市蜃楼这种虚幻的东西相比还是有些不同的。 不过正南转念一想,鲁滨逊既然在这峡谷里生活了两年之久,应该对云楼较为了解才对,换句话说,如果云楼附近真有通向谷外的道路的话,那他也该早就发现后离开了,如此说来,难道前方仍旧是死路一条? 想到这点不禁让正南颇受打击,不过他还是打定主意先听听鲁滨逊的介绍,或许实际情况并不如自己预料的那样糟糕也说不定呢,于是他便将自己先前的计划告诉了对方,并说他的想法是既然有这么大规模的古迹存在,必然也有道路想通谷外,不然建造云楼的砖块木料从何而来? 鲁滨逊对正南的话不置可否,反问他自从进到山谷当中后已经朝向那处古迹走了多远? 正南略微算了一下后回答道:说来惭愧,虽然目测直线距离不过四五公里,但我们已经足足走了三天的时间,其间多有磨难,总会在不经意间阻挡或者延缓前进的行程,看来还要两天的时间才能赶到那里,并且还要不再遭遇任何意外的前提下才行…… “不不不――”鲁滨逊大摇其头,一连说了三个“不”字,然后才道,“事实上你们已经很接近那座海市蜃楼,等明天只要绕到这座山丘的后面就能看到它了。不过要我说接近不代表就能够到达,我这两年来已经做过无数次尝试了,结果你猜怎么着――还不是要待在这里混吃等死嘛,我劝你们也不要浪费那个精力,另寻个实际的出路才更加可靠……” 正南不明白鲁滨逊的意思,既然已经如此接近,为何又不能到达?难不成其间还有深沟险壑的阻隔,是凭借人力无法逾越的障碍?如果鲁滨逊指的是这个倒也不必过分担忧,他毕竟是个考古专家而非探险高手,碰到些障碍无法通过也在情理之中,但今时不同往日,只要那障碍不至于像两侧的崖壁一样高不可攀,凭借青山的本事应该都不在话下,其他人如果实在无法过去的话,也可以在原地等待青山出去后找寻救援,思来想去这都是个万全的计划,鲁滨逊绝无对此不屑一顾的道理才对。 正南还想问个清楚,可鲁滨逊现出一副慵懒的神情摆摆手说,到了明天你们自己一看便知,那不仅是海市蜃楼、空中楼阁而已,更像是人间神迹巴别塔,只有上帝选中的人才能由它上到天堂,你们几个凡人怎么可能轻易到达…… 鲁滨逊说着兀自闭上了眼睛,依靠在山洞的墙壁上,自言自语地叨咕个不停,正南细听下来竟然是对那传说当中的高塔的颂词: “巴别塔高耸,静立在山颠。缄默的泥土俯瞰大地,神圣的高塔直取云端。守护着古老的传说,几千年仍未改变。那断翼的石雕,尖利的线条刻画着往昔陈梦;尘封的泥板上,契形文字诉说着曾经的辉煌。巴别塔通天,注视着美索不达米亚平原。在遥远的地方,大地与天际交会,点点绿色在闪烁。白鸽从那里衔回橄榄枝,洪水退去,万物重生。亚伯兰从这里俯视大地,流着奶和蜜的天堂,这是上帝的应许。在某个奇妙的月夜,祭司跳起神秘的舞蹈。她们把棕榈枝插在胸前,只有那手鼓能读解她们的召唤。巴别塔静静伫立在山巅。在这神圣的祭坛,人们举起双手,迎接和平之神。圣石被毁,神殿遭焚;和平之城,变成战争沙场……” ------------ 第29章 飞栈 [正文]第29章 飞栈 ------------ 鲁滨逊所说的巴别塔是圣经当中的一个故事,说的是大洪水劫后,天下人都讲一样的语言,都有一样的口音。诺亚的子孙越来越多,逐渐遍布地面,于是向东迁移。在示拿地古巴比伦附近遇见一片平原,定居下来。由于平原上用作建筑的石料很不易得到,于是他们拿砖当石头,又拿石漆当灰泥,开始建造一座城和一座塔,塔顶通天。 由于大家语言相通,同心协力,建成的巴比伦城繁华而美丽,高塔直插云霄,似乎要与天公一比高低。没想到此举惊动了上帝!上帝深为人类的虚荣和傲慢而震怒,不能容忍人类冒犯他的尊严,决定惩罚这些狂妄的人们,就像惩罚偷吃了**的亚当和夏娃一样。 他看到人们这样齐心协力,统一强大,心想如果人类真的修成宏伟的通天塔,那以后还有什么事干不成呢?一定得想办法阻止他们。他悄悄地离开天国来到人间,变乱了人类的语言,使他们分散在各处,那座塔于是半途而废了…… 鲁滨逊将云楼比作巴别塔,大概是源自他们西方人对于《圣经》的信仰,以至于将自己无法到达的地方看得过于神秘了。照道理说他原本就是个考古学家,对于区区一坐古迹不该如此大惊小怪才对,或许这也跟他失忆有关——自己的儿子认不出来,反而能够背诵长篇拗口的唱词,说来不禁让人唏嘘和惊叹……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所有人都早早的起来了,当阳光越过崖壁终于斜射进花谷当中的时候,每个人都收拾好了随身的物品,跃跃欲试地就想去看看鲁滨逊口中的海市蜃楼近看到底是个什么模样。只有鲁滨逊对此不以为然,甚至连他那身虽然破烂不堪却视若宝贝的外套都没有穿在身上,便指引着大家自山洞中走了出来,从侧面的一条崎岖的小径向山洞所在的土丘上爬去。 百花谷是条南北走向的峡谷,东西两面都是高不可攀的悬崖绝壁。瀑布自西边的崖壁上倾泻而下,形成的河流一路朝向北方流去,而鲁滨逊一直居住的山洞就在东面一侧的崖壁朝向山谷内延伸出来的一段不长的土丘下。土丘大概有五六米高,与先前正南他们经过的通道所在的那堆封土形似,不过不同于封土的人为修建,土丘大概是以前从崖壁上断裂开来的一部分山体滑落所形成,刚好横在山谷的一侧,形成了一处天然的瞭望平台。 正南等人费了些力气,这才终于爬到的平台的顶端,放眼望去,土丘的南北宽度远超过东西之长,河流自左侧呼啸而至,遭遇到了土丘的阻挡后转了个急弯,从侧面绕了过去,受到激流拍打的土丘,好像在脚下不停地抖动,给人以随时都会被摧毁冲走的感觉。 河流越过了土丘后水势逐渐减缓,水面也变得异常宽阔起来,几乎覆盖住了整个峡谷的底部,俨然变成了一条真正意义上的大江大河,众人从所站的这个角度望去,满眼尽是白茫茫的一片,如果没有两侧山崖的衬托,甚至都会误以为自己是身处于无尽的海洋当中了…… 更令他们惊奇的画面还在后面:河水向北方一直延伸,远望过去可以看到激腾起一股似云似雾的烟气悬停在水面之上,就在这团有几分怪异的云雾的上方,先前众人在远处看来亦是雄伟异常的云楼探出了半截身体,乍看上去犹如建立在仙境之上的空中楼阁一般,雕梁画栋、美轮美奂…… 云楼——果然是楼如其名。盔顶、飞檐、檐牙啄,纯木结构,金碧辉煌。不禁让人感叹于这世上竟然有如此巧夺天工的建筑,竟能建立在汹涌的河道当中,还利用河水散发出来的水汽环绕周身,构成大自然与人造建筑的和谐统一;虽然从这个角度望去只能看楼顶的这一部分,却也足够给人以庄严肃穆的感觉,同时又不失虚无缥缈的神秘…… 正南为先前丢弃了“诺亚”的举动后悔不已,不过转念一想即便当时将其修补好了也不可能拖到这里,现在既然看到目标就坐落在河水当中,再花上半天的时间建造一支新的竹筏便可,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鲁滨逊先前称云楼为海市蜃楼,现在看来这个称谓也很形象,不过他一直对众人能否到达那里持否定的态度,这种论断从何而来?即便他一个人无法建造一支像样的竹筏,就算是抱着根木头顺水而下,也足以涉过这区区七八百米的水面了啊…… 鲁滨逊似乎看出了正南的疑惑,指着脚下的汪洋让他再仔细看看。 正南将视线移向靠近土坡的地方,那里河流刚从他们脚下绕过,进而逐渐拓宽开来,然而河道当中分明露出几道沙土,没有完全被河水所淹没,并且顺着河流的方向一直朝向云楼的方向延伸,最后一股脑地扎进了那团巨大的云雾当中,让人无法看清它们到底连向何处了…… 众人中还是青山眼睛最尖,立刻指着那些露出黄色的沙土的地方,说那不就是通向云楼的道路嘛,看来咱们先前的估计没错,说不定云楼后面还有类似的道路,直接通向山谷外面呢! 正南点着手指从左到右数了一遍,发现青山口中所谓的道路刚好有八条之多,都是以脚下的小丘为起点,进而辐射来开来,如同曲折的小径一样,将辽阔的河水分隔开来,有几分类似于防洪的堤坝,却并不是用砖石搭砌,反而更像是河床天然隆起,而其下必然自有暗道相通,不至于将河流阻断和分割…… 看样子这些小径足以承受人在其上行走,只是不知道这河水是否会一直像现在这样的平静,不要当大家走到一半的时候忽然漫上了堤坝,万一再遭遇到河中的大鱼,对于中人来说可就真是叫天天不应了。 正南问鲁滨逊,他既然在这里两年之久,肯定尝试过接近云楼,下面这道路是否足够安全? 鲁滨逊回答道:“安全方面倒是没有问题的,可是要想通过这些路到达海市蜃楼的话,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richard觉得奇怪,忙问道:“难道这些小径都不是通到云楼的吗?那它们的终点在哪里?” “这里——”鲁滨逊指了指脚下,“八条小路我每条都试着走了不下十遍,无一例外地绕回到起点,所以我说那座建筑简直就是海市蜃楼,两年来一直这样立在那里,你能看到它在云雾中的半隐半现的形态,甚至能够闻到它所散发出来的红木的清香,可它其实并不真的存在,一切都只是视觉和嗅觉合力制造的幻象罢了……” 正南能够感觉到鲁滨逊的绝望,任凭是谁在做了那么多次的尝试最终却仍旧收获失败后,都会像他这样的给予自己以心理暗示,就如同吃不到的葡萄永远都是酸的一样,既然近在眼前却总是无法到达,那这云楼自然形同飘渺,一无是处了。 鲁滨逊无法做到的事情,不代表他正南也同样就会失败——他还记得当初在北海的时候,众人也是被困在精灵屋下的密道当中无法逃脱,最后凭着一句“地龙可过”的指导,还不是从那鬼铺路的险境中逃脱出来嘛。相比较起来,现在的境况虽然同样暂时令他束手无措,总归不像上次那样攸关性命吧。 无论如何正南都决定要先试一下,他带着大家又向前走了一小段距离,直接走到了八条小径的分岔口这才停下了脚步,让其他人都在原地等候,他则是和青山随便在其中选了一条,朝向几百米开外的那团云雾走去。 小径上的细沙踩上去没有想象中的那样松软,宽度也只有2米左右,两侧就是缓缓流过的河水,使得在当中的他们就感觉是站在一只逆水而行的龙舟上一般,说不出的怪异的感觉。 鲁滨逊既然都说没有危险,正南和青山也就没那么紧张,两个人很快走进了浓雾当中。 青山从背包里抽出手电筒递给正南一支,他们合力将两束光束扫向前方,却仍旧只能照到几米的范围,好在脚下的小径笔直如初,也不见有什么异常的事情发生。青山走着走着甚至开始不由得念叨起先前鲁滨逊的话未免太过危言耸听,像他们这样一路走下去怎么可能回到起点?看来他不仅是严重失忆,甚至还有些前后部分、不辨方向了。 与青山的乐观比较起来,正南总觉得事情应该不会如此简单。他对青山说这团云雾着实奇怪,依照鲁滨逊的意思至少在这两年里都不曾散去,再结合这河流和云楼的布局,怎么看都像是具有某种特殊功用的风水格局,难不成那云楼是越王墓的地上建筑,其下就是埋葬闽君摇的墓穴地宫? 青山却道:照理说不该如此,三叔曾经说过,中国的墓葬形式更加注重的是地宫的建造,而地宫之上一般只做封土树碑而已,地面上建造如此大型的建筑,是直到明清时才在帝王的陵寝上广泛使用。再说如果这云楼真是越王所建,那至少也有两三千年的时间了,就算使用的是上乘的红木或者楠木,如果没人经常加以看护和保养的话,到现在还不变成一堆木屑了么——要我说那云楼并不是什么远古的东西,顶多就是明清甚至民国时期建造而成,并且十有**空空如也,没啥古董值得倒腾的…… 正南虽然对青山的猜测正确与否还有保留,但经他这一提醒忽然想起个事来,一拍脑袋道: “云楼飞栈,云楼飞栈——如果前面的是云楼,那我们脚下的岂不就是八条飞栈?” ------------ 第30章 再次尝试 [正文]第30章 再次尝试 ------------ 闽南百花仙谷,云楼飞栈勾连,盛夏时节,群芳争艳其间,若得百花,可窥天下! 正南记得这是在美国《科学杂志》官网上下载的那篇文章的最后一句话,先前他将隐匿在云雾当中的这座木楼称为云楼亦是由此而来,可直到现在才意识到脚下的小径或许就是文中提到的飞栈,不免大为困惑起来。 那位佚名的作者对于百花谷的描绘如此传神,如果不是引经据典的话,那就肯定曾经亲身到过这里,并且见过所谓的云楼和飞栈的情形。他在《科学》官网上发布文章的日期刚好是在中美考古队遇难后的几天,甚至还早于记者对此事的详细报道的发表,足可见他对于百花谷的关注,并非单纯地由考古队的遭遇而起,反而更像是说明和暗示,意图揭示某种不会公之于众的秘密。一般人对这文章或许只会一扫而过,但对正南这样的人来说,在收到了来自百花谷的怪异邮件,再结合自己有别于他人的职业特点,肯定会对此大感兴趣进而更加倾向于前来赴会了。 正南不知道其他人为何会欣然前来,单就自己来说,在某种程度上是被萦绕在百花谷之上的诸多疑问所吸引,云楼、飞栈、越王墓以及那句“可窥天下”,每一个对他来说都像是有待解开的迷题一样,充满了无尽的诱惑。可经过一系列的波折后再细细想来,制造这些诱惑的始作俑者,和所谓的聚会的背后组织者很可能就是同一个人――种种迹象表明,正是他利用了正南等人的好奇之心,将其诓骗到了百花谷,进而一步步地推着他们渐行渐远,直到他现时踩在飞栈上,找寻着通向云楼的道路时,仍旧难逃被别人算计着的感觉。尤其是自从与邪魔之间忽然失去了联系,更加加重了他这种不祥的预感,施万杰惨死的一幕犹在眼前,却又好像并非意外,反而只是这件事的开端一般,只是想想都足以让人心生恐惧…… 正南正有一搭无一搭地胡思乱想的时候,青山忽然将手电的光束固定在正前方,兴奋地说他们就要抵达目标了。 正南也将手电指向前方,果然看到云雾似乎变得轻薄起来,能见度也随之大大提高,他和青山紧着赶了几步,心中不约而同的想到原来并不像鲁滨逊所说的那样,他们这不就轻易地穿过了浓雾,一下子就到了…… 两个人前后脚地从云雾中走了出来,沾沾自喜的表情还挂在脸上,迎面却看到其余七个人就站在他们的对面,一时间得意的神情僵持住了,心中暗骂了几声后,彼此对视了一眼,虽都没说话,却不得不承认他们真如鲁滨逊所说的那样,兜了个圈子后回到起点了。 除了鲁滨逊,其他人对于正南和青山这么快就回来都觉得有些意外,连忙围上来问他们是否有了什么发现? 青山不无晦气地说:***,真是碰上鬼打墙了,明明一直朝前面走,怎么会绕回来呢? 正南见青山说漏了嘴,赶紧佯作咳嗽了两声,趁机瞄了眼杨峰,见他并没有现出特别的神情,这才放下心来,转而对大家说: “看样子眼前这八条栈道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笔直,刚才我和青山进入到浓雾当中后,被某种特殊的方式所形成感官错觉所迷惑,令我们在不自觉的状态下折返回来――据我所知,这种形似迷宫的布置,在古代墓穴的建造中经常会被用来起到防盗的作用,虽然精巧却也并非牢不可破,我们现在只需另想个办法,能够在云雾中穿行的时候还兼顾着保持正确的方向即可。好在我们现在人多,比起当初鲁滨逊一个人尝试的时候多了这么个优势,应该可以对其加以利用,借此找到正确的路径……” 正南说出这番话更多的只是想鼓励一下众人低落的士气而已,真要说在他心中已经有了成型的计划那连他自己都不相信,不过此举明显起到了一定的效果,richard率先附和说,不如每人都选择一条小径同时走过去看看效果,纵使漫无目的地乱逛一通,总归也有意外发现出口的机会…… 正南对于richard的提议先是摇了摇头道: “我说的利用人数上的优势并不是这个意思,你是外国人,对于中国古代的阴阳五行、行军阵法不太了解,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想当年诸葛亮仅凭几个堆砌起来的石堆所组成的八阵图就将陆逊的十万人马困在其中,即便人数再多,若是像没头的苍蝇一般胡冲乱撞的话,成功的可能性仍旧不大――不过你这么一说反倒提醒我了,我们是不是可以这样试试……” 正南将自己灵光一现的主意告诉了大家,在得到他们的肯定后便开始着手准备起来。 青山受命将自己背包中的所有麻绳都掏了出来,小心地将它们分股解成细线,再头尾相连在一起,做出七根分别有20米左右的短绳,盘好留做备用;正南则是带着richard和孙建翻过小丘回到难辨的洞穴附近,在森林当中找寻到了尽可能多的蔓藤,砍断后拖回到河边,再让青山重复刚才结绳的工作,用它们做成了所需的另外一股500米的长绳。 准备工作到此为止,接下来需要作出人员上的安排。 按照正南的计划,九个人当中的八个分别由一条小径向云楼的方向进发,他们之间用细绳绑在手腕上一字排开,再经由中心位置牵扯出蔓藤来,握于站在分岔口的那个人手中,他负责牵扯住蔓藤,进而根据八个人的前进而逐渐放松,这样大家就形成了一个整体,步步推进之下即便有人误入歧途,也会被绑在手臂上的绳子纠正过来,不会再莫名其妙地绕回到原点了。待到他们成功之时,再将连在蔓藤另一头的第九人一点点的拉过去, 这个方案的关键就在于留下的那人,不仅需要拥有足够的气力控制住蔓藤的伸缩收放,心理素质还要足够过硬,不至于在看到旁人都离他而去而慌了手脚才行。正南想来想去,满足这个条件的无外乎自己、青山以及杨峰三人,刚想问问别人的意思,杨峰率先站出来表示愿意承担这项工作。 正南心想这样也好,杨峰毕竟是个领导出身,对于全局的掌控正是他所擅长的事情,应该是较之自己和青山都更为合适的人选,于是便点头答应了。 出发前正南再次对其他人重申道:这八条飞栈经由我们这里直到云雾为止差不多呈平行的状态,每两条之间的间距大概在10米左右,而细绳的长度大约有20米,这样的话,即便小径进入到云雾当中后有所弯曲,这多出来的十几米的的细绳仍旧足以保证支持前进时正常范围内的偏移。换句话说,如果有人觉得绳子的长度不够用了,那说明他很有可能是已经走上了错误的方向,需要立刻掉转过来再走,如果仍旧还是原样的话,那也不要慌张,将手臂上的绳子解下,朝着一个方向走到底回到起点就好――所有人尽量将速度控制在每秒一米左右,这样可以保持整体地向前推进,同时每隔20秒大叫一声自己的名字,好让同伴知道自己的位置…… 正南讲到这里不禁觉得自己的这个计划并不如构想当中的那样完美,其间还有不少不足甚至是缺陷,具体效果如何他现在也是心里没谱,只能说是值得一试吧。 一转眼大家都按照正南的吩咐准备好了,经由脚下的大片沙地分别踏上了每条飞栈之上,站在正当中的正南一声令下,大家便以这种古怪的方式,彼此通过细绳连接成的整体逐渐向前方推进,只花了一两分钟的时间便纷纷踏进了浓雾当中。 正南将仅有的三只手电交给了三位女士,五个男人则是赤手空拳,缺少亮光的辅助,他们只能依稀看到前面两三米的距离,不过有了先前正南和青山的经历,大家也并没有产生出过多的恐惧,反而有些莫名的兴奋,正南甚至能够从他们如约喊出自己的名字时,听出音调中充满了新奇的意味,完全不像他这般,对于再次尝试的结果总是心怀忐忑…… 然而,事情进行的异乎寻常的顺利,至少对正南一路来说是这样的――他左右手臂上的细绳始终保持着松垮的状态,从没有绷紧,也没听到其他人因发现异常而喊叫,似乎一切都在平稳而有序地进行当中。可他却一改之前的乐观,反而觉得在表面的平静掩盖下,某种潜在的危险随时都可能会爆发出来一样――虽然只是没有丝毫的根据预感,却又异常得清晰,以至于令他只想尽快从这迷雾中走出去,不管是到达了云楼,亦或是暂时先回到土丘也行…… 正南方寸一乱,竟然忘记计算自出发到现在所走的步数了,只感觉比照上次和青山所走的距离要远上不少。开始还当这是自己的潜意识作怪,可看了下手表后不禁立刻冒出了几滴冷汗――如果按照每秒一米的步行速度来算,那他自从出发到现在至少已经前行了千米之遥。更奇怪的是,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再没听到过其他人自报家门的喊叫,四下里除了流水那细微得可以忽略的潺潺声外,寂静的有些可怕…… ------------ 第31章 脚夫 [正文]第31章 脚夫 ------------ 正南开始还认为自己这种不祥的预感来得毫无缘由,大概是因为独处在浓雾中受到自身心理暗示所致,便想重整一下心情,将注意力重新聚合起来,然而查看了一下手表后不禁让他脚心发凉,进而又发现好像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听到同伴的声音了,唯有绑在手腕上的细绳还是依旧松松垮垮地拖在身体两侧的河水中,显示着或许事情并没有他想象的那样糟糕。 正南喊了两声却没有听到任何应答,索性双手一翻,将细绳抓在手心后握住了拳头,然后围绕着细绳不停地抖动着手腕,一点点将其缠绕起来――他想将细绳绷紧,这样即便无发让两边的同伴听到自己的声音,也可以通过细绳感知到他们的存在,互相给予支持…… 然而直到他将20米长的细绳全部缠在手上后,不得不承认事情怪异到了超出他想象的地步。同伴都去了哪里?他们为何会纷纷解开细绳?难道是遭遇到了什么不测? 正南的脑袋里闪过若干条疑问,脚下不自觉地加快了速度,只想着反正云雾的宽度总归不会无限地延伸下去吧,除非――除非自己真的被这迷宫困在其中了? 他还努力保持着最基本的冷静,又掐着表走了不下一千米的距离,前路依旧满目朦胧,不见任何走到尽头的迹象。 正南觉得再这样继续下去无异于徒劳,便停下了前进的脚步,兀自挪到了一侧河边,捧起水来拍在脸上。随着清凉的感觉传遍全身,他的精神也略微回复了一点,正琢磨着自己是否应该朝向来时的方向试探着走走时,忽然看见不远处的河面上漂浮着个东西,只有书本般大小,外表包裹着褐色的塑料封皮,在周围浓雾的映衬下显得异常得耀眼。 正南试探着将一只脚伸进水中,侧着身子探出一只手臂去够,可指尖刚刚勉强碰到那东西的边缘而已,逼得他不由得努力继续压低身体,上身几乎与睡眠呈现平行的状态,可仍旧无法将其一把抓住,只得将水中的那只脚再向前挪动了一小步…… 这一挪不要紧,一脚就踩空了,整个身体随即一股脑地滑进了河水当中――河岸的边沿只有几十厘米的水深,谁能想到半步之遥竟会在深度上差异如此之大?正南冷不防地呛了好几口水,这才踩着水从深不见底的河中浮了上来,还不忘一把将那书本揽了过来,塞进了裤子后面的口袋。 这番折腾令正南在不知不觉间远离了河岸,好在水的流速不快,他的游水姿势虽然笨拙,却也足以三两下就滑到岸上去了。然而正在他刚将身体转向河岸时,就听到自身后传来了一下河水翻滚的声音,好像有什么东西从水中跃起后沉了回去,听上去距离他顶多只有三五米的距离。 正南心下叫苦不迭,琢磨着这水中怪鱼的密度也太大了些,不然怎么每次都让他碰个正着呢?又或许这次还是先前攻击过他们的“诺亚”的那只大鱼,被青山杀死后冤魂一路跟着众人来到此地,只为伺机报仇来的? 这些想法只在正南的脑中光一闪而过,他早就手脚并用地做出反应,拼了命向后地击打着水流,可还没等滑出去多远,就感到一只脚被什么东西卡住并向水下拖拽起来。 正南在心里暗骂了一声,用另外一只脚向后胡乱蹬踹了几下,可那东西滑不溜丢地根本无从着力,自己反倒骤然失去了平衡,倒呛了几口,挣扎着才勉强没被对方拖下水去,不过任凭怎么扑腾就是没朝岸边靠近丁点。 再这么僵持下去显然对己不利,待到体力耗尽的时候,那还不是任凭水中的东西随意宰割了嘛――正南心里着急,摸遍了全身也没找到件趁手的武器。先前还有绕在手上的两根细绳,可这东西别说是力大无穷的怪物,就算自己随便一挣也可将其扯断,根本派不上任何作用,更何况在水中挣扎的时候还可能被它缠住手脚,所以正南一早就将其甩脱开来。现在身无长物,难不成要赤手空拳地与怪物在水中搏斗?那不是形同送羊入虎口了么! “砰――”身前忽然响起什么东西拍打水面的声音,正南费力的仰起头,只看见一个瘦小的男人站在河边,正努力将根扁平的木棍伸到他的面前。 正南如同看到了救世主一般,立刻伸手抓住了木棍,男人随即仰着身体向后退去,将正南一点点地拉回到了岸上。 尾随正南出水的竟然是只巨大的乌龟,之前就是它那满是褶皱的大嘴咬住了正南的脚。不过即已出水,乌龟也自知大势已去,识趣地松开了嘴巴,便想重新倒退进水里。可因为身形过于庞大的关系,如同正南在水中一样的笨拙不堪,费力地掘起不少的泥沙却始终还在原地打转,没有退出多远…… 正南精疲力尽地仰躺在沙地上,看着刚才救他一命的那个男人从包裹里抽出一把粗糙的砍柴刀,手起刀落,只一下就把乌龟的脑袋砍了下来,拾起重新丢回到了河里…… 乌龟脖颈处的血由开始的喷溅渐渐转成了滴淌,正南这才从惊恐中逐渐回复了镇定,坐起身对着那个男人一摆手道: “真是谢谢你了啊!” “免客气――”见正南没听懂他的方言,男人又用蹩脚的普通话重复了一遍,“不用谢!” 正南心想他原来是闽南当地人,再看刚才他用的木棍原来是根扁担,河边放着的两个柳筐里塞满了东西,各自用张帆布盖在其上,看不清里面到底有些什么。 即便没有刚才的危难,能够看到有旁人出现在百花谷当中还是令正南激动不已,不过他随即警觉起来,觉得在周遭诡异的气氛里,忽然冒出个大活人来着实可疑,虽然对方刚刚将自己从巨龟的口中救下,却也不能说明他的存在就合情合理毫无问题的啊! 想到这里正南便下意识的向旁边蹭了蹭,表面上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小心地问男人叫什么名字,怎么会跑到这里? 男人五短身材,虽然干瘦,却显得比较结实,一张嘴就是满口闽南腔混杂的普通话。正南费力地听了半天才,这才大概领回了他的意思,知道他姓葛,在家里排行老四,人都叫他葛四。 葛四说他住在福州周边的乡下,他家那边有座风景秀丽的小山,称得上一处小有名气的旅游景点,他就在那里专干些帮助游客搬运行李的活计,收入不算多,并且十分辛苦。前几天经人介绍说有人想雇几个脚夫,虽然要去到远离老家的泉州地界,但酬劳极其丰厚,葛里便没多想就立刻就应承了下来。 哪知道一行人钻进了这处峡谷后就迷失了方向,后来更是一头扎进了这团浓雾当中并且最终彼此失散开来。葛四在这里已经转了说不清多长时间,可就是没法找到出路,这时刚好见到有人落水,还当是与自己同行的同伴,于是也就出手相助了。 正南觉得奇怪,忙问葛四他们是几号到这峡谷的? 葛四回答说:“好像系8月7号吧……” 正南又问:“你们是从哪里进入山谷的?南面的别墅,还是北面的云楼?” “南剁韦南边――可是呜哩那边没有别墅啊!” 正南越发感到奇怪了,按照时间来算葛四应该是比他们略早进到百花谷中的,可要想从南边进入山谷只有唯一一条小路,谷口不比山谷里面这般植物繁茂,反而是四周空旷如野,他怎么可能没有注意到那幢别墅的存在呢?别墅总归不会是在葛四过去后的几个小时内凭空冒出来的吧?再说如果先前有人通过谷口,孙建没有道理对此并不知情啊,除非,除非是他对此有意隐瞒? 正南一脑袋的浆糊,左思右想之下仍旧一无所获,只是隐约觉得葛四的这番话好像包含着什么重要的细节,可以成为他解开所有疑问的关键,问题是一时间又无法将其抓住,越是着急就越是理不出个头绪。 葛四在浓雾中独自转悠了几个小时,能够见到旁人自然是满心欢喜,可见正南只跟他说了几句就满怀心事地沉默不语,也不好意思出言打扰,转眼间看到了他裤兜里露出的半截本子,忍不住顺手将其抽了出来,问正南道: “艾朴输的日记安那在你仇伤?这可系他的宝贝,每天都会拿出写写画画的,也不知道都记了虾米米件什么东西……” “艾朴输是谁?跟你一起来的同伴吗?” “朴输就系你们汉人说的博士――他的全名好像系个什么艾华多,系色给三个外国人中年纪最大的,人很和善,小费也给的很多……” “eduardo?” “喔,系这个名字――怎么,你认识他?” ------------ 第32章 云开雾散 [正文]第32章 云开雾散 ------------ 正南听葛四说到这里一个翻身从地上站了起来,紧接着又连连向后退了几步这才站定,伸手指着葛四,现出一副惊骇的表情。 葛四原本就坐在正南的身旁,见他忽然之间神情大变,还当他是看到了什么奇异的东西,不免困惑地四下里望望,没发现有什么异常的动静后这才转过头来,问正南他这是怎么了? 正南又狠命地吞咽了几下口水,这才勉强镇定了下来,怯怯地问葛四道:“你是说,你是和eduardo一起来的?” “系啊!” “中美联合考古队?” “系――” “你们一共来了几个人?” “色给三个美国人,呢个两个省里的领导,还有鸡个一个向导,鸡个翻译,再有就系我和我堂弟呢个脚夫――一共系九个人……” “今天几号?” “8月10号,还是11号?我也记不清了吼!” “哪年?” “当然2001年啊――你不会系刚才溺水坏了脑子吧?”葛四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正南回答道。 正南的脑袋里确实在嗡嗡作响,可他分明知道这并非像葛四所说的那样,因为落水所致,反而是他忽然发现站在自己面前的,竟是两年前已经死去的人,由此而引发的恐惧。 中美考古队遇难的事情发生在两年前的2001年,眼前的葛四对于队中人员组成的描述与杨峰的说法完全契合,甚至还道出了不少不为外人所知的细节,怎么看都不像是在开玩笑,但他又分明当自己还被困在两年前的云雾当中,对于一个正常人来说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除非他并不是人――葛四的情形与鲁滨逊刚好相反,如果说鲁滨逊失去了两年前的记忆尚属正常的话,那葛四还停留在当初考古队被困于此地的瞬间,出现这种情况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正南正是想到这里才警觉起来,他知道有种说法,一些人死后的灵魂会因为某种原因一直停留在原地,并且还对自身已死的事实浑然不知,一次又一次地重复他生前的行为或动作――这在日韩恐怖片中已经都属于老套的桥段,该不会自己竟在真实世界里碰个正着吧? 葛四对于正南的举止大为困惑,一个劲的问他到底则么了。这已经不是正南第一次“见鬼”,所以他很快从最初的惊恐中回复了过来,伸手向葛四索要鲁滨逊的那本日记。 葛四倒也痛快,一边将日记还给正南,一边嘀咕着将这本日记怎么会被丢到水里之类的疑问,满脸都是农村汉子才有的朴实表情。正南琢磨着对方即便真的是鬼,看样子也未必就会对自己不利,他反倒可以从对方那里打探一下两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或许有助于让他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 正南左思右想之下,一时又选不出个合适的提问的切入点――葛四在考古队中只是充当脚夫的角色,对于较为专业的东西肯定知之甚少,真要问他有关云楼和飞栈的问题,他十有**只会更加茫然。从他刚才的话语中已经透露出来的信息表明,他们一行人进入到这百花谷后一路到此,也被困在了这团迷雾中无法脱身,难道他们都是如此遇难的?那么鲁滨逊当时又是怎样逃脱出去,进而落了个失忆的结局的呢? 正南忽然想到了个问题,觉得其中有几分可疑,便隔着几米远问葛四刚才为何如此干净利落地斩下巨龟的脑袋,难道他就不怕这么个庞然大物吗? 葛四咧着嘴哈哈一笑,不无得意地解释说,他们考古队一行九人自从到了这山谷中后,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巨兽了,先前碰到过的蝾螈、蝗虫甚至麻雀,体型与刚才的巨龟都不相上下,并且凶猛异常,好几次甚至差点将三个老外咬伤,每回都是亏了他和他的表弟两个人仗着手中的砍柴刀左挡右砍,这才力保大家平安到了这处古墓…… 葛四说到得意处抬起一只胳膊,将上面一道足有20公分长的伤口展示给正南看,并说这就是他在与巨型蝗虫搏斗的时候留下的痕迹。正南走近两步,看到这道口子着实不小,要想完全愈合的话怎么也要花上几个月,并且还会留下难看的伤疤――看得出葛四也算是个硬汉了,对此竟丝毫不以为然,只当它是向正南炫耀的资本而已。 葛四为了让正南看得清楚,一直将汗衫的袖子撸到了肩膀上。正南注意到这是他的左臂,视线下意识地转到了他的上臂上,正想看看他是否也有跟自己一样的龙纹图案。 可结果竟是什么都没有发现――这样的结果大大的出乎了正南的意料,令他一时间忘记了葛四是鬼的身份,凑上前来看了个仔细,又抢过葛四的另外一只手臂,从上到下检查了一遍,可最终连龙纹的的半个影子都没有看到。 正南撩起自己的袖子,问葛四是否在谁身上见过这样的图案? 葛四瞪着杨锦看了半天,最后还是摇摇头,说他们乡下人可不兴纹身这种时髦的东西! 正南差点被他的话噎得背过气去,心想恐怕再怎么新潮的人也不会想要这种古怪邪气的东西长在自己手臂上吧――不过照道理说葛四不该对龙纹浑然不知啊,即便是他的身上还未曾出现,与他同行的人肯定不能全都幸免,至少青山曾说他见过鲁滨逊的身上也有龙纹,难道是葛四根本就不曾注意,又或者是鲁滨逊的龙纹是在他们到过云楼之后才出现的? 众人行至飞栈为止,只有林炀的手臂上还未出现龙纹,种种迹象表明,两年前的考古队跟他们有着类似的遭遇,如果非要说出什么不同的话,正南始终觉得就在于龙纹之上,至于其中有什么道理,他暂时还无法参透罢了。 从满是疑问的状态中回复过来,正南又开始对眼下受困的局面头痛不已了。葛四毕竟是个鬼魂,正南对此还心存芥蒂,潜意识里不愿与他一起谋划出路,只顾着一个人对着浓雾不停地大喊大叫,却没得到同伴的任何响应。 不过也并非是完全没有效果,云雾似乎随着他的大喊而逐渐变淡,正南开始还当只是自己的幻觉,因为在水面上较难判断远近,可他所在的这条飞栈的两端分明朝远处延伸到了更远的距离,这可是确凿无疑的例证了。 正南兴奋地转过身来,正想让葛四一起分享他的这一发现,可刚才还坐在河边的葛四此时却不见了踪影,放眼望去,除了那具没有脑袋的巨龟尸体外,四下里空空如也,连那两个沉重的箩筐也一并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好像连同这葛四其人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正南吁了口气,心想葛四虽然身为鬼魂,却也算是救了他一命,这样的经历对于自己来说已经不是头一回了,可总还觉得有几分别扭,等下与同伴会合精辟,可不能将这番经历告诉青山绿水之外的旁人,免得他们跟着担惊受怕…… 说话间浓雾差不多都已经散尽了,云楼现出了它的全部面容。正南惊奇地发现自己就站在距离它不到百米的地方,需要仰视才能将整座建筑收入眼底。 云楼共有八层,底部以八根直径近半米的楠木大柱作为地基,承载楼体于河面之上;层与层间用8根圆木柱子支撑,外以八根梓木檐柱顶起飞檐,彼此牵制,结为整体;全楼梁、柱、檩、椽全靠榫头衔接,相互咬合,稳如磐石。更神奇的是八条飞栈直奔云楼而去,会合于楼前一个不大的平台之上,犹如八条黄龙,飞腾于宽阔的水面上,又如从云楼正面飘出的八条丝带,一直朝向峡谷的南边伸展游动…… 正南现在就站在其中的一条黄龙上,愣了足足有两分钟之久,只感觉自己如同还在梦中一般,之前去过的北海流宫与这比较起来,就显得雄伟有余而惊艳不足了。云楼连带着飞栈沐浴在阳光下,反射着多彩的颜色,任凭是谁初次看到,肯定都会以为到了人间仙境,满眼里有的不单单是虚幻而已,简直就是超越了人类能够凭借想象创造出来的一切建筑…… 说不清过了多久,正南终于从对云楼痴迷地观望中回过神来,这才想到该去找另外几个同伴。他琢磨着既然自己能够平安无事地站在这里,其他人应该也会很快赶上来才对,可左右两边的栈道上却空无一人,着实奇怪。待到他完全转过身来,这才发现所有人又都重新汇聚到了来时的那个土丘下,并且正朝他这边拼命地招着手,依稀可以看到他们大张着嘴巴,可究竟喊些什么实在是听不清楚了。 正南奇怪于众人的举动,为何在云雾散去后却还停留在岔路口,而不是上前来与他会合?虽然有几分不情愿,不过他还是沿着来时的飞栈飞快地朝回赶去,同时心中产生了种难以言喻的预感,总觉得众人所在的地方可能出了什么大事件。 不过转念一想再大的事又能有多么严重,还能比他碰到葛四的鬼魂来的奇异?随之他也就没那么担心,脚下却越发加快了速度。 这一路跑得他气喘吁吁,紧赶慢赶之下终于回到了起点,刚想质问青山他们究竟是怎么回事,并说再不赶快转移到云楼那边的话,说不定等下云雾又会重新笼罩下来了…… 话音未落却见每个人都是一脸无奈的表情,似乎对他所着急的事情漠不关心一般,直愣愣地杵在原地。 正南刚想问他们到底怎么回事,就见人群左右分开两边,闪出了条缝隙。他透过缝隙望去,只看到孙建仰躺在河边的沙地上,咽喉处被割裂开来,血早就已经流失殆尽,染红了身下一大片的河水。 尸体旁边,林炀瘫坐在地上,双手捧着一把满是血迹的小刀,不住地打着寒颤…… ------------ 第33章 空 [正文]第33章 空楼 ------------ 正南见状忙不迭地走上前去,只看到孙建早已经浑身冰凉,僵硬地仰倒在地上,原本白色的t恤衫几乎完全被染成了红色,唯独左肩的位置少了半截袖子,露出的手臂上,龙纹图案也像之前的施万杰一样,被人硬生生地万掉了一块皮肉。 正南慢慢的靠近林炀,趁她还处在惊恐的状态中,一把夺下了她手中的小刀。然后随手捡了了根细绳,将她的双手绑在了一起。 虽然事实显而易见,但正南还是问她孙建是否真是她杀死?林炀一如之前一样目光呆滞,根本就对他的提问不作理会,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动一下,只能从还有些略微发颤的双手上,分辨出她与身旁死人的区别。 正南只好转而问其他人到底发生了什么,是否有人亲眼看到林炀行凶? 没有人应答,只是青山支支吾吾说了个大概,正南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算理出个头绪。 众人在浓雾中迷失了方向,即便按照正南先前的吩咐却仍旧无法顺利地抵达云楼,就这么在其中来回徒劳无功地折返了几次,最后竟然鬼使神差地回到了起点的分岔口上,却发现孙建不知何时已经倒伏在了地上。 正南觉得不对,问青山除了自己之外,其余人该不会是同时回到这里的吧? 青山道:说来也怪,我们几个几乎是同时从浓雾中走出来的,那时候距离岔路口已经只有几十米的距离,远远地只看到林炀瘫坐在地上,走近上前才发现青山的尸体的。 正南还是觉得可疑,转向杨峰问道:杨处,之前你不是留守在这里的吗,怎么也没看到事情的经过? 杨峰面露尴尬,不无遗憾地回道:我开始的确是在这里的,后来感觉有人在云雾当中拉动蔓藤,还当是你们已经找到了出路,就跟着也走了进去,哪知道刚到里面就发现蔓藤失去了牵引,走来走去也没找到出路,后来的经历差不多跟青山说的一样了,好不容易找到回来的路,却看到这样的场景――这事怪我,要是一直待在这里的话…… 见杨峰开始自责起来,正南赶紧说这也不能怪他,他只是按照大家先前的计划行事而已。 “如此说来,林炀和孙建是先于大家回到这里的,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林炀持刀将孙建杀死――她现在这个精神状态,看来是一时半会也问不出什么,咱们又不能在这里干耗下去,还得继续朝云楼进发才行,大家对此可有意见?” 这原本也算是合理的建议,但大家一时间都愣在原地,互相对望着却不说话。正南立刻就明白了他们的意思:比起走近云楼找寻出路来,眼下似乎邮件更为紧迫的事情需要先行定夺,那就是对于林炀这个杀人凶手究竟该如何处置? 林炀杀死了孙建,这似乎是铁证如山的事实,再联想起先前施万杰的惨死,谁还不对这个狠毒的女人心存几分畏惧?不过将其丢在这里任其自生自灭这个方案毕竟不够人道,虽是每个人心中所想,却又都不好先于其他人直接说出来而已。 正南虽然理解他们的想法,却又根本无法赞同――纵使真的是林炀杀死了两个人,那旁人也无权将其留在这个充满危险的山谷内,更何况这事表面上看起来还有颇多疑点。别的不说,林炀若是真有某种精神方面的疾病,以至于会有暴力倾向的话,那施万杰对此应该是最为熟悉的人才对,怎么还会把她带到人前,以至于自己最先成了受害的人呢? 正南认为这在情理上总有些说不过去的地方,这也令他对于林炀杀人的推测抱定了一分怀疑的态度,不管事实如何,他都打定了主意,怎么都要带上林炀一起离开才行。 正南当着所有人的面,说是要让青山和绿水专门负责押送林炀的工作。所有人都已经见识过了青山的勇猛,如果是他来对付这个疯女人显然绰绰有余,更何况现在林炀的双手已经被捆住,怎么看都不像还有什么危险,于是也就纷纷默认了正南的安排。 这件事一经确定,正南又和杨峰、richard合力将孙建的尸体掩埋在了飞栈岔路口边的沙地当中,这才叫上大家随便选了条路,朝向云楼所在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正南都在琢磨着刚才碰到葛四的经历,同时警觉地望着周围,随时准备应对突然而至的变故――无论是浓雾亦或是鬼魂,即便再次出现,他都已做好了心理准备。还好一切出奇得顺利,没用半个小时的时间,大家已经站在了云楼前的平台上了。 所有人都在仰视云楼时发出了“啧啧”的称奇之声。正对他们的是一个三米多高的拱形入口,大敞着连个门都没有,正南本还想着先由自己进去探探虚实,见大家早就迫不及待地一股脑地涌了进去,只好赶紧尾尾在他们身后,生怕里面会有什么意想不到的危险。 然而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进到里面才发现视线所及的地方竟然空无一物――没有人影,没有陈设,甚至也不见有通向楼上楼梯,放眼望去,底层这四五十平米的范围内,唯一能够看到的就只有地上铺设整齐的巨大青砖,以及围在四周雕栏画栋的木制墙壁了…… 鲁滨逊和richard性急,急吼吼地冲到正对拱门的另外一侧,透过镂空的窗户向云楼的背面望去,不免都有些大失所望起来。正南也走了上去,这才明白令他们失望的原因――只见河水在云楼的下面穿过之后蔓延开来,溢满了整个峡谷的底部,白茫茫的一片,一直朝着无尽的远方延伸到了与天相接的地方,哪里有大家先前预计的后路可供他们逃离? 正南的心凉了半截,可又不好像两个老外那样表露在脸上,只让大家围坐在青砖地上稍作休息,自己则是叫上杨峰去四下里查看。 说是查看,其实就连正南自己也不知道还在找寻什么――他们到云楼的目的只是想从这里找到一个离开百花谷的出路,但现在看来事情显然不如他先前预料的那样简单:前面没有去处,后路也早就被堵死,困在这么个木楼之内又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仔细想想前途凶险,大家的结局即便不是冻饿而死,十有**也会葬身于大鱼巨虫的腹中,怎么横看竖看都是一死呢? 即便当初在北海面对更加凶险的情况时,正南也始终没放弃求生的希望,可眼下的局面实在无解,以至于让他这样一向乐观的人都有些心生绝望了。 正南和杨峰绕着大厅转了一圈,又跑到外面的平台向楼上张望,还是搞不清楚从哪里可以登到高处,每层楼的层高少说也有五六米,层与层间还有飞檐相隔,就算是像青山一样的攀爬高手,也肯定无法逾越这道障碍,从外墙爬到楼上去。 两个人重新返回到大厅内,讨论着还是要在内部着手。 杨丰告诉正南说,这云楼的内部格局与福建现存的古代建筑都不相同,不过既然是高层建筑,总归都会预留出通向上层的通道,以便在施工时运送建筑材料,除非在工程完工后被人有意拆掉封死,即便那样至少也会留下些蛛丝马迹。 正南见杨峰此时反倒比他冷静,不免有些惭愧起来,仔细想了想他的话也觉得有几分道理,既来之则安之,还是应该想办法先上到顶楼去,如果能居高临下地观察整座山谷的地形地貌,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发现。 想到这里正南有意放慢了脚步,用手指在四周的墙壁上敲打着,找寻可能存在的暗门或者密道。可木制建筑毕竟不同于石室,发出的回响都是千篇一律的“空空”声,令人一时无法准确分辨。 正南原本打算叫对此道更为在行的青山过来试试,可一想他还有更加重要的工作只好作罢了,正手足无措的功夫,忽然感觉头顶有个黑影“嗖”的一下闪过,带过一阵若有似无的凉风。 正南抬起头去张望,这才发现有只棕色的长臂猴子倒挂在高高的房梁上,正对着他呲牙咧嘴地做着鬼脸。 猴子虽远,但看起来体型十分巨大,如果站在地上估计不会比人矮上多少。正南对这种灵长类动物了解不多,历来分不清猴子、猩猩和狒狒有何区别,不过看眼前这只总觉得有几分怪异,尤其是它上肢较之身体其它部位更加强壮和修长,由此显得身体的整体比例不很协调,乍看上去甚至有些像是绒毛玩具般的滑稽…… 仅是猴子竟能长得比人还要高大,这本身已经是不太寻常的事情了,不过自从大家进入到山谷当中后,先后碰到的甲虫、大鱼和巨龟,身形都远远超出了正常的范畴,所以正南在初见这只大猴时竟然并没有感到太过意外,只是盯着它在房梁上荡来荡去,呲牙咧嘴地虚张声势,脑中忽然毫无缘由地闪过个念头,进而转身问杨峰道: “杨处,你说有没有这种可能:并不是我们碰到的这些动物的体型变大了,而是我们――我们这几个人的身体等比例地缩小了……” ------------ 第34章 夜袭 [正文]第34章 夜袭 ------------ 正南忽然提出这个问题令杨峰感到非常意外,忙问他如此怪异想法从何而来? 正南摇了摇头,将头顶的大猴子指给杨峰并告诉他说: “我这纯粹是突发奇想,大概是受到《爱丽丝梦游仙境》的影响了,不过自从进入百花谷后,碰到的事物都有几分怪异,包括那些本不该如此巨大的畜生在内――我琢磨着要么是这里的环境与外界不同,造就了拥有奇异体态的动物;又或许是变化的只是我们自身,在身体等比例缩小后再看周围,一切就都是巨大无比的了……” 杨峰听正南说到这里也偏着头仔细地琢磨了一阵,最后还是否定道: “大与小都需要特定的参照来界定,现在的情形是,只有鱼虫的体型异常巨大,这还不足以成为证实我们缩小的论据,还要从其它地方着手,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加可靠的参照――就比如说,即便是我们变小了,那我们这身衣服、这些背包和里面的装备、以及我这盒香烟等等,这些东西都没有道理跟着我们一起变小的道理;或者你再看周围的环境,松树、野草可大可小就不说了,坚果与野花这些东西不都还是它们原本的尺寸嘛。所以要我说,老弟你的说法虽然新奇,却并不成立……” 正南想想也对,自己大概是被眼前这只嬉皮笑脸的猴子弄得神志不清了――richard已经收集到手的上百种鲜花虽然没人能叫上名字,但看大小却都数正常,也没见哪朵巨大到了异常的地步,如此说来,事实原本就不是自己刚才异想天开的那样。 虽然这个发现让正南松了口气,却又不得不面对重新回到充满困难的现实当中,只好还了猴子一个鬼脸,这才和杨峰一起回到众人的身边。 虽然时间尚早,但大家都有些疲惫,再加上出路难觅,正南也就索性让他们原地休息了。一时间气氛异常憋闷,每个人都心有所想,空气中到处弥漫着悲观的情绪。 正南斜躺在地上,从口袋里抽出了鲁滨逊的日记本,一页页地翻看起来。 说是日记,其实更像是鲁滨逊的随身笔记,记录了他到达中国后每次考古行动的细枝末节,其中不少单词都是专业上的术语,正南对其也只是一知半解,如同翻阅天书一般,越往后看就越是觉得索然无味,好几次困倦袭来,他差点就闭上眼睛倒头睡去,却还强撑着提起精神,只想看看后面是否有进入到百花谷后的记载。 等到终于翻到后面时又不禁让他大感失望起来――鲁滨逊对于进入百花谷后的经历,每天的记录只有只言片语,最离奇的也不过就是碰到体大如羊的老鼠之类,对正南来说基本没什么参考价值,他一目十行地浏览了最初几天的记录,发现其中提及最多的并不是对谷内的环境,反倒是那个名叫岳龙的向导,说他虽然年纪轻轻,却对考古知之甚多,某些方面甚至让他这个自身的专家都刮目相看了。 据鲁滨逊所说,这个岳龙是闽南当地人,经由中方考古队员介绍而来,号称对百花谷周围的地形了如指掌。他带着一行人翻山越岭,竟然真的摸到了山谷的入口,同行的中方考古队员一见这周围的地势,立刻断定是处上好的龙脉所在。 鲁滨逊等三个老美不懂中国的风水之说,却也是对探寻到闽君摇这个末代越王的墓穴满怀期待,虽然自从进到山谷之后碰到了几只怪兽的袭扰,好在雇来的两个脚夫身手不错,大家也算是有惊无险,曲折辗转之下终于找到古墓的所在。 然而他们显然也碰到了飞栈和云雾的问题,试探了几次后却始终无法到达云楼鲁滨逊的日记中称其为“越王墓地上建筑”,只好暂时在土丘上扎下了营地,等待云雾散去。 这一等就是两天,正好令鲁滨逊跟岳龙有了更多的接触,两个人似乎比较投缘,几番闲聊之下互相都有了相见恨晚的感觉。在鲁宾逊看来,岳龙虽然只是个在政fu部门任职的公务人员,却对考古范畴内的东西知道的很多,尤其是对埋葬在百花谷中的这个越王及其祖辈的历史更是了若指掌,在两天的时间里给鲁滨逊及同行的另外两位美国人恶补了一通,令得他们既是兴奋又心存感激…… 然而云雾一直没有散去的意思,这样等下去始终不是办法,大家商量了一下,决定还是暂时退回到泉州城去,待到情况有所好转再来。隔天早上正在整理装备的时候,葛四忽然跑过来说翻译小赵自昨晚就不见了踪影,所有人都紧张起来,忙问葛四到底是怎么回事。 葛四叽里呱啦地说了一通闽南方言,好在有岳龙这个当地人充当了翻译,告诉大家说昨天半夜葛四听到动静,起身时看到小赵朝向云雾的方向走去,刚开始还当他是去小解,也没太当回事,可直到早上还不见他回来,这才感觉到事态严重,急吼吼地来通知大家了。 经他一说,所有人这才意识到今天早上确实都没有见过小赵,大家都知道那人胆小,照道理说他绝对不敢在黑夜里独自行动,该不会是小解的时候在浓雾中迷了路吧。 他们前两天都见识了浓雾和飞栈的厉害,自然不敢大意,四下里找了几遍仍旧一无所获,八个人只好分兵八路,沿着八条飞栈分别朝浓雾中找寻而去…… 鲁滨逊的日记写到这里戛然而止,最后一页上只有几个歪歪扭扭的字母组成的单词,正南一时分辨不出是什么意思,只好将其合上重新塞回到裤袋里,转而看到包括林炀在内的人都在打着瞌睡,唯独青山还提着刀在周围巡视查看,不禁放下心来,也枕着手臂迷糊了过去。 说不清过了多久,正南被一阵突如起来的喧闹声吵醒,抬头望时不禁冷汗直流――不知什么时候头顶的房梁上倒挂了几十只猴子,对着人群所在的方向声嘶力竭地嘶鸣吼叫,同时还不忘挥动它们那如同树干般粗壮的手臂,朝向接连从梦中惊醒过来的人的脑袋和肩膀抓去。 拱门之外一片漆黑,看样子已是深夜,四周的墙壁上各自插着几支火把,反倒把大厅映照得通亮,正南心想这大概是青山在众人睡着的时候干的,可这些猴子到底从何而来?该不会是它们将云楼视作栖身的地盘,而把人类看成了而充满敌意的闯入者吧? 正南依稀记得自己还在上大学时,与几个同学结伴去峨眉山玩,其中一个同学用食物戏耍猴子时,被生生地推下一条山谷,摔断了好几根肋骨――那种瘦弱的山猴发起怒来都如此可怕,眼前这些“金刚转世”肯定更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更何况数量占据优势,正南自然不敢怠慢,赶紧招呼着大家跑到拱门外的平台上去躲避。 房梁到地面有五六米的距离,猴子倒挂在其上,即便伸出手臂一时也无法够到地上的人,大家虽然惊恐,却还算足够冷静,依照着正南的指示,弯着腰朝向门口移动。 可还没走两步,正南就听到周晓茹发出了一声尖叫,前面的人像炸开了锅一样四散开来,他这才看到原来是两只猴子使出传说中“捞月”的招数,挂在房梁上的那只抱住另一只的大腿,让它悬在半空中,刚好抓起周晓茹的肩膀,硬是将其生生地抬离了地面。 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正南被惊得呆立在原地,等到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的时候,周晓茹已经被猴子们像扔椰子一样荡到了别处。更有甚者,吃了甜头的猴子越发肆无忌惮起来,两两组成一队,又纷纷朝其他慌不择路的人抓去,只一转眼的功夫,杨峰、richard和林炀三人也都被逮个正着,一时间数十只猴子将几个人在半空中抛来扔去,玩的不亦乐乎,下面的正南则是看在眼里,冷汗直流…… “噗――”抓着周晓茹的猴子被只火把正中胸口,立时发出一声惨叫,松开了爪子。 周晓茹从半空中坠落,正南看在眼里,心想她跌落的位置距离地面不算太高,应该不会造成什么太大的伤害,哪知道眼见着她的双脚刚一着地,脚下巨大的青砖竟然凭空翻转过来,周晓茹应变不及,一下子就掉了进去,青砖随即向回翻转,好像弹性十足的推拉门一样,复位后没有留下丁点痕迹。 这一切都被正南看在眼中,足足令他愣了几秒钟的时间,这才回过神来,猫着腰,半是匍匐着,爬到了站在大厅边缘的青山身旁。 青山又从墙壁上抽出一支火把递给正南,两个人拼命地挥舞着手中的火把,勉强将靠近过来的猴子阻退,然后一左一右互为犄角,踱到了杨峰等人的身下,继而用火把朝向猴子猛砸狠扫了一阵,这才迫使它们极不情愿地放开了三人。 三个人先后掉落在地上,正南本想伸手去扶,哪知道他们竟然都如周晓茹一样,还没等站稳就纷纷陷进翻开的地砖下。正南知道云楼之下就是深浅难定的河水,并且里面还有说不上有多凶猛巨大的怪兽,一时间着急起来,在刚才他们掉下去的几块地砖上连跺了几下,可任凭他如何用力,地砖就是纹丝不动,如果刚才不是亲眼见到几个人由此掉到下面,他差点就当这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一样了…… 猴群经过青山和正南这番火攻之下,全都躲在了较高的房梁上转为怯怯地观望,整个大厅弥漫着烧焦猴毛的焦臭气味。火把被青山用掉了几支,剩下的也在被猴群搅乱的空气作用下忽闪忽灭,正南费了些力气,总算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平安无事的绿水,紧接着他又板着指头算了了算,这才想起八个人中除了掉到云楼下面的四个外,唯独缺少鲁滨逊这个老美了。 想到这里,火把的光亮恰巧照到横躺在前面地上的一条黑影,正南慢慢的靠近上去,轻声唤着鲁滨逊的名字,心下却却扑腾乱跳,琢磨着老美该不会是在刚才猴子的袭击中受了重伤,以至于――一命呜呼了吧? “腾――”鲁滨逊像个僵尸一样,忽然从地上坐了起来,转过头,面无表情地对着正南道了声: “我想起来了――” ------------ 第35章 又死一个 [正文]第35章 又死一个 ------------ 正南见鲁滨逊忽然直挺挺地从地上坐起来着实吓了一跳,不过他随即放下心来,心想这老美看着痴痴傻傻的,实际比谁都更会耍小聪明——刚才其他人惊叫着四处躲藏,仍旧无法避开猴群的袭击,他反倒干脆往地上一趟装死了事,任凭满大厅猴毛乱飞也无动于衷,算得上是个投机取巧的老滑头了。 不过鲁滨逊转过头来,正南一眼就看到他的脑门上有块淤青,这才知道他原来是慌乱中在跌倒,正要问问是否还能坚持,不成想对方忽然冒出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来。 正南等着鲁滨逊进一步的解释,可见他却只是从地上爬起来,绕着大厅转了两圈,踮着脚试探着踩在脚下的青砖上,偶尔还跺上几脚,一副探秘寻奇的样子,忍不住上前将其拉住,告诉他说刚才richard等四人就是掉到这些青砖下面去的,当心再像这么乱搞下去的话,就会一并下去和他们会合了…… 青山和绿水也走了过来,青山手中拿着根麻绳,告诉正南说他刚才趴在平台上对着云楼下呼叫了一阵,却没听到有人应答,也不知道他们在下面的情况究竟怎么样了。看样子还要三四个小时才会天亮,可救人事大,无法拖延,为今之计只能冒些风险,将这麻绳绑在云楼的柱子上,放人下水去看看再说…… 正南想了想,虽然觉得这个办法有些危险,可眼下也没更好的选择,只能姑且一试了。问题是他和于氏姐弟俩都是北方人,水性不好,任谁下去都很难全身而退,至于鲁滨逊已经年过半百,刚才貌似还撞坏了脑子,更不可能让他去了,一时间还很难决定到底由谁去冒这个风险…… 青山倒是一如往常一样地自告奋勇,正南本打算应允下来后就即刻行动,却见鲁滨逊忽然走上前来,从青山的手中抢过了绳子,随后将一头朝着头顶的房梁一掷,等它从另外一侧垂了下来后,再将两头对齐打成一个死结,用力地向下扥了两下,借此检验其是否牢固…… 正南看他这番动作下来只感觉头都大了,心想这老美的伤势看来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怎么在这紧要关头发起神经,还打算悬梁上吊了呢? 他凑上前去抢鲁滨逊手上的绳子,哪知道反被他一把推开,只好给青山递了个眼色,示意两个人前后夹击,先把他制服再说。 正欲行动,却听到鲁滨逊用英语对他道:“你们两个别只顾着愣在那里啊,快来帮忙?” 正南见鲁滨逊的绳结长度到了胸前,即便他将脖子挂在上面也无法达到上吊的效果和目的,这才想到或许他并没有发疯,反而可能是想出解救落水的同伴的办法了——问题是他们四个人掉落到青砖下,现在肯定是在云楼之下的河水中,鲁滨逊此时只在房梁上系这根不长不短的绳环又有何用? 虽然心存疑虑,但正南还是按照鲁滨逊的吩咐,让绿水找了根手臂般长短的粗木棍来,他和青山两个人合力撑起鲁滨逊放在他们的肩膀上,再将绳环递到他的手上,等到准备就绪后,只见鲁滨逊深吸口气,纵身一跃,一下子落在了绳环正下方的青砖上…… 鲁滨逊的双脚刚接触到地面,还未等膝盖因惯性而弯曲,脚下的青砖竟然忽的一下翻开了,好在他的双手勾在绳环上才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掉落下去。正南和青山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正惊讶于老美竟然使用如此怪异的办法令青砖打开的时候,绿水则是按照先前的约定,趁着地面没有复位的功夫,将木棍卡在了缝隙当中。 鲁滨逊从绳环上荡了下来,继而和正南他们一起趴在地上,将头探到青砖露出的地洞口上。 两只手电同时打开向下扫去,他们这才发现青砖之下并非是河水,反而别有洞天,杨峰和周晓茹两个人就站立在其下,仰着头,用一只手遮挡住手电的光束,另一只手朝着洞口摆了摆,向正南示意他们平安无事…… 正南放下心来,将光束扫向别处,这才发现下面的这个空间与他所在的云楼一层的大厅几乎等大,高约三米有余,虽然身处洞口,却也能感到从里面透露出些许寒意,大概是它建在河水当中的缘故。这个空间布局巧妙,隐藏在梁柱和河水之间,从飞栈上根本就无法看到,如果不是先前猴群捣乱,恐怕没人会发现它的存在了…… 正南忽然想到,或许云楼真的如杨峰所说的是座古墓,而他们无意间摸到了它的入口,这也算是个不小的机缘巧合,不如就下去看个究竟,也好顺便找寻一下可能存在于其中的,百花谷出路的线索。 说干就干,他将鲁滨逊的绳环解开重新绑在自己的腰上,让绿水和鲁滨逊依次顺着绳子爬了下去,然后和青山收拢起散落在大厅各个角落的背包装备,一件件地顺到下层,待到一切都完事后,两个人这才从洞口直接纵身跃下。 还没等到落地站稳脚跟,正南就有些后悔起来,觉得不该倾巢出动,最起码应该留个人在上层作为后援。现在可好,万一这下面有什么危险的话,大家若想再从头顶的洞口逃生,势必要搭起人梯方才可行,那样的速度之慢就可想而知了——不过他转念一想,留人在上面接应也并非是个万全的主意,猴群还躲在房梁上窥探者众人的举动,万一趁人少再次发动袭击的话,即便是青山恐怕也无法从容应对,现在既然大家都下到这里,就暂且放宽心,随机应变吧! 正南一边将手电扫向周围,一边问杨峰可知道另外两个人的下落? 杨峰现出几分惊讶来,问他说:怎么先前还有别人掉下来吗?刚才被猴子驱来赶去的,场面太过混乱,我根本没注意到啊——呦,不好了,林炀也在其中? 经杨峰这么一说,正南忽然觉得事情不妙,赶紧向周边紧走了几步,心里嘀咕着眼下这番变故只不过发生在十分钟之内,该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又出什么乱子吧!好在没走两步,他就看到林炀倒在前面的地上,上前一看,发现她只是暂时昏了过去,大概是坠落时因为双手被绳子捆住,从而不像周晓茹她们那样从容落地所致,应该没什么大事。 正南把侧着身的林燕翻过来,这才发现先前绑在她手腕上的绳子早就不复存在了,四下里看了一圈也没发现,不禁冷汗直流,心想林炀是什么时候解开绳子的,总归不会是跌下来的时候自然挣断的那般凑巧吧? 这个发现让正南忽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他赶紧叫来绿水,递给她根绳子让她把林炀重新绑好,自己则是和青山分头找寻最后一个还不见踪影当中的richard。 空间本就很大,再加上不像上面那样多少还有几支火把照亮,两个人只能在四下里乱转一通,他们几次重新碰到一起却还是一无所获。正无比焦急的时候,青山忽然对着正南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侧着耳朵倾听起来。 正南知道青山感官敏锐,肯定是有所发现了,便也学着他的样子,可除了自己心跳的声音外什么也有听到,刚想问他怎么回事,只见青山朝着黑暗中的某个角落一指,紧接着朝向那边慢慢地踱了过去。 正南跟在青山的后面,心想那个方向自己刚才已经经过了不下两次,并没发现什么异样,richard那么大的一个活人,总归不可能钻进石头缝里躲藏起来了吧。 虽然这样想,正南还是满怀期待,可等到走到墙角,光束所及的地方连个鬼影都没有看到,不禁有些灰心丧气,正打算沿着墙壁朝向左右再走一圈,却看到青山半跪在地上,从腰间抽出了英吉沙刀,插进地砖的缝隙中,随后拔出来凑到鼻子边上闻了一下。 正南好奇心起,也凑了过去,将光束打在刀面上,只看到一抹黑乎乎的东西,散发出一股微微的腥气。 正南心中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起来,从青山手上抢过英吉沙来插进脚下的缝隙中,然后向下一压,一米见方的地砖便被撬高了几公分,青山从旁协助,用手指抠住地砖翘起的边缘,猛一发力,竟把整块地砖都掀了起来,又一个洞口随即展现在两个人的面前…… 与先前不同的是,这次的洞口连着个石梯一直向下延伸,因为角度的关系,即便两个人拼命压低了身体,也看不清下面究竟是什么所在,不过靠近他们的几层石阶上都有乌黑的血迹,并且呈现出被拖拽的痕迹,一直向下延伸到了无法看到的地方。 正南也顾不上可能存在的危险,慌里慌张地踩在石阶上,一步步地向下走去,满心祈祷richard千万不要出了什么意外,可他的脑袋刚刚低过上层的地板,便看到手电照射到的石阶的尽头上,仰面躺倒着一个满身鲜血的人,无需仔细辨认,仅凭那头棕黄色的卷发,可不就是richard嘛! 正南三步并作两步地朝下面奔去,只差两三个台阶时一不留神脚底打滑,骤然向前扑倒而去,不偏不倚地摔在richard的身体上。 这一瞬间他和richard脸对着脸,相距只有不到10公分远。四下一片寂静,他却感到耳朵嗡嗡作响。 richard脖颈处发出的如同泉水流淌般的“汩汩”声中,似乎还参杂着他费尽气力才勉强挤出的几个单词…… 正南的脑袋一片空白,条件反射般的从richard的身上弹起,脚下一软,瘫坐在了台阶上,再看richard虽然仍旧睁着眼睛,却早已没了半点气息。 青山此时也急冲冲地跑了下来,问正南有没有受伤? 正南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出来,只是指了指richard的尸体,心想:他临死前是不是跟我说——这里有鬼? ------------ 第36章 白煞 [正文]第36章 白煞 ------------ richard在临死前对着正南耳语了几个单词,可正南一直怀疑那不过是自己的幻觉而已,当他瘫坐在石阶上的时候,再看richard虽然还圆睁着眼睛,却显然早就已经咽气,就连脖颈处流出的血液都已经逐渐转为暗黑色,怎么可能吐出半个字来? 话虽如此,他还是下意识的将手电扫向四周,总觉得这下面的空间比起上面来明显阴冷上不少,漆黑当中似乎真的隐藏着什么东西,随时都会冲上来咬住他的脖颈,就像对待richard那样,一瞬间就了结了自己的性命…… 青山也下到了这里,看到richard的尸体后,忙问正南是否有什么发现。有青山在身边,正南回复了一些平静,重新站立起来走回到richard的尸体边,壮着胆子将他侧翻过来,查验了下他的左臂。 结果不出所料! 青山在一旁看个真切,立刻意识到什么,伸出手指向上指了一下,向正南求证于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 正南摇摇头道:林炀手上的绳子虽然断了,可在短短十几分钟的时间里,要想将人高马大的richard杀死,并且拖拽到这里,应该不是她能办到的事情,更别说楼道口上还有那么大的一块地砖——刚才咱们两个人可是合力才将它掀开的,你看林炀那副病怏怏的样子,怎么都不像是天生神力的人吧…… 听正南这样说,青山下意识地向四周望了望,发现这层空间也同样是规则的八边形状。视线所及的临近两条边墙上,都有相同的石阶连接上下两层,并且下层比照上层明显略小一些,短缺的部分刚好是八条石阶在下层的投影所连接起来的区域,使得整体的结构就如同将两个形状相同、大小各异的八边方盒罗在了一起,上大下小,却又都空无一物。 青山仰头朝向上面的洞口看了一眼,感觉杨峰他们正在朝向这边移动,要不了多久就都会通过石阶下到这里了,趁着他们还没到的功夫,赶紧问正南对这两层地下建筑如何看待,这里会不会真是座古墓? 正南还在为刚才的经历而愣神,听青山这样问后略微想了一下,最后还是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道:“这云楼的设计真是古怪,地面上的八层雕栏画栋,雄伟异常,可就是找不出一个通道来爬到高处,反倒是这地下另有玄机,也不知道真是咱们机缘巧合之下的偶然发现,亦或是当初的建造者有意为之,反正我总觉得能够如此轻易地让我们进入的地方,怎么与原本应该机关密布的古墓搭不上边呢——不过既然越王闽君摇埋在百花谷中的传闻有鼻子有眼,也就暂且当咱们就是身在其中吧。虽然从地面下到这里并不能找到逃出山谷的路,但我总觉得这番遭遇与这云楼存在某种联系,只有一探到底才能柳暗花明,所以从现在起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后面可能出现的危险不一定还像先前遭遇的甲虫大鱼那样容易对付了……” 青山点点头,却又不无遗憾地说:早知道这次行程这般凶险,我就多带些趁手的装备来了,现在可好,只有这把英吉沙刀防身,连个上亮子的蜡烛都没有,更别提荧光棒和狼眼手电这些高档物件,比起先前我们去北海的那趟,实在是有够朴素的了——看来跟曹沝这样的富豪同行也有个好处,那就是不用为装备而发愁,现在我反倒还真有点想念那个港农了…… 说话间杨峰从洞口探出头来,问他们是否有什么发现,正南给青山使了个眼色,然后才招手让他们都从石阶上走了下来。 刚一看到richard的尸体时,林炀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尖叫,正南从旁冷眼旁观,觉得她所表现出来的恐惧并不像是伪装出来的——除非她的演技高超到了影后的级别,不然绝对不可能迷惑住自己这双鉴别古董的眼睛。 其他人反倒是较为平静,就连周晓茹也只是贴在杨峰的胸膛上,略微表现出了一点胆怯而已,大概是在先后经历了施万杰和孙建的死亡后,大家都对眼前这一幕惨象已经有了免疫了吧——想到刚才自己初见尸体时惊慌的表现,正南不禁觉得他们表现出来的不仅是冷漠而已,更似有几分难以道出的别样意味…… 鲁滨逊终于拨开了挡在面前的人,蹲在richard的身边。正南刚想着终于来了一个关心死者的人,可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的却也只是无奈和惶恐而已,这才想起他还没有恢复先前的记忆,虽然明知道面对的是自己儿子的尸体,可又因为现存记忆中并不存在的亲情,因而一时无法表现伤心欲绝的悲痛出来——这样的局面貌似都在情理之中,可任凭是谁遇见应该都会感到怪异得可笑吧…… 不过正南转念一想又觉得事有蹊跷,先前在云楼大厅时,鲁滨逊竟然知道地砖上暗藏的玄机,再联想起他刚从地上坐起时说的那句“我想起来了”,怎么好像这事并不是那么简单的呢? 鲁滨逊说他两年以来并没有成功穿过云雾到达云楼,那怎么会对其内的机关设置如此谙熟于心?除非,除非他的确是曾经来过这里,只不过那是发生在他失忆之前,而刚才被群猴袭击后,他偶然间将所有丧失的记忆都找了回来——可真是那样的话,与当前他见到自己儿子的尸体,却又不分外悲伤的情理相违背了,这究竟又是怎么回事? 正南也懒得自己琢磨,索性直接问鲁滨逊是怎么知道地砖上暗藏的玄机的? 鲁滨逊一脸的茫然,就好像正南提出的问题并不构成一个问题一样,仔细一想才领会了他的意思,进而又冥想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莫名所以地说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刚才被只猴子扑到在地,脑门刚好撞在墙壁上,等到再次醒来的时候忽然觉得身处的地方有几分眼熟,尤其是脚下的地砖,虽然看起来严丝合缝的,却怎么看都像是可以通过的洞口一般,所以他才会抢来青山的绳子,没想到一试之下真的有效…… 正南心想原来如此,那大厅的地砖肯定是最初设计时业已存在的某种机关,平时人踩上去并不会将其触发,反而是要受到一定的冲力撞击才会弹开,地砖动与不动的临界点是某个恒定的数值,只有冲击达到或者超过这个数值,地砖才会开启并翻转,随后再重新合拢,仅是原地跺脚或者蹦跳都是徒劳无用的——现在想来,鲁滨逊的做法虽然简单,反而是除了被群猴抓起后扔下之外最为便捷的方法了。 鲁滨逊的这番话同时解答了正南心中另一个疑问,那就是他并非完全恢复了记忆,只不过眼前熟悉的情境触发了隐藏在他头脑中的某些片段而已,不过由此可以确定的是,他所在的考古队先前的确是到过这里,至于后来在其他成员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恐怕只有等待鲁滨逊进一步的恢复,才能一解这个迷题了。 有了刚才的经历,正南对此信心大增,琢磨着或许可以帮他加快恢复的进程,于是便从口袋里掏出了河水里捡到的日记本,一边递到鲁滨逊的面前,一边对他讲述了这东西的来历。 正南看出鲁滨逊显然对这个小本子有些印象,可更多的还是陌生和疑惑,所以一时之间犹豫着没有立刻伸手将其接过,反倒是杨峰从地上站了起来,接过日记本信手翻阅了几页,这才塞进鲁滨逊的怀里,并对他说这日记关系重大,如果能帮助他回想起先前的经历来的话,对于众人眼下的境遇肯定大有帮助…… 正南说他也是这个意思,并跟青山要了支手电递给鲁滨逊,让他在有时间的时候看看。因为知道这日记中并没有记载什么重要的信息,它究竟对鲁滨逊的恢复能够起到什么作用尚且无法预知,为了不至于给他造成太大的心理负担,正南只说自己自从在河里捡到后还未曾看过,鲁滨逊这才坦然地将本子塞进了口袋。 事已至此,大家都有种疲惫不堪的感觉,可谁都知道这里终究不是久留之地,摆在他们面前的无非有两条路,一是带着richard的尸体返回到云楼大厅当中再做计议,二是索性探寻一下这层空间究竟有何玄机——前者虽然看似安全,实属坐以待毙之举,现在既然大家都已经下到了这里,不如怀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看看这里到底是和所在! 除了林炀没有表态外,其他人大抵上都支持第二套方案。正南让他们原地休息一下,自己则和青山一起将richard的尸体经由石阶抬到了上层,暂时安放在洞口的边缘,计划等下回来再做安排…… 他们刚将尸体安放好了,正想回身折返回去的时候,忽然听到自下面传来一阵声嘶力竭的骚乱,两个人赶忙俯身去看时,发现五个同伴不知为何惊叫着四散开来,慌忙地隐没进了下层的黑暗当中。 情急之下他们将手电扫来扫去,想要看清同伴缘何奔逃,忽然间光束照在一个身形高大的物体上。那东西乍看上去似人非兽,好像听到了头顶动静一般,抬起头来向两人望了一眼。 他们分明看到它一脸的白毛,魁梧健硕的身形再配合着龇出外面的獠牙,如同电影中的金刚巨兽一般,凶神恶煞…… 正南心头一紧,琢磨着该不是碰到越王闽君摇那个老粽子了吧?看这架势,不就是父亲那半本日记中记载的僵尸白煞嘛! ------------ 第37章 前后夹击 [正文]第37章 前后夹击 ------------ 正南趴在洞口向下张望,没想到看到的竟是如此骇人的场面,身体一时间因为惊吓而僵在原地,眼见着越王闽君摇的白煞一步步走近上来来,刚好停在石阶的尽头,抬起头来跟他打了个照面――那副样子简直比起正南在北海流宫中遇到的肉骨僵尸还要恐怖上几倍。 正南狠狠地吞咽了一下口水,想到再不有所行动的话,那白煞恐怕就要爬上来了,不禁在心底暗骂了自己几句,这才鼓起勇气爬起身。可还没等向后退上两步,哪知道那白煞根本就没有通过楼梯上来的意思,反而挥动着双臂对着石阶一阵横扫,硬生生地将那砖块大小的石头砸得崩裂开来,石阶也随之解体,顷刻间就化作了一堆石块。 正南看在眼里,还不忘提醒身后的青山小心,可话音刚落,自己的身体一斜,紧接着伴随脚下一大块断裂的地砖向下滑落而去。 这个变故来得太过突然,纵使青山反应再快,立刻伸手去拉正南时却还是晚了一步,眼睁睁地看着他随着碎裂的地砖和石块坠落了下去。 青山慌忙的爬到断口的边缘,发现正南刚好掉落在楼梯被捣毁后形成的那堆碎石上,虽然仍旧不免被尖利的石块咯的生疼,好在没有从三四米的高度直接跌在坚硬的地面上,真要那样的话,少说也要摔断几根骨头了。 虽然躲过一劫,正南的处境却仍旧凶险异常,白煞就在距离他几米远的地方,看见他跌落下来后,再次故技重施,手臂挥动间碎石乱飞。正南还捂着腰眼叫苦不迭当中,身侧的石块已经开始陷落,逼得他只好忍痛朝相反的方向一滚,却不料被卡在石堆和墙壁的间隙当中,一时间反倒动弹不得了。 白煞越逼越近,眼看着已经到了正南的身前,青山在上面看到形势危急,一咬牙,抽出英吉沙刀纵身一跃站在了石堆上,挡在正南的身前,对着虽然站在地上却还比他高出一头有余的白煞劈头就是一刀。 位列新疆四大名刀之首的英吉沙历来以做工精巧、纹饰秀丽以及刃口锋利而著称,青山的这把算得上是英吉沙刀中的上品,刀身直式,约有成人一条手臂的长短,握在手中时前重后轻,特别适合像他这样强悍有力的人操控,只要自上向下略微发力,依靠其自身重力的作用,杀伤力也远超过同等尺寸的其它刀具。自从进入百花谷后,青山不仅用它宰了条大鱼,更是在趟路的时候还当他是柴刀一样披荆斩棘,三四天下来,刃口甚至都不曾卷了分毫…… 纵使手上的武器锋利无比,青山也自知面对着的僵尸非同小可,这一劈之下拼劲了全身的力气,只想着一招制敌,万不能留给对方反扑的机会。手起刀落,白煞自然是避无可避,英吉沙刀不偏不倚地正劈在它的脑袋上,可结果并不像青山原本预想的那样,将白煞的头骨一劈为二,反而刀身只是嵌进去了不到一公分的厚度就再也无法继续下行,如同劈在一块坚硬的石头上,自己的手反而被震得发麻,不用看也知道虎口肯定被震裂开了。 青山勉强才将英吉沙刀抽了回来,手却抖得几乎就要持刀不住,一时半会儿不可能再次出招,只好向后退到正南的身边将其扶起,贴着墙朝旁侧暂避而去。 正南知道一般的僵尸都行动缓慢,可这白煞毕竟不是俗物,再加上身高腿长,见他们想要开溜三两步就从斜刺里赶了上来,伸手就朝青山抓去。 身形如此高大健硕的僵尸逼将上来,正南早就感觉脖颈阴风直吹,下意识的将身旁的青山一推,躲开了白煞满是白毛的大手,可自己贴在墙上避无可避,眼见着白煞第一下扑了个空,紧接着一反手就朝他袭来…… 正南脚下一软,跪倒在了地上,索性连滚带爬地朝前紧着倒腾了两步,可这也只是勉强躲过了白煞的一扫而已,无形中减慢了自己的速度,白煞见正南身形一矮开始还愣了一下,转瞬间就识破了他的伎俩,只一步就就追到了他的身后――如此不依不饶,直叫正南叫苦不迭起来,忍不住心想龙尾石当中的邪魔怎么还不出来帮忙,再晚一步的话,他可就真的要灵魂归位了…… 此时呼唤邪魔无异于临时抱佛脚,正南也自知希望不大,正哀叹的时候忽然顶到了什么东西上,抬头一望才发现竟是杨峰,正将身体贴在他旁边的墙壁上,战战兢兢地躲藏着。 正南心想这大处长也真是够笨,既然逃命就索性跑得远点好了,偏偏被他撞个正着,这下可好,挡住了他的去路不说,还将自己暴露在白煞的面前,可真应了那句“地狱无门闯进来”的古话了。 话虽如此,正南还是在第一时间就对着杨峰大叫着让他快跑,可对方显然是被吓得不轻,只一愣的功夫,白煞早就已经俯身弯腰而至,两只大手一下就揪住了杨峰的肩膀,将其硬生生地从地上提了起来。 正南赶紧翻身抓住了杨峰的一只脚,拼命地向回拖拽,可白煞力大无穷,再加上杨峰穿着松垮的皮鞋,正南的手一不小心从他的脚上滑脱了下来,眼睁睁地看着白煞抖着一身的白毛,抓着杨峰的身体向后退了两步,躲进了黑暗当中。 正南的手上还抓着杨峰那只皮鞋,只听到对面的黑暗中不时的传来几声撕心裂肺般的惨叫,还有几滴热热的液体溅到了自己的脸上。他抹了一把,发现竟是粘稠的血液,不禁被一股既悲又愤的感觉所左右,支撑着站起身来,头脑一热地就想冲进黑暗中,去与那白煞拼个死活…… 好在青山赶了过来从旁拉住了正南的肩膀,这才没有让他送掉了性命。这会儿杨峰的惨叫声已经归于平静,两个人都知道他肯定已经殒命在了白煞的手上,天知道那怪物是否会就此满足,如果再杀个回马枪的话,恐怕谁都无法从它的手下逃生了――就连青山这样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角色也深知对方的厉害,几乎是拖着正南朝相反的方向奔逃而去。 地下的这两层空间都跟云楼一样呈八边形,每条边的当中都有条石阶与上层相连,两个人没走多远就摸到了另一个石阶,虽然知道顺着那里回到上层是躲避白煞的最佳路径,可想到绿水她们不知下落,只好硬着头皮一边继续向前摸索,一边轻唤着其余四个人的名字。 刚才跌下来的时候,正南遗失了他的那支手电,加上先前给了鲁滨逊一个,青山的包裹里已经没有多余的了,两个人凑合着合用青山的那支,小心翼翼地朝前走了一段,忽然发现对面有束光源对着他们闪了两闪,紧接着重又归于黑暗。 正南心想鲁滨逊应该就在前方了,这老美也算是足够机灵,难怪是中美考古队中唯一幸存下来的一个,虽然年近古稀,几次三番都能施展出逃命的绝学,反倒是他和青山这样平时自恃身手敏捷的年轻人,这次差点在白煞面前吃了大亏,至于杨峰则是更加倒霉,平白无故地丢了性命…… 两个人紧走了两步,再用手电去照时果然发现了鲁滨逊等人,四个人蜷缩在房间转角当中,看到他们平安无事不禁都舒了口气。 周晓茹看看正南的身后,大概是发现杨峰没有跟他们一起,问正南是知道他的下落? 正南和青山对视了一眼,想了半天也没找到更好的措辞,只好实话实说,告诉他杨峰被那怪物抓去了。 “死了?”周晓茹的反应出奇地平静,似乎并不相信正南的说法而追问了一句,可还没等到回答就低下头,口中喃喃道,“不可能,他怎么可能死了?” 正南原本已经想好了几句劝慰的话,可到了嘴边却又都一时卡住了,转而觉得这种事情需要周晓茹来独自面对,旁人的安慰或许根本毫无作用――这两天来已经先后有四人殒命,剩下的六个人仍旧还没有摆脱危险,既然逝者已矣,生者除了悲痛之外,当务之急还是设法保全性命要紧,其它的只能留待以后再做考虑…… 众人身处在转角这里,只要向前走上十几米的距离就可以到达下一个石阶。正南也不知是哪来的勇气,刚将出路指示给大家,随后竟然抓起周晓茹的手,拉着她朝向石阶的方向走去。 虽然无法看到,正南却分明感到周晓茹对他的举动并不抗拒。如果周围险象从生的环境并不存在的话,他简直要把这当成一次花前月下的约会了――正南也奇怪于自己为何会突然有了这个想法,难道是因为周晓茹心仪的男人刚在自己面前死去,自己只是想给她以安慰和依靠?又或许先前绿水说的没错,他原本就对周晓茹心存爱慕,这次牵手事件则是这种情愫的集中爆发? 纵使还有几分不舍,正南还是放开了周晓茹的手――他觉得这番举动实在有悖于自己以往的性格,其中总有那么点出不出道不明的感觉,更何况他能感到旁边的绿水已经醋意大发,这对于他们眼下的处境可是一点帮助都没有的…… 正心猿意马的时候,正南忽然感觉自前方传来一阵腥臭的气味,他把手电的光束太高,只照到前方三四米的地方凭空出现了一堵墙壁挡住了众人的去路。 正南奇怪于这空间的布局原本十分规则,怎么会忽然冒出这么堵看不出用途的墙壁来,继续将光束上移,再去仔细分辨时不禁被吓了一跳,只看到立在眼前哪里是什么墙壁,而是那白煞从另一面绕到身前,堵在了他们的去路上。 不对,眼前这只僵尸通体都是油量的黑色长毛,若不加仔细分辨的话,任谁都会当它是堵墙壁一般,显然不是先前的那只白煞。 那是――黑凶? 正南的脑袋嗡嗡作响,心想若是再有只尸王的话,这里完全可以开个僵尸博览会了…… ------------ 第38章 地下第三层 [正文]第38章 地下第三层 ------------ 刚出虎穴又入狼窝――这是正南看到黑凶挡住他们的去路时的唯一感受。 更要命的是,身后的黑暗中分明传来了沉重的脚步之声,由远及近,一点点靠近过来,每一步都如同敲击在巨鼓上一样,脚下的地面甚至有开始为之震动起来,除了那白煞还有谁能有如此气势? 正衡的日记中曾经对黑凶白煞一笔带过,提及到此两者都是僵尸中极难对付的角色。正南先前还当白煞是闽君摇的粽子,现在想来,他是太低估这末代越王的实力了――黑凶白煞只不过是他布置在自己墓穴中的两个守卫,如此已足够令他们东奔西逃头痛不已。说起来正南是被第一层中的平静所迷惑,谁能想到其下竟然另有玄机凶险异常呢。现在可好,黑凶白煞前后夹击,阻断了他们赖以逃生的出路,再想平安回到上层去看来是困难至极了,除非横穿第二层的空间跑到另外一边去…… 问题是这墓室内的空间本就比较广大,并且一直都雾气昭昭,能见度较差,正南他们刚下来时用几只手电同时扫向远处,却也未见到这层墓穴的尽头,只凭身处的这一边推测出它的大概形状和面积,换言之,黑凶白煞这两个庞然大物既然先前都能够不为他们所发现,谁知道这墓穴中是否还有其它什么危险隐藏在其中呢。 话虽如此,这些顾虑也只在正南的脑中一闪而过,因为眼前的黑凶显然已经发现了他们的存在,只朝前迈了两步,攥紧拳头一下子就朝愣在最前面的周晓茹砸来,正南不敢怠慢,将周晓茹往自己这边一拉,令她勉强躲过了黑凶的袭击,紧接着大叫着让其他人跟着他朝向墓穴当中跑去。 不管前途多么凶险,总归好过留在原地坐以待毙。青山左手握着手电右手持着长刀,走在最前面,周晓茹、林炀和绿水紧随其后,正南身无长物,可还是承担起了断后的任务。原本他还要从鲁滨逊那里要来手电,可转念一想黑凶在后面步步紧逼,即便是不用回顾也可根据脚步声判断出它们距离自己的远近,若是现在有了光源在手,恐怕反而更加不利于一门心思地逃命了…… 可还没等走上几步,前面的人忽然停下了脚步,害的正南一下子撞到了鲁滨逊的后背上,探出头来刚想问青山这是怎么回事,一眼就看到手电光束照射下,白煞就立在他们前路的正当中上,忽然启动,直朝众人袭来。 白煞的前胸上满是杨峰的血迹,林炀看到这一幕时双脚一软动弹不得了,绿水费力将她搀起的时候,白煞早就已经奔到了近前,青山知道避无可避,咬咬牙,发狠地抡起英吉沙刀迎了上去。 青山吸取了上一次失败的教训,改劈为刺,直接将长刀对着白煞的肚子捅了下去,可刀尖也只是进去了一掌的宽度,简直就好像被隐藏在白煞肚子里的一只手臂抓住了一样,无论是推是拉都无法再令其移动上分毫,略一踌躇的功夫,白煞俯下身单臂一扫,刚好打在青山一侧的肋骨上,将他硬生生地扫飞几米,跌落在黑暗中某处的地面上。 如此这般,三个女人也就暴露在了白煞的攻势之下。林炀身体微胖,绿水费尽气力才算维持住她站立的姿势,短时间内想要将她拖拽到安全的地方显然有心无力;周晓茹虽然不像林炀那样无助,可也愣在原地,正南对着她们大喊了几句“快跑”,可一时间只有身前的鲁滨逊应时而动,猫着腰溜进了身旁的黑暗当中。 正南心急,正要上去帮助绿水,冷不丁地感觉有种滑溜溜的东西掉落在了自己的后背上,伸手到后面抹了一把,抓到的竟是一团浆糊样的粘液,并且散发着一股异常腥臭的气味。 他怯怯地转过头来,虽然没有亮子在手,可仍旧能够感觉到有个黑漆漆的大脸就贴在他的身后,不禁吞咽了下口水,全身绷紧的神经随之松懈了下来,无助地闭上眼睛,等待死神的降临…… “轰”的一声巨响传来,正南只感到脚下踩空,还没等睁开眼睛看个究竟的时候,身体随之一斜,随着脚下的地砖石块一起栽了下去。 等他再次站起来的时候只看到四下里乌七八黑,分辨不出是个什么所在,尘土不住地钻进他的鼻孔和嘴巴,呛得他剧烈地咳嗽起来,过了好半天才稍有好转,脑子也开始重新运作起来,回想起刚才的情形来,猜测这大概是黑凶白煞两个粽子把众人夹在当中,脚下地砖无法承受重力,以至于彻底坍塌了。 这一跌虽然令正南虽然擦伤了多处,脑门上还被随后落下的石块砸出了个大包,却在无形当中救他一命,正南刚才在面对黑凶的时候已经抱定了必死的决心,没想到原来脚下还另有一层,这场塌方来的不早不晚,刚好让他躲过一劫,说起来也算是自己这次命不该绝了。 不过正南还没等庆幸上多一会儿,就发现身旁的碎石堆不住地震动起来,随后他更是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也被缓缓抬高,身下好像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正欲从中涌出一般,势不可挡。正南虽然浑身酸痛,但还是机警的朝向后边一个侧翻,滚落下了石堆,同时大声呼叫绿水的名字,心想她们该不会是和白凶黑煞一起都被埋在了这堆石块之下了吧? 刚喊了两下,他就被身后的什么东西揪住了衣服并且向后一扯,刚要不分青红地先回手一击,听到“嘘”的一声后赶紧收住了手。 听声音像是周晓茹,正南试探性的问了一句,发现果然是她,这才跟着她连连朝后退了几步,两个人靠在冰凉的墙壁上,盯着前方不断传来碎石滚落的声音的地方。 虽然一片漆黑,但他们分明能够感到黑凶和白煞终于还是爬了出来,可不知道为什么,它们又并没有像先前一样的暴怒,反而收敛了不少,只是停留在原地,而没有再对他们发动攻势。 正南猜测着或许是这两只僵尸体型庞大,自上面跌落下来后比照他们必摔得更惨――先前青山两次攻击白煞都以失败告终,足可见这等阴晦之物极其强悍,不过尽管如此,它们也应该像怕水的肉骨僵尸一样,有着自身无法遮掩的弱点,这次虽然只是从几米高的地方跌下,或许就因此摔断本就脆弱的关节或者骨骼,从而失去了继续为非作歹的能力了呢! 正南这样想了一番后,渐渐从惊恐中回过神来,悄声地问周晓茹是否看到其他人了。 周晓茹尽管跟着大家在山野间穿行了几日,可身上依旧散发着股清香之气,与她相比,正南等人早就浑身汗臭。听到问话,周晓茹悄声地回答说,刚掉下来的时候绿水就护着林炀躲到另外一侧去了,现在估计也和他们一样靠在墙边静观其变呢! 听到绿水没事,正南放下心来,转而暗想这地下第三层应该又比上面的空间小了一点,如果自己没猜错的话,脚下应该还有另外五层,与地上拥有八层之数的云楼交相呼应。地下的部分越向下空间越小,呈现倒置的金字塔形状。如此说来,这处古墓的规模之大,也算是世之罕见了,即便不属于越王闽君摇所有,至少也是一方诸侯的埋骨之所。而墓主的棺木十有**就被安置在最下一层的主室当中…… 正南想到,之前他们是通过一条石阶由地下一层下到地下二层的,每层空间都呈八边形状,而两层之间相对应边上的中点,都是通过这样的石阶相连在一起,如此说来,石阶应该一共有八条之多。现在看来,他们下来的第二层石阶的尽头,那块石砖之下应该也有个可以开启的洞口,其下也是相同的石阶通向他们现在所在的地下三层,八条石阶就是如此这般地不断朝下层探去,直到交汇在最底层的墓穴主室里…… 正南之所以有这样的推测,是因为他忽然想起那篇关于百花谷的文章来。 先前他把八条通向云楼的小径当成了文章当中提及的飞栈,可现在反而觉得眼前这些石阶似乎更加符合这一称呼――它们虽然不似云楼外的小径那样气势恢宏,仅是连接地下每层的通道而已,却与“云楼飞栈相勾连”的描述尤为切合,正南甚至在心中勾勒出一副云楼之下的古墓全景出来,就如同古代玛雅金字塔在水中的倒影一般,而这石阶则是连接勾通每一层的通道,或许实际的用处不大,可却与墓穴甚至整个云楼的布局交相呼应、相得益彰…… 正南还没来得及细想,就见头顶因坍陷而形成的巨大缺口上闪过一道光束,紧接着光束转而向下照来,直接打在自己和周晓茹的脸上,令得已经适应了黑暗的他们赶紧用手遮挡住眼睛,只从手指尖的缝隙里朝向光源的方向望去,看到青山由边缘探出头来,紧接着扔下一根绳子,看样子是打算下来与他们会合了。 正南忽然觉得青山的举动有几分不妥,可一时又说不出理由来,正踌躇的时候忽然感觉前面的石堆发出一阵滚动的“哗啦”声,他立刻对着青山大喊了几句,让他暂时不要下来。 青山原本正在顺着绳子滑下,听到正南的叫喊手脚同时发力夹住绳子,令自己的身体悬在半空当中,再从腰间抽出了手电扭亮开关,将光束垂直打向身下。 青山伸着脖子试图看清身下究竟发生了什么,可因为角度的关系一时还分辨不出个所以然来,反倒是正南和周晓茹直面事发现场,将一切都尽收眼底,只见石堆上黑凶白煞各自露出的那半截身体,是正在融化吗? ------------ 第39章 北瓜 [正文]第39章 北瓜 ------------ 正南先前见黑凶白煞自地下二层掉下来后一直没有再对他们发动进攻,猜测着对方可能是摔断了手脚,可青山将光束打在石堆上后,他却惊奇地发现,两个僵尸从石堆中露出的半截身体,竟然正在开始慢慢地融化…… 说是“融化”,因为任凭是谁第一眼看到时,都会感觉这是描述眼前情景的最为贴切的词语――刚才还穷凶极恶的僵尸此时却像插在石堆上的巨型冰棍一样,自顶端开始不断融解成粘稠的液体,沿着身体逐渐向下流淌而去,并且冲刷推挤着它们周身的碎石自石堆上滚动下来,这正是正南他刚才们听到的那阵嘈杂声音的来源。没多一会儿,它们的脑袋都融化得一干二净,只在石堆上留下两个健硕的躯体,如同立在复活节岛上的巨大石块一样,纹丝不动。 青山还悬在半空当中,抻着脖子总算也把下面发生的事看了个大概,问正南现在他是否可以下来了。 正南摆摆手,让他再坚持一下,独自一人爬上石堆,慢慢地凑到了黑凶白煞的近前。 青山的手电大概是因为之前摔了两次,接触不好,发出的光束偶尔会闪烁一下,令正南在面对僵尸时心中总是七上八下的,不过看样子它们确实是不再危险,他也就放下心来,从白煞的腹部将英吉沙刀抽了出来,转而对着青山打了个手势,告诉他可以下来了。 黑凶白煞还在不断地融化,整个房间随之充满了一股腐臭的气味,呛得正南眼泪直流,不过他还是和青山从石堆的另一面滑到了底端,同时呼唤着绿水的名字。 周晓茹说绿水和林杨掉下来后躲藏到了房间的对面,因为石堆所在的地方较为偏向正南刚才所在的那面墙壁,所以两个人又向前走了十几米才到了另外一边,可仍旧没有发现她们的踪影。青山和正南沿着墙壁朝一边走了一段,这才发现在一处通向上层的楼梯末端,脚下的地砖碎裂了一半,露出另外一条石阶,正如正南先前推测的那样,是又一条通向下面的路径。 看样子绿水是带着林炀逃到了下面一层了――刚才情势危急,为了躲避黑凶白煞,应该说任何出路都是上佳的选择,可是她们两个没有光亮在手,是怎么摸到了这个洞口的呢?再说即便要逃,照道理也要顺着石阶返回到上面一层才对,绝对没有舍弃相对安全的出路,反而选择逃向未知凶险的道理啊!退一万步讲,如果仅是林炀这样做倒还说得过去,绿水可算是机敏过人,纵使再怎么慌不择路,也不该犯下这个错误吧…… 正南原本想着找到绿水和林炀后,就带着大家重新返回到地面上去,这古墓里潜伏的危险太多,若是再冒出黑凶白煞这样的角色来,恐怕他们就不会还像先前那样好运了。现在可好,绿水和林炀没找到不说,反而发现了通向下一层的洞口,这不是非要逼迫着他们继续向下探寻嘛。 青山趴在洞口对着下面大喊了一通,可除了自己的回声外没有得到任何答复。正南有让他打着手电绕着这层转了一圈,一方面把周晓茹带到这里,另外也最后确认一下绿水和林炀是否真的不在别处,待到青山从另一面折返回来后,他不禁叹了口气,就想从洞口下到石阶上,到下面去找绿水了。 青山拉住了正南的衣袖,跟他说是不是还忘了什么? 正南一拍脑袋,道:难怪总觉得少了什么,那个老美跑哪去了? 青山指了指头顶的“天窗”说:刚才好像看到他在上面一层一闪而过――这老家伙别的不行,逃命的本事绝对一流。要我说,还是应该先把周小姐送回到上面去,让鲁滨逊来照顾她的安全,然后咱俩再下去找寻绿水,这样至少在碰到危险时容易脱身…… 正南点点头,说这是个好主意,随即通过石阶走到了房顶,用力地推了推上面的地砖,可任凭他如何发力,头顶的地砖就是纹丝不动,反倒是由缝隙里掉下不少灰尘来。 正南费了半天的劲,最终还是无奈地折返回来,灰头土脸地告诉青山说,他现在知道为何绿水和林炀选择向下走了,上面的出口估计是经年累月不曾开启,已经封死了,看来只能到另外几处石阶上试上一试,希望总有一个是可以打开的…… 青山笑了一下,指了指刚才他爬下来的那根绳子,对正南说哪要那么费事,这不是有个现成的梯子嘛――我先爬上去,然后拉周小姐上去,这不比你一个个试下来省事多了。 正南一想也对,便让青山如是行动。 青山爬回到石堆上,蹦了两下却还是差点够到绳头,他索性登着白煞的肩膀向上攀爬,满心琢磨着若是能踩在它的脖颈上,再去够绳子可就绰绰有余了。 正南看在眼里,心想青山此举可真是胆大包天,刚才众人在上面吃了黑凶白煞的大亏,险些被它们合力一窝端掉,转过身来他竟还敢拿它的尸体当做垫脚石,白煞满身都是恶心的粘液,散发着呛人的气味,也亏得青山对此竟然毫不在意,看他那个架势,此举显然是为了报刚才的一箭之仇了,虽说勇气可嘉,但也着实是冒险之举,谁知道那身粘液是否有什么害处呢! 话虽如此,正南也没有立刻出言阻止,因为青山的动作飞快,早在正南觉得不妥的时候他已经攀爬到了顶端,叉开双腿踩在白煞的肩膀上,双手平举,略微维持了一下身体的平衡后,这才伸出一只手去够悬挂在空中的绳头。 正南拿着手电为青山照亮,看着他马上就要够到绳子的一瞬间,忽然身体向前一栽,险些跌倒下来,好不容易重新仰起身体,双手在空中不停的前后摆动,仍旧没有站稳脚跟,看样子随时都有可能从白煞的肩膀上掉落下来。 正南看着奇怪,心想依照青山的功夫,不该这么狼狈才对,难道是白凶黑煞还没有死透,此时又缓过劲来了?他将手电向下压了压,照在白煞的身体上,看到它果然正在左右晃动――有青山在其上压着,晃动的幅度还算不大,可旁边的黑凶可就不同了,如果不是**还埋在石堆当中,正南简直以为它就要摇晃着走动起来了。 没有脑袋的僵尸怎么还能移动?正南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忙叫青山快些下来。青山也觉察出了异样,不敢怠慢,自上面轻身一跃,再在石堆的侧面滚了两圈,这才回到了原点。三个人共用一支手电,将光束在黑凶和白煞的身体上移来挪去,满心准备着它们一旦复活,就只能像绿水那样,从脚下的洞口逃到下面一层去暂避风头了。 可黑凶的身体晃动了几下,忽然率先“噗”的一声爆裂开来,粘稠的液体随之喷射向四周。三个人躲闪不及,无一幸免,从头到脚都被这粘液拍个正着,害得他们几乎同时俯下身去,干呕着把嘴巴里的污秽吐了出来。 白煞身体的爆炸紧随而至,正南和青山只来得及用自己的身体挡在周晓茹的身前,事后自然是又重复了一次刚才的呕吐――事发突然,黑凶白煞化作的这滩浓液真是奇臭无比,正南甚至琢磨着把一百只臭鼬塞进这间房间的话,也未必能制造出如此震撼的场面,现在可好,这种臭味全部沾染在了自己的身上,恐怕出去在河里泡上两天三夜,也无法将其彻底去除了…… 然而事情远没有结束,正南正忙着俯身呕吐的时候,忽然感觉脚下有什么东西爬了过来,他用手电照了一下才发现是某种植物的蔓藤,手指般粗细,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石堆上向四周蔓延开来,转眼间就遍布了房间内所有角落。 众人身处在古墓的地下第三层当中,这里一无阳光二无养分,怎么会忽然长出这种植物呢?正南好奇心起,顺着蔓藤爬来的方向朝向石堆走了几步,这才发现在原来黑凶白煞所立的地方,竟然凭空生长出一只巨大的乳白色的连体南瓜,所有蔓藤都是自南瓜的下面辐射而出的。 原来南瓜是将粽子爆裂后剩下的残肢和粘液当成了营养物质,由此才会长速惊人的。 既是南瓜,应该没什么危险,正南放心地带着青山凑到了近前,细看时才发现这两个南瓜自头部连接在一起,相对着侧卧在石堆上,仅是他们走进过来的这点时间,好像又长大了不少,通体呈现乳白色,也不知是它们本来的颜色,抑或是像他们三人一样,被僵尸化作的粘液喷溅所致? 正南忍不住伸手在南瓜的表面摸了一把,随即像是触电一般缩回手,转而对青山说这南瓜的里面好像有动静。 青山闻言也将手放了上去,不禁大为惊奇,说是怎么像是按在人的胸口上,竟能感觉到里面心脏的跳动,真是有点意思! 正南忽然想起什么,一下把青山的手扯了回来,对他说: “我知道了,这东西不是南瓜,而是――北瓜……” ------------ 第40章 蔓藤狂舞 [正文]第40章 蔓藤狂舞 ------------ 青山听正南说到这里忍不住笑出声来,指着眼前的那两个东西说: “北瓜?我只听说过东南西瓜,可从没听过还有北瓜,怎么看它们都像是南瓜而已,这北瓜一说该不会是南哥你杜撰出来的吧?” 正南现出几分不安的神情,可见青山不解这其中的来历,便一边盯着脚下还在持续长大中的北瓜,一边对青山解释道:“其实北瓜的确是存在过的东西,别的不说,单是现在稍微大一点的菜市场上就能够买到,不过那其实只是西葫芦的一个变种,属于一种半野生的果菜,因为产量较低,以至于不像青菜萝卜那样为人所熟知,之所以以”北瓜”为名,无非是菜贩们制造出的噱头罢了,而被他们所利用的原型,是另一种在中国古代神话传说中曾经出现过的,一种性情至阴的蔓生草本植物……” 青山听得津津有味,进而对正南竟然知道这么多知识而赞叹不已。正南受了青山几句恭维有些不好意思了,实话实说道:“其实我本来也并不知道这么多,只不过当年还在上初中的时候,有段时间疯狂迷恋古典小说,其中尤其喜欢看的就是《西游记》,记得里面曾经记述过这样一段,说的是唐太宗招募奇人去阴曹地府进献瓜果,有个叫刘全的人为了寻觅爱妻亡魂,情愿冒死前往。刘全头顶北瓜服药自杀,幽灵携带礼品谒见冥府神君,阎王爷大受感动,遂遣他夫妻灵魂双双还阳——从此北瓜这种原本在人间遍种的果菜就不复为人所见,即便人死后过了奈何之桥,进入阴间也未必能够看到。因为当年阎王觉得北瓜性阴,便将其置于地府之下,亦即人们常说的地狱当中,某些被打入至此的大奸大恶之徒,就会被分配到北瓜所在的区域,纵其身体被蔓藤绑缚,精气魂魄不断被北瓜所吸食,循环万世,痛苦不止……” 青山听正南讲到这里才吐出口气,随即又回复到了先前的神情,有些不以为然地说:“我小时候也看过《西游记》,怎么没注意还有这段故事?不过就算你说的确有其事,可那也只是志怪小说当中虚构的情节而已,无需当真,我想你之所以做出这样的判断,应该还有让人更加信服的依据吧?” “你看那是阉割版的电视剧,当然不会有原著当中的情节——要说确实的依据是没有,只提几个主观猜测吧:你想想,这地下墓室的环境如此,既无光照又无养分,普通的植物凭何生存?再者,我们所在的地方既是古墓,当年越王闽君摇没有道理要在自己的归葬之所栽种平白无奇的南瓜,反而是传说中性阴的北瓜更加切合眼下的环境;最后,你没注意到自从我们上来后,这俩北瓜的体型已经增大了两倍有余了吗?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它们之所以会长速惊人,就是因为正好生在黑凶白煞残存的尸骨上,以至于将对方的阴气都收为己用了……” 正南说到这里刻意停顿了一下,好像忽然间想到了什么,越发不安起来,转而继续对青山说:“你说有没有这种可能:黑凶白煞根本就是北瓜杀死的?刚才我还奇怪,从这样的高度掉下来,即使是我们几个常人都没受到太大的伤害,怎么这两只老粽子反而不治身亡了呢?莫不是当时他们刚巧掉在北瓜的势力范围内,被对方逮个正着,这才……” 经正南这么一说,青山也警觉起来,抽出英吉沙来,在一只北瓜的表皮上划了几刀。 青山的动作被正南看在眼里,知道他还是对自己所说的北瓜的故事有所怀疑,这才会动手求证——不过这样也好,既然是阴晦之物,不如让青山顺手解决掉,省得额外惹出什么麻烦来。 北瓜被青山划开几道口子,立刻从里面涌出鲜红的液体,并且还伴随着一股子更胜白凶黑煞的腥臭气味,臭味迎面冲来,令得正南和青山都下意识地掩住了口鼻,连连向后退了几步,忽然被脚下的蔓藤绊了一下,连滚带爬地从石堆上滚了下来。 两个人摔得不算严重,从地上翻滚着爬起身,却看到了让他们惊讶的一幕:遍布房间内的北瓜蔓藤剧烈抖动起来,如同阵阵水波一样,自北瓜所在的石堆向四处传递,蔓藤的尾端被带动着根根翘起,形似蝎子攻击敌人时毒针所处的状态,并且都好像长了眼睛一般,为首的几根刚好立在正南和青山的面前,与他们仅有几十公分的距离,尽皆悬停在半空中,轻微地左右摆动着…… 青山咽了下口水,小声地征询正南的意见,是否应该先下手为强? 正南的脑子转得飞快,心知这北瓜非同小可,方才眼见着黑凶白煞都被它瞬间消灭,如果仅凭青山的一把长刀就想与其硬拼无异于自寻死路,为今之计还是走为上策。 虽然上天无门,好在脚下还有个洞口提供给他们入地的通道——想到这里正南下意识的向斜后方瞥了一眼,顿时自额头上冒出两颗冷汗来:只见刚才还在破碎地砖下显露出来的洞口,不知什么时候早就被北瓜伸出的蔓藤枝叶堵了个严丝合缝,别说是可以让人顺利钻过的缝隙,恐怕连只苍蝇也没办法逃出生天了。 北瓜既是植物,竟然能够预先封堵他们的逃生之路,这——合乎常理吗? 看来北瓜是把他们当成了继黑凶白煞这道大餐之后的一道甜点了。 青山攥着英吉沙刀,只待正南一声令下就要要率先发难。正南也知道北瓜占尽地利,断然不肯放他们逃离,可又觉得硬拼并不是最好的办法,左右为难之下,倒是一时间有些犹豫不决了。 他想到的是,北瓜既是至阴之物,当年墓主正是利用它这一特性才将其安置在这里,无非是像上一层当中黑凶白煞一样,起到防盗的作用罢了。这类东西不同于强弓硬弩之类的机关设置,反而是某种生命体,自古以来一直被陵墓的建造者和盗墓贼所委以重任抑或着力破解。 正南虽然入行不久,可毕竟在潘家园混迹多年,多少听到过些类似的传闻,知道盗墓贼中的高手若是遇到此等阴物,一般都会本着相生相克的道理,将其化解于无形,就好像当初他们在北海的时候,就用水攻来对付肉骨僵尸一样,可以说是百试不爽。 问题是当时毕竟还有曹沝和于世达这两个老鸟从旁指导,这次他只是靠以前读过两遍《西游》,才勉强辨别出眼前的是北瓜没错,可其它相关信息哪怕是不足取信的坊间传言,一时也想不起一条半条来了,又何谈这北瓜的克星到底是什么东西? 就在他这么一犹豫的功夫,北瓜挥动着蔓藤先于他们开始进攻了。一时间十几条蔓藤抖直朝两个人袭来。青山仗着有英吉沙刀在手,不躲不避,反而向前迈了一小步,挡在正南的身前,对着先发而至的三五根蔓藤挥刀一斩,瞬间就将它们的头部砍落到了地上。正南从青山身后望去,掉落的蔓藤头部又像蚯蚓般扭动了几下,待到终于停止下来的时候,先是缩成一截枯枝,随即快速地化做一滩血水——整个过程不过发生在一两秒的时间里,看得他目瞪口呆。 可是飞在空中的蔓藤被青山斩去一截后丝毫没有减弱攻势的意思,仍旧围着两个人狂飞乱舞,青山显然也没想到这北瓜如此难缠,拼命抵挡之下,刀法却越发凌乱了。 一截截蔓藤被青山砍断,犹如暴雨冰雹一样纷纷落下,脚下的地砖差不多都被血水染成了红色,踩在上面粘糊糊滑溜溜的,随时都有跌倒的危险,更打击的是蔓藤似乎无穷无尽一般,无论青山砍掉多少,它们都会立刻得到补充,非但没有被击退的迹象,反而呈现出一副越战越勇、越砍越多的局面…… 正南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对着身前的青山道了句“擒贼先擒王”。 青山听得真切,立刻领会了他的意思——与其在这里跟蔓藤纠缠,还不如觅个机会把北瓜捣烂,断绝了它们的动力来源。 可这说来简单,由北瓜所在的石堆向周边辐射出来的蔓藤像一张蛛网一样,差不多将整个地下三层都覆盖住了,并且呈现出立体外加动态的布局,若想从中穿过直达石堆的顶端谈何容易?更重要的是他若去捣毁北瓜,那手无寸铁的正南和周晓茹必然会处于孤立无援的境地,如何能够抵挡住四面来袭的蔓藤? 就在青山犹豫不决的功夫,脚底忽然滑了一下,身体骤然失去了平衡,虽然有正南在身后扶住而没有跌倒,可经这么一耽搁,先前还被他勉强抵挡而不能近身的蔓藤一股脑地拥了上来,七缠八绕地锁住了他的手脚,忽地一下根根收紧,青山便被凭空抬举了起来。 “啊——”正南刚想上去帮忙,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惊叫,回头去看时才发现,周晓茹也如同青山一样,被蔓藤掳劫到了半空当中,正徒劳地呼叫着救命…… ------------ 第41章 百花救驾 [正文]第41章 百花救驾 ------------ 青山的反应飞快,虽然自己被蔓藤捆绑住了,却还是一抖手腕,将英吉沙到掷给了正南。 正南接刀在手,也不犹豫,直接朝向绑缚着青山的蔓藤砍去,可费尽气力才勉强弄断两三根,不仅手臂被震得酸麻,反倒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了。 正南没有青山那样的腕力,完全靠蛮力行动,纵使手中的长刀锋利,一时间也无法砍断如此多的蔓藤,再加上这层空间远离地面,氧气本就不多,几番折腾下来,他只感觉有些头昏眼花了。 北瓜却不为所动,反而将捆住两个人的蔓藤慢慢收紧,向石堆的方向拖拽。正南见势不妙,心想若被它得逞,那青山和周晓茹可就性命堪忧了。可越是着急,蔓藤反而越发较起劲来,硬是半天也没弄断一根,自己反倒跟着他们朝向石堆移动了不短地距离,眼看着北瓜就在眼前了。 正南心下一急,不想犯了个大错――也不知道是北瓜有意为之,还是正南自己慌忙之下乱了方寸,他忽然被脚下交错的蔓藤绊了一下,狼狈地摔在地上,英吉沙刀也随之脱手而去,“当啷”一声落在三两米远开外…… 他刚要重新爬起,哪知道蔓藤趁势而动,一下就缠上了他的脚腕,随即向后一挣,把刚刚跪起身的他重新拉倒,令他再次结结实实地来了个狗啃屎。 正南鼻青脸肿、怒火攻心,翻身就想挣脱,可更多的蔓藤从身下身侧缠绕上来,只在三两秒的时间里,就把他像青山一样,结结实实地捆扎起来了。 见大势已去,正南反而平静了下来,心中不觉好笑,心想先前数次在粽子的围攻下得以生还,最后竟要死在一株植物的手上,看来这次真是到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了,纵使先前遁入下一层的绿水和林杨突然出现,恐怕也难逃被北瓜当成晚餐的命运了,还是转而盼着她们能另寻出路,不要前来平白送死好了…… 三个人被拖着来到石堆之上,半悬在空中。正南脸面朝下,刚好直接面对着身下的连体北瓜,居高临下,只感觉它们在这几分钟的时间里急速膨胀,竟已经与之前黑凶白煞那两只粽子的体型不相上下。先前被青山割了一刀的那个北瓜的伤口尚未愈合,自顶至底裂开的那道缝隙似乎也随着它的生长而撑开,正南从这个角度望去,依稀能够看到裂缝中有团鲜红的东西,如同人的心脏一样,不住的跳动着…… 刚才一番折腾,正南左手上的手电竟然还没有脱落,虽然现在身体被绑得跟粽子无异,好在手腕还能转动,他就将光束转向那道裂缝,想要将下面的情形看个清楚。 这一照之下,北瓜的表皮忽的一紧,就好像是被人伸手触碰的含羞草一样,立刻将裂缝闭合起来。 正南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心想原来北瓜怕光――要说这也在情理之中,生长在暗无天日的地府虽然只是传言,未必可以取信,但如今既然亲见它被置于古墓当中,想来必定属于至阴之物。阴者,为寒为暗为聚也,以光照之即显露出畏惧之色,足可见其相克之道,自己是不是可以针对这点加以利用呢? 正南想到这里忽然觉得有了一线生机,赶紧调整了一下手腕,就打算再次将手电的光束打在北瓜上看看效果。 青山在泉州采购来的这支手电开关共有三格,之前他们在使用的时候最多只用到中等光束,为了节省电量,还从未试过亮度最大的强光。这次形势危急,正南一下就把控键推到了最上面,可随着他这一动作,刚才还好用的灯泡反而忽然间闪了几下,“咔”的一声轻响后彻底熄灭了…… 正南脚底发凉,心想好不容易让他看到了希望,怎么手电反而在这时候掉链子了呢?他不顾蔓藤咯得手腕生疼,用力的摇晃起来,可手电只半死不活地闪了两下,其后任凭他再怎么折腾,就是不再发出半点亮光了。 脚下的北瓜反而有了动静,好像知道正南最后的救命稻草失灵了一样,又将裂缝打开,释放出一片血红的光亮,刚好照在了正南的身上。同时,裹挟着三个人的蔓藤慢慢放低,逐渐朝向它们靠近而去。 正南心知北瓜就要“进食”了,想到之前的黑凶白煞先是融化,进而整个身体都爆裂开来的情景,他不禁头皮发麻、汗如雨下,可除了不停的抖动手腕,期待在这最后关头还能发生奇迹之外,根本无法想出其它更好的办法了。 可惜事与愿违,正南因为紧张异常,加上手心本就满是汗渍,一不留神竟将手电甩脱了出去,掉在距离连体北瓜不足半米的地方。 这一摔反倒令手电亮了起来,可惜它在原地荡了几圈,最后头部刚巧指向另外一边的墙壁,没有对北瓜起到丝毫的威慑。 这出场面引得青山对着身下的手电咒骂了一通――刚才正南用它照射北瓜的情形都被青山看在眼里,他虽然不明所以,却也依稀感到手电是他们赖以求生的唯一依靠,顾不上自己早已被五花大绑,只想着哪怕从蔓藤中抽出只手来也行,最起码还能尝试着在最后关头够一下手电。 然而被蔓藤绑缚得太紧,又是悬在半空使不上力气,青山像只蚕蛹一样左右挣了半天,不仅未能如愿地抽手出来,反而感觉蔓藤越绑越紧,甚至令他有些透不过气来了。然而经他这一折腾,一直背在身后的背包终于承受不住他和蔓藤的双面夹击,自底部撕扯开一个漏洞,里面的装备一股脑的倾泻而出,稀里哗啦地朝地面落去。 性命危在旦夕的时候,掉落些装备本不算什么大事,可正南先前让孙建和richard收集了两包鲜花,自打两人死后青山就将它们收敛进了自己的背包当中,这次也随着其它东西一起抖落了出来。 青山一向唯正南之命是从,自然对他交代的事分外上心,所以当装着鲜花的塑料袋自他身边坠落的一瞬间,他也不知是哪里来的气力,下意识地就想伸手去接,谁承想刚才费尽心思也没能恢复自由的手臂,这次反倒鬼使神差般地只一下就从蔓藤中抽了出来…… 尽管青山的反应已经飞快,仍旧赶不上东西坠落的速度,他骤然伸手一抓,只能勉强够到了一个袋子的底部。袋口先前只是被孙建等人打了个简单的活结,青山这么一抓之下它立刻大头朝下的撕裂开来,数十朵花瓣顿时纷纷飘然落下,在正南和青山的注视下,直朝北瓜落去。 青山自喉咙发出一声抱怨,大概是被此前从未遭遇,却在眼下令他们手足无措的局势打击得够呛,以至于像正南一样也有些心灰意冷了,可随后发生的事不禁令他们都为之一振,继而又重新燃起了求生的希望来。 数十朵花朵飘落而下,有些直接落在了北瓜之上,这对连生的白皮怪物浑身一抖,捆绑在正南他们身上的蔓藤竟然随之忽然松开了。 周晓茹和青山落在石堆的斜坡上,就势滚了下去,正南原本就位于北瓜的正上方,这一落直接朝着它们当中中先前被青山划伤的那个砸去…… 下落的时间虽然短暂,可正南还是在脑中闪过了一套应对的方案,他将双手双脚向下伸展,身体弯成了皮皮虾一样的弓形,四肢刚一接触到北瓜时,借着向下的冲力将势能储存在随之弯曲的手臂和大腿上,待到身体贴近却还没有触碰到北瓜的一瞬间,骤然向斜后方弹了出去…… 正南虽然没有青山的身手,可也自知北瓜肯定不会再给他第二次逃生的机会,在此危难之时只能以命相搏,赌上一把了。好在他的运气不错,一切都如计划的那样进行,从北瓜身上弹起后平稳地落在两米开外的石堆上,还不忘从地上拾起手电,这才心惊胆战地退回到青山和周晓茹的身边。 三个人一时间惊魂未定,正南好不容易才将手电的光束指向北瓜,这才发现他们何以会突然解困――原来,散落下来的鲜花掉在北瓜上,立刻在其上燃起一小团火焰,就好像空投下来的炸弹在地面上爆炸的效果一样,虽然时间极为短暂,却在北瓜乳白色的表皮上烧出若干个小孔,北瓜肉红色的内核透过小孔显露出来,那样子就像是万圣节被人戳了几个大洞,再扣在脑袋上的南瓜面具一般,怎么看都透露出一股子怪异和恐怖的感觉…… 这还不是全部,更让人惊骇的还在后面――被青山划伤的那只北瓜之前将裂缝展开对着正南,如同一张血盆大嘴一样,随后几片花瓣刚好落入其中,令得北瓜像是吞了颗石子的海蚌一样,立刻闭合起了裂缝,疯也似地抖动起来,表皮上鼓起若干个指甲大的气泡,忽然间同时爆裂开来,喷溅出红色的粘液,那只北瓜也随即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不断地猥琐塌陷,转眼间就缩小到了刚才的一半大小了…… 这些花瓣原来就是北瓜的克星?! 若不是青山机缘巧合地将它们抖落出来,恐怕三个人早已经被北瓜吸去了精气了。他们此时都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兀自愣了一会儿,青山这才随手从地上捡起了英吉沙刀,转而又将身后的背包取了下来,从上割下一根松紧带,将裂开的口子绑紧扎牢,然后顺着石堆向上走去,一路捡拾起刚才掉落的装备。 正南双脚一软,只想席地坐在乱石上好好休息一下,还没等如愿,忽然感觉哪里不对劲,可又一时间抓不住要领,赶紧对着青山大喊了一声,让他先回来再说。 青山刚走到正南和北瓜的当中,听到他的叫喊后回过头来,正要开口问他怎么回事,冷不丁地仰面跌倒在了地上。 正南刚想上去帮忙,却最终下意识地停在原地,他将手电光从又被蔓藤捆绑起来的青山身上移开,转到了他后面的石堆之上,只看到刚才受到百花重创的那只北瓜已经干瘪成了拳头般大小,半悬在空中,侧面通过一根透明的蔓藤支撑,并且一直连接在另一只北瓜上…… 刚才外表同样被百花灼伤的那只北瓜,此时竟又完好无损地呈现在面前,体型却足足长大了一倍有余,几乎顶在了房顶上。由其身下不断窜出的蔓藤扭动着,较之刚才更加迅捷而又有效地缠绕在青山的身上,几下就让他动弹不得了。 这只北瓜竟然吸收了同伴的精气,如此说来,岂不是再无破解之道了? 正南只感觉脑仁都开始跳动了。 ------------ 第42章 鸳鸯眼 [正文]第42章 鸳鸯眼 ------------ 正南惊讶的发现,这次他再将手电光照在北瓜上时,对方已经不像刚才那样惧怕了,反而重新甩动起蔓藤,不仅瞬间就将青山裹得严严实实,还转而朝他和周晓茹的方向袭来。 事不宜迟,必须抢在再次被缚前早做决断――正南拉着周晓茹跑向通至下层的洞口,看到先前覆盖在那里的蔓藤还没来得及重新将它堵死,便让周晓茹下到石阶上,然后找来一块差不多大小的石块,就想将洞口从外面堵住。 周晓茹从下面一把拉住正南的手腕,问他这是要干什么? 正南道:这北瓜凶猛,万一顺着洞口将蔓藤伸到下一层去的话,咱们还是无法得脱,不如暂时先将洞口封死,断了它前进的通道,等下你找到绿水她们以后…… 周晓茹立刻打断了正南的话道:我的意思是,你不跟我一起走吗? 正南摇摇头,朝向北瓜所在的地方指了指道:我不能丢下青山,怎么都要把他从怪物的手上抢下。再说就算咱们逃到下面去,万一找不到别的出路,再从这里折返回来,难免还是要面对它――我先把洞口堵住,你下去后现在角落里等候,万一,我是说万一我和青山都没能活下来的话,再去找寻绿水,凡事都听从她的安排吧…… 正南说着说着觉得自己怎么像是交代遗言一样,转而对着周晓茹笑了一下,就要将石块盖在她的头顶之上,可周晓茹拉着他的手始终没有放开,一副欲言又止依依惜别的样子,看得正南心动不已,可又不得不在表面上装出一副十足把握的样子,狠了狠心,慢慢地放下了石头。 就在石块与洞口闭合的一瞬间,周晓茹对着正南说了句:万难的时候,百花可以救命! 正南转过身,毅然地朝向北瓜的方向走去。 老实说,刚才他在周晓茹面前完全是故作镇静而已,对于如何从北瓜的手上解救青山,他非但毫无把握可言,更是连个最基本的计划都没有。不过周晓茹最后的话无形当中提醒了他,百花既然能够对一只北瓜造成致命的打击,说不定他可以故技重施,再将这只置于死地呢? 当初为了有备无患,正南让孙建和richard各自收集了一袋花瓣。刚才两袋都从青山的背包里滑落下来,其中的一袋被青山抓破散落开来,另一袋则不偏不倚的掉在了北瓜之上,虽然反弹下来卡在两块石头当中的缝隙里,但距离北瓜只有半米之遥。 正南左抵又挡,好不容易才来到青山的身下,踮着脚想从他手中将英吉沙取下,可刀把被一根蔓藤死死地缠绕在了青山手上,任凭他怎样都没办法从中抽出,反倒把青山咯得呲牙咧嘴,叫痛不迭。 正南觉得这样不是办法,若不先将青山救下,就凭他一人绝对不是北瓜老妖的对手。可一时间唯一一件利器还无法拿到,难道让他用牙齿啃断蔓藤? 不过他忽然间灵机一动,琢磨着或许可以尝试另外一个方法,至于是否有效,就看自己和青山的造化了――他俯身跪在地上,尽可能多地捡拾起刚才散落下来的花瓣,然后起身,将所有的花瓣抓在掌心,用力地攥出水来,甩在绑缚青山的蔓藤上。 按照他的想法,既然花瓣是北瓜的克星,而蔓藤又属于北瓜身体上延伸出来的部分,理应也对花瓣有所惧怕才对。 这些花瓣采下虽然只有一天的时间,可里面的水分大多已经流失,正南费尽气力才终于挤出一些,和手心的汗水混杂在一起,甩向蔓藤,满怀期望地静待着结果…… 事情竟然比他预想的还要顺利,虽然花水不多,可它们一触及到蔓藤上,就像汽油遇火,在其上燃烧起来,同时不断地升腾起袅袅灰烟。蔓藤也像是能够感受到疼痛一般,瞬间就做出应激反应,将青山松开后,**着向北瓜的方向退去,可还没等退出多远,就“呼”的一下燃成几条灰烬,落在地上后摔成了细碎的粉末…… 青山已是第二次自半空中掉了下来,好在这次有正南在下面接应,两个人惊魂未定,眼见着那几跟蔓藤上的火苗直朝北瓜袭去,可还没等靠近,就被北瓜施用“断臂”之术甩脱开来,以保它自身不受到半点伤害。 两个人见状他们只好再次退回到墙壁边,疲于应付着紧随而来的其它蔓藤的袭扰。 两个人一边抵挡着,一边达成了共识,那就是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将这北瓜老妖除去,免得以后再生祸患,要说唯一能够对其构成实质性伤害只有那袋花瓣才能办到,可它却在北瓜一边,若想顺利将其拿到谈何容易? 青山好像忽然想起什么,一拍脑袋,对正南说:我们可以试着用下遛狗的方法…… 见正南莫名其妙地摇摇头,青山面露得意的神色道:你没养过狗? “没有,我毕业后就住在潘家园,哪有养狗的条件!” “看过《猫和老鼠》没?” “当然看过――” “里面的汤姆猫若是碰上那只凶恶的斗牛犬会怎样?” “逃跑?” 青山摇摇头:“若是狗被拴起来呢?” “绕道逃跑?” 青山被正南气的直跺脚,索性直接告诉他说:“它会绕着狗跑,但不是逃跑――一圈又一圈,结果栓狗的链子不久越来越短了嘛!” “哎呀,早说啊,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卖关子――不过,我觉得这个办法可行,就由你来扮演汤姆猫的角色试试吧……” 青山得令也不推辞,将手中的英吉沙和正南交换了手电,扭亮开来,贴着墙壁朝向另外一边挪动起来。 那半边的蔓藤果然随着青山的移动而动,横着扫过整个房间又从另一边折返了回来。 青山越过正南继续绕圈,这下把所有的蔓藤都带动着随他而去,如是再三兜了几圈,蔓藤的确被卡在石头缝隙当中,从而逐渐缠绕在了石堆上,可每当青山绕回到起点时,正南都感觉它们并没有因此而缩短,反而一如最初的样子,甚至时不时的还要对青山发动偷袭,若不是他反应机敏,早就又被捆绑住了…… 虽然眼下的情况与先前计划有些出入,可正南还是觉得并未彻底失败。他在青山有一次绕到他跟前时告诉他这一圈放慢脚步,尽量将行程拖得久一些,他要趁着蔓藤都跟着青山而去的时候试着接近北瓜,看看是否有机可乘。 青山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不发一言地继续前行。正南知道他是担心自己应付不来,可也知道眼下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大家都身处在险境当中,对于个体危险程度的大小也就没有必要细加区分,任谁都有足够的理由和责任去做这件事,而其结果究竟成功与否,不仅关乎他一人的性命,更加关系到还幸存的所有人的安危,正是所谓的一荣俱荣一辱俱辱是也…… 青山依照正南的吩咐,绕到房间的斜对面后有意停在了原地,吸引着所有蔓藤都转到那头,转而又将手电光束斜射过来,为正南指引道路。正南也不多想,提刀在手,快步地走了几步,尽可能多地捡拾零散的花瓣在手,直到看见地面已经蔓藤一圈圈地覆盖住,这才弯腰躬身,小心翼翼地踩在蔓藤上,一点点向斜上方攀爬,逐渐靠近北瓜而去…… 十米……五米……三米…… 塑料袋近在眼前,好像只要随意伸出只手臂就能够到,却又如同远在天边,任凭正南数着步数前进,仍旧感到总是在原地打转。青山的手电灯光从北瓜的后面打过来,在他所在的地放投下了一片巨大的阴影,令他一时间产生出视线上的错觉,再加上面对着高抵屋顶的北瓜老妖,纵使先前已经鼓足了勇气,可临到此时仍旧有些心虚气短了。 好在正南终于还是挪蹭到了近前,迫不及待的伸手去够那塑料袋。同时也不忘用余光瞄着北瓜,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的状况。 他刚把塑料袋抓在手里,还没等打开来的时候,忽然感到北瓜面向自己一侧的表面好像发生了变化,他立刻将英吉沙刀横在身前,眯着眼仔细分辨了半天,这才发现北瓜上左右对称着裂开两道一指长的缝隙,并且慢慢地上下撑开来…… 正南心下奇怪,琢磨着自己还没动手,怎么这妖物自己反倒先崩溃了呢?看裂缝的样子像极了刚才被花瓣燃烧出来的小坑,难不成它先前受到的创伤已经致命,从那开始只是在负隅顽抗以死相搏而已,此时已经接近油尽灯枯性命极限? 不对,既是被墓主安排在黑凶白煞的下面一层,断然没有轻易就被击败的道理,更何况它也只是裂开两道缝隙而已,与先前浑身是洞,却还能依靠吸收另一只北瓜的阴气而复原的情形相比,根本就算不上是足以致命的大伤大创――如此说来,这种新出现的状况难道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想到这里,正南不由得打了个寒战,转而再看北瓜上的两条缝隙已经张开至杏仁的形状,忽然自里面发出两点亮光。并且,不同于先前的肉红色,反而是一蓝一褐,在漆黑的室内犹如两只白炽灯泡一样,一闪一灭间,透露出分外怪异的气氛。 正南不禁觉的这幅场景有几分熟悉,忽然间有所领悟,一时间竟然忘记取出花瓣来攻击北瓜,反而连连向后退了几步,心想:这北瓜果然修炼成了妖邪,竟然凭空长出一对鸳鸯眼来,两个人的行动尽被它看个一清二楚,那么,青山的“遛狗之术”岂不是已然失败了嘛…… ------------ 第43章 肩膀上的人脸 [正文]第43章 肩膀上的人脸 ------------ 青山说正南对养狗一无所知其实并不准确,他对宠物还是很有兴趣的,毕竟自己独自生活,难免会时有寂寞之感,偶尔在潘家园的后街上看到有人牵着爱犬,那种感觉着实不错。可惜的是一来自己店铺的面积较小,再者摆放的又都是些真真假假的易碎古董,最重要的是他从来没有打算在潘家园扎下根来,而是随时准备迎接诸如“北海流宫”或者“闽南花谷”之类的挑战――总而言之,养狗的计划也就一再拖延了下来,直到今天也没有实现…… 不过他确实对一个犬种早就心有所属,就是某种长相酷似狼的名叫哈士奇的雪橇犬。 正南之所以在此时忽然想起这个,是因为这狗有别于其它犬种的特点,那就是它们的眼睛可以是一蓝一褐,也就是俗称的鸳鸯眼了…… 问题是作为植物的北瓜竟然也有眼睛,这不是很奇怪的事情吗? 为了验证自己对于那两条形似眼睛的裂缝的猜测,正南壮着胆子朝向旁边挪动了半步,令他的恐惧陡然而升的是,裂缝中的“瞳孔”果然也随着他转过了一定的角度,分明真的就是盯着他的两只眼睛。 “青山――”正南轻声唤道,“他能看到我们了,快跑……” 言罢,他立刻转过身体,朝向墙壁下的洞口奔逃。只几步就与从侧面绕回来的青山会合在了一处,虽然心中还奇怪于长了眼睛的北瓜为何没有对他们采取行动,琢磨着或许还应该留在这里再观察一下,可腿脚显然比身体的其他部位更加胆怯,早就先一步探进了通向下层的洞口当中…… 他脑袋刚低过第三层的地面,就感到头顶传来了“咣”的一声巨响,像是铁门闭合起来的声音,同时四下里恢复到了漆黑一片的状态,这令他忍不住抬头去青山是否还在,就在一两秒钟之前对方还举着手电为自己照明,可上面哪里还能看到什么洞口,更不要说青山那么大个活人了。正南心中闪过一丝不好的感觉,心想他该不会是又被蔓藤抓住――或者,青山自己还是心有不甘,独自折返回去找北瓜拼命去了? 正南一时间还不敢确信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青山纵使再怎么意气用事,三番两次的受制于北瓜后,照道理说也该像自己一样知难而退才对。更何况对方凭空睁开一对鸳鸯眼,怎么看都不像宠物犬那般调皮和可爱,反倒透露着几分危险,若是再这样不知深浅地招惹它,说不定还要引出什么更大的麻烦出来,反倒不如像绿水她们那样,下到下一层再另寻出路吧…… 正南有些不好意思承认的是,自己在与北瓜的数次交锋后真的有些惧怕了,所以当发现青山没有如他计划的那样跟在他的身后时,不禁立时紧张起来,以至于仅是走了几层台阶,慌忙中好几次差点跌倒,最终头顶撞在了什么东西上,可感觉那怎么都不像是原本半露着的洞口,被石块或者地砖等东西所掩盖后撞上去的那种生硬感觉,反而硬中带软,犹如刚被放置在冰天雪地里的猪皮夹克一般,虽然还没有完全僵硬,却比地砖或者石块透露出更多的阴冷。 一股冷风直从正南的脑袋顺着脖颈一直灌到了脚跟,他下意识地将右手中的英吉沙刀夹在腋下,继而仰起头,伸手去摸头顶的东西,可手还没等够到,眼前忽然闪出两道光线,直接照射在了他的脸上。 光线不至于强到刺眼的程度,也没有弱到似有似无的地步,更加说不上柔和,只是忽然亮起时,令正南略微一惊,不过随即他便看清楚了眼前的东西,忍不住浑身打了个寒战,仰面直朝下面跌倒而去。 这一跌结结实实地摔倒在坚硬的地面上,后脑勺上的疼痛立刻扩散开来,令他一时间只感到头昏眼花。 他分明记得刚才看到的那幕恐怖画面,忍着痛坐起身,双手撑着地,连连向后退了几步,直到手腕碰到英吉沙的刀柄这才停了下来,一把将刀抓在手中,横在身前。 那两束光亮不知什么时候消失掉了,这反而令处在黑暗当中的正南更加紧张起来――刚才与他直面而对的东西形似一张面无血色的人脸,而那光束则是从人脸上与北瓜老妖相同的鸳鸯眼中,射出的一蓝一褐两道彩光。 如今,光束倒是不见了踪影,四周一片漆黑,想到唯一能够起到上亮作用的手电还在不知身在何方的青山手上,虽然周围寂静异常,可正南还是觉得好像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正隐匿在黑暗当中,窥探着自己的一举一动――这种能够感觉虽然来得毫无缘由,可又如此真切,别的不说,至少刚才那张怪异的人脸总归不是自己凭空幻想出来的吧? 正南吞咽了一下口水,慢慢从地上站起身,壮着胆子喊了两声绿水的名字,继而侧着耳朵倾听,可听到的仅是折返回来的自己的回声而已,不免觉得有些奇怪。 照着先前的推测,这地下第四层的直径应该不超过20米才对,问题是人在这个距离下是不可能将回声和原声区分开来的,正南甚至想到,难道他之前的推测并不准确,这云楼的地下墓穴并非呈现倒金字塔形状? 想到这里,正南只当是刚才的声音太小,这才没有得到绿水或者林炀的回应,刚要再放大声音试一下的时候,却冷不丁的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耳后吹了口气。虽然只是微微的一阵拂过,可脑袋一侧有几根头发明显随之摆动了一下――这若是发生在户外可能算不上什么,问题是这里可是密闭的墓穴,怎么会平白无故冒出这阵妖风呢? 正南扭过头去想要看个究竟,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刚才看到的那张人脸不知什么时候停在他左侧的肩膀上,不仅那双怪异的鸳鸯眼睛骤然间亮了起来,更是同时从平滑如瓷器的人脸表面上裂开一条细缝,看它所在的位置,正南不禁在心中嘀咕道,那该不会是那人脸在对着自己咧嘴而笑吧? 骤然间在自己的肩膀上多出这么个东西来任谁都会发狂,可这次正南却表现得出乎自己预料的镇定,非但没有因此而高声呼叫,甚至脚下也没有挪动半步,只是感到浑身冰凉透骨,就好像人脸正不断向他的身体内注入寒意,令他一时间无法做出任何反应一般僵硬…… 好在他的意识还算清醒,觉察出自己在面对如此情形时的表现并不正常,身体不知是因为极端的恐惧还是入侵的寒冷而无法动弹,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是努力转动回脖颈,尽力分散注意,刻意不去看那张怪脸。 然而他刚将头转回到前方,眼角的余光立刻就发现另外一侧的肩膀上也有东西,他略微偏过头去,看到的竟然又是一张一模一样的人脸,正在用同样会放出彩光,古怪得让人毛骨悚然的眼睛注视着他。 正南终于被自己身处的诡异境地吓坏了,他先前觉得那北瓜不过就是一株食人植物罢了,与他在内蒙碰到的桃仙类似,纵使有过几次将它和“老妖”的称谓连在一起,可直到现在才开始相信它绝对是个道行不浅的妖物,竟然能够脱离身体,通过某种形式一直跟随他来到了下面的一层,怎么看都不是雕虫小技那么简单,如此说来,自己真的是被恶鬼缠身,无法挣脱了吗? 不! 正南自认为一向不是个轻易认输的人,纵使鬼怪爬上自己的肩膀又能怎样,没到最后关头就无法确定谁是最后的胜者――虽然四肢僵硬,但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狠狠心咬咬牙,一把攥紧右手中的英吉沙刀,反手一勾,直接朝向左肩上的人脸砍去…… 刀锋反射着两张人脸眼睛射出的彩光,反而令其更显锋利。正南抱定了殊死一拼的决心,纵使晓得人脸非同小可,仅凭刀枪未必能够就能将它们制服,可更知道拼上一拼说不定还能挽回死局,不拼却只能坐以待毙的道理,于是也就索性放手一搏了。 可刀身划开一道弧线,待到就要接近人脸的时候,忽然被什么东西阻挡住,停在了半空中。 正南还在发力,可英吉沙刀颤抖着却就是不向人脸靠近分毫,他正奇怪于人脸竟有如此能力的时候,忽然发现刀刃上当中的位置上凭空出现了血迹,开始还只是一点一滴,随即呈现出喷涌之状,经由刀身的引导汇聚成血流,滴淌在了地上…… 血?哪里来的血? 刀与人脸还有一段距离啊! 正南眼见着血在自己的面前滴趟,眼睛一时间竟然开始模糊起来,好像被那些血迹覆盖在了自己的视网膜上,满眼尽是一片血红,脑袋里也开始翁然作响,犹如身处隧道当中时,碰巧遇到开过的火车一般,狂鸣尖啸、轰隆作响,令他忍不住闭上眼睛,若不是想到肩膀上存在的两张人脸,只想把双手上的东西扔掉,转而干脆捂住耳朵了。 待到声响消失,正南慢慢睁开眼睛,发现视觉恢复了正常,不过目之所及的地方,早就不见了什么人脸,而是白茫茫的一片,骤然间分辨不出究竟是些什么东西,不过他很快他就注意到自己的右手上还紧握着英吉沙刀,刀身架在肩膀上,刀刃向内抵在自己的脖颈上…… 脖子上传来阵阵疼痛,大概是被刀割伤所致,正南放松开右手,这才发现刚才刀身血流如注的地方,原来是被人用手直接抓住,正困惑再想抬头四顾的时候,忽然斜后方有个声音响起:“别――别看它的眼睛……” ------------ 第44章 血 [正文]第44章 血 ------------ 正南听出是青山的声音,从恍惚中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还站在距离北瓜一两米远的地方,顿时就明白了究竟发生过什么――原来自己根本就没有逃到下面一层,刚才的那番经历只是北瓜老妖令他产生的幻觉而已。他松开手中的英吉沙刀,低垂着眼皮,刻意躲过面前北瓜硕大臃肿的身体,半转过身,看到青山就站在他的身侧,一只手还死死抓住刀刃,手心处不断涌出鲜血,顺着刀身流淌,滴在地砖上…… 见正南恢复了神智,青山这才将英吉沙刀递还给他,转而在自己的上衣上撕下一条布条,缠在右手的伤口上。 正南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拉着青山再次退回到原地。两个人惊魂未定,好在此时北瓜和蔓藤都没有继续发动进攻,留给他们以喘息的时间。 待到正南终于倒过气直起腰,问青山的伤势如何? 青山故意将手上的右手摆了摆,告诉他说只是割伤了皮肉,现在已经止血了。 正南知道青山只是在硬撑而已,英吉沙刀何其锋利,再加上他刚才发狠一挥,青山仅凭单手握在刀刃上,手掌没被砍断已经算是天大的幸运了,怎么可能仅是受了皮肉伤这么简单?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即便青山伤情严重,眼下面对强敌之时恐怕也没时间去处置伤口了。说到底这北瓜老妖真是狡猾,竟然用妖媚的鸳鸯眼制造出幻觉,妄图引他挥刀自杀,这次若不是青山反应够快,恐怕他的脑袋被切下来后,还不知道动手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呢! 正南不禁想到这北瓜还真是难缠,刚被他们发现了惧怕花瓣的弱点,可又凭空睁开一双能够魅惑人心的鸳鸯之眼,这让再想靠近它的人不得不有所顾忌。现在若想再用花瓣去对付它,岂不是要蒙住自己的眼睛才行吗?问题是如果什么都看不到,要想接近并消灭这个妖物又谈何容易呢――当下的情形还真是进退维谷、生死两难…… 正南一边盯着青山手上不断渗出鲜血的手掌,一边强迫自己尽快想出脱身的计策,冷不丁的似有所悟,好像是自言自语般地嘀咕出一个“血”字。 青山不明所以,问他是什么意思。正南又想了一会儿,先把刚才自己出现幻觉的经历原原本本地告诉了青山,然后话锋一转,问他道:“北瓜这双鸳鸯眼显然具有制造足可以以假乱真的幻觉的能力,之所以我还能活到现在,一方面是你拼死抓住英吉沙刀的功劳,可你觉得那幻觉是如何消失的呢?” 青山一直因为手上的疼痛而咧着嘴倒吸凉气,所以自打从北瓜附近退回到这里后还没来得及向正南询问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现在听他先行谈及此事,仔细想想也不禁觉得有几分奇怪,琢磨着刚才若不是正南从幻觉中恢复过来的话,自己就算是千手观音,恐怕也无法阻止他自刎的行动了――如此说来,难道是北瓜鸳鸯眼的能力并不像正南想象的那样强大,反而只是在一定的时间内才能发挥效力的限制?亦或是他们两个人之前作出的,某种并非刻意为之的动作或者行为刚好起到了破解幻觉的作用? 青山一向不善于思考这么复杂的问题,更何况他听正南的意思好像对此已经有了答案,索性就直接问他这到底怎么回事? 正南道:“我也只是猜测,未必准确,你帮我分析下是不是这么回事:自从咱们进入百花谷后,先后遇到过几次困难,其中最为性命攸关的就要数这次面对北瓜,以及之前费尽周折,千辛万苦才最终突破浓雾,进入到云楼的那次了――一直以来我都对那次遭遇心存疑问,只不过一直没来得及仔细考虑,结合刚才的经历,我想这两件事之间,或许存在某种被咱们忽略掉的细节和联系,而这恰恰是问题的关键所在…… “你还记得当时咱们都被困在浓雾当中,忽然间云开雾散,云楼也就显露出来的情形吗?鲁滨逊曾经说在近两年的时间里,他做过无数次尝试,试图穿过浓雾到达云楼,可最终都以失败而告终,如此说来,那层浓雾至少在两年的时间里都不曾散去,怎么会偏偏在我们进到里面的一两个小时里会网开一面呢?我琢磨着如果这两次遭遇都不是事有凑巧的话,那就一定是因为某种东西触发了它们的发生――简而言之,先前的浓雾并非是偶然散开,正如刚才并的幻觉非也不是自动消失一般,如果我猜的不错,它们都是被同一种东西所驱散的……” 青山听得云里雾里,到最后才搞明白正南有何所指,只是还不清楚他所说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东西。 “血――”正南指了指青山的手心,“我记得刚才就是在看到英吉沙刀上沾满你的血液时幻觉才忽然终止的……” “等等,你是说浓雾……” “对,我说的就是孙建――他的喉咙被人割开,仰倒在小径边上,整个身体内的血都快流干了。虽然不知道他具体是如何遇害的,但总归是在我们进入到浓雾当中,到浓雾散去的这段时间,而在这段时间内,除了我碰到葛四的鬼魂外,恐怕要数孙建的死是最为奇怪的事情了……” 讲到这里,正南忽然记起从未向青山提起过他在飞栈上碰到葛四的经历,便简短洁说地讲述了一番,惹得青山惊讶不已,大呼“奇怪”。 正南继续说道:“说到底,血液在这两件事里是否充当了重要的角色我们只能凭空猜测,毕竟事关人命,一时间我们也无法从容验证,不过有了这两次经历,我反倒更加担心起另外一件事了――自从我们进入到花谷中后,已经先后有四人死于非命,除去被白煞杀死的杨峰,其余三人尽皆死得离奇古怪,并且极有可能跟我们手臂上的龙纹有所关联。一开始我们都怀疑是林炀从中作祟,可这个疯女人若想凭空杀死三个比她强壮的男人谈何容易,更何况直到现在我们也没有确实的证据在手,所有有必要对凶手究竟是谁再作考虑…… “算上鲁滨逊,我们一共有十人,施万杰、孙建、richard和杨峰已死,剩下的六个人当中,你我和绿水自然可以排除,另外暂时将林炀归为嫌疑人,再排除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周晓茹,就只剩下鲁滨逊那个老美了…… “之前施万杰刚死的时候也跟你说过,鲁滨逊和林炀都有作案的动机,问题是他们这样做的动机如何就很难凭空臆断了,尤其是richard死时鲁滨逊正跟我们一起从大厅下到地下一层,他比起林炀来更不具备作案的时间,更何况他虽然还处于失忆的状态当中,也没有杀死自己的儿子的道理…… “如果我们先做出这样一个假设,即施万杰、孙建以及richard都是被同一个人所杀的话,那鲁滨逊和林炀因为在richard死时并不具备作案时间,也理应被排除在嫌疑人的范围之外,因此我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凶手并是我们当中的某个人,而是另有个隐藏在我们周围,时刻窥探着我们的一举一动,伺机下手的某个神秘之人……” 正南虽然说得煞有介事,不过青山还是没从中听出多少新意来,琢磨着他所作出的诸多猜测都在情理之中,更重要的是所有人都从一开始就知道,存在一个至关重要的“神秘人”还未曾露面,也就是孙建所说的谷口别墅的主人――说到底大家此行都是受到他的操控,若是四个人的死也与他有关,那亦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绝对没有超出他人的想象…… 正南和青山两个人又若有似无的闲扯了一阵,可还是没得出什么实质性的结论出来,一时间不免都陷入了沉默当中,足足过了两三分钟,正南率先从中醒过神来,接过青山的手电,对着这层墓室扫视了一遍,紧接着满是狐疑地问青山是否觉察出了什么异样? 经正南这么一提醒,青山仿佛也有所领悟,向四周望了望,同样感到困惑不已。 北瓜是什么时候把所有的蔓藤都缩回到石堆上去的? 两个人的那番谈话持续了大概有10分钟的时间,最开始他们还比较警觉,青山更是一直不停地用手电扫向四周,不过见蔓藤不再像之前那样咄咄逼人,反而安静了不少,渐渐也就放松了警惕,不成想在这短时间里竟然发生如此大的变化。北瓜将蔓藤收回,看似对他们的威胁小了不少,可谁又知道那不是老妖在为下面一步针对他们的行动而在做准备呢? 正南紧张异常,自从北海之行开始,他还从未遇见过像北瓜这么难缠的敌手,他和青山已经在这这层墓室里停留了大约两个小时,其间几次三番的受到这个妖物的袭扰,如同游走在两座高山间的钢丝上,总是摇摆于生与死的边缘,时刻有一种稍不留神就会殒命的危机之感。可是眼下,不可一世的北瓜竟然主动将它的“触手”缩回,任凭再怎么乐观的人身处其间,都不会把这种情形看做是个吉兆吧? 两个人共用一支手电,绷紧着神经,上上下下的扫视着北瓜,随时准备应对任何突发的状况。正南忽然间感觉有什么东西从他脚边溜了过去,开始还当是北瓜暗度陈仓的招数,从别处伸来的蔓藤,条件反射般的大叫着闪到青山一边。 青山也被正南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一跳,赶紧将手电转向脚下,照射在通向下层的洞口上。只见三四只硕大的老鼠从中钻了出来,掂着脚,一摇一摆地朝向北瓜所在的石堆走去。 愚蠢的老鼠,竟然自己送上门去,不过这样也好,最起码短时间内北瓜有了可以“食用”的东西,不会再打他们的主意了――正南想到这里,不觉暗自松了口气…… ------------ 第45章 蜜獾 [正文]第45章 蜜獾 ------------ 突发的状况虽然令正南有些措手不及的慌乱,可他很快又恢复了平静,眼见着一共五只老鼠从通向下面一层的洞口钻了出来,每个身长都足有一米有余――放在外面这么大体型也要算是世所罕见了,可在百花谷里先后见过巨虫大鱼和怪龟后,再看这硕鼠也就不怎么奇怪了。 正南和青山刚才聊的兴起,谁也没有注意到北瓜老妖是何时将蔓藤收回到石堆之上的。虽然对方此举令他们受困的局面暂时缓解,不至于再费力地将身体紧贴在石壁上,借此躲避无孔不入的蔓藤的攻势,可两个人同时都明白的是,这个让他们吃尽了苦头的妖物绝对不会如此轻易地收手。此时的情形更像是它对战术上的某种调整和变化,至于目的嘛,除了更加有效地消灭吞噬掉他们以外,恐怕也没有第二种可能了…… 不过好在有这些蠢笨的硕鼠可以暂时为他们抵挡一阵,刚好给他们争取到了考虑下一步该作何打算的时间。原本他们有过几次机会可以逃向下层,可正南总觉得消灭北瓜更为重要,不然即使找回了绿水和林炀,十有**还是要原路返回,难免会再次与它相抗,既然知道花瓣是它的克星,不如赌上一把,也算是扫除退路上的一颗定时炸弹罢! 可自从北瓜睁开一双鸳鸯眼后,正南立刻在心底放弃了之前的打算,转而抱定一种走一步看一步的心态,满心琢磨着还是不要再去招惹那老妖的好,不然天知道还会面对什么要命的麻烦,尤其是此时北瓜将蔓藤召回,怎么越发感觉这地下三层的空间里比起刚才更加阴冷了不少,两个人裸露在外面的皮肤上甚至结出一层细密的霜花――要知道现在可是正值闽南的盛夏时节,即便在地下几十米的深度也不该如此,除非这并非是温度上的变化那么简单,反而更可能跟眼前这株至阴至寒的妖物大有关系…… 总而言之,此地并非久留之地。正南叫上青山,让他顺着洞口先行下到下面一层去。青山右手上的伤口虽然已经止血,可毕竟伤得不轻,暂时无法抓握任何东西,只能依靠左手握着手电,腿脚探过碎裂开的半块石板踩在石阶上,一步步地向下走去。 手电的光束既然已经低过地面,周围一下子黯淡了不少,正南又朝北瓜所在的石堆方向瞥了一眼,只能依稀看到那几只硕鼠无所畏惧般地爬了上去,步履优雅地直朝北瓜缓缓而去。 青山在石阶上走了半截,转而叫正南快点跟上,可正南一时间又想看看那些硕鼠到底命运如何,于是只是将半个身体探进了洞口,然后又停了下来,视线正对北瓜所在的石堆,筹划着即便有什么突发的状况,自己弯腰屈身地躲进下面不会花上一两秒的时间,应该不会有任何危险。 五只硕鼠摇摆着肥胖的身体终于爬到了石堆的顶端,似乎也觉察出了面对的危险,转而绕着北瓜慢慢地转起了圈子。 正南心想自己刚才在那里吃了不少苦头,不知那妖物会如何对付这些老鼠呢?眼见着它将所有的蔓藤都缩回到了身下,一时间并没有放出来绑缚老鼠的意思,难道是想故技重施,用它那双能够蛊惑人心的鸳鸯眼来制造幻觉?这未免也太小题大作了吧――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或许在北瓜的眼里,根本就没有人和老鼠的区别,甚至包括黑凶白煞在内,对它来说都无异于一顿美餐,唯一在乎的就只是如何将它们弄到自己腹中吧…… 能够置身事外冷眼旁观,这可是正南自打进入百花谷后难能可贵的机会,怎能不好好把握!他看着硕鼠围绕北瓜转了两圈,逐渐放慢下了动作。而北瓜那两只放射出彩光的眼睛则是一直压低了视线,时刻关注着五只硕鼠的一举一动。有那么一瞬间,正南被这表面的平静所迷惑,以至于差点认为它们会像这样无限地对峙下去了,可猎杀行动瞬间启动,北瓜不出意料地率先发难,自身下骤然弹出一条蔓藤,直朝最近的一只硕鼠袭去。 硕鼠本就身体臃肿、步态迟缓,再加上距离北瓜如此之近,怎么可能躲开?只一下就被蔓藤缠绕了起来,徒劳地发出了几声“吱吱”的惨叫…… 正南原以为另外四只硕鼠见状会立刻逃窜,谁知它们反而朝向北瓜疾驰了几步,紧接着一下子跃上它的表面,伸出爪子来一顿胡抓乱挠,直把北瓜抓得遍体鳞伤,自伤口处喷溅出不少粘稠的红色液体。 正南看得兴起,心想这硕鼠竟比青山还要勇猛,看来自己先前低估它们了。不过要说起来北瓜老妖的反应实在是有失水准了,竟被一群老鼠搞得如此狼狈,不仅不见了刚才折磨他和青山时的手段和风光,更是现在连最为拿手的蔓藤都顾不上使用,眼看着只有招架之功却无还手之力,这样的场面着实蹊跷。 先前被蔓藤捆住的那只硕鼠不知什么时候也挣脱开来,加入了同伴的行列当中。它们的爪子异常锋利,好像装了钩子一般,只在北瓜的表面一划,就能拉出一道又长又深的口子出来。新来者好似不甘人后,直接就黏在了北瓜的鸳鸯眼下,爪子一伸一勾,一下就把那只蓝眼刺破开来。 正南分明看到北瓜巨大的身体为之一震,似乎是遭到难以忍受的创痛一般,骤然间将身下的所有蔓藤都飞窜了出来,紧接着再令它们根根上扬,层层包裹在了自己的身体上…… 正南从他所在的地方望去,只能看到被蔓藤包裹住的北瓜表面上有若干个隆起,不免有些大失所望了,心想那些硕鼠毕竟不是北瓜的对手,虽然讨得了一些便宜,可对方一旦认真对待起来,仍旧免不了被封在它的体内,看来十有**是凶多吉少了――自己还是快点到下面去与青山会合,不要在这里空做北瓜覆灭的春秋大梦为好,免得跟那些硕鼠一样,混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想到这里,正南就打算沿着石阶向下走去,可眼角的余光好像瞄到了什么情况,忍不住又抬起头来仔细辨认,他发现北瓜表面的鼓包小范围内蠕动起来,紧接着又纷纷凹陷了下去――先前的隆起被浅坑所取代,怎么看也不像仅是硕鼠被压扁的样子,难道是北瓜在蔓藤的护卫下又凭空裂开几张大嘴,真的把硕鼠直接吞进了自己的肚子? 这样的变化对于一株植物来说,也未免太不靠谱了吧?正南看得心惊肉跳,免不了为硕鼠的大无畏精神感叹了一下,就想走下楼梯了,可还没等挪动脚步,包裹北瓜的蔓藤忽然散开来,无力地瘫软在地上。 正南定睛一看不禁大吃一惊,刚才还圆滚滚的北瓜竟然被硕鼠在表面挖出了几个大洞,并且直接钻到了内部,虽然正南从这里看得不大清楚,可分明感到北瓜已经屈服于硕鼠的攻势,即便还没有“气绝身亡”,至少已经表现出无力招架的态势,任鼠宰割了。 硕鼠们也不客气,在北瓜的内部捣鼓了一阵,终于将它硬生生地撑裂开来,偌大个北瓜碎裂成了大小不一的几块,任凭其内血红色的“果肉”里不断渗出液体,碎块的体积因此不断萎缩脱水,很快就变成了与硕鼠身体几乎等大的干块。每只硕鼠都抱定一块,大快朵颐地啃食起来。 正南直到此时才恍然大悟,原来对于硕鼠来说北瓜才是猎物,害得他先前还白白为它们担心了半天――要说起来这世间之物还真有相生相克的道理,刚才北瓜老妖何其不可一世,竟然如此轻易的就被几只老鼠了结了性命,如果自己不是亲眼所见,恐怕也不会相信如此奇闻异事,只当是人为杜撰出来的故事而已了…… 想到这里正南忍不住对硕鼠又多看了几眼,越发觉得它们并非仅是老鼠那么简单。尽管房间内光线极暗,不过联想起刚才硕鼠们在自己脚下走过的步态,以及它们在对抗北瓜时所展现出的尖牙厉爪,怎么看都与平日里见到过的那种唯唯诺诺、蝇营狗苟的老鼠大相径庭,反而给他一种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的感觉,可一时又回想不起来了…… 对了――正南灵光一闪,忽然间记了起来,几个月前他曾看过一个叫《狂野大自然》的电视节目,其中介绍过一种叫做蜜獾的鼬科动物,论起体型和神态都与眼前这几只硕鼠极其相似。他记得节目中介绍的蜜獾分布在非洲、西亚和南亚,食性颇杂,一般以植物果实或者小型动物为食,偶尔也吃眼镜蛇或者蒙巴蛇这类毒物,尤以勇敢无畏著称,甚至在遇见狮子猎狗时,也会从容迎敌,因此以“世界上最无所畏惧的动物”被收录在吉尼斯纪录大全中,称得上是名副其实的勇猛斗士…… 可在闽南甚至中国的范围内,没听说曾经有蜜獾的出现啊,再说这古墓少说也有两千多年的历史,一个物种要想得以繁衍,仅靠如此狭小的墓穴空间和为数不多的种群数量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除非下面还有它们更多的同伴,以及赖以为生食物来源;又或者这古墓并非如外表所见,因深埋在地下而呈现密封的状态,反而还另有其它的出口,可以容的下蜜獾自由进出和觅食? 想到这里,正南这才意识到难怪绿水和林杨她们下到下面一层后一直没有消息,或许是她们已经发现了出去的通道了?这样看来,自己是该继续下去找寻她们,还是经由内部折返回上层再做打算呢? 一愣神的功夫,五只蜜獾竟然已经将北瓜吞食殆尽,距离正南最近的那只忽然转过身来,对着他所在的地方望了一眼。正南对此毫无准备,与对方刚好打了个照面,只见那蜜獾哪里还像初见那般神态安详,脸上的毛皮不知何时变成了暗红的颜色,对着他发出几声威吓一样的“嗤嗤”声,随即将整个身体都掉转过来,由静而动,由慢至快,直朝他疾奔而来…… 正南心下一凛,下意识的钻进了地下,琢磨着这蜜獾该不会是还没吃饱,又惦记起更加美味的人肉来了吧! ------------ 第46章 老巢 [正文]第46章 老巢 ------------ 正南虽然为所见的情景惊骇得无以复加,可还是在俯身下来的时候下意识的搬动地面上的半块地砖,盖在自己头顶的洞口上,以此防止那五只气势汹汹的蜜獾冲将上来,抄了他和青山的后路。 可这一动作刚刚结束,正南弯腰屈身在石阶上,还没来得及喘上口气的时候,又忽然觉得四周的气氛很不对劲,随即他就意识到这种想法的来源:先前先于他下到这里的青山不知缘何不见了踪影,原本拿在他手中的手电更是没有打开,所以在头顶的洞口被石板堵住的一瞬间,这一层墓室里竟然连一丝光亮都没有。 正南只好半蹲在地上,手脚并用地试探着身下的石阶,一层层的摸索着终于走到了地面上。其间唤了几声青山,可没有得到任何答复,不免觉得有些奇怪,心想青山刚才还在他的身前,自己只是出于好奇,一时被蜜獾猎杀北瓜的场面所吸引住了,前后不过三两分钟的时间,他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按照正南先前的推测,这地下四层的面积不大,算上最先进来的绿水林炀,以及紧随其后的周晓茹,那么现在这里一共有五人之多了。照道理说,他们当中的任何人都应该能够听到他的呼唤才对,可周围连哪怕一丁点的动静都没,死气沉沉得简直就如同坟墓一样…… 想到这里正南不禁自嘲的笑了一下,心说他可不就是身处在古墓当中嘛,或许是自己太过紧张,以至于有些草木皆兵的神经质了。如果猜得不错,几个同伴应该是藏身在角落了,之所以一直没有应答,大概是因为四周太过黑暗,他们在未知敌我情形下的自保之举而已。 正南略微平复了一下紧张心情,摸索着向前走了几步,脚尖忽然踢在什么毛茸茸的东西上,发出“吱”的叫声,吓得他立刻缩回脚,保持着精致的姿势侧着耳朵听了半天,可四下里又恢复了平静,没了半点动静。 原本已经放松下来的正南又紧张起来,回想起刚才在上面一层看到的情景,忽然意识到或许除了那五只之外,还有其它更多的蜜獾在此留守,如若是这样的话,那这里岂不是比上面还要危险? 冷不丁的,正南感觉有东西在他的袖子上拉了一下。纵使他极力令自己平静下来,可毕竟身处在什么都无法看见的黑暗当中,被这样三番两次地骚扰之下终于有些抓狂了,也不管那蜜獾是多么厉害的角色,半转过身体来就是一拳横扫了过去…… 拳刚出到一半,正南就有些后悔了――虽然仅有百分之几秒,可他分明想到那蜜獾的身高不过他的膝盖,怎么也不可能拉拽到他的袖子,能够完成这一动作的如果不是鬼魂的话,那也就只有人了――问题是他这一招出尽了全力,虽然在有所意识的时候已经极力收住,可拳头还是因惯性而继续行进。就在正南担心误伤了同伴的时候,忽然感到自己的拳头刚好击打在某人的掌心上,攻势也就被化为乌有。那只手随即又朝向他的方向一滑,紧紧抓在他的手腕上,稍一发力,就把他拉向了前方…… 正南意识到对方是谁,所以也未作抵抗,随着那只大手向前小跑了几步,迎面撞在墙壁上,这才捂着**的鼻子蹲在地上,低声道:“站我身后怎么不说话?万一被吃了我一记左勾拳,你小子可就一世英名尽毁于此了……” “嘘――暗中有东西在动!”青山也在正南的身侧蹲了下来,语气中透露着谨慎。 正南这才意识到青山为何不开手电,原来是他自从一下来有所察觉了――要说起来青山的感觉可比自己灵敏多了,可他没有看到发生在上面的精彩搏杀,显然对这里究竟有什么东西并不确定,正南不无得意地炫耀道:“是有东西,而且是你我在上面一层都见过的东西……” “你是说――老鼠?”青山有些不敢相信。 “别小看那些像老鼠一样的东西,上面的北瓜老妖已经被它们搞定了,你是没见那场面有多惨烈,而且上面五只好像还意犹未尽一样,逼得我干脆把洞口封死了,可不成想下面还有留守的。等下真要和它们遭遇的话千万不要硬拼,就算咱俩联手,也未必是一只发了疯的蜜獾的对手,能逃尽量还是逃吧――对了,你有碰到过绿水她们吗?” “没――自打下来就窝在这里,乌七八黑的哪能看到半个人影!” “手电不是在你手上吗,难道又坏了?” “不是,刚下来的时候,光线扫到了什么东西上,我下意识的就把它关掉了――依你说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正南想了又想,觉得这样干耗也不是办法。再说如果没记错的话,蜜獾也算是擅长夜行的动物,关掉手电只会让自己看不清楚,丝毫不能起到防范敌方的作用,要么还是打开手电来看个仔细吧,最起码也能对所处的环境心中有数,不至于太过被动。 话虽如此,可在此种情形下上亮子还是需要莫大的勇气的,好在手电在青山手上,正南只将手中的英吉沙刀握紧,准备应对随时都可能扑上来的蜜獾或者其它什么怪物。 随着“咔咔”两声轻响,手电被青山调到了中距档位上,一束光柱瞬间打向前方,落在在对面的墙壁上,形成了一个由中心向周围逐渐扩散并转暗的光圈。 因为此时正南和青山都蹲在地上,所以自手电中射出的光束差不多是与地面相距二三十公分平行着射出的。两个人原本都做好了面对任何凶险场景的准备,可在辨认出光线内的东西时,还是不约而同地哆嗦了一下,条件反射般地站起身,将身体使劲往后面的墙壁上贴去,恨不得像蜘蛛侠那样,能够攀附着爬将上去再说…… 这一动光束照亮的范围更大了,目之所及的地方,尽然站着不计其数的蜜獾,差不多覆盖了墓室三分之二的地面,脑袋齐刷刷地朝向两人,看那气势,如同国庆阅兵一般,整齐划一而又摩肩接踵,令人一时间除了咋舌之外别无更多的反应。 正南惊奇的是,众多蜜獾并没有如他想象的那样一拥而上,反而只是用一种近乎于捕猎者遇见猎物时才会显现出来的眼神望着他和青山,但不知因何缘故,既没有勇气向前迈步,又不甘心就此向后退却。双方好像谁都不愿意率先打破这种平衡一样,僵持在了一起。 正南分明记得上面那五只蜜獾在吞食北瓜后,继而又朝他奔袭而来的情形,它们一律眼睛红肿,动作迅捷,与眼前这些蜜獾相比,简直就是加强版的恐怖斗士一般,令他直到现在一想起来还心有余悸。可同一个物种为何会有如此差异呢?难道是因为上面的蜜獾将北瓜吞吃掉了以后,吸收了对方的阴气,才会变得穷凶极恶,而面前这些则还只是普通的蜜獾而已,虽然同样的身强体悍,可并不会率先对人类发起进攻?如果是这样的话,它们为何没有退去,反而用那种垂涎的眼神上下打量着两个人呢? 正南很快就找到了答案――他和青山经过上面两层的折腾,浑身上下沾满了黑凶白煞以及北瓜的气味以及粘液。最初那股恶臭的气味一直让他们呕吐不止,后来才渐渐才稍微适应了一点,可直到现在他们还是只敢用嘴巴呼吸,尽量避免让那气味与鼻腔中的嗅觉神经接触。可这些蜜獾显然是将他们身上的气味当成了美食所散发,只是暂时还碍于正南和青山与它们传统的“食物”相比有些异样,所以才逡巡不前,暂时观望…… 看它们的架势,应该很难抵挡住气味的诱惑,迟早会不顾一切的冲上来的。正南一边暗中祈祷着这事发生的越晚越好,一边绞尽脑汁地思考着应对的计策,思来想去,无外乎“上天”和“入地”两条出路可选,可细想下来又都不很妥当。 沿原路返回上面一层势必还要面对五只因开了荤腥而变得穷凶极恶的蜜獾,别说是以二敌五,就算是一对一的单挑,恐怕就连青山也未必是它们的对手;找到隐藏在石阶尽头的通道下到下面一层倒是可以暂避风头,问题是这又需要花费不少的时间,并且还要大费周章的撬开地砖。万一这翻动作令眼前这些蜜獾有所误解,招致它们发动攻势,那就无异于引火烧身了…… 说来说去,还是是像此刻这样一动不动的待在原地相对较为安全,可天知道这份安全还能持续多长时间。正南更是不情愿的想到,先于他们下来的三位女士一直不见踪影,会不会也曾遭遇到了蜜獾的围攻?真要是那样的话,一直没有见到她们的踪影,难道说…… 正南不敢往下想了,他早就意识到了这点,可一时又受困于此,无法脱身去四处查看,正在内心忍受着焦急的煎熬的时候,忽然感觉有滴冰凉的液体滴在自己的额头上,继而因惯性作用一直向下滑落到了嘴唇上。他下意识的用食指在嘴唇上蹭了蹭,然后送到鼻子上嗅了一下,随即从青山手上接过手电,照在头顶的天花板上。 这一看着实吓了他一跳,青山也在一旁嘟囔了几句,正南虽然脑袋里嗡嗡作响,可还是听清了他是在咒骂墓主太过阴险,竟然造出这等绝人后路的格局出来,这不是要把他们往必死的绝路上逼吗? ------------ 第47章 嗜血的恶畜 [正文]第47章 嗜血的恶畜 ------------ 正南和青山仰头望去,只见约300平米左右的天花板上,在每四块相邻的石砖相交的地方都有个细小的孔洞直通上层。原本这些孔洞并不容易察觉,可自打北瓜覆灭后,它的**滴趟在了地上,通过孔洞渗透到了这一层的天花板上,进而汇聚成滴,最终在重力的作用下不断向下掉落下来…… 要说起来这也不算什么大事,毕竟正南和青山的身上早就占满了这种污秽之物,也不在乎再多上几滴,问题是面前的蜜獾本来就对这气味垂涎不已,此时降下的这场“血雨”正是投其所好,如果说出现这样的局面并非是当初古墓设计者有意为之,而只是某种机缘巧合的话,恐怕任凭是谁都无法轻易相信吧! 这么说来,青山对于越王闽君摇的一通咒骂也并非不无道理的了。正南对此虽然也咬牙切齿,可还是在第一时间就将注意力转回到蜜獾的身上,担心着血雨会激发出它们的本性。 事情果然不出他所料,几十只蜜獾对于血雨的降临如鱼得水一般,或仰头张嘴吞吃,或低头在地上舔舐,转眼间原本柔顺服帖的被毛就根根直立起来,犹如满身是刺的豪猪一般,乍看上去体型骤然间放大了一倍有余。更令人惊恐的是,正南分明看到蜜獾在吞食了北瓜的残液后,一个个眼睛逐渐转成了血红的颜色,就跟他之前看到的那五只一样,眼神中透露出令人畏惧的残暴…… 事实摆在眼前,正南越发相信眼前的局面的出现正是陵墓建造者的初衷――头顶的细孔并非是古墓经年累月所产生的缝隙那么简单,而是被故意留下,以便可以让这些蜜獾加强“装备”,好致一切闯入者于死地。 正南看在眼里冷在心中,想到再不有所行动的话就只能坐以待毙时,不禁慌了手脚,好在还没有丧失理智,仔细在心中想了几遍,得出了一个不知有多大价值的可能: 黑凶白煞――北瓜老妖――嗜血蜜獾――除去并无危险的地下一层,已知的每层空间里都有如此难缠的阴晦之物,并且,它们之间似乎还存在这某种相生相克的关系。如果自己猜得不错,下面的几层应该也该是如此,若想摆脱眼前这些穷凶极恶的蜜獾,看来只能下到地下五层,找寻另一种可以克制蜜獾的东西才行。 可是如果真那么做的话,随之而来的问题恐怕更加棘手――依照先前的经历,即便下面一层真的有东西可以将眼前的蜜獾消灭,或者至少起到阻退的作用,可谁能保证它对于他们来说不是一个新的,并且比起先前更加严重上几倍的威胁呢?正南自认为不是一个悲观主义者,以上猜测都是基于对已有经历的总结而来。这隐藏在云楼下的古墓奇怪异常,超出了他先前的所有认识,恐怕就算是潘家园的那两个摸金高手来了,也会像他们这样不知所措的吧…… 他使劲的晃了晃脑袋,把其中无用的杂念全都排除干净,转而再去看那些蜜獾时,发现为首的几个似乎已经按耐不住,几番跃跃欲试地就要冲将过来,只是一直被青山手中明晃晃的英吉沙刀所威慑,没有发动实质性的攻势而已。可就在他暗自庆幸的时候,终于有只体型较之其它更大一些蜜獾突然发难,竟然用两只后腿在地上一蹬,凭空跃了起来。 正南见它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直朝自己和青山而来,下意识的将手电的光束跟着对方的移动而动,只感觉它犹如一团势如泰山压顶的黑影一般,越是靠近前来,越是显得身形巨大到了让人丧失逃跑和反抗的勇气。更要命的是原本人和蜜獾维持的平衡随之亦被打破,对面的数十只也都应机而动,跟在后面呼啦啦地朝向这边奔来…… “飞”在空中的蜜獾先发先至,一转眼就到了面前。青山不敢怠慢,将身体抵靠在墙壁上,挥刀就是狠命一斩。他用的虽然是左手,可这一招拼尽了全部的气力,锋利的刀尖自蜜獾的下颚至腹部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肠肚和心肺一股脑的倾泻而出,当啷着挂在蜜獾的身体下。 蜜獾受到如此重创自然已经一命呜呼,可竟然在临死前还用长满尖齿的嘴巴咬在青山的手臂上。青山吃疼不住,使劲的摆动了几下手臂,可蜜獾的咬合紧密,青山越是想要挣脱,带动起对方的尸体左摇右晃,肩膀上的疼痛反而更加剧烈了。 正南见状赶紧将手电夹在腋下,伸手去掰蜜獾的嘴巴。可不知这已经死了的畜生哪里来的别扭劲,任凭他如何变换着角度地扳扭拉拽,却只是令其略微张开很小的角度,尚不足以让青山将胳膊顺利抽出。 正南苦于跟那只尸体较劲的时候,蜜獾大军却已经近在眼前了,青山眼见着危险逼近,将正南往边上推了一把,用右手拖起左臂,将挂在上面尸体横扫向迎面扑来的几只蜜獾。 青山此举实属无奈,他分明感到自己命不久矣,任何抵抗都属徒劳,可一向不服输的性格又让他打定主意拼死一搏,就算死也要拖上几只蜜獾做垫背。此时英吉沙刀在他手中已经无法发挥功用,他索性将其丢给了正南,自己则是不退不让,直面眼前如狼似虎的兽群…… 然而他这一甩之下,并未如他所愿地得到预期的效果――毕竟蜜獾的牙齿深嵌在手臂上,稍微一动就会疼痛难忍,更不要说做出如此大的动作了,出招的速度也就可想而知,非但没有击退迎面来袭的几只蜜獾,反而被它们纷纷咬在尸体上,继而不断向后撕扯。 青山受此疼痛,忍不住大叫出声来,一旁的正南见势不妙,拾刀起身就朝蜜獾尸体上砍去。他这一刀刚巧砍在尸体的脖颈处,立时将蜜獾分成身首两处。为了应对对方接下来的攻势,他又侧身掩护在青山的身前,发狠地朝向混杂的蜜獾群声嘶力竭地吼叫了几声。 正南此举与其说是为了吓退嗜血如狂的蜜獾,倒更像是他在面对必死局面时为自己壮胆而已,不过他的吼声未落,却发现眼前的蜜獾都围在了一起,并没有继续朝他和青山奔来。正南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了――刚才被他斩断的尸体落到了不远处的地上,它的同类们此时正在拼命地争食,反倒暂时把面前的两个活人给忽视掉了…… 正南满心欢喜,可又知道按照蜜獾们进食的速度,单是一个尸体肯定支撑不了多久,对他们来说,这可是是异常短暂而又难能可贵的逃生机会。他转过身,扶住因疼痛而摇摇欲坠的青山,还想再次尝试着帮他把手臂上的蜜獾头颅弄掉,手刚碰到那满是血迹的东西,没想到它忽然一松口,自行掉在了地上。 正南心想这蜜獾以“无所畏惧”而闻名,死后的尸体竟然还如此不依不饶的难缠,刚才若不是自己应急斩断了它的脑袋,还不知道如何才能将其死咬不放的嘴巴撬开呢! 虽然暂时解困,可青山显然被咬得不轻,上衣袖子处硬是被蜜獾尖利的牙齿撕扯掉一块,透过其间可以看到他臂膀上有两条又长又深的口子,鲜血浸透了半边的衣衫。他原本右手掌心有伤,现在左臂又遭重创,虽然都并不致命,可若不尽快包扎的话,也会有因失血过多而休克的危险。正南知道在他的背包中倒是有些纱布绷带之类的装备,可眼下形势危急,哪有半秒的时间可供耽搁? 青山也自知这点,咬紧牙忍着痛,在正南的搀扶下朝向身侧两三米远的石阶挪动而去。 正南已经打定了主意,即便有可能面对的是未知的危险,也总比等在这里被蜜獾分而食之的要好。 两个人急匆匆地挪到了他们刚才下来的地方,正南暂时将青山放下,转而抽刀在手,插进石阶末端的那块地砖缝隙当中,三两下就将其撬了起来,费力地搬起置于一侧,又用手电朝向里面照了一下,这才回过身来扶着青山,一点点的下到了洞口的石阶上。 青山不能借助手臂来起到支撑作用,行动自然有些缓慢,因此耽误了不少时间,待到他的脑袋终于隐没进洞口后,正南这才将英吉沙刀别在裤腰带上,一边用手电给青山照亮,一边自己也迈步伸腿,踏进了洞口。 半截身体下到下面时,正南冷不丁的感觉脖颈处阴风阵阵,将手电提起时才发现蜜獾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三面合围了上来,慌乱中他还不忘伸手去够那块地砖,试图用它封死住洞口,可双脚好像更加服从于源自大脑的逃生本能,急急地一连下了几层台阶,可能是因为太过紧张的缘故,脚底骤然间打滑摔倒在地,连带着撞倒身前的青山,一起顺着台阶朝下滚去。 幸好石阶不高,正南七荤八素地在地上摸索了半天,这才找到手电,发现上面的镜片已经摔碎,推了几下开关勉强才将其开亮,可已经失去了聚光的作用,乍看上去甚至还不如一只蜡烛更加明亮。 光线虽弱,聊胜于无。正南转了一圈,发现青山还半卧在地上,忙不迭地伸手去扶他,可青山只是自嘴唇间发出了“嘘”的一声,不顾受伤的双手,仍旧兀自撑在地上,过了一会儿才扭过脸来,对满是狐疑的正南说道:“这――这层墓室――好像是是活的!” ------------ 第48章 蛇口 [正文]第48章 蛇口 ------------ 青山的话说的莫名其妙,正南一时间还没领会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他说这个墓室是活的,可墓室就是墓室,这怎么可能是有生命的? 正南知道青山并不是故弄玄虚的人,况且眼下情势危急,他更没有乱开玩笑的可能,或许是真的发现了什么,以至于如此神情严峻,可他刚想凑上去问个清楚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的石阶上传来杂乱的利爪划擦声,不禁在心底暗骂了一句,转而拉起跪在地上的青山,就朝房间的对面跑去。 一边跑,正南一边用手电扫向房间的各处。这一层的墓室比起上面来又有所缩小,大概只有200平米左右,因此八边形的内径不过十几米,虽然手电没有镜片,可单靠灯泡的亮度差不多已经能照亮整层的空间了。 正南开始还心怀忐忑、神经紧绷,可在四下里打量了几遍后,确认并没有他之前预计可能会存在的,对他们构成威胁的东西,这才渐渐安下心来。身后的追兵越发迫近了,可他还没想出个更好的躲避办法,只是下意识的决定先奔到对面的墙壁下,再故技重施地找到通道下层的洞口――这次一定要争取到足够的时间,力争在蜜獾追上前将洞口用地砖封死,免得再被这些阴魂不散的恶畜追得无处可藏了…… 两个人使出浑身的解数,紧着倒腾着脚步,可刚走到房间的当中,正南冷不丁的来了个急刹车,并且下意识地伸出双手去抓因惯性而继续向前的青山的身体。 青山因为手臂上的疼痛,再加上如此疲于奔命,早就是汗如雨下,奔逃的过程中时不时的要狠眨几下眼睛,将从额头流进眼睛的汗水挤出,正因如此,才会没有注意到行进的路线上竟有一个不小的圆坑。虽然被正南及时拉住,可一只脚已经踩在了圆坑的边缘上,立刻随着蹬掉的几块石头一起向下滑落而去…… 正南见青山的身体骤然一矮,迅速从自己的手边滑过,也顾不上会被他一起带进深坑当中的危险,将身体骤然向前一探,勉强抓住了对方的手腕,进而将自己的身形放平,最终趴倒在深坑的边缘上。 这已经是正南能够做出的最快反应了,虽然暂时拉住了青山,可他毕竟没有那么强的臂力,再加上深坑的边沿呈直角,一时间手腕被咯得生疼。精疲力尽之下,他意识到自己能够保持目前的姿势已属不易,根本不可能独自把青山弄回到地面上来,联想起身后紧追不舍的蜜獾,这可真应了那句“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的古话了…… 青山挣扎了几下,可坑壁上没有任何附着之物,根本无从攀登,此举反倒加重了正南的疼痛,逼得他只好作罢,对着上面大喊着让正南放手。 手电的光亮根本无法照到圆坑的底部,天知道它究竟有多深,正南宁可自己忍受剧痛,也不愿冒险放下青山,只是整条手臂似乎已经接近失去知觉的极限,再这样下去,恐怕即便他心有不忍,终究还是回天乏术了。 想到这里,正南忍不住大声呼叫起来,满心希望绿水她们能够听到并前来营救,可刚喊了两声,就感觉头顶和身后涌起一片阴影,顿时心底一凉,琢磨着干脆还是随着青山一起掉到深坑里去算了,比起葬身于蜜獾之口,好歹还能留下一副全尸…… 话虽如此,正南还是难下决断,正迟疑犹豫的时候,忽然觉得身后的众多蜜獾好像也停在在原地,似乎惧怕什么一样而迟迟没有进一步的行动。 正南用嘴巴咬住手电,然后将闲置出来的手臂探下了深坑,抓住青山的手腕,同时**抵在地上发力试探了几下,可仍旧没能将青山提起分毫,自己反倒又被向前拖拽了些距离。他正想缩回一只手来重新扳住地面,不成想遍布全身的粘糊糊的液体此时竟然起到了润滑的作用,没等手上摸到任何可以攀附的东西,身体已经不由自主地朝向深坑滑去…… 这一滑已成不可逆转之势,即便此时松手,正南也不会因此幸免了,他索性把心一横,将青山抓的更紧,心想顶多也就是摔个骨断筋折而已,倒要看看附在龙尾石里的那三个邪魔是否还沉得住气,自始至终都见死不救? 这个想法只在正南的脑中一闪而过,随即他就感觉自己的身体真的停了下来,紧接着又开始慢慢向后倒退起来,不禁又惊又喜地喘着粗气,待到他把青山也从深坑中拖拽出来后,两个人都长嘘了一口,这才转过头去,想看看邪魔是如何做到的。 不看倒好,一看之下正南下意识地将抓着青山的手腕松开了――拖拽他的哪里是邪魔的法术,而是三五只蜜獾叼住了他的裤管,一点点把他和青山从深坑的边沿“解救”了出来。此时,正南将青山放开,自己却还因它们不停的拖动而滑行,眼看着就要被拖进蜜獾群里了。 正南忽然想到蜜獾之前所表现出来的惧怕或许也源自那个深坑,可又不甘心放弃眼前的食物,这才会壮着胆子将他和青山从里面拖了回来,虽然动机着实可恨,可在无形当中也算救了他们一命。只是不知道那深坑究竟有何可怕的地方,令得一向以无所畏惧著称的蜜獾都退避三舍,轻易不敢靠前? 他来不及多想,赶紧将别在腰间的英吉沙刀抽出,上身仰坐起来,对着咬在他裤腿上的蜜獾们狠命的挥了几刀。 这番动作原本只能起到威吓的作用,正南也没指望着可以令凶悍的对手受到多大伤害。可实际的效果完全出乎他的意料,那四五只咬住他裤腿的蜜獾似乎一直心神不宁,将大部分的精力都花在了注视着深坑的方向,根本没有意识到正南会突然发难。眼见着英吉沙刀在它们的面前兜了一圈,还未等做出反应,一个个都被切削出了大小不一的伤口,哀叫嚎哭着松开了正南,胡冲乱撞作一团…… 正南慌里慌张地从地上爬起身,退回到了青山的身旁。可两个人还没等作出任何其它动作,就看到若干只蜜獾发了疯的朝向他们这边奔来,一下子就将先前受伤流血不止的那几只淹没进了凶残的撕咬当中。“战场”距离两个人不过一两米远而已,不断有鲜血和内脏的碎屑喷溅到他们身上,令他们犹如被人从脖颈处灌下一桶冰块一样,顿时生出冷彻骨髓的感觉来。 蜜獾嗜血的个性经此变故完全展示了出来,刚才还满是狐疑的神情早就不见了踪影,乱哄哄的炸成一团,一窝蜂般地抢食着同伴的尸体。正南和青山再次被它们推挤到了深坑的边缘,本打算借势从旁边溜掉,可又怕一旦有所行动会引发蜜獾的注意,一时间只能僵在原地,徒劳地面对着逃无可逃的局面。 忽然间身后传来一阵巨响,两个人下意识的回过头去,发现圆坑边缘的地砖好像受到强大的外力挤压一样,不断崩裂鼓起,纷纷落进了深坑当中,同时,脚下也开始摇晃起来,头顶更是不断有尘土落下…… 地震? 两个人正无限惊恐的时候,忽然发现深坑当中忽然窜出了一条黑影,飞升到接近房顶的高度时转而向前一弯,坠落下来。 黑影在正南他们的头顶弯成了拱桥的形状,身形刚好绕过两人,前端直朝那堆蜜獾而去。蜜獾显然也有所察觉,可竟然都不约而同的停在原地,而非四处奔逃。正南所在的位置刚好能够看到它们对这条巨大的黑影很是惧怕,恢复了刚才浑身战栗的情形,可这也只是发生在一瞬间的事情,黑影随即坠下,随即就将所有的蜜獾置于自己的“罩”下。 纵使距离如此之近,正南一时间仍旧没有看清那黑影到底是什么东西,只是感觉它浑身绵软,似乎还在不断蠕动,周身少说也有三四米,差不多和那深坑的直径相同,因为尾端还在坑洞之内,体长无法估量,仅是悬在头顶的部分至少十米有余,加上行动如此迅捷,难道是中国传说中的神兽――龙? 不对,看那东西五角无腿又无鳞片的,浑身粘糊糊滑溜溜,丑陋无比、恶臭难闻,与其说是龙,倒更像是…… 蛇?! 正南一拍脑袋,为自己花了这么长时间才有所领悟而懊恼不已――身后哪里是什么深坑,根本就是一只巨蛇的巢穴,它不动声响的待在里面,难怪蜜獾们先前会对其如此惧怕,以至于不敢靠前了。 蜜獾和蛇可谓是一对生死冤家,正南还记得以前看过的节目中就有蜜獾捕食毒蛇的情形,如今风水倒转,大蛇也算是为自己的同类们一正其名了。它用那张张大成圆形的大嘴一下子就把所有的蜜獾扣在其中,进而半仰起头,合上嘴,费力的吞咽起来。 蜜獾在蛇口中徒劳的挣扎着,从下面只能看到不时鼓起的几个小包而已,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平静。正南和青山看的目瞪口呆,大蛇在空中转过蛇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们的时候,这才回过神来,对于刚才竟然没有伺机逃跑而后悔起来。 正南在心中暗自祈祷,希望自己并不符合巨蛇的口味。不过他随即就认识到这种想法太过天真――一路走来,环环相克的情形他已经见了不少,也没见哪层当中的守卫能够与人为善的,与其在这里徒劳奢望,还不如把精力花在思考对策上呢! 正南终于想到青山为何说这层墓室是“活的”了,大概是他刚才跌倒在地上,耳朵倾听到了大蛇在蛇洞里的动静,还当是整个墓室都具有生命呢――不过显然此时明白这个道理对两个人解困毫无帮助,他们眼见着大蛇慢慢放低身体,盘旋了半圈,刚用身体将他们围在当中。 正南绝望地对青山说道:“要是能够选择,我情愿这是条有毒的蛇,这样我们也能死得痛快一点……” 相比正南的丧气,青山却仍旧较真地纠正道:“这可不是蛇,而是蚺……” ------------ 第49章 卵胎生 [正文]第49章 卵胎生 ------------ 青山忽然说眼前的东西不是蛇而是蚺,正南对此并不感到惊讶。据他所知,蛇、蟒和蚺在生物学中好像被分在在同一个目下,不过归属不同的科,它们之间最大的区别就在于,蛇永远也长不到蟒和蚺的巨大体型。因此可知,这只庞然大物自然不是蛇,并且没毒了。 不过在见识了它是如何将几十只蜜獾一下子吞进腹中之后,任谁都会对眼前的情形心存畏惧,更何况现在青山的两只手臂上都有不同程度的创伤,正南也在刚才解救青山的时候耗尽了气力,此时别说是奋起反抗,就连握着英吉沙刀都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了。 巨蚺的身体呈现螺旋状围绕在两个人的周围,令他们根本没有任何退路可言。墓室内寒气逼人,可正南竟然还在不住地冒着冷汗,联想起刚才蜜獾在面对巨蚺时的表现,他不禁觉得再这样僵持下去,他和青山必然会重蹈它们的覆辙,是时候要想出个应对的办法了,哪怕是毫无计划的胡冲乱闯一番,也总好过像现在这样站在原地,被巨蚺一口吞下肚子吧? 话虽如此,可依照现在所处的情况,正南颇感无计可施的无奈。两个人眼见着巨蚺的身体一点点缩紧,紧接着骤然间贴了上来,一下子就把他们像只粽子一样缠绕在了一起。巨蚺的力量奇大,正南和青山被它夹在当中,后背贴着后背,一时间只有正南高举着手电的那只手还露在外面,其它身体部位则是无法动弹分毫。 正南被巨蚺突如其来的攻势吓得不轻,他知道蟒蛇对付大型猎物的招数就是一个“缠”字,令对方窒息而死后再行吞咽,想到刚才它不动声色的靠近前来,原来是早就打定主意要施用此招。问题是正南觉得他和青山比起那群蜜獾来,体型尚要小上不少,这巨蚺仅是张张嘴就完全可以把他们吞掉,为何却要忽然大费周章地改变战术呢? 还没来得及多想,巨蚺已经挟带着两个人移动起来,先是缓缓提升到一定高度,进而向深坑的方向挪动,慢慢向下退回进去。 巨蚺身体最粗的地方差不多与洞口同样粗细,现在它卷着两个人无论如何也无法完全退回到洞中,正南正琢磨着巨蚺到底有何打算的时候,忽然感觉它的躯体一松,随即自己和青山就开始向正下方坠落而去。正南在心底暗骂了一声,心想这巨蚺原来是先要把他们两个摔死,又或者是想储存过冬的食物?无论如何,这一跌下去,怎么看都是凶多吉少了…… 正南在巨蚺弯曲的身体上连着撞了两次,略微减缓了些下坠的速度,青山的情形和他大抵相同,两个人呼喊着落进深坑,满以为性命就此不保,哪知道却是“砰”地落在了一大块厚重绵软的东西上。 虽然没有受到更大的伤害,可坠落的冲力还是令两个人头昏眼花,他们勉强支撑着站起身,惊讶地发现手电灯泡竟然没有摔碎,只是经过这一番折腾电量又少了不少,好在还足以照亮周围几平米内的情形。 脚下原来是干草铺成的厚垫,散发出一股浓重的腥臭气味。正南抬起头,发现原来这个所谓的深坑也不过就五六米的高度而已,可以说是在夹在两层墓室当中的一个孔洞。孔洞上小下大,呈现椎体的形状,周围的墙壁倾斜成45度,临近顶端出口时才又重新转为垂直,墙壁上平整光滑,毫无附着之物,仅凭徒手肯定无法攀爬而上,更何况巨蚺的**就盘在他们四周,若想靠近墙壁,不得不先爬过它那周身一米有余的臃肿身体…… 巨蚺的上半身还在不断下降当中,因为洞口狭小的关系,正南估摸着它至少还要30秒的时间才会完全退回到巢穴当中――这无疑是他们逃生的最后机会,问题是头顶的这个洞口显然并不是最好的选择,逃向那里只会跟巨蚺打个照面,更何况眼看着它已经被巨蚺的身体堵了个严丝合缝,哪里容得下半个活人通过? 如此短的时间里,怎么可能想出更好的办法,只能胡乱走上一步看看了――正南将手电交给青山,自己则是持刀在手,两个人费力从粘糊糊的蛇身上爬过,弯腰屈身地躲进了墙角。他们的这番行动刚刚结束,巨蚺恰在此时也探下头来,不过似乎对它抓来的“食物”不再感兴趣了,转而盘成一团,静止不动了。 两个人心惊肉跳了好半天,青山这才壮着胆子向前挪动了几步,将手中的光源尽可能的伸向前方,照亮了巨蚺的身体,可见它好像睡着了一般一动不动,只是从盘亘叠压在一起的腹部,偶尔发出几声怪响,想来大概是在消化着刚才吞吃的蜜獾呢吧。 青山转过身来,对着后面的正南伸出两根手指,交替弯曲做出了个向上攀爬的手势。正南瞧了眼巨蚺后面露难色,心想青山的想法虽好,可太过凶险了,借着巨蚺的身体爬到上面,万一把它惊醒,那岂不是等同于自投罗网嘛!不过转念一想,这也是眼下唯一可行的方案,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冒险一试了…… 想到这里正南朝青山点了点头,两个人悄声绕到了距离蛇头最远的一边,小心翼翼地并肩向上爬去。巨蚺盘在一起,形成了类似于层间高一米的台阶,顶端距离出口只有不到一米而已,看上去并不十分遥远。可正南脚踩在柔软的蛇身上,尽力将身体前倾,骤然发力一蹬,勉强没有从上面滑脱下来。紧接着费尽气力地维持住平衡,才算成功地站在巨蚺的一节身体上。 虽然急于逃脱,可此时两个人还是暂时停下脚步,屏气凝神地倾听着身下的动静,只待万一巨蚺有什么动静的话,他俩就立刻从上面跳下来,用最短的时间再次躲回到蛇洞狭小的边缘去。或许是之前那顿蜜獾大餐已经填满了巨蚺的肠胃,令它对被人踩在身上也毫不在乎,非但没有对他们展开攻势,甚至好像根本没有任何觉察一般,仍旧纹丝不动。 正南轻舒了口气,这才又向上爬了一层,转而回过身来,伸手去拉青山。 可还没碰到青山时,忽然感觉自己的身体骤然上下晃动了一下。因为幅度不大,正南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而已,可再看青山的表情,显然也对此有所察觉。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紧张起来,琢磨着脚下的巨蚺该不会是想在此时发难,真要那样的话,他们再想逃可真是来不及了。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就在正南满心忐忑的时候,又再次感到了脚下的一阵异动。这次他看的清楚,站的比他略矮一些的青山自始至终纹丝不动,换句话说,异动的并非是巨蚺的整个身体,而只是自己所站的那个部分? 想到这里,正南不由得弯腰屈身,蹲了下去,并让青山将手电凑近上来,两个人借着微弱的光线,在巨蚺的身体表面仔细查看,这才发现原本光滑的蛇身上不知什么时候鼓起了若干了鼓包,并且正以惊人的速度持续增长扩大当中。透过越发变薄的蛇皮,阵阵“咕噜”声若有似无地传了出来,如同一锅烧开的水被闷在锅盖下的那般沉闷和蓄势待发…… 正南和青山面面相觑,一时都不知道出现在巨蚺身上的变化代表了什么。照道理说对方吞下的那些蜜獾即使还没有被消化干净,至少也早就该断气了,没有可能还会在巨蚺的肚子里翻云覆雨吧――明知道这并不像是什么好的迹象,可正南和青山一时间都被好奇心所驱使,反倒把逃命的事情忘到了脑后,权衡再三,正南竟然壮着胆子抽出英吉沙,轻轻地在其中一个鼓包上划了一刀…… 正南也搞不清楚自己为何要这样做,说实话,这个动作一出,还未见后果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有些后悔了。不过开弓没有回头箭,反正事已如此,权且先满足一下好奇之心好了――他一边这样想,一边用刀将蛇身上的切口慢慢拨开,青山也凑得更近,两个人目不转睛,眼见着蛇皮之下出现了一个球状物体,差不多有人的脑袋那么大,米白色的外壳,渗漏出几点殷红,乍看上去古怪异常。 正南在那东西上敲了敲,后来索性手起刀落将它自当中剖开,只见立时有股脓水一泄而出,待到四下流尽,显露出了条盘成个圆圈的小蛇。只见它用嘴巴咬住尾巴,动都不动,看样是死掉了。 正南和青山面面相觑,惊讶于这些蛇身上出现的隆起,原来都是巨蚺所怀的蛇卵而已,这样说来,可以确定这是条雌性的蚺蛇了。难怪它自从吞食了蜜獾之后一直潜伏在这里,任凭两个人在它身上如何折腾都没有任何反应,原来是已经处于“待产”的状态当中了。而被他剖卵取出的那条小蛇,大概是还没有等到孵化的时候,以至于一接触到外界的环境就夭折了。 不对,怎么总觉得好像哪里有些说不通呢? 正南用刀挑起那条小蛇,横看竖看了半天,越发觉得它怎么看都像是已经发育健全的小蛇了――问题是这符合常理吗?一般卵生的动物不是应该先把卵产下,然后再通过孵化,由一个胚胎逐渐分裂成各个组织,最后才破壳而出的吗?这小蛇还在巨蚺的腹中,怎么就已经生长成形的呢? 正南被脑子涌现出的这一连串的问题搞得焦头烂额,忽然间一拍大腿,把不明所以的青山吓了一跳,没头没脑地大叫道: “卵胎生――先前我怎么没想到,巨蚺时卵胎生的……” ------------ 第50章 火攻 [正文]第50章 火攻 ------------ 正南的话音刚落,还没来得及向青山解释,就感到脚下又有了动静。并且这次不比刚才那样轻描淡写,而是犹如地动山摇般的剧烈晃动,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逼得他下意识地拉住青山,从两米多高的蛇身上纵身跃下。两个人在地上打了几个滚,终于停了下来,顾不得满身茅草,赶紧抬头再去看那巨蚺,想要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一看之下,两个人都不禁万分懊恼,后悔刚才错失了绝佳的逃命机会,竟然没有趁机爬回到上面,现在可好,巨蚺身体上的鼓包一个个都肿胀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一看就是已经无限邻近了生产的时刻,并且巨蚺因为阵痛和不安而大幅度地摇摆起身体,现在别说是借助它攀爬而上,就连只身站在附近尚且有被它扫到的危险,一时间形势急转之下,两个人迫不得已,只好暂且又退回到了墙角。 他们的懊恼并没有持续多久就被恐惧所代替。巨蚺开始还只是声嘶力竭地晃动身体,忽然间一仰头,直朝上面的洞口升腾而去。正南开始还在纳闷,心想巨蚺难道是发现有人围观,有些不好意思,以至于想换个地方产仔?可紧接着他就看到,巨蚺的蛇头刚刚持平了洞口就不再继续上升,转而张大了嘴巴一口咬在洞口的边沿上。 正南先前曾经注意到巨蚺嘴巴里有左右两排尖利的牙齿,尤其是最靠近外边的一对足有30厘米的长度,它这发狠一咬,长牙竟然立刻贯穿地砖,嵌入边沿厚厚的石块当中…… 还没等两个人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巨蚺发出了一声低鸣后就不再动弹了,上半截身体悬挂在蛇洞当中,宛如支撑起整座古墓的石柱一般,只不过表面还有数十个突起,并不如最初那般平滑和光亮…… 这事发生的太过突然,正南和青山看得目瞪口呆,一时间都不明白巨蚺怎就忽然殒命的。他们壮着胆子向前走了几步,对着这条刚才还威风凛凛的大蛇上下打量起来。 为了确定它是否真的已死,正南伸出英吉沙,刚要在它的身上捅上一捅,不成想被青山从旁拦了下来,问他是否觉察了什么异常。 经青山这么一提醒,正南暂时放下刀,转而又仔细看看巨蚺,果然有所发现,回答青山说:只这么一会儿,这些蛇身上隆起的鼓包好像又增大了不少――难不成肚子里的蛇卵没有因为巨蚺的咽气而胎死腹中? 青山点点头,道:我看还不止如此,这些鼓包不断增大只是其一,其实大蛇的身体也在同时萎缩干瘪。南哥你还记得我们之前碰到的那对孪生北瓜吧,其中一个不就是依靠吸取了另一个阴气,得以化解创伤,并且不断膨胀的嘛!这古墓里机关遍布、阴气逼人,如此大的一条大蛇竟然瞬间死亡,怎么看都没那么简单…… 正南道:你的意思是说,巨蚺的死并非是意外,而是它遵循某种规律,将自己的身体当成哺育后代的食物了? 虽然还有些不敢相信,可这貌似是最接近事实的猜测了。正南略微沉吟了一下,告诉青山说,他刚才忽然想到蚺蛇和蟒蛇的一个区别,那就是蟒属于卵生,而蚺则是卵胎生的,简言之,蚺蛇并不产卵,它们的后代都是在母体内孵化的…… 联想起刚才被正南剖开的那条小蛇,青山也似有所悟。两个人又胡乱猜测了一番,可仍旧不得要领,正琢磨着还是先想办法出去的时候,眼看着巨蚺身上的几个鼓包忽然破例开来,从中各自掉出一团东西,“噼里啪啦”的摔在地上,竟然立刻伸展开来,紧接着直直地朝向两个人所站的地方急速爬来…… 正南和青山对此并没有当回事,只是略微向后退了几步。正南蹲下身,用英吉沙对着为首的那条小蛇横刀一斩,恰好将它的七寸砍断,然后提起刀,又朝紧随其后的一条斩去…… 正南的速度已算不慢,可没想到还是不及后面那条小蛇来得迅速。他的刀刚提到半空,未等落下之际,眼前的小蛇竟然将身体一弓一伸,凭空跃起,直朝他的手背窜了过来。正南一惊,心想这小畜生的速度实在太快,相比而言自己蜷缩在地上的姿势显然吃亏不少,此时背靠在倾斜的墙壁上再无退路,只好凭借下意识一抖手腕,将手中的英吉沙刀打横过来,勉强依靠刀身遮掩住了探在身前的半条手臂…… 正南的动作刚刚完成,小蛇已经自下而上摇摆着身体到了近前、虽然直面着刀身宽阔的英吉沙,可它也全无退让的意思,张嘴就咬。正南只感觉手上一震,再看那小蛇竟然硬生生地将英吉沙刀咬穿,此时正像它的巨蚺老娘一样挂在半空中,唯一不同的是它显然还不死心,拼命甩动着身体,看样子是想挣脱开来,非要尝尝人肉的滋味了! 小蛇的凶猛程度远超过正南的意料,先前他满以为巨蚺依靠体型的优势尚且难以应付,但身长还不超过他的手臂的小蛇既然无毒,又无法像巨蚺那样发挥出缠绕的本事,应该不足为患才对,可没想到这小畜生虽然刚刚出生,却先天具有巨蚺那对锋利的牙齿,只凭一口就将英吉沙刀咬穿,如果咬在人的身上,岂不是立时就让人皮开肉绽了嘛? 并且,这还只是一条造成的伤害而已,若是巨蚺身上那些还未破卵而出的一拥而上的话,那后果…… 想到这里,正南条件反射般的站起身,硬是把挂在刀上的小蛇甩到了几米开外,顺带着像是打网球一样,将另一条窜上来的小蛇拍了回去。只这几秒钟的功夫,眼见着更多的鼓包破裂了,纷纷掉落在了地上,不约而同地朝向这边爬来。 青山用手电换来了正南的英吉沙刀,左右开弓,高接低挡,一时间只算是勉强护住两个人的身体,可他毕竟有伤在身,两只手腕上缠绕的纱布早就被血浸湿润红,再加上这几天东奔西跑没完没了的折腾,体力更是大不如前,依照这个势头下去,迟早还是敌不过对方的疲劳战术。正南在一旁看在眼里急在心中,可苦于没有武器在手,有心帮忙却无从插手,眼见着青山一会儿的功夫就汗如雨下,刀法也越发凌乱,看样子是支撑不了多久了。 问题是两个人被困在这不上不下的地方,除非长了翅膀,不然如何能从群蛇中安全穿过?武器,武器――正南在心中嘀咕了几遍,可放眼望去四下里都是干草,连根木棍都没有,上哪去找趁手的武器?手上倒是有支破烂不堪的手电,可它又能砸死几条小蛇呢? 等等,手电――越是看似没有的东西,或许反而能够救人一命! 正南灵机一动计上心来,赶紧付诸行动。他先是将脚下的干草拢在一起,尽力推到前方,在周围腾挪出一块可以容身的空地,然后蹲下身,将手电上的灯泡拧下来,在身后的墙壁上小心地敲了几下,把裹在外面的玻璃弄破,再重新装回到手电上,最后捡了把干草塞进灯罩,紧压在灯丝上,扭开开关…… 钨丝接触到了氧气,再一通电,立刻冒出火花,进而又把灯罩内的干草点燃。正南见方法可行,索性将燃烧起来的手电投掷到了巨蚺身下的干草丛中。只听到“呼”的一声巨响,整个蛇窝瞬间就被升腾起的火焰所吞没了。 小蛇被火攻杀,自然无暇再顾及袭击青山了。它们在火焰中挣扎扭曲,发出噼噼啪啪的怪响,焦糊的气味混合着干草燃烧时冒出的黑烟,虽然大部分都经由头顶的圆形洞口排了出去,可正南和青山还是不可避免的吸入了不少,一时间脸涨得通红,俯身弯腰不住地咳嗽和干呕起来。 说到底烟尘还事小,反倒是燃烧火焰让他们两个人吃了更多苦头,虽然事先正南已经考虑到这点,将他和青山周围清理出了一块隔绝的安全地带,可整个蛇窝都燃烧得如同一个坑灶一般,灼人的热浪扑面而来,逼得正南和青山不得不抱着脑袋转过身去,将身体最大限度地贴在墙壁上。有那么一瞬间,他们甚至感觉后背上也着起火来,下意识地伸手拍了几下,随即才发现原来是被自己的过度紧张的神经所欺骗,只好尽力将注意转向别处,期盼着这场火攻能够早点结束。 实际上这场火也并没有燃烧太长的时间,毕竟都是些干草而已,很快就随着几十条小蛇一同化成了灰烬。正南和青山转过身,将口鼻埋进衬衫的领口里,凭着地上还未熄灭的丁点火星慢慢走回到蛇洞的中央,看着被火烧成干瘪焦黑并且散发出恶臭的的巨蚺尸体,情不自禁的舒了口气,为又一次死里逃生而庆幸不已…… 然而随之而来的问题是,他们要如何回到上面去呢? 洞口距离地面三米有余,孤悬在蛇洞上方。青山的背包里倒是还有绳索,问题是如果没有人在上面接应的话,仅凭现有的这些东西,要想出去根本无从谈起。更重要的是,星星点点的火光也在逐渐消失当中,蛇洞内很快就会变得漆黑一片,若是不趁着还能看清洞口的时候想出办法的话,形势只会朝向更加无助的方向发展了。 正南咬咬牙,半蹲在地上,拍了拍自己的肩膀。青山见状立刻会意,抬头望了望,一时间也不确定正南的方法是否可行,不过时间紧迫,显然容不得他再犹豫了。他蹬着正南的膝盖,爬到了他的肩膀上。而正南拼尽全力站直身体,总算把青山送向出口,现在,青山只要伸出双手,应该勉强可以够到洞口的边缘了,可正在他万分欣喜的时候,忽然听到身下的正南喘着粗气叫道:“我靠,真他妈怕什么来什么――不行了,青山,快,快下来……” ------------ 第51章 八口棺材 [正文]第51章 八口棺材 ------------ 云楼之下的墓穴呈现倒立的金字塔形状,每层之间通过八条石阶相连,层间是厚度大约四五米的石板隔层。 正南和青山被巨蚺卷进的这个蛇洞夹在第五层和第六层墓室的当中,深约3米有余。因为自从下来就一直受困于巨蚺和小蛇所形成的恐怖形势当中,他们并没有时间去过多考虑蛇洞的布局是否存有隐患。此时,两个人使出叠罗汉的招式,眼看着就要离开这里的时候,正南却突然感觉脚底一虚,紧接着就听到传来几声石块碎裂的轻响,不由得紧张起来。 如果下面真的存在第六层墓室,那算起来这蛇洞底部的厚度也就只有一米不到的样子――原本这样的厚度既然能够承受住巨蚺的体重,应该不会构成太大的问题才对,问题是正南发起的那场火攻火势强劲,脚下的石块在短时间内受热再冷却,难免质地变脆,再加上此时两个人叠压在一起,将所有的重量都集中在脚下的一点,施加的压力终于令地面崩裂了。 正南见势不妙,不免急火攻心,脱口骂出了句脏话,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叫青山先下来再说。可他话音刚落,还未等青山做出反应的时候,脚下细碎的声响忽然被“咔”的一声巨响代替,正南感觉事情紧急,只得骤然间将身体放矮,指望着肩膀上的青山能够借势跃到旁侧较为安全的地方。可青山在上面莫名其妙,根本不晓得发生了什么,见正南身子一斜,全凭下意识地伸出手去,向上一跃,扳在了洞口的边沿上。 正南对此毫无准备,向后踉跄着倒退了几步,刚好迎面撞在巨蚺烧焦的尸体上,顿时被那股恶臭的气味熏得头昏眼花、干呕不止,可还没来得及撇开巨蚺向后退去的时候,脚下的那块石板终于完全碎裂开来,石板的碎块挟带着他,哗啦啦地向下掉落而去。 好在正南还贴在巨蚺的身上,随机应变地将四肢死死抱在上面随着塌陷的石块下落了两三米后,终于站在了坚实的地面上。头顶还不断有大大小小的石块落下,从他的身侧呼啸着掠过。此时他将全部的气力都用在抱紧巨蚺的尸体上,哪有时间左躲右闪块,好在运气还算不错,虽然脑袋上落满了尘土,并没有被太大的石块击中。 巨蚺的周身虽然被火烧得只有原来三分之一大小,可表皮还是韧性十足,正南像是熊抱在柱子上一样,待到感觉头顶不再有石块落下,这才慢慢睁开眼睛,偏过脑袋,先是将嘴巴里的沙粒尘土吐掉,然后仰起头,对着挂在上层洞口边沿上的青山喊了句话,告诉他自己没事。 听到青山说他马上下来救他,正南放下心来。 算起来这里应该就是古墓的第六层了,四周的墙壁上波光粼粼,有如泳池反射的光线一般,虽不至于将整个空间照的通亮,却足以让正南看个清楚了。说来也怪,正南又仔细环顾了一圈,确认整个房间里都并无光源或者水面,不禁大感疑惑,心想即便头顶蛇洞里的火星还没有全都熄灭,照道理说也不可能将这一层的空间也照亮啊!正踌躇的时候,他冷不丁地感觉到巨蚺的身体一晃,吓得他还以为是这大蛇又死而复生,随即才发现原来是头顶的青山也学着他的样子,跃到了巨蚺的身上,此时正慢慢地滑了过来…… 有了青山为伴,正南的胆子壮大了不少。他索性松开手,向后退了几步,给青山腾出了一块着陆的空地。然后趁着青山还没下来的功夫,又向四下里望了一圈。这一看不要紧,他立时就被停在八面墙壁下的八口棺材吓了一跳…… 正南分明记得自己刚刚落下时这些棺材并不存在,待到他松开巨蚺,前后不过几秒钟的时间而已,它们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联想起在上面几层的遭遇,怎么看这都不像是好兆头。 正南对着已经滑下一半的青山做了个手势,让他先不要下来。自己则从地上的碎石堆中翻出已经千疮百孔的英吉沙刀,慢慢走近八口棺材当中的一口,满心准备着万一从里面蹦出个粽子来的话,他先不由分说地砍上几刀,管它什么黑凶白煞还是北瓜蜜獾呢! “咚――”自木制棺材的内部不合时宜地发出一声闷响。 正南头皮一紧,险些把刀掉在地上,好不容易缓过神来,刚想再向前靠近几步,哪知道左右两边临近的两口棺材也都几乎同时发出了几声响动,好像对先前的那声闷响作出回应一般。 转瞬间,三口棺材响声不绝,杂乱而又细碎地充满了整个房间,就好像里面有什么活着的东西,要冲破棺材的阻碍爬出来,再配合着房间内未知如何形成的特殊光影,给人以森然恐怖的感觉。 青山显然也注意到了怪异之处,不顾正南的指令下落到地上,紧跑两步凑到近前。两个人面对着不停发出噪音的三口棺材,一时间不知道究竟该如何应对。过了半晌,饶是青山胆大,只见他索性把心一横,不由分说地对着正当中的棺材狠踹了一脚。 正南的心都悬在了嗓子眼里,可并没有阻止青山的行动,一方面最近经历过的咄咄怪事多少已经让他有了一定的免疫,另一方面他总觉得里面的东西既然连块棺材板都无法突破,或许并非是很危险的东西――当然,这种想法只是出于现时需要的某种心理暗示罢了,连他自己都知道根本经不起细致的推敲,反正生死总在一线,也不在乎多这一次的冒险…… 青山的脚踹在棺材的顶部,这一下力道不大,可盖子立时应势偏移倒向了另外一侧,“咣当”一声落在棺材和墙壁的夹缝里。伴随着激起的一阵扬尘,刚才还不绝于耳的敲击声反倒戛然而止了。 正南和青山不由得退后了两步,眼睛紧盯着没了盖子的那口棺材。此时如果忽然从里面蹦出个披头散发浑身尸毛的粽子,恐怕也不会令他们太过吃惊了。 可是周围一片寂静,就如同刚才的吵闹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整个房间内唯有影射在墙壁上的光线还在不断移动和闪耀当中,给以他们时间并没有凝固的提醒。青山按耐不住性子,慢慢的朝向棺材的方向走去,每靠近一点,视线所及的地方在棺材里就向下移动了一点,可走了几步后仍旧只能迎面看到内侧乌黑的木板,除此之外再也分不清楚里面到底还有些什么东西。 正南怕青山有事,提着英吉沙刀凑了上来,两个人并肩越走越近,距离棺材仅有半步之遥的时候,忽然看到自其中跃起一道青色的影子,直朝他们扑了过来。 正南虽然心下一颤,可仗着自己有刀在手,也不退让,不由分说就胡乱砍将过去。他这下大半源自应激之举,出刀自然是又急又快,毫不含糊,可刀行半道,不想手腕却被青山抓住,正不明所以间定睛一看,这才发现从棺材里跃出的哪里是什么僵尸,而是一身青衣而又神情惊恐的女人…… 绿水――正南惊讶地叫出声来。 绿水半坐在棺材里,手中高举着块木板,听到正南的叫声停在半空中,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在正南和青山的身上扫来扫去,在终于确定是他们之后,这才把木板丢在地上,狼狈地从棺材里爬了出来,一下子拥进了正南的怀抱,低声抽泣起来。 正南第一次见绿水哭泣,心知一向坚强的她肯定是有不少骇人的经历,可此时没有必要着急听她诉说,只需给她聊以慰藉的胸膛就足够了。他的手在绿水的长发上滑过,最终落在她的肩膀上,待到绿水终于停止了抽泣,涨红着脸,转身又和青山拥抱了一下,然后指了指两侧临近的棺材,让青山先把里面的人都放出来再说。 正南和青山大感意外,立刻分头行动,费力地将棺材板撬开挪走,发现林炀和周晓茹蜷缩在里面,浑身颤抖不止,惊恐的神情比起刚才的绿水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正南这边的棺材开启的一瞬间,其中的林炀甚至用手遮挡住本就不强的光线,口中喃喃自语不止,尽是些无头无脑而又含混不清的词汇。正南见她情绪极度不稳定,索性直接把她抱了出来放在地上,然后再由绿水一起出言劝慰一番,过了良久,林炀总算略微回复了些平静,可仍旧目光呆滞如初,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尽管如此,正南还是大感欣喜――先前他和青山在地下三层与北瓜周旋的时候,不得已才让周晓茹向墓穴深处遁逃,加上之前就不知去向的绿水和林炀,几个人已经分离了不短时间。这一路走来,正南无时无刻不担心着三个女人的去向。有那么几次,他甚至在心底极不情愿的承认,或许她们已经凶多吉少了。毕竟他和青山又先后遭遇了蜜獾和巨蚺,面对如此困难能够活到现在已经算是天大的运气了,更何况是三个女人呢! 好在上天眷顾,没有让大家白费周折,算下来一行十人中,除了已死的几个,以及善于脚底抹油的鲁滨逊外,所有人都重聚在此,至于下一步,是该想想怎样从这天杀的古墓中逃脱出去了…… 正南正有一搭无一搭的想着的时候,借着暗弱的波光,忽然感觉对面的一口棺材好像动了一下。他下意识地揉揉眼睛,满以为是自己的错觉而已,再重新去看时,竟然发现那口棺材的盖子已经被挪开的一角,一只干瘪得皮包骨头的手扳在棺材的边沿上,紧接着慢慢的,缓缓地,自其中探出了个毛茸茸的脑袋…… ------------ 第52章 三尸斗 [正文]第52章 三尸斗 ------------ 众人站在墓室一侧的棺材前,正为久别重逢而欣喜的时候,正南忽然看见对面的棺材盖子被从里面挪动开了一角,随即更是自其中探出了半个长满浓毛的脑袋。正南见状不禁下意识地伸展手臂,护在周晓茹等人的身前。他感到自己的双臂同时被绿水和周晓茹抓紧,心想她们大概是曾经见过这个忽然冒出的东西,周晓茹还在其次,能够让绿水如此惧怕的,恐怕该不是什么善类吧,还要打起精神小心应对才好。 事出突然,虽然确定绿水她们应该知道些什么,可哪里来得及细细询问。棺材里露出的脑袋长满了浓密的毛发,不黑不白,乍看上去好像是个猩猩,可脑袋的形状又分明是人类没错。正南心中打了个突,琢磨着那东西十有**又是只粽子吧!可还未等他来得及确认,就看到又有两口棺材晃动起来,比起先前的更加剧烈和吵闹,待到左边的一个棺材的盖子也被推倒一边,率先子里面坐起了个人,转过头,朝着众人所在的地方冷冷地望了一眼。 因为距离和光线的问题,正南看得不很清楚,不过还是依稀能够分辨出对方的身形绝对是人没错,可他们面无表情、神情呆滞,并且满身的长毛,不是僵尸还能是什么? 三个僵尸很快都从棺材中爬了出来,一个个面露狰狞,极其迅捷地朝向众人这边扑来。只听到周晓茹发出一声惊呼,绿水更是将瘫坐在地上的一把林炀搀起,大声呼叫着让周晓茹一起退回到空棺的后面。 青山拾起先前绿水丢在地上的木棍,和正南一起护在三个女人身前。转瞬间,第一只僵尸已到近前,不由分说,伸出满是血迹、指甲老长的手就朝正南的脸上抓来。青山眼疾手快,双手抓住木棍,兜手就是一击,直接拍在一号僵尸的面门上。一号僵尸疾驰而来,被青山如此当头一击,身体立刻原地腾起,仰面摔倒在地上,满是绒毛的脸上顿时血肉模糊成一片,分辨不出哪里是鼻子,哪里是眼睛了…… 若是常人受此一击十有**都会立时毙命,可粽子这种东西毕竟不是俗物,竟然原地一滚,立刻重又站起身来,趁着青山一愣神的功夫,一把扥住他的双臂,旋即就将自己血淋淋的脑袋凑上前来,用它那因为腐烂而不复存在的嘴唇所无法遮盖住的尖牙利齿,对准了青山的脖子狠狠一咬…… 青山没有想到僵尸的行动如此快速,此时被它抓住了袖子,一时间挣脱不开,眼睁睁地看着对方那张臭嘴越靠越近,只得下意识的将袖子向下一甩,双臂抽缩进了上衣里,左躲右闪下,却还任凭一对空荡荡的袖子被僵尸抓在手中。 旁边的正南心领神会,挥刀就砍,一下就连同着青山的两只袖子和僵尸的手指在内,齐齐地削开来。一号僵尸的双手都被削去了半个手掌,自切口处不断涌出某种暗褐色的粘液,可它似乎并不以为然,只是骤然间从青山的身上滑脱,惯性作用下踉踉跄跄地向后倒腾了几步,待到重新站稳后,干嚎了两声,重又朝这边奔来。 正南和青山正在为对方的顽固而暗自慨叹的时候,另一个僵尸却先于它到了近前。之前两个人已经被一号僵尸折腾得狼狈不堪,对新近加入战局的二号僵尸完全没有防备,迫不得已只能一退再退,直到腰眼顶在了身后的棺木上,一时间没了退路,慌乱之下两个人更是被二号僵尸伸手扼住了咽喉,挣脱不开了。 青山用木棍顶在僵尸的肚子上,试图把它推离开去,可二号僵尸非但不肯放手,手腕反而越发用力,几个指甲嵌入到他们脖子的皮肉下。青山只觉得眼前一黑,险些昏死过去,脸涨得通红,浑身上下顿时没了丁点反抗的气力。 正南的情况比起青山来也好不到哪去,喉咙里像是卡着什么东西一般,徒劳地发出呜咽的声音,握着英吉沙刀的手也不听使唤,别说用以向僵尸还击,就连抬手的动作都变得分外困难,唯有腿脚还能略微挪蹭一点,在僵尸的下身胡蹬乱踢了一阵,效果可想而知的微乎其微…… 正南心有不甘,也不知哪里来了股邪劲,硬是蹭着坐到了棺材的边缘上在,借势抬起双腿,用脚底顶在僵尸的小腹上,然后骤然翻身后仰,竟把二号僵尸的身体举起到了半空中。僵尸的身体失去平衡,手上的力道立刻有所减轻,青山缓过气来,有样学样,也在二号僵尸小腿的迎面骨上蹬踹了几下,双手更是拦腰抱住对方的上身,顺势做出一个高难度的背摔动作,硬是把它扔进了棺材里。 二号僵尸“咣当”一声掉到棺材当中,吓得躲在后面的周晓茹和林炀又是一阵惊呼,正南本想让她们帮忙将盖子重新扣回上去,可还没等张嘴,眼见着一号和三号僵尸已经同时杀到,二号僵尸更是骤然间从棺材里弹了起来,三面合围,刚好把正南和青山夹在了当中。 三面受敌,四面楚歌,形势如此危急,逼得正南发起狠来。他回身挥刀就朝二号僵尸的脑袋上砍去。可刀身只是嵌进了对方的头骨当中,反而拔不出来了。青山上来帮忙,两个人合力扥着刀柄,向后拖拽后一甩,不想又把二号僵尸从棺材里拉了出来,刚好扔在另外两只僵尸的身上。英吉沙刀就此从他们的手中滑脱而去,好在这番动作下来多少令僵尸攻势延缓下来。 以二敌一尚且没有绝对的胜算,同时被三个粽子围攻更是难上加难。正南和青山意识到了这点,趁着对方略一耽搁的时候赶紧绕过棺材,和绿水她们会合到了一处。然后合三人之力,硬是把棺材侧翻过来,滚动着朝向三只粽子砸去。 棺材不大,并且木板大多已经腐烂,稍微一撞就会断裂开来,撞在僵尸们的身上如同纸糊的一般,瞬间就化作一堆碎烂的木屑,没给对方造成丁点伤害。 正南见状不禁叫苦不迭,赶紧让青山和绿水扶起神情恍惚的林炀,带领着他们贴着墙壁,向墓室的一侧狼狈逃窜。可这间墓室不比上面几间那样宽阔,并且停放着的八口棺材又占去了不少空间,无形当中抑制了他们奔逃的速度,好在三个粽子虽然强悍,可显然并不聪明,不晓得配合着分头拦堵,只一味蠢笨地紧跟在后面,不断发出撕心裂肺般的吼叫…… 正南被僵尸的吼叫声扰得心烦意乱,惊恐之余不免又觉得眼下的处境有几分好笑,像极了八十年代的港产搞笑僵尸片,问题是那类电影大抵都有个完满的结局,可自己和同伴一直被粽子这样不知疲倦地追逐下去,究竟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啊? 五个人绕着墓室跑了两圈,不免都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了,可既然是被粽子追赶,谁都不敢稍有懈怠。正南忽然间想到,如果能把这几个僵尸倒腾出去,卖给国家体育总局,用以训练马拉松选手的话,必然会大受欢迎,这或许可以开创一个不错的生财之道呢——不过他随即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同时为自己竟能在危急关头还有自嘲的闲情雅致而感慨。就凭这,看来的确是块天生的倒斗摸金的材料…… 话虽如此,当务之急还是如何摆脱眼前这三个难缠的粽子。五个人绕着墓室不断逃跑的时候,为了阻挡身后紧追的僵尸,有意无意地把其余几口棺材都推倒碰翻,正南注意到,除去先前绿水她们三人的三口棺材,以及后来分别蹦出三个粽子的棺材外,另外两口却都是空空如也。 正南觉得这或许隐含了什么被他所忽略的事情,可一时间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他转而又想着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在既没后援又无出路的前提下,看来唯一能够依靠的就只有自己了。在体力耗尽前,最为可行的办法还是应该反客为主,将三只粽子制伏再说,可有了刚才的经历,他和青山加起来也只能勉强对付三个僵尸中的一个而已,若要同时以二敌三的话,绝对没有取胜的可能,除非…… 正南灵光一闪,记起以前读过的一本名叫《斯巴达克斯》的小说,其中讲到那名著名的英雄在被俘成为罗马奴隶后,被迫在竞技场里与其他奴隶拼杀供人取乐,在一次集体对战中,同组的同伴相继战死,斯巴达克斯不得不面对以一敌三的局面,结果,他就是运用了恰当的战术,最终以少胜多,保全了性命。 这个战术说来也很简单,那就是分化敌人,进而再各个击破…… 正南注意到三个粽子在他们身后跟了半天,因为速度不同,相互之间已经分开了不短的距离,这样无形当中帮他们省去了分化敌人的这一环节,现在他和青山只需在最短时间内干掉或者至少重创为首的那个,然后在另外两个赶上来之前继续奔逃,待到时机成熟的时候,再如法炮制,亦即借助局部上以二敌一的人数优势,实现各个击破的目标了…… 这个计划说不上完美,最大的变数就在于如何在数秒钟的时间内制伏一个僵尸。正南在心中预想了几个方案,可又觉得都不稳妥,更要命的是英吉沙刀此时还在后面某个粽子的脑袋上,没有武器在手的话,仅凭赤手空拳就更是难上加难了。 听了正南的计划,青山立刻自身后的背包里取出一大捆绳子来。正南如获至宝,立刻和青山合计了一下,然后告诉绿水让她们相机而动,他和青山则逐渐放慢下速度,待到又越过一个棺才后骤然停了下来,分别扯住绳子的一端,从棺材的两侧反身而回,撑开绳子迎面兜在为首的僵尸身上,随即逆向急速转动了几圈,把对方捆扎得真像只粽子一般了…… 事情的进展超乎想象得顺利,正南和青山将不读啊扭动却不得脱的那只僵尸丢在原地,在另外两个僵尸赶到前继续奔逃而去。 两个人很快就要追赶上了前面的绿水,青山冷不丁地问正南,是否想过这些粽子从何而来? 正南觉得青山的问话没头没脑,并且还不合时宜,现在大家被粽子们追赶的狼狈不堪,谁有工夫去想它们的来历? 不过他还是回答说,僵尸自然是从棺材里蹦出来的——刚才你不是也看到了嘛? 青山赶紧说他不是这个意思,他想问的是,这些僵尸什么时候进到棺材里的? 正南还是不明所以,只说既然是粽子,那肯定是当初随着墓主一起下葬于此的,即便不是陪葬的话,那或许就跟北海流宫碰到的肉骨僵尸一样,是墓主为保护墓穴而有意布下的守卫吧…… 说话间两个人已经重又赶上了绿水等人,正南正想跟青山合计一下接下来该如何行动,却听他仍旧不肯放弃刚才的话题,怪声怪气地又说道:“不对吧,刚才被我们绊倒的那只粽子,怎么穿的好像是条牛仔裤呢?” ------------ 第53章 胜战 [正文]第53章 胜战 ------------ 穿着牛仔裤的粽子?青山的说法如此新奇,简直就像是说在古墓里发现可口可乐瓶子一样的不着边际,可正南仔细想了一下,依稀记起那只被他们捆绑起来的僵尸的**,好像的确是穿着有某种灰蓝色的裤子,只不过刚才他将全部精力都用在制服僵尸上,现在无论如何也回想不起这事的细节了。 虽然还有几分怀疑,但总归不能折返回去求证吧,另外两只粽子已经在身后越发迫近,青山的背包里则是除了一塑料袋花瓣之外,再也找不出任何有用的东西,该如何继续先前的计划已成迫在眉睫的事情。 正南扭头向后瞄了一眼,随即又重拾希望,因为他看到身后跟得近一些的是先前被青山木棍击中而满脸血肉模糊的一号僵尸,而稍远一些的粽子头上明晃晃地闪着亮光,分明就是先前被他长刀砍中的二号僵尸,此时英吉沙还嵌在它的脑袋上,如果能对其加以利用的话,岂不是解决了缺少武器的问题了嘛! 话虽如此,可正南也自知这并不容易,刚才他和青山两个人拼尽全力都没能将到从粽子坚硬的脑壳里拔出来,这次时间短促,若想成功,必须要小心谋划一番才行。想了半天,他只得出了一个有几分冒险的办法,便先问绿水是否有胆子充当诱饵? 绿水听了正南的计划后面露难色,想来是之前被僵尸吓得够呛,到现在还有些抵触和畏惧吧,可她毕竟不是一般的女孩,最后还是应允了下来。 正南也知道他的这个计划太过为难她了,可指望周晓茹或者林炀能够承担起这份责任显然又不靠谱,说来这事虽然有些风险,可他和青山肯定会拼尽全力地保护绿水的安全,不会让她受到半点伤害的…… 待到一切布置妥当,大家开始分头行动。 绿水依照计划骤然停了下来,借着一口棺材的掩护,左躲右闪,极力与迎面上来的一号僵尸周旋;正南和青山趁着这个空当从旁侧溜了过去,抄到二号僵尸的身后…… 粽子虽然凶猛,可毕竟是有魄无魂的蠢物,一门心思的跟在人后绕着房间追赶,根本没有注意到正南和青山冷不丁地杀了个回马枪。青山忽然在他身前冒出,借势飞起一脚,直踹在它的胸口上,两相碰撞,都被反作用力向后弹开,双双跌倒在地上。埋伏在身后的正南见机会来了,纵身一跃,骑在二号僵尸的脖颈上,借助体重用膝盖死死顶住对方的肩膀,令它的上半截身体短时间内无法动弹,随即腾出只手就去扳它脑袋上的英吉沙刀。 刀身完全隐没在二号僵尸的脑袋里,好像卡在某快头骨当中,正南握着刀柄左摇右晃,可只见僵尸的脑袋随着他的动作而前后摇摆,可怎么都没办法将其顺利取下。 二号僵尸虽然不觉疼痛,可被正南如此耍弄之下越发恼怒,冷不丁地扬起手臂,在正南的背后和肩膀上就是一通胡乱抓扯。僵尸指尖力大,再加上正南本就衣衫单薄,很快就被它抓得满身是伤,钻心的疼痛立刻传遍全身,他差点就要放弃,可一想到这是最后的机会,只得咬牙继续坚持着。好在青山翻身而起,赶上来用双脚踩住僵尸的手臂,然后从另外一边握住刀柄,和正南一起发狠地一扳…… 僵尸的脑袋里传来“咔咔”的骨头碎裂的声音,英吉沙刀也终于有所松动了。可同时,它的反抗也越发剧烈起来,双腿不住的踢来踢去,终于还是在正南的后背上一顶,把他直朝前面踢翻而去。 正南的身体腾在半空,刚好与青山迎面撞了个满怀。敲好因为两个人扳住刀柄的手自始至终都没有松开,借助这一腾一撞的冲力,竟然硬是把英吉沙刀从僵尸的脑袋上掰了下来。两个人在地上就势一滚,随即站起身来,不曾想到二号僵尸的速度更快,它手臂反转双脚弯曲,在地上发力一撑,凭空跃起后转而翻过身来,四肢着地地落回到地上后,仰起裂成两半的脑袋,像只刚发现;猎物的花豹一样迅猛驰来。 正南和青山刚刚站稳脚跟,僵尸已经到了跟前,被它这么迎面一撞,刚到手的英吉沙刀掉在了地上不说,两个人还纷纷仰翻倒在地上,一时间只感觉头晕目眩七荤八素,就差把心肝脾脏肾都一股脑地吐出来了。 可那僵尸哪里肯善罢甘休,反身骑在青山的身上,并用双手扼住他的脖子——看来这只粽子真的被他们惹怒了,虽然顶着个如同花开两瓣的脑袋,可手上的劲道不减分毫,青山只感觉自己的脖颈如同吊在细绳上,大脑发出的任何指令现在已经无法传递到身体上,以至于在心中虽然拼了命地试图反抗,可手脚就是不听使唤,软若筛糠…… 正南先前料想到了会不容易,却没想到如此困难,绿水在不远处还在跟一号僵尸周旋,不时向这边发出求救般的惊呼,可青山的情形更是危急万分——说到底都要怪自己的计划太过鲁莽,将她们姐弟俩置于如此险境当中,如果可以重新选择的话,他肯定会立时将这个计划弃之不用了…… 联想到自从进入到古墓后步步涉险的遭遇,正南忍不住发起狠来,拾起满是孔洞的英吉沙刀,一边在袖子上扯下碎布条,将刀柄牢牢绑在手心上,一边大步走到二号僵尸的身后,照着它的后背劈头盖脸地就是一顿乱砍。 英吉沙虽然不如先前那般锋利,可毕竟是把材质上乘的宝刀,此时再配合上正南蛮不讲理的猛砍乱剁,僵尸的后背立刻就被划开几道又长又深的口子。这番折腾虽然并不足以致命,倒是起到了些效果,二号僵尸暴怒不已,舍弃青山,转身扑向正南而来。 正南正砍得兴起,见势更是不退不让。僵尸妄图故技重施,伸手就要抓正南的脖颈,殊不知这正中正南的下怀,他将刀自下而上兜手就是一挥,刀刃在空中划出半个圆圈,恰好把粽子的几根手指齐齐削去,手指和涌而出的黑血如同雨点一般滴滴答答地掉在地上。 二号僵尸没了尖利的手指却浑然不觉疼痛,两个半只满是血水的手掌仍旧顶在正南的胸口上,将他向后推开了几米仍不肯罢休,又疾走几步凑上前来,忽然间身子一斜,径直朝向正南倒来。 正南猝不及防,只是下意识的伸出英吉沙去抵挡,随着“噗”的一闷响,刀身自僵尸的前胸插入,贯穿了身体后又自背后捅出,立时令它瘫软在了正南的怀中。 正南原本已经精疲力竭,双手拖起粽子的尸体摊在一旁,这才看见青山就站在面前——刚才若不是他在粽子的身后飞起一脚,把它直接踹向了自己的刀口的话,恐怕这番恶战也不会如此快的结束了。 脑袋被砍开了花却如同毫发无损的粽子,原来要害是在胸口之上——正南来不及多想,挪动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走到二号僵尸身旁,将英吉沙刀抽了出来,一并捡起地上某个形状奇怪的闪亮物件,无暇细看揣进兜里,然后和青山一起向回折返,去对付最后的那只一号僵尸。 正南和青山与二号僵尸的搏斗虽然激烈,不过算起来也不过仅是发生在两三分钟的时间里,可即便如此,对于独自与一号僵尸周旋的绿水来说也如同长夜一般漫长得了无边际。她唯一能够依靠的就只是眼前的那口破烂棺材而已,在一号僵尸的怒号声中,如同小孩玩的游戏中躲避老鹰的小鸡一般,全凭股子求生的**支撑着左躲右闪前避后让…… 此时她终于等到了援兵——正南和青山有了前面的经验,对付起最后的一只粽子自然是轻车熟路信心满满了。 青山径直跑到僵尸的身后,一把扯住它头顶的长毛,往后狠扥。正南则从斜刺里杀出,纵身跃起,对准僵尸的胸口垂刀而下,瞬间就结果了它的性命…… 三个人无力地瘫坐在地上,一时间都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歇了好一阵,正南终于缓过劲来,问绿水她们到底经历了什么,怎么会被僵尸塞进了棺材里的? 出乎正南意料的是,绿水仔细想了半天,可最终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只说先前她随着塌陷的地面坠落后就昏了过去,醒来后就发现自己被困在了那口棺材里。 正南大感意外,和青山面面相觑。他们同时想到的是,依照绿水的说法,那次跌落应该是在地下二层遭遇黑凶白煞是发生的,自那之后他们两人又先后经历了第三层的北瓜、第四层的蜜獾以及第五层的巨蚺,可以说是一步一险这才走到了现在,可为何绿水这一跌之下竟然穿越了当中三层墓室,直接落进了第六层的棺材里了?又或许她和林炀是被三个僵尸挟持至此,然后塞进了棺材? 那周晓茹又是何时以及如何至此的呢?更重要的问题是,这三个粽子们为何不辞辛劳的做这等事情? 正南想破了脑袋也没找出一个看似还算合理的解释,冷不丁地忽然想起刚才在地上捡起的东西,伸手从兜中摸了出来,借着墙壁上反射的光线,发现原来是根二号僵尸的手指而已,之前覆盖在其上的长毛此时都已脱落,露出干瘪漆黑的皮肤包裹在指骨上。 这本不足为怪,奇的是上面竟然还套着个闪亮的指环。正南把指环取下,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视线停在它的内侧刻着的好像是模糊的“r”形英文字母上,心中不免犯起嘀咕——先前还当僵尸穿着牛仔裤的说法不着边际,可比起这个指环来,恐怕那也就不算什么大不了的奇闻异事了…… ------------ 第54章 故人 [正文]第54章 故人 ------------ 种种迹象表明,正南他们进入的这座古墓始建于汉初,是末代越王闽君摇的归葬之地,算起来距今少说也有2000多年的历史了。抛开在其中遭遇的危险不说,正南始终觉得这古墓透漏着几分难以道出的诡异。这种感觉更是在有了刚才的经历后,越发变得清晰和紧迫起来。 正南、青山和绿水三个人费尽周折,总算把棺材里冒出的三只粽子制服,正南先前想当然地认为,这些粽子同上面几层的阴晦之物一样,都是当年修建陵墓时被墓主安置在里面,起到防盗作用的守卫。可新近的发现却不容辩驳地否认了他的这一想法,把事情引向更加扑朔迷离的境地当中了。 正南曾经在某本小说中读到,考古工作者在古墓中发现归属于现代的物件,从而得出结论,说是古墓之前已经被盗墓贼所关顾。如果套用这个理论,那是不是表示这三个粽子并非只是粽子那么简单,而是近代的人进到古墓中并且死在里面,受荫于墓中的阴气,尸身这才羽化成了不朽的僵尸呢? 虽然云楼隐匿在峡谷当中,云楼之下的墓穴更是机关密布,但既然他们几个赤手空拳的人能够深入至此,亦即排除此前还有别人也到过这里的可能。远的不说,单是前几年的那只中美联合考古队,进入到花谷当中就与外界失去了联系,保不齐他们也下到了古墓当中,又或者眼前的僵尸就是他们当中的三个? 想到这里,正南忽然觉得自己的猜测虽然大胆,可怎么看都是最接近事实的一种可能,而且,若想求证猜测是否准确,眼前分明就摆着可供他校验的方法――只要在僵尸的身体上仔细检查一番,多少都会发现些有用的线索,届时孰真孰假不就一目了然了嘛! 虽然身体极度疲惫,可正南还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勉强着站起身。走到最近的一号僵尸身旁。他先将僵尸侧翻的尸体摆正,然后用英吉沙刀一点点地将覆盖在它身体上的长毛刮了下来。 僵尸被正南刺中胸膛不过是几分钟前的事情,可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它原本魁梧的身形竟然急速氧化干瘪,直至现在已经只剩下一米多长,一段形如枯树的皮包骨头了。附着在黑色皮肤上的毛发虽长,可此时只需略微刮蹭一下就会大片大片地脱落,露出隐匿在下面的身体。可正南始终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只在一堆卷曲的长毛中拣出一副眼镜,算是对他先前猜测的又一佐证吧。 可惜的是眼镜已经扭曲得不成样子,虽然正南纵使觉得它有几分眼熟,可又不敢胡乱猜测,只得把它也塞进兜里,转而又朝二号僵尸走去。 那个刻着“r”的指环是二号僵尸的东西,此时它也跟一号僵尸的尸体一样严重腐化,散发出奇怪的酸臭气味,就好像将发酵的狗屎涂抹在奶酪上,再凑到每个人的脸庞,直让人有种不知该用嘴巴还是鼻子呼吸,才不会被它所散发出的气味熏晕过去的感觉――正南早就头晕目眩,可还坚持着在二号僵尸身上搜罗了一番,却仍旧是一无所获。 青山和绿水也走了过来,问他究竟在找什么,正南停下手,偏着脑袋想了下,最后无奈的摇摇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如果这三个僵尸身上可能会有更多表明他们身份的线索,现在仅凭找到的指环和眼镜还远远不够……” 青山戏谑道:“看来你是非要在它们身上找到身份证才肯罢休了――对了,你刚才说什么眼镜?” 正南站起身,把刚才在一号僵尸身上找到的东西递给青山。青山接过手,将半边眼镜腿掰开,凑向自己的眼睛,透过碎裂的镜片比划着向四下里张望了一番后,刚要交还给正南,可手忽然在半空中一顿,随即却缩了回去,好像有了什么发现一样,一边在手心掂量,一边若有所思起来…… 正南知道青山肯定是想到了什么,虽然急切,可又不好催促,只好耐着性子等待,好在不大一会儿,青山就咧着嘴倒吸了口气,然后用手捏着眼镜抖了抖,语气肯定地说道:“没错,这是施万杰的东西……” 正南和绿水虽然对青山爆出“猛料”早有准备,可还是被他的说法吓了一跳――他说的是施万杰?他不是在鲁滨逊的山洞里死去,然后被埋在山洞外的荒地当中了吗,怎么可能死而复生,并且还跟着他们跑到这墓室里来了? 正南知道青山必然有自己的依据,可又实在无法相信他的这一说法。他挠着胀痛的脑袋,又瞥了几眼远处横躺在地上的尸体,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将它和先前认识的那个,因为市侩而有几分招人讨厌的施万杰联系在一起,一时间只觉得事情越发诡异,远远超出了自己能够理解和想象的边界…… 青山从旁解释说:“施万杰死后,我把他的尸体抬到山洞外面,正要挖坑,可他戴着的眼睛掉在地上了。我捡起来,心想总归没有必要再帮他戴回去吧,所以就胡乱的塞在他胸前的衣服里了――现在这副眼镜已经破得看不出款式,所以最开始我还没怎么注意,后来灵机一动,忽然想到自打到了花谷后,唯一见到的一个戴眼镜的人就要数施万杰了,这应该不是巧合吧……” 正南想起刚才他的确是从一号僵尸的胸口处刮下的毛发里发现眼镜的,这么说来,一号僵尸的确是施万杰没错了?! 说实话,真正让他感到意外和不安的并不仅是僵尸的本来身份而已,反而是他们到底如何能够在死后变成了凶猛的行尸走肉,并且还跑到这更加古怪的墓室中袭击他人――这事无疑在他们原本就是非颇多的历险行程中又增添了更加诡异的一笔,令仍旧还活着人想破了脑袋,也无法参透其中的玄妙…… 另一方面,正南又隐约觉得,随着大家越发向古墓的深处靠近,同时也越发接近了一切诡异事件的源头和真相。花谷云楼下的这座古墓就像是个邪气的活物,有些时后轻而易举地将人杀死,有些时候却又大费周章地将人驱来赶去,就好像躲在暗中,有意算计着要让人进入到它内部的核心一样,给人以被无形的手所掌控的感觉――不过如果真是这样,反倒没有什么好怕的了,正是所谓水落石出,即便是鬼或神,终究都有显露真身的时候,身为凡人,也只能顺其自然,静待任何可能的结果了…… 正南难以自制地胡思乱想了好一阵,在青山的提醒下回过神来,可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一只手慌里慌张地伸进口袋,取出了指环擎在掌心,另一只手伸出食指,在指环与二号僵尸的尸体间来回摆动了几下,可一时间反倒因为急切而说不出半个字来了…… 青山眼见着正南急得涨红了脸,可又不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意思,还是绿水比较聪明,一拍手道:“南哥你想说的是,这个僵尸是richard?” 绿水此言一出,连正南自己都被吓了一跳,可还是点点头说:“这个指环上的‘r’与richard名字的首个字母吻合,所以我猜想――对了,你们先前有没有注意过他手上戴着指环的?” 正南的这个问题着实难倒姐弟俩了,她们思来想去也没找到半点印象――本来嘛,谁会在毫无目的的情形下打量别人呢! 按理说美国人身上还是应该有很多特征可供区分鉴别的,可如今二号僵尸已经腐烂得不成样子,纵使仙人下凡恐怕也无从辨认了。正南对此有些无奈,更多的则是莫名的窃喜,他开始还不理解自己为何会有如此感觉,随即就明白了过来。与将僵尸的身份查个水落石出比起来,因为不想确认它们是自己曾经相识的故人,他在心底深处更加倾向于支持先前的猜测都是错误的的想法,如此说来,仅凭一副眼镜和一只指环,尚且不足以成为铁打的证据了…… 绿水显然猜透了正南的心思,手指越过他和青山,指向远处道:“别忘了你们还活捉了一个,从他身上或许能够找到答案吧……” 听绿水这样说,正南这才记起还有这么回事。之前他和青山用绳子绑缚起来的那个僵尸并没有死,虽然也是有魄无魂的行尸走肉,可比起它的两个同伴来,至少身体保存的完好很多。先前青山不是还说看到它穿着牛仔裤嘛,或许真的能够从它那里得到确定的结论呢! 虽然仍有些不情愿,可正南还是回过头去,放眼在整个墓室内,找寻三号僵尸的踪迹。可看了半天,连半个鬼影都没找到,先前明明还在后面的那口棺材旁的,怎么一会儿的功夫就不见了呢? ------------ 第55章 琉璃彩砖 [正文]第55章 琉璃彩砖 ------------ 正南发现先前被他和青山绑缚的僵尸竟然不见了踪影,这令他立刻紧张起来,琢磨着难道是它挣脱开了绳子不成?可随即他就否定了这一想法,因为凭着先前的经验,如此嗜血残暴的僵尸一旦突破了束缚,绝对没有独自逃跑的可能,反而会立刻对他们普药一番才对。 不过这层墓室一共才那么大的地方,虽然光线暗弱,可放眼望去还是能将整个墓室尽收眼底,除去几个侧翻在地上的棺材外,根本不存在任何无法一眼观察到的地方,更别说能够容得下僵尸那么大体型的视觉死角了。 正南和青山四处找寻了一番,可仍旧没有任何发现,不免大为困惑了,正无计可施的时候,绿水忽然眼睛一转,问他们说:“有人看到林炀和晓茹了吗?” 绿水这话一出,正南的额头上立刻渗出了汗滴,条件反射般的原地转了两圈,可就在前几秒钟,他为了找寻僵尸已经差不多踏遍了墓室的每一寸土地,此时再想寻觅两个女人的下落,仍旧还是难逃一无所得的结局…… 正南被眼前的困局弄得有些抓狂了――两个大活人竟然平白无故的消失,难道是被同样不见踪影的三号僵尸挟持走了?可她们多少都应该留下一些线索,无论如何都不该如此悄无声息而又无迹可寻啊!纵使无力反抗,可都长着一张嘴巴,在什么样情况下竟然会连呼叫的声音都来不及发出呢? 青山此时反倒比正南更加冷静,问他是不是看出这层墓室与上面的不同? 经青山一说,正南这才注意到,回答他道:你是说,八面墙壁上的石阶通道? 云楼之下的古墓呈现倒置的金字塔形状,据正南先前猜测,应该与云楼的层数相互辉映,其数为八;每层墓室都是正八边形状,层与层之间通过每条边上中心点上的石阶相连,如果不是被层中的石板阻隔,就如同八条贯穿如一的通道一样,刚好应和了神秘论文中“飞栈”的描述…… 可是,如此规律竟然在这层墓室被打破,八面墙壁平整光滑,看不出曾有石阶的半点影子。 正南和青山是从墓室当中的蛇洞里掉下的,之后在棺材里发现了绿水她们,紧接着又遭受到三个来历不明的僵尸的袭击,慌乱中,竟然谁都没有注意到,那些石阶通道到底是一直都不存在,还是在这他们抵达这里后的某个时间消失的了! 无论如何,这应该都与林炀和周晓茹的失踪有关――正南隐约得出这个结论,继而开始思考该如何着手验证。 他首先想到,依照古墓的建筑风格来看,石阶不大可能就此终止,因为那样无疑会破坏整体构局。古人在修建墓穴时最讲对称,石阶的存在虽然具有某些实际用处,比如说在修建过程中为工匠提供行走进出的通道,但更重要的意义是为墓主提供入葬后灵魂自由进出的通道,因此完全没有道理只修了一半就不再继续向下延伸的道理。 因此,更有可能的情形是,石阶仍旧是存在并且连贯至此的,只不过在他们进入到这里后,不知因何行为触动了某种机关,以至于使得石阶隐藏了起来。如此说来,这应该是当初设计者的初衷,一旦有人闯入这层墓室,不仅释放出僵尸,同时还断绝了他们逃跑的路线,在这里形成一个相对封闭的空间,待到粽子们把闯入者全部解决,石阶再经由机关控制重新出现。 控制石阶出现和隐藏的机关应该并不难找,林炀和周晓茹刚才大概就是无意中触发了机关,跑到或上或下的墓室里去了,至于三号僵尸么,十有**也是尾随她们而去…… 这看似是最为合理的解释――正南说到这里,不免有为周晓茹的安危担起心来,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墙根下,在上面不断拍打敲击起来。绿水和青山见状,也都各自选定了一面墙壁,仔细寻找起可能存在的机关。 于氏姐弟跟随于世达多年,虽然没有学得太多摸金的本事,可对找寻古墓中暗存的机关都算得上是一把好手,可三个人忙活了半天,汗珠啪嗒啪嗒地掉了一地,别说是开启石阶的机关了,就连墙壁上一个能够容纳苍蝇通过的孔洞都没寻到。 绿水气喘吁吁地瘫坐在地上,摇着头道:“南哥,会不会是你猜错了啊,机关找不到也就算了,可我们已经检查过了所有的八面墙壁,全部都是实心的,不太可能有石阶隐藏在后面,除非间隔的墙板厚到一定程度,不然我没有可能会察觉不出来的啊……” 正南明白绿水的意思,她和青山用的是摸金四法中的“闻”,一种依靠听觉分辨墙壁的回声,借此判断后面是否有暗道的秘术,根据她们的道行,应该可以分辨出巴掌厚的墙壁是否内空,虽然不能说成功率百无一漏,至少也是十之**吧,如此说来,难道真是自己先前的猜测有误? 正南正无比郁闷的时候,忽然又听到坐在地上的绿水自言自语地说:“咦,这是什么?” 青山应声走了过去,正南见他和绿水两人跪在地上,对着面前一口倾覆的棺材望得出神,不免心下奇怪,琢磨着棺材有什么好看的,可还是耐不住好奇,从后面挤进两个人之间的缝隙。 不看还好,一看之下才发现绿水望着的并不是棺材,而是棺材向墓室中间倾覆后,所露出的地面。 墓室内一共八口棺材,刚才为了阻止身后紧追不放的三个粽子,几乎都被正南他们推翻在地,离开了最初摆放的位置。它们原本就停放在每面墙壁的中心位置,照道理说应该刚好盖在通向下层的通道上,只因刚才三个人先是在墙壁上找寻了一通石阶而不可得,便没再考虑地面还有可以打开通道的可能。 此时绿水似乎有所发现,正南在一瞬间还当是她找到了一个下层的入口,可凑上前来一看不免大失所望起来,不过还是为眼之所见而惊讶不已,直叹巧夺天工美轮美奂。 原来本应该是覆盖在通向下层石阶的位置上的地砖,与墓室内的其它地砖都有所不同,只有自上而下地直而视之,才能够看透其中的玄妙,而视线一旦脱离了地砖的立体投影范围,再看它则与其它地砖无异了。刚才绿水坐在地上,偶然间发现这幕奇景。三个人瞪大了眼睛,仔细看时都觉得这块地砖如同彩色的琉璃一样,并且能够随着人视线的移动而呈现出不断变化的颜色。 正南经营古董店的这几年里,着实见过不少琉璃质地的物件,对此也算是半个行家了。据他所知,一般的琉璃是采用古代青铜脱蜡铸造法高温脱蜡而成的水晶作品,色彩流云漓彩、美轮美焕,品质晶莹剔透、光彩夺目,可因为制作过程需经过数十道手工精心操作方能完成,稍有疏忽即可造成失败或瑕疵,所以一般只能造出装饰作用的小物件上,像是脚下一米见方这么大块的琉璃别说是见过,就是听都没有听过了。 更重要的是,琉璃纵使再怎么色彩绚烂,终究不像夜明珠那般能够自行发光,而是反射自然光或者人造光线而已,可这层墓室始终被种若即若离的彩光所环绕,开始正南还没当回事,可现在才知道源头就在于此,如果没有猜错的话,琉璃下面应该还有另外一个光源,光线透过八块彩砖,才形成了这般足可堪称奇景的效果。 这么大的琉璃彩砖虽称不上绝世的宝物,但若放在潘家园,绝对是可以威震一方的奇货了。正南满心艳羡,可转念一想,任凭力气再大,要想把八块彩砖都倒腾出去无异于痴人说梦,更何况现金大家被困在此,就算金砖银砖也都毫无价值,如此说来,自己也算与其无缘了。 不过他转念一想,彩砖既然被安放在这个位置,并且自其下不断透露出诡异的光线,显然说明此处别有玄机。既然在墙上既然没有找到通向上层的石阶,会不会在彩砖之下能够另有发现?算起来周晓茹和林炀已经失踪了十几分钟,任何可能的去处都已找遍,看来他们只能撬开彩砖,到下面去一探究竟了。 正南想着就准备抽出英吉沙,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彩砖撬开再说。可还没等行动,看到青山忍不住先于他伸出两只手,想要抚摸一下彩砖的表面。他双掌下压,重心前倾,掌心刚刚碰到地面,没想到彩砖的表面变得如同水面一样,立刻撒开两道波纹…… 青山哪曾想到这点,手掌浸没在彩砖当中毫无支撑,整个身体随即不可逆转地翻倒,竟然一个跟头栽了下去。 正南看得目瞪口呆,一时间竟没有反应过来。绿水倒是眼疾手快,一把扯住了青山的脚腕,可她毕竟人小力微,非但没能拉住青山,自己也紧随其后,向不知到底是砖还是水的的地方掉落而去。 ------------ 第56章 突而破之 [正文]第56章 突而破之 ------------ 事发突然,加之正南先前也将所有精力都放在了琉璃彩砖之上,眼见着绿水和青山掉了下去,一时间竟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直到姐弟俩隐没在彩砖当中,因坠落而激起的“水花”重又落下,彩砖也回复到最初平整光滑的状态后,他才使劲眨了几下眼睛,仍旧不敢确信到底发生了什么怪事。 虽然明知道可能存在危险,可正南还是伸手去摸了一把彩砖,可不想指尖触及到的根本不是固体,而是呈现粘稠的液体状态,有几分像汽车的润滑油,只不过更加轻柔且没有任何特殊的气味。 正南脑子一闪,首先想到了在北海流宫的石棺里见过的某种叫做轻水的物质,虽然只有半棺,却是整个古墓穿洋越海的动力根本,若不是亲眼所见,很难令人相信世间竟会存在如此奇物。而眼前这块呈现液态的琉璃彩砖与其相比也豪不逊色,虽然暂时还不知道其功用,可正南断定它必然大有来头――既然青山和绿水一眼眼的功夫就掉了下去,那前面的林炀和周晓茹,甚至三号粽子的下落,不就有迹可循了嘛! 想到这里,正南反而平静了下来。他抽出英吉沙到,狠劲地插在旁侧两块地砖的缝隙里,一只手握紧刀柄后,慢慢地俯下身,憋了口气,然后将整个脑袋都探进了液体琉璃当中。 耳朵里立时被琉璃所灌满,翁然作响,可除了耳膜有些胀痛之外,正南并没有感觉到还有其它难以忍受的现象,于是便小心地睁开眼睛,想要看看是否能发现绿水青山的踪迹。 墓室的地砖都是整齐划一的一米见方,厚度约有十公分左右。正南一手抓着别在地上的英吉沙刀,一面跪在地上尽全力地将整个脑袋都探进了液体中,按照他的算计,无论如何都应该可以穿透琉璃了,可等他睁开眼睛,目之所及的地方仍旧是一片闪耀的彩光,比起在外面看时更加绚烂上不少,可除此之外别无他物,更别说人影了。 或许是自己下得还不够深?正南这样想着,便又向前探了探身体。这样一来,身体上更多的体重无形当中压迫在了刀上。 英吉沙刀虽然锋利,可刀身本就不厚,再加上之前遭受小蚺蛇攻击时被咬得千疮百孔,哪里能承受得住如此强力?正南满心想要再向下看看,却不想忽然间刀身贴着地砖的表面“咔”的一声断成了两截,他未及准备,慌乱中一边尽力挺直身体,一边伸出另外一只手去抓地砖的边沿,可手上尽是了湿滑的琉璃,一抓之下反而扰乱了自己挺身而起的节奏。正南心底暗道一声“不好”,随即就狼狈不堪而又不可逆转地向下翻去…… 这一落之下,正南原本以为会立刻穿透了液态的琉璃彩砖,直接掉在下面一层的石阶上,于是他紧闭双眼,心里早就做好了碰撞和翻滚的准备,可事情完全出乎他的意料,身体刚刚没入琉璃中后,竟然不再继续下坠,反而悬浮了起来,就好像掉进的是个注满水的泳池一样。 正南一慌,冷不丁的张开了嘴巴,呛进几口液体,可他随即就发现自己竟然还能呼吸,虽然嘴巴耳朵甚至鼻孔里都充满了稠密的液体,可氧气并没有被就此阻断,若不是皮肤能够感觉到来自周边的压力的话,他甚至还以为身处的并非是琉璃彩砖当中了。 如此奇妙的状态,恐怕在梦中也未必能够实现吧。正南原本被这几天的行程折磨得疲惫不堪,可此时悬停在这里,浑身上下都松弛下来,顿生一种说不出的舒适感觉。就好像大冬天窝在温暖的被窝里,让人从心底生出倦怠,只想将一切琐事都抛之不顾,干脆闭上眼睛睡上一觉再说…… 正南的眼皮越发低垂,身体也随之慢慢放松,就在临近睡着的一瞬间,忽然间打了个激灵,醒过神来――正南意识到自己现在的精神状态并不对劲,纵使身体多么疲惫,可毕竟还要找寻失踪的同伴,精神上不该如此放松和懈怠才对,莫不是这液态琉璃的玄妙就在于此,给予身处其中的人以精神麻醉? 无论如何这里都不是久留之地,要快想办法出去再说。他使劲摆动了一番双臂,可还是悬浮在最开始的位置上,没有移动上分毫。并且,身体传导而来的感觉显示,他并非是受到了琉璃液体的压力而无法动弹,反而更像是处于完全失重的太空中,仅凭自身的动作而无其它物体的反作用力,就只能在原地打转一样…… 琉璃彩砖纵使打破了他所认识的常理,呈现出液体的状态,最起码也是实实在在的物质,缘何不能像在水池中击水所产生的游泳效果呢?看来这处机关绝非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不仅有魅惑人心的能力,更加如同无形无质的牢笼和枷锁一样,将人束缚在其中而不得脱。 这样的形势还真是尴尬,面对再多的粽子至少还有血战到底的选择,可眼下被困在这么个鬼地方,上不去又下不来,当啷着悬在半空,即便没有立刻丢掉性命的紧迫,终究难逃饿渴的折磨,比较言之,甚至不如前者来的痛快呢。 可是如果没有别人的帮助,自己的身体又无法移动上分毫,谈何自救?再者退一步讲,即便能够移动,又如何知道突破这琉璃彩砖的束缚,重新回到现实当中的方法呢?这两个难题接踵而来,如同充分和必要的两个条件,彼此关联并且缺一不可,令正南想得头脑脑涨,总算有了丁点收获。 他想到的是,身处的琉璃彩砖必然是某种形式的幻境,类似于之前北瓜的鸳鸯眼制造出的,差点让他自杀的那种情况,只是更加繁琐和巧妙罢了。还记得当时他曾作出猜测,幻觉的破解,源自青山握紧英吉沙刀以至于流出血液的无意之举,虽然只是没有依据的猜测,可结合再之前的几次经历,算是比较合理的解释吧。 由于当时时间紧迫,正南对此也没有太过深究,不过此时再想起来,反倒又有了更多的联想和猜测。他想到的是,自从进入花谷后他们碰到的还有一件怪事,那就是伴随龙纹的出现,每个人都先后经历了莫名其妙的伤口自愈。血能破除幻境,而自愈的结果就是不让他们继续流血,这其中是否存在某种关联呢? 如果说伤口自愈的功用,无非就是令黄精不会受到鲜血的影响,从而继续延续下去。这样说来,难道除了北瓜的鸳鸯眼以及现在的琉璃彩砖之外,他们这一路过来时还碰到了其它幻觉而没有察觉?巨虫、大鱼甚至葛四本身其实都并不存在,而只是他们的幻觉而已? 正南觉得自己已经触摸到了事情的关键,可眼下显然没有太多的时间供他去把所有线索都串联起来,既然做出之前的这个推测,完全可以据此试验一番,看看能否起到意料之外而又情理之中的效果。他一边想着,一边将右手中只剩下半截刀身的英吉沙凑到另外一边,咬着牙,在左臂上割开了个口子。 手臂上顿时传来**的疼痛,正南甚至能够感觉到血液自刀口处向外喷涌而出时,自己的身体也随之有了微笑的位移。但这显然并不是他的目的所在,他睁大了眼睛,紧盯着周围的琉璃光影,期待着能够如他所愿的发生变化。时间仿佛凝固在了瞬间,正当正南觉得自己的行动已经失败,不免有些失望的时候,身体忽然间失去了支撑,骤然急速落下,转眼就掉在了冰凉坚硬的地面上。 好在这一下摔得不重,正南骨碌着从地上爬了起来,赶紧先从衬衫上扯下一块布条,先将左臂上的刀口略作包扎,同时心想自己的猜测果然不错,看来眼前的古墓甚至整个花谷都大有蹊跷,不仅仅是先前认为的越王古墓那么简单而已,别的暂且不说,单是刚才突破幻觉的古怪经历,怎么看都与传说中的鬼打墙或者鬼引魂不甚相像…… 问题是现在自己人单力薄,要想穷根究底的话难免延误了正事,还是等先找到青山他们后再做商议吧。 正南想着就抬头四下打量起来,可目之所及完全地超乎了他的想象,眼前的环境与上面几层墓室的布局相比简直判若两个世界,并且还令他隐约有种熟悉的感觉。过了半晌,他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可还是禁不住思绪乱飞,在心底暗自嘀咕道:原来刚才的那块琉璃彩砖并非是环境那么简单,而是某种时光机器,他经由此,竟然回到了从前,那在记忆中已经渐渐模糊得没了色彩的时代…… “儿子,吃饭了……”身后传来的声音如此亲切,正南未等回头就已经泪流满面了。 ------------ 第57章 父与子 [正文]第57章 父与子 ------------ 正南终于如愿突破了琉璃彩砖的限制,自上而下地摔在地上,本以为已经顺利抵达了第七层墓室,可不成想放眼望去,却然发现自己竟然身处在一个简陋的土坯房内,房间区区十几个平米,被一张小床和一套同样做工粗糙的桌椅占去了大半;桌上散乱地摊着些书本和铅笔;迎面挂有一张巨大的**画像;另外一面墙壁上则规整地贴了几张陈旧得看不清字迹的奖状…… “儿子,吃饭了……”身后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 正南擦了擦眼泪,转过身,打开木门走了出去,看见女人已经将两碗米饭摆在桌上,此时正一边在炒锅里继续翻炒着青菜,一边头也不抬地念叨道:“快点吃,吃完了跟妈一起给你爸送饭去……” 正南鬼使神差地“嗯”了一声,坐了下来,视线却一直停留在女人的背影上。 房门忽然被从外面打开,一个满身疲惫,胡子拉碴的男人走了进来。先是摸了摸正南的脑袋,然后坐在了他了对面,抄起饭碗,狼吞虎咽地吞了几口。 女人把青菜端上了桌,问男人道: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了,我刚还说要带孩子去给你送饭呢! 男人叹了口气说:即便我不累,主持批斗的人也还要回家吃饭,再者说,这事又不像你在机关单位上班,还要准时准点的…… 女人脸一沉: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不在孩子面前提那个词…… 男人不以为然了呵呵一笑道: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都已经跟着义父爬进死人墓里倒斗了,与那相比,区区批斗算个啥…… 女人愈发不悦地打断了他:倒斗倒斗,你还好意思整天挂在嘴边,也不想想自己是怎么落到现今这步田地的。整天挨批――那什么,连累着我要替你找门路托关系就不说了,最近区妇联主任的空缺也因为家庭成分的问题不得不让给了别人,你说说,你在倒斗上吃的亏还少吗? 男人被女人嗔怪了一通,不怒反笑道:倒斗的事我也只敢在家里说说,要是被外人听了去,你就算托关系找到北京市长那里,也肯定没办法保住我的脑袋了。怪就怪在当初摸到的几件小玩意没有舍不得扔掉,不然也不会被扣上帽子,整天像个犯人一样参加这种没完没了的大会小会了――不过话又说回来,其实得了这个罪名也不算愿望,毕竟我父亲当初在河北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地主老财,可后来家道败落客死他乡,我又与义父一家失去了联络,你也知道我那时才十几岁,一个人在战火中四处闯荡,若不靠倒斗摸金的本事混口饭吃,哪能活到现在…… 男人正眉飞色舞地讲得兴起,却不想惹得女人忽然掉下眼泪,走过来抱住他抽噎起来。男人瞄了眼正南,随即满是爱意地拍了拍女人的后背道:“我也知道你是刀子嘴豆腐心,可世道就是这样,又有多少人能独善其身,还是姑且坚持一下吧,依我看,这样的日子不会持续太长的时间了,到时候咱们一家人还不是能像以前那样,快快乐乐的过日子嘛!” 女人的眼泪劈劈啪啪啪地掉个不停,她擦了又擦,可仍旧难以自制,最后有些不好意思地躲到里面的房间去了。男人对着正南一笑,开口让他快点吃饭。 正南回过神来,低头看看自己,依旧是一副衣衫褴褛的成人模样,父亲和母亲竟然都不以为怪,这事还真是新奇和古怪。他最开始还当是又进入到了另外一个幻境当中,只是与前面的遭遇不同的是,这次的幻觉换成了他儿时的记忆罢了。 可他又渐渐心生怀疑,觉得若是古墓所制造的幻境的话,怎么会出现即便自己都有些既不清楚的事情呢,眼前所见的情形如此真切,反倒更像是自己通过了时空隧道,身临其境地回到从前一般――当然,这种念头只在刚刚产生的瞬间就被正南自行否你给了,与其相信时空隧道这种不靠谱的事情,幻觉才是更加合理的解释…… 正南是后来才知道父亲挨批斗的那段历史的,他出生在1975年,一般人只知道1976年文革就已经结束,其实对封资修的批判一直延续到了70年代末。那时全家还住在北京郊县的一处简陋的房子里。自己只有三四岁的样子,因为少不更事,再加上年代太过久远,实在记不清父母之间曾经有过这样一场对话了。 不过父母的容貌如此真切,从他们口中吐出的每个字句都如同敲击在他的心头一般,令正南除了惊异之外,更多的则是隐隐伤痛。虽然知道这一切应该只是幻觉,可还是不忍心重施故技,用自己的鲜血令幻境就这么消散,只希望能够再多看一眼,哪怕只有一眼…… 纵使有多么不舍,可正南还是觉得是时候结束这场幻觉了,如果在这里继续耽搁下去,恐怕就越是不舍得离开,失踪的同伴也就越发危险了。他将英吉沙换到了左手,刚想转而在右手上再割开一条放出血来,想不到与自己一桌之隔的正衡忽然对他咧嘴一笑,莫名其妙地说道:“我和你的约定还记得吗?” 正南被父亲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把刀放了下去,摇摇头。 正衡叹了口气,好像是对着正南,又好像是自言自语地说:“这样也好,正因为你还小,很多事都无法理解,要换成你妈,我可不敢把咱们爷俩的以前的经历告诉她,那会吓坏她的。我这辈子也就那么回事了,跟你爷爷一样都是老来得子,本是最值得高兴的事,可想到不能永远像今天一样陪在你和你妈的身边,难免会有些丧气。不过好在咱们爷俩还没有缘尽,只是苦了你妈,要独自一个人把你拉扯长大……” 正衡说着眼圈越来越红,赶紧别过脸去,不让正南看到。正南听得一头雾水,觉得父亲怎么好像是交代后事一样,并且,他好像知道自己一两年后就要离世,难道此时他的身体已经出现很严重的问题了?应该不会啊,怎么以前从来没有听母亲说过。 正南随即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据三个邪魔所说,父亲曾经是个摸金高手,或许同时也是个命数高手,已经达到了预测生死的地步――这次出发前,在潘家园后街碰到的那个算命先生不就曾经准确测算出了自己的命数吗,在正南看来,那个瞎子只能说是有些本事,可还不算是个中高手,父亲多年行走江湖,掌握分金定穴之术不在话下,至于触类旁通地窥得了些天道命理,自然也在情理之中了。只是蹊跷的是,父亲的“没有缘尽”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去世的时候自己和母亲可都是在身边守候,什么原因导致他要把两个人区别对待呢? 父亲的话里有话,正南很想开口问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可随即就意识到眼前的情景只是自己记忆的投影罢了,不可能会因他原本不存在于彼时彼景的提问而获得任何回答。可他还是觉得这场幻觉来的莫名其妙,除了让自己如此身临其境地见到早已逝去的父母之外,别无更多的意义,要说起来如果是哪次喝多了做梦倒还好理解,可在这步步涉险的环境中,突然让他回到20几年前,对于这场梦境的制造者――这座里里外外都透露着怪异的古墓来说,使出这样的招数到底是个什么路数? 正南困惑不已,可此时父亲却不再说话,转而用一种几近极限的慈祥的眼神看着他。 正在这时,屋门忽然被人一脚踹开,三四个衣着板儿绿膀大腰圆的小伙子,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其中两个人急速奔到正衡的身后,将他的手臂别到了身后,领头则是上纲上线地心口胡诌一通后,这才言归正传地问正衡:“谁让你回来的?” 父亲被人如此欺负,正南在一旁早就火冒三丈,对着制服了父亲的那两个青年抬腿就踢,可腿脚自对方的身体穿过,非但没有伤及他们,自己反倒一个踉跄,险些撞在墙上。 正南情急之下竟然忘了自己从头到尾都只是个看客,可眼见父亲的脑袋被身后的两个人越按越低,一时间又急又气,却又想不起来后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好在母亲听到了喧闹后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立刻板起脸孔指着闯入者的鼻子斥道:“你们哪个单位的,怎么还敢闯到我家里来了?” 领头的显然认识母亲,趾高气昂的神情立马消了七分,可还是梗着脖子道:“王主任让我们来把老正带回去,他说批判大会还没结束呢,老王怎么能自己溜回来?” “哪个王主任,县委的王胖子?当年我父亲打鬼子的时候,他王胖子只是他手下的一个警卫员,怎么,现在一朝得势就目中无人了?你回去叫他亲自到来跟我讲,讲的清楚的话,我们家老正任由他发落……” 领头的见势不妙,赶紧让手下把正衡松开,皮笑肉不笑地赔了个不是,扭头就要出去。临走前,有意无意地踢了脚横在他面前的椅子。 正南忽然记了起来,自己当时就坐在这张椅子上,被对方这一踢之下,立刻嚎啕大哭起来。而那时父亲正衡的反应是…… ------------ 第58章 姐姐 [正文]第58章 姐姐 ------------ 正南这次进入的幻境发生在他三四岁时家中的一件事,因为那时他的年纪实在太小,以至于很多事都只有模糊的印象,更多的则是记不太清了。正当他打算故技重施,用自己的血破除这一幻觉的时候,忽然闯进来的几个人打断了他的这一想法。 闯入者穷凶极恶,一副得势的狗腿子模样,可令正南更加不满的是,在这群小人面前,父亲正衡的表现实在太过窝囊了,非但没有任何反抗,更是吭都不吭一声,不仅与母亲后来给他讲述的往事中对父亲的描述大有出入,更是距离邪魔口中勇者无畏的摸金高手形象千差万别。 正南由此越发急火攻心,对着闯入者就踢,可他随即意识到自己面对的只是记忆的投影罢了,眼前的所有人,包括父亲在内都并不是真实存在的。 好在母亲及时出现,化解了这场争端。母亲虽然受到父亲成分的牵连,在政fu工作中并不得志,可借助那时已经逝世外公留下的余威,多少还能对那些混混起到些威慑作用。印象中,母亲在他年幼时反倒充当了更多的保护者的角色,正因如此,他的记忆几乎都被和母亲的相依为命所占据,而对父亲的一切印象,也差不多全都来自于母亲在他去世后的回忆…… 闯入者被母亲一顿喝斥,毕恭毕敬地放开了父亲,可转身离开时,不知是无心之失还是有意为之,踢了一脚半挡在门口的椅子。这一脚不算严重,只是令椅子稍微移动了些位置罢了,可儿时的正南立刻哭闹起来。 正衡刚被人放开了手臂,开始脸上还堆满了笑意,可此时见状竟然瞬间变了一副模样,顺手抄起灶台上的锅铲,一甩手对着闯入者就飞了出去。 几个人刚走到门口,却听“当”的一声,锅铲深嵌进了门框上,距离领头的脑袋仅有几厘米的距离。 闯入者显示莫名其妙,紧接着怒从中来,纷纷转过身来想要讨要个说法。可就这么不到一秒的时间里,正衡竟然又摸了把菜刀疾驰而至,一下就抵在领头的脖子上。 正衡手中的菜刀并不锋利,可还是在领头的脖子上压出一道刀痕,立时疼得他“哇哇”大叫起来,招呼着手下快来帮忙。可刚有个人朝上靠了半步,正衡随手把锅铲从门框上拔下对着他横着一挥,“啪”的一声拍在他的脸上。 那人被锅铲这么一拍,还没来得及捂着脸叫疼,受不住如此强力而先是身子一斜,一下侧倒在了地上,捎带着还压倒了另外一个同伴,两个人在地上打了几滚,愣是疼得半天都没有重新爬起。最后一个人见状哪还赶上,连连退后几步,靠在墙壁上,口中唯唯诺诺地说:“大哥,大哥,别这样,都是阶级兄弟……” 正衡将锅铲丢在地上,看都不看他一眼,只对着领头的一字一顿地说:“你们怎么对我都没关系,但对我儿子,哪怕有一丝一毫的敌意,那都是对我耐心的极大挑战。今天,你碰了他一根寒毛,明天,我就让你用脑袋来偿还――你信不信?” 带头的油头粉面,哪里见过如此阵势,吓得抖若筛糠,“哇”的一声哭出声来,要不是脖子架在菜刀上,肯定早就跪在地上大呼求饶了。可正衡却仍旧不依不饶,反而将脸贴得更近他一些,恶狠狠地重复着问道: “你信是不信?” “信――信信信信信……”带头的几近哀嚎了,“正大哥,饶了我吧!” 正衡自鼻子里发出了一声轻哼,把带头的向前一推一送,扔倒在了地上。对方爬起身,一边招呼着手下跟着他一起倒退出了屋门,一边伸出食指来指着正衡,可还未等说出什么威胁恫吓的话时,冷不丁地又一次仰面跌倒,待到重新爬起来的后,终于捂着脖子灰溜溜地跑掉了…… 正南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不禁想到原来父亲的隐忍和爆发,都是出于在那个特殊的年月里最大限度地保护自己的家庭的目的,而非软弱无能或者意气用事。他对自己的疼爱如此深切,以至于不惜得罪了那帮小人,不知道因此招致了多少麻烦,只可惜自己甚至都没有回报以感谢的机会,徒增“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悲伤…… 正南暗自神伤的时候,母亲一边把锅铲和菜刀都捡起放回了原位,一边埋怨父亲道:“几条仗势欺人的狗而已,何必跟他们太过计较,到头来还不是自己遭罪?万一你有个好歹,我和儿子可怎么过啊……” 母亲说着眼圈又红了,父亲深深地叹了口气,道:“我也知道其中的利害,可就是不明白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人与人之间非要搞个你死我活、你贱我贵的分别出来,殊不知人命对于天道来说也只不过是蝼蚁一般,有朝一日还不是要面对一辱俱辱的结局,任凭是谁都跑不脱逃不掉……” 母亲道:“你那套理论也就在咱家屋檐下还能说说,放到外面去谁会相信?再者别说那事发生在几十年后,就算是明天就要来临,也阻止不了外面那些人互相诋毁和倾轧。这就是人的本性,说不清道不明,却又实实在在的存在,或许正因如此,这个世界才需要推倒重来,重新构建一个新的秩序了……” “你不明白……”父亲喃喃地说道,“不是推倒重来,而是完全毁灭!” 两个人一时间都沉默了,正南听得云里雾里,始终没领会他们的话究竟是何所指,过了好半天,母亲才叹了口气道:“别的我都不管,只要我的儿子能够快乐的成长就好,咱们已经失去了一个女儿,不能再失去仅有的儿子了……” 母亲说着低泣起来,正南则是一惊,心想原来潘家园的算命先生说的没错,自己真的有一个姐姐,怎么从来没听母亲跟自己谈起过?瞎子曾说姐姐出生在1966年,母亲说的“失去”是什么意思,难道说姐姐已经不在人世了? 正南朝前凑近一步,生怕漏听了父母对话的只言片语,只希望能够由此探得更多关于姐姐的事情。可自打母亲话音落下,他们两个人同时又都陷进了沉默当中,满面哀容而又一言不发了。 “姐姐――”正南对着他们徒劳地叫道,“快告诉我姐姐怎么了?” 始终没人理会! 更奇怪的是,父母以及整个房间在正南的眼中开始变得模糊起来,四面墙壁如同一个复杂的魔方一样,呈现出规则的凸起和凹陷,紧接着更是不断翻倒折叠起来,越变越小,最终和连带着父母一起,缩进了不可见的一点,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周围一下子暗淡下来,可又不是完全的漆黑。正南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经历如此变化,自然一开始还难以接受,使劲揉了揉眼睛,再去看时才发现自己竟又回到了墓室当中,四下的光线还和刚才琉璃彩砖所发出的一样,并且青山、绿水和周晓茹围在面前,每个人都是一副无比关切的样子。 正南只感觉脑袋里嗡嗡作响、头痛欲裂,一下瘫坐在了地上,心中琢磨着之所以出现这样的反应,到底是产生幻觉的副作用,还是自己对幻境中的父母太过不舍呢?不过总而言之,几经折腾之下总算还是回到了墓室当中,并且不需找寻就与同伴汇合到了一处,如此说来,琉璃彩砖的幻境之行也算是有惊无险吧! 青山等人见正南回过神来,不禁都松了口气,索性也都围坐在了他的身边。正南四下望了几圈,不见棺材或者其它任何陈设,心想这里应该就是第七层墓室了,只是不知道这里是否存在如上面几层一样的危险?或者说,刚才他所经历的幻觉就是这种危险体现形式?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这样的机关设置对于古墓来说到底有何意义姑且不说,青山他们是否也有过与自己相同的经历呢? 正南先是简短洁说地讲述了一遍自己的幻觉,然后问其他人这段时间里碰到了什么? 青山对正南的讲述惊奇不已,只说他也产生的幻觉,不过没有那么复杂――与其说是幻觉,倒更像是个真切的梦一样。在梦中,他以旁观者的身份重新观看了一次北海流宫中,他们与肉骨僵尸的那番战斗,虽然那事距今有一段时间了,可再身临其境仍旧令青山感觉热血喷张恐怖异常…… 没等正南回话,绿水率先惊奇地说道:“你的梦怎么跟我一样?我的幻觉也跟肉骨僵尸有关,尤其是云海大哥被肉骨僵尸拖走的情景,直到现在还让我毛骨悚然呢!” 周晓茹听得云里雾里,问她们道:“你们说的都是什么啊,又是北海又是僵尸的,你们几个到底是什么人啊?” 正南不想吓到周晓茹,赶紧出来打圆场说,那次他们是经跟着考古队去挖掘古墓,碰到了些意外而已…… 周晓茹“哦”了一声后继续说:“我可没你们那么丰富的经历,这次被困在这里已经吓得要死了。要说起来,刚才也做了个梦,不过只是梦见被上面几层的那个白毛妖怪追赶,出了一身冷汗……” 正南若有所思,琢磨着四个人的幻觉到底代表了什么意思?正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一直在旁边神情呆滞的林炀忽然凑近前来,对着大家诡秘的笑了一下,然后说道: “你们怎么不问我做了什么梦?我梦见,有人要杀我,我跑啊跑,可一直在原地打转,最后还是被他捉住了。他把我绑在祭坛上,临了跟我说了句话――什么来的,哦对,他说‘姐姐,我送你去见咱们的父母吧!’” ------------ 第59章 恐惧之上 [正文]第59章 恐惧之上 ------------ 林炀的话一出口,正南、青山、绿水以及周晓茹都惊讶得说不出话来,面面相觑了半天,青山这才试探着问林炀道:“大姐,你不是开玩笑吧?” 林炀自从施万杰死后就处于神情恍惚的状态当中,一般情况下,大家只当她是个哑巴而已,遇事也无需征询她的意见。刚才在正南的提一下,大家把通过琉璃彩砖时产生的幻觉一一讲述出来,谁也没有指望她这个疯婆子也参与其中,可她的“压轴大戏”果然劲爆,一下就盖过了其他任何人讲述的离奇,让闻者不禁万分惊骇…… 林炀的话前言不搭后语,对幻觉的描述更是无法称为生动,可偏偏正南在他自己的幻觉中听到了父母谈及他还有个姐姐的往事,林炀紧接着就来了这么一出,如果不是存心捣乱的话,是否意味着她和正南是――姐弟? 对于青山的问话,林炀只是“嘿嘿”阴笑了两声,却没有半点回答的意思,哼着听不出旋律的小调,溜达走了。 林炀走向墓室的另外一边本是很危险地事情,可大家一时间都为她之前的话而困惑了,纷纷将视线投向正南,等着他来对此作出分析。正南心乱如麻,整理了半天才算理出条线索,故作若无其事般地对大家说:“林炀疯疯癫癫的,说出的话不能当真,要我说她肯定是刚才听到了咱们的讲述,我提到的‘姐姐’这个词可能令他尤其记忆深刻,以至于心口胡编出了这么个故事出来――即便我真有个姐姐,并且还活到现在,能在这么大的世界里偶然重逢,这本就是小概率事件,再着说了,你们看我和林炀长的像姐弟吗?” 见青山等人纷纷摇头,都说不像,正南继续说道:“这不就结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刚听她那样一说我也吓了一跳,第一时间还真当她是我的姐姐了――要说起来,这样的局面归根结底都是那场幻觉惹出的麻烦,再联想到你们的经历,到现在我还是没弄明白它们当中的含义,你们也都说说,对此有啥看法?” 归纳总结一向不是青山的强项,周晓茹对于历险更是个新手,两个人支吾了半天,始终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反倒是绿水沉思了一会儿,待到正南再次发问时,试着分析道:“首先需要确定的一点是,咱们所产生的幻觉的制造者是这座古墓,或者说是我们所在的第七层墓室,因此,幻觉的属性理应等同于上面我们碰到过的黑凶白煞等守卫每层墓室的机关设置――虽然我不像南哥和青山你们两个,通过中间几层墓室中鬼怪所制造的险境才抵达这里,可还是能够想象那必然都是九死一生的经历,因此,我们先假定这层墓室制造幻觉的特性,原本对于像我们这样的闯入者来说也应该是充满危险,甚至可以说是某种致命的机关……” 对于绿水的这番话,众人中还是正南最先反应了过来,不过他却并不完全赞同,趁着绿水略作停顿的时候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你说的‘致命’未免言过其实了把,至少我们到现在还都安然无恙啊。而且,除去林炀的真假尚存疑问的故事,我也没看出咱们四个人的幻觉有什么危险存在――只是重复了一遍过往的经历罢了,就像是看了场电影一样,等到落幕的时刻,无论怎样被剧中的情节所吸引,仍旧会毫发无损的回到了现实当中,永远不会有随着主人公的经历一起沉浮的危险……” 正南越扯越远,青山忍不住在他面前打了个“暂停”的手势,示意让他耐心听绿水讲完。正南对于自己的武断也有些不好意思了,想到或许是因为绿水将“危险”和“致命”这些词汇运用在有父母出现的幻觉中,惹得他在潜意识里有几分不快和抵制,以至于立即出言否定了。其实仔细想想,截止目前为止绿水都算是据实推测,抛开主观感情不提,自己也觉得她的说法很有道理,既然如此,还是看看她到底有何高见吧。 被正南这么一搅合,绿水的思路有些混乱,整理了一下后,这才继续说道:“我的意思是,能够涉险一直下到这层墓室的,无论是我们还是别的什么人,必定都经历了千难万阻,可以用九死一生来形容也毫不为过,或许,当初建造这处古墓的人正是考虑到了这点,用这层墓穴专门为闯入者制造对应他们每个人的幻觉,即是重现他们各自有过的最为恐怖的经历,以此起到威吓或者吓退闯入者的目的……” 绿水说到这里观点已明,正南和青山却面面相觑,表面上对然不置可否,私下里却都同时想到了反驳之词,只是碍于周晓茹在场,不方便说出来罢了。 他们的想到的是,能够有勇气闯入古墓的人,十有**会是盗墓之徒,虽然也畏惧鬼神,可毕竟干的是点灯摸金的勾当,忌讳大抵上只是停留在嘴巴上随便念叨一下的程度,真要听了蝼蛄叫就不敢种地的,那显然也不是干这行的材料。说到底,盗墓贼惧怕的是未知的恐怖,而不是已经经历过的危险。想那末代越王闽君摇何等角色,自然对此了然于心,照理说当然不会浪费整整一层墓室的空间,用以营造这种无法起到任何防盗作用的机关了! 正南和青山虽然嘴上没说,绿水却从他们的表情上读出了答案,不急不慢地继续说道:“如果这种可能不成立的话,那我还有另外一种解释,只是比起前一种说法有些耸人听闻,我只姑且一说,你们大可以当成笑话――我的想法是,如果幻觉的作用不在于阻退闯入者,那又没有可能恰恰相反,反而是起到吸引闯入者步步深入的作用呢?这虽然听上去有些难以理解,可事实是如果墓主真要置人于死地的话,我们可能早就死过几次了,由此我推测,幻觉或许只是某种形式的的历练和考验,只有顺利通过,才能达到墓主设置这层墓室的目的,即让闯入者心中怀揣着恐惧……” 绿水的理论果然如她所说的那样有些“耸人听闻”,哪有墓主主动吸引盗墓贼进入墓室并且层层深入的事情?除非墓主是个不甘寂寞且对自己的陵寝核心部分不被旁人践踏满怀信心,如此说来,这个末代越王倒是自大的有些张狂了;又或者这里根本就是一处虚设的疑冢,既无墓主的尸身,又无贵重的陪葬古董,有的只是密布的机关设置,并且因为与盗墓贼之间不存在利害关系,因而其危险性还不足以到达斩尽杀绝的程度。问题是,墓主费尽心机地把这里建造的如此玄奥,起到的作用应该不止是虚设疑冢而已吧,难道这里只是他墓葬的一个模板或者样品,只被用来对防盗设施进行安全测试? 正南越发觉得自己好像是被放置在微型迷宫当中的小白鼠一样,自从踏进古墓以来,每一步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驱使着奔袭,少有时间停下来认真思考事情的来龙去脉。绿水的说法乍听上去的确有些不可思议,可细想下来,又似乎有几分道理。正南顺着她的思路一路推演,居然想到或许这一说法不仅仅局限在这第七层墓室的幻境成因之上,反而可以推而广之地适用于整座古墓,甚至于整条花谷之上…… 隐藏在云楼之下的墓穴呈现倒置的金字塔形状,正南和青山一步步深入进来,发现相隔两层之间的机关设置具有某种相互克制的关系,并且,越是向下行进,机关的危险级别就越发提高,从第一层的空无一物,到第七层的诡异幻境,可以说步步相连、环环紧扣,恰如一个怪兽一般,将所获的猎物吞下后,再借助各个器官和组织的协同作用,把猎物一点点地推进永无退路的深渊…… 这个比喻有点恶心,正南赶紧终止了联想,回过神来,可一时间还是没有想好该如何对于绿水所作的猜测进行点评,只是想到如果真的不幸被绿水言中,那众人面对的将不止是恐惧本身,反而是凌驾于恐惧之上的那些既看不到又摸不着,却能令人倍感无助而又希望渺茫的无边困境了。正如一只蚂蚁无法对抗整座森林,面对存在于恐惧之上的东西,自己到底是否还有能力像以前一样从容应对? 一时间四个人都陷入了沉默当中,每个人都对前路满怀担心,正踌躇着的时候,忽然听到林炀的一声尖叫。 正南和青山唰地一下从地上谈起,朝向林炀所在的方向疾奔而去。这间墓室本就不大,他们三两步就到了近前,发现林炀浑身战栗,一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一手颤巍巍地指着身前…… 正南和青山慢慢绕过林炀的身体,视线落在前方一两米远的地上,只见三号僵尸正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大概是从上面掉下来时摔断了手脚,尝试了几次仍旧没有成功,忽然抬起头,对着两个人冒出一句:“快――搭把手……” ------------ 第60章 四分五裂 [正文]第60章 四分五裂 ------------ 见正南和青山一时都惊得停在了原地,三号粽子一边努力尝试着用手臂撑起身体,慢慢地坐起身来,一边对着他们继续嘀咕道:“两位大哥,别愣神了啊,我的腿好像摔脱臼了,快来帮我看看……” 正南吞咽了下口水,壮着胆子问道:“你是什――是谁?” 经正南这么一问,三号僵尸骤然抬起头来,脸上的长毛随着甩动了几下,令人看不清其下到底有着怎样的神情,可一开口,竟然埋怨起正南:“才多一会儿不见,正老板怎么就认不出我了,难道你也从上面掉下来时摔坏了脑袋?对了,我们在什么地方,怎么一觉醒来,就已经不见了丛林和河水,啥时候跑到这么个石头房子里的?” 三号僵尸说着说着竟然站起身来,用一条腿作为支撑,另一条腿蜷缩弯曲,只用脚尖轻点着地,一点点向着正南他们这边凑了过来。 正南为之一震,下意识地掩护在林炀的身前,亮出手中的半截英吉沙刀,对着三号僵尸晃了晃手后大喊道:“别过来……” 僵尸果然停在了原地,语气中充满了疑问:“你们到底是怎么了,我是小建,孙建啊……” 三号僵尸自称孙建,这令正南和青山一下子想起在上面一层墓室的经历。当时他们曾猜测另外两个僵尸分别是施万杰和richard,因为一直没有找到确实的证据而无法断言,满心指望着能够从三号僵尸的身上找到些什么线索,可遍寻整个墓室也没找到它的踪影。其后他们因为有了穿越琉璃彩砖,抵达这一层墓室后遭遇莫名其妙的幻境的经历,如果不是三号僵尸自己忽然冒出来,他们甚至都忘记了它的存在,可与此相比,显然僵尸刚才这番自报家门更加让人惊骇莫名,不过联想起前因后果,这貌似又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孙建?僵尸? 孙建就是僵尸,将是就是孙建! 虽然已经十分确信,可正南还是轻易不敢让孙建靠近过来――他以前就知道僵尸是有魄无魂的异类,只会乍起扑人,没听说过还会与人交谈的,再说在上面一层时,它曾对大家穷追不舍,若不是被他和青山用绳子捆绑起来,还指不定会对旁人造成什么伤害呢。如今,表面看上去它仍旧是那副僵尸的模样,仅凭三言两语就想重新归队,谁又敢承担这样的风险? 问题是孙建在云楼之外的沙地上被人割喉而死,这可是所有人都亲眼所见的事情,即便他不知通过什么方法和途径,身体正由僵尸重新向人类转化,可结果也无非是个死人而已,是怎么也不可能回复到他们最初认识的那个生龙活虎的孙建的了。如此说来,眼前的无论是僵尸还是孙建,都与他们这些活人不是一个类别的了。 青山显然没像正南想那么多,只是给他使了个眼色,征询他是否要先发制人地将孙建制服。正南觉得这应该算是比较稳妥的办法,若是对不曾相识的人下手他也会毫不犹豫,可孙建毕竟与大家朝夕相处了几天,这样做会不会太过粗暴? 就在正南犹豫不决的功夫,孙建竟然一蹦一跳的靠近了他的身前,它忽然一个踉跄,有些站立稳不稳,向前跌倒的一瞬间忽然伸出只手,朝向正南抓来。 看见孙建行将跌倒的瞬间,正南本也想去搀扶他,可一见对方率先朝自己伸出了只毛茸茸的手臂,立时警觉起来,慌里慌张地向后急退了几步,险些把身后的林炀碰倒在地,一时间狼狈不堪。 青山见状也顾不上等待正南的下令了,对着孙建的胳膊就是一脚。孙建本是身体前倾,被青山这一踢之下,那条手臂竟然完全断裂开来,在空中转了几圈,远远地掉到墓室的另外一边去了。而孙建更是转扑为仰,一下摔倒在了地上,随着“砰”的一声闷响,另外一条手臂和两条大腿也从它的身体上脱离开来,脑袋更是一边发出“哎呀哎呀”的叫声,一边像个足球一样朝向相反的方向滚离了身体…… 孙建的身体瞬间四分五裂,惹得林炀又是一阵歇斯底里地惊叫。正南让绿水先把她带离到旁边,自己则和青山一起小心翼翼地都到孙建的脑袋旁,用刀将它的面部重新挑转朝上,惊奇地发现孙建不仅还没有彻底断气,反而褪去了一脸的长毛,逐渐露出其下那张没有血色颜色惨白的脸来。 孙建的两只眼睛提溜乱转,可受限于视角,甚至还没有看清在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正南和青山壮着胆子从上去,跪在脑袋的旁边,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孙建看着他们两个,似乎明白了什么,忽然发出“呀”的一声,莫名其妙地说道:“原来我真的死了,而不是在做梦啊?!” 正南还是安慰几句,可对着一个死过一次,即将再死一次的人,似乎所有安慰的话都显得有些不合时宜了,只好转而问孙建是否还记得他所提到的梦里发生过什么? 除了脸色越发苍白并且慢慢显露出尸斑外,孙建似乎并没有感觉到多少疼痛,只是脑袋不再能使唤身体令他有些无所适从罢了,听到正南的问话,略微想了一下后回答说:“咱们不是每个人选定一条小路走进浓雾嘛,我一进去就迷路了,先前你说的办法也不管用,绑在身上的绳子松垮垮的,更别说是引导我回到原点了,我在里面来回走了几遍,后来实在累了,本想坐在地上休息一下,可不小心睡了过去。模糊中好像感觉有人越走越近,正要起身,来人就从后面一把抓住我的头发,用刀割开我的喉咙…… “后来我醒了过来,发现那不过是一场梦而已,可四周不知什么时候已不见了浓雾,反而露出跟这里一样的石壁,昏暗中,我看到你们几个一直在前面跑,可我徒劳追了半天,一下子跌倒在地,也不知道是不是碰坏了脑子,迷迷糊糊地又做了个梦,梦中的情节还跟值钱的那个一模一样,直到被人割断了脖子这才醒了过来――你们老实说,我到底是怎么了,只是轻轻地摔了一跤,真有那么严重吗?我怎么感觉不到我的手脚了,是不是残废了?” 孙建越叫声音越大,可正南和青山想破了脑袋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他的讲述虽然缺少了不少环节,可还是勉强可以将他的经历连接起来。所谓的“梦”根本就是真实发生的事情,而之后就是他作为僵尸苏醒过来后的不完整的记忆了。他说他跌倒那段,其实是被两个人捆绑起来,至于再一次重复的梦境,十有**是他跌进琉璃彩砖后所产生的,依照绿水的定义即为“恐惧之上”的幻觉…… 古墓彼此相连的墓室中,机关设置存在相生相克的关系,身为守卫第六层墓室的僵尸孙建,在通过琉璃彩砖跌进第七层后不知受到什么东西的克制,一身尸气逐渐褪去,并且恢复了些记忆,可他毕竟已是死人一个,身体关节和骨骼已经开始腐烂和断裂,一旦再没了七魄的支撑,就像刚才这么仰面一倒,竟然把身体摔了个四分五裂,眼见着“就要命”不久矣! 这些事实即使跟孙建说了,他也肯定无法理解,更何况所剩不多时间也容不得这么做了。可正南还是觉得有几个问题一定要问个清楚,因为他毕竟是最早来到这百花谷的人,应该比旁人知道更多的事情才对。 正南先是问孙建,是不是真的从没有见过他的雇主?见孙建否认,继而又连着追问了一番,可孙建的回答大抵上还跟先前的一样,只说他只是收人钱财替人办事而已,真的从来没见过屋主,只是跟他通过几次电话而已。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正南相信孙建没有撒谎,可他还是有些心有不甘地追问了一句:“你觉得,雇主的声音跟你认识的什么人想象吗?” 正南问出这句话来本没什么特别的目的,所以也没有指望孙建能够给出令他满意的回答,可孙建略微犹豫了一下,随即告诉他说:“还真有一个――咱们在别墅里见面的那个晚上我就发现了,可转念一想,我的老板怎么会跟客人一起来来,哪有自己邀请自己的道理,也就没当回事了……” “你是说,那个人是我们当中的一个?” “对,就是那个姓杨的领导――” “杨峰?” “没错!我刚发现的时候,也像你现在这样惊讶,可后来仔细想想,世界上声音想象的人恐怕有千万都不止,更何况我也不大相信自己的耳朵如此灵光,百分之百是搞错了吧――说来好笑,大概是我一直还对此念念不忘,以至于后来在做的那个梦里,透过河水的反射,我竟然还依稀看到割断我脖子的,就是和你一起来的那个――杨峰……” ------------ 第61章 质询 [正文]第61章 质询 ------------ 孙建的脑袋孤零零地停在地上,自他口中竟然还在不断发出声音,如此怪异的情景已经足够让人感到毛骨悚然了,可与之相比,他最后说出的那句话无异于一颗惊雷,立时在每个人的心中引爆开来。 正南首先想到的是,孙建将真实发生的事当成了梦境,对自己的死还浑然不知,自然不知道凶手是谁对于大家的重要性了。按照他的说法,他迷失在了浓雾当中的时候,被人自后面抓住头发割断喉咙,临死前,依稀从河水的反映中看到凶手是杨峰。如果不是他看错了的话,抛开动机不谈,倒也符合当时的情形。 当时八个人各自选定了一条小径走进浓雾当中,而杨峰则被留下掌握控制八个人进退的绳索。其后大家都不可避免的迷失在了浓雾中,待到云开雾散后,孙建已经陈尸在了路边。只不过当时林炀坐在他的身边,手中还有一把满是血污的小刀,引得所有人都把她当成了凶手,反倒忽视了杨峰的作案嫌疑。 如果杨峰是杀死孙建的凶手,那么推而广之,施万杰和richard的死是不是也跟他有关呢?对于前者来说,当时大家都在鲁宾逊的山洞里昏昏入睡,谁都可能是杀死施万杰的凶手,自然也包括他杨峰在内;对于后者,riard是死在了第一层墓室和第二层墓室当中的石阶上,而当时最先进入墓室的除了三个女人外,就要数杨峰了…… 一直以来,大家都把怀疑的目标锁定在林炀的身上,因为她总是处于疯癫的状态当中,也从没有自我辩驳的机会,再加上环境险恶,逼迫众人不断奔逃保命,没有哪怕一分一秒的时间停下来分析和汇总这些线索,以至于忽略了很多本可以指认凶手的细节。孙建的三言两语说者无心,可对于正南来说却如同可以解开大部分疑问的钥匙一般,他据此把先前很多事情都串联了起来,越想越觉得杨峰虽然一路上巧施伪装,可也着实露出了很多破绽,只可惜自己一直把他当成故交老友,竟然从没产生过怀疑,真是***既可笑又可恨…… 这样说,众人的这趟百花谷行程都是杨峰一手安排和策划的了?那他做这一切的动机到底又是什么呢?或者说,是什么原因让他甘愿以身犯险,甚至不惜搭上了自己的性命,并且将这么多不相干的人拖下水呢? 杨峰已经死了,或许这些问题的答案永远无法让人知晓,可任凭是谁被如此耍弄,都必然会心有不甘的。正南见青山直给自己使着眼色,回头看到周晓茹就站在自己身后,立刻明白了青山的意思――周晓茹和杨峰的关系并不一般,如果杨峰是万恶之源,那身为他的情人的周晓茹也很难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吧? 正南重新转回了脑袋,努力装作没有注意到青山的眼神,可私底下心乱如麻。他忽然记起之前在鲁宾逊的山洞外,周晓茹曾经问过他,是否会在她遇到危险时给她以保护。当时自己也没多想,满心大男子主义泛滥,就这么一口就应承了下来。如今世易时移移,他如果对杨峰的阴谋一味追查下去,难免会牵扯出周晓茹存在的问题,下一步该何去何从,对自己来说无疑是个两难的选择了――姑且不说先前的许诺,单是自己对她若有若无的情愫,似乎就足以让他做出非理性的判断和决定,而这又分明违背了自己为人处世的立场,更不要说还涉及到几条已逝和有待拯救的人命呢! 正南闭着眼睛沉吟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下定决心一般地站起身,叫上周晓茹,跟着他一起走到墓室的一角。 正南支吾了半天,好不容易找了个提问的切入点,问周晓茹刚才是否听到孙建的话了。 周晓茹皱着眉摇摇头,回答说:人都分成几块,还能张嘴说话,多看一眼都心惊肉跳的,我哪还敢听他说什么啊! 正南叹了口气道:孙建说,杀死他的是――杨峰! 周晓茹略微一怔,进而现出不敢相信的样子,张了张嘴,可最终也没有吐出半个字来。 周晓茹的反应还在正南的意料当中,他索性继续说道:根据孙建的说法,杨峰应该就是他的雇主,也就是花谷口的那组别墅的主人,之前我们收到的邮件也是出自他的手笔,换句话说,我们之所以在这里,都是出自杨峰的策划――你,事先是否知道些什么? 周晓茹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盯着正南,令正南浑身不自在起来,就在他想要放弃的时候,周晓茹忽然冷笑了一声,说:“你还是直接问我是不是杨峰的同谋好了――我跟了那个男人两年,在单位遭同事的冷嘲热讽,在家又被邻居指指点点,早就习惯了被别人怀疑,也不在乎多这一次。对于你的问题,我只想说,我不但毫不知情,更是不相信杨峰他会这么做。他要钱有钱,女人更是走马灯地换个不停,我想不到他有什么理由非要害人性命不可。再者,你是他的朋友,听信旁人的话怀疑到了他的身上,这对你来说或许不是什么大事,可他绝不会故意置他的女人和朋友于险境当中,更别说他自己更是已经死在这个,按照你所说,是他一手策划的事件中了……” 正南被周晓茹的一番话驳得体无完肤,羞愧难当。 之所以有这样的感觉,并非是周晓茹的话令他转变了观点,或者分析的有理有据,而是正南忽然觉得,自己对眼前这个女人实在太不了解了,以至于过分低估了她的能力。她在这件事中究竟扮演什么角色,目前来说还很难做出判断,可就凭她处变不惊,并且还能伺机据理力争的表现来看,绝对有违于表面上看来的柔弱,反而从内而外地透露出一股子缜密和干练,让人即便没有被她的观点所折服,也会在一时间有理屈词穷的感觉,甚至连一向自认口才还算不错的正南都有些应接不暇了。 既然如此,姑且还是把这件事搁置一下,待到有机会再去解决吧。正南心想反正杨峰已死,摆在面前的困难无非下了找寻出路而已,即便周晓茹之前的确知道什么,也没必要此时非弄个水落石出,影响了团结不说,再旁生枝节就更不好了――当然,他刚才就已经想到这点,但对周晓茹的这番质询仍旧是不可跳过的程序,毕竟绿水青山对自己信任有加,不能开了因私废公的先河,平白折损了自己在他们心中的威望…… 想到这里,正南随便应付了周晓茹几句,只说自己从来没有怀疑过她,只想问问她是否知道什么,如果有线索可以帮助杨峰洗脱嫌疑,那不是皆大欢喜的结果嘛! 讲到这里,正南都开始觉得自己太过做作了,幸好此时青山在远处喊他过去,恰巧给他提供了一个解围的机会。他扭头朝回走时,心中还在想着不知道周晓茹会不会接受他的解释,可无论如何覆水难收,话既已说出口了,即便不是自己的目的所在,也就暂且由得她不高兴吧…… 正南走回到青山的身边,这才知道孙建已经“断气”了。他不知“死”这个字是否还能适用在孙建的身上,只是忽然觉得现实有些超乎他想象的残酷。 虽然只相识了几天,可这几个鲜活的生命在他眼前一个个的逝去后,还要化成有魄无魂的行尸走肉,到头来全都落个再死一次的结局。他们可曾招惹过谁吗?不,他们所做的无非是中了旁人设下的圈套,在全不知情的情形下,成为了某个阴谋的牺牲品而已,求生不得,求死不易,几番挣扎在生死的边缘上,生无所得,死有所憾。他们或许还有父母和姐妹在等着他们回去,可现在,即便是尸体也遭受到了几番践踏,变得残缺不全了…… 谁也没有权利如此粗暴地夺取别人的性命――这是条不止适用在杨峰一个人身上原则。 正南瞪了一眼远处的周晓茹,心中刚才还存在的几分歉意一下就荡然无存了。他招手叫青山过来,附在他的耳朵旁,跟他耳语了几句。 青山开始还满脸疑惑,盯着正南的脸看了一会儿,随即好像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一般,点点头,心领神会地走开了…… ------------ 第62章 成神路 [正文]第62章 成神路 ------------ 孙建的第二次死亡令正南颇多感慨,对照从前在北海时曾经发生过的几场生离死别,这次让他更加懂了人心的险恶,比起藏匿在古墓中的鬼怪妖魔来有过之而无不及。他这些年来在潘家园一直惨淡经营着古董店,对社会上形形**的角色也见了不少,可最起码那时人人还都假装出一副伪善的面容,目的也不过是让自己在金钱上获取最大化的利益而已,虽然谈不上高尚,最起码也是人的本性使然,无可厚非。 可杨峰的做法彻底颠覆了他的这一固有想法,把人性的丑恶和无常又朝向难于预测的深渊里推进了不少――正南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下定决心做出这样凶残的事情,但可以肯定的是,绝不会是他已拥有的权和利。或许他与疯癫的林炀有些相似,只不过他的疯癫在于内心,表露在外的堪称疯狂…… 正南找了块破布,把孙建的脑袋包裹了起来。他本想将它带出去交还给他的家人,可依稀记得孙健曾经说过他已没有亲人了,而且现在尸体已经轻度腐烂,散发出一股酸臭的气味,不再适合随身携带。只好尽量把散落的尸体拼凑了起来,最后将脑袋放在脖子上,也算是还给他一个全尸了。 做完这件事后,正南又和青山分头找寻了一圈,可仍旧和上面一层一样,没有发现石阶的踪影,只在每面墙壁对应的头顶上能够看见闪着微光的琉璃彩砖,为这层墓室提供了些微光亮。正南想了又想,还是觉得通过彩砖回到上面一层的方案很不靠谱,上一次大家进入其中的时候都经历了难以名状的幻境,天知道这个步骤是否可以逆转并且毫无危险,万一稍有闪失,被永远的束缚在其中,那可真就叫天天不应了。 问题是除了琉璃彩砖外,如此闭塞的墓室中哪里还有别的出路可供他来选择?正南一无所获,重新走回到了原点,却看到青山跪在墓室的中心,好像有了什么发现。 正南走过去,刚刚从旁边越过青山的身体,就发现他看的原来是刻在地砖上的图画。 墓室内光线昏暗,位于当中地砖上的图画更是笔法简单精细,所以并不容易被人察觉。于氏姐弟俩自小受过于世达的训练,视觉超乎常人的敏感,能够见人所未见也就不算什么怪事了。问题是,这些画怎么会被刻在地上?上面几层可不曾见过有这样的设置啊! 正南也半蹲在地上,借着昏暗的光线刚瞄了一眼,立刻就惊讶地问青山说,这不是谷口山洞里的壁画吗? 经正南一说,青山也记起来了。先前他们在谷口的别墅里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就被忽然发生的地陷逼进了山谷里,就在万分危急的关头,众人一股脑的涌进一个拱形洞门,进到了那个不算太大的山洞里才算勉强避开了落石的袭击。 正南抚摸着地砖道:“画风的确很像,不过比起山洞的笔画显然要古旧上不少,而且,怎么好像内容也不太一样呢?” 当时在山洞里,青山负责找寻出口,根本没怎么注意壁画,所以此时也无法给予正南任何有价值的意见。正南从头到尾又看了几遍,然后把握十足地对青山说道:“不是不一样,而是多了两幅――我记得山洞里的壁画一共有六幅,可你看这里,最当中的一块空白的除外,围在它周围画有图画的却有八块之多。每幅画都呈梯形背对着中心面向墙壁,如果从这里开始算做第一幅的话,那么直到这里的第六幅为止,记录的内容都与山洞里的大同小异,可这后面两幅则是山洞里没有的了……” 正南一边说,一边带着青山绕到另外一侧,去看最后两幅图画。他还记得前面几幅所讲述的故事,大概是某种形式的祭祀活动,起源于当地人对八越王神的崇拜,信仰百花水不但可以治愈病患,还可以消除天灾等等。 这样的传说故事在民间可谓是不胜枚举,本没什么特别之处,所以正南之前也没当回事。至于八越王神的故事,则是完全出自杨峰之口,也不知道他当时是据实而讲,还是别有目的的胡乱编造而成。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那洞穴里的的壁画因为是出自现代人的手笔,即便不是杨峰所为,也应该与他有莫大的关系――想到当时自己还听杨峰装模作样的分析了一通,正南就气不打一处来,同时又觉得分外奇怪,琢磨着既然杨峰能够将隐藏在古墓中的图画腾挪到山洞中去,为何要遗漏下后面的两幅呢? 这样想着,正南就越发想要看看后两幅画中到底记载了什么,待到终于绕到了对面,仔细看了看后,不禁又觉得没什么特别,心想它们也不过就是承接上面的内容而来,只不过演绎得更加离奇罢了。 见青山还没看懂,正南指着第七幅告诉他说:“之前我还当百花谷里的居民,对百花水的利用是以驱除病痛为目的的,可我显然低估了这闽南古人的想象力了。八个人在喝下百花水后,他们手臂上的那团黑气都不见了踪影,而这个侍者模样的人正将酒杯呈献给他们的首领――你有没有注意到上面存在某个不合情理的细节?” 青山点点头道:“我不懂艺术,可以看出这幅画上好像在故意强调那只酒杯,用角度和视觉相互配合,凸显出其内所盛的红色液体――里面一条条好像会动的是什么东西?该不会是那个奴才想要毒死他们的首领吧?” “龙纹――就是八个人手臂上的那团黑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百花水的作用不止在化去出现在人体身上的龙纹,而是能将它们转移到了酒杯当中,有点像是歃血的盟誓,只不过带有某种宗教色彩,确切的说应该还是属于祭祀活动。作为这个活动的最后一个步骤,首领要饮下这杯含有龙纹溶解而成的血液……” 青山听得似懂非懂,转而看了眼最后一幅图画,立刻恍然大悟般的一拍手道:“首领喝了人血,就能变成神仙――这,这也太扯了……” “没错,咱先不说这事是否靠谱,可根据这八幅图画记录,也只能得出这个结论了。尤其是最后这幅,首领自宝座上腾空而起,身下被八个脑袋的怪物的坐骑托举着越升越高,想表达的意思应该就是说他几近成神成仙了。我记得杨峰曾给我讲过八越王神的故事,说他曾是天界八个脑袋的神仙,下界来开创了越国的千年基业,自此之后他的后代子孙们世代承袭越王的爵位,直到汉朝建立,不再分封异姓诸侯才告终止。 “据我猜想,图画中的这个首领应该是某代越王,甚至极有可能就是闽君摇本人――自古南夷之地盛传巫蛊之术,吴越旧地更是民风彪悍、信仰新奇,这从他们自称为八越王神的后代就可见一斑,我在想,他们的这种信仰或许并非只是简单的图腾崇拜,而是极有可能还有一整套完善的,接近于宗教性质的理论基础和实践模式。如果八越王神的传说是理论基础的话,那利用百花和龙纹相互作用,帮助人飞升为神,这应该算是他们肯定不止一次进行过的实践……” 青山对正南的分析很是赞同,可又对成神之说嗤之以鼻道:“古人就是喜欢搞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老老实实当个诸侯王不是挺好的嘛,整天过着美酒佳肴的糜烂生活还不满足,还总是惦记着长生不老甚至成神成仙的好事,到头来还不是难逃一死,往这不见天日的地宫里一埋,不用几天就变成一堆臭不可闻的腐尸烂骨了……” 青山是穷苦出身,对这些大墓巨冢的主人有着与生俱来的仇视情结,以前也曾跟正南表达过这番看法。说来好笑,正南也算是半个知识分子,可在这个问题上,却一直并未站在青山的立场之上。在他看来,关于人生而何来死而何往的问题,并非只是唯物和唯心两大哲学派系争夺的阵地,而是还有待某种更加合理的理论诠释,目前尚且无法定论。尤其是自从干了摸金倒斗这行,碰到了太多难以用现有的科学理论解释的事物和现象,这就令他更加倾向于不可知论,相信依照人类现在的心智水平,就好像地上的爬虫,无论如何也无法讲述出喷气式飞机的原理一样…… 话扯远了,还是将视线转回到当前吧――正南又从头到尾看了几遍图画,虽然觉得新奇,可又觉得对他们眼下的处境似乎毫无帮助,正无计可施的时候,视线扫到了被八幅图画包围在当中的地砖上。 图画画在八块连在一起的梯形地砖上,把当中围成了一个跟整间墓室同心的八边形,正南和青山一直在外延一幅幅地查看图画,直到此时才注意到当中的那块地砖好像比起周围略微高出一点。他们俩踮着脚迈过图画,来到了八边形地砖的旁边,趴在地上仔细查看,发现地砖露出地面的部分大约有1寸的高度,每个侧面当中都有条垂直于地面的凹槽,直通下方,似乎是某种滑槽的设置…… 正南一时还不确定这是什么机关,自然不敢乱动,对着青山使了个眼色,双手在地上一撑就想站起身来。可放在他上衣口袋里的英吉沙刀竟然不合时宜地滑了出来,“当啷”一下掉在了八边地砖上,地砖随即应试“咔”的一声启动,慢慢向下降去,周边的八块带着图画的梯形地砖也是齐齐向当中翻转,一时间,正南和青山就像被枝正在闭合的举行花朵含住了一般,一点点向着花蕾的方向滑去…… ------------ 第63章 虚像 [正文]第63章 虚像 ------------ 八边形地砖被正南无意中触动后,立刻向下移动而去,随即停在了与周边地面平行的位置上。原本围在它周围的那八块带着图画的地砖则是外侧不断提升,像是个收紧花瓣的花朵一样,转瞬间就要合拢在一处了。 正南和青山不敢怠慢,纵身一跃,双手扳住地砖的边沿,再费力地将一条腿从侧面搭上,全身发力一番,勉强从上面越了过去,紧接着在地上滚了几圈,借此缓冲从高处落下的冲力。还没等他们站稳脚跟的时候,就听到身后传来“咣”的一声巨响,回头看时,八块梯形地砖全都翻转了九十度,侧面堆砌拼合在一起,形成了一个直径3米高约2米的平台。 如此大的变化只发生在一瞬间,激起的扬尘漫遍整间墓室,周晓茹和绿水也被响动吸引过来,四个人用袖子掩住口鼻,着实坚持了好一会儿,环境这才逐渐开始恢复回原样。 四个人睁开眼睛,发现身处的地方好像昏暗了不少,正琢磨着是不是灰尘的作用时,反而看到平台上一派通亮,自上而下投下的光束把它照射得像个摇滚歌星的舞台一样,之前分布在头顶靠近墙壁的八块琉璃彩砖,不知什么时候移动到了中央,形成了这一奇特的灯光特效,光影流离且色彩绚烂。 正南忍不住眨了眨眼睛,可等他再看过去的时候,投下的巨大光柱忽然闪了几下,随即冒出了几个活动中的人影,惹得他还以为又碰到了僵尸,双手一横,护在其他人的面前。 众人面面相觑,正南这才意识到自己太过紧张了,再看迎面出现的并非是人的实体,而是琉璃彩砖投射下来的光束中的影子而已,这情形有点像看露天电影,只不过效果没有电影那般逼真,影影绰绰间,只能依稀能够分辨出一共有三四个人,所处的背景好像同为他们所在的这间墓室。 对方几个人半围在平台边,一边指手画脚,一边似乎还在交谈着什么。可对正南他们来说,这只是一幕无声的电影,仅凭模糊不清的画面,甚至无法通过分辨口型来判断他们究竟在谈些什么。 正南对此大感意外而又迷惑不解,琢磨着眼前这一幕到底是如何形成的呢?要说是类似于海市蜃楼的光线折射现象的话,那虚像内的背景不该是也是他们所在的这间墓室,除非蜃景所映射的地方跟这里一模一样――空空如也的墓室倒好理解,可当中的这个忽然冒出的平台,怎么看都是一处有着特殊功用且独一无二的所在。 除非,虚像记录的是曾经发生在这里的事件。也就是说,在正南他们之前,还有别人到达过这里,并被墓室内存在的类似于现代录像原理的机关记录了下来――十有**就是头顶的琉璃彩砖的作用――刚才,他们无意当中触动了机关,导致墓室当中凭空冒出了一个古怪的平台,或许先前到过这里的人也有类似的经历,只是不知道他们后来的结局到底如何了。 正南盯着不断闪烁的画面,努力分辨出一切有意义的细节。可虚像的效果实在太差,只能依稀看到三个人围着平台转了几圈,最后他们当中的一个人在另外两个同伴的托举下,爬到上面,紧接着反身跪下,伸手要把他们也拉上去。 平台上的人拉,地面上的人推,可大概是半悬在空中的人体重过大,费了半天的劲却仍旧还是徒劳无功,虚像也像就此停住了一般,正当大家对此都有些不耐烦的时候,忽然看到又出现了个人影,背对着画面,慢慢走上前去。 那人身着一袭灰色的风衣,看不清身形如何,只见他一步步走近平台,伸出左臂,可并没有帮着托举选在半空中的胖子,而是从后面一把搂住了最下面的那人,然后从怀中拿出了什么东西在对方的脖子上抹了一下…… 虽然几个人几乎都以后背示人,可正南等人还是被虚像内的情景吓了一跳,他们分明看到了汩汩鲜血自那人的脖颈处向斜上方不断涌出,喷溅在了平台的侧面和胖子的衣衫上。场面一下子混乱起来,平台之上的人见势大为惊骇,可手上拉着的胖子实在太重,并且对方自从被人血溅了满脸,惶恐地胡乱攀爬了一通,可此举非但达到爬上平台的目的,反而把上面的人也拉拽得趴在了边缘上,一时间反倒谁都无法得脱了。 正南他们看得心惊肉跳,可此时画面反而毫无预兆地变得清晰起来。被灰衣人扼住的那人估计已经只剩半口气了,可双手仍旧徒劳地乱抓着,无意中刚好扯住了爬在平台上侧面的胖子的裤腿,三两下就将他硬生生地拖了下来。上面的人见势不妙,手上一松,随即缩着脖子,消失在了平台上…… 灰衣人将手中垂死的人撂在地上,转而又朝胖子走去,一边走,一边将手中若隐若现的匕首在风衣上蹭了蹭。胖子大概是从高处坠下后崴了脚,此时倚靠着平台歪斜地坐在地上,脸上挂满的不知是汗水还是眼泪,虽然外表看上去高大魁梧,可见灰衣人一步步紧逼上来时,竟然吓得话都不敢说上半句。到最后更是紧闭双眼,任凭灰衣人从容地在他脖子上横刀一割,命丧当场…… 灰衣人在如此短的时间里竟然杀了两人,这让正南看得目瞪口呆,在心底琢磨着他究竟是个什么来历?看穿着绝对不是粽子了,到底有什么理由要将活人至于死地呢?另外,被杀的两个人以及逃走的那个到底是谁,他们又是何时以及因何进到这古墓中的? 正南略一琢磨的功夫,灰衣人已经将第一具尸体拖到了平台一侧。不知他在哪里按了一下,从平台一条边的侧面开启了个半米见方的方孔,自其中缓慢移动出来一具没有盖子的石棺,灰衣人随即把尸体顺次塞了进去,稍微一推,石棺就又经由方孔回到了平台之下,方孔随之重新闭合,从外表看来了无痕迹。 灰衣人如法炮制,再把胖子的尸体也塞进了临近一条边弹出了石棺里。做完这些后,向后退了几步,踮着脚朝着平台上望了几眼,大概是看到最后一个人还藏在上面,也不着急动手,慢悠悠地从裤子口袋里掏出盒香烟,抽出一根叼在嘴上,然后“咔”的一下打着了火机,偏着头,将香烟头凑到火苗上,深深地嘬了一口…… 灰衣人的脸凑近打火机的一瞬间,周晓茹忍不住叫出声来,旁人也看得分明,那人的脸庞棱角分明,不就是他们先前认识的杨峰杨处长嘛!正南心中一凛,想到这一切果然是杨峰在搞鬼,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虚像中的情景应该是发生在两年前的事了,被杨峰杀死的两个人同为中美联合考古队的队员,而躲在平台上的那个,又是谁呢? 正南依稀记得,杨峰曾经说中美联合考古队一行共计九人,包括中美双方的考古专家五人,另外还有一个翻译,一个向导和两个脚夫――正南在听到杨峰介绍到这里的时候,曾问他如何知道得这么详细,杨峰巧言辩解,三言两语间打消了自己的疑问,现在想来,那次或许是他为数不多地露出的破绽,只可惜自己当时没有多想,让他混了过去。 如此说来,杨峰在考古队中充当了什么角色,只要稍加分析就一目了然了:他本就在泉州土生土长,又在在文化局任职,有谁比他更适合做考古队的向导呢。唯一还不清楚的是,令他后来杀死他人的做法,到底是早就在心中早就形成的计划,还是偶然间随性而起呢? 想到这里,一向无所畏惧的正南都有些不寒而栗了――他是两年前认识杨峰的,算下来差不多刚好与中美考古队遇险在同一时间。作为经常保持联系的客户,正南一直当他是个温文尔雅的学者和领导,从从没想到他会有着另一重身份,并且还跟这隐匿在百花谷中的千年古墓扯上关系。人都说人不可貌相,可对于一向自恃眼里惊人的古董商来说,自己这次何止是看走了眼,简直就是看瞎了眼了…… 想到这里,虚像中杨峰刚好将一支烟抽尽,只见他把烟头随意地扔在地上,将匕首在手上绕了个花活,随即就朝向平台走去。 正南看着杨峰的背影,猜测着他那时一定带着副得意的表情。考古队中除他之外的八个人,眼见着被他杀掉了两个,其余的人估计也是凶多吉少,或许就像孙建一样,早在他们来到这层墓室之前,就被他暗中干掉了。或许将所有人全部杀死正是他的目的所在,那将死人的尸体塞进在平台下的棺材里,这又有什么意图,该不止是藏匿尸体毁尸灭迹那么简单吧? 正南在心中胡乱的猜想了一通,转而又为平台上那个人的命运担起心来。眼见着杨峰慢悠悠地走近过去,伸出一只脚登在装着胖子尸体的那个还没有缩进平台的石棺的边沿,然后略一发力,整个身体随之向上跃起,脑袋刚一探过了平台的高点,他就伸出双臂撑在其上,接下来只需脚下一蹬,就可以站在上面了。 “噗――” 从正南他们所在的角度望去,只看到虚像当中的平台上忽然伸出一条大腿,脚底直接蹬踹在了杨峰的面门上。杨峰猝不及防,仰面跌下,先是后背摔在石棺的边沿上,转而向外一歪,又重重地落在地面上。 虽然听不到声音,可这一摔必然让杨峰吃疼不小,看得正南都不禁倒吸了口凉气,等他的视线再转回到平台上时,忽然看到一个老外露出脑袋,对着下面动都不动一下的杨峰说了句话,正南从他口型上判断,应该是个“f”打头的英文单词,不禁心想,如果这老外留长胡子和头发,那不正是他所认识的鲁宾逊嘛! ------------ 第64章 石棺里的尸体 [正文]第64章 石棺里的尸体 ------------ 平台到琉璃彩砖之间大概有三四米距离,在正南他们的面前展开了一面巨大的光影屏幕,像是播放露天电影一般,一幕幕重现了两年前发生在这里的事件。 杨峰――也就是那个泉州文化局的杨副处长――两年前就曾以中美考古队的想到的身份来过这里,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在这里杀死两个同伴,只是在打鲁宾逊的主意时马失前蹄,反被那个老美从平台踹了下来,半天都没从地上爬起来,看样子是摔得着实不轻。正南看到这里时不禁舒了口气,同时为鲁宾逊随机应变的本事暗自叫好,难怪八个人当中唯独他活了下来,看来逃命也是种生存的必备技巧,以后自己还要多多向他学习啊! 杨峰既然暂时已经失去了作恶的能力,不知鲁宾逊会如何对付他呢?正南急着想看后面将要发生了什么,可虚像中的鲁宾逊显然谨慎得有些过头了,光是从平台上探出头来对着杨峰的观察就足足花去了几分钟的时间,最后才终于下定决心一般,小心翼翼地攀着平台的边沿,将整个身体探到石棺上,然后向下一跳,落在了地上…… 谁成想就在鲁宾逊落地的一瞬间,虚像竟也一闪,立时不见了踪影,顶棚的琉璃彩砖也都散开来,快速地移动到了它们本来的位置上。唯独平台还还在原处纹丝不动,提醒着满脸惊愕的正南他们,刚才的经历绝非幻觉那么简单。 正南率先回过神来,望了望青山,又望了望绿水,指望着他们此时能够说些什么,即便是毫无意义的话,至少也能让他从刚才所见的情境重返现实。可姐弟俩显然也没见过如此阵势,面面相觑下,似乎也抱定了跟他一样的想法,支吾半天也没说出半个字来。 忽然间,三个人好像商量好了一样,都将视线转向了周晓茹。 就在几分钟前,周晓茹还对正南信誓旦旦地为杨峰担保,可刚才看到的场景无疑是对她最为迅捷的驳斥。虽然这并不能由此推断她就是杨峰同谋,可依照他们两个人的关系来看,即便是对周晓茹情愫暗生的正南,也难免会有所怀疑了。 当然,怀疑只在正南脑中一闪而过,随即就被他否定了――在他看来,周晓茹和大家一起经历了这番磨难,如果像杨峰那样暗存异心的话,也应该早就暴露出来了。更有可能的情况是,她只是被杨峰利用,参加这个他一手策划的行程,如果不是杨峰在上面的墓室发生了意外,被黑凶白煞杀死的话,恐怕一直不明真相的众人,包括她周晓茹之内,早就被他一一解决掉了。 想到这里,正南有意将视线从周晓茹的身上移开――虽然只是一两秒的时间,可周晓茹显然被他们的眼神盯得窘迫异常,眼看着就要挤出眼泪来了,不管事实如何,此时都没必要再这样为难她了。 与此相比,显然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有待确定。正南叫上青山一起走到平台下,找寻刚才虚像中杨峰控制石棺弹尽弹出的开关。他琢磨着那两个人的尸体应该还在里面,或许能够从从他们的尸体上发现些什么。可平台的侧面乍看上去都是一块块光滑的石块搭砌而成,两个人摸了半天,始终没找到任何机关。 青山一边找,一边问正南到底是怎么认识那个杨处长的? 正南道:“说起来认识他比你还早几天,那时候我刚在潘家园盘了个店面,对古董鉴赏还处于屁都不懂的水平上,要是花大价钱倒卖真货,总担心玩不过那些一手贩子们,只好从隔壁几家或者外面的地摊上淘换些看上去还算古旧的东西暂时先撑撑门面,所以刚开始生意冷清,基本上一天下来都没几个进门的客人。杨峰就是那时经常光顾我店的客户之一,为很多原本并不值钱的东西大掏腰包,算起来他可以说是我的小店能够维持到现在做出了最大贡献了……” 正南讲到这里的时候,青山依稀记起当年自己在潘家园混迹的时候,也曾经听正南提过这么个人,当时倒不觉什么,如今发生这么多事,怎么越往深里想就越感觉古怪呢? 他对正南说:“南哥你有没有想过,杨峰堂堂一个市级文化局的领导,为啥要三番两次的跑去北京,到人蛇混杂的潘家园游荡?照道理说,他这样的身份,想要什么古物的话,只要一声令下还不是手到擒来嘛,可你也说了,卖给他的大多都是仿货和赝品,那她到底图的什么?” 经青山一说,正南也犯起了嘀咕:“你的意思是说,杨峰早就想要算计我了?” 青山也只是那么一说,并没有确实的理由,可正南经他一提醒,忽然联想到了什么。这次受邀来到百花谷的一共有四对人马,除去杨峰和周晓茹这一对外,richard是老美鲁宾逊的儿子,正南更是与杨峰早就相熟,两人与发生在两年前的考古队失踪事件有所关联,唯独施万杰和林炀夫妇似乎是无意当中参与进来的闲人,可林炀刚才那毫无来由的番疯话,又让人禁不住猜想她和正南之间是否存在姐弟关系。如此说来,杨峰用神秘邮件对目标的筛选应该并不是随意为之,至少不像邮件当中所说,是面对全球范围的征选,只不过他是如何确定他们这些人一定会如约赴会呢? 河上的小径有八条,云楼有八角,就连古墓每层墓室都有八边,“八”这个数字出现的频率太过密集,或许暗合了古代越国人对八越王神的崇拜,这本不足为奇,可两年间分别有两拨人马到过百花谷,除去都参与其中的杨峰,两次的人数都是八个,这该不仅仅是巧合那么简单了吧,如果之前的推测能够站得住脚,是不是代表着参与其中的人数也在杨峰的掌握之中? 就在刚才,正南还当杨峰只是个疯狂的杀人犯,可种种迹象表明,他策划并实施的这两起事件似乎还别有目的。他对古墓里的幻境如此熟悉,诓骗别人进入其中,到底是怀揣了怎样的目的?又是什么令他如此坦然而又无所顾忌地杀了一个又一个,并且丝毫不以为怪呢? 正南的视线忽然落回到了平台上,不知从哪冒出了个想法,眼睛转了几圈,越发觉得自己似乎抓住了事情的关键,激动地用手在平台上拍了一下,可刚想将自己的想法告诉青山,还没来得及转过头去时,就先听到前方“咔哒”一声轻响,忽然自平滑的石块上弹开出了个方孔。 正南和青山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几步,眼见着从黑洞洞的方孔当中慢慢滑出了个石棺,跟刚才他们在虚像里看到的一模一样。正南暗沉口气,心想这石头上机关设置得如此巧妙,先前两个人只是凭着摸索半天都没有发现,原来所谓的机关并不以实体的形式存在,而是遍布在平台整面侧边的墙壁上,类似于某种压力感应装置,他刚才那一下的力道恰到好处,这才能在无意中将其打开了。 两个人都满怀好奇,想要看看石棺里是否还有尸骨,于是便慢慢向前走去,石棺没有盖子,可因为角度的关系,直到他们走近到跟前才发现里面果然有东西,可并非是想象中的一架白骨,反而是只长满了尸毛的粽子。 正南赶紧停住脚步,并把青山也一并拦了下来,持刀在手,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这才继续向前,将身体贴在石棺上,向着里面望了一眼。 正南知道尸体不腐不败并非是好事,粽子随时都有乍起扑人的可能,所以这般小心也是有道理的,可当他向着石棺里看去时,原本绷紧的神经一下子就松弛了下来,同时又百思不得其解,回头和同样困惑的青山对望了一眼。 绿水见没有危险也凑了上来,对着石棺“咦”了一声后,满是惊奇地问道:“孙建的尸体,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 正南被眼下事件的诡秘弄得头痛欲裂,他分明记得刚才把孙建残缺的尸体放置在了墓室的一边,其间虽然发生了诸如平台以及虚像出现的诸多怪事,可毕竟墓室的空间本就不大,自从平台出现后,大家的视线几乎就没有离开过它,理论上来说不可能有人在这段时间内将尸体放置在石棺里,并且还没有被他们任何人发现的可能――除非,除非这一切都是鬼魂在作怪? 杨峰的鬼魂? 正南迅速地跑回到孙建尸体原本堆放的地方,结果发现那里不仅空空如也,就连根孙建脸上褪落下来的毛发都不见踪影。地砖上干净的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可他分明记得就在刚才,孙建的确是在此摔倒并且碎裂成了几块的。即便是鬼魂作祟,也不会如此了无踪迹吧。 待到重新回到平台下,青山和绿水只看正南的表情就知道了结果,一时间三个人都默不作声了。 最后也不知是谁忽然冒出个提议,说是干脆打开其余七个石棺,看看能不能有所发现。三个人很快就此达成一致,跃跃欲试地就要去开启其余面上的机关了。可还没等付诸行动的时候,正南忽然一顿,四下里望了几圈,转而问青山和绿水,他们是否意识到最近看到林炀和周晓茹是什么时候? ------------ 第65章 第八层墓室 [正文]第65章 第八层墓室 ------------ 正南、青山和绿水三个人被石棺中出现孙建的尸体弄得焦头烂额,有那么两三分钟的时间只顾得上互相交谈,待到他们终于确定了接下来该做的事时,却忽然发现林炀和周晓茹不知什么时候又不见了踪影。 正南记得就在虚像消失的时候,周晓茹还和他们三人站在一起,只因为在得知杨峰都干过些什么后,她在大家面前显出了难以名状的尴尬,为了不至于让她太过为难,正南有意带着姐弟俩暂时走到了平附近,可谁知道这才两三分钟的功夫,她和林炀两个偌大的活人怎么就凭空消失了呢? 正南对着青山做了个手势,两个人朝向相反的方向绕着平台转了半圈,在另一面碰面时却都没有任何发现。正南有些焦急起来,四下望去,看不到半个人影,整间墓室似乎只剩下唯一一个地方还没有查看,那就是平台的上面了。 平台的高度两米有余,怎么看林炀和周晓茹都不太可能轻易上去,可那里毕竟是仅存的视觉死角,有必要检查一下。青山半跪在地上,双手兜住正南的一只脚掌,略一发力,把他向上送去。 正南的脑袋刚一越过平台,他就迫不及待地朝向上面望去,果然看到有个黑影站在正当中,他一喜,伸手去够平台的边缘,想要爬上去看个仔细,可手还未等碰到的当口,就感到脚下的青山一晃,带动着他也偏离了目标,转而朝向平台相反的方向倒去。 正南从高处仰翻下来,好在他身手还算矫健,借势在地上滚了两圈,化解了不少冲力,可几处关节还是被坚硬的地面咯的生疼,忍着痛勉强爬起身,发现原来是忽然弹出了个石棺,刚才大概是正好顶在了青山的身上,这才会让他们两个一下子失去了平衡的。好在两个人都没啥大事,这下可以踩着石棺上去,比之前的办法稳妥不少。 正南一边这样想着,一边重新挪回到平台下,可青山自打站起身后就一直将注意力放在石棺之上,见他过来后朝着里面一指道:“周晓茹怎么在这里……” 听到青山的话,正南先是一愣,随即低头去看时才发现真的如他所说,石棺里躺的可不就是周晓茹嘛!他对着周晓茹大声唤了几下,可对方好像睡着了一般,仍旧直挺挺地躺着,动都不动。吓得他慢慢将食指探到她的鼻子下,所幸还能感到细微气息的存在,可身体又冰凉僵硬,乍看上去简直与死人无异。 正南急了,让青山跟他合力先把周晓茹抬出来再说,可两个人的手臂刚伸进去,石棺骤然移动起来,迅速地朝向平台之下收缩而去,两个人下意识地抽手出来,险些被闭合的石棺卡住,眼睁睁的看着周晓茹又隐没在了平台的底下。 刚才还生龙活虎的周晓茹一下就变成了这幅半死不活的模样,不能不说跟这平台和石棺的诡秘有关,如果不想办法尽快把她弄出来的话,天晓得还会闹出什么怪事出来。可任凭正南和青山在整面墙壁上如何拍打,方孔却没有像之前那样应声开启,仔细看来,上面甚至连一条缝隙都没有,直让人有种进退维谷的感觉。 正束手无策的时候,墓室的另一侧又传来了绿水的一声惊呼。正南和青山不得不暂时放弃了尝试,转而火急火燎地绕回到平台的对面,心中暗想着可别是又发生了怪事吧。可偏偏怕什么来什么,绿水早就不在她之前的位置上,临近孙建尸体所在的另一个石棺正在悄无声息地闭合,就在两个人跑近的一瞬间,只能依稀看到绿水被困在当中,却是怎么都来不及对她施以援手了。 正南对着平台的墙壁又踢又踹,发起狠来,可出乎他意料的是,自己这番折腾并没有救出绿水,反倒是听到旁边以及旁边的旁边同时响起方孔开启的声音,紧接着两口石棺分别从中滑了出来,停在正南和青山的面前。两个人慌了手脚,还当绿水会在新近弹出的石棺,可赶到近前才发现,两个都空空如也,别说是人,连粽子都没有一个。 两个人同时意识到这一变故肯定意味着什么,林炀、绿水和周晓茹莫名其妙的失踪,十有**跟这些石棺有关,难道真有某种鬼神附着在平台上,将她们一一掠劫而走的?如果真是这样,那最后冒出的这两具空棺,难道是为他们两人准备的? 正南持刀在手,和青山警觉地环顾着四方,两个人都咬牙切齿,此时不管是僵尸还是恶鬼,只要敢蹦出来的话,他俩肯定会不躲不闪,誓与对方拼个你死我活。然而,四周出奇的安静,更是不见任何阴邪之物。两口石棺孤悬在浑然一体的平台之外,给人以格格不入的感觉,又像两张大嘴,随时都会把两人吞下一般,无时无刻不透露着一股子邪气。 然而表面的平静并没有维持太长的时间,整间墓室逐渐震动起来,并且程度越发剧烈,情形就跟之前平台出现时一样。正南注意到震动的源头仍旧来自于八块巨型地砖翻转搭砌而成的这个平台,与前一次情形相反的是,这次它们随着抖动渐渐从接合处断裂,纷纷朝着原来的位置折返而去。 正南完全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如果八块地砖重新落回道地面之下的话,那岂不是把绿水她们也一并活埋了吗?可事发突然,纵使自己和青山都有三头六臂,想要同时去救位于平台对立两侧的绿水和周晓茹已属难事,再加上应该也被困于此,但一时又无法确定到底是哪个石棺当中的林炀在内,怎么看都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正南只觉得心如死灰一般,被前所未有的绝望笼罩了全身,一时间只能毫无办法地停在了原地。 青山一直等着正南下令,可眼见着八块地砖已经开始启动,一着急,他干脆无所顾忌地跑到平台前钻进了一个空棺当里。正南见状刚要唤他回来,可转念一想青山的举动虽然鲁莽,但说不定是他们是最后的机会,便也有样学样,跳到了另外一口石棺里。 两个人一躺进里面,石棺立刻向着各自的地砖移动而去,因为地砖已经向地面偏转过了一定的角度,石棺和方孔不再像之前那样的完美契合,因此当石棺向里滑动时,由摩擦导致的尖利的声音倒还在其次,可迸溅出的火花迎面扑来,害的正南不得不用手臂挡住了脑袋,即便如此手背上还是被灼烫得异常疼痛。 正南之前从没想过自己竟也会自己钻进棺材里,刚才留给她思考的时间过于短暂,做出如此决定就如同赌博一样。不过,如果能用自己一条命作为赌注,换回绿水和青山四个人的话,看来也并不吃亏,更何况他一直认为这平台来来去去的着实古怪,如果不身临其境地查个清楚的话,又谈何安全地从这古墓中逃出生天? 石棺闭合的一瞬间发出一声闷响,在正南的周身来回换绕了几圈,紧接着就重新归于平静了。正南身在其中却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除了有点阴冷之外,甚至不再能感受到道石棺连同着地砖还在旋转。四下漆黑一片,却又不同于绝对的黑暗,反而有几分像是对着没有星月之光的夜空,深邃得无边而又无际…… 正南忍不住伸出双手,想要触摸一下石棺之上内壁,可漫无目的地抓了半天,什么也没碰到。转而又向两边摸索,同样还是一无所得。他不禁很是奇怪,琢磨着石棺的周身不过半米,也就是勉强装得下自己的身体而已,怎么进来后反而摸不着边了呢? 正南一急,就想坐起身来,本要双手撑在棺底,可哪知手也一空,刚刚半悬起的上身冷不丁地又仰面跌了回去。正南赶紧用手在身下摸了半天,到最后不得不气恼地承认,自己此时根本就不在石棺中了。 周身没有任何支撑之物,却能够悬在原地,像极了太空中的失重现象。正南还记得之前在彩砖中的经历,可那时多少还能感受到来自于液体琉璃对身体的压力,可眼下,除了自己的身体,伸手所及的地方却是什么都无法摸到,他努力尝试着将身体翻转向下,刚想借势再直立起来,忽然面前冷不丁地出现了一道白光,直接投射在他的身体上,刺得他立刻紧闭双眼,待到稍微适应了一些后,才重又慢慢睁开。 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可眼前的场景还是令正南吃惊不小。只见完全漆黑的环境下,八道光束首尾相连,投射在他和另外七个人的身上,以每个人的身体为连接点围成了个八边形。所有人都悬浮在空中,彼此之间都有大概十几米的距离,借着光亮,正南一眼就辨别出临近自己的分别青山、绿水和孙建,而其余四个位置上除了林炀和周晓茹外,另两个容貌虽然已经模糊,可除了richard和施万杰外又能是谁呢…… 八边形的中心忽然冒出了个黑影,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点燃了支香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后,摊开双手原地转了一圈,将烟吐向四周,最后分外得意地笑了一声道:“各位不辞劳苦,终于如期抵达第八层墓室,孤不胜感激,特准你们作为祭品,呈递上苍,助孤恢复神位,亦是尔等之大幸……” ------------ 第66章 祭台 [正文]第66章 祭台 ------------ 黑影阴阳怪气地说出这么几句半文不白的话,弄得旁人一头雾水,正南眯着眼睛仔细分辨了半天,最终试探性地问道:“杨峰,是你吗?” 黑影又阴笑了一声,转过脸来,慢慢走向正南。 正南这下看得清楚,不由得浑身战栗起来,努力挣扎了几下,可不仅没能令身体移动分毫,好在手脚还能动弹,他慌里慌张地将半截英吉沙刀捧在胸前,对着越发走近的黑影叫到:“站住别动……” 杨峰对于正南的威吓并不以为然,一边继续靠近,一边抬手一挥,正南手中的刀竟然由此滑脱出手,凭空飞了出去,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后面忽然冒出一根一人多高的石柱,身上更是爬上来了一根似蛇非蛇,似绳非绳的东西,三下两下就被把他捆扎起来,绑缚在了石柱上。 这番变故只发生在几秒钟的时间里,正南措手不及之下,竟然全无还手的力气。他转眼去看其他人时才发现,原来遭此待遇的不止是他一个,另外七个不管是活人还是死尸也一律都被捆绑在了石柱上,除了仍旧还心有不服,拼命扭动身体却不得脱的青山外,其他人无不呈现出垂头丧气任人宰割的状态了。 看到这一幕,正南也不知道哪来的兴趣,忽然“呵呵”笑出声来。杨峰显然对此毫无准备,下意识的停在了原地,眼神里充满了疑惑,开口问道:“你笑什么?” 正南收拢起起笑声,若无其事地回答道:“也没什么,只是看到你把死人绑起来了,这还真不是一般的小心呢!” 杨峰显然听出了正南话语里嘲讽的意味,可也并不生气,反而学他的样子笑了几声,以此作为回应,然后指了指上面说:“刚才你们不还被这三具死尸追得到处跑嘛,我这么做也不过就是为了有备无患而已,不然若再像上次那样功亏一篑的话,我可没有时间再白白等上两年了……” 杨峰的话里隐含了太多层意思,正南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可又不想让对方占了上风,匆忙间针锋相对地胡乱应对道:“richard、孙建和施万杰三个人怎么说都还是我们的朋友,即使变成了僵尸也还感念于彼此之间的情谊,没有对我们赶尽杀绝。可对你就未必也如此了,所以说,你现在如此畏惧也在情理之中,不过如果你能悬崖勒马,把我们几个放了,我一定帮你说上几句好话,不让他们太过为难你,你看怎样?” 杨峰闻言又笑了起来:“正老弟果然有别于常人,如此危难关头还有开玩笑的闲心,能与你结识并做了两年朋友也算是件趣事了,只可惜道不同不相为谋,你充其量也就是个摸金倒斗的手艺人而已,而我体内流淌着的是王侯的血液,并且注定要位列仙班,大家朋友一场,等下我会让你死的痛快一点,也算是我对你最后的一点恩惠了……” 杨峰说到“摸金倒斗”的时候正南心底一震,便问他如何知道自己的底细的。 杨峰既然已经将所有人都置于自己的掌控之中,似乎对于要做的事情也不过分着急,听到正南问起,便从口袋中磨出了个东西,在正南的面前晃了晃后说:“附魂龙尾石――这东西恐怕没有多少人认得,可我偏偏是那为数不多的一个。起先我只当你是个一般的古董商人,可在别墅的那晚,无意中发现你竟然戴着这么个阴邪之物,就知道你肯定还有另外一个不为人知的身份。这本与我的计划毫无干系,可为了保险起见,还是顺手从你那里取了过来,怎么,想跟我谈谈你这块宝贝有和来历吗?” 正南低下头,发现自己衬衣里也有一块龙尾石,可显然是一早就被杨峰掉包了的,难怪自从进入百花谷后,他就与邪魔失去了联系,好几次危难关头不得不求助于他们的时候也没得到任何答复――可既然杨峰当时的掉包之举只是临时起意,那他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是如何仿造出了一块从外表看上去一模一样的龙尾石的呢? 正南依稀觉得这事有些古怪,可又不想就着杨峰的话题继续谈论龙尾石,只好故作镇定地说这块石头是从祖辈上传下来的,权当护身保命的寄托而已,哪里是什么阴邪之物。至于你说的摸金倒斗,我可不是那块材料,有生以来第一次进入古墓,还是中了你的圈套,现在百般后悔,怪只怪自己好奇心太过强烈,被区区一封邮件糊弄得东奔西走不说,更被绑在这个不知所在的地方――对了,你到底想把我们怎么样吧? 正南岔开话题的伎俩太过明显,可杨峰显然也对龙尾石的来历没有太多的兴趣,反而被正南几句明贬暗褒的说辞恭维得直点头,忽然抬手打了个响指,周围应势变亮起来。正南向四面望去,发现原来大家都在先前他们看到的那个平台上,石柱自平台的每个角伸长出来,将八个人的身体绑在两条边的拐点上,可平台之外却仍旧还是一片漆黑,看不清第七层墓室中其它的部分。 与此相比,正南更加惊奇于杨峰耍出的把戏――他一挥手就令自己的英吉沙刀脱手而去,继而石柱和绳子凭空冒出将大家捆绑了起来,如今更是只用一个响指就把平台装点得灯火辉煌,怎么让人觉得好像是观看一场魔术大师的表演一般,虽然明明知道肯定哪里有问题,可又一时找不出任何破绽呢! 杨峰已经令整个平台变得通亮,却还故意让正南猜猜他们究竟在哪里。正南心知他是在故弄玄虚,就像猫在抓到老鼠后还要戏耍取乐一般,可依照众人眼下的处境,这也不失为一个拖延时间的机会,便故意放慢了语速,顺着对方的思路娓娓道来:“刚才你已经透露过我们所在的是第八层墓室,可我们脚下分明是之前出现在上一层的那个平台。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其实平台就是墓室,墓室就是平台――平台翻转到上面一层墓室,利用石棺将我们困于其间,翻转下来重新复位后,又变成了这座古墓的最后一层墓室了……” 杨峰拍了几个巴掌道:“聪明,可我不喜欢你的‘平台’这一称谓,其实它有个与其作用相称的名字,叫祭台……” “嗯,确实很形象――”正南努力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只是我还不明白,你为何要大费周章地在谷口造出别墅和山洞?” 正南的问题好像戳中了杨峰的痛处,令他刚才还洋洋自得的神情转瞬就被被一脸的愤然所代替:“说起来还不都怪那个老外,原本我的计划已经比较完美,可没想到最后还是棋差一招,被他逮住个空隙逃得无影无踪。对于这个仪式来说八个祭品缺一不可,所以当时我也只能暂时作罢,再花了足足两年的时间重新着手准备。要说起来那幢木屋的存在自然是有其作用的,它不但帮我笼络了孙建这个祭品,更让你们在到达百花谷后,不至于被满目的荒痍景象惹得生疑――要知道,可不是谁都像中美考古队那帮家伙一般迂腐,只听人说山谷里有古墓就屁颠屁颠地跟着进来的……” 正南心想杨峰所说的老外应该是指鲁宾逊了,刚才在虚像中他也把发生的事看了个大概,如此说来,杨峰是在一早就打定了主意,要将考古队中的八个人当成他的祭品了。幸好鲁宾逊足够机灵,能够从这等险境中逃脱出去,只是不知道他后来怎么会失忆的――如果能够早点从他那里获得提示,那大家也不至于闹到现今这步田地了。 同时正南也感觉到,杨峰对于他口中的“祭祀仪式”拥有非比寻常的执着,竟然不仅花费时间和精力去筹划,更是为此专门营造了一座别墅,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了。只是正南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的是,到底在什么样的动力驱使下,让他下定这么大决心甚至不惜害人性命呢? 这个问题在正南的脑袋里转来转去,好几次他都想开门见山的直接质问杨峰,可又怕惹得对方发起怒来,正在迟疑的功夫,反倒是杨峰好像看穿了他的心思,只是淡淡地说道:“祭台上的图画你也看到了,这个世界上恐怕没有人会抵挡变成神仙的诱惑吧?” 杨峰话一出口,正南忍不住大笑起来:“神仙?亏你还在文化局工作,竟然还相信世上有鬼神的存在,比起我们这些倒腾古董的人更加迷信――不过你这样一说,前后发生的事就都可以解释得通了,原来我们这些人都被你当成了升仙成神的垫脚石,只是可惜啊,杀了这么多人,到头来你仍旧难免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还会落下一个疯癫张狂的恶名,我都替你觉得不值,不如你把我们放了,也算是犯罪中止,我们大家再帮你说上几句好话,说不定还能让法院判个缓刑什么的,这不就是两全其美了嘛!” 正南这番话半是调侃半是认真,说到最后他自己都要憋不住再次笑出声来了,可杨峰却并没有像先前那样随声附和,反而若有所思地沉吟了一会儿,最后一脸严肃地说道:“要说起来,我能走到今天还要拜老弟你所赐呢――想当年我也就只能做做白日梦而已,若不是从你手上得了那件宝贝,恐怕这辈子都要在浑浑噩噩中度过,哪会有如今的风光啊……” ------------ 第67章 归藏经 [正文]第67章 归藏经 ------------ 宝 书 网 ( w w w . ba o s h u 2 . c o m ) 正南的龙尾石是父亲正衡临死前交到母亲手上,并且告诉她说这是件祖传的宝贝,让她将来传给正南。要说起来正南之前一直并没有太把它当一回事,毕竟从表面上看来不像是特别值钱的东西,可自从发现了父亲压在箱底的半本日记,并且又跟龙尾石里的邪魔有过交流后,这才意识到它对他的家族来说,无异于一个难以甩脱的诅咒一般,隐藏着太多不可以轻易向外人道的秘密。 算下来,到目前为止知道这一秘密并且还活着的人除了自己,也就只有只有于氏姐弟、曹沝以及shining了。因为关系重大,正南在潘家园的时候甚至都不敢将其显露在外面,别人不说,单是对面见多识广的大金牙就不得不防,万一被他瞧出了门道,顺藤摸瓜地联想上了邪魔,这样劲爆的消息恐怕只需半天就会在整个潘家园传得沸沸扬扬。正南最了解这帮倒腾古董的贩子,没影的事从他们嘴里说出来都能绘声绘色有鼻子有眼的,到时候自己的店里可真要被看热闹的同行们挤得门庭若市了…… 因此,正南在发现杨峰偷了自己的龙尾石后,并不想就这件事情过分声张,而是有意把话题岔开,哪想到对方偏偏揪住不放,言语中,似乎对龙尾石的来历了若指掌一般,正南不禁犯起了嘀咕,心想难不成三个邪魔已经投靠了杨峰,答应帮他完成“升仙成神”的愿望了? 照道理说应该不会啊,杨峰至少在两年前就已经开始谋划起了这出闹剧,可他拿到龙尾石也不过就是这几天的事情而已,难道他口中所说的“宝贝”还另有所指? 正南心中这样想着,嘴上却说:“区区一块破烂石头,算是什么宝贝,扔在潘家园都不会有人捡拾,你想要的话尽管拿去好了……” 正南的话音未落,杨峰却早就大摇其头起来:“不不不,我说的不是这块石头,而是那本书……” 听到杨峰也称呼龙尾石为石头,正南放下心来,继而又问他说的到底是什么书? “你不记得我们是怎么认识的了吗,当初我第一次去潘家园你的古董店,别的什么都没看上,唯独买了本《四库全书》的残卷……”杨峰说着从上衣内侧的口袋里抽出一叠装订在一起的纸,在正南的面前甩动了几下,“老弟你还是太嫩啊,竟然对这种世间罕有的宝物视而不见,平白让我捡了个便宜,你说说,我能不感谢你嘛!” 正南盯着杨峰拿出的东西看了几眼,不无嘲讽意味的说:“要是我记得不错,那本《四库全书》只是民国时期的抄本,又是残卷,非要当它是宝物的话未免太过牵强了,你也是见过好东西的人,该不会是看走了眼吧。再者说了,虽然当初卖给你的是不名一文的东西,可我还记得那本书多少都有些古旧,现在你手上拿的,我怎么看都像是a4的打印纸,你——确定哪里没有搞错?” 杨峰把手中的东西小心叠好放回到口袋里,然后才说:“这些可都是我从那本残卷中整理出来的精华,如果你知道它们的价值,当初就不会卖给我了——世间庸才太多,不是谁都有窥透顽石识得美玉的本事,在我看来,你在这些庸才中已经算是个出类拔萃的人物,不然我也不会跟你做了两年的朋友……” 正南自鼻孔发出“嗤”的一声:“做你的朋友的下场就是被绑在这里,我还真不知道是怨天尤人呢,还是该感恩戴德?” “你还是没有明白,并不是我选择了你,而是这就是你本来的命运——怎么,你不相信命运?其实原来我也不相信,直到从你那里获得这本《归藏易》……” “那几张纸是《归藏易》”正南一愣,随即不相信地摇摇头,“你说的那本书早就被证实是汉朝刘歆伪造的了,更何况早就已经失传,怎么可能出现在民国时代的《四库全书》中,我看你是干活分痴迷此道,生出幻觉来了吧!” 嘴上虽然这样说,可正南还是在心底搜罗了一番自己所知道的关于《归藏易》的典故。他依稀记得古言云易有三:曰连山,曰归藏,曰周易;或说夏曰连山,殷曰归藏,周曰周易。连山者,象山之出云,连连不绝。归藏者,万物莫不归藏于其中,周易者,言易道周普,无所不备。其中《归藏易》是商时期的占筮书,作者是商的附属国周朝的古公亶父,用甲骨文写成,可惜早已失传,流于后世的版本皆为刘歆伪造,现今比起家喻户晓的《周易》,甚至极少有人能能够说出它的来历了。 这次出发前,正南曾经在潘家园的后街碰到过一个算命瞎子,替他卜的那卦可谓是万般灵验,堪称是个行内的高手。正南依稀记得对方当时也曾提及过《连山》《归藏》两本易经,只因为自己对此道并不精通,也就没有细问了。如今,杨峰非说他手中的就是《归藏》,虽然有板有眼,可怎么看都觉得不太可能呢! 杨峰似乎并不急于申辩,反而问正南道:“你可知道《归藏易》是本什么书?” 正南被问的莫名其妙:“这还用说,是古代用来占卜的书啊!” “你可相信占卜?” “以前从不不信,现在么,算是半信半疑吧!” “既然如此,那也不能说是全然不信命运之说了。我的祖先几十代人都贵为越王,以前我也只当我体内流淌的血液高过常人而已,从不敢奢望能像先辈一样生前在人间为王,死后再返回仙界为神,可在古书中发现的这本《归藏》残卷,给我提供了实现这一壮举的依据,凭借它的帮助,我不但找到了祖先的龙兴之地百花谷,更是将整套计划推演得严丝合缝精确至极,虽然其间多有周折,可总的来说还算顺利,你看,如今你们不是都尽在我的掌握之中了嘛!” 见正南还是不太明白,杨峰进一步解释道:“两年前我发现这本《归藏》残卷后,用上面记录的方法推演了我的命数,得出的结论竟是我可以像祖辈一样晋升为八越王神,唯一要做的只是用八个人类作为祭品,在越国的龙兴之地也就是百花谷中举行一个简单的祭祀仪式而已。刚巧那时中美联合考古队打算到这里找寻越国古墓,作为地方文化局的领导,我觉得这绝对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于是主动在局里申请带队,将八个人引导到了这处只有我一个人知道的花谷中,至于后来的事你已经知道了,因为最后关头出的那点小小意外,令我的计划不得不往后拖延了两年。不过在这两年里我也并不清闲,一方面倾尽全力地为下一次行动着手准备,另一方面对《归藏》仔细研读和推演,直到现今虽还不敢说已经尽窥天机,但对人之命理却已是洞若观火了。别的不说,单是能够算准你们八个人会悉数前来,并且一步步的踏进我所设下的圈套而浑然不知,这可不是仅凭智慧的头脑就能做到的。所以我说,选择你们作为祭品的并非是我,而是你们各自早已注定,并且永远不可改变的命运……” 杨峰的一番话说的正南冷汗直流,他分明觉得对方并非是夸大其词,因为他所提及的正是先前就令自己一直困惑不解的问题,如今仅凭一部《归藏》反而完全解释得通了。只是,失传了几千年的东西忽然这么冒了出来,并且是从自己的手上流到了杨峰那里,帮助他谋划出了眼下这个已经杀死了十几个人的阴谋,如此曲折反复,怎么看都像是出现在小说中的情节呢? 正南的脑袋里嗡嗡作响,原本还欲跟杨峰周旋下去的信心一下就丧失的一干二净、他甚至极不情愿的想到,如果真如杨峰所说,自己此行的命运早就注定的话,那还有继续反抗下去的必要吗?他从前自认并非是一个迷信与命运的人,可这次花谷之行的经历对他的自信着实打击得不轻,每走一步都会落入别人的算计当中,纵使是再怎么乐观的人恐怕都会心里发虚了。 然而正南毕竟是正南,不会如此轻易地认输服软。他向着杨峰的口袋望了一下,眼睛一转,计上心来,转而装得若无其事一般,信口道: “或许我们之前的行动都在你的算计之内,但我绝对不相信你能够事无巨细地预测出所有人的结局——你也说了手上的《归藏》只是残卷,难免在占卜的精度上大打折扣——哦,对了,经你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当年你一直找我要那本书的其它部分,原来就是想凑全整部《归藏》啊。幸好我当时留了一手,没有吧另外一半也一并都卖给你,不然真被你算准了,我们这些坚持着活到了现在的人岂不是连半点希望都没了?” ------------ 第68章 杀人经过 [正文]第68章 杀人经过 ------------ 正南一边这样说,一边暗中注视着杨峰表情,发现对方果然在脸上闪过一丝诧异,眉头皱在一起,虽然只一瞬间就又重新恢复到了先前那副若无其事地样子,可正南还是捕捉到了这一细微的变化,心中有数了。 杨峰口口声声说自己要升仙成为八越王神,倚仗的无非就是那半本《归藏》而已。姑且不论这本残卷是否真的如所言的那般神奇,但看得出杨峰对其深信不疑。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的所有行动都是基于残卷的指引而为,如果非要说杨峰的计划有什么漏洞,以至于足够让他慌了手脚露出破绽的话,恐怕还是要从《归藏》的“残”字入手了。 先前卖给杨峰的《四库全书》中竟然包含天书残卷,正南对此虽然还不敢完全相信,可这其实并不是问题的关键,与其相比,更加重要的反而是杨峰的想法――对方既然视残卷为至宝,如果听到自己还有《归藏》的其余部分的话,怎么说都没有无动于衷的理由,如果能据此与其周旋一番,即便不能立刻脱身,至少也能延缓一下眼下濒死的局势,争取到更多的时间…… 正南怎么说也在潘家园混了几年,平日里没少与奸商刁客们打交道,论起忽悠的本事,虽不敢说可以跟大金牙之流相媲美,但对付起杨峰这样的人来还算绰绰有余吧。他在话语中似是有意无意地透露出《归藏》的其余部分还在自己手上这一信息,并且还故意将它的存在与杨峰全盘计划的成败联系起来,话音未落,就已经看到对方显露出了一副心向往之的神情,虽然他随后又百般掩饰,但正南还是不禁暗忖着自己使出的这招看来有效! 然而杨峰只沉吟了一会儿,随即信心满满地开口道:“仅是残卷已经足够帮助我洞悉天地了,这其中的玄妙又岂是你等凡人能够体会得到的,别的不说,单是这一路走来,凡事都不出我的算计,仅凭这点,我就完全不用再为这计划的成败而担心了。至于你所说的《归藏》的另一部分残卷,换做一个月前或许对我还有不小的吸引力,可眼下我只要杀了你们就可以顺利升仙成神,一切皆已成不可逆转之势,老弟你的这番话无论是心怀好意也好,怀揣诡计也罢,依我看都还是省省力气罢!” 杨峰能有这样的反应也在正南的预料之内,毕竟依照现在的形势来看,对方满心以为自己很快就可以升入仙境,自然不需再为凑齐残卷而大费周章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像杨峰这样的疯子,做什么事都会力图完美,既然他早就认定了《归藏》可以帮助他完成在旁人看来十分不切实际的梦想,在没有落袋为安之前,在内心中难免会打上几通响鼓,这点从他刚才一闪而过的表情就可见一二了。当然,正南从没想过仅凭这么几句话就令杨峰放弃――他只是疯得不能再疯的疯子而已,绝不是可以随意糊弄的傻子,若想搅乱他的计划,还要多想些办法费些口舌才行。 这样想着,正南故作镇静地笑了笑:“我也是为了大哥您着想,诸如升仙成神这般不靠谱的事情您也相信?依我看您现在收手还来得及,免得落个害人害己的结局――等我们出去后,如果真能把《归藏》残卷凑齐,达到你所谓的‘洞悉天地’的境界,那岂不是要名有名要利有利,比起真的当个清心寡欲的神仙来也不会差上多少嘛!” 杨峰听出正南话里有话,问他说:“你的意思是承认了残卷的作用,却否定我家祖辈传下来的升仙传说了――也就是认为我是在白忙一场吗?” 正南不置可否的点点头,继而又补充道:“《归藏》虽是天书,在你手中的毕竟只是残卷,虽然我也不知道你是如何从中参详出整个计划来的,可显然这期间发生的事并不都在你的预料之内,正是所谓的‘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再加上你所卜算的可是两三千年前的传说,这事到底能有多大的成功几率,我想你自己也早就心里有数了吧……” 见杨峰面露迟疑之色,正南继续说道:“我讲这些也不全是毫无根据的,不如让我分析一下整件事,也好让你看看问题究竟出在哪里――不过在那之前,你能不能把我身上的绳子松开,这鬼东西勒得我快喘不过起来了……” 杨峰对于正南提出的要求不置可否,可也没有任何阻止他继续讲下去的意思。正南无趣地打了个哈哈,视线在八根石柱上扫了一圈,想到几个人的性命都系于自己的口舌之上,难免有些紧张起来。 他说:两年前那次中美考古队的经历正如你所言是一次计划并不周详的尝试,到最后功亏一篑也在情理之中。随后,你偶然在潘家园我的古董店里发现这本天书残卷,自认为有了它的指引,就可以规避一切未知的风险,于是便着手准备起了下一次的行动。 根据时间上来推算,你所做的准备工作可以细分成几个步骤。首先自然是在国外网站上发表了那篇针对百花谷的文章,用故弄玄虚的言辞来对中美考古队的遇难经历进行一番粉饰,从而为日后吸引到吸引到像我一样好奇心强烈的人的关注埋下伏笔;然后着手在百花谷口修建了那座木屋,以及画有八幅壁画中的六幅的山洞――我相信建造它们的应该是同一批施工队伍,有鉴于这样的工程量不是一两个人就能完成,因此在完工后杀死他们并且悄无声息地毁尸灭迹的难度较大,由此我推测你大概是为此多付了不少封口钱,借此让对方守口如瓶,至少能够保障在行动前不会被不相关的旁人打破这里固有的平静…… 正南说到这里的时候杨峰点点头道:“木屋和山洞的作用异常关键,没有它们的存在,你等也不会心甘情愿地一步步走近花谷了,不过仅仅出钱封口太过冒险,当初我可是千里迢迢地跑到外省找了一批农民工,并且打着当地政fu修建旅游度假村的名义才算糊弄住了他们――毕竟人人皆有好奇之心,我之后的计划正是要利用了这点,却也要同时防备这点,好在一切顺利异常,这件事上并没有出现定点纰漏!” 正南继续说:应该说不仅没有纰漏,还能称得上比较高明,但最让我佩服的还是你借着看守木屋的理由招来孙建。这步的精妙之处就在于把孙建塑造成主人的形象,你自己则以旁观者的身份出现,既身在其中又置身事外,相时而动而又进退自如――现在想想,我们八个倒霉蛋并非是你随意选择的,那封邮件应该也不像上面所说的那样在全世界范围内散布,而只是针对我们几个人的生活圈子而发:咱们两个是故交,这样好的差事能够率先想到小弟,我还是有几分受宠若惊的;richard是鲁宾逊的儿子,凭借“百花谷”三个字也完全可以让他不顾一切的远涉重洋;至于施万杰夫妇嘛,我想他们和你同样生活在泉州,或许在你们之间也存在着某种联系,促使他们不幸地搭上了这班前路凶险的末班车…… 能够刚好将四路人马八个人汇聚在百花谷中,不多一个也不少一人,这就是《归藏》的作用吧?我对那本书知道的不多,但能够想见它是类似于《周易》的占卜类天书,虽是残卷,算准了我们几个人如约而至也不奇怪…… 施万杰死在鲁宾逊残神的洞穴当中,一开始我怀疑的是林炀和鲁宾逊,可仔细想来,抛开作案动机不谈,所有人其实都有充足作案时间,毕竟大家在洞穴中昏昏入睡,谁要是起了杀心,完全可以不动声色的下手;至于孙建死得比较蹊跷,再加上这其间发生了不少不可预料的事情,导致我一直没有仔细考虑,直到刚才才如梦方醒,想到当时在云楼外,你是被留在浓雾的边缘作为接应的,你需要做的仅是拉动孙建的那根绳子,将其牵引回到原地,然后趁其不备完全可以一刀致命了;下一个轮到richard遭殃了,你们同时从云楼大厅掉到了地下一层当中,时间虽然短暂,你却还是不失时机地将其杀死,并且将他的尸体顺着石阶扔到了下面一层当中,大概是想借此让大家都下到下面,无法回头吧。其实在这时你算错了一步,那就是在我们赶到的时候richard还没有咽气,他临死前在我耳边耳语了几个字,因为他咽喉被割开的缘故,那几个字说的有些含混,其中一个英文单词mole直译是“鼹鼠”的意思,我还当他是见鬼后的胡言乱语,现在想来他原来是想告诉我,杀死他的mole并非是“鼹鼠”,而是这个词的另外一种译法――内鬼…… 正南话音未落,杨峰竟然兀自鼓起掌来:“聪明,老弟你真是非常聪明,这番分析简直就像是身临其境过一般,不得不让我刮目相看了,好在你是现在才把这些事串联起来,如果再早一点发现的话,恐怕我的计划就不会这么顺利的进行下来了。总的来说,你刚才描述的那些经过基本属实,除了一点,那就是richard其实并不是我杀的――至于是谁下的杀手,你不妨再来猜上一猜!” 正南一愣,越过杨峰望向祭台的对面,目光停留在了周晓茹的身上:“是你?” ------------ 第69章 维度可预测理论 [正文]第69章 维度可预测理论 ------------ 杨峰的夸耀在正南感觉有几分受之有愧,因为刚才他所做的这番分析并不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而只是在发现杨峰是整件事的幕后元凶后,为了拖延时间而绞尽脑汁的一通说辞罢了。尤其是最后讲到richard的死亡经过时,连他自己都隐约觉得好像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只在杨峰的提醒下,他这才恍然大悟,继而望向祭台的另一侧,视线落在同样被绑缚在石柱上的周晓茹身上。 周晓茹一袭晚装早已经又脏又破,手臂和脖子上满是大大小小的伤痕,此时被绑缚在石柱上,也不知是因为过度的劳累和惊恐,还是听到了他和杨峰之间的对话后心有愧疚,一直压低着头,不敢直视正南的目光。 正南恍然大悟,心中暗骂自己真是愚蠢――当时周晓茹和杨峰同时从大厅掉落到了地下一层墓室里的,如果杨峰想要利用那段时间杀死richard,绝对没有办法绕开周晓茹的道理,唯一的解释就只能是她早就参与其中,根本就是杨峰的同党了。 正南头皮发麻、胸口疼痛,虽然他之前曾经怀疑过周晓茹所站的立场,可一旦确认无误,在他内心更多的是不敢相信,取人性命毕竟非同小可,眼前这个比起绿水还要柔弱的女人,到底是在什么情形下非要杀死别人呢?而眼下,她也被杨峰当成了祭品,这又是怎么回事? 杨峰呵呵一笑,慢慢走到了周晓茹的身旁,一手托起她的下巴,一手在她的脸颊上抚摸了一下,然后转过头,对着正南说:“晓茹是个好女人,死心塌地地跟了我两年,可惜我可不是什么值得托付的男人,当初之所以选她留在身边,只是为了今天的升仙大计罢了。我想要干什么对她来说算不上秘密,唯一是她不知道的恐怕就是她不会跟我一起升仙成神,而是要充当祭品当中的一个吧。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人生就为了争名逐利而来,所有选择都像是一场赌局一样,今天你们八个人输掉了性命这一筹码,只能怪当初选错了下注的对象,却怪不得我的心狠手辣――晓茹,你说对不对?” 周晓茹脸庞上滑落了几滴泪珠,哽咽着说不出话来,或许是被杨峰的言语刺激的够呛,用力摇动了几下脑袋,把他的手从自己脸上甩脱开来。杨峰索性放下下周晓茹,重新回到正南的身边道:“richard这个美国人身强力壮,我从后面偷袭他的时候遭到了前面不曾想见的反抗,搏斗中手中水果刀被他打落了,眼看着就要失手,好在晓茹她当机立断,从地上捡起刀来帮我了结了他的性命。那时头顶已经传来了‘咚咚’的声响,我知道你们很快就会打开机关下到下面,所以才没顾上检查richard是否已经咽气,打开石板,将他顺着石阶推进了下面一层,在拉着晓茹回到了一开始站立的地方……” 令正南极为愤怒的并非只是杨峰的所作所为,更是他在讲述时平淡得异乎寻常的语气,就好像被他杀死的并非是三个活生生的人,而只是鸡鸭猪羊之类的牲畜一样寻常至极。然而他还是强压着怒火,一方面不想因为意气用事而招致之前的努力都付诸东流,另一方面他又隐约觉得杨峰的叙述中,关于周晓茹在整件事中所充当的角色的描述还有几分牵强,其中似乎隐藏着什么即便是杨峰自己也不知晓的隐秘事情,可正南对此一时间又理不出个头绪,只好把注意力转回到应付杨峰上来。 他说:“这段经历倒是经过倒是我没料想到的,不过也从给一个侧面印证了我先前的猜测:按照你的说法,richard竟然没有如你所愿地束手待死,反而是拼死反抗了一番,一直坚持到了我们下来的前一刻,甚至在临死的时候还给我了谁是凶手的提示,这么多‘意外’凑在一起,而你却没有从《归藏》中预测出来,这样说来,你现在又凭什么信心满满地坚称自己一定就会借助残卷的帮助而得偿所愿呢?” 正南的先前的既定计划就是要从杨峰的行动中找出有悖于他自信的佐证,richard的死刚巧为他提供了支持。事实上正南这番话似乎正好触及到了杨峰的痛处,令他一开始张了张嘴巴,却没发出半点声音,沉吟了好一会儿,才顾左右而言它地问道:“老弟也算是对《周易》有所涉猎的人才,可知道这类占卜书籍的本质是什么?” 正南莫名其妙,一边在心中揣摩着杨峰的用意,一边试探着回答说:“众人皆知《易经》实为‘卜筮’,而‘卜筮’简言之就是对未来事态的发展进行预测,《易经》便是总结这些预测的规律理论的书。中国古代有不少类似的‘卜筮’书籍,其中最为知名的就是《易经》所包含的《连山》、《归藏》和《周易》,当然前两者据说都已失传,如今《归藏》重现人间,我猜你大概是对这本残卷另有独特的见解,不然也不会不合时宜地提出这么个问题吧!” 杨峰说:“这是自然,你我都算是读过些书的人,讨论起卜筮占卦来没必要拘泥于旁人的观点或者结论,只从自身的看法出发,想到哪里说到哪里就好,反正这又不是在做工作报告,也没领导就此评判高低优劣……” 正南是没有琢磨出杨峰的用意,可又乐得多了个拖延时间的话题,便顺着对方的话茬说:“千百年来对《易经》的解读何止万千,可仍旧还是百家之言莫衷一是,或许正是由此才成就了经书之奇,现在非要让我说出什么新意来,一时还真不知道从何谈起,还是先听听你的高见吧……” 杨峰也不谦让,立刻说:“好,一直以来我都在思考这样一个问题:既然所谓的‘卜筮’就是对事物固有规律的某种预测,那占卜之术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就是类似于对预测进行解读的密码。无论《连山》、《归藏》或者《周易》,本质上都是用独特的密码所做的记录,因为遵循着我们现存这个世界上存在的发展规律,这才具有某种先知性,或者说是对未知事物的可预测性……” 杨峰的话十分拗口,正南费了些力气才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不免大失所望起来。他之前还当杨峰能够提出什么惊天动地的理论,可见对方无非就是老瓶装上新酒,用现代的语言和词汇对古人早就做出的结论加以诠释罢了,非但毫无新意可言,甚至比照起自己先前的说法来更加玄奥,哪有半点像是对《易经》本质的解读? 话虽如此,正南暂时还不想打断杨峰的陈述,只是一边若有似无地聆听,同时分出一些精神转而思考起了下一步该如何脱困。 “……我们可以搓出这样一种假设:《易经》的作者掌握某种寻常人并不懂得的技术,运用在我们所在的世界里时,足以令这种可预测性成为可能。可问题是,在一个复杂到了任何细微的变化都能改变未来进程的世界里,在‘蝴蝶效应’或者‘平行宇宙’等理论物理学定律的作用下,若想凭空达成这种可预测性显然是件极度困的事情,但《易经》显然能够无可辩驳地做到这点。基于黑格尔‘存在即为合理’的观点,总归有一种恰当的理论可以解释这种现象的发生吧!” 正南没有想出半条逃生的计划,却先被杨峰的话搅和得窃笑起来,等他说到这里时再也忍不下去了,用略带嘲讽的口吻道:“你是不是想告诉我说,古代有人通过穿越时空的方法,将发生在未来的事记录下来后再用密码写成了《易经》?” “吼吼,我可不是这个意思,你这种说法顶多也就能解释诺查丹玛斯之流的现象,对于《易经》来说则是完全不能成立的。试问,如果你生活在夏商周的时代,却拥有穿越时空抵达任何一个时间和空间节点的能力,你难道还会回到起点去著书立说,唯一的目的就是让后人知道你有预知未来的能力?退一步说,即便真是如此,与诺查丹玛斯预言后世发生的大事相比,《易经》的作用则是几乎可以对过往、现今以及未来的任何存在进行有效的卜算,这恐怕也不是某个或某几个具有穿越时空能力的个人能够完成的工作吧!” 这个回合的争论显然是杨峰占据了上风,可正南却并不服气,只说依照他的说法,一切又都回复到了不可预知的范畴之内,无法得出一个至少说得过去的结论了。 杨峰伸出食指在空中摆动了几下后说:“不对,我有一种看法或者说是理论,并且不仅仅是‘说得过去’的程度……” 见正南现出一副愿闻其详的表情,杨峰继续说:正如我前面所讲,这个世界虽然复杂却并非是完全没有规律可言。举个例子,一道初中课本中的代数题目,可以被看做是存在于二维空间里的平面图画,对于我们来说,可以利用已知的条件,再辅之以既已存在的定律或者公式,解出答案。如果把已知的条件当成预测的基础,把定律或者公式看做预测方法的话,那么解题的过程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岂不就是‘卜筮’了嘛! 当然,对于二维空间中的直线或者角度来说,人类的这一解题过程显然是无法理解的――这是一个建立在直线或者角度都是可以进行思考的生命的基础之上所得出的谬论而已,却可以被我们推而广之的引申到先前讨论的那个问题当中。你知道,我们人类是生活在三维空间加上一维时间所组成的四维时空当中,时间轴的不断延伸构成了社会持续发展的基础,同时也制造了无数不确定的因素,若想对未来加以预测显然存在着极大的难度。然而,对于另外一个高于我们存在的维度里的生命形式来说,这或许只是一道简单的初中代数题目而已,解答起来可以说是毫无难度可言! 正南认为杨峰的说法的确新奇,因为运用了不少他并不精通的物理学理论,让他一时间还找不出否定的破绽,不过他转念一想,不免又觉得可笑起来,开口道:“对于你这样一个迷信于成神成仙之道的人,竟然会尝试运用科学来解释玄学领域的难题,这未免有些太过牵强了吧?” “我不迷信任何未经证实的东西,几遍是你口中所谓的‘科学’在我看来仍旧只是在我们所在的维度存在的一种适用于局部的理论而已――”杨峰一脸平静,不容辩驳般地继续说,“另外,‘升仙成神’这四个字或许在你看来有几分可笑,不如我更换另外一种说法好了――我现在做的,就是要突破四维时空,进入到高于我们的存在的另外一个维度世界里去……” ------------ 第70章 两点疑问 [正文]第70章 两点疑问 ------------ 正南觉得杨峰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不仅因为他杀了那么多人后还毫无悔意,更是把自己的升仙成神的美梦用理论物理学加以装裱和诠释,对此正南虽然一时间还找不出反驳他的说法,可任凭是谁听到这套所谓的“维度可预测理论”,恐怕都会觉得那是既不靠谱又十分可笑的疯狂言论了。 杨峰说的认真,丝毫不像开玩笑的样子,这样的情形反倒让正南犯起难来,若在平时,他肯定早就脱口而出几句反讽的话,可眼下受制于人,不得不有所顾忌,几经斟酌之下,竟然感到理屈辞穷,无言以对了。 正南的表现似乎全在杨峰的意料之内,对于他的一脸错愕丝毫不以为怪,笑着说道:“我不指望你能够理解我的理论,正如我先前所说,无论是科学还是反科学,盲目的相信才是最大的迷信。这个世界上有一类人,对于自己无法解释的东西便将其全都归于异端邪说的行列,并且还著书立说地加以贬斥,殊不知真理和谬论往往只有一线之隔,可恰恰是这条线作为鉴别真伪的标尺,比世间任何评判标准都要来的精准而又不容辩驳。正如几百年前那场发生在伽利略和罗马教皇各自代表的阶层之间的矛盾和争斗,不但没有令真理湮灭,反而最终催生出现代宇宙观的诞生――类似的例子我还能举出千万,并且丝毫不以为怪,而这种安然处之并不代表我会像你们一样接受逆来顺受的命运,反而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正是对于眼前这个世界存在的某些生存法则的厌恶,才让我下定决心要去寻求突破,看看有别于此的另外一个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 正南忍不住插话说:“为了达到这个目的,甚至不惜夺人性命?” “是的,要仔细想想这也算不上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当你在餐桌上摆满鸡鸭鱼肉的时候,又何曾顾及到它们先前也是有生命的东西?对你来说,家畜存在的意义无非就是果腹的食物而已,只因为这个世界上存在着你这样,比它们高级且具有智慧的人类,如此说来我也可以推而广之的得到另外一个结论,为了让我能够晋升到更加高级的生命形式,像你们这些处于低等维度和空间中的生物做出些许必要地牺牲,虽然不得不说仍旧有几分残忍,却也符合你们优胜劣汰胜者为王的规律吧!” 正南被杨峰的这番诡论气得不轻,可还强压着怒火,问他说:“我还有两件事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你是否愿意一解我的疑惑?” 见杨峰做了个“请说”的手势,正南继续道:“第一个问题是,我们这些人手臂上出现的龙纹图案到底是什么,有什么作用?第二个问题是,我看你刚才手一挥,就把我们绑缚在了凭空出现的石柱上,你又是如何做到这点的?” 正南提出的这两点疑问的确困扰了他很久,刚才听杨峰说明了他行为的动机和过程后,正南仍旧觉得他即便在《归藏》的帮助下,也就仅是能够做到预测未来,从而令自己的行动最大限度地遵循计划行进罢了,却一直没能解释众人手臂上龙纹的来历,以及在这位于地下第八层墓室的祭台上,他何以会有如神助一般地操控石柱和绳索,从而让他们几个人甚至没有半点还手之力的。 有鉴于之前杨峰一直对自己的提问抱定知无不言的态度,正南只觉得他的这个要求并不过分,可不想杨峰朝他诡秘地一笑,说他这两点疑问其实可以归结为一个相同的答案,只不过事关重大,恕难在他们死前让你明白这其中的奥秘了…… “不过,我倒是可以略微解释一下这个所谓的龙纹图案的作用――”杨峰话锋一转说,“正如刻在地砖上的图画所示,八头怪兽虽然给百花谷带来了难以想见的灾祸,却同时也成为历代越王及其部族所信仰的图腾――这点其实不难理解,令人类心存敬畏的,往往正是那些对他们来说未知而又神通广大的事物。据传当年八越王神就是以这只八头神兽作为的坐骑,由另一个维度的空间进入到我们的世界的,他所带来的不止是先进的文明,更是根深蒂固地融进族人血液中对那种文明的向往,所以才会有像我一样的王神后人不断尝试回归到我们祖先所来的地方。简言之,眼前这个所谓的祭祀仪式,其实是通向那个空间门户,而混合你们八个手臂上带有龙纹图案的人的血液,则是开启这道门的至关重要的钥匙――多维空间的物理学理论和古老陈旧的牺牲祭祀行为结合起来,听上去是不是有些离奇呢?这其中的道理恐怕是用任何一种人类语言所不能解释的了……” 杨峰说话间忽然抬手打了个响指,在八个石柱的面前忽然各自冒出一幅两米见方的虚像,正南开始还一惊,随即明白这个举动不过是杨峰在故意炫耀罢了――八幅虚像正是他们之前在地砖上看到的那些图画,像是屏风一样立在眼前,每隔几秒就整体转动一格,如同具有投影效果的幻灯片一样,只是比起正南先前在地砖上的所见,更加清晰和直观了。 正南在心中犯起了嘀咕,琢磨着杨峰为何会故意回避他所提出的这疑问呢?照道理说,与他那番升仙成神或者空间维度的狗屁理论比起来,这两点疑问的存在虽然也很古怪,却貌似不足以成为他秘而不宣的秘密才对,除非,杨峰对其中隐含的某种东西有所顾忌,但那到底又是什么呢? 一幅幅虚像还在不停地在眼前闪过,正南的注意力总会被它们不由自主地吸引,始终无法集中精神去思考刚才的问题,忽然间,他冷不丁地从这些图画上发现了几处以前没有注意过的情形,他进而又仔细地瞧了几遍,越看越是心下生疑,转而考虑起被杨峰忽略掉的这些细节到底代表了什么意思? 正南发现的是,图画中对八越王神化身的部族首领所做的描绘,似乎采用了与图画中其他人物不太相同的笔法,使得他的身形看起来更加轻盈和纤细,虽然坐在宝座上时尽显王者霸气,可与身边的侍卫比起来,首领的体型上明显小了一圈,这种情况的出现似乎有违于远古社会中一般都会存在的身体健硕的审美立场,除非…… 没错,就在最后一幅“升仙图”中,首领接过盛装这八个人血水的酒杯,将其吞下肚子后,站起身,仰着头,并拢双腿,双臂平展,悬停在半空当中,周身散发出一圈如氲如雾的奇光怪影――通过这种笔法,无非就是想要表达首领升仙成功的意思,可整幅图画不像前几幅那样更多兼顾周围的环境和人物,反而差不多都被首领的身体占据,就好像一个与正南等大的人站立在他的面前一样,令一切细节看上去更加清晰和真切…… “呃――”正南忍不住露出了一脸坏笑,对杨峰说道,“我忽然想到,如果你口中的八越王神是个女人的话,会不会意味着只有她女性的后代才能真正的升仙成神呢?” 见杨峰一脸茫然,正南朝向最后那幅图画指了指。杨峰偏过头看了一眼,立刻就沉下脸来,他分明明白了正南的意思。 只见图画上的首领身材修长,前胸微起,虽然一副古代君王的穿衣打扮,但只要细心查看,还是不难分辨出她分明就是个女儿之身嘛! ------------ 第71章 援兵到 [正文]第71章 援兵到 ------------ 杨峰所信仰的八越王神竟然是女儿之身,正南怎么都觉得他之前不可能没有注意到过这一细节,毕竟这至少已经是杨峰第二次进入到越王古墓当中,并且还不止一次看到过那八幅图画了,然而他刚才却并未对此有所提及,好像有意忽略这一事实一般,这样的表现不禁令正南疑窦丛生起来。 正南首先想到的是,虽然八越王神只是流传在古越地的传说,但对于历代越王来说,将自身的存在加以神化这一行为并不奇怪,尤其是在春秋战国时代,地处偏远的越国更像是独立于周朝天子而存在的一个王国,所以在笼络人心、臣服民众方面,没有什么比一个法力无边的神仙形象更加具有威慑和号召的力量! 问题是,古籍中对越国历代君主的记录不少,可还从没听说过有女性越王的出现。然而被越人顶礼膜拜并且刻画在越王陵墓中的八越王神,却被刻画成了女性的模样,这样的情形在古代男尊女卑的社会体系中虽不敢说是绝无仅有,至少也是凤毛麟角。如果不是当初绘画工匠甘冒天下之大不韪地胡乱之作的话,那是否可以据此做出推论,即历代越王对于女王神的承认,是基于某种难以为外人道来,却又合乎情理的事实呢? 正南思来想去,做出两种猜测:其一就是在越国建立初期的某段时期里,虽然名义上的君主还是越王,但或许在他身后存在一位强势的女性――极有可能会就是越王的母亲――将自己的权利凌驾于越王之上,成为实际意义上的掌权者。之所以会有这种局面的出现,可能是年幼的越王仓促承袭大业,短时间内还不具备管理国家的能力,待到成年之后才能收回了本应属于自己的权利。或许正因为后来权力交接得比较顺利,以至于在历史上甚至对此没有留下更多记录。不过可以想见的是,在那个女人当政的时间里,为了强化王权在百姓心目中的地位,不至于引起民众对于类似“牝鸡司晨”的质疑,经过她的授意,手下的智囊团杜撰出了八越王神这一形象,其意无外乎将女性统治者的存在神化,进而起到稳定人心的作用…… 这种猜测虽然只是正南凭空做出,可基于后世吕后和武则天的种种作为,似乎是较为合理的推测了。他甚至想到,八越王神传说的诞生或许在一开始只是某个人的权宜之计,可历经千百年后这一形象已经在当地民众的心中固化,即便是后世贵为越王的君主也都信以为真,对其顶礼膜拜自不必说,用图画的形式收录进自己的陵墓当中更是不足为怪了。 然而这样的解释虽然大体上合乎情理,却另有一处无法讲通的地方,即杨峰口中那套所谓的升仙成神的理论到底从何而来? 据杨峰所说,他祖辈历代越王差不多都在追求此道,不遗余力地想要羽化升仙,追随八越王神而去。当然,所谓的“空间”“维度”之说应该只是杨峰的一家之言,古人的想法未必如他这般复杂,却毫无疑问都是同样的痴迷和深信不疑。问题是,按照上面一种推测来说,如果仅是为了稳固自身统治地位的话,当初被创造出来的这个传说,完全没必要将如何升仙成神的细节,记录得详细到了自成一套理论的程度,以至于对后世产生的不利影响,甚至远超过了最初设计人的预计――别的不说,单是一心想要升仙的越国君主,哪里还会倾注精力于治理国家! 由此,正南不禁又想到另外一种可能――当然,做出这种猜测的前提是部分肯定杨峰的假设,即在古代越国创立之前的历史上,的确出现过具有某种超能力的女性首领,如同壁画上记载的那样,带领闽南一带的百姓构建起了越国的雏形。她的部分事迹或许真有其事,但更多的则是被后世加以神化,至于所谓的升仙成神之说,更有可能是某种某种已经失传了的巫蛊秘术,其理论基础有几分类似于古埃及人对人死后灵魂归宿的观念,同样崇尚用某种方法,令已经逝去的人做出超越和突破,最终抵达另外一个世界――这一想法经过逐代累计和完善,最终建立起了一整套羽化升仙的理论,由此被历代越王信服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照道理说,延续时间如此长久的信仰应该在历史典籍中有所记载才对,可随着秦始皇统一六国后的焚书坑儒,以及随后汉朝的“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推广,不少先秦学说大受打压,更不要提这种近似于异端邪说的理论了,或许到后来只有像闽君摇这样的末代越王,还一如他的先辈那样坚持相信这些传说,并将其刻录在自己的陵墓当中。至于杨峰,虽然他口口声声称自己就是越王的后代,但在正南看来,他更有可能是通过文化局的工作关系,接触到这一传闻的。 无论两种推测孰对孰错,壁画上刻画的能够升仙为八越王神的首领是个女人,这是一个不可更改的事实。虽然正南一时间还不清楚他的发现到底有何意义,可他却在潜意识里认定这是他可以好好利用,并对不可一世的杨峰加以反击的机会。 于是,他未及细想,对着杨峰脱口而出就说,壁画中首领既然是女性,那或许只有女人才能成功羽化升仙呢! 话音未落,正南就见杨峰的脸瞬间就阴沉了下来,显然是被他戳到了痛处。联想起先前和杨峰关于《归藏》残卷预测能力准确与否的争论,正南越发觉得自己已经扭转了最开始的不利局面,在与杨峰的对决中,至少在言谈上首次压过这个疯子的风头,不得不说这种感觉真是非常爽快…… 然而正南还没等高兴太久,就看到一脸阴沉的杨峰忽然从口袋里抽出一把满是血迹的小刀,并在他的袖口上蹭了几蹭,随即朝向自己缓步走来。 正南的窃笑还僵在脸上,就感觉好像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冷水一样,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他知道自己那句话终于还是将杨峰惹恼,眼见着对方都不屑跟他辩驳,看来是打算先拿他开刀,再对其他几个人痛下杀手了。 杨峰步步紧逼上来,正南立刻就慌了手脚,狠命地挣了几下,可身体被绳子捆绑得如同粽子一般,别说脱身,就连只手都抽不出来。 正南先前也算遭遇过不少危险的局面,甚至与僵尸恶鬼搏命的时候也不如眼下这般慌张,究其原因,就算对阵的敌手再怎么强大,自己也有拼死一搏的机会,可眼下面对的虽然只是一个拿着小刀的疯子,可自己却陷进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窘境,任凭本事再高,也只能束手就擒坐以待毙了…… 正南心灰意冷之下还不忘朝向左右瞄了一眼,眼见着青山绿水的情形跟他一样,都在徒劳地扭动着身体,急于挣脱开束缚后上来帮忙,但不知杨峰用的绳子是什么材质,就连强壮如牛的青山都无可奈何,只见他没多大功夫就汗如雨下,可却毫无进展徒劳无功…… 正南转回头来,既知自己难逃一死,反而恢复了平静,冷冷地盯着迎面而来的杨峰,不想再多说什么了。青山在一旁破口大骂,可即便是把杨峰的祖宗全都问候了一遍,对方似乎也并不生气,没有丝毫转移下手目标的意思。杨峰本来距离正南就不远,几步就靠近到了近前,不由分说,抬手就将小刀抵在了正南的脖子上,随即作势就要发力向下割去…… “砰――”不知哪里传来一声诡异的闷响。 有那么一瞬间,正南还当自己死了,只感觉三魂七魄都已不在身体之内,眼前的一切也都趋于静止和模糊。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终于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刚才还立在他身前的杨峰不知什么时候瘫倒在了地上,小刀也从他手中脱落,掉在石柱边的地面上。 更为奇特的是,先前绑缚着众人的绳索此时也不见了踪影,正南只是因为惯性使然,仍旧紧贴在石柱上,待到看清了眼前发生的一切时,绿水和青山早就已经走近前来。青山在杨峰的身体上狠狠踢了几脚,口中骂骂咧咧了好一会儿,这才转而问正南没事吧。 正南身体冰凉,兀自摸了摸脖子,发现虽然有些疼痛,可并不无大碍,只是割伤了点皮肉罢了――刚才已经抱定了必死的决心,哪知道这一两分钟里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自己更是从死亡的边缘溜了回来,事后想来难免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若不是一直依靠在石柱上,恐怕瘫软的双腿早就无法支撑自己抖若筛糠的身体了。 过了好半天,正南终于从惊恐中恢复过来,长长地吁了口气,用英语对着面前拎着根木棍的鲁宾逊道:“杨峰两次行动都被你一个人破坏,他还想当然地以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呢……” ------------ 第72章 无路可逃 [正文]第72章 无路可逃 ------------ 随着杨峰倒在地上,暂时失去了知觉,绑缚在正南他们身上的绳子立刻就松开,身后的石柱紧跟着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孙建等三人的尸体没了支撑,分别倒伏在祭台上,正南揉了揉被绳子勒得满是红色痕迹的手腕,沉了沉气,这才对着对面的鲁宾逊点了点头。 鲁宾逊浑身颤抖,手中的木棍仍旧扬得老高,目不转睛地盯着地上的杨峰,好像随时准备再在他的脑袋上补上一下,青山从旁好不容易才将木棍从他手中抢下,然后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才令他渐渐从恍惚中回过神来。 正南琢磨着众人所在的这个第八层墓室实际上只是脚下不算很大的祭台而已,先前大家都是在上面一层钻进了祭台当中的石棺里,然后随着祭台向下翻转,这才被带进到这层墓室的。八边形祭台拥有八口石棺,分别装殓着三个死人和五个活人,随后不知被杨峰如何控制,毫无还手之力地绑缚在了祭台上。杨峰计划周详,基于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进到这里,肯定对墓室的构造了如指掌,他故意在遭遇黑凶白煞时装死,进而将自己隐藏在暗处,通过不为人知的路径一直下到祭台之上,这样的推测应该较为符合情理。可鲁宾逊竟然能够一直藏身在杨峰的鼻子底下,到头来将对方的计划彻底打乱,联想起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这样做了,正南不禁在心底感叹,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老美还真是个险中求胜的老油条啊! 眼见着鲁宾逊一时半会儿还无法平静下来,此时就算向他发问也无法得到什么有价值的答案,正南索性将视线转向落在祭台对面的周晓茹身上,见她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聚拢在一起,而只是还瘫坐在原地,目光之中满是惊恐和绝望。青山从背包中摸出几根绳子,将昏迷不醒的杨峰双手扳到身后绑了起来,转而站起身,用眼神征询正南的意思,是不是要把周晓茹也一起绑了? 正南摇摇头,示意青山不要管了――他本想上前去问个究竟,可还没等迈开脚步,忽然记起之前在鲁宾逊的山洞外他与周晓茹的那番对话来,不免又有所犹豫了。当时,正南怜香惜玉之心泛滥,竟然未作考虑就答应周晓茹无论何时都会无条件地保护她,现在想来原来是听者无心,说者有意,周晓茹早早就为自己找好了退路,杨峰一旦事败,自己几遍不能摘得干净,至少也有正南许诺在先,不至于被人为难吧…… 正南摇了摇头,好像要把里面对周晓茹的恶意猜测甩脱干净一般,转而继续想到:当初她得到自己的许诺时,顶多只是对杨峰的计划知晓而已,至于后来成为他的帮凶,合力杀死richard一事,则可解释为慌乱下的无心之举。说到底,周晓茹纵使做过什么,终究是被杨峰利用了而已,说到底她也不像是个工于心计的女人。如今,既然首犯已经被制服,对于众人来说,当务之急还是找寻出路,待到从花谷中逃脱而出,再去考虑如何处置她和杨峰不迟…… 谈及如何出去看似困难,实则简单――正南让青山将杨峰的身体翻转过来,然后在他一边脸颊上拍了几个巴掌。杨峰的后脑勺被鲁宾逊敲得着实不轻,过了好半天才渐渐苏醒过来,狠命地眨了眨眼睛,摇头晃脑地就想站起身来,几经努力都告失败后这才弄清楚了自己的处境,安静下来。 正南索性盘坐在地上,对杨峰的折腾冷眼旁观的同时,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风水轮转的得意。世易时移,曾经不可一世杨峰眼下反被他人控制,就算还心有不甘,总有办法能让他把这古墓的出路交代个一清二楚…… 杨峰用别在身后的双手撑在地上,勉强将上身摆直。出乎正南意料的是,他并没有表现出预想中的怒不可遏和歇斯底里,反而平静得一如往常,一开口,竟然是让正南给他颗烟抽。 正南起身走上前去,在杨峰的上衣口袋里摸出香烟抽出一支递到他的嘴上,点燃后反身坐回到原地,看着他闭着眼睛狠命地吸了几口,除了吞云吐雾般的享受外,似乎并不急于说些什么,待到香烟燃到大半时,他才“噗”的一口吐掉,然后自嘴角一撇,露出一个玩世不恭般的诡笑。 “你笑什么?”正南忍不住问。 “没什么――”杨峰道,“只是在想,如果我手中的《归藏》是完本的话,事情的结局肯定不会这样――可惜啊可惜,不幸被你言中,我还真是功败垂成了……” 正南听明白了杨峰的意思,想到此时他还在为自己升仙成神的美梦破裂而惋惜,却对所作所为没有丝毫的悔过之意,不禁心生厌恶,故意道:“《归藏》这等奇书出自上古先贤之手,即便只是残卷,也足够世间凡人洞悉天地宇宙的奥秘了。然而人有善恶之分,为了一己私欲而不惜致他人于死地,这样的举动本身就有违天理,又何谈借助易数命理之说来窥探天道呢?正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依我看你的失败不在于《归葬》的残缺,反而是一早就由你的品德行为而注定了的,别说我其实根本就没有《归藏》的其余部分,就算真让你手捧着全书,你还当真就能达成所愿吗?如果真是这样,恐怕仙界――或者,按照你所说的应该叫‘另一个维度’中,早就满是你的祖先了吧……” 杨峰一直无视于正南的滔滔不绝,只在他提及手中并无《归藏》其余部分时,显露出了几分失望的神情,待到正南话音一落,立刻说道:“自古成者王侯败者寇,先前我没指望着能够让你相信我的理论,现在自然也不会被你三言两语劝得放弃信仰,说教的话还是免了吧,我现在唯一还感到有兴趣的是,正老弟你到底打算怎么处置我呢?” 正南开始还没领会杨峰的意思,过了几秒才恍然大悟,赶紧说:“放心,我们不会对你动用私刑的,对于这点,我们和你有着本质的区别,至少对于生命还保有最起码的尊重――不过如果你非要现在知道,告诉你也无妨:按照我的打算,等我们一离开花谷,就把你交给泉州当地的警察局,到时候你大可以对法官阐述你的那套理论,看看他们是否会接受从而少判你几年……” 正南的话里明显带有嘲讽之意,可杨峰似乎并不在乎,反而打了个哈哈道:“我若是你,绝不会这么早就做出结论――我的行为在世俗看来自然是万死的罪过,看到我被判了死刑或许能够令人心生无比的满足之感,因此你才不会计较于现在是否应该在我身上施加些伤害,以此来抵消先前所受的苦痛吧?不过,世事往往不如人所愿,恐怕等你明白了自身的处境后,就不会再如此这般气定神闲了吧!” 见正南不很明白,杨峰继续说:“自从咱们进入花谷后,所有的行动就都再无法逆转,别说回到泉州了,就连想从这云楼古墓出去都不太可能。说到底,咱们一行人的结局无外乎两种可能:要么你们死,我升仙成神;要么则是像现在这样,大家都无路可逃,只能抱在一起死了――怎么样,现在对我的生命还像之前所说的那般尊重吗?” 正南知道杨峰在故弄玄虚,这可算是他先前玩剩下的招数了,只是杨峰的说辞实在称不上有多高明,生硬地编造出这么个无路可逃的形势,如果不是当别人是傻子,就是自己记性太差,以至于忘了众人皆知他早先曾经来过一次这里,却安然无恙的返回泉州又做了两年处长的事实了吧…… 正南正暗自沉吟的功夫,一旁的青山反被激怒了。青山早就看不惯杨峰那副嘴脸,此时听到他冷嘲热讽,好像没人敢让他受些皮肉之痛一样,心想可算让自己逮着个机会,不由分说上前就狠狠瓜了杨峰几个耳光,直打得他嘴角流血,鼻子青肿,仍旧没有收手的意思。 正南慌忙中就要起身阻止青山,可绿水比他先到一步,扯住青山的手臂,想要暂时把他拉离开来。 不拉倒好,这一拉之下,青山反而想起几天来的险困经历,不觉更是怒气上涌,此时被绿水扯住了手臂,索性伸出腿,又在杨峰的胸口上狠狠踹了几脚。好在正南及时赶到,这才算把青山推搡开来。 杨峰身上实实在在地挨了青山几脚,侧倒在地上,立时咳出几滩血。正南上前将他扶起,略微检查了一下,发现并无大恙,这才放下心来,满以为这番喧闹总算告一段落,可偏偏林炀此时也要过来凑凑热闹,不知什么时候从正南的身边越过,蹲在杨峰的另外一边,疯疯癫癫地对着他们做了个鬼脸…… 按理说这也不算什么大事,正南并不以为介,可侧卧在地的杨峰好像受了什么刺激一般,扭动着身体,连连向正南这边挪蹭,待到林炀“嘿嘿”傻笑着离开,这才喘了几口气,眼睛却仍旧瞄着林炀的背影。 正南见杨峰忽然之间神情大变,心知他必定有所隐瞒,刚想发问,想不到杨峰先于他一转身,一把抓在他的肩膀上,语无伦次地说:“你还记得先前问我的两个问题吗?其实,其实――我们并没有在古墓里……” “噗――” 杨峰说到这里,表情僵持住了,徒劳地张了张嘴巴,可不再能吐出半个字来,很快就翻了翻白眼,断气了。 正南侧过身,这才看到杨峰的后背山插着那把已经杀了三个人的水果刀,鲜血自伤口处汩汩流下,不仅滴了满地,更有几滴落在了一双黑色的高跟鞋上。 正南抬起头,满是困惑的望了眼杀人凶手。 周晓茹双手捧在胸前,不住战栗着、抽噎着…… ------------ 第73章 交易 [正文]第73章 交易 ------------ 刚才经青山这么一闹,竟然没人注意到周晓茹是什么时候走近过来,并且从地上捡起小刀刺进杨峰的后背的。杨峰的双手还被反绑在身后,背后挨了这一刀,立刻自口中吐出不少鲜血,蹬了几下脚,转瞬间就圆睁着眼睛直挺挺地死掉了。 正南抱着杨峰的尸体,视线从满是血迹的地面转向周晓茹,只见她捧着小刀,满脸惊恐的神情。青山在不远处看得清楚,慌忙跑过来将刀从她手中抢下,正想对她采取进一步的行动,可周晓茹双脚一软,先一步瘫坐在了地上的血污中,失声痛哭起来。 这事发生的太过突然,包括正南在内的所有人竟然一时间都愣在了原地,半天都没回过神来。周晓茹的哭声萦绕在墓室的祭台上,再经过四周墙壁的不断折射和加强,听上去没有半点凄婉的意思,反倒令人汗毛直立,心生惧意。 还是正南最先从错愕中反应过来,他首先想到周晓茹杀死杨峰到底有什么理由?正南根据之前对她的了解,觉得这个女人虽然有些心机,可对杨峰一直死心塌地,正因如此才会被杨峰利用,甚至不惜犯下了同谋杀人的重罪。可按理说,在场除她之外的人都被杨峰的行为所激怒,于是才有了青山刚才那番不顾后果的拳打脚踢。然而大家的报复行动也就仅限于此,周晓茹纵使再怎么苦大仇深,也不足以不由分说地痛下杀手吧! 人常说“爱之深,责之切”,正南虽然已经年近三十,可却从没认认真真地谈过一次恋爱,无法体会这由爱生恨的道理是否真的可能,只觉得在他眼前发生的事颇有些诡异,尤其是就在杨峰死前,他忽然间神情大变,刚说出半句没头没脑的话,还没来得及解释的时候,就被周晓茹一刀捅死,这事如果不是天大的巧合的话,一定有着某种内在关系――能够让杨峰这样十恶不赦的魔头都感觉恐惧的,到底是什么呢? 我们并没有在古墓当中――如果没听错的话,这句杨峰最后的遗言该是整件事的一个突破口才对。问题是这句话本身就毫无道理可言,这处云楼地下的建筑,无论从建筑风格还是机关设置来看,都确是处墓穴无疑。当然一直不见墓主人的尸体倒是有几分可疑,不过按照杨峰的理论,正南推测着或许云楼的作用对于越王来说,并非是传统意义上藏纳自己尸骨的所在,而是更加接近于帮助他羽化升仙的祭祀场所。不过总体来说,即便越王的尸体没有最终埋在此地,就此讨论称呼云楼为“古墓”是否恰当的,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合乎情理的举动,杨峰的这句话应该还另有深意才对! 正南将杨峰的尸体平放在祭台上,又仔细检查了一番,确认这次他这次是真的死了以后,向绿水使了个眼色。绿水立刻会意,紧贴着站在周晓茹的身后――先前就是因为太过低估了她,以至于让她如此轻易地得手,这下无论如何都要看紧她了。 算上杨峰,祭台上已经有了四具尸体,放眼望去,一派肃杀的惨象。正南冷不丁的感觉脊背发凉,打了个哆嗦后,强迫自己将注意力转回到对杨峰的遗言的分析上。他忽然想到,在那句话之前,杨峰似乎还道出了个前提,好像是关于先前自己提过的什么疑问。假定这个前提和后面的话存在某种因果联系的话,是否可以借此猜出杨峰的意思呢? 两个疑问? 对了,先前被绑缚在祭台上的时候,正南的确问过杨峰每个人肩膀上的龙纹的来历,以及杨峰是如何凭借意念就可以在古墓中随意操控绳索、石柱甚至整个祭台的――当初正南在提出这两点疑问的时候本来也没做过多思考,只觉得这是剩下的为数不多的还在困扰着他的疑问而已,没想到杨峰对此讳莫如深,好像它们与他的计划成败之间存在着某些比较重大的关联一样。 杨峰的遗言没有交代完整,可显然是他不知何故改变了主意,打算解开正南的那两点疑问。如果说“我们并没有身处在古墓当中”是答案,或者至少是一部分答案的话,那这又作何解释呢? 纵使正南想得脑袋发胀,可仍旧还是一无所得,更有甚者,更多的疑问随之迎面扑来,很有那么点剪不断理还乱的势头。比如说,抛开杨峰遗言的含义不说,另外还有一个更加让人无法琢磨的疑点,那就是为何杨峰会一改先前的态度,转而试图解开正南的疑问呢?就在三两分钟前,他还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言之凿凿地说谁也无法安全离开这里,大有跟正南等人对抗到底的架势。可转眼间他就好像被什么东西或事情惊吓住了,以至于语无伦次地说出这么一句让人无法参透的话,看样子大有坦白交代的意思。 如果是林炀将杨峰刺死,这事倒还好解释。一来林炀的丈夫是被杨峰所杀,对她来说才有为夫报仇的动机;二来林炀本来就患有抑郁症,自从进入古墓后就越发严重起来,行为古怪且疯癫。可行凶者偏偏是周晓茹,更是选在杨峰态度大变的时候下手,难道说,周晓茹的目的是要阻止杨峰说出实情吗?这,这也太没道理可言了啊! 正南也知道若想弄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唯有审问周晓茹这一条路可行,可在他心底仍旧有几分心有不忍,便让绿水把周晓茹带到一边,试着看能不能问出些什么。他自己则是找到鲁宾逊,问他是怎么下到这层墓室的,可知道如何从这里出去? 鲁宾逊还处在刚才制服杨峰的亢奋当中,说出的话前言不搭后语,再加上有不少美国地方的俚语,正南费了些力气才算理清了思路。 原来众人在第二层墓室碰到白煞黑凶的时候,墓室正当中的地面因为承受不住重量而坍塌,正南等人被卷带着一起掉到了第三层当中,唯独机警的鲁宾逊得以幸免。他当时并未顺着来路逃跑,而是有意将自己隐藏在黑暗当中,借助独自在花谷丛林中生活了两年所掌握的生存技巧,他数次避开了怪兽的袭击,一直悄无声息地尾随在众人的身后。直到到了地下七层,正南和青山最后钻进石棺,随着整个祭台的合拢和向下翻转一起消失后,鲁宾逊在暗处瞧得真切,刚想上去仔细检查一番,冷不丁的瞄到对面的黑暗当中走出一个人影,停在了墓室的正当中,低头向下看了看,随即纵身一跳,竟然如同掉进水里,隐没得了无踪影了。 鲁宾逊看得一清二楚,那个黑影不是别人,正是杨峰。他分明记得杨峰已经在第二层墓室中死在了黑凶的手上,怎么此时又冒出来了,并且还形迹如此可疑呢? 早先正南等人在这里好像看了一段奇怪的影像,可鲁宾逊因为受限于藏身之地的角度关系,看得不大清楚,只是依稀觉得上面好像也有杨峰和自己的身影,可看背景并不像是最近发生过的事情。此时眼见杨峰“死而复生”,鲁宾逊的脑袋里不知缘何忽然闪过若干既陌生又熟悉的断断续续的画面,引得他越是想要琢磨清楚,就越是感觉头痛欲裂…… 正南听到这里已经大体上明白了,便对鲁宾逊简略讲述了一遍他们虚像中看到的东西,并说:中美联合考古队的队员,两年前曾在杨峰的带领下来过这里,其他人都命丧在杨峰的手上,唯独你得以逃脱――你说的刚才那阵头痛或许就是触景生情,回忆起了什么。只是不知道当年你是如何从这古墓中出去的,现在杨峰死了,你就成了大家的唯一希望,务必要赶快恢复记忆才行啊…… 正南一边说,一边慢慢走到祭台的中央,仰起头向上张望,果然发现在墓室顶上有个类似于琉璃彩砖的设置,只不过呈现八边形状,平静得如同石板一样,如果不是盯着它仔细查看,根本就不会注意到它的存在。想来刚才整个祭台就是经由那里从上翻转下来的。有了之前积累的经验,可以确定这种神秘液体应该于人无害,只是这琉璃彩砖距离地面足有六七米的高度,祭台之上别无它物,如何能顺利够到这个出口就是眼下最大的困难了…… 正南正绞尽脑汁地苦思着对策,忽然见绿水从旁走了过来,对着他悄声耳语道:“周晓茹说她知道如何出去,可要用这条信息跟你做笔交易……” ------------ 第74章 周晓茹的故事 [正文]第74章 周晓茹的故事 ------------ 正南越发觉得周晓茹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看来先前大家都被她柔弱的外表迷惑住了。如果说杨峰是个将凶神恶煞表露在外的屠夫的话,那周晓茹显然比起他来更具城府,让人每每在想着探究她的内心时,都会另有意外的发现,弄得旁人不知所以,惊诧莫名。正南暗自思忖着,她口中所谓的交易到底是什么意思,问题是先不管她是如何知道出路的,现在她与大家都被困在这里,对她来说,有什么比先安全出去更加重要的呢? 正南虽然满心狐疑,不过还是希望多过失望――毕竟自己对头顶的琉璃彩砖是否能够逆向通行没有把握,非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想胡乱尝试。如今,周晓茹既然声称另有出路,那就姑且听听她到底有何说法吧。 想到这里,正南朝着绿水点了点头,让她和青山先原地休息,自己则信步走到祭台的另外一侧,见周晓茹抱着双膝坐在地上,手臂上沾染的星星点点的血迹好像被她擦拭过,可却适得其反地模糊成几片血红,这令她浑身都透露出不自在,每间隔几秒,就会条件反射般的哆嗦几下,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正南盘腿坐在周晓茹的对面,也不率先开口,只是直视着对方。周晓茹头也不抬,轻哼了一声,随即用手指捋了捋垂到鬓角的头发,忽然开口道:“你见过我的姐姐了吧?” 就在之前的几秒钟里,正南对于周晓茹会说什么曾做出过几种猜测,可万没想到她竟会问出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来,心中难免犯起了嘀咕,琢磨着周晓茹该不会是也跟林炀一样,因为承受不起压力而变得疯癫了吧。如果真是这样,那先前她杀死杨峰的举动,到底是该被定义为蓄意之举,还是无心之失呢?又或者,这根本就是她又一次尝试博取同情的伎俩,故意说些不着边际的话,旨在让人相信她实属无辜吗? 正南心想既然这样,恐怕就要花上点时间来对周晓茹加以验证了,反正不管她想要耍出什么花招,料也难以如法炮制地糊弄过关,总归都会露出破绽的。可正当他想着如何搭话之际,周晓茹却顾自接着说道:“你不是说在泉州见过我的姐姐了吗,她叫周晓雅,比我大4岁,也比我漂亮很多……” 正南闻言只感到胃部一阵痉挛――此时他才恍然大悟,原来周晓茹说的,就是前些日子他刚到泉州时,在杨峰的别墅里见到的那个女人。现在想来,虽然那个周晓雅比起周晓茹来多了几分妖艳,可无论身材还是长相的确都有几分相像,难怪自己总觉得对周晓茹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呢。不过,当时周晓雅怎么会出现在杨峰的房子里,周晓茹此时提及此事,又是什么意思呢? 正南本能地预感到事情远没有表面上看来的这样简单,但在心中有数前,暂时保持沉默显然是更好的策略。好在周晓茹一直半低着头,根本没有注意到他脸上闪过的复杂表情,只是若有似无而又轻描淡写地继续说:“我们老家也在闽南,是个距离泉州两百多公里的一个小村。村子四面环山,土地贫瘠,生活困苦,祖辈世代在几分田地里求食,唯一的希望就是后代能够走出山村,到外面的世界里闯荡。姐姐初中毕业后就独自一人出走泉州,用她微薄的收入供养全家不说,还一直支持我念完高中考上大学。也就是从那时起,我立志以后一定要报答姐姐,所以故意放弃外省重点大学,转而选择了泉州本地的一个学校就读,指望着以后能够跟姐姐永不分离…… “渐渐的,姐姐变得衣着光鲜、出手阔绰,每次来学校看我时,都会随手扔下一两千的零花钱给我,要知道这可是老家的家人一年的收入,而我当时竟从没想过这些钱从哪来,反而只是隐约觉得,这世间能够比钱更好的东西,或许就只有更多更多的钱了。当然,我也注意到时时洋溢在姐姐脸上的快乐,可还只当她是跟我一样,是因为忽然降临的富足的生活而开心,却不曾意识到,在她看来,还有着比钱更加重要的东西……” 正南听到这里已经大体上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周晓茹的姐姐很早就与杨峰发展出了情人的关系了。他虽然还不知道后来周晓茹是如何介入到他们之间的关系的,可任凭是谁也能猜出个大概,大抵上无外乎是个喜新厌旧、姐妹反目的故事吧。难怪前些日子见到的那个周晓雅,一副失魂落魄,前言不搭后语的样子,看来是还在纠结于自己的妹妹和杨峰的暧昧关系中,余怒未消吧…… 周晓茹此时讲起这段往事,显然足以证明她神志清楚。正南一边揣摩着她的用意,一边半是宽慰地对她随口说:爱上一个坏男人并不能说是谁对谁错,可这也不能成为你杀人的理由! 出乎正南意料的是,周晓茹忽然“咯咯”笑出声来,随即用一种近乎嘲讽的语气说:“爱?我会爱那个男人?真是天大的笑话――姐姐人生最大的失败就是爱了一个不该爱的男人,满以为以后可以嫁做人妇、相夫教子了,可到头来还不是竹篮打水空欢喜么,我眼见着她的悲剧,又怎么会傻到重复她的老路呢?” 见正南还不明白,周晓茹继续说:“姐姐跟了杨峰两年,心安理得地花他的钱,住他的房子,只当自己早晚都会嫁给他,可哪知道杨峰从来就没有做过这个打算,他只是把她当做一枚棋子,随时都可以毫无顾忌地牺牲掉而已。姐姐读书不多,思想单纯得无以复加,在面对选择时,往往会把感情看的很重,甚至搭上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如果不是我无意中发现了她的日记,那今天被困在这里的,就会是她而不是我了…… “姐姐在日记中说,杨峰正在筹谋一件‘大事’,如果成功的话,两个人就可以变成神仙,在另外一个世界里永世相伴。但为了达成这个目的,必要先放弃凡胎肉身才可――姐姐自然不会将生命赌在如此怪异的奢望上,但见杨峰打定了主意,心知他绝不是在开玩笑,左思右想之下,竟然顺从的应承下来…… “姐姐的想法是,反正不管在哪个世界,只要能跟心爱的人在一起就好。她在异乡漂泊了几年,吃尽了苦头,受够了白眼,如果不是想着还有一家老小指望着她的供养,或许早就支撑不到今天了。如今既然看着我上了大学,家里的情况也大为改善,即使她不在了,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是时候该去为自己争取些幸福了…… “在那之前我在姐姐家中见过杨峰几次,谈不上什么好感,只觉得他在泉州是个不小的干部,算得上是有些本事的人,以后既然可能成为我的姐夫,满心希望他能够好好对待姐姐,可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会撺掇着姐姐一起殉情。于是我拿着姐姐的日记找到他,当面质问他到底想干什么?杨峰不动声色地告诉了我他的所有计划,甚至直言不讳地说,能够升仙成神的人只有他一个,至于姐姐,他其实并没有把她列入自己的计划之内,只是想借助她,认识我,然后让我帮他完成这个计划而已…… “我直斥杨峰是个疯子,正要转身离去,他却把我叫住,塞了几张纸给我,让我回去看看,如果有什么想法,再去找他不迟――正大哥你是个聪明人,应该能根据我的这些叙述,猜出前因后果了吧?” 正南正听得入神,不想周晓茹的话戛然而止,反倒饶有兴致地来考自己,自然不甘任怂,表面上胡乱的应付上几句无关痛痒的话,私下里却脑筋转得飞快。 他首先想到的是,周晓茹先前曾经跟他讲过自己的经历,现在看来那都是杜撰出来的情节罢了,按照时间推算,她应该也是最近才和杨峰相识。不过,既然知道了杨峰的计划,任何有理性的人都应该避之唯恐不及才对,她既然后来能够心甘情愿地参与其中,杨峰必定是动用了足够打动她的理由。然而,周晓茹不比她的姐姐,与杨峰之间并不存在所谓的爱情,再说她受过高等教育,思想应该更加趋近于理性,怎么会仅凭杨峰的只言片语,就相信了他的那番无稽之谈?怎么看这都毫无道理可言呢。 然而根据“存在即为合理”的理论,周晓茹后来既然能够出现在这里,那先前必然是接受了杨峰的邀约,如此说来,当初杨峰递给她的那几张纸,应该大有来头,或许即是推动周晓茹做出这个决定的最终动力了…… 正南忽然有所领悟,暗地里直骂自己蠢笨――令一个人由不信到信得死心塌地,有什么比让她自己去探究来得更加高效呢?如果没猜错的话,杨峰交给周晓茹的那几张纸片,应该就是他手上的那本《归藏》残卷吧,周晓茹回到家后,必然是依照残卷的能力和功用,验证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不少往事,进而才像杨峰一样,对其抱定了深信不疑的态度的。 正南把自己的想法讲给周晓茹,最后还不忘说:“这个推论只是建立在事实基础上的,虽然看上去是唯一合理的解释,但我还有一点不明白,那就是你也研习过《归藏》残卷,自然知道加入到杨峰的计划,无异于以身犯险,既然如此,你为什么最终还是选择了经此一行呢?” 周晓茹笑了笑,妩媚中带着无尽的得意:“因为,当时根据那几片纸片,我对未来将会发生什么得出了个明白无误的结论,而那结论与杨峰自认美好的设想刚好截然相反――呵呵,他做梦也想不到的是,他不仅没能杀了我,反而注定要被我杀死,这可真是一个天大的讽刺啊!” ------------ 第75章 见仁见智 [正文]第75章 见仁见智 ------------ 周晓茹娓娓道来,自始至终都保持着平缓的语气,好像讲述的并非性命攸关的故事一般。然而,一旁的正南却越发觉得不可思议,甚至为了掩饰自己直流的冷汗,数次下意识地用袖口在额头上擦了又擦。 其实令正南大惊失色的,并不是周晓茹的镇定自若,也不仅仅是她在这个计划中,有异于她柔弱的外表而充当的特殊角色,更为重要的是,正南在她字里行间的叙述中,一方面感觉她完全是据实相告,可另一方面又从中捕捉到了不少难以解释的漏洞和破绽,这不禁让他在相信与否上左右徘徊,捉摸不定…… 周晓茹似乎看出了正南的疑惑,告诉他无论想知道什么,都尽管可以提出。正南心中暗想这样也好,先姑且看她如何自圆其说,反正自己也不是傻子,可以被随便一个故事糊弄住的。 于是正南率先提出了心中最大的一个疑问,问周晓茹说她既然能够从《归藏》中,得出被对方杀死的并非是自己,反而是杨峰的这一结论,那么残卷的主人杨峰为何对此却并不知情呢?要知道这本天书流转到杨峰的手中已经足有两年之久,再加上他的工作本身就涉及到古物的甄选和辨别,应该早就对残卷所能推演出来的一切可能和结果都了熟于心才对,如果像周晓茹一样,能够从中看出自己升仙不成反被别人杀死的结局,那他肯定不会如此费尽心思地搞出这么多事情,而是为了顾全自己的性命,转而离开云楼所在的花谷越远越好。除非他本就想求得一死,可这又无法与他的计划相契合,怎么看都无法讲通了…… 还没等对方回答,正南又忽然联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周晓茹既然知晓了杨峰的计划,即便从《归藏》中预知到自己并不会在此行中送命,却分明早就知道了其中的凶险。别的不说,单是只身与老辣凶残的杨峰同行,就算是胆子再大的人也难免会心底打怵,更不要说还要做以己之手取他性命这样残酷的事了。如此说来,按照常理推断,周晓茹应该在一开始就拒绝了杨峰的请求,即便不就此向有关部门举报,至少也会告知自己的姐姐,然后一起远逃离泉州才对。但周晓茹最后显然是又做了一个情理之外的选择,这又是为什么呢? 正南自认为抓住了事情的关键,这两点疑问怎么看都属无解,周晓茹如果不能给出一个合乎情理的解释,那就只能说明其中另有猫腻吧! 周晓茹依旧神情自若气定神闲,只是待到正南刚说完时,脸上闪过一丝莫名的苦笑,随即有意掩饰过去,问正南要了根香烟,点燃后深深吸了几下,最后仰头向上吐出一大口烟雾,这才开口说:“杨峰的要求固然过分得让人难以接受,可我也不会傻到姐姐那样只图付出不求索取。对于这点,杨峰看得比谁都要清楚,他早就知道我最想要的是什么,所以第一次见面时,就已经拿出了一份写好的遗嘱,在财产的受益人一栏上填下了姐姐的名字。按照他的说法,等到他达到升仙的目的后,在这个世界里很快就会被认定为死亡,届时,姐姐就会合法地继承他名下所有的财产了――杨峰曾说他算不上一个贪官,所有的财产都是凭着自己对古董旧物的了解,买东卖西赚来的,数额虽然算不上巨大,但合计起来少说也有千万之数,再加上几处价值不菲的房产,足够让姐姐一辈子衣食无忧了。他说他根据一本奇书的推演,知晓了姐姐在我心中的地位,以及为了让姐姐能够幸福的生活,我所愿意付出的最大代价。还说如果我不接受他的要求,那只当他从没提过好了,当然,他会立刻与姐姐分道扬镳,姐姐和我所享受着的衣食无忧的生活也要就此画上句号了…… “对于杨峰的说法,开始我还嗤之以鼻,可回家翻看了他口中所说的奇书之后,几乎立刻就信以为真了。杨峰只给了我几页手书的草稿,其中援引的古文部分较少,更多的则是他用现代汉语所做的翻译和注脚,内容刚好是依照我的生日可以推演出相关命数的部分,稍加尝试,竟然可以将我此前20年的人生经历验证得分毫不差,仅是对于这本书来说,容不得我再有任何怀疑了……” 正南忽然打了个激灵,打断周晓茹插话道:“那几张纸上记录的东西出自杨峰之手,你就没有想过,如果他知道你过往的经历,完全可以据此编写出一套假的推演程式来,借此引你上钩呢?” 正南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忽然想出这种可能性的,之前他大抵上已经相信了关于《归藏》的预知能力,可杨峰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周晓茹,虽然只是很少的部分,但结合杨峰的性格,这样的举动难免还是让人感到几分可疑。难道,所谓的《归藏》只是个诱饵,根本就不像杨峰和周晓茹所说的那样神奇?想到这里,正南下意识的抹了抹上衣口袋,里面装着刚才从杨峰尸体上搜罗来的《归藏》残卷,如果不是时间紧迫,他倒是真想立刻就仔细验看一番,届时真假自然就一目了然了…… 正犹豫的时候,却听周晓茹出言否认道:“你的意思是说杨峰早就从姐姐那里探听到了我过往的经历?不,这绝不可能,我所推演的很多都属于小事,即便是姐姐也未必记得如此清楚,更没可能会向杨峰透露,天书之奇是确定的,等以后你自行看上几次就会明白其中的玄妙了。至于我嘛,原本就没有洞悉万物的奢望,当初之所以会下定决心以身犯险,也只为让姐姐能够继承到杨峰的财产而已。杨峰算准了我会为此甘愿丧命,却不知道其实死的是他,枉他一直自称读透了天书,并且自诩为天神的后代了……” 对与周晓茹的说法,正南虽然打底赞同,可仍旧摇摇头,说这还是不能解释为什么当初杨峰没有算到自己的结局呢? 周晓茹没有立刻回答杨峰的疑问,反而向他要《归藏》的残卷。杨峰手都伸进了口袋,可迟疑着没有取出。周晓茹立刻就明白了正南的意思,心想他肯定是是怕自己再有什么过激的举动,以至于损毁了这本天书吧。于是她索性也就缩回手,笑着道:“我只是想用实例来加以解说而已,不过南哥你天性聪明,看来是多此一举了――杨峰他的确对古旧之物极有研究,两年的时间里也大抵上算是把天书琢磨明白了,可问题是天书既然是残卷,又用古代文字和语法书写,由此就涉及到一个类似于不同语种之间的转换和翻译问题。我在泉州读的是师范大学,主修专业刚好是古代汉语和文字,虽然杨峰给我的只是几张纸片,但上面除了他自己的注解外,还有几段是他从天书古卷上抄录下来的原文,字数不多,并且都是先秦的文字书写,对于它们所表达的意思,是否跟杨峰的翻译相吻合,开始我还有所怀疑,于是特意向学校的几个古代汉语的教授请教,不想最后竟然得出了一个意外的收获…… “教授跟我说,占卜类的书籍类似于图书馆的索引系统,根据几条线索指向某件独一无二的事件,由此对过去和未来起到推演和预测的作用。但是,如果一旦对某个索引的线索领会错误,自然推导出来的结果也会大相径庭了――因为事关机密,我是把那几段天书古语拆开分别向几个不同的教授请教,他们只当这是我的个人爱好而已,也没能给出太过具体的意见。可根据仅有的指导,再加上又查询了不少相关的资料,最后我才发现原来杨峰对于天书的翻译虽然还算准确,可在某些语法上却出现的失误,其中最为重大的,就要数将一个类似于被动的语句翻译成了主动,从而导致推演出的结果彻底倒置了……” 正南脑袋里灵关一闪,道:“你的意思是说,‘你杀他’被他领会成了‘他杀你’?” 正南不敢相信事情竟会如此具有戏剧性,杨峰机关算尽,竟然败在自己对《归藏》残卷的理解失误之上,如果他泉下有知,不知是否会在大为光火之余,也感叹于造物弄人了。 周晓茹点点头,却又道:“我看到的天书部分太少,与其说推断,倒不如说是猜测更为准确,至于它在你的手中究竟能发挥什么作用,那就要看你自己该如何解读了。正所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如果真能完全领悟,那天书也就不足以为天书了……” 正南从周晓茹的话里听出了些许老练,心想这与她刚刚20岁出头的年龄极不相符,或许是她从这次艰险的行程中别有领悟吧。不过,周晓茹异乎寻常的坦诚背后,显然还另有目的和意图,如果自己猜得不错,大概就与先前她所说的“交易”有关吧…… 难道说她也在打《归藏》的主意――正南不可避免地在心底泛起了嘀咕。 ------------ 第76章 不存在的古墓 [正文]第76章 不存在的古墓 ------------ 这个念头只在正南的脑中一闪而过,随即就被他否定掉了――一方面从周晓茹的话语中,并不能听出半点她想要杨峰遗留下来的那本天书残卷的意思;再者说了,她现在可是背负着谋杀两个人的罪名,即便安全出去,还不得不要面对着法律的制裁,天书对她来说,怎么看都是件遥不可及而又毫无用处的东西呢!除非,她根本就没想着出去,而是继续杨峰没有完成的事,也来尝试一下升仙成神的滋味?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包括自己在内还侥幸未死的几个人,岂不是都成了她接下来的目标了吗? 正南一边这样想着,一边警觉起来。先前他曾吩咐过让青山时刻留意周晓茹的举动,一旦见她行为异常,甚至可以无所顾忌的动用一些粗鲁的手段,避免让她再伤害到旁人。可这样的工作也只能交给青山来做,面对着花容月貌楚楚动人的周晓茹,正南自认无论如何也下不去手,说的话,这次如果不是周晓茹指名道姓地找他单独谈话的话,正南甚至因为不想对她恶语相向,而要刻意回避与她的接触了…… 然而总的来说,周晓茹的一番话还是令正南大敢意外。当中涉及到天书《归藏》的部分,恐怕还要等以后有时间后再细细分析和品味,当务之急却是要弄明白周晓茹所说的交易到底是何所指,如果真跟这古墓的出路有关,倒不失为是一个可以尝试寻得的捷径了。 周晓茹似乎也觉察到了正南的态度,将有关天书的话题草草了结后,略微沉了口气,忽然道:“刚才你的诸多疑问当中,有一点我还没有做出解释,明知道杨峰居心不轨,我为何还会来这么个鬼地方――其实这个问题的答案很简单,先前我也不止一次透露过我的想法,杨峰在他自以为周详的计划上虽然错的离谱,可有一点却拿捏的十分准确,即按照我的价值观,金钱远比生命来的更加重要……” 正南听到这里暗骂了一声,心想自己竟然想得太过复杂了,周晓茹的确之前曾经多次暗示过她对于杨峰财产的觊觎,只是自己一直想当然的认为,能够让一个人命都不顾的,应该是更加有价值的东西才对,现在看来人和人的想法真是大不相同啊。 周晓茹幼年生活困苦,物质上的富足自然成为她首要追求的东西,原本这本算不上什么,可惜刚巧被杨峰利用,成为被他的金钱所俘获的一个牺牲品了。当然,好在周晓茹另有打算,在与杨峰的斗智斗勇过程中算是略胜一筹,可也无可避免地落下一个图财害命的罪名,孰对孰错,这又是另外一个见仁见智的问题了…… 正南一方面觉得周晓茹为了钱财而不惜杀人的举动太过狠辣,另一方面又想到她的作为并非是为了自己,而是想给自己的姐姐以富足的生活,这种行为即便不能用伟大加以界定,至少也可以说是有几分无私。不过话分两头,即便可以暂时把周晓茹杀死杨峰的行为的定性问题搁置到一边,但richard的死却是正南无论如何也不能回避的问题――前者或许可以用自卫的理由加以搪塞,后者却是实实在在的谋杀,如果周晓茹所设想的“交易”是让正南忽略掉这个事实,继而在大家出去后当她什么都没做过而逃脱了法律或者道义上的惩罚的话,这样的要求在正南看来,无异于是周晓茹对于他处事的原则和底线的极大蔑视了…… 想到这里,正南禁不住自鼻腔内发出一声轻哼,正要开口之际,却不想周晓茹抢先说道:“南哥你别误会,我可没想着让你放我一马,自古欠债还钱杀人偿命,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自打狠下心来走进花谷的那一刻起,我也没想着能够活着出去,或许任何人在看清楚了自己的命运时,都会像我一样对什么都处之泰然了。先前,你曾经许诺过无论何时都会保护我,如果我此时强行让你遵守许诺,不仅不会如愿以偿,反而会令你对我更加反感和厌恶吧?因此我才不会傻到这么做,我所希望的只是南哥你能另外答应我一个不算苛刻的请求,就是在出去后,帮我照顾一下我的姐姐,她一下子失去两个最爱的人,不知道会……” 周晓茹说到这里哽咽了,长长的睫毛上沾满的泪珠,借着她眨眼之际汇聚在一起,继而顺着绯红的双颊慢慢滑落,悄声地滴在地上…… 正南被眼前这一幕打动,略作考虑后毅然点了点头,算是应承了下来。其实他明白周晓茹话语中透露出的潜台词:杨峰虽然立了遗嘱,将她的姐姐列为财产继承人,可杨峰毕竟是死于周晓茹之手,即便这份遗嘱能够得到法律上的承认,但仍旧无法确保就会被顺利执行,别的不说,万一从哪里冒出几个杨峰的亲朋好友,借势向周晓雅施压的话,那些财产究竟姓甚名谁还是未知之数呢!周晓茹的“照顾”之说,无非是让正南到时候从旁出力,帮她势单力孤的姐姐而已。虽然有些强人所难,但考虑到她是要把古墓的出路告诉大家作为交换,算得上是笔合乎情理的交易周晓茹见正南答应下来,赶紧擦干了眼泪,转悲为喜,一把将正南的手揽住,左右摇摆了几下,高兴得像个刚刚拿到新年礼物的小女孩一样。此举反倒令正南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抽手回来,表面上不尴不尬的笑了笑,心中却是乱鼓猛敲,好不容易平复了下心情,这才问周晓茹这古墓的出路到底在哪里? “其实我们根本就没在古墓里,所谓的云楼飞栈也都并不存在!” 正南原本满怀希望地能从周晓茹那里听到些有用的信息,却不想她说出这么一句没头没脑地话来,惹得他沉下脸来正要发作,忽然记起杨峰临死前似乎也表述过类似的意思,再联想到此时的周晓茹绝对没有哄骗自己的道理,只好先压住火气,问周晓茹这话是什么意思,如果大家不在闽君摇的古墓里,难道都在做梦不成? “差不多――”周晓茹没有立刻解释,而是忽然将自己的手腕送到正南的鼻子底下,淡淡的说,“你先闻闻这是什么味道?” 正南莫名所以,鼻子一张一翕之际,只觉得唯一能够闻得到的,只是一直在周晓茹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虽算不上强烈,却异香扑鼻的香水味道而已。说来也怪,众人经过这两天来的奔波,浑身上下早就臭不可闻了,唯独周晓茹仍然芳香依旧,甚至没有半点汗渍的酸味,实在有够奇怪,可尽管如此,这又与眼下的话题有何干系呢? 正南满心希望周晓茹能够立刻解开他的疑惑,可事情远超过他想象的复杂,显然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得清的,他只好耐着性子,听周晓茹从头到尾细细道来。越是听到后面,越是惊诧不已,两次三番的推敲之下,竟然找不出周晓茹的叙述中有哪怕半点漏洞,可仍旧满心狐疑,不敢轻言相信。 周晓茹坚持说,百花谷中的古墓包括云楼和飞栈在内,其实都并非是真实存在的东西,而是众人产生的幻觉而已。当初,杨峰选定位于闽南的这处山谷,在谷口处建造起了一幢木制别墅,然后借助有的放矢的邮件,吸引众人来到这里。只一晚上的功夫,山谷竟会天崩地裂,逼得众人不得不深入谷内,最终步入这处危机丛生的所谓的古墓当中。这一系列的变故接二连三地袭来,好像是经过人为安排一样的精确,甚至精确得不那么真实了。其实只要静下心来仔细想想,就会发觉其中另有玄妙…… 所有的事情都是由谷口的别墅为起点发展来的,而实际的情形是,大家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别墅,至于后面发生的所有的事,说的简单一点,就只是在一个类似于梦境中的遭遇而已。至于促成这个梦境的,就是杨峰事先让周晓茹喷洒在她身上的这种特制的“香水”。 从泉州出发前,杨峰就让周晓茹喷洒了某种特质的东西。因为自信心过度膨胀的关系,杨峰对于周晓茹并不隐瞒什么,直言告诉她说,这种“香水”是他前些年从一个湘西苗族部落里求来的,拥有摄人心魄的神奇力量。两年前他就曾尝试着用它来帮助自己完成计划,只可惜最后功亏一篑,这次重新来过,计划周详之下,肯定不会再出任何差错了。 对于“香水”的具体功用,杨峰只是略微提了一提,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周晓茹自知这关系到若干人的生死,自然听得无比仔细,她本就机灵聪慧,再三推敲之下,终于领悟了其中的玄妙。 原来,这种香水的作用,可以将闻到它气味的人的灵魂从**上**上暂时剥离开来,放置在一个预先设定好的虚拟环境中,犹如一个梦境一般,只是深陷其中的人只当一切都是亲身经历,自始至终都浑然不知…… ------------ 第77章 盗梦 [正文]第77章 盗梦 ------------ 如果百花谷内的云楼飞栈并不存在,那众人先前经历的黑凶白煞、北瓜蜜獾等原本就是虚无之物了――正南一时间还是没有领会周晓茹的意思,只觉得她的说法简直是对自己已知的事物,和过往的经历的极大颠覆,如果换做另外一个人来聆听,恐怕早就大摇其头的出言否定了,现在即便是自己,在听到这种虽无破绽,却怎么看都像是个天方夜谭般的故事,也是怀疑多过轻信,拿捏不准真相究竟如何。 不过,正南随即就想到一点,心下的狐疑一下子就被希望所代替了。 按照周晓茹的说法,众人根本就没有深入到过花谷的内部,而是自始至终都待在谷口的木屋别墅当中,只是中了杨峰预先设定好的某种致幻香气,一时间造成了魂魄分离而已――如果事情真是这样,那先前横死的孙建、richard、施万杰,甚至包括杨峰在内,实际上都并没有死,而是和其他人一样,现在正平安无事地躺在别墅大厅里的沙发上吧? 杨峰虽然穷凶极恶,但如果孙建等人并没有死的话,这在正南看来也可称得上是件天大的好事。可正当他满心欢喜时,周晓茹却当头叫了一泼凉水,顿时又让他跌回到先前的失望当中。 周晓茹问正南是否看过时下比较流行的那部《黑客帝国》,正南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电影中的人类躯体都被代号“母体”的机器人控制,为了从人类身上获取生物能源,“母体”营造了一个虚拟的世界,令人类的精神在那里生息繁衍,以此提供给“母体”以源源不断的能源。只有极少数人脱离了矩阵,加入隐藏在地下的反抗组织,与机器人进行旷日持久的对抗。 如果眼下的情形与电影的设定相类似的话,那孙建他们就不可能还活着了――就像电影中反抗组织的成员,虽然只是以光电信号的形式进入虚拟世界,遭遇杀毒软件所化身的特工攻击和杀戮后,他们存在于现实当中的躯体也会产生相应的反应,一旦不幸在“母体”中战死,存在于真实世界里的躯体也就同样归于死亡的状态了。 这也很好理解,人类的**终究不能脱离了精神而存在,就像已经被宣布为脑死亡的植物人,虽然一切身体指标都属正常,但实际上与死人无异。如果周晓茹所言非虚,众人的精神游离于身体已经足有2天多的时间,在这期间孙建等人的精神化身已经被杀死,那么可以推想出他们的躯体此时也必定没了半点气息了。 正南更是进一步想到:即便不考虑孙建等人的死活,就连现在还活着的几个人,如果不能尽快回到现实世界当中的话,时间一长,大家的躯体也会因为饥渴而变得慢慢衰弱直至死亡,真要那样的话,游离在外的精神该又何去何从呢? 怎么忽然觉得这样的情形像极了中国的鬼怪之说,难道俗称的孤魂野鬼,就是他们现在的这种状态?可惜眼下时间紧迫,容不得正南过多猜测这其中的关系,一想到再在这里拖延两三日的话,大家就会不得不面对回天乏术的风险,趁着尚有时间,还是赶紧问周晓茹到底该如何出去――或者,话句话说,这处幻境到底该如何破解吧! 周晓茹见正南默认了她所提出的交易,显得十分高兴,正南急问破解之法,周晓茹却又没有立刻点破,只问他是否记得,在梦境中的这翻冒险中,可曾有什么还没有解开的疑问。 正南何等聪明,只是经周晓茹略一提醒,立刻就有所领悟,忙问周晓茹所指的,该不会是指先前采来的那些花瓣吧? 正南依稀记得,当初让周晓茹独自逃生的时候,她曾隐约提及让正南在危难的时候使用百花。后来在被北瓜逼得进退维谷时,正南和青山正是用它,这才从死中得脱的。现在还有一袋存在青山的背包里,虽然还不明就里,可这些采自花谷中的花瓣显然具有某种特别的能力,如果说有什么东西能够帮助大家破除这场梦境的话,那或许正是这些花瓣的作用罢! 杨峰在《科学》杂志的网站上发过一段评论,其中就有“若得百花,可窥天下”的描述。虽然这大抵是他的故弄玄虚之举,可那段描述却显然另有深意。《归藏》是洞悉万物的奇书,这应该就是“窥天下”说法的来历,可杨峰偏偏要在前面加上“得百花”作为前提,如此说来,那些花瓣究竟有什么作用,反倒显得有些含混和暧昧了。 众人现在都身处在梦境当中,即便从杨峰手上拿到了《归藏》,也无法改变守着宝藏没饭吃的局面,百花能够克制梦境中的阴晦之物,当初大家之所以费心收集,也正是出于杨峰的提议,现在想来,或许这是杨峰当初为他自己所留的后手――即便升仙不成,也可以用百花来破除梦境,回到现实中去吧。 正南一瞬间在心底产生了颇多联想,转而再向周晓茹求证时竟然立刻就得到了她的肯定。可她却又说,仅是百花不足以成事,还要有别的东西加以辅助。当初在来花谷的路上时,杨峰曾跟她炫耀过他两年前的那次经历,只说当时要不是让一个老美和一个脚夫跑掉的话,他早就功成,不至于再苦等了两年的机会。说到兴头上,他把他如何布下这次的圈套,一步步引得众人走进来所做的准备全部都讲了出来。周晓茹表面上装作若无其事,暗地里铭记下杨峰的每个字句,后来竟然从中窥察出了破解梦境之法,这也算是机缘巧合、老天相助吧…… 正南点点头说:“要说起来那个姓葛的脚夫我在云楼之外曾经见过,当时还当他是个鬼魂,原来和鲁宾逊一样,也是两年前从杨峰手上逃脱的幸存者。不过,你说要和百花相配合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我们这一行来装备东丢西扔的,差不多都损失殆尽了,该不会不巧我们手上已经没有的吧?” 没想到周晓茹却说:我身上的这股异香源自湘西苗境,杨峰说是一种失传久矣的“梦蛊”之术。来之前我也曾遍查资料,知道苗族现在流行一种特有的“情蛊”,就是由我身上的“梦蛊”发展而来。 《蛊经》记载:“巫蛊中有一种情蛊,乃是花蛊的一种,以九十九个负心人的血肉培植,三月开花,极其艳丽,此时如以养蛊人的心血相触,即成情蛊。中蛊者不得思**,否则心痛难忍,每思一次,心痛更甚,九十九日后,心痛至死。蛊者必是个用情至深的人,同时要以命饲蛊,蛊方能成,故此蛊世间罕见。” 其实所谓的“情蛊”是苗族女孩子特有的,用“心血”加“蛊”练成,每日以心血喂养,十年得一“情蛊”,此“情蛊”可下在饭菜中,也可下在服饰上,苗族女孩子都以此蛊下在自己的情郎身上。每月“情蛊”会发作一次,中了“情蛊”的人如果不吃解药的话,在发作的时候,大多数人甚至会忍受不住痛苦而自杀了。由此可知,“情蛊”可是算是蛊中的极品,要是中了它,人就会失去意识,整个人都臣服于下蛊之人。 而我们所中的“梦蛊”既然是“情蛊”的前身,其致毒道理和破解之法应该大同小异。如果我猜得不错,百花虽然是化解“梦蛊”的解药,但与“情蛊”一样,仍需要一味药引从旁加以辅助才行,《蛊经》上记载的“情蛊”解药是施蛊人的血液,那么,我猜想,我们需要和百花混合的,应该就是杨峰的血了…… 正南开始还觉得周晓茹的推测完全不着边际,毫无根据可言,可他忽然间想到自己在第三层墓室遭遇北瓜制造的幻觉的时,正是青山的血液才令他重新清醒过来的,后来他们两个人曾经探讨过血液对于山谷内的阴物是否具有克制作用,可受限于所知甚少,最终也没有得出确定的结论。而现今,既然已经知道整云楼飞栈只是一个虚拟的世界,再来分析先前的经历,不得不说周晓茹的推测还是有几分靠谱的。 正南因为兴趣使然,以前也曾研究过苗族的巫蛊之术,知道周晓茹刚才关于“情蛊”的描述基本属实。苗人世居夷瘴之地,对于蛇虫蛊术运用的娴熟至极,每种巫蛊都有其特定的解毒方法,解药配方更是以千万计,即便是苗寨的巫师来说也不敢马虎。然而,大家所中的“梦蛊”既已是失传的蛊术,当下也只能依循所知来对解药的成分加以推测,好在百花和人的血液这两样东西都无毒无害,即便没有起到解毒的效果,应该也不会对大家造成什么太大的危害吧? 话虽如此,可正南一想到要饮下杨峰死尸身上的血液,还是禁不住直犯恶心,不禁在心底琢磨到如果可以的话,他倒宁愿用自己的血来代替了。 正感到进退两难的时候,正南忽然感觉有人从身后走近上来,在他席地盘坐的正前方投下了一个巨大且身形扭曲的人影。 正南心下一惊,立刻本能地伸手在腰间摸索,可随即就想起他那把英吉沙刀早就不知所踪了。如今自己和周晓茹都盘坐在地上,背后那不知是什么东西的东西靠的如此之近,如果来者不善的话,那现在手无寸铁可该如何应对啊? ------------ 第78章 消失的牙齿 [正文]第78章 消失的牙齿 ------------ 面对如此窘境,正南心下早就凉了半截,可还下意识地作出了反应,小腿发力在地上一撑,随即就势向边上偏过脑袋,半转过身,抡起手臂,朝着身后的黑影扫去。 这一下全无招式可言,事发突然,正南自然是出尽全力,可手臂刚抡过半圈,就兀自停了下来,忍不住对着身后的人嗔怒道:“林老师,你在这里干什么?” 正南一直不知道林炀的职业,对她的称谓是从施万杰那里沿袭过来的,谈不上准确与否,但因为想到她既然身为教师的妻子,这个称谓也可以算是合乎情理吧。 先前从林炀身上携带的药来看,可以知道她有比较严重的抑郁症,这类疾病本身就可大可小,再加上施万杰的死显然对她打击不小,自那之后她就一直魂不守舍,严重的时候甚至给人以已经发疯了的感觉。正因如此,包括正南在内的所有人在一般情况下都对她敬而远之,唯独心地善良的绿水总是对她不离左右,就连被僵尸追得四处奔逃时,也是她在倾尽全力地护卫着她,要说起来,林炀能够活到现在,她可算是居功至伟了…… 现在大家停留在祭台之上,暂时没了紧迫的威胁,人人都累得巴不得仰躺下来大睡一觉,唯独林炀还不知疲倦地四下里兜来逛去,考虑到祭台本就不大,四边都是光滑并且难以攀爬的墙壁,即便是绿水也都没太在意,谁知道她冷不丁地跑到正南的身后,幸好正南眼疾手快,不然被他这一巴掌打在身上,林炀的状况可就不止是疯癫而已了。 正南的脾气再好,被林炀这么一吓也不禁动气怒来,好在他还不失风度,只是强压着心中的火气,质问林炀到底想干什么? 林炀却不作答,只是瞄了眼正南身后的周晓茹,转而对着正南“嘿嘿”干笑了两声,转身踮着脚,又朝祭台的另外一边走去。 林炀闹出的这段插曲虽然着实吓人,可好在来得快去得也快,正南虽然对林炀的健康状况较为担心,可想到大家现在都身处险境,实在没时间去分心关注了,正所谓事有轻重缓急,现在既然了解了周晓茹的逃离此地的方法,是时候将其付诸实施,借此校验真伪一试究竟了。 正南扔下周晓茹,先是找到青山,问他要了背包里装着花瓣的塑料口袋和一个小塑料瓶子,然后走回到杨峰的尸体旁,用花瓣沾了些已经有些干硬的血迹…… 这套动作下来,正南时刻留意这周边的环境,期盼着墙壁就此全部退去,木屋中客厅的摆设映入眼帘,大家重又回到花谷的起点,就此成功脱险。然而直到沾了血迹的花瓣被他捏得渗出汁水,并且快要滴满了塑料瓶时,期望的变化始终都没出现,正南望着手中瓶子里奇怪颜色的液体,想到只有试着喝下它才能确定这个方法究竟管用与否时,喉咙里像卡着什么东西一样,兀自干呕了几下,却始终吐不出一星半点,他索性闭上眼睛,抬起手,狠心将塑料瓶向嘴边送来…… 瓶子还没等送到嘴边,忽然被人从旁抢了过去,正南睁开眼,发现这次又是林炀。这个女人就在他的面前抬手举了下塑料瓶,做出一个敬酒一样的手势,接着一仰脖子,将瓶子里的液体“咕噜噜”地吞下几大口,末了还大咧咧地打了个响嗝,一副不知深浅无所畏惧的神情。 正南距离林炀只有半米之遥,照道理说完全有时间从她手上抢回瓶子,可在那一瞬间,他被某种说不上自私的心理所占据,没有在第一时间出手,反而只是停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林炀代替他做了他百般厌恶去做的事情,然后怀揣着几分歉疚的心情,观察起喝下那所谓的百花血水后,在林炀的身体上,是否引发了期望中的反应。 林炀又打了两个响嗝,嘴巴里喷出不香不臭却很怪异的气味,直冲正南的脸扑来,可除此之外,包括林炀和周边的环境在内,都没有发生任何能够分辨出来的变化。 正南又耐心等了几秒钟,终于还是失去了耐心,心想周晓茹的方法本就是她自行总结而来,没有效果也在情理之中,只是若想再找到别的方法怎么看都希望渺茫,一想到可能会死在这么个根本就不存在的地方,任谁都会有点啼笑皆非的感觉。想到这里,正南心中忽然生出几分厌倦――若知道疲于奔命的结果仍旧是难逃一死,还不如在死在北瓜和蜜獾的手上来的痛快一点…… 林炀似乎全无正南的苦恼,习惯性的咧着嘴对着正南阴笑了一下,就要转身走开。正南本也想就此做算,可忽然觉得哪里不对,下意识地一把拉住林炀的手臂,硬是将她的身体重又扭转回来,对着她还没来得及合拢的嘴仔细看了又看,忍不住问道:“林老师,你的门牙哪里去了?” 喧闹声将绿水和青山都吸引了过来,经正南这么一说,姐弟俩也将转而去看林炀,果然发现她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两颗门牙。 本来这也不算什么大事,一路下来,每个人都伤痕累累,磕掉了牙齿已经算是相对轻微的伤痛了。可正南分明记得,就在林炀喝掉百花血水时,她的门牙还好好地呆在它们原本的位置上,可怎么一转身的功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呢? 再仔细看时,大家又另有发现:林炀的门牙虽然不在,可由他们所在的位置看去,并不能透过她缺失牙齿露出的间隙,直接看透进林炀的口腔之内,其间好像被什么不透明却又不可见的东西阻隔着,着实怪异。 林炀极其配合地半张着嘴,好像享受着她给大家造成的困惑一般。正南开始还百思不得其解,好在随后有所领悟,在自己的脑袋上拍了一下,然后从林炀手中抢过塑料瓶后告诉于氏姐弟说:“这是混杂了杨峰血迹的百花水,本来我想试试看它是否是解开眼前幻境的解药,可被林老师抢先喝了几口,大概是水中的色素附着在了她的牙齿上,所以说她的牙齿并没有凭空消失,只是被黑色遮挡住了而已……” 经正南一说,姐弟俩也明白过来,联想起在东北一些民间艺术里,演员也是将个别牙齿涂黑,装扮成豁牙子的角色,以此观之,发生在林炀身上的事也就谈不上古怪了。只是,正南说的什么“幻境”、“解药”之类的话,青山却是没能领会,他趁着绿水从她怀中找出一块干净的手帕,用一角在林炀染黑的门牙上擦拭的功夫,忙问正南刚才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经历了这番折腾,正南一时间只觉得百感交集,内心被失望的情绪占满,甚至没了与青山闲聊的兴致,只是将他与周晓茹的对话择其要者跟青山讲了个大概,末了还说此路看来是不通了,如今大家都被困在某种形式的梦境里,你以前可曾听你三叔讲过这类幻境的破解方法吗? 青山点点头,继而又摇摇头道:三叔倒是曾经说过世有六界,是为神、仙、冥、人、魔、灵,六界之间彼此暗通而又界限鲜明,除非用特殊的方法才能在其间穿行,他还说上古时有先贤名士深谙此道,为当时的人们奉若仙神,只可惜他们所著之书辗转中遗失,致使当今更是仙法不传,别说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就连古往今来那些发丘摸金、搬山卸岭的魁首们都未必能探得其中的玄妙了…… 正南忽然想到什么,从腰间摸出杨峰的残卷译稿,随手翻看起来――他想到的是,既然杨峰是这幻境的制造者,而他的所有行动又是根据这本上古奇书的记载而来,那么是否能从书上寻找到破解幻境的蛛丝马迹呢?青山口中的先贤名士所著之书既然秘而不传,或许就是的与《周易》齐名的《连山》和《归藏》? 然而刚看了几页,正南就没了兴致。残卷虽然经过杨峰的翻译,却仍旧有很多难以读出的文字甚至图画,就连小段的白话文注脚也都驴唇不对马嘴,让人看得似懂非懂,更别说从中参透出什么了。本来依照正南的水平,要想破解残卷所记录的含义并不十分困难,可他现在心烦意乱,看了几眼就觉得精疲力尽、只是碍于此事关系重大,这才耐着性子一字一句地推敲起来…… 正南和青山正被残卷搞的头昏眼花,冷不丁地听到绿水发出一声惊呼,抬起头却见绿水和林炀还在她们刚才所占的位置上,鲁宾逊和周晓茹也在祭台的周边休息,四下里并无半点异常,绿水却是一脸的慌张,额头上满是汗珠,尾灯开口解释,先是抓住林炀的手腕扬在半空中摆了又摆…… 正南和青山距离绿水本就只有两三步远,这一看之下顿时也吃惊不小,两个人心中都不免泛起嘀咕,琢磨着林炀的牙齿是被色素染成了黑色还好理解,怎么她被绿水抬起的手臂上,又不见了一只手掌呢? ------------ 第79章 阁楼 [正文]第79章 阁楼 ------------ 林炀在喝下百花水后身体上呈现出来的变化,一开始还没能引起大家的注意,就在正南和青山将全部精力倾注在《归藏》残卷上,试图从中找到出路的时候,绿水就一直从旁照顾着林炀。 她先用手帕在林炀的牙齿上擦拭了一番,可费了不小的气力,林炀的门牙仍旧仍旧像是完全不见了踪影一样,更有甚者,这种趋势慢慢向她其它牙齿蔓延开来,只几秒钟的功夫,已经有七八颗牙齿先后“消失”,现在绿水乍看上去,林炀的双唇之间漆黑一片,就像个无底深洞一般了。 绿水见状心知不妙,刚想叫正南再来看看,还没等开口,冷不丁地就见林炀右手也逐渐变成透明,很快手腕的顶端就变得光秃秃的,并且一点点向小臂延伸而去,又惊又怕之下,这才发出了那声呼叫…… 正南和青山也没想到事情会出现这样的变化,壮着胆子上来碰了碰林炀原本手掌所在的地方,可哪里却是空荡荡的,没有半点血肉,光秃的小臂边缘根本不是因为受到什么外伤而断裂,因此也不见林炀表现出任何疼痛的感觉,看来他们先前对于林炀的牙齿为何消失而做的猜测并不准确,换句话说,林炀的身体之所以出现这样的变化,十有**还是源自喝下百花水的原因吧。 众人围在林炀的左右,可一时间谁都没有应对的办法,只能呆立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林炀的身体从好几个部位开始,并逐渐向全身蔓延着变得透明,不知道过了多久,林炀竟然就这样在大家目不转睛的注视下,凭空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青山看的目瞪口呆,末了转过头,问正南这是怎么个意思?正南也是满脸惊诧,可眼睛一转,忽然扬起嘴角,呵呵笑了起来,惹得绿水和青山还当他像林炀一样发了疯了,好在随即听他开口道:“咱们有救了,看来这百花水的确有效,林炀的消失并非凭空而来,她现在大概已经从幻境回到现实了——绿水,你快去把周晓茹带过来,咱们先离开这里再说!” 绿水应声而去,青山则大喊着把鲁宾逊也叫了过来,正南将塑料瓶握在手中摇了摇,然后用指甲在瓶子上划了几道,将剩下的百花水均分成五份,待到所有人都聚拢过来后,先将瓶子递给了周晓茹,让她先喝掉一份。 大家知道要喝的东西里混杂了杨峰的血迹后都有些局促,唯独周晓茹没有任何顾忌,接过塑料瓶后眉头都没有皱上一下仰头就喝了一口。周晓茹这样的表现全在正南的意料之中,他之所以让她第一个尝试,正是考虑这可以带动起旁人,令大家都鼓足无所畏惧的勇气。事实也的确如此,与喝下未知味道的东西相比,继续待在这幽暗恐怖的地下显然更令人们感到不安,于是,绿水、青山、鲁宾逊直到正南,每个人都强忍住没有作呕,狠下心来喝下了属于自己的那份血水…… 大家围成一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每一秒中都在等待的忐忑中煎熬,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们都开始注意到了在别人身上已经开始发生的的变化,但自身却又都感觉不痛不痒,除了难以避免的心跳加速外,浑然不觉有任何异常和古怪。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在每个人面漆那都出现一道刺眼的白光,逼得他们不得不闭上眼睛,待到重又睁开时,四周冰冷的墙壁却都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则是几面书架,和头顶木制天花板及水晶大吊灯…… 正南拼命揉了揉眼睛,一时间还不敢确信真的回到了别墅当中。虽然从这里进入花谷——实际上确切的说法应该是是精神的游离——才不过三四天的时间,可再见到屋内熟悉的布置后,他竟然有了恍若隔世的感觉,先前在北瓜蜜獾和巨蚺的围攻下有过数次九死一生的经历,谁又能想到仅是小小的一瓶百花水,就能吧把大家从险境中带回到现实?这样的结果虽然让人喜出望外,却给正南以分外不真实的感觉,他甚至担心的不敢眨下眼睛,唯恐眼前的一切也只是幻觉而已,随时都可能会重又消失…… 其余几个人也都相继都从迷惘中清醒过来,不知是忽然谁发出“哇”的一声惊叫,吓得正南回过神来,这才看到了意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的惨象:斜侧面的沙发上,richard、小健和施万杰歪斜地依靠在一起,从他们口鼻耳中渗出的血迹一直蔓延到沙发前面的地板上,虽然已经干硬,却仍旧散发出一股腐烂腥臭的味道…… 饶是青山胆大,竟然硬着头皮凑上前去,伸手在他们的鼻息间试了试,随后对正南摇摇头,示意他们已经死了很久没得救了。 正南瞄了一眼处之泰然的周晓茹,想到她很早就知道会发生这样的惨剧,如果一开就告诉大家的话,眼前这几个人显然就不会搭上性命了。要说起来,周晓茹即便不算杨峰的同谋,对于这些人的死也应该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只是正南先前曾与她有过那个所谓的君子协议,于情于理都不好再秋后算账地为难她吧。 说话间青山的肚子打了几个响鼓,大家这才想起这几天他们都沉睡在幻境里滴水未进,客厅转角过去就是厨房,冰箱里倒是还有不少几天前吃剩下的食物可供充饥,问题是面对着死尸,谁又有丁点胃口。正南和青山两个人合力将三个人的尸体抬到了木屋外,暂时并排放在地上。等再回来时,看到绿水已经将食物摆满了餐桌,虽然只是残羹冷炙,但在正南看来无异于饕餮盛宴一般,只是看上一眼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没等落座,正南忽然觉察出什么异常,转身四下里张望了一圈却无所得,这才张口问大家道:“有人看到林炀和鲁宾逊了吗?” 经正南一说,绿水和青山这才反应过来,面面相觑了好一阵,纷纷说自从梦境中醒过来后就没见过这两个人啊,难道他们先于我们醒过来,然后自行离开了? 正南摇摇头说不可能:林炀这个疯婆子不辞而别倒在情理之中,可鲁宾逊毕竟是个外国人,对花谷周边人生地不熟的,完全没有撇下别人自行离开的道理啊! 三人正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周晓茹倒是顾自地将面包和火腿塞进嘴巴,只在吞咽的间隙才处之泰然的随口说道:“你们没发现还少了一个人么?” 还少一个?是谁? 正南脱口而出一脸追问了两个问题,可随即就为在周晓茹面前表现出的慌张和无知而感到后悔不迭了。少了一个,除了杨峰又还能是谁呢! 杨峰虽然在幻境中死去,可他的身体毕竟还存在与现实当中。施万杰等三人的尸体刚被他们抬到屋外,唯独少了整件事情的主谋杨峰,如此古怪正南竟然没有留意,还要周晓茹提醒,难免让他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正南转念一想,从周晓茹的镇定中可以看出,杨峰尸体的失踪应该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遥想几天前,杨峰通过周晓茹身上香水的气味给大家施加蛊毒的时候,虽然他本人也需要进入幻境来引导众人一步步走进圈套,可在那之前,他完全有时间选择别墅中另外一间房间单独行事,至于大家第二天同在沙发上“睡醒”,并且发现谷口天崩地裂的情形,那已经是处于杨峰所设置的幻境中的事了,前一天夜里杨峰究竟只身藏匿在何处,那是虽然暂时不知晓,却可以预见通过在别墅内一番搜寻后发现的了。 想到这里,正南故意表现出一副胸有成竹的镇静,在餐桌边落下座来,顺手拾起片面包,一边送进口中一边招呼着于氏姐弟一起吃喝。绿水和青山虽然还在为林炀和鲁宾逊的不知所踪而担心,但他俩毕竟与正南心有灵犀,只凭一个眼神就知道他实在故作沉静,以待周晓茹自己将她知道的事和盘托出,所以也就纷纷坐下,暂时先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填饱肚子上…… 周晓茹虽然颇有城府,毕竟还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女人而已,再说心理战术一向是正南的拿手好戏,早先连于世达和曹沝这两个老狐狸也曾被他戏弄过,对付起周晓茹来就更不在话下了。 事实上正南的表现的确惹得周晓茹狐疑起来。她本想充分利用一切正南等人还上不知晓的离奇古怪,借此在与他的周旋中获取更多的好处——别的不说,如果能令正南怜香惜玉之心泛滥开来的话,那说不定她就能免于背负杀人的罪名而被他交付给公安机关了——因此,在看到正南并不急于向自己请教时,眼见着先前所打的如意算盘就此落空,终于还是忍不住问正南,为何不急于想知道杨峰的下落? 正南将酒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大大咧咧的“哦”了一句,然后才道:“杨峰已经是个死人了,难道害怕他跑了不成?咱们的当务之急是吃饱喝足,不然真要是饿死了,岂不是大大的冤枉?” 周晓茹闻言暗自苦笑了一下,好像没了吃喝的兴趣,将手上参与的面包碎屑拍掉,悻悻地说:“那你们快点吃吧,吃完了跟我去阁楼看看,我想,在那里找到的应该不止是杨峰一个人吧!” ------------ 第80章 尸藏地 [正文]第80章 尸藏地 ------------ 杨峰于两年前找人搭建的与其说是别墅,倒更像是座木屋而已。整座建筑只有区区两层,虽然去到厨房的转角处有一个向上倾斜的楼梯,先前众人找寻药物时也曾上到过第二层,但在上面只发现了一间装饰简朴的卧室,不用猜就知道是孙建的栖身之所,再加上众人开始只当是做客于此,谁也没有那份探究木屋中所有隐秘空间的兴致。 然而,此时林炀和鲁宾逊不知所踪,杨峰本应存在的尸体更是无迹可寻,正南本来满心想着要把别墅翻个底朝天地找寻他们,可见周晓茹显然知道什么,变耐着性子与她周旋起来,果然招不过三,周晓茹就绷不住地揭开了谜底,说是要带正南去阁楼看看。 别墅的建造风格不古不今不中不洋,从外面可以看到在第二层上是一个尖顶的结构,虽然不比下面两层的高度,可完全可以容得下一个人直立在其间。正南心想周晓茹口中的“阁楼”大概指的就是那里吧。其实只要细细想来,如果有人藏在别墅中而不被人发现,阁楼的确是唯一的可能了。只是,林炀和鲁宾逊对于别墅来说,同他一样都是陌生的访客而已,他们怎么会在众人醒来之前跑上去,并且这么长时间还不现身呢? 正南心中疑鼓乱敲,表面上却还装得若无其事,吩咐绿水带些食物和水,说是省的等下找到了林炀和鲁宾逊后,还要为他们另行准备吃喝。正南注意到在他做出这些安排的时候,周晓茹脸上毫无修饰地闪过一副嘲讽的表情,还没等他发问,就见周晓茹早就迈上了楼梯,向着上面头也不回地信步走去。 正南不敢怠慢,叫上青山和绿水后紧随其后。四个人先后走上二楼,穿过狭窄并且短小的走廊,走进孙建的卧室当中。 卧室中只有一张床铺和两个床头柜,别无更多的陈设,床头柜的抽屉先前被青山翻找时抽拉出来,杂七杂八的东西散落了一地。整个房间放眼望去,别说是容下下两个大活人而不被人发现,恐怕连只苍蝇都找不到藏身之地。正南正奇怪于周晓茹既然说是要带他去阁楼,怎么又回走进孙建的卧室时,周晓茹却趟着地上的杂物靠近床头,先后将两只床头柜搬到了房间的一个角落里,并且将它们叠罗了起来。 正南立刻领会到了周晓茹这番动作的意图,禁不住仰起头向上望去,果然发现就在床头柜上方房间角落里的天花板上,有个一米见方的细缝,如果不是盯着看根本无法察觉,显而易见就是个暗门嘛。 就在正南疑惑于周晓茹怎么对于这房间的布局如此熟悉是,却见她慢慢爬到床头柜的顶端,弓着腰在暗门上使劲推了一把,随着“咣当”的一声闷响,木板的一端脱离开天花板,向上翻折而去,重重的落在了阁楼上,灰尘随着震动扑簌地落下,呛得正南等人不禁向后退了几步,待到尘埃落定后,才重又走近上前,个个歪斜着脑袋,顺着敞开的洞口向着阁楼里面张望…… 周晓茹到这里似乎完成了任务一般,蹲下身作势要从床头柜上下来,正南一边上去伸手扶她,一边心想这样也好,如果杨峰的尸体真的就在上面,让周晓茹第一个上去怎么看都不合适,这种虽然谈不上危险,却有几分恐怖的事情,还是由他和青山来做就行了…… 正南刚将周晓茹的手握住,就感觉头顶又扑簌着落下了不少灰尘,兼伴着似乎还有东西挪动发出的摩擦声,一种不好的念头顿时涌上心头,还没等他抬头张望,就感觉身后的青山和绿水同时发出了惊呼,自己的臂膀不知是被他们中的谁一把拉住,向后急退而去。 正南的一只手臂被人拉着后退,另外一只手一时间还抓着周晓茹没有放开,两相合力,不仅自己的身体向后骤然倾倒,还没来得及下来的周晓茹更是被他拉着直接从高处骤然坠落,眼看着形式危机,好在周晓茹反应够快,最后时刻在晃动着的柜子上蹬了一脚,自己则借势向前一跃,刚好不偏不倚地落在了仰面倒在地上的正南身上,虽然两个人都被这股冲力顶撞的骨断筋折一般疼痛,可总算没人受到更加严重外伤,也算是在发生如此意外下能够得到的最好结果了…… 两个人都还惊魂未定,身后的青山和绿水却仍旧拽着正南的手臂没有放松,此时更是不管他还仰躺在地上,硬是拖拽着又移动了两米有余方才罢休。 正南对于于氏姐弟的行为在内心中产生疑惑前,就自行找到了答案:此时他仰面刚好正对着的阁楼入口处,只见刚才还空无一物的洞口,不知什么时候被一团漆黑的物体遮掩住了,还没等他仔细分辨,那东西就忽然就从头顶直落下来,“啪”地一声摔在了歪倒在地上的两个床头柜上。 好在正南和周晓茹被于氏姐弟合力拖离开去,不然肯定会被那东西砸在身上了。正南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捂着疼痛的手肘,一边慢慢往回走了两步,凑到刚掉出的东西旁,他立时感觉一股恶臭的气味扑面而来,眼睛甚至被刺得挤出几滴眼泪,硬着头皮瞪着眼仔细分辨一番,才发现面前的竟是一具高度腐烂的尸体。 尸体浑身漆黑,干瘪得只有一米多长,原本身着的衣服此时都烂成了破布,贴在凹凸不平的身体和四肢上,早就看不出是何质地和颜色。正南心想杨峰不过死了几个小时而已,绝不可能变成这副模样,那眼前这人究竟是谁,又是何时死在了这处隐秘的阁楼上的呢? 正南费力想了一圈还是不得要领,正要回过身来直接问周晓茹是否知情,可眼角的余光忽然间瞄到了什么,细看才发现在尸体旁有个锈蚀严重并且弯折得不成形状的眼镜框。 正南打了个激灵,感觉好像是被人从后背浇了一盆冷水一般,从头到脚都透着心凉――眼前的尸体虽然腐烂的难以辨认,可他却分明记得那副眼镜和老美鲁宾逊先前一直戴着的一模一样。 宽大厚实的镜框在外面本就不算常见,一般只有大学里任职的教授或者工程师才会佩戴,更何况鲁宾逊还在右侧镜框上还刻上了英文字母“r”,而眼前这个破损的不成样子的镜框亦是如此――世上绝不会有如此的巧合,除非,面前的尸体就是老美鲁宾逊了? 可问题是就在一两个小时前,鲁宾逊还和大家被困在祭台之上,怎么一转眼的功夫,他的尸体就出现在别墅隐秘的阁楼上,并且还腐烂成这副难以辨认的模样呢? 正南极力抑制着内心的翻涌,将这几天经历过的事重新在记忆中快速翻看了一遍,期望能够从中得出能够解释眼前情形的答案,他忽然间联想到了什么,进而又将细碎的线索拼合在一起并且反复验证了一番,最终确认了自己的猜测应该是唯一合理的解释后,这才转身问周晓茹道: “你早就知道鲁宾逊已经死在这里了,是吗?” 青山和绿水闻言大惊,周晓茹却仍旧是一副不动声色的样子,只是淡淡地回答道: “是啊,我先前也给过足够的提示,这个美国人是在两年前被杨峰骗到这里施用了‘梦蛊’的,他虽然能令杨峰的计划毁于一旦,可却没有从幻境中回归,**的死亡也就是必然的结果了――杨峰是整件事的操纵者,即便因为失去了一次机会,他还能利用百花和自己的鲜血炮制解药,重新回到现实,。他曾经说过,那时他将八个人的尸体藏匿在谷口,后来,他在原地建造了这座木屋后,又把尸体转移到了木屋的阁楼上……” 正南听到这里只想在自己的脑袋上狠狠地拍上一下――周晓茹先前的确跟他讲过类似的理论,可能是因为当时大家都处在危险当中,他将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如何逃离幻境上,却没想到与自己一路同行的鲁宾逊实际上早就已经是个死人的事实。当时大家同时喝下了百花血水,从幻境中回到现实时,唯独鲁宾逊根本无法做到,因为他的**早就已经死亡腐烂,不具备任何生命特征了。 周晓茹显然对这整件事早就了然于胸,正因如此才会带大家上到这里找寻藏匿在阁楼里的尸体。正南忍不住在想,另外七个人的尸体此时应该还在上面,并且情形也跟鲁宾逊的一样腐臭难辨了――这场面即便是想想都觉得太过血腥和恐怖,并且像极了日本恐怖片里的某些骇人的情节,好在截止目前为止还没有死人一边口吐鲜血,一边瞪着眼睛从楼梯上爬下来的镜头,这相对来说也算是件值得庆幸的事了吧…… 不对,鲁宾逊的尸体在阁楼上放的好好的,怎么会在通道打开的一瞬间忽然从洞口掉下来呢?正南分明记得在那之前,他听到了尸体在木质天花板上摩擦移动的声音。难道,难道…… 正南想到这里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一边狠命地吞咽着口水,一边护在绿水青山的跟前,视线先是在鲁宾逊的身上上扫来扫去,确定他只是一句死尸后,才又转向天花板上的洞口。 “嘿嘿……”原本漆黑洞口忽然闪出半张人脸,对着众人所在的方向阴笑了两声。 又他妈见鬼了――正南心下凉了半截,恨恨地嘟囔道。 ------------ 第81章 原封古镇 [正文]第81章 原封古镇 ------------ 正南和于氏姐弟都被从天花板上的掉下来的尸体吓了一跳,惊慌之余发现那已经腐烂得无法辨认的尸体竟是鲁宾逊后,大家不禁又都唏嘘起来。 正南首先联想起就在刚才,众人还和鲁宾逊并肩而行,甚至大家现在还侥幸活到现在,说到底也都要拜那个老美所赐――如果不是他在关键时刻出现,破坏了杨峰的阴谋,恐怕所有人现在都已经成了刀下之鬼了――可是他在救下四个人的性命后,却无力改变自己在两年前已经身死的命运,只能在杨峰所营造的花谷幻境中,继续做一个“孤魂野鬼”,正是不生不死,而又不伦不类…… 这样的感慨在正南等人的脑中闪过,还没等他们来得及开口品评,正南忽然发现头顶的洞口闪过一个人影,一团黑漆漆的东西自内部凑上前来,阴阳怪气的对着下面“嘿嘿”阴笑起来。 正南开始还一惊,满以为又碰到了凶煞恶鬼,下意识地就要向后退着逃离开来,可还没等挪动脚步就觉得事有蹊跷,怎么听都觉得那阴笑声异常熟悉,壮着胆子仔细去看时,才发现洞口的并不是什么鬼怪,而是―― “林――老师?你什么时候跑到上面去的?” 正南惊叫道,引得周晓茹和于氏姐弟都好奇地凑上前,竟然发现洞口的黑影真是林炀。大家慌手慌脚的踩在床头柜上,将林炀从满是尘土和腐臭气味的阁楼上接了下来。 正南忍不住连着问了林炀几次,怎么会跑到阁楼上去的,可始终没从这个疯癫的女人口中得到任何有用的答复,只好暂时将心中的好奇和不安束之高阁,转而叫上青山,从抽屉里翻找出了只还能用的手电,然后各自扯了条白布将口鼻掩住…… 待到一切准备就绪后,两个人这才不情愿地从洞口钻进了阁楼里。虽然呼吸不畅,可腐臭气味仍旧刺激着他们的神经,走在前面的正南甚至不住地流起泪来,强撑着用手电四处扫过。他惊奇发现虽然身处的地方只是个阁楼,却有着不亚于下面两层的面积,只是陈设寥寥,只在正当中摆着九张椅子,一个正面而立,其余八张对称着分列左右,乍看上去好像是个古式宅院会客厅的布置,只是其中的八张椅子上分别坐着一具尸体,正南即便早有心理准备,可还是被眼之所见吓得不轻,慌不迭地提醒身后的青山小心应对。 青山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好像是怕那几具尸体会跳起来变成僵尸扑人一样,心下自然多了几分警觉。两个人在原地停了几秒,见没有任何危险发生的迹象,这才壮着胆子凑上前去,一一查看起每一具尸体。 相对而坐的七具尸体都像刚才被林炀拖到洞口的鲁宾逊一样,腐烂得难以辨认,唯独独坐在正前面的衣着整齐,除了脸色煞白外血肉还算完好,即便没有细看,也知道那除了是杨峰之外,就别无第二个可能了…… 几天前杨峰将众人骗到此地,通过在周晓茹的身上下的“香蛊”令众人进入到幻境当中,那时他肯定就是趁着大家昏迷的时候,独自跑到了阁楼上,从这里进入到幻境中与别人会合的。至于他这样做的目的,正南猜测着可能跟“蛊”的某种操作要求有关,又或者根本就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也许杨峰那个疯子只是觉得,坐在这个位置上才能够体现出他越王后代的特殊身份罢! 正南想起他那块龙尾石还没着落,凑上去在杨峰的口袋里摸索起来――这一路虽是幻觉,可也数次经历九死一生的险境,有几次他甚至希望三个邪魔能像以前一样从旁相助而不可得,说起来着实让人恼恨。幻境中杨峰曾经说过,他一早就将正南的龙尾石掉了包,那东西如此重要,又是父亲正衡的遗物,怎么说都要找回来才行。 可正南在杨峰衣裤的口袋摸索个遍,却还是没找到龙尾石的半点影子,他在失望之余却又生出有几分窃喜来――三个邪魔似邪非正,每每在言语中透露出对于正家人的不屑,虽然有些怪异的让人无法解释的手段,可说到底给正南更多的是神秘到了恐怖的地步之感,如果经历这件事刚好摆脱他们的纠缠,说起来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正南这样想着,也就不再那么热心的找寻龙尾石了。可这九具尸体既然被他们发现,总没有置之不理的道理,最起码在离开之前要将它们妥善处置一番。虽然百般厌恶,可正南还是和青山合力,将所有尸体都从阁楼上一路搬到楼下,一字排开放置在地上,再在尸体上盖上一张床单,最后用土掩埋成一个大冢…… 待到一切都处理完后,两个人早就已经大汗淋漓,回到客厅内豪饮了几杯冰水,又坐在沙发上休息了好半天,仍旧没有缓过劲来,可眼见着日头已过晌午,再不出发的话就无法在天黑前赶回县城,他们只好拖着疲惫的身体,让个周晓茹和绿水把林炀一起架上了吉普车,由青山发动起引擎,经由只有两道车辙的土路,朝向来时的方向平稳而又缓慢地开去…… 汽车转过一个弯角,身后的别墅和整座峡谷都将隐没在树林后,这事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回头望了一眼,几天的遭遇如同电影胶片一样一帧帧闪过,除了劫后余生的唏嘘外,每个人似乎都还另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奇怪感觉,这种感觉萦绕在心头,颇有些挥之不去似有似无的意味,直到再也看不到花谷后,大家才忽然感悟到,因为先前遭受的苦难和危险太过冗杂,如今重又回到现实当中,才发现幸福的感觉原来就源自如此简单的活着吧! 吉普车越向前走,众人的心情就越发好起来。青山一边把着方向盘,一边哼起了时下的流行歌曲,基本上每个字都不在调上,惹得绿水和周晓茹在后座上窃笑不已。坐在副驾驶上的正南也正想趁机揶揄上几句,可青山冷不丁地忽然死踩刹车,吉普车滑行了几米后这稳稳当当的停在一个岔路口上。 正南起身垫脚向远处张望,遥遥看到左边的岔路似乎通向一汪湖水处,正是他们先前来的那座水库。那天月黑风高,大家跟着导航一路到了花谷,谁都没有注意到还有右边这条岔路的存在,不过后来似乎听孙建提及过,那里应该是通往一个附近的集镇,那天孙建正是经由此去迎接众人,却不想跟大家走了个两岔…… 正南和青山商量了一下,说是如果回到水库的话,一来未必还能找到先前涉水而来的小船,二来即便能够顺利地驱车赶往泉州,也很难在前半夜前到达,现在大家都极度疲劳,既然以前孙建总是去附近的集镇购物,足可见其并不遥远,现在大家倒不如先去那里找个旅店住上一晚,待到明早再绕过水库回去泉州…… 众人对于正南的提案都没有异议,青山随即扭动方向盘松开刹车踩住油门,转向了右侧的小道,只用了不到20分钟的时间,就看到路边开始稀稀落落地出现了住户,又向前开了一段,慢慢驶进一个并不算繁华,却很整洁的江南小镇上。 小镇实在太小,镇中心只有一条不宽的水泥主路,路两边多是民居,三两间杂货铺分散在其间,还是只出售一些油盐酱醋之类的小店,连个邮局银行都没有,更别提什么宾馆旅店了。 虽然与想象中的有很大差距,但大家都不愿意继续赶路,只想随便找处民房借住一晚,并说如果运气好能洗个热水澡的话,那可算是上天的恩赐了。正南虽然对此略感不妥,可想到抄近路的主意是自己最先提出,如今进退维谷,也就只好顺应民意,抱定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姑且熬过这一夜再说吧。 这与人沟通的任务自然又落在他这个古董店的掌柜肩上,正南本打算随便找家先探探口风,可刚从车上下来,立时就被几个农户模样的老汉围在当中,好在对方一个个还都算是慈眉善目,并没有为难他的意思,只是你一言我一语地叽里呱啦说着什么。由于语言不通,正南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算大体上理解了他们的意思,如梦方醒般地赶紧转身返回到车上,待到外面的人三三两两的散去,这才舒了口气,抹了把汗。 众人都如坠雾里,搞不懂正南的路怎么问成这样,看那些人的言谈举止颇为激烈,该不会是当地的流氓地痞,特意在在这里拦道打劫,或者至少强买强卖的吧? 青山怕正南吃亏,一早就撸起袖子,打算下车去找那帮人拼命。正南却将手一横,把他拦了下来,等到终于喘匀了气息,这才让众人别紧张,并说这里的百姓并无恶意,可能是他们当地的风俗如此,一向对外来人有所抵触,如果我们开车经过也就罢了,可若下车站在他们的门前则是大大的忌讳…… 青山还不服气,恨恨地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帮人也太霸道了点,别说我们现在还算站在公家的马路上,就算是走进家门,问他们讨口水喝,也不止如此不通情理吧。要说这闽南虽然算不上发达,可也毕竟处于东南沿海之地,眼看着都21世纪了,怎么还有闭塞如此的集镇?” 正南也觉得奇怪,可嘴上却说客随主便,既然对方有这个说道,咱们就尽力遵守好了,再说人家也没表现出拒人于千里的蛮狠,虽然此处不能让咱们借宿,可至少还提供了个可行的去处,说是就在古镇的西北角上有个广场,在那里倒是比较随便――对了,他们说这个古镇叫什么“原封”,你们可曾听过这个地名?我总觉得有几分耳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了呢? ------------ 第82章 恶鬼显灵 [正文]第82章 恶鬼显灵 ------------ 正南说这个镇的名字很熟悉,却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经他一说其他人也都说有同感,可想了一圈仍旧不得要领,只当是个并不重要的插曲,发动起汽车,朝着大概是西北的方向驶去。 镇子实在太小,甚至刚从主路转过来,大家已经看到了当地人所说的那个广场,直线距离不过一两公里远而已,三两分钟就到了近前。 说是广场,其实只是两个篮球场大小的空场地,三面被茂密的树丛包围,唯一敞开的一面延伸出一条土路直通原封古镇。 众人从纷纷走下车来,站立在广场边上,这才发现前方立着若干一人多高的长形石块,规则地围成了个大半圆,乍看上去像极了英国的巨石阵,不过是微缩版本,部分石块被风雨侵蚀得没了棱角,向阴的一面还长着黑绿色的苔藓,满是潮湿且和腥臭的气味,怎么看都像是立在这里不少年头了。 正南琢磨着这里大概是先前曾是个石匠的地盘,不知什么原因被荒弃了,镇上的人古怪至极,不肯接纳他们留宿,可这处所谓的广场距离古镇如此之近,却不在他们禁忌的范围之内,只这一点就着实可疑,难道这一切都是当地人在故弄玄虚,有意戏耍他们这些外来的人吗?又或者这是对方的欲擒故纵之计,等正南等人是在受不了风餐露宿之苦而折返回镇上,再狠狠地敲上一笔竹杠? 话虽如此,可这么一个空旷的场地,条件是艰苦了一些,却还没有到了无法过夜的地步,至少现在的天气还算晴朗,没有半点要下雨的意思――现在江南都是初夏时节,即便露宿在外穿着单薄的人也不会有阴冷的感觉,更何况吉普车后面还有一捆帆布,只需稍微花些功夫,应该能够搭建起一顶不错的临时帐篷了。比起先前在幻境中的花谷风餐露宿,这里的条件不知道要好上多少了。唯一的不足是大家走得匆忙,只在别墅里拿了几瓶矿泉水,联想到当地人的态度,大家只能做好今晚饿着肚子入眠的准备了。 正南在广场绕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常,待到重新回来时见青山已经把帐篷支好,并且生起一堆篝火,将铁皮罐子灌满矿泉水,放在篝火上煮沸,分给众人喝下。 转眼间天色渐黑,被树林围在当中的广场更是一下就暗了下来,四下里异常寂静,连鸟鸣虫叫都听不到一声,倒是阴风习习,偶尔吹起树木青草沙沙作响,营造出几分肃杀的气氛。 大家都累极了,躺在帐篷里昏昏欲睡。正南本来还想着先值班,待到下半夜再让青山替换,可刚倚靠在帐篷外的一棵树上,上下眼皮就黏在一起,怎么都睁不开了。 正南不是一个粗心大意的人,明知道这原封古镇有些古怪,满心想着更要加倍小心,可仍旧稀里糊涂的迷糊过去,就在失去知觉前的一瞬间,他忽然有种不祥的感觉,一下子联想起了先前某个没有解开的疑惑,好像跟眼下众人所处的局势有几分关联,可一时困倦袭来,脑袋很快都不听使唤了…… 朦胧中,他感觉好像有个人从远处走近过来,在他的面前顿了一顿,弯下腰,对着他的脸仔细端着。正南甚至能够嗅到对方呼出的一丝气息,就想要抬眼看个究竟,可身体好像是被深度麻醉了一样,即便如此轻微的动作也都无法完成,更要命的是,越是在精神上拼力挣扎,就越是向沉睡的深渊中滑得更深,直到连刚才的丁点感知能力都不复存在…… 不知过了多久,正南忽然从依靠着的树干上惊醒过来,却又被阳光刺得眯缝起眼睛,不得不用手左遮右挡,像个宿夜酒醉的流浪汉一样,狼狈不堪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此时早就旭日东升,光线越过周围的高大的树木,将整个广场都照耀的熠熠生辉。正南使劲摇了摇脑袋,猛吸进几口冰冷却足够清新的空气,顿时感觉精神了许多,想起昨天晚上之所以会做那个怪梦,不禁暗忖着或许是因为前几天太过紧张,一下子脱困后还有点不适应,等着回了北京,一定要先闭门谢客,好好休整几天再说。 正想着的时候,忽然看到青山自远处走来。正南伸展了几下胳膊,待到青山近前问他是不是一夜没睡,趁着时候还早,要么进去帐篷再休息一下。 想不到青山却道他也只起来一会儿而已,不过他先前是睡在帐篷另外一边的树下。因为他觉得帐篷本就不大,理应让给女人们使用,再加上昨晚实在太累,没来得及去周围巡查一圈就睡了过去,一早从梦中惊醒,只是比正南早那么十几分钟而已。 正南知道青山一向是个谨小慎微的人,在陌生的环境下,不需别人提醒就会自行去做巡守戍卫的工作,这次竟然“擅离职守”,实在是难得一见。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既然大家只是身在古镇附近的广场上,而不是在满是粽子的古墓中,本就无需对安全的问题存有太多顾虑,现如今只需稍作整理后出发,应该不到天黑就能回到泉州了吧! 正南和青山有一搭无一搭的闲聊起来,可左等右等,帐篷里的三个女人还是没有动静。两个人开始还颇有耐心,可眼见着太阳越怕越高,如果再不出发,恐怕就要冒起了大早赶不上晚集的风险,不禁在外面大声呼叫了几声绿水的名字,可却没有得到任何回答。 正南越想越觉得奇怪,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情急之下就伸手去撩帐篷的帆布。 帐篷是由一整张吉普车后座的帆布搭建而成,因为原本就打算只用一个晚上后丢弃,所以并未做任何裁剪,只是将四角胡乱的绑在周围的大树上,形状就像一个倒扣的圆筒铝锅,若想进出,只能蹲下拉住帆布的边沿,将其扯着举过头顶,然后弯腰躬身从下钻过才行…… 正南刚刚撩起帆布的一角,正欲钻进去看个究竟时,有个原本倚在帆布上的东西冷不丁的失去了支撑,从里面向外倾倒过来。 正南左手抓着帆布,全凭下意识的就伸出右臂去揽那东西,殊不知还未等接稳,就已经发现那东西不是旁物,竟是一个满脸血污的人的身体,就在他一缩手的功夫,“噗通”一声摔倒在了草地上,再无半点动静。 正南也算是见过些风浪的人,原本不会被一具尸体吓得如此失魂落魄,可他分明看的清楚,眼前的人脸上虽然血肉模糊,可无论是衣着还是身材,都分明是周晓茹啊! 青山见状不妙,早就一个箭步冲进帐篷当中,可里面除了铺在地上的几件衣物外空无一物,绿水和林炀早就不知所踪了。 青山恨恨地骂了几句,转而回到正南的身边。 正南蹲坐在地上,将周晓茹的尸体揽在怀中,心中满是说不出道不明的滋味。先前在花谷的幻境里,他一直极力克制自己对周晓茹的好感,不仅是因为她已经是别人的女人,更是对她杀人嫌犯的身份有所抵触,可后来大家成功脱险,所有顾虑一时间都被喜悦暂时掩盖,自花谷出发后,两个人一路上也有过说笑,哪成想才不过一天,竟然就在这里生死两隔。发生这样的变故,别说是正南一时间无法接受,就连一旁的青山也都唏嘘不已了…… 更重要的是,周晓茹竟然在他们两个人的眼皮底下被人杀死,绿水和林炀也是没了踪迹,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呢? 正南忽然联想起原来昨天的那个“梦”并不是梦,就在她和青山睡着的时候,肯定真有人神鬼不知地潜入了帐篷,杀死周晓茹,劫掠走了绿水和林杨。可是他和青山一直都在近在咫尺的地方,即便处在沉睡当中,也没有毫无察觉的道理,除非…… 正南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虽然暂时还没从推测中得出任何结论,可知觉告诉他这事绝不简单,先前大家都以为从花谷中逃脱为冒险画上了句号,可谁曾想到现实中同样存有如此命悬一线、死未卜的险境?而制造险境的罪魁祸首,是否就是这古怪的原封镇和镇上的居民呢? 正南百思不得其解,却见青山从旁递给他一瓶矿泉水后指了指周晓茹的尸体。 正南立刻会意,小心地将水倒在周晓茹右侧的脸上,将上面的血污冲刷干净,只见上面慢慢露出几道利刃隔开的伤口,虽然都不是导致周晓茹最终死亡的致命刀伤,可显然是被刻意划出,好像是某个图案一般,挤在一起,凌乱却不松散…… 因为角度的关系,反而是站在正南身后的青山看得明白,脱口而出了一个“杨”字。正南随即顿悟,刻在周晓茹脸上的果然像个汉字,随即头皮一紧,怒上心头,心中恨恨的想着到底是谁这么残忍,夺人性命之外还要故意残损死者的尸体,比起魔鬼来说都有过之了…… 魔鬼?杨? 难道,是杨峰那个恶鬼显灵,追随众人至此,只为一报前耻? 正南下意识的抬起头,瞪着血红的眼睛,在四下里张来望去…… ------------ 第83章 又见葛老四 [正文]第83章 又见葛老四 ------------ 杨峰的尸体是正南和青山亲手埋葬,如此说来可以确信他已死不假,可现在周晓茹的脸上刻着的分明就是一个“杨”字,联想起这次闽南之行,一路上就只碰到了他这一个人姓杨,再加上他和周晓茹之间存有的诸多剪理不断的瓜葛,那么能够得出的唯一结论就只能是,杀死周晓茹的是杨峰的鬼魂这一结论了…… 正南瞪着血红的眼睛四下张望,看势头一旦发现杨峰的身影,就可能不管对方是人是鬼,都要冲上去跟他拼个死活了。然而四下都是静止不动的树木,连只飞鸟都不见踪迹,哪里有半个人影? 、正南将周晓茹的尸体放在地上,站起身又围着帐篷转了两圈――刚才只顾着查看周晓茹的状况,此时想起绿水和林炀还下落不明,当务之急是先找到她们再说。 如果说有人能在他和青山的眼皮底下不声不响的将人劫走,一向自命机敏的正南怎么都不会相信,不过事实摆在面前,无论是人为还是闹鬼,绿水和林杨这两个大活人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甚至没有留下半点线索。正南开始还在地上仔细搜寻了一番,可眼之所见除了三个女人算不上凌乱的脚印外别无它物,也就是说,昨天夜里无论发生了什么,貌似都只在一瞬间就开始然后结束,根本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然而这符合常理吗?人真的可以凭空消失? 话又说回来,要真是恶鬼作祟,也没什么所谓的常理可讲了…… 正南一股急火攻心,只感觉焦头烂额毫无头绪,反倒是一旁的青山还算清醒,忽然一拍脑袋,遥指着树林后面,说他知道绿水她们的下落。 正南大喜,忙问青山到底怎么回事?既然他早就知道绿水和林炀的下落,怎么到现在才开口? 没想到青山却说他也只是猜测,因为这广场虽然距离古镇不远,可被茂密的树林包裹在其间,这一天来也没见附近的村民来过,如果绿水和林炀被人挟持走的,应该跟那片树林后的窝棚有关吧。 见正南还是不得要领,青山继续解释说,我昨天做了个怪梦,梦到有人从我们的帐篷前路过,一下子清醒过来时发现天色渐亮,既然睡意全无,干脆披件衣服,绕着广场走了两圈。后来干脆随便选了处林木不算茂盛的地方,拨开枝杈,试探着朝向深处走去…… 我原本是打算如果没什么新奇的发现就调头回来,可还没走上几十米,眼前豁然开朗起来,一条不算宽阔的大河拦住了去路,将整座森林拦腰斩断,河边十几米的范围都是沙滩土堤,零星散落着若干渔船的碎木和浆片,上面满是青绿色的苔藓,显然已经有些年头,怎么看都是处极少有人涉足的地方,毫无新奇。 正当我转身想要离开的时候,忽然发现另外一边的滩涂上,由树木中横着支出几根支架,远看上面好像还覆盖着某种破衣烂衫之类的东西,看样子像是一个临时遮挡风雨的简易窝棚,只是距离实在太远,里面是否有人居住看得不大清楚,虽然有些新奇,可还不足以吸引我去一探究竟,只顾着沿原路折返而回。现在想来,恐怕那里面的人不是善类,说不定昨晚趁着我们睡着的时候偷偷地摸上门来,想要掳走绿水她们,对了,莫不是周小姐因为反抗剧烈,所以才遭了他们的毒手了? 正南觉得青山的一番分析漏洞百出,可既然距离这里最近的地方有个人造的窝棚,的确是很值得怀疑的地方,问题是,单单一个人就将绿水和林炀劫走的可能性不大,可如果是一伙人行动,又难免会制造出不小的响动,就算昨晚自己和青山睡得再沉,也觉没有毫无察觉的理由。 还有,他和青山都做了那个所谓的梦,应该并不是梦那么简单,如果猜得不错,那个“梦”中人一定是对他们施用了某种迷药,这才令他们整晚丧失了知觉,进而再气定神闲地对帐篷中同样昏睡不醒的人动手的。可这事古怪的地方就在于,一路上大家的吃喝都是从花谷带来,别说旁的食物,就连陌生人都没见过几个,那这所谓的迷药又是在什么时候服下的呢?梦中人只是杀死周晓茹,劫走了绿水和林炀,却对同样没有反抗能力的青山和自己置之不理,这种行为又作何解释呢? 正南骨子里是一个不愿意迷信鬼神的人,虽然先前的经历让他对未知事物的看法有所转变,可确信存在并不等于盲目迷信,毕竟现在是在朗朗乾坤的现实当中,不比阴森的古墓和玄秘的幻觉,凡事都应首要考虑用合乎情理的思路来解释。杨峰生前再怎么机关算尽,现在也只是死尸一具,如果真是他化成厉鬼前来讨债,这事反倒再简单不过了。只是,这原封古镇本就古怪,青山所说的突兀存在的窝棚更有几分可疑,掳截杀人的行径如果是活人所为,比起恶鬼来反而更加令人发指,先不说对方挟持着的绿水和林杨必须被救回,单是这种胆大妄为的狂徒就要受到应有的惩罚,不然还不知道他们还要害死多少人了! 正南略一琢磨的功夫,青山早就在帐篷后面折断了两个手腕粗细的树枝,并用尖利的石块将树枝一端切削出了剪头,将其中一根递给正南充当临时的武器。两个人来不及周密计划,一前一后的穿过广场,踏进密林当中。 青山在前带路,正南在后跟随,两个人亦步亦趋地穿过树林,很快就到了河边。正南一眼看到青山刚才说的窝棚,大概在他们左手边七八十米的地方,河滩上满是脚印,看形状和大小应该是赤脚的男人不久前留下,虽然没发现有绿水和林炀的足迹,可正南足够细心,略微比对一下就看出那些通向窝棚的脚印深度超过常人,如果脚印的主人不是一个体态臃肿的大胖子的话,那就应该是他在经过这里时处于负重的状态,简言之,绿水和林炀应该是被人从广场那边背过来的吧! 这个发现令正南和青山都为之一振,他们贴在左侧靠近林木的一侧,弓着身慢慢地朝向窝棚靠近,越是靠近,手中的“标枪”就攥得越紧,这架势,不管从窝棚中跳出什么东西,他们都好像要先冲上去戳出十个八个窟窿来。 可直到走到近前,窝棚里仍旧没有半点动静,寂静得有点――可怕。 事已至此,绝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正南沉了口气,用“标枪”伸到搭在树枝上的一件灰布汗衫下,慢慢的撬动手中的一端,将汗衫一点点地挑了起来…… 窝棚的架构本就简单,再加上汗衫的袖子绑缚在几根作为支架的树枝上,经正南这么一挑,整个窝棚随即连带着抖动起来。正南开始还一慌,可忽然从汗衫的缝隙中窥到里面有个干瘦的人影躺在地上,此时窝棚被他这么一挑,对方好像也觉得事有蹊跷,瞬间从地上跳将起来,“呼”的一下钻出窝棚,张牙舞爪鬼哭狼嚎着就朝向正南扑去。 这阵势着实吓人,可在正南身旁护卫的青山却气定神闲,还有时间将手中的枪头调转,用相对光滑的一头朝向来人的下巴猛的一顶。两相刚一接触,来人就被戳得猛然向后仰倒,重重摔在地上,虽然他身强力壮不至于当时昏厥,却也“哎呦哎呦”叫痛不迭,附带着吐出几句咒骂,满是闽南当地的口音…… 如此轻易就将对方制服,这倒出乎正南的预料,他又朝几近散架的窝棚里望了一眼,并没看到对方还有其余同伙,可也不见绿水的下落,便用“标枪”抵在地上那人的胸口上,故意阴着脸,沉声闷气地问他人在哪里? 那老汉五短身材,可还算结实,被青山这冷不丁的一击之下竟然还有力气想要就地爬起,可被正南的“标枪”一抵立刻失了先前的锐气,咒骂之词随即转变成告输求饶,看架势就差跪在地上磕头了。 老汉虽然臣服,可一时间只顾着求情告饶,青山反而被他的这番毫无意义的举动惹怒,便又用木棍再在他的头上敲了几下,这才算让他暂时闭上了嘴巴。 “说,把我姐姐带到哪里去了?” 老汉一脸茫然,可又不敢出言辩解,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正南见他实在没什么反抗的能力,便收起手中的武器,伸手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刚要仔细盘问,却见他转身弯腰从窝棚一侧拖出了个破破烂烂的柳筐,然后从中拿出个东西,抵到了自己的面前。 老汉此举显然有讨好之意,本不足为奇,可正南被老汉递过的东西惹的一惊。他望望老汉手中那支老旧的军用望远镜,再看看那有几分面熟的柳条筐,禁不住倒吸了口凉气,试探着问老汉道:“你是葛四?” ------------ 第84章 虫洞 [正文]第84章 虫洞 ------------ 藏身在窝棚当中的那个老汉竟是葛四,正南就算想破了脑袋也绝对不会料到。 正南在杨峰制造的幻境中曾经与葛四有过一面之缘,算起来,对方还曾在云楼之外的河水里救过自己一命。葛四本就是闽南一带的脚夫,两年前被中美联合考古队选中一起进入花谷,自此踏上了一条不归之路。正南先前还以为在杨峰的计谋落败后只有鲁宾逊一个人“幸存”,这所谓的幸存还是精神或者说灵魂却被困于幻境而不得脱,**则像包括葛四在内的其他人一样,早就在木屋的阁楼上腐烂得难以辨认了。 那次邂逅颇有几分诡异,可众人刚从险境中得脱,正南甚至都没来得及将整件事从头到尾地回味一番,更不要说有时间去判别当时所见的葛四究竟是个什么状态了。尽管如此,葛四都是一个存在于幻境当中的灵魂而已,照道理说不应该出现在现实当中,除非,眼前这个人根本不是葛四,而只是一个跟葛四长相相似的人? 正南一脑袋浆糊,满心希望眼前的老汉回复他说他并不是葛四,可对方只是略微一怔,进而就操着满是疑惑的语气回答道:“我是葛四,咱们以前见过是无?” 正南没有立刻搭话,心下想到即便眼前的人跟葛四只是相似,那柳条筐也足以证明他的身份。那筐虽然在闽南较为常见,可眼前这个除了破旧了一点外,无论大小和正反两面编出的图案,都与先前在云楼外,正南曾见到葛四所背的那两个一模一样。还有刚才这人为了讨好他们拿出的那个军用望远镜,正是政fu下属的科考队伍经常使用的型号,如果不是为考古队做过脚夫,区区一个闽南山区平头百姓,上哪里去寻这样放在省城的杂货市场里都算得上是稀罕的物件? 如此说来,眼前的人的确就是葛四? 葛四见两人好像并无恶意,慢慢从地上爬起身来,一边排掉破裤子上的泥土,一边偏着脑袋小心地打量起正南,没多一会儿忽然发出“哦”的一声惊叹,对正南说:“我认著你啊,两年前见过小七面是吧,我录著著在这河的落游,彼时侯――” 葛四满嘴的闽南方言,部分词汇正南甚至听得并不会意,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从葛四滔滔不绝的讲述中觅得一丝古怪,忙打断了他,问他说的“两年前”到底是什么意思? 葛四被正南的问题搞的莫名其妙,一时间难以作出答复。反倒是一旁的青山听得真切,附在正南的耳边耳语了几句。 先前遇到葛四的经历,分明只是两三天前的事而已,如今从葛四却说它发生在两年前,这其中莫不是大有蹊跷?这事正南只跟青山提起过,正所谓旁观者清,青山虽然只是三言两语,总算暂时缓解了正南的疑惑,虽然暂时还不能据此下定结论,权且算是一种合理的解释吧。 青山的说法是,正南前两天遇到的葛四,实际上应该是两年前的葛四,所以现如今他对正南的印象模糊,就连柳条筐都破旧了很多…… 正南之所以能够接受青山的这一说法,不仅因为这是看似唯一合理的解释,更重要的原因在于,他想到先前葛四虽然出现在幻境中,可一来一去颇有那么几分隐秘和虚无的意味,相比较于鲁宾逊,他的存在应该不仅仅是灵魂受困那么简单。 正南先前读过不少在百慕大发生的奇闻怪事的报道,其中有一例讲的是,二战时有一个飞行小队迷路并最终与基地失去联系,几十年后被人发现沉在海底,可无论是战斗机还是机上的飞行员,都一如他们几十年前地样子,就好像是前一天刚刚沉没的一样。报道末尾援引了某个理论物理学研究者的猜测,说是那些战机在不知不觉中穿越了某种时间虫洞,这才由过去来到了现在的…… 正南大学时曾选修过高等物理这门课程,对那个学者的虫洞理论略知一二,所以当时仍不免觉得这样解释未免有些牵强。据他所知,依据虫洞而存在的时空旅行理论虽然流行颇广,得到了很多科学家甚至包括霍金的支持,可若想建立能够被人利用的,并且在一段时间内能够稳定存在的虫洞,需要耗费的能量将是一个天文数字,就算倾尽地球上的资源也仅是九牛一毛而已,所以,这一理论在很长时间内,都只是仅仅停留在理论的层面上而已,从未被科学实验所证实。至于一个本应属于一个时间的人或物出现在另外一个时间这样类似于时间旅行的例子,更有可能的是人们自行杜撰出来,以供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 然而世易时移,报纸杂志上读到的怪事如今真真切切地发生在眼前,就连正南都不得不感慨于世界的奇妙。有时候事情就是这样,人们看重的只是一件事的可信性,而并非是其真实与否。两天之间,他竟然先后遇到了两年前和现如今的葛四,这事要是说给旁人,恐怕自己反而要沦为被人嘲弄的笑料了…… 有些事不能过分穷根究底,有些事又不能半点马虎大意。 正南可以接受葛四“穿越”的事实,可仍旧搞不懂他一个存在于幻觉中的灵魂,是如何进入到了现实当中的? 先前他和青山曾在木屋的阁楼里发现了包括杨峰在内的九具尸体,其中当然也包括葛四在内,如此说来,眼前的葛四仍旧还是游魂野鬼,只是不知如何突破了杨峰制造的幻境,最终从花谷中跑到原封镇。对了,他刚才说什么河的落游,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葛四嘿嘿傻笑了一番,转而用生硬的普通话说:你个老板怎个还不如我录性好?两年前咱们就是在这条河的下游碰到的,那时候你掉到河里,要不是我把你救个出来,你早就被那宿龟拖走了,可当时你谢城隍嘛无谢城隍一句,著一个人走啊,害我阁在林子里找啊好些日子啊――哎,说到底活落下来也嘛没用,你及你朋友两个人嘛也是乞困在山谷里两年啊吧?咋扮这日子伤苦啊,我一个老头子死的心拢有啊,你们两个是怎麽熬过来的? “等等等等――”青山指着窝棚前的河水,忍不住插话问道,“你说,这条河通往百花谷的云楼?” 正南和青山都还记得,花谷里的那条大河源自一侧山崖的瀑布,贯穿大半个山谷后,从云楼下平缓流过,直流向远不见边的地方。那河虽然波澜不惊,可里面着实有着不少大鱼和巨怪,就连正南自己都差点葬身于斯,说来还令他颇感后怕。 按照葛四的说法,那条河竟然发源于此――现实中的河水竟然能够流进幻境中,这事被葛四说的如此玄乎,要是一般人听到肯定要对她嗤之以鼻了。好在正南和青山还算清醒,满心想着大概因为葛四与鲁宾逊一样,还没察觉出自己早就变成了鬼魂,只当仍旧被困在花谷中,以至于把原封古镇边地这条河当成了花谷的那条了吧? 葛四却道:咱无懂什么云楼不云楼的,彼拢都是你们这些有学问的人的叫法,在我们乡落,祖辈种落来有种“鬼祭台”的**,讲是千万要靠成这类高在河中的房子,不然被里面的妖魔鬼怪捉了去,一辈子都别想再回来了――还记得那年杨干事带着几个外国人非要来这里寻宝,我也是钱迷了心窍,竟然为了几千块钱答应他们充当脚夫,你看,九个人著我一个还活着,会得通在这山谷里一困著是两年,真是顶天无行,入地无会啊…… 葛四翻来覆去只会感慨自己的命运不济,正南和青山都觉得有些无趣。继而想到,既然葛四更是对自己的死亡都知之甚少,那么显然对绿水和林炀的下落他也不知情,再纠缠下去显然是耽误工夫,倒不如原路返回到广场,另外找寻其它线索来得可靠。葛四的现状虽然可怜,可还是不应该据实相告,最起码让他好保有一个生存下去的念想,总比知道自己虽然已死,却又死不得脱后这样残酷的现实要好过百倍吧…… 话虽如此,可葛四毕竟已经被独自困在花谷两年之久,如今既然与正南和青山相遇,在他看来可算是上天赐给他共患难的伙伴。如此说来,怎样找到一个合理的借口摆脱掉他,而又不至于让这个鬼魂起疑就成了当务之急了。 正南算是聪明过人,可想在短时间内找到个还算合理的托词也觉得不容易,正在他踌躇着该如何开口的时候,天空忽然不合时宜地下起雨来,惹得他暗自咒骂自己的运气真是背到极点,难倒就是传说中的喝水塞牙缝,放屁砸脚跟…… 葛四倒是爽快,拉起他和青山就往他那本就不具备遮风挡雨功能的窝棚里躲闪。慌乱间,柳条筐不知被谁踢了一脚侧翻在了地上,里面杂七杂八的东西一股脑地倾泻而出,零散得滚了一地。 东西里大部分是考古的器械,因为缺少保养以至于锈蚀得十分严重,正南的视线从上面一扫而过,正想转而婉拒葛四的邀请,却忽然被自己脚下的一张纸片吸引了注意。他弯腰顺手将那纸片捡了起来,发现只是张边沿发了霉的黑白照片而已,看样子着实有些年头了。 照片上一男一女两个青年并肩而立,身着六七十年代流行的蓝布卡中山装,看青涩的样子应该也就十四五岁的年纪。 正南仔细看那男孩,总觉得有几分眼熟,随后恍然大悟,立刻将照片立到青山的眼前,问他是否在上面看到了熟人? 青山不以为然,瞟了一眼后随口问正南从哪里找来了林炀年轻时候的照片?并说还是那时候林炀还没现在这么富态,倒是多了几分清秀…… 正南闻言一惊,重新又把照片看了又看,额头上的水珠越聚越多,也不知道积聚的到底是汗水还是雨水。 青山不明所以,问正南干嘛对张照片发呆。正南重重地吐了口气,低声说:“你不说我还真没留意这女孩的相貌,开始我只觉得她旁边的男孩有点面熟而已,后来才发现他原来――就是杨峰……” ------------ 第85章 林炀是谁 [正文]第85章 林炀是谁 ------------ 这事真是越来越古怪了,正南和青山竟然在同一张照片上,认出两个少年分别是林炀和杨峰来。 原来这次花谷之行并非是林炀和杨峰的初次见面,那他们到底又是什么关系? 正南的脑子很乱,一时间几件事同时涌上心头,反倒搞得他没了头绪。青山也大感困惑,盯着照片看了又看,忽然问正南说,觉不觉的照片上的两个人长相有几分相像? 经青山这么一提醒,正南也回过味儿来——现时的林炀人到中年,无论是体态还是脸盘都有些发福,任谁也看不出她和杨峰长相酷似。可在这张照片中两个人并肩站在一起,从脸型到神态都无比神似,活脱脱的就是一对兄妹,或是姐弟嘛! 正南忽然想到,能够得出这样的结论虽有几分可笑,可也解开了他先前的一个疑问:杨峰在暗中操纵了这次闽南花谷的闹剧,受邀而来的共计有四路八人。其中他本人和周晓茹这路自不必说;正南则早就和杨峰相识,要说起来也算是交友不善,被曾经无比信赖的朋友彻头彻尾地出卖;再说美国来的richard,他的父亲鲁宾逊两年前是中美考古队的队员,正是陷入杨峰的第一次阴谋而了无音讯生死未卜…… 正南先前一直觉得奇怪的是,众人中唯独施万杰和林炀两个人好像与花谷之行没有半点联系,先前还当他们之所以能够参与进来,完全是因为“幸运”地解答出了邮件中的问题,现在看来,事情远没当初想得这么简单。如果林炀和杨峰真的早就相识,并且他们之间还存有某种血缘关系的话,那这事就有几分耐人寻味了…… 首要的问题是,在这个被周密策划的阴谋里,林炀到底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像她这样一个疯癫的女人,竟然能够在危险丛生的花谷之行中性存下来,不能不说是个奇迹。当然,如果不是她的运气好到了爆棚的程度,那或许就跟她的真实身份大有关系了。 杨峰的升仙成神计划,一定要利用八个人的血液才能完成。一行人中,除他之外刚好八人,换句话说,在他的计划中,无论林炀和他的关系如何,都势必是要被杀死的一个。对于此事,林炀事先到底是否知情?如果知道,她怎么会如此心甘情愿地引颈就戮?如果不知道,又有什么理由要向别人隐瞒她和杨峰事先就彼此相识的事实? 还有,林炀的疯癫是真有其事,还是她故意伪装出来的?如果是前者倒还好了,如果是后者,那她又是出于什么目的? 正南想到这里忽然感觉有些后怕,一个外表平平的女人竟然在众人的眼皮底下耍弄了这么多的手段,而他却对此浑然不知,如果没有照片在手,不知还要被蒙在鼓里到什么时候。先前几个人的死因都颇有蹊跷,虽然杨峰在临死前把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可现在想来,身份成疑的林炀也不是没有作案的机会,单说她的丈夫施万杰死的时候,这个此前并未给人以坚强的印象的女人,却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平静,虽然正南当时只是有所怀疑,却并没有就此深究下去,后来同伴一个接一个的死去,林炀或许真的难脱干系。 或许林炀和周晓茹的情形类似,都是在帮助杨峰完成计划,不同的是周晓茹另有打算,表面上只对杨峰虚以委蛇,实则背地里下套使绊。林炀或许杨峰一早安排进队伍里的另一个“眼线”,除了充当最后的祭品外,还在暗中配合他的行动,起到拾遗补缺,左右逢源的作用? 如果林炀真像推测的这般深不可测,那这次周晓茹的死以及绿水的失踪,是不是跟她也有关系?昨天晚上出现在营地中,鬼鬼祟祟的那个人或许就是她?周晓茹的脸上刻着一个“杨”字,难道是林炀为杨峰报仇,对周晓茹的“背叛”行为施以的惩罚? 林炀,林炀——杨? 正南忽然悟出什么,心想林炀这两个字的发音本来较为中性,而且”炀”又没有较好的寓意,一个女人起这样的名字本身就有些古怪,除非这根本就不是她的本名,反而只是临时使用的代号而已。如果把“林”字的一半加上“炀”的右半边,刚好也是一个“杨”字,世上绝没有如此凑巧的事情,有了手上的这张照片作为佐证,林炀和杨峰的关系就更显而易见了。 现在林炀的身份在正南的分析下越发明晰起来,就好像面对着一个复杂的拼图一样,只有找到最后那关键的一片,才能令整件事原形毕露水落石出。正南顾不上雨水砸在自己的脸上,努力回想着先前发生过的一切可疑的细节,希望能从中窥得那拼图中最后的一片,可越是这样,思维反而越是混乱得如同浆糊——这些日子实在是发生了太多古怪的事情,而林炀的表现则一直深藏不露,使得若想从怪事中捡出一两件与她有关的出来,简直堪比大海捞针般的困难了。 正南正苦苦思索的时候,青山却问葛四这照片是哪里来的? 葛四见正南和青山对这张照片如此看重本来就很是不解,听到青山询问它的来路,忙回答说,他当初走进花谷的时候一共背了两个柳条大筐,里面装的几乎都是那些外国人,说不上名字用途的设备和仪器。 那些老外一个个看上去魁梧强壮,可实际上都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没走几步就要停下来不停地喘气,无形当中拖慢了不少行程,惹得葛四甚至暗中琢磨到,这些所谓的考古学家反而还不如那个县城派来的姓杨的向导体格强壮,要说起来杨向导自从泉州出发就没让自己和另外一个脚夫替他挑过任何东西,甚至没表现出半点疲惫的样子,以此看来外国人再怎么厉害,凭着一双脚板穿山越岭还是中国人的强项啊…… 在葛四眼中,杨向导虽然是县城派下来的大官,可为人却极为和善,对他们这些苦力不仅没有半点颐指气使,还在休息时四处送水递烟,对谁表现得既热情又谦恭,。 几次三番下来,性格同样开朗的葛四就和杨向导称兄道弟了,后来葛四数次提出要帮他挑写东西,可杨向导每次都说他只背了个不大的背包,自己就能胜任,无需别人帮助。 对方越是这样,葛四反而越是急于在他面前示好,杨向导或许是猜透了他的心思,便在一次休息时,从钱包里抽出了个东西递给葛四,让他代为保管。 葛四见杨向导递过来的只是一张薄薄的纸片,开始还莫名所以,随后想到或许这照片对杨向导来说十分重要,所以对方才将它寄存在自己的手上,这看似没有必要的举动,或许正是表现出杨向导对他去去一个脚夫的信任,葛四当即就下定决心,一定要将照片保管妥当,直到离开后再原封不动地交还到杨向导的手上…… 谁想到后来一行人在花谷里数翻遇险,后来更是在到达云楼前失散。葛四满心以为既然那些老外的目标就是已经能够看到塔尖的云楼,便独自上路,经过一个日夜在密林中的穿行,这才来到了云楼下河水上的小径,他在笼罩着云楼的迷雾外等了半天却仍旧不见同伴的踪影,后来想到放在自己上衣口袋中的照片,也顾不上以前在村子里听过的关于“鬼祭台”的传说,壮着胆子走了进去…… 再后来,葛四在迷雾中撞见正南,并把他从巨龟的口中救下,同样也是发生在那两天的事了。 葛四说的吐沫横飞,最后还不忘总结性的补上一句: “虽然杨向导肯定定有在两年前著已经布死啊,会得通伊对我一个脚夫拢那此批做,仅这一点,我嘛要保存好伊及伊姐姐的照片,将来若是会当有够在哪发现伊的尸体,嘛好将伊及照片一起埋葬,算是我会当有够为伊做的上後一件事吧!” 正南冷不丁的忽然问:“你怎么知道这女的是杨峰的姐姐?” 葛四“哦”了一声后回答道:“是当时杨向导及我讲的,伊讲予我好好保存照片,讲无定以後大有用处——哎,人拢死了,照片犹阁会当有啥用处,咱们嘛出无去,没办法把照片交互伊的姐姐啊……” 葛四罗里啰嗦地说了一通,正南却只是据此证实了他先前的猜测,并且,他还兼顾着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分明就是刚才自己想破了脑袋却不可得的那片拼图,虽然一时间还不能领会究竟表示什么,可如果细加分析,必然有助于解开所有的疑团了。 “对了,青山——”正南吁了口气后说,“你是否还记得,在云楼的地下八层我们经过琉璃彩砖后,因为每个人都产生了梦境般的幻觉,林炀曾经说过了一番当时被我们当成胡言乱语的话?” ------------ 第86章 尤在梦中 [正文]第86章 尤在梦中 ------------ 青山一时还没领会正南的意思,毕竟这些天大家都经历了不少怪事,实在难以记得每个人说过的每一句话。不过既然正南提出这样的疑问,必然与眼下的遭遇大有关联,青山仔细想了又想,忽然灵光一闪,便问正南他说的是不是林炀叫他弟弟的那件事? 正南点点头后又摇摇头,道:“当时我刚给你们讲完我在琉璃彩砖里遇到的幻境,那大概是残存在潜意识中儿时的记忆,父母的对话中的确提及我还有个姐姐,林炀就是在我刚讲述完后忽然冒出那几句没头没脑的话来的,记得你当时还说我和她会不会就是失散多年的姐弟,现在想来,林炀的那几句话并非完全没有意义的胡扯,而他的弟弟也并不是我,而是--” “杨峰?”青山忍不住先于正南叫出声来。 “对,姑且不论林炀说这话时是处于疯癫的状态,还是佯作疯癫实则别有用心,结合我们手中的这张照片来看,她和杨峰的姐弟关系都是确凿无疑的了。问题是,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先前我们很多原本已经定性的经历,都应该重新被翻出来加以揣摩,或许只有这样,才能解释林炀和绿水的下落了……” 正南进一步解释说:林炀既然是杨峰的姐姐,那事前她对杨峰的计划到底了解多少?她在这个计划中充当的,究竟是受害者还是合谋的角色?如果是前者,杨峰为什么要置自己的姐姐于死地?要是后者,林炀又是怎样在暗中配合了杨峰的行动而不被我们察觉的呢?更重要的是,既然杨峰的计划已经彻头彻尾的失败,林炀又会作何打算?这事与她和绿水的失踪,以及周晓茹的死到底有什么关联? 正南连珠炮似地提出这么多问题,弄得青山直感觉头晕脑胀,他忽然伸手打断了正南,提出了自己觉得理应更加直接的疑问:对于林炀和杨峰之间的姐弟关系,他们两个人是否都互相知晓? 正南开始还觉得青山这个问题有些不值一提,可恍然间被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涌上心头,立时觉得青山提出的疑问或许真是更加重要,如果能把这个说清道明,甚至有可能连带着帮助他解开其它诸多疑问。 对于林炀和杨峰是否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这个问题存在四种可能的答案,分别是:互相知道、互相不知道、林炀知道杨峰不知道、林炀不知道杨峰知道…… 基于这张合照的所有者是杨峰,而在两年后,林炀又“机缘巧合”的进入了他的计划当中,可以据此肯定杨峰事先是知道林炀就是他的姐姐。如此说来,林炀是否知情就是事情的关键了。 如果她也知道,那她和杨峰事先合谋的可能性就很大了。林炀从外表看本就没有杨峰精明,再加上还有抑郁的毛病,因此被杨峰那套所谓的“维度可预测理论”洗了脑,答应充当祭品中的一个,借此帮助他完成所谓的升仙成神计划,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或许在林炀看来,自己的弟弟既然能够得道升仙,自己虽然牺牲了性命,也必定会得到相应的补偿,至于杨峰究竟给了林炀什么许诺,那就是他们两个私下里的事情了;反之,如果林炀并不知道,那她无疑是杨峰计划中,比起其他人更显悲惨的受害者了――老公不明不白的死于非命不说,自己也成为亲弟弟设计谋害的目标,这事无论摊到谁的头上,恐怕都是难以接受的现实…… 正南进而又想到,即便林炀开始并不知情,会不会在花谷之行当中时就有所察觉呢?说起来她的病情急转直下,只在三两天的时间里就由轻微的抑郁加重到了疯癫的程度,或许正因为她通过某种渠道,意识到了杨峰的身份和计划,但又碍于血缘关系而隐忍不发,这才终至积郁成疾的。 这两种猜测都有道理,一时间还不能判断出哪个更加接近现实,正踌躇犹豫的功夫,帐篷外的小雨恰在此时停了,正南无暇再纠缠于此,就想叫上青山离开,到别处去探寻绿水和林炀的下落。 正南急着想走,一时忘了葛四的存在――葛四满以为自己还被困在花鼓之中,并对自己已经成为鬼魂浑然不觉,独自过了两年这样的生活,好不容易见到了两个外人,岂会如此轻易的放走他们? 正南之前还在想着编一个葛四能接受的理由,将他摆脱掉,可被偶然出现的照片打断,现在急着寻人,反倒把先前想好的理由忘了个干净,还没等他和青山迈步出去,已经被葛四就从后一把拉住,问他们要去哪里? 正南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青山性格直接,索性一把甩脱开葛四的手,大叫道:“你已经死了,别再纠缠我们了好不好?” 正南虽然觉得青山这样说有所不妥,可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与其眼见着葛四的灵魂不明就里地受困在这里,倒不如点破开来,也好让他尘归尘土归土,该去哪里去哪里吧…… 话虽如此,毕竟青山的话来的没头没脑,葛四哪里听得明白,直斥他尽是胡言乱语,什么死呀鬼啊的,真不吉利…… 正南虽急,可也知道想就此摆脱葛四并不容易,问题是要跟他解释清楚不仅耗费时间,必定也会非常困难,唯一的办法对事实剪短截说掐头去尾,只说两年前他们一行人进入花谷后就全部遇难,9个人的尸体还是昨天刚被他和青山掩埋的…… 葛四毕竟憨直,听说自己这两年离开只是孤魂野鬼,一下子就信了八分,呜呜了半天说不出话来。正南虽然对他的遭遇深感同情,能做的也就是多说几句毫无意义的劝慰罢了,正当他想着眼下的事可以暂告一段落时,葛四却忽然拍着微秃的脑袋连连说了几句“不对”。 正南和青山面面相觑,正想发问,葛四却指着脚下的土地先于他们问道:“你们讲这是什麽地方?” “你已经从花谷中出来的,跑到这处叫原封的镇子了――”正南刻意回避了涉及“幻境”的细节,只捡最容易理解的事情说道,“对了,我忽然想起,昨天镇上的人不让我们投宿,还把我们赶到被密林包围的广场上,是不是他们先前曾经看到过你,被你这个鬼魂吓得不轻,所以才这样对待我们这些素未谋面的外乡人啊?” “不对――”正南还没等说完,早就被葛四断然否定了。 对于原封古镇上居民的异常表现,正南其实也只是毫无根据胡乱猜测而已,其实他一直搞不清楚的是,葛四的灵魂既然能从花谷的幻境中逃脱出来,在此之前怎么会从来没有与人碰面过?如果原封镇的居民惧怕的真是他的话,那葛四自己绝对没有理由会浑然不知才对。又或许鬼魂只能被人看到,但却并不能看到人?这也不对,自己和青山这两个如假包换的大活人,不就能被他清楚的看到吗…… 正南正想问葛四到底觉得哪里不对,却见葛四忽然从帐篷里一跃而出,疾走几步奔到河边,伸长了脖子朝向河的下游望了望,然后朝着这边使劲地挥挥手,示意让他们过去。 青山和正南莫名所以,只觉得葛四这个老汉人都死了还是这么难缠,非要拖着不放,岂不是要耽误了他们的正事?可又转念一想,如果不能依着对方的意思,直到他自行认清了自己的处境的话,能否顺利脱身倒还在其次,势必会让这个孤苦的鬼魂失去了“活”下去的最后依托,这等残忍的事两个人都做不出,只好硬着头皮,不情不愿地走到河边,满心想着倒要看看葛四还有什么说辞! 先前两个人刚到河边时,整座森林和河面都被一层薄薄的雾气所笼罩,随着雨过天晴日头渐高,现在雾气已经散得七七八八了。 正南和青山站在河边的细沙地上,顺着葛四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远处河流蜿蜒着向前流淌,一直汇入到一大团笼在一起的云雾中才算没了踪影。奇的是那团云雾十分的巨大,犹如核爆后自地上腾起的蘑菇云一样,异常的奇异。 正南先是觉得这样的景色乍看上去有几分眼熟,随即他又发现在蘑菇云的上方,一个尖尖的东西从中探出,宛若高楼大厦上的避雷针一般,细看下来只是根原木制成的塔尖…… 看在眼里,凉在心头,正南和青山都像是被雷击中了一般,一时间只感到头晕目眩、万念俱灰――那远处的云雾和塔尖对他们来说如此熟悉,因为分明就在两天前,他们还置身其中,饱受各式各样的怪物以及杀人狂魔杨峰的**。谁又能想到,云楼并非是只存在于幻境当中,竟然在这原封古镇也有一座一模一样的呢? 这事不对,绝对不对…… 正南嘀咕道:难道说,我们根本就从没逃离出花谷,一直都还身在幻境当中? ------------ 第87章 寻踪觅迹 [正文]第87章 寻踪觅迹 ------------ 正南等人自从进入到原封镇的范围内,一行人都觉得这个古镇有几分眼熟,好像曾经来过一样,虽然并不很强烈,可既然几个人同时都有此感觉,难免让人觉得几分古怪。 这本也不算什么大事,中国自淮河往南直到两广,所有的镇子从建筑样式到街道布局都大同小异,正南和青山姐弟虽然都是北方人,可也都曾大江南北地走过些地方;至于周晓茹更本就是当地人,所以对古镇的难以名状的熟悉感,并非是完全难以解释的现象。 话分两头,对古镇形似来过的熟悉感是一回事,在这里竟然看到了花谷的云楼则是另外一回事了。虽然远处除了木质的塔尖外,只能看到一团巨大的浓雾,可从这个角度望去,分明与大家在花谷里第一次看到云楼时的情景如出一辙。 正南还记得当时鲁宾逊带着众人从他所居住的山洞边爬上山丘,从那里远眺时,河水中裸露出八条沙土小径,蜿蜒着直通向那团迷雾,也就是在其中的一条栈道上,正南第一次碰到了葛四。现如今,因为距离稍远的关系,飞栈虽然并不能被看到,可眼之所见,云楼塔尖、大团云雾甚至两侧的密林,以及对面密林掩映下依旧能够依稀看到的绝壁的崖顶,都分明与花谷的景色别无二致。 正南和青山张大了嘴巴,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先前他们费尽周折,好不容易才从幻境中逃脱出来,满以为花谷之行就此画上了句号,谁承想才一天的功夫,又绕了回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杨峰制造的幻境不止限于花谷而已,还有包括原封古镇在内的更为广阔的区域,甚至,是整个世界? 正南下意识的摇摇脑袋,头发上的雨滴随着这一动作四散着落到了地上,使他略微回复了一些理智。他把整件事又快速的过了一遍,怎么想都觉得现在身处的这处地方不是幻境,而还应该是实实在在的现实。 至于为何幻境和现实都有相同的景致,这点虽然有些不可思议,可也有看似合理的解释,那就是,或许杨峰曾经在若干年前来过原封古镇,后来便完全依照这里的风景,制造了花谷这个虚幻的存在…… 原封镇距离花谷本就不远,如果杨峰打定主意要把他的计划在花谷付诸实施,那肯定也曾详细考察过花谷周围广大的范围,只是不知道,古镇居民的怪异表现是早已有之的习惯,还是跟杨峰两年前的那次实施计划大有关系? 正南觉得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要说唯一奇怪的地方就是葛四的存在――他本应被困在花谷的幻境中,可又出现在原封古镇这个真实世界里,花谷幻境和原封古镇就像镜子的两面,一真一假、一虚一实,作为一个鬼魂,葛四竟然能够出现在两个地方,这其中必定有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内在联系,只是正南一时间还捕捉不到任何头绪罢了…… 不过既然认清了这点,正南反倒有了下一步行动的方向――花谷到云楼之间距离虽然不短,可能够称得上地标的的位置只有两处:其中一个是临近谷口的那间密室,也就是当初大家为躲避从天而降的巨石星雨儿躲进的那间密室,在那里他们第一次看到了涉及到闽南古越国祭祀习俗的壁画。当然,事后种种迹象表明,密室只是杨峰花费两年时间建造而成,而壁画也只是他用以迷惑正南等人,借此达到引诱他们一步步进入山谷深处的目的的道具而已…… 另外一处自然是鲁宾逊赖以求生的那个山洞,应该就在这河的下游不远处的土丘下,一行人第一个遇害的施万杰就被埋葬在洞口――当然,这事发生在花谷的幻境当中,施万杰真正的尸体是在大家清醒后,由青山埋在谷口别墅的旁侧。 这样看来,虽然花谷和原封镇的景色一致,但还有着细微的差别,能够将它们区别开来的方法也很简单,只要在山洞边上查看一下是否有掩埋的尸体就行了。 正南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青山,提议他们俩要顺流而下,先去找寻一下鲁宾逊的那个山洞再说,并说这样做一来可以确认当下的形式,二来掳截走了绿水的人势必在这附近有一个安身的场所,而那山洞就是最大的可能…… 青山对与正南的提议深表赞同,转而瞄了眼葛四,示意正南盖如何应付他? 正南想了又想,觉得要想找寻绿水的下落,可能还需要葛四的帮助,于是便对葛四说,他们的两个朋友在附近走失,要去下游的那个山东找寻,问他是否愿意同行? 葛四原本见到正南和青山这两个人就已经喜出望外,听说被困在花谷中的还有旁人,自然乐得帮助他们找寻。出发前正南又把青山叫到一旁,问他是否有要准备些必要的武器用以傍身,这一去还不知道会遇见什么危险,早作准备总比到时候措手不及的要好。 青山嘿嘿一笑,撩起衬衫,露出腰间别着的一把短刀。虽然自花谷逃脱后,众人都以为脱离了危险,可青山一向是个居安思危的人,更有时刻都带着武防身武器的习惯,早就从别墅的厨房里顺了把剔骨短刀带在身上,虽然感觉并不称心应手,可总算聊胜于无吧! 正南心想如果对手真是林炀这个疯女人的话,只青山一个人应该就足以应付,可为了防备万一,还是多做准备为好。问题是现去找寻陈寿的武器显然来不及了,唯有看看葛四的柳条筐里是否有什么趁手的东西。 征得葛四的同意后,正南和青山合力将柳条筐倒扣过来,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地散落在地上,正南一眼就看到其中有两把折叠工兵铲,虽然边沿因为保存不当而有些锈蚀,可仍旧不失锋利的刃口,一看就是正宗的美式装备,应该是鲁宾逊他们从国外带来的东西。 除此之外,正南还找到了一只军用手电,外加几只萤火棒,可因为时间太久的关系,都已经受潮不能使用了。他将工兵铲递给青山一把,自己则将另一把撑开,握在手中。当一切都准备妥当后,让青山殿前,葛四跟在最后,三个人沿着河边向下游走去。 正南一边走一边禁不住地琢磨,两年前杨峰将他和林炀的照片交到葛四保管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按理说,去去一张照片,无论塞在哪个口袋里都不会成为行路时的负担,但杨峰为何偏偏要把它交给脚夫保管?再者说了,杨峰那次行程显然已经抱定了升仙成神的决心,人间的俗物如照片等,既然不是他献祭的必需之物,为何要随身带到花谷去呢? 正南依照对于杨峰的了解,觉得他不会做任何毫无意义的事情,难道他是故意露个破绽,好让别人知道他和林炀之间的姐弟关系? 问题是两年前的那次探险中,林炀并没有出现在队伍中,而杨峰仗着《归藏》在手,更是一心以为自己会马到功成、升仙成神,没有道理还要留着这一后手。 又或者他和林炀先前不知什么原因失散,视他和姐姐的合照为最重要的东西,所以才要随身携带?可这也说不通啊,若是连张照片都对杨峰如此重要,那后来既然找寻到林炀就是他的姐姐,为何还要将对方卷进自己的计划中,意欲将她也一并杀死并为自己的疯狂目的而献祭呢? 难道自己先前的猜测有误,直到临死时,杨峰都并不知道林炀就是他的姐姐,至于他们姐弟能在花谷相逢,也只不过仅仅是次难得一见的巧合而已? 正南觉得自己又绕回到了最开始的问题上,那就是对于杨峰和林炀之间的姐弟关系,他们两个人究竟是否知晓?直觉告诉他,这个问题或许就是整件事的关键,可当下自己除了漫无目的的猜测外,根本就没办法将它弄个清楚。更要命的是,现在两个当事人一死一失踪,即便找到了林炀,无论她是真疯假疯,想要从她口中套出实话来,显然都有一定难度。怪只怪自己先前太过低估了林炀这个女人,谁能想到她普通得有些平庸的外表下,竟然可能隐藏着这么多秘密呢! 正南正胡思乱想的时候,走在他前面的青山忽然停住了脚步,害得他差点撞在青山的后背上。他抬起头,这才发现前面的去路已经被一座耸起的小丘阻断,上游还很宽阔的大河到了此处不得不收窄,湍流从小丘和对面峡谷只有十数米的缝隙中急速挤过…… 正南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示意青山和葛四向右侧的树林挪动了几步,然后就势侧卧在一道土坎上。三个人的视线越过土坎和其上稀稀疏疏的枝叶,刚好可以望见山洞就在前方20米不到的地方。 正南对于身处的这个地方非常熟悉,几天前他和周晓茹正是在这里暗中窥视着鲁宾逊居住的这个山洞,后来更是以青山作为诱饵,引得当时还不知是善是恶的鲁宾逊“上钩”的。现如今,周晓茹莫名其妙的殒身在了广场的帐篷里,鲁宾逊的灵魂更是还被困在幻境中而不得脱,世间竟有这样的奇遇,说起来足够令任何人都唏嘘不已…… 然而正南现在可没那个功夫,他分明能够看到,就在洞口前的空地上立着的两根原木树桩上,绿水和林炀被分别绑缚在其上。两个人都低垂着头,身体瘫软,一时竟分辨不出到底是死,还是活…… ------------ 第88章 封家三少 [正文]第88章 封家三少 ------------ 正南从没想过事情竟如此简单,先前即便推测绿水可能被掳截到了这个山洞,可当真的看到她就被绑在洞口时,心下的怀疑多过了喜悦,进而下意识地一把拖住就想上前的青山,低声告诉他先看看再说。 虽然这样说,可正南心底的着急程度并不亚于青山,更何况现在绿水和林炀好像都已失去了知觉,生死不明,和她们仅仅隔着一二十米的距离,能够强忍着补充过去看个究竟,完全是因为在他心中隐约感,当下的局势像极了当初他和青山诱捕鲁宾逊时的情形,只不过先前自己扮演的是猎人的角色,而现如今,却怎么好像是被当成了猎捕的目标了…… 林炀也在其中,这么说这一切并不是她所做的了――对山谷的地形如此熟悉,并能在不动声色间劫持走平日里还算警觉的绿水,这并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事情。 正南又想起早上自己还猜测着可能是杨峰的鬼魂,可如果做出更加理性的分析,貌似原封古镇的居民更加值得怀疑。只是不知道对方是通过什么途径给大家下了迷药,以至于自己和青山只能在昨晚束手待毙,而林炀和绿水则是到现在都没有清醒过来? 这些姑且暂不考虑,当务之急还是要想个办法解救绿水,问题是现在敌我不明,如果贸然出手,能有几何胜算?如果不幸被一网成擒,可就再无可以指望的后援了。 面对这个进退两难的境地,正南一时间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正挠头的时候,转头看到身侧卧着的葛四,一个虽然应该可行,却有些不合道义的计策袭上心头,左思右想之下,决定还是先征求葛四自己的意思,看他怎么说吧。 正南那与其说是计策,其实算不上有多高明,只是想让葛四代替他们出去救下绿水和林炀――正南并不是一个置他人安危于不顾的人,可既然葛四是已经死了两年的鬼魂,也便没有再“死”一次的顾虑,怎么看由他去做这件事都是最安全的选择。当然,截至目前葛四本人还没有承认自己已死的事实,如果他有所顾虑而拒绝了正南的请求,那也绝不勉强,再另想办法好了。 没想到葛四听了正南的请求,想也不想就一口应承了下来,还没等正南说出感谢的话,一翻身从地上爬了起来,从腰间抽出锈蚀得不成样子的柴刀,一边砍倒横在前面的树枝和蔓藤,一边直朝山洞洞口走去。 正南和青山都下意识的将脑袋压低,以防有人从山洞中出来时,看到葛四后进而再发现他们。然而一切都平静异常,除了头顶那只没心没肺地啼叫着的八哥,虽然有些扰人,可也说明附近并没有潜伏着的危险――至少,暂时还没有…… 葛四毕竟在花谷生活了两年,丛林中穿梭起来手脚异常麻利,一转眼就开辟出了一条直通山洞前空地的通道。这老头毫无城府,竟然没先仔细打量一下周围的环境,就径直朝向绿水和林杨的方向走去。正南在后面为他捏了把汗,心想刚才葛四走得实在匆忙,以至于自己还没来得及交代些需要注意的事项,眼下木已成舟,成败在此一举,只求千万别在横生枝节,先把两个人救下再说…… 虽然也算是经历过了大风大浪,可在闽南之行中,正南总有种被人操纵以至于身不由己的感觉,所以当下虽然是葛四代替他们去营救绿水,可他还是紧张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唯恐再出什么难以应付的差头;可另一方面,正南又分明预感到事情绝不像表面这般平静,问题并非是躲藏在幕后的黑手存在与否,而是在于它究竟会在何时雷霆出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这感觉就好像手中捧着一个没有显示出时间的定时炸弹,天晓得它会在什么时候爆炸,可又不能对同伴的生死置之不理,把危险的炸弹扔掉,实在是取舍两难的选择…… 葛四对于正南的担心浑然不觉,径直走向绿水,在她身后的木桩上鼓捣了一番,很快就把捆缚着她的绳子解开。 正南眼见着绿水仍旧毫无知觉,绳子一松就委倒在地,从这个角度望去,仍旧无法辨明她是死是活。 葛四放下了绿水,转而又朝林炀走去,可正当他在找寻绳头时,忽然从山洞里闪出了一个黑影,直直朝向葛四奔来,正南和青山看得真切,可刚发出“呀”的一声,那黑影已经跑到了葛四的身后,抡起手中不知什么东西,对着葛四的后脑勺就是狠狠的一击…… 林杨是被绑在洞口前地木桩上,葛四若想将她解救下来,势必也要背对洞口。老头本就愚笨,一门心思就想着快点解开绳子,哪里留意过身后,虽然听到正南和青山在密林中的惊呼,可还未等回过头去,后脑上早就挨了重重的一下,眼前一黑,昏倒在了地上。 事已至此,正南和青山再无袖手旁观的理由,纷纷从地上跃起,沿着刚才葛四开出的通道疾奔了几步,转眼间就到了林炀的近前。饶是青山身手敏捷,一个侧踢就朝林炀身后的黑影飞踹而去。正所谓先发先至,那黑影还没来得及发出半个声响,早就被青山踹得仰倒在地,虽然身体比较强壮,没有立刻昏了过去,可仍旧疼的咬牙切齿,叫痛不迭。 正南见青山一人足够应对,忙不迭地把林炀从木桩上放了下来,挪动到绿水的身旁,然后伸手试了试她们的气息,发现虽然有些微弱,可应该还算正常,只是暂时还处于昏迷当中。 再看葛四此时已经苏醒过来,摸了下后脑勺肿起的大包,呲牙咧嘴地倒吸了几口凉气,晕头转向的四下里张望了几圈,这才从地上站起了身…… 见大家都平安无事,正南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转而去看被青山踢到在地的那人,发现对方原来只是个20岁不到的小伙,一脸稚气,显然对青山的功夫还心有不服,可一时间又不敢起身还手,别着满是鼻血的脸,恨恨地一言不发。 想到周晓茹的惨死,正南狠下心,走到少年的身旁蹲下身,伸手钳住对方的下巴,硬生生的将他的脸扭了回来,问他到底是谁? 少年虽然颇有些硬气,可也架不住正南这般气势压人,唯唯诺诺地说自己叫封三少。正南见这少年吃硬不吃软,便又故意面露凶光,语气凌人地问他到底受何人指使绑架杀人? 少年一听立刻大摇其头,说:说我们绑架不假,可哪敢杀人啊,大哥您可别冤枉人啊…… “你们?”正南警觉的环顾了一圈后说,“你是说你还有同伙,他们在哪?” 少年看来是真的怕了,老老实实地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讲了出来。 原来封三少在这原封古镇居住,家里一共兄弟三人,父母早亡,兄弟三个全仰仗邻里的救济才能活到现在,可毕竟是没有爹娘管教,都学的一身痞气,不务正业,平日里转干些小偷小摸的勾当聊以糊口,因为古镇民风淳朴,很少不跟这三兄弟计较,这反倒令他们越发大胆起来,总是谋划着要干一票大的。 刚巧昨天看到正南等人开着吉普车到达古镇,便心生歹意,想要趁着夜色将车偷去卖掉。兄弟三人中要数大哥封大少最敢胡来,当天夜里就带着二少、三少摸到了广场边,眼看着正南他们一个个的都睡了过去,吉普车则被停在广场的入口处,封大少便让两个弟弟在原地等他,他自己借着密林的掩护,一点点向着汽车靠近过去…… 夜色渐浓,再加上今天没有月光,二少三少兄弟俩眼见着吉普车逐渐被黑暗笼罩,从他们所在的角度望去再也看不清楚,都为大哥捏了把汗,可又不敢贸然行动,正像热锅上的蚂蚁进退两难时,终于看到大哥从原路折返回来了。可令他们惊奇的是,封大少的肩头竟然扛着个女人,还没等他们发问,他反倒把那女人往地上一放,转身又走了…… 不知过了多久,封大少又带回另一个女人,趁着喘气的功夫,这才告诉两个弟弟说:“***,吉普车的钥匙没有留在车上,害的老子摸到帐篷里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咱们干脆把这两个女人带回去,等天亮让他们用车来换……” 兄弟俩闻言大惊,都说偷车已经算是冒了很大风险,可相比起绑架勒索来还算能够勉强为之,这事万一被人发现,那可真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封大少经两个弟弟这么一说也感觉后怕起来,可还是故作镇定地告诉他们说:既然人都掳来了,现在后悔也晚了,反正镇上那帮老东西一般也不与外人搭讪,谁又会知道是咱们干的?等拿到车了立刻开到外地去找人卖掉,过个半年一年后再回来,神不知鬼不觉的怕他个锤子――不过带着两个大活人返回镇上容易被人发现,还是先找个落脚的地方安置她们再说吧,我记得下游有个山洞,这样,老二老三,你们先带把这两个女人背过去,我还有点事要办,等下跟你们在山洞会合…… ------------ 第89章 尸体 [正文]第89章 尸体 ------------ 眼前这个自称封三少的少年说到这里早就是声泪俱下,跪在地上不住地向正南讨饶,并说自己只是一时糊涂,才动了掳人勒索的邪念,看在他的两个朋友毫发无损的份上,千万不要报警啊…… 少年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看上去并不像是博取同情的伪装,可正南想到的却是绿水和林炀虽然只是暂时昏厥,显然比封三少所说的“毫发无损”严重很多,更何况周晓茹肯定是被他大哥害死,这笔血债岂是能够被轻易饶恕?即便封家二少三少并未直接参与封大少的行凶行为,至少也是胁从,正所谓杀人者偿命、欠债者还钱,天理昭昭,仅凭几滴眼泪就像把自己摘得干净,那这世间也就不需要王法了。 想到这里,正南抬脚把抱在自己小腿上的封三少踢开,厉声问道:“少他妈装蒜,我问你,你大哥和二哥在哪,叫他们都给我滚出来……” 少年连连干咳,好不容易才从“痛心疾首”中恢复过来,抽噎着答道:“老大从昨晚就一直没有来过这里,上午二哥实在等得不耐烦了,说是出去找找老大,可这都半天的功夫了也不见踪影――这位大哥,您该不会是撞上了他们,把他们一并抓了吧,不然怎么知道我们把人藏在这里?要么您看这样行不行,您的两个朋友已经在这里了,就放了我的两个哥哥吧,小弟在这里给您磕头了?” 说话间封三少就用脑袋往地上撞去。正南看他虽然架势很是吓人,可就在脑袋即将触碰到土地的时候,立即减缓了速度,虽然一转眼就磕了七八个之多,可除了额头上沾了些黄泥外,根本就没表现出半点悔意。 这样的毛头小子想要从正南这里讨得便宜,显然是过分高估了自己的演技了。正南冷眼旁观,直到看见封三少自觉无趣而逐渐减慢了磕头的频率时,冷不丁地上前一把抓住他的头发,生生将他从地上拉起站直,凑到他的近前,几乎是鼻子贴着鼻子一字一顿地狠狠说道:“杀了人磕几个头就算了,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正南话音刚落,就见封三少浑身抖动起来,进而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的抽搐了几下,正南一放手,他就立刻萎坐在地上,倒吸了几口凉气,可等了半天也不见他吭上一声,与先前的碎催表现简直判若两人了。 正南捕捉到了封三少的这一变化,心下不免觉得奇怪起来。 依照正南对封三少性格的判断,觉得他虽然言语上颇有耍滑取巧之意,可刚才对先前发生的事的讲述应该说还是基本属实。以此推之,他和他的二哥并未参与封大少的行动,并且自始至终都没有进入他们在广场上设立的临时营地,更别说进入帐篷了;在封大少将绿水和林炀掳截到营地外时,也并不曾跟他们兄弟俩谈及过他曾杀死了周晓茹,如果不是他有意隐瞒,那就一定是因为他当时还没有将周晓茹杀死。正南推测,当时封大少告诉两个弟弟说还有事要办,很可能是第三次折返回了他们的营地,想要将周晓茹也一并掳去。或许正是因为这最后一次行动不如先前两次那样隐秘,被苏醒过来的周晓茹察觉了,所以封大少才在情急之时下了杀手,行凶之后自知罪无可恕,抛下两个弟弟独自逃之夭夭了…… 这样的推测合乎情理,应该是很接近事实了,可封三少的反常表现却被正南看在眼里――封三少既然没有动手杀人,甚至都并知道周晓茹的死讯,那刚才为何在听到正南提及“杀人”这个词的时候,忽然从神情到肢体,都表现出不正常的状态呢? 难道他先前的那套说辞只是信口雌黄,而自己则傻到竟然会相信一个杀人犯的谎言? 想到自己竟然被眼前这个乳臭味干的黄毛小子戏耍,正南有些气急败坏了。他给青山使了个眼色,青山立刻会意,三两步走上来,“嗖”的一下就将小刀抵在封三少的脸上。 那刀虽然称不上锋利,可架不住青山手腕的力道掌握的恰到好处,封三少的脸上立刻被咯出一道血痕,虽然说痒不痒,说痛不痛,气势却着实吓人。封三少哪里见过这等阵势,就听他发出“哇”的一声后,就开始哭爹喊娘了。 正南见恫吓封三少的火候差不多了,便不失时机地追问道:“说吧,人到底是谁杀的?” 正南故意将问题问的模棱两可,并将封三少知道有人被杀的事情设为前提,让他再无狡辩的余地,正南心想的是,如果封三少对周晓茹的死并不像他刚才说的那样毫不知情的话,那现在被青山这么一吓,不说实话才怪。 果然不出正南所料,封三少抖若筛糠,带着哭腔道:“我真不知道,我们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不是我杀的,跟我真的没关系……” 正南正想着再故技重施地刺激一下封三少,好让他能将所有知道的事和盘托出,可对方显然精神几近崩溃,未等正南开口,忽然身子一挺站了起来,转身就往山洞里疾走。正南一愣神,心想这小子实在猖狂,刀还抵在脸上,竟然能够全然不顾地转身逃跑,也太小瞧了青山的本事了吧。 封三少的举动虽然突然,可脚步踉跄,哪可能从青山手上逃脱,还没等走上几步,早就被青山从后一把擒住,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拖着回到了原地。 一时间封三少的脖颈被衣领卡得难受,可还是声嘶力竭地大叫着,说他不是逃跑,而是想要带他们去看样东西! 青山倒也干脆,说你小子就编吧,哥哥我骗人的时候,你丫的还穿开裆裤呢! 封三少受此侮辱怒不可遏起来,一边伸手向后面的青山乱抓一气,一边嘟囔着说:我说我没杀人,你们不信,我说要带你们去看尸体,你们还不信,到底想怎么样啊? “等等――”正南摆摆手,叫青山放下了封三少,“你说什么尸体,在哪里?” 封三少还不服气,可又不敢发作,气鼓鼓的指了指山洞一侧,道:“你说我们杀死的不就是那个尸体么――老天作证,我和二哥今天早上刚到山洞的时候,尸体就已经在那里了,天晓得他是谁杀的,你冤枉我们也没用,大不了我们三兄弟去自首,绑架勒索顶多也就判个十年八年的,到时候人带地是谁杀的,警察总能查个清楚吧……” 封三少絮絮叨叨个没完,正南终于忍不住将他喝止,然后让青山挟持着他,一起朝向山洞的旁侧走去。 一边走,正南一边想,听封三少的意思,看来这里还真有一个旁人的尸体,只是,除了他们这些被原封镇居民赶到这里的几个人外,估计也就只有封家三少这种心怀不轨的人才会来了,这处山洞更是如此隐秘,若不是正南他们先前曾在幻境中来过这里,断然不会摸上门来,这么说来,那个尸体更有可能是原封当地人吧。 正南进而又想到,眼前这座山谷虽然与百花谷一模一样,毕竟还是存在于现实当中,原封古镇依傍这方宝地,却不见任何开发,甚至被独立于镇子之外,出现这样的怪事肯定有某种特殊的原因。 封家三少没有家人的管教,少不更事,或许对于镇上居民的忌讳并不了解。葛四先前也曾经说过,像是云楼这种建筑,在闽南一带被人称为“鬼祭台”,传言里面住着鬼怪,专门吸人魂魄的。或许正因如此,镇上的居民鲜有到这里来,完全是出于对那隐藏在水上雾中的建筑的惧怕吧。 其实如果经过理性的分析,那所谓的云楼更有可能是某种古墓的地上建筑,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被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经过口口相传,越传越是神怪,越传越是远离现实罢了…… 当然,这些都是正南偶然联想起的,与当下的情形没有太大的关系。两个人在封三少的引领下,沿着山洞前的空地一直前行,直到洞口处忽然想右一偏,转向旁侧。 正南一眼就看到了那里有个不高的土堆,从土德颜色上判断,应该是刚被挖掘出来,松软并且潮湿。土堆的一侧躺着个满身泥土的男尸,好像刚从地下爬出来一样,从头到脚都被黄泥包裹,从远处只能依稀看出他的身形轮廓,即便走到近处也难分辨出他的容貌来…… 尽管如此,正南还是不住的打起了寒战,他的目光从泥坑和尸体上来回移动,越发觉得自己那份熟悉的感觉并没有错,可又一时间不敢轻易相信――先前的经历告诉他,事实和虚幻的界限往往并不能分的那样清楚,如果眼前这一切都是真的,那这山谷河流和云楼,到底又是真的,还是假的呢? “青山,你――”正南有如骨鲠在喉,连最简单的几个字都说的异常艰难了。 “嗯――”青山未等正南说完,就朝他点点头确认道,“施万杰――那个被我们埋在幻境中的死尸,怎么也跑到这里来了?” ------------ 第90章 重燃希望 [正文]第90章 重燃希望 ------------ 没错,封三少说的那个山洞旁的尸体,就是施万杰! 正南和青山还没等走进前去,仅凭尸体所在的方位和装束,就已经能够确信无疑地判断出,那人是施万杰了。 当初施万杰在鲁宾逊的山洞里无故惨死,正是正南和青山把他埋在了洞边,这事就发生在三四天前,两个人再怎么健忘,显然也不会把这事忘到脑后。问题是,此地不同彼地,那个埋葬了施万杰的地方,实际上只是杨峰依照现时所在的这处山谷,制造出的幻境罢了。施万杰的真正的尸体,则是在花谷谷口的别墅旁,除他之外,包括孙建、richard和杨峰在内,以及两年前被杨峰害死,一直藏匿在木屋阁楼上的那八个人的尸体,都是正南和青山费了九牛二虎的气力,才让他们一并入土为安的。要说起来这事还有诸多神秘的难以理解的地方,只不过包括正南在内的所有幸存者们,一时间都被从幻境中逃脱而欢喜,一直都没来得对前因后果仔细思考,谁能想到现在又会横生枝节,再次见到施万杰的尸体呢? 施万杰的尸体在此时此地出现,彻底颠覆了正南先前得出的结论。思来想去,他觉得自己能够接受的唯一解释是,有人在一天的时间里,从花谷谷口将施万杰的尸体挖出并且移动到此地。可只要稍有理性的加以分析,都会认识到没人会做出这种既无意义,又无可能的事情。那么,还有什么可能? 正南想到这里身体不由自主的战抖起来,恐惧自内心蔓延开来,其强烈程度比起以前遇到粽子九死一生时更甚。他本想从青山那里得到支持和慰藉,可眼见着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青山,自额头上都渗出了不少汗珠,显然也对当下的处境了然于心了。 原来真如葛四所说,这里并非是什么原封古镇的外的山谷,其实仍旧还是在百花仙谷的境内。什么原封古镇,什么密林广场,都只不过是花谷幻境的附属。现在想来,当初周晓茹言之凿凿的“解药”,其实并没有治愈杨峰制造的“梦蛊”,众人仍旧被困在幻境中,只不过在更大的范围内兜了一圈,最终却旧难以避免地回到了原地罢了! 难怪当他们刚到原封的时候,每个人都觉得古镇的景致有几分眼熟,原来眼熟的并非是古镇,而是潜意识中对于幻境本身的那种熟悉感啊! 正南一时间感慨颇多,思来想去,最后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只觉得自己就算本事再大,恐怕也无法从这幻境中逃脱了――作为整件事的策划者的杨峰已死,身为第二知情人的周晓茹也在昨晚香消玉殒,仍旧被困在这里的几个人,要么是身份成疑却疯疯癫癫的,要么是虽然心力有余却又苦无线索,这暂且不说,单是自从进入幻境后,算来至今已有七八天的时间,恐怕即便灵魂还未死的人,存在于现实当中昏迷着的肉身,因为太长时间没有补充食物和水分而命悬一线,甚至更可能已经…… 正南想到这里不禁苦笑了一下――他本是一个容易放弃的人,只不过眼下的境地实在无解,以至于任何抗争都更像是徒劳的了,即便真能找到了出去的方法,恐怕也不过就是在现实世界里,又多了几个葛四和鲁宾逊一样的孤魂野鬼吧…… 话虽如此,正南其实也并没打算就此放弃。于氏姐弟俩是因他才来到闽南花谷,进而被困在这里的。如果说自己死不足惜,可要是连累了两个朋友也一同陪葬,这在正南看来绝对是天大的罪过,因此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也要努力去争取求得一生,正是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死马也要当成活马医一下吧! 想通了这点,正南反而感到轻松了不少,思路也不像刚才那样混沌,又能够重新思考眼下的处境了。 他首先想到的是,既然他们仍旧还在百花谷的幻境当中,那封家的三个少年到底是什么存在?这个问题如果放在在现实当中倒也容易说的清楚,他们无非是从原封古镇来流窜到此地的混混而已。可如果所谓的原封古镇也只是幻境中的一部分的话,那先前碰到的那些居民,包括封家三少在内,到底是真实存在的人呢,还是也是如同蜜獾巨蚺一样的幻象? 当然,存在于幻境当中的并且浑然不知的,恐怕怎么都不会是人吧。除非杨峰建造了这处幻境后,能花费巨大的精力,让一个镇子之多的人都中了“梦蛊”――只要想想就知道这种情况的可能性较低,可以姑且排除了。 如此说来,所谓的封家三少并非是真实存在的人,他们之所以存在于这里,应该是与先前碰到的诸多巨怪相同,都是杨峰出于引诱和杀死进入到花谷中的人的目的,从而制造出来的幻象而已…… 杨峰可谓是机关算尽,不仅费尽心力地在花谷谷口建造了别墅,更是不知通过什么方法,营造出了如此巨大,并且缜密的幻境,即便在他自己已经身死的情况下,还是让里面的人不得脱身。 如果猜得不错的话,封家三少的存在和出现,应该也是要起到相同的作用,就是要把进入花谷幻境当中的人,逐渐逼向位于河水中央的云楼中,进而再一步步地下到地下八层,最终成为杨峰升仙成神的祭品。只是在众人第一次进入花谷时,并没有遇到封家三少的这一设置,反而是在大家满以为安全得脱时,才跟他们撞了个正着的。 杨峰仗着《归藏》残卷,自以为能够通晓古今、预知天下,可据此设计出来的“梦蛊”幻境却仍旧难免漏洞百出,自己身死其间不说,害的别人也要跟着陪葬,难道周晓茹的死只是个开始,后面还有更多未知的危险要逐一爆发? 可既然封家三少是幻象,为何要把已经被埋在地下的施万杰重又挖出来呢?看到脚下都是鲜黄色的泥土,应该刚被翻掘出来不到一天,这刚好与封家兄弟两个到这里的时间相吻合,封三少只是一口咬定人不是他杀的,却并没否认人不是他挖出来的。如果他们兄弟三个只是幻象,这样的作为又有什么深意呢? 正南眼珠一转,忽然想到,表面上看起来毫无意义的举动,必定有它出现的意义和价值。先不管施万杰的尸体究竟是被谁挖出,他的出现,截至目前为止,起到的唯一效果就是令自己意识到,仍旧还处于幻境当中的这一事实。 换句话说,封家三少的幕后主使,制造出这三兄弟的目的,或许并不仅仅是要杀死周晓茹,还要让正南他们认清自己的处境――知道了这点,再由此逆向推理,或许可以窥探出那个幕后主使的真面目了。 照道理说,杀死周晓茹这本在杨峰的计划之内,可杨峰一直致力于隐瞒自己的真实目的,直到在云楼地下八层的祭台上,他自认为已经掌控了全局时,才把计划向正南他们和盘托出,仅此一点就足可见他为人处事还是较为小心和谨慎。 当时他在祭台上表现得志得意满,满以为肯定会一举功成,没理由还要为自己的身后事做出这么精致的安排,除非封家三少这一关就本就是他为了杀死周晓茹而做的安排,只不过这一设定因为某种原因并不像他的预计那样精准,而是整整延误了几天的时间。 正南直到现在也没搞清楚杨峰营造”梦蛊”的原理和方法,只是依稀觉得,杨峰的失败表面上源自于鲁滨逊的忽然出现,可现在看来,周晓茹作为杨峰计划的知情人,没有被他先行解决,这或许才是根源所在。 以此观之,“梦蛊”虽然强大,但也并非是毫无破绽――正南从这一结论中得到不少鼓舞,虽然暂时还不知道下一步该何去何从,可至少在精神层面上重又拾起了希望。 正南先让青山找根绳子把封三少捆绑了起来――因为既然知道了他是等同于粽子的幻象,也就再无审讯他的必要了――然后将施万杰的尸体重新埋回到了地下,最后和青山牵着封三少一起重新回到了原地。 就在这段的时间里,林炀竟然先于绿水苏醒过来,只不过依旧神情呆滞,只看样子就知道从她那里问不出个子丑寅某来。 正南灵机一动,想到了个虽然称不上绝妙,却应该能够有效改善目前艰险处境的计划――既然当初杨峰的目的就是把众人一步步引向云楼,那或许相对安全的地点,就在相反的方向。 循着原路可以回到广场,进而在进入原封古镇;又或者可以一路往回走回到谷口的别墅中去――虽然这两处目的地都只是幻境而已,未必能够从中找寻到突破幻境的蛛丝马迹,但至少可以远离古怪阴森的云楼,可以说完全值得一试。 ------------ 第91章 新的征程 [正文]第91章 新的征程 ------------ 杨峰使用失传已久的“梦蛊”秘术制造的这个百花谷可以说是玄秘异常,正南等人身处其间已有五六日之久,非但没能顺利从中逃脱,反而越陷越深,牵扯出更多的古怪见闻出来。如今,事情的发展方向全然不受任何人的控制,唯一的知情者杨峰更是身死其间,让暂时还苟活着的人们都有了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惆怅。 正南一时间还没能体会出封家三少究竟在这梦境中扮演的是什么角色,可经历此事,他却大体上摸清了花谷的布局,也算是有了额外的收获。 花谷两岸被高耸且不可攀登的悬崖拢住,唯一的出口处矗立着杨峰花费两年时间建造的别墅,几天前众人在别墅里中了杨峰设下的蛊毒时,精神就游离于**之外,进入到了幻境当中。当大家被迫向幻境中得花谷内迁移的时候,首先发现了一个人造的洞穴和通道,洞穴中画有六幅壁画,时候证明是杨峰所为,记录了部分关于古越国来历的秘闻轶事; 后来大家通过通道走出洞穴,进入到了谷内的森林当中,立足未稳,就被鲁滨逊的忽然出现吓了一跳,虽然时候证明不过是虚惊一场,可这个老外竟然在花谷山洞中独自生活了2年之久,更让人惊奇的是他还是同行的richard的父亲,其中的原委让人听来颇感诧异和钦佩; 鲁滨逊既然在花谷中生活了两年,想来对于这里的地形应该十分了解才对,当时大家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他的身上,没想到他却给他们当头泼了一盆凉水,不仅说是这里绝无可以逃生的出口,更将那座隐匿在迷雾当中的神秘建筑展示给他们看; 鲁滨逊居住的山洞位于一个小土丘下,当众人在土丘上向前望去时,可以看到那团巨大的迷雾悬停在一条几乎覆盖了整座山谷的大河之上,逆游而上,河流源自左边一侧,自悬崖绝壁上倾斜的巨大水流; 那被迷雾笼罩的云楼,事后证实是杨峰设置的用于祭祀的终极场地,当中充斥着各种机关怪兽,其作用不过是推动着众人一步步深入其间,最终不可逆转地沦为祭品。好在鲁滨逊在关键时刻出现,才能在最后关头挫败了杨峰的阴谋,让正南等人能够暂时从命悬一线中得以脱身; 现在想来,周晓茹的解除蛊毒的方法或许真的管用,至少能令他们成功地从梦境中苏醒过来,回到现实的别墅当中。只不过不知道是因为这解药只有固定的时效,还是什么其它难以预见的原因,众人竟然不知在什么时候又回到了幻境,只不过是从所谓的原封古镇,一步步绕回到了那条河边,以此观之,他们算是平白兜了个大圈,唯一让人琢磨不透的,就只剩下在这个所谓的“圈”上,究竟哪段弧度是真实,哪段是虚幻了…… 想到这里,正南算是得出了个结论,那就是不管去哪,都比云楼的所在要安全,别的不说,单是黑凶白煞之流,想想都够让人不寒而栗。 既然谷口的别墅是整件事的起点,或许也应该是事情的终点。上次大家短暂脱身后全然被喜悦所萦绕,并未对来龙去脉和前因后果仔细斟酌,如果这次能够再回到那里,说不定能有意外的收获,即便没有,至少也能给大家一个相对安全的容身之所,可以安下心来思考下一步的行动。 不过,若想回到别墅,眼前却有两条路可供选择:其一是贯穿密林,一路经由通道和壁画的山洞直到别墅;另外就是横穿密林,找到之前来时的广场,再经由原封古镇,从花谷的正面回到别墅…… 正南暗忖一番后觉着有几分好笑:先前的遭遇都是没得选择,每走一步都像是被无形之手操纵,逼得他们硬着头皮撑到现在,而如今却有两个选择摆在面前,颇让他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 后一条路虽然容易,可着实要走不少弯路,并且出了封家三少这么一档子事后,正南总觉得原封古镇和镇子上的人都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如果说僵尸怪兽的存在,对他而言尚且属于能够承受的惊扰,那这些不知是真实的存在,抑或根本就是梦蛊中的幻象的人,反而更加让他感觉难以应付,更何况现在封三少在自己手中,一旦被人发现,是福是祸真的是太难料定了。 这么说来,前一条路虽然也不容易,需要穿越密林,可相比较而言,应该算是更好地选择了。正南私下里又跟青山讨论了一番,却也没有得出什么结论,眼见着日上三竿,如果再不行动,恐怕就要不得不在此地过夜,只好断然下定决心,一路朝向山谷谷口前进。 出发前,正南做出如下安排,青山负责看管被捆绑着如同粽子一般的封三少,葛四寿命时刻紧盯着疯癫的林炀,确保她不会掉队,而正南自己则背起尚在昏迷当中的绿水,就这么步履蹒跚却又鉴定异常地开始了新的征程…… 荆棘满地,时不时的还有不知名的怪鸟走兽从头顶或者身侧惊飞逃窜,兼伴着发出的啁啾怪叫,直教人汗毛直立。好在众人也算是经历过了大场面,虽然心中难免忐忑,可表面上都没流露出丝毫惧色,全神贯注于加快脚步的赶路。 青山和封三少走在队伍的最前面,葛四和林炀次之,正南因为背负着绿水,走在最后。 说来有些尴尬,正南原本以为参照林炀的情形,绿水很快也会苏醒,届时就可以将她放下,可绿水大概是太过劳累,竟然在青山的后背上酣睡起来。这可难倒了正南,他本就没有青山那样强健的身体,再加上这些天东奔西跑,早就透支了体力,能够跟紧前面不掉队已经要他竭尽全力,但背着绿水负重而行,只走了一两公里,就早已满头虚汗,上气不接下气了。 青山原本就被赋予开路的职责,虽然是自家兄弟,可如果此时提出跟他交换,难免会自觉面上有些挂不住了,对于一项自视甚高的正南来说,眼下唯一能做的或许就只是咬牙硬撑,一步步数着脚下走过的路,心中盼着能早点到达目的地了…… 话虽如此,可现实总是故意刁难般的艰难。别墅到鲁滨逊的山洞本就有不小的距离,想当初大家由此及彼也足足花了一两天的时间,岂是朝夕能到?正南虽然苦苦支撑,也还是越走越慢,眼见着前面四个人穿梭在密林间,转眼就失去了踪影,唯有踩在树枝高草上发出的沙沙的脚步声还依稀可辨,正南也顾不上有损面子的问题,急着朝前面喊了两句,让他们停下等等他和绿水。 话既已出口,正南索性将绿水慢慢倚放在一棵大树旁,自己也一屁股坐了下来,撩起衬衫在脸上抹掉酣睡,呼哧呼哧的喘起了粗气…… 原本以为青山等人并未走远,经他一喊肯定会立刻折返回来,可没想到空等了良久,竟然连刚才还能听到前面的脚步声也不知什么时候归于平静了。待到觉察出异样的时候,正南一下子从地上站了起来,可目之所及的地方,除了满眼的碧绿外,哪有半个人影?甚至刚才青山他们走过时趟出的小路,怎么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被树木枝杈重新遮掩,以至于看不出究竟在哪里了呢? 迷路?这个玩笑开大了吧! 正南又大喊着叫了青山几声,可除了惊起一群飞鸟外,没有得到任何回复,他心下不禁犯起嘀咕,琢磨着自己放下绿水后坐下休息,前后不过三两分钟的时间,即便青山他们在这段时间里急速赶路,应该也走不出百米之遥才对,更何况青山一向警觉,一旦发现正南没有跟上,必定会停下脚步折返回来找寻,可四下里没有半点动静,如果不是意志坚定,正南恐怕要怀疑起,就只剩下自己和绿水还活在这个世界上了…… 难道又是幻境在作怪? 正南想起原本整个花谷就是幻境,可在云楼中,也曾先后经历过几次小的幻境,比如说差点被北瓜制造的鬼脸逼得自杀,还有在穿越琉璃彩砖时,恍然回到过去,见到父母的情形等等,由此看来,梦蛊就像是一个结构复杂的程序,由许多不同功用的小程序有机结合而成,如果这些小程序所起的作用,都是程序创造者持有特殊目的而编订的话,那必然有其存在的意义…… 简而言之,如果当下迷路的情形并非是偶然发生,而是在事先被人为设置并加以控制的话,那么,自己身处凶险则是不争的事实了。虽然眼下还看不出危险来源于哪里,但正南似乎能够嗅出空气中弥漫着的,逐渐逼近的恐怖气息――这个感觉一旦产生,也不管是真是假是有是无,只一瞬间就占满了正南的心,令他产生出一种说不出是害怕还是期待的情绪。 他本能地挪步到绿水的身前,半展着双臂,握紧了拳头,准备应对随时可能出现的任何危险。 ------------ 第92章 葛四的破绽 [正文]第92章 葛四的破绽 ------------ 正南正手足无措的时候,忽然感到有人在他的肩膀上“啪”的拍了一下。 在如此诡异的情形下,若是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况,肯定早就神经崩溃了,可正南毕竟见过些世面,一感到身后有了异动,右手早就握拳兜手扫去,无论是什么东西,若是被他这一拳打中,即便没有筋骨断裂,也足够他喝上一壶了。 正南拳即已出,还未等打到什么东西,就感到哪里不对——先前他把绿水倚放在了一棵至少三人才能合抱粗的大树下,自己则是背靠着绿水,警觉地注视着前方。如果有人能从身后拍了自己的肩膀,那与其说是什么邪魔怪兽,反倒更有可能是绿水所为才对。如果真是她从昏睡中苏醒了过来,却反被自己一拳打中,那岂不是大大的冤枉! 想到这里,正南赶紧收住拳势,仔细看时才发现,绿水仍旧保持着刚才放她下去的姿势,别说苏醒过来,就连动都不曾动过一下,再后面只有粗壮的树干,哪里有半个鬼影? 好在困扰正南的情境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从树干一侧忽然冒出了个脑袋来,畏畏缩缩着对正南说,千万不要打到自己人…… 正南定睛一看来人正是葛四,随即青山等人也从树后绕到了前面,众人重又合到一处,正南这才意识到,原来先前是自己在无意中走偏了路线,虽然距离青山他们的直线距离并不遥远,可这处密林格外茂盛和隐秘,以至于很难让人觉察到任何动静。 青山在发现正南走失后也慌了手脚,好在葛四颇有丛林生存的经验,带着众人披荆斩棘,没用多长时间就觅到了正南的踪迹。 这段插曲虽然曲折,好在有惊无险。正南却越想越气,一连朝着树干挥了几拳,虽没震下半片树叶,指骨却崩裂开来,鲜血直流、疼痛倒是让他清醒了不少,可他仍旧满腹怨气,心中不禁想到,这次闽南之行一步一险,甚至被一次迷路弄得魂不守舍,说起来真是窝囊透顶,想当初自己之所以进入倒斗的行当,固然有龙尾石中三个邪魔出言相逼的原因,但主更要还是他心中对未知世界的探秘的诉求在作怪。 人就是如此奇怪的动物,没有经历过时,满心自大的情绪膨胀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现如今被困于此,再回想起先前安逸的生活,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恐怕连想都不想就会做出有别于之前的决定…… 事已至此,唯一能做的也就只能是自求多福了。 众人劳碌奔波了大半天,都已经精疲力尽,纷纷找了个空地坐下休息。正南和青山又去查看了一下绿水,发现她虽然还没有苏醒的迹象,可是呼吸平稳,神情安详,应无大碍,这才放下心来,转而也都坐在树干下,东一句西一句的闲扯起来。 青山问正南,有没有觉得所谓的“梦蛊”和上次在北海地宫遇到的“鬼打墙”有些相似? 经青山这么一说,正南也想了起来,不过还是纠正他说:鬼怪所为才叫“鬼打墙”,如果施用者是人的话,那应该是“鬼铺路”才对。 虽然字面上带个“鬼”字,其实跟墓葬内的粽子没有半点关系,完全是由某人通过某种方式制造出来的效果。遥想当时众人被困在北海下地宫的地道中,不管朝向那边走都无法逃出,曹沝提出这套所谓的“鬼打墙”理论,并说这种秘术据说早已经失传,谁想到在千里之外的闽南也有类似的玄关设置。 即便“梦蛊”和“鬼铺路”并非同宗秘术,其内在也必定有着某种渊源和联系,或者说至少在致密机理上存在着异曲同工的妙处 只可惜深谙此道的曹沝不在,不然至少可以让他帮着出出主意,说不定也能像上次一样,机缘巧合地破解了秘术机关,令得众人能够再获重生呢! 正南又和青山讨论了一番,可无非都是纸上谈兵而已,没有得出任何有用的结论,甚至说到后来,两个人都不禁默然了。恰巧葛四走近过来,正南有一搭无一搭的随口问他,这么多年来,在花谷里到底是怎样熬过来的? 葛四本不是一个健谈的人,不知是不是被独自困在花谷中太久的缘故,一般只在别人提问时才会张口。经正南这么一说,也便坐在了他们的对面,喃喃的诉起苦来。他说这两年可真不是人过的日子,早先在老家时穷是穷了点,可毕竟儿孙满堂,齐享天伦,谁知道竟然鬼迷心窍地跑到这处荒山野岭,风餐露宿不说,还要整天提心吊胆地提防着不知名的怪物的袭击,能够活到现今已经算是运气好到极点了,如今只盼着再找个安身立命的场所安顿下来,可不敢奢望有生之年还能逃脱出去,回归故里了…… 葛四说到这里早就声泪俱下,正南和青山同时想到葛四直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身死,存活下来的只是在幻境中游荡的孤魂野鬼的这一事实——不过这样也好,不知者不畏,能够抱有这样一副听天由命的心态,对于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人来说,或许是最好的选择了。比起葛四和鲁滨逊,正南等人在分明知道自己的处境时,又对改善这一处境毫无办法和希望,则显得有些莫名的悲哀了。 正南不想被这种低落的情绪感染,立刻岔开话题又问葛四,在这两年时间里,可曾碰到过除了他们之外的任何人吗? 葛四想也不想就说,哪有碰到半个人影,自从跟着考古队进入花谷并且失散后,任凭他怎么寻找,可就是不曾再见到任何人,开始他还想着,可能那八个人暂时把他丢下,已经离开了花谷返程了,可是左等右等,就是不见有人来这里找他,正在渐渐失去了希望的时候,竟然在云楼外碰到了遇险的正南。 当时葛四还以为自此时来运转,拼了命地把正南从大鱼的口中救下,哪知道一转眼的功夫这个陌生人竟又不知所踪了。在那之后的两年时间里,他可算是尝尽了苦楚,所以现如今虽然境况并未有多大的改善,至少有了几个同病相怜的同伴,聊以排遣心中的孤寂,说起来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正南开始还懒懒地听着葛四的叙述,忽然间发觉哪里不对,仔细想了又想,终于伸手阻止了葛四,试探着问他:“你刚才说是从什么东西的口中救的我?” “一条大鱼啊?”葛四犹豫着道。 正南做了个无所谓的手势,算是结束了这段谈话。葛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可又不知自己哪里说错了,只好悻悻地走开了。 见葛四既已走远,正南悄声对青山说,这事有点古怪——当时自己分明是被巨龟拖下水的,怎么此时葛四却一口咬定是条大鱼呢? 青山开始还神情严肃,可听到正南竟然纠结于此,不免有些不以为然的说:这有什么,对你来说那是发生在前两天的事,自然记得清楚,可葛四的存在与你我有别,他还认定那事是发生在两年之前呢。今天他刚碰到咱俩时,甚至都不认识你了,更别说什么大鱼巨龟的区别了…… 青山虽然说的有理,可正南还是觉得葛四摆出的这道乌龙形似存在某种难以言喻的玄机。他又把那次遭遇前后发生过的事仔细回想了几遍,偶然间灵光一闪,好像悟出了什么,旋即对青山说: “你还记得,在我遇到葛四后,都对谁讲起过那段经历?” 青山略微一想后说:“咱们刚从浓雾中出来时,见到孙建死在小道上,那时大家慌作一团,谁有工夫倾听你的经历?也是后来我们进入到云楼当中,趁着在大厅里休息的时候,你才把这事大体上跟我一个人讲了一下,要说起来,其他人甚至都不知道葛四的来历——怎么,这有什么关系吗?” “你还记得,我当时说水里是什么东西了吗?” “好像——没有,大家都在酣睡,你的声音很低,也只是大体上讲了几句,更多的是对葛四其人的描述,至于究竟是什么东西把你拖进水里,现在我是真想不起来你曾说过了……” “这就对了——”正南一拍手道,“这么说来,知道拖我下水的是巨龟的,除了我和葛四外,就没有别人了……” 青山还是不明白正南的意思:“可刚才葛四不是说是大鱼吗?” 正南没有急着回答青山的问题,只是下意识的伸手在自己的脑袋上拍了拍,好像这个动作可以帮助他更快的思考问题一样。 青山心知正南肯定有了什么发现,也不催促,只见他一边思考,一边数次抬眼望了望远处的葛四,神情逐渐由疑惑不解转为恍然顿悟,终于,他凑到青山的耳边低语道: “这个葛四,其实并不是真的葛四,咱们都被骗啦……” ------------ 第93章 怀疑一切 [正文]第93章 怀疑一切 ------------ 正南这句话虽然说得轻声细语,可在青山听来简直如同一个炸雷一样,顿时惊得半张着嘴巴,差点脱口而出得将这话又大声重复上一遍,好在瞄到正南不住地对自己使着颜色,这才一边斜着眼望了下早已走到远处的葛四,一边压地头悄声问正南到底是什么意思? 正南显然对究竟是怎么回事也并不确定,可对于“葛四不是葛四”的言论却有几分把握,他跟青山讲: 照道理,河中的究竟是大鱼还是巨龟,记不清晰也算不上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尤其是对于眼前这个不知怎么穿越过时间,把在我们看来两天的事情当成是发生在两年前的葛四来说更是如此。问题是我们身处的这个花谷幻境如此玄妙,任何细节上显露出来的瑕疵或者破绽都不能依据常理来判断…… 你也看过《黑客帝国》那部电影吧,对于“母体”中的人来说,偶尔出现的幻觉似乎并不足以让人大惊小怪,可实际上,这些幻觉的出现,其实是“母体”在运行过程中的某些小的程序错误导致的,可以据此推知出即将发生的一些反常的情况,这正从某种程度上迎合了我们中国人“看山不是山”的思想观…… 扯远了,再说回那葛四。知道拖我下水的人除了我自己外,就只有葛四一人――当然,如果所有的怪兽玄关都是杨峰一手制造出来的话,那他也应该是一个知情人,基于他已死的事实,我就暂且把他排除出去――后来在鲁滨逊的山洞里,大家都休息的时候,我曾偶然跟你提及过此事,但据你刚才所说,证实了我并没有将究竟是大鱼还是巨龟的细节说出。换句话说,确实还有别人知道葛四从河中怪物口中救我的过程,可对于细节的掌握程度,就不如我和葛四本人那么准确了…… 如此说来,我们刚刚碰到的这个自称为葛四的人,如果并非真的就是葛四,而是授意于他人,混进我们的队伍当中伺机而动,只为达到某种特殊目的的话,那我们岂不是非常危险了嘛! 青山听到这里还是不大明白,又问正南所说的“他人”会是谁? “任何人……”正南略一思量后,伸出根手指指了指青山,然后又指向自己,“包括你和我在内。” “嗤――”青山忍不住笑出声来,可转而发现正南并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心知他是认真的了。 正南说:还记得当初我们在北海的时候,为了验证谁被鬼上身,我们几个人不得不互相提问吗?身处险境,无论多么小心谨慎都不为过,既然彼时如此,此时更是如此,虽然你我都心知对方的为人,可问题是谁又能证明,我眼前的你就是真的青山,而你眼前的我也是真的正南呢? 青山恍然大悟,明白了正南的意思――按照他的理论,既然连整座花谷都可以只存在于虚幻中,那么当中的个把人不是真实的也就不奇怪了。问题是,这样的打击面也太大了,怀疑别人也就算了,正南竟然连自己也不放过,这,这,这是怎么个说法啊…… 见青山着急了,正南忙摆摆手叫他稍安勿躁,并说怀疑一切是他在特殊环境下的特殊要求,自然还要对具体情况加以具体分析,就拿葛四这件事来说吧,虽然当时在山洞里,我只跟你讲了,但那时所有人都挤在一起,我们之间的谈话虽然说者无心,但保不齐这些人里有人听者有意,所以,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有不可排除的嫌疑。至于眼前这个葛四究竟是怎么个存在,他从哪里来,又要意欲何为,这我一时还真是想不明白了…… 青山刚想问正南,既然所有人都值得怀疑,那要如何鉴别呢,难道真像在北海时那样,互相提问?可他转念一想又觉不对,既然正南能对他如此坦诚,显然已经将他的嫌疑排除掉了,是这样吧? 正南说:的确,当时在山洞里面的几个人里,目前还活着的就只有你、我、绿水和林炀,如果非要从我们四个人中找出一个不正常的来,傻子也不会选择我正南和你青山…… 正南说这话时眼中闪过一丝亮光,可青山显然并没有注意,只顾自的接着他的话茬继续道:你说的是林炀吧?其实我也老早就怀疑她了,这女人阴阳怪气的,骨子里就透露着邪气,且不说先前和绿水在广场上莫名其妙的失踪到底是怎么回事,单是你说她和杨峰虽未确定的姐弟关系就足以让人生疑了。想想当初孙建等人死得真是可疑,甚至杨峰都是死在她的刀下,前因后果,因果循环,看来,我们是都被这个女人耍了…… 青山话说到一半,就听到葛四在远处叫大启程赶路。正南和青山互换了个眼色,假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一个人背起绿水,一个人牵住封三少,跟在葛四和林炀的身后,继续朝前走去。 因为有了先前迷路的经历,这次队伍紧凑且缓慢地向前移动,每个人彼此之间的距离不过两步,正南和青山虽然临近,可顾及到谈话内容会被旁人听到,也就都刻意保持着沉默。 虽然如此,正南仍在心底将整件事来回琢磨了几遍,可越想越是感觉不安和疑惑――如果整件事的幕后黑手真是林炀的话,这事倒也简单了,连青山都能把前因后果连缀起来,分析得如此头头是道,足可见那个疯女人虽然邪性,可仍旧算是在他们可以对付的范畴之内。怕就怕这事本就没有这么简单,如果事情还要旁生枝节,那可真要让人头痛了。 最重要的是,正南心中的这种不祥预感并非空穴来风,此时,在大家默然赶路之际,他刚好有了归纳总结的时间,逐条细想下来,竟然不觉汗毛直立,脊背发凉起来。 他首先想到的是,真假葛四这件事如果是确实存在的话,那制造出假葛四的人必定要具备两个条件:其一自然石知道或者至少从别人那里听说过葛四的事迹,当然,经过刚才的分析,之前所有在鲁滨逊山洞中的人都具有嫌疑;其二则是对于“梦蛊”幻境具有一定的了解,至少能够通过某种手段可以制造出一个原本不存在的人出来的能力…… 既然有人具备几乎等同于杨峰的能力,能够自由操控幻境,那那个人为何要将他们几个人如此玩弄于股掌呢?正南想到先前在云楼地下八层的祭台上,杨峰真的像是得道的神仙一样,只需动动手指,就能凭空将众人绑缚,问题是他既然拥有这种能力,为什么还要连哄带骗的把人一步步带进云楼,而不直接就在云楼外面动手?杨峰的继任者也是如此,什么封家三少,什么冒牌葛四,如此繁杂冗长的招数用下来,总归不会只是为了戏弄他们吧? 那么,那幕后黑手到底是谁呢。林炀?的确很有可能。从这女人的表现来看,虽然到目前为止都可称得上是毫无破绽,可种种迹象表明,她绝对不是个简单的角色。抛开刚才青山说得那些不提,单是她和杨峰的关系就足以说明问题了,可手上毫无凭据,总不能对她施以刑罚严刑逼供吧,更何况正南总觉得,林炀仍旧不是一切问题的症结所在,可除她之外,还会是谁呢? 周晓茹? 正南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怪异的想法:如果周晓茹没有死,那她的嫌疑即便不说比林炀还大,至少也不相伯仲吧? 不过周晓茹已经死了,不是吗?一个死人,又怎么会继续害人呢? 正南顿时心乱如麻,费了半天的气力才算终于平复了心绪,随即又想到,既然杨峰死掉后,他所制造的幻境仍然存在,将众人困在当中而不得脱,那是不是有这种可能,即对“梦蛊”也颇有了解的周晓茹,在临死前也早已制造了另外一出包括葛四和封家三少的幻境呢? 或者更有甚者,眼前的花谷幻境根本就是周晓茹从杨峰那里复制过来的,并且周晓茹其实并没有死,她早就逃离了幻境,而把旁人困在当中,免得有人出去揭露她所做的那些丑事? 对了,先前大家吞下百花血水后,其实已经回到了现实,只是在别墅中的时候,不经意间又中了另外一个“梦蛊”。或许周晓茹就是通过那些储存在厨房冰箱中得食物下毒的,一如她先前在身上喷洒的“梦蛊”香水一样,令人难以察觉而又防不胜防…… 正南有些愤愤然了,自己曾对这个女人颇有好感,谁会想到妇人之心竟如此毒辣。一直在被当做木偶一样利用,最终落得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结局,说来真的让人心有不甘。着了道的若是只有自己一人也就罢了,可还连累了于氏姐弟一同受困于此,这次可真是什么夫人什么兵的都赔进去了,真***…… 也不知道是愤怒使然,还是一直在背着绿水赶路,正南忽然开始汗如雨下,大喘粗气起来,正当他想叫众人停下休息一下的时候,背上的绿水好像动了一下,一股熟悉的香气袭来,还没等正南反应过来,就又感到绿水头一偏,贴在他的耳边低语道: “怎么,你是在怀疑我吗?” ------------ 第94章 林炀之死 [正文]第94章 林炀之死 ------------ 正南忽然从梦中惊醒过来,连着倒吸了几口凉气,狠命地摇了摇脑袋,这才算从刚才的噩梦中清醒过来。 梦中大体上重现了昨天的情景,原本一切都算正常,可最后身后的绿水忽然凑上来没头没脑的说的那句,真把正南吓得够呛,好在那不过只是个梦而已,真实的过程是,众人在森林中费力地穿梭行进,开始还算顺利,可刚到下午,如墨的乌云就扣在了整座山谷上,眼看着就落下一场不小的暴风雨了。正当人人都做好变成落汤鸡的准备时,走在最前面的葛四忽然用闽南话发出一声欢呼,原来是被他找到了躲雨的处所。 正南等人对这处所在要说起来也不陌生,就是在临近谷口的那个连接在山洞后的通道――先前大家被困在山洞里,不得已通过这处密道深入到了花谷的丛林当中,没想到兜了个圈又绕了回来,这其间发生了那么多事,要不是大家都极度劳累和困乏,也足够感慨上好一会儿了。 青山趁着暴雨还未下的时候,抓紧时间收集了些松脂,将其涂抹于缠绕在木棒顶端的烂布条上,如是做出了两三把火把,众人仗着有光亮在手,顺次进入通道,再经由通道向里走,越过石壁上的暗门,走进了山洞中。 洞口被塌陷下来的石块泥土封得严严实实,暗门再被这么一关闭,洞里立刻被几支火把烤得暖烘烘的,正南放下绿水,又略微嘱托青山了几句,刚开始还想着先坐下休息一下,不成想一下子困倦袭来,竟然就这么倚靠在墙上,只一瞬间就睡了过去…… 若不是做了这个怪梦,正南也不知道自己还会睡上多长时间。醒都醒了,还是看看周围的环境再说。 青山靠在暗门上,迷迷糊糊的欲睡还醒,身上的衣服湿漉漉的,看样子是刚出去查看过天气。正南知道他肯定一直在值守,累得够呛,在自己睡着的这段时间,应该也没发生什么大事,索性也就不叫醒青山,任他休息一下了。 洞内的火把倒还坚挺地燃烧着,丝毫没有变暗熄灭的征兆,山洞虽然四面围墙,可不知哪里有通风的小道,燃烧的废气和新鲜的氧气彼此交换,使得里面虽暖却并不憋闷。 葛四就在自己的身侧,发出着响亮的鼾声;封三少被青山滚得跟粽子别无二样,别说是趁机逃走,就连站起来走上两步都分外困难,此时仰躺在地上,双目紧闭,看来也是去梦周公了。 绿水和林炀则躺在斜对面的角上,正南一边想到不知在这段时间绿水有没有醒来过,一边走上前去,想要查看个究竟。正巧在此时头上的火把“呼”的一闪,正南的眼角余光停在墙壁上那几幅图画上,他好像忽然想起什么,以至于骤然间停在原地,一下子陷入了沉思。 其实正南并没有真的想起什么,只是觉得眼前这一幕分外熟悉,好像此前经历过一样。其实每个人都会有这种经历,某一时间会产生出这样怪异的感觉,正南以前看过一篇科幻小说中,对此用以平行宇宙的理论加以解释,说是在另外一个平行的宇宙空间中,自己经历过的事情,如果在这个控件中第一次经历的话,会给人以熟悉的感觉。当然,对于平行宇宙这个概念来说,本身就是只存在于理论之上,却并未被证实的学说,随意看看倒无所谓,要真当回事就显得有些傻里傻气了,或许只有杨峰之流才会热衷吧…… 正南这样想到,不由地自嘲了一番――就在前几天来过此地,还仔细查看过墙上的笔画,此时睡眼惺忪,难怪会有如此熟悉的感觉了。 可他转念又一想,又觉不对。这种熟悉感并不是对壁画而言,而是好像前几天的自己忽略了什么比较重要的事情,此时在同样地环境下,依稀记起了点什么,可又一是拿捏不准所致。他绕着山洞转了两圈,将前几天在这里经历过的所有细节想了又想,忽然间灵机一动,想起来了。 当时,正南和与杨峰正一起研究两边墙壁上的壁画的含义,一转身的时候,刚好瞥见林炀好像从地上捡起了什么东西塞进口袋――按理说这也不算什么大事,正南当时就想上去问个仔细,可不想青山正在此时不经意间找到了暗门的所在,一下子掉到了通道里,众人一阵忙活着寻找青山,正南倒把先前这茬忘得一干二净,直到刚才同时看到躺在地上的林炀和墙上的壁画,这才想起还有这么档子事来。 现在想来,那时候大家都是刚被困在山洞当中,一门心思放在壁画和出路上,唯独林炀一直不紧不慢,一副从容的神情。她在地上捡起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如果仅是从她自己身上掉下去的某件佩件,那也算是合乎情理的猜测,可正南分明记得,林炀在把东西揣进口袋后,曾经有意无意地朝着自己的方向看了一眼,可随即就像做了错事的孩子一般收敛起了目光,转而装成没事人一样低头垂目的走开了。 要不是青山事出突然地消失在墙壁上,正南怎么也不会放弃这一细节。更重要的是,其后的这几天时间里,发生了那么多的怪事,都与林炀有甩脱不开的干系。前因后果联系起来,正南越发觉得那时林炀的举动不仅蹊跷,被她揣进口袋里的东西更加可疑,可总而言之,要能想办法一探究竟,才好做出进一步的判断,不然只能停留在胡乱猜测上,毫无用处。 正南这样想着,脚下已经轻声走到了林炀的身旁。他屏气凝神地弯身下腰,慢慢伸出手,支出两根指头探进了林炀的口袋…… 也不知是动作太大,还是林炀根本就没有睡熟,还未等正南有什么发现,林炀忽然圆睁起双眼,直勾勾地瞪着他不放。正南被这一情景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抽手回来,刚要解释,哪想到林炀腾地一下翻身坐起,伸手就朝正南的脸上胡乱抓来,一边抓,一边还“呜咽”着叫喊着,一副歇斯底里的模样。 正南没想到林炀会有如此大的反应,勉强向后退开两步才算没被她抓破了脸皮,可因为先前半蹲的姿势,这一后退再退之下,不觉脚下一滑,仰面朝天,狼狈地摔倒在了地上。 这一摔倒不严重,正南赶紧双手撑地,想要骨碌着站起身来。不想林炀真的好像疯了,竟然不由分说,一跃而起,翻身骑在了他的身上。正南未等起身,被林炀这个胖女人再这么一压,立时又重新躺倒回到原地,由于林炀出招突然,正南全无准备,这骤然一倒,比起前一次来更加急速,后脑勺“砰”的一下撞在了坚硬的地面上。 这一下直摔得七荤八素头晕目眩,正南只感到脑后一热,好像还有鲜血流出来了,顿时恼火起来,就要发狠将林炀从自己身上推开。可别看林炀五短身材,体重着实不轻,正南推了两下,她竟然纹丝不动,幸好这番折腾早就把旁人都惊醒过来,饶是青山反应够快,一个箭步上来,双手扳住林炀的双肩,骤一发力,一下就把她从地上掀了起来,不轻不重地扔在墙壁上。 林炀在青山的手上,简直如同木偶一般全然没了刚才的气势,身体撞在墙壁上后只发出一声闷响,整个人就随即扑倒在地上,眼看着没了威胁。 正南也算是曾经跟僵尸周旋过的人,可这次竟然吃了林炀的大亏,后脑勺上的伤痛不说,脸上手臂上满是抓痕,一碰就**的疼。问题是这些还算小事,更重要的是被旁人看到自己竟然制服不了一个女人,这可实在是丢大了面子,想想就让人够恼火的了。他地从地上狼狈地爬起身,禁不住嘴里咒骂了几句,小心的走到墙角,用脚试着踢了踢林炀。 林炀哼都没哼一声,这倒出乎正南的意料,他慌不迭的俯身下去,与青山合力将林炀翻过身来,试了试她得鼻息和脉搏,这才发现,她竟已经断气了。 林炀死了? 谁能想到,只被推了一下,撞在墙壁上,竟然全然没了刚才的神武气焰的林炀,只这么一下子就一命呜呼了? 正南和青山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了好一阵,任谁都不敢相信林炀竟死在了他们的手上。这事发生的太过突然,别说青山,就连正南自己也没反应出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先前只不过想翻看一下林炀的口袋,哪成想虽然一向疯癫,却说不上狂躁的林炀竟然会突然对他发起攻击,自己和青山只不过是为求自保而做出的举动,怎么会如此轻易地就夺走了一个人的生命? 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旁侧一直昏睡着的绿水忽然毫无征兆地翻身坐了起来,一眼就看到地上林炀的尸体,转而带着一脸的疑惑问正南和青山:“林炀是杨峰的姐姐,这事你们知道了吗?” ------------ 第95章 烟头 [正文]第95章 烟头 ------------ 一切发生的都太过突然,林炀只在错进错出间竟然这么就死了,正南和青山都慌了手脚,开始还当林炀只是昏了过去,可试了试她的鼻息后,他们这才意识到,此前一直如同不死小强,且本性善恶成疑的林炀,这下真是死了。 林炀忽然间发了疯似的攻击正南,正南只是疲于招架,即便由此导致了林炀的死亡,也实属无心之失,可不管林炀究竟是什么身份,毕竟是个鲜活的生命,正南在一开始的惊愕过后,慢慢回过神来,这才满心懊恼,进而又自责起来,后悔刚才下手太重了一点,如果略微忍让一点,即便被她抓伤了头脸,至少不至于闹出这么大的麻烦出来。 正当正南一筹莫展之际,绿水竟然从昏睡中忽然毫无征兆地醒了过来,开口就道出一句话,只听得正南和青山莫名其妙起来。 先前正南曾经推断过,林炀和杨峰之间可能有着某种秘而不宣的关系,但这些推断只是基于此前支离破碎的线索而来,并且正南只在暗地里跟青山提过,彼时还在失踪当中的绿水对此绝对不会知道,经过这大半天的折腾,她又一直处于昏睡当中,怎么会在清醒后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呢? 怪事年年有,今年就特别多。青山顾不上别的,赶忙将绿水从地上扶了起来,摸了摸她的额头,转而对正南摇摇头,示意绿水并没有发烧。 正南看看林炀的尸体,又转而看看绿水,脑中转了一百八十个弯,可就是琢磨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转念一想,绿水既然能够说出这句话,必定深知内情,权且听听她的说法吧。 绿水虽然苏醒过来,可仍旧脸色苍白,偶尔还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看上去很是虚弱。青山找了些破旧的包裹垫在地上,让她坐上去休息。绿水略微平复了一下后,这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娓娓道来,直惊得正南心肝俱颤,冷汗直流。 原来,掳走绿水的幕后策划并非是封家三少,而是林炀本人。 当天夜里,绿水和林炀两个人在帐篷里安顿下来,因为旅途劳累,绿水转眼间就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不觉间感到有人靠近,睁眼一看原来是林炀,只见林炀在她得眼前打了个响指,绿水竟来不及做出反应,眼皮就沉沉地闭合起来,任是怎么努力也睁不开。 眼睛虽然不见,可绿水的意识还算清醒,正疑惑间,似乎又听到有旁人轻身轻脚地走了进来,原本还以为是正南或者青山,可等那来人一开口,绿水就心知不对了。只听得那个被林炀唤作大少的人对林炀唯唯诺诺,一副言听计从的样子,受命将绿水扛起,同林炀一起悄声走出帐篷,隐匿进了周围的树林当中。 一路前行,林炀又交代大少去办几件事: 其一是将绿水和自己分别交给他的兄弟,让他们带到山洞去,但是不要告诉他们详情,只说是掳人勒索;然后让他返回营地,将帐篷外面的两个人杀了,但要注意分别小心收集他们的血液;办完这些事后,再去山洞和她会合…… 绿水听到这里时心下大惊,可口不能言、目不能视,浑身上下使不出半点力气,只盼着正南和青山能够机灵一点,逃过这场劫数了。 那个封大少不知何故,对林炀言听计从,按照她的吩咐,将绿水和林炀交付给了他的两个兄弟,略微做了一番吩咐后,就朝向营地的方向折返回去了。绿水和假意失去知觉的林炀被封家两兄弟扛在肩上,又穿梭了了好一阵,这才被放下来。虽然看不见,但绿水自知是到了鲁滨逊先前栖身的山洞里了。 绿水一方面为正南和青山的安危担心,一方面又对林炀的举动疑惑,正不知所措间,趁着封家两兄弟走出山洞找寻食物的空隙,林炀竟然翻身而起,凑到了她的身旁,手指在她的脸颊上轻轻一划,绿水竟然又能看到了。 林炀一反先前疯癫的神态,转而变得冷静异常,倚坐在绿水的身旁,闲话家常一样。 她说:当初他和施万杰之所以能够成功应邀来到花谷,并非如施万杰先前所说是他解开了邮件中的谜题,实际上是她一早就知道了答案。不仅如此,杨峰的阴谋也都在她的意料之中,之所以还会欣然赴约,只为抱着和杨峰同样的目的,希望能够半路截杀,取代杨峰,升仙成神。 林炀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了个小药瓶在绿水的面前晃了晃: “这些并不是抗抑郁的药,而是抑制癌细胞扩散的药,没错,我四年前就已经被确诊患了脑癌,能够撑到现在已经算是医学奇迹了。不过不管我再怎么努力求生,也终究逃不过一死的结局,除非能够像传说的那样升仙成神,逃出轮回――施万杰那个混蛋,自恃度过几年书,一早就嫌我又老又病,若不是怕人闲语,恐怕早就把我赶出家门了。他既如此,我也没什么好眷恋的了,升仙成神的仪式需要八个人的鲜血你是知道的,与其费力地凑够人数,倒不如算他一个,这也算是多年的夫妻情分使然,废水还不留外人田,你说对吧? “当然,杨峰帮了我很大的忙,能够把整个计划设计和执行地如此精细,已经算是难能可贵了,只怪他棋差一招,算漏了我的存在,以至于处心积虑却功败垂成,一切都为他人作嫁衣裳了。 “对了,忘了告诉你杨峰是我的亲弟弟――怎么,难以想象吗?在我12岁,他7岁的时候,我们的父母死于一事故,我进了孤儿院,在那里忍饥挨饿饱受冷眼,而他则被人领养,过上了衣食无忧的生活。我们分开时他还小,自然不会记得还有个亲姐姐生活在无尽的苦难当中,就这样,原本我们两个应该相依为命的亲人,走在了两条不同的路上。当我终于独立生活,拿着我们童年时的合照找上门去与他相认的时候,却没想到着着实实的吃了个闭门羹,呵呵,或许有个出身寒微的亲姐姐对他来说是不可接受的现实吧。 “当时我心灰意冷,却也并不过分怨恨,只当从此与他形同陌路而已,没想到过了几年,他竟然主动找到了我。我还当他是念及亲情,却不想他竟要求我帮他个忙,并且直言不讳地说,为了完成这一伟业,需要我做出牺牲,舍下性命…… “当时我还当他是胡言乱语,可后来才恍然大悟,明白他是认真的了。那时我的病情已经确诊,自知活不过几个月,念及亲情,也不管他所谓的升仙成神之说是真是假,便应承了下来。见我满口答应,杨峰自然喜出望外,不惜将那本《归藏》残卷拿出来给我看,并说如果一切顺利,要不了多久他就可以获得不死之身,逃出刘杰轮回,升仙成神了…… “不知怎么,我在听到‘不死之身’这四个字的时候心底一阵,再仔细看那《归藏》残卷,对于杨峰的说法更是深信不疑了。自小我就听父亲说过,我们的祖先是闽南一带的王族,世代流传下来了不少关于祖先潜心佛道,修炼成神的传说,经过父亲之口,都变成了生动异常的神话故事一般。直到此时,我猜意识到,与其将命运交付给上天来决定,倒不如自己掌控,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也总好过重复以前逆来顺受,生死由命的生活。 “人在巨大利益的诱惑下,可以不用顾及道德、法律甚至亲情,我即将要做的事情或许并非我之所愿,怪只怪时事造人,尔虞我诈罢了。我表面上应承杨峰的请求,私下里却早就有所准备,私下里仔细研读天书《归藏》,在杨峰的计划中巧事布置,最终让他功败垂成命丧于此不说,还接过他的班,不知不觉间让你们误以为已经逃出升天,实际上只是步入另外一个圈套,唯一不同的是,这次真要成为我的祭品,助我身心不死,与神同辉了……” 绿水说到这里,青山早就一拍大腿,恨恨地瞥了一眼林炀后道:“不愧是姐弟俩,算计起旁人的脾气秉性也如出一辙,可千算万算,终于还是作茧自缚,现在林炀一死,终于可以和她弟弟一起,去阴间见见他们那些死鬼祖先了……” 正南忽然想起什么,挪到林炀的尸体旁蹲了下来,将手伸进林炀的上衣口袋中摸索起来。他心中同时在想,绿水虽然不是外人,可先前毕竟曾经昏迷了很长时间,若要证实她的话并非空穴来风,唯一的证据可能只在林炀的身上才能找到了。前些天林炀就在这里从地上捡起的到底是什么,足以让她刻意隐瞒呢?除了杨峰遗物中的那张模糊不清的合照外,又有什么东西能够证实他和林炀的关系呢? 烟头――正南费尽气力终于摸出来的东西竟然是支几乎燃尽的烟头,正南依稀记得,这应该正是杨峰抽的那个外国牌子吧! ------------ 第96章 逼供 [正文]第96章 逼供 ------------ 事情的来龙去脉都由这根烟头串联了起来,纵使正南先前做出过较为贴近现实的猜测,可一旦被证实,一时间仍旧让人不敢轻易相信。 此处山洞包括怪异的壁画在内都是杨峰所为,这在云楼地下的祭台上,已经被杨峰亲口所承认。可即便如此正南总是有种感觉,自己先前忽略了什么至关重要的细节,直到刚才从林炀的口袋里翻出了这根烟蒂,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当时林炀注意到了地上的烟蒂时,早就知道杨峰是整件事的始作俑者,可她并未做声张,而是趁着大家不注意的间隙,悄悄地把它收进了自己的口袋。 正所谓机关算尽,百密一疏,林炀如此狠辣,比起杨峰来都毫不逊色,然而想不到最后却被正南一推之下落了个身死的结局,说起来不禁让人唏嘘,可众人转念一想,自己这番堪称劫难的遭遇都是拜这姐弟俩所赐,一时间同情又被愤愤的情绪取代,三言两语的批判咒骂起来。 然而咒骂显然不能解决眼下大家所面临的困境,虽然林炀步了杨峰的后尘,都去阴曹地府实践他们的升仙成神理论,可仍旧把难以解开的困局留给了尚且挣扎求生的众人。按照绿水的转述,似乎林炀的计划于杨峰雷同,都是借用人血来实现某种祭祀仪式,正因如此才会先是绑架了绿水,然后指使封家三少将正南和青山一并杀死,取血备用的。 可问题是,杨峰曾经说过,若要完成仪式,必须集齐八个人的血才行,当下满打满算,林炀似乎也只能收集到正南、青山和绿水三个人的血液,距离八人之数差的有点远吧? 正南冷不丁地回头一望,正看到双手被绑倚躺在墙角的封三少,心中忽然想到,这三兄弟该不会也上了林炀的“黑名单”,只待没了利用的价值,就可以充当三个备选的冤鬼的吧? 可仍旧让人费解的事还有很多,林炀到底是什么时候以及如何与这三兄弟勾结在一起的?再者,封三少满副知无不言的架势,看上去对于林炀的不相熟并非伪装,难道他那两个兄弟才是知情者?那他们两个现在又在哪里呢? 即便算上封家三兄弟在内,能够提供血液的也就只有六人,尚且无法够数。正南想了又想,忽然灵光一闪,伸手在林炀上衣的口袋里摸索起来,可翻了半天仍旧一无所获,正欲作罢,指尖冷不丁地触及到林炀腰间的某种稀软的东西,忙让绿水将林炀的上衣褪下,翻出掖在裤子里的衬衫,这才发现原来里面真的另有玄机――只见林炀的腰间现出有若干个塑料袋,都被用胶带贴身缠了起来,塑料袋本就不大,隐藏在衬衫和外衣之下,一般人很难察觉,至于每个袋中存放的暗红色的液体,除了人血还能是什么? 正南点了一下,塑料袋一共有四个之多,这样说来,林炀一早已经收集到了五个人的血液――她把这些血液贴身存放,一方面可以躲过旁人的主意,另一方面有能借助体温保证这些血液不会凝固,说起来也算是绞尽脑汁了。可正南先前还困惑于怎么算,都不够林炀完成祭祀所需要的八人之数的问题,怎么眼下却转而变成了绰绰有余了呢? 不过换位思考一下,或许林炀认为多了总比少了强,毕竟杨峰曾在两年前犯过这样的错误,没有预料到鲁滨逊的缺失,从而造成满盘计划的崩溃,不得不重头再来,苦等两年了…… 那么,林炀身上的这五袋血液都是谁的呢? 最先进入到花谷的一共有九人,其中孙建、施万杰、rechard、杨峰和周晓茹五个人都是先于林炀而死,乍看上去正合那五个塑料袋之数。可正南左思右想,都觉得事有蹊跷。 其中最大的疑问是,杨峰虽然是被林炀刺死,可直到众人按照周晓茹的方式运用血液和百花作为解药,回到现实中的木屋,林炀都应该没有私下里接触过杨峰的尸体才对,也就是说她不可能在别人并不知晓的情况下,获取到杨峰的血液。 同理,richard的情形也与之类似,他死的时候,只有杨峰和周晓茹在场,林炀绝对没有拿到他的血液的机会。至于施万杰、孙建和周晓茹三个人,现在看来显然都是死于林炀之手,他们的血液应该是这五袋中的其三了。 那么另外两袋到底是谁的? 正南向破了脑袋,也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只好转而去问绿水先前林炀还跟她说过什么?原本只是随意问问,并没抱有多大的希望,没想到绿水略一沉吟,转而好像想起什么,告诉他说:“林姐不知下的是什么毒,自始至终我都神志清楚,可就是口不能言目不能视,我只记得自从和她一起被那少年带到鲁滨逊的山洞里后,她趁着没人在场的时候,悄悄附在我的耳边道出她的那番谋划,还没等讲完,洞口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好像除了那个少年外还有别的什么人来了。林姐也不慌张,丢下我起身走了出去,过了好半天,自外面忽然爆出几声撕心裂肺般的男人的惨叫,不过很快就又重新归于平静了……” 按照绿水的说法,这应该是发生在他们去救她之前的几个小时的事情,可以据此推测来人极有可能是封家另外两个兄弟。可为什么等到正南他们到那的时候,却不见他们的踪影呢?绿水说她分明听到的惨叫声,又是因何而出的呢? 正南只是这么一想,立刻就找到了症结所在――他立刻站起身,信步踱到了封三少的身前,沉着脸,低声道:“说吧,你把你的两个哥哥埋在哪了?” 正南这句话一出,众人都不明所以地面面相觑起来――其实就连他自己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原本想问的话是:“你是不是杀了你的两个哥哥”,可一想到封三少先前虽然看似不打自招,实则暗有隐瞒的表现,如此问他肯定又要百般狡辩了。倒不如先将这一假设设定为的事实,转而问他将死人的尸体埋在何处,如此这般,只要对方稍不留神,定会透露出点什么! 果然,封三少一听正南的问话立刻就自额头落下汗来,眼珠滴流乱转,就是不敢直视正南,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索性耍泼耍赖地一耸肩,说他什么都不知道。 正南心中暗笑,不禁想到封三少果然是少不更事,被他这么一唬就露出马脚了,虽然还死撑着嘴硬,可距离和盘托出也不远了。 正南朝向身后使了个眼色,青山立刻心领神会地凑了上来,一手抽出小刀,一手在刀刃上蹭了几下,装模作样地说:“南哥你说吧,你是想要一只手啊,还是一只脚?” 青山和正南的这套一唱一和的把戏不知上演了多少个回合,当初在潘家园时,两个人用这招着实摆平了不少蛮不讲理的同行和客人,运用起来自然是驾轻就熟了。眼见着封三少就是个胆小怕事的主儿,哪里经得起他们这样吓唬,早就抖若筛糠,连连告饶起来。 正南注意到封三少总是下意识的用眼角的余光瞄着林炀的尸体,心知肯定是对这个女人有所忌惮,如果不能消除他心中的这点恐惧,怕是仅凭青山的恫吓还不足以从他口中套出实情来。不过要说这也好办,封三少之所以守口如瓶,无非是先前受到林炀的教唆,被许以某些难以拒绝的条件而已。现在只要让他认清林炀已死的事实,不怕他还不招供。 正南想到这里只好耐着性子对封三少晓之以理,再加上青山从旁辅之以微言大义,双管齐下,可谓是使出了满腹悲天悯人的看家老底,本以为很快就要功成,可这小子却不知中了什么邪,,就连嘴唇都被自己咬出血来,硬是一言不发了。 这种极端反常的表现令正南有些疑惑,照道理说对付封家三少这种贪财怕死之辈是他的拿手好戏,可这次他和青山算是使出浑身解数,竟然仍旧没从这小子嘴里橇出半点有用的东西来,让人着实气恼。有那么一瞬间,正南甚至想让青山真的让他尝点皮肉之苦了,可转而越想越觉不对,下意识地走近两步上下打量,这才发现这小子确有异样。 只见封三少的脸涨的通红,上下嘴唇早就被咬得血肉模糊,一双本来不大的眼睛反倒瞪得溜圆,里面满是又粗又红的血丝,胸口一起一伏,似乎正竭尽全身的力量挣脱反绑在身后的双手,一副反与发难的架势昭然若揭。 正南都被封三少的这种反常的表现吓得后退两步,青山见状自然满是不忿,上前就要甩他两个嘴巴,不成想那封三少来了招先发制人,自地上骤然弹起,不由分说就一头顶在青山的胸口上。 这一顶的力道奇大,青山那副健硕的身体竟然骤然腾空起来,一下子飞出去了四五米远,索性是朝向葛四的方向飞去,被那老头一挡一接之下,两个人就势都在地上滚了几滚,狠狠撞在墙上这才停了下来,筋骨酸疼,皮开肉绽。 正南哪里想到忽然间会有如此变化,连连向后退了几步,同时搜肠刮肚地想着若是封三少冲自己来该要如何应对,险些拌在石块上摔倒,一时间狼狈不堪。然而发了狂的封三少却好像并无对付他的意思,只是一连诡笑了几声,重新坐回到了地上,转而尖着嗓子厉声道: “想出去?别做梦了,‘梦蛊’的解药是人血加百花,数数你们口袋里的花瓣,哪里还有一百之数吧……” ------------ 第97章 不是幻觉 [正文]第97章 不是幻觉 ------------ 封三少冷不丁地来这么一下,着实把大家吓了一跳,好在他除了将青山顶飞,并没什么后续的动作。正南从惊愕中回过神来,连忙回身护在绿水的身前,转而再问青山的伤势怎样。 青山伤的不轻,好在他筋骨强健,经此变故竟然还能重新站起,只是步履有些趔趄,倒是葛四老胳膊老腿,再加上吸收了青山横飞过来的大部分冲量,而后又重重地撞在墙上,此时竟然趴在地上,生死不明而又毫无动静。 正南一时还顾不上去查看葛四的伤势,满心狐疑于先前唯唯诺诺病病怏怏的封三少,竟然忽然间力大无穷有如神助,甚至连青山也不是敌手——出现这种怪事绝非偶然,他最后冒出的那句话似乎道出某种极其重要的线索,对正南来说,虽然怪是一件接着一件,可又分明感到距离揭晓最后的谜底已然不远,似乎唯一的问题就在于,自己是否还有足够的勇气和精力来应对了…… 封三少似乎也看出了正南的心虚,可仍旧盘腿坐在地上,眉宇间透露出来的神情与先前简直判若两人。青山踱步走到正南的跟前,低声耳语地问他,是否感觉到了封三少的异样? 正南刚想答话,转念一想又觉得青山似乎另有所指,忽然联想起封三少刚才说话的语气和语调,不禁立时脊背发凉,对着青山暗中叫苦道:封三少该不会是被林炀鬼附身了吧? 几个月前在北海的时候,正南和青山可是着实亲见过几次鬼附身了,虽然后来无不化险为夷,可以说完全是仰仗了曹沝和于世达这两个老家伙的资历,如今世易时移,到底该又如何应对? 封三少被林炀鬼附身,这虽然只是青山和正南的猜测,可很快就得到了证实——封三少似乎看出了他们两个的窘迫,阴笑了两声后,又用他那种不阴不阳不男不女的声音开腔道:“没必要浪费力气地猜测我是谁了,之所以留下这个小子没有杀掉,无非是想在关键时刻找个替身,不过他也向你们一样,终究逃不脱他两个哥哥的命运——昨天晚上,我本有机会将你们一起解决,可顾及于还不够我需要的八人鲜血之数,迫不得已地留你们多活了半日。其实我一早就在原封镇上设下‘梦蛊’,引得封家三少魂灵痴迷,傻乎乎地随我们一起回到幻境,其实他们原本并没有劫掠钱财的胆量,而是被我的蛊术迷惑,自以为可以毫无破绽地捞上一票,从而成为我计划中的帮凶的…… “那时我已经杀了周晓茹这个贱人,收集好了她的鲜血,三言两语骗得封大少的信任,让他假意绑架了我和绿水,并将我们交给他的两个兄弟带回到鲁滨逊的山洞,而他封大少则在我的授意下回去找你们索要赎金——其实一早我就知道你们和封大少并不会打上照面,这样做无非是想把他们三兄弟分开,好让我可以逐个下手罢了…… “这三兄弟还真是配合,老二老三把我带到山洞后,等了许久不见封老大回来,老三便独自出去寻找,剩下的老二只当我和绿水一下昏迷不醒,哪曾想在洞口烧水的时候,会被我从后面一刀就割断了脖子?我把他的尸体拖到后山盖好,回来的时候刚巧碰到封老大归来,就依葫芦画瓢,一并把他也送去见了阎王…… “待到封三少一无所获地回来的时候,全然不知他的两个哥哥已经被我解决,只是为了让他背我的黑锅,才留下他的性命苟活到现在,现如今身体被我借用附身,也算是他对我手下留情的报答吧……” 封三少——或者应该说是林炀——滔滔不绝地讲述着他的阴谋,一副得意之情溢于言表,听得青山又急又气,直想冲上去赏他几拳,正南好不容易把他拦了下来,示意他还不是时候,转而故意一笑,对林炀说:“如果我猜的不错,刚才你被我一推撞在墙上死掉的过程,也不过是你一早设计好的情景,因为你知道,我一进到洞中,就会回想起曾经在这里被我忽略的细节,进而引发对你身份的怀疑,倒不如先一步来个金蝉脱壳,变换一下身份吧?” 出乎正南意料的是封三少竟然摇了摇头:“其实我早几天就已经死了,至于是什么时候,容我卖个关子,暂且不说。求生成神的意志支撑着我的灵魂,以至于它仍旧留在已死的躯体内,因为我一早就知道若要完成计划,仍旧还是需要那副皮囊混迹在你们的身边才行。只是截至到我们进入这里,一切都如我的计划一般的执行,再无回头的可能,所以我也就毫无顾忌的抛掉那副躯壳,换一副更加健硕有力的,也好送你们上路……” 林炀早就死了?这倒出乎正南的意料,不过听到后面的话,他还是不由得大笑出声指着封三少道:“我承认这小伙子比起你臃肿的身体要好上不少,可你是不是太过乐观地估计了当前的形式了?你现在可是以一敌二,就不怕我和青山把你收拾得服服帖帖,跪地告饶……” 正南话说一半忽然回过味儿来,想到刚才自己和青山的狼狈,这才意识到面对的不只是个少年,而是玄不可测恶鬼附身啊。可既然已经装了大尾巴狼,此时已然没了退路,只盼着能够唬住林炀,至少能在精神上先胜一筹吧! 正南的气短显然已经被林炀看个一清二楚,可她并为对此反唇相讥,反而只是悠然一笑道:“放心,我暂时还没有和你们以命相搏的意思,因为我知道不用我出手,你们自然会心甘情愿地奉上鲜血给我——既然事已注定这般,又何必闹得那么不愉快呢,你说是吧?” “哈哈——”正南这次是笑得真切了,“你当我们傻的?会心甘情愿地把头砍下来给你?” “要知道,我未必一定要你们的头,我要的只是那么一小袋血液而已——我想你也应该猜出个大概了,我身上这五袋血分别是孙建、周晓茹、我家老施以及封家兄弟俩的,现在只缺最后三袋而已,如果你们肯做出这么一小点的牺牲,换回保全性命逃出花谷,那岂不是占了大大的便宜?” 正南点头“嗯”了一声后却道:“就怕血给你了,我们仍旧被困死在这里,那可就得不尝试了,我们凭什么相信你呢?” “能够助我升仙成神的八人之血,同样也是‘梦蛊’的解药,只不过作为解药,需要用100种花的花瓣作为药引才行——既然说到这里,我也不怕告诉你,所为的百花仙谷说起来并非只是幻觉那么简单,它自古以来就存在的一处连接人间和神界的通道,只不过一般的凡人肉胎并不能借此通道到达神界…… “杨峰曾跟我说,花谷是我们在远古的时候的祖先古越国的领地,几代越王历尽艰苦,牺牲了多少生命,这才摸索出了顺利通过花谷的方法,即在花谷中用八人献祭,喝下自他们身上取出并混合的血液,就能顺利达成升仙成神的愿望;不过在此过程中,如果事主后悔或者发生任何意外,用血液混合一百种花瓣喝下,也可以脱离花谷幻境,重新回到人间…… “百花仙谷,顾名思义,谷内有且只有一百种不同的花,你们先前收集了两袋,其中之一被用在云楼地下的祭台上,借此得以短暂地回到现实当中,只是没想到我会在别墅冰箱里的矿泉水中也种下了‘梦蛊’之毒,兜了一圈,又折返回来罢了。并且,我在某个你们没有察觉的间隙,从剩下的那袋百花中偷了一朵花瓣出来,藏在一处只有我一个知道的地方,所以,你们手上的那袋东西与其叫‘百花’,倒不如叫‘九十九花’才更加贴切了…… “说到这里,你应该知道一切都在我所掌握的筹码了吧?不过先别着急,实际上还不止如此——施万杰狼心狗肺,周晓茹魅惑人心,杨峰更是不念亲情,他们都死有余辜死不足惜,而我一早就看出来,你和于家姐弟与他们不同,对我来说全然没有必死的理由,正所谓我走我的升仙道,你过你的发财桥,如果我们能就此达成一致,那么和花瓣同藏在一个地方的那件东西,你也就可以一并拿回,大家各取所需,岂不乐哉!” 林炀话里有话,正南听得真切,一下子就猜到她指的是他那块龙尾石了。他心想这老女人心机颇深,不仅能在众人眼皮底下偷走花瓣,更不知什么时候顺走了他的宝石,难怪这一路上来都没有听到邪魔的磨叨,分外消停了。听林炀的意思,她应该是对这石头的来历分外清楚,甚至知道他们三人来此倒斗的目的,只不过依她所言,双方本就没有任何冲突,如此这般做笔交易,也不失为双赢的结局了。 要说起来那龙尾石丢了也就丢了,毕竟有三个邪魔附在其上,是福是祸还很难说,正南对此丝毫不感到可惜。只不过如果没有那片花瓣,就算能够将林炀制服,到头来把她惹恼,说不定会落下个两败俱伤的结局。若想出去,看起来只有与她合作这一条路了。 然而正南最恨的就是被人要挟,林炀还残害了几条人命在前,不管她那套什么狗屁升仙理论真假与否,如果满足了她的要求,岂不是助长了小人的气焰?更何况这女人此时表现出的知无不言的架势,越发让他感觉哪里不对,该不会等在前面的,又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陷阱吧? ------------ 第98章 躲不过的算计 [正文]第98章 躲不过的算计 ------------ 如果林炀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摆在正南面前的就只有一条路好选,那就是无条件与她合作。 先前正南认为世界上罪过穷凶极恶的人,非杨峰莫属,可不曾想强中更有强中手,他的姐姐林炀更有这么股子舍我其谁的劲头,把阴险狡诈的城府发挥得如此淋漓尽致。就连在社会上混过几年,对于尔虞我诈的套数早就见怪不怪的正南,也都不得不自叹弗如,思量再三,最终只能在自认倒霉后,对于林炀开出的条件,心下已有了七八分的同意。 然而同意并不代表毫无原则的妥协,纵使只有一条路可走,仍旧不能就此放弃小心谨慎的处事态度,更何况正南总觉得林炀大费周章地安排出这么一套环环相扣的计划,到头来只是向自己提出索要几份血样这样的要求,这样的手段是不是有点太过小题大做了呢?要知道,她既然可以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时候偷走了自己的龙尾石,以及一直背在青山身上的百花花瓣的话,那应该也完全有机会干脆利落地解决掉其他人才对,何必舟车劳顿地奔波于峡谷间,又是时不时地装疯卖傻,或是亲自导演绑架闹剧的百般折腾呢? 正南向来不是一个机会主义者,他相信正常人的一切行为都是基于特定目的而做出,简言之就是有因才有果,有果就必有因――表面上看林炀现在可谓是春风得意,可若是能够翻开她一直着力隐藏,不愿公之于众的底牌,说不定还能扭转败局。只不过问题是,正南就连她的底牌在哪都毫无概念,又谈何将其翻开呢。 正南的脑子在最短时间内飞快地运转着,他首先想到的是,虽然刚才林炀衣服知无不言的样子,可连她自己也承认仍旧隐瞒了一点,那就是并未说她是在什么时候死的――乍看上去这点似乎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林炀既然对此讳莫如深,想来应该非但不是无足轻重的细节,更有可能是至关重要的线索才对。 正南进一步分析道:在花谷一行的几天中发生了太多怪事,如果把每件怪事都独立开来,分割成若干个时间结点和片段的话,再将林炀的死亡被分别放置在这些结点和片段上,是不是某种组合可能会显示出不同寻常的意义呢?就如一条毛毛虫被鸟吃掉是死,变成美丽的蝴蝶后被人捉住做成标本也是死,可两种死法在意义上可就大相径庭了。 当然,林炀既不是毛毛虫,更不是花蝴蝶,而更像是一块砧板,自己则是待宰的鱼肉,虽然捉已被他摸出蛛丝马迹,可受制于时间有限,一时间还真无法再得出任何有用的结论。正南心想这样也好,既然知道了林炀不知对什么也有忌惮,姑且先答应她的要求,后面再相时而动见机行事好了…… 想到这里,正南呵呵一笑道:“您怎么不早说,我们兄弟别的没有,几滴血还是出得起的,你且说说,该怎么操作?” “这个简单,现在五袋血都在你们手上,先将它们依次混合,然后自你们三人身上各取几滴血一起滴进去,混合好了分成两份,给我一份,然后我告诉你们花瓣藏在哪里,大家各取所需,从此分道扬镳……” “方案是不错,可显然是对你来说的――等到把东西交到你的手上,天知道你还会不会信守诺言,到时候你一拍屁股走人了,我们岂不是落了个人财两空?难不成学你一样,也奔着西方极乐而去?” 正南故意把话说得极其难听,可又让林炀没有丝毫发飙的借口,他所传递的信息已经非常明确,即如果不能消除己方的顾虑,宁可大家抱在一起死掉好了。 林炀略一思量,转而开口道:“这个好办,分出的一半血液就让你们当中的一个人送过来好了,等人到了跟前,我可以先把那瓣花瓣的所在告诉你们,确认无误后再行交换,双方也算都有了保障……” 正南心想林炀既然如此说了,全然没有再拒绝的道理,只是听她的意思,龙尾石和花瓣应该就被藏在附近才对,刚才众人已经搜罗过了林炀的尸体,除了五袋血液和那根烟蒂之外别无所获,这洞中又空空落落,看不出哪里可以藏下东西,难道都在封三少的身上?不过就算真的如此也不用担心,届时只要不见兔子就不撒鹰,倒要看看她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正南一边想着一边对着林炀点点头,然后示意青山行动。青山取过五袋血液,将其中四袋都折进一个里面,然后递给正南让他撑住袋口,自己则抽出小刀,压在左手手心上用力一握,立时就有血顺着刀刃流到了塑料袋中…… 青山做完后把刀先后传给交给绿水,绿水如法炮制,最后才轮到正南,待到他也完成后,封住袋口使劲晃了几下,再将期内的血液倒出一半进了另外一个塑料口袋,然后将一份血样留给绿水保管,自己拿着另外一份,就朝封三少的方向走去。 “慢着――”林炀忽然摆摆手,阻止了正南的继续靠近,“这东西可不能由你送来,老实说,虽然只接触了几天,可我已经知道你正南可不是个省油的灯,万一临到最后耍什么手段,我自认可不是你的对手。为了大家的安全起见,我还是要绿水手中的那袋吧……” 林炀最终让绿水送过去,这倒不出正南的意料。正如林炀所说,他正南也好,青山也罢,肯定都不如老老实实地绿水那样,能够给她以足够安全的感觉。要说起来正南本没打算耍什么花样,只要林炀信守承诺,他也愿意屈就着跟她做成这笔交易,由此看来,让绿水过去也不失为一个折中的方案…… 正南朝向绿水点点头,绿水便沉了口气,慢慢地、缓缓地迈开脚步。 可就在她从正南和青山的当中走过的一瞬间,正南忽然觉得有点问题,直想一把将绿水拉住,虽然最终没有动手,可随着绿水越发远离,这种不安的感觉就越发强烈起来。他思前想后,觉得自从林炀显性附身到自己与她达成交易的意向,在这区区十几分钟的时间里,所有的事情都发展的太过顺利,以至于让人不由的怀疑,被表面的平静所掩盖的,该不会是什么惊涛骇浪吧?山雨欲来还风满楼,林炀这番折腾,到头来所有的问题竟然只在十几分钟的时间内解决,这样的顺利实在太过诡异。 然而这套交易的方案是由双方协商敲定,即便林炀早就打定主意要从中使诈的话,应该也不容易。她是恶鬼没错,可自己也不吃素,等到绿水走到她的跟前,如果她并不能如先前约定的那样,道出东西的下落,而是要动手硬抢,凭着绿水的敏捷身手,应该足以抵挡一阵,而自己和青山也能够在一两秒的时间里赶到施以援手,虽然三人斗一鬼未必有必胜的把握,至少不会让林炀轻易如愿……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林炀也应该证实惧怕于发生这样的冲突吧,不然何必不在一上来的时候就翻脸呢?正所谓投鼠忌器,她不为别的,总归会对那袋血液的下场有所顾忌吧,万一双方真的动起手来,东西撒了一地,那对她来说可就大大的得不偿失了。 那么,除了这种暴力的手段外,老谋深算的林炀会不会还有其它用心险恶的计划呢?对了,她一定要绿水过去,该不会是知道那件事吧? 正南忽然冷汗直流,赶紧大喊着叫住了绿水。此时绿水刚好走在正南和封三少的当中,被他一喊之下,不明所以地回过头来,等待着他的进一步指示。 正南记起绿水曾经说过她自小就有阴阳眼,对于很多脏东西都有超乎常人的感知力,正因如此,她的身体也更容易吸引鬼怪,在北海的时候,她就曾有过被鬼附身的经历,或许林炀正是有鉴于此,才非要让她过去,只想着临到交换的时候,将自己的鬼魂附在绿水的身上,这样就可以不动干戈地获取到她所要的东西了…… 虽然还拿捏不准,可正南认为这是对此最好的解释。林炀之所以要出尔反尔设下圈套,十有**是因为她根本就无法按照先前的约定完成的交易。如果自己猜得不错,对于百花所踪,也许林炀原本就不知所以,或者她先前所谓的从中偷了一瓣的说法只是凭空杜撰,想要借此浑水摸鱼罢了。 孰是孰非,只要验证一下即可知道。 正南打定主意,故意对绿水大声喊道:“回来吧,这女人只是在糊弄我们呢,她想要的只是你手中的东西,又哪里知道花瓣的下落?” 正南想的是,以他如此含混其词的说法,如果林炀真的心中有鬼,这下肯定会令其露出马脚了,只待察其言观其色,稍有不对就让绿水回来,倒要看看那女人还能使出什么招数。 没想到林炀并不着急辩解,反而是绿水扭过身来,对着正南说:“正南你错了,其实她真的知道花瓣的下落……” 正南闻言心下一凉,心想绿水何曾直呼过自己的名字,难不成她已经被…… 却见绿水双手伸进上衣两侧的口袋,抽手出来分别举在空中,一手中的是瓣艳红色的花瓣,另一只手中则是块黝黑的石头。 “正南老弟,咱们又见面啦!” ------------ 第99章 同归于尽 [正文]第99章 同归于尽 ------------ “杨峰?”正南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哈哈,老弟你对生死的观念还是这样的局限……”绿水的笑声听起来简直就是杨峰的翻版,“我老姐刚刚在你们面前死而复‘生’,我就不能如法炮制?怎么,熟人见面,我就这么不受欢迎?” 正南在心底恨恨地骂了一通,为自己竟然没有想到这点而懊恼不已――杨峰姐弟哪里像表面上看起来那般水火不容?原来他们一早就设计好了一切,两相配合,最终竟然巧妙地瞒过了所有人,最终以胜利者的姿态站在自己的面前。 难怪先前林炀如此信誓旦旦地说要用花瓣和龙尾石跟正南交换,正南当时还在怀疑她究竟能把这些东西藏在何处,原来就在绿水的手上,恐怕他想破了脑袋也不会知道。现在想来,所有的事情都环环相套,虽然布局巧妙,却也不可谓没有显露出来的迹象,包括当时绿水让封家兄弟劫走了绿水,而将周晓茹杀死,原来这或许正是出自杨峰的主意,此举无非是来对周晓茹先前的背叛的报复。 正南输的心服口服,可仍旧对于杨峰姐弟抱有一点幻想――既然他们已经拿到了想要的东西,会不会善心大发,也成全一下自己呢,至少快点从绿水的身体里出来,不要对她的身体造成什么伤害也好。 杨峰似乎看出了正南的心思,手一挥,丢过来个东西。正南接过一看,竟然是自己的那块龙尾石,不禁心下大喜,正想着对方接下来该会把花瓣也给他吧,却见杨峰竟然一张嘴,把那瓣花瓣吞进了肚子,转而以一种幸灾乐祸的神情瞥了一眼正南和青山道: “很不巧,我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虽然在我看来如同蝼蚁一般的生命微不足道,只需抬抬手就可放过,可我却仍旧不会对其施以怜悯,更何况是你们这些给我找了无数麻烦的人了?那块百无一用的破石头可以还给你,可对这瓣唯一能够解救你们离开此地,回到现实当中的花瓣,就想也不要想了。我不会亲手杀了你们,而是要让你们困在此地,像那老美和葛四一样,耗费一生都不得脱,而你们存在于现实当中的身体,更是最多只能坚持几天,然后就一点点溃烂,最终只剩下一堆枯骨,令得整个世界好像都不曾有你们的存在……” 杨峰说到慷慨激昂处早已经吐沫横飞,在正南看来只觉得他完全败坏了绿水的清秀形象――先前对他抱有的种种幻想既然已经破灭,反倒令正南镇定了下来,一边横身拦在几欲冲出去的青山前面,一边微扬嘴角,用满是不屑地语气答复道: “抡起心狠手辣,我自然不是你的对手,可你显然也高兴的太早了一点。没错,你现在的确是占尽了先机,八个人的血液已经到手,先撇开你那套什么升仙成神的理论究竟是否靠谱不说,单凭你们姐弟俩的人品,恐怕也不足以帮助你们进入任何一个美好的世界,对于这点我倒是确信无疑的。再者说了,难道你就没有觉察到,你手上的那个塑料袋是破的,眼看着你的灵丹妙药就要全部漏光了……” 绿水闻言果然不出所料地浑身一抖,赶紧低下头去查看,正南不失时机地给青山使了个颜色,两人脚下一滑,“嗖”的一声几乎同时跃了出去,直奔而去。 一直在身后的林炀看的清楚,不禁大声提醒杨峰小心,可显然为时已晚,青山先于她的话音而到,抽刀就朝绿水的面门刺去。 杨峰正是得意的时候,不曾想竟会被正南戏耍,眼见着大敌杀到近前早已慌了手脚,可已然失了闪避的先机,只好下意识地将身体尽量后仰,希望借此躲过青山的攻势。 正南从旁侧上来,被他刚好看得分明:只见附在绿水身体里的杨峰着力后仰,小半个灰蒙蒙雾昭昭的影子探了出来,弯折的角度较之绿水的身体更甚,应该就是杨峰的鬼魂了――看来杨峰对于绿水身体的附着还有达到完美的地步,如此说来,还大有有将其解救的机会了。 杨峰既然躲过了第一下攻势,也自知差点被从绿水的身体内驱赶出来,赶紧直起身体,可还在惊魂未定之时,青山早就手腕一转反手操刀直直落下,又奔他的头顶而来。 杨峰又恨又气,僵立在原地,思考着到底是该拼死一搏,还是干脆退出绿水的身体。就这么一犹豫的功夫,青山的小刀已经到了近前,眼见着避无可避,好在封三少一早就从身后起动,此时刚好即时赶到,在绿水后背上用力一推,将她推离开来,躲过了青山的小刀…… 绿水趔趄了几步,险些摔倒,不过重新站稳后竟还能下意识地转过身,将同样处在正南和青山夹击下的封三少一把拉了过来。两个人从战圈中脱身而出,立刻显现出出得意的神情,就好像在脸上写着诸如“唯一反击的机会也没把握住吧”之类的嘲讽的话语,得意之情溢于言表,不过随即就意识到了什么,表情由喜转怒,骤然阴沉了下来。 正南伸手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半是揶揄半是讽刺地说道:“你们倒是姐弟情深,我们自然也不会表现的太差――要知道,绿水是青山的姐姐,他又怎么会对她的身体痛下杀手?他那两招形式多过内容,真正的目的其实只是为了这个而已……” 看到好不容易骗来的血袋此时又回到正南的手上,自封三少和绿水的脸上都泛出了紫青。沉吟良久,林炀才气鼓鼓地地开口说道:“我们两个鬼,你们两个人,如果真的大打出手,你认为你们有胜算吗?” 正南满是不在乎的表情,一扬手,将血袋重重地摔在墙壁上,满袋的血液立时迸溅而出,浸红了三两幅壁画:“你看看,被你这么一吓唬,我的手都发抖了!” “你――”林炀简直要被气炸了,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指着正南,一副誓要将他生吞活剥的架势。 “哎呀,大姐你消消气,气坏了别人的身子是小,万一吓坏了我和青山,以至于把最后一个血袋也掉到墙上,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正南的话软中带硬,杨峰自然听出了其中威胁的意味,可对此又无可奈何,只好陪着笑脸道:“正老弟不要急,什么都好商量,要说起来这袋血可不止关系到我的升仙大事,你们几个若想出去,不是也要仰仗它嘛?先前兄弟多有得罪,如今既然事已至此,不如大家冰释前嫌各退一步,把这袋血平均分了吧!” “呵呵,我可讲不出冠冕堂皇的话,不过也不至于傻到白给人当了棋子――花瓣都被你吞进了肚子,现在你要来跟我平分血袋了,难不成让我跟你一起去升仙成神?兄弟我可没这个奢望,恕难从命吧……” “哎,别这么说嘛,区区一朵花瓣,哪至于搅得咱们兄弟反目?外面花谷里不是要多少有多少,伸手就可采来嘛!” “这倒不假,不过我哪里知道缺少的具体是哪一朵呢?即便可以重新采集,以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要想集齐所有的一百种花瓣,少说也要花上一两天的工夫。如果我猜的不错,你一早就打定了主意,知道我无法在血液变质前重新收集一份花瓣,所以才会放任我们留下一个血袋,转而把花瓣销毁了吧?只是你机关算尽,却没想到到头来还是棋差一招,如今东西在我手上,咱们倒不如来个同归于尽,可好?” 虽然杨峰和林炀都知道正南是故作姿态,可仍旧被吓得不轻,林炀最先告饶,以一种近乎于哀求的口吻道:“千万别,我们姐弟已经死了,如果失掉这最后的机会,无异于两个是孤魂野鬼,还只能游荡在两个世界的间隙中,永世孤寂。您大人大量,就原谅我们先前的所作所为吧,我这就去找你们想要的东西……” 林炀说这一转身,从隐藏在墙壁上的洞门走了出去,不消多少工夫又折返了回来,手中擎着刚刚采摘的一朵鲜花,数片花瓣还带着露珠,映衬出异样的鲜亮。 单看花瓣的颜色,应该与刚才被绿水吃掉的那片一样。不过正南还是放心不下,琢磨着世间花朵的颜色无非是赤橙黄绿青蓝紫七种而已,用一百之数去除以七可以得出的结论是,少说也有十几种不同品种的花具有相同的颜色,因此仅凭此就做出判别,未免太过草率。更重要的是,杨峰姐弟太过狡黠,就算如今被逼上绝境,不得不对自己曲意逢迎,可难保就会就此悔过痛改前非,着实有必要提防一手。 正南一边让青山从封三少手中拿过花朵,与他袋中其它花瓣合在一起,挤出汁水,一边自己动手将血袋再次一分为二,最后才将一袋血液和百花汁水混在一起。做完这一切后,这才转向杨峰,让他从绿水的身体里出来。 杨峰开始还现出极不愿意的神情,转眼看到身后葛四的尸体,这才点点头。正南眼见着自绿水的身上忽然腾起一股烟雾,一丝一缕地钻进了向后漂移,紧接着已经死了良久的葛四骤然抽搐了几下后后,一骨碌爬起身来。 正南扶着瘫倒的绿水走回到这边,心中却想原来鬼附身也不过如此,就好像寄生虫一样,一定要找到寄主才能存活。看样子若不是旁边刚好有葛四的尸体,杨峰倒不会轻易放过绿水了呢! 当然,这个念头只在正南脑中一闪,随即他就意识到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去做。他让青山将刚刚调好的“解药”喂给绿水一点,然后又让青山喝了几口,然后静待这百花血水是否如上次一样的管用,至于自己先不尝试,完全是为了照顾杨峰姐弟的情绪,免得他们以为自己也和他们一样,净干那些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事。 虽然还没有最终决定,可正南潜意识中还是打算放杨峰姐弟一码,一旦“解药”起效,他就把剩下的那袋血袋送给他们,至于凭借这东西,究竟能够升仙成神还是坠入阿鼻地狱,那就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了。 时间仿佛凝固在了瞬间,就在正南几乎失去耐心,想要质问林炀为何“解药”无效的时候,自青山和绿水的身上泛起一圈若有似无的蓝光,还没等正南反应过来,两个人各自发出“嘭”的一声闷响,就在眼前凭空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正南开始还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知道绿水和青山已经回到了现实。他心头有如一块石头平稳落地,轻吐口气后抽出血袋,随手扔向了葛四。 或许是先前过于紧张,此时一下子放松下来,手上没了半点准星,原本只有三两步的距离,可他偏偏用力过猛,竟然一下子就把血袋甩过了葛四的头顶,径直摔在了后面的墙上。 “啊哦――”眼见着封三少和葛四那双眼睛变得通红,并且一步步进逼上来,正南禁不住吞了下口水,下意识地将所剩不多的“解药”送到嘴边…… ------------ 第01章 梦回北平 [正文]第01章 梦回北平 ------------ 正南不知睡了多久,直到被一双大手推醒,这才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来。 “正老弟,别睡啦,今天大帅叫了各个堂口的兄弟们开会,咱们只是小鱼小虾小角色,可没万1有迟到的道理啊!” 正南睡眼惺忪,好不容易才看清楚眼前的人一副肥头大耳的模样,身穿一身旧时的丝绸大褂,一张嘴露出满口黄牙,腥臭的气味随之扑面而来,直想让他有种呕吐的感觉。 正南正想问他这是哪里,可一张嘴,说出的竟然是一句“知道了,催什么催……”。 他万分惊讶,进而赶到一阵头痛,好不容易缓过神来,这才记起先前经历过的最后一件事,是在闽南花谷的山洞中,遭到林炀和杨峰的鬼魂围攻时,自己在千钧一发之际赶紧喝下了百花血水调制的解药。 还未等药效发作,那两个疯子早已到了近前,开始正南还能勉强抵挡两下,可正应了那句“双手难敌四拳”的古话,很快感到应接不暇起来,终于还是一不留神挨了葛四重重一拳,直被打的腾空而起,“啪”的一下摔在墙壁上,正南只感到脑后忽然一热,接下来发生什么就都不知道了。 看样子“解药”真的有效,在最危难的时刻救下一命,把自己重新带回到了现实中——正南这样想着,忍不住四下张望起来,期待能够看到绿水河青山也跟他一样安然无事,可自己所在的是一处不大的民房,除了身下的那张床外,几乎没有什么像样的摆设,阳光自贴着白纸的窗户缝隙斜射进来,照出几道净是尘土飞扬的光亮,满眼望去也找不到半点熟悉的感觉。 眼前这个胖子又是谁?他既然知道我姓正,该是相熟的人吧,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难道是青山让他在这里照顾我的?他们姐弟俩又跑哪去了? 正南脑中一闪闪过无数个问题,可最他随即发现了让他最为不解的一个:为何明明感到身体状况趋于稳定,可为了却口不择言的说出本不是自己打算说的话呢?更让他惊奇的是,身体竟然也不受自己控制的站了起来,扯过床头的一件粗布汗衫穿在上,然后尾随着那个黄牙胖子向外走去。 正南若有所悟,禁不住叫苦连连道:自己莫不是又中了某种蛊毒,被人当做木偶一样驱使了? 早听说湘西有赶尸秘术,能够用特定的药物和方法驱赶尸体,跟随赶尸人昼伏夜出,穿行于杳无人烟的密林古道,其行径与活人无异,却并无任何自主的意识,完全是副行尸走肉罢了。只不过先前可不曾见哪本书上提过,有人用这种蛊术来驱使活人的,倒是西方某些基于催眠的理论,好像能过做到这点,可现在自己意识清晰,最起码能够做出如上分析,显然并不是受到的催眠所能达成的效果。再者说了,自己刚刚从花谷幻境中出来,又没有得罪过旁人,不该有仇人用如此方法来报复才对吧? 听那黄牙胖子的意思,好像也并没有为难自己的意思,反而是要带他去见什么人,开个什么会。就是现在口不能言,不然一定要问个清楚,对了,这周围的建筑,看上去怎么那么奇怪? 正南从沉思中回过神来,这才发现黄牙胖子和他自己正一前一后,沿着一条又长又窄,仅能勉强容得下一人通过的胡同向前走着,两侧灰墙红瓦的砖房破烂不堪,不过怎么看都不像是闽粤的建筑风格,正疑惑间,远处飘来一声小贩的吆喝,正南一听那再熟悉不过口音立刻打了个冷颤,心想自己原来已经回到了北京,所在的地方显然是旧城区的四合院落嘛! “错,也不错!”一个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 “谁?”正南警觉的问道。 “怎么,才几天不见,就把我们忘记了吗?” 邪魔?附在龙尾石上的和尚道士和尼姑三个邪魔! 正南忍不住暗自庆幸起来,如果要他选择此时最愿听到的声音,除了青山绿水的之外,或许就要数这三个邪魔了。在闽南之行中,因为龙尾石不知什么时候被林炀偷去,以至于几天时间里数次面临生死险境时,正南曾不止一次地希望能够获取邪魔的帮助而不可得,如今虽然暂时从幻境中抽身而出,却不知又陷入了什么古怪,身不由己口不能言,对此,邪魔肯定能够给他以合理的解释,并且施以援手,解他之困。 “原来是三位大师,还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正南尽量阿谀地说,“不过您先前说的什么错不错的,是什么意思?” “哦——”这次开口的是和尚,“道长的意思,这里是京城不假,可现在不叫北京,而叫北平……” “开什么玩笑?”正南一头雾水,“我才离开几天,国务院怎么把首都的名字都改回去了?” “哈哈哈哈——”尼姑的笑声在正南听来总是那样阴冷中掺杂着放荡,“我最欣赏你的乐观,尤其是在如此处境之下,竟然还有开玩笑的闲情逸致。不过,原则上来说这里的确不是北京,而是北平——因为现在是1945年。” 正南也忍不住笑出声来:“乐观不敢当,不过要说起乱开玩笑,我哪敢在三位大师面前班门弄斧?您说这里是天堂也好地狱也罢——哦对,甚至可以说我还在闽南花谷的幻境中——这些或许我都可以接受,可1945年的北平城?恐怕我连做梦都梦不到这样的情节……” “这有什么,你同样从来没有梦到过闽南花谷的存在,不是一样在那里被人整的死去活来?” 正南一愣,心想尼姑说的倒也不错——三个邪魔虽然古怪阴邪,可从没有就不相干的事情乱开玩笑的先例,这样说来,难道自己还身在幻境当中,只是由花谷转而到了以1945年的北平为背景的另一个幻境?问题是,杨峰额外制造出这么个地方,到底有为了什么? “大错特错啦,谁跟你说这里是幻境的?这里就是北平,真真实实,如假包换——你的思维难道永远只能停留在这个水平上吗,因循守旧,冥顽不灵,甚至比起那个姓杨的都不如,至少他还有套所谓的理论,虽然大半都是错误的……” 正南越发糊涂了:“既然不是梦,又不是幻觉,ok,那你们倒是说说,我怎么会无缘无故地跑到1945年的北平的?” “你自己不是也曾说过:一切有因才有果,有果自由因——任何看似古怪且无法理解的事情,都至少会有一种合理的解释,至于为什么,就要由你自己去揭开了。” 正南厌倦了尼姑的说教,叹了口气说道:“好吧,我们以后再谈论哲学问题,先帮我解了蛊毒再说——如同木偶一样跟在这个胖子后面,天知道他会把我带到什么地方去。” “哦,这可不行……”和尚嘿嘿一笑。 “怎么不行?你们不是号称本事通天吗,难道连个胖子都对付不了?” “不是不可以,是不行——你并没有中什么蛊毒,我们又怎么帮你解毒?” 正南正想问和尚这话又是什么意思,可身体骤然停了下来,抬头一看,他正站在一个四合院的后门外,大门半开着,一个鬼头鬼脑的矮子从中探出半个身体,一边跟黄牙胖子交头接耳,一边斜着眼上下打量正南了好几遍,过了半天才好像布施恩泽一样挥挥手,让他跟着胖子一并进到了里面。 正南本来对老北京的四合院比较熟悉,可越往前走越是心下打鼓——如此穿廊过厅,九曲十弯地走了不下一刻钟的功夫,这才在一个较大的厅堂前停下脚步,仅凭这段路程来预估这个四合院所占的面积,就已经知道绝对不是普通的宅邸,更有可能是前朝留下的王爷或者贝勒的府第。 旧时王公贵族的深宅大院讲究的是几进几出,大殿、后殿、延楼顺次排开,东路西路院落遥相呼应,如果规制足够,自然还可配备花园、配殿甚至人工湖泊等等。在正南的印象中,曹沝好像在北京也有这样类似的房子,不过上次去的时候只进到前厅,这次则是由后门一路至此,无法判断到过的是否是同一个地方,要说起来这种行事方法倒时像极了曹沝,实则一副故弄玄虚的港农本色…… 既来之则安之,邪魔既然不肯据实相告,那就由自己来一探究竟好了——正南站在厅堂的台阶下,眼望着厅内正对着他摆着一张硕大的红木八仙椅,可其上空无一人,反倒是左右两边对称坐着六人,或是悠然自得地品着茶水,或是正襟危坐闭目养神;他们身后则是都有一两个到七八个不等的随从,全都规规矩矩的站立着,好像都由同一个卑躬屈膝的模子刻出的奴才样…… 正南左右张望,在没看到额外的桌椅,心中不禁想到,难道这些人都在等他,而正前面的那张八仙椅证实留给自己的?要说起来曹沝也算是颇懂待客之道,只是不知堂下这班衣着混杂,神情古怪的人马是何来路,只看一眼就知道各个都不是小角色了…… 正南正想得飘然,却见身前的黄牙胖子迈步从厅堂的旁侧,低眉弯腰地赶到了坐在左手第二张椅子上的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汉子身后,凑到他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这才抬起头,对着正南的方向招招手道: “正衡老弟,还愣着干嘛,大帅让你进来侍候呢!” ------------ 第02章 双向交流 [正文]第02章 双向交流 ------------ 黄牙胖子的话音未落,正南早就惊得魂不守舍了,身体却不由自出的迈阶而上,非常“听话”地站到了胖子口中的“大帅”的身后。 “现在,你该明白是怎么个状况了吧?”和尚不失时机地道出一句。 正南知道邪魔的话只有自己能够听到,而自己说什么或许也只有邪魔才能知晓――原来这个不听使唤的身体并非属于自己,这虽然能够暂时解开先前困扰他的一个疑问,可随即带来的,却是更加让他惊讶得以至于都不敢相信的事实,那就是他的灵魂或者说是意识所在的这个身体,竟然是他的父亲正衡的…… 正南分明记得父亲留下的那版本日记中,只记载到了他跟随一个什么军阀手下的侍卫辗转到了武汉,可那应该是抗日战争刚刚爆发的时候,算下来该是一九三八年前后,至于父亲后来的行踪,无论是日记当中还是父亲自己,都不曾有过任何提及。当下既然是一九四五年了,这当中的七八举国动荡的日子里,不知他又是怎么安然度过的。日记最后曾经说那个叫韩四的侍卫长要带着父亲北上,好像说是要打清东陵的主意,难道身旁这个黄牙胖子就是韩四?那身前这位被韩四成为“大帅”的,又是谁呢? 正南心下又是惊又是喜,杂乱得难以平复。虽然对于自己竟然亲身经历这父亲的经历,一时间还不敢轻易相信,可他又分明记起,在花谷云楼地下墓室中的琉璃彩砖中,见识过一段关于父母的短暂幻觉,当中父亲曾提及过“缘分未尽”的之说,现在想来他那番话或许并不是毫无意义,更有可能另有所指,难道就是在向年幼的正南暗示,父子两人曾经有过这么一段共用一个身体的往事? 这样的推断如果不是在此时特定的际遇下做出,恐怕连正南自己都要对此嗤之以鼻了,看似无稽之谈,却是当下最为合理的解释。难怪刚才三个邪魔阴阳怪气地大卖关子,原来这一切都是出自他们的手笔,当然,如果说这世界上有人能够扭转时空,也只有他们这几个邪魔能够做到。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不管他们此举到底抱有什么目的,正南对此都感激多过责备,毕竟经过那么多年,父亲的形象在他的心中,已经越发开始模糊得难以辨认,而今竟然可以感同身受地与父亲同行,对他来说绝对是万金难换的际遇。 “好吧,我最多能在这里逗留多久?”正南问邪魔道。 “恐怕比你想象的要久――很多……”和尚答道。 “什么意思?”凭着对邪魔的了解,正南立刻觉察到这里面的问题不小,该不会是真有什么陷阱吧? “看你说的,就好像我们总是想着法地骗你一样――”正南差点忘记邪魔能够窥探自己的想法,好在后面还没加上任何咒骂的话语就停了下来,侧着耳朵听和尚继续说道,“不过既然来了,干嘛要着急回去,跟你父亲好好叙叙旧,这样的机会可不是旁人能够企盼的。闲暇之余再帮我们一点小忙,只要那个东西一到手,我们就不作停留立刻送你回去,好吧?” 正南忍不住“哼”了一声,心想邪魔还真是无利不起早,费这么大的力气,不过还是像上次北海之行一样,打着索要东西的旗号,实际上是要百般折腾自己,对他来说倒无所谓,可这下会不会一并连累了父亲呢? 这个想法刚在正南脑中一闪,随即他就意识到了什么,暗自里直骂自己实在太过蠢笨――龙尾石是父亲留给他的遗物,如果说有附在其上的邪魔作祟,那父亲肯定比自己要更早就知道了他们的存在。 这块石头来历古怪,按照父亲日记中的记述是他出生时带来的东西,那段经历与《红楼》中的宝玉怀玉类似,只是不似书中记载的那般儿女情长,更多的是与邪气的诅咒相联系,让包括自己在内的当事人一时都无法辨别出孰善孰恶。父亲既然从出生就把它带在身上,应该比起自己来更加了解邪魔的行事方法才对。或者换一种说法,自己与邪魔打交道的时间尚短,算来算去只是北海和闽南之行是在他们的鼓动和驱使下进行的,那么,被父亲刻意隐瞒的那几十年空白的岁月里,他到底有过多少次类似的经历? 想到这里,正南已经大体上了解了邪魔的企图,原来自己是作为一个“观察者”,被他们安排进了父亲的身体,借此让他见证父亲曾经做过的事情――刚才邪魔所说的要他帮忙,其实不过是说说而已,因为真正受命动手的是父亲才对。至于他们到底想要什么,联想到北海之行中拿到的那枚发丘印的下落,正南反倒认为这并不重要了。 邪魔们似乎对于正南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将这么多事情想得如此清楚赶到很是满意,只在最后才补充道: “严格说来你存在的意义远不只是‘观察’而已,而是要被委以重任,与你父亲并肩作战,从而修正他所犯下的错误――老实说,你父亲一辈子算是经历了不少大风大浪,算得上彻头彻尾的失败的也就仅有一次而已,后来他意志消沉,以至于碌碌无为地虚度半生,很大程度上都是源于这次失败,作为他的儿子和继任者,你都有义务要拉他一把,更何况我们也不会让你白白出力,别忘了先前我们之间也有一个约定……” 和尚说得如此严肃,正南心知此事在他们看来肯定非同小可,更别提其中还牵涉着父亲这层关系,也就让他没了半点拒绝的理由了。至于那个所谓的约定,正南倒很不以为然,因为除了在北海之行中,邪魔曾教授他懂得使用读心术的本事外,后来在闽南花谷,却是没有从他们那里得到半点好处,如此看来,与其说是约定,倒更像是收了张空头支票而已,本就是件毫无意义的东西…… 想不到和尚对于正南的蔑视并无半点气愤,反而立刻辩解道:“我们做出的许诺都会如约兑现,可实际上你的闽南之行还远未结束,着实需要有人来帮你善后,这点我们以后再提。现在我只想告诉你,每件我们赋予你的技能都是一个礼物,如果你能将自身的潜能发挥到极致,就会享受到这些技能带来的好处――别的不说,你自认为已经熟练掌握了读心术了吗?你所做到的无非是感知到别人的想法而已,可这项技能的功用还不只限于此,除了感知外,你甚至还能将自己的想法植入到别人的脑中,进而操纵旁人的一举一动,或者至少能够将单线感知转为双线,这样,你就能够和你的父亲完成心灵上的交谈,以及用你的思想来操控正衡的身体了……” 和尚唧唧歪歪了半天,对正南来说尽是些他不感兴趣的说辞,唯有最后一句倒听得真切,心想若能够和父亲来场跨越时空的交流,那可真是不枉此行了。不过听和尚的意思,看来这种技能的提升只能依靠自己的努力。说得轻松,想当初这项技能是邪魔所赠,几乎等同于凭空而来,截至目前为止他甚至连最基本的“读心”都不能熟练运用,又让他如何做到更加高深的“双向读心”呢? 正南努力让自己的心绪平静下来,潜心回想起先前使用“读心术”时的各种感觉,然后聚精会神,将这种感觉凝结在意识中的一点,再一点点放大,展开,铺平,直至令其漫延至、充盈满整个意识,然后自心底轻声地,试探性的叫了句: “父亲?” “谁?”出乎正南意料的是,他竟然真的听到到了应答,不过他睁开眼睛,却见大厅里所有人都对他――或者说他所在的父亲的身体――这边投来异样的眼神,好像看着一个怪人一样。旁边的韩四也尴尬异常,用胳膊肘暗中捅正衡一下,悄声提醒他别乱吱声。 “哈,真是狗肉上不了大席,不愧是外家子出身,还当是能凭着人多行事的年代?如果尽是这些酒囊饭袋的货色,我看还是趁早打道回府算了,可别临了连累了我们跟着一起吃瓜烙……” 说这话的是坐在正对面的一位东北农民打扮的老汉,先前一直默不作声地吧嗒着烟袋,看上去倒是老实本分的样子,没想到一开口就如此阴损,惹得韩四和另外几个人很是不满,作势便要跟他理论。 正南心想还真是人不可貌相,眼前这个被韩四呼为“大帅”的人看上去威严凛凛,单凭身后不下十几个的手下,照道理说气势上应该足以压过在场的每个人了,可那东北烟袋却丝毫不以为意,虽然只带了两个壮年汉子站在左右,却大有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大家风范,给人以超越旁人的高深气质。 “大帅”似乎对此也深表赞同,只摆了摆手,示意自己的手下不要轻举妄动,转而翘起二郎腿,故作镇定地说: “关外有谁不知道您的大名,就连我这带兵打仗的外行,也早就是如雷贯耳,恨不能一早相见了。不过说到底,这次咱们都是客人,照规矩就算是有天大本事的人,也要遵循客随主便的道理,这么大的火气,莫不是您对今天座次的安排不很满意?想来我们六人里您已经排在前三,姑且稍安勿躁,待到主子来了,有什么不满大可以跟他老人家说道――又或者,让前面两位爷跟你换换?” ------------ 第03章 分赃之争 [正文]第03章 分赃之争 ------------ 正南心想这个“大帅”不愧是带兵打仗的出身,挑拨离间的本事果然不同凡响,只三言两语就把东北烟袋的矛盾转嫁给了别人,先不说坐在正位的主人肯定来头不小,单是位列前两位的人,看来也不是那么好惹的角色了。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坐在上手的两个人并未表露出丝毫不满,甚至就连东北烟袋本人也只是嗤然一笑,别过头去闭上眼睛,对于“大帅”的挑衅一副不屑反击的模样。 正南忍不住打量起为首的两人。先说坐在“大帅”上手的是个中年壮汉,膀大腰圆、满身肌肉,乍看上去该是武家出身,可眉宇间尽是凛然之气,举手投足无不彰显出几分儒雅,再加上衣着朴素,既没有“大帅”那般张扬,又不似东北烟袋的不拘小节,让正南一时还没法从他的外表上判断出他的职业。不过在他身后站着一个瘦骨嶙峋的小男孩,一副规规矩矩的样子,上身一袭旧式短褂,正南一眼就辨认出是老北京当铺或者古董店的学徒打扮,如此可以推断,他的主人应该是至少是个掌柜,算起来还是自己的同行呢。 再看右边为首的那位,只一眼就能看出他的职业是个行走江湖的算命先生,戴着一副他们这行里招牌似的圆形墨色镜片,自从正南进来后,就没见他动过一动,也不知他是真的瞎子,还是在故作深沉,摆酷装蒜。这号人物即便在现代的潘家园,估计每天都能见上几个,不敢说没有个中高手,可大多数都只是行走江湖骗骗吃喝的角色,搁在平时,正南才不会花费时间去打量。 一番观察下来,正南颇有点失望,原本觉得父亲跟随的这个所谓的“大帅”还算有些派头,可排在他前面的竟是这些人物,看不出有什么太大的名堂。要说起来这厅内有军有商、有农有算,可谓是聚齐了三教九流,只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引得这帮本来毫不相关的人共处一室,想来父亲正衡应该大体知情,不然他也不会贸然跟着韩四来到此地了。 要说起来还是自己先前太过鲁莽,竟然想在这里与父亲的思想进行联系,虽然起到了一定的效果,可也差点让父亲成为别人嘲讽的笑柄,权且先静待其变,待到四下没人的时候再做尝试吧。 大厅内陷入一片沉寂,虽然如此,正南却看得出在场的每个人都各怀心事,并不似表面看来得这般风平浪静。终于,坐在“大帅”下手的一个身着青黑色中山装留着一字胡的男人有些不耐烦了,可又碍于不能对着他人发作,只好压着怒气,悻悻地叨咕道: “我们等了一早上了,主人的派头是不是太大了点,要知道,现在可不是十年前了,就连我们也要低调行事,他一个前朝的格格,还顶着个汉奸的帽子,却要如此大摆排场,是不是……” “啪――”就在“一字胡”话音未落的时候,脸上早就挨了一个脆响的耳光。“一字胡”大为光火,“腾”的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可环顾近身,除了清一色身着着黑色中山装的四个随从外哪里看得到半个人影? 别说是“一字胡”,就连正南也只是看到一个人影子堂中飘过,显然来人身手不凡,可除了“一字胡”外,其他几个人倒是镇定自若,不仅不以为怪,甚至在脸上表露出了些许幸灾乐祸的神情。 “八格牙路――”“一字胡”身后的两人忽然发飙,一边骂骂咧咧,一边自腰间拔出了武士刀在手,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 正南心想原来不过是几个日本人,可眼下都一九四五年了,他们竟然还赖在中国没有离开,真是胆大的可以,难怪刚才“一字胡”称自己此行低调行事,原来是怕人识穿了见不得人的身份。不过他口中的又是“格格”又是“汉奸”的主人,又到底是谁呢,难不成…… 正南脑中刚有些线索,视线却随着父亲正衡的转头移向了左边,正看见刚才还空无一人的红木八仙椅旁,忽然多了一位身着旗袍发挽云鬓的老妪,头发花白,满脸皱纹,虽然精神尚好,可往少说也该是六字打头的年纪,显然刚才正是她飘然而至,赏了“一字胡”的巴掌,论身手之敏捷可以称得上是深藏不露的高人了。只是看她的年纪,绝不会是正南刚才猜测的那人,难道是自己错了? 日本人找到了“祸首”,便要挥刀一拥而上,可“一字胡”还算清醒,不知是忌惮于老妪的身手,还是她的身份,赶忙斥退了手下,转而不尴不尬地陪着笑脸,对着老妪深鞠一躬,刚要出言辩解,却不想老妪不冷不热地抢先开口道: “石原先生贵为太君中佐,想来必定是知晓礼数的人,怎么会如此大动肝火地出口成脏?且容老妇我说句不中听的话,眼下时局动荡,在座的各位哪个不是郁郁不得志的人物?今天之所以能够响应主子的号召聚在此地,无非都是抱着力挽狂澜扭转乾坤的目的罢了,如果只顾着相互鄙夷和倾轧,恐怕没人能够独善其身安享太平吧?” 原来老妪还不是正主,难怪并未坐在堂中正位上,不过滔滔不绝地讲出这番话来,竟然能让那个姓石原的日本中佐心悦诚服,也可谓是巾帼不让须眉了。如果区区一个自称下人的人就有如此气势,倒不知道她背后的到底是谁了? 石原中佐随便应承了几句后,自知没趣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大帅”看毕这出好戏,这才对着老妪拱拱手,问她格格到底什么时候出现?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老妪说她今天并没有现身的打算:“请诸位理解,,格格她老人家一来还有很多要事需要处理分身乏术,二来对于各位筹划的事情实属外行,加之她的身份特殊,实在不便参与其中。不过各位请放心,这件事她已经全权委托给我处置,待到事成之后,再由她老人家论功行赏……” 老妪话未讲完,东北烟袋咳了一声打断她道:“我们父子三人不远千里入关可不是为了什么打赏来的,老夫我虽然是乡野村夫,可大大小小的奇珍异宝也算见过不少,自恃并不比在座的任何一位短了见识。当然,在下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届时一定会倾力而为,这点自然不在话下,至于事后论功行赏,不必将我计入其中……” “你看看,你看看――”“大帅”一侧身,对着“东北烟袋”竖起大拇哥道,“高人就是高人,这股子清高的劲就够我这大老粗学一辈子的了…… 老妪瞪了一眼“大帅”,转而问东北烟袋道:“于三刀老爷子是行内的泰山北斗,此行能够有您的参与,事半功倍马到功成自不必说,我家主人虽然跟您不是同道中人,可也知道行内永不走空的行规,如果您执意不索分文,到要让旁人怀疑其中另有说道了……” 那老妪话里有话,于三刀怎会听不明白,可对此只是一笑,随后指着身后的两个年轻人道:“谁说老夫什么都不想要了?只不过钱财是身外之物,我见得多了,实在提不起任何兴趣,这次之所以带着两个后生晚辈前来,无非是想让他们有个见识大场面的机会罢了,至于如何分赃,完全任凭在座各位决定,我们师徒三人绝不参与……” “啪啪啪――”上手那个膀大腰圆的家伙兀自拍了几下手后道,“人云‘南观山,北望雨’,今日得见北宗于家的大当家真是荣幸之至。于三刀于老爷子在江湖上的名号谁人不知,既然他执意如此,我等唯有悉听尊便就好,免得落下强人所难的话柄,徒令他人见了笑话!” “大帅”见有人这样说了,不失时机地附议道:“对啊对啊,有人为名,有人逐利,大家是同道中人,各司其职各取所需,谁也不要勉强谁最好……” 正南心想,原来对面这个东北烟袋是盗墓世家出身,记得在父亲的日记中,也有曾提到过“南观山,北望雨”的说法,不过只是一笔带过,并未对此有任何解释,现在看来,“雨”通“于”音,应该就指的就是某个活跃在北方一带的姓于的盗墓世家吧。 说起来正南刚刚注意到,于三刀后面的两个年轻人中,有一个的相貌跟青山极为相似,只不过不似青山才二十不到的年纪,看外表应该已经三十出头,并且身形也比青山更加健硕――青山既然也姓于,就不知道他和眼前这人是否有着某种关系,找个机会一定要调查清楚。 反观这些与会的人中,似乎正在合谋去干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如果从于三刀的身份判断,大抵与倒斗有关,只是正南觉得这样的架势倒是有违于自己对于倒斗的一般认识――如此隐秘且不可告人的事情,竟然被他们这帮鱼龙混杂的人搞的大张旗鼓,甚至在还未动手前,就已经先为如何分赃争了个面红耳赤,出现正阳的场面足可谓是前无古人了。不过也可以从一个侧面看出此事事关重大,既然父亲正衡既然要以“大帅”手下这样的小角色的身份参与其中,再加上先前邪魔似有所指的那番话语,正南私下里泛起嘀咕,琢磨着即将到来的,保不齐会是一场怎样的血雨和腥风了…… ------------ 第04章 东陵大盗 [正文]第04章 东陵大盗 ------------ 这帮人聚在一起是要盗墓倒斗,这即便是傻子也能看得明白,令正南一时还是搞不清楚的是,他们到底选定了什么目标,竟要如此大费周章,集结了这么多人的在此密谋?不过他的这个疑问很快就被解开,在议妥了分赃计划后,众人就开始讨论起了具体的行动方案。 说是讨论,实际上还是由那老妪发号施令,她命众人明天一早就乔装打扮兵分六路混出城去,一路上尽力避人耳目,三天后在遵化马兰峪镇重新集结,然后再相时而动。 “鉴于这次行动情况特殊,非要在你们当中找个能挑大梁的人出来协调行事,老妇才疏学浅,姑且推荐孙大帅担此重任,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正南心想原来父亲跟随的大帅姓孙,不知道为何竟会得到那老妪的垂青,要是仅凭刚才的表现而论资排辈的话,恐怕轮也轮不到他吧,肯定没人会服帖地接受他的统领,看来在众人当中又要爆发新一阵争论了。 可出乎正南意料的是,包括于三刀在内,竟没有一个人提出反对的意见。石原中佐更是点点头道: “孙大帅该是我们当中最合适的人选了,毕竟轻车熟路,办起事来也不至于没有头绪。不过,我建议不要太过招摇,毕竟时代不同了,不能再像上次那样,搞出那么大的动静……” “诸位抬举,我孙某人却之不恭了――”孙大帅起身对着众人一抱拳道,“不过放心,这次我只会带身后这些兄弟前往,毕竟现在京津地区已经不在孙某人的控制之下,自然会加倍小心的。不瞒各位说,上次那单买卖兄弟我真是亏了,折损了不少人马,可到最后也没捞到任何好处,还搞得满城风雨,若不是花了不少钱去上下活动,兄弟我这颗脑袋早就搬家了。这次与其说是图财,倒不如说是我孙奎元要出口恶气,能有各位行家里手的帮衬,老子就不信,敲不开那皇帝老儿的棺木……” 孙大帅在前面说得吐沫横飞,正南在后面听得心惊胆寒――原来这帮家伙是在打清东陵的主意,难怪把会合地点顶在遵化境内了。孙大帅自称孙奎元,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个名字的主人在历史上可是响当当的人物,只不过一般人都会把他另外一个名字前加上一个定语加以诠释,那就是东陵大盗孙殿英。 没错,孙奎元字殿英,亦即一九二八年率军盗取清东陵的那个人。当初父亲流落在南方时,韩四就是打着孙殿英的旗号招揽他的,虽然这在父亲的日记中有过记载,不过正南读到此处时当时并未当真,还以为是那韩四招摇撞骗之举,没想到时过境迁,已经到了一九四五年了,这个堪称中国最有名望的盗墓贼,竟然又再次现身在一次盗取清东陵的密谋中,说出来,恐怕没有任何人会轻易相信。 正南进而想到,眼下发生的这段历史,在后世中并未见诸于任何史籍甚至传言当中,以此看来,他们的计划大概是并未最终执行吧!但听孙殿英刚才的话似乎另有隐情,谁人不知他在二八年的时候发开了裕陵和定西陵两座陵墓,所得财宝甚具,至于后来事情败露,虽然为世人所诟病,却凭借墓中所获古董大施贿赂,以致在军界屹立不倒十数载,甚至在有了投降日本人的经历后,竟还能在抗战胜利后成功“返正”,摇身一变,再次成为统帅千军的一军之长呢! 可按照他刚才的意思,好像那次盗掘清东陵的行动并不顺利,所获也不如外界传言的那般丰富,这倒让人大感意外了。正南见惯了哭穷的富人,但依据孙殿英的个性推测他应该并这样做的无道理,此时当着一干英雄,正是需要吹嘘“老子当年怎样怎样”的时候,可他却大倒苦水,与被他盗掘的皇家陵寝相比,反而成了受害人一般。 难道其中真的另有隐情?正因为孙殿英在第一次盗掘皇陵时吃了大亏,才迫使他参与到这次筹划当中的?这倒是个合理的推论,只不过与史书上记载的大相径庭。说来说去,看来孙殿英是打定了主意地要做这个“魁首”了,只不过这些人里没有一个是善茬,驾驭起来肯定大有难度,是福是祸,还未可知啊! 对于正南来说,最好的结果莫过于在还未成行前,这个团队就早早地分崩离析,这样父亲就少了份涉险的可能,而自己也可以适时地与他沟通,一叙父子之情了。问题是既然写魔们为他安排此行,肯定是早就筹划好了,按照常理推断,事情也不会如他所愿般的发展,至少遵化之行是避无可避,更要命的是自己现在还只是个旁观者的身份,甚至无法凭借自己的言行来对任何事情构成任何影响,又如何能达到邪魔们让他适时帮助父亲的要求? 一想到这里,正南就觉得头大,忽闻尼姑开口道:“世上的事皆不容易,唯有知难而进才能享他人所不能享。倒退三五个月,假设没有我们的存在,想想你会在做什么?无非是与那般俗人别无二致,烂在你那个店里毫无作为罢了,而现今时来运转,竟能够时空逆转,更别提跟这一般堪称传奇的人物同行这样的荣誉了。要知道,在你们的世界里,能够有这样匪夷所思的经历的,只用你的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了……” 正南除了对于尼姑所说的“时来运转”一词保留意见外,其它的话倒是觉得很有道理。姑且不说邪魔胁迫自己做的这些事到底抱有什么目的,至少客观上改变了他一贯得过且过的生活状态,把一个甚至连自己都讨厌的世俗之人,改换成了现今这幅模样。正如旅行中最美的往往是沿途的风景,至于道路是否曲折,前途是否光明,与之相比都不显重要了…… “很好――”窥探到正南思绪上的变化,尼姑不失时机地补充道,“我们需要的正是这样一个积极乐观的小子,作为奖励,我可以现在就传授给你另外一项技能――夜视眼……” 正南打了个激灵,感到身上被注入了某种能量一般,情形就好像上次被邪魔赐予“读心术”时一样。 “这是‘夜视眼’,顾名思义,能够让你在黑夜里也有白昼一样的视力,对于你所从事的行当来说,是不是很不错的能力啊?” 正南现在唯一的感觉就只是被人硬塞了一件东西,抛开这东西的好坏不说,这种境遇实在难称“不错”,不过自从邪魔“入住”他的身体后,这样的事可谓是接二连三,一点都不新鲜了。正琢磨着这项能力该如何使用的时候,与会的人似乎对先期计划达成了共识,纷纷起身对着老妪抱拳行礼,而后径自走下堂去,经由来时的路返回到院落的后门,四散着离开了。 孙殿英拖在最后,见其他人都走了,这才对着韩四耳语几句,然后摆摆手,示意让他们先走。 韩四带着包括正衡在内的七八个人点点头,退下堂来,走出深宅大院后又在交错的胡同里七拐八绕了一番,眼见着前面就是车水马龙的大街,正衡忽然捂着肚子大声喊疼,说是吃坏了肚子想上茅房,让韩四他们先回住处等他。 韩四照例嘲讽了正衡一番,然后吆五喝六地叫上一干兄弟走出胡同,消失在人群中。正衡眼见着他们远去,身形一闪,钻进了胡同旁边的一个分叉里,将身体斜靠在拐角处。 正南正纳闷父亲这是在干什么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瞄到一个人从斜刺里急匆匆的转了过来,刚好与正衡打了个照面。那人一见势头不对,扭身就跑,哪想到正衡早有准备,脚下一绊,手上一推,那人吃力不住,“啪叽”一声来了个饿狗啃屎,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正衡一个跨步跟了上去,将他的一只手扳到背后,然后侧跪下去用膝盖压在其上,那人立刻爆发出一阵杀猪般的惨叫,好不容易别过脸来,对着正衡直呼告饶。 正南眼见着这人分外眼熟,立时想起他不就是刚才坐在最末那个座位上得人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要说起来与会的六个人中数他最为低调,整个过程中一直一言不发,加之无论衣着还是相貌都平庸得近乎毫无特点,也难怪没有给正南留下任何印象了。不过父亲只三两下的手段,就把他治得如此服帖,足可以说明这人至少功夫极差,至于他凭什么本事能够位列受邀的六人之一,至少当前还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正衡哪里肯听他的告饶,手上略微一用力,那人就杀猪似的叫个不停,眼看着实在绷不住了,破口大骂道: “死衰仔,看清楚,我是你大哥夏侯水啊!哎呦……” 正衡一笑,松开那人后原地跳起,自口袋里掏出盒香烟抽出一根,点着后吸了一口后道: “早在大堂上就认出是你了,几年不见,功夫还是这么差,刚才若遇到的不是我,你的小命可要难保――对了,什么时候来的大陆,干爹呢?” ------------ 第05章 各怀鬼胎 [正文]第05章 各怀鬼胎 ------------ 夜已深沉,巷口的那家不大的酒店里,自从过了饭点后就再没什么客人进来,店小二因为先签收了夏侯水不少打赏,此时也不好意思关门谢客,只好耐着性子等在在柜台后,没多久就打起了瞌睡。 店家提供的老白干还真是久喝不醉,也不知道是在酒里兑了水,还是在水里兑了酒了,不过夏侯水和正衡兄弟俩对此也都并不计较,要说起来他们名字中的“衡”“水”二字还是源自这老白干的产地,数年分别一朝得见,自是有千言万语也道不尽其中的苦辣香咸。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正衡又问夏侯水干爹在哪里,该不会是没有随他一同前来吧? 夏侯水一笑,故作神秘的低声答道:“自家兄弟,瞒谁我也不瞒你,这么大的场面,你觉得我一个人能压得住?老头子自然来了,并且刚才也同在大厅里,只不过用了易容之术,混迹在人群中不惹人注目罢了。要说起来你我相见可是冒了很大的危险,为了避人耳目,我看你暂时还是不要见他为好,这也算咱们留的后手,保不齐什么时候大有用处……” 正衡点点头,心想这倒是干爹夏侯古一向的作风,凡事都求稳定妥贴,绝不轻易暴露筹码。只不过烫伤那几个人一看就不是容易对付的角色,到底都是什么来路? 夏侯水说:“这个你还真问对人了,别看大哥我不像你深得老头子的真传,可至少还有套风闻知事的本事。要说起堂上的几个人来,还真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后面少不了跟他们打交道,万事可都要小心应对,不然一步走错可就要满盘皆输了,且听我给你慢慢道来……” 孙殿英你是知道的,此人背景简单经历复杂,当过军阀抗过日,后来兵败被俘投靠了日本人,做了什么“豫北剿共军总司令”,日本人投降后,这小子倒是也会见风使舵,立刻调转枪头重归国民政fu,听说现在又被委以新编第四军的军长了。世人都说他依靠盗掘东陵大发横财,上下打点、贿赂权贵才能总是立于围墙而不倒,实际上贿赂不假,可那些钱绝大部分都是他从民间搜刮而来,至于东陵的劫案所获,一说是被他打包藏匿在了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从来不曾对外变现;还有一说是他那次盗掘本就没有成功,折损了不少人马不说,就连他自己都险些丢掉了性命――刚才你也听他讲了,看那意思,第二种说法更有可能是真的,不过话分两头,这个人的话也不能尽信,总之你跟着他混,万事小心就对了…… 其实要说起来孙殿英还算几个人中最好对付的了,坐在他对面的那个于三刀更不简单,他可算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人物,据传无论何时身上都带着三把飞刀,僵尸厉鬼见之犹要退避三舍,早些年曾经着实倒过几个大斗,家财之巨,比起孙殿英来都不逊色。不过此人虽然行事狠辣,在行内倒没什么恶名,只要不去主动招惹,他该不会危难咱们。对了,他身后那两个青年都是他的儿子,年长一点的叫于文,年少一点的叫于武。于家家风古怪,从祖上几辈起就定下规矩,倒斗的本事传男不传女传长不传幼,永远都是一脉传承,可这次于三刀竟然把两个儿子都带来了,不知道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于这两人相比,那个叫石原龙泰的日本人只能说是个小角色了。日本鬼子刚刚投降,按照计划所有在华驻军都要循序渐进的退回到日本本土上去,暂时留守的也都被安置在特定的地点,可这石原龙泰一早就带着几个日本人乔装打扮,混进了上海的美国领事馆寻求保护,这次不知道怎么如此胆大,竟然冒着被人发现的危险北上,据我猜测,应该是被安排策应川岛芳子的行动的…… 怎么?你早知道这次盗掘皇陵的组织者是川岛芳子了?那你一定不知道,身为清室后裔的她,为何要盗自己祖宗的坟墓吧?别说是你,任何人恐怕都不敢相信,川岛芳子虽然一早就投敌卖国,不过主要目的却是在东北和满蒙帮助溥仪复辟清室,万没有自掘祖坟的道理。其实这也不难理解,坊间一直有种传闻,说是东北虽然是大清的龙兴之地,可自从清兵入关以后,顺治爷早就暗中派人将位于白山黑水间的大清龙脉迁入关内,并且就埋葬在他的孝陵当中。现在皇室衰微、寄人篱下,日本人一投降,就连东北的伪满政fu也无法保存,因此川岛芳子才动了迁移龙脉的念头,可就凭她自己又无力为之,只好招揽人才,许以重金了…… 正衡听后连连摇头道:“这说不通,风水龙脉以稳为先,哪有轻易移动的道理,更何况移动龙脉是一回事,盗掘先陵是另外一回事,这个前清格格没有道理为了蝇头小利,做出如此引狼入室的大错,除非,她根本就是个数典忘祖的女人,想要一并在祖先的坟墓里发上一笔大财吧?” “不管事实如何,川岛芳子这个女人可不简单,虽然这次并不与我们同行,可她手下的那个老妇也不是省油的灯,虽然化名方嬷嬷,实际上是据说是日本派遣来的的女特务,别的不说,单是刚才显露那两招,你有把握能跟她打个平手吗?” “不好说,就算我即便我不是对手,不是还有前面坐着的那两位高人呢嘛――他们又是什么来路,我怎么一点眉目都看不出来?” “难怪你看不出来,为首的那个姓张,平日里只在北平城里给人占卜打卦为生,人称张天师,老城一带很是有名。据说他好像跟清末的张三链子有点关系,除此之外,我就没有半点他的信息了。当年的张三链子是何等人物,一人佩戴三个摸金令,可惜自从他死后,那三枚摸金令就和他那满身的本事一并失传了,如今忽然冒出个他的后人,难怪会被川岛芳子安排坐在为首的位置上,奉为上宾礼待有加了……” 听夏侯水说到这里,正衡感觉有些不对:“这些既然都是行内都响当当的的人物,而干爹他又没有以真面目参加,你是如何被邀请的?” 夏侯水不尴不尬地打了个哈哈道:“龙有龙的道,鼠有鼠的窝,任凭他们这帮人的本事再大,倒出来的古董可不能吃不能喝,惟有靠我和金掌柜这样的古董掮客才能迅速变现――你也知道,咱家老头子的年纪越来越大,就算早些年年轻的时候也算不上这行的行家里手,自从辗转逃到香港后也想明白了,与其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过活,倒不如退居幕后,搞点倒买倒卖的买卖,算下来不仅不比以前安逸舒适,赚的钱也丝毫不少反而更多,你看这才几年的功夫,咱们“夏侯”的招牌已经是东南几省古董界的老大了,正因如此,才会一早就受邀至此,说得难听点,就是等在现场收脏了……” “你说的那个金掌柜是不是琉璃厂的金二爷,今天坐在孙殿英上手的那个人?难怪我见他有几分眼熟了!” “没错,金不二金二爷――北平城琉璃厂四分之一的买卖都与他有关,早年当过响马,也干过掘墓的买卖,金盆洗手后就在琉璃厂混迹,买卖古董向来不二价,最早在这上面吃了不少亏,被人嘲笑为为‘金二傻子’,可就凭这股子豪侠气,竟然很快就转赔为赚,成了琉璃厂里最有名望的主家,称号也从“金二傻子”变成了“金不二”。这么跟你说吧,哥哥我家资千万你是知道了,可也只被人排在最末的座位上,那金二爷却能排在孙殿英和于三刀之前,是个什么身份你自己想吧――总而言之,这帮人都不好惹,我反正是打定了主意,就在皇陵外围等待,见势头不妙拔腿落跑,老弟你不如跟我一起,何必为那还不知道最后会属于谁的钱财拼命?来,再干一杯……” “不喝了,再喝就回不去了――”正衡把夏侯水递到面前的酒盅推开,“哥哥的好意兄弟我心领了,不过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事已至此不是想退就退的,更何况大丈夫在世建功立业为上,这个机会我已经等了足足八年,哪有临阵退缩的道理?” “哎――我就知道老弟你不是池中之物,可这次绝对不是你鲤跃龙门的好机会啊。总之你再好好考虑考虑,明天起我们就不再见面,到了遵化在人前我们也只当是形同路人,如果有需要互通的消息,就用我们之间独有的方法,你还没忘吧?” 正衡点点头,起身就往门口走,忽然想起什么,扭过头来问夏侯水说:“既然只是为了收脏,干爹为何要乔装打扮?值得他来压阵的事情,该不会与那个东西有关吧?” ------------ 第06章 河图之数 [正文]第06章 河图之数 ------------ 正衡回到住所时韩四问他去了哪里,他只推说北京城大,走迷路了。韩四信以为真,可仍旧埋怨正衡说他今天在众人面前表现太差,让大帅丢了脸面,以后可要小心侍候,大家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可就全靠这次行动,万万不能有半点大意。正衡随便应承了几句,便回到自己的屋内睡下了。 正南又尝试着联系了几次父亲,可甚至没有达到白天时的效果,索性也就暂时放弃了。回想起这一天的经历,还让他大有难以轻信的感觉,尤其是竟然见到了年轻时的曹沝,或者说应该是夏侯水才对。 就在几个月前,正南刚和曹沝一起去了北海,可曹沝却对他和父亲的这段经历闭口不谈,以至于正南从父亲留下的半本日记推测出,他们两人自年少分离后就再也没有相见。曹沝应该算是自己的叔父,可印象中,父亲在他儿时从未跟他提及过还有这门“亲戚”,所有关于正家和夏侯两家的渊源,正南都是近两年才在日记中读到。先前正南还只当是两家自从分散后再无联系,时间越久就越是在思想上疏远了,而今再看事实显然与此大相径庭,曹沝虽然说不上是刻意隐瞒,可至少也算是知情不报,这其中一定有着某种至关重要的关联。 在正南看来,曹沝并非是个大奸大恶之人,如果非要说出什么缺点来,无非是对于钱财的贪恋较之旁人更甚而已。老实说正南更喜欢与这样的人打交道,做什么事都明码标价,彼此之间没有工于心计的城府,更何况刚才从他与父亲的交谈中也可以发现,他对于父亲的安危很是在乎。他们之间这种不是兄弟更胜兄弟的感情,照道理说应该不会影响到关系的转变才对,除非,曹沝后来做过什么对不起父亲的事情,这就另当别论了。 说来说去,曹沝和父亲之间的恩怨,以及这次众豪侠盗掘皇陵的计划的实施结果,邪魔们肯定十分清楚,对于正南来说最直接的方法就是从他们那里获取答案,可他甚至都没有兴趣做出一次尝试,因为邪魔明摆着并没有剥夺他自行发现事情的来龙去脉的“乐趣”,不然哪会到现在还一声不吭呢。按照邪魔的说法,父亲正衡在此次行动中犯了错误,因此才要他来帮助修正。再结合邪魔让他拿到一样东西的前提,看来十有**是父亲并为帮助他们拿到,难道这次将会像上次北海之行的发丘印一样,最后是被曹沝渔翁得利了? 正南想了又想都不得要领,索性也干脆不再想了,父亲的鼾声渐起,自己也随之困倦袭来,朦胧间入得梦去…… 转天天明,韩四一大早就把大家召集在了院子中,指着正当中摆满各式物品的石桌告诉他们道:“大帅说了,今时不同往日,不能太过招摇,兄弟们大多是从山西潜入京城的,想来也没敢带着吃饭的家伙,这些东西是大帅凭着当年在当地结交的关系,好不容易才搞到的,你们每人都捡几件趁手的带在身上,非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要使用,免得招人耳目。分好了就此散去,白天在城中独立活动,晚上回到这里休息,后天早上天一亮我们就出发,直奔遵化……” 那**个人一看就是兵油子出身,韩四话音未落,他们就顾自争抢起了几把好枪,正南瞄到一眼,里面不过是有几把比利时勃朗宁,其余的一概都是王八盒子,要说起来都算不上是什么好东西,可放在那个年代,对于底层士兵来说算是不错的装备了。 正衡并没有加入到争抢的行列,而是斜靠在木门上,悠然地吸着香烟,待到那些人轰然散去,这才信步走到石桌前,捡起没人要的日本武士刀长短各两把,分别别在腰间和塞在军靴里,然后对着远处的韩四打了个响指,指了指门口,示意自己出去转转。 正南还当父亲有什么特别的计划,没想到他出了住处只是四下里闲逛起来。虽然昨天跟着父亲回来,可正南到现在也不知道这处民宅的具体位置,北京城的布局整齐,可大小胡同是在太多,更有些经年累月后改了名字或者干脆就被拆掉的,对正南来说实在无法辨认。 没走多远,正衡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站在巷子正当中,掏出根烟来点燃后吸了几口,然后忽的侧过身子。正南这才看到,原来路边摆这个算命摊子,不过让他大感意外的并不是这巷中空无一人却有人摆摊算命,而是那算命先生不是旁人,竟是昨天在大厅内为首的张姓天师。 正南见惯了各地的算命先生,对他们的着装道具很是了解,眼前这位张天师与他们比起来并无二至,除了身后立在地上的“幡”上,写着着实奇怪的几个字。 算命先生的“幡”在行内亦作“平金”,大字多书写诸如“神算”、“卦合”之词,上下附带师承何处、道号易语等等,可这张天师的幡上并不如此,而是上书四个大字,瘦金体自左至右、自上而下道:连山归藏;旁边两侧小字分别是:一切秘密皆河图,修真必悟道洛书! 若不是昨天听曹沝讲过这姓张的来历不凡,正南对于带着这样一挂幡的人一向是不屑理睬的。这些年来算命先生见得多了,算来算去唯有临去闽南前,在潘家园后巷碰到的那个还算有点水平,可仍旧只是精通周易,对于连山归藏则是不敢轻言,更别提河图洛书了。 据正南所知,河图与洛书是中国古代流传下来的两幅神秘图案,历来被认为是河洛文化的滥觞。河图洛书是中华文化,阴阳五行术数之源。最早记录在《尚书》,其次在《易传》之中,诸子百家多有记述。太极、八卦、周易、六甲、九星、风水、等等皆可追源至此。相传,上古伏羲氏时,洛阳东北孟津县境内的黄河中浮出龙马,背负“河图”,献给伏羲。伏羲依此而演成八卦,后为《周易》来源。又相传,大禹时,洛阳西洛宁县洛河中浮出神龟,背驮“洛书”,献给大禹,大禹依此治水成功,遂划天下为九州,又依此定九章**,治理社会,流传下来收入《尚书》中,名《洪范》。因此《易;系辞上》上才有了“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之说。 河图上,排列成数阵的黑点和白点,蕴藏着无穷的奥秘;洛书上,纵、横、斜三条线上的三个数字,其和皆等于15,十分奇妙。如果化繁为简,按照现代科学观念解读河洛的话,应该将其定义为一个八进制的平衡矩阵,也就是八卦的雏形,不过古人的智慧显然不止如此,至于其内蕴涵的现代人无法领悟的精髓,就与同样早就失传的《连山》《归藏》一样,不仅不为世人所知,甚至难于窥探一二了…… 眼前这位张天师既然敢打出这样的平金,要么是他人如其名通晓古今,要么是沽名钓誉故弄玄虚,不过不管如何,仅凭这一幡就足以吸引正衡的注意,倒是起到了不错的效果。 正衡在方桌前坐了下来,道:“先生,我要算个命!” “老夫今日不卜吉凶,只谈易理,客官若是有心自可畅谈,若是无意请速离去!” 正南心想这姓张的还真是与众不同,上门的买卖不做,却要跟人闲聊,难道是认出父亲也曾在昨天的聚会中出现过了?按理说应该不会,除非他的瞎眼是装出来的,可当时在场那么多人,更何况父亲在其中只是个不起眼的角色,就算是明眼人,也未必一下就能辨认出吧? 正衡却似乎并不以为怪:“请先生圈定范围!” 张天师指了指后面的幡道:“可在其上则其一二谈之,对错不论,如若有缘,本座愿将珍藏图谱一本赠与客官……” “好,我就以河图为题,妄析一下这河图之数吧——献丑了……” 正衡略一沉吟,娓娓道来: 《河图》包含六道之数,分别为天地之数,万物之数,五行之数、大衍之数、天干交he之数、以及六甲纳音之数…… 河图**有10个数字,1,2,3,4,5,6,7,8,9,10。其中1,3,5,7,9,为阳,2、4、6、8、10,为阴。阳数相加为25,阴数相加得30,阴阳相加共为55数。所以古人说:“天地之数五十有五”,即天地之数为55,”以成变化而行鬼神也”,即万物之数皆由天地之数化生而已; 天一生水,地六成之;地二生火天七成之;天三生木,地八成之;地四生金,天九成之;天五生土,地十成之。所以一为水之生数,二为火之生数,三为木之生数,四为金之生数,五为土之生数。六为水之成数,七为火之成数,八为木之成数,九为金之成数,十为土之成数。万物有生数,当生之时方能生;万物有成数,能成之时方能成。所以,万物生存皆有其数也; 五行之数即五行之生数,就是水一、火二、木三、金四、土五,也叫小衍之数。一、三、五、为阳数,其和为九,故九为阳极之数。二、四为阴数,其和为六,故六为阴之极数。阴阳之数合而为15数,故化为洛书则皆15数,乃阴阳五行之数也; 大衍之数50即五行乘土之成数10;同时也是天地之数的用数。天地之数55,减去小衍之数5得大衍之数50,其中小衍为天地之体数,大衍为天地之用数。所谓“大衍之数50其用49”,就是用大衍之数预测的占筮之法:以一为体,四十九为用,故其用四十又九; 河图之数十,乃十天干之数也。交he之数为:一、六共宗,二、七同道,三、八为朋,四、九为友,五、十同德。正是万物生存之数。所以甲己合为一、六共宗,乙庚合为二、七同道,丙辛合为三、八为朋,丁壬合为四、九为友,戊癸合为五、十同德。十天干经交he之后,化为天干交he之五行,将河图五行之体化为天干五行之用; 天地之数55加上五行之数5,合化为60甲子五行纳音之数。十天干之阴阳五行与万物相交,同气相求,同声相应各发出12种声音,无声无音不计,按河图北、东、南、西、中成象五位五行共60纳音。乃天地五行声音之数也。 ------------ 第07章 河洛映照 [正文]第07章 河洛映照 ------------ 正南相信父亲正衡一开始就知道张天师已经认出他来了,并且更有可能的是,对方之所以会在这个没有行人的小巷里摆摊,分明就是在守株待兔地等待着父亲。如此说来,他究竟抱有什么目的,就是很值得玩味的问题了,不过父亲似乎并不以为怪,反而主动与其攀谈,这样完全不设防的举动在正南看来很是不妥,不过转念一想,一个在众多英雄面前,位次排定在第一位的人,应该没有刻意为难陌生人的理由,更何况像父亲正衡这样默默无闻的小辈了。 不过正衡滔滔不绝地大谈特谈了一通“河图之数”的理论,这在正南看来却并不很高明――虽然河洛属于上古之说,真正的精髓早已失传,可千百年来,对其加以研究和推演的著作数不胜数,而父亲的六道之数的理论虽不能说不准确,可是在属于最为普遍且流行的结论了,换言之,只要对河洛略有研究的人,都可以依葫芦画瓢地搬出这套说辞来,面对眼前这个人送“天师”称号的人,恐怕只是这些还远远不够打动他吧。 没想到父亲话锋一转,继续说道: “河图以十数合五方,五行,阴阳,天地之象。图式以白圈为阳,为天,为奇数;黑点为阴,为地,为偶数。并以天地合五方,以阴阳合五行,所以图式结构分布为:河图一与六共宗居北方,因天一生水,地六成之;二与七为朋居南方,因地二生炎,天七成之;三与八为友居东方,因天三生木,地八成之;四与九同道居西方,因地四生金,天九成之;五与十相守,居中央,因天五生土,地十成之…… “河图乃据五星出没时节绘成。五星古称五纬,是天上五颗行星,木曰岁星,火曰荧惑星,土曰镇星,金曰太白星,水曰辰星。五行运行,以二十八宿舍为区划,由于它的轨道距日道不远,古人用以纪日。五星一般按木火土金水的顺序,相继出现于北极天空,每星各行72天,五星合周天360度。由此可见,河图乃本五星出没的天象而绘制,这也是五行的来源。因在每年的十一月冬至前,水星见于北方,正当冬气交令,万物蛰伏,地面上唯有冰雪和水,水行的概念就是这样形成的。七月夏至后,火星见于南方,正当夏气交令,地面上一片炎热,火行的概念就是这样形成的。三月春分,木星见于东方,正当春气当令,草木萌芽生长,所谓”春到人间草木知”,木行的概念就是这样形成的。九月秋分,金星见于西方,古代以多代表兵器,以示秋天杀伐之气当令,万物老成凋谢,金行由此而成。五月土星见于中天,表示长夏湿土之气当令,木火金水皆以此为中点,木火金水引起的四时气候变化,皆从地面上观测出来的,土行的概念就是这样形成的……” 正衡一边讲,一边留心到张天师不住地捻着下巴上的胡子,偶尔还略微点点头以示赞许,心知自己说的不错,不过仅凭此肯定无法完全打动对方,倒不如来个兵行险招,欲擒故纵: “《路史;黄帝纪》中记载:黄帝有熊氏,河龙图发,洛龟书成,乃重坤以为首,所谓《归藏易》也――由此可知《河图》是《归藏》的前身和蓝本,不过正如《连山》《归藏》两本易经早已失传的命运一样,如今的《河洛》也仅是后人凭空杜撰出来的理论,至于是与古圣先贤们的初衷不谋,还是根本就相差万里牛唇不对马嘴,那就不得而知了。正因如此,我建议先生还是更换另外一块幡,今天若不是碰到我这么个平日里爱看写乱七八糟的闲书的人,恐怕甚至都没有旁人能从幡上判别出您的行当了……” “哈哈――”张天师不怒反笑道,“你的意思是,无论《河洛》还是《连归》都不过是场骗局而已?” 正衡一愣,进而有些不好意思的承认道:“风水之说由来久矣,因此不能说是全无道理,可所谓的《连归》《周易》更多的将风水之说限定在模棱两可的条条框框上,难免给人以欺世盗名的感觉,再加上传承了千年之久,真正能够吃透读懂的人简直是凤毛麟角,更多的人是望文生义自认高明,然后将其当成小到养家糊口,大到封侯拜相的工具,这样的事古往今来实在不胜枚举,所以……” 正南心想父亲之所以这样说,肯定是另有目的――他老人家从小就跟随夏侯古学习易理,可以说是这是他一身本事的理论依据,怎么可能会如此轻易地全盘否定?虽然父亲表面上装作若无其事,实际上是在百般试探。要知道,一个人只有在与别人争论是非曲直的时候,才最有可能显露自己的观点和立场,眼前这个张天师身份成疑行为古怪,但既然他敢挂出这么一道幡出来,至少是自认为精通此道的人,可经父亲这么一说,十有**是要动怒,继而出言驳斥的了。 出乎正南意料的是张天师对于父亲的隐性质疑并未大动肝火,只是板起脸来,眼皮下垂,若有所思的“哼”了一声,然后从案下抽出了个东西递到了正衡的面前。 正衡不明所以地接过东西,发现是张折成几叠的厚纸片,展开来足有一尺见方,顺次画着四张小图,分别是河图、洛书、伏羲八方八卦以及文王九宫八卦,每幅图画边上注有若干古语,大抵都是正衡刚才说过那些理论的摘要,正上面居中写有“河图洛书映照图”几个大字,算是刚劲有力,不过仍旧遮掩不住整张图纸张的粗糙和笔画的简朴,更别提本就不是什么古旧的东西,说是件没什么价值的东西也毫不为过。 正衡将图重新折好揣在怀中,然后非常恭敬地抱拳,以示对张天师的感谢。 张天师道:“原本本座想着与你聊得投缘,临别的时候可以赠你两句,可显然客官并不信服此道,也就无需赘言。不过本座既然有言在先,也不能言而无信,既然身上别无长物,唯有奉上这张《河图洛书映照图》,只是区区薄礼实在不足挂齿,望请客官不要见怪……” 张天师既是如此说了,正衡赶紧连道几声“不敢”,随后说了句“叨扰”与其告别,径自离开了小巷,继续四处游荡。 正南在暗中看得清楚,也认为这《河图洛书映照图》实在太过普通,自己在潘家园的店铺里就有不少类似的东西,装帧远比这本精美,图文并茂、古色古香,深得不懂行的老外喜欢。要说起来这个张姓天师也真是徒有虚表,竟然拿出这么件不值一文的东西糊弄别人,想到明天就要跟随父亲开拔遵化,与这般锱鼠肚鸡肠的人合作盗掘皇陵,看来前途还真是难于预见啊! 父亲在城中胡乱转了一番,待到天快黑时才折返回到了住所,与韩四等人推杯换盏地吃了通酒,临到睡觉前从怀中抽出《河图洛书映照图》来,对着烛光仔细看了又看,足足一炷香的功夫后,这才收起图,一吹蜡烛,躺回床上安睡去了。 一夜无话。 隔天天明,众人一早就被韩四唤起,简单地吃了些早饭后,按照韩四的要求化整为零,三三两两的结成伙伴,就此分别由不同的方向出得城去,步行直奔遵化。 路上百无聊赖,正衡似是无意地问韩四,跟着大帅几年了? 韩四一听这个问题,立刻得意洋洋起来:“哥哥我二九年就跟着大帅,鞍前马后这么多年,可算是队伍中最老的一批臣子。老弟你可要上点心,如果能在这次行动中立了功,回去哥哥保你做个营长团长什么的肯定嘛问题都没有啊,以后荣华富贵,那可是享之不尽啦…” “二九年?”正衡故作沉思状,“就是大帅盗了皇陵的第二年吧?” “对呀,那次行动,据说大帅的整个卫队都搭进去了,不得已,只好从下级士官中提拔了若干绝对忠诚的人补充进去,哥哥我就在其中,想当年……” “等等――”正衡打断韩四的吹嘘又道,“你是说,那次行动,只有大帅一个人活着回来,其他人都死了?” “可不是嘛,不然这次干嘛找上那么多内里行家来帮忙?要说起来不服不行,这劫黄冈盗皇陵的买卖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干的,不过你也不用害怕,你看跟我们一起的那几个兄弟,清一色的工兵油子,到时候咱们只管安雷管埋炸药,碰到什么不对头的,立马掉头逃跑就是了……” “我可不敢!” “有嘛不敢的?哥哥我敢打包票,大帅绝对不会怪罪――天塌下来,还有那些有本事的人顶着,咱们当兵吃粮的主儿,犯不上那么玩命……” “四哥,说句不中听的,兄弟也算是半个倒斗世家出身,向来不惧鬼神,怕就怕有人背后捅刀子,防不胜防啊――您想想,一个近身卫队的人都死的悄无声息的,如果真要是有人想要致你我兄弟于死地的话,就凭这几个工兵,怕是逃都来不及啊……” “你是说――大帅他……”韩四一脸的错愕。 正衡不失时机地在韩四的肩膀上拍了拍道:“我可什么都没说,你也别胡猜乱想――哎,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吧……” ------------ 第08章 明修栈道 [正文]第08章 明修栈道 ------------ 北平到遵化虽然只有区区几十公里的直线距离,可整个华北在战争的铁蹄下早就变得满目疮痍,公路铁路一概破坏殆尽,甚至一路上连个歇脚的村落都难觅其踪,仅凭两只脚板紧着倒腾,正衡等人终于在天黑前赶到了马兰峪。 马兰峪,自古就被誉为京东名镇,位居河北省遵化市西北23公里的蓟(县)遵(化)兴(隆)三县交界处,传因此地驻守过名叫马兰的边将,并在此处栽植些马兰花而得名,初名马兰谷营、马兰城、马兰峪,又因清道光年间在此建兰阳书院而名兰阳。虽然历史悠久,可素以“十里不通风,百里不通俗”的风俗写照而闻名,加之近年战火连连,常住人口锐减了大半,很多现成的房屋茅舍都被遗弃成的空宅,就算几千人的大队人马亦能轻松入住。 这就是正衡等人之前认为理所当然的情境,可到达后却分明发现并不是那么回事――虽然已经时值黄昏,可本就不大的镇子上却分外热闹,从远处望去,几乎每座民宅的窗户里都透出了灯光,走得越近,甚至能够听到里面传来的杯盏碗碟的碰撞声,以及醉汉发出的呓语和狂笑,如果不是在当下这个特殊的时期,恐怕要让人误以为是置身在某个太平盛世了…… 韩四显然对于这样的情况也没有任何概念,挠挠脑袋狐疑着对正南道:“不是说好了低调行事吗,怎么镇上一下子涌进这么多人?肯定不是大帅的人马,不然从外省调来这么多人,别人不知道,我肯定得知道的啊……” 正衡侧着耳朵听了半天,觉得这些人都操着河北口音,应该不是像他们一样从外地来的,镇上居然有如此古怪的高人气暂且不说,这帮人并不似艰苦度日的百姓人家,反而更像是在四处都是断壁残垣的残破房舍聚众饮乐一般,两者搭配在一起,这样的景象给人以不同寻常的感受。 正疑惑间,忽然有人举起一盏灯笼,直接照在正衡和韩四的脸上: “哪村的?” “我?我们打这路过的……”韩四见问话的是一个四十岁上下,农民打扮的汉子,伸手就要摸枪,却瞥见正衡给他使了个眼色,心知不易张扬,便随口应付道。 “过路的?”农夫上下打量了一番,撇着嘴道,“糊弄谁啊,肯定是从哪知道这儿有大买卖,来这混饭吃的吧?” 正衡心下一惊,想到如此机密的事情,竟然走漏的风声,看来当地人早有准备,这事是无法成行了,当下之计,还是想想如何脱身吧。 就在正衡心中忐忑的时候,那农夫忽然变了一张笑脸,大大咧咧地说道:“心虚什莫,有饭大家吃,皇帝老儿的坟头里那么多财宝,就算再多的人也搬不空用不完,还在乎多出你们两个?来来来,进屋里喝酒……” 正衡和韩四如坠雾里,莫名其妙的被农夫拉近屋内,眼见着里面乌烟瘴气,烟酒和汗臭的气味混杂在一起,直冲着正衡扑面而来,甚至在他体内的正南也连连作呕,若不是身不由己,恐怕早就落荒而逃了。 见有人进来,屋内围在圆桌上的十几个人并不感到意外,其中三支撑着站起身,摇摇晃晃地走近上前,好像早就熟识的哥们一样,勾肩搭背地把他们拖到桌边坐下,又是斟酒又是夹菜,毫无半点应对陌生人应有的戒备之心。 韩四受宠若惊,很快就与这帮人推杯换盏大唠家常起来,正衡看在眼里,表面上赔出笑脸,私下里留心倾听着他们的每句谈话,没用多久,就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原来在这短短的两天时间里,足足上千人涌进了马兰峪,都是遵化当地或者周边郊县的农民。不知他们最先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只是说有个王姓的响马正在打着皇陵的主意,可他人单力薄,所以在当地广泛散布消息招揽帮手,并且许诺所获全部按照人头均分。遵化当地的百姓大多都是守着几分土地养家糊口的农民,自打战争爆发起日子过得越发艰难,祖辈上流传下来的关于皇陵神圣不可侵犯的观念早就被抛到九霄云外,再加上存有“法不责众”的侥幸心理,以至于马兰峪的人就越聚越多了。此时,每个人都抱着大发横财的美好愿望,一肚子“要劫劫黄冈,要睡睡娘娘”的匪气,恨不得立马就找把铁锨在地上挖个坑出来。可真问他们是否知道怎样盗陵,除了几个喝得不省人事的人外,其余的都大摇其头,一副“车到山前必有路”的架势…… 正衡心想这事还真是有点意思,要说起来有人打皇陵的主意没有什么,可怪就怪在,这帮人的行动恰好与他们的计划同时抵达,世上不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发生,除非…… 正衡想了几种可能,最后虽然还不敢确定,可还是觉得只有一种情况应该最接近事实。此时韩四已经喝得半醉,跟村民的交谈大多变成毫无意义的胡扯,正衡心想再这样下去看来也无法获得更多有用的信息,若想验证自己的猜测是否准确,只要尽快跟自己人汇合就可得知了。想到这里,他扶起韩四,向那些大多已经进入到酒醉不醒的状态的人一一道别,径自走出屋去。 想不到刚出门口,正好与大帅手下的一个工兵打了个照面,对方长舒口气道:“你们还有闲情在这喝酒,军座正四处派人找你们呢!” 正衡和那工兵一人一边,架着韩四,急急忙忙的就往前走,好在这镇子本就不大,一转眼的功夫就到了以前的镇政fu大院。 说是镇政fu,其实以前清朝的地方衙门的所在地,进得院门后,正对着一个算是宽敞却很破败的大堂,应该是从前提审案件的地方,左右两侧各有偏室,不过都小的甚至无法住人,一眼望去,只见到孙殿英带着手下的工兵坐在堂上,却不见其他人的踪影。正衡心想难道自己先前猜测有误,那些人见到已经走漏风声,索性放弃了计划不成?那为什么孙殿英还在留守此地,该不会是想独自一人行动吧? 孙殿英命人取了盆凉水一下倒在韩四的脸上,韩四一个激灵站起身,见到大帅满面怒气,酒早就醒了七分,悻悻地不知所措。正衡见状忙帮他打圆场道:“大帅,韩副官是看那帮镇上百姓可疑,特意去摸他们的底细去了……” “那你们摸出什么来了啊?” 正衡见孙殿英如他所愿的“上道”,心下不免窃喜,表面上却装作一本正经地说: “不查还好,一查可真不得了啊,原来我们这次行动的计划早就被人泄露出去了,附近十里八乡这么多人聚在此地,依小的看现在是人多眼杂,绝对不是动手的好机会,倒不如……” “倒不如就此打道回府是吧?”孙殿英脸上掠过一丝得意,“你们懂个鸟蛋,走漏消息的不是别人,而是老子我故意派人干的,正巴不得这马兰峪聚满想发横财的盗贼呢――去去去,赶紧休息一下,明天一早动手……” 韩四吃了孙殿英这通数落,自觉在正衡和手下面前丢了面子,退到院中角落后对着堂上恨恨地啐了口痰,随即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赶紧佯装着干咳了两声,转而问正衡道:“大帅到底打着什么主意,还没听说有谁是自己给自己拆台的,你说这乱哄哄的,还怎么动手?” 正衡一笑:“四爷,这就是你不懂了,越乱,才越好动手呢!” 见韩四没有领会他的意思,正衡进一步解道: “一帮只懂种田耕地的百姓能干什么?说是盗陵,恐怕连墓室在哪都说不清楚,到头来还不是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四处乱冲乱撞一气后败兴而归嘛。不过被他们这么一搅和,对我们来说至少有两点好处:其一是将那些致力于‘防贼防盗’的当地百姓转变成志同道合的盗贼,等同于在无形中减少了紧盯着我们的耳目,在这样的环境下,做起事来不是就更加得心应手嘛……” 韩四想想也对,刚才在镇口的经历就是最好的证明,想来那些百姓虽然愚蠢,可也最易被人拉拢和利用,大帅这招等同于是让他们明修栈道,而自己人则在掩护下来个暗度陈仓,不可谓是不高明啊。 “这还不算完呢――”正衡接着说,“盗掘皇陵毕竟关系重大,一旦时局企稳,自然会有人来翻旧账,到时候所有参与其中的人都有可能被拔出萝卜带起泥一样的牵连出来,正所谓城头变化大王旗,孙大帅虽然今朝大权在握,难保明天还是一样得势,所以与其背负未知的风险,倒不如现在就找好替罪羔羊――若干年后,如果有人提起这次盗陵事件,恐怕只说是附近的百姓村民在一个王姓的响马带领下为之,却不知道真正的魁首还另有其人了……” 韩四听正衡这样说,开始还一脸的钦佩之情,随即脸色阴沉了下来,半响不语。正衡心知他感觉到了孙殿英的狠辣,正在为自己的前途命运而担心,嘴角闪过一丝旁人难以察觉的微笑。 ------------ 第09章 选定目标 [正文]第09章 选定目标 ------------ 虽然有了上前百姓充当替死鬼,可孙殿英并没有觉得十分稳妥,他一早就派人来了马家峪,找了六处彼此分隔,却又有近路相通的宅院,分别安置下了此次前来盗陵的六路人马,借此掩人耳目,自己则把以前的镇衙门当成了指挥部,以此起到连接沟通的作用。 因为韩四和正衡比起别人足足晚到了几个时辰,并未知晓之前所有人在一起商定的具体行动计划。此时韩四刚被大帅数落,自然不敢上前去问明天到底该如何行动,只好撺掇着正衡代他去问,正衡对此置之不理,只道大家都是小鱼小虾,到时候只要受大帅指使冲锋陷阵就可,至于行动的具体计划,那是上头的决定,旁人何必操那份子闲心…… 听正衡这样说,韩四越发不安起来,绕着院子当中的花坛转来转去,绊在一块突起的地砖上,险些摔个大跟头。 正南眼见着父亲的分化政策起了作用,心想他这招真是高明,先不管孙殿英的想法如何,为自己多多拉拢几个盟友的确是有利无害的举动,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盗掘皇陵的行动本就凶险异常,再加上是跟孙殿英这样心狠手辣的魔头同行,正南私底下不禁为父亲捏了一把冷汗,虽然明知道他肯定会平安无事的度过此关,但邪魔口中所说的需要他来帮助父亲纠正的所谓的“错误”,却仍让他感到不小的隐忧。 这是一个不同寻常的夜晚,大帅的手下走马灯式的前来报告,外面那些村民的动态。看样子他们已经等不到天明,三五一群,手执火把,肩扛铁锹,从各个方向涌进了皇陵之中,东挖挖,西铲铲,一派热火朝天的架势。其实不消别人报告,正衡从所在的镇衙后院西望,可以依稀看到皇陵的轮廓都被火光勾勒的出来,可他们的行动显然不出所料的毫无章法,妄想凭人力从地面一直挖到地宫,要知道即便对十万人来说也是个不小的工程,几瓶这几百上千人注定要一无所获。 然而孙殿英显然有些坐不住了,虽然这些百姓是在他的暗中指使下聚集起来的,可一见对方阵势吓人,他的心中难免泛着嘀咕,担心起自己的猎物被别人抢了先手。一整夜都在院中踱来踱去,终于等到东方露出一撇朝阳,赶紧下令全体都在院中集合起来接受他的训话。 孙殿英穿了一身没有军衔的军装,手中一直拎着一根马鞭,不时地用它敲打几下及至膝盖的长靴,发出“啪啪”的脆响。待到韩四对着他行了个礼,报告说队伍集结完毕后,他的目光依次扫过每个人,然后故作沉痛地说: “今天这里没有军长和士兵之分,有的只是共同出生入死患难与共的兄弟。早些年我的先祖就是被满清鞑子害死的,相信各位兄弟差不多都有类似的经历,如今,皇帝老儿是被赶下台了,却还能在这风水宝地里受人供奉,哪***有这样的道理?今天咱们就把他的老巢掀个底朝天,出出这口恶气,所得珍宝按人头均分,若有见利弃义者,其下场有如此櫈——” 孙殿英说着掏出枪来,对着花园里的石凳开了一枪,直把石块打出个裂缝,“咔嚓”一声碎成了两半。正南见状心中不禁暗笑一声,心想孙殿英这个土匪头子还真是没什么新意,据史书上记载,他在第一次盗掘清东陵的时候,对手下的士兵就是这番慷慨激昂的鼓动,这次又想故伎重演,只要不是傻瓜,倒要看看谁还会买他的账…… 果然,包括韩四在内的十几个人有气无力的道了声“好”,算是应付了事。孙殿英沉浸在自己制造的氛围中,并未发现大家的异样,只忙不迭的一挥手,领着众人走出府院,穿过镇子,经由小路一路下山走到了皇陵的围墙边上。 清东陵是以昌瑞山做后靠如锦屏翠帐,南有金星山做朝如持芴朝揖,中间有影壁山做书案可凭可依,东有鹰飞倒仰山如青龙盘卧,西有黄花山似白虎雄踞,东西两条大河环绕夹流似两条玉带。群山环抱的堂局辽阔坦荡,雍容不迫,可谓地臻全美,景物天成。 然而世易时移,自从皇陵失去了统治阶级的庇佑和修缮,再经过大大小小数次盗掘后,如今的地面建筑早就破败不堪,到处都是断壁残垣,正因如此,孙殿英带着众人轻而易举的翻过围墙,还不到日上三竿的时候,已经脚踩在皇陵的土地上了,继而又一路向西,依次从同治皇帝的惠陵和惠妃陵以及双妃陵和景妃陵钱穿过,最终在景陵前停了下来。 正南心想原来如此,孙殿英打的是康熙皇帝的景陵的主意,书上说二八年那次他盗掘的是裕陵和慈禧陵,原本当时还想一并盗了景陵,可在挖掘的时候自地宫中涌出黄泥水来,迫不得已的放弃了。看来他是心有不甘,这次直接奔这来了。不过既然是六路人马,为何唯独孙殿英至此,曹沝原本就没有进陵的打算倒可排除在外,其他人怎么也不见踪影? 放眼望去,偌大个景陵里只散落着十数个村民,正费力地撬动着陵前的唐陵碑林。孙殿英二话不说,掏出手枪,一瞬间就将那些人全部撂倒在地上,然后摆摆手,示意手下跟着他直往北走,顺次越过圣德神功碑亭、五孔拱桥、望柱、石像生、下马碑、神厨库、牌楼门、神道碑亭、二柱门和台石五供,直接走进了方城和宝城之间的小院内。 正南心想孙殿英不愧是轻车熟路,很多人都知道地宫隐藏在宝顶之下,可若是在宝顶内挖掘,绝对无法突破坚固的墙壁,最快捷的方法是找寻地宫入口。明清帝陵宝城和方城之间的这个小院称为月牙城,亦即俗称的“哑巴院”,而清陵地宫同明陵地宫相比更加简单的地方,就是入口都备案制就在月牙城内琉璃照壁下线正中处。清陵地宫异常坚固,要想盗掘进去谈何容易。孙殿英这次可算是二进宫了,自然之道这个不宣的机密,倒也省去了大家不少周折,只是刚才被他枪毙的那几个百姓,最后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真是冤枉至极…… 孙殿英异常兴奋,可还是耐着性子,命人小心翼翼的去打开琉璃照壁下的入口,自己则站开三丈有余,看样子是怕从入口处跑出什么怪物一样。 随着“咔咔”的响动,地宫入口被如愿打开了,眼前露出一条直通地下的石阶,传闻中的机关或者泥石涌都没有出现,异乎寻常的平静的反倒更有几分吓人。孙殿英叫人递过手电,打开来向下照了几下,随即命令韩四带着几个人走在前面为他开路,剩下的守在地宫入口,遇有外人一律格杀勿论。被委以开路的几个工兵面露难色,可又不敢违抗命令,只好尾随着正衡和韩四,悻悻地迈步下到了石阶上。 据正衡估计,由入口到地宫的这段石阶至多也就只有六七十米的长度,十余个人各自持有美式的军用手电,早就把周围照的通亮,可四下里除了他们细碎的脚步声外,寂静得让人心中起毛。好在一路上并未遇到别的意外,当所有人都站定在地宫中时,有几个人甚至如释重负般的吐了口气。 正南去清东陵参观过多次,记得曾听导游说过,相比明代帝陵七道石门,前殿中殿后殿左、右配殿,三条隧道的规模,清代帝陵明显小很多,只分为九券四门的布局:九券分别是隧道券、闪当券、罩门券、头道门洞券、明堂券、二道门洞券、穿堂券、三道门洞券和金券,其中罩门券、名堂券和金券上方建有琉璃瓦屋顶;四个石门分别是罩门、头道门、二道门和三道门,而皇帝的的棺椁就被安排在四道门后的金券之下。当然,他去的时候所有的券门都是敞开的,游人可以沿着石阶一路直走到金券下,而今墓门紧闭,仰头倒是能够看到隧道券和闪当券的建筑结构,不过相比起在电灯照射下的情景,此时的地宫倒是显得更加空旷和肃杀,让人自心底产生不寒而栗的感觉。 当然,对于正南来说,这还真算不上什么——清代帝陵无论在建制还是防盗手段上,较之前朝的都大为逊色,甚至无法与他曾经去过的北海流宫的设计之精巧相提并论。正南甚至忽然想到,或许正因如此,明清两朝的帝陵才会多被盗掘,如此看来,古人在对陵寝的设计上,其创造力是随着时代的推移而逐渐地退化了——无论如何,眼前的景陵虽归为康熙皇帝的陵寝,怎么看都并没有太多的花头可言,应该是笔手到擒来的买卖…… 孙殿英哪有心思欣赏精美的券门,立刻下令让工兵将炸药贴在第一道罩门上,可还没等韩四奉命行动,自从进入陵园后一直不发一言的正衡忽然拦在了他们的面前,转而对孙殿英道: “大帅,这里不是裕陵,千万不能使用炸药……” ------------ 第10章 顶门石 [正文]第10章 顶门石 ------------ 正衡自打被韩四引荐给孙殿英后,一直都不曾显山露水,甚至连多余的话都不曾说过一句,可以说,孙殿英之所以让正衡参与进这么重要的行动中,无非是看中了他出自盗墓世家的身份,当然,这也是韩四不停地吹捧的结果,然而依照孙殿英的为人,绝不会轻易相信一个人,这也就注定了正衡在他眼中,与那些随时可以被牺牲掉的工兵油子具有等同的价值。 正所谓“人小言微”,正衡在此时忽然冒出这么一句来,不止把韩四吓得够呛,就连孙殿英也跟着愣了一下,转而一脸怒气,训斥正衡道: “你懂个鸟,老子当年扒乾隆坟的时候全靠炸药,四道石门还不是乖乖碎开,今天怎就不能用啦?” 正衡心知此事事关重大,只好耐心的解释道:“刘伯温所著的《黄金册》中有言:‘坤为地震,带刑,则怀仁有二所之崩’,大帅您且看这券门,以金敲之则有声,带刑则崩裂,正是螣蛇鬼在坤宫动者,主有地震的卦象,如果乱用炸药,轻者无功而返,重者全军覆没……” 正衡已经在试图用最为简单的语言道出原委,可见孙殿英惊得张大着嘴巴一言不发,就知道他还没听明白,只好继续解释道: “清东陵北有昌瑞山做后靠如锦屏翠帐,南有金星山做朝如持芴朝揖,中间有影壁山做书案可凭可依,东有鹰飞倒仰山如青龙盘卧,西有黄花山似白虎雄踞,东西两条大河环绕夹流似两条玉带。群山环抱的堂局辽阔坦荡,雍容不迫,可谓地臻全美,景物天成。当年顺治到这一带行围打猎,被这一片灵山秀水所震撼,当即传旨‘此山王气葱郁可为朕寿宫’,从此昌瑞山便有了规模浩大、气势恢宏的清东陵了…… “殊不知山无长势水无长流,再怎么好的风水龙穴也没有千秋万代一成不变的道理,不然当年秦始皇帝的江山也不会只传二世就归了他人——但说这昌瑞山以前的确是条不错的龙脉,可龙也有飞龙在天和潜龙入海之分,此时清室气数已尽,某种程度上正是源自这昌瑞山的潜龙入海所致,刚才我们由马家峪下到帝陵时,我就发觉哪里不对,等到下到地宫中才明白过来,清室既然已亡,龙脉必定倾覆,如今之所以还立在此地,无非是借着最后一口龙息苟延残喘而已,若要被炸药这么一炸,恐怕不止景陵会瞬间崩塌,整座清东陵都难以保全了……” 孙殿英虽然没什么文化,可经正衡这么一说,至少从中嗅出了些许危险的气味,不过还是将信将疑,思忖良久,才故意给自己壮胆似的说:“哎呀,盗个皇陵而已,哪有那么多的说法?要是听你这喇喇蛄叫,老子我还种不了地啦?” 正衡知道孙殿英虽然嘴硬,可心中依然有了几分惧怕,是个典型的色厉内荏之徒,实际上最容易受人左右:“大帅行伍出身,不信鬼神自是情理之中的,不过我刚才那套说法虽然源自易经卦数,倒也并非全是没有道理的胡言乱语,如果用西洋的地质学加以解释,所谓的‘震’‘崩’之说,可以被理解为清东陵刚好座落在一个断层带上,在地质并不活跃的时期,整座皇陵可以说是稳如泰山,可一旦进入到活跃期,任何细微的干扰都很容易打破皇陵的平静,进而导致严重的塌方甚至地震,老实说,您刚才在外面开的那几枪,已经凶险异常了,不信您仔细看看头顶闪当券的这一块,是不是已经有了几道裂缝?” 孙殿英顺着正衡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穹顶有几道不小的缝隙,甚至此时还有细碎的沙石自其上窸窸窣窣的落下,显然是刚形成补偿的时间——看来铁证如山,由不得他不信了。 不过事已至此,没有就此退去的理由,一想到作为群雄的魁首,如果无功而返的话必定会招致旁人的笑话,孙殿英不禁直挠头皮,原地打起转转来。过了好半天,才无计可施般的一摊手,问正衡该怎么办? 正衡一笑道:“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敢问大帅以前使用炸药是何理由?” “嗨,不说还好,一提起来我就头疼,奶奶个熊,上次老子我带了几百人摸进裕陵地宫,可不管什么办法都打不开石门,最后只好用上炸药,硬从外面把门炸的稀烂,等到进去后才发现,原来每道石门后面都有快长方形的石头,刚好卡在石门内侧当中的一个凹槽里,不管多少人在外面使出吃奶的劲头,也肯定没有办法把那么大块石头推开,你倒说说,这皇帝老儿使了什么阴招,竟然在门关上后,还能用石头把门顶住?” “哦,这个再简单不过——”正衡胸有成竹地答道,“那块石头叫做‘顶门石’,长短跟石门的高度相仿,原本斜立在距离石门一定距离的地面上,等到石门被人从外面关上,顶门石受到重力影响自然倾倒,刚好落在石门正当中的凹槽上,一旦完全卡牢,再从外面推就推不开了……” “是啊,原来是这么回事!”孙殿英一拍脑袋,“那除了炸药,还有什么办法打开石门?” 正衡这次并不着急解释,转而问边上的工兵要了根长短适中的钢筋,然后将一头每隔一段距离弯折一次,直到顶端形成了一个英文‘u’的形状,然后一手握住钢筋的另一端,先将u字的开口向上,顺着两扇石门的缝隙塞了进去,感觉碰到什么东西时,再将钢筋转过四分之一个圆周,开口向左,慢慢试探着直到将其卡在顶门石上,待到卡牢以后,叫上韩四和另外几个人上前帮忙一起向门内推动钢筋…… 顶门石机理奇妙,正衡设计的这把“钥匙”更是精巧,孙殿英从旁看得真切,不禁对正衡佩服得五体投地。转眼间石门后传来顶门石落在地上的一声闷响,大家再上去只轻轻一推,两扇石门就被轻而易举地分在左右,手电光线所及的地方,已经能够看到下一个石门——头道门了。 有了正衡的这把“钥匙”,打开石门的工作显得轻而易举,众人又循规蹈矩的依次打开了头道门和二道门,可在最后那道三道门前,“钥匙”却不再如刚才那般管用了,正衡试了又试,总感觉u形口无法卡在顶门石上,数次调整了u形开口的宽度后仍无效果,似乎预示着这块顶门石的腰围比起前面三块来都要大上很多。 孙殿英让工兵再找根更长的刚进来,将开口的宽度调至最大,可正南摆摆手,示意这个方法行不通了:“顶门石越粗,说明它的重量越大,但门缝的宽度有限,恐怕能够伸进去的最粗的钢筋,也无力承受将顶门石推开的力量而弯折,所以现在‘钥匙’是不管用了,若想打开三道门,还要另想办法才行……” 眼见着只要通过三道门,就可以见到皇帝的棺椁和陪葬品,可却被困在这里无计可施,孙殿英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不停地催促正衡快想办法。 正衡完全没有料想到这种困难,加之被催的心烦,越是着急就越是想不出任何办法,索性坐在石门边的地上,心中暗想这本不是什么难事,只要按照孙殿英的做法使用炸药就可解决,可自己刚才有意卖弄学识,现在若是再提重归老路,必定会被孙殿英看扁,更别提皇陵潜龙入海的卦数完全是依照易书推演而出,任凭是谁也不敢冒着丧命的风险去试这卦的准确与否吧! 正南百无聊赖,顺着父亲正衡的视线望去,刚好看到头顶的琉璃瓦屋顶上,他忽然想到,为何只有名堂券和金券上方建有琉璃瓦屋顶,其他券门上却没有这种布局?名堂券和金券之间刚好隔着三道门,应该不止是巧合那么简单,但琉璃瓦这种东西说不上有多名贵,并且不是十分漂亮的装饰材料,实在想不通,堂堂康熙大帝为何非要使用它们?再者,这屋顶的琉璃瓦像极了闽南花谷云楼地下八层的琉璃彩砖,既然同为琉璃质地,这里的琉璃瓦该不会也有某种特别的功用吧? 正南想了良久也不得要领,却忽然发现父亲正衡的视线已经停留在琉璃瓦上很长时间了——他不可能见过花谷幻境中的琉璃彩砖,此时之所以如此长时间的盯着琉璃瓦屋顶,该不会是也想到了什么吧? 不出正南预料,父亲忽的从地上站起身来,问韩四借过他的手枪和军用水壶,然后将枪口贴在水壶上,倒转向上,对准了琉璃瓦屋顶,在旁人没有反应过来时,扣动了扳机。 “噗——”子弹穿过水壶时发出闷响,直直的打在琉璃瓦上,可弹头并未被屋顶反弹回来,反而像是射在倒悬的水面上,打出的几波涟漪由中心向四周散开,直到触及到琉璃瓦和石块相接的边缘,这才重又恢复了原来平静的形态。 众人无不被所见惊得大声称奇起来,正衡却做了个让他们噤声的手势,自己贴在石门的缝隙上,用心地倾听着里面的动静。 “叮——”的一声脆响如期传来,正衡不禁兴奋地叫道: “弹头跑到里面去了!” ------------ 第11章 琉璃千金 [正文]第11章 琉璃千金 ------------ 正衡的举动和言行都堪称古怪,不过自他手枪射出的子弹并未将头顶的琉璃瓦打碎,而是没入其中的事实,众人也是看在眼里,包括孙殿英在内,尽皆不明所以。 正衡虽然还不敢说有十全的把握,不过将眼前发生的事归纳起来后,似乎都指向了唯一一种可能:皇陵中所谓的琉璃瓦,应该是独立于券门之外的另外一条出路,并且,这样的设置,极有可能并非出自皇家的本意,而是由具体负责建造施工的人额外加上去的。 厚葬的陵墓,尤其是帝王的陵墓,在建成后将所有参与施工的人全部陪葬,这早就是通行的传统了。少到数百,多至上万的工匠不辞辛劳地夜以继日的工作,却不得不面对一旦完工,自己的生命也随之走到尽头的可悲局面,墓门被人从外面封上,这才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然而,劳苦大众的智慧最是难以估量,工匠们既然不敢明目张胆的反抗权贵,唯有暗中给自己留条退路了。正因如此,历史上很多被寄予以策万全希望的陵寝,实际上都是在一竣工时,就被从内部被攻破的。 任凭统治阶级想破了脑袋,恐怕也无法防范群体的智慧。眼前这块琉璃瓦展现出来的特性很是古怪,与正衡最初的猜想也不全然相同,先前他只以为在琉璃瓦之下可能隐暗藏着一处通向墓室的密道,想用手枪试探着将瓦打碎,不曾想事实远超过他料想的玄妙,子弹在触碰到琉璃瓦面的一瞬间,正衡分明看到它的速度减至很慢,慢到甚至能够让人看到弹头的旋转,带动起琉璃形成了一个极其细小的漩涡,弹头随即隐没在了其中,琉璃瓦重又恢复到了最初的状态,表面连道细纹都没有出现。 理论上来说,正衡认为自己的猜测并无错误――如果琉璃瓦真的隐藏着出入墓室的密道的话,那它无论是固体形态,还是某种可以容纳物体自有进出的液体形态,显然无足轻重。重要的是,名堂券和金券上的两块琉璃瓦之间,必定有彼此相通的密道。 从另一方面来分析,贴在琉璃瓦上方的,原本应该是墓室的顶层石质盖板和封土才对,陵墓建造时,在若干皇家委派的监工的监视下,工匠应该没有在墓道和主墓室顶上这么惹眼的地方开凿洞穴的可能,这样看来琉璃瓦的功用与其说是遮掩密道,倒更像是它本身就是密道――这个结论只在正衡的脑中一闪而过,甚至连他自己都被吓了一跳,两块平常无奇的材质,真的具有这种神奇的能力,看来惟有亲身体验,才能加以验证了。 正衡说着就让旁边的两个工兵搭把手,把他抬到能够到琉璃瓦的高度,可孙殿英大喊了声“慢”,示意他别动。 正衡对此颇感意外,心想孙殿英比谁都急着进入墓室,哪怕只是万分之一的机会,他也肯定不会放弃,怎么这下反倒犹豫起来了,完全不像他的行事风格嘛。 疑惑间,却见孙殿英指了指正衡身旁的一个小个子工兵,让他顶替正衡上去。正衡恍然大悟,原来自己在孙殿英的心中已成了一个比起旁人更加有用的人物,非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还不能够被牺牲掉,只是此事事关重大,若是真让一个工兵去了,在随机应变的能力上上未必是比自己更加合适的人选。 不过,孙殿英显然不是一个能够被别人的意见轻易左右的人,在这间与世隔绝的墓室中,他的刚愎和自负更被无限放大,容不得别人有半点反对。正衡只张了张嘴,还未及开口,那个工兵早就被三四个人一起托起,送到了琉璃瓦的近前。 那工兵身在高处,可并未立刻采取行动,反而是低下头,一脸无助的看了眼正衡。正衡知道他是在征询意见,可究竟该如何行动,自己也毫无头绪可言,哪里又能指导别人?工兵似乎也觉察出来,只好无可奈何的直起身子,双臂举过头顶,伸手去够那琉璃瓦了。 众人屏气凝神,都将视线集中在了工兵身上。但见他的双手刚一碰到琉璃瓦,好像骤然被什么东西吸住了一般,整个人一下子被凌空提起,还未等发出半声惊呼,只一瞬间就消失在了琉璃瓦中,无影又无踪了。 刚才撑起他的身体的另外一个工兵,因为此前一直抱着他的大腿,竟也随着他着骤然提升,被带到半空中,在惯性的作用下,重重地摔在天花板上琉璃瓦旁的一块石板上,接着重又落回到地面,好在被下面的几个人预先接住,才避免了骨断筋折的下场,不过身上多了几块青紫和擦伤,痛得连声杀猪般的嚎叫了一番…… 这还不算完,一门之隔的主墓室里随即传来一声闷响,似乎是某件有血有肉的物体自难以估量的高度自由落下,摔在地上所致。不消看,包括正衡在内的人都知道是那个小个头的工兵到了里面,只不过,不知何故,他甚至连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已经断送了性命了。 墓顶距离地面只有两三米的高度,自上而下的坠落最多也就是摔断骨头的程度,可小个工兵显然遭遇了更加特殊的情况,正如在这边被以极快的速度吸进琉璃瓦中的情形一样,从另外一边出来时所具有的初始速度,与其说是令其跌落,到更像是一双无形的大手将其直接摔在了地上……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一个鲜活的生命以如此迅速而又难以理解的方式终结,令正南多少都有些自责,他暗想如果不是自己太过着急于尝试的话,这个工兵可能就不会因此而死了。可事情本不该如此吧,如果先前的推测不错,琉璃瓦既然是修建陵墓的工匠用以逃生的通道,该是十分安全才对,然而眼下的情形却是,它刚以极其残忍的手段杀死了一个工兵,这恐怕就与猜测中工匠设置它的作用相违背了吧? 难道是自己先前的猜测完全错误?琉璃瓦并非是工匠的逃生通道,而是被建造者安置在墓室内的防盗机关? 正衡左思右想,还是觉得最先的猜测不错,况且作为防盗机关来说,琉璃瓦的效率堪称低下,即便有一个人不慎中招,后续的盗墓贼们也不会傻到接二连三的进去送死,再者说了,虽然小个工兵虽然死了,可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也算成功地由墓道进入了墓室当中,这样的结局应该不会是任何防盗机关的设计初衷。 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意外,应该是因为己方在某个细节上的失误所致――正衡忽然有了个想法,就是抛开进出的方向不谈,工匠和工兵的的行动,肯定在细节上存在差别,而很可能正是这个细节决定了进出的成败,简言之,工兵之所以身死,十有**是因为他额外做了工匠没有做的事,或者他没有做某件工匠需要做的事…… 那究竟是什么细节如此至关重要呢? 正衡自认为找到了事情的关键,随之而来的是问题虽然一清二楚,可能的答案却不可计数――正如世间没有两片完全的树叶一样,工兵的行动也不可能完全复制几百年前那些志在逃生的工匠,举例言之,他用双手同时触及琉璃瓦的这一举动,可能正确的方式反而应该是先左后右,或者先右后左等等,以此观之,工兵自从被人举起,直到被吸进琉璃瓦的这一过程中,所作出的任何一个细微的动作,都有可能是导致他最后失败的原因吧。 就算孙殿英甘愿牺牲他的所有手下,依次尝试各种可能,区区十数个的人手,恐怕还远远不够,更何况正衡可不想用人命来对自己的猜想进行验证。为今之计,只有在孙殿英失去耐心前尽快找出最为合理的解释,不然恐怕在场的所有人都难以活着离开了。 正衡努力让自己不要去过分关注结果,转而将注意力全部倾注在解开谜团上――究竟工匠与工兵的区别是什么?工兵被如此迅速的吸入琉璃瓦中,这情形怎么会与之前的子弹截然相反呢? 对了,子弹…… 正衡忽然想起刚才射出的那枚子弹,在触碰到琉璃瓦时速度分明减慢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并且其最终落到隔壁的墓室中的过程比照起正常情况来也有不小的延迟,当时他还在为这样的奇观叹为观止,不过也仅限于此,并未对其深加考量,此时再与小个工兵的情形加以比照,多少有点让他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子弹,究其根本是金属质地,而参与修建皇陵的工匠们,身上多少都会携带有一些金属材质的工具。 当然,身为工兵,刀铲之类的东西自然也不会少,只不过他们一直将所有的工具放置在随身携带的布包当中,只在需要的时候才取出来使用罢了。正衡分明记得,因为他们今天全是便装出行,连纽扣都是塑料质地,刚才小个工兵受命爬到上面去的时候,又将自己的布袋随手交给旁人保管,以至于浑身上下都没有半点金属杂物。 记得《史记》中对于琉璃曾有“居家则致千金、居官则致卿相”的描写,以此看来琉璃与“金”具有某种密不可分的关系。古“金”为金属之意,那么,是不是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只有身上带有金属的人,才能顺利通过琉璃瓦呢? 正衡要过身旁工兵的手枪,退出一颗子弹来握在手心,心想这次无论如何,自己都要亲自尝试了…… ------------ 第12章 上就是下 [正文]第12章 上就是下 ------------ 正南可以探知正衡的一切思想,当他知道父亲仅凭猜测认为携带金属就可以安全穿越琉璃瓦后,不禁还是捏了把汗。父亲作为支撑自己这一判断的依据,并非是无懈可击的推论,倒更像是胡乱猜测一般,在他看来这样的举动太过冒险,简直等同于将筹码压在胜算很低的选项上,赢了固然理所当然,输了就要赔上性命。 琉璃瓦如此诡异,让正南想起了花谷云楼下的琉璃彩砖。表面上看起来,它们都是琉璃质地的砖瓦,无论从形态还是颜色上都极其相似。按理说琉璃是件极其容易碎裂的东西,自古代以来一直被当做珍惜的观赏品,虽然不及玉石或者宝石那般珍贵,却也深得部分人的喜爱。然而,以琉璃为砖瓦的想法,应该不会是皇族凸显其尊贵而故意为之的炫耀,不然也不会只在三道门的两边屋顶安放,由此观之父亲推测与建造陵墓的工匠有关,还是还是有一定道理的,问题是即便如此,也不能轻下断言金属就是通过琉璃瓦的保障。 想那琉璃彩砖也是如此诡异,可至少不会夺人性命。正南当时在试图穿越彩砖时,意外地经历了一番幻象,好像是以旁观者的身份,回到儿时见到了父母。要说起来,那个情景与现在倒是有几分相像。 他忽然想到,两次看似不相关联的事件,或许存在某种内在的联系。如果暂时先假定琉璃彩砖和琉璃瓦是具有相同功用的同一种物质,是不是可以据此推测出,两者并不是连接两个空间的通道那么简单,而更像是在时间和空间共同支配下,独立于这个世界运行的某种媒介呢? 几天前,自己在穿越琉璃彩砖的时候,还当产生的那段幻象是彩砖在作怪,现在看来,那应该是杨峰制造的整个幻觉中的一个部分而已,实际上琉璃彩砖的作用却并非如此,而是一种能够模糊时间和空间的界限的一种装置。 一颗高速运转的子弹在触碰到琉璃瓦时,速度降至人得肉眼能够看清其旋转的程度,并且足足延迟了几秒钟才掉到主墓室中。而一个动作缓慢的工兵,却被急速的吸入其中,转眼间就被摔了进去。因为工兵死了,所以人们注意到这件事情的不合常理,可却忽略了子弹没有生命,即便它也到通过琉璃瓦,却未必就可称之为成功――琉璃瓦好像是在调节速度,把快的变慢,把慢的变快,而人不比子弹那般能够承受这种调节,以至于会被硬生生的摔死了。 实际上,也可以理解为琉璃瓦调节的并非是速度,而是时间。速度的决定因素是物体的位移,以及移动这段位移所耗用的时间,这是最基本的物理常识。从墓道到主墓室,子弹和小个工兵所作出的位移既然相同,如果初始速度不同的话,必然导致他们穿越的时间也不相同,但琉璃瓦的作用或者说是它的特性,就是要尽力平衡这种不同,进而趋同于某种被它所认可的程度。简言之,唯有以琉璃瓦所认可的速度进入其中,才能够安然无恙的穿越到另外的空间中去…… 由此看来,父亲的“金属论”并不是解决问题的有效方法,如果他现在就这么进去,十有**是要遭受那个小个工兵同样的命运了,难道这就是邪魔所说的父亲的“失败”? 正南再也不敢往下想了,一定要将这个发现尽快通知父亲才行,可自己“读心术”的能力尚且不能达到邪魔所说的“双向交流”的程度,这可如何是好? 时间已经由不得正南过多犹豫,他尝试着集中精神,参照先前在群雄聚会时的经历,努力与父亲的思想联系。 “父亲,听我说――” “谁在说话?”正衡忽的回过头来,私下里张望了一圈。 正南知道自己的努力虽然起了点作用,不过父亲好像只能听到为数不多的几个字而已,后面一段则没能成功地传输给他,如此看来,要想把自己刚才一大串的想法表述清楚,短时间内是很难做到的了。更重要的是,现在父亲根本不知道他的存在,即便能够依稀听到他的话,又怎么可能会轻易的相信? 正南越急,就越是想不出办法来,眼看着父亲此时已经被人架到了半空中,就要伸手去够琉璃瓦了,正南急不可耐的大喊了句:“不要――” 正衡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再次环视了一圈,转而犹豫了一下,低头暗想道:“是大师找我吗?” 原来正衡是把正南的声音当做邪魔发出,这本没什么奇怪,可竟让正南就势想出了个办法来――既然自己的话未必能让父亲相信,那若是邪魔说的,情况就大大的不同了。 正南打定主意,暗中清了清嗓子,然后重新集结精力,模仿着和尚说话的音调和语气道:“是我!” “什么事?”正衡又问。 “是这样的,你不能就这样进去,必须……” 正南话说了一半,自己都感觉不对劲了,究其根本还是刚才的老问题,“读心术”不足以支持他说这么长的一段话,眼见着精力越来越散,越想将其重新聚合反而感觉力不从心,脑袋疼得嗡嗡作响,甚至自己在说什么都听不清了。 他知道留给自己的机会不多,为今之计只有趁着还没丧失能力的时候,只用几个字就尽快让父亲明白过来。可这事太过复杂,加之还有很多理论是父亲所在的这个年代并未出现的,这几个字虽然不敢说是价值千金,可的确极难总结到会意的程度! 时间容不得正南做过多的思考,唯有拼一拼运气,看看和父亲之间是否能够做到心有灵犀了。 “上就是下,下就是上……”他拼尽全力地大喊道。 “吱――”正南脑中一声鸣响,直把他刺得满眼都是金星,刚才跟父亲建立的联系已然失效,也不知道自己那句话是否已经成功发出。 “上就是下?”正衡在脑中重复了一遍正南的话,“什么意思?” 父亲竟然只听到一半,看来短时间内是没机会跟他细细解释,唯有寄希望于他自己去领会了。 正衡的确被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弄得莫名其妙,心想今天邪魔说出的话吞吞吐吐,好像是想要提醒他什么,可又没有明言,着实古怪。“上就是下”,这几个字好像有所指代,刚才自己正要钻到琉璃瓦中去,任谁都能看出是要上行,哪里来的向下? 正衡拍拍身下工兵的肩膀,示意他们暂时见自己放了下来。孙殿英开始本不想让正衡冒险,可见他去而复返,心想这小子肯定是怂了,立刻出言讥讽了几句。可正衡根本就没有理会他,推开挡在身前的工兵,只剩自己独自站在了琉璃瓦下。 他仰起头,直直地盯着头顶两米见方的琉璃瓦。从这个角度望去,瓦的表面好像更加光洁,完全不像旁边石砖那般粗糙,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自己面对着的并不只是一块精致的琉璃,而是一潭深邃的水池,自其上甚至能够映射出自己的影子,给他以自己并不是在仰头观望,而是好像是蹲在水池边恬静地饮着水的动物的错觉。 上就是下? 难道说的是头顶的琉璃瓦并不是在头顶,而是在脚下? 正衡想到这里,不知在什么力量的驱使下,伸展开双臂至水平,慢慢的闭上了眼睛。他暗想着自己就在琉璃的液体当中,双脚竟然真的离开了地面,整个身体腾到了半空中。 众人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连连向后退去,唯有韩四反应够快,紧跑两步赶上前来,想要拉住正衡的脚腕,把他拖回到地面上来。可这一抓还是慢了半拍,只有三两根手指在正衡的裤管上刮擦了一下,非但没有起到阻止他继续上升的作用,反而形成了侧向的拉力,以至于令得正衡的身体一边继续向上升高,一边慢慢地倒转过来,直到脑袋向下双脚朝上才最后平稳地停住…… 正衡悬停的位置,刚好让他的双脚触碰到琉璃瓦的表面。此时他才似有所感,睁开眼睛后才发现自己竟然倒立了过来。可除了眼见的情景与刚才刚好颠倒外,并未觉察出更多的异样,就连头发和身上的衣物,也没有随着身体的倒置而向下坠落,而是像往常一样的服帖。 上就是下?那么下也就是上吧――正衡似乎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低头望了一眼琉璃瓦,然后深吸口气后重又闭上眼睛,向“下”纵身一跳…… ------------ 第13章 石棺顶门 [正文]第13章 石棺顶门 ------------ 正南只是根据自己的经历推测出琉璃瓦是某种平衡时间的通道,可具体如何通过,他暂时也没想到办法,唯一能做的也就仅仅是将自己的发现,用最为简洁的语句知会了父亲。 事情的发展出乎意料的顺利,在这场堪称跨越时空的交流下,正衡竟然顺利领悟出了“上就是下”这几个字的真谛,进而遵循自身感觉的指引,将整个身体调整到了切合琉璃瓦的角度,最后纵身跃下,待到全身都浸没在琉璃当中时,他竟然还能睁开眼睛,只不过目之所及的地方,尽是一片色彩斑斓,分不清上下左右,辨不明南北东西…… 身体几乎是处于悬浮的状态,并未有明显地向哪个方向移动的感觉。正衡试着动了动四肢,可周身的琉璃此时如同有色的气体一般,不能从其上借助任何力量来完成哪怕丁点的移动,这情形与被用一根长绳挂在参天的大树上倒有几分相像,都是同样的身不由己。 正南从父亲的视角望去,也将琉璃瓦内的情形看了个明白。无论是四周的情境还是身体的感觉,这里都与自己在云楼下穿过琉璃彩砖时一模一样。要知道,花谷云楼只是存在于杨峰制造的幻觉当中,并非是真正存在的东西,但琉璃彩砖和琉璃瓦这两样东西,在属性上竟然如此接近,就不知道是何道理了。 正南想了又想,都觉得这事解释不通,就算杨峰此前曾经去过清东陵里参观时注意到了其内的琉璃瓦,由此在花谷设计幻境时将其加入在了云楼地下的墓室里,可也就只会是照猫画虎而已,不可能将琉璃瓦的古怪属性也一并移植过去。 除非,这种琉璃质地的东西因其所具有的特性,以至于并非只在清东陵里有过存在,而是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曾被广泛地应用在不少墓室的修建中,因为杨峰的工作是研究古代文献,从某些不传的古籍上见识过这种东西的介绍,也算是个合乎情理的解释了。由此看来,杨峰当初为了构建花谷幻境,也算是绞尽脑汁了,只不过机关算尽太聪明,害人又害己,到头来不过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罢了。 正南虽然从杨峰姐弟制造的幻境中逃脱出来,可却不知因何穿越到了一九四五年,他先前猜测着可能是三个邪魔在暗中搞鬼,可邪魔却说他的闽南之行还远未结束,难道那事还另生枝节,需要再去善后?一想起在幻境中的遭遇,正南就不禁头皮发麻、心下打怵,如果可以选择,他倒宁愿留在这里,与父亲共同进退了。 当然,这些只是由眼前熟悉的情景引发的感慨,眼下父亲仍然面对不少难解的谜题,经历也并不那么舒适和安逸,最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是,虽然平安无事的进入了琉璃瓦中,又要如何找到出口离开呢? 刚想到这里,前方不远处出现了一个满是白光的方孔,与周边炫目的彩色形成了极大的反差,正南心想,那莫不就是被安置在主墓室里的出口了? 正衡显然也注意到了那白光,动了动身体,想要凑上去看个清楚,可任凭他四肢如何扭曲,与白光的距离就是丝毫不见缩短。转而停止了无谓的尝试,静下心来思考对策。 正南心想父亲的性格还真够沉稳,若是换了自己,恐怕早就惊慌失措了。不过这琉璃当中的情形太过怪异,眼下父亲处于这种欲上不行欲下不能的状态,可不是像袭击先前只需割破自己的手指,就可以破除的幻境的那般简单,倒要看看他是如何发挥潜能,进而成功地化险为夷的。 没想到父亲很快就找到了解决的办法,只见他张开手心,发现刚才我在手心的那颗子弹还在,只是略微思考了一下,随即调转身体背对出口,然后将子弹平直地抛了出去。子弹虽小,可在反作用力的影响下,正衡的身体竟然奇迹般地向着出口一点点挪动起来。他见有效,便又从腰间拔出长刀,连同着刀鞘一并都抛了出去,这下身体移动的速度就大大提高了。 正南暗地里对父亲钦佩不已,琢磨着他虽然并未学过任何物理的课程,竟然能够将力学的原理运用在实践上,这招借力打力被他发挥的如此精巧,换做旁人,恐怕就没这份沉稳和睿智了。 说话间,正衡已经接近了出口,四方的边缘看得出都是石砖,正衡伸手扳在其上,立刻感觉身体又渐渐恢复了原有的重力,借着刚才前冲的势头,双臂再一发力,一下子就从琉璃瓦中冲了出来,在空中就势反转过身体,平稳地落在了地上。 这套动作一气呵成,颇有武术大家的风范,正南感同身受,简直对父亲佩服的五体投地,可他随即就有种不好的预感,觉得身在的这间墓室颇有有几分古怪。 父亲正衡显然也有所感觉,刚一落地,就连连地向后退了几步,直到后背靠在墙壁上,还不忘弯腰屈身蹲下,左右摸出根火柴在地上一擦,顺势点燃了右手在口袋里抽出的蜡烛。 光亮一起,整个墓室的陈设随即也就被看个大概。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四周的墙壁上满是精美的佛教题材的雕刻:三世佛、五方佛、八大菩萨、四大天王、二十四佛、五欲供、狮子、八宝、法器、佛花以及数不清的藏文和梵文经咒,虽然只在蜡烛的微光照应下,仍旧能够表现出其雕的法娴熟精湛以及造型的生动传神。 不过正衡此时可无暇欣赏这些壁画,他的视线直落在对面的汉白玉宝座上并排停放着的几口石棺上。石棺共有大小不等的五口之多,分别被顺次摆在左右两侧,唯独正当中留出一个很大的空缺,看样子像是给另外一口石棺预留的位置。 正南初见这样的情形也不禁暗中纳闷,心想明清的帝王葬制遵循的是“尊不让卑”的原则,如果皇后妃子死了,可以先行进入墓穴安葬,及至皇帝死后,再打开墓穴入葬;反之,若是皇帝先死,那墓穴一旦被封就没有再行打开的道理,留下的皇后妃子们只能在帝陵的旁边另行修建陵寝。以此观之,这汉白玉宝座上的空挡就留的毫无道理可言了,因为康熙皇帝既然已经入葬,哪里还会为别的什么人留下位置的道理? 正南随即就意识到自己这种想法错的离谱――空挡位于宝座的正当中,看间隙应该比旁边的五口石棺都要大上很多,也就是说如果这里是被预留了一口石棺的位置,那也必定是为最为尊贵的皇帝准备的才对…… 难道康熙皇帝没有入葬景陵――这是于情于理都不可能的事情,应该还有更加合理的解释。 正衡显然也注意到了这点古怪,小心地在墓室当中绕了半圈,进而又蹲下仔细查看了一番汉白玉宝座的空挡。他发现,宝座上好像有被重物摩擦过的痕迹,一道拖痕从空挡中延续下来,横穿了整个墓室,一直朝向三道门的方向延伸而去。正衡拿着蜡烛,沿着拖痕向出口走去,刚刚离开金券笼罩的范围,还未到三道门口,就已有了令他莫名诧异的发现…… 原来,本应停放在宝座空隙里的石棺,并不是没有被入葬进陵寝,而是它不知怎么被摆放在了三道门口,刚好顶在了石门上…… 难怪刚才正衡在外面用自制的拐钉钥匙打开了前三道石门,却在这最后一道上不见效果,原来里面并非是顶门石,而是偌大的一口石棺啊! 可是,石棺怎么可能会被放置在这里? 按照常识来看,唯有主墓室里的石棺安排停当,石门才会被依次封闭,顶门石自然落下,顶住石门借此防止外人再行闯入。如果墓室当中没有别人,石门既已关闭,石棺怎么可能自行移动到石门的位置? 换言之,即便在石门被封闭后,主墓室中仍旧有被当做殉葬的工匠还没有死,他们该做的也是想法设法地打开石门逃生才对。就算石门一时无法打开,还有金券上的琉璃瓦通道可以通行,却怎么也没有移动石棺来堵住门口的道理。这样的做法就好像是他们根本并不想出去,并且还惧怕谁要进来,进而才挪动石棺封住门口一样,说出来,恐怕没有人会轻易相信吧。 正衡正困惑间,忽然自三道门的门缝听到外面似有人语声,可乍听上去又并不像是孙殿英和他的手下。正衡爬到石棺盖上,将耳朵贴在门缝上听了一下,竟都是听不懂的日语,叽里咕噜了好一通,随后好像有人将什么东西摆在石门外面的地面上,紧接着对话声都暂时消失,一切都归于平静…… 正衡一惊,赶紧从石棺上翻滚下来,逃也似的朝着石门的反向疾奔了几步。 “轰――”的一声巨响如期而至,偌大个石门立刻被炸得粉碎,正衡被身后的冲击波和碎石击中,只感到眼前一黑,重重地趴倒在了地上。 ------------ 第14章 进错陵墓 [正文]第14章 进错陵墓 ------------ 一时间墓室里充满了烟尘和刺鼻的火药气味,刚才的蜡烛早就不知被甩到了哪里,墓室里重又变得一片昏暗。正衡被炸药的冲击波弄的七荤八素,身上多处擦伤,好在反应够快,总算躲过了由石门碎裂成的几块最大的石头。 正衡从地上爬起,转身望向出口处,心想孙殿英这帮兵匪还真是成事不足,他只进来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都等不了,竟然不听劝告地使用炸药,这次整间墓室没有被炸得坍塌下来,对所有人来说都算是撞上好运了。不过刚才在爆炸前,他分明听到了外面有人在用日语对话,莫不是石原大佐带着他的手下前来支援孙殿英了?要说起来这帮王八蛋也真够不要脸的,既然输掉了战争,早点滚回日本去就算了,竟然还赖在这里不走,甚至还打起了掘陵发财的主意,以后找个机会倒要好好教训他们一下…… 正衡将上衣拉起遮住了口鼻,待到烟尘终于慢慢散去,就朝门口走去,一边走一边对着外面大喊着:“大帅,四爷,我在里面……” 可刚走到一半,就觉有些不对,透过黑暗向着门外张望,能够依稀看到的几个人影,忽然都从腰间掏出了什么东西,抬手直指自己这边,紧接就听到一阵“喀拉喀拉”的声音响起。正衡暗叫一声不妙,心想这帮家伙吃饱了撑的拉什么枪栓,人还没进到墓室,难道就想先行杀人灭口,进而独吞宝藏了不成? 说时迟那时快,正衡容不得半点犹豫,就在枪声响起的一瞬间,他早就身子一偏,就势朝向边上滚了一圈,刚好躲在石棺的顶头上。子弹如暴风骤雨般般噼里啪啦的擦过,就连石棺盖板的角上都被打成了碎屑,就在正衡的脑袋上纷纷飘落,令得他只能尽力蜷缩起身体,才能勉强不被流弹击中。 不知过了多久,子弹的攻势才终于趋于平静。正衡听外面几个日本人又叽里咕噜地说了一通,最后好像是石原大佐命人进来查看,两三个人应声而动,从三道门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因为先前入口被巨大的石棺顶在当中,炸药只从侧面炸开了一人多高的一个口子,此时正衡躲在石棺的头里,见有人从右侧进来,只好弯着腰,轻声轻脚地喏蹭到了石棺的左侧,然后将身体靠在未被炸开的那半扇石门上,踮起脚,视线越过石棺,从侧后方小心地观察着。 进来的一共有三人之多,都带着防毒面具,从衣着上判断没有一个是大帅的手下,不过看他们端着机枪互相掩护着向前推进的架势,应该都是受过严格军事训练的人。 正衡权衡了一下形式,觉得如果自己现在就出手反击,短时间内能否将这三个日本兵制服尚成疑问,更别提门外还不知有几把枪随时都会开火扫射了。更重要的是,自从三道门被炸开后,就再没听到孙殿英和他手下的任何消息,也不知道这老小子是已经跟石原这个***合兵一处,还是已经被他们一一解决掉了,无论如何眼下的局势可谓是敌强我弱,最为明智的选择还是静观其变相时而动为好…… 三个日本兵在墓室内转了一圈,似乎并未发现有什么异样,转而回到门口,对着外面报告了一番,石原龙泰随即带着剩下的人一拥而进,可却并没有进到墓室中去,而是只停留在墓门口,一招手,下令让所有的人都举枪对准了石棺。 正衡暗道一声晦气,一边双手举过头顶,一边从石棺侧面站起身来,强挤出个笑脸对石原龙泰道:“大佐别来无恙?” 出乎正衡意料的是,石原龙泰和他的手下见到他好像也是一惊,纷纷向后退了几步,同时用日语大喊大叫了一番,到最后才由石原龙泰用中文道:“你是人是鬼?” 正衡心想原来他们先前并未发现自己,早知道就不要自投罗网了,不过既然如此,一帮日本人干嘛还如此紧张,前有对着墓室一通扫射,后来更是大动肝火地将所有的枪口都对准了这边――对了,如果他们并不是针对自己的话,难道怕的是这石棺? 石原龙泰和他的手下显然是受惊过度,正衡担心他们的枪一不留神走了火,赶紧大声解释说自己是孙殿英的手下,前几天曾经也参加过格格组织的会议――他此时把那个神龙不见首尾的“格格”翻出来,无非是想让石原龙泰有所忌惮,毕竟孙殿英的名头在对方看来还不够响亮,再者如果此前他们已经将孙殿英悉数干掉的话,估计也不会计较再多杀一个…… 石原龙泰偏着脑袋,左脸不由自主的抽搐着,看得出是紧张所致,过了好半天才吐了口气道:“原来是孙将军的手下,我记得――你怎么跑到这里来的?” 怎么来的?这可说来话长了。正衡正想详细解释一番,却见他摆摆手,一副根本就没有心思细听的样子,转而又问,石棺是不是他搬来堵住门口的? 正衡本来想说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可话到嘴边又被他声声咽了回去,联想起刚才所有的经过,他似乎明白过来了――估计石原龙泰等人在外面也是受困于打不开石门,最后才不得已使用炸药,石门既已被炸开,里面烟尘滚滚,再加上内侧还有石棺顶门,难免会让他们胆怯地胡乱开枪了,此时见他出现在墓室中,自然认为石棺是被他移动到的门口,可也不仔细想想,凭他一人怎么可能推得动这么大的一口石棺? 要说起来,康熙皇帝的石棺竟然被摆放在它不该出现的位置上,对此正衡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刚才正在琢磨这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不想正好赶上石原龙泰等人的闯入,一时只顾得上保全性命,全然忘了还有这档子事了。此时,石原龙天重提旧事,倒让他越发觉得古怪,对着他们摇摇头以示否认后,下意识地向边上挪开几步…… 正衡忽然想到的是,石棺既不是更不是被人推来,更非一早就被停放在这里,排除掉一切不合理的猜测后,只剩下唯一一种可能,就是这墓室中一早就有了尸变。 寻常墓中遇到僵尸倒不是什么稀罕事,可这帝王陵寝内竟然也有不化的尸身,还能自行爬出用石棺堵住门口,这事别说是亲见,就是听都不曾听过。石原龙泰显然一早就意识到了这点,所以才会在一打开石门后,不由分说先让手下一阵胡乱扫射,随后更是将石棺团团围住,或许在他看来,躲在石棺里面或许就是尸变的主角,如果想要大发横财,不得不先行除掉这个后顾之忧了。 正衡虽然跟随夏侯古学习发丘摸金之术多年,不过严格说来这次却是第一次进入墓室,对于僵尸粽子之流,此前也只是听闻而已,至于到底有多厉害还不曾亲见。如今自己赤手空拳,难免会心下没底,好在这几个日本人从旁协助,暂且将这烫手的山芋交由他们处理好了,倒要看看究竟是神魔难缠,还是恶鬼凶悍…… 石原龙泰见正衡退到一边,对着手下使了个眼色,立刻有四个人放下武器,小心翼翼地靠近石棺,从一侧用力地推动起了棺盖,其他人则一概如临大敌地举手枪,随时准备冲着里面开火。 棺盖被一点点推开,最终“咣当”一声掉到了石棺的另外一边,再次扬起一阵尘土。所有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上,可用手电向里面一照,不免又都松了口气――原来石棺当中还包裹着另外一口木质的棺材,外面这层只是保护棺材的石椁而已。 四个日本人显然早有准备,纷纷找出撬棍铁锹,以石棺的边缘为支点,想要将木质棺材的棺盖撬动开来。可这次不管他们怎么用力,棺材就是纹丝不动。正衡心想,先前偌大个石质椁盖都被他们推开,按理说对付重量远不如它的木质棺盖应该也不在话下,眼见着他们如此费力却毫无所获,足可见棺盖和棺材本身是用钉子钉合在一起的,唯有用特别的工具才能打开。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既然棺材依旧是被钉死的,足可见尸变之说并不成立,正衡先前一直悬着的心稍稍放下,再看里面套着的这口木质棺材,应该是金丝楠木的质地,自从石椁被打开后,立刻就散发出一股沁人心脾的芳香,不愧是上等的棺木的材料,就算墓室里面空空如也,单是这口棺材,恐怕也足够堪称价值连城的宝贝了。只可惜这么大的东西不好搬运,单看这几个日本人也并不是干力气活的材料,直到现在还没打开盖板,倒不如再找几个人来帮忙吧! 正衡忽然想起孙殿英和他的手下应该还在外面,就问石原龙泰可否让他们进来一起帮忙。石原龙泰开始还不大领会他的意思,随即用一种异样的眼神打量起他,满是狐疑地道: “孙大帅不是被分配去掘景陵了吗,哪有时间到裕陵帮忙?对了,你小子刚才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 第15章 孝仪纯皇后 [正文]第15章 孝仪纯皇后 ------------ 石原龙泰说这里是裕陵,也就是乾隆皇帝的陵墓,这怎么可能?正衡分明记得自己进入的是康熙皇帝的景陵,当时他还曾想过孙殿英在二八年的时候已经盗空了乾隆陵和慈禧陵,算来算去,清东陵中唯一还有些油水可捞的也就剩下景陵,难怪孙殿英会抛开其它不顾,直奔这来了。可自从他们进得陵园,正衡就奇怪于始终不见先前开会的其他人来,还当他们都在马家峪里坐镇,只是让孙殿英充当前哨呢。 石原龙泰这班人马忽然出现改变了这一的想法,满心以为他们是来支援孙殿英的,可听他的意思倒像是走错了路,原本打算去裕陵,却跑到了景陵来了。正衡不免在心底嘲讽了几下,心想鬼子就是鬼子,连谁是谁的陵寝都分不清楚,竟然还学人家盗墓,更别说裕陵早就已经空空如也,竟然还被选为目标,这般业余,哪有不走空的道理…… 不过正衡随即又觉得有点不对,他首先想到的是,就算石原龙泰走错了地方,可孙殿英他们跑到哪里去了?原本他们应该等在三道门外的墓道里,如果石原龙泰能够到达这里,绝对没有看不到他们的可能。除非自己在经由琉璃瓦进入墓室的时候,孙殿英他们不知为何撤出了墓道,与那帮日本人擦肩而过,以至于彼此都没有注意吧。 想到这里正衡略微安了安心,直接跟石原龙泰说他肯定是搞错了,这里若是裕陵,当年被大帅洗劫一空,哪会保存得如此完好? 石原龙泰只当正衡是个毫不重要的角色,有些不屑地说:“孙将军带兵打仗滴不行,倒斗摸金更是外行,你还真相信他曾经盗空了裕陵?他那次不过就是在慈禧陵里捞了点好处而已,在裕陵里可吃了大亏,带来的上千人马几乎损失殆尽不说,到头来连墓室都没能进来,能捡回条命已经算是不错啦,这次竟然还敢充当什么魁首,其实也就他把自己当回事吧,我看你小子还算机灵,不如以后跟着鄙太君,包你吃香喝辣享受不尽……” 正衡心想区区一个日本鬼子,自身都难保还敢在这里猖狂,孙殿英就算再不济,也不会像你们这样门都走错吧,还言之凿凿地说人家是外行,要说孙殿英当初真在裕陵失手,那传闻中贿赂蒋老头子的九龙宝剑又是哪里来的? 说话间那四个鬼子终于把金丝楠木棺材的盖子撬开了缝隙,随即将工具都聚集在裂缝处,一边嘿呦嘿呦地喊着口号,一边将全部身体都压在了铁锹和撬棍的这端,随着“咔”的一声脆响,原本完好的楠木盖板硬生生地断成两半,头上那部分直被掀起,直立在了棺木的正当中上。 石原龙泰见棺木终被打开,立时急不可耐地凑了上去,几支手电同时将光亮打向里面,众人围在一处,爆发出一阵阵的惊叹。 正衡好奇心起,也走过去踮起脚来往里面张望,这才明白这群人缘何唏嘘。原来,棺木里堆满了各种金银玉器,在手电光的照耀下更显熠熠生辉,让人看着心下痒痒。想来石原龙泰也算是驭人有术,面对这么多价值连城的宝物,手下竟然没有一个敢先动手的,只在他下达命令后,那帮人才纷纷上手,从棺中一件件地分拣宝物,将那些看不上眼的尽数丢在地上。 看来宝贝实在太多,石原龙泰这班人只想捡出几样最为贵重的带走――正衡对于跟鬼子们争抢毫无兴趣,只是觉得棺材里放了这么多的陪葬之物有些古怪,按理说这些东西应该只被放在棺椁之间的缝隙,可此时竟然平铺满了整个棺材,既然皇帝的尸体绝无被乱七八糟的东西压在身上的可能,以此观之,下面应该还套着另外一口更小的棺材才对。 不过事情显然超出了他的估计,大半棺的金银都被倒了出来,眼见着就要见底,却也再没出现另外一口棺材的影子。 正衡心想这可就怪了,照理说这副棺椁是所有六口当中最大的一个,按照清朝皇族葬制,理应被用来装殓康熙皇帝的尸身,并且,在棺木里放置的随葬品,必然是皇帝生前最为喜爱的东西,数目不会超过三两件,而其它一般的随葬品,则应该被摆放在墓室当中的那个祭台上。可他刚才进来时就发现,墓室内除了六口石棺外别无他物,对于帝陵来说,也太过不同寻常,没想到好东西都被敛进了这口棺材,那里面的尸体到哪去了? 正疑惑间,石原龙泰忽然从地上捡起个小东西来递给正衡,说是他看下就会明白。正衡接过手来,发现是一枚不大的玉质印章,论成色算得上是上乘,可边角上似乎浸有暗红色的杂质,使其身价大打了折扣。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印章与一般的玉件相比,其价值往往并不体现在材料本身上,更加重要的是其内在的属性,说白了就是印章原本归属何人,是否有什么特别的来历等等。 因为当下是身在帝陵当中,由此可知这枚印章不是皇帝就是后妃的,这本没什么疑问,正衡借着微弱的光线,仔细去看印章上的字,因为是反刻小篆字体,分辨起来有几分困难,不过他还是很快就认出了上面写的是“孝仪纯皇后印”这几个字。 清朝皇后的谥号都以“孝”字开头,这点正衡是知道的,不过清朝前后一共有二三十位皇后,康熙皇帝更是一人就有四位皇后,谁又能记得清楚这位孝仪纯皇后是什么来历? 石原龙泰看出正衡还不明白,戏谑地说:“中国人对自己的历史竟然还不如我们日本人清楚――要说这个孝仪纯皇后不是一般人,她可是你们大清国嘉庆皇帝的生母……” “嘉庆皇帝?”正衡的心中打了个突,“嘉庆皇帝的生母不是乾隆皇帝的皇后吗?她的印怎么会跑到……” 话说一半,正衡忽然停住了,他明白了石原龙泰让他看这枚印章的用意,原来还是为了向他证明这里是裕陵而已。 正衡糊涂了,区区一枚印章虽小,可它所透露出来的信息却绝对不会有错。一枚乾隆时期的印章,绝无道理出现在康熙皇帝的陵墓里,也就是说自己所在的真的是裕陵。可他记得自己分明是跟随孙殿英进到的景陵的墓道,怎么会一转眼又跑到裕陵来了呢? 对了,琉璃瓦,一定是琉璃瓦在作怪――正衡原本想通过它进入到景陵的墓室,可却不知发生了什么故障,转而跑到裕陵来了。这虽然听上去让人难以接受,不过仔细想想也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毕竟琉璃瓦本就是为了联通两个空间而存在,其原理之玄妙,对于正衡来说此前根本就闻所未闻。正所谓存在即合理,既然它有联通同一个陵墓的墓道和墓室的能力,谁又能说它不能联到另外一座陵墓的墓室中呢! 正衡的心潮澎湃,一方面是因为他发现自己竟然鬼使神差般的穿越了如此大的一段距离,由景陵跑到裕陵来了;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发现裕陵墓室内的情形,并非是他早先认为的那样――看来石原龙泰说的并没有错,孙殿英上次盗掘皇陵时,的确未曾进到裕陵,不然这里也不会被保存得如此完好了。 话又说回来了,完好不等于正常,顶住门口的石棺既然不是康熙皇帝的,那也应该属于乾隆皇帝才对,可里面不见尸体,尽是些陪葬的东西填充其间,如果裕陵此前并没有被人盗掘,就只能说明下葬的时候就是被这样安排的。再或者两者都不是的话,那…… 说话间石原龙泰的手下已经把棺木里的东西全部清空出来,正衡注意到他们根本就没有选中任何东西,心中不禁纳闷于这帮鬼子也太过挑剔了。满满一棺的陪葬品甚至都挑不出一件来,难道他们要的根本不是东西,而是本应在这棺材里的乾隆皇帝的尸体? 正衡满腹狐疑间眼睛一亮,顺手从地上拾起一把剑来。剑身五尺有余,剑柄特长,剑鞘用名贵鲨鱼皮制成,嵌满红蓝宝石及金刚钻,仅从外观就能判断起价值连城。不过更让正衡惊诧的是剑柄上雕刻着九条栩栩如生的金龙,可不就是传说中乾隆皇帝的九龙宝剑嘛! 坊间传闻,当年孙殿英盗掘裕陵的事件败露,受迫于形势,他只好委托军统头子戴笠用九龙宝剑向蒋介石行贿,可戴笠还没等将剑交给蒋,自己就死于坠机事件,宝剑的行踪也就此成疑,不复在世间出现了。现在看来,这些传闻并不可信,九龙宝剑一直都在裕陵当中并未离开半步,这也从另一个层面上证实,先前孙殿英的确是没能进到过裕陵。 九龙宝剑这种国宝级的文物,竟然也不入石原隆泰的法眼,这更坚定了正衡对于他们前来盗墓的真正目的的怀疑。即便生前身为帝后,死后也躲不过腐烂霉变的命运,应该没人会要这几具毫无用处的尸体,这样看来,鬼子们找寻的应该是某些更加重要的东西,或者至少对他们来说堪称重要…… 正衡忽然想到什么,转过身去望向石床,自言自语道:“上面的几口棺材,该不会也是空的吧?” ------------ 第16章 衣冠冢 [正文]第16章 衣冠冢 ------------ 石原龙泰这个日本鬼子竟然没有看上石棺内任何一件古董,正衡对此深感困惑,觉得这其中肯定还另有隐情。不过他转过身来时,忽然灵机一动,想起另外一件事来。 这口顶在墓门上的石棺原本应属乾隆皇帝所有,可其内尽是金银玉器等陪葬品,不见尸体的踪影。按理说,就算是陪葬之物颇丰,可也没有尽数塞进皇帝棺椁里的做法,除非,这些东西原本被分别放在六口棺材,以及墓室的祭台上的,可后来却被人全部收敛起来,放置在了一起,为的只是增加这口棺椁的重量,借此顶住石门,好让外面的人无法轻易闯入…… 这样看来,还有旁人一早就参透了琉璃瓦的特性,进到裕陵来做了这许多事,只不过不知道他们有什么目的,竟然没有拿一件随葬品,却又不知将乾隆皇帝的尸体从石棺中搬出,安置在了哪里。又或者,对方并非是什么都没有拿,只是拿的不多却很重要,旁人一时无法看出来罢了。就跟眼下石原龙泰的做法一样――正衡忽然想到,先前是自己低估了石原龙泰,甚至对于这次盗掘皇陵的真实意图都远称不上明晰,还当他们只是为了钱财而来。 图财或许是孙殿英的本来目的,但眼前这几个日本鬼子肯定不是那么简单,正衡甚至注意到,隐藏在石原龙泰平静的外表下,早已数次展现出了对于自己的杀心,只不过这鬼子可能一时还拿捏不准他所扮演的角色,尤其是看到他竟然神出鬼没般地现身于封闭的墓室中后,在状况还不明朗前暂时留得他的活口而已。 想到这里,正衡脊背发凉,原本设计好的对付孙殿英的招数在这里显然毫无用处,按照鬼子的个性,真是无法预料到他们什么时候翻脸,看来眼下惟有转移矛盾,将他们的注意力暂时引向别处,以求自保了。 正因如此,正衡才故作自言自语般地道出那句怀疑其余棺材也都是空棺的话,其实是故意让石原龙泰听到,混淆他们的心绪的。石原龙泰果然中招,问正衡这话有何根据? 正衡装出一副不求甚解的样子,茫然地回道:“没什么根据,就是觉得既然石棺空空如也,忽然想到裕陵该不会是一座‘衣冠冢’,里面根本就没有尸体吧!” 堂堂大清帝国乾隆皇帝的裕陵只是“衣冠冢”,能够提出这样的说法正衡自己都在心下暗笑了几个回合,他无非是想混淆那几个让日本人的思维而已,可却见石原龙泰并不以为介,只是撇了撇嘴道: “中国的墓葬制度历史悠久,没有什么不是不可能的,所谓‘葬’即‘藏’也,无非是人死后想将自己的尸体藏匿于别人发现不了的地方,小到平头百姓,大到君主帝王,有谁愿意被后人偷坟掘?如此说来,满清的帝陵如此招摇地屹立于世间,似乎就与此常识相违背了,真要是暗度陈仓的‘衣冠冢’,也不奇怪……” 石原龙泰滔滔不绝地讲出这番道理,倒让正衡大感意外,先前他只戏谑地说裕陵是座空坟,却没想到石原龙泰不仅把他的“理论”进一步延伸和强化,更是提出了支撑其成立的道理,虽然这样的猜测难免给人以诡辩的感觉,可正衡又一时无法找出反驳的依据,更何况所谓的“衣冠冢”的说法是最先自己提出来的,现在又不好改口了,只好摊摊手,说是要想验证也很容易,只要打开其它几口棺材就清楚了。 石原龙泰倒也听话,立刻让几个手下去开另外几口棺材,自己却不动手,仍旧站在正衡的对面,将他上下打量了几番,最后意味深长地说道: “你们中国人凡事都喜欢讲究民族大义,并以此作为区分朋友和敌人的依据,这种处世观着实可笑,要知道,所有物质和文化的遗产都应属于全世界的,如果被某个国家或者某个民族独占,到头来只会对其造成更大的损害。我看人一向很准,知道你不是一般的角色,如果能破除国界和种族的局限,以后跟在我石原龙泰的左右,必定会有更大的发展,你可以选择同意或者不同意,正如我也可以选择现在就告诉你一个天大的秘密,或者干脆让我的手下将你击毙,反正时逢乱世,死那么一两个人,根本就没有人会在意……” 正衡听出了石原龙泰是想拉拢自己,可他的话软中有硬,等同于赤罗罗的威胁。要说起来,正衡并不是石原口中那种拘泥于狭隘的民族观的人,可更讨厌他这样表面打着“世界大同”的招牌,实际上不过是为了侵略别人找寻借口,借此满足一己私欲的人。如今,石原龙泰既然把话挑明,显然是已经动了杀心,正衡本着“没事不惹事,有事不怕事”的原则,倒也毫不畏惧,只冷冷地回答道: “石原先生既然浸淫中国文化多年,可曾听说过‘匹夫之怒’的典故?您一旦下令,自然是‘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凭我一人肯定无法承受,不过正所谓‘若士必怒,伏尸二人,流血五步’,此时你我二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五步,我有九龙宝剑在手,您有手枪别在腰间,看来如果一定要动用武力来强加意识给别人的话,不需劳烦旁人参与,惟有看我们谁的手更快就能解决了……” 正衡的不卑不亢大大出乎石原龙泰的意料,他显然是被正衡的言辞激怒,胸口一起一伏,手指下意识地动了几下,就想去摸手枪。正衡早有准备,握剑左手的拇指向上一顶,将宝剑从剑鞘中弹出两三公分,只待石原真敢去抓手枪,他自信不用十分之一秒的时间,就能抽刀在手后发先至…… 就在两个人对峙的当口,忽闻墓室一侧爆发出“轰”的一声巨响。原来石原龙泰的几个手下奉命去开其余的棺木,其中一人嫌撬盖太过繁琐,转而找出一把巨斧,对着楠木棺材的头里挥手就劈。不曾想这一斧下去,自棺中缝隙忽然腾起一股白烟,直吹在他的身上。这白烟也不知是和成分,一吹之下,那人立刻哀嚎着仰躺在地上,万分痛苦般地用双手抓挠起自己的脸。几乎同时自那棺材内部发出一声巨响,棺盖从被斧子劈开的缝隙上就势断裂开来,一分为二的掉落在了两旁…… 事发突然,包括正衡和石原龙泰在内的所有人都愣了一下,随即两人好像达成默契一般,暂时将个人的恩怨搁置一边,转而慢慢的向那棺材聚拢过去。 棺材里必然埋有某种机关,被触发后引发了爆炸…… 正衡如是猜测着,可等他走近前来,不禁还是被眼前的景象惊得不知所措。只见棺材里赫然躺着一个女人,宫装峨峨,绚丽涵秀,瑁簪珠履,九色斑龙,头顶紫禁珠冠,脚蹬花盆鞋底,满缀珠翠蟒袍,容似沉睡微粲,口中隐含夜定颜珠,手中握有圣书神卷…… 如果猜的不错,她应该就是乾隆皇帝的某个皇后了。算下来这女人躺在这里足有两三百年之久,尸身竟然仍旧不腐不化,如果不是满身珠光宝气的白缟,倒要让人误以为遇见的是个活人了。 正衡曾经听夏侯古说过,凡是人死而身不化者,完全是凭借宝物镇住外泄的真气,据此推测,这女人口中那颗定颜珠肯定极其宝贵。石原鬼子既然对先前那些货色并不感冒,这下总该算是找到心有所属的东西了吧? 果不其然,石原龙泰眼见着棺材里的情形,眼睛立刻瞪得溜圆,早就把之前和正衡的矛盾抛诸脑后,转而拨开手下,走到棺材的另外一侧,用一只脚支撑着蹬在石椁的外表面上,略一发力,随即将整个身体都悬在棺材的边沿上,待到终于维持住了平衡,就往棺里伸手摸去…… 可出乎正衡意料的是,石原龙泰的目标并非死尸口中的定颜珠,而是她手中那卷卷轴――因为棺椁较深,石原龙泰又急着亲自下手,所以只好以此姿势尽力将身体探向卷轴,好不容易才能摸到,可那东西被女尸仅仅攥在手中,眼看着一时半会还无法轻易得手。好在他的手下也算训练有素,很快就从惊诧中回过神来,大多数的人都去抱石原的大腿,以免让他掉到棺材中去,两个胆子大的干脆有样学样,互相协助着攀上石椁,一跃跳进了棺材中去,双腿分在女尸左右,蹲下身帮着石原龙泰去掰女尸的手指…… 正衡一早并未过分主意那卷轴,只当它或是棺主当年被册封时的圣旨一类的东西而已,除了棺主本人,对别人说不上有多重要。可石原龙泰对它竟然如此看重,甚至不惜亲自动手,由此看来此物必定还另有说道。只不过这么多人如此不顾形象地抢夺,让正衡心中多了几分鄙视,加之先前与石原龙泰撕破了脸皮,就想着不如趁此机会退到墓外,免得这帮鬼子想起还要秋后算账了…… 正衡想着正要离开墓室,可见石原龙泰几个人费了半天的力气,仍旧没能从女尸手上夺下卷轴来,不免觉得有些奇怪,眼见着石原的脸涨得通红,一只手紧紧抓住卷轴的一端不放,另一只手却腾出空来,忽的从腰间拔出手枪,对着石棺里他的两个手下的脑袋“砰砰”开了两枪…… “八嘎,敢跟老子抢,活得不耐烦了……” ------------ 第17章 疼痛疗法 [正文]第17章 疼痛疗法 ------------ 正衡刚想趁机溜走,却见石原龙泰忽然变了张脸,掏出枪来瞬间就击毙了棺材里的两个手下,转而还想扭过身去解决剩下的几个。后面的人见状早就将他的大腿一松,石原龙泰身体在石棺上晃了两下,最后还是自上跌落下来。这一跌之下,刚掏出来的手枪也掉在地上,一个鬼子眼明手快,弯腰就想去抢那手枪,石原龙泰哪里肯依,未及起身就先伸脚踢了一下,直把手枪踢到了墓室的另外一个角落。大家都没有枪支在手,却仍没有停下来的打算,石原龙泰和他七八个手下徒手互殴起来,一时间场面极其混乱。 正衡开始还当他们爆发了内讧,可越看越感到奇怪,只觉得他们的招式似乎毫无章法可言,与其说是见利弃义后的争斗,倒更像是一群疯子之间的以命相搏。要说起来这事最早缘起于石原龙泰的突然暴怒,竟然不问青红皂白就将上来帮他的两个手下射杀,其余的人眼见着自身的生命受到威胁,做出拼死反抗的举动自然也在情理当中。可令正衡看不明白的是,这群鬼子并非是团结一致于围攻石原龙泰一人,反而是各自为战,将其他人都视为自己的敌人一般,每招每式都拼尽全力,一副誓要将所有人都置于死地的架势…… 拳脚无眼,包括石原龙泰在内的鬼子很快就鼻青脸肿,可仍旧没有半点停手的意思。正衡从旁看看着看着,忽然意识到这场殴斗并非源于他们的本意,肯定是刚才靠近那口女尸的棺材时,中了藏在其中的某种毒素,从而导致他们失去了对自身行为的控制,或者令他们产生了幻觉,进而把其他人都视作了与己为敌的人。 正衡不忍心看他们这样互殴至死,可一时又不敢靠近上前劝架,忽然发现顶住石门的棺椁盖上,摆放着十几把各式手枪――刚才石原龙泰的手下受命去撬其余棺椁的时候,都把自己的家伙扔到那里,此时陷入混战,竟没人想起找寻武器,可见他们真是患了失心疯。正衡赶到石棺旁,双手搂起所有的枪支,然后一并扔到了三道门外,转而又绕到墓室的另外一侧,捡起了石原龙泰的手枪,抬手对着墓室的顶上连开了三枪。 枪声响起,在本就不大的墓室里来回折射,显得异乎寻常的刺耳。可一群鬼子对此充耳不闻,非但没有停手的意思,还有两三个发现了正衡的所在,满是凶恶地扑将过来。 正衡也不躲闪,待到他们靠得不能再近的时候,照着最前面一人的脚面开了一枪。只见那人身体骤然一矮,瘫倒在地上,手捧着受伤的脚,“哎呀哎呀”地喊起疼乱来。 正衡据此推断出,那人既然知道疼了,肯定已经回复了正常。看来想要破解他们“失心疯”似的症状,唯有让疼痛达到一定程度才行。说话间又一个鬼子已经到了跟前,正衡抬手又是一枪,正打在对方的肩膀上。可当他调转枪头,指向本着自己来的最后一个鬼子,信心满满地扣动扳机时,这才发现手枪里竟然没有子弹了…… 石原龙泰这把日制手枪的弹夹最多能够装填三十几发子弹,可刚才三道门被炸开的那一刻,他们对着墓室有过一阵疯狂的扫射,肯定早就被用掉不少。到了正衡手上,更是先后开过五枪,此时子弹刚好告罄,虽然出乎意料,可也在情理之中。好在正衡早有准备,先前一直将九龙宝剑夹在腋下,此时见势不妙,将手中的空枪一丢,胳膊向边侧微张,令得宝剑垂直落下,就在宝剑和地面接触的一瞬间,正衡早就抓住剑柄,“唰”的一声抽剑在手中了。 正衡只觉得这剑身极轻,握在手上好像只能感到剑柄的重量,未等细看,但见鬼子已经挥拳袭来,下意识地手腕一抖,宝剑在他和鬼子的当中画了个半圆,剑锋瞬间就自下转到了朝上。 正衡原本直想用宝剑抵挡住袭来的拳头,所以这一挥并未着力。可剑锋还未触碰到给对方的身体,鬼子的手臂竟然被从肘关节处齐齐的砍断下来。鬼子瞬间就没了半条胳膊,虽然就此苏醒,可仍旧吃疼不住呼天抢地般嚎叫起来。正衡看那鬼子的伤口并未流出多少血来,抬头再看墓顶的石砖竟然也被割出一道不小的缝隙,心知这九龙宝剑的剑气真是厉害,竟然可以隔空伤人断石,幸好刚才挥剑的时候身体没有挡在它的锋芒上,不然恐怕现在也要和这日本鬼子一样,手断肢残了。 难怪坊间一直都有传闻,说是乾隆皇帝的这把九龙宝剑极其阴邪,凡是接触它的人大多都会死于非命。正衡没有驾驭它的自信,为了不至于伤到自己赶紧归剑入鞘,可一时又舍不得丢弃如此宝物,只好暂时将其别在腰间。转身再看那些殴斗中的人中,似乎也渐渐区分出了胜败…… 这群鬼子都是当兵的出身,要说舞枪弄炮估计算得上是好手,可论起拳脚来就差的太远了,唯有石原龙泰的身手还算不错。先前正衡吸引了三个对手的过来这边,令得他更加得心应手起来,十招八招下,竟然将其他几个人打得只能疲于应付,毫无还手之力。那些挨了最多拳头的人,严重到了口鼻都流出血来时,继而恢复了神智,纷纷捂着伤口退到战圈之外满腹狐疑地观望。 很快就只剩下石原龙泰一人还发狂地追打着别人,他的手下虽然人多,可都顾忌于对方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唯有尽力躲闪,没有一个敢还手的。正衡心想总是这样也不是办法,顺手揪住两个鬼子,朝向石原龙泰的方向扔了过去。 两个鬼子不明所以,被争衡这么一推,刚好撞在石原龙泰的身上。石原哪管别的,抡起拳头就打。两个人逃无可逃,只好硬着头皮,死死抱住石原,暂时不让他能动弹。正衡信步走上前来,对着自己的拳头哈了口气,照着石原龙泰的鼻梁骨上重重的一击。 正衡的这一拳算是出尽全力,鉴于刚才石原龙泰那副不可一世的样子,也算是借机给他一点教训吧。石原被这一拳打个正着,鼻子立刻歪在一边,鲜血流了满脸,可也算是坚挺,竟然哼都没哼一声,只是晃了晃脑袋,冲着左右的手下骂了句“八嘎”,这次啊让他们放开手来。 虽然刚才一直处于神志不清的状态,但石原龙泰对于发生过什么显然还有些印象。正衡这一拳固然有报私仇的成分在内,可也全仗着他的帮助自己才能回复了清醒,再加上现在所有的手枪都被扔到墓室外面,手下更是死的死伤的伤,纵使他再怎么气急败坏,也暂时没了跟正衡翻旧账的力气。 更重要的是,石原龙泰满心想要的东西近在咫尺,要不是刚才急于求成中了棺材里的毒气,恐怕早就手到擒来了。看来身在险境,还是容不得半分的马虎大意――他推开手下,从地上捡起两套防毒面具,自己戴上其中一套,再将另外一套扔给了正衡。 正衡接过防毒面具,心想石原鬼子虽然为人狠辣,不过也算得上是恩怨分明,经过这番折腾,看来他是没有再为难自己的意思了。然而过犹不及,看他的意思现在是把自己当成了助手,比起他那些手下甚至还更加信任起来了。抛开跟一起行动可能遇到的危险不谈,其实出现这样的局面在正衡看来也算不错,正好可以趁机看看,这群鬼子想要拿到的那个卷轴是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不过仅凭防毒面具就想再次靠近石棺,正衡总觉得不很牢靠――天晓得石棺里的毒气是通过什么渠道致人产生幻觉的,如果不是通过呼吸系统,而是可以由皮肤直接吸收等等,那这防毒面具戴了岂不是等同于没戴一样? 正衡迟疑了一下,随即想到日本人在战争中惯用毒气,对于其中的风险石原龙泰不会不知道,他之所以毫无顾忌,十有**是因为根本就没有顾忌的余地,由此可知,那卷卷轴对他来说必定是十分重要的东西。 真是这样的话,就更不能让他单独行动,堂堂中国的宝物,哪有道理让日本人捷足先登――正衡不再迟疑,戴上防毒面具后紧赶了几步,和石原龙泰一起回到女尸的棺椁前。这次石原不再敢轻易出手,转而绕着石棺转了两圈,几番挣扎后,终于下定决心再次尝试。他伸出食指指了指正衡,然后展开手掌,手心向下做几次按压的手势,然后重新立起食指指向自己,转而又握成拳头对着自己的鼻子挥了挥…… 正衡明白石原龙泰是在让他原地等候,如果有什么意外的话,就再像刚才那样帮他重归清醒。正衡瞧了瞧棺材中女尸手中的卷轴,再看看视死如归一般的石原龙泰,心想可不能让他抢了这个风头,于是自己率先纵身一跃,在空中倒转过身体,单手撑在楠木棺材的边沿上,同时用另一只手探进棺材抓住卷轴,借着侧翻的惯性,硬生生地将卷轴从女尸的手中拉脱开来,顺势越过棺椁另外一侧的的边沿,稳稳地站回在了地上…… 石原龙泰看的目瞪口呆,指着正衡连连吞咽了几次口水,最后才结结巴巴地小声嘀咕道:“看,看你后面――” 正衡刚开始还当石原龙泰赞叹于自己的身手,随即狐疑着转过身去,却见原本躺在棺材里的女尸竟然立起上半身,一手搭在石棺的边上,眼见着就要从里面爬出来了…… ------------ 第18章 清明上河 [正文]第18章 清明上河 ------------ 正衡见此情景也是一惊,不过很快就镇定下来,再看那女尸动都不动,应该是刚才他拉那卷轴的时候,顺便把她一起带起来的。正衡只用手指略微一碰,那女尸就又重新躺回到棺材里去了 话虽如此,可如此恐怖的场景还是将石原龙泰和他的手下吓的够呛。正衡开始还在想,这群日本人胆子实在太小,既然敢下到墓中,就应该抱定不惧鬼神的信念才对可他们从还没进的墓门的时候,就已经有所忌惮地一阵胡乱扫射,如今更是被一具尸体吓得面容改色,真是狗肉上不了大席。 不过正衡随即就觉得哪里不对――按照石原龙泰这帮日本人的表现来看,可以知道他们绝对不是胆小之辈,别的不提,单说开棺摸金的手法,虽然难登大雅之堂,可也足可称为百无禁忌,完全没有惧怕一具死尸的道理。除非,在这墓室中真的有令他们感到害怕的东西,那就另当别论了。 石原龙泰自知在正衡面前表现出来的恐惧令他丢了颜面,干咳了两声借此掩饰过了尴尬,转而对着正衡伸出手来,看样子是要索要卷轴。 正衡心下不禁发笑,脸上却伪装出诧异的神情,假装不懂石原的意思。 石原龙泰无法,只好开口道:“老弟身手了得,危难之时挺身而出,这份恩情兄弟日后一定报答,还请把――那东西还给……” “哎――”正衡一伸手拦住了石原的话,“石原先生贵为皇军大佐,小人可不敢与您乱称兄弟,不过行有行规,您既然入得这墓室当中,就应该懂这先到先得的道理吧?当然,如果石原先生执意要抢,我也无力反抗,只怕传出去,有损了大佐您的威名……” 正衡这倒是实话,毕竟对方人多,若是翻脸,他还真的不是他们的对手。不过他一早就摸清的石原龙泰的性格,此时特意给他戴了几顶高帽,就越发肯定他至少不会恃强凌弱了。至于能否保住卷轴还在其次,最起码要知道这东西到底有什么特别,这也算是正衡在心中确定的交涉底线。 石原龙泰果然毫无反驳之言,叹了口气后命令他的手下去墓外取来汽油,将这不腐的女尸烧掉。 正衡觉得焚尸的做法似有不妥,刚想出言制止,却被石原拦住并且领到墓室的角落里。正衡知道他还心有不甘,威逼不成,看来就要使出利诱的招数了。果然,石原从口袋中掏出烟盒,取了两支后递给正衡一支,再帮着正衡将烟点燃,待到两个人烟抽一半的时候,他这才冷不丁地开口道: “老弟还记得我刚才说过,有一个天大的秘密吗?其实这个秘密就跟你手上的东西有关,如果你肯将东西给我,作为交换,我可以把这个秘密告诉你,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有时候过分的好奇心反而会让人招来杀身之祸,秘密本身或许没有什么,却并非是谁都能承受得起知道它的后果,孰轻孰重你还是自己斟酌吧……” 正衡觉得好笑,心想现在东西就在自己手上,若想知道它的秘密,不会自己去尝试发现,还用得着你来告诉? 石原龙泰看出了正衡的不屑,转而笑了笑道:“我还是直接告诉吧,这个卷轴只是一副山水画而已,不信你可以打开看看……” 既然石原龙泰这样说了,正衡也就别无顾忌,将卷轴上绑在一起的两根细绳解开,双手一抻,就势将卷轴半展开来。 只见里面真的一副古代山水画,卷首这部分可以看到疏林薄雾中,掩映着几家茅舍、草桥、流水、老树和扁舟。两个脚夫赶着五匹驮炭的毛驴,向城市走来。一片柳林,枝头刚刚泛出嫩绿,使人感到虽是春寒料峭,却已大地回春。路上一顶轿子,内坐一位妇人。轿顶装饰着杨柳杂花,轿后跟随着骑马的、挑担的,一看就是从京郊踏青扫墓归来…… 正衡心中一动,不禁想到这莫不就是…… “清明上河图――”石原龙泰开口印证了他的猜测,“你们中国历史上的十大名画之首,出自北宋大家张择端的手笔,上面还有宋徽宗以及乾隆皇帝等人的签章,可以说是件跟那九龙宝剑一样的无价之宝。世间多有后人临摹的版本流传,可谁都不曾想到,真迹早就被随葬入了裕陵。可以毫不避讳的告诉你,这次我们就是为了这件东西来的,别无他求……” 正衡心想石原龙泰显然是把他当成傻子一样糊弄,又说没人知道真迹的下落,可在自己打开卷轴前,他就一早知道这是《清明上河图》了,更有甚者,石原龙泰自己也承认,他进裕陵就是为了盗取这幅古话,如此前后矛盾的说辞,不知哪句是真哪句是假,让人如何轻易相信? 石原似乎看出了正衡的想法,可又不着急解释,只说想问正衡暂时借看一下这幅古画。正衡心中料想他应该不会使诈,便将卷轴交到了他的手上。可石原并未完全接过画来,卷首还是让正衡抓住,而他只是双手握住卷轴,一点点地将画全都展开来。 古画足有五米多长,待到终于全部展开后,一幅北宋京城清明时节的风景画跃然纸上,虽然墓室里光线阴暗,可正衡仍旧被画上的景色人物所吸引,情不自禁地连连赞叹起来。 没想到石原龙泰并没正衡一样的兴致去欣赏古画,而是等到画面完全展开后,一手扯住古画的卷尾,一手抓着绸布包裹着的卷轴,两手交错着忽然发力,立时就将古画从卷轴上撕了下来。 正衡“啊”了一声就想去阻止石原龙泰,可还是慢了半步,现在整张画与卷轴分开来,虽然不至于无法修复,可仍旧让正衡大有暴殄天物的感觉。 石原龙泰不等正衡恼怒,先于他说道:“现在古画归你,只不过是少个轴芯而已,拿到外面重新装裱一下,不会对其价值造成半点损伤。其实我真正想要的不是画,而是这个轴芯――老实说,这东西对你来说没有半点用处,老弟就当送个人情,把它给我算了……” 价值连城的古画弃之不顾,却要那不值什么钱的轴芯?石原龙泰的举动让正衡一时摸不到头脑,只觉得这事如此怪异,必定有一个合理的解释。先前石原曾经说此画关系到一个惊天的秘密,以此看来,真正重要的并非古画本身,而是画中的轴芯了。如此本末倒置的做法,倒要看看石原对此又该如何解释。 石原龙泰见正衡不置可否,忽然话锋一转道:“老弟博学多识,可曾听说过《兰亭序》被盗之事?” 正衡心下纳闷,搞不懂石原怎么会忽然由《清明上河图》跳跃到了《兰亭序》上,要说它们之间的唯一联系,就只有传闻中一直无法证实的某个说法,即《兰亭序》也被乾隆皇帝陪在了裕陵当中。可刚才石原的手下翻箱倒柜,却也没见它的出现,由此可知传闻其实并不可靠。 石原龙泰听正衡这样说,也摇摇头道: “《兰亭序》就算真在裕陵,我对它也没半点兴趣,只想追根溯源,给你讲一段关于它的历史:《兰亭序》真迹曾被唐太宗随葬于昭陵当中,五代十国的时候军阀温韬任陕西关中北部节度使,‘在镇七年,唐帝之陵墓在其境内者,悉发掘之,取其所藏金宝’,昭陵自然也未能幸免。据说温韬在昭陵中找到包括《兰亭序》在内的不少王羲之的真迹,可这个军阀‘有眼无珠’,竟然把序文统统撕下丢掉,只留下了他所认为值钱的表面绣有金线的的卷轴――当然,这都是流传于后世的说法,在旁人看来温韬或许十分愚蠢,可此事正好与现在你我的情况相类似,即重要与否并非取决于世俗的观念,而在于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需求,进而决定不同的东西具有不同的价值…… “不得不说世人都是愚昧的,往往无法辨认出某件东西的真实价值,以至于古往今来,多少宝物泯然于众不复出现。而其它原本并不具备什么价值的东西,却被世代传承,安全的保管――当然,极少数人也是极具智慧的,他们正是利用了这点,将真正重要的东西和被世人认为重要的东西合成一体,借此令其一直保存到了现在…… “没错,无论是以前的《兰亭序》,还是现在的《清明上河图》都是这种情况,唯一不同的是,前者的轴芯早在宋末的时候就被人带去了日本。元朝建国后,成吉思汗曾经发起了大规模的征日战争,只是所有战船毁于风暴,最终没能成行――现在世人皆知我们日本一直奉宋明为中华正统,对蒙元则从未屈从,但极少有人知道,当年成吉思汗看上的并非是我们岛国的那点领土,而是他朝思暮想誓要得到的《兰亭序》的卷轴轴芯……” ------------ 第19章 不能说的秘密 [正文]第19章 不能说的秘密 ------------ 说成吉思汗远征日本是为了抢夺卷轴,正衡不禁在心底暗想石原龙泰的说法实在太过牵强,不仅毫无依据,更加没有道理可言――不管卷轴有多贵重,无非是一件器物而已,当年亲王那么想得到和氏璧,到头来也没为此跟赵国开战,更何况蒙元最为看重的仍是开疆拓土,没能征服日本只是运气使然,如果非要将他们失败的起因归结于图谋一件古物,那未免太过小瞧了成吉思汗的雄心大志了吧? 对与正衡的疑问,石原龙泰只是笑了笑,继而又道:“只是停了成吉思汗远征日本的例子,老弟你就已经大摇其头,要是我说古往今来,绝大多数的战争都是源于对某件东西的抢夺,那你岂不是更加不能接受?中国自古就有皇帝大战蚩尤的故事,西洋中世纪时也曾发生过数次所谓的‘十字军东征’,这些例证年代久远,姑且就不再提了,单说我们之间爆发的这次中日战争……” “是侵华战争!”正衡义正言辞地纠正道。 没想到石原龙泰闻言并未动怒,而是侧着脑袋想了想后这才回道: “对,也可以算是侵略战争吧,不过很多事情并不想表面上看起来的这样――我们日本国内固然有不少极端分子,终日做着吞并中国统治东亚的美梦,可包括我在内的更多人则十分清醒,以区区小邦之力,想要撼动中国简直就是痴人说梦。虽然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完全是为了借助战争的幌子,暗地里收集这些散落在东亚大陆上的宝物而已。如今,表面上看这场战争我们是彻头彻尾的失败,可实际上我们真正的目的已经几近达成,唯一欠缺的就是这最后一卷轴芯了……” 正衡冷笑了几声道:“粉饰侵略一向是贵国的惯用伎俩,你大可以把你这套说辞讲给死于战争的几千万的冤魂去听,看看他们是否相信!再者说了,这卷轴不管珍贵与否,都是属于我们中国自己人的东西,凭什么被你们振振有词地强取豪夺?” “哎――”石原龙泰叹了口气,“你还是不明白这卷轴存在的意义,并不在于它的价值几何。再说这东西可不是祥瑞之物,用你们的行话说就是‘阴气极重’,不信你看那女尸死而不腐,全是因它在作祟,所以我才让手下把那女尸焚毁,免得等下乍起,我俩可就无法应对了――咦,这帮饭桶,怎么拿点汽油要花这么长的时间?” 石原龙泰这么一说,正衡这才想起,那几个人的确走了很长时间。经由墓道回到地面这段本就没有多少路程,最多七八分钟即可,但他们两个人在这已经抽了不下三四支香烟,却还不见他们回来,难道是碰到了什么意外? 石原龙泰叫起坐在地上的最后两人,让他们出去看看。那两人先前曾被正衡的手枪打中,经过一番包扎勉强止住了血,此时听到石原呼喝,一百个不情愿地站起身,互相搀扶着走出了墓室。 在这个插曲的干扰下,正衡险些忘记了与石原龙泰谈话的重点,待到对方帮自己又重新燃起一根香烟后,他才又说道:“你所谓的惊天的秘密也不过如此,真要摆弄玄学,我可一点都不比你差,真要想把这东西带走,怎么都要多表现出点诚意,而不是一直这样欲言又止,故弄玄虚下去……” 石原龙天明白正衡的意思,是想让他说出这卷卷轴到底有何特别。可他想了又想,最后还是无可奈何地摇摇头道: “秘密之所以称其为秘密,就是因为它不被绝大多数的人知道,可对于这个秘密本身,我也只是位列边缘的小人物罢了,刚才跟你讲的那些,基本上就是我所知道的一切,其实在我看来,有些事情知道的还是越少越好,真要是想参与其中,未必会落下太好的下场。至于这个卷轴究竟是什么东西,虽然我有些概念,可必定不会被你接受。或者我就这么说吧,这东西的作用就像是一个火把,可以给迷途的人执仗引路,也可以被强盗用来烧杀抢掠。重要的不是火把能做什么,而是拿着火把的人想用它来做什么……” 石原龙泰顾左右而言他,对于卷轴的真实作用却不肯轻易透露,正衡总觉得他越是这样刻意隐瞒,就越表示这背后必定有着更大的利害。不过看石原的样子,大有无论使出何种手段,都要将卷轴带走的架势。都怪刚才自己一时大意,以至于让东西落到了他手中,现在再想拿回来可就难了。 正衡一边把《清明上河图》重新卷好收起,一边暗中想着对策。到最后仍旧没有想到太好的办法,索性把心一横,动了硬抢的念头――此时石原的手下全都到墓外去了,墓室里只有他们两人。正衡认为凭着自己的能力,不需三两下应该就可以将石原摆平,万一遇到他的手下折返回来,还可以挟持石原逃离出去。风险是有,可绝对在可以控制的范围之内,怎么看这都像是个万全的计划。 石原龙泰就像是能够看穿别人的想法一样,就在正衡刚刚打定了主意的时候,他忽然将一直拿在手中的卷轴塞进怀里,双臂抱在胸前,目光里透露出警觉。 正衡见状忍俊不禁:“怎么,石原大佐也有害怕的时候?其实我还是挺赞成你那套关于火把的比喻的,只不过,这话出自一个强盗之口,任谁都不会相信,他会拿火把是为了派上正义的用途。与其让我动手,您还是主动把它交还给我吧……” 石原龙泰大笑道:“看来老弟认定我是强盗了,只可惜啊,就算真的把它给你,你也没有命活着离开清陵――你还当这东西只有我一个人想要?那天开会的阵势你也看到了,到场的人里鱼龙混杂,多少高手隐匿其间,只待这件宝物出现,必然会有人来抢,要知道螳螂捕蝉,却不见黄雀在后啊!” “谁是螳螂谁是黄雀现在还不可知,更何况您在我这个小角色面前都无法保障东西的安全,还有什么本事去面对更多的高手?不如还由我来代为保管,不管怎么,我的顶头上司孙大帅可是魁首,有他的面子,别人应该不会太过张狂吧!” 话虽这样说,其实正衡并未打算将这一发现告诉孙殿英,只是将他抬出来震慑一下石原龙泰而已。可他的招数显然并没有起到效果,石原一听到孙殿英的名字,发出一声轻哼,以此表示对他的不屑: “孙殿英不过是一个土匪头子而已,这次只是被人当成了根搅屎棍,用以平衡各方面的势力,真说起来他懂个屁,满眼不过就是金银珠宝而已,到头来,无非是充当了别人的替罪羔羊,难逃再一次背黑锅的命运而已……” 正衡心中暗暗后悔,心想石原一早就流露出了对于孙殿英的不齿,此时自己竟然还傻到拿他出来显摆,非但没有起到威慑石原的目的,反而还被他出言嘲笑了一番,真是得不偿失。看来,想要镇住石原,唯有找出一个能够让他惧怕的人物才行了。 正衡灵机一动计上心来,假意打了个哈哈道:“没错,孙殿英的确不入流,可他背后的人可就非比寻常了――你也不想想,我区区一个跟班出身,哪有胆量单独挑战别人,所做的一切都无非是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而已,今天就算在您这里没有讨到便宜,也算是尽了人事了。要不,让我的主子来跟你谈谈?” 没想到这几句话,竟然真把石原龙泰唬住了。只见他皱着眉头,试图从正衡的脸上分辨出他话的真假,过了好半天,才终于接话道: “原来如此,老弟既然是格格手下的人,刚才何必还要故弄玄虚地跟在下辩论是非曲直呢?一早亮明了身份,也省得我浪费那么多的口舌。现如今你强我弱是明摆着的事,硬拼之下我的胜算可以说是零,不过这件宝物与其落到你们这群人的手上,倒不如让它继续长埋地下的好――知道我的手下为什么一直没有再进来吗?因为我早就对他们下达了密令,一旦遇到变故,立刻就将墓门炸掉,封死墓穴,看来,我们两个人就要在这里同归于尽了……” 正衡一时还没法辨别出石原龙泰说的是真是假,只是觉得他这幅大义凛然的样子,倒好像衬托得自己是个坏人一样了。他口中的“格格”应该就是这次盗墓的组织者,截至目前为止甚至都没有露面,可显然人人对她都有几分惧怕,正衡原本想要打着她的招牌吓唬一下石原,却不曾想竟然把他激怒,转而要与自己同归于尽――一起合谋盗掘皇陵的同伙之间,竟然存有这种让旁人琢磨不透的关系,这也可以说是一大奇闻了。 想到这里,正衡刚要出言安抚一下石原龙泰,只说他先前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了。却不想石原忽然打了个大大的冷颤,扭头就往墓室门口跑去。 正衡一惊,心想这鬼子倒挺会玩心理战,趁着他刚一分神的功夫,竟然就想脚底抹油地开溜了,这不正好给了自己出手的借口嘛…… ------------ 第20章 行尸 [正文]第20章 行尸 ------------ 石原龙泰想要开溜,正衡哪里会轻易放他逃掉,只三两步就赶到了他的身后,伸手在他的肩膀上轻轻一搭,立刻就令他失去平衡,趔趄着险些跌倒在地上。石原龙泰原本是朝向墓门的方向跑的,那边的地上满是被炸药炸开的碎石,原本就不利于快速通过,再加上正南在身后这么略一施压,他就立刻慌了手脚,掉转过头朝向堵在门口的石棺奔去。 正衡心中窃笑不已,心想墓室当中只有两个出口,如今石原龙泰弃大门于不顾,显然又不知道头顶还有琉璃瓦可供逃生,看来他是打算跟自己周旋,以待手下前来帮忙了。可惜的是这个如意算盘打的不够精明,墓室一共就这巴掌大的地方,就算他使出浑身解数,充其量只能算是一番垂死挣扎罢了,恐怕都支撑不到两分钟的时长。更何况他在选择逃跑的路线上犯下了致命的错误,竟然没有选择往稍微宽敞一点的主墓室跑,而是一头扎在了石棺和墓门的夹缝处,将自己置于死胡同里…… 正衡有心戏弄一下他,纵身一跃,跳到了石棺边沿上,转而蹲下,对着身下的石原龙泰道:“大佐这是要去哪啊,怎么也不事先通知兄弟一声?” 石原一脸的惊恐,怯怯地倚靠在墙角上,哆哆嗦嗦地伸出一根手指凑到嘴唇边,对着正衡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正衡开始还琢磨石原怎么忽然变得如此胆小怕事,刚才还叫嚣着要与自己同归于尽,原来不过是装出来的大义凛然,真到了关键时刻,早就抖若筛糠了。看他如此恐惧的样子,倒好像面对的不是自己,而是一个多么可怖的怪物了…… 等等,这是什么――正衡忽然感到头发上黏了东西,伸手扫了一下,只觉得碰到的像是某种丝质的布料,随即下意识地抬起头来张望。这一望可不得,只见视线内,竟是一只宫装的袖管,刚好坠在自己的头上,而这袖管的主人,则是刚才还安然躺在棺材里的女尸。 女尸的双手悬在半空中,忽然猛地向下抓向正衡。正衡心下吃了一惊,下意识地把头向边上一偏,算是勉强躲了过去。可女尸显然不肯就此作罢,双臂随即横着扫了过来。正衡躲过先前的一击,原本已经为自己争取到了足够应变的时间,此时只需要向着石椁的尾部一滚,就可以从下到地上。可他一时忘了腰间还别着九龙宝剑,剑鞘刚好卡在棺材顶上的缝隙里,刚一用力,反而被宝剑的力量弹回,一下撞在立起来的半块棺材板上。 这一撞虽然力道不重,可那半截盖板早在刚才已经被撬得七零八落,此时自然无法承受正衡的身体,立刻碎成了几段。正衡原本还想着能借住盖板的力量折返回去,却未能如愿地直穿而过,不偏不倚地掉到了空棺中。 这一撞一落可谓是彻头彻尾的败招,正衡刚才还嘲笑石原龙泰,此时自己竟也掉到死胡同里,想想真是有够倒霉。正衡伸手攀住棺材的两侧,刚想要重新站起身来,可还没等他动弹,眼见着那女尸不依不饶,竟然身子一斜,横着就朝正衡压了下来。 正衡心下暗骂了一句晦气,迫不得已只好重新躺回到棺材里,转而弯曲双腿,脚底蹬在女尸的肚子上,暂时将她隔在棺外。女尸看上去瘦弱,可着实不轻,正衡原本想把她顶远,可自己的腿力竟然甚至不足以维持住平衡,眼见着对方越靠越近,继而又伸出指甲老长的手,直奔自己的眼睛抓来…… 正衡一时应接不暇,眼角的余光瞄见石原龙泰从角落里爬起,却不过来帮忙,只对着自己做了个鬼脸,随即绕过石椁,逃也似地跑掉了。 鬼子果然不讲义气,关键时刻还是要靠自己才行――正衡打定主意,伸手去摸腰间的宝剑。可剑身刚好横着卡在棺材中,他虽然摸到了剑柄,却一时无法将其抽出来使用。正衡自知在这样下去,他肯定坚持不了太长的时间,可手边除了碎木屑外别无它物,如果真让女尸进到棺材里,那自己就算有天大的本事,恐怕也难以与之周旋了。 正衡脑中充血头皮发麻,眼见着唯一一点亮光也几乎被女尸遮挡住了,不由地紧张起来。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就在棺材变得漆黑前的一秒钟,他竟然看到自己穿的靴子里,滑出了一柄小刀来。 在京城时韩四分发给大家不少武器,工兵油子们尽捡些趁手的手枪,唯独给他剩下了几把刀具。当时他对此颇感不以为然,心想到了古墓之中,真的需要武器防身时,手枪未必就比小刀管用,现在看来,自己还真有先见之明――他一伸手将其从靴口磨了出来,拔刀出鞘,想也不想,照着女尸的脖子狠狠地割了一刀…… 正衡这一刀下手极狠,他本着要么不出手,出手就将对手置于‘死’地的架势,直将整个刀身都嵌入到了女尸的皮肉中,再依靠腕力横着一拉,女尸脖子上的动脉和气管就被齐齐割开了。然而自伤口并未滴下半滴血来,反而是由气管的的断裂处,立时喷出一股奇臭无比的黑烟,直熏得正衡差点呕吐出来。 黑烟性重,盘亘在棺材里久久不能散去,正衡努力憋着气息,只觉得眼睛都被这股黑烟呛得生疼,好在喷出的黑烟越多,女尸的身体反而越加轻盈,正衡再也撑不住的时候,聚集起所有剩余的力气,大腿用力一撑,终于成功地将女尸顶到了棺材外面。 正衡不敢有丝毫的耽误,立刻也从棺材里翻身而起,自女尸掉落的另外一侧滚下了石椁,还没等完全落地,早就将九龙宝剑抽了出来握在手中,然后缓缓地直起身来。 被石原龙泰的手下故意丢下的几个手电仍旧散发出数道光束,将墓室内的边边角角找了个通透,可放眼望去,并未看到女尸的影子。正衡心想,那女尸绝对不可能逃到墓道中去,这么短的时间,应该也来不及返回自己的棺材,这样看来,她唯一可能藏身的地方,就只会在眼前这口棺椁的后面了。 如果正衡才的不错,这女尸应该归属于行尸一类,记得以前曾听干爹说过,死而僵者谓之僵尸,死而不僵谓之行尸,相比较而言,僵尸虽然凶猛残暴,行尸却更擅耍诡计,正因如此,行内才有了“宁碰凶神恶鬼,不见笑面行尸”的说法。 夏侯古在摸金倒斗的行当里无门无派,甚至连自己都承认能力有限,之所以后来能够富甲一方,更多是源于理财有道。正衡虽然自小跟着夏侯古学习倒斗的手艺,远未达到行内高手的水准,对付一般的僵尸肉粽尚且有些办法,至于行尸该如何应对,却是从来没听夏侯古提起过。正因如此,他丝毫不敢怠慢,缓步向棺椁的末端移动,同时眼睛紧盯着石棺后面,谨防那女尸忽然乍起,再像刚才那样不期而至…… 正衡自恃有九龙宝剑在手,对于制服行尸倒也不过分担忧,只是暗地里觉得自己被这行尸拖住,竟然让石原龙泰趁机落跑,说出来实在是有够憋气。以后要是再让他碰到那个龟蛋,一定要像对待行尸一样,不由分说地先把他砍成几段――正衡使劲摇摇头,暂时把如何收拾石原龙泰的想法搁置脑后,转而从棺椁底部侧过身来,偏着脑袋,朝向石棺的另外一边扫了一眼…… 这一眼过后,正衡不由得松了口气,想起刚才自己的紧张,不免笑出声来――只见那女尸直挺挺地躺在地上,身形早已经不似先前那般饱满圆润,而是塌陷得瘦骨嶙峋,一幅形容枯槁的样子。正衡走上前去,发现尸体通体发黑,干瘪的嘴巴半张着,可以看到定颜珠仍在里面,不过它显然已经失去了效用,以至于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行尸就被空气快速氧化成了这幅摸样。 保险起见,正衡还是用九龙宝剑将女尸拦腰斩成两段,然后归剑入鞘,就朝墓室的出口走去,琢磨着或许还能来得及赶上石原鬼子,抢回卷轴也说不定。可还未等他走到门口,忽然听到身后传来有人自高处跃下发出的声音。 正衡的听力一向超乎常人的敏锐,虽然对方身手轻盈,可仍旧被他听的真切。他先不着急回身,而是一边慢慢将宝剑抽出,一边心中暗想着对方到底是什么来路。他分明记得,石原龙泰和他的手下早就已经全都离开,那么墓室当中除了自己和那具已经斩成两段的行尸外,不会再有别人…… 不对,应该还有一具尸体才对,即先前斧砍棺材,结果被喷了满身毒气的那个鬼子。正衡记得,石原龙泰的手下曾想对他施以救助,可那人裸露在外的皮肤好像被开水烫伤的一样,冒出大大小小的黑色皮疹来,以至于旁人都惧怕会被传染,只好任由其自生自灭了。 这样看来,是那个鬼子的尸体也诈尸了――想到这里,正衡忽的转过身来,同时抽剑在手,劈头盖脸地就朝身后的黑影招呼去了。剑气所指,即便是石头也肯定会被立时劈成两半。可正衡这招竟然意外地扑了个空,但见那黑影只朝边上一个闪身,居然轻易的躲过了宝剑的锋芒。就在正衡还想调转剑锋,重新发动攻势的时候,黑影竟然张口道: “哥们,干啥这激动,俺只是来问你,知道这嘎达是谁的坟不?” ------------ 第21章 于文其人 [正文]第21章 于文其人 ------------ 正衡一愣,这才发现黑影原来是个活人,再仔细看看,认出他应该是于三刀两个儿子当中的一个。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就刚才啊――俺看见你正要出去,刚想招呼,谁知道你转身就砍,你可当着点心,九龙剑可不是一般的玩意,真要耍起来伤到你自个,可没人能救……” 正衡见于来人操着一口东北腔,非但没有而已,看上去还傻乎乎的,慢慢放下心来,指了指头顶上的琉璃瓦,问他是不是从那来的? 那人憨憨地点点头,道:“俺叫于文,三天前见过你,你可能都不记得俺了――那什么,俺迷路了,想问问你知道这是谁的墓不?” 正衡告诉于文说这里是裕陵,同时心下暗想,看来这家伙也跟自己一样,是从景陵通过琉璃瓦穿越到的这里。记得夏侯水曾经说过,于家三父子着实有些本事,只可惜这个叫于文的家伙来的太晚,在自己对付行尸的时候帮不上忙也就算了,最窝火的还是放跑了石原那个龟蛋。想来被他拿走的卷轴必定关系重大,只怪自己刚才太过心慈手软,一早就从他手上强抢过来不就什么事都没了嘛! 话虽如此,可正衡并不死心,想着暂且随便应付一下于文,再去看看能不能追上石原。这墓室里满地都的金银古董,既然自己不再感兴趣,都一并留给于家父子好了…… 就在正衡转身欲走的时候,却又被于文一把拉住了衣袖,他心想这个于文还真是难缠,难道是也知道关于卷轴的事情,想要与自己一同去追?多个帮手倒不是坏事,只是不知道于家父子到底是站在哪头,万一他们和石原龙泰同穿一条裤子,那自己岂不是引狼入室? 正犹豫间,于文却傻乎乎地问道:“你说的裕陵,到底是哪个皇帝的坟啊?” 于文竟然问出这么业余的问题,对于正衡来说大有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感觉,他心中又气又笑,嘴上却赶紧回答了他,生怕再被他拖延了正事,哪知道于文仍不松口,只是转而自言自语起来: “裕陵原来就是乾隆皇帝――爹说过,正当中埋的是顺治,东边是康熙,西边才是乾隆,这么说俺是从咸丰跑到了乾隆。好,俺记下了!” “等等――”正衡听出了于文话头里的怪异,“你说你从哪来?” “咸丰啊,咋啦?” 正衡大感疑惑,不禁在心中嘀咕起来:于文其人真是笨的可以,竟然把皇帝的年号当成陵墓的名称,若是倒退几十年,被人听到可是杀头的罪过。不过令正衡注意的并非是于文的口不择言,而是他话中隐含着的特别的信息――他先前还以为于文跟自己一样,都是从景陵来的,可听他的意思实际上并非如此。 如果没记错的话,咸丰皇帝的定陵,该是位于整座清东陵的最西边,与景陵或者裕陵都隔着若干个大小不一的陵寝,可于文竟然能够一路到了这里,足可说明琉璃瓦的设置,并非只是起到沟通景陵和裕陵的作用,至少也与定陵相通。再继续推而广之的话,甚至有理由相信,所有清东陵中的帝陵之间,可能原本都是彼此相通的。 正衡也被自己这个的推测吓了一跳,不过反过来想想,既然琉璃瓦具备联通相隔甚远的建筑的能力,那将更多的陵墓也牵扯其间,由点及线,再由线至面,形成一张线路网一样密布的通道,也并不是难以想象的事情。先前他还当琉璃瓦是由陵墓施工的工匠们留下来的,可现在看来完全没有那么简单。 古人挑选阴宅最讲风水,更何况是帝国的皇陵,正衡跟随夏侯古研习《周易》多年,从没听说过像清东陵这样,把所有范围内的原本独立的皇陵通过暗道联通起来的做法,乍看起来,此举既毫无用处,更加有破坏风水格局的嫌疑,假定是出自清朝皇帝的构想,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何用意! 抛开作用不管,这种设置倒与陵园内的“神道”有几分相似,都是起到联通所有陵墓的作用,只不过“神道”是一条实实在在的路径,而这琉璃瓦更加难以捉摸罢了…… 正衡忽然想到,《易经》中有“观天之神道,而四时不忒,圣人以神道设教,而天下服矣”的说法,当然,这里面的“神道”,只是指代圣人具有的某种可以感化他人的精神力量,并非简单的“道路”或者“通道”的意思;而由《汉书》中“起三出阙,筑神道”,以及《后汉书》中“大为修冢茔,开神道,平夷吏人冢墓以千数”的说法,可以推测出陵园中设置的路径称为“神道”的做法,应该是最早始于汉代。 把神道中的“道”解释为道路,认为“神道”即为通向神之道。这种场合的神,是鬼神的意思;因为鬼神同时也包括死者灵魂在内,所以神道是通向死者之道,即为墓道的意思。古代帝王陵区的主神道是公用的,如同大树的主干,而去往各陵的辅神道有如分支。最先建陵的皇帝修建的主神道通常会直达其陵前,以后的帝王则在主神道的基础上,向其他方向延伸辅神道,通往各自的陵前。 “神道”二字,细究起来竟有如此多的说法,正衡以前在读书的时候并未加以注意,此时经由琉璃瓦所做的猜测,这才一下子回想起来,不禁感慨良多。从另外一方面讲,为清朝皇帝建造陵墓出谋划策的人,或许正是想将“神道”移植到陵墓的地宫当中,借此体现“人死为大,神鬼通途”的理念,由此观之,这样的做法倒也暗合易数,至于它的存在是否有什么实际用途,相比较而言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想到这里,正衡虽然称不上豁然开朗,至少不像刚才那样疑惑,于是只跟于文道了声“没什么”后,又问他是否打算跟着自己一起出去? 没想到于文坚定地摇了摇头,然后指着头顶回答说:“俺爹让俺等在这边,他和俺弟过一会儿也会来……” 正衡笑道:“我猜你们在定陵――咸丰陵里什么宝物都没发现,甚至都没进到墓室里吧?没事,这里的一棺材的古董都归你所有了,趁着他们没来,你还是先把东西搬到外面好了……” 没想到于文瞥了眼地上的宝物,用满不在乎的口吻说:“俺才不要这些东西,俺家西厢房里的宝贝比这儿还多,可又不能当饭吃,再值钱也没啥用……” 正衡不禁笑出声来,心想这小子表面上看虽然木讷,暗地里却很张狂,竟然吹嘘说他家里的宝贝比起乾隆皇帝还多,也就照着自己为人厚道,懒得跟他较真,不然真要让他具体说说,家里到底都有些什么宝贝,恐怕大话一下子就被戳破了…… 正衡并不打算跟于文纠缠,可对方却仍抓着他不放手,指着石棺边行尸的尸体问,那是不是被他杀的? 正衡一时还不明白于文所说的“杀”是什么意思――确切的说,那具尸体原本就并非是个活而物,他所做的也就只是尽量不让其再诈尸伤人罢了,可看于文的意思,好像是在怪罪于他,莫不是把行尸当成了被他杀死的人了? 正衡犹豫着该如何解释的时候,想不到于文继续顾自地说道:“哥们,你这么处理尸体不行啊,虽然把人砍成了两半儿,可没把尸毒处理干净,万一有人不经意间碰到了尸体,尸毒可能就会传染给活人,把人变成丧尸啦……” “丧尸”一词倒是新鲜,正衡先前只听说有“行尸”和“僵尸”的区别,,却从未听过还有“丧尸”一说,不禁心想这或许是源于地域上的差异,只限东北那边流传的一种叫法吧。看于文严肃的神情,倒不像是在乱开玩笑,可那行尸已经干瘪得成了一小段,更何况还被自己一分为二,料想她不可能再去主动伤人,至于真要有别人随便触碰尸体,以至于感染了尸毒的话,那也完全是他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分毫了…… 正衡这样想着,便将于文的手甩脱开去,半是生气地说:“我可没功夫听你扯淡,石原那个鬼子偷了我的东西,已经不知道逃多远了,你要是害怕,就自己去把尸体烧掉,反正刚好你要在这里等你那两面三刀的老爹,闲着也是闲着……” 正衡话一出口立刻就后悔了,他平时可没有拿别人名字乱开玩笑的习惯,更何况“两面三刀”一词多被用来形容人心险恶,想那于三刀算是江湖成名已久的人物,竟被后生晚辈出言侮辱,于文既然身为他的儿子,又怎么会善罢甘休?要说起来这事只怪自己,越是急着追赶石原,就越是忙中出错,顺嘴秃噜出这么一句话来,现在即便是开口道歉,看来也无法挽回耽搁的那些时间,只好寄希望于刚才于文根本就没有挺清楚他的话,让这事就这么糊弄过去吧…… 可于文抓着正衡的袖子却并未松手,就在正衡心中忐忑的时候,只听于文忽然道: “哥们你着哪门子急啊,反正退路早都被封死了,暂时谁都出不去――你说那个日本人偷了你的东西?那他可跑不远,十有**还在墓道里歇着呢!” ------------ 第22章 无路可走 [正文]第22章 无路可走 ------------ 于文竟然没有生气,正衡对此不甚感激,不过老实本分是一回事,胡言乱语则是另外一回事了——正衡一时还不明白于文所说的“退路被封”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那些先前出去的日本人,用炸药将月牙城下的地宫入口炸毁了?可以来一直没有听到外面有那么大的动静传来,二来石原龙泰既然刚才还与自己同在墓中,应该不会做出这样自绝后路的决定才对…… 正衡想来想去,还是觉得问题依旧出在于文身上——这个东北汉子一老本实,虽然刚刚与其结识,却已经可判断他并非是那种擅耍阴谋的人,问题是摸金倒斗对素质要求极高,如同于文这样只是单纯却并不聪颖的人,想要在行内立足简直难于登天。 世人以为倒斗无非是跟死人打交道,只要胆大就好,其实这种观念是错误的,摸金之术自古有之,不管是哪门哪派,至少都要遵循三个最最基本的步骤,即寻、摸和遁三决。其中的“寻”即“寻龙点穴”,亦即需要通过各种手段,视线确定墓穴所在的位置、深浅、有何机关,甚至里面都藏有什么宝物等等,这同时也是区分高手与否的最关键的要素。 记得夏侯古曾跟正衡说过,发丘有印、摸金有符、搬山有术、卸岭有甲,对于如何点准龙穴所在这个难题,不同的流派想来都有不同的解决方法。个中高手可以观风水、辨气象,稍逊的则用“生克制化”之术,最不济的也可以凭着一张巧嘴从寻访民间中觅得,正所谓“三年寻龙,十年点穴”就是说的这个道理。因此,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倒斗的手艺人需要的不仅是胆大而已,更要具备见人说人话见鬼学鬼哭的本事,不管在什么环境,都要尽力将自己立于不败的境地。 试问,像于文这种老实得近乎有些蠢笨的人,如果不是凭着他老爹在行内的威名,又怎能进得来这帝陵当中?如今他却拖住自己不放,尽说些不合常理的事情,正衡就算是百般耐心,终究也有用尽的一刻,此时既然已经甩开了先前一直被他拉住的衣袖,头也不回地朝向墓道走去了。 好在于文在身后并未再说什么,正衡心急于追赶石原龙泰,经由被炸开的三道门钻出后,三步并作两步地朝向出口的方向赶去。正衡一边走,一边心中不由得想到,看来那于三刀是后继无人了,于文既是如此,想那于武也必定好不到哪去,难怪先前夏侯水还奇怪于于家既然有一脉单传的祖训,为何于三刀这次要带两个儿子同来,看来他实在是难以抉择,只好羊群里面拔骆驼,在两个人中选出一个并不太笨的,来继承他的家业吧! 正衡身体内的正南却不这么认为,他想起先前在北海的时候,曾经碰到过于家的人,名字分别叫做于光和于荣的两兄弟,自称是北宗,并嗤青山绿水的三叔于世达为分家。按照年龄推算,于光于荣应该与于世达同为六七十岁。记得当时双方着实唇枪舌战了一番,弄得正南等人不明所以,而照现时的情形看来,至少在盗掘皇陵的之前,并没有听曹沝说过于家已经有了宗分之争。 于三刀有两个儿子于文和于武,其中于文在正南看来,长相与青山颇为相似,或许他们之间存有某种血缘关系,只不过于文在一九四五年的时候,少说也有三十几岁的年纪,七十年后至少也是个百岁的老人,跟刚刚二十出头的青山和绿水差距较大,不太可能是他们的父亲。 关于于家的这些纠葛,于世达肯定知情,可惜的是他已经死在了北海,想要从这一路了解详情显然已经不可能了。而北宗更是人丁凋落,于光于荣原本抱着光大门楣的想法,却不想出师未捷身先死,也不知道他们是否还留有后人,如果有朝一日能被正南找到,他还满心打算着要履行跟于光达成的协议,将已经破损看了的发丘印从曹沝那里要回,交还给北宗于家呢! 正南心中胡乱想了一番,忽然发现父亲好像已经走了好长时间,却仍旧还在墓道当中,放眼望去,别说是出口,就连连接出口和墓道的石阶都不见半点踪影。 正衡显然也发现了异常,先前他从墓室中顺手捡了个手电,可此时将光柱照向前方,却并未如愿的看到出口。按理说石原龙泰等人带来的这种日制的军用手电功能强大,光柱所及的范围不下百米,加上正衡自从墓室中出来,少说有五分钟之久,就算是按照一般的步速,也该走了两三百米远才对。 难道真如于文所言,地宫已经被封死,只不过不像他开始认为的那样,是被石原龙泰的手下炸毁了出口,而是联通出口的石阶,不知怎么消失掉了,因而自己越过它原本所在的位置,以至于走过了仍旧毫无察觉? 不对,想那石阶的重量何止千斤,即便有灵巧的机关的策动,也不该如此轻而易举不动声色地凭空消失。又或者是这墓道的问题,看似笔直的一线,实则暗藏着旁系分支,令身处其间的人一不小心就会走入枝杈,进而迷失了方向? 想到这里,正衡停下脚步回过身来,将手电打向来时的路,只见也是如同前方一样得深不见底。正衡开始试着向回走,越走就越感觉情况不对了:九券四门分明就立在目之所及的范围内,可他就好像是在绕着圈子一样,不停地重复着老路,却怎么也无法回到三道门后的墓室中去。 这事看似古怪之极,正衡却反而安下心来——他知道自己碰到的了传说中的“鬼打墙”了,好在曾听夏侯古讲过破解之道,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要说起来,所谓的“鬼打墙”并没有传闻那般神秘,很多人都有过这样的经历,在夜晚或郊外,会在一个圈子里始终走不出去。 当年夏侯古为了向正衡验证他的说法,曾将捉来的一只野鸡蒙上双眼,然后选择一处空旷的地方将其扔出,可野鸡在天空中飞行的路线,始终都是一个圆而已。夏侯古解释说,因为生物的身体结构并非完美的对称,比如鸟的翅膀,两个翅膀的力量和肌肉发达程度有细微的差别,就像人的两条腿的长短和力量也有差别,这样迈出的步的距离会有差别,比如左腿迈的步子距离长,右腿迈的距离短,积累走下来,肯定是一个大大的圆圈,都是同样的道理。换言之,人之所以走直线,鸟之所以能够直飞,都是因为他们在用眼睛在不断修正偏差罢了。 陵墓中的“鬼打墙”又是另一回事。墓主往往一早就在地宫中设下某些彼此雷同的标志物,利用当这些标志物会造成某种假象,传递给身在其中的人以错误的信息,比如说,原本看上去像是一排直立摆放的柱子,实际上是以一定角度逐渐弯曲的,如果它们被人当成标志物来确定方位的话,又怎么会不误导别人? 行内老手自有一套应对“鬼打墙”的招数,一般来说他们会带一两只鸡鸭进入墓室,一旦迷路,便将鸡鸭放出领路,往往能够跟随着找到出口。因为动物的视觉与人不同,更加不容易受到这些标志物的误导。 倒斗的手艺人大多知道这个方法,并且带来的动物还可以另外起到验证墓室内空气质量的作用,可谓是用途颇多,至于有传闻说是只能杀死鸡鸭,借用它们的血来破除墓室中由鬼魂制造的“鬼打墙”,十有**都是以讹传讹罢了…… 这招对正衡显然无法施用,不过他倒想到另外一种方法,虽然比起使用动物引路并不显便捷,可也算是因地制宜独辟蹊径了。这个方法说来简单,既然所谓的“鬼打墙”是由于身在其间的人肢体不对称所引起的误差,而这种误差并不能被轻易中和,对正衡来说,只需一直倒着向后走,就可以完全沿着来时的路回到墓室中了。 虽然这并不是正衡一早的目的所在,不过与其被困在墓道中不能得脱,倒不如先回到墓室,至少那里还有一块琉璃瓦,可供他适时地逃离出去。 正衡打定了主意,便想立刻付诸实行看看效果,可刚向后走了几步,忽然被什么东西从身后绊了一下,四仰八叉地仰面摔倒在地上。 这一摔倒不严重,只是后脑勺撞在坚硬的地面上,起了个不大不小的筋包。不过更让正衡惊讶的是,绊倒他的并不是什么石头,而是横躺在墓道正当中的一个人的身体。虽然光线阴暗,可只凭那人的一身一撞,正衡立刻就知道他是谁了。他一边在心中慨叹这地宫真是古怪到了极点,一边慢慢将那人扶起,发力地在他脸上拍了几下,同时大声唤道: “大帅,大帅,醒醒——” ------------ 第23章 返回裕陵 [正文]第23章 返回裕陵 ------------ 在墓道中碰到了“鬼打墙”,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出口,这在正衡看来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摸金倒斗最讲随机应变,根据当下的形势,他觉得只要自己倒退着园路折返,应该就可以回到裕陵的墓室中去,届时再相时而动,即便真的无路可走,毕竟还有头顶的琉璃瓦可供利用…… 然而还没等他真正地将计划付诸实行,却不想先被人绊倒在地上。更离奇的是,绊倒他的不是别人,偏偏是应该身在景陵墓道中的孙殿英。可这里该是裕陵的墓道,即便能够碰到活人,也会是石原龙泰和他的那帮鬼子手下才对,难道是孙殿英在景陵等的不耐烦了,又调转枪头直奔裕陵来了? 这事真是越发古怪了,可仅仅凭空猜测显然没用,要想了解事情的真相,还是要想办法唤醒孙殿英,看看他有什么说法才行。正衡试着探了下孙殿英的脉门,只觉得脉象平稳,并不像是大伤大病造成的昏迷,反而好像是睡着了一般,可正衡又一番左右开工的耳光,还是没能将他打醒,这才想到他或许是中了某种迷药,以至于毫无知觉得昏睡不起吧。 意外地遇到孙殿英可谓是给正衡添加了另外一个难题,虽然一直不待见他为人处世的作风,可正衡向来不是一个见死不救的人,再加上这墓道里诡秘异常,如果真要把他丢下不管,他十有**是无法再活着出来了。更重要的是,孙殿英在整个盗掘皇陵的计划中,起到的是平衡各方势力的关键作用,如果他真的死在墓道当中,还不知道外面那些人会爆发出什么乱子来。 别人暂且不说,单是一个石原龙泰已经让正衡足够头痛,他先前还想着,真要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就只能借助孙殿英的能力向石原讨要卷轴,宁让东西落在国内军阀的手中,也决不让日本鬼子带走。由此看来,孙殿英为人虽然可恶,可也并不是没有用处,还是要想办法将带他一起走才行。 打定主意,正衡试着将孙殿英扶起背在背上后,心中立刻叫苦不迭起来。孙殿英生的人高马大体壮膘肥,往少了说也有一百七八十斤的重量,正衡虽然自小研习武学,可并不擅使蛮力,再加上需要倒退着行走,其难度可想而知,还没走几步,他已经开始大汗淋漓双腿稀软,全靠狠命地咬牙勉强支撑着。 按照正衡的估计,虽然自己已经了五六百米之遥,可考虑到一直在原地转圈的状况,实际上与墓室的距离顶多也就一百米而已。他背着孙殿英,一步一踱地向后倒退着,同时在心中默念步数计算距离。待到数到七八十的时候,终于赶到后背顶在坚硬的东西上,想想应该是到了三道门了。 正衡将孙殿英往下一扔,自己也立刻瘫坐在了地上,不住地大喘着粗气,同时心想他可是拼了老命地去救别人了,只是不知道此举是福还是祸,正所谓宁与君子为敌,不与小人为友,对于孙殿英之流,以后还是加倍小心为妙。 待到正衡终于喘匀了气,这才从地上拾起手电,转身就想从炸开的洞口钻进去,叫于文过来帮忙。可手电的光束照在三道门上,正衡不禁呆立在了原地,吃惊地半张着嘴巴,一时说不出话来。 原来,先前被石原龙泰炸开的三道门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另一扇完好无损的石门,并且还半敞开着,露出的缝隙刚好容得下一人通过。 正衡开始还在想,莫不是自己计算错了步数,眼前的并非是那扇本该破损的三道门,而是前面的几道石门?可他随即就否定了自己的这一想法,因为透过石门的缝隙,分明可以看到后面不再是墓道,而是宽敞的墓室,更别提头顶的琉璃瓦,哪里是其余三道门边能有的设置? 正衡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根本没有再次使用琉璃瓦,却如何又跑回到了景陵当中的。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倒解释了孙殿英出现在此地的谜团。看来在他通过琉璃瓦穿越到了裕陵后,孙殿英等人不知想了什么办法,终于还是将景陵的三道门打开来,只是不知道这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孙殿英竟然不在墓室,而是只身昏倒在了墓道当中…… 联想起在裕陵中碰到行尸的经历,正衡立刻警觉起来。他将身体紧贴在石门上,侧着耳朵听了半天,虽然觉得里面异常寂静,可仍旧不敢掉以轻心,慢慢地探出半个脑袋,向着墓室里面望去。 因为不想太过招摇,所以正衡这次并未将手电照向墓室,这一望只看到满眼的漆黑如墨,一时还分辨不出里面到底有些什么东西。 不过正衡体内的正南却暗吃了一惊――先前三个邪魔说是送她夜视眼的能力,此时竟然真的发挥了效用,虽然借用的是父亲的眼睛,可他却能透过黑暗,将墓室内的情形看个一清二楚,简直如同白昼一般的神奇。 可令正南吃惊的并非是这项能力本身,而是他在父亲转身望向墓室的时候,分明看到里面摆着的几口石棺边,赫然站着四个女人,看装束竟与裕陵中的行尸别无二致。更可怕的是,她们好像一早就发现了门外有人,齐齐地扭过脸来,紧紧盯着正衡所在的方向。 正南知道父亲并没能看清里面的情形,心下不禁为他捏了把汗,不过随即发现他忽的转过身来,好像是在借着石门来掩护自己的身体一般。 正南着实佩服父亲的警觉,虽然没有看到里面的行尸,却凭着直觉感到了异常的状况,这样的本事可不是一般人能够随意练出来的。不过眼下敌强我弱,最好的方法自然是关闭墓门,暂时不让行尸出来,可墓门都是自里向外关闭,其上又没有可以攀附拖拽的门环或者凹槽之类的东西,要想将其关闭谈何容易? 除此之外,只剩下一条路可行,就是丢下孙殿英不管,独自逃向墓道!可正南清楚,即便是换做是自己,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更何况是父亲了。 正南为正衡捏了把汗,却见他好像并不过分担忧,只是侧着身子躲过石门的缝隙,然后双手抓住孙殿英的双脚,将他拖到了墓道的正当中上,再把他的双臂从夹克上褪下,随即仰躺在他的身上,将空着两个衣袖绑在自己的腰间…… 正南恍然大悟,心想父亲原来是动起了琉璃瓦的脑筋,想要借助它再回裕陵墓室去了――要说起来这可谓是极其凶险的一招,毕竟琉璃瓦的功用玄秘,至少凭着之前对它的了解,还不能确定每次尝试都万无一失,更何况父亲并非一个人,还要时刻兼顾着孙殿英这个累赘…… 然而眼下也实在找不出太好的办法,唯有任凭父亲冒险一试了。 正衡待到一切都准备妥当,仰面对着屋顶的琉璃瓦,努力回忆起上一次的经历。没过多久,他和孙殿英捆绑在一起的身体就腾空起来,随后脑袋掉转向下,脚踩在棚顶的琉璃瓦上,忽的一下,两个人就都浸没在了其中。 正衡开始还想,这次经历与上次简直如出一辙,可刚进入到琉璃瓦中,他就立刻发觉出不对了。那块方形的白光应该就是出口,可单看大小,就可以判断它比起上一次来要近了不少,而且,正衡赶到自己的身体也不像上次那样处于完全失重的状态,而是自从进到琉璃瓦后,就以一种不快不慢的速度,朝向白光飘去…… 尽管如此,正衡并不慌张,只当是这次连带着孙殿英一起,两个人的重量肯定与他上次大不相同,产生出些许差别也在情理当中。他瞄着出口,等到终于靠得很近的时候,立刻伸出双手扳住边沿,借着向前的冲力,一下子从里面跃了出来。 因为和孙殿英绑在一起,这次自上而下的坠落显然无法做到上次那般从容。正衡心知从这样的高度摔下去,如果没有任何保护措施的话,十有**是要骨断筋折,好在一早就做了充分的准备,就在脱离琉璃瓦的一瞬间,他早将捆在腰间的袖管一扯,立刻与孙殿的身体英分离开来,随后用脚一蹬琉璃瓦旁的石砖,借着冲力率先落回到了地上。 未等站稳,正衡立刻就想伸手去接孙殿英,可对方的体重实在太大,正衡心知有心无力,唯一能起到的作用也就仅是做些缓冲,不让他直接摔在地上罢了。可当他的手刚碰到孙殿英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瞄到对面有个人也伸手帮忙,两个人齐心合力,仍旧还被孙殿英撞了个满怀,好在没有白忙一场,谁都没有受伤。 正衡喘了半天粗气,这才重又回过神来,伸手拍了拍同样瘫坐在地上的于文,满是感激的道:“幸好你还没走,不然凭我一个人可接不住他……” 于文却一脸不以为然的神情,拍拍身上的尘土站了起来,指了指自己身后介绍说:“哥们,这是俺弟于武……” 正衡顺着于文所指的方向,果然看到于武倚靠在墓室的墙壁上,双手抱在怀中,见正衡跟他点头示意,眼睛向这边上一瞥,理都不理他一下。 正衡心想,大概是刚才自己说于三刀的话传到了于武那里,以至于令他对自己不很满意吧,好在于文的气量不像他那般狭小,不然自己身处其间还真是有点尴尬。正想着该如何开口时,地上的孙殿英却先于他“哎呀”地叫了一声,进而捂着腰眼,呲牙咧嘴翻身坐了起来…… ------------ 第24章 继承人 [正文]第24章 继承人 ------------ 孙殿英刚才从那么高的地方落下,虽然有于文和正衡在下面接住,可还是被自己皮带上的金属环咯了一下,以至于令他从昏睡中疼得苏醒过来。 然而孙殿英的动向好像并没引起旁人的注意,正衡反而感觉于武好像一直对自己充满敌意。自从回到裕陵后,于武一直在远处冷眼旁观,那副将戒备直接挂在脸上的表情,就好像盯着一个即将因行窃被抓的小偷一样,让正衡浑身上下都不自在,可又不能仅仅据此就向他发作,只好自行将注意力移向别处,尽量不去看他那副欠揍的模样。 孙殿英叫了半天的痛后却发现没有人理会,这才识趣地闭上了嘴巴,转而对墓室扫视了一番,见着满地的金银珠宝,眼睛立刻放出光来,一跃就到了石棺的旁边,划拉着地上的宝物,塞进衣服的口袋里。没等多久,他就发现这样根本装不下太多的东西,转而索性把上衣脱下铺在地上,然后将宝物统统堆放在了上面…… 孙殿英的举动,倒没有出乎正衡的意料。别说是他,就连正衡自己在刚见到这些宝物的时候也是怦然心动,可一方面他已经有了九龙宝剑和《清明上河图》在手,自认为不再有别的东西能够超出它们的价值;另一方面他更不想在于氏兄弟面前,太过表露出自己世俗的一面,惹得他们笑话……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能够在此情境下依然保持不动声色的人,要么是对金山银海早就司空见惯,要么就是城府之深,以至于能够伪装得惟妙惟肖。 依着先前于文所表露出来的意思,看来他们是属于前者了。不过在正衡看来,也不能就此排除后面一种可能——于三刀既然能够在江湖中立足,必定有着不凡的手段,这次一下将两个儿子都带来,如果连一棺材的宝贝都看不上眼的话,天晓得他到底在打什么东西的主意。 正衡下意识的摸了下怀中的《清明上河图》,心里嘀咕着难道于三刀也想要那个卷轴?先前听石原龙泰的意思,好像是还有旁人要跟他争抢一般,孙殿英胸无大志,满眼里只有那些金银细软,但于家可是倒斗行当里的泰山北斗,真要有什么能够惊动他们的话,看来也只有卷轴以及它所隐藏的那个“不能说的秘密”吧! 想到这里,正衡再也坐不住了,趁着孙殿英收敛财宝的时候,真好可以探探于家的老底——他丢了根香烟给于文,帮他点燃后,好像不经意地问他父亲什么时候到? 于文使劲嘬了两口,意犹未尽般地说:“俺就抽不惯你们城里的香烟,劲儿忒小,在吉林老家,俺们都抽那种自家种的大烟叶,像你这样干巴瘦的人,抽一口能呛过半条命去——咋,你也认识俺家老头子?” “哥哥你可抬举我了,于家在江湖上的名望谁人不知?对他老人家我也只是耳闻,未曾亲见……” “哦——”于文大大咧咧地答应了一声,“等他来了你不就见到了嘛——来,再给俺根烟……” 正衡哈哈一笑,将整盒烟都塞在于文的口袋里,拉起他坐在墓门边的石块上,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谈起来。 正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正衡原本想从于文身上套出话来,可他知道的实在有限,只说他老家在吉林白山,这次于三刀带他们入关来时说是要倒个大斗,兄弟俩谁表现更好的话,就可以继承于家的家业。父子三人早上从马家峪出发,一路向南绕着清东陵转个了圈,并未从正门进入陵区,反而是从最西边的的西大河涉水而过,直奔定陵而去。凭着于三刀的本事,三个人很快打开了地宫的入口,势如破竹一般依次通过三道石门,来到主墓室中。不过于三刀就此放手,并告诉兄弟两个说,从那时开始,只要他们每个人能找到一件贵重的古董,并最先将其带出陵墓的,就是于家的继承人了…… 老实说于文对此并不十分热心,他自小就对倒斗的手艺不感兴趣,又没胆量违抗一向严苛的父亲,只能凡事都听他的安排,如今已是三十有六的年纪,终于等到父亲下定决心要确定继承人了,满以为弟弟于武自然会顺利胜出,自己以后总算可以轻松自在的生活,这可谓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局了…… 兄弟俩各自选中一口石椁,怀着这样的想法,开棺摸金的时候,于文总是故意放慢脚步。等到于武一早拿了棺内尸体口中的夜明珠后,他这才随手捡了块随葬的玉珏,慢吞吞地跟随于武,递呈给于三刀查看。 没想到的是,于三刀见了兄弟俩找到的东西后勃然大怒,训斥他们白白学了那么多年摸金倒斗的本事,竟然拣出两件最不值钱的东西,实在是丢了于家祖宗的脸面。不过既然已经如此也就算了,仍旧按照先前的约定,看谁能先出得地宫,就算是最后的赢家了…… 正南听到这里不禁在暗自一笑,心想那于武也不过如此满以为最为贵重的东西就是尸体口中的定颜珠,其实是犯下了最为严重的错误。要知道,作定颜之用的一般都选取夜明珠,历史上最为有名的就要属慈禧太后口中那颗,珠分开是两块透明无光,合拢就是一个圆球,透出一道绿色寒光,夜间百步之内可照见头发,着实是个难得一见的宝贝。只不过据说二八年的时候这颗宝珠被孙殿英盗掘出了东陵,送给宋美龄,被她当做饰物装在鞋子上,自此才有了“美龄饰鞋”的典故。 不过世间能有几颗如此成色的宝物?其它的与其相比则是逊色不少。更重要的是,所谓的夜明珠不过是凭借珠体内含有的稀有金属的成分,才会具有夜间发光的能力,被当做定颜之用后,时间一长,稀有元素被尸体吸收后,珠子就会逐渐褪去光彩,与毫无用处的石头无异——想来那于武正是摸到了这样的“宝贝”,这才会被于三刀训斥一顿的…… 虽然正南全靠听说,并未见到实物,可他立刻就判断出于文找到的应该是玉珏,而不是同音的玉玦,因此虽然比起于武的“夜明珠”来珍贵不少,可也远不能达到于三刀的要求。 珏与玦同音,两者都是形如环而有缺口的玉器,但是两者的区别也一目了然。珏,从字形上看,左边的王旁,也是玉,意思是两块玉在一起,所以珏一般都是成对的,多见于出土古墓女主的双耳侧。而玦则不然,玦只指环形有缺口的玉,为男子佩带,数量通常为一块——于文无心出师,随便在棺中摸出来的东西,既然是单单的一块“玉珏”其价值自然比起原本成对的存在来,逊色了不止一个半个的档次…… 正南经营古董买卖多年,别的不敢吹嘘,论起鉴赏宝物来自有一套本事。在他看来,于三刀既然是想接着倒斗的机会考察两个儿子,可到目前为止,他们的表现都难称得上是合格。那个与青山长相相似的于文自不必说,根本就无心与他弟弟比试,而自视甚高的于武实则更加是烂泥扶不上墙。以此观之,于家后来家道中落无以后继,也就不怎么奇怪了…… 正南一番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听到父亲正衡问于文道:“既然如此,你们兄弟俩就继续比试好了,反正无非是先出地宫者为胜,只要你诚心想输,就绝对没有赢的可能……” 于文闻言拍着正衡的肩膀,“哈哈”大笑了几声:“开始俺也是这么想的,想赢难了,想输还不容易?可谁知道先前下来的梯子没了,在里面绕了好几圈,就算真的想出去了,可也要找得到门儿啊!” 正衡心想原来他们兄弟还没分出胜负,难怪于武总是以他那张臭脸示人,开始还当他是对着自己,没想到原来是冲着他哥哥于文去的。要说起来他们虽然同为兄弟,可一个心静如水,另一个横眉冷对,论起性格来真是有着天壤的区别。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正衡与他们素昧平生,对于选定继承人的问题,这也算是他们自己的家事,身为旁人还是少管为妙。他真正关心的是于文话中透露出来的信息,看来于氏父子在咸丰皇帝的定陵里,显然也有与他相类似的遭遇,只不过他刚才受困的地方,不是现在所处的裕陵,而是景陵罢了。 这事还真是古怪,定陵、景陵和裕陵,虽然同在东陵园内,但相距甚远,实属彼此相对独立的陵寝,可它们竟然在相同的时间点上同时封闭了地宫,怎么看都不像是巧合那么简单。难道,分别建造于不同年份的帝陵间,实际上却是一个统一的整体,一旦其中一个被外人闯入,其它几个都会连带着一起运转,正因如此才有了当下这种“牵一发而动全局”的效果? 一想到这些正衡就大有心乱如麻的感觉,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于文见状安慰他说: “小老弟别急,在这儿多窝一会儿,等俺爹一来,咱就知道怎么出去了——他画了张图,老早就把出口标出来了啦……” ------------ 第25章 景陵诡事 [正文]第25章 景陵诡事 ------------ 于文既然这样说了,正衡也不好再多问,便又跟他随意寒暄了几句,转而走到了孙殿英的身前。 孙殿英此时只恨自己的夹克太小,不能将地上散落的宝贝全部纳入其中,只好一件件翻来覆去的查验价值,把既大又重的东西暂时摆在一边。正忙的时候,不经意间抬头看到了正衡,开始还一愣,继而满是惊讶地说: “你小子还没死啊,快点帮我拿东西……” 正衡自心底冷笑了一声,嘴上却说:“都是身外之物,您就算都包进衣服里,恐怕也没命带出去了!” “***,好的不灵坏的灵,老子当年在乾隆坟里都没死,你敢咒我死在这里?” “那您抬头看看,这里是不是有些眼熟?” 经正衡这么一说,孙殿英这才想起自打自己醒来后只顾着捡地上的宝贝,倒把很多正事忘了。不过他向着四周看了又看,不明所以地重又转过头来,满不在乎地道:“怎么,你们把那些僵尸都干掉了?那还说什么有命没命的,胆子真他妈小……” 正衡心想,孙殿英一直吹嘘自己曾经掘过裕陵,可此时身在其中,竟然还会将其当成景陵,一不小心就原形毕露了。不过正衡还打算问景陵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暂且先不拆穿他的牛皮了…… “什么?”孙殿英听正衡说这是裕陵后大感惊讶,“你小子不是开玩笑吧,刚才老子我还在康熙陵里,怎么可能一转眼的功夫又跑到裕陵来的?你,你可别唬我啊……” 孙殿英紧张的四下里张望,看得出虽然对正衡的话将信将疑,可仍旧难以自制地害怕起来。正衡心想这事还真怪,孙殿英最先还当这里的景陵,对于里面出现的四只行尸并未表现出太多的惧怕,可得知这里实际上是裕陵后,反而表现出了更多的恐惧,如果将他前后的表现对比一番,不禁让人困惑起来,到底有什么东西,比四只行尸还要恐怖? 孙殿英是个喜怒之色都表露在外的人,若要从他那里套出话来应该不难,正衡蹲在地上,一边假装帮他整理古董,一边好像不经意地问,韩四和那些工兵都到哪里去了? 孙殿英见正衡跟他搭讪,佯装着干咳了几声,想要借此掩饰刚才表露出恐惧的尴尬,却又不直接回答正衡的问题,转而怯怯的反问道:“你说,这世上到底有没有鬼?” 正衡冷不丁听到孙殿英郑重其事地问出这么个问题,不禁感觉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半是敷衍地回道:“当然有,刚才在景陵地宫里就有四只,你不是都看到了嘛!” “不对――”孙殿英狠狠地摇摇头,“那些只是‘僵尸’,我说的是――鬼?” 这个问题倒把正衡难住了,按照倒斗行内普遍的看法,僵尸是三魂已去,留下七魄而成,如果再受天地元气或者灵气、污秽之气等所感,使得七魄不散,就成僵尸,因此说到底僵尸就是七魄未散的活动的尸体,应该算是鬼灵的一种罢了。 当然,广义上的僵尸也包括行尸在内,而它们共同归属的鬼灵,也不是狭义上的“鬼”的概念。其实在明朝之前,世人并不认为鬼会害人或者吸人精魄,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人们对鬼还极度尊崇和膜拜,正如中国古代对待正邪是看他的行为,并不是以为是鬼就坏、是神就好一样,由此看来,至少从善恶的本性上来判断,鬼和僵尸还是有一定区别的。 自从进入东陵以来,正衡也算是见识过了僵尸的厉害,不过对于所谓的“鬼”,以前只是有过无数听闻,真要让他说出子丑寅卯来,也无非是照本宣科地转述那些传闻罢了,没有什么实际的意义…… 孙殿英忽然问出这个问题,必然不会是空穴来风,正衡想了又想,可还是不得要领,就只好将自己的看法随便摘了几句,算是回答他了。没想到他刚说了几句,孙殿英立刻就大摇其头,一连说了几句“不对”,转而四下里张望了一圈,对着正衡神秘地说了句:“他们说过,不让我再进裕陵……” “谁?” “鬼――裕陵里面的鬼……” 听他说到这里,正衡就已经失去了继续交谈的兴趣――孙殿英明显是在景陵里受了刺激,到现在还处在还魂不守舍的状态中,疑神疑鬼、语无伦次。要知道裕陵纵使凶险,先前那只行尸早已经被正衡干掉,别的不敢说,比起景陵来总归还算安全吧,不然正衡也不会背着他,费力的从景陵逃回到裕陵了。 孙殿英见正衡一副不以为然的神情,忍不住气急败坏起来,忽的抽出自己的皮带,劈头盖脸地就往正衡的脑袋上招呼。正衡一早就有所准备,只往旁边一个侧身就躲过了孙殿英的招式,转而又自靴子里抽出短剑,三两下就把皮带砍得细碎。 身为手下竟敢做出违抗自己的事情,这令孙殿英一时愣在了原地,可眼见着正衡的身手不凡,此时自己身边有没有旁人帮助,只要怯怯地咒骂了几句,感觉算是找回点面子了。 正衡却指着于家兄弟对孙殿英道:“大帅稍安勿躁,现在咱们可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看到没,于家都被困在裕陵无法离开了,你觉得你有比他们更大的本事吗?” 孙殿英闻言朝向于家兄弟那边望了一眼,这才认出他们原来都是于三刀的儿子,想想先前在群雄聚会的时候,自己曾经和于三刀有过口角,而今真要被困在此地,难保他们不会向自己讨要说法,凌人的气势立刻就消减的七分,转而皮笑肉不笑地对着正衡道: “正老弟言重啦,我有个屁的本事,还不是靠你们这帮兄弟帮衬才有了今天?刚才是一时犯了迷糊,还望老弟不要见怪啊……” 正衡一笑,心想孙殿英这张老脸还真是变化得够快,意识到自己孤立无援,立刻就跟他称兄道弟起来,十足的小人嘴脸。不过这样也好,既然有了让他感到惧怕的东西,再套起话来也就不难了: “大帅哪里的话,小人只不过是跑腿的,跟着大帅混口饭吃罢了,以后还要您的提携――”说到这里,正衡故意压低了声音,“只是我觉得于家兄弟来者不善,只凭咱们两个,恐怕要着了他们的算计,敢问大帅,韩四爷和那帮工兵到哪去了,依着现在的情形,多个人可就多个帮手啊……” 被正衡这么一番连哄带吓,孙殿英也有几分怕了,一边瞄着于家兄弟,一边却又无奈地说:“别提那帮王八蛋了,遇到危险一个个都脚底抹油,跑得比谁都快,老子若不是出身行伍,有副好身体,恐怕一早就被他们当了垫背,死在僵尸手上了……” 正衡再细问了一番,这才知道在景陵里到底发生过什么。原来自他通过琉璃瓦离开后,孙殿英带着一干手下又在墓道中等了个把时辰,却总是不见墓室里传来任何动静,也就逐渐失去了耐心,便又动起了使用炸药的念头。不过大家都记得正衡曾经说过的话,并不敢轻易冒险,孙殿英却道没事,让手下的人排好炸药,然后将引线一路放到墓道外面去再点燃,这样顺利炸开自然好,万一墓室塌了,他们也不至于有了葬身其间的危险…… 孙殿英的办法看似可行,再加上手下这些人也都指望着进到墓室中大发横财,便都立刻着手准备起来。工兵都是摆弄炸药引线的行家里手,三两下的功夫就已经准备完毕,然后由一人拖着引线,跟随者大家一起沿着墓道朝向地宫入口的方向退去。 按着孙殿英的计划,自然是退到地宫外面再引爆炸药最为牢靠,可一行人走了半天,却怎么也找不到出口,开始还当是错觉,以为实际上并未走出多远,可等到三四百米的引线都排完用光时,这才感到事情不妙。 孙殿英的这帮手下都是兵油子出身,哪里懂得“鬼打墙”的道理,只想着墓道绝对没有这么长,怕是真的遇到鬼了。孙殿英开始还能凭着他军长的威严震慑一下,可老是寻不到出口,连他自己都在心底打起鼓来,正犹豫的时候,忽然见到墓道的尽头似有微弱的亮光。众人大受鼓舞,暂且扔下引线,朝向亮光走去,可到了近前才发现,根本就不是地宫入口,而是不知哪里又冒出的一扇半掩着的石门,亮光就是从当中的缝隙里透露出来的。 孙殿英心知其中必然大有蹊跷,可表面上却装出一幅镇定自若的神情,指使一个工兵进去里面看看。那工兵自然不傻,可又不敢违抗军令,只好先将上半个身体探进门去…… 孙殿英等人就站在那工兵身后,眼见着他刚探身进去,忽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般的惨叫,随即整个身体被忽的一下抬起,直直地撞在门梁上,继而又垂直落下,却再没发出半点声音了。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刚想上去查看,却见那工兵的身体好像被什么东西拖着,“嗖”的一下钻进到了石门后。同时,自里面传来了古怪的低吼,以及满是腥臭的气味。孙殿英一愣神的功夫,身后的手下早就一哄而散,不见踪影了…… ------------ 第26章 金不二 [正文]第26章 金不二 ------------ 孙殿英在讲述这段经历的时候一副不以为然的神情,却听得正衡浑身直冒冷汗。 正衡先前在裕陵的墓道中迷失了方向,开始还以为碰到了传闻中的“鬼打墙”,原本希望借用倒退着走的招数回到墓室,却不想带着孙殿英一起,退回到了另外一个墓室的石门前,透过石门,竟然看到里面有四只行尸,行状可谓是恐怖至极。然而,按照孙殿英的说法,这处墓室根本就不是景陵。 因为他们分明是从与景陵是出来,一路沿着墓道铺设炸药引线才至此的。如果说他们也是在“鬼打墙”的作用下,又绕回到了远点,可这无法解释墓门为何会被打开这点疑问,更何况他们先前在三道门上安装了炸药,并且还有引线相连,即便是回到原处,应该也有所察觉才对。 除非,那个半敞着墓门的墓室根本就不是景陵…… 正衡最先得出的并不是这个结论,他想到的是,或许在墓道的两段原本就各有一座陵寝,先前他们找到的不过是后面那座真的墓室的“疑冢”罢了。经由入口下到墓道中,一路打开九券四门后找到的墓室,谁也不会想到并不是真的康熙陵的主墓,真正的目标被隐藏在入口石阶的后面,不知石阶缘何消失后,也就显露出通向那里的墓道了…… 然而正衡很快就推翻了这一猜测,因为他自己就是从裕陵,鬼使神差地跑到景陵的墓道中的,如果说单独一个景陵处于防盗的考虑,不下如此设置的话还在情理当中,可完全没有道理把裕陵也连带着牵连进去。再者说了,所谓的“疑冢”无非是掩人耳目的手段而已,如果连其中墓门都如此难以突破,而真正的主墓却又轻易暴露出来,那就实在看不出“疑冢”存在到底有何意义了…… 这样说来,就只剩下唯一一种可能,即新被发现的墓室,既不属于景陵,更不属于裕陵,而是位于清东陵中的另外一座陵寝。 正衡想到这里也为自己得出的结论吃了一惊,不过细细想想,既然他有过从景陵和裕陵之间来回穿越的经历,那还存在另外一处甚至多处陵墓跟它们彼此相连,也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别的不说,每座地宫中都有的琉璃瓦的设置,已经被正南先证实具备某种神奇能力,截至目前为止,裕陵、景陵和定陵都在它的连通范围之内,只不过,琉璃瓦这种虚幻玄秘的东西能够做到的事,竟然在寻常墓道中也同样发生,多少都领正衡感觉有些难以理解和想象。 正衡忽然想到,琉璃瓦和墓道展现出来的这种功能,并非是彼此独立的现象。或许它们本身就是归属于一个庞大体系的一部分,在某种原理的驱动下,这才达到现在这种效果。就好像一座四面都有门窗的房子一样,先前正衡只看到透过其中的一扇门或者一扇窗,能够起到连通房间内外两种环境的作用,可实际上,房子上所有的门和窗,原本就是一个统一的整体,一叶障目的结果,就只能是深陷其中而不自觉了…… 正衡先前的确想过,清东陵中每个陵寝之间是否有着内在的联系,现在看来这非但成为了现实,而且肯定还会牵扯着更大的疑团。如今,景陵、裕陵和定陵中通向出口的石阶不见了踪影,所有身在其中的人就都被困在了地宫,若想出去,看来唯有尽快参透这其中的玄机才行了。 想到这里,正衡倍感压力,转而又问孙殿英,怎么后来竟会躺在墓道里不省人事。 孙殿英知道这时才明白过来,原来自己是被正衡从墓道带到这里的,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感谢还是怨恨于他。不过鉴于正衡是此时他唯一能够信任和仰仗的人,他也只好暂时隐忍着,有问就答。 不过说起这事,孙殿英仍旧气愤不已,悻悻地道:“老子是谁,哪肯吃这大亏,跟在那帮胆小鬼的后面,撒开腿玩命地往回跑。可你是不知道那帮王八蛋,一个比一个跑得快,老子掏枪毙了落在最后的两个,其余的就一哄而散,不见踪影了――正老弟你知道,哥哥我也是快六十的人了,哪还能像二八年时体力那般充沛?只好停下来,一手扶着墓道的墙壁,弯着腰大喘粗气。谁晓得哪个天杀的,就在老子毫无防备的时候,在后面照着我的脑袋狠狠地敲了一下,我只感到后脑勺上一热,转过身来的时候,依稀看到两个人影,再醒来的时候,就在这间墓室里了――正老弟,你说,这里真的是裕陵?” 正衡若有似无的“嗯”了一声,心中却想,这事肯定是孙殿英的手下干的。墓道看似笔直,实则交错,应该是有两个工兵跑错了路,绕到了孙殿英身后,眼见着这个魔头枪杀了自己的两个同伴,很有可能就此起了报复之心,趁着孙殿英喘气的功夫,从背后摸上来给他这么一下子。只是可惜啊,下手也太轻了一点,非但没有一招致命,眼见着这老小子现在又生龙活虎了,真可谓是老天都不长眼…… 正衡转念又一想,这事该不会有有韩四参与其中吧?韩四的为人虽然刻薄,可对自己还算照顾,更重要的是,他深得孙殿英的信赖,是正衡留在关键时刻使用的一张底牌,如果这次袭击事件有他参与,孙殿英一旦发现,肯定就没有他的好果子吃了。 想到这里,正衡试探着问孙殿英,是否看到了袭击他的人的模样? 孙殿英气鼓鼓地答道:“没,只看到他们好像是一老一少两个人,对我动手的是那个年轻人,长相倒有几分熟悉,忘记在哪见过了……” 听孙殿英着说,正衡放下心来,看来应该跟韩四没有瓜葛。不过这帮当兵的跑哪去了,怎么先前在墓道里没有发现他们的半点踪迹?还有,石原龙泰和他手下的那帮人,也不知道是在地宫入口关闭前逃出去了,还是像其他人一样,都被困在了当中。如果是后者的话,那外面的墓道里,可以预见是游荡着不少人了…… 正衡刚想到这里,立刻就见被炸开的墓门处钻进一个人来,可并非是孙殿英或者石原龙泰的手下,而是一个身材魁梧,膀大腰圆的中年汉子,单手抓着另一个人的衣领,像是拎着小鸡一样,把那人硬生生地拖进墓来。 正衡一看来人还都不陌生,为首的壮汉是金不二,那个在琉璃厂颇有威名的人物,之前正衡曾在北京与他有过一面之缘,后来也听夏侯水介绍过他的来历。而被他生拉硬拖进来的,正是石原龙泰那个日本鬼子…… 一见到石原龙泰,正衡心里乐开了花,想到这小子到底还是没能逃走,看来于文真有先见之明。可正他的高兴并未持续太长的时间,只见金不二环顾墓室后,随后一下将石原龙泰从地上提了起来,质问他道:“在谁手上?” 石原龙泰满脸青肿,看得出是被金不二狠狠修理过了,一听问话,立刻用手指了指正衡。金不二扭过头来看了眼,随手将石原龙泰丢在地上,一步步地走近上来。 正衡心想,石原龙泰先前表现出的骨气此时却荡然无存,真是个吃硬不吃软孙子。问题是他一个人找打也就算了,看样子还想把自己也一并拖下水,眼见着金不二气势汹汹地逼上前来,显然是受了石原的诓骗,要与自己为敌了。 正衡倒不怕金不二,不过当下局势混乱,如果再旁生枝节的话,难免会惹更多的麻烦出来。看金不二的意思,是在找寻某样东西,可现在自己身上除了《清明上河图》和九龙宝剑外别无它物,难道金不二想要的正是这两件宝物?这倒符合他古董商人的身份,只不过自己可不是石原那个怂包,不是任谁都能欺负的。 正衡在心中权衡着该如何对付金不二时,却见他走上前来直接伸手到了自己的面前道:“拿来――”。 正衡强压着怒气,冷冷地问道:“拿什么?” “河图!” “哦,你说那张图啊,的确是在我手上――”正衡也不遮掩,直接从怀中将《清明上河图》抽了出来,“不过先问一下,我凭什么要给你?” 金不二见正衡的话软中带硬,加上毫无畏惧的神情,私底下也对他有几分刮目相看,不过眼见着周围还有旁人,满心想着不能在后生晚辈面前折损了颜面,便一摊手,大大咧咧的道:“我买,你开价吧,不管多少钱咱决不还价……” 正衡一笑:“金老板财大气粗,要说有什么东西买不起的,恐怕谁也不会相信。这图虽然是无价之宝,可我宁愿意无偿奉送,只不过有个前提,就是一定要把它拼合完整才行,现在卷轴在那鬼子手上,您要是能把那卷轴一起买来,《清明上河图》我就直接送给您了……” 正衡这样说时,禁不住洋洋自得起来,虽然要把这么件宝物给了别人,心中难免有几分不舍,可总算没让它落在日本人的手上,能游这样的结果也完全可以接受。 可金不二却眉头一皱道:“什么《清明上河图》,咱家要的是《河洛映照图》……” ------------ 第27章 十招之约 [正文]第27章 十招之约 ------------ 《河洛映照图》?正衡刚听到金不二说出这几个字的时候还一愣,转而才想到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不禁纳起闷来。 在北平时,那个张姓天师扮作算命先生,与正衡在胡同中有过一次“偶遇”,两个人言谈甚欢,临别时,张天师将一张《河洛映照图》当做礼物送给了他。因为这张《河图》本就不是什么珍惜之物,更无任何价值可言,正衡也就没太当回事,一回到寓所后,就把它放在自己的包裹里,塞在床铺下面了。 《清明上河图》和《河洛映照图》都可简称为“河图”,难怪正衡一开始还当金不二要的是前者了。不过,这事怪就怪在金不二竟然舍弃价值连城的前者不要,反而对一张没什么价值的河洛之图大感兴趣,很有那么点舍本逐末的意思。这事如果发生在一般的外行身上还好理解,可金不二可算是鉴赏古董的顶级高手,由他提出这样怪异的要求,已经足够让正衡大伤脑筋了。 疑问还不只限于此,正衡自从拿到那张《河洛映照图》后,从未在旁人面前展示,金不二又是通过什么途径,得知这东西在自己手上的?依照刚才的情形看来,金不二是从石原龙泰那里得到的消息,可是如果图真被自己带在身上,先前被石原龙泰不经意间发现的话,倒也可以解释得通,问题是那图分明被存放在北平,石原又是依据什么判断出他有这么一件东西的呢? 看眼前的情形,即便正衡说自己并未带着《河图》在身上,恐怕金不二也不会相信。说到底这件事的始作俑者石原龙泰肯定是一早就打定主意,趁着局面混乱他才能觅到逃跑的机会。不过他这招也算高明,正衡思来想去,都觉得金不二并不是个能够轻易糊弄过去的人,为了不让局面真的失去控制,唯有先发制人,令金不二拜服才行。 想到这里,正衡对金不二道:“原来你说的是那张图,的确是在我这里,不过因为是朋友馈赠,不好转送他人,还望金爷见谅……” “多少钱你愿意卖?” “多少钱我都不卖!” “或者交换呢?只要你点的出名的宝贝,我都能找出来跟你交换……” “金爷,我就这么说吧,那张图不管怎样,我都要自己保留,绝对不会转给别人,您还是趁早别惦记了!” 金不二重重地吸了口气,本就壮硕的身体好像又大了半圈,看得出是被正衡气得够呛,转而将视线移到边上,将旁人依次扫了一遍。 正衡心知金不二既然巧取不成,看来是动了豪夺的念头,事态的发展果然不出自己的意料。据夏侯水所说,金不二虽然也在倒斗行当里混过几年,不过最早出身响马,顺他意的时候自然是义字当先,一旦受挫,立刻就会表现出匪气来。再加上那张《河洛映照图》并不是倒斗所获,也就无所谓“先到先得”的江湖规矩了。 正因如此,金不二真要出手抢夺,也不用背负破坏行规的恶名,只是在道义上容易授人以大欺小的话柄而已。他之所以在这时候看了看旁人,无非是在心中权衡时所表现出的下意识的举动罢了。 正所谓相由心生,正衡看得清楚,心知金不二马上就要动粗了,先于他一笑道:“金爷是江湖中人,按着江湖上的规矩,凡是无法解决的争端,都可以在拳脚上一论高低,若您真的想要那张图的话,我们大可以照着这个规矩来解决。如果晚辈不出意料的输了,自此也有了答复朋友的说辞,即因为技不如人,完全出自情愿地交出此图,可否?” 正衡提出的这个方案,正中金不二的下怀,他一早就打算明火执仗地抢夺,现在经由正衡提出比试拳脚,刚好令自己不用再计较旁人的看法,实在是不能再好的结局了,于是他立刻应承下来,并自信满满地说,为了表示诚意,如果他在十招内不能令正衡臣服的话,就算他金不二输了。 正衡心想看来金不二是志在必得了,不过这样也好,原本在不知对方的底细的前提下,他本就没有太大的信心,之所以提出过招,无非是形势所迫不得不做出的选择罢了。如今金不二既然信心如此膨胀,大言不惭地约定出了十招之限来,自己的胜算也就大了许多,退一万步讲,即便力不能敌,百般周旋下,坚持过十招应该也不困难吧! 想到这里,正衡冲着金不二一抱拳,接着伸出右手,化拳为掌,示意对方可以先出手了。 金不二满心想着河图,也不多做客气,暗中沉着一口气,骤然而发,瞬间就朝正衡袭来。 正衡虽然一早就做好了准备,可一见金不二的招式,立时就吃了一惊。他先前跟随义父夏侯古研习过几年武学,因为无门无派,所以不精却杂,对江湖上各个门派的招牌招式都有几分了解。眼见着金不二青筋暴起、疾走如风,就可以猜出他练就的肯定是外家功夫。 常言道“内练一口气,外练筋骨皮”,外家拳兴起于南北朝时的少林,几经演变,现在已经没了门第的限制。而与之对应的内家拳则不然,单指太极、形意、八卦三派。黄宗羲的《王征南墓志铭》有言:“少林以拳勇名天下,然主于搏人,人亦得乘之。有所谓内家者,以静制动,犯者应手即仆,故别于少林为外家”。 金不二既是高手,正衡想着自己就算倾尽全力,在外家拳上想要占到便宜也不可能,唯有应时而动,暂时先用内家功夫加以招架了。说时迟那时快,正衡略一犹豫的时候,金不二的拳头早已朝着他的胸口袭来,正衡不敢怠慢,双手食指交错着插在一起,掌心向下罩住金不二的拳头,同时双腿分开,纵身一跃,腾在了半空中…… 按理说正衡的反应已经够快,可他用双掌竟还没能阻止金不二的一只拳头,此时身体刚跳起一半,小腹却正被拳头打中,多亏正南早有预见,一腾一跳的同时使出一招吸纳功夫,勉强拳头的威力降到最小的程度,不过他如此接下这一招,连连向后倒退了几步后才停了下来,腹内感到**的疼痛自不必说,心下更是骤然凉了半截。 初次交锋就吃了一亏,正衡可算知道了金不二拳头的利害,他在心中盘算着,如果每次都能这样躲闪,撑到十招之上应该可以勉强达成。问题是金不二显然不傻,不会总用相同的招式,更加不会容自己一躲再躲。金不二刚才与其说是倾力一击,倒更像是在试探正衡的功底,只这么一招,高低立判。 对正衡来说,硬拼肯定是毫无胜算,可即便躲闪,因为金不二满心想要他的《河图》,恐怕不会轻易放他过关。打也不是,逃也不行,看似全然没了退路。好在正衡的性格坚韧,越是危急的关头,就越能激发出斗志来,眼见着金不二气势张狂,他反倒忽然想出了个可能有效的应对办法来。 灵光一闪间,金不二已经又发第二招,这次是脚步呈弓,左右双拳同时而至,只等着正衡再像刚才一样应对,他还可以在最短时间内向前移转几步,一下就把正衡逼进死角束手就擒。正衡看的分明,暗道一声“来得好”,不退反进,只一步就贴到了金不二的身前,同时脚下一个滑步,带动起上身向边上一侧,先是闪过的双拳,继而又借势转了一圈,一下就移动到了金不二的身后。 金不二这次出招可谓出尽全力,满心想着克敌制胜,却没想到扑了个空,还被正衡溜到了自己的身后。他开始心中也是一惊,可毕竟久在江湖行走,什么阵势没有见过?索性左臂回收,用后肘卡在正衡的腰眼上,不让他从这边逃走,同时右手从另外一侧向后抡去,直朝正衡的脸颊袭来。 金不二原地不动,只凭两只手臂一攻一守,足可见他的身体不止是钢筋铁骨,更加柔软如沙。 面对这种局面,正南最为明智的选择,自然是朝向远离金不二的方向逃离,可他偏偏不这么做,只用手拉住金不二的上衣,一边尽力下蹲,一边将头向后仰躺着放平,先是放金不二的右臂划过,紧接着立刻直起身子,别在金不二的臂膀前。 金不二的右臂已经向后弯折到了极限,虽然正衡就在他的拳眼上,可因为没有挥拳的余地,他只好将右臂回转到原位,借势把正衡从身后推到了身前。同时左臂带动着拳头,从另外一边奇袭而至…… 金不二一连出了几招,可除了第一拳外竟然全部轮空,难免有些急了,这下终于将正衡瘦弱的身体揽在怀中,满以为再也不会让他逃脱,所以发了死力地挥出这拳。正衡依靠身体灵活,故意将身体贴近金不二,让他的外家拳法无法发挥出最大的力量,可几次三番下来,只有招架之功,却无还手之力,此时蜷在金不二的胸前再无路可退,索性把心一横,狠命地朝着金不二的肚子撞去…… ------------ 第28章 反败为胜 [正文]第28章 反败为胜 ------------ 金不二虽然身材高大壮硕,可肢体的柔韧性极好,正衡贴着他的身体左躲右闪,终于还是被他抓个正着,眼见对方已经挥出势如千钧的一拳,毫无退路的情况下,正衡只好把心一横,闷着头直朝金不二的肚子上撞去。 金不二的腹部满是肥肉,弹性十足,看样子应该是发迹后疏于锻炼的结果,被正衡往前这么一顶,立刻凹陷了回去。正衡就势借用争取来的这点空间,刚好让金不二的拳头从自己的后背擦过,而后被回弹时,再在金不二的身上用力推了一把,就此从他手臂的束缚中挣脱了出来。 金不二满以为这次能够克敌制胜,却没想到还是被正衡逃脱,禁不住怒火中烧起来。同时心下暗想眼前这个小子不与他直接比试拳脚,却用内家的闪转腾挪的功夫,虽然紧靠这样的伎俩必定支撑不了太长的时间,可双方你来我往间已经过了四五招之多,眼看着十招之约逐渐临近,如果再不能将对方制服,自己可就要被判定为输了。 想到这里,金不二不禁暗暗叫苦,只怪自己先前过于托大,没把这无名小子放在眼里,现在陷入骑虎难下的境地,怒气逐渐上涌到了头顶,恨恨一咬牙,“唰”的一声,自腰间拔出一只长剑来。 正衡一看这长剑细如拇指、柔软如丝,先前被金不二盘在的腰带里,并不曾显山露水,可自被抽出后振鸣不绝于耳,剑锋更是闪着寒光,能够被阅宝无数的金不二带在身边,绝不只是一把好剑那么简单,更有可能是某件上古神器,吹毛断发自不必说,说不定也跟九龙宝剑一样,仅凭剑气就可伤人…… 想到这里,正衡暗道一声不妙,因为先前与金不二约定的是比试拳脚,所以他一早把九龙宝剑放在了石棺上,此时金不二显然是求胜心切,不打招呼就亮出武器,看这架势,也没有容他去取宝剑的意思,赤手空拳的比试自己尚且处于绝对的下风,如今金不二有剑在手,看来是败局已定了。 金不二仗着宝剑在手,即便赢了也胜之不武,这被旁人看在眼里,自然是都心中有数。正衡原本能支撑到现在已属不易,就算真的输了也无可厚非,可他确实没将《河洛映照图》带在身上,如果跟事后再跟金不二解释,对方必定不会相信,自己还难免落下一个有失信用的恶名,为今之计唯有硬着头皮支撑,希望能够万般侥幸下取得一胜了。 金不二虽然抽剑在手,可也没有立刻出招,原本他就在道义上落了下风,现在只想着能不战而让正衡屈服,也算是给双方都留了台阶。可见正衡并不领情,反而还瞄着旁侧的石棺,看来是想找寻武器负隅顽抗,金不二心中又急又气,索性手腕一抖,裹挟着“丝丝”声响的宝剑,就朝正衡的眉心刺来…… 正衡不敢怠慢,身形一矮,向着石棺的方向滚了一圈,可还未等起身,就感到手臂上一阵刺痛,原来是被刮开了一指多长的口子,伤口虽然不深,可**的疼,可此时他哪里顾得上处理伤口,一边朝着九龙宝剑奔去,一边抽出靴筒里的短刀。还未等跑上两步,赶至身侧的金不二忽然自上而下劈下一剑,正好在衡反应够快,骤然停住了脚步,剑气几乎贴着他的鼻子划过,“噗”的一声,在他面前的地砖上留下一道不浅的痕迹。 正衡忍不住吞了下口水,心想金不二还真是疯了,这一剑若不是自己躲闪的快,恐怕已经被他砍成两段,为了一幅破图而已,他又何必如此狠毒?如果在这样下去,丢了面子事小,丢了性命可就大大的不值了。 正衡刚刚动了告饶的念头,却不想金不二早就杀红了眼,不由分说又是两剑先后交叉着扫了过来。正衡一直处于疲于奔命的状态,体力早就严重透支,可忌惮于金不二剑气的威力,只好倾尽余力地纵身跃起,勉强躲过先手一击,可在半空中没了赖以借力的东西,眼见着第二剑随即袭来,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坐以待死了…… 随着“轰”的一声巨响,正衡安然无恙地落回到地上,眼前一块偌大的石头被硬生生的劈成两半,分别掉在地上时激起一阵尘土。刚才千钧一发,正衡却也看到是于文帮了他的大忙,从墓门口处熊抱起一块碎石板,掷到了他的身前,刚好帮他抵挡住了第二剑的剑气。 趁着墓室里都是尘土的功夫,正衡猫着腰终于溜到了石棺旁,将短刀丢掉丢掉,一把抓起九龙宝剑,抽了出来。原本阴暗的墓室里此时有了两支宝剑出鞘在外,顿时被刀光剑影所笼罩。正衡仗剑在手,可谓是一扫颓势,念起刚才金不二的的咄咄逼人,不禁也是怒火中烧,心下暗想着去他娘的什么“十招之约”,这下倒要看看,究竟是谁更厉害…… 正衡先前用过九龙宝剑,心知它剑气逼人,稍有不慎就会伤及无辜,好在先前有过用它对付行尸的经历,驾驭起来应该不成问题。可他知道金不二手中的细剑也不简单,如果双方都纵剑乱舞的话,最有可能的结局自然是两败俱伤,问题是现在金不二几近疯狂,正衡却无法做到像他那般无所顾忌,一个猛冲猛打,一个前瞻后顾,如此这般正衡看来还将是吃亏的一方。 不过也未必尽然――金不二既然不管不顾,自然满心想着依靠细剑制胜,正衡比起他来更加冷静,依仗着九龙宝剑既然可以令他在攻势上不至于落了下风,那么只需再对周围的环境加以利用,胜算肯定就又高了几成。 想到这里,正衡用眼角的余光扫向墓门口的石堆,联想起刚才于文的举动,心中快速的生出一个计划来。趁着金不二还未出招之际,他一侧身子,向那堆石块快速移动过去。 金不二眼见着正衡的宝剑寒光凛凛,虽然一时还不清楚它的来历,可心知他绝不比自己的细剑差上多少,所以一直未敢轻举妄动,此时见正衡率先移动脚步,还当对方是怯战逃跑,自然不肯轻易罢休,紧跟在后面追了几步,随即连续挥动细剑甩出三四道剑气,直奔正衡的后背而去…… 正衡将整个身体都暴露在金不二的剑气下,旁边的于文和孙殿英等人几乎同时爆发出惊呼,都以为他不仅败局已定,还要附带着横尸当场了。可正衡此时刚好赶到石堆前,不由分说将剑尖往石块的缝隙里一插,转而翻身跃到石堆上,借着冲力一下将偌大个石块挑起,飞到半空中,刚好隔在他和金不二的当中。 金不二发出的剑气“噼噼啪啪”的打在石块上,瞬间就将它击得粉碎,碎成的石粉就像瀑布一样,雾气昭昭的散成一片。 金不二完全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一时间还没法看清,石粉后面的正衡究竟是死是活,瞪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冷不地发现正当中忽然涌出个黑乎乎的东西来,心下吃了一惊,手上却不含糊,手腕一抖,对着那囫囵东西就甩出一剑。只听到“嘭”的一声闷响,金不二这才发现那黑影原来只是另外一块石头,被他一剑砍成两半,可石分两边,自其间骤然探出一支剑来,直朝自己袭来…… 碎石的粉尘散尽,众人才把情况看得分明:金不二被正衡的九龙宝剑抵在脖颈上,瞪着眼,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两个人自交手来早就过了十招,金不二不但没能在十招之内取胜,反被正衡制服,可谓颜面尽失,一时间由怒转悲,暗叹声“罢了”,闭上眼就往正衡的剑锋上撞去。 正衡早有准备,未等金不二的脖子凑上来时,手一软,故意将九龙宝剑掉在地上,转而又弯腰拾起,对着金不二一抱拳道:“金爷是武林前辈,今天晚辈能败在您的手上,输的可谓是心服口服,不过您前面一直手下留情,以至于无意间超了十招之限,虽然赢了比试,可却输了约定,晚辈胜之不武,可还是要斗胆请您高抬贵手,容我保留那张河图,谨以这张《清明上河图》取而代之,望请前辈千万笑纳……” 正衡的一番话让金不二听得目瞪口呆,随即领会了他的意思,是想让自己在人前不至于丢了面子,一时间感慨万千。依着他的个性,原本不想大动干戈地与小辈计较,可也许是求宝心切的关系,直至一步步落到这种境地,现在想想,只能怪自己气量狭小,而对手在他的苦苦相逼下,最后非但没有过分计较,还试图保全他的名节,真可谓是以德报怨的举动,两相对比,他所获得的就只剩下无尽的惭愧了。 金不二感慨了一番,随手把细剑丢在地上,单膝跪地冲着正衡抱拳道:“侠之大者,仁义礼智信是也,今次无论从哪方面讲,老夫都输得无可辩驳,自此不敢再觊觎宝图,并且从今以后心甘情愿为少侠驱使,无论上刀山、下油锅,如果眨一下眼睛就枉为人……” 正衡赶忙将金不二扶起,心想他还真是个性情中人,随即从腰间抽出《清明上河图》给上前道:“晚辈岂敢,如果您不嫌弃,就当我是您的兄弟好了――这张宝图还请大哥收好,算是老弟的见面礼了……” 没想到金不二推却不受,并说:“哥哥我经营古董买卖多年,不缺这一两张稀世奇画,先前之所以为难兄弟,只是想要那张《河洛映照图》而已,现在咱们是兄弟了,哥哥也不怕告诉你,你的那张河图,可比这《清明上河图》珍贵上不止十倍百倍,千万要小心保管才行啊……” ------------ 第29章 张三链子 [正文]第29章 张三链子 ------------ 正衡通过一番恶战,最后竟与金不二化敌为友称兄道弟,也算是可以争取到的最好的结局了。不过谈及那幅《河洛映照图》,金不二似乎还念念不忘,一口咬定它是件极其珍贵的东西,其价值甚至超过了《清明上河图》,这在正衡看来实在是无法理解的事情。 金不二还想解释,可显然是顾及到周围都是旁人,忙把正衡拉到角落,压低着声音把前因后果娓娓道来。正衡听他讲得惊奇,再联想起先前自己的经历,越来越觉得这其中还真有可能另有玄机了。 金不二说,这世间原本有一本来自上古的宝书,据传谁要是能得到它就可以窥探天底下一切不为人知的秘密,不过史料中关于这本书的记载极少,更多人都相信即便它真的有过存在,也很有可能一早就已失传。可晚清的时候,一个张姓的盗墓贼在一座东周古墓中发现了一卷手稿,从中节录出来一本**万字的抄本来,其内容是以四季六气为旺衰指引,以六甲值符为吉凶判辨,以三元九运为时空转换,洞悉天地万物之规律,体察世间百态之荣兴,正与传闻中相吻合,失传的宝书也就此重现于世…… 那个张姓的盗墓贼得此宝贝后,自此退出江湖,不过顾及到君子无罪怀璧其罪的关系,他心生一计,根据生平盗墓所学来的本事,加之从宝书上截取的部分内容,撰写了一部名为《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的书传给徒弟,希望借此转移人们关注的视线。所以,后世的人多以为《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就是宝书本身,其实是大大的谬误了。 金不二在行内混迹多年,对于宝书的传奇也是多有耳闻,原本并不以为意,可前几天在北平的会议上,意外认出位列众人之首的那个算命先生打扮的人,正是张姓盗墓贼的儿子张克易。早些年金不二与张克易有过私交,可以算的上是老熟人了,可限于当时的情境,并没有立刻与其相认。事后金不二让手下在京城内多方打听,终于被他找到了那人。 两个人在酒馆小酌叙旧,饭过五味酒过三巡,张克易偶然谈起了宝书,并说他昨天刚把那宝物赠与了旁人。 金不二开始还不相信,几番追问下这才知道,原来当年张三链子将宝书的内容绘在一张平凡无奇的《河洛映照图》上,临死前才传与到张克易的手上。张克易虽然出自盗墓世家,可他父亲却把摸金倒斗的本事都传给了他的三个徒弟,张克易本人只习得了上乘的风水之术,再加上他原本就倾心修道,对于金银古董等俗物并无心意,因此在摸金的行内并不显威名。他告诉金不二说,虽然知道《河洛映照图》非同小可,可凭着他的本事,几十年来也未能参透其中的玄机。修道之人讲求的是天理有道,万事不能强求,一想到《河图》既然在自己手上别无它用,逐渐动了转送给旁人的念头…… 话虽如此,可毕竟是关系重大的宝物,总不能轻易送给不相干的人,张克易精通易数,曾经卜得一卦,算定了有缘之人,于是进入京城,凭着父辈残留的威望参加了为盗掘皇陵而举行的那个会议。其实他根本就没有盗陵的想法,此行只不过是遵循着卦象的指引,找寻《河图》的合适主人罢了。 张克易心知金不二对于宝书倾心不已,告诫他说:天网恢恢运行有道,既然卦象指示到了那个年轻人,就说明该他是《河图》的新主人,图中的玄秘也就此有了破解的希望。正所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换做旁人就算拿了这图,十有**也是不得要领,岂不是无异于暴殄天物? 金不二满心想着宝图,对于这番劝导全当了耳边风,可张克易对把宝图究竟送给了谁守口如瓶,他只能推测到是曾经参与聚会的某人。原本他此行只为收些皇陵中的宝物,并没打算也下到地宫中,自打偶遇张克易后,也便暗中下定决心,不管他把宝图给了谁人都势要夺回据为己有,为了这个,唯有也跟着众人下到墓中一探究竟了…… 刚才金不二在墓道中碰到石原龙泰,他原本就不待见日本鬼子,更见石原鬼头鬼脑,于是出手三两下就将他制服,逼问他可知道有幅《河图》在谁的手上。石原开始还一副铮铮铁骨,可不知怎么一听说他在找《河图》,立刻就点头称是,只是提出如果他说出图在哪里,金不二要答应带他离开地宫的要求。 金不二自从进入皇陵的地宫后,总是感觉哪里不对,在墓道中白白兜了几圈,无论是出口还是墓室一时间还都没有寻到,石原龙泰算是他见到的第一个活人,不过既然有了宝图的下落,他自然满口应允了下来,于是跟随者石原来到这里…… 正衡听完金不二的讲述,呵呵一笑道:“原来如此,要说起来这事还真是错进错出了――石原鬼子说的《河图》其实应该是《清明上河图》,您依着他原本错误的指引到此,而我还真有那幅宝图,只是没有带在身上而已,机缘凑巧之下,也算是我们兄弟的缘分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能够得到张天师这样的世外高人的垂青和信赖,该算是小弟的造化,只不过听兄长说起宝图事关重大,我自问可没那么大的本事拥有,不如借花献佛,等回到北平后,将它送与兄长好了……” 没想到金不二听闻此言立刻大摇其头道:“老弟没必要妄自菲薄,先前哥哥也是鬼迷了心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自打败在你的手上后已经想得明白,张克易说的没错,万事皆有天理可循,强求必然不得正道。我看老弟仁义,更加兼备过人的才智,实在是难得一见的人才。再者说了,与其说是张克易选择了你,倒不如说是宝图本身需要你这样的人来接手,借此完成它应有的宿命。哥哥我有缘能够结识老弟,已经算是不虚此行了,以后万不可再跟我提起送图之事,不然可别怪哥哥我跟你着急……” 金不二既是如此说了,正衡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问他《河洛映照图》中到底藏有什么秘密?他前两天曾仔细看过,可没发现任何蛛丝马迹,怎么看都只是一幅普通的卦图而已。 金不二叹了口气道:“要问哥哥知道什么,都是些捕风捉影的听闻罢了,未必可以轻信。凭着老弟的才智,只要用心琢磨就肯定能有所发现。只不过能够拥有这种宝物,是福是祸还未可知,想那张克易何等人物,到头来也没能从中参悟出什么,毕竟不是谁都能像他老子那样拥有天大的本事,你就抱着尽人事听天命的态度,一切随缘就好了……” 经金不二这么一说,正衡忽然想起什么,问道:“张克易的父亲,该不会就是张三链子吧?” 见金不二点头称是,正衡心中暗想,这事竟然跟这么一位传奇人物扯上了关系,看来还真是非同小可。以前听义父说过,张三链子本是名门之后,家败后自幼流落乡野,少年时参与破获了几件奇案,在江南平寇成名,后来又做了军官,同太平军作过战,也剿过捻子,并跟随左大人镇压过新疆叛乱,平生久经沙场,多临战阵,一生奇遇数不胜数。后来改行做了摸金校尉,一人佩戴三枚摸金令,精于寻龙诀,往来穿梭于古墓间如履平地一般,在摸金倒斗的行当里,到了现在都还没有别人能出其右…… 张克易虽然不像他的三个师兄一样得到父亲的真传,可仅凭着风水易数的本事,也已经足够让人刮目相看,他既然掐算出《河洛映照图》的归属是他正衡,肯定有所依据,只是不知道这事跟附身在龙尾石中的三个邪魔是否有什么渊源?想来自己之所有会有此行,完全源自邪魔的授意,当初他们只说让他来拿一件至关重要的东西,可又没有明说到底是什么,现在看来,十有**就是为了这幅宝图了…… 正衡又想了一阵,可还是不得要领,索性就不再理会此事,转而又对金不二说:“还请哥哥收下这张《清明上河图》,别的姑且不说,总不能让这等宝贝落到鬼子手中,那个石原……” 金不二听了正衡的讲述,不禁也嘀咕道:“不瞒老弟说,早些年我还真曾在朋友手中见过《兰亭序》的真迹,只一眼我就看出序文和是经过重新装裱过的,当中的卷轴虽然也可称得上是珍贵,可与史料中的记载却完全不同。当然,古文字画被重新装裱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所以当时我也没太在意,现在听老弟这么一说,看来鬼子的说法并非是空穴来风,个中玄机还真是耐人寻味――不过这事好办,现在那鬼子落在咱们兄弟手中,想知道什么直接问他就是,他若是不老实,可就别想活着从这孝陵中出去了……” “慢着――”正衡打断金不二的话后道,“原来兄长进的顺治皇帝孝陵啊,可其实这里是乾隆皇帝的裕陵――对了,哥哥见识广博,以前是否听说过清东陵中的各个皇陵间,其实是暗中连在一起的说法?” ------------ 第30章 密码锁 [正文]第30章 密码锁 ------------ 正衡将自己自打进入皇陵后的所有经历讲给金不二听,并且告诉他,他一直都在怀疑,清东陵里的五座帝陵之间,可能是通过墓道彼此相连。他先前曾在裕陵和景陵之间穿梭过数次,于家兄弟则是来自于定陵,现如今金不二又把孝陵牵扯进来,眼见着皇陵五座帝陵里就只差惠陵,由此可以推测出,或许当初清东陵在建造时,就是彼此之间暗通的,只是不知道,这样的设置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 金不二停了正衡的介绍后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惊讶,而是随手捡起一块石头,在脚下的地砖上画了起来。正衡绕到金不二的身后,从这个角度望去,发现他画的正是清东陵的布局简图。只见北靠昌瑞山,东起马兰峪西抵西大河的范围内,五座帝陵几乎呈一字排开,正当中的是顺治皇帝的孝陵,东侧依次是景陵和惠陵,西侧则是裕陵和定陵。所有帝陵间,再由神道彼此连接,直至通向正南方向上的大红门…… 简图中将包括慈禧陵在内的妃陵都排除在外,而只选择了五座帝陵,正衡对此并无异议,只是不明白金不二为何要将这些人所共知的东西画出来,若是倒退上几十年,皇陵的布局或许还是不为外界知道的秘密,可自打清室倒台后军阀连年混战,昔日里神秘的皇家陵寝,早就落了个寻常百姓都可以随意进出的结局。正衡虽然在这之前从未来过,可一早就对这里的地形布局了然于心,就算没有简图也一清二楚了。 不过他随即就明白了金不二的意思――眼见着五座帝陵分散在广阔的陵区内,由东至西少说也有二十里的宽度,这样的话,每两座帝陵间最短的距离也有四五里之多,可他先前经由裕陵出去,直到到了另一座帝陵的墓室,虽然七拐八绕,可满打满算也不过走了三五百米而已,两者之间存有不小的差距,难怪金不二会对他的说法产生怀疑了。 尽管如此,正衡还是觉得这是相对来说最为合理的解释,单是自己一个人的经历还可以用幻觉来解释,可孙殿英和于家兄弟显然都有类似的遭遇,更何况他手中的九龙宝剑,任谁都知道是乾隆皇帝的陪葬之物,金不二纵使再不相信,也该意识到他现在身处的不是孝陵,而是裕陵吧? 没想到金不二连连摇头,直说他并未怀疑正南的推测,反而觉得很有道理,之所以画了张简图,就是想对于当下的处境,有个更加形象和直观的理解罢了。见正衡并不明白他的意思,金不二却没立刻解释,反而是问他可曾见过西洋的密码箱吗? 正衡开始还一愣,随即意识到金不二说的的确是“密码箱”三个字后,便道见过,以前跟着义父一家逃避战乱的时候,每个人都有两三个那样的箱子,卡口处由一种西洋的数字锁具控制,唯有将三个数字正确的排列才能将箱子打开…… 金不二说:“对,正是那种东西――我怀疑帝陵的机关设置与那密码锁的原理相类似,只不过更加复杂一点。你看,如果把五座帝陵当成五个点的话,每两个点之间都由墓道的线条相连,那么算下来应该共有一百二十条贯穿五个点的线,我相信能够解开机关的密码,就是一百二十条线中的一条……” 正衡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道:“哥哥的意思我明白了,就是说若想打开墓道的机关,只有按照特定的顺序,依次经过每一座帝陵才行?难怪说是于三刀也有一张‘图’呢,原来他也跟你的想法不谋而合,正在一步步地验证哪条才是正确的路线呢!” 金不二摇摇头后说:“一百二十之数看似不多,可一条条验证下来,说不上要花去多少天的时间,更何况依着我的猜测,这事也并不一定就这么简单,别的不提,单说要如何经由墓道选定特定的路线前进,却又不至于误入歧途呢?” 正衡想想也对,他先后到过三座帝陵的地宫,可到现在还不清楚具体的路径,即便让他出去,恐怕还是会迷失在墓道里,就连能再回到原地都不敢打包票,更别说依次贯穿五座帝陵了。可话分两头,自己不能做到的事情,别人未必也同样没有办法,于三刀既然是行内的高手,或许正有区别于旁人的方法也说不定了。 说到这里,正衡忽然想起于三刀好像并不是通过墓道来验证路线的――他让两个儿子经由琉璃瓦,从定陵转移到这里等候,看来也是想对琉璃瓦的特殊功用加以利用。正衡先前两次通过琉璃瓦,两次经历又不都尽相同,说到底他到现在还不清楚琉璃瓦到底是什么东西,竟然会有如此神奇的力量,金不二既然也是行内的前辈,不知道对此是否有些概念? 金不二先前曾听正衡提数次及琉璃瓦,可一直都没有对此发表任何看法,此时见正衡直接发问,皱了皱眉头道: “琉璃是一种中国古法材料,相传是在春秋时期越国范蠡督造王者之剑时所发现,范蠡以为这种物质是天地阴阳造化所能达成的极致,于是将其随剑一起敬献给越王。越王感念铸剑之功,原物赐还,还将这种神奇的物质命名为“蠡”。之后范蠡遍访能工巧匠,将“蠡”打造成一件精美的首饰,作为定情之物送给了西施。同年战事起,越国大败,西施被迫前往吴国和亲,离别时将“蠡”送还,传说中,西施的眼泪还滴在这“蠡”上,天地日月为之所动,至今还可以看见西施眼泪在其中流动,后人称之为“流蠡”,今天的“琉璃”就是这个名字的谐音,并由此演变而来的。后世琉璃被奉为为中国五大名器之首,同时又是佛家七宝之一,可到了明代已基本失传,只在传说与神怪小说里有记载,《西游记》中的沙僧就是因为打破一只琉璃盏而被贬下天庭,由此可以看出,琉璃可不是一般的玉器那么简单。唐朝元稹的《咏琉璃》中曾有‘有色同寒冰,无物隔纤尘’的描写,表面上是说琉璃灿烂夺目的诱人风采,可字里行间却又显露出别样的意味,只要是明眼人都禁不住会产生联想了……” 在听金不二滔滔不绝地讲述时,正衡心中不禁泛起了嘀咕。他想到的是,金不二对于古董或许有着旁人不及的鉴赏能力,可毕竟出身响马,未必有多深厚的学识,但是对琉璃的诸多典故竟然如数家珍一般,这点着实可疑。唯一可能的解释就是,金不二先前肯定有着某种牵涉到琉璃的特殊经历,促使他专门针对琉璃的资料做过搜集和整理,只要耐着性子听他说下去,或许能有意外的收获! 果然不出正衡所料,金不二讲起了他过往的一段经历,虽然说不上惊险,可的确与琉璃有关。 事情发生在差不多二十年前的国民革命时期,中原大地上四处战火民不聊生,虽然俗语有云“盛世古董,乱世黄金”,只是针对那些指望财产升值的人来讲的,世道乱也有乱的好处,特别是对于金不二这样刚入得盗墓的行当的人来说更是如此。本来嘛,有钱的不愿舍财,没死的更加惜命,就这世道谁还顾得上管挖坟掘墓的勾当? 当时金不二手底下有四五十人、百十条枪,在冀北太行山上落草为寇,可单靠打家劫舍,一来所获菲薄,二来还要被当地的军阀围攻,甚是艰难。于手下几个当地人撺掇金不二,说是他们村边地下有座古墓,老辈人都说是西汉末年某个诸侯王的,以前也有外来的盗墓贼打过它的主意,可没见一个得逞的,估计还大有油水可捞。 金不二当时只是草寇头目,哪里懂得摸金的诸多说法,一听可能会有值钱的宝贝立刻就动心了,当天就带着那几个手下下山,住进了他们说的村子里。 原本他们此行只为先行探路,可跟当地村民一打听,这才知道自己来晚了,早在前年当地的某股驻军已经用炸药炸开了墓室,将里面的宝物洗劫一空,等他们走了,村民们紧接着凑上前去,纷纷捡拾将那些被炸碎的破砖烂瓦,统统拿回家垒猪圈砌院墙。 金不二等人投宿的这户马姓村民,算起来是他某个手下的远房亲戚,待客颇为热情,不过既然知道古墓已被盗空,金不二吃喝都没了滋味,只想等着天一亮就返回山寨。因为心情不好的缘故,他这夜里睡得很不踏实,三更时分,忽然听到窗沿底下似有人语声,禁不住从被窝中钻了出来,侧耳倾听起来。 这一听可不得了,原来主人家的几个儿子正商量着,要如何将屋里睡这几个土匪绑了送交衙门。金不二可不含糊,抄起手枪就放了一响,直把自己的手下都从土炕上惊了起来。几个人囫囵着穿上衣服,在金不二的带领下端着刀枪冲到外面,可找遍了整个村子,竟然没看到半个人的影子。 金不二哪里受过这等闲气,忽的将枪口顶在手下的脑门上,问他道:“你他妈想害老子,竟敢和你家亲戚合谋,把咱家骗到这来?说,同伙都躲哪去了?” 被金不二这么一吓,那人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上,哭着道:“大当家的明鉴,小的哪有那个胆啊,小的跟随您三四年了,当中可从来没有回过村里,哪知道二大爷――呸,这个天杀的马老二他竟然连我都坑,真是冤枉死我了啊……” “放你娘个屁,什么马老二马老三的,要让老子说,这儿他妈分明就是个**,不然那么多活人,怎么可能一转眼就都没影了?” ------------ 第31章 村民的秘密 [正文]第31章 村民的秘密 ------------ 金不二虽然相信他那个手下不敢轻易出卖他,可眼见着一村几十口人全都不见了踪影,总觉得有几分古怪。他先前曾听人说过,有些村子在遭受战火或者瘟疫全部死绝后,遇有不明就里的外人,那些已死的村民就会出现,从他们中挑选一个替死鬼。当然,这只是老一辈流传下来的关于**的故事,金不二此时忽然想起,并非是他真的当这里是**,只是这次人手带的太少,颇有那么点做贼心虚的意思,想为自己找个尽快离开的台阶罢了。 可手下这帮人并没能领会到金不二的心思,纷纷说哪有什么**,估计是村民听到枪声后,都远远地躲开了,正所谓贼不走空,不如趁着这个机会挨家翻箱倒柜,即便能找出三五块大洋,也算是没白跑一趟。 金不二禁不住手下的撺掇,眼看着距离天亮还有一两个时辰,便勉强同意了下来,随即将手下分成两人一组,命令他们向着出村的方向一户户的搜罗。 金不二的这些手下虽然人数不多,可都跟随他多年,算得上是盗匪中的老油条了,得令之后立马行动起来,本着宁可找错不可放过的原则,逐门逐户地翻找起来。可费了不少力气,所获却少得可怜,运气好的还能找到几件没有补丁的衣服,运气差的干脆就是两手空空,直骂这帮村民竟让比他们盗贼还穷。一路向前,终于在邻近村口的地方发现了一幢比别家要大上很多的房子,看得出以前应该是个大户人家。众人破门而入,争抢着翻箱倒柜,虽然没找到太多值钱的东西,可总算比前面的收获多了很多。 金不二走到前厅,注意到正对面的桌上的茶杯还在冒着热气,心中对于村民的去向还是满怀疑问,趁着还有时间,四下留心观察起来。他首先想到的是,前后门上的门闩被从里面锁牢,屋主除非翻墙出去,不然的话理应还在屋内,这个现象与前面几家的情况类似,村子虽然不大,可几十人若要不动声色的转移出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如果排除掉**的可能,就只有一种合理的解释,就是村民们其实并没有离开,只不过藏在屋中一个隐秘的地方,从而躲过了他们的搜索…… 问题是前面几户人家的房子一共就那么巴掌大的地方,金不二的手下为了找寻钱物,更是恨不得挖地三尺,如果有人藏在其中,应该早就被发现才对。金不二心想虽然自己只是求财,原本没打算杀人放火,可遇到这等怪事,如果不能查个水落石出的话,以后还会一直耿耿于怀,眼前这间院落太大,索性做点绝的,就不信藏在其中的人还不出来。 说干就干,正好手下的人已经差不多搜罗完毕,金不二命令他们多找些柴草来堆在前厅中央,燃起一堆篝火,不需真的把房子点燃,只要火堆够旺,火势够强就行。 众人都明白金不二的意思,故意大声应和着奔向牲口棚,拢起铺在地上的草料,一捧捧地往前厅里抱。金不二看着他们,越发觉得哪里不对,忽然一拍脑袋,命令手下都停下手来,他走到马棚前,发现里面没有一头牲口,也没有半点粪便的臭气,看样子好像就从来没被用来做过饲养之用,可地上却铺了这许多干草,岂不浪费? 金不二胸有成竹地让手下将所有的干草都推到一边,果然发现地上有块方形的木板镶在地上,门板上还有拉手,乍看上去有些像是地窖的入口一般。可上面满是尘土,再加上刚才有那么多柴草压在其上,不像是藏了人的地方。话虽如此,金不二还是令全员掏出枪来戒备后,再让一人去将门板打开。 门板好像被下面的什么东西勾住,那个人竟然还拉不动它,费了半天劲都无效果,他索性对着拉手的边沿胡乱开了几枪,打了个孔洞出来,再将半个手掌伸进去,发力一扯,把整块门板从地上提了起来。 立时就有几只煤油灯凑上近前,金不二一见里面的情形,忍不住快要乐开花了――原来下面竟是一间石块砌成的简易房间,大小不过二十尺见方,可塞满了男女老少近五十余人,一见头顶的人,立刻就都跪在了地上,连呼饶命。 金不二令手下把他们统统带到地面上来,领到前厅聚成一堆,然后问他们这座房子是谁的? 人群中一个干瘦的老头颤颤巍巍地举起手来,说他是村长,房子正是他家的,话音未落一摆手,人群应声推搡出几个人来,金不二一看他们都不是旁人,正是自己手下的远亲,为首的马老二早就声泪俱下,左右开弓地狠抽了自己几个嘴巴后,“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说: “几位爷饶命啊,小的是老糊涂了,竟然动了将几位爷送交官府的念头,看在我侄子的份上,就饶了我一家老小的性命吧……” 金不二虽然是土匪,可盗亦有道,若不是世道艰难,也不会打平头百姓的主意,马家虽然想要出卖自己,可罪不至死,他本没有为难他们的意思。不过此时故意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质问他们是如何跑到这里来的? 马老二早就抖若筛糠,哪里还管村长对一个劲的自己使着眼色,当时就全都招了。可金不二听他讲了半天,总有种被忽悠的感觉――按照马老二的说法,他们是通过自家的地道,一路逃到这里的,问题是手下早把各家各户搜了个遍,若是要有地道,早该被发现了才对。再者说了,这里距离马家几百米之遥,他们平白挖出这么一条地道,先不说工程量有多巨大,怎么看都没什么实际用处啊! 马老二不像是在撒谎,只是肯定还有所隐瞒。金不二索性掏出枪来顶在他的脑袋上,直把他吓得立时嚎啕大哭起来,指着马棚下的密室说,地道就在下面的天花板上。 密道在天花板上?金不二不禁想到或许马老二是被吓傻了吧,竟然语无伦次起来。密室和地面只隔着一两米厚的图层,怎么可能还容得下别的地道? 见金不二不相信,马老用手肘捅了下村长,叫他还是快点承认了吧。一看到几条枪同时指向自己,村长再也绷不住了,老老实实的交代说,其实所谓的地道并不存在,村里的人都是通过一种宝物,从各自家中来到这里的。 前年村头的古牧被当兵的挖了,只剩下些破石烂瓦,村民们节俭惯了,纷纷将其捡回家里修葺院落,可后来大家逐渐发现,这些被当做石料使用的东西,竟然有某种特殊的能力,如果有人直面石板平整的一面的话,竟然会莫名其妙地一阵眩晕,待到重新醒来后,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到了别人的家中。 这事发生的次数多了,自然引起了人们的注意,村民们在村长的带领下,将所有从古墓里找来的东西都聚在一起,几番研究下来,这才发现了奥秘所在――原来这些石板不是俗物,更像是两道彼此联系的大门,不管两块石板相距多远,开始人还站在这边,一转眼竟鬼使神差般地出现在另外一边,着实神奇。 村民们都很朴实,觉得这些石板虽然神奇,可又不能当饭吃,并无太大的用处。可后来战火一起,村里三天两头地遭受兵匪的洗劫,有人就提出个点子来,说是可以利用这些石板为大家造个逃生的地道,一旦发生什么状况,大家完全可以借助石板,神不知鬼不觉地逃生了。 这个提议赢得了众人的赞许,村长立刻拍板,下令让众人在自家院中挖了个地下室,将最大一块石板装在天花板上,每户再各自拿一块回去自己家中装于不显眼的地方。靠着石板的庇佑,这些年来虽然不算太平,可都有惊无险的度过了。 今天金不二等人进到村子时,只推说是路过投宿,可有村民早就一眼认出他们土匪的身份,报给村长和各家各户,让大家小心行事。马老二推脱不掉,只好容留了他们,小心的侍候着吃喝住宿。 待到半夜的时候,左想右想还是觉得不妥,叫醒几个儿子,只说他觉得这几个土匪腰间都别着洋枪,看样子是来者不善,保险起见是否应该报官?恰在此时,金不二忽然自屋内放了一枪,在如此寂静的夜里,早就被每户村民听得真切,吓得他们纷纷借助石板,逃到了村长的家中,原本以为只要像往常一样忍耐到了天亮,可怎么也没想到最后还是被搜了出来…… 村长这番讲述总表面上看来合乎情理,只是所谓石板地道太不靠谱――金不二也算是见过些市面,却从未听说竟然还有这等宝物,只觉得这事他们在避重就轻,故意胡诌出这么件不合情理的事情,于是他命令每户村民出一个人,回到自己家中将石板取来堆在一起,然后让手下在上面装好炸药,只要一声令下,就把这些被村民奉为神物的东西炸个粉碎,看他们还敢不敢在他面前故弄玄虚…… ------------ 第32章 裕陵往事 [正文]第32章 裕陵往事 ------------ 正衡听金不二讲到这里半悬着心,忙问他后来怎么样了? 金不二道:“没有后来了,哥哥我那时候还算年轻,哪里肯信那帮鸟村民们的话,见他们众口一词,抵死也不承认是在扯谎,我一生气,就让手下真的引爆了炸药,将那些石板炸得稀碎,眼见着天已蒙蒙亮,怕惹出些别的麻烦,就带着人撤出了村子,回山寨去了……” 正衡心中一凉,不禁埋怨金不二太过马虎――那些村民虽然愚昧,把琉璃瓦当成石板,可他们经过多次摸索,必然已经熟练掌握了它的原理,如果金不二当时多些耐心,当下的困局或许就迎刃而解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如果不是亲身经历,谁又会轻易相信这等离谱的事情,更何况金不二当时只是个落草为寇的盗贼,自然不比现在这般,具有慧眼识宝的能力了。 不过金不二的一番话中还是透露出了不少有用的信息,比如说村口的古墓是汉代的,足可以说明,琉璃瓦被安置在墓穴中并不只是明清独有,不过也并非是被广泛的应用,不然一早就该从义父那里有过听闻。之所以出现这样的状况,或许有两种可能:其一是琉璃瓦本身就一种十分珍稀的材质,无论哪朝哪代都不容易获取;其二就是统治者们垄断了对其使用的权利,除非死者的身份地位达到某种程度,才有资格在自己的墓中加以安置…… 正衡进而又想到,清代的皇陵中之所以都有琉璃瓦的出现,或许并不是偶然。据史料中记载,即便是康雍乾盛世时期,也频繁爆出皇帝打着打着修葺前朝皇陵的幌子,实则盗用别人墓穴的材料,用以修建自己陵墓的事情。按理说那时国力强盛,完全没有必要因此为后人诟病,除非清朝皇帝们在别人墓室里找寻的,并非一般的建筑材料,而是诸如琉璃瓦这种具备某种特殊功用,却在人间难以觅得的东西…… 问题是,如果琉璃瓦的作用,仅是用以连接各个帝陵的话,未免太过小题大作了。既然它的作用是可以连接相隔甚远的两座墓室,那外面起到同样作用的墓道,竟然比实际距离要短了不少,不知道两者是不是也有某种内在的关联。 墓道封死,将众人困在当中,这应该是陵墓建造者所设下的某种机关,用金不二的话说,就像是一只被上了锁的箱子一样,通过墓道的特定排序,则是能开启这把锁的钥匙,只不过排列的数字太多,一时间还容不得一一验证。正衡原本还想,金不二如果当年能从村民那里知道了琉璃瓦的运行机理,说不定可以帮助他们借助它来快速的验证那些“密码”,可他显然知道的并不比别人更多,为今之计,唯有指望于三刀能有更加行之有效的办法了…… 正衡想了又想还是不得要领,转而忽然记起另外一件事来,叫上金不二一起回到墓门口。正衡原本以为石原龙泰会趁着他们说话的功夫逃跑,可没想到他竟然还傻站在原地,看来之前他在墓道中着实受了不少苦头,以至于现在变得老实多了。 正衡也不跟他废话,直接伸手过去,石原自知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将卷轴交出。正衡接过来后又将其递给金不二,问他是否能看出这东西有什么古怪? 金不二左看右看,最后却摇摇头说,因为表面上有层包浆,一时还看不出究竟是什么东西,不过掂在手上,可以感觉出应该是玉石一类的器件,年代堪称古远,如果再配以《清明上河图》的话,应该算是件价值连城的宝物,至于还有别的什么说法,恐怕单从器物本身就无从辨识了…… 正衡点头“嗯”了一声,心想金不二是行内的泰山北斗,如果连他都看不出门道的话,那就只能说明这东西的重要性并非显露在表面,联想起先前石原舍生忘死般地争抢卷轴的情形,看来若想解开谜局,唯有直接问他了。 石原龙泰原本指望着金不二和正衡斗个两败俱伤,自己好从中渔翁得利,可没想到他们竟然化敌为友,现在还把矛头指向自己,真可谓是偷鸡不成还蚀了把米。迫不得已之下,只好将卷轴交出,可一听正衡又来问自己它到底有什么用处时,任凭金不二在旁边挥着拳头百般恫吓,就是咬死都不肯多说一个字了。 正衡心知对于石原龙泰这种人,威逼是没有效果的,只有辅以利诱才行。便说若是他肯交代,等下可以带他一起离开地宫,不然就只能把他丢在这里,任其自生自灭了。 没想到石原龙泰听到这里,忽然哈哈大笑起来道:“你以为我之所以肯把东西交给你,是因为我贪生怕死吗?大错特错了,我只是觉得,凭我一个人的本事,无论如何也无法保证卷轴不被你们抢走罢了。东西虽然到了你们的手上,一来毫无用处可言,二来以后必定还会有我们的人重新将其夺回,现在你们好像是占了上风,怎么不想想因此招致杀身之祸到底值不值得?至于卷轴到底有什么用处,我反正肯定是不会告诉你的,就算说了你们也理解不了,有何必自寻烦恼……” 石原龙泰既然打定主意地顽抗到底,正衡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先前对方并为仗着人多欺负他,现在情形倒转,自己也没打算过分为难于他。卷轴的事情虽然古怪,可总归比不上找寻出路来的重要,反正现在东西在自己人的手中,也不怕石原龙泰再耍什么花样。 一番折腾下来,孙殿英看在眼里,对正衡立时就刮目相看,趁着他们说话的间隙凑上前来,正兄弟长正兄弟短的以示亲昵,令得正衡都大感不自在,只好直接跟他说道:“大帅莫不是也想要那《清明上河图》吗?可我已经把它送给别人了,您就高抬贵手,放过我吧……” “正老弟还真会开玩笑,东西既然已经是金大哥的,我哪还会夺人所爱?既然都是自家兄弟,以后还要互相照应着点――要说起来还真要怪我眼拙,竟然没看出正老弟这一身本事,啥也别说了,等咱们从这出去,老弟你就在我手底下做个参谋总长吧,等到剿灭了共匪,你我可就都是开国元勋了……” 正衡心中暗笑,心想原来孙殿英也有害怕的时候,现在故意跟自己攀上交情,无非是想早点离开地宫罢了。不过要说起来,他先前好像表现出了针对裕陵的恐惧,现在刚好趁着这机会,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孙殿英现在是有求于人,一听正衡提及此事,只好据实相告。 原来在二八年的时候,孙殿英带着军队盗掘东陵,最初选定的目标是慈禧陵,虽然也费了些周折,可最后还是还是满载而归。趁着天色尚早,他便下令继续盗掘裕陵。可一直挖到天黑,竟然连地宫的入口都没打开。孙殿英心有不甘,命令手下燃起火把,再让工兵安放好炸药,随着一声巨响,入口终于被炸出偌大的一个窟窿。孙殿英猫着腰,将一只火把伸到下面,可满眼黑咕隆咚,瞧不出个所以然来。正想下令让队伍原地休息,等到天亮后再行动,可手下有些新兵蛋子也想看个热闹,竟然一下拥到洞口,硬是把孙殿英推挤到了洞口的边沿。还没等他大声斥责,自己先是一下没有站稳,就这么直挺挺地掉了下去…… 孙殿英只感到自己好像是沿着石阶,一路向下滚了不知多久,这才重重地摔在地上,好在他那时体格还算强健,虽然浑身肿痛,却仍能支撑着站起身来,扭头就想冲着山上面爆上几句脏话,可话未出口,却见头顶上一片漆黑,哪里还有出口存在?倒是与视线相平的一侧透露出些微光亮,影影绰绰间似乎还有人影浮动。 孙殿英心想反正别无出路,于是壮了壮胆子,向着光亮的地方走去。可左走又走,就是不见靠近,心中不禁打起鼓来,眯着眼睛仔细看看,又觉得那光亮好像并不遥远,反而像是近在眼前一般,朦胧中透露着诡异。 孙殿英心中满是惧意,可忽然间不知哪来的勇气,竟然伸出一只手,想要凭空抓那光亮。就在他的身体随着手臂向前一探的时候,那光亮忽然冷不丁地扩大了几倍,现出一张煞白的人脸出来,眨了眨红色瞳孔的眼睛,开口道:“若敢踏进裕陵一步,定叫你尸骨无存……” 孙殿英毫无准备,哪里受得起这样的惊吓,猛的向后退了几步,脚跟不知道绊上什么东西,一下向后仰面躺倒而去,可被人从后面托住上身,只半卧着坐在地上。他一边狠狠的吞着口水,一边慢慢回过头去,这才发现托着他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的那帮手下。 再看眼前哪有什么人脸,只是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原来自己还站在裕陵的入口上,并没有真的掉到过下面。 众人都不知孙大帅为何忽然跌倒,纷纷上前问他是否平安无事。孙殿英略微平复了一下心情,这才重新站起身来,下令让手下将炸开的洞口重新封好,然后全员火速撤离,逃也似地奔回了驻地。 正衡听到这里,不免觉得奇怪,问孙殿英为何只是见到一张鬼脸,就吓成这个样子?更何况那张鬼脸,只有他一人看到,十有**只是他神经紧张,以至于出现的幻觉而已。 看得出即便只是回忆,也足以令孙殿英心生恐惧,见正衡不以为然,他只叹了口气道:“问题是那张鬼脸不是别人,而是我那死鬼老爸……” ------------ 第33章 锁钥合一 [正文]第33章 锁钥合一 ------------ 正衡听孙殿英说到这里,忍不住笑出声来――开始他就怀疑孙殿英见鬼的这段经历不过就是他的幻觉而已,可还不十分肯定,可那鬼脸既然是他父亲的模样,这事的结论就显而易见了。他父亲的鬼魂,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出现在皇陵之内,仅凭这点就足以认定,孙殿英太小题大做了。 见正衡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孙殿英赶紧解释说,早年他父亲是乡里有些地位的人物,可因为出头与满清旗人争执而入狱,当日被打死于狱中。临死前,一家人被允许去牢里见他最后一面,一看到父亲被打的遍体鳞伤、奄奄一息,孙殿英登时就要找官府理论,可被他父亲拦了下来。他父亲叫他靠近过去,在他耳边说: “孙家自此开始世代与满清旗人不共戴天,我这一死,即便化作冤魂恶鬼,也势要在地府里与他们一较高下。可还活着的人没必要做无谓的牺牲,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有朝一日,金贵你一定要代为父的,索回这笔血债……” 金贵是孙殿英的乳名,他自小性格豪放,行侠仗义尝与市井游侠儿为伍,颇有游侠之气。自从父亲死后他开始行走江湖,并加入河南西部的民间组织庙会道,凭着过人的机灵逐渐混到庙会道的头目,因肯下血本各方打点,贩运各种商品于上海,获利极丰。 孙殿英虽然出身贫寒,闯荡江湖,广结流氓恶棍、军警胥吏,一方面是想借此摆脱贫困,另一方面则是期望靠着自己的努力,能够亲手替父亲报仇。后来满清王朝顷刻间土崩瓦解,一度令他失去了奋斗的目标,沮丧之余加入行伍,却没想到此举反而助他得偿所愿…… 要说起来,二八年那次他之所以盗掘皇陵,正是出于这个原因。可在裕陵却遭遇了父亲的鬼魂,并且警告自己不能再来这里,这事怎么看都不是单纯的幻觉那么简单。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即便就算是做梦,也该由他内心的想法而发,无论如何都不该是这种情况,除非那根本就不是什么幻觉,而真是父亲的灵魂在提醒他暗存的危险,试图让他打消闯进裕陵的念头。 什么僵尸粽子之流,孙殿英从来就不放在眼里,可既然是源自父亲的指引,他说什么都要听从。正因如此,刚才正衡说着里是裕陵的时候,孙殿英才会有那么剧烈的反应,只是木已成舟,对他来说唯有指望着能够尽快出去,不要再出什么意外就好了。 正衡一时还想不出反驳孙殿英的说法来,只是觉得这虽然是十几年前的事情,可与当下的情景似乎也难脱干系。别的不说,孙殿英当年盗掘慈禧陵时顺风顺水,可偏偏在裕陵地宫入口处就受此挫折,如果真如他所言不是幻觉的话,究竟是什么力量在阻止他进入裕陵?如今,包括裕陵在内的几座帝陵几乎都被突破,可没听谁说过也有类似的遭遇,难道孙殿英口中所谓的鬼魂已经离开,又或者它只在等着他们这群人恰在今时今日地闯入? 正衡正感到焦头烂额的时候,忽然看到自墓门口走进一个人来,那人一袭黑衣,步态轻盈,只在门口乡里张望了一下,随即径自走向于家兄弟,正衡仔细一看,可不就是于三刀嘛。 于文于武两兄弟自从来到裕陵后,大多数时间分坐在墓室的两端,彼此之间的言谈极少,此时见于三刀来了,这才聚拢在一起,父子三人几乎是头顶着头,旁若无人一般地窃窃私语起来。 正衡满心想知道于三刀究竟带来了什么消息,可一看他的架势,根本就没把墓室中其他人放在眼里,顿时就失去了与其交涉的兴趣。反倒是孙殿英十分积极,笑嘻嘻地凑上前去,伸着脑袋想要听他们到底讲些什么。可于三刀一早就觉察到了身后的异样,立时扭过头来,冲着孙殿英努努嘴,示意让他站开远点。 孙殿英是何许人,哪曾受过这等憋气,登时就要发作,正衡见势不妙,从旁把他拉住退到一边,却又故意大声对其说道:“人家肯定是在商议着什么重要的家事,不便让外人参与其中,咱们还是省下力气,用以破解那一百二十条密码吧……” 听到正衡故意的大喊大叫,于三刀果然如他所愿投来异样的眼神,转而对这于文于武耳语了几句,随后走到正衡的面前,一抱拳道:“还未请教少侠是?” “无名无姓一小卒,仅此而已……” “听少侠刚才的意思,是不是对破解密码有头绪了?” “承蒙您抬举了,小的可没这本事,所谓的密码之说,完全出自金爷的推测,他大仁大义,不吝与我等无名小辈分享此等机密,只怪在下喜欢张扬,倒让您见笑了……” 正衡话里有话,于三刀自然听得明白,只好尴尬的咳了几声,转而对着金不二道:“金兄自北平一别,一切安好?这位是您的小兄弟吧,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有这样得力的助手,恐怕这世所罕见的‘锁钥合一’也难不倒您吧?” 金不二是个大老粗,论起斗嘴来自然不是于三刀的对手,正衡心知这点,于是不等金不二开口就先于他回答道:“我们兄弟俩都是见识浅薄之人,不懂什么叫‘锁钥合一’,只知道现在众人都被困在这里,唯有集合大家的力量还有一线生机,绝没有一个人能够独善其身……” 于三刀眯着眼睛盯了正衡好一会儿,眼神中满是疑惑和犹疑。正衡知道他是并不确定自己究竟有何底牌,所以被他冷嘲热讽了半天,竟然仍旧引而不发,不过老实说,正衡的确不明白于三刀口中所说的“锁钥合一”是什么意思,只知道越是故作深沉,反而更加容易从于三刀口中套出话。,真要让于三刀知道自己的无知,鬼才相信他还会如此谦恭了! 于三刀果然开始对正衡礼敬有加,未等问话,自己就先开口道:“金爷和少侠既已懂得一百二十之数,自然也知道‘锁钥合一’厉害,常言有云:‘一把钥匙开一把锁’,这世间的锁何止千万,老夫自信没有一把是我打不开的,除非这锁根本就没有佐配的钥匙可言――连接五座帝陵的通道就像一百二十条锁链一样,要想将其理顺并加以一一验证已经十分困难,更别说这些锁链还无时无刻不在变化中了。锁就是钥匙,钥匙同时也是锁,世间最高明的机关恐怕也就不过如此,说句不好听的,依老夫之见,别说咱们这几个人,就算张三链子他老人家来了,恐怕也会栽在这座地宫里了……” 于三刀此时忽然提起张三链子,在正衡看来颇值玩味。先前听夏侯水说,南封北于都是独立于发丘摸金、搬山卸岭四大门派的盗墓世家,再加上于三刀为人孤傲,就算张三链子曾经是行内响当当的人物,可毕竟是摸金校尉出身,应该入不得于三刀的法眼才对。可见得他现在真是无计可施,以至于都忘记了捍卫自家在行内的声望了! 至于于三刀话语中的其它部分,正衡听得不甚明白,可又不好出言追问,只能先凭着自己的理解,揣摩着他对破解机关了可能也并无把握。并且,他所无法解决的困难,还不只是排列数字过多的问题,而是这些排列本身仍旧具有某种不确定性。将这种困境简言之,就好比面前摆放着一百二十把钥匙,只要逐一验证,最终总会挑出正确的那把。可如果在每次挑选后,并不是将错误的钥匙拿开,而是再把一百二十支钥匙重新打乱混合在一起的话,那么钥匙也就不再是钥匙那么简单,反而更像是另一把有待打开的锁一般,并且还是把几近无解的锁…… 如果以上猜测不错的话,那还真是个令人挠头的情况――原本指望着于三刀能有离开这里的办法,却没想到他带来了更坏的消息。正衡忽然想到,于三刀原本想用此行考察两个儿子,可如今父子三人都被困在这里不能得脱,一场遴选就此变成生死考验,说出来还真是莫大的讽刺。 现在众人同坐一条船,正衡也没了取笑于三刀的兴致,他只是忽然觉得,帝陵中机关的设置颇为古怪。 按理说,一般存在于古墓中的机关,都是被当成防盗手段而安置的,与之相比,东陵的这套所谓的“锁钥合一”,则更像只是想把人困死在当中,而不是简单的夺人性命――虽然两者最终都有相同的效果,可让倒斗的人多在地宫里哪怕活上一天,也在无形中增加了墓主长眠之地被破坏的风险。应该没有人会冒如此大的风险,净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更何况是满清的几位皇帝了。 除非,当下的情形正是他们的目的所在…… 正衡忽然想起什么,忙问金不二这次盗墓的组织者到底是谁?在得知那个被他们称为格格的人真是川岛芳子后,他忍不住在心中暗想道,这下可真是实打实地中了那个女人的奸计了…… ------------ 第34章 大清龙脉 [正文]第34章 大清龙脉 ------------ 其实早在北平的时候,正衡就已经猜出了整件事的幕后主使是川岛芳子,只不过当时没做太多考虑,联想起现在众人的处境,这才恍然大悟,是被那个女人耍了。 川岛芳子此人的身份极为复杂,她原名爱新觉罗;显玗,是大清肃亲王善耆的女儿,六岁的时候被送与日本人川岛浪速做养女,抗战爆发后一直潜伏在中国,一方面为日本搜集军事情报,另一方面又积极扶持满清后裔图谋复国。日本战败后,有消息称她已被抓捕,可见这条传闻并不确实,虽然上次在北平的会议并未见她露面,但能够让这许多英雄都屈从于她的安排,足可见她还具备一定的势力。 原本正衡以为,像这样一个女人,无论做出什么事来都不足为怪,可现在想想,她身为皇族后裔,竟然要组织别人盗掘自己祖宗的陵寝,这事于情于理都说不通。一个即将朝不保夕的女人,聚敛起再多的财物也没太大的用处,更何况她所招揽的这些人也都不是善茬,没人真会死心塌不计所得地的替她卖命。除非,这事自开始就是一场阴谋,盗陵是假,将他们骗进地宫才是目的所在…… 正衡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金不二,并问他最初是如何参与进来的? 金不二说,早几个月琉璃厂就有人放出风声,说是有一批宝贝即将流入市场,哥哥我通过眼线多方打听,可到底也没得到半点消息,正怀疑的时候,忽然有个老妪找上门来。来人自称姓方,是前朝宫廷里的嬷嬷,带了件官窑的青花瓷器送与金不二,并说她的主人过几天将有更大手笔,念及金爷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鉴宝专家,望请他到时能不吝光临…… 金不二问她的主人是谁,方嬷嬷却并不回答,只说既然东西既然是从宫中带出来的,金爷也应该猜出个大概。 等到方嬷嬷走后,金不二想了又想,可仍旧不得要领。要说起宫里的东西,他这几年可着实见过不少,当年末代皇帝溥仪逃到东北的时候,遗留在天津寓所里的几大箱宝贝都被洗劫一空,随后纷纷流入到了古玩市场上,成为行内名噪一时的新闻,再加上溥仪前后也曾变卖过不少更加值钱的东西,可以推测出如今京城里很有些宝物藏于民间,范围如此之大,叫人如何猜测? 方嬷嬷既然是宫廷出来的,那她的主人十有**该是皇亲国戚吧,只是这里是皇城根下,跟皇族沾亲带故的人不胜枚举,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可能比起拥有宝贝的人还要多少几倍。金不二索性不再纠结,鉴于那只花瓶的成色极好份上,当下就决定欣然赴约了。 正衡听到这里,这才知道原来金不二也是在当天的会议上才知晓主人的真实身份。不过那天川岛芳子并未露面,金不二又是根据什么,做出如此猜测的呢? 金不二告诉正南说,在他来之前,众人已经在厅内有过一番交流。原来当时到场的人里,差不多都跟他所经历的情形一样,对于这个会议的真正主题浑然不知,唯有张克易一直沉吟不语。金不二与张克易是至交好友,可限于当时的情况,并不能与其相认。直到有人问他对此有何看法时,张克易这才开了金口,可尽是些风水卦数之词,只在最后才说,这次会议的主人可不简单…… 他说:“所谓阴阳失位,乾坤倒转,可见此人该是一个女子,同时龙星暗弱,紫薇袭空,她必是降生于王侯之家,然而星道歪斜,掣变东方,虽为敌所用,却又自居张弛,翻手云来覆手雨去,这样的女子,当今天下恐怕别无二人了吧?” 经张克易这么一说,就连孙殿英都能猜出他指的是川岛芳子了,正惊讶间,方嬷嬷走进前厅,道了声“不错”,算是确认了张克易的猜测,随后命丫鬟为奉上茶来。 孙殿英对这些繁文缛节最是不耐其烦,直接让主人家把宝贝都拿出来,如果真的成色不错,价格都不是问题。 没想到方嬷嬷微微一笑,开口道:“我家主人的宝贝堆积如山,随便拿出一件来都是价值连城,只不过不在手上,诸位如果真有诚意,大可以自己去取,至于价钱嘛,我家主人说了,既然诸位都是各凭本事吃饭的英雄,她不会向你们索要分文……” 金不二觉得方嬷嬷的口气着实不小,即便是那位早已逊位的天子恐怕也不敢夸口说他的宝贝堆积如山,更何况区区一个为日本人效力的女间谍呢!可孙殿英显然对于不要钱的宝贝更感兴趣,连赶忙追问方嬷嬷,他们该去哪里去取? 方嬷嬷的脸色忽然一沉,吐出三个字来:“清东陵!”。 众人尽皆大惊失色,包括孙殿英在内都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可方嬷嬷却径自朝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对着众人冷冷的说:“别的无需多说,诸位英雄可以考虑一下,等下我来听你们的决定!” 盗掘皇陵非同小可,众人心知这点,都在暗中沉吟,等着别人率先开口说话。这种僵持的局面维持了好一段时间,恰在此时,正衡和韩四进得院来,再后面发生的事情,正衡就都知道了。 正衡心想原来如此,要说起来金不二等人还真是容易上当,就凭那老妪几句空口白牙的话,竟然就真的来盗东陵,先不说川岛芳子为何要策划这场阴谋,单说某后主谋到底是不是她,现在还不能确定了呢。 当然,按照备受金不二推崇的张克易占卜出来的卦象来看,川岛芳子绝对脱不了干系,只是这仍旧无法解开最初的那个疑问,即她为何要盗掘自己祖宗的陵寝?或者说,像这样将众人围困,她又到底有着什么样的阴谋? 正衡忽然想到,如果说墓室当中有谁清楚这个阴谋的话,那就非石原龙泰莫属了——他既然是日本人,再加上先前一直闪烁其词,即便是傻子也能看出他是有所隐瞒。虽然他现在也同被困在地宫当中,比起其他人来处境同样凶险,可这也无法证明,他早先与川岛芳子不是合谋。只不过依着正衡对他的了解,就这么直接去问,肯定无法从他嘴里套出话来,除非用计诈他一诈,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收获…… 想到这里,正衡故意提高嗓门,假意对着金不二道:“要说起来,这个女人还真是毒辣,坑害我们这些素未谋面的人也就算了,就连自己的盟友日本人都不放过,用区区一个毫无价值的卷轴,就骗的堂堂一个大佐落入圈套,这笔买卖还真是划算……” 石原龙泰一听正衡的话,果然现出一副怒气来,立刻开口申辩道:“她是她,我是我,就算在我们大日本国内,也有左派和右派之分,更别说那个女人本就一心想着恢复清室,跟我们可不是一路人。你们被她算计了只能说明没有本事,怪不到我石原的头上。不过你们也不用过分焦虑,如果我猜的不错,咱们并不会都死在在这里,因为几具尸体对于那个女人来说毫无用处可言,倒是你们每个人都自诩有天下无双的本事,为何不戳破她的阴谋,倒也让我看个热闹呢……” 正衡听出他的话里有话,连忙追问道:“这么说,你还真的一早就知道她有阴谋了?” 石原龙泰对此也不避讳:“只是略微知道一点而已,告诉你也无妨——川岛芳子现在失了我们大日本帝国这个靠山,竟然还这么高调,足可见她是个权力**极强的女人,能让她看得上眼的东西自然不是俗物。你们中国人凡事都讲风水,想要凭着重整龙脉的伎俩达成复国的目的,在我看来无异于舍本逐末,殊不知与真正有价值的东西擦肩而过,将来必定悔之晚矣了……” 经石原这么一说,正衡大体上有了概念——原来川岛芳子还在惦记着恢复满清,诓骗众人入得地宫,并不是要组织他们盗陵,而是想帮她调整龙脉的风水。只是可惜千算万算,还是漏算了一点,那就是众人中唯一对阴阳风水有着极高造诣的张克易其实并未进入地宫,剩下的人里,包括金不二和于三刀在内,搞起破坏来倒是行家里手,邀请他们同来就不怕起了相反的作用? 除非,所有一切都在川岛芳子的计划之内,众人在墓中的所作所为,可在无形当中间接地帮助她达成所愿,而她唯一要做的,就只是将他们骗进来而已。然而,如果真这样,必须要有一个前提,就是川岛芳子事先就已经确信,调整龙脉格局的步骤,正是他们在地宫中无论如何都要做的某件事,不然此事一旦成行,就很难再受她的控制了…… 那究竟是什么事是他们必须要做的呢? 锁钥合一?! 正衡一下就把所有的问题想通了——原来只要他们能破解地宫中的机关,同时就可以帮助川岛芳子调整龙脉的风水。 ------------ 第35章 环面 [正文]第35章 环面 ------------ 正衡对于风水之学并不精湛,可由此衍生出来的一个分支――龙脉之说,却是自小就研习过百家之言,很多典故都了然于胸。听石原龙泰的意思,川岛芳子是想借助他们的力量,达到调整大清龙脉的目的,可怎么看,这事都并不简单,可操作性近乎于零。 风水学把绵延的山脉称为龙脉。古代“风水术”首推“地理五诀”,就是龙、穴、砂、水、向。相应的活动是“觅龙、察砂、观水、点穴、立向”。龙是山的脉络,土是龙的肉、石是龙的骨、草木是龙的毛发。 寻龙首先应该先寻祖宗父母山脉,审气脉别生气,分阴阳。所谓祖宗山,就是山脉的出处,群山起源之处,父母山就是山脉的入首处,审气脉即指审祝山脉是否曲伏有致,山脉分脊合脊是否有轮晕,有轮有晕为吉,否则为凶。还有寻龙需分九势,九中龙势中有:回龙、出洋龙、降龙、生龙、巨龙、针龙、腾龙、领群龙。来龙就要山势曲折婉转,奔驰远赴。 风水中借龙的名称来代表山脉的走向、起伏、转折和变化。因为龙善变化,能大能小,能屈能伸,能隐能现,能飞能潜。山势就象龙一样变化多端,故以龙称呼。平地也有龙脉,其标志是微地形和水流。对龙脉好坏的看法,是审定山脉长远,辨别山脉兴衰的基准。山脉来得绵远者,发富亦绵远,山脉来得短促者,发富亦短促。 龙脉的形与势有别,千尺为势,百尺为形,势是远景,形是近观。势是形之崇,形是势之积。有势然后有形,有形然后知势,势住于外,形住于内。势如城郭墙垣,形似楼台门弟。势是起伏的群峰,形是单座的山头。认势惟难,观形则易。势为来龙,若马之驰,若水之波,欲其大而强,异而专,行而顺。形要厚实、积聚、藏气。 具体到中国的龙脉皆源于西北的昆仑山,向东南延伸出三条分支,北龙从阴山、贺兰山入山西,起太原,渡海而止。中龙由岷山入关中,至秦山入海。南龙由云贵、湖南至福建、浙江入海,每条大龙脉又都有干龙、支龙、真龙、假龙、飞龙、潜龙、闪龙之分。 中国历史上出现了至少24个王朝,如果按照每一个王朝就有一条龙脉来计算的话,那么中国至少就有24条龙脉。黄帝的龙脉在中原黄河流域;大禹的龙脉在黄河流域中岳嵩山一带;商汤的龙脉在黄河流域;周朝的龙脉在岐山;秦朝的龙脉在咸阳;汉朝的龙脉在丰县;西晋的龙脉在河内;隋朝的龙脉在弘农;唐朝的龙脉在长安、陇西、太原;宋朝的龙脉在开封、巩义、洛阳一带;元朝的龙脉在蒙古草原;明朝的龙脉在安徽凤阳;清朝的龙脉在东北。 当然,这些都是大致的范围,其实龙脉的具体位置是很难确定的,这是因为龙的活动范围是变动不定。正因如此,风水术认为寻龙点穴非易事。正所谓“三年寻龙,十年点穴”,先看龙脉明堂,再确定穴位,就算差之毫厘,也会谬诸千里。而山无长势,水无长流,也注定了龙脉格局并非古往今来都一成不变,正如每个王朝都有兴衰的演变一样,虽不敢说这都取决于龙脉的作用,却也被风水相师们认定存有必然的联系。 要说起来,一个龙脉几近破败,就像是一个王朝盛极而衰一样,某种程度上来说,并不能由人力加以改变。当然,这也不是绝对的事,历史上就有著名的光武中兴,即刘氏成为中国封建社会历史上唯一的“一姓之再兴”的家族,不过这次“中兴”是否源自对破败龙脉的调整已经无从稽考,由此来看,川岛芳子打着这样的如意算盘,如果真能实现的话,可谓是前无古人了举动了。 然而正衡却对此深表怀疑,如今天下初定、战火将息,老百姓最为渴望的仍旧是安定的生活,更何况民智已开,民主的思潮早已席卷神州,再试图恢复帝制的话,必定不会深得民心。当然,既然川岛芳子将希望寄托在龙脉之类的玄学上,她肯定没有对这些因素加以考虑,只不过凭着她骗的这几个人进到地宫当中,如何就能起到改善龙脉的作用? 正衡开始对此一直不得要领,可忽然间想到或许答案并不如自己想象得那般复杂――他一直认为被于三刀称为“锁钥合一”十分古怪,并不像以前夏侯古曾给他讲述过的那些动辄就致人死地为目的的古墓机关,反而更像是某种基于算术理论的锁具。 金不二和于三刀都说那一百二十条密码就是钥匙,可因为它们数量巨大且又处于不断变化当中,本身更像是一把难以打开的锁一样。现在正衡自认为认清了形势,倒觉得谁是钥匙谁是锁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凭此打开的机关,究竟是能够令众人离开地宫,还是只是由此运转起另外一套机关,进而完成对大清龙脉的调整呢? 正衡把自己的想法告诉金不二和于三刀,征询他们对此的看法。没想到两个人一听他的理论,立时就都陷入到了沉思当中,过了半天,金不二才犹疑着说:“如果真如你所说,川岛芳子想要动她祖上的龙脉,当初大半个中国都在日本人的控制之下时,岂不是最好的时机,何必非要等到现在失势了才来行动?再者说了,世人都知道大清的龙脉藏身于东北,京城附近无论是东陵还是西陵,都只是座落在一条‘支龙’龙脉上而已,川岛芳子既然懂得风水龙脉之术,就应该深明此事,再有此举岂不是谬以千里了嘛……” 金不二话音未落,于三刀借着道:“此言甚是,而且所谓‘龙脉’者,实则山也,昌瑞山虽然不大,可也数百里,若非地震山崩之类的天灾,恐怕很难撼动其格局,正因如此,历史上但凡龙脉的破败,无不是天灾所致,还真没听说过有凭人力就可以制造或者改善的――当年秦始皇在修建自己的陵墓时,‘穿三泉,下铜而致椁,宫观百官,奇器异怪徙藏满之。以水银为百川江河大海,机相灌输’,其所作为可以说是尝试构筑起一条自成体系的龙脉,可结果秦朝还不是传了两代就灭亡了嘛。依老夫看,风水龙脉之说,只可凭借天造地设,断不是人力可为……” 金不二和于三刀本就是行内数一数二的高手,再加上他们说的都有道理,正衡心中就更多了几分相信,想要推翻先前自己的猜测了。可听到石原龙泰在一旁“哼”了一声,表情中似有还有几分轻蔑之意,便问他有啥看法? 石原龙泰现在在一干人中最为弱势,原本没想到还有人会理会自己,可见正衡竟然还向他征询意见,不免动了炫耀的心思,斟酌了一番后这才说: “有一个词叫‘环面’,我看你们是都没听说过了,是近期才诞生于西洋的一个理论,据说是自然生命各个层面的初始模型。环面理论认为,包括人类在内的世间大大小小的物体,都可以被看成是由环面构成的单一体系,其物化的形态类似于一个汽车的轮胎,所有的能量都由一端流入,环绕中心一圈,再从另一端流出,它保有平衡,能自我调节,并且永远完整,所蕴含的能量如果全部释放出来,可以达到意想不到的效果,据说前段时间,美国人正是基于这种理论制造了超级炸弹,迫使我们大日本帝国终止战争的――我想说的是,单纯依靠人力行事的年代已经过去了,而一个心的时代即将被开启。如果把东陵也看做是一个环面,那么一旦打通两端,令得其中的能量能够在体系内自由流通的话,别说是区区一座昌瑞山,恐怕整个华北都可以震上一震,至于川岛芳子想要的调整风水龙脉,自然更是不在话下……” 包括正衡在内的所有人都对石原龙泰这番话感到莫名其妙,唯有正衡身体里的正南心中一动,想起在大学时读到过的一篇文章,讲的正是这个所谓的“环面理论”。 然而这一理论并未得到过学术界的广泛认可,更多的则是被当成边缘科学来对待,当然,造成此种局面的形成,大抵上是因为很多所谓的科学家依靠它作为理论基础,开发研究永动机这种根本就是反科学的东西,正因如此,才被主流科学锁排斥的。石原龙泰这番话如果发生在大学课时内,肯定不会吸引多少人的注意,可现在偏偏是在四十年代的帝陵当中,所有在场的人里,除了正南之外,恐怕就连石原自己都对此并不真的理解。 可这事怪就怪在这里,石原龙泰之所以忽然冒出这么一大段堪称“前卫”的理论,必定不是无中生有或者无意为之,联想起他先前对于卷轴的趋之如骛来,正南总觉得他所想要着力隐瞒的,并不一定就与这帝陵中的机关毫无关联。看来,是时候动用“读心术”对石原龙泰的思想来一番扫描,借此看看他到底在隐瞒什么了…… ------------ 第36章 战伐之声 [正文]第36章 战伐之声 ------------ 正南在整件事中更多的是充当一个看客的角色,虽然邪魔一早就提醒他要与父亲“互动”,可这番历险实在太过紧张,即便没有亲身参与其中,他也无时无刻不深感这点,哪有更多旁骛的精力? 然而事情发展到现在这步田地,身为高手的金不二和于三刀竟然对眼下的局势都束手无策,颇有那么点进退维谷的意味,反倒是受制于人的石原龙泰忽然爆出了个“环面”的理论,别说是正衡他们对此不甚理解,就连正南也是不知所云,只是隐约间感到,石原龙泰这个家伙绝对有所隐瞒。 虽然一时间还不能与父亲双向交流,可正南忽然间想起自己还有窥探别人思想的本事,“读心术”的能力是邪魔所赠,在此前曾被数次使用过,可以说是屡试不爽,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现在他附着在正衡体内,也是依靠它才能知道父亲的暗中所想的,如果将尝试着读取别人的思想,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 然而正南刚开始尝试,就发现事情并不如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动用“读心术”的前提需要紧盯对方,努力将对方的思想转化成类似于语言的模式,由此达到“读取”的目的。 可问题是现在正南并非与石原龙泰直面而对,而是凡事都要借助父亲正衡的身体,在邪魔所说的“双向交流”达成前,他还无法控制父亲的身体,令他的视线在石原龙泰身上停留足够长的时间。虽然在石原龙泰抛出这套说辞后,众人都将更多的目光停留在了他的身上,可对正南来说这还远远不够,他借此读取到的,只是一些细碎的片段而已,一时间还无法将其连成一体,得出确实的结论。 尽管如此,正南还算有些收获,从石原龙泰的内心活动来看,他刚才的那番话并非信口胡诌,至少他心中认为,依靠所谓的“环面”理论,可以解决一切因能源而引发的矛盾――正南对此并不感到意外,因为“环面”本就是一种基于能量流动产生的理论,并且被少数人用以制造“永动机”上,可这种观念竟然是在此时被石原所提及,怎么看都让人觉得有些驴唇马嘴的意味。 的确,世界上很多矛盾归根结蒂都起子能源之争,别的不说,二战时日本之所以发动侵华战争,无非是不安于弹丸之地,意图在征服中国后,掠取本土没有的资源。抛开可行性不提,如果真有某种能够提供无限能源的东西,或许世界就会太平了。 原子能曾被认为是继蒸汽和电能之后,最为强大的能源,可又远没达到“永动”的程度,再加上难以掌控,并未被广泛推广。刚才石原龙泰提及过**,不过听他的意思,只是说它是基于“环面”理论创造出来的,言外之意,似乎还有更加高效的获取能源的方式。此时日本刚刚战败,世人能够知道**的存在已属不易,石原的这些构想又是从何而来? 正南忽然觉得自己犯了一个错误,在心中先行否定了“永动机”的存在。现在想想,如果把石原如此热衷于获取的那个卷轴,和他刚才提出的那番理论联系起来看的话,是否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即那个卷轴正是构造某个“永动机”的组成部分? 依靠一幅古画的轴芯,竟然可以制造北现代物理学斥为伪科学的“永动机”,这样的猜测即便是正南自己都觉得太过大胆,不过却能最好的解释前后发生的这许多事。石原龙泰一早就曾说过,有很多场战争的起源就是争夺某些类似于这个卷轴一样至关重要的东西,而后来的“环面”一说,又把这些东西物化成了“能源”,由此可以得出结论,就是卷轴可以制造能源,或者至少是能源制造者的某个部分…… 当然,正南的这些猜测,都是基于石原龙泰的角度作出的,虽然在他自己看来有如痴人说梦一般不切实际,可说不定正是石原龙泰以及他背后的那些人心中所想。 原本正南对此并不太感兴趣,可转念一想,即便石原龙泰的“环面”理论并不成立,可也不能据此全盘否定了他对于众人当下处境的分析。事实是,自从大家进到东陵后,这里的确发生了很多让人难以想见的变化,如果猜得不错,这种变化正是东陵中各个帝陵在建造之初,就已经设定好的可以联动的机关所致。如果这种设置真的跟龙脉有关,而调整龙脉的关键就是破解“锁钥合一”,这中猜测倒也在情理之中,只是推动这一系列的变化的原动力,究竟是哪里来的,难道真的像石原所说,源自于东陵这个自成体系的“环面”? 正南联想起先前在北海的经历,王保保的“流宫”堪称气势恢弘,可推动它运转了数百年的动力也不是空穴来风,而是源自贝加尔湖的潮汐流动。清东陵比起北海流宫来不知要大了多少倍,以此观之,非要有超乎寻常的动力,才能够促成它的这一变化了。 正南想到这里有些混乱,他认为石原龙泰的理论一些方面太过牵强,可另一方面又有些道理,难以取舍,最重要的是,即便他的说法成立,可也没有提出任何具体的解决方案出来,“锁钥合一”仍旧摆在那里,如果非要通过破解它才能触发所谓的“环面动力”的话,对于父亲和金不二等人来说,这理解起来尚且有一定的难度,更不要说顺利达成了…… 话分两头,正当众人都无计可施的时候,忽然听到墓道里传来“轰隆隆”的响声,犹如打雷一般由远及近。于家两兄弟立刻蹦到墓门口向外张望,可除了一片漆黑外什么都看不到。于三刀显然早就预料到了这点,只是原地趴下,侧着脑袋将一只耳朵贴在地砖上,闭上眼睛用心倾听起来…… 正衡知道,依着于三刀的本事,肯定早就精通于寻龙诀了,“望、闻、问、切”四法是高手寻龙点穴所必须掌握的基本功夫,可不是字面表现出的那么简单。就拿“闻”字诀来说,不止要听人所能听,还要闻人所不闻。究其根本,闻的最终目的则是“辨”,正所谓微风细雨之涌动,气息脉络之张弛,世人多知道笼统听来,却很难一一辨析,殊不知这一闻一辨,道行的高低立判…… 于三刀听了一会儿,站起身来,却不急着说些什么,只顾着排掉身上的尘土,待到金不二问他听到什么时,他才没头没脑地答了句:“皆是战伐之声,大凶啊!” 于三刀的话虽然古怪,正衡却碰巧知道它的出处,邱延翰所著的寻龙著作《天机素书》中有言:“山川作福之气,上大下小,远尔则有,近尔则无,或有钟鼓破竹和乐之声者吉,战伐之声者凶”,说的就是凭借声音判断吉凶的方法,实乃寻龙点穴的上乘功夫。只不过于三刀此时引经据典地道出这么一句话来,不知到底有何深意? 于三刀见正衡这么快就道出了“战伐之声”的出处,心中颇有不快,故意碎碎地念叨道: “龙来十里,气高一丈,龙来百里,气高十丈。气正,则脉从中落而穴正;气偏,则脉从侧落而穴偏。干龙雄健高大,支气卑小清弱,是故辨气高低,识龙长短,别山强弱,究气旺衰。初吐一线,上结华盖,如旃冕重旒,五色备俱,似龙蟠,似云腾者,曰龙气,帝王之地。初吐一线,终盘宝盖,五色俱备,轻清上浮,有纹不杂,如宝塔,如摇旌,如幛幡,耀日烛星者,为异气,神仙之地。大抵类禽者出文,类兽者出武,白黑之气多武而凶,红赤之气多文而吉。盖凡阴阳二宅气数旺盛之地,入其乡,则是其禽哭繁衍,草木畅茂,风气和暖,山谷腾辉,水深土厚,景色清奇,晨昏子半之时,祥光掩映,淑气灿煌,哄哄然如蜂哄蜜,如风吹火,此旺盛之气也,寂寞萧条即退矣。但山川作福之气,上大下小,远尔则有,近尔则无,或有钟鼓破竹和乐之声者吉,战伐之声者凶……” 正衡听出于三刀是有意卖弄,故意将《天机素书》截取了几段复述出来,以示他的学问广博。不过在正衡看来此举太过华而不实,既然自己能够道出《天机素书》来,即便是通篇背诵下来又有何难?只不过现在众人被困于此,他才不想与于三刀一争高低罢了。 不过转念一想,于三刀似乎还另有它意,虽然原文不是他的著作,可单单这几段被引用出来,不得不让人产生诸多联想。《天机素书》表面上看讲的是龙脉所具备的诸多特征,可当中又将“龙气”加以分明归类,引申出吉凶有别、文武相异的观点,直到最后忽然出现的“战伐之声”,则显得有些突兀,以至于无法与前文紧密衔接了…… 于三刀深谙寻龙点穴知道,刚才那一听必然是有所发现,“战伐之声”虽然从他口中说出,让不明就里的人多少都感到有些平淡无奇,可正衡分明知道,很快要有大事发生了。 ------------ 第37章 帝陵汇聚 [正文]第37章 帝陵汇聚 ------------ 正衡开始还当于三刀是有意卖弄,可随即产生了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好像要有什么大事即将发生。于三刀口中所言的“战伐之声”实乃凶兆,以此看来,这事还说不上会带来多大的麻烦,问题是现在毫无头绪可依,这可叫人怎么应对? 整间墓室里都被这种紧张的气氛所萦绕,金不二更是一早就把腰间的细剑抽了出来,警觉地望向四周。正衡心知此事非同小可,暗地里安慰自己说,有于三刀和金不二这样的高手在,没必要太过紧张,可握着九龙宝剑的手都攥出汗来,幸好众人此时都如临大敌一般,没人注意到他的狼狈…… 轰隆声越发临近,正衡就听得更加清楚,他心想这声音好像是按照特定的节奏,不急不缓、不紧不慢的重复着,可声响如此巨大,就好像是有一连串的炸药接二连三地爆炸一般,脚下的地面也随之移动起来,速度之快,甚至令众人一时间无法站稳脚跟,头顶扑扑簌簌地落下无数灰尘来,弥漫得整间墓室里一派乌烟瘴气。 好在这番变故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就又重新恢复了平静,众人一边拍掉落满全身的尘土,一边彼此之间呼应着看是否有人受伤。混乱中,也不知道是于文还是于武忽然大叫了一声,招呼着众人快到墓门口去看看。 正衡心下还在奇怪,所谓的“战伐之声”来得快去得也快,并没造成半点损害,看来先前是自己太过紧张。仔细想想,这事该是石原龙泰的手下所为,在外面试图用炸药炸开地宫入口,可又怕把人活埋在当中,所以不敢用太多的火药吧,只是不知道他们这番折腾是否起到了什么效果,他跟随众人蜂拥到墓道口上往外张望,倒要看看是不是墓道顶上真被炸开了个出口…… 这一看之下,正衡禁不住倒吸了口凉气。原来摆在众人面前的,哪有什么出口可言,反倒先前那条笔直的墓道,此时竟然一分为四,朝向斜前方延伸而去,隐约中犹可看到每条墓道的尽头,似乎都隐隐绰绰的显露出了一个墓室墓门的轮廓。 大家都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待到重新退回到墓室中一时间都没开口说话,过了半晌才由正衡问石原龙泰,不是说调整龙脉需要打通什么环面吗,怎么没人行动,帝陵自己反倒起了变化? 石原龙泰显然也对眼前的景象毫无头绪,唯唯诺诺了半天也没道出什么有用的话来,反倒是于三刀沉吟了一下后说道:“依老夫看,这也不是无法解释的事情,先前我们就已经推测过,五座帝陵间有着彼此联动的关系,只不过先前还当它们之间的联系,是通过墓道或者琉璃瓦实现的,而今五座帝陵只不过靠得更近,如此说来,位于地下的地宫不止是相连,更加是可以移动的了……” 金不二一拍脑袋道:“对对对,这就解释了为什么连接不同帝陵间的墓道,比起原本的距离要小了很多这个疑点――其实每座地宫原本都在它们固有的位置上,至少在咱们进来前是这样的,只不过自打有人闯进来并且触动了墓室里机关后,五座帝陵的地宫开始移动并且相互靠近,开始因为距离遥远,这个变化还不显山露水,直到刚才它们已经靠的不能再近了,这才有了惊天动地的效果……” 正衡想想也对,既然是五座帝陵相连,每个地宫自然都有四条墓道通往别处,这样算下来,应该一共有十条墓道,如果以一座地宫为起点,不重复地依次经过其余四座地宫,正应了早先猜测的一百二十之数,只不过于三刀先前说过,五座帝陵间的变化毫无规律可言,所以虽然理论上存有一百二十之数,实际上却也无从一一验证,这正是于三刀所说的“锁钥合一”的玄机了。可当下地宫距离如此之近,堪称遥相而望,这是不是意味着锁钥不再合一,而今只需要一点点验证,一条条排查,最终就可以找到那道正确的“钥匙”呢? 正衡刚说出自己的这些想法,却见于三刀和金不二立刻就不约而同地大摇其头来。 于三刀说:“眼见未必为实,现在倒是能从这里看到另外几座地宫的入口,可谁能保证那是真的?偌大个帝陵都能不动声响地移到这里,让身在里面的人产生幻觉,进而迷失在当中又有何难?依老夫看,这‘锁钥合一’可不是那么容易破解的,别的不提,单说这地宫几番变化到了现在的模样,如果不是另有玄机,那何必要这么一通折腾,直接在建造的时候就搞成这样不是更省事嘛……” 金不二道:“这话在理,更何况即便能够让你轻易破解了了‘锁钥合一’,是福是祸还是未知之数呢,我听那个鬼子的话里有话,现在大家境况堪忧,可总还算有个安身立命的所在,万一捅咕出什么祸事来,可就再没有回环的余地了……” 没想到还未等有人搭话,石原龙泰忽然表示出了不满,气鼓鼓地对着他们大叫道: “不要老叫我‘日本鬼子’,换了我叫你们‘中国鬼子’怎样?战场上大家是对手,生死由命,战场外没必要逞口舌之快,你们中国人,最乐此不疲的就是想尽一切方法来诋毁对手,将对手贬得一文不值。殊不知就是被你们所瞧不起的日本人,只差一点就征服了你们偌大个中国,如果我们都一无是处,你们想想自己又该在什么位置上?” 正南心想石原这个鬼子脾气还挺大,不过抛开民族情结不谈,他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单说现在国内这么多抗战影片中,动辄就有三五个人击毙日本几百号人的情节,让中国人自己看了都觉得别扭,更别提人家日本人了。当然这是后话,此时此地石原龙泰发出这么一番感慨来,在正南看来多少有些不合时宜,除非他是有感而发,或者由此还要引申出下文来,唯有静观其变才能知道了。 果然不出正南所料,石原略一停顿后继续道:“区区一个‘锁钥合一’就把你们折腾成这样,前怕狼后怕虎的,难不成打算大家抱成一团,全都困死在这里?多简单个事情,有啥必要瞻前顾后的,要我说,先去在每个墓门上做个标识,然后按照标识逐一验证那一百多条通路,行就行,不行也没啥损失,总比坐以待毙强吧……” 石原龙泰这番话正好说到正衡心里去了,他一早听金不二和于三刀的意思是要静观其变,可在他看来这并非上策,就算地宫外还有石原龙泰该的几个手下,但他们可能起到的作用实在有限,说到底靠人还不如靠己,现在的处境已然如此,再坏还能坏到什么地步? 见有正衡响应,石原显然很是高兴,又问是否还有别人肯跟他们一起行动――依着当下的形势来看,最好有四人同时由这里出发,经由墓道奔向另外四处地宫的墓门,做好标识后再原路返回。 如果仅有两人,一来所花的时间肯定要翻倍了,二来也难以应对可能出现的危险。可金不二和于三刀都默不作声,正衡知道他们倒不是有所畏惧,只不过先前已经分别表明过各自的立场,一转眼的功夫就要反其道行事,这让他们脸上多少都有些挂不住。反倒是孙殿英从旁一直插不上话,此时立刻跳了出来响应。 正衡开始还有些疑惑,随即意识到孙殿英还在对他早些年见鬼的事耿耿于怀,宁可深入到未知的险境,也不像在裕陵里过多停留。这样也好,只不过算上他的话,仍旧还缺一个,金不二和于三刀都指望不上,看来想要凑足四人还有大有难度了。 正想着三个就三个,忽然听到有人喊了声“算我一个”,正衡扭过头,惊奇的发现竟然是于文…… 虽然相识不久,可正衡一早就看出于家兄弟对于三刀一直都是惟命是从,当下的形式极其微妙,任谁都能看出于三刀对正衡做出的决定并不满意,于文此举无异于是选择站在了正衡一边,别说于三刀不能接受,就连正衡自己都无法理解。 于三刀见状果然现出了些许怒气,可碍于面子并未立刻发作,只是故意干咳了几声,借此表示他的态度。于文虽然心虚,可并不像正衡预料那般立刻放弃,只是假装并未注意到于三刀的表情,催促正衡他们快点行动。 正衡心想自己本也无意挑唆他们父子之间的矛盾,只不过事实所迫,确实需要于文帮忙罢了。他索性也不再理会于三刀,只从地上捡起几块碎石分发给其余三人,并且告诉他们说,自左向右四条墓道依次编号为甲乙丙丁,等下从这里出去,每个人选择其中一条,走到对面的墓门口,然后在上面写下编号,不作停留立刻折返回来,后面如何行动再行商议。 石原龙泰、于文和孙殿英接过碎石后都应和了一声,连同着正衡一起,尽皆从破损的墓门窟窿里钻了出去…… ------------ 第38章 兵茧俑 [正文]第38章 兵茧俑 ------------ 正衡自己也觉得这个计划执行的有些仓促,不过眼见着另外四座帝陵的墓门就在前方不远处,从这里即可以遥相而望,即便真的出现什么危险,四个人也可以在最快的时间内折返回来,再者说他们只是去对面做出标识而已,如果一切顺利的话,甚至都不用花一刻钟的功夫,应该不会出现什么太大的问题。 心中虽然这样想,可正衡还是隐约觉得有些不安。他选择的是左数第一条墓道,为了尽量阻止这种不安继续蔓延,他从一钻出裕陵的墓室后就头也不回的朝向墓道的深处走去,转眼间,身后就重又归于平静了。 走了三四十米,正衡特意停下来向回张望了一下,虽然光线暗弱,可仍旧能够看到于三刀和金不二都从裕陵墓门的破损处探出脑袋,正时刻关注着他和其余三个人的动向。见此情景,正衡心中莫名的不安立刻烟消云散,他转而回过身,继续向着前方走去。 一直没有碰到任何怪事发生,令得正衡放松下来,他一边不失警觉地向前走,一边心中暗忖着这东陵到底是以何种方式运转的。他首先想到,从裕陵地宫向外望去,四条墓道可以尽收眼底,它们都是以相同的角度辐射开来,如果另外四座墓室的情形也是这样的话,那就可以推测出,五座地宫并非是一字排开,而应该是呈现更加完美的五角星的形状排列。 难怪先前通过目测,可以感觉四条墓道虽然极为相似,可正当中的两条却比两边的略微长了一点。正衡忽然想到,这种五角星的布局,像极了道家的五行图,如果分别将五座帝陵安置在五行的位置上,就可以把他们之间的墓道,当成五行间相生相克的关系了。 正衡为自己的这个发现为之一振,进而又想试着将五座帝陵和五行具体对应起来。东陵中分别有顺治的孝陵、康熙的景陵、乾隆的裕陵、咸丰的定陵以及同治的惠陵,按照相生的原则,自然是以此顺序顺时针排列,再佐以上尊下卑的传统观念,顺治的孝陵应该位于这幅五行图的中央,即为属“土”。以此推之,景陵属“金”,裕陵属“水”,定陵属“木”,惠陵属“火”,如此这般循环往复…… 这虽然只是正衡的主观臆想,可如果能够加以证实的话,其意义绝对堪称巨大――先前困扰于三刀和金不二的主要问题,就在于无法从一百二十条可能的回路中找到解开“锁钥合一”的钥匙,可如果东陵真是按照五行的概念建造而成的话,那么理论上来说在一百二十条回路中,只存在五条分别以五座帝陵为起点的“相生”路线,并且这五条线路其实都在一条相同的回路上,如想验证哪条是真的“钥匙”,无论从哪座帝陵出发,要做的最多也就是绕着这条回路走上两圈而已…… 先前众人所在的是乾隆的裕陵,而正衡刚好选择的是最左边的一条墓道,亦即是按照顺时针的方向行进,这样看来,对面的那座墓室理论上来说该是定陵――如果能够验证这点,或许可以从侧面证实这个五行理论,一切问题也就仍忍而解了。 正衡越想越是兴奋,忽然间意识到自己好像已经走了很长时间,怎么对面的墓门仍旧不远不近?他分明记得刚才只一两分钟的时间,就已经从裕陵走到的墓道的中段,可之后胡思乱想的这一通,又用掉的绝对不止这么一点时间,照道理说应该早就抵达目标了才对啊! 正衡一慌,忍不住回头望了眼,不出他所料,已经无法再像刚才那样看到身后的裕陵墓室,等再转过头来时,竟然连前方可能的定陵墓门也一并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正衡停在原地,努力让自己的心绪平静下来。对他来说,在墓道中经历怪事不是第一次了,只不过这次是特别的怪而已。刚才分明还能够看到墓道两端,可一转眼的功夫,竟然又都消失了,无法再看到裕陵的墓门倒还好理解,毕竟已经从中走出了这么长的时间,可怎么连前方的定陵也一并不见了踪影呢?难道是先前眼花,错把幻觉看成了墓门,实际上墓道并没有缩短,自己又像上次一样,迷失在了鬼打墙的墓道中了? 又是鬼打墙?不对,绝对没有这么简单。如果仅是正衡一个人眼花出现幻觉还可以解释,可先前众人分明都看到了四条墓道和尽头的四道墓门,并且四个人分别走进了不同的墓道里,以此看来,四条墓道应该是确实存在的东西,只不过比他原先凭借目测所确定的长度要长上不少,至于对面时隐时现的墓门,该是某种类似于海市蜃楼一般的设置,虽然堪称神奇,可要想在墓道中实现这样的效果,应该也并不困难…… 正衡虽然这样想着,可心中也自知这个解释很难自圆其说,这事如此古怪,如果再结合先前发生的那些事一起来看的话,更像是自己又一次迷失在了墓道当中――难道这条墓道可长可短,亦或是身在其中的人会对时间的概念模糊不清?先前只顾着一门心思地赶路,如果真是这种情况,倒要来验证一番了。 正衡颠了颠手中的石块,转而侧身走到墓道一边的墙壁下,在上面写了个大大的“壹”字,然后回到原地,继续向着定陵的方向前进,只不过边走边小心计算着脚下的步数,并且努力控制自己的速度维持在一秒一步的频率上。按照他的想法,只需走上特定的步数,然后再在墙壁上留下记号,反身回去查验,就可以知道大体上自己已经走出多远,再与先前的速度和所用时间进行对比,就知道到底是墓道变长,还是自己对时间的观念有所偏差了…… 如此验证并不需要走出太远,正衡初步选定三十步,算下来应该走了一百尺左右,现在只要再在墙上写下一个“贰”字,就算完成了对于这段距离的标识了。然后他尽可以随意走回到“壹”和“贰”的当中位置,将身体背靠在对面的墙上,再看看这段距离实际上有多长。如果真有一百尺之多,那说明并无太大的问题,可一旦两者之间的距离大大缩短,那就只能说明并非是墓道太长,而是他根本就没有走出过多远了…… 正衡走近墓道的墙壁,抬起手来刚想在上面写字,却见上面好像早就有了什么东西,他满腹狐疑,赶紧将手电的光束照在上面,立时就吃了一惊,只见上面不是别的,而是他刚刚写下的那个大大的“壹”字……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正衡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走了那三十步后,竟然还停留在原来的地方,根本就每前进得分毫。 正手足无措间,正衡感到“壹”字的边上好像有东西动了一下,他将手电向着那边移动了一点,由于站得太近,冷不丁地被吓了一跳,连连向后退了几步,站定后再仔细看时,这才发现墙壁上的竟然是一具尸体。 墙壁上是个一人多高的凹槽,深度大概一尺有余,死尸刚好镶嵌其间,被尘垢和蛛网包裹在当中,好像结茧的蚕蛹一般,透过其间仍可以看到他身着满清步兵的铠甲,身体暴露在外面的部分半是腐烂后风干的样子,这还不算完,正衡向后这么一退,手电的光束照亮了更大的范围,他这才发现原来不止有一具尸体,而是在左右两边的墙壁每隔一丈左右就有一个相互对应的凹槽,这些凹槽一字排开,各有尸体镶嵌其中,沿着墓道的方向一直延伸到了手电照射不到的地方,乍看上去还颇为壮观。 这样的场面说不上有多恐怖,却给人以几分古怪的感觉。正衡禁不住想,先前不可能没有注意到墓道里还有这许多尸体,除非这些凹槽是刚刚出现的,不过里面的尸体都是满清士兵的打扮,这点于情于理都有些说不过去。要知道自秦始皇以来,用活人兵士殉葬的帝陵就极其少见,更别说无论正史还是野史当中,也都没有听说过东陵建造时有过这样的陪葬。 不过眼见为实,这许多尸体就在面前,由不得正衡不信,他只是心下狐疑,刚才视线的余光好像看到尸体动了一下,想着难不成是这些腐尸也要变成僵尸的先兆,便重又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想要查看个究竟。 光束照在尸体上,折射出若干条亮线,正衡这才发现当中的蛛网上,有只巴掌大小的红头蜘蛛,刚才大概是它在移动,害得他吓了一跳。 虚惊一场,可也算是了无发现,正衡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而向着边上挪动了几步,又将手电照向另外一个凹槽,可还没等他站定,凹槽当中的尸体忽然冷不丁地一抖,随即自当中跳了下来,伸开双臂,伴着“哗啦哗啦”的铠甲声响,直朝他扑了过来…… ------------ 第39章 夏侯水 [正文]第39章 夏侯水 ------------ 正衡见此情景先是一惊,随即反应过来连着向后退了几步,伸手去摸别在腰间的九龙宝剑,哪知道越是紧张,反而无法一下将宝剑从剑鞘中抽出,眼看着那个兵勇模样的干尸几步就凑到了他的近前,只好暂且弃宝剑不用,转而抬腿就朝前狠狠得踢出一脚。 那兵勇虽然来势汹汹,却如豆腐一般不堪一击,被正衡踢中胸口后立时腾在半空,重重地摔在了墙壁上。正衡得此空隙,赶紧抽剑在手,再去看那兵勇,竟然窝在地上,“哎呀哎呀”的大声叫疼呢! 正衡心下奇怪,怎么干尸还会发出人声?却见那兵勇勉强支撑着从地上爬起来,指着他道:“我的弟弟啊,你看准了再下脚行不行?三天来,你已经两次偷袭哥哥我了,咱俩有啥深仇大恨,要你下手如此之狠啊?” 正衡只听声音就已经差异莫名,再仔细看那兵勇的容貌,这才发现他原来是夏侯水…… 能在这里碰上夏侯水原本也并不奇怪,毕竟三天前刚在北平有过会面,可正衡记得当时夏侯水曾说,他有此行的目的旨在收些古董,并不打算下到地宫中来,看来这小子也是禁不住宝贝的诱惑,这才会像他一样,被困在这里不能出去了。只不过来就来呗,干嘛还打扮成了干尸的模样,亏得刚才自己没有抽剑在手,不然现在他估计已经被砍成几段也说不定了。 夏侯水听正衡竟然还反过来埋怨于他,一边揉着胸口,一边破口大骂了几句,继而又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是干尸啦?哥哥我见你对着墙壁发呆,喊你的名字又没有应答,这才想着走过来看个究竟,哪知道你小子上来就是一脚,欺负哥哥我没练过功夫是吧?” 正衡正要打个哈哈,忽然觉得事情不对——夏侯水此时正身着一身夜行的黑衣,刚才哗啦作响的铠甲却不见了踪影。再抬眼看看墓道两边的墙壁,凹槽和里面的兵勇干尸们也一概消失的无影无踪,墙壁上光滑如初,刚才的那些古怪好像根本就不曾存在过一样…… 正衡半张着嘴巴,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他刚才与那些被嵌在凹槽当中的兵勇不过两三尺的距离,只觉得它如此真切,甚至能够嗅到其上散发出来的干尸特有的腊臭气味,怎么看都不该是幻觉才对。可这墙壁上一块块石块砌合得严丝合缝,再加上一直都在他的面前,也不像存在某种能够将那些凹槽快速显露和隐藏的机关设置。最重要的是,夏侯水应该也在这墓道中好长一段时间,看他的样子,好像根本就不曾见过那些兵茧甬了。 这事起一个怪字了得?正衡想了又想仍旧不得要领,只好强忍着好奇之心,转而凑上去揉了揉夏侯水的肚子,道:“水哥别动气,弟弟我又不是故意的,说真的,刚才不知被什么邪魔上了身,满眼里看到的都是身着甲胄的干尸,你也算是运气好的,要是被我以剑代腿,恐怕早就一命呜呼了——哎,我说水哥,你是不是这几年养尊处优惯了,怎么肚子上都是肥肉?” “死衰仔,你刚才踢的是胸口,揉我肚子管什么用?” 夏侯水将正衡一把推开,转而眼珠一转,轻声道,“你说什么邪魔?该不会是附在你家祖传宝贝上的那几位吧——我可告诉你,咱家老爷子先前可是说过,千万别拿那几位开什么玩笑,不然惹祸上身,死都不知怎么死的……” “哎呀,知道了,你怎么跟干爹一样罗里啰嗦的?再者说了,三九天吃冰棍——那叫一个冷暖自知,你们都觉得这劳什子是个宝贝,里面几个邪魔得罪不起,可兄弟我也没少受他们的支使,其中的酸甜苦辣只有我自己清楚,真要把老子逼得急了,甩挑子不干这份差了……” 夏侯水吓出一身冷汗,赶紧伸手捂在正衡的嘴上:“我的亲弟弟啊,话可不能乱说,你是不怕,可我怕啊……” 正衡一时情急胡乱说出这许多话来,此时经夏侯水提醒后也自知失言,虽然还心有不甘,可还是就此打住,转而问夏侯水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正衡原本以为夏侯水跟其他人的情况类似,也是进入了某座帝陵后被困在其中,可听他讲讲了半天,禁不住纳起闷来。 原来夏侯水自打早上就跟在孙殿英和正衡等人的身后,悄无声息地混进了景陵,因为怕被那些兵油子察觉,他只能尽量与前面拉开距离,就在正衡他们试图打开最后一道墓门时,夏侯水就躲藏在地宫入口下的第一道券门处,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的变化。可等了半天,墓道前方始终没有半点动静,反而是身后的墓道忽然间抬升起来,一转眼的功夫就隐没在了头顶的天花板上。在其后线路出了另一条深邃且不至通向何方的墓道。 夏侯水哪曾见过这等阵势,正惊慌间,忽然发现自那条新出现的墓道里隐约传来几声枪响,仔细辨认似乎还能看到人影错动,他走上前去,这才发现竟然是魂不守舍的孙殿英,正扶着墓墙喘着粗气呢。 墓道里太过昏暗,为了看得清楚,夏侯水走得很近,此时距离孙殿英不过两三米的距离,眼看着对方只要喘匀了气息,一起身就会看到他了,夏侯水索性把心一横,不退反进,一伸手在孙殿英的腰间拔出枪来,用枪托对着他的脑袋砸了一下,直把他砸的昏了过去这才离开,可心中难免还有忐忑,害怕孙殿英刚才一转身间,是不是认出了他…… 正衡道了声“原来如此”,告诉夏侯水说孙殿英遇袭的事他也知道,只不过没想到是他所为。不过也没必要对此过分紧张,孙殿英虽然为人狠辣,可现在称得上是受制于人,只要众人还没从地宫逃脱出去,他一来不敢,二来也没能力挟私报复,更何况据他所言,也没看清袭击他的人具体是谁,这事只要他自己不知不觉,咱们也就没有承认的必要了…… 正衡说到这里忽然感觉不对,他记起孙殿英曾经说过,袭击他的好像是一老一少两人,那另外一人是谁?再者,既然都被困在墓中,即便被孙殿英认出,对于夏侯水似乎也没啥损失,反倒是他那样的做法更容易与之交恶,孰轻孰重,夏侯水这样精明市侩的人不会不知道,之所以最后仍旧选择袭击了孙殿英,应该另有隐情才对。 夏侯水听到正衡的质疑后只是“哈哈”一笑,却不急于解释,只是让正衡先猜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衡想了又想,忽然灵机一动,一拍脑袋道:“咱家老爷子也来了?” 见夏侯水点点头,正衡这才安下心来,算起来他已经与义父分别了几年之久,前次在北平听夏侯水说是和他一起来的,就想着与他见上一面,可正衡也知道义父行事一向诡秘,如果肯与他见面的话早就亲自现身,没必要把夏侯水顶在前台,只好耐着性子等待,直到此时才忽然想起,如果夏侯水是与谁一起行动的话,就唯有义父夏侯古了。 然而这个猜测虽然得到了夏侯水的认同,此时却不见义父的踪影,正衡忙问他到哪里去了? 夏侯水脸上现出一丝忧愁,告诉正衡说他们两个先前在墓道里走散,眼瞅着已有一个时辰之久,可怎么也找不到他。刚才看到墓道里的人影,还当是老爷子呢,走近过来才看得清楚,也不知道老爷子现在在哪溜达呢…… 正衡叹了口气道:“这墓道的确古怪,先前我已经在这里吃了几次暗亏了,难怪老爷子他都会着了道,不过也没必要过分担心,墓道虽然有些曲折,好在没有什么危险,几个僵尸行尸的,凭他老人家的本事也足以应付。可咱们要想出去就没那么容易了,你看我这不是正在找寻出路呢吗,可白忙活半天,毫无头绪不说,险些还被幻觉蛊惑,误伤了哥哥你了……” 夏侯水闻言立刻道:“什么叫‘险些’?根本就是已经误伤了,现在我胸口还疼呢,你小子也别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要就来点实惠的,我看你这把剑不错,不然就送给哥哥我,权当是赔礼道歉吧……” 夏侯水说着就伸手来抓宝剑,正衡心知他最见不得宝物,赶紧归剑入鞘,继而推开夏侯水的手道:“老弟我也不是小气的人,这九龙宝剑倒是可以送给哥哥,不过要等从这里出去以后——不是我贬低哥哥,凭你的功夫,若是碰到什么危险,这宝剑在你手里简直是浪费,可别到时候防身不成,反倒割伤了自己,那可就得不尝试了……” 夏侯水一听那竟然是“九龙宝剑”,口水险些都要流出来了,可有觉得正衡言之有理,只好不情愿地缩回手,只让正衡一定要说话算数,等一出去,就把宝剑给他。 正衡又气又笑,只道:“好啦,好啦,一言为定,除了这把宝剑,我还有张画一起送给老爷子呢——对了,水哥你也算是鉴宝的高手,我倒要向你请教一下了,这个……” 正衡说到这里忽然顿了一下,原本想就《清明上河图》的事征求夏侯水的看法,可冷不丁地想起一件事来,隐约中觉得好像更加重要,便暂且收住话题,转而问夏侯水道:“老爷子又没跟孙殿英碰过面,干嘛那么怕被他认出来呢?水哥,咱们可是一家人,瞒谁也没必要瞒我吧?” ------------ 第40章 两个问题 [正文]第40章 两个问题 ------------ 读者徐有华祝女友李梦霞3月6日生日快乐! 夏侯水听正衡这样问了,有些不好意思地答道:“老弟你想太多了,我这不是还没来得及说嘛。其实这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当年孙殿英第一次盗掘东陵的时候,咱家老爷子曾化装成卫兵,想跟着他捞些油水,可后来有了不少周折,老爷子为了保命,险些与孙殿英拼个你死我活,虽然这事都过去十几年了,可这里不比香港,毕竟是孙殿英的地盘,万一被他认出来了,那岂不是自找麻烦吗?” 正衡心想难怪义父自始至终都不肯露面,原来是存有这方面的顾虑,不过也不能怪他过分小心,虽然夏侯家称得上是富甲一方,可眼下兵荒马乱的,真要得罪了孙殿英这种带兵打仗的主儿,小命怎么丢的都不知道了。只是不知道当年究竟发生过什么,以至于让义父对孙如此忌惮呢? 夏侯水打了个哈哈道: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无非是分赃不均呗――孙殿英当年将慈禧陵洗劫一空,所获珍宝不知装了几大卡车,可对手下却极其严苛,甚至要对每个进入地宫的人都要搜身,防止他们私藏宝物。你是知道咱家老爷子的脾气,虽然凭着他本事,偷那么一两件东西后安全离开没什么太大的难度,可他对孙的做法气愤不过,便私下里撺掇几个当兵的,在东陵通向马家峪的道路上预埋了不少炸药,待到运送宝物的卡车经过时,冷不丁的引爆引发一阵混乱,借此让孙殿英他让出些宝贝出来…… “按理说这个计划十分完美,那些押送卡车的士兵谁不是对孙恨之入骨,只要骚乱一起,必定就有不少人跟着哄抢一通,到头来谁是祸首也就无从稽查了。可不曾想孙殿英竟然亲自押运,爆炸声一响,老东西站在吉普车上立时就放了几枪,把众人吓得都规矩起来,再没一个人敢轻举妄动。可他仍旧不肯善罢甘休,很快就把那几个埋放炸药的抓到了严刑拷打,咱家老爷子自然也就和快被牵扯了出来,好在他一早就溜之大吉,算是保全了性命,只是怕这次北平之行再遇‘故人’,这才始终没有以真面目示人……” 事情原来是这样,也难怪义父会如此谨小慎微了――正衡只好怪夏侯水不早说,险些让自家人之间产生了误会。 夏侯水赶忙解释说他也是刚才知道,打晕孙殿英其实就是夏侯古所为,夏侯水开始还不理解,听了他的讲述才恍然大悟。原来他正是有了这重顾虑,这才会又是乔装,又是远远跟随的,没想到到头来还是跟孙殿英在墓道里来了个不期而遇,为求自保也就只能出此下策,要说起来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只是不知道孙殿英伤势如何,是否还记得袭击他的人的模样? 正衡让夏侯水不要过分担忧,只说现今众人被困在地宫当中,孙殿英又是惜命如金的人,正是有求于人的时候,就算真被他认出了义父,料定他也不敢立时发作,等到大家安全脱困,还不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了嘛! 夏侯水认为正衡说的在理,索性不再纠结此事,转而问正衡刚才说的什么图啊画啊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正衡从怀中摸出个东西递给夏侯水。夏侯水接过来看了半天,却不急于说些什么,反而问正衡是从哪里来的? 正衡见夏侯水似乎知情,只好耐着性子从头讲起,将卷轴的来历一五一十地讲给他听。夏侯水一边听,一边仍旧仔细地打量着卷轴,心中似有暗想。正衡从旁问了几遍,他这才“嗯”了一声,又将卷轴举到正衡的眼前,指着其上道: “衡弟,你看这里是什么?” 正衡眯着眼睛,仔细看了又看,这才发现卷轴的圆柱形侧面对称的位置上分别有两条细线,虽然只有分毫的宽度,可质地显然与其它部分并不相同,反而像是某种半透明的凝胶类的材质。两条细小贯穿整个卷轴的侧面,继而又向两端延伸,直到汇聚在两端的两个圆孔上。 两端的这两个圆孔大概有铜钱大小,比照周围略微凸起,一白一黑,虽然样式比起一般的卷轴有些异样,可除此之外也看不出别的什么…… 夏侯水肯定知道什么,可正衡知道他最喜卖弄,只好耐着性子一再追问,过了半天这才见他抿了抿嘴道: “我也是第一次见这东西,哪里知道它有何底细,你问我还不如自己想呢……”夏侯水憋了半天到头来就说出这么句话来,把正衡气得不轻,可还未等他发作,他又赶紧继续说,“不过,自打看见这东西,忽然让我想起个事来,这事一直困扰我很久,衡弟比我聪明,不知道对此是否有别样的看法……” 原本指望着夏侯水能够识得卷轴的来历,却没想到他竟会反过来求助于自己,正衡难免有几分失望,不过鉴于夏侯水是从这卷轴上联想开来的,又或许困扰他的事情与此并非是风马牛不相及的呢,权且听他说说也好。 夏侯水沉吟了一下,开口道:“这件事说来复杂,不过归根结蒂可以用两个问题概括,衡弟你比起我来更能称得上是行内之人,应该对此会有更加读到的见解吧……” 正衡用指骨在夏侯氏的脑门上敲了一下道:“少罗嗦,有话就说,有那什么快放……” “何其粗鲁――”夏侯水撇了撇嘴,“听好了,我的第一个问题是:发丘摸金、搬山卸岭,古往今来这许多盗墓之人,究竟是为何而盗墓?” 正衡一开始还屏气凝神地倾听,没想到夏侯水竟然问出这样的问题,冷不丁“嗤”的一下笑出声来:“水哥到底还是个文弱书生,看来是在这地宫待得太久,脑子都不那么灵光了――要说起来挖坟掘墓还能为了什么,无非是求财罢了,水哥莫不是想拿我开刷吗?” “非也非也――”夏侯水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求财之说的确可以适用于大多数人,可别忘了搬山道人只为寻找‘丹珠’以求长生,从来不为财物所动,他们的所作所为就不在衡弟你所圈定的范围之内了……” 正衡想想也对,虽然未曾亲见,可对搬山道人的行事风格也早就有所耳闻,他们好像的确与旁人格格不入,盗掘古墓却不为求财,净找些虚无缥缈的仙丹古药,可谓着实古怪。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自己也并非错的离谱,正所谓财者,利也,不管搬山道人所追寻的“丹珠”有何功效,都被寄予长生不灭的希望,细数下来,这群自恃化外高人的牛鼻子老道,其实也都是些趋利避害之徒而已,没必要因他们的存在而妄自菲薄,自找没趣。 话虽如此,正衡仍对夏侯水提出的这个问题感到困惑。要知道现在情势逼人,可不是闲话家常的时机,夏侯水提出的这个问题,怎么看都更像是没话找话,毫无意义可言。 夏侯水似乎看出了正衡困惑,未等他开口抱怨,就率先说道:“我的第二个问题是:衡弟你摸金倒斗,目的又是几何?” 正衡这次是真的笑出声来了:“水哥你还真是看得起我,竟然把我从发丘摸金之徒中独立出来,说得我好像鹤立鸡群,有什么更高的追求一样,倒让弟弟我都不好意思了……” 没想到夏侯水却是一脸的认真:“咱们兄弟分别了几年,不过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世间若是有人对你所处的境地无比了解,那除了咱家老爷子外,就只有哥哥我了――老弟之所以会走上这条路,真的是出于自己的意愿,只为趋利图财吗?我看不全是吧,难道就没受到外力的威逼,比如――这个……” 夏侯水说着伸出手,拇指和食指扣成一个环形。正衡看得真切,心知他说的是自己那块龙尾石,不免为之一震,黯然神伤起来。良久,才重又对夏侯水道: “水哥说的极是,想我正家不知遭逢了什么诅咒,竟然要为他人驱使,这事除了我之外,也就只有你们父子知道。好在老弟我乐天知命,对倒斗摸金也算是颇多兴趣,既然能够深入秘境,探寻那许多光怪陆离,又能满载而归,于乱世间仍能够吃喝不愁,何乐而不为呢――对了,你拐弯抹角了半天,到底是啥意思,再卖关子,我可就不客气啦!” 夏侯水见正衡耐心全无,又欲动手,赶紧用手捂住自己的脑门道: “急什么急,好戏总在最后。我这两个问题看似全无意义,可你若是细细琢磨一番,说不定会得出意想不到的结论――你的境况既是如此,我一直在想是不是还有别人也跟你一样?古往今来发丘摸金、搬山卸岭之徒甚重,其中不乏具备经天纬地之才者,仅凭他们一身本事,开疆拓土封侯拜相又有何难,何苦做这蝇营狗苟之事,还要被人冠以‘贼’名,说来说去,唯一的解释就只能是,他们和你一样,都是身不由己吧……” ------------ 第41章 转机 [正文]第41章 转机 ------------ 正衡听夏侯水说了半天,这才明白他的意思,可想了又想,还是觉得他的说法不过是一家之言,当做玩笑尚可,若是认起真来,恐怕永远都掰扯不清了。 这块龙尾石来历奇异,虽然是自娘胎里带来,可当中蕴藏的秘密即便是正衡自己也无法窥其一二,只知道其中附有三个亦正亦邪的东西,自他懂事以来,就无时无刻不对他百般侵扰,令他难有一天舒心的日子。这事说来话长,个中苦楚,恐怕除了自己也就只有夏侯氏父子知道,然而听夏侯水的意思,倒把他说的并不孤独,难不成真的还有别人跟他一样,受困于邪魔的控制,做些他们原本不想做的事情? 发丘摸金、搬山卸岭,这盗墓的四大门派自古有之,虽然被人斥为“鸡鸣狗盗”之流,可也着实出过不少经纬之才,别的不说,作为发丘摸金祖师爷的曹操,甚至为一个新的王朝打下了基石,近代更有张三链子这样的传奇人物,一人佩戴三个摸金符,被行内奉为泰山北斗一样的人物。正所谓七十二行摸金为王,为人所不齿的行当,竟然同时能够获取到如此殊荣,足可见这里面藏龙又卧虎,水深隐蛟龙了。 夏侯水道:“正所谓殊途同归,如果真如我猜测的这样,那这事就越发复杂了――有些话不方便由我说出,你还是自己好好想想吧……” 正衡知道夏侯水对他身上的邪魔有所顾忌,就只能言至于此,然而话虽如此,他还是抱定先前的看法,认为自己只是个例,其他人应该只是抱着争名逐利的目的,非要说他们跟自己一样受人颐指,毫无确凿证据的前提下,只凭感觉未免过于牵强了吧…… 正衡使劲摇了摇脑袋,道:“我让你看这个卷轴是什么东西,反倒引发了这么多不着边际的说法,你倒是给个痛快话,到底知道不知道啊?” 夏侯水也知道自己离题太远,只好转而又看了几眼卷轴,可仍旧毫无头绪,翻来覆去了好一阵,冷不丁地在一端的圆形突起上按了一下。这一按可不了得,立时自卷轴侧面的一条缝隙里射出一道强光。直直地照进墓道的深处…… 正衡暗吃了一惊,再看夏侯水此时正单手握着卷轴,同被忽然出现的情况惊得不知所措,拇指仍旧按在顶端那个黑色的圆形突起上。自卷轴射出的强光像是展开的扇面一样,由一条缝隙逐渐扩展开来,直把前方照得明亮如昼,幸好夏侯水是将这条缝隙对着前方,不然若是直接照在他们自己的身上,两人恐怕都要被白光弄瞎了眼睛了。 这光如此明亮,正衡总觉得有些古怪,他掰开夏侯水的拇指,令得那个突起重新弹起,光亮一下子就消失了。 正衡只感到自己的眼睛被刺得生疼,强光消失的一瞬间,墓道的尽头好像有个黑影闪过,待到他眯着眼睛再想去看个究竟的时候,面前已经早就重又回复到了最初的昏暗。 正衡心中一沉,立时扭开手电照向刚才黑影出现的方向,竟然惊奇地发现一道墓门赫然出现在前方不远处,再仔细分辨,只见其上并无被炸药炸开的坑洞,也就是说不是他刚才来的裕陵地宫的墓门了。可正衡分明记得,刚才曾经用手电数次查验过墓道两头,并不曾见过任何一道墓门的存在,怎么与夏侯水闲话了一会儿,就忽然冒出这么一道呢? 夏侯水见状也是大奇,狠狠地咽了几下口水,转而问正衡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衡从夏侯水手中抢过卷轴,若有所思一番后才道:“虽然不敢肯定,可我总觉得可能与这卷轴忽然发出的白光有关,你看卷轴上的黑白突起,实际上是两个按钮,刚才被你一按之下,这才会射出这道诡异的光亮,莫非它的作用就是破除地宫里的机关,给身在其中的人指明道路的?” “如此说来岂不妙哉,那我们再拿它来试试如何?” “不行――” 正衡断然拒绝了夏侯水的建议,可一时又无法找出更加合理的解释,只是在心中暗暗觉得,这事绝对没有这么简单――能够发出强光的卷轴原本也不足为奇,可怪就怪在这卷轴乃是他从《清明上河图》上拆解下来,即便两者不是原配,至少也该有一两百年的历史。问题是西方对电力的应用传入中国也才是最近一二十年的事情,这卷轴竟然能够发出如此强力的光芒,全然不输给西夷的手电,再加上先前石原龙泰对这东西的趋之若鹜般的表现,仅此就可以判断出它绝不止具备手电功用,不得要领就胡乱尝试,自然不是上佳的选择了。 最重要的是,正衡此行的目的只是在对面的墓门上做个标识,以此区分每座帝陵而已,如今墓门终于显现,当务之急是完成任务,至于卷轴所起到的作用,完全可以时候再去考量。 夏侯水听正衡这么说也觉得很有道理,他被困在墓道里时间太久,若不是机缘巧合下与正衡碰在一起,还说不上什么时候能够找到出路呢。 两个人说着并肩而行,朝向那边走去。这次正衡长了个心眼,一直将手电对准墓门的方向,满心想着若是再像先前那样,走了半天仍旧无法靠近的话,就立刻就地停下,不去白白地浪费体力。可这次不知怎么出奇的顺利,眼看着距离墓门越来越近,没多一会儿,两个人竟然已经站立在了其下。 墓门紧闭,乍看上去与裕陵的墓门相似,只是其上的雕刻略有区别而已,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察觉。正衡先后见过三座地宫的墓门,分别是景陵、裕陵以及一个半开着的,不知归属于谁的墓门,再加上眼前这个,五座地宫他已经算是到过了其中的四个了。 如果先前按照五行之说做出的推测不错的话,那眼前应该就是定陵地宫了。正衡还记得于氏三父子就是最早进入定陵,后来才转而到了裕陵的,可眼前的墓门紧闭,不像曾被人打开的样子。当然,墓门之外的天花板上也有琉璃瓦,如果当时他们是由此去到裕陵的话也在情理之中…… 正衡并未多想,从兜里摸出了石块,踮着脚在墓门上写了个大大的“甲”字。一边写,一边对身后的夏侯水解释他此举的意图所在,并说,不知道其他三路人马的进度怎么样了,该不会和他的经历类似,同样颇多波折吧? 说话间字已写好,正衡向后退了几步,一边拍拍手上的尘土,一边问夏侯水自己写的是否足够清楚,可半天也没听到回话,转过头来这才发现,夏侯水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踪影,偌大个墓道里就只剩下他一人了。 正衡分明记得刚才和夏侯水并肩走到墓门下的,就在这前后不过一两分钟的时间里,即便夏侯水原路退回,也总该有些动静才对,更别提他完全没有这样做的理由了。 正衡脑子嗡嗡作响,他首先想到的是,难道刚才遇见的夏侯水,如同那些墙壁上的干尸一样,只是他的幻觉吧?不过他很快就排除了这种可能,他自认还算清醒,不可能无缘无故的产生幻觉,而如果这幻觉是墓道里的机关营造的话,凭空出现的夏侯水顶多也就像是那些干尸一样,不可能在与他的交谈中不露破绽。 正衡心中有种不好的感觉,摸了摸怀中的卷轴还在,琢磨着夏侯水虽然贪图宝物,可还不至于在跟自己耍什么手段。他又轻声唤了几句,可仍旧没有得到任何答复,正不知所措间,忽然看到券门门廊的后面露出了一块衣角,正是夏侯水所穿的衣服的颜色。 正衡心中一沉,心想夏侯水这玩笑开得太不合时宜,只怪当初义父将所有本事都传给了自己,反倒他的亲身儿子连这最起码的忌讳都不知晓,竟然在古墓里玩起了躲猫猫,还真是有够“百无禁忌”的了。 想到这里,正衡忍不住快步走上前去,只想着先一把将夏侯水揪出来再说,可走得近了,才发现夏侯水将身体紧紧贴在门廊和墓道墙壁的夹角当中,脸上满是恐惧的神色,汗珠如雨般落下,直把他的前襟浸湿了一大块。见正衡靠近,他非但没有放松下来,反而呲牙咧嘴地做了个鬼脸,一边摇头,一边拼命对他使着眼色…… 正衡恍然大悟,不禁倒吸了口凉气,下意识地去摸腰间的九龙宝剑,可还没等碰到他就停下手,心想刚才在墓道中时,眼见着干尸从墙上跳下来,自己却一时无法抽剑在手,眼下情势危急,若还是像那次一样一招不成,可就再也没有回寰的余地。为今之计,唯有以退为进了。 想到这里,正衡一咬牙,骤然间一个下蹲,借着向下的势头向着夏侯水的方向侧滚而去。整套动作瞬间完成,待到他重新从地上爬起,刚好与夏侯水并肩而立,这才看到就在刚才自己站立的地方,果然赫然立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被他的手电光一照之下,立时用手遮掩着自己眼睛,同时发出低沉的吼叫声…… ------------ 第42章 黄金头 [正文]第42章 黄金头 ------------ 正衡心下吃了一惊,联想起刚才若不是自己动作够快,恐怕早就被那黑影从后袭击了,要说起来夏侯水可真不够仗义,竟然也不先知会一声就独自躲藏起来――不过这也不能怪他,他原本就生性胆小,又不是行内中人,哪里见过这等阵势,惊吓之余也就只能尽量独善其身,不能对他有过多的期望…… 再看那团黑影虽然是人形模样,可足有两米有余,身上并不穿着任何衣服,胸前肌肉和青筋暴起,更使他的身形看起来魁梧了不少,然而脑袋却不成比例的干瘦轻瘪,黑黢黢的只比骷髅多了层薄薄的皮肉,被他的大手一遮,只从指缝见露出两只血红的眼睛,紧盯着正衡和夏侯水两人不放。 正衡略微平静了一下心情,心想眼前这人虽然身形奇特,可对手电筒的光线有所感觉,因此并不像是僵尸,不过他行为举止古怪脾气秉暴躁,同样不类活人,难道像刚才在墓道里见到的那些干尸一样,同是地宫制造的幻觉? 正疑惑间,那黑影忽然发作,暴怒一声后伸手向着正衡和夏侯水的方向抓来。正衡一早有了准备,“唰”地抽出剑来,横剑在身前,只向上一扫,便把黑影的一只手斩落下来,随即拖着夏侯水往边上挪动了几步,趁机从死角中逃出。 那黑影被正衡这一砍,立时自伤口处喷出不少黑血,直痛得他撕心裂肺般的嚎叫起来。正衡心知这一招还不足以克敌制胜,满心想着若是黑影再度来袭的话,他可就要发力一击了,不成想那黑影只是用手托起残肢,对着他们所在的方向含混地呜咽了几声后,一转身,钻进了一条墓道深处遁逃而去…… 眼见着黑影转眼就消失在墓道里,正衡和夏侯水对望了一眼,都有些不知所谓的感觉。惊魂初定,再想那黑影从出现到离开都透露着那么点诡异,可好在没有造成什么伤害,权当是个插曲好了。 正衡此行的任务既然已经完成,是时候回到裕陵去与其他人汇合了。眼前的四条墓道中,最右边的应该是直通裕陵墓室,其它三条则是分别通向另外三座地宫,最为快捷的选择,自然是来时那条路了。正衡叫上夏侯水跟在他的身后,一头钻进了墓道中去。 两个人一边小心翼翼的前行,一边用手电照向墓道尽头。虽然墓道里经人一走起了些尘土,可透过其中仍旧可以隐约看到裕陵破损的墓门就在前方。正衡开始还心有隐忧,觉得此行虽然算得上是比较顺利,可其间也遇到了些许波折,不知道回程是否还会碰上别的麻烦。谁知道没走多长时间,竟然无比顺利地重新回到了裕陵墓室的门外。 未等两个人进入墓室,自里面已经有人率先钻了出来。正衡打眼一看正是孙殿英、石原龙泰以及于文三人,心中悬着的石头这才落下,连忙走上前去,把夏侯水介绍给他们认识。 众人早在北平时曾经有过一面之缘,彼此之间不算陌生,尽皆点头示意。正衡注意到孙殿英并未认出夏侯水就是先前袭击过他的人,索性也就不打算提及此事,转而问他们行动是否顺利? 三人面面相觑了好一阵,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最后终于由孙殿英开口道:“任务算是勉强完成了,不过当中遇到了些小麻烦――老弟你回来的晚了一会儿,刚才我们三人已经交流过了,要说起来这事真怪,三言两语间也不知道能否讲个清楚……” 正衡心知孙殿英没什么文化,由他叙述必然毫无条理可言,转而让石原龙泰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没想到石原咂着嘴,半天也没吐出一个字来,在他一再催促下,这才流水账式的开始讲述。正衡由头至尾仔细听来,这才明白他们为何如此慌张,再联系起自己在墓道中的遭遇,越发觉得事有古怪,远远超出了自己的预料。 原来他们与正衡的经历类似,都在墓道中遭遇过莫名其妙的幻觉,只不过细节上差异较大。三人中要数于文的经历最为简单,他行至墓道中时,也曾陷入进不能进、退不能退的境地,正疑惑间,忽见墓道一侧墙壁上的石块哗啦啦地坍塌下来,没多久就显露出一个刚好容人通过的拱门。于文开始还惊讶异常,以为整座地宫都要随之坍塌,可再看拱门当中似有光线闪烁,待到尘埃落定走入其中,眼前的一幕令得他惊呆了――拱门之后并非是另外一座墓室,而是东陵的地面…… 虽然时值深夜,可皓月当空,再加上远近皆有很多不断移动的火把,想来应该是马家峪的村民还在四处劫掠。于文深吸了一口旷野中特有的清冽气味,心中无比舒畅。他怎么也没想到,原来外面与墓道只有一墙之隔,还被他机缘巧合之下轻易发现,看来被困在墓室当中的人真是命不该绝啊! 于文只想着快点把这一发现告诉众人,一转身重又钻回到墓道当中,经过拱门的时候,脚下被不知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害的他扑倒在了地上。好在这一摔并不严重,加之于文满心欢喜,也就并不以为意,双手在地上一撑就站起身来,一边拍掉衣服上的尘土,一边不经意的抬头望了一眼。 这一眼令得于文犹如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心下顿时就凉了半截,他狠命地揉了半天眼睛,可那道拱门却如凭空消失了一般,再也寻不到半点踪影了…… 于文纵然还心有不甘,可也知道自己十有**是遇到了环境,其实只要静下心来想想,地宫既然深埋在地下,墓道又怎么可能跟外界一墙之隔呢。只怪自己先前太过兴奋,以至于有些忘乎所以了,还好能够自幻境中全身而退,除了耽误了些许时间外,倒也没什么别的损失。 想到这里,于文重又振奋心情,眼见着墓道尽头的雾气昭昭中,似乎就是另一座墓室的入口,他便加快速度,一鼓作气地走上前去,按照先前的约定在木门上写下了一个大大的“乙”字后,这才重又折返回了裕陵…… 于文的这番经历是经由石原龙泰转述的,对此于文并未提出任何异议,应该比较接近于他的真实经历。正衡听了半天,只觉得虽然于文遭遇的幻觉有些古怪,可也不足以让他们如此大惊失色,以此看来,或许还有更怪的事发生在他们的身上。想到这点,正衡也就暂时没有发表自己看法,只等着石原龙泰继续说下去了。 石原沉了口气,看得出是在平复自己的心情,过了一会儿才重又开口,讲起了孙殿英的遭遇。 孙殿英经历的头尾大抵与于文相似,唯有当中一段不同――当他被困于墓道中时,并没有见到什么拱门的出现,也不曾在墓道墙壁上看到干尸兵勇,而是自黑暗中忽然出现了一个身影,一点点走近上前,待到距离他只有五六步远的时候停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孙殿英虽然胆大包天,可却极其敬畏鬼神,此时孤身涉险,全靠着自己给自己打气才能支撑。可眼前这身影忽然出现,却又站在原地不动声色,十有**是来者不善,孙殿英心存畏惧,三魂早就不见了七魄,哆嗦着将手电慢慢抬起,想要看看来的到底是人是鬼。 光束自来人的脚上一点点向上抬升,照见的全然是个百姓打扮的身体,虽然衣衫有些褴褛,可裸露在外的手脚皮肉俱在,身形也没有半点异常。孙殿英见状悬着心总算放下,心想大概是附近的村民,不知怎么摸进地宫来的,正好可以向他打听一下,是否知道出口在哪里。可手电刚照到来人的头上,他立刻就被吓得倒抽了口气,立时瘫坐在了地上。 原来来人的脑袋被手电的光束一照,立刻反射出熠熠金光,孙殿英初见时还当他只是套了个金箔制成的面罩,可再仔细一看,却见那人五官齐备,眉宇嘴唇微微动了几动,哪里像是带着面罩,根本就是一颗不折不扣的黄金人头。 孙殿英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仅是如此还不足以把他吓得魂不守舍,最要命的是来人忽然张口,唤了句:“儿子”,孙殿英闻言先是一惊,继而眯缝着眼睛看了又看,这才觉得来人无论容貌打扮,还是语气声音,都像极了一个他所熟悉的人,并且这熟人还不是外人,正是他死去多年的老爸…… 早年间在裕陵地宫入口的遭遇还历历在目,孙殿英不由得魂不守舍起来,他分明知道,老爸的出现是因为自己违背了他先前的告诫,可他转念一想又觉得很不服气,毕竟进入裕陵不是自己的意思,老爸凭什么揪住不放地前来索命? 这样想着,孙殿英反而愤愤然了,不知哪来的勇气,竟然身子一挺站了起来,继而就要撒腿逃跑。可双腿颤栗不止,想要挪动半步尚且困难,哪有多余的力气?挣扎间,只见他老爸忽然从身上抽出把短刀来,不由分说地架在他自己的脖子上。 刀光一闪,身首分离。孙殿英张大了嘴巴,眼见着他老爸一手提着短刀,一手拎着金光闪闪的黄金头,竟然还能够从容的一步步走上前来,将那颗黄金脑袋硬生生地塞在了自己的手上,随即自颈部切口处喷出不少鲜血来,“噗通”一声仰倒在地上…… 石原龙泰在讲述时不住地咽着口水,好像身临其境般地感受到了孙殿英的恐惧。这也难怪,任谁听到这个故事都会被吓得够呛,不过在惊恐之余,正衡并不以为怪,对孙殿英直言道,过是一场幻觉而已,跟他二八年那次遭遇一样,怎么看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孙殿英叹了口气,自身后摸出个东西来展示给正衡道:“那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只见他手上的,正是那颗闪着金光的头颅,恍惚间,正衡似乎看到那脑袋上的嘴唇动了一动,似乎是在嘲笑他的无能一般,着实诡异…… ------------ 第43章 物归原主 [正文]第43章 物归原主 ------------ 正衡先是被孙殿英拿出的人头吓了一跳,继而心中充满疑问,想着既然大家遭遇的同是幻觉,为何这颗人头仍旧没有消失,并且还显得无比真实呢?他忍不住走上前去,伸手在上面摸了一把,只感觉到手掌触及的地方冰凉异常,质地绝对是金属无疑,可又见整个人头栩栩如生一般,甚至连眉毛都根根能数的清楚,脖颈处更是还占有些许干黑的血迹,难怪孙殿英会认定它是活人的人头…… 正衡也算是在江湖上混迹过几年,对于坊间流传的千术早就司空见惯,孙殿英的遭遇古怪离奇,且有“证据”在手,看似无懈可击,可在正衡看来也并不是全无解释,既然可以排除掉幻觉的可能,那唯一的解释就只能是有人作怪,故意对孙殿英加以恫吓了。 墓道里漆黑如墨,加之孙殿英本就惧怕鬼神,有人刻意制造“割头交托”的场面其实并不困难,只要具备诸如川剧中的变脸一类的本事就可。这事究竟是谁人所为,正衡一时间还不敢断言,可也并不是全无头绪,思来想去,无非有两个可能:一是不动声响地跟随他们混进地宫中的某人,二是义父夏侯古…… 先前几波人马分别进入几座帝陵里,虽然大抵都汇聚在了裕陵,难保没有别人还在墓道里游荡,可正衡更加倾向于后面一种可能,即是义父夏侯古所为――先前他曾和夏侯水一起,在墓道里袭击过孙殿英,这次再如法炮制,用一颗黄金人头吓他一吓,也是合乎情理的举动。虽然正衡不曾知道义父还有这等手段,可多年不见,说不定是他哪里学来的新花招呢…… 正衡想到这里,忍不住回望了一眼夏侯水,想到从他那里得到答案,可见他面无表情,心知这事不宜公开宣扬,只好暂时按捺住好奇之心,只对孙殿英说他对此也没有半点头绪,让他先将黄金头收好,说不定以后会别有用处…… 于文和孙殿英的经历姑且告一段落,正衡转而又问石原龙泰遭遇了什么? 石原即便讲述的是别人的故事,也一直显露出惧怕的神情,正衡看在眼里,不禁心想这个鬼子真是没见过什么大场面,竟然怕成这个样子,倒要看看他自己又有什么经历…… 出乎正衡意料的是,石原支吾了半天,最后却说他没遇到什么特别的怪事,只是在墓道中看见前方忽然亮起一道白光,不过转眼间就消失了。后来他顺利地找到了对面的墓门,在其上写下大大的“丁”字后就折返回来了。 正衡注意到石原龙泰再讲述时不像先前那般畏惧,反而神情游离、一看就知道有所隐瞒――这大大出乎正衡的意料,现在众人如同被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全靠着集思广益才有希望找到出路,对此,石原应该也有清醒的认识才对,可他仍旧讳莫如深,难道被他刻意隐瞒的事情,甚至比众人的性命更加重要? 依照正衡对于石原的了解,认定他不是一个城府很深的人,正因如此,才更觉得他的表现惹人生疑。正所谓“两害相权取其轻”,既然石原先前只是在对《清河上河图》的卷轴曾表现出重于生命的渴望,那么此时又是为了什么? 事有蹊跷,正衡表面上装作若无其事,只待石原讲述完毕后,这才走上前去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道:“是你自己老老实实说啊,还是我让金不二来让你说啊?” 正衡心知石原对他并不畏惧,可却独怕金不二不分青红皂白的粗鲁,既然已经认定他有所隐瞒,也就无需拐外抹角,如果他还执意不肯交代,就只能请出金不二来招待他了。 然而石原对于正衡的威吓似乎不以为然,只咧了咧嘴道:“正少侠难道就没发现,自从回来后就一直没见过金不二他们出现吗?” 正衡一惊,这才发觉真如石原所言,众人站在墓门外面少说也聊了半个时辰,可却始终不见金不二和于三刀现身,难道他们在墓室里出了什么意外?正衡一边想一边朝着墓门疾奔了几步,将脑袋探进墓室中,来来回回看了几便,却未见里面有半个人影。随即转过身来,问孙殿英和于文是怎么回事? 孙殿英摊了摊手道:“咱们回来的时候就没见过他们,也不知道这两个老小子是不是也进到墓道里去了!” 于文道:“急个啥,俺爹何等本事,难道还不如俺们几个小辈?就算被困在墓道里了,也总会有办法回来,更何况还有金爷从旁帮忙了,刚才老弟你回来的时候,之所以没有立马告诉你他们失踪的事,就是因为俺觉得这真不算个事儿,可别瞎操心啦……” 于文的话虽然有托大之嫌,可也并不是全无道理――他们四个人都能安然无恙的回来,又何必为金不二和于三刀这样江湖上成名已久的人担忧?正衡只是隐约觉得,先前于三刀曾信誓旦旦地拒绝了他的计划,为何后来又会离开裕陵墓室呢,难道大家不在的时候,这里也发生了什么意外?又或许这一切都是石原龙泰搞出的花样? 想到刚才石原龙泰的表现,正衡越发觉得不对,虽然单论身手他并不是金不二和于三刀的对手,可万一他率先返回,耍弄诡计诱骗他们离开墓室,也并不十分困难,只不过他这样做到底是何目的呢? 见正衡一双眼睛紧盯着自己,石原也有些慌了手脚,赶紧澄清道:“两个老家伙的失踪可与我无关啊,我和孙大帅他们几乎同时回来,进到墓室已经找不到他们的影子了,可别想趁机诬陷我什么……” 正衡冷冷的道:“没做亏心事的话你怕什么,佯装和其他人一起回到这里也并不是什么难事,关键是天知道你之前到底干过什么?” 经正衡这么一说,于文和孙殿英也都将目光齐齐扫向石原,直把他盯得手足无措起来。 正衡见状窃喜不已,心想利用众人的力量对石原施加压力,不怕他还死撑着不吐口了,现在自己要做的无非是火上浇油,而后就坐等他犯错了。 “难怪你说在墓道里没有碰到什么奇怪的事情,依我看你根本就没走开多远,趁着我们不在时又折返回来了。说吧,你把两位前辈怎么着了?难道你把他们都杀了,那把尸体藏在何处?” 石原龙泰急的脑门上的青筋根根暴起,一再地对着于文摆手示意自己的无辜,可正衡三言两语句句似刀,不仅挑起了于文对他的怒火,更是让他深感无从辩驳,眼看着于文就要挣脱孙殿英和夏侯水的阻拦,冲上来对付他了,一咬牙,打定主意地一言不发了。 正衡见他还是嘴硬,便给夏侯水使了个眼色。夏侯水立刻会意,手上假意一滑,松开了一直被他揽住的于文的右手。 于文早就被正衡的话挑起了无名之火,又见石原龙泰无可辩驳,便已认定他十有**是做贼心虚了,之前被夏侯水和孙殿英合力拦住,苦于无法近身,此时夏侯水忽一松手,正合了他的心意,借着向前的势头,兜手就朝石原狠狠来了一拳。 石原龙泰全然没有准备,被于文这一拳正中脸颊,登时侧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正衡暗呲了口气,心想于文真不愧那副孔武有力的身体,这一拳就足够让石原消受一阵了,便让夏侯水又拉住了他,自己走上近前,想着先将石原从地上扶起再说。 石原既然身为军人,体格堪称健硕,硬接下这一拳后只是掉了两颗门牙,在正衡的搀扶下半坐起身来,抹了抹满嘴的血迹,继而用日语含混不清地咒骂着。正衡心中暗笑,表面上却装作一本正经,低声耳语地对石原说了一通,大意无外乎是让他赶快知无不言,免得再受更多的皮肉之苦…… 正衡对石原的秉性堪称了解,知道他并不是惧怕别人对他的武力威胁,只不过对利害得失精于算计而已。比如先前他就是因为明知道无论如何抗拒,势必都无法保留那个卷轴,这才会主动将它交出来的,由此观之,让他受点皮肉之苦,或许能够促使他尽快交代,将隐藏的秘密和盘托出吧! 出乎意料的是,石原这次表现得坚韧异常,不但没有停止对于文的咒骂,甚至对正衡也毫不领情,气鼓鼓地一甩手,要将他从自己身边推开。可这一甩动作过大,以至于令得他的上衣的几颗纽扣一并崩开,自里面的口袋中旋转着飞出一个东西来。 正衡眼疾手快,身子一倾手一伸,抢在石原龙泰之前接住了东西,展开手来一看,立时就明白过来,再在自己的身上摸了摸,忍不住对着石原嗤声一笑道: “难怪你一直守口如瓶,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偷了我的卷轴――我看你非但是贼心不死,更兼具窃贼的身手,说说吧,如何得手的,我怎么不记得刚才你有凑到过我的近前啊……” 没想到石原到了此时仍旧嘴硬,愤愤地道:“既然被你发现也就算了,不过我可不干鸡鸣狗盗之事,卷轴是在墓道里遇见那道白光后,忽然自头顶落在我的手上的。我知道这个说法毫无道理可言,信与不信全由你好了,反正与我无干……” ------------ 第44章 消失 [正文]第44章 消失 ------------ 正衡转念一想,石原龙泰的确没有本事在自己眼皮底下偷走卷轴,如此说来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他还记得之前在墓道中时,夏侯水不经意间按动了卷轴的按钮,自其上发出一道强光,直照向墓道的深处,后来才被他抢下关掉,重新塞回了上衣的口袋。依据石原所讲,他看到的白光应该就是卷轴发出来的,只不过他走的是最右边的一条墓道,如果五座墓室真如正衡先前预料的那样,呈现五角星的形状排列的话,那石原在最右边的墓道当中,无论如何都不该看到那道白光才对。 除非是他在抵达该去的那做墓室后仍旧没有停留,再转而经由另外一条墓道一路前行,不声不响地跑到了正衡和夏侯水所在的那道墓门前。恰在此时,他看到正衡和夏侯水应该正在与忽然出现的黑影搏斗当中,出于特别的目的并未现身帮忙,而是隐匿在黑漆漆的墓道里静观其变,待到正衡将黑影驱走,两个人沿着来时的路折返回去的时候,他这才由墓道中走出,自地上捡起了正衡不小心遗落的卷轴…… 虽然某些细节上可能不够准确,可正衡认定卷轴就是这么到了石原手上的――想来这个鬼子一直都贼心不死,竟然被他暗自潜行摸到了自己的身后,说起来也怪自己当时太过粗心大意,只顾着与黑影搏斗,卷轴掉了都全无感觉,如果不是机缘巧合下又从石原身上搜了出来,恐怕到底是何时丢的都无从稽考了。 唯一的问题是石原龙泰仍旧一口咬定先前的说法,却对正衡的猜测嗤之以鼻,只说他虽然想要卷轴,可也分得清轻重缓急,当下最重要的事是找寻出路,待到众人从这里脱险而出后,他自然可以轻易拿回卷轴,又何必非要在此时绞尽脑汁? 侵华的日军都已投降,区区一个败战之将,竟然还敢大放阙词,正衡不禁疑惑起石原龙泰的这份自信究竟源自何处,就算他在外面早就部下了人手,谅他也不敢大动干戈吧。说一千道一万,卷轴是在石原的身上搜出来的,任他怎么辩解也无法摘得干净,只是鉴于众人现在同生死、共进退的关系,正衡只道此事到此为止,没必要再追究了――只是经过这段插曲,正衡算是多长了个心眼,正所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他将卷轴贴身收好,倒要看看还有谁敢打它的主意…… 正衡转而又去安抚于文,只说刚才自己不过是猜测而已,看石原的样子,也不像能够骗到两个老江湖的人。于文头脑最是简单,只听了正衡三言两语,火气就已经消了七分,只是还斜眼撇着石原,好像随时还要给他几拳一样。 正衡心想这样也好,有人紧盯石原的话,他也就翻不起多大浪了。 这番波折算是就此过去,原本众人是在讨论墓道里遭遇的幻觉,是时候书归正传,回复到最初的话题上了。 除去石原那真假难辨的经历不说,正衡、于文和孙殿英三人在墓道中的遭遇可谓是大相径庭,让人一时间找不出其**通的联系。不过正衡总是觉得,姑且抛开这些经历是否是幻觉不提,可自始至终都没有对他们造成什么太坏的影响,这与在地宫中设置机关的目的并不吻合。再退一万步来讲,即便这古墓里并不干净,除了僵尸之外还另有鬼魂存在,那这些鬼魂为何如此无聊,几次三番地捉弄他们? 正衡记得义父夏侯古曾经说过,僵尸和鬼魂有着本质的区别,僵尸是有魄无魂的行尸走肉,鬼魂则是游动于阴阳之间的魂灵,前者愚钝莽撞不堪一击,后者善耍手段最难对付,由此观之,见鬼倒是符合他们遭遇的一种解释,可即便如此,鬼魂也不可能无事生非,总该会有一定的目的**! 正衡隐约觉得,他们几个人看似不相雷同的经历,肯定具有某种内在的联系,甚至这种联系还是破解“锁钥合一”的关键,只不过暂时还无法参透领悟罢了,不过失之桑榆亦可收之东隅,先前大家的计划就是先对每座帝陵加以编号,此时既然四个人都已顺利完成了各自的任务,算的上是个不小的成就了。 正衡刚想到这里,忽然感到脚下的地砖忽然震动了一下,同时自天花板上开始不住地落下尘土,情形就如之前在墓室里听到“战伐之声”时一样。众人都无防备,身体受这一震的影响,东倒西歪地栽倒在地上,待到恢复平静后才又慢慢重新爬起,面面相觑间,谁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唯独正衡先知先觉,立时扭开手电,想着玉玲墓门相反的方向照去。 被正衡这么一照,所有在场的人都暗暗吃了一惊,只见先前还在眼前的四条墓道已经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另外四座地宫的墓门,赫然排列在他们的面前…… 众人原本都站在裕陵墓室的外面,墓门与四条墓道之间的那块几丈见方的空地上,没成想这短短的时间里,数十米之长的墓道竟然完全消失,五间墓室完完全全地聚集到了一起,呈现规整的五边形排列,把众人围在了当中。现在再想刚才的那股震动,原来是帝陵完成移动后,停止下来时产生的惯性使然…… 虽然大家一早就知道了帝陵地宫正处于不断地移动和接近当中,可完全没有想到速度竟是如此之快。就在几分钟前,正衡还在为自己先前设定的计划洋洋得意,以为只要标注好了每间墓室,就可以借此找寻到解开“锁钥合一”的正确路径,可一转眼的功夫,连墓道都不复存在了,又能上哪去找寻路径呢? 早要知道会发展成这种局面,众人何苦劳心劳力地折腾,只需等在原地,其余几间墓室就会自己送上门来了…… 正衡忽然间想到什么,心中一凛,警觉地抽出宝剑来,并让众人赶紧退到他的身后,同时让有手电在手的人,一齐照向对面的几座墓室。若干光柱在四道墓门上顺次移动,刚刚照到左数第二间时,正衡骤然喊了声停,神情紧张不可言喻。 众人中唯有孙殿英“哦”了一声,意识到了正衡在想什么――眼见着第二道墓门半敞着的状态,可不就是先前他曾经到过,并且看到里面有几只僵尸的那间墓室嘛? 等了半天,也没见有什么变化,正衡让大家待在原地,而他则一手反举着手电,一手提着宝剑,慢慢向着拿到墓门靠近。很快就到了门前,一个翻身,自向外敞开的那扇石门转到另外一边,紧贴在其上,一边伸手将手电照向里面,一边谨慎地探了几下脑袋。 墓室里的棺椁横七竖八地摆放着,比起正衡上次见时更显杂乱,可先前站立在石椁旁的几具女尸却不在其中,正衡为了看得清楚,半个身体都探进了墓室当中,可仍旧没有发现行尸的所在,禁不住松了口气,这才返回原地,告知大家危机暂时解除了…… 话虽如此,孙殿英仍旧心有不安,怯怯地说:“刚才分明看到里面有恁多僵尸,怎么能就消失了呢?如果之前跑到墓道里去了还好理解,可现在五间墓室都在眼前,一眼就能望个清楚,都是活蹦乱跳的僵尸,总归不会全都蒸发了吧?” 经孙殿英这么一说,正衡心中也泛起了嘀咕,当下的情形与先前大有不同,五座帝陵的墓室齐聚在这么块一眼就能忘得到的地方,怎么唯独就不见了那些扰人的行尸呢?它们本就是蠢笨之物,没有能力从地宫中逃脱出去,其余几座墓室的墓门又紧闭如初,难不成真如孙殿英所言,蒸发得一干二净了不成? 想到这里,正衡猛的拍了下自己的脑袋,大叫了一声“不好”――先前只顾着确认行尸是否还在,全然将金不二和于三刀、于文父子忘到脑后了。行尸不见了踪影对他们来说可谓是大大的好事,可那三个大活人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大家都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不经动员就四散开来到处找寻,包括裕陵以及对面那个半开着墓门的墓室里面的边边角角,甚至每个棺椁里面,一并都查看了几遍,可到头来非但没有找到他们的踪影,甚至没有寻到半点有用的线索。 这事如此怪异,更加关系到三个同伴的安危,一时间大家都有些手足无措起来,正衡一边大喊了几声让他们镇定下来,一边私下将整件事在心中过了几遍。直觉告诉他一定是有什么细节被他们忽视了,可到底是什么呢? 正衡忽然脑中一闪,想到那几个行尸和金不二等人的消失,该不会是相同的原因吧?又或许他们其实并没有消失,而是还在地宫当中,只不过他们现时的状态,已经无法被人看到罢了…… ------------ 第45章 共性 [正文]第45章 共性 ------------ 众人一开始并没有为金不二等人的失踪太过担心,直到忽然发现五座帝陵的墓室齐聚一起,仍旧没发现他们的踪影时,才感到了事态的严重。正衡把他们的失踪与原本应该在对面墓室里的行尸联系起来,忽然想到什么,继而得出了个任凭是谁都无法轻易接受的结论。 正衡对众人说道:“金不二等人都是老江湖了,既然先前决计不参与我们标识墓门的行动,如果不是碰到什么天大的意外的话,必然会一直在裕陵的墓室里等我们回来。可我们也确实在地宫里搜罗过了,却仍旧不见他们的踪影,唯一的可能就是,我们其实并没有真的回来……” 正衡也知道自己的话缺少条理,会让别人更加如坠雾里,只好近一步解释道: “某些根深蒂固的观念乍看起来毫无问题可言,可别忘了我们毕竟是身在秘境当中,先前已经经历过很多不能依照常理来加以解释的事情。比如我们一直假定五座帝陵处于不断的运动当中,而身在其中的人和物自然也会跟随起一起移动,因此无论我们走到哪里,裕陵还是那座裕陵,景陵还是那座景陵,我们回到的这个墓室,仍旧还是我们离开时的那个。可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移动的根本就不是墓室,反而是我们自己呢?” 他说着蹲下身,从地上拾起五块石头摆成了个五角形:“假设这是五座地宫的最初状态,大家都待在其中的一块石头上,没有移动的话自然没有问题,可我们先前曾经分别朝向另外几块石头走去,而后又折返回来,在这当中,五块石头以一定的速度彼此靠近,五角形逐渐缩小,因此我们看似回到的是最初出发的那块石头,可实际上我们的回程比离开时要短了不少,及至现在,五块石头紧贴在一起,亦可以看成其实我们正处在最初那个五角形的正中央的位置上。可你们仔细想想,如果移动的并不是石头,而是我们的话,那金大哥他们以及那些行尸,自然就不会出现在这里,而是仍旧还在我们离开时的那块石头上了……” 正衡只是凭着直觉讲出自己的想法,并没有确实的证据或者缜密的逻辑可言,因此,众人对他的说法纷纷表示难以理解,就连夏侯水也连连摇头,还说眼前分明能够看到五座地宫汇聚到了一起,怎么能说它们根本没有移动呢? 正衡也知道面对这样的质疑,不是单单一句“眼见未必为实”的话能够搪塞,只不过他一时间也只能想到这里,暂时还全无加以验证的方案。然而他身体内的正南却有感而发,觉得父亲的说法非但不是天方夜谭,甚至还有可能已经无限接近了实情…… 受到时代和学识的限制,正衡无法给出自己想法的理论依据,可正南就不同了,他受到量子物理学中某些理论的启发,将时间的概念加入到父亲的说法当中,由此得出这样的结论:因为墓室的移动与时间的延续并不同步,以至于形成了若干个连续却彼此并不相通的空间,就好像有若干个大小不一的五角形叠套在一起一样,也就是说,金不二等人是被隔绝在了另外一个空间当中了…… 正南借用的只是一种未被证实的理论,他之所以会产生这样的想法,一来是受到父亲正衡说法的影响,二来是他忽然想起前几天在闽南花谷的经历…… 还记得林炀和杨峰姐弟俩终日梦想着升仙成神,其作为不能不说是疯癫异常,可他们却同时又利用现代科学对这一想法加以装裱,甚至借用了多维空间、平行宇宙等理论加以佐证,对此,正南当时只是不屑一顾嗤之以鼻,可自从随着父亲进入东陵后,所见所闻都颇为古怪,令他不禁琢磨着,邪魔非要选在此时将自己送回到了父亲的身边,难道是因为他所经历的闽南花谷之行,和父亲早年间在东陵地宫的遭遇之间,存有某种内在的联系? 正因为时不时地会冒出这样的想法,所以在听到父亲提出他的猜测时,正南忽然产生一股莫名的熟悉感,继而才会产生出这许多联想。当然,这些想法跟父亲的一样,既无确凿的根据加以支持,又没有相应的验证和破解的方法,一时间他也几近和别人一样,陷入了无尽的疑问和难以逾越的僵局中。 然而正所谓“旁观者清”,正南做为身在其中却又置身其外的人“观察者”,比起别人都来得镇定,因为他早就知道,父亲和曹沝都在这次历险中幸存,由此说明他们早晚都会找寻到安然脱险的出路。至于金不二等人的失踪究竟作何解释,对正南来说可以暂时不去理会,他反而总觉得有另外一个值得玩味的细节,好像被父亲无意间忽视掉了,可论其重要性,在他看来甚至可能远远超过了前者…… 正南想到的是,父亲正衡等四人先前在墓道里的的经历,肯定不是毫无道理可言的,虽然他们四个人的遭遇表面上看来各不相同,可又似乎存有雷同的地方,令得正南不得不怀疑,这其中的大有关联。 四个人中,要数石原龙泰的经历最难让人相信,正因如此,正衡才会在分析时,将他的说法排除在外。可正南却反其道行之,先假定石原讲的都是真话,即卷轴是他在墓道中看到白光后,从天而降落在他的手上,而不像父亲怀疑的那样,是石原跑到他们所在的墓门前窃取所得,那么,是否真的存有这种可能呢? 父亲自从将卷轴从曹沝的手上抢回,就将卷轴塞在上衣口袋里,东西虽然是玉石质地,可毕竟不大,加之父亲先是顾着跟曹沝攀谈,其后更在墓道尽头的墓门前遭遇了行踪诡异的黑影袭击,周折再三之余,如果卷轴不是掉在身外,而是在他口袋里凭空消失的话,抛开可能与否不谈,父亲当时未必就会有所察觉…… 再看石原龙泰这边,他所说的眼见前方出现的白光,应该正是曹沝打开卷轴所释放出来的那道。任谁都知道,光线只能沿着直线传播,如果石原真的只是在他那条墓道的中段的话,理应无法看到那道白光才对,除非他就像父亲说的那样,一早绕到了他们的前面才有可能。问题是,这可算是谁都能看出的破绽,石原若是真想扯谎的话,又怎会不先考虑周详?他完全可以将白光之事忽略不提,只说卷轴是从天而将,这样虽然也难以让人信服,至少不会授人以太过明显的话柄吧! 至于卷轴凭空而来的事情,的确超乎想象之外,如果单是一场幻觉也就算了,可卷轴确确实实是从父亲怀里到了石原的手上,这就让人有些难以理解了,可转念想想,这事总不及孙殿英的遭遇离奇,他都能把一颗沉甸甸的黄金人头带了回来,以此观之,区区一个卷轴穿越了时空,也就不是什么怪事了。 经过这番分析后,虽然还无法确认石原龙泰的说法,可在正南心中已经有几分相信他说的都是实情了——正衡之所以先要从此入手,就是因为他始终觉得,既然四个人拥有四种截然不同的经历,如果非要从中找出共同点来,石原经历的真实性不但要被加以肯定,更有可能它就是整件事的突破口,循着这条线索,或许才可以理清整件事的脉络…… 好,现在开始重新整理思路: 石原龙泰与卷轴之间的关系无需多说,他此次东陵之行的目的就是为了它而来,受困于能力不足,以至于东西落到父亲的手上,可他必定一直都没有放弃对卷轴的觊觎,恐怕无时无刻不想着将其拿回呢; 孙殿英的想法比起石原来要简单了不少,能令他感兴趣的只是地宫里数之不尽的金银珍宝,另外对他的死鬼老爹心存畏惧是他最大的软肋,这样看来,墓道当中那个长着黄金脑袋,却是他父亲模样的人的出现,倒也恰恰迎合了他的心绪; 至于于文之所以会循着忽然出现的拱门找到出路,恐怕跟于三刀对他们兄弟的言传身教大有关系,谁要是能先出得地宫,就可以继承于家的祖业,于文对此虽然不像他弟弟于武那般热忱,但耳濡目染间,总归也有所希冀吧…… 经过对石原龙泰、孙殿英以及于文的经历加以分析,正南冷不丁地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如果非要说其中有什么共同点的话,就只能是他们都见到了各自潜意识中,最为希望得到的东西了! 可这条结论似乎只符合他们三人的情况,却对父亲看见的那些干尸兵勇并不适用,无论怎么想象,他也没道理会在潜意识里装满这些东西吧! 正南忽然记起什么,进而感到自己如此草率地得出这个结论显然有失严谨——他这几天虽然与正衡朝夕相伴,共用同一副躯体,可却从没试图了解过,父亲又是为何要蹚东陵这潭浑水? ------------ 第46章 没有目的 [正文]第46章 没有目的 ------------ 正南想到这里不免觉得自己一直太过大意,自从附身在父亲身上后,除了那么一两次试图帮助他外,更多的时候只是充当了一个看客的角色,直到此时才忽然想起,他竟然还不知道父亲来东陵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按照常理来说,倒斗的人都无外乎求财而已,或许正是被这个先入为主的观念所左右,正南开始并未把它当一回事,可没想到后来的所见所闻,竟会数次颠覆了这一定律,别人姑且不说,单是舍古画不要却一门心思地想要其上并不显眼的卷轴的石原龙泰,以及用进出墓室的表现作为遴选接班人的标准的于三刀,其行为就远不能用求财来加以衡量。 父亲正衡虽然拿了《清明上河图》以及九龙宝剑,却显然与贪财惜命的孙殿英有着本质上的区别,他更多的只当它们是傍身之物,或者不想令国宝落入鬼子之首,除此之外,并不曾显露出对于金银古董的过分渴求,以至于令正南忽然觉得这其中肯定另有隐情。 当然,正南也并不是全无线索,至少先前父亲和曹沝的几次对话中,都曾提及过龙尾石,言语中透露出来的意思,似乎表明他也正在受到邪魔的驱使,或者至少说是鼓动。只是单靠这些线索,仍旧无法判断出邪魔究竟为何让父亲来盗东陵,好在正南还另有办法,可以试着一探究竟…… 正南想到的方法要说起来也并不新鲜,就是用“读心术”对正衡的思想进行一番扫描,看看他到底在想什么。说干就干,他凝神屏气,竭力探查父亲意识中的每个角落,可费了半天的气力,所获却少得可怜——此时父亲的心绪混乱,满脑子里都是对所处境况的各类疑问,想要从中筛选出有用的信息十分困难,正南到最后只感到自己的耳边一阵蜂鸣,直刺得他迫不得已地停了下来。 其实想要了解此事,最为便捷的方法自然是直接去问三个邪魔,可正南与之打了这么久的交道,心知想要从他们那里套出话来,难度简直堪比登天一般,非但不会如愿,运气不好还会保守他们的一顿冷嘲热讽,正是与虎谋皮不成,反倒自取其辱。与其这样,到不如尽快与父亲达到“双向交流”,届时一切就都明了了。 正南记得自己曾经做过两次尝试,第一次只让将“父亲”一词传递出去,冷不丁地吓他一跳;第二次则是佯装成邪魔,将自己对于琉璃瓦的看法告知。现在看来,如果像前一次那样上来就直报家门,确实不是明智的选择,反而是后面的方法似乎更加有效,邪魔与父亲之间的关系难以言喻,如果打着他们的旗号,就不会让父亲太干意外,其后再循序渐进,待到时机合适的时候,就可以显露自己的真实身份了…… 这套方案应该可行,唯一的缺陷就是正南始终不能令交流保持稳定。邪魔曾说过,所谓的“双向交流”不止是能让他们父子之间的思想交流畅通无阻,甚至能让他转而控制父亲的行为,如同两个人共用同一副躯体一样神奇。 正南对此一直存有疑惑,心想只需能够跟父亲交流即可,没有什么必要去控制他的身体吧。可邪魔言之凿凿,似乎是在向正南暗示什么,联想起先前他们的“纠正错误”之说,难道只有依照他们所言,达成“双向交流”的效果才行? 正南觉得自己想的太远,赶紧将思绪拉了回来,沉了口气,故意模仿着邪魔的口气道:“正衡——” “嗯?”父亲果然如他所料地应声道。 正南心中虽然窃喜,可又觉得如此戏弄父亲实属大不敬之罪,不过为了求得真相,也便顾不上那么多了:“那个——你在干什么?” 正衡闻言心中打了个突,道:“找寻出路啊——对了,金不二和于三刀他们的失踪,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对此应该知情吧?” “这——不重要,我再问你,我们让你来是这干什么的?” 出乎正南意料的是,他刚问出这话,却好一阵都没有听到任何答复——因为两个人一直是通过思想交流,此时的沉默,要么代表着正衡的脑中一片空白,要么是正南的“读心术”又再次失效,就在他不知所措的时候,忽然听到父亲回应道: “几位大师是在跟我开玩笑吧,东陵之行最初只是源于我个人的想法,什么时候变成是你们让我来的了?” 正南自知失语,赶紧道:“对对,那你到底为什么而来?” “哼——”没想到父亲轻蔑地道,“大师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啊,说话语无伦次的,纵使只闻其声,我都能听出与先前判若两人来了?哦,对了,莫不是令你们惧怕的那些人真的来了,以至于吓得魂不守舍了吧……” 正南因一时语塞而无以应答,狼狈的终止了与父亲的沟通。可他心中不免在想,虽然没能套出自己原本想要知道的事情,可也算是误打误撞,有了别的收获。 父亲的话语虽然简短,可却包含了不少耐人寻味的信息。比如说他异常机警,竟然察觉出与其交谈的人并不像是邪魔,只不过没有把握,所以故意出言试探,令得正南截至现在仍旧没有搞清楚,父亲此行到底是他自己的意愿,还是受控于邪魔的举动。 当然这还在其次,正南更加疑惑的是,父亲所说的那个让邪魔都惧怕的人又是谁呢?正南一直受困于三个邪魔迷一样的身份,总觉得他们似妖非神,而且来历古怪,可显然父亲对他们的了解远比自己要多,单凭他口中那个神秘的“克星”,就让正南想破了脑袋也不明所以,只能在心中戏谑般的想到,哪天真的会冒出一个茅山术士一样的人物,将一直袭扰着他们父子的三个邪魔一并都收伏了…… 正南这个想法一出,立刻就听到和尚的阴笑声,不过他也并不畏惧,反正先前已经在心中有过无数次咒骂,想来他们也会在乎多这一次,据此故意为难他吧…… 没想到和尚却张口道:“看到了吧,你老子比你精明多了,正因如此,我才喜欢他躲过喜欢你,只是可惜啊,时势能够成就英雄,也能够埋没英雄,要不是后来天地骤变的话,他又怎会碌碌无为地度过下半辈子呢……” 正南心想和尚所说的“时势”,大概指的是大陆解放,直到父亲因病去世的这段时间全国的局势,有些不屑的应道: “那段时间里的确鲜去做挖坟掘墓的事情,也难怪大师会如此耿耿于怀了——容我说句不中听的话,三位都是化外中人,为何要驱使我们父子倒斗呢?我实在是想不明白,你们对金银古董之类的俗物又不感兴趣,难道只是使之使然,以此为乐?” 倒是“咳咳”的干咳了几声,插话道:“小兄弟莫着急,常言道‘世间本无事,庸人自扰之’,有些事是要循序渐进才能了解,就算我们一下子都告诉你了,你也未必就能够接受,更何况我们可从来没有逼迫你干什么,自从北海流宫开始,任何行动可都是由你自己选择的,莫要怪到别人头上……” 正南有些气愤不过,想到即便没有邪魔的存在,自己十有**也会走上倒斗这条路,也就没有反驳之言。要说起来,他之所以对邪魔心存怨气,主要是因为自己的一言一行甚至包括心里在想什么,都毫无保留地暴露在了他们的面前,让他颇有那么点类似于**示人的尴尬。 更重要的是,邪魔具有很多特殊的能力,并且行为乖张、言谈古怪,好像在私底下正在策划者某个惊天的阴谋一般,事事都让他难以轻信。就拿父亲的这次东陵之行来说,其间可谓是遭遇了颇多坎坷,直到现在仍旧迷雾重重,可邪魔对此却坐视不理,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任谁见了都会气愤! 正南由怒生怨,以至于无所顾忌地冲着邪魔发了一通火,可事后静下心来想想又觉得没有必要,正是靠天靠地都不如靠自己,更何况现在父子一心,不怕闯不过这道难关,反倒是他三个邪魔如此多行不义,倒要小心将来某天与“克星”冤家路窄碰个正着,可就连什么邪魔、鬼魂、甚至僵尸都做不成了…… 正南想到这里不禁“嘿嘿”一笑,就要看看邪魔对他的想法会做出什么回应,可忽然间想到什么,一时又捉摸不到其中的要点,这种感觉犹如骨鲠在喉一般,令他浑身上下都不自在。好在这种感觉并未持续太久,他就已经理清了思路,并且得出了一个古怪的结论: 或许父亲此行根本就没有目的可言,也可以说目的并不像石原龙泰等人那么直观——想来他终日与邪魔为伍,墓道墙壁上的那些干尸,莫不就是他心中所想的映射? ------------ 第47章 虚无变实有 [正文]第47章 虚无变实有 ------------ 正南虽然在大学里主修的是经管类专业,可对天体物理学极感兴趣,曾经选修过不少这方面的课程。此时为眼前的诸多怪事烦乱,一直都不得要领,直到猜测着父亲先前在墓道里遭遇的那些干尸,可能都是由他的潜意识构造出来的,这才豁然开朗,随即又据此联想到了宇宙大爆炸的某个理论。 因果定律中有些地方不好让人理解,根据日常经验,人们确信万事万物的发生,一顶由一件发生在它之前的事情引起,所以很自然的加以假设,一定有种力量,哪怕是神造就了宇宙的存在,但是当把宇宙当成整体来谈论的时候也许没有这个必要。 假设一条河从山坡上流下来,那么河是怎么产生的?也许是雨水——早前落在山上的雨水汇聚成流;那么雨水是怎么产生的呢?正确答案可能是太阳——太阳照在海洋上,水蒸汽进入天空变成云;好了,那么是什么让太阳大放光芒的呢?观察太阳内部会看到一个被称为“聚变”的过程——氢原子结合成氦元素释放巨大的能量;那么,氢原子又是从哪来的呢?答案是大爆炸! 基于量子物理学为基础的宇宙大爆炸学说,是近些年才流行起来的理论,在此之前,被科学界普遍认可的理论中,基本都是以物质和能量守恒作为基础,可量子物理学却对其做出了颠覆。该理论认为,在原子的等微粒的范围内,牛顿经典力学不再适用,比如说亚原子就可以凭空出现或者消失,完全无法预测。宇宙的起源,就是开始自一个比亚原子还要小的微粒发生的爆炸,随之产生的宇宙同样是由虚无,瞬间就变成的实有。 构成宇宙的基本元素有三种,分别是物质、能量和空间,最初都是凭空而来。在宇宙大爆炸时,无数物质和能量被向周围抛撒和扩散的同时,同时还有反物质和反能量,就好比在平地上若要堆起一个小山的话,势必要在旁边挖一个坑出来一样。物质对反物质,能量对反能量,两相抵消,宇宙就重又回归到了不复存在的状态,由此可知,虚无变实有这种变化,并非只限于量子的范围之内,而是在宇宙中通行的一种准则和定律…… 正南想到的这些看似与眼前的局面毫不相关,可又不是全无联系。先前他一致认为,父亲正衡等人先前在墓道里遭遇的,应该是某种类似于鬼打墙的幻觉,都是些虚无的东西才对,可一时无法解释为何孙殿英竟能够将一颗实实在在的黄金脑袋带回这点疑问。直到刚才他才忽然领悟,那些奇异的经历并非是幻觉那么简单,而是人为制造,凭空出现却又实实在在的东西…… 这话乍听上去自相矛盾,可如果结合上面的理论来看的话,倒也不难自圆其说——父亲所见的干尸、孙殿英遇到的怪人、于文找到的出路、以及石原龙泰凭空获取了卷轴,这些东西原本都只是他们四个人心中所想,却在某种特定的情况下变成了现实,只不过不知因何缘故,父亲所见的那些干尸,以及于文发现的拱门出口并没有维持太长的时间罢,反而是孙殿英拿到了他父亲的黄金脑袋,而石原龙泰更是获取了他一直觊觎的卷轴。 在正南看来,他们四个人的经历都源自于他们各自的潜意识,可父亲在眼见着干尸向自己扑来时却被忽然出现的曹沝打断,而于文更是在迈进拱门时不慎脚下绊了一跤——这两段截然不同的插曲,分别阻断了他们潜意识发挥的作用,所以才不像孙殿英和石原龙泰那样有所收获,这种经历上的细微差别,还算容易解释,只不过由个人的意志控制物质世界有无,很有那么点唯心主义的意味。 正南由此及彼,又想起先前在闽南花谷的经历,当时还以为是中了杨峰的蛊毒,精神脱离了**,进而被困在人为制造的幻境中,可现在想想,那所谓的幻境未必就真的是幻境那么简单,或许也是杨峰用他的意念,创造出来的一个真是的世界? 正南仍旧记得,在云楼地下八层的祭台上,杨峰只要打个响指,就可以轻易的将他们如同木偶一样操控。不过他显然只有在祭台上才会具备这种神一样的能力,不然也不会绞尽脑汁,把其他人一点点地骗到那里去了。正南当时认为这都是身在幻境中,无法不受到梦蛊蛊毒的影响,可事后发生的很多事都显示,还有很多细节无法仅用蛊毒加以解释,恐怕就连杨峰自己,对于这些玄妙都未必有正确的认知,也许他就是在错把自己创造出来的真实世界,当成了虚无的幻境,以至于在无形中用这种想法影响了包括正南在内的其他的人,让他们全都以为那是幻境呢! 这也恰恰解释了为何邪魔们非要选择在那时,将正南由花谷转移到了几十年前的北平——两件事看似毫无关联,可却又隐隐存有相似之处。难怪邪魔一直都说,让他来是要弥补父亲犯下的错误,前面那些基于现代科学的理论,凭着父亲当年拥有的学识,的确很难参透其中的玄机,该不会自己来的目的,就在于此吧? 正南的脑袋里一片混乱,他觉得自己的猜测很有可能是事实,可即便如此,这又表示了什么?最为直观的答案,自然是东陵地宫与闽南的花谷一样,可以任由人的意志来由无生有,可其范围又有一定的局限性,恐怕唯有在花谷的云楼或者地宫的墓道中才能做到。 四个人中,于文曾经凭空想象出了一个地宫的出口,当时他如果没有折返回来的话,也就成功脱险了,当然,他不可能想到这里面还有如此多的玄机,更没料到拱门竟还会得而复失。不过他的折返经历仍旧给正南以提示:想要出去的话,不一定像先前预料的那样非要解开“锁钥合一”才行,而是只要照着于文那样故技重施,略微想想出口的样子,或许就可以毫不费力的逃出生天了…… 然而如今墓道都已不复存在,而在别的地方未必能够取得同样的效果,最重要的是,正南虽然能够想到这些,却限于无法亲身尝试,最好的办法自然是将猜测全部告知父亲,让他去加以验证。可经过刚才的那番交谈,父亲显然是对他所有怀疑,未必就肯轻易照着他的指示行动,更何况他和其他人一样,暂时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寻找失踪的于三刀等人,真要从头开始向他详细解释,凭着正南现时“读心术”的水准,也难以撑过那么长的时间。 正南心中还有另外一方面的担忧——墓道既然显露出了如此特殊的属性,理应是被他们加以利用并突破的一道软肋,可还未等身在其中的人参透玄机,五座地宫竟然急速收缩,靠在了一起,原本的墓道也就此不复存在,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帝陵懂得思考一般,为了将众人困在其中,故意将自己的软肋隐藏,好让人无法加以利用。如果真是这样,那众人面对的将不止是陵墓而已,反而要与一个活生生的,并且具备智慧的东西相对抗,而他们此时都在这东西的体内,被动如此,只是想想都让人感到害怕…… 正南虽然自觉对局面的认识有所突破,可仍旧无法据此想到下一步的打算,正犹豫间忽然听到自一个密闭的墓室里,传来一阵嘈杂之声。 众人也听得清楚,都以为是于三刀等人行踪有了着落,纷纷凑上前去,于文由墓门的缝隙向里面喊了几句,再将耳朵贴在其上,想要加以确认,可刚才的近乎于混乱的声响却转成莎莎的摩挲声,正在大家都面面相觑的疑惑时,于文忽然从墓门边大叫一声跳开来,捂着耳朵的手上渗出不少鲜血来。 正衡一个箭步凑上前去,掰开于文的手,只见他的耳朵掉了大半只,仅剩下的一小块还悬在他的脑袋上,好像随时都要掉下来一样。他赶紧在自己的衣服上撕下一条布条,缠在于文脑袋上,暂时包裹住了伤口,止住了血…… 于文在他人眼中一直都是个硬汉的形象,可这次竟然疼得咬牙切齿,冷汗直流。正衡不禁大感奇怪,心想墓门上到处都光滑平整,没见哪里有倒刺铁钩,于文的耳朵又是被什么东西刮掉的呢? 还没等他转过身去细细查看,一旁的夏侯水也失声叫了一下,伸手颤颤的指着前方。正衡顺着他指的方向,将视线移向墓门,惊奇地发现,上面竟有只黑乎乎的舌头,正蜷曲着向回缩去,眼见着就只剩下舌尖了。 正衡眼疾手更快,见此情景也没多想,伸手就用两个指头捏住了那个舌尖,同时令一只手抽出短刀,贴着墓门就齐齐地向下切去…… ------------ 第48章 尸王 [正文]第48章 尸王 ------------ 墓门虽然由两块巨型石板拼合而成,当中存有一道手指粗细的缝隙,可那舌头足有成人的手掌般大小,无论如何都不该从里面伸出来才对。 局势所迫,正衡也来不及多想,下意识地揪住舌尖,手起刀落间,那舌头立时就被他斩了下来。正衡眼见着自墓门上喷溅出不少黑血来,赶紧向后急退了几步,同时将手中那半截舌头丢在地上,任其如同刚被砍掉脑袋的蛇一样,蜷曲扭动个不停。 身后的几个人好奇心起,一窝蜂的拥了上来,可却没去看那舌头,而是将注意力都集中在墓门上。可这前后不过三五秒钟的时间里,墓门上除了满是黑色血液喷溅的痕迹外,竟然全无它物,一时间大家都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正衡心生疑窦,琢磨着墓室里即便有僵尸的存在也不意外,隔着厚重的墓门吐出舌头虽难解释,可最重要的问题是,不管舌头如何灵活厉害,也不至于给人上造成那样的伤害,看于文耳朵上的伤口,显然是被硬生生地咬掉的半只。难不成是这墓门上另有玄机,僵尸正是借着其上暗藏的坑洞,出其不意地发起了袭击? 想到这里,正衡忍不住凑上前去,一手扭开手电照在墓门上,一手用小刀在上面小心翼翼地敲击着,刀尖每每次碰到墓门上,都发出清脆的声响,正衡耐着性子,将黑血污染的那片区域全都查找了个遍,可到头来也没发现任何异常,心中难免放松了警惕,也不知哪来的勇气,竟然迈前半步,将一只眼睛凑近到墓门的门缝上,借势向着墓室里面张望…… 正衡的这一举动不可谓不冒险,刚才于文可就是这样少了半个耳朵的,可他一时间被好奇心驱使,并没顾忌太多,待到距离墓门还有几寸的时候便不再靠近,转而将身下的手电顺着门缝向上扬起,指望着能够借助它的光亮,看看里面到底有些什么东西。可就在他的目光和手电的光束汇聚的时候,竟陡然瞄到门缝里与他几乎等高的位置上,同样正有只血红色的眼睛盯着他看,双目相对的瞬间,正衡的脊背一凉,心知今天可算是碰到冤家了…… 正衡受此惊吓,浑身上下不由得一颤,还没等回过神来,就感到自己的肩膀被人从后一搬,整个身体随之后仰,踉跄了几步后终于站定,转过身来才发现,原来是夏侯水见他有些异样,这才出手相助的。 众人见正衡一脸的冷汗,魂不守舍的样子,纷纷问他到底看到了什么。正衡先不答话,而是重重地吸吐了几口气,待到终于镇定下来后,才说:“***,终于让我碰到了大怪了――就里面那东西,兄弟我别说是见过,就是听都听说过……” 正衡自从进入东陵后,即便在只身应对金不二的百般刁难,性命几乎不保的时候,都未曾像现在这般慌了手脚,众人看在眼里,知道他不会夸大其词,可一时又想象不出究竟是什么让他怕成这个样子。正衡又一连吞了几口口水,这才告诉他们说,他其实也并未看得清楚,不过只凭那东西的眼神,足可以判断其绝非善类,僵尸见得多了,可从未听说还有这类货色,难道是千年生的尸王? 夏侯水被正衡这么一说也哆嗦起来,悻悻地道:“老弟你可别吓我,谁不知道这皇陵满打满算也就只有两三百年的历史,哪里来的千年尸王啊?” 正衡一想也对,哪来那么多千年的尸王,即便能够找到,清朝的皇帝也不会将这种凶煞放在自己的陵寝里吧。可刚才眼见的拿东西如此怪异,绝不仅是一般的僵尸那么简单,更何况先前于文被它咬掉耳朵的情景还历历在目,而僵尸的蠢笨在行内人所共知,不曾听说还有如此灵活的存在…… 若要进一步确认,光凭在这里胡乱猜测肯定无济于事,唯有打开墓门进去看看才行。正衡也知道此举极其凶险,可一方面好奇盖过了恐惧,另一方面他又觉得于三刀和金不二的失踪大有蹊跷,既然眼前这间墓室还尚未被查看过,倒也算是条可能有所突破的线索吧! 正衡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大家,出乎他意料的是,众人尽皆表示赞同,没有一个因为畏惧墓门后的怪物而提出异议的。不过想想也不奇怪,既然被困在这里求生不得,还有什么比死更加可怕?只不过墓门厚重异常,几个人势单力孤,如何开启这道石门反倒成了问题。正衡让其余四个人和他汇聚在一起,试着推了下,可那扇石门果然如他预料一般的纹丝不动,想来应该是被顶门石从后顶住了,可谁都没有拐钉钥匙带在身上,一时都束手无措了。 正衡忽然想到什么,冷不丁的抬起头来,却见每座墓室外的天花板上,原本独立开来的琉璃瓦,因为五座墓室紧靠在一起,也在彼此之间有了呼应。虽然并未相连,可放眼望去,五块琉璃瓦如同墓室一样,在天花板上排列成了一个规则的五边形状,因其颜色较之石砖更加鲜亮,所以乍看上去就像是镶嵌在头顶的天灯一般,散发着柔弱却不暗淡的微光。 正衡因为开启墓门受阻,继而联想起头顶的琉璃瓦来,应该说是自然的举动,可他眼见着头顶的奇景,心中忽然产生了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直觉告诉他,琉璃瓦似乎并不止是连接空间的通道那么简单,又或者说,琉璃瓦具备将人由一地送往另外一地的作用,大家看在眼里自然就深信不疑,可实际上帝陵之间的相对运动也是不争的事实,如果说一直以来移动的并不是人,而是每座墓室在琉璃瓦的作用下,移形换位到了人所在的位置上,那就算是身在其中,也未必能够有所觉察了…… 这个想法甚是古怪,就连正衡自己也被吓了一跳,可再仔细想想,又没有确实的证据能够将其推翻,最重要的是,这以理论刚好应和了先前他所作出的猜测,于三刀等人其实并未失踪,只不过他们没有随着墓室的移动而移动罢了。琉璃瓦与其说是勾连的通道,道更像是地宫移动的动力所在,众人被困在当中,犹如本事通天的孙悟空,却始终无法翻出如来的手掌心一样――掌心未必见得有多么巨大,只要令猴子相形见绌就足够了。 隐约中,正衡觉得自己似乎是触及到了事情的关键,只是暂时还不能将这些线索有效地串联起来,得出结论罢了。一个人的力量有限,他把自己的想搞说给其他人,问他们对此有何看法?众人都在为如何打开墓门发愁,却没想到正衡的思维如此跳跃,忽然间又转到了琉璃瓦上。可四个人中除了孙殿英对此毫无概念外,其它三人都没有立时就他的观点发表看法,反而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思当中,正衡知道他们也跟自己一样,虽然不敢相信这是事实,可又一时找不出驳斥的理由,便接着说道: “你们尽可以先认可这一假设,然后分析其所代表的意义好了,如果一味较真,恐怕到死也分析不出个所以然来……” 经正衡这么一说,夏侯水率先说道:“假定你的说法没错,这事还真就有点意思了。依我看,琉璃瓦不但是东陵的动力所在,更有可能就是地宫本身,而我们现在与其说是在地宫里,倒更像是存在于琉璃瓦中――你们想想,依着目前我们所掌握的琉璃瓦的特性,空间的差异在它内部并不存在,这不正应了五座地宫贴在一起的情境吗?” 夏侯水一直生活在香港,耳濡目染了不少近代西方的科学理论,虽然他这番话都是从正衡的说法发展而来,可又不拘泥于此,只不过其他人限于学识,一时间还不能体会他的意思,纷纷让他进一步解释一下。 其实夏侯水知道自己并没有什么独到的看法,刚才无非是借着正衡的话头,胡诌乱扯一通而已,可眼见着旁人不依不饶,非要他解释清楚,不免支吾起来,可又琢磨着不能在人前露怯,于是硬着头皮继续道: “东陵何其巨大,要想将所有地宫都按照特定的速度移动到一起,不止是动力的问题无从解决,更加需要在建造的时候就加以统筹,要知道这毕竟是前后绵延一两百年的浩大工程,不可能不在史料里留下蛛丝马迹,除非,我们所在的地方并不是东陵的地宫,而是另外一处玄秘的所在,这个地方或许是依傍东陵而建的秘密场所,也可能只是一块巴掌大的琉璃瓦――既然空间都不存在,基于传统观念的大小也就毫无意义了吧……” 正衡认为夏侯水扯得实在太远,比起自己来都有过之而无不及了,当下大家急切想知道的问题归根结底只为一点,那就是不管这地宫到底是个什么存在,究竟如何才能从这里安全出去?至于地宫的运作机理,石原龙泰早先的“环面”说也好,夏侯水此时的“空间”论也罢,闲来说着玩玩倒也罢了,却都对解决当下的困境于事无补毫无裨益。 可大家经夏侯水这么一说,立刻就七嘴八舌地议论开来,正衡耳朵里满是争辩之词,一时间也没主意,只觉得包括自己在内的这些人,见识都未免太过浅薄,以至于根本无法驾驭眼下的局面,如果于三刀或者金不二没有失踪,又或者义父夏侯水能够现身的话,说不定很多事情都可以迎刃而解了,只可惜…… 正衡忽然浑身一抖,继而想到:怎么所有进入地宫的人里,偏偏资历最老的三个人都不见了踪影呢?这到底是难以言喻的巧合,还是某种巧施谋划后所产生的效果呢? ------------ 第49章 不存在的墓门 [正文]第49章 不存在的墓门 ------------ 算下来目前被困在东陵地宫**有九人之多,分别是于家三父子、夏侯父子、金不二、孙殿英、石原龙泰以及正衡,可经过前次的分别行动后,就再也寻不到于三刀、于武父子以及金不二的踪影,加上一早就与夏侯水走失的夏侯古,总计失踪的四个人里,竟然三个都是资历颇老的行内前辈,这样的情景先前不曾被别人注意到过,直到正衡此时忽然念起,不免觉这很难用巧合加以解释…… 然而话又说回来了,于三刀和金不二之所以没有参与到他们先前的行动中,在正衡看来无非是有些倚老卖老罢了,如果单纯从这点分析,倒也并不是无法说通,再说义父夏侯古与其他人尚且没有谋面,他的失踪也要区分对待另当别论。这事说到底不能仅凭主观臆断,最为切合实际的做法,自然是尽快将他们找到,届时一切疑问也就水落石出了。 正衡由头顶的琉璃瓦想到这许多事情,反倒引导大家将正事抛诸脑后,此时适时地拨乱反正,重将视线移回到了眼前的墓门上。他先前在墓道中时,曾试图用五行之说套用在五座帝陵的相互关系上,眼前这座墓室恰与裕陵地宫相接,处于它的左边位置上,如果当时猜的不错,这该是景陵的墓室才对,也就是正衡最初进到的那座。可所有地宫的券门都大同小异,加之室内昏暗异常,除了墓门被炸开的裕陵和半开着的定陵外,其余三座墓室仅从外面看来还真难以区分。 正衡忽然想起,孙殿英先前曾在景陵墓门上绑过炸药和引线,这或许是个突破口,可放眼望去,每座墓门都光洁如初,哪里能看到炸药的半点影子。孙殿英也很是奇怪,说他的手下分明将几公斤的炸药粘在了墓门上,怎么可能都不见了呢? 孙殿英说着就凑近一点,在墓门上仔细搜罗起来,没过多久,他就指着上面对众人道:“没错吧,你们瞧这都是啥?” 大家因为对门后的东西还心存畏惧,都像孙殿英一样隔着两步远观,几只手电同时照在墓门上,却并没发现有任何异常,不免纳起闷来。孙殿英不等别人问话,就率先告诉他们说,虽然没有看到炸药,可墓门上那些经手电一照就反射亮光的地方,显然是凝胶干结后的作用。他手下的工兵带来的那种专用的爆破炸药,都有一层这类凝胶,只要撕去上面的胶带,就可以将起固定在垂直的物体上而不脱落。当然,这类凝胶的附着力有限,只能保证承受炸药本身的重量而已,要是有人想想将其取下,则无需费多大力气,只需稍微一扭就可以了…… 虽然先前孙殿英并未亲自动手安放那些炸药,可他毕竟在军队里混迹多年,必然不会弄错,如此说来,眼前这间墓室的确归属景陵无疑了。当然,这本就在正衡的意料之中,只不过经此最终确认罢了。 孙殿英不了解正衡心中所想,只顾着摇摇头道:“就算炸药还在,咱们也不能靠引爆它们来炸开墓门,这块巴掌大的地方,连个躲藏的掩体都寻不到,万一有什么闪失,咱们可就都要被活埋了……” 正衡却道:“我没想用炸药炸开墓门,就算有赖以躲避的掩体,恐怕此举也未必可行,别忘了我早前跟你说过,东陵本就建在断层上,先前石原他们已经对裕陵用过一次炸药,如果再故技重施的话,我看这里就真要变成一堆瓦砾了。不过经大帅这么一说,我倒觉得更奇怪了,那些被你安放在墓门上的炸药,怎么会不见了呢?” 孙殿英打了哈哈道:“十有**是我手下那帮工兵蛋子,趁着我在墓道里昏迷的时候返回来拆走的――***,这群缩头乌龟,连老子都敢丢下不管,等我出去绝对不轻饶他们,逮住一个毙一个,逮住两个毙一双……” 正衡对此原本还有疑问,可见孙殿英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生怕他又纠缠起先前在墓道里被人打晕的事,只好暂且作罢,转而对其他人说,墓门虽然坚固,可也不是毫无办法打开的,只是这门一开,说不准会冒出多少凶险来,趁着还没行动,先考虑一下是否真要这么做吧! 众人一早就做好了决定,都当正衡的问话多此一举,忙问他到底有什么办法打开墓门? 正衡“唰”的一声抽出九龙宝剑,在人前晃了晃道:“这把剑削铁如泥,剑气更是凌厉,先前我用它曾将石椁一劈两半,我想对付区区两扇墓门应该也绰绰有余吧……” 除了夏侯水外,其余人一早就见识过了九龙宝剑的利害,纷纷认为此法可行。正衡虽然还有顾虑,可想到自己既然有剑在手,纵使真的碰上千年尸王,应该也足以应对。计议已定,正衡让大家都尽可能地退远,免得被剑气所伤,而他则仗剑利于墓门前,沉心静气,然后手腕陡然发力,自上而下向着墓门斜砍而去…… 正衡虽称不上武术大家出身,可自小就对各门类内外家的功夫有所涉猎,他心知虽然宝剑堪称利器,可能否将墓门劈开,主要还是取决于持剑人对手上力道的掌握,如果发力不当,非但不能将宝剑的能力发挥出来,起到四两拨动千斤的作用,更有可能让自己的手腕受到冲击,甚至骨断筋折。然而成大事者,必然都要冒一定的风险才行,再说眼见着其余几个人里,都未必有比他更加熟悉九龙宝剑的特性,且有一定的武术根底的人,这事不做倒也罢了,要做也就只能亲力亲为。 因为有着诸多顾虑,正衡这一剑可谓是出尽全力,势要一招功成。眼见着剑身在空中寒光一凌,锋芒毕露,触及到墓门的一瞬间,就如同利刃切在豆腐上一样,毫无阻力可言,有那么一瞬间,正衡甚至以为自己抡空了,根本就没有击中墓门,可待到剑气散尽后定睛看时,不禁被言之所见的情景惊住了。 众人见正衡停下手,纷纷从远处靠近过来,一看到眼前的情形,也都面面相觑,不明所以了――只见九龙宝剑直直地插在墓门上,一半剑身陷在里面,可除此之外,石门根本就没有任何损伤,看这架势,就好像正衡这一剑并非是斜劈下来,反而是直直地插进去的一样。 正衡自认还没到连使出的招数都忘记的程度,他仔细看剑身切入墓门的地方,与垂直的方向呈现一定的角度,这说明这一剑原本就是斜着斩下来的,可不知什么原因,剑身行进到这里时,门上本应出现的裂口却又重新粘合在了一起,反而把宝剑裹挟住了。 正衡一直认为这扇墓门大有蹊跷,先前从中探出硕大个舌头,这次竟然又展现出了自动愈合的特性,简直堪比活物一般,难道咬掉于文半个耳朵的不是什么躲在门口的怪物,而是这扇墓门本身? 正衡想到这里想要试着将宝剑拔出,可眼见着剑身虽然一点点向外移动,却连同着周边的东西一起带了起来,就好像宝剑插入了一锅浆糊当中,原本坚硬的石料,此时却柔软如水黏粘如粥,跟随者宝剑一点点的从墓门上凸显出来…… 正衡心下一惊手一抖,下意识地加快了后退的速度,一下将宝剑拔了出来,先前那堆如同浆糊一样的凸起,在失去了宝剑的拖拽后,也慢慢地向回收缩,重新融合进了墓门上,只一眨眼的功夫,一切又都恢复到了最开始的状态,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众人看在眼里,不禁啧啧称奇,感叹于正衡的宝剑虽然厉害,可墓门竟然以柔克刚,将千钧之势化于无形,如此看来,这门并非外表显示出的石料材质,至于到底是什么,又没人能说上来了。 正衡挠挠头,一时间也没了主意,他原本满心提防着里面的那只怪物,可没想到会在之前就走了麦城,正如其他人所说,眼前这扇墓门很不简单,使用蛮力是决计无法将其打开了。不过如果将前因后果联系起来,倒也不是全无收获――正衡隐约觉得,于文的耳朵被咬掉时的情形,与自己刚才的遭遇有些相似,无论是自墓门上伸出的舌头,还是没入其中的九龙宝剑,似乎都并未受到过任何阻挠,进出之间,就好像墓门根本就不存在一样…… 正衡一拍脑袋,大叫出声来,众人都被他忽然间的举动吓了一跳,忙问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正衡摆摆手,又略微想了一想,这才道:“我们实在太傻了,一直在想方设法的要打开墓门,可如果墓门根本就不存在的话,又谈何打开?” ------------ 第50章 手臂 [正文]第50章 手臂 ------------ 正衡见大家都不明白他的意思,进一步解释道: “迈步走路,开锁进门,这都是人所共知的道理,正因如此,当面对着这么一扇看似坚固的石门时,任谁都会自然而然地去想需要先将其打开,继而才能进到墓室里去。可刚才从里面分明伸出了一条舌头,看样子毫无阻隔,如入无人之境一般来去自如,我当时就觉得有几分奇怪,后来挥剑朝它劈去时,竟然又被化解于无形,凡此种种,无不显示出这墓门具备某种若有似无的状态,而我们先前一直受困于‘眼见为实’的传统观念,其实是受了蛊惑,太把它当一回事了……” 夏侯水似乎明白了正衡的意思:“你是说,墓门根本就不存在,我们直接迈步进去就行了?” 正衡还想加以补充,可仔细想想,夏侯水的话已经最为简洁的概括了他的想法,便点了点头以示默认。石原龙泰和于文对此都不置可否若有所思,唯有孙殿英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指着墓门说它明显就立在这里,怎么被你们一说就不存在了呢? 正衡也懒得再多解释,只说:“到底是骡子还是马,总归要溜溜才知道,大不了我就撞回南墙,无非是头上多出个包而已,总比在这里胡乱猜测来的实际……” 大家都明白正衡的意思,他是要亲身试验一下,看那墓门到底是否存在,并且不借助任何工具,好似穿过当中没有门板的券门一样,就这么直直地走进去――当然,正如他所言,即便是先前的猜测有误,也就仅仅是以血肉之躯撞在坚硬的墓门上而已,除了筋骨疼痛上一阵外,并没有更多的风险存在。只是于文对此立刻表示出了反对,直言说非要这么做的话,最佳的人选不是正衡,而是他自己…… 众人立刻领会了于文的意图,知道他身为一个东北汉子,兼是盗墓世家的传人,显然还在对刚才失掉半个耳朵耿耿于怀,这次身先士卒,无非是要一雪前耻罢了。正衡略微想了想,觉得让于文率先行动也未尝不可,重要的是几个人中只有自己有宝剑防身,万一前面发生什么意外,他也更加容易加以协助从容应对。 行动前,正衡一再告诫大家说,这事如若不成倒也罢了,万一先被于文轻易的穿墙而过,其人与几个就尾随着他一起涌进墓室中去,谁也不要落单,为了防备不测,每个人都将手电打开,进去后先行看清环境,就算发现僵尸的行踪,也不要轻举妄动,只要所有人都聚在一起合起力来,就不怕会遭到偷袭了。 几个人里随声应和着,只有夏侯水因为有所畏惧没有吱声,他原本想着留守在原地,可一听正衡提及“僵尸”,还是觉得跟着别人更加安全,索性一咬牙也就不说什么了。正衡见大家都在心理上做好了充分的准备,自己也握紧了九龙宝剑,这才示意于文随时都可以开始行动了…… 于文得此指示,猛的吸了口气,话都不说一句,闷着头就朝墓门疾驰而去。 于文如此勇猛,倒也在众人的意料之中,只是在他冲出去的一瞬间,正衡忽然觉得这个计划制定得太过仓促,或许还有其它更为妥帖和平和的方法,全然没有必要如此激进,可事已至此,已经成了覆水难收之势,不管再顾虑什么,也都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众人眼见着于文高大健硕的身体在眼前横着一闪,转眼间就到了墓门的近前,他下意识的闭上眼呲着牙,一低头,就猛的朝前撞了去。可随之而来的并不像正衡先前预料的那般,于文的身体非但没有如期深入墓室中去,而是与石门结结实实地撞了个满怀,也饶是于文的身形足够强壮,只听到“嘭”的一声闷响,他只晕头转向的在原地转了一圈半,背靠着墓门一点点地下滑坐在了地上。 几个人一下子拥上前去,查验于文的伤势,只看到他脑袋一侧鼓起拳头大的脓包,压得他一只眼睛半睁着,虽然伤得不重,可也必定疼得不轻,只是于文自始至终哼都没哼一下,颇有点大义凛然的意思。 正衡满心内疚,此时想来,于文遭受这样的皮肉之苦,完全源自于他的胡思乱想,虽然结局出乎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看来不管做什么事还是不能太过盲目,这次算是于文替他吃下了苦果,以后再另想办法还他这个人情吧! 正衡边想边问于文是否还能站起身来,在得到确认的答案后,便和石原龙泰一边一个,伸手挽住了于文的双臂,想要将他从地上扶起来。此时他们三人都背靠着墓门,低着头半弯着腰,忽然发现自于文的双臂的腋下伸出两只瘦骨嶙峋的手来,还未等他们所有反应,就从后面将于文拦腰抱住了。 正衡和石原龙泰着实被这突发的状况吓得不轻,下意识地松开于文,在地上连滚带爬,这才退开几步,与孙殿英和夏侯水汇合到了一处。四个人定睛一看,只能见到于文胸前的那双手臂互挽在一起,只稍一用力,就令于文还未及叫喊先吐出几口鲜血,随即脑袋无力地耷拉了下来,也不知他是吃疼不住暂时昏迷,还是已经死了…… 那双手并不作罢,而是转而向着上方发力,带动着于文的身体从地上一点点地直立起来,继而又双脚悬空,紧贴着墓门朝向天花板的方向滑动。 正衡刚才冷不丁的受了惊吓,才会松开了于文,此时稍稍缓过神来,眼见再不出手的话,于文的性命可就难保,他也没有顾及太多,两三步就窜上前去,一把扯住了于文的脚踝,死命地向回拖动,却不成想那双手臂的力道出奇的大,不仅视于文那一百五六十斤的体重于无物,更是令正衡不退反进,一点点的拉到了墓门的边上。 正衡担心从墓室里再现什么怪事,伸出一只脚蹬在墓门上,好让自己的身体不至于太过贴近上去,可这么一来,就再无心应对那股向上的力道,转眼间,连他也随着于文一起吗,无所适从地腾在了半空中…… 此时正衡只要松开抓着于文脚踝的手,就可以从险境中逃脱,可如此一来,势必是将于文的生死置之不顾了,正衡如何也不会选择这样做,慌乱中,他大叫着让其他人快点上来帮忙。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经他这么一喊,一个个才从莫名的惊诧中回过神来,纷纷跑上前来。夏侯水率先赶到,有样学样,双手勾住了正衡的脚踝,石原龙泰和孙殿英紧随而至,从后抱住夏侯水的腰,三个人使出吃奶的力气,总算让于文和正衡不再被拖动着向上移动,可也只是勉强僵持着不上不下而已。 正衡觉得再这样下去总归不是办法,想起自己还有宝剑在另外一只手上,索性手腕一抖,将宝剑一丢,待到它落下时,一把抓住剑柄,借着惯性,将其从剑鞘中抽了出来,不作丝毫停留,挥剑就朝上面抱着于文的那双手臂劈去。 正衡这一剑风险极大,稍不留神就会伤及于文,可一来是手当下形势所迫不得已为之,二来他也对自己的手上功夫保有信心,反正只是用剑锋将那双手割开,不额外施加剑气的话应无大碍。可他剑行半路,就发觉不对了――他身体越发感觉到了来自石门的挤压,显然是移动的方向正由垂直转向水平所致。抬头看时,才发现于文的后背竟然已经没入了墓门里,随之整个身体也开始慢慢消失,一点点被拖进墓室中去了。 正衡心下一凉,赶紧对着下面的三个人大喊,让他们再使把劲,可他其实也知道,夏侯水他们早已尽了全力,可是无奈那双手臂的力道如此之大,合三人之力竟然还是无法与之抗衡,眼见着于文的身体几乎已经消失,原本还指望着能用宝剑解围,可不想只这么稍一耽误,就已错过了时机,再无下手的可能了。 夏侯水见形势危急,让正衡先放手,后面再作打算。正衡心有不甘,心中愈发发起狠来,双腿用力一挣,先是将夏侯水甩脱开去,继而把九龙宝剑也一并丢在地上,腾出另一只手来一并抓住于文的脚踝,再用双脚蹬在石门上,咬着牙,发狠力…… 正衡这招无异于破釜沉舟之举,可他本就不擅力量,仅一个人又哪抵得上夏侯水他们三个,即便最好的情形,也无外乎是稍稍延缓了于文仅剩下的双腿消失的速度而已,根本就是徒劳。 然而事情往往朝向最坏的方向发展,正衡原本还要做最后的抵抗,可不想他的双脚刚刚蹬在墓门上,还没等发力,却先一软,就好像踩在了棉花上一般,失了根基。 正衡心中暗道一声“不好”,未等做出半点的反应,忽的一下,随着于文一起,朝向墓室掉了进去…… ------------ 第51章 怪物现身 [正文]第51章 怪物现身 ------------ 正衡的身体悬在半空当中,欲上不行欲下不能的,毫无半点支撑,原本他还打算用脚蹬在墓门上,借助最后一点力气,试着将于文从墓室里拉出来,可不想还没等蹬牢,脚下先是一软,随即就连自己也陷了进去。 正衡在他的身体穿过墓门时并未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只是眼前一黑,犹如进到了一个漆黑如墨的房间里一样。纵使如此,他抓着于文的双手一直都没有松开,待到眼前重又有了光亮时,不知怎么,一直拖拽着他和于文的力量忽然间消失了,两个人立刻自两米多高的半空中向下跌去。 好在正衡反应够快,身子一转垫在了下面,这才不至于让昏迷中于文再受到更多的伤害,可他被这么一摔一压,立刻就感到身体一侧疼得厉害,也不知道是不是断了肋骨。他来不及顾及疼痛,赶紧翻身起来,借势将于文硬是从地上拉起,斜靠在后面的墙壁上,而他则挡在于文的身前,从靴子里摸出短刀横在胸前,警觉的望向四周。 墓室的四角和正当中的天花板上各吊有一个硕大的铁桶,其中支出根手腕粗细的灯芯上,正燃着巨大的火焰,将整间墓室都照的灯火通明。正衡放眼望去,并未发现有僵尸的踪影,不免心中打起鼓来,想到自己刚才分明是被一双大手拖进此地,怎么只一转眼的功夫就不见了呢? 话虽如此,正衡仍旧不敢怠慢,一边警觉地望向四周,一边半回过身试了下于文的鼻息,见他气息均匀后就在脸上轻拍了几下,将他唤醒过来。 于文晃晃脑袋,直起身,费了不少力气回忆,仍旧没有意识到他现在身处何地。正衡用最简单的语言,告知他之前发生过什么,于文回过身,看了看背后的墓门,仍旧满腹狐疑,说他直到现在仍旧不敢相信,真能这么直接的穿越石门,进到这里来了。 正衡道:“如果真这么简单,你第一下撞向墓门的时候,应该就已经成功了,也不至于等到后来,被那双奇怪的手臂拖进来――不过这对咱们来说还不是当下最重要的事情,我把九龙宝剑丢在外面了,现在就只有把小刀,若是那双怪手再出现,可就够咱俩忙活了,你快再看看,墓门上是否还另有玄机,如果可能的话,咱们还是先出去再说吧……” 正衡话音未落,就听到从背后传来了呜咽的声音,两个人仔细辨认,听出是夏侯水在隔着墓门叫喊,问他们是否安全无恙?于文凑到门缝上,回复他说暂时还好,然后开始胡乱地在墓门上拍拍打打,可过了一阵仍旧一无所获,于是他又转而去推顶门石,希望能借此将墓门打开。 于文的举动在正衡看来无异于白白浪费体力,要知道顶门石足有六尺高四尺粗,就算合五人之力,也未必能够将其移动分毫,更何况它现在正好卡在墓门上的凹槽里,除非用少量的炸药,将凹槽炸出一个缺口来,才有可能将其移开…… 正衡刚想到这里,正巧瞥见墓室正当中的一副棺椁上,有几块砖头大小的东西叠放在上面,每块上都连着两根红绿色的导线,一直拖在地上,乱糟糟地搅成一团,可不就是孙殿英带来的那些炸药嘛! 原本被工兵黏贴在墓门上的炸药,竟然鬼使神差地跑到了墓室里面,单看这事简直诡异得无从解释,可想到自己和于文两个大活人也是从外面被硬是拖进来,正衡又觉得不难理解了,重要的是,如果一直不能参透墓门的玄机,倒可以考虑利用一下这些炸药。只是真要这么做的话,势必走到墓室当中去,虽然暂时还看不出有什么危险存在,可毕竟在若干口棺椁摆放的位置,有不少可能会隐藏的死角,实在难以对行动的危险性加以衡量。 若是此时有九龙宝剑在手,正衡也不至于如此惧怕,不过权衡再三,他还是觉得值得冒险,于是跟于文交代了几句,自己则缓步向着墓室里面走去。 这间墓室既然归属景陵,正当中最大的一口棺椁里应该就是康熙的遗体,而炸药就在它旁边紧邻的一口棺材上。正衡没有直奔目标而去,而是贴着墓墙,一点点蹭到所有棺椁的一侧,向着后面望了一下,在确认并没有什么古怪后,转而身体一腾,跳上最边上的棺材,紧走两步,移动到另外一侧,看清脚下后,再向着下一口棺材跳去…… 墓室总共就这么大,放眼望去唯一能够藏有危险的地方,也就只剩下这几口棺椁背后和当中的空隙了,正衡使用这样的行进路线,虽然多费了些周章,可却能最大限度的规避风险,亦步亦趋间已经接连越过两口棺椁,眼见着只需再最后一跳,伸手就能够到炸药了。 事情越是进行的异乎寻常的顺利,正衡就越是心中觉得不安,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正当他刚要做最后一跳的时候,脚下的石椁忽然传来震动,继而椁盖忽的一下,被从里面骤然推开来。 正衡原本已经做好了跳向旁边石椁的准备,冷不丁的遭此变故,全然没有心理准备。自脚下传来的力道奇大,几百上千金的椁盖再加上正衡,竟然一齐被掀翻起来,飞升到了半空中。仅是这样的高度落地,应该不会造成多大的伤害,只是那椁盖距离正衡的身体如此之近,万一被它砸到,即便不死肯定也会重伤。正衡心知自己到了性命攸关的时候,自然不敢怠慢,还未等身体向下坠落时,早就在椁盖上用力一蹬,借着反向的力量逃离开来,稳稳地落回到前一口石棺上。 棺盖落在另外一边的地上,发出“轰”的一声巨响,摔成若干块石块,扬起尘土无数。正衡居高临下,一眼就看到面前的石椁里,躺着个巨大的身影,浑身上下黑黢黢的,辨不出模样几何,鼓起的肌肉几乎将石棺塞满。转眼间,拿东西已经从其中立直了身体,身高足足高出正衡一倍有余,伸手就朝他抓了过来。 正衡认得这双手臂,正是先前将他和于文拖拽进墓室的罪魁。有了前次的经历,他也知道这双手臂力量奇大,如果与它硬碰硬的话,必然得不偿失,于是他向着后面再一跳跃,暂且退出的它能够到的范围,然后从石椁上翻身下地,沿着来时的路,朝向墓门的方向逃去。 这番变故都被于文看在眼里,就在正衡向着这边逃来的时候,他向前疾奔了几步,从地上搬起一块摔碎的椁盖,大吼着朝向怪物扔去。哪知那怪物不多不让,只伸出手臂来随意地一挥,便将偌大个石块扒拉到了一边,没有伤及半点皮肉…… 于文被怪物的气定神闲惊得够呛,可仍旧接二连三地从地上搬起石块,朝向它扔了过去,希望借此延缓它上前的步伐,为正衡争取退回来的时间。待到整个椁盖摔碎的石块都差不多用尽的时候,正衡刚好赶到,从后拉住红了眼的于文,两个人这才狼狈地重又回到了墓门前。 正衡几乎是立刻就意识到,他和于文选择退守的位置,简直无异于自断后路――墓门前面的空间如此狭小,一旦那怪物攻上前来,他们俩就只有应敌这一条路可选,倒不如刚才留在墓室里,至少可以凭着更多的空间以及那些石棺,与那怪物还有周旋的余地。 然而此时才意识到错误,显然已经晚了,眼见着怪物步步进逼上来,一转眼就将他们的退路堵死,它的身形越是靠近,甚至在整个墓门都笼罩在了阴影之下,令得于文和正衡的躯体更显相形见绌了。正衡见状心中早就冰凉,知道此时任何抵抗都已是徒劳,无论如何他也敌不过眼前这个怪物,唯一能做的就只是等死了。 那怪物故技重施,伸出长手,分别卡住了正衡和于文的脖子,将他们提到半空中。正衡只感到眼前一黑,险些就此昏厥过去,手中仅有的小刀也就此掉落在了地上。于文却还不认命,双手双腿冲着怪物一通胡抓乱踢。可他哪里够得到怪物的身体,却反而惹得怪物暴怒起来,抓着他的手臂一缩,随即猛的朝向墓门砸去。 正衡浑身无力,只能徒徒劳的叫喊,眼见着于文被怪物狠命扔向墓门的方向,心想这一下纵使他的身体如何强壮,也必然会骨断筋折,再无活命的可能了。 然而于文的身体一经脱离了怪物的手臂,触及到墓门的一瞬间,竟不像正衡意料的那样发出沉重的闷响,反而是立刻隐没在了墓门当中,消失掉了。 正衡随后听到墓门后传来一阵骚乱,原来于文被夏侯水他们接个正着,算是捡回了一条性命。 要说起来这墓门也真是奇怪,当人刻意想要穿过它时,往往不能如愿,却往往能在不经意间,取得意想不到的效果。正衡此时仍旧受制于怪物,全无逃脱的机会,不禁暗想到,若是他也像于文刚才那样将怪物惹怒,说不定也会被他从墓室中抛到外面吧!这招虽然未必可行,却也值得一试,可还未等他付诸行动,那怪物竟然一转身,抓着他就朝向墓室中折返而去了…… 正衡在心中暗骂了一声,哀叹自己真是时运不济――也不知这怪物是什么来历,莫不是自己被它当成了食物,马上就要被生吞活剥了不成? ------------ 第52章 虎口脱险 [正文]第52章 虎口脱险 ------------ 正衡心中满是惧意,可仍旧强打精神,极力思考着脱身之计,想到于文奋死抵抗,却误打误撞地物扔出了墓室,转危为安,他原本也想照葫芦画瓢,可没想到还没付之行动,怪物竟然率先转身,朝向墓室当中走去。 先前正衡的脖颈一直被怪物扼住,几次都因为窒息而险些昏厥过去,好在后来怪物换了只手,转而抓起他后背的衣服,像是拎着只小鸡一样,将他提在半空。正衡双手胡乱的摆动了一阵,这才发现他的动作全是徒劳,眼下不上不下的状态,令他觉得好像是这只怪物有意为之一样,既不让他有任何逃跑的机会,也不至于立刻将他杀死。 自从进入东陵后,正衡着实见过不少僵尸和行尸,可眼前的怪兽显然与它们都有所不同,广义上的僵尸包括行尸在内,都是有魄无魂的蠢物,遇有活人,只会本能的扑咬,可这个怪物却好像并不急于将正衡置于死地,更有甚者,从它的行事方法来看,好像还具备某种思考能力…… 意识到这点,正衡便耐着性子观察起怪物的外表,因为被脸朝下的拎在空中,他此时只能看到怪物的下半个身体,可借着墓室里长明灯的光亮,还算是有了个不小的发现: 怪物通体发黑,并非是它皮肤的颜色,而是身体上长了一层细密的黑毛,与传说中的黑凶相似,如果仅凭这点来判断,它或许真是个千年生的尸王,不过正衡随即又注意到,怪物的两只脚的脚踝部位,都环绕着两片破损得不成样子的东西,像是鞋被撑破后,再经与地面的不断摩擦,才变成现在这样的。 这本来也不奇怪,就拿僵尸来说,都是由死尸僵化而成,在它们身上往往能够寻到入殓时的部分穿着或者佩戴,可此时这只怪物可不简单,如果说它是千年僵尸,那任何身着的衣物应该早就溃烂殆尽了,更何况,无论正衡怎么看,都觉得那双早就不成形状的东西,在破损前更像是双皮鞋呢! 东陵里的僵尸竟然穿着一双皮鞋,如果把这个发现告诉旁人,恐怕没有几个会轻易相信,可事实就摆在眼前,容不得他有所怀疑,只能试着去加以解释。正衡忽然记起,就在这次所有进入东陵的人里,包括孙殿英和他手下的那些工兵在内,几乎清一色都穿着皮质军靴…… 按照孙殿英的说法,自从他在墓道中昏倒后,手下的那群工兵就不知所踪了。正衡先前还当他们要么是寻到了逃离的出路,要么是被困在地宫的某个角落里,当然,也不能排除他们都已死亡这种可能。无论如何,如果眼前的怪物是那些工兵当中的某人尸变而成的话,就它脚上皮鞋片的来历就不难解释了。 正衡继而又想到,怪物并未立刻将他杀死,或许还另有原因。 在孙殿英的这帮手下里,与正衡最为相熟的人就要算是韩四,他们两个人结交近十年,一起由江南辗转来到北平,此间一直都以兄弟相称。虽然正衡也知道韩四为人极其势力,只是顾及着自己是个能帮他获利的人才,才会对自己礼敬有加的,可几年下来,正衡反而觉得,越是像韩四这样目的单纯的人,比起那些口蜜腹剑、蛇蝎心肠的人反而更加容易相处。 正因如此,正衡一直在心中替韩四捏了把汗,可除了希望他平安无事外,也无法做得更多了。而今,忽然发现抓着自己的怪物,竟有可能是韩四时,正衡不禁心中一酸,在感慨与老友生死两别的同时,又忍不住联想到,或许他还人性未泯,这才没有对自己狠下杀手吧…… 想到这里,正衡心中不免矛盾起来,一方面自己的生死掌握在别人手中,如果对方是旧时相识的话,或许会对他网开一面;可另一方面他又并不希望眼前这个僵尸真是韩四尸变而成,百般犹豫间,怪物已经走回到了墓室中,手一提,就将正衡仍在了一口棺材的椁盖上。 正衡翻身坐起,眼角的余光瞄到炸药就在他身侧的那口棺材上,可怪物就站在距离自己五尺不到的地方,只需一伸手就可以再次将他擒获,逼得他只好暂且不动声色,心中筹划着一旦事有变化,再相时而动也不迟…… 正衡本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佯装随意地坐在石椁上,可那怪物立在他身前好一阵,好像僵住了一般,既无太多的动作,更没发出半点声音,令得正衡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他抬起头,忽然注意到,怪物的眼神有些异样,与它那骇人的身形相比,简直可以用柔情似水、慈祥仁爱来形容了。 见此情景,正衡越发觉得自己的猜测不错了,他试探着低声问了句“四哥,是你吗?”,可怪物并不为所动,反而收敛起了先前的目光,大手一挥挥就朝正衡扇了过来。正衡心下一惊,赶紧仰面躺倒在椁盖上,先是躲过了怪物的大手,继而朝向边上滚了两圈,从石椁上翻身落到地上,囫囵着伸手抓起几块炸药,便朝着棺材后面跑去。 怪物虽然气力奇大,可毕竟行动不是这般敏捷,正衡料定只要他不像上次那样自入死角,一时半会就还不会再被怪物擒获,再加上炸药已然到手,既可以用它将墓门炸开一个缺口,也可以用它对付怪物,虽然用起来不比九龙宝剑那么好使,可总好过赤手空拳吧…… 正衡有意沿着石棺和墓墙的缝隙逃窜,快到墓室尽头的时候这才回了下头,想要看看怪物追到哪里,以便凭此选择下一步路线。可经这一望,他却不由自主的停住了脚步,原来刚才还站在棺椁前的怪物,只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又不知道哪里去了。 正衡不敢怠慢,联想起刚进到墓室里的时候,也是四处不见怪物的踪影,可它后来却忽然从密封的棺椁里蹦出来。也这东西哪里来的本事,竟然能够自由进出墓室和石棺,来无影去无踪的,说不准此时又躲在哪里,等着给自己以出其不意的一击呢! 想到这里,正衡赶紧朝向墓门跑去,随手捡起刚才掉落在这里的短刀,对着门外大喊了几声,让外面的人远点跑开,在听到几声含混不清的答复后,这才将一块炸药卡在顶门石和墓门的缝隙里,然后一路将导线拖到墓室的转角处,一边将其贴在墙壁上,一边用短刀在导线的边沿的石块上敲击起来,好不容易敲出了几颗火星,终于将引线引燃了。 引线“丝丝”作响,只几秒钟的功夫,就听到墓门的方向传来了一声轻微的爆炸声,正衡顾不上等着尘埃落定,捂着嘴向墓门摸索而去,险些被横在地上的顶门石绊倒,好在据此找到了门缝所在的位置,伸手进去用力扳住,向着内侧用力一拉,半扇墓门应声开出一条缝隙,正衡一个翻身,硬是自其中挤了出去。 一踏出景陵的墓室,正衡顿时有种逃出生天的感觉,他下意识的回手将墓门重新关好,可随即又想到,那怪物若是想要出来,墓门打开与否对它来说似乎并不重要,完全可以凭借它穿墙入室的本事,进进出出来去自如。想到这里,正衡脖颈一凉,恨不得立刻就离开此地,可如今五间墓室靠在一起,就是是逃,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正衡叹了口气,四下里望了一遍,可没看到夏侯水他们的影子,便朝着裕陵墓室的方向走去――五座墓室里,只有裕陵的墓门有个大洞,如果要躲避炸药所造成的混乱,那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正衡满怀心事,烦躁不堪,一边喊着“我出来了”,一遍弯腰低头,顺着洞口钻进了裕陵的墓室。可出乎他意料的是,墓室里也空空如也,一眼望去,别说四个大活人,就连半个影子也看不到。 他心下奇怪,便又从洞口迈步出来,刚一转身,冷不丁地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只见哪里还有什么五座墓室排成的五边形空地,取而代之的是只剩下四条黝黑深邃的墓道,向着远处不断延伸,每条墓道的尽头,都隐约能够看到另外一座墓室的墓门,影影绰绰间,一时也无法再辨别出什么了。 正衡只觉得这幕情景分外熟悉,心中砰然作响之余,若有似无地产生无数联想,正感慨的时候,忽然感觉有人在自己的肩膀上拍了一下,下意识的转过身,只见裕陵的墓门口外站着几个人,最前面的一个正盯着他,满是诧异地问他道: “正老弟,你不是说要去给墓门做标记吗?怎么其他人都出发了,你还呆在这里发愣,要是有什么顾忌就跟大哥我说一声,凭着咱俩的交情,哥哥我赴汤蹈火都在所不惜……” 正衡偏着脑袋,费了半天的力气才回过神来,回应道:“金爷,您刚才说什么?” ------------ 第53章 阵奇门 [正文]第53章 阵奇门 ------------ 金不二愣了一下,满腹狐疑地道:“我说:老弟要是害怕就跟我说,哥哥陪你走一趟好了……” 正衡这次听得真切,心知金不二还在对他擅做主张的制定计划而耿耿于怀,可他哪里还顾得上这个,眼见着一转身的工夫,五座墓室竟然又分离开来,回复到了他进到墓道前的情况,而一度失踪的金不二和于三刀父子,也一并鬼使神差般的站在自己的面前,任谁都会像他一样,顿生恍如隔世的感觉了。 更令正衡惊奇的是,自从他和另外三个人同时出发,直到刚才由景陵的墓室虎口脱险为止,这期间发生了很多怪事,少说也有一两个时辰之久,可听金不二的口气,好像是说他是刚从裕陵的墓室中出来,还没来得及进到墓道中一样。如此说来,自己并非是意外地找寻到了金不二等人的下落,而是又回到了当时的原点上了? 这个原点不单是空间上的含义,同样也指时间。正衡先前曾经做过猜测,金不二等人的失踪,可能是因为源自于地宫的运行,在不同时间的结点上,形成了若干个彼此独立的空间。这个猜测乍听上去有些难以理解,即便是一直生活在香港,深受西方科学浸淫的夏侯水也并不认同,可在正衡看来,并不是全无道理的空穴来风。 风水秘术中有个重要的分类是为奇门遁甲者,细分为法奇门、术奇门、阵奇门、卦奇门和数奇门这五道奇门,其中的“阵奇门”以八阵图为主,是由三国时诸葛武侯创设的一种阵法。相传诸葛亮御敌时以乱石堆成石阵,按遁甲分成生、伤、休、杜、景、死、惊、开八门,变化万端,可挡十万精兵,深入其中者,往往会因被错乱的时空迷惑,寻不到近在咫尺的生门,从而丢掉了性命…… 正衡此前每每读到关于这事的记载时,总会为如此高深的奇门技法的失传感到惋惜,可转念一想,古人修建陵墓时大多都遵循风水秘术的规律,或许有些在防盗措施上也用过不少诸如此类的奇门遁甲之术,由此看来所谓失传,只不过暂时还未被现在的人发现罢了,正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摸金倒斗的行当里高手甚多,说不准哪天就会让那些秘而不宣的术数重现于世了。 然而正衡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亲身撞见了传闻中的“阵奇门”,他先前只是隐约觉得,东陵的地宫有些诡异,直到经历一番波折后重又回到原点,这才更加坚定了先前的猜测。只不过,八阵图也好,阵奇门也罢,既然古代的千军万马都对其无可奈何,正衡自认也没有破解的本事,不知道于三刀和金不二对此是不是有些概念? 正衡耐着性子,把自己的经历跟他们讲了一遍,末了还不忘指着墓道的方向,说如果他们不信,尽可以也进到墓道中去体验一回,只不过是否还能像他一样回到原地,那就另当别论了…… 金不二和于三刀听正衡说到这里,惊得半晌没有道出一句话来,他们虽然并不怀疑这个故事的真实性,可在内心里仍旧还无法接受,别的倒还好解释,唯独时空交错的说法对他们来说,实在无异于天方夜谭一般不着边际。两个老家伙里以于三刀最是倚老卖老,经过一番思量后,终于好像逮住了正衡的破绽一般,反问他道: “这么说,眼下你虽然站在我们的面前,可实际上是从数个时辰后返回来的,而刚刚与我们分开的那个你,其实现在还在墓道里呢?” 正衡愣了一下,这才发现他竟没有想到这点――既然眼下墓道还并未收缩和消失,那从理论上来说,的确应该还有一个他正在墓道中探索,如果现在进去找寻,岂不是有可能跟自己撞个满怀?然而他很快就想到了一种可能,转而告诉于三刀说: “或许现在的确存在着两个甚至更多个‘我’,可每个‘我’分别处在与其对应的若干个地宫中,而这些地宫就好像是连在一条直线上,只不过这条线是看不到摸不着的时间而已,正因如此,所有地宫彼此之间虽然没有区别,却并不重合或者相通,所以理论上来说,我和其余的‘我’是不能碰面的。可不知怎么回事,刚才两个处在不同时间点上的地宫之间,出现了一条彼此联系的通道,而我恰在那时自通道中穿过,这才有了由彼至此的经历。据我猜测,可能是先前引爆的炸药,在无意中破坏了地宫中不下的奇门遁甲之术,或者至少是短暂地影响到了阵奇门对时空的控制,所以才会出现这样的局面,至于此时是否还能在墓道里找到另外一个‘我’,只能说既然这阵奇门的机理如此玄妙,只要在它的操控下,一切都不是没有可能的……” 金不二挠了挠头,仍让不解的问:“你的意思是,你是从两个时辰后回到现在的?” “不对――”出乎金不二意料的是,正衡竟然斩钉截铁地否定了他的说法,“只能说,我是由一座地宫进入了另外一座地宫,虽然这两座地宫是以时间的先后加以区别,可实际上并不是据此加以排列的。举个例子,就像一吊铜钱,所有铜板都由一根细绳连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圆环,每个铜板相对于其它铜板来说,都是相对独立的个体,你无法从中选出一个,说它能够排列在其它铜板之前,或者最后……” 正衡原本想要向金不二说明的是,他认为他进出的这两个空间并无先后之分,反而更像是两个同时而又彼此独立的存在,这个“同时”,不是简单的时间,而是综合了时间和空间,类似于“时空”的概念。然而,正衡自小受到的是传统教育,让他摆弄阴阳五行、寻龙点穴还好,对于西方科学讲求的玩意,只是粗通大概而已,如果非要提及时间与空间之说,似乎由夏侯水来解释更为妥当。 更重要的是,正衡忽然由自己举出的一吊铜钱的例子,联想到了石原龙泰曾经提及过的环面之说。他还记得,石原当时提及环面这个词汇,主要是想为改善龙脉所需要的巨大能量提供理论支持,正衡当时听得不甚明白,可此时想来,却又觉得有些道理,或许阵奇门的作用,就是在地宫中构筑起一是空间错的环面,继而让迷失在其中的人,无论想尽什么办法,顶多只是有一个空间进入另一个空间,却无法从根源上突破这个环面,逃出生天…… 想到这里,正衡不禁感到头痛欲裂,自从进入东陵地宫后,怪事接二连三地出现,非但没能解开其中任何一件,甚至连半点头绪都没有。先前急着找寻金不二等人的下落,误打误撞间算是寻到了他们,可又不知道下一步该作何打算,难不成又要转而去找夏侯水他们了? 就在正衡觉得无计可施的时候,于三刀忽然不合时宜地插话道:“你说你曾在定陵墓室的门外,撞见过一个行迹可以的黑影,后来又在景陵的墓室里,遭到一个能够穿墙入室的怪物的袭击,它们会不是同一个人呢?” 于三刀用“人”来称呼黑影和怪物,正衡对此可不敢苟同,不过他还是略微想了一下,告诉于三刀说,它们两个的身形倒很接近,不过黑影来去匆匆,未及让他看个清楚,就已经消失在了墓道里,一时也不敢肯定。不过黑影曾被他用九龙宝剑斩去了一只手臂,而后来那个怪物,则是双臂齐全,凭此判断,它们应该不是同一个“人”吧! 于三刀“哦”了一声,又问:“你说你在墓道里碰到的那个同伴,带来了什么东西,将整个墓道都照亮了?” “不是他带来的,是这东西――” 正衡边说边从上衣口袋里套出卷轴,想也没想递到了于三刀的手上。可卷轴刚一离手,正衡就暗自后悔起来,心想刚才自己明明将所有细节都叙述得明明白白,于三刀何等机警之人,怎么可能会有所遗漏,显然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赚自己的卷轴来了。可东西既然已经交给他了,断然没有立刻索要的道理,只能寄希望于三刀不要见宝起意,做出什么小人之举来,不然的话,也就怪不得自己不客气了。 于三刀接过手,便让他的儿子于武凑近一点,将他手电的光束照在卷轴上。父子俩相对而立,几乎是头顶着头,仔细辨识起来。正衡虽然还有顾虑,可想到于三刀毕竟是江湖成名已久的前辈,应该不至于干出巧取豪夺的事情,于是便挪步到了金不二的身旁,一边仍旧盯着于三刀父子的行动,一边有一搭无一搭地与金不二攀谈起来。 金不二一早曾看过卷轴,凭着他多年的鉴宝功底,竟然也说不出个子丑寅某来,换到于三刀这里又能有啥突破性的发现?正衡见他将卷轴上上下下仔细看了个遍,显然也是毫无头绪,可他并不甘心,转而一只手握住卷轴的一头,在另一只手的掌心上用力地敲了起来。 正衡觉得于三刀的举动有所不妥,刚要出言阻止,却见忽然自卷轴上发出一道强光,直直地照在了于武的身上。正衡有了前次在墓道里的经验,眼疾手快地抢上几步,从于三刀手中一把夺过卷轴,在一端的按钮上按了一下,强光立时应声消失,墓门外这才算重又恢复到了先前昏暗的状态。 这一变故来去突然,除了正衡外,每个人都显得有些惊慌,尤其是于三刀,先前一直眯缝成一条直线的眼睛,此时竟然睁得溜圆,继而嘴唇也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正衡见状不禁窃笑了一番,心想不过是一道白光而已,竟然把于三刀吓成这幅模样,看来他是该早点选定接班人,也好就此退隐江湖了…… 正衡刚想出言安慰于三刀几句,可话刚到嘴边,却被金不二从他身后猛的拉了一下。正衡毫无准备,趔趄着退开几步,还没等问金不二是什么意思,他就已经自行明白了。 只见站在于三刀对面的于武,身体正产生着急速的变化,身高立时增加了两尺有余,同时身上的衣服都被鼓胀起来的肌肉撑得碎裂开来,只一转眼的功夫,刚才还是容貌标致的中年汉子,竟然变成了一个面目狰狞,红眼獠牙的怪物…… ------------ 第54章 稀世奇珍 [正文]第54章 稀世奇珍 ------------ 正衡虽然一早就见识过卷轴里放出的强光,可从没想到竟会造成如此严重的后果。于武刚好被白光照个正着,只在短短几秒钟的时间里,身体上就起了如此大的变化,也难怪于三刀惊诧之余,甚至连半点反应都没有做出了。 三人中唯有正衡最为机敏,眼见着于武红眼獠牙,并且自喉咙里发出“咕噜”的低吼声,心知面前的已不再是先前的于武,他抢上几步,一把拽住于三刀的衣袖,硬是将他拖回到了金不二的身边。 正衡抽刀在手,横在了于三刀和金不二的身前。他这把小刀随他几经辗转,不但早已刀锋全无,刀尖甚至都不知什么时候断掉了,正衡若不是顾及着遗失了九龙宝剑,唯有这一把武器可用的份上,恐怕一早就将它丢了,可此时情势危急,就算有块破铁防身,也算是聊胜于无吧! 于武幻化而成的怪物又嘶叫了几声,便朝想他们所在的方向走来。正衡心下没底,大声地提醒后面的两个人快点找找地方躲闪,谁知话音未落,金不二竟然一个闪身反而站到了他的身前,在腰间一摸,把他那把细剑抽了出来。正衡倒把这茬忘了,金不二仗着不比九龙宝剑逊色的细剑,对付起怪物,可以说远比他更有把握。局势紧张,他也不谦让,对着金不二道了声“小心”后,就又拖着于三刀,往边上躲闪而去了。 怪物虽然身高力大,可与金不二初一交锋,立刻就败下阵来。金不二将他的一柄细剑运用的炉火纯青,剑锋所指之处,无论攻防一概滴水不漏,只是因为顾及到怪物本是于三刀的儿子,这才一直没有痛下杀手,可十几招下来,倒也让它遍体鳞伤,着实吃了不少苦头。 正衡从旁观战,心下不禁对金不二的功夫也暗暗佩服,想到刚才自己若不是仗着九龙宝剑的威力,单论拳脚肯定不是他的对手,所以不得不说,他之所以能够结交金不二为朋友,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机缘巧合下的运气使然吧…… 正衡稍一分神,于三刀竟然猛地挣开了他的束缚,朝向金不二和于武的战圈跑去。正衡心下惊,赶紧从后尾随,可毕竟还是慢了两步,在他刚刚启动的时候,于三刀早已率先到了近前,一下就横在了于武的身前。 金不二发出的剑气全都掌握到了分毫,目的只在伤及于武的皮肉,好让他知难而退,可于三刀从斜刺里忽然冒出,全然出乎金不二的意料,他早已挥出一剑,若是按照先前的力道,必然会把于三刀斩成两半,血溅当场了,好在他还算眼疾手快,身子就地转了一圈,这才将剑势化解于无形。 金不二如此收剑,可谓是十分凶险,稍有闪失,就会伤及自身。正因如此,他刚不等站定,就怒不可遏地对着于三刀骂了句脏话,继而又上前两步,想要与他理论一番了。然而话未出口,却见于三刀忽然身子一抖,立时从嘴里喷出不少血来,金不二闪躲不及,差不多都招呼到了他的脸上。 正衡从侧面赶来,将这幕看得清楚:于武因为被于三刀挡在身前,发狂般地猛然出手,凭着强劲的力道和尖锐的指甲,只一下就穿透了于三刀的身体。这一招来得太过突然,于三刀根本猝不及防,低下头,看到自己的腹部探出几根指尖,这才明白过来,一下就跪倒在了地上…… 于武将手臂就势从于三刀的身体里缩了回来,偏着脑袋看了几眼地上那个满身血迹的人,自血红色的眼睛里流露出诧异和惊恐,他忽然间痛苦地哀嚎了一声,一转身,就朝墓道的深处奔逃而去了。 正衡赶紧上前,附身抱住了于三刀,一边脱下自己的上衣,撕下一块布来堵在他的伤口上。可于三刀腹部的伤口足有拳头般大小,自其中不断涌出各种**,很快就把正衡的衣服浸透,眼见着于三刀气息渐弱,就算是华佗在世,恐怕也都无能为力了。 于三刀半卧在正衡的怀里,伸出手从口袋里拿出一本书来,颤巍巍地指着它,费了半天的劲儿,始终没说出半个字来。正衡从他手中接过书,见封面上只有“长赋集”三个字,立刻明白了于三刀的意思,便说让他放心,自己一定会把东西交到于文的手上。听正衡这样说,于三刀不知哪里来的气力,上身忽然一挺,猛的揪住正衡的衬衣的前襟,一字一顿地说出“稀世奇珍”几个字后,无力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于三刀就这么死了,死在了正衡的怀中。 正衡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只觉得于三刀这种在行内叱咤风云般的人物,竟然也会如此悄无声息地死了,已经足以让同道中人也都唏嘘不已。颇有点讽刺意味的是,他之所以要带于文于武来到东陵,无非是想选定接班人而已,可到头来却死在自己儿子的手上,而今于文下落不明,于武又变成这幅模样,对于北方响当当的盗墓世家来说,真是应了那句“一着不慎满盘皆输”的老话,在这次东陵之行中折了大本…… 正衡一方面感慨于于家的不幸,另一方面又忍不住想象自己的结局是否也会跟他们一样的悲惨,一时间有感而发、悲从中来。金不二恰在此时走上前来,试了试于三刀的鼻息,确认他真的断气后,这才问正衡在想什么? 正衡叹了口气,故作轻松地道:“没什么,就是觉得于老爷子实在有点世故,临死还不忘喊上一句,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一样。什么稀世奇珍,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俗物而已,多少也换不回一条性命,这――都是何苦来的呢!” 金不二听了正衡的话后摇摇头:“于老爷子这句话是有所指代的,老弟你年纪尚轻,对此并不了解。只有像我这样,在行内摸爬滚打的老家伙才知道一二――于家身为盗墓世家,与南方的封家齐名,江湖上人称‘南封北于’,或者也有‘南观山,北望雨’的说法,依次就足可见于家在行内的威望和建树。只是不知他们祖上谁人定下的规矩,无论于家人丁多么兴旺,摸金倒斗的手艺只能一脉传承,正因如此,于三刀才会带着两个儿子深入险境,为的无非是确定谁才能成为他的接班人……” 正衡点点头道:“对此我也略知一二,只不过扔不明白,这跟‘稀世奇珍’有啥关系?” “老弟别着急,听我慢慢道来……”金不二也脱下自己的外衣,盖在于三刀的尸体上,然后才继续说,“但凡大户人家,都讲究个论辈排字,比如‘三刀’只是于老爷子的绰号,其实他的真名叫于古行,只不过这个名字有些书生意气,所以他更喜欢被人叫绰号罢了。‘古’取‘流传千古’的最后一字,是于家祖辈早就定下来的排字,于家的孩子出生时只取单名,直到被确认为继承人后,才能将这一辈的排字加入名中,其余的人无论嫡长还是庶出,就只能终身以单字为名,是为‘分家’了。‘流传千古’之后的排字,正是‘稀世奇珍’,也就是说,唯有于三刀确认的接班人,才有权将‘稀’字加到他的名字当中,从此以后以‘北于宗家’的称谓自居……” 经金不二这么一说,正衡才算明白过来,心想于家的规矩还真是繁杂,相比较而言,发丘夏侯氏虽然也有类似的说法,不过就要简单多了。也难怪于文于武这对一奶同胞的亲兄弟,竟然也会发展到势同水火的地步,原来他们争夺的,不止是于家祖业的继承权,还有那个虽然简单,却对他们来说意义非凡的“稀”字啊! 正衡猜测着,于三刀临死前交托到他手上的这本《长赋集》,应该是于家家谱一类的东西,现如今于武变成了怪物,生死不明,于文可以顺理成章地“晋升”为于稀文,待到再碰见他时,就可以把《长赋集》交给他了,只是不知道这对他来说,到底算是个好消息,还是个天大的噩耗…… 正衡想到这里,忽然记起更加重要的事情,赶紧问金不二,刚才是否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怎么经卷轴发出的强光一照,活生生的一个于武,竟然瞬间就变成了弑父的怪物了呢? 金不二道:“这可难住我了,一早我就没从卷轴上看出什么来,幸好当时没有胡乱尝试,不然一不小心触动了开关,被那白光照射到的话,我这把老骨头可就也要变成不人不鬼的丧尸了……” 丧尸?这是正衡第二次听到这个词了,前次还是在与于文初次相识时听他说的,只不过正衡当时并未在意,趁着这个机会,忙问金不二到底是什么意思? 金不二却不以为然,轻描淡写地答道:“都是老一辈的说法了,说人有三魂七魄,魂善魄恶,三魂可化身为三鬼,七魄可尸变成七尸。其中,死而僵者是为僵尸,死而不僵者是为行尸,而丧失,就像于家二公子那样的,人还没死却发生尸变而变成的怪物――哦对了,你说之前在墓道里和景陵墓室里碰到的那两个东西,我估计十有**也是丧尸……” ------------ 第55章 三魂七魄 [正文]第55章 三魂七魄 ------------ 中国道教认为人的精神称之为魂魄,魂魄安,人则生,魂魄离开,人就死。其魂有三,一为胎光,二为爽灵,三为幽精;其魄有七,一魄吞贼,二魄尸狗,三魄除秽,四魄臭肺,五魄雀阴,六魄蜚毒,七魄伏矢…… 七魄为人身中之浊鬼,每每于月朔、月望、月晦之夕在人身中流荡游走,招邪致恶。修道之人,应制御七魄,如正卧,去枕伸足,搓手;次掩两耳,指端相接,交于头顶中,闭夏七通,存想白气临身,化作天兽,青龙在目,白虎伏鼻,玉女当耳,龟蛇守足,乃咽液七过,叩齿七通,呼七魄名,咒念七魄内闭相守,不得妄动。 对于这些正衡早就知道,只是从没听说七魄变成七尸的说法,忙向金不二请教。 金不二撇了撇嘴道: “人有三魂七魄,如果能在临死的时候都顺利飞升,就能重新转入轮回,可一旦遗留在了人间,如果是三魂,则脱离肉身,化为鬼魂,如果是七魄,就会尸身不腐,化为僵尸。僵尸只是世人对七魂所化之物的概称,其实只有七魄中的尸狗,尸化而成的才叫僵尸,而其余几魄都各有各的说法,比如除秽尸化成的叫淫尸,臭肺尸化成的叫蛊尸,雀阴尸化成的叫行尸,伏矢尸化成的叫智尸,蜚毒尸化成的叫丧尸等等…… “七魄七尸各有各的特点,比如尸狗是那些被唾弃、丢弃的卑贱之物,属七魄之中最卑微的,所以它所尸化成的僵尸,身形僵硬,行为萎靡,虽然外表吓人,其实要算是最容易对付的怪物了…… “七尸中要数丧尸最为特殊,因为蜚毒之魄集合了人身体上所有的毒素,一旦尸化成丧尸,就可以通过噬咬将这些毒素传播开来,令活人也变成丧尸。古代就发生过不少这类事情,只不过因为种种原因,都被以瘟疫之类的托词所掩盖,从而并不被世人所熟知罢了……” 听金不二讲了这么多,正衡颇有点入迷的感觉,先前他还当自己对于摸金倒斗的事无所不知,今天才真真切切地明白天外有天的道理。虽然金不二也说他这些都不过是坊间传言,可对正衡来说,今天算是见识过太多的离奇和古怪,宁可信其有,也不愿信其无了。 正衡继而又想到,中原大地自古以来发生过多少次大大小小的瘟疫,如果真如金不二所言,都是丧尸作祟的结果,那遭受祸害的人何止千万,即便想想也足够让人心惊胆颤了。难怪先前听于文曾经说过,要把尸体妥善处理,不然感染尸毒就要变成丧尸,想来,于家三父子对于七魄七尸的说法肯定早就知情,只不过于三刀护子心切,凭白搭上了一条性命,实在不值…… 于三刀既然已经死了,活着的人还要为继续活着而奋争。令正衡一直困惑不解的是,于武堂堂一个中年汉子,怎么会被白光一照,就变成了行尸走肉一般的丧尸?卷轴本是从《清明上河图》上取下,如果不是石原龙泰对它趋之若鹜,正衡甚至都不知道它所隐含的价值,只当它是一个普通的玉质的轴芯而已了。 正衡思量再三,似乎悟出了什么。他先是记起石原龙泰曾经说过,包括蒙古大军远征日本在内的很多古代战争,起因都是为了争夺和卷轴类似的东西,如果抛开卷轴为何具备将活人变成丧尸的原理不谈,单说一个族群或者国家,不惜发动战争也要将它们据为己有,唯一的解释就只能是它们所具备的价值,远远超过了战争自身的损耗…… 这几年日本人在华曾数次发动细菌战、毒气战,可这些武器纵使厉害,也没帮他们最终赢得战争,不过卷轴既然具备这种特殊能力,如果能被运用在战场上,即便最初只是令敌方三五个士兵变成丧尸,那一传二、二传四,被感染的人数就将不断地翻着倍地增长,因此靠它别说是赢取一场战役的胜利,就算拿下战争本身也都不成问题了。 正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难怪石原一直对他的目的三缄其口,即便以武力威胁,也不曾吐露半个字,原来他所代表的日本人,还想着依靠卷轴的力量,颠覆战争的结果,幸好没能让他得逞,不然中华大地上恐怕又要掀起一阵血雨腥风了。 事已至此,正衡忍不住愤愤地想到,再碰到石原龙泰的时候,一定要给这个鬼子点颜色看看,如果他一早就坦白交代,那三个人也就不至于变成丧尸了。不对,正衡清楚地记得,自从卷轴到了自己手上,前后一共只发过两次白光,前一次是在墓道中夏侯水放出的,这次则是于家父子所为,怎么会制造了三个丧尸? 正衡想了又想,脚手架哦觉得事有蹊跷。如果丧尸早在他们进入地宫前就已存在,为何先前只看到过若干行尸,去不见丧尸的踪影?又或者夏侯水放出的那道强光,一下子照到了两个人的身上,除了他在定陵门口遇到的黑影外,还有景陵墓室里的那个怪物? 正衡忽然灵光一闪,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一连在自己的脑袋上狠狠地拍了两下,这才对金不二说: “我真傻,这么明显的事情,竟然直到现在才领悟――金爷,你还记得不记得,刚才于武往哪边跑了?” 金不二不明所以地答道:“墓道啊――就这么几条路,既然不是跑到裕陵墓室里,那就只能是墓道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问的是,他跑进了哪条墓道?” 这倒把金不二问住了,刚才局面混乱,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于三刀身上,还真没看清于武跑进了哪条墓道,仔细想了半天,仍旧不敢确定,只说好像是左手边的第一条。 “没错――”正衡猛的拍了下手掌道,“跟我进的那条墓道一样――当然,是几个时辰前的我,不是现在我,可如果按照你们的时间计算,他和另外一个我进入墓道的时间相差不多,排除掉在墙壁上看到兵茧俑的时间,那么当我和夏侯水刚到定陵墓门前的时候,于武差不多也该到了那里了……” 金不二似乎明白了正衡的意思,可还是问道:“你是说,在定陵袭击你和你表哥的,就是于武?” 正衡点点头,算是确认了。他明白金不二为何如此惊奇,即便是他自己也不敢相信,因为这里面不仅仅是简单的谁袭击了谁的问题,而是掺杂了诸多难以理解,甚至不合情理的细节,让人惊奇于逻辑混乱之余,又不得不承认,事情的真相仅有这一种可能…… 令正衡和金不二都倍感困惑的问题主要在于,于武的尸化正是源自于正衡带来的卷轴所发出的强光,可在他变成丧尸并且遁逃后,又在墓道另外一端的定陵门前,袭击了另外一个正衡,这个过程无可非议,可却引发了一个值人思考和玩味的问题:正衡在这整件事中,究竟充当的是什么角色?遇袭后辗转回到几个时辰前,和间接造成于文的尸化这两件事,究竟哪个是起因,哪个又是由起因所引发的结果呢? 正衡想得头都疼了,可还是不得要领,只是觉得这东陵的地宫真是处处玄机,所谓的“锁钥合一”就不说了,就连在裕陵妃子的棺椁里,随意找出来的一个卷轴,都能引起如此大的波折,实在让人捉摸不透而又顿生畏惧。 正衡此时只感到身心俱疲,脚下一软,瘫坐在了地上,他索性就势仰倒下来,闭上眼,心想不管再发生什么事,自己都暂且先不理会,只顾自先睡上一觉,或许等醒来时,能够发现原来发生的一切,都只不过是场梦而已吧! 金不二也看出了正衡的疲惫,原本想着由他去睡,可转了一圈后又绕回到了他的面前,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道: “老弟,还有个重要事怎么没听你提起啊?” “什么事啊?”正衡懒洋洋地问。 “那个――你在墓道里打开卷轴,放出的光照到的那人,应该就是后来躲在景陵墓室里的那个怪物吧?你说它有穿墙入室的本事,这究竟是地宫的作用,还是那卷轴赋予他们的能量?” 正衡知道金不二的意思,他是先前听自己谈及丧尸具有的本事,认为或许可以加以利用,借此帮助他们逃出此地。如果是地宫的作用,即便他们不能拥有这个本事,至少也可以据此寻到蛛丝马迹,可如果是丧尸所特有的本领,那总不能将自己变成丧尸以求脱身吧。先前于文也曾尝主动试过穿墙而过,结果撞得头破血流,而后两个人被丧尸非常轻易地揪住拖进了墓室。凡此种种,叫亲身经历过的人都难以揣摩,此时又岂是三言两语就能够分析辨别个清楚的…… 想到这些,正衡佯作没有听到金不二的问话,根本不作理会。可他虽然疲惫,却忽然睡意全无,冷不丁地从金不二的问话中,想起另外一个事情来――既然卷轴发出的强光是使人变成丧尸的罪魁祸首,而在定陵袭击他和夏侯水的又是于武,那么,之前夏侯水在墓道中打开卷轴的那次,究竟是把谁变成了后来躲进景陵的那个怪物? 是那几个迷失在墓道中的工兵?抑或是…… 正衡忽然翻身而起,下意识地大叫道:“妈的,那人不会是干爹吧?” ------------ 第56章 死战丧尸 [正文]第56章 死战丧尸 ------------ 正衡想到这里,腾地一下从地上坐起身来,冷汗流了一脸。他分明记得,夏侯水曾说他们父子在墓道中走散,之后再也没有见到义父留下的蛛丝马迹,这本就不同寻常,只不过一来其间发生了太多怪事,令得正衡还无闲暇去思考,二来在他的潜意识中,始终认为义父乃是个中高手,就算遇到凶险,也总能化险为夷,无需太过担心。 然而,此时正衡忽然想起,在墓道中时夏侯水不经意间开启卷轴的时候,定陵方向依稀能够看到一个人影飘过,只是后来他和夏侯水在定陵遇袭,两个人也就都没多想,直到现在他才知道,袭击他们的那个怪物,实际上是后来才由他们走过的墓道,抵达定陵的于武变成的丧尸。如此看来,一早就在那边的那个身影,应该是别人才对。 可当时除去几个迷失在墓道里的工兵外,其他人要么是蹲守在裕陵,要么是跟他一样在另外三条墓道里探索当中,都没有出现在那里的可能,可那人万一要是义父,那自己岂不是闯出天的祸事来了? 正衡的心砰砰乱跳,可思前想后仍旧不敢确定。他记得先前在景陵墓室的时候,就觉察到那个丧尸有些熟悉,可当时最多也就是怀疑他是韩四罢了,却从没想过义父夏侯古的这种可能。 即便是韩四已经足以让正衡心生怜悯,若是夏侯古的话,那对他来说简直就无异于失去了亲人一般了。正衡直到现在才切身体会到于三刀的感觉,那种将生死抛之脑后,也就只能是为了至亲的人才会做出。正衡一直视夏侯古如父亲一般,虽然分别数年,可这份亲情却从未淡漠,原本他还在为与夏侯父子聚首而兴奋,却没想到还没等见面,可能就先要两世诀别,悲惨如此,甚至足以让闻着流泪、听者神伤…… 不,或许还有希望补救吧! 正衡忽的从地上站了起来,不管金不二在他身后大喊大叫,一头就钻进了墓道,三步并作两步,直朝尽头的定陵奔去。 算下来,于武已经离开了七八分钟之久,可并不能据此推测出卷轴被打开的时间,若是再向前推演,从自己刚刚回到裕陵算起,差不多过了半个时辰左右,较为接近先前的他进入墓道的时间。正衡心中暗想,前次在墓道里因为迷路,以及撞见了墙壁上的兵勇幻觉的关系,虽然难以精确地估算出时长,可凭感觉知道其绝对不短,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他还可以即时赶到,阻止夏侯水打开卷轴! 虽然并不确定一定可行,可正衡一早就打定了主意,在墓道中疾驰奔走,只一会就大汗漓淋,气喘吁吁,可他顾不上这些,一门心思地想要阻止那件事的发生,即便被照到的不是义父或者韩四,而是某个工兵的话,若能避免他变成丧尸,也算是做了件积德行善的事情了…… 行至半路,正衡忽然生出一种不好念头,隐约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可情急之下,一时又想不起来,正要对其置之不理,一门心思的赶路的时候,冷不丁地照见前方一个硕大的黑影,横在墓道的正中央,若不是他脚下立时停住,恐怕就直直地撞上去了。 正衡心下一凉,这才忆起于武尸化成的丧尸,正在他行进的路线上,如果想要抢在夏侯水打开卷轴前赶到现场,怎么都要先过它这一关。先前只顾着一味地狂奔,倒把如此重要的细节忽视掉了,虽然于武的存在并不影响他救人的决心,可如今真碰上了又该如何应对? 正衡下意识地关掉了手电,慢慢蹭到了墙壁边,一点点向前挪去。墓道不比墓室或者外面的前厅那般开阔,可以容得他左躲右闪前后周旋,不过好在刚才只是照见于武的背景,应该暂时还没有被它发现,如果能贴着墙壁悄悄过去的话,也算是兵不血刃的上佳结果了。 正衡知道,在绝对的黑暗中,僵尸往往比人更有优势,因为它们对于嗅觉的依赖远超过视觉,尽管不知道丧尸是否也是如此,他还是屏住呼吸。不过这本就不是长久之计,依照估算,现在他挪步的速度,也只是稍稍快于身前的于武而已,两相抵消,他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完成超越,抵达一个相对安全的地带? 正衡一急,忍不住加快了脚步,可忙中出错,身体偏偏刮蹭到了墓道墙壁上一块凸起的石头上,石块应声下落,不需半秒钟的时间就会砸在地面上,在寂静的墓道里,势必会发出响亮而又清脆的声响,引得于武的注意。 正衡心中一紧,手上却不含糊,完全凭着直觉突然出手,刚好不偏不倚地截获了石块,抓牢在掌心当中――这套动作若是在明亮处谁都轻易办到,可此时四下漆黑如墨,正衡完全是凭着对石块的初始位置,以及下落的时间的掌握,这才能做得如此漂亮,正因如此,正衡在心中略微闪过一丝得意,竟然鬼使神差般的吐了口气出来。 气刚吐出一半,他就立刻意识到自己竟然犯了如此愚蠢的错误,立时闭上了嘴巴,再侧耳倾听,于武厚重的脚步声果然也停止了。正衡暗骂了几句,不过仍旧心存侥幸,心想就算于武觉察出了异样,可自己毕竟没有再多喘息,应该还不至于彻底暴漏了所在吧? 正衡始终没有听到半点动静,心中不免忐忑起来,想到总是这样也不是办法,尤其对他来说最缺的正是时间,哪怕晚了一分一秒,救人的计划也要前功尽弃,更何况他也并不精通闭气的功夫,才两三分钟就有些支撑不住了。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正衡手一提,顺势扭亮了手电,只盼着光一亮起,哪怕寻到半点空隙,也要先从中溜过去再说,于武变成的丧尸再怎么可怕,毕竟与有魄无魂的僵尸雷同,就不信他的身手能有多快…… 手电光如期而亮,却不想直直地照在一张硕大无比的丑脸上面,正衡倒抽了口凉气,心想这家伙怎会如此精明,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摸到了近前,眼见着于武此时与他不过三四尺的距离,加之俯身弯腰,更显极其贴近,那张大脸就犹如一堵横面前的墙,令得正衡惊诧之余,甚至将先前逃跑的计划都忘到九霄云外去,反而不由自主地发起狠来,抬起另外一只手臂,猛然出击,用刚才接到那块石块,对准于武巨脸上的一只眼睛狠狠砸去…… 石块虽然只有拳头大小,可毕竟菱角分明,加之正衡这一击出尽全力,正中于武的右眼,并且深嵌其中,同时迸溅出许多红白分明的液体。于武受此打击,一边哀号着捂住受伤的眼睛,一边猛的直起身来。 正衡见有机可乘拔腿就跑,可还没等跑出多远,于武竟然从侧后方突然伸出长臂,贴着地面横扫过来,正衡毫无准备,正被扫在后脚跟上,立时仰面朝天摔倒在地,他只感到后脑勺一热,就知道必定是见红了,可于武显然不肯轻易罢手,身子一转脚一迈,直朝他踩来…… 经这一摔正衡只感到头晕脑胀七荤八素,眼见着于武的大脚落下,只好咬着牙向着旁边滚了两圈,算是勉强躲过了此劫,随即在地上一撑,就想借势翻身而起,可刚坐立起上半身,却不想于武另一只脚早就横着踢了过来。这下势如千钧,无论如何都躲闪不及了,正衡无计可施,只好将双臂横在胸前,希望能够借此缓解几分于武的脚力。然而他显然还是低估了于武的力道,这一脚虽然踢在他的手臂上,延续下来的冲力却将他直踢到半空中,直到被另外一边的墙壁拦住,他这才重又落回到了地面上。 正衡眼前一黑,险些昏死过去,刚才用手臂抵挡于武的大脚本就是无奈之举,好在两相接触的时候,他顺势向回收手,减缓了不少冲力,手臂暂时算是不至于骨断筋折,可此消彼长,胸口被脚力这么一冲,也不知道是否伤及了内脏,令他一时间只感到胸闷异常,怒火攻心。 正衡何曾吃过如此大亏,自从在墓道里遭遇于武后,竟然处处受制,若不是他还算眼疾手快,恐怕早就被大卸八块了。归根结蒂,不管任何人,只凭徒手之力,恐怕都不是丧尸的对手,可问题是这墓道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又能指望着谁会从天而将,帮他一把呢? 正衡想到这里,不禁叫苦不迭起来,可虽然如此,他仍旧不甘心束手就擒,将嘴巴里的血啐在地上,然后硬撑着站起身来,准备着应对于武的下一波攻势。 然而不知何故,于武却仍在原地,并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不依不饶。正衡心中奇怪,定睛再看时才发现,对面的墙壁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若干个凹槽,原本每个凹槽里都有一具干尸,或是正从凹槽里跳将出来,或是将于武团团围住,令得它一时受困,这才无暇旁骛…… 正衡心中打了个突,不由的想到:先前倒是在墓道里见过这些兵茧俑,可就算当时想破了脑袋,也绝对猜不到它们竟然还会帮助自己! ------------ 第57章 见面 [正文]第57章 见面 ------------ 正衡从未遭遇过如此凶悍的僵尸,几个回合下来,既无招架之功,更没还手之力,被于武当成木偶一样扔来踢去,只感到浑身上下的骨头全要断裂开来,稍微动动都疼痛难忍,纵使还心有不甘,可也自知十有**是要力战不敌,命丧于此了。 然而事情竟然忽然有了戏剧性的转机,于武被从墙壁上跳下的若干干尸包围在当中,虽然凭着身高臂长加上力气强大的优势,只需随便甩甩手,就可以将靠近的干尸击得碎成几段,可它毕竟是以少敌众,一时间进退不得,更无暇顾及正衡这边了。 正衡愣在原地,眼见着那群干尸蜂拥着朝向于武扑去,却对自己置之不理,如此诡异的情形,事前恐怕谁也不敢想象,可真应了那句“怪事年年有,今年就特别多”的俗话了。惊愕之余,正衡念起先前就曾见过这些干尸,只不过当时的它们并不如现在这般鲜活,更别说把他当成了同类一般舍命维护,问题是那绝无仅有过的一面之缘,怎么看都不构成是干尸帮助自己的理由,难道说,这其中还另有关联? 正衡的思绪被胸口的一阵疼痛所打断,他试着挪动了几步,自觉还能坚持,想到还有要事在身,便忍着痛一瘸一拐地向着前面走去。从两侧的墓墙上还不时地有干尸跳下来,可一如先前那般,都对他熟视无睹,转而围攻于武去了。正衡开始还有所顾忌,渐渐的才放下心来,心中暗自盘算,如此之多的干尸即便不能将于武解决,至少也可以拖住它的脚步,就让它们先斗个你死我活好了,刚才自己还抱定必死的决心,没想到一转眼竟然hai能够全身而退,还真叫个天无绝人之路啊! 话虽如此,可正衡也知道现在还没到庆幸的时候――眼下这些干尸出现得虽然诡异,可仔细想想也在情理之中,如果是与它们前次的出现实则同时的话,那就表示自己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因为在之后的几分钟里,就要发生轴被夏侯水打开的事件,哪怕晚了半步,这事也就再无转圜的可能了…… 可越是着急就越旁生枝节,手中的手电不知是不是在刚才的撞击中出了什么问题,原本从已经破碎的镜面里射出的光柱已经不算明亮,此时竟然又忽然完全熄灭掉了。正衡使劲摇晃了几下,可除了让碎裂的镜面飞出来摔碎在了地上外,没有起到半点效果,他只好将其丢掉,扶着墓墙,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行。 没了光亮指引,加之浑身伤痛,行进的速度自然也就快不起来。正衡虽然着急,可以只能耐着性子一步步地走,同时在心中暗想,等下出现在先前的自己和夏侯水的面前,必定会让他们大吃一惊,可这并不重要,只要赶在卷轴被打开前能够阻止他们,其余的留待后面再行解释亦可…… 想到将要和另外一个自己碰面,正衡心中总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可转念一想,现在可谓是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别说是与自己见面,就算是阎罗宝殿,恐怕也只能硬着头皮闯上一闯了。他心一横,脚下就更坚决,只是四下里漆黑一片,不知到底走了多长时间,这才隐约中看到前方似乎有些光亮。 正衡心中一喜,不顾疲惫和疼痛,用尽最后一点气力,向着光亮加快脚步的行进,没多一会就到了近前,可眼前哪里看到有夏侯水的影子,只见面前赫然立着一道墓门,先前看到的光亮,原来源自于头顶的琉璃瓦,两扇墓门半开半掩着,只看一眼,正衡就分辨出这不就是之前到过的定陵嘛! 走过头了? 正衡脑中闪过的第一念头,就是他在黑暗中错过了夏侯水,先于他们到了定陵。他未作过多考虑就赶紧转身,重新朝向墓道走去,可刚重新迈进黑暗中,他就忽然想起什么,骤然间停住了脚步,踌躇不前进退维谷起来…… 正衡想到的是,他先前在墓道中也曾看到这个方向也有亮光,并且其间还有人影闪动,算下来距离夏侯水打开卷轴已经不远,可如今自己若是再沿原路折返回去,万一还没等找到他们,强光却先于亮起的话,不但解救义父的目的就此落空,而且自己也要一并遭殃,岂不是想跑都来不及了? 两害相权取其轻,这是人所共知的道理,可对正衡来说,仅是救人和自保这两个选项,就已经足够让他难以取舍,更何况需要解救的还不是别人,而是对正家有恩的义父夏侯古呢。因此他只是略微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一咬牙,坚定地向着墓道深处迈步而去…… 可刚走两步,正衡就感到自己的衣领被人从后面猛的一拽,令他险些仰面跌倒。他正有股无名之火无处发泄,也不管是谁在身后捣乱,全凭下意识抡起拳头就朝背后横扫了过去,可不想“啪”的一声,自己的手腕竟被人抓个正着。 正衡一怔,刚想就势使出一招分筋错骨手来还以颜色,可还未等出招,早就看清了来人的容貌,忍不住“啊”地叫了一声。 来人一副笑脸道:“你小子的身手怎么退步了这么多,被我在身后悄悄跟了半天,到了也没察觉,看来这几年一定是疏于练功,荒废了本事吧?” 正衡眼眶一热,险些掉下泪来,赶紧用手擦了擦,故作轻松地回道:“哪会?就算偶有偷懒之心,一想到可能会有损您老人家的脸面,也就丝毫不敢懈怠了――义父,您怎么才现身啊,可让我找得好苦……” 夏侯古和正衡一别几年,彼此之间全无联系,此时终于碰面,两个人都有些动情。夏侯古刚想说些什么,正衡却忽然记起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先行处理,便对他道:“对了义父,先跟我离开这里,别的等下再说不迟……” 夏侯古对正衡最是了解,心知他做什么都事必有因,也不多问,就要跟着正衡走了。夏侯古刚一转身,四下里骤然变得明亮起来,正衡心中暗道一声“不好”,下意识地将身前的夏侯古推倒在地上,而他则反过身,极力将身体张开,挥舞起了两只手臂…… 强光自墓道里骤然而至,正衡只感到自己的眼前白茫茫的一片,一时间连上下左右都分辨不清了,他心想自己到最后也没能成功,现在唯一能做的就只是尽量帮助义父阻挡光线的照射,自己死不足惜,只希望义父可一定要平安无事啊! 待到强光散去,四周重又恢复到了最初的昏暗,正衡先是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身体,并未觉察有什么异样,联想到当初于武也并不是立刻就尸化的,应该还有一点时间,于是回过身,将夏侯古从地上扶了起来。 事发突然,夏侯古也莫名所以,问正衡刚才的强光到底是怎么回事?正衡欲言又止,想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解释清楚前,自己恐怕早已经尸化成了丧尸,也便索性不提此事,只是动情的道: “衡儿自小与义父分别,从未尽过孝道,如今死期不远,只盼着义父能够成全衡儿一件事,若是见我变成僵尸,千万要将我杀死,免得为祸他人,自己也落个浑浑噩噩,不生不死的下场……” 夏侯古被正衡的一番话说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道:“你小子发什么疯啊,我这个老家伙还想着多活两年呢,你年纪轻轻的怎么净扯些丧气话?再者说了,就算你有心寻死,也难达成所愿,别忘了你家传下来的宝贝可不是吃干饭的,有它护卫,你尽可以做到长生不死呢……” 正衡知道夏侯古在指龙尾石,心中不免重又燃起一丝希望――这块石头里附着的邪魔本领通天,或许真能够帮助自己化险为夷?虽然如此,最好还是做好两手准备,免得临死前慌了手脚。想到这里,他不由分说,伸手就在夏侯古腰间摸出一把匕首来,然后郑重其事地又把刚才的话重新说了一遍,临了还不忘告诉夏侯古说,他的儿子夏侯水就在这条墓道里,让他在这里等等,很快就会见到他了。 正衡说这些时忽然想到,他若是真的变成了丧尸,现在墓道里和夏侯水一起的那个自己又会怎样?难道也会沿着他所走过的道路,一步步直到现在这步田地? 夏侯古见正衡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也懒得再跟他较真,索性岔开话题,说等夏侯水来了,三个人就一起离开此地,东陵这摊浑水并不好趟,好在他的任务已经完成,算是功成身退了。 正衡原本心如死灰,可听夏侯古说到这里,顿时好奇心起,忙问他说的任务是什么意思,以及他有何把握,说的好像随时都能离开地宫一样? 夏侯古呵呵笑道:“怎么,你水哥没跟你说过吗?这小兔崽子心眼太多,跟旁人耍耍也就算了,也不想想衡儿跟咱是什么关系,谨慎得过了头了――要说起我们父子俩此行的目的,跟衡儿你也有点关系,你还记不记得……” 夏侯古说到这里忽然顿了一下,正衡刚想问什么意思,却见他的动了动嘴巴,继而伸出手指在口里捏出个东西,擎在掌心,两个人头碰着头,定睛一看,这才发现是颗带血的牙齿。正衡本没当回事,反而是夏侯古的脸色一下就阴沉下来,声音颤抖着问道: “衡儿,你老实跟我讲,刚才那道白光到底是怎么回事?” ------------ 第58章 不死之身 [正文]第58章 不死之身 ------------ 正衡拼尽全力,为的只是能在夏侯水打开卷轴前赶到阻止他,可没想到竟会直接从墓道中穿过,一路到了定陵的门口,待到他刚要沿着原路返回时,却又意外与义父夏侯古碰面。 整件事可谓是错进错出,不过在正衡看来,能够直接与义父见面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如果无法阻止卷轴被打开,至少还可以将他带到安全地带,借此躲避那道诡异的强光。 然而就在此时,强光不约而至,直直地照射在了正衡的身上。他下意识地以自己的身体掩护在夏侯古的身前,联想起先前的遭遇,自知很快就要像于武那样变成丧尸,只好嘱托夏侯古到时一定要将他杀死,免得为祸他人。 正衡经此变故,早就心灰意冷,只觉得自己的命运似乎冥冥中早有注定一般――先前在墓道中就曾看到定陵方向有人影闪动,只不过当时并不知道卷轴强光的厉害,加之其后也在定陵遭受未知怪物的袭击,满心以为前面的人影就是它了,可现在想想事情并没那么简单,至少被强光照射的不是别人,反而是他自己,绕了如此大的一个圈子,得到的竟然是这样的结果,叫人怎能不灰心丧气。 正衡继而又想到,如果自己不是这么执着的话,现在应该还和金不二待在在裕陵那边,而不会出现在这里,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夏侯水打开的卷轴又会照到谁人?如果仍旧是义父夏侯古的话,那自己的这番行动,算是成功的让已经发生的事加以改变了吗? 正衡一时间想到很多,可又全无结论,脑袋里乱糟糟的,直到听夏侯古讲述起他们父子来北平的目的,这才静下心来。可夏侯古话说一半,忽然自嘴巴里取出颗牙齿来,立刻就神情大变,转而问关于白光的事情,令得正衡不禁大感困惑。 夏侯古的身体虽然还算强健,可毕竟年逾花甲,掉颗牙齿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可正衡见他现出一副吃惊的样子,如同遇到洪水猛兽一般,脸色阴沉得可怕,就知道事有蹊跷,问题是卷轴之事可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清楚的,只怕自己的时间所剩无几,不够他解释明白。 夏侯古紧张异常,见正衡犹豫再三却始终没有开口,忍不住催促道:“我说衡仔,你到底知道些什么,快点说出来啊,总不能眼看着你义父我就此归西吧?” 正衡一怔,道:“义父哪里话,您的身体如此康健,必定能狗长命百岁,反而是衡儿无法常伴左右,以后就只能寄希望于水哥侍奉您老人家了……” 想不到正衡的一番话说得夏侯古反而神伤起来,连着叹了几口气道:“罢了罢了,我也活够了年岁,再怎么反抗终究敌不过早已注定的命运……” 正说着,夏侯古忽然毫无征兆地捂着嘴巴干咳起来,待到好不容易止住,摊开手来,只见掌心上又多了几颗牙齿,混杂在一摊粘稠的血液里。正衡见状大惊,隐约间意识到了什么,登时血气上涌,以至于险些掉下泪来。 刚才义父被自己推开,所以才没有像于武那样,立刻就尸化成了丧尸,不过多少还是被那白光照到了身体,因而尸化的过程只是延缓而已,并没有成功避免。义父久在江湖行走,身体一旦感到异常立刻就会有所察觉,难怪他看到第一颗掉落的牙齿时,立刻就问起关于白光的来历了。 正衡只怪自己后知后觉不说,并且还一直无病呻吟般地大倒苦水。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自从他被强光照个正着,算下来也有三五分钟的时间了,怎么义父的身体都出现了不适,反而自己却毫无反应呢?难道真像义父先前所说,在龙尾石的庇佑下,就等同于有了一副不死的身躯? 想到这里,正衡灵机一动,赶紧伸手在自己的脖颈处摸出了龙尾石,用力将红线扯断,然后忙不迭地就要系在夏侯古的身上。夏侯古此时正处在失魂落魄的境地,见了正衡的举动,忍不住笑了一下,一边伸手推开龙尾石,一边道: “衡仔啊,你以为把这宝贝给了我,就能救我一命?这可是你从娘胎里带来的灵物,说白了,注定要一生一世跟着你的,推也推不开,躲也躲不掉,里面的几位上仙无论做什么,都唯你马首是瞻,义父老都老了,死又有何惧,不像你,还有大好的前途,快把东西收起来,以后可千万别这样随手示人了……” 正衡心想夏侯古父子都把他太当一回事了,说什么上仙以他马首是瞻,殊不知那几个邪魔对他从来都是呼来喝去,又何曾表示过半点客气。当然,这其中的苦楚并不足为外人道,只因夏侯家与正家颇有渊源,他们才会把这块正邪难辨的劳什子奉若至宝,若是换做正衡,如果能够将其摆脱,就可算是天大的喜事了。 夏侯古拒不接受龙尾石,可脸色越来越差,只这么几分钟的时间,双颊就已经干瘪凹陷了下去,一嘴的牙齿差不多都被他吐了出来,乍看上去,脑袋好像缩小了两圈,可身形反而增加了不少,甚至比正衡都高了半头,虽然光线暗弱,可仍可看到自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开始自里向外地渗出一层细密的黑毛…… 夏侯古自知命不久矣,望到正衡手上握着的匕首,开口向他讨要。正衡十分了解夏侯古的为人,知道他是想在身体尸化前来个自我了断,如此做法比起自己先前想要假手于人的表现,需要的不仅仅是勇气,更是那份视死如归般的豪情。 正衡心里一酸,一直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终于滑落下来,赶紧把双手背在身后,只说或许还有别的办法,能够助他起死回生吧! 夏侯古叹了口气,转而忽然感叹地说自己辱没了夏侯氏的威名,虽然奔劳一生,可却毫无建树可言,眼见着唯一的儿子夏侯水又不成器,看来是无法指望着他来光大发丘夏侯氏的门楣了。遥想当初若不是顾念祖上早有遗训,夏侯氏必须一脉单传的话,他早就将发丘中郎将的名号传与正衡了,正是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现在落到这种境地,再回看先前的想法,不免觉得所谓的氏族门户之见都太过可笑,于是他趁着现在还算神智清醒,便要正衡正正试试地败在夏侯氏的门下,从今以后便可以发丘中郎将的名号行走江湖了…… 听夏侯古说到这里,正衡早就泣不成声了,赶紧打断他道:“您快别说了,衡儿自小得了您的真传,已经不胜感激,再说水哥他才学兼备,足以将发丘夏侯氏的威名发扬光大,今后我们兄弟俩相互扶携,共同侍候您老人家长命百岁,一家人苦也融融乐也融融……” 夏侯古摆摆手道:“先听我说完――咱们发丘夏侯氏虽然名声显赫,可百余年来就只剩下一副空架子,就算传位于你,也算不上是什么恩赐,更何况我还有点私心,想当年在观山太保封师古的撺掇下,朱元璋下定决心要将我们发丘摸金两脉赶尽杀绝,七枚摸金符就此被毁,唯一一枚发丘印也不知所踪,以至于其后数代夏侯氏传人都无印以授,家仇国恨止于此,势必要找封家讨个说法,无奈义父我没有多大本事,对于此事一直有心无力,望你承继了发丘夏侯氏后,能够尽心尽力地一雪前耻,若是能将发丘印一并寻回,可算是了却了我毕生最大的心愿了……” 正衡知道若是再推辞的话,夏侯古必然不依,可自己实在是对继承发丘中郎将的名号并不热衷,思前想后,只好不置可否的道:“义父您放心吧,等咱们一出东陵,我就和水哥去办这事,就算发丘印寻不回来,也决不让封家的后人好过,什么狗屁的观山太保,您就等着看我把他挫骨扬灰吧……” 夏侯古听正衡这样说,满意的点了点头,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的形容已经变得快让正衡认不出来,每说一句话就要喘上几口,不时地还会呕吐出红白混杂的粘液,看样子是无法再支撑多久了。正衡不忍去看,下意识地偏过头来,却没想到夏侯古趁着他没防备,忽然出手,一下把匕首夺了回去,顶在自己的咽喉上,随即手一用力,就要割断脖颈上的动脉了。 正衡全无准备,眼见着夏侯古一心求死,就只能大喊了声“不要”,哪里还来得及去救?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夏侯古却忽然停住了手,偏着脑袋对正衡道: “对了衡仔,还有件事要告诉你,跟你同行的那些人,虽然个个都不是善茬,可大抵都算得上是求名求利之徒,唯有一人你需要特别小心,不然若是被他暗中算计,可就得不偿失了――这人就是……” “啪――”夏侯古话未说完,自他身后响起一声脆响,夏侯古翻了翻白眼,应声倒在了地上。 正衡定睛一看,站在夏侯古身后的人端着一把工兵铲,哆里哆嗦地开口道: “老弟,这――这到底是什么怪物啊?” ------------ 第59章 最后的尸化 [正文]第59章 最后的尸化 ------------ 正衡见夏侯古的身体不断尸化,要不了多久就将变成于武一样的丧尸,可自己却无计可施,仅有的匕首还被夏侯古夺回,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将其架在脖子上,手腕稍一用力,就将性命不保。但夏侯古忽然停下手来,这倒给了正衡以新的希望,趁着对方说话的功夫,他故作无事一般的向前挪动了几步,心下盘算着,只要再纵身一跃,就足以抵达夏侯古的身前,继而从他手中夺下匕首了。 正衡浑身酸疼疲劳异常,可还是被韩四的话逗得“哈哈”大笑起来:“四爷贵为大帅手下的侍卫长,怎么还央求起我这个平头百姓来了,再者说了,我要是真有本事,哪还会跟你在这里席地而坐,早就撒着欢地出去了。正所谓既来之则安之,您就省省力气,趁着别人没来的工夫,好好休息一下吧……” “谁――要来?” “我义父的儿子夏侯水,还有――”正衡想到若是告诉韩四说等下还有一个自己要来,十有**会把他吓得不轻,便改口道,“其他好多人,包括咱们的孙大帅在内!” “啊,大帅?他――还没死?”韩四一脸的惊恐。 可在正衡看来,韩四的担忧未免有些太过杞人忧天了,现在所有人都被困在此地而不得脱,就算孙殿英想要跟他秋后算账,也总归要顾及眼下的形式吧,他虽贵为一军之长,可在这变化莫测的地宫里,既无韬晦之术,更无御人的手段,若是连唯一幸存着的手下都容不下,那可就真成了光杆的司令了,由此可知,韩四的脑袋暂时还算是安全的。 韩四听了正衡的一番分析,稍稍安下心来,略微想了一想,继而对着正衡赔出一张虚伪的笑脸来,道:“不愧是正衡老弟,师出名门就不说了,还有一副侠骨柔肠,简直就堪比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一般,我听老弟的意思,这几个时辰里经历颇多,好像更加深得大帅的赏识了,还望老弟有机会帮我多多美言几句,兄弟一家人的性命可都仰仗你的仗义相救了……” 正衡差点笑出声来,心想还真是世易时移,当初在马家峪的时候,自己还想着拉拢韩四,以备在有需要的时候,可以联合他一起对付孙殿英,没想到这才半天的功夫,堂堂侍卫长竟然如此低三下气地来求自己,足可见孙殿英在韩四这班人眼中,究竟是多狠的一个角色了。 谈及这里,正衡忽然记起,刚才义父好像是在说,一干人里有个别有用心之徒,只不过因为韩四的骤然出现,没等道出那人的名字就被打晕了。义父权当要与自己生死永别,可临死前却别的不说,单单提及此事,看来必定是十分重要,可正如他所言,凡是进得地宫的人,无论横看还是竖看,都找不出一个等闲之辈来,这叫正衡如何判别他指的究竟是哪个? 正衡首先想到的是石原龙泰,根据卷轴引发的这两次意外,他推测石原正是想利用它所具备的功能,来达到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事前谁能料到,小小一个卷轴竟然具有如此怪异的功能,将活生生的人变成是学残暴的丧尸?石原是军人出身,而他的祖国日本又刚战败,如果卷轴落入他们手中,可能造成的恶劣后果也就可想而知了。或许义父正是不知从什么渠道得知了此事,所以才会有意提醒他的吧! 然而,正衡很快否定了这一猜测,因为义父自始至终都对从墓道里射出的白光不明所以,由此可以推断出他也并不知道卷轴的存在。因此,所有建立在卷轴奇异功能上的推测,自然也就无法成立了。除非义父只知道石原龙泰别有目的,但对细节却并没有完全掌握,这就要另当别论了。 抛开石原龙泰不说,剩下的人里再除去已死的于三刀,就只有孙殿英和金不二这两个首领一样的人物,前者虽然为人很辣,可没有多少城府,任谁都知道他就是义父所说的“求财”的那一类人。而金不二为人豪爽,更何况现在只是个古董贩子而已,又能有多大的野心?其余诸如于文于武,以及韩四和那些失踪的工兵,相比较而言就都只是些小角色而已,实在看不出他们当中哪个会是工于心计,又能深藏不露的高手了…… 正衡又想了几遍,始终不得要领,转而查看了下夏侯古,见他呼吸均匀,气息平缓,自从昏迷后,尸变的进度似乎也暂停了下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后脑挨了韩四那一下造成的后果。要说起来,他还要感谢韩四,如果不是他意外出现,将义父打昏过去的话,还不知道事情会发展到什么地步呢。 当然,夏侯古不可能一直昏迷下去,总有清醒过来的时候,届时该如何应对,正衡对此全然没了主意,只觉得如果金不二如果在这里的话,或许能帮他想个办法。可他转念又一想,金不二一早就见识过了于武变成的丧尸的利害,若是知道义父也有这个趋势,难保他不会出于自身安全的考虑,而要对义父不利了…… 想到这里,正衡忽然觉得事有蹊跷,自从白光消散后直到现在,少说也有一刻钟的时间,为何没有见到夏侯水如期而至呢?他记得,先前自己从夏侯水手中抢过卷轴,关闭发出的白光后,便看到定陵的墓室就在前方,没用三两分钟两个人就赶到了这里,可怎么到现在还不见他们的踪影呢?难道说,地宫的不断移动,又将他们区分到了两个不同的空间中了? 正衡想到这里,忍不住站起身,向着墓道深处走了几步,可放眼望去仍旧只能看到一片漆黑,别说人影,就连半点光线也见不到。他刚想再向里面走远一点,就听到韩四在他身后骤然发出一声惊呼,转过身来看时,才发现原来义父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此时正抡圆了双臂,朝着韩四胡捶乱打当中,同时自口中发出呼噜噜的怪响,与先前于武的状态简直一模一样! 正衡心知义父已经彻底尸化,眼见着昔日无比慈祥的义父,已经变得面目狰狞,最为合理的处置方法自然是将他杀死,不过这个念头仅是想想,也足以让他心痛不已,更别提真的去做了。 韩四大呼小叫地左躲右闪,竟然在正衡犹豫再三的时候,自夏侯古的攻势下幸免于难,非但没有被他击中要害,更是连皮肉都没有伤到,这不得不说是个奇迹。可正衡知道,如果继续放任不管的话,自己和韩四都难逃殒命的结局,可他又实在不想与夏侯古刀剑相向,一时急火攻心,只闭起眼睛大喊了句“义父”…… 话音未落,韩四终于还是被夏侯古挥动的手臂击中,连着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半天都没有爬起身来。可夏侯古也就此停下手来,转而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了眼正衡,随即凄惨地哀嚎了一声,转过身,向着定陵的方向跑去,很快就消失在了旁边转角的墓道中。 正衡只感到有股难以名状的情绪郁结在心中,久久都无法排遣,可也知道即便现在追上夏侯古,仍旧于事无补,只好走到韩四的身旁,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韩四呲着牙咧着嘴,看得出硬接下这一击后有些吃不消了,不过仍旧嘴硬,说自己并无大碍。 正说着,自韩四的上衣里忽然滑出个东西来,正衡眼疾手快,未等它落地就一伸手,将其牢牢地抓在了掌心,刚想交还给韩四,可又一缩手,仔细的看了看东西,继而满腹狐疑的问韩四道: “我把这张《河洛映照图》藏在北平的寓所里了,怎么会在你的手上?” ------------ 第60章 失而复得 [正文]第60章 失而复得 ------------ 正衡在北平租住的那片四合院并不繁华,就算白天也只是偶有走街串巷的小贩路过,正衡和韩四在此住了半年有余,极少与外人见面,每天除了喝酒就是睡觉,以至于正衡认为自己就要闲得发了霉,好在终于等到这次东陵之行,可以出来透口气了。 正衡先前并不知道这张《河洛映照图》有多重要,所以在离开北平前,他只是随意地将它压在床铺的底下,筹划着从马家峪回来后,再来取也不迟。他和韩四分别住在东西两间厢房里,虽然在临行前又多了几个工兵加入,可正衡仍旧是独享一个房间,所以他分明记得,自己在将《河图》藏在铺盖地下的时候,并没有任何一个旁人在场。 如果只是张占卜问卦的图也就算了,可按照金不二的说法,那个张姓的算命先生来历不凡,而由他赠与的《河图》,还有可能是某件上古流传下来的宝物。正衡之前听到金不二这样说时,其实并没太当回事,只觉得自己与那张克易本是萍水相逢,就算他真是张三链子的后人,又有祖上传下来的宝贝在手,也断没将其送给自己的道理,想来想去,或许只是因为他见金不二索要宝物,不好直接驳他面子,这才会借故搪塞,告诉对方说他已经把东西送给了别人,以此断了金不二的念想罢了,没想到金不二竟会如此执着,一路跟到马家峪不说,还不顾危险地下到地宫中,为的只是那张不知真假的《河图》,也可谓是用心良苦了…… 正衡既然一直这样想着,所以并未把《河图》之事看得太重,再说此时受困于东陵而不得脱,而被存放在百里之外的《河图》,无论怎么看都与现在的境遇毫无关联,正衡只当其是段可有可无的插曲,又哪闲心在它上面多花半点工夫? 然而就是这个东西,竟然鬼使神差般的地从韩四的身上掉了出来,令得正衡禁不住心下生疑,直接问韩四到底是怎么回事? 韩四刚被正衡质问的时候也是一愣,瞪着眼睛看了半天,这才恍然大悟般地解释道: “这张破图原来是兄弟你的啊,我说他刘大头大字不识一个,怎么会有这东西的――刘大头,你不记得了?就是工兵蛋子里脑袋最大的那个。这事不提也就算了,要说起来真他妈晦气,先前我们不是撞见鬼了吗,吓得只顾着撒开腿来玩命的跑,直到再也跑不动了,停在墓道里清点人数的时候,才发现独独少了大帅。想到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只好硬着头皮,原路折返回来寻找大帅的下落。可还没等走回到墓门,就在墓道里被先前看到的那几个女鬼围上了,好在我够机灵,一直躲在暗处不动,那几个工兵蛋子可就惨啦,只听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嚎叫,没多一会儿,他们就都被女鬼啃咬而死了…… “兄弟我也算是在战场上摸爬滚打过的人了,比谁都知道能屈能伸的道理,憋着气、闭着眼,硬是多撑了几分钟,待到那几个女鬼都蹦跳着走远,这才敢走出来。可见到那几个工兵大多身首异处,血肉模糊脑浆满地时,我就忍不住趴在地上呕吐起来,没想到刚吐了一半,冷不丁地被只手抓住了衣领…… “不怕老弟笑话,我吓得当时就尿了裤子,腿软得站都站不起来,哭爹喊娘了好一会儿,这才发现拽住我的不是女鬼,而是只剩一口气的工兵刘大头。要说起来这小子也真是有种,一条大腿都不知哪里去了,竟然还能硬撑着不死,从衣服里摸出个包裹来递给我,嘱咐我把东西带给他的老家的媳妇…… “等他终于闭上眼睛,我就打开包裹看了看,除了发现十几个银币外,就是这张破图了。当时我还奇怪,琢磨着刘大头什么时候也读书认字了,没想到这孙子原来长了三只手,伸到老弟你的头上来了,如果一早被我发现,不用女鬼动手,看我不活剥了他的皮……” 正衡实在记不起工兵中有叫刘大头的,不过想想自己与他们接触本就不多,也就不足为怪了。按照韩四的说法,该是那个刘大头本就是见财起意的人,肯定是临行前摸到了他的房间,将《河图》偷走并一直带在身上的,若不是在定陵墓道里遭遇行尸死于非命的话,恐怕到最后都不会被人发现。 说来说去,不管这张《河图》背后到底隐藏了多少秘密,毕竟是别人馈赠之物,如果因为保管不善而被人偷走的话,正衡也会心存内疚,如今它几经辗转,重又回到了自己手中,不得不说是某种天意,当然,同时也要感谢韩四帮了大忙…… 正衡将《河图》展开来,借着微光从头到尾仔细地瞧了几遍,可不管怎么看都觉得它不过是一张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河洛图而已,若是外行见到,或许还会被上面的图画和数字迷惑,从而当它是个宝贝,可正衡自小研习易数,对所谓的河洛之说,就算是闭着眼睛都能推演出来,至于这图,实在是毫无稀奇之处。 可正衡由《河图》上联想起自己怀里的《清明上河图》,以及最开始是被用作它的轴芯的卷轴。他把卷轴取了出来,用《河图》包裹在其上,然后重又小心地放回到了口袋里,做完折返动作后这才如释重负般地舒了口气。韩四从旁看得莫名其妙,问正衡除了这幅破图外,是否还遗失了其它物品,又或者那些银币也原本就是归他所有? 正衡摇摇头,本想跟韩四解释一下《河图》的来历,可转念一想又觉得没有必要,因为很多事甚至就连他自己也没弄明白,就拿他经手过的这几样东西来说,无论是外表普通的《河图》,还是毫不起眼的卷轴,都一直难逃被人争来抢去的命运,倒是《清明上河图》以及九龙宝剑这类价值连城的宝物,反而一直遭人冷落,令得正衡禁不住发出疑惑,到底是旁人的价值观出了偏差,还是自己已经不能领会这个世界的变化? 正衡在心中发了一通感慨,继而想到这些其实都并不重要,当务之急,仍旧是如何处理摆在面前的两个选择,即继续在这里等待夏侯水,还是转而去追踪夏侯古的下落? 一想到义父的状况,正衡就又陷入了担忧之中。联想起先前自己的遭遇,现在终于可以确定,那个曾经袭击他和于武的怪物,就是义父尸化而成的丧尸。虽然刚才没有看清他遁逃的方向,不过只要想想,就知道他肯定是选择的是通往景陵的墓道,因此要从后跟上并不十分困难,可问题是义父显然已经失去了最起码的理智,绝不会再顾念与自己之间原本不是亲情却又胜似亲情的关系,景陵墓室中发生的事还历历在目,令得正衡心有余悸的同时,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另一方面,自打他从裕陵出发,虽然很多经历都从侧面验证了他先前的一些猜测,不过有些事仍旧让他困惑不已,对于自己回到了数个时辰前,到底充当的是什么角色这点,尤为难以理解。就好像这次和夏侯古碰面后,虽然都被卷轴发出的强光照到,可他却不同于义父的尸化,反而到现在仍旧毫发无损,这到底是龙尾石的作用,还是另有什么其它的原因呢? 义父在尸化前,曾经数次表露说他此行是带着特殊的目的来的,并且听他的意思,好像知道如何从这里出去一般,言语中颇多深意。正衡当时就想问个清楚,可因为并没料到事情在那么短的时间里,竟会发生如此大的变故,以至于错失了了解真相的最佳时机,如今义父已经变成这幅模样,看来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夏侯水的身上,如此说来,待在原地等待应该是最为理智的选择了。 正想到这里,忽然看到自墓道深处闪过一个人影,还没等到正衡辨认清楚,人影已经小跑着到了近前,猛的在他肩膀上捶了一下,气喘吁吁地道:“我说你――急什么,等等我啊……” 正衡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腰间,这才记起自己身上早就没了武器,好在他随即看清了来人并无敌意,而且不是旁人,正是他等待已久的夏侯水,这才安下心来道了句:“怎么才来啊?” 正衡有很多话想要跟夏侯水倾吐,可又知道这个义兄虽然出身自发丘夏侯氏,却生性极其胆小,如果上来就告诉他义父尸化成丧尸的消息,恐怕会让他一时难以接受,因此只能将此事缓缓再提了。 正衡向着夏侯水的身后望了一眼,原本满怀期待,以为能够和另外一个自己碰面,可却出乎意料地什么都没有看到,他只好转而问夏侯水,跟他一起的那人在哪里? 夏侯水终于喘匀了气息,可却又被正衡问得一愣,满脸疑惑地回答说:“你是说那个浑身长毛的怪物?它不是被你幻想出来的干尸缠住了吗,不然咱们哪能这么容易脱身?我还没说你呢,逃命的速度竟然比我还快,要不是看到这里有点亮光的话,我怕是要被甩掉了……” ------------ 第61章 马前卒 [正文]第61章 马前卒 ------------ 正衡这才明白夏侯水的意思,是把自己当成先前和他同在墓道中的那个人了――当然,确切的说他并没有错,只不过正衡是经历了不少波折,重又回到了此时此地,而应该与夏侯水在一起的,应该是另一个他才对。听夏侯水的意思,他们两人刚在墓道里也遇到了于武变成的丧尸,这本不足为奇,可他还说那些干尸竟是另外一个自己幻想出来的,到底又作何解释? 正衡知道,它所经历的事情如此复杂,并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得清楚的,如果要跟夏侯水解释,费时费力不说,恐怕还未必能够让他信服,由此看来,倒不如先默认了夏侯水的说法,暂且“冒充”另外一个自己吧。 想到这里,他便故意含混地“嗯”了一声后道:“一个丧尸已经足够可怕,再加上那么多的干尸,不跑快点,怎么逃命?” 夏侯水听正衡这样说后一怔,一脸的疑惑道:“你不是告诉过我,那些干尸都是自己人,有啥好怕的?” 正衡记得刚才在墓道中,干尸确曾帮他从于武的手上逃脱,不过只凭此就说他们是自己人,是不是太过武断?难不成夏侯水的经历与自己虽然大抵相同,却又有细微的差别,以至于他和另外一个自己,才会把干尸认作朋友? 正衡刚想问个明白,可又一琢磨,如果贸然发问,必然会招致夏侯水的狐疑,这样自己难免又要多费一番唇舌了。正犹豫着到底该如何措辞,才能让夏侯水自然而然地讲出他之前的经历的时候,没想到他却先于自己开口问道:“衡弟,你刚才不是说过,已经想到了出去的方法,不过要先找到其他人才行――咱们现在已经有了三个人,再加上你说的蹲守在裕陵的几个,以此看来,只要把咱家老爷子找到就行了吧?” 韩四见夏侯水提及自己,对着他拱拱手,两人虽然在北平曾有过一面之缘,可直到此时才互通了姓名,算是真正结识了。一旁的正衡却五味杂陈,原本他还指望着夏侯水知道出去的方法,却没想到他竟然还反过来问自己,他说另外一个正衡曾说知道如何出去,十有**是在安慰他吧。现在可好,唯一可能知情的义父生死未卜,难不成这都是上天故意为之,定要让他们全都葬身在东陵的地宫中不可? 正衡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先不能义父的事情告知夏侯水,可他显然忽略了个问题,即夏侯古的尸化并不只有他一人知道,韩四跟夏侯水只聊了几句,就已经把见过夏侯古的事情抖了出来,惹得夏侯水立刻转而问正衡,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衡倒吸了口气,心想韩四真是嘴快,这下既然再无隐瞒的可能,也只有将实情告诉夏侯水了。虽然如此,正衡还是有意绕过了自己的奇异经历,转而只把在此地遭遇夏侯古的事情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 可越是讲到了后面,正衡就越是觉得自己的说法实在太过牵强,如果没有前面的经历作为铺垫,只说是自己刚从墓道里逃出来后的遭遇,如此短的时间里发生这么多意外,别说是夏侯了,就连他自己也不会相信。更何况义父尸化的直接原因,正是夏侯水在墓道里打开卷轴所致,而在夏侯水看来,那时的正衡应该和他同在墓道当中,除非他懂得分身之术,不然又怎会同时出现在两地? 正衡意识到如果再有所隐瞒,就很难自圆其说,叹了口气,转而耐着性子,将自己的经历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从裕陵出发,到在定陵外遇袭,再从到五座帝陵汇聚,到景陵里遭遇丧尸…… 这些经历与后来眼见着夏侯古尸化的事情连在一起,很容易让人产生时空混乱的感觉。韩四听着正衡的讲述,瞪着眼睛张大了嘴,一副莫名惊诧的样子,虽然他刚才也亲眼见到夏侯古的变化,还只当他真如正衡一早所言,只是出现了某种疾病的症状,直到现在才恍然大悟,想到自己刚才是从丧尸的手中幸存,也不禁开始后怕起来。 正衡并不在乎韩四的诧异,而是将注意力全部放在夏侯水情绪上的变化上,可出乎他意料的是,夏侯水在他讲述的过程中,一直都面无表情,甚至在听到夏侯古尸化的时候,也只是条件反射般地皱了皱眉头,令得正衡心中不住地打鼓,猜测着夏侯水会不会是受了太大的打击,以至于物极必反,这才会毫无应有的反应吧? 正衡自小就与夏侯水一起长大,自认为十分了解这个义兄的性格,知道他虽然出身于夏侯世家,可为人胆小怯懦、凡事都谨小慎微,论起生意经来头头是道,可让他摸金倒斗就有些勉为其难了。正因如此,正衡在得知他要参与盗陵的时候,还曾对此颇有些疑虑,直到现在眼见着他因为义父的遭遇,而濒临精神崩溃的边缘,便想出言安慰他几句,可连他自己也被感染悲从中来,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就在正衡略一犹豫的时候,竟然见夏侯水兀自点点头,轻描淡写地道了句“知道了”后,继而又说:“这样看来,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夏侯水冷不丁的来这么一句,倒让正衡有些摸不着头脑了。看他的样子,并不像是因为受了打击而发疯,反而表现出异乎寻常的沉稳,着实古怪。 正衡隐约觉得,夏侯父子一直对他有所隐瞒,自从在北平与夏侯水重逢,直到义父尸化成丧尸,这种感觉就一直伴随在他左右。义父曾经说过,他们父子来盗帝陵其实另有目的,只不过时间太短,不足以让他在尸化前讲个清楚。不过听他之前的意思,他的儿子对此时也同样知情,如今夏侯水表现异常,不知道是不是与此事有关? 正衡在社会上漂泊的这些年里,着实见过不少真小人和伪君子的尔虞我诈,凭着他的机灵聪慧,每每都能够在与这些人的左右周旋中,即便不能占得便宜,至少也会保障不会吃亏,虽然年纪尚轻,可也算是积累了不少阅历,因此在面对毫无江湖经验的夏侯水时,既然已经知道他有所隐瞒,再想要从他口中套出话来,未等付诸行动,就早已有了十足的把握。 正衡故作若无其事地开口道:“义父虽然尸化成了丧尸,不过好在还有转圜的余地,再说他老人家肩负重任,横穿大半个中国,一路从香港赶到此地,又岂会如此轻易送掉了行吗,看来我之前的担心都是多余的了……” 正衡故意将话说得模棱两可,心想唯有如此才会起到左右逢源的效果,结果真的不出他的意料,夏侯水闻言先是一怔,继而慌里慌张地拉住他的衣袖,不由分说,硬是将他拖到了角落里,嗔怒道: “我说你有没有搞错,这话能当着外人说吗?咱们是兄弟,知无不言是理所应当的,只不过先前我无不担心,若是告诉你实情的话,会给你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虽然咱家老头子已经跟你讲了,你最好还是当什么都不知道,毕竟那边有权有势,可不是咱们能惹得起的……” 正衡心中窃喜,知道夏侯水禁不住他放出的诱饵的蛊惑,已经开始咬钩了,现在他只要将鱼线放长,就不怕钓不到大鱼。 “我反正谁也不怕,孙殿英、石原龙泰之流如此张狂,还不是被我整治的服服帖帖,不是有种说法叫‘光脚不怕穿鞋的’吗,咱别的没有,唯有贱命一条,大不了一拍两散,看看谁更肝颤……” 夏侯水被正衡气的直跺脚,几次作势要伸手来捂他的嘴,气急败坏地道:“你是我亲哥哥还不行吗,饭可以乱吃,话怎能乱讲,没听说过隔墙有耳吗?石原龙泰他区区一个败军之将,能做到苟延残喘已属不易,至于孙殿英虽然贵为一军之长,其实不过是一届莽夫而已,说到底他们都不足以为惧。可戴老板是何许人,若是稍不顺意,别说咱们的小难保,就算求死也没那么容易,毕竟现在的天下全由他们控制,你就算有天大的本事,还真能不食人间的烟火?” 正衡心下琢磨,哪里又冒出了个戴老板来?听夏侯水这么一说,倒像是比孙殿英还要厉害的角色,难不成是时下权势最大的那位?若真是他,倒应了夏侯水所说的呼风唤雨的特点,只不过他又跟夏侯父子有什么关系? 正衡心中满是疑问,故意默不作声,夏侯水见状,还以为他的劝说起了效果,语气舒缓下来,悻悻地说: “我也知道你心有不服,可胳膊始终拧不过大腿,有权有势的人在台上争名夺利,咱们就只能充当马前卒、车前兵,什么大富大贵的许诺倒还在其次,最重要的是先要保住性命,不然再谈其它都是枉然。说到底我和老爷子都是凡夫俗子,不像你有几位上仙的庇佑,现在老爷子既然已经去了,正是所谓‘死者已矣,生者如斯’,你还是快些想想办法,带着我先逃出这鬼地方再说吧……” ------------ 第62章 本是同一个人 [正文]第62章 本是同一个人 ------------ 这番话直说的正衡脊背发凉,他原本还以为夏侯水在听到他父亲尸化的消息后,之所以并未做出太过剧烈的反应,因为早就知道救治尸化的方法,却没想到,原来夏侯水对此并不在意,反而更加关注于他个人的安危,言语中,几近是在央求自己,一定要带他出去。 正衡最是厌恶贪生怕死之辈,更别提那些为了一己求生,而将亲人置于不顾的人了。他似乎是在一瞬间,猛然发现夏侯水这个义兄,与若干年前那个不谙世事的玩伴相比,简直像是个陌生人一般,除了贪生怕死外,甚至还多了对世俗权贵的奴颜卑膝。义父的尸化或许无药可救,可作为他的亲生儿子的夏侯水,怎么会表现得如此淡漠,纵使正衡这些年在社会上见到过不少人情冷暖的实例,一时间也对他的作为难以理解,更别提认同了。 想到这里,正衡没好气地答道:“早就跟你说过了,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出去,就算知道,也要先找到义父再说,绝不会抛下他不管不顾……” 夏侯水听出了正衡话里有刺,不尴不尬地咳嗽了一声,道:“那你说,下面该如何行动?” 这倒把正衡难住了,虽然刚才在夏侯水面前信誓旦旦,不过大抵只是一时气愤不过,不经大脑的爆发而已,他虽然知道义父遁逃的方向,可想起自己先前历尽艰险,才最终从义父尸化而成的丧尸手中逃脱的情形,仍旧令他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如果没有做足了充分的准备,就贸然去追他的话,十有**是上门送死了。 更为重要的是,正衡总是隐约觉得,自己好像已经触及到了某些实质性的问题,只是一时间还来不及对所发生的事加以汇总,继而得出合乎情理的结论。直到刚才听夏侯水说,他们在墓道里遭遇于武变成的丧尸时,另外一个正衡“制造”出了那些干尸,继而才能将于武暂时围困住的,给他们创造了脱身的机会时,他才似有所悟,恍惚间,总觉得答案已经不再遥远了。 夏侯水的那番讲述与正衡独自一人在墓道中的遭遇大抵相同,只不过他那时只顾着逃命,并未曾对干尸出现的原因加以考量。他只是依稀记得,在被丧尸逼得无路可退的时候,自己的脑海中的确曾闪过一个念头,希望能够凭空出现几个帮手,助他抵挡一阵于武。差不多就在那一瞬间,干尸就忽然而至,由此观之,这些干尸或许真是自己“制造”出来的…… 正衡继而又想到,孙殿英、于文和石原龙泰三个人,在墓道里的遭遇各不相同,之前在与他们交谈时,还对此全无头绪,可如果将刚才得出的结论套用在他们的身上,似乎就可以讲所有的问题都解释清楚了:他们三个人在墓道中时,一定是无意中联想起了某件事,而后这些事都神奇地变成了现实,就像正衡在无所依靠的时候,幻想有人能够帮助自己,于是便出现了那些干尸的道理一样,这也是四个人四段不同经历中,唯一的相同点了…… 虽然这个推论乍听上去很靠谱,可正衡总觉得,既然是身处在极其诡异的东陵之中,就没必要凡事都依照常理去加以推理和解释。就比如堂堂血肉之躯,竟然能跟随着丧尸一起,穿过一道实实在在的墓门,仅此就足以说明,没有什么怪事是不可能发生的了。正衡正是基于“大胆推理,小心求证”的原则,先是找到一个所有线索共同指向的答案,如果别无其它可能的话,那就没必要考虑这个答案的合理与否,即可确定其为唯一的可能了。 正衡忽然想到,干尸的出现,并不是源自于他第一次在墓道中的幻想,而是第二次身在其中时,受困于于武的袭击,这才凭着想象制造出来的。可两次的经历显然有所不同,前次只在与夏侯水碰面前,看到了墙壁上纹丝不动的兵勇,可听夏侯水的说法,后一次他们却也同样遭遇了于武的袭击,最终是借着干尸的帮助才得以脱身。可如果只是单纯地返回到了几个时辰前,不至于让事情出现这么多的转折和变化,除非,先前的种种推测有所偏差,而另外一个自己,其实根本就不存在…… 这个念头只在正衡的脑袋里一闪,非但没有让他吃惊,反倒给他以豁然开朗的感觉――先前他一直认为,自己既然回到了几个时辰前,势必会遇到此时存在的另外一个自己。可实际上,东陵地宫更像是个时空混乱的所在,可不管再怎么混乱,身在其间的人既不会凭空消失,亦不可能平白无故地多出一个。也就是说,之前在墓道里与丧尸死战的是他没错,可同时,跟夏侯水同在一起抵抗丧尸的同样也是他。两个正衡看似分处两地,实为同一个人,并不像他开始想象的那样,存在有任何时空上的差异。 夏侯水从墓道里逃出时,正衡还想着假装成另外一个自己,却没想到他根本就是那个刚才还在墓道里与夏侯水并肩而立的人,只不过两件事发生在同时,并无先后之分,而他只记得其中的一件,另一件只在夏侯水的叙述时,让他有种莫名的熟悉感罢了…… 这事看似无关重要,可在正衡看来,却是解开所谓的“锁钥合一”的关键。无论是凭着冥想就能将虚无化为实有,还是肉身却能穿墙而过如入无人之境,凡此种种,都必定是东陵地宫这处秘境所拥有的玄妙的外在表现,唯有透过这些外在的现象,抽丝剥茧追根溯源,才能最终将其破解,逃出生天…… 正衡越想心中就越是激动,就要将之前的猜测付诸行动,以便检验一下到底是否准确。他随口对着夏侯水和韩四说了句“我知道怎么出去了”,夏侯水闻言立刻喜上眉梢,笑嘻嘻地问他如何行动? 正衡道:“既然墓道里的干尸都是出自于幻想,由虚无变实有,那么我们干脆想象一下地宫的出口就在眼前,看看会发生什么吧……” 正衡说这话时,心中忽然涌起一股莫名其妙的熟悉感,猛得记起这就是刚才夏侯水转述自己在墓道里曾对他说的话,如此看来,先前自己的猜想不错,至少对于只有一个自己这点上是这样的,至于其它方面是否同样正确,马上就要见分晓了。 夏侯水和韩四听到正衡竟然提出这么个计划,都不禁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觉,只是凭空想象就能找到出口,这样的想法未免有些太过天真了吧。然而他们见正衡一脸的严肃,丝毫都不像是在开玩笑,并且话音刚落就兀自闭上了眼睛,仿佛进入了冥想的状态当中,两个人虽然仍旧满腹狐疑,可想到别无它法,只好也都照葫芦画瓢,纷纷闭上了眼睛…… 正衡努力将自己的心绪排空,结合于文先前的讲述,想象着在对面的墓道墙壁上,出现了个刚好容得一人通过的拱门。拱门的外面似有灯光,亦或是马家峪的村民们的火把,不管怎样,只要由拱门迈步出去,就可以站立在东陵的地面上了…… 想到这里,正衡在心中还不忘加上一点,即他所制造的拱门,与于文很快就消失的那个不同,而是一直都存在下去,只有这样,其他人才能都由此逃出地宫,不至于将谁落下…… 这样应该差不多了吧――正衡心想,既然是三个人同时冥想,成功的可能也就相应增加了三倍,即便不是所有人都会成功,只要能制造出一个出口来,就算大功告成了。 想到这里,正衡不禁满怀期待,却听到耳边响起了个声音道了句:“好像哪里不对――”,他立刻睁开眼睛,却见另外两个人都还处在冥想的状态当中,四下里也没有半个旁人。他不禁纳闷起来,心想听那声音既不像是韩四或者夏侯水的,更与三个邪魔不同,不过对他来说又有几分熟悉的感觉,只是一时又记不起在哪听过,是谁发出的了。 恰在此时,夏侯水也睁开眼睛,原地转了几圈,不免大失所望地说:“哪里有什么出口啊,我就说嘛,怎么可能如此简单就能出去,看来还是要另寻它计,不能全都指望你了……” 拱门没有按照正衡一早的设想如期而至,已经令他失望不已,又哪有精力去跟夏侯水多做理论,更何况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刚才出现的那个奇怪的声音,可墓道里一共就这么大点的空间,除了他们三个人外,实在找不出还有别人。 没想到正踌躇间,那声音再次响起,道:“别找了,我说的话只有你能听到,因为我在你的身体里……” 正衡一怔,心想原来还是邪魔在搞鬼啊,不过他们这次到底在耍什么花样,不用他们原有的声音,转而装腔作势故弄玄虚了呢? 未等正衡发问,那声音又道:“我早就知道你这招不会灵验吧,怎么样,想不想听听我的意见?” ------------ 第63章 细节决定成败 [正文]第63章 细节决定成败 ------------ 正南欣喜的发现,父亲正衡通过逐步推理,已经十分趋近于自己先前所做的诸多猜测,他不禁感慨于父亲既然没有受到过现代科学的教育,竟然还能有如此严谨的时空观念,不得不说他真是绝顶聪明。不过另一方面,虽然正南也认为父亲的猜测已经近乎于找到答案,可凭空想象地宫出口的计划,仍旧不会成功。 事情的发展恰恰印证了正南的想法,父亲和曹沝、韩四三个人冥想了半天,别说什么拱门,就连半条缝隙都未在墙壁上出现。正南一时情急,脱口而出地说出自己的想法,没想到却把父亲吓了一跳,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太过鲁莽,连忙转而又故技重施,以邪魔的身份问正衡是否想听他的意见? 正衡表面上一直对于附着在他身上的三个邪魔礼敬有加,可实际上却并不把他们太当一回事,尤其是当他的父亲正老太爷以及夏侯氏父子都对其极为推崇的时候,他就反而越发产生了逆反的心理,虽然知道三个邪魔本事通天,能人所不能,知人所不知,可非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正衡才懒得去向他们请教。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三个邪魔自正衡出生时起就一直伴随左右,彼此之间可谓是知根又知底,邪魔们的本性似邪非正,行为举止更是古怪异常,可正衡知道他们至少到目前为止,从未做过伤害自己的事情,时间久了,也就自然而然地适应过来,权当他们并不存在一样,安度起自己的生活。 如今被困于此而不得脱,真的到了千难万难的时刻,听听他们的意思倒也没什么不妥,只不过正衡总是觉得,邪魔最近几次与他交谈时,似乎总是闪烁其词,颇为古怪,无论语调还是措辞,都与先前大相径庭,即便说是判若两人也不为过。当然,这个想法只在他的脑中一闪而过,随即他就意识到,能够如此与自己交流的,除了邪魔就不可能还有旁人,心中也便坦然了。 至于正南,虽然已经基本能够驾驭与父亲正衡的交流,可顾虑到如果立时就将自己的身份公布的话,父亲在短时间内必定无法接受,万一惹出更多的麻烦出来,可就得不尝失了,因此,只要能够将自己的想法成功传递,他也乐得暂时借用邪魔的身份。在得到正衡的询问后,故意哑着嗓子,佯装着邪魔中道士的口吻说: “算起来,你们这些人自从下到地宫中,前前后后也该有七八个时辰,在这段时间,尤其是后面的几个时辰,每个人心中所想的最多的是什么?” 这个问题着实不好回答,因为进入到墓室的这群人,可谓是各怀鬼胎,既有图财的孙殿英,又有图名的于三刀,还有一开始图谋夺取《河图》的金不二,以及为了神秘的卷轴而舍生忘死的石原龙泰等等,正衡只觉得自己既然不是他们肚子里的蛔虫,又怎么能一一猜透他们心中所想呢? 不过话分两头,这个问题既然被提出,必然会有一个标准的答案,虽然每个人都各有各的想法,可这也不代表他们就形同陌路一般毫无交集,最起码现在大家的生死都同样系于一线,如果非要说有什么相同的想法,那就只能是尽快从这里逃脱出去了。 正南道:“对了,正是这个——你也说了,既然每个人都想着要离开这里,这么长的时间里,为何只有于文一人有了‘梦想成真’的际遇,而其他人包括你们三个,在刚才那番尝试后,仍旧一无所获呢?” 这倒把正衡问住了,刚才只顾着对自己的猜想加以测试,并未看得如此深远,现在想想的确如此,如果只凭着臆想就能够开出一道出口,让大家都成功逃离,那恐怕地宫的墙壁上早就已经被各式各样的拱门布满了,由此看来,先前的想法根本就是完全错误的吧! 见正衡的情绪一时间跌落到了谷底,正南开口道:“也未必尽然,毕竟有了于文成功的例子在前,加之你在墓道里也曾创造出许多干尸,所以我总觉得,这条思路并没有错,至少已经得到确认的一点是,的确能够通过某种渠道或者手段,令虚无的东西变成实有,只不过,这种渠道或者手段的细节,还并未被你完全掌握罢了……” 正衡一听这话立刻来了精神,连着道了几个“对的”,甚至激动得说出声来。原本墓道里一片寂静,被他冷不丁的来这么一下,倒把一直在旁边的夏侯水和韩四吓了一跳,夏侯水半是打趣,半是关切的问他,怎么刚才还好好的,忽然间一惊一乍,难不成是想出口想得发了疯了? 正衡嗔怒道:“你才疯了,我这叫灵犀顿悟——虽然还不敢说已经参透了其中的玄机,不过受了高人的指点后,至少有了更加明确的方向,只要再多给我点时间,带你出去绝对不成问题……” 夏侯水不明白正衡所说的“高人”是何所指,不过见他信心满满,自然也就跟着高兴起来,只不过还不忘追问正衡一句,他说需要的时间,到底是有多长? 正衡撇了撇嘴道:“说不准,快的话一两秒钟就可,慢的话七八天也不是没有可能,这种事只能顺应天意,强求不来……” 夏侯水心知正衡还在为他刚才表现出来的冷漠而故意出言讥讽,可事情既然是错在自己,硬是出言反驳也无道理可依,加之以他对正衡的了解,知道他最是巧言辞令,论起嘴皮子上的功夫,自己就算是再修炼几年,也必定不是他的对手,因此干脆还是不要跟他争这一日的长短,免得自取其辱吧。 想到这里,夏侯水只好配出一副笑脸,道:“衡弟你也是的,都什么时候还开这种玩笑?要是三五天倒也罢了,哥哥我就闭着眼睛硬挨过去,可真要七八天的话,咱们这一票人可都没有铁打的身体,没吃没喝的,鬼才能撑那么久啊……” 夏侯水一不留神从嘴边溜出个“鬼”字,待到意识到的时候,赶紧左右开弓在自己的脸上轻轻拍了几下,然后向着地面吐了几口吐沫,以示自己是无心导致的失言。正衡从旁见状不禁暗自苦笑,想到发丘夏侯氏曾经的何等声名显赫,及至夏侯水这里,竟然对区区一个“鬼”字都如此讳莫如深,难不成发丘一脉真要就此堙没?义父就这么一个儿子,可在他尸化前的一刻,竟然甘愿违背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家规的,要将发丘一脉传给自己,足可见他老人家对夏侯水实在是不抱太多的希望了。 正衡纵使对夏侯水的言行再怎么不满,但看在义父的面子上,也不想对他太过苛求,他甚至在心中暗下决心,以后一定要倾尽气力的帮衬这个义兄,若是能助他将发丘一脉传承下去的话,就算是无法发扬光大,而是只能力避就此终结,那也算是自己对义父有了交代了…… 韩四在一边一直冷眼旁观,待到正衡和夏侯水谈话的间隙,这才插话道:“一两秒钟也好,七八天也罢,咱们下边该干什么?不会还是一直站在这里,琢磨出口的样子吧?” 经韩四这么一说,正衡忽然想起个事来——义父夏侯古尸化成的丧尸,朝着景陵的地宫方向逃去,按照先前的经历,很快五座地宫就要汇聚在一起,回到原地的孙殿英等人,处境岂不是非常危险? 正衡这次为了解救义父被尸化的命运,费劲周折才到了这里,可却到最后也没能成功,这让他不禁生出感慨,或许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无法凭借他的一己之力去加以改变。然而话虽如此,可明知道义父将会突袭别人,他总不能坐视不管,就算该发生的事不可逆转,至少也不要让它变得更糟才想到这里,正衡赶紧招呼上夏侯氏和韩四,跟着他沿着墓道向裕陵的方向折返回去…… 三个人一路匆匆,可还没走上多远,正衡就猛得停了下来,继而转身问韩四,身上是否还带有炸药? 韩四跟在正衡身后,险些撞在他的后背上,被这么一问,下意识地在腰间摸了摸,可只从口袋里拿出一堆乱糟糟的导线,道:“我记得先前带了些炸药在身上的,怎么现在就剩下这些导线和雷管了?” 正衡心中一沉,想到之前自己在景陵墓室的石椁上曾看到的那几块炸药,应该就是韩四所有,或许刚才情急之下掉在地上,这才会被义父捡起带去了景陵,前因后果,循环往复,所有的细节被串联起来,真可谓是玄妙异常。只不过对正衡来说,现在还不是考虑这些事情的时候,他之所以忽然提及炸药的事情,主要是因为他刚刚想起,还有个很大的麻烦摆在面前——于武这个丧尸如果还在墓道中的话,他们该如何才能安全的通过? ------------ 第64章 辗转 [正文]第64章 辗转 ------------ 正衡自打在景陵墓门外失掉了九龙宝剑以后,几次三番遇险,再无先前仗剑的那份从容,若不是身手还算敏捷,恐怕早就死了几回了。正因如此,他在经由墓道向着裕陵方向折返的时候,冷不丁地记起于武或许仍旧停留在这里,不得不早点做些准备才行。 上一次仗着那些凭空出现的干尸,正衡才能趁机溜之大吉,可毕竟对于这类“虚无变实有”的事情,他还并未完全掌握个中的原理,临到危急关头,谁能保证还能再次成功地如法炮制?问题是他现在手上只有一把匕首,用来切菜倒是绰绰有余,可对付丧尸,简直形同以卵击石一般不着边际,如果再贸然前行,简直与送死无异。 正衡忽然记起,韩四统帅的工兵曾带了不少炸药,孙殿英也曾说过,他们曾在景陵的墓门上排好了引线,只不过后来发生了诸多意外,并未引爆而已。先前正衡在景陵的墓门上,曾看到黏贴炸药的胶水的痕迹,却不见炸药和导线的踪影,后来机缘巧合下,他被义父变成的丧尸抓进景陵内,若不是在椁盖上寻到一些,并且最终凭着这些炸药,将顶着墓门的顶门石炸开,他还不一定能顺利地从中逃脱出来。 正衡当时只当这些炸药是被丧尸带进密封的景陵里的,一部分被他用来炸开顶门石,剩下的都留在了裕陵的墓门前,正所谓远水解不了近渴,对其无法抱以更多的指望了。然而此时既然与韩四同行,正衡又禁不住开始寄希望于他身上还携带有一些剩余的炸药,可不想一问之下,这才知道他之前倒是的确有的,可在遭遇夏侯古袭击的时候,不知遗落在了什么地方,此时就算反身回去再找,也未必就一定能够寻到…… 心灰意冷之余,正衡这才意识到,景陵墓室里的炸药,虽然的确是义父带进去的,可并非是他从墓门上取下,而是刚才在遁逃进墓道前,顺手从地上捡起的韩四遗落的炸药。无论如何,指望炸药来充当武器的路看来是行不通了,那现在又该怎么办呢? 夏侯水和韩四都曾见识过丧尸的厉害,自然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如果没有万全的把握,他们可不想再一次以身犯险,宁愿还是待在原地,以不变应对万变。 正衡知道他们的心思,为了搭救他人而要令自己深陷险境,这可不是夏侯水和韩四的行事风格。当然,在他们三个人当中,正衡自认为还具备决策的权利,如果他要是执意去做某件事情,韩四也好,夏侯水也罢,就算再怎么怜惜自己的性命,也终究会选择追随在他的左右,因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反倒成了他们赖以生存下去的希望,宁可同生共死,也不愿各自为战。 可另一方面,正衡也知道此行凶险异常,硬着头皮硬闯的结局,十有**都不会太好。权衡再三,这才想起或许还有另外一个办法。他蹲在地上,拾起一块石块,在地砖上快速地画了个五角星,然后将五座帝陵的简称,按照先前五行学说的猜测,一一标准在了其上。 孝、景、裕、定、惠,每座帝陵都通过四条墓道,与其它帝陵联通。现在三个人身在裕陵和定陵之间的墓道当中,既然前路凶险,就只能折返回到定陵,然后重新择一条路,辗转着回到裕陵了。 正衡一边比划,一边对夏侯水和韩四道:“定陵前的四条墓道,从右至左依次是通向裕陵、景陵、孝陵和惠陵,除去我们所在的这条墓道的不谈,其它三条都需要经过依次辗转才能回到裕陵,可是据我的判断,刚才义父遁逃的方向,应该是朝向景陵而去的,为了避免节外生枝,这条路我们也要暂且排除,那么,摆在我们面前的,就只剩下两种选择,即到底是通过惠陵中转,还是经由孝陵再去裕陵?” 正衡之前跟夏侯水和韩四讲解过他的那套五行排列的理论,可之事略一带过,加之韩四并不精通此道,所以对于正衡的计划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反倒是夏侯水率先点点头道:“从距离上看,自然是选择从惠陵中转,比起走孝陵那条路要短上一点,应该能够节省些许时间……” 正衡道:“这个不是问题,据我推测最长的墓道也不过百十米左右,走惠陵比走孝陵顶多也就节省二三十米的距离,转眼间就过去了。我所犹豫的是,这两条路径上,哪一条相对来说更加安全呢?” 夏侯水道:“这个又不能凭空想象,没有走过谁又能清楚有没有危险?要我说,随便二中选一好了,反正总比老是待在有丧尸的墓道里好吧,我怎么总觉得这里阴风阵阵的呢!” 正衡刚想讽刺一下夏侯水,如此惧怕丧尸,难不成忘了他的父亲现在是个什么状态了?然而话到嘴边,他忽然有了主意,叫上夏侯水和韩四跟他一起,先朝向定陵的方向退去。 正衡告诉他们说,他已经选定了走孝陵这条路,虽然路程上是长了点,但可以顺带着验证一件事情――先前在裕陵时,包括他在内的四个人,分别经由四条墓道出发,奉命去孝陵的正是石原那个鬼子。后来大家返回后,正衡却意外的发现,原本自己携带的卷轴,却不知怎么鬼使神差般的跑到了石原龙泰的身上,可石原自始至终都一口咬定卷轴是凭空掉落到他手上的,这事古怪之极,正好可以趁此机会查个究竟! 夏侯水“哦”了一声后道:“就是说你想看看,石原鬼子是怎么从你手上偷走了卷轴的?” 出乎夏侯水意料之外的是,正衡果断的摇了摇头后说:“相比之前,我现在更加倾向于相信石原的话,尤其是亲身经历过了‘虚无变实有’的事情后,再反观石原的说法,就觉得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了。我所说的查个究竟,主要是指借着这个机会,看看能不能寻到‘虚无变实有’的原理,我总觉得,某个被我们忽略掉的细节,才是整件事情的关键,而石原的经历,最有可能帮助我们解开这些谜题……” 说话间三个人已经越过定陵,转而一头钻进最左数第二条墓道当中,朝向孝陵的方向急速赶去。 孝陵是大清朝的开国皇帝顺治的陵寝,也是清东陵里建造的第一座帝陵,无论规模还是制式都属最为庞大的一个,堪称东陵的核心。正因如此,正衡按照五行学说,将孝陵视作“土”属,为其它四属的根基。先前五座帝陵汇聚到了一起的时候,为了找寻于三刀和金不二的选可以,正衡曾经数次在孝陵墓门口经过,可因为其墓门紧闭毫无线索可言,二来人们的注意力也被突发事件的景陵吸引了过去,所以对于孝陵的墓室,包括正衡在内的所有人,都并无太多的印象。 当然,正衡此行的目的,只是经由孝陵门口中转,转而再进入到通向裕陵的墓道,在那里如果能够碰到石原龙泰最好,就算晚了几步,也可以直接朝向裕陵进发。正因如此,三个人到了孝陵的时候,并没打算做片刻的停留,可当他们就要钻进墓道中的时候,正座地宫忽然间毫无征兆的震动起来。 三个人扶着墙壁才能勉强站稳,虽然只是稍一延缓,可毕竟停下了脚步。震动和轰响声倒是随即终止,只是还有大量的灰尘正在簌簌下落,正衡等人一时间只顾得上用手掩住口鼻,等了好一会,待到尘埃终于落定,他们这才一边咳嗽着一边睁开眼睛,可放眼望去,刚才还在面前的四条墓道入口,早就被不知哪里来的石块堵得严丝合缝,别说是人,就连苍蝇也难以钻得进去了。 正衡大叫一声不好,心想他们还是慢了一步,看来五座帝陵又朝着相对的方向做出了依次移动,而他和夏侯水、韩四三人,估计也像先前的于三刀和金不二一样,被隔绝在了另外一层空间中,即便墓道没有被封死,也无法再回到帝陵汇聚在一处前的裕陵了…… 韩四还不明所以,只身攀上了堵在墓道口的石堆上,试图将一块块石头搬开,可每块石头少说也有两三百斤,韩四就算是倾尽全力,也没能挪动它们分毫,白费半天气力,徒劳无功而又气喘吁吁地退了下来,问正衡这下该怎么办? 正衡并没急于开口,而是在心中暗想:东陵中的五座帝宫,每隔一定的时间就会向着彼此靠近一次,由移动造成的震动和巨响,自己先前也曾经历过,只不过上一次只是在裕陵里听到了所谓的“战伐之声”,而这依次如此剧烈,以至于震动和巨响倒在其次,偌大的墓道竟然都能坍塌成这幅模样,并且还是四条墓道同时如此,这种情形的出现,实在是太不寻常了。三个人紧赶慢赶地到了此地,原本就要进到墓道里去,可震动恰在此时发生,如果再早一点或者晚一点的话,他们势必都要被埋在墓道里,绝无半点生还的可能,如此说来,这事要么是个天大的巧合,要么就是被某种力量操纵,故意设计成了这样。 若是前者也就算了,可万一是后面一种可能性的话,是不是就说明了…… 正衡倒吸了口凉气,转而将犀利的目光转向了夏侯水,一字一顿地问他道:“义父到底隐瞒了些什么,如果你现在还不说个明白,咱们兄弟也就趁早别做了!” ------------ 第65章 军统戴老板 [正文]第65章 军统戴老板 ------------ 原本的计划几近完美,却不想又会节外生枝,四条墓道竟然一并坍塌,将三个人的出路全都封死。正衡见状不禁急火攻心,恨恨地想着难道是天要亡他,要么怎么会如此步步惊心、招招落败?然而一个古怪的念头忽然涌上他的心头,令得他禁不住暗忖,如果眼前所遭遇的困境,并非天灾而是**的话,那么一直在背后捣鬼的人,到底是谁? 正衡的视线在夏侯水和韩四之间来回游移,最终还是落在了夏侯水的身上――他和夏侯水自小一起长大,可以说是较之亲兄弟还更加了解彼此。然而,自从在北平重聚以来,有那么几次,夏侯水都给他以陌生的感觉,就好像有什么重要事情,一直在极力隐瞒。原本正衡还当这只是在自己与夏侯水分别日久后,难以避免地产生了生疏之感,并未太当一回事,可刚才义父在尸化前的那番话,算是彻底证实了他先前的猜测并非空穴来风。 然而义父未等将所有秘密讲出,就被韩四打晕,其后更是不可逆转的尸化成了丧尸,而夏侯水却一直顾左右而言他,任凭正衡怎么问,就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不做任何回应。 其实正衡早就知道,义父之所以来盗东陵,并不是夏侯水一开始所说的为了发笔横财那么简单。虽然时逢乱世,可夏侯氏家族一早就搬到了偏安一隅的香港,凭着他们父子俩天生的经营头脑,已经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成为港商的上层名流,对此即便是一直身在内地的正衡都早就有了耳闻,虽然盗陵的所获必定极其丰富,可风险也着实不小,更何况现如今日本刚刚投降,华北乃至大陆的时局还未趋于稳定,义父竟然还甘愿冒着风险亲自北上,这本就不合常理,更重要的是,他也曾亲口承认,此行是另有目的,并且还说他的儿子夏侯水对此也同样知情,只是碍于事情机密,才会对所有人有所隐瞒的。 问题是正衡自认为他与旁人并不相同,凭着和夏侯父子的关系,怎么也不应该被夏侯水一并归为加以隐瞒的对象。退一步说,若是义父真的不想让他知道一些事,那他绝对毫无怨言,可现在的问题反倒是,夏侯水一直在私下里妄加揣测,并不相信是义父想让他知道那些秘密的了…… 对于夏侯氏父子之间的秘密,正衡原本也无心打听,可行至此地,意外地遭遇了墓道的崩塌后,他越发觉得,这事绝不是巧合那么简单。如果,墓道的坍塌是由某个人故意为之,好借此不让他们按照先前的计划,返回到裕陵与其他人汇合的话,那就事关重大了。 这个人身份成谜,极有可能一直隐藏在他们的左右,并且还能熟练运用“虚无变实有”的能力,因为只有这样才能通过意念,操控四条墓道同时被巨石封死,至于目的么,无非是想将他们困在孝陵而不得脱罢了。 能够对事情如此精确地加以操控,且一直都不显山露水,这样的人要么是有通天的法眼,要么干脆就混迹在众人的周围。现如今被困在孝陵的三个人里,除了正衡自己外,韩四和夏侯水都是他相交多年的朋友,原本并不值得怀疑,可既然事出有因,便要权宜行事了。 相比于一向都行为简单的韩四,夏侯水自然更加值得怀疑。正衡先前正是猛然间想起,义父虽然已经尸化,可却在景陵墓室里出入自由,必定是具备某种常人并不知道的能力,莫不就是那所谓的“虚无变实有”?如果真是这样,那夏侯水显然也对此早就谙熟于心,只不过一直佯装做后知后觉,玩弄“扮猪吃虎”的伎俩罢了…… 正衡越想就越是觉得夏侯水极其可疑,一时情急下,这才会干脆直接提出质问,问他到底隐藏有什么秘密? 夏侯水被正衡这么一问,颇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他很快就明白过来,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才道出了句“你就别管了”,算是回答。 正衡“哼”了一声,心想夏侯水的江湖阅历果然浅薄,被自己这么胡乱地质问,竟然就率先失了沉稳,看来只要再加一把劲,从他口中橇出答案来也并不困难。想到这里,他继续用不容质疑的口吻道: “我不管?我现在被你害的困在这屁大一点的地方,朝不保夕,你还敢大言不惭地让我别管?” 夏侯水闻言一愣,颇为委屈地说:“我哪里害你了啊,路是你选的,非但没把我带到安全的地方,反而还受困于此,要不是我看重咱俩的兄弟情谊,早就埋怨你了。你倒是说说,我怎么就害你了?” 韩四见两个人越吵越凶,赶紧上来打圆场道:“哎呀,都是自家兄弟,何必大动肝火呢?给我个面子……” 韩四话音未落,正衡便冷的笑了一下,对着夏侯水道:“别的无需多言,我只问你一句,戴老板的事怎么说?” 正衡当夏侯水还会负隅顽抗上一阵,却没想到他刚一提及戴老板,夏侯水立刻就失了几分颜色,半低着头,原本就小的眼睛左右乱转,胸口也随之剧烈起伏,看得出是被他的问题正中要害了。如此这般,正衡反倒处之泰然起来,他知道依着夏侯水的脾气和秉性,能够撑到现在已属不易,无需他再催促,随时都有可能自行招供了。 夏侯水似乎是经过一番痛苦的思想斗争,最后才终于叹了口气,开口道:“衡弟,真不是有意隐瞒,只是有些事原本就与你毫无瓜葛,你却非要插上一脚,这不是与自寻死路吗,咱家老爷子那是身不由己,不然谁会愿意放着舒心的日子不过,非要跑到这机关重重的帝陵里送死啊?趁着现在还来得及,我只问你,是不是真要刨根问底,要知道,有些事情知道真的不如不知道的好啊……” 夏侯水一番近乎于苦口婆心般的劝说,看来不过是他心理防线的最后抵抗罢了,几近成功,正衡暗自得意,用手指指了指自己,对夏侯水道: “我就是自己抢着来的,并且没啥目的可言――你说像我这样的人,要说啥特别的本事没有,只是天生一副天不怕地不怕大胆,不管啥事都吓不倒,怪是不怪?” 夏侯水并不觉得正衡的戏谑之言半点好笑,又将刚才的问题重问了一遍,在得到正衡确定的答复后,这才叹了口气,道: “我想你十有**已经猜出了戴老板的身份,不错,他正是国民政fu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的戴笠戴局长,一般人们都称他为戴老板,而所谓的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也就是简称的军统,独立于政fu而设,直接对最高领袖负责。军统在咱们平头百姓看来十分神秘,其实那可是个极其庞大,并且在社会各个阶层渗透到了无孔不入的地步的特务组织,抗战的时候,但凡对鬼子高官的刺杀行动,几乎都是出自于军统的策划,因此在国外,戴老板享有‘中国的盖世太保’、‘蒋介石的佩剑’等声誉…… “咱家老爷子自从离开大陆到了香港后,最开始的几年时间里过的很不顺意,所有从苏州老家带去的金银财物,全都被以各种名义征用,落入到了权贵的手上。最为艰难的时候,老爷子甚至带着我投奔亲朋乡党,只求一日三餐的保暖,苟且过活而已。也不知道发丘夏侯氏的名号通过什么途径,传到了军统特务的耳朵里,自此咱家就在某些具有政fu背景企业的资助下,一点点地聚敛起财富,直到今天的富甲一方的…… “西洋人有句俗话,叫‘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咱家老爷子自知受了戴老板的恩惠,虽然衣食无忧、财源斗进,可却活得极不安稳,终日里思量该如何回报。适时鬼子在中国的兵锋正盛,他只盼着能尽早为国家民族出些绵力,却没想到直到日本战败投降后,才接到军统广州站的征招,让他潜回大陆,执行一项机密任务…… “我和老爷子一路北上,在临到北平的时候,他才告诉我说,军统得知有人正在筹划盗取东陵的行动,因为考虑到夏侯氏家族对此份数内行,所以让他们想办法参与进去,以便相时而动便宜行事――我心知此事非同小可,凡事都加倍小心,却没想到竟然与你巧遇,叙旧之余,几经考虑,我还是觉得不把此行的目的告诉你,免得事有枝节,连累兄弟你也一同落难,如今咱家老爷子已经变成那样,你且说说,到底是我无情无义,还是被逼无奈啊……” 夏侯水说到这里早就声泪俱下,正衡一时间还能分辨出他的话里有多少水分,不过通过察言观色,加之对于夏侯水为人的了解,便已经相信了九分。他一想到先前自己表现出来的刻薄,趁着夏侯水低头抹泪的工夫,赶紧连赔了几个不是,道: “国民政fu既然已经打退了鬼子,下一步自然是要再大陆推广法制,重建人伦,因此派你们来阻止盗陵的行动也在情理之中,这本来就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怪你自己谨慎得过了头,反倒招致了别人的怀疑,若是一早就跟我表明来意,又岂会产生后来的误会?说一千,道一万,这次是我错怪你了,只要水哥你能解气,弟弟我认打亦认罚,绝无怨言……” 正衡好话说尽,本以为就此会和夏侯水“相逢一笑泯恩仇”地重归于好,却没想到夏侯水一边叹气,一边连连摇头道: “衡弟啊衡弟,怎么说你也在社会上混了这么多年,被我这么一说,难道你就以为,我真的是来阻止你们倒斗的?” ------------ 第66章 谁是特务 [正文]第66章 谁是特务 ------------ 正衡听夏侯水这么一说,好像还另有深意一般,要么干脆就是在取笑自己,竟然如此轻易地相信他所杜撰出来的故事? 夏侯水显然是怕正衡误会,不等他开口,就急着继续往下说: “我的意思是说,你还真当戴老板有心维护法纪,打算阻止别人盗掘皇陵啊?正所谓无利不起早,虽然日本人被赶跑了,可国民政fu也未必就能轻易地坐稳江山――先前被他们不屑一顾的共匪,今时今日早已经脱胎换骨,形成一股足可与之匹敌的劲敌,依着天下大势,估计很快就会战火再起了。可问题是八年抗战,国民政fu的财政早就被掏得净空,拿什么跟那些舍得一身剐的赤匪决战,这不,主意自然而然就打到了前朝皇陵上了嘛!” 正衡对夏侯水所说的“赤匪”的厉害也早有耳闻,只是对时事没有那般了解,不过听他的意思,难不成是说,堂堂国民政fu也要干盗坟掘墓的勾当? 夏侯水苦笑着说:“所以我说你太过天真呢,古往今来历朝历代,有哪个没干过掘墓挖坟的勾当?区别只在于有些为了图财,有些为了雪恨而已。别人不说,就拿咱家这发丘一脉来说,当年还不是由一代枭雄曹操,专为筹措军饷设立的倒斗头衔吗?相比较而言,戴老板只以他军统头目的身份布下全盘计划,如若成功,自有数之不尽的宝物流入国库,以充军饷,万一事有不成,亦可以全身而退,找旁人来背这口黑锅,真是笔稳赚不赔的买卖啊……” 听夏侯水说到这里,正衡这才明白过来,先前他只当孙殿英之流已经对监守自盗这个词,做出了最为贴切的诠释,没想到螳螂只顾着捕蝉,并没注意到还有黄雀在后,前次孙殿英在盗掘东陵时算是发了笔横财,可这次不管成功与否,都注定要落个空手而归的下场了。 夏侯水点点头,却又道:“问题是戴老板何等人物,他做事向来遵循要么不做,要做就做绝的原则,即便想要的东西全都到手,也绝不会容得半个活口,将来到外面说三道四――咱家老爷子虽然没有见过戴老板本人,可这些年来耳闻目睹,对他为人处世的方式方法也早就心中有数,所以早在还没进北平城的时候,我们父子俩就已经想好了退路,不管事成与否,一旦得脱,先不返回香港,在大陆随便找个隐蔽的所在,悄无声息地躲上几年,等到风声过去以后再说……” 正衡叹了口气道:“从没想到过你和义父有这许多苦衷,可也不该因此就向我隐瞒,亲人的作用就是同甘苦共患难,多个人多分力,管他军统还是戴老板,总归能够想出应对的办法来,逼得急了,咱们就去投赤匪,看他们还能怎样!” 夏侯水赶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下意识地向着四周张望了一下,这才想起他们所在的地方,早就被石块封死了去路,旁人不可能听到他们之间的谈话了,尽管如此,他仍旧心有余悸,一边让正衡小心说话,一边转而对着韩四道: “韩兄弟虽然在大帅手下当差,可毕竟只为当兵吃粮,与我等平头百姓无异,所以我们兄弟俩之间的谈话,还望您只当什么都没听到,即便是在大帅那里,也没必要透露只言片语,小弟在此先行谢过,若是日后有缘,一定备足薄礼,登门拜访……” 韩四受此待遇,连呼“哪里哪里”,显出一副诚惶诚恐的神情,正衡从旁笑了笑道:“四哥不是外人,不用刻意表现得如此谦恭,说到底现在大家都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辱俱辱,遇事只要开诚布公,齐心合力之下,就没有过不去的砍儿,你们说对吧?” 见夏侯水和韩四一并点了点头,先前郁结在正衡心中的石头总算落了地。不过他随即又想到个事情,问夏侯水,义父临走前曾说让他小心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夏侯水现出一副为难的神情道:“我先前倒是听义父说过,按照军统的行事风格,重要任务都不会仅仅派出一队人马前去执行,所以他一直怀疑,参与这次盗陵的人里,恐怕还会混杂有另外一拨听命于戴老板的特务,至于究竟是谁,他也并无概念。不过听你的讲述,老爷子在尸化前既然这么说,难不成是他已经知道谁是特务了?可照道理说不应该,我和他自打在墓道里分开,前后不过一两个时辰而已,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他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正衡也觉得奇怪,不过转念一想,一两个时辰看似很短,可也着实可以发生不少事端,又或者义父只是在墓道里闲逛的时候,忽然联想到了某个至关重要的细节,继而才推测出特务的身份。无论如何,夏侯水既然对此并不知情,那对正衡来说,也就只能依据现有的线索,汇总起来后再做猜测了。 正衡先前刚听义父提及要他提防某人时,第一时间联想到的就是石原龙泰,因为所有人里,石原不仅有个十分扎眼的鬼子的身份,比起别人更加显得有些特立独行,最重要的是,他所觊觎的卷轴,竟然具备某种难以言喻的能力,凡此种种,无不显示出石原龙天这个人最为值得怀疑。 然而听了夏侯水的说法后,正衡不得不改变先前的看法――虽然石原是日本人,并不据此就排除他同样是军统特务的嫌疑,但与其他人相比,他显然一下由最可疑,变成了相对来说最不可疑的人选。反而其他几个人,一下子都超越了石原,难逃被怀疑的命运了。 于三刀也好,金不二也罢,甚至包括孙殿英在内,先前要是谁说他们是军统特务,正衡必定会捧腹大笑,可自从得知义父都受命于戴老板后,再回看这些人就觉得每个都很可疑。坊间有传闻说,军统特务有十八万之多,而受戴笠直接掌控和调遣的,少说也有四万之众,他们不乏有七十二行中的翘楚,就像义父一样,或是被威逼,或是被利诱,从而甘愿为军统卖命的人。 如果他们前来只是抱着协助义父盗掘皇陵的目的的话,倒也不足为据,怕只怕他们一早就带着别样的密令,一旦瞅准时机,就冷不防地出手,置人于死地。正是所谓的“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难怪夏侯古在试图自杀前,还不忘要提醒正衡多加小心了。 然而猜测毕竟是猜测,毫无依据可言,越是这样不着边际的胡思乱想,反而越是让人心生恐惧难以自拔。正衡想到,先不管特务是谁,反正他此时同样也被困在地宫里,既然大家都暂时无法逃脱,至少还不至于立刻就招致特务的杀手。事实也正是如此,无论是义父还是于武,他们的尸化都源自于卷轴,而非有人故意暗中使坏…… 想到这里,正衡索性放宽心,不再去纠结此事。不过转过头来,他又不得不面对另外一个难题,就是下一步该如何行动?如今墓道都被封死,真应了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境地,就算插上翅膀,貌似也难逃最终被困死在这里的命运了。 正衡忽然灵机一动,想到的确还有一条可供选择的通道,就是头顶的琉璃瓦,虽然经由它不知道会被传送到哪里,但始终好过待在原地坐以待毙吧。然而他刚一转身,未等抬头,就已经看到原本应该被镶嵌在天花板上的琉璃瓦,早就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十有**是在刚才地宫震动的时候,自头顶掉下来的吧。 正衡不由得叹了口气,转而对夏侯水和韩四说:“看来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如果真是天要亡我等,除了任命,恐怕真没别的出路了……” 夏侯水闻言也跟着正衡唉声叹气了一阵,韩四却并未参与进来,而是指着远处的墓门,说:“里面的天花板上不是也应该有这样一块瓦吗,如果咱们兄弟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它还没掉下来吧!” 夏侯水一听还有希望,立刻就转悲为喜,自言自语般的念叨着:“老天保佑,里面的琉璃瓦没有摔碎,老天保佑……” 正衡见夏侯水是真心想要离开此地,虽然自从下到地宫直到现在仅仅过了是几个时辰,可夏侯水的精神早就大不如前了,这也难怪,他本就不是摸金倒斗的材料,再加上生性胆小、举止谨慎,几番折腾,必定是比别人耗费了更多的精力,说起来也着实可怜。此时只是听韩四说墓室里的琉璃瓦还能利用,就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喜不胜收,却没想过,如今三个人手中连把像样的工具都没有,又凭什么去打开被顶门石顶住的墓门呢? 正衡有些于心不忍,可又不得不将这盆冷水浇在他们的头上,他刚想开口,却见夏侯水忽然停止了念叨,和韩四一起,目光直直地盯着墓室的方向。正衡心下奇怪,顺着他们的视线望去,只见面前那两扇高大厚重的墓门,如同被一双看不见的大手从里面推着,十分缓慢却又真真切切地开启开来…… ------------ 第67章 孝陵 [正文]第67章 孝陵 ------------ 正衡并没料想到事情竟然会出现如此戏剧性的转机,原本应该被顶门石自墓室当中牢牢顶住的墓门,忽然间发出一声闷响,就好像被一双隐形的双手推动着一样, 向着内侧缓缓地打开。 三个人一时间目瞪口呆,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面面相觑间,谁都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们借着地上碎裂的琉璃瓦所散发出来的微光,最愿只能看到墓门之内三两米的范围,再里面似乎也有几多暗弱的光线,只不过从他们所站的角度望去,并不能看得十分真切。 这门开的如此古怪,令得夏侯水和韩四两个人都面露惧色、心中打鼓,唯有正衡只是愣了一下,随即下定决心一般,伸手进自己的上衣口袋,将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地磨了出来,摊在地上。 夏侯水不明所以,上前问正衡这又是在干什么?正衡叫韩四一并上前来,指着地上的东西告诉他们说,自从进入到东陵地宫,他前前后后收了不少物件,包括《清明上河图》、玉质卷轴、《河洛映照图》、以及于三刀交托的《长赋集》等等,这些东西虽然不重,可却大小各异、长短不一,被他一股脑地存放在上衣的夹层里,鼓鼓囊囊得不很舒服倒在其次,就怕一不留遗失了某件而不自觉。 先前就曾发生过卷轴隔空跑到了石原龙泰手上的事情,可正衡却并没有半点觉察,若不是后来石原自己不小心将其掉了出来,恐怕他到头来都不知道将它丢到了哪里去了。正因如此,正衡一直都在琢磨,如何才能将这些或是无价的宝物,或是别人交托的物件妥善保管,不再发生任何意外?如今既然孝陵墓门已经悄然打开,他一早就下定决心,不管其中暗藏什么危险,都要去闯上一闯,临行前,先把这些东西均分一下,由三个人分别携带的话,也可以帮他适当分担一些负担…… 夏侯水“哦”了一声,伸手就朝《清明上河图》抓去,正衡眼疾手快,在他的手背上狠狠地拍了一下道:“我就猜到你要专拣贵重的东西,都说了这东西我早就答应送给金二爷,若是到了你的手上,将来鬼才知道还会不会交还给我——得了,你就专门负责拿这个吧……” 夏侯水的想法被正衡一语道破,立刻面露尴尬的神情,可见正衡竟然递给他的是于家的那本小册,不免有些失望起来,信手翻了翻后,随意地丢进了口袋。 正衡在心中暗笑不已,可表面上却装得若无其事,转而问韩四要拿哪件? 韩四咂着嘴,手指在几件东西上来回游移了几下,随即指着《河图》道:“就这个什么图吧,先前我都在怀里揣了两天了,再多帮你保存一下也无妨……” 正衡“嗯”了一声,刚想从地上将《河洛映照图》拾起,可手却一偏,最终还是捡起了《清明上河图》递给韩四,并且说:“我之前刚刚用《河图》把卷轴这个祸害包裹好,现在就不拆了,四哥你还是拿这幅图好了,大是大了点,可没了卷轴,倒是不重……” 韩四在夏侯水嫉妒的眼神注视下,从正衡手上接过了图卷,小心地塞在上衣内侧,卡在皮带上。 正衡重又把包裹着《河图》的卷轴收回口袋,一下就觉得身上的担子轻了不少,精神为之阵,于是便招呼着夏侯水和韩四,就要朝着孝陵走去。可还没等他迈开步子,夏侯水却先一把将其拉住,问他不会是想就这么走进去吧? 正衡被夏侯水问得莫名其妙,半是打趣地说:“我倒是想飞进去,这不还没长出翅膀来嘛!” 夏侯水瞪了他一眼,一本正经地又问:“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孝陵啊,还能是哪?” “对,我是问你,知道孝陵是什么地方吗?” 正衡对夏侯水的问题越发糊涂起来:“顺治皇帝的帝陵——不是,我说水哥,你到底想说什么,别绕来绕去兜圈子好不?” 正衡心知他这位堂兄最喜卖弄,此时必定是联想起什么,可又并不直说,想必是还在为刚才没能拿到那副价值连城的古画而心有不甘,如此故弄玄虚,也算是对他心中不满的某种程度上的宣泄吧。越是就着他的话茬,他就会越是剑走偏锋,不如直接刨根问底,免得让他再这么继续啰嗦下去了。 夏侯水也自知无趣,转而认起真来,道:“清东陵中的五座帝陵当中,要说起最为古怪的一个,就非孝陵莫属了。你们难道就没听说过,当年顺治帝在五台山削发为僧,朝廷迫于无奈,只好发布了他的死讯,传皇位于康熙帝,所以所谓的孝陵,虽然是五座帝陵中规制最为庞大的一个,却实际上只是一座空塚而已,并没真正葬有顺治皇帝……” 正衡听夏侯水说到这里,忍不住插话道:“我还以为水哥你有什么高见,原来要说的就是这个?一来,顺治皇帝出家为僧本就是野史传闻,不足取信,二来,我们只不过是想借其寻找出路而已,就算面前真是空塚一个,又关我们何事?” 正衡完全是顾及夏侯水是他义兄的份上,已经把话说得足够客气,不成想夏侯水却不领情,非但没有将他无聊的话题就此打住,反而掰扯着手指头,逐条道来: “第一,孝陵是在顺治死讯公布后才开始着手修建,这在历朝历代是个绝无仅有的个例,对此唯一可能的解释,就只有顺治皇帝原本一直就身体康健,所以并不急于太早修建自己的陵寝,只不过后来出家之事事发突然,朝廷那边措手不及,这才有了皇帝‘死’后几年,孝陵才最终完工的这出闹剧;第二,虽然说顺治皇帝并未被埋于此,可为何孝陵仍旧是整个清东陵当中,规制最为庞大的一个?要知道,适时清朝刚刚入主中原,定鼎之初,战事不断,国库空虚,并且当时的满人也还并未被完全汉化,所以照道理来说,不会在修建陵寝上太过普涨。然而事实却恰恰相反,为了修筑孝陵,朝廷甚至拆用了包括北海西岸清馥殿在内的一些明代建筑的材料和构件,不惜血本,历时四五年之久主体工程才算告竣,毫不顾忌于皇帝停灵待葬的紧迫,难道你们就不觉得这其中似乎另有玄机,颇为古怪?” 经夏侯水这么一说,正衡也觉得事情的确有些蹊跷,不过也就仅限于此——夏侯水这一番说辞不过是他根据史料所作出的猜测,论据太过主观不足取信就不说了,最重要的是,他仍旧没有说得明白,这些传闻对于解除他们当下所面临的困境有何帮助? 夏侯水对于正衡的急切置之不理,舔了舔嘴唇后继续道:“所以,据我推测,孝陵内必定大有玄机,如果就这么贸然进去,是在太过危险,不如我们三个人中留下一个,以备不测……” 正衡终于恍然大悟,伸手搭在夏侯水的肩膀上,道:“我说水哥,你看这样行不行,下次再有什么想法就直接说出来,就好像这次你想留在外面,却非要兜个大圈,绕来绕去的,耽误了咱们的正事是小,可万一要是把你累着了,岂不是我这做弟弟的天大的罪过?” 韩四在一旁嗤嗤发笑,夏侯水却好像受了天大的误解一般,瞪着眼睛申辩道:“我又没说我要留下,刀山火海都闯过来了,难道你当我还怕区区一个墓室?只不过咱们三个人里,衡弟你是有勇有谋,自然要充当先锋,而我手上没有半点束鸡之力,自然就是充当后援的最佳人选,现在被你这么一说,好像哥哥我胆小如鼠一样,不争馒头还要争口气,这次我还真豁出去了,就跟你一起闯闯这孝陵又能如何,反正到时候别埋怨我拖累了你就行了……” 夏侯水的申辩毫无底气,正衡强忍着才没笑出声来,不过又觉得他的提议倒也在理,权衡再三,最后还是决定让韩四留在原地,毕竟后援的重要性不可低估,如果在墓室里真的遭遇了什么危险,韩四比起夏侯水来似乎更加靠谱一点。 夏侯水大话早就说出去了,此时见正衡铁了心地要带他一起进到墓室,不免又退缩起来,刚想再搜肠刮肚地讲些关于孝陵的坊间传闻,借此拖延些时间,却不料正衡一早就看穿了他的心思,不由分说一把抓起他的手腕,连拉带拽地就往墓室的方向走去,转眼间,两个人已经跨过墓门,身处在孝陵的墓室当中了。 说来也怪,从外面看墓室除了深处有些许微光外,其余方向尽皆是一片黑暗,可一旦身处其间,却又能借助墓门外的光线,将几丈之内的范围看个大概。 正衡心无旁骛,刚一进来立刻就抬头仰望,希望能够发现墓室天花板上的琉璃瓦仍旧没有破损,可这一望之下,心中竟然既是失望,又是惊奇起来——失望的是孝陵墓室当中竟然没有琉璃瓦的设置,惊奇的是正座墓室的天花板上都是莹莹点点的光点,犹如漫天繁星一般,数不胜数,并且,好像它们的亮度还在逐渐增强,如有可疑自由调控的灯光一般,由暗弱,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正当正衡仰着头,还在感慨于天花板上的奇景时,夏侯水却从旁推了推他的肩膀,颤抖着声音道: “看来我猜错了,这孝陵还真不是一座空塚……” ------------ 第68章 聚险天下 [正文]第68章 聚险天下 ------------ 正衡听夏侯水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立刻顺着他视线的方向望去,不禁也被吓了一跳。 只见在头顶“星光”的照耀下,墓室里虽还不至于细节尽显,可却至少现出了大概的轮廓。其面积竟然比起景陵和裕陵大了不止十倍,放眼望去,与其说是墓室,倒更像是个小型的广场一般,可谓是气场十足。并且,与由石块简单堆砌起来的房间不同,四方的墓室里地面高低起伏,该是被故意用土堆筑起来的几座微型的大山,其间更有条宽约三四米的河流蜿蜒曲折,若隐若现地盘横在大山之间…… 正衡和夏侯水一起,都为眼前的景象惊住了,这哪里是清朝的孝陵,分明更像是秦始皇陵的奇异构造嘛。望着眼前的奇景,正衡甚至忍不住背诵起《史记》中对于秦始皇陵的记载:“穿三泉,下铜而致椁,宫观百官,奇器异怪徙藏满之。以水银为百川江河大海,机相灌输。上具天文,下具地理,以人鱼膏为烛,度不灭者久之。” 正衡年幼的时候,曾不下百次诵读过这段记述,这才会如此倒背如流。他一直感概于秦始皇陵的宏伟,却不想今天竟能够亲眼见识到与这段描述,至少有**分契合的实例,恍然间,就感觉好像自己身在的并非孝陵,反而更像是归属于先古秦汉的伟大建筑,其势之恢弘,绝不是明清帝陵所能具备…… 正衡的精神刚从游离的状态中恢复过来,一个不好念头立刻涌上心头,他下意识地用衣袖掩住口鼻,刚想大声叫喊着让夏侯水也照着他的样子去做,却见夏侯水并不以为然,反倒越过他,向前又走了几步,直走到那条人造的护城河边,蹲下身,伸手在其中捞了一把,转而对着他道: “放心吧,只是清水而已!” 正衡仍旧捂着嘴巴走上前去,这才发现夏侯水所言非虚,面前这条护城河水清见底,怎么看都不像是有剧毒的水银。 这个插曲令正衡颇感尴尬,一向被他取笑胆小的夏侯水竟然表现得更加沉稳,与他相比,正衡则是在太过慌乱了,他略微想了一后得出结论,之所以出现这样的情形,看来全都要拜《史记》中那段记载所赐,毕竟这里仍旧还是孝陵,而不是远在千里之外的秦始皇陵…… 正衡舒了口气,刚想把袖子放下,却见自远处的一座小山的拐角处的护城河面上,缓缓飘来了个方方正正而又巨大无比的东西,他定睛看了一眼,不由得头皮一紧,慌忙揪住夏侯水的衣领,把他向着远离护城河的方向拖离开来,可还没等退上多远,一不留神两个人脚下绊在一起,纷纷仰倒在了地上。 正衡自从进入到地宫后,还从未如此狼狈,夏侯水不明所以,未等从地上爬起就要先埋怨他几句,可视线一下就落在刚才正衡看到的东西上,立刻就明白了正衡为何会如此慌张了——要说起来,忽然出现的东西并不十分可怕,不过是一口巨大的石椁罢了,可问题是石椁如此厚重,竟然却是漂浮在护城河上,如果河中的不是水银的话,又怎么会出现这样的景象? 夏侯水这次是真的慌了手脚,连滚带爬地就往墓门的方向逃去,可越是慌张,脚下却越是失了根基,还没等爬上几步,就又一头栽在了地上,脑门“嘭”地一下撞在坚硬的地砖上,磕出了个不小的筋包。可他一手捂着脑门,一手在地上猛的一撑,总算又站直起身,却听到正衡在他后面,不急不缓地叫了声: “别跑啦,没啥事,怪我太紧张了……” 夏侯水将信将疑地转过身,这才发现正衡早就重又回到了河边,正在亲自查验了河水的成分。他怯怯地走到正衡的身边,问这水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衡告诉夏侯水说,如果护城河真是由水银构成,那这墓室里早就被挥发出来的毒气充满,光凭两条腿,是逃也逃不掉的——先前他只因为突然看到有口石椁漂浮在水面,情急之下并未加以分析,后来在地上摔了一跤,反倒立时清醒了许多,冷不丁地忽然想到,之所以棺椁能够漂浮在水面上,并不一定就是水的问题,或许是那口棺椁根本就不是石质材料,而是在木材表面刷了层泥灰…… 经正衡这么一解释,夏侯水也恍然大悟,想起他先前曾撩起过河中的液体在手,如果真是水银的话,那还不早就被毒死几次了?再者说了,清水和水银的无论质感还是重量都大不一样,若不是一时失了神智,恐怕连八岁的孩童都能分得清楚。 说话间那口棺椁随着河水的流动,暂时隐没在了当中的一座山丘后。正衡先前一直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它的行踪,可毕竟因为相距甚远,只能依稀辨认出棺椁的大体尺寸,却无法看清其上的其它细节,趁着棺椁还没再次出现,他赶紧问夏侯水对此有什么看法? 夏侯水惊魂初定,稍微想了一下后道:“我早就说嘛,大清朝花费那么多财力和物力,总不可能只是为了造一座空塚,看这架势,倒真是按照史书上对秦始皇陵的地宫描写全盘仿造而成,棺材游离与河道之上,其意在巡视由土堆构建起的江山,千秋万代,勇士隆昌……” 正衡道:“你先前不是也说过,顺治没有被埋在孝陵里吗,现在怎么又说他向秦始皇看齐,不做吃斋念佛的和尚,而要死后也为帝王了呢?” 夏侯水干咳了几声后说:“这个,这个,其实也不矛盾,佛理讲究的就是魂灵不灭,九道轮回,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恰恰正是帝王天命所归的理论基础。出家向来都有化内化外之别,想那顺治爷必定是个想要将表面功夫做足,却又不甘舍弃荣华富贵的主儿,看看眼前这排场,恐怕自秦汉之后,就再无能够与其匹敌的了……” 正衡只觉得夏侯水真是里外两张嘴,怎么都占理,好好的佛法被他这么一解释,反倒有些不伦不类了。不过有一点他倒没有说错,眼前的孝陵如此气势磅礴,大有追赶秦皇汉武的架势。 不过据正衡所知,中国帝王修建的陵墓规制,大抵上是以唐宋为界,之前的秦汉时期,更多注重的是对陵寝地宫的建设,地面上只是加以封土和荫树,是为所谓的“覆斗式”;唐宋时是以山为陵,盛行在山中凿墓,并开始兴起在外部建立神道和享宫;而唐宋之后,尤以明清帝陵为例,则将重点转移到了地面,修建庞大的地上宫殿,而地宫无论规制还是面积,都较之前朝小了很多…… 正衡先前已经进过景陵和裕陵,对定陵也曾从门缝里撇见过个大概,自然之道这几座帝陵都是按照明清帝陵所应具备的特点加以建造,唯独孝陵反其道行之,不知是不是因为顺治是满人入关后的第一个皇帝,对于关内的陵寝规制还没掌握的关系,又或者顺治皇帝真有广大的抱负,非要合集秦皇汉武,唐宗宋祖的伟业于一身,以至于在修建陵墓时,也要将秦汉和唐宋帝陵的特点兼容并包,聚天下之险于地宫中,好不气派。只怪他的子孙只学得表面功夫,地上宫殿修得富丽堂皇,可地宫却一个较之一个得寒酸…… 两个人边聊边等,可就是不见那口棺材漂过山丘靠近过来。正衡向着旁边挪动了几步,踮着脚想要看个清楚,可猛然间见那口棺材重又出现,却并非继续向着靠近他们的方向而来,反而是沿着刚才来时的路线,逆向折返回去了。 夏侯水也看到了这种情况,一时间还没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只当自己满怀期待地等着细看棺椁,如今却见它又远去,不禁感到有些失望而已。然而正衡却不由地大惊失色,急速地退后了几步,将墓室里的山川流水的布局仔细看了又看,随即自言自语般的连着道了句“怪了,真是怪了”…… 夏侯水见正衡一副疑惑的神情,忙问他觉得哪里奇怪?正衡眉头紧皱,伸手指着护城河中的棺椁道 “孝陵地宫的布局依照聚险天下的规制设计,你看这山川高耸雄壮,河流蜿蜒曲折,虽是帝王死后归葬之所,却无处不透露出雄壮的阳刚之气。那口棺椁以水代路,取的是巡行天下之意,然而行路到了那座山丘的后面,先是是因为某种原因导致水路不畅,所以才会被阻隔了那么长时间,没再靠近。当然,孝陵建造的年代久远,水道难免会有所阻塞,可问题是棺椁被滞留在那里也就算了,怎么还会逆流而上?如此‘倒行逆施’,不仅触犯了帝王的忌讳,还会令整座地宫的风水格局阴阳失调,难怪前些年大清的国运衰落,最终还是难以避免地被赶下了帝座了……” 听正衡说到这里,夏侯水忽然一拍手道:“你说孝陵的风水格局破败,可要是棺材里的不是顺治本人,而是一个女人的话,那又会如何?” ------------ 第69章 董小宛 [正文]第69章 董小宛 ------------ 夏侯水真可谓是见了棺材还不落泪的典型代表,眼见着孝陵的规制如此恢弘,皇帝的棺椁更是游移于山川河流间,却还要旧事重提,非说顺治并没有葬于陵内,实在是不可理喻。正衡只当他食古不化,却又不得不申明他自己的看法,只略微想了下,就道: “如果棺材里的真是个女人,那整个孝陵的风水格局就完全不同了……” “此话怎讲?”夏侯水仍旧不依不饶。 正衡心想夏侯水如此刨根问底,难不成是想考考自己?正衡的风水之学全部师承于义父夏侯古,可夏侯水却自小就对之嗤之以鼻,说这些都是中国传统文化中的糟粕,之所以流传于世,只不过是被人当成赚钱的工具加以利用罢了,论起使用价值,比起西方的科学来,不知落后了多少。夏侯古一生对这个独生子最是溺爱,知他对摸金之术不感兴趣,也就从来没有强迫他对此加以研习,好在他还有正衡这个义子,不但对此道很感兴趣,比起夏侯水来更加天资聪颖,这才会将毕生所学,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了他。 中国人凡事都爱讲风水,修建埋骨之所这么重大的事情更是如此,因此,古往今来,风水之术都是摸金倒斗的手艺人索要必须具备的技能。夏侯水既然对此道既不熟稔,更加是从来都不笃信,却偏偏要在此时打破沙锅问到底,在正衡看来,十有**是怀揣着借机考他一考的目的,想看义父和他所倍加推崇的风水学说,到底有什么实用的价值吧。 想到这里,正衡自知若是在此时露怯,丢掉的就不仅仅是自己的面子,还会顺带着连累义父的一世英名,所以对于夏侯水的问题,不但要耐心回答,更加要小心应对,说的对错倒还在其次,重要的是要煞有介事,让夏侯水从中挑不出半点瑕疵来加以反驳,那就算是功成圆满了,好在正衡一向巧言辞令,加之夏侯水只是菜鸟一个,糊弄起他来,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嘛! “正所谓: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定吉凶,吉凶生大业。天为阳,地为阴,人间正道是沧桑,所以结合卦象来看,帝陵的地面建筑都可以被当成为八卦中的‘巽’卦;而位于地面建筑之下的地宫,上下皆为地阴,帝王葬于其间是为阳,亦即八卦中的‘坎’卦。由此,上巽下坎,是为六十四卦中的‘涣’卦了…… “此卦是易经六十四卦第五十九卦,风水涣拯救涣散之意,异卦相叠,风在水上行,推波助澜,四方流溢。涣,水流流散之意。象征组织和人心涣散,必用积极的手段和方法克服,战胜弊端,挽救涣散,转危为安,顺畅亨通。贤明的君主去祠庙祭祀神灵以祈求保佑,利于渡过大川河流,利于坚守中正之道。此种帝陵的布局,十分准确的描绘出清朝刚刚定鼎中原时,所面对的诸多困难的情况,同时也表露了满人势要据揽大川河流,坚守中正之道的决心,可谓是古代陵墓里,规规矩矩却又不失暗藏雄心的布局……” 夏侯水听到这里忍不住插话问:“按照你的说法,那岂不是明清两朝的帝陵都是相同的‘涣’卦布局,孝陵的情况,怎能成为放之四海皆准的统一标准?” 正衡打了个突,心想夏侯水虽然不懂卦数,却也不失精明,竟然这么快就捕捉到自己这番理论的瑕疵,看来要想糊弄过关,并不十分容易,非要使出全身的本事才行: “你懂什么,帝陵建筑的配置与组合均以风水学中的形势理论为指导,其大小、高低、远近、疏密皆以”百尺为形、千尺为势”的尺度加以控制,并将山川形胜纳于景框之中,作为建筑的对景、底景和衬景,以此实现‘驻远势以环形,聚巧形而展势’的目的,所谓的‘上巽下坎’的涣卦卦象,可不仅仅是从孝陵整体布局上就能做出的判断,还要取决于很多被人故意设计和制造的细节。一座山是山,一条河是河,可山水合二为一,才是为风水,而它们按照结合的方式不同,又能构成千万种彼此各不同的格局。要知道卦有界而法无边,不然你难道真以为,区区六十四道卦象,就能囊括天下万物、宇宙众生于其中?” 见夏侯水一直点头称是,正衡暗中舒了口气,心想到底还是被自己蒙混过关了,可却不料夏侯水紧接着又追问道:“那如果棺材里的是个女人又会怎样?” “女人属阴,所以此卦是为‘上巽下坤’的‘观’卦。巽为体,谋事可成,坤为体有灾,为风吹拂于地上而遍及万物之表象,象征瞻仰。物大然后可观,故受之以观。所谓‘观’者,是说要将道义展示于众人之前,众人必然也对自己瞻仰的道理……” 夏侯水一头雾水,问正衡道:“这卦听上去也还好啊,没感觉与前面的‘涣’卦有何不同。” 正衡摇摇头道:“卦无好坏之分,只有上下之别。再者说了,清帝陵大多都是帝后合葬,所以存有‘观’卦本也并不奇怪,只不过按照规制来说,必定只有由皇帝来巡幸山河,后妃的棺椁则只能被静置安放在角落,所以我前面才说,如果真如你所言,那口棺材里的是个女人的话,那就将整座帝陵的风水格局完全颠覆,甚至还会祸延子孙了――对了,你到底想到什么,非说棺材里的是女人?” 夏侯水似懂非懂的“哦”了声,可却不急于回答正衡,而是又反问他道:“你听说过董小宛吗?” 正衡一怔,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问题,当下身处在凶险的墓室里,夏侯水怎么还有兴致提起个毫不相关的女人? “你说董小宛?”正衡忍不住又问了一遍,在得到夏侯水点头确认后,这才说:“明朝末年‘秦淮八艳’之一,据说她聪明灵秀、神姿艳发、窈窕婵娟,为秦淮旧院第一流的人物,后来嫁给江南著名的才子冒辟疆,只要读过些书的人,对于这段立时又有谁人不知?” “对,我说的,正是那个国色天香般的女子……”夏侯水话锋一转又道,“不过衡弟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董小宛自从嫁入冒家后,专心操持家业,夫妻恩爱,婆媳睦和,只不过时值明亡清兴,冒家多行反清之举,逐渐家道中落,以至于后来更是被迫居家四处飘泊,终至董小宛身染重病,在只有二十八岁的年纪时,便香消玉殒了……” 正衡听了半天,也没从夏侯水的话里寻到半点自己先前并不知道的故事,以至于有些不耐烦了。可夏侯水却并没有收声的打算,顾自地继续讲道: “不过,坊间也有传闻,说是董小宛并未英年早逝,而是在秦溪被清兵掳,不久被辗转送到经略江浙军务的洪承畴处。洪承畴老谋深算,决计把小宛送往紫禁城内,一来自己可以加官晋爵,二来想用汉人的儒家文化来影响满清的王公大臣特别是皇帝,让小宛充当王昭君、文成公主那样的角色,自己也好青史留名。董小宛将计就计,也想进京为汉人复辟,于是凭着洪承畴与内大臣鄂硕的莫逆之交,小宛进了鄂府被鄂硕收为义女,取名董鄂氏,汉名仍称小宛。等到三年后,她的的穿戴打扮、言谈举止早就活脱脱地出落成一位满族格格,乘着顺治皇帝选妃的机会,小宛凭借天生丽质和出众才艺顺利入宫,并且立刻就博得顺治的宠爱,先是封为贤妃,后又加封为皇贵妃。两年后她生了一个龙子,不料3个月后就夭折,顺治还破例追封其为“和硕荣”亲王,但小宛再也承受不了失夫丧子的悲痛,加之东窗事发,当年入宫前留给冒辟疆的绝命书被庄太后发现,于是小宛坦然饮鸩而去,死后备及哀荣,被谥为‘孝献端敬皇后’,据说顺治郁郁寡欢,不久就跑到五台山削发为僧,正是为了缅怀这个女人……” 他无非是想说,曾经的“秦淮八艳”董小宛,就是后来独揽宠幸的董贵妃嘛,这本也不是什么新鲜的说法,只不过在正衡看来实在无从稽考,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尚可,若是非要较真地追根溯源,恐怕就不是一两句话能够说得清道的明的了。 听夏侯水一口气说到这里,正衡都替他累得慌,只觉得他把精力都花费在了研究这些野史上面,真到了需要的时候,找不出有半点用处。 夏侯水显然并不赞同正衡的说法,悻悻地申辩道: “龙游深潭,鼠行小道,我这点本事在你看来或许并不入流,可在倒腾古董的行当里,可是个不是谁人都能具备的才能。别的不说,就算你像咱家老爷子一样,能从最隐秘的陵墓中摸出古董来,可我说它值一百,就是一百,我说值一万,还就是一万。这么大的区别从哪里来?可不能仅凭嘴皮子碰碰就算,得要道出你能够让人信服的理由来,说到底,什么古董不古董的,无非是些破瓶烂罐而已,既不能吃又不能穿,值得几个钱?真正值钱的是在它们身上发生过的那些故事,能把死的说成活的,黑的说成白的,那也算是天大的本事,将来找个时间,哥哥我好好教教你,这些可都是价值千金的生财之道,你总不能一辈子干这摸金倒斗的勾当,将来娶妻生子,总要有养家糊口的能力才行――咳咳,扯远了,要是想看看我猜的对与不对,咱们干脆过河去看看,那口棺材里躺着的,到底是男,还是女……” ------------ 第70章 追踪 [正文]第70章 追踪 ------------ 夏侯水说了一堆的废话,听得正衡的耳朵都快要生出老茧来了,直到最后听他说要涉水而过,去查验那口棺材里的人是男是女,这才来了精神,同时心中不禁暗想,依着夏侯水的性格,这次竟然能够如此主动,看来是在心中憋了口气,一定要向自己证明,他之前并不是信口胡说的了。 不过这个建议也正中正衡的下怀――原本他进入孝陵的目的,只是想看看墓室当中的琉璃瓦是否完整,可没料到这里竟然根本就没有这一设置,更与与先前他所进入过的那几间墓室,无论在陈设还是布局上都大大的不同。正衡隐约觉得,在这种表面的差异下,必定隐含着某种事关重大的秘密,只不过一时间,他还无法从中总结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出来,因此,夏侯水的提议,不失为一个探寻答案的方法。当然,在见到真凭实据钱,他才不会轻易相信,那口棺材里装殓不是顺治皇帝,而是董鄂妃,或者按照夏侯水的说法,说是董小宛呢…… 墓室虽大,可被河流分割成若干彼此并不相连的区域,要想追上棺椁,只是沿河而上肯定不行,必须要涉水而过。河道宽约三米有余,凭着正衡的功夫,只需一跃就可以跳到对岸,夏侯水却显然并不具备他的身手,虽说刚才信誓旦旦地说要一起去看个究竟,不过正衡私下揣测,等下他十有**还是要找个借口,留在原地,不如还是帮他下定决心好了。 想到这里,正衡故意走到河沿边上,低头向着水里望去,夏侯水不明所以,还当正衡有了什么新的发现,也凑上来俯身张望。正衡心中窃笑,伸手就在夏侯水的背后猛然一推。夏侯水正全神贯注地观察河水,被人从后这么一推,全然没有准备,双臂在空中胡乱摆动了几下,可最后还是没能保持住平衡,只好退而求其次,一咬牙,借着向前的惯性向对岸拼命地跳了过去…… 夏侯水虽然和正衡的年龄相仿,都刚二十岁出头而已,可因为锦衣玉食惯了,身材本就有些发福,再加之毫无武术功底,这一跳纵使使出了全身的气力,也顶多就是向前跃出了两米而已,在空中毫无倚仗,就只能“噗通”一声掉落在河水里。 正衡尾随其后,纵身一跃稳稳地站立在了对面的河岸上,然后向着河中的夏侯水伸出援手,想要拉他上岸。夏侯水自小在南方长大,水性自然不差,自河中冒出头来,狠狠地瞪了争衡一眼,自顾自地扑腾了几下,爬上了河岸,摸了几把脸上的水,就气愤不平地冲着争衡嚷道: “你个扑街的衰仔,推我干什么?” 正衡笑嘻嘻地说:“反正都要下水,我推与不推有啥区别,难道你能像我一样跳过来,又或者根本就没想去查看棺材?” “这个――当然不是,我的意思是说,不用你推,我自己就能游过来,事先也不打招呼,万一害我淹死了,你个衰仔就高兴了是吧?” 正衡连忙假意赔了几个不是,心想夏侯水这下总归不好意思再游回去,既然没了退路,也就死心塌地了,便在他的肩膀山拍了拍,示意他跟着自己朝向河流的上游进发。 说是上游,其实刚才正衡在通过观察,已经知道河水几乎处于静止的状态,据此他推测,棺椁之所以能够移动,大概是在其上装有某种机械动力。因此,它才会在被卡住后,前进不成,就转而掉了个头,朝向来时的方向折返回去。正衡先前对夏侯氏讲的那些风水之说,大半都是源自于他的杜撰,仅供糊弄夏侯水之用,不过他私底下暗暗觉得,孝陵既然被设计成了聚险天下的格局,棺椁却不能畅行无阻,的确有违建造的者的初衷,只是在看到详情前,一时还不好判断,这对陵内的风水到底会产生多大的影响。 因为所有山川都是用堆土做出的小丘模样,最高的也不过七八米、占地数丈见方。正衡开始还当它们是按照五岳和关内其它著名的大山排列建造而成,取“河山”之意,可接连绕过几座后,还是没能将这些山丘和任何一座大山在位置上对应在一起,这点倒是颇为古怪,他不禁心中纳闷,难道这些山丘都是被胡乱排列而成,并不具备任何指代的作用? 虽然路途不远,可接连“跋山涉水”令得夏侯水很快就气喘吁吁,叫苦不迭起来,几次招呼着正衡放慢脚步等他,正衡无奈,只好伸出一条手臂架在他的腋下,让他能够借些自己的力气。夏侯水占了便宜,气息上刚刚缓过劲来,嘴上就开始絮叨起来,开始还向正衡不厌其烦地解释,说并非是他身体羸弱,而是连日来劳心劳力,体力不支而已。说着说着,话锋忽然一转,问正衡是否有了心上人了? 正衡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继而又感慨于夏侯水的思维太具有跳跃性了,随便敷衍地道了句“没有”,刚想岔开话题,却不想夏侯水先于他又道: “不是我说啊衡弟,你也老大不小了,婚姻大事要一早考虑,成家立业、成家立业,不成家,如何立业?就算你要这么一辈子在江湖上漂着,也总归要先找好一个落脚的所在,生上几个儿子,将来就可以老有所养、老有所终了……” 正衡脸色一沉道:“被你这么一说,好像我明天就要死了一样,放心好了,就算以后我真没儿子,也不会让你帮我养老送终……” 夏侯水没有听出正衡话语里讽刺的意味,仍旧认真地说:“你们正家都有晚育的传统,当年你家老爷子就是老来得子,如果你继续这么不上心的话,说不定将来我都抱孙子了,你还是孤家寡人一个呢――这样吧,等把这边的事混过去了,时局一旦趋稳,你就跟我去香港,哥哥我别的没有,钞票美女要多少有多少。当年两个老爷子指腹为婚,没想到生出来的都是带把的爷们,以后咱兄弟俩尽量凑合凑合,要是能结为儿女亲家,也算是了却了上一辈的心愿了……” 夏侯水越扯越远,反倒让正衡警觉起来,忍不住问他到底想说什么? 夏侯水被正衡这么一问,立时就红了脸,像小姑娘一般忸怩着答道:“哥哥我算是已经走到你的前面了,如果没有盗陵这事,说不定早就完婚,正在家里跟老婆如胶似漆呢!” 正衡的后槽牙都被夏侯水酸掉了,不过仍旧替他这个义兄感到高兴,可转念一想又觉似有不妥,忙问道:“你把嫂子一个人扔下,就不怕她会有危险?” 夏侯水明白正衡的意思,若无其事地挥挥手道:“这个我早有安排,已经暂时把她安置到苏州老家了,再说你嫂子家里有些背景,一般的小脚色不敢把她怎么样。原本我和老爷子商量好了,一旦离开北平,就先去苏州跟她汇合,哎,现在老爷子变成这样,看来媳妇茶是喝不上了……” 正衡见夏侯水黯然神伤,也不禁为之动容,先前他还当这个义兄太过薄情,置义父的生死于不顾,只想着自己逃出生天,其实静下心来想想,事已至此,早就不是人力能够挽救。正衡先前都几经尝试,最后仍旧没有得道太好的结果,更何况夏侯水现在也有了妻室需要顾及,由此或许可以说,没人有资格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对其妄加评判。 经历此事,正衡颇多感慨,这些年他在江湖上四处漂泊,也算是尝尽了人情的冷暖,所以难免在遇事时,总会先用不好的想法揣度他人。算下来,这些年能够给他家人感觉的,也就是有夏侯父子,只是想想也觉得着实可怜…… 说话间两个人已经来到了刚才棺材停在其后的那座山丘,只需越过它,要不了多久就能追上棺材了。虽然已经靠得足够近,可视线大多时候总被遮挡,所以直到现在,还没看清上面的细节。 正衡虽然一直都在跟夏侯水闲扯,可也没有放松对于棺椁的关注,一方面是为了看清它的走向,以便据此选取最为便捷的道路紧追其后,另一方面,因为有了先前在其它墓室里遭遇行尸的经历,所以这次他也分外警觉,虽然没有武器在手,不过万一棺材出现什么异象,完全可以借助周边复杂的地形加以转圜。 两个人刚要绕过山丘,继而准备向着石棺的方向继续前行时,却猛然发现,那口棺材再次调转了行驶的方向,朝向它们所在的方向来了,并且还比上次的速度快了许多。好在正衡一早就有准备,拖着夏侯氏就往山丘上爬去,依着他的计划,就算棺材里真的蹦出什么怪物,短时间内也无法追上他们,墓室如此之大,可供选择的退路实在是太多了…… 虽然事出突然,可正衡并未感到太过紧迫,他和夏侯水爬到山丘顶上,正想看看那口棺材的动向,却先被脚下的情景惊得够呛。只见山丘另外一面脚下的河流正当中,叉着腿站立着一个长发女人,面对着棺材的方向,看架势,似乎正准备着一旦棺材到了近前,她就要将其拦下一样…… ------------ 第71章 陌生女人 [正文]第71章 陌生女人 ------------ 正衡见状赶紧俯身趴在地上,然后拉了把身旁呆若木鸡的夏侯水,让他跟自己一样,借着山上隆起的土包,将身体掩藏起来,只露出半个脑袋,紧盯着山脚下河水中那个行为古怪的女人。 那女人并未察觉他们两人的存在,仍旧只身面对着棺材漂来的方向,正衡直到这时才有所领悟,低声告诉夏侯水说:“原来刚才棺材并不是被卡在河道中,而是被这个行尸阻挡,继而又推回到上游去的……” “行尸?”夏侯水一脸的茫然,“什么是行尸?” “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原来僵尸也有三六九等,所谓的行尸,是由七魄中的雀阴尸化而成,其行为比起僵尸来要更加灵活,只不过眼前这个行尸只穿了件细如薄纱的短裙,从背后看身形如此妖娆,裸露在外的皮肤更是白皙得如同月光一般,倒与我先前在裕陵和定陵,见到的那些身材臃肿、服饰厚重的女行尸们大不相同,不知道……” 正衡正想要在夏侯水面前炫耀一下他刚学到的知识,哪知道还没等说上几句,夏侯水就“咯咯”地坏笑起来,在听到正衡问他为何发笑时,他立刻半是戏谑地回答道:“我忽然想起,衡弟你大可以把这个女行尸娶回家去,这样绝美的女子,与你在性格上真是十分百分得般配……” “啪”夏侯水的后脑勺上挨了正衡一个巴掌,直被拍的撞向地面,啃了一嘴烂泥,他重新仰起头,“呸”了半天,这才算把嘴巴里泥沙全部吐个干净,正要再去找正衡理论,眼角的余光冷不丁地瞄到河中的行尸好像发现了他们的存在,正要转过身来查看。 夏侯水条件反射般地将脖子一缩,立刻就将自己完全隐没在了土丘的后面。正衡先前注意力全被夏侯水吸引,此时见他如此举动,不用回头就已猜到发生了什么。可麻烦全由夏侯水引起,暴露了两个人的行踪后,他倒是只顾自己藏身,却不想正衡就算反应再快,也已无法先于那行尸回头前隐蔽妥当,无奈之下,他只好放弃躲藏,转而镇定地回过头去,与她打了个照面。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那女人忽然发出一声惊呼,随即双手交叉护在胸前,继而又忽然一矮,只露出脑袋和肩膀在外,其余的身体都尽皆隐没在了河水中,一脸惊恐的神情溢于言表…… 正衡也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只见得那女人一头美丽的长发轻轻飞舞,秋水明眸流盼妩媚,凤眉细长,瑶鼻挺秀,玉腮含嗔,樱唇小巧,洁白如雪的娇靥红晕片片,细腻不带丝毫瑕疵的雪肌肤色奇美,身姿美妙,温柔绰约。如此美艳,直让正衡一见之下,都不由得感到一阵舒心和畅快…… 身旁的夏侯水也听到了女人的惊呼,又见正衡的举止好似并未提示有何危险,忍不住好奇之心,也从土丘后探出脑袋,望了眼河水的方向,发出“咦”地一声后,转而问正衡说,这就是他所说的凶残无比的行尸? 正衡从地面上一跃而起,拍掉身上的尘土,叫上夏侯水和他一起走下山去。见夏侯水还有顾虑,他只低声告诉他说,那显然是个活生生的女人,不至于如此害怕!听正衡如此说了,夏侯水也便从地上爬起,跟在正衡身后,一起朝向山下走去。 山丘本就不高,只一瞬间他们就走到了河水的附近,正衡故意在距离那女几米远的地方驻足下来,先是自报家门,然后又出言安抚了几句,让那女人不要害怕,尽可以从水中出来。 正衡说了半天,可那女人惊恐的神情自始至终都未消散,更没半点想要应答的意思,仍旧悬浮在水中,一动不动。 正衡心中暗想,这女人到底是何来历?这些天来他就只见过一个女人,还是主持北平聚会的,那个被人称为“嬷嬷”的老妪。就算是马家峪的村民,也绝没有让女人前来盗墓的道理,更何况眼见这女人生的如此清新雅致,哪里都不像是个村姑。难不成她和那老妪一样,同是川岛芳子的手下,受命跟随他们大队人马混进了东陵地宫,以至于后来更是被困在了孝陵里面? 正衡胡乱猜测了一番,转而又想,不管女人的身份几何,她毕竟也跟他们一样落难至此,应该是在这昏暗阴森的孝陵墓室里困了不少时间,即便见到了他们这些活人,仍旧表现出难以克制的恐惧,所以是该对其施以援手,至少要先把她从冰冷的河水中带到岸上才行。 想到这里,正衡给夏侯水使了个眼色,示意让他下水去带女人上来。可夏侯水佯装做根本没有注意到正衡的眼色,一副若无其事的神情下,难以掩饰住几多坏笑。 夏侯水刚刚也曾涉水而过,此时身上的衣服还没有干透,加之他本就比正衡的水性好上很多,所以此事正该由他去做。不过正衡见他并无此意,当下又不合适跟他据理力争,只好硬着头皮自己上了。 正衡一边对着那女人说些不痛不痒的安慰的话,一边移动脚步向她慢慢靠近过去,只几步,就下到了水中,继而向着河流正当中淌去。考虑到女人的精神状态并不稳定,一旦再受刺激,可能会选择朝向远离他的方向遁逃,所以正衡在选取前进的路线时,故意从从河流的一侧斜线前进,如此就可以封住河流的一头,万一女人向着另外一边游去的话,岸上的夏侯水只需紧跑两步,就能阻隔她的另外一条退路,可谓是万无一失的计划。 然而,直到正衡走到女人的近前,伸手揽住她的肩膀时,女人虽然仍旧异常恐慌,却也没做出半点反抗的举动,正衡心想此行倒也出乎意料地顺利,便要双臂发力,先将女人的身体从河水中提起些许来。 只看女人纤细的身材就知道她应该不重,再加之身处水中,还应额外受到一定浮力的支持,所以正衡一开始并未太当一回事,衡初一试手,他竟然惊奇地发现这女人如同根系庞杂的大树一样,不管他如何发力,仍旧停留在原地,没有动得分毫。正衡开始还心下犯疑,心想莫不是这一天来自己太过劳累,连抱起一个瘦弱女人的力气都没有了,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哪里不对,只稍一犹豫的工夫,竟然冷不丁地瞥见女人的脸上闪过一丝狡黠的微笑。 若是在其它场合,这个女人的这个微笑足可以堪称美艳动人,可此时结合当下的处境,以及前因后果再看,倒令得正衡只感到后背一凉,心下叫苦不迭起来――自他在山丘上见到女人,一直都只看到她满脸惊恐、魂不守舍,因此这个诡异的微笑可谓出现得极其不合时宜,如果女人不疯不傻的话,那就只能说明,她一直来都在佯装成弱势的群体,故意引得正衡下水来援,归根结底,不过只是一个陷阱而已…… 事已至此,正衡唯一能做的,就只是想办法尽快逃离。可他这么稍一犹豫,原本抱住女人肩膀的手臂,下意识地有所松动。等他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可能会引起对方的怀疑时,就又赶紧重新将她揽住。这个细节只发生在一两秒钟的时间里,却没想到那个女人真的不是善茬,只一下就觉察到了正衡有异,猛然变了张狰狞的面孔,一下从水中跃起,高过正衡半个身位,继而犹如泰山压顶一般,张开满是獠牙的嘴,对准正衡的脖子咬来。 正衡大吃一惊,赶紧胡乱扑腾了几下,却因为太过慌张,身体根本就没移动上几寸,眼见着女人的尖牙已经到了近前,他只得下意识地一伸手,揪住对方的头发,总算暂时令她无法再靠近了。 女人被从后扯住了头发,喉咙里发出“呲呲”的嘶鸣声响,只好退而求其次,用双手在正衡的胸前胡乱抓了一通,几下就把他的上衣抓得稀烂。正衡心想,如果再这么僵持下去,自己很快就会皮开肉绽,是要想办法尽快脱身才行。他见女人的头发还被抓在手中,便生一计,手臂猛地发力,向着远离自己的方向用力甩脱…… 这一下他可谓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满以为只要将女人甩脱开一点距离,就足以给他争取到足够的逃跑时间,却不成想这女人不知怎么,下盘浮在在水中还如此之稳,他这一拖之下,非但没令女人离开多远,反而自己的手也从她的头发上滑脱,这下可好,女人没了束缚,再次猛然张嘴,朝向他胡乱地咬了过来。正衡见状心下一狠,仰面翻入河水里,双脚自下而上扬起,用力地蹬踹在女人的胸口上,借着反弹的力道,终于还是向着河岸靠近了…… 先前这一脚如同蹬在墙壁上一般,反弹的力道极大,加之这河水本就不宽,所以无需扑腾双臂,单靠在水中潜行,就已经到了河岸。正衡猛然间从中探出头来,一把攀附在岸边,随之就要双手一撑,从水中回到陆地上来,却见夏侯水就在他的面前,手中高举着一块石块,不由分说,就朝他劈头盖脸般地砸了下来…… ------------ 第72章 俘虏 [正文]第72章 俘虏 ------------ 虽然看到夏侯水高举着一块石头,朝向他所在的方向砸来,可正衡却对此心中有数,只略微向着边上一偏脑袋,除此之外,并不急于做出更多的动作。眼见着夏侯水的石块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只发出“啪”的一声脆响,顿时许多血滴四溅开来,部分正落在正衡的肩膀上,其余的一滴进河水中,立刻就被溶解,消散地无影又无踪了…… 正衡见状暗道了声“好”,转而一推河岸,重又翻身潜入水中,没过多久,就抱着刚才那个女人,慢慢地走回到了河岸上。 夏侯水一早就丢下石块,瘫坐在地上,不住的大喘起粗气。之前他见正衡被死缠烂打的情形,禁不住头皮发麻脚底打颤,可一想到若是袖手旁观,正衡必然难以应对,由此不得不鼓足勇气,随手捡起一块石头,走上近前,朝向已经跃出水面,尖牙利齿距离正衡的脖子只有几寸远的女人的脑袋。这一下算是拼劲了全部的力气,女人受疼不住,不仅额头上顿时鲜血直流,更是干脆一下子就昏了过去…… 夏侯水见正衡竟然将那女人抱回到岸上,赶紧站起身,向着旁边挪开了几步,冲着正衡大叫道:“你傻啊,这个疯女人想要的你的命,救她上来干嘛?” 正衡把女人平放在地上,一边查看她额头上的伤口,一边回答夏侯水说:“毕竟是个活人,不比那些行尸走肉,暂时能让她不再发疯也就足够了,虽然先前袭击我错在于她,可若是见死不救,你又于心何忍?” “我还真能忍――”夏侯水轻蔑地道,“如果有人有人想要杀我,那我巴不得他早点死了,是人就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难道你就没听说过农夫和蛇的故事?对敌人的仁慈,就等于对自己的残忍。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我才不信你小子真有那么高尚,十有**是见这小妮子有那么几分美色,忍不住**大动,想要……” 夏侯水的话越说越是没边,正衡本要跟他掰扯清楚,不过一想到他刚救下自己的性命,就暂且将心中的怒气按住,转而尽量心平气和地说:“你不觉得这个女人之出现在这里很是奇怪吗,或许她身上藏有不少秘密,万一事关大局,到时候就算你哭天喊地,也再换不回她的命了。所以要我说,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多积阴德少作孽,凡事都有佛祖抱佑……” 正衡说了这么多,夏侯水根本没有听进去多少,不过远远地看着女人一直昏迷不醒,于是壮了壮胆子,走近了些许,只见得女人一袭薄如细沙般的连衣裙下,堪称曼妙的身体曲线尽皆显露了出来,加上一张清纯又不失美艳的脸庞,简直就是个无法更加标准的美人胚子…… 正衡见夏侯水两眼发直,几乎都要掉下口水来了,讥笑他道:“怎么样,现在不再舍得让她死了吧?” 夏侯水“嗯”了一声,这才回过神来,假意干咳了一阵后,一本正经地道:“看你说到哪里去了,哥哥我可是已经有了家室的人,自然比不起你们这些金童玉女,正是郎才配女貌,狼豺配虎豹,干柴配烈火,乌龟配……” 夏侯水话音未落,忽然自行收住了声,正衡开始还奇怪,转过头来才发现,原来他是看到那个女人的身体忽然间动了动,好像是苏醒过来了,继而就晃晃悠悠地坐起身,只是因为额头上的伤口太过疼痛,一时间还没睁开眼睛罢了。 夏侯水见状警觉地退后了几步,冲着正衡使劲打了几个手势,示意要他小心。正衡看在眼里,却并不以为然,刚才在水中之所以会吃亏,大抵是因为事出突然,既然已有了前车之鉴,加之女人此时更是有伤在身,如果仍旧无法妥善处置,那他可真把面子丢到家了。 自信是一回事,可过分的自信就与自负无异。正衡深知其中的道理,一早就脱下了他身上那件被抓的破烂的衬衣,撕出几条布条来并在一起,趁着女人还未活动自如的时候,先行将她的双手绑住,然后才在她的脸上轻拍了几下,将她彻底唤醒过来。 女人神情恍惚,全然没了刚才在水中的霸气,不过反倒增添了柔弱的百媚千娇,正衡心下一软,就想将绳子解开,不得已,他只好强迫自己多想了几次刚才遭遇袭击的情景,这才狠下心来,厉声质问那女人究竟是谁? 女人之前一直眼神迷离,听到正衡的问话后,这才集中起了注意力,不过却并没有半点回答的意思,只是换了种半是新奇,半是魅惑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正衡不放。 正衡被她盯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最终只得承认不是女人的对手,站起身,退到夏侯水的身旁,问他有没有什么办法? 夏侯水笑着说:“这还不简单,你只要上去,左右开弓地抽她几个嘴巴,保管她立刻一五一十地全都交代……” 正衡撇撇嘴,心想都怪自己,竟然还指望着夏侯水能想出什么好主意来,简直就堪比与虎谋皮一般不着边际,还不如自己另寻办法来的实际――正衡转身正要回到女人身边,夏侯水却伸手将他拉住,嬉皮笑脸地道: “你急什么,才离开一会儿就想念那个小妮子了?刚才那个主意权当奉送,接下来的才是金玉良言,你可要洗耳恭听了――” 正衡对此并不抱太大的希望,不过夏侯水既然这样说了,他就权当是再多听个笑话,反正也花不了多长时间。 夏侯水见正衡一脸的不屑,又故弄玄虚了一番,直到最后才说:“依我看,小妮子该不会是个哑巴,根本就不会说话的吧……” 这点正衡倒不曾想到,现在想想,女人好像的确不曾开口说过一句话,常言道聋哑不分家,如果她真是哑巴的话,那或许同时也是聋子,之所以对他的问话全然没有反应,大概是根本就没有听到吧! 不对,正衡很快就否定了这种猜测。他分明记得,之前他和夏侯水躲藏在山丘上时,正是因为他们发出的噪音,才引得女人回过头来,以此看来,她首先就不会是个聋子;并且她在见到陌生人时,第一时间的反应,则是发出了“啊”的一声惊叫,这显然也不是哑巴能够具有的能力。最重要的是,令正衡一直困惑不解的,并不单单只是女人口不能言的问题,而是她在河水中时,何以会忽然间狂性大发,不分青红皂白,只想着一味的扑咬自己,这样的举动,倒是好像只有僵尸最为擅长…… 经正衡这么一说,夏侯水忽然想起什么,道:“会不会是她被尸毒感染,很快就要尸化成僵尸了?” 正衡想了又想,觉得这也并不可能。先前他曾见过义父和于武尸化的过程,无论身形还是样貌,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以至于前后对比简直判若两人。可眼前这个女人如此美艳,并且还曾设下圈套诱他下水,横看竖看,都远超过各类僵尸所具备的认知水平…… 夏侯水接连猜了几次,可都一一被正衡否决,不禁兴致索然,信口道:“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难不成是她中了别人设下的蛊毒,所有举动都被认为操控?” “这个――”正衡打了个响指道,“貌似更不可能――依我看,这个女人的身份必定非比寻常,我还记得刚才在水下时,她的下盘极稳,无论我使出多大的力气,仍旧无法令她移动分毫,单看她的年纪,就能具备如此深厚的功底,必定是师出名门,只不过后来又抓又咬的,反倒让我有点看不明白,难道她是在故意隐藏身手,不让我们据此分辨出她的来历?” 正衡说到这里,连他自己都觉得扯的远了――他虽然具备一定的武术根底,可都是从义父那里承袭而来,对于江湖上的其它门派,别说是他,恐怕就连义父都无法仅从招式上加以区分,至于夏侯水,对此更是个门外汉了,因此,不管女人师出何处,都没有加以隐瞒的道理,除非是把他们错当成了高手中的高手,那就另当别论了…… 正衡胡思乱想了一阵,可仍旧不得要领,刚回过神来,却见夏侯水已经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一边盯着远处的女人,一边伸出两根手指,捻捏着他下巴上那几根稀疏的胡须,好像在绞尽脑汁地思考着什么。 正衡见状如此,心知夏侯水虽然平时喜好信口开河,可却从来不会故作高深,此时他既然如此认真,必定是联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越是如此,就越是不能打断了他的思路,再多给他点时间,说不定能有意料之外的收获吧! 正衡默不作声,静静地等了差不多有一两分钟的时间,这才见夏侯水双臂一放,忽的转过身来,伸出拇指和食指夹住他自己的下嘴唇,向下扯了扯,问正衡道:“刚才在山丘上被你拍了个狗啃屎,你看看,还有没吐干净的沙子吗?” ------------ 第73章 会唱歌的人鱼 [正文]第73章 会唱歌的人鱼 ------------ 正衡见夏侯水一本正经的模样,还以为他将就要提出什么独到的看法,却没想到他酝酿了半天,竟然只是将注意力放在这些一些好不重要的事情上、先前在山丘上,正衡倒是因为他的胡言乱语,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勺上,令得他啃了一嘴的泥土,却不料这事都过去这么长的时间,他竟然还惦记着想要秋后算账,此时的情形说是火烧眉毛亦不为过,谁又理会他嘴巴里,是不是还有没吐干净的沙子? 夏侯水见正衡有所无解,连忙解释说他并不是这个意思,他只是忽然想起,先前在山丘上吃的那嘴沙子,尝起来着实奇怪,由此又联想起,再之前他落到了河里时,曾经不小心吞了几口河水,而那河水的味道,也同样是那种苦咸夹杂着几分腥气。当时他只顾着向正衡讨要说法,倒一时忘了把这其中的古怪告诉给他,现在想想,原来河道当中的并非淡水,而是如假包换的海水…… 正衡听夏侯水说到这里,开始还不由得一愣,不过很快坦然的说,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清东陵本就位于河北境内,距离天津港近在咫尺,即便是盆舀斗盛,想要将这条河道灌满海水本就不很困难,更何况修建的乃是堂堂皇家陵墓,倾尽举国之力,那就更是易如反掌了。 夏侯水见正衡还是没有领会他的意思,只好进一步解释道:“咸水也好,淡水也好,都不是事情的关键,所以之前我才没有立刻将这事告知你听,如果刚才不是你让我猜测那个妮子的身份,我都不记得还有这么档子事了,我说到这里,你该明白其中的含义了吧?” 正衡嗤笑了一声,正要反驳说这两件事本就毫无关联,他又怎能据此就猜出什么所谓的答案出来,可转念一想,夏侯水似乎另有所指,既然河水都由海水构成,而初见那女人时,她又是身在河水之中,难道说这其中究竟有某种内在的联系? 正衡先前在水中时,曾感到女人有如神助一般,不单凶猛异常,下盘更加稳如泰山一般不可撼动,若不是机缘巧合之下被夏侯水一块石头打晕的话,恐怕凭他们二人合力,都无法轻易将其制服。反倒是女人自从被他拖上了河岸,一直都安静异常,即便是从昏迷中苏醒过来后,也再没表现出先前那般的攻击性了。这事说来也怪,竟然有人在水中比起在陆地上还要更加游刃有余,直到现在,正衡还对此心有余悸,如果不是眼睁睁地看到袭击他的是个女人的话,他倒以为是某种只生活在水中的怪兽了…… 等等,海水和怪兽? 正衡好像意识到夏侯水在想什么了,试探着小声求证道:“你说她是——美人鱼?” 没想到夏侯水立即摇摇头,道:“确切的说是人鱼,也叫鲛人——美人鱼这种名称太过具有迷惑性,我从来都不使用……” 正衡暗中吃了一惊,虽然仍觉得夏侯水的猜测简直堪比天方夜谭一般不着边际,可一时间又寻不到显而易见的破绽来加以反驳,只好在心中将先前对于人鱼的了解过了一遍,想要从中找出些许线索来,能够对当下的形式有所帮助。 人鱼,即传说中的“鲛人”,自古以来就见诸于各类传说当中,晋代张华所著的《博物志》中有云:“南海水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能泣珠”;明朝野枵子在《平山草堂笔记》中也曾有过这样的记载:“太祖十三年,洞庭焦郡,一士子过海遇大风,没于浪。数日尸浮于岸,有渔人见其口噙一珠,如鸽卵,华光煜煜,触之则灼痛难忍,以为不祥。俄顷生醒,自云入龙宫与龙女缱绻,突觉水波翻涌,而不知身在何处也”…… 据说东海鲛人其性最淫,口顖嗜血,都聚居于海中一座死珊瑚形成的岛屿下,那岛下珊瑚洞,洞穴交错,深不可知,那里就是人鱼的老巢,它们在附近海域放出声色,吸引过往海船客商,遇害者全被吃得骨头也剩不下,有人捉到活的黑鳞鲛人,将其宰杀晾干,灌入它的油膏,制成长生烛,价值金珠三千。 而对于摸金倒斗的手艺人来说,人鱼也并不陌生,即便没有亲见,也大多有过不少耳闻。因为大多知道,海中人鱼的油膏不仅燃点很低,而且只要一滴便可以燃烧数月不灭,早在先前两汉时期,王公贵族墓中常以其油脂作为万年不灭的长明之灯,只不过到了宋元时代就少了很多,至于明清帝陵里,就从未听说有过应用了…… 正衡因为兴趣使然,对于人鱼的了解不可谓不多,不过夏侯水听他絮叨了一阵,到头来还是额外补充道: “你说的都是国人对于人鱼的了解,其实这种生物在国外也早就享负盛名。别的就不提了,只说西洋有个地方叫亚特兰蒂斯,是个文明极端发达的岛屿,在得知末日将要降临之后,生活在其中的一些人转而在水底的岩洞安下身来,最终改换体貌,以至于可以像鱼一样在水下用腮呼吸,并迁移到海洋更深处,在海床上建造了穹顶城市,用如同海底山脉一样的岩石外壳将其隐蔽起来。因此,他们在不被地表世界发现的情况下秘密存在了12000多年,并在12个穹顶城市里发展出和平、有序的文明,不受任何地表的骚乱和历史变迁的影响——你想想,12000年是什么概念,早于我们现存的任何一个人类的文明,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人鱼还是我们的老祖宗呢!” 正衡知道夏侯水这几年生活在香港,受到不少西洋文化的熏陶,可一来自己对夏侯水说的那个什么兰什么斯的全无概念,二来又觉得他这番话既然都以“据说”开头,并不比中国的那些古籍中的记载更加可信,更重要的是,他们聊了这么半天,都没能从根本上对那女人的人鱼身份加以确定,只要她一直抵死不开口,恐怕这事就要一直这么悬而不决下去了。 正衡刚想再就有关人鱼的传闻向夏侯水请教,却忽然听到近处有异响忽起,不需扭头去看,他就知道是那女人终于开了金口了,只不过她的语音颇多含混,并且并不是正常的平铺直叙,而是和着一种正衡先前闻所未闻的曲调,轻声细语,而又沁人骨髓地哼唱道: 深蓝色月光梦一样你的背影 拥抱你我才能够忘记离开你的记忆 听不到你的心跳静静在呼吸 我眼底都是你的身影 为何我的身边 你的香气还留下 留下甜蜜不停拍痛我的心 用尽力气拥抱你寻找你 我不能呼吸 没有你在身边的空气 变成孤单的人鱼 我愿意流浪到天涯海角 等你有一天如果回来这沙滩 眼角的泪滴写着我爱你 能爱你却不能拥抱你 我无法呼吸 正衡侧着耳朵听了半天,只觉得歌声出自一个**萌动的少女的吟唱,虽然温婉动听,可却没什么古怪。歌词中倒是也曾出现“人鱼”,大概是她先前听到自己和夏侯水的对话,由此做出的即兴发挥,因此还是不能据此就认定她就是人鱼。 不过倒是有一点是可以先行确定的了,那就是女人不但不是哑巴,反而还有一副犹如天籁一般的嗓音。正衡自认为不是一个容易动情的人,可听着一个个哀怨的词句自女人宛若樱桃般的小嘴里发出,再见她手脚都被绑缚,虽然身不由己,却从头到脚无不透露出摄人心魄般的馨香气质,让任何成熟的男人一见之下,都难免会不由自主的生出几分怜香惜玉般的情愫来。正衡甚至不由自主地向着女人走去,满心想着立刻就要把绑着她的绳子解开,不能再让这样一个楚楚动人的女人,再受到哪怕半点委屈…… 可还没等走上两步,就听到身后的夏侯水大叫着让他别看女人的眼睛。正衡经他提醒,犹如被人当头浇了盆凉水,虽然寒彻骨髓,可却立时就恢复了清醒,赶紧低着头,慢慢地重又退回到了夏侯水的身旁。 这事前前后后不过发生在几秒钟的时间里,可却令正衡忍不住后怕起来。他怕的不是可再次受到女人的攻击的风险,而是他刚才分明被那女人迷惑了心智的情形——前一种不管怎么说都还有拼死一搏的机会,可若不是有夏侯水在关键时刻的提醒,就算再怎么勇猛异常,也终究无法敌过魅惑人心的眼神。现在他算是知道,古代谚语里的“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描绘,在某种特定的情境下,可以说是毫不夸张的写实了…… 经历了这番波折,正衡不禁生出不少挫败感来,自己竟然差点栽在一个女人手上,且还是前后两次,这个跟头可谓是栽得太大了一点。夏侯水最是了解正衡,从旁劝解道:“老弟年轻气盛,更是还没体会到男女情爱的滋味,以至于受了那小妖精的蛊惑,实属正常。等你有了哥哥我的阅历,再碰到类似的事情,也就处之泰然了……” 正衡虽然心中郁结难消,可还是被夏侯水的话逗得笑了一笑,他刚想反诘夏侯水不过只是大他一岁,凭啥如此大言不惭地地大摆资历时,冷不丁地忽然记起一件事来,转而认起真来问夏侯水道: “你说刚才说吃的那一嘴沙子都有苦咸的味道是吧?可就算河里的都是海水,又怎么可能浸泡到那么高的山顶上去的?” ------------ 第74章 漫水 [正文]第74章 漫水 ------------ 若不是夏侯水及时提醒,正衡险些再次吃了暗亏,现在他越来越相信,那个女人真的就是传闻中能够蛊惑人心的人鱼了。事情到了这步田地,可以说是进退维谷,如果惧怕被女人的眼神魅惑,就没办法最终搞清她的真实身份到底几何,可就此放弃,又能寻到什么更加可行的出路?正衡一想到这里就感到头大,正要就有关人鱼的事情,再问问夏侯水是否还知道更多的传闻,可忽然间想起了个更加重要的问题来,忙问夏侯水是否知道山顶上的泥沙怎么也有苦咸的味道? 夏侯水先前曾经亲身“试吃”过了那些泥沙,所谓的苦咸之说也是出自于他的描述,正衡先前只顾着据此推测那个女人的身份,此时才重又念起此事,不免觉得有些奇怪,墓室里的若干山丘虽然不高,可距离河面少说也有二三十米的落差,如果说他们脚下河岸上的沙土具备这种特质倒在情理之中,但山顶上的泥沙也有海水的味道,这就很有那么点不同寻常了。 正衡下意识地预感到,这个细节很可能事关重大,可夏侯水却并不以为然,撇撇嘴道:“这有啥好奇怪的,既然整条河流的水都是从海边运到此地,顺带着手也从那边挖来沙滩上的泥沙,堆砌而成这些小丘,也不是很难办到的事情了。自古以来,高高在上的皇帝们中总有那么几个思维有异于常人,如果他们的所作所为都要用寻常道理来加以解释,那你岂不是要累死了嘛!” 夏侯水的话不能说没有道理,只不过与正衡的猜测有些出入――他一开始也曾如此推测,不过转念一想,孝陵自建成到现在少说也有三四百年的历史,即便这些土丘是用海岸的泥沙堆砌而成,其中海水的成分也应该一早就或是挥发,或是沉降到了与河水水平相同或者更低的地方,更何况夏侯水啃的那一嘴泥沙,都在山丘最顶端上的地表,更没道理历经数百年之久,仍旧还有苦咸的味道,除非,是有人不停地在那山丘上浇灌海水,可此处既然是密封了几个世纪的帝陵,又怎么会有活人来做这等无聊的事情? 那个女人的身份成疑,可就算她如夏侯水所言是个人鱼,只知道由她们的脂肪提炼的鱼油点灯可以长明不灭,却不曾听说她们本身也有极长的寿命,再者说了,即便她们真能长生不老,墓室里却无任何可供充饥的食物,如何能挨过如此长的时间,所以不管她到底是谁,都应该和其它人一样,是最近刚刚进到墓室里的,那么说来,山丘顶上的古怪该不是人为造成,而是另有说法了? 正衡想了又想,忽然间有所领悟,忙对夏侯水说:“任何大江大河都有泛滥的时候,莫不是这间墓室也曾被河水淹没,其势之大,甚至都漫过了山顶了?” 没想到夏侯水立刻摇头否定道:“别忘了这里可不是大江大河,放眼望去几乎都能看全所有的河道,其中的水怎么可能平白无故地增加了那么多呢。再说了,虽然墓室较为封闭,可至少在两扇墓门的正当中还有条不窄的缝隙,就算墓室里忽然渗入大量地下水,那也应该会有不少从缝隙里流出,导致墓道甚至其它几座帝陵的墓室受到牵连,可先前你在别处见到过有类似的情形吗?” 经夏侯水这么一问,正衡立刻就想起,他最开始通过琉璃瓦,从景陵的墓道一下子跳跃到了裕陵的墓室中时,曾在里面发现墓门被一口巨大的棺椁顶住,当时他对此种情况出现的原因百思不得其解,现在想来,或许正说明裕陵的墓室也有过被水冲淹的经历,所以才导致了石棺自它最初停放过的位置,被流水的巨大作用移动到了墓门边上吧! 当然,正衡也知道他的推测还无法解释很多其它现象,诸如在裕陵墓室里,为何单单那口最大最重的石棺移动了位置,而另外几口小的却没事?凡此种种,真要叫起真来,恐怕也不是几句话就能够理清头绪的。正衡此时更想探究当下的迷局,因为他分明觉得山丘曾被海水浸泡过的情况着实重要,只不过一时间线索实在是太过有限,让人无法从中找个更加合理的解释出来。 正衡和夏侯水席地坐在了河滩上,因为受困于当下的种种遭遇,一时间就都陷入了沉默,两个人心中各有所想,时间就这么分分秒秒地流逝,也说不上到底过了多久,一直被捆绑着的女人忽然“咯咯”地笑了起来。 笑声虽小,却在墓室里中久久回荡,让人听上去不禁生出毛骨悚然的感觉。正衡和夏侯水都不明白,女人为何会忽然发笑,可又对她的魅惑之术有所忌惮,不敢上前查看清楚,只是将视线在她身上快速扫过,确认她仍旧横躺在地上,并无半点逃跑的可能,索性也就不再理会,满心想着,就任由她就这么胡乱折腾好了。 然而女人忽然自行收住了笑声,出人意料地娓娓道来:“你们人类真蠢,竟然这么半天还没想出答案,还是由我来告诉你们好了:其实山丘并不是曾经被海水漫过,而是每隔一定的时间,墓室里的地表都会向下沉降,全部浸没下面的海水之中,而后再重新抬升,周而复始,循环往复,也正因如此,泥沙才会有海水的味道――一开始你们就被这山水相拥的外在表现欺骗了,还当区区一条小河并不为奇,殊不知其实整间墓室都只是漂浮在一汪巨大的海水上面而已……” 女人之前除了唱了首歌,就从未开口道过半个字,此时却连珠炮似的说了一通,仅是这点就着实古怪。可正衡无瑕顾及于此,满脑子都在思量着她这番话的真实性,以及背后所隐含意义。夏侯水却没这个耐性,直接冲着女人问,她说这番话到底有什么企图? 女人又“咯咯”笑了一阵,继而阴冷地答道:“你们先前不是猜出我的身份了嘛,总该知道,如果同时身在水中,你们两个加起来也都不是人鱼的对手吧?” 夏侯水听出女人语气中带有的恐吓成分,虽然心下一沉,可嘴上却不甘示弱,恨恨地道:“真要是那样的话,不等陆地沉入水中,老子先把你杀掉,比心狠手辣,你个小妮子还差得远哩……” 见夏侯水说得认真,女人立刻变了张满是怒气的脸孔,同时自喉咙里发出“呲呲”的怪声,几经挣扎,却受困于手脚都被牢牢绑住而徒劳无功,转而忽然又一笑,没有说什么…… 正衡从旁看得清楚,觉得女人最后这一笑,比起先前来似乎更加阴冷,让他忍不住开始揣摩起了其中的深意。之前夏侯水的话说得决绝,成功的打压了她的气焰,以此观之,女人之所以会有后面的反应,要么是全然没了反驳的说辞,只能用沉默加以应对;要么是她根本就对夏侯水的说法嗤之以鼻,甚至都不屑加以反驳――前一种情形无足多虑,倒是后一种可能令得正衡浑身都感到不自在起来,联想起刚才在水中遭遇女人袭击的景象,他仍旧还心有余悸,可为求自保,难不成只剩下杀死女人这一条路可供选择了吗? 正衡忽然自心底轻“哼”了一声――一想到先前自己做出的所有猜测,都建立在女人说墓室会定期下沉的基础上,而这恰恰还未经证实,很多忧虑就暂且烟消云散了。 女人既然真是人鱼,那她的话本就不足取信,再者说了,即便真如她所言,墓室会周期性地浸没到水中,一来这个周期未必就会被碰巧赶上,二来女人手脚都被捆住,就算回到水中又能掀起多大的风浪?虽然正衡自认水性一般,可也绝不是任人宰割的角色,再加上有夏侯水从旁协助,即便女人能够挣脱开手脚上的束缚,真要拼起命来,胜败属谁犹未可知,如此说来,现在还真不用太过担心此事。 女人好像猜透了正衡心中所想,暗自嘀咕了几句,正衡听得不很清楚,刚要问她说了什么,却见她面带笑容,转而大声念道:“三……二……一……”。 此举来的毫无缘由,看似是在倒数着什么,正衡眼见着女人一脸得意的神情,立时产生一种不祥的预感,可还未等他理出个头绪,女人的话音落定,整间墓室就随之剧烈的震动起来。 正衡和夏侯水都一趔趄,险些跌倒,互相搀扶着才算勉强维持住了平衡――这样的情况对他们来说并不陌生,先前至少有过两次类似的遭遇,所以两个人虽然有些狼狈,却也并不过分担心,不过他们很快就发现,这次墓室的震动似乎并不像以前那样转瞬即逝,而是延续了好长一段时间都没停止,更加惊奇的是,就在身旁几米远处的河水,不知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漫延开来,眼看着就要浸没了到了他们的脚边…… 正衡暗骂了一句,心想怪不得女人会选在此时告知他们这件事情,原来她一早就对此事发生的时间了然于心,简直就如同猫儿戏弄老鼠的游戏一般,只不过他和夏侯水这次,充当的是被耍的那一方了。 然而事情应该还并没坏到无法掌控的地步,眼见着河道逐渐变宽,正衡连忙叫起夏侯水和他一起上山,希望借此将落水的时间尽量往后推移,可两个人刚跑上几步,正衡却忽然改了主意,转身又朝起点折返而去。 夏侯水一急,大喊着让正衡快点回来,却见他直朝着马上就要没入水中的女人奔去,看样子是想要带她一起爬山。夏侯水开始还想埋怨几句,可转念一想,既然他们的主要威胁来自于这个人鱼,那么与其放虎归山,反而将她带在身边是个更加安全的办法,只是不知道正衡的行动,是否还能在赶在河水泛滥之前抵达? 想到这里,夏侯水也不禁为正衡捏了把汗,可他此时能够做的,也就仅仅是居高临下,替正衡盯着不断上涨的河水。可这一望之下,他不禁又开始向着正衡那边拼命地呼喊起来,同时疯狂的摆动着手臂,提醒正衡注意他身后的河面上,出现了若干个,露出后又隐没的女人的脊背…… ------------ 第75章 水中遇伏 [正文]第75章 水中遇伏 ------------ 原本两个人已经跑到了半山腰,可正衡转念一想,不能把那个女人丢下,便又重新折返回来,这一来一去,河水已经漫过堤岸,眼看这就朝山丘涌去,那个女人一转眼的工夫,就已经悄无声息地沉入和河水中,正衡心下焦急,大声呼喊起来,可始终没有见到她再浮出水面。 正衡先前正是考虑到,女人被他捆绑住了手脚,即便是不惧水淹的人鱼,始终无法动弹,万一这河水漫涨的时间太长,那她的性命可能堪忧。可毕竟还是来晚了半步,眼见着河水滔滔,他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是按照先前的计划,暂时退却道山丘顶上再作计议了。 正衡刚刚拿定了主意,却见夏侯水正朝他拼命地打着手势,并且好像还叫嚷着提醒他什么,但因为河水涌动的声音太过巨大,他听得不甚分明,只觉得当下的局面虽然混乱,却显然还没到无法掌控的地步,夏侯水如此魂不守舍,难不成是发现还另有别的危险正在向着他们靠近? 正衡天生就有一种对于潜在危险临近的警觉性,此时见夏侯水举止异常,立刻就转过身来,但见漫漫河水当中,相继出现若干形似大鱼般的东西翻滚而出,继而再沉入水下,上下沉浮间,直朝着他所在的方向而来。 正衡定睛一看才发现,那些东西哪里是什么大鱼,而是众多和先前那个女人衣着相同、身形相似的――人鱼。 见此情景,他也不禁头皮发麻,可只略微愣了一下,立刻就警觉起来,趟着已经齐膝深的河水,朝向夏侯水跑去。夏侯水在半山腰上,见正衡终于发现了危险,侧着身踮起脚,就等着他一赶到,便和他一起奔着山顶逃去。可河水的涨速太快,加之山丘上的泥沙一经浸泡,又软又滑,正衡已经在竭尽全力地保持住身体的平衡,可还是一连摔了几跤,更糟的是每次跌倒,都会顺带被河水卷着后退几米,以至于他费了半天的力气,却几乎没能向前奔逃多远,一转眼的工夫,河水已经到了他的腰间…… 正衡几经尝试,却不得不面对这样的困局,想到即将发生的事情,心下就感到一凉,可越是着急,就越是脚下没根,平日里登山如履平地一般,却不想现如今只是区区的河水,就把他搞得如此狼狈。 夏侯水见状也是暗自替他着急,几次都想着撇下正衡不管,先求自保再说,可到头来仍旧咬着牙留了下来,形势危急,为了协助正衡,他只得将上衣脱了下来,自己拉着一条袖管,再将另一只向下一抛,想在正衡接住后拉他上来。 然而只凭一件衣服,还是不足以将两人连在一起。正衡眼见着袖管就在自己脑袋上两三米远的地方飘来飘去,尝试着伸手抓了几下,可却次次失手落空,正待他想着再试一次,脚下发力蹬了一下,却还没等完身体全跃起时,冷不丁地感到有人从后抓住了他的脚踝,并且开始向着水下猛的拖拽起来。 正衡在水中挣扎了半天,体力早就行将耗尽,如果说还有所剩余,也全部都倾注在了方才那一跃上,此时脚底虽然还没完全脱离开水下的烂泥,却与腾在空中无异,猛然被人拉住脚踝,整个身体犹如供人随意操纵的木偶一般,立时就打横了过来,毫无着落地向着水面砸去。 千钧一发之际,他能够做的就只是胡乱摆着双臂,没想到竟然被他鬼使神差般的地抓到了夏侯水的衣袖――此举等同于落水的人紧抓着救命的稻草一般,完全是出于无心,正因如此,在正衡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可能会祸及夏侯水,想要立刻放手的时候,殊不知已经来不及了,向下跌落的力道,经由衣服,已经全部传导给了对方,使得他未等做出半点反应,就被硬是一起拖下了水…… 两个人几乎在同时落水,第一时间想到的都是立刻起身站直,可事情显然不如他们料想的那般简单。夏侯水水性虽好,可被正衡这一拉之下,直接从高出跌落,落水点距离不断上移的河岸着实有些距离,虽然很快就自水中探出头来,可脚已经够不到水下的土地;至于正衡这边,比起夏侯水来更显凄惨,先前把他拖下水的手一直都没有松开,以至于他自落入水中后,不管如何扑腾,始终无法摆脱脚腕上的那股外力,情急之下,接连呛了几口又苦有咸的河水,耳朵嗡嗡作响,鼻子更是一酸,要不是身在水中,十有**是要立刻掉下眼泪来了。…… 正衡只感觉精疲力尽,动弹不得,可一想到若是再不能快点脱困的话,便有溺毙的危险,求生的本能再一次占据了上风,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用还能自由活动的那只脚,朝向身下狠命地胡乱蹬踹了几下,刚好踢在拉住他脚踝的手臂上。 他只感到身体一轻,立刻借着浮力的支撑,猛地从河水中探出头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待到他终于缓过劲来,这才发现,才这么一会儿而已,周遭所有的山丘,几乎都已经没入到了水中,唯有远处的四面墙壁和头顶的“繁星满天”,一如他刚进来的时候一样,没有显露出任何变化。 这么看来,先前被他俘虏的那个女人所言非虚,原来真的并非是河水漫过堤岸,而是墓室正当中的这块地面向下沉降到的水中…… 不管怎么说,指望着山丘提供躲避的场所已经不可能了,最近的陆地也在数十米开外的墙边,四下里都是漫漫的河水,水中还有不知多少人鱼在周遭逡巡,对于他们来说,这次真可谓是遭遇到了前所没有的困难。 可越是如此,他反而越是在心底生出挣扎求生的斗志来,一望夏侯水就在距离他七八米远的地方,便想着先和他汇合在一处,如果能和他形成互为犄角之势的话,或许就还能抵挡上一阵。 想到这里,正衡赶紧向着夏侯水游去,眼看着就要到了近前,却见夏侯水原本露在外面的脑袋陡然向下一沉,只剩下气泡不停地自水下“咕咕”地冒出。 正衡在心底暗叫了声“不妙”,就想翻身入水去找夏侯水,就听到身后响起水花翻滚的声音,随即就有什么东西骤然自水中跃出,以超过他半个身体的高度,自上而下地压了下来。 正衡此时也算是临危不乱,关键时刻,还能借助水面反射的倒影来对自己的处境加以判断,而不是傻乎乎地将时间浪费在转身观察上。 身后的东西虽然来者不善,可他也算是有了防备,只向着边上使劲划了几下水,就已经闪出了一个身位出来。 恰在此时,那东西早已经“啪”的一声,正砸在他刚才所待的地方,没等他看清楚来袭的东西到底是个什么模样,就见她又快速地潜进深水里了。 躲过一击,正衡惊魂未定之余,再次惦记起夏侯水的安危,可像上次一样还没等他有所行动,面前就再次腾起一股不小的水柱,不过这次正衡看得分明,只见从水中跃起的竟然是个年轻轻轻的女孩,样子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上身几乎全被浓密的长发遮挡,露出一张稚气未脱却的脸庞,**却赫然显出一条硕大的鱼尾,犹如锦鲤一般色彩斑斓…… 这倒是与正衡印象中的人鱼形象相类似,只是不知道先前他们俘虏的那个女人既然也是人鱼,为何却生有一双人类的腿脚,难不成她们并不是同类? 这个念头只在正衡的脑中一闪,随即他就意识到自己此时不得不面临着选择:是为了活命而拼死反抗,还是顾及到对方尚且年幼而手下留情? 照道理说先前正衡对于人鱼的袭扰,只有招架之功却无还手之力,可大概因为眼前这个女孩实在太过年轻,竟然没有像她的同类一样,要么从水中下手,要么从背后偷袭,而是选择了一条最为失策的攻击路线,未等近身,就先将自己完全暴露在了正衡的面前。 虽然没有武器傍身,可对正衡来说既然已经看清了对方的来路,心中便已有了七八分反击制胜的把握,只不过一旦出手便很难掌握轻重,他虽无伤害女孩的意思,可毕竟拳脚无眼,实在不是人力所能掌控! 他稍一犹豫的工夫,女孩已经近至身前,再像上次一样躲闪显然已经来不及了,他只好把心一横,准备迎面抗击,迅即已挥出一记猛拳,女孩若是被它一击即中,即便没有骨断筋折,至少也会受到不少皮肉上的苦楚。 可拳在中途忽变为掌,因为正衡冷不丁地想出了个折中的办法来――如果能将女孩擒获,而不会伤害到她,自己手上更是多了个人质,说不定可以据此成为保全性命的筹码,那岂不比起一直这样被动挨打要强? 计议已定,他便故意买了个破绽,引得女孩直朝他的胸口袭来,等到足够靠近的时候,他先前支在外面的手忽然调转方向,从女孩的腰眼和手臂间的缝隙中划过,只一下就精准无误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借着对方向下的冲力,再猛得一拉,硬是将女孩的身体在空中扭转了半圈,待到落入水中的时候,已经被他一手扭住手腕,一手扼住了咽喉,生生地制服了…… ------------ 第76章 周旋 [正文]第76章 周旋 ------------ 对手在水中可谓是游刃有余,正衡也并没打算束手就擒,他发现最近一个跃出水面的那个人鱼,怎么看都像是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子,想着如果能将她生擒的话,说不定可以当做自己的护身符,于是便故意手下留情,故意卖了个破绽,诱得对方靠近前来。 之后的事情进展得异乎寻常的顺利,只三两下,他就如愿扣住了小人鱼的脉门,然后对着漫无边际的河面喊了几句,大意是告知让水下的人鱼,她们的同伴已经成为人质,万不可再轻举妄动。 正衡对自己的计划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因为他先前听闻过的故事中,人鱼大抵都被描绘成具有淫邪的性情,不过这只是针对人类而言,却不知道她们同类之间,是否也有情同手足般的感情。说到底正衡当下等同于在进行一场赌博,不过对他来说,只要赌赢就有化险为夷的希望,赌输的话,最坏也不过就是被人鱼分而食之罢了,既然没得另外一条道路可供选择,也就只能寄希望于运气足够好了…… 尽管早就下定了破釜沉舟般的决心,可他心下仍旧有几分忐忑,一边紧扼住小人鱼的咽喉不敢轻易松手,一边时刻留意着周遭的动静。时间仿佛凝固了一样,说不上过了多久,终于自他周围的水面上,开始“汩汩”地冒起了气泡,随即若干个女人慢慢浮上水面,将他围在正当中。 正衡见状心下一喜,表面上却装做心静如水一般,也不急于先开口说话,只略微转了转头,余光扫到处,发现周遭一共有五个女人,从水中露出肩膀脑袋,随着不断漫涨的河水而轻微地浮沉。 女人们都美若天仙一般,却又因为都对他怒目圆睁,原本秀美的脸庞多处几分狰狞和可怖。正衡看在眼里,心想单凭她们愤怒的眼神,好像就能将人生吞活剥了一样,如果此时不是有个人质在手,恐怕自己甚至连几秒钟都撑不下去,看来小人鱼这块护身符很是管用,后面全要仰仗她来跟她们讨价还价了。 正衡深知在此情境下,越是沉得住气,就越能在势头上占据上风,可他见那几个人鱼自从水中浮出后,除了对他怒目相向外,似乎也不急于让他放人,又或者她们并不通人性,无法用言语表达出心中所想?不管是哪种情况,正衡可没耐心跟她们这样干耗下去,自从夏侯水沉入水底后,算下来已经不止三四分钟的时间,如果再不想办法对他施以援手,照着目前的态势再拖延几分钟的话,恐怕就是大罗神仙下凡,也难救他那条小命了。 想到这里,正衡将心一狠,在小人鱼的手腕上略一发力,令她疼的叫出声来。周围的五个女人见势果然有些沉不住气了,纷纷向前移动了几米,不过在得到正衡的警告后,又都气呼呼地停了下来。 正衡也顾不上她们是否能够听懂,张口便道:“把握朋友带上来,不然咱们就同归于尽……” 话音未落,几个女人面面相觑了一下,却没一个有照着正衡意思行动的打算。正衡怒火渐起,便想着要再给她们施加些压力的时候,却听到远处一个熟悉的声音大叫着他的名字,他满心疑惑,朝向声音的源处望了一眼,立时就感到有些哭笑不得了。 原来夏侯水刚才见形势不妙,猛吸了口气后潜到了水底,凭着他出众的水性,竟然硬是憋了四五分钟之久,在人鱼逡巡的水域里,神不知鬼不觉地潜行到了对岸,距离墓门只有几米之遥,要不是因为水面与岸边尚且有一定的落差,一时还无法攀爬而上的话,他恐怕早就彻底脱离了这潭咸水,安全上到岸上了。 正衡在心底暗叹道,夏侯水这小子还真是逃生有术,要说起来屁大的本事没有,却又能在每每遇险的时候,比起旁人来更早脱离险境,这或许是夏侯氏祖先的庇佑,保得他们这个不屑于承继发丘一脉的子孙,至少能够安安稳稳地度过一生吧…… 运气这东西艳羡不来,夏侯水既然暂时没有生命之忧,正衡眼下要做的,也就是尽量跟人鱼周旋,以便自己也能够顺利脱身。想到这里,他大声回复了夏侯水一句,说是自己没事,然后松开一直紧扼着小人鱼咽喉的左手,转而用来划水,以便朝向夏侯水的方向游去,而先前抓握着小人鱼手腕的右手,则是自下向上斜着抬升,横在小人鱼的脖颈处。 按道理说这番调整的动作势在必行,可正衡却一时疏忽,没能将先后顺序顾全周到。就在他左手放下,右手抬起的一瞬间,无疑给原本在他的控制下,一直都无法动弹分毫的女孩一个可以加以利用的空当,这个小人鱼也真不含糊,冲着他提起的手臂张嘴就狠狠地咬了一口。 正衡条件反射般的一松手,小人鱼就趁机溜之大吉了,反倒是另外五个女人,见此情况后立时就转怒为喜,纷纷发出兴奋异常的嘶鸣声,随后一下都潜入水下了。 正衡只感到手臂上**的疼,可此时哪里还顾得上查验伤势,一见人鱼们都没入水中,就已经意识到她们必定是要故技重施,从水下对他发动攻击,虽然知道凭着他的速度,怎么也比不过人鱼,可他还是拼命挥动起了双臂,尽量朝向夏侯水的方向靠近。 几经折腾,正衡早就耗光了体力,此时全凭一口气在支撑,可还没游上多远,他就感到自己的胸口被什么东西猛的拍击了一下,力道之大,令得他的喉咙一苦,立时就呕出一口鲜血出来。 虽然如此,可正衡仍不服输,只是在心下权衡到,如今对手可谓是众志成城,非要致自己于死地,如果是与之力拼,胜算趋近于零,为今之计,只有避其锋芒,逃为上策了。可既然是被五个人鱼包围在当中,不管朝向哪个方向游,都势必会受到阻击,眼见着距离夏侯水少说也有几十米远,就算具有他那种在水下的闭吸的本事,这次人鱼又岂能再犯错误,任凭他在她们的眼皮底下开溜?无论横看还是竖看,摆在眼前的怎么都像是只有死路一条了呢! 正衡心生惧意,尽量不去考虑后果,只一门心思地拍打水面,同时兼顾着留心周遭的动静。正在此时,他又看到有阴影自身下袭来,可对方的速度实在太快,想要躲闪显然已经来不及了,他只下意识地将一条腿垂直,对准黑影用力地一蹬。 这一蹬完全出自下意识的反应,原本按着正衡的想法,最好的结果也无非是把来袭的人鱼暂时踢开而已,可没想到人鱼在快要接近水面的时候,猛然将身体打横过来,借用粗壮的尾巴,朝向正衡狠命地拍击而来。 正衡的脚刚和和人鱼的尾巴触碰一起,他就已经觉察到了力道之大,便就着来势将腿一弓,随即再骤然伸直,将对方的力量全部转化为了己用。一张一弛间,他竟然“唰”的一下自水中腾起,硬是跳高过水面一两米后,这才重又落下。因为并非直上直下,而是略微向前倾斜,所以落水点较之之前也不一样,反而向着河岸又靠近了一点。 这也算是额外的收获,只不过正衡心里十分清楚,人鱼并不会傻到帮他登岸的地步,从这几番攻势看来,她们好像并不急于痛下杀手,而是先要对他百般戏弄,借此来享受报复的快感一般。真要是这样的话,对于正衡来说倒不是个坏消息,最起码他还不至于立时毙命。可从另外一方面来讲,既然人为刀俎,更加兼顾着以众欺寡的优势,自己疲于应付,若是没有旁人相助,想要逃离虎口,简直难如登天。 夏侯水倒是就在不远的地方,可和正衡比起境况,他也只不过是稍好一点而已,指望着他能来援显然不太现实。就在正衡无计可施的时候,忽然忆起还有个后援就在墓室门外,于是他便对着夏侯水大喊,让他叫韩四快点进来帮忙。 夏侯水虽然身处在战圈之外,可时刻关注着正衡的举动,此时经他提醒,这才恍然大悟,连忙扯着嗓子,对着墓门的方向连呼了几声救命。 两个人先前进到孝陵的时候,两扇墓门完全敞开,此时夏侯水身在河中,无法看清墓门到底距离多远,可先前正是凭着直觉,一路从水下潜行至此,所以按着他的预计,只要韩四还在门外,就肯定能够听到他的呼叫。 没想到夏侯水那破锣一般的嗓子着实有效,刚刚叫喊了几声,就听到自岸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一边心想韩四这人还真是靠得住,一边踩着水用力向上探了探身体。从他所处的位置望去,刚好能够勉强看到有人走近过来,可奇怪的是并非韩四一个,而是呼啦啦的一群,各个摩拳擦掌,更是有两人不由分说,一头就扎进了河里,朝向正衡所在的方向游去。 正衡眼见着有人来援,终于将一直郁结在心中的那口气一吐为快,他朝着来人用力摆了摆手,继而瞪着眼睛仔细分辨,这才看清来人并非韩四,而是于文和石原龙泰。石原更是一手划水,另一只手上携着个长长的东西,莫不就是先前他遗落在景陵墓门外的九龙宝剑? ------------ 第77章 冰释前嫌 [正文]第77章 冰释前嫌 ------------ 正衡在一群人鱼的围攻下狼狈至极,这是自从他进到地宫以来,除了在墓道中遭遇于武变成的丧尸外,所面临的最大的考验。前一次经历虽然曲折,不过前后也只持续了三两分钟的时间,之后他就借着干尸的掩护溜之大吉了,可这次他却实实在在在地感受到了山穷水复的困扰,如果不是一直有几分求生的信念加以支撑的话,他恐怕早就放弃,任由人鱼的宰割了…… 可以想见,在这种极度危险的情况下,见到同伴前来援助的感觉又是何等的美好,正可谓是“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更何况石原龙泰还带了那把新发于硎、削铁如泥的宝剑来,人鱼再是怎么厉害,恐怕也是死期将至了吧。 于文和石原龙泰很快就游到附近,立刻就将宝剑向着这边丢了过来。正衡接剑入手,“嚓”地一声抽了出来,也不管三七二十几了,兜手就挥了一圈。 九龙宝剑的剑气何等厉害,立时就以他为圆心的圆圈上激起水浪,同时发出尖锐的爆裂声。虽然人鱼并未露出水面,可仅凭宝剑祭出的冲击波,正衡自信即便没能伤及她们,至少也足以形成不小的震慑了。 事实也正如此,水面上平静异常,正衡满心欢喜,赶紧抓紧时机,跟于文和石原龙泰汇合在一起后,又向着墓门的方向游,同时在心中暗想,这番波折也算是来去匆匆了,全要感谢于文等人的适时出现,如果单凭他和夏侯水两个人,结局如何还真是难以让人预料。 想到这里,正衡望向河岸的方向,只见夏侯水已经被人从水中救起,站立在岸边,他旁边除了韩四和孙殿英外,竟然连金不二也一并在内,这倒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仔细想想,除了死去的于三刀和尸化的于武以及义父夏侯古外,似乎所有人都又重聚于此了,可先前大家不是被分隔在不同的空间中了吗,难道这其间又发生了什么其它的古怪? 正衡心下充满疑惑,可转念一想,自从进入东陵之后,碰到的怪事已经着实不少了,也不差多这一件,于是便坦然了。 三个人终于横穿过河水抵达对岸,一个个地被人拉了上去,立刻就瘫坐在地上,其中尤以正衡最是狼狈,闭着眼睛大喘粗气,浑身的骨头好像散了架一般,一时半会儿还无法重新组装在一起。众人索性都围坐在了一起,听夏侯水添油加醋地讲述着他和正衡先前的经历,不时爆发出阵阵唏嘘。 待到夏侯水的讲述终于告一段落,金不二接过话茬道:“我听说人鱼最是狡猾,沿海一带的渔民中大多都有关于她们如何引诱并残害人类的描述,早年间我曾从他们手上收到过几件人鱼的指骨,与人类的相比并没太大的区别,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不过后来转手卖给一个有钱的二愣子,也着实赚了一笔。若是能抓到一只活的,我看咱们下半辈子就都吃喝不愁了……” 经金不二这么一说,孙殿英和夏侯水立刻从眼里放出光来,纷纷附和着,撺掇其他人一起要去捉人鱼。 正衡见他们不像是说着玩的,立刻翻身而起表示反对,并说,人鱼袭击人类或许是本性使然,但人类自古也从没善待过此种灵物,远的如拿她们的油脂做长明灯油,近在眼前的更有将他们囚禁在这暗无天日的墓室里的实例,再者说了,不管人鱼有多值钱,也终究比不过鼎鼎大名的《清明上河图》,如果谁想要,大可以将它拿去换钱,没道理非要伤及无辜…… 金不二一听正衡提及《清明山河图》,就知道他是在暗示自己不要胡乱怂恿别人,虽然还心有不甘,可又不能不卖个面子给正衡,只好故作大度的点点头,不说话了。然而夏侯水的贪心一早就被金不二撩拨起来,岂肯轻易作罢,对于正衡的反对,用半是申辩,半是嘲讽的口吻道: “这几只人鱼怎么能说是‘无辜’,难道你忘了她们刚才是怎么耍弄咱们兄弟俩的了?再者说了,她们其实都只是些略通人性的畜生而已,杀鸡杀狗我倒从没见你有过半点犹豫,怎么此时反倒同情起几条鱼了?难不成你还在惦记着先前那个小妮子,真想把她娶回家去做老婆不成?” 夏侯水这几句话引得孙殿英等人窃笑不已,临到最后,他自己也觉得有些过分,可事已至此,已然没了回头的余地,只好坚持己见了。 正衡倒并不生气,只是觉得夏侯水虽然不能说是全无道理,可人鱼毕竟是灵物,真被他们倒腾到给了凡夫俗子,必然会受到百般凌辱,如果自己是人鱼的话,宁可引颈受戮,也绝不会愿遭受这样的待遇。可夏侯水显然是拿定了主意,又如何才能劝得他放弃呢? 正衡一时语塞,夏侯水见状,还当他是默许了,便招呼着孙殿英和金不二开始着手准备。正衡正要阻止,却听到临近的河水里发出“汩汩”的声响,忍不住走近上前,想要看个究竟。他的头刚越过堤岸,向下望去,却见自水中忽然冒出个头来,继而又浮起半个身体。 正衡暗吃一惊,不由地向后连着退了几步,险些跌倒,定睛再看时这才发现,在河水中悬浮着的不是别人,正是最开始被他和夏侯水俘虏的那个女人。 众人也看到了女人的出现,一时间都无法分辨出她的来意,纷纷向后退到他们认为安全的距离外,金不二更是将盘在他腰间的细剑抽了出来。 正衡见大家都显露出了杀气,赶紧抢先一步横在他们面前,免得有人轻举妄动,同时在心中暗想,眼前这个女人既是人鱼,在陆地上必定不如在水中那般行动敏捷,更何况自己早已不是孤身应战,面对如此多的敌手,她若还要如此不依不饶,岂不是等同于自寻死路一般。任谁都说人鱼狡黠,却不知道她们当中也有一根筋的笨蛋,简直与她的美貌天差地别,不相匹配…… 正衡胡思乱想了一阵,可却一直都不得要领,只好提醒身后的人,不要直视女人的眼睛,免得被她迷了神智。没想到话音刚落,女人就“咯咯”笑了起来,一如先前几次那般的妩媚,直笑得正衡警觉起来,满心想着倒要看看她这次想玩什么花样。 女人兀自笑了一会儿后,对着正衡开口道:“是我错了,以为你和其他人类一样的可恨。刚才你和他们的对话我在水下都得清清楚楚,只能说既然大家同样都受困于此,彼此之间应该惺惺相惜才对,先前我们之间发生的所有不快,就权当是个误会好了……” 未等正衡答话,夏侯水抢先道:“误会?我们可没误会靓女你的‘好意’,如果不是我和我兄弟命大,恐怕早就被你们这些畜生生吞活剥了,现在世易时移,又想拿几句好听的话来诓骗我们,难不成当我们真会傻到轻易相信,跟着你们下去戏水不成?” 女人对于夏侯水的反驳不怒反笑,神情淡然地道:“公子言重了,我已经说得足够明白,所有事都只是误会一场。你也不想想此处是个什么所在,在河中初见两位的时候,任谁都会生出防备之心,至于其后我不也是被公子你出手打晕,这才引得姐妹们挟私报复,所以如今我肯率先致歉,已经是怀揣了极大的诚意,诸位都是男人大丈夫,该不会气量还不如我一个小女子吧?” 对于女人自称为“女子”的说法,夏侯水可不敢苟同,不过又不得不承认,她的话也有几分道理,加之女人如此妩媚动人,无需开口,早已让在场的男人们倾心不已,一时间大家都纷纷点头称是,好像刚才从没有人提出要活捉人鱼的佳话一样。 正衡虽然也随众人附和了几句,可暗地里却禁不住心生疑惑,想着女人此行的目的,应该不仅仅是为了道歉那么简单,反正不管她说得天花乱坠,只要自己加倍小心就好。想到这里,他便又闲扯了几句,无外乎一些“相逢一笑泯恩仇”的客套话,继而伸出一条手臂,做了个“请”的手势,对着女人道: “既然误会全消,还要烦劳您回去后向各位姐姐解释清楚,刚才我求生心切,下手重了,也不知道有没有伤及到她们,正所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将来若是还有机会见面的话,我们再行一一致歉……” 正衡的意思已经表述的极其明白,女人若是识趣的话,应该就此告别潜回水中才对,可她显然没有这个意思,并且还笑着问道:“怎么,这么快就想闭门谢客了,难道你们就不想知道,这帝陵中的出口究竟在哪里吗?” 女人此话一出,众人都暗吃了一惊,纷纷窃窃私语起来,唯独正衡对此很是不屑,回应道:“想是想,不过明人不说暗话,几位姐姐少说也被困在这里有几十年之久了吧,如果要是知道如何出去,此时哪还会站在我们的面前?所以您还是歇歇好了,我们自会找寻出路,真的不用劳烦您来加以指引……” ------------ 第78章 还有一处地宫 [正文]第78章 还有一处地宫 ------------ 众人在听到女人说她知道出路时,都从眼里放射出异样的光芒,不过随即就被正衡当头浇了一盆冷水,刚刚燃起的希望再次破灭了。正衡的话在情在理,如果那群人鱼真的知道如何出去的话,又何至于会被困在这里?眼前这个女人自己找上门来,好像是拿捏住了他们的弱点一般,不知道背后到底隐藏有什么阴谋,或者诡计。 正衡琢磨着既然自己已经拆穿了女人的谎言,对方如果自觉没趣,必定会就此作罢,却没想到女人对他的话不置可否,反而话锋一转道: “你们进到这里多久了?” “大概十几个时辰……”正衡不明所以,胡乱答道。 “哦,十几个时辰,那差不多就是一天一夜了――”女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么长的时间,你们饿不饿,渴不渴?” 正衡心中打了个突,没想到女人竟会忽然问出这么句话来,难不成是一计不成,又要变着法地诱惑他们去大吃大喝?如果真是如此,那这样的伎俩也太低级了一点,更何况正衡真没感到自己腹中有多饥渴,至少还没到为了五斗米而甘愿冒着被人**的风险的地步。 其他人也都跟正衡的想法一样,不免对女人的说法抱以不屑的表情,夏侯水更是嗤之以鼻地直言道,别说他现在不饿,就算是临到饿死的边缘,也万不敢享受素不相识的人供给的食物,万一一不留神,口腹之欲没能满足不说,还把自己送上了别人的餐桌,被人抛心挖肺,生啖其肉,那可就真的得不偿失了! 没想到女人听了夏侯水的话不怒反笑,无比妩媚地摆摆手道:“别误会,我可没打算请你们吃饭,只是想提醒一下而已,既然你们都认为经过了一天一夜的奔劳,到现在还不饿不渴实属正常的话,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经女人这么一说,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心想原来她是这个意思。不过话分两头,不饿就是不饿,这其中又能藏有什么玄机?怎么看女人都只是在虚张声势而已,权且冷眼旁观她如何自圆其说,再行拆穿也不迟。 大家都在心中抱定了这样的想法,可只听女人讲了几句,又都不由得心下打起鼓来,联想起先前的遭遇,好像与女人的说法颇多暗合的地方,难道真如她所言,这处帝陵是个只许进不许出的所在? 女人的说法并复杂,却让人很难理解,按照她的意思,东陵的地宫是一处有别于人世的存在,在这里,时间一直凝固在某个固定的点上,凡是进入其中的人,不管有了什么复杂的经历,其实都只是发生在一瞬间而已。正因如此,别说是十几个时辰,就算在多逗留几天几个月甚至几年,人的身体都一如刚刚进来时的状态,从不会产生饥饿或者口渴的感觉…… 包括女人在内的所有人鱼,都是在孝陵修建的时候,被人类从南海捕获,一路运抵此地的。自从被置于孝陵墓室当中,到现在已有三百多年,远超过普通的人鱼的寿命,可她们终日在这暗无天日的地宫中游来荡去,容貌却从未发生半点变化,真可谓是“山中方两日,人间已千年”的真实写照。慢慢的,她们领悟出了这其中的玄机,可无奈于实在无法突破这地宫的精巧布置,这才会被一困就是三百多年之久…… 夏侯水听女人说到这里,忍不住兴奋地插话道:“你是说,黄陵地宫有让人长生不死的作用?” 女人摇摇头,告诉他说:“最早被禁锢在地宫中的,共计有九十九名人鱼,历经这三百多年的岁月,大多数的同伴都死于各类疾病,以至于现在算我在内,就只单单剩下七人了――我想你们自从进到墓室当中后,也不是所有人都活到现在吧,因为所谓的长生,只是能够无限延长寿命而已,却仍旧无法抵抗疾病或者是杀戮造成的死亡,这里是地狱,不是你想象中的天堂……” 正衡默默点了点头,心想女人的话的确有些道理,她和她的同族既然是被当成皇帝的陪葬置于地宫当中,九九归一之数应该确实存在,只不过听她的意思,并没有说所有的同伴都因疾病而死,那其它人鱼的结局又是怎么个情况?还有,既然她坦然承认并不知道如何逃出地宫,之前又为何那般胸有成竹,如此前后矛盾,还说没有古怪? 女人见正衡提出质疑,并不急于解释,而是话锋一转,又问他们在几座帝陵里转了这许久,是否曾经亲眼见过任何一个皇帝的尸体? 这个问题倒把众人难住了,他们差不多算是进过所有的五座帝陵的墓室,可每次都难说顺畅,要么是碰到凶恶异常的行尸的袭扰,要么是内部发生巨变,诸如有人尸化成了丧尸,诸如此类,简直可以用不胜枚举来加以形容,以至于直到此时经过女人的提醒,大家这才恍然,好像真的还不曾见过任何一具帝王的尸体,只是不知道,这样的情况又作何解释? 女人说:“其实你们都被表象欺骗了,五座帝陵的墓室只是摆设而已,人类的统治者何等奸猾,除了那些自以为真能千秋万代的自大狂外,谁会将自己的尸骨葬于人所共知的地方?” 正衡不解,说既然全是疑冢,干嘛又修得如此坚固,并且还内藏玄机,兼顾着陪葬了不少稀世的珍宝? 女人道:“我只说皇帝并未被葬于地宫的墓室,却没说眼前的都是疑冢――你们人类最是擅长隐匿,无论是钱财还是自身,正所谓越是危险的地方就越是安全,一方面大张旗鼓地修建陵寝墓室却不埋骨于此,另一方面却又穿泉探洞,在地下更深的地方营造了另外一处绝密的‘世外桃源’,这招声东击西,故布疑阵可以说是玩的炉火纯青,即便是当年那些最为接近权利顶峰的人,对此恐怕也未必尽数知道……” 正衡一惊,下意识的伸出根指头指着地下道:“你是说,下面还有一处地宫?” “对了,当初清朝皇室正是看中了东陵所在区域的地下,有一条直通海洋的暗道,正好可以达成他们借用潮汐的力量,驱动起整座地宫按需运转的要求,这才会选址于此,说到底,东陵的布局并非只有地面建筑和地下的墓室,而是通过一条密道,还连接着一处更为隐秘的地宫,那处地宫悬浮在一个地下海洋之中,随着潮汐涨落上下浮沉,玄妙异常……” 正衡开始有点明白女人的意思了,忍不住发出一阵感慨,继而又联想起刚才的见闻,连忙问道:“刚才墓室里的聚险天下的山水布局,该不会就是你说的隐藏在地下的地宫吧?后来沉入水底,难道就是因为受到了潮汐的作用?” 女人大摇其头,道:“哪有如此简单?孝陵墓室里的山水布局虽然奇特,可也只是装饰而已,正如我一早跟你说的,所谓的山丘,都只是受到某种外力作用,暂时漂浮于海水之上,当外力发生周期性的变化的时候,导致山丘就会定期沉入到几米深的水底,仅此而已……” 正衡又犯起了糊涂:“所谓的‘外力’,不就是潮汐作用嘛,可你先前曾说,真正的地宫也是被其推动着上下沉浮,怎么看都与眼下的情境相似,难道两者实际上并不是同一回事?” 女人略微沉吟了一下后,却没有回答正衡的问题,而是向后游远了一些,展开双臂道:“还是让事实来解答你们的疑问吧!” 说话间水面骤然震了一下,继而开始快速地下沉。众人都长大了嘴巴,眼见着水位不断降低,很快就自其中露出不少泥土质地的圆顶,随着圆顶的面积逐渐扩大,他们这才看清,原来都是先前沉入道水下的小山丘重又显露了出来。此时他们就好像面对着一个正在被不断抽干水的池塘,只是不知道那么多的水到底流到了什么地方…… 女人的身体随着水位的不断下降而下降,最终双脚站立在了泥地上,仰面冲着众人大叫让他们快点下来。 孙殿英等人面露难色,大概是觉得下面的情况不明,心中有几分惧意。不过正衡倒是一马当先,顺着堤岸上的斜坡滑到了下面,有他身先士卒,其余人虽然还有所忌惮,却也都纷纷跟上,很快就都在还有几分泥泞的河床上集合了。 女人一直在远处招手,正衡却并没急于带着大家过去,而是自堤岸壁上播下若干棱角分明的小石子来,分发到每个人的手上,然后对着他们低声耳语了几句,待到确认他们已经明白了他的用意后,这才若无其事一般,向着女人的方向走去…… 众人走近过来,不等女人开口,他们就早已看清,身前豁然出现了一个圆形坑洞,直径足有一丈左右,全由巨大的石块垒砌而成,边沿还长有青绿色的苔藓,地面上本就所剩不多的的河水,汇聚而成的涓涓细流,尽皆流入到了里面,却自其中听到半点声响,黑黝黝的深不见底…… 女人指着洞口对正衡说:“这就是通向地宫的通道,同时也是逃出帝陵的必经之路,先前你不是问我,既然知道出路为何不自行离开吗?我只能说,如果你们的胆子足够大,运气也足够好的话,说不定真能做到连我们人鱼都做不到的事情吧……” ------------ 第79章 旋梯上的意外 [正文]第79章 旋梯上的意外 ------------ 正衡迈前一步,低头望向巨大的通道,只见里面黑漆漆的一片,一时间还看不到底部究竟有些什么,通道对称的两侧各有一排旋梯,一根根镶嵌在内壁上,应该是建造时为方便人们攀爬而设置,只是年代太过久远,虽然看得出是金属质地,却早就被海水浸泡得锈迹斑斑,不知道是否还能承受成人的重量。 夏侯水吐了吐舌头,自言自语地说,若是从这么高的地方掉下去的话,恐怕连骨头都找不回来。女人闻言兀自笑了一下,没说什么,纵身一跃,在众人错愕的注视下,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正衡原本还想问清楚这处通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却没料到女人竟会以如此方式离开,也不知道是在向他们证明通道下面并无危险,还是干脆就懒得对此加以解释,无论如何,现在只有两条路摆在面前可供选择,要么就此回头,仍在墓室里找寻破解“锁钥合一”的迷局;要么索性下去看看,最坏的结果也不过就是赔上一条性命而已,比起始终无法找到出路,并不一定差了多少…… 正衡把想法告诉了其他人,借此征求他们的意见,却没想到所有人的想法竟然出奇的一致,都甘愿冒着危险下去看看。正衡见他们一个个摩拳擦掌,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担忧,不过既然这是大家共同做出的决定,他也不好在行事前大泼冷水,唯有在私底下加倍小心,处处提防了。 临出发前,正衡再次把之前的事情交代了一遍,并且提醒众人说,人鱼既然一向都有奸邪的恶名,必然不是空穴来风,虽然现在双方的关系较为缓和,可也不能据此就放松了警惕,如今每人手上都有一块石子,必要的时候可能就要靠它来保全性命。当然,如果他的担心纯属多余,实则上这招后手根本没有用武之地,那自然更好,反正总而言之,一切都要小心为妙。 交代完毕,正衡又将所有人分成两队,经由两条旋梯向下攀爬。他这样的安排主要是出于安全的考虑,即便一条旋梯出了问题,也不至于让所有人全都命丧,并且还能够加快队伍向下移动的速度。分配完毕,正衡先于所有人一步下到了旋梯上,试了试脚下的铁管的结实程度,虽然感觉有些湿滑,可还算是比较牢靠,于是他便步步为营,慢慢向下逐级爬去。 于武紧随正衡,夏侯水跟在最后,金不二则带着石原龙泰和孙殿英,绕了半圈,顺次下到了对面的旋梯上,一行人也就此分成了两队,彼此之间遥相对望,若是想要交流,还要大声喊话才行。 安全起见,正衡故意减缓了行进的速度,加之旋梯本就漫无边际,以至于众人都爬得腰酸手疼,通道仍旧没有半点见底的迹象。虽然一失足就有摔个粉身碎骨的可能,可时间久了,是人都难免有所松懈,正衡开始还每隔一段时间就大声地提醒大家小心,可到后来一想到两队当中的人,都算是在各自领域内独当一面的人物,他就越发觉得没有这个必要了。 百无聊赖,正衡忽然记起个事情来,就是关于于三刀的死讯,还没来得及告知于文。他斟酌再三,虽然觉得当下提及此事有几分不合时宜,可天晓得他们下到地下后,又能活上多久,不如趁着现在还有时间,把该交代的事情全都处理妥当吧。 丧讯难报,正衡小心地斟酌了措辞,只希望能让于文顺利地接受这个事实,可他话音刚落,就听到于文语气平淡地回应说,他早就知道了这个消息,并且还是发生在几个时辰之前的事情了。 原来自从正衡被丧尸捉进景陵墓室后,门外的孙殿英以及石原龙泰都分外焦急,可他们想尽办法,却仍旧无法打开墓门,正在无所适从的时候,却见于文竟然穿墙而出,横着飞到了他们的身前。两个人合力将于文接住,放下来查看一番,这才发现他虽然受了些伤,好在意识清楚,没有性命之忧,没过多久,就能独自支撑着站起身来了。 三个人只听到墓室里打斗的声音又持续了一会儿,随即就再没有半点声音传出,一时间都没了主意,正踌躇间,冷不丁地一转身,就见金不二站立在五座墓室的正当中,而地上更是有具被衣服覆盖着的尸体。于文只一下就辨认出尸体是于三刀,一时间场面越发混乱,待到他终于稍稍平静后,已经不知过了多久了。 金不二初听孙殿英说正衡被困在景陵墓室里时还大感意外,说刚才分明看到他跑进了朝向定陵方向去的墓道里,一阵天崩裂般的震动后,除了见道五座帝陵的墓室汇聚到了一起这种怪事外,怎么正衡的行踪,也是这般诡异? 孙殿英等人都不大明白金不二的意思,只是觉得这并不重要,当务之急还是想办法尽快打开景陵的墓门,既然同伴一场,不管正衡是生是死,都要看个清楚明白。 金不二也着实担起心来,自腰间抽出软剑,朝向墓门连斩了几下,虽然火星四溅,并且确实划出若干沟痕,可还不足以将厚重的墓门斩断。正无奈间,却见丢在地上的那把九龙宝剑,于是心生一计,便让人将其捡起,尝试着和他联手攻击墓门。 三人中于文仍旧处于失去亲人的伤痛中,孙殿英虽然出生行伍却不善剑术,算来算去也只有石原龙泰能够担当此任。两个人双管齐下,费尽气力,总算将半扇墓门砍出一道可以容得人爬进的裂缝出来,可进去一看,除了满地碎石的狼藉,以及仍旧弥漫在空气中炸药的气味外,既不见那怪物的踪影,更加没有找寻到正衡,看那情形,就好像两个人都凭空蒸发了一样,没有留下半点曾经存在过的线索。 正在大家满腹疑惑的时候,忽然听到于文在外面叫喊,于是他们又都从墓门翻了出来,见于文正将耳朵贴在另外一处墓门上,见他们靠近过来,便指着里面说他听到有人在叫救命。 金不二让于文退后,他好再故技重施,将石门斩断,可话音未落,于文原本倚在墓门上的身子忽然一斜,险些跌倒,一扇墓门也随着他这无意的一顶,敞开了条缝隙出来,众人也顾不上会有什么危险,一涌而入,立时发现夏侯水和正衡正在受困于人鱼的围攻,于是出手相助,再后来的事情,就是大家都都知道的了…… 正衡听于文讲到这里,不由得想到,这些事情虽然经由一条主线连在了一起,可时间和空间上仍存有不少混乱,或许这正应了先前人鱼所言,东陵之中时间只是凝固在一点上,所以才会令得某些事发生的顺序前后有别,却又通过某种特定的形式交织在了一起,令身在其中的人大感困惑,着实有那么点“鱼水之困”的意味。只不过由这次混乱所引发的结果总体来说还算不赖,至少能在他受困的时候,将众人的主意引至孝陵这边,只是不知道原本等在门外的韩四现在何方,该不会又像先前的于三刀和金不二一样,迷失在另外一处空间了?不管这次能不能在人鱼的帮助下寻到出口,反正都还要再回去找寻他的下落,绝不能让任何一个人掉队,尤其是像韩四这样的患难兄弟…… 正衡胡思乱想了一阵,仍旧不得要领,转而尽量摒除杂念,开始专心致志于向下攀爬。可没过多久,就听到头顶的于文忽然问他,是否曾在他父亲的身上,拿走了什么东西? 听于文一说,正衡一下就想起了那本名叫《长赋集》的东西,应了一声后,将于三刀临终前的细节简明扼要地讲了一遍,其间一并将于武尸化的事情,尽量婉转地告诉了他,末了还不忘附加上些许劝慰之言,让于文不要过分担心,说不定尸化仍有药可救等等…… 正衡心知于文憨直,如此短的时间里,要面对父亲死亡和弟弟尸化的事实,着实有些残酷。就好比之前他也曾在亲眼目睹,义父夏侯古尸化成丧尸后,所产生的那种身为亲人却又无法力挽狂澜的感觉一模一样。不过逝者已矣,生者唯有尽量坦然面对,只要还留有一线生机,就不该怨天尤人自暴自弃,算下来于文也是三十多岁的中年汉子了,正衡先前一直觉得他行事还算稳重,应该还不至于承受不住打击,从而做出什么傻事来吧! 正衡在心中针对于文的可能的反应做出了若干猜测,到头来却听到他仍旧语气平淡地问,那本书现在所在何处? 正衡完全没有料想到于文竟然会如此在意那本破书,心中不免打了个突,可仍旧据实相告,说先前他让夏侯水暂时保管,等下到了安全的地方,就让夏侯水交还给他…… 身处在最上面的夏侯水隐约间好似听到有人提起他的名字,下意识地“嗯”了一声,刚要低头问谁在找他,却见身下的于文仰着头,一副气汹汹的表情,忽然一伸手,抓住了他的脚踝,猛然向外一扯。 夏侯水全无准备,被于文这么一扯,双脚立时就全都踩空,全凭着双手紧抓在旋梯上,这才没有掉落下去,可身体仍旧当啷在半空中,不可自控地左右摇摆起来。更糟糕的是,旋梯本就老旧,哪里能够承受得住夏侯水的幽来荡去,不断自与石块的接缝处爆发出了金属碎裂的脆响,看样子,随时都有可能会彻底垮塌,连同着上面的三个人一起,掉落到深不见底的通道中去…… “把书给我,不然咱们就同归于尽――”于文全然不顾自己也身处危险当中,对着夏侯水恨恨地吼道。 ------------ 第80章 平安无事 [正文]第80章 平安无事 ------------ 夏侯水虽然并没有恐高症,可一来这个向下延伸的通道实在太过巨大,难免会让身在其中的人不自主地产生渺小的错觉,二来旋梯的扶手上满是湿滑异常的水汽和海藻,只要稍不留神,随时都可能会坠落下去,正因如此,他才会选择走在最后,满心想着万一有什么闪失,也好让下面的正衡和于武出手相助。 可自他下到旋梯上后,一直都在战战兢兢的状态下缓慢下行,将全部注意力都用在了抓牢扶手上,以至于根本就没听到正衡和于文谈话中的只言与片语。于文向他讨要那本书的时候,他的脑袋根本还没转过弯来,却不想只是稍一犹豫,于文便不分青红皂白地大发雷霆,简直就跟先前与人为善的表现善判若两人,叫他一时间难以接受…… 这一侧的旋梯被于文这么胡乱一搞,很快就支撑不住了,旋梯的扶手从石壁的接缝处断裂开来,随即就像一根插入水中的细竹竿一样,上端在半空中大幅度的左右摆荡起来,并且每摆动一次,都又造成更多的扶手从石壁上脱离开来,令得旋梯越发不受控制了。 正衡眼见如此情景,一时间又哪能想出应变的办法?他只觉得三个人悬在半空中,只会加剧了旋梯摆动的幅度和速度,万一哪一部分率先承受不住而发生断裂的话,那对他们三个人来说无异于是场灭顶之灾。 可即便是这样悲观的预计,竟然也快成了奢望――虽然旋梯没有断裂,可随着摆动角度的不断增大,很快就开始直朝向金不二等人所在的偏折而去,眼看着只要再多做一两次钟摆,两架旋梯就将无可避免地碰撞到一起了。正衡见势不妙,立刻冲着对面大喊,可毕竟事发突然,金不二等人虽然已经发现危险来袭,除了尽力加快向下移动的速度外,也没有其它应对办法。 说到底,六个人如今都成了被穿在竹签上任凭烧烤的肉片,性命悬于一刻自不必说,更是不由得他们自己来掌握。正衡唯一希望的,就只是金不二等三人能够逃过此劫,不至于被连累着一起受难。然而这个念头只在脑中一闪而过,他就见对面旋梯最上方的孙殿英率先支撑不住,双手一滑,无助地掉落下去了…… 正衡只感到心中一凉,可还未等做出任何反应,他所在的旋梯终于还是和对面的旋梯碰撞到了一起,先前的速度瞬时化为巨大的冲量,自双手虎口的位置更是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痛,他好不容易缓过神来时,却见原本还在头顶的于文和夏侯水已经没了踪影,十有**是追随孙殿英一起去了,再望向斜对面的旋梯,也只剩下金不二一人,总算凭着超越旁人的臂力幸存了下来…… 两架旋梯经过此番剧烈的碰撞,顶端交错扭合在了一起,形成一座跨越通道的斜桥,因为有了两侧洞壁的支撑,这下总算静止了下来。金不二的情形稍好,所在的旋梯大体上还呈直立的状态,他只手臂发力向上一挣,就重又蹬在了扶手上,转危为安。 可正衡仍旧半悬在空中,手掌酥麻得已经近乎于不由自控,加之刚才眼见着四个同伴掉到深坑中丢了性命,一时间禁不住悲从中来,眼前一黑手一松,便在金不二歇斯底里般的呼叫声中,坠落下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正衡竟然又重新恢复了意识,只是感到头痛欲裂,好不容易才抬起沉重的眼皮,却见金不二靠在近前,正弯腰俯身关切地注视着自己。 既然还能感到疼痛,是否说明自己还没有死?正衡咬着牙,双手在地上一撑,坐起身来,阴风习习,直吹得他一连打了几个冷颤,不过这下总算彻底地清醒过来。他定睛望向四周,发现自己原来身处在一个巨大且空旷的溶洞里,四周都是还水,唯独脚下所在的地方是一条用石块垒砌起来的小径,一路笔直地延伸进远处的悬崖峭壁,消失在了一个黑漆漆的山洞中…… 夏侯水等四个人就在身旁,除了于文仍旧昏迷不醒外,其余三个都席地坐在地上,见他苏醒,纷纷围拢上来,互道了几声问候之词。 正衡见大家都安然无事,心情大好,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问金不二到底发生了什么。 金不二指着头顶上上的那个巨大的坑洞告诉正衡说,众人都是从那里来的。 先前金不二见所有人都从旋梯上跌落,尽管知道他们凶多吉少,可还是心有不甘,稍微喘了几口气后,便继续向下攀爬,直到旋梯到了尽头时,他才发现,通道下竟然存在一个如此巨大的溶洞,脚下几乎全被海水充满,唯独斜侧有一条小径可供落脚,但见小径上似乎还有人影闪动,见此情景,他立即从旋梯上纵身跃入水中,然后朝向小径游了过去…… 原来前面所有人都掉落到了水中,虽然因为高度的关系,着实受了不小的冲击,可总算都保全了性命。五个人里,夏侯水的水性最好,在金不二赶来前,他已经把其余的人从水中捞起,安置在了小径上。 众人当中除了于文外都无大碍,先后苏醒了过来,至于于文应该是在坠落时撞在了什么坚硬的东西上,自额头上出了不少的血,此时虽然已被包扎好了伤口,但暂时还处于昏迷当中,不知道是否伤及了要害…… 正衡正想上前查看一下于文的伤势,可刚走近他的近前,却见他忽然毫无征兆地坐了起来,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可大家再定睛细看,又发现他神情呆滞,目光散乱,上身摇晃着几欲倒下,口中不停地喃喃低语,大都是些没有意义的叹词,让人分辨不出他到底说的是些什么…… 夏侯水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来,从正衡背后瞄了眼于文,怯怯地说他该不是疯了吧? 正衡暂不理会夏侯水的问话,蹲下身,翻开于文的眼皮看了看,然后解开缠在他头顶的布条,换了块干爽的重新包扎了一边,待到做完这一切后,这才退回到人群中,无奈地摇了摇头。 “真的疯了?”夏侯水吐了吐舌头。 “我又不是大夫,怎么可能知道?”正衡没好气地回答道,“不过看他的样子,一时半会儿是无法恢复的了,以后我们每个人都要多分出一点精力来照顾他――对了,你们俩刚才到底为了什么大打出手?” 夏侯水显出一副极其委屈的样子,道:“我哪知道,或许他根本就是个疯子,说是要不给他什么书的话,他就要和我同归于尽――你说我招谁惹谁了,真***晦气……” 经夏侯水这么一说,正衡这才想起,忙问他那本《长赋集》是否还在身上?夏侯水伸手在怀里摸了半天,总算把书抽了出来。正衡接过来一看,全书早就被海水浸透,边角甚至已经有了损毁的迹象,先前封面上字迹清晰的三个字,也糊涂成了一片,如果不仔细分辨的话,甚至都认不出上面写的到底什么字了。 正衡心下一惊,正想翻开书页查看一下里面是否也受到了损伤,可却半路停下了手,略微想了想后,又将其交到了夏侯水,并且嘱托他一定要妥善保管,等到于文清醒后,就立刻将其交还给他…… 夏侯水刚要提出异议,就见正衡忽然提高音调,几乎是扯着嗓子对他道:“还有。别忘了,人家托你保管的东西,未经主人允许,可不能随便翻看……” 夏侯水见正衡背对着于文,一边大喊大叫,一边对着他挤眉弄眼,立刻就明白了他的用意,不仅点头称是,还故意有样学样,让于文一并听到。 正衡此时的心情可谓是极不平静,他想到先前在旋梯上,于文竟然为了一本书而常态尽失,足可见这对他来说有多重要。因此,不管他现在表现出来的疯癫到底是真是假,亦或是持续多长时间,最好都尽量避免触碰他这条敏感的神经。说到底这本就是他们于家的东西,正衡自己也好,夏侯水也罢,自始至终都没有产生过据为己有的想法,不过古语亦有云:“君子防未然,不处嫌疑间。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如果一早能像现在这般,向于文表明了他们的态度,也就不会闹出那么大的风波了――这事既然没有造成太坏的结果,权且就算过去了吧,不过接下来又该入去何从? 通道的旋梯悬在头顶十几米的地方,凭着大家现有的装备,不太可能会够到并且沿着原路返回。而当前的这个溶洞虽大,却也一眼就足以望到了边,除了漫漫海水外,并没什么可供仰赖的东西。看来看去,似乎只有小径尽头的山洞这一条路可供选择,只不过自从在孝陵墓室里钻进通道后,众人就越发向着地下走去,怎么看都与他们原本想要逃出地宫的意图相违背,加之这条路最早是人鱼所指,究竟是阳关道,还是奈河桥,仍旧要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如此说来,到底是否该继续前行,真该好好斟酌一番了。 正衡几经权衡,仍旧拿不定主意,正犹豫间,忽然看到眼前的水花翻滚了一下,随即自其中涌出了个人来,双臂搭在小径上,对着所有人“咯咯”笑了几声,半是调皮,半是妩媚地说:“过了前面这个山洞,就可以看到五帝守宫的壮观场面了,是生是死在此一举。你们这些男人该不会都到了这里,才开始打退堂鼓了吧?” ------------ 第81章 五帝守宫局 [正文]第81章 五帝守宫局 ------------ 女人忽然自水中冒了出来,着实把众人都吓了一跳,听她的意思,是要大家沿着小径,朝向山洞的方向前进,虽然对正衡等人来说,这也是当下能够预见到的唯一出路,可女人总是这般故弄玄虚,反倒叫人免不了心生顾虑。就像前一次她自己跳入通道里面,害得众人不明所以地跟在身后,险些全都送掉了性命一样,仅凭这件事就可以让人产生怀疑,她这次指的这条路到底又会如何的遍生荆棘、令人举步维艰? 女人眼见着他们都默不作声,顾自的笑了笑,双手在地上一撑,从水中攀到了小径上。 正衡见女动作如此娴熟,不禁好奇心起,问她为何其余六个人鱼的**都是鱼尾,唯独她却有一双人类的双腿?另外,不知道人鱼是否也和人类一样,都有各自的名字――现在大家既然同为盟友,彼此之间的坦诚必定能够增强互信,有利于下一步的合作关系的顺利进行。 女人刚从水中出来,一身傲人的曲线立刻展现在众人面前,直把他们看得呆若木鸡一般。正衡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好不容易才强迫自己将注意力转移开来,指点着向女人一一介绍了同伴的姓名。 对于正衡的前一个问题,女人只是回报以一个笑脸,然后耸耸肩,说她们人鱼倒是都有名字,不过不像人类那样,将其看得那么重要。对她们来说,名字只是一个虽然属于自己,却在更多的时候被别人所使用的代号而已,并不涉及到诸如名望、名利、名声等衍生出来的概念,所以,总体而言,只要别人喜欢,可以用任何一个代号来对她加以称谓,她非但不会介怀,甚至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女人的回答可谓是滴水不漏,令得正衡颇感无奈,联想起先前初到孝陵时,夏侯水曾经做出的那番高谈阔论,他索性告诉女人说,以后就以“小婉”的名字称呼她好了。 温柔又不失婉约,很好的名字――女人只如是点评了一句,算是默认了它作为自己名字,如此轻描淡,不禁又引得众人在心底发出的一阵感叹。 “那么――”正衡吁了口气道,“既然名字的问题已经解决,还是跟我们讲讲那个所谓的‘五帝守宫’是怎么回事吧!” 小婉道:“我还当你们只顾着大饱眼福,却忘了来这里究竟所为何事了呢,就差那么一点点,我几乎就要失去耐心,任由你们自己去用生命探寻答案了……” 虽然小婉一如既往的卖弄风情,可这次正衡总算听明白了她的意思,无非是想说那个什么前路极其凶险之类的言辞,好要借此凸显出并非是因为她们人鱼的无能,才一直都没能从地宫中逃出去的事实吧! 正衡一向都对未知的危险抱以谨慎的态度,可不等于他就对小婉几次三番并且言过其实的恫吓之词不会产生厌烦,因此,他索性让女人别再故弄玄虚,尽快切入正题,才是节省大家时间的最有效的办法。 小婉被正衡这么一催,立刻就现出几分不悦的神情,不阴不阳地道了声“好”后,这才将她在这些年里,所经历的事情娓娓道来: 原来,所有人鱼最初被置于东陵地宫当中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孝陵墓室当中的玄机,她们意识到,所谓的聚险天下的山水格局,总会以固定周期而发生的演变,全由从河底的巨大通道中所涌出或者退去的海水所控制。可要想让如此大量的海水运转起来,必然需要巨大的动力推动,人鱼终生以海为家,深知其中的道理,几经周折,她们终于循着通道下到地下的溶洞里,这才发现,原来这里还另有一条密道与海洋相连,所有进出的海水都受到潮涨潮落地左右,难怪会呈现周期性的变化了。 这个发现对人鱼来说无异于天大的惊喜,她们立刻就追随着退潮的海水进入到洞穴中,满以为会就此游向大海,谁知道行至半路,忽然发现眼界宽阔起来,眼前再次冒出了个偌大的空间,可与之前的那个溶洞不同,这次她们进入的,更像是一个人工建造而成的巨大墓室。墓室空空如也,只有一条类似于溶洞中的小径悬在半空之中,小径的这头连在高悬于一侧墓壁上的山洞的出口,另一端分成两岔,分别连在对面的墓壁上的两个彼此远离,却又看不出有任何不同的圆形洞口上。 两个圆洞当中,至少有一个直通向海洋,这是显然易见的事情,不过在墓室的正当中,小径一分为二的岔口上,向上隆起了一个巨大的高台,遮挡住了人鱼的视线,令得她们一时间还无法看清对面的情形。适值海水正在退去,墓室当中的水位越降越低,一旦低过山洞和小径,只能在水中活动的人鱼就再难顺利通过,不得不等待下一次的落潮。因此,为了把握眼前稍纵即逝的时机,近百的人鱼只得相互簇拥着,顺着海水流动的方向,直朝向对面墓壁的洞口奋力游去。 不成想刚刚靠近高台,行进的队形立刻就变得大乱起来,最前面的人鱼四散奔逃,可还没等游开多远,立刻就被几道寒光斩成两半。 幸存的人鱼慌不迭地退回到了来时的洞口边,惊魂初定,这才看清面前的水域里悬浮着五个身着金甲战衣的人,每人都有一把宝剑在手,寒光凛凛、杀气腾腾,可不就是本该埋在上层墓室当中,却不知缘何出现在这里的五位皇帝! 就凭刚才只在一眨眼的工夫,就将浩浩荡荡的人鱼群阻阻挡并且击溃,足可见对方的厉害,加之海水已经快要退至洞口,幸存下来的的人鱼只好作出决定,经由来时的路暂时折返回到了溶洞中,免得被困在墓室里任由五帝的屠戮。 这是人鱼做出的第一次尝试,虽然以失败而告终,却并不是最为惨烈的一次。随后的若干年里,她们可谓是厉兵秣马多方准备,可每每在试图穿过墓室的时候,都会遭受到那五个皇帝强有力的阻拦,运气好的话还能尽数回归,运气不好的话则难免会有同伴命丧,如此这般,原本九九之数的人鱼种群,除去病死的外,大多都殒命于地宫当中,到如今就只剩下她们区区七个了…… 时光流转,岁月穿梭,一转眼三百多年就这样过去了,对于人鱼来说,最为痛苦的既不是不断丧失同伴,也不是始终无法回到大海,而是生命偏偏凝固在了这个苦难的时间点上,让她们拥有不死之身的同时,不得不一并接受永世孤独的命运。 化外方一日,人间已千年,这其中的苦楚和悲哀,又有谁人能够体会? 女人说到这里早已泣不成声,令得几个大男人都手足无措起来,此时的他们,已经全然将所有对人鱼的成见抛诸脑后,转而用同情和怜惜取而代之,唯有正衡一人还算较为清醒,待到其他人都唏嘘完毕后,又问女人,之前在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为何要在河中推动那口漂浮的棺椁? 小婉的脸色骤然变得冷峻起来,恨恨地答道: “备受你们人类推崇的这五个皇帝可都不是善类,不仅守住地宫不让通行,每逢六十年一遇的大潮来临时,还会借助水势进到上层的墓室里,试图将我们赶尽杀绝。因为五座帝宫的墓室之间都有暗道相通,所以每逢大潮的时候,整座地下墓室就都会彻底浸没于海水当中,我们几个姐妹只得使用石棺来堵塞那些暗道,希望能够保全一块栖身的所在,支撑到潮水退去的那一刻――我也不怕告诉你们,距离我所说的下一次大潮,就只剩下不到一天的时间,你们既然已经到了这里,如果能一举破了那‘五帝守宫’的阵势,对大家都大有好处,可一旦失败的话,甚至都没有足够的时间,安全地退回到上层的墓室里去了,所以别怪我老是催促你们,要知道早一点行动,就会多一分希望,咱们现在同在一条船上,要生一起生,要死也就只能一起死了……” 正衡在心底暗骂了一声,心想眼前这个女人真可谓是心机重重,故意将他们带到这里后,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个清楚,让他们彻底失了回寰的余地。现在可好,除了只能硬着头皮上这一条路外,就只能等到下次涨潮的时候,再重新回到上层墓室中去。可万一女人所言非虚,下次的潮水真是六十年一遇的大潮,还会引得五个皇帝杀心大起的话,就算能够原路退回,也并不能够就此确保安全。究竟该何去何从,还真是个让人大伤脑筋的抉择…… 正衡忽然忆起裕陵里石棺顶门的事来,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那正是源自于人鱼的为求自保所做出的“杰作”,仅据此看来,已能确定小婉的话至少有七八分的真实了。只不过既然数十个人鱼都先后惨死在这里,小婉又凭什么确定他们就能顺利通过把守地宫的五帝呢? 在水中人鱼具备远超过人类的灵活,却仍旧不能突而破之,更别说他们几个大男人水性高低有别,并且还除了两把宝剑外,别无更多的利器可供仰仗,只要不是傻子,就知道此行必定会是九死一生、十分凶险。在正衡看来,女人既然会抱定了破釜沉舟的决心,要么是心中早就有了必胜的把握,要么就是一心求死,顺带着还要拉上他们几个人充当垫背,用心险恶,可见一斑啊…… ------------ 第82章 雄人鱼 [正文]第82章 雄人鱼 ------------ 被人唤作小婉的人鱼见众人都对她表现出了不满,连忙解释说,她并不是想拿大家的生命乱开玩笑,如果只是一心求死,她也不会苦等这三百多年了。她只不过是从先前与正衡等人的冲突后,忽然想到,或许由人类去破解所谓的五帝守宫之局,比起她们人鱼来更具优势! 正衡听小婉说到这里,立刻大摇其头,直言道:“我看是你太过高估我们这些凡夫俗子的能力了,的确,五位皇帝生前也都与我们一样是凡体肉身,可现在他们显然已经变成了某种――僵尸,如果指望着我们仅凭套近乎,就让他们让开通路,恕我直言,真是打错了算盘了……” 女人一愣,随即才明白正衡是误会了她的意思,笑着说:“我在地宫里生活了三百多年,比你们更加了解那些东西,想要依靠和谈解决问题,简直等同于痴人说梦。其实我想说的是,五帝一直都是借助海水的涨落而行动,在水中表现出来的灵活自如丝毫不亚于我们人鱼,可在每次潮水退去后,却又会回到小径当中那个高台上,长时间的保持静立不动的姿态,数百年来日日都是如此――这个发现牺牲了不少族人的性命,可却无法被我们加以利用,可你们人类本就生在陆地上,相信如果不像我们那样走水路,而是直接从小径一路杀到高台上的话,清除五帝守宫这一障碍的把握很大。当然,也不能说是没有任何危险,至于孰轻孰重,你们自己斟酌后再行决定吧……” 正衡在心底轻哼了一声,心想女人虽说让他们自己斟酌,可显然从一开始就故意设下圈套,待到他们全无退路的时候,除了按照她的计划行事,又哪还有自主选择的余地?再者说了,前面所说的都是女人一家之言,却要据此就让他们赌上几条性命,成功了她们倒可以跟着沾光,即便失败的话也不至于折损了人鱼自身的实力,真可谓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算盘打得如此之精,怕是把别人都当成傻子了吧? 女人好似看穿了正衡的想法,立即补充道:“先前我也说了,再过十几个时辰,就有六十年一遇的大潮来袭,届时如果你们仍旧没有成功的话,那我们七条人鱼的性命也会同样难保,更别说我从没打算让你们孤军奋战,为了一举功成,我们人鱼必定会竭尽全力地从旁协助,虽死亦是无憾……” 女人既然这样说了,虽然不知道其中究竟有几分真假,可对正衡来说,都再难找出质疑的借口。然而这事怎么看都给人以不靠谱的感觉,按照女人的计划,就这么贸贸然地杀过去,就有机会突破东陵地宫的玄秘逃出生天,于情于理,都有些容易得让人无法轻易相信! 正衡忽然想起个问题,转身问金不二,可曾听说有某种僵尸,只在水中具备活力,反而在陆地上没有危险的?先前曾听他讲解过七魄的典故,可却不记得哪种僵尸具有这种特性了。 果然不出正衡所料,金不二听闻他的问题后立刻就连连摇头,说他活了大半辈子,怪事着实见过不少,却从没听说过,有僵尸只在水中才能行动的,除非那几个人根本就不是清朝的皇帝,而是人鱼死后化作的僵尸…… 金不二这番话本是为了调侃,却没想到正衡却认真起来,转而问女人,可否有这种可能? 女人大笑了几声,嗔怪道:“真是无稽之谈,我们人鱼又不像你们人类那样,还有什么魂魄之分,再说她们五个人身形魁梧,且在水中都有双腿双脚,又怎么可能是我们的同类?” 女人的话有几分道理,不过正衡仍不死心,也不知从哪冒出个古怪的想法,脱口而出地又问道:“身材魁梧的未必就不是人鱼,难道你们人鱼当中只有女性?真要是这样的话,那你们又如何――怎么――不断繁衍生息?” 毕竟话题敏感,正衡已经算是在尽力选择着措辞,可未等女人答话,夏侯水却先不合时宜地炫耀道:“衡弟这就是你少见多怪了吧,是谁告诉你只有女性的人鱼的?在西洋语里,往往称雌性人鱼为‘摩美德’,雄性人鱼则叫‘摩曼’――你看既然雌雄有别了,想要传宗接代还不容易?我以前曾听人说,那个……” 夏侯水的言辞如此粗俗,令得正衡不自在起来,他向着女人那边偷瞄了一眼,果然发现她也现出不悦的表情,只不过还强忍着没有发作而已,于是他赶紧干咳了几声,示意夏侯水不要再胡扯下去了。 这件事原本只是偶尔提及的一个插曲,随便说说也就过了,可正衡却敏锐地觉察到,女人对于人鱼中的男女之事,好像存有某种特别抵触的心理,只是不知道这种抵触的源头,到底是源自于夏侯水的胡言乱语,还是另有什么其它更深层次的原因?刚才夏侯水意犹未尽,或许是他知道更多的细节,后面若是有机会,再私下里问他好了。 尽管还心存疑问,可这个话题需要就此打住,以免在本来就不稳固的盟友之间引发出不必要的冲突来,现在大家可谓是同仇敌忾,真的没必要为了这等无聊的话题伤了和气。 事已如此,看来只能按照女人的计划行动了。正衡略微想了一想,随即对众人说,这件事凶险异常,没有必要让所有人都深陷险境。鉴于现在六个人当中,只有他和金不二有利器傍身,索性就由他们两个先去探探虚实好了。正所谓兵不在多,而贵在精,若是此番能将那五个皇帝拉下马自然最好,万一事有不成,人少反而更有利于随机应变…… 对于正衡的安排,其他人倒是没有表示出任何反对的意见,毕竟像孙殿英和夏侯水之流,都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在当下能够勉强保全性命已属不易,就不参与那些英雄壮举般的行动了。金不二也对此行报以悲观的态度,只不过人群里他的年纪最长,又兼有锋利的细剑,所以不好意思拒绝正衡的提议,只好咬咬牙,应承了下来。 正衡见大家的反应都在他的意料之中,心下颇感得意,随即又嘱咐了几句,让留守的人小心照顾于文,万一遇有什么突发的状况,别只顾着自己逃命。夏侯水听出正衡话有所指,愤愤然地说他才不会睚眦必报,真要遇到危险,虽不敢保证身先士卒,至少不比别人做得更差…… 夏侯水既然如此说了,正衡就又消除了心中的一个顾虑,然后转而问小婉,她和她的同伴计划如何从旁协助? 女人指着洞口说:“我的六个姐妹早在潮水退去的最后一刻,已经经由洞口进到里面去了,如果一切顺利,她们现在应该正守在地宫的水潭中,只待咱们从陆路进发,一路杀到高台之上。一切顺利的话自然最好,万一事有波折,遭遇到五帝的反抗,你们只需尽量把他们当中的一两个推下水去,或者至少引到高台或者小径的边沿,让我的姐妹对其加以牵制……” 女人的计划令得正衡冷汗直流,他忍不住想到,她们人鱼先前有近百之数,还在五帝的攻击下表现得毫无还手之力,如今她却想倾其所有,与对方殊死一战,看来是真的不给自己留下任何退路了。与其相比,正衡只觉得他们几个虽然身为男人,却要逊色了不少,别的不说,光是停在这里扯东扯西,显然已经浪费了不少时间,虽然有几分不愿意承认,这样的举动,其实主要是源自于对那山洞尽头的危险心存惧怕,而在潜意识的支配下,不自觉地做出这样拖延的举动…… 想到这里,正衡颇有点自惭形秽的感觉,为了挽回一些先前折损掉的尊严,他只得当机立断,在与众人简单的告别后,便和女人以及金不二一起,沿着小径朝向山洞的方向走去。 小径虽长,可架不住三个人三步并作两步的速度,只一转眼的工夫,他们就已到了山东的近前。正衡只觉得这个洞口比他先前预想的还要大了不少,这也难怪那么多的海水能在短时间里充满溶洞,并且经由通道一路提升到上层的墓室中了。先前他们算是亲身经历过了一次潮退的情形,可仍旧不敢想象,如果是比那更加强劲的大潮从山洞中突然来袭,又会是怎样的气势磅礴,怎样的避无可避…… 三个人一迈进洞口,四周的光线立刻就暗淡了下来,只能依稀看到远处的前方,有一个巴掌大的亮点,应该就是连接地宫的出口了。也 不知道是周遭温度起了的变化,还是纯粹心理作用使然,正衡一连打了几个寒颤,为了对这一尴尬的表现加以掩饰,他只得没话找话,问女人说,这次行动他们所有幸存的人鱼都倾巢出动,可她们当中分明还有个十几岁的小人鱼,如此小的年纪,就要冒如此大的风险,是不是有些太过残忍了呢? 女人不屑地嗤笑了一声道:“别忘了小妹的年纪还要加上三百多岁的这个基数,恐怕比起你祖母的祖母都要年长了吧……” 女人的话虽然有些不敬,不过也属实情,正衡想到先前在孝陵的遭遇,心中也不得不承认,那个叫小妹的人鱼人可谓是人小鬼大,如果在这次冒险经历中,只有一人能够幸存,说不定小人鱼比起自己来,更加多了几分可能…… 说话间三个人已经走到山洞的尽头,只一个迈步,就从昏暗中走出,站立在半悬于地宫当中的小径上。放眼望去,远处高耸的石台上,的确有五名身着金甲战衣的勇士横向一字排开,右手握在腰间的佩剑上,虽然此时此刻尽皆不动声色,却给人以好像随时都要拔剑出鞘,指挥千军万马杀将过来一样,其势之大,绝无恰当的言辞能够加以形容…… 正衡心中打了个突,忽然意识到,难怪那么多人鱼都对此无可奈何了,这所谓的“五帝守宫”原来是经过高人巧事设计,意图确保世代都会威震天下、荡平寰宇的龙脉格局…… ------------ 第83章 连通器 [正文]第83章 连通器 ------------ 正衡眼见着高台上的情形,哪有什么五个皇帝,根本就是被刻意营造出来的一幕风水格局。五个人身着金甲战衣,守在地宫当中的高台上,怎么看像是取意于“四合之土尽归中央”,更别说墓室穹顶呈现圆形,高台也被修筑成了九边形状,正是暗合天圆地方华夏九州之意了…… 正衡一时间顾不上人鱼小婉的提醒,沿着小径直朝向高台走去,一边走一边暗自惊奇,心想眼前的景象虽不比上层的孝陵墓室那般气场奢华,可单就布局来看,绝对是整座帝陵的精华所在。如果没有猜测话,眼前这五个人俑即便不是那五位皇帝的真身,也必定是与皇室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之所以被安放在此处,就是为了守住这巧妙布置的龙脉格局,以保清廷的江山万世不灭的基业。 三个人先从小径通往高台的石阶上迈步而上,虽然没见那五个人俑有任何动静,可金不二仍旧戒备心起,从腰间抽出细剑来随时准备应对任何突发的状况;小婉更是步步都如履薄冰一般,越是靠近上前,就越是表现出更多的慌张;唯独正衡异常镇定,非但没有像金不二那样抽剑在手,更是心静如水一般,如果非要说有丁点波动,也是由眼之所见的景象所产生的联想所引起,冥冥中,他总觉得自己正步步接近的,非但不是什么危险,更像是某个被藏匿了几个世纪之久的惊天的秘密…… 正衡眼角的余光瞥到他身旁两侧的水中泛起涟漪,心知其余六个人鱼必定是遵循着女人先前的安排,准备随时从旁接应。他回过身,做了个手势示意小婉先不要轻举妄动,然后又让她和金不二先在台阶上等候,他一个人先去探个究竟。 金不二和小婉都觉得单独行动有所不妥,可对于高台上的畏惧最终占了上风,只好朝着正衡点了点头,应允下来。 正衡转过身,继续向上迈了几步,终于站在了高台上,此时距离五个人俑尚有三四丈远,却见原来他们每个人不仅身穿着金甲战衣,更是连载头盔的上沿上,各有一副神情各异的面具,遮挡住了他们的脸孔。并且,面具的颜色有别于铠甲,现出一种与周围背景巧妙融合的暗黑色,从这个位置看去很容易让人产生错觉,还当头盔和铠甲里面空无一物,只是被架子支起摆设在高台上的空壳而已…… 正衡心中泛起无数疑问,首要的就是这五个人俑看上去全然没有威胁,虽然还无法看清他们的容貌,可显然又与他所知道的的僵尸不尽不同。 依照先前小婉的说法,他们只在涨潮时才会有所行动,一旦潮水退去,就都回到高台上静待不动,还真没听说哪里的僵尸具备如此古怪的特点。不过说到底这倒不是什么坏事,如果他们真在陆地上毫无威胁,那大可以径自从其身边走过,直朝通向大海的密道进发了。 虽然如此,可正衡仍旧觉得事有蹊跷,绝不会如此简单。别的不说,人鱼既然能在这地宫中存活了三百多年,为何只是每次在水中突破这道守卫,却从不试着像他们这样,选择相对更为安全的陆路? 正衡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忽略了某个至关重要的细节,不过一时间还捉摸不到线索,只是隐约觉得,面前这几个人俑或许正是事情的关键,如果要追根溯源,就只能在他们的身上找寻答案了。 想到这里,正衡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几步就走到了俑的近前。 先前从远处望去,只觉得五个人横向一字排开,走近才发现,原来他们站立的队形是类似于箭头形状,当中的一个比起其它人来更加靠前。正衡恰好站立在当中那人的面前,不过三四尺远,也不知是距离拉近的关系,还是被周遭压抑的气氛所感染,他的心跳骤然加快了许多,甚至还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确认金不二就在不远处后,这才壮足了胆子,伸出手臂,试图去揭开那人的黑色面具。 金不二和人鱼小婉看在眼里,都在暗中替正衡捏了把汗,可同时也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满心想要看看人俑到底是什么模样,可眼见着正衡右手的手掌托在面具上,上下左右移动了几遍,可面具像是镶嵌在了头盔上一样,纹丝不动。 正衡心中疑惑,放下了手,转而又向前走了半步,盯着面具仔细琢磨起来。 只见面具通体暗黑,眼口鼻无不呈现出一种独特的扭曲的神态,可组合在一起却又并不给人以特别古怪的感觉。面具和头盔之间并无接缝,好像本就是一个整体,可脖颈处的空间如此促狭,很难就这么简单地套在头上,除非有人在年龄很小的时候就将头盔戴上,那就是另当别论了。 看来看去,正衡还是觉得面具应该能被从头盔上取下,只不过不能硬来,需要找准窍门才行。要说起来,头盔金光闪耀,和铠甲一样都用纯金打造,可还是略微有些特别,就是在它的边沿,有一条中空且透明的镶边,小手指般粗细,乍看上去像是某种玻璃材质,与铠甲的颜色极不协调…… 正衡对此全无概念,只顾着弯腰仰头,自下而上地去看那镶边,没想到竟被他瞧出了蹊跷所在。 只见那玻璃管完全切合在头盔的边沿上,大体呈现出两个半圆的形状,直立的那段刚好构成了头盔和面具的接缝,水平那段则环绕在脖颈上,两端与竖直的玻璃管相连,不过在左侧的接口处并没真正切合在一起,而是其间存有一道缝隙,如果不仔细查看的话,这倒是个很容易被忽视的细节。 缝隙的切口平滑,并不像碰撞后产生的裂痕,而是最初就被这样设计成型。如此一来,原本完全对称的镶玻璃边,就不如它表面看起来的那样完美了。按理说,这样的细节并不惹人注意,可正衡刚一发现,脑袋里立刻就闪出“连通器”这三个字,随即兴奋地冲着金不二招招手,叫他和小婉一起过来。 两个人刚走近过来,正衡却反而扭头跑到了小径上,不由分说的趴在地上,抻着脖子喝了口水,然后又急吼吼地跑了回来。 金不二看得莫名其妙,刚要问正衡是不是着了魔,怎么喝起海水来了,还没等开口,却见他鼓着两腮,显然是将水含在了嘴里。可接下来的举动越发让人摸不着头脑,竟然凑到了人俑的近前,嘴巴对准头盔的边沿猛的吹了一下。口中的海水,随着他这一吹,立刻就从缺口处灌进了水平的玻璃管中,继而兜了一圈,瞬间就又从缺口处流了出来,滴在高台的地面上…… 金不二仍旧不明所以,只是觉得正衡此举过于无聊,人俑头盔上只是有个缺口而已,就算把那一口海水灌入其中,如果不立刻将缺口堵住,也无法让其不再从另外一边再流了出来,更何况只是几滴水而已,又能起到什么太大的作用? 这个念头只在金不二的脑中一闪,几乎在同一时间他就猛然醒悟,心想正衡此举莫不是在模拟人俑浸没在海水中的情形?头盔上的玻璃管与其说是并不匹配的镶边,倒更像是某种开关的设置,一旦海水漫过人俑的头顶,那玻璃管里必然会因“连通器”的原理而被水灌满,而在潮水退去的时候,其中的水又会在重力的作用下,再从切口处流出…… 想到这里,自金不二的额头上立刻就渗出了不少汗珠――在他看来,正衡的举动无异于是在尝试着将原本静止不动的人俑激活,可这恰恰是他们先前早就达成共识,力图避免发生的事情,虽然他并不知道人俑复活后究竟会有多么危险,可人鱼的说法并不像是危言耸听,谁料正衡此时竟然会好奇心起,反而将她的忠告抛诸脑后,岂不是等同于自寻死路一般? 金不二心中一凉,即便想要阻止正衡的举动,可显然已经来不及了,只见那一口水自玻璃管内快速滑过,瞬间就从缺口处重又流出后,不知哪里传来“咔”的一声脆响,人俑的面具骤然间收缩进了头盔里。 这一变化来的如此突然,以至于金不二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细剑,随即就要疾步上前,对随时可能会复活过来的人俑,采取先发制人的举动。可还没等付诸行动,却见正衡好似根本就好不惧怕,甚至还回过神来,对着他和人鱼小婉勾勾手指,示意让他们也凑上去看个清楚。 金不二略微迟疑了一下,却见那人俑的身体似乎并没有真的复活过来,便轻吐了口气,迈步上前,站定在了正衡的旁侧,这下总算看清了人俑的面容,恐惧顿时全被疑惑所取代,口中念念有词道:“***,只看样子他根本就是个活人,哪里有半点像是死了几百年的尸体啊?” ------------ 第84章 兄妹相聚 [正文]第84章 兄妹相聚 ------------ 中间的那个人俑经正衡这么胡乱一搞,所佩戴的面具也不知怎么就忽然缩进了头盔里。这个变故刚发生的时候,直把金不二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好在随后他见那人俑似乎并没有复活的征兆,这才稍稍安下心来,继而壮着胆子向前走了几步,才算看个清楚。 这一看倒不要紧,只见那人俑的容貌根本就不像是被封存在地宫中三四百年的僵尸,反而一副皮细肉嫩,飒爽英姿的模样,充其量不过就是个二三十岁的壮年小伙,与金不二最初的料想简直就是南辕北辙,天差地别。不过他转念一想,又觉得其实也好理解,就像同样被困的人鱼一样,还不是都容颜永驻,不曾衰老嘛。 问题是眼前这五个人既然不是死后尸化而成的僵尸,又到底又是何来历? 正衡告诉金不二说,他在最初发现头盔上的玻璃管状的镶边时,首先想到的就是这个东西与金甲战衣的整体色调并不协调,应该不只是装饰那么简单,联想到先前人鱼小婉的介绍,可以很容易就认清它所起的作用,正是对连通器的原理加以利用――当有水灌入其中的时候,隐藏在铠甲上的机关被如期触发了,从而使得人俑恢复了活力,而当潮水退去,玻璃管中的水分流淌干净后,先前被打开的机关重又闭合,令得人俑再次回复到静止不动的状态…… 正因为心中有底,所以正衡才敢于冒险尝试,想着将嘴巴里含着的一口海水吹进玻璃管里,看看会否真的发生什么变化。即便这个举动可能会将人俑唤醒,但考虑到那么一点点水只在瞬间就会从缺口中流出,并不至于产生难以控制的后果。事情正如他预料的那般顺利,只是他先前并没想到,除了证实了连通器的确是操控人俑的机关,竟然还能顺带着将他的面具卸下,也算是意外的收获吧…… 不过正衡也跟金不二一样,对于人俑的来历毫无头绪,甚至只从对方的容貌来看,还无法排除他就是大清五个皇帝当中的一个的可能。他只知道,根据史料记载,顺治、咸丰以及同治都算是英年早逝,倒也跟眼前这个人的年纪相匹配。只是这些人俑虽然符合五帝之数,可怎么看都不像是死了几百年的人,更别说哪里会有人在活着时候就自愿放弃皇位,躲进地宫当中充当起了皇陵的守卫,这于情于理都说不通顺。如此看来,眼前这五个人的身份成疑,一时半会儿还真是难以一探究竟了。 正衡想到这里忽然毫无缘由地怔了一下,继而联想到了什么,猛地转过身来,想要找人鱼小婉问个问题,可不出所料,目之所及的地方,早就不见了她的踪影,也不知她到底是在什么时候,撇下他们跑掉的。 正衡虽然早有心里准备,可一旦确认后还是不由得脊背发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郁结在心中,令得他感到难受异常。 金不二觉察出了他的异样,同时也注意到小婉的不告而别,忍不住对着四周高声叫了几句,可除了空旷的回声外,并未得到任何人的回答。 正衡重重地吐了口气,让金不二不要再浪费力气,并说他们显然是受骗上当,被那个女人赚到这么个鬼地方,说不上后面还会遭遇到什么难缠的事情呢! 金不二不明所以,问正衡为何如此判断?那些人鱼纵是狡猾,可毕竟还要仰仗他们的帮助,才能从这地宫中脱困而出,这事只要一朝没有落实,她们应该还不敢胡作妄为吧? 正衡摇摇头道:“其实我也只是猜测,你想想,人鱼对于高台上这些人俑的了解,怎么都比咱们要多得多吧?可是咱俩初来乍到,却已经能将人俑所戴的面具摘下,并且还能试着对他们的身份加以猜测,虽然颇多疑问,却也并未遭遇任何危险,既然如此,为何女人却一直都说她们无法顺利通过这里?先前她一直都说,人鱼并只擅长在水中行进,可她自己分明就长有一双人类的腿脚,即便不能像在水中那般行动自如,至少穿过高台走向通往大海的山洞,应该并不像她刻意渲染的那样困难吧?” 经正衡这么一说,金不二心下也泛起了嘀咕,不过仍旧说,就算人鱼心存不轨,可这地宫里目前还算安全,至少距离涨潮尚还有几个时辰,大不了就暂且退回到溶洞中去,也没见有多大的损失…… 话音未落,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朝向来时耳朵方向望去,只见远处的洞口敞开依旧,去路既然没有被人切断,他们就都暗自松了口气,可又都不甘心就这么退回起点,正犹豫间,忽然听到旁边的水花翻涌,继而又见人鱼小婉一下就从水中探出头来,双臂搭在高台的边沿上,怯怯地望着他们所在的方向。 人鱼小婉竟然去而复返,这倒出乎正衡的意料,先前还当她是在巧施骗术,看来着实有些冤枉她了,不过刚才既然全无危险,她却秘而不宣地逃进水中,这里面到底又有什么内情? 正衡隐约觉察出了异样,可还是先走到水边,对着女人伸出了手,想要先拉她上来。可女人并没有立刻做出回应,反而将身体蜷在一起,瑟瑟发抖,看得出如果不是勉强支持的话,恐怕早就重又翻入水中了。 正衡心下奇怪,不知道女人在惧怕什么,可又不能总是如此僵持,他只得半蹲下身,握住她的手,硬是把她从水中提到了高台上。女人的手心冰凉,大概是在水下待了太长时间的缘故,加之衣着本就单薄,自从上到高台上后,更是自身上冒着水汽,无疑又带走了更多的热量。正衡见状怜香惜玉之心大起,可他自己尚且衣衫褴褛,纵使想要护花,却又有心无力,只好袖手旁观,待到女人稍稍缓解了一些后,这才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衡的问题虽然没头没尾,可女人显然明白其中的含义,颤抖着指了指人俑所在的方向。正衡恍然大悟,心想原来她对他们仍旧还心有余悸,刚才骤然见到人俑的面具弹起,一时间恐惧占了上风,这才会藏匿到了水下。想到这里,他赶紧出言宽慰女人,为先前他的所作所为做了一番解释,并说那些人俑绝无危险,让她不必如此惧怕。 正衡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可好说歹说,女人紧张的神情仍旧没有丝毫放松的迹象,她双臂抱在胸前,每隔几秒就浑身一颤,一副楚楚动人的样子,任谁看了都会心疼,待到正衡的劝慰告一段落,她才又怯怯地抬起头,瞄了他一眼,哆里哆嗦地说了句:“他――是我哥哥……” “谁?”正衡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他――”女人指了指人俑的方向,“我的亲生哥哥……” 正衡和一并凑上来的金不二都被女人的话惊得够呛,纵使让他们猜上千次万次,恐怕也不会料想到会有这样的结局――人鱼被困在地宫中数百年之久,尝尽永生之苦,可阻止她们寻求自由的五个人俑里,竟然有一个是小婉的哥哥,亦即先前夏侯水曾经提及的,西洋人称之为“摩曼”的男性人鱼了。可问题是既然同为手足,又怎么会在这暗无天日的地宫里互为敌手,甚至还要拼个你死我活呢? 正衡百思不得其解,可见女人的样子,恐怕一时间也无法从她那里得到答案,反倒是金不二略微想了一想,继而对他说道: “其实这也不咋奇怪,虽然都是人鱼,未必就一定不会自相残杀,别忘了咱们兄弟俩虽然都是人类,可先前还不是差点拼个你死我活嘛――依着咱家的猜测,当初这几个‘摩曼’也是跟被一齐从南海捕获,只不过与‘莫美德’被安置在上层墓室的命运不同,他们反被施以某种咒语或者蛊毒,以至于虽然容颜虽然也没有老去,却早就变成某种类似于僵尸一般的行尸走肉,专门在此负责守卫地宫的出口,别说是碰到同类,恐怕就连亲娘老子来了,他们也都会照砍不误……” 金不二的话虽粗俗,可却分析的句句在理,就连正衡也深以为然,可他同时又不免发出感慨:虽然人鱼非我族类,可毕竟也是通晓灵性的生物,亲生兄妹竟然会在如此情境之下相遇,不得不说不亚于任何一出人间的悲剧。正衡本想再劝慰几句,可话到嘴边却又被生生咽了回去,只是觉得,此时不管什么言辞,说出来都难免给人以矫揉造作之感,还不如索性就让无声取代有声,一切尽在不言中吧…… 没想到的是,正衡和金不二的这番发自肺腑的感慨,却并没有得到人鱼小婉的共鸣,只听得她仍旧用颤抖的声音说:“我们还是快些离开吧,若是等哥哥苏醒过来,那咱们可就真的活不成了……” ------------ 第85章 开元 [正文]第85章 开元 ------------ 人鱼小婉既然见到了她的亲生哥哥,该是欢天喜地才对,可没想到她却反而表现出让人难以名状的恐惧,几次三番地催促正衡,说是要快点离开此地。 正衡看女人如此古怪,必定是在心中隐瞒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便和金不二暗中互递了个眼色,虽然都不开口询问,可又有意耗在高台上,任凭女人如何央求,就是没有表现出半点想要退回到溶洞中去的打算。 女人费尽唇舌,却见正衡根本不为所动,一时间手足无措起来,忽然转过身,对着身下吹了声口哨。只见先前潜入这里的那六个人鱼应声而动,浮出了睡眠,围在高台的周围,虽然没人说话,可又都用一种近乎于哀求的眼神看着正衡,直把他看得心神**起来。 正衡先前领教过人鱼的厉害,此时见她们又要故技重施,趁着自己尚且清醒的时候,赶紧扭过头,并且还不忘提醒金不二,千万不与人鱼的对视,免得被她们左右了意识,受人摆布…… 女人见正衡竟然软硬不吃,颇感无奈,随即转过身,向着通往溶洞的方向走了几步,作势要将他们留置在这里,自行和其她的人鱼们一起返回溶洞去了。 正衡见女人越走越远,几次都张了张嘴,想要就此屈从于她的安排,可转念一想,这又无异于放弃了眼前这个了解真相的大好机会,既然人鱼现在摆明了是在对他们有所祈求,正是可以加以利用的契机,即便她们打定主意就是不说,他和金不二也大可以多在这里呆上一阵,再看情况选择到底是坚守不走,还是也一并退回到溶洞中去再作计议。 正衡既然已经打定了主意,对人鱼小婉的行动的真假也就并不不过关注,转而正想和金不二闲扯几句,可还没等开口,就见女人重又气鼓鼓地折返了回来,三分无奈掺杂着七分恼怒道:“人类真的太坏,非要打听那些本不该知道的事情,就算听我把哈赤的事情说了出来,又能对你们有什么帮助?” 女人连珠炮似的发了一通感慨,在正衡看来无异于是她濒于屈服的表现。他索性也不多作回应,只是故作一脸无辜,却又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只待女人转入正题。 人鱼小婉自觉碰到了正衡这个泼皮无赖,实在是有理也说不清楚,只好略一沉吟,继而将她所知道的事情讲了出来: 她说: 人鱼的世界,就像人类一样按照不同的地域和文化区分出若干不同的部族,但因为海洋较之陆地更为广大,并且人鱼的数量远远不如人类那般众多的关系,绝大多数的部族都是各据一方,彼此之间少有往来。 我们的部族主要活跃于东海岛礁的周围,全族一共有两千多人,首领是一个叫“哈赤”的男性人鱼,亦是我的远房叔叔。他从上代首领那里接过部族统治权后,一直都在致力于和黄海水域的叶赫部族争抢领地,在七十多年的时间里,哈赤部和叶赫部展开了几场大规模的混战,虽然到头来仍旧不分胜负,可叶赫部族势头日衰,逐渐北迁而去,让出了最为肥沃的一片海洋…… 得到了垂涎已久的领土,令得哈赤叔叔越加得意忘形起来,他不顾族人在多年的战争中死伤过半,人人都翘首期待和平的事实,又强行征集了五百名男性人鱼,亲自带领他们一路向北行进,意图对叶赫部赶尽杀绝。 这五百多名战士几乎就是多年战争中,幸存下来的所有男性人鱼,一旦在战场上有所闪失,必定会给我们的部族带来毁灭性的打击。哈赤叔叔被胜利冲昏了头脑,根本就不会顾及任何风险,五百名战士也被他鼓动得慷慨激昂,一个个都志得意满意气风发,好像只需旦夕之间就可以得胜凯旋一样…… 族内唯一还清醒的人就只剩下了我的母亲,她心知如果让哈赤叔叔这么折腾下去,即便这次能够侥幸获胜,也终究无法填满他那颗日益膨胀的野心,到那时候战火无疑还要继续向周边扩展和延伸,引得更多的人鱼部族加入进来,如此这般无休止的征伐和杀戮,其结果必然是没有任何一个人鱼能够独善其身。 我的父亲是哈赤叔叔的堂兄,曾经是个在部族里享有仅次于族长的荣誉和地位英雄,可他在与叶赫部的战争中惨死,这件事对我母亲的刺激很大,为了不让部族仅剩下的五百多名勇士重蹈覆辙,她只好痛下决心,发动一场针对哈赤的政变。可她毕竟只是个女人,虽然凭着死去丈夫的威名,又策动了不少人追随左右,可大抵都是和她一样毫无战斗力的女性人鱼,别说跟哈赤五百人的军队相抗衡,就连他的十三名近卫士卒都无法打败,更别提能够接近哈赤本人了。 母亲也是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这才会想到暗中与元气大伤的叶赫部结盟。时值哈赤带领五百士兵一路北行,却怎么也没想到,母亲竟然会与叶赫联合起来,在北海水域设下埋伏。一时间激战之声四起,哈赤军四散溃逃,五百族人大多都被生擒,唯有哈赤叔叔在十三个近卫士卒的护卫下,才能勉强得以脱身,一路向北遁逃而去了。 这本来是一个很好的计划,却没有如愿取得最好的结果――叶赫部出尔反尔,非但没有将我们族人的战俘全部放归回来,还将他们全部斩杀,并且挥军南下,抢夺先前失去的海域的同时,还要反而将我们置于死地。母亲扶老携幼,率众奔逃了几天几夜,直到辗转着抵达南海,才算最终逃离了叶赫部族的围捕,从此就在那里偏安下来。 经此挫败,母亲虽然坐上了族长的位子,却又不得不背负部族因她而灭的愧疚,没几年就病死了。我最年长的一个姐姐接过族长之位后,虽然可谓是殚精竭虑,可也只能做到勉强维持而已,失去了部族里中坚力量的支撑,我们的命运似乎早就注定了要走向衰亡…… 可偏偏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刚过了几年太平日子,我们竟又遭遇到你们人类的围攻,几番争斗下来,包括我在内的几乎所有的族人都被俘虏,分别装进开有通气口的水箱里,沿着陆路,一直运送到了你们人类的京城里。在京城停顿了几天,继而又转向东直到此地,再到后来被置于孝陵的墓室里,就是你们已经知道的事情了。 一转眼三百多年过去了,姐姐和族人都在试图从这里逃回故土的尝试中殒命,原本我已经不再抱有任何希望,却没想到你们竟然会出现在这里,冥冥中感到或许真有天神相助,保佑我们幸存的七姐妹能够达成所愿,逃出生天,却怎么也没想到,一直都致力于阻挡我们获取自由的,竟然不但是我们的族人,更有我的亲生哥哥身在其中,如此看来,天神并非是眷顾于我们的苦难,反而更像是在对我们部族曾经发生过的内乱,施以颇具讽刺意味的惩罚,不但令我们永世不得活着离开,甚至还要不得不面对手足相残的局面。正因事已如此,我才会想让你们暂且退回到溶洞中去,即便是无路可逃,至少也能跟你们的同伴死在一起,了无遗憾了吧…… 人鱼小婉说到这里,早就已经潸然泪下,楚楚动人的神情,令得正衡不得不为之神迷和倾倒。这种情愫在心中蓄积得多了,倒让他忍不住暗地自责起来,心想女人讲述的故事如此哀伤,自己却从中感受出别样的意味,着实不该。 想到这里,正衡开口劝慰女人道:没必要把事情想得如此悲观,若是变换到另外一个角度来看,如今兄妹相聚,亦可以称得上是件难能可贵的事情。你想想,先前你们五百名族人都被敌人杀害,唯独你的哥哥竟然还能幸存,并且辗转着来到这里,跟你同处在地宫中三百多年,不得不说这也是某种上天注定的缘分,或者以你们信仰的天神来说,无异于是出自于他的一番善意的安排吧…… 正衡越是说到后面,就越是觉得无趣,因为他分明看到人鱼小婉正用一种近乎于嘲讽的眼神看着他,待到他终于收住话头,这才听小婉说道: “当初我们被押解到了京城的时候,作为族长,姐姐曾被你们的统治者单独召见,只是她对此事一直缄口不谈,直到我们被关进孝陵当中,循着通道一路找到这里,并且初战失利,被五个金甲战衣的勇士击溃,不得不退回到上层时,她才把那个惊天的秘密告诉给我听。虽然一转眼三百多年过去了,期间我一直都不敢相信,她当时所讲的话竟然都是事实,直到刚才看到守在高台上的人里,竟然出现了哥哥身影,方才意识到,我们族人的经历,是多么的荒唐……” 小婉吐了口气,好像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要受到她即将讲出的话的影响一般,过了良久,才一字一顿地继续说: “原来,当年哈赤叔叔带着包括哥哥在内的十三名近卫士卒,一路向北逃上了陆地,卧薪尝胆、历经磨砺,终于组建起一直强大的军队卷土重来,及至他的儿子那代,更是将你们人类的统治者尽数征服,从而一统天下开元建朝,取国号为‘清’,用以彰显他由水中而来之意……” ------------ 第86章 人鱼的困境 [正文]第86章 人鱼的困境 ------------ 正衡听人鱼小婉的讲述,一直半张着嘴巴,惊讶得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待到她的故事终于告一段落后,又过了半响,他这才吞了口吐沫,继而用满是怀疑地口吻问女人,她的意思是不是说大清朝是由人鱼建立起来的? 没想到小婉立刻摇摇头,纠正道:“确切的说,哈赤叔叔只是在你们人类的土地上,建立了一个割据一方的部族,至于后来更改国号,以及一统天下的事,都是由他的后代完成。并且,这些话也并不是源自于我,而是我的姐姐在被哈赤叔叔的孙子,也就是被你们称为顺治皇帝的那个人召见时,从他那里得到的消息,此时我只是原封不动的转述她的话而已,至于这事到底是真是假,只能让存有疑问的人自行甄别了……” 人鱼小婉的回答可谓巧妙至极,只一下就回避了正衡的质疑,让他颇有些无言以对的感觉。话虽如此,可这样的故事仍旧让正衡有些难以相信,他在心中又暗自将女人的话从头到尾回忆了一遍,想要借此从中找出哪怕只言片语的漏洞或者破绽出来,从而就可以对于故事的真实性加以否定了。 从女人的话语中,不难知道那个所谓的哈赤,应该就是大清朝的前身后金的可汗,亦即被后世追谥为清太祖的努尔哈赤。 按照史书上的记载,满族最早实为女真民族,最初活跃于关外的白山黑水之间,在努尔哈赤的带领下,定都盛京,逐渐从游牧狩猎的部落,转化成了军事强盛的部族。到了努尔哈赤的儿子皇太极真正称帝后,这才改国号为“清”,建立了与明朝分庭抗礼的割据势力。而在顺治一朝,这才终于实现了入主中原,一统天下的夙愿…… 如此说来,女人对于究竟是谁作为第一代入主中原的皇帝这点,说得其实并不准确,不过在正衡看来,仅是这一点还不足以驳倒她的说法,毕竟她们只是世代生活在大海当中的人鱼,未必对人类社会变迁的细节尽数掌握,加之这套说辞如果真是由女人的姐姐告知于她,不管真假与否,难免都会在口述过程中有所失真。更别说即便是人类自己,又有多少人能将皇太极和顺治皇帝的作为,分得清清楚楚? 如果努尔哈赤真的是在黄海战败后,向北溃逃到了陆地上,倒也符合后来从关外起家的史实,而他的敌人叶赫人鱼部族,无疑是将他从大海驱赶到了陆地上的罪魁祸首了。 正衡忽然想起,女真民族中也有一个部族以“叶赫”为姓,是海西女真中最古老的氏族部落之一,因为分布在叶赫河境内得名,有同姓叶赫和异姓叶赫之别。据史料记载,叶赫一族与爱新觉罗氏族之间的的矛盾由来已久,早在元末明初时,两个氏族之间就曾发生过一场战争。当时,爱新觉罗家族的头领为了使叶赫那拉氏臣服,指着大地说:“我们是大地上最尊贵的金子爱新觉罗是金子的意思”,而叶赫的首领听了一阵大笑,他指着天上的太阳说道:“金子算什么,我们姓它叶赫那拉就是太阳的意思”。结果,在那场战争中,叶赫那拉氏最后打败了爱新觉罗氏,成为当时女真族最大的部落…… 正衡深知史书上的记载往往出自于胜利者的手笔,不过至少能从中窥探出一些端倪。叶赫那拉氏和爱新觉罗氏之间的纷争,姑且不论到底是否曾经有过,可却像极了人鱼小婉所说的,哈赤部族和叶赫部族争夺海域的那场战争。如果努尔哈赤的前身真的就是人鱼哈赤的话,那些传承下来的故事,似乎也在同时,找到了它们的起源了…… 想到这里,正衡的心忽然“咯噔”了一下。他惊讶的发现,自己原本想要找寻反驳人鱼小婉的论据,后来却反而好想被她劝服了一般,凡事都以她的说法作为事实,来加以分析和判断,无论事情的真相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都可谓是在与人鱼小婉的辩驳中输了先手,是时候该推倒重来,不能再这样被人牵着鼻子走了。 不过话分两头,一开始小婉就没想说出这事,大概就是顾虑到人类肯定不会轻易相信。正衡权衡再三,总觉得她并没有故意编造出这样一个故事,从而想要达到某种目的的可能,只是他一开始就将自己定位在与她对立的立场上,这才会一时走进了死胡同里,钻了牛角尖。 想明白了这点,正衡便打定主意,暂时不去较真于故事的真实与否了。他转而问女人,既然大清的缔造者就是她们曾经的族长,眼前这个人俑更是她的哥哥,这样的亲缘关系真是求之不得,为何又会惧怕成这个样子? 女人苦笑道:“你怎么直到现在还没理清这里面的因果关系?如果哈赤叔叔和他的后人还念及我们之间有一脉相承的关系的话,又怎会派人一路寻到南海,将我们全族都劫掠到了京城,并且还要置于暗无天日的墓室里,永世不得翻身?他们分明还在记恨于我的母亲带领族人,联合外族一起发动了那场政变,这仇恨如此强烈,别说是份属同族,就算是骨肉至亲,亦是早就没有可能会被化解的了……” 经人鱼小婉这么一说,正衡不禁也是冷汗直流,这才意识到,为何她在发现高台上的人俑是她哥哥的时候,会表现得不喜反惧,几次三番地催促他们一起离开了。这事既然前因如此,引起当下的后果自然也在情理之中,只不过女人消极躲避的计划并不可取,正所谓躲得了一时,躲不过一世,更何况依她先前所言,再过几个时辰就会有大潮袭来,届时就算是退回到了溶洞,亦不能确保性命无忧,看来女人是惊吓过度,继而有些慌不择路了…… 正衡将他的想法告诉人鱼小婉,并说:无论如何,大家至少都还有几个时辰可供想出办法,先前你不是也曾推测,前面的两个山洞直通向大海的嘛,不然我们就试着走走看,最不济的结果也总比在溶洞等死要好吧? 女人神情黯然:“我不会丢下我的姐妹们不管,她们没办法像我一样,在陆路上行走,只有在涨潮的时候,才能从水道游出――不过仍旧谢谢你们了,如此真心实意地想要帮助我们脱困,只不过老天不遂人愿,看来我们的命运一早就被注定,无法活着离开,反倒是你们,如果不甘心坐以待毙的话,完全可以叫上同伴,试着从通道找寻出路,虽然所剩的时间不多,未必能在涨潮前抵达出口,不过总算还有点希望……” 正衡见女人抱定了必死的决心,不禁也为之动容,可如果实在找不到解救她们的办法,也就只能依照她的方案了,毕竟他们尚且还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又如何能兼济着帮助别人? 一时间无论正衡也好,人鱼小婉也罢,都陷入了沉默当中,各怀心事,唯有身旁的金不二见他们犹豫不决的样子,终于忍不住插话说,或许还有另外一个办法,可以让人鱼也一起脱困呢! 正衡原本已经有了黔驴技穷之感,可一听金不二既然这样说了,心想他必然是想到了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忙不迭地发问,可他却见金不二并没有急于回答,而只是对着人俑所站的方向努了努嘴,一副个中深意,不言自明的神情。 正衡愣了一下,随即下意识地望向人鱼小婉,想要征询她的意见。 女人开始还没能反应过来,继而见金不二和正衡两个人的神情诡异,便已猜到了八分,出人意料的是,她并没有立刻断然拒绝,而是略微想了一想,这才摇摇头道: “虽然当年母亲发动那场政变实属迫不得已,可毕竟造成了五百族人惨死的结局,于情于理都是我们有愧于哈赤叔叔在先,如今竟然能够看到哥哥依然活着,已经让我不胜欢喜,可如果一己为了自由,而要将屠刀再次伸向至亲之人的话,即便事成,我们也势必要像母亲当年那样,终日生活在内疚和自责当中,与其这样,我们还是用死来化解这段宿怨吧……” 正衡和金不二都有宝剑在手,一朝出手,不消三五秒钟就可将人俑尽数砍成肉酱,算是从根源上解决了后患,问题是人鱼小婉仍旧念及亲情,宁可选择自己身死,也不愿再和族人兵戎相见,称得上是有情有义。 正衡原本对女人的决定还有微词,可一想到先前自己在面对尸化的义父夏侯古时,也曾怀有同样的心情,心下就已经大抵认同了她的看法了。身旁的金不二见正衡没了主见,不禁暗自着急,可也知道自己很难左右他的决定,眼睛一转,对着人鱼小婉道: “妹子,怎么你还没看出来?正所谓亲是亲,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可眼前这几个人俑,早就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没有半口气了,就像有些人类死后变成的僵尸一样,你还傻乎乎地想着跟他门讲亲情,说句不好听的,死都死得冤枉,或者说是活该……” ------------ 第87章 十三副铠甲 [正文]第87章 十三副铠甲 ------------ 金不二说话一向刻薄,这次对人鱼小婉更可谓是变本加厉,不过在正衡看来,他这番话比起自己的说辞来更加高明,说不定会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果不其然,女人被金不二这么劈头盖脸地训斥了一顿后,先是莫名其妙般的一怔,继而胸口上下起伏,眼圈微红,只是强忍着才没有掉下泪来。她忽然拨开正衡和金不二,怯怯地凑到人俑的近前,盯着他看了又看,好半天才又转过身来,对金不二说: “无论怎么看,哥哥都与活人无异,哪里有半点像是人类所说的僵尸?这些年被困在东陵地宫当中,我算是见过不少没有魂灵的行尸走肉,虽然每次都只是远观而已,可也知道它们除了只是胡乱扑咬活人外,并无太大的本事。而我哥哥既然身着这么一副金光闪耀的铠甲,显然更像是奉了哈赤叔叔的遗命在此守住出口,以此来惩罚我们当年对他的背叛……” 人鱼小婉的说法虽然全无依据,却让正衡忍不住暗自嘀咕起来――只看外表,这五个人俑的确与活人无异,一旦遇水他们就会具备行动能力这点,更加与恐水的僵尸截然相反。按照女人的说法来看,这些人俑本是努尔哈赤的近卫士卒,并且曾经在与叶赫部族的战斗中力保他们的族长逃脱险境,可谓是对后世建立的大清王朝立下了盖世奇功,单从道义上来讲,应该不会被如此轻易地充当陪葬,埋入到地宫当中,除非他们真是怀有某种特殊的目的。 可正衡总是隐约觉得,这目的并不像人鱼小婉所说的,只是要他们守住墓室的出口,不让人鱼逃走那么简单,因为单从实力对比上来分析,只需他们当中任何一个,凭着一身刀枪不入的铠甲,和手中无往不利的宝剑,就都足以完成这个任务,又何必要非要同时安排他们五个一起,实在是太过大材小用了吧? 五个? 正衡忽然想起什么,冷不丁地打了个激灵,忙问金不二道:一直都说东陵里既然埋有五位皇帝,可到现在为止,却只见到五个人俑,这到底是数字上的巧合,还是隐含有别的说法? 正衡的问题问得没头没脑,好在金不二还能领会他的意思,只略微想了想后,告诉他说:依我看,大清朝的那几位皇帝到底是否被埋在东陵还是个未知之数,反倒这五个人俑的来历颇为古怪,你看他们的铠甲都是明黄之色,这可触犯了帝王的大忌,是诛九族的罪过,当然如果是被皇帝恩准身着明黄的,那就另当别论了…… 金不二将注意力放在五个人俑的铠甲上,这倒出乎正衡的意料,他心知金不二之所以会提出这个话题来,必然是事出有因,于是先不急着插话,而是耐着性子听他继续说道: “说到这里,我倒想起个典故来,是关于努尔哈赤的十三副铠甲的故事,想必老弟你也知道……” 正衡点点头后又摇摇头――点头是因为他觉得努尔哈赤以是三伏铠甲起兵反明,实在是个众所周知的典故;摇头则是因为他知道的也就仅限于此,金不二既然在此情境下独说此事,该不会只是涉及那些人所共知的事情,更有可能还另有玄机才对…… 金不二见正衡的神情满是期待,故意沉了口气,然后才娓娓说道: 相传,早年间抚顺有一大户人家姓佟,是前金时遗留下的女真人,经过元明两代的演变已经汉化了,与关内的寻常百姓无异。 佟氏在抚顺的家产是非一般富户能比,不仅有良田千顷,牛马羊千余头,还开了很多店铺,买卖非常红火。据说当年抚顺城有三大富豪,即王八斗、艾半城、佟百万,即是说王家有八斗金银,艾家有半城房宅,而佟家有百万资产…… 明朝在修建抚顺城时,边关官吏逼迫三家出钱修城,老佟家很不情愿,就顶着不想再拿钱。由于佟氏是抚顺富户,势力也很大,明边吏也不敢招惹他们,于是就想出了一个办法,以官办的一处经营不善将要倒闭的当铺,硬是要他们抵买下来。佟家无奈,只好花大价钱顶下这个当铺,给了明边吏一大笔修城的款子才算了事。 当铺开张以后,由于佟家经营有方,生意还算兴隆。有一天,一个边吏喝醉了酒,也输了钱,就跑到当铺来撒酒疯,借着酒劲向当铺借钱。 当铺伙计说:“我们这里是当铺,不是钱庄,只当不借。” 边吏说:“你先给我拿钱,以后我再给你拿东西送来。” 伙计说什么也不肯借,气得边吏真想动手抢,但是碍于佟氏的势力,只好扫兴地走了。 不一会儿,这个边吏扛着十三副铠甲来到当铺,一进门就气哼哼地冲着伙计喊:“老子这些铠甲能当多少钱?” 本来,铠甲这东西送到当铺就要成为“死当”,不可能有谁来赎回它。伙计还要推辞,不想要这玩意儿,但是,他看到这个明边吏喝得酩酊大醉,腰里还挎着大刀,心里有些害怕。无奈,只得拿出一百两银子,好不容易把他打发走了。 边吏这一走,就再也没来当铺赎回他的铠甲。这样,这十三副铠甲真的变成了死当,被永远地抛在了佟家的仓库里,再也无人问津。 过了好多年,佟家雇了一个长工,名叫小罕子。小罕子从小离开家,无亲无故,在外闯荡谋生,脑力、体力活样样都行,而且人既聪明又勤快,干啥像啥。自从小罕子来到佟家做了帮手以后,佟家掌柜的塔木巴颜高兴得不得了。他感到家中的事在小罕子的打理下件件都井井有条,自己也省了很多心。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后,塔木巴颜看出这个小罕子绝非等闲之辈,于是便另眼看待,很多重要事情都叫他去做。开始先叫他下乡收收税,后来看他会打算盘就叫他当管账先生。 这样,小罕子就更加卖力气了,他不能辜负主人对他的信任。曰久天长,小罕子的才智愈加发挥得出色了。塔木巴颜非常欣赏小罕子的才干,就决定把自己的孙女哈哈纳扎青嫁给了他,小罕子就这样被佟家招为人赘孙女婿。 又过了几年,小罕子带着媳妇哈哈纳扎青回到了自己的老家赫囱阿拉城。回到家后,苛薄的后母纳拉氏,看到小罕子带着妻子回来极为恼怒,吵着要让小罕子分家另过,并将他们夫妻两个赶出家门,只给一点家产。这样,他们来到了离赫图阿拉不远的北砬背居住下来,过着曰出而做、曰落而息的平民生活。 不久,小罕子的父亲和祖父被明军所杀,小罕子一怒之下,为报父、祖之仇含恨起兵,打起了统一女真、推翻明朝的旗号。 刚起兵时需要一些武器和装备,塔木巴颜想起家中的当铺里有十三副铠甲,可以送给孙女婿作为奇兵之用,可翻箱倒柜,到头来也没找到半点碎片,无奈之余,也只得就此作罢。 不成想过了几日,小罕子托人送来书信,满纸再三拜谢塔木巴颜所赠的十三件铠甲战衣,并在信的末尾说: 奉祖父之命,将铠甲送来军营的那个和尚,真可谓是个化外高僧,孙女婿和他一见如故,本想招募他做个行军参谋,可他一再推脱说出家人不可杀生,到了也没有应承下来,翌日就不告而别,回抚顺复命去了。要知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如果祖父有心割爱,烦请还要帮着劝说几句,得此人才,别说是父祖之仇可以尽快得报,而我女真一族亦可以无往不胜,定鼎中原…… 塔木巴颜将信来回看了几遍,猛然间跪倒在了地上,战战兢兢地对着上天连磕了几个响头。同时心中暗想,自己府库中的那十三件铠甲,竟然能够自行跑到千里之外,如此吉兆,无疑昭示着小罕子是天命所归,看来女真一族真是兴盛有望了…… 金不二纵使是习武之人,可一口气讲到这里,气息也有些凌乱。正衡眼见着他接连喘了几口,这才慢慢缓过劲来,不禁心想,金不二的年纪虽然大了,可还不至于如此气短,之所以会有这样的表现,该是因为那十三副铠甲的故事并没有就此完结,并且后面还有更加让人惊心动魄的猛料所致。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那个所谓的“猛料”,必定是与眼前这几个人俑有关――只是一边是并未见诸于正史的传说,一边是死活不明的人鱼士卒,仍平正衡想破了脑袋,仍旧觉得两个毫无关联的事情,又能通过什么联系在一起呢? 金不二见正衡急于知道答案,继续说: 我想你也能猜出来了,那个被叫做小罕子的人,就是后来的清太祖努尔哈赤。他凭借十三件铠甲起兵,最终建立起了一只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军队,并在其后的若干年里,所向披靡,为后来的一统天下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如果单纯基于我所讲的这个关于铠甲的故事,可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只是有了最初的十三件铠甲,才有了后来的大清帝国,铠甲对于整个大清朝的创立,之所以能够起到如此至关重要的作用,或许正是因为它们本就是上天赐给努尔哈赤及其后代的宝物吧。而如今,十三副铠甲中的五件,应该就在你我的面前…… ------------ 第88章 捆尸索 [正文]第88章 捆尸索 ------------ 金不二虽然没有明说,可正衡一早就听出了他的意思,是将大清朝的建立全部归功于那十三副铠甲了。对于这样的说法,正衡一时之间还不愿发表自己的看法,因为所谓的十三副铠甲,毕竟只在史书上提过一笔,至于金不二的典故从何而来,想必连他自己都很难说得清楚。 话虽如此,可眼前的确有五套神秘的铠甲,穿着在身份同样成谜的五个人鱼的身上。正衡问人鱼小婉,在她们人鱼的族群战争中,是否曾出现过类似的装备? 不出所料,女人立刻摇头否认,并说:如果这些铠甲是从海洋中带来的,最早归属于人鱼部族的东西的话,那我们一早就会认出,高台上的五个人俑实际上都是自己的族人了。十三个近卫士卒,分别源自于部族十三个最大家族中,最为骁勇善战的勇士,他们的当选,有些类似于你们人类的世袭制度,只不过还有个前提条件,就是他们必须首先对族长个人宣誓效忠,并且永世不能背叛。当然,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人鱼当中并没有人会刻意强调这个前提,因为但凡当选为近卫士卒的人,对于族长的忠诚往往好似先天具备的一般,烙印在内心的最深处。正因如此,当年母亲决定发动政变的时候,几经斟酌,最终还是放弃了拉拢哥哥的尝试,其后的事实也恰恰证明,没有近卫士卒是能够被成功策反的…… 正衡听人鱼小婉说到这里,忍不住在心中轻哼了一声,暗想人类也好,人鱼也罢,原本都是由无数自私的个体组建而成,对于统治者所表现出来的忠诚,也只是限定在某个层面和条件上的,或许在所谓的哈赤部族从来没有出现过近卫士卒叛逆的事情,可也只能说是暂时没有出现而已,遥想区区两千人的部落,不是也有人因为觊觎族长的宝座,而不惜发动政变的事情发生嘛,还美其名曰是为了避免战火,这样的借口,也就只能骗骗涉世未深的小孩子了。看看人类历史,又有多少忠心耿耿、义薄云天,到头来都变成了名利场上的筹码,徒让后人唏嘘而已…… 当然,这些想法只在正衡心中想想,可不敢直接说给女人听。说到底他之所以会忽然发出这些感慨,主要是因为经过一番问询后,仍旧没能从女人那里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眼看着时间分分秒秒的过去,他的心情越加烦乱起来,提着九龙宝剑的手越握越紧,可碍于女人一直没有吐口,应允斩杀人俑的提议,他也就只好强忍着暂不动手了。 金不二在一旁见正衡的脸憋得通红,体会到了他心中所想,忽然间灵机一动,一边从腰间摸出了个小盒子来,一边对正衡和女人说:“我倒有个折中的方法可以一试,既不会伤及人俑,对我们也没什么风险可言,最重要的是,凭借这个办法,我们就可以看清人俑到底是个什么存在,然后再行决定如何处置不迟……” 正衡眼见那巴掌大的小盒子里全是缠在一起的细线,金不二伸手捏住其上一个金属质地的小勾子,猛地一甩,所有的细线立刻就被他从盒子里全都扯了出来,发出“哗”的一声脆响,随即垂直着铺展成了一张网状的东西,除了四个角上各有一个小勾子外,简直就与渔夫使用的渔网一模一样…… 正衡眼睛一亮,忍不住叫出声来,道:“捆尸索――金大哥原来身上还带有这类宝物,早怎么不见你拿出来用呢?” 金不二一边将捆尸索整理平整,一边对正衡的问话打了个哈哈道:“知道要进皇陵地宫,自然要实现多做准备,再者说了,这劳什子又不是什么稀罕物件,比起搬山道人那些生克制化的宝贝来,简直就不足挂齿了,但凡靠摸金混饭吃的手艺人,谁还不是随时将其带在身边,哥哥我这叫有备无患,你看现在不就派上用场了嘛!” 正衡点点头,又见捆尸索的细线都呈亮黑色,显然曾经在墨汁中浸泡过很长时间。一般的僵尸身体僵硬,只能依靠跳跃直线行进,所以在墨斗的墨汁里加入朱砂,弹出来的线就具有束缚僵尸行动的作用。而将捆尸索用墨汁浸泡,纵使僵尸的力道再大,也绝不可能将其撑开,可以说是又增多了一重保障。 金不二在这个时候拿出捆尸索来,显然不是用以对付僵尸。根据他先前的说法,正衡只在瞬间就猜出他的意图,是想将人俑用捆尸索困住,继而想办法令其复活,然后从旁观察,借此确定人俑到底是怎么个状态。 这个方法真如金不二所言是个万全之策,正衡心中一喜,忙上去帮忙,同时还不忘用最简单地语句,向人鱼小婉道出他们的计划,并且再三保证,一旦确认了她哥哥的身份并非僵尸,立马就可以让其恢复原状,其间也不会让他受到半点伤害。 女人眼看着金不二和正衡各自扯住捆尸索的两个钩子,直朝人俑走去,忽然大叫了声“不行”,正待正衡又要出言劝导前,她先指了旁边的一个人俑,示意让他们换个测试的目标。 正衡和金不二相视一笑,也不说什么,只顾着向着旁侧移动了几句,避开了女人的哥哥,转而将捆尸索直立起来,贴在了另外一具人俑的身上,然后两个人交叉着饶了三圈,最后将四角上的钩子挂在网格上,固定完全后,人俑从头到脚,就都被裹得如同一个粽子一般,严严实实了。 正衡对于接下来该如何行动没了概念,于是便站立在一旁,看着金不二像变戏法一样,又从身上某个口袋里摸出一条绳子来,将其一端在捆尸索上打了个结,另一端拴在自己的腰间,然后半蹲着身,双手箍住人俑,猛一发力,硬生生地将他抬举了起来,一步步地朝向高台的边沿挪去…… 女人这才意识到金不二的计划,赶紧对着台下吹了几声口哨。正衡注意到水面上涟漪不觉,显然是停留在水里的人鱼受了女人的提醒,纷纷退到远处去了。恰在此时,金不二也已经携着人俑赶到,不由分说双手一松,人俑立刻就垂直落下,“扑通”一声掉进了水里。 自人俑落水的地方不断冒出气泡,系在金不二腰间的绳子也是越收越短,正衡眼见此情此景,心下不由得担心起来,可刚想着开口提醒金不二注意,却见他似乎也觉察出了自己的失策,试着将绳子从腰间重新解下来…… 然而此举显然已经晚了,绳子本就不长,加之人俑在水中下沉的速度更是飞快,转眼间,金不二就感到他的腰间被猛地一拉,没等他道出半个字来,就硬是被拖动着离开高台,掉进水里去了。 正衡只感到头皮一麻,随即朝向水边跑了几步,想要跳下水去救人。可还没等成行,却先被人鱼小婉拦了下来,只见她又对着水中鸣哨示警,命令人鱼去对金不二加以施救。 虽然知道凭着自己的本事,远不如人鱼的行动迅疾,可正衡仍旧替金不二捏了把汗,以至于急的在高台上踱来踱去。时间分分秒秒地过去,水面却还是没有半点动静,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正衡的心头,他忍不住往臆想着最坏的结果,金不二在水中遭遇到了复活的人俑的袭击,或许已经性命不保了…… 正无比焦躁的时候,猛然间水花翻滚,自其中一下冒出个脑袋来。正衡定睛细看,这才惊喜地发现原来是金不二,一手攀着高台的边沿,一手将脸上的水珠抹掉,待到终于喘匀了气息后,却又并不着急爬上岸来,而是仰起头,告诉头顶上的正衡,说自己此时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不知道他想想听哪个? 正衡见金不二平安无事,自然喜出望外,正想把他从水中拉出来,听闻此言,心中不由得一怔,就想问金不二,该不会是那人俑真有什么问题吧? 不等正衡开口,金不二却先打了个哈哈道: “坏消息是,哥哥我自称行走江湖多年,竟然忘了测试水深,就把自己和人俑绑到一起期入水中,这事要是传将出去,恐怕要有不少人笑掉大牙了。所幸的是,还有个好消息,就是哥哥我命大,竟然没被淹死,你看看,要么怎么说傻人有傻福呢!” 正衡苦笑着应道:“金爷可真会说笑,谁都有个马失前蹄的时候,这事也只有您才能遇难成祥,要是换了我,恐怕现在已经灌饱了咸水,正空翻白眼呢――说到底这事也怪兄弟我大意了,不曾想这潭水竟然如此之深,好在有惊无险,人俑寻不到也就算了,您还是快些上来,咱们再另做计议吧……” 金不二“哈哈”笑道:“其实潭水虽深,可绳子却也刚好够用了,只不过先前忘了打些富余,多在肥腰绕了两圈。落水之时,其实绳子已经被我解开了,只不过忙活了大半天,不想轻易放弃,这才会始终抓着不放,又随着多沉了两三米而已……” 金不二说着伸手探进水中,弓着身子摸索了一阵,这才从脚腕上解下绳子,将绳头抵到正衡的面前。 ------------ 第89章 铠甲与面具 [正文]第89章 铠甲与面具 ------------ 金不二在生死关头,竟然还不肯放弃任用,一路跟到池底,然后将绳头绑在自己的脚腕上,重又浮出了水面。 正衡眼见着金不二虽然之前犯了个小错,却在关键时刻没有一味想着保全性命,而置计划于不顾,心下不由得产生几分敬佩,赶紧一手接过绳头,一手拉住金不二,将其从水中拖到了高台上。 一旁的人鱼小婉现出满是尴尬的神情,大概是对她的姐妹并没帮上忙而感到了愧疚。正衡看在眼里,却并不怪她,只是觉得她们对人俑如此恐惧,也不知是因为同族大多死在于此,亦或是在她们内心深处,对于所谓的十三近卫士卒,向来都抱有敬而远之的态度使然。无论如何,指望她们去为了营救一个人类而冒险接近人俑,的确有些强人所难,既然金不二有惊无险地归来,也就没必要再去追究出力多少的问题了,毕竟当下还有比这更加重要的事情亟待解决…… 金不二上到高台上后,并不急于甩干身上的水珠,而是和正衡一起拉住绳子,缓慢而又警觉地一点点向上拖动起来。 两个人原本以为,人俑既然已经浸没在了水中,应该很快就会复活才对,即便有捆尸索将其全身束缚住了,可他只要略微挣扎一下,甚至极其轻微的动弹一下,都会经由绳子一路向上传导,令得他们立刻就能有所觉察。然而两个人一点点将绳子拉出水面,却自始至终都没感到有半点动静,并且绳子另一端的重量依旧,又不像是被人俑挣脱开了捆尸索的情形,可以说虽然表面平静,却反而让人感到着实有些诡异。 绳子越收越短,正衡也就越加紧张起来,他松开一只手转而握住斜跨在腰间的剑柄,准备随时应对可能会发生的状况,就在这时,水面上忽然冒出了个大大的气泡,紧接着绳子牵引着捆尸索自其中慢慢地露了出来…… 金不二见此情况,立刻将绳子在他的腰间缠绕了几圈,然后脚踩住绳头,身形一闪,瞬间就将他的细剑拔了出来。 正衡没有金不二这套堪称华丽的身手,加之此时也无心在这上面一较高低,所以只顾自地抽剑在手,和金不二并肩而立,将剑尖一并指向捆尸索的方向。 只见金不二只凭单臂的力量,硬是将那团东西从水中提起,慢慢地拖回到了高台上。捆尸索在海水中浸泡了这许久,其上的墨汁早就被冲淡溶解,现出了它本来的颜色。地宫当中光线昏暗,加之海水本身也并不清澈,以至于正衡和金不二虽然就站在近前,却暂时只能勉强看清捆尸索仍旧完好无损,可被它裹缚在里面的东西团成一团,不断有水滴自其上汇聚滴淌下来,乌七八糟的一堆,一时还分辨不出那人俑此时到底是个什么状态…… 正衡见那团东西动都不动,便又等了一会儿,带到上面所有的水珠都流淌干净后,这才提着宝剑小心地走上前去。同时心中暗自筹划,先上前查验一番,视情况再决定接下来的行动,可刚走到近前,他就忍不住发出“啊”的一声惊呼,赶忙伸手去解捆尸索上的挂钩。 金不二原本在后面负责警戒,可看到正衡得行动竟然如此草率,立刻就喊了声“住手”,同时一个箭步窜了上来,就想要对其加以阻止。可在他先于看到里面的情形后,也不禁愣了一下,继而不再试图阻止正衡,反而急着帮着去扯捆尸索,想要快点看看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 两个人一通手忙脚乱,总算把四个挂钩都解了下来,继而拽住捆尸索的一端,将其一点点扯开展平。人鱼小碗开始还在远处观望,可见他们毫无顾忌,便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走近了几步,恰在此时,捆尸索刚好已经全部展开,只见里面哪里还有什么人俑,只剩下黄金铠甲的若干部件,空落落地堆在一起了…… 正衡单膝跪在地上,心下则全被疑问占满,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如何都不敢相信眼前所发生的就是事实。刚才金不二将人俑扔下高台前,正衡曾和他一起将捆尸索缠绕在铠甲上,两个人打着十二分的小心,可以肯定没有留下任何漏洞,再说捆尸索上的孔洞如此细密,就连短小的护膝都无法从中掉出,更别提一个高大威猛的勇士了,那人俑又是如何在他们的眼皮底下逃走的呢? 正衡和金不二一时间都没了主意,人鱼小婉更是吃了一惊,赶紧走到高台边,对着水下轻声细语了一番,提醒身下的人鱼小心提防。 不管人佣如何脱离捆尸索的束缚,此时必然就在水中,六个人鱼首当其冲,又无法像小婉那样爬到高台上暂避,可谓是处境十分凶险。女人心急如焚,就想着跳下水去与同伴共同进退,可侧着耳朵听了一会儿,这才稍稍平复了情绪,转而对正衡说,那人俑并不在水下…… 老实说,女人的说法并不让正衡感到有多惊讶,毕竟捆尸索完好无损,并不像是曾被人俑自内而外突破过,可偌大一个人又不可能凭空消失,那么唯一合理的解释就只剩下一种可能,就是这副铠甲里原本就是空的,只不过先前所有部件都被拼接在一起,乍看上去就像里面有人穿着一样,而当它被扔下高台后,这才会在重力和捆尸索的双重作用下,散乱成若干的部件…… 正衡自认为这是最为合理的解释,可却当即就遭到人鱼小碗和金不二的一致反对。 小婉说:我们部落的人鱼先前在这里,明明遇到的是五个人俑同时发起的攻击,怎么可能有一个铠甲是副空壳?难不成铠甲也具备了和哥哥那般样的智慧,能够像他一样在水中行动自由? 正衡想想也对,如果铠甲就算再怎么精巧,毕竟只是起到护卫人的身体的作用再说刚才将其扔到水里的时候,也没见它有半点挣扎,可这仍旧不能解释里面的人俑的行踪,还是看看金不二对此会作何解释吧。 金不二沉吟了一下后,撇撇嘴道:“其实我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只不过刚才是我将铠甲抱起扔下水的,事后想想,怎么都觉得里面应该有个人的身体才对――不到底是抱着一堆破铜烂铁,还是一个身着铠甲的人俑,咱家手上要是连这个准头都没有,也就趁早别在江湖上混了……” 金不二说的决绝,令得正衡也忍不住在心中泛起了嘀咕。他的态度很是明确,无非是想表明,虽然事前并没有像前一次那样,将人俑的面具去除,可只凭双手就完全能够掂量出,所抱的东西并非只是一副空壳铠甲而已…… 说到这里,正衡这才注意到,那堆散乱着堆放在一起的铠甲,似乎都是黄橙橙的部件,单单少了那面颜色黝黑的面具。他伸手在里面拨拉了几下,继而又叫金不二也过来看看,两个人又合力翻找了一番,几乎把所有零散的部件都平铺在了地上,重新组成了一副人形,可唯独还是不见面具的踪影…… 正衡忽然间使劲拍了拍脑门,恍然大悟道:“我就说嘛,面具的颜色与铠甲如此不匹配,简直堪比驴唇马嘴,根本就是由不同材质制成,甚至极有可能都不是同一年代制成,而是由后人为了某种特殊的目的拼接在了一起――先前咱们只注意到面具上的那根连通器,却没仔细查看面具,现在想想,或许它也是由某种像玻璃一样的材质制成,刚才被丢进水中,在连通器被海水灌满之前,人俑先于触碰到了池底,因为面具不似铠甲其它部件那么坚固,立刻就被摔成了若干碎片,从捆尸索的孔隙中掉到外面去了……” 正衡滔滔不绝地说了一通,虽然全都是依据事实作出的合乎情理的推测,可金不二和人与小婉听了半天,仍旧没弄明白,面具的碎裂又与人俑的行踪之间有什么关系。难不成人俑也禁受不住和池底的撞击,像面具一样变成碎片,滑落到了捆尸索的外面? 正衡赶紧道了句“不是”,然后进一步解释说:面具和其上的连通器存在的意义,应该正是支持人俑在水中充满活力,而在陆地上形同死尸一般的根源所在。你们想想,如果这些铠甲真是当年努尔哈赤起兵时的装备的话,该是可以让穿着的人勇猛无敌才对,可地宫这五套铠甲,只在浸没在水中时,才具备这种属性,怎么看都像是被人为加以改造的结果,至于原因嘛,我暂时还没头绪,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面具一旦碎裂,其中的人俑也就同样随之烟消云散,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人俑之所以还能以人的形态出现,完全仰仗于面具和铠甲共同作用的结果,一旦这种维系出现失衡,人俑也就像是一具尘封了三四百年的尸体,别说是见水就溶,就算碰到空气,也势必会会得到同样的结果。如果你们不信,大可以再选个人俑,将他的面具敲碎,看看我说的对是不对! 正衡说到这里,冷不丁地打了几个寒颤,身体也随即瑟瑟发抖起来,他刚想问女人,怎么感觉地宫里的温度忽然降了许多,该不会是大潮来袭的前兆吧,可还未等开口,就见小婉的身后闪过一个黑影,猛然伸出一条手臂,悄无声息地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 第90章 擒拿手 [正文]第90章 擒拿手 ------------ 正衡见此情形只感到头皮一紧,刚想大声提醒让女人当心,可眼见着她显然也有所察觉,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转过头去,立刻就发现身后的不是旁人,正是她的哥哥,那个先前站立在最中央的人俑…… 这事来得太过突然,正衡和金不二都有些猝不及防,可仍旧在最短的时间里持剑在手,一起将剑锋指向了人俑所在的方向。按理说两个人仗剑而立,就算是面对僵尸当中最为凶猛的黑凶白煞亦无可惧,可人鱼小婉偏偏没有他们这般反应敏捷,也不知是被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得无法动弹,还是受限于人俑的控制一时间还无法脱身,反正她刚好站立在了人俑与正衡和金不二的当中,几乎遮挡住了所有剑锋可以立时发起攻击的角度。 饶是金不二江湖阅历最为深厚,见此情景,立刻就不动声色地向着边上挪动起了脚步,满心想着只要能绕到人俑的身后,或者至少向着斜刺让开一定的角度,便可以和正衡互为犄角,无论进攻还是防守,就都游刃有余了。 然而还没等他走上两步,对面的人俑却骤然出手,将他手中的宝剑狠命一挥,剑气直冲着金不二袭来。正衡眼见着金不二全无准备,只在瞬间就会被斩成两半,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他的衣襟,往回猛得拉了一吧,勉强才算让他逃过一劫,可他手中的细剑就没那么好运,自剑身中段被人俑的剑气齐齐切断,上面一半发出“当啷”一声脆响,掉在了地上…… 金不二在鬼门关上走了一圈,又被人俑一招就断了细剑,立时就知晓了对方的厉害,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正衡也暗自吃了一惊,这才明白为何人鱼会如此惧怕这些人俑了――只一个就如此难缠,更别说五人同时联手,又该会是怎样一番景象了?先前女人只说他们在水中才具备活力,此时竟然站在高台上苏醒过来,看来他的估计并没有错,一旦失去了面具的束缚,人俑的行为就不再受到环境的制约。又或者说,此时他所唯一惧怕的,反而是高台下的海水了――先前被他们丢下去的那个人俑,不正是因为面具的碎裂,这才会在水中溶解,这也从另外一个侧面证实,面具独立于铠甲,对于人俑的活性能够起到的关键作用了…… 正衡一时间联想到很多,归根结蒂化为一个结论,就是如果想要制服眼前这个勇猛无比的人俑,唯有故技重施,将对方引到水中才行。可在这之前,还要想办法先行将小婉救出,若是被人俑押做人质的话,主动权就会尽归于他了。问题是对方如此强势,又如何才能对其加以限制呢? 正衡心乱如麻,一时间也想不出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来,迫不得已,只好强令自己先冷静下来,继而再对当前所处的形势加以分析,这才猛然发觉,人俑虽然气势颇盛,可也只在最开始金不二有所行动的时候才出手阻止,其它时间大抵保持静止不动的状态,颇有点“敌不动,我不动”的意味。 人俑的举动虽然奇怪,可正衡也知道不能依据常理来加以推断,在他看来,或许人俑并非像人鱼小婉描述的那样,嗜血成性乱杀无辜,反而只是针对可能会对其造成威胁的举动,才会加以制止和反抗。 正衡之所以作出如是猜测,是因为忽然想起,自从他运用连通器的原理,将眼前这个人的面具去除以后,人俑却不动声色,现在看来,他其实一早就具备了行动的活力,只是大概因为没有感受到来自于外界的威胁,于是一直保持着静止的状态。可后来眼见着自己的同类被扔下高台,身体全部溶解在了海水中,只剩下了一副散乱的铠甲,这才会突然发作,挟持了小婉不说,还将金不二的细剑也一并斩断,看来是有些恼羞成怒了…… 正衡行事一向遵循“大胆假设,小心求证”的原则,此时既然想到这里,下一步便是如何才能对此加以验证和利用了。他忽然想出了个办法,虽然有几分风险,可却值得一试,于是他慢慢地俯下身,将手中的九龙宝剑搁在了地上,继而直起腰,将双手半举起来,借此向人俑展示出他并没有任何敌意。 金不二自从细剑被断,一直都处于愤愤然的状态当中,时刻惦记着如何报仇,此时冷不丁地看到正衡主动将兵器放下,并且还敢朝着人俑的方向走去,还当他被迷了心窍,刚想出言提醒,却见正衡伸手摆了摆,显然是在示意他无需紧张,只好强忍着没有做声,转而瞄了眼放在地上的九龙宝剑,心中已然有数了。 正衡见金不二不再阻拦,便又壮了壮胆子,一边观察着人俑的动静,一边小心翼翼地继续向他靠近。 人俑站立在小婉的身后,自始至终都将一条手臂搭在她的肩膀上,面无更多表情。小婉虽然只要不顾一切地向前跑开,就能立刻从人俑的控制下逃生,可她显然早就被吓得魂不附体,勉强支撑着才不至于瘫坐在地上,更别说能有半点反应了。 正衡越走越近,满心筹划着靠到人俑的身前,将他手中的宝剑夺下。一旦没了兵器在手,人俑纵使反应再快,他和小婉也有足够的时间能够退到安全的区域,而金不二更是就在附近,随时可以从旁接应,可谓是个较为周详的计划了。 然而,这个计划的关键就在于,如果不能顺利的将人俑的兵器卸下,那不管是谁都比不过剑气的速度。正衡一早就对此了然于心,虽不敢说有百分百的把握,可凭着他先前跟随义父夏侯古学过的几招擒拿手的功夫,还是自信能够成功的。 所谓的擒拿,是利用人体关节、穴道和要害部位的弱点,使对方身体局部产生剧痛,然后加以控制的技术,擒和拿是两种方法,反手为擒,正手为拿,两种手法一起运用威力更大。擒拿手法中有分为大擒拿和小擒拿,大擒拿是进攻人体之主要穴位,如头部的头维穴、大迎穴,胸部的缺盆穴、乳中穴,腹部的天枢穴、大巨穴以及手足的合谷穴、伏兔穴等,指力作用于人体穴位时,使之产生一种麻庳及酸软感,而在短暂时间内失去反击力。小擒拿是攻击人体的主要运动关节,如肘关节,肩关节,膝关节等,使对方关节超越运动范围而束手就擒…… 根据现时的情形,大擒拿手显然并不适用,因为人俑身体上的主要穴位都被铠甲包裹和掩护,根本无法凭指力加以渗透,可他各个关节都露在外面,正好留给正衡以可乘之机。 正衡在向着人俑不断靠近的时候,一早就打定主意,瞄准了人俑持剑的那只的手肘,只要能够靠上足够近了,一朝出手,不消半秒钟的时间,就足够他将对方的宝剑打落在地上了。正因如此,他故意让自己行进的路线并不笔直,而是从斜刺里取道人俑露出半个身体的一侧,权衡计算着步数,在距离还有大概七八尺远的时候,这才放缓速度慢慢停了下来,再次将双手半举在胸前,神经质般的抖动起了手指…… 正衡之所以做出这样的举动,无非是想借此将人俑的注意力全部引向他的手掌,可对方仍旧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丝毫不为所动,一双眼睛深藏在头盔遮掩形成的阴影中,令得正衡即便走得如此之近,却还无法辨认出他的视线究竟着眼于何处,见此情形,正衡禁不住心中一虚,对自己的计划究竟是否可行不住地打起鼓来。 话虽如此,可现在再改变主意显然已经来不及了,无论可行与否,都只能硬着头皮顶上。正衡咬了咬牙,猛然间身形骤起,移形换步间,直朝向人俑的手腕袭去…… 虽然这一切只发生在极短的时间里,可正衡仍不忘在行动进程中留心观察人俑的举动,只见对方并没有作出任何反应的意思,一直悬在心中的石头总算落了下来,同时更加坚定了成功的信心。说时迟那时快,他只一个箭步就已冲到了小婉和人俑的身侧,一把就抓在了人俑的手腕处,先是借着身体的惯性向前慢慢送了一下,继而又猛然抽手回来,完全借助自己的腕力,令得对方的手腕在被这么一送一抽间,关节处因无法应对这种骤然间的变化而出现脱位的状况。 不管是谁,只要被他这套手法擒住,即便没有骨断筋折,至少也会在关节处感到一阵酸麻,继而在短时间内失去反抗的能力。正衡觉得这番行动出乎意料得顺利,对于可以料想到的结果自然也是信心满满,此时只待人俑手中的宝剑一落到地上,他就可以闪转腾挪,裹挟着小婉逃出对方掌控的范围了。 至于后事该如何料理,就全凭金不二借着被有意留在他身边的九龙宝剑来加以应对,如果人俑识趣自然最好,一旦他还惦记着反攻倒算,金不二这种久在江湖上混迹的人何等狠辣,哪还会留给他半点机会? 事情似乎完全朝向正衡预料的方向发展,人俑的手腕被他这么猛然一扣,立时就抖动了一下,先前还紧握着的掌心舒展开来,宝剑随即向着地面掉落而去。 可还没等正衡采取下一步的行动,却见人俑的手腕骤然一翻,反将他抓了个正着。正衡心下一惊,下意识地挥动着另外一只手臂,朝向人俑的面部施以一记老拳,可拳行半路,人俑早就抽手划了半个圆弧,硬是将正衡的身体带动着转了半圈,和人鱼小婉一起背对着人俑,并肩而立…… 这还不算完,人俑就像摆弄着毫无还手之力的玩偶一般,将正衡和小婉向前猛的推了一把,直把他们推得踉跄了几步,几乎同时跌倒在了地上。 正衡在向前跌倒的时候,拼尽全力将自己翻转过过来,可在这一瞬间他根本就毫无还手之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人俑脚一抬,正踢在下落的宝剑的剑柄上,硬是令得宝剑调转方向,向上弹起,随着“啪”的一声声响,重又稳稳地回到人俑的手上…… ------------ 第91章 人俑的蠢笨 [正文]第91章 人俑的蠢笨 ------------ 一切都只发生在极短的时间里,以至于人俑的宝剑从掉落再到回到他的手中时,正衡已经从先前的胜券在握,变成此时的受制于人了。 这一变故来的太过突然,正衡惊诧之余,只觉得人俑既然能在一招之内,就将他的擒拿手化解于无形,足可见他的本事之高,远远超出了之前的预料。正衡自小习练武艺,未等成年便在江湖上闯荡,虽不敢妄称个中高手,可不管碰到多么厉害的角色,都有与其过上几招的自信。谁承想如今却完败于眼前这个似人非鬼的人俑手上,一方面只能慨叹于技不如人,另一方面又怎么都不敢相信,这世间真有如此不凡的身手的人物…… 话虽如此,可毕竟眼见为实,加之形势万分危急,不服的情绪只在正衡的心中一闪而过,可他还没等想出应对的办法,却见人俑忽然手腕一翻,反手握住剑柄,剑尖指向下方,随即猛的一抖手腕,宝剑就像是一把巨大的飞刀一般,朝着他的方向急速地飞将过来了…… 正衡眼见着锋利无比的剑尖直朝自己袭来,立时就感到头皮一紧,他不敢怠慢,赶紧将身体向着右侧翻滚了一圈,只听到耳边响起“叮”的一声脆响,剑尖竟然直直地嵌进了高台的石块里。 正衡倾尽全力,才算是勉强躲过一劫,可没成想全凭下意识这一滚,恰好是从鱼小碗的身上翻过。两个人原本就都衣着单薄,两相接触时难免会有肌肤上的触碰,待到正衡终于停在小婉的另外一边后,他的内心仍旧砰然跳个不停,也不知是源于劫后余生的后怕,还是别的什么不合时宜的情怀…… 正衡的脸涨得通红,刚想跟小婉解释,却见人俑又要伸手去够宝剑,心知如果他按照之前的行动如法炮制的话,自己可不能保证每次都足够幸运,为今之计,只有尽量不让他如愿拿到宝剑,那说不定还有一线求生的机会吧! 想到这里,正衡别无旁顾,双手在地上用力一撑,扭转着身体,自小婉的上面横着越回,这次不等落地,就先弓腿然后一弹,对着立在地上的宝剑发力踢了出一脚。 正衡满心想着他这一脚下去,定会将宝剑踢飞开来,这样人俑一时半会儿就无法仗着它来耀武扬威了。可千算万算,就是没料想剑尖插入地砖的部分本就不短,加之这柄剑的剑身还极具柔韧,被他这一踢,立刻就向着相反的方向弯折而去,几近都要与地面平行时,将全部的力道都转化成了能量,继而非但没有一如正衡预测地飞出去,还“嗖”地一下,重又弹了回来…… 正衡眼见着一招不成,自己的身体又因惯性使然,早就偏离了宝剑摆动的范围,若是待到落地后起身再试,更是已经来不及了,因为人俑此时早已俯身探出手去,随时都会将宝剑再次纳入他的掌控之下,届时他只要将剑随手一挥,不消片刻,就会将自己和小婉一齐砍成两段了。 正衡心如死灰一般,满以为很快就要命陨于此,却见面前的人俑一连伸手抓了几次,却始终没能抓握在不断摆动的剑柄上。正衡看得大喜,心中暗想着人俑虽然厉害,竟然也有如此蠢笨的一面,只顾着小鸡啄米一般地去拾宝剑,几次三番下来,非但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先伸手挡住摇晃的剑身后再将其拔出,反而一门心思地只盯住剑柄较劲,着实有些笨拙地可笑。 不过人俑的举动反倒为正衡提供了逃跑的时间,他慌忙地从地上站起身来,绕到另外一边搀扶起小婉,然后和她一起,三步并作两步地退回到了金不二的身边。 金不二一早就想上前帮忙,可眼见着正衡开始还能勉强抵挡,便有心暂时置身事外,待到寻出人俑的破绽后再行出手,一招就要克敌制胜。没想到就这么三两招里,正衡就有些招架不住了,无比狼狈地逃了回来,虽然有些挫了士气,好歹是将小婉从人俑的手上解救了出来,也算是有所收获了…… 金不二将九龙宝剑交还给了正衡,自己则提着那把已经断了一截的细剑,便要上去和人俑拼命。正衡一早领教了人俑的厉害,赶紧将金不二拦了下来,指了指刚才来时的小径,示意他们应该先行退回到溶洞中去。金不二纵使还心有不甘,可失了正衡的支持,他也没了与人俑抗衡的把握,只好不情愿地跟在他们的后面,紧贴着高台的边缘行进,最终下到了小径上。 就在他们三个人还没走多远的时候,人俑终于将宝剑抓在手里,继而猛跑几步,直朝着小径这边袭来。正衡见状,赶紧把小婉推到自己的身后,继而又和金不二并肩而立,趁着人俑刚刚走到连接高台和小径的台阶处,手腕一抖,用九龙宝剑甩出一道剑气来,直奔人俑的身体呼啸而去。 正衡对九龙宝剑的威力充满自信,满心想着人俑一旦被这道剑气击中,就算是有铠甲护体,也必然会被立时斩成两半。可眼见着人俑只在他刚一出手之际,就兀自停下了脚步,稍稍向着旁边挪动了半步,同时上身略微一偏,就将整道剑气躲闪了个干净,身形如此优雅,简直与刚才那个连剑都抓不稳当的人俑判若两人一般。 人俑既然躲过了正衡的突袭,继而就继续向着小径走来。正衡见一击不成,便大声提醒着身后的小婉,快些向洞口的方向逃窜。可话音未落,就见人俑已经走到了高台的边沿,伸出一条腿来,却并没有弯曲着踩在下面一节台阶上,而是好像还在平地上步行一般,结果自然是一脚踩空,立时就急速翻滚着,直到跌在小径上这才停了下来…… 如果说先前的“拔剑风波”是道令他们开怀的小菜,那这次的“狗啃食”绝对堪称的上是道大餐了。就在前一秒钟,正衡还在为人俑的潇洒而暗自喟叹,却没想到只在如此之短的时间里,他竟然又见到了一幅令人捧腹的景象,也不知道人俑行为上所表现出来的巨大反差,是否可以用那句“成也萧何败也萧何”的老话加以形容? 正衡见人俑这次摔得着实不轻,一时半会儿是爬不起来了,在心下又窃笑了一番后,不失时机地抬起手,对着人俑再次挥出一剑。 身后的小婉尖声大叫了声“不”,想要阻拦正衡对她哥哥的斩尽杀绝,可此举显然晚了半拍,正衡纵使因怜香惜玉而甘愿手下留情,可剑气已发,就再也没有收回的可能了,只见得一道亮光乍起,伴随着划破空气的蜂鸣的声响,势如千钧一般飞驰而去…… “着――” 正衡情不自禁地叫出声来,可没想到他的行动竟会又一次以失败收场――人俑原本趴在地上,受到身上厚重铠甲的束缚,原本连重新站起身来都十分困难,却在剑气发出的那一刹那,双手在地上用力发力一撑,随即整个人就这么直挺挺地直立了起来,再如法炮制地侧身一闪,再次躲过了正衡的这一杀招。 一连错失两次机会,令得正衡不由得无名火起,只觉得人俑好像是在故意耍弄他们,一面在极其细小的动作上,屡次表现出迟缓和蠢笨,一面却又每每在万分危急的时刻,总能鬼使神差一般的化险为夷。反差如此,丝毫不是应该出现在墓穴的地宫当中,反而更像是在前门天桥上那种皮影或者布袋戏,只为博得路人的一阵喝彩,而可以表现出来的夸张和做作的情节…… 人俑既然重又站起身来,对正衡他们来说,意味着不得不按照之前的计划,继续向着山洞逃离。三个人失魂落魄,跌跌撞撞而又疾步如飞地行进在悬于半空中的小径上,有那么几次,他们甚至因速度太快,险些从高处坠落到下面的水潭里,每当此时,就不得不暂且停下脚步,左右摇摆几下身体后,再借助旁人的协助,这才能重新稳住,只不过经历这样几次波折后,非但没有把人俑甩脱开来,反而还被他紧追不放地又拉近了些许距离,以至于双方之间。已经近到足以让剑气产生伤害的地步,换句话说,此时人俑若是忽然发难,甚至都无需大费周章,只要随手挥出一剑,就可以同时将他们三个人一起解决掉了。 正衡把心一横,就想提剑转身去与人俑拼命,即便无法在功夫上讨得半点便宜,至少还能给身前的小婉和金不二多多争取些时间,不至于让三个人同时陨难…… 可他这个想法只是刚刚冒出,就在正衡想要付诸行动的一瞬间,一直走在最前面的小婉忽然间停住了脚步,惹得金不二和正衡险些撞上前人,幸亏他们两人虽然慌乱,可凭着不浅的武术根底,这才不至于乱作一团,失足掉下水去。 惊魂初定,正衡便想开口问小婉是怎么回事,可话未开口,他就已然知晓了答案。 原来,自前方不远处的山洞里,正不停地传来了脚步的声响,正衡开始还以为是夏侯水等人来了,可细细听来,声响凌乱厚重,还兼有某种“啪嗒”声与之契合,犹如一个穿着脚蹼的人,一步步踩在坚硬的地面上一样…… 正衡对于这种声音并不陌生,可他从心底不希望自己的猜测变成事实,眉角的青筋不由自主地根根暴起,似乎预示着形势终究还会朝向最坏的方向发展。他暗叹了口气,再越过金不二和小婉的身体望向前方时,果然看到自其中探出了个硕大的脑袋,丑陋得让人难以形容,无需细看,就知他正是先前曾在上层墓室里袭击过自己的那个怪物,如果猜得不错,他同时也是义父夏侯古,在被卷轴的强光照射后变成的丧尸吧! 冤家偏偏路窄,真是没法叫人活了…… ------------ 第92章 拱桥坍塌 [正文]第92章 拱桥坍塌 ------------ 正衡在第一次碰到丧尸时就曾注意到,他的脚上套着某种类似于皮靴撑破后的残留物,当时正衡曾据此猜测,丧尸可能是由韩四或者那些同样穿着军靴的工兵尸化而成,不过随后发生的几件事情全都证明,那其实并非是军靴,而只是普通的男式皮鞋,并且,穿着着它的不是旁人,正是他的义父夏侯古。 这件事一直萦绕在正衡的心中,令他久久不能释怀,他和夏侯古的关系情同父子,却终究没能阻止事情的发生,夏侯古的尸化,虽然表面上应该归咎于那根来路不明的卷轴,不过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要怪正衡自己的大意,别的不说,如果他一早没从石原龙泰的手中夺过这件劳什子的话,或许又会是另外一番完全不同的结局了。 然而现在后悔显然已经来不及了,只是不知道义父的尸化,是否还能凭借某种方法或者药物来加以逆转?正衡只要一有闲暇就会考虑此事,可毕竟他自己也同样处境堪忧,更多时候,只能先顾着替大家找寻出路,如果一干人等都注定要葬身于此的话,那也只能说明这是天意使然,终究无法凭借他个人的意志来扭转和改善…… 正衡自认为不是一个轻易会向命运低头的人,可这两天在东陵地下的种种遭遇,令得他逐渐变得悲观起来,对于最终能否活着离开,甚至都开始报以怀疑的态度,直到在孝陵墓室里碰见人鱼,从她们那里得知还有暗道通向外面,刚好可以绕开帝陵当中“锁钥合一”的机关,这才又重新燃起了希望,振奋着心情,循着人鱼的指引,一步一步地到了此处。 然而命运似乎总是想与众人作对一般,虽然人鱼说的出口就在对面的崖壁上,可忽然苏醒过来的人俑却成为一道难以逾越的障碍。正衡与其交手的这几招里,别说是势均力敌的抗衡,就算是为了勉强保全性命,也不得不为之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处处如履薄冰、招招受制于人,这样的情形对正衡来说,还真是前所未遇的折磨…… 然而正衡显然还是低估了困难的程度,正所谓“福不双至,祸不单行”,正当他们三个人亦步亦趋地狼狈逃命时,冷不丁地听到前方唯一的出路里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响,继而又见一章丑陋的大脸从洞口探了出来,顺着小径的方向望了过来。 正衡一见之下,立时就感到后背发凉,心下暗自叫苦道,义父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时候阻挡住了自己的去路,前有堵截后有追兵,并且还都是如此狠辣的角色,这下就算插上翅膀,恐怕也难逃出生天了。 三人里除了正衡之外,金不二和小婉都不曾见过夏侯古尸化而成的丧尸,此时猛然看到他的出现,立时就被吓了一跳,这才会立时停住了脚步。正衡从他们身后望向前方,只见义父很快就弯着腰从山洞里钻了出来,稍作停顿了一下,接着就朝他们所在的方向,大踏步地走了过来。 三个人见状都是一惊,犹如热锅上饱受炙烤的蚂蚁一般,手足无措起来。还算金不二最是老到,最先从慌张中平静下拉i,一把将他身前的小婉扯到后面,继而端着半截细剑,横在丧尸的面前。 正衡见金不二如此行动,也只得把心一横,转过身来直面着步步进逼上来的人俑。当下的情形,足可以用强敌压境来加以形容,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肃杀的气氛,可正衡纵使再怎么乐观,也知道被夹攻至此,无论怎么看都是十死无生了。 三人都抱定了必死的决心,可随着丧尸和人俑越走越近,就听到脚下不断出来“扑扑簌簌”的声响,正衡开始还没在意,可越是后来,响动就越发大了起来,引得他侧着身子低下头,向着小径下望了一眼。 这一望倒不要紧,却让正衡不由得又是吃了一惊。只见自小径的下部,正不断地有大小不一的石块脱离碎裂,坠落进了海水中,眼看着小径也很快就要解体了。 说是小径,其实更像是座拱桥,悬空架在地宫的半空,连接在两端的洞口上,至于最中间的高台的地基,应该也帮助拱桥承担了一部分的支撑的作用,令得小径能够在几百年的时间里,仍旧岿然不动屹立不倒。 然而丧尸的身形如此之大,只他一个恐怕就要比正衡他三人加起来还要更重几倍,自他一踏上小径后,下面的拱形结构就已经开始不堪重负,正衡等人先前一直将注意力集中在小径之上的危险,直到此时,才发觉脚下亦是变得万分凶险,可又毫无应对的办法,只能看着落入水中的石块越来越大,最终随着“轰”的一声巨响,整座小径瞬间断裂成了若干部分,连同着上面的所有人,一齐向下坠落而去。 三人在半空中时,还要兼顾着躲闪和他们一同落下的石块,好在小径距离水面本就不高,待到他们终于掉进水里,继而又从中露出头来,大喘着粗气时,这才稍感庆幸地发现,每个人的身上只是多了几道擦伤,并没造成更大的伤害。 然而这在正衡看来只是小事,更为关键的是刚才人俑和丧尸也随着他们一起掉落下来,现在大家都身处在一潭封闭的水池当中,虽然水面经由刚才的巨变后,已经逐渐恢复了最初的平静,可天知道,藏匿在这平静下的,又会是怎样的凶险。 正衡还记得,之前被他和金不二推入水中的人俑,再被打捞上来后,就只剩下铠甲仍在捆尸索里,人俑的身体却不见了踪影,当时他的猜测是,铠甲上的面具具备某种防水的功能,一旦碎裂,人俑历经百年而不腐的身体,就会立刻完全溶解在海水当中。至于人鱼小婉的哥哥,刚才从小径上跌落下来之前,同样也没有佩戴那副面具,如此说来,他莫不是也像他的同伴一样,灰飞烟灭了吗? 这种可能只在正衡的脑袋里一闪而过,还未等他开始暗自庆幸,就发现刚才还浮在他身边的小婉也没言语一声,忽然就翻入了水中,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与此同时,目之所及的地方,也能看到有不少水花四溅的情况,一看就知道是那些潜伏在水中的人鱼,因为受到了惊吓,这才会慌不择路,朝向墓室的边沿逃散所致。 见此情景,正衡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刚想提醒远处的金不二千万小心,可就在此时,他眼见身下的水中,有团黑影正由小变大,显然是人俑,亦或是义父尸化而成的丧尸,正以极快的速度直朝他所在的方向袭来。 正衡一惊,赶紧拼命地扑腾起水花,朝向金不二的方向靠近,可因为他一手抓着九龙宝剑不忍丢弃,单凭另外一只手臂划动,行进的速度也就可想而知,还没等游上多远,他就感到自己的一只脚腕,被人从水下猛然抓个正着。他想唤金不二前来救援,可刚张嘴,身体却先一沉,嘴巴里立时就被海水灌满,直呛得他眼眶里的泪水不住地打起转来。 任凭正衡拼命地拍打着水面,可身体仍旧被拖着不断下沉,只一眨眼的功夫,整个脑袋就全都浸没在了水里。正衡全无准备,肺里的氧气储备顶多也就能支撑二三十秒而已,还不算他为了摆脱脚腕上的力道,而不得不在挣扎中将要付出的额外的消耗。 有那么一瞬间,正衡甚至认定他将要命丧于此,再做任何抵抗都显得有些多余,于是不由自主地松懈了下来,听凭身体逐渐向着水的深处沉去,可忽然间最后一丝求生的意志还是抢占了上风,他一改先前拼命向上挣脱的思路,转而弓起身子,脑袋向下,然后全凭直觉,挥动手中的宝剑,朝着被紧抓着的那只脚的方向狠狠地砍出一剑。 毕竟身处在浑浊的水中,无法将周遭的形势看个清楚,因此正衡发出的这一剑,实际上着实凶险,只要稍有偏差,就可能会将自己的脚斩断,可一方面除此之外他实在别无更好的办法,另一方面他也对自己的判断较有信心,总而言之,招式既出,即便没能借此顺利脱离险境,结果总不会比溺死在水中更差吧? 然而结果仍旧出乎了正衡的意料,宝剑砍在某种坚硬的物体上,只是发出一身闷响,却好像并未将拿东西斩断。不过怪的是经此一试,他的脚踝反而被莫名其妙地松开了,他未及多想,赶紧趁着机会拼命地向上扑腾,一下从水中跃出后,贪婪地猛喘起了粗气…… 金不二不知什么时候凑了上来,不由分说,伸出手臂拦在他的脖颈上,继而好像是在抢救落水的人一样,带着他朝向墓室的边沿游去。没走多远,正衡总算是喘匀了气息,于是推开金不二的手臂,向他示意自己并无大碍,可以独自划水了。 两个人加快了速度,很快就和浮于水中的人鱼们汇合到了一处。正衡放眼望去,只见他们背对着的,正是进来的那个洞口所在的墙壁,那条可以返回到溶洞中去的出路,就在大家头顶斜上方,大概两三米高的位置上,只不过墙壁光滑得如同镜面一般,连个可以搭手的突起都寻不到,除非上面能有人施以援手,否则绝没法顺着墙壁的表面,攀爬着上到洞口这样的高度。 “你们走吧――”手足无措间,正衡忽然听到人鱼小婉道,“等哥哥将那僵尸解决掉了,接下来仍旧还会来对付我们,姐妹们并不像我这样有着人类的双足,就算能爬到洞口,也没法活着走回到溶洞中去,我反正早就打定主意,要和她们同生共死,你们有手有脚,还是趁早逃命去吧……” ------------ 第93章 翅膀 [正文]第93章 翅膀 ------------ 经人鱼这么一说,正衡这才意识到,刚才人俑为何会忽然放开了他的脚腕,原来全要归功于义父在关键的时刻出手。 夏侯古自从尸化以后,行为就越来越趋近于僵尸那般难以捉摸,在景陵墓室里袭击正衡等人就是例证。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当时若不是他手下留情,正衡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也决计无法活着从里面逃出。如此看来,或许在夏侯古仅存的人性,仍在发挥着巨大的作用,令正衡疑惑的是,义父这次与人俑的厮打,到底是为了解救自己,抑或只是他不受自主意识控制的凶残行为? 正衡一时间来不及多想,只是将头没入水中,想要看看战况如何。可海水太过浑浊,加之他们与人俑之间着实有些距离,只能依稀看到远处的深水区域,不住地翻滚和搅动着,不时地还会冒起串串巨大的气泡,连成一线般直朝水面上浮而去…… 无论是丧尸也好,人俑也罢,正衡都曾与之有过交手,眼看着他们火拼到了一起,一时间还无法判别出究竟会是谁胜谁败,不过出于私心上的考量,他仍旧希望夏侯古至少能够全身而退——从人俑先前的种种表现来看,着实是个诡异的角色,与他相比,夏侯古虽然并不势弱,可毕竟不像人俑那样,在铠甲和面具的护卫下,行动那般从容。 正衡忽然想到,一般的僵尸都是怕水的,此前时间紧迫,不记得金不二曾经说过,丧尸竟也能在水中生存。如今二虎相争,无论是谁最后取胜,看来都不会轻易放过他们,可眼见着头顶的洞口那么高,他们毫无凭借,又如何能轻易够到? 小婉见正衡百般踌躇,连忙叫他不用担心,她们人鱼虽然不能在陆地上行动自如,可在水中还是具有人类无法比拟的优势的。说话间,她对着同伴使了个眼色,立时就有两三个女人游着靠近到了正衡的身旁,忽的沉入水中。正当正衡莫名所以的时候,就感到有人托住他的双脚,向上猛地一发力,他的身体立刻被这股力量提升起来,一下就跃出水面,腾到了半空中。 正衡没想到看似柔弱的人鱼,竟然有如此强劲的力量,惊喜之余,不由得发出“啊”一声的欢呼。当他腾到空中最高点时,不失时机地翻身一跃,刚好不偏不倚地站立在了山洞前的那段没有断裂的拱桥残垣上,还没等俯身再去查看水下的情形,就见金不二也和他一样被人鱼抛掷到了空中,于是赶紧伸手拉住金不二的胳膊,将他也一并拖到了残垣上。 两个人总算是暂时脱离了危险,此时只要反身进入山洞,很快就可以返回到一开始来的那个溶洞中去,可正衡既然得了人鱼的帮助,就不想做这鸟尽弓藏的事情,忙问金不二要了他刚才系在捆尸索上的绳子,顺到下面,让小婉他们赶紧爬上来。 小婉的六个姐妹将她围在当中,正衡虽然听不清楚她们在说什么,可也大抵上能猜得出来,人鱼是想让小婉不要有所不舍,顾着自己逃生好了。正衡见她们掰扯了半天,仍旧没有定论,忍不住冲着下面喊道,让她们一个个都先爬上来,即便是残垣这几尺见方的所在,也总比水中来得安全吧? 没想到还没等到人鱼的回话,金不二却率先提醒他说:人鱼的**都是鱼尾,毫无在陆地上行走的能力,并且他们的皮肤也有别于人类,如果暴露在空气中过长的时间,就会因为太过干燥而死。你也不想想,自始至终她们都一直待在水中,如果像你说的那么简单,她们难道还会硬撑着不干吗? 经金不二这么一说,正衡这才恍然大悟的想到,那六个人鱼的确从没有到过陆地上来,就连刚才从溶洞跑到这里,也是随着退去的潮水,难怪小婉总是强调她们此行是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来的了——不过还是不对啊,小婉既然也是人鱼,为何却生的一双人类的腿脚?自从在孝陵墓室与她相遇后,就见她大多数时间都在陆上行走,这又是怎么回事? 金不二无奈地摇摇头道:“老弟你可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情,竟然直到现在还浑然不觉,我还当你早就知道了呢——要说起来,这个小婉也不是等闲之辈,能在这暗无天日的古墓里存活了三四百年,足可见她自有一套求生的本事。可说到底,人鱼的性格毕竟最是淫邪,原本我一早就有了将她杀死的想法,可碍于还有些利用的价值,这才会暂且留下她的性命,刚才救得我们上来,也算是对咱们不杀之恩的报答好了,后面就是大道通天各走一边,千万不要胡乱施以怜悯,不然到头来反受其害可就划不来啦……” 金不二嘀嘀咕咕地说了一通,正衡却仍旧还是没有从中总结出一个有用的结论,连忙又问他,小婉到底有何与众不同,令她有别于其它人鱼,能在陆地上行走和生存? 金不二也觉察到了自己的啰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可刚想回答正衡的问题,就听到自墓室正当中的水面上,忽然爆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犹如几捆炸药被同时引爆,激起的水柱一直向上腾起,猛力地砸在头顶的天花板上,这才散成无数的水珠,好似暴雨一般重又倾泻了下来,令得整间墓室像是被一层雾气笼罩住了一样…… 这事发生的如此突然,直把正衡和金不二都吓了一跳,两个人定睛望向墓室的中央,只见水花刚刚落定,就从水中忽得腾起了个身影,可不就是那个满身金甲战衣的人俑嘛! 人俑能够从水中跃出,虽然有些出乎意料,却也并非是多么难以想象的事情,可令正衡越发瞠目结舌的情景随即上演——只见人俑还没跳升到最高点上,忽然自他的后背出现一对不规则的突起,随即突起快速地向着两边横向展开,只一眨眼的功夫,就伸展到接近一丈的长度,并且还倾斜着角度,上下拍打起来,俨然就是一对巨大无比的翅膀…… 眼见着翅膀岁薄如羽毛一般,可仍旧闪耀着暗黄色的金光,正衡几乎立刻就意识到,它们也来自于人俑身穿的那副铠甲,不禁叫苦起来,心想这下可好,人俑有了这套装备的辅佐,真可谓是上天入海无所不能,别说是这墓室当中,就算是放到外面去,莆田之下恐怕也没有人是他的对手了。只是不知道义父现在的情形如何,莫不是已经在刚才那声巨大的爆炸声响中,被人俑在水中解决掉了? 正衡满心的担忧还没持续多长时间,就见自人俑的斜下方,慢慢冒出了个巨大的脑袋,不似人俑那般瞬间就腾到半空中,而是好像被什么透明的东西托举着,缓慢而又平稳地从水中升起,直到与人俑处在同一水平线上,这才停了下来。 正衡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再看人俑和夏侯古在空中对峙的情景并没消失,这才确定他并没有眼花。人俑倒还算能解释,人家毕竟长出一双翅膀,凭借其不断扑腾,继而才实现将身体悬停的目的。可义父脚下既无支撑,身上亦是没有绑着绳索,更无人俑那样的翅膀协助,竟然也能达成如此效果,又岂只是诡异这两个字就能概括? 正衡刚才还在为夏侯古的安危担忧,此时见他不但安好,更是和人俑形成势均力敌之势,一直悬着的心总算稍稍放下了一些,转而忽然想到先前发生在景陵墓室里的事情。 当时义父夏侯古就以丧尸的形态,做出很多让人难以解释的事情,比如他竟然能够自由进出于封闭的空间,完全视墙壁于无物一般,甚至还将正衡自己和于文一起拖进了隔空拖进了墓室,仅此一点,就完全颠覆了一般人的常识,如今,他更是不借助任何外力,就能悬浮于半空当中,如果一早就知道他现时的状态介于人类与丧尸之间,正衡甚至都要开始怀疑,自己是碰上下凡的天神了吧…… 就在正衡胡思乱想的时候,人俑率先发难,忽然间猛的向后扇动了几下翅膀,身体由静至动,转眼间就朝夏侯古袭来。这一招极来得其突然,即便从旁观察的正衡,甚至都没将人俑的行动看个清楚,只觉得他好似一团燃烧的火焰,闪耀着灿烂的黄光,只这一击,就要把夏侯古撞个粉碎,永世不再翻身…… 人俑气势汹汹,夏侯古却岿然不动,只待对方刚一靠上近前,他就抡圆了拳头,对着人俑下巴的位置猛地一个勾手,不偏不倚正中下怀,直打的人俑立时就一边不断地翻滚着身体,一边急速地向后退却,同时翅膀也拧结在了一起,无法再给他提供升力,只能在惯性的左右下,斜着向下坠落,不偏不倚地摔在了高台上。 人俑掉在高台上时,发出“砰”的一声闷响,激起尘土无数,正衡眼见着他这下摔得着实不轻,可依照向前的经验判断,还不足以对造成无法恢复的伤害,如果猜得不错,不消两三秒钟,他就又会重新爬起,舒展翅膀,再次飞上空中,与义父再决雌雄了。 然而待到尘土散尽,却仍没见人俑再爬起身来。正衡忍不住向前走了两步,抻着脖子踮起脚,可从他这个角度望去,只能依稀看到,人俑似乎被义父这一拳打了个四分五裂,铠甲各个部分全都散落开来,乍眼一看,高台上就如同只有零散的铠甲部件,却不见人俑的身体一样了…… 正衡正无比疑惑间,忽然听到身后有个熟悉的声音道了句:“刚好来得及,看我如何断了你的念想……” ------------ 第94章 想又不想 [正文]第94章 想又不想 ------------ 正衡眼见着刚才还不可一世的人俑,刚一掉落在高台上,竟然就被摔得七零八落,一时间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过他随即就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立刻转过头去,这才发现原来是夏侯水等人,不知什么时候也通过山洞,来到了地宫这边。 拱桥的残垣上一下多了几人,立刻就显得有些拥挤起来,石原龙泰和孙殿英搀扶着仍旧昏迷不醒的于文,他们三个都是半边身体还在山洞当中,好在残垣有拱形的石柱倾斜着支撑在墓壁上,一时半会倒是还没有坍塌的危险。 夏侯水等人原本被安排留守在溶洞中以备后援,此时竟然倾巢出动,一下都涌到了此地,正衡总觉得其中必然大有玄机,不过与这相比,他还有件更加重要的事情想要让夏侯水知道,于是便略微欠了欠身,为夏侯水闪出了一道视线…… 夏侯古尸化而成的丧尸仍旧悬浮在半空中,正衡用意明显,就是想让他们父子能够先于相见,至于后事如何,此时都显得不是那么重必要了。 夏侯水初一看到丧尸也被着实被吓了一跳,若不是身后有人堵住了退路,说不定早就逃走了,不过他随即就注意到了正衡的表情,一下子回过味来,转而踏前两步,满是疑惑和哀伤地眼神,注视着半空中的夏侯古。 其他人都不明就里,撺掇着正衡快点出手将丧尸解决,可正衡此时心中却是五味杂陈,一方面为义父的遭遇而暗自神伤,另一方面又要时刻保持警惕,以免义父化成的僵尸又像前次那样故技重施,好在他与夏侯水对视了几秒,并没有显露出半点想要发动攻击的意思,反而最后只是幽怨的哀嚎了一声,然后身体慢慢上浮直到天花板上,只一眨眼的功夫,就又隐没在其中,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众人见此情景,立时就全都爆发出了一阵惊叹,唯有夏侯水冲着天花板上连胜呼唤了几句,若不是被正衡拉住住,险些掉到水下去了。 正衡见夏侯古已经走了,再纠结于此也没有太大的必要,此时所有人都聚集在如此狭小的地方,显然不是长久之计,倒不如涉水而过,全都到墓室当中的高台上去,至少在那里不至于如此促狭,其余的事,就留待休整时再说吧…… 没想到正衡刚刚提出了自己的想法,立刻就见到众人都一致摇头,石原龙泰更是直接说,要想到高台,何必非要涉水而过,直接沿着拱桥一路走去就可以了…… 正衡奇怪于他们的想法如此单纯,拱桥分明已经断裂,从残垣到高台少说也有二三十米的距离,莫不是他们也想学人俑和义父的样子,想直接从这里飞过去不成? 然而正衡还没等提出疑问,就听见脚下响起的汩汩的水声,他一边纳闷于这次又出了什么乱子,一边慌忙地走到残垣的边沿,伸长了脖子向下望了一下。 这一看可不了得,只见得下面的海水好像被烧沸了一般,不断地冒起水泡,随即自其中忽然冒出很多大大小小的石块,石块逐渐上浮,慢慢爬升到了先前先前拱桥的位置上,彼此之间贴近靠紧,一点点拼接粘连起来,没过多久就又构筑成了半条新的拱桥,乍看上去,简直与先前的那座没有半点差别…… 正衡自从进入东陵以后,着实见过不少怪事,而此刻的情形,绝对可以排进所有怪事的前三位,更让他难以捉摸的是,刚才听石原龙泰的语气,好像一早就预料到了拱桥将要复原,这样的事难道正常吗? 然而拱桥刚一复原,孙殿英和石原龙泰两个人就只顾着将于文扶起,夏侯水更是一副郁郁的神情,正衡知道想要从他那里得到答案的话,显然有些不合时宜,只好和金不二一起,强忍着好奇之心,尾随着他们一起,朝向高台的方向走去。 正衡走在拱桥上时,心中难免有些忐忑,随时准备应对它再次坍塌,可一路下来出奇的平稳,转眼间大家就都到了高台上,可待到几个人先将于文安置好后,却并没有当即席地而坐地休息,而是纷纷凑到地上两副零散的铠甲旁,品评起它们的价值来。 正衡实在无法忍受这样的煎熬,厉声质问他们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石原龙泰和孙殿英两个人开始还一愣,继而才明白他所指何事,面面相觑了一阵,这才纷纷走近过来,还是先由石原开口,告诉正衡说: “这事说来可就话长了,你俩随人鱼进入山洞后,我们几个人左等右等,就是不见你们回来,百无聊赖,只好回顾先前的种种遭遇,一来可以借此打发时间,二来也寄希望于能够总结出一两点有用的信息出来。你猜怎么,还真被我们无意当中寻到了蛛丝马迹,继而循着线索慢慢推演,小心求证,到头来终于发现了个天大的秘密……” 正衡原本想要知道的是,石原如何预先知道拱桥的复原,可见他说了半天,仍旧没有切入正题,心下逐渐生出些许不满的情绪,却又不好发作,只好耐着性子,直到等他提到“秘密”一词时,这才重新打起了精神,满怀期待地听他继续说道: “你还还记得我们当初在五座帝陵汇聚时,讨论过的事情吗?那时我们四个刚刚分别从四条墓道中回来,每个人都有迥然不同的遭遇,可这些经历之间似乎又存有某种内在的联系。对此你曾做过假设,说是所有我们在墓道里遭遇过的东西,都是由我们的意识控制,从虚无变成的实有……” 经石原龙泰这么一说,正衡立刻就想起来了,不过他还记得,为了对这个推测加以验证,他当时曾以穿越景陵的墓门为目标,可到头来除了把鼻子撞得青紫外,别无任何更多的收获,仅凭这一点,就足以证实那个猜测并不准确。不过石原此时旧事重提,倒要看看他又有啥新的说法! 石原龙泰继续道:“其实这个思路完全正确,只不过没能在细节上有所突破,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或许并不是因为最初的假设有误,反而距离真相已经很近,只不过近到了贴在后背山一样,以至于无法发现它的存在――我们几个人合计着,先前一门心思的要将心中所想转化成现实,到头来却一次都没有成功,反而所有古怪的遭遇和经历,却都是发生在不经意之间,颇有点你们中国人说的‘无心插柳柳成荫’的感觉,究其根本,还是源自于我们在怪事发生前,到底我们各自都心中所想了些什么……” 正衡觉得石原兜了个圈,似乎又绕到最初的疑问上来了――无论孙殿英看到的黄金人头也好,亦或是于文发现的地宫出口也罢,只要稍加思考,就能看出这两种经历,正是分别出自于他们潜意识的某种诉求,换句话说,只有想到黄金脑袋或者地宫出口,才有可能随即得到,这正是“虚无变实有”这个推测的根基和依据所在,石原龙泰一方面说自己的思路没错,可另一方面又否定了他理论的基础,毫无逻辑至此,莫不是想要说,只有心中不想得到的东西,才会变成现实? “对了――”没想到对于正衡的反驳,石原龙泰却出乎意料地表示了认同,“不过,并非像你说的那种‘不想’,而是在潜意识中‘想’的同时,却又人为不可能会发生的事,才会变成现实……” 见正衡一时间还没绕过弯来,石原又说: “就拿我自己的经历举例言之:先前我身处在墓道中,刚被你抢夺了――那件东西,说老实话心中颇有不服的情绪,一直惦记着找个机会,能让它重回到我的手上,可同时,我也算是见识过了兄弟你的手段,难免会在潜意识中形成一种认识,就是只要还在这地宫当中,我就绝对难以轻易让你将东西交还给我。这种情形,正是我说的‘一面心中所想,一面又觉得不太可能’的范畴,于是,东西便从你身上凭空落到了我的手中,你说这有多么玄妙!” 正衡有点明白石原的意思了,可还是忍不住求证道:“你是说,要想让虚无变成实有,就得一边‘想’,一边又‘不想’,‘想’是为了设定一个目标,而‘不想’则是最重达成目标的途径和方法?” 正衡说得颇为拗口,就连他自己都觉得像是在讲一个蹩脚的顺口溜一样,可话音未落之际,就见到石原龙泰和孙殿英连连点起头来,就好像所有复杂的理论,经过自己这么一说,立刻就被总结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一样。 可实际上,正衡心中还存有不少疑问,对于石原的说法,也仍旧报以将信将疑的态度,不过他有太多的问题,反倒一时间筛选不出哪个最为重要了,挠头想了半天,这才半是求证,半是恍然大悟地说: “你不是要告诉我,刚才拱桥的复原的情景,都出自于你的意识指挥吧?” ------------ 第95章 解密 [正文]第95章 解密 ------------ 东陵地宫里如此诡异,纵使原本已经坍塌的拱桥重又复原,也不足以让正衡觉得太过惊讶,他只是奇怪于,石原龙泰这个鬼子竟然未卜先知,一早就预料到会发生这件事情,犹如神算附体了一样,着实古怪。然而听了一番解释后,正衡这才意识到,按照石原的说法,原来他真的并没有作出任何预测,而是用他的意念,凭空让拱桥恢复的原貌。 事实就摆在眼前,由不得正衡不信。再者说了,所谓的“虚无变实有”,也是他自己提出的理论,石原他们只是对其加以完善,并且最终似乎是找寻到了能够对所有怪事加以解释的答案罢了。 是这样吗? 正衡的脑袋里嗡嗡作响,这件事对他来说如此诡异,以至于他还不敢轻易相信,只是满心想着先将他自己所经历过的诸多怪事,用石原的说法来加以分析,看看是否也能像他凭空得到卷轴的事情一样,得到合乎情理的解释。 孙殿英见到他父亲长着黄金的脑袋,以及于文发现地宫的出口并且还走出了出去,这两件事似乎都可以说得得通顺,唯有在墓道里见到干尸兵俑的经历,好像来的毫无缘由,至少正衡自认为从来没有想象过会出现这样的情景――既然“想”这个必要的前提都不存在,那也就无所谓后面“不想”这个方法了…… 正衡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犯了个错误,将在墓道中两次遇到干尸的经历,用先后顺序加以区分了,可实际上,这两件事发生在时空错乱的瞬间,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亦可以被当成是他在墓道中不同的地点,同时经历的事件,如此说来,将干尸从虚无变成实有的想法,可能源自于这两次截然不同的经历中的任何一次,而另外一次,只不过是“共享”了结果而已。 想到这里,正衡不由得感到脖颈一凉――他忽然想起,当他穿越时空再次经过墓道,遭遇到了于武变成的丧尸袭击的时候,万般无奈之下,的确有过那么一瞬间,曾经幻想过有人能够从天而降地助他脱困。当然,这个想法不仅只是一闪而过,甚至就连他自己也觉得并不靠谱,可正如此,恰好满足了将虚无变成实有的条件,难怪那些墓壁上的干尸,竟然会一下来就直朝于武扑了过去,以至于一向经历坎坷的正衡,甚至都不相信,竟然还会得到这类邪物的帮助了…… 这件事的发生权且算是有了合理的解释,那么接下来,再来分析一下之前在景陵里的遭遇吧。 五座帝陵汇聚的时候,众人尝试着找寻于三刀等人的下落,在景陵的墓门外,于文忽然被人咬掉了小半个耳朵,继而他又和正衡一起,被拖进了墓室当中。虽然事后证实,行凶者就是义父尸化而成的丧尸,可令正衡一直困惑不解的是,为何有血有肉的活人,竟然能够穿过冰冷厚实的墓门? 现在看来,正如于文曾经凭着想象开启了离开地宫的出口一样,墓门之所以时而固若金汤,时而又不起任何阻隔的作用,无疑是人的思想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只不过细节与正衡一早的猜测有些出入,所以凡是成功的穿越,都大抵上发生在不经意之间,反而当他们刻意尝试的时候,却难免落个头破血流的结局…… 正衡又联想起几件事,无不与虚无变实有的理论相切合,以至于越是到了后来,他就越是坚信这套理论的正确性了,只是忽然想起了件事,似乎仍有几分古怪,忍不住问石原龙泰,丧尸的很多表现,难不成也是对这个理论加以运用的结果? 正衡之所以会产生这样的疑问,主要是他先后多次见识过丧尸――主要是义父夏侯古――具备某种独特的本事,比如说能够在墓室中来去自如,又比如说能够悬停在半空中,不受重力的任何影响等等。当然,如果在不明就里时看待这些表现,很容易将其视作神迹一般,可此时既然有了更加完善的“虚无变实有”的理论,就不难加以解释了。 然而令正衡纠结的是,先前金不二曾经明确说过,包括丧尸在内的所有僵尸,都只是些有魄无魂的异类,而义父夏侯古自从尸化以后,体内的人性也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得越来越少,以至于很多时候,甚至都不受自控地对人施以暴行,状态如此,又怎么可能会先于众人,参透了“虚无变实有”的玄机,并且还能如此熟练地加以运用呢? 正衡提出的这个疑问,倒把石原龙泰难住了,只见他连连摇头,直说自己对于异类之说一向只有耳闻,这次东陵之行才算是亲眼所见,所以对于这方面的疑问,他只会比别人更多,问他可就找错人了。 石原龙泰话音未落,一直都未言语的金不二忽然“嗯”了一声,说他大概知道这其中的原因。 金不二告诉众人说:僵尸相对于人类来说,之所以属于异类,就是因为它们的行事往往与人不同。举例言之,中国自古就有关于“子非鱼焉知鱼之乐”的争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正好揭示了一个观点,即所处的位置和立场不同,对于事物亦会有不同的理解。具体到咱们当下的处境而言,“虚无变实有”的确无比玄妙,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将其参透,对于咱们这群普通人来说,算的上是极其难得的收获。可反过来说,不该以我们的情形,完全照搬到丧尸的身上,即便僵尸都是有魄无魂的蠢物,无法对它们自身的暴力行径加以控制,或许正是这个由头,它们反而能更加容易地对“虚无变实有”的原理加以利用…… 正衡几乎立刻就明白了金不二的意思,又暗自想了想,觉得他说得的确在理――究其根源,所谓的“虚无变实有”,无非是受到思维的控制而产生的结果而已,僵尸虽说有魄无魂,可未必真的没有半点思想,加之丧尸又好像不同于一般的僵尸,至少义父就曾在尸化后,仍旧数次表露出了人类的感情,以此看来,在他身上发生的很多事情也就不难解释了。 正衡好像在忽然之间就想明白了很多事情,甚至比起石原龙泰等人,还产生了更多的联想和感悟。比如说,他们只是寻找到了令“虚无变实有”的方式和方法,可他却进一步联想到,如此诡异的事情背后,必然还隐藏着更为隐秘的原理,而整座东陵的地宫好像都是建立在这个原理之上,琉璃瓦也好,“锁钥合一”也罢,凡此种种,都在真实世界中并不存在,单单依靠意识就能达成所愿的地方,或许本就是个只存在于意识当中的世界,至于究竟是谁的意识,神仙还是佛祖,那就不得而知了…… 正衡一时间想到了很多,可都是些不着边际的猜测和臆想,不仅对于当下的处境毫无帮助,更是让他的思维变得越发混乱起来,于是他赶紧适可而止地收住了思绪,转而去问夏侯水,刚才是如何动用意识,将凶狠无比的人俑,瞬间就变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副空空的铠甲的? 自从夏侯古消失在天花板上后,夏侯水就一直神情郁郁,直到此时被正衡问话,这才不冷不热地开口道:“我刚从山洞出来,就见有两个怪物悬在空中,于是猜测着他们或许并不真实存在,而是谁不经意间臆想出来的东西,于是暗地里动用意念,一边想着所有不真实的东西全都尽速消散,一边又故意思忖着这个想法无法最终达成,于是一个怪物就这么被我给‘想’没了,谁知道另外一个怪物竟然就是咱家老爷子――对了衡弟,你说咱们能不能想个办法,让老爷子能够重新变成人形啊?” “等等――”正衡觉察出哪里有些不对的地方,立刻伸手打断了夏侯水的话,问他道,“你是说,你刚才只是想着要让原本不存在的东西消散?” “对啊――幸好咱家老爷子虽然变成了丧尸,可还算有着真实的血肉,不然被我刚才那么一想,也像那个怪物一样灰飞烟灭了,可就再难让他恢复原样了……” 正衡摇摇头道:“你的说法并不准确,应该说:幸好你当时只想着消灭那些并不真实的东西,不然的话,就要连带着义父也一并遭殃了……” 见夏侯水皱着眉头,硬是没有领会自己的意思,正衡进一步解释说: “义父无论是人也好,或是丧尸也罢,必然都是真实的存在,只要你想象着要消灭那些原本并不存在的怪物,就不会对他有所误伤,因此,值得庆幸的并不是义父,反而是你当时所选择的意念并没有偏差,以至于平白伤及到了义父的性命……” 夏侯水眼睛转了转,这才理解了正衡的意思,不过随即又觉得他难免有些过于较真,这事竟然已经发生,众人都看得明白,又何必非要在细节上争辩到底是谁更值得庆幸,更别说事情发展到这步田地,早就超出了他们能够加以控制的范畴,谁又能真在内心中感到庆幸呢? 没想到正衡摇了摇头,低声对他耳语道:“经你一说我才知道,原来人俑并不是真实存在的东西,那你说他们到底是谁创造出来的?” ------------ 第96章 时间紧迫 [正文]第96章 时间紧迫 ------------ 正衡不是喜欢故弄玄虚的人,尤其是当前的形势也容不得他这样做,只是从夏侯水的话语中,他忽然发现了个问题,略微想了想后,越发觉得事有蹊跷起来。 其实这事要说起来也不复杂,众人从人鱼的口中得知了人俑的存在,虽然一开始还以为他们是五座地宫的主人,亦即前朝的五位皇帝,可随后证明,他们不过是身着副铠甲的人鱼勇士,其中更有一个正是小婉的哥哥――这番经历如此曲折离奇,难免给人以太过凑巧的感觉,正衡虽然早就有所怀疑,可受困于紧张的局势,一直都没时间来仔细考虑,此时经夏侯水这么一说,这才忽然想起,如果人俑原本就是并不存在的东西,那么他们又是被谁用意念创造出来的? 问题虽然古怪,可答案却显而易见――能够凭空制造人俑的,首先必然要知道地下另外一处地宫以及五副黄金铠甲的存在,放眼望去,当下站在高台上的这几个人里,任谁都不具备这样的能力,那么,唯一值得怀疑的,就只剩下水中那几个人鱼了…… 正衡想到这里,不由得打了个冷颤,随即把除了于文之外的所有人,都叫到高台的最中央,然后将他的诸多想法,低声细语地告诉了他们。 经正衡这么一说,大家立时就都感到了事态的严重,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正衡见他们声音越来越大,忙不迭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继而总结道: “如果这一切都是人鱼故意设计的话,那咱们现在的处境可谓非常凶险,好在我们已经掌握了‘虚无变实有’的奥妙,谅她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当然,人俑一事到底是不是出自人鱼的安排,现在仍不可知,为了以防万一,别忘了先前在溶洞中预先定下的计划,至于旁的事,都留待着从这鬼地方出去再说……” 正说着,正衡就见小婉自水下爬到了高台上,继而又朝着他们款款走来,他赶紧暗中使了个眼色,众人心领神会,立刻佯装着兴致盎然地查看那三副仍旧立在高台中央的铠甲,偶尔还刻意发出“啧啧”的称奇之声。 令正衡没有想到的是,人鱼小婉并没有急于跟他们说话,反而绕到旁侧,站立在散落地上的那副铠甲前,显露出万分疑惑的神情。 正衡细心观察了一阵,觉得这不像是她故意装出的表情,可一想起前因后果,又有些拿捏不准,只好暂且将怀疑揣在心中,信步走上前去,说了几句安慰之词后,随即就缄默不语,留心观察起了她的反应。 小婉无比哀怨地道了句:“这么说,哥哥是我凭空制造出来的,原本并不存在?” 对于人鱼小婉会有何何说法,正衡一早就有了数种猜测,自恃对方无论怎样巧舌如簧,他都已经做好了应对的准备,可没想到她刚一开口,就完全出乎意料,令得正衡只感到惊讶异常,足足过了十几秒钟,这才回过神来,尴尬的笑了笑后说:“你都听到了?” 小婉直视着铠甲点头道:“嗯,人鱼的听力敏锐,即便是在水下,也能将高台上的对话尽收耳底,不过你们也没必要为此感到不好意思,人类也好,人鱼也罢,都在为了生存而努力奋争,如果有朝一日,换了我要为自己的族群谋求利益,对于扫清阻挡的障碍和潜藏的威胁上,绝不会有半点的犹豫,这才是我们人鱼的生存之道――对了,你还不曾回答,哥哥将我的近百族人全都杀死,并且还在三百多年间一直阻断了我们的去路,难道真的是我用意识创造出来的结局吗?” 正衡略微想了一下后,果断的摇了摇头:“先前我们的确有所怀疑,不过听你说了这些,反倒从另外一面证明了你的清白,我敢肯定至少从主观上,你并没有刻意制造人俑的动机,至于是否是无意之举,那就要另当别论了。无论如何,现在人俑既然已经全都消失,咱们也就没有必要再纠缠于此,还是按照先前的计划,从这里出去再说吧――你们人鱼还要在此等待潮水吧,那我和我的兄弟可就先行离开了,正所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希望以后还能有机会再次见面……” 正衡又客套了几句,就想着招呼大家一起朝向对面的出口进发,可没想到还没等转过身来,就被小婉伸手忽然拉住了臂膀,顿时间一股说不出的感觉涌遍全身,正衡脸上一热,不受自控地低垂下了眼睛,心中怦然而动,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人鱼小婉似乎觉察到了正衡的尴尬,笑着松开了手,落落大方地说:“对面有两个洞口,你知道该走哪个吗?” 正衡刚才在女人面前失了风度,正想着该如何找回面子,便故作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说:“我想随便哪个都可以吧――如今我们既然已经领会了‘虚无变实有’的奥秘,但凡遇到困难,只要凭着想象就可以达成所愿,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正衡话音未落,就觉得自己好像犯了个巨大的逻辑错误。他自从知道如何能将“虚无变实有”后,潜意识中就对所面临的困境多了几分轻视,满以为只要凭空想象,就可以随时从地宫逃脱出去。可此时经女人这么一提醒,他才冷不丁地产生了疑问,这样做难道真的可行吗? 最为现实的例证自然是于文曾在上层墓室里,意外开启过通往外面的拱门,并且据于文自己所说,他从拱门中穿过,走到了东陵地面建筑的旷野中,甚至还见到远处有附近村民执掌的火把。只是于文当时急着将此事告诉别人,可刚折回到墓道中时,拱门就重又消失掉了…… 正衡先前一直对此颇感怀疑,直到刚才知晓了“虚无变实有”的原理后,仍旧难免心存疑问,因为无论孙殿英拿到的黄金脑袋也好,自己遭遇的墓壁干尸也罢,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都发生在东陵地宫的范围内,所谓的“虚无”,即便如表面上看上去的那般转化成了“实有”,可究其根本,到底是否真实的存在,还要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正所谓“眼见未必为实”,先前人俑表现得何其英武,转眼间还不是化作了虚无,就连尘土都没留下半点嘛! 具体到于文的经历,正衡始终觉得,他所开启的那扇拱门,虽然表面上通向地宫之外,可只要稍加想象,就能知道那并不符合地宫所处的空间位置,因为即便出现通向外面的门户,也应该出现在地宫的天花板上,而不是墓道墙壁才对――当然,除非整座地宫都建立在虚无当中,也就不存在时空的概念了…… 可惜的是于文自从在溶洞里受伤后,一直都昏迷不醒,如果能再问问他经历上的细枝末节,说不定对解开这一疑问有所帮助。好在正衡还另有打算,满心想着只要照着于文的经历加以测试,真假虚实不就一目了然了嘛! 正衡刚刚打定主意,也想尝试一把“虚无变实有”的手段,可还没等付诸行动,就听人鱼小婉继续道: “其实选择哪个洞口还在其次,最关键的是你们现在所剩的时间已经不多,距离大潮来袭顶多还有两个时辰,届时万一你们刚行至半路,进退不得,又没有我们人鱼在水中的吸纳本领,幸存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女人的一席话犹如当头浇了一盆冷水,令得正衡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他这才意识到,竟然在这里耗费了这么多的时间,以至于都忘记了大潮这个潜在威胁。如果真如女人所说,那岂不是要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虚无变实有”上,指望凭着意识打开一道通往外界的出口。可问题是,在还有很多事情都不明朗的前提下,此举到底又能有多少成功的把握? 不过正衡随即就意识到,人鱼小婉既在说这番话时表现得如此镇定,应该不只是为了专门打击别人的希望而来,说不定她心中早就有了另外一个可行的方法,能够帮助他们成功逃脱? 人鱼世代生活在水中,即便大潮来袭也无需畏惧。要说起来,其实她们还正在指望着借助潮起潮退,将陆路全部变成水道,以此方便她们的通行。可对于正衡等人来说,现时身在河北境内的东陵地宫中,即便眼前这两个通向大海的山洞都呈直线延伸,那距离最近的渤海湾也仍有几十公里远,对于寻常人来说,再怎么疾步如飞,也很难在一两个时辰间抵达出口,女人如果真的另有办法,该不会是在打那五副铠甲的主意吧? 没想到正衡刚刚说出自己的想法,小婉立刻就现出一副惊讶的神情,一边承认她的确有此意,一边又发自肺腑的赞叹起了正衡聪明的程度,简直快要与她们人鱼都不相高下了…… 正衡得了女人的赞美却并没表现出半点喜悦的神色,他只在心中暗想,人鱼就算具备了些灵性的生物,可终究还是有别于人类的异类,此时刚刚改善了自身的处境,就开始大言不惭地鄙视起了人类的智慧,难道这么快就忘了,被困在这里三百多年的遭遇了? 正衡心有不满,可又懒得跟女人较真,因为她虽然提出了个看似行得通的方案,可问题是,他们共有六人,还不算一直不见踪影的韩四,以及尸化了的的义父和于武,无论怎么盘算,眼前这区区五副铠甲,都不足以让所有人都身着一件,继而像人俑那样,在水中也能够行如闪电…… 小婉似乎看穿了正衡的顾虑,却摊了摊手道:“真没别的办法了,能够保证五个人活着离开,已经算是最好的结果。说到底,如果当年铠甲没有被人窃走了一套的话,刚好够你们六个人一人一件,如今你们只能做个决定,到底该把谁丢下了……” ------------ 第97章 第六副铠甲 [正文]第97章 第六副铠甲 ------------ 高台上的五副铠甲显然不同于人俑那般,全由人凭空臆想出来,而是实实在在存在的东西。正衡先前见识过了人俑身着铠甲时体现出来的无所不能,对于这种能力究竟源自于人俑自身,抑或还是铠甲的功劳,他还全无概念,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只要将它穿在身上,至少能够保障自身不至于溺水而死,难怪人鱼小婉会给出如此的建议了。 然而铠甲满打满算就只有五件,可包括正衡在内,却又六人之多,更别提正衡一直都没就此放弃义父和于武的打算,如果再加上一个此时不知身在何处的韩四,这样看来,铠甲的数量就远远不能满足他们的需求了。 正衡何等聪明,几乎立刻就想到了一副应对的方案:五副铠甲由除他之外的五个人先分别穿上,让他们沿着山洞一路前行,直到抵达位于海边的出口,然后尽快从地面折返回到东陵的地上,对下面的人加以接应。在这段时间里,他自己则想办法返回到上层墓室中去,一边找寻另外三个人的下落,一边最大限度的努力支撑,只要等到五个人回来,自上而下地开启地宫的入口,总归比从下面突破来得容易…… 这个计划说不上完美,可却是当下唯一的选择。正衡不清楚人鱼所说的大潮究竟有多汹涌,不过只要留在地宫之内,利用“虚无变实有”的原理,多支撑上几个时辰应该并非没有可能。更重要的是,失踪的那几个人,义父夏侯古就不必说了,韩四堪称正衡的铁杆兄弟,而于武的尸化也与他有些关联,因此如果六个人里非要留下一个,肩负起拯救他们的重任的话,在正衡看来,比起其他人,自己无疑是最为适合的人选。 正衡满心想着尽快行动,尽快回到上层墓室中去,不要像先前那样闲言碎语,以至将珍贵的时间都白白浪费掉了。因此这个计划刚在心中成型,他就打算先让几个同伴穿上铠甲,最后再将想法告知他们,以免事前纠缠不清。对于自己将要留下的打算,他觉得应该不会有太多的人反对,唯独夏侯水肯定不会轻易答应,不过届时木已成舟,就由不得他来做主了。 这些想法只在正衡的脑袋里一闪,几乎是在瞬间就形成了这个计划,可他刚要付诸行动的时候,却听到小婉忽然冷不丁地道出这么一句话来,不由得愣了一下,继而又向女人求证,她所说的六副铠甲到底是什么意思? 女人“哦”了一声后回到道:“先前我没跟你提起过吗?最早高台这里一共停着六副铠甲,只不过有一副自始至终都没参与过对我们人鱼的围捕行动,所以一直以来,我们都只当它是副空的铠甲而已,不像其它五副,都由厉害的角色穿着――当然,此前我们一直当人俑是五个皇帝的尸体,直到刚才才发现,他们其实也并不是真实的存在,哥哥那张熟悉的面容让我十分惧怕,可一旦知道遇到的不过是场虚幻时,又难免产生几分失落的感觉,至亲之人到了这步田地,不能不说是极大的讽刺和悲哀……” 正衡觉得任由小婉这样跑题下去,恐怕仅剩下的两个时辰都还不够,于是赶紧打断了她的絮叨,着重强调自己想要了解的是,关于另外一副铠甲的事情。 经过正衡提醒,小婉这才意识到她的确扯得远了,收住话题后又略略想了想后,这才说: 那第六副铠甲与其余五副从外表上看来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并未和它们排列在一起,而是单独立于高台临近另外一边拱桥的角落上。因为惧怕人俑的关系,我们向来都是只是远观,从没有谁敢真正走到近前,所以单就铠甲本身而言,能告诉你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如果不是刚才提出让你们身穿铠甲避免溺水这个主意,我甚至都快忘了还有那副铠甲的存在了。因为那副铠甲,正是被一个人类穿在了身上,从山洞游出了地宫去的…… 我们人鱼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墓穴里,虽说时间凝滞,可仍旧用定期的潮涨潮落来记录着被困的时长。因此我还记得,那个男人大约是在七八十年前不动声响地闯进来的,但凡上层的五座墓室,全都被他无一落下地搜罗个遍,可却又不取一物,直到最后发现了孝陵的秘密,从通道一路下到溶洞,再经由溶洞到了这里,就再无他的半点消息了。 那个男人应该一早就知晓了我们的存在,可显然对我们并无太大的兴趣,他这一走,所有族人都当他必定是有去无回,被“五帝”杀死在地宫当中,可待到又一次潮水落去,前去查看情形的姐妹回来报告说,高台上就只剩下了五个人俑,而那副铠甲则再也寻不到踪影了。 三百多年的时间里,除了你们这次外,就只有那个男人进到过这里,因此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都在对那人的最终去向加以揣测,至于结论,无外乎是他穿着着铠甲,趁着退潮的时候,从山洞离开这一种可能,虽然说不上有多离奇,可他毕竟是从“五帝”的眼皮底下逃生,难免会让我们生出几分艳羡的情愫来,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以及族人姐妹们纷纷死去,这事在我们的记忆中才开始逐渐淡去,若不是你问,我甚至都有些记不起来了…… 听小婉说到这里,正衡的脑袋早就充满了疑问,其中最为让他费解的,就是那个男人到底是什么人? 盗墓贼? 这或许是唯一可能的猜测,问题是七八十年前还是大清王朝的天下,虽然帝国已经无可避免地走向没落,但对皇陵的守卫却不可能如此松懈,以至于一个盗墓贼都能单枪匹马地闯入的地步。 再者说了,听小婉的介绍,那个男人在上层墓室中虽然百般搜罗,却又好像对金银财宝并不感兴趣,到头来只是穿着件铠甲离开,这样不为求财而来的盗墓贼倒也少见。 正衡一向自恃清高,可见到《清明上河图》和九龙宝剑这等宝物,也会不由得眼睛放光,由此观之,那男人十有**是怀揣着特别的目的而来,就像石原龙泰只对卷轴情有独钟的追求一样,至于他所要何物,以及最后是否得手,单从小婉的简单叙述中,暂且无法加以推测了…… 正衡原本已经以为揭开了大部分谜题的真相,不成想又横生枝节,冒出了第六副铠甲这档子往事。满打满算,东陵一共也就只有五座帝陵,五副铠甲与之形成对应,刚好符合葬制的要求,可显然当初将铠甲置于此处的人并不这样人为,偏偏要多放下一副,不知到底是何用意? 正衡想到这里,忽然伸手在自己的额头上狠狠地拍了一下――他分明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很大的错误,竟然企图将铠甲的数量与东陵中帝陵的数量等同起来,不说是谬以千里,至少也是本末倒置了。 眼下众人所在的这处地宫,应该是最早修建于东陵的地下建筑,差不多与孝陵同时,因此,铠甲无论有五副,亦或是六副之数,都必定是一早就被放置在了高台上,而在彼时,谁又知道后世将会有几位皇帝埋在东陵?由此说来,帝陵与铠甲在数量上,或许本来就不存有任何关联,非要把它们联系在一起,只不过是自己先入为主的思想作怪罢了…… 正衡继而又想到,如果非要说两者之间可能存有联系,也可能是在东陵建造之初,就计划着将来至少要埋葬六位皇帝,所以才会安放了六副铠甲,到后来两个数字无法契合,那就另当别论了。 想到这里,正衡在心中暗算了一下:清朝前后一共有十二位皇帝,其中五位葬于东陵,四位葬于西陵,而在满人入关前,曾以盛京为都城,因此努尔哈赤被葬在沈阳以东的福陵,皇太极则被葬在沈阳以北的昭陵里,再加上一个仍旧健在的末代皇帝溥仪,正合这十二之数。 想来,如果不是大清国势衰微,革命之声四起的话,说不定末代皇帝最终也会被葬在东陵当中,如此正好对应上了那副无主的铠甲,当然,这一切只是毫无意义的假设罢了,永远无法再成为现实,再说传闻中铠甲一共有十三副之多,又与十二位帝王不相符合了。 十二?十三? 正衡纠结于这些数字,越发感觉头痛欲裂起来。冷不丁地忽然联想起早几日在北平时,曾和众人参加的那个聚会。 那次聚会的幕后策划川岛芳子,正是一向自诩为前朝的格格,在日本人的协助下,她一直致力于协助末代皇帝溥仪复国。如今靠山已倒,她却仍旧滞留在京城里,更加有恃无恐地组织人手盗掘自己祖宗陵墓,这样的举动,即便对于这个以狠辣著称于世的女人来说,于情于理都似乎存有说不通的地方。 先前曾有人做过猜测,说她并非真心想要盗墓,而是意图借住旁人之手,来调整他们满清龙脉的风水,可正衡一直都没搞明白,让他们这样一群成分复杂的人进入地宫,除了肆意破坏外,还能起到什么别的作用。直到此时,他才恍然大悟,心想川岛芳子或许并不是要他们改善龙脉,而是真真切切地想让人帮她盗掘祖陵,至于她想要的东西,既不是金银珠宝,也不是古文字画,而是―― 眼前这五副铠甲?! ------------ 第98章 抽签定生死 [正文]第98章 抽签定生死 ------------ 一时间好像将所有的线索都被串联了起来,虽然还不敢最终确定,可正衡左思右想,总觉得这看起来就是最终的答案。他刚才本在思量人鱼所说的那个闯入地宫的男人究竟是谁,却因为对于当时的情况实在是知之甚少,根本就无从着手,反倒是那第六副铠甲的踪迹,无形当中给了他不小的启发。 如果当初那个神秘人别无所求,只在最后将一副铠甲带出了地宫,那他未必只是将它当成了赖以保命的工具,而是他此行的目的,极有可能就为了铠甲自身而来…… 细想下来,一行人自从进入到东陵地宫后,虽然经历颇多,可大抵上都是些破坏的行动,如今,所有人都被困在此处,不得不仰仗铠甲的能力,用以规避大潮来袭时的危险,前因后果凡此种种,无不显示出,暗中好像有双无形的大手,耳提面命一般,操控着众人的一举一动。 正衡越是琢磨,就越是觉得自己的猜测不错,可另一方面,又有些无奈起来――若要活命,势必要对五副铠甲加以利用,即便被人利用后心中颇感不快,可与性命比起来,孰轻孰重还是要分清楚的。 与此同时,正衡又觉得小婉这个女人鱼着实不简单。她在暗无天日的地宫受困了三百多年,对于突然有外人闯进来,应该存有极深的印象才对,可她刚才分明装作不经意间想起这件往事,抖露出关于第六副铠甲的事情,如此轻描淡写,却又好像暗藏玄机,给人以说不出的诡异的感觉。 正衡心想,女人此时只待潮水来袭,就可以鱼入大海,奔向她们期待已久的自由,因此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双方的合作关系,实际上已经终结,最起码人鱼不会再像先前那样,因为对他们有所求助,所以凡事都会遵循开诚布公的原则,从此刻起,但凡从她嘴里说出的话,都有必要多留个心眼,免得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尽做亏本买卖…… 正衡想到这里,故意装作对“第六副铠甲”并无兴趣的神情,转而只是告诉小婉他先前的计划,并想顺道问她,上层的那几间墓室,彼此之间相同的暗道到底隐藏在哪里? 可还没等他问出口,小婉却连连摇头,伸手指了指躺在地上的于文,大声叫道:“这个人病怏怏的,随时都可能咽气,不如把他丢下,这样你们五个人就有足够的铠甲可用了,何必非要为了一个半死的人,额外搭上一条性命呢?” 女人这么一嚷嚷,立刻吸引了其余几个人的主意,他们几乎立马就明白过来,面面相觑了一阵,这才由夏侯水率先开口道: “我说衡弟你是真傻假傻啊?千辛万苦到了这里,眼看着只差一步就能平安回到地面上去,你却要为了个素不相识的人牺牲性命,你当谁会为你的举动感恩戴德啊?” 正衡原本已经料到,夏侯水会对他的计划提出异议,只不过没想到他的措辞竟会激烈。自己之所以要留下,让出一副铠甲给别人只是其一,更重要的还是为了找寻义父的下落,对此夏侯水即便不心存感激,至少也应该多多理解才对,可现在反倒好像是自己做了错事一般,招致了他的一番数落,一时间心中难免有些愤愤然,刚想出言申辩,却听夏侯水又道: “我也知道你在惦记咱家老爷子的安危,可刚才的情形你也见了,老爷子在对阵人俑的时候尚且不落下风,水里能游,空中能飞,比起你来本事不知要大了多少,哪还非要你去乱逞英雄?不如先保全了自己的性命,等有机会回身再来救他,总比此时硬充大尾巴狼,死得毫无价值要好吧?” 经夏侯水这么一阵痛骂,正衡也自觉他说得在理――根据义父现在的情形来看,与来袭的潮水相比,反而是他尸化的程度更加让人担忧,即便现在能将他找到,却也无法在短时间内找寻出让他复原的办法,与其如此,的确不如等平安脱险后,再折返回来来的妥当。 可问题是,铠甲只有五副也是无法改变的的事实,依着正衡的性格,他也绝不会做出抛弃病患的事情,更别提于文先前对他还有救命之恩,这个矛盾又该如何化解? 夏侯水见他的游说起了效果,语气稍有和缓地说,最为公平的方法,自然是抽签决定生死,虽然有人处于昏迷当中,可也不能就此享受特权,总而言之,六个人争夺五个名额,唯一一支死签,不管是谁抽到,就自认倒霉好了…… 夏侯水一边说,一边向金不二讨了一段绳子,用小刀割出五长一短六段来抓在手心,示意让旁人一个个地上前来抽。 石原龙泰等人原本见正衡自告奋勇的说要留下,嘴上虽然不说,心中甚是喜悦,没想到峰回路转,转眼间就被夏侯水搅了好事,改成抽签决定让谁留下,虽然每人只有六分之一的概率,可毕竟全凭运气行事,怎么都不如先前那般稳妥了。 然而大家都心知肚明,夏侯水的这个提议最为公平,如果非要加以反对,难免授人以贪生怕死的话柄,丢命事小,丢脸事大,大家既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就只好心甘情愿地凑上前来。 除了于文外,五个人围在一起,可一时间谁都不肯率先抽签,正衡见他们疑虑重重,在这样干耗下去也不是办法,索性随手捏住一根绳头,将其从夏侯水的拳头里抽了出来。 所有人的心随着正衡的举动而浮沉不定,待到定睛看时,这才发现他手上的是根长绳,不由得都暗叹了一声,可还未等行动,却又见正衡又再次伸手去捏另外一根绳头,与此同时告诉众人说,他这次是代于文来抽,如果不幸中了短签,他也将代替于文留下…… 这样的要求合乎情理,除了夏侯水颇有微词外,旁人则都默许了正衡的举动,可只一秒钟后,他们见正衡再次抽出一根长绳,又开始感叹起了他的运气之好,真实有如神助一般让人艳羡! 虽然大家都知道随着绳头的减少,并没有使每个人抽中短签的几率增加,可此时夏侯水只有四签在手,无疑给他们造成了不小的心里压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是没人主动动手,反倒是夏侯水有些急不可耐,顾自地抽了一根,可自己又不敢看,而是先在别人面前晃了晃,待到听到他们同时爆发出一声轻叹时,这才缩手回来,眼见着自己抽到的也是长绳,不由得舒了口气…… 转眼间六签已去一半,留下的人自然要在孙殿英、金不二以及石原龙泰三人中产生。此时的他们,都真切地体会到了“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的俗话,暗暗后悔被人抢了先机,孙殿英更是脱口而出了句脏话,伸出大手,朝着仅剩的绳头抓去。 没想到还没等他触碰到绳头,手腕却先被金不二一把抓个正着。事关生死,加之孙殿英本就脾气暴躁,立时就骂骂咧咧地质问金不二,凭什么阻止自己抽签? 正衡早就小刀有人在重压之下,可能会作出有违道义的事情,却没料到竟会是所有人中最为老成的金不二,心下不禁一惊,同时忍不住开始盘算,如果金不二非要推翻抽签的结果,引发了众怒的话,自己究竟该如何应对和调解? 几乎是在一瞬间,正衡脑中闪过了数种应对的方案,就算最坏的打算,也无非是否定抽签的结果,仍旧由自己留下而已,由此事态就不会朝向更坏的方向发展下去吧? 想到这里,正衡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一点,可刚抬头和金不二对视了一眼,就觉得这事好像不像他想得那么简单――金不二表现得沉稳异常,嘴角甚至还显露着浅浅的微笑,只是一改先前的凛然神情,反而有那么点皮笑肉不笑的意味,更加怪异的是,虽然孙殿英对他的咒骂之声不断,可他却好像并不在意,反而一直将目光在正衡和夏侯水之间游移,一副深不可测的模样! 气氛异常的尴尬,就连孙殿英也觉察出来,不情愿地收了声。金不二见周围终于恢复了安静,这才笑了一下,对正衡冷冷地道: “我金某人平生阅人无数,自恃从未看走眼过,却没想到今天会载了跟头。先前一直当正老弟为人率直,行事光明磊落,可不想原来也会做这等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小人之举――你和这位夏侯水互称兄弟,关系如此密切,想来必然是大有渊源,原本这并关我等之事,不过你们两个人竟然暗中联手,耍弄我们这几个外人,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吧?哥哥我当年也在江湖上血雨腥风地拼杀过,什么阵势没有见过,纵使你们两个毛头小子的手段如何高明,也终究别想逃过我的眼睛,怎么着,你们是自己承认呢,还是要我来拆穿?” 正衡心下一沉,道:“原来金爷是怀疑我们在签上作假――这也难怪,性命攸关,谁会不想好事都落在自己的头上,坏事却由别人承担?可抽签定生死的计划,本就经过大家同意,如果签运不济,就说别人作假,这未免太失风度了吧……” “哼,说的好听――”金不二冷笑道,“咱家既然敢出来指证,自然已经知晓了你们作假的方法――六支签明面上是五长一短,实际上早就被你们在暗中换成了都是长签,这样,你们率先将其一一抽出,留到最后一根,某个不明所以的倒霉蛋,就不用抽签,也会心悦诚服地接受他早已被设定好的命运了。说实话,这招不可谓不高明,只不过咱家最恨的就是有人满口仁义道德,背地里却干尽狗盗鸡鸣的事情,被我逮个正着,也算是你们时运不济了――怎么样,这位夏侯兄弟,敢不敢展开手掌,让我们看看剩下的三只签,到底是几长几短啊?” 进步而说到这里,夏侯水早就大笑出声来,一边讲拳头伸到众人当中,掌心向上慢慢舒展开来,一边出言讽刺金不二,直说他是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就算自己要在签上作假,也不会使用如此低下的手段…… 说话间夏侯水已将手掌完全张开,金不二斜着眼睛瞄了一下,立刻自鼻腔里发出了一声轻哼。正衡见状,忙不迭地望去,只见夏侯水手中的三段绳子,还真是一般长短…… ------------ 第99章 峰回路转 [正文]第99章 峰回路转 ------------ 正衡见状,只觉得脑袋里“嗡”的一声,忍不住在心下开始暗骂夏侯水,竟然愚蠢到了在签上作假的地步。金不二何等人物,想在他身上占得便宜,岂不等同于自取其辱?这下可好,自己就算长了一千张嘴,也势必会被人当成夏侯水的同谋,无论如何都摘不清楚了。 不过正衡念头一转,又不免生出些许怀疑来。 夏侯水虽然一向爱耍些小聪明,可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并不是一个没有原则和底线的笨蛋。六支绳签都是经他一手准备,如果一开始就能在所有人的眼皮底下作假的话,待到被金不二质疑时,应该也有充分的时间来加以遮掩,不至于被人逮个现行。更重要的是,夏侯水在展开手掌前的一瞬间,所表现出来的对金不二质疑的不屑,怎么看都不像是装出来的样子…… 可这事除了夏侯水,又能是谁干的? 难道是金不二贼喊捉贼?可他完全没有这样做的必要,更何况只是为了分得一副铠甲,就同时得罪正衡和夏侯水两个人,难免有些得不偿失了吧! 石原龙泰和孙殿英?两个人都是带兵出身,按道理说并不会精通这类江湖上的手段,更何况有金不二从旁盯着,他们两个人想在不触碰到绳签的前提下搞鬼,难度之大可想而知。 至于于文,更是自始至终都躺在在几米远开外的地面上,更加没有这个可能…… 正衡忽然想到,只要凭着“虚无变实有”的能力,可以在不接触绳签的前提下,将那根短绳变成长绳,单从这个角度来看,似乎所有人都难脱嫌疑,不过还是最初的问题,如果有人存心作弊的话,完全没必要搞得如此复杂,唯一要做的就只是抢先抽签即可,即便不幸拿到了短签,也可以在展示给众人看前,略施心计,将其置换回到夏侯水的手上…… 想到这里,正衡这才意识到,金不二为何会怀疑他和夏侯水串谋――就连他自己经过一番推测后,嫌疑也直接指向了最先抽签的人的,更不要说旁观的人了。这事既然发展到这步田地,无论怎么解释都已多余,可任凭局面僵持下去,保不齐又会发生别的乱子,最关键的是,无论是谁在暗中捣鬼,其目的都不会那么简单,说不定有个阴谋正在酝酿当中,难道是…… 正衡心中打了个突,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石子,想出了个计划。 说话间,金不二和夏侯水之间敌意逐渐升级,从最开始在言语上的针锋相对,慢慢发展到了肢体的推搡上。孙殿英和石原龙泰虽然在一旁劝导,可因为也对抽签一事心存不满,拉架时难免会有失偏颇。两个人一左一右,将夏侯水夹在当中,令得他不但无法舒展拳脚,甚至都不能动一下了。 金不二趁此机会,自腰间“唰”的一下抽出剑来,不由分说,就朝夏侯水的胸口刺去。正衡见状,大喊着就要上前阻止,却被孙殿英的身形挡了去路,没能在第一时间赶到,眼见着金不二的细剑锋芒一闪,瞬间就穿透了夏侯水的身体,自他背后探出的剑尖上,血水逐渐汇聚成了细流,不断滴淌在地面上…… 夏侯水被这一剑刺中心脏,虽然双眼圆睁,瞳孔却已经散掉,身体更是一动不动了,只在孙殿英和石原两人的夹带下,才没有立时瘫软在满是血迹的高台上。正衡发狂一般的冲了上去,拨开孙殿英,一把将夏侯水揽在怀里,却见着他亮色煞白,早就没了气息。 正衡一时间悲从中来,继而又迁怒于金不二的残忍,他将夏侯水的尸体平稳地放在地上后站起身,也不多说什么,骤然间提剑而动,直朝着金不二发狠地刺了过去。 金不二将夏侯水刺死后,也有些后悔于自己的行动太过鲁莽,原本还想着找个由头,跟正衡讲和算了,却没想到他竟然不由分说,带着满腔的怒气直朝自己袭来。如此近的距离,若想从容招架尚且很难,更别说金不二根本就没有半点准备,待到想起应对的时候,只感到周身传来一阵刺痛的感觉,低头看时才发现,正衡早已经半跪在自己的面前,手中的九龙宝剑斜着切在他的肚子上…… 金不二受此重创,不由得发出“呃”的一声惨叫,虽然他自知命不久矣,可内心全被愤恨的情绪充满,一时间也不知哪里来的凄厉,竟然骤然将手中的细剑猛的向上挥起,不偏不倚,直向正衡的腋窝处袭来,眨眼的功夫,就将他的左臂齐齐地砍了下来。 正衡断了一臂,立刻自伤口处喷涌出了不少鲜血,可他全不在乎,将右手上的宝剑侧着一划,就在金不二的腹腔上切开了个巨大的口子,令得他的内脏翻滚而出,稀里哗啦地掉了一地。按理说腹部遭受重创的人不会立刻死去,可九龙宝剑毕竟不是俗物,金不二几乎立时就毙命于此,仰面倒在地上时,发出一声闷响。 刚才还一片祥和之气的高台上,转眼间就如同地狱一般,遍布残肢及血污,孙殿英和石原龙泰看得心惊肉跳,傻愣了一会儿后,这才猛然觉醒,忙不迭地转过身,打算朝向远离正衡的方向逃窜。可他们的举动反倒激起正衡心中厌恶的情绪,只见他仍旧半跪在地上,却将手中的宝剑朝向身后兜手挥了半圈,激发出的剑气转瞬及至,待到两个人的脑袋分别掉在地上时,甚至到死都没有看清,取走他们性命的利刃,到底是从哪个方向袭来…… 直到此时,正衡才感受到自伤口传来的剧痛,眼前一黑,丢下九龙宝剑,无力地趴倒下来。朦胧中,他看到人鱼小婉怯怯地走上前来,却又好像被刚才的场面吓坏了一样,在距离他还有三两步远的地方驻足而立,过了一会儿,这才蹲下身,偏着脑袋,和他对视了一眼。 正衡本想向她求助,可张了张嘴,却没力气发出半点声音,只好努力抬抬眼皮,示意她快给自己包扎住伤口,万一失血过,就再也没有生还的希望了。 女人好像明白了正衡的用意,一边自她的连衣裙上扯下一条纱布,一边走上前来,似是随意地将挡在面前的九龙宝剑踢远,可却并没又立刻包扎他的断臂伤口,反而向旁侧移了几步,继而用纱布将正衡的的双脚捆绑在了一起。 待到做完这一切后,女人起身后退几步,然后席地坐在正衡的对面,“啧啧”了一通后,这才笑着开口道: “人类啊人类,真是愚蠢至极,为了几根绳子的长短,竟然拼了个你死我活,到头来还要指望着我来搭救――不怕告诉你说吧,其实这一切都是我在暗中操控的结果,自从你们想出个什么‘抽签定生死’的白痴主意,我就计划着要从中加以挑拨,好让你们彼此之间再无信任可言了。只不过有一点我怎么都没想到,就是这个计划竟然进行的如此顺利,先前还称兄道弟,转眼间就兵戎相向,人类之间所谓的情谊,简直就经不起半点考验。现在好了,死的死,伤的伤,都不用我劳心费力地出手,就得了个皆大欢喜的结局,归根结蒂,全都要仰仗你的配合,怎么,很痛吗?别急,我马上就送你去见你的朋友……” 正衡趴在地上,使尽全身的力气,这才说出“为什么”这三个字来。 “为什么?哈哈,你已经到了这步田地,亏得还如此关心我的目的和动机,让我好生感动,却又不知从何解释。我们人鱼的想法,对你来说可能难以理解,因此我还是试着举例言之吧。想象一下这样幅情景,你们人类中的猎人,弯弓搭箭,瞬间就致猎物于死地;又比如一个屠夫,手起刀落,之前还活生生的家畜,被劈斩成供人取食的肉条或者肉块;再说渔民吧,一网撒下,就能捕捞到为数不少的渔获,并将它们悉数带离世代生长的海洋…… “凡此种种,不胜枚举,可你们是否曾经刻意问过猎人、屠夫或者渔民,他们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谋生吗,或许对,或许不对,从这些杀戮中,的确刻意获取到赖以为生的资源,可另一方面,你们也同样享受到了杀戮带来的乐趣。随着时间的推移,前一种需求虽然从未间断,其意义却开始逐渐淡化,而后一种收获,更像是某种作用于精神上的毒品一样,撩拨起了最为原始的**…… “不管是你们人类也好,亦或是我们人鱼也罢,所有的行动都受这种本能的趋势,只不过伴随着所谓的‘文明’程度的提高,这种本能反而就更加容易表露在外。就好像你们虽然已经将弓箭升级成了枪炮,但在面对敌人时,可曾有过半点怜悯之心,亦或是在使用更为先进的武器进行屠戮时,反而能够感受到额外的愉悦?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答案就是不为什么,人类之间尚且无法和谐共存,人鱼和人类既然不是同族,彼此之间就更加没有互相容忍的必要了。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就曾不顾一切地咬向你的脖颈,到了现在,更是设定计谋让你们自相残杀,说到底,这一切都是本能之举,如果非要责怪,就怪你们自己没有先于我将这本能发挥出来吧,世界就是如此残忍,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对我来说,你死,总比我亡要好……” 女人讲到得意处,忍不住笑得愈发灿烂起来,却没想到忽然被一柄宝剑架在了脖子上。她刚才还洋溢在脸上的笑容顿时凝结住了,机械地半转过头,发现本已死透的金不二,此时竟然就活生生地站在她的身后,手中提着细剑,一副怒不可遏的神情。这还不算完,待女人转回过来,又见刚才还半死不活的正衡,也生龙活虎般地翻身站起,冲着她撇撇嘴道: “杀戮能得到多少快感我不知道,我们只是比较擅长对潜在危险的加以判断,最终引得大奸大恶之徒自动现身而已,如果这也是一种本能的话,就叫它做‘趋利避害’吧……” 第三卷完 ------------ 第01章 没有赢家 [正文]第01章 没有赢家 ------------ 人鱼小婉被宝剑抵在脖颈上,进退不能,先前的那副得意的神情早就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则是满脸的困惑和惊恐,如果抛开她先前的所作所为,此时的状态甚至可以用“楚楚动人”来加以形容了。 正衡翻身而起,坐在了女人的对面,并不急于多说什么,反而伸手将自己的鞋子脱了下来,在地面上磕了几下。 小婉正奇怪于刚才分明看到正衡被金不二砍掉了一只手臂,却不知他什么时候重又长出一条新的来,行动如此自如,丝毫看不出重伤的迹象,再见正衡这一番动作下来,立时自鞋里掉出了一块小石子,她这才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可还是忍不住问正衡,是在什么时候发现了她的企图? 正衡微微一笑,重新把鞋子穿回了脚上:“说不上发现,只不过你们人鱼的恶名一早就流传开来,逼得我不得不早作准备。不客气的说,如果真刀真枪的肉搏,我可不惧怕任何对手,可若是换做初次见面时,你所使用的魅惑人心的方法,我就没有多少把握,还能够处之泰然了。正是有了这层忧患意识,所以在进入溶洞前,我就一早分发给每人一块石子,让他们将其塞在鞋子里,一旦遇有幻觉或是神智恍惚的状况,就将脚在石子上使劲地踩一下――只要刺痛感传遍全身,再怎么厉害的魅惑之术,也就都失去效力了……” 人鱼苦笑了一下,点点头道:“虽然说不上高明,却又堪称是最行之有效的方法,只是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到底是在什么时候产生了怀疑的?” 正衡略微想了一想后说: “非要说确实的线索,就要算是在你和我谈话的时候,忽然间高声将我要留下的事情嚷嚷出来,故意让旁人都听到吧。在这件事上,咱们好像并无利益冲突可言,你之所以要闹得众人皆知,要么是基于某种情愫而在为我的安危担心,要么就是另有不可告人的目的,指望凭借此举来把水搅浑――我有自知之明,深知以个人的魅力,还不足以引得貌如天仙的人鱼来投怀送抱,这样看来,就只能是后面的一种可能了…… “后面的事不用我再细说了吧――其实你很聪明,在我们将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抽签之上的时候,暗中施以魅惑之术,让眼之所见的六支签都变成了长签,试图以此来挑起我们之间的互不信任。可惜的是,聪明的人往往会反被聪明所误,你的伎俩虽然堪称高明,却显然并不没有仔细揣摩过我们几个人此时的心理,只要稍作分析,就难免会被轻易识破。只是当时没有证据在手,我也不好轻易暴露出对你已经产生的怀疑,这才会将计就计,暗中给其他人施以眼色,让他们纷纷借助鞋子里的石子,认清眼前的幻觉,继而再照搬其人之道,凭借意念制造出了血肉横飞的打斗场面,这才能引得你终于按耐不住地跳将出来了……” 听正衡说到这里,人鱼小婉兀自鼓起掌来:“精彩,看来是我低估了你们人类的智慧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要杀要剐全就都听凭你的发落了……” 女人话一出口,立刻就摆出一副大义凌然的样子,正衡见状不禁心下犯起难来――人鱼虽然其心可诛,毕竟没有造成太大的伤害,正衡本没有再为难她的意思,不过孙殿英和石原龙泰等人纷纷从地上站起身来,一并站到了金不二的身旁,看他们的架势,是绝对不肯轻易绕过女人了。 正衡心有不忍,又不好违背了众人的意愿,正百般纠结的时候,却听女人冷笑了一声后,继续又道: “你们不用犹豫,正所谓成王败寇,这事自一开始就注定了最多只会产生一个赢家,而今既然我已被识破,那咱们就只好抱着一起死了,谁也别想活着离开……” 女人的话瞬间就激起了众人的愤怒,金不二更是手上少一用力,就在她的脖子上割出一道口子,流出不少血来。 正衡原本还有心为她求情,可一见女人原来并非真心实意地想要悔改,而是又在故技重施,对众人处境的险恶加以调侃,如此口气,无疑是下了断言,判定他们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活着离开一样,也不知道她的这份自信,到底是哪里来的? 虽然心存疑问,可正衡不想在女人面前表露得太多的好奇,免得让她抓了把柄后再借题发挥。于是,他故意装出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却又并不急于开口,而是任凭女人继续说下去。 女人被金不二的半柄细剑割伤了皮肉,先前的气焰多少有所收敛,不过口风仍旧不改,悻悻地说: “信不信由你,我反正无所谓――知道什么才是说谎的最高境界吗?一个谎言产生之时,势必要为其准备另外十个个谎言,用以弥补它可能存在的漏洞,因此,真正说谎的高手不会在一件事的每个细节上都谎话连篇,而只在关键的问题上才会说谎,就好像自始至终,我所告诉你的每件事情其实都是实话,此时此刻,也没有再欺骗你的必要……” 正衡心中暗想,女人虽然说得在理,可此时也并非全无说谎的可能,至少眼见着犯了众怒,自身安全受到威胁时,恰恰到了她所谓的“关键”时刻。如果没猜错的话,她接下来十有**会抛出某种说法,申明众人如果没有她的帮助,必定无法活着离开云云了。 正衡打定了主意,就看女人接下来会如何自圆其说,却见她向着边上一指道: “知道为什么入口只有一条山洞,而出口会有两条吗?” 众人被问得面面相觑,这才意识到他们竟然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按理说,如果山洞只是潮水进出的通道的话,那只需一条就足以起到这个作用,可眼前分明有两个洞口,该不会又另有别的说法吧? 女人见众人起疑,忍不住笑了起来:“不怕告诉你们说吧,只有一条山洞通向大海,因为整座地宫都处于封闭的状态,即便涨潮,潮水也无法顶着墓室里的空气涌进来,就像你们说的连通器一样,必须有另外一个山洞向外界排出空气。通向大海的山洞一路平直地延伸到大海的深处,就算你们有黄金铠甲的庇佑,也无法像我们人鱼一样,抵抗的住海底的巨大水压,唯有从另外一处山洞出去,才能安全地回到地面上去――所以总的来说,你们面对的是个二选一的局面,选对了,逃顺利出生天,选错了,死无葬身之地,全凭运气的话,就看你们到底有多幸运了……” 正衡虽然一时间还无法判别出女人说法的真假,可见大家立刻就陷入了慌乱当中,也也不由得担起心来,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人鱼不过是在虚张声势罢了,别的不提,单说她们既然一直都被困在地宫当中,三百多年的时间里,最远也只是到了此处,又从何得知了两条山洞的走向? 对于正衡的怀疑,女人立刻解释说,人鱼的感官不同于人类,在水下一般是借助于声音来判定远处的物体和方向,虽然她们只到过这里,但对于两条山洞的走向,可谓是造就了然于心了。 正衡听到这里,不由得打起鼓来,他以前曾听人说过,海洋中的巨怪,大抵上都会一种叫做回声定位的技能,其精准的程度,远比视觉来得更加靠谱,人鱼既然世代生活在海洋当中,通晓这种技能不足为奇,由此看来,或许小婉的说法并不一定是空穴来风。 最重要的是,一半一半的生存几率实在太过凶险,任谁恐怕也不敢拿生命去随意下注。人鱼小婉正是对此心中有数,这才会如此处变不惊,只不过真要开口向她询问,无疑会折损了原本已经占优的气势,于情于理,都是正衡不愿见到的情况。 虽然如此,可正衡也知道如果女人所说的都是真话,那大家势必已经被她逼到了无路可退的角落,可除了作出妥协,似乎也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斟酌再三,他最终把心一横,坚定地开口道: “我们还是自行选择出路好了,正所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反正一路走来,步步艰险、处处惊心,能活着到了这里,已经算是老天的眷顾,由此看来,刻意强求未必就能够取得更好的结果,反倒总是保持一颗平常心,说不定能左右逢源,逢凶化吉呢……” 人鱼小婉本已信心满满,却没想到正衡如此倔强,宁可将众人置于危险的处境当中,也不愿意放低姿态地向她求助,真可谓是块水滴不入针插不进的顽石。面对如此情境,她一时间也没了主意,思来想去,这才好像下定了决心一般,撇撇嘴道: “正公子为人爽直,亦不失君子的翩翩风度,说实话,如果不是本性使然,你我注定要是敌非友的话,说不定真会生出你所说的那种‘情愫’来,不过事已至此,看来是再无回还的余地,临行前我不妨再多告诉你一个关于秘密好了――先前我也说了,人俑的出现并非出自于我们人鱼的意念,这话我只说了一半,另外一半没说的,就是他们其实是由你们当中的某个人,故意创造出来的……” 女人说到这里,不顾金不二的一再提醒,兀自从地上站起身来,嘴角扬起一丝诡笑后,猛然将头一偏,直直地撞向了细剑的刀锋上,只在瞬间伤口就血流如注一般了。 正衡刚还在回味着女人的话,却没想到她竟会作出如此决绝地事情来,只一步就从地上弹起,想要伸手去扶女人已经摇摇欲坠的身体,可还未等触碰到她,就见自她的头顶忽然升腾起了一股似烟非雾的半透明的东西,发出一声怪响后,直直地朝向对面两个洞口当中的一个,急速地飞了过去,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 第02章 人鱼也附身 [正文]第02章 人鱼也附身 ------------ 正衡原本只是把和人鱼的交涉当成一场博弈,却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决绝,话还没说到两句,就闷头直朝金不二的剑锋撞去。他眼见着立时就自女人的脖颈处,横飞出不少鲜血来,心下暗道了声“不好”,一个箭步窜上前,将其揽入了怀中。 女人脖子上的伤口又大又深,只这几秒钟的时间里,血已差不多流淌干净,染红了高台上的一大片区域。正衡试了试她的鼻息和脉搏,很快就意识到,即便是华佗在世恐怕也无良方来令女人起死回生。他心中五味杂陈,张了张嘴,却如骨在喉一般,说不出话来,只好兀自地摇摇头,算是将女人的死讯告知给了大家。 众人一时间全都陷入了沉默当中,只不过每个人心中所想不尽相同,到头来还是由金不二打破了沉默,轻描淡写地道了句:反正不过只是个躯壳而已,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可惜没能从她口中套出哪个山洞才是出口来,咱们该不会真要听天由命吧? 正衡心中打了个突,忙问金不二刚才说的什么意思? 金不二皱皱眉头,道:“我说,咱们不会就这么随便选个山洞拼运气吧?” “不是这个,前面一句?” “哦,我说这个女人只是一副驱壳――”金不二朝着高台下使了使眼色,“我还当你一早就知道这事了,其实水下那几个才是真正的人鱼模样,而这个小婉,明显是被人鱼附身,充当了傀儡而已,正因如此,她才能凭着双脚在陆地上行动自如……” 正衡听到这里这才想起,先前金不二好像的确曾要跟他谈及此事,只是阴差阳错间,一直没有完全说清楚罢了。不过要说起来这事还要责怪他自己,女人先前的言语和表现已经数次显露出了破绽,他虽然也有过怀疑,却没有像金不二那样,稍作考量后,将所有的线索汇总起来,得出本来就显而易见的答案。 人鱼擅长于魅惑之术,可正衡却从未听说过,她们还能附身在人类的身上。另外,眼前这个女人既然并非人鱼,又是何时何地被人鱼附身,以至于同其她人鱼一起,被困在暗无天日的地宫中长达三百多年之久的? 对于正衡的前一个疑问,金不二暂时不置可否,只说他后面的一条疑问完全建立在错误的前提之上,颇有些本末倒置的意思了 他说:“既然所有人鱼都是被前朝的朝廷出于某种目的抓获,并且安置在了东陵地宫里,就说明她们刚刚在此落脚的时候,还全都是人鱼的形态,并不是像你所说,先有人鱼附身在人类的身上,继而才被困于此的这个顺序。至于附身到底发生在什么时候,我不敢妄下断言,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被附身的这个女人,比人鱼更早就在东陵的里面了,不然先前人鱼也不会说,自她们被困此地,除了我们之外,就只有一个男人闯进来过……” 正衡略微想了想,觉得金不二分析的不无道理,只不过这些猜测都是建立在小婉并没有说谎的基础上的,仅凭这点,也就只能是私下里的猜测而已,无法加以验证。最重要的是,一个妙龄少女,最开始又是怎么被困在地宫中的,难不成她本就不是活人,而是入殓在皇陵当中的某个嫔妃或者公主? 金不二摇摇头道:“应该没有这种可能,咱们行内有句俗话叫‘人死为僵,人活为鬼’,说的就是人在死后,三魂先于七魄飞升,因此死人最多只会在七魄的作用下,尸变而成僵尸;但对于活人来说,七魄总被三魂压制,只要不是遭遇到特别的事件,就不会在突然间失了神智,变成有别于人的异类。当然,每个人的魂魄属性不同,对于干扰的抵抗也就各不相同,有些人先天性情刚烈,脏东西无法近身,可另外一些人因为八字阴柔,特别容易被鬼附身,就是这个道理了。总而言之,这个小女子既然能被人鱼附身,至少在当时她并还并没有死,对于这点我倒有十足的把握……” 听他说到这里,一直在旁默不作声的夏侯水忽然开口问道:“我家老爷子就是活生生的尸化成的丧尸,这又作何解释?” 金不二刚才还得意于自己的见识广博,可被夏侯水这么一问,也不由得含糊起来,支吾了半天,临到最后才说:“这我就不清楚了,十有**是正老弟手中那个劳什子惹出来的祸端,要问你就去问那个鬼子好了,他肯定知道……” 正衡眼见着金不二无言以对,便要将夏侯水的火气引向石原龙泰那边,赶紧站出来摆摆手道:“这事权且不要提了,你就说为啥人鱼能有本事附在人的身上吧!” 被夏侯水这么横插一句,金不二难免有些悻悻然,只是顾及着他和正衡之间的关系,也不好将心中的不满太过表露出来,恰在此时听到正衡的问题,也变不再卖关子,直言道: “女人既然是活人,又怎么可能被同样是**凡胎的人鱼附身?如果我猜得不错,那个被你唤作小婉的人鱼,其实一早就已经死了,这才能具备附身的能力,就好像某些人死后变成的厉鬼,可以附身在活人身上的情形一样。当然,人鱼的世界里是否也有鬼魂存在,这我就不得而知了,不是有人曾说,人鱼原本就和人类同宗同源嘛,你大可以去问问他是怎么回事!” 金不二不愧是金不二,三言两语间不但把困扰正衡的问题解释清楚,还加对夏侯水先前的挑衅反唇相讥,嘴皮丝毫不亚于他手上的功夫。 正衡惊讶于小婉竟是早已死去的人鱼的鬼魂,这才想起,在女人自刎的一瞬间,他好像的确曾看到有一股似烟非雾的东西,自她的身体里腾空而起,钻进了对面墓壁上的一个山洞,由此看来,小婉必定是在走投无论间,临时起意,决定抛弃女人的身体,这才会无所顾忌地撞向金不二的剑锋,只是这番举动,虽然成功的为她自己解围,却又令得被她附身的女人殒命,往小了说是自私自利,往大了说则是泯灭人性,难道这也是小婉所一再强调的,人鱼有别于人类的个性使然? 正衡一时间想到了很多,可又都不得要领,正困惑间,就听到金不二问他,最开始为何给这个女人起名唤作小婉?正衡“哦”了一声,然后将他刚进入道孝陵时的经历略微讲了一下,并说那时夏侯水一直断言说孝陵里埋葬的是董鄂妃,也就是民间传闻的董小宛,所以他在初见人鱼的时候,为了交流上方便,这才给她起了这个名字,只是即兴而为,并没有什么额外的意思…… 正衡说到这里,忽然产生了个奇怪的想法――金不二为何忽然提出此事,该不会也像夏侯水一样,给眼前这个女孩胡乱安上一个莫须有的身份吧?做这种事非但没有价值,更加毫无意义可言,一个在墓室里被禁锢了几百年的女人,虽然成疑的身世难免惹人产生联想,可毕竟与众人当下的处境并无太大的关系,完全没必要在这个问题上究根溯源,庸人自扰。 没想到金不二未对此发表任何看法,只是话锋一转,忽然将人鱼临“死”前的话重又搬了出来,还说无论怎么看,女人都不像是在故弄玄虚,几个人里,该不会真的有人心存二志吧? 金不二若是不提,正衡险些将这事忘到脑后了,不过他对此仍旧不以为然,只说女人的话怎么尽信?之前她还暗中搬弄手段,想要对咱们加以分化和离间,一计不成,只在临走前再做一次尝试罢了,反正对她来说,无论计谋得逞与否,都并不妨碍大局…… 金不二闻言只是阴阴地笑了一下,转身就朝高台的边沿走去,边走边对正衡道:“我看未必,就算所谓的小婉已经逃了,别忘了她还有几个同伴被困在我们的脚下,如今既然双方撕破了脸皮,咱们也就不用再顾及什么君子风范,看我现在就去随便抓她一两个上来,严刑拷打之下,不信她们不还会守口如瓶……” 这个办法虽然有些残忍,可毕竟用的是人鱼之道,几乎立时就得到了大家的齐声赞同,唯独正衡隐约觉得不很妥当,只不过一时间又说不出反对的理由来,只好听凭他在众人的簇拥下,走到了高台的边缘。 自从小婉“死”后,其余的六个人鱼一直围绕着高台逡巡,虽然海水浑浊,可以能大概看清楚她们半浮在水面上的身形,正衡开始还奇怪于,金不二只凭着手中的半柄细剑,如何能够擒得到人鱼上来,却见他将细剑放在了地上,转而自腰间将捆尸索拿了出来,,一手扯住从其上延伸出来的那根绳子,一手归拢好了交错的线条,眼看着只要信手向下一抛,势必就能立刻网住一两个人人鱼,继而再让大家从旁帮忙,不消一会儿的功夫,就能马到功成了…… 正衡眼见着众人忙得兴起,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起来,他刚想高声提醒他们小心,话未出口,却见自眼前的水中,忽然跃出一个黑影,不偏不倚,直朝站在人群最前面的金不二袭去。 这一切发生地太过突然,以至于大家都愣在原地,待到黑影裹挟着金不二重新落入水中时,正衡这才跑到了高台边,只见金不二刚自水中探出头来,只来得及呼叫了声“救命”,随即就重又淹没在了周遭不断翻滚着的水花里,转瞬之间,周围大片的海水就被染成血红的颜色…… 正衡心下一凉,抄起地上的细剑,想也不想就跃进了水中…… ------------ 第03章 一死一生 [正文]第03章 一死一生 ------------ 包括正衡在内的所有人都太过大意了,在他们的潜意识中,始终认为人鱼既然无法在陆地上活动,那么金不二使用捆尸索捕捞人鱼的计划就算没有成功,也不会招致任何危险,可小婉之“死”显然将她的姐妹全都悉数激怒。她们逡巡于高台的周围,恰在此时看到金不二靠近海水的边缘,于是便不顾后果地腾空跃起,只一下就将他卷下水去…… 众人眼见着金不二刚一掉进水里,周遭就翻滚起了无数水花,人鱼对他的攻势猛烈由此可见一斑。正衡不敢犹豫,立即跳了下去,可却不偏不倚地落尽捆尸索当中,纠缠了一阵这才从中脱身而出,再看金不二虽然就在距离他不远处,可周遭的海水已经被染红了大片,水花翻滚的声音也渐趋平息,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他的心头,也顾不上夏侯水等人在头顶上一个劲地劝他回去,猛地向水中一扎,胡乱地扑腾着向前游去。 正衡此行虽然抱定了必死的决心,可也并不是毫无准备,至少他在跳下水前,将金不二的断剑塞在了腰间。论水性,他恐怕是几个人中最差的一个,可有了利刃在手,他也自信在对付人鱼时不会吃亏。 正因如此,正衡一路向着金不二的方向游去时,还不忘满怀戒备之心,只要周遭稍有异动,他就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抽剑抵挡,可一连游了几米,非但没有感到有人鱼靠近过来,金不二那边似乎也逐渐归于了平静。 正衡拼命憋住了口气,直到手臂触碰到了人的身体,这才从水中探出头来,一眼就看到金不二浮在水面上,他身上的衣服早就破烂不堪,露在外面的皮肉上,尽是又深又长的伤口,乍看上去,一时也分辨不出到底是被人鱼抓出来的,还是咬出来的。 金不二紧闭着双眼,生死未卜,正衡也来不及去试他的鼻息,伸手揽在他的脖子上,随后就朝向高台的方向回游。距离虽然不远,可因为多了负重的关系,这段水路他游得极其吃力,好在夏侯水一早就抛下一段绳子来,正衡单手紧抓着绳头,继而硬是被众人拖着上到了岸上。 正衡精疲力竭,仰面躺在高台上,待到好不容易喘匀了气息,赶紧翻身坐起,眼见着石原龙泰在金不二的胸口上按了半天,他这才吐出一口海水,晃了晃脑袋。 正衡凑上前,这才发现金不二的身上遍布深浅不一的伤口,有些地方甚至都能看到裸露在外的骨头,腹腔上更是开了一个巴掌大的圆洞,内脏填塞其间,一副血肉模糊的惨象。如此伤重,他还能苏醒过来实属不易,可眼下缺医少药,就算是大罗神仙下凡,恐怕也没有办法救他活命了。 金不二的双眼仍旧紧闭,只是无力地咳嗽了几下,立刻自嘴里喷出不少血来。大家见状,都知道这是内伤加重的体现,正所谓外伤好医内伤难治,一时间都束手无策了。 正衡眼见着金不二苦苦支撑,必然是还心有不甘,于是一边将耳朵凑到他的嘴边,一边问他还有什么想要交代?金不二动了动嘴唇,费尽气力地吐出个“报”字,就感觉一口气喘不上来,骤然半仰起头,怒目圆睁却又眼神散乱,随后身子一挺,无力地瘫软在了地上。 金不二就这么死了,这事说出来任谁都不敢相信,却又是实实在在发生在众人的面前。正衡的心中五味杂陈,可老实说又并不十分悲伤,因为他分明知道,金不二在临死前念念不忘的仍是报仇,不过这事说到底还要怪他自己,非要主动去招惹人鱼,两相参照,究竟谁对谁错犹不可知,只是再这么冤冤相报下去,到底何时才是个尽头? 正衡想起先前在水中时,自己并没有遭受攻击,由此看来,人鱼的这番行动只是针对金不二来的。小婉虽是自戕,可毕竟还是“死”在金不二的手上,加之他还非要捉她的同类上来审问,水下那些听力了得的人鱼,恐怕一早就将他恨入骨髓了,难怪会下手如此狠辣。 正衡有九龙宝剑在手,更是已经参透了“虚无变实有”的玄机,想要为金不二报仇雪恨,简直可以说是易如反掌。可他暗自决定,不将他的遗愿告知众人,免得他们一个个重复他的老路,到头来怨恨越积越深,永无破解之日,这事就权且让它过去好了,唯有如此,金不二的死对众人来说才更有意义…… 想到这里,正衡抱起金不二的尸体,默默地走到了高台的最中央后重新放在地上,然后闭上眼睛,活动了一下意念,周围原本纹丝不动的石板,立刻像是被无数人手控制地砖块一般,自四周向着中间堆砌叠高,眨眼的功夫,就构筑起了一个坟冢,将金不二的尸体包裹在了其间。 正衡为金不二建好了归宿,又随口念了几句超度的经文,最后双掌合十,对着坟冢道:“金爷走南闯北,什么场面没有见过,却未必想过到头来会被葬于此,不过如此风水宝地,多少人穷尽毕生也不可得,归葬此地,必能荫庇后代,人丁兴盛,福禄双全……” 正衡说到这里,这才想起自己甚至不知道金不二还有什么亲人,不禁生出诸多感慨,又暗叹了一阵人世的无常后,这才折返回到众人的身边,一时间所有人都笼罩在失去同伴的阴影之下,尽皆低着头默不作声。 过了良久,才由夏侯水打破了沉默,指了指旁侧的地面,说是否应该想想办法将于文唤醒? 经他一说,大家这才想起还有这档子事来。夏侯水眼珠一转,问正衡说,既然只要身处在这地宫当中,就能够凭借意识令“虚无”变成“实有”,那这种玄妙的能力,到底是否可以被无限发挥?比如说,只凭想象,不但可以轻易唤醒昏迷的那个中于文,亦可以让老爷子从丧尸变回人形,甚至还能令金不二起死回生,反正人的意念没有止境,据此创造出来的神奇,应该也同样没有限制才对吧? 夏侯水的说法虽然晦涩,可正衡却完全领会了他的意思,略微想了想后,这才摇摇头道:“据我观察,‘虚无’虽然能够变成‘实有’,并不是完全凭空而来,而要遵循某种客观的规律,就好比凭借意念令拱桥复原这档子事,首先就必须存有破损的拱桥这个前提。因此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虚无’并不像是绝对的虚无,而意念在这个转化的过程中所担当的角色,与其说是凭空制造结果,倒更像是某种连接‘虚无’和‘实有’的桥梁,和促成它们之间转化的手段,而非是能够解决一切问题的万试万灵的神药……” 见夏侯水一脸茫然,正衡进一步解释说:“就拿咱家老爷子的事情举例言之吧,如果他现在就在这里,我们可以动用意念,将他先行困住,然后再另想办法,对他尸化的病症加以治疗。可是,你不能完全凭空就让他出现在这里,并且自行痊愈,因为他的身体被尸毒侵入是既成的事实,并非是某种等待变成‘实有’的‘虚无’……” 经正衡这样解释,夏侯水似乎有点明白过来了,刚刚燃起的期望随之破灭,情绪愈加低落了。他本想再就这个问题讨论一番,却见正衡撇下他直朝于文的方向走去,可并未走到近前就停在了原地,像根柱子一样立在那里一动不动,让人觉得着实古怪。夏侯水不明所以,和石原龙泰、孙殿英一齐走上前,问正衡下一步作何打算? 正衡微微一笑,道:“用意念让于文苏醒啊!” 夏侯水一怔,问:“你不是刚说这种想法不可行嘛,怎么翻过来又要尝试?” “话是这样说的,可你当我不想让老爷子尽快复原啊――既然总要想办法让于文苏醒,不如试试动用意念能否做到,权且当做试验也好,万一先前我的猜测并不正确,那岂不是天大的好事嘛!” 见夏侯水点头称是,正衡转过身来,正对着躺在地上的于文,然后潜心暗想,他就这么一直昏睡下去,永远不会醒来…… 正想着,忽闻旁侧有水流潺潺的声音,众人定睛一看,这才发现自高台下涌起一个脑袋大小的水球,升到高过地面的高度后,立时打横着直朝于文的方向飞了过去,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水球就“啪”的一声,重重地拍在于文的脸上,原本滚圆的球体立刻就碎裂开来,变成无数细小的水珠,顺着于文的脸,朝下滴淌…… 就连正衡一时间也没意识到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原本只想凭借意念作用,让于文自行苏醒过来,却没料到竟会横空冒出一个水球来。更让他感到惊奇的是,于文被水球这么一拍,兀自“哼”了一声,猛地坐起身来,一边四下里望了望,一边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随后抬起头,对着众人所在的方向叫道: “俺的书呢,快还给俺……” ------------ 第04章 无字天书 [正文]第04章 无字天书 ------------ 正衡在与夏侯水的一番讨论后,原本已经表明了他的看法,并不认为单凭“虚无变实有”的能力,就可以让义父夏侯古恢复人形,道理明晰如此,令得夏侯水即便还心有不甘,却也不得不加以认同。 理论虽然如此,可这事毕竟涉及到了义父的安危,正衡总觉得如此草率的定论,或许并不是明智的举动,更何况于文正处在昏迷当中,正好可以在他身上进行一次毫无风险的试验,如果只凭借意念就能让他苏醒,那岂不是说明,义父的康复也有很大的希望了嘛! 正衡满怀信心地开始行动,依照“虚无变实有”的玄机,心中暗自潜想起来。他原本以为,于文要么毫无反应,要么当即苏醒过来,成败只在瞬间就见分晓,可他怎么也没料到,于文到头来是被一个升腾的水球砸醒,这,这也有点太不着边际了吧…… 正衡一时间失望至极,没想到事情果然如他先前预料的那样,要想让所谓的“虚无”转化成为“实有”,这个过程并不能凭空产生,比如于文的苏醒,一定要借助外力的帮助一样。 那个水球并非一早就被正衡刻意用意念制造,却又是他的意志活动时最为直观的体现,就好比他只是选定了个目标,可并不是每条路都能畅行无阻,而在真正向着目标行进时,往往会不由自主地选择那条最为便捷的路径。唯一的区别是,当下这个选择,应该是“虚无变实有”自动做出的,全然不受正衡主观意愿的控制…… 这事越想越是复杂,正衡感到他脑袋里嗡嗡作响,只好暂时不再纠结于此。不过经过这番折腾,倒也并非全是不好的结果,至少于文终于苏醒过来,多少减轻了大家的忧虑。金不二已死,如果于文再出现什么意外,那无疑会给众人的士气以沉重的打击。事已至此,正衡唯有寄希望于大家都能平安无事,可千万别再旁生枝节了。 于文既醒,张嘴就向众人讨要什么书。正衡开始还一愣,随即就意识到,于文说的应该是于三刀交他保管的那本《长赋集》吧! 先前于文就是因为在连接上层墓室的通道中,忽然向夏侯水索要此物,这才会引发了一场不小的混乱,甚至险些让众人全都因此送掉了性命。此时他刚刚恢复了神智,便立刻旧事重提,足可见这本书对他来说甚是重要,如果应对不当,保不齐又会闹出什么乱子来…… 转念一想,正衡又觉得这事不能太过草率――于三刀当初将书交给他的时候,虽然没有明言,可任谁都能知道他的意思,是让他代替自己充当见证,等到两个儿子决出胜负后,才能将这东西交到继承人的手中,而判定成败的标准,就是看谁能率先从地宫中出去。如今于文也好,于武也罢,仍旧都还被困在这里,既然胜负未决,对正衡来说,若果妄下决定,岂不是等同于辜负了死人的托付?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总归是他们于家的家事,正衡身为外人,非要介入其中的话,难免会给人以名不正言不顺的感觉。更何况如今于三刀已死,于武则是尸化成了丧尸,在墓道中被正衡幻想出来的干尸围攻,生死尚且难料,又谈何与他的兄长竞逐继承人的资格?说到底,既然东西迟早都要交还给于文,与其等到双方撕破了脸皮,还不如此时做个顺水人情,给他算了…… 正衡又权衡了一番后,这才终于下定决心,给夏侯水使了个眼色,让他将那本书交还给于文。夏侯水领命,伸手在怀中掏了半天,总算把东西找了出来,走上前递到了于文的手上。 于文虽然已经苏醒,可体力毕竟不如先前,一直席地而坐,直到看见夏侯水终于把书还了回来,立刻就来了精神,双腿一撑站起身,迫不及待地翻阅起来。 正衡原本还当这事已经告一段落,可眼见着于文的脸色越发阴沉下来,忙不迭地问他,是不是其中的内容模糊了?不等于文答话,他就进一步解释说,无论自己也好,夏侯水也罢,带着这本书的时候,都曾经先后数次落入水中,要说起来这也是没有办法避免的事情,想那《清明上河图》何其珍贵,也跟这本书享受的是同样的待遇,如果此时打开来,说不定也糊涂得不成样子了…… 正衡越说就越是没了底气,毕竟书是于三刀亲手交托给了自己,不比《清明上河图》这类虽然珍贵却是无主的东西,虽然掉到水中属无心之举,可如果一早就有所准备,将书小心保管的话,也不是全然没有避免其损坏的可能。 现如今说什么都晚了,眼见着于文虽然拿到了东西,却表现得不喜反怒,必定是因为书的损坏而迁怒于他们两个人了。 正衡有心再多做解释,可转念一想又感到没有太大的必要,凭着他对于文的了解,总觉得那本书就算是事关重大,于文也不太可能会针对自己大动肝火,毕竟两个人一早相识的时候,彼此之间都还算有着不错的印象…… 没想到事情远超出了正衡的预料,于文将书从头到尾翻了个遍,随即铁青着脸,一手扯住书的扉页,在众人勉强抖落了一番,怒气冲冲地冲着正衡的方向叫嚷道: “你当俺是傻子一样好糊弄啊,看看这里面半个字都没有,还不承认是被你们掉了包了?” 正衡定睛一看,果然发现书中都是白纸,别说字了,就是半点墨迹都看不到。这事真是怪了,按理说这本书对于家来说如此重要,不该没有任何内容才对,如果说是被水浸泡后的结果,也不至于通篇洁白。难怪于文要怀疑书被人掉包了,只不过在此危难关头,谁又有这份闲心?即便有心,仓促之间又能上哪准备一本外表一样的假货? 正衡自认为他和夏侯水都不会做出这等事情,如此说来,就只剩下唯一一种可能,即这本书自从被于三刀交到正衡的手上算起,里面本就是空无一字的,至于为什么会这样,既然于文都不知情,他和夏侯水就更不得而知了。 面对于文的指责,正衡尚且能够静下心来理性分析,可夏侯水显然没有这个耐性,立刻针锋相对地提出反驳,问于文怎么知道这本书中,本就不该一个字都没有的? 夏侯水言辞犀利,可谓是一语中的,于文被他这么一问,也含糊起来,唯唯诺诺地说,这本书是他们于家祖上传下来的宝物,据说事关一个家族秘密,一直都由家族的掌舵人来加以保存,所以即便是他们兄弟俩,先前也不曾亲见过书中到底记载有些什么,不过既然事关重大,总归不会满书的白纸吧,如果真是这样,那他父亲也不会在临死前别的不提,单单如此郑重其事地将其交托下来…… 道理虽然如此,可书中没有内容也是事实,于文虽然心中有火,可略微平复了一下心情后,也觉得他刚才的表现有些过火,随手将书塞进了自己的口袋,转而向正衡报以一笑,算是无声的道歉了。 正衡原本不是一个心胸狭隘的人,可经历此事,让他不禁生出些许感慨来――自他与于文相识以来,一直都当他是个内心耿直的东北汉子,跟他的父亲和弟弟比起来,更加显出与人为善的性格特征。可一旦涉及到了利益上的冲突,他竟然也会不受理智控制,前后两次表现出针对他人的敌意,不得不说,这是人的本性中,趋利避害的本能的某个极端丑陋的体现,比起人鱼标榜的凶残来,其恶劣的程度甚至都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正衡联想起不少先前在江湖上的经历,越发对人性中的阴暗面产生出了颇多感触,好在当下的处境堪忧,由不得他这么天马行空地胡思乱想下去,惹得心情变差不说,更加耽误了宝贵的时间。于文已然重新回到队伍当中,下一步作何打算,这才是应该被好好考虑的事情。 对于这点,夏侯水倒是意见鲜明,虚指着高台当中说,既然金不二已经死了,剩下的五个人刚好匹配五副铠甲,这似乎是上天注定的一般,要让他们没人身着一件,趁着大潮来袭的机会,逃出生天呢! 小婉临“死”前,曾说距离大潮来袭只剩下有一两个时辰,可自那之后又发生了不少曲折,以至于截止现在,谁都无法准确地估计出,又过去了多少时间。正因如此,正衡虽然还对义父和韩四的生死心存顾虑,可也不得承认,先依照夏侯水的建议从这里出去才是正途,其余的事情只好留待折返回来再作计议了,唯一的问题是,对面墓壁上的两个洞口,到底哪个是生门,哪个又通向死路呢? 对于正衡的顾虑,夏侯水却并不以为然,满不在乎地说他一早就知晓了答案,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快点将铠甲套在身上,这样一来可以避免溺毙的风险,二来也能对水中的人鱼有所防备,等到潮水一来,大家就都跟在他的身后,朝着左边的那个山洞游去就可以了…… ------------ 第05章 手足相残 [正文]第05章 手足相残 ------------ 听夏侯水说到这里,正衡开始还一愣,随即明白过来,沉思了一会儿,摇摇头道:“刚才小婉的鬼魂的确是逃进了右边的山洞,可仅仅据此判断左边的山洞安全,未免太过儿戏了吧?别的不说,人鱼的秉性咱们可算是都见识过了,保不齐她在临走前再次故布疑阵,引导我们选择一条错误的路径……” 正衡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毕竟人鱼的狡黠已经数次将他们置于险境,任谁也不敢保证,这次不是她又耍的一次诡计。 夏侯水原本信心满满,可被正衡这么一说,一时间也没了主意,正苦无办法的时候,忽然听到有种怪声自远处传来,他忙不迭地趴倒在地,将耳朵贴在高台的地砖上,仔细倾听起来。 众人被夏侯水的举动吓了一跳,面面相觑间,不禁都暗想到该不会是潮水已经来袭了吧?可眼见夏侯水站起身来,面色虽然凝重,却并没有将注意力移至对面的墓壁上去,反而仍旧站立在原地,仰着头,望着头顶的天花板出神。 正衡知道他的这位义兄虽然身体羸弱,可感官的敏锐程度却是超出常人,必然是有所发现,神情才会如此紧张,只是当下大家面临的威胁主要来自于随时可能慢慢来袭的潮水,而他却只是盯着天花板,难道是义父又去而复返了不成? 先前夏侯古和人俑曾在这间墓室里有过一次激战,到最后仍旧不分胜负,只是人俑被及时赶到的夏侯水等人,用意念重新化为“虚无”之后,夏侯古则是不告而别,身体逐渐升腾,隐匿进了天花板中。 算下来这事发生在两三个时辰之前,此时见夏侯水有所察觉,正衡立刻就想到,十有**是义父又要折返回来了,可就在他刚要向夏侯水求证的时候,就见天花板上忽然鼓出一个黑影,随即就以万钧之势,朝着高台坠落下来了。 黑影的体积如此之大,几乎可以将五个人全都覆压在其身下,正衡来不及细看,下意识地在每个人的身上胡乱地推了一把,然后自己也向着边上一滚,总算在黑影落到头顶前,逃到了安全距离外。 待到大家重新站起身来定睛看时,都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只见眼前的那个黑影从高处坠落,双脚竟然还能如此平稳地站在地上,随即上身一挺,足足比众人的身体高出两倍有余,浑身浓密的黑毛,附着在坚如磐石的肌肉上,犹如一个超大号的黑猩猩一般,只是脑袋与人的大小相似,却也面目狰狞,无法据此分辨出它到底是个什么物种…… 正衡暗道一声不好,如果说他前一刻还在顾虑于义父的去而复返,可能会给众人制造麻烦的话,此时再看,那简直都算不上是什么大事了――面前这个东西虽然看着眼生,可正衡几乎立刻就知晓了它的来历,可不正是于武尸化而成的丧尸嘛! 如果来人是夏侯古,正衡也不会如此慌张,毕竟按照先前的表现,他总认为义父的人性并没有完全泯灭,更何况它和人俑的那番对决,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都在无形当中帮他从危险的境地里脱困而出,堪称是救了他的性命。 可若是于武就完全不一样了,墓道中的经历还有如发生在刚才一般,正衡若不是机缘巧合之下,制造出了若干干尸前来解围的话,他根本无法活到现在。更别提这才过去多长时间,于文无论是外貌还是身形,都比之前又多了不少的变化,强壮得好像是只存在于神话中的怪兽一般,让人乍看上去,心中就不由得打起颤来。 五个人虽然将丧尸围在当中,可任谁都清楚,一旦交起手来,他们必定会在瞬间就被对方击溃,毫无还手之力。饶是正衡反应最快,立刻就想到自己或许可以故技重施,幻想出几个帮手出来抵挡于武,可他念头一转,又冒出了个更为切实可行的方案出来…… 高台虽然宽阔,可毕竟上面有五人之多,再加上身形庞大的于武,已经没有多少可供闪转腾挪的空间,如果执意要动用意念创造帮手的话,少了必定无法起到任何效果,多了又会使场面越发混乱,万一有谁被挤下高台,还可能会遭受到水下人鱼的袭击,因此这个计划虽然可行,却并非是最好的选择。联想起潮水即将来袭的境况,正衡灵机一动,就想出何不在此时将铠甲穿着在身上这个主意,一来可以预防随时可能涌进地宫中的海水,二来也可以给大家增多一层保障,即便仍旧无法与丧尸抗衡,至少能让水中的人鱼不敢靠近上前,如果能先稳住阵脚,再想办法与于武周旋,于情于理,似乎都是更好的选择。 正衡刚一有了这个想法,也顾不上多做权衡,立刻就动用意念,潜思暗想,只一瞬间的功夫,原本或是直立成人形,或是散乱地堆放在高台上的五副铠甲,纷纷散落成了若干部件,分别朝向每个人飞驰而去,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就见自身已被铠甲严丝合缝地包裹住了。 铠甲虽然从外表看上去颇似黄金的材质,可一旦穿在身上,甚至半点多余的分量都感觉不到,只是大家刚,难免在心理上还有些许不适,恰在此时,丧尸猛然发出一声嘶吼,抡起长长的手臂,就朝众人胡乱地拍打而来。 五个人全都吃了一惊,可在如此短的时间里,根本无从闪避,只好一个个瞪大了眼睛,眼看着丧尸的手掌在面前横飞乱舞,满以为被它拍在身上,即便不死也会立时横飞出去,摔个骨断筋折…… 然而大家很快就发现,被丧尸的巴掌拍在铠甲上,虽然发出“砰砰”的脆响,可他们身体却并未随之摇晃,更加没有半点疼痛的感觉。于武的攻势虽猛,竟然全都被铠甲化解于无形,也只有身在其中,才能感觉到它的神奇。 这个发现让众人为之一振,就连一向胆小的夏侯水也跃跃欲试,想要跟丧尸较量一下了。五个人好像心有灵犀一般,几乎同时启动,顺时针地绕着于武跑了起来,速度之快,就连他们自己也为之惊异,更别提被围在当中的于武,更是被眼前的景象搞得不明其妙,只见它拖着笨拙地身体,扭来转去,手上胡乱抓了一通,完全赶不上他们的动作,一连试了几次,却招招落空,惹得它越发愤怒了。 事关重大,正衡哪有时间感慨于铠甲的神奇,趁着于武正魂不守舍的时机突然发难,一下冲了上去,纵身一跃,从后盘在它的腰眼上,继而伸手从腋下取道锁骨,再弯曲着绕回到后脖颈处,五指紧扣,暂且将于武的双臂锁住了。 其余几个人见正衡已经得手,立刻从四面八方赶过来帮忙。虽然他们不具备金不二那样的身手,可除了夏侯水外,毕竟都曾是习武之人,一旦出手,就直冲丧尸的要害部位或者关节袭来。 一时间于武就像是一棵扎根于高台的大树,纵使受到五个人的纠缠,可仍旧还能保持岿然不动的状态,并且,随着它的愤怒逐渐升级,身体越发鼓胀起来,令得正衡等人逐渐有些吃力了。 正衡考虑到于武毕竟是于文的弟弟,如果能兵不血刃地将其制服最好,非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想动用别在铠甲上的宝剑。可他显然是低估了丧尸的潜能,五个人已经算是用尽全力,可于武仍旧不为所动,眼看着众人就要无法支撑下去时,只见于文忽然在丧尸的身上一蹬,腾在了半空中,转瞬之间就从他身着的铠甲护膝旁,抽出一柄锋利的短剑,然后借着下落的势头,将剑锋直直地对准了丧尸的头顶,猛地刺将下来。 正衡半悬在丧尸的后背上,正好将于文的动作全部看在眼里,不由得叫出声来――按理说在此危难时刻,放弃徒手搏斗,转而求助于锋利的武器,这样的举动本也在情理之中,只是在正衡看来,五个人中任谁都可以这样做,唯独于文除外,并且还必定会对他的弟弟百般维护,可事实却是他反而先于旁人对着丧尸发难,并且将矛头直接指向了它的要害,看这架势,分明不是在面对着同胞手足,反而更像对付仇敌一般,非要将它置于死地而后快…… 对于于文的举动,正衡只感到后背一凉,却没有时间出手阻止,眼见着他自上落下,势如千钧一般,只一眨眼的时间里,就将手中的短刀不偏不倚地刺进了丧尸的脑袋里…… 于武的脑袋不像身躯那般有异于常人得庞大,而是与正常人的大小相似。因此于文那柄短刀再短,终究已经全部没进了于武的脑袋里,造成的伤害也就可想而知了。奇的是于武并没有立时丧命,反而身体猛然一抖,立时就将附着在其上的正衡等四人全都震开,远远地甩脱掉在了地上,转而瞬间伸出一条手臂,扼在了于文的咽喉上,硬是将他从地面提升到了半空当中。 正衡见状,连忙爬起身,在身上摸索起来,可越是着急,越是寻不到这副铠甲上的宝剑别在哪里,情急之下,一眼瞥见了几步远的地上,安然躺着他的那把九龙宝剑。 正衡如获至宝一般,翻身滚了两圈,刚好顺手将九龙宝剑卷在了手中,继而借势站起身,挥剑就朝于武的手臂砍去。这番动作下来本就极快,再加上身着铠甲的关系,更是迅雷不及掩耳,剑气既出,犹如一道闪电一样,眨眼间就将丧尸的手臂一分为二,前端仍旧紧抓在于文的咽喉上,只是随着他一起,自高处坠落下来,噗通一声摔在了地上。 尽管于文暂且得脱,可正衡仍旧不敢怠慢,满怀警惕地走上前,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他和丧尸的当中。可自始至终,他都只看到于武平举着断臂,身体却没有丝毫移动的迹象,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正衡壮着胆子,又向前走了几步,继而用剑鞘在丧尸的身上顶了顶,没想到只是如此轻微的动作,竟然令得于武立时就仰面向后躺倒而去,随着“轰”的一声巨响,偌大的身躯就这么摔倒在了坚硬的地面上…… 正衡吐了口气,心想于武终于还是死了,虽然不是完美的结局,可对他来说,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经历这番波折,正衡只感到精疲力尽,归剑入鞘后,就想着干脆也躺在高台上,好好休息一下。可还未等他付诸行动,就听到远处的夏侯水忽然扯着嗓子喊了一句什么,惹得他原本已经松弛下来的神经,立刻又重新绷紧。他偏着脑袋细听下来,这才发现果然如夏侯水所言,对面的山洞中,正在传来隐隐的轰鸣之声,可不就是那该死的大潮,终于还是袭来了嘛…… ------------ 第06章 潮袭 [正文]第06章 潮袭 ------------ 于武的尸化,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该由正衡承担一定的责任,毕竟那个不知何物的卷轴是他从《清明上河图》上拆解下来,而其后令得于武和义父变成了丧尸,那支卷轴无疑正是罪魁祸首。 正衡对此一直背负着深深的内疚,正因如此,在先前刚知道铠甲可以帮助他们离开地宫的时候,他满心想要留下,一来可以将求生的希望让与更加需要的人,二来也能趁此机会,尝试着解救义父和于武,只是天不遂人愿,金不二的死以及人鱼小婉的离开,逼得他只好同意先行随着众人离开,待到确保了自身的安全后,再从地宫的地面上突破进来,找寻义父等人的下落^ 计划本已制定完成,可任谁都没想到,于武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忙中添乱,忽然从头顶冒将出来,一副穷凶极恶的样子,看架势,是不会让他们轻易离开了。 五个人别无他法,赶紧将铠甲都穿在了身上,只当是护身之物,可他们很快就意识到,这些外表上看起来金光闪闪价值连城的装备,原来同时具备将人的潜能极大地提升和扩大的能力,就连一向身体柔弱的夏侯水,也感受到了他的自信心的极度膨胀,在与于武的对峙中,并没有像往常那样选择置身事外静观其变,而是和其他人一起主动出击,联手对于武发起了攻击。 尽管有铠甲护身,可他们毕竟只是刚刚穿上,完全无从发挥出最大的功效,以至于跟于武初一交手时,几乎立刻就都有了力不从心的感觉。 正衡先前一直在心中筹划着,如果能在不伤及于武性命的前提下将它制服的话,那无疑是个巨大的成功,说不定后面还可以照葫芦画瓢,将经验复制在义父夏侯古的身上,继而将他也一起带离东陵的地宫。然而随着时间的延续,他越发感到自己的想法太过天真,先不说义父在何方尚且不得而知,单是应对面前的于武,已经足够让他们手忙脚乱疲于应对一番了。 就在大家都同心同德地合作之时,却见于文忽然脱离队伍独自行动,一起一落间,就将从铠甲上摸出的断剑插进了他弟弟的脑袋里。于武受此创伤,即便还能出手反击,将所有人都甩脱开来,并且一把将于文擒在手中,可事后再看,这番举动显然都是无意之举,颇有那么点回光返照的意思。 正衡一剑将丧尸的手臂斩断,释放于文下到地上,回身再查看的时候,这才发现于武已然没了动静。早些年他师从夏侯古学习玄门之术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僵尸的要害不在身体,而在于头部,只要能对其造成一定的创伤,就可以让僵尸再无扑人的能力,重新回复到“死亡”的状态。没不到丧尸虽然比起一般的僵尸,拥有更多的特异能力,却在致命死穴的位置上别无不同,这也算是正衡自打知道了丧尸的存在后,此行的另外一个收获了…… 总的来说,于文的应对可以称得上及时并且迅速,只是正衡在心中仍旧对此颇有微词,总觉得他对自己的兄弟痛下狠手,未免给人以太过残忍的感觉。于家既然是盗墓世家,对于丧尸的死穴也比旁人知晓得更多,可于文刚一出手,就直奔于武的脑袋而去,怎么看都是怀着杀机而为,让人细细琢磨下来,不禁脊背发凉。 正衡对于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深浅并不知晓,只是从先前的索要《长赋集》的风波开始,他就对于文其人有了别样的认识,如今更是见他亲手送于武归西,心中难免生出几分厌恶的情绪来,所以待到事情终于告一段落,他也懒得去查验于文的伤势,而是干脆背对着他席地而坐在了高台上。 没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于武带来的危机刚被解除,夏侯水就在一旁高喊着让大家小心。 正衡精疲力尽,只想躺在地上睡上一觉,可耳边轰鸣之声渐起,身下的高台甚至整座墓室也开始随之轻微地震颤起来,他慌忙地站起身,这才发现,所有变故的源头就在对面墓壁上的山洞里,虽然暂时还无法看清,可只要稍加考虑,就知道这一切显然都是潮水来袭的征兆。 正衡忽然想起,先前在上层墓室中时,也曾数次有过类似这种地动山摇的情况,曾被于三刀称之为“战伐之声”,现在看来,原来都是由潮水涨落引起。算起来,一天之内潮水会涨落一次,而先前刚好发生过两次“战伐之声”,以此推之,大家自从进到地宫中后,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第二天了。如果没猜错的话,此时的外面该是满月之日,也就是一个月中,潮汐受到月球影像最大的时候。难怪这次的“战伐之声”比起前两次,来得都要更加猛烈了。 正衡继而又想到,之前整座地宫所表现出来的怪异,包括五座帝陵彼此之间接近,以至于最终靠在一起,应该就是受到潮汐的作用,借助从下层地宫流入的水流的推动作用才实现的。前面两次因为只是小潮,海水并未漫过孝陵墓室所在的区域,所以大家当时都没有察觉,可这次就不一样了,按照人鱼的说法,大潮将会沿着所有墓室之间的密道,灌满东陵的地宫的每个角落,如果没有铠甲护身的话,不管躲到哪里,都势必难逃这次的劫难了。 难怪景陵墓室的石椁,竟然会从原本安放它的位置移到了别处,顶在九道门的墓门上,原来是受到了涌进来的潮水的推动。而人鱼小婉所说的,连接所有墓室的密道,十有**指的就是墓顶上的琉璃瓦,也只有经由这些彼此相互勾连的通道,潮水才能在最短的时间里,势如破竹一般灌进所有的墓室…… 一时间正衡好像将很多问题都联系起来,得出了看似最为合理的解释,可他随即就意识到,这些结论都无济于帮他解决眼前面临的最大难题,即选择哪个山洞才能成功逃脱? 潮涨潮落的间隙时间长达六个时辰,在这么长的时间里,整座地宫都要浸没在水中,就算有神奇的铠甲护体,显然也无法助他们坚持到潮水退去的时刻。唯一的出路,就是尽早选定出口,快些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再说。 可对面的墓壁上,偏偏有一左一右两个山洞,并且按照小婉的说法,虽然两个都通向大海的方向,但其中一个直抵压强极大的海底,人类根本无法在那样的条件下幸存,一旦选错,等同于白白送死一般。问题是小婉的心肠险恶,偏偏就不将安全的路径告知给他们,如果完全凭借自己来胡猜乱蒙的话,岂不是将五个人的生命置于险境了吗? 退一步说,即便小婉在离开前,将安全的路径告诉给他们,那正衡也不敢确信她说的就是真的,毕竟先前已经有过数次被她算计的经历,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选择相信人鱼,或许还不如胡猜乱蒙来的安全呢…… 就在正衡百般踌躇的时候,墓壁上的两个山洞同时喷涌出了海水,两股水流汇合到了一处,好像巨大的瀑布一般倾泻而下,发出轰鸣的响声。墓室本就不大,加之原本就有不少海水存于拱桥之下,因此众人几乎是眼见着水位快速地上涨,好像只一眨眼的功夫,就已漫过了拱桥,继续朝向高台紧逼而来。 情势危急,不消多大的功夫,墓室就会被水灌满,留给正衡作出决断的时间越发紧迫了,他急的在原地转了两圈,可仍旧拿捏不定到底该选择,一时间心中火气,恨恨地将小婉骂了几遍。可就在此时,正衡忽然冷不丁地灵机一动,不知从哪冒出个想法――既然不能轻易相信小婉,倒不如退而求其次,试着求助于另外几个人鱼…… 说话间水已漫过了众人的胸口,正衡趁着口还能言的时候,将他的想法告知给了别人,随后又嘱托了几句,然后和大家一起,猛吸了口气,浸没到了水中。 对于铠甲的防水能力,正衡本来并没有太大的信心,可当他刚一沉进水中的时候,立刻就感到自头盔上“唰”地一下弹出了个东西,将他的脑袋和海水隔绝开来,周身干燥如初,并没觉察有水进到铠甲之中,他试着喘了口气,竟然还能呼吸。 借着透过海水的微光,正衡只看到其余四个人的头盔上,也跟他一样,被骤然弹出的黑色且透明的面具所遮挡,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附着在头盔上的黑色面具,所起的作用就是将海水隔绝在铠甲的外边,令得身着铠甲的人,在水中也不至于立刻就窒息而死,只是不知道里面封存的空气,到底能帮他们支撑多长的时间? 无论如何,有了铠甲在身,正衡一直悬着的心总算稍稍放下了一点。他转而向着大家招招手,示意他们跟着他,朝向出口的方向游去。 海水本就浑浊,加之从山洞涌入,泛起无数白色的泡沫和水花,令得正衡的视线多少受到了些阻碍。他选择悬浮在两个洞口对面不远处,随着水面终于没过洞口,总算能将附近几米的范围看个清楚,随着时间的流逝,他难免又忐忑起来,在心中嘀咕着,人鱼该不会早就逃进了洞了吧? 好在没等多久,就看到有粼粼水波自远及近,正是那五条人鱼结队游来。正衡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九龙宝剑,准备随时应对任何突发的状况,可人鱼们这次似乎全无敌意,看都没看他们一眼,闷着头一下钻进了右侧的山洞里,转眼间就不见踪影了。 正衡见状忍不住舒了口气,朝着身后摆了摆手,信心满满地带领着大家,朝向左边的山洞游去…… ------------ 第07章 正南的困惑 [正文]第07章 正南的困惑 ------------ 正南虽然一直身为旁观者,可眼见着父亲带领众人,克服困难突破阻碍,终于朝向自由迈出了坚实的一步,在私底下也忍不住为他的应变能力而暗自叹服起来。 尤其是在潮水来袭的最后时刻,所有人都受困于无法识别安全的逃生路径,唯独他处变不惊,危急关头竟然还能想到,剩下的六个人鱼因为归海心切,势必要走那条直通深海海底的山洞,由此他们就可以判断出,另外一条山洞才是最为安全的选择。如果不出意外,他们很快就可以重新返回到地面上了。 正南感同身受地经历了这番波折,直到此时悬着的心才慢慢放下,趁着还有闲暇,便将种种经历从头到尾回想了一遍,忍不住有感而发,产生出了不少联想。 他首先想到的,于三刀父子三人在这次东陵之行中,可谓是折了老本,到头来只有于文一人得脱,看来必定是要由他来继承北宗于家的家业了。正南总觉得于文的样貌与青山极为相近,只是据他所知,青山绿水这一脉早就于宗家毫无瓜葛,反而在他们的三叔于世达的名字当中,偏偏有个“世”字,正应了于家“稀世奇珍”的排辈,以此看来,于世达和于文之间,或许存有某种亲缘关系。 正南依稀记得先前在北海时,曾经遭遇过两个于姓的鬼魂,分别叫于光和于荣的,不但自诩为宗家的传人,更是斥于世达为分家,言语中表露出了极大的不屑。然而仅从名字来看,于世达显然比起他们更像是宗家的传人,可他自己都并不伸张,这其中到底是何缘由,该不会跟那本被于文视为至宝的《长赋集》有所关联吧? 正南原本对别人的家事并不热衷,可事关到青山绿水就另当别论了,然而这些事毕竟发生在几十年前,恐怕除了已死的于三刀外,就再没有别人知道详情,要想追根溯源并不是那么容易,如果绿水和青山对此感兴趣的话,倒可以试着帮他们想想办法,至于结果如何,就不是现在能够预料得到的了…… 正南继而又想到,父亲找到的那个卷轴真是古怪,因为受限于时代的关系,无论父亲本人也好,亦或是于三刀金不二这些久在江湖上混迹的老鸟也罢,对它的来历显然都全无概念。正南虽不敢自恃比他们更加见多识广,可毕竟深受现代科学的熏陶,一早就认定卷轴应该是某种具备放射性的物体,经古人雕琢后当做名画的轴心之用,在某种特定的条件下,发出光束能够让被照射到的人,身体组织和细胞发生突变,也就是被人称为“尸化”的过程。 僵尸这个有别于人类的存在,虽然一早就被证实,可却又并不是每个人都曾亲见,正南自己也是在北海才第一次与之有了接触,也正是从那时起,他开始试图从科学的角度来对其加以解释,可比起某些官方的说法,他始终都没有实现更大的突破,直到这次追随着父亲的足迹,才知晓了还有魂善魄恶的理论,姑且不论其是否能自圆其说,单是正南亲眼所见的,有别于一般的僵尸的丧尸,就足以让他重新认识整个玄学领域了。 正南继承了正衡敏锐的直觉,总觉得父亲从东陵地宫中带出的这个卷轴事关重大,如此古怪且阴邪的东西,不管最后到了谁的手上,都难称得上是件好事,可它所蕴含的谜团,无疑又像一块巨大的磁铁一样,吸引着所有具备好奇之心的人,对其趋之若鹜一般的追逐。然而正南在父亲后来留给他的遗物中,并没有发现卷轴的踪影,如此说来,这东西的最终去向,至少到目前为止,仍要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了…… 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件东西的存在困扰着正南,就是那张由张姓天师张克易送给父亲的《河洛映照图》。 种种迹象表明,张克易就是盗墓界传奇人物张三链子的儿子,他虽然一早也曾在京城的聚会上出现,可却并没有随着众人一同前来,反而似是机缘巧合地,将这么一张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地风水易图,赠予了与他只是萍水相逢的父亲,单凭这点就足以让人产生些许怀疑,更别说事后他更是有意向金不二透漏此时,无形中促成了金不二追随大家进入地宫,一直到最后身死于此,不得不说,张克易在整件事上所充当的角色,绝对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概括和揣摩的…… 最后一件让正南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就是那些铠甲的存在,到底该作何解释? 事实证明,东陵地宫里遍布玄机,单是一个“虚无变实有”,就足以让任何人都为之慨叹,正是有了这重关系,父亲和其他人共同经历过的,很多看似无法解释的事情,这才有了最终的答案。可不同于那些由人的意念凭空制造出来的人佣,五副铠甲显然是真实的存在。问题是这样的精良得甚至有些超乎人的想象的装备,难道真如人鱼所言,正是她们的族人,在征服天下时所赖以仰仗的神秘武器?或者换种说法,大清王朝最初的建立者,该不会真的不是人类,而是穿着无往不利的铠甲的人鱼吧? 想到这里,正南只是觉得东陵之行虽然已告尾声,可仍旧还有不少疑问没有解开,别的暂且不说,单是最后一件,就引得他好像忽然间联想起了什么,只是一时间脑袋里太过混乱,无法捕捉到问题的关键,待到略微平复了一下心情后,又重头理了理思路,这才猛然间恍然大悟…… 正南一直都对邪魔让自己穿越回到父亲的身上,和他一起经历东陵之行的举动颇感不解,当初邪魔对此只是解释说,让他协助父亲纠正他所犯下的错误。可直到目前为止,正南自认为他所起到的作用可以用微乎其微来加以形容,不但距离邪魔的要求相去甚远,甚至连父亲都还不知道自己的存在,如果单从这个角度加以衡量的话,他的存在简直等同于可有可无。 然而直到此时正南才算意识到,邪魔之所以安排他回到几十年前,其实并不是要他帮助别人,反而是要将父亲正衡的种种经历展示给他,好让他能从中得到借鉴――东陵地宫在“虚无变实有”的左右下,堪称是一个如梦如幻般的所在,在这里,任何人都可以凭着意念,随意制造出原本并不存在的东西,如此玄妙,简直是对现代科学的彻底否定。然而正南冷眼旁观时,总觉得这样的情景颇有几分熟悉的感觉,现在他总算是明白过来,这种感觉正是源自于前几天,他在闽南花谷里的类似的遭遇…… 闽南花谷,一处由杨峰姐弟制造出来的幻境,借此引得若干人进入其中,不明不白地丢掉了性命。据杨峰自己说,他是利用某种蛊毒,让人处于类似于睡梦的状态,精神游离于**之外的幻境之中。 身为始作俑者,杨峰在幻境中不仅随意制造出云楼飞栈这类景观和建筑,以及黑凶白煞、北瓜蜜獾这等僵尸和怪物,更是在祭台之上,曾经表现犹如得道的神仙一般,只凭动动手指,就将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间,神奇如此,正南如果不是事后得知了事关幻境的话,恐怕一直都要处于迷惑不解的状态中了…… 此时,他把两件看似毫不关联的经历联系起来,这才惊讶地发现,闽南花谷和东陵地宫之间,似乎存有难以言喻的相似点,如果从“虚无变实有”出发,是否可以进一步推断出,二者同是某种亦真亦幻的存在? 正南仍然记得,在闽南花谷的最后时刻,他和杨峰姐弟的鬼魂对峙的时候,他本以为很快就能顺利地脱离险境,可没想到刚刚将青山和绿水送走,一不小心将盛满鲜血的塑料袋掉在地上,由此引得杨峰姐弟对他展开了疯狂的报复。就在危难关头,他只好不失时机地喝下解药。 正南的记忆停留在这一时刻,随即他就从闽南花谷,一下到了数十年前的京城。他原本以为,邪魔主导的这场时空穿越,是独立于闽南之行的另外一件事情,两者之间全然没有半点联系,可种种迹象表明,或许他先前并没有成功逃离杨峰姐弟的魔掌,邪魔之所以让他暂时附身在了父亲正衡的身上,大概就是为了给他以喘息的机会,并且从父亲的经历中得到启发,继而在回到花谷中时,能够更加从容地应对…… 想到这里,正南的心跳骤然加速起来,可受限于所处的境遇,无法将他的发现与人分享,只能在暗中问邪魔,这些猜测到底是否准确?可等了半天,仍旧没有得到任何答复,正当他要再次发问的时候,却见前方忽然有了亮光,似乎是已经接近了山洞的尽头,他只好将此事暂且放下,将注意力转回到了与父亲同步的角度上。 五个人在铠甲的协助下,行进的速度奇快,一眨眼的功夫,就已到了亮光的近前。他们眼见着头顶似乎就是出口,纷纷立直了身子,踩在在水底柔软的泥沙当中,又向前走了几步,上身果然就此探出了水面。 一时间强光自四面八方袭来,逼得他们纷纷用手遮住了眼睛,眯着眼从手指的缝隙中向外望去,只见四下里白茫茫的一片,分辨不出上下左右、东北西南来,唯有听力没有受到干扰,远处海浪撞击堤岸的声响传来,印证了他们终于脱离险境的事实。 待到大家的眼睛终于适应过来,这才发现他们正站在一处背靠山岩的沙滩上,面前除了一望无际的大海外,还赫然立着一群荷枪实弹的士兵,为首的一个士官更是对着众人“啪”地行了个军礼,脸上洋溢着足以媲美烈日的灿烂…… “韩四哥?”正衡心中打了个突,不由得叫出声来。 ------------ 第08章 兵变 [正文]第08章 兵变 ------------ 众人见到面前站着的竟然是韩四,都不由得一怔,倒是孙殿英最先反应过来,上前在他的胸口上捶了一拳,骂道:“妈了个巴子的,你个龟儿子怎么倒比老子跑得还快?” 韩四在孙殿英这么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训斥下,并没有现出慌张的神情,而是“唰”的一下由稍息转为立正,直挺着腰板,字正腔圆地回到道:“回禀军座,属下也是刚山洞出来,立刻就集合了若干手下,在此等候您的到来……” “哈哈――”孙殿英满意地点点头,笑着说,“好,就让我看看,除了迎接的仪式外,你小子还准备了什么啊……” 韩四会意,冲着后面摆摆手,立刻就有几个士兵搬出若干木箱,摆在众人的面前。石原龙泰和于文都不解其意,问正衡他们这是要干什么?不等正衡回答,夏侯水却先撇撇嘴,不冷不热地说,看架势,是时候要将所有的宝贝全都交出来了,免得让人家亲自动手,伤了和气…… 听夏侯水这么一说,所有人立刻就都明白过来,孙殿英更是打了个哈哈,走过来,在夏侯水的肩膀上拍了拍,呲着黄牙奉承道: “要么怎么都说江湖中人行事爽快呢,没等我开口,就先恁得主动,倒让我觉得的有点不好意思了。其实兄弟我可不是见利忘义的主儿,咱们也算是在坟头里共过患难,只凭这等交情,将来若是碰到别的困难,就算是豁出命去,我也愿意为众位兄弟两肋插刀,更别说只是眼前这几件黄白的劳什子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东陵里的东西毕竟非同小可,只怕你们拿了也没命享用,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全都交由我来处置,等到全都折现后,大家再共享富贵,岂不是天大的美事嘛……” 孙殿英的话说得倒是漂亮,奈何众人早就看穿了他的用心,纷纷表露出不屑一顾的神情。不过迫于当下的形势,大家虽然还心有不甘,可又不得屈从于他的威吓,纷纷极不情愿地将身上的铠甲一件件地拆解下来,交到韩四带来的士兵的手上,再由他们分门别类地装进木箱之中。 孙殿英见众人如此配合,不由得喜出望外,连忙命令手下找来几件军装,让正衡他们换上。大家的衣衫早已褴褛不堪,此时有了新衣,哪还管它军装与否,三下五除二地穿到了身上,立时就感到从头到脚都无比得干爽,先前对于孙殿英的巧取豪夺所引发的不满,由此也少了几分愤愤…… 夏侯水对于大家的反应并不过分在意,只是暗自觉得,依着正衡的个性,怎么都不应该如此轻易就将所有得来不易的宝贝交给别人吧。 孙殿英纵使有若干荷枪实弹的手下仪仗,可刚才大家也都身着刀枪不入的铠甲,真要一言不合动起手来,谁胜谁负仍是未知之数,加之正衡一向对于恃强凌弱的举动极其厌烦,即便力不能敌,至少也要在言语对孙殿英加以调侃和讽刺。 可事实却恰恰相反,正衡非但没有表现出半点想要反抗的意思,甚至连话都没有多说一句,如此举动如是发生在别人身上倒也罢了,可那个原本天不怕地不怕的正衡却也同样失声,在夏侯水看来始终觉得,这其中有些难以言喻的别扭的感觉…… 夏侯水正暗地里胡思乱想间,冷不丁地瞄见正衡给他使了个眼色,凭着他对正衡的了解,竟然一时间也没明白他的意思,只是参照他挤眉弄眼时的表情来加以揣摩,依稀觉得颇有那么点“好戏还在后头”的意味。 具体到个中深意,夏侯水还难以说清道明,可自从得了正衡的暗示,他总算在心中有了底气,继而若无其事地将视线移到别处,权当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三五个士兵在韩四的支使下,将正衡等人脱下来的铠甲,以及卷轴连同着《清明上河图》等一干物品,全都小心地收进了木箱中,待到差不多快要完工的时候,韩四走到孙殿英的身前,递上了另外一套军装给他。没想到孙殿英一把将军装推开,看样子他倒是很享受穿着铠甲的感觉,暂时没有换装的打算。 韩四虽然得了命令,却并没有就此退下,反而又将双手捧着的衣服,重又送到了孙殿英的面前。孙殿英见状皱了皱眉,张嘴骂了几句脏话,可还没等话音落定,却见韩四板着脸,一本正经而又不卑不亢地申辩道: “军座还是早点换上衣服吧,岛上湿气太重,万一招惹了风寒,可就得不偿失了。再说,包括铠甲在内的所有物品,既然是国家的财产,理应全都被封箱保存,属下只是奉命行事,还望军座予以配合……” 昔日里唯唯诺诺的韩四,此时竟然敢公开向孙殿英叫板,不禁引得石原龙泰等人的一阵**。孙殿英被韩四这么一说,也自觉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了,上前赏了他两个大耳刮子后仍不解气,恨恨地教训道: “你算什么东西,还敢管起老子来了?什么狗屁的国家财产,要不是老子我想方设法的筹措军饷,你们这群穷当兵的早他妈饿死几回了,一个个养的油光水滑,不去琢磨怎么给老子看好大门,反倒跑这儿来丢人现眼,我看你是活腻歪了吧――来人,把这狗东西的枪给我缴了……” 孙殿英越说越气,越气越是吐沫横飞,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终于觉察到了异样后,这才停下了话头,莫名其妙地向着四下望了一眼,只见所有的士兵都还呆在原地,根本就没有人响应他的命令的。 “嘿嘿――”面前的韩四阴笑了两声,挑着眉毛道,“军座大概是还没有搞清楚形势,不怕告诉您说吧,其实此时此地的您,早就没有发号施令的权力了,与其他这些人相比,非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就是我还顾念着曾在您的手下当了几年差,多少受过些许照顾,所以时至今日,我还不忘尊称您一声‘军座’而已。可如果不能得到您的配合,那属下就只好撕破脸皮,动用强硬的手段了……” “反了,反了,老子不用送你们上军事法庭,就可以赏你们吃枪子去……” 孙殿英徒劳地叫喊着,惹得正衡都有些不耐烦了,从旁告诉他说:依着韩四哥的表现,显然不是在搞什么兵变那么简单,而是他一早就受到高层的指示,奉命在这里守株待兔呢! 话音刚落,所有人都不禁为之一震,一时间每个人都在心中斟酌起了正衡的意思。 包括孙殿英在内的人,一时间都对正衡的话全无概念可言,只觉得他好像知道不少事关重大的内幕一般,之所以能够如此肯定,必然是早就成竹在胸了。 而韩四则是暗自惊叹于,正衡的三言两语竟然无一落空,句句中地――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正衡,随即从怀中掏出个信封来,在孙殿英的面前晃了晃,告诉他说这是委员长的手谕,凭此手谕,他拥有临机专断的权力,不管对谁,都可以先斩后奏。眼前这几十个士兵,眼中并无军衔高低之分,而是完全听命于他个人支使,只要一声令下,他们甚至都敢对着自己的亲娘老子开枪,如果有人不信,大可以试试看。 韩四说得如此认真,令得先前还气焰嚣张的孙殿英立时就气短了不少,只是仍旧心存几分怀疑,伸手就去拿手谕,想要拆开来看个清楚。可韩四哪肯由得他胡乱触碰,一早就缩手而回,将信封重新塞进怀里的口袋。 孙殿英满心想要看看手谕的真假,却见韩四并不应允,一时间没了主意,反倒是正衡在一旁劝解他说:手谕这种东西,真假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此时身在人家的地盘上,能做的也就只是唯命是从罢了――韩四哥在您收下潜伏多年,如今虽然一朝翻过身来,行为举止却又不显张狂,足可见其人还算颇为挂念故交的面子。与这相比,那张所谓的“手谕”即便真是白纸一张,大帅您又能为之奈何?倒不如就坡下驴,也好让人家对上头有个交代…… 正衡话里有话,孙殿英等人自是听不出出来,却见韩四的嘴角不受控地**了几下,沉默了一阵后,阴着脸开口道: “不愧是正老弟,早就把我的一言一行看了个通通透透。没错,手谕的确是我伪造的,不过正如你所言,它的存在与否并不影响大局,现在的情形是,你们的性命全都掌握在我的手上,我想让谁死,谁立刻就要死……” “哈哈――”正衡兀自大笑起来。 “怎么,正老弟不信?”韩四的脸越发阴沉起来。 “你刚才说,我们的性命全都掌握在你的手上?对于这点,我还真不敢相信――我只是在想,如果我们当中有人死莫名其妙地死了,你该如何去向戴老板交代?” ------------ 第09章 阴谋背后的阴谋 [正文]第09章 阴谋背后的阴谋 ------------ 正衡的话一出口,立刻令所有人都吃了一惊,韩四更是双眉紧锁,心怀戒备地问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现这个秘密的? 正衡撇了撇嘴,无比镇定地回答说: “别紧张,我也只是刚刚知道而已――算下来在下与韩四哥称兄道弟也有几年之久了,自然知道你虽然身在军营,可平日里无论言行还是举止,都无比接近于我们这等江湖中人,说句不好听的,简直与兵匪无异。试问一个如此不拘小节的人,转眼之间脱胎换骨,现出一副模范军人的样子来,如果不是被猛鬼附身,那就只剩下唯一一种可能,即你的两副面孔中,必然有一个是故意伪装出来的。联想起我们这些人费尽千辛万苦,到最后才算是狼狈得脱,反观你却一早就带领若干手下在这里守候,好似早有超越寻常的筹划一般,着实可疑。人常说得意者难免忘乎其形,你虽然极力控制了自身的情绪,在大帅面前也表现得足够谦忍,可一改往日的言谈举止,还是让我忍不住暗自嘀咕,怎么横看竖看之下,仍旧觉得面前的人,与我先前所认识的韩四哥大不相同了呢? “就在我百般疑惑的时候,忽然凛然想起,先前义父好像说过,在我们这群人里有个目的并不单纯的异类,直接受命于军统戴老板的指示,前来监察这次盗掘东陵的行动。我还记得,正当义父刚要指出这人是谁的时候,你却忽然出现,从后将他打晕了过去,当时我只当你是无心之失,可现在看来,原来你是怕被他拆穿了老底,这才兵行险招地出击,如果没有义父这档子事,恐怕你还会继续藏匿行踪,只在暗中监视我们的一举一动吧?” 被正衡这么一说,众人好像这才回过味来,纷纷联想起在地宫的高台上时,人鱼小婉也曾提及过他们当中有个心怀不轨的人,只是当时大家都以为这是她的离间之计,并没太当回事,直到现在才算知道,原来她所指的正是韩四。 人鱼在地宫中被困数百年,早就对联通每个角落的暗道了如指掌,想来当正衡等人还在上层墓室中辗转的时候,他们所作所为,就早已经被藏身暗处的小婉看得一清二楚了,或许正因如此,韩四的某个有异于常人的举动引起了她的怀疑,这才有了后来的提醒…… 见韩四对正衡的说法不置可否,任谁都知道这事十有**是真的了。孙殿英既然得知了韩四军统特务的身份,眼珠一转,不由得火冒三丈,冲着韩四大叫道: “我他妈还当是哪路神仙,原来不过是条军统的走狗,莫说是你个王八羔子,就算是戴笠亲自来了,就凭他那个陆军少将的军衔,也理应该敬让老子三分。不就是盗个前朝的帝陵吗,这也犯得着给老子暗中使绊,也不照亮照亮,老子当年在日本人面前都没吃亏,今个儿更是兵精粮足的封疆大吏,真逼得急了,可别怪老子心狠手辣……” 孙殿英跌跌不休的咒骂了一通后,这才注意到韩四并没有丝毫被他吓住的样子,反而越发处之泰然起来。一想起戴笠和他手中军统的神通广大,他的心下也不由得泛起了嘀咕,可狠话既已出口,早就没了回环的余地,只能继续硬撑,看看对方到底有何反应了。 可韩四好像并不买账,对孙殿英简直视同于无物一般,反而一直将视线置于正衡的身上,待到孙殿英的数落终于告一段落后,这才阴笑着点点头,开口道: “我只是在墓道里将那几个碍手碍脚的工兵送回了老家,没想到被那个老东西看到,活该他时运不济,没等把我供出来就先变成了那副不人不鬼的模样――老实说,我奉命潜伏的这些年里,见惯了趾高气扬虚有其表之徒,唯独对正老弟你是真心的钦佩,平日里在人前带着伪装过活,私下里也只能跟你称兄道弟一诉衷肠,只可惜老弟不是咱们行伍中人,不然必定是前途不可限量……” 正衡对于韩四的奉承并不受用,撇了撇嘴道:“我只是无名小卒一个,了不起也就是充当权贵们的棋子而已,从不敢奢求那些水中花镜中月的大富大贵……” 正衡话里有话,韩四岂能听不出来,可他仍旧压着心中的火气,尽量心平气和地问正衡,到底还知道他们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正衡见韩四在问话时,眉毛不自觉的跳动了几下,立刻就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已经挑起了他的杀心,如果再不知深浅地抖落下去,即便韩四还顾念几年的兄弟情义,不忍对自己下手,但他的后台老板可不是什么善茬。纵使自己还有不少基于种种线索,作出的常人难以想象的推测,可不管正确与否,都势必会招致权谋者的极度厌烦,归根结蒂,在恰当的时候适可而止,才是当前保全性命的不二选择…… 想到这里,正衡故意装出一副坦然的神情,摊摊手道:“就这些了,你们军统的行事风格,又不是什么天大的秘密,就算是打起了帝陵宝物的主意,也在情理之中,毕竟古往今来,将偷坟掘墓的事情做到极致的,往往都是当朝的权贵所为,戴老板现在是政界的翘楚,为国尽力自是理所应当,我等升斗小民,除了全力配合外,哪还敢有半句怨言?” 正衡的话可谓是句句带刺针针见血,大家在听他说时,都忍不住捏了把汗,担心万一激怒了韩四,会惹得他做出什么狠事来,可没想到韩四闻言竟然一反常态地哈哈大笑起来,临了还连连点头,称赞正衡聪颖,很会体察上峰的权谋之术…… “那么说――”正衡不失时机地追问道,“我们可以走了吧?” “哎,别着急嘛――”韩四笑着说,“大家患难一场,就此如鸟兽散岂不可惜?再者说了,如今咱们都身在崇岛之上,与大陆尚有一段不小的距离,来都来了,就让兄弟我一尽地主之仪,宴开三日,美酒佳肴,岂不乐哉!” 韩四说完,摆了摆手,立刻就有几个手下端着枪走上前来。 正衡已经不止一次听韩四提及到“岛”了,心下不免奇怪,既然东陵地宫下的山洞直通大海,那大家现在理应身在河北或者天津近海的地方,怎么会无故跑到什么岛上来了?另外韩四自称“地主”,看他的意思,倒是要将他们带往一处能够提供酒食的所在,如此明目张胆,难道就不怕招惹地方驻军的耳目? 正衡的脑袋里闪过若干疑问,可和其他人一同被枪顶在后背上,只好暂且忍着好奇之心,尾随着韩四,沿着海滩向前走去,一边走一边暗自观察起周围的环境,可四下里除了漫漫大海外,就都是茂密的林木,放眼望去,海岸蜿蜒绵长着延伸到看不到的远处,丝毫看不出,哪里有半点韩四所说的“岛”的意思…… 趁着韩四距离稍远的间隙,夏侯水挪步到了正衡的身旁,悄声问他后面该如何应对? 正衡摇摇头,说是局势并不明朗,自己也全无概念可言,为今之计,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地随机应变了。 夏侯水见正衡方才表现得很是淡定,还以为一早就有了可行的谋划,不曾想原来他也一样束手无措,不禁埋怨道:“军统特务可都不是吃素的,刚才那些话心里想想也就算了,你竟然还当面锣对面鼓地讲了出来,这下好了,这孙子表面上不显山露水,私底下说不定早就被你气得要死,说不定等下随便找个缘由,就把咱们全都枪毙了事了,哎,衡弟啊衡弟,让我说你什么好,这下可算是被你害惨了……” 正衡闻言嗤笑道:“老弟我好歹也在江湖上混了几年,难道还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当我刚才那些话都是失言吗,其实是我故意那样说,用来迷惑韩四,让他以为我知道的就只有这些的,不然他怎么会不怒反笑,还邀请我们赴宴去的……” “哪有人用枪顶着人来邀请的――”夏侯水悻悻地说,“可我还是不明白,你刚才那些话,即便是傻子也能听出其中的意味,旨在讽刺韩四充当戴老板的棋子,为其盗掘皇陵聚敛财富――我若是那小子,被你这么明目张胆的讽刺,早就气得发狂了,全然没有不怒反笑的道理啊,莫不是他当兵当得傻掉了,连最基本的好赖话都听不出来?” 对于夏侯水的疑惑,正衡只压低了声音,告诉他说: “你想想,那么恶毒的话,韩四都能坦然的接受,这其中会是什么道理?这瓢泼出去的脏水虽然腥臭,但偏偏有人心甘情愿的揽在身上,要么是他为人豁达,敢作敢为敢担当;要么是他的身上原本更臭,脏水的气味,反倒能够帮着他们加以遮掩――戴老板身为堂堂军统的头号人物,岂会如此在意东陵里的财宝,如果我猜得不错,这事背后还隐藏着另外一个惊天的谋划,但我暂且不具体说了,免得把水哥你吓得尿了裤子……” ------------ 第10章 一个要求 [正文]第10章 一个要求 ------------ 一行人沿着海岸走了很久,这才隐约看见远处的山崖上,坐落着一座红色外墙的院落。 韩四带着大家沿着崎岖的山路小道,向着攀登,临到每个人都大汗淋漓的时候,终于上到了顶上,这才发现眼前的院落比起先前从远处看上起大了很多,围墙足有七八米高,四四方方,将里面的建筑全都遮掩了起来,给人以一种既巍峨雄伟,又阴森可怕的感觉。 院落矗立在被削平了的崖顶上,背对着一望无际的大海,正面冲着一条盘山而下沥青马路,一直向着密林的深处延伸。山崖虽然不高,可毕竟提升了众人的视野,正衡几乎立刻就注意到,顺着院落的方向望去的远方,竟然也有一波闪着亮光的海水,如此看来来,韩四先前说的不错,这的确是一个孤岛了。 院落的正门一分两扇,两边各有一个挎着步枪的士兵站岗,见到韩四等人到来,立刻将大门开出一条缝隙来,让他们进入其中。 正衡一路走来,曾经仔细留意过周围的环境,他发现岛上的林木虽然茂盛,可几乎是清一色的白杨,应该出自于人工种植的。脚下的土质也有别于华北平原,呈现一种既细又软的暗褐的颜色,唯独山崖上怪石嶙峋,除了细碎的杂草外,并无太多的植被覆盖,怎么看,都不像是孤悬于海外岛屿该有的景观。 更奇的是,大门被打开后所有人都一拥而进,眼前展开了另外一副让人讶异的图景――只见原来高墙掩护下的院落中,迎面就是一处红墙黄顶的大殿,砖木结构,细看下来,建筑的边角上还有不少粗糙的纹饰,虽然称不上是雕梁画栋,却与一般古朴的寺庙全然不同,令得大家第一时间联想到的,竟然是京城里那座笼罩在紫金光下的皇城…… 当然,无论占地面积,亦或是是精致的程度,眼前这座大殿都无法与紫禁城相提并论,只是在如此荒凉的地方,忽然冒出这么一处风格怪异的建筑来,并且还被荷枪实弹的军队进驻其中,难免给人以风马牛不相及的感觉,尤以夏侯水最是困惑,他眼见着境遇越发诡异,再看正衡对此表露出有别于旁人的平和,忍不住犯起嘀咕,可左思右想,仍旧没有半点所得,四下里列队巡视的士兵越来越多,容不得他再向正衡询问了。 韩四对着手下挥了挥手,他们就一齐敬了个军礼,然后守卫在了大殿的门外。正衡也不客气,率先迈阶而上,信步走进了大殿的前厅里,其余几个人奖状彼此间看了看,也都只好无奈地跟着他的脚步,鱼贯而入尽到了其中。 前厅正对面摆着张巨大的金丝楠木靠背椅,着实气派,左右两侧一字排开,也各有六张略小一号的椅子,旁侧还各配备有与扶手等高的茶几。看摆设,倒也符合大殿的整体建筑风格,透露着古色古香的韵味的同时,又不失大气的风格和做派,只是没想到在这样穷乡僻壤的地方,竟然也有电可用,原本应该略显昏暗的前厅,被挂在头顶的几只大功率的灯泡照得通亮,与堂内典雅的风格比照起来,显得有些太过先进,以至于有些不伦不类了。 正衡不等韩四开口,就招呼着大家各自随便选了张椅子,坐在了上面。韩四倒也并不生气,反而也随着他们,坐在临近正衡的位子上。 “说吧,打算怎么处置我们?”正衡开门见山地问道。 韩四打了个哈哈,笑着说:“正老弟你这又何必,不管怎么说咱们都算是相识一场,难道你就这么不待见我了?我韩四还是那个韩四,只是从先前你认识的那个吃大帅赏钱的人,变成了现在吃军统军饷的人而已,老弟你既非政客,又何必非要揪着我的小辫子不放呢!” 正衡闻言只撇了撇嘴,不做任何解释,只在心中暗想到韩四此举实乃明知故问――在孙殿英手下当差也好,抑或是在军统中任职也罢,对他这个平头百姓来说,本质上都没太大的差别,先前他之所以视韩四为朋友,只在于两个人相处的时日里,颇有那么点臭味相投的情谊,可不曾想原来那并非是韩四的本来面目,既然如此,两个人之间即便不是形同陌路,至少也没有再攀交情的必要了。更重要的是,正衡一行五人,分明是被韩四挟持到了此地,这也不该是朋友之间应有的举动吧? 想到这里,正衡越发不屑起来,又问韩四,到底打算怎样? 韩四摆出一副无奈的表情道:“真是好心办了错事,原本想邀请几位朋友到这里饮宴,不曾想被误会得如此之深,看来好人难做啊――这样吧,为了表示歉意,我可以答应你们每人一个要求,不管是什么,只要是兄弟我力所能及的事情,一概都予以满足……” 韩四忽然提出这么一个说法,倒让正衡颇感意外,可念头一转,不禁又心生戒备,忍不住揣测起韩四此举到底是何用意来。 五个人中孙殿英最是没心没肺,一听韩四这样说了,早就把之前的主仆关系抛诸脑后,赔出一副笑脸,唯唯诺诺地说,他只想安全离开,回到他军队的驻地去。 正衡正在琢磨着韩四的企图,见孙殿英如此没溜儿的率先提出了要求,心下虽然满是鄙夷,却又觉得可以据此看看韩四的反应,到底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就全都知道了。 对于孙殿英的要求,韩四全然没有显出半点为难的神情来,甚至想都没想,立刻就点头应允下来,随即叫来一个士官,让他去安排离岛的车辆和船只,并且一再吩咐他说,务必要将大帅安全护送回到北平的驻地。 士官道了声“是”后,出去准备了。孙殿英自己都没想到事情竟然进行的如此顺利,有些茫然地看了看正衡,好像在等他帮着自己确认一样。 韩四呵呵笑道:“大帅尽管放心,小人跟随您多年,多次受到提携,自是感恩不忘。刚才多有得罪,实非我之本意,如今能一尽绵薄之力,自是荣幸之至,别说是您开了尊口,就算是没说,我也一早就有此打算,放你们一起回去了……” 孙殿英将韩四的许诺,浪费在了一个据他所言并无必要的要求上,他免不了感到有些可惜,可话已出口,如若反悔岂不是丢尽脸面,再说能够活着离开,已经算是平白捡回了一条性命,尤其是从一个军统特务的手上,除此之外,应该也没有别的什么,是他特别想要得到得了吧! 虽然暂时还不知真假,可韩四毕竟已经作出表态,将要放他们所有人离开,先前弥漫在众人之间的悲观情绪,立时就消散了许多。石原龙泰虽然一直都持有一副日本人特有的孤傲态度,可此时也忍不住活动起了念头,怯怯地问韩四,他是否也可以提出任何的要求? 正衡心中猛然打了个突,就见韩四摊了摊手,做了个“当然”的手势后,石原龙泰果不其然地开口,直接向他索要那支他梦寐以求的卷轴。 韩四果然爽快,只打了个响指,立刻就有人双手捧着卷轴,送到了石原龙泰的身前。 正衡见状立刻高喊了声“不行”,令得石原的手下意识地抖动了一下,可他抬眼看到韩四并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就将卷轴一把抓起,好似被人抢走的一样,急不可耐地塞进了上衣的口袋。 正衡自从得了这个东西后,几次都差点被石原夺走,这事韩四也全都知道。虽然对于卷轴到底是什么东西,正衡还全无概念,可只要联想到由它所引发的诸多事端,以及鬼子表现出来的超乎常人的觊觎之心,任谁都能猜测出它绝非一般的俗物。 珍宝也好,祸端也罢,都万万不该落在日本人的手上,正衡一直以来正是秉承着这样的信条,才始终其牢牢掌控在自己的手中,却没想到此时只凭石原一句讨要的话语,他的所有努力就都要付之东流,韩四这个人情,送得也太过豪爽了吧? 韩四一早就注意到了正衡表现出的不满,待到石原龙泰将卷轴收进怀里后,这才对他说:“正老弟不必如此介怀,不管是谁提出的要求,只要我有能力就要一概满足,既然一早达成了的约定,大家都是按照规矩行事的人,如果处于一己私欲,而要置规则于不顾,一来不是老弟你的风格,二来我身为主事之人,也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你就权当是卖我个面子,不要横生枝节了……” 正衡虽然心有不服,可也不得不承认,韩四的话句句都在理上,最重要的是,卷轴此物原本就是从东陵地宫中找到的无主之物,正衡也只是依据民族情结将其据为己有,只为避免它落到日本人的手上,换句话说,如果石原龙泰不是鬼子了的话,他才不会懒得如此计较,说不定一早就将这个不断惹祸的劳什子,白白送给他了呢! 正衡对于卷轴该持有什么立场,仍旧有些悬疑不决,正在此时,却听韩四又补充道: “当然,前面我已经满足了石原的要求,接下来老弟你完全可以使用自己的要求,再问我帮你讨要回那个卷轴,这样对于你们两个人,我就都不算失约了,你看如何……” ------------ 第11章 先后 [正文]第11章 先后 ------------ 听韩四这样一说,石原龙泰立刻就倒退了几步,双手捂住胸口的口袋,就像是防备别人来抢卷轴一样,满脸的慌张。 正衡也是一愣,继而在心下暗想,韩四的这番举动到底是什么目的?如果单从表面上看来,这个问题倒也简单,无非是一招并不高明的挑拨计策,妄图用卷轴来计划自己和石原的矛盾而已。可是,既然现在所有人都被韩四牢牢掌握,只要他一声令下,就足以让任何人性命堪忧,又何必多费气力,做这种既不讨巧,也无意义的举动呢? 想到这里,正衡又略微沉吟了一下后,转而对韩四说:“算了,我还是把要求留在更加重要的地方吧……” 正衡竟然如此回答,多少令韩四有些出乎意料,诧异地盯了他几秒钟后,这才恢复了常态,若无其事地问,那他还有别的什么要求? 没想到正衡并没有立刻开口,反而用手肘捅了下站在他身旁的夏侯水,示意让他先说。夏侯水还全然没有搞清状况,刚要说自己并无什么要求,却先瞥见正衡给他使着眼色,只好悻悻地对韩四道:“怎么说我们父子俩也是遵照军统的密令行事,与韩爷您算得上是同一阵营,如今我家老爷子还被困在东陵地宫当中,如果您人手多有富余,就麻烦帮我把他解救出来吧……” 夏侯水的要求提的恰恰迎合了正衡的心意,在他看来,这无异于是给韩四出了一个难题――东陵地宫玄机遍地,任何人只要进入其中,都难保能够活着出来,更别说义父自从尸化后,凭着“虚无变实有”奥妙,早就到了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程度,韩四纵使派出多少手下前去,也必然如同肉包子打狗一般,只有去没得回了。 韩四自从显露出他原本的身份后,在人前一直表现得无所不能一般,甚至大言不惭地号称说要实现他们的任何一个要求,张狂如此,正衡早就心存不满了,但碍于他与韩四仍旧没有彻底撕破脸皮,也就不好太过明显的对其加以调侃和讽刺。而夏侯水显然没有这些顾虑,要求一旦提出,就看韩四对于他先前的承诺,到底该如何自圆其说了…… 正衡抱定了看笑话的心思,却没想到韩四并没有如期显露出为难的神色,反而还点点头,对着站立在厅外的手下喊了句什么,随即就看到四个人两两一组,从旁厅抬出两副担架,撂放在了前厅正当中的地面上。 担架都被白布覆盖,却仍旧显露出其下人体的身形。正衡正纳闷于韩四干嘛抬出两具尸体,却见他信步走到一副担架的近前,俯身蹲下,伸手扯住白布的一端,将其掀了起来。 正衡脑袋里“嗡嗡”作响,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定睛看时,这才确认白布覆盖下的,竟然真是义父夏侯古的尸体。他只感到鼻子一酸,立时就不受控流出了两行眼泪,勉强忍着心中的悲痛,才算没有做出更加出格的举动。 夏侯水全然没有正衡的稳健,一早就扑倒在了担架上,嚎啕大哭起来。正衡也走上前,忍心看着义父的容貌,倒是从先前的丧尸,变回到了人形,只不过仍旧还有些臃肿,一看就知是典型的溺水而亡的徵状。 僵尸怕水,这事正衡早就知道,不过先前在地宫中,义父也曾落到过水中,却仍旧安然无恙,想来这全要仰仗“虚无变实有”的玄机才得以实现,只是他既然一直身在地宫当中,就理应没有危险,可怎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难道是韩四从中作梗,平白害了他的性命? 正衡想到这里,心中压抑许久的怒气骤然上涌,令得他感到好像有什么东西卡在喉咙里一样。他猛的转过身,直视着韩四,刚要质询他这是怎么回事,却见他先开口道: “别激动,是我的手下在近海巡逻时发现的,看情形,就知道已经死了不短的时间,再说浑身上下没有半点伤口,可跟我没有半点关系!” 正衡收住了怒气,转而想想也对,韩四既然已经将他隐秘的身份公之于众,理应不再惧怕义父来揭穿他的老底,全然没有害他性命的理由,以此看来,大概是义父在大潮的冲击下,被卷进了通往海底深处的那条山洞,脱离了东陵地宫的范围后,那些难以言喻的玄妙也就无法再发挥作用,以至于他还没等被海浪冲到近海的时候,其实已经早就死了,如此说来,韩四确实跟义父的死毫无干系…… 正衡心痛之余,忽然想起还有另外一副担架,忍不住转过身望向于文所在的方向,却见他似乎并没有上来查验的意思,只好代替他走到担架前,掀开白布看了一眼。 不出意料,里面的果然是于武,只是与义父夏侯古比起来,他的身上多处外伤,并且少了一条手臂,都是先前在地宫高台上拼斗时造成的结果,被海水一泡,创口处全然没有半点血色,却仍旧散发出腥臭的气味,让人直想呕吐。 正衡放下白布,刚想回去劝慰一下夏侯水,可刚站起身,就猛然想起一件事来,忍不住问韩四,具体是什么时候找到了两具尸体的? 韩四不明所以,摇摇头道:“我又没在现场,哪里知道?不过手下将尸体打捞起来,送到我的面前时,我正在山洞口等着你们出现,于是就让他们先将尸体运回到这里了……” 正衡听到这里,若有所思一般地自言自语道:“哦,这么说,于武是先于我们离开了东陵地宫的了……” 韩四并不明白正衡的意思,追问道:“一个死人而已,哪有能力自主离开?如果不是被潮水卷着冲到这里,恐怕世间就再也没人知道他的存在了,这样也好,总算是生虽不能见人,死却可以见尸。反正总而言之,如果正衡老弟不介意的话,我就让手下把两具尸体火化了,也好让你们带离崇岛,回到老家再行安葬……” 正衡点点头,上前将夏侯水扶了起来,好让韩四的手下将尸体抬到外面火化。这事虽然已经告一段落,可夏侯古千里迢迢地从香港来到北平,却要被人手捧捧着回去,说来不禁让正衡产生出了颇多感慨,对于生死之事,又多了几分无可奈何的情愫,一时间他和夏侯水都沉浸在这种情愫中难以自拔…… 怅然若失间,正衡听到于文冲着韩四开口道:“俺能不能也提一个要求?” 见韩四点头应允,于文继续说:“韩爷替国民政fu办事,更有戴老板在幕后撑腰,以后肯定是高官厚禄前途光明。小人一介草民,别无所求,只希望能在您的提携下,顺利接手家族的买卖,要是以后有用得着俺的地方,韩爷您尽管开口,小的一定鞍前马后,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于文平时给人以木讷的感觉,没想到此时竟然滔滔不绝地讲出这些话来,一看就知道是早在心中打好了腹稿,只是神态略显紧张,并且一直低垂的眉宇,也不知是在对韩四表示谦恭,亦或是心中有愧,不敢与正衡的视线相碰。 正衡只觉得自己真是错看了于文,先前还当他是个敢作敢为的汉子,却没想到原来也这般工于心计,比起他弟弟于武的凡事都表露在外,这样的人反而更让正衡感到发自内心的厌恶。 正衡刚刚问韩四的问题,就是要确认于武的尸体被发现的时间,是否比他们出现的更早。因为他还记得,于三刀曾经和他的两个儿子有过约定,谁能先行离开东陵地宫,才具备承袭于家家产的资格。现在看,于武虽然已死,可不管怎样,他都比于文更早达成了这一条件,如此机缘巧合,不得不说是被冥冥中的天意所安排,不由人力控制了。 这事原本与正衡毫无关系,他也没有想法要介入其中,只是受到于三刀临终托付,这才不得不代他保管遗物而已。刚才对于武的尸体离开地宫的时间生出疑问,完全是出于无意的举动,即便知道了答案后,也没想过要就此事跟于文较真,因为一来他毕竟是个外人,对于这类家族继承权的纷争,无心亦无力去加以干涉;二来于武自然已经死了,于文也就顺其自然地成了唯一的继承人,怎么看,都没必要再纠缠于于三刀生前制定的规则了…… 正因如此,正衡才会对此默不作声,却不成想于文竟然自觉理亏,反而将他视为潜在的威胁,转而去向素无交情的韩四求助,想要借助军统的力量,来帮他顺利继承家产。能作出这样的抉择,可在正衡看来,虽然是情急之举,却也着实得可笑…… 想到这里,正衡忍不住出言讽刺于文道:“没人有阻止你继承家业的企图,这点你大可以放心好了。再说韩四哥虽然是军统中人,却显然还有更大的谋划,哪有时间帮你做这等无聊的事情,我看你还是自己……” 正衡说打这里忽然顿了一下,心下忍不住咒骂起了自己的愚蠢:刚才只顾着嘲讽于文,竟然把韩四忌于让人知道的秘密也一并脱口说了出来,这下可好,该如何才能自圆其说,安然地蒙混过去呐…… ------------ 第12章 国家财产 [正文]第12章 国家财产 ------------ 正衡自从认清了韩四的身份后,依据先前的种种事实,作出了若干推测。并且,其中绝大部分的猜测,都得到了韩四的承认或者默许,只不过随着一个个谜题的揭开,韩四也开始逐渐表露出了凶相,对于正衡知道如此之多的秘密,现出了杀心。 正衡看在眼里,适时地收住了话题,这才令韩四放松的戒备,其后更是应允他们每人一个要求,看样子是不打算再为难他们了。 这本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只是于文偏偏横生枝节,向韩四提出了这么个要求,正衡纵使有心低调,可仍旧不由自主地出言挖苦了他几句,不成想稍不留神竟然说漏了嘴,戳到了韩四最为忌讳的隐秘上。话一出口,他就立刻意识到自己犯下了个天大的错误,心中不禁暗自盘算,如何才能加以挽救? 饶是他反应敏捷,眼睛一转计上心来,不等韩四提出质询,他就立刻接着刚才的话茬,冲着于文继续道: “现今战争已经结束,接下来该是国家恢复元气,大力推行法制的时候了,韩四哥为国民政fu效力多年,更是戴老板身前的红人,势必要在重要机构中述职,与咱们这群江湖草莽走得是截然相反的道路,你可倒好,竟然要求他来帮你承袭盗墓世家的家业,岂不是摆明了要陷他个官匪勾结的罪名嘛,要知道咱们的荣辱事小,韩四哥的名节事大,若是因为你的无理要求,害他失去了为国效力的机会,这么大的责任,是你能担当起的吗?” 正衡连珠炮似的说了一通,明里是贬损于文,暗含褒扬韩四之意,将先前的失言滴水不漏地弥补了回来,眼见着韩四听到他这番话后,嘴角微微扬起,越发得意的神情溢于言表,临到最后才摆摆手,犹如高高在上的长官一般,故作谦逊地回答道: “哎呀,正衡老弟实在是太抬举我了,都是为了国家尽忠效力而已,什么名啊利啊的,都不重要,都不重要哈……” 听韩四这样说,正衡一直悬在心中的石头总算落下了,他不由得松了口气,暗自想着后面可要小心应对,不能再像之前那样无故犯傻,将自己置于险境了。 于文原还想本盘算着借助韩四的力量,抵御正衡可能对他发出的质疑,可没想到被正衡劈头盖脸训斥了一通,哪里知道他本意并非如此,只是一味地自觉理亏,在众人的注视下颇感羞愧,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了事,却没想到韩四却话锋一转,对他道: “于家在江湖上威名远播,此次东陵之行折损了于三刀这位宗家的掌舵之人,在我这个局外人看来也不禁扼腕叹息,正所谓‘蛇无头不行,鸟无翅不飞’,于老弟既然师承名门,继承先父的遗愿也在情理之中,兄弟我虽然在官府衙门述职,可也向来敬佩江湖上的侠义之士,如蒙不弃,甘愿为于老弟的功成一尽绵薄之力,也算是你我二人交为好友的起点吧――正衡老弟,你意如何?” 正衡暗自嗤笑了一下,心想韩四也算是能屈能伸,为了实现他们筹划的“大事”,竟然动起了拉拢盗墓世家的念头,虽然出乎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倒要看看他接下来还会使出什么手段。 想到这里,正衡故意装出一副惊诧的样子,对韩四道:“这事非同小可,四哥可要想清楚了,毕竟这次东陵之行您是肩负重任而来,可以后若是还与我们这些江湖草莽存有联系,难免会惹人产生瓜田李下的联想,对于您的仕途来说,未必是一件好事啊……” 韩四哈哈大笑道:“正衡老弟多虑了,古往今来,有哪个朝代不掘前朝的墓,又有哪个朝代没有被后代掘过墓?你们都是行家里手,相信不用我明说,也知道这其中的玄机,不管个人的能力如何强大,终究无法与国家政权相抗衡,如果能够得到当权者的支持,成为御用的摸金倒斗的手艺人,那才是无往不利的正道呢!” 正衡懒得在这个问题上跟韩四较真,索性摆出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韩四注意到正衡的态度后,立刻转换话题,问他到底有什么要求? 此时五个人中,唯有正衡仍旧没有提出任何要求,他原本就没有这个意思,不过韩四的催促,于是潜心暗想了一阵,忽然灵机一动,回复说: “我最大的愿望,自然也是能将义父从东陵中解救出来,不过他老人家既然已经死了,纵使千万个要求再也无法换回他的性命,除此之外,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奢望了。这趟东陵之行虽然万般凶险,可以着实见识到了不少宝贝,诸如九龙宝剑、《清明上河图》以及五副神奇的铠甲等等,先前都被四哥您一并收走了,我猜想着如果此时问你索要,十有**还是要被拒绝,没必要这般自讨没趣,只是那些东西中有一样并不是东陵之物,而是好友赠予的东西,如果四哥方便的话,就将它还给我罢!” “哦,你说的是那张《河洛映照图》吧――”韩四立刻就明白了正衡的所指,却一反常态的摇摇头道,“不是兄弟我驳你面子,这事还真不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早就说了,刚才收缴的东西,全都属于国家的财产,就算我长了九个脑袋,也断不敢自作主张,将它送给你,这事还真是没得商量……” 正衡心下生疑,追问道:“那幅图是朋友送的,被我藏在北平寓所的铺盖底下,后来遭人窃走,而被你在工兵的身上搜罗出来,这才会重又出现在东陵之中,这事前因后果你都清楚,说到底,只不过是件私人物品,没有什么特别的价值可言,怎么会变成了‘国家财产’了?作出这等与民争利的事情,这个所谓的国家是不是太过霸道了些啊?” 正衡原本并不很计较《河图》,只是碍于它是张克易赠送的物品,不好意思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将其丢失罢了。没想到如此合理的要求,却被韩四当即否决掉了,不由得又升腾起了怒气,立刻就蹦了几句狠话出来。 因为有了先前的教训,正衡在措辞上自然会加以选择,不过只要不去触碰韩四的禁忌,即便骂娘也必然不会招致太过严重的后果。最重要的是,韩四甚至答应了于文要帮他继承祖业,更别提将那来历不明的卷轴赠予了石原,可自己只是索要一张全然没有价值的旧图而已,反而不能得偿所愿,这样的事情,于情于理都有些说不过去,也该着他出离愤怒了。 话虽如此,可正衡毕竟还没有丧失理智,他转念一想,韩四如此处事,难不成还另有隐情? 那幅《河图》却是张克易所赠,只是金不二好像也曾说过,它事关一本上古奇书的下落,至于此事真实与否,就只有张克易本人才知道了。不过总的来说,这张图不管多么贵重,终究无法与《清明上河图》相媲美,韩四对其奉若至宝,是否说明了它还具有某种正衡并不知道的价值? 正衡猛然想起,当初在东陵地宫中时,从韩四的身上不经意间掉落出了这幅《河图》,对此他当时只是解释说,是在意外身死的工兵身上翻找出来的遗物。可事后他自己也承认,那些工兵全都是被他亲手杀死的,既然死无对证,那他也就有了故意转嫁嫌疑的可能,从北平寓所里窃走《河图》的,分明就是他自己,只是碍于在地宫中不便承认,这才推到了死人的头上。 也就是说,韩四一早就开始打着《河图》的主意,此时既然已经掌控了全局,自然不肯将觊觎许久的东西再双手奉送给了别人。什么“国家财产”,只不过是托词而已,即便能糊弄得了别人,却瞒不过早就心如明镜的正衡。韩四背后的人,哪里能够代表整个国家,充其量不过是个阴谋集团而已。正是有了这层关系,他们对于《河图》的诉求,才越发显得有些不太正常…… 这些想法只在正衡的脑袋里一闪而过,却没想到他的神态上的略微变化,却被韩四全都看在了眼中,呵呵笑道: “老弟莫生气嘛,非常时期自然要有非常的手段,很多事我都是受人指使,难免会有得罪之处,还望见谅。至于《河图》的归属嘛,的确由不得我来决定,不过我倒可以带你去见见能够做主的人,他老人家若是开口应允了,兄弟我立刻奉到你的手中,绝对不会再有半句推诿,你看怎么样?” 还没等正衡应答,韩四又补充道:“对了,所有提供给你们离岛的装备已经全都准备妥当了,想走的随时可以起行,至于想要满足好奇心的人,完全可以留下,到底是走是留,全凭你们自行决定吧……” ------------ 第13章 另外一个主谋 [正文]第13章 另外一个主谋 ------------ 韩四话音刚落,石原龙泰立刻就嚷嚷着说他才不想留下,立刻就要离开此地。孙殿英也从旁附和,只不过不像石原那么露骨,而是拐弯抹角,说军中不可一日无帅,出来的太久,也该是回去的时候了…… 正衡见状忍不住暗笑,心想这两个家伙,一个贪生怕死,一个护宝心切,自然是巴不得早点离开了。韩四的伎俩如此明显,无非是想让正衡知难而退,不要再向他索要《河图》。可正衡偏偏是个不信邪的人,即便是失掉了离开的唯一机会,他也一定要跟韩四较这个真,倒要看看他葫芦里到底还能倒出什么药来。 计议已定,正衡便仍旧坐在椅子上,神情越发悠然起来。夏侯水眼见着他作此选择,虽然心中颇感不妥,可凭着直觉,仍旧比较相信他的决定,最重要的是,孙殿英也好,石原龙泰也罢,在他看来都是见小利而忘大义的人,与他们同行只会更加得前途凶险,倒不如留在此处,反正韩四表面上客客气气,不像是要为难他们的样子…… 没想到的是,于文竟然也同样选择了留下。正衡开始还颇感意外,不过随即就想到,于文之前向韩四提出的要求,只是得到了对方的口头应允,并没有落在实处,他之所以不走,十有**是想和韩四再在细节上斟酌一番,也好在日后能够顺利接班,继而在韩四的帮助下,将北宗于家的事业“发扬光大”吧。 正衡对于韩四和于文之间,可能的互利交易毫无兴趣可言,只是偏着脑袋,眼见着孙殿英和石原龙泰在士兵的带领下,从前厅出去,分别上到了两辆三轮摩托上,继而卷起一阵尘土,风驰电掣地冲出了院门,很快消失在公路的尽头…… 那枚神秘的卷轴,到头来还是被石原带走,一想到这里,正衡就隐约觉得可能会由此引发出较大的乱子来,可现如今分身乏术,只盼着石原龙泰不会立即离开华北,等自己从这边脱身后,再去想办法加以补救吧…… 韩四命人送走了石原和孙殿英两人后,对着正衡打了个哈哈,随即让他跟着自己一起到后堂去。 正衡刚站起身,却见韩四把夏侯水和于文拦了下来,告诉他们说老人家喜好清静,再说对于《河图》的要求,也只由正衡一人提出,其他人暂且在这里等候吧。 夏侯水对此颇有异议,可见正衡对着他摆摆手,只好按住性子,重又坐下了。于文倒是全无所谓,对着韩四拱拱手,赔出一副谄媚的笑脸来…… 韩四又让人端上了些果品来,待到事情全部安排妥当,这才引导正衡,从前厅旁侧的走廊一路向前,走到了后殿的侧门口。门口的守卫见韩四来了,立刻打开门,让他们进到了其中。 说是后殿,可比起前厅的宽敞来,这里显然十分促狭,满打满算也不过三十平方的面积。除了进来那个入口外,别无更多的门窗,室内昏暗无比,只在正当中的一张方桌上摆着两支烛台,自两根劣质蜡烛的顶端散发出来的黑烟,反倒令得室内笼罩在一股黑烟之下,雾蒙蒙黑漆漆的…… 正衡受不了其中的憋闷,兀自咳嗽了几下,继而才向着方桌的方向走去,刚走了几步他就猛然发现,方桌左侧的椅子上,有个男人的身影落座在其中,只是他像死人一样,别说是言语了,好像自从正衡进来后,连口气都没喘过一下。 烛光本就昏暗,加之那人做的地方正被笼罩在“灯下黑”的范围里,以至于正衡虽然走得足够近了,却还是没有看清那人的容貌,正心中打鼓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吱呀”的一声,他回过头去,这才发现韩四已经离开,并且还将门从外重又关上了。 正衡这些年在江湖上游历,什么古怪的场面没有见过,又岂会被韩四的故弄玄虚唬住?既然已经走进来了,如果表现得大惊小怪,非但毫无帮助,还会被人耻笑胆小怯懦,最重要的是,韩四如此大费周章,总归不会真让自己来看个死人吧? 一想到韩四等人正在筹划的那个阴谋,正衡反倒心中有了着落,信步走到方桌的另外一侧,大大方方地坐在了椅子上,继而清了清嗓子,就想随便找个话头,先探探对面那人的虚实,可还没等他开口,那人却先于他没头没脑地道了句:“来啦!” “嗯,来了!” 正衡不明所以,含糊地应了一句,心下却忍不住犯起嘀咕,那人的声音有些耳熟,可一时又记不起在哪听过,只觉得虽然苍老,却又铿锵有力,怎么也不像是传闻中的戴老板,更加不是另外一路人马的那个带头人。 正疑惑间,就听那人又道:“来作甚啊?” 正衡见对方询问来意,索性开门见山地告诉他说,自己是为了释疑而来,至于具体是什么疑问,恐怕大家都心知肚明,没有必要再这样故弄玄虚了吧? 那人闻言“呵呵”笑道:“我知道了,你是来问《河图》的事……” 正衡刚想点头,却见那人忽然将双臂搭在方桌上,上半身向着他这边猛地凑近过来。这番动作来得毫无征兆,以至于正衡还当那人怀有敌意,下意识就要冲他的额头挥出一拳了。 可没等正衡真的出手,他早就借着闪烁的烛光,率先看清了那人的容貌,只觉得心中“咯噔”了一下,忍不住大叫道:“张克易?” 没错,那人正是传闻中,一人佩戴三昧摸金符的张三链子的儿子,也就是当初在北平的聚会上,位列众位英雄之首,一副算命先生打扮,被人称为张天师的张克易。 正衡一早就觉得那人的声音有些耳熟,刚才被韩四领进这个房间时,他曾经有过盘算,满以为可能会见到戴老板本人,亦或是另外一个权谋家,却怎没想到,原来张克易也参与其间,看架势,难道他是整件事的另外一个主谋? 直到现在正衡这才恍然大悟,心想难怪刚才韩四会说需要征询能够做主的人了――《河洛映照图》正是当初在北平时,张克易亲手送给他的,现如今他要将其收回,似乎也在清理之中,只不过这一送一收间,到底又隐含着什么内情,以至于让他甘愿亲自露面呢? 正衡心中满是疑问,表面上却装得若无其事一般,只在最初见到对方的面容时,略有失态罢了,没想到如此细微的变化,却被张克易捉个正着,轻描淡写地问他说: “既然你已经知道老夫的名字,想来在东陵曾碰到过金不二了吧,他现在可还好啊?” “好?张天师您还真会拿晚辈开玩笑啊――江湖上谁人不知您神算的本事,只需运筹帷幄之中,就能知晓发生在千里之外的事情。想当初,金爷若不是受了您的诱导,也不会贸然深入险境,到头来落得个横死的结局。如果我猜的不错,这一切本就在您的算计之内,更别提还有韩四哥这样的得力干将驱驰于阵前,对于金爷的死讯,恐怕您一早就心知肚明了吧!” 不出意料,张克易在听到正衡的话后,并未显出太过惊讶的神情,反而只是低着头,叹了口气,似是自言自语地说:“唉,早就跟你说了,此行万分凶险,乃是一道有去无回的行程,可你就是不信,为了本已有归属的天书,平白搭上了性命,殊不知天命有归,一切皆有定数可循,又岂会因你一人之力而改变?不过死且死了,不用再为世间之事平添烦忧,这其实也是你的造化和归宿,老道我也只有徒增羡慕的份,却无一路同游的命啊……” 张克易叽叽咕咕了一通,好像在为金不二的死而暗自悲啼,这倒出乎正衡的意料。按照张克易的说法,他曾经出言阻止过金不二的行程,只是碍于所谓的“天命”和“定数”,没有最终成功而已。如此说来,金不二最初并非是受到他的挑唆了? 可即便如此,张克易当初赠送《河图》,如今却又要将其索回,这事可不容辩驳的事实。加之他与韩四这样背景复杂的人纠缠牵扯在一起,正衡就算是想破了脑袋,也没找出一个轻易相信他的理由。虽然看他的外表,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可谁又能保证,这不是他刻意伪装出来的,一场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表演呢…… 正衡一时间想到了很多,越发对张克易产生了怀疑和戒备,鉴于当下处境,他索性直接告诉张克易说:“那张《河图》既然是你想要索回,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只希望韩四能够信守先前的诺言,放我和同伴离开这个什么岛,从此以后,你我大道通天各走一边,不要再有任何的瓜葛……” 张克易苦笑了一下,并未直接回应正衡的话题,反而悄声告诉他说:“年轻人,难道你还没看出,我和你们一样,也是被囚禁在这里的犯人吗?” ------------ 第14章 为什么是你 [正文]第14章 为什么是你 ------------ 张克易不愧是张三链子的后人,无论外表抑或还是内在的气质,无不显露出有异于常人的仙骨来,正因如此,正衡虽然明知他与韩四等人实为一丘之貉,正在合力筹划着一个很大的阴谋,可在与他的交谈中,却无法像先前那般极尽能事地挖苦和讽刺,反而处处都谨小慎微,生怕哪句话说得不对,触了他的霉头。 更重要的是,那幅《河洛映照图》本就是张克易的东西,既然是他要索回,虽然情理上有些说不过去,可总好过韩四明火执仗的行为。 正衡原本就没太把那幅图当一回事,也不关心什么所谓的“天书”,只是觉得事情发展到这步田地,早就超出了他所能够掌控的范畴,如果能早点脱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也不失为是一个可以预见的最好结局了…… 然而张克易的一句话又将正衡的心思重又拉了回来,他先是愣了一下,继而才明白过来,心想原来张克易也跟自己一样,是被韩四囚禁在这里的。 如此这般,很多事情就都有了合理的解释了――当初在北平参加聚会的六队人马,除了已死的金不二外,尽数都落入了韩四的掌握,即便是傻子,也能看出这绝对不仅仅是巧合那么简单。正衡一早就觉得事有蹊跷,只不过更多的只是基于线索所作出的怀疑,可张克易的出现,无疑从一个侧面证实了他先前的猜测,即从那次聚会开始,他们就已经陷入了一个被人精心策划的阴谋当中了。 石原龙泰和孙殿英之所以会被韩四放走,主要是因为他们已经再无利用的价值,原本正衡也跟他们一样,可他偏偏选择在这样一个并不恰当的时机,与韩四较真于《河图》的归属,惹得对方一怒之下将他带到后殿来见张克易,此举无异于向他摊牌,这下再想离开,可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 正衡想到这里,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但在人前,他可不愿表露得太过怯懦,虽然对于自己堪忧的处境仍旧心存忐忑,可他还是出言安慰张克易,说是天无绝人之路,只要寻到机会,就会带上她一起逃离此地。 没想到张克易对此却毫不领情,连连摇头道:“年轻人,你不懂,老夫之所以在这里,虽然有被挟持的原因,可大地上还是出于自愿,在达成目的之前,我可不想就这么走了……” 正衡听张克易既然这样说,立刻就有所领悟――细想下来,他也算是成名已久的江湖前辈,如果真心想要逃走,哪还需要借助别人的能力?之所以还委身于此,必定是知道许多人所不知的秘密,继而想要要凭他的一己之力,试图去挫败那个暗中潜藏着的阴谋? 一想到这里,正衡就不由自主地兴奋起来,将先前的种种顾虑全都抛诸脑后,忙向张克易打听,自己是否也能参与其中? 张克易自始至终都是一脸严峻的表情,好在他的外貌还算慈眉善目,不会让人产生难以接近的感觉,只是刚一听到正衡的请求,立刻就皱起了眉头,连连摇头道: “你我本就不是一条路上的人,各自肩负着的责任亦不相同,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还是各自为战的好……” 正衡颇感费解,又说:“敌人的敌人是朋友,朋友的敌人是敌人,既然咱们的处境相同,就该互相扶持,同心同德地对付那些躲在幕后的黑手,倒不是我怀疑前辈您的能力,只是多个帮手多份力,总好过您凡事都亲力亲为吧?” 听正衡说到这里,张克易略微睁大了眼睛,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继而才答非所问地开口道:“知道为什么我要把《河图》送给你吗?” 这事正衡一早就想要了解,只是一直没得空闲,此时既然被张克易先提了出来,他便做了个愿闻其详的手势,就等着对方道出原委了。 然而张克易好像根本就没有想要答复的意思,反而又紧接着抛出了一连串的问题:“知道为什么你会参与进到东陵的行动中吗?知道为什么死的是金不二,而不是你吗?知道你所肩负的任务和责任到底是什么吗?” 正衡被张克易问得心下发毛,可又不想给他以自己一无所知的感觉,灵机一动,开口便道:“命中注定?” 正衡本是胡乱说的一句,却没想到立刻就让张克易刮目相看起来,只见他一边捻着下巴上雪白的胡须,一边赞许地连连点点头,说:“一切都是天数,之所以选择了你,只因为本就该是你,想争的争不来,想躲的躲不掉,天理循环,命数如斯……” 正衡得了张克易的赞扬,私底下却并没感到半点高兴,反而越发觉得他如此故弄玄虚,简直就无视于当下处境的凶险。什么“天数”、“命理”的,全都是算命先生的无聊说辞而已,平日里拿出来与人讲道也就算了,可到现在还要执着于此,难不成是要说明,只凭着无所作为就可以白白等来事成的时刻?如果真是这样,那大家都没必要再继续劳心劳力下去了,全都大眼瞪着小眼,各安天命、静待其变岂不更好? 想到这里,正衡忍不住重新打量起了张克易――虽说已经知道他是张三链子的儿子,可毕竟只是从金不二那里得知到他的名号,虽说老子英雄儿好汉的事例不胜枚举,可也不能就此排除了他实无太大本事,只是借着他父亲的余威,才在江湖上混出点名声的可能。如今既然被囚禁在这里,却还不肯放低姿态,唧唧歪歪地胡乱扯了一通,无非是想向正衡证明他化外高人的身份罢了,为了那些虚头巴脑的名望,甚至宁愿将自己至于险境,到拖来十有**都会落得个鸡飞蛋打的结局…… 这类人正衡见得多了,只觉得毫无同情他们的必要,张克易如果真的如此,那也就只能将他一个人留在这里,让他独自等待所谓的“天数”的到来了。 产生这样的怀疑,正衡立即就失去了继续交谈的兴致,只想着随便应付几句,然后就与他告别,离开这个房间,可还没等开口,张克易却话锋一转,忽然问他,对于《河图》中隐藏的秘密,已经知道多少了? 正衡一怔,直言说自己全然没有概念,一直以来都当它是张普通的卦图而已,直到金不二的出现,这才从他那里听说了一些传闻,不过到现在也就仅限于知道这张图关系到一部什么古书的下落而已,至于细节,金不二都没办法说得清楚,自己也就更是无从探究了…… 正衡说到这里,忽然间想起什么,可又一时间拿捏不准。这就好像是源起于某件事情一直都被他所忽视,直到此时才重又寻到了蛛丝马迹一样。待到他循着那些彼此关联线索,试着慢慢缕清了思路,顿时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不禁在心中恨恨地骂了几句,全都冲着已死的金不二而去…… 人死为大,正衡岂会不知这个道理?只是他刚刚明白过来,金不二原来在《河洛映照图》一事上,并没有像他表面上显示得那样坦诚。他虽然曾告诉过正衡,《河图》事关一部古书,可除此之外,表现得全然不知更多的细节一般,伪装的虽然堪称高明,却完全经不起推敲。 正衡只怪自己当时并未细想,此时经张克易的提醒这才恍然觉察――金不二这个久在江湖行走的老油条,不该为了一件只存在于传闻中的东西,不惜拼上自己的性命。他既然会毫无顾虑地进入东陵,势必一早就做过了权衡,既然潜在的巨大危险都不能阻挡他的脚步,足可见《河图》在他心中的价值非比寻常。 如此看来,金不二对这张图的了解,绝对不会像他说的那么浅显和简单,更有可能的是,他在北平与张克易的会面时,甚至比那更早的时候,就已经对所有的细节都了然于心了,只是在东陵地宫中时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一直都没有对包括正衡在内的外人表露罢了。 金不二之所以还要留这一手,大概是他当时相信了正衡并未将《河图》带在身上的说法,因此不得不暂时收敛住了凌人的气势,只在暗中筹划着等到从东陵离开后,再找机会向正衡讨要吧! 虽然只是推测,可极有可能就是事实。正衡只怪自己太过轻易地相信别人,还与金不二称兄道弟,殊不知人家背地里的算盘打得劈啪作响,若不是最后死在了地宫当中,恐怕此时自己的人头早就已经不在项上了呢…… 正衡沉浸在巨大的挫败感中,一时间难以自拔。什么该信,什么不该信,这本就是件难以抉择的事情,尤其是在面对这类深不可测的人时,似乎每一个细微的决定,都会对自身的生死存亡加以左右,让人不得不生出一种时刻都如履薄冰的危机感来。 正是有了这层感觉,正衡对张克易的为人究竟是善还是恶,越发不敢妄下论断了,只好权且抱着怀疑一切的心思,听他继续说: “其实《河洛映照图》中隐藏的秘密,不止事关一部古书,实则两部――我看你年轻,但颇多见识,对于《连山》《归藏》,该不会还像先前一样,只当它们是个传说吧?” ------------ 第15章 河图溯源 [正文]第15章 河图溯源 ------------ 张克易故弄玄虚了半天,到头来却将话题引向了《连山》《归藏》这两部古书上,着实令正衡有些失望。 正衡还记得,早先在北平的时候,他和张克易就已经就这个话题做过一番讨论了,不过《连山》也好,《归藏》也罢,都只是出现在上古传闻中的奇书,虽然与《周易》齐名,却据说早就已经失传,而今市面上流通的版本,全都是源于后世毫无依据地凭空捏造和杜撰,只要是稍微有些易学常识的人,就都该知道这个事实。 张克易既然身为易学大师,正衡原本没有与他理论的底气,只不过有了先前的种种铺垫,令得他不得不嘀咕道,张克易该不会是想说,那张《河洛映照图》所隐藏的秘密,正是涉及到《连山》和《归藏》的吧? 问题是这怎么可能? 《河图》之所以被称为“图”,就是因为它们的主体大抵都是图案,虽然有“河出图,洛出书”的说法,可满打满算,上面就只有几十个字而已,就这还要加上张克易加注的卦解,如果将它视作一张藏宝的地图,或许还说得过去,可无论横看竖看,都与传闻中洋洋洒洒的两部易学著作搭不上边。 另一方面,正衡又分明觉得,张克易既然如此言之凿凿,必定不全是空穴来风,加之金不二和韩四等人对于《河图》趋之若鹜的态度,更从另外一个侧面证实了它的不俗,难道这其中还另有不为人知的隐情? 正衡原本已经打算离开,可被好奇心勾着重又落座回了椅子上,满心想着,倒要看看张克易对此到底会有怎样的说法…… 张克易撩拨起了正衡的好奇之心,却并不急于从《连山》《归藏》的话题入手,反而话锋一转,问正衡在东陵里都拿到了什么宝贝? 正衡对于如何追赶张克易天马行空一般的思路很是头痛,可毕竟想要从他那里打探《河图》的秘密,只得耐住性子掰着手指一件件数道:九龙宝剑、《清明上河图》、黄金铠甲――哦,对了,还有一枚原本镶在《清明上河图》的玉制卷轴,人要是被它发出强光照到身上,就会尸化成丧尸…… “还有呢?”张克易对于这些似乎都不感兴趣,又问。 “没了!”正衡想了又想,摇摇头道,“皇陵里堪称宝物的东西的确很多,不过有印象的也就这几样了,现在全都落到了韩四他们的手中,包括你送我的《河图》在内――有一点我始终搞不清楚,其它的东西也就算了,可不管在《河图》上隐藏有什么秘密,始终是件帝陵外面的东西,对于韩四他们来说,不该如此趋之若鹜才对……” 张克易抿嘴笑道:“凡是有因必有果,老夫我也没有进过东陵,不还是出现在这崇岛上了?要说起来,你刚才罗列的那些东西,虽然表面上并无太多的瓜葛,除了那张《清明上河图》毫无价值外,其余的实则大有关联,如果你能理清这其中头绪,距离真相就不远了……” 张克易竟然说《清明上河图》毫无价值,这倒出乎正衡的意料,不过他转念一想,纵使是不世出的宝物,在每个人的心中,也具有各不相同甚至截然相反的价值,张克易既然是化外高人,自然不会像寻常人那样,从世俗的角度来对物品的价值加以权衡和判断。 如今张克易既然已经圈定了一个范围,并且给出了提示,正衡满心想着,如果再不能自行猜出答案的话,难免会招来对方的小觑,可左思右想之下,仍旧觉得所有的宝物中,唯一可以称得上是存在的联系,就只有它们都是在东陵地宫中被发现这一点而已,并且还无法解释《河图》这个“异类”,除非…… 正衡的脑袋里灵光一闪,眼见着张克易向他投来鼓励的目光,似乎是没等他开口,就已经默认了他的答案,可他还是忍不住用满是怀疑的口吻,试探着问道:难道那张《河洛映照图》,原本也是东陵里的东西? 张克易虽然没有说话,可仅从神情上就足以得出结论,这个的猜测正中了他的下怀! 虽然答案出自于正衡之口,可他直到此时仍旧没搞清楚,一张几经辗转,看似普通的《河图》,到底是如何跟东陵扯上关系的?韩四倒是将图从北平的寓所偷走,并且一路带进了东陵,可张克易指的显然并不是这件事。那么,溯源而上的话,又是谁在什么时候,将它从东陵中盗出的呢? 难道是孙殿英前一次盗掘东陵时所为?不对,应该不是,据他自己说,他当时只是进到了慈禧陵而已,至于五座帝陵,因为见到他父亲鬼魂的关系,没敢轻易触碰。更何况地宫中珍宝无数,孙殿英如果真的曾进到里面的话,按照他的性格,没有理由只选了一件最不起眼的《河图》,而置其它宝物于不顾…… 这么说来,除了孙殿英的那次行动外,还另有别人曾进入过东陵? 竟然有人有这样的本事,不但能成功进去,还能活着离开。鉴于《河图》最初是在张克易的手上,难道说是他所为? 正衡忽然间想起,人鱼小婉曾经说过,在若干年前的确有人只身进到过东陵,但从时间上推算,那少说也是一百年前的事情了,可张克易此时的年纪,顶多也就刚六十出头而已,并不符合情理! 可即便不是张克易,也必定是与他有关的人才对,不然东西也不会辗转到了他的手上。正衡对此知之甚少,除了金不二外,哪里去寻找与张家相识的故人?再说也无需如此劳烦,因为唯一可能的答案早就显见出来了,除了传闻中的张三链子,又有谁能同时满足这许多条件? 正衡在抽丝剥茧似的推论下,颇费了些周折,这才将所有的线索汇总起来,继而得出了结论。张克易听了他的说法后,却只是轻描淡写地承认说,东西的确是他的父亲张三链子从东陵中盗出来的,只不过当时还不是现在的《河洛映照图》,而是两本彼此独立而又被存放在一起的古书…… 张三链子一早就探知到,有两本上古奇书藏在东陵当中,凭着他无人能出其右的摸金校尉的本事,摸进了地宫,最终在某座帝陵的墓室里将其寻到。只是自从他将古书带出来后,终日里仔细研读,却始终没能破解其中最为重要的玄机,只是习得了些与《周易》卦象类似的皮毛。 张三链子凭着从这两本天书上学到的东西,写了本《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的书,虽然不能将古书上的玄机尽数囊括,却也足以让看到的人,具备小到观人眉宇、大到寻龙点穴的能力了。 应该说《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一书,已经算是窥尽天机的神作了,可张三链子却并不满足,可无论对两部上古奇书如何钻研,所获也就仅限于此,对于他这样一个享誉江湖的人物,也有力所不及的时候,每每念及此事,心中的郁郁也就可想而知了,没过几年,他就撒手人寰了。 临死前,张三链子将三枚摸金符和《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全都传给了他的弟子,而只留给张克易这么一张《河图》,并且告诉他说,他已经将两本古书的秘密藏在了图中,若干年后,或许能有人能将其参透,张克易如果自认为无能为力的话,大可以将其转赠于有缘之人,一切皆由天数决定…… 张克易将这张图带在身上数十年,其间有关天书的传闻,慢慢开始在行内流传开来,以至于像金不二这样的人,不止一次地找上门来,或是好言索取,或是威逼利诱,只是碍于张克易在江湖上的声望,最后都没有得逞而已。 其实张克易也知道,《河图》迟早都要落到别人的手上,只不过他一直遵循着张三链子临终的遗言,势要为它找到一个恰当的归宿才行。对于古书中隐藏的秘密,张克易并不比别人知道得更多,但他毕竟从小跟随张三链子研习易理,对于天命所归尤为笃信和精通,正因如此,他在初次见到正衡时,就已经认定他就是《河图》的新主人,这才有了后面借着攀谈的机会,实为赠图的后续…… 正衡听张克易说到这里,感到一直困然自己的不少疑问都随之解开,但对他所谓的“天命所归”之说,仍旧还抱定了怀疑的态度。究其根源,正是因为他对风水命数等理论,虽然也是自小研习,却从来都只当它是行走江湖时必须具备的某种技能而已,远没有达到张克易的笃信的程度。 不管《连山》也好,《归藏》也罢,这类预测天下大事的古书问卷,权且不论其是否真的具有这样的能力,单说它们如果该有一个能够对其加以完整破解的主人的话,既然连张三链子都无法做到,正衡就更加自认为没有这么大的本事了。更别提现在《河图》已经落入韩四之手,看来无所不能的“天数”,也不过如此而已嘛…… 当然,正衡不会将这些想法直言告于张克易,免得再引起他的连篇教导,只是有一件事还要求教,就是韩四将张克易关押在此地的目的,是不是也跟《河图》有关? 对于正衡的疑问,张克易只是笑着答道:“你太小看那帮人了,区区一张《河洛映照图》,还远远无法满足他们的胃口,之所以咱们这些人都汇聚于此,其实还另有一件事需要解决――对了,你只知道我的父亲张三链子如何神武,可曾听说他还是某个大人物的家奴吗?” ------------ 第16章 摩曼 [正文]第16章 摩曼 ------------ 鼎鼎大名的张三链子,竟然是别人的家奴,这种说法也实在是太不靠谱了吧,可它偏偏出自张克易之口,不禁让正衡暗忖到,到底是什么样的大人物,才有如此高超的御人之术? 张克易虽然提出的问话,可显然并不指望正衡知道内情,只是将话题从《河图》转移到此事上来。 正衡却想,《河图》的来龙去脉虽然已经有了答案,但对于它与《连山》《归藏》之间存在的关联,张克易虽然推说并不知情,可言语中似有未尽之意,如此急于将话题岔开,或者是他存心隐瞒,根本就不想将所有实情都倾囊告知;又或者是为了解释得更加清楚,这才引入另外一件事来从旁加以佐证…… 依着张克易此时的情形,完全没有必要欲言又止,因此后者的可能性更大,只是正衡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到底《河图》和张三链子的身世之间,又有什么联系? 张克易似乎看出了正衡的疑惑,可这事实在太过复杂,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个清楚,必须要从他的父亲张三链子,当初进入东陵时的遭遇开始,环环入扣、娓娓道来才行…… 他说: 在摸金倒斗的行当里,有个不成文的共识,就是越是古老的墓穴,其中埋藏的宝贝就越是珍贵,商周崇鼎,秦汉惜玉,唐宋重彩,及至明清,陪葬之物就像是同时期的墓葬制度一样,毫无特点可言,只有外行游盗才会打它们的主意。 当然,明清两朝的帝陵,仍旧还是极具吸引力的,只不过这一时期的帝陵葬制有别于前朝,全都是地面建楼、地下筑宫,并且兼有全副武装的守陵卫士日夜保护,一般人想要靠近都不可能,更别提进入其中加以盗掘了。 然而世事无常,随着一个旧王朝的倾覆,那些一直被奉如禁地的所在,也随之城门洞开夜不设防了。张三链子是盗墓界里的翘楚,对于此事自然是最为敏感,早在太平天国作乱,清廷将全部兵力都南调围剿的时候,他就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只身摸金了东陵的地宫。 那时张三链子虽然已经声名远播,可还远没有达到他所希望的程度,如果能借助对东陵的盗掘,从此奠定他在行内泰山北斗般的地位,至于地宫当中的金银古董之物,他根本就就没看在眼里,只是打算随便捡两件非比寻常的古物后就从中出来,却没想到东陵的地宫竟然如此玄妙,进去万分容易,可想要出来就难如登天了。 张三链子当时已是佩戴有三枚摸金符,什么场面没有见识过?虽然东陵的机关让他感到有些挠头,可还远不至于手足无措。他循着诸多线索,慢慢走遍了所有的墓室,最终才在孝陵当中发现了玄机,找寻到了一处通往地下的通道。 通道连接着另外一处地宫,地宫中央有一处高台,对面墓壁上则是两个山洞。张三链子用烛火分别做了测试,最后发现左边的一个似有微风吹拂,应该可以通向地面,只不过洞内异常的晦暗和潮湿,并且还满是腥臭之气,怎么看都不像是一条吉路,正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舍命一搏的时候,他忽然注意到了高台上的那些铠甲,好像都不是寻常的物件…… 听张克易说到这里,正衡已然心中有数,信心满满地接着他的话茬继续道:“然后你父亲就穿上了铠甲当中的一副,借着涨落的潮水,从东陵中逃了出来,是吧?” 出乎正衡意料的是,张克易立刻摇了摇头,否定了他的说法。他不由得心下奇怪,联想起先前在地宫中时,就曾听人鱼小婉说过此事,对于张三链子在东陵的经历,也基本上与张克易所说的别无二致,怎么到了结尾处却又有所不同了呢? 按照人鱼的说法,他们当时只是远远地观察张三链子的行动,如此说来,并未窥探到某些细节也在情理之中了,不过之前高台上确实曾有六副铠甲,而后却只剩下了五副,缺少了的那副铠甲如果不是被张三链子带出了地宫,那又会跑到哪里去了? 张克易“呵呵”笑道:“你也见过了人鱼了?她们告诉你我我父亲穿走了一副铠甲?” 正衡点点头:“虽然没有明说,不过这应该是最为合乎情理的猜测吧!” 张克易摇摇头:“有时候眼见还未必如实,更别提只是猜测了。没错,我的父亲的确是在铠甲的帮助下离开了东陵,只不过与你们的猜测有所不同,他是被人救出来的――或者更准确的说法是,他是借助一个身着铠甲的人鱼的帮助,这才顺利地通过山洞,从东陵地宫重又回到了人间……” 人鱼?这怎么可能,她们对铠甲如此惧怕,甚至都不敢靠近高台,又怎么会将它穿在身上?更别提如果她们有帮助张三链子离开的本事,也不会被困在地宫中而不得脱了。 张三链子既然知道人鱼的存在,也该了解到铠甲是她们天大的忌讳,至于后来为何要在对张克易的讲述中,特别掺杂了关于“穿着着铠甲的人鱼”不实描述,个中原委或许就只有他自己才知晓答案了。 无论如何,这本发生在近百年前,怎么看都不是什么事关重大的出入,只不过正衡忽然觉得,张克易既然如此执着于纠正他的说法,或许正是因为他接下来将要道出的事情,与此有着某种因果联系。只是很难想象,如果前提条件都不是真实的存在,在其基础上发展而来的后续,又有多少可信度而言呢? 正衡心中刚刚产生了这点疑问,就听张克易立即有所针对地解释说:“高台上共有六副铠甲,其中五副都是空壳,唯有第六副一直都是被人穿在身上的――你也知道,东陵地宫里并不存在时间的局限,那人在高台上站立了数百年,可对他而言,与瞬间本无太大的区别,只不过他虽是人鱼,却有一副悲天悯人的情怀,眼见着我的父亲受困于此,这才会出手相助,裹挟着他从左侧的山洞离开了地宫,自那以后,高台上才只剩下了五副铠甲的……” 正衡的脑袋里乱成一团,忍不住问道:“你是说,铠甲里的那个人,跟被困在地宫中那群人鱼,不是一起的?” 见张克易点头称对,正衡这才恍然大悟,心想在清朝的皇家陵寝里,不但困有三百多个女性人鱼,亦即所谓的“摩美德”,更加还有一个被称为“摩曼”的男性人鱼,并且这个摩曼本领非凡,比起莫美德来,不但有铠甲加身,甚至还能在陆地上行动自如,怎么看,都好像与“人鱼”的身份大相径庭,如果不是张克易一口咬定,他甚至要当那人是一个墓室中不死的僵尸了。 正衡忽然想起,他们初到下层地宫的时候,曾经遭到一个人俑的袭击。那个人佣,在一开始的时候曾被人鱼小婉认作是她的哥哥,事后才证明,他不过是某人借助“虚无变实有”的玄机,用意念制造出来的幻觉而已。当时,大家一致都认定,制造这个幻觉的人,无论是出于有心还是无意,十有**是人鱼自己所为,可现在看来,这事好像并不那么简单,如果先将小婉等人的嫌疑排除的话,唯一能够制造出容貌如此逼真的人俑,除了他自己外,哪还会有别人? 正衡重又理了理头绪,继而分析到:救走了张三链子的那个摩曼,应该就是人鱼小婉的哥哥,亦即几百年前跟随他们的哈赤族长,败逃到了陆地上的十三个近卫士卒当中的一个。不知他因何缘由被安排守在东陵地宫当中,如果不是机缘巧合之下,遇见了张三链子的话,恐怕还会一直蹲守下去了。 问题是他这一走,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般毫无保留,反而遗下了一个在经年累月之下,产生于他的意念的东西。就好像在镜子的对面,映照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影子,只不过在东陵这种特殊的环境下,那个影子并未随着他的离开而消失,反而又继续存在了上百年之久,直到后来又重被夏侯水动用意念,将其归为了虚无…… 如此说来,那个摩曼的身份也就清楚了,只是要作出这些推测,势必要先承认一个事实,即清朝最初的确是由人鱼建立起来的,东陵里的铠甲,也应该就是传闻中,帮助努尔哈赤夺取天下的十三副铠甲中的一部分。至于那个摩曼到底在其间充当的是什么角色,就有待于张克易来加以解释了…… 此时正衡凭着直觉,认定张克易必定还知道更多天大的秘密,并且,他也应该是唯一一个能把所有看似毫无关联的事件,全都联系在一起的人。正衡一开始并没想到,跟张克易的谈话进展至此,自己竟然还处于无知的境地上。只不过经历如此,在心理上他自觉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后面无论张克易再说出什么,他都不会再像先前那样万分惊诧了…… 然而,张克易似乎是想故意打击正衡,就在他心绪稍感镇定的关口,再次抛出一块猛料道:“那个救出父亲出来的人鱼名叫爱新觉罗。沐邪,是大清朝的第十三位皇帝……” ------------ 第17章 狼狈为奸 [正文]第17章 狼狈为奸 ------------ 正衡在岛上初见韩四的时候,对于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就已经心中有数了,只是碍于现在受制于人,无法将他的发现告之给旁人,满心想着只要能从此顺利脱身,其它的事留待以后再去考虑也无妨。 具体的说,他自认为知道幕后的策划者到底是谁,以及他们究竟有何计划了。 韩四在这个计划中,其实只是充当了一个很小的角色,真正的主使则一直在他身后暗中指挥。对此,韩四显然并无忌讳,因为既然大家都知道了他军统的身份,想要将戴老板的身份继续隐瞒下去,显然并不太现实,再说他也清楚,众人对于这件事的细节,可谓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并不会危急到他们下一步的计划,或许也正因如此,他才如此大方地答应释放大家离开此地。 然而韩四还是棋错一招,完全没有预料到正衡竟然会把所有的线索都联系起来,继而得出了一个无论是他,抑或是他的后台老板,都不想让外人知道的结论: 戴老板身为军统的局长,虽然军衔不高,可在当下的混乱局势之下,也可称得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式的人物了,按理说,他所掌控下的特务机关,插手于盗掘皇陵的行为,无论是出于严正法纪,又或者干脆就是聚敛钱财的目的,全都在情理当中,更别说有了孙殿英之流的前车之鉴,相信国民政fu中的高层们,无论心甘情愿与否,都不会对他的行为产生过多的苛责。 然而事情显然并不是表面看来的那么简单,正衡何等聪明,一早就联想到,这件事情还有另一个堪称主使的人物,跟戴老板一样,自始至终都没有现出真身,就是在北平的会议上,被那个老妪唤作“格格”的神秘人。 说她“神秘”,其实也不尽然,基本上所有参与到盗掘皇陵的行动的人,都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既是前朝的格格,亦是现时的日本间谍川岛芳子。 川岛芳子其人的经历复杂,无论是她参与过的扶持伪满洲国的建立,还是替日本收集中国的军事情报等等,可一说全都站在国民政fu相对峙的立场上。先不管她究竟出于什么目的,非要甘愿冒天下大不韪地盗掘祖宗的陵墓,单是以这样敏感的身份,竟然跟军统的人扯上关系,就不得不让人产生怀疑,他们之间到底是无意中产生的交集,还是事前就存有某种默契,想要借着这次的事件,联合起来做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正衡原本只是对此心存怀疑,反而从韩四的举动和神态中,越发坚定了自己的看法。然而他紧接着不得不面对另外一个问题,就是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对此正衡如是分析到:他和众人在东陵里出生入死,可到头来仍旧没能逃脱韩四的监视和掌控,从墓中带出的几件东西,包括黄金铠甲在内,尽数都落到了他的手上。如果单从这个结果上来看,好像他们想要的正是这些东西,只是不知因何缘故,无法自行去取,这才会召集了这般人马,代替他们驱驰于古墓之中。 不得不承认的是,五副铠甲如此神奇,即便是曾经将其穿着在身上,可正衡到现在仍旧没能将它们的玄秘尽数参透,再加上在地宫中时,曾听闻了人鱼和金不二等人讲述的,事关于此的传闻,越发让他觉得这些铠甲的存在,或许真的与前朝的兴衰存有某种割舍不断的关联。 中国历史上任何一个封建王朝,都对天数运势信奉有加,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正是由于这种观念的左右,他们才会致力于对死后皈依之所倾注更多的精力,一方面是为了能在另一个世界中继续为王为帝,另一方面,也希望借助于陵寝地宫的建造,将龙脉气运全都聚敛起来,继而保障他们的王朝能够顺风顺水、千秋万代地延续下去…… 当然,这是一般世俗的看法,正衡对此一直报以怀疑的态度,在他看来,“葬”同“藏”,是人们可以将一些不愿公之于众,或是特别重要的物品藏匿起来的手段,以此观之,东陵地宫中这五套铠甲上,必然隐藏着不少鲜为人知,却又被某些人寄予厚望的能力,能够令国民政fu的军统高官,和前朝的遗老遗少互相勾结,在这其中可以捞到的好处,怎么看都不会是一般的俗物。 川岛芳子既然能够拥立出一个满洲国来,足可见这个女人的广大志向,或许她正是想要借助这些铠甲的神秘力量,复制她的先祖的足迹,协助如同丧家之犬的末代皇帝东山再起,继而再次侵吞天下吧。 至于戴老板这边,虽说此时也可以说是位高权重,但毕竟是在民主政体下当官,哪里比得上前朝的高官厚禄来的自在,这也就不难解释,他为何要与川岛芳子合谋了,一旦“拥立”成功,他可就真真切切地凌驾于万人之上了…… 前因后果虽然极端复杂,可正衡经过抽丝剥茧似的整理,最终得出了这么一个看似天方夜谭,实则合乎情理的结论。并且他分明地意识到事关重大,如果让韩四知道他已看清了他们的底牌,无论再攀什么交情,都难逃一死的结局,因此在海边时,他只佯装得和别人一样,免得招来不必要的祸端。 这事就这样暂且被正衡搁置在了心底,可他万万没有想到,竟会在与张克易的谈话中,重又将其牵扯了出来。 张克易一早曾说,他的父亲张三链子是某个重要人物的家奴。正衡初听这种说法的时候,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直到张克易将事情的原委和盘托出,他这才由诧异变成了惊奇,继而在心中暗暗猜测着,张克易其人到底充当的是什么角色? 张三链子的主人既然是从东陵里逃出来的摩曼,从张克易的话语中,也可以知道他有爱新觉罗的姓氏,这么说,他跟清朝宗室存有某种关系,只不过清朝前前后后不过只出现了十二个皇帝,又哪里来的“第十三位皇帝”的说法? 正衡心中猛然打了个突,继而想到,自己先前的猜测虽然大体准确,却显然在一件事上有所偏差――无论戴笠也好,川岛芳子也罢,都堪称是当下最为厚黑的权谋家,可他们若想凌驾于权势的最高峰上,显然又都并不具备十全的资格,势必要拥立一位能够“振臂一挥,应者云集”的人来充当马首。 正衡此前只先入为主地认为,具备这一资格的人,就只有那个末代的皇帝而已,可直到此时才明白原来他们还别有计划,打算另起一个炉灶,拥立那个叫沐什么的人鱼,成为清朝的第十三位皇帝? 正衡自己都被这个发现吓了一跳,不过随之很快平静下来,心想权谋家们虽然敢作敢为,可显然过分高估了他们所具备的实力了――军统就不说了,虽说让人闻之色变,可只不过是个特务机构而已,并不具备有任何军政实权,至于川岛芳子,说穿了不过是一个曾经受惠于日本的扶持,很快就要被定性的女间谍而已,尚且处于自身难保的境地之中,又能有多大的本事,比其她曾经的日本主子来,掀起更为巨大的风浪呢? 想到这里,正衡忍不住自鼻孔里发出一声不屑的轻哼,不言自明地阐述了他的看法。对于张克易其人,正衡从一早的怀疑,到后来的敬佩,及至此时,却只能将他视为和韩四视为同类了。 张三链子既然是那个人鱼的家奴,而今他的儿子更是全盘筹划了东陵盗宝的事件,难怪他会出现在这里,并且否认他是被人囚禁的了,正衡只怪自己百密一疏,先入为主地相信了他,这下可好,先前自己致力于隐藏的底牌,都在这三言两语的交谈中,被对方看了个清清楚楚了。 事已至此,正衡也觉得没有什么值得畏惧的了,自从一踏进这间屋子起,自己的命运似乎就已经注定,不过额外探听到了这许多秘密,始终也算是不虚此行,接下来就看张克易等人要如何发号施令地对付自己了。 正衡做好了必死的打算,神情越发轻松起来,可张克易却仍旧不动声色,顾自地继续说: “大清朝将会出现十三位皇帝,这是上天早就注定的事情。当年我父亲被沐公子从东陵中救出的时候,也对此并不信以为真,直到接受了沐公子赠送的两本,这才从中窥探出了一些门道。只是无奈高人行事,终究不是世俗之人能够加以预测,前朝国势日衰,正应了《连山》《归藏》中对于天下大势的推演,可沐公子却对承袭帝位,中兴天下一事并不热衷,没过多久就辞别了我的父亲,自此就了无音信了。一晃数十年过去了,我也是直到最近才从卦象中窥探出来,他人就在崇岛上,只是受困于奸佞小人之手,失了自由之身,面对如此困局,老夫也就只能亲尽全力,做到让十三副铠甲重现于世,才能上救天下于危亡,下报沐公子对我张家的大恩……” 张克易说到动容处,花白的眉毛都随之颤抖了几下,可正衡却并不买账,撇撇嘴道:“都什么时代了,竟然还有人像你一样抱有如此愚忠的思想,真可谓是食古不化。你说的那个什么沐公子,就算是当年追随前朝太祖皇帝打下江山十三近身侍卫之一,也没有必须要当皇帝的说法,不然哪天另外十二个侍卫要是跳出来,都要争当皇帝的话,那这天下岂不是要大乱了嘛……” 张克易摇摇头,道:“年轻人,你怎么还不明白,大清朝的前十二位皇帝,正是由十二个侍卫依次充当,只不过唯独少了沐公子继承大统,这才会引发外族入侵,社稷不保的局面,如果再这样下去,非但中原之国仍会饱受战乱的侵袭,甚至整个世界都有可能会随之覆灭,你可别不当回事,还记得那根能让人变成丧尸的卷轴么?想想吧,如果他的亮光照射在全世界的土地上,将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 第18章 十三位一体 [正文]第18章 十三位一体 ------------ 正衡听张克易说了一通,却只记住了最前面的一句,即清朝的十二位皇帝,都是由十三位人鱼侍卫充当? 这个说法实在是太不靠谱了吧,虽然正衡在心中仍旧无法接受,前朝的创立者努尔哈赤的人与身份的这一猜测,可那毕竟还有相关的证据加以佐证,但张克易新近提出的这个观点,不但完全是无稽之谈,甚至都不符合史实的记载。 要知道,顺治、康熙以及末代的宣统皇帝,都在年少时就继承了帝位,以小到五六岁的年纪,安坐于朝堂内的群臣面前,可那十三个人鱼侍卫,都该是成年人的模样,或许能够有人冒充其他几位皇帝,却怎么都无法做到返老还童,以小孩子的面目示人吧?更何况就算努尔哈赤就是人鱼所说的哈赤族长,一旦在陆地上取得了政权,他也应该将皇帝的宝座传给自己的直系后代才对,没有让手下的侍卫去“轮流坐庄”的道理…… 正衡忽然想到,张克易是说十二位皇帝都由近身侍卫充当,却没把哈赤计算在内,这么说来,努尔哈赤的这位清朝的奠基之人,并不是那个哈赤族长?按照他的说法,而那个叫沐什么的人鱼,好像对于继承帝位这件事并不热衷,那么他又为何要策划这番东陵盗宝的行动呢? 正衡的脑袋里充满了疑问,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事情远超过先前预想的那般简单。先前他曾怀疑过军统和川岛芳子相勾结,后来又觉得张克易的行为古怪,可此时再看,即便是他们这些叱咤风云一般的人物,也都只是充当了别人的马前卒而已,而躲在幕后的那个人鱼,即便不是整件事情的谋划者,也势必是一切谜团的根源所在…… 最让正衡捉摸不透的是,张克易既然和韩四等人站在同样的阵线之上,为何又有完全不同的处事态度?韩四一直表现得讳莫如深,张克易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两个人一个充当黑脸,一个充当白脸,如果不是事先存有默契,那这其中又有什么猫腻? 正衡一时间全然没了应对的主意,面对如此多的疑问,甚至都不知道该如何向张克易提出,正犹豫间,却听张克易话锋一转继续道: “觉得奇怪吗?很多事情在固有的思维下,确实比较难以理解,毕竟人的智慧存有局限,对于未知的世界,往往采取回避的态度,如此这般,好像将所有事都尽数掌握了一样,亦即所谓的‘无知者无所畏惧’的终极体现。殊不知天下之大,远不是人类所能够轻易窥探,即便是诸如《连山》《归藏》一类的天书,也只是提供了一把开启未知领域的钥匙而已,并且还不是在每个人手中,都能发挥其应有的作用,以后你自会明白,无需我再多言。至于有关于沐公子的事情,如果你不嫌我这个老头子啰嗦的话,那我就再跟你详细说说好了……” 正衡正乐得如此,于是点点头。张克易清了清喉咙后,这才娓娓说道: 据说,当年十三个人鱼侍卫在哈赤族长的带领下,一路败逃到了渤海,眼看着后无退路,追兵将至的时候,忽然有天神下凡,授以哈赤族长了十三副铠甲,并且暗中告知了他的使命。这事只有哈赤一人知道,甚至他手下的所有侍卫都并不知情,不过他们随即就被吓了一跳,因为哈赤命令他们穿上铠甲,继而从海洋上到陆地上去…… 人鱼的容貌虽然与人类别无二致,但**则是类似于鱼的尾巴,唯有如此身形,才能保障他们在海水中的灵活自如,可一上到陆地上,就全然没有半点行动的能力,更别说他们对于陆地上的人类也充满了恐惧,在世代流传下来的故事中,满是抵抗人类的屠戮,却最终往往惨败的教训。 因此,十三个侍卫都对哈赤的命令提出了异议,可碍于人鱼部族的传统,最终他们又都不得不毫无保留地执行,只是没想到的是,那些铠甲一旦被穿在了身上,竟然令得他们立时就完全变成了人形,并且还具备了很多更加神奇的力量。凭着这些铠甲的佐助,侍卫们很快就组织起了一支强大的军队,继而在其后的若干年里,逐步鲸吞蚕食掉了整个天下…… 十三侍卫受命于哈赤族长,终于成功地在陆地上开创了人鱼的统治,但这并不是终点,因为哈赤族长还曾吩咐过他们,必须要分别充当大清朝的皇帝,直到每个人都轮到一次后,无论是人类的世界,亦或是人鱼的世界,都不再会有任何战乱,世界也会就此真正的归于了一统…… 人鱼之间的交流和沟通,本就有别于人类,十三侍卫与其说是哈赤族长的手下,倒更像就是哈赤本人的十三个分身。他们同心同德,一直致力于执行哈赤的计划,在一统天下的前后,分别在盛京和京城选择了几处隐秘的所在,将所有十三副铠甲藏匿起来,其后更是在这几处地址上分别修筑了帝陵,希望借此达到掩人耳目的作用。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一转眼三百多年过去了,大清帝国的帝位也顺次传了十二代,直到宣统皇帝时,国势已然出现了衰微的征兆。适时的末代皇帝,虽然还有心挽回颓势,可毕竟人单力孤,不足成事,满心想要将帝位传至最后一任,可不曾想那个理应接班的侍卫,却在最后关头消失了踪迹,遍寻无果,也就只能勉为其难地坚守下去,直至后来在内忧外患的夹攻下,曾经强大无比的帝国终于不可避免地轰然倒塌了…… 一个人,不管是没有思想,亦或是太有思想,都是件危险的事情。早先十三侍卫虽然表面上轮流充当了帝国的皇帝,实际上只是受控于哈赤族长的傀儡而已,每个人都是他**和精神的延续。哈赤正是利用这点,达到了他在人间长达三百多年的统治,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理应是受命于天的结局。可偏偏最后一个侍卫,竟然逐渐生出了某种独立于其他人的思想来,继而破坏了这种原本坚不可摧的十三位一体的模式。 沐公子的出走虽然只是个人的行为,却对整个历史的进程产生了极具破坏性影响,这若干年来,中原大地上一直没有熄灭的战火就是强有力的佐证,可他显然对此并不在乎,反而找了个机会,潜进了东陵那处与世隔绝的地宫当中,如果不是我的父亲张三链子在机缘巧合之下寻到了他的下落,恐怕他还会一直隐藏在里面,置外界的暴风骤雨于不顾了…… 沐公子既出,随之牵扯出了许多惊天的秘密,按照他身上的那两本天书的记载,早已注定的天数顶多只会出现曲折而已,却不可能有所改变,换句话说,他将要成为最后一个皇帝的事情,无论如何躲避,最终都会成为现实,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 我的父亲张三链子本就具有不浅的寻龙点穴功底,在两本天书的佐助下,更是对此笃信不疑。天命所归,本就是难以捉摸的事情,可一旦牵扯上了利害冲突,人们往往又会被最基本的趋利避害的本性所左右,父亲他多年研习天书,虽然难以窥探出其中玄机的万分之一二,可凭着直觉,仍旧感到将会有极其严重的大事发生,并且,这事还无法以某个人的意志而加以改变,除非遵循固有的“天数”,竭尽很多人之所能,或许还有一线扭转的生机。 而在这所谓的“天数”中,沐公子就是极为重要的一环,也正因如此,父亲才会情愿委身成为他的家奴,倾尽全力地侍奉左右,只等着天下大变的时候,能够从旁协助他扭转乾坤,重登帝位…… 正衡听到这里,颇有些云里雾里之感,只觉得张克易虽然已经全力解释,自己去仍旧没能完全信服,最重要的是,现如今虽然天下大乱,可毕竟民主思潮盛行,就连末代皇帝也要倚靠日本人,才能在东北一隅建立起短暂的复辟王朝,要想倒行逆施地建立另外一个封建王朝,先不论是否真就符合所谓的“天数”,单说其存在的难度,又岂是动动嘴皮子就能实现得了的? 然而正衡很快就又意识到,张克易等人既然如此大动周折,想来是已然有了十足的把握,再结合先前在东陵内外的种种遭遇来看,他们的计划赖以成行的基础,应该全在那些从帝陵里取出的铠甲上——当年十三侍卫既然能够凭着它们的神奇一统天下,如今亦可以指望着成功地复制这一轨迹,只不过东陵里只有区区五副铠甲,即便加上那个人鱼一早从中带出的那副,也不过六副而已,单凭这些,恐怕还不足以成事吧! 除非,他们早就已经通过种种渠道,将其余的几件铠甲收集了齐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接下来,他们又要如何行动?这处被成为崇岛的地方,到底又是个什么所在? ------------ 第19章 沉江 [正文]第19章 沉江 ------------ 正衡先前一直将注意放在张克易的身上,直到此时才想起所在的这个叫做崇岛的地方似乎也事关重大,只是他也算是在京津地区待了几年,却从没听说近海还有这么一个岛屿。最重要的是,韩四等人本就在筹划着惊天的密谋,距离华北这个敏感地带如此之近,难道就不怕走漏了风声,以致前功尽弃吗? 正衡提出的这点疑惑本在情理之中,可张克易听到后却“哈哈”大笑道:“你当我们还在华北?也太低估了铠甲的能力了吧,实话告诉你,自东陵出来的那两条山洞虽然都指向大海没错,却是从渤海地下穿过。其中一条的终点自然就在海水的最深处,而你们走的那条,则一路延伸到了辽东,也就是说,虽然你们感到时间不长,但已经在铠甲得到帮助下行进了上千里了……” 辽东?这怎么可能? 正衡分明记得,他们从东陵地宫进入山洞后,虽然能从周遭水流的速度,感知到自身移动的迅捷,可只用了半时辰就到了出口,即便按照时下最快的火车速度来看,能到了华北的海边已经算是不可思议了,更别说还横跨了整个渤海湾,到了千里之隔的辽东? 然而正衡更多的只是惊奇而已,因为他分明知道,张克易没有在这事上诓骗他的理由,只不过即便崇岛真在辽东,眼见着这里的建筑和设施并不具备经年累月的历史,反倒更像是在这两三年内才草草搭建和筹措起来,那么他们之所以要选址于此,是否还另有别的说道? 张克易对正衡的刨根问题非但没有显出半点不耐烦来,反而大加赞赏地连连点头道:“难怪天数要落在你的身上了,头脑如此聪颖,比起旁人来不知要高明了多少――没错,崇岛之上的确另有玄机,而且是事关黄金铠甲的天大的玄机,可以说,事情的成败在很大程度上都系于此地,不然外面那些人也不会派驻重兵守卫在这里了,其实要说起这事,就不得不再提一下我的父亲了,当年若不是他的一时意气,也就没有今天的这番周折了……” 正衡得了张克易的赞扬,刚想要谦虚两句,可随即就被他后面的话吸引住了,可这事显然又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得清楚的,他只得强忍着好奇心,听张克易从头娓娓道来。 原来当年张三链子被那个摩曼救出东陵之后,便要死心塌地的跟随他的左右,即便是牵马坠凳亦是无怨无悔,可摩曼却当即就否决了他的请求,说他过关了闲云野鹤的生活,不想让人叨扰了这份恬静。张三链子自然不肯轻易作罢,三跪九叩百般央求之下,摩曼这才叹了口气,指着面前的辽阔的江水对张三链子说: “你也知道了我的身世,早就注定永世都难求安稳,跟随在我的身边非但没有任何好处可言,更加时刻都要面对未知的危险从四面八方袭来。我早就习惯了这种朝不保夕的日子,却不想因此连累了身边人也随我一起遭殃,因此若是你非要坚持的话,必须先证明你具有保护自己的能力才行――你看,眼前这条河宽不过三五里,江面虽然平静,可水下却暗藏着不少激流,如果你能只身横渡到对岸的话,我就应允了你的要求,也无需分什么主仆,干脆就以师徒相称好了。可万一没能成行,谁都无需多言,咱们自此就大道通天各走一边,你看如何?” 摩曼既然开了尊口,原本张三链子应该高兴才对,可他却在心底泛起了嘀咕,眼见着河水虽然还不到一望无际的底部,可他自己的水性向来马马虎虎,池塘里扑腾几下倒不在话下,可面对如此潜流暗涌的大江大河,实在是没有太大的把握。然而张三链子之所以是张三链子,就因为他往往能人所不能,敢人所不敢,更何况如果能拜在摩曼的门下,可算得上是他眼下最为迫切的心愿了,脑袋一热,也顾不上别的,满口应承了下来。 然而真的下到水中,张三链子立刻就没了先前的底气,越是向着江心游去,就越能感到水面之下的潜流激荡,好像一双大手一样,不断向下地拖拽着他的身体。开始他还能凭着超乎常人的体能加以应对,可随着时间的分秒流逝,体力渐趋耗尽的时候,甚至还没有游出一半的距离。 更糟的是,张三链子感到自己的身体被裹进了一个不小的漩涡当中,唯有拼命击打水面,才能勉强保证不被卷进其中,可任凭怎么努力,都没办法越过这道障碍,眼看着再这样消耗下去的话,他的这条性命就要葬送在河中,可毕竟身不由己,纵使有天大的本事,终究也敌不过强大的自然力量。 俗话有云:“欺山不欺水”,张三链子这个摸金倒斗的高手,如今陷入河水的漩涡中不能自拔,恍惚间似乎意识到自己已经难逃此劫,正万念俱灰间,忽然感到被人拦腰抱住,一点点退回到了岸边。 即便是英雄如张三链子,在鬼门关里走这一遭,也足够让人胆颤心惊了。他半卧在地上,不住的喘着粗气,一想到自己平时何等英武,这次却险些被一条河索了命去,如果没有摩曼出手相助的话,还真是难以脱身。更重要的是身处险境事小,被摩曼小瞧了事大,只怪自己太过自负,到头来输得如此彻底,甚至都找不出半点申辩的理由…… 张三链子心中越是窝火,气息就越是急促起来,可他不禁意间抬眼一看,却见站在面前的摩曼,不知什么时候褪掉了先前一直身上的铠甲,可再四下里望上一遍,也没寻到铠甲部件的踪影,正疑惑间,摩曼开口对他说道: “世间最为辽阔的是海洋,比海洋更加辽阔的是天空,比天空更加辽阔的则是人心――一个人的心大到可以装下整个世界,也可以小到容不下半粒微尘,完全取决于其中填充的是何物。虚心杂念一多,心中就尽是争名夺利的诉求,别说是虚怀若谷地面对大海或者天空,就连区区一条江河都无法成功涉过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把你拖下深渊的并非是河中的潜流,而是你那颗充盈了世俗污气的人心……” 摩曼说的虽然不无道理,可张三链子毕竟是混迹江湖的人物,哪里听得进去这些?他只觉得刚才的失败全在自己的无能,没有必要去借助托词来加以诡辩,什么“天空”“人心”的,怎么看都像是化外高人才能参悟的禅理,自己对此是既听不懂,更加丝毫不感兴趣…… 摩曼将张三链子的神情看在眼里,好像猜透了他的想法一般,自怀中摸出一个包裹来递到他的手上,并说: “天命有归,万事万物皆有道数可循,刚才你在水中挣扎的时候,性命系于一线,其后之所以能安然脱身,并非源自我的帮助,而是上天赐予的重生,,就是因为被表象障蔽了双眼,待到柳暗花明之时,自然会体味到其中的玄机。你我相识一场,我就将这两本上古天书送给你,闲暇之余可以翻看一下,或许能对你虚妄的心境有所改善……” 张三链子接过包裹,打开来发现封面上用古体小篆分别写有《连山》《归藏》几个字,心中不由得一惊,心想这两本书在行内人看来可是早就失传了的至宝,摩曼却随手将其送给自己,真可谓是高人行事,只让旁人钦佩不已,却又无法体会个中的深意。 虽然得了两件宝贝,可张三链子并未显出太多的兴奋,摩曼见状只“呵呵”笑了两声,问他是不是还别有所求? 摩曼如此大方,张三链子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怯怯地说:那副从东陵带出来的铠甲,看样子是件不世出的宝贝,您是化外高人,如果真的看不上这等俗物的话,能不能也一并送给我? 张三链子自知提出的要求太过无礼,可一想到摩曼既然已经将两本上古的奇书赠与了自己,那副铠甲纵使再怎么宝贵,终究也比不上天书,对方大抵上还是会成人之美吧。 然而摩曼却立时摇了摇头,伸手指了指自己,对张三链子说: “你没看到铠甲已经不在我的身上了嘛,刚才救你上来的时候,我就把铠甲全部脱下,沉入江心当中了――世间之物自有一套彼此关联的命数,这次铠甲算是代你死了一回,自此后百年之内都不会复现于人间,是福是祸就犹未可知了,劝你不要再打东陵的主意,一切善因恶果全都交由后人去探寻好了。正所谓‘缘起自有缘灭时’,你我好歹也算是相识一场,以后再难有见面的机会,说来虽然难免让人唏嘘感慨,可毕竟生死有命,兴亡在天,也没必要长吁短叹,今时今日咱们就此别过,安于天命、好自为之……” ------------ 第20章 崇岛横沙 [正文]第20章 崇岛横沙 ------------ 正衡听张克易说到这里,心中不由得窃笑了好一阵――原来那个摩曼身穿的铠甲,早在百余年前就被他沉进了江心,这么说来,不管韩四等人如何努力,最多也就只能找到所有铠甲中的十二副了。 虽然不知道这会对他们的行动产生什么影响,不过在正衡看来,总比一切都尽数落到心怀不轨的人的手上要好,只是他原本想要知道东陵的出口为何被设置于远在辽东的小岛上,张克易却岔开话题,讲起了张三链子和人鱼摩曼之间的往事,到底是何用意呢? 对于正衡的疑问,张克易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声“勿急勿躁”,然后才继续讲道: 当年张三链子与人与摩曼分别后,虽然得了两本旷古奇书,可仍旧还对那副沉入江水中的铠甲念念不忘,于是在附近的村落里寻了一个住处,指望着能够找几个水性好的村民,帮他把铠甲打捞出来。 辽东之地民风淳朴,对于张三链子的借宿请求,几乎立刻就应承了下来,可随后听他说要打捞遗落在水底的“货物”,又都纷纷规劝他说:虽然这条河不比中原的江河那般辽阔壮丽,可也是东三省首屈一指的大河,最重要的是,辽东的地质不比别处,河床上尽是细小的碎石和泥沙,被水流一卷,就会形成无数大小不一却又凶险异常的潜流暗涌,正因如此,河中虽然盛产渔获,可世代居住在这里的村民,最多也只敢在河边近岸的地方垂钓或者下网而已,即便要乘船到对岸去走亲访友,也都会选择晴朗的天气,并且选择黄道吉时出行。泛舟江上尚且如此谨小慎微,哪有人敢舍命下到水中啊? 见张三链子并不以为然,村民又故作神秘地告诉他说:据传这河中卧有一条黄龙,乃是是东海龙王敖广最小的儿子太子崇横,千余年前,不知因何缘故负气从龙宫出走,来到了辽东之地,盘亘在了大河当中。 要说起这个崇横,虽然算不上是大奸大恶之徒,可秉性极其暴躁,稍有心绪不顺的话,就会在江水中翻云覆雨兴风作浪,世代以来辽东的居民吃了不少苦头,即便是逢年过节在江边虔诚祭拜,始终也没能将其安抚,只好退而求其次,惹不起就躲得起了…… 张三链子身为摸金校尉的魁首,对捕风捉影的民间传闻,一向报以既不轻信,亦不忽视的态度。他忽然想起事关人鱼的惊天秘密来,思量再三之下,仍旧觉得辽东百姓口中的崇横,应该十有**就是当年哈赤族长的化身。 人鱼从海上登上陆地,并且在辽东兴盛起来,最终袭取了中原,这事虽然隐秘,却也未必就没人知晓,只不过碍于统治阶层的压力,知情者往往都会表现得噤若寒蝉,唯有借助神话故事加以暗喻,流传得久了,真相也就不复被人知道,反而对那些传说深信不疑了…… 当然,这件事对张三链子看来,只是一个并不特别重要的插曲,他满心想着将铠甲捞出,村民的话又岂会听进心里?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在他拿出数量不菲的银两后,终于还是寻到了几个亡命之徒,问渡口的船老大租了艘小船,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清晨,划到了当初铠甲沉江的大概位置上。 那几人都自恃在江边长大,虽然也心中没有多少底气,可为了拿到张三链子许诺的金银,互相鼓动了一番后,就都翻入了水中。 张三链子坐在船上,眼见着脚下河水极其浑浊,能见度尚且不足三尺,别说是河底,就连那几个人的踪影都寻不到,心中不免也七上八下,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陆续有人从水中探出头来,可大概是在憋了太长时间的气息,一个个脸色蜡黄,纷纷攀附在船帮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张三链子清点了下人头,暗自庆幸一人不少,形象既然他们都活着回来,或许是已经掌握了铠甲的踪迹。他赶紧从船中取出数条早就准备好的麻绳,琢磨让他们再下一次潜入水中的时候,将其绑缚在铠甲的每个配件上,这样他在上面只需拉动,不消多长时间就能功成身退了。 可那几个人还没等喘匀了气息,就全都爬回到了船上,张三链子正在奇怪,就听他们当中一个人满是惊恐地问他,想要打捞的到底是什么货物? 张三链子顾虑到铠甲不是一般的俗物,所以一开始就没向外人道出实情,只说自己行船至此,携带的贵重货物落到了水中,此时见对方提出疑问,心想他们必然是在水底看到了那些金黄之物,想要坐地起价而已,于是便又把先前的说辞含混着讲了一遍,紧接着承诺说,不管水中到底是什么货物,只要他们能打捞上来,先前约定的工钱可以翻倍支付。 乡野之间一下就能有如此收获,可以说是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那几个人本该立刻应允才对,可张三链子却见他们吞吞吐吐,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好像根本就不打算再下到水中了,经他再三询问,那几个人这才怯怯地对他说: “不管东家您掉了啥货物,都万万不能再下水去捞了,刚才俺们看到,东海龙王的崇横太子正在水下巡河呐,万一惊扰了他老人家,把船掀个底朝天,咱几个可就都要喂了鱼啦……” 张三链子一惊,连忙问详细情形到底是怎么样的?带到那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讲了半天,这才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原来他们几个下到河中,凭着较好的水性,极力避开了那些危险的潜流,好不容易才沉到了江底,可因为河水本就非常浑浊的关系,他们就只能凭着手摸,一点淡探寻周边的泥土上,是否有什么规则的物体,速度也就可想而知了,好在人多,分工协作各守一方,按照这样的进度,应该可以在每两次换气的这三四分钟时间里,搜寻不小的面积,不用半天的功夫就能寻遍不下十丈见方的河底,效率也不可谓不高了。 然而就在他们第一次潜到水下时,很快就发现了异样,只见不远处有一团黄橙橙的人形光亮,并且正在向着远离他们的方向缓慢移动中。几个人都被这奇景吓了一跳,壮着胆子又向前游了几米,这才看清,那团光亮竟然是一个满身黄色鳞甲的活人,恰在此时,那人似乎也觉察出被人尾随,忽然转过头来,可鳞甲之下,竟然只是一副没有血肉的空壳,空空荡荡而又稳稳当当地站立在河底的淤泥上,让人一见之下,脖颈子直发凉…… 张三链子心知他们说的根本不是什么崇横龙太子,而是他要寻找的那副人鱼沉入江心的铠甲,只不过听那几个人的描述,铠甲好像重又组合在了一起,并且还能在水中步行,如果不是他们看花了眼的话,这倒有点奇怪了。 张三链子适时刚从东陵中出来,对于地宫当中的玄机还心有余悸,可毕竟此地并非东陵,怎么区区一副铠甲,竟然能够具有独立于人而存在的意识和行动?他忽然记起了摩曼临走时的忠告,虽然还无法体会到其中的深意,可仍旧觉得对于未知的事物,他所能真正领悟的实在少得可怜。 想到这里,张三链子先前的那种逆天而行的信心,立时就消减了不少,他让人将船划回到岸边,然后全额支付了工钱,将他们全都打发走了,最后又向着江心的方向望了几眼,这才启程上路,离开了这个满是疑问,却又无从解开的是非之地…… 正衡听到这里,不免也跟着张克易唏嘘了一番,同时想到即便是张三链子这样的传奇人物,在面对这些难题的时候,也显现出了无从应对的窘迫,足可见这事如此玄秘,并非寻常人能够轻易加以探寻。只是当年张三链子既然已经放弃,为何如今张克易却又非要重走他的老路呢?难道说,他有超越他老子的本事,自信能集齐所有十三副铠甲? 正衡的心中忽然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原本很多毫无头绪的事情,此时都一一关联了起来。 他首先想到,张克易所说的那条大河,应该就是流经辽东最后注入渤海的辽河。要说起来,辽宁省的得名就是取自辽河安宁之意,足可见这条河在辽东乃至整个东北地区举足轻重的地位。 至于崇横龙太子的事迹,更有可能只是个根据人鱼的经历,略加粉饰后形成的传说。以此看来,当年哈赤族长带领的十三近身侍卫,很有可能就是从渤海进入到了辽河流域,继而才登上陆地,有了之后的一番作为的。那个摩曼之所以要将铠甲沉入辽河之中,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正符合他“从哪里来,到哪里去”的无为之念。 崇岛,单从名字上看,貌似正合崇横龙太子的传闻,如果猜得不错,这里距离当年摩曼将铠甲沉江的地点,应该十分贴近才对,只不过崇岛如果真是一个海岛的话,即便距离辽河不远,非要说两者之间村某某种关系的话,岂不给人以非常牵强的感觉,除非…… 正衡冷不丁地打了个机灵,开口问张克易道:“这个崇岛,该不会是位于辽河的河道上,而非海边吧?” 没想到张克易笑着摇摇头,回答说:“对也不对,崇岛的全名其实叫崇横岛,位于辽河的出海口上,三面环河,一面朝向渤海。整个岛分成两个部分,这座宅院之下的山崖是崇岛的基础,其余泥土部分则由多年来河沙被崇岛阻塞堆砌而成,一般被人唤作横沙,因此,确切的说,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应该叫做崇岛横沙才对……” ------------ 第21章 最后的铠甲 [正文]第21章 最后的铠甲 ------------ 正衡终于对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有了更为深刻的了解。 韩四等人之所以会聚集于此,守住东陵在辽东的这个出口,继而将众人从皇陵中带出来的五副铠甲据为己有,这还只是他们众多目的当中的一个而已。 听张克易刚才的讲述,当年东陵里的第六副铠甲,也被人鱼摩曼沉在了辽河当中,事发地点应该就在距离此地不远的上游某处,如果猜得不错,那副浸泡在河水中上百年内的铠甲,现如今再次成了别人眼中觊觎的猎物了,只不过当年张三链子既然对此都无能为力,张克易又凭何本事,如此信心满满而又大言不惭呢? 铠甲共有十三副之多,如今其中的五副已然落到了韩四的手上,即便再被他们找到了辽河中的那一副,也还不到半数而已,距离集齐所有铠甲的目标仍旧相差甚远,可无论是韩四亦或是张克易,言谈举止当中都表现出志在必得的样子,令得正衡想到这里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心中生出了不好的预感,连忙开口问张克易,其余的七副铠甲该不会已经早就已经在他们的掌握之下了吧? 张克易点点头,算是证实了正衡的猜测,然后又说:清朝前后共出现了十二位皇帝,分别对应着十二位哈赤的近身侍卫,每到皇位交接之际,一副铠甲就会被埋藏进为其专门修建的地宫当中。 分别被葬于关外的福陵和昭陵中的两副铠甲,早在三七年日本人占据东北的时候,就已经被他们从中盗掘了出来,一直被奉为最高机密,保管在关东军司令部的金库中,直到前些日子,日军向国民政fu投降之际,才将它们尽数交了出来; 清朝入关以后,曾经先后在北平的东西两侧各选了一处风水宝地,也就是世人所知的清东陵和清西陵了。其中的西陵分别有泰陵、昌陵、慕陵和崇陵,埋藏有四副铠甲,东陵则是孝陵、景陵、裕陵、定陵和惠陵,埋藏有另外的五副铠甲。 不怕告诉你说,其实这次盗陵行动共有两队人马,在你们几个奔向东陵的同时,另外还有一波人则去了西陵,虽然那些人也遇到了不少周折,可比你们还早就已经得手,所有四副铠甲尽数落入韩四之手,加上先前关外的两副,以及你们带来的五副,所有藏匿于皇陵里的十一副就全都重见天日了。 至于归属于末代皇帝的那副铠甲,一直都被他带在身边,即便沦落到被革命党人驱来赶去的地步,末代皇帝也始终不肯放弃这件关系重大的至宝,无论是日本人也好,国民政fu也罢,威逼利诱之下终不得逞,到头来却被一个女人暗中窃走。不用我细说,你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吧? 正衡道:“你说的那个女人,应该就是川岛芳子吧,难怪她要上蹿下跳地帮着末代皇帝复辟登记,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于那副铠甲啊――如此说来,十三副铠甲你们已收十二,最后那副也志在必得了,只是我还不明白,一件丢了上百年的东西,又该怎样才能顺利找回呢?” 张克易笑着回答说:“一者靠天时地利,二者靠神技为之――所谓的天时地利,指的就是我们脚下的这块巨石,你看它不偏不倚刚好卡在辽河的出海口上,将奔涌的江水一分为二,使得大部分的泥沙都淤塞在河口上,随着时间的流转,终于堆砌成了偌大的一个崇横岛,,如果没有它拦在这里,一旦铠甲被冲进了大海,再想找到可就难比登天了。而今铠甲正安静的躺在横沙的淤泥之下,只要通过适当的方法,找出它所在的方位,稍加挖掘,不就大功告成了嘛!” 正衡暗骂了一声,心想这帮人还真是有备而来,一早就对地形查探得了若指掌,难怪要将偌大个基地建在荒无人烟的岛屿上了。只不过即便铠甲真如他们所愿地深埋于横沙的淤泥当中,要想在如此大的范围内万挖掘寻找,也是不小的工程,短时间绝无完成的可能,加之现如今局势动荡,鬼子虽然被赶走了,可明眼人都能看出国民政fu和共党之间仍旧处在剑拔弩张的氛围当中,说不上什么时候就会战乱又起,一旦波及到了这里,再想神鬼不知地暗箱操作可就没那么容易了,由此观之,尽速将铠甲找出来才是正道,韩四和他的后台老板们何等狡黠,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那么,他们所要仰仗的,到底又是什么“神技”呢? 对于这点,张克易却一反常态地卖起了关子,只说等到了时候一切自然会见分晓了。 张克易既然无心相告,正衡也懒得再去打听,只说这番举动可谓是惊天动地,虽然自己仍对此颇多怀疑,可万一真被他们捣鼓成了的话,戴老板和川岛芳子居功至伟自不必说,韩四等人也算是贡献了不少的气力,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拥立之功换回来的,应该是享之不尽的高官和厚禄吧? 正衡没将张克易的名字与韩四之流并列道出,可任谁都能听出他的话语中满是讽刺的意味。事情发展到了这步田地,很多先前困扰他的疑问都被一一揭开,惊诧之余,正衡体会到更多的,是对包括张克易在内的这群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厌恶与不屑,可除此之外,他又自知没有能力去加以阻止,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是独善其身,像孙殿英他们一样地平安离开了。 正衡心中这样想着,神情上就不由自主的露出了结束谈话的意愿,可还没等开口向张克易道辞的时候,就见他抿着嘴说:“功名利禄如流水,老夫本就是乡野游民,岂会看中这等俗物?早就跟你说了,沐公子的身份如此特殊,是否能如期莅位,关系着无数人的生死,甚至整个世界的存亡,正因如此,才会有人聚集在他的周围,不惜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张克易说的煞有介事,有那么一瞬间,正衡甚至都不忍心拆穿他的谎言了。 古往今来,多少致力于登上权势顶峰的人,都将自己极度膨胀的**,与底层百姓的切身利益捆绑在一起,妄图借助众人的力量,来实现他们单凭自身能力无法轻易达成的野心?之所以会出现窃钩者诛、窃国者侯的事情,是因为一来他们的手段高明,二来也与底层百姓一直都被潜心愚化不无关系,可现如今民主思潮已开,再想搬弄这一套老旧的把戏,倒行逆施般的举动,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得到多少人的支持呢…… 军统戴老板也好,韩四也罢,甚至包括张克易在内,都算不上是封建社会的遗民,却对此道表现出如此高涨的热忱,就像是被鬼迷了心窍一般,可正衡自认还比较清醒,自始至终都觉得张克易的言论纯属无稽,不可理喻…… 没想到张克易好像看穿了正衡的想法,颇有针对性地说:“我知你有疑问,一个人的生死荣辱,怎么可能会影响到整个世界?对此我也无需多做解释,因为很多事情只能自己去尝试探寻后,才能真正的理解其中的深意,旁人根本就帮不上忙。人类的眼界有着很大的局限,往往只注意当下最为切身的利益冲突,反而忽视了更为重要的事情,以至于没有多少人知道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到底有多玄妙――人生而何来、死而何往?存活一世的真正意义又是什么?是否还有独立于我们所在的世界的,另外一个世界的存在?凡此种种,不一而足,等到你对于这些问题有了切实的感悟后,就不会再对我们当下的作为有所怀疑了……” 正衡对张克易的这些话听得云里雾里、没得半点概念,想了半天,始终不明白他是如何从铠甲一事上,引申如此之多且深奥的疑问出来的,两者从表面上看像是毫无瓜葛,可又好像存有某种内在的联系,只不过正如张克易所说,个中深意,并不是单凭想想就能有所领悟的…… 无论如何,正衡都觉得再在这里待下去已经没了意义,既然先前韩四曾经应允会放自己离开,倒不如就势退一步海阔天空,任由他们在这里胡乱折腾好了。 想到这里,正衡就冲着张克易抱了抱拳,不卑不亢地道了句“后会有期”后,转身就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去。可还没等他伸手开门,一直站立在外面的两个士兵猛然闯了进来,将黑洞洞的枪口直对着正衡,不由分说地大声呵斥着让他回去。 正衡莫名其妙,转身向着张克易的方向望了一眼,示意让他开口斥退这两个手下,也好让他回到前厅,继而再离开崇岛。 然而张克易好像并不为所动,仍旧一副悠然的神情,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不紧不慢地对着正衡说: “早就跟你说了,连我都是被囚禁在这里的犯人,这些狗腿子又怎会听从我的命令――先前给了机会你不走,非要纠缠于《河图》一事,进到这个房间,知道了这许多的秘密,外面那群人怎么可能还放你走?等着吧,山雨欲来风满楼,后面还有更大的场面,等着你这个后生晚辈去见识呢……” ------------ 第22章 不死之身 [正文]第22章 不死之身 ------------ 正衡眼见着两个守卫只不过端着两支最为老旧的步枪而已,却表现得如此不可一世,不由得怒从中来,心中暗想着即便自己手无寸铁,也有十足的把握能将其制服,瞬时而动,不需三五秒钟的时间,就可以让他们跪在地上哭爹喊娘了。 然而这个念头只在他的脑中一闪而过,最终却没有落实到行动上,一来是因为他早就知道整座基地戒备森严,即便能走出这个门口,想要再如法炮制地突破其它出口,简直难比登天;二来则是张克易刚才说的那番话中,似乎隐约间透漏出了另外一层意义,他一时间还没能加以理解,以至于心中被好奇和疑问充满,就想着要再转回身来问个清楚再说…… 恰在此时,走廊里传来一阵不紧不慢地脚步声,紧接着韩四立在门口,显然是冲着先前两个守卫和正衡之间发生的冲突而来,劈头盖脸地将他们训斥了一顿,继而才挥挥手,将他们赶到外面后,这才迈步走进了房间,堆出一副笑脸来,对着正衡道: “老弟和张先生聊得怎么样了啊?你们一个是德高望重的前辈,一个是年少有为的英雄,上峰能够得到两位忠臣良将的辅佐,今后何愁大事不成啊……” 正衡正一肚子的晦气无处泼撒,见韩四竟然如此说,忍不住冷笑了一声后道: “韩爷搞错了吧,我只是一介平头小民,毕生追求不过是温饱富足而已,什么国家大事既没能力参与,亦是丝毫不感兴趣。再者说了,您的顶头上司何等本事,足可以说是呼风唤雨般的人物,只要动动手指,自然有无数人马首是瞻、驱驰左右,多一个不显多,少一个不显少,完全没有必要豢养我这样的闲人,以至于让‘忠臣良将’们为与我为伍而蒙羞吧……” 正衡字字珠玑,极尽讽刺之能事,本以为韩四听后就会登时发飙,却没想到他只是“哈哈”大笑道: “正老弟过谦了,单凭你这一张巧嘴,就可胜却十万精兵,更别说你我可是多年的故交,彼此知根又知底的,你有什么本事,哥哥我还不清楚吗?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现如今天下大乱,到头来鹿死谁手犹未可知,与那些不入流的草寇,以及只会打官腔的政fu高官们相比,上峰可谓是个不世出的人杰,他日一旦大权在握,整个天下可就尽归其有了,你可不要因为一时意气,错过了这个封侯拜相的大好机会啊……” 韩四说得如此露骨,正衡这才从中听出了一些苗头,忍不住在心中窃笑了一番,并未理会韩四的“盛情”,反而转身对着张克易说: “我记得先生刚才跟我说,令尊一直都致力于辅佐的是那个人鱼摩曼,怎么时至今日,您却要调转船头,转而支持起戴老板来了?难道所谓的‘天命所归’,也会根据时局的变化,随意转移到别人的身上吗?如此新奇的命理,晚辈不才,倒是头一回听说……” 没等张克易开口,韩四却先抢着说道: “什么狗屁的‘天命’,这年头有枪有炮的就是老大,更别说十二副铠甲已经到了我们的手中,只要在这岛上将最后一副翻找出来,还有谁能阻止戴老板他老人家君临天下?至于那个什么人鱼摩曼,料想单凭他一己之力,也不敢跟我们军统作对,孰强孰弱,不用我再细说了吧?” 正衡闻言心中暗想到:难怪张克易几次三番地说他是被囚禁在这里,原来他根本就和韩四站立在不同的立场之上,虽然有着找寻最后一副铠甲的共同目标,可又试图拥立不同的人成就大事,令得这事越发朝向复杂的局面发展了…… 当然,韩四作用军统这个后台,并且已经将十二副铠甲收入囊中,无疑在这场比拼中占据了上风,而张克易虽然在江湖上颇具名气,毕竟无法与政fu机构相抗衡,现如今他更是沦为韩四的阶下之囚,谁胜谁败似乎早就已经不言自明了吧。 老实说,正衡对此并不过分关心,毕竟在争名夺利的比拼上,无论冠以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也没人可以实实在在地站立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对对方的行为加以指责。 正衡原本就置身事外,只不过机缘巧合之下才被卷进了这场阴谋当中,越是得知了更多的真相,反而对此越是兴致索然起来。眼见着韩四和张克易都有意拉拢自己,非但没有半点受宠若惊的感觉,反而十分明确地感受到,一旦答应他们当中的任何一方,势必会将自己置于无比险恶的处境当中,正是所谓的“一将功成万骨枯”,能够攀爬到权力顶峰的人,哪个不是只可共患难不能同富贵的角色,一旦深陷其中,谁能保证到头来不会落个兔死狗烹的结局? 想到这里,正衡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赶紧再次对韩四表明他的态度,并且问孙殿英和石原隆泰是否已经在走远,如果可能的话,他倒愿意追赶上他们,一同离开崇岛…… 虽然对于韩四是否会对自己网开一面有所怀疑,可一想到两人之间毕竟存有不浅的交情,正衡还是觉得有必要做出尝试。没想到话音刚落,反倒引得张克易大笑不止,临了才说:“早就告诉你了,只要进得这个门来,管你跟他有多深的交情,再想离开可就没那么容易了。人家表面是在央求你入伙,实际上是让你做出选择,是生是死只在一线之间,至于别的出路,就没必要再痴心妄想了……” 张可以说得凛然,丝毫不像是在开玩笑。正衡转过头来望向韩四,只见他虽然嘴上不说,可神情甚是复杂,一面是毫无疑问地证实了张克易的说法,一面又分明在顾及着和他的兄弟情义,不忍将那些狠话如是道出,过了良久,这才顾左右而言他地开口说: “兄弟我虽然出身行伍,可也在江湖上混迹了多年,深知‘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的道理,然则古语亦有云‘君子不利于围墙之下’,两位都有杰出的才能,何苦非要食古不化、逆势而为呢?要知道现在正是上峰用人之际,一旦大业事成,荣华富贵倒在其次,还有更加难以想象的好处等在后面――铠甲蕴含的能力想必老弟你已经见识过了,其实那还只是九牛身上的一毛而已,如果有幸得到戴老板的赏识,将其中的一副赏赐与你穿着的话,那你可就超脱了常人肉身的限制,等同于升仙成神一般了……” 韩四说得玄之又玄,正衡刚想针锋相对地取笑一番,却听到张克易接话道:“不就是能够长生不死嘛,也算不上什么天大的好处,更有可能是种悲哀――神也好,仙也罢,绝对不会为世俗的利害冲突而劳心劳力,与之相比,空有一副不死之身,却终日生存于污浊的环境之下,即便被人山呼‘万岁’,又岂敢妄自与天宫比高?” 韩四赖以自豪的东西,却被张克易只用三言两语,就贬损得一文不值,令得他不由得沉下脸来,只是可能碍于张克易的身份特殊,这才强忍着没有发作而已。 一旁的正衡听闻此言,如同在心中投下一块石头一样,顿时激荡起无数的涟漪――从对方的话语中,能够得出的唯一结论,无疑指向那十三副铠甲,具有让身穿的人长生不死的神奇作用。这话若是只从韩四口中说出本没有什么,可张克易却间接地加以证实,不得不让正衡又多了几分相信。然而不死之身终究只是无数人追求过,到头来却不可得的虚幻传说而已,区区一副铠甲,纵使再怎么神奇,又岂能超脱自然规律的束缚,这事怎么听起来那么不靠谱呢? 可先前的种种经历表明,所有表面上看起来玄之又玄的事情,并非都是空穴来风。韩四和张克易既然处在彼此对立的立场之上,却又对所谓的“不死之身”报以相同的态度,仅从这点上就足以判断,那些铠甲所隐藏的秘密,远超过寻常人能够想象到的极限,难怪两大阵营的人,都要将集齐铠甲看做是完成他们愿望的必经之路了。 有那么一瞬间,正衡甚至动了念头,想着干脆应允了韩四的要求,倒要看看究竟还能借此探寻出多少秘密来。可正在他还有几分权衡不定的时候,一直黑着脸的韩四忽然撇开张克易不理,直接冲着他道: “正老弟如果还是拿不定主意的话,哥哥也不为难你,我这就待你去见老板,如果她还不能说服你的话,就只能说咱们兄弟无缘共事一主了,是走是留,全凭她老人家发落好了……” 正衡心下一惊,脱口道:“戴老板――也在岛上?” “不是――”韩四纠正道,“我说的是二老板,川岛芳子先生……” ------------ 第23章 遇火即燃 [正文]第23章 遇火即燃 ------------ 川岛芳子竟然亲自在崇横岛上督战,仅从这个细节上,就可以看出最后一件铠甲对于他们的重要性了。 正衡先前一直没有时间细作考虑,直到此时才明白过来,原来中统和川岛芳子本就是一丘之貉,却在盗掘东陵行动之初,故意给人以毫无关联的印象。 韩四作为戴老板的幕前傀儡,自数年前起就潜伏在孙殿英的周围,这盘棋可谓是下的绝妙。至于川岛芳子,更是自始至终都不曾露面,只在北平的时候,暗中让一个前朝的嬷嬷主持聚会,虽然她的身份并未如戴老板那样难以捉摸,可也着实让人对她的最终目的猜忌了好久。 从疑云重重到真相大白,虽然只是发生在这几天之内的事情,可作为亲历者的正衡,难免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自己后知后觉且不说了,金不二和于三刀这些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到头来也只不过是充当着棋子,任人摆来布去而又混不知情,足可见对手的手段高明和深不可测,以至于此时得知可以去面见川岛芳子时,首先涌上正衡心头的,竟然是即便在东陵地宫中遭遇无数危难时,也不曾有过的几分畏惧…… 然而话虽如此,事情到了这步田地,并不是退缩就能躲避的。正衡分明知道,此时他的性命掌握在别人的手中,左右周旋尚有一线生机,草率放弃则是必死无疑,既然韩四在这岛上并不具备绝对的权威,见见那个传闻中狠辣的女人,也就不失为一个虽然凶险,却也是眼下能够寻觅到的唯一的生机了。 想到这里,正衡冲着韩四点点头,示意自己同意跟随他去见川岛芳子,转而回头望了眼张克易,却见他仍旧端坐在座位上,并没有半点和他同行的打算。 如果有张克易在身边,无疑会给自己增加不少底气,可既然对方并无此意,按着正衡的性格也不会主动要求,他旋即转过身,在韩四的引领下,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沿着刚才来时的方向,一路向着前厅走去。 一边走,正衡一边在心下盘算,预先设想了几套为自己开脱说辞,以免在见到川岛芳子时太过慌乱。可还没等回到前厅,就听到传来一阵骚乱,两个人迈步而入这才发现,原来是于文和夏侯水不知什么原因扭打在一起,将厅内的桌椅碰得东倒西歪,杯盏更是碎了一地,满目的狼藉。 周围站立着不少荷枪实弹的士兵,却都在袖手旁观,没有一个人上前劝架。正衡初见这个的情景,也不由得打了个突,心想这才多大的功夫,怎么他们两个人竟会拳脚相加,莫非这是他们相出的计策,想要趁乱浑水摸鱼? 这倒符合夏侯水的行事风格,可于文一早就对韩四表示出了屈从,没有道理去配合夏侯水的行动,再者说论起拳脚来,夏侯水显然不是于文的对手,眼见着他鼻青脸肿狼狈不堪的样子,更加不像是在做戏,如此说来,两个人是实实在在地拳脚相向了。 韩四对着手下使了个眼色,立刻有几个人冲上将他们分开。夏侯水哪里吃过这亏,仍旧骂骂咧咧地不停,却将身体有意无意地躲在士兵的后面,免得同样处于气愤当中的于文,挣脱了旁人的束缚,冲上来再给他几拳。 正衡此时的出现,无疑给了夏侯水继续叫嚷的底气,他一边向着正衡的方向挪步,一边冲着于文又骂了几句,一副誓要血战到底的样子,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只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正衡更加没有心情参与到他们之间的战圈,待到两个人都稍稍稳定了情绪,他这才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一问之下,正衡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原来自从他离开前厅,跟着韩四去到后室以后,夏侯水和于文着实无聊,周遭的士兵虽多,可都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即便主动与之攀谈,也得不到他们的任何响应,两人无奈,只得凑在一起,围绕着先前在东陵地宫里的遭遇,扯些闲言碎语聊以解闷,话题几经辗转,终于落到了于文家传的那本《长赋集》上。 夏侯水对古物最有研究,先前在地宫中《长赋集》由他保管的时候,他曾不经意地瞥过几眼,当时就觉得这本书无论从纸张亦或是装帧上都极为考究,封面上的三个字书写得更是颇有大家风范,虽然比不上上古之卷那般难得,可也着实算得上是本难觅的古卷。 然而事后证实,书中根本就空无一字,难免令得它在价值上打了不小的折扣,不过夏侯水毕竟是这方面的行家里手,暗暗地告诉于文说这也无妨,虽然书只是个空壳,可也不是没有办法补救,只要找个老师傅在里面胡乱地填上一些内容,然后再稍加仿古做旧,放到市面上,肯定会让买家争相购买,抢破了脑袋。如果于文愿意的话,他可以帮着操办,当然,按照行规,事成之后他需要收取三成作为佣金…… 于文生在盗墓世家,什么宝贝没有见过,岂会为夏侯水许诺的那点蝇头小利而动心?加之书中虽然空无一字,可毕竟是从祖辈传下来的东西,即便其中隐藏着于家的秘密这事只是子虚乌有的传闻,至少持有该书也是继承宗家祖业的有效的凭证,任凭夏侯水说得天花乱坠,他都绝不可能将其转卖与他人。 然而经夏侯水这么一怂恿,于文也觉得事有蹊跷了――《长赋集》在父祖几代人的手中传承,如果真的一无是处的话,那应该早被人发现并且弃之不用了才对,于家家大业大,随便找个东西作为传家之宝,貌似都要比这本书更有资格,除非包子有肉不在摺上,这本书还另有别的玄机…… 夏侯水见于文如是猜测,也不由得来了兴致,伸手便向他讨要该书,说是要试着帮他参透一下。于文开始还有所顾虑,可随即想到如今大家都寄人篱下,夏侯水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应该不敢乱打主意。最重要的是,自己虽然出自盗墓世家,可在鉴宝的道行上,还远没有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夏侯水既然自命行家,就权且让他看看料也无妨。 想到这里,于文从怀中掏出了《长赋集》,犹豫着交到了夏侯水的手上。适时天色渐黑,前厅宽广深邃,自然比起室外更早阴暗下来,虽然吊顶安装有大功率的电灯,可因为使用的是发电机带动,难免有时会闪烁不定,为此士兵们特意在周围摆放了不少烛台,权当是弥补光线上的不足了。 夏侯水接过书来,信步走到最近的一个烛台前,想要借着烛光将其仔仔细细地查验一翻。然而他刚凑到近前,身体移动时带来的一阵疾风却将烛火都卷得猛然一偏,几近熄灭。原本这本没什么,大不了就换个烛台好了,可夏侯水当时全凭下意识地左右,竟然伸出双手想要将火苗拢住,却忘了《长赋集》还在手中,一不小心就被火苗燎到了书页的边沿上…… 这本书在东陵中几经辗转,先后四易其主,可谓是经历了不少磨难,即便是数次被海水浸泡,也一直没有太大的损害,谁承想此时被火一燎,竟然立刻就发出“噗”的一声闷响,通体燃烧了起来。 夏侯水哪可能料想到发生这样的事情,见火苗骤然窜起,立即就将书扔在地上,同时双脚踩在上面,胡乱地跺踏起来,好不容易才将火熄灭,低头一看,原本完好的书此时已经变得黑如焦炭,封面和最前面的几页更是细碎成小块的尘埃,飘散到了空中…… 一旁的于文眼见着自己的宝物被瞬间就被夏侯水弄成这幅模样,登时就发疯一般地冲上前来,抓住夏侯水的衣领,照着他的脸颊挥手就是一拳,直打得他一个趔趄,嘴角渗出血来。 夏侯水本是无心之失,心中充满愧疚,本想着好言跟于文解释一番,哪想到他不由分说就下此狠手,也不由得怒火中烧起来,自此两个人就厮打了在一起,直到韩四和正衡回来,这才被分开。 这事说起来都怪夏侯水的粗心,正衡有心在当中调解,可转念一想,那书对于家如此重要,于文必定不会轻易就善罢甘休,尤其是自从正衡对于家传人一事表态开始,他就分明觉得和于文之间的关系,已经产生了不小的嫌隙。此时若是开口劝解,不但难以消减对方的怨气,更有可能会让他产生自己“拉偏架”的感觉,届时局势就越发难以收拾了,倒不如另辟蹊径,来上一招“曲线救国”,实施效果如何…… 打定了主意后,正衡故意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一拍脑门,冲着着于文道: “我说怎么总觉得那本书有些古怪,原来是有人在书页上涂了钠粉,难怪海水不侵,反而遇火即燃了――也该着你走运了,如果你的这本书里真的隐藏有什么秘密,那也只有被火这么一烧,才有可能真相大白啊……” ------------ 第24章 书中的玄机 [正文]第24章 书中的玄机 ------------ 经正衡这么一说,于文果然火气全消,骗着脑袋略微想了想,这才猛然醒悟一般,冲向角落寻找那本书的残页去了。 正衡见状,心下不由得松了口气,转而狠狠地瞪了一眼夏侯水,如果不是还有旁人在场,还真要好好数落他一番了。 身在人家的地盘上,原本就应该小心谨慎、步步为营,然而夏侯水非但全无戒备之心,更是招惹出这么一个不大不小的乱子来,着实可气。想那于家对《长赋集》如此看重,无论原因几何,都足可见它的重要,可夏侯水偏偏犯了人家的忌讳,将书付之一炬,饶是于文下手还不算太重,换个脾气更加暴躁的人来,打他个半死也没话可说…… 正衡灵机一动编出这么一套说辞,其实说起来也算是无奈之举。如果一味地劝解,未必就能起到很好的效果,倒不如先让于文有个念想,即便事后再发现这是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话,当着韩四的面,他也难再怒火重燃吧 什么钠粉之类的说法,原本就全都是正衡的戏言,却没想到于文竟然如此轻易就相信了,急哄哄地推开散乱的桌椅,走到一副烛台的旁边后,俯身下去,将手伸进一堆黑乎乎的东西,小心翼翼地翻找起来。 在场的人里,无论是夏侯水亦或是韩四,都是心思细密之人,一早就对正衡的意图了然于胸了,然而虽然心知于文十有**都会毫无所获,可他们仍旧和正衡一样,将注意力全都聚焦在于文的身上,并且纷纷在私底下揣测着,他会有些什么后续的举动…… 大家瞪着眼睛看了半天,这才见于文慢慢地直起身来,手中捧着数张残缺不全的书页,一脸难以抑制的亢奋神情,嚷嚷着让旁人都快来看看。 正衡心下略一迟疑的功夫,夏侯水竟然先于他一个健步窜上前去,好像全然忘了刚刚发生的嫌隙,跟于文并肩站立在一起,扫了一眼后,不由自主的发出声声惊叹。 正衡被他们两个人的举动勾起好奇之心,一边走近上前,一边在心中暗想,于家的这本古书或许真的另有玄机,可先前于文有心破解不成,莫不是反被自己的一番戏言正中了把心,如果真是这样,也可算得上是瞎猫撞见死耗子般的幸运了! 可正衡一看之下,又觉得于文和夏侯水的表现未免有些太过夸张了――只见那几张残页上,倒是赫然现出不少笔法隽秀的古字,然而细看下来,却又发现内容毫无深度可言,反而像是某种儿歌或者顺口溜一般,除了句句都在韵辄之上外,怎么都不像是藏有玄机。当然,先前厚厚的一本,现如今只剩下这寥寥几页,说不定重要的内容已经都被焚毁,既然书名叫《长赋集》,眼下的这些文字,也该是“长赋”的部分内容吧…… 正衡在心中又胡乱地猜测了一番,可还是不得要领,很快就失了兴趣。夏侯水见他一副极之不屑的神情,忍不住冲着他说: “衡弟,其实你刚才猜错了,书上涂抹的并非钠粉,而是某种含有磷的混合物,一来可以用以遮掩书中的内容,二来也能使之具有防水的作用。早前书经我保管的时候,我就发觉它的表面特别滑顺,当时还以为是纸张特别,现在才知道原来是这么回事,这也难怪它遇火即燃,烧得只剩下这么几张纸了――不过有一点你没说错,如果不经过高温灼烧,其上的文字就不会显露出来,在这上我也算是小有功劳了吧……” 正衡见夏侯水颇有些洋洋自得,本想给他当头浇些冷水,说是只需用火稍稍烘烤一下即可,谁让他把书全都烧了的?然而话到嘴巴,又被他生生咽了回去,于文的怒气尚未全消,如果因为他的三言两语再迁怒于夏侯水的话,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话虽如此,可书毕竟已被烧得面目全非,留存下来的内容,又看不出有什么太大的名堂,正衡难免觉得,所谓的于家家传之宝也不过如此,更有可能只是一个没有实际意义的东西而已,亏得于文还因其与旁人大动干戈,到头来也不过是白忙了一场…… 这些话正衡自然只在心中想想,不会真的说出来,不过夏侯水眼珠一转,早就明白了他的想法,话锋一转,又道: “可别小看了这几张纸透漏出来的信息,你们想想,如果其上记录的内容真不重要的话,为何要用磷粉遮掩起来?国人嘛,凡事都喜欢讲究个‘藏’字,然而如此大费周章故弄玄虚,我还是头一次见到,仅凭这点,就足可见它的不凡了,这是其一…… “再看这页上的几句话:村南一支梅花发,一支梅花发十年,发发十年流水响,十年流水响潺潺,潺潺滴滴云烟起,滴滴云烟起高山,高山流水依然在,流水依然在村南――有没有觉得言之无物,以至于有些过犹不及了?然而隐约中,似乎又字字都透露出某种的信息,就好像当初写下这些文字的人,并非是想着力于描写景物,而是在面对着一副地图时,极力用隐晦而又通俗的文字来加以诠释?” 经夏侯水这么一说,正衡也觉出了异样,联想起关于这本书的前因后果,这种感觉就越发强烈了。如果书中真像于文所说,藏有一个秘密的话,就不会让随便什么人都能轻易地窥探出其中的玄机,什么磷粉之类的还只是表面功夫,字里行间才是能够真正体现出隐秘程度的所在,秘密之所以为秘密,也就在这里了。 当然,真要想让你个秘密不为人知,最好的办法就是令其永久地湮灭。于家的这本《长赋集》显然没有这层意思,而是既要一定程度的隐秘性,又能世代流传下去,如有需要,后续传人亦可以寻着蛛丝马迹,或者外人并不享有的线索,再从当中将其找出来。 种种迹象表明,于三刀对此应该较为熟稔,至少应该知道《长赋集》中有被故意遮掩的文字,遥想前几日的东陵之行中,他如果能顺利的选出继承人来,说不定就会将书中的秘密一并交代出来,只怪世事无常,他这一死,不但激起了两个儿子的夺嫡之争,更是令得家族的秘密有了失传的危险,挫败如此,恐怕于三刀在天有灵,也会徒劳慨叹一番吧…… 最重要的是,于文其人实在太过愚钝,从几次三番地见风使舵的表现中,亦能看出他实在不是执掌一个偌大家族的最佳人选,无论《长赋集》中的秘密究竟几何,北宗于家的未来恐怕从即刻起,就已经注定了衰败的走势了。 所谓的运道之说,未必都存在于玄学的范畴之内,因为毕竟事在人为,个人的品行和能力,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能左右小到他自身,大到家族乃至国家和民族的命运,不然古代那些末世暴君们,倾其国力修建了上佳的风水龙脉,到头来为何还是无法扭转衰败灭亡的命运呢? 正衡一时间有感于心,待到回过神来,再见于文果然如他所料,一听夏侯水如是说了,立刻就侧过身,快速地将那几张残页折好塞进怀中,好像生怕别人图谋他的宝贝一样,末了还不忘冲着夏侯水叫嚷了几句,大意就是让他别再打这本书的主意,不然拳脚无言云云…… 正衡知道他这些话显然是说给大家听的,只是碍于当前寄人篱下的局势,不好太过张扬,这才用夏侯水这个看似最弱的“对手”开刀,想要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正衡将他的这番惺惺作态看在眼里,心下免不得又泛起一阵感慨。想到这段插曲来的如此不合时宜,还真不知道以后会否衍生出别的什么麻烦,好在此时总算告一段落,毕竟眼下还有更加重要的事等着处理,性命攸关,又岂是于文这样只盯着眼前利益的人能够觉察? 想到这里,正衡转向韩四,却见他根本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挑了挑眼角,示意让他看侧后的方向。 正衡不明所以地偏过头来,目光正好落在前厅正首的主位之上,立时就吃了一惊――只见有个人正安然地坐在那里,目光冷峻地注视着厅内发生的一切。 正衡自认十分警觉,可竟然也没注意到那人是什么时候来的,足可见其内家功夫的深厚,绝对远远在他之上。只是他的摸样虽然清秀,可脸颊棱角分明,加上一身戎装英姿飒爽,怎么看都与正衡想象当中的那个川岛芳子有些不同,正犹豫间,身旁的韩四冲着那人“啪”地行了个军礼,继而竟然开口讲了几句日语出来。 川岛芳子自幼就在日本生活,与人使用日语交流本不是特别奇怪的事情,可让正衡略感疑惑的是,韩四虽然官阶不高,毕竟是军统的代表,适时日本刚刚战败,正是国民政fu如日中天的时候,但从此看来,身为战胜一方的韩四,还要迁就战败一方去使用日语交谈,这就有些不太正常了,除非他们之间存有某种默契,有些话故意不让旁人听懂吧…… 正衡正在胡思乱想之际,正坐的那人忽然站起身,走到了他的身旁,上下打量了一番,继而才开口,用略带些东北口音,却也算得上是字正腔圆的汉语说: “早先听韩副官提起过,知道你颇有些本事,如此人才,理应为国效力才对,可怎么着,我看你还有些不情愿啊?” 正衡刚想回话,身旁的夏侯水却先站出来,陪着笑脸道:“看您说得哪里的话,我们都是平头草民,哪敢说什么本事,但有一腔赤子之心,为国尽忠在所不辞而已,还望您多在戴老板面前美言几句,谁人不知老总您可是局长跟前的红人啊……” 面对夏侯水的阿谀,那人却仍旧不动于衷,反倒是韩四开口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以后大家都是自己人了,高官厚禄自然会享之不尽――师座带着上峰的命令专程从南京赶来,足可见对几位的重视,若是方姨在此,可就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了……” ------------ 第25章 神秘力量 [正文]第25章 神秘力量 ------------ 韩四话已至此,正衡这才明白过来,原来面前这个年轻人并不是川岛芳子的男人装扮,而是和韩四一样,受命于国民政fu,或者说是军统戴老板的手下。只是从“师长”的称谓上可以判断出,他的军衔显然比韩四的要高出很多,少说也是个大校,甚至比起戴老板的少将,也只是低了一级而已…… 这就难怪韩四会对他如此敬畏了,只不过两个人既然都是**的将领,为何刚才却要用日语交谈?这个疑问久久停留在心中,令得正衡总觉得有些古怪。另外韩四曾说要带他去见川岛芳子,半路途中却又忽然冒出这么个人物,局势复杂如此,越发让正衡感到烦躁和不安了。 身旁的夏侯水见正衡不合时宜的愣神,连忙用手肘捅了捅他的肋骨,打着哈哈说:“对对对,都是自己人――衡弟,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戴老板的得力干将段连祥段师长,全权负责这次东陵的行动,早先在香港的时候我们见过一面,没想到又在这里重逢,真可谓是他乡遇故知啊……” 夏侯水继而又将那个姓段的人恭维了一番,大抵都是些年少成名、前途无量之类溢美之词,那人却并不领情,一直绷着脸,没有显出半点得意的神情,末了才重又坐回到位子上,冷冷地开口道: “夏侯先生过谦了,鄙人不才,虽然顶这个大校师长的军衔,实际上从没带过兵打过仗,自始至终都在戴老板手下,从事谍报工作而已。世易时移,如今天下初定民心思安,我等也只不过是相时而动,顺天而为罢了。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我看你们几人都不是安于现状的俗人,如今这个天大的机会就摆在面前,能不能抓住,就看你们自己的抉择了……” 段连祥倒也直接,三言两语间就转回到了初始的话题上,对此夏侯水和于文虽然并不了解详情,可听话听音,也基本上猜出了个大概,纷纷偏转脑袋望向正衡,好似全都等他做出决定一般。 正衡早先准备了不少应对的话语,可都是针对将要面见的川岛芳子,却没想到率先见到了段连祥这号人物,被这一问之下,顿时就没了主意。 这事非同小可,往小了说关系到三个人的生死,往大了说甚至牵扯到整个国家的危亡,正衡虽然个性有几分孤傲,可此前却从没想过,自己的一个决定,竟然会关系如此重大。 最重要的是能够左右决定的依据,不同于往常的种种经历,能够以简单的善恶是非来加以判断。就好比在古墓中遭遇僵尸,仅凭下意识就可以或是极力躲闪,或是迎头痛击,没人会傻到坐等它们吃掉自己。然而韩四等人的所作所为却并不那么简单,虽然对于他们的某些行事的方法,正衡也颇有几分微词,但同时,他也认同行大义不拘小节的观点,只不过,到底什么是“义”,什么是“不义”,别说是正衡,就算是古之圣贤,又有几人能分得那么清楚…… 想到这里,正衡已经暗自做出了决定,于是便对段连祥说,想让他们归顺可以,但是有个先决条件必须满足,不然的话,他不管别人,自己宁愿从容就死也绝对不肯曲意逢迎。 正衡说的决绝,一副不肯商量的口吻,引得韩四神情大变,慌忙地望向段连祥,却见他仍旧不动声色,只是淡淡地回复正衡,让他不管有什么要求,权且提出来再说…… 正衡得了段连祥的应允,也顾不上夏侯水在旁边汗如雨下,开口便说: “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以做到的事情,我只是想知道,一旦归顺,我们到底是为谁效力?” 正衡话音刚落,夏侯水不由得地吐了口气――他如此了解这个义弟,深知他不是个轻易低头的人,因此十分惧怕他此时会提出什么刁钻的问题来,万一惹恼了段连祥,那可就真没好果子吃了。可夏侯水怎么也没想到,正衡的问题竟然提得如此浅显,此时此地,恐怕没有一人会不知道答案。如此看来,这小子也不过是来了一招虚张声势而已,既应承了段连祥的要求,自己也没在人前丢了面子,着实耍了点小聪明…… 然而段连祥却没有立时就作出回答,反而微微偏头皱眉,盯着正衡看了好一会儿,到最后才冒出一句:“韩副官不是已经解释过了吗,怎么你到现在还在纠结于这个问题?” 正衡笑着说:“没错,韩爷的确把该说的都告诉我了,不过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些还只是冰山的一角而已。当然,如果您现在跟我说最大的后台就是戴老板的话,我也勉强能够接受,只不过我总觉得既然要患难与共,还是尽量坦诚一些为好,不然哪一天真要面对死而后已的局面时,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舍弃性命为了什么,岂不是天大的悲哀嘛……” 段连祥自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开口道:“果然聪明,单说透过现象看到本质这点,这些年我也只见过一两个人具有这个本事……” 段连祥说到这里,忽然打了个响指,一直站立在大厅入口处的若干士兵,立刻就应声退到了外面。正衡心知自己探寻到了问题的根源上,毫无疑问地越发深陷进了危险的境地里。此时段连祥斥退了手下,显然是要对他们道出些许不为人知的内幕,他之所以如此爽快,恐怕是一早就打定了主意,不会让任何人带着这些秘密活着离开吧。 不过也无所谓,正衡原本就另有计划,真到了舍命相搏的时刻,他才不会表现出哪怕半点的软弱…… 段连祥见手下都已退到了门外,站起身,背着手,来回地踱了几步,这才说: “戴老板是我所见过的人里,最为英明且怀有雄才大略式的人物,军统在他的领导下如日中天不说,甚至日本人都倾尽所有许以重利,妄图拉拢他站到对面的阵营里去,以此就足可见他的能力之强,责任之大了,这样的人物,如何能屈尊于一帮庸才之下?国家大乱,社稷将倾,越是在危难的关头,就越是需要有强人站出来力挽狂澜,环顾环宇,又有谁能担当如此重任? “各位都是英雄少年,应该像我一样,多少都有些奋发图强的情结,怀着一腔热血,誓要达成目标才肯甘心。正因如此,当年戴老板对我讲述前朝的十三副铠甲的传说时,我几乎立时就明确了自己的目标,就是要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帮助他登上权力的巅峰,神挡我,我就杀神,佛阻我,我就弑佛…… “然而,随着时间的延续,我越来越发现,戴老板的能力原来也有极限――这本不奇怪,世界之大,原本就存有地域和文化上的差别。戴老板虽然雄心壮志,可也只限于让这个处于战火当中的国家,重新回复到正轨上,至于别人家的瓦上霜门前雪,就不在他的能力范围之内了。认清了这一点后,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受困于自己的所作所为到底有何意义?直到戴老板对我进行了一番开导,这才令我重又拾回了信心…… “他说:在这个世界上,存有一种神秘的力量,能够对任何人、任何事都加以左右。这股力量没有固定的形态,没有好恶的标准,却又像一双无形的大手,操纵着世间万物的生息繁衍和衰败灭亡。相比于这种力量,人类就只能是任它支使的棋子,被操纵着驱驰奔走,到头来无论有多高的成就,也只会瞬间就湮灭在历史的洪流之中,任由后来人肆意凭空地评判…… “然而,即便无法逃避充当棋子的命运,也要认清每个棋子之间存有高低优劣之别。过江之卒只能充当炮灰,稳坐军中的挥斥方遒,就算是最后失败的一方,身为将帅,比起那些士卒来,显然也更加成功的人了。因此,没有必要质疑自己选择的路,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才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听段连祥说到这里,正衡不禁泛起了嘀咕,心想他所转述的这番话,更像是某种劝人上进的说教,怎么看都没有什么实在的意义,除了所谓的“神秘力量”,乍听之下,令他忽然生出某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可是细细琢磨,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段连祥似乎看出了正衡的疑惑,补充道:“我说的‘神秘力量’,并非危言耸听,而是实实在在存在的东西。先前你不是问我,到底谁才是后台老板嘛,虽然有些模凌两可,但这确实是唯一的答案,至于那种力量到底是怎么个来历,别说是我,就算戴老板,恐怕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相较于我们,好像反而老弟你更有发言权,不如由你来说说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正衡一愣,不明所以的摇了摇头,说自己哪有那个本事。 段连祥笑着说:“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脖颈上挂的应该是龙尾石吧――看来与所谓的‘神秘力量’的接触,老弟尼你可要比我们都早啊……” ------------ 第26章 碎片 [正文]第26章 碎片 ------------ 刚听到段连祥谈及所谓的“神秘力量”的时候,正衡第一念头想到的就是那个人鱼摩曼,因为无论是铠甲,亦或是整个东陵之行,都与他存有某种至关重要的关系。最重要的是,那个被张克易唤做沐邪的人鱼,具备很多人类所不具备的能力,能够让张三链子这样的传奇人物都为之折服,足可见他的“力量”足以堪称无敌了。 然而段连祥立即就否定了他的猜测,并说: 那位先生经历奇异,我个人对其也敬仰有加,可他毕竟是个化外的高人,对于凡俗之事并无太多的热忱。人都有先入为主的毛病,想来张克易给你灌输了不少错误的观念,以至于你认为我们现时的举动,有违那位先生的愿望吧?其实不然,有些事情既然一定要去做,那么由谁来付诸行动就不那么重要了――当然,这都是题外话了,我想说的是,那位先生虽然英明神武,可也只是肉身凡胎而已,距离所谓的“神秘力量”还差得远呢,其实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曾经的很多作为,也都受控于“神秘力量”的左右,单说这点,就与我等没有什么区别了…… 正衡一惊,心想段连祥称呼摩曼为“那位先生”,足可见对他存有热别的尊重,因此并没有因立场不同,而故意对其加以贬损的可能,如此说来,那所谓的“神秘力量”,竟然能让人鱼摩曼都只能望其项背,说来还真是深不可测啊! 正衡正想问个清楚,却见段连祥话锋一转,忽然提及到了他的那块祖传的石头。正衡下意识地伸手摸向胸前,这才发现原来不知什么时候,龙尾石从两颗纽扣中钻了出来,刚好悬在了胸前。 对于龙尾石的来龙去脉,除了正衡自己,知情者就只剩下夏侯水一人了,正衡原本还想,难道是他将这事告诉给了段连祥,可念头一转,又打消了这个怀疑――夏侯水虽然爱财惜命,可要是想打正家秘密的主意,也不会等到今天,再说看他的架势,对于段连祥也只是表面上的曲意逢迎而已,至于私下里站在谁的一边,别人不清楚,正衡却是心知肚明…… 想到这里,正衡沉了口气,故作轻松地道:“哦,你说这个啊,祖辈传下来的小玩意而已,怎么,您对这些古物也有研究?” 段连祥笑了笑,说:“承蒙抬举了,我一个当兵的出身,怎么可能像兄弟几个一样,自小就浸淫在古董文物堆里?刚才谈起‘神秘力量’时,忽然注意到你胸前这块石头似乎有些奇异,这才会忍不住问上一句,纯属班门弄斧,幸勿见笑啊……” 正衡点点头道:“段师长过谦了,其实您说的不错,这块的确是龙尾石,虽说市面上较为少见,可也不是什么特别稀罕的东西,如果您真的喜欢,大可以拿去好了……” 正衡一边说,一边做势要将石头取下,可段连祥立刻摆摆手,说:“兄弟误会啦,君子不夺人之美,更何况既然是祖辈传下来的东西,即便不是价值连城的宝贝,也有不小的纪念意义,赶快收好吧……” 正衡本就没有此意,也就不多推让了,在场的人对此都心照不宣,夏侯水见气氛有些尴尬,连忙出来打圆场道:“段师长是做大事的人,自然看不上这等粗鄙之物,不过您刚才话说一半,似乎意指还另有隐情,在下不才,始终不明白的是,区区一块石头而已,怎么就跟什么‘力量’牵扯到一起了呢?” 段连祥不愧是军人出身,对于夏侯水的疑问毫不藏掖,立刻就做出一番解释。众人听罢面面相觑,一时间都没领会他的意思,过了好一会儿,仍旧还处在云里雾里,不知如何是好。 出现这样的境况,全都源自于段连祥的那番话。按照他的说法,不单单是华夏大地,而是整个世界,都处在一种神秘力量的控制之下。这种力量早在人类出现之前,就已经存在于地球之上了。 他说:之所以称之为“神秘力量”,是因为很难用人类的语言来对其加以准确的界定,它没有人的形态,却又存有好恶之心,以至于世间很多宗教,最初都将其视为自己的起源,或者人化,或者神化,继而才吸引了无数信徒对其顶礼膜拜的…… 可是不知什么年代,忽然发生了某个意外的事件,导致这股力量分崩离析,破裂成无数碎片,最终散落于世界的各个角落里,它所携带的那股力量,也随之流落到了人间,物化成某些特定的东西。 这些东西的外表并不足为奇,可因为或多或少都携带有“神秘力量”的残迹,从而显露出了某些有别于一般俗物的特点,因此很容易被人类发现和收藏。 正所谓“温良如玉,仁者爱人”,据我所知,只要是世间之人,大抵都有两种与生俱来的性格特点:据和藏。据者,据为己有也,藏者,藏而不露也。正是在这两种性格的驱使下,那些神秘力量的碎片,逐渐被人为地收集起来,而后其中的很大一部分,又都被当成了炫耀物主生前财富和权力的象征,与尸首一起埋进了暗无天日的坟墓里。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现如今的人只当那些东西是价值不菲的宝物,却往往忽视了它们身上所蕴含的那股神秘的力量,仍旧具有独立存在的意识,虽然不如先前那般无所不能,但还是远超过人类的想象。唯有智慧超人的人,才能洞察这其中的玄机,从而做到物尽其用…… 举例言之,先前那个叫石原龙泰的日本人,为何对一个古画的卷轴如此趋之若鹜?就因为那个卷轴就是“神秘力量”的一块碎片。 而人鱼的那十三副铠甲,最早也是由其它的若干碎片,经人细心雕琢而成的――想来你也听过不少事关此事的传说了,其实说到底,什么神授铠甲,不过是当权者欺世盗名的把戏而已,当年人鱼的那个族长兵败东海,一路败逃时不经意间发现了很多“宝贝”,后来正是凭着十三副铠甲的帮助,他们才具有了无往不胜的能力,以及长生不死的身体的。如今时空扭转,世易时移,得铠甲者得天下,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啦…… 段连祥说到这里,故意顿了一顿,继而才又对正衡说:“有一点张克易倒没有说错,‘神秘力量’的碎片最终落入谁人手中,冥冥中都早有注定。当然,我不像他那般坚持天命所归的观点,反而觉得这种定数全由碎片本身的意志来决定――我早就说了,‘神秘力量’具有独立的思维,即便在它碎裂后,仍旧足以对部分人类的行为加以控制,从而实现它聚拢起来,重新合并成一个整体的夙愿。被它选中的人,一般都需要有过人的才智才行,正因如此,刚才看到你带着那么一块古怪的石头时,我才产生联想,认为那也是碎片中的一块,而老弟你之所以会卷入到这件事中,或许正是受了它的支使吧……” 正衡只感到自己的脊背阵阵发凉,心中忍不住想,段连祥这个人真不简单,一番陈述虽然难免给人以胡言乱语之感,可也确实解决了不少困扰他的疑问。别的不说,单是这块龙尾石,虽然是跟他一起从娘胎而来,并且佩戴在身上近二十年之久,可对它和附着在之上的邪魔的了解,正衡一直还都处于一无所知的境况之上。 虽然这次东陵之行,并非是受命于龙尾石中的邪魔,可一路走来,经历的不少坎坷,总给正衡以命不由己的感觉,尤其是当初在墓道中时,义父被卷轴发出的诡异白光照在身上,由此尸化并最终命丧,可他自己却一直都安然无事,苟全性命到了今天,之所以产生如此差别,思来想去,也就只有因为受到龙尾石的庇佑,这个理由才能解释了…… 正衡一时间想到了很多,可又都杂乱无序的涌进脑中,理不出个头绪,不过经由义父尸化一事,他倒是想起另外一件事来,于是就问段连祥说,既然《清明上河图》的卷轴如此重要,为何刚才要将其送给石原龙泰,任由他就这么带离崇岛呢? 一旁的韩四代替段连祥回答说: “老弟啊老弟,你怎么还不明白,卷轴之于石原那个鬼子,就像龙尾石之于你,并不是简简单单的归属问题――刚才师座不也说过了嘛,即便是碎片也都有各自独立的意志,该是谁的,就是谁的,没有人能够强求,我们既然不想要你的龙尾石,自然对石原的卷轴也没多大兴趣啦。再者说了,那卷轴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拿着它是福是祸还犹未可知,咱们戴老板和师座都是做大事的人,可不想因此节外生枝,引火烧身呐……” ------------ 第27章 国家机器 [正文]第27章 国家机器 ------------ 韩四虽然这样说,可正衡仍旧心存疑问,他始终觉得,《清明上河图》的那个卷轴古怪异常,具有某种难以估量的威力,假使被人当成武器使用,恐怕其破坏作用丝毫不会亚于那十三副铠甲。如今韩四和段连祥等人正致力于谋夺天下,应该对所有所谓的“碎片”都趋之若鹜才对,可他们却表现出了鲜明的选择性,取舍之间,似乎并不像他们所作出的解释那般简单,这其中到底还有什么别的隐情,恐怕就不是那么容易探知的了…… 这且不论,更让正衡困惑和惊奇的,还是段连祥抛出的这套所谓的“神秘力量”的理论――他自小就将龙尾石带在身上,对于其中附着的三个邪魔,也由最初的畏惧,逐渐转变了态度,变得比较能够坦然处之了。然而直到此时,他才忽然意识到,自己对于邪魔以及龙尾石本身的来历都知之甚少,却又对此从没有仔细加以考量,说起来,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奇怪。 思来想去,唯一合理的解释,就只能是他一直生活在邪魔的监视之下,不但举手投足,甚至连思维想法都毫无**可言,既然没有加以反抗的能力,那消极地躲避也就自然而然了。 可段连祥的一番话,重又勾起了正衡的好奇之心。他忍不住想,如果真如其所言,包括龙尾石在内的所有古物,都是“神秘力量”的碎片的话,那么说附着在上面的三个邪魔,或许就是那股力量的体现?依照先前正衡对于邪魔的了解,倒是认同于他们的神通广大,可龙尾石既然只是“碎片”当中的一块,那么据此可以推知,在所谓的“神秘力量”碎裂前,又是何等的强大了…… 可正衡仍旧不明白的是,段连祥所说的“神秘力量”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而他又是如何知道了这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的? 对于正衡的疑问,段连祥只是笑笑,然后才说:早就跟你讲过了,“神秘力量”的强大,早在人类出现之前就已经存在,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支配和左右了很多历史的进程,见证了人类从愚昧到逐渐开化的整个过程。当然,说它不为人知只是相对而言,因为秘密之所以是秘密,并非是简单的无人知晓,而是真正熟知的人少之又少。细数历朝历代,能够够触及到这个秘密的人,其实大抵都是上层的统治者,至于平民百姓,则一直都被当成极力愚化的目标,又有几人能够突破这一束缚? 段连祥话已至此,正衡这才顿时醒悟过来――军统作为国民政fu最大的特务机关,自然是最为接近各种不为人知的秘密的部门,这就难怪他们会对前朝遗留下来的铠甲的来历如数家珍一般了。一群极具野心的人,遇到一个在他们看来可以加以利用的机会,这才构成了气候发生的种种匪夷所思的事件,而在整件事中,包括正衡在内的自认为充当了主角的人,只不过是当权的主谋们鄙夷的对象而已。而今,段连祥之所以要将实情相告,原来是真的想要拉拢他们入伙,但从这一点上来看,他倒是颇有几分任人唯贤般的大度了…… 段连祥将正衡神情上的细微变化看在眼里,不失时机地补充道:西方社会中有一种哲学观点,认为所谓的国家,不过是阶级统治的机器而已。对此,我一直都非常的赞同――一个国家建立之初,无论当权者许诺给百姓以多大的好处,最终的目的都无非是想让这个机器,能够在当权者利益最大化的范围内运转。在利益的分配上存有差异,才是推动社会进步的最终动力,什么“不患寡而患不均”的,纯属无稽的屁话,试问,我有的东西你也有,我没的东西大家都没,这样的世界,又有谁人会产生改良和创造的动机呢? 正衡对段连祥的这番话不太理解,只觉得他好像扯得有些远了,与先前的话题并无太多的联系,正疑惑间,就听他继续说道: “既然世界就是如此的不公,凡是有进取之心的人,就都会想要攀爬到既得利益者的行列中去,不然即便勉强做个衣食无忧的平头百姓,在遭遇到某些机遇面前,也始终无法与上层的人相互匹敌――不瞒你们说,局座的意思是,等到大事已成的时候,要在国内设立十三个堂口,独立于国家的各级政fu部分而存在,每个堂口的堂主,均被授以一副铠甲,除了受到局座一人的制约外,可以享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和利益,另外因为铠甲的所有者,同时也能够获取永生不死的能力,由此就可以说,只要国家机器一直存在,这个莫大的好处就能永世延续,没有尽头……” 正衡向来对与所谓的国家大事毫无兴趣,可也听出了段连祥的弦外之音,仍旧在不遗余力地拉拢他们。并且,比照先前的封官加爵的许诺,这次显然是抛出了更具诱惑的筹码,即十三堂的堂主之位,以及铠甲赐予的不死之身。 如此极具说服力的言辞,早就将于文鼓动地跃跃欲试,只不过碍于面子,这才没有立刻表露心迹罢了。至于夏侯水,反倒出乎正衡的意料,一直都表面上装出一副仔细聆听的神情,可细究起来,却又并不像于文那般态度鲜明,唯唯诺诺间似乎还另有一番主张,别人无法察觉,可依着正衡对他的了解,几乎立刻就觉出了蹊跷,鉴于当下所处的局势,只能推定他是在等着正衡做出决定,一切都要以他马首是瞻了…… 其实正衡早在初见段连祥时,就已经做出了最后的决定,只不过想借着谈话的由头,从对方那里套出更多的秘密来。如今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也该到了摊牌的时候,可正当他要开口时,忽然间听到厅外响起一阵嘈杂,不由得和其他人一起转过头,望向大门所在的方向。 众人所在的这个前厅属于半敞开式的宫殿结构,正面除了若干支撑建筑的巨大的柱子外,再无阻挡视线的东西,放眼望去,就能远远的看到院落的围墙和大门。 先前因为段连祥想要讲述机密,所以将所有手下都从大厅里斥退了出去,再加上原本就在外边的若干守卫,总计有不下二十个荷枪实弹的士兵,一直都伫立在大门内侧的左右。然而此时不知发生了什么,在他们之中产生了不小的骚乱,开始还只是喧哗和吵闹,继而演化成了拳脚武行,最后甚至响起了几下凌乱不堪的枪响,直传到了大厅里,令得包括段连祥在内的所有人都莫名其妙,一股脑地冲到了台阶前,居高临下地向着事发地张望…… 但见得人群中不知什么时候混进来两个中年汉子。其一长相粗鄙,端着一把九环大刀,虽然兵器沉重,却如同村妇手中的绣花针一般,被他使得游刃有余,行家打眼一看,就知他应该是个外家功夫的高手,闪转腾挪间,已经连着挑断了四五个守卫的手筋脚筋,令得他们瘫坐在地上,“哇哇”地叫个不停…… 另外一人则是眉清目秀,一副俊美的模样,但眉宇间透漏出来的杀气,则是远超过他的同伴。他手持两把德国二十响的镜面匣子,枪法如神,但闻枪声响起,便立刻就有人应声倒地,无不是被命中了面门,一抢取了性命…… 转眼间,二十几个守卫已经死伤过半,好在听闻到喧闹之声后,更多的士兵从两侧蜂拥而至,将那两个闯入者团团围在当中。眼看着俩人虽然本事通天,终究无法扭转人数上的劣势,渐渐落了下风。 正衡正看得兴起,不想身旁的段连祥却忽然大喝一声。那些士兵虽然都杀红了眼睛,可显然都是受过严苛训练的老兵,一听到喝止,立刻就都停下了手,纷纷向后退了几米,只是手中步枪的枪口仍旧齐刷刷地对着当中,各个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神情。 来人虽然已经是强弩之末,可毕竟还仗着武器在手,互相倚靠着找寻退路。正所谓“困兽犹斗”,现在才是他们最具威胁的时候,然而段连祥却偏偏选在此时叫停了手下,并且毫无顾忌地迈步下了台阶,走近上前,分开士兵,孤身站立在了战圈之内,如此胆识,倒让正衡等人不得不刮目相看了。 段连祥此时赤手空拳,万一对方率先发难,纵使他武艺再高,终究躲不过镜面匣子的子弹。然而他好像全无惧意,反而冲着来人拱了拱手,喊话道:“二位可是张真人的挚友亲朋?” 那个长相粗鄙的汉子恨恨地叫道:“既然知道,还不快放他老人家出来,免得再让我们兄弟动手――老子平生杀人无数,也不在乎再多上一个半个,你若识相最好,如若不然,信不信我眨眼之间,就能让你人头落地?” ------------ 第28章 以一敌二 [正文]第28章 以一敌二 ------------ 忽然闯入的两个中年汉子,竟然把崇岛上戒备森严的院落搅得天翻地覆,不得不说大大地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待到数十个侍卫从四面八方赶来一拥而上,才算勉强控制住了局势。眼见着那俩人背靠背互为犄角,显然已经转入了防守的状态,即便还能负隅顽抗上一阵,可比起先前早就已经落了下风。 正衡和夏侯水于文一起,从前厅迈步而下,径自走到了距离战圈不远的地方,驻足观望起来。 适时那个身材魁梧长相粗鄙的汉子,一直冲着段连祥叫嚷不止,同时还不忘挥舞手中的大刀,一副誓要与人拼命的架势。 正衡看在眼里,心下忍不住窃笑了一番――他多年行走江湖,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就像眼前这个汉子,虽然有股子蛮力,并且身手极好,可心智上显然还远远够不上沉着,一被众多荷枪实弹的士兵围在当中,立刻就先慌了手脚,只能嘴上胡乱骂上几句,希望借此提振士气,却在无形当中暴露了自己的慌乱,如此之人,顶多也就是个草莽奸雄,不足以成就大事…… 然而他身边那个就不同了,自从进得院子双枪左右开弓,招招致命毫不手软,即便是此时身陷重围,却也丝毫看不出有半点慌张,反而一如先前那般满脸杀气,让旁人骤看之下忍不住会生出错觉,还当他是个长相俊美,却又毫无感情的行尸走肉呢! 随着前面那个汉子的一番叫嚷,正衡就已经知道,他们是为了张克易而来。刚才在后堂小屋的时候,张克易曾故意卖过关子,现在看来,他早就已经知道会有人来解救他了,难怪自始至终都表现得那般镇定,只不过他显然是过分高估了来人的实力,依着当下的形势来看,这两人自己尚且还难以全身而退,更别提将他一起带走了…… 局势如此,在众多荷枪实弹的士兵的簇拥下,段连祥也表现地出奇的镇定,只冲着先前那个汉子淡淡地说:“既然是张先生的朋友,就和他一样是我们的客人,两位远道而来,想必也都筋骨劳累了,又何必跟这些下人们浪费气力,倒不如随我上到厅里,自有享之不尽的佳肴和美酒,岂不快哉!” 依着正衡的判断,段连祥绝不像表面显露出的那般慈眉善目,在他只需一声令下,就可以将来人制服的当口,却一反常态地如此客气,莫不是还有什么后续的花招?又或者是他根本就对己方的实力有所怀疑,不敢轻举妄动,这才退而求其次地示弱求和?不管怎样,正衡都觉得这段插曲的发生,显然有利于自己在其中浑水摸鱼,权且冷眼旁观,看看事情到底会向着什么方向发展吧…… 对面的那个汉子见段连祥竟然如此示弱,开始还不由得一怔,随即好像被灌入了无限的自信一般,立时就有了底气,开口吼道:“少他妈废话,既然怕了,就速速释放了张天师,免得惹怒了我的这个兄弟,他要是真要大开杀戒,就你们这群臭当兵的可都不够看……” 眼见着对方放出狠话,段连祥刚才还一副陪着笑脸的表情登时就变了颜色,阴沉着说:“既然如此,我倒要领教一下了……” 话音刚落,就见段连祥双臂一抖,立时就从袖子中划出两把匕首来握在手中,同时他双脚在地上一登,身体随即瞬时起动,只一转眼的功夫就已经到了来人的近前,随即右手上的匕首自下向上兜了个弧线,就朝那个长相粗鄙的汉子的胸口袭去…… 段连祥忽然出手,速度如此之快,即便是站在他身后旁观的那些士兵,甚至都没有看个清楚,倒是那个汉子仗着自己超乎常人的反应,赶紧将他的大刀横在胸前,想要加以抵挡,可到头来竟然还是慢了半拍,刀身只是勉强护住了他的要害部位,段连祥的匕首却是斜着刺来,就听到“呲”的声响,他的握着大刀的那条臂膀上被划开了一道不小的口子,继而流出不少血来,很快就将他的袖管浸得通透。 那汉子纵使再怎么威武,终究还是血肉之躯,虽然这一刀并不致命,可还是令他手上一软,将大刀“咣当”一下丢在了地上。此时他的身体全无了遮蔽,对方只要再如法炮制地发动一次攻击,那他的形势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然而段连祥只是就势半转过身,将另外一只手上的匕首抵在了汉子的胸膛上,并未痛下杀手。正衡看得仔细,不禁发出一阵唏嘘,心想段连祥果然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他明知那个汉子已然没了还手之力,可自己的胜局却还尚未笃定,因为制服他只是先手,与其相比,另外一个人显然更加难以对付,如果说胜败只在瞬间决出的话,那此时才是他这番攻势的关键所在…… 段连祥将两柄匕首使得出神入化,可毕竟另外一人手持双枪,所以他丝毫不敢大意,刚将前一个人制服,立刻就闪转腾挪地朝向旁侧划去。按着他的设想,对方必定也会下意识地举起双枪,届时只要在他扣动扳机前,率先掐住他的脉门,就可以顺利结束这场比试了。段连祥对自己出招的速度自信满满,见到对方真如他所预计的那般抬起镜面匣子时,心下不由的一笑,随即手腕一抖,刀把向下,朝着对方的手背猛地敲了一下。 这一敲力度适中,加之正中那人手背上的筋络上,令得他五指一松,镜面匣子就势掉落到了地上。段连祥见自己胜局已定,随即将匕首上扬,转眼间就逼近了那人的脖颈……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以至于旁观的人此时定睛望去,这才看清段连祥正张开着双臂,手中的两支匕首,已经分别抵在两个人的胸膛和脖颈上。见此情景,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喝彩的声音,唯独夏侯水难免有些悻悻然,悄声地自言自语道,还以为那两个来人又多大的本事,原来也不过如此云云。 身旁的正衡看得清楚,立时就冲着夏侯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紧接着又说了句“好戏还在后头”,便又转身面向前方了。 夏侯水心下生疑,想着胜败已分,哪里还有什么“好戏”?他赶紧抬头去看,果然发现段连祥的表情似乎起了变化,脸上的阴沉转而被几分尴尬所取代,嘴角更是不受控制地**了几下,又过了十几秒钟,他竟然就在众多手下的注视之下,双手一松,将两柄匕首全都丢在了地上…… “哈哈――”段连祥依旧平举着双臂,大笑了几声后说,“果然是高手,在下佩服……” 包括夏侯水在内的所有人都不明所以,但见那人轻“哼”了一声,慢慢向着边上挪了半步,继而半俯下身,将先前掉落的镜面匣子捡了起来。他这一动,段连祥竟也随之机械的半转过身来,众人这才看清,原来那人虽然掉了一支镜面匣子,可另外一支却不知什么时候,顶在了段连祥的腰眼上。 原来那人先前单手抬起,只是故意卖个破绽,吸引了段连祥的注意,实际上早就有所谋划,这招暗度陈仓的“后发先至”,不单单是武艺上的胜利,更可以说是足智多谋的体现。 反观段连祥以一敌二,虽然最后输了半招,可也足以称得上是个中的高手了。正衡将整件事看在眼里,心中不由的对他们两人生出不少钦佩来,同时权衡着,如果将自己换到他们任何一个人的位置上,是断不可能有如此上佳的表现的…… 然而这毕竟不是一场简单的比试,胜败之间牵扯着不少利害上的冲突。此时段连祥作为崇岛上的负责之人,反被外面的两个闯入者挟持,可以想见,这种微妙的局面,势必会对在场的每个人都产生不小的影响。 至于正衡,既然一早就拿定了主意,不肯像于文那样趋炎附势,那么眼下的混乱,对他和夏侯水而言无疑是个安全脱身的机会。只不过他隐约中总是觉得,这事并不如表面上看起来的那般简单,到底哪里不对,他一时又说不上来,只能静观其变,看看事情到底会向着什么方向发展,再行便宜从事了。 正衡拿定了主意,再次望向前方时,却见那人竟然将两把镜面匣子收回别在腰间,转而又在段连祥的后背上一推,将他重新送回到了人群当中。众多士兵一个个目瞪口呆,只在韩四的提醒下,这才粪粪反应过来,齐刷刷重又地举起步枪,将枪口直指两人,只待段连祥一声令下,就要把他们射成筛子了。 然而段连祥却摆摆手,示意他们全都退下。韩四开始还有所顾虑,可又不敢违逆了上峰,只好下达命令,转眼间所有手下就都返回到了各自的岗位上,只留下几个人负责收敛地上的若干尸体。 就在一干人等都摸不着头脑的时候,段连祥却神态自若地侧过身,伸手指了指背后的大厅,冲着来人道:“既然大家都无心置对方于死地,就说明存有共同的利益和诉求,如此推知,两位并非是真的为了解救张先生而来,不如我们坐下来详谈一番,再做决断如何?” ------------ 第29章 鹧鸪哨 [正文]第29章 鹧鸪哨 ------------ 出乎众人意料,那两个闯入者闻言,竟然立刻就收回了武器,然后尾随着段连祥一起,迈步走进了前厅。# 夏侯水和于文都莫名其妙,悄声问正衡这是怎么回事。正衡摇摇头,回复说他也不知道,不过有一点倒是可以肯定,就是来人肯定与张克易大有渊源,这事要说起来还真挺复杂,权且看看接下来会如何发展吧…… 三个人纵有万种疑问,可也不得不耐着性子,重新走回到前厅当中。一干人等分清宾主落座下来,立时就有几个下人端上了杯盏茶饮,不过除了段连祥外,其余人碰都不碰,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站在段连祥身侧的韩四最会察言观色,抿了抿嘴,冲着那两个人道:“还未请教两位英雄的大名?” 长相粗鄙的那个汉子闻言“哼”了一声,粗声粗气地答道:“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大号叫张庆,江湖中人抬爱,给我个‘老洋人’的绰号。这位是我师弟,姓少,名字就不说了,怕吓破了你们的狗胆……” 正衡一惊,心想原来这个汉子就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老洋人”啊! 早年还在北洋政fu统治的时候,各派军阀不断混战,因而造就了一些颇懂得战略战术,而又心狠手辣、杀人如麻的巨匪,其中活动在豫、陕、鄂诸省的老洋人就是其中之一。“老洋人”并非洋人,他本名张庆,出生于河南省临汝县一个贫苦农民家中,因长得身材高大,黄发深目高鼻,颇似洋人,所以后来人们给他起了个绰号叫做“老洋人”…… 正所谓“时势造英雄”,据传老洋人的生平极其复杂,当过土匪,受过诏安,还曾被五省的军队围攻,到头来死于内部的火并当中,一代枭雄就此也就失了音信,渐渐被江湖中人淡忘了,不想如今却忽然出现在这里,孰真孰假,一时间还真让人难以分辨。但眼前这汉子不过四十出头的样子,按照时间倒推,那他在成名时岂不只有十几岁的年纪?单从此判断,或许他并非那人,只是行走江湖时,借用前辈的威名,用以壮壮声势吧! 至于另外那个人,甚至连全名都没有报出,不知又是何意? 正衡细细琢磨了一番,到头来也没有想起,近十年来江湖上有哪个姓“少”的成名人士,只是看他的武功套路倒有几分眼熟,却一时又理不出个头绪来。他们俩既然称呼张克易为师叔,该是和他有同门之谊,却从未听说过张克易身处在哪个门派当中,这师叔之名,又是从何而来呢? 想到这里,正衡忽然“哦”地一下叫出声来,幸好旁人的视线都落在那两人身上,没人注意到他的反常。正衡轻输了口气,暗想到,张克易既然是张三链子的儿子,那么和他老子的徒弟之间,亦可彼此以师兄师弟来称呼。这么说来,眼前这两个人,如果真是张三链子的徒孙,那张克易可不就是他们的师叔了嘛! 张三链子生前曾将一身的本事,和他所佩戴的三枚摸金符分别传给了三个徒弟,这是人所共知的事情,只不过后来他的徒弟们在江湖上鲜有声迹传出,一晃几十年过去了,如今冒出两个徒孙,势要解救他们的师叔张克易,事情尽管有些突然,却也并不像是空穴来风。并且,这也恰恰迎合了张克易先前的说法,难怪他会那般处之泰然,丝毫不为自身的处境担忧了…… 所有的事情似乎都有了合理的解释,可正衡仍旧不明白的是,刚才在院子里的打斗中,老洋人和那少姓男子挟持段连祥的时候,分明可以据此向他索要张克易,可他们却并没有这么做,反而纵虎归山,如今更是受邀坐在这里,难道他们还有所顾虑,想用和平的方式解决此事?又或者还另有别的目的? 正衡在心中想了一遍,却不得要领,却见段连祥终于将杯盏放在茶几上,转而对着韩四耳语了几句。韩四得了指令,转身离开了,正衡注意到他所走进的那个偏侧的过道,正是通向囚禁张克易的房间。就在此时,段连祥打了个哈哈,开口道: “区区一个崇岛,真可谓是群雄聚首啊,今日小弟越俎代庖,以主人的身份招待众位英雄,相信不久的将来,还有机会以同事相称呢――刚才我还说,上峰有意建立‘金甲十三堂’,遴选十三位能者分任堂主之职,话音未落,两位就以一己之躯闯进了进来,也不知道是巧合呢,还是冥冥当中的定数使然。总而言之,两位如果只是为了解救张天师而来,即刻就可以和他一起离开,小弟我绝不阻拦。可如果还另有别的想法的话,也不妨直说,大家都是爽快人,即便偶有偏颇,也没人会在言语上过分较真……” 段连祥的话里有话,即便是傻子都能听得明白,正衡斜着眼睛望向两人,心想事已至此,如果他们还能处之泰然的话,那就只能是段连祥所猜测的后一种可能了。 果不其然,那个少姓的男人眼皮一抬,首次开口道:“实不相瞒,我们师兄弟二人此行的目的,其一自然是要带师叔回去,其二还想向将军您求证一个坊间的传闻,事关机密,未知您是否愿意透漏一二?” 段连祥笑着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男人沉吟了一下后继续说:“听闻前朝有十三件世所罕见的宝物,现如今全都落到将军的手上,确否?” “实际上我目前只得其中的十二件,不过最后一件也即将到手,所以大体来说,传闻算得上是准确!” “哦――传闻还说,这些宝物有助人长生不死的能力,确否?” “不瞒您说,鄙人虽然还不曾亲身试验,可总总渠道汇总而来的信息表明确有此事!” “哦――那么,我要一件……” 男人话一出口,在场的人无不都变了颜色,唯独段连祥仍旧面不改色,只是略微皱了皱眉头,颇似无奈似的说:“诚如刚才鄙人所言,上峰戴老板计划以那十三件宝物为基础,筹建十三个堂口,专职负责管理整个国家,也就是说,如果想要获取宝物,首先要能当上堂主才行。目前十三堂的堂主之职正在遴选的进程当中,鄙人不才,跟随上峰也有数年之久,可堂主一职尚且不敢说是手到擒来,因此恕我直言,两位虽然在身手和智谋上足以堪称人中蛟龙,可还不足以竞逐堂主之位,如果真心为此而来,可就还要多多显露一下,旁人所不具有的能力了……” 段连祥的语气和善,可表达出来的意思却又分明,他无非是想说,来人若要得到铠甲,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对此,正衡忍不住发出一声不屑的轻哼,他心想段连祥刚才还在百般拉拢自己,甚至言之凿凿地许以堂主的职位,可现今世易时移,对着两个来人又换了另外一种说辞,究其根本,无非是想对他们的来意加以确认罢了。按照事情的发展来看,接下来或许段连祥势必要提出某种难以达成的要求,如果能逼得他们无计可施,也算是不战而屈人之兵的上善之策了…… 想到这里,正衡瞄着段连祥,就等着看他会出何难题了,可出人意料,率先开口的却是那个少姓的男人,只见他信心满满地说:“既然我敢提出这个要求,自然是有备而来,堂主什么的还是算了,不过对于宝物我却是志在必得――将军不是想考察我们的本事吗,这样好,你我之间不如做个约定,看看那最后一件铠甲,是先被您拿到呢,还是先被我取得,如何?” “哈哈――”段连祥兀自大笑起来,“能说出宝物就是铠甲来,可以证明你知道的很是不少了,可既是如此,也该知道那最后一件铠甲就在这崇岛之上,如今小岛尽在我的掌握之中,你们区区两人,又凭什么如此自信,能先于我取得?” 段连祥在崇岛上拥有至少数百士兵,并且武器车辆一应俱全,单从众人身处的建筑来看,就知道他们在这里已经苦心经营了不少时日,如此踌躇满志,对于那最后一副铠甲可以说是志在必得。然而那个少姓男子却偏偏想要在这上面挑战段连祥,即便是先前在拳脚上占了上风,难免让人产生出他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感觉了。 段连祥正是出于这种自信,几乎立刻就答应了少姓男人的要求,继而又免不了有些好奇地问他,接下来又该如何探得铠甲的具体位置呢? 那个男人打了个哈哈,冷笑着说:“你们不是已经知道了嘛,又何须我再去打探?咱们之间的约定是谁先获取铠甲,而不是谁先知道它在哪里,恕我直言,其实铠甲一早就有了着落,只不过碍于某种原因,始终没能手到擒来而已,如若不然,你们又何必迁延这么多的时日,到头来不得不让我鹧鸪哨去做最后一次的尝试呢?” ------------ 第30章 四海九州 [正文]第30章 四海九州 ------------ 说话间,韩四手捧着个长形的木质盒子走了回来,随即将东西搭放在段连祥身旁的茶几上。 正衡瞄了眼那个盒子,心想刚才还以为韩四去后厅释放张克易,却没想到他原来是受命去取这个东西,看来段连祥一早就知道那两个来人此行的目的,并非是单纯为了解救他们的师叔而来,只不过眼前这么一个外表普通的盒子,到底又与他们有何关系呢? 依照那个自称“鹧鸪哨”的少姓男人的意思,好像是知道段连祥在获取最后一幅铠甲时,遇到了难以克服的麻烦,而他却可以轻易解决,如此自信,倒是与先前张克易的故作神秘呼应到了一起。 两个人既然是师承于张三链子的徒弟,想必应该具备别人所没有的本领,可表达出要与段连祥合作的意向,却又与张克易的态度大相径庭。难道,在他们师叔侄之间,也还存有某种不足为外人道的嫌隙? 正衡正倍感疑惑的时候,就见段连祥侧过身,抬手就把木盒的盖子掀了起来,盒子当中立时就腾起白蒙蒙的雾气,环绕在盒子的周遭,透漏着一股难以名状的阴气。 对于这股阴气,正衡忽然生出一股难以名状的熟悉感,总觉得好像与自己有些渊源,忽然他灵机一动想到了什么,继而又暗暗嘀咕着,段连祥此时让人把这个东西拿出来,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段连祥沉着气,将手伸到木盒里面,从中拿出一件兵器出来。众人定睛一看,原来真的是正衡从东陵中带出来的九龙宝剑,正讶异的时候,就听他慢慢地开口道: “诸位都是行内的高手,我若是胡乱开口,岂不是有了班门弄斧的嫌疑?不过想来大家对于这柄宝剑的来历,全都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便请听我随便说说,全是一家之言,对与不对,切勿计较――世人都称这件兵器为九龙宝剑,是当年乾隆皇帝最喜把玩的东西,其实它还另有一个名字,叫做‘螭吻剑’,中国古代有龙生九子的传说,其中第九子即为螭吻,九龙宝剑也非汉家传统之剑,而是结合了蒙古式的弯剑,其剑身略弯,剑柄很长,上面刻了九条龙,是根据汉家周易的九九归一的寓意而雕刻的…… “周易中的九九归一是轮回的意思,乾隆皇帝熟读汉书,知道天道是一个轮回,人如此,朝代政权也如此,要想永远统治奴役汉族是不可能的事,因此乾隆带着此剑陪葬正是寓意为死而复生,通过轮回来永远奴役汉人――当然,清朝的诸位皇帝,乃是人鱼一族的十三侍卫,这个你们已经知晓了,而他们每人都有一副无所不能的铠甲,只不过眼前的这柄螭吻剑,其实并不是源自于乾隆皇帝的铠甲,而是那位先生所属之物……” 正衡一惊,心说段连祥口中的那位先生,毫无疑问指的是那个被张克易唤作主人的沐公子,亦即十三侍卫中,唯一一个没有当过皇帝的摩曼,然而,张克易也曾说过,当年那个摩曼当着张三链子的面,将他的铠甲沉到了辽河当中,自此以后就不复再见于世了。而今段连祥带着大队人马在此驻扎,为的就是那副铠甲而来,可九龙宝剑乃是刚被从东陵中取出来的,如果它真是归属于沐姓摩曼的铠甲,当年又是如何被乾隆皇帝做了陪葬? 段连祥似乎看出了众人的疑惑,笑着解答说: “十三副铠甲各自配备有一柄佩剑,这你们是知道的,可想来之前你们在地宫中时,也没时间仔细查看,那些佩剑无论从款式还是规格都如出一辙,只是在剑鞘表面刻绘的图案上略有差别而已……” 段连祥说着便将九龙宝剑半举过头顶,故意将剑鞘的一面朝向众人。 正衡开始还不明所以,循着段连祥的提醒,这才发现,剑鞘上刻着的九条金龙虽然各个都栩栩如生,可大抵都是平面的雕刻,唯有一条从中凸显了出来,极具立体感,只是限于它毕竟是被刻在剑鞘之上,不是特别留意的话,一般人都不会发现还有如此的玄机。 正衡略一沉吟,就听到段连祥问他是不是有所领悟了,他也不推让,直接开口道: “龙者,能显能隐,能细能巨,能短能长,春分登天,秋分潜渊,呼风唤雨,无所不能,被雕刻于帝王之剑上,是为再形象不过的事情了。可龙生九子,剑刻九龙,如果彼此之间毫无差别,那就显得太过平常且难加以区分了,因此我就想,或许十三柄佩剑的区别,正在这剑鞘所刻绘的图案上,所谓‘九龙’,讲的并非数量,而是座次,亦即显示出这柄剑名的来由,不在其上的九条金龙,而在那条单单凸显出来的‘螭吻’吧……” 听到这里,段连祥兀自拍了几下巴掌,刚要开口称赞几句,却见正衡摆了摆手,继续又说: “然而九龙的‘九’,只是暗合了‘归一轮回’之意,却与宝剑原本的十三之数并不符合,想来能够造出这些宝器的无论是人还是神,都不会失了这分严谨,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即除了九龙外,还有另外四种徽兆一类的东西与之遥相呼应……” 如果说段连祥刚才还有揶揄之意,此时对正衡则是彻头彻尾的佩服了,他不由得做了个手势,示意让正衡继续往下说。 正衡端起茶杯抿了口水,表面上装做若无其事一般,心下却拼命地回忆,宝剑剑鞘上除了九龙外还有什么。可正如段连祥预料的那样,先前东陵地宫中危机重重,九龙宝剑对正衡来说,只是仰仗防身的武器,哪曾注意过剑鞘上还另有的玄机。刚才全凭着合理的推测,才能够令得段连祥稍感折服,如果后面说得不着边际,岂不是跌了天大的份子? 正衡的脑袋里灵光一闪,偶有所得,旋即放下杯盏,笑着说: “其实我觉得,九龙除了有‘归一轮回’和‘至高权力’的意思外,还暗指中原的广大土地之意。中国自古就有‘九州’的说法,虽然指代的范围随着时间的移转而有所改变,可大抵都圈定了历朝历代的领土所能够达到的范围。其实与之相对应的,还有另外一个涉及到领海的说法――世人皆以为满清在辽东发源,实则是由来自于大海的摩曼所建立,九州之地固然被他们所征服,可说到底海洋才是他们的老家,因此,东海、南海、西海和北海,这‘四海’之地,凌驾于九龙所代表的‘九州’之上,也就没什么奇怪的了……” 众人听到这里,纷纷转头望向段连祥,等着他来确定正衡的说法是否准确。段连祥嘴角微微一扬,先不开口,而是手腕一翻,将九龙宝剑的剑身调转了半圈。大家一看,原来宝剑剑鞘的另外一个侧面上,勾画着一个菱形的图案,细看下来才能发现,菱形的每条边都由三道弯曲的曲线所组成,与正面的九条龙的形象想比,难免显出几分朴素和平凡来。 经正衡刚才那么一说,任谁都知道那斜线条所展现的是波浪的形状,四道波浪与其说是围绕成了一个菱形,倒更像是反过来,将剑鞘正面的“九州”包裹在其中,如果不是取意于‘四海九州’的话,又会是什么? 在场的人都为正衡的聪智所折服,唯独那个少姓的男人一直面无颜色。正衡暗自揣摩着,或许他正有几分不悦,因为刚刚还在谈论着最后一件铠甲的归属问题,却被段连祥无端岔开了话题,纵使九龙宝剑真的与那件铠甲有些渊源,可显然还不足以引起他的兴趣,即便从旁观者的角度出发,行与不行,也是时候该给他一个确定的说法了…… 说话间,段连祥站起身来,走到了少姓男子的身前,直接将九龙宝剑递到了他的手中。正在大家都在猜测着他的这一举动,到底有何用意的时候,只见吩咐韩四准备车辆,随即冲着众人摆摆手,示意都跟着他一起走出了前厅 韩四命人将两辆敞篷的军用吉普停在台阶之下,大家都心存疑虑,可谁也没有开口,纷纷尾随着段连祥一起坐在车上。司机在油门上狠命一踩,两辆吉普便在飞扬的尘土中,冲出了院落的大门,直朝山下飞驰而去。 没走多远,前方就闪出了一个岔路。正衡记得他们先前是从右边来的,可这次吉普车却拐进了左侧更加狭窄的小径里。头顶不时有树枝横进车里,逼得大家要低着脑袋才能勉强不被刮伤,好在这段路程并不遥远,没多一会儿车速渐慢,最终停在了一个小土堆前。 众人下车,跟着段连祥绕过土堆,满眼见着另一番景象:在土堆和树林之间,现出一块圆形的空地,被木质栅栏围了起来,每个栅栏后,都站立着至少一个手握步枪的士兵,如临大敌一般,只在见到段连祥和韩四到来,这才分别行了个军礼,紧接着又如杆子一般纹丝不动了…… 正衡看到段连祥走到空地的正当中后停下了脚步,好像低头查看着什么,于是也便走了上去,这才发现脚下原来有个饭碗形状的浅坑,四五个光着脊背的士兵手持着工兵铲,正挥汗如雨地向下挖掘,不用说,那最后的一副铠甲,应该就在这底下了。 眼见着这样的情形,正衡忍不住瞄了下段连祥,同时心下窃笑道:难怪这家伙到现在还没有得手,原来是被如此简单,却又无从解决的技术问题给难住了啊! ------------ 第31章 免费的建议 [正文]第31章 免费的建议 ------------ 正衡自懂事起就跟随夏侯古学习摸金之术,近几年行走江湖,更又增添了不少阅历,虽不敢妄自尊大地自称是倒斗的行家里手,可至少也算得上是个门内汉了。对于墓穴的位置布局和机关暗道等设置,他从来不敢掉以轻心,尤其是在先前经历了那番险象环生的东陵之行,直到现在,绷紧的神经还未彻底地松弛下来,以至于在刚刚得知段连祥和韩四等人,仍旧还在找寻最后一副铠甲的时候,他就先入为主的感觉到,那绝对不是件手到擒来的事情…… 铠甲如果真如段连祥所说,被埋藏在辽河淤塞而成的荒岛上,照理说应该不至于像古墓陵寝那般步步玄机,可眼见着军统的大队人马,已经在岛上经营了不少时日,却仍旧没能得偿所愿,正衡一早就开始揣摩着,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玄机了,可思来想去始终不得要领,只好指望着这次跟随段连祥等人亲临现场,能够以旁观者的身份,好好地看场热闹了…… 就这样,一行人乘车下了“崇岛”,来到了“横沙”所属的密林中,几经辗转,总算停在一块戒备森严的空地上。正衡眼见着空地的当中,堆起个一丈有余的沙丘,待到绕到侧后方,这才看到原来正有几个人卖命地向着地下挖掘着,即便是傻子,也该知道段连祥所垂涎的最后一副金甲,应该就在大家脚下的某个地方了。 话虽如此,可正衡几乎立刻就看出了问题所在――“横沙”不似“崇岛”那般全由坚硬的石头构成,而是辽河的泥沙经年累月淤塞在河口,继而才形成的略微高于河面的平地,正因如此,脚下土壤的质地极其松软和细密,一旦挖掘到一定的深度,周遭的泥沙就会在重力的作用下,向着坑底滑落和坍塌,如此往复,以至于旁侧的堆起的沙丘虽高,可大抵都是坑洞的直径不断扩大的结果,而真正向着地下行进的深度,基本可以说是毫无进展劳而无获了…… 正衡在心中计算了一番,按照坑洞目前尺寸来加以量度的话,即便铠甲只被埋在地下十丈,若想挖到,那么至少要将其地表的直径扩充到其深度的五倍,即五十余丈才行,覆盖的范围,甚至已经远远超过了本就已经不小的空地,其工程量也就可想而知了。 段连祥的手下虽多,恐怕没有个一年半载,也难有所收获,更别说现在真正干活的也就那么三五个人,说是无用之功,一点也不为过…… 正衡也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情形,忍不住窃笑起来,想起刚才段连祥何等威风,竟然被几粒沙子挡在门外,真是件让他痛快不已的事情,可转念又一想,对方必然不会轻易罢手,如今将这个天大的难题展示给旁人知道,难不成是想另辟蹊径,找寻可以将其破解的人选? 正衡下意识地望了望左右,眼之所见的夏侯水和于文,怎么看都不像有这个本事,至于他自己,一时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那么,在场的人里,就只剩下了那个少姓的男人,以及他的同门师弟老洋人了…… 正衡冷不丁地打了个寒战,想起先前张克易的确曾经提及,存在某种方法能够获取到最后那副铠甲,正衡当时一心只想离开,对此并不过分热衷,现在看来,张克易既然深谙易数,应该是一早就算准了他的两个师侄会来,再结合在大厅中时,那个少姓男人志在必得的言谈和表现,如果猜得不错,他们正揣着解决当前难题的方法吧! 原本无论是段连祥或是韩四,在致力于获取所有十三副金甲的时候,都在仰赖着无所不能的军统势力,亦即他们所称的“国家机器”为后台,正衡虽然对此心有不甘,可也自认没有与之抗衡的能力,唯一能做的也就是退而求其次地明哲保身而已。 然而再怎么强大的个人或者团体,在面对强大的自然之力的时候,也会显得无计可施。金甲既然被深埋在泥沙之下,一时半载并非人力所能触及,这正遂了正衡的心愿。他有些不怀好意的想,如果那最后的一副铠甲永远都无法被人挖掘出来,虽然难免有暴殄天物之嫌,可对于那些醉心于权势的阴谋家们来说,无疑是个天大的打击。 可是,忽然冒出的这两个人,看架势不但具备常人难以比拟的能力,更像于文那般满怀攀附军统之心,如果他们捏合到了一起,说不定真的想出什么特异的办法,把那金甲给鼓捣出来,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想到这里,正衡脑袋里忽然冒出个坏主意――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发制人,那两个来人既然仗着身怀异术,自视甚高地奇货可居,那就趁着他们之间还没达成默契的时候,率先给段连祥提个建议吧。 拿定了主意,正衡又故作夸张地向着深坑里望了几眼,继而才转过身,对着段连祥说: “将军,你这么挖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倒不如就此收手,过三四个月再来吧……” 见段连祥和韩四都为之一怔,正衡赶紧解释说: “如今这月份正在三伏之天,别说掉落的沙子不好处置,就算能往下挖,不出几米,地下水也就涌出来了,您若是打井正好,可找东西就真的选错了当口了――小人虽然生在南方,可祖上却世代住在关外,知道这地界历来都是苦寒之地,一年当中少说也有小半年都有霜冻,若是到了三九寒天,滴水瞬时就能成冰,冻土更是深达数米,到时您穿带暖和了,再带人来挖,岂不就事半功倍了嘛……” 正衡的这个主意从表面看来句句在理,横沙的土质本就松软,更因为在河道之上,地下水位偏高,真要是到了冬天,泥沙和渗透当中的水汽就会冰冻得异常坚硬,虽然向下挖掘时会稍微吃力一点,可再不会遇到沙土滑落的问题了,如果再辅之以军用的炸药,不消一两天,就能挖到很深的地方了。 正衡的本意是尝试着尽量拖延段连祥行动的时日,他虽然只是个平头百姓,可也知道虽然中日战争已经结束,国内却还远未到太平的日子,无论东北还是西北,都有不少势力正与当局明争暗斗,指不定哪天战火就又重起,届时就算军统有心将最后一副铠甲收入囊中,未必还有那份闲暇了。 这个主意虽然不是建立在周密计划之上,可也算得上是当下能够做出的随机应变的极限了。然而对于他的这个建议,段连祥却好像并不受用,脸上反而现出一丝难色。正衡开始还以为是他的意图被对方识破,可转念又一想,段连祥既然在国民政fu里身居高位,自然对时局比别人更加了解,三五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天知道到时候这崇岛横沙,是否还在他们的控制之下了。 正衡继而又揣测到,如此大的决定,就算是段连祥也未必就有资历做出,别看他在这里表现得威风八面,可说到底和韩四一样,只是军统头头的马前卒而已,稍不留神,不但那个什么堂的堂主成了泡影,恐怕连脑袋也难以保全。如此说来,他的这个免费的建议,是很难被采纳了…… 事已至此,正衡虽然满心挫败,可也别无他法,只好作罢,冷不丁地瞄了一眼老洋人的方向,刚好看到那个少姓的男人轻声耳语了几句后,他就从后背扯过个不大的竹篓放在了地上。 自打两个人出现以后,没人注意过这个外表普通的竹篓,此时见老洋人将其拿出,众人不禁面面相觑,心想又不是打鱼捉虾,这东西有啥用处。 说话间只听那竹篓忽然无故动了起来,并且从中传来古怪的声音,就在大家满腹疑问的时候,忽然从里面滚出两个圆球,着地滚了两滚伸展开来,竟是只全身鳞甲的怪物。 那怪物形如鼍龙鲤鱼,身上鳞片齐整如同古代盔甲,头似锥,尾生角,四肢又短又粗,趾爪尖锐异常,摇首摆尾显得精活生猛,稍一爬动,身上的鳞片就发出一阵铁甲叶子般的响声,身上套了个铜环,细看下来竟是“穴陵”二字。 在场之人都没见过此物,惊诧之情见于颜色,纷纷向后退了两步,唯有夏侯水还算识货,一看之下就认出是鲮鲤甲来,但看到那锈迹斑斓的铜环,又不是普通的鲮鲤甲,思量前后,猛然想起一件事物,禁不住惊呼道:“你这莫不是穿山穴陵甲?” 话一出口,正衡也顿时醒悟过来,再见老洋人神情泰然,无需回答,已然算是默认了下来。 正衡心中五味杂陈,一时间想起义父夏侯古曾经告诉过他的很多事,可念头一转,又想到眼前这两个男人,既然是张克易的师侄,理应师从于张三链子的三个徒弟当中的某人,也就是说,他们一脉传承的身份,该是摸金校尉才对,可眼前这穿山穴陵甲,分明是搬山道人的“分山掘子甲”嘛! ------------ 第32章 搬山道人 [正文]第32章 搬山道人 ------------ 搬山道人是盗墓的一个重要分支,古代王陵都有大土堆封陵,或者以山为陵,所谓搬山盗墓就是移去一部分封土露出神道,然后进行盗墓活动。 搬山与其他三个流派一样,也有自己的行事准则。至于搬山道人一支,据说始于西域孔雀河双黑山流域,其辈皆同宗同族,平日多扮游道方士行走天下,不与外人往来相通,特立独行,能人异士辈出,盗遍世之大藏。有不知其意欲何为者,谓其:“搬山道人发古墓者,以求不死仙药也。” 搬山者善独门“搬山分甲术”,此术可细分为“搬山填海术”及“分山掘子甲”两门,合称“搬山之术”,历来密不外传。其辈寻藏盗墓,无不以“搬山异术”为行事之根本,搬山术虽属异类方术,然其中所涵盖诸般方技、法门、诀语,却并非以《易》为总纲,故与摸金校尉的“风水秘术”之渊源截然不同…… 正衡和夏侯水既然系出发丘一脉,与摸金校尉份属同宗,因此严格说来,他们和张三链子及其后人也算是颇有渊源。眼前这两个人,既然一开始就称张克易为师叔,正衡便在私下里估摸过,张三链子的三个徒弟中,到底哪位是他们的师傅,却没想到事情竟会峰回路转,眼见着老洋人拿出的“穿山穴陵甲”,百分百是搬山道人的“分山掘子甲”啊。 张三链子之后,无论是他的儿子张克易,还是他的三个徒弟,都鲜有在江湖上做出什么扬名立万的事情,此前更有坊间传闻,说是三枚摸金符和那本窥探天机的《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已然全部失传,如此此言非虚,摸金一脉也就等同于从此断了香火。然而正衡自打见过张克易后,总觉得事情并不如外界传闻的那般,及至老洋人师兄弟的出现,这份感觉便越发强烈起来,却没想到他们原来只是打着摸金校尉的招牌,却以搬山道人的风格行事,并且还跟军统的势力牵扯到了一起,一时间,还真让人如坠雾里,百思不得其解了…… 正衡和夏侯水暗中对视了一眼,彼此之间产生了默契,便要看看老洋人他们到底是什么来路。不曾想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刹那间,那个少姓的男人也好似不经意地朝着他们瞥了一眼,刚好和正衡四目相对在了一处。 正衡虽然没有多少底气,可毕竟现时只是个旁观者的身份,因此并没表露出半点慌张,至于那个少姓的男人,一如往常地面无表情,只是眼神若有似无的游离着些许惊讶,大概是奇怪于正衡和夏侯水,为何对“分山掘子甲”这般熟悉吧…… 话分两头,老洋人将“穿山穴陵甲”从篓子里放了出来,众人眼见着那东西滚了几滚后终于舒展开了身体,转瞬间就变得半人多高,身形比起黑熊来还要大上两圈,只不过好像在竹篓里昏睡了太长时间,直到此时爬在地上才如梦初醒,不断的用他的利爪刮蹭着脚下的泥沙。听它们利爪刮地的声音,就知道劲力精猛,周遭的士兵从未见过此物,虽然有长枪在手,可都不免连连退后,唯有段连祥还能不动声色,看得出他的胆色的确超过了常人。 老洋人忽然上前,一把揪住了穿山穴陵甲身上的铜环,将它们牢牢按在地上。穿山穴陵甲四足乱蹬,不停地挣扎嚎叫,可是苦于被铜环锁了穴位,纵有破石透山之力一时也难挣脱。 正衡知道,穿山穴陵甲乃是世间异物,虽然形貌酷似穿山鲮鲤甲,实际上两者还是有很大的区别。在两千多年前已有盗墓贼将鲮鲤甲加以驯服,通过喂其精食药料,使它的前肢格外发达,通过长期驯养,就可以作为盗墓的掘子利器。那时候的古墓,大多都是覆斗丘钟形封土,即便里边没有地宫冥殿,内部也大多是木椁,用层层木料搭砌成黄肠题凑的形势,完全使用墓砖的不多,也很少有以山为藏的大型山陵,因此普通的坟丘夯土,根本挡不住穿山穴陵甲的利爪。 后来的墓葬逐渐吸取防盗经验,石料是越来越大,而且坚厚程度也随之增加,缝隙处还要熔化铜铁汁水浇灌,使穿山穴陵甲逐渐失去了用武之地,但对于湘黔山区阴冷潮湿地域的普通坟墓,还是可以派上极大用场。 据说唐代就已失传的穿山穴陵甲古术,在当今世上,恐怕也只有搬山道人还会使用,不愧是搬山术里的绝秘法门。搬山道人并不用摸金卸岭的切穴之法,摸金校尉仗着分金定穴的准确无误,习惯用旋风铲打盗洞;卸岭群盗人多势重,再大的封土堆也架不住他们乱挖;而搬山道人则经常使用分山掘子甲来挖盗洞,历来号称“三钉四甲”。 然而这穿山穴陵甲仅是四甲之一,离了湘黔两粤,此术十有**都施展不得,更别提当下“横沙”的特殊土质,即便能深挖下去,仍旧无法解决泥沙垮塌的问题,穿山穴陵甲纵使再有灵性,总不能让它这个畜生把那副金甲生拖硬拽出来吧?看俩,老洋人和少姓男人也只是徒有其表,摸金倒斗之术并不十分精熟…… 老洋人似乎觉察出了正衡的怀疑,却又不好名言,只好佯装着向段连祥介绍说:“这宝贝的确叫‘穿山穴陵甲’,原有大小两只,体形有异,一只专门挖掘的盗洞,另外一只则跟在其后扩大洞穴的尺寸,实乃分进合击的绝配,可惜早几年在湘西做了单赔本的买卖,一无所获不说,还折损了一只灵兽,好在剩下这一只足堪大用,只不过既是灵兽,脾气秉性自然不必寻常,大家远远地看个热闹也就罢了,千万别像我这样伸手触碰,万一有个闪失,可别怪我没有事先提醒……” 韩四和一干士兵都连连允诺,直言说就算是让他们上前,他们也没那个胆量。唯独夏侯水不屑地撇撇嘴巴,咕哝着说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是个的畜生而已,难道还怕他发狂咬人不成? 老洋人也不申辩,伸手又拿出了个瓶子来,拧开了盖子,将其中的东西倒在了地上,黑乎乎黏稠稠的一片,继而左手一松,便将那穿山穴陵甲放了开来。 灵兽被松开后也不跑,反而在那摊黑乎乎的东西上嗅闻了几下,紧接着伸出舌头舔舐起来,一边舔一边转着圈地往下挖,没多一会儿,硕大的身体就消失在了沙土中。 众人看不到灵兽的古怪模样,反而壮起胆来,纷纷向前走了几步,俯身去看那洞口。正衡原本还不以为然,满以为灵兽很快就会被沙土掩埋,可听到众人不住地发出“啧啧”的称奇之声后,也忍不住好奇心起,拨开人群,探着脑袋向下望了一眼。 这一看不要紧,正衡只感到头皮一阵酥麻。原来那穿山穴陵甲向下挖了一段后,陡然一拐,朝着旁侧那个巨大深坑的方向倾斜而去,洞口的大小刚好可容人蹲行,却始终没有坍塌,甚至连半粒沙子都不曾掉落,就好像那灵兽是在一块巨大的石头上钻出的通道一样。 正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当兵的正慨叹于灵兽的神奇时,正衡却转而注意到它所挖出来的盗洞的边沿上,有一层薄薄的如霜似雾的东西,他伸手在上面抹了一把,立时就感到一股说不出的凉气浸入骨髓,以至于令他冷不丁地打了个寒战,再看手掌当中,满是细碎的冰晶,即便在体温的作用下,也没有立时就融化掉…… 正衡眼珠一转,明白过来――原来这穿山穴陵甲不但会开山挖洞,更是不知如何喷出一股寒气,将原本松垮垮的沙子暂时冰封固定住,令得它们不会滑落和坍塌。并且,这股寒气十分诡异,本就不像数九隆冬的产物,更别提现在还是入伏的时节了。难怪刚才老洋人不让别人触碰灵兽,即便是洞壁的寒气已经足以让人感到冰冷刺骨,若是换做是灵兽的身体,恐怕瞬间就会冻坏了人得手脚了…… 想起自己刚才还别有用心地提出建议,让段连祥他们到了冬天再来,正衡感出了几分尴尬,同时也对老洋人和少姓男人多了些许猜疑。按照他们的本事,绝对是摸金倒斗界的无二高手,可为何偏偏要与官门为伍? 正衡略一疑惑的时候,就见老洋人的双手在空中有规律的划了几下,细看下来才发现,原来他一早就在灵兽身上的铜环上,栓了一根细如发丝的铜线,随着灵兽挖掘得越深,他便多多放开一段,同时伴随着左右的摆动,控制着灵兽挖掘的方向…… “虽被称为“灵兽”,可终究还是个畜生……”正衡不禁想,“不过它到底如何释放出这么强烈的寒气的,难道……” ------------ 第33章 横生枝节 墓邪第33章横生枝节 老杨人牵着在穿山穴灵甲铜环上的细线,一副游刃有余志得意满的样子,引得不明就里的旁人钦佩不已,唯独正衡还心下存疑,总觉得“灵兽”虽然不同凡响,可毕竟只是经人驯化的畜生而已,纵使眼前这两个搬山道人如何能耐,也不该一言不发,就如此轻易地加以驱使吧? 转念间,正衡忽然注意到地上的那摊黑迹,正是刚才老杨人倒在地上,然后经由灵兽钻掘后的残留之物,黑乎乎的半是液态半是固态,还散发着一股难以名状的腥臭之气。┠⊿&网他趁着旁人不注意的档口,弯下腰用手指蘸了一点,随即凑到鼻息间嗅闻了一下,立时就感觉那股腥臭直冲头顶,眼前一黑,险些承受不住就此仰倒过去。 正衡哪曾想这东西如此刺鼻,赶紧挪开指头,冲着坑洞相反的方向深吸了几下,这才渐渐缓过神来,待到神智彻底清晰后,忍不住心中感叹到,搬山道人的技法果然名不虚传,竟然用尸血养兽,难怪那穿山血灵甲如此听话,只是循着气味就能一路挖掘而去了…… 老杨人的那个瓶子里,装的正是从尸体里提炼出来的尸血,并且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还不是一般的尸体,至少也是黑凶白煞一类的千年僵尸。阴气如此之重,如果被用来饲喂禽畜的话,假以时日,禽畜就会丧失部分动物的本能,转而最喜阴晦之气了。 搬山道人的穿山血灵甲本是普通的穿山甲而已,纵使在挖土掘石上有着超乎旁物的能力,可毕竟只是遵循于一般的动物本能,对于摸金之徒来说,未必比铁锹锄头用的更加趁手。然而经尸血这么一养,不但最大程度地激发了它挖掘的潜能,还把它变成了一个嗅探的工具,再佐以搬山道人独门的“搬山分甲术”,使得灵兽所到之处,尽皆被一种阴气凝结而成的如霜似冰的东西所覆盖,这才能暂时封住了下落的泥沙,如此这般,再将地下的铠甲翻找出来,还不是水到渠成,易如反掌了的事情了嘛…… 想到这里,正衡开始那两个人刮目相看了,不过表面仍旧装出一副浑然不觉的样子,随着众人一起,紧盯着下面的洞穴。眼见着老杨人不断地释放着手中的细线,少说也有二三十米的长度,可那穿山穴灵甲仍旧一门心思地往下探究,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如此深度,若是依着段连祥先前的做法,决计没有成功的可能了。 然而随着时间的延续,就连老杨人也变得神情紧张起来,就好像东西埋藏的深度,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料一样。穿山穴灵甲挖掘的速度本就很快,可“横沙”岛毕竟是由河泥淤塞而成,整体看来就像是漂浮在辽河上的一艘大船一样,这么下去,终究会挖到含水层,就算灵兽如何厉害,也没可能将整条大河都冰冻起来吧! 就在众人都迫不及待的时候,却见老杨人的身体猛然向前一探,险些掉进洞去,饶是身旁那个少姓的男人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了他的后领,继而一个挪步,翻身到了他的身前,一把抢过细线,在胳膊上缠绕了几圈,同时脚扎一字马,上身微仰,狠命地往后拖拽起来…… 变化来得突然,大家都没明白怎么回事,还当是穿山穴灵甲已经找到了东西,唯独正衡看出了些许门道。 按照灵兽挖掘洞穴的尺寸来看,分明不止是为它自己容身,而是大到容得下人在其中通行,如此看来,那两个搬山道人应该一早就打定了主意,一旦灵兽寻到了铠甲,他们再亲身下到洞中去取。灵兽擅长挖掘,可未必能拖得动厚重的铠甲,照道理说,作此打算也在情理之中。问题是他们估计也没料到,事情竟然会生出枝节。想来那穿山穴灵甲毕竟还是蠢物,之前在地面上还因受到主人的威慑而循规蹈矩,可随着探入地下越深,就越发失去了控制,到此时终于发力,想要挣脱开绳索的束缚,遁逃而去了…… 拴住灵兽的绳子虽细,不知是什么材质,坚韧异常。那个少姓的搬山道人身材魁梧,力道强劲,可也只是勉强维持着不被拖进坑洞而已,没多大的功夫,额头上就已噙满了汗珠,甚至比起刚才以一敌百时所表现出来的沉着都不如了。 旁人如段连祥之流不知深浅,也不知是否该出手相助,至于正衡和夏侯水更是乐得看个热闹,一时间十几个人都围在四下,眼巴巴地望着少姓男人的额头上的青筋暴起,手臂也被细线勒出了斑斑血迹,可仍旧没有将那灵兽拖拽出来,反而还不由自主地向前滑了几步。他身旁的老洋人根本就无从帮忙,先前的志得意满早就不见了踪影,更是伸手扣在了腰间的大刀上,如临大敌一般…… 正衡对于搬山道人的手段只是略知一二,此时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禁私下揣摩着,即便那穿山穴灵甲失去了控制,最差也就是丢了件宝甲而已,何至于如此大动干戈?看那两个人的神情,分明是发生了什么预料之外而又手足无措的事情,难不成是那最后的一副铠甲活了,正在泥沙的下面拉拽着细线? 这个念头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虽说毫无缘由,却让正衡立时就感到脊背发凉——按照张克易的说法,当年那个人鱼摩曼亲手将他的铠甲沉入了辽河当中,那么此时被淤泥堰塞住的,应该只是个空壳而已。可这事毕竟十分久远,更是经由张三链子的转述,难保其中会有什么曲解的地方。既然那个人鱼摩曼能在东陵中待了百年之久,谁敢说此时地下的铠甲中,没有他处于休眠当中的身体呢? 这事到现今这步田地,似乎再怎么不着边际的猜测,都难以按照常理来加以排除了。正衡也算是跟人鱼打过交道,多少了解一些个中的玄机,满以为离开了东陵后,此事就此就告一段落,却没想到费尽气力地回到人间,仍旧无法做到彻底地摆脱,并且还向着越发复杂和古怪的方向发展,完全不受某个人,甚至是那个自恃实力强大的团体所控制了…… 当然,这还只是他的毫无根据的猜测而已,转眼再看老洋人,犹如热锅上的蚂蚁那般焦躁,饶是那个少姓的男人更加沉稳,忽然腾出一只手来,从怀中摸出张不大的黄纸,夹在中指和食指之间,凑在唇边上晃了几晃,同时口中念念有词,转而手猛然一抖,就见那黄纸忽然腾起一股火焰,呼呼地燃烧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少姓男人手指一弹,那烧着的黄纸便如离弦之箭,“嗖”的一下飞进了坑洞里。原本被穿山穴灵甲的身体释放出的寒气所封住的泥土,经黄纸上的火焰这么一燎,其上的薄冰立刻就都融化开来,随即整个盗洞发出一声闷响,转瞬坍塌,只在原来所在的地表,留下了个不大的浅坑…… 众人尽皆看的目瞪口呆,一时还不明白少姓男人为何要将灵兽辛苦钻营出来的盗洞毁掉,可碍于身份又不好开口询问,只好纷纷转头望向段连祥,指望他能探个究竟。然而段连祥显然也是惊诧异常,半张着嘴巴好一会儿,这才结结巴巴地开口,却是吩咐韩四准备车辆,并让他将所有人都撤回到崇岛的基地中去。 韩四也是丈二和尚,可毕竟是军人出身,喊了句“是”后就去着手安排了。老洋人经过刚才的挫败,灰头土脸地好不狼狈,可见到段连祥如此轻易地就要放弃,赶紧叫嚷着阻止,并说他们还另有他法,誓要取了铠甲才肯善罢甘休云云…… 段连祥心有所想,并未将老洋人所有的话听个仔细,只应付着说天色已晚,权且先回基地休息,待到明日再来不迟…… 老洋人哪里肯依,正欲申辩,忽然被少姓男人手挡在身前,只见他阴沉着脸,冲着段连祥问道: “将军有言在先,说是我等若能为你所不能,将那副铠甲取出,便会将其赠与我等,既是如此,我们兄弟二人自然会全力为之,不负先前在众位英雄面前夸下的海口。然则人上有人天外有天,今天被我二人撞见了高手,本无颜面再在这里逞口舌之快,只怪将军既然有此后手,何不一早言明,断了我等的念想呢?” 少姓男人的话说得明白,是在嗔怪段连祥另外找了帮手,搅和了他们的行动。可众人看得分明,自始至终都是他们氏兄弟两个在那里施展绝技,旁人尽皆作壁上观,如此指责,未免有过不去河赖裤裆的嫌疑,段连祥纵使脾气再好,估计也不会加以容忍了。 然而出乎大家意料的是,段连祥并未震怒,反而赔出一副无可奈何般的苦脸,摇摇头道: “少侠有所不知,给你们捣乱的人实非受了我的唆使,而是另有其人,至于她们是谁,这里人多嘴杂不好细说,我只问你既然久在江湖行走,此前可曾听说过某个全由女人构成的帮派吗?” ,-, ------------ 第34章 盗门 墓邪 第34章 盗门 请推荐 众人见段连祥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也不敢多问,只好跟着他回到吉普车上,随即两辆车卷起漫天尘土,朝向崇岛疾驰而去。【.ka" 正衡心中满是疑问,本想就刚才段连祥为何会有如此表现,向坐在他身旁的夏侯水加以询问,可汽车引擎的轰鸣声太过巨大,令得他只好作罢,只在心底隐约觉得,能够让段连祥这样自视甚高的人都束手无措的事情,必定不会太过一般吧。 段连祥最后的一句话,好像意指某个全由女人组成的团体――原本这本也不足为怪,自从民主革命以来,在很多城市或者大学校园里,都有妇女联谊性质的团体,只不过那些团体着力宣扬的,仅仅是向西方学习平等自由等言论而已,与这些年来渐成气候的学生思潮相类似,虽然也颇让当局为之头痛,可应该还不至于让段连祥这样的军统巨头谈之色变吧,更何况他现在所做的事情,跟那些女人的团体更是八竿子都打不着呢! 吉普车在盘山道上驶过,没多一会儿就重又回到了位于山顶的基地,稳稳停在前厅前面的台阶下。大家从车上下来迈步登堂,分清宾主落坐下来。 适时夕阳西沉天色渐暗,韩四急忙命人将前厅的电灯全部打开,转眼间每个人的面前都被摆上了美酒佳肴,什么山中走兽云中燕,陆地膨海底鲜,可谓是应有尽有。 正衡虽然怀揣着心事,可毕竟经过了东陵的那番折腾,腹中早就空空,也顾不上多做礼让,就和旁人一起胡吃海塞起来。待到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他这才注意到,位首的段连祥仍旧神情郁郁,不发一言间已经喝空了三个酒壶,此时早已微醉,涨红了脸不住地打着酒嗝。 段连祥劳师远征,落得个功败垂成的结局,心有不甘也在情理之中,反倒是那两个搬山道人的表现更让正衡感到意外,尤其是那个少姓的男人,此时竟然还能面无表情地坐在这里,好似对于方才的失手毫不在意,与他们初到时的急于表现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正衡一直将自己置身于段连祥和搬山道人这两个阵营之外,此时见大家都各怀心事而又不发一言,心知这是他们有意在暗中较劲。高手过招,有时候并不只限于言行,更多的是通过某种“气场”进行,说白了就是比拼心机。如此看来,段连祥也好,搬山道人也罢,显然都是极具城府的角色,不会那么容易就将底牌公之于众的。然而任由他们这么干耗下去始终不是办法,是时候要以“局外人”的身份搅和一下,继而打破眼下的僵局了…… 正衡想到这里,便冲着夏侯水使了个颜色。夏侯水何等聪敏,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将手中啃了一半的鸡腿一丢,端起酒杯站起身,对着段连祥敬道: “我等来此多有叨扰,承蒙将军不吝款待,心下感激万分,此番借花献佛,预祝将军能够早日心想事成――”夏侯水说着一仰脖喝干了酒,旋即将酒杯倒置,向着所有人展示了一番,这才继续道,“段将军是国之栋梁,不但有韩四爷这样的帮手,更是刚刚得了两位青年才俊从旁协助,早晚之间大事必成――我和义弟心知将军好客,可也不敢再多作逗留,免得从旁妨碍了正事,您虽然嘴上不说,我等心中仍旧惶恐,当下酒足饭饱,无奈身无长物,只好厚着脸皮告辞,不日必定多备厚礼,亲自登门致谢……” 夏侯水不愧是商人出身,满嘴尽是吹捧揶揄之词,不过三弯两绕间,倒也将意思表述清楚。他和正衡都知道段连祥不会轻易答应他们离开,唯有靠这招投石问路,才有机会探知对方的意图。从另一方面来说,即便现在段连祥的心情很是不好,却也没理由迁怒于他们,因为夏侯水把话说得明白,事情都是那两个搬山道人做的,成与不成,都与自己无干…… 正衡满以为经夏侯水这么一说,段连祥必然会出言挽留,届时主动权自然也就尽在己方,可没想到段连祥却只是若有似无地撇了撇嘴,大着舌头说,现在天色已晚,江上风大浪急,唯有待到明日一早,才能派人送他们离开…… 正衡心中打了一个突,先是觉得这个许诺来的太过突然,难不成是段连祥欲擒故纵的手段?可他旋即一想,又认为对方实在没有这个必要,或许是刚才郁闷的心情还难以平复,酒喝得实在太多以至于信口胡言的缘故吧。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段连祥既然在这么多人的面前许下诺言,即便明早醒了酒,为了顾全面子,应该也不至于轻易反悔吧。 正衡虽然还对所谓的黄金铠甲一事满怀好奇,可他也不得不承认,整件事的发展已经远超过了他个人能够掌控的范围,自从东陵之行开始,一举一动无不受人驱使,以至于此时还受困于这个荒岛之上朝不保夕,现在既然有了一丝脱险的机会,无论如何都要把握住才行啊――想到这里,正衡便打定了主意,也随着夏侯水一起,敬了段连祥几杯,原本还想着找个机会再对段连祥的诚意加以试探,可还未等他有所行动,段连祥竟然已经率先就烂醉如泥,被韩四搀扶着进了后堂…… 主人都走了,剩下的人又各怀心事,酒宴早就形同虚设一般,好在韩四很快就折返了回来,对着众人连连抱拳致歉,紧接着又命人给他们分别安排了休息的房间,只是不知道是无心之失,还是有意为之,正衡和夏侯水以及于文被安排走进了大厅左侧,而那个老杨人和少兴男人,则被领进了右侧,也就是刚才段连祥进去的那一边…… 走到后面,正衡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又回到了囚禁张克易的那个地方,只不过前一次来的时候没看清楚,这条走廊的一侧除去张克易的所在,还有七八间同样大小的房间,有点像旧时客栈的布局,只不过另外一侧连个窗子都没有安设,以至于白天来时仍旧乌起码黑,待到晚上上了灯了,反而能看的越加清楚。 正衡继而又想到,整个后堂应该是呈现相互对称的布局,也就是说,自己通过左边走进的廊道,正对应着段连祥等人从右侧进入的走廊,而他们所住的房间,也该是左右对称,其间只隔着一道墙壁而已。只不过亲疏有别,段连祥自始至终都认定他们是不可过分信任的角色,所以才把他们和张克易关在一起,至于对那两个搬山道人,显然还有所依仗,待遇不同也就理所当然了。 三个人被分别领进了三个相邻的房间里,虽然有些促狭,倒也还算整洁↓衡仰躺在床上,侧耳倾听了好一阵,确认门口没有守卫后,这才翻身而起,蹑手蹑脚地开门翻身而出,摸进了夏侯水的房间。 夏侯水一早就知道正衡会来,干脆就没有睡下个人就白天发生的事讨论了一番,话题最终还是落在那两个搬山道人的身上。 夏侯水说以前听他父亲谈起过搬山一支的起源,可总觉得这两个人的身份成疑,照道理说,凭着他们的一贯作风,完全没有道理要掺和到段连祥的计划中来,更别说他们还口口声声的称张克易为师叔,这其中的来龙去脉,想必大有说法吧? 正衡原本还指望着夏侯水能解开他心中的疑问,却不想原来他所知道的也不必自己多上多少,难免有些失望,不过他转念一想,何不趁机去找张克易问个清楚――如果说有谁熟知内情,那也就非他莫属了,更何况他现在就被关在隔壁,守卫也不如白天时那般严密,岂不是天赐的良机? 正衡刚想开口,却不想夏侯水先于他继续说道:“不管怎样,咱们明天一早就离开这里,只要能够顺利的回到香港,那咱们就彻底安全了。现在时局动荡,上面那帮家伙都在忙于夺城掠地,本就无暇他顾,再加上还有盗门的牵制,即便是军统也未必就敢动咱们,实在不行,咱们就到外国去暂避一下,等到局势稳定以后再回来也不迟……” “等等――”正衡伸手打断了夏侯水的话,“你说的‘盗门’是什么意思?” “这个啊,我还以为你知道♀些年江湖上兴起了一个新的盗墓流派,最上层由七个绝顶神秘的女人组成,世人称之为‘盗门七女将’。要锁起来,这个组织的确厉害,不然也不会在军统的鼻子底下抢走了那最后一幅铠甲,更让段连祥这样的狠角色都一筹莫展了……” 正衡这才恍然大悟,心想刚才那两个搬山道人并未得手,原来是被人抢了先机,这就难怪段连祥自始至终都是一副苦瓜脸了。不过他念头一转,又觉得似乎哪里不对――自己怎么说也在江湖上漂泊多年,而夏侯水只居于香港一隅,更别提还是从事不相干的行当,如果说对于搬山道人的典故,还能从夏侯古那里有所耳闻的话,怎么对于诸如“盗门”这个新近成立的组织,反倒比起自己来还要数落呢? 想到这里,正衡故意板起脸来,质问夏侯水到底还隐瞒了什么,却没想到夏侯水开始还一愣,继而嘿嘿笑道: “不奇怪啊,想那‘盗门’本就是个极其神秘的组织,世间本就只有少数人才知晓她们的存在,兄弟我之所以比段连祥之流还要门清,那是因为‘盗门七女将’当中的一人,很快就要成为你的弟媳妇了……” 看无广告,全文字无错首发小说 , - ...k.a.n.z...c.o.m ,您的最佳选择! 更多更好无错全小说,尽在|。 ------------ 第35章 隔壁 经夏侯水一说,正衡这才依稀记起,他之前好像的确提到过有个未婚的妻子,只不过当时身处危机当中,对于这种并不急迫的事情,根本来不及细细询问,以至于此时重又提及,更是牵扯到了堂堂军统特务都为之惧怕的组织,令得正衡一时间只感到天旋地转,疑窦丛生起来…… 夏侯水全然不当回事,打个哈哈后又告诉正衡说: 军统有国民政府撑腰,势力爪牙遍布全国,可正所谓蛇有蛇的道,鼠有鼠的窝,要说起摸金倒斗的行当,他们还只能算是些不入流的角色,这次千里迢迢,把我们父子从香港派到北平来协助东陵的任务,要说起来,其实我们并不想来,可一方面不想得罪了军统,另一方面又有盗门这层关系的存在,只好委曲求全,顺带着帮着盗门窥探一下军统的企图,也好给她们以便宜从事的机会…… 世界倒斗在中华,中华倒斗四大派,然而,发丘摸金搬山卸岭这四大派在行内的威望早就今不如昔咱们发丘夏侯家族自不必说,摸金一脉在张三链子之后无有传承,搬山道人本就是些化外之人,卸岭之众更是难以集结成就大事如此看来,倒斗这门营生是有渐入萧条的趋势了,依着哥哥我看,将来必然会趋于分化,一者民间散盗暗中游走,小打小闹,二者或由政府打着某某旗号,形似合理有合法的开展官盗,实则仍旧是充盈了少数人的腰包。【www. b a o s h u 2 . c o m 文字首发 宝_书_网你看段连祥不是提到要建立什么金甲十三堂嘛,要我说,那就是为了以后在做准备呢…… 正衡听夏侯水说了半天仍旧不得要领,只好伸手打断,直接问他那个什么“盗门”又是怎么回事? 没想到夏侯水摊摊手,颇为无奈地解释说他也不大清楚,所有关于这个组织的传闻,大多都是从他老子夏侯古那里得来,至于这门亲事,也是由他和对方商议确定,甚至到现在为止,夏侯水连对方姑娘的面还没有见过,只知道他是盗门中年纪最轻,也最为貌美的一个。 正衡心想,夏侯水一向最听老头子的话,就算义父给他选定了个丑八怪的儿媳,他十有**也会应允下来。不过这事多少还有些蹊跷,按理说义父并不是极端封建的人,既然为儿子包办了一门亲事,缘何连对方的情况都不向夏侯水说明,莫非是要等到洞房花烛的时候,才能一见庐山的真相? 又或者对方既然是“盗门”中人,并且来头不小,这桩婚事从最开始就附带着某种特别的目的从义父临死前的种种表现可以看出,他仍旧对发丘一脉的没落颇为介怀,说不定是想借着这门婚事,重振他们夏侯家往日的威名! 正衡想了又想,总觉得事情并不简单,若是义父还活着的话,说不定能解开所有的疑问,只怪夏侯水知道的实在太少,搜肠刮肚之下,竟然也不足以将整件事串联起来,他正想再问问那个“盗门”究竟是何来历,忽然自隔壁传来一声闷响,“咚”的一声虽然不大,可在这暗寂的环境下,还是令得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正衡一拍脑袋,压着声音对夏侯水说,只顾着和他聊天了,全然忘了更重要的事情了刚才韩四将他们安顿在这里休息的时候,正衡就已经注意到,张克易被囚禁的那间房间正在夏侯水的隔壁,房门口总是站着两个守卫,似乎是特意想要将他和旁人隔绝开来,如此就更加深了正衡想要一探究竟的期望,毕竟之前与张克易见面时,还是获知了不少隐秘…… 正衡盘算着,想要将守卫放倒并不困难,但真要如此,明天一早就难跟段连祥交代了,最好的办法是能做得神鬼不知,既然夏侯水与张克易的房间相邻,说不定可以加以利用。 说着,正衡就朝着间隔的墙壁走去,却被夏侯水从后面一把拉住,只见夏侯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继而指了指身旁那面墙壁,示意声音是从那后面发出来。 夏侯水所指的那面墙壁,跟张克易相隔的那面垂直,并且正对房间的入口,按照正衡先前的猜测,那么墙壁后面,应该是从前厅的另外一个入口进入后堂后的房间,也就是那两个搬山道人休息的地方才对。 自打正衡找到夏侯水,已经与他聊了个把时辰,加之现时正是了无人声的深夜,这声闷响来得如此突兀,倒让正衡一时将张克易抛诸脑后,转而走到这面墙壁前,将耳朵贴在上面,仔细倾听起来。 听了一会儿,确有窃窃私语的声音,可大概是墙壁太厚的原因,无法听个清楚,正无计可施的时候,夏侯水从后拍了拍正衡的肩膀,递过了一个圆口的茶杯,示意他像他那样,将杯口扣在墙壁上,耳朵贴近了杯底来听。正衡如法炮制,果然清楚了不少,先前还以为私语的是那两个搬山道人,可细听下来,竟然发现对话的人声中,竟然还有一个女人。 虽然有茶杯的辅助,可也只能大概分辨出隔壁的一男一女正在为了什么事而争吵,女声慷慨激昂,颇有些仗势凌人的架势,男人虽在气势上略输一筹,可也称得上是据理力争不卑不亢。言语中,反复出现过“盗门”、“后路”、这几个词汇,其余的字句大多含混不清,更加还有一些日语参杂其间,令得正衡和夏侯水一时间都难以领会。 又过了一会儿,声响渐歇,很快就归于寂静。正衡放下茶杯坐在床上,仔细想了想,便对夏侯水说,看来住在隔壁的正是段连祥,至于那个女人,你猜会是谁呢? 夏侯水诡异的笑了一下,道:还能有谁?咱们来了一整天了,里里外外也没见过一个女人,听她跟段连祥说话的语气,除了那个日本女人外,我实在想不出还有旁人了姓段的孙子还真有手腕,一边吃着国民政府的饭,一边还端着日本间谍的碗,要我说,这俩人的关系很不一般,十有**还是老姘头呢…… 正衡刚想告诉夏侯水说,军统和川岛芳子相互勾结的事情,他一早就从张克易和韩四那里知晓了,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事情并没那么简单。 韩四、段连祥乃至戴老板,即便想独立于国民政府之外策划某项阴谋,但终究还要借助于军统的势力,而川岛芳子在中日战争期间的所作所为着实让国人不齿,日军投降后,现在的她无异于明日黄花,非但不再具备任何利用的价值,一旦机密外泄,更有可能让军统甚至整个国民政府都背负上不小的骂名,这么个稳赔不赚的买卖,当权的那些人不可能不加以权衡。而事实是,川岛芳子不但栖身于此,更加对段连祥都呼来喝去,甚至还要在所谓的“金甲十三堂”中占据一席之地,这其中的水真的很深啊! 想到这里,正衡无奈的摇摇头事情既然完全不受自己的掌控,那也没必要太过操心,不如还照着最开始的计划,想办法和隔壁的张克易接触一下。 先前正衡从自己的房间来到这里的时候,曾看到有两个荷枪实弹的士兵守在张克易的门口,此时两个人蹑手蹑脚地将门打开一条缝,瞄到他们仍旧纹丝不动地伫立在原地,按着此种情形来看,要想不动声响地摸过去简直难比登天一般,正权衡着如何行动的时候,过道里忽然黑影一闪,紧接着就听到“啪”的一声脆响,那两个守卫竟然好像被人点了穴位,一下就瘫坐在了地上,动也不动了…… 走廊里没有一盏亮灯,只能仰仗从另外一侧的几个窗户照进来的月光,加之来人从头到脚都裹在一袭夜行衣中,直到闪身进了张克易的房间,暗中的正衡和夏侯水竟然都没有看清他的面目。 正衡暗骂了一声,心想来人可真不地道,只顾着自己行动,将那两个守卫打晕的罪过,岂不是要他们来背? 不过他转念一想,这也不失为一个好的方向。虽然看不清来人的面目,可凭猜也知道他必然是那两个搬山道人当中的一个,如果张克易就这么被他救走,那无异于是对段连祥的又一个打击,而他和夏侯水只要还在这里,这个黑锅怎么也轮不到自己来背了。 两个人透过门缝,满怀希望地等着看来人和张克易离开,过了一会儿,隔壁才传来动静,可没想到的是,仍旧只有那个黑衣人捏着手脚走出来,只见反身将门重新关好后,身子一飘,转眼就消失在了过道的黑暗中了…… 正衡心下生疑,下意识地就要从门缝里钻出去看个清楚,却被夏侯水从后面抓住衣领,硬是把他重又拽了回去。就在这个档口,过道里又传来与之前一模一样的脆响声,刚才还瘫坐在地上的守卫竟然再次苏醒过来,揉着脖子,打着哈欠,好似大梦初醒一般,转而又一本正经地站起岗来…… 正衡缩回到房间里,问夏侯水干嘛拦他去查看? 夏侯水一本正经地解释道:“这你还没看出来嘛,黑衣人用的定身术,随时都可以给那两个守卫解开,比起传闻中的什么点穴功夫,不知要高明了多少,你这么贸然凑上前去,就不怕给人做了垫背?” 看无广告,全文字无错首发小说, 宝_书_网-w.w.w.www. b a o s h u 2 . c o m 文字首发,您的最佳选择! ------------ 第36章 一代无人 正衡摇摇头道:“这事也真是奇怪,照你说刚才那个黑衣人既然是搬山道人,为何只是溜进房间,却没把张克易就此带走呢?他们既然口口声声称呼张克易为师叔,并且一早就向段连祥表明了来意,现如今既然无法拿到铠甲,也只有暗中救人这一条出路了,如此大好的机会,若是我,岂有不加以把握的道理?” 夏侯水笑笑说:“你的说法乍看上去是不错,可建立在两个错误的假设基础之上:其一,那两个搬山道人意图解救张克易,但这未必是他们此行的唯一目的。【:www. b a o s h u 2 . c o m 文字首发 宝_书_网你也知道搬山一脉擅长生克制化之术,行踪隐秘难寻,许多年来很少与外人相通,但他们所做只为求取‘丹朱’,淡泊名利,不为钱财。所谓‘丹朱’者,长生之药也,据传搬山一支世代都受一种疾病的困扰,族人都极其短寿,正因如此,他们才会如此热衷于寻找长生之术,然而历朝历代以来,还真没听说有谁成功过,如果老洋人和那个少姓男人真是搬山道人的话,想来他们也逃脱不掉这个命数,离死不远了……” 正衡听了半天也没搞明白,夏侯水到底想说什么,搬山一脉所受的诅咒,行内之人大多清楚,可这又与两个人此行的目的何干? 夏侯水做了个手势,让正衡先不要打岔,然后继续说:“你还记不记得,之前段连祥曾经说过,要据十三副铠甲建立金甲十三堂,堂主一旦获取了一副金甲,就可以凭其得到永生之躯?” 正衡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道:“你是说,他们求‘丹’不成,转而另谋出路,想用铠甲来治愈全族的疾病?” 见夏侯水点头称是,正衡不由得暗想,所谓的“长生之术”本就是虚无缥缈的东西,古往今来又有几人能够掌握?更何况关于前朝的那十三副铠甲是否真如段连祥所说能够助人永驻青春,尚且不知真假,如果搬山道人只因这些空穴之风就如此舟车劳顿大动干戈,到头来恐怕十有**要以失望来收场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人生一世,最基本的需求就是求生,纵使希望渺茫,可搬山一脉毕竟是在求取死中得脱的方法,就算明知不可为,但为了哪怕一线生机而奔走驱驰,也总比坐以待毙混吃等死的强…… 想到这里,正衡不由得开始为搬山道人的前程担起忧来,暗自感伤了一会儿后,才问夏侯水,自己的第二个错误假设是什么? 夏侯水砸吧着嘴说:“白天在横沙的情形你也看到了,但我猜你未必领会了其中的深意搬山道人对于最后一副铠甲志在必得,动用搬山填海之术中的分山掘子甲,一下就解决了令段连祥束手无措的难题。然而没想到的是,千算万算仍旧棋差一招,盗门竟然忽然横插一杠,中途劫掠走了那副铠甲,想来当时在场的人里除了你我之外,人人心中都是五味杂陈怒不可遏了。然而搬山道人既然尽显本领,段连祥自然不会加以苛责,更何况他肯定还心有不甘,指望着搬山道人能够再次出手,帮他扭转乾坤反败为胜呢……” 正衡又糊涂了,伸出两个手指道:“我有两个问题:第一,盗门是如何将那副铠甲中途劫走的?第二,既然段连祥还要利用搬山道人,为何又说要放我们离开?” 夏侯水打了个哈哈道:“老弟啊老弟,亏你还自称在江湖上混迹多年,这都没看出来?正所谓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搬山道人使出分山掘子甲,如果没有旁人插手,那副铠甲早就手到擒来了,然而功败垂成不说,更加连掘子甲都陷入泥沙当中不复得,足可见看似平静的地表之下,必定是发生了不小的曲折,想来能够让搬山道人都束手无措的情况,除了盗门所为外,还真没有第二种可能了!” 正衡摇摇头道:“不对吧,凭此就下断言,称是盗门所为,这既不符合常理,也不是你的一贯作风,除非,除非你知道更多关于盗门的内情,别卖关子,快点说说……” 夏侯水一脸无辜:“盗门的事我知道的真不多,到现在连我未来媳妇都还不曾见过一面呢,只是之前多少听咱家老头子谈起过,说是盗门由七个绝世女子组建,每个人都以战国时一个国家为姓,分别为齐楚燕韩赵魏秦,其中一人唤作齐莎莎的,最是擅长奇门遁甲之术,比起搬山道人的搬山填海术也有过之而无不及,若是某个帝王陵寝被掘,是谁干的还真不好说,可能在横沙这种特殊的地质条件下,如此轻易就将铠甲弄到手的,除了搬山道人外,我估计也就只有她才有这个本事了……” 夏侯水说得玄而又玄,正衡颇有些不以为然,不过他也懒得在细节上与其争辩,只是换个口吻揶揄道:“盗门既然那么厉害,那七个女人即便不是七老八十的年纪,至少也是三四十岁的少妇了,面都没有见过,你也敢应承下来这门亲事,就不怕老爷子给你找的是个黄脸的童养媳妇?” 夏侯水一撇嘴道:“少妇就少妇吧,哥哥我在香港这些年,虽然生意场上颇为成功,可也受了不少当权者的气,等着有了盗门这个靠山,看谁还敢给我气受。不瞒你说,我给我儿子的名字都取好了,就叫夏侯武,孔武有力之意,怎么样,不错吧?” 正衡见夏侯水说得兴起,也不好再打击他了,只是暗暗觉得,他就算真的攀上了盗门这个“高枝”,也未必见得就是好事,别的不说,如果那最后一副铠甲真是被什么齐莎莎半路劫走的,那盗门和军统这个梁子就算是结下了,夏侯水这笔买卖究竟是亏是赚,犹未可知啊! 两个人又闲聊了一阵,对于明天又会发生什都,都有些心中没底,只是隐约觉得,事情只会朝向越加复杂的程度发展,想要脱身可没那么容易,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当下能做的,也就只有随遇而安随机应变。说到这里,两个人的心态也转为泰然,正衡若无其事地走回到自己的房间里蒙头大睡去了…… 一夜无话,一干人等天一亮就都齐聚在了前厅当中,唯独缺少了段连祥,韩四推说他昨天多喝了几杯,宿醉未醒,由他招待大家用过早餐后,竟然吩咐手下准备车船,说是要送他们离岛。 正衡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几乎要脱口而出地问他是不是真的,但见那两个搬山道人面无表情,只好强压着好奇之心,任由夏侯水从旁对韩四唯唯诺诺了一番。 原本做了千万种的打算,却没想到如此轻易就能离开,可让正衡更感意外的还在后面偏门中闪出一个人影,兀自走到了老洋人的身边,看来是要跟他们一起走了,而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张克易…… 一行人乘着吉普车,转眼间就到了横沙临江的码头边,一艘小船早就奉命等在那里,载着他们朝向辽东的大陆驶去。 船山的所有人都好似各怀心事一般,唯有送行的韩四客套了几句,并说船一到岸,他就要折返回到岛上去了,未来的半年时间里,他仍旧要驻守在岛上,如果有人找他,可以再来这里云云…… 正衡眼见着张克易和那两个搬山道人坐在一处闭目不语,心知只要船一到岸,他们三人肯定就要继续去追寻那最后一幅铠甲的下落了,可连日来困扰自己的诸多谜题,也必将无从解答,不如趁着这最后的机会,再试着从张克易那里套出些话来。 当然,是敌是友仍旧无法确认的时候,套磁也便需要些技巧,至少要找个不那么突兀的话题开头。正衡眼睛一转,开口便奉承张克易说:“先生博学多识,精通易理,早前在北平的时候,都怪学生有眼不识,未能蒙受教诲,如今分别在即,如蒙不弃,但请赐卜问前程之签,迷途指路,学生大幸……” 张克易微微睁开双眼,略略点头道:“天命反恻,何佑何罚,世上卜巫祷祠,故疾病愈来,老朽道行浅薄,尤未敢妄自而尊大……” 见张克易并不吐口,夏侯水连忙劝道:“先生言重了,天下谁人不知您从令尊那里承袭了易数之术的精华,更何况我们兄弟俩并非是真的要窥探天机,只是简单的占卜前程而已,不会连累您招惹了天降神罚的……” 张克易经受不住怂恿,勉强同意下来,便让他写个字来测。 正衡稍一沉吟的时候,夏侯水却先伸手在河水里沾了沾,然后再船帮上写下了个“武”字。正衡眼见着他的举动,心底窃笑不已,心想夏侯水连媳妇还没讨定,竟然先关心起儿子来了,不过也好,倒要看看只凭着寥寥数笔一个字,能测出个什么上下东西。 没想到张克易眉头一皱,叹了口气道:“字无好坏之别,时运前程之体现而已,少侠选定的这个‘武’字,依照字体结构,可以解释为‘一代无人’之困,乃是大凶中的大凶,下签中的下签啊……” 看无广告,全文字无错首发小说, 宝_书_网-w.w.w.www. b a o s h u 2 . c o m 文字首发,您的最佳选择! ------------ 第37章 曹沝 “武”可以分别拆解成一个“一”字、“代”右半边,以及“止”字,连缀起来,即是“一代无人就此止”的意思,从前程命运上来解释,称不上是好签,虽然颇多坎坷,却也未必就不能逢凶化吉,可如果少侠问的是后代香火,可就大大的不妙,单从字面的释义便能明白,老夫也无需多做解释了吧! 一席话说得夏侯水冷汗直流,连忙告诉张克易说,他求的正是后代香火,这个“武”字原本是打算给未来儿子取的名字,既然如此不吉,未知换个什么字好呢? 张克易仍旧眯缝着眼睛道:“所谓相由心生,说文解字只是求证天道的方法,命理之数一早就已注定并且存于心中,也就是说,这区区一个‘武’字,并非是命运的根源,而只是外在的表象……” 夏侯水何等聪明,立刻就明白了张克易的意思,正是说他的命运一早就注定要“无后”了,经此打击,他立刻就如霜打的茄子一般,没了半点精神。【www. b a o s h u 2 . c o m 文字首发 宝_书_网 一旁的正衡却并不以为然,原本他只想借着解字的由头,想从张克易那里套出些话来,可眼见着夏侯水被他打击得够呛,就想着张克易虽然被人奉为易数的集大成者,可只凭着随口道来的一个字,就判定别人的前途命运,实在有些太过牵强,更别说正衡一向都相信命运全由自己掌握,如今夏侯水既然已经被人信誓旦旦地宣判了“死刑”,如果不赶紧扳回一城,那岂不是在人前丢了天大的面子? 想到这里,正衡便打了个哈哈,转而向着张克易说,他也也想凑个热闹,本来都选好要测的就是自己的姓氏,可刚才听了天师的话,心下不免泛起了嘀咕,因为如果按照你的方法,“正”字亦可以拆解成“一”和“止”两个字,那岂不是说,我和我哥哥的命理运数大同小异,都难逃那“一代无人就此止”的结局? 正衡一边说着,一边暗中窃笑他虽然不信命理之说,可自小也算是耳濡目染了不少,深谙江湖术士那套左右逢源的把戏,张克易虽然蜚声在外,可毕竟所有的声望都是子凭父贵,谁又能保证不是虚有其表?正好借着这个机会,看看他到底会如何应答,两个不同的字,却有着大同小异的拆解方法,任他再怎么巧舌如簧,也难说出花来吧! 正衡满以为张克易已然无话可说,却见他立刻就大摇了几下脑袋,随后捻着下巴上的白须道:“正公子此言大谬矣,别说‘武’和‘正’本就两个字完全不同,即便是相同的字,经由不同的人提出,也未必指向相同的命运。风水之学讲求的是一个‘数’字,而数又分三六九、百万千,数与数间看似彼此独立,实则相互关联,犹如纵横阡陌的棋盘一般,任何一子的落定,势必都会影响到棋局的走势。在这场博弈中每人都好似一名棋手,而老夫刚才所做的,不过是从旁观棋,遵循走势而做出的胜败输赢的判断而已,孰对孰错,还需要你们自行去验证……” 正衡在心中轻哼了一声,想着张克易果然是老江湖,言语留有不小回环的余地,就好比信口预言百年之后的事情,到时候物是人非,谁还真有去计较他的对错?这正是所谓的“瞎子算命两头堵”了,如此狡猾,惹得正衡不禁开始盘算如何应对,才能不落下风时,就听张克易继续说: “具体到少侠你所提出的这个字来,老夫倒是不感意外还记得当初京城的胡同里我对你说过的话吗?少侠怀揣大志,是兼济天下的命数,所谓的‘一止’,正是此种命数的最好体现,凭‘一’己之力,‘止’天下之劫,古往今来,又有多少人能有这分豪气?只不过治世的堪称英雄,乱世的亦有奸雄,前路漫漫,唯有上下求索,大浪淘沙,才能终见真金啊……” 正说话间,小艇已经靠近了岸边,张克易站起身,就要随着那两个搬山道人一起迈步上岸,可一旁的夏侯水仍旧心有不甘,赶忙又追问,他的“一代无人就此止”的命数,是否还有破解的方法? 张克易回望了一眼,转而飘然地一跃上岸,似是自言自语地说:“复变单,单变复,改姓更名寻出途,守住云开盼明月,明月照在两空袖……” 说话间三个人钻进了堤岸上的树林里,转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只留下夏侯水仍旧丈二和尚一般,一头的雾水。 韩四命令手下从船尾抬出一个布袋来,转而告诉于文说,师座命令将这个一并交还给你。于文开始还一愣,随机就明白过来,转而向韩四连连道谢,随后伸手就要去抱那布袋。韩四赶忙摆摆手道,路途遥远,就让我的这两个手下帮你送回家去好了,师座无论是对你们于家,抑或是你本人都很是器重,无奈现在肩负重任分身乏术,无法登门拜访,等到将来天下安定了,再来与你共谋大事,到时候还望你能不吝赐教…… 几句话说得于文心花怒放,陪着笑脸应承了几句,这才与韩四互一抱拳,算作是告别了。正衡看得心中生厌,加之与韩四先前的嫌隙,便拉着夏侯水一起上到岸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也不知走了多久,只感到日正当午了,却还没见到一个人家,只在路边有间几欲坍塌的土地庙,两个人便席地而坐,借着土墙投下的阴影,权且躲避一下烈日的暴晒。 没多一会儿,于文带着两个士兵从后面赶了上来,将扛在肩上的布袋一放,也坐在了两个人的身边,随即就跟他们有一搭无一搭地攀谈起来。 正衡对于文好感不再,夏侯水更是一门心思地琢磨着张克易的话,于文自说自话了一阵,也自觉出了没趣,收住了声音。三个人各怀心事,沉默了好一阵,就见夏侯水忽然一拍大腿,“嗷”的一下叫出声来。 于文和正衡都吓了一跳,刚要问夏侯水怎么回事,就见他嬉笑着说:“我明白了,张天师的意思是让我改个名字,就能躲过那个什么‘一代无人’的命数啦呃,他说复变单,大概是说夏侯这个复姓需要改成单姓,那就改成曹吧,至于单变复,难道是说名字要改成两个字?” 正衡见他认真,忍不住取笑道:“单变复,未必是一个字变成两个字,你不如就水上加水,两个水字合起来得了……” 没想到正衡本是玩笑的一句话,却让夏侯水犹如恍然大悟一般,只是转而又面带羞愧的神情,低声问正衡,两个水合起来念个什么? 正衡又好气又好笑,答道:“亏你也是个大老板了,这么简单个字都不认得?这个字有两种念法,一是‘追’的上声,二是与‘子’同音,你自己选吧……” 夏侯水眼睛一转,笑道:“还是念‘子’吧,曹,曹子,很有那么点古代先贤的意味,不错不错,以后哥哥我就叫曹了……” 正衡本还想跟他开个玩笑,可转念一想其实义父一家也不容易,满心想着光宗耀祖,恢复发丘夏后氏的名望,只可惜夏侯水天生就不是这干这行的材料,只能指望着下一代能有所作为了。如此这般,就不难想见张克易的一席话对夏侯水的打击之大,以至于不惜改名换姓,只为避免那个什么“一代无人”的命数,心境如此,天可怜见啊! 正衡不由得想起,义父夏侯古在临死前交托给他的遗言中,也曾提及过此事。其实要追根溯源,发丘本就不像其它三支那般张扬,向来都是族内一脉传承,正因如此,明朝初年封师古所主导的对摸金倒斗的行当的镇压中,发丘一脉也是受创最重的一支,不但原本凌驾于别人之上的高超技艺大抵失传,更是连彰显身份的发丘印都下落不明,以至于现时极少人还把发丘夏侯氏奉为摸金之首了…… 发丘虽然只是一脉相传,可正衡毕竟自小就跟着夏侯古,可以说也算是师承于此,对于振兴夏后氏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然而这事说来容易,究竟该从何处着手,就是个剪不断理还乱的问题了。好在义父有先见之明,事先攀附上了一根高枝,如果“盗门”真如夏侯水所说的那般神通广大,那么这段联姻说不定就是个契机,可要好好的加以利用才行! 当然,这还都是后话,如今算是暂时脱离险境,那么接下来又该何去何从呢? 正衡想了又想,始终觉得此时南下不是个好的选择,虽然日本人走了,可天下并没有真的太平,活跃在华夏大地上的两个派系表面上还算和气,暗地里却各自整装备战,单是长江两岸就有百万陈兵,说不定哪天一声枪响,就会引发又一轮的血雨腥风,万一被卷入其中,小命都未必能够保全。正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为今之计,是该找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审时度势,再作计议…… 正衡左思右想仍旧不得要领,视线落在于文身旁那个大布袋上,信口揶揄道:“于大少爷深得军统的赏识,看来这次得了不少好处啊,这么大个袋子,想来必定是装满了金银珠宝,黄金白银吧……” 于文本就是个没有太多心眼的人,被正衡这么一说,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连忙解释道:“让正老弟笑话了,啥个金银珠宝,那些东西俺家可老鼻子了,谁还稀罕啊,不瞒你说,这袋子里的东西不是别的,正是俺老弟的尸体,俺们那边讲究个落叶归根,俺爹的尸体算是找不到了,俺怎么着也不能让俺老弟再弃尸荒野,你说是不……” 看无广告,全文字无错首发小说, 宝_书_网-www. b a o s h u 2 . c o m 文字首发,您的最佳选择! ------------ 第38章 发丘印的下落 于文既是这样说了,正衡也立刻明白了他的用意,想来刚才经由段连祥示意,韩四经手的袋子里,自然装的就是于武的尸体,只不过与其说是他们兄弟情深,倒不如说于文更加需要将他弟弟的尸体带回老家去,借此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继承家业,成为北于宗家的掌门之人了。、 想到这里,正衡早就对于文全无了好感,不过经由此事,他脑袋反而蹦出个主意,赶忙问于文的家到底在哪里? 于文打了个哈哈,颇为炫耀地道:一看你们就是南方人,北方那又不知道我们于家大宅的,就在长春最繁华的地段,占地足有上千亩,三进三出的宅院,比起京城王爷贝勒的府邸也差不了多少呢。老弟你若是肯去做客,保你三月半年也不肯走…… 正衡一笑道:不瞒你说,以前我只是略有耳闻,这次还真想去见识一下,现在兵荒马乱的,你看我们俩人也没个好去处,如果不麻烦的话,那就叨扰个三五日吧。 于文瞄了眼夏侯水,眉头不由自主的皱了一皱,正衡立刻就明白他还在为先前火烧族谱的事迁怒于夏侯水,以至于并不想邀请他同行。正衡刚想着再好言周旋几句,却不想夏侯水撇着大嘴,不屑的说: “几个臭钱有什么了不起的,没听说过乱世不买古董的说法吗,老子在香港花旗银行的存款可都是花花绿绿的美金,偷坟掘墓所获,终究见不得光,更别说还是祖辈积累下来,拿出来炫耀也不怕让别人笑掉了大牙?” 夏侯水最是嘴损,三言两语就令得于文涨红了脸,却又无言反驳,恨恨了半响,这才眼珠一转,故意拉长了调门道:“人说夏侯兄弟也是出自摸金世家,未知真假,现在浑水摸鱼的人实在太多,不如您把那发丘印拿出来,给兄弟见识一下,也不枉俺跟你相识一场了。” 初听到“发丘印”,夏侯水和正衡都为之一震。夏侯水是被捉了短处,一时语塞,无言以对;正衡则是诧异之余又隐约觉得,于文其人原本不善辞令,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话,如果不是想当然的信口胡诌,就一定还另有下文? 果然不出正衡所料,于文见他的话起了效果,立刻就显出洋洋得意的神情,说:“发丘摸金算得上是盗墓的始祖了,俺们北宗于家虽然家大业大,可对发丘摸金也极其敬佩,只可惜听俺爹说过,自明朝起,两派就开始走了下坡路,摸金尚且还有张三链子昙花一现,发丘一脉干脆泯然众人不足为道,究其根本,就在于观山太保封师古的打压,将发丘印和摸金符一一毁去,从此发丘无印,摸金无符,天官不再赐福,百事皆有禁忌,空留昔日的荣耀,实则有名无实一派破败了。” 见于文越说越是得意,夏侯水直想上去给他一拳,可身旁的正衡不住的对自己使着眼色,只好按耐着怒火i,且要看看于文到底有何底气,如果只是单纯的揶揄调侃,再给他点颜色看看不迟。 于文只是略有木讷,可并不愚笨,话说到这个份上,他也心知不能再刺激夏侯水了,虽然真要动起手来他并不惧怕于他,可正衡在旁,远近亲疏还是显而易见的,不如趁着大家还没撕破脸的时候,把话摆上桌面吧: “咱们也算是相识一场,有些事俺也没必要隐瞒。这次去东陵对俺们于家来说只是个由头,俺爹实际上是为了选定接班人来做考察,这事你们已经知道了,其实俺爹一早还别有计划,只不过收到东陵盗宝的邀请,这才临时起意,改变了开始的行程。” 于文说了半天,仍旧不得要领,惹得夏侯水有些不耐烦了,几番催促下,于文却仍旧按着他的节奏,不紧不慢的讲述到: “俺爹一直都认为东陵之行必定有不少高手参与其中,说是万分凶险也不为过,弄不好甚至可能毁了俺家的大事,可和前一个去处相比,路程却近了不少,加之俺们并没有盗宝之心,也就将就这来了,如果知道这一次竟会送了性命,他是断然不会做这个选择了当然这是后话,我想说的是,俺爹先前选定的目标,跟夏侯兄弟你可算是有些渊源,或者说,跟你们发丘夏侯氏的传世宝物大有关系…… “俺们于家久居关外,少来华北,近百年来,行动的足迹多限于此,因此比起同行来,对关外的陵冢分布更为了解。北方尽是不毛之地,历史上也多被少数民族占据,陵寝里的古董之物比起南边自然差了些许,可若是抄上个大的,也足够几代人享用不尽了,这种情况不用我明说,相信你们都懂…… “差不多一年前吧,俺爹得到了个消息,说是在北海附近有个蒙古的大墓,即便不是成吉思汗的陵寝,至少也归属于后世的元朝的某个王公贵族,最重要的是,据传闻所讲,秦皇的传国玉玺就埋在其中,谁若是能将其拿到手上,他日封侯拜相自然就不在话下了…… “要说起来,这个传闻在关外盛行已久,往少了说也有三四百年了,信以为真者有,更多人则是嗤之以鼻。对于这种捕风捉影的事情,俺们于家一向都是置若罔闻,不过,俺爹不知从哪探听到,这个大墓确有其事,只是里面的东西并非传国玉玺,而是另外一件更有趣的东西……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俺就琢磨着,当年秦始皇将那和氏璧雕琢成传国玉玺的时候,无法想它几百年后的遭遇,竟会被人扔在地上,摔掉了一角,而乱世枭雄曹操却用这象征着皇权的残品,制成了一个形似兵符的器件,并将它授给他所组建的,专职负责挖坟掘母的队伍的首领,也就是后来的发丘中郎将作为信物,亦即行内人称的发丘印了照这样看来,发丘夏后氏和这发丘印倒是荣辱与共,只是后世一直都有传闻,说是发丘印毁于明初的观山太保手上,年代实在久远,加之以讹传讹,大多数人也就都信以为真了…… “其实,事情远没那么简单,封师古虽然厉害,夏侯老弟的祖先也并非是任人鱼肉的角色,早在元朝建立的时候,发丘夏后氏就已经向朝廷投诚,成为蒙古人御用的盗墓家族。此后历经百年,到了元朝衰落,蒙古人被朱元璋北逐的时候,发丘夏后氏仍旧追随左右,惹得朱元璋震怒不已,誓要将发丘一脉斩尽杀绝,至于后来的观山太保,也仅仅是受命于此,才与你们发丘摸金之辈为敌的…… “大明既已中兴,发丘一脉眼见着短时间内无法再回到中原,于是便在关外落下脚来,并在北海之滨修筑了一座陵墓,将发丘印藏匿在其中,相传只有其后人才能令其重见天日。转眼又过了几百年,到了今天,还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已经屈指可数,如果不是咱们相识一场,恐怕老弟你一辈子也别想把传家宝找回来了……” 听了于文的一席话,正衡不不由得在心中权衡起真假来,反倒是夏侯水仍旧一副不相信的样子,直接问于文,既然知道这等好事,又何必高于他人,自己前往不是更好? 于文撇撇嘴说,发丘印对他们于家来说,并不具备多少吸引力,更何况北海之滨的那座古墓,既然是出自于发丘夏后氏之手,必定是凶险异常,他爹当初也只是想借机考察他和于武两人的胆识和技能而已,现今“大势已定”,不如做个顺水人情,把那藏宝的地点讲出来,至于夏侯水能不能拿到,那可就不关他事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夏侯水虽然心下存疑,可也信了大半,不过嘴上仍说,北海那么广阔,即便是绕着走上一圈,也得花上三五个月,单凭你一句北海之滨的大致范围,就想让我领情,这个,难度大了点吧? “这个老弟你可以放心,俺们都是实诚人,不会忽悠你玩的,至于你非要俺说出具体地点来,这可难为俺了,俺爹一早收藏的那张地图,从来没让俺们兄弟看过,不过你放一百个心,等一回长春,俺就把图翻出来给你,是真是假,不就见了分晓了嘛。” 事已至此,看来是有必要跟着他去趟长春了夏侯水和正衡互望了一眼,立刻就决定下来,好在他们本就没太好的去处,原本就想着找个安全的地方住上几日,这次竟然歪打正着,意外探寻到了发丘印的下落,希望能够不虚此行吧。 于文见两人应允下来,现出得意的神情,反身招呼着身旁的士兵抬起于武的尸体,趁着夕阳渐斜天气凉爽,准备上路了。 正忙乱间,装裹尸体的大布袋忽然间暴发出清脆的撕裂声响,一只乌青色的手自其中猛然支了出来,五个指头呈现半抓握的形态,场面甚是骇人。 众人见状,全都不由自主的吞了口口水,心下暗想着,这青天白日的,于武怎么就诈尸了? ------------ 第39章 于家 众人都被眼前这骇人的场面吓得够呛,韩四的那两个手下更是立刻就瘫坐在了地上,放声哭爹喊娘起来,唯独正衡还算镇定,慢慢走上前俯下身,查验了一番裹尸袋中的尸体后,这才对着身后的人摆摆手,示意他们过来。 夏侯水和于文的但是毕竟超过常人,在最初的惊恐过后,也渐渐平复下了心情,有正衡在前,他们也便一起怯怯地蹭到了近前。 正衡一早已经将裹尸的布袋拉链拉开,于武的尸体尽皆显露出来,除了那只支在外面的手臂外,倒没看出还有什么异常。大家都从事过摸金倒斗的营生,不用讲解,已经明白了个中的缘由。原来于武死的时间略久,从东陵中出来时,被海水浸泡过几个时辰,体内不积蓄了不少胀气,犹如充了气的皮球一样弹性十足,加之裹尸袋太紧,一来二去,终于承受不住由内而外的张力,撕裂开来,手臂被身体瞬时的的鼓胀一推,也就支楞起来了…… 原来是虚惊一场,众人都舒了口气。正衡想了想后说,这也不是办法,此去长春少说也有几百里地,天气燥热,活人尚且难耐,只怕尸体很快就会腐烂,不如在邻近的村落里找找车辆,大家也能少遭点罪。 大家一拍即合,立刻将那两个士兵分派出去,很快就找寻到了两辆马车,花钱问老乡买了下来,随机快马扬鞭,一路向北疾驰而去。 虽然对外战火刚息,可东北在日本人的苦心经营下,一直还算安定,只不过近些日子,每座城池都涌进了不少军队,其中固然有受命接受关东军投降的**,却也另有不少番号不明的杂牌军,甚至还有为数不少的老毛子参杂其间,好像一个火花都能引起争斗一般,气氛极其紧张。 正衡多少了解一些时政,知道当下这两股势力,表面上虽然一团和气,暗地里却草木皆兵,上面的人争名夺利,苦的却是下层的老百姓,无论最终是谁赢得了天下,势必都是以累累的白骨为基座,每一分光鲜和荣耀,都沾染着抹之不去的鲜血和愤恨,正是所谓的“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此言非虚啊。 正衡拥有悲天悯人的胸怀,却也自认没有救世济贫的能力,以他十几二十岁不到的年纪,能够在乱世中自保尚且艰难,又如何对抗得起千百年来一直承袭不止的枷锁和镣铐?更别说人性都是贪婪和扭曲的,保不齐今天的救世主,明天就会沦为新一代的恶魔,比起前人的所作所为来,只有愈发的变本加厉,愈发的残忍暴虐吧…… 一路上想着这些,正衡的心情颇感沉重,隐约中,他觉得应该做点什么,可思来想去,又觉得自己是在太过渺小,好在几经辗转终于到了长春,他也就将那些捉摸不定的念头,暂且抛诸在脑后了。 就如于文先前所说,于家的宅院位于城市的中心大街上,远瞧雾气沼沼,近瞧瓦窑四潲,门口有四棵门槐,上马石下马石拴马的桩子,路北广亮大门,上有电灯下有懒凳,内有回事房管事处,二门四扇绿屏风,撒金星四个斗方写的是“斋庄中正”; 进二门方砖满地海曼的院子,夏景天高搭天棚三丈六,四个堵头写的是吉星高照,院里有对对花盆石榴树,茶叶末色养鱼缸,九尺多高夹竹桃,迎春探春梧桐树,各样鲜花各样杨花,真有四时不谢之花,八节长春之草; 正房五间为上,前出廊,后出刹,东西厢房,东西配房,东西耳房。到过书房五间纳为待客厅,都是名宅叶合的窗子,往屋里一瞧,话漏天机别有洞天,迎面摆丈八条案,上有古月轩的果盘,文房四宝纸笔墨砚,一边一把花梨太师椅;墙上挂着唐伯虎的美人,刘石庵的扇面,铁宝的对子,板桥的竹子,丰中堂一笔虎字,闹龙金匾旁边还有一柄镇宅的宝剑,绿鲨鱼皮鞘,杏红丝绦大红的挽手,不需拔出,就知道必定是锋利无比…… 正衡也算是见过不少市面,可像于家如此阔绰的,倒还真的不多,真如于文所言比起京城的王公府邸来也并不逊色,单是墙上挂的那些名人字画,打眼一瞧就都是不二的真迹。正和夏侯水一起欣赏品鉴的时候,于文从外堂迈步进来,命丫鬟端上茶盏果盘,招呼着两个人落座下来。 正衡注意到于文的眉宇间似有难色,便问他出了什么事。经这一问,于文立刻叹了口气,连呼了几声“家门不幸”,这才告诉他们,他离家的这些日子,家里出了件不大又不小的事情…… 原来,于文虽是家中长子,可成婚较晚,现如今妻子有孕在身,不日即将临盆。于武则是早就育有两子,今年已然十四五岁的年纪。兄弟俩平日里倒还算懂事,可这次父祖三人不在的时候,不知是谁多嘴,将于家的宗分之说告诉给了他们。兄弟俩年轻气盛,便要争个你高我低,适时正好在祖父的书房里翻到张“藏宝图”,于是趁着没人注意的档口,偷偷溜了出去,眼见着已经半月有余,仍旧杳无音信,期间家中尽是女眷,也没个应对的办法,除了派出数十名嘉定四处打探找寻外,就只有眼巴巴的等着主事男人们回来再拿主意了…… 于老爷子和于武已然身死异地,家中两个幼子又在这个档口离家出走,真可谓是祸不单行,也难怪于文如此愁云满布了。不用他说,正衡已经猜到,两个孩子拿走的应该就是于文先前所说的,记录着发丘印下落的那张地图。此去北海何止万水千山,单凭两个毛头小子,应该不足以成事,说不定此时已经经受不住险阻,正在折返回来的路上了。 听到正衡如此劝慰,于文又叹了口气,悻悻地说:希望如此吧,俺的这两个侄子,像极了俺和于武小时候,什么事都要争个高下,如果真出了什么事,让我可怎么跟他们死去的老爹交代?哎,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不过两位放心,我已经又加派了人手出去,一旦寻到了藏宝图,立刻就会交给你们,你们权且在这里委屈几天,晚上太奶奶会设宴,给你们接风。家中上下都在忙于白事,一切从简,难免怠慢了,还请两位不要介意…… 正衡见于文有些词不达意,也就没问他所说的太奶奶到底是谁,想来应该是于家资历较老的长辈吧。于三刀和于武的死,对于家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尤其是像他们这样的名门望族,丧葬礼节必定更是烦文缛杂,正衡本意只想借住几天,至于什么接风洗尘之类的事情,就完全没必要了吧? 没想到于文却一再坚持,并说太***为人最是爽直,年轻的时候就喜欢结交英雄,如今虽然不主事了,可要是知道他怠慢了来客,肯定会加以斥责,再者说了,一餐酒饭而已,就当是客随主便,顺着她老人家的意思好了。 正衡推脱不过,只好应承下来。于文还有要事在身,便让下人领着两个人到了客房,安顿了下来。 此时刚过晌午,院子里已经忙开了锅,不时有人穿庭过户,转眼间,偌大个宅院披上了一身素裹,满眼里就只见黑白两色了。 夏侯水在屋里闷得发慌,只好有一搭无一搭的跟正衡闲扯,他说,这于家的人还真是奇怪,只见置办丧事,却听不到半声哭声,真叫个人情冷暖,世态炎凉,看来那于三刀在世的时候,也是个不招人待见的角色,临死要不是留下这么大的一副家业,恐怕连丧事都没人帮着张罗喽。 正衡躺在床上,正处在半梦半醒间,听夏侯水这样说,立刻清醒过来,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不要乱说。于三刀怎么说也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人物,人死为大,更何况这是他们的家事,外人不明就里,就别跟着瞎操那么闲心了。 正衡眼睛一转,又补充道:“哥哥我先告诉你,现在咱们寄人篱下,说话办事都要掂量掂量,千万别逞一时之快,惹出麻烦来可就不好收拾了……” 夏侯水撇撇嘴:“就算拳脚上不是他的对手,这不是还有你嘛,扯别的我就更不怕他了,老弟你也算是闯荡江湖的老手了,别张别人的志气啊。” 正衡摇摇头“就因为弟弟我见过些世面,总觉得眼下的事情并没那么简单,于文其人看似忠厚老实,可还不是跟他弟弟争得你死我活,这还是我们亲眼所见,背地里怎样就更加不得而知了,正所谓大智若愚,能混到这步田地的不会是省油的灯,咱们没有算计别人的心思,可以得提防着被别人算计才行。你看吧,如果我猜的不错,就拿今天晚上的宴席来说,即便不是血雨腥风,至少也是暗潮汹涌,那个于家的太奶奶一旦露面,就要有天大事情发生了……” ------------ 第40章 麻脸老太 正衡讲这些话时,其实也并无太多的把握,他只是隐约觉得,很多巧合的事情都凑到了一起,难免让人生疑。‘就好比最初是自己筹划着来于家暂避,却没想到由此引出了发丘印的下落,可刚一到了长春就又得知,记录发丘印的藏宝图已经被人带走,前赶后错间,就好像是被人操控着,渐渐走向不明状况的境地一般…… 夏侯水却不以为然,只说正衡是紧张过度了,于文如若能好吃好喝的供养,就在这里多住上几日,若是少有怠慢,咱们大可以拍拍屁股走人,你看这于家上下,除了一个于文外,都是一些家丁和花匠和老弱妇孺,有啥好怕? 正衡点点头说:既来之则安之,等到局势企稳,我就跟你去香港吧,不为别的,先把咱家老爷子的葬礼办了,于文好歹还得着了他弟弟的尸体,咱家老爷子可算是客死异乡毁了一世的英明,看来这摸金倒斗的营生不是长久之计,我以后还是跟着你学做生意,混口饭吃好了,至于那发丘印,有就有,没有就没有,真是没有必要强求…… 夏侯水本就无意接班祖业,听正衡这样说自然是满心欢喜,两个人又聊了许久,大抵都是有关夏侯家族的陈年往事,直聊到天色渐暗,下人前来邀请他们赴宴时,才算告一段落。 于家的正堂被设置成了灵堂,适时几个和尚开始念经诵佛超度亡灵,声响几乎传遍了整个大宅。正衡和夏侯水跟着下人穿堂入室,七拐八转,终于进到一处相对僻静的客厅,只见面前的条案上已然摆满了酒菜,甚是丰富。一早就等在这里的于文见两人到来,立刻起身将他们让在了座位上,同时命身后的丫鬟,给他们斟满了酒杯,寒暄客套了几句后,就算是开席了。 正衡心下奇怪,问于文说的太奶奶怎么没来?于文笑笑,侧身指了指堂前。正衡和夏侯水顺着他指的方向,这才发现,原来在那个半透明的屏风后面,一直都有一个影子存在。 于文略带歉意地低声说,太奶奶生性孤僻,平日里连家人都难得见上一面,今天能为外人设宴也算是头一遭了,希望两位不要介意。 夏侯水表面上连说连说“岂敢”,暗地里却想这于文真会演戏,弄个假人往屏风后面一戳,便称是什么“太奶奶”,故弄玄虚如此,必然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得想个办法戳穿了他,看他倒是怎么收场。 就在夏侯水琢磨着如何行动的时候,忽然自屏风后面传来一阵咳嗽,抬眼望去,人影似乎也配合着动了一动,好像是故意打消别人的怀疑一般,配合的天衣无缝。 然而夏侯水自认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于文既然将所谓的“太奶奶”摆设出来,又不肯以让她真面目示人,这本就是十分可疑的事情,更何况他和于文之间早就存有嫌隙,几杯酒下肚,就把先前正衡的告诫忘的一干二净,一门心想要让于文出点丑了。 想到这里,夏侯水便半是认真的对于文说:于家既然是摸金世家,想必见过不少的古董明器,我身上恰好待了快玉佩,说来惭愧,对我们商人来说,只知道价值不菲,对其来历却也道不出个所以然来,还请于老兄帮忙鉴定一下,他日也好成为我炫耀的资本。 于文面露难色,却又不好意思推脱,谁都知道,按照他在东陵里的表现,那有几分鉴赏的功力?不过夏侯水也并非真要如此,他只是借着这个由头把手伸进口袋,故意连带着带出几个袁大头来,“哗啦啦”的掉了一地。袁大头向着四面八方滚动,夏侯谁趁着于文还没反应过来,立刻就俯身趴在地上,唯独追着朝向屏风方向而去的一枚,连滚带爬的急奔了过去…… 高脚屏风的下沿距离地面一尺有余,那枚袁大头也颇为“争气”,直直的滚向黑影所在的方向,夏侯水一边爬,一边心中窃笑,三两下就到了近前。适时袁大头刚好滚进屏风的里面,夏侯水却并不伸手去抓,反而脖子一伸,将半个脑袋探了进去,随机脑袋一歪,就要看看里面到底是怎么个情形。 “趴”的一声脆响传来,袁大头被人拍在了地上,随即捏了起递到夏侯水的眼前。 夏侯水定睛一看,不由的发出“哇”的一声惨叫,下意识就要翻身起来,可忘了脑袋还在屏风的下面,这一起身,带动这整个屏风都翻倒下来,压在了他的身上。屏风的材料本就脆弱,这一倒一压,再被夏侯水从下胡乱地搅和一通,立刻就碎裂成乱糟糟的一团,夏侯水身在其间,越是急于脱身,反而越是站不起来了…… 正衡没想到夏侯水如此狼狈,正要出面给他圆场,一眼看到了先期那屏风的后面,正有一个老太端坐在太师椅上,不由得也是心中一惊,把手上的酒杯掉在了地上。 眼见的那老太佝偻着腰,身着虽然金光闪闪华丽异常,却又极不合身,加之相貌猥琐,尖嘴猴腮,打眼一看,还以为是只蜷曲在椅子上的狐狸一般,脸上更是凶罗棋布着无数小坑和黑点,被纵横的皱纹挤来挤去,仍旧能够遮掩了她原本的肤色,如果不是室内灯火通明,恐怕这张人脸都叫人无从辨认不忍目睹了。 无论如何,这老太只是老的有点丑而已,没有必要害怕正衡略为平复了一下心情,低垂着眼走上前,将夏侯水从屏风中解救了出来,埋怨了他几句后,这才硬着头皮冲着老太点点头,转身回来又冲着于文连连致歉。 于文被夏侯水折返折腾气的怒火中烧,可碍于正衡的面子,也不好发作,只好冷冷的说了声“没事”,然后让侍女将太奶奶搀回房去。 三个人重新落回原座,彼此之间都有几分尴尬,闷着头喝了几杯酒后,于文这才解释道:太奶奶是于家还健在的资历最老的老人,年轻的时候生了麻疹,落下一脸的坑洼,所以平日里深居简出,不愿见人。这次听说俺爹的事情,难免悲从中来,老人最是喜欢睹物思人,听闻你们和他老人家见过最后一面,便想着问一下他是否有留下什么遗物,又或者遗言? 正衡“哦”了一声后说:难为老人家一片爱子之心了,遗物是有,不过我先前已经交给你了,就是那本族谱,至于遗言嘛,因为这是你们的家事,我们身为外人,也不好参与其中,品头论足,还请于兄见谅…… “哦,见谅见谅”于文闻言,立刻堆起笑脸,对于于文已然是宗家的接班人一事,大家也就心照不宣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正衡和夏侯水与于文辞别,回到了先前的客房中。这一天发生了不少事,重要的是没一件有头绪的,正衡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忍不住问夏侯水怎么看? 夏侯水困得急了,敷衍着答道:这有什么奇怪的,于文那小子是怕名不正言不顺,这才安排咱们和老太婆见上一见,把他爹和弟弟的死讯传达一下,大户人家嘛,勾心斗角的事情多了,不搬出个老古董来作为后背,万一谁要是提出质疑,不就大大的不妙了嘛。咱们也算对得起他了,没把于武的尸体先从古墓中出,应该他才是宗家的接班人来这事讲出来,于文那小子若是懂得轻重,可要好好感谢一下咱们了…… “感谢?凭你今天的所为,他不杀了你已经是好的了”正衡撇撇嘴道,“再说,我指的也不是这事,你觉不觉得,那个太奶奶很是古怪?既然亲人丧生,却一点都不显悲伤,反倒神情间有种说不出来的意味,她盯着我们的时候,怎么好像看着一桌可口的饭菜,止不住的流着口水了呢?” “呃”夏侯谁冷不防打了个激灵,赶紧连“呸”了三声,“好的不灵坏的灵,你不说,我都快把那老太婆的长相忘了,这下可好,今晚少不了要做噩梦了……” 正衡还要逗逗夏侯水,可转而忽然想起一个问题来,就问他,对于于家发迹的历史,是否有些了解? “于家?”夏侯水打了个哈欠道,“古语不是有云‘南观山北望雨’,既然能和观山太保封师古齐名,那差不多也是元末明初开始出名的吧,只不过于家以前没出过什么高手,到了于三刀这一代,才逐渐在江湖上扬名立万咦,不对啊,你一说我才想起来,既然于家以前不显山露水,那‘北望雨’的说法从何而来?这事怪了,我以前怎么没有想过?” 夏侯水睡意全无口干舌燥,就要从床上翻身起来喝口水,却被正衡的一个手势阻止,他顺着正衡的手指望过去,正看到窗户外,一个佝偻着腰的黝黑侧影“唰”的一下掠了过去,转眼间就消失的无影又无踪了…… ------------ 第41章 标注 正衡翻身而起,一个箭步窜上前去,开门后一个闪身,追随者黑影而去。、 夏侯水吓了一跳,待到回过神来的时候,正衡早已不见了踪影,他进退两难,开始还想着也追出去,可念头一转,反手将门栓牢,原地固守似是更加稳妥的选择。 正衡出了房门,沿着长廊追了一阵,七拐八绕之下,却没再寻到那黑影的踪迹,四下里漆黑一片,加之刚才追得急了,一时竟然忘了回去的路径,只好借着左冲右撞,胡乱闯荡起来。 于家的宅院奇大,从正门进来还只能略窥一斑,真到了后院的园林当中,就如置身于江南的密林中一样,除了脚下碎石铺成的小路还能依稀间的人工雕琢的痕迹外面,再也看不到有房舍的踪影。月光无法完全投射进来,越往前走,就越是漆黑,好在正衡胆子够大,并且刚才的黑影如此可疑,他满心想着要一探究竟,根本就没打算折返回去。 弯弯绕绕的走了一会儿,渐渐有水声传来,繁密的树枝也逐渐变得越发稀疏,转瞬间豁然开朗,一个七八长高的人工瀑布呈现在了眼前。瀑布的基座全由棱角分明的巨石搭砌而成,一面水墙直直的倾泻而下,砸在面前的水潭里,升腾起袅袅的云烟。 正衡吸了吸鼻子,嗅闻到了一阵沁人心脾的香气,再望向瀑布的顶端,隐隐的好似几株梅花开得正盛,即便从远处望去,依然能看到那一抹红色,像血一样的鲜艳。正衡看得呆了,可仍旧免不了想到,现在不过**月份的时节,不该有这样的景色,于家纵使家大业大,也不至于能够操控花草欣荣的规律,令得梅花在此时此刻盛开吧?最重要的是,正衡总觉得眼前这幅场景有些眼熟,可又觉得自己该是从没见过,那么,这份熟悉感又是从何而来呢? 小径既然在瀑布前到了尽头,追寻黑衣人的下落已然没了可能,正衡又在原地转了几圈,确认没有第二条出路后,这才沿着原路,一点点摸索着寻到了所住的房间。 夏侯水从窗缝望到正衡归来,赶紧将门打开,两个人又向外望了一阵后,这才分别回到自己的床上,倚靠着棉被和枕头,一时都没了半点的困意。 夏侯水终于还是没有忍住好奇,问正衡是否有了什么发现。正衡摇摇头,一连发出好几个“啧”后,这才猛吸了口气,道了声“奇怪”。 刚才那个黑影虽然只是一闪而过,可凭着投影在窗上的身材和形态,正衡早已断定她就是于家的那个麻脸老太,可按照她的年纪,走路尚且需要别人搀扶才行,能有如此敏捷的行动实在让人有些难以想象。最重要的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无声息地摸到两个外人的房门外却不现身,这样的举动,可就不止是怪异能够概括了,如果她不是疯子,就必然有着无法言喻的目的才对。 正衡和夏侯水胡乱猜测了一阵,始终觉得应该还是和于家的宗分之争有关。于文虽然顺理成章的继承了于家的家业,可在那老太的心中,或许一时还无法承认这个现实。 古往今来,为争名夺利父子反目兄弟成仇的事情屡见不鲜,于三刀和于武的死又来得突然,个中曲折,除了受益的于文外,也就只有正衡他们才了解详情,麻脸老太若是心中存疑,继而向要加以求证的话,在晚上的宴席上,显然不是最好的时机,那么趁着夜色掩护,前来向他们详加问询,也就不足为怪了。 如果事情真是这样,那么在继续推断下去,甚至可以得出更让人感到惊讶,却又十分合情合理的结论:即麻脸老太在于家虽然资历最老,可受困于于文掌握实权,因而就形同于被软禁了一般,言谈举止都并不自由。因此,她所能寄希望于仰仗的,也就只有正衡和夏侯水这两个外人了。 当然,两个人都是经由于文带来的,他们究竟站在谁的一边,对于麻脸老太来说,并不是容易确定的事情,或许正因如此,她才会在到了客房的门前,最终却又决定逃离吧…… 正衡和夏侯水又胡乱猜测了一番,话题很快转回到黑影出现前,关于于家发迹的历史上来。夏侯水问正衡,刚才忽然问出这个问题,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正衡摇摇头,说他也只是偶然想起,自己跟随老爷子学习摸金那么多年,之后又在江湖上独自闯荡,却在东陵盗宝前,从未听说过北宗于家的大名,如此说来,于家也只是近些年才逐渐发迹的才对,即便于三刀的祖辈早就从事这个行当,应该都是些不入流的角色。 于三刀凭借一己之力,能够在有生之年聚敛其如此大的家业,足可见其拥有有异常人的本事,可在东陵当中,他却没有丝毫体现出来,最终落了个客死异乡的结局这些事如果关联起来看的话,不少的疑点都有待推敲,现如今于家表面上风平浪静,私底下却暗潮汹涌,如果仅是世人所知的宗分之争,就能掀起这么大的风浪,会不会有点小题大做了呢? 说到这里,夏侯水开始埋怨起了正衡,直说之前如果没有把于三刀留下的那本族谱交给于文,就可以将他的命脉掌握在了手上,说不定还可以从中探寻到于家发家的蛛丝马迹,现在可好,费尽气力为他人作嫁衣裳不说,还里外都不讨好,指不定什么时候丑老太再摸上门来,连个安稳觉都睡不清爽,你说我们这是招谁惹谁了? 正衡刚想调侃几句,可一时想起了什么,就问夏侯水,如何确定那本书是于家的族谱的? 夏侯水打了个突,就说那本书是于三刀拿出来的,不归属于家又能是谁的? 正衡赶忙又说,我的意思是,你怎么知道那是“族谱”,而不是其他什么门类的书的? 夏侯水翻了翻白眼说,我当然不知道了,不过这么一本小册子,能有多少价值可言?于三刀当成宝贝随身携带,并且还嘱托咱们一定要交拖给宗家的接班人,这么看来,那本书对于于家来说,更多的则是形式上的意义,除了族谱外,我实在想不出还能是什么东西总归不会是秘籍,记载着绝世的武功吧…… “对了,在崇岛上时,你不是不小心把那本书点燃了么,后来上面现出了不少字迹,你还记不记得都写了什么?” 正衡知道夏侯水有招过目不忘的本事,加之生意场上混迹的人都心细如尘,即便只是瞄了几眼,应该还能想得起来吧。 果然不出他所料,夏侯水眼珠一翻,碎碎着念到: 院南一枝梅花发, 一枝梅花发石岩, 花发石岩流水响, 石岩流水响潺潺, 潺潺滴滴云烟起, 滴滴云烟起高山, 高山流水依然在, 流水依然在院南。 末了,夏侯水又说,这于家的族谱也真有意思,怎么像是打油诗一样,并且很不高明,只可惜一眼扫到的就只有这些内容了,不然我倒想要看看,后面还有什么更顺口的没。 正衡开始并未言语,略微想了一下后才说:依我看这还真不是什么族谱,反而像是文字版的地图,用“梅花”“石岩”“流水”这些东西加以标注,最终能够指向的肯定是一处绝密的地点。你想啊,于三刀心思缜密,却在临死前唯独留下这么一本书,而于文他连北海的古墓地图都愿意无偿送给我们,再对照他对那本书求之不得的急切心情来看,其中必然有这重大且不足为外人道的干系…… 夏侯水对于正衡的推测倒不反对,可又说要是用“城墙”“灯塔”来加以标注也就算了,“梅花”“石岩”“流水”这种俗景到处都是,只凭着言语上的描写,那地点岂不是永没有找到的可能了嘛,难怪于文说过,他家祖辈从没有人参透过其中的玄机,更别提于文其人,怎么看都应该没那个本事了…… 正衡道:你说的不错,只凭这几句描写,常人的确很难标注某个地点,可我偏偏知道有个地方,确有“梅花”“石岩”和“流水”这几样东西,并且,距离此地不过几十丈远而已,就在我刚才到过的后院园林当中对了,我忽然想起来了,刚才我们一直都猜测那个黑影,是来找我们了解于三刀的死因的,现在看来该是猜测有误,或许她时故意从我们门前一闪而过,引得我们到了那处地点,继而再和那本书上记录的内容联系起来。可问题是,在于家的范围内,唯有于文才知道我们曾看过那本书上记录的内容,难道是他将这事告诉给了于家的太奶奶,继而两个人联合起来想要试探我们,到底知道多少书中的秘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我们的处境可就危险了…… ------------ 第42章 咄咄怪事 这一晚发生了太多古怪的事情,以至于正衡和夏侯水一直都未能入眠,直到第二天天亮的时候,丫鬟奉命送来洗漱的用具和早餐,两个人这才稍稍放松下了心情,旁敲侧击的问那丫鬟一些关于于家的问题,可对方如同哑巴一般,目无表情一言不发,待到收拾好碗筷,立刻就转身走掉了。! 隐约中,能够听到前院的冥乐及和尚的唱词再次响起,想来于家家大业大,今天来吊唁的人应该很多。正衡本还想着去跟于文打个招呼,可念头一转,索性叫上夏侯水一起出门,找寻昨天见到的那处瀑布去了。 正衡按照记忆指引,在于家的后院内来回穿梭了几遭,终于在一个并不起眼的入口后,寻到了那处园林。此时天已大亮,再看这密林的形态着实奇异,并不像有人种植或者维护,反倒显出几分破败的气象来。 夏侯水只瞄了一眼,就说这里实在没什么价值值得探寻,就算他是于家的人,有什么宝贝也不会藏在这里,不如趁早回去算了。 正衡没有理会夏侯水,只把他带到了人工瀑布的面前,指着上面的梅花问他,是不是觉出了古怪? 夏侯水开始还没察觉,在正衡的提醒下,这才意识到梅花不该在这个月份绽放,不免也啧啧称奇了一阵,不过末了仍旧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说不定于家找到了某种特别的梅花品种,可以四季盛开,又或者那些梅花远在石岩之上,如此远的距离根本就看不清楚,保不齐它们不过是些人造的假花而已,不值得太过大惊小怪吧…… 正衡却说:若要确定还不容易,你爬上去看个清楚不就好了么…… 夏侯水仰起头,忍不住吞了下口水后,赶紧否决道:“石头那么滑,根本就没几个着力的地方,别说是我,就算你小子,也别痴心妄想了” 正衡笑笑说:“老哥你小瞧人了,我倒要让你见识一下……” 话音刚落,正衡却身子一转,背对着瀑布急奔了几步,纵身一跃,跳到了最近的一棵杨树的枝杈上,随后稳稳当当地往上攀登起来。夏侯水开始还不明所以,随即恍然大悟,但见正衡很快就上到了大树的顶枝上,用同侧的手和脚攀附在其上,然后身体侧将过来,猛力的晃动了几下,直把杨树向着石岩的方向不断弯折,待到几乎要装在上面时手才一松,在夏侯水的脑袋上画了个弧线,稳稳落在了瀑布顶端的石岩上…… 居高临下,正衡不免有些洋洋自得起来,冲着夏侯水招了招手,随即转过身,就想查看一下瀑布顶端的情况,可刚扭过头来,就看到一张奇丑无比的脸凑到了自己的近前,冷不丁的“嘿嘿”阴笑起来。 正衡哪会料到这种情形,心中一惊,不由得向后退了半步,可他本就站在瀑布的边缘上,这么一退,半个身子已经悬在了空中,见情势危急,再想伸手去抓梅树的枝杈,可石岩经流水冲刷,变得光滑无比,他还未等有所行动,早就已经脚下一滑,仰面朝天的向下跌去…… 不知过了多久,正衡再次醒来时,只感到后脑勺上火辣辣的疼痛,勉强支撑着坐起身,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先前的客房当中,面前除了夏侯水外,于文领着两个面容陌生,衣着似是大夫的人矗立在旁边。 众人见正衡苏醒过来,一窝蜂的涌上前,大夫左捏右掐,望闻问切一番后,这才对着于文点点头,说是没有大碍,吃两副定神养性的汤药即可痊愈了。于文谢过大夫,又让下人带着他们出去后,这才重又来到床边,问正衡感到怎样? 正衡只觉的耳朵里嗡嗡作响,好似有几只蜜蜂在其中迷路了一般,再就是脑袋后面潮乎乎的,被纱布包裹着,有些微微的胀痛,除此之外,倒还算一切正常。 于文听到这里,现出如释重负的样子,继而又略带歉意的说:都怪俺先前没有跟你们讲过,后院那处景观久未修缮,难免杂草丛生,暗藏危险。要说起来,南院历来都是俺们于家的分家居住的所在,可先父是家中独子,到了俺这一代,人丁也不甚兴旺,于是渐渐就将后院荒弃了,今天要不是你们误入其中,俺险些都忘记了于家还有这么一处所在了…… 正衡“哦”了一声后问道:“我记得那处瀑布在北边,你怎么叫它‘南院’呢?” 于文没想到正衡会问出这个问题,不免打了个突,过了一会儿才解释说:“这都是老一辈的叫法了,俺们也不明白为什么,大概是跟风水玄学有些关联那什么,正老弟你好生休养,俺还有事就不陪你了,有什么需要,吩咐下人去做就好了……” 夏侯水眼见着于文逃也似的离开了房间,打趣道:又没让他垫付汤药费,看把他吓成这幅魂飞魄散的样子。 正衡跟着哈哈了一阵,直到脑袋生疼,这才止住了笑,却说:“这小子也太经不起事了,不过只是个家族里的讲究而已,没必要讳莫如深中国人都讲究个以北为尊,古代的皇帝更是坐北向南,借此代表不灭的皇权。想来于家的宗分之争中,失败的一方既然要屈居后院,可后为北,示意尊贵,于是不知是谁定了这么个规矩,将南北的**对调,实际上无非是图个心安而已,跟风水玄学可是八竿子都打不着了……” 夏侯水也笑道:“谁说不是呢,连我这半个外行都明白其中的意思,他还在那儿装孙子,于家落在这样的酒囊饭袋的手上,看来难免要家道中落喽……” 笑过之后,正衡板起面孔,让夏侯水看了看门外,确认没有闲人后,这才说:“有些话暂时不能告诉于文,只能咱们兄弟参详,你知道在瀑布顶上我看到谁了?就是于家的那个太奶奶怎么样,够意外吧?” 夏侯水先前一直以为正衡只是失足掉了下来,却没想到他的脑袋伤得如此之重,已经开始说胡话了瀑布的岩架那么高,对一般人来说都只能望而却步,更别说一个百来岁的老太婆了,他说在上面见到了她,任谁也不敢相信啊! “你还别说,如果一口咬定是那老太太把你推下来的,说不定咱还真可以讹于文一笔钱呢……” “咚”正衡在夏侯水的胸口狠狠地捶了一下,“谁跟你开玩笑了,再说我也没说是她把我推下来的。我现在清醒得很,刚才发生的事也记得分毫,就在跌下来的一瞬间,那老太太还跟我说了几个字呢……” “哦?”夏侯水立刻来了兴趣,“是不是告诉你于家的宝贝都藏在哪了?” “那倒不是,她说的是:‘你带了《长赋集》’在身上吗?” 《长赋集》,不是于三刀留下的那本书吗夏侯水忍不住心想,这事还真是怪了,且不说那老太太是如何爬到那么高的地方,单是她竟然要找正衡索要那本书,这点就十分可疑。 麻脸老太既然是于家资历最老的人,完全可以直接去问于文,莫非于文并未对她讲过,那本书已经到了他的手上?问题是这也不对啊,于文既然想要继承宗家,最能服众的资本就要数那本书了,他完全没有私藏着不拿出来的的道理,退一步说,即便不向旁人展示,麻脸老太这关是必然要过的吧。 夏侯水继而又想到,他和正衡昨天还猜测着,麻脸老太在于家的地位可能只是有名无实,她正筹划着想要从他们这里,探听关于于三刀死因,以及于家宗分之争的结果吧。如果真是这样,倒是可以解释一切了,看来这于家大宅之内的勾心斗角,远超过常人的想象,被夹在当中,很难不被误伤,却也不失为一个老点好处的机会,就是不知道站在哪边能更得利呢? 正衡眼见着夏侯水想得出神,就知道他又在打歪主意了,赶紧在他脸前打个响指,告诉他的思路偏了,并说这事之所以古怪,不在于那个老太太为何会出现在瀑布上,也不在于那本书现在到底在谁的手上。究其根本,那本书里记录的内容才是重中之重,依我看,于家历代都将它视若珍宝并不是没有道理的,可目前别说是咱们这些外人,就连于文应该也还不明白其中的奥妙,反倒是那个麻脸老太,几番动作下来甚是可疑,似乎是在向我们暗示,要先拿到那本书,然后再去找她? 夏侯水没听明白,连忙问正衡:这样对那老太婆有啥好处?又或者说,对咱们有啥好处? “好处?”正衡摇摇头,“这个世界上,只有笨人才会花大价钱乞求别人的帮助,真正聪明的人,即便遇到自身无法解决的事情,也只会假他人之手来解决,利用完了之后,就可以弃之不顾了老太太肯定是遇到了不小的麻烦,这才会盯上咱们俩的,哥哥你不妨猜猜,她到底是聪明人呢,还是笨蛋?” ------------ 第43章 寿材店 纵使于家的事多么诡异和复杂,正衡和夏侯水两个人闷在房里,终究也有讨论腻烦的时候,于是两个人商量着,不如就此离开算了。" 想那所谓的发丘印下落,尚且不知道有谱没谱,这样一天天干耗下去,始终不是长久之计,更别说那个麻脸老太的形象总是挥之不去,让人不想则已,每每念及就头皮发麻,浑身上下的汗毛直立…… 夏侯水还略不甘心,眼见着于家富甲一方,满屋子的古董和明器,就想着向于文讨上几件。可正衡让他趁早打消了这个念头,并说越是有钱的人就越是抠门,你也不缺这些东西,万一讨要不成,反倒招来别人的嫉恨,那可就得不偿失了。夏侯水觉得他说的在理,只好悻悻地答应不再节外生枝。 两个人又合计了一下,最后总决定明天一早就出发,适时已经临近响午,趁着丫鬟还没送来饭菜,正衡便一个人出了房门,想到前院去找于文打个招呼。他穿过廊道和中庭,一直走到了前厅中,这才发现庭院里除了十数个下人在打理外,就只有三四个和尚盘坐在正堂的一口大棺材旁闭目诵经,原本以为会有不少吊唁的客人,此时却一个都不见踪影。 正衡心下奇怪,转念一想,于家虽然家产殷实,却极有可能在邻里亲朋中口碑不好,毕竟偷坟掘墓的营生并不光彩,以至于没人肯与他们走得太近吧。这样想着,正衡又在原地转了两圈,可始终没有见到于文的身影,刚想就近找个下人问问,就看到身旁的一个扫地的丫鬟,用笤帚柄遥指了一下。 正恒顺着她遥指的方向望去,视线落在棺材后面,只见一张硕大的黑色幕布将前厅一分为二,在后面隔出了一个小间,一般来说才是暂时安置棺材的地方,可于家既然如此设置,应该是东北有别于其它地区的的习俗吧正衡也没多想,就绕过和尚和棺材,伸手掀开了幕布,闪身进到了后面。 因为有幕布的阻隔,后面的小间里很是昏暗,正衡一时间还不适应,只好眯着眼叫了声“于文”,却没听到有人应答。一股奇异的香气萦绕在小隔间里,好像是松脂或者某种檀香,正衡吸了吸鼻子,只觉得香气立时就钻进了大脑,在里面左突右撞,随即身体也飘然起来,手脚渐渐瘫软,不听使唤。 就在意识渐无的瞬间,正衡感到有人在自己的衣领后拉了一把,直把他从隔间里拽了出来,脚下一个趔趄险些跌倒,可身体好像一下子就回复了正常,反倒是刚才所经历的一切,都犹如梦境一般,甚至无法确定到底有没有发生过了。 于文在身旁大声斥责着先前给正衡指路的那个下人,只见她一脸的委屈,刚说了句“俺当他是……”,就被于文立刻喝止住,命她走开了。 正衡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却并不急着开口,等到周遭的人都被于文打发走了,这才用息事宁人的口吻说:“这事也不怪她们,是我太过鲁莽,本想找你说个事的,全然忘了主人家的禁忌,如有冒犯还请于兄海涵……” “咳”于文大咧咧的挥了挥手,“啥忌不忌的,下人们不懂事儿,老弟你不介意才是对啦,你说找我啥时来的?” “哦,是这么回事”正衡眼睛一转,回应道,“都怪我那哥哥,说是整天呆在屋子里烦闷,想要出去走走,我就琢磨啊,怎么也要先跟你打个招呼,别不见了人,还以为我们不告而别了呢……” “看老弟你说的,如不是这几天家里忙于丧事,俺早就带你们去城里转转了,这长春虽比不上京城,可也别有一番风味,两位尽可以随便游历,一切吃喝用度尽管挂在俺的名下……” 正衡也不推脱,道了几声谢后便重又回到后院,叫上夏侯水一起,从侧门走出了于家的大宅。 穿街入巷,正衡不问哪里好玩,却向人打听最大的寿材店在哪里。夏侯水觉得奇怪,问他要干什么,正衡便把刚才在于家的经历告诉给他,并说他怀疑于文这丧事办得有些古怪。 夏侯水笑着说,既然怀疑,就晚上摸黑去棺材后面查看一下好了,无缘无故跑去寿材店有什么用? 正衡也不回答,只说到时候他就知道了。两个人又走了一阵,知道天色渐暗的时候,这才在一个死胡同里,找到了路人所指的那间店铺。 寿材店恐怕是世界上最不能缺少,却又最不招人待见的的店铺了。街上人流渐稀,店铺却在门口早早挂起两盏白色的大灯笼,示意它可以随时给别人提供帮助。当然,很少有人会对此抱以感激的态度,更多的则是唯恐避之不及。或许正因如此,当正衡和夏侯水迈步进门时,掌柜立刻就伪装出一副如丧妣考的神情,飞奔到了近前,问他们需要点什么? 正衡也不多言,只随口道了句“看看”,便绕着店里罪当中的那口红木棺材转悠起来,不时地还用手指在棺盖上敲击几下,末了才说就要这个了。 掌柜显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说这副装裹早就被人预定了,如果要一模一样的,少说也要等上个把月才行,不知两位大爷家中是谁办事,能否等到那个时候? 寿材店的买卖特殊,因此掌柜讲话最是圆滑,比如送客出门时,没人会用“下次再来”之类的话来找打,一般都会说,亲戚朋友有事帮忙介绍一下,仅此而已。正衡见惯了生意场上的看人下菜碟儿,有心试他一试,于是胡乱伸出四根指头,说他肯出这个价。见到掌柜还是一味的摇头,他便又补充道,自己还就看上了这副棺材,出的可是四根金条,有了这些钱,你们大可以找同行去拆兑一个不比这差的的,交付给那个买家好了…… 一听到金条,掌柜的眼睛都放出光来,可左右权衡之下,最后还是回绝了,并说:“一看您就是不差钱的主儿,可咱们这行有规矩,财能通神却是死者为大,俗话不是讲个‘阎王叫你三更死,没人敢留到五更’嘛,人家家中有事,早就定下了这口棺材,要不是最后还差点漆面的活没完,恐怕一早就被人拿走装殓起来了,不然你说小的还能有钱放着不赚嘛要说起来也怪了,您要是早来个三五日,小的这边还能给您府上腾挪出一副不比眼下这副差的装裹来,可这些天城里办喜丧的实在太多,还都是大户人家,只能斗胆让您在到别家问问,算是小的对不住了……” “大户人家?你说的可是街里的于家?” “咳,您这可是高看小的了,于家是咱们长春地界的首富,人家办事用的东西,哪件不是镶金镀银的,哪会看上咱家这些货色?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咱家这东西也不差,你看看这材质,可都是上好的红木,面上没有半个疖子,您知道地方上的那些地主老财们,可都不是得罪得起的对了,您既然提起于家,小的反倒想起来了,这口寿材的买家跟于家也算是沾亲带故,要说起来,这三五日里,连带着于家,已经走了好几个地方上的富豪,其中两家都是小的负责置办的的,看吧,要不怎么都说金银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呢,等到,两腿一伸,啥都是虚的了……” 掌柜滔滔不绝的讲了一通,最后也自觉失言,赶紧话锋一转,又说听口音你们不像是本地人,到底为哪位办事? 正衡赶紧摆摆手,说他和于家可没半点关系,只是今日来关外经商,途经这里时家中的一个老奴得急病死了,大家一合计,离家千里之外不如就地安葬来的划算,没想到事不凑巧,连副上好的棺材都遍寻不到真应了那句“生死有命不由人”的老话了…… 对于正衡的说辞,掌柜的还颇有些怀疑,不过他是明白事理的人,也自知事不关己不该多问。正衡和他又攀谈了一阵,末了才和夏侯水走出店铺,借着初上的月色,向于家大宅的方向走去。 夏侯水一脑门子的疑问,此刻终于再也忍受不住,问正衡到底在卖什么关子? 正衡想了又想,最后竟然摇摇头,说他也没有头绪,只觉得很多奇怪的事凑在一起,不像表面上看来那么普通。 “于三刀的死,在长春既然是个街知巷闻的事情,那此时的于家理应门庭若市才对,如果说一般人家无权登门吊唁,至少地方上的士绅名流不会缺席,可眼见着只有几个念经的和尚这般冷落,我就猜测着必然事出有因,要么是于家招人嫌恶以至于没人肯来,要么就是于文用了点手段,令得该来的人都没来成……” 正衡的话说的拗口,夏侯水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忍不住“啊”的叫出声来:“你是说,他杀了那些富豪?” ------------ 第44章 棺材里的尸体 正衡连忙摇头,说他可没这么说过,不过就在于家置办丧事的时候,其他几大富豪家中也纷纷出事,这该不会是巧合吧?只是听寿材店掌柜的意思,那些富豪大多死于几天前,那时咱们和于文都还在来长春的路上,仅此一点,于文的嫌疑就足以被洗脱的一干二净,这事到底有什么内在的关联,现在妄下定论还为时尚早。 说话间,两个人已经走进于宅的大门,于是便收声不再讨论,还没等走到前厅,就远远的看到于文一头汗水的奔了过来,问他们怎么现在才回来,这大半天的跑去了哪里? 正衡刚想胡乱编个行程糊弄一下,于文却先于一把拽住他的手,将他拉到了前厅里,指着面前的棺材,说他家里出了大事,就等着正衡回来帮忙解决呢。正衡一头雾水,定睛看那棺材的盖板,不知被谁推开了一角,除此之外,就再无半点可疑之处,于文如此神不守舍,不知所为何事? 于文一脸焦急,可事出有因,并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所以他只好耐着性子,从头讲起: 原来在接近晌午的时候,正衡和夏侯谁离开了于家后,于文便想着到自己的房间里小憩一下。天气炎热,加之这些天为丧事奔波,这一觉也不知睡了多久,直到被下人拍门吵醒。下人们各个惊慌失措的样子,可于文问了半天,也没从他们的叙述中,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好随着他们的指引,从后屋走到了灵堂上。 灵堂上那些念经诵佛的和尚们,早就不见了踪影,法器丢的满地都是,看来是被什么吓跑的。于文四下里望了一圈,并没发现有何异常,直到视线落在了棺材上,这才不由得也是脊背一凉,明白过来,原来,棺材的盖板不知什么时候被挪开了一角,此时正有一只毛茸茸的手,自里而外的搭在上面,也不动弹分毫,场面煞是诡异…… 于文好歹也算是出自盗墓世家,这样的场面纵使骇人,可以不足以令他手足无措。他定了定神,望着厅外正是艳阳当空,便壮着胆子,慢慢走上前去,想要看看到底是怎么个情况。可刚走了几步,之前搭在棺材上的那只手,竟然忽的一下,又缩了回去。 见此情景,身后得下人们算是炸开了锅,胆子大的立刻就尖叫着朝门外奔逃而去,胆子小的干脆就瘫倒在地上,一时间场面混乱得无以复加。于文本就心中忐忑,被他们这么一闹,也有些发虚,只好借着停下脚步,大声训斥着他们的档口,多少算是给自己提了些许气力,于是他硬着头皮,们的向前走了几步,垫起脚,朝着棺材的里面就扫了那么一眼。 这一看之下,于文不由自主的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得棺材里面,竟然好像有具尸体…… 听于文讲到这里,原本还挺有兴致的夏侯水发出“咳”的一声,颇为不满地说,还当有啥惊天动地的大事发生,棺材里的可不就是尸体么,至于一惊一乍的? 于文一脑袋的汗水,故意压低着生意说:“别人不明就里,你们难道两兄弟还不知道?俺爹死在东陵里,尸首到最后也没再寻到,至于俺弟,生前变成了丧尸,如果将他的尸体掩埋,难保以后不出什么乱子,所以咱们一回来,我就命人把他火化了。这灵堂里的棺材只是摆摆样子罢了,说到底就是想弄个衣冠冢而已,所以直到现在也没把盖板钉死,谁承想里面会忽然凭空冒出个死人来,你们说这事怪是不怪?” 经于文这么一说,正衡这才意识到事情的古怪程度,忍不住向着棺材的方向瞥了一眼。不过他转念一想,既然于文说这事发生在晌午,距离现在已经过了大半天的时间,先不说棺材里的尸体从何而来,于家都没有纵容他就这么躺在里面的道理,就算是已经尸变,凭着于文的身手,对付起来应该也绰绰有余,现时他如此表现,莫不是还有下文? 果不其然,于文说他当时的确觉得有些奇怪,可也谈不上惧怕,命下人从墙上取下宝剑,抽剑在手仗剑而行,几步就折返回到了棺材边上,只见里面几乎全被一张黑布盖住,鼓囊囊确是个蜷曲着的人形。于文探出手,用剑尖小心翼翼的勾住黑布的一角,继而手腕猛地一抖,就把整块黑布连带着挑到了半空中,同时向后退了半步,满心戒备着躲藏在其中东西突然冲将出来…… 黑布在空中缓缓落下,却并未见有事情发生,于文定睛一看,这才发现里面真有一具尸体,只不过没有穿着衣衫,从头到脚全是黑黢黢的长毛,犹如巨猿一样,让人乍看之下,很难分辨出具体的样貌。 不过总的来说,既然只是具尸化了的的尸体,也就没什么好怕的了于文半悬着的心总算落下,这才转过身,将那几个魂不守舍的下人训斥了一番,再问他们何时以及是谁最先发现的古怪,可不管如何回忆,最终也没从中得出任何确切的说法,只好权且作罢。 无论如何,那具凭空而来的尸体总不能任其一直留在棺材里,于文让两个胆子大的下人,将其抬了出来拖到后院,就着之前火化于武的炉子一起烧掉。 两个下人仗着于文在一旁壮胆,手脚麻利,三下五除二就把尸体从棺材半敞着的头上拖拽了出来,朝向后院送去。于文怕尸体在火化前再次诈尸,便端着宝剑,一路护送着他们,直到亲眼见着干柴堆燃起火焰,瞬间就把尸体烧成灰烬,这才舒了口气,回到了灵堂中。 经历了这番波折,于文只感到口干舌燥,命人端来了茶盏,一边品茗休憩,一边将整件事从头到尾想了几遍,可这事发生得实在没有缘由,任谁也不可能会有半点头绪,正烦躁的时候,忽然听到“咚”的一声闷响,吓得他险些把茶杯掉在地上,抬起头四下找寻,很快就将视线再次落在了那口棺材上…… 虽然开始还有几分不敢相信,可随即又依次传来了几次声响,一下下的分外清晰,于文据此很快就确定,声响就是从棺材里面发出来的,就好像有人在不停地敲击着内侧的盖板一样。 于文下意识重又将宝剑搂在怀中,心想方才一时大意,只顾着把先前那具尸体弄出来,没想到棺材里面还藏着一个,这次可不能再手下留情了。他稳步上前,就等着足够近了,一脚将棺盖踢翻,无论藏在里面的是什么东西,都先砍上两剑再说。 然而,就在于文刚要按照计划行动的一瞬间,棺材盖板忽然猛地向上一鼓,还未等落回原处,就有个黑乎乎的东西,从前端那个敞口“嗖”的一下窜了出来,一蹦到半空中,抱住房屋的大梁,倒悬着身体,手脚并用,瞬间就逃得无影无踪了…… 事情来得太过突然,以至于于文都没看清楚拿东西的容貌,只隐约觉得和先才火化的那个僵尸有些相似。问题是于家深宅大院,这次被它跑了,在想找寻可就难了。于文赶紧动员所有的下人,在接下来的的时间里,几乎将整座宅院都翻过来了,却始终都没寻到半点踪迹,随着太阳西斜日色渐沉,下人之间逐渐生出流言,越发使得气氛紧张恐怖起来。 于文初掌于家大权,人单力孤,一时还真无法驾驭,这事说到底都是由那口棺材里忽然多出来的僵尸所引发,因此他就想着,只要能把它捉住烧掉,一切就都会归于平静,既然下人们都不善此道,可不是还另有两个行家里手能够帮忙嘛…… 于文说到这里,夏侯水总算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脑筋一转,就想着在应承之前,是该先将此事渲染的严重一点,这样一旦功成,于文也就不好意思让他们空手而归了。可还没等他漫天要价,正衡却先一步对于文说,找人先不着急,充其量不过是个尸化的死人而已,谅他也不能闹出多大的事端,不过这事来的突然,有件更为紧迫的事需要先行考虑清楚,就是这两具尸体,到底是什么来历? 见于文和夏侯水都一愣,正衡这才继续说: “无论死尸也好,僵尸也罢,都不会无中生有,我琢磨着,他们之所以出现,或许和于武有关你们还记不记得,在东陵的时候,于武是被一种怪光照射到身体,继而发生了尸变,变成丧尸的。金不二曾经说过,丧尸是七魄中的蜚毒之魄尸化而成,集合了人身体上所有的毒素,可以通过噬咬将这些毒素传播开来,令活人也变成丧尸。于武虽然已死,可体内的毒素一直存在,如果在某种机缘巧合之下,进入了他人的身体,这可能就是那两个尸体最初的来源所在了,所以要我说,还是先彻查于家上下的人口,看看到底是少了谁,又或者还有什么别的人,也有将要尸化的危险,这才是当务之急重中之重……” ------------ 第45章 小洞 于家忽然生出这般事端,在夏侯水看来着实棘手,别的不说,单是那两具忽然冒出来的僵尸怎么看都不似善茬,既然于家大宅处在莫名的险境之中,再在这里逗留下去已然没了意义,不如趁早和于文作别,另寻一处安身之所为妙。 然而正衡显然还意犹未尽,竟然帮于文出起了主意,看架势是要一管到底了。于文就在身旁,夏侯水也不好当着他的面加以劝阻,只好冲着正衡若有似无的使了几个眼色,可他根本就不加理会,只顾着对于文说: “于家深宅大院仆从众多,若要逐一排查必定会花去不少时间,一旦迁延久了,难免又会横生枝节,倒不如来个双管齐下,分头行动借以提高办事的效率由一方先将于家所有人都召集在这里,逐一清点人数,看看是否有无故失踪或者行踪可疑之徒,另一方趁着还有些光亮,再去宅院里隐秘的所在查验一下,万一寻到了先前遁逃的僵尸,也好尽速斩草除根,以免它闯出更大的祸事来……” 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只不过先前数十下人已经将于家彻底搜索了一番,到头来仍旧一无所获,现在单凭某个人再去找寻,一来势单力孤,二来也着实有些危险于文想了又想,始终觉得有欠妥当,正权衡不定的时候,就听正衡又说: “僵尸之物不近生人最喜阴晦,之前咱们大费周章,动员了所有人四下寻找,就算是黑凶白煞也未必就敢在这许多人面前现身,反而由一两个人悄然行动,说不定能有意外的收获。你看这天色越来越暗,要等到入夜的时候僵尸再出来害人,可就更加难以对付了,说到底这种事宜早不宜迟,咱们还能仗着一技在身,即便面对僵尸也无所畏惧,老弱妇孺们一个个赤手空拳身无长物,可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一席话说得于文冷汗直流,赶紧点头应允下来,可是话锋一转,继而又问三个人到底该如何分工呢? 正衡拱拱手说:客随主便,一切全凭余大哥的安排。 于文眼珠一转,现出一副为难的神情:“要说起来找寻僵尸的任务最为凶险,理应由兄弟俺来一肩承担才对,可你们也看到了,于家上下全由俺一人主事,除了俺之外,也没有谁还能负担这统领全局的工作了,要不,就麻烦你们……” 正衡也不推辞,立刻就冲着夏侯水招招手,两个人并肩从侧门往后堂走去。 按照先前的计划,大宅里所有的人都被召集到了前厅,正衡和夏侯水在后院兜了几个圈子,待到确认四下里不再有人的时候,夏侯水这才问正衡到底有什么打算? 正衡诡秘地一笑,却并不立刻回答,只说让夏侯水自己来猜。 夏侯水略微想了下,悻悻地说:按照老弟你的性格,只要是不想做的事,就算被人刀架在脖子上,也必定不会服输。反过来,要是一门心思想做的事,也没人能加以阻拦。如果我猜的不错,你一早提出分头行动时,就已经预料到了结局于家那个胆小怕事的家伙,别看吹嘘着自己有多勇猛,可临到紧要关头显然不会选择置身险境,由此观之,你是主动创造这个在于家单独行动的机会,只不过,对付僵尸非同小可,如果对方好像之前于武尸化的那个丧尸一样厉害,就凭咱俩到底能不能应付啊? 夏侯水的顾虑有些道理,可正衡却摇摇头道:“你只说对了一半,于文虽然生性谨慎,可却并不愚蠢,于家正在大丧期间,忽然冒出两个来历不明的僵尸,这是何等大事,他怎么可能全无头绪,以至于到头来全权委托给我们处理?告诉你吧,那两个僵尸的来历,于文他其实一早就心中有数,只是担心一旦挑明,就没人肯替他善后,这才佯作不知讳莫如深……” 听正衡的意思,好像也知道僵尸的来历似的,夏侯水耐不住好奇之心,撺掇着他快点说说。 正衡却不以为然的道:“要说起来,那两个人你也认识,你想想,除了咱俩和于文,还有谁曾接触过于武的尸体?还不就是运送尸体回来的那两个当兵的嘛,想来他们一路上接触于武的尸体,已然被尸毒所感染,只是在路上没有最终尸化而已,到了于家后,咱们被分别安置在客房休息,只这一晚就可能发生很多不为人知的事情,更别提咱们一早上就出去的这段时间了……” 夏侯水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这倒是一切都说得通了,可就算他们当中的一个已经被火化,另一个也还是难以对付的丧尸,于文自己躲在幕后,你又何必大包大揽的帮他呢?” 说话间两个人从昨晚休息的那间客房门前走过,经由正衡带领径直来到了杂草丛生的后院,夏侯水这才明白了正衡的用意,想来他还在对昨晚的经历耿耿于怀,这下总算觅得了一个机会,想要再去南院的假山上一探究竟了。 不过要说起来,这也的确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正衡昨晚的经历虽然奇异,可单纯从他的讲述中很难得出确切的结论,此时于家的男女老少都被集中在了前厅,在没有人会来打扰的情况下,正是去看看那里究竟藏有什么秘密的绝佳机会,夏侯水甚至不由得乐观的猜测着,说于三刀或者于家的某位先辈,在上面藏了什么绝世的宝贝,那自己可就真的不虚此行了…… 夏侯水并没有正衡的本事,能够轻身跃上数丈高的崖壁,可他又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想要第一时间身在藏宝的现场,情急之下只得绕着瀑布打起转来,没想到这一转果然让他有所发现,就在他拨开悬崖一侧的杂草和树丛的遮掩后,一个刚好容得一下一人通过的洞口显露了出来。 洞里黑黢黢的,从外面根本就看不分明,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它也和这假山瀑布一样,都是经人开凿而成。正衡原本也不想再像昨晚一样贸然跃上崖顶,此时见夏侯水有所发现,便从怀中掏出事先准备好的蜡烛,点燃后和夏侯水每人一支,试探着慢慢走了进去…… 没多远,就发现前方现出一条斜向下延伸的台阶,台阶上满是湿漉漉的苔藓,看上去很长时间都没人走过了。正衡心下生疑,心想像于家这样地方望族的后院里,存有这么一个地洞密室并不为奇,可为什么会被弃之不用呢?按照于文的说法,南院一向都是于家分家居住的地方,可他来的这两次都没看到任何像样房舍和住宅,莫不是这个简陋的山洞,就是宗家给分家安排的住所?如此说来,那分家岂不是如同被囚禁了一般,世代都要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 越往下走,四下里越是潮湿,水流的滴答声不绝于耳,台阶上光滑异常,正衡踮着脚,勉强才算维持住了身体的平衡,可不想身后的夏侯水却不争气,忽然脚下一滑,身体随之前倾,结结实实的撞在了他的后背上。 任是正衡反应奇快,下意识就用手去撑洞壁,可毕竟事发突然,加之夏侯水的身体就这么冲将过来,力道奇大,他的手掌在洞壁上还没寻到任何支撑,就已经滑倒在地,两个人就此滚在一起,顺着台阶一路“咕咚咕咚”地滚了下去…… 过道本就狭窄,四周还都是坚硬的石头,两个人的肢体在上面不断地摩擦和碰撞,一时间痛苦异常,好在这个过程并不漫长,滚了十数圈后终于停了下来。 夏侯水“嗷嗷”的叫痛不止,正衡也觉得头上好像被碰出了几个大包,好在手脚关节并无大碍,勉强支撑着站起身,又从怀里摸了根蜡烛点燃,继而俯下身将夏侯谁扶了起来,问他是否有事? 夏侯水抱着脑袋叫骂了一通,这才呲着牙摇摇头,示意他并无大碍。可正衡却将蜡烛又凑近了些,细看之下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只见夏侯水抱头的双手,一只正揉捏着伤处,而另一只手上,却抓着一条泛着白光的东西,竟是一条白花花的小腿腓骨…… 夏侯水此刻也有所察觉,放下手一看之下,立刻就将其扔在地上,发出“哗啦”的一阵脆响。正衡陈着气压低烛光,这才发现原来地面上原本横卧一副人类的骨架,刚才夏侯水正好跌在他的身旁,站起来时鬼使神差般的顺带着捡起一根骨头,此时一丢之下,骨架自然也就随之被弄得混乱不堪了。 有了这段插曲,正衡和夏侯水都生出几分忐忑,眼见着地上骨骼散乱,毫无线索可言,正衡便再次举起蜡烛,想要将所在看个清楚。烛光虽然暗弱,却立刻就将四下里照得通亮,待到两个人的眼睛适应过来,这才发现原来这不过是个方方正正的小山洞,简谱的毫无装饰可言,唯一惹人注意的,恐怕除了地上那副骸骨外,就只有台阶正对面的墙壁上,那个一尺见方的凹洞,和里面一块泛着绿光的木质牌位了…… 夏侯水壮着胆子走上前去看了看,继而转过身对着正衡道:“奇怪了,于家的祖先怎么姓封的?” ------------ 第46章 于家的符咒 正衡闻言也凑上前来,果然发现陷在凹槽里的那个木制牌位着实古怪,既无抬头又无落款,只在正当中以古文小篆字体竖着写着“封氏小妹灵位”几个鎏金大字,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考虑到于家深宅大院,此处地穴又隐秘异常,绝无道理会为不相干的人设立牌坊,因此这个封小妹就算不是于家的先人,至少也是大有关系。然而另一方面,牌位被摆放在如此简陋且不显眼的地方,显然是已经被于家的后人所遗忘了,如此说来,这块木头烂在这里也是着实有些年代了。 于家虽是倒斗世家,但其发迹历史却好像并不长远,不但远不如发丘摸金之辈,甚至何时起源也无从考证,即便是深谙内情的行内人行家里手,也只能说出于家大约是在明末清初的时候,才从关内搬到了东北,而在行内声誉鹊起,大抵是在民国之后的事了。以此看来,古语中的“南观山北望雨”中,竟然将于家和观山太保封师古相提并论,不免给旁人以附会之感了…… 想到这里,正衡忽然灵机一动――牌位上的封小妹既然姓封,该不会跟封师古有些关系吧? 观山太保封师古生于明朝开国之时,曾经协助朱元璋广泛打击倒斗的手艺人,正因此举才被大多数同行视为仇敌,其中发丘夏后氏尤为对其深恶痛疾。直到现在正衡还记得在东陵中时,义父夏侯古临死前别的不说,单单将他们祖辈受害于封师古的事挂在嘴边,仇恨至此可见一斑。 然而封师古原本祖籍四川,后来在洪武朝中为官时,其实力范围也只限于江南,从未听闻他在北方有过行走,更何况“南封北于”发迹时间虽然不同,现时却是齐名于天下,如果说两大家族之间,真有这么个封姓的神秘女人的存在,虽说并非不可能,却也实在让人难以想象。 夏侯水见正衡对此有了兴趣,就又讲了些秘闻给正衡,说是据他所知,当年封师古为朱元璋营造好了帝陵后,就辞官回了四川巫山老家,在一个极其隐秘的所在修建了一处陵寝,等到陵寝完工后,封师古便带着全族的老幼妇孺遁入其中,不复再世上出现。 封师古是寻龙点穴的极顶高手,成名之时就曾被同行奉若神明,死后的归葬之所自然也为不少人心向往之,然而数百年过去了,仍旧没听说过谁能有所发现,坊间的传闻却是越传越神,其中不乏耸人听闻的说法,言之凿凿的称封师古早就借着他所营造出的风水龙脉,带着全族人都羽化升仙了。至于他所遗留在巫山间的陵寝,充盈着无数从发丘摸金那里搜罗来的奇珍异宝不说,更因为沾染着封师古遗留下来的仙气,甚至能够帮助身处其中的人也一并升腾。 正因如此,巫山那处所在吸引的可不只是倒斗的手艺人,更有不少的希望长生不老的野心家,所以对于有关封师古的事,很多都是夏侯古一开始并不知道,而是夏侯水通过其他渠道才了解和掌握的。 当然,这些传闻大抵都是捕风捉影,很难找出半点作证。夏侯氏对于封家的仇恨咬牙切齿,可也受限于年代久远,想要复仇却又无从着力,徒之奈何!更别说自从整个封氏家族隐匿在巫山当中后,就再没听说过有哪个旁系别枝打出观山太保的旗号,因此,即便眼前这个灵位的主人姓封,应该也跟与封师古没有太大的关系,十有八九只是巧合吧! 正衡点点头,却转而又道:话虽如此,可原本毫无关联的几件事碰在一起,我总觉得其中有些蹊跷。义父临死前的交代还在耳边,一转身我们就在于家碰上这么一出怪事,不由得我心中打鼓。你看会不会是早在东陵中时,义父就对于家和封师古的关联有所察觉,可又因隔墙有耳而不好明言,所以才会用暗语提醒我们小心提防啊? 夏侯水一时也不知如何应答,便和着正衡一起又合计了一阵,待到整根蜡烛都快燃尽,这才想起他们此行的目的,眼见着石洞里除了牌位和那副无名骸骨外,别无更多的线索,两个人便索性沿着石阶,重又回到了地面上。 这事虽然古怪,毕竟只是一个插曲而已,过去也就算了,可一番折腾,耽搁了不少时间,此刻忽然回到地面,立刻就眼见着前院方向似是有火光腾起,还夹杂着喧哗之声,正衡心想莫不是于文已经捉到了丧尸,赶紧叫上夏侯水就往院前赶去。 待到两个人都疾奔到了地方,这才发现喧闹并不像是由丧尸引起。不知何时在于家的大宅前聚集了数十个壮汉,全都凶神恶煞一般,叫嚷着讨要说法,看架势绝对都是来者不善。好在于家的家丁不少,横在正门门廊前,才算勉强阻住了对方,没让他们一股脑冲进前院…… 见正衡来了,一脸焦躁的于文立刻就舒了口气,可又好像别有顾忌,支吾了半天也没道出个所以然来,最后还是由正衡问他,是不是丧尸跑到院外伤了别人,以至于他们都上门来吵闹了? 没想到于文立刻就摇了摇头表示否定,可一时间欲言又止,几经挣扎,最后才好像下定决心一般,将正衡拉到一旁僻静处,悄声告诉他说,闹事的都来自城里的几大家族,这几日先后有几个长辈过世,也不知是听了谁的妖言,竟然怪罪到俺们于家头上来了,非说是俺们藏了妖孽,害得他们家人不得善终,这次犯了众怒,非得一把火把俺家老宅一把火烧了――老弟你见多识广,倒说说这不是扯犊子么,你放心,俺已经找人去报官了,等下就把这群刁民全都抓起了事,看谁还敢在咱家闹事…… 初闻此言,正衡还琢磨着于文肯定是在推脱责任,明明是从他家跑出去的僵尸伤人,不想着如何尽快善后,却硬是要与闲人纠缠,假作镇定,其实是想将自己作为靠山,以防门外的人真的冲进院来难以抵挡吧。 可他转念又一想,事情好像并不简单,如果仅是丧尸作乱,似乎并不足惧,更何况这事满打满算也不过是下午才刚刚发生,而那些死掉的城中大户们,按照寿材店的掌柜所言,早在于文归来前就已经开始相继死亡,如此说来,倒也的确如于文所言,与那个丧尸士兵无关。可是,即便是死因成疑,无凭无据的谁会将其怪罪在别家头上?什么藏匿妖孽、不得善终之类的都是含混之言,不疼不痒的让人难辨是非,于文既在人前表现得如此心虚,几乎可以肯定他还另有隐瞒了。 于文显然也知道瞒不过正衡,被他盯得颇有些悻悻然,只好越发压低着声音说: “这是说来话长,俺们于家自从扎根本地,从来不做为富不仁的事情,跟城中富贾大户更是交情甚好。想来这长春大城,个把人急病暴毙并不稀奇,只不过时间久了,一来二去的就难免有闲人胡扯六拉的,加之咱们于家的营生原本就有些特殊,偶尔遭人污蔑,其实也没啥大不了的,俺还记得早些年曾有种说法,说是俺们于家老宅正建在长春城的‘龙眼’上,能把人家的钱财都聚敛到自己的手上,惹得不少人家的记恨。这些年谣言更是越传越离谱,这几日城中一连死了几个有头有脸的老爷,几家人听风是雨胡乱撺掇,竟然就这么一窝蜂的跑上门来,说是俺们于家给全城下了符咒,非要放火烧光老宅才能破解――这也就是俺才刚当家,若是俺爹还在,借他们几个狗胆也不敢这样胡闹……” 正衡大体上听明白了,虽然心知于文肯定还隐瞒了不少细节,可仍旧认为旁人对于家的指责毫无道理可言。现时于家全由于文一人把持,其余的老的老小的小,这么大的一份家业,难免招人觊觎,闹事的人早不来玩不来,偏偏赶在于三刀死后,要说不是另有企图,任谁都不会相信。 只不过这事对正衡来说,比起僵尸还难处置――那些闹事的人则是仗着民怨群起攻之,正是所谓的“法不责众”,就算是地方官员也难从中调制,反之如果以暴制暴,局面只会更加失控,说来说去,没有别人能施以援手,唯一可行的办法,还在于于家自己愿意趋利避害,最不济也就是花钱买个泰平,有舍有得,这才是为人处世的上上之策…… 话说到这个份上,正衡也顾不上再跟于文掰扯,相对无故找茬的暴民,他更加担心的还是那个不知藏在哪里的僵尸,如果拖得久了,那才是可能授人以话柄的实实在在的威胁。 正说着,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异常的喧哗,闹事的人被从外侧强行分到两边,随即两列荷枪实弹的士兵左右排开,隔出一条直通门廊的过道来。 正衡眼见着事有回旋,不由得感慨于家的财大势大,地方政府既然肯出面弹压,一切矛盾就都将迎刃而解,只不过区区小事而已,还不至于摆出如此阵势吧。正心下奇怪的时候,就见人丛中一身戎装的军人,径自走上前来,站立在于文和正衡的面前。 “韩四?”正衡惊讶的叫出声来。 ------------ 第47章 两个饭碗 初见韩四出现在于家的时候,正衡还有些惊讶,可随即念头一转,就又不觉得有多奇怪了——之前在辽河崇岛上,段连祥竟然能够放了他们,这一反常的举动就曾让他心下生疑,正因如此,他和夏侯水才下定决心,放弃南下转而跟着于文来到长春暂避,只是不曾想到这才仅仅十几日的时间,韩四就想甩不掉的尾巴一样,亦步亦趋的跟着来了…… 正衡的脑海里闪过无数念头,可始终没想出韩四此行有何图谋。段连祥趋之若鹜的那最后一幅铠甲,既然被盗门的什么女人劫走,甚至连他们这些可以随意动用国家机器的人都无能为力,总不至于还在寄希望于从自己身上有所发现吧? 正衡胡思乱想了一阵,却仍是毫无头绪,再见走进门来的韩四,看清楚院内的清醒后,好像比他还要诧异一般,立刻就满脸堆笑的迎了上了,在他的肩膀上狠狠的拍了一下,道: “我说咋这么眼熟呢,原来你小子也在这鬼地方啊……” “哈哈——”正衡故意瞄了一眼韩四的肩章,笑着答道,“我们小市民出现在鬼地方并不奇怪,怪的是韩四哥您,这才几天不见,就升了上校,真是官运亨通啊,怎么着,您着千里迢迢的是来微服私访,还是体察民情啊?” 正衡话里满是讽刺之意,韩四却好像并不在意,打了个哈哈道:“老弟还是老样子,一张嘴不饶人,哥哥我不比你这般闲云野鹤的自在,为了一家老小的生计只好东奔西走了。这不要出大事了,上头统筹兼顾,一句话就把哥哥我就被安排到这里来了嘛!” 大事?正衡心中一震,便问韩四难不成他想找的东西也到了长春? 韩四显然明白正衡的意思,却出人意料的摇摇头,说:“戴老板的事情虽然重要,却又不能急在一时,这事你既然大体了解,就应该知道其中有了波折——自从半路上出个神秘的组织,上峰就暂时放缓了行动的进度,反正戴老板的老板为了这事也筹措了不少时日,不在乎再多等这么几天,做大事的人嘛,哪个都不是白给的角色,咱家只有听命行事的份,没有半点质疑的权力。再者说了,戴老板当下还是国民政府的要员,时局动荡如此,总不能因私而废公吧……” 见正衡还不明白,韩四继续解释说:像我们这类人,一般都是手里捧着两个饭碗吃饭的——戴老板给的是金饭碗,让我们在军统职权圈定的范围内,能够最大限度的获取个人利益,只要不玩出界并且表现的足够忠诚,就没人会太过计较于你的动机。就拿我来说吧,当下全心全意的追随神秘人和戴老板,就可能在即将创立的金甲堂中占得一席之地,某种程上来说,这算是给自己准备的一条后路。现在高层有头有脸的人物,谁还没有地方帮会的背景,大家心知肚明,心照不宣而已…… 当然,金饭碗看似无比美好,可不是一两天就能捧上的,委员长给的铁饭碗则更实际,你想想,神秘人再怎么本事通天,现在毕竟也还势单力孤,如何与国民政府的权势相比较?人在其位就要谋其职,哥哥我既然还吃着军统这碗饭,可不就得听命于人,为党国奔走效力嘛…… 听韩四说到这里,正衡在心底冷笑了一阵,心想这套说辞与段连祥所谓的“国家机器”理论倒是如出一辙,只不过更加直白。当权者有了铁饭碗还不满足,工于心计地去谋求什么“金饭碗”,如此这般,谁还会管下层的百姓有没有饭吃?真不愧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啊! 韩四所说的那个“神秘人”,应该就是那个姓沐的人鱼,亦即前朝的创建者,他既然能够将戴老板及其掌控的军统都收归帐下,也算是颇有本事了,只是以号称能让所有者长生不死的十三副铠甲,就给人规划了一副美好的前程,这事再怎么笨的人都会觉出并不靠谱,戴老板何等聪明,怎么就如此深信不疑呢? 这时暂且不提,说了半天,仍还知道韩四来长春的目的,难道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 没想到韩四对此却并不避讳,告诉正衡说:目前国内的形式甚是微妙,日本人投降后,在原来的日占区出现了不少真空地带,东北首当其中,南京方面接到报告说是共党见缝插针,秘密调集部队在附近集结,意欲图谋不轨,可你也知道,目前国共还在谈判阶段,不好公开撕破脸皮,所以一切军事调动都要在暗中进行,当然,情报工作更加重要,兄弟我此行算是身兼重任,现在是军统吉林站的站长了…… 正衡若有似无地“哦”了一句,又问他既然如此,大半夜的不在站长的府院待着,跑到于家来干什么? 不等韩四答话,一旁的于文先说:“咳,俺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呢,韩将军上午就来过,说是要借于家办公,俺就说嘛,都是自己人,什么借不借的……” “多谢,那我可就却之不恭了!”韩四对着于文抱了抱拳,继而又转向正衡笑着说,“老弟你也知道,做我们情报工作的最讲究避嫌,时下局势使然,防共虽然任重道远,可也不宜跟地方的军政两界有过多的接触,不然到时候要是出了什么事情,就不好撇清关系了。多有叨扰,老弟不会介意吧……” 正衡赶紧摆摆手,示意说自己也是客居于此,可没资格越俎代庖,心中却想这帮人仍旧是老一套,即便对待自己人也是提防有加,论起彼此倾轧的本事,真是如同家常便饭一般驾轻就熟啊。 说话间,门口那些闹事的人已经被韩四带来的手下连吓带斥的赶走了,原本喧闹异常的宅院立刻就安静下来。韩四虽然身居上校官衔,毕竟只是文职,所以带来的人手并不多,不过个个荷枪实弹面目狰狞,看得出都是身经百战的老手。正衡不懂时事,不过见此阵势,也不由得觉得的确如韩四所言,要发生大事了,只是这战事一开,就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又有多少人要无家可归了…… 正衡忽然想起了件更重要的事情,便把于家正在闹僵尸告知给了韩四,并说那僵尸不是别人,正是之前他派来护送于武尸体的士兵,现在不知躲在哪里,万一趁人不备忽然冒将出来,难保不会惹出什么麻烦来…… 别看韩四对付“刁民”有一手,一提起僵尸他就慌了神了,连忙问正衡该如何处理。正衡有心吓他一吓,故作无可奈何的摇摇头,说据他观察,那可不是一般的僵尸,而是较之更加凶猛的丧尸,如果那柄九龙宝剑还在手上的话,尚且还有几分把握,可用其他寻常的武器,即便是重火力的手枪炸药,是否管用可就不好说了。 韩四闻言懊恼不已,拍着挠后脑勺一连道了几句“可惜”,然后才说九龙宝剑已经上交至了戴老板的手上,现如今显然指望不上,你们既然都是个中高手,难道就拿那僵尸无可奈何吗,这,这可如何是好? 眼见着正衡故作矜持的卖起了关子,韩四就只好退而求其次地转向于文,问他有啥办法。 于文临危受命紧张异常,可支吾了半天,最后才说凭着他的武艺,可保僵尸无法近身,韩将军既然身居要职,那他也就只能全时的贴身守卫,以保万全了。 于文有心献媚,韩四却并不买账,原本他选择于家就是看中这里的条件优越,不曾想却有丧尸威胁,纵使于文能够倾力保护,总不能让他时刻都守在自己身边吧,与其如此,倒不如再另寻一个去处,免得总要提心吊胆,更有丢了性命的担忧,只不过将吉林站安置在于家的安排早已上报给了骏通总部,此时再以僵尸作祟为由加以更改,难以自圆其说且不提,万一传到地方上那些军政要员们的耳中,岂不是授人笑柄,何去何从,还真是个艰难的决定…… 看到韩四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正衡不由得暗自窃笑,表面上却佯作严肃的说:“我倒有个办法,万一诸位有谁跟僵尸遭遇,情急之下加以使用,就可保全身而退……” 韩四一向对正衡的本事深信不疑,此时见他这样说了,立刻就问是何方法? 正衡一字一顿地说:“各位若是遭遇僵尸也无需慌张,只要想办法将他的身体绊倒,面部朝下就万事大吉了……” 原本指望正衡能有绝招,却没想到仅此而已,韩四不免有些失望,可又不好发作,只好耐着性子说:“那什么,咱先不管这招好不好用,单说我哪有老弟你的本事,能把僵尸绊倒在地啊,要我说啊,还是劳烦老弟你,先去把那僵尸除掉,也好让哥哥我能安心一点,你看行不?”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宝书网(BaoShu2.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