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宝书网(BaoShu2.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我五行缺你》作者:西子绪 文案 震惊!无辜公务员重生骗子身体,竟是被男人做出这种事…… 风水界里都说林逐水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现在看来,他唯一算错的了,就是他和周嘉鱼的姻缘。 周嘉鱼性温,皮薄肉嫩,骨脆髓香。他万万没想到,自己重生后最担心的事,居然是不要惹某人不高兴以至于解决掉。 周嘉鱼:在重生之前我一直觉得自己会是个坚定的社会主义接班人,直到我变成了骗子,还遇到个算命贼准的大佬。 林逐水:和我在一起不开心吗? 周嘉鱼:开心,我开心死了,大佬要是可以别每天思考关于我的菜单我就更开心了。 林逐水:不可以。 周嘉鱼:…… 风水文,眼盲风水界大佬攻X穿骗子社会主义接班人受,巨甜,甜过初恋。 内容标签: 平步青云 重生 都市情缘 主角:周嘉鱼、林逐水 作品简评 因为一场车祸穿到江湖骗子身体里的周嘉鱼却遇上了真正的风水大手林逐水,两人经历了各种诡异的事件后逐渐互相吸引最后心意相通,周嘉鱼对林逐水的态度由惧怕变成了爱慕,林逐水也融化了心中的坚冰,然而他们的命运到底指向何方,恐怕只有结局才能看清。全文文笔流畅老练,语言诙谐幽默,剧情环环相扣引人入胜。作者用文字勾勒出了一个精彩纷呈的世界。无论是高冷不食烟火气的林逐水,还是可爱的周嘉鱼,亦或者性格各异的配角们,都充实了本文内容,让文章变得更加精彩,让读者们欲罢不能的期待每一个故事 第1章 初始重生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来啦_(:з」∠)_   解释一下,这本文是我另外一本书《为了和谐而奋斗》里面听说你五行缺我部分的扩写,会有一些设定相似,但剧情走向大致不同。   周嘉鱼在黑暗中醒来。他睁开眼,目光所及之处均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他微微扭动身体,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束缚起来,根本一动也不能动,脸颊被迫贴在地上,鼻腔中萦绕着淡淡的血腥味。他不是死了么……这里是哪儿,难不成人死之后真的有地狱?周嘉鱼的脑子有些混乱,然而还未等他找到问题的答案,面前的黑暗便被一束明亮的光驱散。   “就是他?”有个男人的声音响起。   “就是他。”另一人回答。   周嘉鱼闻声正欲发问,却见那两人直接走到了他的面前,动作粗暴的抓住了他的手臂,然后将他像拖麻袋一样直接拖出了房间。   大概是因为在黑暗中待了挺久,被拖出来后,周嘉鱼一时间有点受不了外面刺目的阳光。他闭着眼睛感到自己被拖过了一条长长的走廊,接着被扔到了一个宽敞的大厅中央。   “先生。”之前响起过的声音再次出现,只是似乎在同别人说话,那人道,“人带来了。”   这会儿周嘉鱼眼睛终于适应了周围的光线,他抬起头,看清了坐在他面前的男人。   男人长了一张极为漂亮的脸,薄唇挺鼻,狭长的丹凤眼微微闭着,似乎正在小憩。他的肌肤异于常人的白,仿若通透的玉石,让人在惊艳之余,却又会觉得少了几分人气儿。   “周嘉鱼?”男人淡淡的开口,他的语气很凉,也没什么情绪,叫着周嘉鱼简直像在叫着什么死物。   “咳咳,你是谁?”周嘉鱼喉咙有些疼,咳嗽几声后哑着嗓子问。   男人根本不答,他对着大厅的角落随手一指,声冷如冰:“那是什么?”   周嘉鱼扭头看去,面露愕然。   这大厅着实有些奇怪,说是客厅,又太大了一些。厅中有七根雕梁画栋的粗大木柱,柱子之上雕刻着各种图案,周嘉鱼粗略的扫了几眼,发现有的柱子上飞禽走兽应有尽有。而男人指的便是柱子顶端,周嘉鱼开始还以为他是要让自己辨认其中图案,待他定睛仔细看清楚后,后背上的汗毛都炸开了。   只见光纤昏暗的柱子顶端,竟是垂着无数细细的白丝,那些白丝底端似乎还挂着个什么东西,周嘉鱼看的毛骨悚然,甚至不由自主的往后缩了缩:“那、那是什么?蜘蛛网?”   “还有什么。”男人继续发问。   周嘉鱼又瞅了几眼,迟疑道:“看、看不清楚,好像是蜘蛛网底下挂着什么发光的东西……”   片刻的沉默后,男人的手指在椅子把手上轻轻点了点,随后道:“带他下去吧。”   周嘉鱼还未反应过来,就再次被人拖了出去。   不过这次拖他的人稍微温柔了些,好歹是愿意让他自己踉踉跄跄的走路了。   周嘉鱼跟着他们在草木葱郁的园中走了十几分钟的青石板小道,最后被关进了一间小屋子里。   “好好在里面待着。”其中一人不耐烦的说,“乱跑出去死了可没人帮你收尸。”   周嘉鱼看着他们摔门而去,总感觉自己好像在做一个梦——他不是刚刚被一辆大卡车直接撞飞了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个问题,在周嘉鱼看到房间里的一面镜子时得到了解答,镜子里出现的是一张完全陌生的面容,模样英俊,笑起来时右边的嘴角还带着个可爱的梨涡,再配上那双勾人的桃花眼,一看就是非常受女孩子欢迎的类型。   周嘉鱼:“卧槽——这是谁?”   他捏着镜子,简直像石化了一样,彻底傻了。   周嘉鱼是个普通的公务员,还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眼前发生的一切,实在是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但是,周嘉鱼并未想到,这不过是个开始而已,就在他拿着镜子思考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的时候,他的脑海里响起了一个细细软软的声音:“你好,你好呀。”   周嘉鱼听到这个声音后浑身一震,心想他这是疯了还是人格分裂了?   细细软软的声音继续说:“你好,周嘉鱼,你可以叫我祭八。”   周嘉鱼:“……好名字。”说鸡就说巴,文明去他妈。   细软声音:“……”   气氛瞬间尴尬了起来,就在周嘉鱼思考自己这个分裂出来的人格是不是发现了他在想什么的时候,他的脑子里却发现了一个影影绰绰的形象——他看到了一只站在龟壳上的小小鸟。这鸟一身乌羽,脚下三足,此时黄豆般圆润的小黑眼睛正仔细的盯着周嘉鱼。   周嘉鱼有点没缓过来,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这些都是他死前的幻觉。   自称祭八的小小鸟张了张嘴,道:“你好,我可以为你解释一切。”   周嘉鱼不吭声。   祭八显然是察觉了周嘉鱼的狐疑,它没有再说话,而是用力的扇了扇翅膀。   周嘉鱼眼前一黑,随即有别的画面浮现,他的脑袋里出现了许多画面,这些画面有些混乱,周嘉鱼仔细观看之后,总算是大致明白了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   曾经的周嘉鱼死了,复活在了同名同姓的人身上,只可惜复活后的他不再是个早九晚五的公务员,而变成了一个差点没被人活活打死的骗子。   抓住他的人名叫林逐水,是风水这一行里的大佬,骗子利用鬼神之事行骗失败,更是犯了风水这行的忌讳,只是不知为何马上要被拖去灌水泥的时候,却被林逐水饶了一命。   周嘉鱼看完之后,感觉三观遭到了颠覆,他沉默的坐在木板床上,幽幽道:“那你为什么要救我?”   祭八说:“不是救你,是救林逐水。”小鸟说话的时候,用尖尖的鸟喙啄了啄自己胸腔的白色绒毛。   小鸟做什么,周嘉鱼都看的一清二楚,他道了句:“那你呢,你又是什么东西?”   祭八改趴为站,歪着身体露出那三条腿,示意周嘉鱼看。   周嘉鱼看完之后,倒吸一口凉气:“原来肯德基变异鸡的传闻竟然是真的。”   祭八:“……”他的身边开始隐隐燃起火焰。   周嘉鱼见小祭八似乎生气了,赶紧改口:“我开玩笑呢,我知道三只腿的鸟很特别,是叫三足乌对吧?”三足乌,又被称为金乌,是神话传说里存在的鸟类,据说后羿射下的九颗太阳,就是三足乌化成。   祭八软软的哼唧一声,道:“我要救林逐水,你得帮我。”   周嘉鱼道:“怎么帮?”   祭八道:“我还不知道,得慢慢摸索,不过你复活这件事也是我做的,原来的骗子已经投胎去了——”   周嘉鱼思量道:“那我这样占了人家的身体,是不是不太好?”   祭八道:“那是你不知道他做了什么。”   然后周嘉鱼就通过祭八传给他的记忆清楚的知道了自己这具身体干的好事,看完记忆之后周嘉鱼心想这人要是被送去警察局估计也是情节特别恶劣,要么死缓,要么枪决。别人那些骗子骗点钱也就算了,可这人居然打着风水的名号差点害死好几个小孩子,好在当时林逐水的人及时赶到。不过即便如此,这人以前做过的坏事儿,也已经是让人恨的牙痒痒。   听完了祭八的话,周嘉鱼梳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他被人救了,所以得还人家这个人情,帮这只小小鸟救下林逐水——至于怎么救,小小鸟却是语句模糊。虽然周嘉鱼知道了大致的情况,可依旧满肚子狐疑,他很想和外界接触一下以证明自己脑子里的鸟不是他的幻觉。不过现在似乎并没有那个机会,他道:“我差不多懂了。”   关他的这间房间十分简陋,只有一张床一桌一凳,其他的就什么都没了。门被锁着,窗户上还镶嵌着密密扎扎的栅栏,显然并不是给客人使用的房间。   周嘉鱼本来就被人打了一顿,浑身都十分酸疼,此时又接收太多信息,身体很快便疲惫不堪。   他怀着满肚子疑惑躺到硬邦邦的床板上,闭着眼睛浑浑噩噩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周嘉鱼是被人叫醒的。   叫醒他的,是昨天把他拖进屋子里某个男人,这男人的模样很是年轻,看起来比周嘉鱼还要小上不少。   他不耐烦的一脚踹在了周嘉鱼的床板上,道:“起来了。”   周嘉鱼迷迷瞪瞪的坐起,抬手揉了揉眼睛:“早上好。”   那人没理周嘉鱼,态度也看起来十分恶劣。若是之前周嘉鱼可能还会腹诽几句,但昨晚祭八给他科普了这具身体曾经做过什么后,他就觉得自己好像挺活该的……   “走。”那人说了一句,便出了门。   周嘉鱼跟在他身后慢慢的走着,他感到右边脚踝有些肿痛,想来是挨打的时候伤着了。   这园子极大,周围全部种着葱郁的草木,远远还能听到潺潺流水声,环境十分优美。只是这周围景色大致相同,若不熟悉的人走在里面,恐怕很快就会迷失方向。   跟着前面的人走了月末十几分钟,周嘉鱼的看到了一栋十分漂亮的三层木制小楼。   这小楼造型古朴,周边用栅栏围着,还未踏入其中,周嘉鱼便嗅到了一股子淡淡的檀香。香味不浓,倒是让人精神一震,周嘉鱼跟着那人进了屋,走到饭厅后,见到两个年轻人正在桌边吃着早饭。   “你以后就和我们住在一起。”给周嘉鱼带路的那个人,虽然是在介绍,但态度却相当的不好,他看向周嘉鱼的眼神里充满了厌恶,显然若不是被人吩咐过了,根本连话也不想和周嘉鱼多说。   “好,谢谢。”周嘉鱼客气的道谢。   桌子边上摆放着一副碗筷,隔着主桌有些远,周嘉鱼看了看,确定了那的确是给自己留的。他默默的坐过去,啃了个馒头,喝了碗粥。   “三楼最右边的那间屋子是你的房间。”吃完饭,领周嘉鱼来的那人甩了一把钥匙在他的面前,“没事别到处乱跑。”   “谢谢。”周嘉鱼道。   吃完饭,几人都散去。周嘉鱼是最后一个下桌的,他看着桌上的碗筷犹豫片刻,还是收拾完之后带到厨房去清洗干净。   此时小木楼里安安静静,若不是周嘉鱼看到他们几人上了楼,恐怕真会觉得这屋子只有他一个人。   周嘉鱼洗了碗,拿着之前那人给他的钥匙去了三楼的尽头。   分配给他的屋子依旧十分简陋,但比之前那小木屋好了许多,至少有了扇窗户,窗户旁边还种着一盆翠绿的吊兰。床是单人睡的,旁边放着桌子椅子,对面还有一个衣柜,周嘉鱼打开衣柜看了看,发现衣柜里居然还有几件换洗衣服,看来应该是给他准备的。   这囚犯的待遇还不错啊……周嘉鱼这么欣慰的想着。   这样的想法,一直持续到了吃午饭的时候。   周嘉鱼看着时间差不多,下楼本来想帮帮忙,结果到了一楼却看见之前聚在一起的三人死气沉沉的坐在沙发上,全都是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   领周嘉鱼来的那人先沉不住气,道:“今天谁做饭。”   另一人道:“我昨天才是我做的。”   第三人直接不说话,最后被盯得受不了了,放下手机语气幽怨的来了句:“我倒是愿意做,你们愿意吃?”   三人都沉默下来,不吭声了。   周嘉鱼这个新来的戴罪之人也不敢说话,只能安静的坐在沙发边上假装自己是块木雕。   最后,还是领周嘉鱼来的那人站起来,一脸苦大仇深的走向厨房。另一人喊了句:“沈一穷,你别煮面条了啊,我他妈看见面条都想反胃——”   沈一穷怒道:“沈二白,你别和我废话,你行你上!”   周嘉鱼听着他们的名字想笑,但又觉得这会儿笑了好像不太合适。后来他才知道,林逐水身边有四个人,分别是一穷二白,朝三暮四,名字取的都相当的负能量。   周嘉鱼在安静如鸡的坐着,本来以为他们不会看到自己,哪知道沈一穷一扭头看向周嘉鱼:“喂,你笑什么笑啊?”   周嘉鱼觉得自己有点委屈:“我没笑啊。”   沈一穷道:“你明明就笑了!眼角还弯着呢!”   周嘉鱼绝望道:“我天生就长这样。”这身体天生就一副带笑的桃花眼,这能怪他么。   沈一穷道:“不管,你就是笑了,你笑了你去做饭——”   周嘉鱼:“……”   沈二白在旁边听了,不赞同道:“你让他去做?不怕他给我们下毒啊?就算不下毒,吐两口口水怎么办?”   周嘉鱼在旁边赞同的点头,顺便感谢沈二白为他打开了新思路。   沈一穷说:“没事儿,我在旁边守着他,你会做饭么?”   周嘉鱼叹气,认命的站起来,说:“会一点。”他工作之后都是一个人住,又挺喜欢吃,所以做饭这事儿倒是很拿手。只是他很担心做出的饭菜不合这三人的口味又被刁难,毕竟现在他们看向自己的眼神,可实在算不上友好。   “那你去,我在旁边看着你做。”沈一穷语气阴森,“你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处境吧,要是让我发现你想干点什么……”   周嘉鱼:“……好。”   于是周嘉鱼被沈一穷押着去了厨房,他先看了下冰箱里有什么食材,然后询问沈一穷想吃点什么。   沈一穷说:“随便,只要不是面条就行,有点肉更好。”   周嘉鱼于是拿了两块新鲜的肉出来,又把米饭给蒸上了。这里食材不算太丰富,但做几个家常小菜倒是没什么问题。他把肉切成丝,裹上淀粉,和青椒一起爆炒。还摘了一大盆青菜,简单的清炒了一下,最后又煮了碗番茄鸡蛋汤。   周嘉鱼做饭的时候,沈一穷就在旁边眼巴巴的看着,他那眼神简直就像是希望小学里看到新书的学生,其渴望简直让周嘉鱼有种他几天没吃饭的错觉。   周嘉鱼刚把青椒肉丝出锅,不好意思的问了句:“你要先尝尝么?”   沈一穷道:“尝尝尝!”   他说完就夹了一大筷子,塞进嘴里后,被烫的眼泪都出来还不住的点头,他道:“你居然真的会做饭啊?”   周嘉鱼嗯了声:“平时下班没事儿就在家做做饭。”   沈一穷闻言狐疑道:“你们骗子还有下班时间?”   周嘉鱼:“……劳逸结合嘛。”对不起,他都差点忘记自己是个不用上班的骗子了。   半个小时后,饭菜端上了桌,三菜一汤周嘉鱼都做足了量,四个人应该是绰绰有余。   三个人倒是完全没有要客气的意思,抓起筷子就开始刨饭,其吃相简直犹如饿了好久的非洲难民,看得周嘉鱼目瞪口呆。   于是这顿饭最后连口汤都没剩下,全让沈一穷泡饭吃了。   周嘉鱼有点被吓住,没怎么动筷子,只吃了个五分饱,他看着因为太饱瘫软在桌子上的三人,正准备站起来收拾碗筷,沈一穷却把他叫住了。   沈一穷道:“我叫沈一穷,他是沈二白,这人是沈朝三。”   周嘉鱼点头:“我叫周嘉鱼……”   沈一穷说:“我知道你叫什么,反正你以后也要住在这里,做饭就你来吧。”   周嘉鱼还能说什么呢,他点点头道了声好。   “三楼左边有书房,你没事的时候可以进去看看,但是里面的书不能带出去。”吃人嘴软,沈一穷的态度倒是比之前好了许多,虽然依旧说不上热切,可至少愿意叮嘱周嘉鱼些事情了。   周嘉鱼一一应下。   沈一穷道:“你上去休息吧,我来洗碗。”   周嘉鱼稍作迟疑,还是同意了,他感觉自己住在这里并非一早一夕的事情,互相分配一下工作内容也挺好的。   吃完午饭,就是午休时间,周嘉鱼睡了个午觉,爬起来去了左边走廊尽头的书房。   书房倒是挺大的,里面的书籍内容看的周嘉鱼晕头转向,《推背图》《易经》什么的他至少还听说过,还有些书他连名字都没见过,里面的内容更是无比生涩,看得周嘉鱼直怀疑人生。   不过那只三足乌祭八这会儿就派上用场了,它再次出现在了周嘉鱼的脑海里,开始和他科普一些比较比较入门的知识,类似于六爻八卦罗盘格局等等基础。   周嘉鱼学的稀里糊涂。   祭八实在没法子,干脆给他换了个方法举例,说:“风水风水,并非都是玄之又玄的事,举个例子,风水学里有说十字路口不可造屋建房,说是有秽气会让人心情烦躁,住在其中的人也会受到影响。这是风水的说法,其实十字路口肯定是车来车往,噪音繁杂,尾气又多,住宅受到影响也是正常的。”   周嘉鱼道:“所以……?”   祭八道:“所以风水一说,其实并不玄,大部分都可以用科学来解释,只是少部分可能科学还未达到其高度。”   周嘉鱼忽的来了兴致,他道:“你这么说我就明白了,那少部分科学不能解释的又是什么?”他想起了之前自己在大厅里见到的那些垂下的丝线,发问道,“我之前见到的那些丝线,到底是什么?”   祭八道:“那是祥瑞之气实体化的表现,比较复杂,你现在肯定理解不了。”   周嘉鱼若有所思:“所以我重生这件事,和风水有关?”   祭八道:“有关系又没有关系,我这么和你说吧,你的命和林逐水的命是连在一起的,他要是死了,你也活不了。”大约是看出了周嘉鱼内心深处对重生这件事的怀疑,祭八直言道。   周嘉鱼说:“那我到底需要做些什么”   祭八说:“具体还不清楚,你先学着,多学点总该是有好处的。”它说着抖了抖身上蓬松的羽毛。   在书房里,周嘉鱼被祭八教了一个下午,虽然进步不甚明显,但至少懂了些基础。   当天的晚饭也是周嘉鱼做的,他见冰箱里菜不多,便想随便下点面。   哪知道屋里三人都对面条十分抗拒,沈一穷声称他已经受够了面条,看到面条就想吐。最后周嘉鱼无奈道:“可是冰箱里没多少菜了,这样吧,我煮自己吃的,给你们做炒饭。”   沈一穷同意了。   结果晚饭做出来的时候,三人捧着炒饭全盯着周嘉鱼的面碗。那面的卖相的确很好,面条白皙晶莹,浸泡在淡色的汤汁里,上面铺着翠绿的葱花和蔬菜,还盖着一个金灿灿的荷包蛋。   周嘉鱼吃了一口,就有点下不去筷子了:“你、你们要不来尝尝?”   沈一穷一言不发,直接把筷子伸了过来,尝了一口后,看看自己面前的炒饭:“我明天也想吃面。”   周嘉鱼:“……”   另外两个没沈一穷脸皮这么厚,忍着说不用了。   这三人明明刚才还对面条一脸不屑,现在却恨不得把眼珠子都扔进周嘉鱼的碗里,周嘉鱼这晚饭吃的是相当的不自在,好不容易吃完了,才松了口气。   周嘉鱼住在这里的第一天还算顺利,至少知道了屋子里几个人的名字。他晚上回到自己的房间,洗了个热水澡。   之前一直没怎么注意,周嘉鱼脱光了衣服后才发现自己身上到处都是青一块紫一块,这身体皮肤本来就白,看起来更是有些惨不忍睹。不过仔细想想这人之前做的那些事儿,好像被这么打一顿也不是特别过分的事……周嘉鱼苦笑着自我安慰。   这会儿季节正值初夏,天气已经微微有些炎热。   周嘉鱼洗完澡换了件清爽的T恤,坐在床边吹着凉风。   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下,葱郁的树林被黑暗笼罩。园子里宽阔的地方大多种的大多都是些高大的松柏,小道旁则是一些翠绿挺拔的墨竹。   周嘉鱼正在乘凉,却忽的看到一个人影由远及近,朝着小楼这边走来。他定睛一看,才发现那人竟是之前在大厅里见到的林逐水。   林逐水穿着一件淡色的长袖唐装,领扣扣到了最上面一颗,气质冷的像块冰。他眼睛闭着,踏在弯曲青石小道上的脚步却丝毫不见迟缓,若不是周嘉鱼亲眼看见,恐怕决不会相信他双目失明。   随着林逐水离小楼越来越近,周嘉鱼却伸手重重的揉了揉眼睛。他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竟是看到林逐水身边围绕着淡色的雾气,那雾气在他身边翻滚涌动,有些像暴雨来临之前天空中聚集的乌云。   “那些黑色的雾气是什么?”周嘉鱼对着祭八发问。   祭八说:“是命。”   周嘉鱼道:“命?”   祭八道:“对,是林逐水的命。”   周嘉鱼还欲继续发问,原本走在小道上的林逐水却突然扭头,朝着周嘉鱼的方向望了过来。周嘉鱼心脏猛跳,像条鱼一样条件反射直接滑下了凳子,蹲在了地板上。他蹲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哭笑不得:“我这么怕做什么……他反正都看不见我。”但他还是等了等才又趴回了窗边。   此时林逐水已经不见了,园子再次恢复了寂静。   看林逐水走的方向,他应该是朝这栋小楼来的,不过周嘉鱼没听见什么动静,也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哪儿。   脑子里胡思乱想,伴着初夏的蝉鸣,周嘉鱼陷入了梦乡之中。   第二天周嘉鱼才知道昨天林逐水果然是来过这里了,因为昨天楼里的三人变成了两个,听沈一穷的口风,好像是沈朝三被林逐水派出去做事了。   “我也想出去啊。”沈一穷中午的时候和沈二白抱怨,“天天窝在家里吃面条……”   沈二白低着头看手机,没理沈一穷。   周嘉鱼和他们不熟没敢搭话,乖乖的准备做午饭。   今天早晨有人送来了新鲜的肉菜,周嘉鱼看了看把排骨取出来做了酱排骨,又炒了个竹笋虾仁和芙蓉蒸蛋。   沈一穷今天还是对周嘉鱼不太放心,端了个凳子在厨房守着。   周嘉鱼开始还不明白沈一穷为什么这么担心自己吐口水,后来才知道,沈一穷是他被套麻袋之后打他打的最狠的那个,周嘉鱼肿起来的脚踝就是他踢的……沈一穷和他关系好了后还同他道歉,说当初不该踢的那么狠。周嘉鱼微笑着说没关系,反正我也背着你在我做的饭里吐了不少口水。   沈一穷:“……”   不过此时他们两人关系还没那么好,所以沈一穷这个喜欢吃又不会做饭的只能守在周嘉鱼身边盯着他做饭。   周嘉鱼取下围裙,又盛了三碗饭,坐好后刚准备动筷子,就见到自己对面原本表情如饿死鬼一般的两人突然正襟危坐,变成了一副风轻云淡的世外高人模样。   周嘉鱼正在想着两人是不是中了邪,就听到自己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吃饭?”   “对,我们准备吃饭呢,先生吃了吗?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吃?”沈一穷的态度相当狗腿。   “谁做的?”林逐水又问。   “是、是周嘉鱼做的。”沈一穷似乎有点不太好意思,继续说,“这不是看他闲着没事儿么……就让他做做饭。”   林逐水闻言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居然真的寻了个位置坐下,随意道:“那就尝尝吧。”   沈一穷似乎也有点被吓到了,之前他们也招呼过林逐水吃饭,只是林逐水每次都拒绝了。不过话说回来,他们那手艺让先生尝了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周嘉鱼很乖的默默低着头吃自己的饭。   这里的蔬菜和肉类似乎都是特供的,和外面的相比品质好了不少,虾仁也很新鲜和脆生生的芦笋炒在一起更是口味鲜甜,酱排骨并不柴,软嫩多汁,非常美味。   因为林逐水在,沈一穷和沈二白两人的吃相都好了太多,看过他们昨天吃饭模样的周嘉鱼简直不相信这是昨天他见到的两人。   林逐水的气场极强,他坐在周嘉鱼的斜对面,周嘉鱼吃饭时低着头,偶尔朝着那儿偷瞟一眼。   他也第一次悄咪咪的近距离观察了一下林逐水。   有的美人只适合远观,但林逐水显然是那种远近都丝毫不影响其美貌的类型。他捏着筷子的手也格外漂亮,骨节分明,修长白皙,连夹菜都看起来格外优雅。   虽然之前周嘉鱼就觉得林逐水很白,此时近距离一看,发现他的肌肤的确可以用完美无瑕四个字来形容,简直就像是没有瑕疵的玉石,甚至让人想要上手摸一摸,看看那触感到底是不是像玉一般冰冷——当然,周嘉鱼也只敢在脑子里想想。   这一顿饭吃的格外安静,一个桌子上连咀嚼的声音都听不到。   林逐水吃饭的模样也是好看的,只是饭量却让周嘉鱼有点惊讶,他本来是打算晚上吃中午的剩菜,结果三人不声不响的把所有的菜都吃完了,就只剩下了点汤……   酒足饭饱,沈一穷自告奋勇去洗碗,林逐水却是道:“先等等,有事情和你们说。”   “先生,什么事儿啊?”沈一穷问。   林逐水道:“下个月十四号,知道是什么日子吧。”   沈一穷热切道:“知道知道,先生,这次谁去啊。”   林逐水道:“我本来想慕四去,但他事情还没办完,好像赶不回来。”   沈一穷道:“那我去成不成?!”   坐在旁边没怎么吭声的沈二白却忽的道:“我也想去!”   周嘉鱼听的满目茫然,他本来是想自己悄悄离开的,但总觉得这会儿站起来有点突兀。于是干脆缩在角落里假装自己是空气。   听着沈一穷和沈二白的自荐,林逐水没说话,而是随手掏出了一个怀表样的东西,摆放到了桌前,然后道:“打开,看看。”   沈一穷和沈二白凑上去,将怀表表盖打开,却发现这怀表已经坏了。   林逐水闭着眼睛,坐在旁侧,指尖点了点桌面:“谁先来。”   沈一穷仔细瞅着怀表,鼻尖跟狗狗似得嗅了嗅:“女的,人不在了,有子女……”   沈二白接话道:“应该是病死的,一辈子过得挺苦……”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说的周嘉鱼满头雾水,最后眼巴巴的看着林逐水,似乎想要询问最终答案。   哪知道林逐水却没什么表情,手指又点了点桌面,不咸不淡道:“还有么?”   “没了。”沈一穷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林逐水说:“女,已经病逝,一生清苦,是么?”   沈一穷和沈二白都点点头说声对。   林逐水闻言,却是扭过头,对着一脸懵逼的周嘉鱼道:“你来看看。”   这句话一出,三人全愣住了。周嘉鱼是愣的最傻的那个,他指了指自己:“我、我?”   林逐水点头。 第2章 沐浴焚香   周嘉鱼咽了咽口水,慢吞吞的走到了桌子面前。   那怀表放在桌子上,表面的玻璃碎了几块,看起来像是无意中掉在地上摔碎的,金属制成的链子倒是看起来有八成新,想来是已经换过了。   周嘉鱼仔细看去,却是什么都没看出来,他正苦恼着,脑子里的祭八却突然蹦了出来,只见它用力的踩了踩脚下的乌龟。那周嘉鱼本以为只剩龟壳的乌龟居然缓慢的伸出了个脑袋……随即周嘉鱼眼前浮现出一些零星的画面。   这些画面断断续续的拼凑成了一个民国戏子的一生,周嘉鱼看的眼花缭乱,最后当画面归于黑暗时,他的身上起了一层薄薄的冷汗,连带着脸色也白了几分。   沈一穷见周嘉鱼站在那儿不说话,还以为他是什么都没看见,心里念着先生怎么那么关心一个骗子。当然这话他也就自己想想,全然不敢在林逐水面前说出来。   “看出什么了?”林逐水的声音依旧淡淡,却将周嘉鱼飘的有些远的神志唤了回来。   周嘉鱼伸手抹去了自己脸上的冷汗,低声道:“看到了个男人。”   在旁边站着的沈一穷闻言蹙眉,心想怎么可能是男人,他和沈二白在那怀表上感觉到了的都是女人的阴气。   风水一学,分阴阳是最基础的,万物皆分阴阳,人也好,地也罢。女为阴,男为阳,北面为阴,南面为阳。地名中上的江阴,洛阳,便指的是地理位置。若他们连阴阳都分不出,还学个什么风水。   沈二白的表情和沈一穷差不多,显然对周嘉鱼所言极为不赞同,要不是碍于先生在场,恐怕早就和周嘉鱼吵起来了。   林逐水听了并不答对或者不对,他似乎对周围人的情绪完全了然于心,开口便道:“一穷,你觉得不是?”   沈一穷稍作犹豫,还是说:“先生,那怀表上的的确确附着的是女人的阴气呀。”   林逐水不语。   沈二白也点头称是:“对,而且阴气极重,应该是病死,且死前怨念不轻。”   林逐水没什么表情脸,在听到了沈一穷和沈二白的回答后,瞬间面若寒霜,他说:“我教了你们五年,你们就只学会了这个?”   沈一穷和沈二白表情一下子变得十分难看。   “周嘉鱼,你说。”林逐水声冷如冰。   周嘉鱼被林逐水的反应吓的有点战战兢兢,他甚至真的觉得有点冷,沈一穷和沈二白不善的眼神都瞪了过来,一副想要把周嘉鱼吃了的模样。   周嘉鱼:“……”   “先生叫你说呢。”原本因为美好食物稍微缓和的关系再次回到了冰点,沈一穷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语气在说话。   也对,和林逐水学了这么多年,却莫名其妙被一个突然出现品行糟糕的骗子压了一头,任谁心里都该有几分火气。   周嘉鱼甚至强烈怀疑要不是林逐水在场,沈一穷和沈二白这两人真得冲过来把他直接撕了吃肉。   “就是感觉这怀表是个男人的……”周嘉鱼只能解释,“应该是个唱戏的戏子,我就只能感觉这么多……”其实他还从祭八那里看到了些其他场景,但鉴于目前这凝重的气氛,他犹豫片刻还是没有说出口。   “阴气并非女人独有。”林逐水伸手握住了那怀表,语气冷淡,“你们真当这行的饭好吃?”   沈一穷和沈二白都息声乖乖听训。   “怀表的主人叫任子秀,是民国时期的名旦之一。”林逐水的手指摸索着怀表表面,继续道,“他自幼便习青衣,在日常生活里也喜以女装示人。”   沈一穷和沈二白都微微愣住,似乎没有料到这个。   “怀表上的确有阴气,只不过这阴气到底从何而来,让你们说,恐怕一个都说不出来。”林逐水冷冷道,“就这个模样还想去凑下个月的热闹,也不怕丢了我林逐水的脸。”   他说完这话,便顺手将怀表收了,转身便走。   留下沈一穷和沈二白垂头丧气。   周嘉鱼见此情形,悄悄转身正欲开溜,结果还没上楼,就被沈一穷从身后狠狠揪住。   “朋友,去哪儿呢。”沈一穷狞笑:“不和我们聊几句啊?”   周嘉鱼:“……”你把牙收收行么,靠那么近我都以为你要咬我几口了。   逃跑未遂的周嘉鱼被揪回了客厅,扔到了沙发上。   被林逐水批评了的两人瞬间围了上来,一左一右把周嘉鱼夹在中间,道:“周嘉鱼,你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   周嘉鱼怂成一团,小声道:“看出什么?”   沈一穷重重拍桌:“当然是怎么看出那个怀表的主人是个男人了。”   周嘉鱼:“……我猜的。”   沈一穷冷笑:“哦?怎么猜的?”   周嘉鱼道:“那怀表明显是个男士表,哪个姑娘会用那么大的……”   沈一穷:“……”   沈二白:“……”   周嘉鱼编:“而且表盖翻过去背面不是刻着章瑜两个字么?你们不知道章瑜是任子秀的字号?根据这些提示我就随口一猜……”   旁边两人陷入了迷之沉默。   周嘉鱼小声道:“所以我真是猜的呀……”事实上他在林逐水说出任这个姓氏后,才知道了怀表主人的身份,正巧他有朋友也是个戏剧迷,他也连带着知道了些戏剧方便的事儿。怀表主人任子秀是那时候的青衣名旦,接触京剧的人都得知道的那种。   沈二白安静了好久,才幽幽的来了句:“怪不得你能当骗子。”   周嘉鱼:“……”   沈一穷长叹一声站起来转身走了,沈二白跟在他后面,两人的背影看起来颇为沧桑。   留在周嘉鱼一人坐在沙发上哭笑不得。   其实他穿到这个身体后,一直有点茫然,甚至不能确定和自己死去的那个世界是不是同一个。直到今天从林逐水嘴里听到任子秀这个有些熟悉的名字,他才确定这件事,并且发现自己的的确确是重生了,周嘉鱼在沙发上呆坐了着想。   脑子里的祭八出声道:“你在想什么呢?”   周嘉鱼说:“我在想我原来的身体死了没有。”   祭八道:“自然是死了,不然我不会招到你的魂儿。”   周嘉鱼苦笑叹气:“也对……”万幸的是他本来就是孤家寡人,幼时便父母双亡,自幼跟着奶奶长大。前几年奶奶因病去世,他便算是彻底断了挂念,彻彻底底的变成了一个人。而且最惨的是他这次出车祸死了,还不知道又要麻烦谁帮他处理后事。   “好好干吧,等到把林逐水的命盘活了,你想去干嘛都没人拦你。”祭八道。   周嘉鱼想着好像也只能这么干了。   因为白天受到了严重的打击,沈一穷和沈二白两人都蔫嗒嗒的。   周嘉鱼因为祭八开的金手指伤害到了他们也有点心存内疚,于是用今天刚送来的饭菜做了一顿大餐。   心情不好的沈一穷吃了周嘉鱼做的香煎小羊排,赞道:“叫他们送羊肉来果然是对的,我就说你肯定会弄。”这羊排烤的外焦里嫩,火候正好,咬下去满口都是浓郁的肉汁,羊羔肉本就不会太膻,配上调料之后只余下独属羊肉的肉香。   周嘉鱼好奇道:“我没来之前你们就天天吃面条?”   沈一穷脸色难看:“对,还有炒饭。”   周嘉鱼道:“是这里不能叫外卖么……”   沈一穷道:“没,先生让我们少吃外面的东西。”   周嘉鱼哦了声,算是明白了他们为什么提到做饭就是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   沈二白的心没沈一穷那么大,经过白天林逐水的事情后此时脸色还阴着。周嘉鱼知道以他现在的身份问某些问题好像不太合适,但他到底是没忍住,小声道:“林先生说的下个月的事到底是什么啊?”   沈一穷正在啃小羊排,含糊的说:“风水界的大事儿。”   周嘉鱼说:“大事儿……?”   沈一穷皱了皱眉,似乎在犹豫要不要把这个详细解释给周嘉鱼听,沈二白倒是冷笑着说:“风水界的比赛,你打听这个做什么,难不成是打算也去骗几个姑娘回来?”   周嘉鱼面露无奈,他这骗子的身份,看来一时半会儿是甩不掉了。不过风水界也有比赛?这听起来真是相当的厉害啊……   沈一穷把羊排骨头吐出,吸了吸手指上的汁水,叹道:“这应该和你没什么关系,知道了太多不是好事。”   周嘉鱼只能点头称好。   虽然重生在了同一个世界,周嘉鱼却发现自己重生的地方和自己生活的地方简直像两个不同的次元了。沈一穷和沈二白聊天的内容他也只能听得个半懂不懂,风水玄学对于刚入门的周嘉鱼而言实在是门太过生涩玄妙的学科。   因为林逐水的事情,接下来的几天沈一穷和沈二白的心情看起来都不太好,周嘉鱼还注意到沈一穷手里多了个造型古朴的罗盘,经常在客厅里神神叨叨,要不是周嘉鱼自己都是重生的,估计会真的以为沈一穷被脑子出了问题。   气氛就这么压抑了四五天,某个阳光灿烂的下午,林逐水又出现了。   这天气热,他从外面进来却好像一滴汗都没有出,闭着眼睛不说话的模样,简直像一尊散发着冷气的冰雕。   沈一穷和沈二白乖乖的并排坐在沙发上,乖的像两个见到班主任的小学生。周嘉鱼刚从楼上下来,见到这一幕悄咪咪的转过身,打算不去参合。   哪知道他还没往上走几步,耳朵就飘来了个不咸不淡的声音:“过来。”   周嘉鱼整个人都僵住,慢慢扭过,伸手指了指自己,怂道:“我吗?”   林逐水面无表情的点头。   周嘉鱼整个人都僵了,他艰难的转身,艰难的下楼梯,活像得了小儿麻痹症,最惨的是下到楼梯最底层时,还差点踉跄的摔了一跤。   沈一穷低着头,用手虚掩住嘴,毫无疑问,要不是因为林逐水在这儿,他估计已经笑出声了。   周嘉鱼垂头丧气的走到林逐水面前,小声的叫了句:“林先生。”   林逐水的表情没什么变化,薄唇轻启,却是说出了一句让大家都傻眼的话,他说:“下个月,你去。”   沈一穷和沈二白都露出如同被雷劈过一样的震惊之色。   周嘉鱼一双桃花眼瞪的溜圆,不敢置信道:“我?”   林逐水说:“嗯。”   周嘉鱼瞬间死死被两道眼神盯住,如果说之前说沈一穷和沈二白想把他撕了吃肉是个比喻,那么现在两人显然是想把这种想法身体力行的做出来了。   周嘉鱼简直都想哭出来了,他绝望道:“可、可是林先生,我什么都、都不懂啊……”   林逐水淡淡道:“不需要你懂。”风水这一行,几十年修习的老手却都抵不上有天分的新人。世间本就并非事事公平,在风水一事上更是格外的明显。   周嘉鱼还欲再辩驳,但看着林逐水的表情,到了嘴边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林逐水说:“一穷,你明晚带着他来我住所一趟。”   沈一穷虽然气的眼睛都红了,跟头喘着粗气的牛似得,但听了林逐水的吩咐,还是乖乖称是,不敢出声反驳。   说完这话,林逐水转身走了,留下一屋子寂静。   周嘉鱼和沈一穷对视一眼,没敢说话,转身就跑。刚进屋子,就听到沈一穷在外面咚咚的砸门,沈一穷怒道:“周嘉鱼,你这个可恶的骗子,你到底给先生灌了什么迷魂药——”   周嘉鱼:“……”   沈一穷道:“你有本事勾搭先生,有本事开门啊!周嘉鱼,你别躲在里面不出声!”   周嘉鱼听着这台词莫名的觉得耳熟。   沈一穷似乎也察觉哪里不太对,沉默片刻后,在外面幽幽的来了句:“你出来,我们好好谈谈。”   周嘉鱼说:“我真的什么都没做!我是无辜的!”   沈一穷冷漠:“哦。”   周嘉鱼说:“你信我!”   沈一穷说:“我信你——才有鬼了!!”   于是又是一通叽哩哇啦的吵架,最后周嘉鱼没力气了,坐在床上哼哼:“我真做什么,天天就在楼里待着你还不知道么。”   沈一穷是知道的,但是他就是气,这比赛四年一次,之前那次是朝三去的,这次本该慕四了,结果慕四有事情回不来……他和沈二白都以为先生会从他们之中选一个,哪知道突然蹦出来一个周嘉鱼。   最后沈一穷愤怒的走了,周嘉鱼问祭八,说林逐水看上了他什么。   祭八说:“可能是看上了你脑子里的我。”   周嘉鱼说:“哦,原来是看上了我的祭八啊。”他说完这句话,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品了一会儿品出点黄色的味道,绝望道,“你就不能改个名字吗?”   祭八说:“不可以,我们家族都姓祭,我是老八。”   周嘉鱼:“……”还好你家不姓王。   楼下好不容易被周嘉鱼食物软化态度的两人,再次硬的像祭八脚下的乌龟壳。   晚上他下楼做饭,沈一穷冷笑着敲了敲桌子,说:“周嘉鱼,我再也不要吃你做的东西了。”   沈二白说:“没事,他不吃,我吃。”   沈一穷:“……”   周嘉鱼觉得自己实在是躺着也中枪,甚至心理暗戳戳的怀疑是不是林逐水故意这么做好让沈一穷和沈二白讨厌他。但说实话,林逐水全然没有要这么干的动机,毕竟把他拖出去灌水泥,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虽然嘴上说着不吃,沈一穷身体却很诚实,周嘉鱼也不想和他们关系闹的太僵,跟哄孩子的似得把沈一穷哄上了餐桌。   从外表判断,周嘉鱼猜测沈一穷应该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还是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后来他和沈一穷熟了之后才知道他猜的差不多,因为他们两个刚见面的时候沈一穷还有大半年才满十八。   小孩子嘛,哄哄就好了,周嘉鱼也没多想什么。不过他实在是搞不懂为什么林逐水会选择他去参加那个什么比赛,他现在可是个东南西北都还得靠指南针分辨的。   之前林逐水临走时说了一句,让沈一穷第二天晚上带周嘉鱼去他的住所。周嘉鱼没把这话放在心上,沈一穷却是记清楚了。   于是第二天傍晚,沈一穷把周嘉鱼从屋子里揪出来,道:“先生叫我今天带你过去,走吧。”   周嘉鱼惴惴不安,觉得自己像头被拖出去杀了吃肉的猪。   沈一穷带着周嘉鱼离开了他们住的三层木楼,这也是周嘉鱼到这里后,第一次能好好看看周围的景色——之前都是被拖出拖进的。   园子里的风景的确很好,就算是周嘉鱼这种不懂风水的人,也能感到心旷神怡。   绕过了苍翠茂密的松柏,沈一穷带着周嘉鱼走到了一个用栅栏围着的小院,小院里种的全是竹子,竹林之下还有潺潺溪流,从其中穿行而过。   周嘉鱼不安的询问:“沈一穷,你说先生叫你带我去做什么啊?”   沈一穷没好气道:“我哪儿知道,说不定是看你不顺眼想打你一顿呢。”   周嘉鱼:“……”   沈一穷显然还对林逐水最后选了周嘉鱼这件事耿耿于怀,嘟囔着:“什么都不懂可真好,要是先生选我,别说打我一顿了,就是揍死我我都乐意。”   周嘉鱼心想林逐水还好不是搞传销的,不然沈一穷肯定就是那种骗亲戚一起进去的失足大学生。   两人走进了竹林后面,经过石子小路后,周嘉鱼看到了一栋掩映在竹林里的古朴小楼,下楼也是木质结构,看起来有些年岁,但并不觉得陈旧。沈一穷敲了敲小楼的门,唤道:“先生。”   “进来。”林逐水的声音遥遥传来。   沈一穷推开木门,带着周嘉鱼进了屋子。   屋内十分宽敞,即便没有开灯也很明亮。也不知是不是周嘉鱼的错觉,他总觉得屋子里有点冷,特别是脚下的地板,在透出阵阵寒气,站一会儿就觉得浑身发冷。   林逐水从屋后慢慢走出,他手上还沾着水,正在细细的用毛巾擦拭,他对着沈一穷道了声:“去吧。”   沈一穷点点头,转身便要走,周嘉鱼看着他的背影,眼神相当的可怜,直到门咚的一声关上,他才颤声唤了句:“林先生。”   林逐水在周嘉鱼面前坐定,随手将毛巾放到了桌子上,他语气淡淡和平日并无二致:“周嘉鱼?”   周嘉鱼道:“嗯……”   林逐水说:“我本没打算留你一命。”   周嘉鱼哑然。   林逐水道:“你做的那些事,已经足够你死上千百次。”   周嘉鱼反驳不了,因为林逐水说的是事实。祭八给周嘉鱼看了那些关于原主的记忆后,就连周嘉鱼自己都觉得这人该死。   林逐水道:“但你既然能见瑞气,同风水这行有几分渊源,我便饶你一命。”   周嘉鱼艰涩道:“谢谢林先生。”   林逐水站起:“同我来。”   此时靠林逐水近了,周嘉鱼才发现他居然高自己半个脑袋,之前他还觉得林逐水像是漂亮的玉器一样精致纤细,现在看来,脆的那个估计是他自己……   往前走的时候,周嘉鱼惴惴不安的的问祭八,说:“你说要是林逐水要弄死我怎么办啊。”   祭八说:“不会的啦,我算了,你肯定今天不会死的。”   周嘉鱼道:“真的?”   祭八道:“真的。”   他刚松一口气,就见林逐水停下脚步,推开了面前一扇门。   门之后,是翻滚着的热气,周嘉鱼这才发现这里居然是一件浴室,浴室里有一个巨大的石制浴池,里面热气腾腾,空气中散发着有些奇怪的药味。   虽然浴室就摆在面前,但周嘉鱼还是有些不敢置信,他莫名的脸红了,嗫嚅道:“林、林先生……”   林逐水说:“进去。”   周嘉鱼道:“进、进去?”   林逐水说:“浴巾在旁边,在里面泡一个小时,不要嫌热,不然吃苦的还得是你自己。”   周嘉鱼听的茫然,他说:“这是让我进去泡泡吗?”   林逐水点点头,没有再说话,直接转身走了,留下周嘉鱼对着这一池子的水满脸懵逼。   周嘉鱼道:“林逐水这什么意思啊?”   祭八道:“赶紧进去吧,他不会害你的……嗯,害你也不会用这么麻烦的办法。”   周嘉鱼震惊了,他道:“可是我都不知道要做什么?”   祭八说:“可能是嫌弃你脏?”   周嘉鱼:“……”   祭八用奶黄色的爪子抓了抓嫩黄色的小尖嘴:“好吧,我也不知道了。”   周嘉鱼看着一池子的洗澡水,犹豫片刻后,还是慢慢脱光了衣服,走进了浴池里。 第3章 莲花   浴池里的热水不住的翻滚着,温度像是在蒸桑拿。   周嘉鱼坐在池子里,真感觉自己要变成一条鱼了,还是蒸熟的那种。他有点虚,问祭八,说:“什么情况下才会让人泡澡啊?”   祭八想了半天想不出来,蹲在乌龟壳上闷闷不乐。   周嘉鱼看着它不高兴的模样,心中正升起一分怜爱,却见它用爪子掏了掏嘴儿,疑惑的小声嘟囔着:“让人洗澡……好像只有侍寝皇帝之前的妃子会这么干了,不过你不用怕,林逐水的眼光不会那么差的。”   周嘉鱼:“……”他低头看了看自己不算太糟糕的身材,幽幽道:“可是林逐水看不见东西啊。”模样长得好看,有钱,还瞎,林逐水已经达到了当老公的最佳标准。   祭八:“……”   周嘉鱼说:“万一他突然想尝尝鲜……”   祭八:“……”   周嘉鱼脸红了:“那我该怎么拒绝呢。”   祭八如果此时是个人,表情一定是那种狐疑中带点嫌弃,但奈何它是只鸟儿,所以很难表达出准确的情感,只能道:“你不要想太多。”   周嘉鱼其实也是开两句玩笑,虽然林逐水的厌恶没有像沈一穷他们那样表达的那么明显,但他身上那种冷漠的味道,却也让周嘉鱼知道他是不受欢迎的。周嘉鱼性向是男,但从高中发现自己的性向开始,至今都没有谈过恋爱,作为一只孤独的单身狗,他并不敢真的肖想林逐水这样的高岭之花。   洗澡水里应该放了不少药物,但不知药物的具体成分,但周嘉鱼泡了一个小时后整个人有种脱胎换骨的感觉,皮肤嫩的像刚剥掉的鸡蛋,连他自己都没忍住狠狠摸了几下。   洗完后,周嘉鱼穿好衣服,乖乖的去客厅找林逐水。   林逐水坐在客厅里把玩着一件玉器,听到周嘉鱼的脚步声,起身道:“过来。”   周嘉鱼虽然十分好奇,却并不敢发问,跟在林逐水的身后乖乖往前走。绕过了几条走廊,两人上了二楼,林逐水最终在一间屋子面前停下脚步,推开门后带着周嘉鱼走了进去。   周嘉鱼看到屋子里的床铺后整个人都懵了,颤声的对着祭八道:“祭八,难道,林先生,真的要……”   祭八整只鸟僵硬的简直像是要和身下的乌龟壳融为一体。   周嘉鱼说:“可是我还没准备好啊!”   林逐水全然不知道周嘉鱼剧烈的内心波动,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趴在床上。”   周嘉鱼面露惊恐之色,他到底是没忍住,开口道:“林、林先生,这到底是要做什么……”   林逐水闭着眼睛,语气淡淡:“问那么多做什么,还怕我占你便宜不成。”   周嘉鱼心想林先生我不是怕你占我便宜,我是怕占了你便宜……   怀着紧张害怕又有点羞涩的小情绪,周嘉鱼深吸一口气,慢慢的趴到了床上。床头的香炉里烧着熏香,味道并不浓,萦绕在人鼻间,让他紧张的心情稍微舒缓。   周嘉鱼身体僵硬,感到林逐水靠他越来越近。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从林逐水的身上居然感到了一股子凉意,就好似是一个巨大的冰块在散发着冷气……周嘉鱼还没来得及细想,便感到林逐水伸手重重的在他身上拍了几下。   随即周嘉鱼的身体便动弹不得,然而这并不是结束,因为林逐水的下一个动作,竟是将周嘉鱼的裤子褪下了一半……   周嘉鱼对着祭八惊恐道:“祭八,你的林先生不会对我真的要做什么吧?”   祭八也在尖叫道:“我不信——”   周嘉鱼趴在床上,心情格外复杂,他安慰自己,说林逐水这么好看,和他试试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接着,他便感到了腰部微疼……   周嘉鱼僵硬的扭头,发现事情完全不像他想象中的那么旖旎暧昧,只见林逐水面无表情,右手捏着一根针,手边还放着一个托盘,周嘉鱼认识上面的东西,似乎全是纹身要用的工具。   周嘉鱼:“……”他竟是有一丢丢的失落。   祭八比周嘉鱼激动多了,三只奶黄色的小爪子在乌龟上面蹦蹦跳跳,道:“我就知道,林逐水绝对不会对你产生非分之想!”   周嘉鱼:“……”   祭八说:“看吧,我就说他眼光没那么差的。”   周嘉鱼只能说:“谢谢你啊。”谢谢你努力提醒我,让我对自身的定位有清晰的认识,不至于产生不该有的联想,感恩,比心。   就在祭八和周嘉鱼鬼扯的时候,林逐水下了第二针。   大约是之前的药浴起了作用,周嘉鱼到底没感觉自己有多疼,林逐水选的位置大约是在后背尾椎的地方,也不知道到底要纹个什么图案。   周嘉鱼趴在床上,问了句:“林、林先生,您给我纹身是做什么……”   林逐水微微偏了偏脸,并不回答。   周嘉鱼尾椎的地方酥酥麻麻,果然如他预想的那般,林逐水的体温低于旁人,连指尖都是冰的。甚至于针刺在皮肤上的感觉都不太明显,周嘉鱼更多感到的却是林逐水指尖冰冷的温度。   周嘉鱼趴了一会儿,便来了睡意,眼皮开始往下耷拉,却听到林逐水冷冷清清的声音:“别睡。”   周嘉鱼猛地惊醒,发现自己差点睡着了。   林逐水说:“接下来可能有点疼,忍着些。”   周嘉鱼刚说了句好,就感到自己尾椎的那块皮肤上被浇上了什么液体,皮肤火辣辣的疼了起来。   林逐水似乎在进行最后上色的步骤,动作比之前慢了许多。   香炉里的香烧到了底,林逐水的纹身也开始收尾。   周嘉鱼额头上因为疼痛起了层薄薄的冷汗,死死的咬住后槽牙没怎么叫疼。他这表现倒让林逐水有些惊讶,林逐水本以为周嘉鱼会不住叫嚷,没想到他居然忍下来了。   只可惜周嘉鱼背着林逐水看不见他,不然或许会发现,林逐水脸上的冷漠少了几分,虽然依旧是面无表情,但好歹不那么让人瑟缩了。   纹身上完色后,林逐水又伸手在周嘉鱼的身上轻拍了几下。周嘉鱼感到浑身一松,原本不能动弹的身体软了下来。   “趴着。”林逐水道。   虽然他的语气依旧冷淡,但周嘉鱼默默的将他的话语转换为了对自己的关心,他说:“看来林逐水其实心肠还是挺软的。”   脑子里的祭八闻言没吭声。   周嘉鱼本来还在想祭八怎么没趁着这个机会吹一波林逐水,结果两分钟后他就发现了原因。   因为他纹上纹身的部位开始发冷,就好像倒了一瓶风油精在屁股上面还开着冷气一个劲的吹。   整个降温过程极快,周嘉鱼起初还以为那是自己的错觉,但当他的身体开始因为寒冷抽筋的时候,他才确定他的确是冷的快要晕过去了。   周嘉鱼正欲蜷成一团,腰上却被林逐水不轻不重的伸手按住。   “呜呜……好冷啊……”周嘉鱼瑟瑟发抖,口中呜咽。   林逐水垂着眸,手指顺着周嘉鱼的脊椎缓缓下滑,直到腰和臀部相接的部位。此时那里一片冰凉,虽然他看不见东西,却能凭借着其他感官,知晓纹身模样。   周嘉鱼的肌肤是牛乳般健康的白色,他大概是没干过什么重活,身上肌肤质感都十分柔软细腻。尾椎凹陷之处,多了一簇半开的水墨莲花,莲花旁,围绕着几条活灵活现的小鱼。无论是莲花还是小鱼,模样都极具神韵,仿佛下一刻就要从周嘉鱼的腰上一跃而出。   这水墨纹身,和周嘉鱼白皙的肌肤极为相配,虽然所处位置有些暧昧,却并无任何色情的味道。反而气息淡雅,带了几分佛性。   林逐水的手依旧按在周嘉鱼的腰上。   周嘉鱼喘息声越来越重,语气里也带上了颤抖:“好冷……”他很快便冷得失去了理智,甚至想要扭过身体抓住林逐水的手取暖。   林逐水微微加重了自己手上的力度,压制住了周嘉鱼反抗。   此时在床上扭动的周嘉鱼,倒是真的有些像条出了水快要窒息的鱼儿,挣扎想要重新回到水中,却被林逐水强行留在了岸上。   这剧烈的寒冷大约持续了十几分钟,总算逐渐的缓和了下来。   林逐水贴在周嘉鱼腰上的手,源源不断的将热量传到了周嘉鱼的身上,缓和了那股子让他浑身发颤的冷意。   待到寒冷逐渐褪去,周嘉鱼却已是神志不清了。   林逐水见他这模样,稍作犹豫,将一张毯子搭在了他的身上,这才起身离开。   周嘉鱼虽然暖和过来了,可得身体却十分疲惫,刚才突如其来的寒冷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他趴在床上,迷迷糊糊的陷入了深眠。   这一觉的质量倒是不错,周嘉鱼没做什么梦,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神清气爽,除了屁股上面有点疼之外好像没什么后遗症。   周嘉鱼揉揉眼睛,从床上爬起来小心翼翼的穿上了裤子,他道:“嗯,我在这儿睡了一晚?”   祭八说:“对啊。”   周嘉鱼道:“林逐水居然没把我赶出去,他真是个好人……”   祭八:“……”这是才三天就快习惯被压迫的生活了么。   周嘉鱼在窗边呆坐了会儿,慢吞吞的出门下楼。他脑子里的祭八看着他呆呆的表情,一时间居然对他生出了些许长辈般的怜爱……   林逐水坐在一楼客厅里,正闭目养神,他的右手桌边放着一杯翠绿的茶。虽然没有视力,却对周遭事物非常清楚,周嘉鱼刚轻手轻脚的走到大厅门口,便听他道:“同一穷回去,三天内的用药都叫人送到你的住所了。”   周嘉鱼点点头,道了声好。他其实还是想问林逐水为何要在他的腰上纹上莲花游鱼,但真看见了林逐水这面无表情的模样,到了嘴边的话却又有些说不出口。   于是周嘉鱼什么都没说,乖乖的出了门。   林逐水听到关门的声音,伸手拿起了旁侧的茶杯轻抿一口,若有所思的自语道:“有意思。”   沈一穷在门外等着周嘉鱼。   和昨天相比,他的表情十分的复杂,好奇中带着幽怨,幽怨里带着疑惑,疑惑中有带着点艳羡,看的周嘉鱼头皮发麻,不由自主的想离他远点。   沈一穷说:“你来了。”   周嘉鱼说:“我来了。”   沈一穷说:“你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周嘉鱼没吭声,默默的跟着沈一穷往前走。   沈一穷注意到周嘉鱼走路的姿势,面露惊恐之色:“周嘉鱼你屁股咋了?”   周嘉鱼其实是腰和屁股连在一起的地方在疼,但走起路来,其他肌肉被扯着好像也疼了起来,他摸摸自己的屁股,时候:“疼。”   沈一穷:“……”   周嘉鱼见沈一穷一脸卧槽,才反应过来他是误会了,赶紧解释:“你误会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沈一穷幽幽道:“你知道我想什么了?”   周嘉鱼:“……”   沈一穷说:“虽然我不喜欢男人,但如果是先生的话……我……我还是愿意的。”   周嘉鱼觉:“……”说真的,沈一穷这浓眉大眼的皮肤和巧克力颜色差不多的阳光青年露出如此娇羞表情,果然让人有些发憷。   周嘉鱼哪里敢让沈一穷产生这样的误会,要是让林逐水知道了,他估计真的小命不保。周嘉鱼道:“你别想歪了,林先生没对我做什么不该做的,他就是在我腰上纹了个纹身……”   沈一穷蹙眉道:“纹身?”   周嘉鱼点头如捣蒜。   他本以为这么说了,沈一穷的表情会轻松一点,哪知道这大兄弟听完之后飞速的冲到他的身边就要掀他的衣服。   周嘉鱼死死抓住自己的衣摆,骂道:“卧槽,这光天化日的你要做什么?!”   沈一穷道:“让我看看——”   周嘉鱼说:“等回去,等回去——”   两人一路拉拉扯扯,要不是周嘉鱼严防死守,估计还真被沈一穷得逞了。   最后好不容易到了家,沈一穷抓着周嘉鱼到了客厅里,喊着脱脱脱,快给我看看。   沈二白本来在啃西瓜,看见两人的动作愣了,来了句:“你们什么时候发展到这一步了?”   周嘉鱼:“……”   沈一穷怒道:“你别说话!”   沈二白哈哈大笑,道:“不然你叫周嘉鱼脱什么?”他笑容还未从脸上散去,脸色却僵住了,因为沈一穷阴嗖嗖的来了句:“先生给他纹身了。”   沈二白:“啥??”   沈一穷大声道:“先生给周嘉鱼纹身了——”   周嘉鱼一直没明白为什么沈一穷知道林逐水给他纹身为何反应那么大,后来跟着林逐水久了,他才知道林逐水的纹身有多么珍贵。   自从入了风水这一行以来,林逐水总共就给人纹过两次,次次布的都是逆天改命的格局。有人甚至开价九位数,就想求着林逐水纹一次,林逐水却是丝毫不为所动,甚至连人都懒得见。   沈一穷和沈二白跟着林逐水五六年,也听过这方面的传闻,只是却从未见过。   周嘉鱼才进林家几天,林逐水就给他纹了身,这于沈一穷和沈二白而言简直都如晴空响雷,劈的两人都头脑混乱了。   于是周嘉鱼在两人的虎视眈眈下,委屈的坐在了沙发上,掀起衬衫露出的后腰,嘟囔道:“别用手碰啊,还疼着呢……”   沈一穷和沈二白两人恨不得脸都贴上去。   还好这纹身是在尾椎接近后腰的部位,要是纹的地方见不得人,周嘉鱼都怀疑这两个禽兽得把自己扒光了。   “为什么是莲花游鱼图?”沈一穷蹙眉。   沈二白说:“莲花……对啊,为什么是莲花……还是青莲花……”   周嘉鱼听得云里雾里:“莲花还分种类?”   沈一穷说:“当然,青莲花在梵文里被叫做优钵罗,佛经中称之为莲眼,寓意观音的眼睛。”   周嘉鱼心想还好没纹在屁股上,不然他屁股岂不是要多了眼了。当然这话他不敢说出口,作为一个啥都不懂的差生,只能乖乖的任人研究。   “好奇怪啊,鱼的种类我也没见过。”要不是考虑到周嘉鱼还在疼,沈二白估计早就上手摸了,他说。   周嘉鱼生无可恋的趴在沙发上让人研究,对着祭八说他终于品尝到了满身大汉的滋味。   祭八说:“那你开心吗?”   周嘉鱼说:“我不开心你能帮我吗?”   祭八说:“不能。”   周嘉鱼:“那你问什么。”   祭八说:“我可以替大汉们开心啊。”   周嘉鱼:“……”   沈一穷嫌看的不过瘾,跑去楼上准备拿纸笔临摹,周嘉鱼问他:“你为什么不用手机拍一张呢朋友?”   沈一穷说:“哎呀,我忘啦!等我去拿我的单反!”   周嘉鱼:“……”   他噔噔噔上楼去,沈二白看着周嘉鱼的腰叹息,道:“可真漂亮。”   周嘉鱼说:“……”他趴在沙发上看着门口,心想这里还好没住别,不然突然进来一个他们三人的关系就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最恐怖的他还是最下面的那个,身上趴了两个男人,一脸痴迷两眼放光的品评他的腰。   虽然他对自己的腰是挺满意的……但也经不住这两个人折腾啊! 第4章 剥皮   沈一穷将周嘉鱼腰上的纹身仔仔细细的拍下来后,周嘉鱼终于再次穿上了裤子。   “这个纹身到底有什么作用?”周嘉鱼问。   “我们也不知道啊,正在研究呢。”沈一穷低头看着相机,蹙眉道,“先生给你纹的时候,可有说什么?”   周嘉鱼回忆了一下,对林逐水说了什么完全没有什么印象,唯一清晰记得的,只有他沉沉的按在自己腰上的那双手冰冷的触感。   沈一穷见周嘉鱼满目茫然的摇头,叹气道:“算了,估计就算说了,你也听不懂。”   周嘉鱼深深感到了他们对差生的歧视。   因为周嘉鱼行动不便,做饭的工作再次落到了沈一穷和沈二白两人身上。两人企图互相甩锅,最后三人都快饿过头的时候,才用猜硬币的方式决定了做饭的那个人。   沈一穷阴沉着脸色进了厨房,沈二白则靠在沙发上抱着电脑继续研究周嘉鱼身上的纹身。   沈二白的年龄应该和周嘉鱼差不多,脸上挂着一副眼镜,气质相对沉稳。但剧周嘉鱼观察,只要和沈一穷开始掐架,沈二白的智商和情商几乎都会被沈一穷拉到同一水平,再被沈一穷充足的经验打败。   厨房里传来了开火的声音,周嘉鱼之前一直很好奇,为什么他们对吃饭如此的抗拒。这个疑惑很快得到了解答——他吃到了沈一穷做的面条。   一碗面,倒点酱油,放了半生不熟的蔬菜,一颗煎的焦黑的煎蛋。   周嘉鱼看了半天没下筷子。   沈二白却是已经早已有了心理准备,沉着脸色在那儿嗦面条。沈一穷对着周嘉鱼道:“吃啊,别和我客气,锅里还有呢。”   周嘉鱼:“……”他尝了口面条,感觉自己屁股疼的更厉害了。   有的人,注定是不应该进厨房的,同样的工序同样的材料,他就是能把美味的食材硬生生做成黑暗料理。   周嘉鱼在这一刻,终于理解了为何他做了一顿饭,屋子里的人都对他改善了态度。   黑色的酱油将面条也染成了黑色,让人看了就毫无食欲,尝了味道之后更是让人怀疑人生。   周嘉鱼还在艰难的吃,就看着自己对面的沈一穷咕哝咕哝的把黑乎乎的汤也喝了,吃饱后一抹嘴兴高采烈的又跑去继续研究照片。周嘉鱼看着他神采奕奕的模样,心想着年轻真好,像他吃完这种味道的面条,真的觉得活着没什么意思。   沈二白和周嘉鱼表情差不多,吃到一半把眼镜给取了,嘴上说了句:“看不见了味道会好一点。”   周嘉鱼:“……”你们到底过的是什么日子啊。   吃完面,周嘉鱼回了房间。他屋里的桌子上摆放着几只药膏,应该就是林逐水说的那种药。   周嘉鱼洗完澡后扭着身子给自己上了药,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在他艰难上药的时候,却好似看见自己腰上的游鱼摆了摆尾。   周嘉鱼动作僵住,道:“祭八,你看见了么?”   祭八说:“什么”   周嘉鱼道:“我腰上的鱼好像动了动。”   祭八露说:“没看见。”   周嘉鱼仔细凝视了一会儿那纹身,觉得自己可能是看花眼了,他叹气道:“唉,总有种自己换了个世界活的感觉。”他以前可是无神论者。   祭八没说话,在乌龟壳上蹲下,把自己小小的脚埋在了蓬松的羽毛里。   林逐水给周嘉鱼纹身之后,好几天都没出现,直到快六月末的某一天,园子里突然来了客人。   “林先生什么时候能见我们呢?”客人一男一女,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女的背对着周嘉鱼正在对坐在她对面的沈一穷发问。   沈一穷不知道低着头在看什么,随口应了句:“等着吧。”   女人的语气变得有些不太好:“我们都等了二十分钟了——”   她话还没说完,坐在她身边的男人却是按住了她,道:“小婕,你别急。”   “我怎么不急啊,我事情那么多哪有时间耗在这儿,睿哥,这人别是个骗子什么的吧?”被叫做小婕的女人道。   周嘉鱼听着这女人的声音却莫名的觉得有几分熟悉。沈一穷看到周嘉鱼下楼,也没理耍脾气的姑娘,对着他道:“周嘉鱼,我们中午吃什么?”   周嘉鱼说:“吃鱼吧,昨天不是送来了新鲜的鱼么。”他和沈一穷说话时,那个没好气的姑娘也转过了头。   周嘉鱼见了她的模样,微微有些惊讶,他的确是见过她的,只不过却是在电视上。   阮云婕,娱乐圈三栖巨星,前几年就已经封后,近几年更是作品不断,甚至还得拿了好几个有含金量的外国奖项。就算是周嘉鱼这个不怎么关注娱乐圈的人,也看过她的作品,知道这个人。   阮云婕和她身边的男人跟着沈一穷的目光望过来,也看到了周嘉鱼,她道:“这也是那个林先生的徒弟?”   沈一穷不答,对着周嘉鱼招了招手。   周嘉鱼慢慢走过去,听见沈一穷道::“你看看她,能看见什么不?”   周嘉鱼看向阮云婕,眼神中的惊讶之色更浓。之前隔得远,他也没仔细看所以并未注意到异样,这会儿走近了,他才发现阮云婕整个下半身都像是浸泡在黑色的浓雾中。浓雾却似有生命一般,围绕着她的下半身浮动旋转,将她的脸色衬托的格外难看。   “我……”周嘉鱼虽然是看见了,却觉得在这儿说出来不太好,他稍作犹豫,摇摇头:“没有,没看见。”   沈一穷闻言根本不信:“少来,我都看见了,你能看不见?”   周嘉鱼面露无奈:“看见了又怎么样,又处理不掉。”   沈一穷说:“嗯……有点道理。”   阮云婕听着两人云里雾里的对话,眉头紧紧皱起,她说:“你们在说什么呢,什么看见不看见,有话就说,别装神弄鬼。”   睿哥皱眉:“小婕!”   也不知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阮云婕被斥责之后撇了撇嘴,倒是没有继续再说。   沈一穷本来就脾气火爆,他虽然是师从林逐水,但他本家也是个风水大家,加上天赋不错,从小到大也是被宠着长大的。况且干这一行权贵也见了不少,像阮云婕这样的人他根本就不放在眼里。要不是阮云婕是林逐水的客人,他估计早翻脸了。   周嘉鱼倒是没什么感觉,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阮云婕那满身黑气,眼下发青的模样吸引去了。   阮云婕气呼呼的又坐到了沙发上,睿哥面露愧色,道:“不好意思,她性格就是这样……”   沈一穷直接做了个停的手势,说:“别和我说,等先生来了你同他说吧。”   睿哥尴尬的说好。   六月下旬,已经入夏,园子外面的路被簇拥的树木盖住,倒是并不太过炎热。   周嘉鱼住的木楼中没有空调也没有电扇,但温度却保持在了二十五六度,也不知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   林逐水来的时候,周嘉鱼都快要睡着了,整个人靠在沙发扶手上,眼睛半闭不闭。   沈一穷的声音把他从倦意中唤醒,沈一穷道:“先生,您来了!”   林逐水淡淡的嗯了声。   周嘉鱼听到林逐水的声音立马清醒过来,他揉揉眼睛,看到林逐水就站在他的面前。这大夏天从屋外头走近来,林逐水身上却看不见一点汗水的痕迹,他抬手轻轻的转了转右手手腕上的玉石手链,淡色的指尖吸引住了周嘉鱼的目光。   林逐水道:“怎么了?”   阮云婕还以为林逐水是在问自己,开口道:“林先生,我们等了你那么久,你还不知道怎么了?”   林逐水冷冷道:“我没问你,”   阮云婕愣住,周嘉鱼这次才注意到林逐水的脸朝着自己这边偏了偏,反应过来林逐水在询问自己。他莫名的有些不好意思,脸颊上浮起些许红晕,嗫嚅道:“没、没事。”   林逐水说:“好好上药了么?”   周嘉鱼说:“上了上了。”那已经纹身完全定型,疼痛也消失,肌肤愈合的很好。   两人一问一答,把阮云婕晾在一边,气得她脸色发青。的确,以她现在的身份地位去哪儿似乎都会成为焦点,一般人看见她早就态度殷切的好好招待,哪里会受到这样的冷遇。   阮云婕气笑了,她几乎是咬牙切齿的想,今天若是这个叫林逐水的不给她给说法,她定要没完!   和阮云婕比起来,她旁边睿哥的态度,简直说得上毕恭毕敬,他道:“林先生,打扰了。”   林逐水说:“何必呢?”   睿哥一愣。   林逐水说:“我救不了她。”   睿哥浑身猛颤,他绝望道:“林先生,只有您能帮我了啊——”   林逐水的表情冷的像是玉做的雕像,缓步走到满目狐疑的阮云婕面前,嘴里吐出四个字:“早亡之相。”   睿哥整个人都瘫了,阮云婕的表情也凝固住,这要是一般人敢在她面前说这句话,她早就发飙了。可面对冷若冰霜的林逐水,那些愤怒却都化为了恐惧,死死的掐住了阮云婕的心脏。   “长恨眉,天中塌陷,面小鼻低。”林逐水说话的语气依旧很淡,就好像断的不是他人的命,而是什么无足轻重的东西,“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吧?”   阮云婕眼睛瞪圆,嘴唇不住的哆嗦,她道:“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周嘉鱼听得云里雾里,还得靠脑子里的祭八给他科普,祭八说:“长恨眉是指眉眼紧凑,天中是印堂,面小鼻低不用我说了吧。”   周嘉鱼说:“祭八你真厉害。”   祭八自豪扬起可爱的小脑袋:“人人都少不了祭八!”   周嘉鱼:“……”不,女孩子其实并不需要你。   林逐水说完,对着睿哥道:“你也该知道的,既然当初拦不下,又何必现在来求我?”   睿哥脸色白的跟死人似得,他抖着手从怀中掏出一根烟,点了三四次才点上。   林逐水没催,就这么静静的等着。   睿哥道:“小婕,你把你的事情,和先生说了吧,不然,我也没办法了。”   阮云婕本来还气势汹汹的站着,听了林逐水的话后,却是有些站不住了,她走到睿哥身边,缓缓坐下,僵着表情道:“他还什么实质性的东西都没说呢,万、万一是个骗子,想套我的话……”   沈一穷听到阮云婕的说法,瞅了周嘉鱼一眼,拍拍他肩膀小声咬耳朵:“看看,都是你们这些骗子搞出来的好事儿。”   周嘉鱼:“……”   沈一穷说:“要是你遇到了会咋办?”   周嘉鱼冷静的说:“这客户太大了,我恐怕得准备准备才下手。”   沈一穷说:“有道理。”   他们说的话虽然很小声,但林逐水应该都能听见,虽然他没什么反应,但周嘉鱼却注意到他垂在身侧的右手,食指和拇指轻轻的搓了搓,吓的周嘉鱼立马噤声。   “你不把你床头上放着的东西扔了,你的孩子投不了胎的。”林逐水语气有些冷,“来求我也没用,天理循环因果报应,该还的都得还。”   阮云婕整个人直接瘫了,她重重的喘息着,眼神里全是恐惧。林逐水的话,击中了她灵魂最深处的恐惧。她的床和别人不一样,床头是空的,可以打开,里面放了很特殊的东西。这事情就只有她自己知道,连她最亲近的睿哥都不曾告诉。   “床头的东西?”睿哥傻了,扭头看着阮云婕,“小婕,你还在床头放了什么——”   阮云婕强笑道:“是、是我那次从泰国求来的……”   睿哥道:“你真敢弄啊,我不是告诉过你别碰那些东西么!!”他似乎气急了,一下子从沙发上站起来,“都这时候了,你还骗我??”   阮云婕不语,只是抱着双臂发抖。全然没了一开始来到这里的盛气凌人,在抬头看林逐水时,眼神中的不屑和怀疑,也变成了畏惧和祈求。   “林、林先生。”阮云婕说,“之前是我不对,您、您的确厉害,您看,您能救救我么?”   林逐水没说话。   阮云婕笑的像是在哭:“我可以给你很多钱,很多很多的钱……”   林逐水闭着眼睛,像尊无情的佛像,由着祈愿者哀求哭泣,却丝毫不见动容。   周嘉鱼和沈一穷在旁边没敢说话。   睿哥面前的烟灰缸里很快就堆满了烟头,他声音也哑了,说:“林先生,小婕是我爱的人,我不能看着她出事儿,您能不能帮帮她……”   林逐水又开始轻轻的转手腕上的玉石。   睿哥见林逐水没有直接拒绝,赶紧对着阮云婕道:“小婕,你快过来,和先生仔仔细细的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阮云婕虽然在点头,目光却有些迟疑的在林逐水身后的沈一穷和周嘉鱼身上转了一圈,她道:“他们……”都到这时候了,她显然还在顾虑两人的身份,害怕传出什么不该有的传闻。   睿哥恨恨道:“他们是林先生的弟子,都这时候了,你还在意这个做什么,我看你是真的不想活了。”   阮云婕咬牙道:“好……我说……”   “事情是从上个月开始的,起初是做噩梦,我每天都会做同一个……”阮云婕说,“我梦到自己躺在床上,屋子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接着便会看见一张干枯的人皮,朝着我慢慢的蠕动过来……   周嘉鱼并不怕鬼,听这话跟听故事似得,沈一穷也一脸无所谓,林逐水则轻轻的转了转手腕上的玉珠。   “那人皮会从客厅,爬到卧室,最后到我的床边。”阮云婕脸色白的几乎没了血色,睿哥看着这个模样的她,有些不忍心的伸手握住了她的手,阮云婕这才稍微缓了口气,带着哭腔继续说,“然后慢慢的覆盖到我的身上……”   “梦里的我意识非常清醒,甚至能感觉到那人皮和我的皮肤逐渐融合在一起。”阮云婕说,“每天我都被吓醒……”   林逐水听到这儿,问了句:“具体做了多久的梦?”   阮云婕仔细算了算:“是从我上个月生日之后开始的,到现在二十六天了。”   林逐水点头:“继续。”   阮云婕说:“我以为自己做噩梦只是太累了,休息了半个月,但是就在上个星期,我发现……”   林逐水静静的听着。   阮云婕急直接哭了出来:“我发现,我一觉起来,小腹上的一块皮被剥掉了——”   她这话一出,整个屋子温度都好像下降了几分。   周嘉鱼正觉得恐怖呢,却感到自己的手臂一阵疼痛,扭头一看,发现沈一穷这家伙死死的抓着他的肩膀,表情兴奋的像条出去撒欢的狗子。   “……喂。”周嘉鱼说,“你轻点啊。”   沈一穷这才惊觉自己用力过度,他松了手,摩拳擦掌:“是个大单子啊。”   周嘉鱼:“你这么高兴做什么?”   沈一穷说:“实战出经验!”   周嘉鱼:“……”你可以说的再大声点看会不会被林逐水直接扔出去。 第5章 孩童   若只是说梦境只是因为阮云婕太紧张而产生的错觉,那么她腹部被剥掉的那块皮,显然并不能用如此粗暴借口来解释了。   阮云婕说完之后也从包里掏出了女士烟,缩着肩膀点了一根,她道:“林先生,这、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我还有救么……我才二十多岁,我不想死啊。”   林逐水没说话。   睿哥见林逐水似乎真的不打算接手这件事,也有点急了,他说:“林先生,我求您帮帮我吧,就看我爸的面子上……”   也不知道睿哥的父亲到底是何身份,林逐水听完后,轻叹一声,到底是同意了:“好。”   睿哥和阮云婕的眼神瞬间亮起,他道:“那、那您什么时候有时间?”   林逐水说:“这事情不能再拖,你定好今晚的机票,争取明日便到。”   睿哥连声说好,赶紧拿出手机开始办事。   周嘉鱼本来以为这事情到这儿就没他什么事儿了,结果林逐水却忽的扭头对着沈一穷和周嘉鱼说:“你们跟着我过去。”   沈一穷激动的直拍周嘉鱼的大腿。   周嘉鱼被他拍的腿麻了半边,还得咬着牙说:“可是林先生,我什么都不懂呀……”   林逐水淡淡道:“不懂就学。”   周嘉鱼:“……好。”   沈一穷是不理解周嘉鱼这种不喜欢参合事儿的性格的,他巴不得天天跟在林逐水的身边,按照夸张一点的说法就是,如果林逐水真的看上了他,他估计会激动的抱着枕头住过去,因为这样他就能天天粘着林先生了。   祭八也在劝周嘉鱼主动点,说遇到这种事情并不常有,多学点东西总该是好的。   周嘉鱼被说服了,乖乖的上楼开始收拾行李。其实他也没什么要收拾的,就是几件衣服和洗漱用品,用沈一穷给他的背包装起来就成。   睿哥的机票很快就订好了,说是下午六点左右的飞机。   阮云婕来时的气势已经完全不见,此时乖的像只兔子似得缩在睿哥身边,看起来倒是有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   “林先生,能先和我说说,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么?”客厅里安静了会儿,阮云婕没忍住,弱弱的开口。   林逐水冷漠道:“是什么东西,最清楚的不该是你自己?”   阮云婕哑然,她明显的从林逐水的语气里听出了淡淡的厌恶,但又没办法反驳。睿哥也猜到了些事情,脸色铁青,可碍于林逐水在场,他只能压下了心中的火气,一个劲的抽闷烟。   好不容易熬到了六点,园子里的司机送五人去了机场。   周嘉鱼坐在飞机上和祭八聊天,说:“祭八,你坐过飞机么?”   祭八说:“我不记得了。”   周嘉鱼道:“那你记得什么?”   祭八警惕道:“你是在套我的话吗?”   周嘉鱼:“……你太敏感了小祭八。”他说话这话就沉默了,然后再心中默默的佩服祭八的名字,觉得自己以后还是叫他小八算了。   祭八闲的没事儿,又开始梳理羽毛,周嘉鱼则拿起杂志开始翻看。   晚上九点左右,几人到达了目的地。   睿哥和阮云婕都是一脸倦色,特别是阮云婕,若不是下飞机之前扑了厚厚的粉底又补了腮红,恐怕谁都会觉得她刚从医院里出来。   接待的人是阮云婕的经纪人,一个三十多岁的漂亮女人。和阮云婕的美比起来,她显得更加内敛干练,一看就是那种做事特别靠谱的人。   “是直接回去么?”经纪人问,“云婕?”   “直接回去。”阮云婕道,“周姐,麻烦你了。”   周姐全名周珊灵,从阮云婕出道就当了她的经纪人,两人关系看起来还算不错,她蹙眉:“云婕,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都休息了半个月了,你不告诉我我怎么帮你应付高层,这几位是……?”   阮云婕面色疲惫,道:“再给我一点时间,他们是我朋友,来帮忙的。”   周珊灵眼神扫过,几乎是瞬间就把目光停在了林逐水身上,经历丰富的她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确定了眼前的人身份不凡,她注意到了林逐水手上的那串玉珠,眼里流露出狐疑之色。   但无论是阮云婕,还是周嘉鱼他们,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甚至说除了周嘉鱼之外,沈一穷和林逐水没什么表情的模样在周珊灵看来都算得上傲慢。   周嘉鱼反倒是成了三人之中神情最平和的那个,毕竟他目前还不是什么厉害的大师,骨子里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公务员。   司机将车开到了阮云婕的住所,整个途中大家都格外安静。   阮云婕最后下车的时候,周珊灵说了句:“云婕,你真的什么都不打算和我说?”   阮云婕迟疑片刻,面露歉意:“抱歉,周姐。”   周珊灵说:“行吧,你自己注意。”她说完回头便走,看起来好像有些生气了。   阮云婕却无力去安抚她,她现在腹部伤口的疼痛还在折磨着她的神经,然而这并不是她最怕的,她最怕的身边这个冷的不像人类的风水先生。   阮云婕住的是别墅,看得出来安保很不错,只是还没进门,周嘉鱼就莫名其妙的觉得这房子有点渗人,连带着脚步也停顿了一下。   “怎么?”沈一穷走在周嘉鱼身边,注意到了他的表情。   周嘉鱼说:“这房子让人觉得好不舒服……”   沈一穷说:“有点。”他也感觉到了什么,但没有周嘉鱼的感觉那么明显。   阮云婕走到别墅门口,用指纹开了锁。   门一开,便有一股子穿堂风刮过,周嘉鱼在那风里嗅到了一股子腥味。这腥味不浓,很快便散在了空气里,让周嘉鱼来不及分辨这到底是什么。   阮云婕却像是没闻到似得,面不改色的走进屋子开了灯。   客厅里几扇明晃晃的大灯亮着,并不会让人觉得热闹,惨白的灯光映照在深色的沙发上,那种瘆得慌的感觉反而更浓了。   周嘉鱼搓了搓自己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怎么感觉那么冷……”   沈一穷没觉得冷,他在屋子里转了一圈,若有所思:“这房子风水应该是不错的啊。”   无论是家具摆放,还是装饰格局,肯定是找这方面的人看过的。   “不错?”周嘉鱼不是很懂这些,只能由着感觉来说,他低低道:“可是装修风格真让人不舒服。”   整间屋子都是深色调的,从沙发到地板,几乎全部偏深色,周嘉鱼刚进来时乍一看差点以为那是血液凝固后的深黑色,直到阮云婕开了灯,这种错觉才消散。   “林先生,您先坐。”睿哥道,“您坐,我给您泡杯茶。”   林逐水摇摇头拒绝了睿哥的好意,转身直接朝着二楼去了。   阮云婕紧张的跟在他后面。   林逐水上楼之后,便去了主卧,阮云婕也不敢拦,但看她的表情,显然是有些忧虑。   二楼的装修风格和一楼有些类似,整体气氛很是压抑,就算开了灯也显得很昏暗,也不知道阮云婕为什么会把房子装修成个这种模样。   沈一穷比周嘉鱼知识丰富许多,注意到阮云婕住所里摆放了不少风水学上有讲究的物件,光是客厅里的鱼缸就用九宫之法就算了位置。   林逐水显然对这些小打小闹兴趣不大,直接去了阮云婕的卧房。   阮云婕卧房里放着一张大床,床单是深红色,窗帘也是深红色,灯光一亮,红的刺目,周嘉鱼站在门口表情有点僵,沈一穷问他怎么了。   周嘉鱼说:“你没看见?”   沈一穷说:“看见什么?”   周嘉鱼说:“满屋子的黑气……”   沈一穷仔细看了看,还是什么都没看到,这就是风水这一行最气人的地方了,后天努力十年,比不上天赋异禀的入门汉。他的资质在风水这行里已经称得上上乘,但奈何遇到了周嘉鱼这样的不世奇才。   林逐水没管在后面嘀嘀咕咕的两个人,已经进了屋子,他在屋中转了一圈,便指了指床头,让阮云婕打开。   阮云婕虽然有些犹豫,但也不敢反驳,缓缓走到床边,伸手按住床头用力一掰。   咔擦一声,床头落下,沈一穷和周嘉鱼看到了床头里放着的东西,均是露出愕然之色。   其中睿哥反应最大,直接骂了脏话,他道:“阮云婕,你他妈的是不是疯了?这种东西你放在床头里面?”   阮云婕没吭声,抱着双臂瑟瑟发抖。   睿哥道:“我真是没想到,阮云婕,你这种事儿,一般人能做出来么?”   只见床头之中,放着一个小小的玻璃罐,罐子里泡着一具婴孩的尸体。看大小至少三个月了,已经可以看出人形,还有缠着的脐带。   罐子旁边还放一个香案,香案上有几柱已经烧完的香。   周嘉鱼还注意到,床头的角落里,有一个金属质地的小娃娃,那娃娃不过拇指大小,在光线不充足光线之下并不显眼。而周嘉鱼第一眼便注意到的原因,却是那个娃娃缩在之处的黑气有些特别,隐隐约约好像形成了个小孩儿的形状。   “这孩子是谁的?是你之前告诉我要打掉的那个?”睿哥气浑身发抖,他指着阮云婕鼻子骂:“你是想红想疯了?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把自己的孩子装在罐子里供奉起来,就算他一个门外汉也能猜到点什么。   阮云婕哭道:“我只是不想再那样下去了,王鑫睿,你难道不想我红?”   睿哥咬牙:“那你也不能这么做啊!之前那些例子摆在你面前,你看不到么?”   娱乐圈里最信这些东西,甚至连每次开机的日子都要选个良辰吉日,甚至于拜上一拜。圈里的人更是大多都很迷信,求神拜佛的事儿实属平常。   但像阮云婕这样的,把孩子的尸骨封存在床头柜里的事儿,睿哥当真是第一次听到见到。   “我也没办法,我也没办法的。”阮云婕流着泪,“我喜欢他,他还那么小,我却不能要他……”   睿哥眼里也开始盈满泪水,他转头对着林逐水道:“林先生,那罐子里的应该是我和小婕的第一个孩子,当年小婕还没这么红,怀上孩子之后,便准备退出娱乐圈,结果三个月做检查的时候,却发现孩子的胎心停了……”   林逐水面无表情的听着,和周嘉鱼沈一穷两人复杂的表情比起起来,他似乎丝毫不为这个故事动容,神情甚至说得上冷漠。   “所以就用这种法子把孩子留下了?”沈一穷也品过味儿来了,他说,“还一留留了这么多年?”   阮云婕火了有七八年了,按照睿哥现在的年龄,这事情至少已经有了五年以上。   “这事情是小婕做的不对。”睿哥艰涩道,“林先生……能不能请您……帮帮我们……”   林逐水对着阮云婕道:“你真想活?”   有谁会不想活呢,阮云婕点犹如捣蒜,几乎就想跪下哀求了。   林逐水又道:“就算下半生过的凄苦无比,你拥有的一切都会失去,你也想活下来?”   阮云婕咬了咬下唇,表情有些犹豫,她道:“我、我打算明年就退处这个圈子……”   林逐水冷笑一声。   睿哥比阮云婕清醒许多,他急忙道:“林先生,她脑子不清醒,我帮她做决定,您怎么说,我们怎么办。”   林逐水说:“先找块墓地,选个日子把孩子下葬。”   睿哥重重的点头。   接着,林逐水慢慢走上前去,伸手拿起了角落里金属娃娃。   周嘉鱼清楚的看到,林逐水在拿起娃娃的时候,娃娃的身体里腾地爆出了一片黑色的烟雾,顺着林逐水的手便朝上缠去,然而烟雾还未过肘,便像是碰到了什么东西,瞬间失去了之前的爆发力,受惊一般直接缩回了娃娃的身体里。   这一切发生的非常迅速,似乎除了周嘉鱼之外,旁人都不曾看见。   林逐水将娃娃拿在了手里,面容上稍有的流露出厌恶之色,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紫色的袋子,然后将那娃娃装入了袋子里。   阮云婕看着林逐水的动作,目光停留在林逐水的手上不曾移开片刻,再看到林逐水把娃娃装进袋子后,她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点什么,最后却又什么都没说,牙齿死死的咬住下唇。   “屋子里面的颜色全部换了。”林逐水说,“换成浅色的,灯光一样。”   “好好好,林先生,我们还需要做什么呢?”睿哥问,   林逐水摇摇头:“先找到墓地,把孩子下葬了,其他的另说。”   睿哥点头称是。   他们正在说话,阮云婕低低道了声:“林先生,他是不是很恨我?”   林逐水声冷如冰:“我又不是他,我如何知道。”   阮云婕惨笑:“也对……”   因为屋子里需要改动的地方实在太多,一天的时间肯定弄不完,在把床头柜里的东西取出来之后,睿哥便替将林逐水他们安排到了附近的酒店。   在去酒店的出租车上,沈一穷问出了周嘉鱼也在困惑的问题,他道:“先生,那个娃娃到底是什么?”   林逐水不答反问说:“周嘉鱼,你看见了吧?”   周嘉鱼被问的懵了片刻,但很快反应过来林逐水问的什么,他到:“林先生是说那娃娃上的黑气?”   林逐水道:“对。”   周嘉鱼道:“那黑气代表了什么?”   林逐水说:“怨恨,她孩子对她的怨恨。”他缓声道,“事情还没完。”他说完便安静了下来。   沈一穷露出恍然之色。   周嘉鱼还是有些不明白,但大致的缕清了思路。   阮云婕几年前怀孕,孩子却因病流产,她舍不得将孩子丢掉,便将孩子的尸骨用玻璃罐保存了下来。之后又似乎去了泰国一趟,用了些邪法留下了孩子的灵魂,并且凭借此术,运势一飞冲天,成了当红影后。   周嘉鱼在思考的时候,敏感的觉得这个故事的哪一环出了问题,他想了一会儿,终是找到了阮云婕说法里的破绽——如果说阮云婕真的是很疼爱孩子,怎么会舍得将她的灵魂留下不让孩子去投胎,甚至于可能是将之灵魂锁在奇怪的金属木偶里。而且看她知道真相时的态度,显然对此事完全知情,并不是被人欺骗。还有她那肚子上被剥掉的一块皮……   周嘉鱼道对着祭八道:“阮云婕是在撒谎么?”   祭八说:“你觉得她在撒谎?”   周嘉鱼说:“对,我总感觉她的态度有些奇怪。”   祭八说:“人会骗人,其他的东西却不会,与其听她说,倒不如仔细看。”   “也是。”周嘉鱼点点头。   三人到了酒店,很快各自回房休息。   周嘉鱼也有点累了,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正欲入睡,却忽的听到耳边有孩童的哭啼之声。他起初还以为那是他的错觉,但那哭声竟是越来越响,最后刺的周嘉鱼脑袋疼。他从床上爬起来,惊恐道:“祭八,你听见了吧?”   祭八说:“哭声?”   周嘉鱼说:“对!”   祭八说:“哪里传来的……”   周嘉鱼仔细听了听,表情僵住了:“好像是右边的房间……”   祭八:“……”   右边的房间,住的是林逐水。   周嘉鱼说:“震惊!著名风水大师林逐水深夜酒店产子……”   祭八:“……你有本事当着林逐水面说。”   周嘉鱼理直气壮:“我没本事。”   祭八:“……” 第6章 手掌印   隔壁孩童的哭声越发刺耳,这声音好像并不是通过听力接收,周嘉鱼用手堵上耳朵,那声音却丝毫不见变弱。   周嘉鱼在床边坐了会儿,实在是有点受不了了,他道:“我能去问问林逐水到底怎么了么?”   祭八说:“去吧,他又不会把你吃了。”   周嘉鱼想想好像也是这么个道理,于是鼓起勇气走到了林逐水的房间门口。然而当他到了门口,却又有些迟疑了,他道:“他不会真的生气吧?”   祭八说:“勇敢一点!”   在祭八的鼓励下,周嘉鱼缓缓抬手,轻轻的敲了敲门。   没有回应,孩童的哭声依旧萦绕在耳边,走廊之上一片寂静。周嘉鱼既觉得失望,又松了口气,他道:“嗯……看来他已经睡了,我还是不打扰他了。”   他说完便转身欲走,哪知道没走出两步,身后的门嘎吱一声便开了。   林逐水的声音传来:“怎么?”   周嘉鱼后背僵住,他尴尬的转身,手足无措道:“林、林先生,晚上好。”   林逐水说:“好。”   周嘉鱼说:“那个……我在隔壁听到你屋子里有小孩的哭声……”   林逐水眉毛轻轻往上挑了一下,他似乎对周嘉鱼的说辞有些惊讶,他道:“你能听见?”   周嘉鱼干笑,他已经有点后悔过来问了,看林逐水这个表情,他总觉得好像接下来没什么好事儿。   “既然能听见,就进来吧。”林逐水说,“我正在愁呢。”   周嘉鱼大大的“啊”了一声,完全没有想到林逐水会突然叫他进去,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拒绝,只能僵着身体进了林逐水的屋子。要是林逐水这会儿能看见,定然会发现周嘉鱼居然在同手同脚的走路。   周嘉鱼进了屋子,一眼便看到了大床上坐着的某个小玩意儿。   那东西不过巴掌大小,穿着一个红色的小肚兜,肥噜噜的小手正一个劲的擦着眼泪,小嘴嘟着正哇哇大哭——显然,周嘉鱼听到的哭声来源,便是这个迷你的小娃娃。   周嘉鱼惊了,嘟囔了句:“真生了?!”   林逐水道:“什么生了?”   周嘉鱼赶紧转移话题,道:“没、没事,林先生,这是什么?”虽然模样和孩子差不多,但显然这绝对不可能是人类。   林逐水说:“嗯……其实我看不见。。”   周嘉鱼:“……”   林逐水的表情颇有深意,他没睁眼,神情却还是让周嘉鱼觉得头皮发麻,甚至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两步。   林逐水似乎感觉到了周嘉鱼的动作,竟是淡淡的笑了:“你怕什么。”   周嘉鱼看着林逐水的笑容有些呆。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林逐水的笑,虽然转瞬即逝,但他的脑子里却蹦出了一个词——色如春花。   林逐水的笑容,当真有种冰原之上,百花盛开的奇异美感。   “我、我没怕。”周嘉鱼哆哆嗦嗦,话都说不清楚了。   林逐水道:“既然没怕,那就过去哄哄它。”   周嘉鱼说:“嗯?哄谁?”   林逐水说:“床上的那东西。”   周嘉鱼很怂的说:“我不怕你,但是怕床上那个。”   林逐水似笑非笑:“哦?真不怕我?”   周嘉鱼不说话了,垂着头走到了床边,事实上他还是比较怕林逐水,床上那个娃娃虽然好像不是人,但看起来确实比较好哄。   小娃娃果真只有手掌大小,哭声刺的周嘉鱼头疼,周嘉鱼犹豫片刻,伸手将它抱起来。   娃娃发现有人居然能抱着它,面露惊讶之色,咿呀作语,可惜周嘉鱼一句都听不懂。   林逐水在旁边当翻译:“它叫你妈妈。”   周嘉鱼:“……”   林逐水说:“还说想喝奶。”   周嘉鱼:“…………”   林逐水见周嘉鱼都快哭出来了,最后又补了句:“我骗你的。”   周嘉鱼突然想给林逐水跪下说声大佬求你别玩我了。   周嘉鱼的反应,似乎给林逐水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他手下四个徒弟个个都毕恭毕敬,他说往东几人不敢往西,当然,最吸引林逐水的,还是周嘉鱼那逆天的天赋。   即便是他,也只能“看见”床上那娃娃大概轮廓,但周嘉鱼,显然不光是轮廓,甚至根本不用别的手段,徒手便能触碰。   周嘉鱼的天资,已经在林逐水平生所见之中,排的上一二。   “别怕,它暂时不会伤人。”林逐水道,“你先让它别哭了,哭的我脑仁儿疼。”   周嘉鱼一边哄娃娃,一边低声道:“林先生,这到底是个什么呀。”   林逐水说:“听过养小鬼么?”   周嘉鱼点点头。   林逐水说:“在我们这里是叫养小鬼,在泰国那边,叫做古曼童。说的就是以实物为躯,将孩童的灵魂引入其中,可求财,可求势,无所不能。”   此时那娃娃缩在周嘉鱼手里,哭声似乎小了些,它的触感和人类的肌肤一样,但几乎没有任何的热度。   周嘉鱼拍着它的背,看着它慢慢露出倦意。   林逐水说:“阮云婕,求的便是古曼童。”   也不知是不是听到林逐水口中的那个名字,原本已经快要平静下来的娃娃突然暴起,浑身上下腾地冒出浓郁的黑气,原本没有牙齿的牙床竟是生出了密密扎扎犹如钉子一般的牙齿,抓着周嘉鱼的手便要咬下去。   林逐水动作极快,在孩子还未下口时,便提着他的后颈肉将他像提猫仔那样提了起来。   “哇哇!!!!”孩童哭声震天,连带着窗外阴风阵阵,窗帘窗户被吹的噼啪乱响。   林逐水蹙眉,道:“你可要想清楚了,报了仇,就没办法投胎。”   孩童眼眶中开始泣血,全然没了刚才可爱温驯的模样。   林逐水长叹一声,语气里带了点烦躁:“何必?”   显然两人在这件事上完全无法达成共识,林逐水看着小孩狂暴的,忽的道:“你剥她皮,难不成是为了……”   小孩听到这句话,竟是不动也不哭了。   林逐水低叹:“原来如此。”   周嘉鱼全程都没明白怎么回事儿,他道:“先生……?”   “不早了,去睡吧。”林逐水说,“明天还要去墓地呢。”   周嘉鱼觉得自己早晚被林逐水憋死,蔫嗒嗒的回了自己的房间,他本以为自己会失眠,但事实证明他是低估了自己神经的粗细程度,因为他刚躺上床,就瞬间入睡了。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周嘉鱼问沈一穷昨晚有没有听到什么。   沈一穷莫名其妙:“听到什么?”   周嘉鱼摇摇头,道:“好吧,没什么。”   林逐水姗姗来迟,他好像对食物兴趣不大,喝了一杯牛奶后,便停下了动作。   三人正在吃着,睿哥和阮云婕来了,大概是一夜没睡,睿哥脸色差得要命。阮云婕则戴着口罩和墨镜,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   睿哥道:“林先生,我们的家具已经按照您的要求更换了,墓碑还在做,应该下午的时候做好。”   林逐水说:“先去别墅看看。”   睿哥赶紧说好。   几人又回到了阮云婕的住所,经过一晚上的努力,家里神色的家具全部搬出去了,房子里空荡荡的,外面阳光灿烂温度直逼三十四,里面冷的却让人起鸡皮疙瘩。   林逐水在一楼转了一圈,又去了二楼,到了阮云婕的卧室门口,他的脚步却停住了。   睿哥见林逐水这反应,赶紧问:“先生,怎么了?”   林逐水说:“先别进去,你去厨房里拿点面粉过来。”   睿哥也不敢问为什么,夯吃夯吃的下楼奔去了厨房拖了一袋子面粉上来。   林逐水拿着面粉进了屋,边走边撒,开始他们还不明白他到底在做什么,直到仔细看去,才发现整个屋子的地板上,密密麻麻的印着无数小孩的手掌印。   手掌印显然并不属于一个孩子,有大有小,覆盖了地板的每个角落。   周嘉鱼头皮发麻,阮云婕反应更大,直接尖叫着跑出了屋子。   林逐水非常冷漠的指了指墙壁,说:“墙壁上,天花板上,全都是。”   睿哥整个人都炸了,看着这满屋子的手掌印,完全不敢想象平时他和阮云婕在这里睡觉时的画面。   沈一穷站在周嘉鱼旁边,毛骨悚然的说:“这也太恐怖了点吧,什么玩意儿啊。”   睿哥问道:“林先生,这、这是?”   林逐水厌烦的摆摆手:“我不知道,问她去。”   睿哥只能转身出去了。   屋子外面隐隐穿来阮云婕的哭泣声,林逐水对着周嘉鱼和沈一穷道:“你们仔细看看,屋子里的手印到底属于几个人。”   沈一穷哎了一声,点头称好。   周嘉鱼疑惑道:“先生,您不是已经将它带走了吗?”他昨晚在林逐水的房子里看到了那个小玩意儿啊。   林逐水冷笑:“我带走了一个,谁知道她到底养了几个?”   联系着阮云婕的反应,周嘉鱼突然有了种非常糟糕的联想……   在观察完整间屋子后,沈一穷和周嘉鱼把结论告诉了林逐水。   这屋子里至少有三种不同的手掌印,显然,是属于三个不同体型和大小的孩子。   林逐水知道了这个情况,转身就走。睿哥见他面沉如水的模样,赶紧上前询问:“林先生,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林逐水说:“我没那么大本事,管不了。”   睿哥愣住:“可是林先生,您走了,云婕怎么办?”   林逐水冷笑:“她自己清楚该怎么办。” 第7章 小孩儿   屋子里那密密麻麻的手掌印,似乎击溃了阮云婕最后的防线。   她见林逐水转身便要离开,半跪在地上抽泣:“林先生,救救我吧,求求您救救我吧……我不能,我不能死啊……”   林逐水面无表情:“你为什么不能死?”   阮云婕道:“就,就算我死了,可是我的肚子里的孩子……”   阮云婕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有些惊讶,连睿哥都瞪圆了眼睛,问道:“云婕,你又怀孕了??什么时候的事情,你为什么不同我说——”   阮云婕惨笑:“我上个月才发现……”   她开始做那奇怪的噩梦之后,便去医院做了检查,然而身体其他方面都没什么问题,医生却发现她再次怀孕了。   “这孩子不能打了。”医生的说法让阮云婕如遭雷击,“这次再打,恐怕以后很难怀上。”   知道这个消息的阮云婕便打算将孩子生下。   但她虽然这么计划,可在事业巅峰时期因为生育急流勇退,也并非容易的抉择,直到发生这一切之前,阮云婕的内心都处在动摇的状态。   “我是该死,但我肚子里的孩子却是无辜的……”阮云婕说,“至少帮帮我的孩子吧。”她面容梨花带雨,看起来分外可怜。   睿哥也惨声道:“林先生……”   林逐水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周嘉鱼说不好那里面到底含了些什么情绪,但至少可以看见厌恶和淡淡的嘲讽,他说:“孩子当然是无辜的。”   阮云婕眼前一亮,仿佛找到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她哽咽道:“林先生,您是菩萨心肠,求求您,求求您。”   林逐水淡淡道:“先去看看墓地吧。”   此话言下之意,便是暂时应下了此事。   睿哥也松了一口气。   午饭是在附近的地方解决的,阮云婕什么都没吃,一副食不知味的模样。这要是在平时,睿哥肯定会劝几句,但他知道了阮云婕干的事儿,连带着对她的态度也烦躁了几分。   沈一穷和周嘉鱼倒是吃的津津有味,毕竟他们能在外面吃东西的机会并不多。   林逐水一筷子饭菜都没动,脸上的表情比平时冷一些,搞得睿哥的话全部卡在喉咙里,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下葬这事儿,本来该选个合适的日子,再举行些仪式。   但眼前这显然是特殊情况,要是真的慢悠悠的,指不定弄完的时候阮云婕连皮都没了。   于是吃完饭后,几人直接去了墓地。   今天天气倒还不错,墓地里松树成林,也还算凉爽。   周嘉鱼看到了睿哥些的墓碑,那上面只有吾儿之墓四个字,连个像样的名字也没有。阮云婕流掉的孩子不过才三个月,自然没有属于自己的名字。若是她不搞这些邪门歪道,那孩子应该早就投胎去了,这会儿说不定已经再次新生。   周嘉鱼想到这里,心里有些不舒服,沈一穷的表现则更加明显一点,对着睿哥阮云婕都没个好脸色。   把孩子的尸骨取出火化,放入骨灰盒,下葬。   整个过程持续了两个小时左右,阮云婕全程带着口罩墨镜,直到最后孩子进了墓地,才取下来。   沈一穷到底是年轻气盛,没忍住,骂道:“你儿子被你整得这么惨了你还这个态度,我说他弄死你你也活该。”他说完这话赶紧瞅了眼林逐水,见林逐水没有什么表示,又对着阮云婕低啐了一口。   周嘉鱼看着他好笑,阮云婕却是黑了脸,她似乎想要反驳什么,却被睿哥重重的拉了一下手,这才不情愿的把话咽了回去。   林逐水从答应到墓地帮孩子下葬之后,全程几乎就没怎么说话,睿哥想要缓和气氛,搭几句话,林逐水连答都懒得答。看模样的确是对这对情侣厌烦透了。   睿哥自讨没趣,干笑几声后也安静下来。   将装着孩子尸骨的骨灰盒放入了墓地,又用水泥封上,林逐水弯下腰,点燃了三根香,口中默念着什么,将那香插在了墓地之前。   周嘉鱼清楚的看到,香插入墓地泥土的刹那,林逐水的身上爆起了一簇金色的光,随即,他耳边听到了小孩子咯咯的笑声。   这是那个小孩的灵魂被净化了么?周嘉鱼疑惑的想。   林逐水又慢慢的将祭品一样样的放到了墓前,还叮嘱睿哥每年清明的时候一定要来供奉香火。如此几十年,方可平了孩子的怨气。   睿哥点头称是。   阮云婕道:“林先生,那、我家里那三个怎么办啊?”   林逐水道:“尸骨呢?”   阮云婕的表情有点僵,嗫嚅了好一会儿,才说:“丢、丢了……”   按理说,听到这种回答,任何都会有几分火气,但林逐水的表情却是毫无变化,像是早就猜到了她的答案,他说:“立个衣冠冢吧。”   阮云婕明显松了口气。   睿哥道:“这事儿……就算这么完了?”   林逐水懒懒道:“我还以为你要问那三个孩子是不是你们的呢。”   睿哥表情僵住,他显然完全忘记了这回事儿,已经默认那几个孩子不是他和阮云婕的了,但经过林逐水这么一提醒,他才猛然醒悟,扭头看着阮云婕,不敢置信道:“阮云婕,你到底背着我做什么??”   这炎炎夏日,阮云婕却是在瑟瑟发抖,她死死咬着下唇,瑟缩道:“睿哥,我也是,没办法啊。”   睿哥道:“没办法?你他妈的什么没办法?”   阮云婕不吭声。   有的事情犹如线团,找到了线头,便能抽丝剥茧解开整件事情,睿哥说:“你告诉我,这三个,到底是不是我们的孩子?”   阮云婕咬牙道:“不,不是你的!”   这话一出,睿哥面容瞬间变得格外狰狞,估计要不是阮云婕考虑到阮云婕肚子里还有个孩子,肯定一耳光就呼上去了。   阮云婕哭道:“但是我现在怀的这个是你的,我想退出娱乐圈,把他生下来,我们好好过好不好?啊睿……”   周嘉鱼和沈一穷在旁边看着心中暗暗的骂着卧槽。   祭八凑了个热闹,说了句:“这时候还能怎么办呢,当然是选择原谅她啊!”   周嘉鱼:“……要想生活过得去,头上总得带点绿。”   睿哥显然并不知道自己是绿帽子协会的资深会员,气的整个人都要疯了,沈一穷这货还嫌不够乱,说了句:“兄弟,你别气啊,那三个孩子的父亲说不定也不是同一个呢。”   睿哥:“……”   阮云婕抽抽噎噎的哭,道:“我也不是自愿的,要是我不陪他们,哪里来的那些资源,如何走到这一步?!”   睿哥懒得听,转身就走,阮云婕哭哭啼啼的拉着他,却被他一把甩开。   因为没站稳,阮云婕直接摔倒再了地上,她用手捂着肚子,哀叫道:“睿,我的肚子好疼——”   睿哥脚步微顿。   虽然很看不上这个女人,但到底是个孕妇,周嘉鱼正欲上前看看严不严重,站在他身边的林逐水,却是淡淡道了句:“掉不了。”   周嘉鱼微愣:“嗯?”   林逐水冷冷的笑了,他的声音很轻,只有身边的人才能勉强听清楚,他说:“就算不想要了,也得生下来。”   周嘉鱼愣了。   “这些东西,哪有那么容易甩掉的。”林逐水最后说了一句。   周嘉鱼明白了林逐水的意思,他再看向阮云婕时,她已经被睿哥扶了起来。   两人抱在一起痛哭,不知道的人看了这画面,说不定还会觉得有几分感人。   周嘉鱼在心中微叹。   给孩子下了葬后,几人又回到了阮云婕的住所。这里所有的家具都被换掉了,包括窗帘地毯,全家变成了浅色调的。   林逐水进去转了一圈,出来后说那卧室暂时不能使用了,然后他在别墅三楼选了间屋子,用几个孩子剩下的东西设了衣冠冢。   阮云婕红了八年,流掉四个孩子,供奉了四个古曼童。每当古曼童效力开始减退时,她便开始考虑请下一个回来。   周嘉鱼在地下室里见到了剩下三个古曼童。   那三个娃娃被放在一个盒子里,金属制作的身体看起来已经锈蚀,但还是能感觉到透着不详的味道。   林逐水看到这些娃娃时,用手指轻柔的抚摸片刻,叹道:“事事均有因果缘法,不恨了,就去吧。”   周嘉鱼隐约看到,三个娃娃都好像微微动弹了一下。   将娃娃埋入土中,又设好了香案,阮云婕和睿哥都好好跪拜祭祀了一番。   做完这一切,林逐水便提出要走,睿哥也找不到理由留他,只能买好了机票,将几人送上飞机。   周嘉鱼本以为这件事便为止,但在快要进安检之前,他看到了一个让他毛骨悚然的画面——阮云婕的后背上,出现了无数小小的手印,那手印是漆黑的,印在阮云婕的后背上,显得如此刺目。   而阮云婕,却像是对此一无所知,还在甜甜的微笑。   大约是周嘉鱼表情僵硬的厉害,沈一穷问他怎么了。   周嘉鱼强笑道:“没、没事。”   他往前走了几步,稍作犹豫,又回头看了眼阮云婕。   阮云婕正在同他们告别挥手,这次周嘉鱼看的很清楚,她的脚边,多了几张烟雾凝聚的小脸,像是小孩扶着她的腿,正在朝这边嬉笑着观望。   而他们的身体,却是和阮云婕融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我之前在天涯看到了一个关于古曼童的帖子,说一个人活的很糟糕,然后特别特别信古曼童,请了好几个回家,在帖子里详细的秒速古曼童有多好。然后过了几年,又突然出现了,说古曼童并不是好东西。细思恐极啊…… 第8章 画符和屁股   在飞机上,沈一穷没忍住,问林逐水:“先生,她会死么?”   林逐水道:“不会。”   沈一穷见林逐水说得如此笃定,便也知道阮云婕应该是没有性命之忧,他却是有些疑惑:“我见先生没有用之前那些祛除邪祟的法子,只是简单的祭拜了一下那些小鬼,他们的怨气为何如何轻易的被化解?”   林逐水冷淡道:“为何要化解?他们本来就没打算要阮云婕的命。”   沈一穷和周嘉鱼闻言都露出疑惑之色,并不明白那几只小鬼到底是什么意思。   沈一穷稍作迟疑:“那既然小鬼不想要阮云婕的命,又为何剥了她肚子上的皮?”   林逐水闭着眼,缓声道:“给她个警告罢了。”小鬼们警告阮云婕别想着动她肚子里的东西,阮云婕大概理会错了意思,真以为它们是想要自己的命。   沈一穷这才了然,他和周嘉鱼心中依旧有些疑惑,但见林逐水的模样,却像是不打算再多说什么,这件事便就此暂时画上了休止符。   接下来的几个月,沈一穷和周嘉鱼都有对阮云婕的消息多关注了一点。   毕竟是影后,退出娱乐圈这个消息,也算是爆炸性新闻了。   他们住的地方没电视,于是沈一穷拿着手机翻娱乐圈的消息还招呼着周嘉鱼一起来看。   阮云婕果真坏了孩子,肚子渐渐鼓了起来。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隔着屏幕,新闻上的阮云婕的气色看起来还不错,面容红润,不似他们初见时那么惶恐不安。   周嘉鱼见状,便真的以为这事情就这么过去了,直到十月之后,他听到沈一穷说,阮云婕疯了。   在医院产下一子的阮云婕,不顾自己刚刚生产的身体,直接从病床上爬了起来,哭着喊着说有鬼。最后医院实在是没办法,只能给他打了一针镇定剂,才让她暂时冷静下来。   沈一穷说:“她为什么会突然发疯?难不成是那个孩子有什么问题?”   周嘉鱼没吭声,他想到了那三个跟在阮云婕身边的小鬼。   阮云婕发疯的事情知道的人并不多,睿哥和阮云婕的经纪人死死压下了消息,只是说她产后抑郁,精神状态不佳。   睿哥在孩子出生后,还是怀着迟疑的心情查了DNA,万幸的是,那个孩子的确是他的。   在孩子满月的时候,睿哥也给林逐水发了请帖。周嘉鱼本以为林逐水不会去,没想到林逐水却应了下来,还叫上他一起同行。   于是周嘉鱼也亲眼看到了那个让阮云婕发疯的孩子。   那是个可爱的男孩,继承了阮云婕的好相貌,虽然年纪还小,但也能看出是个美人坯子。周嘉鱼看他的时候,他还在睡觉,长长的睫毛像是扇子,在脸颊上投出淡淡的阴影,让人看着心都软了大半。   “阮云婕怎么样?”林逐水问旁边的睿哥。   睿哥没什么表情的说:“在疗养院。”   林逐水淡淡道:“好歹保下了命。”   睿哥却是冷笑起来,他道:“这样恶毒的人,活着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他和阮云婕八年爱情长跑,本以为马上要修成正果,却发现原来阮云婕早就跑到了别的轨道上去。在经历小鬼事件后,他去查了当年阮云婕打胎的事情,却有了新的发现。   根本就不是胎心骤停,那个他一直念着的孩子,是个健康的娃娃,只是遇到了个心思狠毒的母亲。   “以后他就是我唯一的儿子了。”睿哥说,“我也不打算再结婚,只想好好的把他养大。”他看向孩子时,眼眸中没了提到阮云婕时的冷淡和厌恶,充满了父亲般的慈爱。   “也好。”林逐水说。   叙了旧,林逐水便打算带着周嘉鱼离开。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玄关时,背对着周嘉鱼的林逐水,却轻轻的问了句:“你看到了吗?”   周嘉鱼茫然:“什么?”   林逐水抬手指了指天花板。   周嘉鱼抬头,在看到了天花板上的东西后,倒吸了一口凉气。就在客厅里孩子熟睡的婴儿车上方的天花板上,竟是倒挂着三个黑漆漆的黑影,他们的面容虽然有些模糊,但周嘉鱼却隐约能从他们的脸上感觉出喜悦。   周嘉鱼说:“他们是在高兴……?”   林逐水道:“嗯。”   周嘉鱼说:“他们喜欢这个小孩儿么?”   林逐水说了句颇有深意的话:“至少比孩子的妈妈喜欢。”   周嘉鱼无言以对。   不过那是十个月后的事情了,此时的周嘉鱼回到了那三层高的木楼里。   沈一穷瘫在沙发上,周嘉鱼去做了简单的晚饭。   周嘉鱼本以为回来会看到沈二白,却发现整栋楼空空的,看样子这几天都没人在,于是便顺口问了几句。   沈一穷说:“应该也出去办事儿了。”他合计着,“马上就要到七月,他们都出去了,那岂不是只有我能陪着先生和你一起去比赛……”他说着脸上露出窃喜。   周嘉鱼吃这面条,疑惑道:“那比赛到底是什么?”他一个外行人,什么都搞不明白啊。   沈一穷说:“每年比赛的内容都不一样,反正都是些厉害的人,你嘛……”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周嘉鱼,面露嫌弃,“过个初赛估计就差不多了。”   周嘉鱼再次感到差生在这里是没有人权的。   林逐水显然也对周嘉鱼信心不大,第二天就来了木楼这边,让周嘉鱼去了书房。   周嘉鱼还以为林逐水要对他进行魔鬼式的突击训练,结果林逐水就拿出一支毛笔一张符,让周嘉鱼对着这个符画。   周嘉鱼惊了,说:“没什么技巧吗?”   林逐水说:“什么技巧?”   周嘉鱼说:“比如气沉丹田之类的……”   林逐水说:“少看点武侠小说。”   周嘉鱼:“……”他居然感到了羞耻。   林逐水手指点了点桌面,道:“风水这行,一是看天赋,二是吃阅历,看得做得多了,自然也就会了,这符你好好练着。”   林逐水给周嘉鱼的例符颇为复杂,要一笔画出,且形貌流畅,不练个几个月恐怕是不成的。   周嘉鱼尝试性的画了一次,画出来的东西惨不忍睹。   周嘉鱼小声道:“林先生,那、那这符有什么用处啊?”   林逐水淡淡道:“叫你画你就画,哪来的那么多问题。”看来他是不打算回答了。   周嘉鱼无法,只能开始自己的画符训练。   林逐水在旁边看着,也不说话,周嘉鱼开始还画的挺顺利,结果画了几张后就觉得有点不太对头,他手里的笔变得越来越沉,画符的速度也越来越慢,最后甚至有点拿不住了。   就在周嘉鱼思考着要不要把这情况说出来的时候,他却是感到自己的腰上透出一股子凉气。那凉气顺着他的脊椎网上窜,灌入了他的四肢,手臂上原本出现的酸涩感竟是随着凉气逐渐消退。   周嘉鱼马上想起了之前林逐水在他腰上纹的那个水墨纹身,周嘉鱼对着祭八道:“风水这行还有这种操作的?”   祭八道:“什么操作?”   周嘉鱼简单的把他对纹身的感觉说给了祭八听。   祭八听后整只鸟非常激动,说:“不愧是林逐水!真是厉害!他教你的符你也要好好学,肯定是好东西!”   周嘉鱼非常赞同。   两人正在说话,坐在旁边一直很安静的林逐水忽的皱了皱眉,他道:“你在和谁说话?”   周嘉鱼赶紧闭嘴。   祭八也紧张的用自己的小爪子捂住了小尖嘴。   林逐水微微偏了偏头,面容上露出些许疑惑,似乎在思考屋子里明明没有人,为什么又会隐约听到窃窃私语。   周嘉鱼撒谎道:“先生,我没说话呀。”   林逐水说:“哦,我听错了吧。”   周嘉鱼默默的伸手抹去了自己额头上的冷汗。虽然周嘉鱼知道祭八的存在是违反常理的,但他们并未想到林逐水居然连他们脑内的互动都能感觉到。不过万幸的是林逐水似乎只能听到一点声音,不然周嘉鱼真怕自己被抓去研究。   符很难画,身边坐着个面无表情的大佬,更是给了周嘉鱼无尽的压力。   好在林逐水只守了周嘉鱼一天,第二天便没有过来,但周嘉鱼并不敢怠慢,毕竟林逐水在离开前,非常明确的表示了自己会检查。   这符再难画,周嘉鱼也得硬着头皮继续,他可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   沈一穷知道周嘉鱼开始画符之后,算是彻底的对自己参赛这件事儿死了心,整天唉声叹气,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周嘉鱼问他:“谁是妻谁是妾?”   沈一穷还委屈了,说:“哼,我拜先生为师,可是经过拜师礼的,先生还喝了我的酒呢。”   周嘉鱼当时正在炒菜,听见客厅里沈一穷的说法,往外吼了一句:“那我屁股还被看了呢!”   外面瞬间没声儿了。   周嘉鱼正在奇怪,心想沈一穷怎么不反驳,结果等他从厨房支个脑袋出来,正好和林逐水的脸对上。   周嘉鱼彻底傻了。   林逐水不咸不淡的问了句:“谁看了你屁股?”   周嘉鱼:“……” 第9章 云南比赛   世界上最尴尬的事情,就是当你背着人说坏话的时候,说坏话的对象突然出现在你身后。   周嘉鱼急中生智,把沈一穷拖出来背锅:“林先生,是沈一穷看的!那天我一回来,他和沈二白就扒下了我的裤子——”   在客厅里听着的沈一穷:“……”   林逐水听完微微挑眉,道:“是么。”   周嘉鱼说:“对对对。”   沈一穷对着周嘉鱼恶形恶状的做了个口型:你死了。   周嘉鱼回了个: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   林逐水闭着眼睛,自然是看不见这两人的小动作,但他显然猜到了什么,似笑非笑道:“你们这么快就熟起来了?”   沈一穷哼了声,嘟囔着:“我和他才不熟呢。”   周嘉鱼笑了笑,也没把沈一穷的话放心上,其实他也能感觉出沈一穷孩子心肠不坏,如果是他遇到周嘉鱼这种骗子,估计态度还不如沈一穷呢。   三人一起吃了午饭,周嘉鱼便又去了书房画符。经过几天的艰苦训练,他画符的技巧还是没啥进步,依旧跟狗爬似得,不过这事儿应该也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还是得长期练习。也不知道林逐水这一手漂亮的符,练了多久。   七月一到,气候便算是彻底的入了夏。   但屋中依旧是十分的凉爽,和屋外的阵阵蝉鸣形成鲜明的对比。   周嘉鱼问过沈一穷后才知道,他们住的地方原来还埋了阵法,阵法的作用便是保持屋子冬暖夏凉。周嘉鱼听后感叹这手法简直太环保了,要是能普及岂不是能减少不少二氧化碳……   沈一穷说:“这阵法得根据山水地形布置,哪有你想的那么容易。”   周嘉鱼说:“我也就随便说说嘛。”   沈一穷道:“没过几天估计我们就要出发了。”   周嘉鱼问:“去哪儿?”   沈一穷满脸充满了雄心壮志,双手紧握,表情激动不已:“当然是去参加比赛!”   周嘉鱼闻言勉强露出个笑容,他一想到自己画的符心里就虚的要死,就这个水平去参加比赛。输的太惨会不会被林逐水直接叫人拖出去埋了?   祭八还安慰周嘉鱼,说:“你别担心,林逐水不会那么残忍的,他决不会活埋你,在埋之前一定会先把你打死。”   周嘉鱼:“……”他表示自己一点没被安慰到。   也不知道为什么,虽然目前林逐水并未作出什么太过凶残的事情。但大约是第一次见面时他给周嘉鱼的印象太过无情,导致周嘉鱼幼小的心灵形成了难以磨灭的阴影。   祭八知道这情况后瞪着它的黄豆大的黑眼睛说:“二十八岁的幼小心灵?”   周嘉鱼:“就你话多。”   虽然周嘉鱼内心忐忑不安,但该来的还是来了,七月初的某天,林逐水出现在了小楼里,告诉周嘉鱼明天早些起来,他已经订好了去云南的机票。   沈一穷的反应比周嘉鱼还大,高兴的在屋子里上蹿下跳。   周嘉鱼蔫嗒嗒的坐在沙发上,跟被晒焉了的白菜似得。   沈一穷见他这样,问:“你为什么不高兴?”   周嘉鱼说:“林先生的派出去的徒弟输太惨会怎么样?”   沈一穷说:“哈哈哈哈别逗了,先生的徒弟怎么会输——”林逐水十四岁的时候就已经收徒,距离今年已经参加过三次比赛,哪次徒弟输过。他说完之后看见周嘉鱼一副我是死鱼,你别和我说话的表情,笑容也渐渐僵在了脸上,“对哦,你这么弱……”   周嘉鱼:“……”哥,你才发现我弱啊?   沈一穷摸摸鼻子:“没事,反正你也不算先生的正式徒弟,门外汉输了就输了——你以为我会这么说吗?”   周嘉鱼:“???”不然呢?   沈一穷冲过来,抓住周嘉鱼的肩膀摇啊摇:“周嘉鱼,你他妈的要是敢输了,先生不对你做什么我都要把你切片吃肉!!”   周嘉鱼:“……”   沈一穷:“我那么想去啊!再怎么样!我也比你强吧!”   周嘉鱼说:“你别摇了,再摇我真的要吐了。”   沈一穷冷笑:“吐了也给我咽回去。”   周嘉鱼幽幽道:“我待会还要做饭,你不怕我吐锅里?”   沈一穷的动作停了。   周嘉鱼默默起身,默默去了厨房,那背影格外的沧桑。   沈一穷的内心深处,居然对他生出了一点点的同情。   吃过最后一顿饭,该来的还是来了。   三人去了机场,坐上了去Y城的飞机。   云南位于边境,因为远离中原,反而格外神秘。就算是周嘉鱼这个什么都不清楚的门外汉,也听说过云南神秘的蛊虫。   这次比赛的地点就在云南当地,具体比什么怎么比,周嘉鱼都一概不知。虽然他内心十分忐忑,但看林逐水和沈一穷两人,也似乎一点都不紧张。沈一穷不紧张大概是因为那比筷子还粗的神经,林逐水不紧张……或许是因为他已经准备好输了这场比赛?   周嘉鱼没忍住,在飞机张很隐晦的问了句如果比赛输了会如何。   林逐水却是笑了起来,温声道:“输了,你就只能被我们托运回去了。”   周嘉鱼:“……”   祭八说:“啊,林逐水就算是威胁人的模样,也好好看啊。”   周嘉鱼说:“祭八,你别忘了你现在在谁的脑子里说话,我出事儿了,你也是被一起托运的那个。”   祭八:“……对哦。”   一时间一人一鸟都有点消沉,最后还是祭八打起精神,说我会努力帮你的,勇敢的少年啊,快去创造奇迹。   周嘉鱼没吭声。   七月份云南,天气非常凉爽,最高温只有二十八,完全算得上气候宜人。唯一美中不足便是常常下雨,他们到达时,机场便笼罩在一场细密的小雨之中。   周嘉鱼下飞机后觉得有点冷,把之前准备好的外套穿上了。沈一穷却还穿着个T恤,一副年轻气盛身体贼好的样子。温度对林逐水的穿着影响好像并不大,大夏天他穿着严严实实的唐装也照样一滴汗都不会流。   三人刚出机场,接待的人便迎了上来。   “请问您就是林逐水,林先生么?”接待的人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手里拿着个接待的牌子,就连周嘉鱼都能看出他在压抑自己激动的情绪。   “是,你是杨子泉的弟子杨棉?”林逐水问。   “对对对,林先生你真的太厉害了。”杨棉激动不已,“这个您都能看出来?是用什么法子卜出来的?六爻?八卦?”   林逐水说:“你师父在电话里告诉我的。”   杨棉:“……”   现场的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周嘉鱼和沈一穷在旁边憋笑。   杨棉沉默了一会儿,垂头丧气道:“林先生,师父在等您,我带您过去吧。”   林逐水点头。   于是杨棉开着车载着三人上了路。周嘉鱼本来还以为他们会住在什么比较神秘的地方,什么充满诡异传说的村落啊,什么有怪物出没的山洞啊,结果杨棉的车停在了一家五星级酒店外面。   周嘉鱼惊了:“我们住酒店啊?”   沈一穷说:“不然呢?”   周嘉鱼说:“我还以为我们会住什么比较特别的地方……”   沈一穷说:“比如?”   周嘉鱼想了想:“比如那种有很多蛊虫的客栈?”   沈一穷道:“我才不要,那边蚊子又多又毒,上次来的时候差点没把我咬进医院。”   周嘉鱼:“……”重点是蚊子而不是蛊虫吗?   没有蛊虫客栈,只有五星级酒店,爱住不住,不住出去打地铺——沈一穷如是说。   杨棉的师父杨子泉见到三人,殷切的上前寒暄。当然,寒暄的主要对象还是林逐水,他年级看起来比林逐水要大上不少,但若是光看他对待林逐水的态度,恐怕会有人以为他才是林逐水的晚辈,他道:“林先生,好久不见!”   林逐水点点头:“好久不见。”   “那年一别,我们却是已经快要两年没见啦。”杨子泉说,“我对您甚是想念啊,这位是您新收的弟子?”他看了周嘉鱼一眼,似乎有些惊讶。   林逐水思量片刻:“也算吧,他叫周嘉鱼。”   杨子泉听到这个名字,微微一愣,道:“嘉鱼……?倒是个好名字。”但显然,和一穷二白,朝三暮四大相径庭,就算是林逐水收的弟子,恐怕也只是没入门的那种。   “哟,这次比赛是一穷来?”因为周嘉鱼的名字,杨子泉便自然而然的将注意力放到了沈一穷身上。   哪知道林逐水却摇摇头,淡淡道:“不,是他来。”他指向了站在旁侧的周嘉鱼。   杨子泉对着周嘉鱼面露惊愕之色,而周嘉鱼,面对杨子泉的眼神,则恨不得在脚下挖个坑,把自己悄悄的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周嘉鱼:比赛输了后,我希望你们将都我骨灰撒在金沙江里。   林逐水:你想得美,输了比赛还指望自己能留下骨灰?看我不把你连皮带肉的吞了。   周嘉鱼:……大佬你再爱我一次。 第10章 云南风景   杨子泉和林逐水是旧识,两人聊了些从前的事,又说了说关于之后比赛的消息。当然大部分时间都是杨子泉在说,林逐水回应的内容相当简洁。   最后林逐水告辞回房,杨子泉的面容上还有些不舍,但到底是忍住了,若是林逐水能看到他的那眷恋的眼神,身上定然会起一层鸡皮疙瘩……   林逐水走后,杨子泉对着他徒弟杨棉叮嘱,让他在林逐水面前一定要表现的好一点,还问他去接林逐水时有没有好好的自我介绍。   杨棉听完一愣:“可是师父,你之前不是已经和林先生通过电话了么?”   杨子泉道:“通电话?什么电话?”   杨棉愕然道:“林先生看到我的时候便认出了我的身份,我当时问他怎么知道的,他说您打电话告诉他的。”   杨子泉马上醒悟过来,苦笑道:“我去哪里给他打电话,我连他电话号码都不知道。”   杨棉也傻了。   杨子泉道:“林逐水是出了名的喜欢清静,要找他人哪有那么容易,哎哟……我的傻徒弟啊。”   杨棉道:“那、那他是算出的我的身份?”   杨子泉点点头,长叹一声,重重的拍拍自家傻徒弟的肩:“你和林先生带来的那两个徒弟打好关系,以后啊,肯定用得着!”   杨棉点头称好。   因为师父的嘱托,杨棉晚上便找到了周嘉鱼和沈一穷,邀请他们两人出来吃夜宵。   沈一穷听完杨棉的邀请后以后应下,拉着周嘉鱼就出了酒店。   “先生知道了会不会生气?”周嘉鱼有点担心。   “不会,没事儿的。”沈一穷说,“先生虽然平时管我们管的严,但出来之后只要不闹出大事儿,都没关系。”   周嘉鱼道:“大事儿?你们闹出过什么大事儿?”   沈一穷面露尴尬之色,却不肯再继续往下说,只是让周嘉鱼少喝点酒。   杨棉在旁笑道:“你们关系可真好。”   沈一穷道:“哼,我和他关系才不好。”   周嘉鱼:“……”沈一穷你是傲娇小公主吗?!   三人边走边聊,到了一个酒店旁边的夜宵摊位上。   沈一穷问杨棉他们到了多久了,杨棉道:“到了快一周了,师父说想先勘察勘察情况。”   沈一穷道:“那你们勘察出什么了么?”   杨棉笑着:“你们可是我的竞争对手,我就算勘察出了什么,也不能同你说呀。”   沈一穷点点头,道:“也是。”   夜宵什么的,就得到路边的小店吃才正宗,杨棉在摊位上点了几个菜,又和沈一穷周嘉鱼介绍,说:“这比赛时间刚刚合适,七月份,云南各种菌子都长起来了,味美的不得了,我吃了几天了。”   周嘉鱼还蛮喜欢蘑菇什么的,说:“有什么好吃的?”   杨棉说:“见手青肯定得尝尝,让老板炒熟点,没事儿!”他又高兴点了几瓶啤酒和一些卤菜,说:“我师父不喜欢吃外面的东西,平时我都是一个人吃,今天总算是有人陪了。”   沈一穷笑着:“那也不能喝多了,不然先生得生气。”   杨棉点头:“对,一人一瓶,喝完就溜。”   这里的夜市也是人来人往,相当热闹。   点好的菜一一端了上来,周嘉鱼尝了一口杨棉推荐的见手青,眼睛亮了亮:“好吃啊。”   杨棉道:“好吃吧?这菌子味道特别鲜。”   的确好吃,味道鲜香,软滑多汁,却有些韧性,嚼在嘴里满口生香。周嘉鱼赞道:“恩恩,比香菇什么的好吃多了。”   沈一穷也说好吃。   他们聊了些和比赛无关的奇异见闻,杨棉说他师父遇到几个扎小人,折腾了挺久。沈一穷则把他们刚遇到的鬼曼童和杨棉说了,周嘉鱼在旁边努力吃东西,把他们聊天的内容当做下酒菜。   酒过三巡,天色也晚,三人便慢慢走回了酒店。   到了酒店,他们各自回房。周嘉鱼也回了自己的房间,他在床上闭目躺了会儿,总觉得有身体有些异样。   然而当他再次睁开眼时,整个都傻了。只见他屋子的地板上,竟是坐了七八个小人,那些小人全部和林逐水长得一模一样,正坐在两艘像是龙舟一样的船上皱着眉头努力的划船。   周嘉鱼:“卧槽!!!”   被这画面吓了个激灵,周嘉鱼惨叫一声,踉跄着从床上爬起,跌跌撞撞的冲到隔壁开始疯了似得砸门:“先生,先生——”   片刻后,门开了,林逐水穿着睡衣,眼睛依旧闭着,眉头微微蹙着:“什么事?”   周嘉鱼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直接扑到了林逐水的身上,哭着喊:“救命——我的屋子里有好多个你,他们还在划船!!”   林逐水:“……”   周嘉鱼刚哭完,整个人就完全僵住,因为他好似看见,林逐水的身后,慢慢悠悠的冒出了几条白乎乎的狐狸尾巴……   周嘉鱼:“嗷呜——”   林逐水嗅到了周嘉鱼身上的酒气,道:“你喝酒了?”   周嘉鱼看见尾巴后转身就打算跑,却被林逐水一把拽住,他可怜巴巴的回头,哭着道:“别吃我,我不好吃……”   林逐水:“……谁要吃你了?”   周嘉鱼显然并不相信林逐水的话,毕竟他连狐狸尾巴都露出来了,最恐怖的是原本在他屋子里划船的那七八个林逐水,已经吭哧吭哧的把船划出了屋子,朝着他这边来了。周嘉鱼哭的嗷嗷的,说:“水淹过来啦——”   林逐水:“……”这是喝醉了,还是喝傻了?   他正在思考要不要来一下把周嘉鱼打晕,和他们住在同一层楼的杨子泉黑着脸也出来了,他道:“林先生!!大事不好了!!我徒弟也中邪了!!”   林逐水:“中邪?”   杨子泉道:“他们肯定是被人阴了!”每年风水大赛之前,都会有参赛选手因为各种奇怪的原因中邪。上次比赛最离谱的一个,是有个选手被魇住,自己去捅了个马蜂窝,当时直接被拖去急救了。   林逐水正欲说话,在他怀里哼哼唧唧的周嘉鱼突然跳了起来,冲到他的身后,然后一巴掌按在了林逐水的屁股上,嘴里还在哭叫:“先生,先生,你的九条尾巴也变成九个小人了!”   杨子泉:“……”   林逐水:“……”   林逐水伸手再次将周嘉鱼揪进了怀里,咬牙切齿:“他们三个刚才做什么去了?”   杨子泉讪讪道:“啊,好像是去吃夜宵了。”   林逐水马上明白了,道:“打120。”   杨子泉道还是懵的:“打120?120还管中邪啊?”   林逐水挤出一句:“什么中邪!吃菌子吃的!”   杨子泉:“……”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默默的掏出手机打了120   片刻后,急救车呼啸而来,把三个人直接拖走了。   沈一穷比周嘉鱼他们差不多惨,虽然没有出现奇奇怪怪的幻觉,但是也是上吐下泻,被拉走的时候颤颤巍巍的叫:“先生,我们是不是要死了?”   林逐水笑了,他道:“沈一穷,我要是你,我会觉得自己死在医院会轻松一点。”   沈一穷:“……”先生笑的好恐怖啊,周嘉鱼,你对先生做了什么……   周嘉鱼还在神志不清的数他的小人,全然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等到他被送进医院,洗完胃,缓过来后,他觉得自己宁愿活在小人的世界里。   周嘉鱼:“我摸了林逐水的屁股。”   祭八:“是的。”   周嘉鱼:“还捏了一下。”   祭八说:“是的。”   周嘉鱼说:“你有什么想说的嘛?”   祭八想了想:“手感怎么样?”   周嘉鱼脸红了:“很好。”   祭八说:“嗯,安心的去吧。”   周嘉鱼闭上眼睛,眼角滑落了一滴悲伤的泪水,他想,原来等待死亡,是这种感觉啊。   林逐水是后面才来医院的,他来的时候,三人都恢复了。   杨子泉相当尴尬,不住的和林逐水道歉。   林逐水说:“没事,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杨子泉强笑道:“我问了,是我徒弟带你徒弟去吃蘑菇的……”   林逐水冷冷道:“他们去吃了,就是他们的错,他们在哪个病房?”   杨子泉指了指右边。   林逐水道:“那我先去看看他们。”   杨子泉看着林逐水的背影,不知怎么的居然对林逐水两个徒弟的恐惧有点感同身受……   作者有话要说:  林逐水:喜欢吃蘑菇?我喂你个大的好不好?   周嘉鱼:……我错了呜……含,含不下去了…… 第11章 比赛初期   林逐水进了病房,看见了躺在床上的周嘉鱼和沈一穷。   两人的手背上都还挂着水,见到林逐水进来,全都露出讨好的表情……只可惜全然忘记了,林逐水是全看不见他们表情的。   “菌子好吃么?”林逐水薄唇微启,语气不算太冷,却还是让床上的两个有点心虚。   “不好吃——”两人硬着头皮撒谎。   “想不想再吃一顿?”林逐水又问。   “不想——”和被训的小学生差不多,要不是周嘉鱼和沈一穷都在床上躺着,估计此时都得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后背。   “不如我帮你叫个外卖加加餐?”林逐水的声音非常的温和,若是不知道人听了,估计会真的以为他是在关心床上两只可怜兮兮的病患。   “不吃了,先生,我错了。”沈一穷内疚的痛哭流涕,“我再也不乱吃的东西了。”   林逐水声冷如冰道:“你们真该庆幸,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   周嘉鱼被训的时候,全程安静如鸡,毕竟他连林逐水的屁股都摸了,林逐水不砍他手他就已经谢天谢地。   林逐水说完这话,也没再训斥两人,叫他们出院之后直接回来,然后转身就走,看样子,的确是有些生气。   沈一穷躺在床上绝望的问:“周嘉鱼,你做什么了,让先生这么生气。”   周嘉鱼心想我能怎么办呢,我也很绝望啊,他蔫蔫道:“也没什么,就是拍了先生屁股一下。”   沈一穷:“……”   周嘉鱼说:“你咋不说话了?”   沈一穷摸摸鼻子,道:“你真的还活着吗?是不是其实你已经死了,我看到的是你的灵魂啊。”   周嘉鱼:“……”   能这样开罪先生还活着,周嘉鱼觉得自己真是托了比赛的福了。他缩进被窝,瓮声瓮气的说:“你说,要是我比赛输了……”   沈一穷对他投来怜悯之色:“如果之前你比赛输了,先生还能出点钱把你托运回去,现在你要是输了……可能……”   周嘉鱼说:“可能?”   沈一穷说:“可能就真的要埋骨云南了。”   周嘉鱼:“……”   沈一穷说:“不过看在我们一起中毒的情面上,我会尝试一下把你火化之后的骨灰偷偷做成陶瓷罐托运回去的。”   周嘉鱼说:“那我真是谢谢你了。”   沈一穷说:“客气啥。”   周嘉鱼竟是感到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悲伤。   在医院躺了两天,三人神态恹恹的出院了。   当然,出院当天林逐水并未出现,还是杨子泉开车把他们接回酒店的。   车上,杨子泉说:“明天比赛就要开始了,你们准备好了吗?”   杨棉说:“准备好了!”   周嘉鱼说:“我也准备好了!”他已经选好了自己喜欢的陶瓷罐花色,发给了沈一穷备用。   沈一穷大概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叹了口气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周嘉鱼却还是对风水之事一知半解,按照沈一穷的说法就是他掐指一算,周嘉鱼是凶多吉少。   几人到酒店时,林逐水正在和另一个陌生人聊天。看得出,他在风水这一行里的确很有名,因为除了和他聊天的人以外,旁边还有几个欲言又止的,看林逐水的眼神里全都是星星。   周嘉鱼有种错觉,自己仿佛看到了无数追星的迷弟迷妹们。   “先生,我们回来了。”沈一穷虽然害怕,但还是乖乖的过去和林逐水打了招呼。   “嗯,去休息吧。”林逐水说,“明天就比赛了,今晚就别处去玩了。”   沈一穷和周嘉鱼哪里还敢不从,均都灰溜溜的准备回房。   在进屋子之前,周嘉鱼问沈一穷,说上一次比赛的内容是什么啊,沈一穷挠挠头:“初赛太简单我都忘记了,我就记得决赛的内容是点龙穴。”   周嘉鱼:“……卧槽,龙穴?!”   沈一穷怜悯的看着周嘉鱼:“你连龙穴都不知道是什么吧?”   周嘉鱼:“……是的呢。”   沈一穷长叹:“安心的去吧。”   周嘉鱼差点没哭出声。   然后两人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周嘉鱼躺在自己的床上,缩成一团,感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寒冷,他说:“祭八,我怎么觉得那么冷,是不是这是我临死前的预兆?”   祭八说:“你把空调打高点呗。”   周嘉鱼:“……”他默默拿过遥控板,发现空调是二十三度,嗯,的确有点冷,调高点调高点。   明天就是事关性命的比赛,周嘉鱼以为自己会紧张害怕的睡不着觉。但事实上他刚上床不到十分钟就美滋滋的入睡了,失眠什么的是根本不存在的。   第二天他起床洗漱的时候,祭八幽幽的来了句:“昨晚十点半林逐水来敲了次门。”   周嘉鱼满嘴泡沫:“啊?”   祭八说:“他估计以为你会紧张的失眠,所以想来安慰你吧。”   周嘉鱼:“……”   祭八:“但是好像他只敲了一次门,就听到了你的呼噜声……”   周嘉鱼手微微一抖:“我他妈的还打呼噜了?”   祭八说:“是的呢。”   周嘉鱼:“……”   祭八语气悲伤:“所以,他转身就走了……”   周嘉鱼什么话也不想说,安静的洗漱完毕,换衣服,下楼吃早饭。   他这个比赛的睡着了,沈一穷这个不比赛的反而挂着黑眼圈,见到周嘉鱼还问:“是不是很紧张,是不是失眠了?当年我那个超级厉害的我师兄比赛的时候都失眠了一晚上呢——”   周嘉鱼低着头没敢看坐在旁边的林逐水,不要脸的撒谎:“嗯,没怎么睡……”   林逐水在旁边冷笑一声。   周嘉鱼:“……”哥,我错了。   沈一穷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莫名其妙小声道:“你怎么又惹先生了?”   周嘉鱼苦着脸没应声。   林逐水也没说什么,只是和平时一样冷淡道:“吃完了就准备走吧,早点进赛场。”   周嘉鱼心想也是这个道理,毕竟早死早超生。   几人是坐杨子泉的车一起过去的,杨棉也是一副没睡着的模样,眼睛下的黑眼圈格外明显。看这一车的人,也就周嘉鱼和林逐水的精神状态和平时差不多,林逐水就不说了,周嘉鱼其实也挺紧张,但紧张显然并不会影响他的睡眠质量……   赛场果真是人山人海,也侧面的证明了风水界的确非常看重这场比赛。   周嘉鱼在赛场外面居然还看到了不少外国人,他惊恐道:“这还是国际赛事啊——”   沈一穷说:“对啊,恭喜你,要把先生的脸丢到国外了。”   周嘉鱼:“……”   林逐水的表情并未有什么变化,但是大约是周嘉鱼的心境变了,总是觉得林逐水表情冷得吓人,甚至可能随时从兜里掏出一把弹簧刀把他一刀捅死。   祭八安慰周嘉鱼说林逐水绝对不会做这么没技术含量的事,让他安心的比赛,如果不幸真的输了……   周嘉鱼可怜道:“会怎么样?”   祭八说:“那我只有找下一个宿主了……”   周嘉鱼感到自己彻底的被整个世界背叛。   赛场外面看热闹的人虽然多,但能进赛场里的却只有参赛的选手,并且为了避免作弊,里面所有的通讯手段都是被屏蔽的。而且一旦发现作弊,那个选手代表的一派会被剥夺三届参赛资格,也就是说十二年都没办法参加这比赛了。   林逐水将周嘉鱼的号码牌交了给他,那号码牌是个玉做的小圆牌,上面用小篆字体写着个漂亮的一百五十六。   周嘉鱼捏着小牌,感觉捏着自己的全世界,他道:“我去了,先生。”   林逐水淡淡的嗯了声。   沈一穷在后面假装抹泪。   周嘉鱼犹豫片刻,厚着脸皮道:“先、先生,您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林逐水温声说:“友谊第二,比赛第一。”   周嘉鱼:“…………”我哪里来的友谊哦。   林逐水又道:“尽全力吧,若是不幸输了。”   周嘉鱼听着林逐水温柔的声音,正欲感动,林逐水的声音便冷了下来:“我就再买三斤菌子给你吃。”   周嘉鱼:“……”他开始后悔问林逐水有什么想对他说的了。两人好歹也是摸过屁股的关系,为何那么绝情呢——当然,这话他也只敢自己悄咪咪的想,要是真说出来了,他可能就不用去比赛了。   带着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心情,周嘉鱼缓步走入了赛场。   检查号码牌的那个小姑娘居然也是林逐水的迷妹,道:“您就是林先生的弟子呀?比赛加油!”   周嘉鱼强笑:“谢谢,我会好好加油的。”   小姑娘说:“希望今年也是林先生夺冠呢!”   周嘉鱼闻言没吭声,神情恍惚如幽灵一般飘走了,他现在无比庆幸自己没问林逐水的弟子之前这比赛的战绩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发红包到入V吧,今天也100个,早来早得~   林逐水:好好比,赢了,给你吃好吃的。   周嘉鱼:什么好吃的?   林逐水:你猜?   周嘉鱼:……………… 第12章 开始了   周嘉鱼经过检查,走进了赛场里。   偌大的赛场里果真是人山人海,赛场中央有一块巨大的显示屏,随着最后进场时间的截止,大门轰然关上,而显示屏也亮了起来。   显示屏里站着这次比赛的主持人,一男一女,模样倒都是十分的漂亮。两人配合着简单的说了开场词,众人都报以热烈的掌声。   周嘉鱼也在啪啪啪的鼓着掌,杨棉就站在他的身边,他比周嘉鱼紧张多了,嘴唇抿紧,脸色也有些发白。   主持人说完了没什么意义的开场词,便宣布第二十七届科学大赛正式开赛。   周嘉鱼惊了:“……科学阴阳??”   杨棉没精打彩的:“对啊,为了过审,取了个这样的名字……”   周嘉鱼:“……”怪不得他们从头到尾都没提比赛的名字。   杨棉道:“唉,的确有点难听,我们都不好意思说。”   不过虽然名字难听,这比赛的规格还是有的,而且奖品诱人,所以每年参加的人都非常多,第一名的含金量也很高。   就在两人说话之际,主持人却是已经开始宣布起了初赛的规则。   周嘉鱼凝神细听,听完之后整个人都傻了:“卧槽,什么叫选自己看中的石头??”   杨棉闻言面露讶异:“林先生没有教过你采石吗?”   周嘉鱼:“……没有。”   杨棉道:“我们先去看看石头吧,到哪儿我再和你简单说一下。”他挠挠头,似乎有些不解,但也没有深究,也对,在这些迷弟迷妹的眼里,恐怕就是林逐水把周嘉鱼煮了吃了,反应估计也是林先生你好厉害哦,火候居然掌握的那么好。   周嘉鱼只能说好。   几人跟着人流走去,顺着赛场旁侧的小路,到达了一个巨大的大厅,大厅里摆满了密密麻麻形态各异的石头。石头有大有小,让人看起来眼花缭乱。   “外人叫做赌石,我们叫做采石。”杨棉解释,“石头里的都是翡翠,翡翠的材质有好有坏,全部包裹在风化皮里,得切了才知道好不好。”   周嘉鱼:“……好像听说过。”   杨棉点点头:“听过就好,翡翠的材质不同,能量也大相径庭,好的翡翠做出的法器特别好用,坏的就没什么用处了,所以一个好的风水师,分辨能量应该是手到擒来的事。”   周嘉鱼:“……你能分出来么?”   杨棉挠头傻笑:“哈哈哈哈哈分不太清楚呢,这个是真的有点难。”   周嘉鱼:“……”他仿佛感觉到自己脑袋顶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又往下垂了一点。   杨棉简单的介绍完之后就同周嘉鱼分开了,看他的样子也是有点愁。   周嘉鱼环绕四周,却发现大部分人都已经开始辨识石头了,他觉得自己站在过道中央有点傻,于是默默的走到旁边蹲下敲了敲身边几块石头:“嗯…没熟……”   他边上一个参赛的见他这动作没忍住笑了:“大兄弟,你选西瓜呢?”   周嘉鱼看了他一眼,那眼神把那参赛选手看的一个哆嗦,强笑道:“哈哈哈我开玩笑,您别介意啊。”   周嘉鱼:“呵呵。”我这是在选石头呢?我这是在给自己选骨灰罐呢。   无论是采石还是赌石,周嘉鱼都是一窍不通。灰扑扑的石头在他看来几乎每一块都长得一样,他敲敲这个,敲敲那个,最后无奈道:“祭八,你别不说话啊,你不会是已经开始找新的宿主了吧?”   祭八说:“我是那种鸟吗?”   周嘉鱼面露狐疑之色。   事实证明,祭八还是没有那么过分的,只见它摆了个奇异的姿势,张开黑色双翼用力抖了抖,它道:“闭眼。”   周嘉鱼闭上眼。   一串他听不懂的咒文在脑海里响起,当周嘉鱼再次睁眼时,却发现周围的景色竟是变了。准确的说,是整个世界都变了。   色彩从周嘉鱼的眼神里褪去变成了黑白分明的画面,在场的所有的人则成了幢幢黑影,而他们身边的石头,却仿佛黑白世界中唯一的彩色,发出绚烂刺目的光。   这些光有的大,有的小,有的醒目,有的黯淡,如散落在夜色中的星星,让周嘉鱼不由的被气吸引。   祭八的声音再次响起:“快找。”   周嘉鱼的目光在整个赛场里巡视一周,最终落在了一道最为耀眼的光芒之上。这光芒和其他的光比起来,简直就是皓月与繁星的区别,只是一眼,周嘉鱼便再难以移开目光。   “找到了。”周嘉鱼这么说。   祭八道:“好。”   眼睛又是一睁一闭,周嘉鱼的眼中的世界恢复成了原本的模样。   他轻轻吸了口气,正欲往前,脚下却猛地一软,差点跌倒。还好旁边有个人顺手扶住了他,那人道:“喂,你没事吧?”   周嘉鱼缓了一会儿才缓过来:“嗯……没事,就是腿有点软……”   那人道:“别紧张,反正你也赢不了,哈哈哈哈。”   周嘉鱼:“……”他慢慢抬头,看清楚了这人的脸。   那人见到周嘉鱼的眼神,不知道怎么的居然有点不好意思,道:“哎,我开玩笑,你别这么看着我。”   这人长得倒还不错,只是说出的话却让人不大高兴,周嘉鱼瞪圆了眼睛:“我看你怎么了?”   那人突然凑到周嘉鱼的耳朵边上,小声道:“会把我看硬的。”   周嘉鱼:“???”   那人说完话就笑着走了,临走前还说让周嘉鱼别太紧张,赛出风格赛出水平。   周嘉鱼反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是被性骚扰了,他说:“所以问题来了……”   祭八说:“什么问题?”   周嘉鱼道:“性骚扰其他选手,会被剥夺参赛资格吗?”   祭八说:“……这个有先例吗?”   周嘉鱼看了看周围表情都很认真的选手们,觉得这应该是不太可能有什么先例的,大家都那么紧张,谁有心情想别的。   不过没关系,他已经记住了那人的脸,随时都可以向比赛方打小报告,周嘉鱼一边心理安慰,一边走到了他之前选中的那块石头身边。   他选中的石头,和其他人的不大一样。体积巨大,看重量至少几吨重。大家对这石头似乎都兴趣不大的样子,没有一个人围在这石头边上。   周嘉鱼稍作犹豫,还是将属于自己的号码牌,贴在了这石头上。   见到他的动作,旁边几个选石头的选手似乎都有些惊讶,杨棉刚好也选完自己的石头,抱着石头过来找周嘉鱼时也看见了这大家伙。   杨棉选的石头不过足球大小,形状有些奇怪,但隐约可见翡翠露出的痕迹。   “你怎么选的这块啊?”杨棉问。   周嘉鱼随便找了个借口:“我看这块比较大……”   “哎呀,这块石头的表现太一般了。”杨棉摇摇头,“选石头都讲究宁选一线,不选一片……这石头……”一线一片都是指绿色在原石上的分布,也成为带子绿,是判断石头好坏的一个标准。如果石头上的是一片绿色,反而有可能是靠皮绿,就是说只有外面一片是绿的,里面全是废石。若是一线的绿纹,内含乾坤的可能性反而会更大。   选择一片绿,大多都是外行人会做出来的事儿,周嘉鱼进赛场的时候就迷迷糊糊,能选出这么一块石头,似乎也并不让人惊讶。   但一想到周嘉鱼是林逐水的弟子,杨棉就有点接受不了了,他道:“你选这个,林先生岂不是会很生气……”   想到林逐水那冷冰冰的表情,周嘉鱼觉得自己委屈的想哭,但他压抑住了内心的悲伤,撒着自己都不信的谎:“没事,先生人挺好的。”   杨棉叹气。   一个小时的比赛时间很快便过去了,分针指向十二,所有选手都缓缓离场。   有的选手选的石头比较小,提前便搬出来了,像周嘉鱼选的石头体积过大,就只能用专业的器材运出来。   周嘉鱼出来的时候,只看到沈一穷坐在外面,沈一穷见到他赶紧上前:“怎么样,比的什么?”   周嘉鱼:“采石。”   沈一穷:“……”   周嘉鱼:“你这表情是什么意思?”   沈一穷抹了把脸:“唉,我又得和沈二白一起吃面条了。”   周嘉鱼:“……”   沈一穷拍拍周嘉鱼:“我每年清明都会去看看你的。”   周嘉鱼内心全是波动,甚至有点想哭。   作者有话要说:  周嘉鱼:先生,我要是输了……   林逐水:输了什么?   周嘉鱼:…………输了我的一颗心   林逐水:乖。   周嘉鱼:呜呜呜呜我真的不想死。 第13章 选石头   虽然祭八给周嘉鱼开了传说中的金手指,但在没有结果之前,周嘉鱼总感觉自己的心是悬着的。   沈一穷显然对周嘉鱼也没什么信心,安慰他说之前全是开玩笑的,就算输了比赛先生应该也不会把他怎么样。周嘉鱼闻言问了句:“先生之前……参加过这比赛么?”   沈一穷道:“参加过啊。”   周嘉鱼道:“那结果……”   沈一穷自豪道:“先生当然是拿下了第一,不光是先生,连我的师兄们也从未屈居第二!”   周嘉鱼真是笑都笑不出来,长叹一声后陷入了沉默。   沈一穷大概是明白他什么心情,再次拍肩以示安慰。   在场三百多个参赛选手,入复赛的只有二十个名额,而这三百个其实已经经过了一轮挑选。只是林逐水身份特殊,所以免去了这个环节。当然,这些事情周嘉鱼是不太清楚的,他现在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他的那块大石头上。   几吨重的巨石从赛场里缓缓运出。   大约是体型太大,不能走便捷通道,只能穿过中间休息区运去开石的地方。   这石头一出来,整个休息区都哄然大笑,周嘉鱼还没明白这些人笑什么,他身边的沈一穷就道:“哈哈哈哈怎么会有蠢货选这块——”   周嘉鱼:“……”   沈一穷道:“这石头我八年前就见过一次!没想到八年后的今天还见到!”   周嘉鱼:“……”   沈一穷见周嘉鱼表情不对,道:“你咋了?一脸吃了屎的样子?”   周嘉鱼没吭声,用幽怨无比的眼神看了沈一穷一眼。   沈一穷还欲再发问,笑容却是直接僵在了脸上,他干笑道:“等、等下,周嘉鱼,你的比赛号码牌,怎么贴在这块大家伙上面?”   周嘉鱼说:“你猜?”   沈一穷:“……”   两人登时都陷入了尴尬的沉默,沈一穷也不说话了,掏出一根烟递给周嘉鱼。   周嘉鱼坐在凳子上,重重的吸了一口:“真的没希望么?”   沈一穷说:“抽烟吧。”   周嘉鱼又在脑海里问了祭八一句:“真的没希望了么?”   祭八愤怒道:“我只能给你开金手指,石头还是你自己选的啊!”   周嘉鱼:“难不成我眼花……选错了?”   祭八:“……”   于是这下变成了两人一鸟同时沉默,可怜祭八连烟都没得抽,只能瞪着它那双黄豆小眼睛,连周嘉鱼都能感觉到它的悲伤。   巨大的石头,在众人的嘲笑中缓缓的送入了开石场。   虽然比赛的选手足足有三百多人,这三百人的石头若是要一一打开,恐怕至少得花上十几日。但实际上,入选的选手,几乎比赛的第一天就能确定了。   因为评判比赛的评委们,会在三百多块石头里各选五块。能当上这个比赛的评委,其实力自然也不一般,选出的二十块石头,几乎囊括了石头之中最好的。   这个选取的过程其实也是对评委实力的一种体现,如果评委自己实力还没有参赛选手强,怎又有资格品评别人的好坏。   没被选上的石头,则会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慢慢破开,不过经过好几届比赛的结果来看,评委们选的石头,几乎都是最好的,很少出现例外。   众人面前的大屏幕亮起,屏幕之上出现了四个正在选石头的人。三男一女,其中一人,林逐水。   林逐水闭着眼睛,手中也并无拐杖之物,却在乱石之中行走自如,很快便挑选了三枚原石。他的速度和其他评委比起来快了许多,才又过了五分钟,便准备选最后一块了。   另外三位评委的态度却是非常的谨慎,反复摩挲后才定下了目标,这些影像都是要公布的,若是被这么多选手看见自己失手,恐怕是件相当丢脸的事儿。   “林先生真是太厉害了。”周嘉鱼隐隐约约听到了旁边人叫谈的声音,其中林先生三个字,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对啊,我最佩服的就是林先生了。”说这话的参赛选手是个女生。   “哎?你为什么最佩服他?”那人又问。   “因为他长得最好看啊。”女生说的理直气壮。   “……”那人。   周嘉鱼听着想笑,不过不得不说,林逐水的相貌,真是一顶一的好。且不说别的,就单单那双闭着的丹凤眼微微上挑时,便能用风情无限来形容。他的肌肤更是润白如玉,眉眼精致却又不显得女气,无论近看远看,都像是一尊让人惊叹的玉美人。当然,这些话周嘉鱼也就敢在心里悄悄的想,不然坟头草估计已经五米了。   周嘉鱼正在走神,却听到沈一穷一声惨叫:“卧槽!”   连带着附近的参赛者们也发出嘶嘶抽气。   周嘉鱼道:“怎么了?”   沈一穷怒道:“你看屏幕啊!”   周嘉鱼朝着屏幕望去,却见开石场里的林逐水,竟是停留在了他选的那块巨石旁边,此时正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缓缓抚摸着巨石的表面。   沈一穷道:“先、先生不会要选这一块吧?”   周嘉鱼其实对风水这些事儿真的没什么信心,虽然祭八说是给他开了金手指,可看周围人的反应,那块石头却怎么都不像个宝贝。   “不应该啊……”沈一穷内心显然极度纠结,心中对林逐水的信任和自己的常识开始碰撞,“那石头的水色太差了,不然怎么会这么多年都没人选,先生难道也看走眼了……”   周嘉鱼啥话也不敢说,眼巴巴的盯着屏幕。   最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林逐水的手指轻轻敲了敲那块巨石,淡淡道:“这块。”   旁边的工作人员和外面的选手反应差不多,有点不敢相信:“林先生,您……您确定是这块?”   林逐水道:“嗯。”   那工作人员张了张嘴,似乎想说点什么,但鉴于林逐水的身份摆在那儿,他也只好将话咽了下去,开始叫人把石头运下去准备开切。   “林逐水,你没事儿吧,怎么选了这么快儿石头?”站在林逐水不远处的一个评委出声道,他和林逐水看起来完全就是两种不同的类型,身型壮硕,穿着件简单的白褂子,不像看风水的,反而像是个古时江湖中的打手。   “徐鉴,你说说这石头怎么了?”林逐水表情不变。   “这石头一看就没什么货啊。”徐鉴闻言,大笑道,“我看了这么多年难不成还会失手么,这石头一摸就知道,虽然是细皮,但种水不足,就算里头有货估计最多也就是个冰种。”   林逐水淡淡道:“你是这么想的?我看倒不见得。”   徐鉴仔细看了看这石头,摇摇头:“我劝你再想想,这石头,我看来看去你也只有一个选它的理由。”   林逐水微微挑眉。   徐鉴大笑:“理由就是你徒弟也看走了眼,你怕他丢脸想给他背锅——哈哈哈哈哈。”   林逐水听着他的笑声,却也不生气,扭头对着工作人员道:“这石头最后开。”   工作人员闻言愣了愣,随即点头应好。   徐鉴道:“怎么,你不会真怕了吧?要是怕了,就赶快换一块呗,我们都认识那么多年了,也不会说你什么。”   林逐水冷笑道:“知道为什么我要让他最后开么?”   徐鉴道:“怎么?”   林逐水冷冷道:“最好的,当然得留在最后。”他说完,转身便走,留下徐鉴一人在原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妈的,每次都这样,我才不信你这次不走眼。”徐鉴低骂。   “你又和逐水吵什么呢。”唯一的女评委见二人争辩,叹气道,“就不能好好说话么。”   “哼,陈晓茹,你别来劝我,你去劝他去。”徐鉴说完就走。   陈晓茹微微叹气,却没和二人多做纠缠,她还差两块石头要选呢。   一个小时后,二十块入选的石头被单独的运到了开石头的工作房里。   其中石头大大小小,各不相同,而周嘉鱼的那块巨石,摆放其中确实格外的显眼。   身边的人叽叽喳喳,大部分都是在吐槽那石头,有人还在怀疑林逐水这次失了手。   旁人都不太认识周嘉鱼,但却有认识沈一穷的,不过这会儿周嘉鱼和沈一穷的表情都相当的沉重,也没有人不长眼色的上来搭话。   “周嘉鱼。”沈一穷说,“看看,先生多喜欢你啊。”他也以为林逐水要给周嘉鱼背锅了。   周嘉鱼说:“是的,我很感动。”   沈一穷说:“所以。”   周嘉鱼说:“嗯?”   沈一穷说:“你把你之前挑的陶瓷罐花色发我吧……”   周嘉鱼:“……???”先生这爱是不是太沉重了一点啊??   作者有话要说:  林逐水:过来,先生疼你。   周嘉鱼:不要,屁股疼…… 第14章 解开   沈一穷和周嘉鱼正聊着天,却见屏幕之上的开石场中,七八个解石的师傅鱼贯而入。   沈一穷说这些师傅都是石场中技艺最为精湛的,一看石头外形,便可知哪出最有可能出翡翠。再加以考虑解石手法,到底是磨还是切。毕竟翡翠这种东西,讲究一个完整性,若是不小心把翡翠一刀切成了两半,其价值也会大打折扣。   石头的外皮随着机器巨大的轰鸣声缓缓剥落,露出里面漂亮的翡翠,大屏幕拉近了镜头,将画面切割成了七八块,让大家可以仔细看清楚被开的石头到底是何种表现。   七八个画面中,却是有一个最为显眼,虽然那石头长得十分奇怪,外层表现也一般,但当解石师傅磨开了那薄薄的一层沙皮之后,却露出了纯净通透的绿色。师傅用电筒照在石头上,便可看见光线顺着翠绿往里透,就算是周嘉鱼这样的外行人,也知道这块石头定然是表现不俗。   “居然是块玻璃种。”沈一穷对这方面要了解些,他道,“看样子飘翠不少,水头也不错……”   他皱着眉头,“若是没猜错,这人应该要拿第一了。”玻璃种,是翡翠之中的极品,因为其质地细腻,透亮洁净如玻璃,因而得名。赌石这一行,玻璃种可谓是万中无一,可一旦开出来,那就定然价值不菲。   周嘉鱼安静的听着,没怎么出声儿。   第一批开掉的石头里,全部都有货,货有大有小,但也就出了一块玻璃种,其他大部分都是冰种翡翠。   第一批里也有林逐水选的,他选的那三块里,开出来全是高冰种,属于冰种里面的极品,事实上高冰种和玻璃种的差别比较小,但就是这些细小的瑕疵,让翡翠直接落了一个档次。   评委里的那个白褂大汉徐鉴哈哈大笑,周嘉鱼还在奇怪他怎么笑的那么开心,沈一穷就在旁边解释了:“开出玻璃种的是他徒弟。”   周嘉鱼道:“怪不得……”   “是啊,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我们这行虽然和武不太挨边,但也相当重视这一二顺序。”沈一穷叹着气,“先生从入行之后就压着徐鉴,今年若是被他翻了身,他估计得好一阵得意。”   周嘉鱼面露无奈,他现在只能把希望寄托在祭八身上,他就是个裸考的学生,考得如何全然只能听天由命。   “你居然是林逐水的弟子?”周嘉鱼正想着,肩膀上却被人拍了一下,他第一反应便是这声音有些熟悉,扭头便看到了来人的面容。   “是你?!”这人不就是在赛场里性骚扰他的那个男人么,没想到他这会儿还敢来打招呼,周嘉鱼警惕道,“你来做什么?”   还不等那人答话,沈一穷就皱起眉:“徐入妄,你来做什么?”   “我来落井下石啊。”徐入妄很不要脸的说。   周嘉鱼被他的直白震惊了。   沈一穷咬牙切齿:“滚滚滚,石头都还没切出来,你落井下石个个屁。”   徐入妄似笑非笑:“那块玻璃种的石头可是我选出来的,怎么,凭这石头,我还没有落井下石的资本?”   沈一穷冷笑,一把推出了旁边无辜站着的周嘉鱼:“他比你厉害多了!”   周嘉鱼:“……”穷穷,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   徐入妄大笑:“他?虽然模样是挺可爱的,但要说比我厉害……”他笑容冷下,“你也不怕被打脸?”   他显然是在故意激怒沈一穷,眼见沈一穷还打算说什么,周嘉鱼一把拉住了他,道:“一穷,冷静点,你还要给我选花色呢!”   沈一穷:“……”也不知是不是听到花色两个字,沈一穷居然真的冷静了下来,他瞪了眼徐入妄,拉着周嘉鱼就走了。   徐入妄看着两人的背影,却是露出深思之色。   这一批石头切完,又换了下一批,果真如沈一穷之前所说那般,玻璃种的翡翠万中无一,后面十几块也没有开出能比过它的。   沈一穷似乎已经放弃了,拉着周嘉鱼在路边愁眉苦脸的抽烟,说:“唉,马上要到你的石头了。”   周嘉鱼点点头。   他们抬头看着屏幕,只见只剩下周嘉鱼的那块石头还没解了。   石头太大,解石的师傅也有点发愁,林逐水却是手一挥,对着师傅道:“照着这条线一刀切下来。”   这要是换了别人,师傅肯定得说外行人别说话,但林逐水在这个石场是相当有名的存在,于是师傅点点头,控制好了切割的机器,对着周嘉鱼选出的那块巨石便下了第一刀。   嗡嗡嗡——金属和石头高速碰撞的声音十分刺耳,虽说这块巨石表现普通,但到底是林逐水的弟子,众人的心情依旧是有些紧张。   然而当刀刃切到了最下面,露出巨石里侧,众人顿时哗然。   只见巨石里面是一片白花花的原石,根本看不到任何翡翠的迹象。   “完了。”周嘉鱼心里咯噔一下。   沈一穷也面色惨白,重重的叹气。   徐鉴哈哈大笑,道:“林逐水,没想到你徒弟这么有眼光,选了块这样的石头!”   其他评委也面露遗憾,显然是觉得这次的确是林逐水失手了。   哪知道林逐水却面不改色,淡淡道:“照着这条线再来一刀。”   解石的师傅没多说什么,将石头换了个方向,又开始切。   徐鉴只当做林逐水不肯认输,笑着:“输一次又有什么?你他娘的都赢了我十年了,还不许我徒弟帮我找回场子?”   结果他话才刚说完,解石的师傅竟是高呼一声:“出绿了!!”   徐鉴表情僵住,咬牙道:“就这石头的成色,出了绿也是狗屎绿,怕个屁。”   然而他说着不怕,却是死死的盯住了还在切割的石头。   刺耳的切割之声再起,刀刃缓缓落下,场馆观看的观众和选手们,再次哗然,不过这次,他们不是因为林逐水的失手,而是被眼前的景象震撼。   之间刀刃右侧,出现了一片刺目的绿色,这绿色浓郁细腻,通透纯粹,仿佛莹莹一汪碧波荡漾的湖水,镶嵌在丑陋的原石之中,好似下一刻就要从里面化为液体流出。   “是玻璃种!”解石的师傅出了一头的冷汗,他赶紧停了机器,拿起手中的工具细细查看,口中惊呼,“帝王绿!!帝王绿!!”   徐鉴整个人都僵住,随机怒道:“停什么停,继续解啊!万一就只有这薄薄的一层呢!”他说出这话自己都不信,看着绿的通透程度,必然厚度不薄。   解石师傅虽然被催促,可也不敢大意,若是因为他的技术失误把这块石头也解垮掉,他卖了自己恐怕都换不回来。   “照着这里来。”林逐水道。   听了林逐水的指点,师傅这才继续缓缓下刀。   众人屏住呼吸,眼见着一块漂亮纯粹的翡翠原石,逐渐出现在了视野之中。   看着徐鉴难看的脸色,林逐水淡淡道:“是啊,没想到我徒弟这么有眼光,选了块这样的石头。”——他将徐鉴刚刚说的话,原原本本全部还给了他。   徐鉴什么话都没说,转身拂袖而去。   “卧槽,卧槽!玻璃种!帝王绿!”在外面盯着屏幕的沈一穷激动的烟都拿不稳,一个劲的叫,“周嘉鱼——你他妈的果然天赋异禀啊!”   周嘉鱼倒是没感觉自己有多厉害,只是默默的擦去了额头上的冷汗,他终于可以和陶瓷罐说再见了。   “怎么看出来的,这怎么看出来的?”沈一穷说,“八年前,我师兄比完之后我和他又进了一次石场,当时就看到了这块石头,还开玩笑出谁买谁傻逼——”这石场里的原石都是论斤卖的,哪个蠢货会买一块表现不佳还几吨重的巨石?!   “结果原来傻逼的是我啊。”沈一穷大笑。   周嘉鱼对翡翠价格什么的没有概念,道:“帝王绿能卖多少钱?”   沈一穷说:“一克都得上万。”   周嘉鱼:“……”他还是没什么概念。   沈一穷说:“解出来的这块得有十几斤了吧。”   周嘉鱼:“所以……”   沈一穷说:“所以你现在至少是个千万富翁。”   周嘉鱼猛地跳起来:“卧槽,真的吗?!”   沈一穷摸摸鼻子:“假的,这解出来的石头全部都会拿去拍卖,善款全部捐出。”   周嘉鱼委委屈屈的蹲下来,心想他还不如不问呢。   屏幕之前,其他人和沈一穷的反应一样激烈,之前嘲讽沈一穷的徐入妄脸色难看,他自觉不妙正欲开溜,却被沈一穷从身后一把抓住,沈一穷说:“去哪儿,妄妄?”   徐入妄:“……”去他妈的妄妄,不知道的还以为叫狗呢。   沈一穷说:“骚扰了我家鱼就想这么走?不说个对不起啊?”   徐入妄磨牙:“沈一穷你别得意,这可只是初赛。”   沈一穷道:“初赛你都赢不了!”   徐入妄:“……沈一穷,你这个兔崽子,你给我等着!老子复赛不把你们打的妈都不认识,我就不姓徐!”他说完就走,显然非常生气。   周嘉鱼:“???”为什么莫名其妙的把他也加进去了?   沈一穷还在说:“嘉鱼,你得加油啊!”   周嘉鱼:“……”这他娘的关他什么事儿啊??沈一穷,你嘲讽技能学的相当溜啊!   作者有话要说:  林逐水:过来,奖励你。   周嘉鱼:奖励我什么?   林逐水:奖励你亲我一口。 第15章 初赛的后续   沈一穷显然对嘲讽这个技能非常的熟练,看徐入妄那表情,也知道他肯定是被气得不轻。周嘉鱼正在苦恼,便听到屏幕之上主持人念起了他的名字,与此同时刚才被解下来的二十块翡翠原石被整齐的摆放在了屏幕面前。其中,周嘉鱼赌中的那块帝王绿格外醒目。   因为选出的石头品质第一,所以周嘉鱼的名字被主持人第一个念了出来。感受着周遭人投来的带着各种情绪的目光,周嘉鱼的心情倒是非常的平静。   “恭喜周嘉鱼先生。”大约看到了珍贵的帝王绿,主持人的语气里也带了些激动,“据说,这是我们开赛以来,解出的第二块玻璃种帝王绿!不愧是林先生的弟子,实力果然亮眼!让我们期待他在复赛中的精彩表现!!”   “你猜猜第一块是谁解出来的?”沈一穷问。   周嘉鱼猜出了答案:“是林先生?”   “对,就是先生。”沈一穷说,“据说来参赛的那年,先生才八岁……便在石场之中,发现了一块非常漂亮的帝王绿。”   周嘉鱼点点头。   接下来二十名参赛选手的名字一一被公布。徐入妄挑出的玻璃种排在第二,若不是有周嘉鱼这个意外,他定然能夺得桂冠,也难怪他刚才如此气急败坏。   这二十块石头,便已几乎确定了进入复赛的名单。   杨子泉的弟子杨棉也进了复赛,不过是排在十几的位置,他公布名单后便叫着周嘉鱼他们去喝酒。   沈一穷道:“喝酒?”   杨棉尴尬的笑:“当然,这次还是别吃菌子了……”虽然菌子味道的确美,但若是又带着这两人中一次毒,他肯定得被他师父好好收拾一顿。   “行吧,走。”沈一穷说。   “先生呢?”周嘉鱼在比赛之后便没有看到林逐水,回了酒店后也不见他的身影。   “应该是在和评委们聚会吧。”沈一穷道,“比赛方会接送评委回来的,不用担心先生。”   周嘉鱼这才说好。   三人选了个吃晚饭的地方,边吃边聊。杨棉提到他也看到周嘉鱼选那块巨石了,还以为周嘉鱼输定了,哪知道石头里居然真的开出了翡翠,还是玻璃种帝王绿。   周嘉鱼酒量一般,两瓶下肚之后坐在椅子上傻乐:“这事儿还得感谢我的祭八。”   杨棉:“啥?”   沈一穷撸串的动作也顿住了:“你感谢什么?”感谢鸡……吧……?   周嘉鱼这才反应过来,道:“哦,我是说,感谢我的鸟。”   杨棉:“……周嘉鱼你别喝了。”   沈一穷说:“卧槽你快别给自己倒酒了,再喝我怕你回去会被先生打死。”   周嘉鱼倒是挺听话的,乖乖把酒杯放下。   沈一穷看他这模样看的有点胆战心惊的,没敢让他继续喝,赶紧结账回酒店,想把他哄去睡觉。   周嘉鱼说:“你走吧,我没醉,待会就睡。”   沈一穷道:“那你可千万别出门啊,先生要回来了,看见你喝醉了肯定得生气。”   周嘉鱼点头。   沈一穷说:“我去睡觉了,你别出门,早点洗洗睡。”他反复叮嘱之后才离开。   周嘉鱼真觉得自己没怎么醉,就是脑子有点迟钝,他在床上呆坐了会儿,然后傻乐:“祭八,我赢了耶。”   祭八说:“对啊,你赢了耶。”   周嘉鱼说:“谢谢你给我的开的金手指。”   祭八道:“不谢不谢,其实还是得靠你自己啊。”它做的,不过是将周嘉鱼的能力释放出来,说白了,就是周嘉鱼现在对他自己的能力还不熟悉,只能靠着它来把控开关。   “嗯。”周嘉鱼正准备去洗澡,便听到门口传来咚咚敲门声。   他还以为是沈一穷,便直接拉开了房门,哪知道门后却站着脸上没什么表情的林逐水。   “先、先生!”周嘉鱼吓了一跳。   “嗯。”林逐水淡淡道,“今天表现得不错。”   周嘉鱼缓了会儿才反应过来林逐水是在夸他,他脸红了大半,嗫嚅着:“嗯,嗯……还好,谢谢先生。”   虽然林逐水闭着眼睛,但周嘉鱼却有种被他凝视着的感觉,他觉得酒意顺着心脏往上涌,让他的脸颊也跟着烧了起来。是自己喝太多了吧……周嘉鱼这么想着。   林逐水没说话,他伸出手,从怀中掏出一个物件。   周嘉鱼还未看清楚那是什么,便看到他伸手朝着自己的脑袋上套了一下,下一刻,周嘉鱼胸前便出现了一枚漂亮的翡翠吊坠。   那吊坠是条游鱼的模样,通透澄碧,雕工精细,连周嘉鱼这种对翡翠一窍不通的人,都能看出其价值不菲。翡翠贴着他的胸口,周嘉鱼隔着衣物也能感觉到它透着淡淡的冰凉,就好像……林逐水指尖的温度。   “想什么呢。”林逐水的声音在周嘉鱼的耳边响起。   周嘉鱼恍然回神,道:“没、没什么,先生,您送我这个做什么……”   林逐水道:“这是你第一次解的石,我讨来了一块,留个纪念吧。”   周嘉鱼喝了酒的脑子有些迟钝,反应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这是他解出来的那块帝王绿。帝王绿的价值沈一穷已经同他科普过,再看这吊坠的雕工,显然也是出自名家之手,他道:“这太贵重了……”   林逐水道:“身外之物而已。”   周嘉鱼伸手握住了翡翠,他道:“谢谢先生。”   林逐水微微点头,道:“你也累了,早些睡吧。”   周嘉鱼内心无比的激动,他觉得先生真是一个大好人,这么贵重的东西,如此轻易地便送予了他,而他却无以回报……喝了酒的脑子显然并不如平日里那般清醒,这要是平时的周嘉鱼,估计早就点头说好,然后乖乖的转身回去睡觉了。但是此时的他内心却一片澎湃,他道:“先生!您可真是个好人!”   林逐水察觉了周嘉鱼的不对劲,他抿了抿唇,正欲发问,哪知道站在他面前的周嘉鱼却整个人都扑了上来,重重的抱住他,然后小心翼翼的亲了亲他的脸:“先生!您可真是个好人!”   林逐水:“……”   周嘉鱼亲完之后也没觉得他的动作哪里不对,还用手重重的拍了拍林逐水的后背,重复了第三遍:“您可太好了?!”   林逐水的声音却冷了下来:“周嘉鱼,你又吃菌子了?”   周嘉鱼:“……”   林逐水:“嗯?”   周嘉鱼还委屈:“我没吃菌子呢,就喝了点酒,就那么一点。”他还用手比了比,却没去想林逐水压根看不见。   林逐水突然觉得自己这两年来脾气真是好了不少,这要是换在他年轻的时候……罢了,何必同醉鬼计较。林逐水最后什么没话也没说,转身直接走了,留下周嘉鱼一个人趴着门框上嚷嚷:“先生,晚安啊,早点睡——”   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周嘉鱼哼着歌儿去洗了澡,然后回到床上,握着翡翠沉沉的进入了梦乡之中。   第二天,周嘉鱼在宿醉中醒来。   他捂着疼痛难忍的头,呻,吟道:“祭八,我的头好疼啊……”   祭八说:“早上好,我的朋友。”   周嘉鱼打了个哈欠,从床上坐起,一低头看便到了挂在自己胸口的翡翠吊坠,有关昨晚的隐隐约约的涌入了他的脑海。   周嘉鱼:“……”   祭八:“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周嘉鱼:“……”   祭八说:“我其实也很惊讶你没有被直接拖出去打死。”   周嘉鱼:“……”   祭八说:“不愧是我喜欢的先生,脾气可太好了。”   周嘉鱼笑的像是在哭:“是的,他可真是个好人。”   周嘉鱼洗漱完毕,下楼准备吃早饭,却见林逐水也在餐厅,他在门口正在犹豫要不要过去,却听到林逐水不咸不淡声音:“昨晚胆子不是挺大么,今天怎么怕了?”   周嘉鱼:“……”这不是在说他吧,他还没进去呢,怎么就被发现了。   林逐水说:“周嘉鱼?”   连名字都被点了,周嘉鱼彻底死心,灰头土脸的进了餐厅,强笑着:“先生,昨晚我喝多了……”   林逐水没理他。   周嘉鱼颤声道:“对不起!我以后都不喝了!”   林逐水说:“沈一穷。”   沈一穷看表情是已经被教训过了,整个人都蔫蔫的,他从包里掏出来了两个厚厚的本子对着周嘉鱼说:“你的,我的。”   周嘉鱼:“啊?”   林逐水冷冷道:“既然你们那么闲,每晚都给我练画符吧。”   周嘉鱼看着那和字典一样厚的本子差点哭出声。   作者有话要说:  林逐水:看你晚上还敢出去和人喝酒。   周嘉鱼:委屈。   林逐水:过来。   周嘉鱼:不过去,先生不让我亲。   林逐水:你不能亲我,我能亲你啊。 第16章 复赛开始   虽然沈一穷并不知道昨晚怎么回事儿,但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周嘉鱼醉酒之后对林逐水做了点什么才惹得林逐水那么生气。   厚厚的符本就算是两人天天画符最起码也得画半个月才能完成。沈一穷欲哭无泪,周嘉鱼反倒是抹去了额头上的冷汗……还好,只是画符。   待早餐结束,沈一穷问周嘉鱼到底做了什么,才让先生这么生气。   周嘉鱼捏着本子,幽幽道:“非常可怕的事。”   沈一穷:“……”   周嘉鱼说:“比上次吃菌子还恐怖——”   沈一穷打了个嗦哆,看着手里的本子,勉强挤出笑容:“先生可真是个好人啊。”   周嘉鱼:“……”他为什么觉得这话有点耳熟。   “等等,周嘉鱼,你脖子上的坠子,什么时候挂上去的?”两人说着话,沈一穷忽的注意到了昨晚林逐水送周嘉鱼的游鱼吊坠。   周嘉鱼稍作犹豫,还是乖乖说了:“昨晚先生送的。”   沈一穷:“……”   周嘉鱼惊了:“卧槽沈一穷你要做什么?!”   沈一穷掐着周嘉鱼的手臂怒道:“周嘉鱼,你到底给先生灌了什么迷魂汤——快教教我,我也想灌。”   周嘉鱼:“……”你声音那么大也不怕被先生听见,是嫌符本还不够厚吗!   沈一穷捏着周嘉鱼的脖子上的翡翠吊坠,悲伤的表示他已经跟了林逐水快十年了,却还没有收到过先生的礼物。   周嘉鱼硬着头皮安慰他:“可是先生给了你很多很多的爱和教育啊!”   沈一穷表情狰狞:“我不要爱和教育,我要翡翠吊坠。”   周嘉鱼:“……”   沈一穷仔细观摩了翡翠之后,长叹一声:“这雕工……若是我没看错,应该是先生亲手做的。”   周嘉鱼觉得自己脖子上的吊坠有千斤重。   沈一穷说:“所以,你收了吊坠,居然还惹了先生生气?”   周嘉鱼干笑,他道:“我这不也是想回报先生吗。”所有很激动的给了他一个吻,然后被嫌弃了。   沈一穷哀怨道:“是啊,毕竟,你们已经有了肌肤相亲,而我……”   周嘉鱼:“……”你不要入戏那么深好吗。   沈一穷哭道:“而我却连一个孩子都不能给他……”   周嘉鱼:“……”他服了。   最后周嘉鱼懒得管沈一穷,抓着符本溜了,沈一穷演戏没人看也没了劲儿,没一会儿也回了房,两人都开始窝在屋子里画符本。   在等待初赛正式结果的剩下十几天里,两人几乎都没怎么出过门,战战兢兢的完成着林逐水布置的作业。周嘉鱼经过这段时间的练习之后,终于记住了符的模样,可以一笔将之画完,虽然画出来之后样子还是挺丑的……   比赛之中选手选出的三百块石头全部被一一解开。果然如沈一穷所说那般,其中没有再出现比评委选的那二十块更好的石头。   周嘉鱼有些好奇,他问沈一穷,风水师在赌石上有如此厉害,岂不是个个都能发大财。   沈一穷道:“每个人一辈子的财运都是有定数的,若是利用风水的手段进行干预,其结果必然是后半生凄惨无比。”   周嘉鱼道:“这样么……”   沈一穷点头:“是的,当初有谁不信,谁便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况且能选出宝石的风水师在风水一事上肯定是造诣不浅,决不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哦,当然,你除外啊。”   周嘉鱼:“……”   沈一穷说得的确是实话,周嘉鱼对风水一事只能说是浅浅入门而已。祭八作为他的老师,也只给他讲解了一些最浅显的知识和案例。   “马上就要复赛了。”沈一穷说,“准备好了吗?”   周嘉鱼说:“没有……”   沈一穷说:“既然准备好了,就好好比吧,成绩不好就不用回来了。”   周嘉鱼:“……”喂,我说的没有啊,沈一穷你到底是真没听清楚,还是故意的。   复赛又称淘汰赛,直接会刷十个选手下来,之后才是半决赛和决赛。   虽然比赛里包含了风水二字,但实际比赛的内容却囊括命理玄学,辨人识物等等一系列技巧。   复赛的地点也是在云南,具体内容未知。   七月的云南正值雨季,每日小雨连绵,下的好像连着人的心情也湿润起来。   周嘉鱼窝在酒店门口看下雨,杨棉正好路过,道:“你做什么呢?”   周嘉鱼说:“我不能和你说话。”   杨棉道:“啊?”   周嘉鱼说:“因为我是一朵蘑菇。”   杨棉:“……”   周嘉鱼说:“蘑菇是不能说话的。”他本来想开个玩笑,结果这话一出,杨棉还没应,身后就传来了林逐水冷冷清清的声音:“谁是蘑菇?”   周嘉鱼蹭的一下站起来,指着杨棉说:“杨棉说他是蘑菇!”   杨棉:“……”   林逐水冷淡道:“看来你很闲啊。”   周嘉鱼委屈道:“……我有努力画符本了,手都画黑了。”   林逐水:“人也画傻了?”   周嘉鱼:“……”   杨棉在旁边忍笑。   林逐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坐在离周嘉鱼不远处的地方,面前还放着一杯茶,他手指点了点桌子,对着周嘉鱼微微扬起下巴:“过来。”   周嘉鱼屁颠屁颠的跑过去:“先生!”   林逐水道:“复赛的时间和地址都出来了。”   周嘉鱼听到复赛二字,整个人都蔫了,垂着头坐在林逐水的对面,像个被放了气的气球。   林逐水道:“时间是后天,地址是近郊的一栋别墅。”   周嘉鱼道:“那、那大概会比些什么呢?”   林逐水道:“虽然我是评委,但比赛的内容也只有当天才能知道……怎么,你很怕?”   周嘉鱼说:“哈哈,我才不怕呢。”   林逐水挑眉道:“不怕?不怕你就抖什么?”   周嘉鱼不要脸的撒谎:“哦,我有点冷。”   林逐水沉默片刻,不知道是不是也被周嘉鱼的张口胡来震撼了。   周嘉鱼抹了把脸:“先生,我一定会努力的。”   林逐水点点头:“比赛一事,你也不用太过紧张。”   周嘉鱼心中一动,正想感叹林逐水对他可真好,结果林逐水的下一句话就来了:“第一我不强求,至少拿个第二吧。”   周嘉鱼:“……”   林逐水淡淡道:“若是第二都拿不到,会怎么样你可以去问问一穷。”   周嘉鱼表示他完全不想问。   林逐水温声道:“好好表现哦。”   周嘉鱼:“……”第一次听到林逐水说话是如此温柔的语气,但是他却完全感觉不到一丝温柔的气息,总觉得林逐水是边把刀架在他脖子上,边说出这话的。   就这样,心中含着对生命的渴望,时间一晃便到了第三天。   比赛当日。   选手们领了号码牌,然后由专车接送到比赛场地。沈一穷和周嘉鱼告别的时候让他注意安全。   周嘉鱼没忍住,道:“如果我比赛连第二名也没拿到会怎么样啊?”   沈一穷说:“人生自古谁无死……你当然会……”   周嘉鱼做了个停的手势,转身走了。   沈一穷在他身后哈哈大笑。   比赛方准备的车里,已经坐了两个其他选手,模样十分普通,也没有要和周嘉鱼搭话的意思。   周嘉鱼坐进后座,看着司机发动了汽车。   窗外的景色向后飞快的略去,由城区到郊外,环境逐渐变得荒凉。二十个选手,一共八辆车,沿着蜿蜒的山路盘旋而上。两个小时后,停在了一个巨大的空地之上。而空地的对面,便是一栋看起来格外古朴的别墅。   这别墅虽然看起来年代久远,但应该经常进行打理,周遭并未看见太多的杂草,墙壁上隐约可见爬山虎的痕迹……想来是被清理掉了。   这别墅的氛围,实在是像极了周嘉鱼曾经看过的那些恐怖电影。他下了车,站在人群之中,看着别墅的模样,心中却已经开始揣测复赛到底会比些什么。   “周嘉鱼。”肩膀被人拍了下,周嘉鱼回头,看到了一个熟人。   徐入妄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还动作自然的搂住了他的颈项,道:“看你表情,你不会是在害怕吧?”   周嘉鱼道:“怕又怎么样?”   徐入妄小声道:“我告诉你,住在这别墅里的一家四口,全被人杀了。”   周嘉鱼看了他一眼:“你知道的这么清楚?”   徐入妄得意:“那是自然。”   周嘉鱼道:“那这算不算比赛作弊?”   徐入妄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作者有话要说:  林逐水:比赛输了吃三斤菌子的话一直有效哦。   周嘉鱼:……   林逐水:加油。   周嘉鱼:??!!! 第17章 猜娃娃   在比赛之前,比赛的地点和内容一样是严格保密的。但徐入妄对面前这幢别墅如此熟悉,显然在来之前就已经进行了调查,这事儿不计较倒也没事,若是认真计较起来,还真能算是作弊。   徐入妄之前见周嘉鱼看起来性格温和,人也挺软,哪知道他一句话就把自己噎的半死。最后徐入妄什么都没说,对着周嘉鱼竖起大拇指,转身走了。   周嘉鱼笑眯眯的看着他的背影,慢慢悠悠的跟一众选手进了别墅。   这别墅果然很大,进了铁门,便是宽阔的花园。花园中树木葱郁,花草繁茂,看起来都经过了细心的修剪。   花园中一道石子小路通向了别墅的主屋,周嘉鱼由外仔细观察着这别墅。   别墅一共四层,三层之下都有拉着窗帘,看起来有人居住的样子。选手们陆陆续续的进了屋子,徐入妄却站在门口迟迟不动。   周嘉鱼走过去问,道:“看什么呢?”   徐入妄说:“有意思。”   周嘉鱼道:“什么有意思?”   徐入妄指了指门边石墙上的一抹陈旧的痕迹:“看到了么?”   周嘉鱼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了一片有点像油漆凝固之后的黑,黑种隐隐透出丝丝暗红:“这是什么?”   徐入妄咧开嘴笑了:“当然是血。”   周嘉鱼抿了抿唇。   徐入妄道:“嗯……这房子的确是有趣,走吧,先进去。”   周嘉鱼点点头,两人一齐进了屋。   现场只有几个工作人员,和三个防止选手违反规定的裁判,其他评委都是通过监视器来观看选手的表现。   但林逐水情况特殊,主办方本来打算将他安排在现场,他直接拒绝了。   其他评委也没有对此表现出惊讶,毕竟林逐水就算是不能看见,肯定也有自己视物的方法,完全用不着担心。   评委们通过监视器看到二十个选手全部进了别墅,其中唯一一个女性陈晓茹笑道:“果然是吓到了,第一次进去的时候,我也后背发凉。”   徐鉴道:“林逐水,你徒弟吓的脸都白了。”   林逐水淡淡道:“说得好像你徒弟脸没白似得。”   徐鉴不吭声了。   事实上二十个选手走进别墅后,每个人脸上都有些变化,无他,这别墅的氛围,实在是有些让人头皮发麻。   只见别墅大厅四周摆放着无数个朱红色的柜子,每个柜子上都摆放着神态各异的玩偶。这些玩偶有的是布做的,有的是陶瓷做的,但无一例外,全部神态灵活,看起来让人觉得非常不适。   而除了柜子,其他地方也到处都是玩偶的痕迹,甚至于喝茶的茶几上,都立着和手掌差不多大小的玩偶,瞪着猫眼般的眸子,凝视着进入别墅的参赛者。   屋子的灯光非常昏暗,窗户上挂着厚厚的窗帘,简直就像将别墅内部和外界彻底的分割开来了一般。   “欢迎各位。”大厅的沙发上,坐着一个漂亮的姑娘,大约是长期生活在不见光的屋子里,她的皮肤白的有些过分,身上穿着一套比较华丽的长裙。若是她穿着这些装束出门,定然会被人投来异样的目光,但在这气氛诡秘的玩偶屋子里,却显得非常的合适。   “你们可以叫我小豆。”小豆微笑着,“这座别墅,现在属于我。”   众选手都没说话,继续听着。   这里看不到主持人,想来便是小豆扮演了其角色,也难为主办方能在现代社会里找出这么一个特别的地方。   “如你们看到的,这栋别墅里到处都是娃娃。”小豆继续介绍,“有布的,有塑料的,有陶瓷的,也有其他的。”她并未详细说明,其他的到底是什么材质,“每一个,都出自我的主人之手。”   “主人?”听到这个词徐入妄嘟囔了句,“还玩角色扮演啊。”   小豆道:“曾经我是这样的佣人,后来,这里发生了一起凶案,我的主人和他的妻子,都被残忍的凶徒杀害了。”她说到这儿,露出个悲伤的表情。   她这个悲伤的表情,却着实有些敷衍,仿佛做戏一般,勉强扯下嘴角,可偏偏眼神中还在微笑。   周嘉鱼看的很不舒服。   “那个案子,是几年前的事情了,至今凶手还未曾伏法。”小豆说,“我的主人和他的妻子连带着两个孩子,都被人乱刀砍死在屋中,他挣扎着逃到屋外,最终还是没能幸免……若是你们够细心,便会在门外发现他的血迹。”小豆的声音很飘,飘的让人感觉不到力度。   选手们开始小声的讨论,众人都以为这次比赛会和凶案有关。   然而,小豆却笑了起来,她说:“你们大概会以为我是来让你们找凶手,但是并不是这样,毕竟那么危险的事……”   她停顿片刻,继续道:“今天的比赛内容,其实很简单。”   众人精神高度集中,周嘉鱼也仔细的听着。   小豆说:“我主人的妻子,也是制作娃娃的高手,但她的藏品另有地点,只是在和主人婚礼之时,带来了十个娃娃。”   周嘉鱼瞬间明白了小豆的意思。   果不其然,她指了指楼上,又指了指门外,道:“这十个娃娃,就是你们晋级的资格,你们有一天的时间,当然,若是有别的发现,说不定也可以加分哦。”   别的发现,应该就是指凶手吧……周嘉鱼想着。   接着小豆又宣布了规则,寻找范围在三楼之内,包括花园,但四楼是封锁掉的,不能上去。十个娃娃有大有小,材质模样一概不知,时间限制为一天,当然,如果还没到一天十个就都被找到,那比赛也算结束。选手们只有一次选择的机会,可以触碰娃娃,但不能损坏。   规矩倒是蛮简单,但要在这么多娃娃里找出目标,简直犹如大海捞针,靠猜肯定不可能。   小豆看了眼时间,便宣布比赛开始。   本来聚集在客厅里的选手们一哄而散,都找娃娃去了。   周嘉鱼从进到屋子就觉得不是很舒服,见到小豆后,这种不适的感觉更加严重。别人或许看不见但他却看的非常清楚,整个屋子都笼罩在一层黑色的雾气之中,这雾气层层叠叠,好似就是从那些数不清的娃娃身体里涌出。   小豆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保持着微笑,但这笑容却让人感觉不到任何真诚的味道。   徐入妄也没有急着去其他地方,他在客厅里转了一圈,走到了小豆面前,道:“小豆姑娘,你有外国血统么?”   小豆歪歪头:“为什么这么问?”   徐入妄道:“不然你的眼睛为什么有点蓝色。”   小豆黑发黑眸,但黑眸在暗色的灯光中,却泛着漂亮的深蓝。   周嘉鱼听到二人对话,也有些好奇,哪知道小豆却笑了起来,她说:“小哥哥,你不知道世界上有种东西叫美瞳么?”   徐入妄:“……”   周嘉鱼:“噗……”   徐入妄扭头瞪了周嘉鱼一眼:“笑什么笑,小心我又性骚扰你啊。”   周嘉鱼:“……”朋友,你为什么能把性骚扰说的那么理直气壮啊。   小豆咯咯的笑了起来:“你们关系看起来很好呀。”   周嘉鱼和徐入妄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对对方的嫌弃,当然,徐入妄的嫌弃要比周嘉鱼的复杂一点,虽然平时周嘉鱼的类型的确是他的菜,但现在毕竟是在比赛,两人算是竞争对手。   周嘉鱼道:“小豆,你是平时都住在这里?”   小豆点头:“是的,这里平时都是靠我一个人打理。”   周嘉鱼道:“哦,那这里这么大,打理起来应该很麻烦吧。”   小豆笑道:“也还好。”   周嘉鱼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徐入妄在客厅里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对着周嘉鱼说:“一起去楼上看看?”   “好啊。”周嘉鱼同意了,眼见似乎从小豆这里问不出什么特别的信息,他同意了徐入妄的提议。   于是两人离开了客厅,往二楼去了。   脚下的木地板似乎很久没有承受重量,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两人上了二楼,看着走廊上的景色,都倒吸一口凉气。   若是说一楼的娃娃,还和人有些区别,那么二楼的娃娃,几乎就和人一模一样了,同样的比例,同样的模样,连肌肤的质地,都和人类相差无几。   这些娃娃摆放在走廊上的玻璃柜里,一个一个活灵活现,带着微笑无神的凝视着闯入者。   说实话,若不是这是比赛,还有那么多参赛选手在场,周嘉鱼简直想转身就跑再也不进来,这屋子,实在是渗人的厉害。 第18章 妈妈和娃娃   二楼的灯光依旧十分阴暗,周嘉鱼还未动,便看见徐入妄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物件。他仔细一看,却发现那是个精致的罗盘。罗盘不过巴掌大小,上面画着八卦,中间是一枚小小的指针。   徐入妄道:“能感觉到什么吗?”   周嘉鱼环顾四周,点点头。这层楼的黑气比一楼还要更浓,让他觉得非常不舒服。   徐入妄道:“我现在这层楼看看,你呢?”   周嘉鱼稍作犹豫,决定还是跟着自己的感觉走:“我再上楼看看去。”   徐入妄道:“好吧,注意安全。”   周嘉鱼点点头,转身走了。   周嘉鱼去了三楼,徐入妄低头看着自己的罗盘,周嘉鱼刚离开,他的罗盘便开始疯转起来,他微微挑眉,对着周嘉鱼离开的地方,投去一个颇有深意的眼神。   周嘉鱼一个人上了三楼。三楼的风格却是和二楼差不多,摆放着不少活灵活现的娃娃,只是走廊之中还多了点别的东西。三楼的墙壁上,每隔几米,都挂着各种照片。   有英俊的男主人,有美丽的女主人,还有他们可爱的孩子。这一家四口,被镶嵌在木制的相框里,对着来人甜甜的微笑,甜美的照片和这阴森的气氛简直格格不入。   照片的内容非常齐全,从两人的婚礼,到第二个孩子出生,每个阶段的照片都未断过。   周嘉鱼边走边看,他道:“太可惜了。”   “对呀。”祭八在他脑子里回应,“一家四口呢,就都这么没了。”   而且听小豆的语气,凶手似乎也没有找到,周嘉鱼心中正感叹,脚步却停了下来,不知不觉中,他走到了走廊的尽头。   最后一幅照片,是四人的全家福,爸爸抱着女儿,妈妈牵着儿子,站在草地上,保持着那幸福的微笑。照片的对面,是上四楼的楼梯。因为之前小豆的叮嘱,周嘉鱼也没有要上去的意思,他正准备转身离开,却隐约间听到了一孩童的惨叫。   “什么声音?”周嘉鱼惊道。   祭八道:“好像是四楼传来的……”   的确是四楼传来的,周嘉鱼屏息凝神,这一次,他非常清楚的听到了那声音是从四楼传来……   周嘉鱼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去看看,反正现在是在比赛,应该不会发生什么特别可怕的事。他转身缓缓上了四楼,然而在楼梯上即将拐角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眼,让他全身毛孔都直接炸开——只见原本挂在楼梯门口一家四口的照片里,两个孩子的脑袋不知道什么时候竟是朝一个方向歪了歪,而父母的头则朝着另一个方向歪着,他们的姿势如此诡异,连带着那笑容也让人毛骨悚然起来,看的周嘉鱼差点没一脚踩空。   “卧槽。”周嘉鱼低骂一声,“这是什么?”   祭八道:“你冷静,这肯定只是你的幻觉。”   周嘉鱼说:“嗯?”   祭八道:“有的东西,只有特殊的人才能看见,用科学的解释就是你和它的频率正好相符。”   周嘉鱼听的懵懵懂懂。   祭八继续道:“举个不恰当的例子,如果一个人在发抖,而你和他抖的频率是一眼的,那么在你们双方的眼里,你们都是静止不动的。”   周嘉鱼:“……”在如此阴森的地方听祭八的科普,总感觉内心盈满了社会主义的光辉。   说话之际,他却是已经到达了四楼的入口,那里却有一扇黑色的铁门,阻挡了周嘉鱼的去路。   铁门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岁了,周嘉鱼借着昏暗的灯光,注意到铁门下的角落里也附着着一些暗红色的痕迹,若是他没猜错,这恐怕也是血迹。   看到了门,周嘉鱼有些犹豫,之前他听到的声音也消失了,按照祭八的说法,那声音也有可能是他的幻觉……既然如此,还是下去吧。   周嘉鱼这么想着,刚打算转身离开,却猛地感觉自己脚下好像踩到了什么吗,身体直接失去平衡,一个踉跄朝前扑去。   因为惯性,他整个人都朝着铁门摔去,为了防止滑倒,周嘉鱼不得不伸出手撑在了铁门之上。   变化,在这一瞬间发生。   周嘉鱼很难形容那种感觉,就好像周围的环境全部都扭曲了,他的灵魂被强行拉入了不知名的地方。   安静……安静……周嘉鱼剧烈的喘息,他趴在地上,嗅到了浓郁的血腥味。   安静点……别出声……那个声音继续在他脑海中喃喃,周嘉鱼低下头,看到了自己双手沾染上的鲜红血液。那血液是新鲜的,散发着浓烈的气息,他似乎正躲在床下,身体也变成了小孩儿的模样,整个人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   周嘉鱼用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他,似乎被拉进了命案现场,而他的身体,也属于某个死在别墅里的被害者。   哒哒哒的脚步声传来,那声音好似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周嘉鱼感到这具身体仿佛紧张的快要呕吐,为了不发声,他死死的咬住了自己的手背。   “宝宝,你在哪儿呢?咯咯咯咯……”独属女人的声音响起。   好害怕……好害怕……救命,谁来救救他……周嘉鱼的脑子里被不属于他的想法充斥,他的眼眶开始盈满恐惧的泪水,呼吸也变得急促。   女人似乎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当她穿着红色高跟鞋的脚,停留在了床前时,周嘉鱼的心脏也好像跟着挺了。   “原来没在这里呀。”女人说,她缓缓转身,慢慢离去。   周嘉鱼松了口气,将脸埋入手臂,然而当他再次将抬眸时,却看到那个本该离开的女人,正弯下腰歪着头看着他,她的脸上已经被鲜血染满,嘴角挂着狰狞的笑,她说:“宝宝,你在怕什么呀。”   这张脸他非常的熟悉——是属于别墅女主人的脸。   周嘉鱼的惨叫被压抑在喉咙里,他感到自己的手被女人抓住,然后硬生生的拖出了床底。   女人的右手拿着刀,发出咯咯的笑声,她说:“坏孩子,坏孩子——为什么要弄坏妈妈的娃娃——”   利刃刺下,周嘉鱼的身体发出凄惨的叫声。   一个破碎的娃娃被扔到了周嘉鱼的面前,女人道:“这是妈妈最喜欢的一个,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坏孩子——”   身体似乎在被肢解,周嘉鱼感觉不到疼痛,也无法动弹。   “既然坏了就不要了。”女人冷冷道。   接着,周嘉鱼便亲眼看见,她将那个娃娃用刀刃切割成了粉碎的模样,在将娃娃切碎之后,女人缓缓扭头,又笑了:“坏孩子,轮到你了。”   整个屋子里都是鲜血,视野之中一片让人窒息的红。   周嘉鱼看到了太多零碎的画面,甚至一时间头脑无法全部处理。   “周嘉鱼,周嘉鱼!你没事吧!”祭八的声音若隐若现的飘来。   周嘉鱼慢慢的睁开眼,发现自己跌倒在四楼的走廊上,这里没有选手过来,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这里躺了多久。   祭八有点着急,反复的叫着他的名字。   周嘉鱼道:“啊……我晕多久了。”   “你再睡一会儿比赛就结束了。”祭八道。   周嘉鱼:“……”哦豁。   祭八道:“我以为你要睡到人家来找你呢。”   周嘉鱼叹气,靠坐在楼梯边上伸手重重的抹了把脸:“我好像,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祭八道:“嗯?”   周嘉鱼说:“我看到了凶手。”   祭八的声音一下子提了一个调子,整个小鸟也惊讶的跳了跳:“你说什么?你看到凶手?”   “对。”周嘉鱼说,“凶手的模样。”   祭八说:“是谁?”   周嘉鱼道:“是……这个屋子的女主人。”如果没猜错,四楼应该便是凶案发生的地点,回想一下凶案发生时周围的环境,被封存起来也该是正常的事。   祭八呆了呆,似乎没想到周嘉鱼的答案会是这样,它道:“可是女主人……不是也死掉了吗?”   周嘉鱼叹气:“我哪儿知道啊。”他慢慢爬起来,伸手抹了把脸后才发现自己满脸都是泪水。   祭八道:“快别说了,先找娃娃吧,要是真的找不到娃娃……唉。”   周嘉鱼只能说好。   他站起来时朝着脚下望了一眼,看到了导致他摔倒的东西,那似乎是个漂亮的发卡,玻璃质地,蝴蝶模样。被他踩了一下居然也没坏,看起来和小豆的风格倒是十分类似,应该是她打扫房间时不小心弄丢的。   周嘉鱼揉了揉头,从四楼下来了,在三楼却一个人都没看见,他脑子里冒出点不太妙的想法,噔噔噔的一口气跑到了一楼,果不其然,只见一楼客厅的茶几上,已经摆放了九个漂亮的布娃娃,而此时,距离比赛时间结束,只有十几分钟。   周嘉鱼:“……”完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决定啦,周四入V。   周嘉鱼:如果输了……   林逐水:至少三天吧。   周嘉鱼:???? 第19章 比赛途中   再说监视器里看着现场的评委们,此时表情都相当的复杂。   虽然说上四楼是违反规定的举动,但四楼有铁门封着,所以也没人能进得去,只走到楼梯也算不得犯规。   起初还没有太过注意周嘉鱼的举动,以为这孩子很快就会从楼梯上下来,哪知道他准备离开时,却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直接一脚摔倒在了阶梯上,整个人都软了下来。   徐鉴看见这情况哈哈大笑,道:“林逐水,你徒弟够娇气啊。”摔一跤下来就倒地不起了。   林逐水淡淡道:“徐鉴,几年不见,我看你还是没什么长劲。”   徐鉴咬牙切齿道:“你什么意思?”   林逐水懒得理他,抬手端起旁边的茶杯,抿了口茶水。   陈晓茹也看到了监视器里的周嘉鱼,她本来同徐鉴一样有些担心,但见林逐水丝毫不为所动,便没有开口。   只见屏幕中的周嘉鱼靠在墙壁上,脸颊上竟是逐渐挂满了泪水,甚至将头埋入了手臂之中,看起来分外可怜。   陈晓茹道:“逐水,你徒弟没事儿吧?”   林逐水道:“没事,无须担心。”   陈晓茹到底是将话咽进了喉咙,虽然她比林逐水的年级要大,但在风水这一行论辈分其实只看实力,林逐水十几岁的时候就在这比赛里当过评委,真要论起来,她在林逐水面前是没有给建议的资格的。   周嘉鱼似乎非常的难受,哽咽声越来越来,身体也开始发抖。   就在旁人以为他快要晕过去的时候,他的情绪却意外的平缓了下来,徐鉴重重的咦了一声,显然也是看出了门道:“共情?!”   林逐水不语。   徐鉴直接站起,整个人差点都贴到监视器的屏幕上,他道:“林逐水——你从哪里找来到徒弟?”   林逐水懒得理他,漫不经心的喝了口茶。   “你就这样丢他在那儿,不怕他陷进去出不来?”徐鉴扭头。   林逐水淡淡道:“我的徒弟,我自然有分寸。”   徐鉴眯起眼睛。   最后果然如林逐水所料那般,周嘉鱼并没有被彻底的迷失,而是醒了过来,只是他醒的却有些太晚了,此时距比赛结束不过十几分钟。   周嘉鱼匆忙的赶到了一楼客厅。   徐入妄见到他面露无奈:“周嘉鱼,你去哪儿了,我一直在找你……怎么现在才来。”   周嘉鱼也不好意思说自己半途晕了过去,于是随口敷衍了一下。   徐入妄说:“你的娃娃呢?”   周嘉鱼面露尴尬之色,他道:“还没有找到娃娃呢。”他在离开那处可怖的记忆之后,脑海里又闪过了一些画面,这些画面和娃娃有点关系,但太过零散,需要好好整理。不过现在看来,他的时间似乎有些不够用了。   徐入妄道:“周嘉鱼?”   周嘉鱼道:“抱歉,我先出去一下。”   他刚到客厅,又转身匆匆忙忙的离开了,只是这次却去的是门外花园的方向。   然而到了花园,周嘉鱼才感觉到了无奈,因为花园中的景象和他的记忆大相径庭,他看到的图案里,花园中是一片片茂密的玫瑰,开花时非常的美丽。此时大片的玫瑰全然不见了踪影,全变成了不会开花的常青植物。   “完全找不到啊。”周嘉鱼在花园里转了一圈。   祭八道:“你先别想着记忆,能看到黑气吧?既然娃娃和凶杀案有关,那染上怨气是肯定的,埋藏的地方黑气应该非常浓郁。”   周嘉鱼点点头,放眼望去,寻觅黑气最为浓郁的那处。   他找了一遍,很快就有了目标。在西南侧花园的墙角下,黑气相较别处颜色更加深沉。   周嘉鱼知道自己时间不多,赶紧跑了过去,他随手拿起放在墙边的花铲,开始掘面前的土。   但是周嘉鱼刚掘开薄薄一层,便听到了别墅方向传来了铃声,其中还隐隐约约的夹杂着一声:“时间到。”   周嘉鱼:“……时间到了?”   祭八道:“嗯呢。”   周嘉鱼把铲子放下,低着头往回走,开始思考自己要不要去百度一下遗书的格式。   他到了大厅,所有选手都对他投来了有些异样的目光,有担心的,有好奇的,也有带着恶意和幸灾乐祸的——毕竟他们都是竞争对手。   “你没事吧?”徐入妄走过来拍拍他的肩,“怎么脸色这么差?”   周嘉鱼摇摇头道:“没事。”   “不要太在意,只是一场比赛而已。”徐入妄还以为周嘉鱼是比赛失利,脸色才这么难看。   “谢谢了。”周嘉鱼点头应下了徐入妄的好意。   随着比赛的结束,小豆再次出现在了客厅里,她在沙发上缓缓坐下,目光扫过桌子上摆放着的玩偶。   和之前周嘉鱼看到的相比,此时桌子上的玩偶又多了几个,数量上升到十三,不用想也知道,里面肯定有人找错了。   选手们的表情都很严肃,小豆却咯咯的笑起来,她靠着沙发,声音依旧非常飘的厉害:“不错呀,找到了不少。”   她弯下腰,慢慢的将不是答案的娃娃,一只只的挑了出来。从她的动作中可以看出,她是非常爱护这些娃娃的。十三只娃娃里,本该有十个正确答案,但小豆却挑了四只出来,只剩了九只在上面。   “看来,你们只找到了九个。”小豆道。   徐入妄选的娃娃便是其中之一,他似乎松了口气,眼神朝着身边站着的周嘉鱼瞟了瞟。   周嘉鱼嘴唇抿紧,眉头也微微蹙着,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没了平时的笑意,带着些忧愁的味道,看得徐入妄心尖微颤。   果然,这家伙是自己的菜,徐入妄心中暗暗道。   “看来很可惜,只有九个选手通过了本次比赛。”小豆说着可惜,脸上却不见丝毫遗憾,她那如玻璃一般的深蓝色眸子,似乎并不会因为这些小事产生任何情绪,她道,“不过,有人在这里,发现了别的东西么?”   这应该便是附加题的环节了,选手们心中很清楚,十个名额是定好的,也就是说没有找到娃娃的选手中,还有一个幸运儿能够进入半决赛。   于是十一个未入选的选手都离开屋子,随后一个个的进入,告诉小豆他们发现的“附加题”。   周嘉鱼排在中间,一直想着花园中可能埋着娃娃的地方。   “呜呜呜,再给我次机会吧,再给我一次机会吧——”客厅里突然爆发出激烈的哭声,想来是刚进去的女选手情绪崩溃,直接哭了起来。   周嘉鱼说:“完了,我也开始紧张了。”   祭八说:“你别紧张,你有我呢!”   周嘉鱼:“……”是的,他比别人强,他脑子里有祭八。   说不紧张,那肯定是假的,周嘉鱼悄咪咪的看了眼监视器,哪知道他这个动作还被评委发现了。   陈晓茹笑道:“逐水,你哪里捡来的宝贝,这么可爱。”   林逐水淡淡道:“是挺可爱的。”   陈晓茹道:“对啊,跟只小仓鼠似得,那眼神看的我心都软了。”   徐鉴在旁边冷哼。   前面的选手进去得快,出来的也快,各个垂头丧气,看表情都知道结果。   不过半个小时就轮到了周嘉鱼,他深吸一口气,再次踏入了客厅。   小豆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她微笑道:“你好。”   周嘉鱼道:“你好。”   小豆道:“可以开始了。”   周嘉鱼点点头,轻呼一口气:“其实凶手已经被找到了吧?”   小豆的笑容变淡:“此话怎讲?”   周嘉鱼说:“凶手……应该就是别墅里的女主人。”   小豆不笑了,她那无机质的眼神,凝视着周嘉鱼,嘴唇轻启:“你去四楼了?”   周嘉鱼摇摇头:“没有,我只到了三楼到四楼的楼梯。”   小豆道:“那你是如何知道的?”   周嘉鱼道:“既然能到复赛,总该有些属于自己的办法知道吧。”   小豆做了个手势,示意周嘉鱼继续。   周嘉鱼缓声道:“画面有些模糊,我没有看太清,但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女主人杀死了孩子,因为……他们弄坏了娃娃。”   小豆道:“娃娃?”   周嘉鱼说:“对,一个很漂亮的,穿着黑色长裙的,人形娃娃。”他努力的回忆着娃娃的模样,随着娃娃形象逐渐清晰,他却毛骨悚然感的发现,那娃娃……和眼前凝视着他的小豆,至少有些七八分的相似……   看见周嘉鱼惊恐的表情,小豆也咧开嘴笑了,她起身,凑到了周嘉鱼面前,道:“你看到的娃娃,是不是,和我长得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周嘉鱼:好害怕……   乖,过来,不怕,不会怀孕的——林逐水拉上裤子拉链如此安慰道。 第20章 娃娃的故事   周嘉鱼被小豆的这句话吓的倒吸一口凉气,不由的后退了几步。   见到他这反应,小豆却是咯咯笑了起来,她的手指绕着黑色的发丝,歪了歪头:“怕什么,我又不是鬼。”   的确不是鬼,小豆有身体,有呼吸,有影子,有着一切活人才有的特征。   但周嘉鱼却是从她的身上,感受到了违和感,他还未说话,小豆便继续道:“他们以前,都叫我豆儿,我不喜欢这个名字,之后就改名小豆。”   周嘉鱼道:“豆儿?”   小豆说:“是呢。”   周嘉鱼反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豆儿,doll,翻译过来不就是玩偶的意思么,他道:“所以……你是……”   小豆眨眨眼睛,却并不答话,她道:“你觉得,我是什么呢?”   周嘉鱼表情的严肃的看着她,沉默片刻,对着小豆伸出了手:“介意吗?”   小豆以为周嘉鱼是想触摸她的皮肤来确定身份,笑着点了点头。   哪知道周嘉鱼却伸出手将她整个人都直接抱了起来,还掂了掂分量:“有个一百二的样子,不像是娃娃啊……”   小豆的脸瞬间黑了:“谁告诉你我有一百二了?!”   周嘉鱼这才想起女生的体重是不可言说的事,赶紧道歉:“抱歉啊,我不是这个意思……”   小豆瞪了他一眼。   周嘉鱼把小豆放下,后退了几步,道:“你虽然和娃娃相似,但……也不是娃娃吧。”   小豆缓缓整理好了自己的裙子,道:“当然。”   周嘉鱼松了口气。虽然之前在女性阮云婕那里见到了小鬼,可真要看见一个活生生的娃娃,他觉得自己从理智上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可是,如果你不是娃娃,那个娃娃为什么会和你长得一模一样……”周嘉鱼迟疑道。   小豆笑了:“当然是因为,先有我,才有的娃娃呀。”   周嘉鱼这才理清楚顺序,大概是因为别墅的气氛太过诡秘,他又接收了一些糟糕的记忆,所以弄反了小豆娃娃的关系。   并不是娃娃变成了小豆,而是因小豆的存在,才出现那样一个娃娃。   周嘉鱼还欲发问,小豆却眉头一挑道:“是你在考试还是我在考试?”   周嘉鱼:“……”姑娘你好凶哦。   周嘉鱼于是只能继续说自己见到的,他大致描述了凶案现场,其说到了小孩为了躲避凶手时,还躲进了床下,最后却又被强行拖出,就这样失去了生命。   小豆的表情一直很淡,直到周嘉鱼说到这里时,眼神中才有了波动,她拿起一个放在茶几上的娃娃,摸索着它的发丝,道:“他们一定很害怕吧。”   周嘉鱼道:“你是说孩子们么?”   小豆道:“对。”   周嘉鱼苦笑:“是……很害怕。”   他即便是已经从那入梦一般的血腥场景中醒来,却还是有种感同身受的恐惧。   小豆说:“你可知我为什么要同意你们在这里比赛?”   周嘉鱼摇摇头。   小豆道:“因为我有想知道的事。”她把娃娃放下,认真道,“我想知道,那第十个娃娃,去哪儿了。”   周嘉鱼愣住:“你……不知道第十个娃娃的下落?”   小豆道:“是的。”   周嘉鱼道:“我可能可以给你提供一些线索,但是,或许不太有用。”   小豆说:“你说。”   周嘉鱼指了指外面的花园:“最后一个娃娃,可能是在那儿。”   小豆抬眸望去,看到了被自己打理的非常整洁又漂亮的花园,她说:“在花园里?”   周嘉鱼道:“是的。”   小豆稍作犹豫,起身走到门口,说:“带我去看看吧。”   于是两人在工作人员讶异的目光中,走向了花园,一路上,小豆简单的说了一下比赛方和她的交易——如果选手们没能找出第十个娃娃,那么评委便会亲自出手,达成小豆的夙愿。也因此,她才愿意将别墅提供出来,作为选手们的赛场。   周嘉鱼带着小豆到了他发现黑气浓郁的花园边上,那里已经被他挖出了一个小小的坑。   小豆盯着坑:“真的在这?”   周嘉鱼说:“我只有百分之六十的把握……”   小豆瞅了他一眼,没说话,拿起铲子便开始铲土。周嘉鱼作为一个男生肯定也不能闲着,去旁边又找了个铲子,和小豆一起撅着屁股干活。   大约挖了五六分钟的样子,小豆突然有了发现,她惊呼一声,顾不得泥土脏污,用手刨开了浮土,找到了一截小小的手臂。   那是属于娃娃肢体的一部分,皮肤已经被泥土腐蚀的破败不堪,但依稀可见完好时精致的模样。   小豆捏着那一截小小的手臂,狂喜道:“真的在这儿——”   周嘉鱼也松了口气。   但是两人往下又继续挖了挖,却只有一些衣服的残料,看不到别的部位了。周嘉鱼询问:“这里的花园是不是经过很大的整修?”   小豆看着他:“对。”   周嘉鱼道:“我看的时候,这里好像还是一片玫瑰花……”现如今玫瑰花全部被铲除,所有的泥土都经过了翻新,之前埋在这里的娃娃,可能也随着翻动的泥土,被深深的埋入地下。这一截,或许是娃娃剩下的最多的那部分了。   小豆握着娃娃的残肢,垂着头轻声说:“还能告诉我点别的么?”   周嘉鱼点头。他看到的画面虽然零碎,但也勉强可以拼凑出一个故事,故事里的女主人突然发疯,砍死了男主人,又杀害了自己的两个孩子。   在做完这一切后,她去浴室里洗了个澡,然后带着碎掉的娃娃到了花园中,哼着歌儿,把它埋入了地下。   之后,女主人回到屋中,关上了那一扇沉重的铁门。   周嘉鱼讲完脑海里的碎片,却发现这个故事里有个破绽,徐入妄进来之气便说过,这别墅里的一家四口都死于非命,而且凶手没有伏法。显然和周嘉鱼的视角,大不相同。   周嘉鱼话语逐渐慢下,他迟疑着:“若是我看到的那样,女主人……为什么……”   小豆不语,她慢慢的将那截小小的残肢用手帕擦净,然后小心翼翼的放入了上衣的口袋。   周嘉鱼道:“小豆?”   小豆说:“你只看到了一半。”   周嘉鱼道:“啊?”   小豆起身,往别墅里走去:“女主人回到别墅后,也死去了,死状凄惨,好似被人从很多方向攻击,最后连她的手臂都没有找到——”   周嘉鱼愣住。   小豆继续道:“你说这样的死状,可能是自杀吗?”她说完这话,傍晚的花园中,却腾地起了一阵阴风,这风吹的她裙摆簌簌作响,黑色的长发张牙舞爪,乍一看竟像是黑压压的触手。   周嘉鱼脚步顿住,一时间竟是觉得小豆即将踏入的这栋别墅,好似一张巨口,要吞噬所有靠近的人。   不过这感觉只是刹那,很快风便平息了下来,小豆又变成了那个娴静优雅的姑娘。   “你在害怕么?”小豆问。   周嘉鱼说:“没……好像看到了点……什么奇怪的东西。”   小豆笑着,然后说了一句非常莫名其妙的话:“给你吊坠的人,一定很关心你。”   周嘉鱼道:“什么意思?”   小豆摇摇头,进屋子里去了。   周嘉鱼低头看着自己胸前,林逐水送他的吊坠,却只是觉得这吊坠雕工精致,并未发现什么特别之处。   他跟在小豆后面进了屋子,听见小豆对着工作人员说:“不用继续了,有人找到了第十个娃娃。”   这个工作人员似乎是新来的,并不知道周嘉鱼是林逐水的弟子,听到小豆的话后,非常惊讶看了周嘉鱼一眼,说:“你……不是那个在楼梯间躺了一天的么?”   周嘉鱼:“……”   工作人员说:“这样都能找到啊?”   周嘉鱼硬着头皮:“……我凭本事睡的觉,我凭什么要醒?”   工作人员无言以对,转身走了。   这结果一公布,无论是入选的还是被剩下的选手们都有点炸,徐入妄冲进屋子里来就想给周嘉鱼一个拥抱,被周嘉鱼严词拒绝了。   他还委屈,说:“嘉鱼啊,你这比赛赢了都不和我一起高兴高兴的嘛?”   周嘉鱼说:“你别盯着我屁股看了,我们是不可能的。”   徐入妄:“唉。”   小豆选了周嘉鱼作为最后的一名入围选手,自然要给其他选手她如此选择的理由。   于是她抬了抬手,露出了手心上放着的那一小块娃娃的残害,道:“第十个娃娃,就连我也不知道在哪里,娃娃的躯体已经严重的损毁,是这位选手在花园中替我找到了它。”   有选手讶异道:“这也能找到?!”   小豆道:“对啊,我也是非常的惊讶。”她看了一眼周嘉鱼,“对于这个结果,大家应该没有意见吧?”   第十个娃娃被找到了,虽然错过了规定时间,但究其难度,却是十个里面最难的。众人小声的讨论,大部分选手都点头应允,算是承认了周嘉鱼的获胜。   周嘉鱼正欲松口气,却听到人群中换来一声:“我不同意!”   “凭什么他能上?”说话的人是个少年,看起来和沈一穷年龄可能差不多,他怒道,“这比赛从头到尾都没见到过他的人,我才不信什么法子都不用,就能得到这些信息!”   在场的人都有自己的工具,有些人和徐入妄一样手里拿着罗盘,有些人拿着签文,总而言之,几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工具   反观周嘉鱼,两手空空,一脸无辜,说他是主持人估计都有人会信。   “你这话说得。”徐入妄在旁冷笑,“你是怀疑评委们的公正性么?”   大约是年轻气盛,少年虽然眼神里流露出些许瑟缩,但还是将口中的话说了出来,他道:“为什么不能怀疑,我们又看不到录像!”   他这话一出,周围的人全部对他投来异样的目光。   徐入妄也笑了:“看来,你入门不久啊。”   少年咬牙道:“那又怎么样,还不许人怀疑了么?”   几人正在争,工作人员却是带着某样东西来到了现场,说这是关于周嘉鱼参赛情况的录像,如果有疑问的人,可以亲自观看。   其实风水这行,手段各有不同,周嘉鱼又是林逐水的弟子,大家其实都有些好奇他用的什么法子在比赛期间消失了那么长的时间。   于是,工作人员当众播放了周嘉鱼的参赛录像,选手们的表情都紧张了起来。除了……周嘉鱼自己。   周嘉鱼:“……”他惨了。   在场的人看着周嘉鱼上了从一楼直奔上四楼的楼梯,正准备下来,脚上就踩到了什么,然后一脚滑空,跌坐在地上,随后还是抱着膝盖默默流泪。   本来还有些嘈杂的客厅陷入了迷之沉默中。   一起看录像的小豆没忍住轻轻的笑出了声。   周嘉鱼尴尬的简直想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   选手的消失之谜终于揭开,林逐水的关门弟子周嘉鱼,在比赛途中不幸摔倒,就这样委屈又柔弱的哭了一天——徐入妄更是连八卦内容都给想好了。   “看看,看看。”那个提出异议的少年道,“他不过是坐了一天,就能发现第十个娃娃在哪儿?这也太可笑了吧!”   小豆道:“你想如何?”   少年说:“我要他说出他使用方法!”   “荒谬!”徐入妄冷笑,“你叫什么?”他看了眼少年衣服上的参赛牌,道,“你是来找茬的?卢如安,你连这行的规矩都搞不清楚?”   卢如安满目气恼:“难不成他这么睡就能睡出个结果了?”   “证据就摆在面前,他没有离开过赛场,没有和人交流过——就是睡出了结果,不服?不服憋着!”徐入妄态度十分强硬。   卢如安气的满脸通红,显然还打算继续和徐入妄争辩,在一旁没怎么说话的小豆却伸手拍了拍,她道:“不服是么?”   卢如安道:“对!”   小豆说:“那就再比一次吧。”   周嘉鱼还没说话,卢如安就挑起下巴,说:“既然你这么厉害,你不会不同意吧?”   周嘉鱼是脾气好,但也不是那种任人揉捏的对象,他冷冷道:“若是比出来结果不变,你准备做点什么补偿我的名誉?”   卢如安咬牙:“如果我错了,我就退出风水这行!若是你做不到呢!”   周嘉鱼说:“若我做不到,我也退出这行,考公务员去!”   卢如安:“……”为什么他居然在周嘉鱼的语气里仿佛听出了一丝喜悦,那一定是他的错觉。   虽然公务员三个字实在是有点违和,但好歹双方都定下了赌约。   小豆拍拍手,道:“来吧,还有想继续比的么?”   其他选手见赌注这么大,都没敢开口,于是只有周嘉鱼和卢如安准备跟着小豆上楼去。   徐入妄脸色难看,但也不好说什么。   周嘉鱼脑子里的祭八本来在卢如安挑衅时还十分激动,张开嫩黄色的小嘴细声细气的骂脏话说:“干死他,干死他!居然敢挑衅我们!干死他!”   结果听到周嘉鱼的和卢如安的赌注后,它露出狐疑之色:“周嘉鱼,你不会真想输了比赛考公务员去吧?”   周嘉鱼干笑:“哈哈,怎么可能。”   祭八道:“你考不了!你这身体有案底了!过不了政审的!”   周嘉鱼:“……你为什么不早说。”   祭八:“????”所以你其实暗戳戳的真的在这么想?   周嘉鱼道:“我开玩笑的,风水这行,竞争这么激烈,要是我连一个怀疑我的人都没办法打败,那我觉得我真的不是干这个的料子。”   祭八觉得周嘉鱼说的很有道理——才怪!它在乌龟壳上跳来跳去气的碎碎念。   在祭八叽叽喳喳的吵闹声中,小豆带着周嘉鱼和卢如安到了四楼,她站在铁门前,掏出了门的钥匙。   “准备好了吗?”小豆问。   卢如安有些紧张,重重的点头,还愤恨的瞪了周嘉鱼一眼。   周嘉鱼作为一个成年人,表现的非常沉稳,对他的瞪视报以温柔的微笑。   卢如安道:“哼,你以为利用自己的美色,我就会手软了?”   周嘉鱼:“……”现在的年轻人都在想什么??   嘎吱一声,铁门上尘封许久的锁被轻轻的拧开,周嘉鱼和卢如安,看到了四楼的全貌。两人均是倒吸一口凉气,被眼前的景象震慑。   只见四楼之上,无论是墙壁还是地板,全部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痕迹,这些痕迹像是用利器砍出来的,每个角落都能看到。每条痕迹都很深,附近还有因为时间已经彻底变成黑色的血迹,毫无疑问,这里是凶杀案的第一现场。   “我曾经想把这里重新装修。”小豆上了四楼,抚摸着伤痕累累的墙壁,“但是没有用,每次我装完,过不了几天墙壁上的水泥或者是墙纸都会莫名其妙的脱落,试了几次,都不行,于是我便把这里封起来了。”   卢如安年级还小,应该是被这场景吓到了,脸色煞白。   周嘉鱼没管他,也摸了摸墙壁,他在这里感受到了非常不妙的气息。这一层楼黑气也层层密布,只是和楼下比起来,这黑气中透着暗沉的红。   “这里是发生命案的第一个房间。”小豆走到了走廊尽头的一间卧室里,对着他两人做了个请的姿势,“给你们半个小时。”   周嘉鱼看到了房间的构造,这房间他起初觉得十分的眼熟,直到看到了那张床,他才彻底确认,这就是他晕过去的时候,见到的场景。   恐惧的小孩被硬生生的从床下拉出,已经彻底发疯的女主人举刀,夺走了自己曾经心爱的孩子的性命。   周嘉鱼道:“你还想知道什么?”   小豆微笑着:“我以为你应该会知道的。”   周嘉鱼的确差不多猜出了小豆的目的,她其实根本不关心谁获得了比赛的胜利,只想知道那一个一直困扰着她的问题——谁杀掉了女主人。   “你能给我答案么?”小豆说。   周嘉鱼叹气:“我只能……试试。”   卢如安听不懂周嘉鱼和小豆的对话,他皱眉:“你想知道这里曾经发生的一切?”   小豆没事解释,微笑着点头。   卢如安也拿出了类似罗盘的样的东西,只是他的罗盘比徐入妄的似乎要复杂一些,上面还画了许多旁人看不懂的图案。   周嘉鱼缓缓的走向了那张曾经被血液浸染的床。   床不大,一看就是给小孩子睡的,旁边还放着模样陈旧的玩具和书籍,连带着墙纸也是可爱的卡通图案。可以想象出,在凶案发生之前,这间屋子,充满了父母的爱意。   周嘉鱼深吸一口气,慢慢伸手,将手掌,贴在了小床之上。   如他周嘉鱼所料那般,他的眼前再次出现了凌乱无比的画面,这些画面有的周嘉鱼已经见过,有的却是新的,他看到有小孩躺在床上听着母亲的睡前故事,看到别墅的男主人在四楼的厕所里被妻子分尸,看到小孩惊恐的跑进房间,躲在了床下。   周嘉鱼剧烈的喘息着,整个人陷入了情绪的漩涡之中,他看到那个穿着红色高跟鞋的女人,就在这间屋子里杀掉了小孩儿,并且将他肢解,在干完这一切后,她将那个被她刺的乱七八糟的娃娃一点点的收集起来,缓步下楼,准备将娃娃埋藏在花园里。   这就是第十个娃娃的埋藏之处了,女人在做这件事前,甚至还先去沐浴洗掉了身上的血迹,换了身干净的衣服,然后挖坑,将娃娃埋在了盛开的花丛里。   在往上盖了最后一捧土之后,女人拎着裙摆起身,哼着歌,回到了屋中。   “真好呀。”她站在四楼,对沐浴在鲜血中的空屋子这么说着,“坏孩子们,全都被我……杀……掉……”最后一个字她没能说出来。   因为有什么东西,刺穿了她的腹部。   女人愕然回头,却发现自己身后空无一物,直到身体再次被刺穿,她才缓缓低头,看到了一个站在地上,微笑着看着她的,人形娃娃。   周嘉鱼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娃娃在动?还手里拿着刀?他正在这么想,就和小巧的娃娃对上了目光。   那是完全无机质的眼神,好似玻璃,透着彻骨的冷漠。   周嘉鱼一下子醒了过来,他满头大汗,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嘴里低低的骂了句脏话:“……妈的。”   小豆和卢如安站在他的旁边,眼神之中流露着惊讶。   小豆说:“你没事吧?”从周嘉鱼接触到那张小床,他便像之前那般软在地上满目煞白瑟瑟发抖,虽然没有流泪,但单看状况,也似乎不太妙的样子。   “没事。”和第一次比起来,周嘉鱼已经感觉好多了,至少是上帝视角,而不是附身到受害人身上亲自感受,他说,“我知道答案了。”   小豆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名为激动的情绪,她眸光闪烁,直接上前扶住了周嘉鱼,她道:“是谁。”   周嘉鱼沉默片刻,艰涩的说出了自己在幻境中看到的景象,他说:“不是人。”   小豆愣了。   周嘉鱼抬头看着小豆,一字一顿:“是娃娃。”   现场的气氛就这样凝滞起来,小豆不可思议道看着周嘉鱼,她说:“你说什么?”   “杀死她的东西,是娃娃。”周嘉鱼说,“从身后,捅了她八九刀,然后待她倒下,又绕到了前面,彻底结束了她的生命,最后……还砍下了她的四肢和脑袋。”   小豆安静的看着周嘉鱼,最后,她才说:“我知道了。”   卢如安见此情形,似乎也明白了什么,他急切道:“你、你不想听我说点什么么?”   小豆看了他一眼,道:“你说。”   卢如安便将他感觉到的东西,细细的说给了小豆,只是他说的内容十分粗略,虽然大致内容吻合,但于小豆而言,却是丝毫没有帮助。   “凶手就是女主人,既然没有伏法,那她现在应该是已经潜逃了对吧?”卢如安额头上密布着一层汗水,他看着小豆丝毫没有变化的表情,心中有种不妙的预感。   “错了。”小豆道,“错的厉害。”   卢如安表情僵住,他道:“不可能错的啊……我、我的确感觉到,女主人是凶手……”   小豆叹气:“我之前有和你们说过,这里发生的命案是一家四口都惨遭毒手,女主人如果逃走了,又如何会有四个?”   卢如安语塞,他从进到四楼之后就特别的紧张,没想到居然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   “不过前面倒是说得对。”小豆淡淡道。   卢如安说:“对,我前面至少还说了,比他说的详细吧?”   小豆摇头:“可是你说的,在他做附加题时已经全部说了,而且,他还说了一些只有我才知道的信息……”   卢如安死死的握着手里的罗盘,惨然道:“可是,凭什么,睡一觉……就能……”   小豆看了眼此时身体还十分虚弱的周嘉鱼,微笑道:“这大概就像是做娃娃吧,有的人天赋好,你努力十年,抵不过他灵光一现。”   卢如安浑身发抖,盯着手中的罗盘没有说话,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   周嘉鱼发问:“你师父是谁?”   卢如安低低的回到:“我没有师父,都是自己学的……”连罗盘也是旧物市场淘来的物件。   周嘉鱼面露讶色:“你自己学的?那你怎么知道的这个比赛?”   卢如安说:“网上看的。”   周嘉鱼:“……”惊了。   卢如安抬头看着他:“既然我输了,我以后就再也……不碰这个了。”   周嘉鱼见他年级不大,问道:“你这个年龄应该是上学,怎么从学校里跑出来的?”   卢如安很耿直的说:“逃课啊。”   周嘉鱼:“……”他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只能叹着气说,“这行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总会遇到些比较离奇的事,有些事陷进去,一辈子就出不来了。”像之前阮云婕养小鬼的那样,卢如安这样的半吊子遇到了,恐怕小鬼治不好,自己也得遭殃。   “我知道。”卢如安说,“你们看不上我这样的门外汉,你的身份不一般吧?”   周嘉鱼道:“怎么这么说?”   卢如安道:“我挑衅你的时候,旁边的人都用看傻逼一样的眼神看着我……”   周嘉鱼无话可说:“那你还来?”   卢如安嘟囔:“我这不是不服气么。”   小豆在旁听了,歪歪头:“你居然不知道这个人在初赛就得了第一?还开出一块帝王绿?”   卢如安骂了脏话,说早知道初赛他就不提前走了。他灰头土脑的将罗盘收进了包里,三人一齐下了楼。   其实周嘉鱼本在考虑要不要让赌约作废,但看卢如安这冲动的性子,再加上没有师父引导,这一行又暗藏这些危险,他暂时忍下了口中的话。   卢如安虽然输了,但认错还是相当爽快的,直接说以后自己都不会再接触风水之事。   待他说完后,周嘉鱼才开口:“你如果以后想要接触,也是可以的。”   卢如安眼神一亮。   周嘉鱼道:“但是,你接触的条件是,你必须找到一个愿意带你的师父,我同意了,你才能继续。”   卢如安面露难色,但这个条件,也比他再也不碰罗盘好多了,所以他纠结之下,还是应了下来,并且想要讨要周嘉鱼的电话号码。   周嘉鱼刚准备说自己的电话,却想起那号码是他以前的,现在他并没有手机可以使用,于是故作镇定的让卢如安写挂号信,然后说了个地址。   卢如安一边记着周嘉鱼的地址,一边感叹,说高人就是不一样,连手机都不用,这是怕被干扰了磁场吗?   旁边闲得无聊正在玩手机的徐入妄露出一脸你到底在说什么的表情。   周嘉鱼故意使坏,说:“对啊,我师父就是这么教我的,手机对身体影响不小呢。”   周围不少拿着手机玩的选手闻言都是一愣,随即面露了然,将手机收入了口袋里。   周嘉鱼余光看见这情况,硬生生的忍住了笑出声的冲动。   监视器那头,徐鉴阴阳怪气的说:“林逐水,你什么时候发现手机不好的?”   林逐水淡淡道:“早就发现了。”   徐鉴一愣,他本以为这是周嘉鱼胡诌,没想到林逐水的表情也这么严肃。   林逐水说:“周嘉鱼天赋那么好,其一便是从不用手机。”   徐鉴:“……你是认真的吗?”   林逐水挑眉:“我什么时候开过玩笑?”   徐鉴暗戳戳的看了眼自己手机放置的位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如果周嘉鱼在这儿,一定会为林逐水的演技鼓掌,他张口胡说就算了,没想到林逐水居然也这么恶趣味。   陈晓茹和旁边一个评委却是一样的有些信了,她正打算开口询问,却见者林逐水扭过头来,薄唇轻启,做了个口型:骗他的。   陈晓茹:“……”噗。   周嘉鱼还不知道自己的随口胡诌之后会在风水界里产生多大的影响,但此时的他扮演着林逐水的小弟子,一脸高深莫测。   让卢如安服了气,比赛结果也定了下来。   周嘉鱼成功进入了复赛,徐入妄也是复赛的选手之一。可惜一起参加比赛的杨棉不幸落陷,不过他倒不是特别低落,看来在参赛之前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在众人准备离开别墅的时候,周嘉鱼却突然想起了自己上衣口袋里的某样物件。于是他有意留在了最后,趁着大家都走了,才将上衣口袋里的东西拿出来,递给了小豆。   小豆见到周嘉鱼手里捏着一个小巧的蝴蝶发卡,露出惊喜之色,她道:“你在哪儿找到这个的?我丢了好久了。”   周嘉鱼说:“这真的是你的发卡?”   “当然是我的,有问题么?”小豆顺手就将发卡夹在了头发上。   周嘉鱼道:“可是……”   小豆说:“可是什么?”   周嘉鱼道:“算了,没什么。”他依稀记得,这发卡似乎属于被女主人撕成碎片的娃娃。   庄周梦蝶,蝶梦庄周,到底小豆变成了娃娃,还是娃娃变成了小豆,这个答案似乎也并没有那么的重要。   周嘉鱼抬步离开,在走出门口时,他隐隐约约的听到了小豆的一句话。   小豆说,如果我早些回来,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吧。   然而待周嘉鱼再次转身朝后望去,却发现别墅那扇黑色的铁门,却是再次关上了。   因为娃娃发疯的女主人,被杀掉的孩子和丈夫,还有名叫小豆的女佣,都被封在了世界的那头。   作者有话要说:  周嘉鱼:赢了赢了!不用吃三天的菌子了!   林逐水:既然表现的那么好,奖励你四天好了。   周嘉鱼:…………?? 第21章 飞星之法   回去当晚,周嘉鱼将关于小豆的事的碎片,想要拼凑成完整的故事。   只是这故事中却好像缺了关键的页码,无法成章。   周嘉鱼在犹豫之下,第二天还是去请教了林逐水。林逐水却似乎早就知道他的来意,直接随手扔给了他一本资料,道:“看吧。”   周嘉鱼拿过那资料进行翻看,发现林逐水给他的是一本旧报纸剪辑成的资料,里面所有的内容都同死去的那一家四口以及小豆有关。   小豆的两位主人们都是有名的偶师,在业内获过无数大奖。两人因娃娃相识,因娃娃相知,感情渐浓,水到渠成。最后,他们举办了盛大的婚礼,女主人带着娃娃,嫁给了男主人。   周嘉鱼还发现,小豆和女主人的关系似乎并不一般,因为很多关于女主人的照片参赛照片里,都能找到她的影子。大约是模样可爱的像娃娃一样,静静的站在女主人身边的她,反而成了一道风景线。从女主人获得第一个奖项,到她嫁给了心爱之人,小豆豆伴随其左右,不曾离开。   周嘉鱼看到了他们关于婚礼的照片,他们热爱娃娃,所以连婚礼都和娃娃息息相关,甚至特意摆了一桌酒宴,专门提供给新娘带来的娃娃。周嘉鱼扫了一眼这一页的旧报纸,忽的发现了什么,他仔仔细细的数了一遍,却发现坐在酒宴上的娃娃确确实实只有九个:“先生,小豆不是说,陪嫁过来的,有十个娃娃么?”   林逐水坐在周嘉鱼的对面品茶,闻言语气淡淡:“小豆是陪嫁过来的女佣,她便是那第十个。”   周嘉鱼微愣,隐约间,抓到点了什么。他继续翻看关于之后的报纸内容,却发现有些事情想的和小豆说的,似乎不太一样。   女人婚后的生活起初的确很美满,只是渐渐的,她和男人的家庭,却出现了裂痕,甚至在公开场合发生争吵。   周嘉鱼道:“咦,怎么看不见……小豆了?”从前如影子一般伴随女主人左右的小豆,不见了。   林逐水说:“她走了。”   周嘉鱼道:“走了?为什么?”   林逐水端起面前的茶,抿了一口,说出了周嘉鱼万万没有想到的事实:“因为,女主人不需要再做娃娃了。”   周嘉鱼瞬间领悟了这句话隐藏的含义,他瞪大眼睛,满目不可思议:“您的意思是……所有的娃娃,都是小豆做的?”   林逐水点头,他道:“这件事,当时只有女主人和小豆知道,连女主人的丈夫,也并不知晓。”他们的爱情便基于对娃娃的热爱,热恋中的女主人,自然不敢将这件事告诉丈夫,而这也是为什么在结婚之后,她再也没有做过娃娃的原因。   一个真正的偶师,绝不可能因为家庭彻底的放弃自己的深爱的娃娃。   周嘉鱼试探道:“男主人发现了……所以……才和女主人争吵?”   林逐水挑眉:“虽然只是猜测,但也八九不离十。”   随着婚姻生活的继续,眼见女主人并不会做娃娃的这件事即将被拆穿,和女主人感情颇深的小豆,不愿成为破坏者,狠心选择了离去。   只是在离开之前,她做了最后一个娃娃,那个娃娃和她一模一样,和她穿着同样的衣服,留着同样的发型,甚至小豆还将自己佩戴了多年的心爱发卡,给了娃娃。   “我走了,不要担心,如果我想我了,就看看娃娃吧。”——周嘉鱼甚至都能想象出小豆说出这句话时的表情和语气,他的心情有些低落,道:“但为什么最后会发生那样的事?”   林逐水道:“大约是别墅的女主人,真的将娃娃当成了小豆。”   周嘉鱼苦笑。   从资料上看来,女主人的精神状态在小豆离开之后,的确越来越不稳定,报纸上称她做因娃娃入迷,甚至开始分不清楚娃娃和真人。看到了报纸的小豆,想必已经开始准备回去,却没想到,她到底是晚了一步。   吵闹的孩子们不小心损坏了妈妈最爱的娃娃,妈妈本就不稳定的精神彻底崩坏,将屋中三人统统砍杀,最后又沐浴更衣,无比悲伤的埋藏了她的小豆。   “我知道你不会回来了。”女人跪在玫瑰丛中时哼着歌流泪,“我知道你不会回来了——”   故事里的拼图一点点连成了一条清晰的线,只是现在还差最关键的一环——周嘉鱼看到的,那个杀死女主人的娃娃,到底是什么。   周嘉鱼还未开口,林逐水便为他解了惑:“万物皆有灵。”   周嘉鱼呆住。   林逐水道:“小豆离开那栋别墅时,自己心心念念想的便是守护住那个家,且将此种迫切的心情,传达给了她做的娃娃们。”   周嘉鱼道:“所以……”   林逐水点点头:“杀掉了丈夫孩子的女人,已经不再是家中的女主人,而是变成了一个残暴的入侵者。”   周嘉鱼笑的勉强:“娃娃,真的活了?”   林逐水听出了周嘉鱼语调中的恐惧,他笑了,声音有些轻:“其中一个,你还摸过哦。”   周嘉鱼:“……”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林逐水道:“过来,小豆说为了庆祝你进入复赛,有东西送你。”   周嘉鱼心想不会是娃娃吧。   结果林逐水真的起身从身后的柜子里拿出了一个一米多长的盒子:“我也不知道是什么。”   周嘉鱼笑的勉强:“先生……”   林逐水说:“你不想要,自己还给小豆。”   周嘉鱼:“……”他哪儿敢啊。   他垂头丧气的接过娃娃,蔫蔫的道谢,正准备告辞离开,林逐水的声音又飘了过来,他道:“听说,你想离开风水界考公务员去?”   周嘉鱼:“……”卧槽,原来监视器有声音的啊!   林逐水说:“嗯?”   周嘉鱼抱着一米长的盒子,笑的像是在哭:“先生,我只是开玩笑,我这政审都过不了的,怎么去考公务员啊。”   林逐水说:“哦,你连政审都想到了?”   周嘉鱼:“……”完了,暴露了。   林逐水道:“要是能过呢?”   周嘉鱼干笑:“要是能过……那我也不会……去的嘛……”   林逐水道:“哦。”   周嘉鱼简直都想着哭着说大佬你别这个表情啊,你这个表情我真的怕。   最后听到林逐水那声“你走吧”的时候,周嘉鱼如临大赦,抱着他的盒子就蹭蹭蹭的往外跑,一出去就差点撞到了准备去吃午饭的沈一穷。   沈一穷看见周嘉鱼怀里的东西眼睛都直了,说:“周嘉鱼,先生又送礼物给你了?”   周嘉鱼说:“屁!是小豆送我的!”   沈一穷道:“小豆是谁啊?”   周嘉鱼于是就语气阴森的把他参赛的故事告诉沈一穷了。   沈一穷听得也有点头皮发炸,特别是周嘉鱼说到他看到孩子躲在床下面,又硬生生的被拉出来的时候,他做了个停的手势:“咱边吃午饭边说行不行?”   周嘉鱼说:“中!”   温暖的食物,安抚了两个惊恐的灵魂,把故事说完之后,沈一穷闹着要看盒子里到底装了个什么样的娃娃。   周嘉鱼小心翼翼的揭开了盒子的盖,发现盒子里面装了一个和他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娃娃,只是这娃娃小了许多,看起来就像个缩小版的自己。   周嘉鱼惊了:“你娃娃这么精致,得做多久啊?”   沈一穷说:“……加班加点也得一个多星期吧。”   周嘉鱼说:“所以小豆应该是很早就知道我了?”他陷入沉思。   沈一穷也是满目惊讶,他本来朝着灵异的方向去想了,结果哪知道周嘉鱼来了句:“原来先生早早的就帮我铺好了后路,先生,可真是个好人。”   沈一穷:“……”   周嘉鱼道:“我再也不说徐入妄作弊了。”   沈一穷:“……”他什么话也没说,低头刨饭。   作为一个曾经的党员,周嘉鱼的思考方式永远是如此的清奇,充满了科学的味道。一般人看到这娃娃想到的都是宿命的相遇,就他非常现实的觉得林逐水提前打点了小豆……为他赢得比赛埋下了伏笔。   沈一穷虽然心中有万般想说的话,看着周嘉鱼的脸,也没能说出来。   比赛结束之后,十名选手的身份会在网络上公式。当然,肯定是比赛协会的内部网站。   周嘉鱼闲得无聊,便跟沈一穷去附近的黑网吧上网看了看。然后他发现这网站好神奇,居然还有比赛的视频,视频下面则是热火朝天的留言区。   周嘉鱼好奇的点了个排名第一的视频进去。这视频似乎是比赛选手们的精彩剪辑,周嘉鱼还看到了徐入妄,徐入妄果然是实力强劲,似乎是第一个找到娃娃的。在他出现的时候,视频上的弹幕瞬间暴增,大多数都在夸徐入妄的实力,还有弹幕画桃心表示心情的。   周嘉鱼说:“徐入妄的人气这么高啊?”   沈一穷在旁边玩游戏,闻言不屑道:“他?他算个屁,就不提咱师傅了,我师兄也能碾压他。”   周嘉鱼还没见过暮四,对周嘉鱼口中的师兄倒是有些好奇,道:“真的?”   沈一穷道:“那可不,他那年决赛的时候差点被他的崇拜者绑架了。”   周嘉鱼:“……”没想到,你们这行居然这么危险啊。   周嘉鱼又好奇道:“那林先生呢?他的生气……”   沈一穷说:“这网站不敢放先生的视频。”   周嘉鱼道:“为什么?”   沈一穷说:“放过一次,服务器瘫痪了,还被传到了外网。”   周嘉鱼:“……”   沈一穷长叹:“这也是好事,先生的美貌,只有我们才能看。”   周嘉鱼心想有种你当着先生的面说。   徐入妄之后,便是其他几个选手,周嘉鱼看的津津有味,时不时还被有趣的弹幕逗笑,然而,这样的好心情,在看到关于他自己的片段时,彻底的没了。   只见屏幕之上,他踩到了一个发卡,随后蜷缩在楼梯上,暗自流泪。弹幕有一瞬间的寂静,随后突然爆发,大家都在刷“卧槽,这是谁?”“谁人也进了?睡一觉就能进?”如此种种……   不过很快有弹幕为他人解了惑,说你们这人都不认识?这可林逐水的弟子,初赛的第一名,开出帝王绿的那个不世天才!   周嘉鱼看着这条弹幕脸红了大半,默默的拖了推进度条。   结果后面的弹幕就这样被带偏了,说“原来如此,是林先生的弟子啊,那这个动作肯定是颇有深意,你看他的捂脸的姿势,像不像是在结法印。”   周嘉鱼:“……”他只是头疼谢谢。   就这样带着复杂的心情,周嘉鱼看完了这个视频,接着很绝望的发现排行榜第二的视频居然是他和卢如安单独比赛的内容。在那个视频里,他又是非常虚弱的差点晕倒,不过这一次有识货的人看出了门道,用文字打出了“共情”两个字。   不过周嘉鱼不是特别懂这些,只看了个开头就很尴尬的关了。   沈一穷在旁边嚷嚷:“关了做什么,继续看啊,我还想看你怎么干死卢如安的呢!”   周嘉鱼:“……”你和祭八一定很有共同话题。   最后周嘉鱼不肯打开,沈一穷自己开了视频看的津津有味,还边看边评论,说:“嘉鱼啊,你表现的不错,很有深度……”   周嘉鱼:“哪里有深度?”   沈一穷大笑,说:“眼泪有深度。”   周嘉鱼:“……”你别说话了谢谢。   事实上周嘉鱼还不是第一个在比赛中流泪的,只不过其他人都是吓的,他是强迫被共情,这么一解释似乎逼格高了不少,总算没那么尴尬了。   据沈一穷说,这个网站上的内容都是不能公开的,估计挑战周嘉鱼的那个卢如安估计就是误打误撞看到了这个网站,再加上自己有些天赋,所以很神奇的自学成才,闯入了复赛。   周嘉鱼倒是又想起了小豆说过的话,奋斗十年,不如人家灵光一现。   看完视频,两人慢慢悠悠的回了酒店。   第二天,周嘉鱼得知半决赛的时间是半个月后,地点也不在云南,所以林逐水已经订好了回去的机票,下午便准备离开。   杨棉对两人相当依依不舍,说有机会再一起喝酒。   周嘉鱼和沈一穷对视一眼,强颜欢笑,脑子里想的却是那还没画完的符本……   时隔半月,他们又回到了自己的住所,出去办事的另外三个还没回来。   周嘉鱼到家后随便做了点食物,和沈一穷一起将就着吃了。   周嘉鱼说:“半决赛会是在哪儿呢?”   沈一穷嗦着面条含糊道:“按照惯例,如果初赛和复赛的地方人比较少,那半决赛和决赛至少有一处是在人多的地方。”   周嘉鱼说:“人多的地方……难不成算八字啊?”   沈一穷说:“嗨,你还别说,有一年真是算八字,不过比算八字要难上不少,在一百个人里挑出五个饿水命的人,真不是容易事儿。”   周嘉鱼道:“饿水命?”   沈一穷道:“周易里面的一种说法,用外行人的话来说就是五月五号到八月八号之间出生的。”   周嘉鱼觉得真要是这种题目他估计当场就能宣布弃权了。   沈一穷道:“不过你也别担心,还有半个月呢,先生不会就这样让你裸考的。”   周嘉鱼听了在心中暗暗的想,可是他已经裸考了初赛和淘汰赛了。   但沈一穷猜的果然没错,回来的第二天,林逐水便过了,让周嘉鱼每天下午都去他的住所一趟。   周嘉鱼小心翼翼的问过去做什么。   林逐水淡淡:“不会把你吃了。”   周嘉鱼说:“哈哈哈哈,先生真会开玩笑,先生人那么好,怎么会把我吃了呢。”   林逐水听到那句“先生你人那么好”轻轻挑了挑眉,却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沈一穷在旁边听着二人对话,在林逐水走后对周嘉鱼狗腿的表现表示震惊和遗憾。   林逐水走后,周嘉鱼怒道:“沈一穷,这要是换了你,我保证你比我狗腿。”   沈一穷说:“怎么可能……”   周嘉鱼说:“如果先生叫你每天下午过去你会怎么样?”   沈一穷想了想:“每日沐浴更衣,食素焚香……”   周嘉鱼什么话也没说,走了。   沈一穷还在他身后说:“那也不能说我狗腿啊,我在先生面前硬着呢!”   周嘉鱼心想你是态度硬还是哪个地方硬啊?不该硬的地方硬小心一辈子都再也硬不起来。   不过吵架归吵架,该做的事还是得做。   去林逐水住所的第一天,周嘉鱼在认真思考过后,真的去认真的洗了个澡,还上了两柱香。   沈一穷窝在一楼啃鸡腿,让他早去早回。   周嘉鱼没说话,保持着严肃的表情,踏出了屋子。   八月,盛夏已临。知了在树梢上不知疲倦的鸣叫,葱郁的树冠投下斑驳的阴影。   周嘉鱼顺着石板小路,根据沈一穷给他画的地图一路往前,几分钟后,看到了林逐水的住所。   他莫名的有些紧张,小心翼翼的进了园子,擦了擦有些汗湿的手心,才抬手敲门。   “进来。”林逐水的声音传来。   周嘉鱼深吸一口气,缓缓推门而入。   客厅中,林逐水坐在背光处,他似乎正在把玩手上的什么东西,听到周嘉鱼进入的脚步声,缓缓道:“来。”   周嘉鱼走了过去,在林逐水身边坐下。   林逐水道:“从今日起,我便亲自授你一些风水之事的基础,你好好学着。”   周嘉鱼虔诚道:“好的,先生。”   林逐水说:“风水学传承千年,有无数推算方法,罗盘为其一,但借助外力,终不是正途。”他随手拿过了一个旁边放着的罗盘,递给了周嘉鱼,“特别是对于你这种体质特殊的人。”   周嘉鱼接过罗盘,惊讶的发现罗盘上的指针在疯转,就好像遇到了一个无法识别的磁场,一刻都不能停下,更不要说使用了。   “九宫飞星之法,是风水推算中,最基础也是最重要的方法。”林逐水道,“右手。”   周嘉鱼小心翼翼的生出右手,却见林逐水竟是轻轻握住了他。林逐水的肌肤果然比常人冷上许多,这炎炎夏日中,却好似一块透着丝丝凉意的冷玉,他轻轻的捏着周嘉鱼的手掌,将他的食指中指和无名指并排靠在了一起。   “每个手指有三个指节,并排在一起,便可形成九宫。”林逐水徐徐道来,“九宫的飞星,有其固定的顺序,没有规律,只可死记,我画一遍,你试着记住。”   他说着,便用指尖轻轻的在周嘉鱼的手指间比划起来。周嘉鱼也不敢走神,全神贯注的看着林逐水的动作。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有一股股热力,随着林逐水的动作,顺着他的手臂往他的身体里灌入。这热力非常柔和,周嘉鱼觉得格外的舒服。   “记住了么?”画了三遍,林逐水问道。   周嘉鱼乖乖点头:“差不多记住了。”   林逐水道:“这是推算星宿吉凶之法……”他又讲了九星七属性凶吉,何为九运,其各自掌控的二十年。   不得不说,和祭八的教导比起来,林逐水显然更加有经验,甚至许多周嘉鱼学的懵懂之处,他也只用一只半语,为周嘉鱼解了惑。   不知不觉中,原本周嘉鱼以为会十分难熬的一个下午,就这样流逝了。   当林逐水说出,时间不早了,回去吧的时候,周嘉鱼还有些恋恋不舍,他犹豫片刻,想小声道:“先生,您过来吃晚饭吧,今天他们送了新鲜的鱼过来……”   林逐水似笑非笑:“你不怕我了?”   周嘉鱼硬着头皮撒谎:“哈哈,一直都不怕啊。”   林逐水道:“又开始抖了。”   周嘉鱼被林逐水点破,面色尴尬。   “去吧。”林逐水道,“我晚些过来。”   得到了林逐水的应允,周嘉鱼压抑住了自己心中的兴奋,出了屋子哼着歌儿一路小跑回去了。   沈一穷见他回来时满目春光,惊骇道:“先生又送你什么了?”   周嘉鱼说:“没啊。”   沈一穷道:“那你这么高兴做什么?”   周嘉鱼不要脸的说:“先生牵着我的手教我九宫飞星!”   沈一穷闻言呼吸一窒,眼泪差点下来:“你知道先生当年怎么教我的嘛……”   周嘉鱼说:“怎么教?”   沈一穷嚎道:“拿个棍儿——离我一米远——”   周嘉鱼怜悯道:“乖,别哭了,晚上咱吃鱼。”   沈一穷还是愤恨的瞪着周嘉鱼,嘟囔说自己有哪里比不上周嘉鱼了,皮肤没周嘉鱼白吗?可他的巧克力色是遗传的他爸啊!   周嘉鱼拍拍他的肩:“别想了,先生又看不见你黑的白的,可能是我那独一无二的气质,如同黑夜中的萤火虫,吸引了先生的注意力……”   沈一穷瞪着周嘉鱼,那表情显然是在说周嘉鱼真是够不要脸的。   作者有话要说:  林逐水:想不想我也拿棍儿教你?   周嘉鱼:呜……不要……啊啊…… 第22章 沈暮四   吃了周嘉鱼做的鱼,沈一穷终于承认了周嘉鱼是黑夜中的萤火虫,并且指着自己一身巧克力皮说自己是黑夜。   晚饭主菜是酸菜鱼,鱼是今天刚送过来,很新鲜,酸菜是周嘉鱼在厨房一个坛子里掏出来的,味儿挺正。   材料好了,做出来的菜也十分美味,鱼肉鲜嫩,酸菜清爽,正适合这让人没什么食欲的炎炎夏日。   晚饭的时候林逐水来了,他的胃口似乎不错,竟是添了一碗饭。周嘉鱼深深的体会到了作为一个厨师,菜品被认同自豪。连带着给林逐水盛饭时都仿佛觉得自己胸前的红领巾似乎更加鲜艳了。   接下来的几天,周嘉鱼都乖乖的在林逐水那边上课。   林逐水讲的内容十分浅显,从饿命,到四灵山诀,再到比较典型的一些风水格局,每个知识点都讲得鞭辟入里,让周嘉鱼常常有恍然大悟之感。   但内心深处,周嘉鱼到底是有些担心,他犹犹豫豫,还是把心中的担忧说了出来:“可是先生,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我现在学,还来得及么?”   林逐水道:“知识积累并非一朝一夕,你现在才学,自然是来不及了。”   周嘉鱼本来以为林逐水会鼓励他一下,哪知道鼓励的话没有,还直接泼了一盆冷水,他蔫蔫道:“那、那怎么办啊。”   林逐水说:“还能怎么办,早点选个自己喜欢的罐子花色?”   周嘉鱼:“……”他沉默了足足几分钟,才反应过来冷着脸的林逐水是在说笑,也不知道林逐水什么时候知道了他和沈一穷喜欢拿罐子开玩笑,居然也来了一次。   周嘉鱼只能说:“已经选好了,都发给沈一穷了。”   林逐水说:“什么色儿的?”   周嘉鱼说:“青花瓷风格的,也不知道沈一穷能不能做出来。”   林逐水温声道:“没关系,他做不出来,我可以亲自做。”   周嘉鱼哭丧着脸,心想先生你别说笑了,我真的会当真的。   林逐水闭着眼睛,不知是不是察觉了周嘉鱼的哭笑不得,竟是浅笑出声,道:“你难不成忘记了,我之前对你说过什么?”   周嘉鱼懵懂道:“先生?”他的确不太明白林逐水指的什么。   林逐水起身,漫步朝着里屋走去:“同我来。”   周嘉鱼赶紧跟在林逐水身后。   林逐水的住所从外面看并不大,但到了里面才会发现里面自含乾坤。林逐水走过的走廊上,每隔几米,便挂着非常漂亮的水墨画。这些画有的是山水,有的是动物,虽然周嘉鱼不是特别懂画,但也能感觉到其中透出的勃勃生机,甚至在看到一副猛虎图时,手臂上炸出了一层白毛汗。   林逐水脚步微顿,道:“你感觉到了什么?”   周嘉鱼不是很想靠近这幅画,他道:“不舒服的感觉……就像……里面的真的有老虎。”甚至鼻间隐约能嗅到隐约的血腥气。   林逐水点头:“不错,这画里关了东西。”   周嘉鱼吓了一跳,赶忙朝着林逐水站着的方向凑了凑,道:“关着什么呀?”   林逐水似笑非笑:“上个输了比赛的。”   周嘉鱼:“……”他真的信了。   带着周嘉鱼在绕过了几间屋子,林逐水停在了一扇黑色的门外。这门似乎和其他的门材质不太一样,周嘉鱼仔细看了看,才发现这门似乎是石头材质,颜色是深沉的黑,看起来非常的沉重。   林逐水掏出钥匙,打开了门上那一把大锁,然后一只手就轻轻松松的将这门推开了。他白皙修长的手指按在黑色的大门上,有种对比分明美感,微微凸起的腕骨也格外漂亮,让周嘉鱼想起了那种冰冷的触感。   屋子里很黑,林逐水先走了进去,周嘉鱼稍作犹豫,也伸手推了推那门。发现门果然是石头做的,他用尽了全身力气,整扇门却都纹丝不动。   “先生的力气可真大啊。”周嘉鱼对着祭八感叹,“这门是什么石头做的?”   祭八道:“看这质地应该是黑青玉……这屋子应该很特别。”   咔擦一声,屋内的灯光亮起,周嘉鱼被眼前的景色惊呆了。果然如祭八所料那般,这屋子,十分的特别。   只见屋中地上,竟是摆放着各种小型的山川河流、房屋楼宇,还有河流缓缓流动,周嘉鱼俯视其上,甚至能看到漂浮在山川上的薄薄云层。再仔细一看,周嘉鱼才认出这似乎是国内的山脉走向、河流运转,他满目惊艳,感叹着:“好厉害啊……”   林逐水淡淡道:“虽然现在用这个对你来说早了些,但以你的天赋,应该不成问题。”   周嘉鱼面露懵懂之色。   林逐水并未详细解释,而是转身点燃了旁侧桌上的一炷香。那似乎是一柱檀香,和之前周嘉鱼在林逐水屋中嗅到的香气有些类似。这香气很快充斥了整间屋子,周嘉鱼眼前的山川河流之上云雾尽散,下面的景物尽入眼中。   在景物之中,周嘉鱼却又看到了点别的东西,有黑色的烟雾,有金色的瑞气,这些斑斑点点,仿佛星辰一般,点缀在整个缩小的地图之中。   林逐水问:“何处瑞气最浓。”   周嘉鱼没有犹豫,就指出了一处,道:“这里,好像是……京城。”   林逐水点头:“对,京城是历代风水家,都大为称赞的风水之地,你看它瑞气是以何处为循环?”   周嘉鱼仔细看了看,道:“好像是个口字,前后左右都是山,环抱平原……”   林逐水赞道:“悟性不错。”他缓声道,“京城西部的西山和北部的燕山在南口汇合,环抱平原,又是河流交汇之处,正是山环水抱的王城之相。”   林逐水说,周嘉鱼便仔细的观摩,接着林逐水又举了几个例子,有好有坏,全是周嘉鱼看到的黑气笼罩,或者是瑞气充盈之地。   “你天赋好,步骤便比别人省了许多。”林逐水说,“他人是根据山水之势进行推算结果,你却是先看到结果,再寻究其原因。”   周嘉鱼道:“这样啊……”他觉得自己像个翻找到了标准答案的学生,只可惜某些答案没有详细的解题过程,只有一个简单的略。   林逐水道:“不急,慢慢来吧。”   周嘉鱼点头说好。   虽然说林逐水说慢慢来,但周嘉鱼其实还是有些担心,他甚至在某天离开的时候,悄咪咪的去观摩了一下那张老虎图,对着那老虎图小声道:“喂,有人吗?”   当然没人回应他,为此祭八还无情的嘲笑了周嘉鱼。   周嘉鱼却是不知道,在他离开后,林逐水也走到了那副画前,伸手轻轻的按住画轴抖了抖,道了声:“别故意吓他。”   走廊中一阵风刮过,其中隐隐传来几声虎啸。   林逐水道:“我知道有趣。”他嘴角弯起一个微微的弧度,“我也觉得挺有趣。”   周嘉鱼完全不知道这些事儿,晚上还在房间里夯吃夯吃的窝在房间里画符。他正画的起劲,楼下突然传来大声的喧哗。   周嘉鱼放下笔,跑到三楼走廊往下看,却是看见一个人男人正拖着一个笼子往屋子里走。   沈一穷的声音传来:“你总算是回来了!”   “嗯。”男人道,“屋里有饭么?饿死我了。”   沈一穷扯着嗓子:“周嘉鱼——下来,做饭了!”   周嘉鱼:“……”   他只好蹭蹭蹭的下了楼,沈一穷见他下来冲他招手,介绍道:“周嘉鱼,这是我的大师兄暮四。”   沈暮四的个子比沈一穷还要高一些,模样很是英俊,气质也非常文雅。若说林逐水像是一块寒冷的玉,那么沈暮四则像一汪温热的泉,一看便知道和他相处起来肯定很舒服。他道:“这位是?”   沈一穷大大咧咧道:“这是周嘉鱼,先生新收的徒弟……大概吧,虽然还没正式拜师什么的,但先生已经开始授课了。”   沈暮四闻言却是微微蹙眉:“真的?”   沈一穷道:“嗯……他来这里的原因是因为骗了人被师父逮住了,之前的确是做了不少坏事儿,不过这段时间和他相处下来,倒是觉得他人不错,也不知道是不是假装的。”他说的相当直白,搞得周嘉鱼露出尴尬的笑容。   没想到沈暮四没有详细询问,只是道:“他就是代替我参加比赛的那个?”   “对啊。”沈一穷挠头嘟囔,“我还以为你不回来,我和二白有一个能去呢……”   沈暮四叹气:“你还想去,我看是你们两个去了估计都回不来。”   沈一穷居然没反驳。   师兄弟二人说话时,周嘉鱼注意到沈暮四手里的那个笼子里关了只毛茸茸的动物,他起初还以为是狐狸什么的,但仔细一看,才发现居然是只雪白的黄鼠狼。   黄鼠狼蔫嗒嗒的趴在笼子里,一副随时可能死掉的模样,黑色的眼珠可怜巴巴的看着周嘉鱼,张嘴叫了一声。   沈暮四提着笼子便抖了抖,道:“别管它,死不了。”   周嘉鱼道:“哦……那我给你做点吃的去,面条行么?”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沈一穷的面条对众人造成的阴影实在是太浓了,沈暮四在听到面条两个字的时候表情非常明显的扭曲了一下,道:“有剩饭么?不太想吃面条。”   沈一穷嘟囔:“又不是我给你做……”   周嘉鱼笑道:“有的,你稍等一会儿。”他说完匆匆的进了厨房。   沈暮四见周嘉鱼走了,看了沈一穷一眼,道:“详细说说吧。”   沈一穷点点头。   晚上吃过之后剩菜剩饭还有不少,周嘉鱼拿了两个蛋出来炒了个蛋炒饭,又把剩菜稍微热了热,给沈暮四端出来了。   沈暮四卷起袖子坐在桌边,对着周嘉鱼道了谢。他似乎对饭菜的味道并没有什么期望,拿起筷子吃了一口后,面目惊艳:“真好吃……”   沈一穷说:“对吧对吧,他来了我再也没有想念过外卖了。”   沈暮四说:“怪不得你没闹着要出去。”   看起来这对师兄弟感情相当不错,沈暮四吃饭时,沈一穷就在旁边唠叨,问他这次有什么收获,又遇到了什么奇事。   沈暮四迅速的吃完饭,找沈一穷要了根烟,吸了口之后开始解领扣的扣子。   周嘉鱼起初还不知道要做什么,不过解到第三枚扣子时,他发现沈暮四的胸口上有一条血色的红痕,像是被什么凶猛的野兽抓挠的。伤口虽然已经结痂,但也能看出很深。   沈一穷惊道:“怎么弄的,这么深?”   沈暮四道:“那货抓的。”   周嘉鱼看向了沈暮四说的罪魁祸首,只见白色的黄鼠狼装死一样躺在笼子里,只看外形恐怕会觉得它身体已经僵了。   “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沈一穷说,“黄皮子?毛怎么是白的。”   “白色的黄皮子呗。”沈暮四看了眼周嘉鱼,若有所思的说了句:“它到底是挺喜欢你的。”   周嘉鱼说:“是吗?”他刚想说自己挺招小动物喜欢,沈暮四就补了一句,“上个它喜欢的差点没被它剥皮吃了。”   周嘉鱼:“……”算了,看来招动物喜欢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沈暮四让沈一穷把黄鼠狼放进后院里,拿块石头压在上面,沈一穷拖着笼子往屋后走,嘴里嚷嚷着真重。   他走后,屋子里便剩下了沈暮四和周嘉鱼。   沈暮四把烟灭了,盯着周嘉鱼的脸,语速缓慢的来了句:“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周嘉鱼:“啊?”   沈暮四道:“嗯……在哪呢……”   周嘉鱼回忆了一下原主的记忆,但对沈暮四这张脸确实没什么印象,他尴尬的笑着:“可能是你记错了吧。”   沈暮四道:“不,我记性很好。”他刚把第二根烟点上,眼睛就忽的亮了起来,“哎,你是不是上过电视?”   周嘉鱼:“……”我擦。   沈暮四道:“我记得前年看过一个房地产的广告,你好像是在上面当一个……”   周嘉鱼死气沉沉的说:“是的,在上面装风水师。”   沈暮四道:“哈哈哈,我当时还和我师弟看着笑来着。”   说实话,周嘉鱼这个原身也可以说是骗子界的大佬了,他被揭穿面目之前手下甚至还开了个专业的风水公司,特意帮人看风水。只是看得准不准另说,手段却是十分的恶劣,比如人家找上门来,他故弄玄虚一番,说你风水不好,必须花多少多少钱破财免灾,不然会倒霉的。那公司信了就罢了,若是不信,骗子会想方设法的搞出些事端,来证明自己的确是没有“算”错。   这样一来二去钱是赚了不少,只可惜却踢到了林逐水这块铁板。他盯上的目标,正好牵上了林逐水这条线,于是他还没出手呢,就被林逐水叫人带走了。   从法律来说,按照原主做的那些事儿来判,最起码都得搞个死缓,当然缓不缓得了,还得看苦主有没有全找来。   沈暮四记忆超群,过目不忘,虽然是只见过周嘉鱼一面,却记住了这张脸,他淡淡道:“沈一穷挺好骗的是吧。”   周嘉鱼苦笑:“沈一穷是好骗,可先生不好骗啊。”   沈暮四挑眉,显然在思量周嘉鱼的话。   周嘉鱼道:“你吃饱了么?我去把碗洗了,你早点休息吧。”   沈暮四拦住他,道:“不用,我自己来就好……你叫周嘉鱼?南有嘉鱼,烝然罩罩。君子有酒,嘉宾式燕以乐……倒是个好名字。”   周嘉鱼没说话,他从沈暮四身上感觉到了一种敌意。显然,这个敌意针对的是周嘉鱼骗子的身份,沈暮四并不像沈一穷那样大大咧咧,会轻易的接受一个外来者。   周嘉鱼道:“我以后不会再骗人了。”   沈暮四看着周嘉鱼的脸,什么话也没说,拿起碗去了厨房,看得出,他并不会轻信周嘉鱼的承诺。   周嘉鱼见状微叹,心中到底是有些失落。   他本以为想要让沈暮四改变主意会是见非常麻烦的事,但却没想到沈暮四的态度在第二天就有了转变。   他似乎一早就去了林逐水那里一趟,回来吃饭的时候,周嘉鱼在他身上便找不到昨晚那种刺刺的感觉了。   其实林逐水四个弟子,都是这行中的佼佼者,即便是入行时间最短的沈一穷也有着自己的骄傲。沈暮四据说是四个徒弟中的大师兄,也是实力最为强悍的那个,虽然他外表温文尔雅,态度也很柔和,但骨子里的骄傲却是磨灭不掉的根。看不上骗子身份的周嘉鱼,似乎也是正常的事。   下午的时候周嘉鱼按照平常那样准备去林逐水那里上课,却被沈暮四直接叫住,说先生等会儿会过来,让他别过去了。   周嘉鱼说好。   沈一穷在旁边啃西瓜,啃的满脸都是红的,也不吐子儿,含糊的说:“先生过来是看后院里的黄鼠狼么?”   沈暮四道:“嗯,那玩意儿手里捏了三条人命。”   沈一穷道:“捏了?意思是还没弄死?”   沈暮四道:“不然我带它回来做什么。”   周嘉鱼听着他们的对话,默默的也拿起西瓜开始啃。   半个小时后林逐水过来的时候三人啃西瓜啃的正起劲儿,沈暮四第一个反应过来,林逐水还没进门就迅速放下西瓜擦干净手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而沈一穷和周嘉鱼还傻乎乎的抱着瓜皮。   林逐水走进屋子,大约是嗅到了西瓜的那一股子甘甜气息,道:“吃西瓜呢?”   “先生。”沈一穷用手臂擦干净了嘴角的西瓜汁,激动的说,“先生,您来了,我们给你留了最甜的那一块西瓜尖!“   周嘉鱼为沈一穷的狗腿感到震惊。   当然林逐水最后还是谢绝了沈一穷的好意,四人一齐去了后园,看到了那只被关在笼子里直哼唧的黄鼠狼。   黄鼠狼本来还瘫在地上装死,结果看到林逐水远远走来,一下子便直接从地上跳起,冲着几人张牙舞爪,咧开牙齿发出尖锐的咔咔声。   林逐水冷冷道:“真不想活了?”   黄鼠狼闻言瞬间息声,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连尾巴上的毛都炸了起来。   看见它这模样,周嘉鱼不知怎么想起了自己同事家里养的小猫崽,每次看见生人都是这副可怜又可爱的模样。   “先生,怎么办?”沈暮四问道。   林逐水说:“你想如何?”   沈暮四道:“既然它不肯放手,那就把它关在这儿吧,关到它放弃为止。”   林逐水道:“要是它不肯放弃,那被它魇住的人怎么办?”   沈暮四道:“应该不会?黄皮子脾气没这么倔吧。”   他刚说完这话,地上躺着的黄鼠狼就又咔咔叫了两声,表示自己就是有这么倔。   沈暮四闻声冲着黄鼠狼咧开嘴笑了笑,那露出森森白牙的笑容,看的周嘉鱼都一个哆嗦,“还真挺倔。”   黄鼠狼开始呜呜的哭。   周嘉鱼生出一种四个彪形大汉正在刑讯革命烈士的错觉。   沈一穷道:“既然它不想放手,就不放了吧,周嘉鱼刚来,正好缺床褥子,我看这黄鼠狼的皮子挺不错的……”   被黄鼠狼盯住的周嘉鱼很想说这么热他真的不缺褥子……   黄鼠狼又开始咔咔的叫,三人听的云里雾里,林逐水却好似懂了,他笑道:“你觉得我们是在吓你?”   这话一出,连周嘉鱼都感觉到了林逐水的杀意,这杀意虽然不针对自己,可还是有种让人心底发凉的感觉。黄鼠狼发现林逐水真不是在开玩笑,也急了,咔咔咔叫了好几声。   林逐水道:“最多三个月。”   黄鼠狼:“咔咔咔。”   林逐水道:“半年,不行就算了。”   黄鼠狼:“咔咔咔咔咔——”   林逐水道:“成交。”   周嘉鱼还在莫名其妙,就见林逐水转身对着他露出个笑容:“辛苦你了。”   周嘉鱼:“????”这关他什么事儿啊?林逐水和这黄鼠狼达成了什么肮脏的交易?   沈暮四品了一会儿,品出了味儿,扭头看着周嘉鱼:“原来如此。”   周嘉鱼满目惊悚,全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   回到屋子里的时候沈一穷也想明白了,道:“怪不得先生要把你留下……”   周嘉鱼一直憋到林逐水离开,才没忍住问沈一穷说你们到底在打什么哑谜,他怎么什么都听不懂啊。   沈一穷拍拍周嘉鱼的肩,说:“我总算知道先生为什么要留下你了。”   周嘉鱼道:“为什么?”   沈一穷说:“因为你体质特殊。”   之前林逐水教导周嘉鱼的时候,便同他说过他体质特殊一事。但周嘉鱼听也就听了,没有放在心上,所以依旧有些莫名其妙:“说具体点?”   沈一穷说:“具体点的意思就是,你就是个磁场,特别吸引喜欢阴气的脏东西。”   周嘉鱼:“……”   沈一穷朝着后院扬了扬下巴:“那黄鼠狼估计和先生达成了交易,放掉它魇住的三个人,交换条件就是它在这儿住一年。”   周嘉鱼:“……所以其实是冲着我来的?”   沈一穷道:“一半一半吧,估计也是冲着先生摆的这个阵法。”   这时候周嘉鱼才知道,他们住的整个园子都是阵法,具体什么阵他不清楚,反正好像住在里面对于那些精怪来说非常有益。   于是第二天,周嘉鱼就看到原本被关在笼子里的黄鼠狼被放了出来,早晨和沈一穷一人一鼠蹲在门口乘凉。   周嘉鱼:“……”如果可以,他真想把这画面拍下来发到网上给别人看看。   那黄鼠狼果然很喜欢周嘉鱼,见他下来就蹭的冲过了过去,顺着周嘉鱼的脚踝打转,还咔咔叫唤。   周嘉鱼听不懂,试探性的摸了摸它光滑的皮毛,道:“它说什么啊?”   沈一穷说:“不知道,可能说它喜欢你吧。”   周嘉鱼哦了声,又摸了两下,不考虑这黄鼠狼凶残程度,手感还是相当不错的。   早饭周嘉鱼烙了几个饼,又做了凉拌三丝还熬了一锅绿豆粥。饭菜都相当开胃,几人都很满意。   黄鼠狼不能上桌,就在旁边眼巴巴的看着。   周嘉鱼见它这模样,去厨房给它煮了点鸡胸肉,它也挺喜欢,把脑袋埋在碗里就不肯出来了。   “比赛要开始了吧?”饭桌上,沈暮四说,“准备的怎么样了?”   周嘉鱼道:“还……行?”   沈暮四说:“还行?”他张口就问了周嘉鱼几个问题,周嘉鱼勉勉强强答上了一个。   沈暮四把筷子放下了,反问了句:“这叫还行?”   周嘉鱼像个被班长训斥的差生。   沈一穷在旁边没敢吭声,看来在学术问题上,他也不敢在这个师兄面前插科打诨。   “不过既然过了先生那一关,我也不能说什么。”沈暮四最后叹气道,语气之中全是恨铁不成钢。   周嘉鱼再次感到学霸对学渣的痛心疾首。   离比赛还有几天,林逐水也没有再教周嘉鱼什么,让他好好休息,过几天便要去赛场。周嘉鱼应乖乖的应着,每天早睡早起,撸黄鼠狼减压。   沈暮四说:“周嘉鱼,我知道你紧张,我当初比赛的时候也紧张,比赛前几天都吃不下饭,比赛前一天更是睡不着觉。”   他说这话的时候林逐水正巧也在饭桌上,听到这话冷笑一声。   沈暮四满脸莫名,不知道先生为什么是这个态度。   周嘉鱼却尴尬的放下筷子,说你们吃你们吃,我有点吃不下了。   沈一穷在旁边含糊道:“算了吧你,昨晚我还看见你半夜翻冰箱呢。”   周嘉鱼:“……”沈一穷,你是想我死吗?   林逐水淡淡道:“心宽也是好事,周嘉鱼,若是你赢下了比赛,我便送你一样东西。”   周嘉鱼闻言,心中泛起激动,他说:“先生!”   林逐水道:“你可以好好想想你想要什么。”   周嘉鱼说:“我已经想好了。”   林逐水道:“嗯?”   周嘉鱼说:“我想要一台可以上网的电脑——”   这话一出,一桌子的人包括旁边吃鸡的黄鼠狼的动作都停了下来。沈一穷嘴唇哆嗦着,说:“你想要什么?”   周嘉鱼弱弱的说:“……我想上网。”   “咔擦。”沈暮四手里的碗碎了。   周嘉鱼见大家反映都这么大,有点没明白,他其实觉得住在这里挺好的,有吃有喝,唯一美中不足就是没网,总不能一直去网吧吧。   有了网他还能查查关于前身的新闻,之前虽然和沈一穷一起去上了网,但碍于沈一穷就坐在自己的身边,周嘉鱼怕他看见起了怀疑,也没敢搜。   “好。”林逐水放下筷子,应下了周嘉鱼的要求。   待林逐水走后,沈一穷拍了拍周嘉鱼的肩,说没想到你居然的无欲无求……   周嘉鱼说:“啊?无欲无求?”   沈一穷说:“你知道先生的一个物件有多珍贵么?别的不说,就只说先生画的一张福禄符,放到外面都是价值千金……”   周嘉鱼说:“道理我都懂,可是符纸又不能上网。”   沈一穷发现自己居然无法反驳。   下午的时候,比赛地点下来了,是在京城,机票也订好了,在明天下午两点左右。   周嘉鱼本来以为这些比赛都会是在荒郊野岭的地方,没想到半决赛却在繁华的都市里。坐上飞机的周嘉鱼总算是有了点紧张的感觉,他隔着窗户看着地面上越来越小的景物,小声问沈一穷,说:“你说比赛会比什么啊?”   沈一穷对历年来的比赛内容都很了解,思量一番后,道:“估计和人有关系,或许是看八字什么的?”   周嘉鱼道:“有点紧张。”   沈一穷说:“紧张是正常的,你过也别怕,先生虽然嘴上说着输了会怎么样,但其实心肠还是很软的。”   周嘉鱼说:“哦,这样啊,那之前有人输过吗?”   沈一穷说:“没有。”   周嘉鱼:“……”他觉得自己还是早点把罐子花色这个日程早点提出来吧。   到了京城,一出机场,就看到了接待他们的人。这次接待人是个姑娘,模样看起来挺可爱的,手里举着个牌子一个劲的摇,十分显眼。   和三人会面后,姑娘的情绪也有点激动,叫着林先生,您来了,林先生,您这边儿请,林先生,您热吗,林先生……   林逐水开始还答两句,后面发现自己不理这姑娘她也能情绪高昂后,干脆保持了往常的沉默。而沈一穷和周嘉鱼则像是林逐水随身携带的行李似得,甚至有种后备箱才是自己归宿的错觉。   外面的天气实在是太热,车开在高速路上,周围的景色甚至因为高温有些变形。车里的冷气倒是打的挺足,周嘉鱼有点困了,脑袋一点一点的开始打瞌睡。   沈一穷在旁边说:“周嘉鱼,你还说自己紧张——”   周嘉委屈道:“紧张和睡觉又不冲突。”他说着悄悄的瞅了眼林逐水,见林逐水靠在位置上,眼睛依旧闭着,光从样子上来看,是没办法看出他到底是醒着还是小憩。   沈一穷说:“算了你睡吧,到了我叫你。”   周嘉鱼说好,眼睛一闭就睡过去了。   沈一穷看的简直佩服,觉得以周嘉鱼天赋异禀,不愧是林逐水看上的人。   一个小时后,他们到达了住宿的五星级酒店,周嘉鱼迷迷糊糊的被沈一穷推醒,耳边又响起了那一声声的林先生。   周嘉鱼听得头疼欲裂,嘴里不由自主的来了句:“别叫了,再叫先生也不会喜欢你的。”   声音停顿了片刻,传了一声嘟囔:“不喜欢我难道喜欢你?”   周嘉鱼说:“哼,我可是摸过先生的手!”   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周嘉鱼被人重重的拍了一下肩膀,他这才彻底清醒,看见了一脸见鬼表情的沈一穷和话痨女孩儿,还有右边站着的面无表情的林逐水。   周嘉鱼说:“哈哈,下午好啊。”   “别好了,赶紧下来吧。”沈一穷用一种看死人的眼神怜悯的看着周嘉鱼。   周嘉鱼灰头土脸的去拿了行李,从拿钥匙到上楼都没敢抬头看林逐水的脸色。   最后要进房的时候,周嘉鱼身后的林逐水淡淡来了句:“周嘉鱼。”   周嘉鱼浑身僵住,转身惨笑:“先生。”   林逐水道:“明天好好比。”   周嘉鱼道:“好好好,我一定会努力的。”   林逐水说:“不然……”   周嘉鱼眼巴巴的看着他。   哪知道林逐水说完这句话就走了,留在周嘉鱼在风中瑟瑟发抖,他发现林逐水还真是懂得留白的魅力,人类的想象力,可比某些具体的惩罚可怕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林逐水:不然操了你。   周嘉鱼:突然丧失斗志jpg 第23章 半决赛   周嘉鱼本来以为住宿还是像淘汰赛那样各住各的,但是没想半决赛却是选手们都住在同一个酒店,而他到达的当晚,就看见了几张熟悉的面孔。   其中之一,就是徐鉴的徒弟徐入妄。   周嘉鱼和沈一穷走进餐厅的时候,餐厅里已经坐了不少人,众人都对着他两投来了目光。这目光有中有艳羡,有敬佩,有嫉妒,有敌意,徐入妄的眼神周嘉鱼第一个注意到,因为这个不要脸的又在盯着他的屁股看。   “晚上好啊,什么时候到的?”徐入妄凑过来打招呼。   周嘉鱼说:“不约。”   徐入妄被直接拆穿了目的,面色略微尴尬:“别那么无情嘛,我们好歹共患难过。”   周嘉鱼瞅了他一眼,没说话,和沈一穷拿吃的去了。   餐厅都是自助的,菜色相当的丰富,味道也还不错。不过林逐水向来不喜欢在外面吃饭,看来今晚是不会下来了。   周嘉鱼正这么想着,就见徐入妄厚着脸皮坐到了他们桌上。   沈一穷没客气,道:“你要干嘛啊?我家鱼已经心有所属了,你来凑什么热闹。”   徐入妄道:“心有所属?属给谁了?”   沈一穷用一种黏腻无比的声音说:“我们的心都是先生的。”   徐入妄:“……”   周嘉鱼在旁边继续安静的嗦面条。   沈一穷道:“不服气先去找先生说道说道呗。”   徐入妄很想说,他服,他拿什么来不服,不说他,他师父和林逐水斗了那么多年,结果没赢过一次。最惨的是他这个当徒弟的好像也没啥机会给师父长脸,虽然比赛途中周嘉鱼都是一副懵懵懂懂的模样,可他的天赋就摆在那儿,不用任何手段就能直接共情,要是真想不开估计也只能把自己活活气死。   徐入妄无奈道:“我只是过来想和你们交换一下情报,何必呢。”   周嘉鱼这会儿终于把嘴里的面条咽下去,也开始参与讨论,只是开口的第一句就让徐入妄的脸色不大好看,他说:“哇,你又作弊啦?”   徐入妄咬牙切齿:“作弊?风水这事儿能算作弊?都是我自己推算出来的——”   周嘉鱼道:“这都行?”   徐入妄道:“怎么不行,我还告诉你,我已经推算出了半决赛的地点,而且进行过调查了。”   他这话说的时候特意压低了声音,显然是不想让旁边的人听见。   沈一穷眼睛马上亮了起来,他道:“已经算出来了?在哪儿呢?”   这下轮到徐入妄拿乔了,他瞅了眼周嘉鱼,对着沈一穷扬起下巴,满目傲慢:“我是来和嘉鱼说话的,为什么要告诉你?”   沈一穷:“……”   周嘉鱼叉起了第二卷 面条,正准备继续嗦,听到这话傻乐两声。   结果他还没反应过来,沈一穷手一伸就搂住了他的脖子,然后把那张刚啃过鸡腿还油腻腻的嘴凑过来,对着他的脸重重的亲了一口:“就凭我和嘉鱼的关系!”   周嘉鱼:“……”他把面条放下了,静静的扯了张餐巾纸擦了擦脸。   徐入妄惊了:“你们什么关系?”   沈一穷说:“单纯的父子关系。”   周嘉鱼:“……”   徐入妄:“……”   两人对视一眼,决定还是别理沈一穷,继续说比赛的事儿。   按照徐入妄的说法,他已经能推算出了决赛的地点,只是内容待定。这个行为在比赛里也并不违规,因为其实要推算出和自己有关系的内容,其实不是件容易的事儿,徐入妄作为一个参赛者,推算出了参赛的地点,反而是他自身实力的表现。   沈一穷酸溜溜的说了句:“那你怎么推算不出冠军不是你?”   徐入妄冷笑:“你要再废话,我能推算出你肯定会被我打。”   沈一穷虽然并不怕和徐入妄打架,但是能得到点比赛信息对于周嘉鱼或许有帮助,所以他没有继续挑衅,也开始跟着周嘉鱼一起嗦面条。   徐入妄道:“如果我推算的没错,比赛地点就在我们对面的那条街。”   “嗯?对面的那条街?”周嘉鱼透过酒店餐厅的玻璃墙向外望去,只看到了繁华的街道和一眼望不到头的高楼大厦。   这里到处人山人海,他实在是想不明白会比些什么。   徐入妄道:“比赛的场馆很大,很高,我估计之下,应该是一栋大楼。”   周嘉鱼道:“那会比些什么?寻人?”   徐入妄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比赛的地方阴气重,你最好带点防身的东西。”   周嘉鱼道:“谢谢了。”   徐入妄笑着:“你体质不一般吧?”   周嘉鱼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发现了:“你怎么知道的?”   徐入妄什么话也没说,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了他经常使用的罗盘,“哝。”   只见那罗盘上,指针一个劲的疯狂乱转,好像被磁场干扰了一样,周嘉鱼之前已经被林逐水科普过了这种情况,所以倒也不是十分的惊讶:“哦,这样啊……”   徐入妄说:“之前只听说过,没想到林先生真的能找到传说中的极阴体质。”   周嘉鱼对这方面不是特别了解,就没开口说话。   “早点休息,明天见。”徐入妄又和周嘉鱼聊会儿,便起身离开。   周嘉鱼也和沈一穷准备回房。   沈一穷对徐入妄的感官向来不好,但这次徐入妄特意来告诉周嘉鱼场地的问题,也算是勉强给他加了一两分。   沈一穷说:“罐儿啊……”   周嘉鱼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沈一穷是在叫谁,直到他又喊了一声:“罐儿啊……”   周嘉鱼惊了:“你叫谁罐儿呢?”   沈一穷说:“我叫你啊。”   周嘉鱼:“……为什么?”   沈一穷道:“你不天天念叨着比赛输了让我把你做成罐儿带回去么?”   周嘉鱼:“………………”他真的是服了沈一穷了。   沈一穷说:“罐儿,这事儿要不要问问先生?别免得你这体质一进去就废了啊。”   周嘉鱼道:“问倒是可以问,但是我怎么和先生解释我知道比赛场地的事儿?”   沈一穷说:“就说徐入妄告诉咱的。”   周嘉鱼道:“这不算作弊?”   沈一穷说:“好像是算的。”   两人陷入了沉默。   周嘉鱼无奈道:“那算了吧,先生是评委,总该要先知道比赛场地,到时候如果有问题,应该会提前告诉我。”   沈一穷道:“这也是,那你早点睡,罐儿,别怕,我在呢。”   周嘉鱼心想对啊,你在呢,只要有你在,我都不会害怕,因为你会把我做成罐儿,再托运回去。   两人双双回房,周嘉鱼躺在床上很快就起了睡意,不到十几分钟便酣然入睡。   第二天,依旧是炎热的让人痛苦的一天。   周嘉鱼八点钟准时起床,叫了沈一穷去餐厅吃早饭。没想到到餐厅的时候林逐水已经和几个评委坐在餐厅里了,周围还围了不少迷弟迷妹。当然碍于他的气场,那些迷弟迷妹们也没敢上前打扰,就在旁边暗戳戳的看着。于是周嘉鱼过去和林逐水打招呼的时候,接受了比昨天还要炽热的眼神考验。   “先生,早上好。”周嘉鱼道。   林逐水道:“好,昨晚睡得如何?”   昨晚瞬间秒睡的周嘉鱼硬着头皮说:“有点紧张,没睡着。”   林逐水不置可否,手指在桌子上点了点,淡淡道:“去吃饭吧。”   周嘉鱼赶紧溜了。   沈一穷跟在他后面低声骂:“你他妈的又骗先生,被发现了吧。”   周嘉鱼说:“你怎么看出来先生发现了?”   沈一穷说:“先生只要用手指点着桌子,那就是心情不好了。”   周嘉鱼:“……”但他总感觉说自己睡得很好,林逐水的手指会多点一会儿。   这餐厅已经被比赛的组委会给包下来了,吃饭的全是比赛的选手。沈一穷和周嘉鱼一边吃一边观察对手。之前比赛二十多个人,周嘉鱼根本看不过来,对于选手面容的印象也是比较模糊。但现在还剩下十个,那就好认多了。这十个选手里竟是还有一些外国人的面孔,其中一个白人,三个东南亚国家的。剩下的六个全是国人,说到底这比赛国人到底是有不小的主场优势。   “有几个我好像见过。”沈一穷说,“前几届应该也来参加过比赛。”   周嘉鱼道:“哦……”   沈一穷道:“哎,那个姑娘好像是陈晓茹的徒弟。”   周嘉鱼说:“陈晓茹是谁?”   沈一穷道:“就是坐咱先生旁边的那个,听说好像是玩蛊的。”   周嘉鱼仔细辨认了一下那姑娘的模样,点点头。   沈一穷看来果然对比赛十分的渴望,十个半决赛的选手他居然认出了七个,剩下的三个全是外国的生面孔。他一边帮周嘉鱼辨认,一边分析他们的弱点,听得周嘉鱼哭笑不得:“不能吃辣是什么弱点啊。”   沈一穷说:“哎呀,知道总比不知道好嘛,实在搞不定咱可以比赛前请他吃顿烧烤,多加点辣椒,万一他拉肚子了呢。”   周嘉鱼只能说佩服佩服,你也不怕被先生揍。   就这么插科打诨的聊着,他们本以为比赛时早晨就开始,哪知道都要吃午饭了,比赛组委会还没有要接他们去赛场的意思。   有选手实在是没忍住,找到工作人员打听了一下,才知道比赛时间居然是在晚上。   在餐厅干坐了一上午的选手们一哄而散,有的说回房午睡,有的说出去逛逛。   外面天气太热,周嘉鱼和沈一穷两只咸鱼一点要出门的意思都没有,全准备回房吹空调。但周嘉鱼还没回去,就被林逐水叫住了。   林逐水递来一个东西,周嘉鱼双手接过,发现那东西是一张黄色的符纸,符纸上用朱砂画着复杂的图案,周嘉鱼刚捏在手里,便感到了一股子蒸腾而出的热气。   林逐水说:“晚上去赛场的时候,把这东西放在上衣的口袋里,不要拿出来。”   周嘉鱼乖乖说好。   林逐水微微挑眉:“你怎么不好奇这是什么?还是说……”他声音沉了下来,“你已经知道了赛场的消息?”   周嘉鱼:“……”大佬,您猜的不用那么准吧。   总感觉在林逐水面前撒着谎会被戳穿,所以周嘉鱼老老实实的把徐入妄给卖了。   林逐水听完之后对着他挥挥手。周嘉鱼有点尴尬,道:“先生,徐入妄不会受罚吧?”   林逐水语气冷淡:“你与其担心他,倒不如多担心你自己吧。”   周嘉鱼莫名的觉得林逐水生气了,他想说点什么,但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林逐水转身回房。   沈一穷还窝在房间里激情四溢的嗑瓜子,并不知道周嘉鱼发生了什么,见他垂头丧气的近来,道:“咋了,罐儿?”   周嘉鱼道:“先生发现徐入妄告诉我赛场的事儿了。”   沈一穷说:“这有啥?”   周嘉鱼道:“没啥吗?”   沈一穷不屑道:“知道个赛场能做什么,况且徐入妄还说的那么模糊,完全没有详细一点的地址——”   周嘉鱼道:“先生会不会特别忌讳这个?”   沈一穷想了想:“还好吧,我大师兄比赛的时候,也想法子提前套出了赛场在哪,先生知道了什么反应都没有。”说白了,就是你无论用什么法子,能套出来信息算你牛逼。况且这种风水比赛,就算你提前知道了在哪儿比,比什么,估计也用处不大。就以周嘉鱼之前的找娃娃为例,那个别墅构造那么复杂,藏娃娃的地方也非常隐秘,不靠某些手法光想凭场外信息来寻找,估计给一个星期都够呛。   “那先生在生什么气?”周嘉鱼迷茫了。   沈一穷道:“嗯……是不是先生和徐鉴不对盘,所以也不希望你和徐入妄走的太近?毕竟他们可是叔侄关系。”   周嘉鱼恍然。   沈一穷说:“别想那么多了,现在比赛时最重要的。”   周嘉鱼点头,伸手在自己胸口上放符纸的地方轻轻按了按。   下午六点左右,一直没什么消息的比赛组委会让选手们早点去吃饭,说是七点半准时出发。   这一顿饭周嘉鱼吃的有点食不知味,临近比赛,他总算是感觉到紧张了。   其他选手表现的也不轻松,其中唯一一个白人一个劲的在胸口画十字。   餐厅里没有评委的身影,看样子是已经提前去了赛场。   七点半,选手们坐进组委会准备的小车,开往了比赛现场。   这次周嘉鱼和徐入妄同一个车,前面还坐了个不认识的男选手。   徐入妄一路上都在和周嘉鱼聊天,大部分都是关于周嘉鱼的个人问题,比如喜欢吃什么啊,喜欢怎么玩啊。   周嘉鱼无奈道:“你不紧张么?”   徐入妄说:“我从来都不紧张。”   周嘉鱼说:“那你出什么汗?”   徐入妄说:“太热了。”   周嘉鱼看着车上打的二十三度空调露出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表情。   其实不光是徐入妄,十个选手的表情都不轻松。能走到现在的选手大部分都代表了某个势力或者某个风水师,期待拿到好成绩也是正常的事。   七点半正好是人流高峰期,本来几分钟就能到的路程硬生生的开了半个小时,到赛场时离八点刚好还有五分钟的样子。   选手们依次下车,看到了半决赛的赛场。   果然如徐入妄所料那般,赛场位于繁华的市中心,是一栋非常漂亮的大厦。周嘉鱼站在赛场前看了一会儿,感觉到了这大厦里透出非常让人不舒服的气息,在工作人员那里领了号码牌,走进去之后,这种不舒服的感觉几乎快要凝成实质。   和周围繁华的夜景相比,这栋大厦安静的简直像是另外一个世界。   灯光虽然亮着,但所有的店铺都关门了,楼内空空荡荡,白色的地板反射出黯淡的的灯光。   周嘉鱼顺着门口往里面走,一进去就就感到了一股子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刺的他浑身法寒冷。和空调制造的那种冷气不同,这种冷气仿佛直接透过了肉体直接吹到了灵魂,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瑟缩。   就在周嘉鱼觉得不舒服的时候,他小心翼翼的放在胸口的符纸开始散发出温暖的热力,祛除了寒冷,让周嘉鱼的身体缓和了过来。   “呼……”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气,周嘉鱼觉得舒服了不少。   “这里这么那么冷?”徐入妄一个劲的搓着手上的鸡皮疙瘩,“这地方,有点厉害啊。”   其他选手的反应和他们差不多,对这些东西越敏感的人反应越大。   入口处摆放着十张桌子和椅子,上面还有纸笔和一叠厚厚的资料。   工作人员让选手们依次入座,然后让他们阅读资料。   那资料显然是特意整理出来的,有点类似之前林逐水给周嘉鱼看的那种,大部分是一些报纸的剪辑,还有少量的档案。   周嘉鱼翻开了第一页。   第一份资料是一个案子,案发地点就是这个大厦,说的是在这里卖玉的一间店铺发生了离奇的凶案。   夜晚值班的店员,在第二天早晨被人发现淹死在了店铺的水桶里。那水桶就是普通家用的水桶,甚至只装了一半的水。店员的脑袋浸在水桶之中,到处都是她死命挣扎的痕迹,看得出临死之前,她曾经拼命求救过。   可就是这样一个小小的水桶,她却还是没能挣脱出来,就这样溺死在了里面。商场的监控录像则显示,这名店员是自杀的。她甚至还是亲自去将没有水的水桶灌了半桶的水,半跪下来,把脑袋浸了进去。接着开始发疯一样的挣扎。   这案子看起来让人觉得非常不舒服,虽然最后是以店员自杀为结案理由,但任谁都能看出这案子并不像想象的那么简单。   但这只是个开始,时隔三天,第二个诡异的情况又发生了。   这次是在另外一家店铺,早晨来开门的人在拉开了卷帘门后,一股黑色的腥臭水流直接从屋子里涌了出来,流了走廊一地。   那水的来源至今也没有找到,官方给的信息是说下水道堵了才导致污水倒灌。但谁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开门之前水一点都顺着门的缝隙流出来,而在开了门之后,直接涌出了一股子的黑水。   这黑水据说非常臭,打扫的清洁工处理完之后还生了一个星期的病。不过没有出人命,大概也算是不错的结果了。   两个诡异的情况一出,商场负责人将商场关闭的时间提前了一些,并且规定除了保安之外,其他店铺晚上不能留人。   不过就算是这样,诡异的事情还在继续发生。   第二起命案竟是发生在白天,受害者是一个商场的顾客。   顾客和妻子一起来商场购物,去上厕所的时候直接失踪了。妻子报警,警察在搜寻之后,在商场的底下车库里发现了受害者的尸体。   受害者死于窒息,尸体被抛在车库的角落,警方在他的口中发现了泥沙和一些水草,却没能发现任何可以溺水的地方。而监控则显示这显然并不是一起简单的杀人案了,因为受害者自己走到了车库里,然后跪在地上开始不住的挣扎,接着便没了动作。   有人在空气中溺水了——若不是看了录像,任谁都会觉得这是在开玩笑。   然而当事情实实在在的发生后,众人却没办法把这件事当做是玩笑。   之后大厦被封了一段时间,商场的负责人也请了不少风水先生来看。但这些风水先生却大多都是些江湖骗子……周嘉鱼原身的可恶之处体现了出现。   商场负责人以为做完法事,这事情就算这么完了。   但却万万没想到,商场才重新开业不久,却发生了一件更为恶劣的事件——有人直接被撕碎了。   那像是野兽才会干的事,受害者是商场的保安,身体被撕的四分五裂,甚至最后都没能拼齐。这次监控录像干脆全部黑了屏,就好像被什么东西糊住了一样。凶手的动机,手法和身份更是一概不清。   警方调查之后,甚至连敷衍的说法都没办法给出来。   事情闹到这一步,无论是商场还是警方都有点下不来台。负责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联系上了风水师大赛的举办者,将这里作为比赛的场地提供了出来。和赛方达成协议,如果选手们最后没能处理掉这个问题,则由评委出手处理。   周嘉鱼看完了资料,陷入沉思之中。   工作人员宣布了比赛规则,调查目标是大厦的问题所在,时间限制是一晚上,从晚上八点到第二天的八点。可以调查整栋大厦,可以和其他选手交流情报,但不能和外界联系,一旦发现有违规行为直接失去参赛权利。   为了防止有意外发生,建议选手们两两组队行动。然后还一人分发了一张符纸,说是如果遇到意外,可以把符纸直接撕碎。   徐入妄坐在周嘉鱼旁边,看着符纸啧啧称奇,道:“这大厦有点意思啊。”   周嘉鱼道:“怎么说?”   徐入妄说:“之前的比赛我都打听过,好像是说如果有保护措施,那就说明比赛比较凶险,可能会出现意外。”   周嘉鱼道:“哦……”   徐入妄道:“怎么样?要不要和我合作?”   周嘉鱼道:“可以啊。”   既然这比赛支持合作,那他和徐入妄组成一队也挺好的,至少到处去检查的时候安全一点。   得了周嘉鱼的允诺,徐入妄心情很好的笑了起来,他道:“走吧,先去找个地方,讨论讨论刚才看到的东西。”   于是两人离开了人多的地方,随便寻了个角落,开始交换信息。   “这些玩意儿肯定是和水有关系的。”徐入妄道,“除了最后一个,都是被溺死。”   周嘉鱼点点头:“对。”他稍作迟疑,道,“好像还有一个共性。”   徐入妄道:“什么?”   周嘉鱼说:“你注意到没有,被溺死的,和发黑水的店铺,全是玉器店,保安被撕碎的地方,也是在玉器店外面。”   徐入妄倒是没有注意到这个,他拿起报纸仔细看了看上面的图片,讶异道:“真的。”   周嘉鱼道:“玉……和水……有什么关系?”   徐入妄摸摸下巴:“从属性上来说,这两个属性都是阴,大部分的玉都是阴性,只有还没打磨成物件的玉,才会有一部分阳。”   这商场里的玉,全是精雕细琢的工艺品,想来也定然是属阴。   周嘉鱼道:“我们去凶案发生的地方看看?”   徐入妄坏笑:“行啊,你不怕的话。”   周嘉鱼心想我都死过一次了,还怕这个么?   于是两人去了第一个凶案发生的玉器店,那里已经站了两个选手了,看样子也是刚组好队的。只不过他们没有周嘉鱼和徐入妄关系那么和谐,似乎正在争吵什么。见到其他人也过来了,倒是立马闭上了嘴。   周嘉鱼到了凶案发生的地方,毫不意外的在那里看到了层层黑气。这黑气的来源似乎是地板之下,他半蹲着用手摸了下地板,又感到了一股子他刚进商场时接触到的冷意。   徐入妄则在研究这玉器店,他说:“都出这样的事儿了,这店还在开?”   周嘉鱼道:“好像是的。”   这一点就有点奇怪了,这大厦显然还在营业,按理说发生了那么凶案,商场肯定离倒闭不远,但看周围商铺的情况,这商场的生意居然没受什么影响啊。   “有意思。”徐入妄说了句。   周嘉鱼正在低头看着地板,鼻子忽的动了动:“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徐入妄说:“嗯?什么味道?”他仔细嗅了嗅,没嗅出什么与众不同的气味来。   周嘉鱼说:“……一股子,水腥味。”这味道周嘉鱼小时候闻到过,有点像涨水期的江,有种混合了鱼,沙,还有各种乱七八糟东西的气息。虽然他并不讨厌,但在这里闻到显然不太正常。   徐入妄在这方面的感觉没有周嘉鱼灵敏,努力了半天也毫无所获,最后干脆放弃了,道:“你还感觉到了点什么么?”   周嘉鱼正打算说话,却感到自己脸颊一凉,他伸手抹去,发现他的脸上,不知什么时候滴了一滴水。   周嘉鱼:“……”卧槽。   徐入妄道:“罐儿,你咋了?”   周嘉鱼:“???”徐入妄你能别跟着沈一穷闹吗?   周嘉鱼没好气道:“有水!”   徐入妄道:“水?哪里来的水?”他也看到了周嘉鱼脸上和手上的湿意,两人抬头看天花板,找了半天也没找到这水的来源。   周嘉鱼嗅了嗅这水,感觉气息特别的腥,显然并不是自来水,反而有点像江河里的水。   “感觉不是很好。”周嘉鱼坦白的说,“这发现有违社会主义价值观。”   徐入妄还在看那天花板,道:“社会主义价值观?难不成你还入了党?”   周嘉鱼嘟囔:“我倒是想……”   天花板黑压压一片,压根看不清楚到底有些什么,其他选手也陆陆续续的走了过来,应该都是想在这里发现点什么。   趁着徐入妄检查玉器店的功夫,周嘉鱼走到走廊旁边朝下望了望,发现他们进来的地方并不是商场的第一场,下面还有个五六层的样子。   他往下望的时候,感觉底下又扑过来了一阵子水腥气,显然他嗅到的味道,是从下面传来的。   周嘉鱼道:“徐入妄,我们下去看看吧。”   徐入妄说:“可以啊。”他掏出了罗盘,毫不意外的看见罗盘上的指针在一个劲的转,他又往后退了几步,觉得自己离周嘉鱼够远了,可罗盘却还是丝毫不停,看样子是废了。   徐入妄仰天长叹:“我师父说的太对了,靠外力还是不行啊。”看看周嘉鱼,虽然从初赛开始就是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但奈何天赋逆天,不用罗盘靠鼻子闻也行啊。   周嘉鱼说:“去不去啊?”   徐入妄说:“走着。”   两人从电梯往下走,很快就到达了底层。商场的底层还有几个室内喷泉,周嘉鱼倒是没发现不对,徐入妄却是咂摸出味儿了:“这装修的人,真有意思。”   周嘉鱼道:“怎么说?”   徐入妄道:“听过山管人丁水管财么?”   周嘉鱼道:“听到是听过。”   徐入妄说:“这水啊,也要分五行,金形水入金,木形水无情,水形水急财,火形水招灾,土形水主吉。”   周嘉鱼道:“说重点!”   徐入妄说:“三角形的喷泉或者流水就是火形水,又被称为祝融水,非常容易招致火灾。”   周嘉鱼看了眼喷泉:“那这个不准,没火灾水灾倒是不少。”楼里死的人全死在水里了。   徐入妄说:“也对。”他又看了看周围,发现喷泉旁边还有一个四方鱼池,这形状其实也不太好,容易招惹是非,和“官”“哭”之字皆有联系。   也不知道设计这两个池子的人,是无意的,还是故意的。   虽然说整栋大厦的灯都开着,但底层一个人都没有,显得有些阴森。   周嘉鱼嗅到的那股子味道果真越来越浓,在上面还得蹲着才能闻到,在这里却是已经盈满了这种气息。   不过徐入妄却一点没有反应,只是说底下的温度要比上面更低一点。   周嘉鱼看了看地板,道:“八月份,这地板不该这么潮湿吧?”   这次徐入妄也在地上看到了水珠的痕迹,像是隔着地面透出来的,他说:“就算有,怎么会直接透出瓷砖。”   周嘉鱼说:“所以……”   两人对视一眼,在这件事上达成了默契,徐入妄道:“一起去车库看看?”   周嘉鱼点点头。   达成一致后,他们便打算从电梯到地下车库去,进去了之后见另外两个选手也在里面,是一个白人和一个女孩子组的队,似乎还是徐入妄的熟人。   “入妄,发现了什么呀?”那姑娘问了句。   徐入妄说:“我发现……”他压低了声音,满目神秘,搞得小姑娘把脑袋支了过来,然后这个不要脸的人说,“我发现我要进决赛了。”   小姑娘:“……”   周嘉鱼默默的移开目光,装作和徐入妄不熟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  林逐水:别人觊觎我的罐儿,吃醋,不开心。   周嘉鱼:……亲爱的你真要把我变成罐儿吗?   林逐水:如果你能只属于我一个人的话。   周嘉鱼:……   改个bug,之前每个选手只能参加一次的设定修改了,变成了只要没出师都可以参加 第24章 门内   看电梯按下的楼层,电梯里的另外两个选手也应该是想去车库那层看看。   白人选手艾德蒙的中文结结巴巴,但还是很热烈的和周嘉鱼打了招呼,说我很喜欢你,希望可以和你当朋友。   周嘉鱼对异国友人的热情表示受宠若惊,和他聊了几句。   叮咚一声,电梯显示到达了车库,然而电梯门一开,几人都愣住了。只见电梯那头是一堵厚厚的青石墙,墙上还附着着一些青色的苔藓,显然并不能从这儿出去。   “怎么回事儿?”徐入妄蹙眉,“是这电梯不能取车库?”   “不应该吧。”陈晓茹的弟子叫做谭映雪,年龄看起来和周嘉鱼差不多,她道,“这电梯如果不能去车库,为什么要有负七层这个设计?”   周嘉鱼特感觉到了不对劲,这堵墙出现的实在是太突兀了。四人讨论片刻,决定上去问问工作人员再下来。   三分钟后,他们到达了进来的楼层,找到了一名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听他们说电梯出去看到了一堵墙,面露疑惑之色,道:“墙?哪里来的墙?所有电梯都可以通往车库的。”   “那你陪我们下去看看?”徐入妄提议。   工作人员说:“好啊。”   其实周嘉鱼还佩服在比赛途中给选手们帮忙的工作人员的,这些应该不是风水师,但对于灵异现象显然是并不太害怕,比如他们找到的这个,就是第一个进入电梯的。   他进去之后还科普,说你们都是第一次参加比赛吧,遇到这种事情很正常的,第一次走不通多试几次就行了。   四个人都陷入了迷之沉默。   结果载着五人的电梯到了负七楼,叮的一声,电梯门再次打开。黑暗的车库展露在了四人眼前,刚才那堵的青石墙不见了踪影。   “看吧。”工作人员摊手。   周嘉鱼和徐入妄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不自在的味道。但他们也说什么,依次下了电梯,谭映雪是最后一个出来的,她头一直低着,像是在思考什么。   等到面前的电梯门合上之后,她忽的抬头满目疑惑的说了句:“这人,穿的衣服好像不太对吧?”   徐入妄正在观察周围:“哪个人?”   谭映雪说:“工作人员啊。”   “哪里不对了?”徐入妄没把谭映雪的话放心上,觉得是她太敏感了,“穿着和上一场一模一样的工作服,有什么问题么?”   然后谭映雪的一句话让周嘉鱼的表情都有点僵,他也反应过来了谭映雪是什么意思,果不其然,她说:“可是……每一场比赛的工作人员服装不是不一样么。”   气氛古怪的安静下来,徐入妄无奈的说了句各大旅游景点经常听到的通用语:“来都来了……”   谭映雪说:“也是,有评委在,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儿。”她看向了周嘉鱼,问道,“你感觉怎么样?”   周嘉鱼摸摸鼻尖:“不太好。”   他一下电梯就闻到了那股子浓郁的水腥味,上面那点味和这里比起来实在是没什么可比性,周嘉鱼甚至有种自己在水里呼吸的错觉。   徐入妄拿出自己的罗盘,发现下来之后罗盘居然没有继续疯转,指针僵直的停在了一个角度。徐入妄说:“大凶啊……”   艾德蒙的表情看起来非常的紧张,倒是谭映雪满脸无所谓,说:“不会有特别厉害的东西吧,有的话肯定提前处理掉了,况且我们不是还有符纸么。”   这倒也是,提到符纸,大家的心都好像安定了一点。周嘉鱼脑子里的祭八把羽毛缩的紧紧的,周嘉鱼问它是不是害怕。它表示哼,自己才不怕呢哼。周嘉鱼很想说你既然不怕那就别抖了,抖的脚下的乌龟都把脑袋给伸了出来。   “走吧,去前面看看。”徐入妄最后下了决定。   于是四人便准备往车库里面走走。   不得不说,车库真的是鬼片场景的一选之地。无论是灯光还是气氛,无需渲染就已经到达了让人后背发凉的程度。   虽然商场发生了那些事,但其营业却还好似没有受到影响。车库里还停了不少豪车,看得出经常使用。   徐入妄拿着资料,翻到了关于车库的案子,说:“案发地点好像是在C区的,在右边。”   周嘉鱼被那股子水腥味搞得很不舒服,他说:“你们一点味道都没有闻到?”   “我闻到了一点。”谭映雪说,“很潮湿的气味……”   徐入妄还是摇头,表示自己什么都没有闻到。   艾德蒙倒变成了四个人里最害怕的那个,但又要强撑着绅士风度,哆哆嗦嗦的走在谭映雪旁边,手里捏着个银做的十字家,也不知道真遇到点什么这东西存不存在异域差异,有没有用。   几人拐过了右边,到达了发生命案的C区。这里和其他停车的地方相比果然是萧条了许多,几乎所有的车位都空着,看来如果不是挤满了,也没人愿意把车停在这儿。   周嘉鱼看到了几个被封掉的车位,想来之前那个被溺死的人的尸体,就是在这里被发现的。   就在往那边走的时候,周嘉鱼的脚步却顿了顿,他露出困惑的表情:“等等,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奇怪的声音?”其他三人对象看了看,均摇摇头。   “你听见什么了?”徐入妄知道周嘉鱼在这方面特别敏感,所以对他的感觉十分在意。   “水流的声音。”周嘉鱼说,“很嘈杂……听得让人觉得非常不舒服。”   有的水声潺潺,让人品出生命的味道,有的水声嚎嚎,却会让人联想到死亡。   周嘉鱼听到的水声颇急,其中还夹杂着野兽的嘶鸣。   “这地上怎么也这么多的水。”谭映雪低着头,“哪里来的。”经过她的提醒,四人低头后才发现自己脚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滩水渍,周围的水泥地上都是干的,唯独发生命案的那一小块地方,呈现被水浸透后的黑。   虽然各种怪异的现象让大家心里都很不舒服,但都到了这儿了,不过去看看,好像实在有点说不过去。   于是四人迈着迟疑的步伐,踩上了那一滩薄薄的水渍,走到了命案发生的车位处。   “那是什么?”周嘉鱼一眼就看到了地上一块看起来比较特别的东西,他也没敢伸手去拿,而是用脚尖指了指:“水草?”   “是水草。”谭映雪虽然是个姑娘,胆子却是很大,她从兜里掏出个塑料袋,居然直接把那水草捡起来了,“这是什么草?”   徐入妄接过来看了眼,脸上不大妙:“妈的,怎么是金鱼藻。”   谭映雪看了他一眼:“有什么讲究?”   徐入妄苦笑:“没讲究,就是金鱼藻是沉水形的水草,只有生活在静水处,而且必须要被全部淹没才能存活。”如果是苔藓倒还能解释,这水藻出现在这儿,要么是人放的要么……   周嘉鱼现在真是浑身都不舒服,鼻子不舒服,耳朵不舒服,现在连眼睛都开始不舒服了,他开始还以为是有什么东西掉进了眼眶里,伸手重重的揉了几下完全没效果,道:“谁帮我看看,我眼睛里进什么了?”   徐入妄借着微弱的灯光掰过周嘉鱼的脸看,愣道:“你眼睛怎么那么红。”   周嘉鱼道:“好痛啊……”他连睁眼睛这个动作都觉得困难。   徐入妄满目疑惑:“里面没东西啊。”但看周嘉鱼眼眶发红的模样,怎么都不像眼睛里没东西的模样。   周嘉鱼揉了一会儿还是没用,却是忽的想起什么,转身离这块地远了点,这感觉才逐渐消退,他想了想,总算想起了眼睛那种感觉到底是什么,那分明就是他在游泳时眼睛不慎进水的酸涩。   “和水有不小关系啊。”徐入妄抬头看着天花板,“是构造的问题么?”他们这次比赛的重点就是大厦为什么会出这些事儿,风水肯定得占一个重要的原因。   “这大厦是也井字型的。”谭映雪思量着,没有私藏的把想法说出来了,“按理说不应该是这个形状吧。”   “对,四方如棺。”徐入妄道,“犯了大忌讳。”   “可是这商场不是挺热闹的么?”周嘉鱼说。   “那问题就有问题了。”谭映雪说,“你们还记得我们进来的时候,大厦对面是什么建筑么?”   周嘉鱼说:“好像也是栋大厦。”   “大门对着这边?”谭映雪问。   周嘉鱼不太确定,旁边站着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艾德蒙倒是开了口,还是用不太流利的中国话:“思的,思大门,我记煮了。”   “煞门相冲,二活其一?”周嘉鱼想起了林逐水给他补课时说到的内容。建筑物最忌讳的,是大门相对,这样一边会吸走另一边的运势,特别和商业有关系的建筑,都会避免这样的情况。   按理说,这么大的工程,应该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几人都陷入了思考。   “等等……”谭映雪忽的道,“周嘉鱼,你之前就说你好像听到了水声是吧?”   周嘉鱼点点头,这水声一直在耳边回荡,甚至让他产生了自己脚底下就踩着一条大河的错觉,他道:“是的,你也听到了。”   谭映雪说:“没有,但是我听到了滴滴答答的声音。”   滴滴答答?周嘉鱼和谭映雪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疑惑,谭映雪稍作犹豫,指了指他们刚才去过的命案现场:“好像……是那里。”   她指向的地方,是一面黑乎乎的墙,那墙壁的颜色和周围的水泥不太一样,似乎被水浸透,呈现出暗沉的黑。   徐入妄说:“我过去看看,你们在这边儿等着。”   周嘉鱼道:“我也一起去吧。”   徐入妄看了他一眼:“你不是一过去眼睛就难受么?应该是那边阴气太重了。”   周嘉鱼道:“没事儿,我眯着眼。”   徐入妄道:“行吧,如果觉得不舒服,就退回去。”   周嘉鱼点点头。   两人一起往前,很快就到达了谭映雪指的那堵墙,他们看了看墙上的天花板,才发现那一块地方好像是在漏水。水流顺着墙壁往下流淌,在地上汇聚成薄薄的水渍。   “只是漏水?”徐入妄挑眉。   “不是吧……”周嘉鱼在靠近墙壁时,耳朵里那吵杂的水声忽的就变大了,他直觉墙里有东西,咽了口口水:“墙里应该是有东西的。”   “东西?”徐入妄随口就来了句,“难不成墙里藏了尸体?”   他这话一出,周围的温度仿佛瞬间冷了几度,周嘉鱼一脸卧槽你别立flag的表情让他有点想笑,但又感觉笑容有点扯不出来。   “我就随便开个玩笑。”徐入妄摊手。   周嘉鱼说:“……你不知道恐怖片里开的玩笑都会成真么?”   徐入妄:“……”   话虽如此,周嘉鱼还是尝试着伸手摸了摸那墙壁,但他手指一触上去就感觉不太对劲,墙壁太软了,还带着湿黏的感觉,就好似……河流中的淤泥。   周嘉鱼仔细看了看黏在他手指上的东西,这下他确定了自己没有判断错,墙壁上的,的确是淤泥:“是淤泥,水留下的?”   徐入妄没说话,盯着墙壁的某个部分一直看。   周嘉鱼正欲问他看到什么东西了么,就见他居然伸出手,一把握住了墙壁上某个凸出的部位,然后用力一拉——   嘎吱一声轻响,周嘉鱼目瞪口呆,原来在他们面前的根本不是墙壁,而是一扇已经被淤泥覆盖的铁门。   徐入妄见门如此轻易的被拉开,也有点愣,说了句:“卧槽,居然没上锁。”他只是看着那玩意儿有点像门把手,想尝试一下,没想到直接拉开了,甚至门口还露出了一条通道,也不知道到底通向哪里。   谭映雪和艾德蒙也赶紧走了过来,道:“你们发现了什么?”   徐入妄低着头用纸巾把自己手上的淤泥擦干净:“发现了一扇门,应该是检修下水道用的吧。”他也不确定,想看看门上有没有什么提示性的标志,但却只看到了黑色的淤泥附着其上。   在门开的刹那,周嘉鱼清楚的听到门内传来了磅礴的水声,也不知是不是他快闻的太久,鼻子里的那股子腥味不似刚才那样让人难受。   “进去么?”徐入妄朝着门里望了望。   门后面是一条黑暗的隧道,地面上积着薄薄的积水,用身上携带的手电往里面照了照却看不见尽头。   “去吧。”周嘉鱼道,“我觉得里面应该有点什么……”   “去可以,但得留人在这儿把风。”徐入妄说,“免得我们被关在里面,看见什么情况也好叫人。”   谭映雪显然也跃跃欲试,艾德蒙却是一脸要哭出来的模样,显然是既不想进去,又不想一个人留在这儿。   讨论之后,谭映雪最后只能无奈的选择留下陪着艾德蒙,让周嘉鱼和徐入妄进去。   徐入妄还说:“你不怕我们私藏?”   谭映雪说:“你要私藏我就告诉你叔叔。”   徐入妄说:“告诉我叔叔什么?”   谭映雪看了眼周嘉鱼,认真道:“说你性骚扰周嘉鱼。”   徐入妄本来在抽烟,听到这话手里的烟直接惊掉了:“你怎么知道的?”   谭映雪:“哇!你还真的干过啊!”   周嘉鱼面露无奈,说你们两个能不能先别闹了。   最后几人达成协议,周嘉鱼和徐入妄进去,出来之后告诉谭映雪和艾德蒙在里面看到了什么。   那条道路倒是足够宽,可以两个人并排行走,就是高度有点低,徐入妄不能跳起来,对周嘉鱼倒是没什么影响。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小道,打着手电筒开始往深处走去。   周嘉鱼发现他们脚下踩的是青石板,这和建筑物的风格有些格格不入,蹙眉道:“这条路,不是最近修的吧。”   徐入妄说:“不是,这路应该是古时候的路了。”他半蹲下来,在石板上果然发现了古代的字体,应该刻的工匠的名字,防止工程造假。古时候官方建筑都有这么个习惯,也可以说是最原始的问责机制。   徐入妄说:“我们这是踏在历史的道路上啊。”   周嘉鱼吸了吸鼻子,完全无法抓住徐入妄的笑点。   往前大概走了几百米左右,却是到了一个分叉口,徐入妄点起烟,含糊道:“罐儿,选吧,左边还是右边。”   周嘉鱼仔细听了听:“右边,你不怕我选错?”   徐入妄说:“选错了最糟糕的情况不就是我也改名叫罐儿么。”你一罐,我一罐。   周嘉鱼很想抗议他这个外号,但又觉得这会儿说这个,好像有点破坏气氛,于是他只好道:“也给我支烟。”   徐入妄顺手递给了周嘉鱼。   周嘉鱼点上,两人选了右边,继续往前。   水声果然是越来越大,周嘉鱼总觉得他们在靠近一条奔腾的大河。   又拐了几个弯,脚下的青石板却有些变了样,徐入妄研究之后发现上面居然刻了一些经文。   他看见这个后忍不住骂了脏话:“卧槽,别他妈的尽头真的关着什么妖魔鬼怪吧。”   周嘉鱼说:“我们要相信科学……富强,和谐,平等……”   听到周嘉鱼念叨的东西,徐入妄嘴里的烟差点没掉下来。   大约在这条道里走了十几分钟,他们踏着刻着经文的青石板,终于走到了种点。   然而让周嘉鱼没想到的是,道路的尽头居然是个洞口,洞壁上有铁质的楼梯,看起来可以爬下去的样子。   徐入妄和周嘉鱼两人撅着屁股蹲在洞口边上往下瞅。   徐入妄把自己的烟头往下一丢,看着它消失在尽头,说:“下去么?”   周嘉鱼叹气:“我开始思念先生了。”   徐入妄说:“你想你先生做什么?”   周嘉鱼说:“先生肯定不下去也能知道这大厦为啥这个模样。”   徐入妄:“那你先生知道你喜欢他不?”   周嘉鱼呼吸一窒:“你说什么呢?”   徐入妄瞅了眼周嘉鱼,慢慢悠悠:“我开玩笑呢。”   周嘉鱼道:“能别净说些有的没的么?”   徐入妄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看样子已经做了决定准备下去看看,他道:“你知道吗,世界上有三样东西无法掩饰,喷嚏,贫穷,还有爱情。”   周嘉鱼对徐入妄的狗屁言论嗤之以鼻,说:“那你知道我穷的连山寨手机都买不起么?”   徐入妄:“……”   周嘉鱼说:“走走走,下去。”   两人插科打诨了一会儿,总算是让对于洞穴的恐惧消退了不少,周嘉鱼先开始往下爬,徐入妄跟在后面,憋出了一句:“操,这他妈就是你不用手机的原因?害的老子也他妈的把手机给扔了。”   周嘉鱼听到这话手脚一滑,差点没摔倒,好歹还是稳住了,假装什么都没听见,继续往下。   顺着楼梯一手一脚的往下爬,周嘉鱼估摸他们爬了个七八分钟的样子,他的脚才触到地面。但洞穴之下的地面却格外的滑,他第一脚踩上去时差点没滑到。   “天然岩洞?”周嘉鱼举着手电筒环顾自周,感叹着,“这说出去谁信我们是在高楼大厦下面?”   大厦的地基是非常重要的一环,鬼才知道为什么地下会有个这么玩意儿。   “走。”徐入妄说,“那边有路。”   虽然那条路看起来怪怪的,但都到了这里,再回去就太说不过去了。两人对视一眼,还是决定继续往前,毕竟他们是立志要成为罐儿的男人。   走在弯弯曲曲的路上,周嘉鱼注意到这附近经常挂着些符纸,无论是墙壁还是地面都是湿漉漉的。   徐入妄看到这些玩意儿,道:“这就有意思了,商场负责人会不知道这条路的存在?”这些东西,显然和商场发生的命案有关系,但看负责人一脸我什么都不知道,我需要帮助的模样,明显是在撒谎。   周嘉鱼没应话,他显然耳边全是水流声,连带着徐入妄的说话声也有些微弱。   在快要走到目的地时,徐入妄终于也听到了水流的声音,只是这声音和周嘉鱼听到的不太一样,这声音是确确实实存在的,随便来一个听力稍好的普通人也能听到。   徐入妄说:“尽头有水。”   周嘉鱼不置可否。   他们缓步往前,在拐过一个拐角后,终于一睹尽头之物的全貌。那居然是一口古井,井的周围垂着几条手腕粗的锁链。   徐入妄见到此景,倒吸一口凉气:“锁龙井?!”   周嘉鱼对这个不了解,疑惑道:“怎么说?”   徐入妄说:“很多地方都有这个,禹州、济南、淮阴、京城。这个又被称为禹王锁龙井,说得是大禹当年治水患的时候把一些制造灾难的蛟龙锁进了井里,再以铁链镇压。”   周嘉鱼仔细听着。   徐入妄说:“京城也有一口,在北新桥那边,据说北新桥这个名字就是这么来的。”   周嘉鱼蹙眉:“还有这种事儿?”   徐入妄道:“传说罢了,说龙被捉住的时候,捉龙的人承诺他只要那地方的桥旧了,就能放它出来,然后就把那块地名改成了北新桥。”新桥新桥——这地方只要不改名,桥就永远不会旧。   周嘉鱼听完之后对人类的机智感到佩服。   “那这儿怎么也有。”周嘉鱼听到了井下奔腾的水声。井水一般情况都是静水,就算有流动,也是暗流,但剧烈的水声却从其中传出,不用看也知道里面肯定波涛汹涌。   徐入妄说:“我哪儿知道啊。”他伸出手,抓住了一根锁链,尝试性的把锁链往上拉。   周嘉鱼开始还没搞明白他在做什么,结果锁链刚拉上来一段,他就听到了之前在楼上曾经隐隐听到过的野兽咆哮之声。   徐入妄手上的锁链也开始疯狂的抖动,他差点没拉住,一起被带下去,好在站在旁边的周嘉鱼扶了他一把。   “真是锁龙井。”徐入妄苦笑。如果说之前还只是猜测,那么现在看到这井水的反应,他的猜测已经被坐实。锁龙井的一大特点便是,若是想要拉起里面垂着的锁链,便会看到井水翻腾,还能听到沉沉牛鸣之声——传说中的龙吟和牛鸣有七八分相似。   井水翻腾后,周嘉鱼鼻腔里那股子腥气一下子就浓郁了起来,他甚至有点反胃,憋住了才没吐出来。   徐入妄确定了井口的情况,便松手将锁链放下,他似乎觉得自己掌心有些湿润,低头一看,脸色瞬间白了:“妈的,哪里来的血?”   周嘉鱼也凑过来,发现徐入妄手掌上果真是一片血糊糊的,只是这血并不新鲜,已经变成了黑色,但依稀能嗅到独属血液的那股子腥味。   “哈哈。”周嘉鱼干笑,“我有一个不太妙的想法。”   徐入妄把血擦干净了,道:“什么?”   周嘉鱼说:“你说,这大厦修了有个六七年了,为什么最近才出事儿?”   徐入妄皱眉。周嘉鱼说的有道理,如果问题出在这口井上,那大厦刚修好的时候肯定就会出事儿,但却平安的渡过了几年时间,期间还翻修了几次。   周嘉鱼说:“所以我猜啊,会不会,是有人,把这口井,当做……抛尸的地方了。”这地方有隐秘,又不容易被人发现。   徐入妄:“……”这猜测简直合情合理合法,他看着锁链上的血迹完全没办法反驳。   周嘉鱼觉得这井有点吓人,所以一直没靠太近,徐入妄倒没那么怕,但听到周嘉鱼的话后,他也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几步。   “从风水学上来说,往锁龙井里抛尸,会发生什么?”在这方面,周嘉鱼到底是个半吊子,只能咨询徐入妄。   徐入妄却是苦笑:“我也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事儿啊。”锁龙井向来都是大凶之物,旁边还要靠着其他建筑物镇压,维护的人也会相当谨慎,有哪个想不开的,会往锁龙井里面抛尸??   周嘉鱼道:“所以我们算是找到原因了?”   徐入妄点点头。   这商场里发生的那些事情,肯定都和眼前的井脱不开关系。而大厦里面某些格局奇怪的建筑,也有了相应的解释。   说白了,这大厦的建造者从一开始就知道大厦底下有这么一口井,将建筑物造在上面,就是想沾龙运。但龙运哪有那么好沾的,所以为了防止反噬,建筑者在楼里建造了不少和水有关的东西,之前看到的火形水和土形水就是其中之一。   徐入妄在整理思路,周嘉鱼则又听到井口里传出呜呜牛鸣,这声音越来越响,刺的他耳朵生疼。   但看徐入妄的模样,却是一点都没有听到。   周嘉鱼到底是有些好奇,便走到井口边上,凑个脑袋往那处看去,谁知道这一眼差点没把他的心脏吓停。只见井口之下,昏黄的河水奔腾上升,马上就要溢出井口,而在河水之中,一只巨大的黄色眼睛,瞳孔竖起,冷漠凶狠的瞪视着周嘉鱼。   周嘉鱼道:“卧槽!!快跑!!!”   他抓着徐入妄转身狂奔,刚离开水井旁边,井水便喷薄而出,淹没了他们刚才所在之处。   徐入妄愣了三秒,便跟着周嘉鱼拔足狂奔,周嘉鱼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有这么快过,十分钟的路程硬生生的被他用三分钟跑完了。   两人一前一后开始爬梯子的时候,昏黄的水正好淹到脚下,要不是他们两人跑得快,估计尸体都被冲走了,连做成罐儿的机会都没有。   飞速的爬上梯子,周嘉鱼和徐入妄根本不敢做任何的停留,继续往出口跑。   那水简直犹如山洪暴发,一路追了过来,丝毫不给两人喘息之机。   周嘉鱼最后已经有些跑不动了,徐入妄喘着粗气说:“想想你的先生,想想你辉煌的未来,想想我们之间的爱情!”   周嘉鱼听到这话差点没踉跄摔倒,心中暗骂徐入妄这王八蛋都这时候还他妈的调戏他,也不怕他听到了最后一个彻底失去斗志。   两人跑啊跑啊,把吃奶的力气都花光了,才总算是看到了出口,推门而出看到守在门口的艾德蒙和谭映雪时,周嘉鱼整个人都软在了地上。   谭映雪见他们如此狼狈,赶紧上前询问:“出什么事了?”   “水……水……”周嘉鱼气喘吁吁,他本来想说水在追他们,但半天说不出后面的话。   谭映雪道:“你要喝水?”她从背包里掏出一瓶矿泉水就要灌。   周嘉鱼都想哭了,心说你这样啊,我看着水就怕。   谭映雪道:“你不喝?徐入妄?你要水不?”   徐入妄说:“卧槽……拿开,别让我看见这玩意儿。”   谭映雪满脸莫名其妙。   十几分钟后,瘫软在地上的两人总算缓过劲了。   谭映雪已经急不可耐,激动的询问他们两个在里面看到了什么。   徐入妄说:“我看到了我的爱情。”   谭映雪:“……”   周嘉鱼:“徐入妄,你有一天死了,那一定是被自己骚死的。”   徐入妄:“哈哈。”   最后还是周嘉鱼详细的把他和徐入妄看到的事情说了,关于锁龙井,还有抛尸的猜测。   谭映雪听得津津有味,带着遗憾说早知道这样她也跟着进去看看了。   “意识是那口锁龙井可能是被抛尸,所以里面的蛟龙怒了?”谭映雪道,“嗯,这个猜测很不错,但是尸体找不到的话,还是没办法确认啊。”   她刚说完这话,原本关上的铁门忽的咚咚响了两下,传来一阵敲门声。   现场四人的表情都僵住了,周嘉鱼和徐入妄刚从里面逃出来,根本没看见其他人,或者说就算有,那水一冲也肯定不是活人了。   “开吗”周嘉鱼看着徐入妄。   徐入妄说:“你他妈看着我啊,我也怕。”   周嘉鱼说:“你不是在里面看到了你的爱情么?你的爱情现在找上门了,你就这个态度?”   徐入妄张了张嘴,硬是找不到反驳的话,最后委委屈屈的对着周嘉鱼来了句:“你以前不这样的。”那个可爱的被他摸一下屁股都会瞪大漂亮桃花眼无辜看着他的周嘉鱼到底去哪儿了。   谭映雪在旁边凑热闹:“对啊,徐入妄,你的爱情来敲门了,你还不快去。”   在另外三人的瞪视下,徐入妄只能硬着头皮走向了那扇被淤泥覆盖着的铁门,伸手拉住了门把手,缓缓用力,打开了它。   作者有话要说:  周嘉鱼:先生,先生,我想你了。   林逐水:乖,过来。   周嘉鱼跑过去。   林逐水温柔的亲了亲他的脸蛋。 第25章 赛后   不光是给他的爱情开门的徐入妄在紧张,旁边看着的三人也屏住了呼吸。   徐入妄手肘用力,嘎吱一声拉开了铁门,结果他还没反应过来,就感到一个软呼呼,湿漉漉的东西倒在了他的身上。   其他三人在心中骂了一声卧槽,跟兔子似得跳了八丈远。徐入妄则有点迟钝的抬起头,看到了一张已经被水泡肿的死人脸。   徐入妄:“…………啊啊啊啊啊!!!”他朝着身后窜去,疯了似得尖叫,“操他妈这是什么东西,这是什么东西!”   这一幕本来非常的恐怖,无论是气氛,还是已经被水泡的变形的尸体,但周嘉鱼看着跟无头苍蝇似得到处乱窜的徐入妄,他又有点想笑。   徐入妄整个人都疯了,疯狂的骂着脏话:“我他妈的——”   谭映雪说:“你别蹦了,小心踩到人家!”   五六分钟之后,徐入妄总算是冷静下来,抖着手拿出一根烟,点上,说:“这龙太可怕了。”   周嘉鱼道开玩笑说:“可是不是人把尸体扔下去的么,万一人家龙也被吓到了呢。”   徐入妄幽怨的看了周嘉鱼一眼,说你到底选择爱龙还是选择爱我?   周嘉鱼很理智的说我选择死亡。   气氛稍有缓和,在几人都接受了这个事实后,他们才慢慢围过去,想看看尸体的情况。徐入妄走在最后面,显然被他突如其来的“爱情”吓的不轻,这会儿还哆嗦着没能缓过劲儿来。   在水中浸泡的尸体,应该是模样最狰狞的,特别是腐败后的模样和气息,都让人有些接受不了。   周嘉鱼是第一次看到死尸,心情也有点紧张,反倒是谭映雪胆子最大,走在最前面,还朝着洞口望了眼,她道:“哇,徐入妄的爱情居然不止一个……”   徐入妄骂道:“你别胡说!”他也门的方向看去,发现门之后居然还有几具,细细数来,可能有个五人的样子。   周嘉鱼则是盯着尸体看了会儿,疑惑道:“这尸体保存的挺好啊。”他开始还以为尸体是水肿,但仔细看去,却发现尸体其实并没有高度腐败,反而可以说是保存的相当完整,只是因为死者生前可能就是个胖子,所以造成了误解。   “是保存的挺好的。”谭映雪蹲下来研究,她胆子也是贼大,随手掏出个塑料袋,包着手之后开始在尸体的兜里淘淘捡捡,翻遍了尸体的上衣和裤袋。   剩下三个大男人都对这姑娘抛去佩服的眼神,埃蒙德更是吓的一副随时可能升天见上帝的表情。   谭映雪掏了一会儿,没想到还真让她掏出了点东西,那应该是个工作证什么的,上面有名字还有日期。她借着昏暗的灯光看着手里的东西:“哇——死了一年了——”   徐入妄骂了句卧槽。   要是在一般的水里,死一年的尸体估计早就被鱼啃食的不成模样了。但锁龙井显然不是一般的水,不但将尸体保存的很好,还很“热心”的把尸体给重新送回了上面。   周嘉鱼道:“那我们怎么办?”   徐入妄道:“你想怎么办?”   周嘉鱼道:“报警?”   谭映雪道:“警是肯定要报的,但是先告诉组委会吧,毕竟我们还在比赛呢,手上也没有带手机。”没办法联系外界,而且这几具尸体估计还能交个不错的成绩。   “那谁留在这儿?”徐入妄道,“我先说了,我不要一个人啊。”刚才被压了一下,现在他都心有余悸,觉得这些尸体随时可能跳起来、   “嗯……”谭映雪本来想说她和艾德蒙守在这儿的,但看艾德蒙比徐入妄吓的还厉害,眼泪在那双蔚蓝色的眼睛里打转转,看起来像是被欺负狠了的小天使,她有点心软,“那这样吧,嘉鱼去通知,我们三个在底下等他。。”   徐入妄说:“也行。”   “嘉鱼,去吧,快去快回哦。”谭映雪道。   周嘉鱼点点头,转身往电梯那边去了。显然他之前嗅到的水腥味和水流声和那口井关系密切,因为从那儿出来之后,那股子味道就淡了不少。   周嘉鱼走之前找徐入妄要了根烟,点燃之后叼在嘴里壮胆,他按照记忆往电梯所在的方向走去,和脑子里怂的只剩下个尾巴尖露在外面的祭八聊天:“所以这些都和锁龙井里的蛟龙有关系?”   祭八道:“对啊,你刚才不是看到了它了么?”   周嘉鱼想起了自己在锁龙井里看到的那双黄色的眼睛,吐了口烟:“唉……真是的,一点都不科学。”   祭八道:“最不科学的难道不是重生的你么?”   周嘉鱼发现自己无言以对,这一点他都忽略了,对啊,最不科学的,应该是死而复生的他。   和祭八聊了一会儿,周嘉鱼到达了电梯门口,他走进去,随手按了个一楼,便看到电梯门缓缓合上了。   应该不会再出什么事儿了吧,周嘉鱼刚在这么想着,就眼睁睁的看着电梯叮的一声停在了四楼,门打开之后,外面站着一个熟人——刚才带他们下来的那个工作人员。   “你好,又见面了。”他微笑着和周嘉鱼打招呼。这人光是从外表上看来,非常的普通,属于那种见过很多面都不会有印象的那类人。   如果没有发生之前的事,周嘉鱼估计只会将他当做一个工作人员,但他身上不合时宜的工作服,却让周嘉鱼有了不太妙的联想。   “你好。”周嘉鱼往边上靠了一步,站在一个可以看见整个电梯厢又比较靠门的位置上。   “不知不觉,都凌晨三点了。”他的语气很和善,让人听不出什么异样,“在车库里,发现了什么吗?”   周嘉鱼没想到他们在底下居然花了快五个小时,因为没有手机也没戴手表,他没什么时间观念,再加上那些诡异的事情驱散了他的睡意,他竟是完全没有意识到此时正值午夜。   周嘉鱼斟酌着话语,余光一直注意自己右手便一直往上升的数字,嘴里含糊道:“嗯……发现了点东西。”   “发现了什么?”他却像是来了兴趣。   负四……负三……负二……眼见就要到达一楼,周嘉鱼心中松了口气,道:“发现了几具尸体。”   他道:“几具?”   周嘉鱼说:“好像是五具。”话语落下,电梯叮的一声响起,他赶紧走了出来,再一回头,却是看到了让人浑身发冷一幕。电梯里的那人对着他露出一个诡异的表情,嘴角往上咧着,脸上其他部分却没有动,显得怪异又可怖,而让周嘉鱼整个人紧绷起来的,却不是他的表情,而是那双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明黄色瞳孔如野兽一般竖着的双眸。   “再见。”他这么说着,电梯门再次合上,将他和周嘉鱼彻底隔开。   当时周嘉鱼是以为这人是在故意吓唬自己,后来他回去之后仔细想了想,才发现他其实是在努力的撑出笑容,只不过好像不太擅长,才做出了那么一个狰狞又古怪的表情。   不过这会儿的周嘉鱼完全没有想那么多,他整个人都因为那个表情僵住,电梯门合上之后,转身直接跑去了一楼工作人员站着的地方。   “我们在车库里发现了几具尸体。”周嘉鱼气喘吁吁,觉得今天真是把自己这一个月的路都走完了。   “尸体?!”几个工作人员面面相觑,随后赶紧联系上面的人。   评委果然就在这栋建筑里观察选手,周嘉鱼说了这个情况不到几分钟,他们就出现在了周嘉鱼的面前,只不过他们出现的时候还在吵架,准确的说是林逐水和徐鉴在拌嘴。   “呵呵,你徒弟胆子也不大嘛。”徐鉴这么说着。   林逐水冷笑:“至少没有被尸体吓的被踩到尾巴似得到处乱窜。”   徐鉴说:“那又怎么样,至少是他去开得门。”   陈晓茹和另外一个没什么存在感的评委在旁边微笑,大家都以为他们要吵上一会儿了,结果林逐水的一句话终结了徐鉴,他慢条斯理,语气温柔,一击毙命:“徐鉴,你的手机呢?”   徐鉴:“……”   周围的人听这句话听的都莫名其妙的。   周嘉鱼却听得差点笑出声。   徐鉴脸色铁青,连带着肌肉都鼓了起来,估计要不是赛场,估计已经和林逐水动手了。   陈晓茹无奈的打了圆场,说你们徒弟还在车库里等着了……和五具尸体一起,这才让两人剑拔弩张的气氛缓和下来。   周嘉鱼缩在旁边没敢说话,其实他一直觉得,他们四个里胆子最大的是陈晓茹的徒弟谭映雪……这姑娘真的是女中豪杰。   几人一起坐着电梯到了车库,直奔三人所在地点。   周嘉鱼到的那儿时看见徐入妄蹲在地上抽烟,谭映雪围着尸体不知道在做什么,艾德蒙划十字划的有点神志不清了,周嘉鱼走进了才听见他嘴里用英语念叨着他要回去,他要回去。   周嘉鱼:“……”这孩子怕不是被吓傻了吧。   “五具。”徐鉴道,“死亡时间最长的应该一年左右。”他只是粗略的扫了一眼,便说出了选手们仔细检查之后才发现的事实。   林逐水眼睛依旧闭着,语气淡淡:“三男两女,最后边的那个是最近的一个月才死的。”   “啧,有意思。”徐鉴说,“感觉到了?”   林逐水道:“嗯。”   也不知道他们感觉到了什么,四个评委的神情都有点凝重。   “具体看到了什么,等会儿交卷的时候再说吧。”徐鉴说,“现在重要的是……”   周嘉鱼以为他会说点什么比较玄乎的话结果他来了句“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报警。”   周嘉鱼:“……”   林逐水慢慢悠悠道:“对,陈晓茹你来吧,反正徐鉴又没手机。”   徐鉴和徐入妄的表情都有一瞬间的扭曲,徐鉴段位高很快就恢复成了无所谓的,徐入妄却是垂下头,开始假装抽烟,然而红彤彤的耳垂暴露了他。   周嘉鱼强烈怀疑如果这会儿徐鉴手里有把枪,一定会对着林逐水咔咔咔的来上一梭子。陈晓茹刚报警,商场的负责人也听到了风声,匆匆的赶了过来。见到那几具尸体后整个人直接软了,战战兢兢的说他什么都不知道,不关他的事儿。   林逐水道:“关这事的,估计都死了吧。”   他这话一出,众人才想起了那几个被诡异溺死的人。   商场负责人真是哭都哭不出来,他本来是想找离奇命案的凶手,结果凶手没找到,却牵扯出了另一桩案子。   “所以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什么?”徐入妄说。   周嘉鱼做了总结:“告诉我们不要随便乱丢垃圾。”   徐入妄默默的给周嘉鱼竖了个大拇指。   因为有人找出了正确答案,比赛交卷的时间提前了一些。几个下来的工作人员守着现场防止被破坏,选手和评委们到了一楼,开始逐个上交自己寻到的答案。   其他选手似乎也察觉他们在车库里寻到了正确答案,脸色都不大好看,因为若是没出意外,剩下的六人里只会出一个进入决赛的。   当然,这对于某些选手来或许并不公平,因为如果选到了一个足够强的搭档,他甚至可以带着自己进入决赛。但在风水这一行里,运气也是硬实力的一种,你有本事选到这样的搭档,那也只能说你有这样的运气。   选手们坐在桌前,用准备好的纸币书写着自己寻觅到的答案。答题时间是一个小时,如果选手足够自信,也可以提前交卷。   周嘉鱼把线索串联起来,大致的写出了事情发展的整个经过。   这大厦在修建之初,修建者就发现了那口锁龙井。他应该也是精通风水一事,所以才想出了把大厦建在锁龙井上面,以借运势的法子。锁龙井虽然大凶,但到底是和龙沾染了关系,好好利用其运势,这大厦定然能蒸蒸日上。   为此,修建者还在大厦里修了各种形态的“水”,目前他们看到的有火形和土形,想必在其他地方还能找到别的“水”。   水多了,便容易成煞,这要是放在其他的地方,估计生意早夸了,但这座大厦,水煞却正好压制了锁龙井,让它无法逞凶。   当然,为了保险,建造者甚至还特意做出了一扇门和对面的大厦面对面。这个格局又被叫做开门煞,两个建筑其中一个会被另外一个吸走运势。这大厦里有龙,自然一点都不怕,所以对面的建筑简直就像是送上来的美食。   如果一直这么想去,倒也算了,可惜天不遂人愿,到底是出了意外。   不知道什么人,发现了锁龙井,甚至将之当做了抛尸的地点,还一抛就是五具,直接点燃锁龙井里蛟龙的怒意——被关在里面也就算了,居然还被当做垃圾桶。   蛟龙一怒之下怒杀几人,按照林逐水的说法,那几个死掉的,估计都和这事儿脱不开关系。   周嘉鱼给自己的答卷结了尾,又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然后才交上去。   为了避嫌,主审他卷子就的是徐鉴,其他几位在旁看着。徐鉴他迅速的看了一遍卷子,问了句:“你在几楼闻到水腥味的?”   周嘉鱼乖乖的答:“一楼就闻到了。”   徐鉴思考片刻:“你们在进去那隧道的时候,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人?”   周嘉鱼疑惑道:“隧道里没有遇到,倒是上来的时候遇到了。”   徐鉴说:“上来的时候?”   周嘉鱼简单的将他在电梯里看到的人告诉了徐鉴,还形容了一下他的面容特征。   徐鉴什么话也没说,伸手对着周嘉鱼招了招手,指着摆放在他们旁边的十几台电脑屏幕。   周嘉鱼开站过去,看到了站在电梯里往上行的自己,他看清楚画面之后,整个人的表情都有点僵。因为在屏幕,周嘉鱼是一个人乘坐的电梯,还对着电梯门口自言自语。   周嘉鱼这下子总算确定那双黄色的眼睛不是他的错觉了。那个人的的确确不是人。   “这会是什么呢……莫不是……那条龙?”周嘉鱼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徐鉴道:“听你描述,百分之九十九十了。”蛟龙都喜欢血腥的东西,也有食人的习惯,和周嘉鱼独处时,竟是没有对他出手,眼前这孩子果真是非常的适合这一行。想到这儿,徐鉴对着林逐水投去一个嫉妒的眼神。   林逐水闭着眼睛,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感觉到徐鉴的心理活动,但徐鉴问完之后,他的表情看起来却有些凝重,开口道:“下次要小心些。”   周嘉鱼道:“是,先生。”   “去吧。”林逐水说,“表现的不错。”   周嘉鱼就像个被老师夸奖了的小学生,红着脸出去了。   他走后,徐鉴扭头看着林逐水,说:“那龙气怎么办?”   林逐水道:“不必担心,我晚些会为他除去。”   剩下的几个选手一一给出自己的答案,最后的决赛成绩,在十几分钟后公布了。   进入决赛的五个名额里有三个都是进了车库的,但是居然没有艾德蒙,谭映雪不可思议的问艾德蒙怎么回事儿,进去之前他们不是还对了标准答案么。   哪知道艾德蒙捏着他的十字架,非常悲伤的说,我真的尽力了,但是你们国家实在是太可怕,半决赛就这么凶险,我觉得自己参加了决赛很有可能回不来,所以我决定放弃……   他说这个的时候用的英语,还是周嘉鱼翻译给另外两人听的。   谭映雪听完之后哭笑不得,她是从小就接触这些,连看见尸体都没什么过激反应,拿到第一名更是她梦寐以求的事,所以不是很能理解艾德蒙轻易放弃比赛的想法。   不过这事情不能勉强,所以三人都祝艾德蒙回程之旅一路顺风。   剩下的入选名额组队在一起的两人获得的,他们虽然没有发现最为关键的锁龙井,但是却找到了整栋楼里所有和水有关系的风水格局。这需要极为扎实的风水实力,有些风水局甚至只是墙上的一幅画,稍微不注意就错过了。   决赛名单一出,被淘汰的五人止步十强。   此时窗外天光乍破,晨曦初始,选手们都有些累了,准备回酒店休憩。周嘉鱼离开的时候,正好看到商场的负责人作为嫌疑人被警方带走,他估计是真的不知道命案这事儿,不然也不会大张旗鼓的把大厦让出来作为比赛赛场了。   周嘉鱼回去的时候和林逐水坐了一辆车,忙了一夜又看到了那么多恐怖的东西,他到底是有些困,好不容易撑到了酒店,勉强洗完澡之后倒头就睡。   然而不知是不是因为熬夜熬的太厉害,他的睡眠极不安稳,直到一股清淡的香气笼罩了他。   这气息他似乎有些熟悉,但一时间又无法想到到底由何而来。周嘉鱼半睡半醒,感到自己的右手被轻柔的握住,然后一点轻柔的触觉,暖暖的触碰了他的手指。   那似乎是一片羽毛,又似乎是一个吻,随即他的指尖微疼,好像肌肤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破。   周嘉鱼整个人都动不了,他想要睁开眼睛,却感到眼皮好似被什么东西黏住了,再也怎么用力,也无法从黑暗中挣脱出来。   手指温柔的含住,舌头轻轻的卷去了指尖上溢出的一滴鲜血,周嘉鱼感到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身体里抽离。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竟是隐约之间,看到了林逐水坐在床边。   只是周嘉鱼却有些不敢确定这人到底是不是他的先生,林逐水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淡色的唇边,却沾着一抹血色的红。并未察觉周嘉鱼的目光,林逐水伸出舌尖,轻轻的舔了舔唇瓣。虽然他的眉目是那般的冷淡,可周嘉鱼,却因为这个动作感到脸上微热。   不过很快,周嘉鱼的眼睛再次疲惫的合拢,彻底的陷入了憨甜的梦乡。周遭的一切感知,都消失了,唯有鼻尖那一丝淡淡的檀香,萦绕在他的身边。   周嘉鱼睡了整整一天,从早晨到下午,直到沈一穷咚咚的敲门声把他整醒。   被吵醒的时候周嘉鱼整个人都是木的,僵着一张脸去开门,甚至缓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门外是谁。   “周嘉鱼!”沈一穷还是活力四射的样子,冲进来就给周嘉鱼一个熊抱,“你太棒啦!”   周嘉鱼打了个哈欠:“干嘛呢?我好困。”   沈一穷说:“你真的拿了第一,我还以为今天看不到你了呢。”   周嘉鱼说:“你等会儿,我去洗个澡……”   在沈一穷的喋喋不休中,周嘉鱼很痛苦的洗完了澡,总算是清醒过来,但精神还是不太好,趴在床边跟被放了气的娃娃似得。   周嘉鱼道:“你看到先生了么……”他在睡梦中,好像见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场景,只是却不能确定那到底是自己的梦还是现实,他的手指上并无伤口,可那画面却太真实了。   “先生?”沈一穷说,“先生一大早就出去了。”   “哦……”周嘉鱼莫名的有点小失望。   屋子里的电视正在播放本地新闻,两人聊天的时候,却是正好说到昨晚某某大厦发现了五具尸体,目前此案还在侦查中。   沈一穷道:“五具尸体?卧槽,不是?”   周嘉鱼说:“还真是……”他把昨晚发生的事情给沈一穷详细的说了一遍,沈一穷听完之后脸色很不妙:“这也刺激过头了。”虽然往年的比赛都挺玄乎的,但至少没和命案扯上关系。   周嘉鱼说:“是的,什么时候决赛啊?”   沈一穷说:“至少一个月后吧,会给你们好好休息的时间的。”   周嘉鱼懒懒的打了个哈欠。   沈一穷道:“别睡了,你这会儿睡了晚上又睡不着,我们一起出去吃点东西?”   周嘉鱼肚子空空的,点头同意了沈一穷的提议。   两人吃了点东西,周嘉鱼感觉自己活过来了,沈一穷说反正咱们没事儿,去旁边的网吧上上网吧。   周嘉鱼心想咱们还真是网瘾少年二人组,不过他还是同意了沈一穷的提议。   开了台电脑,周嘉鱼直奔风水比赛的内网,发现关于昨晚的比赛视频已经传上去了,还写了个骇人听闻的标题:震惊!比赛中,他们在发现尸体后,竟是做出这种事……   周嘉鱼:“……”这人是UC震惊部转行过来的么?   这视频底下还有一个大火的帖子,看日期是今天上发的,标题是“风水师必看!天赋不好的元凶竟是就在身边。”。   周嘉鱼:“……”他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在点进了这个帖子之后,周嘉鱼看到这个帖子的发帖人,非常详细的说明了手机扰乱风水师磁场的严重性,并且表示自己在不用手机之后,在风水上果然有了很大的进步。   周嘉鱼瞪着帖子,强烈的怀疑这发帖人是徐入妄那个大屁眼子。   沈一穷在旁边瞅了眼,见发帖人的逻辑如此严密,用词如此恳切,居然真的傻乎乎的扭头问周嘉鱼:“哇,这是真的嘛?”   周嘉鱼:“怎么可能!”他看了眼发帖人的名字,彻底确定这是徐入妄要拉众人和他一起下水,因为发帖人的名字叫:亡女,合在一起就是个妄字。   沈一穷说:“可是他说的很真耶。”   周嘉鱼:“……我骗他的时候说的也很真。”   沈一穷:“……”   周嘉鱼生无可恋的把他开玩笑的事儿告诉了沈一穷,沈一穷听完后盯着那帖子问了句:“你说有多少人会信?”   周嘉鱼不吭声,心想可能和你差不多智商的都会信吧。   两人一起看了看回帖的内容,发现有的回帖人居然在真情实意的赞成楼主,还说自己已经把手机给砸了,的确感觉到了自己的进步。   周嘉鱼:“……”他服了。   最后周嘉鱼不忍继续往下看,关掉帖子,决定去看比赛视频去。   这次的比赛果然比上次的要精彩一些,不光是他们,连带着其他的选手也遇到了一些灵异事件。比如某个选手上厕所的时候突然发现右边格子里多了一双脚,等到他去右边检查时才发现右边格子从外面锁掉了,根本没人进得去,如此种种。   不过让周嘉鱼最感到震撼的不是那一双消失的脚,而是厕所里居然也有摄像头……虽然格子里是没有的,但是万一有人上厕所不关门呢。   沈一穷说:“这还算是好的,你不知道,野外比赛的时候还得自己胸前挂一个摄像头,有一年比赛那选手运气不好遭遇鬼打墙,结果摄像头录像来的却是有一双手抓住了他的脚不让他走。”   周嘉鱼:“……”他真怀念自己以前的工作。虽然老头老太太们有时候挺麻烦的,但和玄学比起来,他们真是太可爱了。   沈一穷说:“唉,科技,开阔人的眼界啊。”   周嘉鱼心想这眼界大家其实都不是很想开吧……   整个论坛都很热闹,周嘉鱼还看到讨论说童子尿好用还是黑狗血效果好,并且精确到了小数点后三位,如果不是讨论的东西有问题,他甚至有理由怀疑这是一个学术论坛。   沈一穷看完之后感叹人生,说什么时候他才能参加比赛啊,他也想成为偶像。   周嘉鱼:“……”朋友你是不是走了什么歪路。   不过网站里的确每个人气比较高的选手都有单独的分频,周嘉鱼发现林逐水的人气果然是非常非常高,点进去之后居然还能看到关于他的小说。   周嘉鱼本来还没太在意,结果点进一个帖子后发现好像哪里不太对劲,为什么,他在里面也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林逐水吻住了周嘉鱼的唇,两人唇舌相接,气氛缠绵,林逐水说,‘嘉鱼。’周嘉鱼泪光盈盈,颤声道,‘先生,我愿意的……’——周嘉鱼看着小说内容,陷入了迷之沉默。   沈一穷却是完全习惯了,说习惯就好了,他还见过一本写他们师兄弟四角恋的,剧情之跌宕起伏,肉戏之香艳,要不是主角是自己的话还真能对着撸一发。   周嘉鱼心想沈一穷果然是个钢铁般的直男,因为他看到这内容时居然有点心虚有点脸红,而沈一穷则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想撸。   两人又一起打了一会儿游戏,到了晚上六点多回到酒店。   回去的时候周嘉鱼看到徐入妄很没素质的蹲在酒店门口抽烟,沈一穷打招呼说:“妄妄,怎么不高兴啊?”   徐入妄瞅了他一眼,没理他,对着周嘉鱼说:“我师父说,要是我决赛输了……就让去我二叔那里进修五年。”   周嘉鱼:“有问题吗?”   徐入妄说:“我二叔住长白山深山里面。”   周嘉鱼说:“虽然我很同情你,但是我家林先生说,如果我输了,就把我托运回去。”   徐入妄:“……这就是罐儿名字的来源?”   周嘉鱼道:“不然呢?”   徐入妄做了个抱拳的手势:“社会你林哥,人狠话不多。”他递给了周嘉鱼和沈一穷一人一根烟,说,“抽吧,趁着还活着……”   于是三个人蹲在门口一起抽烟。   抽了一会儿,沈一穷说:“这事情好像和我没什么关系,我为什么不进屋吹空调要陪着你们在这儿抽烟。”   徐入妄说:“你对周嘉鱼就没有一点怜惜之心吗?”   沈一穷:“……”这两件事有关系?   不过可以看出,半决赛没有拿到第一,又被爱情拥抱了的徐入妄心情是相当的低落,估计他被徐鉴狠狠说了一顿。   三人跟社会闲散人选似得在门口蹲了十几分钟,才各自散去,进屋休息去了。   周嘉鱼这一天都没有见到林逐水,他洗完澡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忽的想起了什么,道:“祭八,昨晚我睡着之后,屋子里来过其他人吗?”   祭八从昨晚开始精神就不好,整只鸟蔫嗒嗒的,看样子是被吓到了还没缓过来,它说:“我不知道,我也睡着了。”   “哦……”周嘉鱼有点失望,以为自己能从祭八那里得到答案呢。   昨天那些零碎的记忆到底是真是假呢,如果真的是林逐水来了,他为什么要亲吻自己的手背……想到这里,周嘉鱼脑海里莫名的浮现出了一些白天看到的那些文字,整个脸开始慢慢变得绯红……   作者有话要说:  周嘉鱼:还想被先生亲亲。   林逐水:过来。   周嘉鱼凑过去。   林逐水:今天亲亲你的脸、蛋。 第26章 赛前准备   比赛结束之后,都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走之前徐入妄宣称自己一定会拿到决赛的冠军,周嘉鱼还没回话,沈一穷就来了句:“你?你先去把手机卡给补了吧。”   徐入妄:“……”他什么话也没说,转身走了。   沈一穷拍拍周嘉鱼的肩,说:“加油啊!!”   周嘉鱼看了他一眼,心里想的却是沈一穷参加比赛的时候一定很精彩,不说别的,这嘲讽技能简直点满,谁看谁都想捡起砖头砸。   离开的机票在第二天中午,天气还是热的让人好像随时可能融化。   到家已经是下午了,周嘉鱼和沈一穷提着行李回了木屋,看到了坐在客厅里看书的沈暮四。   沈暮四的旁边趴着摊成块饼子模样的黄鼠狼。黄鼠狼见到周嘉鱼,风一样的冲到了他的身边,开始用光滑又柔软的皮毛蹭着周嘉鱼的小腿。   周嘉鱼被它蹭的痒痒的,蹲下来之后狠狠的撸了一把。   沈暮四道:“既然能回来,成绩应该不错吧。”   周嘉鱼无话可说,对于沈暮四这种判别成绩的方式表示敬佩。   沈一穷皮肤黑,贼吸热,最怕的就是夏天,就下车走过来的那段路都让他觉得自己要化了,他哼哼唧唧,说:“鱼儿,晚上我想吃凉凉的……”   周嘉鱼沉迷撸黄鼠狼,随口道:“我做凉面吃吧,怎么它这么黏人啊。”   沈暮四把书放下,瞅了眼那恨不得和周嘉鱼腻在一起的黄鼠狼,点破了残酷的真相:“可能是因为你看起来很好吃。”   周嘉鱼:“……”   沈暮四说:“体质越阴的人,这些成了精的东西越喜欢。”他摸摸下巴,为周嘉鱼摸黄鼠狼的行为下了定义,“可能换成我们的角度,就是一个巨大又美味的冰淇淋在抚摸自己?”   周嘉鱼收手,起身,垂头丧气的去了厨房。   黄鼠狼见冰淇淋,哦不,周嘉鱼走了,赶紧追了过去,去之前居然还瞪了沈暮四一眼。   沈暮四摊手,满目无辜:“我只是告诉了他真相,你瞪我也没用。”   晚饭是周嘉鱼亲手做的伤心凉粉还有绿豆粥,林逐水晚上也过来了,坐在周嘉鱼的旁边。沈暮四捧着碗问周嘉鱼凉粉为什么会伤心。   周嘉鱼说:“伤心的不是凉粉,是吃凉粉的人……”他以为黄鼠狼是和他有缘才这么黏人,结果沈暮四无情的点破,他才知道自己原来在黄鼠狼的食物链里。   沈一穷吃了一口,眼泪瞬间就下来了,他哽咽道:“好……辣……”   沈暮四觉得还好,说:“还行吧,你太夸张了。”不过鼻尖也冒出一点汗水。   林逐水也吃了一口,面色依旧不动如山,只是红艳艳的嘴唇和移开的筷子暴露了他此时的状态。   “先生也怕辣吗?”周嘉鱼斗着胆子问了句。   林逐水道:“还好。”他说话的时候,眉头微微皱了皱。   看来先生也是个不能吃辣的,周嘉鱼忽的就有些想笑,但到底是憋住了,说:“我给你们盛点绿豆汤吧。”他起身去厨房,端了本来准备晚上消暑时才吃的绿豆汤。   绿豆汤果然受到了大家热烈欢迎。   林逐水喝了一碗,唇上的艳色退了些,他道:“明日和我去本家一趟。”   周嘉鱼指了指自己:“我吗?”   林逐水道:“嗯。”   沈一穷和沈暮四闻言都对着周嘉鱼投来了异样的眼神,周嘉鱼本来还想问一句这本家是什么地方,但想到沈一穷他们肯定知道,就憋住了没问。   晚饭上面,没有凉粉那么辣的凉面受到了热烈的欢迎,面是特殊的碱面,煮过之后用冰水浸泡,又弹又有韧性。加上海带丝和豆芽,用拌好的作料进行调味,又爽口又解暑,一大盆都被四人干净的干掉了。   吃完饭,林逐水走后,周嘉鱼问本家是什么。   沈一穷瘫在沙发上,说:“就是林家。”   周嘉鱼道:“林家?”   沈一穷道:“对,在风水这一行上稍有入门的都知道林家,你估计不清楚……”他仔细想了想,说,“那你知道A城的金华塔么?”   周嘉鱼说:“这个倒是知道的。”这建筑虽然叫做塔,但其实是位于一个一线城市中心地带的地标型建筑,几乎没有人不知道。   “那就是林家设计的。”沈一穷说,“先生虽然年轻,但在他们家里辈分很高,他父母都是风水之事上的天才,只可惜……”   周嘉鱼心中了然,没有再问。   第二天,周嘉鱼沐浴更衣,梳洗打扮,乖乖的坐在楼下等林逐水。   沈一穷去厨房摸了个玉米啃,说:“嘉鱼啊,你知道你这样样子像是什么嘛?”   周嘉鱼说:“什么?”   沈一穷说:“像是在等新郎的新娘……”   周嘉鱼:“……”   沈一穷哈哈大笑,还很讨厌的凑上去企图捏周嘉鱼的脸,周嘉鱼愤怒的打开他的手:“拿开你的脏手,我干净的身子怎由得你这样的登徒子玷污!”   沈一穷说:“哈哈,小娘子,你叫啊,叫破喉咙都没人来救你。”   沈暮四在旁边用看智障的眼神嫌弃的看着这两个弱智。   沈一穷和周嘉鱼正演的起劲,沈暮四却咳嗽了一声:“喂,喂!先生来了!”   听到先生两个字,周嘉鱼马上正襟危坐,朝着门口望去,见到林逐水站在门口处,也不知道什么站了多久了。   周嘉鱼弱弱道:“先生,您来了。”   林逐水不说话。   沈一穷尴尬道:“先、先生,您,您坐,我给您倒水去。”他正欲起身,林逐水却淡淡道:“不用了,周嘉鱼,过来。”   周嘉鱼赶紧凑过去。   “走吧,司机在外面等了。”林逐水道。   周嘉鱼说:“好的,先生。”他跟在林逐水身后小心翼翼的出去了。   沈一穷见到两人背影都消失了,才蔫嗒嗒的说:“先生到底来多久了?”   沈暮四思忖片刻:“没注意,不过我发现的时候,你已经刚好问道周嘉鱼的男人去了哪儿……”   沈一穷:“……”他去死了算了。   周嘉鱼乖乖出门,乖乖的上车,乖乖的坐在林逐水的身边。全程一副乖巧、不凶的表情,连带着那双本来很是招人的桃花眼却是透出可怜巴巴的神情,若是林逐水能看见他的模样,估计再硬的心肠也会软上几分。   只可惜林逐水看不见,所以他的声音还是如往常一样冷淡:“待会儿到了,我叫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别怕。”   周嘉鱼说:“好的,先生。”   林逐水说:“嗯。”   接下来的一段路无比的安静,前面的司机打开音响开始放戏曲。周嘉鱼听着听着居然有点犯困,悄悄的用手掐了掐自己的大腿根勉强挺住。他本以为林家离这里应该不会太远,但车开了快一个小时居然还没到目的地。   周嘉鱼小小的哈了个哈欠。   林逐水道:“困了么?”   周嘉鱼不好意思小声道:“有一点。”   林逐水说:“还有一个小时,睡一会儿吧。”他说完便让司机把空调的温度调高了一些。   周嘉鱼心生感动,觉得先生真是个外表冷淡,内心温柔的好人,便靠着后座晃晃悠悠的睡了过去。   一个小时后,周嘉鱼朦朦胧胧的醒来,他感到车已经停下了,自己歪着头靠在一个坚硬的东西上面。   “醒了?”林逐水的声音从旁侧传来。   周嘉鱼道:“嗯……”他揉揉眼睛,然后反应过来自己居然是靠在林逐水的肩膀上。这个认知让周嘉鱼的整张脸都瞬间涨红,若不是林逐水眼睛不能识物,定然会发现他的窘迫。   林逐水淡淡道:“醒了就起来吧,把口水擦擦。”   周嘉鱼:“……”他默默的坐直,伸手抹了抹自己的嘴角,他本以为林逐水是在开玩笑,结果真的在嘴角上发现了可疑的水渍。   然而最让周嘉鱼崩溃的事情还在后面,因为他下车后,发现林逐水的肩膀上居然也湿了一块……   周嘉鱼露出生无可恋之色。   林逐水倒是没说什么,带着周嘉鱼走进了面前的建筑。   林家老宅,在一片私人花园里,大部分林家人都住在这里,但林逐水情况特殊,早早的离开了林家,也算是自立门户。   不过他虽然离开了这里,但在林家的地位却依旧非常高,这一点从他刚带着周嘉鱼进屋子,便有人热情的围过来便能知晓一二。   “小叔,您回来了。”打招呼的是个面目俊朗的男人,看年龄应该在三十岁左右,但却称呼林逐水为小叔。看来沈一穷说林逐水的辈分高,不是没有道理的。   “你就是周嘉鱼?”男人道,“你好,我叫林珀。”   “你好。”周嘉鱼握住了林珀伸出的手。   但林珀的态度并不太热切,他的热情似乎只留给了林逐水一个人,对着周嘉鱼笑了笑着会后,道:“小叔,来的刚好,午饭已经做好了,我们过去吧。”   “嗯。”林逐水的表情倒是没什么变化,和平日一样说得上冷淡。   林珀带着两人往饭厅走,半路忽然来了句:“咦,小叔,你肩膀怎么湿了一块?”   林逐水语气淡然:“出汗了。”   站在旁边的罪魁祸首周嘉鱼羞愧的低下头。   林珀疑惑道:“出汗?小叔夏天不是不出汗么……”他虽然有些疑惑,但见林逐水没有要回答的意思,便也作罢。   周嘉鱼松了口气,悄咪咪的瞟了瞟林逐水的肩膀,内心沮丧的对祭八说:“我居然把口水流在先生肩膀上了,先生一定很嫌弃我。”   祭八道:“别这样丧气,你要这么想,你可能是第一个和先生有体液接触的。”   周嘉鱼:“……”   祭八道:“也算是捷足先登。”   周嘉鱼:“……感觉自己像是个痴汉似得。”   祭八说:“你不是吗?”   周嘉鱼陷入沉默。   三人很快到了饭厅门口,林逐水一进去,桌子边上原本坐着聊天的一桌人全都站了起来,态度格外尊敬。   周嘉鱼被下了一跳,林逐水却是习惯了,道:“坐吧,一家人不用客气。”他发了话,屋里的人才一一坐下。   林珀道:“小叔,您坐这儿吧,周嘉鱼……”他给林逐水安排的是上座,周嘉鱼的位置则是靠右客座。   林逐水摆摆手:“他坐我旁边。”   林珀一愣,看向周嘉鱼的目光有些奇怪,但还是依照林逐水的吩咐,在他身边腾出了一个位置给周嘉鱼。不过腾出位置的那姑娘应该是林逐水的晚辈,看起来不太高兴又不敢反驳,委委屈屈的瞪了周嘉鱼一眼。   周嘉鱼眼观鼻口关心,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看得出,林家似乎非常重视规矩,吃饭的时候没一个人说话,连咀嚼的声音都很小声。林逐水依旧对吃东西兴趣不大,但奇怪的是,他虽然看起来不太想吃了,但依旧没有放下筷子,而是随便夹了点蔬菜放在口中慢慢的嚼着。   开始周嘉鱼还奇怪,但很快他的疑惑就得到了回答,因为林逐水一放筷子,底下坐着的人无论吃饱没吃饱,动作全停了。   “小叔饱了?”林珀问道。   林逐水微微点头:“你们继续吃吧,我带着他在园子里逛逛。”   “我陪你们一起去吧。”林珀就要起身。   林逐水却是摆了摆手:“不用了,你们继续吃。”他说完便起身朝着门外去了。周嘉鱼跟在后面,却注意到虽然林逐水叫这些人继续吃,但他们都没有要继续的意思,目光全黏在林逐水的背上。   周嘉鱼没敢多看,跟着林逐水出了屋子。   林家的花园很大,盛夏树木葱郁,松柏成林,倒也还算凉爽。林逐水走在前面,速度并不快,他对着周嘉鱼道:“能看见什么?”   周嘉鱼知道林逐水指的是这园子里的风水格局,他抬目望去去,果然在院子里看到了不少金色的瑞气,只是这些瑞气有的他勉强能看出原因,有的却是一头雾水。   林逐水对周嘉鱼的答案一一点评,周嘉鱼仔细听着,然后在心中感叹,这林家果然不一般。一草一木皆有所寓。无论是房屋位置形状,亦或者假山流水,都和风水密切相关。   “这些都是些无伤大雅的小格局。”然而在园子里走了一圈之后,林逐水却是道,“风水最讲究一个整字,考究的太过仔细,并不是什么好事。”   周嘉鱼懵懂道:“那您为什么不同他们说呢?”   林逐水说:“你且要记住,这一行里,若不是前一个堪舆的风水师犯了大错,都不要对他人的作品品评。”   周嘉鱼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原因,大大的啊了一声。   林逐水说:“风水不是做题,没有唯一的答案。”   原来如此,周嘉鱼这才了然。   两人在园子里转了转,便回到了主屋。   主屋的客厅中坐着刚才吃饭的十几人,他们也没有看电视,也没有交谈,就一群人坐在屋子里静静的等着林逐水。   见林逐水回来,林珀高兴道:“小叔,您来了,坐……”   林逐水道:“去书房吧,我今日回来有些事情。”   林珀赶紧说好。   周嘉鱼正在犹豫自己要不要去,林逐水却是对着他道了句:“你也来。”   周嘉鱼赶紧跟上。   这主屋果然很大,从外面看应该也有五六层的样子,可以住下一个大家族了。   上了三楼之后,周嘉鱼忽的觉得周围的景色有些熟悉,他思考片刻,忽的发现这三楼的构造格局,竟是完全模仿的林逐水的住所。连带着墙壁上的水墨画也和林逐水挂在走廊里的类型差不多。只是这里的画,却没有那种让周嘉鱼心悸的感觉,他在心中冷幽默的想,看来这幅画里面是没有关输掉比赛的人了……   到了书房,林珀唤人端上来三杯热茶,接着便和林逐水交谈起来。   周嘉鱼乖乖的坐在林逐水的后面,安静的听着,并不敢插话。   林珀说:“小叔,你这次回来有什么事呢?”   林逐水道:“我想借家中的古玉一用。”   林珀听到古玉二字,稍微愣了愣,便把目光投向了什么都不知道,还一脸茫然的周嘉鱼:“您是想……”   林逐水点点头。   林珀道:“他才入门不久吧,这会儿就用古玉,会不会太早了?”   然后林逐水说了句让周嘉鱼感到脸红的话,他说:“对于天才,什么时候都不算早。”   林珀显然有些不服气,嘟囔道:“可是当年您也练了半年才……”   林逐水说:“快去。”   虽然心中不满,但林珀还是转身去了别屋,看样子是去拿林逐水口中的古玉了。   周嘉鱼想着那古玉是什么,便听到林逐水用手指点了点桌子,道:“过来。”   周嘉鱼赶紧过去。   林逐水指向桌面上的纸笔,道:“画符。”   周嘉鱼有点没反应过来,傻傻愣愣的说:“就在这儿画么?”   林逐水点头。   虽然要求有些奇怪,但林逐水这么叫他这么做肯定是有原因的,周嘉鱼稍作思量,便提笔开画。他画符也有些日子了,不过这玩意儿不是一早一夕可以练成的,虽然现在可以一笔画完,但看其模样依旧是丑的不忍直视,完全可以用鬼画符来形容。   因为符非常的复杂,周嘉鱼画完一张最起码得花二十多分钟的时间,根据林逐水的要求期间笔不能离纸,必须一次性画完。每次画符周嘉鱼都觉得自己身体被掏空,事实上他即便每天都要练习,但一天能画个三张就谢天谢地了。   周嘉鱼正画的欲生欲死,林珀也拿着林逐水要的东西过来了。他见到周嘉鱼坐在桌边,正在埋头苦画,道:“小叔,我拿来了。”   林逐水道:“放那儿吧,你也画一张。”   林珀张了张嘴,到底是什么都没说,找个凳子坐下,开始和周嘉鱼一起画。   周嘉鱼画完之后总算是松了口气,抬目看向坐在离他不远处的林珀。周嘉鱼只见过林逐水画符,所以自以为画符是件简单的事儿。但林珀的表情却非常的凝重,画到后面捏着笔的手甚至开始缓缓的发抖。   周嘉鱼面露疑惑之色。   林逐水缓缓开口:“符箓分为很多种,有的人并不适合画符,比如沈一穷,我教的符,是最简单的一种。”   周嘉鱼的表情有点呆。   林逐水继续说:“你画的,是斗符。”   周嘉鱼觉得自己虽然什么都听不懂,但一看就是很厉害的样子。   林逐水说:“斗符最难,也不是每个人都画出来,符纸可以引出体内的能量,斗符便是最优秀的载体结构。”只可惜并不是每个人画出来,唯有天赋卓绝者,此能一笔勾完这符纸。   林珀的符也要画完了,周嘉鱼本以为自己画符已经够艰难,却没想到林珀比他还痛苦,额头上甚至开始溢满冷汗,最后结尾时笔都快握不住。   林逐水道:“无论是去灾平家,亦或者是提升运势,斗符都是最好的。”   他说完这话,伸手拿起了林珀之前放在桌上的东西。   那是一个黑色的盒子,看起来巴掌大小,他缓缓打开盖子,露出了一块珍藏其中的玉璧。   那玉璧水色通透,透着一股古朴的气息,其上雕刻着飞龙走兽,一看便知绝非凡品。   林逐水将开了盖的盒子放在桌上,道:“林珀?”   林珀深吸一口气,道:“画完了!”他说这话时已经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林逐水道:“符给我。”   周嘉鱼乖乖的把自己的符交给了林逐水,林珀显然已经对画符非常熟练了,整张符纸一气呵成,红色的朱砂在黄色的符纸上勾出神秘又美丽的图案。周嘉鱼甚至能看到环绕其上的淡淡瑞气。反光他的符,简直像是小儿的涂鸦之作,两张符摆在一起,简直是鲜明的对比。   周嘉鱼不好意思的移开了目光。   林珀没说话,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林逐水身上,他似乎在期待着林逐水的下一个动作。   林逐水拿到符纸,右手随手在放着玉璧的盒子上按了一下手指,手指皮肤便破了个口子,流出几滴鲜红的血液。   周嘉鱼这才注意到,玉璧的盒子上插着几根小小的针,似乎专门是用来放血的。   林逐水将血液滴到了玉璧上 ,然后随手将符纸往玉璧之上一抛——不可思议的事情便由此发生。   只见周嘉鱼的符纸和林珀的符纸竟是像被赋予了生命的精灵,竟是就这样悬浮在了玉璧上方开始互相追逐。   周嘉鱼看傻了,心想还有这种操作的啊。   林珀则面色凝重,显然早就看过很多次这种景象。   当真是物似主人型,周嘉鱼的符箓没有很强的攻击性,一直在被林珀的符箓追着跑,时不时还被扯住一个角用力甩开。   林珀的符纸像一只充满了攻击欲望的野兽,根本不放过周嘉鱼的符片刻,很快便将周嘉鱼的符纸蹂躏的皱皱巴巴。   周嘉鱼在旁边看着,居然能从自己的符纸里感觉出委屈的味道。   林珀道:“小叔,我就说他才练几个月,这玉璧用的有些早了。”他也算是林家的天才,光是练画符都练了足足一年,从六岁起至今,已经是足足画了二十多年了。他知道世间又很多天才,却不信有人厉害到这个地步。   林逐水缓缓摇头,并不说话。   林珀不明白林逐水为何对周嘉鱼如此另眼相看,心中憋了鼓气,正想看自己的符纸快点把周嘉鱼的符撕个稀巴烂,却发现情况有点不对。   周嘉鱼的符纸依旧溜的飞快,他的符纸行动却变得缓慢起来,林珀见过这种情况,知道是符纸里面蕴含的能量快要用完了。   林珀满目惊异道:“这不可能——”   没什么是不可能的,被追着撕的符纸似乎被撕出了脾气,也不再逃,转身就对着林珀的符纸一通乱砸,林珀的符纸瞬间便变成了失去了翅膀的鸟儿,蔫嗒嗒的坠到地上。   整个过程发生的极快,林珀整个人都呆住了,随后他反应过来,冲向了周嘉鱼掐住他的肩膀,狂摇:“这不可能!!!”   周嘉鱼像他摇的像是风中的芦苇,话都说不出来。   林逐水道:“行了,别把人给我摇傻了。”   周嘉鱼委屈的想先生你咋这样说呢。   林珀说:“先生,怎么会这样?!我可是练了二十年的符——二十年——周嘉鱼这个才入门的,怎么会这样??”他显然深受打击,恨不得当即对周嘉鱼进行解剖实验,看看眼前这人的身体构造。   林逐水倒是没什么惊讶的:“他天生就是吃这一行饭的。”   林珀深受打击。   林逐水道:“把玉璧收了吧。”   林珀点点头,无精打采的将玉璧和符纸收拾了,他收拾的时候周嘉鱼注意到,原本滴在玉璧上的鲜血不知何时没了踪影,整块玉璧看起来依旧完美无瑕。   “符纸只是一个载体。”林逐水面向周嘉鱼,开口道,“你的符纸还太稚嫩,得好好练习。”   周嘉鱼乖乖的说好,想到了自己屋子里还没有画完的几个符本。他之前还在奇怪为什么沈一穷画的那么快,现在想来,原来是他们画的符不同。   林珀把玉放好,又回来了,他身上原本对周嘉鱼那股子淡淡的敌意,这会儿全化作了失落,眼神幽怨的简直如同一开始看见周嘉鱼的沈一穷,让周嘉鱼浑身上下都起鸡皮疙瘩。   “虽然有进步,但得好好练着。”林逐水说,“决赛能用到。”   周嘉鱼原本还在奇怪为什么林逐水突然要带他来测试符纸,现在提到决赛的事儿,他便明白了一二,他道:“先生已经知道决赛的题目了?”   林逐水说:“不知。”   周嘉鱼正想问那为什么知道决赛能用到符纸,就见林逐水取出了一条木签,递给了周嘉鱼:“但我帮你算了一卦。”   周嘉鱼战战兢兢的接过来,看了眼上面的字——“大凶”,他差点没厥过去。   林逐水倒是无所谓的模样,他道:“就算你拿不到冠军,签文也不至于是大凶,所以,应该会发生点什么事。”   周嘉鱼想到了半决赛里那几具很让人不适的尸体,他悲伤道:“先生……”   林逐水说:“不能。”   周嘉鱼:“……”他还没说要怎么呢。   林逐水道:“我知道你先说什么。”他声音温柔的重复了一遍,“不能。”   周嘉鱼委屈巴巴,他瞅了眼桌子上那皱皱的符纸,觉得那可能就是自己的未来。   “有些事,不是避就能避开的。”林逐水居然少有的解释了,“若是让事情生了变数,反而会更麻烦。”   周嘉鱼只能乖乖称是。   他们两人说话的时候,林珀一直在旁边呆坐着,表情很是失魂落魄,林逐水最后走的时候,对着林珀说了一句:“不必介怀,他不如你。”   林珀眼前一亮。   周嘉鱼却是愣了愣。   林珀道:“先生,我懂了!”   林逐水没有再说话,带着周嘉鱼走了。   两人出了园子,坐上回家的上车,周嘉鱼憋了半天没憋住,小声道:“先生是说我不如林珀吗?”   林逐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了句:“周嘉鱼,你知道你有个比别人都强的地方么?”   周嘉鱼道:“……做饭?”   林逐水:“……”他第一次如此清晰的面露无奈,似乎有点拿周嘉鱼没办法,随后轻叹出声,“有些事,不问出来,在心里就是一根扎着的刺。林珀太信我,我若是说他不够好,他定然会深受打击。”   周嘉鱼小声道:“我也很信先生呢。”   林逐水嘴角浮起笑意:“所以我同林珀说的是他不如你,这个他,可没有说的是你周嘉鱼。”   周嘉鱼没想到林逐水也会玩文字游戏。   “周嘉鱼,你生来便站在了顶端,他人还需要苦苦攀爬,你抬目望去,便可一览众山。”林逐水说,“你且自信一些。”   周嘉鱼听完林逐水的话,终于骄傲的挺起了自己的胸膛。   然后林逐水说了一句:“回去多画几张符吧,决赛用得着。”   周嘉鱼觉得自己好像腰有点软,他想到了半决赛遇到的那些事儿:“先、先生,决赛也可能看到尸体么?”   林逐水闻言道:“尸体?你是说会动的那种?”   周嘉鱼:“……”先生,那个不叫尸体,那个叫僵尸谢谢。   林逐水露出思量之色:“有可能吧,也不一定,你很期待这个?”   周嘉鱼刚挺起的胸膛彻底的憋了,整个人怂成了一只虾,心想他期待尸体做什么,莫非看见了还能和他们交个朋友不成。   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在回去的路上,林逐水又风轻云淡讲了几个历届比赛里遇到灵异情况的故事。周嘉鱼听得瑟瑟发抖,最后下车的时候腿都软的。他回到住所,沈一穷他们居然在和黄鼠狼一起打斗地主,见到他这副惨状,沈一穷惊讶道:“周嘉鱼,你怎么了?一副被榨干的表情?”   周嘉鱼:“……好像身体被掏空。”   沈一穷道:“先生难道带你出去卖个肾?”   周嘉鱼无话可说。   黄鼠狼咔咔叫了两声,还掏了沈一穷一下,接着打出一对二。   沈一穷不再管周嘉鱼,继续沉迷赌博:“要不起!”   就这样被沈一穷和沈暮四无视了的周嘉鱼感觉到了世界的险恶,周嘉鱼走到沙发边上,瘫软,黄鼠狼凑过来用自己的毛皮蹭了蹭周嘉鱼的脸。周嘉鱼伸手抱住它,说:“你真好。”   黄鼠狼咔咔叫,把用爪子捏着的最后几张牌甩了出去。   沈一穷大叫:“完啦,周嘉鱼,今天晚上你要陪着黄鼠狼睡啦!”   周嘉鱼:“啊?”   沈一穷说:“我们赌的是你的鲜嫩的肉体啊——”   周嘉鱼:“……”   黄鼠狼开心的抱住自己的大冰淇淋,乐的嘴角都咧了起来。大冰淇淋周嘉鱼面露愤怒:“沈一穷,你这个王八蛋,晚上我不做饭了,你吃你自己下的面条去吧!”   沈一穷闻言赶紧伸手搂住了黄鼠狼,道:“别啊别啊,我陪它睡,你别不做饭。”   黄鼠狼露出满头问号。沈暮四在旁边握住了黄鼠狼的爪子,很冷静说:“对,沈一穷一个人不行的话,我也可以陪。”   黄鼠狼:“……”它好像觉得哪里不太对啊。   作者有话要说:  林逐水用自己的大宝贝亲了亲他的小宝贝。   周嘉鱼表示真的含不住。 第27章 决赛   最后,赢了牌的黄鼠狼非常坚决的拒绝了沈一穷的夜晚邀约,其态度之冷淡,神情之厌恶,让人都非常疑惑一只哺乳类动物为什么可以做出如此生动的表情。   这次吃晚饭林逐水没过来,周嘉鱼把他在林家遇到的事儿,当聊天一样和沈一穷说了。   沈一穷正在吃周嘉鱼做的蒜泥白肉,不得不说周嘉鱼的刀工还是很过关的,肉片三分肥七分瘦,切成薄薄一块,底菜是黄瓜丝,肉片浸润在汤汁里,极为入味又丝毫不腻,很是美味。他含糊道:“我都还没去过呢。”   周嘉鱼道:“你都还没去过?”   沈一穷道:“我的实力还差的远,先生只会在他觉得合适的时候带人去,我们四个里面,也就大师兄和二师兄去过。”   周嘉鱼道:“哦……”   他们又聊到决赛,沈暮四同周嘉鱼说了他参赛的那年决赛发生的事儿。   “当时在深山里待了有半个多月吧。”沈暮四说,“我都差点以为自己要死在里面了。”   “你们是在寻龙脉?”周嘉鱼依稀记得沈一穷曾经说过。   “嗯。”沈暮四说,“那片山基本没人,还有狼。”   周嘉鱼感叹:“你们可真厉害,介意我问一下那年比赛的奖品是什么么?”   沈暮四说:“是一方墨。”   周嘉鱼道:“墨?”   沈暮四点点头:“非常珍贵的古墨。现如今制墨方法已经流失,那方墨已是孤品。”   虽然言语简洁,但周嘉鱼也大致能明白这东西的珍贵。   沈暮四说:“每次比赛,奖品都是非常诱人的,奖品只有一份,只有最优秀的那个才有资格得到。”   周嘉鱼点点头,他想到了白天林逐水对他说的话,到底是有些惴惴不安,心想不会真的看见行走的尸体什么的吧。   沈暮四却好似知道他在想什么,道:“我看了你们半决赛的视频,结果胆子最大的居然是谭映雪?”主动检查了尸体,也没有被吓的吱哇乱叫,反观几个男人,都怂怂的。   “她确实是胆子大。”周嘉鱼道。   沈暮四说:“她应该是专门练过,尸体见了不少,别看她师父一副温柔似水的样子,也是个玩蛊的高人。”   的确,能当上比赛的评委,陈晓茹肯定有自己的过人之处。   “决赛的时候小心点吧。”沈暮四最后说了一句,“有时候人比那些东西可怕多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周嘉鱼都每天认真努力的窝在屋子里画符。   沈一穷对他这么勤劳表示惊讶,周嘉鱼愁眉苦脸的说:“先生帮我算了,说是我有大凶之兆,符能救我一命。”   沈一穷没说话,把目光移到周嘉鱼的胸上,说:“大不起来吧……”   周嘉鱼:“……”他有时候真的想给沈一穷脑袋上来那么两下。   不过这么一打岔,他好像没有太怕了。   比赛的日子一天天的靠近,周嘉鱼越来越紧张,日日沉迷撸黄鼠狼。黄鼠狼一开始还很高兴的瘫倒让他撸,结果后几天却是躲起来了,还得周嘉鱼翻箱倒柜的找。他不开心道:“它为什么不让我摸了?”   沈一穷嘴里好像总在吃东西,这会儿啃着周嘉鱼昨天卤的鸡脚,说:“别撸了,你没看它头都要给你撸秃了么?”   周嘉鱼:“没那么严重吧……”   沈一穷把自己手机掏出来:“我昨天给它拍的,你自己看。”   周嘉鱼看了相册,里面有黄鼠狼以前的照片做对比,他仔细观摩之后,惊了:“卧槽,真的让我摸成地中海了?”   沈一穷点点头。   周嘉鱼消沉道:“我对不起它。”没有黄鼠狼撸的他,就是一只失去梦想的咸鱼。   他失落的回了房,黄鼠狼见他走了,从客厅的角落里窜出来。   沈一穷吐了骨头,很不负责任的说:“看看,看看,你家冰淇淋心情多低落啊,马上就要比赛了,他能不能回来还不一定,你却舍不得自己脑门儿上的毛。”   黄鼠狼用那双黑色的小眼睛,对着沈一穷投去极为幽怨的目光,像是在说,你他娘的年少秃顶你不急啊?   不过沈一穷的话还是起了效果,至少第二天,周嘉鱼又撸到了黄鼠狼,只不过撸的时间严格的控制在三十分钟,多一分钟都不行的。   决赛的时间,是在入秋之后,天气转凉,是丰收的季节。   至于为什么要选择这么个时间决赛,虽然官方不承认,但选手们一致认为是怕他们在比赛过程中迷路然后就这么饿死了,至少这个季节野果什么刚成熟,还能勉强撑撑。   周嘉鱼把他休息时画的所有符纸全部都带上了,还和家中的沈暮四和黄鼠狼依依惜别。   然后和林逐水沈一穷奔赴机场。   比赛的大致地点已经定下,是比较靠北的一座小城,周嘉鱼查了之后发现那小城处于边境,到处都是原始森林,经常有人失踪。   周嘉鱼在飞机上不安的说:“先生,我们比赛到底是在哪儿啊?”   林逐水淡淡道:“不知道。”   周嘉鱼说:“很危险吗?”   沈一穷在旁边说:“大凶!大凶!”   周嘉鱼:“……你闭嘴。”   林逐水温声道:“其实,输掉比赛这个结果,可能比比赛过程会更危险。”   周嘉鱼决定什么都不问了,安静的缩在椅子上,假装自己是一条飘在风中的咸鱼。   几个小时的飞机后,他们到达了目的地,坐上了接待人的车,直奔酒店。   接待人一如既往的热情,介绍着这座城市的情况,还说这里的羊肉特别好吃,有机会一定要尝尝。   林逐水向来不喜欢说话,周嘉鱼无心聊天,于是只剩下沈一穷这个话痨和接待人热切的你来我往,快到酒店的时候已经开始兄弟相称。   最后沈一穷还有点恋恋不舍,和人约定好了有时间去吃羊腰子。   周嘉鱼拖着行李回房,比赛的时间在一周之后,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次集合的时间提前了这么久。   晚上的时候,周嘉鱼见到了许久不见的徐入妄,他本以为自己够焦虑了,结果看到徐入妄之后整个人惊呆了,说:“徐入妄,你头发呢?”   徐入妄说:“没了,什么都没了。”   周嘉鱼“……”只见徐入妄那一头黑色的头发全都没了,顶着个秃瓢,简直像个刚从寺庙里逃难出来的乞讨僧人。   周嘉鱼说:“季节性脱发啊?”   徐入妄:“……”他表情扭曲片刻,怒道,“老子自己剃的!”谁他妈的季节性脱发会脱的这么干净啊!   周嘉鱼说:“……所以为什么?”   徐入妄睁着眼睛说瞎话,说:“太热了,我贪凉。”   周嘉鱼压根不信,面露怜悯之色,说:“我懂。”   徐入妄:“……”你懂什么了你懂。   沈一穷的反应更加夸张,指着徐入妄哈哈大笑,还企图上手摸摸,被徐入妄非常愤怒的打开。   “你他妈的敢摸我上面的头,我他妈的就摸你下面的头!”徐入妄如是说。   沈一穷嘟囔着说徐入妄小气。   然后徐入妄看向周嘉鱼,表示沈一穷不能摸,但是周嘉鱼的话,他愿意破这个例……   周嘉鱼很无情的拒绝了,说他对光滑的东西没兴趣,毛茸茸才是人类追求的目标。   沈一穷说:“这句话乍一听没什么问题,仔细想想,总感觉你在说黄笑话。”   周嘉鱼:“……”沈一穷,我求求你闭嘴吧。   剩下的几个选手也一一到场,周嘉鱼本来以为自己是最紧张的,但是显然他高估了其他人的心理素质。   整个餐厅都萦绕着一种莫名其妙的诡异气息,选手们坐椅子上面,目光无神的凝视着餐盘,不知道的还以为不是去参加比赛而是去服刑的。   当然也有比较另类的,除了他们三人之外,另外进入决赛的是两个男孩,其中一个年龄看起来和沈一穷差不多,当然皮肤肯定比沈一穷那巧克力白,属于嫩的出水的那种。他正在打电话,看起来情绪颇为激动。   周嘉鱼以为他在为接下来的比赛感到兴奋,结果他听到了一句方言。   “妈卖批,这嘎连网都没得,老子好想回去,老子好想回去——”   周嘉鱼:“……”算了,他还是吃自己的饭吧。   第二天早晨,比赛方的行为让整个比赛的气氛更加凝滞。   因为他们拿出了一份免责协议书,上面非常明确的写着比赛中可能出现的意外,周嘉鱼简单的浏览了一下,发现这其实就是能想到的各种死法。   徐入妄相当心大连看都没看,直接大笔一挥签了自己的名字。   周嘉鱼说:“你都不看看么?”   徐入妄摸摸他的卤蛋头,道:“反正都要去,不如不看。”   周嘉鱼居然觉得有道理,也签名了。   之前的比赛都是前一天到,这次提前了一周来,果然是有特殊的情况,赛方直接请了专业的野外求生的教练对他们进行了突击指导,还教学了各种野外可能遇到的危险。比如被蛇咬,被毒虫蛰,被野蜂追,最让人不可思议的还有遇到狗熊怎么办。   周嘉鱼已经有点搞不清楚他是在参加风水大赛还是野外求生。   就这么训了一个多星期,课程结束后,周嘉鱼问了教官,说:“教官啊,我们这样训真的有用吗?”   教官正在收拾东西准备走,听到这话转头来很和善的说:“当然有用了,经过这样的训练,如果你们在比赛过程中遇到什么野生动物,可以让你们……”   周嘉鱼脸上刚露出笑意,就听到这个教官说了最后一句:“死的有尊严点。”   周嘉鱼:“……”   徐入妄在旁边憋笑。   周嘉鱼什么都不问了,什么都不想了,决定彻彻底底的听天由命。   比赛前一天,所有人似乎都失眠整夜,甚至包括一向心大的周嘉鱼也没睡着,他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就这么默默的熬到了天亮。   早晨洗漱之后,五个选手坐上了比赛方准备的大巴车,前往赛场。   车一路往前,周遭的景色越来越荒凉,两个小时后几乎看不见任何人烟,旁侧全是茂密高大的树木和藤蔓。   车上的工作人员是个小姑娘,比选手还兴奋,拿着签名本很羞涩的去求徐入妄要签名了。   徐入妄说:“你喜欢我?”   小姑娘说:“对啊,对啊,我特别喜欢你,你秃了我也喜欢你啊!”   徐入妄:“……”咱能不提这个词么?   周嘉鱼在徐入妄身边昏昏欲睡,他以为自己睡不着,结果没想到真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到了目的地时还是徐入妄把他叫醒的。   周嘉鱼道:“到了?”   徐入妄说:“快起来吧,大家都下去了。”   周嘉鱼点点头,跟着徐入妄一起下了车。   刚下车,他就惊到了,只见在离大巴车不远的地方,有一座木制的小阁楼,这阁楼应该是很久之前建造的了,外墙之上全是岁月的痕迹。   而除了这阁楼之外,他们周围几乎看不到任何人类活动的痕迹,全部是郁郁葱葱,被树冠遮掩的森森丛林。   选手们从车上鱼贯而出,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徐入妄说:“我有时候真佩服比赛方能找到这么偏僻的地方。”   周嘉鱼深有所感的点点头。   在工作人员的引领下,众人都进了面前的小木屋,却见评委已经在里面等待了。   木屋的地板上放着五个背包,背包上还写着选手们的名字。   工作人员开始给各位选手分发关于这次比赛的资料。周嘉鱼拿过资料本,简单的翻看了一下,发现决赛的内容,果真是太刺激了。   根据资料上的描述,说这丛林深处有一个小小的村落,村中的人与世隔绝,男耕女织,自为桃园。这个村落有个比较反奇怪的风俗,就是有人死去之后,必须在第二天太阳升起之前埋葬在村中最高的山坡上。   如果只是这些,那也只是看起来比较诡异而已,但就在近来,村落里却发生了非常可怕的事。村民们发现,他们埋葬下去的尸体居然不见了,一开始村民以为是有人故意作恶,还派了几个青壮年守墓。但没过几天,那几个守墓的青壮年居然都纷纷毙亡,而墓穴再次被翻开,与此同时又失踪了一具尸体。   这事情发生之后,整个村子都人心惶惶。不得已之下,村长只好向外界求助,想要解决掉这件事情。   资料上还有一些关于墓葬和村落的图片,周嘉鱼怎么看怎么觉得这简直就是恐怖片里的拍摄地点。   看完之后,大家的脸色都不太妙,工作人员为了缓和气氛笑着问了句:“大家可有什么感想?”   周嘉鱼说:“……强制推行火葬的必要性?”   徐入妄说:“火葬也没有,万一骨灰罐被偷了呢,还是天葬吧。”   众人纷纷赞同。   工作人员表情尴尬,估计很是后悔刚才自己问出那个问题,他道:“这次大家的任务很简单,就是在丛林里寻找到那个村落的所在地,然后帮助他们找到失踪的尸体。”   周嘉鱼觉得工作人员的话等同于:这次学习的任务很简单,大家考个清华就差不多了。   工作人员说:“为了避免安全事故,每个人都会分发通讯工具,当然,有时候这玩意儿也不是很灵。”他笑了笑,补充道,“如果坚持不下去了可以放弃比赛哦,毕竟是生命第一,比赛第二。”   然后工作人员开始分发背包,并且在选手的胸口山安装摄像头。   周嘉鱼低头看着摄像头,说:“这个有什么用啊?”   给他安摄像头的是个腼腆的小哥,那小哥很不好意思的笑着:“好像是怕选手死的不明不白……”   周嘉鱼:“……”他恨自己的好奇心。   安装好摄像头的过程里,工作人员还在宣布比赛的规则,摄像头不能离身,可以选择组队,但是冠军只有一个。其言下之意就是你可以抱大腿苟活,但是活下来也没什么用,反正拿不到第一就等于没参加。   周嘉鱼正在弯腰检查背包里的东西,徐入妄凑过来说:“罐儿,咱们一起走呗,等找到了村子再分家。”   周嘉鱼想想也有道理,毕竟最后的目的是找到丢失的尸体,要是连村子都找不到,那说什么都是白搭。于是他同意了徐入妄的提议。   徐入妄朝外面望了眼,说:“那咱就直接走吧,虽然比赛计时明天才正式开始。”   周嘉鱼把背包背上,道:“好。”这比赛期限是十五天,十五天内如果都没有人找到答案,这一届的比赛就直接流产,按照官方的说法就是,选手里没人能配得上我们的奖品。周嘉鱼心想这官方负责人至今没被套麻袋打一顿简直是个奇迹。   两人稍微讨论了一下,便往外走。   周嘉鱼走之前注意到谭映雪的心情却好似不错,哼着歌儿在整理东西。   周嘉鱼好奇的问徐入妄,说谭映雪也没有要和人组队的意思,她一个人不怕么?   徐入妄叹道:“她怕什么?她们这些玩蛊的,最喜欢的事情就是找东西了。”人哪有虫子灵活,要是运气不好,他们可能还没到目的地,谭映雪连丢掉的尸体都掏出来了。   原来如此,周嘉鱼恍然。   就这样,两人背着背包进入了森林里。   如今虽然入秋,天气还是有些炎热,好在树林葱郁,完全遮住了直射的阳光。穿透树叶的光点,在地面上透出斑驳的痕迹,像是碎掉的星星,乍一看,倒是有些浪漫。   徐入妄一进林子就右手则三指并拢,开始用林逐水之前教导周嘉鱼的九星飞宫之法掐算推演,因为周嘉鱼在他身边,他也没法子使用罗盘。   周嘉鱼则看着电子地图,确定他们目前的范围。   徐入妄道:“既然是村子,那就肯定有人气儿,人多为众,众属火,周围全都是木,应该也算是比较显眼。”   周嘉鱼佩服的看着徐入妄。   徐入妄说:“你呢,有什么发现?”   周嘉鱼摇摇头,他完全没有头绪,找人这种事儿,看来真是他的弱项。   丛林里的道路也非常不好走,没有小路,到处都是半米高的杂草。周嘉鱼负责清理道路,徐入妄负责确定方位,两人倒是配合的相当默契。   第一天就这么过去了,夜色暗下来的时候,两人决定不再赶路,生火野营。   找了个还算平整的地方,周嘉鱼做了个火堆,又吃了点背包里的罐头。丛林里天色暗的很快,不到八点,就几乎已经全黑了。   徐入妄说:“你守上半夜,我守下半夜。”   周嘉鱼点头同意。   徐入妄说:“嘉鱼,你听过关于野营的鬼故事么……”   周嘉鱼抬头看了眼徐入妄,说:“没有。”   徐入妄说:“那你想听吗?”他语气森森。   周嘉鱼说:“我……哎,等等,你身后是什么?”   徐入妄道:“哈哈哈你可别想骗我,我才不怕呢。”他笑着扭头,果然是什么都没有看到,他道,“看吧!”   周嘉鱼道:“你、你看不见吗?”透过层层树林,他隐约间看到了一道黑色的烟雾,那烟雾在深蓝色的夜空中显得格外醒目,犹如一道冲天而起光柱,只不过颜色却是不详的黑。   徐入妄见周嘉鱼表情不似作假,顺着他的目光之处望去,他道:“……没有啊。”他仔细辨别一番后,蹙眉道,“倒是感觉到了点什么。”这气息让人觉得很不舒服,但他的眼里,夜空的确没有周嘉鱼所说之物。   周嘉鱼看着那黑色的浓雾,又看了看指南针和电子地图,说:“那烟雾在的地方好像就是你说的西南方。”   徐入妄道:“莫非……”   周嘉鱼说:“应该是和那个村子有点关系。”   徐入妄沉思。   但讨论是讨论不出结果的,他们明天抓紧时间赶路,争取早点到达目的地反倒是比较好。   因为周嘉鱼守的是上半夜,所以徐入妄就先进帐篷里睡去了。   火堆里的柴火轻声的噼啪作响,周围响着寂寥的虫鸣,周嘉鱼有些犯困,伸手掐了掐自己的腿根强迫自己清醒。   时间一点点流逝,很快便到了的深夜。十二点一过,夜游的野生动物反而变得活泼起来,周嘉鱼给自己手脚上抹了驱虫却还是被咬了几个包。之前他看到的那股黑雾,安静的凝固在夜空中,周嘉鱼本来垂着头看着火堆,但当他偶然抬头看向夜空时,却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只见那原本并不动弹一般的黑雾,竟是开始疯狂的扭动,如同活泼的蛇虫,在夜空中画出诡异的曲线。   周嘉鱼耳边响起了隐约的歌声,那歌声带着山歌的调子,用周嘉鱼听不懂的语言,听起来异常的渗人。他一下子就站起来,捏着手电筒环顾四周的黑暗,却是什么都看不到。   周嘉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着祭八道:“祭八,你能确定歌声来的方向么?”   祭八道:“可以啊,就是黑雾那边的方向。”   周嘉鱼道:“是人的声音还是……”   祭八道:“嗯,这我就不知道了,你问问徐入妄?”   周嘉鱼稍作犹豫,去帐篷那儿看了看还在熟睡中的徐入妄,到底是没有把他叫起来。明天还要赶路,睡眠不好会严重的影响体力,况且还没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听到歌就听到吧,当开了收音机了。   周嘉鱼安慰着自己,在火堆旁坐下。好在这歌声没有持续太久,周围很快就恢复了平静,等到徐入妄来换周嘉鱼的时候,天空中的黑雾也不再扭动,恢复了之前安静的模样。   “你睡觉的时候有没有听到什么?”周嘉鱼问徐入妄。   徐入妄摇摇头,道:“没有啊。”他睡的还不错。   “好吧……”周嘉鱼也没说自己遇到了什么。   徐入妄道:“你听到什么了?”   周嘉鱼说:“没。”他没有告诉徐入妄自己听到的东西,反正说了也是徒增紧张的气氛而已。   徐入妄有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非常机智的选择了不再追问。   到底是累了,周嘉鱼躺进睡袋就很快陷入了深眠,但不知是不是受到那歌声的影响,他的好像梦到了许多奇奇怪怪的零碎画面,当时觉得可怖,但醒来之后,又不太记得。   第二天早晨六点,两人继续赶路,赶路的方向是昨天周嘉鱼看到黑雾的位置。   好在节目组没有彻底要把选手逼死的意思,还是在路边安排了一部分的引导物,当然,选手运气够不够好,能不能看见,就不是他们关心的事了。   周嘉鱼运气不错,竟是在某棵大树边上发现了一块小小的指示牌,指示牌上写着个十公里,估计就是指距离村子的路程。   这十公里要是反正别的地方,咬咬牙一天都能走完,但在这杂草众生,到处都是毒虫和野生动物的丛林里,就没那么容易了,但这玩意儿至少证明他们的方向是对的。   两人为了节约体力赶路,一路上也没怎么说话。   徐入妄嘴里叼着烟,含糊道:“估计后天能到吧。”   周嘉鱼说:“应该没问题。”   “还好还好。”徐入妄说,“不然输在路上多丢脸啊。”   周嘉鱼说:“是的呢。”   走了一天,两人傍晚的时遇到了一条小溪,决定就在溪水边上扎营。   徐入妄正在捡柴火,却突然发现了什么,道:“周嘉鱼,这东西怎么那么眼熟?”   周嘉鱼说:“什么?”   徐入妄走过来,把他无意中发现的东西递给了周嘉鱼。周嘉鱼拿起一看,才发现那居然是一颗玉珠,这玉珠的模样他感觉有些熟悉,思考过后,周嘉鱼惊讶道:“谭映雪的东西?”   徐入妄说:“嗯。”   他们两个都想起来,半决赛的时候谭映雪手里戴了这么一串珠子,这珠子应该不是凡品,周嘉鱼记得自己当时还在上面看到了丝丝瑞气。不过此时徐入妄手里的东西就完全看不到瑞气了,那手链也不知道因为什么断裂,被他们发现了其中一颗玉珠。   “她从这儿走过了?”周嘉鱼说,“速度太快了吧。”   徐入妄说:“肯定是用了什么法子……”他脸色不大好看,“希望她没事吧。”   周嘉鱼说:“嗯。”   谭映雪也从这里走过,还把贵重的手链给弄坏了,应该是遇到了什么意外。两人都没有心情聊天,安排好了守夜的时间之后便各自休息。   这次周嘉鱼是守下半夜,他被徐入妄叫起来的时候,注意到徐入妄脸色难看的要死。   “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周嘉鱼问他。   “没事儿。”徐入妄说,“看见点脏东西。”   周嘉鱼想起了自己昨晚听到的那诡异的歌声,心想这玩意儿还将就早睡早起啊,专门吓守上半夜的人。   周嘉鱼说:“什么东西?”   徐入妄不肯说,道:“别问了,说出来你反而害怕,就是提醒你注意点安全,万一是我看错了呢。”   周嘉鱼闻言也没追问,毕竟这玩意儿知道了自己心里更害怕。   他爬起来,叫徐入妄赶紧睡。   其实周嘉鱼觉得还行,至少他怕的时候还有祭八可以聊聊天,虽然真遇到事儿的时候这鸟是比他还怂……   好在下半夜没出现什么奇怪的情况,那烟雾到了太阳升起时就消散了。周嘉鱼和徐入妄脸上都带了些疲惫,吃完早餐继续赶路。   这次他们运气没有之前好,没能找到比赛方准备的路牌,但根据徐入妄的掐算,估计再在野外熬一晚上,就能到达目的地。   “你说他们到了没啊?”徐入妄赶路的时候好奇问了句。   “没有吧。”周嘉鱼说:“我们速度挺快了,而且没怎么走弯路。”   “也对。”徐入妄说,“哎呀,人家风水师都是柔柔弱弱的用轿子抬,怎么到了我们这一辈各个都身强体壮,估计参加野外求生的比赛都能混两三期。”   周嘉鱼说:“是啊,时代不同啦……”   两人长吁短叹,感慨没有生在最好的时候。毕竟古时的风水师地位摆在那儿,实力够好还能在朝廷谋个职位什么的。   野营的最后一晚,徐入妄和周嘉鱼决定坚持一晚上,两人都不睡觉。毕竟目的地似乎马上就要到了,周嘉鱼看到的黑色烟雾已经非常近,要不是怕晚上赶路出意外,一直往前走估计半夜就能到。   “不睡了,到了村子再补觉吧。”徐入妄这么提议。   周嘉鱼同意了,他和徐入妄想得差不多,一个人看见那些东西害怕,两个人互相壮胆总算得好点的。   但显然,在某些情况下,人多完全没有什么用。   十二点一过,周嘉鱼清楚的感觉到周围的气息有了明显的变化,离他们不远的黑雾,再次如同有生命一般开始扭动,周遭安静的可怕,仿佛连虫鸣都没了。   徐入妄坐在周嘉鱼的对面,嘴里照理叼着烟,他这几天抽烟抽的特别勤快,当然烟头也有好好处理,全部是用泥土掩埋了的。毕竟现在是个放火烧山,牢底坐穿的法制年代。   周嘉鱼一点胃口没有,晚上的时候罐头只吃了半个,这会儿有点饿,低下头在背包里掏出一块巧克力准备补充点能量,结果当他再次抬头后,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徐入妄见他的模样,没敢回头,颤声道:“你看见啥了?”   周嘉鱼哑声道:“你自己扭头不就看到了么。”   徐入妄说:“卧槽,我他妈的也怕啊。”   最后他咬咬牙,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回头,看到了周嘉鱼看见的东西,然后从嘴里冒出一句“操”。   只见就在他们对面的山头上,一道道白影影影绰绰的依次往山坡上缓缓移动,今晚的月光大盛,他们甚至能数清白影的数量。   周嘉鱼的耳边又响起了那晚他听到的歌声,这歌声清晰了许多,甚至能听清楚其中伴奏的唢呐。   徐入妄脸色有了变化,显然也听见了,他道:“这不是哀乐么。”   周嘉鱼:“……咋办?”   徐入妄僵硬的扭过身体,看着火堆叹气:“算了算了,别和他们计较,咱当做没看见好了。”   周嘉鱼:“……”他第一次看见徐入妄如此善解人意的模样,虽然对象好像并不是人。   作者有话要说:  林逐水:听说你习惯光滑的?   周嘉鱼:呜呜呜先生你把剃刀拿开,呜……我错了……   这本文肯定HE啊,我长篇没有一本be的。大家不要一直喊着会虐了,这会给我一种大家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很期待虐的错觉,然后我一个没控制住的话……_(:з」∠)_ 第28章 葬礼   唢呐吹奏的哀乐,热闹之中带着一股子诡异的味道。   周嘉鱼没敢多看,头微微低着,余光注视那一串白影,飘飘忽忽的消失在了丛林的深处。歌声由近及远,也变得模糊不清。   一切结束后,已是天光乍破,阳光从树梢缝隙上投射到地面上,他们熬过了最难熬的时间,终于等到了白天。   “真的是脏东西么?”周嘉鱼收拾营地的,熄灭火种的时候心里有点疑惑,“你前一天晚上看见的脏东西什么样?”   一提到这个,徐入妄的脸色就十分微妙,他道:“你真要听?”   周嘉鱼说:“你说吧。”   徐入妄说:“我不是坐在火堆边上么,结果好像在林子里看见一个挂着的人。”   周嘉鱼:“……”   徐入妄说:“白衣服,长头发,挂在树梢上面,好像歪着头往这边看。”   周嘉鱼说:“看的那么仔细?”   徐入妄苦笑:“能不仔细么,就他妈的在我脑袋边上。”   周嘉鱼道:“那你咋办的……”   徐入妄叹气:“我师父说过,只要这东西没主动招惹你,就当做没看见。”于是徐入妄就僵着身体,硬生生的挨到了早晨。   快要天亮的时候,他又往那处看了一眼,发现那东西不见了,这才松了口气。   两人表情都心有余悸,这还没进村就遇到这么多事儿,看来这村子风水是真的不好。   周嘉鱼边往前走边嘟囔,说不跟着国家政策走吧,这要是火葬了根本没有诈尸的机会,用罐儿一装,简单方便又快捷。   徐入妄在旁边听了无奈道:“你这觉悟咋不去考公务员呢?”   周嘉鱼说:“没办法,干了坏事儿,有案底了。”   徐入妄惊讶道:“你这样还能干坏事儿啊?”   周嘉鱼故意冷哼一声:“我干的坏事儿,可是超出了你的想象。”   徐入妄想了想:“也对,兔子急了不也咬人么。”   周嘉鱼:“……”   两人走着走着,周嘉鱼突然惊呼一声:“哎?这是不是路?”   徐入妄定睛一看,发现他们脚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条石头做的小路,小路上杂草很少,看得出经常有人走动的样子。   徐入妄道:“终于到了!!”他又仔细的掐算了一下方位,确认方位之后两人一路狂奔。   二十分钟后,气喘吁吁的周嘉鱼和徐入妄到达了那个村子的村口,村口处放着一块大石,上面用小篆写着“黑岩村”三个大字。   周嘉鱼过去之后,居然看见工作人员在那儿摆了个小摊,见他们过来,笑眯眯道:“你们来啦?”   徐入妄道:“我们是第几个?”   工作人员说:“第二三个,谭映雪昨天就到了。”   徐入妄想起了谭映雪断裂手链上的珠子,道:“她人没事儿吧?”   工作人员说:“没事啊,你们的住处是村东头的木屋,有什么问题,可以先找村长问一问,当然,有些问题人村长不一定愿意答。”   周嘉鱼道:“走吧,入妄。”   徐入妄道:“走,先去吃点东西。”   经过这几天的奔波,总算到达了目的地,精神总算是可以稍微放松一点了。   周嘉鱼进村之后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发现这村子果然是一点现代的痕迹都找不到,屋子要么是石头的,要么是木头的,最高不超过两层。   现在是白天,村子里倒是也有人在走动,见到外来者的他们表情有些警惕,搞得周嘉鱼想上前去搭搭话都不好意思。   徐入妄更不可能了,他本来就高大,剃了个光头嘴上叼根烟,简直就像那种刚从牢里出来的服刑人员,周嘉鱼见了都想躲。   徐入妄说:“这村子,很讲究啊。”   周嘉鱼道:“什么意思?”   徐入妄指了指一家人的门口:“你看,他们每家每户门口都挂着镜子。”   周嘉鱼说:“哎?挂着是挂着,但是为什么是倒挂……”挂镜子这事儿,也有讲究,不可倒挂,不可对着东方,不能照进邻居家的门儿。   徐入妄摸着下巴没说话。   不过周嘉鱼进来之后,倒是确定那股子黑气的确是从村子这边冒出来的,具体位置似乎在离村子不远的山丘上。   周嘉鱼和徐入妄边走边看,很快到了自己住的房间,房间上挂着两人姓氏。周嘉鱼注意到屋子周围撒了一圈黄色的粉末,他用手沾了点嗅了嗅:“雄黄粉,驱虫的,工作人员撒的吧。”   徐入妄道:“倒也有心。”   他们各自进了各自的屋子,稍作休憩之后,便决定抓紧时间找村长了解一下情况。   村长的住所是这村子里唯一一个两层的小木楼,外面还晾着一些鱼干之类的干货,想来是在为过冬做准备。   周嘉鱼敲敲门,道:“不好意思,打扰了,我们是来这儿参加比赛的。”   “进来吧。”里面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周嘉鱼和徐入妄走进去,发现谭映雪居然也在屋子里,只是她的脸色有些僵,完全不见比赛刚开始时的放松。   “你们也来啦。”村长说,“坐吧。”   周嘉鱼和徐入妄对视一眼,在谭映雪旁边坐下。   “你们可来得真是时候。”村长吐了口烟,露出被劣质烟熏得漆黑的牙,他道,“再晚一天就麻烦了。”   周嘉鱼和徐入妄都没明白,谭映雪在旁边轻声道:“他们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去墓地的。”   周嘉鱼瞬间明白了谭映雪的意思,他道:“有人……去世了?”   谭映雪点点头:“今天早晨走的。”   村长似乎心情也不大好,连客套的笑容都挤不出来,他道:“你们准备准备吧,晚上九点左右就出发。”   周嘉鱼说:“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么……”   村长瞅了他一眼,用沙哑烟嗓说:“到时候,跟着走就行,别出声儿,我们忌讳这个。”   周嘉鱼点点头。   村长说:“走吧,有什么事儿明天再来找我,等下葬之后,你们可以调查一下墓地,平时我们可不乐意去那儿。”   言下之意,便是叫三人走了。   谭映雪先站起来,一言不发的往外去了,周嘉鱼和徐入妄跟在后面,也出了屋子。   三人随便找了个角落,谭映雪苦笑道:“这村子不正常。”   周嘉鱼道:“怎么?”   谭映雪说:“我昨天先到的,刚到几个小时,就听说村子里死人了,好像是个老人,提水的时候不小心摔倒了,年龄太大,就这么走了。”   徐入妄沉默的听着。   谭映雪道:“我当时凑巧也在那儿,老人被抬走的时候,我听见她好像叫着报应什么的。”   徐入妄却是似笑非笑道:“你做出这个判断的原因,不止这个吧。”   谭映雪看了徐入妄一眼。   周嘉鱼没说话,他也感觉谭映雪隐瞒了东西,但是他们现在是竞争对手,谭映雪不愿意说出自己判断的东西,也是可以理解的。   谭映雪稍作犹豫,说了一句:“村子里有东西,我师父给我的蛊虫,死了一半。”   徐入妄表情僵住,周嘉鱼也有点愣。   谭映雪叹气:“我就只和你们说这么多了,你们自己小心点。”她说完就转身离去,摆摆手道,“晚上见。”   徐入妄说:“我觉得很不舒服。”   周嘉鱼点点头。他的灵感比徐入妄要敏锐,一进到这村子整个人都觉得特别难受,刚才和村长谈话的时候,他甚至有种被人窥探的感觉,但仔细寻找后,却觉得那可能只是自己的错觉。   “去好好休息一下吧。”徐入妄说,“现在想也想不出什么东西,至少得先看了墓地是什么情况,才能做接下来的判断。”   周嘉鱼同意了徐入妄的提议。他回了自己的住所,随便吃了点东西,便躺上了那张硬邦邦的木床,他说:“祭八,你觉得这要是恐怖片,我能是主角么?”   祭八说:“其他的我不知道,一般问出这个问题的都不是主角。”   周嘉鱼:“……”   祭八道:“别怕,你脑子里有我在呢。”   周嘉鱼心想你少来,我可没忘记你上次说我如果挂了你要重新寻找宿主的事儿。   他有一句没一句的和祭八聊着,疲惫的身体很快就陷入了梦境之中。   几个小时后,周嘉鱼自然醒了,也不知是木床太硬,还是运动量过大,他总觉得浑身酸痛,特别是小腿。   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下,现在是下午六点左右,离村长说的九点还有三个多小时。   周嘉鱼去简单的洗漱了一下,又吃了点东西补充体力,然后去隔壁找了徐入妄。   徐入妄还在睡,被周嘉鱼的敲门声闹醒,他道:“六点了?”   周嘉鱼说:“嗯……”   徐入妄说:“外面是什么声儿?”   周嘉鱼说:“好像是在敲木头。”   徐入妄道:“走,一起去看看。”   两人出了门,才发现村落中央,几个人正在敲棺材。他们拿着铁锤,对着已经做好的棺材敲敲打打,像是在确定棺材足够坚固。   徐入妄开玩笑似得说:“他们那么担心做什么,死人又不会爬起来。”   他这话一出,周嘉鱼立马想到了林逐水给他算的那一卦——大凶。他道:“谁知道呢。”   徐入妄也不吭声了。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全村都在为这丧事做准备。他们似乎不怎么使用现代的工具,连照明都是火把。   整个村子安静的诡异,村民们静默的来来去去,脸上带着如蜡像版的僵硬表情。周嘉鱼在旁边看着,甚至产生了一种这些在他们面前行动的根本不是人类的错觉。   徐入妄看起来感觉和周嘉鱼差不多,眉头一直皱着。   时间转眼间就快要达到九点,谭映雪也来了,她手里还多了两件白色的衣服,说:“穿上吧。”   “这什么?”周嘉鱼问。   谭映雪说:“参加下葬的都得穿白衣,要去就穿。”她已经在外衣外面套了一件白色的外套。   周嘉鱼接过来,有些犹豫,但还是穿上了。   这衣服有些像手术服,直接套上去就是一身的白。   “走吧。”谭映雪说,“估计要开始了。”   三人便缓缓的走到了人群后面。   九点一到,老人的遗体便被人送屋子里抬了出来,随后小心翼翼的放进棺材里。   周嘉鱼隔得远,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轮廓,他看到村长出现在了棺材旁边,手里拿着一个手掌大小的铜制摇铃,围着棺材缓缓行走,便摇便念叨着什么。   徐入妄听懂了,说:“啧,第一次听见对着死人念金刚经的。”   周嘉鱼道:“这有什么讲究?”   徐入妄说:“这种下葬一般都是念往生咒,金刚经是压制阴邪之物的。”说白了吗,这玩意儿对于魂魄之类的伤害挺大,一般不会这么干。   村长念完之后,吊高嗓子,大声道:“合棺——”   棺材盖子被重重的合上,随后几个村中的青壮年走上前去,手中握着一尺七寸长的棺材钉,拿着锤子开始往里面敲。   周嘉鱼看着他们把钉子全部敲了进去,只剩下一个圆环露在外面,他蹙眉道:“这不对吧,怎么全敲进去了?”   徐入妄说:“我看他们这是在葬仇人呢。”   一般棺材钉子都只会敲进去一半,因为说法便是如果全部敲入,会把死者的灵魂封在棺材里面。从葬礼一开始,大错小错不断,若是说不是故意的,那也太奇怪了。   但他们是外人,对于人家的丧葬习俗也不好多做置喙。   棺材封好,年轻力壮的四个年轻人将棺材抬了起来,队伍开始朝着墓地的方向缓缓移动。   徐入妄手里握个火把,和周嘉鱼谭映雪走在队伍靠后的地方,队伍最后面还有个老人一边走,一边往地上撒米,嘴里念着谁都听不懂的话。   穿着白衣的队伍,就这样缓缓的移动了起来,众人出了村,顺着狭窄的山路,前往已经被黑暗笼罩的墓地。   周嘉鱼压低声音,对着徐入妄道:“你绝不觉得这场景有点熟悉?”   徐入妄也想起了什么,恍然道:“我们昨晚看见的不是脏东西,是这村子里的村民?”   “好像是的。”周嘉鱼说,“谭映雪,你不是昨天到的么,你看见什么没有?”   谭映雪皱眉头摇头:“我昨天到的时候已经很累了,倒下就睡,一觉睡到了今天早晨。”   周嘉鱼道:“那就奇怪了……”   他们正小声交谈,队伍里却是传来的唢呐滴滴答答的乐声,周嘉鱼曾经听到过的,女人的歌声也再次响起,只可惜她唱的是方言,周嘉鱼他们三个都听不太懂。   墓地离村落似乎很远。   蜿蜒盘旋的山路,他们低着头缓缓赶路。从树丛中呼啸而出的山风,簌簌作响,乍一听,竟是有些像女子的嚎哭。   夜色降临之后,周嘉鱼确定了黑雾的来源就是墓地。随着歌声,黑雾又开始扭动,简直像是在伴着哀乐跳一支怪异的舞。   周嘉鱼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再次变得浓厚起来。   徐入妄见他脸色不妙,小声道:“你没事吧?”   周嘉鱼说:“你感觉到什么了吗?”   徐入妄说:“什么?”   周嘉鱼说:“很不舒服。”   徐入妄面露担忧,但都走到这儿了,总不能转身回去吧,于是只好让周嘉鱼忍耐一下。周遭的人都低着头不说话,乍一看简直像是一具具没有灵魂的尸体,只能僵直的迈着步子赶路。   就这么一直往前走了一个多小时,周嘉鱼已经习惯了周遭那诡异的气氛,甚至偶尔还分神观察一下周围。   就在他以为快要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前方突然传来一人的惨叫,随口便是一声巨响,周嘉鱼和徐入妄均是露出惊愕之色——那声音,是棺材重重砸在地上的声音。   棺材在入土之前落地,是极为不好的征兆,一般抬棺手都会非常的注意。但根据他之前的惨叫,显然是他出了什么事。   队伍一阵骚动,周嘉鱼在村民里的眼神里,看到了恐惧。   他稍作犹豫,还是挤到了最前面,看见了倒在地上的抬棺手,和静静摆放在一旁的棺材。   抬棺手捂着脚惨叫,周嘉鱼用火光照了照,才发现他的脚上竟是一片血淋淋,顺着血迹看去,竟是有一颗钉子被埋在了他们行走的道路上。这村落里的人大多都穿的是草鞋,抬着重重的棺材一脚踩在钉子上,不受伤就怪了。   “没事,是钉子。”周嘉鱼道。   “不详!!不详啊!!”村长沙哑的声音却再次响起,只是这次声音里带着恐惧,他道,“钉子——钉子!”   周嘉鱼开始还没明白他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反应,身边的徐入妄,却是弯腰,将那钉子从土里拔了出来。钉子一尺七寸,顶部是圆环……这居然,是一颗棺材钉。   徐入妄正欲发问,村长却是动作粗鲁的将那钉子从他的手里抢了过去,然后塞进了自己腰间挂着的包里,表情的扭曲的用方言说了一段话。周嘉鱼他们虽然听不懂,但也能隐约明白他是在骂脏话,只是骂的对象也不知道是谁了。   突如其来的意外打乱了队伍,村民们脸上皆是惶惑,村长咬着牙,硬是随手指了个青壮年,道:“你来,继续。”   那青壮年显然也是十分的害怕,但不敢反驳,他们正欲在整理绳索,欲将那棺材抬起,周嘉鱼却忽的道:“等等……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徐入妄说:“嗯?”   周嘉鱼的表情有点僵,说:“这、这你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徐入妄说:“什么?”他开始还以为周嘉鱼说的是周围传来的声音,结果仔细听去,表情和周嘉鱼一样僵住了。   掉在离他们不远处的棺材,竟是隐隐约约的传出咔擦咔擦的声音,这声音很轻,但在如此寂静夜里,却刺耳的吓人。   “这、这声音是什么?”即便是谭映雪这么大胆子的人,此时也有点发毛,她说。   周嘉鱼僵硬道:“像,像不像,有人在棺材里面……用指甲挠棺材盖……”   这句话一出,所有人都不说话了,夜风呼啸之声伴着那诡异的咔擦声,所有人的汗毛都倒立了起来。   “这……”周嘉鱼道,“这怎么办?”   村长阴沉着脸色,咬牙道:“继续抬!”   几个抬棺手都露出惊恐的表情,但在村长的咒骂下,还是不情愿的将准备将棺材抬起。   周嘉鱼正想说,你们不打算打开看看么?万一棺材里的人没死呢?   谭映雪却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僵硬道:“死了,肯定死了,我虫子都没反应的。”   周嘉鱼:“……”   那怪异的声音刺的所有人都快疯了,几个抬棺手也因为恐惧无法将棺材顺利抬起,村长骂的格外厉害,甚至还差点出手打。最后实在是没办法,硬着头皮咬着牙说:“就在这儿开棺检查!”   众人的神情都不太妙,似乎这是他们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意外。   棺材上的七颗原本被钉死的钉子全部硬生生的启了下来,几人扶住棺材盖的手都在发抖,接着他们用力一掀,把棺材盖打开了,露出里面裹着白布的尸体。   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几个青壮年绕着棺材检查了一圈,竟是在棺材里什么都没找到,然而那咔擦的声音还在继续,仔细听来,竟是从尸体处发出的。   这下连村长的脸色都开始发青了。   好在周嘉鱼这时候灵光一现,道:“这棺材底下一部分是不是空的?”   村长看了他一眼。   周嘉鱼说:“抬起来看看?”   村长骂道:“抬起来!”   几个青壮年,手软脚软,好不容易将那棺材抬起。   周嘉鱼往地上瞧去,竟是看见一只蝎子,慢慢悠悠的从棺材底下溜了出来,刚才发出的声音,显然它便是那罪魁祸首。   和灵异事件无关……众人见到此景,总算是松了口气,但同时心中又腾地升起疑惑,这蝎子,是什么时候塞进棺材底下的缝隙的?   村长骂了一连串的脏话,让几人再次将棺材合上。只是他们运气却好像不太好,有一枚取下来的钉子居然出了问题,怎么都扎不进去,徐入妄接过来看了看,道:“拔的时候没弄好,搞弯了……估计是用不了了。”   村长气得要死,想要找到那个拔钉子的蠢货,但夜色这么黑,当时又那么混乱,拔钉子的四人全是满目茫然,并不记得这是谁弄出来的。   无奈之下,徐入妄说:“干脆就用六枚算了,之后补上。”   “六枚不行,六枚不行。”村长念叨着,表情扭曲,“六枚要出大事,出大事——”他环顾四周,却是忽的有了想法,从兜里将之前扎到人脚的那枚钉子取了出来,然后叫人钉了上去。   这次倒是顺顺利利的扎进棺材里了,棺材再次合上,所有人的脸上都流露出那种被恐惧消耗了力气的虚弱表情。   “继续,走,继续,走!”经过这么一闹腾,之前算好的下葬时间有些耽误,村长催着棺材手门继续往前走。   周嘉鱼也有种虚脱的感觉,他道:“如果我死了,千万别这么搞,烧了之后随便找个地儿把灰撒了就成。”   徐入妄说:“你不是说要被做成罐儿么?”   周嘉鱼说:“去他妈的罐儿,万一有人把我打碎了,那我岂不是很惨。”   徐入妄说:“你考虑的很周到。”   棺材被人抬着继续往前,所有人心里都在想着,千万可别再出什么事儿了。   墓葬之地,似乎是在村子旁边的一坐小丘之上,那里的树木全部经过整修,留出了一片空地。   走着蜿蜒的山路,周嘉鱼抬头看了看天,发现今天倒是天气很不错,天空中布满了灿烂的星辰,还有一轮皎洁的明月挂在夜幕上,投射下冷色的光。   山风吹的人有些发冷,周嘉鱼看着他离那黑雾越来越近,最后到达了黑雾脚下。他们的最终目的地,是一片整齐的墓地,大大小小的坟头整齐的排列着,坟头前还立着石碑,石碑上刻着逝者的名字。   这一具棺材的下葬坑已经挖好了,就在进入墓地的小道右边。也不知道是不是周嘉鱼的错觉,他从进到这墓地之后,就嗅到了一股子淡淡的腥气,但他见周围的人却没什么反应。   遇到了那么多意外,总算是到达目的地,众人都有些放松,村长道:“下棺!”   几个青年人便将棺材对准挖好的空穴,随后将沉重的棺材放下。   然而谁都没想到,就在棺材放下之后,棺材旁边土里居然溢出了黑色的液体,还伴随着一股子腥味。   天色太暗,大部分人都没有看到这个景象,但周嘉鱼他们三个,却都看得清清楚楚。   村长脸色大变,什么话也没有说,便直接叫人填土。   于是几人便拿着一铲一铲的把土堆上去,他们离得近,自然也看到了那黑色的液体,各个脸色都白的像纸一样,最后还有人实在是没忍住,转身跑到林子里吐了出来。   周嘉鱼对着徐入妄道:“血?”   徐入妄说:“百分之八十……”   谭映雪思量道:“是血,但不是人的。”她身边那些虫子对沾血的玩意儿非常敏感,所以在这事情上她也不是在胡诌。   好歹不是人血,几人的表情都松了一点。   一铲一铲的泥土,盖上了棺材,直到填把棺材填成了一个小小的土坡,这事儿才算完。   前面的石碑是之前就立好的,周嘉鱼看了上面的名字,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情况。   下葬总算是结束了,村长嘴里又叼起了烟,对着周嘉鱼他们道:“有墓碑没有土包的,就是尸首被偷走的,你们要调查,可以过去看看。”   周嘉鱼顺着村长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几方比较特殊的墓地,墓地上的土被挖开了,露出里面的土坑和棺材。   他们走近了一个被盗的地方,发现里面的棺材盖已经被掀开,尸体不见了踪影。   “大概什么时候不见的?”周嘉鱼问。   村长对他们的态度比之前稍微好一点,道:“也没有多久,半年之前开始的。”   周嘉鱼心想都半年了这还不久,你们要是早点报案说不定案子都破了,当然,这话他没敢说,怕被打。   徐入妄观察着墓地,大约也在思考,如果这墓地失窃是人干的,那做这件事的人的目的是什么。   村长道:“你们在这儿看吧,我们要走了。”   周嘉鱼说:“走了?”   村长点点头:“还有一些仪式没有举行完,得趁着天亮之前……”他吐了口烟,说周嘉鱼他们可以随便检查,但是不要碰墓地里的东西,这是他们这儿的规矩。   “破坏规矩会什么样呢?”徐入妄突然问了句。   村长的表情一下子阴沉下来,他冷冷道:“你们站的地方,是破坏规矩的人的最终归宿。”他说完就走,留下一个冷漠的背影。   徐入妄却是低声骂道:“简直是废话,说得好像不破坏规矩,这里就不是人的归宿一样。”生前再怎么精彩,百年之后,也是黄土一捧。   村民们跟着村长走了,留下他们三个在墓地里。   谭映雪叹气道:“我是一点头绪都没有的,你们呢?”   徐入妄说:“哈哈,有也不告诉你。”   谭映雪:“……”   周嘉鱼观察着墓地,他说:“我们去看看刚才下葬的那个吧。”   徐入妄说:“怎么?”   周嘉鱼道:“我觉得那土好像不太对劲。”   于是三人又回到了刚才到达的地方,周嘉鱼弯下腰握了一把土,放在鼻间嗅了嗅:“湿的,肯定是血。”   徐入妄说:“嗯……”   周嘉鱼说:“你们觉得是怎么回事儿?”   徐入妄说:“怨气太重?也不像啊,这还没下葬呢,墓先湿了。”   谭映雪皱着眉头:“他们下葬的仪式太奇怪了,从头到尾都很奇怪。”这村子既然有特殊的下葬仪式,那就说明对死亡非常重视,可是遵循的古法,却只让人看到了他们对死亡的恐惧,丝毫看不到一点对逝者的怀念。   “是啊。”周嘉鱼说,送葬这一路,没有一个人哭泣,甚至让人怀疑这个老人在村落里到底有没有亲人。   三人都在思考着什么。   墓地并没有太多的线索,周嘉鱼检查了几个被盗的地方,或许是墓碑上的信息太少了,他并没有发现被盗的几个人的共同点。   徐如何和谭映雪也没什么头绪,最后在天光乍破时,三人决定先回村子里,之后再来。   之前来这里,大约是抬着的棺材影响了速度,他们九点出发,足足走了三个多小时才到达目的。   下山的速度倒是很快,一个小时后,三人回到了村落。   他们到村落时,另外两个选手刚好进村,从这两人的外形看来,他们应该是遇到不少麻烦。   “哇,你们什么时候到的!”那个白嫩的川渝小伙儿问。   “我们昨天,谭映雪前天。”周嘉鱼说,“你们错过了一场葬礼。”他本来想说你们运气不好,但仔细想想,赶着参加葬礼,这算什么好运气。   小伙儿说:“好吧,谢谢啦,我知道你叫周嘉鱼,你可以叫我渝小面。”   周嘉鱼:“……小面?”   渝小面说:“对啊。”   周嘉鱼:“……好名字,听起来就很好吃。”   渝小面道:“我们先去放行李,拜拜。”   周嘉鱼看着他走远了,徐入妄在旁边说:“怎么,这是你的菜啊?”   周嘉鱼瞅了他一眼:“他是不是我的菜不知道,反正你不是我的菜。”   徐入妄委屈的说:“你为什么要嫌弃我,我那么喜欢你。”   周嘉鱼说:“你秃了,还没变强,我对你很失望。”   徐入妄:“……”   谭映雪在旁边哈哈大笑,说你们可真逗乐。估计她以为这两人是在开玩笑,殊不知周嘉鱼和徐入妄是在认真的讨论人生大事。   最后徐入妄失落而去,周嘉鱼看着他的背影,被朝着他喊了一句:“徐入妄——”   徐入妄惊喜扭头。   周嘉鱼说:“你脑袋居然真的在反光耶!”   徐入妄:“操!”耶个屁啊耶!   作者有话要说:  周嘉鱼:要是先生喜欢我,我吃一吨粑粑。   林逐水:你是想骗吃骗喝? 第29章 云秀   参加完葬礼的村落,被笼罩在一种怪异的寂静之中。如果说对象是周嘉鱼他们这些外来人倒也还好,可问题是即便是村民们自己在路上遇到了相识的人,也没有互相打招呼,而是就这样装作看不见对方,面无表情的擦身而过。   虽然他们三人去了墓地,但几乎没什么收获,尸体失踪的真相,依旧被掩埋在层层迷雾之中。不过经历了那么刺激的一晚,回到村子里的周嘉鱼三人都有些饿了。他们一路上吃了几天罐头和压缩饼干,看到背包里剩下的食物,三人都没啥胃口。结果徐入妄出去一趟之后,不知道从那里借来了一个锅和一些村民自制的面条,周嘉鱼和谭映雪都对他露出佩服的表情。   有了锅和食材,他们决定在住的地方生火煮面,吃完之后再补觉去。   趁着周嘉鱼烧水的功夫,谭映雪去屋子外面的地里悄悄的摘了把小白菜,回来时满脸都涨红了,说:“总感觉偷菜不太好,我在白菜长的地方放了一百块钱。”   徐入妄说:“……那这可能是我吃过的最贵的小白菜了。”   谭映雪说:“他们这儿与世隔绝,钱能派上用场么?”   “当然可以。”徐入妄漫不经心,“你看看这锅,肯定是外面买来的,而且这里也没有盐矿,他们肯定得和外面交易一些必需品,钱当然能派的上用场。”   倒也是这么个道理,谭映雪长叹:“突然好想吃卤蛋。”   徐入妄表情扭曲:“你他妈的别看着我的脑袋说这话!没有!滚!”   谭映雪:“唉……”   周嘉鱼也挺想吃卤蛋的,但是这玩意儿肯定没有,毕竟村里连只鸡都看不到。他煮好了面条,分成三碗,然后三个人就蹲在地上开始嗦面条。   徐入妄开始还吃的很投入,后来有点受不了了,说:“你们看着我的头下饭呢?!”这一两个眼冒绿光的。   谭映雪说:“没,我就是突然想起了师父给我做的茶叶蛋……”   “入妄。”周嘉鱼的声音也格外的温柔,“你的脑袋,可真圆啊。”而且看起来卤的很入味的样子。   徐入妄:“……”他什么也没说,回屋子把自己的帽子翻出来戴上,这才没有再受到那热切的目光炙烤。   昨晚三人都一夜没睡,吃完面条后都有些困,本来他们是准备各自回房休息的,徐入妄忽的提议:“周嘉鱼,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洗个澡啊,这村子旁边不是有条河么?”   周嘉鱼说:“行啊。”虽然天气不算太热,但他们昨天也是出了不少汗。   谭映雪打哈欠:“我就不去了,太累了,你们去吧。”   “行。”徐入妄说。   他们两人告别了谭映雪,朝着小河的方向走去。这边因为偏僻,空气质量和环境都挺不错的。徐入妄在路上和周嘉鱼讨论昨天那场怪异的葬礼。   “这事儿实在是有点邪门啊。”徐入妄说,“他们怎么那么怕死人,难不成是以前有什么阴影?”   周嘉鱼道:“嗯……倒是有可能,这世界上,真的活尸么?”   徐入妄说:“有吧,虽然我没见过,但谭映雪肯定比我们了解。”   谭映雪他们本就是玩蛊虫那一挂的,从小就得和死人打交道,所以应该对这些事情肯定比他们了解。   周嘉鱼倒是想起了谭映雪之前说的某句话,他说:“她是不是说过,这村子里有东西?”   徐入妄也想起来了。   周嘉鱼说:“会是什么?”   徐入妄表情凝重,叹气:“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去河边的路,要通过茂密的丛林,两人正边走聊,徐入妄的脚步却忽的顿住了,他说:“等等,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什么声音?”周嘉鱼屏息凝神,也听到了徐入妄所说的声音,那似乎是女孩子被压抑住的哭泣声,就是从他们身边传来的。   徐入妄道:“这边!”   找到方向后,他们朝着声音的方向奔去,很快,就在一颗大树底下发现了声音的来源。   “你们他妈做什么呢!”徐入妄看着大树下的几个人,开口骂道。   周嘉鱼脸色也不好看,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拳头。   只见粗壮的大树下,竟是两个男人在对一个姑娘图谋不轨。他们其中一个死死的压制住姑娘的挣扎捂住她的嘴,另一个正在低头撕扯姑娘衣服。   那两人看到周嘉鱼和徐入妄,动作都顿住了,然后骂骂咧咧的起身,嘴里念着光你们啥事儿。   徐入妄操起袖子,就往那边走,骂道:“老子今天不把你们打成傻逼,我徐入妄改个姓!”   徐入妄人高马大,还剃着个光头,生气的模样更是气势汹汹。本来那两人表情还很强势,但见到这个样子的徐入妄,立马怂了,转身就跑,连上半身的上衣都没来得及穿。   他们逃跑的时候,周嘉鱼却是注意到这两人的后背上都有一块非常奇怪的图案,远远看着有些像一张人脸,他还打算仔细看看,那两人却是已经跑远了。   “小王八犊子!”徐入妄狠狠的啐了一口,“老子剪这个发型,不就是为了今天么!”   周嘉鱼:“……”他面露无奈,“别把姑娘吓着了。”   被欺负的姑娘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看向他们两人的眼神里全是恐惧,比刚才还害怕了。   好在周嘉鱼生了一副好相貌,至少看起来还算是个好人,他见姑娘的衣服被扯破,便将自己的T恤脱下来,套在了她的身上:“你没事吧?”   那姑娘垂着头,不肯说话。   她头发有些长了,遮住了半张脸,但也看得出其秀丽的风姿,那小小的脸蛋,白皙的肌肤和楚楚可怜的眼神,即便是放在这村子外面,模样也算得上一顶一的好,足以吸引大部分男人的目光。   周嘉鱼怕她害怕,没敢多看她,说:“你没事吧,你住哪里啊?我们把你送回去吧。”   姑娘摇摇头,没说话。   徐入妄说:“那几个小王八蛋是不是欺负你?和我说,我帮你揍他们!”   他本来是好心,结果这话一出口,姑娘眼泪刷一下就下来了,捂着脸呜呜直哭。   徐入妄满脸无辜:“她咋哭啦?”   周嘉鱼心情复杂的说:“我猜是被你吓的。”   徐入妄:“……”操。   周嘉鱼又利用自己的美色好好安慰了一会儿姑娘,才勉强得到一些信息,知道这姑娘是村里的,出来打水的时候不小心遇到了坏人,这才差点出事儿。她说着边开始整理身边的东西,看样子是缓过来了。   “谢谢你们。”姑娘垂着头,说,“你们走吧,我没事了,可以自己回去。”   周嘉鱼看着她手上的淤青,道:“我们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她的态度却非常的坚决,“我自己能回去,谢谢你们了。”她说完这些,背起了竹篓,转身就走。   徐入妄皱着眉头,在身后道:“有事儿就来找我们!我们能帮你!”   姑娘脚步一顿,小声的回了一句:“我的名字叫云秀。”她说完这话,才小跑着离开。   徐入妄和周嘉鱼的表情都有点复杂,周嘉鱼说:“不对吧?”   徐入妄说:“嗯?”   周嘉鱼说:“这村子这么小,真有个人渣什么的,不会被赶出去?”   徐入妄没说话,点起一根烟,道:“是不对。”   周嘉鱼说:“还有,你注意到刚才跑掉的那个两个人,背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他没看太清楚,所以不能确定。   徐入妄说:“什么东西?”他没有注意这个,顾着看姑娘去了。   周嘉鱼说:“嗯……”   徐入妄道:“算了,先洗澡,再补觉,天塌下来了也待会儿再说。”   周嘉鱼点点头。   虽然说都是男人,但两个都是gay,这么赤裸面对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周嘉鱼是南方人,不流行公共澡堂,很少和人赤裸相对。   徐入妄倒是挺大方的,说:“可惜了这儿没肥皂了。”   周嘉鱼说:“有肥皂我还敢来和你洗澡?”   徐入妄说:“有道理,不过你真不考虑一下我么?”   周嘉鱼说:“考虑你?我只有想吃卤蛋的时候才会考虑你。”   徐入妄:“……”他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又看了看水中自己的倒影,流露出哀怨之色,“你咋这样啊。”   周嘉鱼说:“唉,别说了,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徐入妄道:“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他这问话一出,周嘉鱼的脑海里却是冒出了林逐水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他脸上浮起一抹绯色,道:“不告诉你。”   徐入妄说:“你表情很可疑啊。”他也注意到了周嘉鱼腰上的纹身,本来想问一句,但总觉得这会涉及周嘉鱼的隐私让他难做,所以最后还是忍了下来,没有开口问。   洗完澡,两人都感觉身上清爽了不少,换上干净衣服后,周嘉鱼跟在徐入妄身后往村子里走。   但让周嘉鱼没想到的是,他们居然又遇到了刚才被欺负的云秀。   “你这个灾星,叫你去打个水都这么慢!我要你有什么用!”一个老妇人正在用手里的藤条狠狠的抽打着云秀,她用的力道极大,那藤条在云秀的身上留下一天又一条的红痕。云秀也不敢躲,就用手护着头呜呜直哭。   周嘉鱼和徐入妄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火气。   “你做什么呢?”这次周嘉鱼先上去,一把就拽住了那藤条。   “你们干嘛?”老妇似乎很怕外乡人,身体明显的缩了一下,语气也不像刚才骂人的那样强硬。   “怎么打人?”,周嘉鱼本来想说她在外面刚被人欺负,但话到了嘴边,又觉得不合适,于是只是道,“就算做错了什么,也不该这样打人吧。”   老妇嘴唇蠕动一下,最后恨恨的瞪了云秀一眼,用方言骂了一声,转身走了。   云秀安静的坐在地上,也没哭,脸上的表情十分麻木,像是已经习惯了这些事儿。   “她是谁啊?云秀你怎么不反抗?”周嘉鱼问,云秀虽然看起来很瘦小,但如果真的不想被妇人打,跑开就行了。   “她是我妈妈。”云秀的脸上没有怨怼,语气木木的,“这些都是我该受着的。”   “什么?”周嘉鱼敏锐的感觉到这村子里有些非常隐秘的事情是他们不知道的。   垂着头的云秀,突然小声的说了句:“你们怕死人吗?”   周嘉鱼面迟疑:“……什么意思?死人,大家自然是怕的。”   云秀却是笑了,她这笑容乍看上去,竟是有些渗人,她说:“对啊,大家都是怕的,不过他们不一样,他们怕的要命。”她说完这话,就咯咯咯的笑了起来,像是在说什么特别有意思的事情。脸上挂着的红痕,配上这怪异的笑容,有种说不出的悚然之感。   周嘉鱼和徐入妄都完全笑不出来。   云秀说:“你们猜猜看,他们为什么那么怕呢?”   周嘉鱼说:“为什么?”   云秀说了最后一句:“咯咯咯,我不告诉你。”她说完这话,直接跑掉了。   这次徐入妄和周嘉鱼都没有拦下她,片刻后,云秀消失在了村子里。   周嘉鱼面色沉重,徐入妄问:“你在想什么?”   周嘉鱼说:“没什么。”   徐入妄见周嘉鱼不想说,便也没有再问。   两人这会儿都困得不行了,回到房间之后几乎可以说是倒头就睡。   但或许是受了昨晚那场葬礼的影响,周嘉鱼的这一觉睡眠质量非常不好,一直在不停的做梦,有时候梦到重生之前的事儿,有时候又梦到一些不明意味的破碎画面。最后他醒来睁开眼时,窗外的天色已经全部黑掉了。   周嘉鱼从床上坐了一会儿,忽的想起了什么,道:“祭八,你今天看清楚了那几个调戏云秀的人的后背上的图案么?”   祭八说:“不是很清楚,但是像是人脸的样子。”   周嘉鱼说:“是纹身?”   祭八说:“嗯……纹身倒也不像,有那么糙的纹身?”   周嘉鱼始终觉得自己有点在意这东西,思来想去之后,去隔壁找了徐入妄。   徐入妄迷迷糊糊的过来给周嘉鱼开了门,坐在床边边打哈欠边听周嘉鱼的问题。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想看清楚那人背后是什么东西?”徐入妄说。   周嘉鱼道:“是的。”   徐入妄说:“这简单啊,我们找到昨天那两个小王八蛋,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麻袋一套——事情不就解决了么。”   周嘉鱼居然觉得徐入妄说的好像还挺有道理。   两人正在计划这事儿,门口就传来了咚咚的敲门声,徐入妄说:“谁?”   “我。”是谭映雪的声音,只是这声音便随着剧烈的喘息,听起来非常的急。   “什么事儿啊?”徐入妄问。   谭映雪冲进屋子,说:“我们去挖坟!”   周嘉鱼和徐入妄有点惊,没想到她一开口就来句这么刺激的。   谭映雪说:“我现在一点头绪都没有,但总觉得在墓地能找到线索。”   周嘉鱼想到黑雾腾起的源头也是墓地,道:“也行。”   徐入妄瞪着眼睛看着周嘉鱼,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简单的答应下来,他道:“卧槽,你们还真不怕啊。”   “怕什么。”谭映雪说,“敢诈尸对着脑袋就是一铲子。”   周嘉鱼:“……”   最后在谭映雪的鼓动下,三人溜去工作人员住的地方借了铲子,那工作人员正准备睡觉,也没问他们借铲子做什么,就笑眯眯的把工具借给了他们,还叮嘱他们注意安全,看来是早就料到选手们会干出这种事儿了。   借到工具的三人趁着夜色,赶往了墓地的方向。   夜幕降临之后,黑雾再次出现了,只是没有哀乐,它便没有动弹,只是像一道安静的柱子,寂寥的立在半空中。   夜路不好走,好在这里只有一条路,也不怕走错方向。   山风又开始刮起,如同人凄惨的哭嚎。   就在快要到达山顶墓地的时候,周嘉鱼忽然停住脚步,问:“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   “什么?”谭映雪和徐入妄脸上均是一脸茫然。   周嘉鱼从嘴里挤出两个字:“歌声。”调子和村民们唱出的哀乐一模一样。   谭映雪说:“我没有……”   徐入妄也摇摇头。   周嘉鱼微微偏了头,仔细寻找着歌声的来源,最后确定了一个方向,说:“这边!”他说完便往右侧的丛林里钻了进去。   谭映雪浑身发毛,问:“什么声音啊?嘉鱼,你别吓我。”   周嘉鱼说:“哀乐,就是那天下葬的时候他们唱那首歌。”   谭映雪表情很不自在,没有开口说话。   既然只有周嘉鱼能听见这声儿,那就说明这声音肯定有些特别,很有可能和那些东西有关。   徐入妄也没问什么,只是表情变得警惕了起来。   周嘉鱼一路往前,离那声音越来越近。他本以为这边的道路会非常的难走,但是往深处走了一段后,才隐约感觉到这边的杂草和藤蔓似乎被人清理过。虽然没有路,但是走起来也不算十分困难。   “等等!”徐入妄突然停住脚步。   周嘉鱼注意力全在声音上面,没怎么观察周围情况,被突然停下的徐入妄吓了一跳。   “那是什么?”徐入妄指了指不远处。   谭映雪说:“……我的天。”   顺着徐入妄指去的方向看去,周嘉鱼透过树干的缝隙,看到了一排排整齐的土包。周嘉鱼心中有种很不妙的感觉,他们三个朝着土包的方向走去,很快就离开了丛林,进入了一片宽阔平坦的土地。   虽然土包上面没有石碑之类的东西,但是周嘉鱼还是确定,这是一片墓地,是另开的一片墓地。而且从土包的数量上看来,村民们不可能不知情。   “为什么这儿也有墓。”谭映雪说,“他们还故意藏起来?”   周嘉鱼道:“不知道……”   他在墓地转了一圈,注意到有个土包上的泥土非常新鲜,堆砌的时间应该不久。   徐入妄点了根烟,说:“周嘉鱼,你记得我们到这里的前一天晚上,看到的那些白影么?”   周嘉鱼点点头。   徐入妄说:“如果只有一个人死,那么他们为什么要举行两次葬礼?”而且根据谭映雪的说法,第一场葬礼还举办的非常低调,不像是昨天那场,村里的人全都参与了进来。   “不知道。”周嘉鱼摇头。   “那歌声还有么?”谭映雪问。   周嘉鱼仔细听了听,说:“没了。”这声音好像就是为了将他们引过来,他们刚到这片奇怪的墓地,就消失了。   “好烦。”谭映雪说,“徐入妄,也给我根烟。”   徐入妄说:“你还抽烟?”   谭映雪说:“偶尔。”   看来大家的压力都很大,虽然说时间还算充裕,但这村子奇怪的地方太多了,就像一个乱七八糟的毛线团,而他们却根本找不到线头在哪儿。   “挖吧。”周嘉鱼说,“不是好奇里面是什么么?那我们就挖出来看看。”   眼前也没有别的办法了,虽然这事儿感觉做起来不太地道,但两人都同意了周嘉鱼的提议,握着铁铲开始刨土。   幸运的是这里的土刚埋下去,还比较松软,挖起来还不算太费劲。   周嘉鱼夯吃夯吃的挖着,突然乐了。   徐入妄毛骨悚然,说:“罐儿啊,你咋啦?挖个坟,咋还乐呢。”   周嘉鱼说:“没,我想到了笑话而已……”   徐入妄对周嘉鱼的乐观精神表示敬佩,说:“想到了什么?”   周嘉鱼说:“老爷爷对老奶奶说,老婆啊,我算到我一百二十岁的时候,命中有一劫啊。”   徐入妄继续听着。   周嘉鱼说:“老奶奶说,咋?坟让人给刨了?”   徐入妄:“……噗。”这笑话配着他们做的事儿,居然真的有种黑色幽默的感觉。   谭映雪也露出笑意,说实话,能半夜跑来边挖坟边讲笑话,她还是第一遇到。   土坑并不深,三人挖了差不多二十分钟,便快到底了。周嘉鱼的铲子碰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他刨开土一瞅,呆了:“棺材?”   徐入妄说:“棺材。”   谭映雪道:“谁的棺材?”   随着他们的动作,一具简陋的棺材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这棺材板特别的薄,还好他们挖的时候特别注意,不然估计稍微用点力一铲子下来,恐怕这棺材板都能被砸碎了。   “开么?”这会儿天气不热,谭映雪的鼻尖上面浮起了些许的冷汗。   “开。”都做到这一步,再怎么也得看看里面装的是谁的尸体,周嘉鱼咬牙道,“来都来了。”   达成共识后,周嘉鱼和徐入妄一起抓住棺材板,开始用力的往上掀。   这棺材上也钉了七颗钉子,但都露出了半截,并没有全部钉进去。   “一二三——”两人喊着号子,一起用力,嘎吱一声,棺材盖被他们掀了起来。   “操!!”棺材里的东西呈现在了几人面前,徐入妄直接看傻了,“这、这是?”   谭映雪道:“怎么会在这儿??”   只见棺材里,竟是昨晚应该下葬的那个老人,她穿着整齐的寿衣,身上已经有腐败的迹象,但面容还算清楚,不至于让人认错。   “那、那昨晚。”谭映雪脸色煞白,“昨晚被白布裹着,下葬的那个,是,是什么东西啊?”   “不知道。”周嘉鱼倒是很冷静说,“先埋回去,别让人发现了。”   他们便又开始动作,只是迟缓了一些,显然是在思考着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不过看到这具尸体,昨晚下葬时那些异常的情况倒是得到了解释,为什么他们要用白布裹着尸体再放进棺材,为什么超度要念金刚经,为什么要将几枚棺材钉,死死的全砸进去,为什么从头到尾,都没有人哭丧,脸上全是惊恐和麻木。   答案只有一个,昨晚下葬的那具棺材里,放的根本就不是意外去世的老人。   只是问题又来了,既然不是老人,那是什么呢?   他们将棺材重新埋好,随后在旁边休息了一会儿。   “明天晚上去挖那座坟吧。”徐入妄说,“那里面肯定不是正常死去的人,要是知道里面是什么,估计谜团就能解开了。”   “行啊。”周嘉鱼说。今天天快亮了,没那么多时间,虽然村长说村民平时不会来墓地,但是白天做这事儿总归不太好,要是被发现了,肯定会出事儿。   “嗯。”徐入妄说,“我们先回去吧。”   三人提着铲子就开始往外走,周嘉鱼在快要离开这林子的时候,朝身后望了一眼,这一眼差点没把他的魂儿给吓掉。只见丛林深处,竟是站着一个白色的影子,那影子在黑暗中无比醒目,它的身体还在轻轻的左右摇晃,看的人头皮都炸了。   周嘉鱼骂了一声,踉跄两步,差点没摔倒在地上。   好在徐入妄扶住了他,问:“怎么了?”   “……白色的影子。”周嘉鱼指了指身后。   徐入妄和谭映雪望去,却是什么都没见到,都摇了摇头。   周嘉鱼再往后瞅了眼,发现那影子已经不见了,只余下一片森然的黑暗。   “走吧。”周嘉鱼说,“可能是我看错了。”   其他两人没说话,其实他们都明白,周嘉鱼应该是没看错,从一开始唱着哀乐的歌声,到现在让人毛骨悚然的黑影,都在暗示着黑暗的深处,有什么东西。只是他们却找不到它,也不知道它是人是鬼,亦或者,是什么其他的东西。   下山之后,快要到达村口时,他们远远看见了在村中燃着的火光。   走进一看,才发现那火光是个正在蹲在地上烧纸的人,周嘉鱼借着火光看清了那人的面容,他压抑道:“云秀?你怎么在这儿,这么晚了……”   云秀没有抬头,只是眼睛上翻,用黑色的瞳孔盯着他们,她声音很轻:“没事,我只是给他们烧点纸。”   徐入妄蹙眉:“你一个人在这里多不安全,万一那些混蛋又来找你麻烦怎么办。”   云秀不应声,继续往火堆里添进黄色的纸币。纸币烧成的灰烬,随着风漂浮起来,挂在了她的发丝上,脸上,身上,但她却好像感觉不到一样,蹲在那里一动不动。她黑色的长发也没有束起,乍一看,竟是有些像来讨怨的女鬼。   “怎么办?”谭映雪问。   周嘉鱼叹气:“算了,你们先回去吧,我在这儿守着她,等她烧完。”他到底是有些不放心,虽然这姑娘似乎已经习惯了被欺负,但这总归不是正常现象,等到比赛完了,他得去咨询一下赛方,看能不能给帮助云秀。   “你一个人在这儿么?”徐入妄说,“我还是留下来陪你吧。”   “真没事儿,你看她手里纸也不多了,没必要两个人,去吧,我一会儿就回来。”周嘉鱼劝道,“大家今晚都累了,趁着天还没亮,赶紧多睡会儿。”   在周嘉鱼的劝说下,最后徐入妄和谭映雪还是决定先回去睡觉,不过走之前都说,如果有事情就来叫他们。   这两人走了,就剩下周嘉鱼和云秀。   周嘉鱼也没有要和云秀说话的意思,自己找了个块石头垫在屁股底下,开始发呆。   云秀开始表情起初有些警惕,显然是以为故意留下的周嘉鱼有所图谋,但见他居然开始走神,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露出些许讶异之色。不过她的这些神情都非常的淡,她很快又恢复了那种死气沉沉的面无表情。   纸币燃烧之后的灰烬,随着风打着旋儿消失在面前,云秀把最后一张纸放进了火堆,居然轻轻的开了口:“你相信世界上,有鬼吗?”   周嘉鱼道:“……怎么突然问这个?”   云秀不说话。   周嘉鱼打了个哈欠:“鬼这种东西,应该是有的吧。”他曾经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经历了重生,又曾经亲眼见到了小鬼娃,现在三观可以说已经被强行重塑一遍了。   云秀道:“是么,那太好了。”她站起来,开始往村子里走。   周嘉鱼赶紧跟在她后面,说:“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吧。”   云秀低着头走路,不肯说话。   周嘉鱼在心里叹气,这要是放在别人身上,他估计会觉得这姑娘挺别扭的。但是因为之前看到了云秀的处境,又觉得这姑娘性格怪一点是正常的。   从村子这头,走到了村子那头,眼见着周围的景色都变得荒凉了起来,云秀才停留在了一间破旧的木屋面前。   周嘉鱼松了口气,道:“快回去吧,注意安全。”他刚转身准备离开,却听见云秀轻轻的说了一句:“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讨厌我吗?”   周嘉鱼道:“嗯?”他讶异的转身,以为自己听错了。   云秀却是又重复了一遍:“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讨厌我吗?”   周嘉鱼道:“为什么?”   云秀笑了,她的笑容有些扭曲,但周嘉鱼却从她的眼神里,感受到了一种狂热的喜悦,她说:“因为,我比他们,少了一张脸啊。”   周嘉鱼完全没明白,满目茫然:“什么意思?”   云秀却是已经不打算再说了,推门而入,嘎吱一声关上了门。   周嘉鱼一个人呆呆的站在原地,说:“祭八,她什么意思?”   祭八说:“……我也不知道啊。”它都开始思考要不要把自己脚下的乌龟揪出来,自己钻进去躲两天了。   “我比他们少了一张脸”——这句话太奇怪了,从字面上的意思让人完全无法理解。周嘉鱼缓缓往回走,快要到住所的时候,他忽然想起了什么。   周嘉鱼记得,当时欺负云秀的那两个人,身后的确有像脸一样的纹身,只是当时情况太混乱,他没能看的太清楚。本来今天起床的时候他准备找徐入妄讨论一下的,但谭映雪突然出现,接着又发现了奇怪的坟地,这么一打岔,周嘉鱼差点把这件事给忘了。   现在经过云秀一提醒,他才突然想起。   明天一定要记得把这事儿和徐入妄他们说说,总感觉这件事情应该会非常的重要。躺在床上的周嘉鱼这么想着,沉沉的陷入了梦乡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周嘉鱼:都是先生的,纹身是先生的,坠子也是先生的,罐儿也是先生的。   林逐水低下头,把心爱的罐儿抱进怀里揉了揉屁股。 第30章 棺材里的尸骨   周嘉鱼这一觉睡到了中午,他迷迷糊糊的被门外传来的嘈杂声音吵醒了。   “怎么了?”周嘉鱼揉着眼睛,从床上爬起来,含糊的询问。   祭八说:“吵起来啦,吵起来啦——”   周嘉鱼道:“打起来了?”他一个激灵,说,“谁和谁?”   祭八说:“小面在骂人!”   周嘉鱼听祭八的话简直听的云里雾里,他听到那嘈杂的声音越来越响,便直接推门而出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周嘉鱼出门之后,却发现徐入妄和谭映雪都已经起来了,两人正在劝架,而之前他曾经见过的另一位选手渝小面,正撸着袖子和村民吵架。   说实话,别看渝小面白白嫩嫩一副少年的模样,骂起人来一口方言简直气势磅礴,虽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是却能明白他肯定是在骂人,而且骂的相当厉害。   渝小面对面那个村民就没他这么厉害了,整张脸气得煞白,半天才吐出一句话,搞得周嘉鱼都有点担心他随时会被气晕过去。   徐入妄在旁边假情假意的说:“算了算了,别和他们计较了。”   “妈卖批耶!”渝小面说,“说老子去挖了他们的坟,老子一天到晚都没离开村子,挖,挖个铲铲!”   周嘉鱼听到这话心中一惊,和徐入妄对上了目光,两人在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心虚的味道。谭映雪也有点不自在,道:“哎呀,这是误会啊,我们选手都是相当有素质的,怎么会随便挖人家的坟呢。”   徐入妄说:“对对对。”   渝小面的战斗力简直爆表,来一个骂一个,其语速和气势完全堵得对面说不出话来。周嘉鱼在旁边都看傻了,同时居然心底有点虚,心想他们干的事儿一定要好好保密,不然被渝小面知道了,估计没一个是他对手。   那个和渝小面一直在一起的选手倒是没怎么说话,和狂暴状态的渝小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整个吵架过程中渝小面输出爆表,毫无压力的碾压了对面无话可说的村民。最后徐入妄只能将渝小面拉进了屋子,说:“兄弟消消气儿,消消气儿,为了这事儿不值啊。”   渝小面说:“他妈的,一进老子的屋子就说老子去挖了他们的坟,妈卖麻花——”   周嘉鱼心虚道:“对啊,也不能冤枉人嘛。”   渝小面长叹:“我是准备挖,但是还没下手啊!”   其他三人陷入了迷之沉默。   渝小面说:“刚去借了铲子,还没去呢,就被堵着一阵乱说,真倒霉。”   周嘉鱼闻言在心中暗暗的感叹,心想还好他们是晚上去干的这事儿,不然被村民看见了,估计就是渝小面这下场。最惨的是他们还没有渝小面这战斗力。   渝小面说:“你们有没有挖坟的想法啊?有的话咱们组个队呗?”   徐入妄这个不要脸的义正言辞的说:“我是不赞成挖坟这种行为的,毕竟要尊重人家的风俗习惯,而且对死者也不尊敬。”   周嘉鱼在旁边听了,心想你昨天晚上可不是这么说的,杠着铲子可是第一个就窜过去了,挖的比谁都开心。   渝小面说:“唉,烦死了,哈麻皮。”他刚点了根烟,就被身边站着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另一个选手给伸手拿走,那人面无表情的说了句:“你还差一个月成年。”   渝小面说:“……”   渝小面走之前还反复的问徐入妄他们要不要去挖坟,要的话记得带上他两。   待两人出门后,徐入妄叹气道:“挖坟要趁早……”估计是他们干的事儿被村民发现了,所以渝小面才遭到怀疑。   周嘉鱼佩服的说:“他骂人可厉害。”   徐入妄深有所感的点头,谭映雪也是心有余悸的模样。   他们三个本来之前是计划起来睡一觉起来吃点东西就去挖坟的,但是看见渝小面这情况,只能想着还是等晚上了,毕竟如果被村民抓到了,他们可没有那么强的战斗力。   周嘉鱼把他昨晚上送云秀回家时发生的事儿和徐入妄说了一下。   谭映雪莫名其妙的:“两张脸?什么意思?”   周嘉鱼说:“我也不太明白,不过上次我和徐入妄救下云秀的时候,好像是在某个人的背后看到了类似脸的东西?”   徐入妄说:“既然这样,那我们就仔细看看吧。”   周嘉鱼说:“什么意思?”   徐入妄说:“走,先去找工作人员借个麻袋去。”   周嘉鱼:“……”   徐入妄说:“哈哈哈哈,我开玩笑啦,根本就不需要麻袋嘛——”   周嘉鱼觉得徐入妄自从剃了头发之后,整个人的风格真是越来越悍了,看来发型对人真的会产生很大的影响。   他们几人对此进行了讨论,决定去村子里找找昨天那几个欺负云秀的混混,找到之后,再用点手段把那人骗到偏僻的地方动手。   谭映雪有点消沉,说:“我觉得这次比赛把我这辈子干的坏事儿都提前干完了。”   徐入妄拍拍她肩膀说:“姑娘耶,你的这辈子还长的很,以后的机会还很多……”   谭映雪:“……”她默默的打掉了徐入妄的手。   于是三人分头行动,因为谭映雪不认识那两个人,所以和周嘉鱼一起找的,两人运气不错,很快就在村东头找到了一个正在低着头不知道在干嘛的小流氓。   周嘉鱼撸着袖子正准备上去来硬的,谭映雪却对着他摆了摆手,小声道:“你在这儿等着,我过去。”   周嘉鱼说:“你真能搞定?”   谭映雪说:“那当然。”她直接走过去,伸手拍了拍那小流氓的肩膀。   之前欺负云秀的小流氓本来低着头,被谭映雪拍了肩膀,转头过道:“谁啊?”他见到是位漂亮姑娘,态度瞬间好了不少,“哟,有啥事儿啊?”   谭映雪什么话也没说,伸出手指在他脑门儿上直接点了一下。那流氓正欲说话,却表情一僵,接着整个人都软了下来,就这样硬挺挺的倒向地上。   谭映雪对着周嘉鱼招手:“好了,过来吧。”   周嘉鱼跑过去:“哇,这么厉害的——”   谭映雪笑的甜甜的,说:“所以啊,你们两个不要对我图谋不轨哦。”   周嘉鱼心想姑娘,你还没发现我们是gay吗,算了算了,还是别说了,免得说了让谭映雪尴尬。   他们两人把这小流氓拖到了角落,谭映雪说:“脱脱脱!”   周嘉鱼心想你能别这样嘛,这么兴奋做什么,很容易让人误会啊。   不过他也就是只敢在心里说说,还是把小流氓翻了个面儿,然后掀起衣服,露出了他的后背。   出现在小流氓后背上的东西让两人都呆住了,谭映雪盯着那块儿皮肤,不敢相信道:“这是什么?脸?”   “好像……是的。”周嘉鱼也有点懵。   只见在本该光滑的背部,竟是出现了一块凸起的皮肤,那皮肤完全像是一张脸,除了没有瞳孔之外,鼻子挺起,甚至还有嘴唇,就这样镶嵌在了这人的背部。这张脸并不大,周嘉鱼用手比了比,发现这脸和他握起的拳头差不多,有点像小孩儿的脸。   “这鼻子,是真的吧。”谭映雪伸手摸了摸那块凸起皮肤,道,“我的天,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周嘉鱼思考着:“去把徐入妄叫来吧,他或许知道呢?”   好像也只能这样了,周嘉鱼守着这小流氓,谭映雪去把还在找人的徐入妄叫来了。   徐入妄一见到这块皮肤就皱起眉头:“这什么玩意儿?”   周嘉鱼道:“我也没见过。”如果说这是邪物,周嘉鱼应该会在这块皮肤上看到黑色的气息,但事实上这块皮肤在和其他地方并没有什么不同,就只是像这个人身体的一部分。   “人面疮?”徐入妄说,“也不对啊,我见过那东西,根本不是这个样子的。”   人面疮,是一种奇症,说的是人的身体上长出了一种类似人脸的疮口,这东西在医学上也可以解释,被称为寄生胎。通常是指母体内的一个胎儿将另外另外一个胎儿吞噬掉的情况,这种症状堵伴随着畸形,甚至可能出现两个胎儿都缓慢发育的情况。   但眼前这张脸,与其说是人面疮,倒是更像是一张贴在后面上的人皮面具,充满了诡异的味道。   “不是人面疮。”徐入妄又观察了一会儿,确定了自己的答案,“人面疮肯定不是这个样子。”周嘉鱼用手在那张脸上摩挲了片刻,忽的有了一个非常糟糕的想法,他干笑道:“那个……你们觉不觉得,这张脸……有点像是,用什么手法缝上去的。”   徐入妄愣住。   谭映雪一脸不敢相信。   “你们看这张脸的旁边。”周嘉鱼说,“有类似缝合的痕迹。”他指着人面旁边扭曲凸起的痕迹。   徐入妄仔细看了看,笑的勉强:“不可能吧,他们把人的脸缝在自己后背上?”   周嘉鱼想起了云秀的话,他到:“……如果云秀没有撒谎,那这个村子里的人,应该都有这样一张脸。”   谭映雪咽了口口水:“他们哪里来的那么多人脸?”   周嘉鱼答不了这个问题,徐入妄也答不了,他们都陷入了沉默中。纷杂的线索终于出现了突破点,线索展露出的真相,却让人感觉不到一丝喜悦。   徐入妄说:“咱们晚上去挖坟吧,去看看那个棺材里装的什么东西,应该就能知道了。”   周嘉鱼和谭映雪都同意了。   “那他怎么办?”周嘉鱼说,“就这么放这儿么?”   徐入妄说:“要我说,就一不做二不休……”   周嘉鱼和谭映雪都对他投去“你果然变了”眼神。   他干笑两声,摸摸自己的光头说:“你们想什么呢,现在可是法制社会,杀人犯法的,我的意思是,反正他又不知道我们对他做了什么,就放这儿算了。”   周嘉鱼心想你真是没文化,一不做二不休是这么用的么?   于是他们三个把小流氓丢在了一条道上,就这么走了,谭映雪还说他一会儿就会醒,就是醒来之后脑子会有点疼。   周嘉鱼给谭映雪伸了个大拇指。   回去的路上三人都没怎么说话,全都在思考整个事情的脉络,那块皮肤显然是解开这个村子诡异谜团的钥匙,只是现在线索还十分凌乱,不能完全的连在一起。   这次比赛上交答案的方式比较特别,是用他们随身携带的摄像头作为通道。如果确定了自己最后的答案,便对着摄像头说出比赛方设置的关键词,然后进行阐述,每个选手只有一次机会,说错了就等于丧失比赛资格。而如果两个选手的答案类似,则先说出的那个选手获得胜利。   因为只能说一次,所以所有选手都会慎之又慎,一旦交卷就没有了反悔了机会。   周嘉鱼和他们虽然此时站在统一战线,但也是竞争对手,线索摆在那儿,思考的方式却各有不同,谁能先找出最终的真相,并且成功上交答案,才是最终的胜利者。   也许是心里挂念着事儿,等待夜晚的时间变得格外漫长,好不容易天黑了下来,他们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往村子外面走。   因为白天渝小面的事情,村民们估计都对他们这些外乡人起了警惕之心,所以周嘉鱼特意选了条小路,想绕过村里。   但没想到的是,三人走到村口,远远看到几个村民守在那里。   “怎么办?”谭映雪小声说,“他们是故意守着的吧?”   “唉。”徐入妄叹气,“都怪渝小面那家伙,也不小心点。”挖坟被发现,导致村民们生起了警惕之心也是正常的。   周嘉鱼道:“嗯……这事儿麻烦了。”   谭映雪说:“不如这样,我们过去试探试探,要是他们不乐意,我们回去等一会儿,等天色再晚一点,那时候我比较好动手。”   徐入妄和周嘉鱼同意了谭映雪的提议,也没有详细询问她到底怎么动手,反正目前看来谭映雪反而是他们里面手段最多的那一个。   三人走上前去,村民果然上前来拦住了他们,问他们要去哪儿。   徐入妄说:“出去随便走走,调查一下周围。”   那村民和其他人用方言说了几句,就回过头:“这边野兽多,不安全,我陪你们去吧。”   几人都想推辞,但村民的态度非常的坚决,看得出他们的主要目的肯定不是担心周嘉鱼他们,而是怕这几人又去挖坟。   最后徐入妄只能同意了村民的提议,但是表示他们要晚点过来。   “这种态度,肯定不对劲。”回去的路上徐入妄说,“之前只是怀疑,现在却能确定了。”   谭映雪道:“没关系的,半夜的时候我们再过来,那时候我保证他们每个都会睡着。”现在天色还不算太晚,动手容易引起人的注意,等到凌晨那会儿,就算守着的人突然睡着了,也并不奇怪。   出村的路子只有这么一条,又不能和村民硬来,谭映雪的提议是最优选择。   他们各自回了房,约定凌晨一点钟汇合。   周嘉鱼坐在房子里整理自己的思路,关于分葬,关于丢失的尸体,关于云秀,关于村民身后看起来怪异的脸。   “不知道那张脸是不是村里每个人都有。”周嘉鱼说,“我还想再找几个人看看。”   祭八用自己的羽毛盖着嫩黄色的脚,打着哈欠:“一会儿不就能看了么,等到谭映雪把那几个人迷晕了,掀开他们后背上的衣服看看呗。”   周嘉鱼觉得有道理,想着待会儿一定要看看。   他和祭八正在讨论,忽的听到门口传来“咚咚”的敲门声,周嘉鱼以为是徐入妄他们,也没在意,上前开门之后,发现出现门口的居然是云秀。   云秀穿着一身白衣,头发也披散着,白皙的脚光着踩在粗糙的地板上,她微微垂着头,留给周嘉鱼一个楚楚可怜的角度。   “可以占用一点你的时间么?”云秀这么小声的问着。   周嘉鱼在她的身上感觉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违和感,但一时间又找不到原因,他稍作犹豫,点头道:“可以的,有什么事么?”   云秀道:“把那个光头也叫上吧。”她轻声道,“我有些事情相同你们说。”   周嘉鱼立马反应过来,那个光头说的是徐入妄,不知为何他有些想笑,但到底是忍住了。去隔壁敲敲门,把正在闭目养神的徐入妄叫了起来。   徐入妄见到云秀面露讶异,说:“什么事儿啊?”   周嘉鱼说:“她有话对我们说。”   云秀看到徐入妄,道了声跟我来,转身飞奔而去。她的白衣,在夜色里竟是有些像精灵的翅膀,看起来有几分圣洁的味道。   徐入妄和周嘉鱼跟着云秀到了一个偏僻的地方,这地方离村子不远不近,但半夜肯定没人过来。   云秀说:“你们找到了吗?”   周嘉鱼疑惑道:“找到什么?”   云秀目光流转,柔声道:“找到那些丢掉的尸体呀。”   周嘉鱼还没说话,徐入妄就道:“找到又怎样,没找到有怎样?你到底想说什么?”   云秀微微勾起嘴角,露出无比诱人的笑容,她伸手在自己的身侧一拉,身上的白衣便瞬间落下,露出洁白的身躯。不得不说,她的身体对于男人来说非常的诱人,凹凸有致,肌肤白皙,每个部分看起来都那么的完美。甚至在黑暗的映衬下,仿佛变成了一块散发着淡淡光华的玉。   这要是换别的男人,说不定真的会动心,但周嘉鱼和徐入妄两个比方便面还弯的看到这一幕着实都有点尴尬,默默的移开了目光。   徐入妄这王八蛋还压低了声音嘟囔了句:“还没你屁股翘呢。”   周嘉鱼:“……”你闭嘴谢谢。   云秀上前一步,自豪的展露着身体,她道:“你们可以帮帮我么?”   徐入妄没看云秀,反问:“怎么帮你?”   云秀道:“别再找丢失的尸体了。”   周嘉鱼面露讶异,他说:“为什么?”   云秀温声道:“这是对你们好。”   她话语落下,周遭的树丛竟是开始沙沙作响,仿佛其中隐匿了什么怪物。   徐入妄道:“为了我们好?”   云秀道:“我愿意用身体来补偿你们。”她缓步向前,脚踩在草丛里,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周嘉鱼忽然觉得自己的裤袋里开始发烫,当他意识到时什么东西在发热时,云秀已经走到了他们的面前。周嘉鱼惊恐的扭头,看到了云秀咧开嘴冲着他们笑,不知何时,云秀的脸色变得惨白,咧开的嘴里露出森森白牙,而她的身上,则散发着一股子浓烈的臭气。   那气味周嘉鱼曾经闻到过,分明就是尸体独有的那股子尸臭——   徐入妄也发现了这个异常,大骂一声卧槽,便往后退去。云秀的动作却是极快,伸手直接掐住了徐入妄的脖子。   她的力气似乎极大,徐入妄的手背上已经是青筋暴起,却没办法将她的手掰开。   周嘉鱼慌乱片刻,立马反应过来,伸手掏出自己裤袋里,发热的符纸,一巴掌直接贴到了云秀的手上。   “啊啊啊!!”像是被什么东西烧灼了一般,云秀惨叫一声,白皙的手上出现了黑色的痕迹。她被迫放手,随后踉跄几步,原本风情荡漾的眸中,只余下了浓烈的怨怼。她说,“你们会后悔的,你们后悔的——”如果诅咒一般的音调,刺的人耳朵生疼。   周嘉鱼终于找出了眼前人的违和感在哪里,他说:“你不是云秀,你是谁??”云秀经常挨打,身体上肯定到处都是受伤的痕迹,面前这人的肌肤却是完好无损,看不见一点瑕疵。而且大约是天色太暗,靠近了周嘉鱼才注意到,她的身体上环绕着层层黑气。   “云秀”笑了,她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自己被符纸伤到的地方,说:“快了,快了,就快了。”她说完这话,便消失在了夜幕中。   周嘉鱼本来想追过去的,但徐入妄的状态却好像不太妙,他权衡之后,还是决定留下。   徐入妄的脖子上出现了几个发紫的手指印,若不是周嘉鱼的动作快,恐怕今天就交代在这儿了。他重重的咳嗽着,满脸涨的通红,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他哑声道:“卧槽,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那力气绝对不是人类该有的。   “不知道。”周嘉鱼说,“我在她的身上,闻到了尸臭味。”   徐入妄表情凝滞:“尸臭?”   周嘉鱼说:“对,她应该不是人。”   徐入妄咳嗽着,“我们先回去吧,回去说。”   周嘉鱼搀扶着徐入妄,两人回到了住所。谭映雪提着铁铲过来找他们两个,却见两人面色愁苦的坐在屋子里抽烟。   谭映雪一眼就看到了徐入妄脖子上的伤痕,她惊讶的看了看周嘉鱼,说:“咋啦,徐入妄,你这是没忍住对嘉鱼出手被揍了啊?”   徐入妄:“……”   周嘉鱼:“……”   谭映雪本来是开玩笑,见两人都不说话,惊了:“我靠,我不会说准了吧,徐入妄你不是人啊,嘉鱼这么可爱的男孩子你也好意思出手?”   徐入妄无奈道:“不就是因为他太可爱了吗。”   谭映雪说:“再可爱也是男孩子啊。”她还没发现某件残酷的真相。   周嘉鱼面露无奈,把他们遇到云秀的事情说了一下,谭映雪听完之后陷入沉思,最后道了句:“我之前不是和你们说过,我的蛊虫遇到了什么东西死了一大片么,我检查了它们的死状,发现他们的死因居然是……”   周嘉鱼道:“是什么?”   谭映雪表情复杂的说:“是中毒。”   周嘉鱼傻了:“蛊虫还会中毒?”   谭映雪道:“当然了,咬到比它们更毒的东西,肯定会中毒啊。”   倒也是这么个道理,但那比蛊虫还要毒的东西,难不成就是伪装成“云秀”的怪物?但是那怪物为什么要伪装成云秀呢,这似乎又是另外一个谜团了。   “那今天咱还去挖坟么?”谭映雪见徐入妄好像伤的不轻。   徐入妄这会儿已经有点说不出话来了,艰难道:“去……”   周嘉鱼心中对徐入妄敬佩不已,心想他还真是比赛第一,生命第二的坚实实行者。不过他特有点好奇,输了半决赛的徐入妄没了头发,要是他把决赛也输了,会失去点什么……   拿着铁铲,几人像是地下工作者似得开始往村口走,谭映雪直接操纵着蛊虫把几个守夜的村民迷倒了。   周嘉鱼道:“等会儿啊。”   谭映雪疑惑:“你要干嘛?”她话刚说完,就看到周嘉鱼开始掀人家的衣服。   谭映雪说:“周嘉鱼,你要做什么,这可是六十多岁的大爷啊!”   周嘉鱼绝望道:“你能不能别胡思乱想,我只想看看他们的后背有没有那种人面。”   谭映雪说:“哦哦,对不起。”   周嘉鱼掀开了几人的衣服,果然在几人的身后都见到了那种和人脸一模一样的凸起,只是他反复比对后,发现这几张人脸的大小似乎不太一样,其中三人都和之前看到的小流氓一样是拳头大小,而剩下一个人的凸起却要大一圈,   “想不明白。”徐入妄蹙着眉头,说,“别管了,一会儿再想吧,先抓紧时间去看看坟里到底是什么。”   周嘉鱼同意了。   三人提着铁铲,飞快的奔向山顶的墓地。   墓地在黑暗里,寂静又可怖,他们选了就在前几天刚下葬的那一方墓,动手之前还对这墓地说了几声对不起。   坟墓上的泥土一点点的减少,一个小时后,露出了里面坚硬的棺材。   这棺材和之前他们挖出的那具棺材简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用的坚硬的桐木,还特意做了防水处理。   “开吧。”徐入妄叼着烟,面容在火光里显得明暗不清。   周嘉鱼点点头,说着打扰了,开始用工具一点点的将棺材撬开。大约是马上就要看到真相,三人都有点紧张,从头到尾都没有过交谈。   棺材钉被一枚枚的取下,很快周嘉鱼拔下了最后一枚。   徐如何周嘉鱼对视一眼,在对方眼神里看到了默契,他们一人一头,抓住棺材板,然后用力抬起。   咚的一声,棺材板落了地,露出了棺材里面的东西。   “这……”谭映雪第一个看到,她整个人都有点呆,似乎完全不明白为什么会在棺材里看到这样的东西。   “是什么?”周嘉鱼也凑过去,傻了。   棺材里,白布之下,居然是一具少年人的尸体,这人显然已经死了很久了,尸骨都有些发黑,也不知是用什么手段保存下来的。但明显可以从头发和骨骼大致判断出,其年龄应该不大,绝对不是老年人的尸骨。   “这他妈的是什么?”徐入妄觉得整个事情越来越乱。   周嘉鱼道:“等等,这尸体旁边的,是一团肉?”   谭映雪把手里的火把放低了一点,看到了周嘉鱼所指的东西,她道:“是……肉吧。”那块肉已经腐烂了一些,发出让人恶心的气味,但依稀可以辨认出模样。   “肉?”周嘉鱼说,他忽然灵光一现,明白了这块肉到底是什么,他失声道:“这不是肉,是……被挖下的来的脸吧。”   谭映雪和徐入妄都恍然大悟。   那为什么要把尸体和这张脸葬在一起呢?周嘉鱼脑海又翻腾起来,他想到了刚才在村口看到的村名们后背上的那一张张狰狞的“脸”,似乎觉得所有的线索都串联起来,而云秀,似乎成了解开这一切谜题的答案。   “埋回去吧。”周嘉鱼说,“回去慢慢想。”   他们封好棺材,重新填土,把一切都恢复了原状。   下山的时候,周嘉鱼决定明天找到云秀,和她好好谈一谈这些事儿。   一晚上又这么过去了,三人下山时,看见几个村民还在沉睡之中,谭映雪说他们很快就会醒过来,所以周嘉鱼也没太在意。   他们决定去休息两个小时,等到天亮了,就去找云秀。   然而当天光乍破,谁都没有料到的事情发生了。   周嘉鱼被徐入妄直接从床上拉了起来,徐入妄说:“周嘉鱼,出大事儿了——”   周嘉鱼迷迷糊糊的:“怎嘛啦?”   徐入妄脸色铁青,说:“村民们说今天早晨去检查墓地的时候,所有的墓都被启开——里面的尸骨全部不见了。”   周嘉鱼一个激灵,道:“和我们没关系吧?”   徐入妄道:“当然没关系,但是他们现在疯了,非要说是云秀做的,要把云秀给弄死。”   周嘉鱼想到了昨晚发生的那些事儿,那个女人显然并不是云秀,难不成是怪物假装成了云秀的模样?让村民们产生了误解?   “现在怎么样了?云秀没事吧?”周嘉鱼文问。   “我们把她护住了,暂时没事的。”徐入妄说,“但是看这情况,估计坚持不了多久,还是赶紧和比赛方说吧,不行报警算了。”虽然报警可能导致比赛中断,而他们的努力全部功亏一篑,但也比闹出人命的好啊。   周嘉鱼说:“走,我们先出去看看。”   他一出去,就看到了拿着武器的村民们恨恨的望着这里,他们的眼神里全是愤怒和仇恨,但不知是不是周嘉鱼的错觉,他却是能从这些激烈的情绪里,看出恐惧的味道。   村民们在用自己的愤怒,掩饰着内心的恐惧,他们在怕什么?怕丢失的尸骨?可那些尸骨,难不成会威胁他们的生命?   周嘉鱼想不明白。   村长站在最前面,对着徐入妄冷冷道:“把云秀交出来!”   徐入妄说:“你们疯了么?她只是个姑娘而已——”   村长道:“姑娘?是因为她破坏了村子里的规矩,才导致这些事情发生!”他咆哮着,眼睛赤红,简直像是失去了理智的野兽。   “规矩?你们村子到底有什么规矩?”徐入妄冷笑着,“杀掉一个人的规矩么?”   他话刚说完,身后的门便被轻轻的推开了,被护在屋子里的云秀慢慢走了出来,她的脸上还带着伤,没什么表情:“你们要杀掉我是么?你们以为,杀掉我就能结束了?”   村民们的恐惧之色,再也压抑不住,留在了脸上。   “但是就算杀掉我,也不会结束的。”云秀笑了起来,一字一顿,“这些都是你们该得的,一切,才刚刚开始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周嘉鱼:先生让我一直画符果然是有用的,爱先生。   林逐水:叫你做什么都是对你好,昨晚也一样。   周嘉鱼哼哼唧唧的脸红了:你、你骗人。   比赛应该还有一两章就结束了,接下来是周嘉鱼和林逐水的幸福生活时光。 第31章 决赛结束   云秀话语刚落,人群之中便有人发出凄厉的惨叫。   “啊啊啊!!好痛!!好痛啊啊!!”周嘉鱼顺着声音望去,却是见到之前欺负云秀的两个小流氓疯了似得挣扎着,用手不停的抓挠着自己的后背。周围的村民见状瞬间散开了,脸上全是满满的恐惧。   “啊啊啊,救命救命啊——”那两个小流氓将自己的衣服掀起来,躺在地上,用后背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用力的摩擦,很快就将后背的皮肤弄的血肉模糊。   “还不快把他们两个绑起来!!”村长咬牙切齿道。   周围的村民迟疑着上前,用绳索将小流氓绑了起来,防止他们继续做出伤害自己的事。   “我今天就弄死你!!”村长一扭头,狠狠对着云秀骂道,“你这个贱人,都是你害的我们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云秀冷冷的盯着村长,那目光竟是让凶狠的村长瑟缩了一下,她轻声道:“你们当然可以杀了我,不过,你以为杀了我,就可以逃掉了?”   村长表情狰狞中带着恐惧。   云秀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村民,她目光所及之处,竟是无人敢与她对视,她见状冷笑:“我死了,你们就彻底完了!”她指了指站旁边的周嘉鱼三人,声冷如冰,“怕死?想求助于这些外乡人活下来?做梦吧……没用的,想想你们自己做的那些事儿,就算从这村子里逃出去,也没有用的。”   她说完,便疯狂的笑了起来,那笑声尖锐刺耳,听的人心里难受。   而两个被捆在一起的小流氓还在继续惨叫,笑声,尖叫声,配着周遭人恐惧的眼神,让整个村落里,充满了绝望的气息。   “啊啊啊,救命,救命——”小流氓的声音却是逐渐虚弱下来。周嘉鱼仔细看去,却发现他身下积了一层的血水,而后背上已经被鲜血湿透。   村长面目扭曲的如同地狱中的恶鬼,他狠狠道:“就算我们死,也要你一起陪葬!杀了她!”这话一出,村民们拿着武器便要上前。   徐入妄和周嘉鱼拿着铁铲拦在前面,虽然看起来村民的战斗不强,但到底这么多人,一人给他们来一下,他们估计今天就交代在这儿了。   他们正严阵以待准备打开,人群后面,居然响起了一声巨响。   徐入妄道:“枪声??”   他们朝着那处望去,目瞪口呆的看着一群穿着制服的人不知道从哪儿冲了出来。   “警察!放下武器!”来人大喊。   这一幕任谁都没想到,连云秀都呆住了,她今天已经做好了死在这儿的准备,没想到莫名其妙的冒出来了几十个全副武装的特警。   谭映雪在旁边惊慌的问:“挖人家坟也算犯法么?”   徐入妄说:“嘘,小声点,这事儿被人知道了肯定得行政拘留。”   云秀在旁边一脸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模样。   时隔几日,周嘉鱼再次见到了林逐水,他站在穿制服的人群中,似乎正在领头的警察说话。   村民们都没见过这架势,被吓的不轻,叮叮咚咚的扔下了武器。村长勉强保持了镇定,说:“同志,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可什么事儿都没做啊。”   领头的警察说:“什么都没做?”他从怀里掏出逮捕证,说,“不好意思,我们怀疑你们和几十起杀人案有关。”   村长脸色铁青,半晌说不出话来。   周嘉鱼和徐入妄他们在旁边看的津津有味,还说什么牛鬼蛇神在社会主义法制的照耀下都是纸老虎。   林逐水缓步走到他们面前,道:“准备好了吗?”   周嘉鱼虽然都不知道林逐水在说,但是还是很高兴的应和:“准备好啦。”   林逐水说:“嗯,既然准备好了,就交卷吧。”   周嘉鱼:“……”   徐入妄和谭映雪目瞪口呆,对着周嘉鱼做口型:你这个叛徒。   周嘉鱼:“……”他发誓他只是随口一应。   没一会儿另外几个评委也来了,和他们一起过来的还有渝小面他们。只是过来的时候渝小面脸上脏兮兮的,手里还握着个铁铲,一看就知道干啥去了。他看到这么多警察,紧张的把铲子往旁边草丛里一丢,说:“爪子了,出撒子事了?”   周嘉鱼看着他实在是想笑。   “还是去刨了啊?”徐入妄小声的问,“挖出来了什么?”   渝小面道:“我凭撒子要给你说,我们是在比赛哦。”   徐入妄说:“其实是这样的,我们也挖过一个墓……”   他刚说完这话,渝小面就瞪圆了眼睛,脸蛋鼓起,显然是发现了徐入妄三人伪善的面目,简直要气成河豚。徐入妄在他开口之前赶紧把话说完了,说:“这样我们交换一下信息,马上就要交卷了。”   渝小面眼睛更圆了,说:“这不还剩几天,为啥子就交卷了啊。”   徐入妄指了指底下垂头丧气蹲了一片的村民,说:“难不成你要去拘留所里问他们信息?”   渝小面:“……”   他挠挠头,算是同意了这笔交易,开口道:“你先说!”   徐入妄说:“我们看到了块腐烂的肉,和一具少年人的尸体。”   渝小面道:“我们挖了三个墓,全是婴儿的尸体,好像……旁边也有腐烂的肉的痕迹,不过时间久远,也不能分辨太清楚。”   婴儿的尸体?几人听到这个答案,都陷入沉思。   云秀作为证人也要被带走,只是她脸上毫无惧色,反而带着些兴奋。她在走过周嘉鱼身边的时候,突然凑到了他的耳边,小声的说了一句话。   周嘉鱼闻言一愣。   云秀说:“双胞胎可以活到十二岁,弟弟妹妹须足月。”   周嘉鱼满目莫名,云秀对着他很漂亮的笑了起来,她说:“谢谢你呀。”   周嘉鱼道:“……你太客气了。”   云秀也被警察带走了,这个村子虽然偏僻,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只要犯了罪,总会受到惩罚。   接下来,便是选手们的交卷时间。工作人员给几个选手们安排了几间屋子,给出的时间期限是六个小时。在六个小时里,选手们可以根据刚才发生的情况整理思路,总结出最后的答案。   当然,如果人家比总结的快,那你也算是输。   周嘉鱼进去之前,一直站在林逐水身边。   林逐水温声道:“进去吧,好好答。”   周嘉鱼抬起头,小声道:“先生,要是我输了呢?”   林逐水沉默片刻,忽的笑了,这笑容有些冷清,像是初春融开的冷泉,带着清冽的味道,他道:“小蠢货,警察都在边上,难不成真怕我把你沉了海?”   周嘉鱼看着林逐水的笑容,心脏猛烈的跳动着,他甚至怀疑,他的心脏下一刻就会从喉咙里跳出来。   “去吧。”林逐水说,“莫怕。”   周嘉鱼忽然就充满了信心。   他进了屋子,拿出纸笔,开始在纸上写下一条条线索,然后将线索全部串联起来。   丢失的尸体,恐慌的村民,背上奇怪的纹身,分开的墓地,两个完全不同的云秀。   周嘉鱼梳理着所有的信息,脑海之中不断的翻腾。他们集齐了碎片,而此时则需要,将最后的碎片拼凑起来。   云秀的那句话,成为了周嘉鱼解开谜题的关键点。   “双胞胎可以活到十二岁,弟弟妹妹须足月。”联系这村民身后那大小不一的人面,似乎得到了解释。   被剥下脸的受害者,是刚出生的婴儿或者亦或者是活到了十二岁的少年。   之前那个企图勾引周嘉鱼的女人,显然和云秀有分不开的关系,而根据村民对云秀的反应,她能活下来,其中也有云秀的功劳。   周嘉鱼闭上眼睛,尝试性的在脑海中勾勒出整个故事的轮廓。   远离世俗的村庄,有着不为人知的恶俗。他们每个人的身后,都缝上了一张属于别人的脸,这些人脸的来源,要么是他们后来出生的弟妹,要么是不知何处找来的婴儿,从而言之,这个村庄,人人均有两张“脸”。   云秀却拒绝了这样的规矩,她甚至亲自帮助自己的孪生姐妹逃跑,这种行为触怒了村长,而云秀则成了村庄里最不受欢迎的人。   只是这件事,却成了整个故事的导火索。   时隔多年后,村庄的坟墓被盗,村民身后的人面,却被云秀的姐妹利用,成了索命的利器。她用了没人知道的方法,一个个的要了村庄里人们的性命。而村长虽然害怕村庄的秘密暴露,却不得不求助于外界的风水先生,想要挖出云秀的姐妹到底使用什么法子。   于是村庄变成了赛场,选手成了解密人,只可惜村长最想知道的答案还没得到,便被挖出了更深的秘密,并且毫无商量余地的交给了警方。   比赛组织者或许一开始还和村长达成过什么协议,周嘉鱼注意到,他在看到警察时是非常震惊的,显然完全没有的料到这个情况。   那云秀的姐妹,到底是用了什么方法杀死了这些人呢?如果仇恨这个村子的话,为什么不早些动手,非要让云秀受那么多年的委屈?   这一点,周嘉鱼想不太明白,他总感觉有些事情,靠推理,是无法推理出结果的。就像墓地上方的黑雾,只有他能听到的歌声,还有云秀姐妹身上,那股浓烈的尸臭。   那个姑娘,应该已经超脱了人类的范畴。   时间过去了两个小时,周嘉鱼做好准备,对着摄像头说出了关键词,开始一一叙述自己的观点。   另一边,四位评委坐在电脑屏幕前,徐鉴见周嘉鱼居然是第一个开口的,酸道:“哟,你徒弟居然第一个交卷。”   林逐水淡淡道:“当年我和你比的时候,也是第一个交卷的。”   徐鉴表情凝滞片刻。   他们的面前放着一张标准的得分表,和考试的大题解答差不多,上面标注了各个得分点,比如说出云秀和那个女孩是双胞胎可以得五分,说出村子的习俗可以两分,答案越难,分数越高。   周嘉鱼说话的速度并不快,只是徐鉴的脸色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难看了起来。周嘉鱼答的内容非常全面,已经可以构成完整的逻辑链,还提到了云秀姐妹比较特殊身份,以及所有人都没想到选手会知道那个点。   “双胞胎应该是在十二岁的时候,其中一个会被剥下脸,其他的村民则是从自己的弟弟妹妹那里获得……不过我猜测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弟弟妹妹,所以我合理怀疑,他们应该有途径从外界获得其他的孩子。”屏幕里的周嘉鱼说的很认真。   林逐水嘴角向上扬了扬,随手在周嘉鱼的得分表上打了勾。   徐鉴气到:“那个云秀也是,为什么只告诉周嘉鱼一个人?徐入妄有哪里不好么?”   林逐水声音轻飘飘的:“可能是发型不好吧。”   徐鉴:“……”这发型,是他亲手给徐入妄剃的。   陈晓茹在旁边笑:“对啊,现在的姑娘,都喜欢长得好看又温柔的男孩子。”   徐鉴不说话了,沉着脸的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周嘉鱼还在答,第二个答题的选手是徐入妄,接着便是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这些答题过程都会被全部录下来,所有的评委会进行打分,去掉一个最高,去掉一个最低,取起平均分。当然,大部分情况下,这事儿分数都不会相差太远,毕竟有标准值在那儿摆着,在级别差不多的同僚面前偏心,这事情谁都不会太好意思做。   林逐水心情一看就很妙,闭着眼睛听着周嘉鱼把要点一点点的说出来,最后结束的时候,陈晓茹长叹:“你这徒弟,果真有灵气。”   林逐水道:“没有灵气,还想当我林逐水的徒弟?”   这话说得上自傲,但却没人能不承认。   徐鉴也是放弃了,叹道:“这运势,只能认了。”他们这行,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说白了,云秀就是只愿意告诉周嘉鱼,给周嘉鱼做附加题,那这就是周嘉鱼运势,世间本来就没有绝对公平的事儿。不过即便周嘉鱼去掉这几分,也要比其他选手分数高一些,他思考方式非常的细致,很多细节都回答得很完整。   徐鉴见此情况,只能认栽。   当然,受时间所限,某些问题选手们并没能答到,比如云秀姐妹到底是什么,就只有谭映雪月点出来了一点,但也是仅有一个模糊的轮廓。   周嘉鱼是第一个答完题离开屋子的,他看到外面空空荡荡,心中莫名的松了口气,他道:“祭八,我居然是第一个答完的,你说我能赢么?”   祭八说:“唉,你也不要太担心了,虽然林逐水一直说输了就把你做成罐儿,但估计也是开个玩笑而已。”   周嘉鱼想了想:“那你说要重新找宿主也是开玩笑嘛?”   祭八说:“这个就得看林逐水是不是在开玩笑了……”   周嘉鱼突然感觉社会是真的险恶……   周嘉鱼出来不久后,徐入妄和剩下几个选手都依次出来了。徐入妄见到周嘉鱼已经在外面,倒也不太惊讶,长吁短叹着 ,说:“既生瑜何生亮,时不待我啊!”   周嘉鱼道:“别这样,这结果不是还没出来么。”   徐入妄摇摇头:“我自己心里有数。”   果不其然,半个小时后,成绩公布,周嘉鱼位居榜首。成绩上会详细的写出选手所有的得分点,如果有所怀疑还可以申请看选手的录像。徐入妄拿着小本本研究着,说:“哇,你居然还能说出平常人和双胞胎的区别——”   周嘉鱼道:“云秀走之前和我说的。”   徐入妄幽怨道:“为什么她不和我说?”   周嘉鱼没说话,抬目看了眼徐入妄的头,徐入妄:“……”   比赛满分一百,周嘉鱼得了八十七,比第二名徐入妄高了十六分,第三名是那个不怎么喜欢说话的选手,只比徐入妄低了一分,谭映雪和渝小面分别排第四和第五。渝小面见到自己居然是最后一名,又开始生气,大家都担心的看着他怕他受刺激火力全开进行无差别攻击,但他好歹是忍住了,嘟嘟囔囔用听不懂的方言念叨了半天。   周嘉鱼看到自己的成绩后,整个人的松了,但或许是受到最后一个比赛内容的影响,他并没有想象中的兴奋,反而有种难以言说的疲惫。   接着便是选手们期待的颁奖环节。周嘉鱼本来以为这颁奖环节会比较隆重,毕竟这比赛内容实在是不容易,结果工作人员顺手递给了他一个盒子,说:“拿好了,这玩意儿摔不得哦。”   周嘉鱼:“……就、就这样啊?”   工作人员说:“不然呢?”   周嘉鱼说:“没点颁奖典礼啥的?”   工作人员说:“没有,赶紧上车,还得去警察局做笔录呢。”   周嘉鱼:“……”他整个人都蔫了。   徐入妄见他这样子想笑,说:“你知道你这样子像什么么?”   周嘉鱼说:“像什么?”   徐入妄说:“像考了一百分,挺着小胸脯想让家长夸奖的小学生。”   周嘉鱼无话可说。   徐入妄道:“看看呗,还不知道奖品是什么呢。”   周嘉鱼将盒子打开,发现里面放了一块非常漂亮的铜镜,那镜子巴掌大小,透着一股子岁月的气息。但外形并不陈旧,甚至于有些像新造出来的东西。不过以周嘉鱼的视角可以清晰的看到,镜子上飘荡着一丝紫气,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带着紫气的物件,想来这东西应该非常的特别。   徐入妄小心翼翼的拿起镜子,研究了一会儿,没想明白:“看不懂,你还得找你的先生帮你看看。”   周嘉鱼说:“嗯……”   徐入妄说:“这赛方虽然有时候挺坑选手的,但是在礼品上却决不会有所亏待。”他打了个哈欠,说,“唉,真希望快点到外面,还要走这么多的路,累死我了。”   离开的时候,他们是和赛方一起撤离的,警方则把主要十几个涉案嫌疑人带走了,同时带走的还有村落里藏起来的几百具尸体。这些被剥了脸的尸体,全部藏在村民的地窖里,用特殊的古法保存,直到村民去世下葬,才会被埋入土中。   周嘉鱼走在队伍后面,在快要脱离村子范围的时候,他耳边又想响起了那熟悉的哀乐。但这声音大家却像是没有听到,甚至包括走在最前面的评委,也未曾回头。   周嘉鱼犹豫片刻,还是扭头看向了已经变得气死沉沉的村落。   他在村口,看到了一个白色的身影,那个身影立在离周嘉鱼不远之处,周嘉鱼可以看清楚她的面容。   那是一张和云秀一模一样的脸,只是嘴角挂着怪异的笑容,却让人感到背脊发寒。她的目光和周嘉鱼对视,笑容越发的夸张,随后做出了一个让周嘉鱼万万没有想到的动作。她抬手,脱掉自己的上衣,缓缓转身,露出了自己的后背。   在她的后背上,竟是附着着层层叠叠的脸,那些脸却像是有生命一般,嘴唇不断的蠕动,仿佛在诅咒什么。   周嘉鱼浑身一个激灵,正欲移开目光,却见她再次回头,对着自己说了一句话:这只是个开始。   周嘉鱼险些惊叫出声,好歹压抑住了叫声,脚下却是踉跄几步。   徐入妄说:“你没事吧?”   周嘉鱼摇摇头,说:“我没事……”   事情似乎就这样结束了。   几个月后,周嘉鱼在新闻上看到了整件事的报道。当然,报道完全没有提一点不科学的因素,而是将整个案子都归在了恶俗之上。在这个与世隔绝的“桃源村”村民眼中,只有拥有两张脸的人才是正常的,云秀放走了属于她的“脸”,所以她是怪物,是灾祸,是不受村民欢迎的存在。   被采访的云秀也出现在了屏幕上,她泪光盈盈楚楚可怜的述说着自己的遭遇,和逃离这一切的勇敢,让看的人也心生怜惜。   但周嘉鱼却有点怜惜不起来,因为他发现,这个表情丰富的人,并不是云秀,而是她的姐妹。正如她在离开时,对周嘉鱼所说的那样,一切都是开始。村长被判了死缓,判决下来的第二天,在监狱里突然暴毙。   据说他亲手将自己手背的那张脸挖了下来,哭着跪着道歉。剩下主谋此事的村民,也一个接一失去了生命。而剩下和此事有关的人,就算活着,也是活在对未来的惶恐之中,日日不得安寝。   不过那是之后的事情,此时的周嘉鱼,还并不知道那么多。   被吓了一跳后,他便收回了目光,眼观鼻口关心,认真的赶路,即便听到什么奇怪的声响,也不曾回头。   因为回来的时候,有带路的向导,所以他们只在外面夜宿了一晚,便到达了木屋,随后坐着大巴回到了酒店。   周嘉鱼有些困,在大巴上睡着了。   直到到达目的地,被人轻轻的拍着肩膀,唤道:“起来了。”   周嘉鱼以为是徐入妄,嘟囔了两声才睁开眼,结果一睁眼就看到了站在他面前的林逐水。   “先生!”周嘉鱼一下子直接站了起来。   “嗯。”林逐水道,“回房好好休息,有事情明天再说吧。”他大约是知道周嘉鱼心中还有很多疑惑和想问的问题,所以才说了这么一句。   周嘉鱼乖乖的说好。   在酒店住的非常开心的沈一穷见到周嘉鱼回来,道:“怎么样啊?刺激吗?”   周嘉鱼说:“那可不,刨坟都刨了两次。”   沈一穷说:“……这么牛?等比赛视频出来了,我可得好好看看。”他和周嘉鱼说了会儿话,见他累了,便让他先去休息,说什么事儿明天再说。   周嘉鱼嗯了声,回房休息。   到底是太累了,周嘉鱼倒头就睡,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天中午,才迷迷糊糊的爬起来去找吃的。   沈一穷见到周嘉鱼,说:“你待会儿吃完饭去先生屋子里一趟啊。”   周嘉鱼说:“好……”   沈一穷道:“对了,还没问你比赛的奖品是什么呢。”   周嘉鱼从兜里掏出盒子递给沈一穷。   沈一穷接过来,研究了片刻,也没研究出结果,最后只能说估计这镜子是什么东西,只有先生知道了,记得去找林逐水的时候也一起带上。   吃完饭,周嘉鱼去了林逐水的房间。他一想到要和林逐水独处,就有点紧张。   祭八完全不理解:“林逐水已经不要你的小命了,你还紧张什么呢?”   周嘉鱼说:“我、我也不知道。”他一想到林逐水,心脏就扑通扑通的跳。   祭八说:“你简直像一只见到了蛇的青蛙……”   周嘉鱼心想他能怎么办呢,他也很绝望啊。   门外的小青蛙还在纠结,蛇先生却是咔嚓一声开了门,语调淡淡:“傻站着做什么?”   周嘉鱼:“……”他面露尴尬,默默的进去,心中竟是庆幸林逐水看不见他的样子,要不然真的是窘迫的他连话也说不出来。   林逐水的屋子里依旧萦绕着一股子淡雅的檀香香气,周嘉鱼环顾整间屋子,却没见到香炉。应该是收了起来吧,这个念头在周嘉鱼的脑子里一闪而过,便甩到了脑后。   林逐水坐在周嘉鱼的对面,手边放着刚沏好的茶,开口道:“想问什么就问吧。”   周嘉鱼道:“先生……那个云秀的姐妹,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个问题他太想知道了,可却超出了他的知识范围,一直找不到答案。   林逐水说:“她是云秀的胞姐,十二岁之后,在云秀的帮助下,逃出了村子,从此成了野人。”一个小姑娘,要在原始森林里活下来,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周嘉鱼仔细的听着。   林逐水道:“在食物缺乏的冬季,她也会吃一些腐肉。”   周嘉鱼的表情凝固了,虽然林逐水并没有说得很清楚,但他却也依稀猜到了,所谓腐肉的来源就是墓地里的人。   林逐水抿了口茶,语气平缓的说出让人无法置信的事实:“长期下来,体质便有了改变,从人类变成了阴界之物,好在她的神志依旧清醒,和云秀感情颇深。”   周嘉鱼道:“阴界之物?”   林逐水点点头:“如果人为阳鬼为阴,阴阳失调后,其本质就会慢慢的改变。”   周嘉鱼想到了自己极阴的体质,他说:“那我这个极阴的体质……也会这样吗?”他可不想也变成阴界之物。   林逐水摇摇头:“你很特殊。”他点到为止,没有详细的告诉周嘉鱼,他到底是怎么特殊,而是直接转移了话题,“云秀因为帮助姐姐出逃,一直在被村中人欺负,两人隐忍至今,直到一个意外出现。”   周嘉鱼说:“意外?”   林逐水淡淡道:“一年前,云秀怀孕了。”   周嘉鱼手里还好没握着茶杯,不然肯定会失手掉在地上,他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却已然猜到了接下来发生的事:“他们——”   林逐水点了点头。   云秀一直在被村里人欺负,怀孕之后,估计甚至都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当她的肚子大起来之后,她才发现,自己怀孕了。她可以选择将孩子打掉,只是却被腹中的生命激发出了母性,最终决定将孩子生下来。   只是,刚出生的孩子,却再次遭遇了那恶毒至极的习俗。   周嘉鱼无法想象,一个母亲怎么忍心看到自己的孩子就这么被剥掉脸皮失去生命,他道:“他们到底为什么要保留这样的习俗——难道看到自己的孩子死掉,不会觉得痛苦么?”   林逐水不语,沉默片刻后,轻叹一声:“这村子有个特殊之处,不知道你是否注意到了。”   周嘉鱼道:“什么?”   林逐水的手指在桌上轻轻点了点,道:“老人都特别长寿,也很少有病痛。”   周嘉鱼说:“难道……”   林逐水道:“有些东西终归是要还回去的。”   以他人的命,续自己的生机,并非正途,他们是因,云秀是果,种下什么因,便会结出什么果。   周嘉鱼情绪低落下来,他道:“那之后呢,云秀会怎么样呢?那些村民会怎么样呢?”他想起了自己离开时,看到的云秀姐姐后背上那些层层叠叠蠕动的面庞,那些脸或许就是这么些年来,受害者的恨意,而他看到的墓地上腾起的黑色烟雾,恐怕也和怨念有关。   “有些东西开了闸,就关不上了,也没有必要关。”林逐水说,“由她去吧。”他却是好像已经知道了周嘉鱼在想什么。   周嘉鱼垂着头,半晌没有说话。   林逐水也没有催促,给他时间调整情绪。   周嘉鱼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他到:“先生,您一开始,就知道了答案?”   林逐水说:“自然,不然你以为救你们的警察是从那里来的。”   周嘉鱼心想居然还有这种操作,他以为风水师一出手,随随便便干倒一片呢。   林逐水似乎对周嘉鱼的这种念头有点头疼,说:“以后遇到这种事,聪明一点,有人帮你处理了,又何必自己动手?”   周嘉鱼说:“那他们被抓了,能判多少年啊?”   林逐水道:“这我就不清楚了,不过……”   周嘉鱼说:“不过什么?”   林逐水说:“不过你最后离开的时候,不是看到了么。”   周嘉鱼眼睛睁大:“先生您也看到了?”他说完这句话才想起林逐水不能视物,赶紧慌乱的解释,“我、我是说您也感觉到了?”   林逐水摆摆手,倒是没有介意周嘉鱼的口误:“是。”   周嘉鱼莫名的安心了,他道:“希望他们可以受到该有的惩罚。”   林逐水点点头,“还有什么想问的?”   周嘉鱼赶紧把盒子装着的小镜子拿出来,放到林逐水面前,说:“先生,这镜子有什么用啊。”   林逐水说:“你把镜子取出来,咬破右手无名指,抹一点血上去。”   周嘉鱼如林逐水所言那般,咬破了自己的无名指,认认真真的把鲜血涂满了整个镜面,他说:“有点花,看不清楚……”   林逐水:“……”他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停顿,随后轻叹一声,似乎是真的拿周嘉鱼没办法了,叹道:“你就不能少抹一点吗?”这孩子……真是……   周嘉鱼又窘的脸红了。   作者有话要说:  蛇先生吐出信子。   小青蛙瑟瑟发抖。   蛇先生靠过去把小青蛙圈进了怀里,小青蛙激动的晕了过去。 第32章 桥   于是周嘉鱼又把自己刚抹上去的血给抹掉一半,他在进行这个动作的时候,感到手中的镜子像是在逐渐发烫。起初周嘉鱼还以为这是他的错觉,但随着他将镜面擦拭干净,却发现整面镜子已经的的确确的变得滚烫了起来。   鲜血被抹掉,露出后面光洁的镜面,周嘉鱼举起镜子,看到了镜中的自己。接着他呼吸一窒,竟是一时间无法相信自己眼中所视之物。   只见镜子那头,出现的居然是另外一张面容,那面容周嘉鱼熟悉又陌生——属于重生前的自己。   “看到了什么?”林逐水的声音响起。   周嘉鱼的手一抖,差点没拿稳,他呼吸也有些急促,含糊道:“看、看到我自己啊。”   林逐水微微挑眉:“你自己?”   周嘉鱼倒也没撒谎,只是这个自己,和现在的他却是有所不同的,他轻轻的嗯了声:“是的,看到我自己的在镜子里。”   林逐水道:“看来这镜子只是传说而已。”   周嘉鱼道:“传说?”   林逐水说:“对,传说这镜子上抹上特殊之人的血液,便可看见世间之物最真实的一面。”   周嘉鱼凝视着镜子里的自己,他知道这个传说是真的,但他不敢告诉林逐水。因为他怕,怕林逐水知道自己是一抹附身的魂魄。   “是么……”周嘉鱼含糊道,“我什么都没看见呢,只看到了自己。”虽然这个自己,和现在的他有所不同。   林逐水道:“没关系,就算只是传说,这镜子也是好东西,不过你体质偏阴,就别把这东西带在身边了。”   周嘉鱼乖乖应是。   林逐水道:“若是没什么想问的,便出去吧。”   周嘉鱼说:“没事了……”   林逐水道:“去吧。”   周嘉鱼起身往外走,他走到门口快要出去的时候,到底是没能忍住,再次轻轻举起镜子,照向了林逐水。镜面上果然出现了林逐水的身影,似乎并没有什么异样,周嘉鱼心中微感遗憾,正准备收起镜子时,却猛然发现,镜中林逐水,竟是开始燃烧。火红的火焰笼罩了他的身体,将他整个人包裹起来。这火焰越来越旺,最后周嘉鱼甚至看不清楚林逐水的模样。   “怎么了?”在门口停住的周嘉鱼引来了林逐水的询问。   “没、没事。”周嘉鱼狼狈的回应着,收起镜子出了门。   嘎吱一声,门被轻轻的关上,林逐水闭着眼睛,薄唇轻启,似乎在自言自语:“什么都没看到么,有意思。”   周嘉鱼出去的时候整个人脸色极差,他极为用力的握着镜子,手背上爆出了青筋。   “这是什么东西?”周嘉鱼问祭八,“为什么我会看见林逐水在燃烧?”   祭八道:“你别急,这应该是个林逐水的体质有关。”   周嘉鱼道:“体质?”   祭八说:“是的,你是极阴,林逐水是极阳,所以看见林逐水的身边围绕着火焰,应该是正常的。”   周嘉鱼这才松了口气,道:“吓死我了。”   这镜子还好看到的只是真实,而不是什么未来。   “我还以为这预示着灾祸啥的,吓了我一跳。”经过祭八的解释,周嘉鱼放松了一点。   祭八说:“嗯……感觉这镜子蛮厉害的,连我都能感觉到上面的气息不同寻常,你还是收藏好吧,说不定以后有用呢。”   周嘉鱼点点头。   下午,他们三人坐上了回去的飞机。   在机场的时候,徐入妄和周嘉鱼告别,周嘉鱼说:“你真要去长白山啦?”   徐入妄挠挠头:“没啊,我师父和我开玩笑呢。”他表情有点奇怪,“也不知道他吃错了什么药,居然和我说不该剃了我的头发……”   周嘉鱼也没明白,两人都挺懵逼的。   徐入妄说:“还和我说以后多给我点零用钱打扮的漂亮点——这是他原话。”   周嘉鱼说:“我还以为他要给你买副墨镜再买条大金链子呢。”   徐入妄:“……”他对周嘉鱼无话可说。   两人告别,说以后再约,周嘉鱼这才进了安检。   沈一穷这货在旁边酸溜溜的说:“茕茕白兔,东奔西顾,人不如新,衣不如故。”   周嘉鱼:“说人话。”   沈一穷:“你不要带他玩!”   周嘉鱼:“……”你是小学生吗?!   比赛结束,拿到第一,周嘉鱼一身轻松,连带着回家也有种衣锦还乡的感觉。   沈暮四和黄鼠狼过了十几天二人生活,周嘉鱼和沈一穷拖着行李回屋时,看见这两个拿着牌在玩抽大王的游戏。   黄鼠狼居然很神奇的用那双毛茸茸的小爪子捏着牌——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它终于进化出了拿牌的这个技能,不用把所有的牌都盖在面前了。   见到周嘉鱼回来,两人都表示了热烈的欢迎。周嘉鱼一开始还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热情,直到看到了一冰箱新鲜的菜。原来在这个地方,他最受欢迎的,还是厨子的身份。   做了黄焖小黄鱼,又炖了美味的鸡汤,晚饭的时候林逐水也过来一起吃,还给周嘉鱼带来了一样东西。   “之前答应你的。”林逐水把盒子递给了周嘉鱼。   周嘉鱼开始还以为是什么保命的玄学法器,结果接过来一打开看,发现是一台漂亮的笔记本电脑,已经安好了系统,可以直接使用了。   “谢谢先生!”周嘉鱼感激道。   “嗯。”林逐水淡淡应了声,“继续努力。”   周嘉鱼点点头,收下了林逐水的礼物。   吃完饭,有了电脑的三人终于多了点别的娱乐活动,沈一穷闹着要看小电影,被周嘉鱼严词拒绝。   “为什么不看小电影。”沈一穷委屈的问。   周嘉鱼非常严肃的说:“我不能用先生送我的礼物干这么污秽的事情!”   沈一穷说:“看小电影污秽吗?”   周嘉鱼说:“太污秽了。”   沈一穷垂头丧气但没办法让周嘉鱼改变主意,最后周嘉鱼下了一部恐怖片,几人一起看了。   说实话,亲身经历了那么多事儿,还半夜去挖了坟,周嘉鱼看这些东西内心简直毫无波动,甚至还想睡觉。   倒是黄鼠狼被吓的一愣一愣的,搞得沈暮四抱怨说你是不是哪里不太对,有你这样的黄鼠狼么?   黄鼠狼气的咔咔直叫,但并没有什么用,因为谁都听不懂它在说什么。周嘉鱼倒是心生声怜意,把它搂进怀里,又是一通狂撸。   晚上,周嘉鱼带着电脑回了自己的卧室。他在确定门关好之后,小心翼翼的打开了浏览器,然后输入了时间和地点,开始查找关于他出的那场事故的消息。   网上的信息纷繁杂乱,有用的非常少。周嘉鱼查了半个小时,终于在一家新闻网上,看到了一点相关信息。   两年前,一辆大货车突然失控冲入人群,三死五伤,在当时也算是比较大的新闻了。只是车祸这种事儿,每年都多得不得了,很快人们便淡忘了这件事故,也淡忘了在这件事故里失去生命的人。   周嘉鱼本来就是孤儿,无亲无友,死掉之后也不会有很多人感到伤心。同事们或许会感叹几句人生无常,随后便彻底的把他忘记。   周嘉鱼心里突然生出些落寞,他说:“唉,可能只有我几个朋友会难过了吧。”他也有三两至交好友,估计这便是他死亡造成的最大损失了。   祭八道:“人生在世本就无常,既然已经过去了,就不要挂念了吧。”   周嘉鱼道:“也对。”   祭八说:“况且现在的你还有我呢。”它挺起了自己白绒绒的胸膛。   周嘉鱼说:“对啊,我还有你呢。”虽然你的名字像是在耍流氓,但是模样还是挺可爱的。   祭八趁热打铁,问出了大概在它心里藏了很久的问题,它说:“那你是喜欢我多一点啊,还是喜欢黄鼠狼多一点啊……”   周嘉鱼:“……你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   祭八装作不经意的用嫩黄色小嘴整理了一下羽毛,说:“我就随便问问啦。”   周嘉鱼虽然情商不高,但也没有太蠢,一眼就看出了祭八的小心思,道:“当然更喜欢你啦,你那么可爱。”   祭八满足了。   然后周嘉鱼在心里补了一句,可爱也没有用啊,又不能上手摸。   查完关于自己的新闻,周嘉鱼想了想,又上了那个风水内网。他刚点进去就被放置在网站最上方的图片吓了一跳,那居然是三个提着铁铲在走夜路的人,周嘉鱼仔细一看,居然是他们三个偷偷摸摸上山挖坟时往山上爬的照片。   周嘉鱼惊了:“卧槽,他们什么时候拍的?”   祭八说:“看着角度,卫星拍摄?”   周嘉鱼:“……你还知道卫星拍摄?”   祭八说:“你在看不起谁?”   周嘉鱼不吭声了,心想还好放的是走夜路的照片,而不是挖坟的,不然就是犯罪的铁证啊。   网站的人流量依旧很大,这么晚了在线人数还有五万多人,周嘉鱼点了比赛专区,看到了关于他们的比赛视频。   当然,因为摄像机是挂在胸前的,拍摄效果并不太好。但是胜在真实,周嘉鱼闲的没事儿,仔细看了一遍之后整个人都有点不好。摄像机果然能拍下某些他们看不见的东西,比如第一次葬礼时,云秀的姐姐就在旁边的树丛里静静的站着,但他们没一个人看见了。而葬礼上出现的意外,恐怕也和她有脱不开的关系。   周嘉鱼这个参加比赛的都看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论坛里其他人则更害怕了,看回帖内容,大部分人都说这一届居然是最刺激的。还有人夸周嘉鱼智勇双全,说不愧是林逐水的弟子……   周嘉鱼看的心满意足。   看完视频,周嘉鱼又去灌水区看了看。灌水区大部分都是一些灵异故事和闲聊,周嘉鱼却被一个标题吸引了。那个标题的内容是:“我进了一个诅咒网站,现在天天倒霉,有大神帮帮我吗?”   周嘉鱼有些好奇,便点进去看了看,发现这是一个女生发的求助贴。   她似乎也是刚接触这一行,对很多禁忌都不了解,在好奇之下,点进了一个同学发来的诅咒网站。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她变得非常的倒霉,比如戴了几年的玉佛突然碎了,养在家里的狗突然猝死,父母也开始生病。起初她以为这只是巧合,直到几天前,她在照镜子的时候突然发现,镜子里的自己好像不太对劲。正常情况下镜像和站在对面的人动作都是反的,比如镜子外面的人伸出左手,那么镜子里的人就会伸出右手,而这个姑娘晚上洗漱的时候,对着镜子梳了梳头,当她拿起梳子时,整个人都凝固了。   因为镜子里的她,和镜子外面的她一样,举起了右手。   这下,她无法再欺骗自己,于是想上网求助。   周嘉鱼浏览完了帖子,发现大多数的留言都在说这个女生在骗人,让她拿出证据。还有个资深会员出来表示,诅咒人这种事情真的没想象中的那么容易,而且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儿,还让那个女生把诅咒网站发出来,他们去鉴定鉴定。   女生起初不肯,大家便更不相信了,后来她似乎被怀疑之声激怒,将那个网站发在了论坛上。却没想到,点进去的人都表示网站根本不存在。   周嘉鱼有点好奇,顺手一点,发现页面一转,居然不是404,而初现了一个黑色的网站页面,上面用红色的字体写着:你想让谁死吗?底下是一个输入框。   周嘉鱼:“……”他什么都没做,默默的关掉了网页。   祭八道:“哇,你居然成功进去了,怎么不再看看!”   周嘉鱼说:“我不想成为恐怖片的主角……”   祭八道:“可是你不好奇嘛?”   周嘉鱼说:“不,并不,我一点也不好奇。”   祭八:“……”要是所有故事的主角都像你这样,恐怖片可能在片头就已经结束了。   但他虽然这么说,还是给女生留个言,说自己也点进去,还看到一个对话框。他这留言发出去没几分钟,论坛网页就发出了一声提示音,周嘉鱼一看,发现是有人给他发了私信。   周嘉鱼点进去私信,看到了一条信息“你也看到了吗?”私信是刚才发帖的那个姑娘发过来的。   周嘉鱼稍作犹豫,回了个贴:“看到了。”   姑娘道:“大师,我好害怕啊,你能不能帮帮我?”   周嘉鱼无奈的回应:我不是什么大师,也不懂驱鬼什么的,恐怕帮不上忙。   女孩儿那头沉默了好久,就在周嘉鱼以为她已经放弃了时候,她又发来了一句,你真的没办法帮我么?我感觉我就要死了,就要被诅咒杀死了……   周嘉鱼看着她的话,却是忽的想起了什么,他犹豫片刻,道,我这里有几张符纸,你给我个地址吧,我给你寄过去,不过可能作用不会很大,你最好还是去附近的寺庙里拜拜。   女孩儿看到周嘉鱼的这句话,飞快的发来了一个地址,还问周嘉鱼能不能交换个手机号码。周嘉鱼说交换手机号码可能不太方便。女孩儿不甘心的放弃后,对着周嘉鱼道了晚安,接着头像就暗了下去。   周嘉鱼说:“这种诅咒网站,真的是真的吗?”   祭八道:“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呢。”   第二天,周嘉鱼让沈一穷帮忙找了个快递,把他画过的符纸包好寄给了网站上的姑娘。沈一穷好奇道:“你寄什么呢?”   周嘉鱼简单的把昨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下。   “还有这种事儿的?”沈一穷说,“哇,那你的符纸真的有用?”   周嘉鱼说:“有用倒是有用……”决赛的时候,要不是这符纸估计徐入妄的坟头草已经五米了,他到,“只是不知道对诅咒什么会不会起作用。”   沈一穷倒是不太相信的样子,说诅咒没那么容易的,他跟着林逐水这么多年了,没见过一次什么都不知道,隔着屏幕就能诅咒的。   “就算是扎小人,也得知道那人的生辰八字。”沈一穷这么说着,“若是连生辰八字都不知道,那至少得知道那个人的模样和名字吧,不然隔着个屏幕就想把人弄死……这恐怕连先生都做不到。”   周嘉鱼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在把符纸寄出之后,周嘉鱼再次登上内网,却发现昨晚那姑娘发的帖子不见了。他通过浏览记录点进那个帖子,却看见“此贴已被删除”的字样。   周嘉鱼有些奇怪的,便询问了一下版主为什么这帖子没了,版主回答说这帖子是他们删的,因为涉嫌造假。看来无论他们这行,都统一认为诅咒网站这会事儿不太靠谱。   周嘉鱼又给女生发了私信,说他已经把符纸寄出去了,让她注意查收。那女生显示在线状态,但是却没有回周嘉鱼的信息,周嘉鱼等了一会儿,见她还是没有回应,便关掉网站干其他的事情去了。   得了冠军,生活也没有什么改变,依旧是上课画符做饭,而且在沈一穷的坚持下,周嘉鱼罐儿的外号就这么传了下来。   “你不会真的以为先生会把你拖出去烧了做成罐儿吧。”某天沈一穷中午吃饭的时候问周嘉鱼。   周嘉鱼说:“……假的吗?”   沈一穷说:“哈哈哈哈那当然,杀人可是犯法的。”他哈哈大笑,“就像你考试之前你爸妈对你说考不好就揍死你……总不会真的动手吧。”   周嘉鱼吃饭的动作顿了顿,笑了:“也是。”   其实他并没有这种经历,因为生来就是孤儿,在孤儿院里,虽然老师们都不错,但毕竟有那么多孩子,总不可能每个都照顾的特别仔细。   就这么过了几天,在周嘉鱼都快把网站的事情给忘记了的时候,那个姑娘又给了周嘉鱼回复,说是谢谢他的符。   周嘉鱼惊讶的问她没事吧。   姑娘说没事,但是她真的遇到脏东西了,而且周围的人都不相信她,觉得她得了臆想症。   周嘉鱼差不多能理解这种情况,如果是他重生之前有人来和他说诅咒网站的事儿,那他的第一个反应肯定是会建议这个人去看看心理医生。   姑娘又开始叫周嘉鱼大师,哀求他帮帮自己。   周嘉鱼对这事儿实在是有心无力,只能无奈说他只能帮她去问问真正的大师,至于大师愿不愿意帮,他就不知道了。   但是非常不凑巧的是,下午周嘉鱼想找林逐水的时候,才知道林逐水出门去了,具体几天回来还未知。   沈暮四问他找林逐水什么事儿,周嘉鱼又把那姑娘的事情给沈暮四说了。   沈暮四道:“你确定她不是在骗人?”   周嘉鱼道:“啊?”为什么大家的说法如此统一?   沈暮四显然比沈一穷更了解这些东西,他直言道:“光靠一个网站肯定不可能的诅咒人的,她要么是在骗你,要么隐瞒了什么。”   周嘉鱼想起了他打开网站时,看到的那个输入框,脑子里灵光一现。   “就算是玄学,也得讲基本法的。”沈暮四说,“你也不要太相信网上的人说得话了。”   这倒也是,周嘉鱼思量之下,还是去询问了那个女生,问她有没有接触别的类似的东西。哪知道那个女生看到这个问题,情绪似乎变得非常的激动,很生气的回了句,我没有!!!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周嘉鱼都能从她那无数个感叹号里,感觉出她咆哮一般的语气。没有就算了呗,为什么这么生气,反而让人有种她被戳中了心思恼羞成怒的感觉。   不过她情绪倒是很快冷静下来,说自己太害怕了,求求周嘉鱼不要放弃她。   周嘉鱼:“……”他也感觉这姑娘似乎真的很害怕。   “你那么关心她做什么?”祭八似乎有点不解周嘉鱼这么上心这件事儿。   周嘉鱼道:“毕竟是条命啊,万一是真的呢……”   祭八说:“万一她只是骗你呢?”   周嘉鱼道:“骗就骗了呗,我又没损失什么。”他倒也想得开,豁达的让祭八佩服。   本以为这事情上,周嘉鱼帮不上什么忙了,没想到几天后,事情有了转机。   从外面回来的林逐水说他要去一趟B城,让周嘉鱼和沈一穷准备准备。周嘉鱼听到是B城后有点惊讶,因为网上那个女生所在的城市,就是B城。   沈一穷说:“先生,那边是出了什么事儿么?”   林逐水说:“嗯,有个刚修的桥出了问题。”   周嘉鱼本来想把网站上那个姑娘的事儿告诉林逐水的,但他又有点担心那姑娘是不是真的在骗人,于是想着干脆过去和她见一面,确定了这事情的真假之后,再问林逐水能不能帮忙。   他又在网上查了一下关于B城的新闻,发现最近这地方还真是多灾多难,就光是林逐水说的那座桥,一个月内连续发生了几起连环车祸,死伤惨重,通常都是四五连撞,而且车祸的发生时间也相当微妙,全在凌晨。   这么连续搞了三四次,上面的人总算是觉得不对劲,于是联系上了林逐水,麻烦他过去看看。   林逐水仔细检查了车祸的照片和桥梁一些资料后,同意了对方的请求,并且当即就定了第二天的机票,带着周嘉鱼和沈一穷飞去了B城。   周嘉鱼在去之前把自己要过来的事儿告诉了那女生,说有时间的话,他们可以约着见一面。女生非常高兴的同意了,并且表示她已经快要撑不下去了,希望和周嘉鱼早些见面。   此时已经入秋,正是秋高气爽之季。B城位于平原上,视野开阔,空气质量也很好,在飞机上周嘉鱼就看到那蓝的好似幕布的天空,让人的心情也跟着灿烂起来。   林逐水身边带着沈一穷和周嘉鱼,估计也没指望他们帮什么忙,只是希望他们多学点东西。   几个小时后,他们到达了B城机场,接待的人态度非常热情,说今天天色已晚,不如先去休息,明天再去看现场。   接待的人马上同意了。   他们三人便坐上了去看事故现场的车。   接待的人自我介绍说姓江,叫江十九。   林逐水听到这名字,淡笑道:“你是十七的弟弟?”   江十九道:“林先生认识家兄?是的,我是他的表弟。”   林逐水道:“嗯,见过一面。”   江十九道:“林先生,您觉得那桥是被人摆了什么特殊的法阵么?还是只是结构的问题?”   林逐水摇摇头,道:“先去看了再说吧。”   江十九说好。   周嘉鱼觉得他们之前的气氛有点怪,总觉得江十九看起来像是在试探什么,后来沈一穷才告诉周嘉鱼,他们做这行的,其实是分地界的,只有自己做不下来了,没办法才能去请别的地方的先生。江十九家族也做这个,估计是没办法搞定那座桥,才迫不得已请了林逐水过来。   车开了两个小时,从郊区的机场开到了市区里。那座桥落座于市区中心,算是新建的大工程,结果这才竣工不到半个月,就出了这么一连串的事故,搞得人心惶惶,愿意走这边的人都变少了。   车开上了桥,周嘉鱼透过车窗,看到了整座桥的模样。这应该是一座比较常见的斜拉桥,横贯在滔滔江水之上,虽然车祸现场已经被收拾干净了,但依稀能看见出过事的痕迹。   “停车吧,我们走过去。”林逐水这么说。   江十九便将车停在了桥头,然后几人顺着桥上的人行道往另外一头那头走。   这桥长七百多米,混泥土结构,每隔几百米便有一个巨大的桥墩笔直的立在汹涌的江中。林逐水道:“什么时候开始动工的?”   江十九说:“四年前十二月的时候开始动工,去年九月合龙,今年八月正式通车。”   也就是这桥才开始使用一两个月,就出了三起事故,而且每起事故都死了至少三人,这样事故频发,估计就算是不信邪的人也得在心里嘀咕两句。   林逐水听后没说什么,继续缓步往前。   周嘉鱼上这桥的时候,就注意到这桥上萦绕着令人不适的气息,沉沉的黑色中偶尔还飘出一缕缕暗色的红。   走到桥中央的时候,林逐水的脚步忽然停了,他说:“江十九,这桥,是你们家接之前接的活儿,还是出事之后接的?”   江十九说:“动工的时候我们家便接下来了。”   林逐水说:“你来过现场么?”   江十九语气有些僵硬:“……来过几次,当时,我确实没发现什么问题。”   林逐水挑眉:“几次?”   周嘉鱼清楚的看到江十九垂了头,跟被长辈训斥的小孩儿似得:“抱歉林先生,是我的错,我太大意了。”他那会儿忙着别的事儿,看了图纸之后就觉得应该没什么大事儿,所以整个修建过程里,只来了这里三四次,却没想到桥竣工后,出现了这样的情况。   “你哥没说你?”林逐水又问。   江十九苦笑:“怎么会没说,我被臭骂了一顿,最后我哥说他也没办法,让我去请您过来。”   林逐水不说话了。其实他们这行相当讲究面子,如果族内都没办法解决,被迫请了个外人过来,可以说是相当丢脸的事儿,但是若是事情到这一步,那已经是非常严重了。   周嘉鱼和沈一穷也在旁边看着,沈一穷还拿出个罗盘开始掐算推演,林逐水看了一圈,也没说好或者不好,转身问他们两个:“看出什么来了?”   沈一穷挠挠头傻乐:“没有,什么都没看出来。”   林逐水冷淡道:“没看出来还这么高兴?”   沈一穷的笑容僵住了。   周嘉鱼在旁边战战兢兢:“好,好像是桥面有点问题。”   林逐水道:“什么问题?”   周嘉鱼说:“不知道……”   林逐水轻叹一声,道:“好歹是比一穷强点。”   沈一穷:“……”他简直想哭。   江十九之前一直把注意力放在林逐水身上,这会儿才似乎认出了周嘉鱼,他讶异道:“你是周嘉鱼?比赛里刚拿了第一的……”   周嘉鱼谦虚道:“运气,都是运气。”   江十九显然不信,对着周嘉鱼满目敬佩,说:“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啊。”   周嘉鱼被夸的相当不好意思。   四人在桥上来回走了一圈,江十九眼巴巴的看着林逐水,说:“林先生,您看出问题来了么?”   林逐水道:“差不多吧。”   江十九道:“那……”   林逐水说:“还有些东西不确定,先回去一趟,明晚再过来,我之前让你准备的资料你备好了么?”   江十九点点头,说都准备好了。   于是几人打道回府,江十九说酒店已经准备好了饭菜,过去马上就能吃饭。   周嘉鱼和沈一穷都有点饿,但林逐水却还是一贯对吃饭没什么兴趣,他好像一出门,就几乎不怎么吃东西,对食物的兴致完全没有兴趣。这次也一样,周嘉鱼和沈一穷正在沉迷吃饭,林逐水则和江十九在聊天。虽说是聊天,但大部分其实是江十九一个人说,偶尔沈一穷还得应几句,免得江十九尴尬。   周嘉鱼甚至有点怀疑,林逐水每次出来都会记得带上沈一穷,就是怕接待的人尴尬,毕竟他不喜欢说话,而沈一穷这个话痨,则可以完美的避免接待人尴尬。   这次也一样,沈一穷飞快的和江十九熟了,估计要不是林逐水在场,已然开始称兄道弟。   周嘉鱼在旁边看的一愣一愣的,心想这也是种牛逼的天赋啊。他正在仔细听着,林逐水却是忽的叫了他的名字:“周嘉鱼。”   周嘉鱼说:“啊?先生,怎么啦?”   林逐水道:“暮四说你之前有事找我,什么事?”   周嘉鱼这才想起他来B城还有点别的事儿,他稍作犹豫,还是将那个姑娘和网站的事情告诉林逐水了。   林逐水听完后没说话,轻轻转了转手腕上的玉珠,道:“你们约了什么时候见面?”   周嘉鱼说:“后天下午……先生,我要去么?”   林逐水说:“去吧,把你的符纸带上。”   周嘉鱼高兴的说好。   林逐水道:“处理不掉,带回来也可以。”   周嘉鱼道:“好的!”   有先生给他做坚实的后盾,这件事儿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当时周嘉鱼如此天真的想着,直到他去了,才察觉出林逐水话中隐藏着的含义。   作者有话要说:  林逐水:我是你坚实的后盾。   周嘉鱼:有多坚实?   林逐水挑眉:你亲自来试试? 第33章 唐笑川   睡眠中的女孩听到了奇怪的声音。滴滴答答,像是水落在地板上,她睁开眼,迷迷糊糊的打开了床头的灯,仔细听去,却好像听到这声音是从厕所里传出来的。是漏水了么?她这么想起,便起身穿了拖鞋,缓缓朝着厕所走去。   此时正值午夜,万籁俱静,女孩揉着眼睛,打开了厕所的灯。   水声还在继续滴滴答答,女孩儿借着昏暗的灯光仔仔细细的寻找了一遍,发现水声似乎来自洗漱台面的小柜子。那小柜子里放着一切日用品,还有一根贯通洗漱台和下水道的管子,想来应该是那儿漏了。   女孩这么想着,看了眼洗漱台上方挂着的镜子,打了个哈欠。镜子那头的倒影和她做出了一模一样的表情,女孩并未太在意,便弯下腰,想要打开洗漱台下方的柜子。但她刚做出弯腰这个动作,便忽的注意到了什么,整个人如雕像一般凝固在了原地。   她的余光瞟到了镜面,看见镜子里本该消失的自己,还安静的立在那头,打哈欠的嘴还没合上,似乎注意到了她的目光,那个“她”,便低下头,对着她咧开嘴,露出一个阴森的笑容。   “啊啊啊!!”女孩儿从梦中惊醒过来。她浑身都是冷汗,将头埋在被窝里,瑟瑟发抖,直到听到手机上设置的闹钟响了起来。   女孩儿摸到了手机,看见上面的时间已经是早晨七点,只是秋天后,天亮的渐渐晚了起来,虽然说已经七点了,外面却好像还没亮似得。   哆哆嗦嗦的起了床,女孩慢慢的穿上衣服,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她说:“喂,你今天有空吗?可以,陪我我见一个人么……”   ……   沈一穷知道周嘉鱼要出去见论坛的网友后,情绪很激动,说他担心周嘉鱼的生命安全,要求一起同去。周嘉鱼说:“你先放开我……”   沈一穷说:“我不放,我不放!”   周嘉鱼说:“我只是去看看她是不是真的出事儿了——”   沈一穷说:“你不带我去,回来可能会看见我出事儿!”   周嘉鱼:“……”   两人对视片刻,周嘉鱼惨遭落败,沈一穷据说现在还没满十八,离脱离青春期还有个两三年的样子。在林逐水这儿学艺的他找姑娘谈恋爱是不太可能了,连看个小黄文都得偷偷摸摸的,最惨的是最近网上还严打,连小黄文都找不到,这么说起来他也是相当可怜的。   周嘉鱼最后只能说:“你去问先生,他同意了我就带你去。”   沈一穷哦也一声,转身去找了林逐水,几分钟后回来了,高兴的说先生同意了。   周嘉鱼说:“这么快?你怎么说的?”   沈一穷说:“我说怕那边有诈,担心你的生命安全,所以想陪你过去。”   周嘉鱼:“……”你厉害。   两人和林逐水打了个招呼,便出了门,林逐水这两天,都在研究江十九拿过来的的资料,昨晚还又去了大桥那边一趟,但是没带周嘉鱼他们,很快就回来了   虽然他什么也没说,但从他的表情看来,这大桥的事儿恐怕没江十九说的那么简单。   周嘉鱼和沈一穷出门的时间是在下午,其实带上沈一穷也挺方便的,因为沈一穷有手机可以联系那姑娘。   他们住的酒店,离周嘉鱼和女孩儿约的公园并不太远,坐公交也就七八站的样子。   两人一起往公园门口走,沈一穷,说:“周嘉鱼,你还真信她被网站诅咒了啊。”   周嘉鱼说:“百分之三十吧,因为那网站我也点进去了。”   沈一穷道:“什么样子?”   周嘉鱼描述了一下那个网站的大致模样,还说其他网友好像都点不进去。   沈一穷说:“嗯……”他似乎正想说什么,却注意到了公园门口的长椅上坐着的两个姑娘,道,“是她们吗?”   周嘉鱼道:“不知道,过去问问吧。”   他走到两个姑娘身边,开口道:“请问小川川川川么?”小川川川川是那个姑娘在论坛使用的名字。   “对!”姑娘直接站起来,说:“你是番茄和鱼?”   周嘉鱼点点头。   面对面的叫着网名实在是太尴尬了,两人互相介绍了一下,周嘉鱼知道了姑娘的名字叫唐笑川,是个大四的学生,陪她一起来的是她的堂妹唐晓玲。   “我们找个喝东西的地方慢慢聊吧。”唐笑川这么说着。   周嘉鱼还没开口,沈一穷就说好啊好啊。   周嘉鱼看着沈一穷那开心的表情,甚至觉得他可以合理怀疑如果女鬼长得够漂亮,沈一穷这货都能腼着脸凑过去说我们交个朋友吧。   不过有了他在,气氛完全不尴尬,沈一穷,真是社交的润滑剂。   几人选了间花园附近的咖啡厅,随便点了点喝的,便直奔主题。   唐笑川的长相,是那种很招人怜惜的女孩,唇色很淡,眉宇之间带着些忧愁的味道,再加上娇小的身材和一头黑色的长发,真的很容易引起男人的保护欲。   然而周嘉鱼和她见到第一面的时候,注意的却不是她的长相,而是阳光投影下,她脚下的影子。   那影子看起来非常的奇怪,虽然大致轮廓还是唐笑川的模样,但边缘却好像是被泼了水的水墨画,直接晕开了,变成了不规则的形状。他看到那影子时,那影子轻轻的拍了一下沈一穷和他的背,但是无论是他还是沈一穷,都没有什么感觉。   看到她说的关于诅咒的事情,应该不是假的了,周嘉鱼这么想着。   唐笑川轻轻的把耳畔的发丝撩起,她的唇色极淡,几乎看不见什么血色,整个人都在透出一种颓败的气息,她说:“大师,大概的事情您已经了解了,请问您能帮帮我么?”   周嘉鱼无奈道:“你不用叫我大师,直接叫我名字就行。”大师大师的听着总觉得像是行骗的……   唐笑川道:“也可以……”   “是这样的,如果你真的想要求救,就请把所有事情的原委都告诉我,不然我可能没有办法帮你。”周嘉鱼很坦白的说了,“这次来B城只是偶然,我也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走,所以如果你对我有所隐瞒的话,我确实帮不上什么忙。”   唐笑川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非常难看,她道:“你什么意思?你还是不相信我吗?你明明也看到了那个网站了——”   周嘉鱼说:“我的确是看到了,但是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么?”   唐笑川将下唇咬的没了血色,她似乎已经猜到了周嘉鱼要问什么。   果不其然,周嘉鱼说:“你在那个网站上,输入了谁的名字?”   唐笑川垂了头陷入沉默。   有时候,沉默也是一种答案,周嘉鱼说:“所以,你输入名字的那个人,现在还活着么?”   唐笑川的眼眶突然就溢满了泪水,她抽泣起来,语不成声:“活着,自然活着,她马上就要和我最爱的人结婚了……”   周嘉鱼愣了愣。   沈一穷本来在旁边开心的当吃瓜群众,听到这话也有点傻眼。   唐笑川的堂妹唐晓玲在旁边倒是一直没怎么说话,这会儿伸手递给了唐笑川一张纸巾。   唐笑川哭的像是个泪人,说了个老套的感情故事。她和恋人相恋,却碍于家庭的阻挠,最终被迫分手,而在分手后,恋人却要步入婚姻的殿堂了。唐笑川无法接收这个事实,精神几度崩溃,甚至因此自杀过好几次。   “我去上个厕所。”唐笑川说完之后,整个人已经哭成了泪人,她捂着脸,匆匆去了厕所,看样子已经是调整情绪去了。   于是桌子上只剩下三个心情复杂的人。   “请不要太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唐笑川走后,一直沉默的唐晓玲却是开了口,她的语调有些无奈,一副拿唐笑川没什么办法的样子。   “什么意思?”周嘉鱼反问。   “难不成你还真的相信那些东西?”唐晓玲情绪有些烦躁,她说,“她现在精神根本就不正常,我们家里已经替她预约了心理医生!你们只是网友吧?如果想要趁火打劫我劝你就别想了!”   周嘉鱼没料到这茬,看唐晓玲的样子,她似乎是完全不相信唐笑川所说的那些话,“你为什么能确定唐笑川一定是在说谎?”   “因为她根本不可能把那个她恨的人的名字输进去!”唐晓玲直言道,“她根本就不不知道她恋人结婚对象到底叫什么!”   周嘉鱼面露讶异,但他并没有急着反驳,目光在唐晓玲的身上走了一圈,他说:“你真的觉得她在说谎么?”   “你什么意思?”唐晓玲皱眉。   周嘉鱼说:“你其实也信吧。”他指了指唐晓玲颈项上挂着的玉佛,“才去庙里求来的?”   唐晓玲微愣。   周嘉鱼说:“你也遇到了什么事吧?”   唐晓玲嘴唇抿的死紧,半晌没说话,但在周嘉鱼冷静目光的凝视下,最终还是露出了怯意,她道:“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周嘉鱼弯起那双桃花眼,露出嘴角有些俏皮味道的梨涡:“真的不知道吗?”   唐晓玲眼神挣扎了一会儿,最后放弃道:“是,我是遇到了一些事,但这事可能只是巧合而已。”   周嘉鱼说:“比如?”   唐晓玲伸手抓住了自己颈项上的玉佛,艰涩道:“我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了一个和堂姐一模一样的人。”   周嘉鱼挑眉。   唐晓玲说:“但是我知道那个不是我的堂姐,长相虽然一样,但是气质完全不同,我当时特别害怕,也没敢上去问,结果回家之后,却看见堂姐坐在家里看电视。”   沈一穷在旁边吃完了一个圣代,说你等等啊,我再点个蛋糕。   唐晓玲:“……这人到底是在做什么的?”   周嘉鱼很冷静的说:“来付账的。”   沈一穷:“……”   看着沈一穷面前又端上来个慕斯蛋糕,唐晓玲气道:“还听不听了?”   沈一穷说:“您继续您继续。”   唐晓玲说:“这种事儿闹了差不多三四次,我就去求了个玉佛。不过虽然说是这样,但是我也没有证据啊,也有可能那只是我看错人了而已,世界上哪有什么诅咒?”   周嘉鱼看着她坚定的表情,很想说,我也曾经迷信科学……   “况且要是诅咒有用的话,估计被诅咒的姑娘早就死了。”唐晓玲道,“为什么倒霉的人成了我堂姐?就算要收利息,那网站也得先把活儿给干了吧?”   周嘉鱼居然从内心深处觉得唐晓玲说得很有道理。   沈一穷在旁边忽的道:“唐笑川进去十几分钟了还没出来,要不要去看看?”   唐晓玲一听立马起身,转身跑向厕所。   周嘉鱼和沈一穷跟在后面。   唐晓玲进厕所后,片刻后厕所里便传来了她的声音,她道:“我姐晕倒了!”   周嘉鱼道:“里面有人没有?没有我们就进来了!”   唐晓玲说:“你们进来吧!”   他们进去一看,才发现唐笑川晕倒在了厕所隔间的外面,她的手上沾满了鲜血,墙壁上的镜子碎了一地。   “打120吧。”周嘉鱼刚说完,唐笑川就醒了,她哭喊道:“救命,救命,救救我——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唐晓玲道:“笑川,你没事儿吧!你清醒一点!”   唐笑川说:“有鬼,有鬼啊!”她指着镜子碎片,根本不敢往那边看。   那一地碎片沾染了血液,静静的躺在冰冷的地板上,碎裂的镜片映照出无数张他们的面容,也不知是不是周嘉鱼的错觉,他在镜子的碎片里察觉出了奇怪的违和感,但一时间,又找不到哪里出了问题。   沈一穷掏出手机,紧张的问:“要不要叫救护车啊?”   唐笑川安静的靠在唐晓玲怀里,不说话。   唐晓玲却是道:“不去医院了,她胆子本来就小,去医院再受刺激怎么办?”   周嘉鱼说:“可是她流了这么多的血。”   唐晓玲说:“我说没事就没事,我就是当医生的,还能不知道这个么?”她说着就扶起唐笑川,带着她往门口走。   沈一穷自告奋勇的想要帮忙,却被唐晓玲态度冷淡的拒绝了,看表情她似乎是害怕沈一穷趁机占唐笑川的便宜,沈一穷有点委屈,只好跟在后面防止两人摔倒,叫周嘉鱼处理完事情赶紧过来。   至于周嘉鱼处理什么,他看了碎了一地的镜子,无奈的去找咖啡厅老板商量赔偿问题了。   现实永远是残酷的,让人沮丧的不止是恐怖故事,还有突如其来的贫穷。   好在老板的脾气不错,也没有多问周嘉鱼什么,收了赔偿就让周嘉鱼走了,搞定了这事儿,周嘉鱼去车库里找到了他们三人。   唐晓玲发动了汽车,带着唐笑川回了住所。   他们住的地方,离这公园也不远,也就十几分钟车程。在车上,唐笑川恢复了神志,她手上的伤口看起来虽然狰狞,但此时已经止住了血,应该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你在厕所里遇到什么了?”周嘉鱼问了句。   唐笑川坐在副驾驶上,眼神呆滞的看着前方被车灯照亮的道路,隔了好久才说了一句,她说:“我看到了,我自己。”   这明明是个没什么问题的回答,谁在镜子里,看到的不是自己?可唐笑川的语气,却让人有种毛骨悚然之感。她用一种几乎冰冷的语气说:“我看到镜子里的我,想挣扎着从镜子里爬出来。”   周嘉鱼还未开口,沈一穷便道:“所以你真的在那个网站上填了被诅咒的人的名字?”   唐笑川轻轻的点了点头。   “但是你的堂妹说,你根本不知道那个人的名字。”沈一穷问的有些不客气,“名字都不知道,你怎么填的?”根据唐晓玲的说法,唐笑川的恋人出国之后便和国内彻底断了联系,婚礼更是一切从简,连他们最好的朋友都没有邀请,只是发了几张结婚照过来而已。而当时的唐笑川还被关在家里,根本无法和外界联系。   唐笑川冷笑:“不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就不能填了?”她惨白嘴唇勾起,笑容森然。   这姑娘的精神状态似乎已经非常不对头了,周嘉鱼察觉到了这一点,在心中轻轻的叹息。   他们将唐笑川送回了住所,又帮看着唐晓玲帮她处理好了手上那些伤口。   唐笑川的家境应该很不错,独自住在一套两百多平米的大平层里。只是房间大了,未免让人感觉有些空荡荡的,特别是所有的卧房门都紧紧关着。沈一穷开玩笑说了句,房子这么大,屋子里藏了个人都不知道。   唐晓玲听完这话脸色变得相当不好看,瞪了眼沈一穷说:“别说吓人的话啊。”   “她一个人住在这里不害怕么?”周嘉鱼倒是有些好奇。   唐晓玲叹气:“我堂姐家里其实是很宠她的,她之前住在一套小公寓里面,后来不知道怎么就闹着非要换房子,一时间没找到合适的,先在这里住几天而已而已。”   “哦。”周嘉鱼发现这房子里所有的镜子都被卸掉,想来可能是唐笑川太害怕,专门叫人下掉的。   唐晓玲给唐笑川包扎好了之后,又给她喂了点安神药,看着她睡着了,才松了口气。看她的样子,似乎已经非常习惯照顾唐笑川了,这对姐妹的感情倒也正好,周嘉鱼这么想着。   “所以你们有办法帮我堂姐么?”唐晓玲问。她的心情看起来也有点复杂,像是不太想相信这些事情,可事实摆在面前又不得不信,她说,“我是不太信这些东西的,不过既然你们信,那总该有办法的吧。”   周嘉鱼没有应声,只是提出想看看唐笑川的电脑。   唐晓玲说:“看电脑做什么?”   周嘉鱼道:“我想看看她之前上的那个网站,还能不能进去。”   唐晓玲这次啊同意,把电脑拿出来,顺手输入了密码,看来她和唐笑川的关系的确非常不错,不然也不会知道这么私密的东西。   打开了电脑浏览器,唐笑川说:“网址呢?”   周嘉鱼是记得网址的,因为那网址有点特殊,是死亡的英文加上两个谐音“去死”的数字。   唐晓玲敲打着键盘,将字符输进浏览器,然后按下回车。   404,毫不意外的是404,唐晓玲说:“是不是你记错了?”   周嘉鱼道:“没记错,你翻翻她的浏览器收藏夹?“   唐晓玲点开收藏夹,快速的看了一圈,居然真的找到了一个被收藏起来的网站和周嘉鱼说的网址一模一样,她稍作犹豫,鼠标一动,点进了那个网站。   还是404,唐晓玲也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还是失望:“所以这是假的吧?”   周嘉鱼没说话,他拿过了键盘,亲自输入了网址,然后按下了回车。同样的地址,同样的输入方式,可之前周嘉鱼看见过的那个网站,居然一点点的刷新了出来。黑色的界面,血红的大字,唯一不同之处,便是本该空着等待人输入文字的空白处,却变成了一张坟墓的图片。   看到这个情况,周嘉鱼就知道,唐晓玲的确没有撒谎,而是输入什么内容。   周嘉鱼简单的说明了一下情况,这下三人都陷入了沉默。   沈一穷道:“这网站问题挺大呀……”   周嘉鱼道:“通常诅咒人,需要什么过程么?”   沈一穷思量道:“通常情况是需要名字和八字的,但是也不排除意外的情况,比如接触了诅咒的物品,从理论上来说,恐怖片里贞子寄生在录像带里,诅咒看录像带的人,这种情况其实是符合逻辑的。”   周嘉鱼道:“那这个网站可能只是一个媒介?可为什么只有我和唐笑川能打开……”论坛里那么多的人,都拿这个网站没办法,他却一点进去,就看到了网站的页面。   沈一穷思考着:“有可能,你在这网页上感觉到了什么么?”   周嘉鱼道:“感觉到了很不舒服的气息,当时我只看了一眼,就直接关掉了。”   沈一穷道:“现在想要救她,恐怕只能先搞清楚,唐笑川到底做了什么吧。”   唐晓玲在他们对话的时候,表情一直很复杂,最后没忍住,说:“世界上真的存在诅咒么?”周嘉鱼没说话   唐晓玲似乎觉得有点冷,她双手抱住手臂,迟疑片刻,道:“那我堂姐……还有救么?”   周嘉鱼叹息:“我也不知道。”   沈一穷道:“实在不行我们去问问先生吧,这网站的事情恐怕不一般。”   周嘉鱼道:“也只能这样了。”   唐笑川还在睡觉,似乎也问不出什么东西来,周嘉鱼和沈一穷便想要告辞,唐晓玲一个人好像有点害怕,道:“你们就走啦?”   周嘉鱼道:“嗯,今天也晚了,留宿也不太合适,这里有几张符纸,你拿着,应该有用的。”   唐晓玲接过符纸,死死的捏在手里,她道:“那、那明天见。”   周嘉鱼点点头,和沈一穷一起出了门。   他们出门之后打车回了酒店,两人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都在各自思考着。   快下车的时候,周嘉鱼问沈一穷,说这种诅咒的事儿多吗?   沈一穷摇摇头,说不多,甚至很少,因为诅咒人通常都会付出代价的,如果那个网站是个媒介,可能诅咒已经生效了,而唐笑川,只是在为她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周嘉鱼听后却总觉得有哪里的逻辑讲不过去,但一时间又找不到。   沈一穷最后好奇的问了句:“你怎么知道唐晓玲脖子上的玉佛是刚戴上的?”他一直记着这事儿呢,要不是周嘉鱼点出这个细节,恐怕他们还没办法取信唐晓玲。   周嘉鱼笑了笑:“因为玉佛上的红绳很新啊。”颜色还特别的艳丽,也没有磨损,一看就是刚戴上去的。   沈一穷道:“那为什么不可能是她刚给玉佛换了个绳子?”   周嘉鱼说:“所以我只是试探性的一说,错了就错了,无伤大雅。”   沈一穷道:“佩服!”   回酒店后,周嘉鱼总觉得身体有点不舒服,整个人特别倦,他随便洗了澡,就打算上床睡觉,却听到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谁啊?”周嘉鱼一开门,却是什么人都没看到,他看着空荡荡的走廊,忽然就起了一声的白毛汗,脑海里想起了出门之前林逐水对他们说的话“处理不掉,就带回来吧”——他不会真的带回来了点什么东西吧。   周嘉鱼整个人都僵在了门口,他犹豫片刻,没再进屋子,而是出去后把门关上了,慢吞吞的去隔壁敲了敲林逐水的门。   片刻后,林逐水开了门,他似乎一点也不惊讶看到周嘉鱼,道:“回来了。”   周嘉鱼点点头,他小声道:“先、先生,我觉得,我好像真的……带了点什么回来。”   林逐水微微挑眉,他闭着眼睛,下巴微微扬起,却好似看向了周嘉鱼头顶的某个方向。周嘉鱼还没反应过来,便看到他忽的伸手在自己头上一抓。   周嘉鱼呆住。   林逐水握住的手松开,手心里,竟是放着几缕头发,那头发足足有一米长左右,绝对不会是周嘉鱼自己的。   “先生……这是什么?”周嘉鱼整个人都毛了,身上鸡皮疙瘩直接炸开的,如果不是他强行控制住自己,恐怕他已经像只树懒抱树一样死死的抱住林逐水了。   “小玩意儿而已。”林逐水说,“进来吧,把你今天遇到的事,和我说说。”   周嘉鱼已经怂成了只狗子,哆哆嗦嗦的进了屋。   林逐水给周嘉鱼端了杯热牛奶过来,随手递给他。   周嘉鱼喝了一口,说:“先生还喝牛奶?”   林逐水在他对面坐下,淡淡道:“知道你要过来,给你准备的。”   周嘉鱼:“……”居然是这样。   林逐水道:“说吧。”   周嘉鱼捧着牛奶,把今天发生的事儿全部详细的告诉了林逐水。   林逐水听完不置可否,开口问了句:“看你看见什么异样情况没有?”   周嘉鱼本来想说他没看见,但仔细想了想,忽的灵光一现,说:“唐笑川的影子好像不太对劲!”   林逐水没说话,随手递给了周嘉鱼一张纸。   周嘉鱼低头一看,发现是一则新闻,新闻上说的是某年某月某日发生在本市才通路的大桥上发生了一起车祸,三死一伤。   周嘉鱼开始还有些疑惑,直到看到现场损毁严重的车辆车牌时,感觉整个人像是被一盆冷水当头淋下。   那辆车他们很熟悉,今天他才和沈一穷一起坐过。   “唐笑川一个月前就死了。”林逐水表情很冷淡,像是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事,“你看的是谁?”   周嘉鱼:“……”他说不出话来,整个人都觉得从内到外冷透了。   林逐水道:“你之前可以点进去的网站是存在的。”他的手指在桌子上轻轻点了点,语速不紧不慢,“只是一年多前就因为法被关闭了,一般人,自然点不进去。”   周嘉鱼很想努力的思考,但失败了,恐惧像是冰箱一样,冷冻了他的大脑,他只能勉强的问出问题:“那、那唐晓玲呢?”   “她可不叫唐晓玲。”林逐水似笑非笑,“也不是唐笑川的表妹。”   周嘉鱼懵了。   “桌上有几张照片,是我让人找的。”林逐水道,“你看看吧。”   周嘉鱼看向桌面,在桌面上找到了几张照片,他仔细看完后,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那照片是唐晓玲和唐笑川的合照,两人都穿着婚纱,拥吻在一起。她们脸上全是甜美的笑容,那股子幸福的味道,即便是只透过图片,也能真切的感觉到。   “她也是脏东西……?”周嘉鱼整个脸都是木的。   “是人。”林逐水道,“我还以为有沈一穷跟着,你们两个至少有一个能发现呢。”他似乎有些失望似得,轻轻的叹了口气。   周嘉鱼心想别指望沈一穷了,这货沉迷蛋糕咖啡吃的比谁都开心。当然他自己好像也指望不上,因为如果不是林逐水一语点出,他根本没有发现唐笑川和人类有何不同。不过现在想来,他们店四杯咖啡的时候,服务员的眼神的确有点奇怪。   “可是如果唐晓玲是唐笑川的恋人,为什么在脖子上戴上玉佛?而且还刻意扯上关系……”周嘉鱼脑子有些乱,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往外蹦。   “佛也分阴阳。”林逐水道,“若我没猜错,她脖子上的玉佛,应该是黑色的。”   这倒也是,周嘉鱼当时没有细想,只以为是比较特殊的玉坠种类。   “至于为什么找你。”林逐水说,“她大概也没有什么害人之心,只是害怕唐笑川消失。”   周嘉鱼道:“消失?”   林逐水道:“对,消失。”他忽的伸手,点了点周嘉鱼的额头,“脏东西,都喜欢极阴之物。”他忽的展颜一笑,如冰雪消融,“我也喜欢。”   周嘉鱼当时心脏都差点跳出来了,但是他的理智很快就压抑住了这骨子兴奋,而是非常冷静告诉了自己林逐水这句话真正的含义——他喜欢的只是周嘉鱼的体质。就好像被炙烤的人,会不由自主的往寒冷的地方靠近一样。   “这事情还没完。”林逐水说,“那个网站恐怕和桥有点关系,你先回去吧,她们应该还会联系你,到时候在和我说。”   周嘉鱼还是有点怕,但他又不敢说出来,垂着头回房间去了。   不过去了林逐水那里一趟之后,原本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凉意消散了不少,屋内的室温又恢复成了寻常的温度。   周嘉鱼躺在床上,脑子里整理着今天发生的事,和林逐水说的话。   现在想来,其实唐晓玲和唐笑川这两人的破绽并不少,首先就是唐笑川那和常人不同的影子,接着便是唐笑川受伤后,唐晓玲坚持不去医院的态度,还有他去找咖啡厅老板讨论赔偿时老板奇怪的表情。   大概咖啡厅老板也在想,明明镜子碎的时候他们都在外面,为什么会主动承担赔偿。   这些细节周都被嘉鱼忽略掉了,直到被林逐水一语点醒,才惊觉事情不对。   可是大桥上的交通事故,和那个网站有什么联系?周嘉鱼思考着,渐渐便陷入了沉沉的深眠。   作者有话要说:  林逐水替被吓的炸毛的鱼顺了顺鳞片:不怕,不怕。   周嘉鱼:震惊!知名风水大师竟沉迷摸鱼!   林逐水:……你过来。   周嘉鱼:QAQ我怕。 第34章 死亡   第二天,依旧是个风清气爽的早晨。   沈一穷完全不知道他们昨天和脏东西打了一天的交道,兴致相当高的找到周嘉鱼,说走啊走啊,我们又去找小姐姐玩啊。   周嘉鱼犹豫了会儿,还是决定把沈一穷心心念念的小姐姐真实身份说了出来。沈一穷开始还保持着傻乐傻乐的表情,结果周嘉鱼才说一句,他整张脸就僵了。   周嘉鱼直奔主题:“你的小姐姐不是人啊。”   沈一穷:“啊??”   周嘉鱼简单的把昨晚林逐水给他说的事情告诉沈一穷,沈一穷听的整个人都越来越僵硬,他说:“唐笑川已经死了?”   周嘉鱼点点头。   “那我为什么能看见她……不对,我好像以前也看见过脏东西。”沈一穷摸着自己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唐晓玲一开始就知道唐笑川不是人吧,怪不得她死活不让我扶唐笑川。”昨天唐笑川受伤的时候,沈一穷本来想去帮帮忙,结果被唐晓玲态度坚定的拒绝。当时他还以为是唐晓玲怕自己占唐笑川的便宜,有点小伤心,现在想来,恐怕是担心他接触了唐笑川的身体,发现什么异样。   “所以她到底是为什么?”沈一穷说,“那个网站和唐笑川的死又有什么关系呢?”   周嘉鱼道:“我也不知道。”   两人正说着话,林逐水却是从屋子里出来了,他换了身衣服,道:“一起跟我去个地方。”   周嘉鱼和沈一穷点点头。   司机已经在门外等着,他们上车之后,便朝着郊区的方向去了。   “先生,我们这是去哪儿啊。”沈一穷没忍住开口问。   “去了就知道了。”林逐水道。   窗外的景色越来越荒凉,半个小时后,车停在了一间陵园外面。   林逐水首先下了车,便往陵园里面去了。周嘉鱼跟在他身后,心中隐隐有了感觉。   陵园之中,松柏苍翠,秋风拂面,让人莫名的感觉身体有些发凉。他们绕过了主墓群,却是走向了一个偏僻的角落。   “到了。”林逐水说停下。   周嘉鱼将目光投向了林逐水身侧的那块墓碑。那墓碑是个双人墓,刻上了两个名字,只是其中一个名字已经度了层淡淡的金色,而另外一个名字,还是黑白的。唐笑川,秦伊河,合葬之墓。再看下葬的时间,赫然就是一个月之前。   周嘉鱼马上想到了:“唐晓玲的真名是秦伊河?”   林逐水点点头,他伸手在墓碑上轻轻摸了摸,道:“是。”   周嘉鱼的心情有点复杂。其实只看见这方墓,就已经能察觉出秦伊河有了死志。   “周嘉鱼。”林逐水说,“你摸摸看。”   周嘉鱼闻言,便伸出手抚摸了一下石碑,下一刻,他的眼前就出现了一些零碎的画面,画面乱七八糟,有争吵,有哭闹,还有死亡。画面的最后,停留在了正在开车唐笑川身上,黑暗的夜里,她一边开车,一边和人打电话,她哽咽着,哭泣着,泪水模糊了她的眼睛。突然!唐笑川的面前出现了一个行走的老人,她条件反射的打了放向盘,车却直接失了控,直接撞向了旁边的护栏。   “碰!!!”剧烈的撞击声伴随着凄惨的尖叫,唐笑川哭嚷着,“好痛——救命——”   电话那头传来另一个熟悉的女生,却是唐晓玲的,不,准确的说,她的名字应该是秦伊河,她叫着,小川,小川,你出什么事了,你怎么了?   唐笑川没有再回应,接下来又响起了几声巨响,她之后的车竟是仿佛没有看到见她似得,接二连三的撞了上来。   “小川——”电话那头时泣血的哭声,她问着,“你怎么了——小川——”   唐笑川满脸是血,眼神开始涣散,她看着前方,嘴唇微微翕动,到底是没能说出口中想说的话。   画面暗了下去,周嘉鱼再次醒来时,却发现自己被林逐水揽在怀里。林逐水的身体像是火热的太阳,源源不断的将热量传给了周嘉鱼。周嘉鱼浑身冰冷,满脸泪水,甚至还在微微发抖。   林逐水眉宇之间,少见的浮出了些苦恼,他伸手摸了摸周嘉鱼的额头,叹气道:“怎么会这么敏感。”他见过了不少能通灵的,大部分触碰这些东西只能看见些片段罢了,之前比赛的时候他以为是场地是命案现场才让周嘉鱼反应那么大,没想到周嘉鱼只是碰一碰石碑,反应都如此激烈。   周嘉鱼缓过神来,察觉了自己的状态,他实在是还有些不好意思,伸手拭去眼角的泪水,小声道:“我看到了唐笑川死去时的模样。”   林逐水道:“嗯,什么样?”他发现了周嘉鱼的尴尬,慢慢的放了手,让他自己站起来。   “她好像是在开车。”周嘉鱼说,“一边开车一边和秦伊河打电话,结果突然看见前面有个人,便打了方向盘……”   林逐水面露无奈:“我是问你身体怎么样。”   周嘉鱼脸红了:“哦哦哦,我感觉挺好的。”   结果他说完就发现沈一穷在旁边用一种惊恐的眼神看着他。   周嘉鱼:“……”他晕过去的时候做了啥?   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周嘉鱼说了他在昏迷过去的时候看到的那些情形,他看到了唐笑川为了不撞到人所以强行打了方向盘,结果导致自己撞上护栏,当场死亡。而后面的车辆继续发生追尾,应该死伤了不少人。   这些画面处处透着诡异,为什么凌晨的大桥上面会突然出现行动迟缓的老人,而后面的车,为什么会像是看不到唐笑川一样,直接撞了上来造成连环车祸,这情况简直就像是被人使用了障眼法似得。   周嘉鱼说完他看到的,林逐水却好像不太惊讶,他说:“那桥修的时候,被人动了手脚。”   周嘉鱼和沈一穷都露出愕然的表情。   林逐水道:“桥本来就是连接阴阳两界的东西,民俗传说里就说人死后须走奈何桥,才能投胎转世,这事情不简单。”   他正说着,沈一穷的手机却是响了起来,他看了看号码,道:“是唐晓玲打来的,我们接吗?”   “接。”林逐水说,“别告诉她们你们已经知道了。”   沈一穷点点头,接通电话。   他演技倒是相当不错,完全没有暴露出任何不对劲的地方,态度非常好,连周嘉鱼都挑不出毛病。挂断电话后,他道:“唐晓玲说唐笑川把自己锁在屋子里不肯出来。”   “不肯出来?”周嘉鱼讶异道。   “对。”沈一穷挠挠头,“她想让我们过去看看,听声音感觉好像比较急。”   “看看也无妨。”林逐水开口,“我同你们一起吧。”   周嘉鱼闻言有些惊讶,但既然林逐水提出这个要求,肯定自有其原因的。   离开陵园,三人上了车,朝着唐晓玲住的地方去了。   周嘉鱼和沈一穷坐在后座,小声的问沈一穷他刚才晕过去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让沈一穷做出这么惊恐的表情。   沈一穷瞅了眼前面坐着的林逐水,小声道:“先生的脾气真是越来越好了。”   周嘉鱼说:“啊?”   沈一穷道:“你直接整个人软了下去,先生正准备把你扶起,你就抱着先生的大腿哭哭啼啼,还一个劲的蹭。”   周嘉鱼:“……”   沈一穷说:“把眼泪鼻涕都蹭先生裤腿儿上了。”   周嘉鱼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突然很想安静的缩在角落里抽个烟。   “唉。”沈一穷语重心长的说,“先生是真的疼你啊。”   周嘉鱼:“……你别说了。”   沈一穷大概了解周嘉鱼的心情,拍拍他的肩膀,一脸我懂你的心情,我不说了。   周嘉鱼满脸生无可恋,他现在继不能吃菌子,不能喝酒之外,又多了点禁忌——别去碰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回到市区时,已经差不多是下午,司机将车停在了唐晓玲住的小区外面。   唐晓玲……不,现在叫她秦伊河似乎更合适,她正等在楼下抽烟。   周嘉鱼他们走过去的时候,秦伊河还没有注意到他们三人,她的脸上挂着一种很难形容的表情。似痛苦,似冷漠,又好像带着狠戾的决绝。和昨日看起来一直处在恐慌中的她,完全判若两人。   只是在注意到走过来的周嘉鱼他们时,这种表情从秦伊河的脸上消失了,又恢复成了平常的模样,眼神里还浮起些焦急。   “你们来了?”秦伊河熄灭了烟,上前一步,她看到了站在周嘉鱼身边的林逐水,眸中流露出丝丝警惕,她道,“这位是?”   “我是他们的师父。”林逐水的声音淡淡的,听起来倒仿佛带着些温柔的味道,若是不知道的人,恐怕会以为他是个容易相处的人,他道,“从他们那儿听到了昨天你说的事儿,有些好奇,便想过来看看。”   秦伊河便知道了林逐水应该是昨日周嘉鱼和沈一穷口中的先生了,她见林逐水闭着眼睛,迟疑道:“冒昧的问一下,您的眼睛……”   林逐水道:“对,我双目不能视物。”   不知道是不是周嘉鱼的错觉,他明显感觉到秦伊河很奇怪的松了口气,仿佛是在庆幸这件事,她道:“哦……对不起,冒犯了。”   林逐水说:“没事。”   和林逐水相处的时间久了,反而会忘记他在身体上有缺陷之处。毕竟他似乎并没有因此受到太大的影响,甚至可以说比很多能看见的人都要强。听着两人对话,周嘉鱼心底深处,突然泛起了一点心疼,他抿了抿唇,岔开话题:“你说唐笑川情况不对?是怎么回事?”   秦伊河道:“她现在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我怎么叫她都不答应。”   沈一穷这货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说:“这可不信,咱报警吧,不行找消防员也成啊!”   周嘉鱼清楚的看见秦伊河整张脸都扭曲了一下,似乎完全没有想到沈一穷能提出这样的提议。不过这也是刹那间的事情,她的表情很快恢复了正常,开始找借口:“不能报警,她精神状态已经很糟糕了,再受刺激,我怕她受不了。”   沈一穷说:“也是,那我们去看看吧。”   秦伊河松了口气。   说完,三人便去了秦伊河的住所。   还是那空荡荡的大房间,门一开,就感到一阵穿堂风挂过。周嘉鱼抬头,看到了这门口似乎贴着什么符纸。他之前来的匆忙,没有注意,现在静下心来仔细观察,却发现屋子里处处都是违和感。   比如窗户上面挂着一排排红绳系着的铃铛,与其说是害怕有东西进来,倒是更像怕里面的东西出去。   秦伊河走到唐笑川的屋子里,敲了敲门,道:“姐,姐,你快出来吧!”   屋子里没有声音。   沈一穷说:“她在里面多久了?”   秦伊河说:“中午吃完饭,她就躲在里面不肯出来,开始还应我两声,现在连应都懒得应了。”她脸上透着些无奈。   之前周嘉鱼以为秦伊河真的是唐笑川的表姐,还感叹两人的感情真好。现在想来,秦伊河看唐笑川那宠溺的眼神显然已经越过了亲人这个界限。   “怎么办?砸门么?”周嘉鱼问。   秦伊河稍作犹豫:“砸开吧。”   “不要砸!不要砸!”哪知道躲着的唐笑川,听到了他们的声音后尖锐的哭泣起来,“不要砸,求求你们,门外有鬼,我怕,我怕!   秦伊河道:“姐,我就在外面,你不要怕……”   她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屋内的唐笑川传来一阵崩溃般的哭声,唐笑川说:“救命啊,她走了,她不爱我了,她不要我了,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秦伊河脸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就这么僵在了脸上。   沈一穷虽然已经知道了真相,却还是很配合的问了句:“唐笑川是在说她的恋人?”   “对。”秦伊河的声音有点干,“我姐姐的恋人,抛弃了她。”   沈一穷道:“那如果唐笑川的恋人出现,她的病情会不会缓和一点?”   秦伊河却是道:“不可能的,她们见面对她没有任何的好处。”她的语气是如此笃定,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   他们进不去,唐笑川也出不来,于是情况便僵持起来。   时间一点点流逝,眼见着太阳都下山了,秦伊河无奈道:“你们吃晚饭了吗?我叫外卖过来咱们一起吃吧。”   周嘉鱼和沈一穷客套的推辞,林逐水没怎么说话。他从进屋子之后,就一直很安静,也没有给出任何建议,似乎正在思考什么。周嘉鱼和沈一穷也没敢问,毕竟林逐水思考的事情,肯定比他们想问的问题更重要。   最后秦伊河还是点了外卖,她在门外叫了唐笑川一下午,也有些疲倦,此时坐在沙发上休息。   周嘉鱼和沈一穷还在在外面尝试性的劝说着唐笑川,但听到他们的声音,唐笑川一点反应都没有,要不是她刚才说了两句话,恐怕他们都会怀疑卧室里到底有没有人。   外卖来的很快,秦伊河提着几个盒子进了客厅。她点的是一些炒菜和米饭,乍一看味道还不错的样子。周嘉鱼和沈一穷没吃完饭,这会儿也有点饿了,但东西摆在面前,他们却没敢直接动筷子,而是看向了林逐水征求他的意见。   “我不饿。”林逐水感觉到了两人的目光,缓声道,“你们吃吧。”   得到了允许,周嘉鱼和沈一穷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秦伊河胃口也不好,还是努力的往嘴里塞东西,可无论吃什么,她都没怎么咀嚼,就这样囫囵的吞了下去。   周嘉鱼见她这模样有些奇怪:“你怎么了?”   秦伊河摇摇头,说:“没事,只是吃东西没胃口而已。”   周嘉鱼哦了声。   吃完饭,天色已经彻底暗下,看着唐晓玲还是不肯出来,几人都有点头疼。沈一穷说:“天也晚了,我们在这里也不方便,不如我们先回去,明天再过来看你吧。”   “可是,可是……”秦伊河面上出现惧色,“我一个人,会害怕。”她咬了咬唇,眼神楚楚可怜,“你们能不能陪陪我,就今晚?”   周嘉鱼和沈一穷对视一眼,都没吭声。   旁边坐在一直很安静的林逐水,却是轻轻的道了声:“好啊。”   “谢谢,谢谢。”秦伊河非常的高兴。   周嘉鱼实在是无法忽略她种种怪异的反应,但害怕她发现,又不敢和沈一穷讨论,只能和脑子里的祭八聊了聊。   祭八说:“嗯……她是故意留下你们的吧。”   周嘉鱼道:“肯定是,可是她留下我们做什么呢?”   祭八道:“或许今天是个什么特别的日子,需要你们留下……”   周嘉鱼仔细思考之下,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共性,于是祭八劝他别想了,说反正林逐水在这儿,秦伊河折腾不出什么幺蛾子的。这话倒很有道理,周嘉鱼悄悄的瞅了林逐水一眼,心情莫名的安定下来。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秦伊河的情绪开始渐渐变得越来越焦躁,起身出去抽了好几支烟。   趁着她去走廊上抽烟的功夫,沈一穷小声道:“她这是打算做什么啊?故意把我们留下来。”   周嘉鱼说:“不知道,但是肯定有目的。”秦伊河绝不可能害怕,她早就知道唐笑川的真实情况,却还是陪着她住了一个多月,甚至去请了对自己不利,对唐笑川有好处的阴佛。   两人刚说了几句,秦伊河就又进来了,她说:“今天外面风好大啊。”   周嘉鱼说:“嗯,天气预报说有冷空气,要降温了。”   外面的风的确很大,呜呜作响,屋旁的树木随着风在黑暗中摇曳,仿佛一只只可怖的大手,要把屋里的人拽出去。   时间一转到了十一点,秦伊河却一直没有提出让他们三人去休息,她这一天似乎都在等待着什么。这个问题的答案,在半个小时后解开了。   十一点半,门咔擦的一声打开。   把自己关了一天的唐笑川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她还是穿着那身漂亮的碎花长裙,脸上的血色淡的几乎看不见。   “笑川!”秦伊河激动道,“你终于出来了。”   唐笑川淡漠的看了她一眼,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去了玄关,拿起鞋柜上放着的钥匙,便要出门。   秦伊河道:“笑川!”她道,“你要去哪儿?”   唐笑川冷冷道:“我要去见她。”   秦伊河说:“你……你……”她的话卡在喉咙里,半晌都说不出来出来,脸色也开始变得难看。   周嘉鱼和沈一穷对视一眼,站起来询问什么情况。   “我要出去。”唐笑川说,“来不及了。”   秦伊河咬着牙,她道:“笑川……”   唐笑川没有再说话,转身就要走,周嘉鱼正欲拦下她,站在后面的林逐水却是道了声:“别拦了,一起去吧。”   他们说话的功夫,唐笑川却是已经按下了电梯,马上就要下楼了。   秦伊河也换了鞋,看样子打算跟过去。周嘉鱼心里又开始泛起那种不舒服的感觉,但好在林逐水的存在,冲淡了他心中的不安。有的人在那儿,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却依旧会让人感到安全。   五人一起进了电梯,唐笑川按下的楼层是负一,应该是打算去地下车库。   她的表情看起来烦躁又愤怒,嘴里甚至开始咒骂着什么,站在她旁边的周嘉鱼仔细听了听,却又发现她说的话是没有实际意义的,就好像只是为了发泄心中的某种情绪而控制不住的说出的话。   “我来开车。”到了车库,秦伊河抢到了驾驶室的位置。唐笑川看了一眼秦伊河,竟是没有和她争位置,就这样坐进了副驾驶。   周嘉鱼他们三人则坐上了后座。   “开车,开车。”唐笑川很焦躁,不停的看手机,“来不及了!”   秦伊河咬了咬牙,发动了汽车。   其实他们三人在心中都隐隐猜到了唐笑川要去的地方,但沈一穷这货还在继续演,说:“这是要去哪儿啊?唐笑川精神没问题吧?”   秦伊河说:“没、没事。”她说的牵强,任谁都能发现她脸上表情不对劲。   但沈一穷还是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搞得周嘉鱼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背,示意差不多就行。沈一穷委屈的看了周嘉鱼一眼,眼神似乎在说你又剥夺我的爱好。   车发动之后,驶出了车库。唐笑川没有说出她到底去哪儿,秦伊河却已经知道了。   十一点半,万物都被笼罩在黑暗里,昏黄的路灯在马路上投射下狭长的阴影,白日里频繁往来的车流消失了,只余下一片寂寥。   太安静了,路上简直安静的不像样,这种寂静让人觉得不适,甚至于内心深处,跟着生出了一种对未知的恐惧。   车行驶的路线,证实了周嘉鱼的猜测,秦伊河在往唐笑川出事的大桥方向开,具体目的未知,但将他们留这么晚,显然就是为了这件事。   车开了一半,坐在副驾驶上的唐笑川却忽的接了一个电话,她又开始哭,哭声凄厉悲凉,她对着电话说:“你别不要我,我过来找你,我这就过来找你。”   旁人不清楚,周嘉鱼却知道唐笑川在重复经历什么,她似乎又回到了出事的那一晚,她开着车,奔走在离开的道路上,电话那头是无情的恋人,残忍的拒绝了她放下尊严的恳求。   秦伊河的情绪似乎有些把控不住,她死死的盯着前方,把嘴唇咬出了血,她想努力的控制住自己的泪水,但这努力最后失败了,于是那双瞪着的眼睛开始发红,流出滚烫的液体。   车内一声轻叹响起,却是林逐水的声音,他说:“你可听过,为虎作伥这个词?”   周嘉鱼没明白林逐水的话,懵懵的“嗯?”了一声。   林逐水道:“如果只是从字面上理解这个词语,就是被老虎吃掉的人,会变成伥鬼,再去引诱无辜的人喂食老虎。”   驾驶室里的秦伊河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林逐水说:“通常有两种人,死后很难入轮回道,一是自杀的,二便是死前带着极大怨念的。但只有自杀的,才会不停的重复死前遇到的事。”   秦伊河死死的握着方向盘,眼泪继续控制着不住的往下淌,她并不傻,知道林逐水他们猜到了自己的目的,她说:“这是我的错。”   “可是到底是谁告诉你,唐笑川是自杀的呢。”林逐水声音冷了下来,“你不但不替她报仇,还替害死她的凶手做事,是真的爱她?”   秦伊河的手一抖,差点撞到路边的道旁树,好在她及时踩下一脚刹车,将车停了下来:“你什么意思——”她眼眶发红,狰狞的模样竟是比旁边的唐笑川还显得可怖。   “她不是自杀的?她不是自杀的——”秦伊河说,“你凭什么这么说?凭什么?”   林逐水道:“你难不成连新闻都不看?”   秦伊河愣住了。   林逐水说:“那桥上一个月出了四起车祸,死了十二个,每次车祸都要死三个,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是巧合吧。”   秦伊河表情扭曲了,她回国之后,便被巨大的悲痛击垮,根本无心关注外界的消息。别说新闻了,她甚至和所有的朋友都断了联系。   “那为什么,为什么她还在不停的重复?”眼见最大的秘密曝光了,秦伊河也不再隐瞒,绝望道,“为什么还在一直开着车往那里去?”   林逐水道:“自然是有人引着她往那边去。”   “是谁!!!”秦伊河的表情简直太吓人,她说,“我要杀了他,杀了他!!”   林逐水简单的说了三个字:“去桥上。”   秦伊河道:“去桥上?”   林逐水道:“想要找罪魁祸首,得从源头入手。”   秦伊河迟疑道:“可是……”她犹豫片刻,还是咬了咬牙,“那桥,若是活人上去,就下不来了。”   林逐水挑眉:“你怎么知道的?”   秦伊河低声说:“因为我见过。”   林逐水不置可否,只是让秦伊河先过去再说。   坐在副驾驶的唐笑川随着午夜的临近情绪越来越暴躁,甚至开始用力的踢门,像是在催促秦伊河快些开过去。   秦伊河在接下来的路程里一言不发。   周嘉鱼坐在靠窗的位置,他明显的感觉到,他们离桥的方向越近,周围的氛围变化越大,还是同样的景色,还是同样的道路,可在他的眼睛里,周遭的一切都好像蒙上了一层淡黄色,好似末日降临时的前兆。起初周嘉鱼还以为自己眼睛出了问题,使劲揉了揉之后,坐在他旁边的沈一穷说:“别揉了,我看起来也跟加了滤镜似得。”   周嘉鱼:“……”他也是佩服沈一穷能把这么恐怖的情况说的这么清新脱俗。   很快,秦伊河便将他们带到了目的地——那座被掩埋在黑暗中的桥。   唐笑川的情绪也平静了下来,她开始掏出手机打电话,似乎打了个很多个都没有打通。   “我本来是打算把你们带上桥的。”秦伊河吐了口烟,眼神充满了疲惫和迷离,“有人说笑川是枉死,如果有人代替她,她就能从不断重复死亡过程的轮回里超脱出来。”   “有人?”周嘉鱼发现了关键词。   秦伊河说:“对,有人。”她说,“一个论坛,我无意中发现的,上面写了不少这方面的东西。和你搭话的那个内网网址,也是在那个论坛上找到的。”   周嘉鱼可不相信这种事情会是巧合,他到:“所以你到底是怎么无意中发现的?”   “就是弹窗,我点进去了……”秦伊河之前倒也没细想,现在被林逐水告知唐笑川的死亡不是自杀,而是他杀后,她忽然就对好多事情产生了怀疑,“不对,不对,太巧了,巧的太过分了……”   周嘉鱼本来还在奇怪秦伊河的情绪为什么如此轻易的冷静下来,结果他骗过头,看到了坐在最后边的林逐水。只见林逐水的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竟是多了一团头发,那团头发像是有生命似得,在他的手心里挣扎蠕动,看起来恶心极了。   “先、先生。”周嘉鱼吓了一跳。   林逐水道:“嗯?”   周嘉鱼说:“这是什么?”   林逐水道:“哦,我都忘记你能看见了。”他的手心里燃起了一簇火焰,将那团头发直接烧掉了,“死人的头发而已。”   周嘉鱼;“……”而已?   林逐水说:“对人的情绪有些影响。”只要是沾阴的东西,都会对人的情绪产生影响,让人消极,暴躁,极易产生怨恨之类的负面情绪,甚至做出不符合本性的决定。   秦伊河也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她脸色变了变,正欲说什么,身边好不容易接通了电话的唐笑川,却是突然发出一声尖叫:“好痛啊——救命——”   这叫声一出,秦伊河脸色大变。   下一刻,唐笑川身体就开始变化,她的头凹进去了一块,鲜血从身体里涌出,手和脚上都出现了大面积的损伤——就好像经历了一场极为惨烈的车祸。   “笑川!”其他人看到这样的唐笑川,或许会觉得可怖,但秦伊河的第一个反应,却是想伸手将副驾驶的她搂入怀里。   只是唐笑川拒绝了秦伊河的拥抱,她推开了车门,用已经彻底扭曲的身体,开始往桥上跑去。   “笑川——”秦伊河也下了车,她想要跟过去,但看到了桥上的情况,脚步顿住了。   只见那座白日里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大桥,竟是被一层浓浓的黄色雾气掩盖住,而在黄色的雾气之中,周嘉鱼竟是看到了无数隐隐攒动的影子。这些影子都在朝着桥中央聚集,与此同时,桥上传来的几声巨大的撞击声……   “出车祸了吗?”周嘉鱼表情惊愕。   “不是。”林逐水很冷静,表情没有丝毫的动摇,“情景再现而已。”   “碰!”“碰!”一声接着一声的巨响,让人心底发寒,秦伊河眼睁睁的看见身体破损的唐笑川也进了雾气之中,她扭头看向了林逐水,直接跪了下来,说:“大师求求你救救笑川吧,我真的没办法了,只要你肯救她,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林逐水不置可否,朝着桥的方向微微扬了扬下巴,道:“我们去桥上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  林逐水:有我在呢,不怕。   周嘉鱼感激的抱紧了林逐水的大腿:有大佬在,真好。   林逐水:别抱太紧了,不然我担心你会怕我。   周嘉鱼:……咦。 第35章 解决   那桥上黄雾弥漫,透着浓郁的不祥气息。   秦伊河听到林逐水说要上桥,眼神流露出恐惧的味道,她说:“可是活人不能上去的……一上去,就下不来了。”   林逐水没理她,对着周嘉鱼和沈一穷道:“沈一穷,你在这里等着,周嘉鱼,你同我过来。”   沈一穷道:“先生,我也想去!”   林逐水说:“这桥本就不是活人上去的,周嘉鱼是极阴体质,不会受到影响,但是你上去了还能不能下来,就是个未知数了。”   沈一穷有些失望,他跟着林逐水出来,就是为了见识这些东西,能上桥近距离看看自然是最好的。不过既然林逐水这么说了,他也不能强求,道了声好,和秦伊河在桥头等待。   “走吧。”林逐水对着周嘉鱼说了句,便朝着桥的方向走去。   周嘉鱼跟在后面,表情有点紧张。   祭八说:“你不要怕,林逐水在呢,他既然让你上来,肯定是对保护你很有把握……”   结果它话还没说话,就看见周嘉鱼有点不好意思的说:“没啊,我没怕,就是,那个……你觉不觉得我们这样,有点像约会什么的。”   祭八沉默了。它透过周嘉鱼的视野,看到了那浓郁的黄雾,还有在黄雾之中扭曲的阴灵,竟然对周嘉鱼产生了点敬佩的心情,它有理由怀疑,就算林逐水约周嘉鱼去挖坟,周嘉鱼也会觉得这活动好像还真的挺浪漫的。   最后,祭八语气沉重的说:“……你开心就好。”   随着他们靠近桥的中间,周嘉鱼身边那些奇形怪状的阴灵也开始变得多了起来。这些阴灵的身体大多残缺不全,要么断手要么断脚,更有的直接从腰上断成了两半,只能在地上蠕动的。他们似乎全都没了神志,跟随者本能朝着桥中央移动。周围充斥着他们痛苦的呻吟,整座大桥犹如炼狱一般。   周嘉鱼没有敢往周围多做观察,一直盯着自己的脚下,林逐水停他就停,林逐水走他就走。   桥面上的血迹也开始变多,原本已经修复的车祸现场,此时却全部重现在桥面上。周嘉鱼粗略数了数,此时的桥上最起码废掉了十几辆车,有的车里甚至还载着三四个人。   路面有些黑,越往里面走,能落脚的地方越少。   周嘉鱼不小心,一脚踩在了个软乎乎的东西上面,他被那触感吓了一跳,朝着地上看去,才发现自己踩到了一只白白嫩嫩的手上。   那手属于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她满脸都是血,脑袋被削掉了一半,眼睛已经看不到瞳孔,是一片渗人的白色,被周嘉鱼踩到后,她慢慢的抬起头,两人的目光交汇在半空中。   周嘉鱼默默的移开了自己的脚,小声的说:“对不起啊小朋友,你继续。”   小孩儿慢慢的垂了头,继续往前爬。   看到这情形,周嘉鱼后背起了层冷汗,他这时候才清楚的意识到,自己走上的这座桥,真的好恐怖。   林逐水听到了身后的动静,轻轻的问了声:“怕么?”   周嘉鱼笑的勉强说:“不怕,哈哈,有先生在呢,我才不怕。”   林逐水的脚步忽的停下,周嘉鱼以为他有话要说,没想到他竟是朝着自己伸出了手:“来。”   那双手,白皙如玉,修长如竹,手指微微上挑,做出一个邀请的姿势。   周嘉鱼:“!!!”   “周嘉鱼?”林逐水又唤了他一声。   周嘉鱼深吸一口气,颤颤巍巍的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他一放上去就后悔了,后悔自己没有先擦擦手心里的冷汗。   “还说不怕。”林逐水握住了周嘉鱼的手,也感觉到了他手心里全是汗水,道,“都快被吓化了。”   周嘉鱼无法反驳。   之前两人接触时,林逐水的手一直很冰,可现在他的手却是火热的,热度由手掌传给了周嘉鱼,缓解了他心中的恐慌。虽然周嘉鱼脑子有点乱,但也感觉到林逐水的动作并无暧昧的味道,他似乎只是因为担心周嘉鱼,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不过即便如此,周嘉鱼也挺开心的,他想着沈一穷还好没能跟过来,不然林逐水一手牵一个,简直像在带幼儿园的小朋友。周嘉鱼这么自我安慰的想着,连带着周围恐怖的气氛都消减了不少。   八百米长的桥,很快就要走到尽头,到桥后半段时,随处可见破损车辆的残骸,还有模糊的血肉,和流淌在地上的鲜血。   “快到了。”林逐水说了句。   到哪里?周嘉鱼抬目望去,在桥尽头隐隐看到了什么东西。那似乎是一块巨大的石碑,突兀的立在桥的另外一头,所有的死者都在朝着那块石碑爬去。   周嘉鱼走到石碑附近,身侧却是突然刮起了阴风,这阴风和着死者的哭嚎,对着两人迎面刮来。   林逐水抬起左手,对着空中重重的劈下,那风竟是就这被破开了,周嘉鱼甚至听到哭喊声短暂的停顿了一下。   “滚!”林逐水冷冷的骂道。   周嘉鱼第一次听到林逐水如此冷漠的语气。平日里的林逐水虽然待人冷淡,但也算得上平和,但此时此刻,周嘉鱼只能从他的语气里听出浓烈的厌恶。   石碑近在眼前。周围的地上,全是一片片哀嚎的死者。他们将鲜血蹭在石碑之上,随后消失在石碑后面的浓郁雾气中。   走进后,周嘉鱼才发现,这石碑上面,居然密密麻麻的用鲜红的字体,刻着无数个名字。   林逐水说:“上面刻了些什么?”   周嘉鱼赶紧回答:“是一些名字。”他由上到下,将是石碑上刻着的名字大致看了一遍,却越看越觉得奇怪,“好、好奇怪啊。”   林逐水道:“奇怪?”   周嘉鱼说:“对,这些名字有些是人名,有些看起来,却像是……网名什么的。”大部分名字都是正常的,但少部分名字,却和其他名字格格不入。比如周嘉鱼就看到了一个有点类似网名的:吃橘子的兔——正常人,怎么都不可能取这么个名字吧。   林逐水没说话,只是道:“你找找看,有没有秦伊河的名字。”   周嘉鱼愣了:“秦伊河?为什么是她的名字?”要找不应该是找唐笑川么?   林逐水也没解释:“你找到就知道了。”   周嘉鱼闻言,便又将目光投向了石碑,这石碑足足近两米高,此时光线昏暗,要找到一个名字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寻找了一会儿后,周嘉鱼还是发现了目标,当他看到了石碑之上秦伊河这个名字时,终于明白了林逐水刚才为什么会那么说。   因为秦伊河并不单独被刻在石碑上,这个名字后面还连了三个字:的爱人。   秦伊河的爱人,被刻上石碑的诅咒的,竟然是秦伊河的爱人?!   周嘉鱼目瞪口呆,他马上想到了某个关键的点:“唐笑川以为秦伊河要出国结婚,她又不知道秦伊河到底要和谁结婚,所以在那个网站上写了这个名字?”   林逐水点点头。   周嘉鱼说不出话来。或许唐笑川一辈子都不会想到,她的诅咒,竟是应验在了自己的身上。秦伊河没有变心,她依然爱着唐笑川,并且将唐笑川当作此生挚爱,唯一的爱人。   周嘉鱼脑子有点乱了:“可是先生,您不是说网站在一年前就关闭了么?那网站又和桥上的事故有什么关系……”   林逐水道:“在我们这行,总有人想要逆转阴阳。”他道,“有传说,若是死去之人,聚集了足够的怨气,可化身为僵。”   周嘉鱼说:“僵尸?”   林逐水点点头:“僵再以童子血养之几十年,就能恢复灵智。这在有些人走投无路的人眼里,大概也是一种复生方法吧。”   周嘉鱼抓到了林逐水话语中的重点:“所以……那个网站,其实是收集了怨气?”   林逐水不答反问:“若是你点进这网站里,可有什么想要填的名字?”   周嘉鱼道:“这倒是没有……”他已经对自己现在的生活很满意了。   林逐水说:“那你觉得在这网站上填上名字的人,在打出那几个字时,脑子里在想什么?”   周嘉鱼不用想也知道,那肯定无尽的怨恨和厌恶,厌恶到即便是面对如此近乎可笑的方法,也会面目扭曲,认认真真的在键盘上敲下那几个字符。   唐笑川便是其中之一。   她恨秦伊河无情,恨秦伊河的狠心,恨秦伊河的放弃,可爱到底是比恨浓烈,她没舍得填下秦伊河的名字,而是将恨意转嫁到了秦伊河那个不存在的移情对象身上。   “如果那个人死了的话,秦伊河就会回来了吧。”唐笑川这么想着,用手指敲击着键盘,在黑色的页面下输入了将她拉入深渊的六个字。   一年后,所有被怨恨着的名字都被刻上了石碑,立于桥上,怨恨开始逐渐聚集乃至化为实质。   唐笑川正巧住在这座新竣工的大桥附近,于是,诅咒应验了。   “修桥时,桥是从两端开始一起动工。”林逐水松开了周嘉鱼的手,“最后竣工的时候,会在两端之间搭上最后一块桥板,这便称为合龙。”   他伸出手,慢慢取下了手腕上那串晶莹剔透的玉珠。   霎时间,周嘉鱼便感到眼前燃起了一簇火焰,林逐水身边的空气变得极为滚烫,这温度竟是让他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几步。   “合龙是非常重要的一个步骤。”林逐水说,“只是可惜,合龙的那块桥板却被人动了手脚。”他缓步往前,身侧的呻吟着的死者全部露出恐惧之色,仿佛遇到了阳光的影,开始朝旁边躲闪。   石碑就在面前,林逐水抬手,一掌拍了上去。   “啊啊啊啊!!!”下一刻,石碑竟是发出了凄厉的惨叫,上面那些血色的名字开始像腐烂的肉块一样,一堆一堆的往下落,而石碑本身,竟是开始融化。   林逐水不语,又是一掌。他的动作看起来并不重,但石碑却好像完全被废掉了,原本两米高的高度开始迅速的缩水,往地上流淌。   周嘉鱼低头看去,才发现石碑融化之后竟是变成了腥臭的血液。   “想要替死鬼是么?”林逐水冷冷道,薄唇轻启,吐出带着厌恶的词句,“只可惜,你找错了人。”   他说完这话,石碑的叫声也停住了,似乎彻底失去了生机。   而在石碑消失后,黄雾也开始渐渐的变淡,原本围绕在它身侧的死者灵魂,像是失去了目标似得,呆滞的看着周遭。   周嘉鱼觉得此时的林逐水一定是帅的要命。为什么是觉得呢,因为林逐水脱掉了手腕上的链子之后就变得无比的刺目,周嘉鱼流着眼泪坚持了一会儿觉得不太行,感觉如果继续看下去可能下半辈子都看不见林逐水了。于是他恋恋不舍的闭上了眼,耳朵还在仔细听着林逐水的声音。   “好了,睁眼吧。”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嘉鱼感到林逐水在他耳边轻轻道了句。   周嘉鱼睁开眼睛,发现视觉还是十分模糊,但勉强可以看见其他东西了,他道:“先生,弄完了吗?”   “早着呢。”林逐水说,“走,回去了。”   周嘉鱼又乖乖的跟在林逐水后面往回走,此时黄雾几乎散去,但周围恐怖的景象依旧,周嘉鱼问了句之后怎么办,林逐水给的说法是,这些他管不了,得请几个得道高僧过来超度。   周嘉鱼激动的说,先生你知道的可真多。   林逐水没应话。   两人下了桥,周嘉鱼发现了一件非常残酷的事实,他原本应该有五点零的视力此时还没有恢复,周围全部像蒙了层纱布似得,最多只能看见五十米内的东西。走得很近了,周嘉鱼才看到沈一穷和秦伊河冲着他们招手。   “你们终于回来了。”秦伊河道,“我差点都以为看不到你们了。”   “周嘉鱼你怎么啦?我给你招手招半天了你都没看到。”沈一穷说,“你怎么哭了?”   周嘉鱼此时两眼刺痛,还得硬着头皮说:“被先生感动了。”   沈一穷的表情复杂,拍拍他的肩膀,做了个口型:这马屁拍的牛。   周嘉鱼:“……”他也不想!沈一穷这小兔崽子就不能换个话题么!   林逐水显然没有沈一穷那么好糊弄,他挑了挑眉:“流泪?周嘉鱼,你眼睛怎么了?”   周嘉鱼含含糊糊的说了几句,林逐水却瞬间明白了他眼睛是怎么回事儿,他最后拿周嘉鱼没办法似得道叹道:“你呀……估计过几天才能好了。”   周嘉鱼觉得十分不好意思。   不过好在有其他事情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让大家没有再继续纠结周嘉鱼的眼睛。黄雾散去之后,桥上的死者开始一个一个的离开,这场景看起来依旧颇为恐怖,看的人头皮发麻。   秦伊河也看到了唐笑川。   从桥上回来的唐笑川,脸上的伤口却是已经没了,又恢复成了平日里那张苍白,但至少完整的脸,她神情呆滞的走到几人面前,根本不理和她说话的秦伊河。   周嘉鱼却是注意到了一点异样,思考片刻后,惊讶道:“唉?唐笑川的影子怎么没了?”之前她的影子虽然不规则,但至少还在,现在昏暗的路灯投射在她的身上,却没能在地面上留下任何的痕迹。   “刚才烧掉的头发就是她的影子。”林逐水说,“有人故意做出来的。”灵体本来就没有影子,只是有人刻意帮助唐笑川补上这个破绽。当然,这影子在常人看来估计并没有什么不同,但周嘉鱼对这方面非常敏感,所以应该也能看出影子的异样。   周嘉鱼恍然大悟,想起了林逐水从他身上抓走的头发,恐怕那些长发,就和唐笑川的影子有关。   “走吧。”林逐水道,“先回去再说。”   虽然周嘉鱼感觉他们在桥上没有待多久,但事实上此时已经到了凌晨时分,暗色的天空已经开始隐隐发亮,估计再过一会儿,就能看见太阳从地平线上爬起。   几人坐上车,准备离开桥上。   周嘉鱼最后朝着那桥望了一眼,桥上的烟雾逐渐散去,血腥怪异的场景,也在如海市蜃楼般消融,平坦桥面再次出现,上面甚至还有正在来往的车辆,仿佛他刚才经历的事,只不过是一场可怕的梦境罢了。   周嘉鱼暗暗的想,不过这个梦里有林逐水,似乎也没有可怕到哪里去。   秦伊河开着车到达了楼下,她刚停下,唐笑川就自己下了车,然后进楼道去了。看着她的背影,秦伊河表情复杂道:“大师,接下来……怎么办呢?”   林逐水问:“谁告诉你,唐笑川需要找替死鬼才能安心的?”   秦伊河说:“一个群的群主,群里面不少人都遇到了这种事儿,他偶尔会给一些建议,对了,那个写了很多这方面的事情的灵异论坛,也是他建的。”她说着就掏出了手机,想要把那个群翻找出来。   谁知道刚打开扣扣,就看到系统提示xx群已经解散,秦伊河愣了:“解散了?”她又去浏览器输入了灵异论坛的网址,发现论坛也进不去。   “怎么回事?”秦伊河皱眉,“……怎么突然都没了。”   林逐水倒也不奇怪,道:“这事情应该解决了,过两天我会招人来超度唐笑川的灵魂,让她早点进入轮回。”   秦伊河欲言又止,咬着下唇还是将嘴里的话说出了口,她道:“大师,我、我想问,笑川,还能恢复神智么?”   她在知道唐笑川出了车祸之后,便匆匆忙忙的回了国,梦游一般的替唐笑川办了葬礼。在葬礼结束之后,秦伊河本来也不想独活,但是当某天晚上,她去了唐笑川出事的那座大桥,准备从桥上跳去一起陪唐笑川离开时,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唐笑川。然而她的记忆和神志似乎都出了些问题。一听到秦伊河这个名字,便会疯狂的惨叫,好像这个名字让她疼痛到了极点。   无奈之下,秦伊河便借用了唐笑川堂妹的身份,将她领回了家。   而此时,秦伊河毫不意外的发现,再次出现的唐笑川已经不是人类了。虽然她看起来和人别无二致,甚至还能吃东西和交谈,但在一些特殊的夜晚,她会独自开车往那座大桥去,第二天早晨才回来。   除此之外,唐笑川的记忆回到了一年前,他们刚分手的那段时间,她甚至还重新登上了某个本该消失的论坛,再次输入了某段字符。   之后,便是唐笑川和周嘉鱼的偶遇。   起初秦伊河并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直到群主若无其事的提起,说如果能找到能打开某个网站的人,再将之带到桥上,被困住的灵魂便可从死亡的轮回里脱出。秦伊河才动了些不该有的念头。   幸运的是,她遇到了周嘉鱼和护着周嘉鱼的林逐水,这才没有酿成大祸。   秦伊河说这些话的时候,林逐水一直在思考,他最后问了个问题:“你之前说,看见过活人上桥,是什么情况?”   秦伊河眼里露出恐惧:“好像是一对夫妻,他们和我和笑川的情况差不多,妻子死在了车祸里,丈夫便陪着妻子上了桥。我亲眼看见,他一踏上桥,整个人就融化成了黑色血水。”   周嘉鱼闻言,立马想起了那块石碑。石碑被林逐水触碰后融化,也是变成了黑色的血水,他脑子里立刻产生了一些联想,脱口而出:“难道那石碑……”   林逐水大约是知道他接下来想说什么,点点头道:“已经死了不少人了。”   周嘉鱼想起融化在自己脚下的那些黑色的液体,打了个寒颤。   周嘉鱼道:“先生,那……那个网站,为什么只有我能打开?”   林逐水闻言却是似笑非笑,他道:“谁说只有你能打开了?唐笑川,不也打开了么?”   周嘉鱼语塞。   林逐水道:“那人不过是想寻找极阴体质的人而已,网是撒下去了,捞不捞得到鱼则另算。”   周嘉鱼:“……”他居然听出了林逐水的一语双关,是的,他就是条被人捞起来的笨鱼。   几人聊了会儿天,朝阳已经从地平线上缓缓升起。温暖的阳光笼罩着大地,驱散了黑暗和阴霾。   秦伊河显得有些累了,她靠在车坐上,道:“大师,笑川能去投胎了对么?”   林逐水点头。   秦伊河说:“那、那她在投胎之前,能想起我来么?”她像是在说什么极难启齿的话,“笑川的死,和我也有关系,如果当初我勇敢一些……”她哽咽起来,再也说不出话。   林逐水从怀中取出一张符纸:“这符是安神的,也可以用在阴灵身上,但是听你之前的叙述,恐怕是唐笑川自己不愿意想起来。”   秦伊河闻言神情有些呆滞,隔了一会儿,才将林逐水手上的符纸拿了过来。   大部分事情,都解决了,只是关键的幕后真凶还没找到。但林逐水却说不急,让他们回酒店休息,其他的事下午再说。   忙了一晚上,周嘉鱼也有点累,到酒店后倒头就睡,一觉睡到了下午两点,才被沈一穷的敲门声叫醒。   沈一穷说:“周嘉鱼,醒啦?”   周嘉鱼蔫嗒嗒的看着沈一穷神采奕奕的模样,心里感叹着年轻真好,他十八岁的时候熬一晚上第二天也能活蹦乱跳,但是现在却感觉身体撑不住了,整个脑子都木楞楞的,他道:“嗯……醒了,怎么了?”   沈一穷说:“先生叫我把你叫起来,一起去大桥。”   周嘉鱼说:“哦!好,马上!”   沈一穷说:“你眼睛好点没啊?”   周嘉鱼说:“好、好一些了……”沈一穷不提还好,一提周嘉鱼立马感觉自己的视线依旧有些模糊,但他没说出来,而是糊弄了过去。   洗漱完毕,周嘉鱼随便吃了点什么之后,便跟着沈一穷一起去了大桥。林逐水和江十九先过去了,据说要封路什么的,具体情况周嘉鱼也不清楚。   到了大桥边上,来往的道路果然已经封了,行人也不能通过。虽然给民众的原因是说大桥需要检修,可实际情况恐怕只有他们才清楚。   周嘉鱼和沈一穷走到了大桥中央,看见了林逐水江十九,还有施工的工人。他们把桥面破开了一块,似乎正在寻找什么。   “来了?”林逐水问了句。   周嘉鱼道:“嗯,来了,先生,他们在找什么呢?”   林逐水道:“等一会儿就知道了。”   江十九也是一脸没睡好的模样,脸色不大好看,连带着周嘉鱼他们来了,也只是随口招呼一声,便继续让工人往下翻找。   “有东西!”有人忽的发出惊呼。   江十九直接冲了过去,说:“什么?!”   那工人没敢碰,指了指本该单纯由水泥构成的桥面里,竟是出现了一块黑色的石碑。这石碑只有一米多长,上面密密麻麻的刻着各种名字,周嘉鱼也过去看眼,发现这石碑和她昨天看见有些差别。昨天那块更大更高,上面的名字也更多,就好像是吸收了血肉成长起来的一样。   “操他妈的!”江十九直接骂了脏话,“这是要搞死我们江家?”   林逐水说:“把石碑搬起来,底下还有东西。”   工人将石碑撬开,发现石碑下面,真的有东西。那是一块小小的木牌,呈现朱红色,上面还用金色的字体写了几个字,看起来非常的漂亮,周嘉鱼辨认之后,勉强只认出了一个“红”。这东西刚露出来,就伴随着一股子近乎呛人的血腥气,周围的人全捂住了鼻子。   林逐水弯下腰,将那木牌捡了起来,他随手掂了掂,道:“六两三钱。”   江十九好像认识这东西,脸色铁青的说:“六两三……?六十三个?”   林逐水说:“嗯。”   江十九什么话也没说,掏出手机开始打电话,听称呼,应该是打给他的哥哥江十六了。   林逐水和沈一穷和周嘉鱼说:“这是命牌,用来聚魂用的,一魂一魄一钱重,六两三钱,便是死了六十三个。”   周嘉鱼惊呼:“六十三个?这么多?”车祸死去的人数应该一共都不超过三十个,那剩下三十个连尸体都找不到,岂不是都被这桥吞了?   林逐水取出一个黑色的布袋将木牌放了进去。   江十九打完电话,苦笑着说:“林先生,这事儿还是怪我,要是合龙的时候我亲自来了,也不会出这事儿……”   这要是一般人,估计会安慰两句,但林逐水却并不客气,说:“你知道就好。”   江十九面露尴尬之色。   虽然说江十九不是罪魁祸首,但是和这件事也脱不开关系,林逐水道:“这事肯定酝酿了很久,你最好仔细回忆回忆那天谁叫你去做了什么。”   江十九道:“我、我不记得了。”看他面红耳赤的模样,显然不是不记得了,而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他又道:“那林先生,我们要怎么找到做这个的人呢?”   林逐水冷笑:“找?我为什么要找他?现在,是该他急着找我。”   江十九还欲说什么,林逐水却做了个打住的手势:“行了,让你哥和我说。”   江十九没敢反驳,讪讪应是。   江十九的哥哥江十六来的倒是很快,大概十几分钟后,便气喘吁吁的上了桥,只是他到场后,一句话没说,抬手就对着江十九来了一耳光。   江十九被打的嘴角直接破了,垂着头挨训。   “江十九,你能耐是吧?”江十六骂道,“我把这工程交给你,你就这么给我监督的?这么大块石碑,我他妈的真想打开你脑子看看里面是不是都是水?!”他还穿着一身西装革履,看起来是从什么正式场合里赶过来的。   江十九不停的认错。   林逐水烦道:“行了,要打回去打,做给谁看?”   江十六被戳破了小心思,不好意思的说:“林先生,是我们江家管教不严。”   “的确管教不严。”林逐水说,“怎么,他就罢了,你怎么也没查出来?”   江十六叹气:“我前些时候受了伤,现在还没恢复,恐怕也是受了影响。”   林逐水道:“受伤?”   江十六道:“是的,出了点意外……”   林逐水挑了挑眉,道:“我倒是不觉得世间有那么巧的事。”   江十六一愣:“您的意思是……”   林逐水说:“我的意思是,你最好去查查你家里的人,哦,对了,认识叫艳红岫的人么?”   江十六疑惑道:“艳红岫?不认识,这名字这么奇怪,我听过肯定会有印象的。”   林逐水道:“好吧。”他也没有再问,甚至没有告诉江十六命牌上面就是这个名字。   石碑挖出来之后,得用特殊的方法销毁,之后这桥还是不能通车,按林逐水的说法,这里至少得找高僧念半个月的地藏经超度那些因此枉死的人。   江十六听到要请僧人,一直笑的有点勉强。周嘉鱼实在是好奇,回去的时候他问:“高僧是不是特别难找?江十六的表情怎么那么难看?”   林逐水说:“找得到,请不起。”   周嘉鱼还是有点不懂,但见林逐水没有要继续解释的意思,便只能作罢。   事情解决之后,周嘉鱼本来以为他们第二天就要回去,谁知道林逐水却放话说不急,让他们在好好玩几天。   沈一穷听到林逐水这话时惊讶的眼珠子瞪的溜圆,等着林逐水走后,一巴掌拍到周嘉鱼身上,说:“可以啊!周嘉鱼!你简直是福星!”   周嘉鱼被拍的生疼:“你就不能轻点么?”   沈一穷说:“我也没怎么用力。”   结果过了一会儿,周嘉鱼的手臂上就出现了一个整齐的巴掌印,他咬牙道:“沈一穷,这叫没用力?”   沈一穷说:“哇,你是豌豆公主吗?来来来,你来拍我一巴掌,能拍出红印子算我输!”   周嘉鱼说:“走开,你这么黑,我手拍肿了估计都红不了!”   其他的事情还好,一说到自己的肤色沈一穷就有点受不了了,他委屈道:“你为什么要嫌弃我的肤色,黑色这么健康。”   周嘉鱼说:“是啊,晚上脱光了跟隐身似得。”   沈一穷:“罐儿,你这样很容易失去我的。”   周嘉鱼揉着自己的手,怒道:“根本不想得到你。”   沈一穷:“……”   作者有话要说:  周嘉鱼:先生,不要,不要……不要……   林逐水:……   周嘉鱼:不要停……   林逐水:揉个眼睛而已你话怎么那么多?   周嘉鱼:_(:з」∠)_ 第36章 纸人   林逐水还有些事情需要收尾,便给周嘉鱼和沈一穷都放了几天假。   沈一穷掏出钱包问周嘉鱼说,说吧,想去哪儿浪,我来请客。   周嘉鱼想了想之后,很诚恳的说:“那咱们去上网打游戏吧……”   沈一穷:“……”他张了张嘴,很想开口鄙视周嘉鱼两句,但是话到了嘴边,又给咽了下去,因为他也没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鄙视完周嘉鱼后,估计还得自己想个能去的地儿,那多麻烦啊,于是他最后同意了周嘉鱼的提议道,“那好吧。”   周嘉鱼说:“走着。”   两个网瘾患者直奔网吧。   这里上网的环境倒是挺不错的,还有隔间。   两人选了个射击类的游戏开了几局。   沈一穷还是第一次和周嘉鱼打游戏,打完之后颇为惊讶,说:“你居然这么厉害?”   周嘉鱼说:“还行,上班的时候和同事组过战队呢。”   沈一穷道:“你们这行还组有上班时间啊?”   周嘉鱼注意力全在游戏上面,没注意沈一穷奇怪的语气,随口应道:“我们这行怎么了?朝九晚五大家不都这样么……”他话还没说完,脑子里的祭八就开始尖叫,“说漏嘴啦,说漏嘴啦!”   周嘉鱼这才惊觉,赶紧补救,说:“没办法,毕竟是给人打工的,嗨,年轻的时候走了歪路……”   沈一穷目光狐疑的看着周嘉鱼,他说:“要不是当初是我亲手把他套的麻袋,我都得怀疑是不是套错人了。”骗子骗得了一时,却骗不了一世,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沈一穷越发的觉得周嘉鱼身上充满了违和感。他实在是无法想象,眼前这个无比纯良的青年,会是个那个让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江湖骗子。   而让沈一穷更奇怪的,是林逐水对待周嘉鱼的态度。好像见过了周嘉鱼之后,林逐水便没有明显的展露出厌恶。虽然说着比赛输了会把周嘉鱼做成罐儿,但沈一穷却清楚那不过是个玩笑,他甚至怀疑以现在林逐水对周嘉鱼的喜爱程度,周嘉鱼若是不幸输掉比赛,林逐水或许还会开口安慰。   周嘉鱼见沈一穷表情越来越深沉,赶紧岔开话题,说:“我好饿啊,你请我吃烧烤呗。”   沈一穷也是个性格单纯的,一听到吃立马把还在思考的事情抛在脑后,说:“走走走,这附近好像有一家烧烤特别有名。”   这会儿太阳下山,晚风轻拂,正是吃夜宵的好时候。   周嘉鱼和沈一穷一边聊天,一边慢慢走到了那个沈一穷说的烧烤店里。这家店应该挺有名的,看人气就特别的旺,桌子都摆到外面来了。   两人拿了篮子去选了菜,又要了两瓶冰啤酒喝上了。   沈一穷灌下去一大杯的啤酒,然后打了个嗝,说:“这日子真舒服啊。”   周嘉鱼赞同的点头。   沈一穷说:“不过你只能喝一瓶啊,而且喝完赶紧回去睡觉,不然又去骚扰先生,我怕不是又得陪着你画符本了。”   周嘉鱼想到那次喝醉,就觉得往事不堪回首,点头道:“好……”   烤好的菜老板很快端了上来,周嘉鱼尝了一点,道:“好吃!就是作料的味道太重了,有机会咱们架个烤架自己烤吧。”   沈一穷说:“你还会弄烧烤?”   周嘉鱼道:“这不挺简单么?”他们以前单位组织团建活动的时候,就有野营,他厨艺好,一般都是掌勺的,烧烤也做过,受到了同事们的热切欢迎。说起来那时候周嘉鱼单位里有一个暗恋他的姑娘,还找他表过白,但周嘉鱼知道自己的性向,所以态度坚决的拒绝了。后来那姑娘不久就调离了单位,也不知道和这事情有没有关系……   酒麻痹了神经,让人的思维也发散起来。大约是孤身一人没有什么特别的牵挂,周嘉鱼重生之后很少回忆以前的关于自己的事儿,现在偶尔想起,却是又生出一丝怅然。   沈一穷也在聊自己的事儿,他说他家里兄弟姐妹们,都对他嫉妒的不得了,他运气好,当了林逐水的徒弟,在哪儿都特别的骄傲。   周嘉鱼说:“偶尔会想家吗?”   沈一穷大大咧咧的说:“想啊,有时候特别想,但是没事儿,我师兄们都好着呢,和我亲哥哥似得。”   周嘉鱼竟是觉得有些羡慕沈一穷。   酒过三巡,两人都有些微醺,本来还不够尽兴,但是鉴于周嘉鱼酒醉后的前科,沈一穷也没敢继续喝,说:“走了走了,回去了,回去了。”   周嘉鱼道:“唉,都怪我酒量太差。”   沈一穷说:“对啊,第一次看到喝点啤酒就倒的。”   这会儿天色已经有些晚,老板也开始收摊。好在吃饭的地方离酒店不远,慢慢走过去消消食正好。   两人走在马路边上,沈一穷正在念叨着回去一定要办一场声势浩大的BBQ,周嘉鱼的脚步却忽的顿住了,他脸上出现些困惑:“沈一穷,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沈一穷说:“声音?”他环顾四周,摇摇头,“没有声音啊。”   周嘉鱼蹙眉,他又往前走了两步,却是确定了自己的确没有听错,他竟是听到有人自在哼着童谣。   “金娃娃,银娃娃,我家娶了个纸娃娃,纸娃娃,真好看,红唇胭脂抹一半,姨娘哭着要天亮,天亮天亮死精光。”——这声音越来越近,调子诡异无比,让听清楚了童谣的周嘉鱼整个人直接僵在了原地。   “周嘉鱼?”沈一穷知道周嘉鱼在这些事情上通常都很“灵”,见他脸色难看,问道,“你听见什么了?”   周嘉鱼摇摇头,咬牙道:“不说了,咱们先回酒店去。”林逐水就在酒店,回去就好了。   沈一穷闻言点点头。   两人迈开步子,正欲加快速度,周嘉鱼却感觉自己被人从身后拍了一下。他脚步顿住,道:“沈一穷……”   沈一穷说:“怎么啦?”   周嘉鱼说:“你……帮我看看呗?”   沈一穷莫名其妙的:“看什么?”   周嘉鱼说:“你看看我身后有什么东西没有啊?”   沈一穷表情一阵扭曲,说:“卧槽,你不能自己扭头看看嘛?”   周嘉鱼怒道:“没听过民间传说吗?人的身上有三把火,两把在肩上一把在额头,我一转头把火吹灭了就完了!”   沈一穷态度坚决的说:“那我现在可以告诉你,那民间传说是骗人的,根本不存在这种谣言,你可以放心转头过去了。”   周嘉鱼:“……”沈一穷这小兔崽子。   他咬了咬牙,扭头一看,什么都没看到。   “什么东西啊?”沈一穷这货还背对着周嘉鱼。   周嘉鱼到:“什么都没有……啊!”他刚说完,原本空空荡荡的地上,竟是出现了一排小纸人,那小纸人的模样很是怪异,说精致,但不过是纸片而已,但说粗糙,其上画出的眉眼,却是活灵活现,仿佛真人一般。   沈一穷听到周嘉鱼的叫声也回了头,看到了地上的小纸人,他道:“这是什么?”   这显然不是符合常理的东西。   乍一看去,小纸人足足有十几个,其中四个抬着一顶红艳艳的轿子,剩下的有的吹唢呐,有的敲锣,有的喊号子,一看便知是个迎亲的队伍。   他们朝着周嘉鱼和沈一穷所在的方向,慢慢悠悠的走过来,单薄的身体扭出怪异的曲线。周嘉鱼亲眼看见,其中一个媒婆扮相的纸人张开了那涂的红艳的唇,尖声尖气的唱和:“金娃娃,银娃娃,我家娶了个纸娃娃,纸娃娃,真好看,红唇胭脂抹一半,姨娘哭着要天亮,天亮天亮死精光”。   周嘉鱼浑身上下的白毛汗都起来了,沈一穷骂了句脏话,说:“我们快走!”   周嘉鱼转身就跑,哪知道他才迈开步子,原本该在他身后的小纸人竟是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脚下。   周嘉鱼步子已经跨出去,根本来不及收回,一脚就将那轿子连带着轿子踩扁了。   沈一穷惊恐的看着周嘉鱼,周嘉鱼则惊恐的看着自己的脚,他甚至觉得自己要是章鱼什么的,可能这时候已经选择断足逃生了。   “呜哇,呜哇——”其他纸人见到轿子被踩碎,都发出哀泣的哭声。周嘉鱼赶紧把脚挪开,喘着气儿站到了一边。   “卧槽,你怎么踩下去了?”沈一穷这个肤色还能看出脸色发白,可以说也是被吓的不轻。   周嘉鱼道:“我不是故意的啊!”   其他小纸人儿见到轿子被踩碎,都围了过来,将轿子门打开,拖出了里面一个新娘模样的纸人儿。   “死光啦,死光啦!”媒婆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随即,周嘉鱼感觉到这些纸片人儿的目光,聚集到了自己的身上。   那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感觉,他们的眼睛全是用简笔画画上的,可是眼珠子却会动,就这样以一种怪异的角度斜斜的瞅着周嘉鱼。   沈一穷汗都出来了,说:“怎么办啊,罐儿,你把人家新娘踩扁了。”   周嘉鱼说:“我脚都迈出去了——他们这不是,这不是——”他憋了半天,才把那个词语说出来,“这不是碰瓷儿么?”   沈一穷说:“……”居然很有道理。   “死光啦,死光啦!”纸人儿们慢慢的朝着周嘉鱼围了过来,其中一个嘴里还含着,“你赔,你赔,你赔!”   周嘉鱼后退几步,拉开距离后,对着沈一穷就喊了声:“跑!”   然后两人拔腿狂奔,将那些纸人儿全都甩在了身后。   纸人在身后远远的看着逃离的周嘉鱼,却是没有继续追,反而用那画的红艳艳的嘴唇,咧开了一个怪异的笑容。   周嘉鱼觉得他真的是把吃奶的力气都给用光了,十几分钟的路程他们硬生生用五分钟跑完,沈一穷喘气喘的跟拉风箱似得,说:“周、周嘉鱼,你发现没有?”   周嘉鱼扶墙道:“发现……什么?”   沈一穷说:“我们每次出去吃夜宵——”   周嘉鱼猜到了沈一穷要说什么,果不其然,沈一穷说了下面一句:“都要出事儿!”   周嘉鱼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竟是无法反驳。   “算了算了,赶紧回去和先生说说。”沈一穷说,“这纸人儿我看着有点熟悉,好像之前在哪里见过……”   周嘉鱼说:“哪里?”   沈一穷摇摇头:“一时间想不起来,先回去吧。”   周嘉鱼面露无奈,他缓过劲儿来之后,问祭八刚才看见的东西是什么,祭八缩在龟壳上面,跟只毛绒玩具似得,也是非常耿直的说:“我也不知道啊,你们人类事儿那么多,我哪能全都知道呢。”   周嘉鱼无言以对。   两人满身大汗的进了酒店,一副刚从外面逃难回来的样子。   回到酒店,他们上楼之后跟抓住救命稻草似得直奔林逐水的房间,结果咚咚咚敲了一阵之后,两人绝望的发现林逐水居然好像不在。   沈一穷撸起袖子大怒:“要是让我知道了哪个小贱蹄子这么晚了还勾引先生出去,看我不把他打的个满地找牙!”   周嘉鱼奄奄一息,说:“咋办啊?”   沈一穷说:“你等会儿,我给先生打个电话啊。”他掏出手机,拨了号码,一分钟后,沈一穷宣布了他们的死刑,“我们完了,先生没带手机。”   周嘉鱼突然就想像祭八那样蜷成一团抱紧无助的自己。   沈一穷叹气:“不然,咱回去和他们到道个歉?再画个新姑娘给人家?画漂亮点……”   周嘉鱼说:“我画,你送过去?”   沈一穷说:“他们要找的可是你!”   周嘉鱼觉得自从打开灵异这扇门后,他的人生似乎就和科学以及唯物主义彻底告别了,最惨的是这时候还不能报警。警察问起什么事儿来,自己说踩了纸片人,也不知道警察叔叔会不会直接以妨碍公安正常公务的名义抓进去拘留十几天。   “唉,算了,我们回房等先生吧。”沈一穷也没法子了,他们两个总不能一直蹲走廊里啊。   周嘉鱼说:“也成……”   本来他们都是分开住的,但是这时候两人都有点怕,便去了周嘉鱼的房间。   把房间里的灯都打开,锁好门,又开了电视,周嘉鱼这才感觉好了点。   沈一穷坐在沙发上拿着遥控器,说:“咱们看什么啊?”   周嘉鱼说:“看晚间新闻吧。”   总感觉害怕的时候看看新闻总是比较安心。   沈一穷给周嘉鱼竖气大拇指,说:“周嘉鱼,你是我见过最有政治觉悟的。”   周嘉鱼心想我原来还是党员呢。   两人窝在沙发上看了会儿电视,好歹将之前产生的恐惧平复了下来。但旁边的屋子一直没有声儿,现在都凌晨了,也不知道林逐水今天回不回来。   沈一穷有点困了,打着哈欠说:“我去洗个澡,一会儿再过来啊。”   周嘉鱼说:“你早去早回,注意安全。”   沈一穷:“……”他总觉得周嘉鱼这句话简直像是在给他立flag。   不过刚刚跑了那么一身汗,腻在身上实在是太难受,沈一穷硬着头皮也坚持要回去洗澡,按照他的说法就是就算是死,也不能污了他那清白的身子。   周嘉鱼也没力气和他再贫嘴,摆摆手之后让他赶紧早去早回……   沈一穷走后,周嘉鱼在屋子里坐了会儿,决定干脆自己也趁着这时间去洗个澡。   他拿了换洗的衣服,进了厕所,便开始脱衣服,在脱得还剩个裤衩子的时候,周嘉鱼突然发现自己的裤袋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他将东西掏出来,脸色瞬间白了,不知什么时候,那只被他踩扁的新娘小纸人儿竟是藏在了他的裤兜里,此时被他捏在手里,那双用颜料画成的眼睛竟是在滴丢丢的乱转,红唇咧开,发出一阵喜悦之极的笑声。   周嘉鱼面露恐惧,直接将手里的纸人扔在了地上,拔腿便想往门口跑。然而他才动了一步,眼前的景色就天旋地转起来,周嘉鱼感到自己的身体,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意识在黑暗中沉浮,周嘉鱼是被吵闹的喜乐吵醒的。他睁开眼睛,感到自己身体在颠簸,眼前是一片艳丽的红。   他是在哪儿?周嘉鱼第一个反应便是问祭八这是什么情况,谁知道无论他怎么呼唤,祭八都没了声音,好像不存在一样。   而周嘉鱼也逐渐明白了他到底在哪儿。他似乎是坐在一顶轿子里面,被人抬着走,脑袋上还盖着一块红色的布,周嘉鱼用手将红布扯下,毫不意外的发现自己身上穿着喜服。   周嘉鱼:“……”他这是被碰瓷成功了吗?   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来了下来,伸手想要摸摸林逐水送他的吊坠安抚一下内心,谁知道手伸到脖子那儿,却发现自己颈项上空空如也,不光是祭八,连吊坠都没了。   手上捆住他的绳子并不太粗,但周嘉鱼用尽了力气,却怎么都挣脱不开,无奈之下,他只好作罢。好在手是捆在身前的,想要做点什么不至于太过困难,周嘉鱼给自己打了打气,慢慢扭头,掀起了轿子右边小窗上的帘子,看向了轿子之外。   不看还好,这一看他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开始疯狂的往外冒。   这次抬着轿子的,不是纸人,神似纸人,他们虽然有着人类的模样和动作,可表情神态怪异到了极点,无论是轿夫,还是走在旁边的媒人,脸上都画着浓郁的妆容,血本大口几乎覆盖了半张脸。   见帘子被掀起,走在前面的媒人脑袋竟是直接转了一百八十度,尖声尖气的问道:“新娘子,怎么啦?”   周嘉鱼这这一幕吓的差点没骂娘,赶紧把帘子闭上了,在脑子里疯狂的念了一百遍的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他好歹冷静下来,脑子里正在思考该如何脱身,一直晃晃悠悠的轿子,却是突然停了下来,他们似乎已经……到目的地了。   周嘉鱼隐约猜到了什么,整个人都僵了。   果不其然,一只手从挡帘伸了进来,那双手肤色白的不正常,可以说是毫无血色,轻轻捏住了挡帘的一角,便将帘子掀起,看到了坐在里面表情僵的如同便秘的周嘉鱼。   “新娘子。”那是个穿着喜服的男人,模样清俊,但肤色惨白,嘴唇发青,一看就不是活人的模样。   周嘉鱼到底是没忍住,哆哆嗦嗦的说:“兄弟,我男的!”   那人却并不说话,伸手便要来牵周嘉鱼,周嘉鱼条件反射的想要躲开,却被他抓住了手腕,然后硬生生的从轿厢里拖了出来。这人的力气极大,周嘉鱼在他面前简直就是手无缚鸡之力,他的挣扎轻易的被化解,红色的盖头,也再次盖了上了他的脑袋。   “卧槽!救命啊——”周嘉鱼惨叫。   他感到自己被拖进了什么地方,然后身后有声音响起:“一拜天地!”   周嘉鱼站着不肯动,便感到有人硬生生的按住了自己的头,把他的头往下压,那力度,周嘉鱼丝毫不怀疑,若是他死活不肯,脑袋可能都得被掰下来。   “二拜高堂!”又是一声,周嘉鱼被人架着,完全无法挣扎。   “夫妻对拜!”听到这最后一句,周嘉鱼的内心深处爆发出了一种难以言语的恐惧,他感到有什么东西迅速从自己的身体里抽离,他的预感在告诉他,这若是拜下去了,他可能就真的回不去了。   “他妈的,救命啊——”周嘉鱼惨叫着,眼见着便要被那可怕的力度压弯了头,却忽的听到周围响起了一声声惨叫,原本束缚着他的人也松了手,周嘉鱼跌坐在地上,连滚带爬的往后退了几步,扯开了遮住他视线的盖头,看见了周遭的景象。   他原本以为自己在喜堂,现在看到周围的情况,才发现这根本不是喜堂,而是灵堂。屋子里到处都挂着白色的纸花,面前的桌子上,还摆着两块灵位,一块写着周嘉鱼没见过的名字,另一块上面,赫然就是周嘉鱼三个字。   而此时的灵堂,竟是在燃烧,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火焰,掩盖了屋中的白,将之渲染成了温暖的红色。坐在灵堂地上里的周嘉鱼也要被火烧到了,但让他意外的,他却并不觉得害怕,甚至反而格外的安心。   火红的焰苗跳上了他的衣服,周嘉鱼感到意识开始变得模糊,在彻底陷入黑暗之前,他好像隐约看到,自己的手,也变得了白纸的模样。   周嘉鱼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看见自己躺在床上。   沈一穷坐在旁边,正在低头玩手机。   “我……”周嘉鱼艰难道,“我在哪儿?”   沈一穷说:“哇,周嘉鱼,你终于醒啦!”他放下手机,把自己的大脸凑过来,“要不是先生及时回来了,我就见不到你啦!”   周嘉鱼说:“你……你离我远点,吸光……”   沈一穷:“……”他是黑洞吗?吸光?   这要是平时,沈一穷肯定撸起袖子和周嘉鱼吵一架,但看周嘉鱼虚弱的随时可能咽气的样子,他只能忍了。   周嘉鱼缓了会儿,缓过来了,但觉得自己屁股实在是疼的厉害,他哎哟一声,道:“我怎么了?”   沈一穷说:“你被人看上被揪去成了阴亲。”   周嘉鱼:“……”他犹豫了片刻,才小声道,“我屁股怎么那么疼啊?”   沈一穷叹气,拍拍他的肩膀,说:“兄弟,你别想太多,你屁股疼是因为你在厕所里摔倒了,我们把你拖出来的……你的清白身子还在。”   周嘉鱼:“……”   沈一穷这小王八蛋哈哈大笑。   然后两人聊了聊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原来周嘉鱼遇到的那队伍是接阴亲的,结果不知道怎么的居然就把路过的周嘉鱼看上了,还强行碰瓷儿让周嘉鱼把新娘踩了个稀巴烂,并且强行将周嘉鱼带进了那个世界,差点没礼成。   沈一穷一听到动静就赶了过来,但还是太晚了,周嘉鱼已经晕倒在了厕所。他正焦急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万幸的是林逐水回来了,直接烧了纸人,又用了点法子,把周嘉鱼的魂魄硬生生的拽回了现世。   周嘉鱼说:“我怎么感觉自己像是柯南似得……”到哪儿都遇到事儿。   沈一穷不以为然,说:“你现在还没有对自己的体质有清楚的认识啊,说白了,你在阴物眼里,就是行走的大型人肉汉堡,换你要是半夜三更的看见汉堡在路上走,不会想去咬上一口啊?”   周嘉鱼:“……”   沈一穷说:“哎呀,这年头还好,要是早些年,接阴亲的更多,而且这边好像就有这样的风俗,我给你说,在路上看见红包什么的,可千万不要捡,有的红包就是故意丢给你的,捡起来说不定就被人配了阴亲了。”   周嘉鱼说:“可是我这就和你一起吃了个夜宵,啥也没做啊。”   沈一穷说:“哎,可能是你命中和夜宵犯冲吧。先生让你今天好好休息,明天再去找他。”   周嘉鱼说:“那个,我有点怕,不然……咱们凑合睡一晚上?”   沈一穷倒也无所谓,说好啊。   虽然周嘉鱼是gay,但他对沈一穷是毫无非分之想的,单纯是被搞的有点虚,想让人陪陪。但这种想法显然是非常愚蠢的——半夜周嘉鱼被沈一穷一脚踢在屁股上的时候,他觉得比鬼神更可怕的显然是沈一穷的睡相。   最后无奈之下,周嘉鱼只能抱着被子去沙发上将就了一晚。   第二天沈一穷精神奕奕的醒来,看到已经快去了半条命的周嘉鱼。   “周嘉鱼,你怎么睡沙发上去了?”沈一穷还问。   周嘉鱼说:“沈一穷,为你以后的女朋友感到绝望。”   沈一穷满脸莫名其妙。   周嘉鱼也没解释,捂着疼得厉害的屁股一瘸一拐的吃早饭去了。   吃完饭,周嘉鱼去找了林逐水。   林逐水这几天都挺忙的,好像是在准备的大桥的超度事宜,具体情况周嘉鱼也不清楚,反正进去的时候,看见林逐水手里把玩着一块木牌。   “先生。”周嘉鱼恹恹道。   林逐水说:“坐。”   周嘉鱼小心翼翼的坐下,嘴里嘶嘶叫着,太疼了,他现在强烈怀疑自己尾椎有没有出啥问题,比如被摔裂什么的。   林逐水道:“你把昨天你在梦里看到的事儿和我说一遍。”   周嘉鱼点点头,把他被关进轿子,又被人从里面出来,最后火烧灵堂。   林逐水听完之后,道:“还记得那灵牌上面刻着的名字么?”   周嘉鱼点点头,道:“记得,好像是叫李云逸。”   林逐水道:“哪几个字?”   周嘉鱼说:“木子李,云朵的云,飘逸的逸。”   林逐水点点头,拿起刻刀便开始往他之前拿着的木牌上面刻字,周嘉鱼看后,发现林逐水竟是将“李云逸”三个字,整齐的刻在了木牌上。   他刻完后,吹掉木屑,吩咐周嘉鱼去把窗台上放着的香炉拿过来。   周嘉鱼屁颠屁颠的去拿了香炉,心里实在是有些好奇,道:“先生,这是要做什么啊?”   林逐水淡淡道:“给你找回场子。”他把香炉放在桌子上,拿了三炷香,插在上面,又取出了一个纸片样的东西。   周嘉鱼定睛一看,才发现林逐水手里的东西是之前莫名其妙被放进他口袋的纸人儿新娘。   林逐水点燃了插在香炉上的三炷香,嘴里轻声的念了一段周嘉鱼听不太懂的话,便将纸人儿新娘直接点燃了。   按理说纸烧着了,应该味道不大,但是周嘉鱼却闻到了一股子好像蛋白质烧焦后的味道,还听到了一种嘶嘶作响有些像惨叫的声音。   纸人在他们的面前画作了灰烬,林逐水待纸人全部烧完后,将手里刻着李云逸三个字的木牌立在了桌上,然后之手指微微屈起,用关节重重的扣了三下。   不可思议的变化,便发生在了这一刻,刚才纸人烧成的灰,竟是开始缓慢的移动,最后在桌面上形成了一个人形的模样。   周嘉鱼在旁边都看傻了,他甚至注意到,在香灰之上,出现了黑影一样的东西浮在半空中,慌乱的疯狂扭动着。   林逐水道:“谁让你来的?”他的声音有些冰,和平日里对待徒弟的态度判若两人。   没有人回答,但周嘉鱼却明显的看到木牌震了一下。   林逐水却是好像听到了什么,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容:“他能让你魂飞魄散?你以为我不能?”他说着,伸手便直接断了一炷香,那香一断,周嘉鱼却是清楚的听到了声属于男人的惨叫。   林逐水道:“我最后问一次,谁让你来的?”   桌子上的灰开始缓慢的蠕动,最后竟然是形成了一个“红”字。   林逐水道:“他写了什么?”   周嘉鱼这才反应过来,林逐水是在问他,他赶紧回到:“是一个红字。”   林逐水不说话了,但周嘉鱼明显感觉得出,他是在生气,而且,是非常非常生气。   木牌也感觉到了林逐水的怒气,开始一个劲的发抖,周嘉鱼竟是在它身上看到了些许当年自己的影子……最后那堆灰烬哆哆嗦嗦的形成了一个字:求。   周嘉鱼:“……”可以的,这么快就认怂了。   他把这字告诉了林逐水,林逐水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他要杀了你的时候,怎么没见他心软。”   周嘉鱼道:“杀,杀了我?”   林逐水挑眉:“不然你当着阴婚是什么,只要我晚来一步,你就别想回来了。”   之前周嘉鱼还对这事儿懵懵懂懂,现在林逐水一言挑明,他这才惊觉当时是多么危险的情况。   林逐水心情不妙,又问了几个问题,李云逸都乖乖的答着,周嘉鱼也品出了味。碰到这事儿,居然不只是巧合,竟是有人故意设计,想让他死。   林逐水手指点着桌面,声冷如冰:“既然敢对我的人出手,那我也不必给你留情面。”他说完这话,又断了一炷香。   浮在香炉上的黑影一阵扭曲,不住的瑟瑟发抖,像是极为害怕林逐水做的事。   林逐水道:“把位置说出来,我饶你一命。”   香灰开始缓缓的蠕动,然而还未成型,周嘉鱼便听了一声惨叫,那没人动过的最后一炷香,竟是自己断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周嘉鱼委屈巴巴:只想和先生成亲。   林逐水亲一口,拍拍脑袋,说了声乖。 第37章 慧明   香一断,上面浮着的黑影发出凄厉的叫声,随即便散掉了。显然是林逐水强行请来的阴灵被操纵的人毁灭了灵魂。   林逐水虽然看不见,但显然也感觉到了此景,他嘴角勾起一个极为冰冷的弧度,将手伸入怀中,掏出了之前在桥上得到的命牌,对着熄灭的香炉道:“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他伸手将那块血红的命牌取出,咬破了自己的食指,对着那命牌就按了下去。   周嘉鱼清楚的看到,和林逐水血液命牌接触的地方,发出滋滋的声音,随后命牌黑了一块,还冒起了黑色的烟,乍一看,竟像是要燃起来似得。   木质的命牌却溢出红色的鲜血,那血液因为温度过高,直接气化,在命牌上留下了黑色的污渍。   林逐水淡色的唇上还沾着点鲜血,嘴角又勾这笑,竟是透出一种鬼魅的艳丽,他道:“你想惹怒我,让我把命牌毁了?呵呵……让我先猜猜,路平,两树,水天上,你藏尸的地方,离这里不远吧?”   没有人回答,但周嘉鱼却明显的感觉到了空气凝固了。这间小小的屋子里,除了他和林逐水之外,似乎还有第三人的存在,他袭击周嘉鱼,又毁灭阴灵,其目的,居然是想故意触怒林逐水。只可惜被林逐水一句点破。   “我毁了她的命牌,又怎么找你?”林逐水冷笑道,“不过不毁掉,不代表我就不能对你们做什么。”   想要复活“艳红岫”的人,在命牌被林逐水发现后,想要壮士断腕,触怒林逐水让他毁掉那块木牌。然而现在计划失败,被发现目的后,主动权回到了林逐水身上。   “若要逃,记得早些走。”林逐水最冷冷的说,“不然你会后悔的。”   这话一出,屋子里突然狂风大作。   非常奇怪的是,虽然周嘉鱼清楚的感觉到刮着大风,但屋子里的东西却都没有被吹起来,除了窗帘之外,桌上的一张纸,甚至于之前烧掉的那一点灰,都静静的躺在桌面之上,毫不动弹。   林逐水厌烦的怒喝一声:“滚!”   话语落下,大风瞬间消失,周遭恢复了平静。   周嘉鱼在旁边一直安静的看着,没敢吭声,这会儿见林逐水心情不妙,小声道:“先生,桌上的东西我帮您收拾了吧。”   林逐水微微扬了扬下巴:“嗯。”   于是周嘉鱼找来了垃圾桶,把灰啊,香什么的都扔进去,又把香炉放回了窗边。   他做这些的时候,林逐水手肘支撑着椅子背,手掌撑着下巴,似乎在思考什么。周嘉鱼做完就小声的问林逐水还有没有什么事。   林逐水道:“没事了,你去吧,告诉沈一穷明天早晨早些起来,江家请的高僧到了,带你们过去看看。”   周嘉鱼道:“好。”他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把自己心里的话说了出来,他道,“先生您可真厉害,我、我超级,喜欢您,敬佩您!”他说完之后也没敢看林逐水的反应,赶紧溜出去关了门。   林逐水面露无奈,从“您可真厉害”这一句话,想到了某天某人耍酒疯时的模样。那天,他听了足足三四次“先生您可真是个好人”。   处理掉了小纸人,保住了性命,又和林逐水独处了这么久,四舍五入之后周嘉鱼感觉自己简直赚了大了。   祭八听了周嘉鱼的四舍五入法子,很佩服的说:“周嘉鱼你的算术方法很别致啊。”命都快没了,居然还能四舍五入出赚了。   周嘉鱼说:“其实吧,命这事儿不存在差点没了,只有活着和死了,两种形态……”   祭八:“……可以的,你这觉悟太高了。”人能乐观到这个地步,也是一种天赋。   周嘉鱼从林逐水房间出来,就去找了沈一穷。哪知道沈一穷的情绪不太好,看起来挺低落的。   周嘉鱼问他怎么了。   沈一穷说:“觉得自己挺没用的,要是昨晚先生晚回来一点,你可能就真的没了。”   周嘉鱼道:“嗨,没事儿,这些东西谁碰见都慌。别想那么多,再过几年你可能就锻炼出来了。”   沈一穷道:“不过说实话,之前和先生也去了不少地方,但是都没遇到过这些玩意儿,自从你来了之后,我真是开了不少眼界。”   周嘉鱼:“……那你们以前一般做点什么啊?”   沈一穷思考片刻:“就看看风水,帮人算算命啥的。”   周嘉鱼:“……”说实话,他也很想过这样的生活。   不过沈一穷也比较会调整情绪,很快就振作了起来,说自己要更加的努力,争取有一天能像林逐水一样靠谱。周嘉鱼拍拍他的肩膀替他加油。   本来今天林逐水也给他们放了假,但两人都没什么出去玩的兴趣,于是干脆在屋子里休息了一天。   周嘉鱼早早的上床睡觉,好好休息了一晚。   第二天,林逐水带着周嘉鱼和沈一穷去了大桥那边。   这大桥封了路,要通车估计还得等个十天半月,至少让高僧超度了桥上的阴灵才能再让车辆行人上来。   周嘉鱼他们先到桥上,看到超度的法场已经开始布置起来,到处都摆放着各种祭品,还有蒲团香案。   没一会儿,几辆黑色的轿车开到了桥边,随后从车里下来了几个保镖。周嘉鱼看见这么大的阵势,惊了:“哇,这么厉害的?”   沈一穷却是一眼就认出了来人的来历,惊讶道:“江家居然请来了青檀寺的和尚?”   周嘉鱼道:“青檀寺?很有名么?”   沈一穷想了想:“在我们这行特别有名,他们寺里据说就没有超度不了的怨灵。”   两人说话之际,却是见一个身穿袈裟的人从车上下来了。周嘉鱼眼睛还没有完全恢复,等到那人走进了,他才发现穿着袈裟的和尚看起来非常的年轻,眉目俊挺,气质让人觉得非常舒服,透着一股子佛门特有的圣洁味道。   江十九和江十六从后面的车上依次下车,他们两人的表情都有点微妙,江十六压抑着怒气狠狠的瞪了江十九一眼,而江十九则满脸颓丧,下巴上青色的胡茬都没来得及刮干净。   林逐水也知道和尚到了,但他站在原地并没与上前,那和尚反而朝着他走了过来。   “林施主。”俊和尚双手合十,对着林逐水行了个礼。   林逐水道:“好久不见,慧明。”   “好久不见。”被林逐水叫做慧明的和尚笑了笑,他的目光从站在林逐水身后的周嘉鱼和沈一穷身上扫过,却是忽的笑了,“你竟是算错了。”   林逐水挑眉不语。   慧明说:“当初你说你会收四个徒弟,现在为何又多了一个?”   一穷二白,朝三暮四,大徒弟的名字是暮四,四徒弟却是一穷,这便说明了林逐水一开始就算出了自己只会收四个。哪知道现在却冒出来了一个周嘉鱼,这不是算错了是什么。   林逐水却是笑了笑,不以为然:“我倒是觉得自己没算错。”   慧明道:“哦?”   林逐水说:“再等几年吧。”   慧明当时只以为林逐水是不肯认错,结果几年后,他才发现林逐水真的没算错。周嘉鱼……的确不是林逐水的弟子,而在林逐水的生命里,占了另一个更重要的位置。   两人又聊了些旧事,周嘉鱼听了他们的对话内容,发现他们的关系应该不错,而且林逐水的意思,他年轻的时候还在青檀寺修习过。   两人聊天,江十九和江十六就尴尬的在旁边站着,也不敢说话。   江十九是不够格,江十六则是因为没脸,江家出了这么大一个纰漏,虽然监工的人不是他,但作为江家目前的实权人物,他也得负责。   “你先做事吧,待会晚些时候,我有些事情想同你聊聊。”林逐水说完,便带着周嘉鱼和沈一穷去边上坐着了。   慧明点点头,便开始检查法场,他对法场的要求似乎极高,甚至一个作为祭品的果子不够新鲜,都得换了重来。   沈一穷好奇的小声道:“之前也见过这位慧明师父,他不是脾气挺好么?怎么这次这么挑剔?”   林逐水淡淡道:“他不高兴,自然会挑剔一点。”   江家做的混账事,硬是扯出了六十多条人命,江十六能把慧明请来,那绝对是花了一番大工夫。最惨的是他们还不敢敷衍,毕竟如果搞的不彻底,再弄出点什么意外,江家就真的不用在这行混了。   无论慧明怎么挑,江十六的态度都非常好,周嘉鱼甚至觉得如果慧明要求把蒲团放他大腿上,他也会很高兴的同意。   足足折腾了半个多小时,慧明才坐落于蒲团之上。   他坐下后,便取下了手腕上的佛珠,开始念诵经文。   他念的不紧不慢,话语之中带着一种奇异的调子,让人的心也跟着平静下来。周嘉鱼甚至有了一种浑身暖洋洋的感觉,他看见有金色的雾气,从慧明的身体周遭一层层的荡开。金色的雾气变成了莲花的模样,发芽,绽放,凋谢,一次又一次,一轮又一轮,如同入了轮回的人。   桥面底下,有黑色的阴影爬出,但当他们接触到了景色的雾气,身体上的黑色却开始褪去,逐渐恢复了人类的模样。   周瑜看见,其中一个灵魂,是死去的唐笑川。   她的神志似乎恢复了,脸上有些茫然之色,随即竟是看到了站在旁边周嘉鱼,冲着他招了招手。   周嘉鱼犹豫片刻,对着她点了点头。   唐笑川笑了起来,周嘉鱼是第一次看见她如此灿烂的笑容,那笑容看起来可爱极了,好似拂去了尘土明珠,连周嘉鱼看了,都心中微热。让人不由的想象,曾经幸福的她,该是何种美丽的模样。   渐渐的,唐笑川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最后离开时,她对着三人所在的方向鞠了一躬,似乎想要表示感谢。   周嘉鱼笑着对着她挥了挥手。   听着经文的时间,似乎过的特别快,不知不觉,天色便暗了下来。   当半个太阳落入地平下之下,慧明停止了诵经,从地上站起,结束了今天的超度。   他的脸色比刚来的时候,稍微白了一点,但神情依旧虔诚,起身缓步,准备离开。   按照林逐水的说法,这超度必须得持续十几天,才能让被桥束缚住的冤魂得到净化。   江十九过来道:“林先生,我们为慧明师父准备了斋宴,不知道您和您的弟子能不能也赏个脸?”   林逐水道:“行啊。”   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下,他们坐上了回酒店的车。   周嘉鱼看着前方被保护的严严实实的慧明,有些奇怪,道:“先生,慧明师父身边为什么那么多保镖呢?”   林逐水说了一句:“有时候,人比鬼可怕多了,有人想要他的命。”   周嘉鱼深以为然,其实经历了那么多事儿,大部分事情都是人自己搞出来的,最后收不了场被其反噬。   到了订好的酒店,慧明和江十六坐在包厢里等着林逐水,却不见江十九的影子。估计因为这事儿江十六把江十九狠狠的训了一顿,想让自己这个弟弟好好长长记性。   周嘉鱼还是第一次吃全素的宴,他本来以为味道会比较清淡,但尝了一点后却露出惊艳之色。这菜肴当真是色香味俱全,豆腐做的出来比肉的味道还要鲜香,若是不知道的,肯定很难猜出其原材料。   林逐水对斋宴的兴趣稍微大了点,但也就多夹了几筷子的事儿,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和慧明说话。   慧明倒是周嘉鱼挺有兴趣的,还问林逐水哪里找来的,能不能也帮他找个。   林逐水直接很无情的说,这样体质的徒弟有多少我收多少,还轮得到你?   慧明说叹气:“林施主你可真是贪心。”   林逐水道:“说得好似我有贪心的机会一样。”   慧明轻笑。   酒足饭饱,江十六客气的询问他们要不要回酒店。   慧明却是笑道:“和林施主几年未见,有些旧事想要叙叙,江施主不必担心我们,明日大桥上见便好。”   江十六听出了慧明的送客之意,他有些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起身走了。   江十六走后,慧明脸上的笑意淡下,道:“逐水,你又何必参合到江家的事上来。”他直接换了称呼,看来是不想在江十六面前暴露和林逐水太过亲密的关系。   “有些事情,不是不想,就能不做的。”林逐水道,“我不出手,那桥上还得死多少人?”   慧明轻叹。   “我之前以为江十六应该对此完全不知情。”林逐水的手指点了点桌子,看得出他心情不太妙,“现在看来,却是不一定。”   慧明道:“他们家,上一代还行,到了这一代,却是已经没落了。特别是江十九,要是我门下的人干出这事儿来,我是决计不会再要他。”   林逐水没说话,伸手把那块命牌取出丢给了慧明,道:“看看。”   慧明见到命牌,就皱起眉头,伸手取出后,看到了上面“艳红岫”三个字,和被林逐水的血烧掉的一半痕迹,他道:“这莫非是……”   林逐水道:“已经成了僵了?”   慧明道:“从气息上感觉,应该没错。”   林逐水道:“我确定了大致位置,准备找时间过去。”   慧明似乎对这命牌十分厌恶,稍作看了之后,便重新装回袋子里,还给了林逐水。   林逐水说:“所以今天我找你叙旧,你明白什么意思么?”   慧明说:“我知道你定然是担心我的安全,放心,我过来的时候就有了准备。”   哪知道林逐水眉头一挑,道:“我担心你的安全做什么?”   慧明莫名其妙:“那你是什么意思?”   林逐水手一指,就指向了周嘉鱼和沈一穷:“你第一次见我徒弟,作为长辈,见面礼总不能少了。”   慧明:“……”   周嘉鱼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个模样的林逐水,觉得他莫名的多了几分人气儿。   慧明的表情很复杂,最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我真该把我徒弟也带来。”   林逐水不说话,安静的喝茶。   慧明最后气道:“好好好,我认栽。”他说着从怀中取出了两串珠子,随手放到桌子上,道:“拿去,拿去!”   林逐水笑道:“还不快谢谢慧明师父。”   沈一穷和周嘉鱼对视一眼,都伸手将珠子拿在了手里,然后恭恭敬敬的道谢:“谢谢慧明师父!”   慧明怒道:“林逐水!你有本事别来我们青檀寺做客了!我的十二个徒弟都等着你呢!”   林逐水笑了起来,摆摆手并不说话。   慧明惨遭算计,损失了两串佛珠,回去一路上都没说话,臭着脸回了住所。   酒店的江十六见状有些茫然,私下里来问林逐水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   林逐水面无表情,淡淡道:“没什么大事,只是慧明师父说大桥的事儿有些麻烦,心情不大好。”   江十六闻言,咬了咬牙,道:“我再和慧明师父谈谈!”说完转身走了,显然是打算给慧明加点待遇。   周嘉鱼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他一直以为林逐水不食人烟烟火,现在看来,他完全就是想多了……他要是认真的想算计人,那真是一算计一个准。   林逐水还不知道周嘉鱼对他的崇拜程度因为这事儿又上升了几个等级,开口道:“那佛珠不是凡物,你们好好留着,过几天估计我要去一趟险地,这东西能护你们一命。”   周嘉鱼和沈一穷都说好。   林逐水说:“这事情不简单,这几天就不要到处乱跑了,有事同我说,特别是你——周嘉鱼。”   周嘉鱼经历了昨天的事儿已经决定认认真真的宅在酒店,听见林逐水的吩咐乖乖说好,他可不想再被强行碰瓷,上次的是纸人,以后再遇到鬼知道是什么东西。   第二天起来,慧明心情却是看起来不错,在车上问林逐水昨天和江十六说了什么。   林逐水说:“没什么,就说你心情不大好。”   慧明瞪眼睛:“林逐水,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无耻了。”   林逐水懒散道:“到底是要养家糊口的人,家里那么多小兔崽子嗷嗷待哺呢。”   慧明:“……”   后排坐着的嗷嗷待哺的两只小崽子脸上的表情都特别乖巧,一副,我们真的都很乖,你不要嫌弃我们的表情。   慧明看得心中简直想吐血,心中暗恨怎么没把自己居然嫌麻烦没有把徒弟也带上,让林逐水占了这么大个便宜。   超度的事儿,要持续十几天,期间林逐水也在准备自己需要的东西。他让沈一穷和周嘉鱼私下里去买了些糯米,红绸,之类的辟邪之物,说带在身边有备无患。   周嘉鱼买糯米的时候好奇的说,先生也要用这些东西啊。   沈一穷正在付钱,叹气道:“先生不用,但是我们得用啊。”   周嘉鱼说:“啊?”   沈一穷道:“先生一个人去肯定没问题,带上我们反而是累赘。”   周嘉鱼道:“那、那为什么要带我们去……?”   沈一穷说:“我以前也问过先生,先生和我说,有些事情,是早晚要经历的。早些经历的时候若是摔倒了,当师父的还能扶一把,但如果因为害怕躲避,到真遇到危险的时候,就太晚了。”他认真道,“只有自己能救自己。”   周嘉鱼闻言对林逐水的敬佩之心,越发的浓厚起来。   把林逐水要的东西买了个七七八八,在某天早晨,林逐水带着他们离开了酒店。   每个城市都有繁华和破败的地方。就像有光的地方定然会有影子。   在钢铁铸成的丛林里,林逐水却像是已经来过很多次似得,穿梭在纵横的小巷里。   周嘉鱼跟在林逐水的身后,知道林逐水是在带着他们找人,他本来以为这个过程至少得花上半天的时间,却没想到半个小时后,林逐水就停在了某个筒子楼下。   这筒子楼看起来年岁久远,已是十分破败。墙壁上到处都是水渍和植物攀爬之后的痕迹,路边还有臭水沟,散发着恶臭的气味。   “到了。”林逐水右手掐指一算,道,“跟我后面,在上面看见什么都别慌。”   周嘉鱼和沈一穷都说好。   这筒子楼一共有五层,周嘉鱼本来在外面观察的时候,并没有察觉什么异样,甚至连一丝黑气都未曾看到。然而当跟随着林逐水的脚步,踏进这楼房的一刻,他整个人都好像瞬间坠入了一个冰窖里。   带着浓烈恶意的寒气迎面拍打在他的脸上,原本不见踪影的黑气,竟是瞬间出现在了周嘉鱼的视野里,那黑气甚至已经浓到了周嘉鱼无法判断来源的地步,简直让人窒息。   沈一穷在旁边脸色也不好看,轻轻的道了一声:“好浓的尸气。”   周嘉鱼道:“尸气?”   沈一穷说:“嗯,没想到在闹市里,居然真的能找到养尸的地方。”然后他和周嘉鱼科普了一下制作僵尸的大致过程。   这栋楼显然是使用了什么障眼法,导致外人在外面根本看不出什么异样,只有进到了楼内,才能察觉出其中玄机。   林逐水要找的人,不出意外应该就在这栋楼里。   本来在外面朝这楼上看的时候,周嘉鱼还能看到这楼里有些人类生活的痕迹,比如走廊之上摆放着的冒着烟的锅,再比如隐隐约约的说话声。可当进来之后,他才发现外面的一切都是假象。楼里寂静无比,所有的物件,都透着一股子死气沉沉的味道,甚至于楼梯上,还结了几张蜘蛛网,不知道这楼到底有多久没人住了。   这里和外面比起来,简直就像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林逐水的脚步很慢,鼻尖轻轻嗅了嗅了气息,眉头却是拧了起来。这里所有的屋子,门都开着,他随便进了一间,打开了里面的水龙头。   隔了一会儿,哗哗的流水才从管道里流出,林逐水马上关上了,转头道:“你们两个怎么看?”   沈一穷说:“这水里的尸气好浓。”   周嘉鱼道:“我也在水里看到了黑色的雾气。”他犹豫片刻,又补了一句,“比其他地方都要更浓一些。”   林逐水道:“走,四楼。”   从三楼的楼梯里,往四楼走,周嘉鱼终于在楼梯的拐角处,见到了进楼之后看见的第一只活物。只是这活物却并不让人感到愉快,因为那是一只红了眼睛的老鼠,手掌大小,缩在角落里,一动也不动,乍看像是死了一样。   林逐水却是直接发现了他的存在,一脚便踩了过去,他没用用太大的力气,稍微控制住了老鼠的行动:“你主子呢?”   老鼠似乎没有料到林逐水会发现自己,在林逐水的脚下吱吱惨叫,林逐水加重了脚的力度,道:“我最后问你一遍,你的主子呢?”   老鼠惨叫着,身后和身体差不多长的尾巴竟是像是在地上写着什么,周嘉鱼仔细一看,道:“它写了个四和三。”   林逐水道:“谢了。”他说着谢了,脚下却是直接用力,将老鼠直接踩爆了。   周嘉鱼本来以为这会是个血腥的场景,但是没想到老鼠身体爆开之后,居然没有血肉,而是从里面爆出了一簇簇还在蠕动着的头发。   林逐水没管这个,道:“走。”   他们三人直接上了四楼。   四楼的情况,明显有些特殊,能看出有人居住的痕迹。走廊之上,每隔几步,能看见周遭的墙壁还贴着黄色的符纸,上面用朱砂画着周嘉鱼看不懂的图案。   沈一穷倒是看懂了,道:“是经文,估计是用来控制想复活的东西的。”   周嘉鱼道:“那他成功了?”   沈一穷道:“这么浓的尸气,应该是成功了。”他压低了声音,“而且看这栋楼的情况,恐怕住在这里的那些人,都……凶多吉少。”   周嘉鱼瞪大眼睛,并没有料到这个,毕竟这筒子楼足足有五层,一层就算只有十个人住,那也是五十条性命,况且每层楼,肯定远远不止是个人……   四楼,林逐水的脚步停在了走廊尽头的一扇铁门外面。   这铁门看起来极为沉重,上面用红色的液体画出了一副奇怪的图案,好像是一个小女孩,在树上荡秋千,右边却是放着一具八角棺材。   周嘉鱼起初以为这是颜料画出来的,但是仔细观察之后,才发现这红色是血。   “这门怎么进去呢?”沈一穷用尽全力推了推,铁门都毫不动弹,,他道,“锁住了好像。”   林逐水道:“你怎么知道锁住了?”   沈一穷挠挠头:“推不动呀。”   林逐水说:“这门是往外拉的。”   沈一穷:“……”   周嘉鱼突然想笑,又觉得气氛好像不太合适,于是憋住了笑意,   虽然林逐水说这门是往外拉的,但是铁门上却没有把手之类的东西,整体看起来严丝合缝,简直像是一堵墙。   林逐水忽的掏出了之前得到的那块命牌。   周嘉鱼起初还不明白他这个动作的含义,下一刻,却是发现用布袋子装着的命牌开始渗血,血液透过布袋一滴一滴的滴落在地面上。   “有脚步声……”就在这时,周嘉鱼抬头,看向他们头顶上的天花板,“上面有人?”   那脚步声是从他们上方传来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跑动。   林逐水沉吟片刻,做了决定:“你们两个上去五楼和屋顶看看,我在这里破门。”   周嘉鱼颤颤巍巍:“就、就我和沈一穷么?”   林逐水道:“那么怕做什么,最凶的东西在这后面呢。”他伸手在铁门上状似无意的拍了一下。   但周嘉鱼却清楚的注意到,林逐水竟是在铁门之上留下了一个清晰的手掌印:“之前叫你们准备的东西都备好了吧?”   “备好了。”沈一穷应声。   “那去吧。”林逐水还好看不见,不然发现这两只都一脸要哭出来的表情,不知道会不会生气,“胆子大一点。”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周嘉鱼和沈一穷也没了反对的余地。   两人拿着之前备好的袋子,开始往五楼去了。   结果他们一上楼,就被眼前的场景惊了半呆。只见整个五楼,到处都是鲜红的血液。简直像是被鲜血浸泡了一般,所有的墙壁,地板上,都凝固着黑色的屋子,甚至于天花板上都有鲜血撒过的痕迹。   声音的来源,是从楼廊右边出来的,周嘉鱼隔着昏暗的走廊,无法看到尽头的全貌,他咽了咽口水,说:“那会是什么东西啊?”   沈一穷说:“……不知道,过去看看吧。”   两人便慢慢的往那边走去,同时,楼下传来了一声巨响,好似有什么巨物重重砸在地上。周嘉鱼吓了一跳:“这什么?”   沈一穷道:“可能是先生破了那扇门。”   周嘉鱼表情复杂,心想他真想下去看看。从上来后,周嘉鱼就闻到了一股子呛鼻的腥味,起初以为是血液的味道,但是仔细观察后,却发现这些血液并不是味道的源头,这股子腥味,更像是才被剖开的肉块之类的东西。   “好恶心。”沈一穷也闻到了,他说,“妈的,我想吐。”   周嘉鱼也想吐,他道:“忍住,忍住!”   随着他们离声源越来越近,气氛也越来越紧张。   最后隔着他们和声音的,是一扇半开着的铁门,周嘉鱼和沈一穷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抗拒。   两人都有点不愿意开门,最后还是猜拳决定,周嘉鱼不幸惨败,只能深吸一口气之后,缓缓的推开了那扇门。   门被推开之后,周嘉鱼看到了声音的来源。   那是一个小小的篮球,应该是专门给小孩子玩的,它在地上弹起,落下,弹起落下,像是有人在拍打它,但周嘉鱼却没有再它的周围,看见任何人。   一股子凉意顺着周嘉鱼的后背网上窜。   好在这会儿沈一穷还算冷静,他抓着准备了好久的糯米,手一挥直接全撒了上去。   白皙光洁的糯米和篮球接触之后,发出滋滋的声音,那篮球像是被烧灼了似得,开始迅速的变形,随后直接全部融化在了地板上。   周嘉鱼走近一看,却发现那篮球已经变成了黑色的血液,如同之前他在大桥上看到的墓碑一般。   解决了这个小问题,沈一穷舔舔嘴唇:“先生还叫我们去楼顶看看。”   周嘉鱼只能道:“走吧。”   他真想快点把这些事情搞定,回到林逐水的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  周嘉鱼:是谁~把你送到我身边来~是那甜甜的山泉,是那甜甜的山泉,是那甜甜的山泉~   林逐水:是祭八。   周嘉鱼:………………谢谢祭八。 第38章 挑战   周嘉鱼和沈一穷慢慢的走过楼道,爬上了楼顶。   楼顶是个很大的平台,上面还能看出原来居民生活的痕迹。周嘉鱼上来的时候,注意到楼顶上的天空是暗色的。今天明明是个大晴天,可这栋小楼,却好像被世界遗弃在了黑暗之中。沈一穷一到上面便迟疑着指向平台中央的东西,问道:“那个东西是什么?”   周嘉鱼顺着沈一穷的目光看去,看到了一个巨大的铁做成的水箱,想来应该是居民用来储存生活用水的,他道:“水箱吧。”   沈一穷闻言皱着眉头,小声的嘟囔了一句:“那是我听错了么。”   周嘉鱼本来还想问沈一穷听错了什么,然而下一刻,他便知道了沈一穷这句话的含义。因为立在他们面前的那个水箱,开始发出轻微的声音,就好像有人在水箱里面,用手一下一下的敲打着铁制的水箱壁。   沈一穷和周嘉鱼瞬间被这个声音搞的汗毛倒立。   周嘉鱼非常直接的对着沈一穷说:“我一点都不想知道那里面是什么东西在响。”   沈一穷叹气:“我也是。”   但是话虽然是这么说,该做的事还是得做。既然林逐水特意叮嘱他们到楼顶上来查看,那肯定是有其用意。   周嘉鱼说:“那、那咱们去看看?”   沈一穷一脸便秘的表情:“走。”   水箱旁边,有一条布满了锈迹的铁楼梯,看样子应该是方便维修和检查。周嘉鱼走在前面,沈一穷断后,两人一前一后,爬上了水箱。   哪知道他们刚上去,那声音就变得更大了,简直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水箱里冲出来一样。   周嘉鱼走到水箱的盖子边上,道:“开吗?”   沈一穷咬着牙道:“开!”   这盖子看起来颇为沉重,至少需要两人一起用力,才能掀起来。周嘉鱼和沈一穷一人走到一边,拉住了盖子的把手,开始发力——   “嘎吱——”陈旧的水箱盖子发出刺耳的噪音,随着盖子一点点被掀开,周嘉鱼和沈一穷的心也跟着悬了起来。   “看见什么了?”身体往后倾的沈一穷问。   周嘉鱼很机智的说:“我眼睛还没恢复了,十米开外啥都看不见,你视力好,你看。”   沈一穷:“……”他表情扭曲一下,骂道,“我他妈的差点就信了!”他虽然这么说,但还是吸了口气,慢慢的把脑袋凑过去,疑惑道,“没东西啊。”   周嘉鱼说:“没东西?”他有点不信,但还是朝着水箱盖子底下瞧了一眼。   真的没有东西,水箱之中里的水已经很久没有换过了,呈现出一种让人觉得不舒服的墨绿色,还能在里面看到一些赃物,但水面挺平静的,里面不像是有活物的样子。   从这水箱高度上看来,水深至少有两米,周嘉鱼道:“等等……一穷……”   沈一穷说:“啊?”   周嘉鱼道:“你有没有发现,我们把盖子掀起来的时候,那声音……没了?”   沈一穷:“……”   两人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毛骨悚然。   就在此时,周嘉鱼突然发现原本死寂的水面,竟然开始咕噜咕噜的冒出泡泡,那些泡泡不断的翻滚,不到片刻整个水箱便好像开始沸腾了似得。   墨绿色的水面之下,却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往上浮起,周嘉鱼道:“妈的!我怎么看见了手!”   沈一穷惨叫:“我他妈的看见了脚——”   自从来到了这个世界后,周嘉鱼说脏话的频率就开始直线上升,特别是这样的场合,总感觉说几句脏话好像能壮壮胆子。   但在看清楚了水面里面浮起来的东西之后,周嘉鱼觉得他就是把他这辈子的脏话一口气都说完,恐怕也没有什么用处了。   水箱里浮起了尸体,不是一具,而是一团。   被泡的肿胀的尸体,手脚全部绞在一起,每一具几乎都呈现出一种怪异之极的姿势。那浓烈的尸臭气息熏的人几欲作呕,然而这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这些尸体,竟是会动的。他们……居然攀附在了水箱的顶部,开始尝试着爬起来。   周嘉鱼彻底疯了,和沈一穷两人拔腿就跑,简直恨不得自己能身后长出一双翅膀,直接飞到林逐水的身边。   但是当他们两个跑下了水箱准备冲下楼去,却发现楼梯间本该开着的铁门竟然关上了。   沈一穷和周嘉鱼两人疯狂的敲门,惨叫着:“救命啊——”   没人回应。   而水箱里,被他们两个放出来的尸块怪物,却是已经开始爬出来了。无数的手脚,艰难的做着同一个动作,腐烂的肌肤贴在地面上,发出黏腻的让人恶心的声音。   周嘉鱼道:“卧槽!怎么办!”   沈一穷说:“不要慌!!冷静!!”他说着冷静,却和周嘉鱼一样抖的跟筛糠似得,哆哆嗦嗦的从自己身后的包里开始取出之前准备的东西。   周嘉鱼说:“用什么——”   沈一穷说:“尸化为僵,一怕白糯米,二怕雄鸡血,三怕童子尿,四怕……四怕……我他妈的也不知道四怕什么……快,快,你是童子吗?”   周嘉鱼说:“我是——难道你不是——”   沈一穷说:“我十四的时候就不是了!”这小王八蛋还骄傲的挺了挺胸。   周嘉鱼怒道:“他妈的你再和我废话那东西都要爬你脸上了!”   两人不知道糯米有没有效果,便线撒出一条线,想将那怪物拦住。   这怪物不知道是怎么形成的,周嘉鱼粗略的数了数里面至少有二十多个人,此时利用那无数的肢体朝着他们缓缓的蠕动过来,仿佛要将他们变成其中一员。   它们很快就下了水箱,到了他们铺撒糯米的地方。   “有用!”沈一穷惊喜道,“它们好像没动了!”   怪物停在了洒出的糯米线之前,看得出,他们的行动出现了一些犹豫,似乎并不喜欢面前的东西。   可沈一穷还没高兴到两秒,便看到那玩意儿却是已经踩上了糯米。   白皙的糯米和怪物的皮肤接触后,发出滋滋的响声,并且出现了一些黑色的斑点,看起来是有些效果。可效果似乎也仅限如此了,除了这些痕迹之外,怪物的行动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奔着他们就过来了。   沈一穷表情狰狞,骂道:“别怕!老子带了十斤糯米!撒的他妈都不认识!”   周嘉鱼:“……”当时买的时候沈一穷只是说有备无患,没想到他居然全部带来,他来的时候还在想沈一穷的包怎么看起来那么沉呢。   沈一穷直接掏出袋子,和周嘉鱼开始疯狂撒米,边撒边说:“你能尿吗?既然糯米有用,那童子尿肯定比糯米效果好!”   周嘉鱼说:“尿不出来——”   沈一穷说:“包里有水,你喝啊!”   周嘉鱼:“!!!”他咬了咬牙,把包里的两瓶水全灌进肚子里了,毕竟此时生死攸关,只能搏一把了!   沈一穷找机会给林逐水打了个电话,毫不意外的发现电话无法接通,经过最初的恐慌,他却是冷静了下俩,说:“周嘉鱼,今天咱两走只能自己努力了,不然,不然我们就得死在这儿!”   周嘉鱼咬牙说好,他已经死过一次,现在是捡来的命,自然得更加珍惜。   那怪物身上散发的尸臭让人恶心极了,沈一穷把他准备的香递给周嘉鱼,让他抹一点在鼻子下面。   周嘉鱼一一照做,同时不忘在地上撒米。   那怪物体型巨大,但好在有个致命的缺点就是行动缓慢,有了糯米作为阻拦,更是无法追上周嘉鱼和沈一穷。   于是一时间,周嘉鱼和沈一穷都开始绕着屋顶开始跑,一路上撒了不少的米。   细小的伤害累计起来,似乎对那怪物产生了些作用,它开始变得烦躁,组成它的尸体开始挣扎,周嘉鱼还注意到甚至有被糯米伤的太厉害的尸体直接被抛了下来。   最初强烈的恐惧,此时麻木了不少,周嘉鱼踩着怪物一路上留下的青色液体开始跑不知道第几圈。   沈一穷说:“咱们努力再跑跑,先生在底下等不到我们,会来找咱们的!”   周嘉鱼脑海里出现了林逐水的面容,原本有些疲惫的身体,再次充满了力量,他重重的点头,说:“好!”   两人就这么艰难的耗着时间,一圈,又一圈,怪物的体型开始不断的减小,楼顶上却是开始散落乱七八糟的尸体残骸。   开始周嘉鱼和沈一穷还觉得这是他们胜利在望的标志,但是周嘉鱼却注意到了一点异样,他疑惑道:“沈一穷,是不是太对劲啊?”   沈一穷道:“什么?”   周嘉鱼说:“是我的错觉吗?怎么这玩意儿,好像跑的比之前快了……”   沈一穷:“……”他沉默片刻,对着身后的玩意儿目测了一会,然后看了看手腕上的表,说,“这好像,不是你的错觉。”   周嘉鱼:“……”   沈一穷崩溃道说:“这种鬼东西还带进化的啊?尸体兽——进化!超级尸体兽!”   周嘉鱼觉得这时候笑出来很不合适,但是他还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能在这时候还插科打诨,大概是沈一穷做这一行的天分吧。   随着尸块怪物逐渐变小,糯米对他们的伤害似乎也开始减弱。但沈一穷毕竟还有准备,直接拿出了香,点燃之后还是疯了似的吹,想要多制造点香灰出来。   怪物的体型在逐渐变小,可周嘉鱼和沈一穷的压力却在变大。怪物变小之后,体型更加的灵活,甚至好像聪明了了一点,开始避开香灰和糯米,走其他的道路。   周嘉鱼已经不记得他在楼顶上围着那水箱绕了几圈了,可楼下的林逐水却依旧没有动静,不知道是不是和他们一样陷入了苦战。   沈一穷苦着脸道:“不行了不行了,东西都要扔完,它要追到什么时候?”   周嘉鱼说:“追到你成为它一部分的时候。”   那怪物在地上跑动,发出黏腻的让人不愉快的声音,周嘉鱼经常往后看,却是注意到了一个细节。这怪物扔再尸体的行为,并不是没有规律的,而是以某个部位为中心。   周嘉鱼说:“吸引他们在一起的,是什么东西?”   沈一穷也在思考,说:“我开始觉得这是僵尸,但是又好像不太像,反而有点像水鬼什么的,如果能把它们聚集在一起,那阴气一定非常非常的重,很有可能是特殊的鬼物。”   周嘉鱼道:“这东西怕什么?”   沈一穷说:“自然是至阳的东西。”   说至阳,两人都沉默了,因为他们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林逐水。   沈一穷说:“先生居然还没有动静,会不会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周嘉鱼咬牙道:“就没办法把它杀掉么?”   沈一穷瞅了一眼那玩意儿,问:“现在还不行,至少得让它露出真实的面目。”   周嘉鱼说:“怎么办?”   沈一穷说:“我还有不少糯米,和香灰一起撒完之后应该是差不多了。”   周嘉鱼说:“露出来之后呢?”   沈一穷沉默片刻,认真又严肃的问周嘉鱼:“所以,你想上厕所了吗?”   周嘉鱼:“……一点。”   沈一穷说:“不能一点,必须很多!”   周嘉鱼:“……”他肾好怪他吗?   沈一穷道:“童子尿对他肯定有大用处,我这里还有一把桃木剑,我刺它一剑之后它肯定回来攻击我,你到时候抓住时机,对它拉下裤子拉链!”   周嘉鱼觉得自己简直无话可说。   就在两人讨论的时候,那怪物却又开始发生变化。它身上最后一层尸体也开始往下落,周嘉鱼终于看到了怪物里面最核心的东西——那是一个人女人。   一个跪在地上,肌肤惨白的女人,她的身体没有像其他的尸体那样肿胀起来,保持着原有的模样,长长的黑发遮住了她的面容,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森森的鬼气。但她的模样,却不是最让周嘉鱼和沈一穷害怕的,让两人恐惧的,是她的速度。   挣脱了周身的尸块,她爬行的速度越来越快,甚至几次都险些追上来。   沈一穷见到不行了,咬牙说:“不能等了,周嘉鱼!能行吗?!”   周嘉鱼觉得自己要疯了,说:“我努力一下——”   沈一穷说:“待会儿到门口,我们听下,我喊一二三,我刺她一剑,你看准时机,脱裤子一气呵成啊——”   周嘉鱼:“……”妈的,要是不知道的人听见了,还以为他们耍流氓呢!   眼见那女尸已经甩掉了最后附着在身上的尸体,速度再次提升,朝着他们就扑了过来。而沈一穷和周嘉鱼,也到了刚才约定好的地点,沈一穷咬紧牙关,制止住了自己想要逃走的欲望,拿着桃木剑对着女尸就便刺了出去。   周嘉鱼痛苦的脱下了裤子……   他们的计划似乎非常顺利,沈一穷成功的让女尸的动作停了下来,周嘉鱼也成功的泼上了童子尿,然而童子尿却没有想象中的效果。沈一穷惊愕的瞪眼:“周嘉鱼,你到底是不是处男?”   周嘉鱼猛然想起一个可怖的事实——他的确是处男,可这具身体,却极有可能和其他人发生过关系。   “操!”周嘉鱼骂了一声,“快跑!”   沈一穷拔腿就跑,周嘉鱼也打算往前,可裤子还在腿上,一个不小心整个人便跌坐在了地上。那女尸根本不给周嘉鱼补救错误的机会,直接朝着他扑了上来——   周嘉鱼在这个瞬间,真的觉得自己已经完了,他倒在地上,脑子里已经开始闪过走马灯,他看到了刚重生的自己,看到了参加比赛时的那些事,也看到了林逐水……   林逐水淡淡的笑着,叫了他一声:“小蠢货。”   周嘉鱼绝望的闭上眼睛,心想,先生,我,先走了……   “小蠢货。”声音再次响起。   周嘉鱼觉得这走马灯是不是走的太长了点。   “周嘉鱼!”这次声音里没了温柔,带了点无奈。   周嘉鱼睁开了眼,看到了倒在地上的女尸,和门口站着的林逐水。   林逐水穿着白衣,站着黑暗之中静静的闭着眼睛,虽然看不见他的眼,可周嘉鱼却猜测,此时林逐水的眼神一定会非常的温柔。   周嘉鱼哭道:“先生——我好想你——”   他本来想说,还好先生来了,不然他今天肯定交代在了这里。却不想沈一穷凑了过来,一脸惊讶道:“周嘉鱼,没想到,你这么厉害啊。”   “啊?”周嘉鱼莫名其妙的。   沈一穷说:“那尸体都扑到你身上了,你却把直接把它弹开了,身上好像还爆出一阵金光……”   提到金光,周嘉鱼却是想起什么,看向自己手腕上的佛珠手链,他道:“等,等等,好像和我没什么关系,是这个……”   沈一穷说:“啊?”   两人看着自己手腕上的佛珠手链,脑力转过了千万个想法。   “还傻坐着什么?”林逐水淡淡道,“走了。”他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两人会在楼顶上遇到什么,甚至连来这里的时间都掐的刚刚好。   周嘉鱼爬起来,提裤子,生无可恋的跟在林逐水身后下了楼。   沈一穷也有点品过味来了,说“先、先生,这佛珠,是不是可以直接弄死楼顶的阴物啊?”   林逐水说了一句话,他的声音很轻,也很温柔,只是内容却让周嘉鱼和沈一穷沉默了好久好久,林逐水说:“楼顶上的门,是我关的。”   周嘉鱼:“……”   沈一穷:“……”   林逐水微笑道:“胆子这种东西,多练几次就大了。”显然,他早就知道楼顶上的玩意儿不会对他们造成什么伤害,甚至于只要敢近身,就会被佛珠直接毁掉。之所以叫他们上去,就是为了给他们练练胆子。   周嘉鱼想起了自己脱了裤子坐在地上的的模样,他又一次,在心中有些微妙的庆幸,庆幸林逐水看不见……   沈一穷也没有想到,他们解决楼上那玩意儿的最好办法是跌一跤,由着它们扑上来,他想到了自己辛辛苦苦背来的十斤糯米,和在楼上跑的那么多圈步,伸手拭去了自己眼角一滴灵魂的泪水。   从楼顶下来,两人都没怎么说话,直到到了三楼,周嘉鱼才问了一句:“先生,那僵尸呢……?”   林逐水道:“已经不在这儿了。”   周嘉鱼:“……所以您刚才说铁门后面……”   林逐水很直接的说:“那是我骗你们的——来都来了。”   周嘉鱼和沈一穷:“……”他们两个第一次知道,来都来了这句话,还能用在这里。   三楼尽头的铁门已经被打开,露出了据说专门用来养尸的地方。   周嘉鱼在尽头处看到了一个巨大的血池,池子里全是凝固了鲜血,看起来十分的恶心。也不知道这人怎么弄出来的,而这脆弱的旧楼,居然承受得了如此重的重量。   “这栋楼的位置有些特殊。”林逐水道,“简单来说就是鬼门关所在的位置,所以被人看上,用来做了养尸的地方。”   沈一穷看着那些被使用过的物件,道:“他把楼里的居民全都给……”   林逐水点点头。   周嘉鱼面露不忍,林逐水说,楼里大部分居民都没了,有的留下了尸体被扔在了楼顶上的水箱里,有的干脆连尸骨都没留下。   “那楼上的尸体不是这人搞出来的?”周嘉鱼道。   “只是怨气的化物。”林逐水道,“最后死掉的那个女孩怨念极大啊,便形成了尸堆,还好没有抛尸在江河,否则很容易形成死人湾。”   周嘉鱼道:“这人也太过分了,居然杀了这么多的人?他到底是为了什么?只是为了复活艳红岫?”   林逐水道:“一个目的,已经足够让人做很多事了。”他似乎不愿多谈这件事,人心的丑恶,有时候总会让人感到厌烦。   “他带着棺材,应该逃不远。”林逐水说,“白天肯定躲着,晚上才敢出来,你们休息休息,晚上继续接着找。”   周嘉鱼和沈一穷听到能休息,都挺高兴的,毕竟他们在楼上跑的路程加起来,估计都能算上个小型马拉松了。   林逐水没说让他们在哪睡,周嘉鱼和沈一穷干脆在这血池傍边随便选了张椅子,就开始午休了。不得不说,林逐水的锻炼,果真是效果不错,这要是之前周嘉鱼哪里睡得着啊,肯定哆哆嗦嗦的,但是现在他不但能睡着,还他娘的能打呼。   沈一穷也睡着了,两人均匀的呼吸声在屋子里,陷入浅眠的他们却是没注意到林逐水的嘴角,微微往上勾了勾,露出一个近乎温柔的笑容。   半个小时之后,周嘉鱼自然醒来,他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迷迷糊糊的叫了声先生。   林逐水说:“醒了?”   周嘉鱼嗯了声。   沈一穷听到声音,也从睡梦中醒了过来,他道:“睡醒了,真舒服。”   林逐水道:“离天黑还有些时候,我们去附近吃些东西。”他向来都没有什么食欲,说这话肯定也是考虑周嘉鱼和沈一穷。   周嘉鱼没有逞强,乖乖的应了林逐水的话,毕竟他是真的有点饿了。   于是三人出了这楼,去了旁边一个普通的小饭店。出了旧楼后,那股子阴冷的气息就不见了,阳光照在身上,周嘉鱼觉得整个人都暖洋洋的。想起他们在顶楼看到的天气,说实话,虽然也有太阳,但是那太阳上面莫名的就感觉蒙了层纱,一点暖和的感觉也没有。   大约是他们三人中的两个看起来都有些狼狈,进吃饭的小店时,老板还朝着他们看了好几眼。   周嘉鱼是真的饿了,他点了几个菜之后,捧着碗就开始跟沈一穷埋头刨饭。林逐水果然没兴趣吃东西,他甚至连要动筷子意思都没有,就这么静静的坐在一边,等着两人吃。   经历过了那么惊险的事儿,再一般的饭菜也变得美味起来,周嘉鱼刨了三碗饭,总算是饱了,很满足的摸了摸肚子。   沈一穷还在努力塞第四碗。   周嘉鱼忽的想起什么,对着店家道:“老板,能问问你们旁边那座楼的事儿么?”   老板正在摘菜听到他的话,头也不回道:“哪栋?”   周嘉鱼说:“就是小巷拐进去的第一栋筒子楼。”   老板说:“哦,那栋啊,那栋没人住了啊,一年前好像发生了场火灾,死了不少人,成了废楼。我记得一直说要拆迁呢,也不知道怎么的拖到现在也没动静。”   “火灾?”周嘉鱼惊讶道,“可是从外面看不出来啊。”   老板说:“怎么看不出来,墙壁都黑漆漆的。”他说的非常认真,明然不是在开玩笑。   看来周围居民眼里的旧楼,和他们眼中,有些不同……   “那您知道死了多少人么?”周嘉鱼又问。   老板想了想,随口道:“当时官方给的数据是十几个,但是据说火灾特别的大,很多人尸体都没有找到,直接报的失踪,你知道嘛,能住那楼的,家庭条件都不太好。补偿到位了,大部分人也就认了,事情也没闹大。”   周嘉鱼简直觉得这事情太诡异了,能做到这一步,绝非以个人之力能办到的。怪不得楼里一个人也没有周围的人也不觉得奇怪,而楼中被害死的人,也有了完美的解释。   林逐水静静的听着,从头到尾脸上都没有什么惊讶的表情,仿佛早就料到了这一切。   沈一穷听着有点生气,也不刨饭了:“那火灾原因呢?”   老板说:“线路老化……怎么?你们问这么清楚,是有亲友住楼里?”他是这么猜测的,但看几人的穿着,却又觉得不太像。特别是其中的林逐水,虽说穿着朴素淡雅,可整个人的气质就让人知道他肯定不是一般人。   “没。”周嘉鱼说,“只是路过这边,看见那楼有点好奇。”   “哦。”老板又垂着头开始摘菜了。   周嘉鱼想了想,坐过去给老板递了根烟,说:“老板,其实我是写小说的,和我编辑一起出来找找素材,听说这边晚上好像有什么怪事儿,您和我聊聊呗。”   这会儿下午了,没什么生意,老板也挺闲的,接过烟说:“怪事儿?嗯……怪事儿的话,好像真有一件。”   周嘉鱼道:“您说说?”   老板说:“这两天,上塘街那边好像丢了三四个孩子了,都是晚上丢的,家长报了警,警察也来了好几趟,但都没有线索。说监控全坏了,什么线索都没有。”   周嘉马上来了精神,道:“真的假的,这么邪乎?”   老板吐了口烟:“他们就是这么说的,我也就听听,当个饭后闲聊的谈资而已。”   看来这情况极有可能就是那人搞出来的,周嘉鱼又问了几句,见老板似乎并不知道其他消息了,这才道了谢,回到了林逐水身边。   林逐水道了声:“不错。”   周嘉鱼得到夸奖,骄傲的挺起小胸脯。   沈一穷暗暗的给他竖起大拇指。   有了大致的范围,总比蒙头转向的到处找好多了,不过周嘉鱼离开的时候又觉得好像自己的套话有点多余,因为毕竟林逐水的实力摆在那儿,真想要找什么,估计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林逐水却好似知道他在想什么,轻轻道了声:“你做的的确不错,比起那些东西,和人打交道,也是门学问。”   周嘉鱼不好意思道:“先生,我只是觉得自己太弱了。”   林逐水说:“不急,慢慢来,沈一穷还陪着你呢。”   沈一穷:“……先生我能再去买几斤糯米吗?”   林逐水勾起嘴角:“买糯米也没用,遇到那东西,糯米顶多给自己调个味儿。”   沈一穷:“……”   周嘉鱼则眼巴巴的看着林逐水,小声说:“先生,晚上你可别再吓我们了。”糯米都已经用完了。   哪知道林逐水说了句:“我考虑一下。”   周嘉鱼:“……”   沈一穷:“……”   两人都面露绝望,沈一穷甚至开始恨自己年少轻狂,为什么没能把持住,去尝了禁果。早恋在风水这一行里,果真是危害巨大。   之前老板说的上塘街就在这附近,过几条马路就到了。这一片也属于旧城区,规划和建筑都比较混乱,到处都能看见马上要进行拆迁的建筑。   到了上塘街,林逐水并不急切,他在街道上穿行,似乎在算什么。   沈一穷也在掐手指推算,但看他的表情,估计是没成功,因为眉头一直没松开过。   周嘉鱼天赋异禀,倒是省去了很多麻烦,他一进到这街道就感觉一种熟悉的令人不舒服的气息。这气息很淡,但是在周嘉鱼却非常清楚的感觉到了,他仔细观察了周围,发现这条街半空中竟然也飘着淡淡的黑雾。   这黑雾非常奇怪,在常人走的位置没有,却是浮在半空中,难不成那东西还长了翅膀?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边出了事儿的缘故,街上的行人在入夜之后很快就变得稀少,更是一个小孩都看不到。大部分店铺也都关了门,原本还算热闹的街道,在很短的时间内,便安静了下来。   晚上八点,路边除了他们三人之外,却是已经看不到其他的行人了。   周嘉鱼抬头看着夜空,发现那黑雾似乎变浓了,而且由静止变成了流动的形态,仿佛是一条黑色的溪流,在夜空中流淌着。   这里的道旁,种着各种乱七八的树木,有松柏,有垂柳,微风拂过,树梢沙沙作响,如同嘶嘶低语。   林逐水缓步走到了街道不远处的小广场上。   广场很普通,最中心是个小小的花园,种着高大的槐树,旁边是居民楼。昏暗的灯光透过树荫投下怪异的阴影,整个广场上一个人都没有,风吹着秋千嘎吱作响。   周嘉鱼忽的觉得有什么东西落到了自己的发丝之上,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却是发现自己头顶上的槐树的树叶,一片片的落了下来。   林逐水淡淡的声音响起,他道:“有鬼依木,是为槐。还躲什么,出来吧。”   他话语落下,树木后面竟是真的出现了一个狭长的黑影,那黑影长手长脚,显然不是人类,就是这样立在地上,静静的凝视着他们三人。   作者有话要说:  周嘉鱼:呜哇,我的屁股只有先生能看……   林逐水:你不怕我把你屁股看的烧起来?   周嘉鱼:…… 第39章 艳红岫   周嘉鱼起初以为那黑影看不清楚模样,只是因为藏匿在黑暗里。但当黑影慢慢的从暗处蠕动出来时,他才发现黑影根本不是人,而是一团团仿佛有了生命的头发。这些头发像是虫子一般,形成了一个人形的形状,甚至还能勉强看出五官。   林逐水冷淡的声音响起,不过是在对周嘉鱼他们说话:“跟在我身边。”   周嘉鱼和沈一穷点点头,都上前一步。   出现在对面的黑影突然消失了。随即,他们周围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地上爬动。   周嘉鱼低头一看,才发现无数黑色的发丝从黑暗里朝着他们涌了过来,将他们迅速的包围了起来。然而这些头发,最后都停在了离林逐水脚边还有一米左右的位置,似乎因为某种原因,不敢再往前。   林逐水冷笑一声,没有去管这些头发,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周嘉鱼和沈一穷紧紧的跟在他身后,两人看着这场景都有点虚,周嘉鱼后背起了层冷汗,他舔舔嘴唇,脑子里全是疑问,但碍于场合却并不敢说话。   林逐水直奔目标而去。头发见林逐水走向的方向,似乎有些急了,动的更加厉害,甚至开始尝试性的伸出一缕缕,想要突破林逐身边那道看不见的界限。   但每当他们侵入界限之内,都会迅速的被烧焦,散发出一股子让人恶心的气息。   周嘉鱼感到光线暗了下来,他抬起头,发现他们的上方也被那些密密扎扎的头发掩盖了起来。头发此时呈现出一个半圆形的模样,将他们全部包裹,而林逐水,则在这个半圆的圆心。他的脚步不急不缓,丝毫不因为周遭的异象而表露出一丝的退却。   林逐水的目标,似乎是小花园的中心。   他绕过了栅栏,踏上了湿润的泥土。   周嘉鱼和沈一穷也踏了上去,但是他们一上去,就感觉到,自己脚下的泥土似乎不太对劲。周嘉鱼仔细看了看自己脚下的地面,这一眼看的他差点没吐出来,他们脚下踩的哪里是什么泥土,分明也是一团团黑色的头发。这些头发依旧在蠕动,有一部分还尝试性的想要缠上他们的脚。   但和之前一样,只要是试图和他们接触的头发,都瞬间变被烧成了焦灰,露出底下黄色的泥土。   周嘉鱼觉得这头发看着实在是太恶心,觉得自己回去之后估计三四天都不用吃饭了。他正这么想着,却感到自己脚被什么抓了一下。   “卧槽!”周嘉鱼骂了句卧槽,却是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泥土里面竟是伸出了一根根树根一样的东西,开始试图拉扯他和沈一穷的脚。   柿子还是要挑软的捏,那些树根对林逐水的兴趣似乎都不大,而是将攻击目标转移到了周嘉鱼和沈一穷的身上。   好在之前慧明给他们两人的佛珠有了大用处,每当那些树根只要企图缠绕他们的脚,便会被一道淡淡的金光直接弹开。   周嘉鱼见状松了口气,他现在简直跟不得直接贴到林逐水身上——如果能让先生背着他,那就再好不过了,周嘉鱼暗戳戳的幻想。   林逐水并不知道周嘉鱼发散的思维,他非常干脆的无视了这些无关痛痒的骚扰,停在了花园中心的那颗巨大的槐树之下。   之前周嘉鱼没怎么注意,现在靠的近了,他才发现这槐树真的特别大。看样子至少有几百年的岁数,树干粗的最起码得要十几个成年人手拉手围在一起此能将它包裹住。   林逐水伸出手,在那槐木上拍了一下。   他的手掌刚拍下去,周嘉鱼就清楚的看到槐树皮迅速的黑了一块,随即发出滋滋的响声,黑色的液体顺着树皮直接往下淌着,散发出恶臭的气息。   难道这槐树有什么特别之处?周嘉鱼刚这么想,就听到头顶上传来了一阵婴孩的啼哭。   那哭声连绵起伏,显然并不只有一个孩子。   周嘉鱼开始还以为这哭声也不过是那东西搞出来的异象,却见林逐水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你们不要这些孩子的命了么?”一个嘶哑的声音在他们上方响起。   这声音听起来非常的奇怪,按理说,一般情况下根据声音可以大致的判断出人的年龄和性别,但周嘉鱼却无法从这个声音里听出那人的信息,因为这声音几乎都介于两者之间,让人听起来非常不舒服。   婴儿的哭声越发的响亮,哭声的来源似乎也是他们的头顶,周嘉鱼朝树梢上看了看,发现拦住他们的黑色头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此时在他们上面摇晃着,居然几个被头发严严实实的包裹起来的婴儿。   这些婴儿应该还是人类,身体完全的被头发包裹住,只留下了一个头在外面。   林逐水冷冷道:“你想怎么样?”   那声音嘶嘶的笑了起来,它说:“不要再管这件事,否则,我就将他们全部杀了。”   林逐水闻言却是笑了起来,他淡淡道:“难道我今天不来,你就不会杀了这几个孩子?”   没有回应。   “让我猜猜,你进行到哪一步了。”林逐水说,“有了足够的祭品,你应该已经唤醒了她的神志……艳红岫,真是个好名字。”   依旧无人应答。   这寂静却让林逐水笑了起来,他道:“让我再来猜猜。”他指了指自己脚下的这一片黄土,道,“你要复活的人,就在我们脚下吧?”   树梢上的树叶开始微微的抖动,风声,和着婴儿的哭声,在死寂的夜空中回荡。   “你不要他们的命了?这可是几个孩子!”嘶哑的声音再次响起时,已经有些气急败坏了。   “我要。”林逐水冷淡道,“所以,不如我们来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那声音问。   “我放你走,你把孩子留下。”林逐水抬步,缓缓的绕着树干走,他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抚摸着粗壮的树干,在上面留下漆黑的烙印。   “你要怎么保证放我走?”那声音显然不太信任林逐水,道,“万一你反悔了怎么办?”   林逐水却是道:“你除了相信我,还能怎么办呢?”   一阵沉默。   “好。”那声音最后竟是真的同意了林逐水的提议,它说,“我相信你,你撤掉那些阳气,我把婴儿送回来。”   “撤不掉。”林逐水直言道,“你把婴儿送到我徒弟怀里。”他说这话的时候,右手对着沈一穷的方向,做了个手势。   沈一穷见到这手势后,伸手掐了一下周嘉鱼的手臂。   周嘉鱼被掐的有点懵,但明显知道肯定是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他微微张了张嘴,还是将想问的话咽进了咽进了喉咙——他还是见机行事吧。   哭泣着的婴儿,被黑色的头发包裹着,开始缓缓的靠近他们,而为了让头发不被灼伤,林逐水也离他们远了些。   因为周围都太黑了,只能勉强看见婴儿的一个轮廓,然而当婴儿和头发靠近周嘉鱼到某个距离时,他却忽的觉得有点不对劲。   周嘉鱼道:“一穷……”   沈一穷没说话,伸手又在周嘉鱼的手臂上掐了一下,然后往他的手心里赛了点东西。那东西的触感似乎是符纸,周嘉鱼心下稍安。   头发突然开始加速,将那婴儿直接朝着他们抛了过来,周嘉鱼本来打算用手接住,却在头发将婴儿抛出的一瞬间呆了片刻——头发抛出的根本不是完整的婴儿,而是只有一个人头!那人头的眼睛只剩下眼白,嘴巴张开露出一排排细密的牙齿,尖锐的叫着,朝着他们砸了过来。   沈一穷大骂一声,闪身躲开,然后将手里的符纸直接贴了上去。   符纸和人头接触后,猛地窜出一团火苗,红色的火焰,直接将整个人头全部包裹了起来。   “啊啊啊啊!!!”黑暗之中,那个嘶哑的声音响起了的凄厉的惨叫,着叫声仿若泣血,带着巨大的愤怒。   周嘉鱼还没反应过来,便感到脚下地动山摇,他和沈一穷目瞪口呆的看着前方——那一颗巨大的槐树,竟是像有了生命一般,树干开始疯狂的抖动,好似要把根部从泥土里拔出来似得。   “怎么了!”此时太过混乱,周嘉鱼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沈一穷也有点懵,道:“走,我们离远点,肯定是先生动到关键的东西了!”   他们两人连滚带爬的下了花坛,朝着远处奔去。   “杀了你!!杀了你!!”也不知道林逐水到底趁着他们处理人头的时候到底做了什么,导致这玩意儿反应这么大,地面剧烈的颤动起来。   巨大的槐树伸展着枝叶,开始疯狂的无差别攻击。周嘉鱼好几次都差点被树枝扫到,好在勉强还是稳住了身体。而且他注意到,之前布满地上的头发,却是全都变成了一条条树枝,密密扎扎的铺在地上,   沈一穷的声音突然想起,他道:“卧槽,你看那儿!!”   周嘉鱼顺着沈一穷指的方向看去,却是看到了站在黑暗之中林逐水,而他身边的那一具棺材,却是吸引了两人的目光。   棺材不大,但非常的精致,上面雕刻着各种图案,即便是周嘉鱼在黑暗中看不太清楚,但也能感觉到这棺材肯定不一般。棺材外面涂了一层红色的漆,精致简直像是一件艺术品。   林逐水手里握着一把匕首,刀刃已经全部没入了棺材里面,他立在那儿,周围飞舞的树枝丝毫没有对他造成影响。   “别碰她!别碰她!”声嘶力竭的声音响起,还带着泣血的味道,疯狂挥舞的槐树似乎要摧毁一切。   “该还债了。”林逐水淡淡的说了这么一句,手上便开始用力,握着匕首重重的往下一划。薄薄的棺材壁就这样被他这样劈开,露出了棺材里面的东西。   周嘉鱼在棺材里看到了一个闭着眼睛的女人。   女人穿着红色的嫁衣,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眼睛闭着,仿若沉睡,这样的她任谁看了,恐怕都不会觉得她是个死人。   “艳红岫?”林逐水叫出了这个名字。   女人的眼睫开始微微颤抖,然后睁开了眼,她说:“我在哪儿,你是谁?”   林逐水蹙眉:“竟是已经有神志了——”   “你是谁?”女人看向自己的胸口,那里破了一个洞,林逐水的匕首,刚刚才插入了那里,她说:“我不是死了么,这里是哪里?”   林逐水冷冷道:“有人将你做成了僵尸。”   艳红岫明显的愣了一下,她的眼里开始积蓄泪水,只是那泪水却是血红色,她道:“你怎么那么蠢,那么蠢……”她说着这话,却见槐树所在的黑暗之处,跑出了一个青年模样的人。那人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他到了艳红岫的身边,死死的将她抱住,“我明明就成功,只差一点,只差一点而已——”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不过一个分神,林逐水居然能找到他埋藏艳红岫的地方,将匕首刺入地下,重创了艳红岫的要害。   “你杀了多少人?”艳红岫被男人搂在怀里,她有些绝望的问,“你杀了多少人?”   “很多,很多,很多……”男人说,“我太想你了,原谅我违背了我们的誓言。”他呜呜的哭了起来,竟像是孩子似得。   “不,不!你明明答应我的,明明答应我的……”艳红岫也开始流泪,她慢慢的将目光移到了林逐水身上,道,“敢问先生来历?”   林逐水淡淡道:“章城林家,林逐水。”   艳红岫道:“我是佘山徐氏外戚艳红岫,他是我的恋人。”   林逐水面无表情。   艳红岫惨笑着:“他本是山中槐树精,我自幼和他一起长大,因此生了情愫,后来,我生了一场大病,没能熬过去……”   林逐水淡淡道:“他为了将你做成僵尸,至少杀了两百人,其中还有很多幼儿。”   艳红岫面露绝望之色,她道:“劳,劳烦先生,借匕首,一用……”   林逐水沉默片刻:“我可以代你动手。”   艳红岫却是缓缓摇了摇头,她道:“我要亲自来。”   林逐水轻叹一声,没有再强求,随手便将手里金色的匕首递给了艳红岫。   艳红岫躺在男人的怀里,伸出手抖着,她说:“我……要亲手取了你的性命,你怪我吗?”   男子低着头,像孩子一样呜呜的哭着,他说:“你早该带我一起走,早该带我一起走……我也不想那么做,我只是怕,怕看着你的身体烂掉……”   艳红岫笑了起来,她凑过去,吻住了男人的唇,然后将自己的胸膛和他的靠在一起,她说:“你还是那么笨,一点都,不听我的话……”匕首由身后重重的刺入,贯穿了两人的身体。   有黑色的雾气腾空而起,两人的身体都开始变化。   艳红岫身上开始腾起黑雾,原本红润的面容变得惨白。而男人的身体也在消失,仿佛泥土一般像是融化在了土地里。   周嘉鱼和沈一穷都看到了之前的那一幕,两人有些沉默。   “结束了么,先生?”周嘉鱼这么问。   “结束?”却不想林逐水冷笑了一声,他道,“还早得很呢。”一棵懵懂的槐树精而已,怎么可能知道制造僵尸的法子,而且无论是桥还是那旧楼,显然都有人在其中帮助这两人,甚至于还帮两人遮掩善后。   “过来。“林逐水道,“挖个坑,把她埋在这里吧。”   周嘉鱼惊讶道:“这儿?”   林逐水点点头:“既然两人不想分开,我们也不必强求。”此时黑雾散去,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周嘉鱼本来以为会挖很大一个坑,但是看向艳红岫的时候,却发现她的嫁衣里面空空荡荡,尸体竟像是随着那一阵腾起的黑雾一般,直接消失不见了。   只埋衣服,就方便多了,周嘉鱼和沈一穷挖好坑,把艳红岫的衣服全部埋进了土里。   林逐水从怀中掏出了一个袋子,取出了艳红岫的命牌。   此时命牌上面,已经是血色全无,变成了普通的木牌。   周嘉鱼本来以为他会将木牌和艳红岫一起埋了,却没想到他最后还是将木牌收进了怀里,嘴里轻轻的念了一声:“佘山外戚。”   周嘉鱼和沈一穷都不太明白,两人乖乖的站在旁边,等着林逐水的吩咐。   “走吧。”林逐水摆了摆手,“回去了。”   此时天边已经有太阳升起,橙色的阳光打在沙沙作响的槐树上面,好像镀上了一层金光。   周嘉鱼扭头看着身后,道:“先生,昨天这槐树还不在,今天就出现了,住这儿的人看见了,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啊?”   林逐水道:“没关系,我这里施了符咒,他们受符咒的影响,会觉得这槐树本来就该在这儿。”   周嘉鱼说:“哇,还有这种符咒。”   林逐水挑眉:“怎么?”   周嘉鱼说:“没,我就觉得这符咒用来找女朋友应该挺好用的。”   林逐水:“……”   沈一穷在旁边拍拍周嘉鱼的肩膀,一脸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的表情,居然敢和先生开玩笑了。但是见周嘉鱼表情认真,沈一穷才发现他好像真的没在开玩笑……   “在先生这里修习,谈恋爱是不可能的。”沈一穷后来悄悄的告诉周嘉鱼,“想谈恋爱就得出师,这是师父当时定下的规矩。”   周嘉鱼说:“你和我说做什么?”   沈一穷扭捏着:“你不是想谈恋爱吗?”   周嘉鱼莫名其妙:“我没有啊。”   沈一穷说:“哼,我才不信。”   周嘉鱼觉得十七八岁青春期的小孩子真是难伺候……   三人处理完事情后,回了酒店,好好休息了一天。   第二天,林逐水带着周嘉鱼和沈一穷他们又来了大桥上面一次。周嘉鱼在上看见一个熟人,却是那痛失爱人的秦伊河。   秦伊河站在桥头,似乎正在烧纸什么的,周嘉鱼过去叫了她一声。   “是你们呀。”秦伊河的脸色和之前相比好了很多,至少笑容不勉强了,她手里捏着些纸钱,微笑道,“我昨天梦到她了,她说想我,我就过来看看她。”   周嘉鱼也不知道该说是什么安慰她,只能说节哀顺变。   “嗯,我知道的。”秦伊河说,“她不想我太伤心了,还安慰我呢,我也会努力调节情绪的,谢谢你们。”   周嘉鱼犹豫了一会儿,将他在桥上看见的景象告诉了秦伊河,说唐笑川已经挣脱了怨念,灵魂被净化了。   秦伊河点点头,再次道了谢。   今天是慧明做法事的最后一天,和十几天前相比,他的面色憔悴了许多,看起来这场法事耗费了他不少的力气。   结尾的时候,江十六和江十九都在场,两人对着慧明连声道谢。   慧明一直保持着笑容,只是这笑容连周嘉鱼都觉得有点假,他温声道:“要是施主能少遇到些这种麻烦,才是最好的,小僧倒是希望,没有出手的机会。”   江十六叹气:“大师教训得对。”   慧明双手合十,行了个礼,转身走了。   在回去的车上,林逐水和慧明把艳红岫的事情告诉了慧明,慧明听后眉头一直皱着,道:“艳红岫的姓氏很不常见,你说到佘山徐氏,我才想起来,好像他们外戚,的确有姓这个的。”   林逐水不说话啊,似乎在思考什么。   “这么多条人命,也不损了阴德。”慧明叹气,“这一片都是江家的地盘,若是说他们不完全不知情,我是不信的。”不论是旧楼的火灾,还是大桥,都是大事儿,就算不知道详情,肯定也能听见风声。”   林逐水道:“嗯,我知道。”   “况且现在……”慧明义正言辞的说,“你的两个徒弟还跟着你呢,会不会不太安全,要不然让他们来青檀寺跟着我修习一段时间。”   林逐水骂道:“做梦!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慧明叹气,目光不舍的从周嘉鱼身上移开了。   周嘉鱼打了个哆嗦,莫名其妙的从慧明的眼神,联想到了家里的那只黄鼠狼,难不成他在慧明的眼里也成了个可以行走的冰淇淋?   所有的事情都办完了,林逐水定下了离开的机票。   在走的前一天晚上,周嘉鱼早早的入睡,   半夜的时候,他忽然被敲门声惊醒。   “谁啊?”周嘉鱼打了个哈欠,他以为是沈一穷有什么事儿,也没多想,便走到了门边。但好在多年养成的习惯让他做的第一件事是凑过去看了看猫眼,这一眼,差点没把他半个魂儿吓掉。   只见门外站了一个纸人,那纸人和正常人是等身大小,穿着一件花花绿绿的衫子,红艳艳的嘴唇咧开,正对着他笑。   周嘉鱼在心中开始感谢林逐水锻炼了他和沈一穷的胆量,说实话,这要是之前,他怀疑自己会会被吓的厥过去。   “开开门呀。”门外传来的隐隐约约的说话声。   周嘉鱼心想我他妈凭本事关的门,我凭什么要给你打开,他冲回了床边,想要把这事儿告诉林逐水,但是又想起自己没手机。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周嘉鱼摸着自己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咬着牙。   门口开始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周嘉鱼朝着门口瞅了一眼,心中开始疯狂的骂脏话。那纸人居然开始试图从门缝里挤进来,眼见已经探入了半个脑袋。   周嘉鱼额头上溢出冷汗,眼睛在屋子里环视一周,然后突然注意到了桌上的某个物件——打火机。   他拿起打火机,就去了门口,冷笑着对着那纸人说:“长得那么恐怖有屁用,你他妈的还不是纸做的。”   纸人的笑容僵住了。   周嘉鱼弯腰点火,一气呵成。   纸人真的燃了起来,它开始尖叫着缩了回去,周嘉鱼在屋子里骂:“早该进步了,用什么纸,你有本事用钢板啊王八犊子!”   外面没了动静,周嘉鱼再从猫眼往外看,却是什么都没看到了。   不过就算如此,他也有点不敢入睡,怕自己睡着之后,那纸人又从哪个角落挤进来。现在周嘉鱼唯一庆幸的事情,就是这纸人的智商好像不高,居然还先敲敲门,不然等自己睡醒了,睁开眼睛就看到这玩意儿立在床边,恐怕真得被吓个半死。   第二天,天一亮周嘉鱼就出门下楼,去人多的地方待着了。   沈一穷见了还奇怪,说:“罐儿,你今天怎么起来的这么早啊?”平时都是他去喊周嘉鱼起床,结果今天起来的之后发现周嘉鱼居然已经吃完早饭,在一楼坐着休息了。   “我昨天晚上又遇到那个纸人了。”周嘉鱼满脸晦气的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沈一穷听得目瞪口呆,说:“卧槽,你还真拿打火机把它给点了?”   周嘉鱼说:“对啊!”   沈一穷说:“……可是一般纸人,是点不然的啊。”   周嘉鱼:“……啥??”   沈一穷摸摸脑袋:“纸人都是阴气特别重的玩意儿,普通打火机肯定点不着的。”   周嘉鱼陷入了沉默,他也觉得昨晚的事情有点离奇,于是便和沈一穷回到房间里检查了一下。结果让周嘉鱼还是在地板上看到了火焰烧过的痕迹,他道:“你看你看,这不是燃了么?”   沈一穷说:“……不懂,咱去找先生问问?”   周嘉鱼说挺好。   林逐水在一楼吃早饭,与其说是吃早饭,其实也就只喝了点牛奶而已,他见周嘉鱼和沈一穷匆匆忙忙的过来,开口第一句居然是:“昨晚遇到什么了?”   “先生您已经知道了呀?”周嘉鱼惊讶道。   林逐水道:“嗯。”   周嘉鱼马上想起了什么:“那、那个打火机,也是您放我房间里的?”现在想来,那个打火机放的位置和颜色都十分显眼,之前他一直都没注意到屋子里有着东西。   “对。”林逐水又慢慢的喝了一口牛奶,道:“我建议你最好把打火机随身带着。”   周嘉鱼懵了:“啊?”   林逐水道:“佘山徐氏,有些特别。”   周嘉鱼道:“特别?”   林逐水从兜里掏出了一只小小的纸片人,那纸片人被放在桌上,片刻后,竟像是要哆哆嗦嗦的站起来:“他们家族精通墓葬一事,对纸人更是有特别的研究。”   特别是封建古代,达官贵人,对于墓葬都有极高的要求。通常墓穴之中到处都是机关,只有制造者才知晓通路。   徐氏之人,下葬从来不用活人,都是用纸人代理,纸人有最基础的神志,可以听从一些简单的命令。   周嘉鱼看着小纸人颤颤巍巍的模样,伸出手小心的戳了戳:“真……真的在动。先生是您再操纵着纸人么?“   林逐水淡淡道:“嗯,但我对这行不太了解,只能勉强做到能让它动起来罢了。”   周嘉鱼心想这已经够牛了……   “先回去。”林逐水说,“过段时间陪我去佘山一趟。”   周嘉鱼当然说好,不过说这话的时候,他的手伸进兜里,摸了摸打火机,感觉自己安全不少。   知道林逐水他们要走了,江十九和江十六都来送行。   江十九又憔悴了,整个人都消瘦的不像样子,送行的时候全程脸上挂着非常艰涩的笑容,看起来十分的勉强。江十六脸上连笑容也不挂了,到达机场的时候,他找到了林逐水,什么话也没说,突然将自己的袖子挽了起来。   周嘉鱼被江十六的动作吓了一跳,但是很快就露出惊讶之色。   只见江十六的手臂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红线,那些红线像是被什么利器割破又愈合了一样,几乎布满了江十六整个条手臂。   “林先生。”江十六艰涩道,“江家这一代,有些事情,我也管不了。”   林逐水沉默着。   江十六道:“我这条手,差点没了,休养了差不多半年的时间,这半年里我也没有精力管江家的事,所以才让江十九出了那么大的纰漏。”   林逐水道:“没有金刚钻何必揽那个瓷器活?”   江十六苦笑:“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林逐水道:“既然在江湖,那就该按江湖的规矩吧。”   江十六重重的叹气,不再说话。   从上飞机,到飞到家,林逐水都没怎么说话,他的心情似乎不太好,脸上的表情也很淡。   到家之后,沈一穷才告诉周嘉鱼,说他们这行如果手上沾了人命,很容易损阴德的,看江十九那模样,肯定是遇到了什么事儿。因此江十六才出言试探,想让林逐水出手帮忙。   但林逐水的一句“按江湖规矩来”便是是表明了拒绝的意思。   “毕竟六十条人命呢。”沈一穷说,“而且犯的错误也太低级了,大桥合龙这么重要的时候也不到场,太不到位了。”   周嘉鱼想起了死掉的唐笑川,叹了口气。   到家后,沈暮四却不在家里,不知道去哪儿了,只剩下一只黄鼠狼坐在沙发上吃零食看电视,看它皮毛油光水滑的模样,看来小日子过的相当滋润。   见到周嘉鱼回来,黄鼠狼很高兴的冲了过来,左闻闻右闻闻,像是在确认周嘉鱼身上有什么气味。   周嘉鱼把它抱起来,撸了撸它光滑的皮毛,道:“有没有想我啊,小黄。”   黄鼠狼:“????”它什么时候叫小黄了?   沈一穷道:“哎呀,好累啊,咱们晚上吃什么,不然和先生,说一声,一起出去吃个夜……”他本来是想说夜宵,结果想起了什么,硬生生的把“宵”字给咽下去了。   周嘉鱼说:“算了吧,还是在家里吃饭比较安全,我去看看冰箱里有啥。”   沈一穷说好。   周嘉鱼取了厨房,大致检查了一下,道:“吃火锅吧,有不少菜呢,我熬个汤底,现在才四点过,来得及。”   沈一穷说好好好。   晚上,几人一起吃周嘉鱼煮的泡椒火锅,汤是骨头汤,熬了之后再加上泡椒和各种香料,炖的香香的。   林逐水也过来了,坐在周嘉鱼旁边。   黄鼠狼跟围脖似得,围在周嘉鱼旁边,冲着火锅流口水。   周嘉鱼吃了一口菜,突然觉得这样的日子也很好,虽然会遇到各种奇奇怪怪的事情,但至少,身边总是有人陪着,不至于总是一个人孤孤单单的。   作者有话要说:  周嘉鱼用笔记本记下必须要带的东西:打火机,佛珠,吊坠,符纸……   林逐水用笔记本记下必须要带的东西:家里的小蠢鱼。 第40章 家主   无论是什么季节,吃美味的火锅都是一种幸福的享受。   周嘉鱼的手艺还是那么好,沈一穷吃的满头大汗,筷子就没停过。   和传统的老火锅比起来,泡椒火锅的味道更佳清爽鲜美,没有牛油的油腻感。吃饭过程中,周嘉鱼发现林逐水其实饭量并不小,甚至比他还吃得多,可是既然如此,为什么每次出门的时候林逐水都不愿意吃东西呢。   周嘉鱼这么想着,便犹犹豫豫的将这句话问出了口。   林逐水闻言拿筷子的动作微微一顿,用一种非常理直气壮的语气回答道:“因为不好吃。”   周嘉鱼瞪圆了眼睛,他猜测了很多原因,却是万万没有想到居然是这个,他道:“可、可是,先生你不会饿吗?”   林逐水道:“会。”   周嘉鱼道:“那……”   林逐水又吃了一口菜,慢慢咀嚼下去之后,淡淡道:“那也不想吃。”   周嘉鱼:“……”他第一次看见挑食挑的如此理直气壮,让人根本没有劝说欲望的人。   大约是火锅有些辣,林逐水的嘴唇也开始发红,他的唇形很漂亮,宽窄适中,嘴唇中央有一颗小小的唇珠,抿起来的时候会轻轻的压到下唇上面,看起来……似乎很适合接吻的样子。   周嘉鱼看着看着就出了神,直到林逐水的声音响起:“你看我做什么?”   周嘉鱼这才恍然回神发现自己有点跑偏了,整张脸都涨的通红,不好意思道:“哦,哦……”他收回目光后,才想起什么……林逐水不是眼睛闭着么,那怎么知道自己在盯着他,难不成是目光太过灼热才被发现了……   接下来,周嘉鱼吃的有点怂。   直到吃完之后,他和沈一穷一起洗碗时,说到这件事儿,沈一穷才道:“先生应该是有自己视物的法子,和我们的角度虽然不一样,但说不定看的更加清楚呢。”   周嘉鱼道:“真的啊?”   沈一穷说:“对啊。”他小声的说,“而且我有时候怀疑,先生其实不是看不见,只是不想看见……”   周嘉鱼:“……”他本来以为沈一穷在开玩笑,结果没过两天,就真的见到了这一幕。   那天,天气不错,周嘉鱼坐在客厅里撸着翻着肚皮的黄鼠狼。   林逐水在教习沈一穷关于一些观气的技巧。所谓观气,是指观察建筑和地形之貌,以断凶吉的方法。这种观气可以后天习成,但其必须要丰富的经验作为依托。   周嘉鱼眼巴巴的在旁边看着,问:“先生,我不用学吗?”   林逐水淡淡道:“不用,你反正都能看见。”   沈一穷的眼神幽怨的飘过来,像是在说我求求你闭嘴吧。   周嘉鱼:“……”他居然也尝到了一点当学霸的滋味。   他们正说着话,屋子外面却是走进来了几个人,其中两个穿着黑衣走在后面,还有一个年轻人,态度看起来有几分傲慢。   几人进来,也不打招呼,直接坐到了沙发上。   周嘉鱼见到此景抱着黄鼠狼抄旁边靠了靠。   按理说,这要是放在平时,林逐水肯定早就发现这几人来了,但是今天他却依旧神色淡淡的继续教习沈一穷,似乎一点也没有发现屋子里来了人。   这三人坐了几分钟,见林逐水根本没有要开口的意思,脸上都流露出些许尴尬之色,那年轻人几欲张嘴,但见林逐水一直在和沈一穷说话,便息了声,估计是想等着林逐水结束了给沈一穷上的课程后再开口。   周嘉鱼和沈一穷对视一眼,在对方眼里看到了默契。显然林逐水并不是看不见,而是故意不想理这些人,只是不知道这些人到底什么来历。   就这么熬了一个多小时,来人中最年轻的一个终于有些忍不住了,他开口:“林先生!”   林逐水手上的动作这才停下,淡淡道:“何事?”   “是林珀让我们来找您的。”年轻的那个,看起来地位似乎不低,语气里带着些冲味儿,说,“说您可以帮帮我们。”   林逐水不语。   年轻人见林逐水无动于衷,开口又道:“我叫陆小旭,我爸叫陆行冬!”   周嘉鱼闻言露出讶异之色,原因无法,只要是稍微对房地产有了解的,都应该知道陆行冬这个名字。   陆行冬,房地产大鳄,手下掌控着数家地产集团,就周嘉鱼死去的那年,还排上了全球福布斯排行榜,在国内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富豪。   周嘉鱼没想到,在林逐水这里还能听到这个名字。   林逐水道:“所以?”   陆小旭见林逐水的态度依旧冷淡,甚至可以说得上冷漠,他有些不可思议,道:“你不知道我爸么?我爸让我来找你做事!”   从他的语气上听来,似乎给他们家做事是什么天大的荣幸一样。   周嘉鱼在心中暗暗的想,陆小旭这态度肯定是要把林逐水给得罪了。   果不其然,林逐水闻言一句话也没说,直接对着他们摆了摆手,道:“一穷,送客。”   沈一穷本来就年轻气盛,又是林逐水的忠实拥护,早就看不惯陆小旭这态度,蹭了一下站起来,撸起袖子说:“不好意思,先生今天不想见人了,几位请吧。”   陆小旭眼睛不可思议的睁着,大约是万万没有想到这种情况,他道:“你知道我是谁么?你敢这么对我——”   身边两人似乎是陆小旭的保镖,见沈一穷想动手,都拦在前面。   周嘉鱼见状,怕沈一穷吃亏,也打算站过去。   哪知道沈一穷却没有再靠近他们,直接掏出了几张符纸,用打火机一点,对着三人一吹。   符纸的灰飘到了三人面前,他们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整个人便都僵住了。然后身体不受使唤似得,开始往门口走。   周嘉鱼看得目瞪口呆。   沈一穷还在回味,说:“我上次用这法子的时候,好像已经是两年前了,没想到今天还有机会用到……真是想念啊。”   周嘉鱼听着沈一穷的话,突然想起了一句:上个这么做的人,坟头草已经五米高了……   沈一穷说:“不过既然他们是林珀介绍过来的,晚些时候应该还会过来一趟。”   周嘉鱼若有所思。   沈一穷果真是说对了,傍晚的时候,那个被赶出去的陆小旭又回来了。只是这次他灰头土脸,跟着林家家主林珀一起进来的。   他们来的时候,林逐水正在桌上吃饭。   晚饭是周嘉鱼做的,因为天气渐凉,他便熬了一锅鸡汤,又炒了新鲜的虾仁,做了个红烧排骨,炒了素菜。鸡是老母鸡,熬出来的汤味浓且鲜,香气四溢,虾仁也是新鲜的,吃起来鲜甜有弹性,红烧排骨用的是肉小排,肉软汁多,很是美味。   林珀进屋子之后,也没敢说话,就站在旁边等着林逐水吃。   林逐水吃饭的速度平时就不快,这会儿却是更慢了,一口米饭最起码嚼个十三四下……这是周嘉鱼悄咪咪的数出来的。   陆小旭脸上带着满满的惊恐,想来是白天遇到的那情况超出了他的认知,导致他开始怀疑自己的世界观——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他不会再对林逐水态度不敬了。   吃完饭,林逐水擦了擦嘴,大约是因为林珀也来了,所以他倒也没有继续为难陆小旭,道:“说吧。”   林珀道:“小叔,是这样的,陆家出了点事儿……”   林逐水道:“恩。”   林珀简单的说了一下情况,大约就是这半年来陆家总是出事儿,已经死了两个人了,而作为顶梁柱的陆行冬在最近也生了病……   林逐水说:“这事儿你为什么要接下来?”   林珀尴尬道:“小叔,之前我父亲他们不是去看了下葬的墓地么?他们对那块地方不是特别满意,所以,就托陆先生帮了忙……”   林逐水的手指点了点桌子。   家族大了吗,有好处,自然也有坏处。像这种族内的事情,相互都有牵扯。林珀大气不敢出,他清楚林逐水的性格,知道他若是手指开始在桌子上慢慢的点,那便是心情很不妙了。   “你哥哥死了么?”林逐水忽的问了句。   陆小旭反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林逐水在问他话,他道:“哪,哪个哥哥?”林逐水叹气:“叫陆启荀的那个。”   陆小旭道:“哦,他啊……出了车祸,还在昏迷呢。”   林逐水道:“昏迷多久了?”   陆小旭说:“有个两个星期了……他昏迷不久后,我父亲也出了事。”   林逐水脸上出现了一点厌烦之色,他道:“你爸让你过来的?”   陆小旭尴尬道:“是我妈……我爸,我爸不让……”   林逐水冷笑一声。   林珀尴尬道:“小叔,要是您真的为难……”   这明显是客套话,哪知道林逐水真的来了句:“我的确是为难,你去找别人吧。”   林珀的表情僵住了,陆小旭一脸懵逼,显然是没有料到事情会这么发展。   周嘉鱼和沈一穷两人埋头假装在吃饭,安静的当着吃瓜群众。   林逐水道:“沈一穷,送客。”   这句话是陆小旭今天第二次听见了,他表情害怕的要命,一个劲的往后退,看向沈一穷的目光简直像是在看什么怪物。   沈一穷还没动作,林珀就苦笑着叫了声:“小叔——”   林逐水淡淡道:“别叫我小叔。”   林珀面露无奈。他虽然是现任的林家掌门人,可是却可以说对林逐水一点办法都没有。林逐水要是真的不愿意肯定会一口回绝,现在没有说的那么直接,应该还有回旋的余地。   林珀把目光移到了周嘉鱼的身上,忽的灵光一现,他道:“小叔,之前姨妈那边不是送了我一个玉丝袋么?我送您可好?”   林逐水淡淡道:“我拿这个来做什么。”   林珀道:“您徒弟不是才得了那枚古镜么,那古镜是阴气重的东西,您徒弟又是至阴之体,不能把这东西随身携带,有了玉丝袋就方便了啊。”   周嘉鱼听了之后有点懵逼,心想这事儿这么突然扯到他身上来了。但是他又感觉林逐水和林珀说话,没什么他插嘴的余地,于是张了张口,到底什么话也没说话。   林珀继续劝说道:“嘉鱼天赋这么好,但体质特殊,身边总要带点防身的东西,我看那镜子就很好啊……”   周嘉鱼听着林珀碎碎叨叨,突然就觉得自己仿佛是一个被家长带着的小朋友,而此时推销员林珀正在利用家长对小朋友物品的购买欲望,进行推销……   林珀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最后还提到了佘山徐家,林逐水的态度总算松动了,道:“行。”   林珀明显松了口气。   当然,放松的最多的,还得是站在旁边战战巍巍陆小旭,他现在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沈一穷身上,深怕他一言不合就掏出符纸就点。   “定下周三的机票。”林逐水道,“我要休息几天。”   林珀哪里还敢置喙,点头称好,然后才带着陆小旭走了。   林逐水也结束了漫长的晚饭,回去休息。   剩下的周嘉鱼问沈一穷,说林珀说的那玉丝袋到底是什么东西。   沈一穷道:“我也只是听说过,好像是那东西非常特别,是用古代秘法将玉石抽丝,然后做成的袋子,这袋子可以隔绝阴阳之物,是非常实用的宝贝。”   周嘉鱼道:“可是……这么珍贵的东西……给我是不是不太合适……”   沈一穷道:“有什么不合适的,我师兄当年获得冠军之后先生也送了个很特别的用来装墨台的盒子,况且那镜子如果你不能随身带着,不就白费了么?”他说完之后,开始畅想自己参加比赛获得第一,升职加薪,走上人生巅峰的光景。   已经过了这一关的周嘉鱼却是拍拍沈一穷的肩膀,说:“到时候你可要加油,不然罐儿这个外号,我估计就是要让给你了。”   沈一穷:“……”   飞机票定在下周,这几天他们可以好好的休息。   周嘉鱼闲得没事儿就是练画符合看各种风水相关的资料书,每天努力充实自己。   林逐水给了周嘉鱼一个符纸的模板,上面有各种各样符的画法,按照林逐水的说法就是周嘉鱼先自己画着,有什么画不过去的地方,再来找他。   周嘉鱼看着符纸发现符纸有很多功能的,什么旺财啊,升官啊,健康啊,不过这些符纸画起来都特别的费尽,周嘉鱼第一天尝试之后发现自己画到后面整个人都没了力气,一笔画完简直就是不可能。   晚上周嘉鱼和沈一穷交流了一下心得,沈一穷说这是正常的,一开始画符纸的时候基本都是这样。他开始比周嘉鱼还惨,画个四分之一人基本就废了,而且是一废废两天,吃饭都得师兄端到面前来喂。   周嘉鱼听完之后惊了,有气无力的说:“还能喂饭啊?”   沈一穷说:“所以说你注意点,别把自己画废了,还得我照顾你吃饭……”   周嘉鱼心想你照顾我吃饭不可怕,可怕的是你照顾我吃你做的饭,一想到沈一穷做的面条,周嘉鱼就觉得自己不能倒下,因为倒下去之后天天吃沈一穷的面条极大可能再也爬不起来了……   既然这符这么难画,那效果应该很好吧,周嘉鱼有点好奇,便又问了一句。   沈一穷说:“那可不,这些符都是先生改良过的,效果杠杠的。”   周嘉鱼说:“真的?你试过效果?”   沈一穷表情复杂,没说话。   周嘉鱼道:“哇,你这表情什么意思?”   沈一穷愁苦的说:“就是你知道吧,我这年纪,总想谈谈恋爱什么的,当时就手贱,没听师兄的劝,试了试那桃花符。”   周嘉鱼眼前一亮,道:“效果怎么样?”   沈一穷沉默了很久,才冒出一句:“桃花符,至少身边得有个女人吧?那时候我天天窝在院子里,别说女孩儿了,吃个鸡都是公的……”   周嘉鱼:“……”   沈一穷说:“我开始还以为没什么效果,直到某一天……”   周嘉鱼看到了沈一穷痛苦的表情。   沈一穷绝望的说:“暮四大师兄问我,说沈一穷啊,你怎么最近越来越娘了?”   周嘉鱼:“!!!”   沈一穷道:“我他妈是服了这个符的效果了,没有条件?没关系,创造条件也要起效果。没有女人?没关系,自己变成女人也得招桃花。”   周嘉鱼笑的前俯后仰。   沈一穷说:“还好我发现及时,不然你就没有四个师兄,而是三个师兄一个师姐了。”他满脸不堪回首,“之后我就不敢随便用这符,效果实在是太好,好的让我害怕。”   周嘉鱼摸了摸符纸,心里却是有些好奇,沈一穷是异性恋所有才有了这么个效果,如果他是同性恋,会不会效果……不一样呢?   当然,周嘉鱼也就只是想想,不敢随便乱动,毕竟沈一穷这个例子还摆在他面前呢。   周嘉鱼又想起了什么,道:“那先生有卖这些符纸吗?”   沈一穷说:“为什么要卖符纸?”   周嘉鱼说:“赚钱……”   沈一穷听着赚钱两个字,瞪着眼睛:“钱?这一屋子里的人,有人缺钱吗?”   周嘉鱼:“……”他默默的摸了摸自己裤袋,决定自己还是别说话了。作为一个没有手机,没有存款,靠着林逐水吃饭的人,周嘉鱼心中滑过一滴怅然的泪水。   沈一穷看见周嘉鱼那表情,似乎也想起了什么,叹一口气后拍拍他的肩膀,道:“不要这样嘛,你以前不是也挺有钱的,钱这东西,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   周嘉鱼:“……”他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话。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忙陆家的事情,这几天周嘉鱼都没见过林逐水,直到星期二的晚上,林逐水才又来他们这儿吃了一顿饭。   周嘉鱼担心之后几天林逐水得一直饿着,所以做了一顿大餐,做了一只烤鸡之后还另外给黄鼠狼炖了一只小公鸡。   三人一黄鼠狼,都吃的心满意足,沈一穷低头摸着自己的肚皮,很担忧的说自己要是再这么吃下去腹肌就只剩下一块了。   周嘉鱼说那你就少吃点呗。   沈一穷道:“不管,先吃了再说……”   林逐水也吃的不少,周嘉鱼十分佩服他的地方在于,他连吃个烤鸡都显得特别优雅。有人说人类满足欲望的时候最丑陋,但周嘉鱼看了林逐水,却是觉得林逐水无论做什么事儿都能显得特别漂亮。   吃完最后一顿饭,第二天三人又准备出发了。   穿过来之后,周嘉鱼就开始在国内到处奔波,几个月里坐的飞机比他之前二十年里的还多。不过能看看周围的风景,身边还有人陪着,倒也是不错的事儿——如果不遇到奇奇怪怪的事件,大概就更好了,周嘉鱼暗戳戳的想着。   出发的前一天林珀带着陆小旭又过来了一趟,还带来了承诺送给林逐水的玉丝袋。林逐水拿到玉丝袋之后直接给了周嘉鱼,让他把镜子装在里面好随身携带。   周嘉鱼乖乖的听着,把那面据说可以看见真实的古镜给带上了。   陆小旭这货比之前简直乖了好几倍,林珀和林逐水说话的时候就在旁边安静如鸡的坐着,一点也没闹腾。看向沈一穷的目光之中,依旧是满满的恐惧,似乎就害怕沈一穷会突然掏出一张符再搞他一次。   沈一穷对陆小旭的态度很满意,悄悄的和周嘉鱼说:“我们就得让他们知道我们不是好惹的。”   周嘉鱼道:“……”可以的,你很棒棒。   他们飞行的目的地,是S城,一个繁华的金融中心城市。   陆家财大气粗,为林逐水包下了专机,飞机上除了空乘人员之外,就只有他们几个。   因为林珀没有跟过来,陆小旭一路上都安静的跟只小鸡仔似得,一句话都不敢说。直到下了飞机坐进了专车里,才小声的道了句:“林先生,我们先去主宅可以么?我父亲现在住那边……”   林逐水淡淡的嗯了声。   车开从机场开始往靠近内环的近郊开去。   约莫半个小时左右,他们到达了目的地,周嘉鱼也看到了陆小旭口中的主宅。   这主宅位于近郊,山环水绕,环境十分优美,主宅的屋顶和普通的屋顶有些不同,最上面呈现出一个半弧,中间是正方形,乍一看像一个被切了一半的外圆内方的铜钱。   沈一穷一进院子就咂舌,道:“这是找了多少人来帮他布局啊。”   周嘉鱼道:“什么?”   沈一穷道:“看见这水了么?山管人丁水管财,这是特意造出来的假水,后依山川,这水从山中出,蜿蜒曲折正好在主宅面前打了个弯,就是将财气甩了进去,是典型的入财局。”   周嘉鱼道:“原来如此……”他没有沈一穷看的那么清楚,但也能感觉这宅子的主人特别在意钱财之物。他到门口的甚至还隐隐看到主宅上面镀了一层淡淡的金光,只是这光芒和之前看到的瑞气有所不同,带着一点金属的味道,反而像是金子的光泽。   沈一穷又点出了几个风水局,看来他的确对这些方面比较有研究。就光是通往主宅的路上,就足足能看见三四个和财有关的风水局,看来这陆家的确是很在意这方面的事。   在进了屋子之后,周嘉鱼的这种感觉更加浓厚了,因为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一进屋子就嗅到了一股子独属于钱币的味道。   那味道让人觉得有些不舒服,周嘉鱼微微蹙起眉头。   “怎么了?”沈一穷见周嘉鱼的表情,问了句。   “你没闻到什么么?”周嘉鱼道。   沈一穷鼻子嗅了嗅,摇摇头:“没有。”   周嘉鱼小声说:“我闻到了钱的味道。”   沈一穷说:“啥?钱的味道?”   周嘉鱼点点头。   这要是其他人说的话,沈一穷大概只会当那人在胡扯淡,但偏偏是周嘉鱼说出来的,而且表情非常认真,按照周嘉鱼的灵感,能感觉出这些异样也不奇怪。   “钱的味道……”沈一穷嘟囔,“我也不懂。”   两人说话的时候,林逐水在旁边的沙发上坐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理应看不出情绪。但周嘉鱼却从他身上感觉到了不愉的气息,似乎从进入这个房子开始,林逐水的心情就开始变差。   陆小旭将他们安排在会客室之后,便去楼上叫人了。   周嘉鱼本来以为他会叫出他爸爸,没想到过了一会儿,却是来了一个化着淡妆的美艳妇人,这妇人看起来应该有三十几岁的样子,眉宇之间带着淡淡的哀愁,无论是气质还是容貌都十分吸引人的目光。   “林先生。”她在林逐水的对面坐下,小声道,“劳烦您过来,真是对不住……”   林逐水的态度很冷漠,似乎连客套都懒得和她客套了,他道:“陆行冬呢?”   妇人道:“我丈夫正在上面休息呢,他不肯下来,只有劳烦您上去一趟了。”她说完这话,又很诚恳的表示了歉意,说自己丈夫性格就是这样,固执的让人没办法。   林逐水直接起身,道:“带我过去。”   妇女惊喜的点点头,她估计以为林逐水还会刁难一番,没想到他竟是如此爽快的应下了。她迟疑的看了眼周嘉鱼和沈一穷,道:“林先生,您的两位弟子……”   林逐水冷冷道:“有什么问题?”   妇人见他声冷如冰,只好将质疑的话咽了下去,勉强笑道:“没、没问题。”看来她既不想让周嘉鱼和沈一穷他们跟着,又怕惹怒了林逐水,最后衡量之下,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妇人带着他们三个慢慢的上了楼。   这主宅一共四层,妇人走到三楼时,从手里掏出了一把钥匙,打开了三楼楼梯间的一扇铁门。   周嘉鱼注意到这铁门和周围的装修风格简直格格不入,像是后天加上去的,而且看做工,恐怕加上去的时候也略显匆忙。   四楼很安静,一个佣人的身影也看不到,妇人走到了一间卧室门口,轻轻的敲了敲:“老陆,林先生来了。”   里面没有声音。   妇人哭道:“我好不容易将林先生请来了,你至少让他看看,不然就这么等死吗?”   过了一会儿,屋子里才一个属于中年男人的声音:“进来。”   妇人松了口气,对着林逐水他们露出抱歉的笑容,然后扭开卧室门的把手,将他们带进了屋子。   屋子里光线昏暗极了,没有开灯,窗户拉着厚厚的窗帘,几乎很难视物。   周嘉鱼勉强看到有一个背对着他们坐在床边,那人道:“甘千萍,谁叫你去找林先生的?!”   原来甘千萍就是妇人的名字,她哭道:“老陆,我总不能看着你去死啊,你难道舍得抛下我,一个人先走吗?”   屋子里坐着的人,应该就是陆行冬了,他听了甘千萍的哭诉,半晌没说话,最后才道了一句:“我也没办法。”   甘千萍不再和他说话,转头对着林逐水道:“林先生,需要,我开灯吗?”   林逐水道:“开吧。”他眼睛一直闭着,开不开灯根本无所谓,让甘千萍开灯,大概是顾虑到身边的周嘉鱼和沈一穷。   甘千萍稍作犹豫,还是走到了墙壁边上,按下了灯的开关。   周嘉鱼的眼睛适应了一会儿强光,才勉强看清楚了眼前的东西。但陆行冬却还是背对着他们,不肯转过身来。   林逐水淡淡的声音响起,他道:“陆先生,好久不见了。”   陆行冬叹气,他说:“林先生,您是不是早就猜到了,我有这一天?”   林逐水说:“当年我便告诫过你,当然,听与不听,都是你的选择。”   陆行冬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是站了起来,缓缓转过身:“林先生,我还不想死,你看,我这病,有救么?”   他一转过身来,周嘉鱼和沈一穷都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他整张脸上都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浓疮,那疮个个如硬币大小,外圆内方,乍一看就是古代钱币的模样。疮面已经灌满了脓液,甚至可以看到有黄白色的液体在往下流。而从他袖口露出的手腕来看,恐怕这疮已经布满了他全身上下。   这画面让人有些恶心,连甘千萍的目光里都流露出些许游离。   林逐水道:“你是你们家第几个了?”   陆行冬道:“第四个。”他垂着眉眼,声音低落,“我先死了两个侄儿,然后儿子遇到了车祸,接着我也开始……生疮……林先生……我还有救么?”   林逐水并不说话,似乎在思考什么。   陆行冬见他不语,面露心灰意冷之色。   林逐水却忽的道:“林先生,我记得上一次见你的时候,你的妻子不是这位吧?”   陆行冬似乎有些尴尬,毕竟抛弃糟糠之妻这种事情,说给谁都会觉得不光彩,他道:“是、是的,我和前妻起了些分歧,便……离婚了。”   林逐水说:“什么时候离的?”   陆行冬见林逐水问这个,疑惑道:“林先生,难不成我生疮,和前妻有什么关系?”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情绪一下子就激动了起来,“对……好像自从和她离婚之后,我就开始倒霉了!!”   哪知道林逐水却对他的话一点兴趣都没有,又问了一遍:“什么时候离的?”   陆行冬道:“一年前……”   林逐水微微挑眉:“所以那个陆小旭,是你和现任儿子了?”   陆行冬很坦然的说:“对。”   从陆小旭的年级来看,恐怕陆行冬早就和别的女人勾搭了十几年了,周嘉鱼倒是没想到,身边这个看起来低眉顺眼,表情柔弱的女人,竟是个插足别人婚姻的第三者。而且听陆行冬的叙述,看样子是近年来才成功上位。   陆行冬又道:“林先生,那、那我还有救吗?”   林逐水的表情上出现了非常明显的厌恶之色,他很少情绪外露,若是真的表露出来,只能说已经对面人厌烦到了极点。   周嘉鱼以为林逐水至少会敷衍几句,却没想到,他听完陆行冬的话,转身便走,冷冷道:“没救了,等死吧。”   陆行冬和甘千萍闻言全都愣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林逐水:想给家里的小朋友弄个袋子,那就勉强管一管吧。   周嘉鱼:先生我会努力的。   林逐水摸了摸小朋友的头:不努力也没事儿,我在呢。 第41章 金钱疮   无论是陆行冬还是甘千萍似乎都觉得林逐水的那句“管不了,等死吧”只是气话而已,然而两人身形还未动,却见林逐水已经转身要走。   甘千萍赶紧上前道:“林先生,您不能走啊,您走的老陆就真的要出事了——”她的眼泪簌簌流下,看起来颇为动人。   但甘千萍表情再动人,林逐水也看不见,所以他的脚步甚至连停留都不曾有过,转身便直接朝着楼梯走去。甘千萍见到林逐水态度竟是如此坚决,大惊失色,她跟在后面急切的唤道:“林先生,求求您帮帮我吧,只要您救下老陆,我们陆家什么都愿意给您!”她的语气那般情真意切,让听了的人都好似要为之动容。   然而林逐水闻言,却是冷冷的笑了,他道:“陆家什么都愿意给我?你说这话的意思是你做的了陆家的主?”   甘千萍被林逐水这句话噎得说不出话来,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简直像是要气晕过去似的。   林逐水懒得再理她,直接走了。   甘千萍还想再拦,身后的陆行冬却是道:“算了,让他去吧,看来我是没救了!”   甘千萍抽抽噎噎,眼泪婆娑,她好像也不在意陆行冬身上那些恶心的疮,柔弱的靠在他身上道:“老陆,没了你我可怎么办啊。”   陆行冬握住她的手,温声道:“千萍,你莫怕,就算我走了,这陆家的产业,也是留给你们母子两的……”   周嘉鱼跟着林逐水一起下了楼,自然是没看到陆行冬和甘千萍两人的“浓情蜜意”,不过他就算看见了,肯定也只会觉得恶心,不会觉得丝毫的感动。   陆小旭在一楼等着,见林逐水他们下来的这么快,有些惊讶,道:“林先生……我父亲还有救吗?”   林逐水根本不说话,一言不发的便朝着门口走去。   陆小旭条件反射的想要阻拦,沈一穷却是上前一步瞪了他一眼,道:“你干嘛?”   陆小旭立马缩了,尴尬道:“没、没事,我就想随便问问……”看来之前沈一穷和符纸的那事儿对他的阴影实在是太深了。   林逐水出了门,直接坐上了门口的车,吩咐司机去市区里的第一军医院。   车里的司机是林珀配给林逐水的,他似乎早就猜到了在陆家会不太顺利,所以特意配了几个人给林逐水使唤。   在车上,林逐水道:“沈一穷,认出那疮的来历了么?”   沈一穷思量道:“我好像是见过这疮的,只是这疮,不是只长在死人身上么……”他表情有些疑惑,“陆行冬身上那情况,我倒是第一次见。”   林逐水道:“没错,那是一种特殊的金钱疮,一般只长在死人身上。”   沈一穷道:“那为什么……”   林逐水却是摇摇头,没有回答沈一穷的问题,“先去医院,我要确认一些事。”   周嘉鱼开始还没明白林逐水为什么要去医院,直到他们进医院后直接去了住院部的某间病房,看到了在病房里面沉睡着的青年,还有坐在青年身边,正神色淡淡的捧着书本看的女人。   女人穿朴素,也没有怎么化妆,但神情之上,却带着一股子贵气,让人看了便感觉她身份不一般,想来她应该就是陆行冬的前妻祝寒兰,周嘉鱼在她身上看到了一缕缕环绕的金色瑞气,也不知道这瑞气是怎么来的。   她见到林逐水他们三人,并不惊讶,开口道:“林先生,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林逐水说。   祝寒兰苦笑:“没想到几年后竟是同您在这里见面。”   林逐水道:“陆启荀怎么样了?”床上昏迷着青年,就是陆小旭同父异母的哥哥,陆启荀。   祝寒兰道:“不太好。”她眼神里有些迷茫和痛苦,“林先生,您能帮我看看嘛?”   林逐水没说话,走到了陆启荀身边,伸手摸了一下他的眉心,随即蹙眉道:“和我说一下车祸的情况。”   祝寒兰简单的描述了一下当日发生的事情。   原来陆启荀出车祸的那天正好是陆行冬的生日,开车赶回家准备给陆行冬祝寿。陆行冬得了怪病,也没有打算大肆庆祝,只叫了几个亲近的人。虽然陆启荀的生母已经和陆行冬离了婚,但他天资聪颖,又从小跟着陆行冬长大,很得陆行冬的喜欢。二十多岁便开始出入陆氏上下,接手陆家事务。   陆启荀做事一向稳重,干什么都不容易出错,和他那毛毛躁躁的弟弟陆小旭倒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但就是这样的他,却在陆行冬生日当天突然酒驾,差点酿成大祸。   “他肯定不是自己喝酒的。”祝寒兰道,“当时正好下午四点左右,他从公司忙着回陆家,怎么可能去喝酒?”   的确,这从道理上,是讲不通的。若是这事情发生在陆行冬生病之前,他大概会好好查查,但现在陆家上下都人心惶惶,害怕下一个生疮的就是自己,于是陆启荀这事儿根本没人愿意深究。   林逐水道:“医生怎么说?”   祝寒兰道:“医生说没有什么大碍,但是就是醒不过来……”   林逐水道:“拖得太久了,你该早些来找我。”   祝寒兰苦笑道:“我有什么脸来找先生呢。”   林逐水没有再和她说话,吩咐沈一穷和周嘉鱼去买些他要东西回来。   沈一穷掏出个本子把林逐水要的东西全部仔仔细细的记下来,然后和周嘉鱼出了门。   周嘉鱼道:“先生这是要做什么呀?”   沈一穷研究着本子:“我觉得可能是那个陆启荀丢了魂魄,先生得给他招回来。”要买的东西里有一只红冠子大公鸡,还要求了重量。   周嘉鱼和沈一穷找到了医院附近的菜市场,花了些力气把林逐水要的东西都买齐了。看来林逐水每次出门要带几个徒弟还是有用处的,至少能帮他跑跑腿儿。   两人回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提着东西进了病房。   林逐水拿了东西,便开始准备,他先将红线缠绕在了陆启荀的右手无名指上,又拿出了一根针,扎破了陆启荀的手指。   手指破裂,流出了鲜红的血,林逐水将血挤到了装满水的碗中。   血落入水中,缓缓的晕开,但周嘉鱼却注意到,这血液里似乎含了点什么东西,并没有完全的飘散,而是留下了几颗米粒大小的颗粒。   这时候屋子里的气氛太紧张,周嘉鱼不敢开口问林逐水,便问了脑子里的祭八,道:“那颗粒是什么东西啊?”   祭八道:“好像是虫卵……”   周嘉鱼:“啥??”   祭八道:“恩,的确是虫卵。”它咂咂嘴,很认真的说,“看起来蛮好吃的呢。”   周嘉鱼:“……”   如果祭八说的没错,那碗里的虫卵居然不止一颗,不过五六滴血的样子,碗底就密密麻麻的布满了薄薄一层,也不知道陆启荀身体里到底有多少这东西……   周嘉鱼简直看的头皮发麻。   林逐水取了虫卵,从怀中拿了一张符纸,烧成灰烬之后直接放进了碗里。符纸的灰烬入水后,在碗里渐渐的化开。   林逐水道:“把鸡放开。”   沈一穷闻言,连忙蹲下,将公鸡脚上的绳索解开。周嘉鱼在旁边乖乖的看着,却见林逐水转身,将碗递给了周嘉鱼:“你来喂。”   周嘉鱼道:“啊?”   林逐水说:“你体质特殊,你来喂效果更好。”   周嘉鱼虽然不知道效果很好什么意思,但林逐水既然这么说了,他就按照林逐水的说法,接过了碗,然后将碗递到还在昏迷的陆启荀嘴边,把水喂进了陆启荀的嘴里。   水灌下去之后,林逐水叮嘱祝寒兰从身后扶着陆启荀坐着。   起初周嘉鱼还不明白为什么,直到几分钟后,陆启荀突然睁开了眼。   周嘉鱼这会总算是知道,为什么林逐水一定要陆启荀坐起来了。因为他醒来之后,便开始剧烈的呕吐,开始还只是干呕,接着便开始呕出一堆一堆米粒大小的虫卵。   一屋子的人除了林逐水之外都看呆了,祝寒兰表情更是难看的要命,到后面已经不忍直视的转过了头。   周嘉鱼之前有了心理准备,勉强还能看着这画面不移开目光。   “再灌一碗。”林逐水道。   周嘉鱼接过去,又给陆启荀灌了第二碗。这么连续搞了三四次后,陆启荀的身体一阵抽搐,突然趴在床边惨叫起来。   祝寒兰面露担忧正欲上前,却被林逐水拦住了:“等着。”   几分钟之后,陆启荀的嘴里,竟是慢慢的爬出了一只拇指大小粗的虫子,那虫子一出来,整个屋子里都充斥着一股子酒味儿。而被放在旁边没怎么动弹的大公鸡,却像是受到刺激一样,直接冲了过去,对着那虫子就是一嘴。将虫子叼在口中,囫囵的吞了。   陆启荀干咳几声,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林逐水这才对着祝寒兰道:“好了。”   祝寒兰松了口气,走到陆启荀身边,将他扶起:“启荀,你好些了么?”   陆启荀微微点头,道:“妈……”   祝寒兰眼眶含泪,道:“你终于醒了,妈妈好担心你。”   他们说着话,周嘉鱼却是注意到屋子里地板上的虫卵开始融化,散发出浓郁的酒气,而刚才吃掉了那只大虫子的公鸡,此时晕晕乎乎的在屋子里乱转,像是喝醉了似得。   “先生,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呀?”周嘉鱼实在是太好奇了。   林逐水道:“酒虫而已,平常可以用来酿酒,但如果把母虫吃进了肚子里,就有点麻烦了。”   周嘉鱼道:“陆启荀酒驾就是因为这个?”   林逐水点点头:“他运气不错,没有受很重的伤。”不过给陆启荀吃母虫的人,显然不安好心。陆启荀吃完母虫之后酒劲上来时刚好在开车,没有出大事故,已经是很幸运的情况。   祝寒兰道:“启荀,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快同林先生说说!”   “我也不知道……”陆启荀整个人还有点晕晕的,看起来思路似乎不太清晰,他道,“我当时和人一起吃了个下午茶,然后便开车准备回主宅,之后的事儿,就记不得了……”   “下午茶?”祝寒兰道,“你和谁一起吃的?”   “张秘书。”陆启荀捂着头,痛苦道,“妈,我头好疼。”   祝寒兰见状朝着林逐水投来求助的眼神,道:“林先生,启荀怎么会头疼呢?”   “宿醉而已。”林逐水道,“缓两天就好了。”   祝寒兰这才松了口气,她恨恨道:“真当我祝家无人,他们真是欺人太甚!”谁对陆启荀下手这事儿,根本不需要太过复杂的思考。因为能从陆启荀的死亡中获益的人,就那么几个,甘千萍母子两人肯定脱不开关系。   “那年我便劝过你。”林逐水道,“陆行冬并非良配,为何不及时止损。”   祝寒兰叹道:“那时候我还对他抱有一丝希望,虽然他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但到底是还算疼爱启荀,现在……”她的语气冷下来,“现在,我算是看透了他。”   林逐水点点头。   祝寒兰道:“林先生,我之前一直以为,启荀没办法醒过来,是因为我们该还债了,所以也没有脸去请您过来。现在看来,启荀出事不是天灾而是人祸,您能不能再帮帮我们母子二人?”   林逐水似乎对祝寒兰印象还不错,道:“怎么帮?”   祝寒兰灿然一笑,她撩起了耳畔的发丝,温柔道:“您只要不去管陆行冬,便已经是帮我们最大的忙了。”   林逐水微微挑眉,似乎没有料到祝寒兰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看来你是真的想他死了?”   祝寒兰冷冷的说对。   林逐水道:“如果我告诉你,陆行冬和他两个侄儿得的疮也不是天灾,而是人祸,你还会这么想么?”   祝寒兰闻言愣住,不可思议道:“人祸?怎么会是人祸?”   林逐水语气斩钉截铁:“就是人祸。”   祝寒兰的思维显然有些混乱,想不明白为什么陆行冬生那金钱疮也是人为的。乍一看似乎家中不应该有人希望陆行冬这个顶梁柱倒下,可细细想来,祝寒兰又发现……好像希望陆行冬好好活着的人,似乎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多。   祝寒兰到底是个聪明人,她的混乱片刻后,很快就抓住了重点,语气里竟是带上了一点惊喜:“林先生,您的意思是,我们的报应还没来?启荀也不会受到影响?”   林逐水点点头。   祝寒兰对着林逐水连声道谢,她却似乎从头到尾都没有打算询问凶手到底是谁。   林逐水叮嘱陆启荀好好休息,便起身离开了。   他出门之后在电梯里轻声感叹了一句:“她果然聪明。”   周嘉鱼有些地方想不明白,祝寒兰如果真的不去管陆行冬,让陆行冬死了,那陆行冬的家业极有可能大部分都会被甘千萍收入怀中。按理说这事情放在谁身上,都会有些愤愤不平,但看祝寒兰的模样,却好像丝毫没有将甘千萍放在眼里。只是却不知道,她到底哪里来的底气……   林逐水上车之后,语气平淡的把当年他和陆行冬他们的渊源说给了出来。   早些年,陆行冬还未发迹,但已小有资产。他特别相信一些风水招财局,也很喜欢把一些招财的物件往家里迎。某一次掏旧货的时候,他看上了一副画着金山银山的画像,将画像迎回了家,结果家中怪事连连,差点没出人命。林逐水当时正好在四处游历,机缘巧合之下替陆行冬看了风水,解决掉了那副画像。陆行冬当时问林逐水,说这些风水局真的有用处吗。林逐水给的回答是,有用,但人一辈子能得到的财富其实是有限的,利用这些手段就算是揽进了财,也得付出点别的东西。   陆行冬听完之后,问林逐水会付出什么。林逐水说,什么都有可能,只有报应来了,才能知道。   当年陆行冬和祝寒兰的感情还算不错,祝寒兰自幼信佛,喜做善事,她也试图劝解自己的丈夫,但显然失败了。   都道好言难劝要死鬼,林逐水从来不是那种喜欢替别人选择命运的人,他做事向来都点到即止,见陆行冬无意悔改,便什么都不说了。   唯一幸运的是,陆行冬命中的确带财,是做生意的料子,随着经济的发展,事业也冲天而起,甚至成了国内数一数二的富豪。当然,盛极一时的代价到底是什么,目前谁都还不知道。   周嘉鱼听完之后恍然道:“怪不得我一进屋子,就看到那祝寒兰身上带着浓浓的瑞气,这是做了善事之后才有的吗?”   林逐水道:“对,她自幼信佛,乐善好施,人也算得上聪慧,如不是嫁了这样一个男人,现在应该会很幸福。”   周嘉鱼闻言也露出些许遗憾之色。   三人去了酒店,看林逐水的态度,是真的不打算去管陆行冬了。   但是他不想管,有人却有点急,晚上吃饭的时候,林逐水接到了林珀打来的电话。   为什么知道是林珀呢,因为林逐水刚按下通话键,电话那头就传来了林珀近乎撕心裂肺的叫声:“小叔啊——”   林逐水正在吃饭,说是在吃饭,全程都没怎么动筷子,听见林珀的惨叫,也不过是淡淡的嗯了声。   林珀说:“小叔——你不能这样啊。”   林逐水吃了一小口米饭,没说话。   林珀道:“小叔你明明答应我的……早知道我就晚点把袋子给你了!”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痛心疾首和委屈。   林逐水道:“到底怎么了。”   林珀说:“我爸那边又给了我电话。”   他这么一说,林逐水马上就明白了,他淡淡道:“他有什么问题,让他给我打。”   林珀道:“他才不敢呢……”现在整个林家,和林逐水关系不错的一只手都数的过来,他爸那边的人虽然想让林逐水帮忙,但也只敢让他来说。毕竟林逐水要是真不给他们面子,他们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不敢就闭嘴。”林逐水有点烦了,“不然你自己来?”   林珀语塞。   林逐水说:“挂了。”   林珀嗫嚅了两句,最后委委屈屈的挂了电话。林逐水把电话一甩,直接扔到了周嘉鱼面前:“给你了。”   周嘉鱼嘴里还包着饭,跟只呆滞的松鼠似得,说:“啊?”   林逐水道:“你不是没有手机么?我的给你用。”   周嘉鱼盯着手机弱弱道:“这、这合适吗?”   林逐水挑眉:“有什么不合适?”   周嘉鱼讷讷半晌,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但是面对林逐水理直气壮的表情,又说不出反驳的话来,最后只能把手机收进了兜里。   吃完饭之后,林逐水回房休息,周嘉鱼找到沈一穷,说他拿了先生的手机是不是不太合适。   沈一穷无所谓的摆摆手:“没什么不合适的,先生经常扔手机,扔了反正也是浪费不如给你用。”   周嘉鱼说:“啊?为什么要扔手机?”   沈一穷道:“因为不想接电话。”   周嘉鱼:“那为什么不关机呢……”   沈一穷说:“因为就算关了机,那些人也有办法打进来。”   周嘉鱼瞪着眼睛说真的假的。   沈一穷冲着周嘉鱼挤眉弄眼,说:“不信,不信你就试试嘛。”   虽然沈一穷都这么说了,但是周嘉鱼内心深处还是不太相信。晚上的时候,他躺在床上,翻看了一下林逐水的手机,发现手机里居然一个号码都没有存,没有一个软件,没有一条短信,除了通话记录之外,这手机完全不像使用过的样子。   周嘉鱼想了想,手机关了机,放在床头,准备睡觉。   结果半夜他迷迷糊糊的被手机铃声吵醒了,周嘉鱼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当他发现本该关机了的手机真的来了电话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有点懵。   “卧槽,这电话接不接啊?”周嘉鱼问祭八,“怎么感觉那么恐怖?”   祭八缩了缩它嫩黄色的小脚丫,很虚的说:“我也不知道啊。”   周嘉鱼盯着那手机看了一会儿,咬咬牙,拿起来,哆嗦着按下了通话键。电话一通,那头就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逐水?”   周嘉鱼道:“你、你好。”   女人听到周嘉鱼的声音,一愣:“你是谁?怎么会有逐水的电话?”她稍作停顿,随即不可思议道,“你和林逐水睡在一起?”   周嘉鱼见她误会了,赶紧解释,道:“是先生把手机送给我了——”   “……”那头沉默片刻,随后道,“哦,这样啊,之前没有听过你的声音,你就是逐水新收的徒弟周嘉鱼么?”   周嘉鱼没想到她一口就叫出了自己的名字,道:“您,您有什么事儿吗?”能叫林逐水名字后两个字的,肯定和林逐水关系不一般,辈分肯定也比自己高。   “没事。”女人道,“我就打电话过来问问你们这边什么情况了。”   周嘉鱼没吭声,他到底是不知道这女人到底什么来头,不敢随便说话。   女人笑道:“你能和我说说吗?”   周嘉鱼迟疑道:“这个我不太方便说呢,如果您有什么事儿,我明天可以告诉先生,让他给您回个电话。”   “看来你警惕性还蛮重,不错……”女人道,“算了吧,他之所以把电话给了你,就是不想接,我也懒得管了,由他去吧。”她说完之后,直接将电话挂断了。   周嘉鱼听着电话里的嘟嘟声,脑子里冒出些许猜测,但他并没有想太多,重新躺回床上没多久后,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周嘉鱼还是把电话的事情和林逐水说了。   林逐水果真是一点也不惊讶,随口嗯了声。   “先生,您把手机给我了,万一有人有急事找您怎么办啊?”周嘉鱼小声的问了句。   林逐水道:“没事,如果真的是急事,他们总归有办法找到我。”他说完这话,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道,“罢了,还是叫人再送个手机过来吧。”他说完这话就念了个号码,让周嘉鱼发个要手机的短信过去。   周嘉鱼起初还没明白为什么林逐水突然就妥协了,后来他仔细想来,却是发现林逐水可能是因为担心自己出事儿的时候联系不上他,才马上又要了个手机过来。   三人吃着早饭,门口却是忽的进来了几个人,这几人的体型看起来都颇为壮硕,一看就很不好惹。在他们身后是个戴眼镜的中年人,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他上前叫道:“林先生。”   林逐水手里捧着杯牛奶,脸上没有表情,也没有开口应声,   “林先生,我是陆行冬先生的秘书张耀,陆先生听说您救醒了我们大少爷陆启荀,想请您过去一叙。”张耀看似态度客气,但语气里却隐隐带着点威胁的味道。   林逐水慢慢的把杯子放到了桌子上,语气很轻,“你是在威胁我?”   张耀本来态度强硬,可看到林逐水这个表情,内心深处却莫名的瑟缩了一下,他道:“林、林先生,我当然不是在威胁您,只是您明明可以救陆先生,为什么不愿意呢?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林逐水冷冷道:“我又不信佛,造什么浮屠塔。”   张耀:“……”   林逐水道:“我这么和你说吧,陆行冬有救,但是救他的法子,只有一个。”   张耀眼睛亮起:“您说。”   林逐水道:“你附耳过来。”   张耀看了看周围,凑到了林逐水的面前。   林逐水薄唇轻启,悄悄的说了了一句话,张耀瞬间瞪大眼睛,满面不可思议,他道:“林先生,您是在开玩笑嘛?”   林逐水道:“我看起来像在开玩笑?”   也不知道林逐水到底说了什么,张耀从头到尾都是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林逐水的手指点了点桌面,道:“只此一法可救陆行冬,若是他不舍得,那就只有等死了。”   张耀咬咬牙,道:“真的没有……”   他还没说话,就被林逐水直接打断:“没有。”   张耀面露无奈。但是林逐水的态度如此坚决,让他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况且他来这儿之前,陆行冬还叮嘱他千万不可动粗,如此一来事情就更不好办了。   张耀道:“我……我先同陆先生说一下。”他说完这话,转身去了角落,拿出手机给陆行冬汇报了这边的情况。   电话很快挂断了,张耀回来的时候小声道了句:“陆先生请林先生稍等片刻,他马上就赶过来。”   林逐水厌烦道:“谁来都一样。”   周嘉鱼倒是有些好奇林逐水到底说了什么才让陆行冬反应那么大了,还不顾自己的身体状况,离开家中匆匆赶到这里。要知道他身份特殊,要是这模样被有心人看到,那他们家的上市公司肯定得股价大跌。   十几分钟后,陆行冬来到了酒店。   “林先生,陆先生在会客室里等您。”张耀道,“麻烦您过去一趟。”   林逐水起身便往会客室走,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也没有说拒绝的话,张耀却一个劲的在旁边解释,说不是陆先生不愿意过来,实在是怕吓到旁边的人才选了个没人的地方……   林逐水对着张耀做了个息声的手势。   张耀见状赶紧闭嘴。   林逐水带着周嘉鱼和沈一穷进了会议室包厢,看到了坐在里面将自己全副武装起来的陆行冬。   陆行冬取了口罩和墨镜,露出那张已经几乎见不到一块好皮肤的脸,他道:“林先生。”   林逐水在他对面坐下,点点头。   陆行冬道:“林先生,您之前和张耀说的话,是真的嘛?”   林逐水道:“自然是真的。”   陆行冬咬着牙,情绪看起来有些激动,他说:“一个月内散尽家财,我这个病就能痊愈?”   林逐水道:“当然。”   他虽然语气淡淡,但其中的笃定,却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相信他。陆行冬是很相信林逐水的,不然也不会绕那么大一个圈子,还要将林逐水请过来,他内心深处的直觉已经在告诉他,眼前这个风水师,手里握着他最后的生机。   “可是,那么多钱,我要怎么散出去?”陆行冬显得有些焦虑。   林逐水道:“赚钱不容易,花钱总该比赚钱容易些,其实散尽家产,也不是要让你将所有的产业都卖掉,只是让你将用来享受之物,去换功德罢了。”   陆行冬闻言道:“我不用关了旗下公司?”   林逐水挑眉:“为什么要关公司?你公司里那么多员工,全部解雇了,难不成让我来解决他们的就业问题?”   他这话一出,会议室里的三个人都有点惊讶,周嘉鱼完全没有想到一茬……讲道理,某些时候,林逐水简直比他们还现实。   陆行冬显然也被惊到了,他沉默片刻,苦笑道:“林先生,您果然厉害。”   林逐水道:“公司不用解散,存款和房子总该是有的,现在慈善的途径那么多,就不用我一一和你说了。当然,这事儿还是得心诚,心诚则灵。”他手指轻轻在桌面上点着,语气却是轻柔的,仿佛心情很好似得,“你这情况很麻烦的,家里人至少得跟着吃个十年的素,吃穿用度也不能太好,我看每个月一人两千块,就差不多了。”   陆行冬呆呆的说:“两千块?”   林逐水道:“怎么?觉得多了?”   陆行冬赶紧摆手,说:“没、没,挺好的。”他现在随便喝瓶酒都不止两千,一个月生活费两千的日子他简直想都不敢想。这话要是别人说的,他早就把那人赶出去了,可偏偏是林逐水,而且说话的态度语气都那么的正经。   “那、那我现在先要做什么呢……”陆行冬似乎已经默认林逐水说得话了。   林逐水说:“吃素,散财,若是情况没有减轻,你再来找我。”   陆行冬赶紧说好。   林逐水道:“抓紧时间。”   陆行冬点点头,匆匆忙忙的起身走了。看来他虽然爱财,但也惜命,而且林逐水也给他留了一线,没有要求他直接变得一无所有。   周嘉鱼好奇道:“先生,这样真的有用吗?”   林逐水淡淡道:“有没有用,过几天不就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林逐水:给小蠢鱼手机还得找借口,麻烦。   周嘉鱼:咦……_(:з」∠)_ 第42章 死亡和真相   无论怎么说,散尽家财就能让自己的病好起来这件事听起来总觉得有点玄乎。周嘉鱼甚至还在想这是不是林逐水开的玩笑。但没想到的是,不到一个星期,陆行冬那边就传来了消息,说是他的疮居然真的没有再继续恶化,并且热情的邀请林逐水去陆宅赴宴。   林逐水在收到陆行冬的邀请后,居然同意了。   这几天周嘉鱼和沈一穷都闲着没事儿做,当然他们也只敢在周围溜达,怂的连夜宵都没敢出去吃。周嘉鱼实在是有点无聊,听到林逐水要去赴宴,心里有点小兴奋,因为他也好奇陆行冬到底怎么样了。   当晚,是陆行冬的秘书张耀来接的他们。   张耀和几天前相比,看起来精神状态要好一些,也不知道是不是陆行冬的病情有所缓和,让他也松了口气。   林逐水坐在车后座,忽的开口:“张秘书有孩子了么?”   张耀有点惊讶,没想到林逐水会突然问起这个,他点点头,道:“有了,两儿一女。”   林逐水哦了声:“多子多福。”   张耀笑道:“还行吧。”   周嘉鱼开始还不明白为什么林逐水会突然说起这个,直到下车的时候,林逐水他们往陆家主宅走,林逐水道了句:“一穷,看出点什么了么?”   沈一穷挠挠头:“这张秘书,不像是多子的人啊,他眉尾下垂,鼻梁凸骨,子女宫的形状也不太好,若是说他一辈子都没有子嗣,恐怕我也是信的……”   林逐水满意的点头,道:“不错。”   沈一穷说:“先生,那为什么他会说自己有两儿一女?”   林逐水淡淡道:“女人比男人有一个很大的生理优势,知道是什么么?”   沈一穷和周嘉鱼在旁边摇头。   林逐水勾唇一笑:“她们能确定孩子是自己的,但男人,却不行。”   话说到这个份上,周嘉鱼和沈一穷都懂了林逐水的意思,两人面露讶异之色,于是再看张耀时,眼神里未免都多了点同情的味道。   张耀停好车回来的时候面对周嘉鱼和沈一穷怜惜的目光觉得简直莫名其妙,他道:“林先生,这边请,陆先生已经在主宅等您了。”本来平时这边都是有车童替他停车的,但是最近陆行冬听了林逐水的话,居然把家里的车童全给开了,还叫着要卖房,说是为了治病。张耀本来以为林逐水在胡说八道故意整陆行冬,可偏偏陆行冬这么干了一个星期之后,他的病症真的开始好转了……真是让人不可思议。   和之前相比,眼前的陆宅安静了不少,据说大部分佣人都被遣散,陆行冬已经开始为这宅子寻找买家。   他们到了饭厅,看到了一桌已经备好的饭菜。桌上边坐着十几个人,从几人神态看来,应该都是陆行冬的亲戚之类的。甘千萍坐在陆行冬的旁边,那是独属女主人的位置,她态度殷切的招呼着宾客,但周嘉鱼却感觉出,桌子上的人对她的态度都有点不冷不热。想来虽然成功上位,但在其他人眼里,甘千萍到底是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很难让人彻底承认她在陆家的地位。   陆行冬脸上的疮果然好了一些,没有再像之前那样流脓而是开始缓缓愈合。他见林逐水进来,感激道:“林先生,您坐!”他们给林逐水三人留的都是上宾的位置,林逐水也没客气,直接坐下了。   “林先生,您果然厉害啊!”陆行冬说,“照着您说的法子,我的病情果然大有好转,今天特意请您过来……”他满目笑容,但配着那狰狞的金钱疮,让人却看了有些头皮发麻。   “客气。”林逐水神色淡淡。   周嘉鱼注意到,桌上的饭菜几乎都是以素食为主,虽然有荤菜,但大部分都摆放在靠林逐水这边,想来是特意为他们准备的。   开宴之后,陆行冬为了忌口没有动一筷子的肉。   周嘉鱼尝了尝菜品,觉得味道倒是真的不错。特别是桌上那一份东坡肉,色如玛瑙,味鲜软滑,入口便是浓郁的肉香,却是丝毫感觉不到油腻。   看得出,做这道菜的人,对肉菜颇有研究。   陆行冬见到周嘉鱼脸上的惊艳,笑道:“周小友觉得这肉菜如何?”   周嘉鱼道:“不错,很好吃。”   陆行冬道:“贱内千萍在厨艺这方面颇有研究,特别是荤菜,这桌上的荤菜都是她亲手做的,只是可惜我现在情况特殊,没有那个口福了。”   坐在旁边的甘千萍对着周嘉鱼露出笑容。   周嘉鱼看了她一眼,却没有要回应的意思,哦了一声后,再也没对肉菜下筷子。   沈一穷比周嘉鱼做的还明显,碗里本来还有两块排骨,直接夹起来放到了旁边。   甘千萍见到此景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但陆行冬却像是没看到似得,继续找话题和他们聊天。看来对于某些男人而言,爱情这种东西,显然是没有自己的命重要的。   林逐水还是不喜欢吃饭的样子,一点也没有要为陆行冬破例的意思,从头到尾筷子只动了三四次。   陆行冬见状,问林逐水是不是饭菜不合胃口。   林逐水摇摇头,只是说自己向来如此,让陆行冬不要在意。   看陆行冬的表情,其实应该是还想再劝,但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没有说什么。   吃完饭,林逐水起身告辞。   陆行冬说:“林先生,我这个病什么时候能好完啊?”   林逐水看了他一眼,道:“心诚则灵,散财散的越快,好的也越快。”   陆行冬露出了然之色,周嘉鱼却注意到,两人对话的时候,坐在旁边的甘千萍的表情微微扭曲了一下,但这表情一闪即逝,很快就恢复成了之前那人畜无害的温婉模样。   周嘉鱼在心中感叹,她和陆行冬之间哪里会有那么纯粹的爱情,不过估计陆行冬心里,自己也是清楚的。   这事情似乎就这么结束,晚些的时候周嘉鱼问林逐水,说先生咱们什么时候回去呀?   林逐水道:“怎么,想家里那只黄鼠狼了?”   周嘉鱼脸一红,没想到自己沉迷撸黄鼠狼的这事儿被林逐水发现,他道:“没呢,我想着先生天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出来久了,身体会不会受不住。”   林逐水道:“还好,习惯了。”   周嘉鱼想了想:“先生,不然晚上回去我去酒店借厨房给你做点吃的吧。”   林逐水思考片刻,竟是同意了周嘉鱼的提议。   沈一穷在旁边说强烈要求蹭饭,说他也没吃饱呢。   回到酒店后,周嘉鱼去找酒店借了厨房,因为酒店是陆行冬安排的,负责人的态度相当好,还说需要什么食材都可以和他们说,厨房里都有。   周嘉鱼没有做太麻烦的东西,就用高压锅炖了点鸡汤,然后用鸡汤下了两碗面。   沈一穷在旁边一边帮忙,一边和周嘉鱼聊天,他说:“周嘉鱼,你说陆行冬他们家,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周嘉鱼说:“先生说是人祸,那肯定是有人想害他呗。”   沈一穷道:“嗯,那会是谁呢?”   周嘉鱼道:“我觉得甘千萍挺有嫌疑的。”他把煮好的面条捞起来,放进滤过油的鸡汤里,简单的放了点盐和香油,又盖了一个煎的金灿灿的鸡蛋撒上些翠绿的葱花。   沈一穷吸了吸口水,道:“我也觉得她嫌疑挺大的,罐儿,你给我多煎个蛋嘛……”   周嘉鱼道:“这么晚了还吃这么多?”他虽然这么说,还是又开了火,低着头道,“你先把面端给先生吧,我再煎一个。”   沈一穷点点头,屁颠屁颠的端着面就出去了。   周嘉鱼去冰箱里拿了蛋,又重新开火倒油,这会儿已经快到十一点,酒店偌大的厨房里就只有他一个人。蛋被打进了锅里,发出滋滋的响声,周嘉鱼正低着头,却听到身后传来了嘎吱一声开门声。   “这么快?”周嘉鱼以为是沈一穷,也没回头。   但他很快就感觉了不对劲,因为身后并没有人回应他的话,他反而感到了一股子凉气,从自己后背往上窜。周嘉鱼浑身上下都有点毛,他咽了口口水,缓缓的扭头。   这一回头,差点没把他的魂儿吓掉,只见在离他不远处,竟是立着一个白森森的纸人,那纸人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的却是它手里拿着一把半米长的尖刀,见到周嘉鱼扭头看来,咧开红唇笑了起来。   周嘉鱼大叫一声,把手里的蛋和锅直接全都砸了出去,不过刹那间,那纸人朝着他便冲了过来。   好在之前已经遇到过,周嘉鱼冷静且迅速的掏出了林逐水给他的打火机,他打出火苗,便将打火机朝着纸人所在的方向扔了出去。但是周嘉鱼没想到的是,打火机上的火苗碰到了纸人的身体,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就这样掉在了地上。   纸人发出刺耳的笑声,红艳艳的嘴巴已经咧到了脑后,它并没有急着动手,而是缓步靠近,竟像是在享受周嘉鱼的恐惧。   周嘉鱼绕了个圈,跑到门边想要出去,却怎么都打不开大门,按理说他叫救命的声音这么大,外面的人肯定能听见,可却没有人一个人靠过来。   纸人道:“你跑呀——快跑呀——”它歪了歪头,似乎非常的开心。   危急时刻,周嘉鱼忽然就想起了什么,他抖着手在自己浑身上下摸了一遍,很快在裤兜里发现了自己需要的东西——用玉丝袋包起来的古镜。他将古镜从袋子里取了出来,对着那纸人就照了过去。   纸人见到周嘉鱼的动作,狞笑道:“就是一面烂镜子……”结果它话才说了一半,身体竟然就这样燃了起来。   纸人:“……”   周嘉鱼骂道:“滚他娘的,烂镜子也把你揍个稀巴烂,升级有用吗?有这个时间他妈的不如去工地多搬两块砖!”   纸人显然还想反驳什么,但是火焰已经没给他机会了,青色的火苗从它的脚下一路往上,很快就将它的身体燃成了灰烬。周嘉鱼被吓的一头冷汗,骂骂咧咧的走过去把那把刀捡起来,结果捡起来之后他才发现,那刀其实也是纸做的,只是做工比较精致,光线又很昏暗,乍一看还真有点像真的刀。   “咚咚咚。”门外响起了沈一穷的声音,他道,“周嘉鱼,你在里面做什么呢?我错了,我不加蛋了,你别真的往我的面里吐口水啊!”   周嘉鱼:“……”他提着刀就去给沈一穷开了门。   沈一穷见到周嘉鱼这模样吓了一跳,后退两步说:“兄弟,你提刀做什么,不就是个蛋,咱至于吗……”   周嘉鱼面露无奈,把手里的刀递给了沈一穷,示意他看看。   沈一穷开始还没明白,小心翼翼的接过刀之后,才发现刀居然是纸做的,他瞪眼睛道:“纸刀?你从哪儿来的?又出事儿了?”   周嘉鱼没吭声,带着沈一穷进了厨房,指了指那一地的灰。   沈一穷沉默了很久,最后幽幽的来了句:“看来和出不出去没关系,这夜宵,真的吃不得啊……”   周嘉鱼:“……”沈一穷不说他都忘了他们是在宵夜了。   沈一穷蹲下来研究了一下地上的灰,道:“奇怪,怎么是湿的,你弄湿的?”他用手捏了一点灰烬,在鼻间嗅了嗅,“血?”   周嘉鱼也蹲下仔细看了看,发现那团灰居然是真的是湿的,他看到这情况,站起来走到墙边打开了厨房里的大灯。   灯光亮起,周嘉鱼看到地板上到处都是血糊糊的脚印,看来那血的确是纸人身上带着的。周嘉鱼心想怪不得他真的点不燃了,这玩意儿还真带升级的啊。   沈一穷咋舌:“这人是真的盯上你了啊,我们上楼告诉先生吧?”   周嘉鱼嗯了声,道:“不急,先把你的面做了。”   沈一穷对着周嘉鱼露出敬佩之色,心想自然界真的物竞天择,第一次见纸人的时候周嘉鱼还吓的哆哆嗦嗦几欲昏厥。这第三次见面,就已经能够冷静的处理现场,甚至还能继续做面了。   看来林逐水果然说的对,周嘉鱼就是干这行的料……沈一穷这么在心里想着。   周嘉鱼把沈一穷的面做好了,让他在旁边吃,自己则拿着拖把拖地,把那把纸刀也扔进了垃圾桶,嘴里念叨这玩意儿真是麻烦。   沈一穷这碗面真是吃的胆战心惊的,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得盛赞一下周嘉鱼的手艺。鸡汤面的味道果然绝佳,清淡爽口,鸡蛋是糖心的,沈一穷嚼着简直是心满意足。   周嘉鱼收拾完了,沈一穷也把汤喝了个干净,抹抹嘴说:“上去吗?”   周嘉鱼道:“走。”   他们正准备上楼去找林逐水,沈一穷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拿起来一看,疑惑道:“张秘书的电话,这么晚了,什么事儿啊。”   周嘉鱼道:“应该是急事,不然也不会突然打电话给你。”   沈一穷按下通话键,也不知道那头说了什么,他整个人的表情都凝固了,半晌后,他才转头对着周嘉鱼道了句:“死了。”   周嘉鱼没明白这没头没尾的话,疑惑道:“死了?”   沈一穷说:“……陆行冬死了。”   周嘉鱼也被这消息惊到了,他们刚才才和陆行冬吃了饭,怎么突然人就没了,他道:“你确定?”   沈一穷说:“是,张耀说的,那边联系不上先生,让我和先生说一说。”   周嘉鱼道:“我们快去吧!”   两人坐着电梯匆匆的去了楼上,敲响了林逐水的房门。   林逐水过来开了门,道:“怎么了?”   沈一穷简单的把张耀说的事情告诉了林逐水。林逐水听完之后微微蹙起眉,道:“走,过去看看。”   他似乎也没有料到陆行冬会突然横死。   据张耀说,陆行冬的死亡完全就是个意外。他今天心情似乎很不错,在林逐水离开之后,还和甘千萍喝了点小酒,聊了会儿天,接着便回房休息了。   结果十一点多钟,楼里突然发出一声巨响,像是重物落地的声音,陆行冬的一个侄儿过去看了看,却发现陆行冬竟是直接四楼跌了下来,就这样摔断了脖子。   这事情一出,陆家直接炸了锅,张耀还算冷静,马上去检查了监控。但是不看还好,这一看他整个人被惊吓的不轻。   只见监控视频里,本来已经睡觉的陆行冬突然从床上爬起来,他像是见到了什么东西,满脸都是惊恐之色,连滚带爬的往外跑。接着,他跑到了楼梯边上,回头朝着身后望去,像是在寻找什么。如果只是这样,那张耀还能安慰自己说陆行冬只是因为情绪失控无意中跌下了楼梯,可接下来的一幕,却让他整个人汗毛倒立起来。   因为在楼梯边上站着的陆行冬,像是被一只手重重的推了一下,他整个人踉跄着抓住了旁边的楼梯,可那双抓着楼梯的手,却一个手指一个手指的被看不见的东西硬生生的掰开了。   陆行冬穿过了楼梯的缝隙,从三楼落到了一楼。   这种情况其实是非常困难的,因为楼梯的缝隙并不大,甚至可以说只有在下落的过程中保持着某种姿势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但陆行冬,却偏偏做到了。   张耀看完了监控,慌慌张张的想要联系林逐水,却发现他居然没有林逐水的电话号码,无奈之下,只好给沈一穷打了过去。   陆行冬的死亡肯定不是意外。   去陆家的一路上,林逐水都没怎么说话,似乎在思考什么。   周嘉鱼本来是想告诉林逐水他遇到了纸人的那事儿,但是犹豫片刻还是没说出口,想着这事儿结束了再和林逐水说吧,反正那纸人升级速度肯定没那么快。   因为陆行冬突如其来死亡,陆宅果然已经乱成一锅粥。周嘉鱼刚进屋子就听到了甘千萍的嚎啕大哭,她跪在陆行冬的尸体旁边,不停的叫着:“老陆啊……老陆……你怎么就走了,你走了我怎么办……”   陆行冬的尸体被白布盖着,白布的边缘依稀可见红色的血迹,想来应该是跌落的时候造成的。   甘千萍见到林逐水,立马从地上爬起来,道:“林先生,林先生,您可要为我家老陆做主,他肯定是被人害死的,他肯定是被人害死的!”   她看样子,是想扑倒林逐水的身边,但人还没到,就看到了林逐水那冷的结了冰的神情。她的表情瞬间瑟缩了一下,把伸过来的手收了回去,讷讷道:“林先生,只有您能帮我们了,帮帮我们这对无依无靠的母子吧。”   甘千萍说这些话,做这些事儿的时候,陆小旭就站在旁边,他的神情看起来有些呆滞,似乎一时间没能接受他们在陆家唯一的靠山就这么走了的残酷事实。   甘千萍见他木愣的模样,恨铁不成钢的骂道:“陆小旭,你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快来求求林先生!”她说完,对着陆小旭脸上就扇了一耳光。   陆小旭的头被打偏过去,也不敢反驳,小声道:“林先生,求求您了。”   周嘉鱼看着这一幕心里有些不舒服:“你打他做什么?这事情又和他没关系。”   甘千萍哭道:“我只是怕,我只是怕呀……”   怕估计倒是真的,陆宅一屋子十几人,几乎可以说是个个都心怀鬼胎,之前陆行冬生病的时候这些人就蠢蠢欲动,现在陆行冬一走,他们有的甚至都懒得再掩饰,直接准备分属于自己的那块蛋糕了。   说到底,甘千萍怕的不是陆行冬的死亡,她怕的,是陆行冬突然暴毙,甚至连遗嘱都不曾留下。   整个屋子里都乱哄哄的,充斥着哭泣声,喊叫声。   林逐水简单的检查了陆行冬的尸体,道:“的确不是意外。”   张耀是少数几个看了监控视频的,所以这会儿情绪依旧惊恐,他战战兢兢道:“那林先生,陆先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   林逐水却没有回答,而是道:“先走程序进行尸检吧。”   陆行冬这样身份的人死了,肯定是不可能简单下葬的,尸检肯定得做。   张耀虽然想说什么,但看了林逐水的表情,又把话全都给咽了回去。   就在张耀联系了警方的人准备尸检的时候,陆宅屋后响起了一声凄厉的惨叫,随即正门一个男人连滚带爬的冲进了屋子,喊道:“救命!救命——屋后,屋后有好多的尸体!”   众人全都愣了。   周嘉鱼也没反应过来,以为这人也是精神出了问题:“尸体?”   男人道:“对——好多具!”   林逐水说:“走,去看看吧。”   虽然大家都不信男人说的话,可当他们走到后院里时,却被眼前的惊呆了。只见后院里有露出了几个大大小小的土坑,土坑里放了好几具身体。有的尸体只剩下了枯骨,有的尸体却非常的新鲜。   只是这些尸体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便是他们身上的肉几乎都被没了。   周嘉鱼开始注意力还放在尸体上,但当他目光在人群里扫了一圈之后,却注意到了一点异样。本来嚎哭不止的甘千萍,此时停止了哭泣,身体微微发抖,目光也有游离。   周嘉鱼脑子里冒出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但他觉得自己这想法实在是太荒谬了,便没有说出来。   看到这么多尸体,不报警是不行了,正好陆行冬的死因也需要细致的调查。   在警察来了之后,林逐水才离开了陆宅。   他的心情似乎不太好,坐在车里一直都没有说话。周嘉鱼小心翼翼的叫了声:“先生。”   林逐水道:“嗯?”   周嘉鱼道:“我昨晚又遇到那纸人了……”   林逐水闻言道:“那镜子好用么?”   周嘉鱼点点头:“好用是好用,只是我有点担心,这次那纸人都点不燃了,下次会不会连镜子都拿他没办法?”   林逐水道:“这个你不用担心,陆家的事,很快就会解决,到时候我们便去佘山,了解了这一桩事。”   周嘉鱼这才松了口气,比如他真的不想某天睡觉醒来的时候看见一个纸人提着凶器站在他的床边……   林逐水说陆家的事很快就会解决的这句话,很快就应验了。   不到三天,后院尸体的来源便被警方调查出来了,这些尸体竟是甘千萍特意找人买来的,至于买来做什么,甘千萍却一直不肯说。   接着陆行冬的死也被归到了甘千萍的身上,据说当晚在陆行冬出事之前,只有她一个人经过陆行冬的房间,虽然目前具体作案手法未知,但她的嫌疑却是最大的。   陆行冬的葬礼办的很匆忙,他生前大约也没有想过自己的葬礼会如此的简单朴素,好像他一死,所有人的目光都从他这个身上移开,将注意力放到了他身后那些诱人的财产身上。   他们三人也参加了葬礼,还在葬礼上看到了一幕好戏。   之前在医院里曾经见过的陆行冬前妻祝寒兰出现在了葬礼上,只是她并不是来凭吊陆行冬的,而是带着律师来宣布陆行冬的遗嘱。   当时陆家众人听完遗嘱的内容全都哗然,当场就有人怀疑遗嘱的真实性。   祝寒兰表情里带着一股子不可侵犯的凛然,她道:“这是陆行冬自己立下的,已经公正,还有录像和录音作为证据,有意见的可以直接上法庭告我。”   “他根本不可能立下这样的遗嘱!”张耀不可思议道,“你对陆先生做了什么——”   祝寒兰笑了:“为什么不可能?”   张耀道:“因为——”   祝寒兰打断了他的话,冷冷道:“因为我们感情不好?关于这个你可以看看遗嘱的具体录像,录这份遗嘱的时候,我和陆行冬的感情,可是好的不得了的。”她笑了起来,“当然,我是向来不信男人的承诺的,所以让他立下了这份遗嘱,没想到现在确实派上了大用场。”   张耀道:“但是这份遗嘱是违法的!陆小旭也是陆行冬的孩子!就算陆行冬立了,遗嘱,你也不能剥夺他的继承权!”他说的义愤填膺,不知道的还以为陆小旭是他儿子呢。   祝寒兰闻言微笑,她缓步走到陆行冬的棺木边上,像是隔着玻璃抚摸着曾经深爱,此时却只余淡漠的爱人,她道:“张秘书,那如果陆小旭不是陆行冬的儿子呢?”   张耀整个人都傻了。   祝寒兰道:“当然,你也不要想太多,他也不会是你的,你不会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没有生育能力吧?”   张耀怒道:“你在胡说什么?我没有生育能力?我没有生育能力几个孩子是这么来的——”   祝寒兰道:“我哪儿知道,这事情,恐怕得问你老婆。”她身上,那股子柔弱的气质已经完全不见了,“另外,张秘书,我宣布,你被陆氏开除了。”   张耀整个人都疯了,直接朝着祝寒兰扑了上去,又被祝寒兰带着的保镖架开。   祝寒兰看向他的眼神里全是怜悯,她道:“送客。”   闹剧结束后,祝寒兰走到了林逐水面前,轻声道谢。   林逐水却是只说了三个字:“何必呢。”   祝寒兰说:“我不争,是因为我不想要,但若是我不争会害死我儿子,那争一争也无妨。”都道女子本弱,为母则强,祝寒兰身上倒是完美体现了这样的气质。   周嘉鱼这次看祝寒兰一直觉得有哪里不太对,仔细观察之后,他才发现,祝寒兰身上原本环绕着的金色瑞气不见了,反而多了几缕黑气,那黑气衬得她冷冰冰的表情,让人无法想象几天前她还是一副娴静的模样。   陆启荀没有来参加葬礼,也不知道是真的身体没有恢复,还是单纯的不想看见自己这个父亲。   改变了想法的祝寒兰直接压下了陆家所有反对的声音,周嘉鱼经过这个才知道,原来祝寒兰的娘家在本地势力也不弱,之前她说自己不想争,的的确确是实话。   而进了监狱的甘千萍,却是再也没能出来。   据说她通过某些非法途径买卖尸体,然后将尸体上的肉剃了下来,至于剃下来做了什么,官方并没有给明确的说法,只是大家心中都很清楚。   得了金钱疮的三个人,有一个共同点便是日日都在陆家吃饭,而甘千萍,则每日都会为陆家上下老小,做那么一两道荤菜。原来陆行冬人面疮有所好转,根本不是因为他开始散尽家财,而是听了林逐水的话开始食素……   周嘉鱼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立马想起了他吃过甘千萍做的荤菜,恶心的差点没吐出来。   沈一穷更是整个人都差点直接疯了,哭嚷着说他至少吃了两块肉,好几块排骨。   林逐水道:“别担心,那次她用的猪肉。”   “真的嘛?”周嘉鱼还是心有余悸。   林逐水点点头:“她怕我。”   好像甘千萍的确是挺害怕林逐水的,几乎每次和林逐水见面情绪都会有些不稳定,只是周嘉鱼忽的想起什么:“先生,既然是甘千萍导致陆行冬得的金钱疮,那为什么他还要让他的儿子陆小旭来请您?”   林逐水挑眉:“你该不会真的以为甘千萍能让我出手吧?”   周嘉鱼仔细想想也觉得有道理。既然林珀都出手让林逐水帮忙了,那肯定是陆行冬授意的,只是他拉不下面子,只好让甘千萍代为出面,却没想到自己那一身疮,就是甘千萍弄出来的……   沈一穷没有周嘉鱼看瑞气的能力,所以此时还不知道祝寒兰身上的变化,他道:“先生,那为什么甘千萍突然就对陆行出了手?她不是还没有让陆行冬立下遗嘱什么的么?”这样的情况对她来说非常的不利啊。   “陆行冬的命,不是甘千萍要的。”林逐水道,“另有其人。”   沈一穷说:“啊?会是谁?”   林逐水挑眉:“谁?一般根本无需推理事情是谁做的,你只要想想,谁能从这件事里收益最大。”   沈一穷仔细思考了一会儿,面露不可思议之色:“祝寒兰?可是她……她看起来,不像那种人啊。”   林逐水没有再说话。   周嘉鱼却是想起了那句:人都是会变得,兔子被逼急了,不也得咬人么。   只是不知死去的陆行冬若是知道自己现在的下场,内心深处,会不会有一点后悔,后悔那样对待,曾经温柔的妻子。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读者区有个叫安瑾的妹子写了个段子特别好哈哈哈:   林逐水:外面的酒店一点也不好吃,想吃鱼。   周嘉鱼:先生想吃什么鱼呢,回去给先生做。   林逐水:回去就给做?   周嘉鱼:?! 第43章 怪物   陆行冬的这件事,就这么到了尾声。   祝寒兰以雷霆手段接管了陆家,年轻的陆启荀成为了陆家的下一任掌门人。   林逐水走之前,受祝寒兰之托改变了陆家主宅的风水格局,拆掉了陆宅里面以前布置的大部分入财局,换成了效果更加缓和的风水局。   林逐水说你可要想好,这些东西拆了,陆家家业是会受到影响的。   祝寒兰却是笑着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她只求陆启荀平平安安而已。周嘉鱼看她的表情,并不似作假。想来对陆启荀动手,却是甘千萍下的一步最臭的棋。她触碰了祝寒兰的底线,激起了祝寒兰的母性,最后落得个那样的下场。   之前周嘉鱼还未细想,现在仔细思考后,却是发现在陆宅后院里突然发现的尸骨,恐怕也是祝寒兰的手笔。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找出甘千萍弃尸的地方,发怒的祝寒兰果然不是个好惹的对象。   至于祝寒兰到底是怎么弄死陆行冬的,这似乎就是个谜团了,只是想来和她身上消失的瑞气有关。   几十年行善积攒的功德一并俱损,反而身上还多了一丝丝黑气,看来用阴术杀人,果真是做不得的。   林逐水似乎也是觉得祝寒兰有些可惜,但因果之事,他也不好贸然插手,只是在别离的时候,告诉祝寒兰陆启荀命格不错,唯一美中不足就是二十多岁的时候会遇到一次命劫,撑过去,便坦途一生。这次车祸应该就是那次命劫,陆启荀熬过来了,以后只要不去做什么特别伤天害理的事,这辈子应该都挺顺利的。   祝寒兰闻言微笑,说若是这样,她便放心了。   林逐水点点头,转身离开。   祝寒兰在身后道:“林先生,以后若有帮得上忙的地方,请尽管说出来,陆家、祝家都欠了您一个天大的人情。”   林逐水摆摆手,并未应声。   上了飞机之后,林逐水问周嘉鱼和沈一穷可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   周嘉鱼整理着自己的思路,从一开始,陆行冬的金钱疮就是甘千萍搞出来的,记得林逐水看了陆行冬的金钱疮后,还开口说了句“这疮只有死人会染上”,想来便是已经发现陆行冬吃了某种死人的肉之后,才会出现那样的症状。甘千萍虽然让陆行冬得了病,但却并未打算让他就这么快速的死去,因为她需要让陆行冬知道,即便所有人都离开他,厌弃他,可自己却愿意不计较的留在他的身边。   而甘千萍担心陆启荀对她在陆家的地位产生影响,便也对他出了手,其中也有那个叫张耀的秘书应该也参与其中。   祝寒兰发现这一切之后,直接快刀斩乱麻,弄死了陆行冬,又将甘千萍买尸的事情曝光出来,彻底断绝了她反击的可能。   周嘉鱼道:“先生,那陆小旭真正的父亲是谁呢?”   林逐水淡淡道:“不知道,不过,若我猜的没错,他和甘千萍也没有血缘关系。”   周嘉鱼和沈一穷都惊了,没有想到这茬。   林逐水道:“甘千萍恐怕很早就开始接触这些阴私之物,这东西处理不好,对身体影响是很大的。她自己受了影响,连带着和她私下有关系的张耀也没了生育的能力。”   周嘉鱼心想这行居然这么危险,还好他完全不用担心生孩子的事儿。   林逐水又叮嘱周嘉鱼让他随身带着那面镜子,防止意外。   说到镜子,周嘉鱼就想起了那纸人,他莫名的有点委屈,觉得自己像是被什么变态盯上了一样,道:“先生,他怎么就盯着不放啊。”   林逐水闻言很温柔的说了一句:“因为你看起来好吃啊。”   周嘉鱼:“……”   沈一穷在旁边解释:“不都说了你是行走的大号的冰淇淋吗?哦,现在天冷了,冰淇淋不受欢迎了,那你是大号的鸡腿儿好了。”   周嘉鱼整个人都委屈巴巴。   沈一穷拍着他的肩膀,说:“别担心,我们不会让你被吃掉的,就算是个鸡腿儿,也该有选择被谁吃的权力。”   周嘉鱼说:“……”   因为周嘉鱼的事儿,林逐水回去没多久后就定下了去佘山的行程,说休息两天就出发,让他们准备一下。   沈一穷听到准备,就喊着说要买糯米,周嘉鱼问他这次打算背几斤啊,沈一穷说至少十斤起背吧。周嘉鱼对沈一穷的身体素质竖起大拇指。   不知不觉,周嘉鱼来到这里已经半年了,从天气炎热的夏天,直到此时降下第一场雪。   飘飘洒洒的雪花落在院子里,不过一夜之间,树梢上,地面上,都覆上了一层赏心悦目的白。   黄鼠狼已经正式升级成了周嘉鱼的围脖,连做饭的时候都不肯下来。最后还是沈一穷强行把它揪下来了,说:“你掉毛掉的那么厉害,还进厨房,我可不想吃的满嘴都是毛。”这黄鼠狼换毛的时间有点晚,都初冬了才换了一半,搞得整间屋子里都是飞舞的毛发,沈一穷简直要崩溃。   黄鼠狼咔咔咔直叫,很生气的和沈一穷理论,沈一穷说:“你非要进去,晚上先生也要来吃饭,等着他吃到你的毛了,我看你咋办。”   提到林逐水,黄鼠狼就蔫了,瞪着那双黄豆大小的眼睛在沙发上缩成一圈,肉垫冷的厉害,便用爪子捂住了眼睛取暖。   周嘉鱼做好饭出来,看见这一幕真是心都化了,他一直喜欢小动物,但是没时间养,这黄鼠狼也算是弥补了他的一个执念。   晚上林逐水来吃饭,叫他们多备一些御寒的衣物,说佘山那边很冷,也很偏僻,甚至只通了火车。   周嘉鱼说:“先生,他们真的能操纵纸人啊?”   林逐水道:“嗯,佘山徐氏也算是名门望族,只是近年来子嗣越来越淡薄,甚至很多珍贵的秘法都失传了。”   周嘉鱼道:“那为什么会子嗣越来越单薄呢?”   林逐水语气淡淡说了一句:“大概是建国之后不能成精吧。”   周嘉鱼:“……”他扭头看了眼在沙发上窝着的黄鼠狼。   黄鼠狼注意到周嘉鱼的目光,表情扭曲了一下,咔咔叫了两声,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林逐水的嘴唇微微勾起,倒像是心情不错的模样。   出发的那天,周嘉鱼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沈一穷年轻气盛,号称自己根本不怕冷,结果出门一分钟就怂回来了,哆哆嗦嗦的去楼上换了件厚厚的羽绒服。   周嘉鱼说:“你不是不怕冷么?”   沈一穷说:“我是不怕,我是太黑了,散热有点太快……”   周嘉鱼:“……那你吸热也快啊。”   沈一穷怒了:“我就要穿!!”   周嘉鱼在沈一穷身上看到了什么叫做恼羞成怒。   林逐水也换上了冬装,但他所谓的冬装,也不过是一件看起来有些单薄的风衣罢了,周嘉鱼强烈怀疑他换这衣服单纯是为了应景,就算继续穿夏装估计也丝毫没有影响。   佘山那边果然比较偏僻,坐了飞机之后,还得坐一趟火车。这火车还是绿皮的,连空调都没有,不开窗户闷,开了窗户,那凉风顺着缝隙往车里灌,冷的周嘉鱼觉得整个人都要傻了。   沈一穷说:“周嘉鱼,你没事儿吧?怎么表情那么呆滞?”   周嘉鱼说:“我……没……事……啊。”   沈一穷:“……”这说话的样子不像是没事儿啊。   裹成粽子的周嘉鱼和对面穿着单薄的林逐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林逐水却像早就料到了周嘉鱼的情况,从身边拿起一个保温瓶,递给周嘉鱼,道:“喝一点。”   周嘉鱼接过来,灌了一口水进嘴里。他开始以为这水只是普通的热水,喝了一口后咂摸着觉得好像水里又股子淡淡的腥味,但这腥味非常的淡,入口后很快便消散了。热水经过喉咙,进入了胃部,下一刻,周嘉鱼就感到自己身体里腾地升起了一股热流,从内到外,驱走了那折磨着他神经的寒冷。   沈一穷惊讶道:“周嘉鱼,你脸怎么那么红?”   周嘉鱼说:“……我、我好热啊。”喝完水之后,他整个人都很暖和了过来,脸也涨红了,手忙脚乱的将脖子上厚厚的围巾取了下来。   沈一穷道:“哇,这么厉害?先生,这水是什么啊,我能尝尝么?”   林逐水道:“你不能喝。”   沈一穷道:“啊?”   林逐水道:“水里阳气太重,你身体受不了的。”   沈一穷听完点点头,其实他喝不喝都无所谓,毕竟他也没有周嘉鱼冷的那么厉害,只是好奇罢了。   火车里面的乘客很少,一节车厢里,除了他们之外,就只有七个人,其中五个是大学生,另外两个是一对中年夫妇。这几个大学生似乎是过来旅游的,年级小,也很活泼,在车厢里高声交谈,讨论着下车之后准备去哪里玩。   冬天后,天色都暗的快,不到六点,外面的天空已经全黑了。寂静的夜即将降临,火车在轨道上行驶的声音,和着窗外呼啸的风声,让周嘉鱼有些昏昏欲睡。   朦胧的睡意中,周嘉鱼看着自己对面沉默着的林逐水。林逐水的眼睛闭着,在昏暗的灯光下,长长的睫毛投射出淡淡的阴影,周嘉鱼突然就想起之前有人说过,如果睫毛够长的话,可以在上面放上好几根火柴棍……周嘉鱼迷迷糊糊的想着,以后有机会,他一定要试试……他想着想着,便睡了过去。   “嘎吱……嘎吱……”刺耳的声音在耳边回荡着,周嘉鱼从梦中惊醒,发现自己趴在车厢里睡着了,他揉揉眼睛,含糊道,“什么声音啊?”待他清醒过来后,才发现本该坐在他对面的林逐水不见了。   身边的沈一穷倒还蜷缩成一团打着瞌睡。   周嘉鱼抬头看了看头上,发现声音的来源就是车顶。那声音听起来有些奇怪,像是车顶上面有什么东西在用利器戳刮一样。   周嘉鱼想了想,转身把沈一穷推醒了。   沈一穷醒来后整个人都是懵的,他道:“罐儿,怎么了?”   周嘉鱼小声道:“上面好像有什么东西。”他伸手指了指他们的头顶。   沈一穷道:“东西”他一听这话马上就清醒了,从位置上爬起来,仔细听了听,愣道,“好像还真有……”他干笑两声,道,“哎,你说这声音像不像有人在用指甲挠车顶?”   周嘉鱼:“……”   沈一穷见周嘉鱼的表情,道:“我开玩笑啦!你不要这么严肃好不好……”   周嘉鱼说:“兄弟,你知道在恐怖故事里开玩笑的下场是什么吗?”   沈一穷做了个给自己嘴巴拉上拉链的动作。   那声音越来越响,刺耳无比,车厢里剩下的几个人都被这声音吵醒,那几个大学生看非常的好奇,走过来说:“这什么声儿啊?”   周嘉鱼道:“我哪里知道。”他环顾四周,还是没有看见林逐水的身影,“先生呢?”   沈一穷摇摇头:“我刚才睡着了,没注意。”   “嘎吱……嘎吱……”如果说刚才的那声音还勉强能忽略,那么现在,这声音已经大到了让整个车厢都难以入眠的程度。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周嘉鱼他们座位所在的上方,有个胆子比较小的姑娘,战战兢兢道:“这会是什么东西啊?”   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此时窗外被黑夜笼罩着,寒风呼啸,却有格外寂寥。那怪异的声音充斥着整个车厢,周嘉鱼听的难受极了,他道:“我去其他地方找找先生吧?”   沈一穷说:“你一个人?我也陪你去好了。”   周嘉鱼同意了,他们两人正准备往另外一个车厢走,原本在车厢里待着的一个女生突然出声惨叫道:“啊啊啊!!!有鬼啊!!!”她的叫声尖锐极了,叫完之后整个人连滚带爬的滚下了车座。   “怎么了?”同行的男生马上过去询问。   “有人,窗外面有人!!”女生吓浑身发抖,整张脸都惨白如纸,她道, “我看到一张脸贴在窗户上,还有头发,黑色的头发——”   周嘉鱼朝着女生指的方向看去,却是只看到了无边无际的黑暗。   同行另一个女生道:“这里可是火车上面,怎么会有人,小鞠,你是看错了吧?”   被叫做小鞠的女生愤怒道:“我没有看错,真的有张脸贴在上面,刚才还在呢,刚才还在呢!”   她缩在边上,死活不肯再靠近那扇窗户。   “真的假的?你确定么?”有个男生道,“这、这不可能吧,我也觉得你看错了……”   见大家都不相信,小鞠道:“好,就算是我看错了,那头顶上这声音怎么解释?”   这话一出,车厢里的气氛更加凝重。的确,窗外的脸什么的,还能用幻觉这个词来敷衍一下,可是他们头顶上的声音,却是实际存在的,而且有越来越大声的趋势。   大学生里有人先受不了了,说:“我们别在这车厢里了,先去找火车乘务员吧,他们肯定知道怎么回事儿。”   这话倒是有道理,周嘉鱼也挺同意的,不过他和沈一穷想找的不是乘务员而是消失不见的林逐水。   “那我们走吧。”几人站起来,都准备往其他车厢去,周嘉鱼走在最后,他的眼神扫过人群,忽的发现了什么,“等、等一下……”   “什么事?”领头的那个大学生态度不太好的回头。   周嘉鱼语气艰涩道:“我之前看你们好像是五个人,怎么这会儿……变成了六个了?”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只余下粗重的喘息声。   领头的人表情慌乱了一下,他道:“你在胡说什么,我们一直是六个啊。”他数了一遍身边的人,还说出了他们的名字。   周嘉鱼很想是自己之前数错了,但是他的的确确的记得这群人只有五个。因为火车上一个位置能坐三个人,所以他们五个坐着,还多了一个空位放着一个红色的大包。周嘉鱼把目光投向了他们的位置,并不意外的看见那个红色的大包依旧静静的躺在座位上。   “我、我也记得你们是五个。”车厢里一直没有说话的中年夫妇中的女人也开了口,她明显是有点害怕了,说这话的时候还往后退了几步。   “怎么多出来了一个呀。”其中一个女生看表情已经要情绪崩溃了,她哽咽着,颤声道,“怎么会多出来了一个。”   没人说话。   周嘉鱼道:“不然……我们先去人多的地方吧?人多了,那东西估计也会怕,说不定就不见了呢。”   人多壮胆还是比较靠谱的,周嘉鱼的提议得到了几人的同意。   “等一下。”领头人的人却拦住了他们,他道,“先不要过去,你们就没有想过一个问题么?”   “什么问题?”看见人脸的女生问。   领头人说:“如果说我们之中多了一个,而且找不出来,又要怎么确定,我们在其他车厢里看到的,也是人呢?”   这话一出,又没任说话了。   “万一,万一他们都不是人。”领头人道,“那我们过去了,岂不是……”   他们正在讨论着,周嘉鱼朝着窗外的方向看了一眼,这一眼让他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只见黑漆漆的窗户上,竟是真的贴着一张扭曲的脸,那脸有些模糊不清,但依稀可见和人类相差无几的五官,还有五官四周披散着的黑色发丝。   周嘉鱼看到这景象,话语噎在喉咙里,他伸手重重的抓住了沈一穷的手臂,道:“窗户……”   沈一穷满目疑惑,顺着周嘉鱼的目光看去,也看到了那张狰狞的面容,他没周嘉鱼那么淡定,直接骂道:“卧槽!什么玩意儿!”   他这话一出口,那张脸瞬间便不见了。   众人的神经本来就紧绷着,被沈一穷这么一下,都差点发疯。   “我就说我没有看错,你们也看见了对吧?”之前看见脸的那个女生,急急道,“窗外真的有东西,怎么办,我们怎么办啊?”   周嘉鱼说:“先冷静一点,就算说有东西混进了你们里面,但是你们身边带着的东西总该不会变的,车票呢?身份证呢?全部拿出来一一对应不就能找出来了!”   这法子听起来似乎挺靠谱的,六个人都匆匆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想要翻找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   但事情果然没有周嘉鱼想的那么简单,因为他们很快发现,放着重要物品的包被人拿走了。   六人无一幸免,甚至说除了他们放在椅子上那个放满了零食大红书包之外,其他的行李居然全都统统消失。   在发现这个事实后,六人均是面如死灰,其中两个女生相拥而泣,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沈一穷道:“不然这样吧,让他们一人含一口糯米啥的,看看谁有反应?”   周嘉鱼道:“能有用么?”   沈一穷道:“没办法了啊?不然有什么法子能看出他们真是的模样?”   听到沈一穷这句话,周嘉鱼突然想起了什么,他道:“等等,我好像有办法了。”他从怀中取出了玉丝袋,然后掏出放在玉丝袋里的古镜。   周嘉鱼记得林逐水说过,这镜子可以看出最真实的模样,想来如果真的有东西混进来,那肯定也能看见。他拿着镜子照了照,却发现好像没什么效果……   沈一穷道:“有用吗?”   周嘉鱼蹙眉片刻,随即恍然,自己好像没有把血抹在镜子上。他用力的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将一点鲜血抹在了镜面上,道:“这样应该没问题了。”他说着便将镜面对准了那六个因为恐惧瘫软在地上的大学生。   镜子里面,映照出了他们的身影。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六个……周嘉鱼呆住了,让粗略的数了一遍,镜子里的的确确是有六个人。为什么会是这样?周嘉鱼正在思考,却忽的注意到镜面里,出现了一个根本不该存在的人——沈一穷。   本该站在他身边的沈一穷,此时却坐在他的对面,似乎正在苦恼寻找着什么,周嘉鱼血液涌上了头顶,而他身边的人,还在继续询问:“有用吗?”   周嘉鱼浑身都僵住了,他勉强道:“好像,没什么用。”   “真的没用吗?”属于沈一穷的声音继续发问,“既然没有,那你抖什么呢?”   周嘉鱼很冷静的说:“有点冷。”   “冷吗?”声音道,“你把镜子给我看看吧,我也想看看。”   这声音连语气都和沈一穷一模一样,周嘉鱼根本从中听不出任何的区别,他告诉自己要冷静,然后将手里的镜子转了一面,照向自己身后,嘴里却是道:“哎,真的看不出来区别,我们还是去找先生吧。”   “好啊。”“沈一穷”很高兴的应下了。   周嘉鱼趁机微微低了头,看到了镜中照出的景象——镜中出现了一个陌生的身影,那身影根本就不属于人类,五官扭曲,披散着黑色的头发,正站在的身边,张嘴催促着他。   周嘉鱼舔了舔自己干涩的嘴唇,把另一只手放进了裤袋里。   “周嘉鱼?”那东西还在说话,“走啦,去找先生吧,快一点。”   周嘉鱼转身,迅速的将自己裤兜里的符纸掏出来,一把拍在了他的后背上:“找个屁,滚你娘的!”   那符纸一贴上那玩意儿身后,它后背上就开始冒出黑色的烟,嘴里也发出凄惨的叫声,扭头看向周嘉鱼的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周嘉鱼——”它似乎也知道自己暴露了,转身就直接朝着其他车厢奔逃而去。   周嘉鱼本来还想追,但那东西速度极快,几乎是片刻间就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妈的!”周嘉鱼低低骂了一声,没有选择追击,而是看向自己身边还一脸茫然的沈一穷。   这车厢里剩下的人看到这一幕,表情都傻了,有人在不停的问那玩意儿是什么东西,是鬼吗?   周嘉鱼心想我哪里知道,他也没理这人,朝着表情严肃的沈一穷走去,一巴掌就拍到了他的脑门儿上。   沈一穷被打的有点懵,很委屈的说:“你打我做什么?”   周嘉鱼说:“沈一穷,醒醒,你哪里是大学生!你从初中就失学了!”   沈一穷:“……”   周嘉鱼抬手又打算给他脑袋上来几下把他从幻觉里抽醒,沈一穷赶紧捂着头说:“我想起来了,你轻点!轻点!”   周嘉鱼有点不相信,满目狐疑的看着他:“真想起来了?”   沈一穷说:“再给我五分钟!”   周嘉鱼:“……”   他面露无奈,干脆从包里掏了张自己画的醒神符贴到了沈一穷的额头上,这符纸是他最近练习的,现在还画的非常难看,也不知道有没有效果。   符纸贴上去之后,沈一穷猛地打了个哆嗦,然后满目惊恐:“嘉鱼,我想起来了——刚才那东西是什么玩意儿?”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是从内心深处觉得自己和这几个大学生是一起来的,而且最恐怖的是,这些大学生指着他说出某个他根本没有听过的名字时,他也觉得那名字就是属于自己。   “不知道。”周嘉鱼说,“不是什么好东西,等等,顶上的声音好像停了啊……”   众人闻言,都抬起头,发现车顶上那像是刮挠一样的声音消失了。   就在气氛凝滞的时候,车厢尽头处,却是走近了一个身影,周嘉鱼定睛一看,发现那是林逐水,他激动道:“先生!”   林逐水慢慢的走进了车厢,他的手里像是提着什么东西,待他走到有微光的地方,周嘉鱼才看清楚了他右手上到底抓着什么。   那是一种有些像猴子的东西,小小一只,被林逐水捏着脖子,它的五官和人类极为相似,头上甚至还长着黑色的长发。   周嘉鱼看到这玩意儿,立马想起了自己在车窗外面看见的那张脸,和刚才假扮成了沈一穷的玩意儿。   “山魅。”林逐水的声音很淡,“车厢外面有七八只。”   周嘉鱼咽了咽口水,他道,“山、山魅?怎么没听说过啊,是国家保护动物吗?”   站在他旁边的沈一穷露出不忍直视的表情,说:“如果是保护动物难不成你要联系林业局?”   周嘉鱼不好意思道:“我就随便问问,没别的意思。”他也是太紧张了,一想到刚才差点被那玩意儿骗出去,就觉得后背发凉。   林逐水轻轻叹了口气,这下连周嘉鱼都感觉出他语气里的无奈了,他道:“这东西可遇不可求,一般人也遇不到。”   周嘉鱼小声的哦了声。   然后林逐水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这种东西,说山魅算是山里的一种动物,身体素质并不好,但是智商很高,而且通常是以族群的方式存在。它们狩猎的方式有些特殊,身体里会散发出一种特殊的物质,让猎物出现幻觉,再将猎物骗到陷阱里杀死。这种东西不喜欢靠近人类,但在极度缺乏食物的时候,也会以人类为食。   只是却没有想到,他们居然盯上了这列火车,而且看样子,恐怕在上一站就已经上车了。   “情况不太对。”林逐水道,“这才刚刚入冬,这些东西应该不会缺食物。”他随手将那只已经死掉的山魅丢在了地上,“我杀了四只,还有几只跑了,多注意点吧。”   这车厢里的人看向林逐水的眼神都在发光。   那个之前看到人脸的女生,很激动的说:“大师,大师,您好厉害啊。”   林逐水没理他,而是对着周嘉鱼招了招手:“过来。”   周嘉鱼赶紧屁颠屁颠的凑过去。   林逐水道:“表现的不错。”他又取出了一些符纸,道,“带在身边。”   周嘉鱼第一次被林逐水这么夸,感到整个人都要从里面炸开了,连拿符纸的手都是抖的,他道,“谢谢先生!!!”   林逐水也没忘了沈一穷,道:“你的。”   沈一穷接过符纸,依旧是道了谢。   “那这东西怎么办啊?”周嘉鱼看着林逐水脚边已经死去的山魅。   林逐水很淡定的说:“带会儿找个地方扔了吧。”   林逐水一回来,周嘉鱼就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安心了,他打了个哈欠,缩在林逐水对面又开始打瞌睡。   林逐水在介绍着山魅的一些习性,他说,山魅的幻觉是需要介质的,要么通过声音,要么通过气味,至少二者取其一。车顶上的声音,就是他们的同伴制造出来的,而沈一穷,从一开始就被魇住了。   周嘉鱼迷迷糊糊的小声问了句:“先生,要是我没发现异样,跟着它走了呢?”   林逐水闻言,沉默片刻后,才轻声道了句:“小蠢货,我在,它别想碰你。”这句话的声音太轻,周嘉鱼甚至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当他透过昏黄的灯光,看到林逐水柔和下来的面容时,他才确定这话并非是他的错觉。   “谢谢先生。”到底是有些累了,周嘉鱼说完,便沉沉的睡了过去,和身旁的沈一穷,一起陷入了梦乡之中。   第二天,天气大亮后周嘉鱼才醒过来。   沈一穷比他醒了早了点,坐在车窗边上说昨天真像是一场梦。   周嘉鱼说对啊,他看了看身边,看见坐在对面的林逐水,道:“你们饿吗?我去买点吃的……昨天抓着的那只山魅呢?”   沈一穷说:“刚才先生给打开车窗扔出去了。”   周嘉鱼:“……”这个处理方式,他是万万没想到的。   他睡了一觉,今天总算是清醒了些,回想了一遍昨晚发生的事,却发现了一些疑点,他小声道:“先生,如果说山魅只是动物,那……符纸为什么会对它起作用呢?”   林逐水似乎没有想到周嘉鱼会想到这个,他微微勾起了嘴角,声音低沉,“那你说,如果我告诉车厢里的人这是脏东西。他们会是什么反应?”   周嘉鱼一愣,没有想到这茬。   林逐水说:“真相有时候并没有那么重要,至少对于某些人来说,没有那么重要。”知道了又如何,只能徒增恐慌罢了,他道,“悟性不错,本来想下车之后单独和你们说,没想到你竟是自己发现了。”   又被夸了……周嘉鱼在心里高兴的时候,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自我反省他为什么以前没有发现,先生如此温柔呢。   作者有话要说:  周嘉鱼沉迷撸黄鼠狼。   林逐水沉迷撸沉迷撸黄鼠狼的周嘉鱼。 第44章 冰雕   火车开了一天一夜。   窗外的景色也变得越来越荒凉,随着火车驶入站点,他们也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外面的雪下的非常大,地上也积累起来了厚厚的积雪。周嘉鱼和沈一穷穿着臃肿的羽绒服,和林逐水单薄的风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几个大学生也在这儿下车了,他们一直犹犹豫豫,但还是在下车之前凑了过来,大约是看周嘉鱼比较好说话的样子,其中一个女生搭话道:“几位师父,能问下你们去哪儿么?要是顺路,我们可以一起呀。”   周嘉鱼记得这个女生名字叫小鞠,就是那天晚上看见窗外山魅的那个,他道:“不好意思,我们应该不顺路的,你们怎么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旅游?”   小鞠嘟囔道:“是我同学非要选这儿,说这儿有什么特别漂亮的冰雕展览……现在倒好,冰雕没见着,鬼倒是看见了几个。”她显然有点生气,语气里带了些埋怨的味道。   周嘉鱼笑道:“那你们一定要注意安全,别进山太深了,这雪要是这么一直下,估计车站都得封,能走就早点走吧。”   小鞠道:“我知道呀。”她嘟了嘟嘴,“那可以和我交换个电话号码吗?万一我遇到了什么事儿,我真的很怕遇到什么东西。”   周嘉鱼稍作犹豫,还是和女生交换了电话号码。   小鞠得到周嘉鱼的电话后,高高兴兴的走了。沈一穷在旁边怨念的说:“周嘉鱼,你女人缘怎么这么好啊?”   周嘉鱼说:“我身边都是男的,你怎么看出我女人缘好了?”   沈一穷说:“你忘啦?之前那个女鬼可都是来找的你。”   周嘉鱼表情扭曲了一下:“那下次有这样的机会,我一定让给你。”   沈一穷还很高兴的说:“你太客气啦。”   周嘉鱼对沈一穷实在是无话可说,心里想着怀春的少男真的太恐怖了。   火车上的人陆陆续续的都下了车,林逐水没急着出站,似乎在等什么人。   周嘉鱼本来以为是林逐水约了本地的人,但却没想到他在站台外面看到了一个许久不见的身影——沈暮四。   沈暮四穿着厚厚的冬装,对他们招手道:“先生!一穷!嘉鱼!”   沈一穷情绪激动,说:“师兄,你怎么在这儿啊?”   沈暮四说:“先出来,慢慢说。”   外面停了一辆雪地越野,沈暮四坐上了驾驶席,沈一穷爬上了旁边副驾驶,说:“师兄,好久不见啦,你怎么跑到佘山来了?”   沈暮四道:“师父之前就让我先过来踩踩点。”他扫了眼沈一穷,说,“一穷,你怎么又黑了?”   沈一穷:“……”他整个人都好像凝固了,隔了好久,才咬牙切齿的说了句,“沈暮四,你就不能说句人话么?”   周嘉鱼在后面憋着笑。   车站附近是一个的小镇,因为地址位置很偏僻,经济也不发达。周嘉鱼注意到,这村庄里机动车辆非常少,从头到尾他就看见了一辆机动车,那机动车还是拖拉机……   “这儿没什么人来,就一间招待所。”沈暮四说,“给你们订好房间了,勉强住着吧。”   林逐水倒是不在乎这些,问,“让你找的东西你找到了么?”   沈暮四说:“找是找到了,但是一直没过去看。”他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去那边的路程有点远,要是过去了估计没办法回来接你们了。”   林逐水点点头。   几人进了招待所,讨论之后决定吃点东西,休息一晚,明天再出发。   沈暮四说招待所的东西特别难吃,他吃了三天就难以下咽,所以去镇上买了点肉和菜,自己做饭吃。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非常明显的朝着周嘉鱼那儿瞟了一眼。   周嘉鱼:“……”行了行了,他知道了,做饭是吧?   有饭吃,大家都挺高兴的。周嘉鱼看了看材料,决定简单的做个猪肉炖粉条算了。   他泡了粉条,又处理好了猪肉,然后放在一起直接开炖。   好歹这儿煤气还是有的,沈一穷眼巴巴的站在旁边,朝着锅里看,说:“什么时候好啊?”   周嘉鱼低着头切菜:“你是个小学生吗?没事儿给我剥两个蒜!”   于是沈一穷开始剥蒜。   两人聊着天,周嘉鱼说着镇上感觉没什么东西啊,这里虽然小,但是气息却很纯净,周嘉鱼到这里之后一点黑气都没看见,也没有那种不舒服的感觉。   “我也觉得这镇上挺正常的。”沈一穷说,“不过佘山不在这片儿地,好像还得往山里走,之前先生和他们的人打过交道……”   周嘉鱼道:“他们人怎么样啊?”   沈一穷说:“人怎么样……嗯,很难说吧,毕竟每个族里都有好人坏人,不能一慨而论的。不过他们这种古代氏族,一般都比较保守,不熟悉的人都不会欢迎的。”   周嘉鱼哦了一声。   饭做好后,又蒸了大一盆的米饭。   四个成年男人的饭量自然小不了,周嘉鱼把那三斤猪肉全给炖了,里面还放了白菜,红薯粉,等等配料。他还用蒜蓉打了作料,摆好之后招呼着他们过来吃饭。   这菜虽然简单,但味道却并不受到影响,而且镇子上的猪肉是没有喂过什么饲料的,味道特别香,粉条也是手工制成,白菜煮在里面更是尝起来甜滋滋。   “好吃好吃。”沈一穷吃着粉条高兴极了。   沈暮四的表情也比之前放松,看来食物能慰藉人的心灵这句话果然是真的。只要是周嘉鱼做的东西,几乎都从来没有剩下过,这次也不例外,一大盆猪肉炖粉条,被他们全部解决了,最后剩的汤还被沈一穷用来泡了一碗饭。   周嘉鱼道:“剩下的汤留着吧,明天早晨吃面条能用。”   沈暮四点点头:“我们后天去佘山,先准备点东西,你们这羽绒服不行的,还得换成军大衣,还有雪地靴——”作为林逐水的大弟子,他的性格非常细致,和沈一穷的大大咧咧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林逐水道:“早点休息。”   周嘉鱼和沈一穷都说好。   坐硬座火车过夜,总是一件非常煎熬的事情,特别是半夜的时候还遇到了山魅那东西折腾了半宿。周嘉鱼进了自己的房间,简单的打扫了一下,又烧了点热水泡泡脚,便打算上床睡觉了。   “这里好安静啊。”周嘉鱼坐在窗户边上泡脚,现在差不多才下午四点左右,天还亮着,但街上已经没有什么人走动了。他们对面有个小卖部,也早早的关了门。此时雪还在簌簌的往下落着,发出沙沙的响声,衬的整个镇子更加的寂静。   祭八蹲在那只乌龟上面,慢条斯理的整理着羽毛,道:“对呀,都没什么人呢,这镇子上的人口应该不多的。”   从他们离开火车站,到进到招待所,就没看见几人。招待所的前台还空着,据沈暮四说在前台工作的那个大妈只有早上能看见,一到下午人就没影儿了,据说是回去做家务去了,招待所也不过是兼职而已。也对,这里十天半月没个外来人,好像干坐着也没什么用。   周嘉鱼说:“嗯……这样与世隔绝的过着日子,好像也挺不错的。”虽然时间还早,但他有点困了,整理了一下床铺便准备睡觉。   这招待所应该是长期没人使用,被褥散发着一股子潮湿的味道。周嘉鱼用炉子烤了烤,爬上了床铺。躺在床上,他拿出手机看了眼,发现这里信号非常的弱,勉勉强强就一格,还时不时的往下掉。   周嘉鱼握着手机,玩了会儿之前下载下来的游戏,窗外的天色暗了下来。他正在沉迷消消乐第一百三十二关,却忽的听到耳边隐隐传来了什么奇怪的声音。   周嘉鱼道:“祭八,你听到有什么声音么?”   祭八道:“听到了……窗户那边传来的?”   周嘉鱼已经有很有经验了,事实上每次听到这种声音都没有什么好事儿,总会遇到点什么。这次他听到这声音,躺在床上没动,道:“要是我装作没听到会不会比较好?”   祭八说:“可是那声音越来越近了……”   声音的确是越来越近了,之前若能用隐隐约约来形容,那么现在,周嘉鱼则可以清楚的形容出这声音。那是一只重物被拖拽的声音,重物压在积雪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周嘉鱼很想装作什么都没听到,但是声音却好像到了他窗口底下。   “我就偷偷的看一眼行吧?”周嘉鱼像是在和祭八商量,其实更像是在自我安慰,“万一别有东西都爬到我窗户底下了,我还没发现……”   祭八道:“那你小心点呀。”   在诡异的声音里,周嘉鱼披了衣服,小心翼翼的下了床,走到了窗户边上。   屋外已经完全笼罩在了夜色之中。但大约是因为地上和屋顶上到处都是积雪,所以外面倒也显得不是特别的黑,反而亮堂堂的。   周嘉鱼缩在窗户底下,冒了双眼睛朝着外面望。   他看见了几个走在路上的人,他们穿着厚厚的冬装,打扮也并不奇怪,像是镇上的普通村民。但他们身后的东西,却显得有些特别。那是一尊冰雕,精致又漂亮,雕刻的是一长发飘飘的女人,抬起一只手做出招手的姿势。冰雕的每个细节都很完整,甚至于还雕刻出了缕缕发丝,神态也是活灵活现,看得出是一件非常珍贵的艺术品。   前面走着的几人,肩上都搭着绳索,绳索上拖着木板,而木板上面则放着那一尊冰雕。   周嘉鱼看到这一幕,想起了之前那个女学生小鞠说这里有举办冰雕节的习惯,心里微微一松。看来这不是什么奇怪的情况,只是镇上村民在搬运冰雕。他刚这么想着,却是注意到了什么,脸上的表情完全僵住了。   只见脸明明对着前方的冰雕,此时却扭过了头,扭头的方向正是周嘉鱼缩在的招待所。那双没有瞳孔的眼睛直挺挺的望着散发着微光的窗户,周嘉鱼甚至有种和它目光接触了的错觉,他吸了口凉气,直接缩进了窗户下面,再也不敢冒头。   “嘎吱,嘎吱——”声音逐渐在走远,最后消失在了周嘉鱼的耳旁。   周嘉鱼捂着自己扑通扑通直跳的心脏,咽了咽口水,道:“祭八,这不是我的错觉吧?”   祭八说:“不是,我也看见了,那冰雕扭头了对吧?”而且是一百八十度转过了头。   周嘉鱼很后悔自己那该死的好奇心,他说:“我就不该去看的……”   祭八道:“既然没事儿,就别管它了,早点睡吧。”   周嘉鱼同意了祭八的说法,赶紧爬上了床。   那几个拖着冰雕的人走远之后,一切再次都安静了下来。寒风呼啸着,吹的窗户碰碰作响,好像下一刻那薄薄的玻璃就会被吹碎一样。躺在床上的周嘉鱼觉得身体冷的厉害,冬天就是这样,刚爬上床的时候身体很难暖和,特别是双脚,几乎都冻木了。本来疲倦的身体,却因为侵入骨髓的寒冷无法入眠,周嘉鱼翻来覆去,眼见都到了十点多,还是没能酝酿出睡意。   他冷的实在是厉害,道:“祭八,我好冷啊,怎么办……”   祭八说:“不然你去问问先生?他那儿应该有法子。”   周嘉鱼犹豫片刻:“可是这么晚了,去打扰先生不太好吧?”   祭八道:“别想那么多了,要是你今天没睡着,明天生病了才麻烦呢。”   周嘉鱼想想好像也是这么个道理,于是哆哆嗦嗦的床上衣服,出门去敲了敲林逐水的房门。   “怎么了?”片刻后,林逐水来给周嘉鱼开了门。和此时的周嘉鱼比起来,他身上竟是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黑色毛衣。这毛衣是贴身的,穿在林逐水的身上宽肩窄腰分外的好看,这要是平时周嘉鱼或许会悄咪咪的多看几眼,但今天他实在是太冷了,觉得整个人都要木掉,他道:“先、先生,我好冷啊,冷的受不了了。”   林逐水闻言蹙眉,直接伸手摸了摸周嘉鱼的手背,果真是冰冷一片,他道:“进来吧。”   周嘉鱼说:“啊?”   林逐水重复了一遍道:“进来。”   于是周嘉鱼就懵懵懂懂的进了林逐水的房间。   这房间连炭火都没有起,却好像一点都不冷,周嘉鱼缩在椅子上,林逐水转身道:“我给你倒点热水。”   周嘉鱼已经冻傻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会这么冷,片刻后林逐水把水递到了他的面前,他的表情还都是呆滞的。   林逐水半蹲下来,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周嘉鱼?”   周嘉鱼已经快要说不出话来了,他捧着水,咕咚咕咚的喝了下去,那热水进了肚子,他才猛地感到有热量从他的胃部腾地爆发出来,顺着血液流向心脏和四肢,寒冷被驱走整个人瞬间松懈下来。   “怎么那么冷啊……”周嘉鱼缓过来之后还对刚才的那会儿的寒冷心有余悸。   林逐水没说话,突然伸手按住了周嘉鱼的头,然后缓缓的靠近。   周嘉鱼被林逐水动作吓了一跳,他看着林逐水近在咫尺的脸,心脏不受控制的飞快的跳动起来,两人的脸靠的非常近,只要林逐水再往下靠一点,他们的唇变会碰在一起……   周嘉鱼激动的差点都快厥过去了,就在他心如擂鼓的时候,林逐水突然对着他的耳朵吹了口气,随后一伸手,从他的耳后拿出来了一个东西。   看见林逐水手里的东西,周嘉鱼呆住了。只见林逐水的手指上,夹着一个蓝色的小纸片,那纸片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形状像一片蓝色的六角雪花。   而这纸片被林逐水捏在手里,竟是开始缓缓的融化。   周嘉鱼懵了,他立马想起了刚才自己在窗外的见到的那东西。   冰冷的雪水顺着林逐水的手指滴落到地上,他却似乎知道了周嘉鱼之前遇到的事,开口道:“看见了什么?”   周嘉鱼回神,结结巴巴的把刚才看到的事情告诉了林逐水。   林逐水闻言微微蹙眉:“冰雕?你看见了冰雕?”   周嘉鱼道:“是的,有几个人拖着冰雕从我的屋子外面过去,我透过窗户看了一眼。”他手里捧着空空的玻璃杯,道,“然后就看见冰雕转过头,朝着我缩着的方向望了过来……”   这事情要放在之前,周嘉鱼自己都不会信,可现在经历了那么多事儿,就不得不信了。   林逐水却似乎对着冰雕的存在并不感到惊讶,只是轻轻道了一声:“怎么会在这儿,难道他们离开了佘山。”   周嘉鱼听到佘山二字,问道:“先生,难道佘山徐氏和冰雕有什么关系?”   林逐水点点头,说因为地理位置的关系,佘山一年里六个月都在下雪,所以有制作冰雕的文化。但是他们的冰雕分种类,一种是普通的,另一种,却是用来祭祀的。传说他们用来祭祀的冰雕非常特殊,只有拥有徐氏嫡系血统的人才能触碰,旁人就算看一眼也会出事儿。当然,这些消息都是业内传闻,没有人亲眼证实。   “他们喜欢纸人,喜欢冰雕,喜欢一切似人非人之物。”林逐水说,“在他们的眼里,身边可以操控的死物,比其他人类更加可信。”   一直袭击周嘉鱼的纸人,肯定和徐氏脱不开关系,这也是林逐水之所以要来佘山的原因。他要找到那个罪魁祸首,干净利落的斩草除根。   “那我刚刚看到的冰雕,就是他们用来祭祀的?”现在想来,那冰雕的工艺的确非常特别,至少周嘉鱼就从来没有见过那么精致的雕刻。   “或许是。”林逐水道,“你今天就睡我房间里吧,免得出现什么意外。”   周嘉鱼道:“啊?先、先生,这不好吧?”   林逐水淡淡道:“有什么不好?”   周嘉鱼还想辩解,但一时间又找不到借口,他总不能说自己是个gay吧。只是片刻的犹豫,周嘉鱼就失去了反驳的机会,林逐水说话语气虽然温和,但却是有点不容拒绝的味道。   无奈之下,周嘉鱼只能灰溜溜的去自己房间拿了床被子过来,然后躺上了林逐水的床。好在这招待所的床足够大,而且又是冬天,两人完全不用担心肢体接触。可即便如此,周嘉鱼还是心如擂鼓,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僵的根块木头似得。   反观林逐水,却像是对周嘉鱼的反应有些疑惑,他躺在周嘉鱼的身边,轻声了句:“怎么还那么怕我?”   周嘉鱼小声的说:“我……不怕先生。”   林逐水道:“那你紧张什么?”   周嘉鱼勉强的解释:“我只是不习惯和别的人睡觉……”   林逐水道:“今天将就一晚上吧。”   他坦然且淡定的语气,终于让周嘉鱼隐约间意识到,自己似乎想的太多了。   在林逐水的眼里,他不过只是个讨人喜欢的后辈而已,再加上他体质特殊,总是吸引一些奇怪的东西,所以才让林逐水对他多上了一份心。那些让他觉得紧张的举动,若是放在别人的身上,不过是正常的关心罢了。就好像如果今天沈一穷也遇到了这事儿,估计林逐水也会让他睡在房里。周嘉鱼在想明白之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心情忽的就有些低落。   身旁的林逐水发出均匀的呼吸声,他似乎已经睡着了。   周嘉鱼看着天花板,感到眼皮渐渐发沉,就这样睡了过去。   这一夜安稳且温暖,周嘉鱼没有受到寒冷和梦境的叨扰,一觉睡到了天明。   第二天早晨,没有再下雪,明亮的太阳挂在了空中,天空是漂亮的蔚蓝色,还漂浮着几朵洁白的云彩。   周嘉鱼打着醒过来的时候,身边的林逐水已经不见了。周嘉鱼穿好衣服,慢吞吞的出了门,正好看见沈暮四。   沈暮四见到周嘉鱼从林逐水的房间里出来,惊了一下:“周嘉鱼,你怎么了?昨晚遇到什么事儿了?”   周嘉鱼说:“你怎么知道?”   沈暮四说:“你要是没遇到事儿怎么会从先生的房间里出来。”   周嘉鱼想了想,小声的问了句:“暮四,你也去先生的房里睡过?”   沈暮四很坦白的道:“睡过啊。”   周嘉鱼的心往下沉了沉,心想他果然没猜错。   结果沈暮四下一句话,又将他的心提了起来,沈暮四说:“我经常去先生屋子里打地铺的。”   周嘉鱼:“……”咦……打、打地铺?他感到自己的脑子里那个已经垂头丧气的小人儿突然蹦起来,冲着他嚷嚷,周嘉鱼,先生对你是特殊的,他们都睡地上呢,你可是睡的床!   沈暮四悚然道:“周嘉鱼,你怎么了?笑的这么恐怖?”   周嘉鱼摸摸鼻子,说:“没事儿,没事儿,走,吃早饭去。”   沈暮四对着周嘉鱼露出狐疑之色,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周嘉鱼走路蹦蹦跳跳的,简直像是被沈一穷附身了一样。   大约是心情好,周嘉鱼早上做出来的面条格外的美味。   沈一穷其实挺喜欢吃面条的——只要这面条不是他自己做的。   吃饭的时候沈暮四简单的说了一下佘山的情况,佘山那边虽然偏僻,但也已经通了车,他们要过去还是比较方便的,而且这边大部分的确都是平原,也不用担心封路什么的。   周嘉鱼听着好奇:“你来这边多久了?”   沈暮四道:“有一个多月了吧。”   一个多月……那就是周嘉鱼第一次被纸人追杀的时候他应该就过来了,看来林逐水早就料到他们会有此行,让沈暮四过来先做好了准备。   今天一天需要为进山做些准备,周嘉鱼和沈一穷去镇上买了冬大衣和冬靴,换上了更加厚实的御寒衣物。   这些衣服虽然不好看,但胜在保暖,周嘉鱼觉得穿着还挺舒服的。   这镇上的人虽然少,但对外来者却并不抗拒,倒像是挺欢迎的。周嘉鱼买东西的时候随口问了句,才知道这个镇上真的有举办冰雕节的习俗,而且冰雕几乎会从初冬保存到初夏。   周嘉鱼说:“那怎么进来之后没看见冰雕呢?”   “都在河边那摊子上呢。”当地的老乡说话有些口音,“过去得收门票哩。”   周嘉鱼道:“哦,这样啊。”看来这镇上是有发展旅游业的打算的,只是碍于地理位置原因,估计很难发展起来,毕竟太偏远了,除了那些心血来潮的年轻人之外,也不会有人往这边过来。   沈一穷道:“怎么了,罐儿,表情这么严肃?”   周嘉鱼道:“出去和你说。”   两人出了店铺之后,周嘉鱼简单的把他昨晚看见的事情告诉了沈一穷。沈一穷听后非常惊讶,“你真看见冰雕回了头?”   周嘉鱼道:“对啊,我差点被冷死了。”   沈一穷道:“那要不然我们买完东西,去河边看看?”   “也行。”周嘉鱼同意了。   到招待所,林逐水和沈暮四却是不见了,说是有点事先出去,让他们注意安全。周嘉鱼和沈一穷讨论了一下,决定还是去冰雕那地儿看看,据镇上的人说那地方也不远,朝着南边走个几百米就能看见了。   冰雕建在河边,应该是为了方便取冰。   周嘉鱼和沈一穷往村民指的方向走了几百米,便看到了一片非常广阔的平原,远远便能看见,那平原上摆放着各式各样晶莹剔透的雕塑。   这些雕塑旁边砌着冰墙,想要靠近看,还得买票。   沈一穷到底是孩子心性,看见这些玩意儿兴奋地不得了,冲过去就买了两张票。卖票的是个老头子,整个人都裹在衣服里,除了眼睛之外都快看不清楚长相了。   之前周嘉鱼还以为冰场是建在河边上,现在到了才发现冰场位于河流上方,外面才下初雪里面的河就冻结实了,看来这里的气温果然一年四季都很低。   票二十五一张,并不贵,周嘉鱼和沈一穷两人一前一后的进了冰场。   冰场里的冰雕形态各异,有人,有动物,还有建筑。沈一穷看见一个巨大的滑梯,还跑去溜了两圈。   周嘉鱼在冰雕里寻找着什么,事实上昨晚那些人拖冰雕的方向也是南边,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最终目的地是这里。   这里的冰雕全都很精致,周嘉鱼看见了几只天鹅模样的冰雕,其羽毛毫发毕现,张开翅膀的模样仿佛下一刻就展翅欲飞。   但在冰场里逛了一圈,周嘉鱼没看见昨天那雕塑,他也说不出自己是该高兴还是失落,招呼着沈一穷便打算回去了。   沈一穷很高兴的在地上蹦跶着,把围巾都崩掉了。   周嘉鱼觉得他简直是个幼稚的小学生,弯下腰来正打算将他的围巾捡起来,却注意到了冰面上有些痕迹。待他仔细看清了那些痕迹是什么,他整个人的身体都僵住了大半。   沈一穷还不知道怎么了,道:“罐儿,咋了?”   周嘉鱼没说话,低着头指了指冰面。   沈一穷见状,也弯了腰,仔细看向冰面后,后背汗毛都炸了起来,只见冰面之下,竟然是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手掌印,这些手掌印显然是在河水快要冻结,却还没有完全冻结的时候留下的,此时只能看见模糊的轮廓,但的的确确是人类手掌的大小。   “哈哈,这,这是什么?”沈一穷的表情有点僵。   周嘉鱼说:“……我们没看错吧?”   沈一穷说苦着脸,“我倒宁愿自己看错了。”   整个冰场就他们两个游客,之前还没觉得有什么问题,现在却觉得浑身发毛,连带着周遭那些冰雕,也变得诡异了起来。   “我们回去吧。”沈一穷感觉不太好,他说,“也……没什么好看的。”   周嘉鱼心想你刚才在雪地里跟只狗子一样撒欢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不过他也没有说出来,点点头同意了沈一穷的提议。   走的时候,收票钱的那个老头子一直盯着他们看,还粗声粗气问他们有什么意见。   沈一穷和周嘉鱼都摇头摇的跟个拨浪鼓似得,心想这他娘的哪里敢提意见啊,提了意见的手掌印都冻成冰花儿了。   他们离开冰场后赶紧回了招待所,两人缩在屋子里当鹌鹑,哪儿都不敢去了。   林逐水和沈暮四下午的时候才回来,一进屋子就看见两个乖宝宝关着窗户窝在椅子上,眼巴巴的等着他们。   沈一穷说:“师兄~~~”   沈暮四惊了:“沈一穷你没中邪吧?这个表情和语气什么意思?你中邪了?”   沈一穷:“……”   林逐水倒是比沈暮四明白一些,道:“遇到什么事儿了?”   周嘉鱼赶紧把他们在冰场遇到的事情说了。   林逐水听完之后不置可否,轻声道了句:“那你们有没有想过,那些冰雕,和活人有些关系?”   周嘉鱼之前就想到了这个,听林逐水这么一说,简直想和沈一穷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林逐水不用看也猜到了周嘉鱼的表情,他心情很不错的勾起嘴角:“别怕了,我开玩笑的。”   周嘉鱼:“……”先生,你变了。   林逐水道:“应该是有什么误会,佘山徐家没有人祭的习惯。”   既然如此,那无数个手掌心又如何解释呢,但看林逐水的表情,这事情应该不会很严重,周嘉鱼要真是自己一个人去的,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沈一穷作为林逐水的迷弟,那当然是把林逐水的话当做真理,林逐水说没事儿,他就彻底放松了下来,还很高兴的表示冰场其实挺好玩的,那个滑梯真高啊……   周嘉鱼看着沈一穷这模样,觉得有时候自己是挺羡慕他的,毕竟傻子好像总能活得比较长……   “好好休息一晚。”林逐水最后道,“明天就去佘山。”他说完这话,微微停顿了一下,却是转向了周嘉鱼,“若是你害怕,今晚也可以来我房间睡。”   周嘉鱼一听这话整张脸都开始泛红,他还没吭声,沈一穷这个二百五就嚷嚷着:“先生,我也怕,我也要来!”   周嘉鱼:“……”   于是当天晚上,周嘉鱼咬牙切齿的和沈一穷一起在地上打了地铺。沈一穷还说:“罐儿,你咋了,表情这么恐怖?”   周嘉鱼说:“没——”他挤出一句,“睡吧!”   沈一穷满脸莫名其妙。   作者有话要说:  周嘉鱼:我宣布,我正式已经和先生睡过了!   林逐水:正式?那我们再来次不正式的?   周嘉鱼:_(:з」∠)_ 第45章 火灾   第二天,周嘉鱼早早的起了床,吃完早饭之后,四人便准备出发了。   沈暮四的雪地越野据说是托运过来的,可以载着四人到佘山边上。不过因为地势缘故,车只能停在山脚下,还得走一段路才能上山。   佘山的地形其实算不得险要,但因为常年积雪,所以道路走起来也有些费劲。现在外面不过是初冬,但这里的积雪却已经足足能埋入小腿,只是不知道隆冬时节,这里又该是何种光景。   根据沈暮四的说法,如果顺利,他们傍晚的时候就应该能到佘山上。沈一穷这货问了一句:“那如果不顺利呢?”   沈暮四看了他一眼:“不顺利?那得看有多不顺利,如果是特别倒霉的话,那估计就是一辈子都到不了了。”   沈一穷:“……”   沈暮四说:“这里有时候会发生雪崩,要是咱们真遇到了,就去买彩票吧。”   周嘉鱼总觉得这句话听着像是在立flag。   在雪地里行走是非常耗费体力的,光是身上穿着的那件军大衣就好几斤。周嘉鱼以为他体力不错,但是一路下来,却发现他大概是四个人里体力最差的。林逐水就不用说了,脸色都没变一下,沈暮四微微有点喘,沈一穷跟个兔子似得蹦跶,就他喘息喘的好像在吹风箱——   沈一穷还在旁边凑热闹说:“罐儿,你这是有哮喘吗?怎么喘成这样了?”   周嘉鱼咬牙切齿:“你……呼呼,别,和……呼呼,我说话!”   沈一穷啧啧乍舌,说你着身子骨虚啊,得好好补补。   最惨的是周嘉鱼还无力反驳,继续在旁边喘,心里狠狠的给沈一穷记了一笔。   这天天气还算不错,至少没有飘雪,四人到达佘山的时候,正好是下午四点,和沈暮四估计的时间差不多。   周嘉鱼本来以为佘山应该会看起来很偏僻落后,但没想到到了山上,却发现佘山上的很多建筑都非常的漂亮,大部分都是整齐的红砖小楼。   村口坐了几个人,其中一人是个看起来年纪不小的老人,他虽然头发已经全白,但精神矍铄的模样,让人有些猜不明白他的实际年龄。   “林先生。”那人一见到他们四个,便站起来上前迎接。   林逐水点点头,道:“徐老。”   被林逐水称为徐老的老者,笑道:“您太客气了,这声徐老我实在是受不起,要是您不嫌弃,叫我名字就行。”   林逐水摇摇头:“您太客气了,长者是为师。”   两人又客气了几句,最后林逐水还是坚持称呼老者为徐老,徐老拗不过,便也作罢。   说话时,一行走往村子里面走去。   和徐老同行的是两男一女,他们所有注意力都放在林逐水身上,周嘉鱼从他们的眼神里看出了一种名为崇拜的眼神。看来林逐水的迷弟迷妹们,已经遍布在世界的每一角落,连佘山上都有。   徐老说今天天色已晚,今天他们知道有贵客要来,所以已经设好了宴席款待,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林逐水同意了徐老的提议。   设宴的地方便在徐老的住所,村子里偏西处的那一栋红砖楼。   进了院子之后,周嘉鱼感觉这栋红砖楼看起来很新,外墙上的砖甚至一点苔藓都没有,也不知道是因为天气太冷,还是单纯是新房子。不过当周嘉鱼进了屋子后,就没有心情去管这房子外面是什么模样了。因为红砖楼里的装饰,实在是太特别了。   整个屋子里,墙壁上全部挂着一只只纸人,这些纸人形态各异,身上穿着花花绿绿的衣裳,脸上画着浓郁的妆容,有的手里还捏着乐器,让周嘉鱼瞬间想到了他被袭击时看到的那几只纸人。   大约心里有阴影,周嘉鱼的脚步顿了顿,甚至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两步。   他的动作徐老看来眼里,和蔼道:“这位就是遇到那件事的小友吧?”   林逐水道:“对。”   徐老的目光在周嘉鱼身上下扫了扫,赞道:“林先生好福气,收了这么一个徒弟。”   林逐水笑了笑:“谬赞了。”   周嘉鱼被夸的莫名其妙的。   不过徐老也没有要详细说的意思,只是很温和的告诉周嘉鱼,说这里的纸人都不会害人的,只是他们的文化如此,如果周嘉鱼实在是害怕,他可以让人将这些纸人全部取下来。   周嘉鱼赶紧道:“不用了不用了,我只是之前遇到的那纸人有点恐怖,也没那么害怕。”他可是客人,客随主便,就算不喜欢纸人,也不能一来就让人家改变自己的风俗习惯。   徐老闻言,也没有强求。可以看出,佘山上的人,的的确确对纸人有非常特殊的情感。乃至于交谈的时候,提到纸人表情都会比平时柔和一点。   晚饭倒是挺丰盛的,徐老在徐氏应该地位不低,他们家里十几口人,对林逐水的态度都十分敬重,周嘉鱼起初还不明白为什么,后来才知道林逐水几年前帮过他们一次大忙,成了徐氏的贵客。   周嘉鱼食欲不太好,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屋子里的纸人上,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感觉纸人好像在动,明明之前还是垂着手,下一刻再抬起头的时候那纸人的手却又抬起来了。   这么搞了几次,周嘉鱼都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神经衰弱出现的幻觉,于是他向脑子里的祭八确定了一下,祭八道:“你没看错,的确是在动。”   周嘉鱼:“……”   祭八道:“就你左边那个穿红色花衣裳的,刚才还瞅着林逐水呢,这会儿已经开始瞅你了。”   周嘉鱼悄悄的抬头,正好和那个纸人的眼神对上。   一时间气氛非常尴尬,周嘉鱼居然从那个纸人里看出了不好意思的感觉。   周嘉鱼:“……”他默默的移开了目光,把眼神放到了自己面前的腊肉上面,告诉自己什么都没看见,那不过是他的错觉。   沈一穷在周嘉鱼旁边胡吃海塞,见周嘉鱼一副随时要背过气儿的模样,伸手拍了拍他的背,嘴里含着肉含糊道:“吃啊,罐儿!你没饿吗!”   周嘉鱼说:“我吃不下……”   沈一穷道:“唉,你就是胃口太小才会身体虚。”   周嘉鱼很想把沈一穷的脑袋切开,看看他里面的神经是不是筷子那么粗。   沈暮四也注意到了异样,他轻声道:“没事儿的,先生在这儿呢,他们这纸人没有威胁性,和袭击你的不一样。”   周嘉鱼强颜欢笑的哦了一声。   这顿饭吃的是相当煎熬,林逐水照例不怎么动筷子,徐老估计了解他的性子了,没有开口劝。周嘉鱼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旁边的纸人上面,沈暮四稍微吃了点东西,就沈一穷这个傻狗子吃的心满意足的,看的周嘉鱼在心里感叹傻人果然好养活。   吃完饭,徐老将开始安排客房。   因为有四个人,所以得分到两家去住,林逐水是贵客,徐老非要留他在自己家住。   林逐水推辞不掉,只好同意下来。   而周嘉鱼他们三个,则住在隔壁的二楼的客房。   和徐老家一模一样,隔壁的红房子墙壁里也挂着各式各样的纸人,那家主人态度很热情,还给周嘉鱼他们准备了热水,说有事儿就说啊。   周嘉鱼拿着自己的换洗衣物一进厕所就惊了,只见连厕所里面都挂着纸人儿,但大约是害怕纸人儿被水弄湿,还用塑料布裹了一层。   鉴于之前发现外面的纸人会动,周嘉鱼盯着厕所的纸人看了好久,最后还是决定用自己的衣服把纸人的眼睛遮住……   祭八说:“不过是纸人,看了就看了呗,难不成还能对你做点什么?”   周嘉鱼说:“卧槽,你忘了我在他们眼里是大鸡腿儿了吗?看见大鸡腿儿洗澡会不会产生点什么不该有的冲动啊?”   祭八说:“……”它无话可说。   洗完澡,进自己的住所,毫不意外的看见住的地方也到处都是纸人。周嘉鱼这下算是彻底放弃了,他躺在床上,觉得自己简直像个误入恐怖故事的可怜路人,就他一个不习惯,连沈一穷那个怂货都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算了算了,睡吧睡吧。”周嘉鱼躺在床上安慰自己,说,“肯定不会有事儿的,有事儿林逐水还在旁边呢。”   这么想着,周嘉鱼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结果事实证明,他每次这么想的时候都没什么好事儿,因为半夜时,周嘉鱼被祭八尖锐的声音吵醒了。   “周嘉鱼!!快起来,你再继续睡你要变成火罐儿了!!!”祭八尖叫着,声音大的吓人。   周嘉鱼马上清醒了,他醒来,就感到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焦味儿,像是什么东西被点着了似得。他道:“怎么了——”   祭八说:“着火了,着火了!”   周嘉鱼赶紧爬起来,随便披了件衣服就打算往外跑,然而他刚到门口,就发现门外面已经燃起来了,最恐怖的是,燃烧的地方,居然是这栋楼的墙壁。   墙壁也能燃??周嘉鱼整个人都是懵的,但待他仔细看过之后,竟是看见看起来像是红砖的墙壁,里面居然是厚厚的纸。   周嘉鱼崩溃了:“这是违章建筑啊——”   祭八说:“你赶紧快跑,这里才二楼,跳阳台出去!”   周嘉鱼这会儿也想不了那么多了,转身就往阳台那边跑去,但他还没到门口,身后就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周嘉鱼!”   是林逐水在叫他!周嘉鱼心中大喜,应道:“先生!”   燃烧着的门口,出现了一个被火光映照的身影,林逐水道:“周嘉鱼,过来!”   周嘉鱼几步上前,跑到了林逐水的身边,道:“先生,你……”   他话才说了一半,站在他面前的林逐水,竟是抬手掐住了他的脖子。那力道极大,仿佛下一刻就要将他的脖子拧断。   “你好呀。”独属于纸人的声音从带着笑意的林逐水口中发出,“好久不见啦,有没有想我呀?”   周嘉鱼这才意识到,眼前的人根本就不是林逐水——   不过已经太晚了,周嘉鱼的脖子被死死的掐住,因为小楼是纸做的,所以火势一旦起来,就很难熄灭。氧气一点点的从周嘉鱼的颈项里挤出来,他不断的挣扎着,无力的抓住了面前人的手臂。   “你这次还跑的掉吗?”尖锐的声音继续凑到周嘉鱼的耳边低低的喃喃,那人有着和林逐水一模一样面容,脸上带着的,却是林逐水决不会露出的恶意笑容。   周嘉鱼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他感到缺氧的同时,周遭的温度也在不断的上升,好像整个人都要被烤焦了。   就在周嘉鱼已经感到自己的眼前开始出现黑色的斑点,甚至清楚的感觉到生命力从自己的身体里开始抽离的时候,他突然听到了一声巨响,那巨响好像是什么东西被用暴力破开,一阵狂风挂过——林逐水的声音响了起来,他声冷如冰,一字一顿:“你找死!”   周嘉鱼听到了噼里啪啦珠子落地的声音,随即他耳边响起一声惨叫,原本被牢牢掐住的脖子被放开,他的身体软倒在了地上。   “咳咳咳……”突然涌入的氧气让周嘉鱼控制不住的咳嗽了起来,他感到有东西抬起了自己,在他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将他朝着阳台的地方送了过去。   虽然这里不过是二楼,但周嘉鱼整个人都没有力气,甚至眼睛因为浓烟也难以视物,他本来以为自己还要努力一下才能爬处窗台,哪知道托着他的东西,却将他举了起来,随后用长长的带子缠住了他的腰,准备将他送下楼。   周嘉鱼剧烈的咳嗽着,在火光里,却是朦胧的看见,救下他的,竟是两个纸人儿,那纸人原本诡异的面容在此时却显得有几分可爱,周嘉鱼只看了他们一眼,便被慢慢的放到了一楼的地面上。   “周嘉鱼!周嘉鱼!”沈一穷见到周嘉鱼,赶紧冲了过来,他紧张道,“周嘉鱼,你没事儿吧?”   周嘉鱼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说实话,他重生这么久了,也经历过了不少事儿,但还是感觉这一次最为凶险。喉咙疼得厉害,根本无力回应沈一穷的关心。   沈暮四把周嘉鱼扶起来,将水递到他的嘴边,道:“喝一点,快,喝一点。”   周嘉鱼咽了一口,艰难的吞咽下去,缓了缓后,才感觉自己喉咙部位的疼痛感减少了许多,他扭头看向自己身后已经陷入祸害的房子,艰涩道:“出什么事儿了?怎么突然……燃起来了?”   沈一穷脸色难看道:“有人想杀你。”   周嘉鱼说:“……我早就知道了。”之前两次那纸人就想弄死他,结果都失败了,没想到这次搞的那么大,竟是点燃了整栋房子。但是周嘉鱼觉得最恐怖的其实不是纸人,而是这些房子的构造——居然全部是纸做的!   沈暮四说:“你感觉好点了么?”   周嘉鱼点点头,他从地上爬起来,坐着,道:“你们什么时候跑出来的?我都不知道火灾了……”   沈一穷无奈道:“我们被那玩意儿骗了,他用你的声音告诉我们出了火灾,将我们骗出了屋子,当时情况太混乱,等我们发现那个东西伪装成了你,整栋楼都烧起来了。”   周嘉鱼说:“先、先生呢?”   沈一穷道:“一直没看到先生人。”他顿了顿,又小声的说了句,“那个徐老人也不见了。”   周嘉鱼在被纸人送出来之前切实的听到了林逐水的声音,他道:“可是我在出来之前,听见了先生的声音啊……”   沈一穷道:“真的假的?”   周嘉鱼点点头,他喉咙现在还有点疼,但好歹能说话了,他道:“真的,我真的听见了。”他犹豫片刻,没有将纸人变成了和林逐水一模一样的人这件事说出来。   沈一穷和沈暮四对视一眼,都没说话,看表情像是觉得周嘉鱼似乎是被烟熏傻了。   这村子被点着了一栋楼,也没人来救火,徐家人就好像知道房子燃起来之后火肯定灭不了一样,围在旁边安静的看着。   沈一穷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几个凳子,三个人坐在楼前面的空地上看着房子烧。   周嘉鱼神情恍惚,说:“我以为我会死在里面呢。”   沈暮四没说话,递给了周嘉鱼一支烟。   周嘉鱼接过来,抽了几口,感觉好多了,他道:“住着屋子里的其他人呢?怎么没看见?”   沈一穷说:“他们运气不好,从三楼跳下来的时候两个都把腿摔断了。现在估计在村医那儿躺着。”   周嘉鱼:“……”所以说,住二楼的他其实运气还不错?   沈一穷继续道:“火是从三楼燃起来的,我和沈暮四被叫出来的时候已经燃的特别大了,哝,这就是伪装成你的那个纸人。”他用脚踢了踢旁边一个躺在地上的玩意儿。   周嘉鱼朝那边看了眼,发现那纸人表情是用简笔画画出来的,但是居然真的和他有几分神似,粗略一看,真的能从他身上看出自己的影子。   “这纸人在屋子里看起来和你一模一样。”沈一穷怕周嘉鱼不信,手舞足蹈的比划着,“我发誓真的是一样!”   周嘉鱼点点头,示意自己信了,他不也在屋子里看到了一个和林逐水一样的人么。只是不知道,那人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面前纸屋继续熊熊燃烧,周嘉鱼的脸被火光映照着,显得有几分寂寥。   有徐氏的人过来问他们要不要换个屋子休息,周嘉鱼想了会儿,很认真的问:“你们屋子都是用纸造的嘛?”   被问这个问题的徐家人是个小姑娘,表情有点尴尬,说:“啊……是、是这样的。”   周嘉鱼表情扭曲了一下:“那你们这儿失火了怎么办?”   姑娘很小声的说:“一般火点不然的……”她瞅了眼自己面前还在燃烧的屋子,觉得自己这话好像的确是没有什么说服力,声音更小了,“当然也有偶然情况。”   周嘉鱼觉得他真是坚强,因为听见这解释,心情居然非常的平静。   倒是他旁边的沈一穷和沈暮四都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指着屋子说:“纸做的?”   姑娘点点头。   沈一穷拍拍周嘉鱼的肩膀,说:“你能活下来简直是个奇迹。”   周嘉鱼无话可说。   小姑娘无奈道:“那你们还住吗?我腾了干净屋子出来——我们这里唯一一间砖砌的。”   周嘉鱼说:“我想再看会儿,你看见我家先生了么?”   小姑娘说:“林先生?他半夜的时候就出去了,好像是和我爷爷去了墓地,那地方平时只有我们族里的祭司才能去,林先生因为对我们族里有大恩,去那儿已经是破例,你们肯定不能去的。”原来她爷爷就是徐老,徐老还是徐氏的祭司。   周嘉鱼心想林逐水没出事儿就行了,他坐在椅子上,看着面前冲天火关,有种支撑着肉体的骨头塌了的感觉,浑身上下都是软的,只想静静的坐在凳子上什么都不做。   小姑娘见周嘉鱼真不想去睡觉,告诉了他那房子的大致位置,还把房子的钥匙给他们后,这才走了。   纸做的屋子,就这样烧了大半夜。   呼啸着的冷风把灰烬吹的到处都是,周嘉鱼黑色的头发里也夹了不少。他刚才才发现,慧明送他的那穿佛珠断了,应该是他被掐的半死的时候断掉的,珠子全落在了屋子里,随着火焰被付之一炬,一颗都没能留下。   “嘉鱼,走去睡会儿吧。”沈暮四道。   周嘉鱼拍拍自己的头上的灰烬,道:“好吧。”   屋子已经被烧的差不多了,整栋楼果然如周嘉鱼看到的那样,全部是纸做的,烧完之后连根房梁都没留下,全部塌陷在了地上。   说是睡觉,其实真的是一点都睡不着。那砖房许久都没人睡了,估计也是简单打扫了一下。屋子里就一张床铺,勉强够他们三个挤一挤的。   他们三个都没怎么说话,沈暮四升起了炉子,说:“睡会儿吧,估计天亮的时候先生就回来了。”   周嘉鱼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他脖子上的手指印还十分的明显,刚才还是红的,现在已经开始呈现青紫色。   “为什么那人盯着咱家罐儿不放呢。”沈一穷在旁边小声的念叨,“难道他有什么必须要弄死罐儿的理由?”   沈暮四沉默片刻:“周嘉鱼的体质,是个大问题,就像是磁铁一样,很容易招惹那些东西。”   “所以我要加油一点。”周嘉鱼喃喃道,“总不能一直靠着先生。”   现在想来,他的确是太依靠林逐水了,如果有一天林逐水不在他身边了呢,遇到这种事情,他又该怎么办。不过此时的周嘉鱼并不愿意去细想,他和林逐水分别时的画面,他闭上眼,假装自己睡着了。   沈一穷和沈暮四都没有再说话,屋子里安静了下来。   白天爬了一天的山路,几人都挺累了,晚上又遇到这样的事儿。周嘉鱼这一觉睡的浑浑噩噩,处于半睡半醒之间。   沈暮四没上床,一直守在炉子边上,快到凌晨的时候出去了一趟,似乎是因为消失了一晚上的林逐水回来了。   周嘉鱼听到开门的声音后就醒了,听到沈一穷传来的轻微呼噜声,他朝着那儿看了一眼,发现沈一穷这货是真的黑,躺在墙角睡觉简直跟隐了形似得。   周嘉鱼随便披了件衣服,偷偷溜到窗户边上,看见林逐水站在雪地里,沈暮四在和他说些什么。   周嘉鱼躲的挺小心的,没想到却还是被林逐水发现了。林逐水微微扭过头,伸手对着周嘉鱼缩在的位置的招了招。   周嘉鱼稍作犹豫,还是出门去了。   “先生。”周嘉鱼哑着嗓子叫了一声。   “脖子没事吧?”虽然林逐水看不见,而且刚才才回来,但他却好像对周嘉鱼的情况知道的一清二楚。   “嗯,没事儿。”周嘉鱼说,“暮四师兄给我喝了点水,就没那么疼了。”   林逐水点了点头。   周嘉鱼道:“先生,之前慧明师父送我的那串佛珠掉了……”   林逐水道:“小事,以后有机会,再帮你讨一串。”   周嘉鱼道:“好……”   天亮了,之前烧掉的房子已经彻底不见了踪影,只余下一片焦黑的灰烬。   林逐水最后说了一句:“我今晚去了一趟徐氏的墓地。”   周嘉鱼道:“墓地?”   林逐水沉吟片刻:“那里外人是进去不得的,没想到他胆子那么大,趁着我离开,就直接对你出了手。”   周嘉鱼心里有些话想私下对林逐水说,而林逐水却也像知道的似得,让沈暮四先回去休息。   沈暮四走后,周嘉鱼把他晚上看见了一个和林逐水一模一样的人的事儿告诉了林逐水。林逐水听后,竟是冷笑起来:“他也是胆子大,不过他这次被我重伤,应该有一段时间不敢出手了。”   周嘉鱼道:“救我的果然是先生……”他依稀记得当时那两只小纸人努力的把他拖出了火场。   林逐水道:“不,救你的,是你自己。”   周嘉鱼对着这话有些不明白,但见林逐水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便只能作罢。   第二天,疲惫不已的他们都没有心思出门,全部窝在砖石屋子里补觉。   周嘉鱼没睡的太深,迷迷糊糊的时候又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他立马醒了,警觉地走到床边查看情况。   结果这一眼差点没把他看傻。   只见窗户外面,立了十七八个纸人,这些纸人有的周嘉鱼甚至昨天还见过,应该是徐老家里墙上挂着的那些。   它们拖着像是砖块的东西,正在搭建什么,周嘉鱼观察了片刻,才发现他们是在起房子。那些看起来像砖块的,其实也是纸……   周嘉鱼:“……”他真的对这个村子的消防隐患感到担忧。   纸人的速度极快,房子的外墙很快就搭建了起来,最神奇的地方是,房子外墙搭建结束之后,原本看起来像纸一样的墙壁居然变成了砖石模样,谁都看不出破绽。   周嘉鱼看的目瞪口呆。   两三个小时,一栋房子就建造在平地上,这房子还是三层的,该有的结构都有,看起来很是精致。   周嘉鱼坐在椅子上,找了个红薯啃着,很崩溃的想还好徐氏没有朝房地产业发展的兴趣。不然这房子真是谁买谁倒霉。   建好房子之后,周嘉鱼看着一个穿的花花绿绿的纸人冲着他就跑过来了。他本来想装作没看见,但那纸人都跑到了他窗户底下,还很高兴的冲着他招手,说:“你好呀。”   周嘉鱼:“……”他不知道该不该应声。   这纸人的模样是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周嘉鱼居然从它的脸上看出了羞涩的味道,它说:“我、我们挺喜欢你的。”   周嘉鱼:“……”他沉默片刻,还是道了声,“谢谢。”   “你身上有很好闻的味道。”纸人这么说,“闻起来挺很好吃……”   周嘉鱼:“……谢谢。”他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   “再见。”纸人说完这话,又扭着腰跑了,看起来它还是相当有礼貌的,但周嘉鱼却一直很沉默。因为他总在思考这一幕是不是他劳累过度出现的幻觉。   但重新修好的屋子告诉了周嘉鱼他的的确确看见了。   结果这场火灾唯一的造成的损伤,就是那两个从三楼跳下来摔断了腿的房主,周嘉鱼看见他们拄着拐杖,住进了新修的房子里。   这一幕实在是有些滑稽,周嘉鱼想笑,又觉得不太合适。   这村子里的纸人大概也知道自己暴露了,懒得继续伪装,开始在村子里到处溜达。沈一穷一觉起来,发现整个世界都变了,站在窗口崩溃的指着外面说:“卧槽,卧槽,我他妈的是他没睡醒么?外面这些纸人是什么东西??”   周嘉鱼很冷静,坐在炉子边上掏之前塞进去的红薯:“就是纸人,字面上的意思。”   沈一穷说:“可是她们为什么会动——”   周嘉鱼终于把红薯掏出来,开始慢慢的剥皮,说:“它们一直都会动啊,我们当时吃第一顿饭的时候,人家就盯着你吃的大骨头棒子看呢,”   沈一穷被周嘉鱼的淡定震惊了,他说:“罐儿,你还好吗?”   周嘉鱼说:“挺好的。”啃了一口热乎的红薯,说,“吃吗?”   见周嘉鱼如此淡定,沈一穷居然也怀疑自己是不是少见多怪了,他走到周嘉鱼旁边拿了个红薯也开始啃。   于是两人就一边啃红薯,一边看窗户外面到处乱蹦跶的纸人。这些纸人的性格好像还不大一样,有的活泼,有的害羞,有的好奇,有的严肃,好奇心特别重又很开朗的,还能跑到他们窗户底下来打招呼。   沈一穷开始还很不习惯,后来也麻木了,偶尔搭上两句话。   林逐水进屋子时,听到了自家两个蠢蛋的对话。   沈一穷说:“你看那个穿的红卦子,比那旁边的绿衣裳好看。”   周嘉鱼说:“我觉得还行吧,绿衣裳也挺好看的。”   沈一穷说:“哪能啊,绿衣裳的样式太土了,红褂子更时尚一点。”   林逐水:“……”   林逐水进来的悄无声息,周嘉鱼和沈一穷聊了一会儿才猛然惊觉,赶紧站起来叫了声先生。   林逐水说:“周嘉鱼,白天好好休息,晚上和我去个地方。”   沈一穷说:“先生,我呢,我呢?”   林逐水道:“你和暮四留在这儿。”   沈一穷委屈道:“我也想去,先生……”   林逐水道:“那地方你去不了。”   沈一穷说:“为什么啊?”   林逐水说:“因为纸人不同意。”   虽然这句话听起来像是玩笑,但林逐水显然是认真的,沈一穷无话可说,瞅着窗外面的纸人嘟囔,说他们才刚找我搭讪呢。他仔细想了想,又露出挫败的表情——好吧,大部分纸人好像真的是冲着周嘉鱼来了,压根不爱搭理他。   周嘉鱼受宠若惊,说:“先生,我们这是去哪儿啊?”   林逐水道:“去了就知道了,先把这事儿从根源上解决了。”   周嘉鱼开始开不明白林逐水那句从根源上解决是什么意思,后来当晚跟着林逐水出了门,他才明白,林逐水带他去见的,是这些纸人的祖宗。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评论区安瑾妹子的段子写的实在是太好了,必须发出来给你们看看:   周嘉鱼:打地铺,好可怜   林逐水:我们之前还是太纯洁。   周嘉鱼:纯洁?   林逐水:但是等不纯洁了,我怕我打地铺。 第46章 徐惊火   对于这场突如其来的火灾,徐老也表示出了极大的歉意,和周嘉鱼见面之后连连道歉,说他到底是有些大意了,没有想到那人胆子居然这么大,竟是敢在这里的周嘉鱼下手。   周嘉鱼很大度的表示了没什么,只是好奇他们这屋子和那些纸人儿真的能碰火么?   徐老闻言笑道:“这纸人材质特殊,一般火种是点不燃的,只有至阳之火才能让其燃烧起来。”   周嘉鱼想起了林逐水给他留的那个打火机,想来那里面便应该是至阳之火了。   徐老又道:“袭击你的那个,其实也是我们徐氏族人……”他说到这件事时,眼神里充满了痛心的味道,“我们徐氏自古有规矩,学会了传承便不可入世,这规矩延续了几百年,也是我们徐氏传承下来的根本。”   周嘉鱼道:“那他是什么情况?”   徐老道:“他天赋极高,只是观念和我们起了分歧。”他断断续续的讲了个故事,故事的内容有些老套,无非就是一个族内的天才,进入俗世,被功名利禄迷了眼睛。最后违背了族人的规矩,被赶出了佘山。   故事很简单,但周嘉鱼却从中听出徐老语气里遗憾的味道。   徐老说那人下山之前,还企图对他们族内最重要的圣物下手,幸好被及时阻止了。但是却没想到,他居然盯上了林逐水的弟子周嘉鱼,还屡次下手。虽然都没成功,但看林逐水的反应,显然已经是被激怒了。   “晚上我们去墓地那儿一趟。”徐老这么说,“要是你能得到祖宗的承认,那他以后就动不了你了。”   徐老说这些话的时候,林逐水一直很沉默。直到徐老把这些话说完了,他忽的对着周嘉鱼招招手,道:“过来。”   周嘉鱼懵懵懂懂的凑到了林逐水的面前。   林逐水没说话,咬破了自己的食指手指,待鲜血溢出后,将手指直接递给了周嘉鱼:“含着,把上面的血吮吸干净。”   周嘉鱼愣了片刻,愣愣道:“先生,您这是……”   林逐水说:“那地方阴气重,你去了会受影响,喝点我的血。”   周嘉鱼还想再说什么,林逐水却是催促道:“快点。”   于是周嘉鱼只能硬着头皮含住了林逐水的食指,轻轻的用舌头舔舐了一下林逐水受伤的伤口。虽说之前纹身的时候,周嘉鱼一直觉得林逐水的手指很冰,但此时不过是几滴血而已,周嘉鱼就感到自己的好像咽下去了一股子巨大的热流,这热流顺着咽喉滑落到胃部,驱散了他体内的寒冷。周嘉鱼面红耳赤,额头上甚至开始微微出汗。   待血被周嘉鱼吸净之后,林逐水动作自然的将手指从周嘉鱼嘴里取出。拿起旁边准备好的纸巾擦了擦手上的伤口和某种透明的液体。   周嘉鱼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真的热还是不好意思,他整张脸都涨红了,眼睛悄悄的瞟了瞟林逐水的手指,默默的垂了头。   林逐水道:“感觉怎么样?”   周嘉鱼道:“挺……挺热的。”他忽的想起了什么,道,“先生,您之前在火车上给我的喝的水,里面就加了您的血吗?”   林逐水说:“对。”   周嘉鱼道:“啊……那谢谢先生了。”   林逐水语气淡淡:“同我有什么可道谢的。”   徐老在旁边看着两人互动,笑的非常慈祥,说:“没想到林先生也有这样一面啊,果真是师徒情深,师徒情深。”   林逐水没有应话,周嘉鱼笑的有点不好意思。   出发的时间定在晚上八点左右,据说墓地那边很特殊,只有晚上才能进去。   周嘉鱼随便做了点晚饭,四人一起吃了。   自从这些纸人不再藏起来之后,就开始到处蹦跶,他们吃饭时旁边还围了一只,从发型判断应该是男孩子,一直张着嘴巴对着沈一穷手里握着的骨头棒子流口水。   其实周嘉鱼挺佩服这些纸人的,明明五官都是简笔画,可是动起来却格外的活灵活现,很有真人的神韵。   沈一穷被盯的有点不自在,对它说:“你们还能吃肉啊?”   那纸人居然点了点头。   于是沈一穷稍作犹豫,把大骨头棒子上剃下来的一块肉递到了它的面前,纸人很高兴的拿起来,塞进嘴里,吃的相当兴高采烈。   沈一穷看着他,露出深思之色。   周嘉鱼看他这表情,道:“你在想什么?”   沈一穷说:“你说纸人好像也挺可爱的,咱们家能养一只么,以后洗衣服扫地它都包了……”   他刚说完这话,纸人却好像听得懂似得,用那双平面的眼睛瞪了沈一穷一眼,站起来直接开溜。沈一穷面露尴尬之色:“哇,这个也能听懂吗?早知道就不当着它的面说了。”   周嘉鱼没忍住笑出了声。   吃完饭,林逐水那边打算出发了。   周嘉鱼这要是跟着其他人走,沈一穷肯定得叮嘱他注意安全,但此时周嘉鱼跟的是林逐水,所以沈一穷不但没有担心,还带着小嫉妒说,早点回来啊,我会想你的。   周嘉鱼很鄙夷的说:“你是想我还是想先生?”   沈一穷说:“不能都想啊?”   周嘉鱼说:“你说这话的时候能不能先别瞪我了?”   沈一穷哼了声,委委屈屈的说他要回去啃红薯,不和周嘉鱼玩了。周嘉鱼心想沈一穷的心理年龄十八岁是不可能的,有个十四就已经是很不错了。   林逐水还在门外等着,周嘉鱼赶紧出去和他汇合。   他们要去的地方,离村子好像挺远的,据说一来一回得一个晚上。本来周嘉鱼还在想晚上走雪地估计有些麻烦,却没想到到了村口,看见了四五个纸人儿,拉着一个雪橇车。   周嘉鱼:“……”卧槽,还有这种操作的的?   “上来上来。”徐老坐在最前面驾驶的位置,很慈祥的笑着,“这可快了,到时候抓稳了。”   周嘉鱼点点头,和林逐水一左一右,做好了。刚坐上去的时候,周嘉鱼本来以为这雪橇车再快也快不到哪儿去,谁知道真的上路了,他整个人都差点没被迎面吹来的寒风吹的背过气去。   那纸人穿着特制的雪地鞋,跑起来的速度丝毫不比雪橇犬差,而且还能处理一些比较麻烦的山路地形。   周嘉鱼觉得整个人都要被风吹成傻逼了,怪不得出门的时候徐老还叫他记得戴帽子,周嘉鱼当时还以为他是怕自己冷,现在想来单纯是怕他脑袋被冻掉了吧。   周嘉鱼在风中凌乱着,看着周围的景色不断变化。没有下雪,月光撒在地面上,投射出明亮的光。林逐水坐在他的身边,身边的风却好像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隔开了,连发丝的抖动都不明显。   周嘉鱼突然觉得这一幕其实挺浪漫的,他和林逐水坐着雪橇,滑行在深夜的丛林中。月光很美,周遭的一切都很安静,当然,如果不是他的头冷的好像快要掉了似得,就更完美了。   林逐水的声音还是淡淡的,他说:“周嘉鱼,你冷吗?”   周嘉鱼吸了吸鼻子,说:“我……不……冷啊……”他说出来这话就后悔了,这声音抖的跟触电似得,说出来他自己都不信自己不冷。   林逐水轻轻的叹气,有些无奈似得,他道:“你要是冷,就坐到我这边来吧。”   周嘉鱼心里有点纠结,还没应声,前面的徐老就道:“路还远着呢,年轻人别硬扛啊!”   这话让周嘉鱼放弃了抵抗,老老实实的坐到了林逐水的身边。   显然这个动作并不是多余的,因为不过靠近了一点,周嘉鱼就明显感觉周围没有那么冷了。   林逐水就像一个大大的火球,在尽量控制自己散发出的温度,但只要稍微靠近一点,就能明显得感觉出他体内那熊熊燃烧着的能量。   “还冷么?”林逐水这么问。   周嘉鱼很老实的摇摇头,道:“不冷了。”他感觉坐到林逐水身边后,风好像都被隔开了,没了迎面吹来的风,那种整个头都要被冻掉的感觉总算是好了许多。   雪橇车一路往前,沿着蜿蜒的山路,驶进了灌木丛。   虽然地形越来越麻烦,但纸人儿的速度却一点都没有受到影响,周嘉鱼觉得这起码得有个八十码的样子。   徐老说路很远这话果然不是在开玩笑,时间到了凌晨十二点,经历了四个小时的路程后,他们才到达了目的地。   目的地是一个隐匿在树丛里的洞穴。洞穴很低矮,旁边长满了堆满积雪的灌木丛,就算是到了门口,不仔细看也不会发现这里还有个洞。   徐老弯着腰先进了洞里,林逐水则走在最后,将周嘉鱼夹在中间谨防意外。   矮小的洞穴里只能弯着腰通过,在往里面走了个几十米后,头顶上的岩壁才消失,一扇巨大的铁门,出现在了周嘉鱼的面前。铁门看起来有些年头了,足足有五六米高的样子,如果单纯的人力,是肯定推不动的。   徐老还是一副乐呵呵的样子,手一挥,身后那些原本拖着雪橇的纸人儿们便慢慢的走到面前,拉住门把手开始用力。这些纸人的力气果真很大,看起来格外沉重的铁门,不到片刻便被他们拉出了一个能够让人通过的缝隙。   “走吧。”徐老招了招手。   周嘉鱼跟在他后面,却见到那些纸人儿没有要进来的意思,他道:“这些小纸人不进来吗?”   徐老道:“嗯,他们不能进来。”   周嘉鱼哦了声,又看着纸人们夯吃夯吃的把门给合上了。   门后面,一个巨大的洞穴,洞穴周围的岩壁上,插着一些火把,这些火把在他们进来的时候就燃着,看起来应该是常年保存在洞里的。   徐老轻车熟路的走在前面,为林逐水二人带路。   这洞穴的道路有些复杂,到处都是岔路,周嘉鱼隐约间听到他们没有走的那条岔路里传出了一些细碎的声响,他疑惑道:“徐老,这旁边这条岔路里有什么东西吗?”   徐老笑道:“有的有的,这也算是一种防护措施,要是走错了,就出不去了。”   周嘉鱼:“……”他默默的往前更紧了几步。   本来周嘉鱼以为这墓地里应该能看见不少纸人的身影,却没想到一路走来,一只纸人都没有看到。不过根据徐老之前的说法,应该是这洞穴对纸人有什么限制条件的。   走了约莫十几分钟,在绕过一块巨大的岩石后,一副让人惊叹的景色,映入了周嘉鱼的眼帘。   看到这样的奇景,周嘉鱼不由自主的发出了惊叹之声:“好美啊——”   徐老笑着:“是啊,很美。”   在洞穴最深处,有一个巨大的坑洞,坑洞之中,矗立着一颗巨大的树木。这树木却和普通的树不一样,冰为枝干,雪为绿叶,枝叶舒展的藏匿在黑暗的深处。火把的微光照射在其上,甚至还能看到微弱的反光。   太漂亮了,周嘉鱼感叹着,这树木往岩石最上方延伸着,树干极粗,周嘉鱼甚至都看不清楚其全貌。这棵冰雪大树,下看不到根部,上看不到树冠,但就周嘉鱼能看到的部位,已经足足有一两百米的样子了,只是不知道它到底有多高大。   起初吸引周嘉鱼注意力的,是树的本身,但他很快就注意到了树捎上,还挂着别的东西。   那似乎是一只只披着雪霜的纸人,它们的身上缠绕着红色的线,被一只只的挂在了冰雪大树的枝头。   周嘉鱼想起了徐老口中的祖宗,难不成就是眼前这颗冰雪大树?   这树是天然长成的么?还是人工的?周嘉鱼满目惊艳,一时间脑子里充满了乱七八糟的问题。   靠近树干的断崖两边,摆放着无数棺木,这些棺木看材质应该也是纸做的,看数量根本数不清,想来这一片,便是徐老口中的墓地。生于树,死于树,也难怪这里是徐氏的圣地。   徐老对着周嘉鱼道:“你过去吧,把手贴到树干上。”   周嘉鱼看了林逐水一眼,小声的叫了声先生。   林逐水伸手轻轻的按住了他的肩膀,淡淡道:“去吧,我在旁边看着呢,不怕。”   听了林逐水的话,周嘉鱼本来有些慌乱的情绪奇异的平静了下来,他深吸一口,缓缓靠近了那个深不见底的大坑,然后把手掌贴到了冰雪模样的树干之上。   几乎是手掌手掌贴上去的一瞬间,周嘉鱼就感到一股子寒气顺着自己的手臂往身体里灌了近来,他张了张嘴,却叫不出声,他看到周围的枝叶都好像有生命一般,朝着他聚拢过来,他的身体被树枝抬起来,送到了高处。   树枝在缓缓的抚摸着他的身体,如同检查新生儿的母亲,认真,细致,又带着母亲般的温柔。   他体内的寒气开始逐渐散去,周嘉鱼听到了一个声音,那个声音非常的苍老,也很模糊,有点像在哼着什么歌儿似得,环绕在他的耳边。   睡意突然涌上,周嘉鱼的意识开始从身体里剥离,他有种回到了母体里的舒适感觉,头脑甚至不愿意再去思考这到底是什么回事。   然而就在此时,这种舒服的感觉却被打断了。   周嘉鱼听到了林逐水的声音:“周嘉鱼——醒醒!”   这声音如同炸雷,让周嘉鱼浑身一颤,瞬间从那种不正常的感觉中苏醒过来,他睁开眼睛,却发现的身体几乎快要和树干贴在一起,而要是他再往前走几步,脚下就是那看不到头的黑色坑洞。   林逐水站在他身后,用力的拉住了他的手臂,嘴里叫着他的名字:“周嘉鱼!”   周嘉鱼恍然回神,脸上有些呆滞:“我、我怎么了?”   徐老在旁边露出有些尴尬的表情,他道:“林先生,对不住啊,我也没想到,祖树居然这么喜欢他。”   周嘉鱼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直到林逐水拉着他的手臂让他重新远离了那大树,他才缓过来:“我、我怎么了?”   林逐水没说话,伸手探了探周嘉鱼的额头,确认温度没有异常后,才道:“成了么?”   徐老说:“应该是成了。”   周嘉鱼都搞不明白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林逐水道:“既然成了,那就走吧,这里阴气重,他不能待太久。”   徐老点点头,几人正准备离开,周嘉鱼却突然听到类似冰面断裂开的咔嚓声,林逐水显然也听到了,因为他的脚步瞬间停了下来,他低声道:“等等——有其他人在这儿。”   徐老闻言一愣:“其他人?怎么会……难道是……”他话还未说话,黑暗中的冰雪大树的某条巨大的枝干,突然直接断裂开来,带着冰雪和枝头的无数个小纸人,直接坠落进了深坑里。   徐老见到此景,脸色铁青,他似乎已经猜到是什么回事,气的浑身都在发抖:“徐惊火——你他娘的疯了吗?”   周嘉鱼听到徐惊火这个名字,第一个反应居然是这名字和林逐水好像还挺配的……   没有人回应。   徐老怒道:“你居然对祖树动手——你、你,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别躲了!!我知道肯定是你!!”他说完这话,黑暗中真的露出了一个身影。只是那声音却是站在高处的树干之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被徐老叫做徐惊火的人,慢慢道:“徐老,我只是为了徐氏好。”   徐老气的简直要发疯,周嘉鱼一点也不怀疑,如果他后背上长了一对翅膀,一定会第一次时间飞上去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和徐惊火打一架。   “我真的是为了你们好。”这是个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很年轻,声音的主人应该不超过三十岁,他立在树干上,温声道,“徐老,您若是让徐氏这样下去,我们早晚是会被灭族的。”   徐老冷笑:“那你现在做的,就能让徐氏延续下去了?”   “当然可以。”徐惊火道,“还有你……你倒是挺厉害的……”他把目光移到了林逐水身上,“你叫林逐水是吧,我听说过你,厉害,很厉害——”   林逐水冷笑一声:“谬赞。”他说着谬赞,做的事情却一点不客气,伸手在兜里取出了三只纸鹤,对着那纸鹤便吹了一口气。   徐惊火见到此景,却是有些慌了,他道:“你别把纸鹤放出来——你若是放出来,我就再砍断一根树枝!”   徐老赶紧道:“林先生!”看他的表情,简直像恨不得徐惊火放过祖树对他动刀算了。   林逐水没说话,他的手掌微微托着,掌心之中,三只纸鹤竟是开始缓慢飞行,纸鹤的翅膀上带着亮色的火焰,一看就不太好惹的样子。   徐惊火松了口气道:“这还差不多。”   徐老道:“徐惊火,你赶紧下来,之前你做的事我也不怪你!”   徐惊火道:“真不怪我?”   徐老咬牙切齿道:“不怪!”   徐惊火闻言却是大小起来,他道:“就算我说,把红岫的尸体从这里偷了出去——你也当真不怪我?”   红岫?艳红岫?听到这个名字,周嘉鱼才惊觉这事情好像不太一般。   徐老听到艳红岫这个名字,又被刺激了,怒道:“你还有脸说!你真是,你真是——”他嘴里冒出了一串土话,虽然周嘉鱼听不懂,但显然是在骂人,而且看起来骂的挺脏的。   徐惊火闻言,却是哈哈大笑起来,他道:“我还要告诉你,那槐树妖也是我放出去的,他们现在都已经死了,连投胎的机会都没有!”   徐老咆哮道:“住口!!你这个畜生!!”他说着便要从怀中掏出什么,林逐水冷冷道:“徐老,冷静点,他是在故意激怒你。”   徐老闻言动作瞬间顿住,他似乎这才反应过来,徐惊火说这些话,显然是另目的。   “你砍吧。”林逐水的指尖,轻轻的逗弄着那几只围绕着他掌心飞舞的火焰纸鹤,他对着黑暗中的人影,温声细语道,“徐惊火,我若是你,就再砍一根枝干,让我们知道你的厉害。”   周嘉鱼闻言心惊,不明白林逐水为什么要说出这样的话。   哪知道徐惊火却哈哈大笑起来,他到:“林先生,之前就有人让我小心你,我还以为他们是想多了,没想到初次见面,您果然让我刮目相看。”   林逐水冷笑:“初次见面?我倒看不见得。”   徐惊火道:“哦?”   林逐水说:“你不是和我们坐同一趟火车过来的?”   徐惊火没有应声。   林逐水道手里的火焰燃的更加耀眼,他的声音很轻,很温和,但说出的内容,却不那么让人舒服了,他说:“虽然我不喜欢动手杀人,但为了你,我可以破个例。”   林逐水说这句话时的语气并不像在威胁人,可周嘉鱼听在耳朵里,却能感觉出来他是认真的。   徐惊火一直没有再出言挑衅,他显然也感觉到,林逐水的话不是在故意吓唬他。   林逐水的身上,开始散发出和这冰冷空间格格不入的灼烧般的高温,站在他身边的周嘉鱼大约是感觉的最为明显的那个。   徐惊火虽然名字里带了火字,却好像非常讨厌火焰,他停留在树枝上,久久没有说话,就在周嘉鱼以为他什么都不会说的时候,他却道了声:“林先生,您的确够厉害。但是再厉害的人,有了软肋,都会成为致命的地方。”他说软肋这个词的时候,将目光放到了周嘉鱼的身上。   “软肋?”林逐水听到这话,却是灿然一笑,话语之中的强大自信,让周嘉鱼感觉自己的心脏好像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他说,“我林逐水要护着的人,也能叫做软肋?”   徐惊火还欲再反驳,身上却燃起了一簇火焰,他惊恐道:“这不可能——你什么时候——”   林逐水冷笑:“没什么不可能的。”   周嘉鱼看着站在树枝上的徐惊火变成了一个火人,从头到脚,全部燃烧了起来,但让人非常奇怪的是,他却居然没有发出任何的叫声,便直挺挺的从枝头坠落进了看不见底的深坑。若他真的是人,恐怕绝对是凶多吉少了。   徐老脸色不太好看,道:“林先生……徐惊火他……”   “没死。”林逐水冷冷道,“这不过是他操纵的一个纸人罢了,他应该还在佘山之上。”   徐老道:“纸人?可纸人是不能碰我们的祖树的呀。”   林逐水说:“若这纸人,不是从这颗祖树上诞下的呢?”   徐老眼睛瞪圆了,似乎全完没办法接受林逐水的说法。   林逐水轻轻的拂去了手心里的灰烬,道:“排除了其他的可能,这便是唯一的答案。告诉村子里的人注意些,徐惊火本命纸人受损,身体定然会受到重创,别把他放跑了。”   徐老点头称好。   周嘉鱼刚才也在徐惊火的嘴里听到了艳红岫这个名字,他稍作迟疑,还是把心中的疑惑问出了口,道:“徐老,那个艳红岫,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   徐老说:“这就说来话长了……”他慢慢的把艳红岫和徐惊火的事情,告诉了周嘉鱼。   艳红岫并不属于徐家,而是徐家外戚。他们这一支对于纸人的操纵能力越来越弱,到了艳红岫这一辈,几乎就已经快失去这个能力了。   但艳红岫却是个异类,她的能力很强,且得到了祖树的喜爱。只可惜天妒英才,还没满二十的艳红岫,却被查出得了绝症,很快就病逝了。   病逝之后,徐老照理将她葬在了祖树周围。但某一天却发现,艳红岫的尸体不见了,与她尸体同时不见的,还有那只因为艳红岫的死,性情大变的槐树精。   徐老当初怀疑过这是徐惊火搞出来的,但是一直没有证据,现在却听到徐惊火亲口承认是他主导的这一切。   他说这些事情的时候,周嘉鱼在旁边听着,而林逐水,却走到了祖树旁边。他闭着眼睛,似乎在仔细聆听坑洞之下有没有什么动静。   “你们下去看过么?”林逐水忽然这么问。   徐老一愣:“这底下太深了,纸人又没办法带进来,我们没有下去过。”   林逐水道:“底下应该是条暗河。”   徐老道:“您的意思是……”   林逐水说:“徐惊火把他刚才砍下来的纸条,从暗河里运出去了。”   徐老胡子又开始气得直抖,骂着混账混账,他居然敢觊觎祖树枝干——   林逐水的表情却有点奇怪:“不过有个好消息。”   徐老说:“啊?”   林逐水指了指那颗冰雪大树:“你们的祖树,生气了。”   虽然林逐水说了这么一句,但周嘉鱼却并不明白祖树生气到底是什么意思。直到他们离开了洞穴,坐着雪橇,去了这附近的一条河。据徐老说,这附近就只有一条河,如果真的有暗河,肯定是和这条河连通起来的,而且那条河水温偏高,终年不冻,比较特殊。   然而当他们正的到那里时,却发现徐老口中不会冻结的河流,已经结了一层厚厚的冰。一般河流结冰,底下都还是会有一些活水,但这条河,却是全部都被冻住了。想来这便是祖树生气之后的结果。   周嘉鱼在冰面之下,看到了许许多多人的手掌印,这手掌印密密扎扎印在河里,看的人头皮发麻。   周嘉鱼看着河面,忽然觉得这手掌印有些熟悉,他道:“这情形我在冰场也见过!”   徐老说:“冰场?”   周嘉鱼点点头:“佘山下面不是有冰雕展览么?我和沈一穷去看的时候,在冰场底下也看到了好多手印。”   徐老道:“哦,那个啊,是纸人留下的。”他说,“纸人托着,方便上面的人采冰,有时候是会留下些手印。”   原来如此,周嘉鱼心中的疑惑得到解决,心中隐隐松了口气——不是人的手掌印,那就挺好的。   “开冰吧。”林逐水忽的道,“水底下有东西。”   徐老听了林逐水的话,从怀中取出了个哨子,用力一吹,下一刻,周嘉鱼眼前就出现了几个纸人儿。这些纸人儿简直像是随着风飘过来的,转瞬间便立在了他们的眼前。   徐老对着他们下了命令,让他们把冰面破开。   几个纸人便弯下腰开始努力的干活儿。   周嘉鱼注意到了徐老手里的那个哨子,想起徐惊火之前故意激怒徐老的事儿。   咔嚓咔嚓,纸人们的手虽然是纸做的,破起冰来却是一点都不手软,很快就将冻结的河水切成了几大块,并且开始寻找林逐水所说之物。   之前林逐水就说了水底下有东西,可当真的看到纸人将冻结着东西的冰块抬上来时,周嘉鱼却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几步。   那巨大的冰块里面,竟是冻着四具尸体。   尸体的模样,周嘉鱼都很熟悉,便是他在火车上遇到的那几个大学生。但若是这样也就罢了,可这四具尸体,竟是紧紧的抱着一条粗壮的树枝。那树枝,分明是刚才才从祖树上被砍下来的。   “这,这……”徐老愕然道,“这里怎么会有死人?!”   林逐水没应声,只是吩咐纸人将死人和树枝全部台到岸边起来。   周嘉鱼往林逐水身边靠了靠,面露不忍之色:“先生,这几个学生,出事儿多久了?”   林逐水说:“有个几天了。”   周嘉鱼数了数,发现只有四个人,他又想起了林逐水之前说的话,愣了:“先生,那个徐惊火,是扮成大学生和我们一起进山的?”   林逐水点点头。   周嘉鱼看了看尸体的性别,发现是三男一女,还少了一个女生,而那个女生就是他之前交换了手机号码的那个小鞠……   周嘉鱼惊了:“徐惊火是个女孩子啊?”   “男的。”林逐水冷笑道。   周嘉鱼:“……”他对徐惊火的化妆技术感到敬佩,他是除了觉得小鞠稍微有点太高之外,完全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先把尸体和树枝处理了吧。”林逐水说,“别靠过去,小心尸体一点。”   周嘉鱼心里刚还在想是不是林逐水说错了,为什么要小心尸体,下一秒,就眼睁睁的看着,原本僵直的抱着树干的尸体,竟是动弹了一下。   周嘉鱼:“?!”   徐老也看见了,惊道:“林先生,这尸体会动!”   林逐水道:“自然是会动的。”他一点也不惊讶,“不然谁来运这树枝。”   周嘉鱼:“……”好像……还挺有道理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评论区段子代驾,常嘟嘟妹子:   十年前   周嘉鱼:我家先生林逐水   十年后   周嘉鱼:我先生林逐水。 第47章 回家   被包裹在冰块里的尸体,明显在缓缓的扭动,虽然动作幅度很小,但因为周嘉鱼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上面,所以倒也看的很清楚。   冰块的最里面,则包裹着一条漂亮的树枝,想来便是之前徐惊火斩断的祖树枝干。   “怎么办?”周嘉鱼有点手足无措。   “只能带回去了。”徐老无奈的叹了口气,“这几个孩子也是遇到了无妄之灾啊。”   明明是出来旅游的,却意外的丢掉了性命。   “嗯,回去吧。”林逐水道,“徐惊火应该还在村子里。”   回去的时候依旧是坐的雪橇,只是他们的后面有多了一大块用绳索套起来的大冰块,冰块里面还冻着几个不住扭动的尸体。周嘉鱼一直没怎么往身后看。周嘉鱼还注意到带他们来的纸人似乎少了一个,看样子是在徐老的命令下先提前去村子里报信了。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祖树的原因,周嘉鱼明显的感觉到自己好像和这地方有了什么联系,还能感觉到一股温柔的视线,他把这种感觉告诉了林逐水。林逐水说这是因为他获得了祖树的承认。   “为什么祖树会承认我呢?”周嘉鱼说,“我感觉自己什么也没有干啊……”他觉得自己挺莫名其妙的。   林逐水说:“体质问题。”   周嘉鱼:“……”他是很受欢迎,但是这种受欢迎总是带着股不安的味道,就好像某天你变成了个大蛋糕走在街上,街上的人都对你投来了温柔的眼神,甚至还有人表示喜欢你,可自己总会担心他们所谓的喜欢会不会是某个时刻突然一口咬下来……   雪橇一路往前,虽然身后冰块里的尸体依旧在扭动,但好在温度够低,冰块不至于融化,不然周嘉鱼真的不敢去想他们得一人抱一个,把这些尸体带回去的样子。   徐老回去路上显然心情没有来时那么好,一直都很沉默,应该是受到了徐惊火这件事儿的影响。   一夜就这么过去了,天边泛起了片片晨光。白色的雪花又开始飘飘扬扬的往下撒,周嘉鱼伸手接住,感受着它在自己的手心里一点点的融化。   林逐水道:“过几天应该会有暴风雪。”   周嘉鱼道:“如果雪下的太大,火车应该会封路吧?”   林逐水说:“对。”   周嘉鱼道:“噢……那我们要留在这里过年啦?”   林逐水道:“怎么,想回去了?”   过年这事儿,其实对周嘉鱼来说没那么重要,因为他要么是回孤儿院和那里的孩子们一起过,要么就是自己一个人过。不过重生之后,他在内心深处竟是隐隐期待起了这个节日。   “还好吧。”周嘉鱼很不诚实的说,“就是随便问问。”   林逐水嘴角微微勾了勾,没有说话。   雪橇到了村子门口,刚好停稳,就窜出来了十几个纸人,开始围着周嘉鱼一边转圈一边扭。   周嘉鱼被他们的动作吓了一大跳,他道:“这什么情况啊?”   林逐水说:“祖树承认你之后就是这样。”   这些纸人若说之前还只是喜欢周嘉鱼,那么现在简直可以用迷恋这这个词来形容,如果他们有表情,那表情肯定和痴汉差不多,周嘉鱼甚至被他们抬起来了。   “行了行了,别吓着人家,快放下来。”徐老在旁边道,“把冰块抬进去……”   周嘉鱼这才被放下来,整个人头晕目眩的,差点没站稳,还是他旁边的林逐水扶了他一把。   “以后只要是这颗祖树诞下的纸人,都不能再伤害你。”林逐水道,“你还能学着做属于自己的纸人。”   周嘉鱼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自己的纸人?”   林逐水点点头:“回去就教你。”   周嘉鱼闻言还挺高兴的,想着自己身边能有个剥蒜小妹儿二号了,目前沈一穷扮演的是剥蒜小妹儿一号的角色……   村里人见到他们带回来的冰块都十分惊讶,徐老简单的解释了一下情况,周嘉鱼注意到周围的人在听到徐惊火这个名字时,表情明显黯淡了许多。   “惊火哥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之前给周嘉鱼他们安排砖房的那个姑娘心情更是格外低落,她说,“他以前不这样的……为什么呢……他到底是遇到了什么,才变成这个样子了……”   徐老却是冷冷道:“别叫他哥哥,他现在已经不是徐氏的族人。”   孙女儿闻言伸手擦了擦眼泪,又低低的应了声,转身默默的离开了。从她这表现看来,以前徐惊火在徐氏时,和她关系应该不错。   沈一穷和沈暮四也围了过来,见到了周嘉鱼他们身后那被冻成冰块的尸体。   沈一穷本来还离那冰块挺近的,但突然发现那冰块里的尸体好像在扭动,整个人瞬间弹走了,说:“怎么还在动啊!”   周嘉鱼道:“我也不知道啊,这尸体怎么办……”   沈暮四说:“报警?”   周嘉鱼道:“那警察来了看见尸体还在动会是什么反应……”   沈一穷说:“没事儿,他们总会找个科学的借口解释的,根本不用咱们担心。”   周嘉鱼:“……”他莫名其妙的想起了走近科学这档当时热播的科普节目,节目里就有类似某个人能从铁管上吸出血来,一番研究调查之后专家惊奇的找到了答案——那人牙龈出血。   “唉,可怜了这几个孩子。”徐老叹气,“造孽啊。”   林逐水也没怎么说话,转头道:“有人出村么?”   “没有的。”有个姑娘大声的回答,“收到了徐老的消息之后,我们就派人堵住了村里的各个出口。”   林逐水挑眉:“派了几个?”   姑娘说:“十几个呢,他应该是跑不掉的。”   林逐水不置可否,反问道:“这期间有人下山么?”   姑娘稍作犹豫,还是点了点头,说:“有倒是有,但是是我们族里的一个女孩子,她心脏有问题,今晚被人吓着了,我们怕她出事儿,就让纸人护送她去了镇上。”她还重申了一下,说,“那女孩子身材娇小,肯定不会是惊火假扮的!”   徐老一听就知道完了,他叹气道:“傻姑娘,这又让他跑了!”   姑娘闻言愣了愣,呆呆道:“跑了?可是,可是今晚出村的,就那一个呀,徐惊火那么高个大男人——”   “他肯定有自己的法子的。”徐老道,“看见祖树的枝干了么?也是他砍下来的。”   姑娘看向和尸体一起被冻起来的祖树枝干,却是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她哽咽道:“他怎么能这么做……”   徐老不说话,从怀里掏出烟来开始沉默的抽着。   被徐惊火跑掉,林逐水却并没有太过惊讶,他淡淡道:“算了吧,徐惊火后面肯定有人。”徐惊火入世之后,肯定遇到了什么事儿才突然性情大变,背叛了自己的族人。而且从他的手段上看,他身后绝对有一股势力,决不可能是单枪匹马。若是徐惊火就这样被抓住了,倒是让人有些奇怪。   林逐水和徐老的反应果然是对的,十几分钟后,他们在某栋小楼的三楼发现那个本该被送出村落的患有心疾的姑娘。她被人迷晕了过去,但身体并无大碍。   村里的人正在感叹这件事,周嘉鱼的手机却响了起来,他拿起手机一看,发现竟然是之前和他交换电话号码的“小鞠”打来的。   “先生……”周嘉鱼稍作犹豫,决定还是询问一下林逐水的意见。   “徐惊火?”林逐水却已经猜到了,他道,“接吧。”   周嘉鱼接通电话后,按下了免提。   “喂,你们好呀。”还是那熟悉的语气,声音却再次变了个调子,徐惊火道,“我现在在火车上面,准备离开这里。你叫周嘉鱼对吧?你不要担心,我对你还是很有兴趣的,等着我再来找你哟,可爱的小鱼。”   周嘉鱼道:“你明明受了伤,那么高兴做什么?”   徐惊火说:“因为你们还是没有抓住我呀。”他说着,心情很好的笑了起来。   这要是旁人,听到徐惊火这近乎于挑衅的话语和笑声,估计会瞬间起一肚子的气,但林逐水却脾气很好似得说了句:“一路顺风。”   徐惊火那边瞬间安静了,他道:“林逐水,你对我做了什么??”   林逐水说:“你猜?”   他说完这话,就让周嘉鱼直接挂断了电话,随后将电话关机。   周嘉鱼实在是好奇,便问林逐水徐惊火那边儿到底怎么了。   林逐水冷笑着:“他不是喜欢伪装成别人么,那我就让他变不回来好了。”   周嘉鱼:“……”所以现在徐惊火还保持着女孩子的模样?   徐惊火到底保持了那个样子多久才变回去,周嘉鱼是不知道的,他唯一知道的就是徐惊火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经常打电话过来骂脏话,气急败坏的样子也不知道到底遇到了些什么。周嘉鱼每次都心情很好的开着静音,等他骂完了之后,才好心的问一句,骂完了吗?骂完了我挂了,刚刚去炒菜了没听见。一般情况下,徐惊火听到这话都会气的简直要爆炸。   这么搞了好几次,徐惊火才放弃了骚扰周嘉鱼。   因为尸体没办法处理,最后他们还是选择了报警,小镇上的警察赶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周嘉鱼刚好补了个觉起来。   “车票定下了。”沈暮四水,“明天下午的。”   周嘉鱼道:“这么快就回去吗?”他总感觉林逐水似乎还有些事情没做完似得。   “嗯。”安排这些事儿的,都是沈暮四,他说,“先生说块过年了,大家趁着这个时间聚一聚。”   周嘉鱼这才想起他好好像至今都只见过朝三几面,沈二白也一直在外面没有怎么回来过,他有些好奇,便问出了心中想着的问题。   沈暮四听到自己两个师弟的名字,表情明显柔和了下来,道:“他们在外面处理事儿呢,有些事情先生不想亲自动手,就让我们去了,也就是一穷现在年纪比较小,也没什么实战经验,所以才一直跟在先生的身边,再过些年头,他也该一个人出去了。”   周嘉鱼听完后,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居然是……那以后他也会一个人出去吧。   谁知道沈暮四像是看穿了他在想什么,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倒是暂时不用担心这个。”   周嘉鱼说:“啊?为啥啊?”   沈暮四道:“嗯……估计就算你有能力了,先生也不会放你一个人出去。”   周嘉鱼还是懵懵懂懂的不明白。   沈暮四看着他这模样,笑了:“怎么?忘记自己骗子的身份了?把你一个人放出去,你跑了怎么办?”   周嘉鱼:“……”他这才恍然。   说实话,除了最开始的一段时间,周嘉鱼真的快把自己的身份忘干净了。   在离开的那天,徐老松了周嘉鱼一件小礼物。那是一根小小的树枝,看起来非常的普通,属于掉在路边都会被人当做垃圾扫走的那类。   但周嘉鱼却知道,这是祖树的枝干。   在冰块融化之后,那根原本晶莹剔透的祖树树枝,却是变成了寻常树木的模样,粗糙的树皮,褐色的树干,唯一有些特别的是那翠绿的叶片。   徐老小心翼翼的把祖树从冰块里取了出来,然后放入准备好的大纸盒里,说找个时间一定要将它重新埋葬起来。   看到了徐老的态度,收到这礼物的周嘉鱼受宠若惊,本想推辞,徐老却是笑着对周嘉鱼说这是祖树的意思,还让周嘉鱼在临走前,陪他去个地方。   林逐水示意周嘉鱼跟着徐老去。   这次去的地方就在离村子不远处的一条小河,周嘉鱼到了河边后,徐老又拿出哨子吹了一下。   下一刻,原本冰冻起来的小河之下,竟是冒出了无数的小纸人,这些纸人看起来比村子里行走的那些纸人要小一些,把脸贴在冰面上,隔着冰看着周嘉鱼,有的还好奇的用手掌咚咚直敲。   随着徐老下的命令,冻结实的冰面被破开了,露出底下流动的活水。这小河格外的清澈,周嘉鱼甚至可以看见沉在水底的鹅卵石。小纸人们不过巴掌大小,没有脸也没穿衣服,趴在河边抬着头看着周嘉鱼,虽然没有眼睛,但周嘉鱼却是从他们的动作里感觉出了好奇和亲昵的味道。   在水底下,周嘉鱼却是看到了一样有些熟悉的东西——他之前在镇上的旅馆里,看到的那尊女人没有的冰雕。   冰雕立在缓缓流淌的河水里,保持着招手的姿势,近距离的观看,周嘉鱼从她的脸上看出了一种慈悲的笑意。   徐老说:“徐惊火一直在找就是这个。”   周嘉鱼一惊,发现徐老说话的时候,冰雕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来,眼神里透出悲哀的味道。   徐老说:“想要产出纸人,每年就得祭祀,祖树最喜欢的祭品,便是冰雕。”他缓缓述说着,“所以我们每年都制作一尊特别的冰雕,在开春之际,将它投入深坑里,作为祖树的祭品。”   徐老长叹一声,语气沧桑:“徐惊火想要的,便是这一尊冰雕。”   周嘉鱼轻声道:“可以摸一下么?”   徐老笑道:“自然可以。”   周嘉鱼伸出手来,轻轻的触碰了这座漂亮又灵动的雕塑,他的动作小心,只是用指尖触碰了一下冰雕飘扬的发丝,便将手收了回来。   “我猜测他是想找出制作这冰雕的法子。”徐老道,“所以我们便将冰雕藏起来了,这冰雕寻常人见不得,一见就马上会被冻僵,轻则受伤,重则殒命,每次我们都很小心。”   周嘉鱼想起了他见到冰雕时的情况,身上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徐老继续说着:“这冰雕通常是放在墓地里面,徐惊火跟着我们进去,估计也是为了它。”   他说话的时候,那冰雕的眼眶里竟是落下了几滴泪水,泪水从脸颊滑落之后,瞬间凝结成了一滴滴的冰珠,周嘉鱼不由自主的伸手接住了。   “他们都很喜欢你。”徐老说,“你若是愿意,可以选一只小纸人回去养着,养一段时间就能变大了。这里的纸人和一般纸人有所不同,有自己的神志,可以和操纵者心意相通。”   周嘉鱼闻言,的确是有些心动,但同时又有些犹豫:“可是让他们离开这里没关系么?”   徐老叹气,他背过身去,看向身后升起袅袅翠烟的村庄:“或许我们是真的要被历史所淘汰,出去也没什么不好的。”   最后,周嘉鱼还是接受了徐老好意。他把手伸进冰冷刺骨的水里,想要捞起一只小纸人。这些纸人有的开始往后退去,有的却开始试图靠近周嘉鱼,其中一只胆子最大,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用自己薄薄的小手,轻轻的抓住了周嘉鱼的手指。   周嘉鱼心中一动,便用自己的手掌将他舀了起来。这个小纸人和其他的小纸人目前看起来区别并不大,甚至走起路来都有点不稳,它顺着周嘉鱼的手臂爬到了他的肩膀上,然后用自己的头蹭了蹭周嘉鱼的下巴。   周嘉鱼眯起眼睛笑了。   徐老也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但他们高兴了,却有人不高兴,在周嘉鱼脑子里一直挺安静的祭八酸溜溜道:“好了,家里的黄鼠狼还没干掉,又多了个对手。”   周嘉鱼笑道:“你吃醋啦?怎么最近都不爱说话?”   祭八哼哼唧唧,很不高兴的用那奶黄色的小嘴啄了几下脚下的乌龟壳发泄自己内心的小情绪:“我也不想啊,但是你忘了之前发生的事儿了么?我怀疑林逐水能听见我的声音,所以只好尽量不吭声了。”哪知道它不敢说话,却给了这些小婊砸们上位的机会。祭八内心全是委屈,甚至有点想炸毛。周嘉鱼听着它说的话,却是有些想笑,但他忍住了笑意,赶紧出言安慰了几句。祭八这才勉勉强强接受了。   小纸人是相当喜欢周嘉鱼的,用那双小小的手搂着周嘉鱼的脖子。   徐老说了一些注意事项后,便又吹了那口哨,将河里重新冰封起来。   其实养纸人比养东西要简单多了,据徐老说只要不给乱喂东西,注意平时的交流,基本不会出什么问题。   周嘉鱼好奇的说:“乱喂东西是什么意思啊?”   徐老道:“它们喜欢吃纸,但是千万不能给他们喂符纸,喂了容易拉肚子……”   周嘉鱼惊了:“纸还能拉肚子?”   徐老说:“那可不,拉起来可麻烦了,好一段时间才好的了呢。”   周嘉鱼道:“那……能喂肉什么的嘛?”   徐老点点头:“它们最喜欢吃的,还是香灰,不过吃不吃都无所谓,你身上阴气重,它以这个为食也是可以的。”用徐老的话来说,就是没有比周嘉鱼更适合喂纸人的了,这纸人还能吸走周嘉鱼身上的寒气,帮助他稍微减轻一点对其他脏东西的吸引力。   周嘉鱼带着纸人回了村子里,沈一穷看见了眼睛都直了,羡慕得不得了。不过那纸人也不认生,被沈一穷抱进怀里就乖乖的趴在沈一穷的胸口。   沈一穷心化了:“哇!!太可爱了!!!”   “走了走了。”沈暮四无奈的催着,“再晚点火车都要赶不上了。”   今天已经有暴风雪的前兆了,山上的风呼啦啦的挂着,其中夹杂着大片的雪花,刺的人脸颊生疼。   这次下山徐老为他们准备了雪橇,总算是不用步行下山。   小纸人却好像挺怕林逐水似得,周嘉鱼坐在林逐水的右边,它就企图往衣服里面钻企图躲起来。周嘉鱼被它搞的直叫痒,林逐水却是一伸手,用食指和中指夹住了它,道:“别让它爬进衣服里面去,纸人性阴,对你身体不好。”   周嘉鱼说好,捧着纸人认真的教育了一番。   小纸人听得懂人话,被教训了自后蔫嗒嗒的缩成了个纸团,周嘉鱼没有安慰它,而是将它小心的放进了兜里。徐老就说过,教它像教孩子似得,赏罚还是得分明,不能没有规矩的由着它乱来。   “走啦。”徐老招呼着雪橇车,“有时间再来啊。”   周嘉鱼朝着他们摆手告别,他原本以为这趟和纸人沾了关系的旅行会充满了恐怖的味道,但是却没想到,到最后竟是如童话一般可爱。他把手伸进兜里,轻轻的摸了摸纸人的脑袋,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四人坐上了车,随着一声鸣笛,长长的列车启发出哐哧哐哧的驶出了山村。   几天后,周嘉鱼回到了家中。   沈一穷和沈暮四走在他的前面,两人一进屋子,沈一穷就爆发出愉快的呼唤声:“师兄,你们回来了!”   周嘉鱼跟进去一看,发现客厅里坐了两个人,一个是之前见过的沈二白,另一个则是一张有些陌生的面孔,想来便是他很久没有见过的沈朝三了。   沈朝三的体型极为壮硕,因为屋子里开着暖气,所以他也穿的不多,隔着衣服的轮廓,都能感觉出他结实的肌肉和强壮的体魄。他站起来之后,更是让人感到一种气势上的压迫,周嘉鱼一米七八的身高在他面前简直跟个小孩儿似得。   沈一穷冲过,被沈朝三直接用手搂住了脖子,沈朝三道:“回来了?”   沈一穷说:“回来啦!”   他们的关系似乎极好,嗯……准确的说,沈一穷和这几个师兄的关系都不错,大家都像照顾自己的弟弟一样照顾着他。   沈朝三看了一眼周嘉鱼,走到他的面前,对着他伸出了手:“好久不见。”   周嘉鱼握住他的手掌,道:“好久不见。”   “欢迎回来。”沈朝三抓着周嘉鱼的手用力摇了摇了,声音低沉的好像古钟。   周嘉鱼有点拿捏不准沈朝三口中那句“欢迎回来”是认真的还是有别的意思,但也没多想,只是露出了一个笑容。   回来了两个师兄,稍显冷清的屋子里瞬间热闹起来,四人齐聚,还要加上新来的周嘉鱼和黄鼠狼。   不过黄鼠狼的心情没这几个人这么好,它看见从周嘉鱼怀里跑出来的纸人都眼睛都直了。周嘉鱼开始还以为它是喜欢纸人,后来经过沈暮四的提醒,他才发现黄鼠狼是在生气,而且气的不轻。黄鼠狼的这种情绪一直维持到了晚上,周嘉鱼给他做了鸡肉之后,才勉强消减,但它依旧对纸人充满了敌意,周嘉鱼甚至怀疑它有点想找机会把纸人一口吞了……   吃晚饭的时候,屋子里热闹的不得了。   沈二白和沈暮四说着他们在外面遇到的奇闻异事,沈一穷和周嘉鱼听得津津有味。   吃完饭,简单的洗漱之后,几人各自回房休息,整栋楼再次安静了下来。   周嘉鱼也回了自己在三楼的房间。   他没有急着上床,而是在窗边坐了一会儿。   此时外面在鹅毛般的雪花落在地面上,发出独有的簌簌之声,园中的树木因为呼啸着的风颤动顶上的树冠。   周嘉鱼隔着窗户,看见了一个人影。   那个人影离他有些远,坐在院子里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周嘉鱼仔细看了许久,才确定那人是林逐水。   他似乎是正在院中独酌,头上肩上都落下了一层雪花,也不知道在那里坐了多久了。   整个世界都是寂静的,林逐水孤身一人,轻抬酒杯,喂到唇边,微抿一口。这是周嘉鱼,第一次看到这个模样的林逐水。孤独的,冷漠的,他好像与周遭的环境融在了一起,寂静的像那雪风中的松柏。周嘉鱼甚至有种下一刻他就会消失在自己面前的错觉。   咬了咬牙,周嘉鱼随便的穿了件羽绒服,咚咚咚跑下了楼。他先去了厨房拿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又奔出了木楼。   按照刚才在窗户里看到的方向,周嘉鱼匆匆忙忙的出了门,他奔跑着,想要快些到林逐水的面前。   但是当跑了一会儿之后,周嘉鱼发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这院子里的路径并不像他想的那么简单,而是出现了变化,他甚至在发现自己迷路之后,根本无法原路返回。   “怎么办?”周嘉鱼苦笑着喘气,“迷路了。”   祭八道:“这院子里的松柏是个阵法,道路也是根据五行八卦布成的,没有人带,你肯定走不出去。”   周嘉鱼赶紧摸了摸自己的口袋,然后更绝望发现他刚才出来的太过匆忙,把手机落下没有带出来。   “唉。”周嘉鱼叹气,“太惨了。”   祭八对此表示赞同。   天色越来越黑,周嘉鱼也不知道自己在院子里转了多久,随着他在室外待的时间过长,他的体温也开始下降。周嘉鱼开始还在和祭八开玩笑,到后面却是已经有点笑不出来,他喘着气道:“我的天,难道要在外面过一夜?我真怕他们明天早晨在这里发现我被冻僵的尸体……”   祭八也有点无奈。   正在为迷路的事情苦恼着,周嘉鱼前方不远处却是出现了一团暖色的灯光。那灯光微微闪烁,像是在为周嘉鱼指明方向。   周嘉鱼道:“有光!”他快速的朝着那个方向奔去,却不小心脚下一滑,整个人都栽倒在了雪地里。   这一下摔的有些厉害,周嘉鱼好一会儿才勉强用手支起身体,想要爬起来。   然而当他再次抬头的时候,却看见那光芒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那是一盏漂亮的红色灯笼,被一双白皙修长的手,轻轻的握着。   “周嘉鱼。”林逐水的声音在周嘉鱼的正上方响起,有些淡,但还是那么好听,“你在这里做什么?”   周嘉鱼看到了林逐水的脸,那张脸上的眼睛依旧闭着,淡色的薄唇抿出一条有些紧绷的弧度,雪花落在他的头上,肩上,还有一枚,打着旋儿轻轻的挂在了他长长的睫毛上。   周嘉鱼心脏不受控制的跳动起来,他紧张的要命,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能僵硬的伸出手,把右手一直的捏着的东西,递给了面前的人:“先生,我来给你送下酒菜。”   林逐水沉默了。   周嘉鱼朝着自己右手看去,才发现他提着下酒菜的那个袋子破了个大洞,里面的东西全都撒在了地上。   周嘉鱼:“……”哦豁。   林逐水对着周嘉鱼伸出手:“起来。”   周嘉鱼赶紧握住了林逐水的手,借力从雪地里站了起来,拍打着身上的雪花。   林逐水没有说话,提着那灯笼转身走了。周嘉鱼赶紧跟在他的身后,没敢出声问他去哪儿。   两人在林中穿梭,大约走了三四分在,在前面带路的林逐水,才停下了脚步。   “坐。”林逐水道。   周嘉鱼定睛一看,发现这里是林逐水刚才喝酒的庭院,只是进来之后,他才发现这个庭院好像和外面有所不同。这里看似是开放的,其实并没有呼啸着的寒风,温度也比外面稍高一些。   周嘉鱼在石凳上坐下,看着林逐水给他倒了一杯酒。   那酒是淡淡的翠色,散发着草木特有的香气,气息清冽,很是诱人。   “这酒你只能尝一杯。”林逐水说,“试试吧。”   周嘉鱼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然后整张脸都涨红了。这看似温柔的酒,却极烈,比周嘉鱼喝过的烧刀子都要辣嘴,入口之后,简直如同刀刃一样,顺着喉咙往下划。不过这只是最初的感觉,在过了喉咙后,那酒的香气一下子便在胸膛里荡开,层层余韵,让人回味无穷,舌根处也泛起了回甘。   “好酒!”周嘉鱼满目惊艳。   “自然是好酒。”林逐水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他道,“周嘉鱼,你知道我为何要给你纹莲花游鱼?”   周嘉鱼茫然的摇头。   “莲花花落根存,来年生发,象征着灵魂的轮回。”林逐水说,“同你,很合适。”   周嘉鱼一下子就呆住了,林逐水已经说得这般明白,他怎么会听不懂,他道:“先生,您已经……知道了?”   林逐水不置可否,而是缓缓站起:“顺着右边的小路就能回木楼,早些去休息吧。”他说完转身离开,没有给周嘉鱼任何询问的机会。   周嘉鱼看着他的背影,心情却是变得有些复杂,他感觉自己对林逐水感觉似乎有些不对劲,但一时间,又想不明白,到底是哪儿出错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周嘉鱼:受不了喝先生的血让先生为我受伤……   林逐水:我怕用其他的方法你更受不了。   周嘉鱼:啊?? 第48章 失魂   随着温度越来越低,年味也浓了起来。   沈暮四招呼着屋子里的人给整栋楼做了个大扫除,又贴上了窗花对联,挂好了红色剪纸灯笼,给整栋楼冷清的气氛添了几分热闹。   周嘉鱼本来想帮忙的,但是其他四人都纷纷表示他只要专心做饭就行,其他的事全部不用他动手。   周嘉鱼在心中感叹有一手好的厨艺无论在哪儿似乎都相当有优势。   年货是周嘉鱼是几人一起出去买的,本来可以让人送到家里来,但沈一穷却坚持要出门,说这样年味才够足。沈暮四他们对于沈一穷的各种要求从来都非常的宽容,见他坚持便也同意了。   于是沈一穷开车带着周嘉鱼去采买年货。   周嘉鱼刚坐上车时还没反应过来,等着沈一穷坐上驾驶座点了火,他才猛然惊觉:“沈一穷,你不是没满十八么?有驾照了?”   沈一穷很直白的说:“没有啊。”   周嘉鱼:“那……”   沈一穷说:“你有啊?”   周嘉鱼说:“我……也没有。”他的确没有驾照。   得到了周嘉鱼的回答,沈一穷心满意足的踩下了油门,一车飚了出去。   接下来的一路上周嘉鱼都心惊胆战的,生怕半路出来个交警把沈一穷给带走了。现在无照驾驶按照现在的法律还得拘留个十几天,十几天之后年都过了,还买个屁的年货。   不过沈一穷的车技倒是还不错的,开的相当稳,信誓旦旦的说他其实早就会开车了,只是年龄没到拿不到驾照。周嘉鱼也不知道自己该说点啥。   买年货的地方是个大市场,里面的东西几乎可以说是应有尽有,沈一穷撒欢似得花钱,买了一大堆有用的没用的,看得周嘉鱼目瞪口呆。   最后沈一穷要求买泡泡水的时候周嘉鱼实在是没忍住,说家里又没有孩子,你买这个做什么?   沈一穷睁大眼睛:“怎么没孩子了?那纸人不是咱们的孩子吗?”   周嘉鱼:“……”咱……们……孩子?沈一穷真把自己当干爹了啊。   沈一穷说:“幼教这事情马虎不得,你瞅瞅,要是不小心养成徐惊火手里的那种不懂事的纸人,岂不是你天天睡觉起来都能看见它提着吧大砍刀站在你床头。”   这句话导致周嘉鱼又想起了某些充满阴影的记忆,他息声了。   没了周嘉鱼的阻止,沈一穷买的更加欢脱,把整个车的后备箱和后座全部装满,高高兴兴的回家去了。   周嘉鱼还是第一次买年货买成这样,本来以为到家之后沈暮四他们会说说沈一穷。哪知道他们却像是习惯了似得,很认命的把沈一穷买的那些东西往屋子里搬。沈一穷则拿着他的泡泡水拨浪鼓等等一系列小玩意儿去找小纸人玩去了。   周嘉鱼总觉得他们之间的气氛和谐的实在是有点诡异。   小纸人来这里之后总是和黄鼠狼掐架。一开始还要吃点亏,后面已经熟练的掌握了掐架的技巧,就贴在黄鼠狼的后脑勺上疯狂挠。黄鼠狼手短脚短根本无力反抗,周嘉鱼看着它扭成一朵花儿的样子甚至都怀疑他会不会当场变成人的模样把自己后脑勺上的纸人儿揪下来。   不过这样有个问题就是,周嘉鱼很麻烦的发现黄鼠狼的后脑勺好像又要被小纸人给撸秃了……但是这事情他没敢告诉小黄,而是悄悄的把小纸人带回房间教育了一下,让它专注其他部位可千万不要再把黄鼠狼撸成地中海,不然黄鼠狼知道之后肯定得原地爆炸。   过年真是让人太高兴,可以吃想吃的东西,见想见的人。   除夕前一天林逐水让人送了头羊过来,于是周嘉鱼起了炉灶做了顿羊肉火锅。这羊肉不但新鲜,肉质也很好,周嘉鱼红烧了一些,熬了羊肉汤,还切了羊肉片准备做涮羊肉。   吃饭的时候林逐水没过来,周嘉鱼犹豫了一下,还是先将一些饭菜盛起来,让沈一穷带着他过去给林逐水送饭。   沈一穷说:“哇,这还是我第一次给先生送饭呢。”   周嘉鱼道:“你们以前都没送过?”   沈一穷闻言表情有些痛苦,他说:“你觉得,我把自己做的食物送给先生,他是会爱我还是恨我?”   周嘉鱼:“……”很有道理。   沈一穷很哲学的说:“有些东西,给予反而是对对方更大的折磨。”   周嘉鱼回忆了一下沈一穷做的面条的味道,居然觉得折磨这个词用得相当精妙。   到了林逐水住的地方,周嘉鱼敲了敲门。片刻后,门开了,露出林逐水显得有些冷淡的脸:“嗯?”   周嘉鱼赶紧把自己手上放满了饭菜的篮子递上去,说:“先生,我把您送来的羊肉做好了,见您没过来,就给您拿了些过来。”   林逐水接过篮子,点头:“回去吧。”   周嘉鱼说:“嗯……”他其实还有些想说的话,可最后还是憋在喉咙里,没能说出来。   晚饭的羊肉大餐,受到了大家的热烈欢迎。那羊肉又嫩又鲜,无论怎么做味道都特别的好。涮羊肉是最合周嘉鱼口味的,薄薄的羊肉片一烫就熟了,再沾点芝麻酱,放进嘴里满口都是羊肉独有的鲜味,咀嚼起来也不塞牙,肉质柔韧又有弹性。   一头羊出的肉足足有三十多斤,他们从七点吃到晚上十点,竟是解决的差不多。黄鼠狼也分到了一杯羹,在旁边很满足的啃着大骨头,小纸人儿则趴在周嘉鱼胸前的口袋睡着了,脑袋一点一点的,看起来特别可爱。   周嘉鱼浑身上下都热乎乎,脸颊上也泛起绯色,他喝了些酒,有些微醺,傻呵呵的笑着。他觉得现在的生活就挺好的,他很满足,似乎已经没有别的奢求。   除夕那天,周嘉鱼包了饺子,林逐水晚上过来和他们一起吃了饭,客厅里的电视开着,播放着热热闹闹的春晚节目。   周嘉鱼怀里抱着黄鼠狼,身边坐着林逐水,他又嗅到了一股类似于檀香的气息,这香气很淡,周嘉鱼知道是从林逐水身上传出来的。这气味让周嘉鱼觉得格外的安心,甚至不由自主的想要更靠近林逐水一点。   “走,出去放鞭炮吧!”沈一穷提议,“我还买了不少烟花呢。”   “走啊,”沈二白最先站起来。   于是一行人往外走着,周嘉鱼和林逐水走在最后。天空中飘洒着雪花,落在肌肤上有些凉凉的感觉,周围充斥着说话声,笑声,热闹极了。   “初三有个庙会。”站在周嘉鱼身边的林逐水忽的开口,“一起去吧。”   周嘉鱼开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停顿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整个人都激动得不了:“好啊!”   林逐水点点头。   “哇,这是先生第一次约我出去耶。”周嘉鱼高兴的要命,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能和脑子里的祭八说,“天啊,我好高兴!”   祭八道:“恭喜你啊!”   周嘉鱼直傻乐。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赶走了年兽,夜空中绽开的烟花,祈愿着新的一年的美好。   初一,是祭祀的日子。   早晨,林家的人早早的过来了,其中自然也有林珀,周嘉鱼吃完早饭之后才知道他们今天早晨得到山上去祭祖。   林逐水却像是兴致不高的样子,一路上表情都很冷漠。   林家的墓园是私人的,里面埋葬的全是林氏族人。墓园无论是环境还是风水,都是极好的,周嘉鱼一进去看到墓地里荡着一丝丝瑞气。这瑞气虽然淡但能在墓地出现也不是个普通的现象。   林逐水上了香,便站在旁边,让剩下的徒弟一一对着祖宗磕头。   周嘉鱼站在后面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到现在林逐水都没有明确他徒弟的身份,他不知道什么祭拜方式比较合适自己……正在这么想着,林逐水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微微扬起下巴,对着周嘉鱼道:“去吧,给师祖磕几个头。”   周嘉鱼赶紧道好,从林珀手里领了香,也恭恭敬敬上前的磕了几个头。站在旁边的林珀看周嘉鱼的眼神有点复杂,周嘉鱼也说不出那到底是种什么感觉,但他明确的看出了里面有点压抑着的嫉妒……   嗯,能被林家掌门人嫉妒,也算是种本事吧,周嘉鱼这么安慰自己。   林家是风水大家,祭祀的的方式却格外的简单,无非是子孙们上几炷香,摆放些祭品。林家嫡系旁系林林总总加起来两百多人,一上午就搞定了。   午饭墓地这边已经备好,看起来相当的讲究,有些菜周嘉鱼都吃不出原材料。   但无论外面的菜肴做的再精致,林逐水都是不太给面子的,这次周嘉鱼稍微注意了一下,发现他就只动了一筷子,而且就只夹了一颗面前的芦笋——看起来是敷衍都懒得敷衍。   林珀的态度和之前也有些不同,他似乎知道林逐水的心情不好,说话非常的小心。林逐水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表情冷漠的吓人。   沈一穷今天也一反常态十分安静,上饭桌上都没敢唠嗑,把头埋在碗里吃着东西。   这些异样,在下午的时候周嘉鱼才明白了原因。   他们提前离开了墓地,林逐水却没有上车。   “先生呢?”周嘉鱼压低声音问了句。   沈一穷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等车驶出了墓地,他才说:“先生去看师爷和师奶了。”   周嘉鱼呆了片刻:“他们都……”   沈一穷点点头。   回去的路上,沈一穷断断续续的讲了关于林逐水父母的事。据说两人门当户对,都是风水大家,初次见面便一见钟情,喜结联姻。   而林逐水出生之后,两人的感情更加得到了升华,这种美好的日子,一直持续到林逐水的至阳之体逐渐显现出来。风水这行,最怕的便是阴私之物,因此至阳之体,在这行通常都会有极高的造诣。虽然这种体质会扰乱罗盘,但只要学会了九宫飞星之法,用手指掐算便可脱离罗盘的限制。但这种体质,却有一个极大的缺陷,便是短寿。   沈一穷说:“当时业内盛传,林家祖宗为先生算了命格,说他活不过十八,所有人都信了,只是不知道先生的父母到底做了什么,竟是真的为先生逆天改命,让先生熬过了十八那个坎儿。”   周嘉鱼听得有些难过。   沈一穷叹着气,眉宇间也少有的出现了写忧愁的味道:“但是逆天改命终究是有违天道的,他们两人不久后就因为意外双双身亡,留下了年仅八岁的先生……”   八岁,即便是林逐水这样的天才,也不过是个小小少年而已。突然痛失双亲,想来肯定是深受打击。   “这事儿好像和林家也有关系。”沈一穷道,“所以先生不久之后就搬出了林宅,自立门户了。”   周嘉鱼之前就一直觉得林逐水和林珀两人的关系有些怪怪的,没想到还有这么一茬在里面。   “所以每年祭祖之后,先生的心情都不好。”沈一穷缩在座位上,无精打采的。   周嘉鱼感觉自己好像的确是帮不上什么忙,心里有些怅然,嘴上念叨着:“那晚上回去我多做点先生喜欢吃的菜吧。”   当天晚上周嘉鱼花了些力气,做满了一桌子的菜,等着林逐水回来。   大约是看出他的忐忑有些心情,沈暮四好心的说:“别担心,先生肯定回来的,就是时间要晚一些,咱们再等等好了。”   周嘉鱼有点不好意思的道谢。   “先生每年这天心情都不好。”沈二白安慰,“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你能做这顿饭挺好的,别想太多。”   剩下的两人都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他们果然说的没错,晚上八点左右,林逐水才到家。听到门口的车声,周嘉鱼和沈一穷往外面跑去,屁股后面跟了只黄鼠狼和死皮赖脸非要骑在黄鼠狼后背上的小纸人。   看着他们的背影,沈暮四笑道:“周嘉鱼来了,屋子里倒是多了几分人气儿。”   沈朝三平时一直听沉默的,听了沈暮四这话,颇有深意的道了句:“只有屋子?”   两人目光相接,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自己想要说的。   “应该是好事吧。”沈暮四小声自语。   几分钟,林逐水坐上了饭桌,几人开餐。和中午相比,他的胃口显然好多了,甚至还加了两次饭。   屋子里的其他五人看在眼里,都挺高兴的。   林逐水是个强大的人,也正因如此,当他遇到了些事情时,反而让旁人无从安慰。就好像说出怜悯的话语,是对他侮辱一样。   好在现在多了一个周嘉鱼。   饭菜很丰盛,吃进胃里,人也跟着暖和了起来,沈一穷说起了初三的庙会,说到时候肯定特别热闹。   周嘉鱼应着他的话,也对此表示了期待。   屋子里逐渐又热闹了起来,小纸人不知怎么的又把黄鼠狼给惹毛了,被黄鼠狼揪住一顿猛踩,好在纸人材质特殊,单纯的物理作用很难破坏。不过被欺负之后,它会委委屈屈的爬到周嘉鱼的手臂上,求着安慰。   周嘉鱼摸摸它的脑袋。   吃完饭,临走时林逐水对着周嘉鱼说了一声谢谢。   周嘉鱼受宠若惊,摆着手说先生您太客气了,要不是您,我现在……他话说到这里赶紧住了嘴,因为他发现自己差点又弄混自己的身份。   林逐水却是勾起嘴角,淡淡的说了句:“要不是我,你现在还在吃香喝辣呢。”   周嘉鱼:“……”   沈一穷在旁边说:“对啊,对啊,周嘉鱼,你不知道你多有钱,我的妈呀,你海边别墅都有五六栋,不过现在都没啦,全补偿给受害人了。”   周嘉鱼除了谢谢,觉得自己好像也没有其他话可以说……   就像小孩子期待节日那样,周嘉鱼也格外的期待庙会。初三那天,他早早的起了床,把昨晚备好的馒头包子放进蒸笼里,和几人一起吃了早饭。   庙会的地点在城东头,还没下车,周嘉鱼就听到了鼎沸吵杂的人声。   几人下了车,随着人流靠近人庙会的那条街。   虽然周围到处都是人,但林逐水却依旧非常的醒目,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半长款风衣,露出里面的淡灰色的v领毛衣。衣服遮的并不严,甚至能隐约看到漂亮的锁骨,修长的颈项线条优美,还有颈项中间那微微凸起的喉结,这些部位都在散发着一种极为吸引人眼球的气质。林逐水闭着的眼睛,让他冷淡的气质更加浓厚,可在这冷淡之中,却又透出另一种特别的味道,周嘉鱼很难形容那种感觉,但他注意到,站在林逐水周围很多女孩子,都将眼神若有似无的投到了他的身上。   周嘉鱼只看了一眼就莫名觉得有点脸颊发热,不自在的移开了目光。   “好热闹啊。”沈一穷喜欢热闹,一路上都很高兴,“哇,我想吃糖葫芦,你们要不要?”   其他人纷纷对他表示鄙夷,说那是小孩子吃的东西。   “我不管,我不管,你们得陪我吃!”沈一穷开始耍赖,“来庙会不就是玩游戏吃零食吗?周嘉鱼,来和我一起过来买。”   他说完,根本没有给周嘉鱼拒绝的机会,硬生生的把他拖走了。   这里的糖葫芦花样很多,有山楂有草莓还有葡萄猕猴桃的,沈一穷挑了五串,招呼着周嘉鱼走。   周嘉鱼说:“不给先生买啊?”   沈一穷惊了:“我倒是想买,你拿给先生吃?”   周嘉鱼想了想,同意了。   沈一穷付钱的时候感叹说周嘉鱼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以前那只看见先生就哆哆嗦嗦的小仓鼠去哪儿了。   周嘉鱼说:“所以以后别叫我罐儿了……”   沈一穷哈哈大笑,然后拒绝了周嘉鱼的要求。   其他三个见到周嘉鱼把那穿草莓做的糖葫芦递给林逐水时,都露出了见鬼一样的表情。不过在他们看到林逐水居然真的将糖葫芦接过来之后,简直下巴都要掉了。   “是草莓的。”周嘉鱼还解释,“我们选了特别饱满的那个,您尝尝味儿吧,不喜欢就给我吃好了。”   林逐水点点头,张开口咬了一颗。草莓被含进口腔,使得脸颊微微鼓了起来,莫名的给林逐水添了几分可爱。   当然,林逐水很可爱这想法周嘉鱼也就只敢在心里想想。   “不错。”林逐水把那颗草莓咽下去之后,给了评价,“有点太甜了。”   周嘉鱼说:“那您还吃吗?”   林逐水说:“吃。”   于是几人就亲眼看着林逐水吃掉了一整根糖葫芦。这画面大约是太稀奇,沈一穷好一会儿都没缓过来。   庙会到处都人山人海,卖东西的,买东西的,演节目的,看节目的,乱七八糟热闹得不得了。   周嘉鱼还在里面瞧见了个算命的,指给了他们看。   沈暮四见着那人手里捏着个旗,旗上写着:铁口直断,四个大字,乐了:“你们说这人是腥局还是尖局?”   沈二白随口猜道:“从这人面相上看,十有八九都是腥局”   周嘉鱼听得懵懵懂懂,沈一穷在旁边给他解释:“腥和尖都是江湖话,俗语说腥就是骗子手段,用来骗人的,尖儿就是自己有干货,至少读了些这方面的书。”   周嘉鱼道:“哦!”   “这江湖骗子啊,都是我们这行的大敌。”沈一穷站在周嘉鱼身边没动,沈二白却朝着那边去了,“要是有点干货还行,如果真的只是靠着江湖手段骗人,这旗子我们得给他折了。”   周嘉鱼道:“因为他们骗人?”   沈一穷说:“因为他们把风水卦限的名号毁了。”他们这行,最厌烦的就是骗子,因为那些人打着风水师的旗号,干的却是骗人的勾当。他们辛辛苦苦学艺二十年,却因为这些人干的那些龌蹉事儿被骂骗子,这谁都接受不了。   沈二白已经到了那人的桌子面前,他直接坐下,道:“师傅,您给我算算呗。”   那个算命的道:“您想算算什么?”   沈二白说:“就算算我母亲的事儿吧。”   算命的道:“借您左手一看。”   沈二白伸出手去,算命的仔细观摩之后,叹着气说:“您母亲怕是病了一段时间了吧。”   沈二白道:“您如何知道的?”   算命的叹道:“您看您眉尖发黑,印堂有白线入鼻,发丝枯黄……这就是家母重病之兆啊。”   周嘉鱼他们站在不远处听着二人的对话,沈暮四道:“是腥,先生,怎么办?”   林逐水淡淡道:“让人查清楚之后再处理掉,今天就由他去吧。”   短短几句话,他们似乎就断定了眼前人骗子的身份。   周嘉鱼只当是因为那人说的不准,沈一穷却是解释:“你要是母亲没事儿,去算命的第一个问题会是问她如何了么?”   这倒也是,算命问卦,问的通常都是自己心中挂念的事儿,能问出自己母亲如何,再根据问卦的人年龄进行推算,百分之八十都和病有关。   “如果算错了呢?”周嘉鱼觉得这事儿也不全部靠谱啊。   沈暮四道:“算错了就算错了,不收钱就行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周嘉鱼若有所思。   沈二白回来之后对那算卦的很不满意,说这些江湖人的手艺真是越来越粗糙了,想当年这些江湖人还没有没落的时候,那一手袋子金和翻天印的手艺都让人咂舌称赞,现在却得靠瞎蒙。   周嘉鱼心里全是问题,但又不好意思当十万个为什么,想着还是回去自己翻翻书吧。   庙会的尽头,是一座供奉着佛珠的大庙。看其间人来人往,便可是这庙定然是香火鼎盛。   林逐水让他们买了点香烛钱纸,进去拜了拜再出来。   这会儿正值正午,周围的人越来越多,周嘉鱼走在人群里,忽的听到有人大声喊了一句他的名字。   周嘉鱼回头朝着人群里看了看,并没有找到喊他名字的人,但当他回过头去,却发现林逐水他们已经被人流挤到更远的地方了。   周嘉鱼连忙要过去,有人却拉了拉他的脚,他一低头,看见了一个老太太坐在地上,唉唉的叫着:“好疼啊,好疼啊……”   周嘉鱼见周围人这么多,这老太太还这么坐着,怕她被人踩踏,于是低下头道:“老太太,您没事儿吧。”   “扶我起来,好疼啊。”老太太穿着一件花褂子,头上还带着一顶白花儿,虽然穿着有些奇怪,但身上并没有什么奇怪的气息。况且此时周围人山人海,应该也不会出什么问题,周嘉鱼这么想着,手上一用力,便将老太太扶了起来。   “老太太,你家里人呢?是脚受伤了吗?”周嘉鱼询问着老太太的伤势。   那老太太却是不说话,眯着眼睛看着他,周嘉鱼被她这眼神盯的很不舒服,正欲倒退一步,却见她极为迅速的伸出手,在他的背部用力的一拍——周嘉鱼耳边响起了她的声音,她说:“把我孙儿的命——还给我——”   周嘉鱼浑身剧震,感到自己整个人都好像漂浮了起来,周围的环境扭曲变形,他好像到了另外一个时空。   待周嘉鱼缓过来后,他周围吵杂的声音,全部不见了,热闹的庙会街道上空空如也,只有天空上飘着的雪花,沙沙的落在地面上。   街道上很安静,店铺里还开着门,炸圆子的小摊儿上腾腾的冒着热气,但却没有一个人在。   周嘉鱼站在空荡荡的街道上,不知所措的四处观察,他感觉到自己好像……到了一个不太妙的地方。   “快,周嘉鱼!!”祭八的声音突然响起,“你快找个地方躲起来!!!”   周嘉鱼被吓一跳,道:“怎么回事儿?”   祭八道:“先别问了,来不及了,快!!进面前的庙里,躲在佛像底下!!听见什么声儿都别冒头!”   祭八的声音又尖又急,周嘉鱼已经很久没有听过他这种语气了。他听完这话,赶紧跑进了庙前的庙宇。周嘉鱼一进去,就被眼前的佛像吓了一跳,之前庙里的佛像全都慈眉善目,此时这些佛像却全都变了个模样。横眉怒眼的瞪着来人,手里还捏着兵器,其栩栩如生的样子,简直像是下一刻就要从上面跳下来似得。   佛像底下,有一些布幔制成的隔间,用来防止供奉的水果和贡品,周嘉鱼随便找了一间,就躲了进去。   “到底怎么了?”周嘉鱼道,“我这事儿在哪?”   祭八道:“嘘——先别说话,安静!”   周嘉鱼只好闭嘴。   哗啦……哗啦……哗啦……在周嘉鱼躲进布幔不久之后,有奇怪的声音响起,像是锁链拖在地上似得。那声音四边八方的传来,很快就靠近了周嘉鱼所在的位置。   周嘉鱼屏息凝神,透过布幔的缝隙,隐隐约约的看到了外面的景象。那是一个个漂浮在半空中的黑影,说是黑影,倒是更像人类,只是他们的脚都悬浮在半空中,脚踝上戴着黑色的锁链。脸也隐匿在黑暗里,看不清楚模样,就这样缓缓的飘进了庙宇里。   “你闻到了吗?”有声音道,也不知是哪个黑影说了话。   “我闻到了。”另一个黑影接话,“这里怎么有活人的味道,而且还那么香……”其中一个影子垂了头,似乎在寻找气息来源。   这影子就站在周嘉鱼躲的布幔旁边,他一一低头,周嘉鱼便看清楚了他的脸。   那根本就不是人类的脸,虽然五官和人类相似,但脸上却长满了黄色的毛发,眼睛像狐狸似得眯成了一条线,看不见瞳孔,整张脸颊,僵硬的好像一张诡异的面具,让周嘉鱼看了后背起了一层汗毛。   “好像就在这儿,就在这儿。”那黑影慢慢的将脸靠近了周嘉鱼缩在的位置,他的脸和周嘉鱼,甚至只隔了一块薄薄的布。周嘉鱼看着他伸出手,那手上也长满了毛,指甲又尖又长,“是在这儿吗?”听到这句话周嘉鱼心都快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了,他眼睁睁的看着那手离他越来越近,马上就要掀起面前的布幔。   然而就在他的手指触碰到布幔的那一刻,嘴里却发出凄惨的叫声:“好疼——好疼——”   旁边一个黑影道:“你碰祭品做什么!”   “里面有活人气儿啊。”那黑影道。   “你蠢吗?活人气儿到了这儿也得变成死人。”他们窸窸窣窣的不知道又说了些什么,隔了一会儿后,才从门口又飘走。   周嘉鱼这才松了口气,他伸手抹去额头上的冷汗,道:“祭八,我怎么了?”   祭八无奈道:“那老太太好像不是人,你被她一巴掌把魂魄从身体里拍出来了……”   周嘉鱼瞪眼:“这还能把魂儿拍出来?”   祭八说:“是啊,这要是正常人最多被拍出一魂一魄,随便找个人帮你招招魂儿就解决了,但你这不是情况特殊么?”它说这话的时候,居然也露出愁眉苦脸的表情——周嘉鱼都有点惊奇一只鸟的表情为什么能那么丰富。   “你本来就不是这具身体的魂魄。”祭八说,“所以也有些不稳定,估计她也没想到,能一巴掌把你的整个魂魄都完整的拍出来……”   周嘉鱼:“……”他想抽根烟静静,“她说的孙儿是什么意思?”   祭八道:“谁知道呢,感觉你好像也干掉不少人了。”   周嘉鱼无话可说。   “我现在怎么办?就在这里等着吗?能不能找路回去?”周嘉鱼觉得他绝对不能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死了,“这里是阴间,那些黑影又是什么?”   “我罐儿耶,你都要死了问题还那么多。”祭八说,“这里不算是正式的阴间,只是一个过渡的地方,你先出来,出来之后去扒点香灰,抹在太阳穴和额头上面,多抹点啊。”   周嘉鱼左瞧瞧右看看,确定没有人后,赶紧从布幔里跑出来,按照祭八所说的,掏了点香炉里的灰出来。他掏灰的时候总觉得面前这尊佛像在瞪他,搞得他有点不好意思,道歉说:“对不起啊,我就用一点,登上去了我给您多少点香和纸,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也不知是不是周嘉鱼的错觉,他说了这话,看见那佛像的表情居然真的柔和了一些。   周嘉鱼把自己抹的灰不溜秋,却是在心里叹息,想着这大过年的遇到这事儿真是够倒霉的,也不知道自己这回能不能逃过这次的劫难。   作者有话要说:  周嘉鱼:想给先生做好吃的。   林逐水:你过来。   周嘉鱼:唔……?!   林逐水:很好吃。 第49章 魂魄   重新回到街道上,周嘉鱼才发现整条街都空无一人,天空呈现出一种黯淡的灰色。依旧有雪花飘飘洒洒,有的落在周嘉鱼的发丝上,有的落在他的手背上。雪花的触感有些奇怪,周嘉鱼抬起手看了看,发现那雪花里夹杂着类似灰尘的东西,这灰尘的模样让他想起了在前几天他们祭祖时,烧掉纸钱后那种细腻的纸灰。   这一条街上,一个人自己站着,心里难免会生出些恐慌的味道,祭八让周嘉鱼冷静一些,说林逐水他们肯定会想办法把他带回去的,让他多注意一下周围的情况。   周嘉鱼随便找了个地形比较隐蔽的摊位,坐下了。这些摊位和庙会上的一模一样,有些制作小玩意儿的机器甚至还开着。   周嘉鱼看到一个棉花糖机没有关,干脆苦中作乐去拿了个棍儿,往里面撒了点糖开始缴棉花糖。   祭八看的是目瞪口呆:“你还有这闲情逸致?”   周嘉鱼:“……不然呢?”   祭八:“……”好像也是。   手上有点事情做,总感觉人也冷静了不少,周嘉鱼向祭八详细的询问了自己的处境。按照祭八的说法,就是这里是人间和阴间的交界地带,经常会有阴差压着需要去投胎的魂魄从这里走过。周嘉鱼是生魂,身上还带着人气儿,很容易被阴差发现,所以祭八才让他在额头上抹上了香灰掩盖气息。   “我刚才看见的就是阴差?”周嘉鱼觉得刚才那几只黑影看起来怪怪的。   “不是。”祭八道,“这里等于是蛮荒之地,不光有阴差,还有一些专门喜欢吃魂魄的脏东西。这些脏东西凶得很,有时候甚至会成群结队的袭击阴差,抢夺他们押送的魂魄……唉,说白里,这里比阴间还要危险,魂魄若是真的被吃了,连投胎的机会都没有。”   周嘉鱼听完之后觉得自己是应该要害怕的,但他的内心却没什么波动,甚至还吃了一口手上的粉红色棉花糖:“那我们去哪儿躲着?”   祭八道:“你就在这附近,别走远了,不然林逐水不好找你。”看它的说的话语,显然是对林逐水抱有强大的自信,确定他肯定会来找周嘉鱼。   两人正说着话,远处却是传来了打更的声音,那更声连续的敲击着,悠远绵长,让人生出一种昏昏欲睡之感。   周嘉鱼闻声赶紧躲到了桌子后面。   “梆梆梆——”更声连绵不绝,周嘉鱼缩在角落,看着他们越走越近。   这些人大约有十几个,明明就站在周嘉鱼的面前,周嘉鱼却看不清楚他们的脸,这些人走路的姿势非常的僵硬,仿佛没有神志一般,只有敲更的那个领头人,动作稍微灵便一些。这条街并不长,这十几个人很快就从街头走到街尾,马上要消失在周嘉鱼的面前。周嘉鱼心中正欲松口气,却见队伍却突然停了下来,领头的那个阴差慢慢的转过头,朝着他所在的方向望了过来。   周嘉鱼整个人都僵住了。   那东西明显是在周嘉鱼所在的位置发现了什么,先是动作僵硬的扭过头,然后慢慢转身,往这边缓缓移动着。和周嘉鱼想象中的阴差不同,这种东西看起来反而像是没有神志的幽魂,隔得有些近了,周嘉鱼才勉强看清楚了他的脸。说是脸,倒更像是一张皮,皮上粗糙的安置着眼睛鼻子嘴巴,虽然五官齐全,却充满了扭曲的违和感,简直像是塑料做成的假人。   周嘉鱼的手臂上起了一层薄薄的鸡皮疙瘩,他咽了咽口水,小声的和祭八道:“他是冲我来的嘛?”   祭八道:“好像是……”   周嘉鱼说:“那我要不要跑?能跑过他吗?”   祭八说:“在这里你肯定是跑不过的,等等……周嘉鱼……”   周嘉鱼听出了祭八语气里的战战兢兢,他道:“怎么了?”   祭八颤声道:“你、你别抬头啊。”   周嘉鱼:“……”他本来不想抬头的,但是祭八这句话一出来,他就感觉有点不对劲。颈项之上凉飕飕的,就好像,好像有东西搭在他的肩膀上。   “是什么?”周嘉鱼整个人都快变成木头了。   祭八道:“……很难形容。”   周嘉鱼觉得自己太难受了,他深吸了一口气,还是极为缓慢的抬起了头。当他看到了自己头上的东西时,周嘉鱼甚至在内心庆幸自己现在是魂魄状态,不然他怀疑如果自己是人,魂儿肯定被吓飞了。   只见在他脑袋的上方,漂浮着一条黑色的大狗,这大狗的脸却和人有七八分相似,只是眼眶之中的眼睛,却只有眼白。此时它正吐着舌头淌着口水,用那双白色的眼睛凝视着周嘉鱼,两只爪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搭上了周嘉鱼的肩膀。   周嘉鱼被吓的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他捂住自己狂跳的心脏,觉得这个世界真他妈的刺激——   前有阴差,后有大狗,周嘉鱼痛苦的想自己今天就要交代在这儿了。可是就在此时,周嘉鱼却忽然感到自己胸口传来一股子热气,他低头一看,发现林逐水送他的那块游鱼玉佩竟然在散发出淡淡的热量。   一把将玉佩从衣服里面掏出来,周嘉鱼感觉自己好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果不其然,玉佩一被拿出衣服,那狗就露出厌恶之色,没有再试图靠近周嘉鱼,转身跑远了几步。而奔着周嘉鱼来的阴差,在看到了奔跑出去的大狗后,便朝着那边追了过去,阴差的动作看起来并不轻便,但速度却非常快,一转眼就到了大狗身后。   “嗷呜!!”大狗被阴差追上,可看起来却并不害怕,转过身一阵狂哮,他的脸虽然和人相差无几,但嘴巴咧开之后却是格外大,几乎快要占了整张脸的二分之一。   那阴差见到这狗狂妄的态度,竟是慢下了脚步,态度看起来有几分迟疑,似乎在估量双方的实力。   周嘉鱼本以为他们会打一场,谁知道阴差犹豫片刻后,竟然是转身回去,领着那十几个魂魄就这样走了。   “为、为什么没打起来?”周嘉鱼有点无法理解。   祭八道:“那狗应该是特别特别凶的凶灵,阴差也没有把握,反正凶灵看起来对灵魂兴趣不大,他也就干脆不管了。”   周嘉鱼:“……”还有这种操作啊?   阴差带着一队的魂魄走的匆忙,他似乎对条人面狗忌惮之心很重,看来这狗,真不是容易对付的东西。   那狗见阴差走了,却没有要离开意思,而是开始绕着周嘉鱼躲的位置转圈,他的牙齿呈现尖锐的锯齿形,咧开嘴之后,还能看到挂在嘴角粘稠的口水。   周嘉鱼注意到他眼神里充斥着贪婪,但他显然是在害怕什么东西,才没有朝着自己的位置靠近。周嘉鱼舔了舔嘴唇,死死的握着了他胸前的游鱼玉佩,尝试性的往前走了一步。   果不其然,他才往前走,人面狗就往后退了一步,表情有些紧张。   “他在怕我。”周嘉鱼松了口气,“或者说……”我胸前的玉佩。   就这么一会儿的时间,原本有些光亮的天空却渐渐暗了下来,周围的景物也开始变得模糊不清,唯独面前这人面狗还在对他虎视眈眈。   “不妙……”祭八道,“天怎么这么快就黑了,你得找个地方先躲起来。”   周嘉鱼道:“刚才我们出来的庙怎么样?”   祭八本来想说什么,但仔细想了想,又觉得除了庙周嘉鱼好像也没有其他地方可以躲,于是便同意了周嘉鱼的提议。只是认真告诉他,这次进去之前得先问问里面的佛,要是它们不同意,周嘉鱼还是另寻庇所为好。   周嘉鱼往庙那边走的时候,人面狗一直跟在他的身后,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周嘉鱼的错觉,他觉得自己周围好像不止这么一只脏东西。但因为雪越下越大,加上天色昏暗,他看不清周围的景色,所以也只能凭感觉猜测。   “咚咚咚。”先很礼貌的敲了敲庙宇的门,周嘉鱼有点不好意思的把门推开了个缝隙,小声道,“不好意思,又来打扰了,各位……”他说到这里,有些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里面的佛像,纠结之后还是选了个比较大众的说法,“各位前辈,小辈的无意冒犯,只是想在这里过一晚上,等小辈的回到阳间,一定给你们多准备些祭品纸钱。”   没有回应,也没有拒绝,庙宇之内寂静无比。   祭八见状松了口气:“进去吧。”   周嘉鱼这才小心翼翼的进了庙里。周嘉鱼一进去,身后的红色大门就碰的一声重重的关上,他被吓了一跳,环顾四周确定没有东西后,把憋在胸口的气吐了出来。   “嗷呜,嗷呜——”跟在他身后的人面狗进不来,在外面咆哮呜咽。   周嘉鱼有点慌,手里捏着那翡翠玉佩,往里面走了点。庙里的红色大门看起来并不厚重,甚至说得上单薄,就周嘉鱼自己看来,他一个人用点力气估计都能撞开。看那人面狗那么大的体型,如果真的打算撞门进来,肯定是时间问题。   好在人面狗似乎并没有这样的想法,它只是在门口叫了几声,便没了声音。   周嘉鱼有点担心,左看右看之后,发现庙里侧面有一扇窗户,那窗户也没有贴窗纸,就只有几根木头栅栏立在上面。   “我去看看那狗走没有……”周嘉鱼小心翼翼的走到窗户边上,朝外面望了一眼。他愕然的发现,不过是他进庙的这短短时间,外面的街道已经几乎全部黑掉了。天空中升起了一轮月亮,那月亮和周嘉鱼平时看到的有些不一样,投下的光芒隐隐带着暗红,让整条街道,都开始散发着淡淡的红色。   周嘉鱼心里想着他还好进来的早,于是心中又对身后那几尊看起来很凶的佛像双手合十,很诚恳的鞠了躬。   窗户能隐约看到门口的位置,周嘉鱼看了之后,确定那人面狗已经不见了。   “不见了。”周嘉鱼说,“还好啊……不然一直堵在门口,等等……”他刚庆幸完,就觉得好像有那里不对,用手重重的揉了揉眼睛,“这、这地上是什么?”   祭八道:“……不知道。”   就在刚才他们待过的那条街道之上,一块块黑色的砖石竟是开始慢慢的隆起,周嘉鱼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这变化太过明显,他眼睁睁的看着那一块块黑色的砖石里面,挣扎着冒出来了一个又一个人的人形。   说是人形,是因为他们只有一个大概的廓落,看不见脸,也看不清身体。从砖石里出来之后,他们开始朝着同一个地方爬去,汇聚融合,最后形成了一个完整的人。   周嘉鱼真的觉得他今天头皮麻的跟触电似得就没听过,他甚至不敢仔细看那个人长成什么样儿,赶紧蹲坐在了墙角下面,重重的搓脸。   “我发誓,我再也不要往外看了。”周嘉鱼和祭八这么说。   祭八说:“其实看看也没什么……”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到窗外传来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女人的声音,那声音非常的悦耳,轻轻的喘息着,哼叫着,还时不时发出小声的惊呼,这声音柔媚至极,很容易勾起男人那方面的的欲望。说实话,要是换个定力比较低的,可能就真的抬起头看出去了。   然而周嘉鱼呢,他内心毫无波动,脸上全是冷漠:“别叫了,我又不喜欢女人,你换个男人的声音试试还差不多。”   他也就自己随便说说,谁知道这句话一出,外面的声音居然停了下来。   周嘉鱼在心里骂了句卧槽:“他们居然听得懂人话??”   祭八说:“……生前都是人,不存在语言障碍吧。”   周嘉鱼无话可说。   外面安静了下来,周嘉鱼本以为这事儿就算这么完了。但是他显然低估了外面那些东西的决心……或者说是,低估了自己的肉体对于他们的吸引力。   当某种声音开始再次响起来的时候,最开始周嘉鱼是充满了不屑的。但当这声音让周嘉鱼觉得隐约有些熟悉时,他就知道大事不妙了。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周嘉鱼疯了,“你听到了吗?”   祭八说:“……我听到了。”   “是我听错了吗??”周嘉鱼到这地方这么久了,第一次情绪开始有些崩溃。   “没有。”祭八的语气有点沉,“是先生的声音。”   周嘉鱼痛苦的捂住脸。   “周嘉鱼。”那是独属林逐水的声音,有些冷淡,但是却是那么的熟悉,带着微微喘息,叫着周嘉鱼的名字:“周嘉鱼……”   周嘉鱼:“……”   这声音和林逐水实在是太像了,导致周嘉鱼的脑海里甚至浮现出了林逐水的面容。   “周嘉鱼。”那个声音说,“你不想见我了吗?”   周嘉鱼告诉自己这是假的。   “我是来救你的。”声音说,“我那么努力的赶过来,你连看都不愿意看我一眼?”   周嘉鱼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脏话:“看你麻痹。”   “你不是喜欢我么?”这句话被声音说出来的时候,周嘉鱼整个人都点炸,他愤怒道:“我没有喜欢先生!我没有对先生有非分之想,我只是——我只是——”他想说他对林逐水有的只是仰慕之情,可是话语到了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周嘉鱼没办法自欺欺人了,他捂着耳朵,躲在窗脚下,说不出话来。   “你别骗自己了。”声音道,“你明明那么喜欢我,既然你喜欢我,为什么都不肯看我一眼呢?我就要走了,你要是再不过来,就得一个人被留在这儿。”   周嘉鱼不吭声,重重的咬着牙,表情像只缩进龟壳的乌龟。   那声音见周嘉鱼不回应,有些气急败坏:“周嘉鱼?你怎么不说话了?你胆小成这样,真的以为会有人喜欢你?”   他这么说,周嘉鱼反而感觉好了一点,因为他知道,以林逐水的性子,是决不会说这种话的。他就算知道了自己龌蹉的心思,大约也不会骂他,而是就这样断了和他的联系。周嘉鱼的心里莫名的来了火气,骂道:“你快闭嘴吧你,声音模仿的这么难听,哪里像了?我要是你赶紧报个专业配音班进修一下,吃饭的专业技术都这么差,我真他妈担心你饿死在这儿。”   外面:“……”   周嘉鱼还想再骂几句,却感到自己脖子上冰冰凉凉的,他伸手一摸,发现自己颈项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缠了几团头发,他条件反射的抬头看去,被窗户外面的景象吓了一个哆嗦。   只见窗户的上方,紧紧的贴着一张惨白的脸,那脸被栅栏拦在外面,用那双黑洞洞的眼睛居高临下的死死盯着周嘉鱼。而它脑后的头发,却不知何时顺着栅栏往里面延伸,已经缠绕上了周嘉鱼的颈项。   周嘉鱼赶紧连滚带爬的往里面走了几步,用手把缠绕在自己颈项上的头发给薅了下来。这要是他再反应慢一点,他怀疑自己会被直接勒住脖子。   那东西体型似乎很大,长着张人脸,它半蹲在窗户外面,歪着脸不断的想要从栅栏里挤进来。   周嘉鱼看的心惊胆战,生怕那几根看起来不太结实的木栅栏被挤断了。   但这庙宇的地盘似乎有些特殊,几根薄薄的栅栏那东西挤了好久都一动不动,它似乎有些急了,嘴里开始发出些有些尖锐的叫声,乍一听起来有些像鸭子……   周嘉鱼之前就从民间传说里听过,说鬼叫和鸭子类似,没想到竟是真有机会听见。   见那东西进不来,周嘉鱼松了口气,他走到佛像前面的蒲团坐下,整个人都有点发软。   这东西见没办法碰到周嘉鱼,便悻悻的转身离开,周嘉鱼看着它的背影,莫名其妙的感受到了一种落寞的味道。   周嘉鱼:“……”你落寞个屁啊。   而这东西,却只是这条街夜幕的序曲而已,窗外刮起了大风,这风里夹杂着浓郁的腥气,让人闻了非常不舒服。   夜晚的街道并不安静,反而出现了很多奇奇怪怪的响声,周嘉鱼甚至隐约听到了利器砍在肉上面的噗嗤声,至于婴儿女人的这类啼哭,他几乎都要听麻木了。就算是坐在庙里什么都看不见的周嘉鱼,也真切的感受到了一股子血雨腥风的味道。   按理说这要是一般人,早就吓的缩成一团瑟瑟发抖,但周嘉鱼心在的心思不在这儿,他和祭八说:“祭八啊,你刚才都听见了吗?”   祭八本来蹲在乌龟壳上的,听见周嘉鱼这句话立马站了起来,警惕的说:“怎么,你要灭口吗?”   周嘉鱼:“……我怎么灭口,把脑子挖出来啊?”   祭八说:“也对哦。”它用一只小脚抓了抓尖嘴,道,“好吧,你想说什么。”   周嘉鱼说:“那个啊……你觉得,先生要是发现了我的心思……”   祭八很冷酷无情的说:“你听见外面的声音了吗?”   周嘉鱼:“……听见了。”   祭八说:“我猜那就是你的下场。”   周嘉鱼:“……”他摸了摸胸口,再次失望的发现自己身上没带烟,真想抽一根啊。   祭八其实还蛮理解周嘉鱼的心情的,因为毕竟哪个少男不怀春呢,可是问题是,它总觉得这怀春的场合有点不对,这人都死了,还担心自己的暗恋被发现会如何,是不是把重点搞错了啊。   夜已经深了,街道却好像刚刚苏醒,各种鬼哭狼嚎充斥着周嘉鱼的耳朵,他甚至还注意到门口有血水溢进来。但神经崩久了,就好像皮筋一样失去了弹性,周嘉鱼一开始还紧张得要命,下半夜的时候整个人都面无表情,快天亮时还靠着佛像脚下的石台眯了一会儿。   等到夜色散去,周遭再次安静了下来。周嘉鱼被祭八叫醒,他打了个哈欠,从蒲团上爬起来,冲着庇护了他一夜的佛像再次道了谢。   “外面没东西了吧?”周嘉鱼站在门边有点犹豫。   “不知道。”祭八说,“你开的时候小心一点。”   周嘉鱼点点头,按照祭八的建议,很小心的打开了门。祭八的话果然是对的,门一开,就有东西顺着庙宇的门跌落进来,周嘉鱼一看,发现是一团看不清楚形状的烂肉。   周嘉鱼:“……”他当做没看见,默默的回庙里拿了扫把,把这玩意儿给扫了出去。   重新恢复了平静的街道还是能看见昨晚群魔乱舞的痕迹,但随着天越来越亮,那些残留的痕迹都逐渐消失了。   周嘉鱼坐在庙门口没敢到处跑,心里正想着该怎么办,鼻尖却嗅到了一股子熟悉的味道。那是一种淡淡的檀香,气息清冽干净,和周围的诡异的气氛全然格格不入。周嘉鱼闻到这味道后立马站了起来,道:“我闻到了!!”   祭八见他情绪如此激动,疑道:“你闻到什么了?”   “先生的味道!”周嘉鱼道。   祭八道:“先生的味道??”   周嘉鱼这才觉得自己说得话好像有歧义,赶紧解释:“先生身上不是一直有檀香的香气吗?我之前就闻到过。”   祭八颇有深意的哦了一声。   就在两人说话之际,这气息变得越来越浓,周嘉鱼站起来,朝着香气的来源方向寻觅过去。他往街道尽头走了一段距离,四处张望片刻后,却听到自己的头顶上传来一阵水声。好似潺潺溪流,周嘉鱼仰头,愕然看见不知什么时候,他的头顶上,真的出现了一条小溪。   那小溪由天幕之上向地面流淌,周嘉鱼这个角度,甚至能看到里面活泼的游鱼和漂浮在水面之上的翠绿浮萍。   周嘉鱼看的眼睛都直了:“这是什么……”那檀香的气息,就是从溪水里散发出来的,他停住脚步,不再往前。   “别走了,就在这儿等着。”祭八道,“应该是林逐水来接你了。”   周嘉鱼终于露出了笑容。   那溪水果真是如祭八所说冲着周嘉鱼来的,很快便流淌到了周嘉鱼的面前,周嘉鱼正在想该怎么从溪水里离开,就看到溪水之中本来不过拇指大小的鱼儿游到了他的面前瞬间变成牛犊大小,还冲着他摆着尾巴,甩了他一脸的水。   “这是叫我上去么?”周嘉鱼有点懵。   “应该是吧……”祭八思量道,“你试试坐上它的背?”   周嘉鱼只好尝试性的爬到那鱼背上去。鱼背有些湿滑,他得整个人贴在上面才不至于落下来。在确定他坐好之后,大鱼纵身一跃,顺着溪流开始往上冲。   “别回头。”林逐水是声音不知从何处飘来,但周嘉鱼却清楚的听见了。   鱼儿起初游的很快,但当到了一个高度后,速度明显的慢了下来,周嘉鱼起初还以为它是游累了,但是很快就感觉到好像不太对劲——他的脚被一只手抓住了。   周嘉鱼的身后明显有东西在阻拦着他的离开,可碍于林逐水的叮嘱,他压根不敢回头。身下的河水开始变得浑浊,像是砂砾被翻腾起来。周嘉鱼摸摸身下的鱼,手里握着翡翠坠子,嘴里开始念之前背诵的金刚经,他的和鱼儿的身上,都泛起淡淡的金。那鱼仿佛受了鼓舞,重重的甩尾,随即周嘉鱼听到了重物落入水中的声音。   摆脱掉了某些东西,鱼儿瞬间加快了速度,游的更快了。   借着水面的倒影,周嘉鱼模模糊糊的看到了自己身后的东西,那东西连怪物都算不上,就是凭空出现的一只只手而已,这些手不断的往前伸想要将他们拉回去,又不断的被带着微光的鱼尾击落在水里,如此循环往复。   随着鱼离太阳越来越近,周嘉鱼的身体感到了一种疲倦的味道,开始他还能支撑一下,后来眼帘越来越重,实在无法眼皮只能慢慢合拢。但在最后昏睡过去之前,周嘉鱼却是注意到,他头顶上,一直散发着光芒的圆形物体竟然不是太阳,而是一个小小的出口。这个世界就好似一口井,掉下来了,便出不去了。而平日里只能透过那圆圆小小的井口,看着外面的光。   周嘉鱼再也坚持不住,闭上眼睛睡了过去,身下的游鱼终身一跃,跃出了那窄小的通道。   “周嘉鱼。”有人在用非常奇怪的语调叫他的名字。   “周嘉鱼——”声音还不止一个。   周嘉鱼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不属于自己,他能听到外界的声音,却无法动弹,努力了好久,才勉强的动了动手指。   “动了动了!”声音的主人见到了周嘉鱼的动作,惊喜道,“终于回来了,太好了!”   “唔……”又经过了不知道多久,周嘉鱼终于能睁开眼,只是他睁眼之后,瞳孔好一会儿才聚焦,勉强看清楚了眼前的景象。   沈一穷坐在他的床边冲他乐:“周嘉鱼,你终于醒啦,我还以为我们得下辈子才能见面了。”   周嘉鱼:“……”   沈一穷见周嘉鱼神情呆滞,惊了:“你怎么这个表情,别不是傻了吧??”他伸手在周嘉鱼面前用力的晃了晃,伸出几个手指,“这是几?”   周嘉鱼有气无力:“七。”   沈一穷说:“这明明是八……七是竖着的。”   周嘉鱼有点崩溃,很想伸手打沈一穷两下让他别他娘的折腾自己了。   好在沈一穷也就开个玩笑:“别这个表情嘛,我怕你又晕过去,等会儿啊,我去和先生说你回来了。”他一溜烟的往外跑,很快带了林逐水过来。   林逐水身上那股子檀香气息浓郁的吓人,他人还没到,周嘉鱼便先闻到了。这气味却是让他觉得分外安心,感觉自己总算是回到了正常的世界。   林逐水过来之后,也没有和周嘉鱼说话,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你在底下在身体上抹了什么?”   周嘉鱼恹恹道:“香灰……”   “聪明。”林逐水点点头,却是间接的赞扬了祭八,“我本来还担心你熬不过那一晚。”   周嘉鱼看着林逐水淡淡的面容,又想起了那蛊惑他的声音,心中暗道他这不是差点没熬过去么……   “一穷,让你煮的药煮好了么?”林逐水发问。   沈一穷点点头,说煮好了,随后端出来了一碗黑色的药水,递到了周嘉鱼的面前。周嘉鱼发誓,他这辈子都没闻过气味这么恶心的药。   “这里面放的什么药材啊?”周嘉鱼很虚弱的问了句。   “喝吧,别问了。”沈一穷用父亲般怜爱的眼神看着他,“我怕你知道了,就更喝不下了。”   周嘉鱼:“……”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他也不是什么柔弱的小姑娘,一咬牙,一狠心,捏着鼻子就把药咕咚咕咚的喝进了肚子,喝完之后周嘉鱼一阵恶心,差点没吐出来。   沈一穷见状赶紧给他塞了一颗糖,说你千万别吐啊,这药找的可不容易呢。   周嘉鱼强颜欢笑,含着糖感觉自己仿佛一个绝症患者。   “我到底怎么了?”不过这药的效果还是很好的,喝下去之后,周嘉鱼那种无法控制身体的感觉明显被缓解了,他回忆起自己逛庙会时的清醒,心有余悸,“那个老太太到底是什么人?”   林逐水没说话,对着沈一穷做了个手势。   沈一穷心领神会出了门,片刻后取进来一个笼子,那笼子里装着一只贼大的黄鼠狼。和家里的那只白白嫩嫩的相比,这黄鼠狼的皮毛虽然也是白色,但体型却是大了很多,而且胡须也挺长,看得出年纪不小了。   它见到周嘉鱼醒来,咔咔直叫,随后爪子合十,给周嘉鱼鞠了几个躬。   周嘉鱼:“……黄鼠狼??”   “对。”林逐水道,“她本来只是想拍掉你一魂一魄吓唬你,但是没想到你直接魂魄离体了。”   周嘉鱼:“……”   那大黄鼠狼闻言瞬间缩成一团,黑豆大小的眼睛里透出委屈的味道。   本来这样子看起来是挺可爱的,但是奈何周嘉鱼脑子里全是之前他见到的那个老太太的模样,实在是萌不起来,他说:“辛苦先生帮我招魂儿了……”   林逐水却是道了声:“客气,周嘉鱼。”   他这一声周嘉鱼微微的加重了语气,像是在强调什么。   周嘉鱼缓了一会儿,才意识到林逐水叫他名字的语调,竟像是以前重生以前他朋友叫他名字时的调子……所以,林逐水这么叫他,是在暗示他掉马掉的底裤都不剩了吗?周嘉鱼的心情顿时有些复杂……   作者有话要说:  周嘉鱼:不想死,想和先生一起静静的吃草莓。   林逐水:不想吃草莓。   周嘉鱼:咦?   林逐水:只想种。   周嘉鱼脸红了。 第50章 学校   周嘉鱼本以为魂魄归体后就没什么问题了,谁知道沈一穷却告诉他,这魂魄离开身体时有后遗症的,轻则体虚,重则生病。   周嘉鱼倒是没觉得自己生病了,但的的确确是感到自己的身体没什么力气,走几步就直喘。不过还好这种状态是可以恢复的,多喝点补药,几天之后就康复的差不多了。   沈暮四他们过来的时候,把小黄和小纸人也带了过来。小纸人一进屋子就冲到了周嘉鱼身边,抱着他的手臂不肯撒手,那模样简直像是个撒娇的小孩子。周嘉鱼赶紧摸摸它的纸脑袋安慰一会儿。   小黄本来也想溜到周嘉鱼身边求抱抱,但在看到了放在屋子角落里的笼子后,黄豆大小的黑眼睛瞬间瞪直了。   大黄则一脸无颜面对小黄的模样,小黄冲到笼子边上,对着大黄咔咔直叫,虽然周嘉鱼听不懂什么,但能明显的感觉出这叫声里含着愤怒。   大黄理亏,皱着脸听着小黄说话,还时不时悄悄的瞅周嘉鱼一眼。周嘉鱼见到这情况又好气又好笑:“行了行了,你们两个要聊天去外面聊,叫的我头疼。”   小黄闻言,这才小心的开了笼子,揪着自己奶奶出去了。   后来周嘉鱼才知道,沈暮四把小黄抓回来的时候,小黄的家人都以为小黄凶多吉少。他们黄皮子一族又特别的护短,所以一心都想着给小黄报仇。但小黄的奶奶吧,对人类的长相又特别不熟悉,就跟人看黄鼠狼似得,所有人在她眼里都是一个长相。因此和小黄最为亲昵的周嘉鱼,反而因为身上浓郁的气息,成了奶奶的目标。   而巧就巧在这儿了,要是奶奶拍的是寻常人,那人最多被拍出一魂一魄神志变得有些痴呆而已,可偏偏是周嘉鱼,差点没被一巴掌拍死。   奶奶见到周嘉鱼整个人都倒下去的时候,脑子里崩出的第一个念头是,她这是功力见长了还是这人演技浮夸啊?   万幸的是魂魄离体时,林逐水就在周嘉鱼身边,立马帮他封住五窍,保存了肉身,随后又在晚上为周嘉鱼找了魂。不过就算是林逐水,这事情也只有七成把握,因为他不能确定,底下的周嘉鱼,能不能熬过那个晚上。   周嘉鱼醒的时候,林逐水已经恢复了常态,沈一穷后来私下里告诉周嘉鱼,说那天庙会回来的时候,先生看起来恐怖极了,全程都没人敢说话。后来他布好了帮周嘉鱼回魂的阵法后,又出去了一趟,再次回来时,手里便提了个装着黄鼠狼的笼子。那黄鼠狼缩在笼子里瑟瑟发抖,满目惊恐之色,也不知道林逐水到底和她说了什么。   周嘉鱼因为身体不舒服,整个人都趴在沙发上,他道:“先生真的很生气吗?”   沈一穷说:“唉,我骗你做什么,我跟着先生那么多年,就没见过他这样的表情。”他回想了一下,露出心有余悸之色,“当时连先生最喜欢的大师兄都没敢吭声。”   周嘉鱼不知怎么的,听着沈一穷的叙述心里却美滋滋的,连带着眼角也弯了起来。   那只大黄鼠狼倒是没在这里待太久,和小黄叙完旧之后就离开了,不过离开之前悄悄的早周嘉鱼床铺上放上了三四张毛皮,周嘉鱼回屋的时候被吓了一大跳。   这毛皮看起来相当的漂亮,又软又厚,非常保暖。而且每一张都特别大,周嘉鱼都能铺在床铺上当褥子了。   周嘉鱼认不出毛皮的种类,拿着毛皮去问了林逐水。   林逐水只是说:“好东西,自己留着吧。”   周嘉鱼道:“那我留一张吧,剩下的都给先生好了。”他现在一看到林逐水,就会想起那天在阴间听到的那些声音,莫名的有些不好意思,“辛苦先生为我招魂。”   “我不要。”林逐水却是道,“这东西御寒不错,我用不着。”   周嘉鱼张了张嘴。   林逐水道:“你要是真谢我,就好好的去把我给你的符画会了,总有用得着的时候。”   周嘉鱼只好乖乖应是。   这皮子到底是什么毛皮,周嘉鱼一直都搞不太清楚。后来林逐水让人帮他把这皮子做成了一件大衣,穿上之后的确是暖和得不得了,更神奇的是只要穿上这衣服周嘉鱼总能看见的那些脏东西就不见了,不过这衣服也就只能冬天穿,夏天穿出去怕不是会被人当傻子。而且根据沈一穷的说法,是周嘉鱼穿上这衣服就跟头熊似得,让他可千万别进林子里……   因为周嘉鱼身体不舒服,做饭的任务再次落到了家里四个人身上。本来尝过沈一穷做的面条的周嘉鱼已经觉得这是一个难以超越的巅峰,谁知道当他尝了沈二白的蛋炒饭,沈朝三的炒肉,沈暮四的甜品后,竟是觉得沈一穷的面条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下咽。   最后实在是没办法,周嘉鱼就坐在个凳子上,靠在墙边指挥他们做饭,但让周嘉鱼想不明白的是,明明是同样的工序,同样的用料,同样的火候,为什么做出来的味道能相差那么远——他们难不成是被人诅咒了吗?   经过这事儿,屋子里几人达成了共识,说谁都可以受伤,就周嘉鱼不行,周嘉鱼身体虚了,就等于断了他们的粮,生活质量约等于生不如死。   “我一定会用生命保护你的。”沈一穷在周嘉鱼面前这么说。   周嘉鱼说:“那你能帮我解决点炒饭吗?”   沈一穷这王八蛋很无情的拒绝了周嘉鱼:“不行,我会死的。”   周嘉鱼:“……”   死是可以死的,但是炒饭却绝对不能多吃——沈一穷这么说时候的时候,被做炒饭的沈二白袭击了后脑勺。   身体虚的那几天,周嘉鱼下个楼都要喘气,跟个林黛玉似得。不过屋子里的人都很理解他的情况,还给他的座位加了垫子……   就算身体状况如此糟糕,周嘉鱼也没忘记自己在阴间向庙宇里佛像承诺的事儿,他简单的和林逐水描述了一下他在底下的遭遇,询问要怎么感谢庙里那几尊庇护他的佛。   “那佛像什么模样?”林逐水问。   “好像有六只手臂。”周嘉鱼临走之前怕自己不记得了,仔细观察了好几遍,此时回忆起来倒也没有什么困难,他道:“身体是蓝色的,穿着虎皮衣裳,脖子上挂着人头做成的念珠……右腿弯曲,左腿伸直,六只手上拿着的东西也都不一样。”他慢慢道,“好像是一把三叉戟,刀,还有碗什么的……”   林逐水听了周嘉鱼的话,沉吟片刻:“你见到的佛像,应该就那条街道上的庙宇里的摩柯迦罗,又称大黑天。大黑天在佛教里是主司财富和疾病,也经常为人守护坟墓。”   周嘉鱼有点惊讶:“可是他们的样子不一样啊。”他记得庙宇里的佛像神情非常温和,和他在阴间见到的完全就是两个   “佛像也有许多姿态,忿怒像是佛像姿态其一,你看到的是他的生气时的模样。”林逐水说,“过两天我们再去一次,往庙里多捐些香火祭品便好。”   周嘉鱼点头称是。   几天后,周嘉鱼又取了那庙里一趟,带了丰厚的香烛,还捐了一笔香火钱。他跪蒲团上,认认真真的对着佛像道了谢。在他道谢的时候,却是明显的感觉到了一股视线,这视线很温柔,带着慈悲的味道。   周嘉鱼觉得其实他运气也算是不错,虽然因为体质总是遇到些倒霉的事儿,但是倒霉的事儿里,却又有贵人相助。   当然,林逐水,就是他这辈子遇到的最大的贵人。周嘉鱼想到这里,傻乐了起来。   虽然遇到了意外,但年还是得过的。   初四初五开始走亲戚后,来林逐水主宅拜访的人越来越多,但大多数人都被拦在了门口。   周嘉鱼一开始还没意识到,直到初五的那天早晨,他听到门口传来车鸣笛的声音。   “师伯回来了?”沈一穷从沙发上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周嘉鱼道:“师伯?”   沈一穷说:“先生的堂姐!”他满眼睛都是星星,一溜烟的朝着门口冲出去了。周嘉鱼见到沈一穷这么激动,也慢慢悠悠的跟在后面去看了看热闹。   他到了门口,发现林逐水整宅子宅子旁边的空地上居然停满了各类豪车,还有人刚从车上下来,在和门口的保安说着什么。   周嘉鱼惊道:“外面怎么这么多人?”   “这哪里算多了?”沈一穷不屑道,“这还得亏咱先生这两年低调了好多,你要是早几年来,这车能停到另外一条街上。”   周嘉鱼:“……”这么牛啊。   “不过这些人都别想进来。”沈一穷笑着,“先生那性子,没叫人把他们赶走已经是给面子了。”   他说话之际,却是有一辆红色的跑车从门口开了进来,沈一穷站在路边冲车招手:“师伯,师伯!!您回来啦!”   车窗缓缓摇下,露出一张女人的脸,她画着精致的妆容,穿着合身的旗袍和貂绒披肩,独一无二的气质让周嘉鱼仿佛感觉自己回到了民国时代:“一穷。”   “师伯!”沈一穷看起来真是特别喜欢这个师伯了,也对,身边全是男人,能看见个长得不错的女性,对于沈一穷这个青春期少年来说简直就是沙漠中的清泉。   “你是周嘉鱼吧?”女人甜甜的笑着,她的容貌虽然艳丽,但却并没有很浓的侵略性,,“我听过你的名字了,我叫林珏(jué)。”   “师……师伯好。”周嘉鱼有点犹豫,但最后还是决定跟着沈一穷喊。   “你别叫我师伯,叫我的名字就好。”林珏似笑非笑,语气倒是十分亲和,“或者,你愿意叫我姐姐也可以。”   周嘉鱼愣了一下:“这样可以吗?”   林珏咯咯的笑了起来,她撑着下巴,眼神在周嘉鱼身上扫了扫:“我算是明白了。”   周嘉鱼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林珏在笑什么,也搞不懂她的这句明白了是什么意思。不过关于称呼这件事儿,林珏也没有强求,温柔的说随周嘉鱼的意思便好,他们不讲究这个,想叫什么就叫什么。   周嘉鱼最后还是觉得叫林珏姐姐不合适,跟着沈一穷叫林珏师伯了。   林珏找地方停好了车,跟着他们两人往住所走,一路上都在和他们聊天。   “对了,我给逐水买了些东西。”林珏说,“一穷,下午的时候你记得签收。”   沈一穷说好。   周嘉鱼后来才知道,林逐水父母去世之后,林珏这个堂姐帮了他很多。都说长姐如母,在林逐水年幼的时光里,是林珏照顾着林逐水的起居。她知道林逐水眼睛不便,所以每隔一段时间都会为林逐水买好衣服,再搭配起来挂在衣橱里面,方便林逐水穿。周嘉鱼想着难怪林逐水的创意搭配总是那么好看,虽然他不在乎,但身边,总是有在乎的。   这会儿,林珏却颇有深意的笑着说了句:“现在这些事儿都是我这个姐姐做的,等到过些年,就有别人来替我做了……也是好事。”   林珏的到来,让林家的这个年更加热闹。   唯一美中不足,就是周嘉鱼最近身体状况不太好,没法做饭。林珏没林逐水那么讲究,大手一挥叫了一堆外卖。   吃了几天自己做的饭的五个人听着林珏点的菜眼睛都绿了。   “我没来之前,你们到底是怎么过的啊?”周嘉鱼觉得真的是不可思议。   “有些东西,不拥有还好,一旦拥有了,就再也不能失去了。”沈暮四很理智的说,“你好不容易爬出了坑里,又有人把你重新丢回去,你受得了吗?”   周嘉鱼想了想这四个人做的饭菜的味道,觉得好像的确是受不了。   林逐水是在午饭时间过来的,他对外卖兴趣不大,只吃了一点就放下了筷子。   林珏笑眯眯的看着他,说:“逐水,最近心情不错啊。”   林逐水喝了口手边的茶,没说话。   林珏说:“既然心情这么不错,就帮我个忙嘛。”   林逐挑眉:“桃花符没有。”   林珏:“……”她表情瞬间扭曲了一下。   桌子上的其他五个人都眼观鼻口关心,装作什么都没听到。   “我受欢迎又不是因为桃花符!!”林珏怒道,“而且你符招的全是烂桃花——”   林逐水继续沉默。   林珏没有再和林逐水扯这个,转身从包里掏出了几份报纸,扔到了桌子上,用手指点了点:“沈一穷,读!”   沈一穷只好放下正在啃的鸡腿儿,用纸巾擦了擦手指,拿起最上面的那份报纸开始读:“S高中再出事故,一女生因吊扇坠落不幸身亡。”他念出了标题,又大致的扫了一遍:“哇,这真的假的,怎么那么像鬼故事。”   “鬼故事?”林珏道,“鬼故事能上报纸?继续念。”   沈一穷点点头,往嘴里夹了个虾仁,咀嚼两下囫囵咽下去之后把剩下报纸的新闻也都念了出来。   原来是S市有一所高中一年内出了六起命案了,平均两个月一起事故,死的全是女生。这些女生的死状也是千奇百怪的,有的掉厕所里被淹死,有的直接从楼梯上跌下去摔断了脊椎骨当场死亡,还有一个的死法更是完全可以用荒谬两个字来形容——她在使用的教具圆规写作业的时候,让圆规直接从眼睛插进了后脑勺,也没能救回来。这些事故乍一看像都像是意外,但是连在一起,就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有脏东西吧。”沈一穷也咋摸出味儿来了,“这东西挺凶啊,校方居然没找人?”   “当然找了。”林珏说:“而且找了不止一个,但都没治好,不然也不会绕着弯求到我这儿来。”   林逐水淡淡道:“什么时候开始的?”   林珏回答说:“去年。”   周嘉鱼接过了沈一穷手里的报纸,自己看了一遍,报纸上的新闻没有提什么细节,也没有提之前的命案,而是将重点转移到了健全学校安全设施方面,显然是想故意岔开话题。   林逐水闭着眼睛,看起来像是在思考什么。   林珏说:“这事儿我本来没打算麻烦你的,但是我过去看了一趟,没看出什么问题。”   林逐水道:“你也没看出来?”   林珏叹气:“对啊,我也没看出来。”   几人闻言都露出惊讶之色,看来林珏也没能找出线索的这情况,的确是有些不同凡响。   周嘉鱼对林珏的实力不清楚,但看到沈一穷的表情,也猜出林珏的实力肯定是不弱的。   林逐水的手指轻轻点着桌面:“现在不是在放寒假么?为什么学校会有学生?”   林珏说:“高三还在办补习班……当然,这事儿一出,现在肯定是停了。”她的手指捏起玻璃杯,摇了摇里面的红酒,说,“因为这事儿这学校校长都换了三四个,要不是这高中升学率特别高是当地重点学校,估计上面早让停办了。”一年死了六个学生,而且死法那么离奇,教育局那边想压下这事儿恐怕都得费一番功夫。   不过现在学生们的升学压力极大,就算是学校想要停课,恐怕家长们也不会同意。   “啧,这是上学比命重要么。”沈暮四有些不赞同,“两个月一个,谁知道会不会轮到自家孩子头上啊。”   “刀子没落下来之前,都不知道疼的。”林珏道,“现在说这个也没有什么用,总不能看着那些孩子一个个的去死吧。”   她喝了一口红酒,叹气:“有些事情,是没办法的。”   林逐水说:“死者的特征呢?找出来了吗?”   林珏思量着:“我去查了,都是女生,有三个高三的,三个高二的,全部是长发……”   “高三高二,那岂不是要轮到高一了?”沈一穷说,“校方没反应的啊?”   “有反应又怎么样呢?”林珏提到这事儿显得有点烦躁,“求到我这边来了,我也找不出原因,还得来麻烦逐水,其他人自然是更没有法子了。”   这句话说得近乎有些自负,但却好像没有什么问题,至少目前为止,周嘉鱼还没见到林逐水处理不了的事。   “那就过去看看吧。”沉默了很久之后,林逐水还是应下了林珏的请求。   林珏明显松了口气,显然她也不是对林逐水愿意接下这事儿有十足的把握。   “把具体资料发给我。”林逐水说,“去之前我要先了解一下。”   林珏点头说好。   吃饭的剩下时间里,几人都在讨论这件事。沈暮四说这种和学校沾边的凶事都挺麻烦,因为大部分学校都因为地价问题是修建的坟墓上面,学生阳气重,正好进行了阴阳调和。但是一旦出事,就代表着这种阴阳平衡被打破了,而且杀了那么多个人,如果真是有脏东西的话,那东西肯定特别凶。   “对。”沈朝三平时向来都不喜欢说话,这次也道了句,“还记得三年前出事的那学校么?”   沈一穷满目惊恐:“你说就是吊死了两个的那个?”   沈朝三点头。   “怎么忘得了啊。”沈一穷那会儿才十五岁,才跟了林逐水一年多,当时被吓的自己姓什么都记不得了,还得多亏了沈朝三机智,先给林逐水发了信息过去,让林逐水在关键时刻把他们救下来了。   “这次死了六个。”沈暮四叹气,“估计事情是挺大了。”   周嘉鱼在旁边听得心惊胆战的,沈一穷也因为那糟糕的回忆脸色变得煞白,连饭都少吃了几口。   “尽快过去吧。”林逐水最后下了定论,“谨防生变。”   林珏也赞同的点点头。   这个年真是过得热闹极了,周嘉鱼刚魂魄归体,林逐水又接下了这样的命案。   不过林珏本来以为林逐水去处理这事儿的不会带着周嘉鱼,谁知道还是听见他让周嘉鱼准备一下,过几天就出发。   “他这样去没问题么?”林珏虽然不十十分的清楚,但也对周嘉鱼的体质有些了解。   “有些事总该要见见。”林逐水却是淡淡道,“我能护他一时,却不能时时刻刻的护着他。”   这倒也是,以周嘉鱼这种体质,除非一辈子窝在家里不出门,否则肯定会遇到这些事儿。林珏大约明白了林逐水的想法,便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剩下的四个徒弟,林逐水则挑了一穷,二白看样子也想去,但林逐水却对着他道了句:“先把你自己的事情处理完了。”   也不知道林逐水说的是什么事情,周嘉鱼明显看到沈二白听完这话之后表情透出几分不好意思。说实话,他还真是第一次从沈二白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   高中生的寒假只有短短二十多天,林逐水在确定自己接下了这事儿后,把机票定在了初九的早晨。   推迟几天的原因是让周嘉鱼的身体得到恢复,至少不会出现魂魄不稳的情况。   这次出行应该挺凶险的,周嘉鱼把自己所有的符纸都带上了,沈一穷照理去买糯米,不过他这次有点机智,去找了几块布缝了三次个糯米袋子,夹在衣服夹层里,平时还能当沙袋当负重练习使用。   剩下几天,林逐水都不见了人影,应该是在研究那高中的事儿。林珏则住在了林宅的客房里,大家都对此表示欢迎,因为只有她在的时候,林逐水才会让他们叫外卖。   “这纸人真可爱啊。”不过是多了一个人而已,整间屋子却是热闹了许多,林珏看着和纸人掐架的黄鼠狼,笑道,“你养的?”   “嗯。”周嘉鱼点点头,“别人送我的。”   “这次出去注意安全。”林珏叮嘱着,她的表情显露出几分深意,“别离逐水太远了……对了,周嘉鱼,你谈过恋爱吗?”   周嘉鱼自己是没谈过的,但是这具身体却有过女朋友,于是他犹犹豫豫的:“算……算谈过?”   “哦?”林珏却不信,“不像啊。”   周嘉鱼:“……”这还能看出像不像?   林珏忽的伸手在他的眼角点了一下:“说实话,来之前我是算过你的生辰八字的。”   周嘉鱼呆了呆。   林珏道:“你的八字里,子午卯酉四个时辰全带上了,你可知道这样的命格是什么?”   周嘉鱼并不知道,所以只好摇摇头。   “是典型的四命桃花。”林珏道,“寻常人只要命里带了两个这样的时辰,桃花运就会好的不得了,但是你却带了四个——”   周嘉鱼完全不知道这个,全程都是一副懵逼脸。   林珏见他模样,本来绷着的神情却是一直噗嗤一声笑开了,她伸出手指在周嘉鱼的脸颊上戳了一下:“哎呀,好了,不逗你了,真是可爱。”   周嘉鱼:“????”他被林珏的话搞的一头雾水,头上几乎要冒出黑色的问号。   “注意安全。”再次重申一遍,林珏结束了两人的对话。   关于四命桃花的事儿,周嘉鱼一开始还以为是林珏在拿他开玩笑,后来经过祭八的提醒,才发现原身的生日真的和这四个时辰挂上了勾。年月日时分——里面真的找出了子午卯酉这四个时间点。周嘉鱼还翻阅了一些资料,看见树上写着,只要命格里占了两个时间,那这人的桃花运就会非常的旺盛,而这原身居然有四个,也难怪桃花运那么旺。不过这也是原身了,周嘉鱼自己可是个单了二十多年的小可怜。   林珏住在这里的几天里,十分喜爱逗弄周嘉鱼。周嘉鱼开始还以对待长辈的态度严肃的对待林珏,后面已经放弃了,他发现林珏的性格简直和林逐水没有一点相似之处,他完全想象不出林珏居然是林逐水的长辈。   沈一穷他们倒是比周嘉鱼有经验,说林珏虽然在外人面前稳重,但其实家中十分跳脱,还曾经有烧掉了三个厨房的伟大战绩,后来彻底放弃了厨艺这门学问,投身于外卖行业,现在已经对这城市里到底哪家外卖好吃,哪家外卖干净,了解的一清二楚。   周嘉鱼对此表示无话可说,他觉得林家人大概是被灶神爷厌恶了,才能在做饭方面达到如此一致的水平。   初九早晨,天空非常晴朗。   林珏也跟着他们一起飞去了那座城市,说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这高中位于西南一隅的繁华城市,南边的温度比周嘉鱼所在的城市高,飞机往那边飞去的时候,明显能看出白色的积雪在渐渐变少,等他们下了飞机时,已经看不到一点积雪的痕迹。只是天空却是阴沉沉的,还在飘着冷飕飕的小雨。   如果说北方的冷是物理攻击,那么南方的冷绝对是魔法攻击,周嘉鱼把自己裹得像个球儿,还是感到阴嗖嗖的风穿过了衣服灌进他的骨头缝儿里。   周嘉鱼:“好……好冷啊。”   沈一穷也不假装年轻气盛了,穿的和周嘉鱼差不多,就露出一张黑乎乎的脸:“是的,贼他娘的冷啊。”   林珏和林逐水两人都穿的挺单薄的,林逐水也就罢了,大家都习惯了他的穿着,反光林珏,居然还穿着那声旗袍加披肩。周嘉鱼看着她这身衣服眼睛都直了,不是因为觉得太好看,而是觉得实在是太冷……   沈一穷对周嘉鱼的心情表示理解。   从机场下来,沈一穷到底是没忍住,问:“师伯啊,你不冷吗?”   林珏指了指自己的嘴唇:“我口红好看吗?”   沈一穷点点头:“好看啊,红枣色的挺有气质。”   林珏说:“红枣色个屁,我这是被冻的!”   众人:“……”   最后几人得出结论,以后千万可不要再问女孩子冷不冷了,又不是每个人都是林逐水,哪有不冷的,这不全是为了美吗,再问出来简直是给女孩子找不自在。   不过车里倒也暖和,接送的人林珏认识,给他们简单的互相介绍了一下,说是学校的一个小领导。   那小领导对待他们的态度倒也还算热情,可那强颜欢笑的模样,倒是让人能看出高中出命案这事儿对学校的影响。   “他们又请了法师过去了。”这人名字叫李锦江,年轻四十多的样子,他一边开车一边说,“据说是什么道观里的师父,挺厉害的。”   林珏闻言蹙眉:“这么晚了你们还往学校里面跑?”   李锦江说:“那师父非要晚上去啊,我们也没法子。”这会儿正是寒假,又出了命案,整个高中都空荡荡的,除了门口的几个保安之外,校方简直恨不得把学校给封锁了。   “那师父叫什么名字?”林珏问。   李锦江说:“好像是叫什么张天师……”   林珏道:“张天师?难道他是张道陵的后裔?”张道陵是正一道教的创始人,大部分天师这个称谓的道家人,都是出自他的门下。   “不知道。”李锦江摇摇头,他偶尔会从后视镜里看一眼坐在后座上的林逐水,眼神里充满了好奇。大约是在想身后这个闭着眼睛的男人到底有什么特殊之处能让林珏花大力气从其他地方请过来。   “逐水,我们要不要去看看?”林珏问了一句。   “可以。”林逐水淡淡道。   “那去学校吧。”林珏道,“去看看情况。”   李锦江迟疑道:“可是现在快到晚上了……”   林珏挑眉:“怕什么,我们不是在这儿么。”   李锦江闻言,只好将车调转方向,朝着学校开去,看他的表情,显然对晚上的学校深恶痛绝,要不是林珏强烈要求,他肯定不会去的。   车开到校门口时,保安见到李锦江也有点惊讶,道:“李老师,这么晚了您来做什么?”   李锦江随便找了个借口说有朋友来参观学校。   保安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李锦江进去了。   周嘉鱼坐在后座,明显感觉学校气息不太对,他从窗户望出去,看见了这学校立着的树木和高大的教学楼,觉得这学校不但没有学生独有的朝气蓬勃,反而气死沉沉的,乍一看,竟像是一块墓园。   几人下了个车,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据说张天师就在那里施法。然而他们刚走到教学楼门口,就听到里面发出一声惨叫,随后几个人狼狈不堪的人从楼里冲了出来,见到外面的人,疯了似得叫着:“救命啊,有鬼啊!!”   周嘉鱼:“……”他们来的真是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  周嘉鱼:想要好好照顾先生。   林逐水:想要好好照顾小蠢鱼。   周嘉鱼:哎……哎,等一下……呜……,(这照顾和他想的不一样啊。 第51章 命案   这几人脸上是满满的惊恐,几乎是用爬着出来的。周嘉鱼本以为被吓成这样,已经是很厉害了,谁知道片刻后,他竟是闻到了一股子尿骚味,再低头一看,才发现他右边一个地中海发型的中年男人,浅色的裤子上一片湿润……   周嘉鱼:“……”他突然就觉得自己好像其实挺勇敢的,至少遇到这些事儿的时候没有到被吓尿的程度……   “校长,校长您没事儿吧?”李锦江被这情形吓了一大跳,赶紧上前扶起了面前狼狈无比的中年男人,而从他的口中,周嘉鱼他们也猜出了眼前几个人的身份。   “有鬼!真的有鬼!”校长死死的抓着李锦江的手,用力的有些过分,甚至将李锦江的手臂上抓出了血红的印子,“救命啊!救命啊!”   李锦江也有点虚,但还是耐下性子安慰了校长一番,直到校长的情绪和身边的几人都稍微冷静了下来,他才松了口气。   其间林珏脸上充斥着无奈,她抬头看着眼前的教学楼,嘴里小声的嘟囔了一句什么,那话太小声,离她很近的周嘉鱼也没听清楚。   着教学楼有三层高,从外观来看带着些古韵,想来应该是有些年岁了。地板是木制的,走廊上开着昏暗的灯光,从门外望去,一眼看不到头。但可以隐约看到,走廊中间楼梯的拐角处,一个人影在慢慢,慢慢的往外爬。   周嘉鱼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仔细揉了揉眼睛之后,确定自己没看错,他轻声道:“师伯,那走廊里好像有东西。”   林珏朝着周嘉鱼看的方向望去,面露讶异:“哎?还真有?”   其他人听到说教学楼里有东西,纷纷都赶紧往后退了几步,特别是那个校长,几乎恨不得贴到李锦江身后了。   李锦江表情有点痛苦,但又不好意思说,只能勉强忍了下来。   “那是什么?”那东西越来越近,周嘉鱼看清楚后反而觉得不像个脏东西而像个人,“不是脏东西吧?你们有人没出来吗?”   他这话一问,旁边有个人小声道:“张天师还没出来呢。”   众人:“……”   “哎哟,哎哟……”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那个吓人的影子一点点的蠕动到了走廊的出口。周嘉鱼这才借着黯淡的灯光,看清楚了走廊上的东西,那根本就是个人,穿着一身道服,狼狈的在走廊上爬动着,他搭在地上的右脚以一种不正常的角度弯曲着,看样子是骨折了。   “张天师,张天师您没事儿吧?”出来的人见到此景赶紧上前。   “腿,我的腿……断了,哎哟!”这张天师看起来年龄六十左右的模样,留着白色的山羊胡,穿着明黄色的道服,看起来倒是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他说,“快,快点扶我起来。”   那人赶紧过去把张天师扶起来。   张天师坐在走廊边缘,哎哎直叫,叹气说:“这鬼看来我是治不了了,太厉害了,太厉害了……”他说话的时候,把自己手里的桃木剑随手扔在了边上。周嘉鱼一看,发现那桃木剑已经断了一截,只剩下个把手,剑刃却是不知道去哪儿了。   “您已经挺厉害了!”那人说,“要不是您,我们逃都逃不出来呢!”   张天师说:“唉,不行了,老了,老了。”他说话的时候,却是在用余光观察着林逐水他们一行人,果不其然,片刻后,他便开口问道:“这几位是?”   “这位是林珏小姐,这位是林逐水先生。”李锦江在旁解释,“他们都对风水这行十分精通!”   如果这张天师真是懂这行的,就算没有听过林珏和林逐水的名字,也定然知道有个林家的存在,谁知道他听完李锦江的介绍,竟是直接摆了摆手,语重心长的说:“年轻人,不要去涉险了,这一行不是你们能碰的,这东西真真是极为凶险,必须得让大师出手!”   周嘉鱼听到那声年轻人差点没笑出来,他跟了林逐水这么久,所到之处哪个不是对他毕恭毕敬,有谁敢叫一声林逐水年轻人?   林珏闻言却是没有直接他撕破脸破,而是反问道:“张天师,您为什么这么说,这东西,有这么凶么?”   “自然的。”张天师见他们没有反驳自己,表情松弛了一点,他道,“这鬼穿的是红衣,红衣乃是最凶的一种颜色,只要化成了,那就证明它手上至少有了十几条人命……”   林珏道:“您真看见它了?”   张天师怒道:“年轻人,你怎么如此不知好歹,我这是在劝你不要涉险,你却怀疑我的好心,罢了罢了,随你自己去吧!”   林珏闻言笑了起来,她没有再多说什么,从怀里掏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张天师见到林珏的动作吓了一跳:“你要做什么?!”   林珏咯咯直乐,她道:“自然是为天师你叫救护车了,不然呢?你该不会……”她的话语停顿了一下,“该不会,你以为我要报警吧?”   张天师表情凝滞片刻,很快又恢复了刚才的理直气壮,嘴硬道:“哼,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一看你们就是外行人!还是什么都不懂的那种!”   沈一穷听见这话也好奇了,凑过去说:“哇,天师你怎么看出来我们什么都不懂的?”   张天师被突然冒出来的沈一穷吓了一跳:“你什么时候站在这里的,刚才我怎么没看见?!”   沈一穷:“……”   周嘉鱼实在是没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沈一穷,我都告诉你别穿黑色的羽绒服了!”   沈一穷表情瞬间扭曲。   好在张天师没在沈一穷的肤色问题上多做纠结,不然周嘉鱼有理由怀疑,恼羞成怒的沈一穷很可能冲上去把他另外一只完好无损的脚打断。   “说你们是外行人,是因为你们有个最重要的细节都没做好!”张天师骄傲的挺起胸,说出了一句周嘉鱼根本想不到的话:“干我们风水这行的,都是不带手机的!”   大家:“……”   沈一穷朝着周嘉鱼投来了目光,周嘉鱼把眼神移到林逐水身上,最后林逐水也没忍住,嘴角不太明显的往上勾了一下。   只有林珏还一头雾水,说:“什么?不带手机?有这种说法的?”   张天师冷哼:“这是当然,手机会扰乱人风水磁场,自然不能随身携带,这可是经过前辈们确认的。不过也不怪你们,知道这事儿的人都是内行,你们只知道些皮毛,不清楚也是很正常的事。”他的语气理直气壮,仿佛在说什么金科玉律。   周嘉鱼憋笑憋的很痛苦,导致他整个表情都有点扭曲。   沈一穷的神情和周嘉鱼差不多,还低声的说了句:“徐入妄知道他玩大了么?”   周嘉鱼:“……我觉得可以告诉他。”   沈一穷赞同的点点头。   之前徐入妄用亡女这个马甲在网站上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感觉已经有了不少的受害者,没想到今天还能在这里见到。不过话说回来,这事情的源头还是周嘉鱼自己,他要是不和徐入妄开这个玩笑,徐入妄也不会挂着个马甲跑去那论坛报复社会,还编造的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张天师见他们的表情有些奇怪,以为是自己说话太重了,还安慰了几句,说年轻人不要气馁,这些细节都可以慢慢的调整过来,不用太受打击。   就聊天的这会儿功夫,救护车已经乌拉乌拉的开到了学校里,有人抬着担架来了教学楼这边。   张天师上了担架,就这样被抬走了,临走时还叮嘱他们千万别进去,教学楼里真的挺威危险。   林珏还没搞明白手机到底和磁场什么的到底有啥联系,满脸都是莫名其妙。直到张天师离开后,沈一穷压低了声音把当时比赛时周嘉鱼和徐入妄瞎扯的事情说出来了。   林珏听完之后眼睛瞪圆,满目不可思议的看着周嘉鱼,显然是没有想到周嘉鱼还有这蔫坏蔫坏的一面。   周嘉鱼无奈道:“我真的是开个玩笑……”   林珏点点头,很认真的说:“这玩笑真挺好笑的。”   周嘉鱼:“……”为什么看见林珏的表情,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小李啊。”校长见张天师被人送走了,之前一直处于惊恐状态的情绪这会儿终于平稳了下来,他道,“我还有点事儿,就先走了,你们……你们要是没做好准备,还是先别进去,这教学楼。”他犹豫片刻,寻了个措辞,“这教学楼不干净,你们别进去又出什么事儿了啊。”   “不会的。”林珏笑着,“校长先生您先回去吧。”她从怀里取出了一个小小的药包,递了过去,“这是安神的药,您要是晚上睡不着,可以喝一点。”   校长对林珏的态度还是十分尊敬的,点点头,和其他几个学校里的领导低着头走了。   周嘉鱼觉得他们也不能怪校长想溜,毕竟虽然大家都没有提,但浅色裤子湿了之后化出黑色的痕迹,还是相当明显的……   李锦江见几人走的飞快,面露无奈,道:“林小姐,那我们是等白天再过来,还是进去看看?”后面一句进去看看他说的格外小声,显然也是有些害怕。   “去啊。”林珏道,“要是真有鬼,那才有意思呢。”她说着看了身边的林逐水一眼,笑了起来。   林逐水没说话,先走了进去。   脚踩在木制的地板上发出嘎吱的声音,周嘉鱼透过门上镶嵌着的玻璃,看见了走廊两边空空如也的教室。   学生们都走了,教室也空了下来,但依稀可见使用过的痕迹。   “最新一起命案发生在三楼。”李锦江一进到这教学楼,声音就变小了,像是害怕惊扰了什么东西,“那女孩子读高二,学习成绩也挺好,本来重点培养的苗子,只可惜……”他叹了口气,神色之间透出些遗憾。   这学校的整体氛围就有问题,教学楼自然也没有例外。周嘉鱼走进来之后,就非常明显的看到有黑气环绕在整栋楼里,只不过好像越往上走,那黑气越浓。这要是周嘉鱼单独进来,肯定是会被这黑气影响的,但现在林逐水站在他的身边,身边一点黑气也没有。   他们在二楼的平台上,看到了摆好的一个香案,那香案上放着香炉和一些符纸,还有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想来是已经去医院的张天师留下的。   林珏扫了一眼,便为张天师的实力下了定义:“还真是半吊子门外汉。”   林逐水淡淡道:“手上倒是没有沾染人命。”   “也是。”林珏道。   周嘉鱼在旁边安静如鸡的没敢吭声,虽然林逐水已经知道他不是骗子了,但原身到底是做过些伤天害理的事儿,这种场合他还是别说话的好。   二楼没有什么异样,几人便朝着三楼去了。   命案现场在三楼最右边的一个教室,旁边就是厕所,周嘉鱼注意到这楼好像只有三楼有厕所,便随口问了一句。   “这是老楼了。”李锦江解释,“以前只有三楼有学生,底下都是老师的办公室,后来学校扩招,才三层都变成了教室。”   周嘉鱼说:“那他们上厕所岂不是特别麻烦?”   “是有些麻烦的。”李锦江道,“但是这楼有点特别,在我们学校被称为状元楼,大部分学生都想来这儿上课,用迷信的说法就是风水好……唉,你知道的,高三的学生嘛,为了考个好学校,什么法子都会想试试。”   周嘉鱼点点头。   据李锦江的说法,这楼里是学校高二到高三尖子班的集合,高一因为还没分科,所以也没有尖子班这回事儿。   “就是这间教室了。”走到了那教室面前,李锦江掏出了钥匙,“自从出事儿之后,这教室就没有用过,补课的班也散了,唉……”   教室的门上用的是那种最古老的挂锁,李锦江把锁拧开,嘎吱一声拉开了木门。   周嘉鱼进入了教室,看到了命案现场。   虽然已经经过打扫,但还是能看出出事的痕迹,头顶上原本有六把的风扇只剩了五把,地板上墙壁上,都能看到痕迹凝固的血迹,还有旁边的桌子,也有明显被撞击之后的破损。   “风扇是直接掉下来的?”沈一穷走到那块空出来的地方,超头上看了看,“你们没有做安全检查么?”   “怎么可能没做。”李锦江无奈道,“之前都出了那么多起事故了,校领导的神经都绷紧了,今年暑假的时候就把线路和各种设备统统检查了一遍,这风扇当然也检查过。”然而现在事情都发生了,说这些话,好像也没有什么用。   周嘉鱼观察着四周,注意到了头顶上的摄像头:“你们这里不是有摄像头么?当时情况怎么样?”   一提到摄像,李锦江的表情就有点难看,嗫嚅半天,才哆哆嗦嗦的说:“就、就是因为这个录像,我们才确定了,这事儿,不是普通的事故。”   林珏闻言一愣:“有录像?你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   李锦江苦笑:“这不是校领导还想压着么?不过今天看到他们都跑去请道士了,估计说出来也没有什么关系。”   “什么时候能给我们看看?”林珏显然是有点不太高兴。   李锦江也看出来了,赶紧说:“随时都可以,U盘我随身待着呢,不然现在我们先去酒店,然后在附近找个茶楼……”   “不用了。”林珏语气不咸不淡,“这教室里不是有多媒体设备么?就在这儿看吧。”   李锦江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能说出反驳的话来,低着头去开了多媒体设备。   此时夜色已深,窗外的校园笼罩在黑暗之中。对面整齐并列的教学楼之上是一排排黑洞洞的窗口,大约是风吹的太大又忘记了关窗,周嘉鱼还看到窗口上面有窗帘在舞动。   李锦江打开了电脑,众人都听到了短暂的开机音乐。   “那个……我能不看吗?”李锦江的表情有些尴尬,但还是把想说的话说出来了,他搓着手,小声说,“太吓人了,我看着浑身难受。”   “行啊。”林珏倒也没有为难他。她走上了台子,点开了李锦江U盘里的视频,录像的画面很快便投影到了他们面前的幕布之上。   周嘉鱼看了林逐水好几眼,再心里想着要不要和林逐水描述一下画面,林逐水却好像已经猜到了他的想法,淡淡道:“不用管我。”   周嘉鱼便把注意力放到了投影幕布上。   屏幕上出现了一个正在自习的教室,老师坐在讲台上批改试卷,学生们则埋着头认真的做做作业。画面很和谐,并没有什么异样之处,直到进度条过半,周嘉鱼才发现了有那里不对劲,他道。“你们看,那把风扇好像在动……”   沈一穷顺着周嘉鱼指的地方看去,发现一个座位上面的风扇,居然真的在动。一前一后,一前一后,就好像……什么东西坐在上面,慢慢的摇着。这种运动显然是不正常的,因为其他风扇都没有变化,而且风扇运作的时候都是转着圈,绝对不可能像荡秋千一样……   然而教室里的学生和老师们,都没有发现这个变化。   晃啊,晃啊,风扇摇晃的幅度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嘎吱嘎吱的声音,引起了学生们的注意,然而当他们抬起头,找到声音的来源时,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哐当一声巨响,风扇直直的落了下来,重重砸在坐在风扇之下的那个学生的头上。   那姑娘的头直接被削掉了一半,甚至还能看到脑袋里面粉色的组织。受了这么重的伤,毫无意外肯定是当场死亡。   尖叫声,跑动声,学生们疯了似得的冲出了教室。原本还在改作业的老师彻底呆住,随即也发出凄厉的惨叫,连滚带爬的冲出了教室。留下坠落的风扇,和没了气息的受害者,静静的躺在空荡荡的教室里。   不得不说,看到这儿,周嘉鱼已经有些理解李锦江的感受了,在案发的教室里,看这样的录像,的确是有点刺激过头了。   屏幕暗下来,周嘉鱼手臂上却是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咽了咽口水,正欲说什么,却见林珏面不改色的又点开了视频,打算再看一遍。   周嘉鱼:“……”   沈一穷有点痛苦的和周嘉鱼说:“你发没发现,干咱们这行的女孩子,胆子都贼大。”   周嘉鱼说:“……我发现了。”   当时比赛的时候谭映雪就是他们里面胆子最大的那个,现在见到林珏,周嘉鱼再次感到了自己的胆小。   林逐水一直在旁边没怎么说话,直到林珏准备放第二遍的时候,他忽的道:“把视频拉到六分钟左右。”   林珏点点头,鼠标一划,把进度条拉到了后面。   六分钟左右,是风扇摇晃的最厉害,却还没有掉下来的那段时间。   林逐水道:“停下。”   林珏按下了暂停键:“有东西?”   林逐水点点头。   他们起初还不明白林逐水口中所说的“东西”到底是什么,直到沈一穷忽然灵光一现,说:“喂,你们看窗户外面,那边教学楼上是不是坐了个人?”他站在电脑屏幕前,用手指点了点某个地方。   周嘉鱼看了眼沈一穷手指点的地方,发现透过窗户能看见有个白色的影子挂在窗台上,林珏没说话,把进度条往后拉了一点,更加确定了这东西之前都没有,直到录像进入六分钟的时候,才突然出现的。   这影子一出现,那吊扇就开始大幅度的摇晃,看来两者之间,的确是脱不开关系……   “就是这个玩意儿?”林珏道,“可一个脏东西,哪里来的那么大的能量。”   录像发生的时间并不是午夜,而是一个普通的下午,虽然说外面天有些阴,看不见阳光就是了……   周嘉鱼对这些不是很了解,他慢慢的走到教室的窗户边上,朝着外面看了一眼,“你们快过来看!那边的灯亮了!”   “灯?”李锦江站在周嘉鱼的身边,最先到,他透过窗户,也看到了对面教学楼里某扇窗户亮起的灯光,“怎么会?这么晚了,学校不可能有人的!”   周嘉鱼没吭声,因为他已经发现,亮起灯光的那扇窗户,就是录像里有人影坐着的窗户……   那窗户比教室里的窗户看起来要小一些,似乎是教室办公室的窗户,上面还放着几盆盆栽,乍一看似乎并没有什么问题,但若是仔细观察,便会注意到,和窗户相邻的那面白色的墙壁上闪过了一些影子——就好像窗户里的房间里,有很多人一样。   “过去看看?”林珏站在周嘉鱼旁边,看着窗户蹙眉。   林逐水道:“可以。”   李锦江表情难看的要命,连勉强的笑容都挂不上了:“真、真要过去吗?不如我们白天再去那儿看看吧……”   “白天?”林珏道,“白天哪有那么容易找到脏东西,真想要早点把这事儿解决了,还是得晚上来。”   李锦江说:“道理我都懂……”   林珏打断了他:“不然你一个人在这儿等着,我们过去看完了再回来?”她明显是故意说出的这句话,因为这话一出,李锦江立马认怂,“别别别,别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儿,我和你们一起去好了。”   林珏笑了:“好吧。”   不得不说,这事儿真的不怪李锦江,因为看到这种画面的周嘉鱼和沈一穷也有些毛骨悚然。特别是对面那开着窗户的办公室里似乎人越来越多了,墙壁上投射出的阴影粗略数一数都能数出十几个来。   他们正准备到那边去看看,都走到门口了,沈一穷回头看了一眼窗外,然后浑身一个哆嗦,骂了一句话脏话。   周嘉鱼很机智的没有回头,而是问他怎么了。   沈一穷脸色铁青说:“妈的妈的,我看见一双手伸出来,把那窗户关上了——”   周嘉鱼:“……”   林珏倒是很仔细的研究了一下:“真关上了,灯也灭了。”她似笑非笑的说了句,“这是怕我们过去还是怎么着?”   周嘉鱼对林珏的淡定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几人继续往那边那栋教学楼走,下楼梯时,沈一穷小声的和周嘉鱼科普,说其实见到脏东西的时候骂脏话是有用的,而且他还知道一个不传秘法……   周嘉鱼说:“不传秘法??”   沈一穷道:“对的!我告诉你啊,你特别害怕的时候脑子里想点黄段子,就感觉好多了。”   周嘉鱼:“……”他服了。   林珏听见了沈一穷说得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沈一穷委屈道:“师伯你笑我做什么,这本来就是真的嘛。”   林珏点点头:“的确是真的,古代民俗传说里,就有不少人把鬼骂走的故事。”   周嘉鱼之前还以为沈一穷开玩笑的,但见林珏真的这么说,满露讶异。   “不过这也仅限于有神志的鬼。”林珏低低叹气,“对于已经杀了人的……是用处不大。”她的目光流转,在面无表情的林逐水身上停留了片刻,“不过想想黄段子什么的,我觉得还行。”   林逐水似乎注意到了林珏的目光,眉头微微一挑。   林珏低笑起来。   周嘉鱼和沈一穷他们都被林珏的笑容搞得莫名其妙的。   那栋教学楼在他们所在的楼层旁边,李锦江是对学校最熟悉的人,可他实在是太害怕,全程脸色都难看的要。   “是第四层吧?”到了那教学楼底下,林珏抬头看了眼。   “是。”李锦江小声道,“应该是……4-13。”   “4-13?”林珏思量片刻,“都到了现在了,你总该告诉我们这办公室发生过什么事儿吧?”   李锦江非常明显的沉默了,他犹豫了很久,才断断续续说:“那个教室,也死过一个老师。”   “老师?”周嘉鱼道,“什么时候的事儿?”   “挺久了……”李锦江伸手重重的抹了一把脸,也不是知是因为寒冷还是恐惧,他觉得自己的脸和手都有些麻木,“是在我到这个学校之前发生的事儿,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只是知道有老师当时从那办公室直接跳了下去,当场就死了。”   “你来这个学校五六年吧?”林珏若有所思,“那这事儿应该真的挺久了,如果要有什么,那也肯定是在五六年前就已经开始了,为什么最近一年才出了那么多事儿。”   林逐水淡淡道:“先上去看看。”   林珏点点头,带头走进了那教学楼。   这栋教学楼应该是新修的,风格新潮许多也安装了空调,不过根据李锦江的说法,学生们却大度都想去“状元楼”,因为大家都说那楼里风水好,容易考出好成绩。   几人很快到达了四楼李锦江说的那个办公室,那里的门死死关着,从门缝里透出的光线来看,里面的灯已经熄灭了。   周嘉鱼在这里闻到了一股气味,那气味有些很熟悉,但是他却又一时间没办法想起气味的来源。   “里面没人?”林珏说,“你有钥匙么?我们进去看看。”   李锦江赶紧摇头,说:“没有钥匙的,这是老师的办公室,还在使用中,我肯定不能就这样进去。”   “是么?”林珏伸手推了一下门,又低下头仔细研究了那门上的锁,“A级十字锁,给我五分钟。”她说着动作自然的从兜里掏出来了一根小小的发卡,站在门口低下头握住了锁。   李锦江看着林珏的动作,眼睛都直了,“林、林小姐,这,这不合适吧?”   林珏无所谓道:“有什么不合适的。”她扭头冲着李锦江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难道你打算明晚再陪我们来这里一趟?”   李锦江瞬间安静了。   周嘉鱼看着林珏的动作心想你为什么那么熟练啊……   “咔嚓。”一声轻响,林珏面前的门开了一个缝,她收起了手里的工具,推开了面前的门,“请吧?”   周嘉鱼和沈一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犹犹豫豫的没迈步子。李锦江更不用说了,周嘉鱼甚至怀疑他恨不得把自己全身都缩进羽绒服里。   站在他们后面的林逐水一句话没说,先迈步走了进去,周嘉鱼紧跟其后。   打开了墙壁上的灯,他们看到了办公室的全貌。   这是一间七八人坐的大办公室,很宽敞,每张办公桌都离的挺远,桌子上大多都摆放着些教具之类的东西。   “这里是理科组的办公室。”李锦江被恐惧消磨了大半的力气,说话都有气无力的,“光线好,又宽敞,据说没出事儿之前人人都想往这里来,不过出事之后……”   他虽然没有说出来剩下的话,但周嘉鱼也能想象出,因为突如其来的命案,这里显然是变成了被人嫌弃的办公室。   林珏先大致的把整间办公室检查了一遍,随后根据办公室的位置,大致的寻找到了那扇他们在对面看到的发出光芒的窗户。   这窗户是关着的,厚厚的窗帘也被拉了起来,想来是老师们离校时为了防止意外特意关好的。林珏研究了一下,发现窗户的插栓保持得好好的,她道:“有意思。”   周嘉鱼站在她的旁边,看见她将插栓拉出,然后重重的推开了窗户。   窗户一开,呼啸着的风便从窗口灌了近来,其中夹杂着片片雪花。   林珏的头发被风水的飞舞起来,她在窗户边上站着,还将头探了出去。   谁知带她刚做出这个动作,林逐水就忽的开了口:“小心点,有东西!”   林珏正想问有什么东西,表情就僵住了,因为她朝下望去时,真的看到楼下出现了一具破碎的尸体,那尸体趴在水泥地上,周遭全是红色的血液。而此时,这玩意儿正以一种扭曲的姿态抬起头,对上了林珏的目光。   林珏:“……一穷,你过来,我给你看个宝贝。”   沈一穷:“……”鬼才信啊!!   他和周嘉鱼都很有默契的往后退了一步,林珏见到他们的动作还委屈上了,说:“你们不信我啊?这真是难得一见的奇观,可有意思了。”她说话的时候,那玩意儿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开始一扭一拐的往教学楼里面来了。   周嘉鱼和沈一穷摆着手:“不了不了不了。”   “啧。”林珏很是失望的啧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周嘉鱼:有点怕……   林逐水:记得林珏的话吗?   周嘉鱼:黄段子吗?等……等一下,先生你要干什么……   林逐水:帮你想黄段子。 第52章 罐儿   虽然不知道林珏口中的“宝贝”到底是什么东西,但周嘉鱼和沈一穷都知道那肯定不是什么有趣的玩意儿。   林珏又把脑袋支出了窗外,说:“它好像进了教学楼里,我们去楼梯看看?”   李锦江已经整张脸脸色煞白,一副完全不能再受到惊吓的模样。连周嘉鱼都对他升起了些许同情之心,李锦江哑声道:“什、什么东西啊?”   林珏保存了自己最后仅剩的良心,没有直接回答李锦江的问题,而是道:“跳楼的是个女教师吧?还挺年轻的……”   李锦江看表情差点哭出来,虽然林珏话语有些委婉,但也说明了她看到了什么东西——就是几年前从这间办公室里跳下去的女老师。   沈一穷也有点看不下去,“你别怕啊,大家都在这儿呢,勇敢一点!”   李锦江依旧保持一脸要崩溃的模样。   据说那东西已经爬进了教学楼,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爬到他们面前来,林珏还在计算她的爬行速度,说不然咱们就在教室里守株待兔。   周嘉鱼战战兢兢的问:“要是真守到了呢?”   林珏说:“守到了?守到了就让你家先生出手把她烧了呗。”   林逐水一直都没怎么说话,听到林珏这一句,薄唇轻启:“来了。”   他这句话来了一出,屋子里剩下的三个成年男人瞬间围成一团,如果不是怕太过丢脸,他们是真的想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走廊上果真传来了非常怪异的声音,那声音带着些濡湿的味道,像是什么重物在地面上慢慢的爬行。   林逐水表情不变,从怀中取出了几只纸鹤,然后随手放了出去。那纸鹤离开他手里,便燃起了淡淡红色火焰,挥舞着翅膀从办公室里飞了出去。   这画面周嘉鱼和沈一穷都不是第一次见,但李锦江却是神情恍惚,说:“我是不是已经死了,我为什么看见纸在飞?”   周嘉鱼相当理解李锦江这种世界观崩塌的心情,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纸鹤飞了出去,很快他们便听到了别的声响,那是一个女人的惨叫,凄厉的让人毛骨悚然,还伴随着一些重重的撞击声。   林珏站在门口,歪着脑袋看着走廊上,给他们播放战报:“哎呀,肉都烤糊了!”   周嘉鱼还真他娘的闻到了一股子蛋白质被烧焦的味道……他痛苦的想,至少这半年内,他都对烤肉提不起兴趣了。   “挺厉害啊。”林珏说,“逐水,你这几年又有长进了,不好,她要逃跑!”她说完这话,扭头看着屋子里的几人,问道,“我们追吗!”   屋子里的三个大男人听到这句话心里都有点想哭。   好在林逐水在这时开了口:“不用追,让她回去。”   林珏道:“你做好记号了?”   林逐水点头。   林珏颇有些意犹未尽,说还以为他们能来一场精彩的大冒险。但她又看了眼三个静静的待在林逐水身边,像鹌鹑一样乖的三个男人后,仰天长叹:“这年头的男人胆子怎么都那么小啊——”   周嘉鱼心想不是我们胆子小,是你的胆子大的有点过分了……不过这话他也没敢说出口,毕竟林珏看起来天赋异禀,总觉得得罪她不是什么好事儿,看看今天晚上的被吓的快要疯掉的李锦江就知道了。   那东西被林逐水赶跑后,他们没急着回去,而是检查了一圈这办公室。据说这办公室原来有十几个老师在里面,后来出了事儿之后就调出去了几个,最后只剩下了个位数。   周嘉鱼注意到了一张靠近窗户边缘的办公桌,那办公桌和其他的不太一趟,上面几乎是空的,只放着一些很陈旧的文具用品。他用手指抹了一下,看到这桌子上有一层厚厚的灰,看起来很久没有使用了。   “这桌子是那个老师的?”周嘉鱼问李锦江。   李锦江因为刚才那些事儿,整个人都看起来有些呆滞,他点点头,隔了一会儿后,才缓声道:“对,那个老师出事后,家属来学校闹过,学校为了安抚人心,就留下了她的桌子。一开始好像是说隔几个月就撤了,但是后来一直没人愿意动,便留了下来。”   “哦……”周嘉鱼仔细看了看桌子,觉得这桌子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但鬼使神差,他忽的就伸手摸了摸抽屉的下面,却是意外的感觉发现抽屉下面贴着一张小小的纸条。   “这是什么?”周嘉鱼被这东西吓了一跳,他没敢撕下来,弯着腰看向桌肚。   那是一张黄色的便利贴,贴在桌子下面,一般人很难注意到。   “什么东西?”林珏听见周嘉鱼的声音,走了过来,她比周嘉鱼不讲究多了,直接伸手撕下了那张纸条。   “就这样撕下来没事儿吗?”周嘉鱼被她吓了一跳。   “怕什么?”林珏似笑非笑,她道,“有你家先生在这儿,如果真是有什么特别危险的事儿,他肯定会阻止的。”   也对……对林珏的话感同身受的周嘉鱼朝着林逐水投去了目光,感觉自己内心平缓了许多。   黄色的便利贴上也有灰尘,不知道贴上去多久了,林珏把便利贴翻过来,看到了上面写着的几个字:欢迎回来。   林珏:“……欢迎回来。”她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欢迎回来?”周嘉鱼觉得这几个字其中暗示的含义实在是不太妙,“欢迎谁回来?”   “还能有谁呢。”林珏摸了摸便利贴上的字,“当然是,离开的人了。”   办公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只能听见微弱的呼吸声,显然大家都对这句话感到非常的不舒服。   林逐水走过来,从林珏手上拿走了那便利贴,放到鼻间轻轻的嗅了嗅:“一个男人写的,年龄大概在三十岁左右。”他说到这里眉头忽的蹙起。   林珏道:“怎么了?”   林逐水摇摇头,没有说话,但周嘉鱼从他的表情里,却是感觉到了一股子淡淡的杀意,那杀意很淡,几乎是转瞬即逝,可还是被周嘉鱼捕捉到了,只是不知,到底是什么人让林逐水散发出了这样的气息。   林珏也察觉出了林逐水的异样,她把那便利贴收了起来,拍拍手上的灰尘:“今天就这样结束吧,我也困了,咱们回酒店休息。”   “好好好。”李锦江简直求之不得。   锁好了办公室的门,几人离开了教学楼。   周嘉鱼到楼下快要离开的时候,又朝着那扇窗户所在的地方望了一眼,发现那扇窗户又被打开了——明明他们离开的时候反复确认已经关上的。   林珏顺着周嘉鱼的目光看去,却是不屑的笑了:“装神弄鬼,若是那么厉害,我们在上面的时候怎么不过来?”   周嘉鱼想着好像是过来了呀,只是后面又被林逐水给烧回去了,当然这话他也就随便想想,毕竟说出来有点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李锦江给他们定的酒店就在学校旁边,环境看起来还是不错的。周嘉鱼本来和沈一穷一人一间房,但是沈一穷非要坚持和周嘉鱼睡在一起,说是晚上一个人根本睡不着。   林珏见状还开玩笑:“哟,以前害怕不都是去先生那儿打地铺么?有了周嘉鱼总算是能睡床上了?”   沈一穷一脸我不是我没有,但是又说不出反驳的话。   周嘉鱼叹气说:“行了行了,我们两个今晚将就将就吧。”他其实也挺怕的。   在旁边站着的李锦江欲言又止。   林珏瞅着他的表情咯咯直笑,说:“怎么?你不会也要和他们挤一挤吧?”   李锦江小声的说:“可以吗?”   林珏:“……”她表情凝固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自己开玩笑的一句话,会让李锦江当真。   最后经过激烈的讨论,三个互相理解的大男人决定今晚挤一挤,林珏一脸见鬼的表情。   不过虽然说着要和他们睡一张床,但李锦江最后还是没有过来,说是不太好意思。   周嘉鱼和沈一穷劝了几句,见他态度坚持,也没有强求。   两人躺在床上,有点睡不着,便聊了聊几天晚上看见的那些事儿。   “这学校里的脏东西到底是什么啊?”沈一穷说,“还有给桌子上贴纸条的那个……”   周嘉鱼说:“我也不知道。”他看着天花板,闭起眼睛开始回忆今晚整个过程,他忽的想起了自己进入办公室时闻到的那股味道,开口问沈一穷有没有闻到。   “味道?”沈一穷说,“没有闻到啊。”   周嘉鱼有点苦恼:“那气味我总感觉在哪儿闻到过,但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了。”   沈一穷没应话。   周嘉鱼又说了几句,等他再次转过头去时,却见沈一穷已经睡着了,还在小声的打着鼾。   周嘉鱼:“……”年轻真好……好在他的睡眠质量也不错,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就陷入了沉沉梦境。   周嘉鱼以为自己会一觉睡到天亮,结果半夜的时候,咚咚咚的敲门声把他和沈一穷从睡梦中唤醒了。   沈一穷迷迷糊糊的说:“罐儿,有人……”   周嘉鱼缩在自己的小被窝里,“你去,我好冷。”   沈一穷表示自己只是个未成年的孩子,周嘉鱼不能这么对他。   两人叽叽歪歪了一分钟,最后石头剪刀布,周嘉鱼惨败,苦着脸披了件羽绒服去开门。   “谁啊?”周嘉鱼先问了句。   “是我。”李锦江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声音有点颤抖,“我能进来吗?我好害怕——”   周嘉鱼这才开了门,果然看到李锦江穿着一身保暖睡衣站在门口,他抱着手臂,眉宇之间全是僵硬的恐惧,颤声道:“我能进来吗?”   周嘉鱼道:“可以啊,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李锦江道:“谢谢你。”他慢慢的走进了屋子。   沈一穷还躺在床上,问:“谁啊?”   周嘉鱼道:“李锦江。”他浑身冷飕飕的,想赶紧爬上床去,谁知道他刚走过门口的拐角,靠在床头的沈一穷就惨叫起来:“周嘉鱼——你他妈把什么东西放进来了!”   周嘉鱼听到这句话,身体做出了一个非常明智的举动——他没有往后看,而是直接朝着前面狂奔,直到拉开一定距离后,才朝着自己后面看了一眼。   他身后根本没有李锦江,而是一个趴在地上的东西,那东西穿着件红色的长裙,头发披散着,身下是一地的血。   沈一穷直接从床上窜了起来,手忙脚乱的去翻东西,周嘉鱼急中生智,猛地想起了什么,伸手抓住了自己放在旁边的羽绒服,掏出了羽绒服里放得整整齐齐的符纸。这符纸里面什么类型都有,桃花符都有三四张,但此时情况危机,也由不得周嘉鱼细挑慢选。   符纸被扔过去,真的起了作用,周嘉鱼看到它的身上燃起了火焰,这火焰是青色的,直接将它整个身体都包裹了起来。   沈一穷这会儿也翻出了放在背包里的各种物件,疯狂的开始冲着那玩意儿撒糯米。   周嘉鱼见火势大了起来,吼道:“有用——”   沈一穷说:“快,快,你也别歇着,快骂脏话!”   周嘉鱼:“……”他深吸一口气,开始对这脏东西进行人身攻击,他真是觉得今天一天都把自己这辈子要说的脏话都骂完了,可那东西还在慢慢的朝着他们靠近,虽然速度跟乌龟差不多就是了。   “怎么办!脏话没卵用啊!”周嘉鱼疯了。   沈一穷说:“我他妈的也不知道怎么办啊!”   周嘉鱼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然后环顾四周,忽的有了想法:“现在它反正也动不了,不然咱们绕开它出去吧!!”   沈一穷说:“可以!!”   说着可以,两人却是都没有动弹,这东西看起来实在是太恐怖了,简直就是鬼片里最标准的那种女鬼,看得人浑身僵硬,头皮发麻。   周嘉鱼知道这样不行,咬着牙从床上站起来,垫着脚想从它旁边绕过去。那东西趴在地上,也看不清楚脸,但隐隐约约可以从发丝之间,看出它惨白的皮肤。   周嘉鱼直接冲到了门口,对着沈一穷招手:“快过!!它身上的火开始变小了!!”   沈一穷看表情都要哭出来了,他把手上所有的糯米全部倒到了那鬼的头上,然后一闭眼,一咬牙,就想从这玩意儿身上跨过去。   他迈出了一只脚,正打算把另外一只脚也抬过来,那东西确实猛地抬起头,露出一张鲜血淋漓的脸,然后伸出手,死死的抓住了沈一穷的脚踝。   “啊啊啊啊!!!”沈一穷整个人直接倒在了地上,抓狂的蹬着腿,“罐儿——我要死了!!”   周嘉鱼也崩溃了,抓着沈一穷的手把他往外拖:“别怕,我不会抛弃你的!!”他一只手拖着沈一穷,一只手开了门。   然而门一开,周嘉鱼就愣住了,只见林珏站在门外,满目惊讶的看着他们两:“你们这么晚了做什么呢?叫的这么惨……”   周嘉鱼说:“师伯,师伯!沈一穷被鬼抓住了!!”   林珏道:“鬼?”她把门推开,直接进了屋子,走到了沈一穷面前,伸手捞起了一样东西,“这是鬼?”   沈一穷和周嘉鱼定睛一看,才发现林珏手里的竟是一件白色长裙,那裙子的裙摆上沾着血迹,之前还裹在沈一穷的腿上。   “这……”周嘉鱼愣了。   “嗯……不过应该有东西来过。”林珏手里拿着裙子,似乎在思量什么。   “我们刚才真看见了脏东西。”沈一穷还躺在地上,手软脚软的说话,“还是个女的,穿着红裙子,慢慢的朝着我们爬过来。”   “红裙子?”林珏道,“能看见脸么?”   “脸上全是血,看不太清楚,只能认出个大概的轮廓。”沈一穷心有余悸,“这到底是什么东西?障眼法么?”   林珏却是没有答话,沉默片刻后下了决定:“沈一穷,你过来和我睡,周嘉鱼你去逐水的屋子里将就一晚上。”   周嘉鱼还没吭声,沈一穷就激动了,说:“师、师伯……”   林珏道:“不要想些有的没的,小心我生气了,再给你看看什么有趣的宝贝。”   沈一穷:“……”他想到刚才那爬进来的女鬼,表情一阵扭曲,彻底激动不起来了,跟茄子似得蔫蔫的跟着林珏往外走。   周嘉鱼跟在后面有点慌,说:“师伯,可是先生,不是已经睡了吗?我这么去是不是不太合适?”   林珏背对着周嘉鱼,周嘉鱼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却能从她的语气里听出明显的笑意:“他还没睡,怕什么,他又……不会吃了你。”   周嘉鱼无奈之下,只好去敲了敲林逐水的门。   果然如林珏所言那般,林逐水还没有睡着,他穿着件薄薄的毛衣,淡淡道:“进来。”   周嘉鱼赶紧跟在他身后进了屋子,林逐水虽然没出门,却好像已经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了,随口问了几个细节。   周嘉鱼有的答上了,有的却不记得,问完之后林逐水便道:“休息吧。”   周嘉鱼点点头,默默的爬上了床。   两人已经不是第一次睡一张床上了,可周嘉鱼还是有些激动,大约是明白了自己心里对林逐水那些不可言说的感情,在林逐水躺到他身边时,他比上一次和林逐水同床还要紧张。   “冷?”林逐水感觉到了周嘉鱼的僵硬。   “没……”周嘉鱼把半张脸盖在被子下面。   林逐水沉默了一会儿,周嘉鱼本以为他睡着了,片刻后,竟是感到身边温度似乎在慢慢的变高。和空调那种单纯的物理温度不同,身边的温度却好像是在温暖他因为受到惊吓而变得僵冷的灵魂和情绪。   周嘉鱼觉得自己的身体舒服极了,好像漂浮在暖和的泉水里,他闭上眼睛,就这样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周嘉鱼一觉醒来时已经上午十点了,原本睡在他身边的林逐水没了踪影,周嘉鱼用手探了探,感觉被窝已经凉掉。   他慢慢吞吞的起床穿衣,准备回房洗漱。因为昨天的事儿,周嘉鱼进屋的时候还小心的左看右看,他发现虽然这东西不见了,可地板上面却还是有类似烧灼后的痕迹,至少这能证明,他和沈一穷的确不仅仅是出现了幻觉这么简单的事儿。   “早上好。”沈一穷在一楼餐厅吃早饭,说是吃早饭,其实更像是在发呆,见到周嘉鱼下来,恹恹的和他打了个招呼。   “怎么这么没精神?”周嘉鱼说,“昨晚没睡好?”   沈一穷抬手擦了擦眼角,很痛苦的说:“早知道师伯有那种爱好,我还不如去先生的屋子打地铺。”   周嘉鱼闻言惊了:“那、那种爱好?”   沈一穷没吭声,掏出手机给周嘉鱼看了眼。   周嘉鱼看着沈一穷的相册里面的照片,陷入沉默:“……是……有点接受不了。”   只见林珏穿着厚厚的毛衣躺在床上,手里拿着那条从他们屋子里发现的白色沾血长裙,要是一般人,拿着这裙子肯定会非常的忌讳,但她并没有,而是就这样拿在手里细细的研究,床头柜上还整齐的摆放着一些比较特殊的物件,周嘉鱼甚至好像还看到一个小小的头骨。   沈一穷说:“我一晚上都没睡……总觉得那裙子会飘起来盖在我头上捂死我。”   周嘉鱼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只能长叹一声,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他们两个昨晚被折腾的挺惨,李锦江却像是休息的不错,从楼上下来时很高兴的和他们打招呼。   沈一穷幽幽的说:“睡得不错啊?”   李锦江满脸莫名其妙:“怎、怎么啦?你眼圈怎么那么重?”以沈一穷这个肤色都能看出黑眼圈,那可以说睡眠质量是相当的糟糕了。   周嘉鱼简单的把昨晚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李锦江,李锦江一听到有人冒充开门,脸上瞬间僵了:“其实……”   周嘉鱼说:“什么?”   李锦江干咳一声:“其实昨晚也有人来敲我的房门。”   周嘉鱼:“啊?”   李锦江有点尴尬:“我虽然听出是你的声音,但是当时实在是害怕,就假装自己睡着了……”   周嘉鱼和沈一穷:“……”   李锦江见两人表情不妙,赶紧找个借口溜了。   周嘉鱼和沈一穷两人沉默了好久,最后周嘉鱼说了句:“我发誓,我半夜再也不给其他人开门了,谁来都不开。”   沈一穷说:“如果是先生呢?”   周嘉鱼:“……”这天还能不能聊了。   沈一穷很沧桑的说:“别说了,其实我也懂,毕竟这后宫三千,被先生临幸,总该要承受点风险,为了先生,见鬼又算什么呢?”   周嘉鱼:“……”这孩子一天到晚的戏怎么那么多。   在昨天遇到了那些事儿后,他们在下午又去了一趟学校。   这次虽然去的时间是白天,可事实上空荡荡的校园加上阴沉的天气,至少在气氛上并没有让人感觉有什么缓和。   林逐水这次有备而来,进了学校之后,便直奔操场而去。   李锦江休息了一晚上,精神看起来好了许多,他们之中状态最差的那个反而变成了沈一穷。他眼睛底下挂着黑眼圈,一副随时可能睡过去的模样。   学校操场很大,跑道是塑胶质地的。跑道旁边还有一些体育器材和场地,靠近墙壁角落的地方长着一簇簇灌木丛,不过此时叶子几乎都掉光了,上面还积压了一些白白的积雪。   林逐水朝着墙角走去。   周嘉鱼见他神情严肃,从头到尾都没敢吭声,直到他半蹲下,似乎在土里寻找什么。   “是这儿?”林珏也在掐算。   林逐水点点头。   周嘉鱼的确感觉出这一片泥土和其他地方有所不同,那黑气在这一片似乎要浓郁一些,而且带着一股子让人不适的腥臭。而此时的周嘉鱼,也终于想起了他昨天在办公室里闻到的气味到底在哪儿闻过——那次他们去筒子楼被林逐水锁在楼顶时,从水箱里爬出来的那个人形结合体身上就带着这种味道,这味道很奇怪,说是臭倒也不臭,反而有一点点木头的气息,可具体是什么木头,周嘉鱼又说不准。   周嘉鱼也在帮忙刨土,他选了几个黑气特别重的地方,用树枝往下挖着。好在这里的土不算太结实,刨起来也不用费劲,他不过浅浅的刨了一层,就发现底下真的藏着东西:“我找到了!”   他迅速的把上面的土刨开,让藏在泥土里的东西露了出来。那是一个黑色的罐子,用蜜蜡封住了口,周嘉鱼握在手里掂了掂,感觉这东西很轻,也不知道里面到底装了什么。   “这是啥?”李锦江被吓了一跳,没想到学校操场里还埋着这个。   “打开。”林逐水淡淡道。   周嘉鱼闻言,小心翼翼的启开了蜜蜡的封口,用手将盖子拿起。   “这是……头发?”沈一穷看到了罐子里的东西,道,“谁放这儿的?”   那是一罐子的头发,将罐子塞的严严实实,周嘉鱼打开盖子后,这头发缓缓的往外面溢出,就好像挤不下了一样。   林逐水忽的直接上前一步,从周嘉鱼手里接过了那个罐子。   周嘉鱼起初还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结果下一刻,那罐子里竟是爬出了几只黑色的飞虫,顺着罐子爬到了林逐水的手上。不过林逐水显然是这些东西的克星,因为黑虫和他肌肤接触的瞬间,便直接燃烧了起来,散发出蛋白质被烧焦的气味。   林珏眉头皱的死死的:“头发?难道是那个老师的?”   李锦江却是面无人色,他颤声道:“不、不应该是那个老师的啊。”   “为什么不应该?”林珏反问。   “当时那个老师自杀的事情闹的很大。”李锦江咽了咽口水,“家属闹得特别厉害,因此学校给也出了很丰厚的赔偿方案,但是条件就是老师的尸体必须先火化入土……”   林珏道:“所以你的意思是老师不可能留下头发?”   李锦江确认的点点头。   “那这头发是谁的?”林珏思考着。   “还有东西。”林逐水却是开口打断了林珏的思绪,“继续挖。”   周嘉鱼听到还有东西时吓了一跳,但的确如林逐水所说的那样,这片土里有很多个黑气特别浓郁的地方。他粗略数了数,至少有六七个的样子。   其他人没有周嘉鱼这么灵敏的灵感,所以找起来有些麻烦,周嘉鱼挖出第二个罐子后,就给剩下几个黑气特别浓郁的点做上了标记。   沈一穷在旁边感叹:“不愧是罐儿,找起自己的同类来这么顺手……”   周嘉鱼:“……”沈一穷真是嘴越来越毒了。   几人齐心协力,把这一片的土都翻了一遍,最后一共找出七个陶瓷罐。这些罐儿无论是大小还是模样都毫无二致,唯一有些不同的,便是它们入土的时间有些差别。   “打开?”林珏问。   林逐水道:“我来。”   他拿起这些陶瓷罐,一个个的启开了封口。周嘉鱼本来以为剩下的陶瓷罐里,应该都塞着类似头发的东西,谁知道打开之后发现里面放的东西各不相同,最普通的是一个白色的花朵发卡,最恐怖的是一截已经枯骨化的手指。   “这里面是什么?”林逐水开的最后一个罐儿里,只有一撮白色的粉末。   沈一穷本来想凑过去闻闻,结果鼻子刚往那边靠,林逐水便语气平淡的给出了答案:“骨灰。”   沈一穷:“……”他赶紧把鼻子收了回来,心想自己还好没有用力一闻。   “这里面的东西都好奇怪。”周嘉鱼仔细研究了一下,没发现什么规律。   林珏却目光一转,将眼神放到了已经僵的快要变成石像的李锦江身上。   “你知道这是什么吧?”林珏和李锦江的目光对上了。   李锦江露出笑容,可这笑容却比哭还要难看,他整张脸都在扭曲,甚至嘴角都开始抽搐。   周嘉鱼被李锦江这个表情吓到了,昨天那么恐怖的时候,他都没有见到李锦江反应那么大。眼前的几个陶瓷罐,为什么会让他产生这样的神情?   “我、我……”明明是寒冷的初春,李锦江的额头上却布满了冷汗,他伸手粗鲁的抹了一把脸,哑声道,“被淹死在厕所的那个学生,在尸检的时候,身体少了、少了一点东西……”   他这话一出,周嘉鱼瞬间明白了李锦江的意思,他指了指其中一个罐儿:“她少了一截手指?”   李锦江慢慢的点头,他似乎真的有点扛不住了,就这样坐在了附着着薄薄积雪的湿润的泥土上:“这些东西……应该都属于,死去的学生的……”   六个学生,七个罐儿,周嘉鱼说:“剩下一个……”   李锦江崩溃道:“剩下一个,肯定是那个跳楼自杀的老师的!!”   如此一来,数量倒是刚好对上了。   “这是有人在施法?”林珏也察觉出这件事不是天灾,而是人祸,“那他的目的呢?这么做的目的呢?”   暂时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林逐水倒是问了句:“你们学校打地基的时候,有没有挖出什么奇怪的东西?”   李锦江摇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我来这个学校也不是特别长的时间。”他叹了口气,“本来以为在这儿升迁还算顺利,福利待遇也不错,下半辈子干脆就留在这儿了,现在看来……我还是早点辞职走人吧。”这学校邪乎成这样,前途再怎么光明,没了命也享受不了啊。   “那你帮我问问吧。”林珏伸手挽起耳畔的发丝,笑道:“这时候辞职,大约是晚了一点,要是真的处理不好,估计这一学校的人都得受影响。”她的声音很温柔,也很好听,但是说出来的话,就让人没有感觉那么愉快了,“你看,昨晚上那东西不就来找你了么,虽然你这次没有给它开门,但是你总不能保证自己永远晚上不开门吧。”   李锦江被吓的面无人色。   周嘉鱼却从林珏的语气里,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他看了看在旁边沉默着的林逐水,心里感叹这姐弟二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真是有着同样的基因,连吓起人来的语气都那么相似——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说情话呢。   作者有话要说:  周嘉鱼:喜欢先生的每个表情。   林逐水:最喜欢哪个?   周嘉鱼认真想了想,不好意思的脸红了。 第53章 循环   在林珏“温柔”的建议下,李锦江给他一个在学校工作了十几年的同事打了电话,询问学校修建之初的情况。   也不知道那同事在电话里说了什么,李锦江的表情越来越难看,最后拿着手机的手都在微微颤抖,最后哑着嗓子说了再见。   “问到什么了?”他们几人坐在酒店旁边的茶楼里,林珏端起面前的茶杯,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问道。   “他说学校扩建的时候的确是挖出了东西。”李锦江道,“好像是几口棺材,但是那地段本来就有一部分是乱葬岗,所以修建的人也没有在意,处理掉了就继续开工了。”   “只是棺材?”林珏却像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似得,“修在乱葬岗上的学校挺多啊,我当年上大学的时候,操场边上一阶青石楼梯还是墓碑做的呢。”   李锦江稍作犹豫:“不过虽然他只说了这些,我倒是感觉,他是有所隐瞒的……”   林珏眼前一亮。   李锦江显然已经是怕了林珏了,看见她这个表情,又赶紧解释,说自己只是感觉,不能确定啊,万一那同事的的确确说的是实话,也别怪他……   林珏说:“嗯,不怪你。”   李锦江:“……”他为什么这么不信呢。   “逐水,你怎么看?”林珏见从李锦江那里得不到更多的信息了,便转头看向林逐水。   林逐水道:“去问问知道的人。”   林珏道:“有道理。”   他们两人短短几句话,不知道达成了什么奇怪的共识。周嘉鱼他们也没敢吭声,就看见林珏兴高采烈的去买了单,一副要去干大事的样子。   林逐水则扭头对着他们道:“你们留在酒店,等我和林珏回来——不要乱跑,实在是害怕,可以去我的屋子里等着。”   周嘉鱼和沈一穷都乖乖的点头。   “走走走。”林珏道,“哟,你不带罐儿和黑仔啊?”   林逐水道:“不带。”   罐儿和黑仔?周嘉鱼倒是听见这外号倒是习惯了,沈一穷眼睛瞪得贼大,但是又不敢反驳,绝望的目送着林珏离开。   “黑仔?谁叫黑仔啊?”沈一穷抓狂了。   周嘉鱼说:“快走吧,都叫你换套颜色浅的羽绒服了。”   沈一穷:“……”   李锦江被林珏和林逐水两人一起拉着走了,只是不知道他们到底去找谁,打算做什么。但从他们的聊天内容里能隐约感觉到,他们去干的事情肯定不是那种能够正大光明的说出来的……至于为什么不带他们两,周嘉鱼自我安慰说是他们不愿让他们见到社会的黑暗面。   回到酒店后,周嘉鱼和沈一穷都没敢去自己的房间,而是缩在林逐水的屋子里。   “其实昨晚要是不开门的话应该不会出事儿的。”沈一穷这么说,“有些东西不能随便进屋子,从屋外到屋内,需要主人的允许,你同意了,他才能进来。”   周嘉鱼想起了昨晚伪装成李锦江的东西的确在进门之前反复询问了两句能不能进来,他当时也没有多想,随口就应下了。   沈一穷说:“以后咱们开门的时候一定得小心点。”   周嘉鱼点点头。   他们正在聊着,门后就非常不合时宜的传来了敲门声,两人瞬间安静,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惊恐的味道。   “上次是我开的,这次轮到你了。”周嘉鱼很无情。   “开门!!”外面传来林珏的声音。   沈一穷说:“他们刚走,不可能这么快回来!!这门咱们不能开!”   周嘉鱼觉得很有道理。   结果等了片刻,林逐水的声音也传了过来:“周嘉鱼,沈一穷,你们两个在里面做什么?”   这声音一出,周嘉鱼和沈一穷都动摇了,沈一穷说:“好、好像真的回来了,我们一起去看看?”   周嘉鱼同意了。   于是两个怂狗子走到了门口,先是小心翼翼的给门上了那个链子,然后才慢慢的握住把手往下按,让门露出了一个缝隙。   门外站着两个人,蹙着眉的林珏和面无表情的林逐水,他们见到沈一穷和周嘉鱼开门,表情都不太愉快,特别是林珏,直言道:“你们干嘛呢?让不让我们进来了?”   沈一穷正欲说话,周嘉鱼却一把捂住了他的嘴,碰的一声把门合上了。   沈一穷被周嘉鱼的动作弄的有点懵,说:“怎、怎么了,罐儿,你咋这反应?”   周嘉鱼咽了咽口水:“你发没发现,他们的站姿有点奇怪?”   沈一穷表情僵住。   门外站着的两人,姿势的确有些奇怪,他们面对着周嘉鱼和沈一穷,手都背在身后,粗略一看,并没有什么问题,但仔细想来,林逐水从来没有用这种姿势站过。   “我好像看见他们后背露出了刀刃。”周嘉鱼说,“所以我想……他们背着的手里,是不是,握着什么东西?”   沈一穷沉默了,他没说话,掏出手机,默默的拨打了林珏的号码。   电话很快打通,林珏懒散的声音传来:“怎么了?黑仔?”   沈一穷说:“师伯……你们回来了吗?”   林珏说:“回来?没有啊,我和你师父还在校长家呢,晚些才能回来。”她停顿片刻,“不会是又有东西模仿成我们的样子来找你们麻烦了吧?”   沈一穷说:“对……”   林珏闻言却是咯咯的笑了起来:“别怕,就乖乖的待在你们先生的屋子里,他们进不去,我这边还有事,先挂了。”电话嘟嘟嘟的挂断了。   周嘉鱼和沈一穷面面相觑。   门外的东西已经不叫门了,开始重重的砸,周嘉鱼明显听出了利器划在门上声音,显然他刚才看到门外两个东西拿着刀的情形,并不是看花眼了。   “开门——开门——”叫门的声音从一开始的温柔变得扭曲了起来,后面已经完全听不出之前林珏和林逐水声音的原型。他们咚咚的砸着门,让周嘉鱼怀疑那一扇薄薄的门板能不能拦下他们。   周嘉鱼和沈一穷一开始还是有点怕,但是过了十分钟之后已经开始变得麻木。沈一穷还有点担忧的说这情形被酒店里的人看到了怎么办,他们能选择场外救助打报警电话吗?   周嘉鱼也被他们炒烦了,对着外面吼了声:“不开,滚!”   门外:“……”   “不开不开我不开,先生没回来!”沈一穷用小兔子乖乖的调子唱了这么一句。   门外安静了下来。周嘉鱼和沈一穷都松了口气,以为这玩意儿就这么没了,谁知道片刻后,他们身后关好的落地窗开始咚咚咚直响,像是有什么人在重重的敲打。   林逐水的房间在酒店十六楼,能敲打窗户的除了脏东西好像也不会有别的了。   沈一穷很贱的说了句:“哦,跑去窗户那儿了啊,那我们是不是能从门口溜走了?”   窗外的响声瞬间停住了片刻,三秒钟后,他们的房门和窗户开始一起响。   两人:“……”服气。   周嘉鱼瞪了沈一穷一眼,沈一穷心虚的说:“我也没想到他能听懂啊。”   唉,算了,反正这些玩意儿也进不来,就当做外面在施工好了,周嘉鱼这么自我安慰着,在床头柜上翻出一叠崭新的扑克牌,开始和沈一穷两人打牌玩儿。   屋子里的电视播着新闻联播,卧室里充斥着:对三,要不起等等类似的对话。一时间房子里的气氛竟是有些温馨——如果完全无视敲门和敲窗户的声音的话。   两人打了一下午的牌,睡了个甜美的午觉,起来的时候外面的脏东西已经没声儿了。   沈一穷躺在沙发上迷迷糊糊的说:“他们收工回家了?”   周嘉鱼说:“不然呢?”   沈一穷有点神游天外,说:“这行看起来也不好做啊,讨个命跟农民工讨薪似得。”   周嘉鱼心想那我们就是拖欠农民工工资的无良包工头咯,不过这么一比喻,恐怖气氛瞬间消失了百分之六十。   当然,事实证明讨命的东西没那么容易走的,周嘉鱼和沈一穷出房门之前给林珏打了个电话,才确定是他们回来把守在门口的东西赶走了。   林珏在电话里叫他们去旁边的饭店吃饭。   周嘉鱼和沈一穷到场时,林珏已经点好了菜,李锦江失魂落魄的坐在她的身边,一副被玩坏了的样子,只有林逐水的表情依旧丝毫没有变化。   周嘉鱼他们还没发问,林珏便从自己带着的包里掏出了一叠照片,随手扔在了他们的面前:“自己先看看。”   周嘉鱼接过那十几张照片,和沈一穷一一翻看。   照片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施工现场,一部分则是人物照,人物照一共有七张,其中六张都是长相稚嫩的学生,还有一张是个二十多岁的成年女性。不用猜也知道这肯定是受害者的照片。   周嘉鱼又看了看施工现场的照片,虽然照片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但他还是认出了这应该是学校施工时拍下的内容。而其中有一张格外醒目,那是七口摆放的整整齐齐的红木棺材,因为上面的土层被掘开了,所以就这样裸露了出来。   周嘉鱼拿起这照片,仔细的研究了一下,讶异道:“这棺材底下有东西吧?”   林珏吃了一口面前的豆子,点点头。   “是石板?”沈一穷把脑袋凑过来,和周嘉鱼一起看,“但这石板怎么那么大……”   “不是石板。”林逐水淡淡道,“是另一口棺材。”   周嘉鱼呆住了。   照片拍的并不清楚,可如果仔细看还是能够看出,这七口棺材整整齐齐的摆放在那块巨大的石板上面。如果按照林逐水所说,这石板是棺材,那这棺材得有多大?   “里面的东西已经被挖出来了。”林珏撑着下巴,不太愉快的说,“就保存在学校里面。”   周嘉鱼说:“可是这是建校之初的事儿了吧?这学校不是说已经建立了快有八十多年了么?”   “是。”林珏道,“但是挖出棺材,其实并不是建校之初的事儿。”她又掏出一张地图,简单的画了一下,耐心的解释,“这学校起初规模并不大,后来又买下了旁边的一些居民楼进行扩建。挖出棺材的时间大约是在十年前,当时学校扩招,增加了不少高中生源。”   周嘉鱼道:“可怎么这十多年都没出事儿……”   林珏笑着:“因为这是人祸,不是天灾啊。”她的手指点了点旁边那些受害者的头像,“这些孩子都是被人害死的。”   周嘉鱼听到这里心里难受了起来,照片上,全是十几岁花儿一样年龄的姑娘,可是她们却因为这件事悲惨的失去了自己的生命。   林珏道:“我找到了他们所有人死亡时的录像,现在反正也没有事儿,等吃完了饭大家一起看看吧,或许能在里面找到什么线索呢。”   听到要看录像,李锦江吓的要命,但让周嘉鱼惊讶的是,这一次他居然没有提出不想观看的要求。   吃饭的过程中,周嘉鱼才从林珏的只言片语中知道,他们下午居然去了校长家里。至于做了什么,林珏没有细说,但看李锦江那痛苦无比的表情,也能隐约猜到一点。   林逐水情绪也不高,照例根本不动筷子。   林珏随口道:“罐儿,你吃完饭给逐水随便炒点蛋炒饭吧,他这挑剔的脾气,饿的要死也不会说一句。”   林逐水微微蹙眉,正欲说什么。   林珏就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自己不疼你自己,总不能拦着别人疼你吧。”她说着对周嘉鱼抛去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周嘉鱼被林珏这个眼神吓了一跳,几乎是条件反射的以为自己那种不该有的想法暴露了。   好在沈一穷这个神经比米粉还要粗的人为周嘉鱼解了围,认真的点头:“对啊,先生,我们都很担心您呢,要不是我做的面条太难吃,我也愿意为您天天做饭。”   周嘉鱼心中松了口气,在旁边应和。   林逐水闻言不咸不淡的道:“好。”   林珏长叹一声,也不知道到底在叹什么。   周嘉鱼吃完了饭,去借了厨房给林逐水炒了个蛋炒饭,他怕林逐水营养不均衡,还特地往里面加了蔬菜和胡萝卜颗粒。   结果林逐水开始吃的时候,周嘉鱼就目瞪口呆的看着林逐水把全部胡萝卜颗粒全给挑出来了。   按理说挑食这种行为,应该是不大好看的,可林逐水居然挑食也挑的十分优雅,若不是吃到最后周嘉鱼看见了那一盘子的橙黄色的颗粒,他都要以为自己看错了。   沈一穷的表情和周嘉鱼差不多,一脸我到底看见了什么的表情。倒是林珏一点都不惊讶,笑着说:“罐儿,我偷偷告诉你,你家先生最不喜欢吃的两种蔬菜是胡萝卜和木耳,肉倒是不怎么挑……”   周嘉鱼恍然道:“哦哦哦。”   林逐水被发现挑食,表情丝毫没变,冷静甚至可以说是冷漠的解决掉了炒饭,抬手用纸巾的擦了擦嘴,淡淡道:“走吧。”   几人这才往外走。   林珏搞到的录像有六段,其中甚至还包括了最初老师跳楼的录像。不过当时学校的环境比较差,录像的质量也不是很好,看起来有些模糊。只能看见那老师似乎和谁发生了争吵,随即转身便朝着窗户一跃而下,再也没能上来。   和老师相比,学生们的死法就要稀奇古怪多了,以最近死去的几个为例,单从录像里看怎么都不是自然死亡。   被圆规插入眼睛的是个高三学生,那天应该是周六晚上,学校没有强制自习,教室里只有几个零星的学生坐在里面。   时钟指向了晚上十点,不知不觉间,教室里只剩下了她一人的身影。   周嘉鱼清楚的看见,那学生面前的圆规,以一种不正常的姿态,慢慢的立了起来。那学生见到这情况面露惊异之色,似乎也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她低头看着桌子上的圆规,甚至想要伸手握住,然而就在此时,她的头却被一只看不见的手重重的的推了一下。   巨大的推力使得那学生整个头猛地往前倾倒,随后圆规重重的从她的眼睛插了进去,鲜血涌出,她的身体不断的抽搐挣扎,但还是很快便没了气息。   “等等……”沈一穷突然出了声,“这人的脸怎么看起来有点眼熟?”   林珏道:“眼熟?”   沈一穷点点头,有点纠结:“好像是在哪儿见过似得,在哪儿呢……”他苦思冥想,忽的灵光一现猛地拍了周嘉鱼一下,“罐儿,这女生的脸,是不是和那天那个抓住我女鬼的脸长得差不多??”   周嘉鱼闻言,仔细看了看,随即苦笑:“我当时没看太清楚,不过从轮廓上来看,的确是有些像。”   “我确定就是那张脸。”沈一穷研究之后,表情严肃且认真,“她当时不是抓住了我的脚么?我看的很清楚……那女鬼的眼角好像也有一颗一模一样的泪痣。”他有点不好意思的停顿了一下,声音也小了起来,“我那时候还在悄悄的想,如果脸上没血的话,那女鬼还长得挺漂亮的……”   其他人:“……”   周嘉鱼在心中暗暗的想沈一穷在青春期到底是被压抑的有多厉害。   林珏听了沈一穷的话,不置可否,而是点了点剩下的录像,道:“继续看吧,还有几个录像,说不定看完了,能找到什么规律呢。”   她这么说着,却好像已经对什么事儿成竹在胸。   这些录像无论是哪一段放出去,都得引起巨大的恐慌。因为录像里的人死去的方式,个个都不是自然死亡,反而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制造了这一切。   周嘉鱼在另外一段录像里也找到了线索,那个学生死去的原因诡异的要命,她的座位靠窗,居然直接被窗帘给勒死了。   这录像播出时,周嘉鱼注意到窗户外面有一个影子,他道:“暂停一下呢,这里好像有东西。”   林珏按下了暂停键。   周嘉鱼所指的地方,果然是有东西的,那是一个漂浮在半空中的人,在录像里一闪而过,被暂停之后众人才看清楚了这人的模样。   周嘉鱼开始还以为这个影子是他们那晚见到的跳楼死掉的老师,但是当画面暂停他们仔细观察后,才发现这人根本就不是老师,而是穿着校服的学生。她的脸上全是鲜血,但依稀可以从她的穿着可发行上可以看出一点端倪——这人就是上一个死于圆规的女孩。   “好奇怪。”周嘉鱼看看见她之后,有点惊讶,“难道学校不止一个脏东西?”   “肯定不止一个啊。”沈一穷说,“一个怎么又敲门又敲窗户?”   周嘉鱼:“……”居然很有道理。   “所以有可能是老师杀了人,被杀的人变成了鬼,继续害人?”周嘉鱼说出了自己的推测,“如此循环往复……”   “聪明。”林珏笑了,她把视频往回拉,让大家又看了一遍,只是这一次,她点出了一个极为重要的点:“其实死去的这六个人,还有一个被忽略掉的,最重要的规律,那就是——他们都互相认识。”   林珏说:“第一个死者,认识第二个,第二个,认识第三个,第三个认识第四个——”   周嘉鱼听得手臂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林珏微笑着:“而且死去的上一个必定和下一个关系不错,如此一来,几人就构成了一个循环,此时只要将这个环闭上,一切应该就结束了。”   周嘉鱼道:“环?”   “七这个数字很特殊。”在旁一直没有说话的林逐水,淡淡的开口,“女娲造人用了七天,每天会造七十种新东西,这个数字也蕴含着新生之意,周嘉鱼。”   周嘉鱼被叫着名字,赶紧应了一声。   林逐水说:“根据我们的猜测,最后一个死者应该是认识第一个死者的。”   周嘉鱼听到这句话,却是呆住了,道:“认识第一个死者?她和那老师有什么关系?”   林珏闻言,却是淡淡的叹了口气:“他们姓氏相同,我们调查之后发现,最后一个死去的学生,和第一个死去的老师有血缘关系……这个循环已经完成了,之前我还在想,这东西为什么没有开启。”她把目光移到了周嘉鱼身上,轻声道:“现在仔细思考后,想来是他们还差最后一样东西——至阴之人的鲜血。”   在这一刻,周嘉鱼深深的感觉到,自己这体质在风水这一行里,简直就是唐僧一样的存在——人人都想啃两口。   作者有话要说:  林逐水:不喜欢吃胡萝卜。   周嘉鱼:那喜欢吃什么呀?   林逐水:鱼。   周嘉鱼:(///ω/// ) 第54章 图书馆   如果林珏所说的话是真的,那么就意味着他们接手的这件事并不是巧合,更像是刻意的计划。   周嘉鱼忽的想起了什么,看向坐在林珏身边,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李锦江:“李老师,我想问问,你是怎么认识我师伯的?”   从言行举止来看,李锦江只是一个普通人,就算遇到了什么事儿,也应该不太了解风水这行,又如何能直接联系上专业人士林珏的?   李锦江闻言有些紧张,他嗫嚅两句,但在林珏的目光瞪视下还是说了真话:“是、是有人给我发了邮件,说你们可以帮忙……”   “邮件?”林珏说,“你之前不是说是我朋友给你的联系方式么?”   李锦江露出无奈的表情:“那个人在邮件里说,给你打电话的时候可以这么告诉你……这样你才会过来。”   林珏似乎没想到自己被骗了,她冷冷道:“那你现在为什么要说实话?”   李锦江看起来挺想哭的,甚至于声音里都带上了哽咽:“我也没想到会闹这么大啊,我就以为只有一个鬼,抓起来之后学校就没事儿了——”   沈一穷道:“那你现在发现居然有七个,有啥感想吗?”   李锦江很耿直的说:“想辞职。”   沈一穷:“……”   林珏看起来有点心烦,看向李锦江的眼神也颇为不善,搞得李锦江的头越来越低,一副恨不得马上挖坑把自己埋进去的表情。   “东西肯定还在学校里面。”林珏给出了最后的解决方案,“明晚我们再去学校一趟,把那玩意儿找到,销毁之后应该就没事了。”   “嗯。”林逐水淡淡的应了声。   从两人的语气里,倒是听不出多少紧张的情绪。周嘉鱼和沈一穷才经历了整整一天的鬼敲门,这会儿也显得有些麻木。于是他们之中最害怕的人变成了李锦江,他坐在椅子上,随时一副可能要晕过去的模样。   林珏微笑着:“李锦江。”   李锦江打了个哆嗦:“啊?”   林珏温柔道:“明晚吧,你本来可以不去的……”   李锦江的眼睛里出现了一点希望的火光。   但这火光瞬间被林珏泼下去的冰水浇灭了,因为林珏说:“但是鉴于是你把我们牵扯进来的,所以这一趟,你就乖乖的和我们一起去吧。”她说乖乖的三个字时,刻意加重了语气。   李锦江表情呆滞,一副被打击的快要厥过去的模样。   林珏抬手看了看表:“好了,今天的会议时间结束,大家各自回房休息吧,明晚见。”   几人回到酒店各自回房休息。   本来今晚林珏也询问了他们两个要不要去她和林逐水的房间将就将就,但沈一穷带着那黑眼圈说自己不习惯,还拉着周嘉鱼表示他们两个经过历练已经足够坚强,可以勇敢的面对风风雨雨。   林珏看着沈一穷半晌没说话,最后长叹一声:“沈一穷,你真是活该单身。”   沈一穷满头雾水,周嘉鱼则没敢吭声,他总觉得林珏这句话针对的是他……   于是两个怂狗子又挤到了一张床上,并且在睡前发誓谁来都不开门——开门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开门,抓鬼又不会,就是怂一点才能维持生命,缩被窝感觉像回家一样,超喜欢在里面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两人的信念感染到了外面的鬼,那比农民工讨薪还要来得勤快的两只索命鬼,终于放弃了。   第二天早晨,外面突然降了一场大雪。按理说此时春节已过,气温会逐渐回暖,可这一场雪下来,天空看起来格外的阴沉,明明是白天,却好像黄昏时分。   周嘉鱼把黑仔沈一穷叫起来,叮嘱他晚上一定要穿浅色的羽绒服。   沈一穷大早晨听到这话心态有点崩,说你能不能别叫我黑仔。   周嘉鱼说:“那你能别叫我罐儿吗?”   沈一穷说:“不行的,罐儿。”   周嘉鱼说:“那好吧,黑仔。”   两人互相伤害着,想要让气氛轻松一些,但事实上一想到他们要去夜探学校,心里就跟压了什么似得根本轻松不起来。   周嘉鱼整理着背包,把自己觉得能用上的所有东西都带着了,他已经隐约感觉到,今天晚上估计有一场硬仗。   沈一穷要带的东西比周嘉鱼还多,在旁边幽幽的感叹说周嘉鱼来之前他以为自己下半辈子接触的都是风水这行,结果周嘉鱼来了之后,他开始觉得自己可以扩展业务去抓鬼了。   周嘉鱼安慰他说技不压身。   林珏和林逐水身上倒是看不出一点紧张的味道,吃饭的时候随口叮嘱了他们注意事项。说是注意事项,其实就只有一条,林珏说:“到时候遇到什么事儿,你们就往你们先生边上靠,靠得越近越好啊。”   沈一穷点头如捣蒜。   林珏见状补了一句:“沈一穷你不能靠太近。”   沈一穷委屈的说:“为什么啊?”   林珏道:“你不知道煤炭遇到明火是会被点燃的嘛?”   沈一穷:“……”他在这一刻,终于感觉到自己的皮肤颜色,已经成了这群人玩的一个梗了,更恐怖的是他还没办法反驳,因为他的确是黑的有点过分,可肤色这东西本来就是天生的,他又没办法……   下午三天,天色几乎已经完全暗下来了。呼啸着的风夹杂着片片雪花,扑打在人的脸上,割的人脸颊生疼。   整座城市的节奏也好像随之停止,街道之上看不见行人,只有偶尔驶过的汽车,在证明这座城市依旧活着。   几人又来到了学校门口。   学校的大门开着,门口亭子里的保安却不见了身影。他们从小门进了学校,周嘉鱼明显的感觉到校园里的气氛更加压抑了。   “东西应该在西南方位。”林逐水说出了自己推演的结果,“有水木俱全之地。”   “西南方?”李锦江说,“那里好像是学校的图书馆……”   “那就走啊。”林珏催促着。   这学校挺大的,各类教学设备也都相当齐全,根据李锦江的说法,图书馆和实验室是在一个方向,那里是学校修建好之后才扩张的建筑。   “叮铃叮铃叮铃……”几人正在往前奏,耳边突然响起了一阵铃声,这声音尖锐刺耳,回荡在空旷的学校里。   “这是学校的上课铃声?”周嘉鱼问道。   李锦江点点头:“是的,这铃声放假的时候一般也不会关,根据平时的上课时间来。”   周嘉鱼若有所思。   大约是设定好的时间到了,道旁的路灯开始一盏接一盏的亮起来。灯泡发出滋滋的声音,传出类似电流通过的声音。   去图书馆的路有些远,周嘉鱼观察着周围的情况,在路过他们之前上去的那栋教学楼时,看见楼里的那扇窗户里散发出微弱的光。   但这光芒并不是重点,重点是,周嘉鱼清楚的看到,一双手死死的抓在窗台上,那手的肤色惨白,显然不是人类所有。   这情形大家都看得分明,但是却没一个人说话,林珏和林逐水就不说了,周嘉鱼他们三个脸上挺冷静的,一副“你终于来了”的表情。   终于到了图书馆外面,李锦江掏出钥匙开了门。嘎吱一声,玻璃门被慢慢的拉开,露出里面黑洞洞的走廊。   “灯好像是在右边。”李锦江这么说着,把手伸向了右侧的墙壁,结果他手一碰到墙壁,整个人就像触电似得跳了起来,嘴里骂了句脏话。   “怎么了?”周嘉鱼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   李锦江颤声道:“墙、墙上好像有东西……”   周嘉鱼拿出手机,打开了手电筒功能,将光线照向右边的墙壁,光线一打过去,看清了李锦江所说之物,他不由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开关所在的那面墙壁之上,附着着一块块用粗线缝纫起来的皮肤,那皮肤是肉色的,东拼西凑被缝成了一大块,不知道用什么方式贴在墙壁上。   “这是什么?”李锦江咽了咽口水,小声的说了一句,“人、人皮吗?”   林逐水没说话,直接上前一步走到了那墙壁边上,直接伸手就按了上去,然后转身,语气冷淡的说:“猪皮而已。”   听到不是人皮,三人都松了口气。但周嘉鱼却注意到,林珏的表情看起来并不轻松,她转头看向左边,毫不意外的发现左边墙壁上也贴满了这种东西,道:“这是挖好了陷阱,赌我们敢不敢跳进去?”   林逐水冷笑一声。   两人似乎都被这玩意儿激起了火气。   周嘉鱼不太明白,还是沈一穷在旁边小声的解释:“这好像是个阵法,以生灵的皮肉为笼,可以限制很多风水师的能力。”   周嘉鱼这才恍然。   林逐水随手打开了墙壁上的开关,图书馆一楼的灯全都亮了起来。不过虽然灯亮起,这光线却没有给人带来安心的感觉,反而将众人的脸颊映衬的惨白惨白的。   “图书馆里到处都是木桌子,有木的地方挺多,但有水的地方应该很少,不出意外应该是在厕所里。”林珏看了一楼的门口的图书馆构造示意图后分析道,“这里厕所好像挺多的,咱们一间一间的找?”   “太慢了,分开找吧。”林逐水说了这么一句。   林珏笑了:“好呀。”她伸手就指了指沈一穷,“黑仔,跟着我走,李锦江,你也过来。”   周嘉鱼一听到林珏的分组就开始紧张,他张了张嘴,到底是没能说出反驳的话,可林逐水却好似已经猜到了他心里想的内容,不咸不淡的问了句:“怎么,不愿意和我一起?”   周嘉鱼说:“没没没。”他哪里是不愿意和林逐水一起,他这不是怕自己暴露点什么嘛……   “你们去二楼吧,我们先去一楼看看。”林珏这么说。   林逐水同意了。   按照李锦江的说法,这图书馆是很大,每一层至少有三个厕所,想要一一检查,得花费一些时间。   图书馆里面有电梯和楼梯,但为了安全起见,他们还是选择了走楼梯。   林珏带着两人走了,剩下了林逐水和周嘉鱼,周嘉鱼紧张的手心起了一层薄薄的冷汗,他想要和林逐水保持一点距离,谁知道林逐水却唤他靠近一点。   “二楼可能有东西。”林逐水这么说,“别离我太远。”   周嘉鱼赶紧点头。   这已经不是他们第一次独处了,可周嘉鱼却发现自己依旧控制不了自己的心跳,甚至在上楼梯的时候,他都开始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对图书馆的恐惧才这么紧张,而不是由于自己身边这面无表情的林逐水。   楼梯并不长,周嘉鱼和林逐水很快到达了二楼,二楼比一楼的范围还要更大一些,周围全是排列整齐的书柜。   林逐水带着周嘉鱼往最近的一个厕所走去。   二楼没有灯,周嘉鱼再次打开了手里的手电筒,林逐水本来就闭着眼睛,光线对他的影响并不大,但周嘉鱼就不行了,他要是关掉手电筒,估计整个人都能贴到林逐水身上去。   再往厕所走的时候,周嘉鱼注意到图书馆两边的墙壁上面挂着一幅幅画像,按理说图书馆挂些名人的画像并不奇怪,但周嘉鱼借着余光稍微看了两眼,吓得自己一个踉跄。   墙壁上哪里是名人的画像,那画里分明就是死者的模样,被镶嵌在相框里的人穿着校服,脸色惨白,用那空洞的眼神望着他。   林逐水听到了周嘉鱼踉跄的脚步声,轻声问道:“怎么了?”   周嘉鱼说:“……旁、旁边有画像,好像是那几个学生的。”   林逐水闻言冷笑:“装神弄鬼。”他说完这话,随手挥了挥,下一刻,墙壁上面的画像便瞬间燃了起来。   里面的人像开始变形,周嘉鱼起初还以为这变形是因为高温,但待他仔细看去,却看到相框里面的人像的的确确在扭动。   林逐水面色如冰,继续往前:“周嘉鱼,记住,真正能要你命的东西,从来都不会费力气吓你。”   周嘉鱼重重的点头。   “只有废物,才会在这些事情多花力气。”林逐水几乎是在冷笑,“恐惧会消磨人的力量,你若是先怕了,才是给了那些东西可乘之机。”   周嘉鱼觉得林逐水说得的确十分有道理,可是事实上,真的想要控制住自己内心的恐惧根本不是件容易的事。   不过周嘉鱼对林逐水的敬佩之心更浓,一时间觉得自己充满了决心。   厕所所在的位置,略微有些偏僻,需要经过一个短短的狭窄的走道。林逐水走在前面,周嘉鱼紧跟其后。   “滴答,滴答……”图书馆太安静了,周嘉鱼到了门口,还没进去便听到了里面传出滴滴水声。   男厕所在左,女厕所在右,从外面望去,均是看不到一个人。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地点,想来若是真的在里面看到人影,也大概率不是活人。   林逐水先进了男厕所。   男厕所有八个隔间,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但周嘉鱼的心并没有放下,因为他还能听到清晰的水滴落下的声音。   旁边就是女厕所,周嘉鱼轻轻吸了口气,跟随者林逐水的脚步走了进去。   滴答,滴答……有水从天花板上落下,在地面聚集起薄薄的一滩水渍,手机上的微光照射在上面,形成了小小的反光。周嘉鱼慢慢的将抬头,看向天花板,想要找出到底是哪里在漏水。   谁知道当他抬起头,看清了水渍上方的东西时,整个人的呼吸都屏住了。   “先生。”周嘉鱼的声音里带了点哭腔,“上、上面有东西……”   那是个人形的脏东西,身体朝下,四肢却反向贴在天花板上,她的头发很长,垂在半空中,轻轻的晃着,青色的脸颊上嘴巴微微张开,露出一根猩红的舌头——这是个吊死鬼的模样女鬼。   周嘉鱼告诉自己了很多遍不要害怕,但真的看见这东西,身体却不受控制的开始发抖,乃至于手脚也跟着冰凉起来。   “滴答,滴答……”唾液从那东西的口中滑落,跌落在地上,她也发现了周嘉鱼和林逐水,身体姿态有了些变化,咋看起来,竟像是要扑过来似得。   周嘉鱼这下是真的顾不得自己心里的那些小旖旎了,他靠林逐水靠得紧紧的,不敢离开他身边半步。   眼见脏东西一副要扑到他们身上的样子,林逐水却是伸手从自己的衣兜里取出了一个小小的袋子,随后将袋子里的一样东西拿了出来。他的动作不紧不慢,仿佛丝毫感受不到这紧张的让人窒息的气氛。   片刻之间,林逐水的手里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白色发卡,那发卡只在周嘉鱼见过,是他们在操场上挖出的陶瓷罐里的东西。   一看见这东西,天花板上的脏东西似乎就变得有些暴躁,开始在天花板上快速的移动,但却又迟迟没有落下来。   一声带着怜悯味道的叹息,林逐水轻轻道:“去吧。”   突然腾起的明黄色火焰,让白色发卡再林逐水的手心里燃烧了起来,他好像根本不怕烫似得,就这样握着火焰,直到那发卡燃成了灰烬。   随着发卡的燃烧,脏东西也开始发出凄厉的惨叫,这叫声渗人极了,周嘉鱼听得手臂上的鸡皮疙瘩一颗接一颗的往外冒。   “啊啊啊啊——”脏东西从天护板上重重的落到了地面上,她的身体不断的扭曲,模样狰狞无比。   周嘉鱼起初以为烧掉发卡是为了让这东西魂飞魄散,但他却很快发现,虽然她的叫声听起来很凄惨,身体也在扭动,但她却在一点点变回原来人类时的模样。   林逐水嘴里小声的念着咒,身边荡开一圈又一圈金色的光芒。这场景周嘉鱼很熟悉,曾经在慧明超度桥上的怨灵时见过。只是林逐水的这种光芒里并没有莲花,反而是火焰的形状,仿佛要荡涤一切污秽之物。   眼前的女鬼最终变成了一个蜷在地上的高中生,她穿着校服,披着长发,泪水一颗接一颗的从眼眶里溢出,在最后要消失之前,她说了两个周嘉鱼不明白的字——骨头。   骨头?骨头什么意思?周嘉鱼正欲再问,她的身体却开始渐渐变得透明,最后化为了淡淡的光点,看样子,应该是投胎去了。   “先生。”周嘉鱼说,“她说得话是什么意思呀?”   林逐水微微挑眉:“话?”   周嘉鱼一愣,没想到林逐水居然没有听到消失的灵魂说得话。   林逐水却是语气很平淡的解释了一下:“这种被度化的怨灵,一般是不能说话的,就算说了话,通常情况下也听不到,大约你是体质特殊吧。”   周嘉鱼面露无奈,如果可以选的话,他真不愿意自己是这种奇怪的体质:“她在消失之前,说了两个字……骨头。”   “骨头?”林逐水慢慢的重复念了一遍,表情陷入沉思。   他正在思考什么,门外却传来了一声凄厉的尖叫,叫声周嘉鱼很熟悉,声音的主人应该是沈一穷,也不知道他们在一楼看见了什么,导致他叫得那么凄惨。   “下去看看他们吧。”林逐水也听见了,语气里带了点无奈的,“然后一起去三楼。”   周嘉鱼点头如捣蒜。   在离开厕所的时候,周嘉鱼往后望了一眼,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隐隐约约的感觉窗户边上好像站了个人影,只是林逐水没有说话,他便想着应该是自己看错了。   回到一楼大厅,周嘉鱼看见沈一穷坐在沙发上,旁边躺着个不省人事的李锦江。   林珏见他们下来,道:“一楼啥都没有,就只有一个鬼。”   周嘉鱼:“……”你为什么能用这么平静的语气说出这样的话啊。   林逐水点点头:“二楼也是。”   林珏道:“那我们去三楼吧,这个李锦江怎么办啊,一进厕所就吓晕了。”   几人朝着李锦江投去了目光。   沈一穷撸起袖子,说:“没事儿,我把他叫醒。”   周嘉鱼:“……”   于是他就眼睁睁的看着沈一穷冲上去,对着李锦江啪啪啪一阵打脸,李锦江昏昏沉沉的醒过来,看见沈一穷的第一句是:“救、救命啊——羽绒服在飞——”   “噗。”虽然这气氛不对,但大家还是笑了出来,连带着林逐水也勾了勾嘴角。   沈一穷差点没被气死:“是我!是我!什么叫羽绒服在飞?”   李锦江听到沈一穷的声音,总算是缓了过来,委委屈屈的说:“沈一穷吗?我的脸好痛……”   沈一穷冷酷无情道:“赶紧起来,不然我们就把你丢这儿自己上楼去了。”   一听到会被单独留下,李锦江蹭的一下从沙发上爬了起来。   林珏见李锦江醒了,满意的点点头,说:“走吧。”   几人便朝着三楼的方向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周嘉鱼:心脏一直在狂跳,是因为先生在身边吗?   沈一穷:不,是因为你头顶上挂了个啊飘。   周嘉鱼:……   感情戏肯定会有的,但是罐儿比较怂,先生又很内敛,情感发展肯定不会打直球,只能慢慢来,不然感觉有点崩人设噢。 第55章 枯骨   经过检查,几人并未在三楼的厕所里发现什么奇怪的东西。   这图书馆一共五层,第四层是电子阅览和多媒体区,第五层则是职员们的办公区域。   几人到了四楼,打开了这一层的灯。   “其他几个鬼呢?”林珏说,“我在楼下看到了老师的那个,用符纸帮她超度了。”   林逐水稍作沉吟,向前几步,选了一个相对空旷的地方,将袋子里剩下的东西一一掏了出来。   这些东西全是他们在操场上罐子里找到的物件,已经确定属于那些被害死的学生。   将东西放在地上后,林逐水对着周嘉鱼招了招手。   周嘉鱼上前一步走到林逐水身边,垂在身侧的手忽的被林逐水握住了,周嘉鱼心中一紧,正欲发问,便听见林逐水轻声道:“需要一点你的血。”   周嘉鱼说了声好,便看见林逐水不知从哪里取出来了一根细细的针,在周嘉鱼的食指上扎了一个小小的口子。   血珠从食指上冒了出来,林逐水用自己的指尖沾了周嘉鱼的血液,开始在地板上画符阵。周嘉鱼不是第一次看见林逐水画符了,但他那流畅的手法依旧让人感到赏心悦目。符阵看起来和复杂,周嘉鱼本来有些担心那么一点血够不够,但没想到林逐水还是轻轻松松的一笔画完了。被稀释的血液,呈现出的是淡淡的橙色,当最后一笔勾勒完成,窗外忽的刮起了一阵大风。窗户被吹得哐当作响,连玻璃也哗啦啦的响起来,好似有什么东西要从沉沉的夜色里挤进这个房间。   狂风之后,安静的图书馆四楼开始响起一些怪异声音,那声音好像是从人的喉咙里硬生生的挤出来的,周嘉鱼总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仔细想来,才发现这声音某部恐怖片里女鬼出现时的音效几乎有七八分相似。   远处的黑暗里,开始有东西慢慢的朝着这里移动。   周嘉鱼只能在心里庆幸这里是现实不是恐怖片,至少没有BGM应景。谁知道他刚这么想,黑暗里的东西突然现身了。   那是五个模样狰狞的怨灵,她们有的爬着,有的站着,有的贴在天花板上面,但无一例外的,便是都穿着这所学校的校服。毫无疑问,她们便是失去了生命的受害者。   林逐水轻声叹息,语气里带着些许怜悯的味道,他道:“结束了,离开吧。”他的话语落下的瞬间,周嘉鱼听到窗外响起了打更的声音。   这更声一出现,周嘉鱼便立刻想起,自己魂魄离体时,曾经在那条街上听见过拘着鬼混的阴差打出过这样的调子,他没想到的事,林逐水的符阵竟是能将阴差直接唤来。   更声的节奏非常特别,面前五个面目狰狞的怨灵似乎被更声吸引住,开始朝着墙边移动,但当他们的身体快要接触到墙壁时,却好像被什么东西拦住了,无法再前进一步。   林逐水走到了靠墙的位置时,手里多了五根钉子,那钉子有半个手掌长,呈现一种淡淡的金色,看起来倒是十分的漂亮。   他握住钉子,一根一根的往墙壁里面扎去,本来坚硬的墙壁在林逐水面前却好像豆腐做的似得,五根钉子被轻轻松松的全部插入,接着林逐水的手重重的在墙壁上一拍——   “吼!!”图书馆里响起了剧烈的嘶鸣,这嘶鸣声听起来像野兽受伤后的咆哮,下一刻,图书馆的地面开始猛地摇动,仿佛地震了一样。   周嘉鱼被吓了一跳,却是看见林逐水扎入钉子的墙壁竟是开始缓缓流下了黑红色的血液。   林逐水道:“去吧。”   五个站在原地的怨灵身体慢慢的穿透了墙壁,朝着外面去了。   周嘉鱼回头,看见林逐水摆放在地上的那些物件全部变成了灰,看来这五个凶灵,的确是被林逐水从这图书管里解脱了出来。   可既然如此,刚才他们听见嘶吼声又是什么呢,还有脚下的震动——周嘉鱼正在这么想着,却忽的注意到自己身边站着的李锦江表情有些奇怪。但李锦江平时一直很害怕这些东西,表情几乎就没有正常过,所以他也没有多想,而是想着是不是他不舒服,关心的问了句:“你没事吧?李锦江?”   李锦江张了张嘴,说出一句极为小声的话。   周嘉鱼道:“什么?”他上前一步,想要听得更清楚,站在他面前的李锦江却忽的伸出手,重重的抓住了他的手臂,随即,李锦江张开了嘴——无数的黑发从他的口中涌出,朝着周嘉鱼果了过来,周嘉鱼反应不及,整个人都被黑色的毛发裹成了一团。   这些事情不过发生在片刻之间,周嘉鱼连呼救的话语都没来记得喊出,就感到自己的身体被迅速的吊起,随即猛然下落,他身下的地板,塌陷了——   “这是什么东西?”周嘉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叫着脑子里的祭八。   祭八说:“脏东西……”   周嘉鱼:“……”世界上不会出错的话,永远都是废话。   “好了我开玩笑的。”祭八好像一点也不紧张似得,“你不要怕,我算过了,你命长着呢,死不了,怀里不是带着符纸么?捏在手里,那玩意儿敢对你动手动脚,就冲上去贴他丫的。”   周嘉鱼:“……”为什么祭八说话的语气越来越社会了。   被黑色的头发包裹起来,实在不是一件让人觉得舒服的事儿,特别是那种光滑的触感,总是让人有些不太愉快的联想。   周嘉鱼往下坠落了大约三四秒,随后便被一个东西接住,整个人都被吊了起来。   “好久不见。”有女人的声音出来。   遮掩住周嘉鱼脸的黑发散开,他看到了一男一女。男人很高,穿着一件黑色的带帽风衣脸上戴着口罩,看不清楚没有。女人个头儿只比男人矮了不少,披着一头淡黑色的长发,模样非常的清纯,简直就像个邻家小女孩儿。   周嘉鱼觉得这声音好像在哪儿听过,可是一时间又没想起来,最后还是祭八提醒他:“你忘了吗?徐惊火啊!天天打电话骚扰你!”   周嘉鱼这才恍然,出口的第一句话就把徐惊火惹毛了:“你还没变回来啊?”   徐惊火的表情非常明显的扭曲了一下,他走到周嘉鱼面前,伸手掐住了周嘉鱼的下巴,冷笑道:“我变没变回来关你什么事,周嘉鱼,你有想过有一天会落到我手里么?”   周嘉鱼很坦白的说:“没有。”   他和徐惊火说话的时候,用余光观察着周围,发现自己处于一个密闭的空间里,这个空间的墙壁似乎就是缠绕在他身上的头发,这些头发隔绝了周遭的景色,让周嘉鱼不能判断出自己到底是在哪儿。   “哼,林逐水,不过如此。”徐惊火语气不屑,“护了你那么久,还不是被我们得手了。”   周嘉鱼注意到他说得是“我们”而不是“我”,看来身后那个男人,就是徐惊火的同伙了。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周嘉鱼道,“杀了那么多的人——”   “闭嘴!”徐惊火听到这句话,竟是有些恼羞成怒,他道,“你有什么资格说话!再废话,我就封了你的神志,把你变成白痴!”   周嘉鱼没吭声。说实话,无论是徐惊火的形象,亦或者声音,都不适合威胁人,周嘉鱼甚至注意到,他捏着自己下巴威胁自己的时候,还很费劲的垫着脚尖……当然,这些内容周嘉鱼也就只敢自己在心里想想,要是说出来徐惊火绝对会恼羞成怒。   徐惊火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周嘉鱼还以为他是给他同伙打的,谁知道过了一会儿,电话里竟是传出了林逐水的声音。   “喂。”林逐水的语气还是很平静,好像丝毫没有因为周嘉鱼的意外而产生任何波动。   徐惊火说:“林逐水!”   林逐水没说话。   徐惊火道:“周嘉鱼现在我手上,你赶紧把我变回去——不然,我就杀了他!”   林逐水声音淡淡,但却能听出威胁的味道:“我若是你,就一定不会动他。”   徐惊火冷笑:“那得看我的心情!”   林逐水道:“让我和他说话。”   徐惊火把按下免提的手机放到了周嘉鱼的嘴边。   林逐水说:“受伤了么?”   周嘉鱼道:“没有,先生,我挺好的……”除了被包成了一个茧子之外,也没啥大问题。   “好。”林逐水说,“等着我,处理完了这边,我就来接你。”   周嘉鱼说:“好呀。”   徐惊火闻言暴跳如雷:“林逐水,你他妈的以为周嘉鱼是在上幼儿园吗?还来接他,他就要被我杀了——”   林逐水闻言冷笑:“你舍得?”   徐惊火瞳孔缩了缩。   林逐水道:“徐惊火,你好自为之吧。”他说完这话,语气明显柔了下来,对着周嘉鱼道了句:“别怕,我很快就来。”   听到林逐水这话徐惊火气得直接把手机摔了。   站在他身后一直没有说话的男人,慢慢的开了口,他的声音有些沉闷:“走吧,我们拦不住他。”   徐惊火不耐道:“我们这趟就白来了?”   男人道:“白来?我们这次,本来就不是冲着林逐水来的,你非要多出事端。”他的语气里带了些不满的味道。   “我多出事端,难道你他妈的要我保持这个模样一辈子?”徐惊火非常烦躁的吼出了声。   周嘉鱼的确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他们内讧的场景,不过也不知道林逐水到底对徐惊火做了什么,竟是硬生生的让他变不回原来的模样了。   那个戴口罩的男人道:“不然你想怎么办?”   徐惊火转头,恶狠狠的灯向周嘉鱼,冷笑着:“就算我不能弄死你,也不能让你太好过——”他说完这话,从手里抖出一条手指粗细的虫子,捏着周嘉鱼的下巴,硬生生的将那虫子塞进了周嘉鱼嘴里。   周嘉鱼恶心的差点没吐出来,徐惊火强迫他吞下虫子之后,便让黑色的头发将他放了下来。   周嘉鱼趴在地上直作呕,他抬起头,看见徐惊火和男人都开始往外走,那男人的手里,不知什么时候推上了一架轮椅,轮椅之上有个用布包裹着的东西,被放置在上面。周嘉鱼从那布包的形状和缝隙里,隐约看出……那好像是……一具骨架。只是形状有些奇怪,看起来比人类的骨架大了不少……   周嘉鱼身体有些僵,躺在地上动也不能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徐惊火和那个男人走远。随着他们的离开,身边的黑发也在逐渐的褪去,周嘉鱼这才看清楚自己所在的地方,这是一间十分破旧的地下室,里面还摆放着几张桌椅,而徐惊火和推着轮椅的男人正在往出口的方向走,两人已经打开了门,眼见马上就要消失在周嘉鱼的面前。   周嘉鱼急的啊啊直叫,他看着徐惊火伸手握住了门把,往后一拉——“砰”的一声巨响,门外竟是涌入了青色的火焰,那火焰瞬间就点燃了徐惊火和男人的身体,包围了整间地下室。   周嘉鱼被这一幕吓的目瞪口呆,他第一个反应就是自己要被烧死了,谁知道那火焰靠近他之后,他竟是没有任何的烧灼感,反而觉得整个人都暖洋洋的……   “徐惊火。”林逐水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你要去哪儿?”   徐惊火和那男人都软倒在地上,看起来身体好像不受自己控制了一样,徐惊火咬牙道:“林逐水!你怎么可能这么快!”   林逐水不答,他站在火焰之中,仿佛一只涅槃的火凤,脚下步伐缓缓踏到了徐惊火面前:“我之前是不是告诉过你,别碰周嘉鱼?”   徐惊火不说话,他的表情开始变得痛苦,那让周嘉鱼觉得格外温柔的火焰,在他身上却变成了折磨。   徐惊火还想说话,只是他口中“你”字刚冒出口,林逐水便一脚踹在了他的肩膀上,把他踹了个踉跄,随后重重的踩上了他的后背。   林逐水的语气还是很平淡,但此时的这种平淡之中蕴藏的杀意,却让人徐惊火心中颤抖不已,他听见林逐水说:“徐惊火,你说我就在这里把你们两个杀了可好?”   他话语刚落,徐惊火身边的那个男人开始重重的咳嗽,那咳嗽的声音越来越响,简直好像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喉咙。   徐惊火也是一副要背过气的样子,他艰涩道:“你、你不能杀我……”   “为什么不能。”林逐水冷漠的反问。   徐惊火道:“若是我死了,周嘉鱼也会……死。”   林逐水闻言忽的笑了起来,这笑容灿若春花,却让徐惊火的心一点点冻结,因为林逐水说:“就凭你下蛊的功夫,也敢在我面前造次?”   林逐水向来内敛,周嘉鱼很少看到他如此自傲的模样,可这样的林逐水却并不让人讨厌,周嘉鱼反而感到自己的心脏在疯狂的跳动,甚至于他都开始怀疑自己这种过于激烈的反应是不是因为徐惊火喂他吃的那条虫了。   徐惊火面无人色,说不出话,林逐水展现出的强大实力,让他对自己丧失了信心,在这一刻,徐惊火终于清楚的意识到,他和林逐水,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   林逐水说:“但是,我今天可以饶你一命。”   徐惊火眼前一亮。   林逐水继续道:“只要你说出,你身后的人。”   徐惊火眼里的亮光瞬间暗下,像是瞬间没有了求生的欲望似得,他的嘴唇紧紧抿起,浑身上下都开始散发抗拒的气息。   而他身边那个倒在地上的男人,却开始开口求饶:“我、我愿意说!”   徐惊火骂道:“叛徒——”   男人根本不理,他道:“我愿意说,放过我!”   林逐水道:“你说。”   男人道:“那个人的名字叫……”他的嘴唇动了动,刚做出一个口型,声音还卡在喉咙里,鲜红的血液便从他的口中大量涌出。   “唔——”男人似乎全然没有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他大口大口的吐着血液,不到片刻气息便微弱了下来。   在他旁边的徐惊火对着林逐水冷笑道:“看到了么?这就是背叛者的下场。”   林逐水冷冷道:“我看不到。”   徐惊火:“……”他没想到这时候林逐水还会和他扣字眼,差点没被气个半死。   此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林珏和沈一穷也气喘吁吁的出现,他们进屋见到徐惊火之后均是面露讶异之色。   “他们就是幕后元凶?”林珏很直白的说,“怎么已经死了一个了?”   林逐水冷淡的嗯了一声。   沈一穷注意到了周嘉鱼的情况,担忧道:“嘉鱼,你没事儿吧?”   周嘉鱼心说你看我像没事儿的样子吗?当然,这话他也说不出口,只能干瞪眼睛。   沈一穷说:“你别害怕啊。”他冲过去蹲下来把周嘉鱼扶起,左看右看,发现屋子的门口发现了一架轮椅,很高兴的说,“有轮椅!你等着,我给你推过来。”   他夯吃夯吃的的跑到轮椅面前,看见了轮椅上用白布包着的东西,沈一穷也没多想什么随口便掀开了白布,被里面包裹起来的尸骨吓了一跳:“这儿有具骨架!”他看着骨架,第一个反应就是这是人类的,但当他仔细观察之后,愕然的发现这骨架下半身没有腿,反而是鱼骨一般的形状。   “这……”沈一穷惊道,“这不是人类的骨架啊。”   躺在地上的徐惊火冷笑:“这当然不是人类的骨架,你真是无知——”他表情里带着轻蔑,看样子正欲来一番长篇大论。   谁知道沈一穷这货冲着骨架鞠了个躬,说了句前辈打扰了,就把骨架拿起来放到了地上,然后推着轮椅高兴去接周嘉鱼了。   徐惊火简直要被沈一穷这举动气死,他道:“你、你知道你在做什么?你知道这骨架有多珍贵吗?”   这骨架上身为人下半身是鱼的模样,脑袋上还带着一个螺旋状的角,看起来很像是传说中的鲛人。   “没想到世界上真的有这样的东西。”林珏站在旁边研究,“你们就是为了这骨架来的?”她思量片刻,有些惊讶,“难道传说里吃了鲛人的肉可以起死回生,长生不老的传闻,是真的?”   徐惊火闭了嘴,看起来对林珏的话题颇为抗拒。   林逐水慢慢的走到了骨架旁边。   徐惊火瞪着林逐水,道:“你要做什么?你该不会是要——”他话还没说完,便眼睁睁的看着那鲛人的骨架之上燃起了熊熊烈火,火焰显示出的青色在告诉旁人其温度极高,虽然一时间骨架无碍,但被烧成灰也是时间的问题。   “住手!!林逐水!!!”徐惊火要疯了,开始不断的挣扎。   林逐水眼睛依旧闭着,可徐惊火却有种他居高临下冷漠的俯视自己的错觉,他疯狂道:“林逐水,这是鲛人的骨架,环已经完成了,只要再等些日子——”这个循环根本不需要周嘉鱼的鲜血,他只是想将他们骗入局里一网打尽,谁知道林逐水的实力竟是如此逆天,竟是连他逃跑的机会也没有。   徐惊火以为被欺骗的是林逐水他们,现在想来,他们恐怕早就发现了自己不是李锦江,一直在演戏给他看,偏偏个个演技精湛,丝毫没有露出破绽。   林逐水不语,鲛人的尸骨开始逐渐碳化,而躺在地上的周嘉鱼,再次听到了那种类似野兽的咆哮声,这次他听得很清楚,这声音明显是从那骨架身上出来的。   难道他们真的已经将鲛人复活,只差最后一步了?周嘉鱼心中愕然。但看其他人的模样,却好像根本没有听到这声音似得。   沈一穷把扶起,让他坐在轮椅上,推着他到了门口,说:“周嘉鱼,是不是他欺负了你?想不想欺负回来?”   周嘉鱼动不了无法回答。   沈一穷说:“是你的眼珠子就上下摇一摇。”   周嘉鱼眼珠子上下动了动。   沈一穷摩拳擦掌:“没事儿,我推着你从他身上碾过去好不好?让他欺负你!”   周嘉鱼:“……”沈一穷你黑仔很有想法啊。   徐惊火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好不容易搞出来的鲛人化为了灰烬,又听到了沈一穷的话,气得浑身发抖,两眼一翻,居然直接晕了过去。   沈一穷惊了:“我就吓吓他啊,怎么就晕了。”   林逐水表情里透出丝丝无奈的味道,冲着沈一穷招了招手:“过来。”   沈一穷推着周嘉鱼到了林逐水的面前。   林逐水半蹲下,对着周嘉鱼道:“我要把你身体里的虫子逼出来,可能会有些疼,你且忍着些。”   周嘉鱼的眼珠子上下动了动,示意自己完全没有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林逐水:很疼,忍住。   周嘉鱼激动的点头。   三十分钟后,周嘉鱼脸红:嗯……啊……先生,您的技术真好。   林珏:你们推个背戏怎么那么多?? 第56章 事毕   林逐水说完这话,便拉开了周嘉鱼羽绒服的拉链。   周嘉鱼以为拉开羽绒服就差不多了,谁知道他将自己的毛衣保暖内衣也掀了起来,露出白白的肚皮。按理说这么冷的天气让人把冰冷的手伸进自己的衣服里面,绝对是件非常痛苦的事,但事实上周嘉鱼不但不痛苦,心里还有点小激动。   “先生摸我的肚子了呢。”周嘉鱼这么和祭八说。   可惜祭八脸上做不出太丰富的表情,若能做出来,一定是一片冷漠:“你太没出息了,你们之前明明已经有了更深入的接触。”   周嘉鱼说:“有吗?”   祭八道:“你忘记你腰上的纹身了?”   周嘉鱼恍然。   他的身体没有十分强壮,虽然也有六块腹肌,但那肌肉也只是薄薄一层,摸起来是手感倒是挺好。周嘉鱼脑子里正胡思乱想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却感到林逐水的力道忽的大了起来,手掌里面传出了源源不断的热度。   “啊!”周嘉鱼没准备好,直接叫出了声。   “忍着。”林逐水一边这么说,一边从口袋里取了一张薄薄的丝巾,放到周嘉鱼的嘴边,“含着这个,别咬到舌头。”   周嘉鱼没有逞强,张嘴含住了丝巾。这丝巾上有一股子浓郁的檀香味,似乎是林逐水经常带在身边的东西,小腹上的疼痛开始越来越明显,周嘉鱼也咬的越来越用力。   林逐水做这事儿的时候,沈一穷和林珏都在旁边看着。林逐水的手指按着周嘉鱼的丹田,手指上燃着紫色的火焰。周嘉鱼的皮肤开始出现凸起,好像里面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钻出来一样。   “呜……”疼得实在厉害,周嘉鱼的鬓角溢出冷汗,浑身打着哆嗦。   “快好了。”林逐水轻声安慰。   若从动作里判断,可以看出林逐水在把周嘉鱼丹田里的虫子一寸寸的往上逼,很快那虫子就到了肚脐的位置。   周嘉鱼疼的满头大汗,呜呜直叫,沈一穷蹲在旁边安慰他:“没事儿啊,罐儿,再忍忍,很快就出来了。”他说完这句话,挠了挠头,自言自语的小声道了句,“突然感觉你像是在生孩子似得……”   周嘉鱼:“……”黑仔你给我等着!!   孩子……哦不,是蛊虫在林逐水的控制下,从肚脐那里慢慢的冒出一个尖尖的头,林逐水的手直接掐住了它的顶端,随后用力一拉,便将那虫子硬生生的从周嘉鱼的肚子里扯了出来。   这个瞬间剧痛袭击了周嘉鱼,他差点没厥过去,好在虫子出来之后,身体上的疼痛便开始缓解,他慢慢的松开了口中的丝巾,发出微弱的呻吟。   林逐水的手指上夹着那条虫子,这虫子离体的那一刻挣扎了片刻便死掉了,他手指微微动了动,虫子身体上燃起了一簇火焰,很快被烤成了灰烬。   沈一穷给他擦着汗,说:“出来了出来了,没事儿了啊。”   周嘉鱼松了口气,小声的哼哼了两句。   帮周嘉鱼取出了虫子,众人的注意力便再次放到了地上躺着的徐惊火身上。徐惊火刚才被气晕过去,一醒来就看到自己的蛊虫在林逐水的手里化成了灰。   林逐水走到徐惊火的身边,冷冷的发问:“你最后的筹码也没有了,还是不打算说?”   徐惊火听到这句话,却是忽的笑了起来,他道:“林逐水,我的确是低估了你,可是那又如何呢。”他低声喃喃,语气听起来更像是在自言自语,“我所作所为,问心无愧——”   林逐水闻言冷笑:“你取了那么多人的性命,还好意思说自己问心无愧?”   徐惊火道:“你又知道什么?”   林逐水微微扬起下巴,看起来已经是有些不耐,他道:“还有什么想说的么?”   徐惊火不说话了,就在众人以为徐惊火已经放弃了求生欲望时,却是骤变突起——徐惊火的身体之上迅速的浮现出层层的白霜,身体也变得如石头般僵硬。   林珏讶道:“这是什么?”   不过是她他出言询问的这短暂时间,徐惊火的身体好像被急冻了起来,而他们很快发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徐惊火的身体被冻起来后,开始变得透明——他竟是突然变成了一尊冰雕的模样。   这一变化看的几人都呆住了,连林逐水都蹙了蹙眉头。   “怎么,变成冰雕了?”林珏说,“他是什么人?”   林逐水道:“佘山徐氏的人。”   林珏听到佘山徐氏这个名字,露出了然之色:“原来是徐氏的人,怪不得,可是……”她眼里又浮出些疑惑,“不是说徐氏的人,只要入了俗世,都会丧失能力么?”   林逐水道:“他好像跟了别的支系。”   林珏的表情看起来也挺奇怪的,后来周嘉鱼才知道,徐氏有一个秘传的脱身之法,就是将自己的身体冻结以此逃脱,逃掉之后,肉身会出现在祖树上面,几乎等于一场新生。   这种法子徐氏的人一辈子只能使用一次,而被祖树抛弃的人,是不能使用的,因此林逐水也没有想到,徐惊火竟然还能用出这个法子。   不过既然他能用出来,就说明徐惊火没有被祖树抛弃,祖树还承认他是徐家子孙,如此一来,和徐老当时的说法,显然是有了矛盾之处。而且他们当时亲眼看见徐惊火斩断了一根祖树的枝干,他都这么对待祖树了,祖树还护着他,这事情简直难以想象……除非,徐惊火所作所为,其实没有违反徐家祖训。   整件事情被笼罩在迷雾之中,让人暂时摸不清楚后面的真相。   然而他们当前首先要做的事,却是将学校里的事情收尾。   周嘉鱼是坐在轮椅上被沈一穷推出来的,他本来是觉得自己努力努力能站起来,谁知道沈一穷却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别勉强。   争执之后周嘉鱼惨遭落败,硬是被沈一穷按在轮椅上,推出了地下室。   出了房间后,周嘉鱼才发现他们面前根本就没有什么图书馆,所在之处竟是一片破旧的旧教学楼,这教学楼看起来已经荒废许久了,墙壁上还刷着拆字,应该是马上要动工拆掉的旧建筑。   林珏和林逐水的表情都不是很惊讶,看起来是早就猜到这种情况。   沈一穷没想明白这事儿,说:“那个李锦江一开始就被徐惊火换掉了吗?”   林珏道:“没有啊,一开始还是原来的他,你们记得那天晚上怨灵模仿成他模样来敲你们房门的事儿么?”   沈一穷和周嘉鱼都点点头,这事情他们实在是印象太深了,想忘都忘不掉。   “估计就是那时候被换了吧。”林珏说,“一开始我也没有发现,后来还是逐水察觉出了端倪,我们便想着干脆将计就计,去看看他们的老巢。”   林逐水淡淡道:“徐惊火身体的变化,也算是徐氏的独门绝技,本来只有族长才会,不过现任族长徐老也没有想到,徐惊火会做出那些事情。”   依照林逐水的说法,徐惊火应该是下一任的族长,可知至今没有人明白徐惊火的所作所为到底是基于什么原因。不过根据徐惊火的表现来看,他身后的那个人,恐怕实力很不简单。   他们从那破旧的教学楼出来时,外面的天已经亮了,昨夜的大雪也已停住,天边泛起薄薄的红霞。   沈一穷推着周嘉鱼,几人一起往校门口走。   门口的保安看见他们几个,面露讶异,问了句:“你们什么时候进去的?”   沈一穷说:“昨天晚上。”   那保安瞪着眼睛,说:“昨晚是我值班,一直盯着门口呢,没看见你们啊!”   林珏道:“我们是李老师的朋友,调查那事儿的,可能进来的时候天太黑,你没注意吧。”   保安一听到林珏说得话,立马不问了,挥了挥手让他们走,看来这学校里的人对于闹鬼这事儿真的挺忌讳。   “真正的李锦江应该还在酒店里。”出了校门后林珏道,“我们先去找找他吧。”   几人回到酒店,找前台开了李锦江的房间。他果然是毫无知觉的躺在床上,一副还在沉睡的模样,林珏探了探他的呼吸和脉搏,说:“没事儿,只是中了迷药。”她转身就朝林逐水借了银针,对着李锦江的人中扎了上去。   李锦江慢慢睁开眼睛,一看见周嘉鱼和沈一穷,就惊的跳起来,指着他们道:“鬼啊——”   沈一穷见状倒是颇感欣慰,说:“你果然还是给我们开了门!”   李锦江满头雾水,过了一会儿才冷静下来,知道他看见的是人不是鬼了。   沈一穷简单的把整件事告诉了李锦江,李锦江听得迷迷糊糊,最后只抓住了一个重点:“脏东西已经被处理掉了?”   周嘉鱼和沈一穷点点头。   “那、那真是太好了。”李锦江高兴了几秒钟,随后又低落下来,“算了,我还是辞职吧,这学校给我阴影实在是太大了。”   事情处理完之后,他们便准备离开这里。   大约是缘分,他们居然在机场里见到了刚来学校时因为被鬼吓的从楼上跳下来直接摔断了腿的张天师。   沈一穷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恶趣味,硬是把那轮椅带到了机场,还宣称要带回去,还非要让周嘉鱼坐在上面。   周嘉鱼拒绝了几次都无果,最后认命了,想着就当自己养了个闲的蛋疼的儿子吧,一路上这么依了沈一穷,坐在轮椅上被他推着到处出走。   于是两个坐在轮椅上的人在机场外面相遇了。   那个张天师看见周嘉鱼也坐在轮椅上,瞬间情绪激动,说:“你们是不是也进教学楼了,唉,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啊!”   周嘉鱼懒得解释,看见前面反正快要上电梯,干脆直接站了起来,让沈一穷自己扛轮椅去。   张天师眼睁睁的看着周嘉鱼走掉,“他腿没事啊?”   沈一穷说:“……啊,爱好,爱好而已。”   张天师瞪着眼睛半天没说话。   飞机上面,沈一穷和周嘉鱼叽叽歪歪的了半天,而周嘉鱼也终于明白了他坚持要把轮椅带回来的原因。   周嘉鱼说:“你确定你要这样做吗?”   沈一穷说:“你愿意为我这么做吗?”   周嘉鱼说:“……你开心就好。”   沈一穷兴高采烈,喜气洋洋,周嘉鱼从他身上深深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弱智儿童欢乐多。   到家后,沈一穷坐上了他千辛万苦搞来的轮椅,让周嘉鱼推着他回家了。林珏跟在后面,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们两,全程和林逐水都没怎么说话,想来应该是想知道这两人要搞出什么幺蛾子。   然后周嘉鱼就把沈一穷推进了屋子。   家里三个师兄都在,周嘉鱼以为他们会打打斗地主什么,但是他一进屋子就感叹自己的想象力真是太不丰富了,因为他发现这几人居然围成了一桌麻将,黄鼠狼也凑了个角儿,之前一直念着周嘉鱼的小纸人则趴在沈暮四的肩头上,气氛看起来十分的和谐。   他们几个见到周嘉鱼推着沈一穷进来,都有点惊讶,沈暮四道:“一穷,你怎么了?”   沈一穷说:“师兄!你不知道,我们这趟出去,有多么的凶险!”   三人个师兄都围了过来,脸上或多或少的露出担忧之色。   然后沈一穷就开始瞎编乱造,说自己有多么多么的英勇,最后围了消灭反派,牺牲掉了自己的一条腿。   他瞎说的时候,周嘉鱼和林珏林逐水三人就坐在沙发上听着,开始周嘉鱼还要配合的应和两句,后来也懒得说话了,因为他发现随着沈一穷的胡说八道,三个师兄脸上的担忧都淡了下来,开始变成了面无表情。   其中沈暮四的表情尤为明显。   “腿断了?是吧?”沈暮四这么说。   沈一穷也感觉好像哪里不对,他道:“师兄……”   沈暮四没说话,扭头对着沈二白道:“二白,你师弟腿断了。”   沈二白摩拳擦掌的走到了沈一穷身边,说:“一穷啊。”   沈一穷说:“啊?”   沈二白说:“做人的,就要诚实,说断一条腿,就要断一条腿,你说对吗?”   沈一穷不吭声了,眼睛开始往周嘉鱼这边瞟,显然是想求救。周嘉鱼懒得理他,继续用余光偷看林逐水,沉迷在他的美貌里不能自拔。   沈一穷发现了周嘉鱼的无情,他张开口正打算说什么,整个人就被沈二白从身后搂住,腿则被沈暮四和沈朝三抓住。   沈二白狞笑道:“废了他的腿!”   沈一穷:“啊啊啊啊啊!!”他被抬起来,裤裆和客厅中央的柱子进行了亲密的接触——第三条腿,不也是腿嘛。   林珏看着哈哈大笑,眼泪都乐出来了,她看着撸着黄鼠狼肩上趴着小纸人的周嘉鱼,眼神柔和下来,轻轻的道了句:“这么多年,好像还真是第一次看见这里这么热闹。”   林逐水淡淡的应了声,语气虽然淡,但神情却带着柔和。   屋子里被放下的沈一穷捂着裤裆惨叫,其他三人冷漠的放下他,继续搓麻将去了。   小纸人高兴的搭在周嘉鱼肩膀上,用脸颊蹭着周嘉鱼的下巴,黄鼠狼哼哼唧唧,瞪着黑豆一样的眼睛继续吃醋。   林珏撸起袖子,说:“差角儿吗?我来搓两圈。”   “来啊,师伯。”沈二白高兴的招呼着。   哗啦哗啦哗啦,热闹的麻将声响了起来,周嘉鱼说:“你们玩着,我去做晚饭,晚上想吃什么?”   牌桌上的几人兴高采烈的点了菜。   周嘉鱼一一记下,正在往厨房走,一直坐在沙发上没怎么说话的林逐水也起了身,周嘉鱼起初还以为他是有事儿,谁知道他跟着自己进了厨房。   “先生?”周嘉鱼吓了一跳。   “没事做。”林逐水淡淡道,“顺手帮忙。”   周嘉鱼弯起眼角,笑了:“好呀,先生晚上想吃什么?”   林逐水道:“都可以。”他说完这句,短暂的停顿了一下,“不要木耳和胡萝卜。”   周嘉鱼突然觉得认真挑食的先生,真是可爱的要命……   晚饭的内容很丰盛,除了某个自己作死导致一下午都捂着裤裆苦兮兮的黑仔,大家都挺高兴的。   沈暮四问了他们这次遇到了什么事儿,周嘉鱼挺乐呵的把整个过程告诉了他。   三个师兄听完之后纷纷唏嘘说他们不容易,回来之后可以好好休息几天。   林珏第一次尝到周嘉鱼的手艺,第一口下去就露出惊艳之色,道:“我总算知道逐水为什么这么喜欢了。”   周嘉鱼被夸的挺不好意思的,很谦虚的客气着。   吃完饭,几人便各自回房休息,周嘉鱼有点睡不着,就趴在窗户边上看雪景。现在温度逐渐上升,积雪都开始渐渐融化,草木抽出翠绿的嫩芽,大地即将从沉睡之中苏醒过来。   “咚咚咚。”忽的有人敲了门。   周嘉鱼问了句:“谁呀?”   “是我。”林珏的声音传来,“已经睡了么?”   周嘉鱼说:“嗯……还没呢。”他过去给林珏开了门,见她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有事吗?”   “没事,只是想找你聊聊天。”林珏道,“有空吗?”   周嘉鱼点点头:“有倒是有,在我这儿聊?”   林珏道:“去旁边的茶室吧。”   周嘉鱼这才知道院子里居然还有专门喝茶的地方,他来到这儿这么久了,好像对院子里的构造也并不十分了解,平时最多也就是让沈一穷带着他去林逐水和自己住的地方两点一线进出。   林珏沏好了茶,又点了两根香。她的容貌艳丽,乍一看上去,并不是个很好相处的人。但真的相处下来,却又会发现她对什么事儿似乎都挺宽容,是个很优秀的姐姐。   “你来这儿有半年了吧。”林珏挑起了话头。   周嘉鱼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有点小紧张,点点头嗯了声。   林珏说:“嗯……你怎么看逐水的?”   周嘉鱼闻言立马正襟危坐,认认真真的说:“我觉得,先生是个好人。”   林珏端着茶杯的手微微抖了一下。   周嘉鱼说的严肃又认真:“非常非常好的人。”   林珏道:“就这样?”   周嘉鱼道:“不……不然呢?”一提到林逐水,他整个人就紧张的要命,害怕自己暴露什么。   林珏长叹一声:“你介意我抽根烟吗?”   周嘉鱼摇头。   于是林珏从包里拿出了细细的女士烟,点燃之后轻轻的吸了一口:“周嘉鱼,你谈过恋爱没有?”   周嘉鱼自己是没有谈过的,但这身体应该是谈过,所以犹豫之下,还是点了点头。   林珏道:“真的谈过?”她满目狐疑,随即马上想到什么,又换了种方式问,“我是说特别认真的那种。”   周嘉鱼说:“这个倒是没有……”他垂眸看着手里的茶杯,有种不太妙的感觉。   林珏松了口气,她也看出了周嘉鱼的紧张,心下想着自己果然的话题果然把他吓着了,无奈的转移了话题,跳过了关于林逐水的事儿,开始聊了些日常。   如此一来,周嘉鱼才慢慢放开。   茶是好茶,初入口时微苦,之后却是悠长的回甘,周嘉鱼和林珏聊着他到这儿遇到的那些事儿,关于纸人,关于黄鼠狼,关于各种奇奇怪怪的事。   两人间气氛逐渐缓和,周嘉鱼也不再紧张,脸上带上了些笑容。   林珏觉得时机到了,她灭了烟,轻轻的开口,道:“周嘉鱼,其实,逐水……”逐水这两个字她才出口,便看到面前的青年的身体开始逐渐僵硬,好像被抓住了后颈要害的猫仔,全身上下的毛都炸了起来。   林珏:“……”林逐水到底做了什么让周嘉鱼会是这样的反应?   林珏咬了咬牙,直接说了:“我就只是想问问,你喜不喜欢林逐水?”她觉得自己的问题够直白了,谁知道周嘉鱼听完之后,点头如捣蒜,认真的说:“喜欢,我可喜欢先生了,他人那么好……”   林珏:“……”她沉默着替一晚上莫名其妙收了两张好人卡的林逐水默哀的三秒。   周嘉鱼还在说:“先生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人了!我特别喜欢他的!”他的眼神里全是星星,连林珏都能看出那种浓浓的仰慕。   看到这样的周嘉鱼,林珏竟是开始怀疑起了自己的判断,她一时间竟是有些分不清,周嘉鱼对林逐水的爱慕,到底是属于哪种类型,是对前辈的爱慕,还是……   周嘉鱼还在一一细数林逐水的好处。   罢了,看着这样的他,林珏放弃似得想着,看来有些事儿,真的急不得。   作者有话要说:  周嘉鱼:歪,先生,别的小朋友都被接走了,你什么时候来接我啊?   林逐水:别的小朋友都表白了,你什么时候表白呢?   周嘉鱼哼哼唧唧:我紧张……   林逐水:那我表白你要答应好不好?   周嘉鱼高兴的点头。 第57章 作死   回家后的生活,是轻松且愉快的。   每天做做饭,画画符,日子简直过得美滋滋。特别是现在有了周嘉鱼这个厨艺棒棒的人,吃饭的问题也解决了,简直不能太美好。   周嘉鱼发现他回来后,小纸人似乎变大了一点,他还在思考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就看见沈一穷拿着软尺过来,对着小纸人一阵比划,说:“真长长了!”   小纸人骄傲的挺起了自己的小胸脯,沈一穷又看向黄鼠狼,说:“给你也量量?”黄鼠狼闻言却是咔咔叫了两句,硬生生用那双小眼睛甩了沈一穷一个白眼儿,几个大跳就上了周嘉鱼的肩膀,继续假装自己是围脖。   沈一穷对于黄鼠狼的傲娇无话可说,心想你瞪我做啥啊,你没长高难道赖我啊?   周嘉鱼给小纸人取了个简单粗暴的名字——小纸。小纸倒是挺满意的,黄鼠狼却是嗤笑几声,沈一穷在旁边凉凉的说:“你别笑人家了,你的名字不也是小黄么?”   黄鼠狼:“……”   现在小纸人和黄鼠狼掐架的次数减少了许多,但是依然互相看不惯,所以经常在一些小事儿上面暗自较劲,说白了就是互相吃醋。   周嘉鱼开始还会劝一下,后来见这两只其实是乐在其中没有太大的影响,干脆也就由他们去了。   春天的气息渐渐浓郁,寒冷的白色渐渐褪去,换上了亮目的淡绿,草木复发,树枝抽芽,寒冷的空气开始变得暖洋洋的。   因为体质问题,周嘉鱼很难喜欢上冬天,他更喜欢温暖一些的季节。   林珏最近好像也没有设么么事儿,也在林家住着,不过她没有住在周嘉鱼所在的这栋小木楼,据说是院子西南角有她专门的住所。   林逐水找了个时间,把院子里道路变化的规律教给了周嘉鱼,这东西好像只能死记硬背,用科学一点的解释就是套公式,周嘉鱼学得着实有些费劲。   沈一穷安慰周嘉鱼说自己努力了整整半年才把这规律背下来的,期间只能天天蹲在屋子里画符,让周嘉鱼不要太急。   不过周嘉鱼画符的技术倒是有了提升,一些比较困难的转运符都能一笔勾出来了。他也问过林逐水这些符纸有没有副作用,林逐水说大部分是没有的,只会起一个辅助作用,但是如果环境特殊的话,会产生一些意想不到的情况。   周嘉鱼听到林逐水这么说,立马想起了沈一穷这个惨痛的例子,心想还好当时及时发现了,不然要是真的到了无法扭转的地步,他岂不是得看见一个黑乎乎的小娘炮?   晚上睡觉之前的,周嘉鱼一般会上上网。那风水论坛依旧火爆,在上面能看见很多稀奇古怪的故事,大部分都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周嘉鱼在灌水板块又看到了那个名字叫做“亡女”的ID,一点进去发现只说了一些无关痛痒的风水知识。   本来只是这样似乎也没有什么奇怪的,但当周嘉鱼看到了回帖内容时,整个人差点没从椅子上翻下来。   只见回帖的人全部都在称呼楼主为“女神”,还说女神知道的真多啊,有几个用户甚至激动的表示自己没有使用手机之后的确神志清明了许多,甚至身体上某些疼痛都得到了缓解。周嘉鱼表情复杂极了,心想这几个兄弟怕不是天天低着头玩手机的导致颈椎不好……不过如果他们知道这所谓的女神是个一米八几光着头的彪形大汉,也不知道心情会是怎么样的。   这亡女的马甲绝对是徐入妄的,周嘉鱼给他发了条私信,问他近况如何,是不是真的跑去东北那边深山里刻苦修炼了。   私信一发出去,很快得到了回复,徐入妄说他要是真的去深山里肯定就早就断网,哪里有时间在论坛上叽叽歪歪,还说自己过得很不错,头发已经长了出来,问周嘉鱼想不想看看他最近的模样。   周嘉鱼说看就看呗。   于是徐入妄发了张照片过来,周嘉鱼看了照片想着头发果然是长起来之后气质没有那么彪悍,不过总感觉要是架上个墨镜再套个金链子还是挺能唬人的……   “你呢,你最近怎么样?”徐入妄问周嘉鱼。   周嘉鱼说我好着呢,他简单的表述了一下最近遇到的事儿。   徐入妄听完之后啧啧称奇,虽然周嘉鱼的描述很简单,但他也能听出其中凶险之处,他又道了句:“对了,你应该有手机了吧?来交换个电话号码呗。”   周嘉鱼开玩笑说你不是告诉他们用手机不好吗?   徐入妄理直气壮的说,本来就不好,又伤眼睛还浪费时间,他这是帮助他们戒掉坏习惯。   周嘉鱼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不过最近我们这边又出了点事儿。”徐入妄忽的提起了什么,“据说有几个年轻人突然搞出来了一个组织……”   周嘉鱼问:“什么组织?”   徐入妄说:“他们是叫灵异真相探寻队,我倒是觉得他们挺像作死小分队的。”   周嘉鱼说:“啊?什么意思?”   徐入妄说:“这群人胆子简直肥的没边儿了,搜集了各种各样和灵异有关系的法子,一个一个的试,还在网上直播。”   周嘉鱼之前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是现在经历了那么多事,看法的确是有些改变。对于未知的东西可以不信,但至少要保持着敬畏之心,像这样故意去作死的,就算没有弄出点什么脏东西,恐怕内心深处都会对自己产生点心理暗示,从而影响到现实的生活,比如遇到什么倒霉的事儿,都能往灵异方面靠。从这个方面来说,这种做法倒像是另外一个极端了。   “他们胆子真大啊。”周嘉鱼说,“遇到过脏东西没啊?”   徐入妄说:“暂时没有,不过我看他们继续这么搞估计也快了,我是无意中看到的,这段时间都在关注他们。”   周嘉鱼道:“地址呢,发我一个,我也看看呗。”   徐入妄把一个直播间的地址发给了周嘉鱼,周嘉鱼点进去看发现这直播间人气居然挺高的,有三十多万的订阅,已经比得上很多大主播。   “一般他们什么时候直播啊?”周嘉鱼问。   徐入妄说:“不一定,我昨天还看来着,但时间一般是晚上,九点开始吧……”   周嘉鱼应下了。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便结束了对话。   周嘉鱼关了论坛,上床睡觉。   徐入妄发他的网址周嘉鱼也没怎么放在心上,直到几天之后,林珏某晚突然闹着要吃夜宵,周嘉鱼用刚到的鱼做了一顿烤鱼。烤鱼是果木炭烤出来的,果木碳比一般的碳烤的东西会多一股子清新的香气,鱼皮烤的酥脆,里面肉却是很嫩的,里面的配料也挺丰富,土豆豆腐什么的应有尽有。   林珏把冰箱里的冰啤酒拿出来,给几人满上了,周嘉鱼虽然酒量一般,不过因为是在家里,所以就算喝醉了也应该问题不大,就也没有忌口。   “哇,鱼肉太好吃了吧。”沈一穷吃了一筷子,激动的眼泪都要下来了,鱼肉不但嫩,而且入味极了,还带着淡淡的果木香,吃起来回味无穷,鱼皮更是烤鱼的精华,刚好烤成漂亮的金黄色,放进嘴里嚼着满口生香。   “对啊。”林珏咕咚咕咚把一杯啤酒灌下了肚子,道,“周嘉鱼你有不会做的菜吗?”   周嘉鱼道:“很多啊,不过不会的话认真研究一下菜谱,估计也做出来八九不离十。”   林珏点点头,对着他伸出了大拇指。   几人聊着天儿,吃着鱼,气氛特别好,周嘉鱼这时忽的想起了几天前徐入妄给他发的那个网址,就把这事儿当做谈资说了出来。   谁知道林珏听完之后表情不太好看,说:“他们这不是找死么?鬼神的事儿还能乱试?”   周嘉鱼说:“估计都是年轻人,也不讲究这些……”   沈暮四也道:“这简直是在找死啊。”   周嘉鱼看了看时间,道:“现在刚好十点多,我去把电脑打开,看看他们没有直播?”   几人都同意了。   周嘉鱼上楼拿了他的电脑下来,打开网页之后输入了徐入妄给他的网址。网页很快就刷开,直播间的页面出现在了几人的面前。   这群人还真是在直播,周嘉鱼看到直播界面上面飞过无数的弹幕和礼物,左上方则显示出这个直播间的人气值,竟是有一百多万。当然,按照网站的算法,这里的观看人数不可能有这么多的,但至少也有个十万人的样子。   周嘉鱼把屏幕放到最大,看见主播和他的几个朋友在一间破旧的屋子里,正在和观众们介绍他们今天晚上要玩的游戏。   “我们几天要玩的,叫做四角拍肩膀,这游戏在民间传播很广了,估计也有不少朋友玩过,今天我们要来尝试一下。”拍摄的人是个漂亮的年轻女孩儿,看起来不过二十几岁的年轻,她继续道,“这个游戏规则,是要在一个空白四角房间里进行,需要四个人,四人站在四个不同的角上,面对墙壁,然后其中一个朝着另外一个走去,拍拍前一个人的肩膀,被拍的人则以顺时针方向向下一个墙角走去,如果你走到了一个没人的角落,就需要咳嗽一声……”她说到这里,咯咯的笑了起来,“如果按照正常情况,是会有人一直咳嗽,因为始终会有一个人在往下一个地方走,而有个墙角会一直空下来,不过据说,走上几圈之后,就会出现没有人咳嗽的情况呢……”   她故意压低了声音,制造出了一种阴森的气氛,“小米现在有点害怕呢,大家不刷波礼物安慰一下小米吗?”她做出一个委屈的楚楚可怜的表情。   于是下一刻,直播间里飞满了各种礼物,周嘉鱼不太懂这些,不过看小米的表情,东西应该不少。   “那么请大家看好,游戏这就开始啦。”主播小米笑着,把摄像头挂在了自己的胸口。   林珏手上的筷子都停了,表情看起来有些生气:“这些年轻人真是够不要命的,连这些东西都敢全部试一遍?”   沈一穷道:“对啊,也不怕招惹到什么厉害的东西。”   周嘉鱼说:“这些民间流传的方法真的有用吗?”   林珏道:“有没有用都没有明确的说法,简单这么解释吧,这些方法就好像是一个喇叭,在不停的呼唤那些脏东西过来,当然这些民间方法做成的喇叭效果都比较差,但是万一附近就有脏东西,听到声音真过来了,他们岂不是哭都哭不出来。”   周嘉鱼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想着现在的人为了博眼球真是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小米已经开始往前一步,开始了这个游戏。   “哒哒哒哒”高跟鞋敲打在破旧的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屋子安静,只能听见人隐约的呼吸声,小米拍了拍同伴的肩膀,看着同伴往前走去。   “咳咳。”不一会儿,四人便轮换了一次,周嘉鱼清楚的听到屏幕里传来一声重重的咳嗽,想来是有人到了空着的那个角落。   瞬间直播间的礼物再次刷了起来,小米一边拍朋友的肩膀,一边低头看着手机,和观众们愉快的互动着,她似乎一点也不担心这个游戏出现什么意外,脸上全是笑容。   一圈,又一圈,咳嗽的声音隔一段时间就会响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异样。   因为不能说话,小米便在直播间打着字:哎呀,走了这么几圈还是没有变化呢,小米倒是感觉越来越害怕了。   直播间的观众们很给面子的刷礼物安慰起她来。   这时小米感到自己的肩膀上被拍了一下,她也没多想什么,往下一个墙角了过去,伸手拍了拍同伴的肩膀,然而还没过多久,她正低着头打字,忽的感到,自己的肩膀又被拍了一下。   这次怎么那么快?小米脑子里隐约滑过了这么个念头。   但显然,直播间的观众们,比她要敏感多了,很快一条条弹幕就刷了起来:怎么没有人咳嗽了,怎么没有人咳嗽了?   小米看见弹幕的内容,表情明显僵了一下,嘴唇也紧绷的抿起,看不到刚才要礼物时的那种轻松洒脱。   周嘉鱼看着这画面实在不舒服,道:“她们这是真的招来了?”   林珏道:“不知道,画面模糊又看不到全景,谁能知道她是不是招来了啥玩意儿。”   然而屋子里,那本该清晰的咳嗽声,真的消失了,应该空出来的一个角落里,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人不知名的人,它和小米一样,慢慢的踏着小步,往前挪动,再轻轻的将手放在自己前面人的肩膀上。   小米在重重的吞咽着,之前还能勉强维持的笑容,此时只剩下了一片僵硬,连屏幕外面的周嘉鱼都能看出她的恐惧。   看直播的观众们有的害怕了,有的却在骂主播作假,有的还在凑热闹,让小米他们继续……   恐惧在不断的积累堆叠,袭击着参与者的理智。   终于,其中一个姑娘受不了这寂静无比的气氛,发出尖锐的惨叫声,噔噔噔一路跑下了楼。   小米听见这打破寂静的声音,明显松了口气,她强笑道:“看、看来,我们这次的实验,相当成功嘛,只是不知道,招来的阿飘是什么模样啊,哈哈,哈哈。”   这笑容已经全然不见之前的甜美,连话语都是颤抖着的。   “哈哈哈哈你们别紧张嘛。”其中一个男人开玩笑的开了口,“是我故意没咳嗽的,想吓吓你们。”   小米眼睛一下子瞪大了,怒道:“你他妈的这个玩笑可不好笑!”她说完之后又想起自己在直播,赶紧补救,“你吓死人家了。”   那男人尴尬的笑了几声。   “好啦,今天的直播就到了这里了。”小米匆忙的做下了结束语:“看来小舒被吓得不轻,我还得去安慰她一下。”她故意想将这些话语说得十分俏皮,只可惜无论是僵硬和语气还是表情,都在告诉直播观众她此时内心真正的想法。   毫无疑问,经过刚才的实验,使得原本不信鬼神的小米内心也产生了动摇。   直播页面就这么匆匆忙忙的黑了下来,沈一穷喃喃道:“不对吧,那个男的明显是在撒谎啊。”   周嘉鱼说:“是的。”   他们都听出来了,那个说自己故意没咳嗽的男人,明显是在撒谎,因为每次走到空角落的人是不一样的,如果只有他一个人恶作剧的话,根本不会出现走了几圈都没有人咳嗽的情况。能解释这样情况的只有两种可能性,其一是这四个人都私下里说好了要故意这么做,其二便是……屋子里真的多了一个人。   而小米作为主播,观众们能看见她面前一直是有人的,所以这样一来,第一个情况便被否定了。排除了其他的可能性,唯一剩下的那个,就是真相。   周嘉鱼道:“所以……他们真的招来了脏东西?”   林珏淡淡道:“很明显啊。”她喝了一口啤酒,语气有点烦躁,“这些年轻人也不怕出事儿!”   “唉。”沈一穷叹气。   几人原本很好的心情此时都有点糟糕,周嘉鱼道:“这种情况下危险吗?”   林珏摇摇头:“不知道,隔着个屏幕哪能知道呢,至少得见了当事人才能说清楚吧。”   周嘉鱼道:“好吧,我真不该看的。”眼不见心不烦,看着别人作死,真不是件让人舒服的事。   好在周嘉鱼过几天又在网站上搜了搜关于这些主播的事儿,发现他们并没有因此出现什么意外。   那个自称小米的姑娘还发了微博报平安,周嘉鱼本来以为这事儿就这么完了,几人应该不会再继续此类的游戏,谁知道当真是好言难劝要死鬼,几天之后,周嘉鱼竟是又在直播间的公告里,看到了他们要直播的内容预告——还是灵异游戏,而且玩的更大了。   周嘉鱼知道这消息后,在吃饭时告诉了屋子里的几个人。   “烦死了,这种人不是没事儿找事儿么!”林珏态度显得有些暴躁,大概是看不下这几个主播不重视的态度,“明明已经发现了问题,还要继续,不是找死是做什么?”   “他们还想玩什么?”沈暮四倒是有些好奇了。   周嘉鱼简单的说了一下他们今天要玩的游戏,竟是在半夜十二点的时候选一个十字路口,然后将在满白米饭的碗上插上三炷香,待香燃尽之后,把米饭给吃了……据说如果这样做的话,就可以看见脏东西。   沈一穷听完后做了个抱拳的姿势:“佩服佩服,想象力是真的丰富,我跟了先生这么多年了,还真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操作……”这人要作死,天是拦不住的。   周嘉鱼说:“这法子有用吗?”   林珏沉着脸色没说话,沈暮四轻叹一声:“有没有用我不知道,但是说实话,他们这个时间点这么做,看见什么我都不奇怪。”   周嘉鱼也觉得是这样,他无奈道:“就没有人劝劝他们么?”   “肯定有啊,不过他们估计舍不得吧。”沈一穷说,“人气那么高呢。”   那这事儿他们还真帮不上什么忙了。   “那今天晚上咱们就再看看吧。”林珏说,“十二点对吧?”   周嘉鱼点点头。   于是几人便约定好了,十二点在这里看直播,周嘉鱼去厨房做了几个下酒菜,又在桌子上摆上了几瓶啤酒。   还没到十二点,直播间就开了,还是那个叫做小米的直播,笑嘻嘻的正和几个朋友做预热活动。不过周嘉鱼看了一下,发现之前那个被吓的情绪崩溃的小舒这次没来,而是换了几张新面孔,不过这些面孔都有一个特点,便是——年轻。   都说人多壮胆,这几人看起来并不太害怕,坐在十字路口边上还叫笑话。   随着天色的逐渐暗下,街道上的人流量也开始变少,最后快要到十二点的时候,几乎都看不到来往的车辆。   这时候小米拿出了自己准备的米饭和香,对着几人做了一个准备开始的手势。   于是这几个年轻人便围了过去,看见小米把香插到了米饭上面,用打火机的火点燃了。   “游戏就要开始啦。”小米还在笑着,“大家觉得好看的话,记得……刷波礼物哦。”也不知道是信号不好,还是怎么的,她最后的一句话,竟是好像被电流扭曲了,乍一听起来,可怖极了,不过这种变化不过是刹那间,小米的声音很快就恢复了往日的甜美,她微笑着,弯腰将那碗米饭,放到了马路的中间,看着香一点点的往下燃,灰色的香灰缓缓垂落在白色的米饭上面。   作者有话要说:  周嘉鱼:今天先生没出场呢。   林逐水:想我了?   周嘉鱼嗯了声。   林逐水亲亲他的脸蛋:没事,明天就来了。   还不会那么快表白啦哈哈哈哈,先生目前对罐儿的情感还不是特别的明朗呢,会催化一波。 第58章 落日   时间临近十二点,街道之上空空荡荡,一辆路过的车都不曾有。   几人在十字路口,围着那一碗米饭,静静的等着上面的香全部烧成灰烬。这个过程大约有个十几分钟,期间小米一直在和直播间的观众们热情互动,观众们问小米怕不怕,小米表情楚楚可怜,说有一点点怕呢,不过她不是特别信这些东西,让各位观众就当她在破除迷信吧。当然这个过程里,观众们的礼物依旧没有停,此时已经快要深夜,直播间的人气却越来越高,周嘉鱼看着那三百万的人气值有点悚然:“有这么多人看吗?”   “是不是直播间后台改了数据?”沈一穷问。   周嘉鱼摇摇头:“没必要吧,这数据改不改,她都是第一啊。”   此时大部分的主播都已经去休息,明天又是上班日,如果按照一般的情况,有个几十万的人气值已经是很高了,可小米的直播间的人气值却还在往上涨,从两百万硬生生的奔着三百万去了。   “真有意思。”林珏冷冷道,“我看这数据倒像是真的,只是不知道观看的到底是人是鬼。”   几人的表情都不太妙,甚至说得上凝重。   小米的香已经燃到了尽头,她笑起来,弯腰端碗,随后用筷子简单的将香灰和米饭搅拌了一下,让两种东西完全融合在了一起,道:“已经准备好啦,我们要开吃咯。”   她把这个碗里的米饭分成了几分,然后递给了身边的同伴。   同伴们接过了那碗,开始一个接一个的往嘴里塞白米饭,其中有个胆子相对较小的姑娘露出有些迟疑的表情,小米却是小声道:“如果不能接受的话,下次就不可以一起直播啦,毕竟我们也是和观众们说好的,要对观众负责嘛。”   她这话的时候,直播间的观众们也开始起哄,让那姑娘快点把饭咽下去。   无奈之下,那姑娘还是吞咽了几口和香灰搅拌在一起的米饭,但她倒是其中吃的最少的。   小米把剩下的米饭全吃了,然后将碗随手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道:“哎呀,好像没有什么效果呢。”   街道上安静极了,除了他们几个,看不到一个行人,也看不到一辆车辆。风却是很大,呼呼直吹,将小米的头发吹乱了。   他们几人四处张望,好像真的想要看见什么脏东西,但从他们没什么变化的表情上看来,这种想法似乎失败了。   “真没有呢。”小米这么说,“我就说这是封建迷信,大家一定不要随意相信,这个世界上,是没有鬼的……”   她说出最后一个字的时候,突然有人发出凄厉的惨叫。   小米被吓的浑身一哆嗦,表情甚至变得有些狰狞:“你有病吗?叫的那么惨做什么?”   那个发出惨叫的姑娘,就是吃米饭吃的最少的那个,她用手死死的捂着眼睛,整个人都蹲在地上,嘴里疯了似得叫着:“影子——影子——我们的影子——”   小米皱着眉头,骂道:“神经病!”然而当她低下头,看向那姑娘所说的影子时,表情彻底的僵住了。   周嘉鱼从她的眼神里,看到了浓浓的恐惧,此时镜头还没有转到影子上面,他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便听到小米嘴里便发出一声同样凄厉的惨叫。   “卧槽,这是什么,我们的影子呢——”画面一下子抖动了起来,周嘉鱼只能隐约从几人惊恐的叫声里听出大致的内容,影子,影子怎么了?   和周嘉鱼同样疑惑的,还有直播间的观众,只是向来重视观众反应和自己形象的小米此时已经无暇顾及。从镜头上来判断,他们似乎开始努力的朝着一个方向奔跑,摄像头直接从她的胸口垂落下来,画面非常的凌乱,根本看不清楚周围的情况。   “我们在哪,我们在哪儿啊——”一声声嘶力竭的惨叫,随即周嘉鱼听到一声巨大的刹车和撞击声,画面直接黑了下来,直播中断了。   就在直播中断的刹那,周嘉鱼注意到,直播页面右上方的数字在4444万这个数字上停留了片刻,然后几乎是一瞬间,就变回了一百多万的样子。   毫无疑问,这个小米和她的朋友们,真的遇到脏东西了。   屋子里挺安静的,大家一时间都没有说话,最后是沈一穷打破了寂静,道:“他们没事儿吧?我最后好像听到了汽车的声音啊。”   “算了,回去休息吧。”林珏说,“现在担心也没用,明天天亮了,我叫人查一下。”   好像也只能这样了,现在快要凌晨一点,着急也没有用。   几人合计了一下,都回房休息。   周嘉鱼睡之前又看了看那论坛,发现论坛上说的果然都是这事儿,还有徐入妄也给他发了私信,问他今天晚上看直播没有。   周嘉鱼说他看了直播。   徐入妄那边没有回信息,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有事儿没在电脑面前,周嘉鱼等了一会儿,没等到,自己便先去睡了。   这一晚他睡眠质量还行,至少没有做什么奇奇怪怪的梦,一觉睡到了第二天。   第二天早晨,周嘉鱼下楼做早饭。大约是昨天睡得有点晚,今天大家早晨起来时差不多都快九点了,周嘉鱼图方便,就用昨天剩下的鸡汤煮了点面条,又煎了几个荷包蛋,将就着吃了。   他虽然是随便做的食物,但屋子里的几人却还是特别的捧场,面吃光了汤也没有留下。林逐水昨天有事情出去了,今天倒是和他们一起吃的早饭。   于是趁着这个时间,林珏简单的把昨晚的事儿给林逐水说了一下。   “我向来不救自己找死的人。”林逐水听完之后语气很冷漠,“我又不是普度众生的菩萨,哪里救得了那么多。”   林珏虽然是面露无奈,但却好像对林逐水的答案并不奇怪,她道:“你说得倒是也有点道理。”做他们这行的,需要救的人多得很,大部分是无意中遇到这些事儿,但是却很少有这种故意拿自己生命去做游戏开鬼神玩笑的,她脾气不错看着也是一肚子的气,更不用说脾气没她好的林逐水了。   “不过她好像没事儿啊。”沈一穷一口一个煎蛋,吃完之后看着手机,“今天还发微博解释呢。”   “解释?”周嘉鱼有点好奇了。   沈一穷把手机递过来,说:“哝,你们自己看。”   周嘉鱼接过沈一穷的手机,发现小米还真是发了一条微博,微博的内容是关于昨晚意外的解释。   “我们没有遇到鬼啦,只是突然当时有车从十字路口开过来,把我们吓了一跳,就跑开了,但是跑开的时候专门用来直播的手机不小心掉在了地上摔坏了,所以直播突然中止,大家别担心,我们好得很。”她的这条微博下面,是一张几人的合照,从合照背景上来看,似乎是天亮之后照出来的,人数也和昨晚直播时的对的上。   奇怪了,周嘉鱼心生疑惑,把手机递给了其他人。   林珏拿到手机后,直接把那微博念了出来,她说:“所以他们真的没事?”   照片是很正常的,看不出什么端倪。   “不知道。”沈一穷说,“不过我看到他们说过几天还打算继续直播啊。”   “还直播?”沈二白摇着头,“他们到底是为了破除封建迷信,还是只是为了赚那些礼物钱?”   周嘉鱼叹气:“估计两者都有吧。”   就昨天晚上一晚,他大致看了一下观众们刷的礼物,粗略算下来估计都有五位数了,收益这么高,对于某些人来说冒险是值得的。   “这都没死?”林珏表情里露出点狐疑,不过仔细想来,那么几个大活人如果真的出了事,警察局肯定会接到消息,既然这会儿还能淡定的发微博,应该说明他们几个没什么事儿,至少不是什么性命攸关的大事。   林逐水对这事情兴趣不大,从头到尾都很冷淡,可以从他的态度里看出来,他对于那种没事找事的人非常不待见,甚至已经到了理都懒得理的地步。   没出事,都还活着,那他们的担心似乎成了多余的。   周嘉鱼看了看微博底下的评论,发现大部分人都还是比较担心主播的生命安全,还有在劝主播不要再继续了,当然,其中也不乏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甚至还在提供一些更加恐怖的法子,想让主播下一次试试。   周嘉鱼看着留言,忽的注意到了其中一个用户,这个用户的头像有点熟悉,他点开大图后,发现这个微博是之前那个被吓的跑下楼,被小米叫做小舒的姑娘的。好奇心驱使,周嘉鱼点进了她的微博里。   这姑娘的微博很清爽,大多是一些生活日常,从照片看来,她的生活条件应该不错。   不过最吸引周嘉鱼注意力的,却是她的置顶微博,那是一个招人启事,说的是如果有其他愿意参与直播的人,可以和她联系,要求很低,一是胆子大,二是必须是本市的。   周嘉鱼道:“这组织到底有多少人啊?”他看到这微博,仔细一想,发现两次直播小米身边的面孔好像都不太一样,但是当时他们都关注小舒去了,一时间也没有注意到其他人。   “不知道。”沈一穷说,“他们好像有粉丝群,我加进去看看。”   这个小米人气果然很高,千人粉丝群都足足有二十多个,沈一穷随便加了个最新的进去,发现群里挺热闹,大多数群友都是在聊一些和灵异有关系的事。   周嘉鱼坐在沈一穷旁边,看着他的手机屏幕,道:“哎?你看看他群公告,好像有写怎么加入这个组织。”   沈一穷点开之后,看见群公告上还真的有,写得很详细,条件也比微博上的多了一点,说是必须要填写资料,初审和复审之后,才能加入内部群。   沈一穷道:“这么麻烦?不过看起来人应该不少……”   周嘉鱼挺同意沈一穷的说法,这几十个群加起来足足得有上万人,那组织人再少估计也得有个几百个。   “不然我们假造个身份也进去看看?”沈一穷提议。   “随便你们吧。”林珏的兴致也冷了下来,看起来对这个群和主播的印象都不太好,也对,他们本来就是吃这行饭的,看着小米这样的人不顾自己生命安全哗众取宠,有些不高兴是正常的事儿。而且既然现在说没有出人命,那他们又何必去插一脚。   周嘉鱼道:“行啊,看看吧。”   于是他和沈一穷便商量着去搞一个假身份,混进去看看。这资料审核的挺严格,甚至还需要身份证的照片,沈一穷想了想,去下了美图秀秀,然后随便用自己的照片硬生生的P了一张身份证出来……   周嘉鱼看得目瞪口呆,心想居然还有这样的操作,沈一穷闻言长叹:“我十四岁来这里之前,可是一个网瘾少年,后来……后来就戒了。”   结合沈一穷之前说的话,周嘉鱼想着沈一穷十四岁的时候日子应该是过的挺精彩的。   他们两人在捣鼓电脑,其他人都散了做自己的事去了。过几天沈暮四和沈二白好像要出去买什么特殊的玉石,这是林逐水吩咐的任务,他们做起来自然是尽心尽力。   林珏知道没死人之后,彻底对小米这个主播没了兴趣,按照她的说法就是既然没事儿那她就懒得参合了,至于会不会倒霉之类的,全是自找的事儿,她才懒得管呢。   周嘉鱼和沈一穷就单纯是好奇了,林逐水也没有要管的意思,一副由着他们去的态度。   这个群里审核的过程有点慢,不过期间周嘉鱼发现群里大部分时间都有人在聊关于灵异游戏的事儿,到了晚上更是热闹非凡,甚至还有群友主动文字直播玩灵异游戏,其中笔仙之类的游戏是最受欢迎的,因为需要的场地和工具都比较简单。   周嘉鱼昨晚发给徐入妄的消息有了回复,徐入妄给周嘉鱼回了一条私信,说是出事了。   周嘉鱼有点疑惑:“出事了?你是说直播吗?可是那主播不是今天还在发微博?人应该没事儿啊。”   徐入妄没回话,给周嘉鱼发了一张图片过来,周嘉鱼点开图片,看清楚了上面的画面后倒吸一口凉气,那是一个惨烈的车祸现场,一辆货车撞到了的马路对面的墙壁上,墙壁几乎被货车撞塌了大半,旁边还能看到几个躺在地上满身鲜血的路人。   周嘉鱼仔细看了之后,才发现这货车出事儿的地方他之前见过,没错,这就是昨晚小米直播的地点。   “五死一伤,伤的那个人还在医院里,货车司机也没了,现在初步检查之后,说是刹车失灵导致的。”徐入妄又回了这么一句。   周嘉鱼:“……什么时候发生的车祸?”   徐入妄道:“昨天晚上。”   周嘉鱼看着图片的表情有点僵,沈一穷见状凑了个脑袋过来,说:“咦,这是什么?”他也看到了桌面上打开的图片,“这是……车祸照片?”   周嘉鱼点点头:“对,这车祸是昨天晚上发生的。”   沈一穷说:“昨天晚上?他们不是在直播么?还是说这是后半夜的事儿?”   周嘉鱼没吭声,又问徐入妄出事的那几个人什么身份。   “全是年轻人。”徐入妄道,“不过这六个人都没在直播里出现过。”   周嘉鱼说:“六个都没有出现过?意思是他们和直播没什么关系?”   徐入妄道:“不知道,剩下的那人在昏迷里,具体情况恐怕还得等他醒了才能知道。”   看到这么多信息,周嘉鱼也明显感觉不对劲,徐入妄随口安慰了两句,说不用太担心,他师父已经接下了这个事儿,开始详细的调查。   既然徐入妄这么说了,周嘉鱼便也没有太担心,毕竟徐入妄的师父既然能和林逐水一起当比赛的评委,那实力肯定差不到哪儿去。   接下来的几天里,小米依旧出现在直播平台,直播着各种奇奇怪怪的灵异法子,而因为那一晚的意外,她的人气也越来越高,很多人熬夜修仙也要等着看她的直播。   周嘉鱼把徐入妄告诉他的信息也告诉了林珏。   林珏听完之后沉吟片刻,做出了和周嘉鱼差不多的判断,既然徐入妄的师父徐鉴接手了这事儿,他们就不必太担心了。   不过在知道周嘉鱼和徐入妄有联系后,林珏若有似无的问了几句关于周嘉鱼和徐入妄关系的问题,当然她问的比较委婉,周嘉鱼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当时和他一起参加了比赛。”周嘉鱼很老实的回答,“后来他用亡女这个名字在论坛上发帖,故意骗那群人不用手机……”   林珏:“……”原来徐入妄就是那个恶趣味的马甲。   虽然说林珏的意思是他们不用再管这事儿,但沈一穷的制造的假身份还是按照之前的计划打入了小米那个灵异组织的内部群。   进去之后,沈一穷发现内部群里的人居然比他们猜测的多很多,已经到了千人以上了。   审核的人看起来比较喜欢年纪小的,对沈一穷这个还差几个月成年的相当宽容,而在知道沈一穷编造出的留守儿童的家庭背景后,态度更加热切。   周嘉鱼道:“这群居然有这么多人?”   沈一穷说:“对啊,而且大部分年龄都挺小的。”   周嘉鱼想了想昨晚出现在直播间里的生面孔,之前他没有注意,现在仔细想来,那些人年龄看起来都不大,想来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小米他们看中的就是这类人年轻无畏?   沈一穷跟着林逐水经历了那么多,早就没有了世界上不存在鬼的这种天真想法,让他出去玩灵异游戏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所以在看到群里面大型作死现场时,他缩在沙发上用小被子把自己裹起来,怂成只狗子:“这些人胆子真的大。”   周嘉鱼颇为赞同。   沈一穷道:“今天还有十几个跑出去玩这类游戏的,换我……”他看了眼窗外暗沉的天色,很认真的说,“换我早躺进被窝里睡觉了。”   周嘉鱼道:“他们没和小米一起玩?”   沈一穷说:“没啊,组织人其实不止小米一个,只是小米在直播,所以能吸引不少粉丝,等吸引进来了,还有别的人带着玩呢。”   周嘉鱼有点想不明白了:“所以他们到底图什么呢?”   沈一穷道:“大概是图刺激?”   两人的目光交汇,都想起了某天晚上某些东西来敲他们门的事儿,刺激是真的刺激,就是他们脆弱的心脏有点受不了。   周嘉鱼赶紧撸了两把黄鼠狼缓解内心的波动,   沈一穷没有黄鼠狼可以撸,于是把自己的小被子裹的更紧了,嘴里嘟囔:“要见脏东西还不容易吗?陪你出去吃顿夜宵,这事儿不就齐活了……”   周嘉鱼:“……黑仔你这样说很容易失去我的。”   沈一穷说:“难道不是吗?”   周嘉鱼:“……”回想一下过去发生的事,他觉得自己并没有办法反驳沈一穷。   “不过他们离我们倒不是很远。”沈一穷道,“就在隔壁市,等我打入内部了,咱们说不定能和那个小米一起上次直播呢。”   周嘉鱼看着沈一穷摩拳擦掌的模样,当即表示就算如此他也不会去的。   沈一穷说:“啊,那我一个人去啊?”   周嘉鱼道:“我这体质去玩那些东西,不是找死吗?”不玩都吸引了那么多,玩一次估计连尸体都回不来。   沈一穷道:“倒是有道理……”   然后沈一穷决定再观望几天,看看这群人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不过沈一穷还没观望出个什么结果,小米那边就再次出了事故,这次是她们一群人在一栋旧楼里玩血腥玛丽,在直播的过程里,观众们听到了巨大的响声和几人的惨叫,随后直播中断。   第二天,一条新闻上了报纸,说某准备拆迁的旧楼突然塌陷,结果有人在废墟里发现了几个年轻人的尸体……   但让人觉得最不可思议的,却是本该被掩埋在废墟里的小米竟然依旧毫发无损,她发了一条微博,表示自己和伙伴们并没有受伤,在旧楼出事之前就逃离了,至于那几个死掉的年轻人,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而在保平安的微博下面,依旧配上了几人微笑着的合照。   这合照的背景还是朝阳出现的画面,但周嘉鱼这次却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指着那照片,勉强说道:“沈一穷,你看这照片。”   沈一穷说:“怎么了?”   周嘉鱼道:“我怎么觉得这不像日出,而是……日落?”   沈一穷的表情也僵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周嘉鱼:先生你怎么不吃饭?   林逐水:饱了。   周嘉鱼:吃什么吃饱的?   林逐水:吃醋。   周嘉鱼:……_(:з」∠)_ 第59章 乱葬岗   日出和日落这两个景象,乍一看虽然相似,但若是细究起来却是有很大的不同。日出的太阳更加光线更加刺眼,拍出的照片可以明显看出散发出的光芒呈现的是线条形状,而日落的光芒却要柔和许多,且有霞光相伴。   周嘉鱼仔细了那照片之后,确定了这是日落的照片而不是日出。   沈一穷道:“所以……意思是这照片其实是他们进去的时候照的,但是那个小米非要骗粉丝说这是出来的时候照的?”   周嘉鱼道:“应该是这样。”   沈一穷道:“那岂不是说明那些参加活动的年轻人都可能出事了?”   周嘉鱼道:“只是有这个可能性……”   沈一穷道:“这事儿看起开有点麻烦,希望徐入妄的师父徐鉴能小心点。”   虽然沈一穷和周嘉鱼目前在跟进这件事情,但事实上他们都没有要插手的意思,只想知道点内料满足一下好奇心,然后安静的当个吃瓜群众。   谁知道沈一穷这嘴却好像开过光似得,说完这句话的下午,几人正坐在院子里聊天,林珏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林珏看了眼来电显示的号码,随即接通了电话:“喂?”   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些什么,林珏的气息一下子就变得凝重了起来,她脸上的笑容不见了,握着电话连问了几句:“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有生命危险吗?你现在在哪儿?”   几人听着这问话,明显感觉不对劲,都停下了话题,看向了林珏。   “好,我们马上过去。”林珏说,“你在病房里守着,不要离开一步。”   她说完后挂断了电话,看向几人,语气沉重,“徐鉴出事儿了。”   周嘉鱼吓了一跳,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徐鉴?徐入妄的师父?”   林珏道:“对,这电话是徐家给我打的,具体情况上飞机再说,我先去订机票,你们准备行李,我们连夜过去。”   周嘉鱼点头说好,沈一穷眼巴巴的看着林珏:“师伯,我也要去啊?”   林珏瞅了他一眼,道:“你当然要去了,你这个留守儿童不去,我们怎么打入内部?”   沈一穷:“……”他为什么要没事儿找事儿啊。   林珏做事的效率极快,一个小时候已经准备好了一切,带着几人上了车,除了沈一穷之外,其他几个师兄都有事儿得出去,所以他们这趟,还是四个人一起。   他们上车的时候,林逐水已经坐在副驾驶上,他的手肘放在窗户边缘上撑着脸,表情也看起来并不轻松。   林珏吩咐司机直接去机场,随后在车里简短的说了一下徐鉴那边的情况。   果然如徐入妄告诉周嘉鱼的那般,徐鉴接受了官方的委托,开始调查这件事。只是调查的过程并不顺利,所有和小米有所涉及的人,都坚决对这件事闭口不谈,简直就像是中了邪一样。   徐鉴甚至还找到了直播时出现在画面里的那些年轻人,可那些年轻人的态度更是冷漠,对待徐鉴仿佛是在对待敌人一般,这群人紧紧的抱在一起,变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铁通,谁都不肯透露一句。   “徐鉴什么情况?”林逐水的询问的话语很简短。   “昨晚小米也直播了。”林珏道,“徐鉴就跟着去了现场,被人发现他的时候,已经昏迷了。”   林珏蹙眉。   “目前生命体征是正常的,但是醒不过来,看起来有些像魂魄离体。”林珏道,“可徐家使了法子之后,却没办法把他的魂魄招回来。”   徐鉴在徐家的地位,有些像林逐水在林家的地位,几乎算得上是他们氏族里天赋最好,能力最强的那一个。而且徐鉴还是徐家的现任族长,他一出事儿,徐家直接慌了。   徐鉴和林逐水虽然是竞争关系,但其实对对方都很尊重,属于亦敌亦友。况且徐家上一辈和林家关系也不错,林逐水父母那一代的时候,两家经常互相走动。   一路上林珏都在接收徐家传来的资料,上了飞机之后开始为林逐水简述情况。   官方之所以让徐鉴调查这件事,是因为已经出了好几起命案。这些命案都有一个特点,就是本来毫无联系的人,会在某天晚上突然出现在一个根本不应该出现的地方,然后发生意外,全部死亡。   而这些地方,小米全都曾经进行过直播。   如果说是直播时出现的那些人出了事儿,警方还能让小米以此担责,但是死掉的年轻人乍一看却和小米没有关系,所以警方也是束手无策。但是他们很快就注意到这些年轻人的一个共同点——他们都曾经加入小米的粉丝群,进行了一系列的恐怖游戏。   这算突破,却又好像另一个迷宫。   警方的人立马感觉这件事不是他们能处理的,于是走了特殊的渠道,找到了徐家。   周嘉鱼听完又讶异道:“官方还有这方面的合作啊?”   “当然有了。”林珏道,“你是不知道你家先生在官方的人气有多高。”   周嘉鱼听着想笑,内心深处居然有点小小的自豪。   飞机飞到了地点,徐家的人接到他们后,带着他们马上去了医院。   “林先生。”接待的人是个徐家的后辈,看起来年龄不大,估计和沈一穷他们差不多,“辛苦您了。”   林逐水随摆了摆示意不必如此。   到了医院,他们去了徐鉴的病房,在那里周嘉鱼看到了徐入妄,还有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徐鉴。   “林先生,林小姐,周嘉鱼!”徐入妄站起来和他们打招呼。   沈一穷道:“你怎么不叫我?”   徐入妄道:“卧槽,谁在说话!”   沈一穷:“……”徐入妄他妈的故意装的吧,这病房灯光那么亮,最显眼的就是他了!不过他也就在心里骂一下,因为此时还有别的事要紧。   林逐水迅速的检查了徐鉴的状态,他点燃了一根香,扎破了自己的手指,将自己的鲜血点在了徐鉴的眉心。   点燃的香冒出的烟气本来是垂着往上的,然而在林逐水做完动作之后,那烟气居然开始左右摇晃,并且越来越剧烈,最后香一歪,竟是直接断了。   林逐水眉头蹙紧。   “林先生?”徐入妄有点紧张。   林逐水道:“他这不是一般的魂魄离体。”   徐入妄道:“您的意思是……”   林逐水点点头:“他的魂魄被人困住了。”   他这话一出,屋子里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徐鉴的实力那么强,能够把他的灵魂困住,那东西该何种强悍?   徐入妄面沉如水,对着林逐水就要跪下:“求求林先生救我师父一命——”   林逐水上前一步扶住了徐入妄,淡淡道:“你不必如此,我若是能帮的,自然会帮。”   徐入妄面露感激,随后咬牙道:“林先生,这事儿若成了,我们徐家可以答应您三个条件,只要不伤天害理,就算是您让我们徐家子弟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惜。”   林逐水挑眉:“这事儿你说了能算?”   徐入妄重重点头:“能算。”   “你们在哪里发现的他。”林逐水掐算了一下时间,道,“晚上八点左右,带我过去。”   徐入妄道好。   现在还是下午,离林逐水要求的时间还有些时候,林逐水和徐入妄交换了一些信息,这时他们才知道,徐鉴被发现的地方居然是一个坟地,而且是一块类似于乱葬岗的地方。   沈一穷拿出手机,翻找了小米的微博,道:“没错,这个小米的确是去过这乱葬岗,肯定和她脱不开关系。”   徐入妄道:“这女的到底什么来头?”   林逐水对着沈一穷道:“微博有她的照片么?翻出来,给我一下。”   小米的照片倒是很多的,沈一穷随便翻了一张,然后把手机递给了林逐水。林逐水握着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摩挲了片刻,随即眉头皱的越来越紧:“照片上几个人?”   沈一穷老实的说:“七个。”   林逐水摇摇头。众人都没明白他摇头是什么意思,却见他张了张嘴,吐出一句话来:“哪里是七个,明明一个都没有。”   这话一出,几人汗毛都有点炸。   “您的意思是这小米已经不是人了?”徐入妄立马道。   林逐水说:“很奇怪,他们像是介于阴和阳之间的东西,不能说他们是人,也不能说他们是鬼。”   这描述着实让他们有些迷茫,但林逐水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说先去墓地看看再说。   许久不见,徐入妄身上的变化倒是不少,头发长出来了,模样也变俊俏了不少,至少不像个刚出狱的服刑人员。   沈一穷怀疑他是不是去整了容。   徐入妄也没有反驳,就问了沈一穷一句话便将沈一穷打击惨了,他问沈一穷:“你怎么又黑了啊。”   沈一穷表情扭曲,差点暴起和徐入妄打一架。不过看两人身板的差距,估计沈一穷这个可爱的小黑仔能被徐入妄一只手直接给拎起来。   几人随便聊了点什么,沈一穷的手机忽的震动了几下,他拿起来一看,道:“咦,他们邀请我去复试,还说表现的好,后天有机会上小米的直播。”   “你还真打入内部了?”林珏实在是有点佩服沈一穷,“他们没怀疑你?”   沈一穷憨笑:“谁叫我长得憨厚可人呢。”   众人:“……”大家听着这话,都没吭声,默默的移开了目光。   沈一穷说:“喂,你们这个反应是什么意思啊?”   徐入妄道:“憨是可以有的,但是可人这两个字就别加了。”   沈一穷:“闭嘴吧你!”   虽然徐入妄在和沈一穷开玩笑,但周嘉鱼也能看出他有点故作轻松,毕竟出事的是他的师父。周嘉鱼稍微想了一下如果出事的人是林逐水,就觉得整个人都不太好,迅速的打住了自己的念头。有些事情,是他想都不敢去想的。   徐入妄询问林逐水需不需要带什么东西,林逐水吩咐他带上几柱香,还有一些红线。   八点时间很快就到了,几人做好准备,去了找到徐鉴的地方。   那块墓地位于远郊,非常的荒凉,事实上现在社会里面还有这种地方存在,其实挺不可思议的。   据徐入妄说有几个房地产商都想过开发这儿,但是每次准备动工的时候都会出事,所以这一片就继续荒废着,附近没有住户,很少有人往这边来。   “这乱葬岗也算是古代的遗留产物了。”徐入妄在徐鉴出事儿之后,马上去查了相关资料,“当时这里好像闹过瘟疫,所有死了的人就都往这边一扔,就用草席裹一裹,也不埋,长年累月下来,这里到处都是尸骨。”   周嘉鱼道:“现在应该不像这样了吧?”   徐入妄叹气:“建国初期这里修整了一次,把大部分露在外面的骨头都清理掉了,本来有条马路是打算从这儿过的,但是挖地基的时候发现地下全人骨头,而且工程屡屡出事,所以便改了方向,把这里空了出来。”   听着徐入妄的介绍,周嘉鱼真心觉得,晚上跑到这种地方来玩什么灵异游戏的人,当真是条汉子。别说玩灵异游戏了,他晚上连路都不想路过这里。   到了地点之后,果然如徐入妄所料那般,这一片到处都能看见乱七八糟的坟茔,这些坟茔有的还有墓碑,有的干脆就只是个土包,杂草丛生,到处都透着一股子荒凉的气息。   周嘉鱼注意到,这些坟茔上面都萦绕着黑色的气息,而他在观察之后,惊讶的发现这黑气并不是没有规则的,而是像一个漩涡一样,约往里面靠,气息越浓。   周嘉鱼把他看到的东西告诉了林逐水。   林逐水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这件事。   在进去之前,林逐水拿出了他让徐入妄准备的红线,然后缠绕在他们的无名指上面。   周嘉鱼低着头,看着林逐水的手指挽着红线在他的无名指上绕过,耳尖悄咪咪的也跟着热了一下,还好这会儿天色太黑,别人也看不出他的异样。红线将他们两两连在一起,林珏和来接待他们的那个徐家小辈,徐入妄和沈一穷,林逐水和周嘉鱼。   当然,沈一穷企图抗议,林逐水说了句:“不然你和林珏?”   沈一穷看向笑眯眯的林珏,很弱气的怂了,他可不想和林珏走在一起的时候,突然被林珏问要不要看宝贝。   “那、那我不能和罐儿一起走吗?”黑仔垂死挣扎。   林逐水语气淡淡:“他什么体质你不知道?你和他走在一起,能护得住他?”   沈一穷彻底放弃。   徐入妄在旁边大度的表示自己完全不嫌弃沈一穷,反正里面黑漆漆的一片,沈一穷一进去他完全可以当做自己一个人。   沈一穷无话可说,恨恨的在自己的小本本上又给徐入妄记上了一笔。   而周嘉鱼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全程表情正直且坦然,不过若是灯光稍微亮一点,大约会有人发现他的耳朵此时红的像是被煮过一样。   “走。”林逐水说了一句。   他说完话,几人便朝着乱葬岗深处走去,这一片土地非常松软,脚踩在上面,有种踩在棉花上的错觉。但说实话,这种感觉并不好,因为周嘉鱼几次踩到硬物,脑子里都会思考那硬物到底是什么东西,会不会是骨头之类的……   沈一穷神经粗,没有周嘉鱼想的那么多,高高兴兴的走在最前面。   除了他之外,其他人表情都挺凝重的。   越往里面走,那种阴森的感觉越浓,不知不觉里,周嘉鱼发现他们身边已是黑雾弥漫,甚至有些看不清楚旁边人的面容了。但这黑气好像也只有他能看见,其他人的脸上并未露出任何异样之色。   在这样的场景里,周嘉鱼本该是要害怕的。可他的鼻间嗅着身旁人那股淡淡檀香气息,心情却是意外的平静了下来。再一想到手指上绕着的红线,将自己和林逐水连在了一起,周嘉鱼暗戳戳的高兴着,连害怕都忘了。   进去的时候,周嘉鱼还不明白为什么林逐水要给他们系上红线,直到越往里面靠,他发现身边的人形象越模糊,甚至在快要接近中心部位时,林逐水本就站在他的身边他都没办法看见。   这样的情况并不止他一人,徐入妄小声道:“沈一穷,你在哪儿呢?”   沈一穷开始还以为徐入妄是在故意说他黑,气的直跳脚:“我他妈的就在你后面呢,再乱说话,信不信我给你后脑勺一巴掌啊!”   徐入妄说:“你到底在哪儿?”   沈一穷也发现了不对:“等等,我怎么也看不见你了。”   还好林逐水系的线起了作用,两人确定对方就在旁边,可入目之处只有一篇荒芜,身边人却好像被什么东西掩住。   林逐水拿出了一个小小的铜铃,轻轻的摇晃起来,道:“这边。”   其他人听了铃声,才跟着他往前继续走。   林逐水似乎在寻找什么,他的脚步构成了一个非常奇怪的形状,在周嘉鱼的眼里,他离黑雾的中心越来越近,最后脚步停留在了一块粗糙的石碑旁边。   林逐水蹲下,手指一寸寸在那石碑上滑过,最后将手指停留到石碑三分之一的地方,关节曲起,对着那石碑重重一敲。   “咔擦。”看起来很坚硬的石碑,竟是直接被林逐水那白皙修长的手指硬生生的敲碎掉了。   石碑碎掉的时候,周嘉鱼听到了周围忽的刮起了凄厉的风,这风仿佛是从四面八方灌进来,其声呜呜,好似众鬼哭嚎,听的人头皮发麻,风声之后,他们总算能看见身边的人了。   林逐水蹙眉。   徐入妄的心一直悬着,见林逐水表情不对劲,赶紧问:“林先生,出什么事儿了?”   林逐水道:“你师父不是被人困住了。”   徐入妄道:“啊?”   林逐水的语气很认真,不像是开玩笑:“他是自己不愿意回来。”   几人听到这话,表情离都流露出些许不敢相信,徐鉴的魂魄不愿意回来,这是为什么?   但这个问题的答案还没找到,周嘉鱼便轻声惊呼道:“这土里怎么冒血了?”   众人顺着的他的目光看去,发现石碑砸下来的地方,居然真的在往外面冒血,那血透过黑色的泥土,层层的往外渗透,看起来极为不详。   林逐水的神情却很淡,他站起来,轻叹一声,报警吧。   石碑断裂之后,周遭的黑雾也开始渐渐散去,徐入妄虽然满目莫名,可还是依照林逐水的说法报了警。   这段时间这市里经常出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警察们神经也绷紧了,接到报警电话后,不过十几分钟,便出现在了现场。   接着,警察在黑色的泥土里发现了几具新鲜的尸体。   他们都没有料到这个发展,但周嘉鱼仔细一想,才惊觉几天前小米的确是在这里做过直播,也就是说又一次的,在小米直播的地方,出现了命案。   市里的警察局长也赶了过来,他好像和徐入妄挺熟的,一过来就给徐入妄递了根烟,道:“你师父情况怎么样啊?”   徐入妄摇摇头,没说话。   这局长又把目光投到了林逐水他们身上,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忍住,小声道:“这位也是大师吗?”   徐入妄道:“嗯,我师父的朋友。”   “哦原来是徐大师的朋友,久仰久仰。”这局长立马来了精神,道,“大师,您看着这事儿什么时候能解决啊?”他指了指那正在被检查的尸体。   林逐水语气依旧冷清,说出的话,却差点没让周嘉鱼他们被呛死,他非常非常淡定的说:“局长,我要举报有人宣扬封建迷信思想。”   众人:“……”   局长说:“啊?”   “你们市不是有个叫小米的直播么。”林逐水说,“封了吧。”   局长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点点头,算是同意了林逐水的话。   其他人表情都有点呆,周嘉鱼说:“先生,还能这样啊?”   林逐水道:“为什么不能?”   好像也挺有道理的,那些脏东西都与时俱进知道利用手机和电脑传播些有的没的,他们直接走一波举报封了小米的直播间好像也挺合适的。   “沈一穷。”林逐水忽然点了沈一穷的名字。   沈一穷道:“先生?”   林逐水说:“他们不是对你挺有兴趣么,那你就混进去看看。”   沈一穷:“……”他反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林逐水说的话,哭丧着脸道,“可是先生,我、我有点怕。”   林逐水温声道:“没事,可以让周嘉鱼陪着你。”   周嘉鱼:“……”等等,哪里不对?!   沈一穷差点没哭出来,心想让周嘉鱼陪着他,他这不是更害怕了吗?!周嘉鱼什么体质,整个一招鬼wifi信号发射器,天天窝在家里都有脏东西来敲门的人啊——还不如他自己去呢!   作者有话要说:  林逐水:套上了红线,就是属于我一个人的鱼了。   周嘉鱼开始不好意思。   林逐水咬了咬他红红的耳尖。 第60章 打入内部   徐入妄还不知道林逐水话语里的意思,见沈一穷和周嘉鱼都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开口问了句:“怎么了?你们都这表情?”   沈一穷丧气的说:“你觉得和罐儿一起玩灵异游戏会发生什么?”   徐入妄听完直乐:“和周嘉鱼一起玩灵异游戏?干嘛要多此一举?”   沈一穷把小米和那个组织的事儿都告诉了徐入妄,徐入妄听完之后陷入沉思,道:“还有这一茬?不然我陪你们一起?”   “算了吧。”林珏在旁边摆摆手,“你这样子,那边敢要你?”徐入妄这接近一米九的身高,哪个传销组织敢收啊?   徐入妄摸了摸自己头:“也对。”   虽然心里已经怂成只狗子,但周嘉鱼为了不在林逐水面前露怯,还是挺直了自己的腰杆,表示自己其实是不怎么害怕的。   林逐水道:“真的不怕?”   周嘉鱼说:“哼,真不怕。”   沈一穷在旁边露出委屈的表情,心想你就欺负先生看不见吧,不怕别抓着我的手啊,我这么黑的皮肤都要被你抓红了。   “好吧。”林逐水听完了周嘉鱼的话,轻飘飘的来了句,“本来我还想陪你去的,既然你不怕,那就算了。”   周嘉鱼:“……”   沈一穷:“……”   林珏在旁边开心的笑着,道:“行啦,你就别欺负他们了。”   沈一穷赶紧说:“对啊,先生,周嘉鱼是假装自己不怕,他掐的我可疼了。”   周嘉鱼:“闭嘴!”   林逐水唇边浮起淡淡的笑意,让周嘉鱼的心脏又开始很没出息的狂跳,片刻后,便听见林逐水道:“我和你们一起去。”   周嘉鱼和沈一穷都高兴极了,击掌欢呼,林珏在旁边泼了冷水:“当然,前提是黑仔你能说服那边的负责人,让先生和罐儿陪着你,如果说服不了……那我觉得你可能只有一个人去了。”   沈一穷:“……”   计划这种东西,是永远赶不上变化的。   他们从乱葬岗回去之后,沈一穷就借了徐入妄的电脑,开始发挥自己社交小能手的技巧,为周嘉鱼和林逐水编身份。   结果最后在沈一穷的嘴里,林逐水成了一个喜欢带着他玩的邻居家大哥哥,这大哥哥自幼父母就出了车祸,家庭条件很不好,又有一个智商只有三四岁,生活完全无法自理的智障弟弟——没错,这个智障弟弟就是周嘉鱼。因为弟弟和家境比较贫困的缘故,林逐水一直没有遇到合适的女人结婚,就这么和弱智弟弟相依为命几十年。两人没什么亲戚,和邻居关系也一般,就算失踪了估计很久之后才会被人发现,可以说是相当的附和那群人的筛选标准了。   而这个大龄单身男人,也对灵异方便的事儿比较感兴趣,听了沈一穷的介绍后,想和他一起来这个组织里参与活动。   周嘉鱼真是服了沈一穷了,说:“你这么编不是得露馅么?先生这模样是大龄单身宅男?”   沈一穷很小声的说:“其实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没错啊。”   周嘉鱼:“……先生今年多大了?”   沈一穷说:“三十。”   周嘉鱼:“……”   沈一穷说:“大龄,单身,有问题?”   周嘉鱼无话可说,于是把话题转回自己身上:“那我为什么是智商方面有缺陷?”   沈一穷道:“这不是为了让他们放松警惕,哎呀,一个不重要的人设而已,你不要太在意嘛。”   周嘉鱼真是觉得沈一穷的皮越来越厚了,他甚至开始好奇,这种奇葩的人设,沈一穷会怎么对林逐水说得出口。   谁知道他显然低谷了沈一穷的神经粗细,这黑仔在成功欺骗了扣扣群的负责人后,非常高兴的把这两个人设向大家宣布。   众人听完后都挺沉默的,林珏更是对着沈一穷竖起大拇指。   沈一穷得意的尾巴翘的老高:“怎样,我很棒吧?”   林珏说:“你是很棒,这个是弱智。”她指了指周嘉鱼,“这个是大龄单身狗。”她指了指林逐水,“有想法。”她说完大笑起来。   沈一穷这小王八蛋也跟着乐。   周嘉鱼本来以为沈一穷这么搞会被林逐水无情的拒绝,谁知道他表情淡淡,竟是道了声:“那就这样吧。”   周嘉鱼:“……”那他这个弱智岂不是失去了反驳的机会?   不过他又想起了一件事,道:“那先生的眼睛怎么和他们解释?”   林珏笑道:“没事,我有办法。”   事情居然这么定下,沈一穷和负责人相约的见面的时间在明天下午,据说他们要一起先去聚餐联络感情,再一起玩玩有趣的游戏。   周嘉鱼觉得这负责人的态度是不是太松懈了一下,沈一穷说:“我也不知道,但是他们好像有点急……对了,这和小米直播间被封是不是有关系啊?”   “有可能。”林珏分析道,“那直播间对于他们来说应该挺重要的,群里不少人都是因为看了直播才去加群的吧?”   “原来如此,怪不得他们要急。”沈一穷点点头。   第二天下午,在出发之前林珏给他们几个化了妆。沈一穷是本色出演,完全不需要,而周嘉鱼和林逐水都被改变了一点相貌。开始周嘉鱼并没有觉得化妆会效果很好,谁知道林珏画完之后,周嘉鱼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沉默了好久。   镜子里的人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不见了,眼角耷拉下来,鼻梁看起居然是平的,嘴角也往下扯,如果只从面容上看,真的挺像个智力有障碍的人。周嘉鱼没吭声,转头看向坐在他身边的林逐水,林逐水的五官非常精致,眼角眉梢都是玉器般细腻冷清的漂亮,而林珏只是给他微调了一下,他那让人惊艳的样貌竟是真的被压了下来,气质也有了变化,虽然神态和之前有几分相似,但是乍一看完全不会觉得他们是同一个人。而最最重要的是,林珏在化妆结束后,将一张符纸烧成了灰烬让林逐水吞了下去,吞下符纸后,周嘉鱼竟然看见林逐水的眼睛睁开了。   周嘉鱼惊讶极了:“先生您的眼睛……”   林逐水道:“障眼法而已。”   林珏点点头:“对,其实他还闭着,只是你们看着像是睁开了似得。”   周嘉鱼只能佩服道:“师伯您太厉害了……”   林珏道:“那当然,你表情别做太夸张啊,闲着没事儿就歪歪嘴,流点口水什么的。”大概是实在是太好笑了,她没忍住又笑了出来,“反正你家先生就在旁边,流出来的口水他会帮你擦干净的。”   众人都笑了起来,一时间屋子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周嘉鱼:“……”你们的恶趣味真的很可怕。   林逐水则全程面无表情,平时这样的他像个精致的玉美人,此时的他却好像天天在家丧气得不行的孤独大龄青年。   周嘉鱼对林珏的化妆技术简直佩服至极。   沈一穷说:“出发!”   于是几人便准备往沈一穷和那负责人定下的地方去了。   他们约定的地方并不在市中心,而是离市区稍远的一个小镇上,当然,据负责人说选择这么一个地点,是因为他们要进行的活动情况特殊,在人多的地方反而不方便。   周嘉鱼开玩笑说:“这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搞传销呢。”   徐入妄很无情的道了句:“周嘉鱼,你怎么就忘了自己的身份了,你可是个弱智,弱智哪儿有那么多的话。”   旁边的林珏忍着笑点头附和。   周嘉鱼:“……”你们这群人不要入戏那么深行吗?   旁边的阴沉宅男林逐水倒是相当融入角色了,他本来就不喜欢说话,这会儿面无表情的模样简直是浑身上下都在散发出一股子厌世的潮湿蘑菇味,当真看不见一点违和感。   周嘉鱼觉得先生不愧是先生,演什么都那么像……   到了目的地,沈一穷和林逐水领着周嘉鱼下了车,下车之前林珏还不忘叮嘱周嘉鱼:“一定要装的像一点啊,不要露馅了。”   周嘉鱼还能说什么呢,只能傻子似得点点头。等他下了车,看着走在他面前的两个人的背影,忽然觉得有那里好像不太对……明明林逐水可以陪着沈一穷来的,为什么还要带上他呢?多他少他一个弱智的角色,好像完全没有什么影响。   当然,在周嘉鱼察觉这件事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太晚了,沈一穷已经屁颠屁颠的到了和负责人见面的地方,两人成功接洽。   “这是我的朋友,他叫林水,这人叫林鱼。”沈一穷取名字的方式相当随便。   “你是沈富?”那个负责人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手上拿着一叠资料和他们一一对照。   沈一穷点头。   周嘉鱼听见沈一穷给自己取的名字时差点没破功笑出来,好在林珏给他化的妆容相当厉害,他要笑不笑的样子更像是智障了。   接待的人看向周嘉鱼时眼神里全是厌恶,但他们可能是真的很缺人,所以瞅了一眼之后就竟是没有质疑什么,挥挥手让他们进去。   这是一栋居民楼,应该是他们租下来的,他们进去时屋子里已经有七八个人在里面,有的在聊天,有的在低头玩手机。   沈一穷虽然一直在被他们吐槽肤色,但其实也算得上是个健气又活泼的可爱黑仔,女人缘应该是不错的。果然他一进门,就有姑娘上前接待,笑着询问了一些情况后,又给他们安排了座位。   “看你年纪应该不大吧?你可以叫我小粟。”小粟的目光全放在沈一穷身上,对他身后的弱智和宅男朋友显然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小粟?”沈一穷道,“你和小米关系很好吗?”   小粟道:“嗯,我们是同一个学校毕业的同学。”她道,“你多大呀?”   沈一穷说:“我今年刚十七。”   小粟点点头,她看了一眼沉迷饰演弱智的周嘉鱼和一直没说话的林逐水,道:“这是你的朋友?”   沈一穷又介绍了一遍周嘉鱼和林逐水的身份。   小粟迟疑道:“待会儿我们玩游戏他们也会参加吗?”   沈一穷道:“林水可能会,林鱼的话……我怕他有点理解不了,还是算了吧,就让他在旁边站着好了。”   小粟明显松了口气,显然她也不想让周嘉鱼参合进来,毕竟玩这些游戏,最害怕的事情就是出错,万一到时候准备把东西送回去的时候进行错了步骤,那岂不是得还得大家一起出事儿?   周嘉鱼在这一刻,突然对沈一穷产生了怀疑,他开始认为沈一穷帮他弄出这儿身份是无意的,但是现在细细想来,沈一穷极有可能是故意让他扮演弱智,因为没人会让弱智去玩灵异游戏。所以其实一开始沈一穷就想明白了这事儿?   沈一穷在和小粟聊着天,说是聊天,其实更像是互相的试探。小粟问的问题虽然隐晦,但大部分都涉及沈一穷的交际圈和他的家庭情况。   沈一穷则打探着他们玩游戏的内容,以及和小米的关系。   一番聊天下来,双方都挺满意,因为沈一穷对小粟的说法就是,他最好的两个朋友都在后面,简直可以说是拖家带口的来了这儿。   小粟见状,乐意之极,况且沈一穷的朋友还是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大龄单身青年加上一个弱智弟弟,如果沈一穷的说法是真的,这两人恐怕消失了好久都不会被人发现。   如果是这样,那就真的太合适了,小粟微笑着想,不过这事儿不能太急,他们还得再观察一段时间。   屋子里的人越来越多,最后加起来一共接近二十个。   二十人分开坐在两桌上,饭菜从厨房里端了出来。这些饭菜据说是专门请厨师过来做的,菜式都很精致,不像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东西。因为小粟热情的态度,沈一穷不得不将大部分力气放在她的身上,而旁边的周嘉鱼和林逐水,则边吃东西,边观察着周围的人。   虽然之前就知道了他们的目标群体大部分都很年轻,可是看到一屋子年龄都在十几岁左右的孩子时,周嘉鱼还是有点不舒服。说起来,里面年龄最大的,应该就是他身边的林逐水了……   周嘉鱼正在这么想着,一双筷子递到了他的面前,周嘉鱼微愣,却是看见林逐水在看着他:“吃。”   周嘉鱼:“……”他默默的张开口,含住了林逐水的筷子。   林逐水动作自然极了,好像早就习惯了照顾这个弱智弟弟,选的菜居然也是周嘉鱼喜欢的。   周嘉鱼:“唔……”   小粟见了两人的互动,在旁边小声道:“他连吃饭都不会啊?”   沈一穷其实也被吓了一跳,但是还是强作镇定,说:“唉,没办法啊,他智商就是个三岁的孩子,上厕所都要人跟着……吃饭也是不大会的。”   小粟闻言眼里流露出丝丝的厌恶,不过这情绪转瞬即逝,她又笑起来,道:“两个人感情真好。”   周嘉鱼被林逐水这一筷子直接喂懵了,以至于后面林逐水再喂他的时候,他全程的反应都是乖乖的张嘴说“啊”。   而由于要喂这个智障弟弟,林逐水也成功的避免了吃桌上饭菜的烦恼,当然,在别人的眼里,他是因为要照顾弟弟才被迫没怎么吃的东西。   沈一穷果真是社交小达人,只是一顿饭就和小粟熟悉了。从两人的对话内容里,可以知道他们最近经常组织这样的活动,因为活动经费很富裕,所以参加的人也不少。就算不玩灵异游戏,大家一起吃吃饭,聊聊天也挺好的。   饭桌上的大部分人都有喝酒,酒放松了人的神经,让气氛更加的热烈。   好在周嘉鱼和林逐水都是被冷落的对象,林逐水全程脸上都没什么表情,一直在给周嘉鱼喂饭。   周嘉鱼都快吃饱了,林逐水还在给他喂鱼肉,他眼神有点委屈的看了林逐水一眼,   谁知道林逐水见了他的表情,竟是领会了他的意思,放下了手里的筷子,动作自然的从兜里掏出干净的纸巾,给周嘉鱼擦了擦嘴。   周嘉鱼:“……”当弱智真好,真的。   “小富。”林逐水轻轻的叫了声。   沈一穷正在给小粟劝酒,闻言回过头来:“林哥,怎么了?”   “我带他上厕所去。”林逐水道。   沈一穷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于是,两个不起眼的人从饭桌上站了起来,朝着厕所的方向走去。   到了空荡荡的厕所里面,周嘉鱼正欲说话,林逐水却竖起手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周嘉鱼见状闭嘴。下一刻,厕所外面走进来了一个男人,那男人见到周嘉鱼和林逐水,脸上露出非常明显的嫌弃表情。   而林逐水却还在对周嘉鱼进行温声劝说,他道:“小鱼乖,自己进厕所里尿尿好不好?”   周嘉鱼被这一声小鱼叫的肝颤,正准备乖乖点头应下,却被林逐水握住手腕轻轻的捏了捏,他迟疑片刻,依照林逐水给他的提示摇摇头。   林逐水又劝说了几句,周嘉鱼都态度坚决,最后他面露无奈,道:“好吧,哥哥陪你进去。”   看见两人的互动,那男人脸上的厌恶之色更浓,临走之前朝着地上啐了一口,骂了句,弱智玩意儿。   林逐水听到这句话,有些生气,但长期瑟缩的性格又让他无法为弟弟找回公道,于是只能看着这人走出去。   他一走,林逐水拉着周嘉鱼就进了厕所隔间。   窄小的厕所里,两人的身体几乎是贴在了一起了,林逐水将唇凑到周嘉鱼的耳边,轻声道:“待会儿他们玩灵异游戏的时候,你注意一下其他人的情况。”   话语带出的灼热气息扑打在周嘉鱼的耳朵上,他的耳尖又没出息的红了,但好在脸上那副痴呆的表情没有让他暴露太多,周嘉鱼点点头,乖乖嗯了声。   林逐水头微微偏了偏,又道了句:“这里到处都是摄像头,你说话时一定要多注意,不要暴露了。”他停顿片刻,又轻轻的道了句,“走吧,我们出去。”他说完,重重的按下了马桶的冲水按钮。   周嘉鱼闻言心中一松,正欲往外走,却见林逐水忽的伸手,轻轻的捏住了他的耳尖。   周嘉鱼:“哈?”   林逐水做这个动作时,表情动作都相当自然,捏完之后,语气很是平静的说了句:“真的红了。”   周嘉鱼:“……”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被林逐水手指捏过的耳尖上的拿点红色瞬间蔓延到了整个耳朵,那一点肌肤也变得火辣辣的。   “出去吧。”林逐水并不打算和周嘉鱼在这里多说什么,直接推开了厕所隔间的门,牵着周嘉鱼的手,像牵小朋友那样把他牵出来了。   饭桌上面,并没有人在意突然离开的两人。   沈一穷见他们回来,表情倒是稍微松了一点,看来没有后盾在身边黑仔其实也挺虚的。   众人又聊了一会儿,小粟见天色已晚,便提议了今天他们要玩的灵异游戏。   大约是来的人都是新手,小粟提议玩的游戏也是比较初级的那种,这游戏在民间的说法叫做碟仙,请的方法各有不同,但载体都是一个小瓷碟。   然后小粟将二十几人分成了四组,让他们在各自的房间玩。而由于弱智的身份,周嘉鱼被无情的嫌弃了,最后在沈一穷的强烈要求下,小粟很不情愿的将周嘉鱼分在了他们组里。   当然,整个过程里周嘉鱼什么都不需要做,在旁边安静如鸡的嗑瓜子看戏就好——这正好合了所有人的意。   沈一穷实在是不愿意去想,周嘉鱼这货在吃完夜宵之后再玩灵异游戏,会招惹到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虽然先生就在旁边,但能避免的麻烦,还是省了的好。   这灵异游戏使用的道具给出简单,就是一个小瓷贴和一张贴满了各种字的纸张,小粟将碟子倒扣在纸上,然后让玩游戏的人将手指按在碟子的背面。   加上小粟,他们这组一共有五个人,都围在桌子旁边,按照小粟说的那样,将食指按在了碟子上面。   “碟仙,碟仙请您出来。”小粟嘴里轻轻的将这话念了三遍,桌上的碟子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奇怪……”小粟似乎有些疑惑,又重复了几遍,可他们手指按着的碟子,都没有变化。   她想不明白,周嘉鱼却清楚的很,林逐水这么一个大太阳在,哪个碟仙敢硬着头皮回应,这要是真的出现,还不得被林逐水一巴掌给烤化了。   小粟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有些纠结,最后还是道:“已经请来了,你们有什么问题就问吧,一个个的来。”   沈一穷跃跃欲试,问出了第一个问题:“碟仙大人,我想问,我什么时候能谈恋爱啊。”   他这个问题一出,那碟子真的开始移动,接着在众人的注视里,碟子慢慢,慢慢的移到了两个数字上面——七三。   沈一穷看着七三两个数字瞬间眼睛都瞪大了,气鼓鼓的模样让周嘉鱼怀疑他是不是想撂挑子走人。小粟也有点尴尬,小声道:“下、下一个谁要问?”   一直没有存在感的林逐水接过了话:“我来。”   作者有话要说:  林逐水:唔……手感不错。   周嘉鱼:耳、耳朵尖……   林逐水:再捏捏。   周嘉鱼被捏的眼泪汪汪浑身都软了。   忘记先生眼睛看不见了,改一下,化妆的时候用了个障眼法_(:з」∠)_ 第61章 铺垫   屋子里的其他人见林逐水要问问题,都是一副兴趣不大的样子。   然而沈一穷和周嘉鱼却是十分好奇林逐水会问出什么问题来。   林逐水的食指按在碟子上,薄唇轻启,吐出了一个疑问句:“我会什么时候结婚?”这问题一出,周嘉鱼瞬间瞪大了自己的眼睛盯着那碟子。   那碟子在纸上逡巡,和之前沈一穷相比,它的路径显得慌乱了许多,好像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一样。   站在旁边的小粟见状脸上全是疑惑,似乎也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情况。   林逐水神情之中多了丝丝的迷惑,小声说:“这碟子怎么了?”   “别说话!”小粟的语气有点焦急,她烦躁道,“你问出了一个碟仙无法回答的问题——”   她的判断果然是对的,那碟子在桌面上越转越快,最后竟是到了一个无法操纵的地步,所有人的手指都被迫离开了那碟子的后背,但碟子却还是在桌面上疯转。   这一突发现象,让大家都有点惊讶,在惊讶的之后,每个人的神情之中又都透出些许恐惧的味道。   碟子转得越来越快,最后竟是咔擦一声,直接碎成了几块。   沈一穷见到此景很是没心没肺的笑着,说:“哈哈哈,看来林哥你比我还惨一点嘛。”   林逐水不咸不淡的看了沈一穷一眼,沈一穷赶紧收起了笑容,故作严肃,道:“小粟,这是什么情况?难道世界上真的有鬼?”   小粟盯着桌子上的碟子碎片似乎在思考什么,沈一穷又叫了她好几声,她才猛地回神:“嗯?你说什么?”   沈一穷道:“我问你我们怎么收尾呢?”   小粟叹气:“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算了,先按照常规把碟仙送走吧。”   她表情复杂的对着已经碎成几块的碟子道:“碟仙碟仙,请您回去,碟仙碟仙,请您回去……”依旧是重复了好几遍,只是这一次,碟子不会给她任何的回应了。   处理完了碟子,小粟看向林逐水,语气有点不善:“你怎么回事,怎么会问出碟仙不知道的问题?”   林逐水也是演技爆表,那张丧气满满的脸上是摸不着头脑,他道:“我也不知道啊,我只是问问我什么时候结婚,谁知道那碟仙反应是这样,这是不是说明我以后都不会结婚了?”   小粟觉得自己无话可说。   沈一穷在旁边打圆场,道:“小粟,你别生气了,他也不是故意的,谁能想到未来是这么的无常呢……”他停顿了一下,又非常认真道,“我觉得这碟仙不一定准,你看我像七十三岁才恋爱的人吗?”   小粟没吭声,用一种幽幽的眼神看着沈一穷。   沈一穷:“……”你过分了啊。   不过虽然碟仙碎掉了,但这游戏也算不上特别失败,毕竟之所以他们聚集在这里,不就是想证明这世界上有超自然的力量么。现在也算是用另外一种方式证明了……   小粟吐了口气,对着屋子里的说:“你们先玩着,我去看看其他屋子什么情况了。”她说完就出了门,留下屋子里几人。   说实话,看见眼前突然发生灵异事件,大家内心都是有些忐忑的,小粟走了,沈一穷便起了个头儿,聊了些关于小米的事。   说到小米,众人的态度都非常热切,果然大部分都是冲着她来的。   “小米太可爱了,我真想和她参与一次直播啊。”说话的是个年轻的男孩,只从外貌上看恐怕比沈一穷还要小,他说,“不过听说直播间被封了,这有影响吗?”   沈一穷说:“什么影响?”   那男孩道:“我也想上直播让大家看见我啊。”   沈一穷哦了声,随口问了句:“你这么晚回去,你爸妈不担心你啊?”   那男孩无所谓的说:“有什么好担心的,他们长期不在家,我十天半月不回去都没关系。”   听到这话,之前沈一穷的猜想显然得到了进一步的证实,这里的人几乎都是经过挑选的,和社会的联系极弱,属于那种出现了什么异常情况都不容易被人发现的人群。   在小粟出去的这会功夫,沈一穷和屋子里的几个人交换了联系方式,并且说好以后有机会再一起玩,有什么消息记得互相通知。   而因为问出了不该问的问题,而导致碟仙碎掉的林逐水和表情智障的周嘉鱼,则成了屋子里最不受欢迎的两个人。   林逐水坐在周嘉鱼的旁边,两人都挺安静的看着沈一穷在屋子中间表演。也不知道林逐水怎么想的,他坐了一会儿后,居然从兜里掏出来了一张丝巾,转身为周嘉鱼擦了擦嘴角,还小声的说了句:“弟弟,嘴巴合起来,别流口水了。”   旁边的人闻言都露出厌恶之色。   而周嘉鱼则用一副懵懂的表情看着林逐水,心里却有点委屈——先生,先生你怎么了,先生您醒醒啊,您为什么突然戏也那么多,难道是被沈一穷这个戏精给传染了?   小粟刚进屋子,就看到了林逐水和周嘉鱼兄弟情深的一幕,当然,她的眼神里照常是满满的嫌弃。   “小粟,你回来了。”沈一穷和她打招呼,“那边情况怎么样?”   小粟摇摇头:“不太好,都没请到。”她看起来有点烦躁,“就只有我们屋子里的成功了。”她说着露出一个笑容,“看来大家挺有天赋的呀。”   听着她的话,周嘉鱼在心里暗暗的想,这天赋,他宁愿没有呢。   当然,其他人显然并不像他这么想,看起来都挺高兴的,沈一穷也很配合,说:“真的嘛?我们有这方面的天赋啊?”   小粟认真道:“当然了,能第一次就请到碟仙,其实并不是件容易的事。”然后她眼神不善的看了一眼坐在后面沉迷给周嘉鱼擦口水的大佬林逐水,语气阴沉下来,“只可惜被人破坏了……”   沈一穷赶紧说:“好了算了吧,林哥也不是故意的,毕竟他想问问什么时候结婚这事儿不也挺正常的么?我也问了自己什么时候恋爱啊。”虽然碟仙这王八蛋给出的答案实在是让人生气。   小粟冷笑一声:“自己什么样心里没点数么?”但她说完这话,显然又有些后悔自己说得太重,道,“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本来顺利的活动突然被打断,我情绪有些没有调整过来。”   屋子里的人都站在小粟这一边,见她神情楚楚可怜,更是纷纷出言安慰。   唯独沈一穷和周嘉鱼听得胆战心惊,也要换做平时的大佬,小粟可能已经变成小西米了。   但是,林逐水是很敬业的,所以此时作为一个单身、贫穷,还有一个智障弟弟的宅男,他不过是面露尴尬,连声道歉,整个人看起来都很是懦弱。   周嘉鱼几乎都想给林逐水演技鼓掌。   小粟道:“今天就这样吧,大概在后天晚上,小米也会进行直播,那时候我们会去其他的平台开一个新的直播间,具体地址会发在群里,你们想来吗?”   屋子里人的自然纷纷响应。   “不过名额有限呀。”小粟微笑道,“那来抽一次签吧?”   大家都同意了。   于是小粟转身,出去拿了抽签用的签筒,从他们准备的签筒就能看出,他们显然是经常进行这样的活动,抽签什么的估计都是常态。   沈一穷跃跃欲试,第一个走到了小粟面前:“我先来!”   小粟对沈一穷印象很好,微笑着点点头,拇指不经意间拂过了一根签,沈一穷心领神会,将那签直接抽了出来。   “运气真好呢。”小粟微笑着。   林逐水起身,硬是挤开了人群成了第二个抽签的,小粟看着他的笑容相当勉强。可林逐水哪里在乎这个,手一伸,直接捏住了一根签。小粟脸上一变,嘴唇微张似乎想要说什么,但鉴于林逐水身后还有那么多的人,她还是把话咽进了喉咙,眼睁睁的看着林逐水从签筒里抽出了一根短短的竹签。   “我也中了。”林逐水很高兴的笑着,“运气真好。”   周围有人发出嘘声,还有人说这次你可千万别问什么时候才结婚了。   林逐水只笑,并不说话。   名额一共有六个,除去沈一穷和林逐水,剩下的四人是两男两女。   “名额大概定下了,如果临时有事不能来,一定要先告诉我们哦。”小粟微笑着,“剩下的朋友们也不要着急,除了小米之外,我们还有其他人会同时进行游戏呢。”   她这话一出,周嘉鱼立马集中了精神,他感觉小粟这话很关键,其中隐隐约约含了某种信息。   “虽然这部分不会直播,但是会和小米他们在同一个地方进行同一个游戏呢。”小粟笑容温柔仿佛在蛊惑什么,“运气好的话,说不定也可以见到小米。”   剩下的人里,也有人开始举手想要报名,小粟却是摇摇头,表示这个名单他们之后才能决定,让大家保持手机畅通,他们会私下联系。   这会儿时间已经接近凌晨,小粟说楼上有可以住宿的地方,如果不方便回去的话,可以在这里睡一晚上。   这里大部分的参与者年龄都挺小,回去比较麻烦,所以多数人都选择住一晚。   小粟也问沈一穷要不要住在这儿,沈一穷挠了挠头,说:“不用了,林哥开了车过来,可以送我回去。”   “这样啊。”小粟倒也没有阻拦,点点头,“注意安全,后天见哦。”   沈一穷和她告了别。   小粟也就只是对沈一穷态度热切,根本理都懒得理林逐水和周嘉鱼,他们两个人也没去凑热闹,干脆的出门走人。   开来的车停在小镇一个偏僻的角落,林珏和徐入妄两人缩在车里正在打瞌睡,见到他们回来,热情的招呼着:“情况怎么样?被发现了没有?”   “没啊。”沈一穷说,“表演很完美,完全没有人察觉哪里不对。”他看了一眼周嘉鱼痴呆的表情,哈哈大笑,“毕竟是本色演出嘛。”   周嘉鱼冲上去就给沈一穷来了一巴掌。沈一穷被拍的哎哎直叫,委屈的说:“你被先生擦口水的时候不是挺高兴么,这会儿打我打那么狠做啥。”   周嘉鱼咬牙切齿:“沈一穷,你再废话今天怕是走不出这里了!”   沈一穷给自己嘴巴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这次潜入收获颇丰,不但可以见到小米真人,还知道了一些隐藏的信息,比如每次小米直播的时候其实现场都有两个团队,一个是暴露在观众们面前的小米,一个则是和小米他们玩同样灵异游戏的另一只队伍。   根据这个线索,周嘉鱼抓住了重点:“所以每次小米直播结束之后,在现场发现的那些尸体,极有可能就是这些年轻人的?”   “对。”林珏也在分析,“我觉得这些年轻人可能是替死鬼一样的存在。”   “那为什么一开始没有发现尸体?”沈一穷道,“这个小米玩灵异游戏也玩的挺久了吧。”   “这就不知道了。”林珏摇摇头,“而且现在徐入妄师父魂魄离体,和小米的直播也离不开关系,你们约的时间是后天晚上?”   沈一穷点头。   “那就先去看看再说吧。”林珏道,“反正逐水也在,倒要看看他们能折腾出什么花儿。”   回去的路上,林珏给林逐水和周嘉鱼卸了妆,两人终于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但沈一穷却表示看惯了周嘉鱼弱智的样子,突然看见他正常了还有点不习惯。周嘉鱼冷笑道:“你知道你为什么七十三岁才能结婚吗?就是因为你话太多了。”   沈一穷受到致命一击,半晌没说出反驳话来,最后他只能委屈的找林逐水去讨公道,说:“先生,那碟仙是真的还是假的?”   林逐水道:“真的。”   沈一穷:“……那、那我真七十三才能恋爱?”   林逐水很简短的给沈一穷胸口上又捅了一刀:“极大可能。”   沈一穷直接疯了,嚷着说:“可是先生,您阳气这么重,什么碟仙胆子那么大敢跑到您面前来,也不怕被烤焦了吗?”   林逐水说:“虽然民间习惯叫它碟仙,但其实这东西吸引的大部分都是阴魂,那个小粟不是正常人,她使用的碟子是特殊制成的,比一般的碟子更容易吸引脏东西。我使了点小手段,暂时压下了自己的阳气,最后这东西应该是被周嘉鱼吸引过来的。”   沈一穷在旁边感叹自己的明智,说还好他给周嘉鱼选了个不用参加游戏的身份,不然如果真让周嘉鱼上了桌,鬼知道能招出点什么。   “他们举行这种活动,应该是为了看参与者的体质。”林逐水道,“不是每个人都能招出碟仙的。”   沈一穷道:“那他们怎么确定是哪个人?”   林逐水说:“简单,只要碟仙回应了那个人的问题,就说明这个人有这方便的资质。”他停顿了一下,“那个抽签水分很大。”   说到碟仙的回应,沈一穷就想到了七三这两个数字,又开始生闷气。   不过这碟仙显然还没有强到可以回答林逐水的问题的地步,林逐水一问出问题,它就直接碎成了渣渣。   周嘉鱼这才恍然,他才不敢说他看到碟子碎了的时候,和其他人想法差不多,想的是——莫非林逐水这辈子都没法结婚了?现在想来,可能只是碟仙没法回答林逐水的问题,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几人回去之后时间已经快到凌晨三点,便各自回房休息。   两天后的聚会,乃是重中之重,那天林珏早早的给周嘉鱼和林逐水画好了妆,还特意为两人选了一套风格相近的衣服。   “你晚上多看着点嘉鱼啊。”林珏叮嘱,“他那体质,你不在肯定得出事儿。”   林逐水点头说知道。   周嘉鱼莫名其妙有种自己真的是个弱智,马上要被家长领出去郊游的错觉,他张嘴道:“师伯,我不傻!”   林珏看向周嘉鱼的眼神里满是慈爱:“对,我家小鱼才不傻呢。”   林逐水也点点头:“嗯,不傻。”   周嘉鱼:“…………”喂,你们能不能不要入戏那么快啊?   之前周嘉鱼一直以为他们里面就沈一穷最戏精了,可现在仔细看来,却发现人人都有戏精的潜质,连徐入妄都凑过来满脸怜爱的说了两句:“罐儿最聪明了。”   周嘉鱼:“……”你们差不多就行了,真的。   弱智周嘉鱼最后被他的宅男哥哥领上了车,几人便准备往约定的地方去了。   本来这次活动,小粟他们是不准备让周嘉鱼跟着的,但是在沈一穷的死缠烂打之下小粟最后还是勉强允许,但还是表示一旦因为周嘉鱼出现什么意外,他就会被立刻送走。沈一穷同意了他们的条件,毕竟周嘉鱼又不是真的弱智,还能出现啥意外啊。   与此同时,沈一穷之前交换联系电话的一个男孩被小米他们选中,作为和沈一穷同时玩游戏的另外一个团的团员,他把这件事告诉了沈一穷,还说了很多细节。   沈一穷道:“他们玩游戏的地方其实和我们一样。”这次他们要定下的地方,是当地一个比较有名的酒店。这酒店之所以出名,不是因为它的服务,而是因为有很多人死在同一层楼。自杀的,他杀的,还有意外死亡的。总而言之,只要是本地人,去那里住的时候基本都会避开那一层。   沈一穷他们定的是18层走廊靠右的,而和沈一穷发消息的那个男孩,则表示他们在18层走廊靠左。他并不知道这件事有多么危险,兴奋的问他们有没有机会见到小米,能不能在直播间露露脸。   “小米直播又开了?”周嘉鱼看到这些消息后问了一句。   “好像是吧。”沈一穷翻看手机信息,果真是找到了小粟给他发的直播网址。小米果然是另寻了一个直播平台,这个平台和之前的平台相比小了很多,而且只有APP的端口,比较不容易被查封。   周嘉鱼有点疑惑:“她为什么那么执着一定要直播呢?”   沈一穷道:“这一点的确是比较奇怪,如果只是为了宣传什么,其他方式也可以吧,难道是因为直播才能送礼物?”   说到礼物,周嘉鱼忽的想了什么,他伸手翻了翻手机,翻出了以前小米的直播时粉丝录下的视频,道:“哎?她的自定义礼物居然是纸钱……”   以前的平台主播们都可以自定义自己的礼物,比如有个头发总是掉快要地中海的主播,自定义的礼物就是假发。   小米的自定义礼物,居然是纸钱,这他们之前倒是没怎么注意。   “她到底是人是鬼?”沈一穷想不明白。   周嘉鱼道:“我们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也对,反正他们马上就要见到小米,以林逐水的实力,无论她是人是鬼,都该看得清楚。   因为怕被人看见,所以他们开的车停在了离酒店挺远的地方。   三人进了酒店,从电梯直奔十八楼。   到了这楼层,电梯门一开,周嘉鱼便感觉到一股阴森的凉意扑面而来,这凉意实在是太过明显,让周嘉鱼的脚步都不由自主的顿了一下。   “怎么了?”沈一穷扭头问了一下周嘉鱼。   周嘉鱼正准备回答,却见走廊上走过来几个年轻人,他怕被自己露馅,便歪着脑袋摇了摇头。   林逐水却是没有再问他,竟是动作自然的握住了他的手,轻声道:“不怕。”   几乎是瞬间,周嘉鱼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到了两人手心相接的地方,林逐水的手起初有些冰,但很快便开始散发出舒服的热度,暖和了周嘉鱼有些发凉的手心。   周嘉鱼表情懵懂的跟着林逐水往前走,脸上带着傻笑,看他这模样,估计就算林珏没给他化妆,也挺像个傻子的。   至于这层楼异样的气氛……周嘉鱼漫不经心的想,管他什么异样不异样的,先生牵着他耶!先生牵着他耶!先生牵着他耶!别说来什么小鬼了,就算现在贞子趴在他的面前,他都不一定带怕的!   旁边的沈一穷看着周嘉鱼痴呆的笑容,脸上露出佩服之色,在心里肯定着周嘉鱼敬业的演技。殊不知此时自己身边的人,智商是当真下降到了两三岁,至于其他的智商,大约是被林逐水给吸走了吧……   “小富,你来啦。”小粟依旧是接待的人,她站在门口见到一穷他们三人,微笑着打招呼,“小米就里面,快点进去吧。”   “你不和我们一起玩游戏吗?”沈一穷好奇的问了一句。   小粟笑道:“这游戏会这么少,我怎么好意思占用一个名额。”她抬手看了看自己的表,笑容更浓了,“快,去吧,时间要到了。”   于是一个未成年,和一个领着弱智的单身大龄男人,走进了面前的房间。   作者有话要说:  周嘉鱼:又被先生牵了,惊险又刺激!   林逐水:牵手反应都这么大?   周嘉鱼:那可不……呜!   林逐水亲了亲周嘉鱼的唇,周嘉激动的鱼直接昏古七了。 第62章 祭品   小米他们租下的,是酒店这一层的会议室。   房间很大,中间是一张木制的长方形会议桌,旁边则摆放着整齐的椅子。他们来的时候,屋子里已经坐了几个人,都是那天见过的熟悉面孔,周嘉鱼数了数,看来还真没有一个缺席的。   但这几人中却没有小米的身影,沈一穷直接找了个人问道:“怎么没看见小米?”   那人扬了扬下巴,示意厕所的位置:“在上厕所呢。”   “哦。”沈一穷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会议室里有内置的厕所,小米应该就在里面。沈一穷寻了个位置,三人一起坐下,静静的等着小米出来。   没过多久,众人便听到嘎吱一声,厕所的门开了,随即传来高跟鞋磕在地面上的声音。周嘉鱼听着这声响,脑子里浮出的却是直播时曾经看见过的小米的模样,然而当小米真的出现在了他的眼前时,他的呼吸却窒住了。   小米身材高挑,模样秀丽,画着精致的淡妆,乍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样之处。但周嘉鱼却清清楚楚的看到,她的后背上,好像驮着个什么东西,起初他以为那只是光影,可是当小米走进到他的面前时,周嘉鱼才确定,小米的后背上,真的驮着一个脏东西。   那脏东西像是个被头发包裹起来的人,静静的伏在小米的后背上,而小米却完全没有感觉到似得,对着他们露出甜美的笑容,道:“你就是沈富吧?”   沈一穷显然也没有看到那玩意儿,因为他的神情丝毫没有变化,他道:“对,我就是沈富,你是小米吧,你可真漂亮,比直播时看见的样子漂亮多了。”   没有女人会不喜欢被夸奖,小米也不例外,她闻言咯咯直笑,语气也软了一些:“小弟弟你可真会说话,这是你的朋友?”   沈一穷说:“是的。”   小米扫了一眼林逐水和周嘉鱼,她的表现没有小粟那么明显,但看起来对他们也兴趣不大,微微冲着他们两人点了点头,便算是打了个招呼。   两人聊了几句,门口又进来了一个新人,小米道:“又有人来啦,我去看看他。”   她说完转身去了门口,趁着她转身的机会,周嘉鱼将她背上的东西看了个清清楚楚,那真的头发很长的人形物体,跪在小米的肩头,脑袋贴在小米的头顶,它那双被红血丝布满的黑色眼睛从发丝里隐约露出,诡异的扫视着周围。   周嘉鱼的弱智身份再次帮了他一把,这要是平时,被这东西盯着,或多或少脸上都会露出些异样。但因为他是弱智,似乎做出什么反应都不会让人奇怪,所以小米后背上拿东西的眼神只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便无趣的移开了。   小米一走,周嘉鱼便轻声道了句:“她后背上有东西。”   沈一穷假装摆弄手机,低着头和周嘉鱼说话:“什么东西?”   周嘉鱼道:“看起来像一个被黑色头发包裹起来的的人……”   沈一穷闻言,竟是在这一刻有点庆幸自己没有周嘉鱼那么敏锐的“灵感”了。   小米邀请的新人很快就来齐了,她看了看时间,打开手机便开始直播。   沈一穷进了小米直播的那个网页,发现小米开直播的时候,直播间的人气值居然从零瞬间跳到一百多万。   “这么多人?”沈一穷吓了一跳。   周嘉鱼瞅了眼:“人数对不上吧,这么多人怎么一个弹幕也没有?”   沈一穷这个傻货说:“那我发一个……”   周嘉鱼:“……”   说发就发,沈一穷还真的认认真真的发了个:“小米你真好看,我们都喜欢你。”   周嘉鱼服了他了。   没有弹幕,小米却依旧兴高采烈,她对着手机介绍着今天要玩的游戏,还有新来的伙伴们。   “今天来的伙伴都很可爱呢。”明明直播间的画面非常的安静,小米却仿佛真的在和一百多万人互动,她用手机照了一圈会议室,态度热切的介绍着周围人的身份。   “你们喜欢哪一个呢?”介绍完毕,小米忽然说了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周嘉鱼一直在用余光观察着小米,在她说完这话之后,她身后的那团黑色东西猛地抖动了一下,仿佛像在为这句话感到兴奋一般……   周嘉鱼觉得他们之前的猜测,估计是八九不离十了。   “今天我们玩的游戏呢,叫做开门游戏。”小米说着今天游戏的内容,她指了指那扇门:“这游戏是人越多越有意思,大家先抽从一到七的号码牌,随后由一号到七号依次开门出去,出去之后转身面对门,心中默数十下,然后再敲三下门,接着门内的二号给一号开门……”   小米的语气变得阴森起来:“据说这样循环几次,某一号给某一号开门的时候,会发现有东西在那那人的身后站着……”   现场的人有的露出恐惧的表情,有的却跃跃欲试。   “如果看见了脏东西也不要着急。”小米道,“绝对不能直接把门关上,得屋子里的人一起对着外面的东西吹气,把它吹跑了,就没事儿了。”她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画面,又咯咯的笑了起来。   这笑声莫名的有些渗人,周嘉鱼听着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   “那么,就开始吧。”小米微笑着说道。   这会儿原本仿佛凝固的直播间终于有弹幕了,而且是非常多的弹幕,这些弹幕简直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密密麻麻的样子甚至盖住了小米直播的画面。弹幕的内容也乱七八糟,若要细究起来,大部分看起来都很莫名其妙。   小米拿来了号码牌,让在场的七个人抽选。   沈一穷拿了个一号,林逐水拿了个七号,小米和其他人则把其他号码分了。   因为周嘉鱼身份特殊,所以其他人也不指望他来玩这个游戏,只想着他别给大家惹麻烦就行。沈一穷给他在会议室角落找了个位置,又帮他用手机开了直播,像哄孩子似得让他乖乖的坐在那儿看手机。   小米还是有些不放心,狐疑道:“他不会到处乱跑吧?”   沈一穷道:“不会的,他最喜欢看电视了,对吧,小鱼?”   周嘉鱼还能说什么能,只能歪着头憨厚的傻笑两声。   小米这才没有再管周嘉鱼,转身走了。   游戏马上要开始,直播间的人气也在蹭蹭往上涨,周嘉鱼开始还觉得观看的人里大部分都不是人,可是当直播了一段时间之后,他却有点分不清楚看直播的到底是人还是脏东西了。   而就在离他不远处的地方,七人已经排好了队,准备开始开门游戏。   沈一穷是第一个走出去的,他打开门,走到了酒店走廊上面,随后转身,面对着门,开始在心里默数十个数字。   走廊上很安静,头顶上的灯光带着点橙色的味道,映照下来并不会让人觉得冰冷,沈一穷数到了十,敲了三下门。   嘎吱,门开了,沈一穷看到了自己后面的二号,二号是个小姑娘,身材娇小,此时看起来有些紧张,她朝着沈一穷身后张望了一下,并没有看见什么奇怪的东西,十分明显的松了口气。   沈一穷没说话,走进屋子后排到了队伍后面,而那小姑娘则出门后关上了门。   这个游戏如此循环着,只能听到众人安静的呼吸声还有门被打开关上时那轻微的脆响。   周嘉鱼坐在会议室里面,面前的桌子上房这正在播放直播的手机,他假装在看直播,实际上一直关注着前面开开关关的门。   几乎每一个站在门前的人都有些紧张,明显是害怕在开门的那一刻看到有什么不该出现的东西出现在屋子里外面人的身后。   好在游戏轮换了两轮,都没有出现什么意外,就在众人的神经开始变得麻木的时候,周嘉鱼清楚的听到,敲门声先是响了三下,接着……便连续不断的传了过来。   “咚咚咚咚。”这敲门声简直就是在刺激着开门人的神经,马上要轮换的是个年轻男孩,他重重的咽了咽口水,抖着手握上了门把手,他深吸一口气,还是鼓起将门打开了一个缝隙,看到了门外的情况。   只有一个人站在外面,男孩见状明显松了口气,然而不过片刻,他脸上刚浮起的笑容,就凝固了,因为所有人都听见,敲门声还在继续。   “咚咚咚。”一声又一声,这声音像是锤子一样,重重的砸在他们的心脏上面。   “快出去!”小米有些尖锐的声音响起。   “可、可是……”那男孩怕了,“外面好像有东西。”   “你要是怕了是会破坏规矩的。”小米厉声道,“我们都会死!”   男孩的表情看起来已经无法思考了,可怜兮兮的模样让人生出几分同情,就在他迟疑着准备往前的时候,林逐水却上前一步,轻声道:“他既然怕,那就让我去吧。”   小米没想到林逐水会突然发难,她道:“你——”   “这游戏没有说不能打破顺序吧。”林逐水语气淡淡的,神色之间那种畏缩的气息却是几乎没有了,说出话语的语气让小米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那你就去吧。”小米冷冷道,“既然你胆子大。”   那男孩听到林逐水愿意代替自己,眼前一亮,但表情又多了点担忧的味道,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打算说什么,却见林逐水已经果断的出了门,随后咔擦一声把门合上了。   屋子里再次安静下来。   时间仿佛凝固一般,周嘉鱼开始非常明显的感觉到屋子里的温度在下降,而且下降的极快。窗外忽的刮起了大风,这风从窗口灌入,吹的窗帘开始凌乱的飞舞。   会议室里落针可闻,大家都在等待着林逐水敲门的声音。   然而时间一点点的过去,敲门声却始终没有响起。   那个男孩终于有些受不了了,带着哭腔道:“怎、怎么回事,怎么没有声音了?”   “是他出事了吗?”女生的情绪波动更大,她道,“我们要不要打开门看看?”   “都怪你!”小米的语气里带着怒意,“都说了该你出去,你怕什么,现在好了……”   她说完这话,又想起了自己还在直播,赶紧对着直播手机做出个可怜的表情,道,“怎么办呀,人家好害怕,这人是真的遇到脏东西了,还是只是在恶作剧?”   其他人或许没有注意到,一直关注着小米直播的周嘉鱼,却意外的发现小米的声音在发抖。开始看直播的时候,他们一直觉得小米语气发抖是因为害怕,可当来了现场,听了小米的声音,周嘉鱼却冒出一种不可思议的猜想——小米不是害怕得发抖,而是兴奋得发抖。   她其实是在高兴?高兴灵异游戏又出现了纰漏?周嘉鱼脑海在这个瞬间掠过了许多想法。   屋子里的温度继续下降着,这次感觉到的不光是周嘉鱼,还有其他人。   女孩也开始搓着手臂喊着冷。   小米却像是丝毫不在乎似得,对着直播间的观众们撒娇:“大家快给我点建议呀,遇到了这样的事,大家说我们要不要开门看看外面有什么?”   她这话一出,周嘉鱼看见弹幕里大部分都在怂恿她开门。   “那我就开啦。”小米说完就去拉了门把手。   她做这个动作的时候,旁边站着的人表情都紧了一下,咔擦一声,门被轻松的拉开,露出了长长的走廊,而走廊之上,本该站在门口的人却是不见了。   “人呢?”小米走到门外,左顾右望,“他是太害怕溜掉了?”没看到林逐水的身影,她似乎有些生气。   “啊啊啊啊!!!”然而就在这个刹那,屋子里却响起了凄厉的惨叫声,发出叫声的是二号女孩,她的叫声凄厉极了,刺的人耳朵生疼,“有鬼,有鬼,救命——”   就在她说出有鬼这两个字的瞬间,周嘉鱼清楚的看到屋子里的光线暗了下来,他面前用手机播放的直播界面也出现了停顿,随即画面跟着黑掉了。   小米重重的摔上了门,道:“你在乱叫什么!”   “有鬼啊,有鬼——”女生指着窗外,瑟瑟发抖。   众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表情都僵住了,只见窗户外面,飘着黑色的黑影,这影子乍一看像是树梢投下的阴影,但仔细想来,这酒店都到十八层了,哪里来的树。   “什么东西?”沈一穷胆子居然是里面最大的,他几步走到了窗户边上,用力的掀开了窗帘。   窗帘一掀开,大家的脸色却是更难看了,只见玻璃窗上,竟是被贴了无数个手印,这些手印密密麻麻,还在不停的增加,就好像窗外有东西要硬生生的挤进来一样。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这女生虽然对灵异游戏感兴趣,可是真正的脏东西却是第一次,情绪瞬间处于崩溃的边缘。   周嘉鱼居然从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也不知是不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看到这样情况他居然没有太害怕。   “冷静一点!”沈一穷说。   “冷静,怎么冷静!”屋子里另外一个男人也有点崩溃,他说,“你以为我们都是傻子吗?这种时候只有弱智才冷静下来!”他说着还恨恨的瞪了眼脸上没啥表情的周嘉鱼。   坐在旁边啥事都没干的周嘉鱼无辜躺枪,心里有点气,心想傻子怎么了,傻子吃你家大米了?   “别怕,他们好像进不来。”沈一穷研究了会儿窗外的那些血手印,这么说了句。   结果他依旧是那张开光嘴,这句话他才说出来,大家就明显看到玻璃上出现了裂痕。   “哈哈,说错了。”面对众人的怒视,沈一穷尴尬道,“好像进的来啊。”   此时的会议室,和之前相比,完全就像是两个地方了。   灯虽然亮着,却透出一种灰色的死气沉沉,同时响起声音的不止是窗户,还有已经关上的门,待在会议室里的人们如同被怪物盯上的猎物,只能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怎么办,怎么办……”有女孩彻底坚持不住,开始嚎啕大哭,“这些是什么东西?我们要怎么办啊!!”   小米也脸色惨白,她颤声道:“我听说,如果人被鬼杀掉了,是不能去投胎的……”   就好像要故意营造出恐怖的气氛一样,小米嘴里又冒出了一些让人听起来很不舒服的话,导致会议室里的氛围越来越紧张。   就算是成年人,看到这样的场景恐怕都会觉得可怖,更不要说这一屋子半大的孩子了,玻璃上碎裂的地方越来越明显,眼见窗外的东西,好像下一刻就要冲进来。   “我有办法!”就在此时,小米又说话了。   她像是做下了什么艰难的决定似得,道:“你们听说过守护灵吗?”   “守护灵?那是什么?”沈一穷摇着头。   “那是一种灵体,只要和守护灵签了契约,其他的鬼怪就不能伤害你了。”小米快速的解释着,“其实……我也有一只守护灵,如果大家和它签订了契约的话,我想大家应该就不用担心外面的东西了,守护灵会守护大家的。”周嘉鱼亲眼看见,小米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她后背上那团黑色的,被头发包裹起来的东西又开始抖动,看起来极为兴奋。   “怎么样?你们要不要签啊?”小米这么问。   “这东西没有什么别的后遗症么?”沈一穷显然是感觉到了不对劲,这屋子里就剩下他和周嘉鱼最冷静了,其他人都跟无头苍蝇似得。   “后遗症?能有什么后遗症。”小米冷冷道,“你如果不签,就只能等死……”   她似乎没想到沈一穷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保持冷静,情绪变得有些暴躁:“外面的东西就要进来了!”   “可是和这种东西做交易,不可能没有代价吧。”沈一穷倒是一点没有慌乱,因为他已经发现,小米似乎也在着急,并且这种急切之中,并未包含恐惧。   “那我就不管你了!”小米烦躁的咆哮着,愤怒使她的面容变得有些扭曲,“你一个人去死吧,你们呢?你们呢?”她转头看向屋子里剩下的人。   “我们……”其他人的态度显得有些迟疑,也不知道是不是沈一穷冷静的情绪感染了他们,他们似乎也感觉到,这契约不那么的好签。   “不签就会死!”小米说,“真的会死!”她说完这话,窗外敲击的声音便更加的剧烈,简直像是在催促他们似得。   “我签,我签。”终于有人受不了了,第一个妥协的,是那个二号女生,她满脸泪水,恐惧的看着窗外,哽咽着,“我签好不好?”   “好。”小米咧开嘴笑了,那巨大的怪异笑容挂在她的脸上,让她整张脸都看起来格外的狰狞,“快来。”   她说着,正欲从怀中掏出什么东西,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这铃声在寂静的会议室里显得有些突兀,小米拿起手机,看了眼上面的号码,迟疑片刻后,还是将电话接了起来。   “喂。”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怎、怎么了?”   她刚问出这话,在场的所有人,便清楚的听到电话里传来了野兽一般咆哮的声音,即便是没有开免提功能,可大家依旧将声音听得很清楚,这咆哮之声他们从未在其他的动物身上听到过,反而更像是人类的吼叫。当然,能发出这种声音的,也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类了。   在其他人耳中不过是咆哮的声音,在小米的耳朵里却仿佛有了别的含义,她的额头上开始溢出汗水,脸色真的开始变得惨白,她说:“我准备好了祭品,真的已经准备好了,就在隔壁,就在隔壁呀……七个,整整七个……”   电话那头很安静。   “不可能没有的!”小米开始惨叫,她道,“不可能没有的——我亲眼看着——”她说着,竟是冲到了门边,要去开门。   众人见状,赶紧拦住了她,门外的东西还在继续拍打着门板,这一开门,不是把东西直接放进来了么。   “完了,一切都完了。”电话挂断了,小米呆滞的软倒在了地上,冷汗顺着她的下巴尖滴落在地板上,“一切都……完了。”   沈一穷见状,上前问了句怎么了。   小米重重的摇着头,竟是趴在地上呜呜的哭了起来:“不见了,他们不见了。”她说着话时,周嘉鱼清楚的看到,原本趴在她肩头的那团黑色东西,竟是在慢慢的往下蠕动,眼见就要落在地上。   而与此同时,小米那一头茂密的黑发也开始一缕缕的往下掉。   这画面恐怖之中又有些莫名的好笑,周嘉鱼心中冒出了一个念头……这个小米供奉的,难不成是个假发精?   作者有话要说:  周嘉鱼:先生,我真的弱智吗?   林逐水:谁敢说你弱智我把他打成弱智。   周嘉鱼:先生您真好。   林逐水:对,我家小蠢鱼最聪明了。   周嘉鱼:………… 第63章 徐鉴   小米的头发掉的很快,不过眨眼之间,她便变成了一个秃头的模样。   而原本伏在她的肩膀上的那黑色发团落地陆地之后,瞬间化成了几团,开始朝着站在周围的人蠕动过去。   周嘉鱼见势不妙,赶紧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符纸,冲到人群前面,把手里的符纸朝着那蠕动着黑色发团贴了过去。   符纸和发团刚一接触,发出滋滋的声音,发团上冒出白色的烟雾,散发出一股子蛋白质烧焦后的味道。其他人见到突如其来的一幕,几乎都呆住了,站在沈一穷旁边的那个男孩惊恐道:“沈富,你的傻子朋友怎么了?”   沈一穷知道周嘉鱼肯定是看见了什么,说:“冷静一点,他不是傻子!”   “他怎么可能不是傻子!”另一人闻言情绪十分激烈,“我都看见他歪着头流口水了,谁能装傻子装得这么像?”   周嘉鱼:“……”朋友你说这话有点扎心啊。   “他真不是傻子。”沈一穷赶紧解释,“这小米不正常,我们就是来调查这件事的!”   “你们!你们!”原本趴在地上痛哭的小米也听到了沈一穷的话,她慢慢的从地上爬起来,表情狰狞的可怕,“你们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了什么!”   说实话,她这个模样,应该是挺吓人的,但是周嘉鱼的注意力却放到了她的光秃秃的脑壳上,那里的头发已经不见了,光洁的像是个刚煮好的白煮蛋,灯光投射在上面,竟然还在反光。   小米道:“我要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你们!”   沈一穷这小兔崽子居然还敢反驳,说:“怎么杀我们,用你的脑袋反射光线杀了我们吗?”   这话一出,大家脸上都浮现出点要笑不笑的表情,笑吧,这里气氛好像不太合适,不笑吧,又确实挺好笑的……   当然,小米这个当事人,肯定是无法理解沈一穷的笑点的,她表情瞬间更加可怖了,五官甚至都在扭曲,她说:“呵呵呵呵,我杀不了你们,他们却能杀了你们,不,不只是你们还有我们所有人,所有人!”   简直像是在应和小米的话一样,窗户的玻璃开始发出清脆的破碎声,好似已经快抵挡不住外面即将冲进来的脏东西。   周嘉鱼很冷静道:“大家别怕,从我这儿领点符纸,一人三张,脏东西快进来了,咱们用符纸围成一个圈!。”   沈一穷说:“卧槽,你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些东西?”   周嘉鱼道:“早就准备了——你真当我是弱智啊?”   沈一穷尬笑两声,说了句你当弱智的时候挺可爱的。   周嘉鱼瞪他一眼,叫他站在灯光底下别往暗处跑,不然待会儿谁都看不见他。   沈一穷:“……”   这敌人还没来,他们两个就已经开始残忍互相伤害对方,还刀刀致命。   众人的神经紧绷着,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到了窗户上。   咔擦一声玻璃碎掉的脆响,该来的还是来了,被印上了无数个血手印的玻璃终于破开,屋前狂风大作,周嘉鱼眼睁睁看到七个黑影子从窗外爬了过来。这些黑影爬行的速度很快,不过眨眼之间就到了众人的面前,周嘉鱼道:“别慌,先看看情况!”   几人站在符纸围成的小圈里,几乎是一动也不敢动,眼睁睁的看着黑影离他们越来越近,马上就要和符纸接触。   但就在快要靠近符纸的时候,黑影的动作却是忽的缓慢了下来,它们似乎正的很忌惮那一张张明黄色为底,朱砂为画的符纸,个个都停在了外面,没有再向前迈进一步。   然而就在此时,一直趴在地上的小米却突然发难,朝着周嘉鱼和沈一穷扑了过来。   周嘉鱼闪身躲开,沈一穷被小米扑了个正着,他道:“卧槽,你要做什么!”   “杀了你!”小米表情扭曲到了极点,死死的抱着沈一穷的腰就要把他往黑影的方向推,周嘉鱼见状赶紧拉住了沈一穷的手,“一穷!”   沈一穷手忙脚乱的把符纸贴到了小米的光脑门上,却发现符纸不起作用,他马上明白过来,这小米目前似乎还算个人,只是不知道为何力气会如此的大。   “操!你快放手,不然我他妈真的要打死你!”周嘉鱼嘴里还是冒出来了脏话。   “你打死我啊!”小米却死死不肯放手,她道,“就算我今天要死在这儿,也要你们陪葬!”   周嘉鱼听到小米这话,知道这事儿是没法子善了了,于是一手拉着沈一穷,另一只到处寻找可以攻击的工具。谁知道他刚扭过头,便听到砰的一声巨响,接着手上的力度一松,沈一穷被他直接拉了回来。   周嘉鱼回头,看到了让他目瞪口呆的一幕,只见小米满头是血的倒在地上,看起来已经不省人事,而她的面前站着一个手里握着凳子的姑娘。这姑娘就是之前一直看起来战战兢兢非常胆小的二号,此时她脸上挂满了泪水,嘴里呜呜道:“你死去吧,变态!变态!”   周嘉鱼:“……”谁说女子不如男?   小米倒在地上,那七个黑影却还围在他们的周围,虽然不愿意靠近,但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周嘉鱼道:“先撑住,我们能行!”   沈一穷扒开自己的衣服看了看,毫不意外的看见自己的腰上出现了几个血红的手指印,从受伤的部位就能看出刚才小米的力气有多大,要不是周嘉鱼用尽全力拉住了他,估计他早就被硬生生的推出符纸做成的圈了。   如果能在这里等到林逐水回来,似乎也算是一种胜利,但是有时事情的发展,显然并不像周嘉鱼想象的那么美好。   被二号妹子用凳子敲的满头是血的小米缓慢的从地上爬了起来,这一次,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脸颊上沾满了鲜血,看起来反而更加的可怖。   周嘉鱼又看见了团原本趴在小米后背上的头发怪,这头发怪掉下来之后,就一直在墙角缩着,这会儿缓缓蠕动身体,再次到了小米的身边。   周嘉鱼正在想它要做什么,便看见小米的手上,竟是突的出现了一把黑色的尖刀。这尖刀长约半米,闪着寒光,看起来锋利无比,用脚趾头想也该知道,若是砍在人身上会是个什么情况。   小米面无表情,提着刀一步步朝着他们的方向来了。   “哪里来的刀??”沈一穷疯了,符纸对鬼有用,对人可是一点用处都没有,小米力气那么大,还提了把这样的刀,怕不是砍他们跟砍西瓜似得。   “不行,不能再这儿了!”周嘉鱼说,“我们跑吧!”   沈一穷道:“怎么跑——”   周嘉鱼说:“开门!往外跑!”他给每人都发了符纸,带在身上应该问题不大,现在他们没有武器,和小米硬来肯定得吃亏。   这会儿敲门声已经停了,周嘉鱼硬着头头皮让他们先在原地别动,自己手里捏着符纸,慢慢的把自己的身体挪出了圈外。   果然,手里拿着符纸时,那些黑影并不敢靠近他,周嘉鱼冲到门口,直接打开了门,道:“快过来,符纸捏在手里,往楼下跑!”   屋子里的几人本来都有些迟疑,可见到提着刀马上就要到他们面前的小米,也都勉强的挪动步子,朝着门口去了。   周嘉鱼走后一个走的,走之前他朝着后面望了一眼,发现小米正缓步朝着这边过来,她行走的速度并不快,那长长的尖刀拖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响声,听起来格外的渗人。   “走了!”沈一穷拉了周嘉鱼一把。   周嘉鱼点点头,跟着沈一穷往走廊另一头跑去。   想要下楼要么走电梯要么走楼梯,电梯虽然快速,但总感觉不安全,谁知道会不会突然被小米按停,然后堵在里面。楼梯虽然慢一点,好歹机动性很强,要是真的遇见了小米还能绕开。   周嘉鱼和沈一穷跑到楼梯上时,已经看不见屋子里的那几个人了,沈一穷骂道:“哇这群人真没人性,都不等等我们啊。”   周嘉鱼又听见了那种刀刃在地面上划过的刺耳声音,知道小米追来了,说:“别说了,赶紧下楼。”   两人吸了口气,便开始往楼下冲,一层又一层,昏暗的楼梯间仿佛一座迷宫,根本看不到尽头。   周嘉鱼一直注意着楼梯间的数字,看着数字从十八一点点的变小,他心里也松了口气。   “累死我了。”沈一穷抬头看了眼,见他们已经跑到了第三层,道:“快了快了,马上到了,出去我就报警,让小米这王八蛋吃牢饭去。”   两人逃命时把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速度自然是相当的快,等到了二楼的时候,周嘉鱼和沈一穷都在大喘气,脚下也有点发软,感觉体力有点跟不上。   没想到下个楼梯这么累,周嘉鱼这么想着,和沈一穷扶着楼梯把手,慢慢的往一层挪动。   然而,当他们拐过了楼梯间的那个弯,看向下一层的数字时,他们脸上的笑容都瞬间都凝固住了。   本该挂着一这个号码牌的地方,却挂着两个刺目的数字——十八。   他们,又绕回来了。   而与此同时,楼梯间的门被缓缓推开,提着刀的小米出现在了门口,她的裙子上沾满了脸上滴下的鲜血,身后跟着七只蠕动的阴影,小米咧开嘴冲着周嘉鱼露出笑容,声音尖锐极了:“找到了。”   沈一穷骂了声操,和周嘉鱼一起转身就跑。   上楼梯没有下楼梯那么容易,两人才爬了两层,就感觉身体越来越沉重,甚至有些挪不动步子。   “不对吧。”沈一穷喘气,“我体力没这么差啊,才十八层楼……还是下楼,不行了,爬不动了。”   周嘉鱼咽着口水,他也不太行了,道:“不然,咱们去这层里面躲躲?”   沈一穷看了一眼,见他和周嘉鱼是在第三层,便点点头同意了周嘉鱼的提议。   于是两人离开了楼梯间,朝着三楼狂奔而去。   三楼也是客房楼层,走廊很长,周嘉鱼跑上去之后却是发现走廊上大部分客房的门竟然都半掩着,他道:“门怎么全都开着?”   沈一穷也看见了,他伸手擦擦额头上的汗水,喘着气道:“开、开着?”   的确所有的房门都开着,他们从旁侧路过,还能从缝隙里看到屋内的景色,周嘉鱼朝里面看了一眼,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你说我们到底是在哪儿啊。”沈一穷朝前面跑着,道:“怎么感觉好像已经不在原来的酒店里了。”   周嘉鱼却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他迟疑道:“等等,你记得徐鉴魂魄离体的事儿么?”   沈一穷说:“记得,怎么了?”   周嘉鱼观察着周围,语气里带了些狐疑:“你说……我们会不会已经魂魄离体了?”   沈一穷被周嘉鱼的话吓了一跳,但是仔细想想之后,周嘉鱼说的话似乎很有道理,毕竟如果是他们在现实世界的话,怎么会出现从一楼直接跑到十八楼的情况?   “那怎么确定呢?”沈一穷说,“不然我捅你一刀,看看你会不会流血?”   周嘉鱼惊了:“为什么不是我捅你?”   沈一穷很憨厚的笑:“因为我力气小啊。”   周嘉鱼:“……”   不过此时确定自己到底是在哪,倒是有一个相当方便的方法。   周嘉鱼在自己脑海里道:“祭八,祭八。”   没一会儿,祭八的声音传了出来,它似乎正在睡觉,慢慢悠悠的打了个哈欠:“怎么啦?”   周嘉鱼说:“好久没听见你说话了,你在干嘛呢?”   祭八道:“我怀疑林逐水能听见我的声音……他要是发现你脑子里有个我,会不会把你送去解剖了?”   周嘉鱼:“……”脑子里有个黑色的祭八看起来的确挺恐怖的。   祭八道:“咋了,你们遇到啥事儿了?”   周嘉鱼简单的说了一下情况,便询问祭八他们到底是在现实里还是已经魂魄离体了。   祭八道:“要判断这个?简单啊,你们随便找一面镜子,看看自己在里面有没有影子,或者身上有手机的话也可以对着自己拍照,看能不能照出自己的模样。”   周嘉鱼闻言从兜里掏出手机,准备打开前置摄像头。   沈一穷见到周嘉鱼的动作被吓了一跳:“哇,这时候你还自拍,罐儿你怎么这么自恋。”   周嘉鱼没好气道:“我这只是想看看我们是不是魂魄离体了——”   沈一穷说:“哦……”   前置摄像头出现在了两人的眼前,只见在摄像头里,却是空空一片,根本看不到站在走廊上的两人。本该出现的周嘉鱼和沈一穷,在画面之中,却仿佛隐身了一般。   虽然有心理准备了,沈一穷还是抽了口凉气:“我们是真的魂魄离体了?”   周嘉鱼点点头。   沈一穷看向周嘉鱼。   周嘉鱼道:“你看我做什么?”   沈一穷说:“你之前不是离过一次吗?应该是老前辈比我有经验了……我、我还是第一次呢。”   周嘉鱼:“……”你他妈的脸红个什么劲儿啊。   然而之前的经验并没有什么用处,周嘉鱼正打算和沈一穷说什么,就听到身后再次响起了那种利器拖在地上的声音。这声音在告诉他们——小米又来了。   沈一穷语气复杂的感叹了一句说他还是第一次被女孩子追这么紧呢。   周嘉鱼:“……”沈一穷你闭嘴好吗。   两人合计了一下,正打算在这层里面和小米绕绕圈子,却是忽的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那脚步声是从他们楼上传来的,并不是一个人能制造出的声音,反而像是一群人在移动脚步。   “楼上有人?”周嘉鱼抬头看了看天花板。   “我也听到声音了,会不会是他们。”沈一穷补充了一句,“和我们一起做游戏的……”   之前下来的时候周嘉鱼和沈一穷稍微走的慢了点,便和那群人分开了,只是不知道他们几个这会儿跑去了哪里。不过小米一直盯着他们追,那几人现在应该是安全的。   周嘉鱼说:“上去看看?”   沈一穷点点头。   小米似乎不打算换目标了,就拖着刀死死的跟在他们身后。至于原因周嘉鱼将之归到了沈一穷的身上,觉得如果不是沈一穷嘲笑小米秃顶,小米不会怀恨在心,然后死死的追着他们两人不放。   沈一穷也检讨了一下,说以后会尊重别人的缺陷,毕竟是个女孩子,被人说秃顶应该还是挺难过的。   周嘉鱼说是的,是这样的。   两人一边废话,一边绕开小米到了四楼。   四楼的气氛明显和三楼有很大的区别,走廊上面大部分的灯都关着,透着几分阴森。   周嘉鱼发现这楼走廊尽头居然也有会议室,而且可以明显的看到,会议室的门半开着。他朝那边望了望,道:“要过去看看么?”   沈一穷说:“嗯……去看看吧。”   两人意见达成一致,朝着会议室的方向走了过去。   离会议室还有一段距离,周嘉鱼便又听到了刚才在楼下听到的那种脚步声,这脚步声听起来说不出的怪异,就好像一群人在缓慢的移动脚步。   两人都不由自主的放轻了动作,走到开着的会议室门边上,然后朝着里面望了一眼——   然而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周嘉鱼在看清楚了里面的场景后,还是被吓了一跳。只见会议室里,密密麻麻的站着无数个人,这些人围着会议桌缓缓的移动,而最让周嘉鱼惊讶的,却是会议桌中间盘腿坐着的——那竟然是徐入妄的师父,徐鉴。   徐鉴似乎察觉了周嘉鱼和沈一穷的目光,睁开眼恨恨的瞪了过来,他的目光犀利,即便是周嘉鱼这种问心无愧的人,也被他的眼神瞪的心中一颤。   “谁在那儿!”徐鉴厉声道。   周嘉鱼和沈一穷对视一眼,没有再隐藏,起身走入了会议室里,周嘉鱼叫了声:“徐大师。”   “你们怎么在这儿?”徐鉴问出的问题,倒是和他们想问的一模一样,他脸上出现出现点疑惑,似乎在怀疑周嘉鱼和沈一穷的真实身份,“你们真是林逐水的徒弟周嘉鱼和沈一穷?”   周嘉鱼乖乖点头:“是的徐大师,您魂魄离体,先生便应了徐家的委托,想要来寻您。”   徐鉴闻言,脸上出现了些许尴尬之色,但不过片刻又变成了理直气壮:“哼,我哪里需要他来帮忙!”   周嘉鱼心想你一个比徐入妄还壮的汉子就别傲娇了,傲娇起来真的一点都不可爱好吗。沈一穷估计和周嘉鱼想得差不多,表情都有点复杂。   “可既然是他来找我,你们跑到这里来做什么?”徐鉴又想起了什么,“来了这里,可不是那么容易走的。”   周嘉鱼道:“您也走不掉?”   徐鉴说:“我当然是走得掉,但是我不能走。”   周嘉鱼起初有点疑惑,但马上想到了什么,他扫了一眼屋子里的人,发现这屋中围正在围着徐鉴绕圈的人大部分都神情呆滞,看起来跟傻子似得。   周嘉鱼指了指他们,道:“因为这些人?”   徐鉴轻叹一声,点了点。   沈一穷说:“这些是人?我还以为是鬼呢……”   徐鉴简短的解释:“这些其实是被强行抽出一魄,他们少了一魄又和某些东西签订了契约,才会成现在这个模样。”   “人少了一魄会怎么样?”周嘉鱼问。   徐鉴道:“如果只是少了一魄倒是没什么,只是他们签订的契约是很麻烦的,如果想要废除,必须把被锁住的一魄寻回去。”他说完这个,醋了蹙眉似乎听到了什么,“你们两个把什么东西带过来了?”   周嘉鱼和沈一穷闻言都露出尴尬之色,因为他们看到徐鉴后都有点激动,险些把还追着他们的小米给忘了。   当然,他们忘了小米,小米可没有忘记他们,这提着刀马上就要过来了。   周嘉鱼赶紧把小米的情况告诉了徐鉴,问他能不能处理,不能的话他和沈一穷就换个地方再躲。   “当然可以。”徐鉴闻言很自傲的说,“你们可以躲在屋子里,我不能离开这里,但若是她赶紧来,我也保证她有来无回!”   周嘉鱼和沈一穷这才松了口气,进屋找了个角落躲了起来。   吱嘎……吱嘎……拖着刀的小米,慢慢走到了门口,她缓缓探头,似乎想要寻找周嘉鱼和沈一穷。   而屋子里的徐鉴看见小米后,说出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脏东西怎么是个秃子?”   他这话一出,周嘉鱼清清楚楚的看见,小米脸上的表情重重的扭曲了一下。   周嘉鱼:“……”您就别挖人家的伤疤了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  周嘉鱼:先生,先生,我今天新学了一句话。   林逐水:嗯?   周嘉鱼: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林逐水:好。   周嘉鱼:哎???先生你要做什么?? 第64章 楼顶   小米显然被徐鉴的那一声秃子刺激的不轻,提着手里的长刀便要往屋子里冲。   徐鉴见此情形也并不慌乱,他从桌子上跳下,将手伸进衣兜里掏出了几个珠子模样的物件。   “去!”徐鉴手一动,那几颗珠子便被他扔了出去。   周嘉鱼本以为这些珠子是类似符纸之类的东西,却没想到那珠子被扔出去之后居然没有落在地上,反而像是被丝线牵着似的,在半空中划出了几道明亮的线条。   小米也不知道那珠子是什么东西,所以并未躲开,谁知道当珠子围着她绕了几圈之后,她的身体非常明显的变得迟缓起来,就好像半空中真的有看不见的丝线将她困住了。   “去死!!去死!!”小米整张脸都扭曲了,配着她满脸的鲜血,看起来更是可怖,她身后的几个黑影发出呜呜的声音,好像也在着急。   徐鉴听到小米的声音,又仔细观察了片刻,非常明显的愣了一下:“你是那个直播的女孩子?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   看来他也是认识小米的,但是小米的外貌大变,一时间竟是没能认出来。也对,谁能想到当时那个模样可爱的小女主播,现在却变成了个提着刀到处砍人的社会秃子了呢。   徐鉴小声的嘟囔了句什么。   周嘉鱼站在他旁边倒是听得很清楚,徐鉴说:原来秃头真的影响挺大啊。   周嘉鱼:“……”徐大师,都这时候了,您关注的重点是不是哪里不太对?   小米如果这会儿眼神能杀人,大概他们已经被砍死几百次了,当她的身体却被徐鉴禁锢在了入口处,再也不能上前一步,跟在她身后的黑影在她的头顶上盘旋,看起来也不打算进来。   “唉,作孽啊。”徐鉴叹了口气。   周嘉鱼和沈一穷都松了口气,想着总算不用被小米到处撵着跑了。两人从角落里走出来,仔细看了一下会议室里的情况。   粗略数了数,这会议室里至少有七八十个人,这些人均是神情呆滞,只会围着会议桌绕圈,乍看起来像是木偶似的。   周嘉鱼在人群里看到了几张熟悉的面容,这几人他似乎在小米的直播间里见过,都曾经和小米一起玩灵异游戏。   周嘉鱼道:“徐大师,这些人都是小米弄成这样的?”   徐鉴摇摇头:“她哪里有这个能力,她自己也是个傀儡罢了,这小米身后肯定还有别的东西在操作,只是那东西还没有露面。”他说到这里,忽的想起什么,仔仔细细的看了周嘉鱼和沈一穷,“不对啊,你们两个不是魂魄状态,怎么到这儿来的?”   周嘉鱼和沈一穷都被徐鉴的话吓了一跳:“什么?我们不是魂魄状态?可是手机里照不出我们的样子啊。”   徐鉴说:“看见这屋子里的这些魂魄了么?如果这会儿你们拿着镜子去找到他们的肉身,也拍不出他们的影像。”   徐鉴的这话,倒是让周嘉鱼想起了什么:“怪不得他们要在进去之前拍照……这出来之后再拍,估计一个人都看不见了。”他道,“那徐大师,我们这种状态有什么问题吗?”   徐鉴瞅了他一眼,道:“问题?问题很大啊,举个例子,把一个人分成十份,这屋子里的人是只进来了十分之一,而你们却是进来了十分之九。人若是少了一魄也是可以活下去的,只是身体会变虚弱……”   周嘉鱼听懂了,哭笑不得道:“意思是必要时候这屋子里的人能断尾求生,我和沈一穷被捅一刀就交代在这儿了?”   徐鉴非常实在的说:“是这样的。”   周嘉鱼和沈一穷都无话可说,之前祭八叫他掏手机的时候周嘉鱼还想着这魂魄离体这么高级啊,连手机都还在兜里,结果现在就被现实狠狠的打了一耳光。   “那徐大师,现在咱们怎么办呢?”周嘉鱼说,“就这么等着?”   徐鉴点点头:“等着吧,你师父既然来了,等他处理完了那边的事儿,应该就会来接你们回去。我一个人虽然只能护住这些魂魄,却断不开他们和那些东西签下的契约,所以才一直没有回去。”   几人正在说话,却发现在门口一直没怎么动的小米,又开始扭动身体,这一次,她扭动的方向却是门外……   周嘉鱼看着她的动作面露疑惑之色,心想着小米怎么不尝试进来了,却忽的想起了一件事:“徐大师,和我们一起进来的好像还有几个年轻人!”   徐鉴道:“什么?”   周嘉鱼简单的说了一下当时的情况,他们逃跑的时候,直接跑散了,剩下的四个年轻人应该还在这栋楼里,却是不知道跑到了什么地方。   “还有人?”徐鉴蹙眉,语气有些沉重,“不能让小米找到他们,这几人和你们的情况应该也是一样的,如果被小米伤到了,极有可能丢掉性命!”他犹豫片刻,“我现在抽不开身,只能由你们去将他们寻过来了。”他说着从兜里又掏了几枚之前用来困住的小米的珠子,“这珠子很特殊,是用人骨制成,可以短时间的控制住她的行动,不过数量稀少,一定要在危机的时候再用。”   周嘉鱼和沈一穷一人接了两颗。   徐鉴又同他们说了一下使用方法,他的表情里带着迟疑,似乎有些犹豫到底该不该让周嘉鱼和沈一穷出去找人。   沈一穷看明白了他在想什么,大大咧咧道:“徐大师您别担心了,我们不会有事的,那小米动作那么慢,肯定追不到我们,就算追上了,不也有珠子么。”   徐鉴轻叹一声,再次叮嘱他们要注意安全。   周嘉鱼和沈一穷也没敢多待,怕自己去晚了,小米已经找到了那几个人。   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可这么大一栋楼想要找人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好在这时候祭八给周嘉鱼出了主意。   “整栋楼里只有你们几个处于阴阳交替的状态。”祭八这么给的建议,“你阴气太重了不行,这事情得让沈一穷来,你们去厕所里找一块镜子,让沈一穷戳破手指,然后用他的鲜血在镜子上画出这个寻人的阵法。”   周嘉鱼看了眼祭八给他显示出的阵法,觉得之前练习画符果然还是相当有用,画的多了,自己也有了经验,看到新的阵法居然能轻松的看出其该如何下笔。   “好。”周嘉鱼点点头。   沈一穷还在苦恼,便看见周嘉鱼深色凝重的进了厕所,片刻后厕所里传来了镜子碎裂的声音。   沈一穷道:“罐儿,你干嘛呢?”   周嘉鱼道:“给我一点你的血。”   沈一穷表情茫然,被周嘉鱼拉着手指在镜子的碎片上划开了一个口子,随后周嘉鱼便用自己的手沾着沈一穷的血液,在镜面上画出了一个小且精致的符阵。画符之类的事情,果然是挺耗费心力的,周嘉鱼画完之后胸膛不住起伏,脸色也白了下来。   沈一穷依旧一头雾水,正欲发问,却见镜子之中,竟是泛起了淡色的光芒,然后画面一闪。镜中出现了两个女孩子蹲在厕所里瑟瑟发抖的图像。其中一个女孩还是之前帮他们给了小米一椅子的二号姑娘。   “哇,罐儿你好厉害。”沈一穷瞪圆了眼睛感叹,“从哪里学来的这符阵?”   周嘉鱼撒了个小谎:“先生给的,我们先看看她到底在哪儿。”   镜子里的画面并不十分完整,但周嘉鱼却注意到了一个细节,就是从厕所的窗户望出去,外面似乎有植物的枝叶。酒店外面靠近马路的方向,的确是种着高大的银杏树,能看到银杏树,就说明这两个姑娘躲的地方肯定不是在高层,而且位于靠近马路的那边。   “我们分开找吧。”周嘉鱼和沈一穷商量,“根据这个高度估计是三到五层的样子,你搜这一层,我去楼上,如果没找到,我们再一起往上面搜。”   沈一穷同意了。   周嘉鱼一个人便往楼上去了。说实话,这要是以前,周嘉鱼一个人可能还真的会有点怕,但是他现在也算是见多识广,内心基本没啥波动,甚至还能抽个空和祭八讲讲黄色笑话。   四楼的情况和十八楼有点像,大部分的门都半掩着,周嘉鱼很快就找到了靠近马路的那边住房,开始一间间的搜寻,嘴里轻声的呼唤着:“有人吗?”   在搜到某一间的时候,周嘉鱼注意到那间房间的厕所门被锁着,他伸手敲了敲,道:“有人在里面么?我是之前那个……”他本来想说自己的名字的,但是又担心这姑娘不认识他,停顿了一下无奈道,“我是之前那个弱智。”   “……真的?”厕所里传来的声音,让周嘉鱼松了口气。   是那个二号姑娘的声音,她说:“你真的是那个弱智?”   周嘉鱼还能说什么呢,只能说对啊,我就是那个弱智。   隔了一会儿,门嘎吱一声开了,周嘉鱼看到一张怯生生的脸从门缝里露了出来,她看到门外站的是周嘉鱼,明显也松了口气:“吓死我了。”   “快过来,和我去个安全的地方。”现在时间紧急,周嘉鱼也打算先把她送到徐鉴所在的位置,再去找剩下的两个。   “好。”二号姑娘和另外一个女孩都乖乖的点着头。   三人下了楼,直奔徐鉴所在的位置,徐鉴见到周嘉鱼回来的这么快,面露赞扬之色,道:“不愧是林逐水的徒弟,果然靠谱。”   周嘉鱼被夸的挺不好意思,但内心深处又有些小高兴,觉得自己没丢先生的脸。他找到两个姑娘后,便打算去四楼看看沈一穷,然而当他到了四楼后,却在楼梯口处见到了溅射开的血迹。   这血迹让周嘉鱼心中一紧,生出了些不妙的想法,他站在走廊上,大声的叫着沈一穷的名字,也顾不得这样会引来小米了。   整层楼都回荡着周嘉鱼的声音,然而沈一穷却是始终没有给他回应。   周嘉鱼仔细观察血迹之后,发现血迹是往上蔓延的,看起来像是有人受伤之后朝着上面移动。   “沈一穷!!”周嘉鱼有些焦急,沿着血迹一直往上,让他非常担心的是,这些血迹不但没有变少,反而更多了,好似伤到了要害部位,血液无法止住一样。   “一穷!”一口气爬到了十二楼,周嘉鱼累的直喘气,但他明显感觉到这一层楼的血迹是新鲜的,因为还湿润的浮在地面上,而楼下的则有一些干涸的痕迹。   十二,十三,十四……一层又一层,在周嘉鱼已经快要挪不动脚步的时候,血迹终于不见了。而此时他却忽的想起了什么,如果这些血真的是沈一穷流的,那么他肯定死受了重伤,可受了重伤的他真的有力气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爬二十层到达接近楼顶的位置?   周嘉鱼心里生出些焦躁,手里握住了兜里的符纸和徐鉴给他的珠子。   此时的他在二十一楼,这酒店一共就二十三层,再往上就是天台了。   就在周嘉鱼有些犹豫继续往上爬还是老老实实下去的时候,他却听到楼下传来了尖锐的吱嘎声,这声音只有一个人会发——就是拖着刀的小米。   周嘉鱼吸了口气,咬着牙继续往上爬。   几分钟后,周嘉鱼到达了二十三楼,他看到楼顶上的门开着,隐约可以从缝隙里看见顶层之上种植着的漂亮绿色植被。   这酒店的楼顶是个玻璃花园,此时又临近春日,绿草之中绽开着娇艳的花朵,倒是个楼里阴沉的气氛格格不入。   周嘉鱼感觉不是很舒服:“祭八,我怎么觉得自己被骗了呢。”   祭八道:“什么?”   周嘉鱼说:“这血迹肯定不是沈一穷的,我觉得是有人故意要把握引到这儿来。”   祭八说:“有道理,可是他引你来楼顶做什么?”   周嘉鱼也想不出答案,他正在想着要不要干脆回去,便听到楼顶里,隐隐约约的传来了两人对话的声音。   周嘉鱼听到这声音便愣住了,因为其中一个声音,是属于林逐水的。   林逐水说了一句:“我为什么要信你?”   另外一个男人的声音,周嘉鱼则很陌生,至少在他的记忆中,他从未听见过。   “林逐水,你早就算到了,又何必自欺欺人。”这声音倒是挺好听,只可惜语气里却带着嘲讽的味道。   “医者不自医,命者不自卦。”林逐水的语气很冷。   “真的?”男人闻言笑了起来,“你当真没算过?”   林逐水不语,他的沉默,似乎在表明另外一种答案。   “我知道他很可爱。”男人压低了嗓子,语调之中带着蛊惑的味道,“若是我遇到了,我也忍不了的。一个在沙漠里要渴死的人,忽的遇到了水,换做我,我也不会放手的……”   男人似乎还说了什么,只是声音压的太低,周嘉鱼却是听不清楚了。   男人说完话后,林逐水冷冷的笑了一声。   周嘉鱼实在是有些好奇,他慢慢的挪动身体,终于从门的缝隙里,看到了站在楼顶的两人。   林逐水侧身对着门口,而在他的对面,则有两个人。   一个是坐在轮椅上,浑身用斗篷裹起来的男人,另一个则站在男人的身后,扶着轮椅。这人戴着口罩,周嘉鱼总觉在哪里见过,仔细想了想,才恍然想起,这人不就是在学校里面,被林逐水杀掉的那个高个子男人么?虽然遮掩着相貌,但从气质和穿着上来看,两人非常的相似。   这人不是已经死了?怎么会又突然出现了?周嘉鱼心中这么疑惑的想着,慢慢的移动身体,朝着门缝靠了过去,想要将里面的情形看得更清楚。   但两人的对话却没有再继续,那男人最后说了一句:“既然如此,我便再给你一点考虑的时间吧。”便由身后的人推着他转过了身似乎打算离开了。   林逐水冷冷道:“我让你走了?”   他说出这话后,周嘉鱼清楚的看见,林逐水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这不是周嘉鱼第一次看见林逐水睁眼,只是上一次林逐水睁眼时光线实在是太过明亮,他什么都能没能看清楚。而这一次,他终于能看清林逐水的双眸……   那是一双黑色的眼睛,纯粹的如同星海,深邃黝黑,仿佛能将人吸入其中。而在星海之中,却点缀着点点浅色的光点,好像真的有星河,被封印在了林逐水的眼睛里。   男人似乎对睁开眼睛的林逐水非常的忌惮,眼神一下子沉了下来,屋顶上的气氛也开始变得紧张,一场大战好似一触即发。   “林逐水。”男人说,“你这又是何必?”   林逐水不语,周身的火焰却开始变色,由红到青,由青到紫。   周嘉鱼知道这意味着那些火焰的温度在升高,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搞的,这么紧张的时候还走了个神,脑子里冒出的念头却是紫色的火焰温度得到五千到六千左右的样子。   “你手上沾了这么多人命,就想这么走了?”林逐水冷漠道,“虽然我现在杀不掉你,但至少留下一具肉身吧。”   男人似乎有些生气,张了张嘴,还欲说什么,林逐水周遭的火焰却好像有生命一般,直接朝着男人的方向扑了过去。   火焰过处,瞬息之间,面前的两个人加上身下的轮椅,都变成了灰烬。   周嘉鱼紧张的连呼吸都忘记了,等到见到落在地上的灰烬时,才大口的喘息起来。   林逐水却是微微偏过头,对着门口的方向道:“傻站着做什么,进来。”他的眼睛依旧睁着,且是在看着周嘉鱼所在的方向。   在确认林逐水的确是在和他说话之后,周嘉鱼这才推门而入,乖乖的叫了声先生。   “过来。”林逐水这么说。   周嘉鱼闻言,走到林逐水的面前,他其实很想仔细看看林逐水的眼睛,但是又有些害怕自己某些情绪通过目光泄露出来,所以一直垂着头,没敢和林逐水对视。   “害怕?”林逐水问了句,他的声音很轻,似乎真的在担心吓到像猫仔一样随时可能炸毛的周嘉鱼。   “不,不是的。”周嘉鱼在心中努力的给自己鼓了鼓劲,深吸一口气后抬起了头,和林逐水的目光对上了。   如此近距离的看见林逐水的眼睛,周嘉鱼的心中并无丝毫的害怕,心脏反而狂跳起来,最后甚至连自己都能听见自己心脏砰砰砰的声音。   太不争气了……周嘉鱼对自己有点绝望,他真的有点害怕林逐水会发现他的异样。   “红色的。”林逐水很慢又很轻的说了一句不明所以的话,“是很可爱。”   周嘉鱼满头雾水,还没搞明白林逐水在说什么,便看见他眼睛再次闭上了。   “走吧。”林逐水没有给周嘉鱼反应的机会,直接转过身,朝着出口的方向去了,“该回去了。”   周嘉鱼有点茫然,等快要走到出口的时候,他才猛然醒悟林逐水话语里的意思——林逐水说的是他的耳朵尖,还、还夸他可爱。   周嘉鱼:“……”他在意识到这件事时,脚下直接踉跄了几步,差点没摔倒。   林逐水走在他前面,停下脚步:“怎么?”   周嘉鱼稳住心神,强行找岔开话题:“先生,您的眼睛能看见呀?”   林逐水微微摇头。   周嘉鱼见状心中一紧,暗道自己太蠢了,居然说出怎么一句话。如果林逐水看不见,那他这话岂不是在往林逐水心口扎针么。   谁知林逐水却说了句:“不过我有别的眼睛。”   周嘉鱼说:“别的眼睛?”   林逐水嗯了声。   周嘉鱼道:“那您的意思是……”   林逐水嘴角勾了勾:“我能不能看见,那得看我想不想看见。”   周嘉鱼没料到这茬,眼睛都瞪圆了,瞬间想到了自己和沈一穷两人互相对口型的事儿,这要是林逐水能看见,岂不是……   林逐水似乎知道周嘉鱼在想什么似得,慢慢道:“不要担心,那法子我也不常用,平时你们几个背着我做的坏事儿,我一件都不知道。”他说话时还刻意加重了不知道三个字的语气。   周嘉鱼垂着脑袋没敢吭声,心里已经开始反省自己以前到底干过多少坏事儿。   结果他还没想到明白,就又听到了小米拖刀的声音,之前若是听到这声音,周嘉鱼还要慌一下,但此时有林逐水在身旁,周嘉鱼觉得自己冷静简直像一只煮熟的鸡。小米出现在他们面前时,他还告了个状,“先生,这人提着刀一路追着我,差点把我砍了。”   “好。”林逐水说,“帮你报仇。”   周嘉鱼听到,站在旁边直傻乐,心想先生可真帅呀……   作者有话要说:  林逐水:红色的,很可爱。   周嘉鱼:呜呜……先……生……肿了……   林逐水:不喜欢吗?   周嘉鱼脸红:喜、喜欢 第65章 幻觉   小米出现在了两人的面前,她依旧提着那把长刀,整个人都看起来狰狞极了。   只是周嘉鱼却注意到,她脑袋上原本盘旋着的几个黑影,此时却已不见了踪影,不知道是消失了还是去了别的地方。   “杀了你,杀了你!!”虽然看见了林逐水,但小米显然并没有将他看在眼里,见到周嘉鱼站在原地不逃,举着刀就朝着两人冲了过来。   虽然周嘉鱼对林逐水信心满满,可看到这一幕还是不免有些心惊肉跳,他道:“先生,她力气特别大。”   “恩。”林逐水语气淡淡,随手一挥,面前便筑起了一道火焰构成的墙壁。因为惯性,小米来不及停住脚步,一头扎进了那火焰之中。   “啊啊啊!!!”发出凄厉的惨叫声,那火焰沾身便着,包裹着小米的身体燃烧了起来。   但很奇怪的是,小米的身体并没有出现任何变化,火焰灼烧的似乎并不是她的肉体,而是她的灵魂。   “啊啊啊啊——”小米的叫声起初凄厉,随后渐渐变得微弱,最后彻底沉寂下来,在地上翻滚着的身体也逐渐不动了。   周嘉鱼正想问她死了吗,结果居然看到小米的身体像是被抽干了水分似得,开始快速的萎缩不过片刻之间就变成了一具枯骨。   “这……”周嘉鱼吓了一跳。   “她应该早就死了。”林逐水道,“先下楼去吧。”   周嘉鱼说好。   这次林逐水带着周嘉鱼坐的电梯,直接从二十层降到了三楼。   徐鉴还在会议室里等他们,沈一穷也在里面,他的身边坐着四个瑟瑟发抖的人,就是和他们一起玩游戏的那四个。看来是趁着这会儿功夫,沈一穷已经将剩下的人找到了。   见到进门的周嘉鱼和林逐水,沈一穷面露喜色:“你们回来啦”   林逐水点点头,随后从兜里掏出了一个小小的布袋,他将布袋随手扔在了桌子上,说:“都在这儿。”   徐鉴拿起袋子,打开后从布袋中抖出了几十块拇指大小的小木牌,周嘉鱼站得近,清楚的看到木牌上写着人的名字。   徐鉴数了数:“没错,是六十九个。”   林逐水说:“烧了?”   徐鉴道:“好。”   话语落下,木牌上燃起了火焰,周嘉鱼清楚的听到,木牌在燃烧的时候,里面似乎隐约发出了小声的惨叫,好似燃烧的不是木牌而是被束缚住的灵魂。   “那个小米一开始玩游戏也没出事儿。”徐鉴看着燃烧的木牌,轻声叹息,“后来可能是出了意外,被脏东西盯上了。”   周嘉鱼道:“她和那东西签订了契约?”   “对。”徐鉴说,“估计是那脏东西要求她继续玩游戏,可玩的过程中一旦失败,就需要付出祭品的生命作为代价,所以小米就找了两帮人,一帮人给她打掩护,一起出现在直播间,另一帮人则在暗处被献祭了出去。”   “那这些人是……?”周嘉鱼看了这屋子的魂魄,木牌被烧焦之后都开始变淡,看起来似乎是要消失了。   “这些人,也被那小米骗着签了契约。”徐鉴说,“不过总比丢了命好,烧掉契约木牌应该就没事了。”   周嘉鱼说:“也对。”   林逐水道:“我们走吧。”   他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符,直接烧掉。符纸的灰烬在空中飞舞,形成了一个门的形状,门中全是雾气,看不到尽头。林逐水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他们先走。   那几个因为玩游戏被一起牵连进来的人先进了门里,不得不说,几人的表情都有点恍惚,看表情个个都一副我是不是在做梦的模样。   周嘉鱼跨进门里,眼前黑了下来,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身体有一种从水里面浮起来的感觉,就好像被什么东西托着,不断的上升,最后终于浮出了水面……   “咳咳咳……”清醒过来的周嘉鱼咳嗽着,他艰难的睁开眼睛,看见自己躺在地上,旁边还躺了几个一起玩游戏的人。   这些人也刚刚醒来,反应和周嘉鱼差不多,都在不停的咳嗽。   “呜呜呜,我再也不要玩这种游戏了。”屋子里的人缓过来之后,一种悲伤的情绪蔓延开来,有姑娘擦着眼泪,委屈的说自己以后要相信科学,再也不迷信,玩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旁边的男孩子深有所感,大家都心有余悸。   沈一穷醒的比周嘉鱼晚一点,他睁开眼睛,看见周嘉鱼,咳嗽几声后叫着周嘉鱼:“罐儿。”   周嘉鱼说:“你醒啦,黑仔。”   沈一穷从地上爬起来,环顾四周,说怎么没看见小米。   周嘉鱼说:“好像是没看见……”   他们正想着这事儿,门嘎吱一声开了,因为之前的后遗症,众人的头皮很明显的紧了一下,好在进来的人是林逐水而不是什么奇怪的东西。   “走吧。”林逐水睡说,“都躺在地上做什么?”   于是屋子里六个年轻人从地上爬起来,哭哭啼啼的往外走,路过楼下的时候,酒店前台还对着他们投来异样的眼光,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奇怪的联想。   出去后,周嘉鱼帮四人打了车,将他们送走之后才去和林珏徐入妄他们汇合。   到了汇合的地方,徐入妄告诉他们刚才医院来了电话,说徐鉴已经醒了,又问他们事情进行的是否顺利。   周嘉鱼把他们玩游戏的事情给徐鉴说了,还说小米变成秃子之后提着刀追了他们几层楼。   沈一穷看起来精神也不太好,神色恹恹道:“是不是战斗力都和头发多少成反比啊?”   徐入妄说:“……我现在头发长出来了,你打击不了我。”   沈一穷遗憾的叹气。   “幕后主使呢?”林珏道,“让他跑了?”   林逐水淡淡的嗯了声,“留倒是能留下,只是若是要留他,屋子里那六十多个年轻人的命就救不了了。”   林珏闻言皱了皱眉,轻叹一声:“罢了,万事不能两全。”   林逐水道:“等过段时间,再把这件事收一下尾。”   收尾的意思大概是林逐水打算把那些人都一锅端了,只是不知道他要怎么找到他们,不过既然是林逐水,若是铁了心要动手,肯定有自己的法子。   几人离开酒店后,直接去了医院,想看看徐鉴的情况。   到了病房后,周嘉鱼看见徐鉴的确是已经醒了,坐在病床上休息,旁边坐了几个人,看样子应该是徐氏族人。   “师父。”徐入妄挺激动的,直接冲到了他的身边,“您没事了吧?”   徐鉴点点头,他的脸色显出一种重病之后的苍白,显然魂魄离体这种事儿无论谁遇上了都得大病一场:“嗯,没事。”   徐入妄松了口气。   “林先生,这次谢谢你了。”明明在魂魄的世界里,徐鉴还和林逐水表现的听熟络的,结果这一出来,又傲娇上了,“我们徐氏欠你了大人请。”他说这话的时候下巴还微微仰着,一副哼我又没叫你来救我,你既然救了我,我就勉强回报你一下的表情。   徐入妄看的哭笑不得:“师父,林先生这次费了大力气,我之前替您做了主张,和林先生承诺若是救下了您,我们徐氏就应下他三个条件。”   周嘉鱼本来还以为徐鉴会故意表现自己有点生气什么的,却没想到他叹了口气后,对着林逐水做了个抱拳的手势,都道大恩不言谢,谢谢这种字眼,说出来反而廉价了。   “你们先出去吧,我和林先生有些事情想单独聊聊。”徐鉴说了这么一句。   众人闻言都准备往外走,林珏出门之前还有点担心,补了句:“逐水,说话注意点啊,人毕竟是病人,真气出事儿了你岂不是白忙活了。”   林逐水不咸不淡的嗯了声。   徐鉴还说:“我会被他气出事儿?呵呵,别开玩笑了。”   林逐水也没吭声,结果周嘉鱼他们刚出病房,还没走远,就听到病房里传出来一阵徐鉴的咆哮:“林逐水你他娘的说什么?你说谁不如你了?我告诉你——”   后面的话周嘉鱼没听见,因为徐入妄扯着他们赶紧走了。   四人站在医院外面,想着事情被处理掉了,都松了口气。   周嘉鱼找徐入妄要了根烟,含在嘴里点燃:“我们现在去哪儿呢?”   徐入妄提议说:“不然咱们去吃夜宵?”   “不了不了不了。”沈一穷疯狂摇头,“罐儿这体质一吃夜宵准出事儿,百吃百灵。”   “真的假的?”林珏有点不信玄,“有这么邪乎?”   沈一穷举了几个例子,从吃菌子中毒到被强行碰瓷娶阴亲,吃夜宵导致的事故简直足以变成一部恐怖小说。   结果他不说还好,一说林珏反而来了兴致,撸起袖子说:“你这么说我真的好想试试啊。”   徐入妄说:“我也想看看能出什么事儿。”   沈一穷说:“哇,你们有毒啊?这种也想试?”   林珏说:“走走走,吃夜宵去,有火锅店吗?突然想吃火锅了。”   徐入妄很配合的说他知道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火锅店,味道不错,开车半个小时就到了,还问要不要让林逐水和他们一起。   “不说了,反正他也不喜欢在外面吃的东西。”林珏大手一挥,便定下了这件事。   周嘉鱼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的机会,最后见他们都打算上车走人了,没忍住:“喂,你们不问一下我这个当事人的意见吗?”   “哦,你有什么想说的?”徐入妄问。   周嘉鱼之前一直觉得沈一穷说他一吃夜宵准出事儿纯属玄学,没有科学依据,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真要去试了,心里居然有一点虚,说:“我觉得有点困了,能不去吗?”   徐入妄看穿了周嘉鱼虚伪的灵魂:“那我们吃你在旁边打瞌睡好了。”   沈一穷和林珏在旁边点头。   周嘉鱼:“……”你们是人吗?是魔鬼吧。   于是就这么不情不愿的,周嘉鱼被强行架上了车,蔫嗒嗒的坐在后面。   林珏看着他这模样直乐,说:“哎,罐儿,你别这个表情嘛,妆还没卸呢,看起来太傻了。”   她这么一说,周嘉鱼忽然想起了一茬:“等、等等,一穷,我们进那栋楼里被小米追杀的时候,我还是保持着现在的样子的?”   沈一穷没有明白周嘉鱼问这个做什么,点了点头。   周嘉鱼:“……”他痛苦的捂住了自己的脸。   沈一穷见周嘉鱼这个表情,道:“怎么了?”   周嘉鱼说:“没什么。”他现在什么话也不想说了,他和林逐水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着对方,他却保持着弱智的模样,说实话,这个模样他自己看了都好笑,也亏得林逐水当时很给面子的没有笑出声……   浪漫是不存在的,周嘉鱼甚至都想象出了自己在林逐水眼里的模样——那是一个傻笑着的弱智,就差掏出丝巾给他擦擦口水。   周嘉鱼心如死灰的瘫在后座上,也不想去管什么夜宵不夜宵的了。   车里的剩下三人都莫名其妙的,感觉周嘉鱼这表情简直像是突然被放了气的塑胶娃娃,浑身上下都在散发着一个丧字。   “没事儿,可能是饿了。”沈一穷用母亲般怜爱的眼神看着周嘉鱼,“待会吃点火锅可能就好了。”   此时凌晨四点,离天亮还有两个多小时,正是整座城市城市里最寂静的时候。   他们到达了徐入妄说的火锅店,惊奇的发现火锅店里居然还有另外两桌人。   “看来有事儿的不止我们。”徐入妄说了这么一句,然后上二楼进了个包厢后,便开始点餐。   红汤,微辣,牛油火锅,几人还要了一箱啤酒,说不醉不归。   周嘉鱼跟张皮似得软在椅子上,沈一穷过去把他拎起来,说:“罐儿,你到底咋了?”   周嘉鱼说:“那个……算了……没事。”   其他三人:“……”   沈一穷挠着头笑着:“周嘉鱼你这个样子真像个怀春少女啊。”   周嘉鱼:“……”   沈一穷哈哈直乐。   周嘉鱼被笑的恼羞成怒,说:“沈一穷,你真的十四岁就不是处男了?”   沈一穷:“……”   徐入妄哇了一声,林珏则挑眉:“一穷,十四岁?”   沈一穷没吭声。   “我倒是记得你十四岁的时候的确在上学。”林珏撑着下巴,灌了一口酒,“可是我记得你上的是男子初中啊……”   沈一穷瞬间脸涨红了。   周嘉鱼故意高声嚷嚷:“沈一穷,你一定是在骗我!”   沈一穷瞪大眼睛:“你凭什么污我清白……风水师的事,那能叫骗吗。”接连便是难懂的话,什么“做了个春梦”,“天天想小姐姐”之类,引得众人都哄笑起来,一时间火锅店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林珏无情的撕开了沈一穷的谎言,大家聊天的气氛热烈起来,酒桌上的酒瓶子一个接一个的空了,周嘉鱼喝了三四瓶,脑子开始发晕。   徐入妄和林珏正在划拳,沈一穷则在旁边倒酒:“徐入妄,你输了,喝喝喝。”   徐入妄也是海量,端起杯子咕咚咕咚就灌了下去。   “豪气!”林珏赞道,她又看向快不行了周嘉鱼,“罐儿,你酒量这么差啊?”   周嘉鱼趴在桌子上摇头,嘴里含糊着:“我、我去上个厕所……”他摇摇晃晃的从桌子边上站起来,摸索着往厕所的方向去。   解决了生理需求,又用凉水洗了个脸,周嘉鱼总算感觉状态好了一些。   他揉揉眼睛,顺手掏出兜里的纸巾擦了擦脸上的水渍,然后慢慢的从厕所里走了出来。结果当周嘉鱼拐过拐角,看到包间里的景象,刚才醉醺醺的酒意一下子便醒了,后背直接起了一层薄薄的白毛汗。   本该有几人坐着的包间里面空无一人,放在桌子中央的锅也空空荡荡,根本不像有人使用过的痕迹。   周嘉鱼小声的呼唤了几人的名字,却并未得到回应。   “他们人呢?”周嘉鱼看到这样的一幕,脑子里立马想起沈一穷说他绝对不能吃夜宵的话。   “不知道。”祭八说,“你去看看店里其他人在不在?”   周嘉鱼说好。   他们吃饭的时间太晚,还选了个二楼的包间,除了上菜时几乎就没见过服务员的身影。周嘉鱼噔噔噔冲下楼,朝着大厅离出口很近的前台望了一眼,心中微微的松口气。前台是有人的,一个长发姑娘坐在那儿,看起来似乎正在打瞌睡。   周嘉鱼走过去,道:“妹子……”他话才说一半,便卡在了喉咙里,因为坐在他面前的姑娘慢慢抬起头,本该是脸的部位,却被黑色的头发覆盖着。   周嘉鱼被吓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转身就想跑,身上却传来巨大的笑声,他一扭头,看见沈一穷和徐入妄站在旁边哈哈大笑,而坐在前台上没有脸的姑娘一把薅掉盖在自己脸上的假发,露出林珏的脸来:“哈哈哈哈哈,罐儿,被吓到了吧?”   周嘉鱼惊了:“你们故意吓我?”   “我们就想给你个惊喜。”徐入妄这么着,慢慢的朝着周嘉鱼走过来,“好玩吗?”   周嘉鱼说:“人吓人吓死人啊!惊喜哪有喜……”   徐入妄笑道:“看来你被吓的不轻嘛,走啦,回去了。”   周嘉鱼面露无奈,正打算跟着徐入妄往前走,却感到自己的后背被重重的拍了一下,这一下力度极大,拍的周嘉鱼直接踉跄了几步。   “干嘛?”周嘉鱼莫名其妙的回头,看见本该站在他面前的徐入妄居然站在他身后。   “你在和谁说话?”徐入妄表情怪怪的。   周嘉鱼说:“我……”他忽的感觉自己的脑袋有些晕,重重的甩了甩头,“我在……”周围的场景一下子扭曲了起来,待周嘉鱼再次清醒时,却见自己居然还站在二楼的厕所里,刚才一楼发生的一切仿佛只是他的幻觉。   “我……我好像喝多了。”周嘉鱼有点不太确定到底是自己喝多了,还是撞邪了,他道:“你们还在吃?”   “在吃啊。”徐入妄说,“见你一直没回来,他们怕你出事儿,就叫我过来看看你,结果见你站在镜子面前发呆。”   周嘉鱼闻言朝着镜中看了一眼,在里面的的确确的见到了自己和徐入妄的身影。   “哦。”周嘉鱼说,“那可能是我喝多了。”   徐入妄笑了笑,他从怀中掏了根烟,递给周嘉鱼:“清醒一下?”   周嘉鱼没有客气,接过来含在嘴里,他正欲找徐入妄要打火机,却见他直接靠了过来,用自己嘴里已经点燃的烟点着了周嘉鱼含着的那根。   两人的脸靠的很近,气氛突然变得暧昧起来。周嘉鱼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有些不自在道:“我们回去吧。”   徐入妄没说话,他吐了口白色的烟雾,轻声道:“周嘉鱼,真喜欢他?”   周嘉鱼犹豫片刻,轻轻的嗯了声。   徐入妄叹气:“何必呢?”   周嘉鱼的喉咙吞咽了一下,不太确定徐入妄这句何必呢是什么意思。   “林先生那样的人物,想必不容易在一起吧。”徐入妄说的都是周嘉鱼担心的,“若是他知道你对他的心思……”   周嘉鱼沾了酒精的脑子本来就乱,此时听着徐入妄的话,更乱了:“我、我没打算让他知道,你不要告诉他。”   徐入妄:“他那么精明,你又能瞒多久?”   周嘉鱼抿唇,第一次在徐入妄面前露出固执的表情,在徐入妄的印象里,眼前的这人一直是柔软且温和的,没想到还有如此执拗的一面,周嘉鱼说:“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总之,我不会主动放弃的。”   徐入妄说:“那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我?”   周嘉鱼道:“你?”   徐入妄点点头:“我觉得,我们挺合适的。”他看着周嘉鱼,神情非常的认真。   但这认真的表情却给了周嘉鱼一种压抑感,他又后退了一步:“徐入妄,抱歉,我们……不可能的。”   徐入妄步步紧逼说:“为什么不可能?我们明明很合拍。”   周嘉鱼已经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他说:“别说了,他们还在等我,我先回去了。”他把烟熄灭,扔进了垃圾桶,没有再理会徐入妄,绕开他往外面走去。   在要出门的时候,他听见徐入妄苦笑着说:“也对,能护住你的人,也只有他了。”   周嘉鱼的心情很复杂,他没想到徐入妄居然还对他有这方面的想法。如果没有遇到林逐水,周嘉鱼或许会想着尝试一下,可现在他的一颗心都被林逐水占住,若真要将就,于他于徐入妄,都不会是好事。   作者有话要说:  周嘉鱼:先生有人挖你墙角。   林逐水:我去把他头发剃了。   徐入妄:你们这两个狗男男!! 第66章 入伏   虽然之前徐入妄开玩笑似得说过喜欢自己,但周嘉鱼一直没当回事儿,今天被他如此严肃的表白,周嘉鱼拒绝的同时,又觉得徐入妄的表现有些奇怪,心里想着他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才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周嘉鱼这么想着,推开了包厢的门,还没进去,便听到里面传来了一个让他浑身僵住的声音,这声音竟是属于徐入妄的,他说:“罐儿,你怎么去了那么久,我们还在想你是不是掉进厕所里了。”   周嘉鱼抬起头,看见包厢里坐了三个人,林珏、沈一穷、徐入妄都坐在椅子上,丝毫没有挪动过的痕迹。   “你们……”之前那种让人非常难受的眩晕感再次出现了,周嘉鱼道扶住门框,道,“你们……一直坐在这儿?”   “对啊。”沈一穷满目莫名,开玩笑似得说,“怎么这个表情?莫不是又遇见什么脏东西了?”   这次周嘉鱼没进门,他缓缓的把手伸入自己的口袋,想要掏出那面放在玉丝袋里,可以辨识真假的古镜,但当他的手伸进去之后却发现自己的口袋空空如也,本该放在里面的东西,竟是不见了。   “我的镜子呢?”周嘉鱼惊出了一身冷汗,狐疑的看着包厢里一脸奇怪的看着他的三人,他唤道,“祭八……”   祭八说:“嗯?”   周嘉鱼道:“我这是什么情况?面前的人是人是鬼?”   祭八说:“我也不能确定呢。”   周嘉鱼闻言决定先不进去,他实在是不能确定这三人到底是什么。正在这么想着,周嘉鱼身后的楼梯上传来了噔噔噔上楼的声音,他回过头,看见三个人站在楼梯口处,这三人居然是林珏他们。   “周嘉鱼。”先说话的还是沈一穷,“你刚才跑什么呢?我们真的吓到你了?”   “周嘉鱼?”包厢里的沈一穷也在说话,他说,“你在和谁说话,你怎么不进来?”   周嘉鱼彻底懵了,而此时那个和他一起上厕所的徐入妄也从走廊尽头朝着这边走,他却好像没有看见对面和他一模一样的人似得,嘴里道:“周嘉鱼,你脸色怎么那么难看?”   周嘉鱼被围在中间,眼睁睁的看着这几人离他越来越近,就在他认真的考虑要不要干脆从二楼的走廊上直接翻下去的时候,窗外突然响起了一声震耳欲聋的雷鸣,这雷鸣刺的周嘉鱼耳朵嗡嗡作响,眼前发黑。   周围的一切再次扭曲起来,周嘉鱼感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的软了下去,有人在重重的拍打着他的背部。   “咳咳咳——”周嘉鱼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靠在椅子上,林珏的声音就在耳边,“呼吸,呼吸,周嘉鱼,呼吸!”   周嘉鱼重重的喘息,终于从那种让人痛苦的窒息感里缓了过来。光明进入了视野,周嘉鱼看见自己身边围着三个人,正是徐入妄沈一穷还有林珏三人。   按理说看见三人,周嘉鱼应该会觉得松一口气,可刚才的那些经历,却让他面露警惕之色,甚至条件反射的往后缩了一下。   “罐儿?”沈一穷担心道,“你感觉好点了吗?”   周嘉鱼唔了一声,“我怎么了?”   “我们开始都以为你只是喝醉了。”徐入妄在旁边解释说,“但是后面发现有点不对劲,一检查发现你不是喝醉了,是被人阴了。”   周嘉鱼说:“被人阴了?”他觉得自己记忆好像断了档似得,完全连接不起来,“我是什么时候的倒下的?”   徐入妄说:“沈一穷撒谎说自己不是处男的之后。”   沈一穷:“……”他表情扭曲了一下,暗暗磨了磨牙。   周嘉鱼蹙眉:“之后我说要去上厕所,去了吗?”   “去了呀。”沈一穷说,“去了之后没多久就回来了,然后开始趴在桌子上睡觉,当时看你迷迷糊糊的样子还以为是你喝多了,结果林珏一检查,发现你后背上被人贴了张符纸。”   “符纸??”周嘉鱼下了一跳,看到自己面前的桌子上的确放了张黄色的东西,这东西绝对是人画出来的,上面是周嘉鱼从未见过的符阵。   “还真有人敢对你动手。”林珏咬牙切齿,“他最好别让我抓到他!”   周嘉鱼说:“这符纸有什么用处啊。”   林珏解释说这符纸可以制造幻境,以此套取一些信息,只是不知为何这些人会将目标定成了周嘉鱼。明明周嘉鱼来林家才不到一年,按理说根本不可能知道什么私密的信息。   周嘉鱼听完林珏的解释,后背起了层薄薄的冷汗,他立马想起了在幻境里他和徐入妄的对话,表情变得有点僵。如果林珏说的是真的,那他对林逐水有意的这件事,岂不是暴露了……   “罐儿你怎么了?还有哪里不舒服?”林珏担忧道,她有些后悔,说不该带周嘉鱼出来吃夜宵,谁能想到这事儿能真的会百发百中如此灵验啊。   “没事。”周嘉鱼摇摇头,“我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行吧。”林珏把那符纸收了起来,说回去的之后会仔细查一查,看看是谁对周嘉鱼出手的。   这夜宵他们足足吃了三个小时,天边已经泛起了晨光。   几人打车回了酒店,周嘉鱼一倒上床就睡了,直到下午才起来。   宿醉的头疼和熬夜让几人脸色都不大好看,吃晚饭的时候周嘉鱼看见了林逐水还有已经能够下床走动的徐鉴。   他们的回程的机票定在明天早晨,晚饭的时候徐鉴请宴,准备了一桌子的好菜。   当然,林逐水并没有因为这宴席是徐鉴请的,态度上产生任何的改变,该不动筷子还是不动筷子,徐鉴也拿他没法子,气得直瞪眼睛。   周嘉鱼心思也不在这儿,没吃几口。   “今年的天气有些热啊。”饭桌上,徐鉴和他们闲聊,“要用的玉石准备好了么?”   “让暮四他们买去了。”林逐水道。   “哦,那就好,得早点备着。”徐鉴说。   周嘉鱼没明白,后来经沈一穷解释,才知道有一些比较特殊的年份,林逐水在七八月份是不能出门的。那时候温度最高阳气最盛,以林逐水的至阳体质必须由阵法压着才能安然度过。   “看今年的气候,你估计有些难熬。”徐鉴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说。”   林逐水点点头。   今年的确热的有些早,这才三月份,本该是盛春,温度却朝着三十一路飙升去了。而且半个月都没有下雨,有好些地方都出现了旱情。   第二天,几人回程。   徐鉴和徐入妄都来机场送了他们,徐入妄还说等周嘉鱼回去了要给他们寄这边的特产,周嘉鱼也没当回事儿,冲着他摇摇手就走了。   飞机起飞,几个小时后,几人风尘仆仆的到了家中。   屋子里空荡荡的,其他几人似乎都有事出去了,周嘉鱼进屋看见小纸人趴在黄鼠狼身上认认真真的给它撸毛。   也不知道他们出去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原本关系极差的两只居然相处的如此和谐,而且周嘉鱼还注意到,小纸人的身高似乎又长大了一点。   见到周嘉鱼他们回来,黄鼠狼背着小纸人噌的一下跳了过来,像只狗子似得围着周嘉鱼转圈圈,然后顺着裤腿儿一路往上爬,最后停在了周嘉鱼的肩膀上开始用力的蹭蹭。   小纸人则揪着周嘉鱼的头发爬到了他的头顶,然后用周嘉鱼的头发做了个小小的窝,表情幸福得不得了。   沈一穷在旁边羡慕的说:“我也想要这个待遇啊。”   但让他羡慕的事显然不止这一件,那小纸人在周嘉鱼脑袋上趴了一会儿,居然哼哼唧唧的开口说了话。周嘉鱼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等他把小纸人捧在手里时,才发现它真的是在说话,虽然说的内容很简单,就两个字——粑粑,粑粑。   周嘉鱼惊喜道:“我儿子会说话啦!”   沈一穷被这句话吓到了:“儿子?你哪里来的儿子?”   周嘉鱼说:“哝,小纸会说话了,他叫我爸爸呢!”   沈一穷闻言凑近,发现小纸真的在哼哼唧唧的叫爸爸,虽然声音小的跟奶猫叫唤似得,但的的确确是爸爸两个字。   “我呢?我呢?”沈一穷急了,“小纸,叫叔叔,叫叔叔。”   小纸人瞅了沈一穷一眼,那简笔画画出来的脸上居然露出了叫做鄙夷的神情,沈一穷震惊道:“周嘉鱼,你怎么教育小纸的,他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周嘉鱼研究了一会,绝望道:“这是跟黄鼠狼学的吧……”   来人一齐看向此时正窝在沙发上舔着毛发满脸放松的黄鼠狼,黄鼠狼明显听到了周嘉鱼的话,很不屑的哼了一声,似乎想说不关自己的事。但是它却不知道此时小纸的表情和它最起码有个八成相似。   沈一穷崩溃了:“早知道就把小纸带在身边啊,幼儿教育这么重要的时候,身边居然只有只没文化的黄鼠狼。”   黄鼠狼闻言直接立了起来,咔咔咔冲着沈一穷直叫,那模样简直像是骂街的中年妇女。   沈一穷奋力反驳,两人登时掐成一团。   而周嘉鱼则在一旁带着父亲一般慈祥的笑容,摸着小纸人的脑袋,和他说要讲礼貌,见到叔叔阿姨要开口喊……   林珏知道小纸人开口叫周嘉鱼爸爸之后,说再过几个月这纸人应该就能长大了,到时候周嘉鱼出门的时候就能带着它,这纸人战斗力很强的,一般脏东西根本不是它的对手。   周嘉鱼挺高兴,有种看着自家孩子长大了的成就感。   旁边的黄鼠狼听到这话,瞪着眼睛楚楚可怜的看着周嘉鱼,好像在问周嘉鱼为什么不带上他。   周嘉鱼被它的眼神盯的头皮发麻,只能翻出法律条文给它科普,说黄鼠狼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到处带着走是会被警察叔叔请去喝茶的。   黄鼠狼气的毛都炸了,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大堆,只可惜林逐水不在,也没人能听懂它在说什么。最后还是周嘉鱼把它抱怀里,摸了半个小时才让它没那么气了。   在家里的生活是放松且愉快的,不用担心出事儿,晚上还能在屋子外面乘凉。   不过这次回来之后,周嘉鱼明显感觉家里的气氛有了点变化,林家家主林珀三天两头的就往林家跑,有时候是找林逐水有事,有时候则是跑来他们住的地方蹭蹭饭什么的。   一开始林珀还有点放不开,后来多蹭了两次就习惯了,甚至还厚着脸皮开始和沈一穷抢吃的。   “玉买的怎么样了?”沈一穷啃着个鸡腿儿,满脸都是油,嘴里含糊的问。   “已经买到了。”林珀说,“正在运回来的路上。”   周嘉鱼至今不明白是什么玉,懵懵懂懂的问了句:“这玉很特殊吗?”   “当然了。”林珀说,“这玉必须得是阴性的,而且从地上开采出来的时间不能超过一年。”阴性的玉石本来就少,满足这个条件的更少,这些玉石是他们早就订好的,这会儿只是派沈暮四他们去把这东西运回来。   阴性的东西,至少会吸引一些脏东西,据说沈暮四他们几人干的这活也不是很容易。   整个家里好像都在准备什么,周嘉鱼却帮不上什么忙,沈一穷劝他说不用担心,这事情每隔几年都会有,林逐水肯定安排好了,周嘉鱼好好在家里待着就行,有什么能做的事儿林逐水一定会说的。   于是周嘉鱼就每天看看书,画画符,又学了些对付脏东西的法子。   沈一穷中途还出去了一趟,据说是给别人看墓地风水去了。周嘉鱼这才知道请他出山的价格居然也不便宜,如果他自己还是那个小公务员的话,估计得赚个十年才能勉强请沈一穷一次。   不过沈一穷完全没把这些钱放在眼里,他家境似乎非常的好,赚钱之后顺手就捐给了附近的寺庙,只留了一点平时开支。   周嘉鱼有些好奇,问沈一穷说那他做风水这一行是为了什么呢?   沈一穷很得意的挺起自己的胸脯,说老天爷说了,他就是吃这一行的饭的,他也喜欢这个,希望以后能成为一个像林逐水一样的风水师,他说这话的时候,特意加重了风水两个字,还斜着眼睛瞥了周嘉鱼一眼。   周嘉鱼莫名的有点委屈:“我也不想遇到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啊。”   沈一穷说:“哼,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   周嘉鱼:“……”他第一次知道这句话还能这么用的。   五月中旬的时候,气温已经升的很高了,好在院中绿树成荫,他们住的地方也放置了阵法,所以并不算特别的炎热。   去买玉石的沈暮四他们终于回来了,和他们一起回来的还有一车漂亮的玉石。   当时卸货的时候周嘉鱼也去现场看了一下,这些玉石大部分已经解开外皮露出漂亮的里子,从成色上看块块价值不菲。   “好漂亮啊。”周嘉鱼也在旁边帮忙,他抱着的这块玉石就冰冰凉凉的,入手便能感到冷气浸人。   “是漂亮。”沈暮四说,“这些玉石挖出来的地界都挺特殊的,积攒了很多阴气……”他说到这儿似乎想起了什么,让周嘉鱼别再搬了,他体质偏阴,说不定会被玉石影响。   周嘉鱼闻言也没有勉强,毕竟他这身体的确挺特殊的,真出了事儿还得麻烦林逐水。   不过虽然他帮不上忙,但小纸人力气却很大,虽然只有巴掌那么大小,却能举起成年男性才能举起的石头。周嘉鱼就站在旁边看着它用自己小小的身躯扛起了一块块巨大的玉石,莫名的有种孝顺儿子辛苦搬砖只为养活体弱父亲的错觉……   这些玉石最后全部搬进了林逐水的院子里,准备用来布置阵法。   周嘉鱼因为体质问题没能进去,就站在门口遥遥的看了林逐水一眼。林逐水低着头和沈一穷几个徒弟说着什么,他们几人脸上的表情都挺严肃,沈暮四手上还拿着个本子,正在记录林逐水说的话。   周嘉鱼就眼巴巴的站在门口看着,林珏见了他这模样,从身后拍了拍他的肩,道:“罐儿?”   周嘉鱼说:“啊?”   林珏道:“不要急,也就两个月的时间,要是真的想逐水了,还能来门口看看嘛。”   周嘉鱼被林珏说的挺不好意思的,也觉得自己有点想得太多了,他摸了摸正在他兜里爬上爬下的小纸,说:“那我先去做晚饭啦。”说完转身便走。   林珏看着他的背影表情有点复杂,却是不知道在想什么。   初夏就这么来了,一场雷雨之后,气温开始逐步上升。周嘉鱼把春装换成了夏装,黄鼠狼也开始日常脱毛。   而林逐水则不见了踪影,自从回来之后,他似乎就没有离开过院子,周嘉鱼每天都会拉着沈一穷去给林逐水送饭,但是此时林逐水的住所已经开始布置极阴的阵法,他又不能进去,于是就只能在旁边瞅瞅,让小纸人提着装着饭菜的篮子进去送饭。   这要是陪周嘉鱼过来的是四人中的其他人,估计早就发现周嘉鱼的心思了,但偏偏是沈一穷这个粗神经,他还傻乐着开玩笑说周嘉鱼简直像块望夫石。   周嘉鱼闻言只好收敛了一点情绪。   两人只能隔着院子里的栅栏遥遥相望,不,准确的说是只有周嘉鱼一个人望。天气热了起来,林逐水似乎瘦了一点,下巴尖了些,神情也淡漠许多。周嘉鱼可以清楚的看到,他的眉宇之间有火红的焰气环绕,这焰气随着天气变热越来越浓,最后蔓延到了全身。   肯定很难受吧,周嘉鱼想起了自己去气温低的地方时,骨子里溢出寒气的感觉,心中实在是有些心疼林逐水。但他能做的也不多,也就是每天想方设法的做各式各样的饭菜给林逐水送过去。   夏至三庚数伏头,夏至之后,天气一天比一天热。   七月之后周嘉鱼就没见过林逐水了,而林逐水院子里的阵法也布置的差不多。这阵法布完,只在外面站着就能感觉到院子里透出的森森寒气,这寒气仿佛是直接透过了肉体直接侵入灵魂,穿再厚也没用,只要靠近了就会让人瑟瑟发抖。   阵法布完后,连沈一穷他们也不能进去,于是送饭的任务全落在了小纸人身上。   周嘉鱼有点好奇之前那些年林逐水渡过这种特殊日子的时候是怎么解决吃饭问题的,沈一穷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不过先生向来都不怎么喜欢吃饭,估计是在屋子里准备好了干粮,就这么将就着过了吧。”   周嘉鱼听后感觉特别心疼,于是第二天做的饭菜更丰盛。   所有人都以为这个夏天会像之前那样平静无波的渡过,然而到了七月下旬,也就是接近二十四节气处暑的那一天,却是突然出事了。   最先发现不对劲的,是周嘉鱼,他每天都会去林逐水住的地方送饭,那天依旧是艳阳高照,天空之中一丝云层也没有。火红的烈日挂在天空上,炙烤着大地。   通常情况下,周嘉鱼越靠近林逐水的院子,会越觉得寒冷,但这一次,他却惊讶的感觉到,在靠近林逐水院子时,居然感觉到了一股子热气。周嘉鱼心里有些不安,走向院中的脚步也快了一些,然而当他到了院子外面时,看着院中的景象却是整个人都呆住了。   院子的上空环绕着火红的焰气,层层叠叠好似被染红的云霞,院中的植物已经有了枯萎的痕迹,像是被极高的温度烤焦了一般。   周嘉鱼见状大惊失色,赶紧给林珏打了个电话。   几分钟后,林珏和几人匆匆赶来,看到院中的景象后脸色大变。   “怎么会这样?”林珏显然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她道,“我进去看看!”   “师伯,您不能进去啊。”沈暮四还没有失去理智,“您这样进去,可能还没开门就倒下去了。”   “那怎么办!”林珏烦躁道,“肯定是出事儿了……”   周嘉鱼在旁轻轻的举手:“那个……我体质极阴,我能去么?”   众人朝着他投来了目光,周嘉鱼赶紧解释:“我没觉得这热气让人难受,其实还……挺舒服的。”   “好。”林珏呼出一口气,“你去。”   周嘉鱼心中微微一松,便抬步朝着院子走去,其实他本来有些担心林珏如果不肯让他进去该是如何。他现在虽然表情还算冷静,其实内心已经焦躁的翻腾起来。林逐水出什么事儿了,问题严重吗?他进去能不能帮上什么忙?心中乱七八糟的,周嘉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走进了院中,缓缓推开了面前的那扇木门。 第67章 事故   门一开,周嘉鱼便感到一股热风扑面而来。   这风的温度极高,扑打在人的身上,便生出一种灼热之感,要是常人恐怕真的有些受不了。但周嘉鱼体质特殊,并不觉得太难受,他缓步进了屋子,明显的感觉出屋子里的温度有些过分的高了,甚至于周围的空气都因为高温出现了扭曲。   “先生?”周嘉鱼小声的呼唤着林逐水。林逐水的住所他并不是第一次来,但其中构造周嘉鱼却并不算太清楚,只知道这楼里有好几层,具体什么都是用来做什么的就不知道了。   “先生……”周嘉鱼叫着林逐水,楼梯的方向走去,他记得三楼好像是林逐水的卧室,之前绣纹身的时候上去过一次,只是却不知道林逐水到底是住在哪一间。   “先生!”周嘉鱼边走边喊,却是注意到屋子里的摆设有了很大的变化,几乎墙角的每个角落里,都画着小小的符阵,这些符阵中心均是放着玉石,还有明黄色的朱砂符纸贴在旁边。稍微近这些符阵,都能感觉里面透出一股股的寒气。   但这些寒气和屋子里的温度比起来却是杯水车薪,周嘉鱼心中焦急,噔噔噔的直接爬上了三楼,嘴里不断的呼唤着。   可屋子里却没有人给回应,整栋楼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只有不断上升的温度在告诉周嘉鱼,林逐水的状况非常不妙。   幸运的是,周嘉鱼的体质在此时起了大作用,他可以清楚的看到越往上走,焰气越浓,直到到了三楼,这红色的如同火焰一般的烟雾,覆盖了整个走廊,周嘉鱼甚至有些看不清脚下的道路了。   “先生,先生!”知道林逐水肯定是在这层,周嘉鱼摸索着前进,每一间屋子都会仔细的检查,就害怕自己看漏了林逐水。   终于,在靠近走廊尽头的一间主卧里,发现了寻找的目标。   “先生!”主卧的门半掩着,周嘉鱼推开门,便看到了靠坐在窗边的林逐水,他周围围环绕火红的雾气,这雾气温度极高,仿佛下一刻就要化为实质的火焰。而此时的他眼睛半闭着,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即便周嘉鱼的声音如此大,也没有给出任何的回应。   周嘉鱼的心脏一下子被揪紧了,他急匆匆的进了屋子,跑到林逐水的身边,扶起了他:“先生,先生,您怎么了?”   林逐水的身体却是软的,被周嘉鱼扶着,也只是微微的动弹了一下,他似乎被周嘉鱼的声音唤回了一点的意识,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嘴里轻轻的吐出一个字:“热……”   看见如此脆弱模样的林逐水,周嘉鱼觉得自己要急疯了,大约是急中生智,他忽的想起了当时他们在佘山时,他冷的厉害了,林逐水破开手指给他喝了血的事情。   既然他是极阴体质,那么对林逐水来说,他的血应该也有用吧,周嘉鱼这么想着,环顾四周,马上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他轻柔的将林逐水放下,站起来跑到了房子角落,摔碎了角落里的一个装饰用的瓷瓶,然后捡起了瓷瓶的碎片。   “先生。”周嘉鱼爬上床,把林逐水揽进了自己的怀里,捏着瓷瓶的碎片,往自己的手臂上划了下去。   尖锐的瓷片破开了肌肤,红色的鲜血直接涌了出来,周嘉鱼一手扶着林逐水,一手将血液往他的口中灌去。   失去意识的人本该不容易咽下口中的东西,但大约是周嘉鱼的血液对林逐水天然有一种吸引力,他微微张了唇,开始无意识的吞咽着。   “呜……”周嘉鱼感到林逐水灼热的唇吮吸着自己的手臂,舌头时不时轻轻的舔舐着他的伤口,于是在这疼痛之中,他却感到了一种违和的瘙痒感。周嘉鱼口中忍不住发出微微的轻哼。   周嘉鱼的血液,看来的确是有很强的效果,林逐水咽下之后,身旁的焰气明显少了许多,温度也开始下降。   周嘉鱼有点担心还不够,于是又在自己的手臂上划了条口子,给林逐水再喂了一次。   喝了这些鲜血,林逐水终于缓缓的睁开了眼,周嘉鱼清楚的看见,他的眼睛此时透出一种艳丽的红色,和平时禁欲的他相比,这种异样的红色,却让他整个人的气质多了一分妖冶。   “先生!”周嘉鱼看见林逐水睁了眼,便以为他有了意识,高兴道,“您感觉好些了吗?若是不够,我再喂您一点。”   林逐水眼眸半垂,眼神里透出一种冷漠的味道,他原本靠在周嘉鱼的怀中,此时却用手支撑着身体,慢慢的坐了起来。   周嘉鱼不明所以的看着林逐水的动作。   林逐水不说话,突然朝着周嘉鱼伸出了手,周嘉鱼还没反应过来,便感到林逐水的手指按在了自己的嘴唇上,大拇指重重的摩挲起了他的嘴唇。   “先生?”周嘉鱼被林逐水的动作下了一跳,条件反射的往后缩了一下。   可他这畏惧的动作却好像惹怒了林逐水,林逐水另一只手竟是重重的按住了周嘉鱼的后脑勺,不允许他再退缩分毫。   周嘉鱼是真的有些怕了,林逐水的眼神里带着冷酷的味道,看不到平日里勾起嘴角时的温和,眼前的人散发着野兽的气息,理智似乎已经从他的身上剥离只剩下原始的本能。   “先生……”周嘉鱼颤颤巍巍的叫了一声。   林逐水没说话,他盯着周嘉鱼微微翕动的唇,下一刻,竟是将脸压了过来。   “呜!”两人突然唇舌相接,周嘉鱼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他第一个反应是想推开林逐水,但林逐水却好像猜中了要做的,轻轻松松的用一只手就束缚住了他的双手。   那是个有些粗暴的吻,不,甚至可能说不上是吻,反而像是一种无意识的索取。周嘉鱼感到氧气不断的被消耗着,脑袋也开始变得眩晕,甚至有些无法理解此时发生的一切。   他和林逐水……在接吻,准确说,是林逐水在吻他。   当周嘉鱼终于清楚的意识到这个事实时,原本因为本能生出的恐惧逐渐消退了,他感到自己心脏上的血液开始往脑袋上冲,原本抗拒的手却开始轻轻的扶着林逐水的肩膀。   好……好开心啊,周嘉鱼迷迷糊糊的想着,他感到林逐水在轻轻的啃咬着他的下唇,动作很轻也很温柔,带着些小心翼翼。   他这是太高兴了么?周嘉鱼感到力气从自己的身体上一点点的褪去,他起初以为这是幸福的感觉,谁知道祭八的声音却响了起来:“呼吸,周嘉鱼呼吸——你他妈的要把自己憋死了!”祭八语速极快,且不由自主的说出了脏话,看来它也是相当的着急。   周嘉鱼这才恍然,大口大口的喘息起来,氧气终于再次进入了他的身体,那种乏力的感觉得到了缓解。   原来这不是幸福的味道,是缺氧缺的快要死掉的味道,周嘉鱼很痛苦的想。作为一个从来没有接过吻的人,初吻的表现实在是太糟糕了,因为缺氧,周嘉鱼眼睛里浮起了水光,眼角也溢出了生理性的泪水。   林逐水垂眸看着他,用拇指轻轻的拭去了他眼角的泪。   “先生。”周嘉鱼小声的叫着。   林逐水依旧不说话,他某种的狂躁已经沉淀下来,绯红的眸子也开始逐渐褪色再次变成了之前周嘉鱼见过的纯粹的黑。   “先生?”周嘉鱼以为这是林逐水恢复神智的征兆,却不想片刻后,林逐水眼睛微微闭上,竟是就这么靠在他的肩膀上睡了过去。他的呼吸很平稳,面容之上带着些许疲惫,看起来之前的热度,的确是消耗了他太多的力气。   周嘉鱼没想到林逐水就这么睡着了,他想了想,把林逐水慢慢的放倒在了床上,然后自己狂奔下楼,冲出去找到了在外面焦虑等待的林珏等人。   林珀也来了,就站在林珏身边,见到周嘉鱼冲出来,他忙问:“怎么样了?”   周嘉鱼说:“阳气暂时压了下来,先生睡着了,但是我不知道阵法哪里出了问题。”   林珏道:“我和你一起进去看看!”   周嘉鱼点点头。   林珀也想去,却被林珏拦住了,让他在外面守着,说有什么情况好及时处理。林珀只好不甘心的同意了。   林珏拉着周嘉鱼就往里面走,周嘉鱼怕她看见自己手上的伤口,右手一直掩在身后,没想到刚进屋,林珏就发现了,她也没说话,直接拉起周嘉鱼的手臂,仔细观察后确定没有伤的太严重,才道:“待出去我就帮你处理伤口。”她轻叹一声,却是在郑重的道谢,“嘉鱼,谢谢你,这是林家欠你的。”   周嘉鱼摇摇头:“师伯您太客气了,要是没有先生……我可能早就出事了。”   林珏摇摇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跳过了这个话题,在询问了林逐水的情况后,她带着周嘉鱼直奔屋子的后面。   跟着林珏一直往前走,周嘉鱼才知道原来这屋子是有后院的,而且后院设计的非常漂亮,山石流水,亭台楼阁,宛然一个微型江南庭院。   在后院中间,有一片空地,空地上画着个巨大的阵法,这阵法中间,放着一块玉石。   这玉石应该就是驱动阵法的核心,可林珏和周嘉鱼到了阵法旁边,却看见玉石之上出现了一条巨大的裂痕,这裂痕贯穿了整块玉石,旁边蔓延出的细纹更是延伸到了深处,就算周嘉鱼这种不懂玉的人,也知道这石头肯定是废了。   “怎么会这样?!”林珏看到此景,神色大变,她马上掏出手机,给林珀打了个电话:“之前备用的玉石呢?马上运过来,对,快点!”   周嘉鱼上前一步,摸了摸那玉石,发现玉石的温度摸起来很高,甚至有点烫手,他惊讶道:“这玉石是热的。”   林珏到:“可能是石头质量出了问题……”她说这话时非常的不确定,因为虽然玉石是沈暮四买回来的,但每一块都会经过林逐水的检查,劣质的玉石根本不可能被放进阵法里。不过目前这些事情都是不确定的,林珏也只是猜测罢了。   林珀的速度极快,不过五六分钟,便让人推着玉石到了这里,他见到阵法里面损坏的玉石,也露出讶异之色:“怎么会这样——”   “我也不知道。”林珏道,“先把阵法恢复吧,其他的再说。”   林珀点点头。   和他一起进来的,还有沈一穷几个,他们齐心协力的把这玉石换入了阵法之中,随后林珏又重启了阵法。   阵法重新启动之后,周嘉鱼明显感到有寒气从里面升腾起来。   “走走走,赶紧出去。”林珏招呼着,一群人趁着阵法还没有完全启动,离开了这栋小楼。   玉石换了之后,效果似乎好了很多,周嘉鱼看到围绕着屋子的焰气消散了不少,那股子沁人心脾的凉气又开始从屋中散发出来。   林珏见状松了口气,说:“走,嘉鱼,我给你包扎伤口。”   她这么一说,旁侧的人才注意到周嘉鱼的手受伤了。因为是用瓷片划伤的,所以伤口乍看起来有些狰狞,皮翻开后还能看到里面红色的肉,沈一穷赶紧去拿了医疗用品过来,看着林珏给周嘉鱼的伤口消毒。   “先暂时止血,马上去医院缝针。”林珏说,“你用瓷片划的?”   周嘉鱼点点头:“先生里屋子角落里的那个……”   林珏叹气:“其实……”   周嘉鱼说:“嗯?”   林珏说:“那个……你……”她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似得,最后小声的说了句:“其实,只要是液体都可以。”   周嘉鱼呆呆的看着林珏,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林珏的话是什么意思。   林珏见周嘉鱼迟钝的表情,有点痛苦的直白道:“你们最后,亲了吧?”   万幸这会儿屋子里就他们两人,剩下的要么去看着林逐水要么去做其他事了,不然周嘉鱼肯定得瞬间爆炸,可即便如此,听到林珏这句话,周嘉鱼还是脸涨红了,他想要辩解什么,却见林珏指了指他的嘴唇:“肿了。”   周嘉鱼:“……”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唇,发现真的肿了,而且下嘴唇似乎还有破损的地方。也亏得刚才大家的把注意力全放在他手上的伤口上,不然肯定会注意到他嘴唇的异常。   “我……”周嘉鱼整个人都有点混乱,半晌之后憋出来一句:“我、我没想占先生的便宜,真的没想”   林珏看着周嘉鱼这模样心里嘀咕,我知道你没想,你都怂成这样了,只有别人占你便宜,你哪有胆子占别人便宜啊。   “但是先生有点神志不清,力气又太大,我就没能推开。”周嘉鱼的小心思被拆穿,慌地不得了:“师伯,您别告诉先生好不好,我怕他生气。”   林珏看向周嘉鱼的眼神里全是慈爱,简直像是个婆婆看着自己傻乎乎的童养媳,她说:“好,我不说,可是罐儿啊,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逐水收了这么多徒弟,就对你那么特殊呢?”   周嘉鱼这个倒是答的快:“因为靠近我特别凉快?”   林珏:“……”这答案听起来居然这么像正确答案,她无奈道:“你没谈过恋爱吧?”   周嘉鱼左右顾而言他。   林珏小声道:“逐水也没有谈过。”   周嘉鱼一愣。   林珏看着周嘉鱼的模样,心里突然觉得早恋是件挺好的事儿。就好像在打BOSS之前先刷了点经验,不至于在最后遇到BOSS的时候手忙脚乱,连装备都不知道该怎么出……当然,这句话同样适用在林逐水身上。观察着周嘉鱼的表情,最后林珏决定不逼她家可爱的童养媳了,童养媳还伤着,她有点舍不得,等着这个夏天过了,她还是和自家傻儿子好好说道说道吧。   不过即便如此,林珏也没有放弃,另辟蹊径的表示林逐水应该需要照顾,希望周嘉鱼可以担起这个责任。   “那阵法修复之后我可以进先生的院子吗?”周嘉鱼问。   林珏点点头:“可以,修复后的阵法效果没有之前那么好,只是勉强让逐水熬过这个夏天,我给你一些符纸,你贴身放着,应该没什么问题。”   周嘉鱼点点头,挺高兴自己能照顾林逐水的。   “走吧,咱们先去医院。”林珏给周嘉鱼简单的包扎好了,开口道。   周嘉鱼这才想起自己的手臂手上有伤口,这伤口他刚才和林珏说话的时候完全没有感觉,这会儿才感到火辣辣的疼。   两个伤口,都在医院缝了四针,周嘉鱼一直觉得没什么大问题,一点小伤而已。   不过回去之后,家里几人还是剥夺了周嘉鱼进厨房的权力,沈一穷撸起袖子号称要给周嘉鱼炖鸡汤喝,被林珏无情的拦住了。   “我点外卖吧。”林珏这么说,“我怕罐儿喝了你的鸡汤就再也起不来了。”   沈一穷说有那么严重吗?   旁边的沈暮四一副求你闭嘴的表情,后来周嘉鱼才知道之前沈一穷炖过鸡汤,只是炖的时候一只整鸡全给放进去了,内脏都没取出来,当然,内脏里面的鸡屎也在,这样的鸡汤炖出来,那味道可想而知的……   提起鸡汤这事儿,屋子里三人的脸上均是不堪回首之色,只有沈一穷还在辩解,说自己已经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可以进行全方位的改进。   不过他也就只是说说而已,等林珏点的外卖到了,这货屁颠屁颠的跑的比谁都快。   因为担心周嘉鱼手上的伤口,林珏还特意点了个乌鱼汤,周嘉鱼正在喝着,兜里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他拿起一看,发现居然是林逐水的号码。   “是先生的。”这几乎是林逐水第一次给他打电话了,周嘉鱼有点受宠若惊,“先生醒了吗?”   “先接吧。”林珏说,“问问什么事儿。”   周嘉鱼点点头,按下了通话键。   “周嘉鱼。”林逐水低低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他的似乎刚醒,语气里还带着些低沉的睡意,嗓音沙沙的,听起来格外的性感。   “先生。”周嘉鱼应道。   “你在哪儿?”林逐水问。   周嘉鱼有点懵:“我在吃饭,先生你饿了吗?我做点粥给你带过来好不好?”   林逐水那头沉默了片刻,说了一句让周嘉鱼没想到的话,他说:“不要粥,要你。”他停顿了一下,“你过来。”   周嘉鱼听到这话耳朵尖就开始发红,他故作镇定的嗯了声,挂断电话后便站起来:“先生醒了,让我过去一趟。”   林珏慈爱的看着周嘉鱼叮嘱他安心去吧。   周嘉鱼被林珏的眼神吓了一跳,“师伯您没事儿吧?”   “没事。”林珏说,“师伯太高兴了。”   周嘉鱼:“????”   林珏说:“你等等,我先给你找符纸去,你带在身上。”   周嘉鱼点点头。   屋子里除了林珏,其他人都莫名其妙的,显然并不明白林珏这话什么意思,不过他们都识趣的没问,连沈一穷这个粗神经的也是张了张嘴,最后又闭上了。   片刻后,身上带上了符纸的周嘉鱼匆匆往林逐水的住所赶,高兴的走路都带蹦的。   他进去之后直奔三楼,果然在之前的房间里发现了坐在床边的林逐水,林逐水闭着眼睛,却已经听到了他的声音,轻轻的唤了一声:“周嘉鱼。”   周嘉鱼又开始紧张,他深吸一口气,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缓步走进了林逐水的屋子,道:“先生。”   林逐水说:“过来。”他对着周嘉鱼招了招手。   周嘉鱼走到林逐水的床边,坐下。   林逐水直接伸手握住了周嘉鱼的手腕,他说:“我喝你的血了?”   周嘉鱼的手臂上还有伤口,这事儿好像也瞒不过林逐水,无奈之下,周嘉鱼点了点头。   林逐水说:“疼么?”   都是肉做的,哪里会不疼呢,可被林逐水的手握着,却好像真的不疼了。周嘉鱼之前便听过一句话,说爱情会让人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心里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儿来。此时此刻,他却是如此的感同身受,他觉得林逐水让他去做什么他都愿意,就算他此时说要让他给出这条命,他也会欢欢喜喜的说声好。   “怎么了?”周嘉鱼的沉默让林逐水出现了不常有的小小慌乱,他说,“是不是特别疼?有好好包扎么?严重么?”   周嘉鱼摇摇头,轻轻的说了声:“先生,不疼的。”   林逐水神情柔和下来,他道:“哪里会不疼。”他也触到了包扎的部位,当然动作是很轻的,伤口有两条,周嘉鱼一进屋子,他便闻到了药和血液的气息。   “周嘉鱼。”林逐水说,“谢谢你。”   周嘉鱼弯起眼角,露出灿烂的笑容:“先生,您太客气了,为您做什么我都是愿意的。”   作者有话要说:  低到尘埃里那句话的原作者是张爱玲。   车还是两情相悦再来吧,先来个三轮给大家解解渴,作者高兴的骑着三轮绕了一圈又溜了。 第68章 盒子和   周嘉鱼第一次知道,照顾人原来是这么幸福的事。   他乐呵呵的和林逐水说了会儿话,见到屋子角落里的瓷瓶碎片还没打扫,赶紧去厨房拿了扫帚,想要扫干净怕伤到林逐水。   之前摔的时候太过慌乱,这会儿周嘉鱼却注意到他摔碎的似乎是个青花瓷瓶,从碎片可以看出这瓶子的成色非常漂亮,而且上面纹了走兽,看起来品质颇为不凡。周嘉鱼捡碎片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什么,说话的语气都带着点颤音,“先、先生,我不小心摔了个瓷瓶,这东西贵吗?”   林逐水坐在床边,语气风轻云淡,他说:“靠窗的那一个?没事,赝品而已,不值钱。”   周嘉鱼却没信,他没把瓷片扔了,而是在离开的时候悄咪咪的提着回了屋。   沈一穷他们都还在,看起来挺担心周嘉鱼的,见他回来,上前问道:“罐儿,你回来了?手里提着什么呢?”   周嘉鱼小声的说:“我打碎了先生的一个瓷瓶。”   他这话一出,屋子里的气氛直接凝滞了,林珏倒还好,其他四人的表情都有点抽,沈一穷说:“哪、哪一个?”   周嘉鱼没吭声,把袋子里提着的瓷片倒在在桌子上。   大家围过来,开始研究到底是哪个瓷瓶碎了,沈暮四是第一个认出来了,他只说了三个字:“元青花……”   周嘉鱼眼前一阵眩晕,虽然他对收藏不甚了解,但也知道,青花瓷里面以元青花最为名贵。当年他还看见过新闻,说是有一个元青花的瓷罐拍出了几亿的价格。   “景德镇的东西吧。”沈朝三平时都不爱说话,这会儿也开了口,“嗯……估计还是官家用的。”   周嘉鱼腿软,慢慢的坐在了旁边的沙发上:“这是真品吗?”   其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问得挺多余的,以林逐水的性格,怎么可能在自己的卧室里放一个赝品。   “哈哈,应该是吧。”沈一穷笑的挺勉强。   大家都没说话,最后还是林珏无奈道:“好了,罐儿,别那么担心,就算是真的又如何?难不成你家先生会让你赔一个?”   周嘉鱼心想我倒是想赔,可是我赔得起嘛。   林珏眼神一转,咯咯笑了:“要真的想赔也可以啊,这里不是也有个挺值钱的罐儿么?”   周嘉鱼开始还没明显林珏的意思,等到其他三个人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他才反应过来,林珏说的是他。   周嘉鱼:“……”他真的值不了这么多。   “好啦,想那么多做什么,不要为不能挽回的事情感到遗憾。”林珏道,“罐儿,这段时间就由你来照顾逐水的生活吧,后续补上的阵法肯定没有第一个效果好,你体质特殊,在他身边待着应该会有缓解的效果。”   周嘉鱼点头如捣蒜。   最后是林珏把瓷片全部收起来,说可以拿给专人看看,说不定还能补救一下。   周嘉鱼看着心疼,心想他要是知道这瓷瓶那么贵,就用其他方式放血算了。不过林珏倒是挺会安慰人的,让周嘉鱼别多想,毕竟先生的命肯定比瓷片要珍贵,如果耽误了救治的时间,林逐水就这么出了事,那就不是一个瓶子能解决的。   周嘉鱼听着这话,受到谴责的良心稍微好受了一点点。   于是之后的一段时间,周嘉鱼每天都会往林逐水的住所跑,这次不用小纸人送饭了,他都是亲自送进去。   而周嘉鱼也发现其实林逐水在吃这方面居然有些孩子气,胡萝卜和木耳是肯定不吃的,葱也不太喜欢,蒜只吃炒熟的,香菜必须和牛肉一起做才会吃一点。   周嘉鱼拿了个小本子,把这些东西全部记下来了。   进林逐水家里次数多了,周嘉鱼发现在他没来之前,林逐水吃饭都是相当的敷衍。这楼里是有厨房的,只是却没有食材,冰箱里面空空荡荡,居然只有放了几个周嘉鱼不知道是啥东西的罐子。后来周嘉鱼实在是没忍住,委婉的问了林逐水平时都吃什么,林逐水说:“不能吃就不吃。”   “为什么呢?”周嘉鱼实在是有些疑惑,如果说挑嘴的话,这未免也过了些。   “食属火。”林逐水说,“吃了不舒服。”   这个答案让周嘉鱼愣住了,他道:“师伯……”   “她不知道。”好像知道周嘉鱼要问什么似得,林逐水声音淡淡的,“没必要让她知道。”   周嘉鱼忽的心里有点难受,大约所有人都以为林逐水不吃东西只是因为不喜欢,殊不知是因为食物会让他感到痛苦,而若不是他体质特殊,做出来的饭菜也沾染了阴气,恐怕林逐水一辈子都不会感受到美食的美好了。   “先生。”周嘉鱼心疼的厉害,又细细的问了林逐水喜欢的不喜欢的,然后计划着下一天的菜谱。   能和林逐水在一起,周嘉鱼做啥都不觉得累,每天都美滋滋的,跟喝了蜜糖似得。   小纸人也开始蹭蹭蹭的长大,一转眼就膝盖那么高,不过它还是热爱粘着周嘉鱼,有时候会偷偷的藏在周嘉鱼的衣兜里,周嘉鱼有时候没注意在衣兜里掏东西突然掏出个小纸人,还会被吓一跳。   这天周嘉鱼照例去给林逐水做饭,到了林逐水住所后先打了个招呼,然后去了厨房,做好饭端着上楼的时候还没进屋子就听到了小纸那特殊的尖尖的声音,小纸在喊:“粑粑,粑粑,粑粑……”   周嘉鱼没想到它又偷偷的跟着自己溜过来了,赶紧进了屋子,却看见小纸人趴在林逐水的肩头,哼哼唧唧的叫着。   周嘉鱼惊恐道:“小纸!”   小纸人听见周嘉鱼的声音,又顺着林逐水身边爬下来,屁颠屁颠的贴着周嘉鱼的腿开始转圈:“粑粑,粑粑。”   “你怎么又跟来了。”周嘉鱼道,“先生……不好意思啊。”   “没事。”林逐水坐在书桌面前,正在画符,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措辞,最后居然说了句:“很可爱。”   小纸咯咯的笑了起来,又爬到了周嘉鱼脑袋顶上兴奋的企图做窝,殊不知它现在已经几十厘米,周嘉鱼那点头发哪里够它搞的。   周嘉鱼痛苦道:“做不成了,做不成了,爸爸头发太少……”   小纸人似乎听懂了周嘉鱼的话,居然慢慢的伸脑袋朝着林逐水那边看过去。   周嘉鱼为自己儿子胆大的程度感到震惊。   不过林逐水的头发的确是比周嘉鱼长不少,大部分时候都用发绳束起来,现代男人留长头发都会显得有些奇怪,可这发型放在林逐水身上,却是一个古色古香的美人,让人根本移不开眼。   小纸人胆大包天,竟是看上了林逐水的头发,周嘉鱼赶紧揪着它让它放弃了这种想法。小纸人还委屈的哼唧了两声,周嘉鱼说:“乖啊,不闹。”   林逐水说:“之前徐老给你的祖树枝干还在么?”   周嘉鱼想起来有这么回事儿,点点头:“在呢。”   “这纸人成年的时候能用上。”林逐水说,“纸也是风水这一行里很重要的载体,明天开始我教你如何役纸吧。”   周嘉鱼想起了之前林逐水手中放出的纸做的千纸鹤,点头称好。他也想多学些东西,免得以后遇到什么事了都得靠林逐水。   夏天真是美好的季节啊,西瓜,冰棍儿,凉凉的汽水儿。   傍晚凉快的时候还能搬个椅子一起去门口坐着唠嗑,讲讲鬼故事降降温什么的,美中不足就是天气太热的时候小黄就不让撸了,一碰就炸毛。   那天傍晚,沈一穷和周嘉鱼摊在门口的椅子上,聊着天,旁边放着冰镇好的西瓜还有卤味,沈一穷穿了个白色的短袖,完美的和夜色融为一体,他摸着自己的手臂,嘟囔道:“罐儿,我怎么感觉自己又黑了。”   周嘉鱼在打瞌睡,迷迷糊糊的回了句:“你不能再黑了,再黑我就看不见你了……”   沈一穷:“……”   “你做什么!”周嘉鱼被沈一穷突然凑近的大脸吓了一跳,他就看见两个白眼珠子飘在自己面前,一闪一闪的。   “我要去找师伯要防晒霜。”沈一穷说,“再这样下去,我就找不到老婆了。”   周嘉鱼:“……”他对沈一穷的思维跨度感到佩服。   沈一穷也是个行动派,第二天就去找林珏问了防晒霜的牌子,甚至还借周嘉鱼的电脑上网看了攻略,研究了一下哪个牌子的防晒霜最好用,最后定下了XX品牌在网购网站上下了单。   “应该明天就能到。”沈一穷说,“我觉得我能抢救一下。”他表情有点纠结,“下个月就是我的生日了,我作为一个成年人,不能黑成这样。”   一屋子的人都在默默的吃饭没回他的话,也不知道是觉得沈一穷不用抢救可以直接拖去埋了,还是觉得他说的挺有道理。   第二天,沈一穷的包裹如期到达。   他高高兴兴的去门口拿乐快递,又高高兴兴的蹦跶回来,在客厅里宣布要开箱。   屋子里其他几人都在自己做自己的事儿,没去理这个因为肤色情绪波动巨大的小师弟。   周嘉鱼也在厨房里做饭,他刚打了个蛋,就听到客厅里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这叫声出自沈一穷之口,尖锐又凄厉好像看见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   周嘉鱼被吓的手一抖,原本手里拿着的碗直接摔到了地上碎成了两半。   “卧槽,卧槽,这是什么东西!!!”沈一穷原本是坐在沙发上的,这会儿连滚带爬的从沙发上滚了下来,跑出去好远才停下,“这什么东西?”   众人闻声围了过来,周嘉鱼也放下手上的东西,去了客厅。他一进客厅就看到沈一穷的快递箱子倒在地上,似乎有什么东西从里面撒了出来,而沈一穷则站在旁边的地上,满目惊恐的看着那个纸箱。   “什么?”周嘉鱼朝着纸箱走去,很快便看清了箱子里撒在地上的东西。   那些东西一片片的撒在地上,密密麻麻的,乍一看不知道是什么,但仔细看去,周嘉鱼的头皮直接炸了:“指甲?”   “就是指甲!”沈一穷在旁边道,“我他妈的还看见指甲根上的血了!”   这真的是一大片指甲,每一片似乎都是硬生生的拔下来的,指甲根上甚至还站着凝固的血液。从指甲的形状上来看,估计有男有女,因为周嘉鱼看见有几片指甲上面,还涂了艳丽的甲油。   其他几人也围了过来,看见这一地的指甲盖,表情都不太妙。   “怎么会是指甲?沈一穷你买什么东西了?”沈暮四发问。   沈一穷哭都哭不出来:“我就买了点防晒霜啊,这指甲还能防晒的?”   众人无言。   “你确定这是你的包裹,没拿错?”沈暮四又问。   沈一穷说:“今天就只有一个包裹到啊,我看见我的物流说已经到这儿了……”结果他刚说完,手机就响起来,他接了电话后,道:“啊?我的包裹到了?门卫那儿的?好,我过去拿……”   其他人四人表情都挺复杂的,沈一穷干笑两声:“好、好像真拿错了。”   不过虽然拿错了,这一箱子指甲显然并不寻常,沈暮四叹了口气,去旁边拿了扫帚表情冷静的把指甲盖全部扫进箱子里,把客厅整理了一下。   “我们一般不收包裹的。”沈暮四一边整理一边和周嘉鱼解释,“除非是自己网上买的东西,也得掐着物流去拿。”   “因为有人往这里寄包裹?”周嘉鱼领会到了沈暮四话中隐藏的含义。   “对。”沈暮四说,“先生身份特殊,喜欢的先生的,不喜欢先生的,都很多,所以包裹里的东西通常都千奇百怪。”他收拾好了之后,把箱子随手往桌子上一放,“有的包裹里面甚至还放了寿衣,这种东西虽然拿了也没什么,不过到底心里会觉得不舒服。”   周嘉鱼看着箱子,道:“这些人给先生寄这个是什么意思?”   “那就不知道了。”沈暮四说,“不过我听过之前有人想请先生出山帮忙,被先生拒绝了,之后便怀恨在心一直往这边送包裹,当然,我们都没开,全给他退了回去。”   看来今天要不是阴差阳错的沈一穷也要领个包裹,估计这包裹也会被人送回去。可有些事情当真就是这么巧,谁都想不到。   “这包裹怎么办呢?”这么多指甲,总是给人一种不好的联想,周嘉鱼问道。   “先让师伯看看吧,指甲不一定属于活人,也可能是死人身上拔下来的。”沈暮四果真不愧是大师兄,看见这些东西从头到尾都平静得很,“确定没问题,扔垃圾堆里就行了。”   周嘉鱼点点头。   林珏下午来这儿的时候也知道了指甲的事,不过她对这包裹兴趣好像不大,还先问了问沈一穷防晒霜到了没。   沈一穷点头说到了到了,但是抹在身上总觉得有股子涂改液的气味。   林珏笑着:“那也总比晒黑了好吧。”她随意在沙发上坐下,拉过放在桌角的纸箱,看到了里面小半箱指甲,“就是这个?”   “嗯。”沈暮四点头。   林珏蹙起眉头,伸手捏起了一片。   “那是什么?”沈一穷问。   林珏仔细研究了一会儿,说道:“嗯……应该是人的指甲。”   “哇,那是死人还是活人?”沈一穷也缓过劲了,把脑袋支过来瞅着了眼箱子里面的东西。   “都有?”林珏扫了一眼箱子,“啧,麻烦。”   沈一穷已经后悔买防晒霜了,他要是不买防晒霜也不会去拿包裹,不去拿包裹更不会拿错,不拿错就不会……   “行了行了。”林珏对着沈一穷摆摆手,“你这肤色真得用点防晒霜,不然我都害怕你哪天晚上突然就不见了。”   沈一穷:“……”过分了啊。   林珏记下了包裹上的单号,说让林珀查查这纸箱的来历,还让他们最近都别去拿包裹,谁他娘的知道那些包裹里都放了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这事儿就这么完了,大家也没太放在心上。   周嘉鱼还把沈一穷买防晒霜的事情告诉了林逐水,林逐水听完之后,嘴里居然说了句:“有那么黑?”   周嘉鱼这才想起林逐水看不见东西,他笑道:“黑仔真的是特别黑。”   林逐水说:“嗯……”他似乎正在想象沈一穷到底有多黑。   周嘉鱼见状情不自禁的又笑了起来,他发现自己只要是和林逐水在一起,心情就会特别的好,无论说点什么都会不由自主的露出笑容。   因为经常来林逐水的住所,周嘉鱼也逐渐对这宅子熟悉起来。这宅子虽然大,但却并不会让人感到害怕,反而有种静谧的气息。唯一美中不足,就是一楼走廊的旁边挂着几幅猛兽图,每次周嘉鱼从那儿过的时候,总感觉身后凉飕飕的。   这些猛兽里有老虎,有巨鹰,还有蛟龙和螣蛇,他从那段路走过,都是一路小跑,直到上了楼梯才感觉好一点。   本来周嘉鱼以为这是自己的错觉,结果某天他怀里抱着小纸人,颠颠的从那儿跑过的时候,突然感觉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整个人都摔倒在了地上。接着自己的后背好像被什么东西踩了一脚,小纸人发出一声尖叫,跳起来就冲到了周嘉鱼的后背,似乎打算保护周嘉鱼。   然而当周嘉鱼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他却发现小纸人不见了,自己的身后也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小纸?小纸?”周嘉鱼慌了,呼唤着小纸人的名字,四处寻找着,但小纸却不见了踪影,周嘉鱼直接冲到了楼顶上,对着书房里正在练符的林逐水颤声道:“先生,先生,小纸不见了!”   听见周嘉鱼的话,林逐水马上停下了笔,他道:“不见了?”   周嘉鱼说:“对、对,就在楼下,我刚才不小心在一楼被绊倒了,然后小纸就不见了……”小纸天天粑粑、粑粑的叫,他也把这小东西当成了自己的儿子,此时见到它不见了,自然是心急如焚。   林逐水听完周嘉鱼的描述,却是露出了然之色,他叹了口气:“真不听话。”   周嘉鱼还以为林逐水在说自己,哭丧着道:“先生,我听话,我听话,您帮我找回小纸,您说什么我都听的。”   林逐水表情微顿,却是缓步走到周嘉鱼面前,动作自然的拍了拍他的头:“嗯,乖。”   两人到了一楼,周嘉鱼还没说自己在一楼哪里被绊倒的,就看见林逐水直接走向了走廊,然后伸手对着走廊两边挂着的画像轻轻敲了敲:“放出来。”   周嘉鱼顺着林逐水指着的画像看去,发现那副风格古朴的水墨画里,不知何时多了点格格不入的东西。一只和小纸一模一样的小纸人正骑在画中的老虎身上,一副沉迷撸毛的表情。   周嘉鱼:“……”他是出现幻觉了吗?   “快点。”林逐水蹙眉。   他语气变得有些严厉之后,周嘉鱼听到了一声虎啸,接着,走廊之中狂风大作,周嘉鱼被风吹得睁不开眼,待他再次睁眼时,被眼前的画面吓了一大跳。只见走廊上竟是出现了一只吊睛白额猛虎,这虎毛发皆是水墨一般的黑色,身上的花纹略淡,那双瞳孔正竖起来冷冷的瞪着周嘉鱼。   周嘉鱼条件反射的想要后退,却见林逐水一巴掌直接拍到了那老虎头上:“还来?”   老虎的表情瞬间就委屈了,似乎在说我也是只老虎啊,你要我怎么样嘛。   林逐水说:“不准吓他。”   水墨颜色的老虎委委屈屈的的哼唧了两声,瞳孔也放大了,慢慢的趴下把脑袋放在前肢上,一副行行行,你厉害,你说了算的模样。   小纸人从老虎后背上冒了出来,在它身上蹦蹦跳跳:“小脑夫,小脑夫。摸摸,摸摸。”也不知道它跟谁学的,看见毛茸茸的东西就想冲上去撸撸毛。   周嘉鱼很没出息的眼馋了,他……也想摸摸。   林逐水却已经猜到了周嘉鱼的想法,微微点头:“摸吧。”   周嘉鱼道:“真的可以吗?”   林逐水说:“嗯。”   周嘉鱼撸起袖子就冲了上去。   老虎:“……”它为什么要闲的蛋疼去吓唬人,这下好了吧。   周嘉鱼摸着老虎的毛,眼睛里全是星星:“毛毛好硬啊,一点都不好摸。”   老虎:“……”不好摸你住手啊!!   “嘿嘿嘿嘿,不过还是挺好玩的。”周嘉鱼傻乐,“我摸到老虎屁股了。”   林逐水:“……”他薄唇轻启,“行了,你回去吧。”   老虎如临大赦,周嘉鱼恋恋不舍,他大概不知道,如果自己不说刚才那句话,还能幸福的多摸一会儿。   作者有话要说:  周嘉鱼:喜欢摸老虎……   林逐水:不准摸了。   周嘉鱼:为啥QAQ   林逐水:只准摸我。   周嘉鱼脸红了。 第69章 十鬼图   林珏很快查到了给他们寄来的,那个装满了指甲盖的纸盒的信息。这快递物流是从西南边一个偏僻的小镇上过来的,运了三天,最后被沈一穷拿到了。包裹上的寄件人是空的,只有一个座机电话,林珏打过去居然还打通了,只是却无人接听。   这如果是个一般的包裹,林珏估计随手扔了就完事儿,但她总觉得这事儿好像没那么容易完,所以让门卫多留意了一下这个电话和地址。   此时最难熬的夏天已经去了大半,炎热的气息开始缓慢消退,沈一穷的生日就在下旬,据说他家里准备了盛大的成人礼。   其他几人也在为沈一穷准备生日礼物,周嘉鱼想来想去,实在是想不出自己要送沈一穷点什么,最后还是林逐水给他出了主意:“你叠的纸鹤不是已经可以飞了么?就叠几只送给他吧。”   “就送纸鹤可以吗?”周嘉鱼有点迟疑。   “嗯。”林逐水道,“那不是一般纸鹤,关键时刻能救命的,以你现在的实力,估计半个月能叠出来一只就不错了。”他说着,随手从抽屉里掏出了一个盒子,“用这种纸会快一些。”   周嘉鱼接过来,对着林逐水道谢。   八月中旬的时候,沈一穷消失了几天,据说是回家订做衣服去了。   周嘉鱼问沈一穷的家在哪儿,沈一穷说了个城市,周嘉鱼一听:“那你家离着这儿还挺远啊。”   沈一穷说:“对啊,是挺远的,不过我生日那天会派专机过来,直接把你们接过去,不用担心这事儿。”   周嘉鱼说:“先生也去吗?”   沈一穷挠挠头:“问了先生,先生说去。”八月末其实天气还有些热的,只是这次是沈一穷的十八岁成人礼,林逐水估计也是破了个例。   周嘉鱼哦了声。   毕竟是家里最受宠的小崽子,沈一穷生日那天收到了不少礼物。周嘉鱼也把一盒子千纸鹤递给了沈一穷。那盒子外面是透明的,沈一穷看到里面是纸鹤被吓了一跳:“罐儿,你、你难道对我……”   周嘉鱼:“……你先打开别想太多。”   沈一穷咽了咽口水,伸手将盒子掀开了,盒子一开,里面七八只纸鹤就展开翅膀绕着沈一穷飞了起来。他激动道:“罐儿,这是你叠的?”   周嘉鱼点点头。   “我也和先生学过,但是学不会这个。”沈一穷挠挠头,他风水还行,但玄学这块就没什么天赋了,像是画符捉鬼之类的事更是只能勉强入门,所以每次和周嘉鱼遇到脏东西,都只能和周嘉鱼撒丫子开跑。   “送你的。”周嘉鱼弯着眼睛笑,“先生说这纸鹤带在身上可以保平安。”   沈一穷高兴的道谢,看起来的确是挺喜欢这礼物。   很快,沈一穷的生日便到了,他提前几天回了家,而周嘉鱼和林珏他们,则在前两天坐着专机过去了。   “今天晚上他们家好像有个拍卖会。”林珏在飞机上嗑瓜子,“带你过去看看新鲜。”   周嘉鱼第一次参加拍卖会,好奇道:“一般拍卖些什么呀?”   “拍卖的东西可多了。”林珏说,“玉器首饰,符纸画作,听说今晚有个压轴的玩意儿是你家先生手里出来的。”   周嘉鱼一听,看了坐在旁边的林逐水一眼。   林逐水表情不变,仿佛没有听见林珏的话。   下飞机后,沈一穷派专人直接接了他们过去。其实在看到沈一穷家里之前,周嘉鱼一直对沈一穷的家境没有清晰的认识,直到他看见了面前宏伟的建筑,和周围停着的豪车后,才真切的感觉到,沈一穷的确不是小富之家。   “林先生,这边请。”接待他们的人是沈一穷的哥哥,居然不姓沈,姓王,全名叫王飞胥,他说:“我已经为您准备了包厢,各位可以在二楼好好休息,晚宴和拍卖会的时间都在八点。”   林珏微微点头:“客气。”   “这哪里是客气。”王飞胥笑道,“若是招待不周,家父肯定是会怪罪我的,况且幼弟生辰,林先生林小姐和各位肯赏脸过来,已经是给了我们王家天大的面子。”   包间里什么东西都很齐全,周嘉鱼有点饿了,坐在沙发上啃了个苹果。   “罐儿,待会晚宴开始,随意一点,不想应付人就跟着朝三。”林珏怕周嘉鱼没经验,细细的和他嘱咐,“一般没人去烦他。”   周嘉鱼点点头,其实他心里有些好奇,林珏脾气好也就罢了,怎么会有人敢去烦林逐水呢?   结果晚宴开始之后,周嘉鱼才对林珏口中这个烦字,有了深刻的认识。   以林逐水现在的身份,一般人是不敢靠过来的,但奈何沈一穷是王家最疼爱的幺儿,成人礼上自然会宴请风水界各个巨擘,于是周嘉鱼就眼睁睁的看着一群七八十岁的老头子把林逐水给围了起来。   这要是寻常情况下,林逐水还能直接态度冷淡,不去理会,然而此时围在他身边的人都是年老的长辈,他虽然表情没什么变化,但嘴上还是得稍微的应付一下。   林珏自然也不例外,围在她身边的人可是一点都不比林逐水身边的少。周嘉鱼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和沈朝三居然是最闲的,他是没人认识,沈朝三是长相威武又不喜欢说话,沉默的坐在那儿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   周嘉鱼凑到他旁边开始吃东西。   来这儿的人虽然都不是冲着吃来的,可宴会上的食物却是丝毫没得挑,每一样都做的精致又美味,周嘉鱼心满意足。   沈朝三瞅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继续保持沉默,两人这一片倒是挺清静的。   没一会儿,寿星沈一穷也从楼上下来了,人群里发出小小的嘈杂的之声,周嘉鱼能听见他们隐约在谈论沈一穷。   有的人低声介绍说这是王家的老幺,最受宠的那一个,现在跟着林逐水呢。还有人说这孩子天赋应该也不错,不然怎么入得了林家的法眼。   沈一穷穿着一身浅灰色的西服,面容上还有些稚嫩,但却少了点和周嘉鱼在一起时的那种随意,嘴角挂着非常形式的笑容。可以看出,他是很习惯这种场合的。   “吃饱了么?”沈朝三突然问了句。   周嘉鱼道:“啊?没有……”   沈朝三忽的就笑了笑,他道:“你还真是来这儿吃东西的。”   周嘉鱼说:“不然呢?”他又没有认识的人。   “那你再吃会儿,吃完了陪我去阳台上抽根烟吧。”沈朝三有点无聊。   周嘉鱼说:“你不理他们呀?”虽然沈朝三长得凶神恶煞的,但其实还是有人企图过来搭话,但大部分都被他硬生生的瞪回去了。有个姑娘胆子比较大,硬着头皮和沈朝三说了两句,结果被沈朝三一句我要吃东西了,给打发掉了……怪不得林珏要让他跟着沈朝三呢。   周嘉鱼又啃了一块牛排,才和沈朝三去了阳台上,沈朝三递了他根烟,两人也不说话,就这么默契的抽着。   这烟的味道很醇厚,周嘉鱼看了看牌子,发现自己没见过,就随口问了一句。   “小牌子。”沈朝三说,“自己做出来玩玩的。”   周嘉鱼:“……”好吧,林逐水的徒弟果真是个个卧虎藏龙。   “那人怎么一直在看你?”沈朝三忽的说了句。   “谁?”周嘉鱼没明白沈朝三的意思。   “哝。”沈朝三朝着阳台底下扬了扬下巴。   阳台下面是个巨大的蓝色泳池,旁边种植着各种漂亮的绿植,人们有坐有站大多都在交谈。   周嘉鱼顺着沈朝三指的方向看过去,却是注意到一个穿着白色的西服的男人正的在朝他的方向张望。这男人模样倒是长得很英俊,旁边站了个穿着红色长裙的女人,两人似乎是情侣关系,交谈时的神情非常亲密。而男人却抽空朝着周嘉鱼的方向,望了好几眼了。   “认识?”沈朝三问。   周嘉鱼条件反射的摇摇头,但摇完之后却又想起了什么,他的确是不认识这人的,但是身体的原主却可能认识,毕竟祭八给他传的记忆并不完全。   “记不清楚了,可能以前见过吧。”周嘉鱼收回了目光。   沈朝三嗯了声,道:“有事就说。”他向来不善言辞,沉默了一会儿,才又补了一句,“你人不错,大家都喜欢。”   周嘉鱼听着还有点小感动。   虽然沈朝三一直不喜欢交际,但奈何还是有熟人找上门,一根烟抽了一半,他被一个年轻男人硬生生的拽了进去,这人好像是沈朝三的朋友,沈朝三被拽进去的时候表情挺无奈的,对着周嘉鱼叮嘱一句让他八点之前过来,不要喝太多酒,有解决不了的事儿直接过来找他。   周嘉鱼冲着他挥挥手,看见沈朝三也被人流掩埋了。   这下只有他一个人空着,周嘉鱼撑着下巴正在思考自己要不要进去再吃点什么,却注意到周围的人朝着他投来了目光,还有人开始试图靠过来。   没了沈朝三这尊佛在前面拦着,周嘉鱼本就长了一副好亲近的模样,还挂了个林逐水徒弟的名号,也难怪周遭的人蠢蠢欲动。   周嘉鱼在发现这情况之后,马上站起来打算换个地方,谁知道他刚走两步就被人拦住了,拦住他的还是个年轻的姑娘,模样倒是挺可爱的,她道:“你叫周嘉鱼吧?我听说过你,是林先生的关门弟子?”   周嘉鱼道:“嗯……不好意思,我想去上个厕所。”   那姑娘张了张嘴,脸皮到底是没能厚到说出我陪你三个字的地步,只能悻悻的转身走了。   周嘉鱼松了口气,赶紧一路小跑的去了厕所,然后打算出去之后不去二楼了,去一楼找个犄角旮旯蹲着。   周嘉鱼正在怎么想着,门口却是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后一双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那人说:“周嘉鱼,你怎么会在这儿!”   周嘉鱼被这人吓了一跳,扭头看去,发现竟是一楼那个一直吵着这边望过来的白西服男人。他看着周嘉鱼的表情蹙着眉,显得有点嫌弃:“道上不是都说你死了么?”   周嘉鱼:“……”还真是遇到以前的同行了。   “我也以为你死了呢。”男人上下打量着周嘉鱼,眼神颇为不善,“但看你混得不错啊。”   周嘉鱼舔了舔嘴唇,轻声道:“不好意思,你好像认错人了。”   男人说:“认错人?就算你化成了灰我也不会认错。”   周嘉鱼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男人被周嘉鱼这么看着,却笑了:“你别这么看着我啊,难道我说错了?你现在跟着谁呢?”   周嘉鱼没吭声,转身就打算往外走,却被男人一把抓住了手臂,男人道:“哟,这么不给面子的?”   周嘉鱼回头:“放手,你想干嘛?”   男人说:“想干嘛?有好资源一起分享分享啊。”他笑了起来,这笑容倒是不难看,只可惜眼神之中邪恶的意味却非常的弄,“我交了个女朋友,你知道她姓什么么?”   周嘉鱼道:“我管她姓什么。”   男人说:“嗤,你真是没得救了,我告诉你,她姓林!”   周嘉鱼:“……”他突然有种不太妙的感觉。   “你既然能混进这个圈子,那该听说过林逐水这名字吧?”男人得意洋洋,“我女朋友是他侄女!也是林家人!”   周嘉鱼突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只记得林逐水的侄儿侄女挺多的……   “你呢?你跟着谁一起进来的?”男人又问,“刚看见你和一男人在阳台上抽烟呢,该不会……”他笑了起来,“你找了个男朋友?”   周嘉鱼心想我倒是想找男朋友,只可惜人家不要我啊,他有点烦了,不想和这人继续纠缠下去,说:“我和谁一起进来的关你屁事?还有,我告诉你,你最好别打那姑娘的主意,不然你给我小心点。”   男人没想到周嘉鱼居然敢理直气壮的威胁他,立马怒了:“你还敢威胁我,你以前做的那些事儿要是被人知道了——”   “我以前做的事儿怕被人知道,你以前做的事儿就不怕被人知道了?”周嘉鱼冷笑着反驳,这人还真当他是泥巴做的没脾气呢,“你要是真敢做什么,我保证你后悔。”   男人被周嘉鱼说得话弄得微微一愣,底气也少了三分,不过还在嘴硬:“你……你真以为撕开了他们会相信你?”   “那你可以试试啊。”周嘉鱼洗干净了手,拉出纸巾随手擦了擦,斜眼看过去,“不然咱们来个鱼死网破?”   男人不吭声了。   周嘉鱼冷笑着转身就走。   祭八冒出来赞了一句:“哇,罐儿,你脾气居然这么大的,我还以为你会被欺负了呢。”   周嘉鱼叹气,说:“脏东西我拿着没办法就算了,这样的人也想欺负到我头上。”他想起了之前男人和那侄女在一起的画面,决定还是把这事儿给林珏说说,免得小姑娘真的被骗了。不过话说回来,这人敢骗到林逐水身边,胆子也是挺大技艺高操的,让他莫名的想到了当初的那个周嘉鱼……   八点一到,便到了生日宴的高潮,沈一穷上台说了客套话,还倒了香槟塔。接着沈一穷的父亲也说了些什么,其中还特意感谢了林逐水,对林逐水殷切的态度溢于言表。   “罐儿。”林珏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到了周嘉鱼的身边,“还习惯么?”   周嘉鱼很老实的说:“不太习惯,人太多了。”他不是很喜欢这样的场合。   “不喜欢下次就不来了。”林珏笑道,“反正一穷也是最后一个成年的,你的生日是多久呢?”   周嘉鱼随口道:“已经过了,五月份的样子。”   林珏道:“五月多少号?”   周嘉鱼说:“十二……”他说完才惊觉自己好像说错了生日的日期,原主的生日似乎在夏天,但好在林珏脸上并没有什么异样,哦了一声。   周嘉鱼松口气。   灯光暗下来,巨大的六层蛋糕被推到了客厅中央,上面点着写着十八的蜡烛,宾客之中响起了祝你生日快乐的歌声,接着沈一穷吹灭蜡烛,许了愿望,又开始分蛋糕。   周嘉鱼也分到了一块,是林珏去给他拿的,周嘉鱼问林珏:“你不吃吗?”   林珏摇摇头:“热量太高了。”   周嘉鱼尝了一口,弯起眼角:“挺好吃的。”   林珏笑意盈盈的看着他,像是在看着一个有趣的孩子。   蛋糕之后,便是重头戏拍卖会,这拍卖会的参与者就没那么多了,只有少部分人收到了邀请函,林逐水自然不会被落下。   二楼是已经布置好的拍卖场,周嘉鱼跟着林珏上楼去的时候,林逐水已经落座。周嘉鱼坐在了林逐水的旁边,发现林逐水右手边居然有一杯喝了一半的香槟,他居然也喝酒……   似乎注意到了周嘉鱼的目光,林珏在旁边直乐,说:“你家先生又不是神仙,喝酒怎么了?他还抽烟呢。”   周嘉鱼惊了:“先生还抽烟?”   “嗯。”林逐水很坦然的应下了。   “我就说了,他没那么不食人间烟火的。”林珏道,“哟,今天他们拍的东西都挺有意思啊。”   周嘉鱼这才看向前方,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右边的显示屏上出现了一排小小的红字,写着今天的拍卖物。周嘉鱼的注意力全放到了最后一样拍卖物上,那是林逐水的一副画作,名字叫十鬼夜宴图。   周嘉鱼道:“这画的名字好奇怪。”   林珏笑道:“你要是看了画儿,会觉得更奇怪。”   两人正在聊天,寿星沈一穷也过来了,他今天打扮精致极了,和平日里穿着大裤衩子和周嘉鱼蹲在门口嗦面条的模样简直大相径庭,这会儿一屁股坐在周嘉鱼旁边,嘟囔着抱怨说他都要饿死了。   周嘉鱼顺手把桌子上的果盘递给他,他抱着就开始啃。   “今天有不少好东西呢。”沈一穷说,“看着,有什么看上的和我说。”   周嘉鱼正想赞叹沈一穷的豪气,就听到这兔崽子来了句:“我让你多看几眼。”   周嘉鱼:“……”你怕不是又要被打。   灯光被调成了温和的淡黄色,主持人持着小小的木锤,宣布拍卖会开始。   起初拍卖的都是一些玉器瓷器还有一些首饰,周嘉鱼兴趣不大,直到一盏漂亮的琉璃灯,被小心翼翼的放到了拍卖桌上。   之前的物件,主持人明明还要介绍一下用途和来历,可这东西,主持人的话语却简洁无比:“琉璃灯,起价五千万。”   这琉璃灯十分漂亮,是一朵莲花的形状,花瓣花蕊纤毫毕现,灯盏呈现出一种淡淡的浅蓝,底座上则是流水的图案,摇摇望去,仿佛一朵湛蓝的莲花飘在浅浅的水波之上。   “这灯和嘉鱼倒是般配。”林珏笑着说了这么一句。   这灯有什么作用?难道只是装饰品?周嘉鱼思考着,见到一屋子的人都没人举牌,似乎都在犹豫。   “一穷。”坐在旁边的林逐水轻轻开了口,“你帮我拍下来。”   沈一穷正在当他的吃瓜群众,听到林逐水这话也不惊讶:“好。”他也挺机灵的,在快要流拍的时候才举了牌子,还乐呵呵的说了句:“这灯挺好看的,流了可惜了。”   于是这灯竟是被沈一穷用低价拍了下来,虽然这低价也不低了。   “拍到了。”沈一穷笑道,“圆满完成任务。”   “不错。”林珏叹气,“你家先生这辈子最不适合来的地方就是拍卖会了。”   周嘉鱼面露好奇之色,而他的疑惑,在下一个展品里就得到解答。   下个展品是一个小小的玉镯,林逐水随手举了一次牌,周围的人瞬间发出哄闹声,随后这镯子的价格就爆了,周嘉鱼发现这些人好像不要钱似得,疯了似得开始举牌。   “看吧。”林珏摊手,“上次你先生图方便没麻烦别人,结果想拍的一块玉,结果炒的那玉的价格硬是翻了几番。”   周嘉鱼哭笑不得。   林逐水却好像已经习惯似得,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由着身边的人疯狂竞价,仿佛引起骚动的人根本就不是自己一样。   这个玉镯最后硬生生的被拍到了八千多万的价格,看得周嘉鱼咂舌。林珏说:“这镯子顶天了两千万……再往上谁买谁弱智。”只可惜在场弱智的人还真的挺多的。   拍卖品一件件的被买走,很快就到了压轴大戏——林逐水的十鬼夜宴图。   这幅画是卷着拿上来的,但还没打开,周嘉鱼就感觉到了上面与众不同的气息。   画卷慢慢展开,周嘉鱼看清了画中之物。那是十个张牙舞爪的厉鬼,坐在山坳之上举杯共饮,画卷整体颜色偏暗,但画中厉鬼的模样却活灵活现,仿佛下一刻就会从画中一跃而出。但这并不是最让周嘉鱼惊讶的,最让他惊讶的是,这画卷的背景,仿佛是活着的,云在飘,星辰在闪烁,还有树梢上的叶子,好似也随着微风拂动,但若是仔细看去,却又会发现,刚才的那些动感,只是自己的错觉……   全场都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这画卷上不能移开一刻,周嘉鱼也看呆了,他甚至有种自己好似要被吸进去的错觉,最后还是林珏拍了他一巴掌,把他拍醒了过来。   林珏似笑非笑:“这画儿虽然漂亮,可别被迷了神志呀。”   周嘉鱼这才如梦初醒。 第70章 狗   拍卖会上被这副十鬼夜宴图迷住的人不止周嘉鱼一个。屋中的寂静持续了片刻,随即爆发出惊呼。周嘉鱼被这声音吓了一跳,但见旁边坐着的沈一穷和林珏他们面容上都毫无惊讶之色,似乎对这情况早就预料到了。   “这幅画名为十鬼夜宴图,出自林逐水林先生之手,有镇宅驱邪之效。”主持人笑道,“相信大家都清楚这幅画的价值,我就不多赘述了,底价一千万,各位客人请吧。”   主持人话音刚落,整个拍卖会场就陷入了狂热的竞价,周嘉鱼第一次看见这种场合,都有点看呆了,这些人举着牌子好像钱只是个数字一样,一千万的价格蹭蹭蹭往上涨,几分钟就突破了一个亿。   周嘉鱼小声道:“师伯,这画儿到底有什么奇特之处啊?”   林珏笑道:“奇特之处自然是有,但也没有奇特到这个地步,只是能坐在这儿的人大多出生豪门,这画的用途也不止是辟邪,反倒成了一种炫耀的资本。”   周嘉鱼咂舌,觉得这真不是自己一个平民百姓能理解的。   “脏东西其实都挺欺软怕硬。”林珏道,“只要是比它们厉害的,它们都怕,这十鬼夜宴图并不适合挂在家宅里,反而更适合挂在一些特殊的地方。”   周嘉鱼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经过一番厮杀,林逐水的画被人以一亿八千万的价格给拍下来了,能到达这个价位,拍下的人显然不止是想买幅画这么简单,更像是想搭上林逐水这条线。   旁边还有人扼腕叹息,遗憾自己没能拿下这副特别的图。   这幅画就是拍卖会的高潮了,主持人面色潮红,兴奋的落下了手中的木槌,宣布了这幅画的最终价格。   能看到这样激烈的价格厮杀,周嘉鱼觉得自己也不虚此行了。   拍卖会散场后,林逐水和卖家见了面,当面交付了画卷。   周嘉鱼看到买家是个年轻的漂亮女人,旁边站着一个中年男人,从外貌上来看,两人有几分相似,似乎有血缘关系。   “林先生。”女人自我介绍道,“我姓叶,叫叶蓁,久仰您的大名了,今日一见,您果真是气度非凡。”   林逐水点点头,淡淡开口:“这画若要挂在家中,只能挂在客厅里,最好对准门口,切记不能放在卧室。”   叶蓁道点点头,犹豫片刻,还是将想说的话说出了口,她道:“林先生,实不相瞒,我家中出了点事儿,能否请您帮帮忙呢。”她似乎是觉得这样开口不太好,又补了一句,“若是您愿意出手,我们定有厚礼相赠。”   果然,林珏说得不错,买画儿只是个委婉的迂回的法子,最后还是冲着林逐水本人来的。   林逐水道:“你说来听听。”   叶蓁简单的说了一下她家到底出了什么事儿。原来叶蓁从小就很喜欢养狗,家中大大小小的狗养了十几只,而且全是名贵犬种。她家有个老仆,是专门喂养这些狗的,这老仆喂狗几十年,已经算是很懂狗了,可就在前些时候,他却突然被狗袭击,直接没了命。   周嘉鱼一听,觉得这得找动物学家啊,关林逐水什么事儿。   叶蓁轻叹:“我开始也以为是狗出了问题,但是后来没过几天,我发现了一件怪事……”   林逐水道:“什么怪事?”   叶蓁的表情有点恐惧,她重重的吞咽了一下口水,颤声道:“我发现,我家里的养的那些狗,开始长黑色的毛发,起初我以为他们是皮毛变了颜色,结果没几天,那些狗的毛发越来越长,看起来就像一个个蹲在地上披头散发的人……”   这话一出,周嘉鱼脑海里滑过了什么画面,这画面闪的太快,他一时间没能抓住。   “不光如此,他们的面容也开始变得像人。”叶蓁似乎觉得有些冷,用手重重的搓了搓手臂。   “那你怎么办的?”沈一穷在旁边随口问道,他显然不信叶蓁会什么都不做。   “我杀了两条狗。”叶蓁低声道,“但是杀完,我就后悔了……”   沈一穷说:“为什么?”   叶蓁苦笑:“因为杀完他们之后,我天天做噩梦,梦到自己也变成了一条狗……”   林逐水听完了叶蓁的话,只反问了一句:“你的兴趣只是养狗?”   叶蓁抿抿唇,表情看起来有些为难。   林逐水道:“若是现在都打算瞒着,那我恐怕也帮不上你什么忙了。”   叶蓁长叹一声,表情里充满了纠结:“不愧是林先生,一眼就看出来了,不错,我的兴趣不光是养狗,我还喜欢斗犬。”   斗犬?听到这个词,周嘉鱼惊了一下,没想到面前这个长相秀气的女孩子会喜欢那种暴力的东西。斗犬周嘉鱼大约了解一点皮毛,就是让两条狗互相搏杀,通常情况下场面都极其血腥。   “那东西有什么意思。”沈一穷倒是比周嘉鱼直白了,“血糊糊的倒人胃口。”   叶蓁笑了笑,没说话。   其实这群有钱人里,兴趣各有不同,有人喜欢钱,有人喜欢权,还有人爱玩女人,当然,其中也不乏沉迷血腥暴力的。   “得去你的犬舍看看才知道。”林逐水说。   叶蓁道:“我家的犬舍就在隔壁省,若是林先生方便,我明天就能安排人接送您过去。”   林逐水点点头。   叶蓁见到林逐水应下了这事儿,连连道谢,然后心满意足的抱着那画卷走了。   带她走后,林珏有些奇怪,问林逐水为什么要管这事儿,说这不像林逐水的性格啊。   “有用。”林逐水就说了这么两个字,但也没有具体说什么有用。   今天的生日宴就这么结束了,沈一穷给他们在旁边的酒店里定好了房间,打算开车把他们送过去。结果走到门口的时候,周嘉鱼却突然注意到门口旁边一辆车边上站了两个人,正是林逐水的侄女儿和之前威胁他的那个男人。   “师伯……”周嘉鱼叫了一声。   林珏说:“嗯?怎么了?”   周嘉鱼道:“那个姑娘是先生的侄女么?”   林珏顺着周嘉鱼目光望去,也看到了路边的正在亲热的两人,她说:“好像是吧,没怎么见过。”她似乎觉得这样说不太好,补充道,“你家先生的侄女儿太多了,我也认不太过来。”   周嘉鱼:“哦,那个……她身边的那人好像是个骗子。”他提起自己以前自己做的事儿,实在是有些不太好意思,“和我好像是同行来着。”   林珏闻言挑眉:“你的意思是那姑娘被骗了?”   周嘉鱼点点头。   “行。”林珏也是个厉害的,听完周嘉鱼的话居然直接从副驾驶室里下来了,朝着那男人和姑娘在的位置走了过去。   林逐水的侄女儿显然也是认识林珏的,见到她忙喊了一声:“林姑姑。”   林珏道:“你在这儿做什么呢?这么晚了还不回去?”   侄女儿估计是个旁系的,和林家关系也算不得太密切,不然林珏也不会连她的名字都记不得了,她听到林珏的话受宠若惊:“我和我男朋友打算去逛逛夜市……”   “这是你男朋友?”林珏瞟了眼还穿着西装的男人。   男人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也对着林珏问好:“姑姑好。”   “谁是你姑姑。”林珏扬了扬下巴,神情冷淡高傲,“你是什么东西?”   她这话一出,侄女儿和男朋友都露出尴尬的表情,侄女儿似乎打算说什么,林珏直接指了指还坐在车里的林逐水,道:“你叔叔让我来和你说一声,这男人要不得,卧蚕落陷,鼻有三弯,薄唇小耳——”   侄女儿听到这话脸色立马变了。   “你看相都学到哪儿去了?”林珏说,“赶紧分了。”   “好的姑姑。”侄女儿居然也没有反驳,直接点点头,对着旁边的男人道,“我们分手吧。”她的态度竟是如此的果决,让坐在车上的周嘉鱼都看傻了。   林珏说完转身就走,那男人气得都要爆炸了,但他也知道林珏的地位,不敢随意对她出手,可余光却注意到了坐在车里正在透过车窗当吃瓜群众的周嘉鱼。   “草你妈的!”本来辛辛苦苦花了大力气设好的局被这么破掉,男人也失了风度,直接冲到车面前,对着一车人嚷嚷:“周嘉鱼,你他妈的卖我,你自己不也是个骗子吗?骗的人比我还少了——”   周嘉鱼坐在车里听着这话,却反驳不了,心里噎的难受,他正欲说什么,却见后面一辆车里下来了几个人,竟是沈朝三和沈暮四他们,沈朝三块头大,一下车那男人就怂了打算往后退。但沈朝三却没给他这个机会,几步上前就揪住了男人的衣领,瞪着眼睛道:“你他妈的说谁呢?”   男人两脚发软,差点倒在地上,还在嘴硬:“周嘉鱼就是个骗子!”   沈朝三懒得说话,直接一拳揍了上去,男人惨叫一声,右眼直接青了。   沈一穷在车里打电话,说:“对对对,这有个骗子,估计涉案金额挺大的,麻烦您派人过直接抓了吧。”   男人没想到沈一穷会直接报警,吓的浑身哆嗦,嘴里却死咬着周嘉鱼也是骗子,他显然没有想到这些人听到这句话会直接为周嘉鱼出头,而不是对周嘉鱼产生怀疑。   沈暮四冷笑,“他什么人,还用得着你来废话。”   周嘉鱼看到这一幕感动极了,其实他一直挺担心自己骗子的身份,总感觉除了沈一穷之外,和林逐水的几个徒弟都稍有隔阂,没想在这种时候他们愿意为自己出头。   沈一穷还在嚷嚷:“揍他揍他,把他揍的他妈都不认识。”   沈朝三听着就开始撸袖子,不过他也就是故意吓吓这男人而已,没有要在光天化日之下动手的意思。   周嘉鱼看着沈朝三粗壮的手臂,想到了自己刚来时被打的妈都都不认识的模样,心中一阵唏嘘……   警察来的很快,把男人直接带走了。   沈一穷还招呼了两句,说这人得好好调查一下,肯定犯了不少事儿。这男人临走之前,看向周嘉鱼的眼神里的恶意全部变成了惊恐,似乎是在说你到底使出了什么手段,让林家人这么护着呢。   周嘉鱼在心里悄悄的乐。   男人走了,几人继续往酒店里去。   周嘉鱼把他和男人在厕所里的对话说给了他们听,林珏听完之后直接让周嘉鱼以后遇到这事儿冲上去就给他一套素质十八连,出了什么事儿还有先生兜着呢。   周嘉鱼瞧了眼旁边脸上没什么表情的林逐水,重重的点了点头。   拿到了各自的房卡后,林珏叫住了周嘉鱼,周嘉鱼本以为她有什么事情要告诉自己,却见到凑过到自己的耳边,说了一句话:“我们早就知道了你是谁了,不用担心那么多。”   周嘉鱼听完后满目不可思议:“知道了?”   林珏说:“嗯。”   周嘉鱼说:“什么时候?”   林珏说:“你觉得要是你的身份没被发现,逐水会把你留下来?”   周嘉鱼:“……”挺有道理的。   林珏叹道:“不要低估他们几个的智商,沈一穷虽然粗心大意,但在某些事情上反而是最聪明的,他直觉准得很,知道怎么趋利避害。”   的确,最开始对着他散发善意的,就是沈一穷,周嘉鱼本以为是他性格如此,现在想来,沈一穷的性格却是粗中有细的那类,如果他真的是骗子,沈一穷决不会因为一顿饭就改变对他的态度。   周嘉鱼之前就猜测林逐水已经知道了他是重生过来的,但是却没想到不止是林逐水,几乎这一屋子的人都知道了。   “所以不要有心理负担。”林珏说,“该做什么做什么,不属于你的罪孽不需要你背,你不比他们低人一等。”   周嘉鱼心中感动极了,对着林珏连声道谢。   “好了,早点睡。”林珏道,“明天还要去其他地方呢。”   周嘉鱼点点头。   这天晚上,周嘉鱼睡的很香,他感觉自己扔下了一个巨大的包袱,彻底甩掉了骗子的身份。   第二天,沈一穷脱下了西装,又变回了周嘉鱼熟悉的那个黑仔,穿着T恤牛仔和人字拖,看起来很是休闲。   叶蓁也早早的来了酒店门口,她身边依旧跟着那个中年人,周嘉鱼上车的时候才知道这人是叶蓁的舅舅。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从头到尾都没怎么说话,叶蓁解释说他的语言方面有问题,说话比较困难,至于到底是什么问题,她倒也没有详细说,外人也不太好问。   虽然八月末了,但天气依旧有些过分的炎热。而林逐水更是连饭都不愿意碰一口,周嘉鱼早晨怕他饿着,借了厨房特意给他做了顿丰盛的早餐还有盒饭,直接带到了车上面。   叶蓁见状有些好奇,但没敢问出口。   叶蓁的家乡就在沈一穷城市旁边,不太远,开车走高速两个多小时就到了。   在车上,叶蓁又说了一些她家里的情况,原来她对她家里的事情还有所隐瞒,她根本就不止是在玩斗狗那么简单,她家里甚至开了一个小型的斗场,还举办了斗狗的赛事……她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有些忐忑,显然是有点害怕林逐水因为她的隐瞒翻脸。   却没想到她说完之后,林逐水一点都不惊讶,只是随口淡淡的嗯了声,似乎早就猜到了。   叶蓁这才松了口气。   不过虽然林逐水无所谓,林珏却有点不高兴了,之前对待叶蓁还算客气,后面一路脸色都阴着。   几个小时后,他们到达了叶蓁家中。能买下林逐水的画,叶蓁家里也底蕴丰厚,老宅看起来相当的豪华,只是能明显感觉出来这里的格调和沈一穷家还是差了些。   “林先生,您是想先休息一下,还是……去狗舍看看?”叶蓁笑的很讨好,“狗舍就在旁身边不远处,走几步就到了。”   “先去看看出事的狗。”林逐水道。   叶蓁点头称好,看起来非常高兴,她显然是想早点把这事儿解决了,以免夜长梦多。   叶蓁的狗舍,就在她家老宅不远处,狗舍建造的很漂亮,从外面看来很难想象出里面是专门用来养狗的地方。但周嘉鱼还没进去,就遥遥的闻到了一股子血腥气,这腥气让人闻着非常不舒服,仿佛是沉淀了许久后的产物。   “这边请。”叶蓁给众人带着路。   几人依次走进了狗舍里,这狗舍还在继续使用,隐约能听到狗压抑咆哮的声音。狗舍道路两边全是笼子,有的笼子是空的,有的笼子里则养着狗。这些狗闻到生人的气息,情绪一下子变得狂躁了起来。周嘉鱼注意到他身边的一条狗一直在用爪子刨笼子,龇牙咧嘴的冲着他呜呜叫,很是凶残的样子。   “里面的狗是最好的。”叶蓁介绍道,“这里的犬种全部经过专人调教,凶性全被激发了出来,我还有条常胜将军,斗场里没有一条狗是它的对手。”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骄傲的神情,显然是在为自己能养出这样的狗感到高兴。   “你说变异的狗呢?”林珏就对这个不太感兴趣了,她并不喜欢隐瞒信息的叶蓁,也不喜欢这气氛糟糕的狗场,能早点解决问题走人自然是最好的。   “就在里面。”叶蓁迟疑片刻后,小声道,“我最喜欢的狗,也变了……”   她带着众人拐过了几个弯,进入了室内。   一进到屋子里,周嘉鱼就看到了几个巨大的笼子,和笼子角落中正趴在地上休息的狗。那狗身型巨大,浑身上下都是纠结在一起的块状肌肉,但最引人注目的并不是它的体型,而是披散在他身后的黑色头发。若是不知道的人进来看着,恐怕第一眼会将这狗错认成蹲在地上的人。   “这、这就是了。”之前叶蓁面对狗时,是满目的自豪和按捺不住的得意,可她看见眼前的巨狗时,眼神里却流露出了非常明显的恐惧,她说,“它的头发越来越长,脸也开始……有些像人。”   她说着话,却见原本背对着他们的巨狗慢慢的转过了头。看见它的模样,众人的呼吸均是微微一顿。原来叶蓁说得是实话,这狗的面容,居然真的开始朝着人类转变,它的鼻子往下塌陷,嘴唇也开始往后面缩,脸上的毛全掉了,露出粉色的肌肤。   周嘉鱼手臂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终于想起了之前叶蓁形容这些狗时,他那种怪异的熟悉感是从哪里来的——这种狗,他在魂魄离体时曾经见过,和那条在街上和阴差对峙的奇怪生物竟是有个七八分相似。   “就这一条?”林逐水问。   叶蓁摇摇头,指了指旁边一扇门,小声道:“那扇门后面还有几条。”   “几条?”林逐水眉头一挑。   叶蓁尴尬的笑了两声,“几、几十条……”   林逐水说:“哪条狗最开始产生变化的?”   叶蓁说:“里面的一条,现在已经快死了,林先生您要进去看看么?”   林逐水说:“走。”   本来周嘉鱼还在奇怪叶蓁为什么要隐瞒狗的数量,结果一进那屋子,他就露出惊愕之色,这叶蓁居然把几十条狗全部关在同一个笼子里,虽然笼子挺大的,但是地上和墙上的血迹,都在说明这群狗相处的并不愉快,在角落里周嘉鱼还看到了一些残损的皮毛……   “你把斗犬关在一起?”林珏的反应和周嘉鱼差不多,语气里还带了点火气。   “我也没办法呀。”叶蓁道,“万一这是种传染病呢,传染给了其他的狗怎么办?”   “这要是传染病,第一个传染的岂不是你?”林珏冷笑。   叶蓁咬咬唇,不说话了。   笼子里的几十条斗犬,全都长了黑色的头发,面容也在朝着人类变化,他们坐在被阴影盖住的角落,用眼睛幽幽的打量着来人,从头到尾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这画面看了让人头皮发麻。   “哪一条最先起变化的?”林逐水问。   “里面的那条。”叶蓁小声道,“最瘦的那条,棕色的……比特犬。”   周嘉鱼朝着笼子最深处望去,果真看到了一条缩在墙角的比特犬,那比特犬身型明显比周围的斗犬小了一圈,背对着众人,黑色的头发已经几乎要将它的身体包裹起来了。   “把笼子打开。”林逐水开了口,“我要进去。”   他这话一出,叶蓁瞬间瞪大了眼睛,“可、可是这些狗都很危险的,它们会袭击人类,还杀了饲养人……”   林逐水语冷淡的重复了一遍:“把笼子打开。”   叶蓁闻言颇为犹豫,不过最后还是按照林逐水所言,掏出了兜里的钥匙。   作者有话要说:  林逐水:除了我谁都别想欺负我家小蠢鱼。   周嘉鱼躺在床上被欺负的热泪盈眶,没力气的往前爬又硬生生的被拽了回来…… 第71章 厮杀   “咔擦”一声,巨大的笼子上套着的铁锁被叶蓁取了下来。她显然也很害怕笼子里面这些已经不像狗,反而更像是怪物的生物,眼角眉梢均是瑟缩的惧意。   笼子里的狗似乎也听到了叶蓁取下锁的声音,开始慢慢的朝着这边靠近,它们的脸隐匿在黑色的发丝之中,借着昏暗的灯光,反而显得更加狰狞可怖。   周嘉鱼发现这些狗走路的姿势也有些奇怪,仔细看去,会发现他们的动作更像是蹲在地上的慢慢挪动的人,而不是犬科动物。难道这些动物真的要变化成人类的模样?周嘉鱼正在这么想着,就看到林逐水伸手拉开了栅栏,直接走了进去。   虽然很清楚林逐水的实力,可是看到他做危险的事情还是不免有些紧张,周嘉鱼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害怕惊扰了笼子里的狗。   林逐水却好像一点都不害怕似得,他进了笼子,朝着角落里叶蓁所说的最先起变化的那条狗走去。   周围的狗开始低低的咆哮,有的对着林逐水龇起尖锐的牙齿,周嘉鱼甚至能看到有透明的唾液顺着它们嘴角往下淌,滴落在地上晕出黑色的痕迹。   最里面的那条狗本来一直背对着他们,它听到了林逐水的脚步声,身体微微的抽搐了一下,但也没有转身。   林逐水静静的看着眼前的狗,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般,笼子外面的人大气不敢出,观察着笼子里面的情况。   隔了片刻,那条狗慢慢的扭过头,它的脸一转过来,笼子外面的人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如果说笼中的其他狗面容只和人类有个六七分相似,那么这条狗几乎和人类的长相相差无几了。只是这容颜却是十分的丑陋,眼睛眯成了一条狭长的缝,鼻子塌陷,嘴巴也很大,虽然看起来是个人,但五官却处处都在透着不协调。   林逐水似乎打算直接走到狗的身边,谁知道他刚迈开脚步,屋子外面就响起了一阵刺耳的哨声。这哨声一起,笼中的狗瞬间开始接连咆哮起来,情绪变得极为暴躁,甚至有几只开始朝着林逐水围过去,嘴巴大张,一副随时打算攻击的模样。   “怎么回事?”林珏不满的发问。   “傍晚到了……该喂食了。”叶蓁也有点紧张,她也在紧张,只是紧张的不是林逐水的安危,而在担心这些怪物会不会从笼子里冲出来,“每次喂食的时候饲养员都会吹哨子……”   周嘉鱼忽的想到是什么,皱眉道:“你难道没有给他们喂吃的?”   叶蓁嗫嚅两句,还是说了实话:“怎么喂呀,这些东西这么凶,都咬死人了……哪里还有人敢喂。”   看来不光是不敢喂食,这屋子里的一群狗都被叶蓁放弃了,可以明显的看到笼子的另一个方向还有排泄物,之前周嘉鱼只以为她是不敢让人清理,谁知道她是连食物都不肯给了。笼子里面饿着的怪狗听到进食的哨声情绪都躁动了起来,慢慢的挪动脚步竟是想包围林逐水。   林逐水脸上依旧没有表情,可在外面的周嘉鱼却有点急了:“不会有事儿吧?”   林珏道:“应该没事,你先生自己有分寸的。”既然林逐水敢进去,那肯定是有把握,否则绝对不会以身犯险。   几十怪狗将林逐水围了起来,眼看就要对林逐水发动袭击。   就在这个关键时刻,一直蜷缩在角落里的那条狗发出呜呜的叫声,这叫声很轻也很无力,但刚一出口,那些想要攻击林逐水的怪狗们动作瞬间停住了。   林逐水道:“你倒是聪明。”他显然是在对那条狗说话。   由外人看来,此时陷入危机的人本该是林逐水,可他游刃有余的神情和那条狗紧张态度一对比,仿佛有危险的反而是企图袭击林逐水的狗。   林逐水缓步走到了那条怪狗的身边。   怪狗用眼神打量着林逐水,它的眸子全黑的,粗略一看,像两个黑乎乎的洞,它蹲在地上,目光显得死寂又冷漠,看不见一点独属犬类的忠诚和温和。   林逐水竟是背对着外面的人半蹲了下来。   他这个动作搞得周嘉鱼手心里浮起了一层薄薄的冷汗,如果在这会儿旁边的狗真打算袭击林逐水,也不知道林逐水能不能反应过来。   好在周嘉鱼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林逐水在地上大约蹲了四五分钟的样子,期间他似乎在低声说什么,交谈的对象显然就是他面前的那条怪狗。   “林先生在和它说话?”叶蓁的表情有点怪怪的。   “可能吧。”林珏随口应了句。   “不愧是林先生……真是厉害呀。”叶蓁称赞了一句。只可惜这会儿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林逐水身上,也没人理会她。   几分钟后,林逐水起身朝着笼子外面走来。   叶蓁态度殷切的冲了上去:“林先生,怎么样呀?”她倒是没忘记把那铁锁又挂在了笼子上面。   “叶小姐。”林逐水的语气倒是挺温和的,只是说出来的话就不那么温柔了,“你应该高兴你只杀掉了两条狗。”   叶蓁表情一僵。   “如果这里的狗全死了,那你可能也没有机会来找我了。”林逐水说。   叶蓁被林逐水的话吓得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所以你梦到什么了?”林逐水问。   “我……”叶蓁的脸颊抽搐了一下,很小声的说,“我梦到自己也变成了一条狗……”   林逐水挑了挑眉。   “还人被扔进了斗场里。”虽然只是寥寥几语,但叶蓁脸上的恐惧,却在表明这个梦境于她而言有多么的可怕,“林先生,这个梦……不会成真吧?”   面对叶蓁的询问,林逐水却没有回答,薄唇轻启,开口道:“今天天色已晚,先休息吧。”   一般情况下,能迅速处理掉事情时,林逐水都不会拖延,今天他居然主动开口要求休息,倒是显得有些反常。   叶蓁听到林逐水这么说,也不好意思再要求什么,勉强的点点头道了声好,说自己已经备好了饭菜和住所,让众人先好好休息。   晚饭很丰盛,不过下午看到了那样的景象,大家都没什么胃口,连沈一穷这个完全不挑食的人也没怎么动筷子,更不用说林逐水了。   住的地方没有安排在酒店,而是就近安排在了叶家老宅。周嘉鱼本以为叶家人口也应该挺多的,但是进去之后发现除了仆人之外,住在这里的似乎就只有叶蓁和她的舅舅。   吃完饭,众人都回房休息。   周嘉鱼的房间在沈一穷的隔壁,他睡觉之前跑到沈一穷那儿聊了会儿天。   “这个叶蓁肯定还有事儿瞒着我们。”沈一穷怀里抱了包瓜子,躺在床上嗑,“那狗肯定不可能会没有原因就变成那样了。”   周嘉鱼说:“这狗到底是有什么来历?我记得我当时灵魂离体的时候,在阴间好像也看到这种东西。”只是阴间的那种狗体型更加庞大,身上的气息也更危险。   “阴间?”沈一穷这才想起周嘉鱼被人一巴掌拍的魂魄离体过,凑过来道,“对了,我都没问你,你在底下到底遇到了什么?”   周嘉鱼说:“那可就说来话长了……”   然后沈一穷就听了个漫长的睡前故事,听完后天已经彻底黑了,周嘉鱼看着缩在被窝里只露出双眼睛的沈一穷,面露怜惜之色,说:“晚安,小宝贝。”   沈一穷痛苦的说罐儿你变了。   周嘉鱼说变得不是我,是世界,随后翩然离去,还不忘记关上门口的灯。脏东西见多了,免疫力也开始增强,也就沈一穷这个怂狗子还习惯不了……   周嘉鱼上床的时候,还在为自己吓到了沈一穷感到自豪,结果等到他一入梦,就后悔了——他梦到了斗狗。   那是一个喧闹的梦,周嘉鱼好像悬浮的半空中,居高临下的看着用铁笼之中死斗的困兽。他的眼前是两条身形巨大的狗,肌肉强健,牙齿锋利,此时正在相互攻击,扑杀腾挪,招招致命。伤痕、血液,刺激着周遭人的神经,有人在欢呼,有人的怒骂。   周嘉鱼看到它们的眼白染上了红色的血丝,名为理智的那根弦已经彻底绷断了,其中体型稍大的一头斗犬猛地跃起,一口咬在了另一头的颈项之上,锋利的牙齿深深嵌入了肉中,被咬中要害的那条狗疯了似得挣扎,但随着窒息,它的力气开始变小,挣扎的力度也逐渐微弱。   赢了,赢了!人群中有女人的尖声大笑,周嘉鱼看到了站在笼边的叶蓁。   和今天见到的叶蓁相比,梦中的她几乎是两个人了,她脸上带着癫狂的笑意,用力的拍打着栏杆,嘴里发出刺耳的笑声:“给我咬死它,咬死它!!!”   听从主人命令的斗犬,缩紧了口中的力道,硬生生的将身下的同类咬杀致死。接着,它松开了口,摇摇晃晃的走到了叶蓁身边,吐着舌头,摇着尾巴,渴求着主人的宠爱。   叶蓁伸出手摸了摸它的脑袋,也不在意它皮毛上面刚沾染上的血迹:“你真漂亮,我爱死你了。”她用脸颊蹭着斗狗湿漉漉的毛皮,满目爱意。   斗犬也高兴的用舌头舔着主人的脸颊,好似感觉不到身体上的疼痛……   周嘉鱼看了这一幕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但他还来不及细想,梦境中的画面便出现了变化。又是一场恶斗,只是这次的败者,却变成了叶蓁之前表现出浓烈爱意的那头斗犬。   它浑身上下都是伤口,奄奄一息的躺在囚笼之中,满怀期待的望着囚笼之外的叶蓁。   然而这一次,叶蓁却没有上前,她的表情冷漠中带着厌恶,眼神只是扫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大狗便移开了。   旁边的人在说话:“叶小姐,看来您的犬王也不行了呀。”   “赢了三年还要怎样,不过你别得意,我新练出来的狗里可还有比这头还厉害的。”叶蓁冷笑着回应。   说完这话,叶蓁随口吩咐旁边的人处理掉已经失去了战斗力的大狗。   周嘉鱼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看见周围的人拿着铁棍走向大狗时,心里还是有些不适的感觉。   大狗似乎也明白了自己的命运,满是期望的眼神开始变得暗淡,它努力的移动身体,嘴里发出轻声的呜咽,似乎想要靠近叶蓁,让她再看自己一眼。   可叶蓁却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对于她而言,没有了战斗力的狗,和垃圾别无两样。   铁棍被高高的举起,随即重重的落下,周嘉鱼不由自主的闭上了眼睛,不愿再看到这一幕情形。但耳边铁棍击打在肉体上和大狗悲伤的呜咽,都萦绕在周嘉鱼的耳边……   本以为这样的行为,已经够过分了,可当周嘉鱼再次睁开眼时,却看到了无法理解的一幕。   大狗的尸体竟然没有被掩埋,而是被拖回了狗场,剥皮之后用刀砍成了几块。接着,狗场的人将这些肉块全部煮熟,和一些饲料混合在了一起,随后作为食物分发给了狗场里的其他斗狗。   进食的声音响了起来,周嘉鱼看着这一幕浑身发凉,他没想到叶蓁的狗场居然这么丧心病狂。   “这狗吃了其他狗的肉,血性就会被激发出来。”有人在说话,似乎是叶蓁的声音,“这也算我们狗场的独门秘方了。”她笑着,“你瞅瞅,这几年的狗王都是从我们狗场出来的,哈哈哈哈厉害吧?”   周嘉鱼在这一刻突然对叶蓁充满了厌恶,这个表面看起来温婉可爱的女孩,做出来的却是让人作呕的勾当。同类相食这种事本来只会出现在极端情况下,可叶蓁却把这个当做了独门秘方。   那条巨大的斗狗死去前不甘心的眼神,再次浮现在了周嘉鱼的心头,他感到心中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暴怒充斥着。   颈项之上突然有冰凉的感觉传过来,周嘉鱼一下子清醒了不少,人也从梦境之中剥离开来。睁眼开看到了白色的天花板,和窗户之外沉沉的夜色。   这真的是梦吗?倒不如说更像是某种记忆吧,周嘉鱼从床上爬起来,发现自己脸上全是汗水。   “呼……”周嘉鱼呼出一口气,想去厕所里洗个脸。   此时已经快要凌晨两点,屋中十分安静,只能听到水从罐子里流出来的哗哗声。周嘉鱼洗了个脸,感觉自己清醒了许多,心中微微松了口气。然而当他回到卧室里的床上再次打算入睡时,耳边却传来了一种非常怪异的声音……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啃食肉类。   这声音离周嘉鱼很近,好像就在门后面。   “什么声音?”周嘉鱼道。   祭八也在睡觉,听到周嘉鱼的问话打了个哈欠抬抬眼皮:“吃东西的声音……”   周嘉鱼:“……”废话果然是最有用的话。   这声音给人的感觉很不妙,周嘉鱼闭上眼睛想要强迫自己忽视掉这个声音,但是越这么想,这个声音反而越响亮,在寂静的屋子里吵的周嘉鱼快要发疯。   “我受不了了。”周嘉鱼从床上爬起来。   祭八道:“出去看看?”   周嘉鱼说:“有点担心。”   祭八道:“你担心什么,先生就在你旁边,真有什么危险的东西,肯定先解决了。”   倒也是这么个道理,这声音让人听着太不舒服了,如果不理会,估计一晚上都睡不着。周嘉鱼没有直接出去,而是先把门打开了一个缝儿,朝门外望了一眼。   走廊上空空荡荡,原本近的好像就在门口的声音,仔细听去却会发现来源地其实是楼下。   这下周嘉鱼有些犹豫了,他在想到底要不要一个人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不如去旁边叫先生一起?”祭八提议。   周嘉鱼道:“这样可以吗?”   祭八说:“有什么不可以的,先生又不会吃了你。”它眨巴着那双黑色的眼睛态度很真诚的提议着。   这事儿要放在以前,周嘉鱼是肯定不敢去麻烦林逐水的,但是现在周嘉鱼不似开始时那般害怕林逐水了,犹豫片刻后,被这连绵不断的咀嚼之声吵的心底发慌的周嘉鱼,还是决定去敲响先生的门,问问到底是什么情况。   “咚咚咚。”小心翼翼的敲了三声,周嘉鱼站在林逐水的房门口前,表情略微显得有些局促。   门嘎吱一声被打开,林逐水穿着睡衣出现在了周嘉鱼的面前,他声音里带了点沙哑的味道,听起来比平日里要柔软许多:“怎么了?”   “先生。”周嘉鱼说,“我听见楼下有咀嚼声,想问您听见了没呀?”   林逐水点点头示意自己听见了。   周嘉鱼说:“我……”   他话还没说话,林逐水就已然看透了他的心思,道:“走吧,陪你下去看看。”   周嘉鱼面露喜色。有了林逐水,在恐怖的气氛里立个flag好像也没什么关系了……   这声音是从楼下传来的,仔细寻找后,周嘉鱼将目标锁定在了厨房里,越靠近厨房,那   咀嚼的声音越响亮,站在门口甚至能听到里面传来重重吞咽的声音。   林逐水看着在门口纠结的周嘉鱼,微微扬了扬下巴,示意进去。周嘉鱼见到林逐水这表情,心中一松,大胆的迈开脚步,进了厨房。   然而当他看清楚厨房里面的情况后,却愣住了,只见叶蓁的舅舅坐在厨房里,大口的吞咽着一块鲜红的肉。这肉绝对是生的,周嘉鱼甚至还能看到上面滴下的血水,叶蓁的舅舅将肉抓在手中,表情狰狞的撕咬着,听到门口传来的声音,眼神狰狞的抬起了头……那是一种野兽进食时被打扰的表情,凶狠的仿佛随时会扑过来一样。   周嘉鱼被吓了一跳,林逐水却是挑了挑眉,淡淡的道了句:“晚上好。”   叶蓁的舅舅伸出手重重的抹干净了下巴上的鲜血,咧开嘴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容:“晚、上、好。”说话对于他而言好像是很艰难的事情,努力了很久,才从嘴里挤出这三个字。看来叶蓁说他交流有问题,并不是在撒谎。   “你是在吃夜宵吗?”虽然画面怪异无比,但好在出现在眼前的是人而不是什么奇怪的脏东西,周嘉鱼缓过来之后也没那么怕了。   “呜……吃、肉。”他放下了手里的肉,拿纸将唇边被鲜血染红的部位全都擦干净了,“饿。”   周嘉鱼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道:“那……您继续吃?”   叶蓁舅舅没说话,沉默的看着他。他眼神中的凶狠之意消退了,恢复了白日的平和,好像之前周嘉鱼见到的那一幕只不过是他的错觉而已。   “走吧。”林逐水从头到尾的表情都很淡定。   于是周嘉鱼又和林逐水回了二楼。   “先生,他怎么一个人在厨房里吃生肉啊。”周嘉鱼小声的说着话。   “他不是说饿了么。”林逐水道,“人饿了,总会想吃点什么。”   也不知道是周嘉鱼想多了还是怎么的,他总觉得林逐水说这话时的表情颇有深意。   “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是什么脏东西呢。”周嘉鱼也觉得自己想多了。   “你做的不错。”林逐水突然开口,却是夸了周嘉鱼一句。   周嘉鱼受宠若惊,道:“先生您夸我做什么……”   “以后遇到这种事,不要想着自己一个人去,先来找我。”林逐水说,“记住了?”   周嘉鱼听到这话感动极了,重重的点了点头,点完头之后才想起林逐水看不见,又说了声好。   “还怕么?”林逐水又问。   周嘉鱼很老实的回答:“不怕啦。”   “嗯,那回去睡吧。”林逐水的话语停顿了片刻,“若是害怕,可以来我的房间睡。”   周嘉鱼听完这话立马有些后悔,他刚才就该回答怕的,这样能去先生的屋子里蹭一晚上觉,岂不是美滋滋。   不过话已经出口,再后悔也没用了,周嘉鱼和林逐水告了别,自己回房休息。好在这下半夜里,他再也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情况,一觉睡到了天明。   第二天,周嘉鱼又在餐厅里看到了叶蓁的舅舅,这次他坐在叶蓁的旁边,动作优雅的吃着早餐,全然不见昨晚啃食生肉时的狰狞模样。他看见林逐水和周嘉鱼,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昨天看到了那样可怖的场景,众人夜晚的睡眠似乎都受到了一些影响。其中叶蓁居然是表现最明显的那一个,她皮肤白,挂在眼睛下面的黑眼圈非常明显,憔悴之色在告诉所有人她昨晚休息的很糟糕。   见到林逐水后,叶蓁的表情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忍住,轻声道:“林先生,我昨晚又做梦了。”   “梦到了什么?”林逐水问。   叶蓁咬咬下唇,道:“梦到……我变成了狗,然后……被其他的狗,吃掉了。”   作者有话要说:  林逐水:表现的不错。   周嘉鱼小声的哽咽着。   林逐水:以后这种事,只能找我做,明白了?   周嘉鱼眼角发红的呜咽着点头。 第72章 如同新生   关于梦境,叶蓁的描述非常的简洁。但经过昨晚一夜,周嘉鱼却敏锐的感觉到她对梦境的内容有所隐瞒。   “被狗吃了?怎么个吃法?”沈一穷问了句。   “就是在斗狗场里失败了……被狗吃掉了。”叶蓁言语十分含糊,似乎并不愿意仔细描述其中内容。   林逐水闻言却只是淡淡的嗯了声,其冷淡的态度,让桌子上的人都感觉出了点什么。   叶蓁见林逐水不说话,面容上浮出些许焦躁之色,看来这要是遇到了一般的风水先生,估计她早就开始发飙。但奈何眼前的人却是她不敢动的林逐水,所以最后叶蓁只能勉强压下了心中的火气,挤出了一个不太甜美的笑容:“林先生,您看……这事儿什么时候能结束呀。”   林逐水早餐只喝了一点桌上的粥,听到叶蓁的话,道:“吃完饭带我去你埋狗的地方。”   叶蓁道:“埋狗的地方……?”她有些疑惑,“去那里做什么?”   林逐水懒得解释:“去就是了。”   叶蓁点头说好。   “还有。”林逐水又想起什么,补了一句,“今天早晨记得给笼子里的狗喂一顿食,要喂最好的肉。”   叶蓁听到这话,赶紧掏出手机给狗场打了过去,叮嘱他们一定要好好喂养笼子里的狗,那头的饲养员显然也有些害怕,叶蓁的态度却是相当不耐烦,她对着电话道:“你要是实在害怕就把东西丢在笼子边上,用棍子塞进去也行——再怕我就换人了。”   狗场的人这才应下,叶蓁随手挂断电话,对着林逐水讨好的笑着:“林先生,我已经让他们去喂了,咱们什么时候能走?”   “吃饱了再说。”林逐水的淡定倒是和叶蓁的焦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虽然叶蓁这人很糟糕,但食物的味道倒是不错,周嘉鱼吃了一笼灌汤包,又喝了粥,啃了虾饺和几个银丝卷,这才饱了。他吃东西的时候一只注意着叶蓁旁边的舅舅,发现他也没怎么动桌子上的食物,看起来像是对这些东西不太感兴趣的样子,喝了点粥随便吃了点东西就放下筷子陷入沉默。   两人的目光偶尔交汇在一起,周嘉鱼在他的眼神里完全看不到昨晚的狂躁,里面只有夜幕一般深沉的黑色。   “走吧。”快到九点半了,众人都吃得差不多,林逐水才开口提出要走。   叶蓁如释重负的起身,道:“埋狗的地方就在狗场旁边,我们坐车过去,一会儿就能到,很近的……”   林逐水点点头。   半个小时之后,他们到达了叶蓁口中所说的埋狗的地方。其实所谓埋狗的地方,实际上是一片环境非常糟糕的垃圾场,最近天气又热,还没靠近,就散发着让人作呕的恶臭。道路两旁的垃圾和污水,都让人不愿靠近这里。   叶蓁眼神里流露出掩饰不住的厌恶之色,用手捂住口鼻道:“林先生,就是这儿了。”   林逐水从下车开始表情就很冷,这会儿语气更是冰的吓人:“你们连埋的功夫都省了?”   叶蓁有点尴尬,她道:“嗯……因为死的狗比较多,埋的话,有些太麻烦。”她是这么找借口的,但只有周嘉鱼知道,叶蓁不埋狗的原因是因为狗的尸体根本就没法埋。骨头全被砸碎了喂了同类,只剩下一些残骸,哪里还需要挖坑那么麻烦,最后和生活垃圾堆在一起扔进垃圾场里也不是什么让人惊讶的事。   林逐水还没说话,林珏对着叶蓁便是一顿冷嘲热讽:“见的人多了,我倒是越来越喜欢狗。”   叶蓁脸上略微有些难堪,咬咬嘴唇没敢反驳,她也看得出来,真把林珏惹毛了,自己这事儿也得黄。   这个垃圾场太恶心了,几人走进去之后,果真在里面发现了几条狗的尸体。只是这些狗的尸体都比较瘦小,身上也布满了伤痕,看起来像是被狗场淘汰下来的品种,因为太瘦弱没什么肉,也没有拿去喂食同类。   林逐水一直在往前,直到到达了垃圾场的最深处,然后从怀中掏出了一枚拇指大小的珠子,用打火机点燃。   珠子被点燃后,散发出淡淡的檀香,这香气并不浓郁,却迅速掩盖住了垃圾场那浓郁的臭气,让周嘉鱼不由的松了口气。   沈一穷在旁边也是一副吃了屎的表情,看向叶蓁的眼神像看苍蝇似得,连靠近她都不愿意了。   珠子烧成的灰烬,也洒落在了被垃圾污染的土地上,林逐水嘴里轻声念着什么,片刻后,他的脚步忽然顿住,弯下腰用手轻轻的刨去了路边一个小小土包上的浮土。   浮土尽去,下面竟是露出一个犬类的头骨,那头骨的颜色呈现出墨一般的黑,还带着些许光泽,乍看起来竟不像是骨骸反而更像是某种工艺品。   “这是什么?!”叶蓁看到这头骨吓了一跳,脚下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几步。   林逐水表情依旧不咸不淡,伸手将那头骨从土里挖了出来,然后拿出帕子仔仔细细的擦干净。   之前林逐水来这里的时候,就说明了这里有他想要的东西,现在看来,这个头骨应该就是他口中所言之物。   “逐水,这是什么?”林珏疑惑的问了句。   “听过阴犬么?”林逐水说。   “听倒是听过。”林珏道,“是那种传说在黄泉路上食人灵魂的恶鬼?”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嘴唇张了张,“可是这种犬……”她话说了一半就停住了,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身旁的叶蓁,随后重重的抿了抿唇。   “林先生,就是这个东西在作祟吗?”叶蓁忐忑的问。   林逐水漫不经心的嗯了声,他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抚摸着漆黑的头骨,竟是显现出一种怪异的美感。   “那我没事了?”似乎是觉得过程太过容易,叶蓁的语气里带着浓浓的怀疑。   “当然没有完。”林逐水道,“还有两件事需要你做。”   叶蓁道:“什么?”   林逐水说:“第一,撤掉狗场,以后不能参与任何和斗狗有关的事。”   在性命面前,爱好被抛弃的倒是挺干脆,叶蓁连声称好,又问:“那第二件事呢?”   第二件事……林逐水却是说出了一句大家都没想到的话,他说:“杀掉笼子里的狗。”   叶蓁听到林逐水这话瞬间瞪大了眼,她道:“可是我之前杀了几条,就一直做噩梦,这下要是把他们全部杀了,会不会……”   林逐水说:“你若是不信,也可以把他们留着。”   显然叶蓁也并不下留下那一笼子的怪狗,她的表情纠结极了,最后道:“林先生,我是相信您的,但是我的内心实在是有些不安,您可以再受累,在这里多住几天吗?”   她提出这样的要求,周嘉鱼本以为林逐水会直接拒绝,却没想到他竟是直接应了下来:“可以。”   叶蓁松了口气。   这次连林珏脸上都有些疑惑,似乎不明白为什么林逐水会这么好说话。   叶蓁则是露出喜悦之色,道:“林先生,既然没事了,我们就快走吧,这里这么脏。”   众人转身离开。   沈一穷和周嘉鱼悄悄的咬耳根,说先生为什么会帮着叶蓁啊。   周嘉鱼道:“你确定先生是在帮她么……”   沈一穷说:“什么意思?”   周嘉鱼说:“我倒是觉得,先生是和那群狗做了什么交易。”   沈一穷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想起了昨天林逐水进狗笼子之后发生的事儿,林逐水的的确确蹲下了身,看起来像是和笼子里的狗进行了交谈。   沈一穷道:“如果真是这样,我真是好奇先生和狗达成了什么协议。”   不光是沈一穷,可以说他们这几个人都挺好奇的,但碍于叶蓁在场,也不好发问,只能憋在心里。   回到叶宅之后,叶蓁便提出要去解决掉笼子里的怪狗们,她委婉的询问林逐水,用什么方法比较好。   林逐水说:“电击吧,最好一击毙命,给予的痛苦越多,怨念残留的越久。”   叶蓁说好,马上让人安排,又问林逐水要不要现场。   林逐水点点头,示意可以去。   林珏却是不乐意了,说:“逐水,你去吧,我就不去了,这天儿这么热,我才懒得跑呢。”她说着天热,其实内心大约是不想看见那些怪狗被处刑的场景。   “好。”林逐水又问几个徒弟,“你们去么?”   徒弟们倒是没敢想林珏那么任性,但是脸上都有点不忍之色,特别年纪小的沈一穷,脸色臭的要命,但还是说自己要去。   几人刚到狗场,叶蓁安排的杀狗的人也来了,看着他们严阵以待的样子,倒不像是在杀狗而是在捕杀什么大型食肉动物,从头武装到了脚。   周嘉鱼到了笼子前,再次看到了笼中披着黑发的怪狗,也不知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和昨天比起来,这些狗身上少了一种戾气,反而透出平和的味道,好似完成了什么心愿似得。   林逐水站在笼子门口,轻轻的用手指敲了敲栅栏,道:“安心去吧。”   领头的那条狗慢慢的挪到了林逐水的面前,它用那双和人类一模一样的眼睛,静静的凝视着笼子外面的人,黑眸中沉静如水,竟是有几分深沉的味道。   叶蓁根本不敢和它对视,她撇开了眼神,嘴里道:“林先生,可以开始了吗?”   “嗯。”林逐水说。   身旁的工人拿着高压电击枪,慢慢的走到了笼子面前,打开了笼子上的铁锁。叶蓁后退了几步,显然是在害怕笼子里的狗趁着这个机会冲出来。但是让众人没有想到的是,笼子里的狗们,情绪平静的近乎有些诡异,它们蹲在原地,神情冷漠看着靠近的工人,似乎一点也不打算反抗。   叶蓁从这寂静之中隐约感觉有哪里不对劲,她微微转过头,看向了笼中的狗,却是刚好和它的目光对上了。   那如深渊一般的黑色,让叶蓁浑身上下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压抑着的恐惧一下子爆发了,她尖叫着道:“杀了他们,快点杀了他们——”   工人们动手了。   高压电击枪重重的击打在了怪狗们的身上,怪狗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便倒在地上,身体抽搐片刻,瞬间没了气息。   一条,两条,好似割麦子似得,几十条怪狗成片的倒下,直到临死前,他们都未曾动弹片刻,仿佛已经变成了没有生命的雕像,若不是那一声惨叫,恐怕都不像有生命的活物。   不知何时,不愿看笼子里景象的叶蓁扭过了头,她的眼神之中并无一点慈悲或者怜惜,只能看见轻松。   眼前这些变异了的大狗,于叶蓁而言只是负担,此时能将这些包袱甩掉,她高兴起来,似乎也是正常的事。   最后一条狗也倒下了,屠杀的场景从头到尾都是如此的安静,仿佛是一部默片。工人们想象中激烈的反抗也不存在,他们结束了自己的工作,心满意足的脱下了防护服。   “林先生,这些尸体怎么处理呀?”叶蓁询问。   “厚葬了吧。”林逐水道。   叶蓁点点头,吩咐了下去,让人选一块墓地把这些狗全部埋了,她犹豫片刻,小声道:“林先生,这些狗能火葬吗?”   林逐水道:“可以。”   看来叶蓁还是不放心,以防万一想用最干净利落的方法把这些东西处理掉,既然都烧成了灰,那应该不会出意外了,她心满意足的想着。   当天晚上,叶蓁担心的噩梦并没有来袭,她睡梦沉沉,好似已经被人从诅咒里拯救了出来。   和她形成了对比的是周嘉鱼,他没有进屋睡觉,而是站在阳台上抽烟,白天的那一幕里,那些倒下的怪狗和他梦境里斗犬的身影交汇融合,让周嘉鱼内心莫名的生出了几分烦躁。   “还没睡?”林逐水的声音居然从周嘉鱼身后传了过来。   周嘉鱼惊讶的回头:“先生?”   “在做什么?”林逐水缓步走到了周嘉鱼的身边。   “没,我在想白天的事儿。”周嘉鱼说,“先生,那个叶蓁遇到这些情况,不都是她自找的么。”   林逐水说:“自然是她自找的。”他顿了顿,随后一语挑明了周嘉鱼想说的话,“你是想问,我为什么要帮她?”   周嘉鱼说的对,他又道:“先生,其实昨晚,我做个了梦……”   林逐水说:“梦见什么了?”   周嘉鱼轻叹一声,慢慢的把昨晚自己看见的情形告诉了林逐水。在说到斗犬的尸体被做成了狗粮的时候,周嘉鱼竟是有些按捺不住心中的憎恶,语气里也带了火气:“她不就是自作自受么?斗犬就算了,可是狗都死了,还这么对待他们的尸体——”   林逐水说:“继续。”   周嘉鱼满目怒火:“而且她一点也没有觉得自己错了,看见怪狗之后想的居然还是她自己!”他说到这里内心竟是无法抑制的翻腾起了杀念,脑子里蹦出了一个想法——他希望叶蓁去死。就在这时林逐水伸手忽的朝周嘉鱼额头上拍了一下,这一拍让他愣了片刻,情绪也冷静了下来。周嘉鱼腾地发现自己的状态好像不太对劲。按理说以他的性格而言就算生气也不会愤怒成这样,甚至有些接近失去理智了。   “我、我怎么了?”周嘉鱼捂着额头。   “共情而已。”林逐水说,“你体质如此,特殊情况下遇到强烈的情绪,很容易被感染。”   周嘉鱼咽了咽口水。   林逐水对着周嘉鱼伸出了手。   周嘉鱼盯着林逐水的手呆了片刻,急忙从兜里掏了掏,摸出一根烟放了上去。   林逐水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随后用一种近乎叹息的语气说:“手。”   周嘉鱼说:“手?”   林逐水:“……你的手。”   周嘉鱼这才反应过来林逐水的意思,赶紧把自己掌心里的汗擦了擦,小心翼翼将自己的手放到了林逐水的手心里。   林逐水握住了周嘉鱼的手。两人肌肤接相触,林逐水的手一如既往的有些冰,但这凉意很快转化成了源源不断的温暖,让周嘉鱼的身体也跟着放松了下来。   “这世间,很难事事如愿。”林逐水声音依旧很淡,但却带着安抚的味道,“这是它们的自己的选择。”   周嘉鱼道:“它们……是指那些变异了的怪狗?”   林逐水点点头,他用两只手将周嘉鱼的手给包裹了起来缓慢且轻柔的摩挲,道:“有些事情一旦开始,就永远不会结束了。”   周嘉鱼听得有些茫然,但感受着林逐水手心的温度,他内心的烦躁也消失的无影无踪,此时内心深处全是一些不可名状的情感,他说:“先生,我有些困了。”   “去睡吧。”林逐水放开了周嘉鱼。   周嘉鱼的双手得到自由,却感到有些失落,他道:“先生晚安。”   “晚安。”林逐水这么说。   这一晚,周嘉鱼也没有再做噩梦,但睡眠质量却不太好,醒醒睡睡之间,天边已泛起晨光。   第二天的早晨,和前日相比,叶蓁显得格外神采奕奕。她坐在饭桌前,似乎胃口极好,大口大口的吃着早餐,还笑眯眯的和周嘉鱼问好。   周嘉鱼连表面的礼仪也懒得维持了,听到叶蓁的问好只是瞅了她一眼,连话都懒得回。周嘉鱼这样温和的性格都是如此,更不用说旁边的林珏和沈一穷了。他们一点面子都没给叶蓁,全程把她当做空气。不过叶蓁倒是无所谓的模样,反正她最担心的事情已经解决,其他人理不理她,她一点也不在乎。   然而早饭吃到一半的时候,正在吃面包的叶蓁突然捂住了嘴,喉头一阵上下蠕动,随后踉跄着冲进了厕所里。   很快,厕所中传来了剧烈的呕吐声,这声音非常的大,连做饭厅的周嘉鱼他们都听见了。   这要是正常情况下,周嘉鱼肯定会过去关心一下,毕竟是个女孩子,但现在大家都对叶蓁的印象差到了极点,所以从头到尾都没人过去问问到底怎么了。   十几分钟后,脸色惨白的叶蓁从厕所里出来,她脸上还沾着水珠,应该是洗了脸。   “怎么突然吐起来了。”叶蓁自言自语,“难道是饭菜有问题。”   没人理她。   叶蓁喝了口牛奶润润嘴巴,周嘉鱼本来以为她不会再吃东西,谁知道片刻后,叶蓁居然又开始大口大口的吞咽,看起来饿极了。   周嘉鱼隐约感觉出了一种违和感,他很快就找到了违和感的来源——坐在叶蓁身边的舅舅。平日白天从来没什么表情的他,正在以一种温柔的让人毛骨悚然的眼神凝视着身边狼吞虎咽的侄女儿。   似乎注意到了周嘉鱼的目光,他缓缓的扭过头,和周嘉鱼视线相接,在看到了他的眸子之后,周嘉鱼猛地呼吸一窒——那竟然是一双黄色的眼睛,非常的漂亮,但绝对不属于人类,反倒是像是某些犬科动物。   不过这眸子很快就变回了黑色,周嘉鱼甚至以为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好饿啊。”叶蓁还在继续吃东西,她一点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劲,“好久没有这么好的胃口了,林先生,真谢谢你,要不是你帮我解决了这件事,我真的吃不下饭。”   林逐水没说话,端起面前的牛奶微微抿了一口。   本来应该会剩下一部分的早餐,却硬生生的被叶蓁吃完了,她吃完之后却仿佛还不满足似得,舔舔嘴唇嘟囔着怎么还有点饿。   身边坐着的舅舅却好似猜到了这样的情况,缓缓对着旁边的佣人道:“拿上来。”   佣人闻言,转身去了厨房,端出来一份五成熟的牛排,这牛排上面还挂着血丝,切开之后里面的肉也是粉色的,看起来倒是十分的美味。   叶蓁看见肉,眼睛发光似得,脸上也挂上了笑容:“舅舅,你怎么知道我想吃肉?”   舅舅不答,只是道:“吃吧。”   叶蓁拿起刀叉,开始吃肉。柔软的牛肉被切成碎块,用力的塞进了口中,叶蓁的脸上是幸福的笑容。   桌子上的人,都察觉出了叶蓁的异样,林珏看向叶蓁的眼神里带着惊愕,但她也没开口,只等到叶蓁把一块盘子大小的牛排吃了个赶紧,心满意足的摸着肚子离席之后,才问了林逐水。   林逐水的手指在桌子上轻轻的点着,薄唇轻启,淡淡道:“不是什么大问题,怀孕了而已。”   “怀孕了?”林珏不敢置信,“她怀的谁的孩子?”   林逐水挑眉:“我怎么知道,这事儿自然得问问叶蓁自己了。”   话虽如此,桌上的人都察觉出了不对劲,而周嘉鱼更是确信,叶蓁的异样,显然和那些被杀掉的大狗有脱不开的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  林逐水:拿过来   周嘉鱼乖乖的把手递给林逐水。   林逐水:我是说烟。   周嘉鱼:…………   林逐水:我开玩笑的,还是要手。   周嘉鱼气成了河豚。 宝*书*网 w*w*w*.*b*a*o*s*h*u*2*.*c*o*m 第73章 有一个箱子   叶蓁的表现,让大家不由的都有些毛骨悚然,以至于气氛一直显得有些压抑。   到了吃午饭的时候,叶蓁的异常到了极点,她吃了几口饭菜,就露出不满的表情,嘴里嘟囔着道:“怎么一点都不好吃,吃着胃里空荡荡的。”   “想吃肉吗?”叶蓁的舅舅依旧坐在她的身边,说话的速度极慢。   “吃肉……”叶蓁眼里流露出丝丝疑惑,随便放弃了思考似得,认真道:“对,吃肉,我想吃肉,吃好多好多的肉。”   于是新鲜的肉,下一刻便端到了叶蓁的面前。这些肉类大部分都是牛肉,经过粗糙的烹调,没有酱汁也没有配菜,仿佛只是为了满足最原始的食欲,看起来并不诱人。但就是这样的肉类,叶蓁却是吃的津津有味,周嘉鱼大概估量了一下她的食量,她最起码吃了七八斤的样子才停下了手,轻轻的打了个嗝儿之后露出满足的笑容。   桌子上的其他人都没什么胃口,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叶蓁的身上,她也注意到大家的眼神,可却仿佛意识不到自己的异常似得,满目疑惑道:“你们看着我做什么,怎么不吃……你们也想吃肉?”   “不了不了。”沈一穷在旁边摆摆手,赶紧低头刨饭,生怕叶蓁一时兴起和他们分享食物。好在叶蓁也没那个心思,她现在一心扑在食物上面,完全没发现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顿饭大家都吃的有些艰难,最后叶蓁总离开时,大家也松了口气。   “先生我们真的要在这儿住一个星期啊?”沈一穷没什么胃口,整个人都蔫嗒嗒的。   “看情况吧。”林逐水没有给出准确的答案。   沈一穷哦了声,也没敢提出异议。   到了晚餐,大家都有了经验,先没有上桌子,而是等着叶蓁解决掉了她心爱的肉,他们才陆陆续续开始吃自己的食物。   “我今天下午查了一下叶家的事儿。”一边吃饭,沈一穷一边说,“之前就觉得叶蓁那个舅舅奇奇怪怪的,结果有人告诉我叶蓁母亲是独生女,叶蓁压根就没舅舅啊。”   周嘉鱼一听:“那这个男人是谁?”这人不是叶蓁的舅舅?为什么一屋子的人都没有任何的表现,不过话说回来,他刚来的时候就觉得有点奇怪,叶宅这么大,住在这里的就只有叶蓁和她那个所谓的舅舅,居然看不见一个叶蓁的其他亲人,现在想来,这种情况的确是非常的不正常。   “我哪儿知道。”沈一穷继续说,“而且叶蓁的父母失联了,这事情本来应该会闹得挺大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被叶家压了下来。”   林珏道:“压了下来?”   沈一穷说:“对啊,这还算是秘闻呢,不过消失了那么久,再怎么压也有人发现了……”他吃了口米饭,含糊的说,“叶家的狗场应该是叶蓁爸爸开的,她只是继承,他们家都喜欢这玩意儿,搞不懂。”   沈一穷给的信息太关键了,如此一来,叶蓁身边那个男人的身份现在是有大问题,周嘉鱼想起了他黄色的眼睛,脑子里有了个极为荒谬的猜测。   “那我怀疑叶蓁的舅舅是叶蓁杀掉的一条狗。”周嘉鱼他们讨论的时候,林逐水一直没说话,这会儿他看向林逐水,“先生,您觉得呢?”   林逐水只说了一句话,他说:“阴犬可以是狗,也可以是人。”   这话一出,桌子上瞬间安静下来,林珏轻叹着气:“我就是觉得不对劲。”她也怀疑笼子里那几十条怪狗里面,并不只有被叶蓁祸害的狗,而是掺杂了别的生物,比如……人类。   如果林珏和林逐水说的是真的,那么岂不是意味着,那一笼子的怪狗里有人变的?那么这些人,是不是和失联的叶家人有所关联……?   “感觉好恶心。”沈一穷说出了大家的心声,他道,“我现在一点也不关心叶家人,怎么了,我就想知道叶蓁如果真的怀孕,怀是谁的孩子,该不会是……”   他没说那个关键的字眼,但大家心里都清楚他想说什么。   “不可能吧。”沈暮四的表情也有点僵。   他们正在说话,本来应该和叶蓁一起离开的那个男人,突然回到了饭厅。看到他,大家都安静下来,不再谈论。   “林先生,谢谢你。”男人慢慢的走过来,找了个椅子坐下,和几天前相比,他说话清楚了许多,也带了点语气。   林逐水淡淡道:“客气,各取所需而已。”   “叶蓁怀孕了。”男人继续说,“接下来的事就不需要林先生操心,各位明天就能回去。”太长的句子于他而言还是有些艰难,但好歹是说清楚了,“接下来,我可以照顾她。”在提到叶蓁的时候,他的表情是温柔的。若是光看表情,恐怕大家都会觉得他深爱着口中提及的女人。   周嘉鱼到底是没忍住,轻声问了句:“孩子是你的吗?”   男人点点头。   他给出答案时,丝毫没有犹豫,似乎已经知道周嘉鱼他们猜出了自己的身份。   男人道:“她现在会辛苦一点,不过没关系,很快就能轻松了。”他说到这里,笑了起来,眼神之中全是满足,“我们会,很幸福。”   没人说话,大家都在消化这巨大的信息量。   林珏倒是松了口气,嘴里嘟囔了句:“好歹怀的是人。”   男人闻言轻声道:“当然是人,人和狗,怎么能在一起,永远也不能。”   周嘉鱼从他这句话里,听出了冷漠的味道。   “既然已经没事的,那就明天走吧。”林逐水淡淡道,“暮四,你准备一下机票。”   沈暮四还没说话,男人便道:“林先生,我已经为你们准备好了,等孩子出生,你能不能,为他们取名字?”   林逐水摇摇头:“名字这么重要的东西,还是父母来的好。”他不出意外的拒绝了男人的请求。   但男人看起来也并不失望,似乎早就料到了似得,冲着林逐水道:“好吧,但也谢谢林先生了。”   话题到此结束,众人准备离去,可在周嘉鱼快要离开饭厅的时候,听到了男人最后一句话,他说:“忘了告诉你,我不姓叶,姓王,叫王地羊。”   他这句话,是对着走在最后的周嘉鱼说的,周嘉鱼脚步微微,听着这名字心中一叹,他的猜测彻底得到了证实,地羊,狗的别称罢了。眼前坐在桌后面无表情的男人,似乎就是周嘉鱼梦中那条勇猛的犬王,只是不知道他到底用了什么法子将自己变成了人,还将叶家人,一个个的变成了阴犬。   不过既然如此,林逐水和那些阴犬所做交易的内容又是什么呢?周嘉鱼实在想不明白,便懒得去想了。   第二天,林逐水他们离开了叶宅。   叶蓁也没拦,她懒懒的坐在沙发上,靠着自己身边的男人怀里,似乎已经不在意两人的关系被发现,她道:“林先生,谢谢您了。”   林逐水没说话,转身直接走了。   周嘉鱼本来以为,知道自己怀孕的叶蓁,会有很大的反弹,但他显然想错了,因为此时的叶蓁正满目幸福的摸着自己的肚子,小声的和身边的男人说着情话。周嘉鱼看着这一幕心情有点复杂,但他记得林逐水说过因果相随,种下什么因,就会结出什么果。叶蓁现在的情况,和她自己以前做得事,完全脱不开关系。   之后他们便离开了。只是,周嘉鱼一直把叶家的事儿记在心上,十个月之后的某天,周嘉鱼的手机收到了一个陌生的短信,短信上面写着一个邮箱和密码。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周嘉鱼登录了邮箱,看到了邮箱里的东西。   那是一张张叶蓁的照片,她躺在病床上,身边的摆放着婴儿专门用来睡觉的小床。而比较让人注目的,却是着些婴儿床足足有五张,每一张上面,都放着正在熟睡的婴儿。   周嘉鱼看傻了,他没想到叶蓁居然一口气会怀上五胞胎。   叶蓁的表情是幸福的,她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些孩子到底意味着什么。而坐在她身边的男人温柔的看着叶蓁,眼神里充满了爱意。   周嘉鱼居然从他们两人之间感受出了一种和谐的气息,就好像两人真的是普普通通相恋的人,此时喜迎爱子。他还看到了这两人给孩子起的名字,大白,二黄,三花……这些名字挂在婴儿床的床头,让他哭笑不得,也不知道这些孩子长大之后融入人类社会,看到这些名字会是什么心情。   不过周嘉鱼可以想象出,叶蓁肯定还会继续怀孕,叶家,大概也会变成了一个人口众多的大家族。   本来只是出去参加一下沈一穷是生日宴,却没想到却意外的遇到了叶蓁这事儿,大家回来之后都有点疲惫,缓了几天之后才缓过来。   缓过来之后大家都挺闲,于是干脆在一楼摆了桌麻将,愉快的搓了起来。   其中林珏的牌技是最好的,周嘉鱼牌技最差,每次一上桌半个小时内绝对是输的底裤都不剩。   沈一穷无情的嘲讽周嘉鱼,说黄鼠狼和小纸人的组合都比他强。   于是最后变成了周嘉鱼腿上放着黄鼠狼,小纸人拿着个凳子坐在旁边一起打麻将。   林珏看着这画面咯咯直笑,说周嘉鱼像不像拉着孩子一起赌博的坏爸爸。   周嘉鱼被说的居然有点不好意思,说:“小纸啊,要不然你去干点别陪着我打麻将了。”为了纸人的教育问题,他还特意去买了几本适合小孩子看的百科书。   小纸人插着腰说:“我不,我不。”它贴在牌桌上哼哼唧唧,“不要看书,要打牌。”   周嘉鱼面露无奈。   黄鼠狼倒是不属于孩子这个范畴了,据沈一穷的研究这黄鼠狼年轻估计他们里面最大的,毕竟是快成精的动物,没个三五十年肯定是不行的。   所以最后周嘉鱼对小纸劝说失败,三只还是继续坐在麻将桌上征战。   最热的时候总算是过去了,林逐水也不用天天待在屋子里,那些玉石做的阵法也一一拆除。   没了事儿,周嘉鱼每天做做饭,和林逐水上上课,日子过得美滋滋的。他依旧和徐入妄有联系,这几天看见徐入妄发来的照片吓了一跳,问徐入妄怎么留了个小辫子。   徐入妄苦不堪言的表示他师父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非要让他把头发留长,还拿着林逐水做例子。   周嘉鱼看见之后差点没笑喷,徐入妄这气质留长了头发倒是不像是牢里出来的人,反倒是像是社会闲散人员。周嘉鱼道:“哈哈哈哈你他妈的要笑死我了吗。”   徐入妄说:“嗨,你他娘的别笑了,这段时间我一出去接活儿就有人小心翼翼的问,说师父,您还搞艺术啊,挺潮呢。”   周嘉鱼笑的话都说出不来,捂着肚子浑身发抖。   徐入妄说:“你说我师父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正常啊。”他只想安安静静的留个正常的短发,就那么难么。   物极必反大概就是这样了,徐入妄的师父经过小米秃头事件深刻的领会到了头发的重要性,然后根据林逐水的发型突发奇想,让徐入妄也留了长发,企图让自家徒弟利用美色走上人生巅峰,殊不知道林逐水那长发哪里能随便驾驭。特别是徐入妄这种气质彪悍的人,估计出去没人会觉得他是搞风水的,大家都会以为他在玩重金属摇滚。   徐入妄没好气的说笑笑笑,笑个屁,又问他最近有没有遇到点什么有意思的事。   周嘉鱼擦干净眼角的眼泪,把叶蓁家的事情给徐入妄说了,当然他没提叶蓁的名字,只说了一下大概的事情。   “还有这种操作的?”徐入妄听到叶蓁怀孕的事儿,也有点惊讶,“她真的怀了狗的孩子?”   周嘉鱼说:“也不能算狗吧,都变成人了。”   徐入妄说:“也对。”   周嘉鱼道:“那你遇到点什么奇怪的事了?”   徐入妄:“没什么特别奇怪的,就是最近天气热嘛,我们附近有个公墓出了点小问题。”   周嘉鱼说:“什么小问题?”   徐入妄说:“埋在土里的骨灰盒突然燃起来了。”   周嘉鱼:“……什么原因。”   徐入妄说:“唉,这事儿吧,我们研究了好久,从灵魂的角度到诈尸,最后终于找到了原因。”   周嘉鱼说:“什么原因?”   徐入妄说:“火葬场的员工报复社会在骨灰盒里藏了白磷。”   周嘉鱼陷入了沉默。   徐入妄说:“你咋不说话了?”   周嘉鱼说:“不知道该说什么,感觉自己听了一段走近科学。”   徐入妄哈哈大笑了两声。   没事情发生的生活,总是那么的美好,天天沉迷搓麻将的几人,基本是废了,连向来注意形象的林珏都开始瘫在沙发上一副自己在过中年退休生活的模样。   然而有些人,却是注定无法享受平静的,之前林珏让门卫注意的包裹,再次送上了门。   同样的电话,同样的地址,同样粗糙的包装方式。接到门卫电话的林珏心情复杂,放下了手里的麻将。   沈一穷说:“咋了?上厕所?”   林珏说:“还记得你买防晒霜时候误收的那个包裹么?”   沈一穷说:“全是指甲的那个?怎么了?”   林珏说:“我让门卫注意了一下包裹的地址,他们果然又送了一个过来。”   沈一穷听完挺不乐意:“让他们送回去呗,这包裹开着真让人不舒服。”   林珏道:“先看看吧,如果真的有事儿,既然咱们知道了,也不能不管。”   她说着起身走了出去,看样子是拿包裹去了。   沈一穷坐在桌子旁边悔恨的说:“我真傻,真的,要是我不长这么黑,就不会去买防晒霜,要是我不去买防晒霜,就不会拿错包裹,要是我不拿错包裹……”   周嘉鱼丢出一张四条:“再废话晚上没饭吃。”   沈一穷安静闭嘴。   没过一会儿,林珏就抱着一个箱子回来了,这箱子并不大,看起来能装下的东西也不多,她将箱子放在桌上,道:“开了啊。”   其他三人眼巴巴的看着,小纸人紧紧的抱着周嘉鱼的手臂,也不知道到底是在兴奋还是害怕。   林珏撕开了包裹上面的胶带,缓缓的打开了纸盖子,露出了包裹里面的东西。   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看到包裹里的装着的东西时,周嘉鱼还是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只见不大的包裹里面,整整齐齐摆满了圆形的球体,乍一看像是用来玩的小球,但是仔细观察之后就会发现,这哪里是玩具,分明就是一个个被完整的挖出来的眼球。   沈一穷头皮直接炸了,控制不住的骂了句脏话。   林珏蹙着眉头,伸手直接捏起了一个:“这是在挑衅我们林家?”白色的眼球上面的瞳孔已经扩散,球体后面还能看到粉红色的神经组织。   周嘉鱼在这些眼球上面也见到了一些黑色的雾气,这雾气看起来带着不详的气息,让人根本不想触碰。   沈暮四也在和他们一起打麻将,见到这一箱子的眼球,表情倒是挺平静的,他看了会儿,道:“师伯,这些眼球上被下了咒啊。”   林珏说:“嗯,知道,你们别碰。”   下了咒?周嘉鱼道:“师伯,这上面的是什么咒?”   林珏道:“一点小恶作剧,接触的人很容易运势走低,白天丢丢钱包,晚上做做噩梦什么的。”   周嘉鱼一听心想那和他没什么关系,反正他也没钱包可以丢。   林珏捏着眼球还在研究,最后得出了结论:“这眼球不是人的吧。”   “怎么看出来的?”沈一穷觉得大小和人类的差不多。   林珏道:“因为我看到有几个瞳孔的颜色不太对。”   她这话一出,旁边三个大男人都对着她露出敬佩之色,能在一箱子眼球面前说出如此冷静的话,这一屋子里面大概就只有林珏了。自从入了风水这一行,周嘉鱼就完全感觉不到女孩子胆小这件事儿了……   “看看,这还有颗红色的。”林珏把手伸进去,翻啊翻啊,翻出一颗大红色瞳孔的眼珠子,放在手心上直乐,“还挺好看的。”   旁边三人陷入迷之沉默,心情复杂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所以到底给我们寄过来做什么呢。”林珏思考着,“晚上和逐水商量一下吧。”   周嘉鱼他们同意了,看着林珏放下了手中的眼珠子,总算是松了口气。   晚上,林逐水过来吃饭的时候,林珏把那一箱子眼珠子的事儿告诉了他,作为诉说的人她倒是无所谓,反倒是旁边几个听她说话的莫名觉得眼前的饭菜有点难以下咽,都停了筷子。   林珏还假装不知道,说吃啊,你们怎么不吃,今天的爆浆牛肉丸真是新鲜。   周嘉鱼:“……”师伯你咋变成这样了。   林逐水不愧也是林家人,面不改色的继续吃着饭菜,听林珏说完之后只问了一句话:“你摸完洗手了么?”   林珏哈哈尬笑两声,“应该是洗了吧。”   其他人听到应该这两个字眼睛都瞪圆了,表情里充满了惊恐的味道。   在这些事情上,林逐水对林珏似乎也有点头疼,他轻叹一声:“你先去洗个手再和我说话。”   林珏站起来转身进了厕所。   周嘉鱼无话可说:“师伯还真没洗手?”   沈一穷一副要晕过去的模样:“别问我,我不知道,我不想知道。”   有的女人,在人前显得那般的精致,让人觉得她的生活也是细致的如同小说里的女主角,但是如果深交之后才会发现,她其实邋遢的让人男人都感到恐惧。   等林珏洗完手回来,除了林逐水的人都下桌了,奄奄一息的在旁边的沙发上坐着。   “逐水,你看送这些玩意儿的人是不是挑衅我们?”林珏问道。   林逐水说:“说不好。”   林珏说:“怎么说不好?”   林逐水很温柔的说:“怎么能是挑衅的,万一他其实是就是想让开包裹的人死呢。”   林珏:“……”她居然说的很有道理。   林珏无奈道:“水啊,你这是在生我的气吗?”   林逐水放下筷子,淡淡道:“都背着我把箱子开了,还来问我这些做什么。”他说完这些停顿片刻,“以后要做这种事情你自己来,别带着他们。”   林珏这才发现林逐水好像是在生气,赶紧解释:“我先检查了再开的箱呢。”   林逐水说:“检查了就能上手捏?”   林珏哈哈干笑。   林逐水道:“最后一次。”   林珏赶紧点头说好,并且保证下次开箱的时候一定找上林逐水,大家一起共享开箱的快乐。   坐在旁边的四个徒弟加上周嘉鱼全都有点崩溃,心里大概都在想着这份快递还是让林珏独自享受比较好。   作者有话要说:  林逐水开箱开出一条缩在箱子里小鱼,把小鱼抱起来摸摸又亲亲。   小鱼高兴的蹭了蹭先生的脸。 第74章 隧道事件   先是指甲,然后是眼球,接下来会寄点什么东西过来,林珏挺好奇的。但是屋子里几个人好奇的显然就只有她一个,其他几人都是一脸你开箱我就走的模样。   “既然不是人眼球和指甲的,那不是挺有意思么?”林珏有点委屈,和周嘉鱼抱怨,“罐儿,你也不愿意陪我分享快乐?”   周嘉鱼抱着黄鼠狼和小纸人,小心的寻找着合适的措辞:“师伯,这快乐我体会不到啊。”   林珏一拍桌子:“怎么体会不到了?你打开一个不知道里面是什么的箱子,发现里面的东西你都没见过,这件事不是挺有趣的么?”   周嘉鱼:“……”眼球和指甲也在有趣这个范围内吗???   看林珏的表情,颇有一种无敌是多么寂寞的味道,最后实在是没人陪她,她的把黄鼠狼抱了过来,说等第三个箱子来的时候,就让小黄陪,陪一次让小黄可以在这里多待三个月。   黄鼠狼全程死人脸,黄豆大小的眼睛里透着生无可恋,但又没办法抗拒在这里多住些日子的诱惑,只能苦着脸缩在沙发的角落,一副被林珏凌辱的悲惨模样。   周嘉鱼也爱莫能助。   大约半月之后,林珏期待的第三个箱子来了,当时大家都还在吃饭,她接了电话之后风一样的冲了出去,桌子上的人见状都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十几分钟后,抱着包裹的林珏满意而归,周嘉鱼默默的把筷子放下说自己吃饱了。   沈一穷有点绝望,疯狂的往嘴里嘴里塞周嘉鱼今天做的鸡排,这鸡排味道好得不得了,外焦里嫩,肉汁充裕,留到下一顿的时候肯定没这么好吃了。   林珏回来之后发现一桌子的人都在疯狂吃东西,她说:“哇,你们怎么都这个表情。”   沈暮四擦了擦嘴,道:“师伯,您要开了?”   林珏摆摆手:“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现在有个选择题摆在你们的面前……”   周嘉鱼虚弱的问是什么选择题。   林珏温柔的笑着:“你们说,我是现在一个人开呢,还是等你们吃完饭,陪着我一起开呢?”   众人陷入了沉默。   周嘉鱼发现林珏阴人时候的表情,和林逐水最起码有七八分相似,两人真不愧是有血缘关系的姐弟,眼角眉梢那狡黠的神情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周嘉鱼说:“我饱了,我不要看开箱,我先上去了。”他说完放就溜,全然无视了林珏幽怨的眼神。   沈暮四和沈二白也明智的放了筷子,示意自己差不多了。   可沈朝三和沈一穷两个食量最大的都没饱,两人对视了一下,在对方眼里看到了绝望的味道。   “师兄。”沈一穷说,“我们一起好不好?”   沈朝三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却暴露了他此时的心情,他捏着筷子,和沈一穷达成了共识。   林珏的阴谋成功了,她咯咯直乐,和沈一穷沈朝三一起共进了最后的晚餐。   那天晚上第三个箱子到底开出了什么周嘉鱼不知道的,他中途就和小纸人一起溜回了自己的房间。楼下倒是一直挺安静的,似乎并没有开出什么特别奇怪的东西。   直到九点多钟,周嘉鱼下楼想吃点夜宵,结果看见沈一穷和沈朝三两个人表情深沉的站在门口,沈朝三嘴里含了根烟,沈一穷还不会抽烟,就在旁边发呆。   “开出什么了?”周嘉鱼喝了一口酸奶,问了句。   沈一穷扭头,看见周嘉鱼,有气无力的说:“罐儿,我后悔了,你真聪明……”   周嘉鱼说:‘啊?’   沈一穷悲惨道:“妈的,看见那箱子里的东西,我他妈的把自己晚饭吃的全给吐出来了。”结果就是得不偿失,这会儿还觉得恶心。   周嘉鱼已经开始好奇了。   “开出来了腐烂的鸟。”沈朝三闷闷的开口,“还生蛆了。”   周嘉鱼:“……”他此时万分庆幸自己的果断,“师伯什么反应?”   沈一穷说:“还能是什么反应?激动的把箱子拿去扔了呗,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   周嘉鱼吸着酸奶:“以后看见师伯开箱就躲远点吧。”   好像也只有这个法子了,陷入某种爱好不能自拔的女人是可怕的,人家姑娘开的都是衣服零食化妆品,就他家师伯兴奋的开出诅咒用品,还沉浸其中欲罢不能,逼着旁人和她一起共享快乐。   “开箱就好像抽卡游戏。”沈一穷说,“你他娘的永远不知道里面会开出个什么玩意儿。”   因为开箱的问题,向来受欢迎的林珏受到了冷淡的待遇,一度成为了家里面大家最不愿意靠近的那个人。   好在林逐水还护着几个徒弟,不然估计他们早就彻底落入林珏的魔掌了。   不过因此,众人都对寄箱子过来的人产生了难以言喻的愤怒,沈暮四再次找人过去查了这个地址,结果却发现这地址根本不存在的,虽然大致方向有这么个地方,但具体住址却是虚构的,   “三堰村。”沈暮四说,“那边根本没这个村子。”   “太正常了。”沈一穷道,“我要是寄这些东西肯定也不敢留真的地址啊。”   沈暮四道:“所以他们到底为什么要寄过来?为了诅咒?还是故意恶心人恶作剧?”   经过林逐水的检查,那些箱子里面的确被下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小诅咒,这些诅咒就如同林珏所说,几乎都不会起作用,随便一个正面符咒就能解决,对于他们这些风水师而言基本没有什么影响。   “不明白。”沈一穷叹气,“怪我,要不是我打开了师伯新世界的大门……”   也亏得林珏能想出从快递里寻找到刺激。   箱子半个月来一个,东西也越发的奇怪,有动物的指骨,有长满了青苔的石头,有用袋子装起来的沙土,千奇百怪,看起来没有一点规律仿佛是随性而至。   就这么过了两个月,到了十月份,天气也凉了下来,林逐水完全不用被迫待在家里,可以四处走动了。   小纸人两个月间又长大了不少,除了被林珏拉着开箱的黄鼠狼之外,家里的其他人都是岁月静好。黄鼠狼一副被折磨过度模样,也不知道是压力太大还是秋天到了,它又开始疯狂的掉毛,不过陪着林珏开了几次箱,它好歹是又能在林家蹭着住几个月了。   十月中旬的时候,林家的林珀来了这边一次,似乎是来和林逐水谈什么事情的。   他理所当然的又在他们这儿蹭了一顿饭,期间再次对周嘉鱼的厨艺大家赞扬,还随口问了句黄鼠狼怎么瘦了。   黄鼠狼听见这话用力的拍了拍自己的盘子,瞪了林珏一眼。   林珏说:“喂,你瞪我做什么,这不都是你情我愿的事儿么?昨天晚上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林珀:“……”   黄鼠狼:“咔咔咔咔咔。”   林珏和黄鼠狼顿时吵成一团。   第二天,在家里闲了三个月的几人被林逐水告知又有事情了,他们得去一个西南边上的小城,据说好像是那里出了点事儿需要解决。   周嘉鱼听着这地址有点耳熟,林珏倒是马上反应过来:“这地方好像离寄包裹的地儿挺近啊,我们到时候是不是能过去看看?说不定还能找到寄包裹的人。”   她这话大家都挺爱听的,因为这屋子里的人除了林珏之外完全都不想收到那玩意儿,能把寄包裹的人找到,那就是从根源上面解决了问题。   西南边的那座小城是民国时期的陪都,有不少灵异相关的民间传说,周嘉鱼对那边印象挺好的,唯一担心的是饮食吃不惯。因为那边好像每顿饭都是无辣不欢……   行程定在三天后,这次出行的时候,林逐水告诉周嘉鱼说他可以把小纸人带出去历练一下了。一听到能出去,小纸人兴奋得不得了,跟要出去旅游的孩子似得,一晚上都没睡着,在周嘉鱼的屋子里一个劲的蹦跶。幸运的是它是一张纸也没什么重量,激动的时候不至于吵到周嘉鱼。   于是几天后,周嘉鱼把小纸人叠了几叠,塞进兜里上飞机。   谁知道过安检的时候,小纸人被安检人员直接从兜里掏了出来,还拿在手上抖开了,问周嘉鱼这是什么。   周嘉鱼被吓了一跳,生怕小纸人动起来,赶紧解释说这是他祭祖要用的纸人,拿回去给祖先烧的。   “哦。”那安检人员是个年轻的帅气小哥哥,伸手在小纸人上摸了几把,说:“做得挺真啊,这五官活灵活现的。”   周嘉鱼干笑两声,伸手接过来。   结果小纸人这小兔崽子居然趁着两人过手的时候趁机摸了一把安检小哥,那安检小哥一愣,随即抬目看着周嘉鱼。   周嘉鱼:“……”不是我的摸的,真的。   安检小哥道:“加个微信?”   周嘉鱼:“……”这是什么发展。   最后迫于无奈,周嘉鱼只好悄咪咪的加了安检小哥的微信,还好他是最后一个出来的,不然这画面被其他人看见了也不知道会想些什么。   不过因为耽搁了一会儿,出来之后沈一穷还是问了句出什么事了。   “没事。”周嘉鱼糊弄道,“小纸被翻出来了。”   沈一穷道:“哦,没被发现吧?”他摸了摸小纸的脑壳,“小纸你可千万别动啊,被发现了会被抓走的。”   然后他就听见小纸哼唧了一声。   好在接下来他们平安的上了飞机,没再出什么幺蛾子。小纸第一次坐飞机,兴奋极了,在周嘉鱼的兜里一个劲的扭动。周嘉鱼无奈,只能等着起飞后飞机上灯光暗下来时把小纸从兜里的掏出来,放在窗户旁边。   小纸把脸贴在窗户上,看着窗外的景色嘴里发出小声的惊呼,看起来兴致很是高昂。   中途吃午餐的时候,周嘉鱼又赶紧把它收回兜里,怕被空乘人员看见从而引起什么不必要的误会。   几个小时后,他们总算是安全的到达了目的地。   小纸憋了一路,坐进车里就开始疯了似得满车蹦跶,搞得来接他们的司机频频从后视镜往座位上看。万幸的是这司机也是那边人派过来的内行人,不然周嘉鱼真怕他沉迷看小纸人把车开进沟里。   虽然十月份了,但这边的天气却依旧算不上凉爽,路上还能看到穿短袖的人。周嘉鱼本来穿了件有点厚的外套,这会儿看着外面的大太阳又给脱了。   接送的人将他们直接送到了订好的酒店,周嘉鱼抱着小纸进去,却是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哟,好久不见啊。”和他打招呼的居然是之前比赛里互相竞争过的对手,周嘉鱼记得他的名字叫渝小面,“你也来啦。”   渝小面身边还站着几个年纪比较大的人,正在招呼林逐水,从气质和外貌上来看,他们应该是渝小面的长辈。   “好久不见。”周嘉鱼说。   渝小面道:“你手上拿的是撒子哦?纸人吗?”他凑过来,对周嘉鱼手上的小纸挺感兴趣的。   “嗯。”周嘉鱼摸摸小纸,见周围没人,道:“小纸,和哥哥打个招呼。”   小纸这才从周嘉鱼怀里爬起,对着渝小面叫道:“哥哥好。”   渝小面被突然动弹的纸人吓了一跳,跟只猫一样直接弹开了,不过很快又冲了回来,兴致勃勃道:“我能抱抱吗?”   周嘉鱼说:“当然可以。”   于是小纸人就被渝小面抱进了怀里。   他们交谈的时候,沈一穷一直站在旁边没说话,周嘉鱼看了他一眼发现他满脸阴沉,疑惑道:“一穷你怎么了?”   沈一穷说:“他怎么那么白?”   周嘉鱼:“……”   沈一穷不说周嘉鱼还没发现,渝小面和沈一穷两人的肤色其对比简直明显到了极点,一个白的发亮,一个黑的暗哑。沈一穷被渝小面这么一衬托,显然是受到了惨烈的打击。   渝小面听到两人的对话,不高兴道:“白怎么了,我还想变黑呢,天天晒太阳都快晒出皮肤癌了还是这个模样。”他居然对自己白白嫩嫩的肤色很不满意。   沈一穷当即表示如果可以他真的愿意和渝小面进行交换。   两人登时惺惺相惜,空气中充满了诡异的和谐。   周嘉鱼心想还真是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这边小辈们在聊天,旁边的长辈们也在谈事情。   “林先生,您看这事情能解决么?”现在说话的是看起来个六十多岁的老者,须发皆白,但精气神很足,话语中带着本地的口音,乍一听有些难懂。   林逐水道:“先去现场看看吧。”   “要得要得。”老者高兴道。   周嘉鱼跟在林逐水身边这么久,似乎就没见过林逐水不能解决的事儿,不过即便如此,每次应下的时候林逐水似乎都有所保留。   “对了,林先生,我还没介绍呢,这是我的孙子渝小面,之前和您的徒弟周嘉鱼一起参加了风水大赛。”老者笑道。   渝小面乖乖的叫了声林先生,说实话,他长的秀气,皮肤又白净,看起来当真像个腼腆的害羞少年——如果周嘉鱼没有看见过他骂街的阵仗,大概也会这么想。   “这是我徒弟周嘉鱼和沈一穷,还有我的姐姐林珏。”林逐水微微颔首,也介绍了周嘉鱼。   “您今天肯定累了,我们已经备好了饭菜,看现场的事明早再细说吧。”老者微笑着说。   林逐水点头同意了老者的提议。   于是一行人吃饭休息,备足精神,准备第二天再去看看情况。   周嘉鱼一直不知道林逐水这次过来到底是为什么,晚上的时候林珏才和他说了这边的事。   原来是这城里要修一条新的地铁,但是修到某一段的时候,工人突然就消失了,起初施工方以为这是人为的,但是检查了监控录像之后,却发现这件事并没有那么简单。   监控录像中,正在修建地铁隧道的工人会突然像中了邪似得朝着地铁隧道深处走去。可以从监控录像中看出,这些行走的人无论是肢体还是神情,看起来都异常的僵硬,他们挪动脚步缓慢行走着,其动作看起来却仿佛是没有生命的僵尸。   工人就这么一直往前,直到到隧道尽头,这时他会转过身,对着摄像头挥挥手,仿佛在同谁告别似得。接着,工人走到尽头的墙壁面前,一点点的硬生生的挤动进了面前泥土构成的墙壁缝隙里面。   光听描述,就让人觉得毛骨悚然,想来监控画面会更加的恐怖。   “我们也去查了。”老者叹道,“没有查出原因,这地铁是个大工程,每拖着一天都是麻烦,必须得尽快解决掉。”   林逐水点点头:“明天过去看看。”   一行人便准备先吃饭休息。   这边的菜果然辣的过分,沈一穷这个吃辣很一般的惊恐的发现连清炒蔬菜里面都放了辣子。   周嘉鱼之前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所以现在感觉还行,倒是沈一穷有点被辣的神志不清。   这时候林逐水不吃饭的好处就体现了出现,反正大家都知道他的这个怪癖,也没人劝说什么,于是周嘉鱼全程就看见林逐水默默的吃着酸黄瓜——那是唯一一个一点辣椒都没放的菜肴。   这顿饭吃的大家很感动,因为结束的时候眼眶基本都红了,林珏也不例外,默默的用纸巾擦着眼角。   他们和本地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周嘉鱼亲眼看见渝小面在挑着辣椒吃,辣的嘴唇红艳艳的还直笑,招呼他们不要客气,继续吃。   周嘉鱼有点受不了了,小声道:“你们这样第二天受得了么?”   虽然他问的委婉,但渝小面还是听明白了,哈哈哈大笑道:“当然受不了了,不然我们这里的肛肠医院不会那么受欢迎的……”   周嘉鱼无话可说。   吃辣椒的时候得痛苦两次,一次是进去的时候,一次是出来的时候。   当天晚上沈一穷就没出息的拉肚子了,在厕所里鬼哭狼嚎,说怪不得师兄都不肯过来,原来居然是这个原因。   周嘉鱼问他感觉怎么样。   沈一穷说感觉好像被一万个大汉轮流爆了菊花。   周嘉鱼:“……”你为什么那么熟练啊。   还没遇到脏东西呢,这一顿饭就让他们元气大伤,第二天去看现场的时候个个蔫嗒嗒的,连林珏不咋爱说话,周嘉鱼一问才知道她肠胃好像也受到了影响。   和身边生龙活虎的渝小面比起来,周嘉鱼感觉他们简直好像集体食物中毒了。   林逐水吃的是周嘉鱼单独给他做的饭,所以完全没事儿,该怎么风轻云淡还是怎么风轻云淡。   修地铁的工程已经还在打洞阶段,但因为消失的工人和诡异的录像,目前工程已经停工了,只有门卫守着门口防止人进入,隧道里面没了其他工人。   周嘉鱼这还是第一次进到没修好的地铁隧道里面,从地上进入地下,虽然没有空调,可一进去就能感到一股子沁人心脾的凉气。周嘉鱼在这隧道入口就看到了飘散在半空中的屡屡黑气,有这黑气的地方,通常都有脏东西。   这地方人进去感觉不舒服,小纸人倒是挺喜欢的,不过周嘉鱼怕它吓着别人,一直把他揣在兜里,等到隧道里面确认监控已经关掉之后,才从怀里拿出来。   “它好像挺喜欢这里啊。”渝小面见小纸人贴在旁边的墙壁上一个劲的蹭蹭,惊奇道。   “嗯,这里阴气重,小纸,别蹭了,墙壁那么脏——再蹭晚上回去给你洗澡啊。”周嘉鱼觉得自己像个老妈子似得。   听到要洗澡,小纸人立马不蹭了,虽然普通的水对它而言并不会产生什么负面的影响,但和所有的熊孩子一样,它也是极度不爱洗澡的,天知道周嘉鱼要把它和黄鼠狼一起丢进浴室是件多么困难的事。   “这里有一段隧道是以前修建的?”林逐水走到一半忽的发问。   “是的。”渝小面的爷爷渝壑点头称是,“这里以前有一段是防空洞。”   林逐水挑了挑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越往里面走,温度越低,周嘉鱼搓着手臂甚至都觉得有点冷了。   不过除了冷之外,这隧道里也没什么异常情况,林逐水走到尽头,用手指轻轻的摸了摸墙壁。   老者见状小声问道:“林先生,您看出什么来了么?”   林逐水摇摇头:“现在是正午,气息太淡了,得晚一点过来。”   老者道:“也好。”   “那就回去看看录像晚上再过来吧。”林珏提议道,“反正现在也看不出什么。”   事情就这么定下,众人决定先离开,等到合适的时机再回来探查。   作者有话要说:  周嘉鱼:呜呜……先生不要欺负我……   林逐水:谁让你加微信的?   周嘉鱼:呜……我错了……   解释一下上个故事吧,狗王被叶蓁杀死之后复活变成了人,将叶蓁同样开狗场的家人也变成了阴犬和其他狗变成的阴犬关在了一起被叶蓁自己亲手杀了,最后林逐水让叶蓁杀掉的阴犬会全部投胎在叶蓁肚子里便成人,让她一个一个的生下来。嗯……每年五个,生个几十年差不多就齐活了。 第75章 旧事   关于隧道之中的监控录像是黑白色的,并不清晰。但也看清行走在其中的人影,渝壑点了点屏幕,道:“这人就是消失的工人。”   林逐水闭着眼睛没说话,林珏倒是看得很仔细,她注意到了录像里左上角的时间,道:“施工方晚上还在施工?”   渝壑说:“对的,这个地段的工程时间比较紧迫,所以晚上也有施工。”   林珏道:“都有人失踪了,还敢晚上施工?”   渝壑无奈道:“起初失踪的几个是在白天,施工方也没放在心上,连监控都没去查。”也这导致之前的监控全都被覆盖了,不能知道那几个工人是不是也是这么不见的。   周嘉鱼坐在稍靠后的位置,看到屏幕里的工人慢慢的朝着隧道深处移动,最后停在了那面墙壁面前。   墙壁上面有一些缝隙,只是这些缝隙都非常的小,最粗的也只有拳头那么大。   “这到底怎么挤进去的。”周嘉鱼不可思议道。和语言相比,眼前的画面真实的让人毛骨悚然,那工人先是伸出手,随后是头和身体,接着竟是硬生生的把自己挤进了小小的缝隙里面。   监控比较模糊,工人把身体挤进去之后看不太清楚里面的情况,录像也停下了。   林珏道:“之后隧道里工程就停了?”   渝壑道:“对,看了这录像之后上面反应有点大,说得先把这事儿处理了再动工。”毕竟这条隧道是要经过闹市区的,如果在修建竣工后通了乘客,而乘客因此出现什么问题,就是个大篓子了。   “把你们地铁经过地点的地图拿过来。”林逐水开口。   渝壑早就准备好了这些资料,地图居然还是特制的盲人地图,林逐水手指触碰在上面时,表情微微顿了一下,温声道:“渝老有心了。”   渝壑道:“林先生,您太客气了,您愿意过来,就已经是给我们渝家面子。”   林逐水的手指在地图之上摩挲,片刻后,问出了一句:“怎么会走这条线?”   这句话说的不明不白,但渝老却好似懂了,他长叹一声,语气里带着浓浓的无奈:“林先生,虽然我也知道,但件事也不是我们能决定的。当时我就建议了他们别从这儿走,但是各种方案里这一块的地价是最便宜的,还不用考虑拆迁问题……”   林逐水道:“那他们就应该做好这里会出事的心理准备。”   “唉,事情都出了,总不能不管啊。”渝壑面带无奈。   周嘉鱼和沈一穷都听得云里雾里的,倒是林珏品出味儿了,道:“怎么?这地段有问题?”   林逐水手指上在地图上点了点:“这防空洞问题很大。”   “对。”渝壑道,“防空洞的确有些问题。”他叹着气,把关于防空洞的事儿慢慢的说了出来。   这座城是民国时期战时的陪都,因为其特殊的地理位置,导致外面的人想要进攻这里极为困难。敌人打不进来,便想出了更加恶毒的法子——轰炸。   于是城中便经常出现携带者炸弹的飞机,从天空中呼啸而过,投送出一枚枚威力巨大的炸弹。因为这个情况,这座城市里修建了许多防空洞,一旦拉响警报,群众们就会携带上所有值钱的东西移到防空洞里。   沈一穷听完道:“可是这防空洞不是救命的设施么?怎么会有问题?”   “唉,这就说来话长了。”渝壑抱歉沉重,继续道:“你知道的,那时候抗战嘛,物资都紧张,建筑物修建的时候也没有特别标准的规范,然后有一次正好遇到了大轰炸……”   为了躲避轰炸的人们全部聚集到了防空洞里,这空袭突然,导致人们全部去了最近的防空洞,而防空洞里面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多……人们聚集在门口,氧气被不断的消耗着。   当洞中的人们发现情况不对的时候却是已经太晚了,出现缺氧症状的人们不断朝着洞口聚集,想要冲出去。然而这时候,防空洞里面致命的缺陷暴露了出来,防空洞的门,居然是由外向内推开的。   洞中想要挤出去的人层层叠叠的堆在门口,这样反而导致门无法打开,就这么恶性循环着。   虽然渝壑的话语很简洁,但在场的人都因为这寥寥几语感到毛骨悚然,周嘉鱼眼前也仿佛出现了一幅难以言喻的画面。   “我爷爷当年也在这儿。”渝壑说,“见过那场面,当时门一打开,出来的先是一团层层叠叠堆在一起的尸体,接着后面的幸存者一涌而出,跑出来的时候也死了不少人。”   林珏道:“之后进行抢救了?”   渝壑摇摇头:“抢救?抢救倒是抢救了,只是上面的人吩咐的话,下面的人也不爱听,据说过来抢救的人一点好事儿没干,有些还没断气的,被他们一拖直接给拖断气了,还有趁火打劫的,来防空洞的人身上都带着好东西呢,他们趁着人昏迷,一通搜刮……”   这历史听起来实在是太骇人听闻了,放在现在估计是不可想象的事。可战争时候的人命是最不值钱的,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当真有些道理。   周嘉鱼和沈一穷都是满脸唏嘘,林珏道:“这地儿出事之后没做法?”   渝壑道:“当然做了,不做这地方不得出大事啊,这法事当时一个风水大家做的,只是现在那家落魄了……”   林逐水道:“是李家做的?”   渝壑点点头:“没错。”   李家是这城里的大姓,甚至还有他们姓氏命名的地方,叫做李家坝,他们家也算得上风水名门,只是近些年后代们的能力一个比一个弱,却是逐渐式微了。   从他们身上就能看出,对于风水传承最重要的便是天赋,收一个天赋好的徒弟,那跟中了彩票没什么区别。   “你们修这隧道,没有去问他们的意见?”林逐问道。   “自然是问了。”渝壑苦笑,“但是李老爷子去年才走,他们家现在连个管事儿的都没有,我虽然是问了,但是他们家也只能给建议说最好不修。”   林逐水手点着桌面,没说话。   周嘉鱼看着他的动作,知道他是心情不好了,虽然从表情上看不太出来。   “我们也让那边尽量换个路线,可他们不信邪啊,这不,出了事儿才慌了。”渝壑也不太高兴,“我们也去检查了几次,找不到法子,无奈之下,只能请您出山。”   林逐水说:“具体失踪几个了?”   渝壑说:“六个了。”   六个人不明不白的不见了,已经算得上大型事故,也难怪上面压不下来,被迫停了工程,不然继续修下去,恐怕还得有人失踪。   林珏说了句:“钱赚着是舒服,可也得有命花,这六个人要是真出了事儿,估计因果还得作用在那负责人身上。”   渝壑道:“管他呢,只要把人找到了,他怎么样关我什么事。”看起来他们对施工方的态度也不太好,不过那些工人是无辜的,总不能丢下他们不管。   “晚上去看看吧。”林逐水说。   渝壑道:“可是林先生,您这体质过去,那边脏东西会不会不出来。”   林逐水闻言道:“没事,有它们喜欢的东西在。”   他一说完这话,沈一穷和林珏就把眼神投到了周嘉鱼的身上,周嘉鱼:“……”   “捕鼠器。”林珏指了指林逐水,“奶酪。”她又指了指周嘉鱼。   沈一穷这小王八蛋不嫌事儿大的直乐。   现在还是早晨,离晚上还有一天,看完资料之后众人决定去吃饭,渝壑说既然来了这里,那得吃点特产啊,不如去防空洞吃吃火锅?   周嘉鱼惊了:“防空洞里吃火锅?”他突然想到脏东西带降温的效果,在这热气腾腾的天气里好像还挺省电费的。   渝壑见周嘉鱼的表情,哈哈大笑:“当然不是那个出事儿的防空洞了,这里防空洞多,不用空调也凉快,我已经订好了桌子,一会儿就能过去。”   然后中午的时候他们就真的去吃火锅了。   林逐水照例一筷子都没动,沈一穷和林珏则表示复杂的看着面前翻滚的红汤。   “这是微辣吗?”沈一穷问。   “是微辣啊。”渝小面已经开始下筷子了,他吃了一口毛肚,嘴唇变得红艳艳的,招呼着沈一穷说,“吃啊,不辣呢。”   沈一穷哆哆嗦嗦的下了筷子。   然而川渝人名的不辣对于外地人简直就是无情的欺骗,沈一穷吃了一块之后眼泪马上就下来了,他用手捂着嘴:“不辣??”   渝小面说:“真不辣。”他舔了舔了筷子。   周嘉鱼比沈一穷聪明一点,没敢下筷,很虚弱的问了句:“那个……咱们能吃清汤么?”   桌上的气氛瞬间凝固了,渝小面缓缓抬头,看着周嘉鱼,那哀怨的眼神看得周嘉鱼莫名其妙。   “好嘛。”渝小面说,“吃鸳鸯。”他语气中怅然的味道,让周嘉鱼有种仿佛这是来自灵魂的妥协。   他们那儿的清汤都是和红汤一边一半,但这家的清汤,却只有中间小小一个圆,不过好歹是能入口了,周嘉鱼心中松了口气。   渝小面说:“你知道吗,我们这里有种辣度叫菊花开。”   周嘉鱼和沈一穷都臀部一紧。   渝小面说下次我们可以试试。   结果一桌子都没人理他的话,众人眼观鼻口关心,认真的吃着面前的清汤。   时间一转眼到了晚上,晚饭在林珏的强烈要求下喝了粥,她才不信这里连粥里都放了辣椒。万幸的是这里没有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粥还是清淡的,缓解了周嘉鱼不适应的胃部,沈一穷去了趟厕所,出来的时候满脸痛苦,说他希望能把这事儿快点解决早些回去,不然他感觉自己可能真得去肛肠医院挂号。   天色沉沉暗下,街道之上是车辆汇聚而成的光河。   他们再次去了白天去过那条隧道,还没进去,周嘉鱼就感到里面有股子阴风一股股的往外刮。   渝小面说:“这里虽然做了法事,但是其实也经常闹鬼,据住在这附近的居民说,晚上要是从这儿路过,能听到里面有人问话,说飞机走了吗,轰炸停了吗,这时候千万不能回答,要是回答走了,里面的东西就能出来了……”   这种都市传说听起来有些渗人,沈一穷说:“那要是回答没走呢?”   渝小面笑了:“要是你答没走,那他会让你进去陪他……”   沈一穷:“……”   渝壑也拿自家的孙子有点没办法,无奈道:“好了,别闹了。”   渝小面说:“你们怕么?”   周嘉鱼和沈一穷对视一眼,随后他坦然道:“其实我觉得今天中午的火锅更可怕一点。”脏东西再怎么恐怖不是有林逐水在么,可是吃火锅真是吃的感觉自己要脱肛了。   渝小面没吓到人,遗憾的砸砸嘴。   进去的时候,渝壑让守门的保安把里面的灯全开了,守夜的保安一共三个,从人数上就能看出施工方很担心保安也出事。   好在似乎不进隧道,就没什么大问题。   隧道里的灯光并不明亮,两边都是还没有贴上砖石的泥土墙。小纸人进来之后就挺兴奋的,趴在周嘉鱼的肩膀上左看看右看看,看起来倒是挺喜欢周围的环境   隧道有些长,众人缓缓往前,还没走多远,却是忽的听到了什么声音。   林逐水第一个反应过来,他道:“关门的声音?”   渝壑表情一变,道:“我们回去看看?”   林逐水摇摇头:“那门是从外面开关的,关上了我们也没办法,先进去吧,把里面的东西解决了再说。”   周嘉鱼掏出手机,看了看上面的信号,毫不意外的看见信号只有小小一格,看起来随时可能消失。   “那就继续往前吧。”渝壑点头同意了林逐水的建议。   有诱人的奶酪在,效果果然很好,周围的某些东西在黑暗之中蠢蠢欲动。   谁知他们往前走了一段,竟是出现了三条岔路。   “怎么会有岔路?”沈一穷道,“那天我们进来的时候这里不是只有一条路么?”   周嘉鱼比沈一穷看的仔细一点,他道:“墙壁的颜色也不对啊。”他走到墙边戳了戳,“这墙壁看起来修了好久了……等会儿,怎么墙上还挂着煤油灯。”   不知道什么时候,隧道两边的电灯变成了煤油灯,煤油灯的灯光十分微弱,在黑暗中微微闪烁,反倒是让气氛更阴森。   林逐水道了声:“好像进了个奇怪的地方。”他说完这话,居然还开了个有点冷的玩笑,“从监控里看,会不会也看到我们一个个的顺着那缝隙挤到墙壁里?”   就林珏和渝壑两人笑了起来,其他几个晚辈都是一脸先生求您别说话了的表情。   隧道里散发着一股子土腥味,有种空气不流通的感觉,让人闻着十分不舒服。但让人最不舒服的却是面前这分开的岔路,到底选择哪一条成了现在最重要的问题。   “不如分开?”林珏提议,“我带一个,渝老带一个,逐水你带一个,正好分成三队。”   “可是万一出了事儿怎么办?”渝壑有点担心。   林逐水从怀里掏出了几张符纸,递给他:“遇到解决不了的情况就把符纸烧了,我会尽快赶过来。”   渝壑也没有逞强,接过了林逐水手里的符纸。   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下,周嘉鱼和林逐水,渝壑和渝小面,林珏和沈一穷一起。   隧道里面黝黑深邃,只凭借旁侧昏暗的煤油灯,甚至看不见深处的景象。周嘉鱼抱着小纸人,跟在林逐水身后,进了最后边的一条隧道。   这隧道并不宽,只能够两个人并排通行,空气也有些糟糕,周嘉鱼低着头,注意到他们走过的地方有很多凌乱的脚印,仿佛有很多人刚从这里狂奔而过。   周嘉鱼把这情况告诉了林逐水,林逐水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先生,我们现在是在以前的隧道里么?”周嘉鱼这会儿也品出味来了,他看着周围的景象,怎么都觉得自己仿佛穿越回了几十年前,回到了当时那个特殊的时期。   “或许吧。”林逐水却给了个模糊的答案。   想起白天在渝壑口中听到的故事,周嘉鱼心里有些难受,渝壑说过当时死去的人根本没有一个具体的数字,几百是肯定有的,民间还有传说数量成千上万。当然,这些东西都无从考证了,但条隧道吞噬了无数人的生命这件事,却是毋庸置疑。   周嘉鱼踏过的每一寸土地,都有可能覆盖了层层叠叠的尸体。   两人继续往前,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这隧道却都仿佛没有尽头一般,旁边全是相似的墙壁和一模一样的油灯,周嘉鱼感觉有点不对劲,他刚一开口:“先生……”眼前就有黑影闪过。这黑影动作非常迅速,一转眼的功夫便扑到了挂在墙壁上面的油灯上面。   “嚓”的一声,油灯直接熄灭了,本来就不明亮的隧道瞬间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周嘉鱼反应迅速的,掏出了手机,打开了手电筒功能——然而当他看清楚眼前的画面,他反而宁愿自己没有看见。   只见左边和右边的墙壁上面,竟然伸出了一双双手,朝着他们抓了过来。这些手的肤色发紫,其上带着黑色的斑点,只是看了一眼就能知道这绝对不属于活着的人类。   “卧槽!”周嘉鱼被吓了一大跳,差点没从地上蹦起来,“先生,有手!”   “嗯。”和周嘉鱼相比,林逐水的反应就平淡多了,他不可能没有感觉到周围的东西,但表情神态都丝毫没有变化,“别怕。”   周嘉鱼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这、这些是什么东西啊?”   林逐水说:“嗯?”他语速缓慢且平静,反而安抚住了周嘉鱼的情绪,“我看不见,不过脏东西就那些伎俩,你怕什么,它就会变成什么。”他又一次对着周嘉鱼伸出了手。   这一次,周嘉鱼没有蠢到像上次那样从兜里掏出烟递过去了,主要是这里气氛也不太合适抽烟,于是小心翼翼的,周嘉鱼把自己的手放到了林逐水的手上,感到林逐水微微收缩力度,握住了他。   “那么怕?”林逐水似乎感觉到周嘉鱼的手心里全是汗水,随口问了句。   周嘉鱼说:“还好……还好……”被林逐水牵住后,周嘉鱼彻底冷静了下来,人冷静下来后思考的能力显然是强多了,周嘉鱼也敏感的注意到,周围墙壁里伸出来的那一双双手,似乎停留在了某个特定的位置,不能再往前一分。   “若是还怕,把照明灭了吧。”林逐水说,“我牵着你便好。”   周嘉鱼想了想,还是拒绝了林逐水的好意,他觉得有些事情逃避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林逐水点点头,牵着周嘉鱼继续往前。   这里简直仿佛是地狱般的景象了,墙壁上,头顶上,全是密密麻麻,各式各样的手,这些手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的对着周嘉鱼伸出来一副想要抓住的他的模样,有的却的在墙壁上抓挠,仿佛正在经历什么极为痛苦的事。   周嘉鱼道:“先生,前面好像有什么东西。”手机微弱的光芒,照出了眼前的道路,周嘉鱼隐约看见,他们似乎到达了隧道的尽头,而在黑暗之中,有什么东西在缓慢的攒动。   林逐水没说话,微微的偏了偏头。   倒是趴在周嘉鱼肩头的小纸人情绪突然尖声道:“吃、吃!”   周嘉鱼满目莫名:“吃?”   他还在想着吃是什么意思,就看到前方攒动的阴影朝着他们移动了过来,而周嘉鱼,也终于看清了眼前之物,到底是什么。   那是一团人体构成的,难以用语言来形容的东西。仿佛是硬生生的将人体强行挤压在一起,你可以看见人的身躯、四肢,还有脑袋,他们的肌肤都呈现出一种缺氧之后才会有的可怖紫色。而在这团东西正在朝着周嘉鱼和林逐水移动过来,虽然速度不快,但隧道就这么大,眼见就要到达他们的面前。   这画面让周嘉鱼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林逐水的手,道:“先生!!快跑!!”   林逐水还未说话,周嘉鱼便抓着他的手转身夺命狂奔。   “呼呼!”疯狂的朝前奔跑着,周嘉鱼把自己吃奶的劲儿都用出来了,他心脏狂跳,抓着林逐水的手却没放松过一刻,直到看见眼前亮起了微光,他的脚步才渐渐停下。   “先生。”周嘉鱼松开了手,喘着粗气说,“那个东西是什么呀?”   没人回答。   周嘉鱼微微愣住,转身朝着身后看去,却发现他的身后空空如也,本该他后面的林逐水,竟是不见了……而地面上有一只手跟刚出了水的鱼似得一个劲的蹦跶着。   周嘉鱼的表情僵住……自己这是……抓错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周嘉鱼:先生您的手好软呀。   林逐水冷漠脸:你抓错了。   周嘉鱼:…………啊啊啊!!!!   这隧道惨案是真的存在的,当时还发了关于这些内容的课本,好像还有配图啥的真的恐怖。 第76章 真假   周嘉鱼看着地上蹦跶的那只手,整表情都僵住了,那手在地上蹦了一会儿,动作便缓慢了下来,像是失去动力似得瘫软在了地上。   周嘉鱼被吓得后背起了一层冷汗,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四周一片昏暗,只有墙壁上的油灯投射出微弱的灯光,五米开外几乎就看不见东西了。他身边没有林逐水,也没了之前那些奇怪的东西,陷入了一种怪异的寂静之中。   万幸的是小纸人还在他的怀里,扯着周嘉鱼的袖子继续道:“吃、吃……”   周嘉鱼说:“吃?小纸,吃什么?”   小纸道:“吃了你,吃了你。”它似乎有些着急,抓着周嘉鱼的袖子往另外一个方向扯。   周嘉鱼瞬间就明白了,他开始跟着小纸人的脚步,朝着那个方向走去。小纸之前情绪如此激动,恐怕是因为他们眼前突然出现的庞然大物,它口中的吃了你,显然是在告诉周嘉鱼那东西十分危险。   周嘉鱼一边跟着小纸人往前走,一边在脑海里思考着刚才到底是什么时候拉错了手。他记得之前隧道里的油灯突然熄灭了,之后林逐水才朝着他伸出了手,当时周嘉鱼也没有多想,便想自己的手搭了上去。现在想来,可能他一开始牵的就不是林逐水,而是什么奇怪的东西……怪不得那手质感有点奇怪。而且当时林逐水还让他把照明给灭了,现在想来这也不像是林逐水能说出的话,毕竟他家先生向来信奉胆子越练越大。   想到这里,周嘉鱼看了自己的右手一眼,蔫嗒嗒的想着以后还是老实的递烟比较安全。   隧道很长,小纸人似乎在为周嘉鱼领路,周嘉鱼小声道:“小纸,你要带我去哪儿?”隧道之内的景色几乎一模一样,周嘉鱼观察了一下油灯,甚至发现油灯上面残缺的部位都近似相同。他仿佛走进了一个圈,在不断的重复同样的道路。   小纸道:“跑远点,跑远点。”它似乎在为身后的某种东西感到紧张,感觉这东西会威胁到周嘉鱼的生命,   周嘉鱼道:“好,小纸,你等你下,我先烧张符纸。”   小纸停下脚步,眼巴巴的看向周嘉鱼。   周嘉鱼从怀里掏出之前林逐水给他的符纸,还有打火机,蹲下之后点燃,看着符纸在地面上化成了灰烬。符纸燃机你之后,散发出一种类似檀香的气息。这香气闻着十分熟悉,是林逐水身上独有的味道。   周嘉鱼嗅着这气味,感到心情平静了下来。   “走吧,小纸。”周嘉鱼牵着小纸的手,两人继续往前。   周围重复的景色,让人的神经也越来越紧张,就好像在攀爬永远到不了尽头的楼梯,周嘉鱼的身体也生出了一种不适的感觉,他起初以为是自己太紧张了,但仔细研究之后,他很痛苦的发现,这种感觉似乎是缺氧。   缺氧而死是非常痛苦的事,一般人都死状凄惨无比,脸部和喉咙都会被抓的血肉模糊,口鼻里面溢出血沫,最后尸体的肌肤还会呈现出一种怪异的蓝色。   “呼呼……”周嘉鱼强迫自己调慢了呼吸的频率,但氧气却依旧越来越稀薄,以至于身体也跟着开始出现一种乏力感,原本快速的脚步开始迟缓,视野之中出现了大片大片的黑斑。   “呃……呜……”周嘉鱼捂住了自己的喉咙,艰难的扶着墙壁。   小纸人发现了周嘉鱼的异样,叫道:“爸爸,爸爸。”它似乎有些着急,跳到了周嘉鱼的肩膀上,开始用努力的用那双小小的手给周嘉鱼扇风。   周嘉鱼忽的想到了什么,他艰涩道:“小纸,你能把我扛起来么?”他记得佘山徐老说过,纸人的力气都是非常大的。   小纸闻言马上从周嘉鱼身上下来了,然后站在地上直接把周嘉鱼整个人硬生生的抱了起来:“爸爸?”   周嘉鱼:“……”感觉自己像是个过分人渣父亲,在欺负自己瘦弱的儿子。不过现在他也没办法想那么多,因为小纸人不需要氧气。   人呼出的二氧化碳是要比氧气更重的,所以隧道里面的顶层部位应该还会有一些残留的氧气,周嘉鱼被小纸人托着,靠近了隧道顶部的位置,感觉那种让人崩溃的窒息感被缓解了不少。   “呼呼……”虽然如此,周嘉鱼却还是不敢大口的呼吸,害怕过快的把氧气消耗干净。   小纸人见到周嘉鱼的情况缓解之后,也松了口气,抱着周嘉鱼就开始拔足狂奔。周嘉鱼第一次发现小纸人的速度居然如此的快,感觉自己骑了个摩托车似得,噌的一下就冲出去了,还得扶一下墙壁才不至于摔倒。   他儿子可真厉害啊,周嘉鱼神情恍惚的这么想着。   小纸人似乎认准了某个方向,一路向前就没有停过,周嘉鱼的神志却越来越模糊,他感到隧道里的氧气已经少到了无法维持他生命的地步,他的意识开始游离,身体也慢慢的软了下来。   “爸爸,爸爸。”小纸人焦急的呼唤着周嘉鱼,想要让他保持清醒。   就在周嘉鱼觉得自己要放弃的时候,他却是忽的注意到前方的黑暗之中出现了一个身影,似乎是人形的模样。   这种时候,无论看见什么东西,总会让人产生一点希望,那人影也在朝着周嘉鱼的方向移动,很快,当周嘉鱼看清楚眼前人的模样时,他猛地卸下了防备:“先生……”   黑暗中站着的人,便是林逐水,他站在隧道的尽头,朝着周嘉鱼微微的招手。   小纸人将周嘉鱼放在了地上,周嘉鱼急急忙忙的跑向了林逐水。   “先生。”氧气似乎也有了,周嘉鱼大口大口的喘息着,他道,“您去哪儿了?我一直在找您。”   林逐水没说话。   周嘉鱼觉得林逐水的表情有点奇怪,他道:“先生……?”   林逐水说:“周嘉鱼?”他叫周嘉鱼名字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奇怪,竟是有些暧昧的味道。   周嘉鱼敏感的察觉出了不对劲,他的眼神扫了扫地上,发现了一件有些悚然的事实。旁侧的油灯投射他们两人身上,可却留下了一个影子——林逐水的身后空空如也,本该在地面上出现的影子,却是什么都看不到。   周嘉鱼开始慢慢的后退。   林逐水瞬间便察觉出了周嘉鱼的退缩,他歪了歪头,竟是笑了:“你怕我做什么?”   周嘉鱼急中生智:“先、先生,您的身后有东西。”   林逐水说:“嗯?”   周嘉鱼道:“您身后的墙壁上面……有东西……”   林逐水闻言,居然真的转过身似乎想要看看自己身后有些什么,殊不知他这个动作彻底坐实了周嘉鱼的猜测——林逐水从来都不睁开眼睛,就算听到身后有东西,第一个反应也绝对不会是转身朝着后面看过去。   周嘉鱼见到这情况,扭头就跑,小纸人似乎有些懵,不过还是乖乖跟在了周嘉鱼的身后。   一口气冲出了这条隧道,周嘉鱼朝自己身后望了眼,发现那个人的确没有追过来,他正欲松口气,却听到自己右边传来一句轻声问候:“你跑什么?”   这声音如惊雷一般,炸的周嘉鱼后退了几步,他朝着右边看去,发现本该在他身后的人,此时竟是立在他的右边,正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周嘉鱼:“……”   “你跑什么?”明明是同样的面容,同样的声音,可眼前的人气质却和林逐水完全不同,他缓缓睁开了眼,露出一双黑色的眼眸,此时那某种带着某种邪恶的意味,正凝视着周嘉鱼,他说,“你不是喜欢我么?”   周嘉鱼被那句喜欢击中了心脏,浑身微颤,他道:“你是什么东西?”   “我?”眼前和林逐水拥有同样皮囊的东西,慢慢朝着周嘉鱼靠了过来,周嘉鱼一步步后退,很快被他逼到了角落里。   “我就是你喜欢的林逐水啊?”他用一种温柔的语气说着,“你不是喜欢我么,怎么连我都认不出来了。”   周嘉鱼把手放在兜里,随时打算掏出自己的符纸,但这男人好像看出了他的想法,直接伸手按住了他的手臂。他的速度极快,周嘉鱼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死死的按住了肩膀。   “呜……”这显然不是人类的力气,周嘉鱼被按着肩膀的那一刻,几乎感觉自己的肩胛骨要碎掉了,他咬牙道:“放屁,我就是喜欢他,所以才能看出你不是他!你算是什么玩意儿,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还想装成先生的模样!”   他这话一出,眼前人的嘴角立马抿成了一条直线,显然是心情受到了影响。   周嘉鱼继续出言嘲讽,因为他看到小纸人已经撸起袖子朝着这边冲了过来眼见就要一拳揍到这东西身上。小纸人的力气周嘉鱼是见识过的,如果这东西真的是人,肯定一拳就得被揍趴下。   谁知道小纸人刚冲过来,那人就猛地转身,直接将周嘉鱼拎了起来,随后一脚踹出去。   他的力量极大,竟是将小纸人直接踹飞了。   “小纸!!”周嘉鱼担忧的叫道。   “呜哇——”小纸哇的一声便哭开了,哭声委屈极了,嘴里叫着,“爸爸,爸爸——”   周嘉鱼恨恨的瞪着前的人恨的牙痒痒,但奈何两人的力量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那人的手像钳子似得死死掐着周嘉鱼的肩膀,让他根本动弹不得。   “你还在担心他?”男人道,“倒不如先担心一下你自己吧。”他看着周嘉鱼咬着牙的表情,眼神里忽的就多了一种邪恶的味道,“你觉得林逐水,会接受你么?”   周嘉鱼抿着唇,不肯说话。   “说话。”男人伸手捏住了周嘉鱼的下巴,他轻声道,“你要是不说话,我就把你儿子宰了。”   不得不说,这人用林逐水的脸做出这种表情,着实让周嘉鱼有种非常不舒服的感觉,他微微偏偏头,冷笑道:“接不接受我都乐意,你管得着么?”   男人挑眉:“嘴硬。”他说着,松开了周嘉鱼的下巴。周嘉鱼松口气,却感到自己身体再次被提了起来,然后重重的砸到了墙壁上,两只手都被扭到身后,被男人用什么东西捆了起来。   “你做什么?”周嘉鱼吓了一跳。   “你不是一直很期待这件事么?为什么要欺骗自己?”男人这么说着。   周嘉鱼感到他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腰部,竟是要往里面伸进去,他被吓了一跳,疯了似得挣扎着:“你疯了吗——我是男人!”   “我自然知道。”他这么说着,手却是已经撩起了周嘉鱼的衣衫。   周嘉鱼脑子直接炸了,就在这一刻,他感到自己身体里里面有什么东西倾泻而出,身后的男人发出一声惨叫,一下子松开了周嘉鱼,周嘉鱼扭头看去,却是看见男人身上全是透明的水,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头淋到了脚,而周嘉鱼的脚下,也浮起了一层薄薄的水洼,这水洼之中漂浮着墨色的莲花,莲花之下,几条游鱼从水中冲出,朝着男人刺了过去。   这些游鱼极小极快,如同一支锋利的短箭,直接扎到了男人的身上,男人虽然躲开了要害部位,但是身上还是被扎中了几次,红色的血液从他的身体里流出,淌了一地。   周嘉鱼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力气,直接冲了过去,对着男人就是一顿猛踹,这下他是一点力度都没有留,甚至没去考虑万一把人踹死了怎么办。   男人被周嘉鱼狠狠的踹了十几脚,开始还反抗一下,后面直接不动了。   周嘉鱼冷静下来的时候,小纸正抱着他的腿委委屈屈的叫爸爸,它身上也沾了水,看起来有些脏兮兮的。   周嘉鱼道:“小纸,快帮爸爸把绳子结开。”   小纸点点头,认认真真的帮周嘉鱼解开了捆着他双手的绳索。   周嘉鱼双手得到自由,将小纸抱了起来,然后用脚将浸泡在水中的男人翻了个身,想看看这人到底什么情况了。   然而当他将男人翻身之后,才发现眼前的人模样很奇怪,皮肤已经浮肿,看起来已经死了些时候,而且面容也和林逐水没有相似之处,完全就是个陌生人的模样。   这人是什么东西?周嘉鱼想不明白。   小纸人缩在周嘉鱼的怀里,小心翼翼的摸着周嘉鱼的手腕,问他疼不疼。   周嘉鱼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腕在刚才挣扎的时候破了皮,伤口乍看起来有些狰狞,他摇摇头,道:“没事,不疼。”   小纸人道:“揍、揍他!”   周嘉鱼道:“好,打他。”他又踹了那尸体一脚。   就在周嘉鱼低头踹尸体的时候,他却忽的发现脚下浅浅水洼开始流动,墨色的游鱼围着他的脚踝打转,偶尔轻轻的触碰他的肌肤,像是在呼唤他一样。   周嘉鱼看着这些游鱼总觉得有些眼熟,仔细回忆了一下后,恍然发现这些游鱼的模样,和林逐水纹在他腰臀上的那纹身极为相似,简直好像是从他身上跳下来的。   “你们要带我去什么地方们?”周嘉鱼小声问着,尝试性的朝着水流流动的方向走了几步。果不其然,这些游鱼也开始朝着前边游动,偶尔回头看周嘉鱼几眼,看他有没有跟上来。   顺着流水的方向往前走去,周嘉鱼注意到周围的景色逐渐产生了变化,墙壁上的泥土开始变得湿润,隧道之中似乎有新鲜的空气涌入。   其他的不说,至少缺氧的问题是缓解了,周嘉鱼慢慢的往前走,在往右拐过一个弯后,他的眼前竟是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坑洞,周嘉鱼脚下的流水流进了这个巨大的坑洞之中。这坑太深了,周嘉鱼压根看不清楚里面的东西,他想了想,转身走到了旁边的墙壁上,取下了一盏煤油灯,然后将煤油灯朝着坑洞扔了下去。   煤油灯翻滚着落下,其上微弱的光亮,让周嘉鱼勉强看清了坑洞里的情况。   坑洞下面,居然是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堆在一起的尸体,这些尸体的模样看起来都十分狰狞,甚至有些缺手少脚,像是被人粗暴的扔进了这个巨大的洞中。   不过周嘉鱼注意到了一个细节,便是这些洞里的人穿着打扮风格和现在差异很大,反倒是更像民国时期的着装。   “好疼啊,好疼啊……”当坑里传出微弱的声音时,周嘉鱼开始还以为听错了,但这声音却越来越大,越来越大,让周嘉鱼根本无法欺骗自己这是他的错觉。   “救命,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有人在惨叫,有人在呻吟,有人在挣扎,眼前这些本该死去的人,却仿佛被再次赋予了生命,他们开始扭动身体,竟是试图从地上站起,从坑中爬出。   想来眼前的大坑,和民国时期的窒息惨案有着分不开的关系,当时处理尸体的手法恐怕也是相当的粗暴,那些没人认领的尸体,大概都是被挖个坑填上生石灰就这么给埋了。   周嘉鱼数不清楚,眼前的坑中到底有多少人,但那越来越大的惨叫和呻吟声,在原本就不宽敞的隧道中开始回荡。   当周嘉鱼注意到他们开始尝试性往上攀爬时,就觉得自己应该赶紧走了,这坑虽然深,但架不住人多,一层叠一层,居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前增长着,看情况估计过一会儿就会有尸体爬上来了。   周嘉鱼不想再看,转身就打算离开,却听到身后有人在叫他的名字:“周嘉鱼。”   周嘉鱼微微发愣。   “周嘉鱼。”声音的主人属于林逐水,带着平日里那冷清的味道。   在听到林逐水的声音时,周嘉鱼脑子里出现的第一个念头,是刚才那货又回来了,不过林逐水的声音还是让周嘉鱼产生了迟疑,他慢慢的扭过身,再次将目光投到了眼前这个巨大的坑洞里。   这一次,他在坑洞里面竟是看见了火光,还有火光之中的林逐水。   林逐水站在这个大坑之中,他的身上再次燃起了艳色的火焰,他微微的抬着头,闭着眼睛朝着周嘉鱼的方向,薄唇轻启:“周嘉鱼。”   “先生……”如果是之前,周嘉鱼肯定直接就冲过去了,但是经历了刚才的假林逐水,让周嘉鱼产生了一点迟疑,他在思考眼前的人到底是真的林逐水,还是欺骗他的幻觉。   “下来。”林逐水说道。   周嘉鱼没动,眼神里透出犹豫。   林逐水显然也察觉出了周嘉鱼的迟疑,他微微蹙了蹙眉头,但是却并没有继续说什么,而是右手轻轻一挥,那红的耀眼的火焰,便在坑中蔓延开开。   火焰过处,坑里朝外面爬的尸体瞬间化为了灰烬,他们的痛苦终于结束了,离开了漫长的轮回。   这一幕太美了,林逐水的火焰将整个坑洞都覆盖住,火光照亮了隧道尽头,但却并不灼热,反而是一种对于人类来说非常舒服的温度。   林逐水又对周嘉鱼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   这一次,周嘉鱼没有再犹豫,他慢慢的开始顺着坑洞试图往下爬。结果他刚踏入坑洞里,就有火焰直接将他托了起来,送到了林逐水的面前。   “先生。”周嘉鱼这么叫着。   林逐水道:“你看到了什么?”   周嘉鱼莫名道:“什么?”   “刚才你在隧道里,看见了什么?”林逐水又问。   周嘉鱼想起了那个和林逐水一模一样的人,嗫嚅两句:“没什么特别的……”   他撒谎的功夫显然是太过拙劣,林逐水一听便听了出来,但他并没有拆穿周嘉鱼,而是淡淡道:“走了。”   周嘉鱼还在想走了是什么意思,就看到林逐水对着他伸出了手,在他的额头上点了一下——天旋地转。周嘉鱼感到自己整个人像是从水里出来似得,眼前的画面一下子扭曲起来,没了坑洞,没了隧道,什么都没了。   当他再次看清楚身边的景色时,才发现自己居然坐在隧道的尽头,当然,这隧道的模样是现代的,头顶上还挂着电灯。他的身边坐在几个人,有沈一穷,林珏,渝小面,渝壑,还有身边,微微低着头,仿佛在凝视他的林逐水。   “醒了?”林逐水这么问他。   “嗯。”周嘉鱼爬了起来,小纸见到周嘉鱼醒了,似乎也非常的高兴,叫着爸爸,爸爸。   周嘉鱼说:“先生,我们是做个梦么?”   林逐水道:“或许吧。”   隧道上方挂着的电灯,发出噼里啪啦的电流声,这里很安静,可周嘉鱼的心,却平静了下来。   “谢谢先生。”周嘉鱼弯起眼角,“谢谢先生救我出来。”   “不。”林逐水却是这么说,“是你救了你自己。”   周嘉鱼脸上露出些茫然的表情。   “你看到了什么?”又是同样的问题,林逐水似乎对这个非常感兴趣。   周嘉鱼轻声道:“我……我看到了先生。”他说完这话,便看到眼前人嘴角竟是勾起了一抹温柔的笑意。   然后林逐水说:“我也看到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  周嘉鱼:先生看到了什么样的我呀?   林逐水:唔……   周嘉鱼:???您脱我衣服干啥呢QAQ   读者:作者你看到了什么?   作者:作者我看到了好多营养液……_(:з」∠)_有吗?有吗?营养液有吗?还是我出现了幻觉…… 第77章 故事   周嘉鱼听见林逐水的这句话,心中隐约感到了什么,他正欲开口,身边却有人发出呻吟,仔细看去,却是沈一穷也醒了。   “我是谁,我在哪儿。”沈一穷靠在墙壁,用手捂着头。   “一穷你醒啦。”周嘉鱼说,“梦见什么了?”   沈一穷满目恍惚,看见周嘉鱼说了句:“你怎么变白回来了,你不是晒得和我一样黑了么?”   周嘉鱼:“……”沈一穷你的梦会不会太过分了?   在观察了周围的情况后,周嘉鱼发现他们还在原本的隧道里面,之前的煤油灯和土质墙壁都不见了踪影,周围透出的是现代的气息。   而在离他们不远处的地方,就是工人们硬生生将自己挤进去的那条缝隙,周嘉鱼道:“先生,我们是被什么东西魇住了?”小纸在他怀里,扒着那缝隙往里面看,它身体本来就是扁的,如果真想要挤进去也是很容易的事,但是周嘉鱼担心它在缝隙里会遇到危险,所以不打算让它进去。   “嗯。”林逐水说,“这条隧道没有清理干净,我们脚底下就有一个尸坑,动工之后,尸坑里面的气息外泄,便让人产生了幻觉。”   周嘉鱼心中一动,道:“幻觉?什么样的幻觉?”   林逐水说:“幻觉里面,有你最渴望的东西,会将人引诱进那条缝隙。”   周嘉鱼听到这话,反应了两秒,眼睛瞬间瞪大了,他在这一刻,他突然意识到刚才林逐水话语中隐藏的含义到底是什么。   “先生……”周嘉鱼正欲说什么,又想起身边其他人陆陆续续的醒了过来,在这里说这个,似乎不太合适。   林珏醒来之后表情看起来并不轻松,反而显得有些沉默,她也没开口,就安静坐在地上发呆。   渝小面和渝壑也相继醒来,渝壑一醒就对着林逐水道谢,说谢谢林先生相助。   林逐水摇摇头,没有说话。   周嘉鱼听了渝壑的话之后才发现他们每个人的胸口都贴了一张符纸,似乎是保证他们虽然会进入环境,但是并不会被幻境诱惑,像隧道里施工的工人那样走入面前那条幽深的缝隙。   “往底下挖。”林逐水说,“最好尽快动工。”   渝壑点头称是,说他会告诉负责人尽快明天就动工,还询问动工的时候需不需要什么准备。   “我会在场。”林逐水说,“尸体应该出现了一些变化。”   渝壑说好。   这一晚上他们似乎好像什么收获都没有,就做了一场奇奇怪怪的梦,不过林逐水说过,他们在梦里见到的都是自己渴望的东西,周嘉鱼心跳一直很快,一会儿觉得是不是林逐水在暗示什么,一会儿又觉得是自己想太多了如果贸然去表明心意,万一是个误会那他和林逐水可能连师徒都做不成,脑子里简直是一团乱麻。   其他人的状态里面,就沈一穷最好,他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出来的时候情绪高涨,走路都直蹦跶,嘴里还哼着歌儿。   渝小面说:“你怎么那么高兴?”   沈一穷说:“因为我实现了自己的梦想。”但他又不肯告诉旁人他到底梦到了什么。   周嘉鱼联系他之前说得话,强烈怀疑在沈一穷的梦里他们这些人全都变黑了。   林珏一路上都很沉默,上车时一句话也没说,直到快到酒店了,她眉目间的忧愁才散去了一些。   大家见她这模样,也不好问什么。在酒店里吃饭时,周嘉鱼才找了个机会小心翼翼的问她没事吧。   “没事。”林珏说,“只是梦见了一个旧人而已。”   她这个表情,显然口中的所谓旧人和她关系不一般,但这种私密的事周嘉鱼也不好多问,于是只能岔开话题。   渝壑很快确定了动工的时间,说明天下午机器就能派进去继续挖坑,把林逐水所说的那些尸骨从地下挖出来。   这天晚上,周嘉鱼失眠了,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脑子里想的都是林逐水那句“我也看到了你”。   “我是想多了么?还是先生就是那个意思?”身边也没有一个可以谈心的人,周嘉鱼只好和祭八聊聊。   祭八趴在龟壳上面懒懒散散的,一副精神不振的模样:“唔,你还记得你刚来的时候,我对你说得话么?”   周嘉鱼说:“什么话?”   祭八说:“你居然真的忘了,这话很重要的好吧。”它歪歪脑袋,认真道,“你是为了救林逐水的性命而来的。”   周嘉鱼说:“救?”   祭八说:“是的。”   周嘉鱼一听就急了:“先生会出什么事?”   祭八说:“可能会出,也可能不会出,有你和没有你,林逐水的命运是不一样的。”它说,“命理一事,充满了变数,或许你多认识一个人,命运就会因此改变,你和林逐水一阴一阳,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周嘉鱼听着祭八这么说,不由的有些高兴,他道:“你的意思是,如果我和先生在一起了,先生说不定会躲过一劫?那先生喜欢我吗?”   祭八说:“哇,你太可怕了,我只是只没有谈过恋爱的鸟而已,林逐水怎么想的我哪儿知道啊。不过这事儿你也别太急,万一误会了林逐水的意思,岂不是很尴尬。”   周嘉鱼:“……”祭八说的挺有道理,他泄了气,趴在床上又软成了一条风干的咸鱼。   祭八见他这模样,开口安慰道:“你也别太悲观吗,林逐水徒弟这么多,你看对哪个像你这样特别了。”   周嘉鱼心想你这是在打击我还是在鼓励我,我到底要不要去表白,如果表白没成功会不会被赶出去,如果表白成功了真的能和林逐水在一起吗?   越想越烦躁,周嘉鱼实在是睡不着,干脆爬起来去阳台上抽烟。结果到了阳台上他发现住在他隔壁的林珏也没睡,也坐在阳台上面似乎正在喝什么,见到他出来,还笑着和他打招呼:“哟,还没睡呢?”   “嗯。”周嘉鱼说,“有点睡不着。”   林珏嗯了声,没问他为什么睡不着。   周嘉鱼是第一次在林珏脸上看见那种倦怠的表情,林珏在他的印象里,一直如同向日葵般灿烂,这个模样的她很少见,因而也格外的让人心疼。   “师伯,心情不好?”周嘉鱼问。   “还成。”林珏说,“要一起喝一杯么?”   周嘉鱼想了想,同意了,他也有郁闷的时候,这时候和认识的人喝上两杯,的确能缓解一下心中的抑郁。   啤酒倒上大半杯,用小玻璃杯倒满威士忌,然后将小杯沉入大杯里,便是有名的深水炸弹。周嘉鱼去过酒吧,但没有尝试过这样的喝法,这种喝法的目的显然就是求醉,但看林珏身边的酒瓶,显然已经喝了不止两三杯了。   周嘉鱼有点担心,可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劝说。   林珏倒是看出了他的为难,微微笑了笑,她道:“我今年其实三十五了。”   周嘉鱼微微惊讶:“是么,如果只看外貌,我或许会觉得师伯是先生的妹妹呢。”   “嘴真甜,真可爱。”林珏笑着,她说,“我二十四岁出门独立游历,遇到了今生挚爱,和他谈了六年,然后被抛下了。”   带着微醺,林珏说起了自己的情感史,她说:“感情这种东西,真的是有限的,你花了太多在同一个人身上,放到其他人身上时就少了。错过了最喜欢的,之后的每个人都会被比较,这对他们不公,对我自己也不公。”   周嘉鱼的情感经历一片空白,对于林珏所言之事,也无法给出建议,于是只能听着,轻轻的抿着眼前的烈酒。   “可是有些事总不能两全。”林珏说,“你梦到了什么?”   周嘉鱼道:“我……”他的声音低了些,在犹豫要不要说出答案。   林珏见状却咯咯笑了起来,她的眼眶居然红了:“我知道你梦到了什么,真好,真好……”她把面前的酒水一饮而尽,“我梦到我结婚了,穿着当时定制好的那件白色的婚纱,他问我要不要嫁给他,我说好。”   周嘉鱼心中酸涩,他道:“师伯……”   林珏道:“但是那是个梦。”她长叹一声,“是个梦呀。”   言语寥寥,周嘉鱼在林珏眼神里见到的,却是难以言喻的痛苦,她喝着酒,讲着故事,一字一句却好似刻骨的利刃,将皮肉一刀刀的剖开。   “所以。”林珏说,“有些事情就不要那么犹豫,勇敢一点,上天总是比较喜欢勇敢的人。”她脸上带着笑容,眼眶却是红色的。   周嘉鱼应声说好。   这天晚上,周嘉鱼陪林珏喝了好久,最后自己怎么回去的都不知道。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更是脑子一片空白,坐在床上好一会儿,才意识到有人在敲门。   “周嘉鱼,周嘉鱼,你还活着吗?”门外是沈一穷的声音,他咚咚的瞧着门,一副随时可能要撞门进来的模样。   “我还活着。”周嘉鱼痛苦的捂着头,宿醉最遭罪的地方就是脑袋了,他感觉自己走路都是飘得,他去开了门,沈一穷见到他的脸色吓了一大跳:“周嘉鱼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他鼻子嗅了嗅,“还满身酒气……哇,你昨晚去哪儿浪了?”   周嘉鱼说:“我这个体质还敢去哪儿浪啊?”   “也对。”沈一穷道,“你这体质出去吃个夜宵估计第二天尸体都凉了,不过没出去浪怎么浑身上下都是酒味。”   “没事。”周嘉鱼想到昨晚林珏那脆弱的模样,决定为她隐瞒下来,“就随便找了点酒喝。”   “那你快点吧。”沈一穷说,“他们都要去现场看挖坑,就差你了。”   周嘉鱼点点头。   迅速的洗漱完毕,但宿醉的那种眩晕感依旧存在,周嘉鱼保持着那发青的脸色下了楼,却看见林珏站在门口正在和林逐水说什么。   有的人酒量真的是一个不解的谜团,林珏昨晚干掉的酒最起码是周嘉鱼的好几倍,但几天却是神采奕奕的模样,也不知道是化了妆还是怎么的,简直面色红润有光泽,仿佛喝的酒里加了好几斤枸杞。   “哟,罐儿。”她还和周嘉鱼打招呼,“起来了?”   周嘉鱼说:“嗯……”   林珏道:“唉,你的酒量问题有点大啊,以后得练练。”   沈一穷听到两人的对话:“咦,你们昨晚一起喝酒了?”   林珏道:“对啊。”   沈一穷说:“怎么不叫我?”   林珏说:“不想和小孩儿一起喝。”   然后沈一穷争辩说自己已经成年了,完全可以喝酒,并且表示自己的内心非常成熟,抽烟喝酒烫头纹身都驾驭得住。   两人一路都在贫嘴,直到各自上了车。上车后,周嘉鱼的手机忽的响了一声,他拿起来看了看,看见有人发来了一条微信。   看着微信名字,周嘉鱼迟钝的思考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人是谁,这不就是之前他在机场里遇到的那个安检小哥么。小纸当时调皮的摸了人家两下,导致他误会周嘉鱼对他有别的想法。   不得不说这人在某些方面也是非常的敏锐,一眼就看出了周嘉鱼是同道中人。   “你现在是在C城?”那边发来了这样一条信息。   周嘉鱼没想到他会知道自己的地址,回了个嗯字。   “晚上有时间出来喝杯茶么?”这显然是特殊的邀约了,虽然周嘉鱼没吃过猪肉,但是也见过猪跑啊,都是成年人了,这些方面的事情他还是明白的。   “抱歉,我有喜欢的人了。”周嘉鱼干净利落的拒绝了,并不打算和他多做纠缠。   “你们在一起了?”那边又问了句。   周嘉鱼没有回。   “没有吧?”他的沉默却是给了那人某种信号,“既然还没有在一起,那就是在单恋,我也有机会。”   周嘉鱼有点无奈,他再一次感觉到自己在感情方面的等级实在是太低了,随便来个段数稍高一些的,他都没什么办法。既然没办法回,那干脆删掉算了,反正两人也是萍水相逢,没了微信就等于断了所有的联系。   这么想着,周嘉鱼手指一划,正准备删掉这人的微信号。   谁知道那边瞬间又发过来了一条信息,这信息是张照片,照片上的人掀起了衣服,露出漂亮的八块腹肌和修长的大腿,这人下半身只穿着一条子弹内裤,肌肤是一种漂亮的小麦色,看起来充满了诱惑力。   周嘉鱼被这照片吓的手抖了一下,手机直接掉在了地上,好巧不巧,林珏就坐在他旁边,还没等周嘉鱼说话,她就捡起了周嘉鱼的手机,然后瞟到了手机上的某张照片。   周嘉鱼:“……”   林珏:“……”   空气一瞬间安静了下来,周嘉鱼额头浮起点点冷汗。   林珏把手机递给周嘉鱼,意味深长的说了句:“这小哥腹肌挺漂亮啊,什么时候认识的呀?”   周嘉鱼:“……”他握着手机的手出了一层汗水,勉强笑着,“在机场里认识的,我当时过安检,小纸摸了人家一把,所以……”他说话时,眼神瞟了瞟坐在前面副驾驶旁边的林逐水,但林逐水背对着他们,周嘉鱼也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林珏说:“哦。”   周嘉鱼小声解释:“我本来打算把他删了的,结果手滑了一下。”   林珏说:“嗯。”   周嘉鱼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莫名露出沮丧的表情。   “好啦。”林珏见他这模样,反而笑了起来,她道,“你什么性格我们还不知道么?况且现在又是单身,恋爱这事儿本来就是自由的,遇到合适的想处一处也是正常的事。”她的语调忽的高了起来,“好东西本来就人人抢着要,下手慢了也得自己背锅嘛。”   周嘉鱼垂着头,没有注意到林珏说完这话时,原本微微靠着座位的林逐水,缓缓的坐直了。一般保持这种坐姿的林逐水,都是在思考什么非常重要的问题……   接下来的一路,车上都非常的安静。   下车进隧道后沈一穷见到周嘉鱼这模样还有些奇怪,说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一路过来人就蔫了。   “没事。”周嘉鱼撒谎道,“喝了酒头疼。”   沈一穷闻言便没有多究,毕竟周嘉鱼那糟糕的酒量他们都挺清楚的。   隧道里面已经有机器开入,开始朝着林逐水示意的方向挖掘,泥土一层层的被挖开,大约几十分钟后,有人呼道:“挖出东西了!”   周嘉鱼去那方向一看,发现机器下面的土层里露出一具隐藏在其中的枯骨。骨头被挖出来时很完整,从身上穿的衣着可以判断出,这具尸骨生前应该活在民国时期。不过这些都不是最引人注目的,最让人移不开眼的地方是,这骨头上面布满了大片紫色乍看起来有些像是霉菌的东西。   “这是什么东西?”周嘉鱼是第一次看见这种紫色的东西。   “好像是一种食肉的霉菌。”林珏倒是似乎在哪里见过这玩意儿,露出深思之色,“这东西可以散发出致幻素,吸引猎物靠近,我记得这东西不独生啊,应该是伴生生物,没有自我捕食的能力。”   这东西虽然会致幻,但是并不能杀死人,一般都会和另外一种有毒的植物共存。   “继续挖。”林逐水随手用火把这些霉菌点燃,缓声吩咐。   于是继续往下挖掘,很快,一个巨大的埋尸地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密密麻麻的尸骨层层叠叠的堆砌在一起,看得出埋藏的手法极为粗暴,当时似乎就只挖了个大坑,然后把尸体全部丢在里面就直接掩埋了起来,甚至连最基本的消毒措施都没做。   而这些尸体上面,几乎每一具都附着着那种紫色的霉菌,乍看起来非常的渗人。   尸体全部挖出来之后,林逐水让在场的工人们往上面撒了一种特殊的粉末,好像是用石灰和其他东西调制出来的,一撒上去那种紫色的霉菌就开始迅速的变黑然后溶解。   渝壑看着这么多尸骨,嘴里不住的念着造孽啊。   一直往下挖了很深,才没有尸骨再被翻找出来,周嘉鱼粗略的数了数,发现这些尸体最起码也是上千具,其中大部分应该都是当年在隧道惨案里面因为窒息死掉的民众。   “这些人也过分了吧。”渝小面道,“居然就埋在了隧道里面,也没人发现?”   “没人发现太正常了。”林珏叹气,“这隧道出了这样的事儿,之后谁还愿意进来,不都躲得远远的。”   倒也是这么个道理,要不是地铁得从这里过,恐怕这些尸骨真不会被人发现。   尸骨被全部挖出来之后,林逐水又让人顺着裂缝去挖开了旁边的墙壁,不过这次他特地嘱咐了不要用机器,人工动手就行,而且每一铲子别挖太深,浅浅的往外刨。   周嘉鱼之前一直很好奇裂缝里面是什么,这会儿终于能看见了。工人们慢慢的刨着土,很快,裂缝里面的东西就逐渐露了出来。   就在离裂缝不太远的土层里面,居然镶嵌着几个活人,这些人身体全部埋在土里,只有脸露出在外面,身上长满了一种红色的小花儿,从他们的衣着上可以认出,这几人就是在隧道里施工之后又不见了的工人。   他们被挖出来之后,众人才发现,这些红色的小花居然是从他们的身体里面长出来的,直接破开了血肉,在他们的肌肤之上开出了朵朵花蕊。   林逐水检查了一下他们的身体状况,确定都还活着。   渝壑长舒一口气,说还好没有酿成大祸,又询问该如何将他们唤醒。   “找个医院把花儿先一朵朵的挑出来,根还扎的不算太深,做完手术之后每天喝药应该就没事了。”林逐水这么说。   “这些花儿难道有捕食的能力?”想到之前林珏说过的话,周嘉鱼提出疑问。   “嗯。”林逐水说,“这些花可以从肉体里分解出养分,然后滋养土里的真菌。”   周嘉鱼说:“可是这种地方为什么有这样的小花儿?”   “谁知道呢。”林珏随口道,“可能是不小心被带进来的,也可能……”她语调漫不经心,说出的内容却骇人听闻,“是被人故意种下的。”   这话一出,众人都不说话了。   “先去医院,其他的事之后再说。”林逐水下了如此结论。   半个月内失踪的六个工人全部被找到,其中最严重的一个情况看起来不太好,但好在这些花会维持寄宿者的生命以寻求更多的养分,所以至少没有生命危险。   小花儿被带走后,泥土里面剩下的那些紫色霉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死亡,整个埋葬人骨的坑洞,都呈现出一种让人不愉的黑色。   “这些尸骨全部另寻地方重新埋起来吧。”林逐水说了最后的话,“如果可以,地铁最好还是绕开这段路。”   渝壑闻言点头称好,只是表情里却透着无奈,显然是觉得上面的人不会改变主意。   果不其然,一年后这条地铁如期完工,只是在都市传说里,却又有了新的传闻,说是在某座城市的某条地铁线上,如果坐上的是最后一班车,会发现地铁车厢里,有时候会多出那么一些穿着民国旧服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周嘉鱼:先生,我不是,我没有……   林逐水:你过来。   周嘉鱼委委屈屈的走到林逐水面前。   林逐水咬了他一口:做个记号,免得被别人领走了。 第78章 七星岗   这事儿结束之后,按理说他们就该回去了。   但林珏提醒他们还有一件事没搞定,就是有关开箱的事儿。   沈一穷一听到开箱两个字,立马积极的表示了赞同。毕竟如果这箱子还要继续寄过来,他们还得被林珏逮着开箱,这次出门前,他们的师兄还反复叮嘱了他,说一定要从根源上解决问题,抓住那个到处乱寄箱子的人时刻千万别手软。   林珏拿着箱子上面的地址和电话,问了渝壑,渝壑看着那地址,说这地址是假的,早就没这个地方了。   “我知道没有,但是总得有个地方把包裹寄出来吧。”林珏道,“到当地快递公司查一查就行了。”   “你们要是有什么地方需要帮忙,就直接告诉我们。”托林逐水的福解决了隧道的问题,渝壑是很高兴,对着他们连声谢道,“对了,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可以把小面带去,他从小在这里长大,对这里风土人情都很熟悉,说不定能帮上什么忙。”   “好啊。”林珏道,“来都来了,等事情结束,让小面带着我们到处玩玩吧。”   渝小面笑着说好。   第二天他们就去了林珏快递上面抄录下来的那个地址。   “我们要去的地方在本地其实还蛮有名的。”在车上,渝小面做着简单的介绍,“咱要去的地方叫七星岗,我们本地有句民间俗语,说是七星岗闹鬼,上清寺镇邪,这七星岗在明末清初的时候死了不少人,成了个乱葬岗,后来改革开放之后到处都在开发,那里的地皮也被征用扩建了。”   “还有这种说法?”林珏道。   “对啊。”渝小面说,“那儿还专门建了个藏式菩提金刚塔,就是专门用来辟邪的。”   他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不过就算这样,这地方的风水也很不好,出过挺多的事,最有名的是711公交车事件。”   “711公交?”周嘉鱼道,“这是什么事?”   “711是路公交车,当时一个司机开着这路公交在七星岗这地儿直接冲下了桥,然后官方也找人去看了,说是公交车里面最好别有7开头的。”渝小面道,“之后我们这儿所有7开头的公交车都换了号码。”   这些事听起来倒是挺玄乎的,只是不知道一直往他们那里寄的包裹有没有关系。   林珏提议先去当地物流公司看看,看能不能找到点线索。   好在有快递单号,查询物流还是比较容易的,他们到了当地的某家营业点,拿着单号想查查是具体是哪个营业点寄出来的。   当然快递公司的人一开始也不肯帮他们查,这时候渝小面的主场作战优势就出现了,他们渝家到底是当地的风水大户,在官方还是有些关系的。十几分钟后,那地方的警察局就来了几个人,和他们打过招呼之后就要求快递公司的人配合协作。   快递公司的人这才帮他们查了具体是哪个营业点发出的林珏手里的快递。   不过查完之后,新的问题又出现了,这些快递居然不是同个地方寄出来的,而是分散在了几个营业点。   “那麻烦你们再帮我们查查这个电话记录吧。”渝小面又提出了一个想法,“这不是个座机么?能找到这个电话的地址,应该就能找到寄快递的地方了吧。”   这个思路倒是挺靠谱的,从警察局的警察往局里打了个电话,查了一下林珏提供的号码。   “你和官方的人挺熟呀。”林珏笑着说了句。   “哪里是我熟,记得当时在比赛里和我一起组队的那个高大个吗?”渝小面道,“他才是官方的人,他爹是我们这里的厅局级正职。”   “那他还参加风水大赛?”周嘉鱼惊了。   “他妈是风水世家,唉,不说了,他家特别复杂,不过有时候让他帮帮忙倒是挺方便。”渝小面哈哈笑着,“他对这些事儿都挺感兴趣,我有时间请他喝个酒道谢就行。”   这边离繁华的市中心有些远了,到处都是一些比较老旧的建筑。   这里和平坦的北方不同,四处都能看见延绵不断的山脉,城市里的建筑也建造在高低不平的地势之上,因而显得格外的立体。   今天的温度稍微凉快了一些,天空中不见了那火辣辣的太阳,蓝天白云,总算有了秋高气爽的感觉。   查电话号码的时候,他们坐在路边的茶馆里,看着街边人来人往。到了饭点,街边萦绕着一股子火锅独有的香气,渝小面提议找个地方先吃饭,边吃边等消息。   当然,为了避免某个部位的不适,他们最终选择了一家普通的家常菜餐厅,虽然期间渝小面极力推荐这边一家江湖菜,但是林珏还是委婉的拒绝了。   “可是真的很好吃啊。”渝小面说,“那里也有不辣的菜呢。”   周嘉鱼说:“什么菜不辣?”   渝小面道:“番茄蛋汤。”   沈一穷闻言激动的反驳:“你骗人,我前天吃的番茄蛋汤里明明放了青椒。”   渝小面:“……那是老板不正宗。”   不过最后势单力薄的渝小面还是妥协了,和他们吃了一顿清淡无比的家常菜,这顿饭里口味最重的是一盘红烧肉,吃完之后渝小面整个人蔫了大半。   饭还没吃完,警察局就给他们来了电话,说是查到了座机的地址。   渝小面把地址记下来,发现这地方离他们挺近的,好像就在附近的一个比较偏僻的巷子,过去十几分钟就到了。   “等我找到了这人,我一定要揍他一顿。”沈一穷如是说。   “要是你打不过他怎么办?”周嘉鱼喝了口汤。   “我打不过不是还有儿子么?”沈一穷把手伸进周嘉鱼的兜里,摸了摸藏在里面的小纸人。   吃完饭后,几人迅速的赶到了渝小面所说的那个地址。   地址所在的地方,到处都是旧式建筑,每个城市都有这样一些地方,破旧,脏乱,和城市里光鲜亮丽的一面全然格格不入。   “应该就在这边。”渝小面捏着地址说,“我去问问路人。”他进了小卖部,拿着地址问了问小卖部里的老板娘。   “你们去这里干什么?”老板娘说着一口纯正的方言,看见渝小面手里的地址时表情有点不自然。   “这是我一个亲戚的住址。”渝小面撒谎,“之前他给我了地址叫我过来玩,我一直没时间,现在终于抽出空子过来了。”   老板娘听到这话,满目狐疑的上下打量了一下渝小面。   渝小面做出格外真诚的表情。不得不说,皮相这种东西真的是相当欺骗人,渝小面面目清秀白净,怎么都不像个坏人,反而像个涉世未深的学生,让人怀疑他会不会是受骗上当的那一个。   “这是真是你亲戚?”老板娘说,“但是他脑子不太好啊,周围的人都不愿意靠近他,一天到晚神神叨叨的,看见块石头都能骂半天,你要是去找他,我劝你小心点,现在神经病杀人可不犯法。”   没想到是这样的情况,渝小面面上不露声色的道了谢,说自己先去看看情况。   老板娘倒也挺热心的,又说了一些关于这人的情况,说他现在是一个人住,经常翻旁边的垃圾堆,有时候晚上还能听见他的哭叫。   渝小面打探得差不多了,又买了几根冰棍儿照顾了一下老板娘的生意,然后才从小卖部里出来,把他知道的内容说了出来。   “还好你跟过来了。”林珏满脸感叹,“老板娘说得话我只能听懂一半。”   “哈哈哈。”渝小面把说,“我们这边的人都挺热情的,但是语言这事实在是没办法,我们直接过去么?”   他一边说话,一边把冰棍儿分给了周嘉鱼和沈一穷,林珏帮林逐水拒绝了,说他不吃冰棍,两根都给自己就行。   吃了两口冰棍,林珏道:“那我们直接过去吧。”   反正现在林逐水也在,就算那人有什么问题,也不可能闹出什么大乱子。   不过话说回来,昨天从隧道里回来之后林逐水就一直没怎么说话,表情也特别的冷淡,一看就心情不太妙的样子。   至于他为什么心情不好,林珏瞅了在旁边啃着冰棍儿傻乐的周嘉鱼,也不知道自己该说点什么。   那人住在旁边的平房里,周围的环境极差,屋子不远处就是一条散发着恶臭的臭水沟,隔得远远的就能闻到那股子让人作呕的味道。   这平房看起来也颇为破旧,墙面上附着着青苔和泥点,属于那种一看外面,就让人绝对不想进去的建筑。   敲门之前,林珏从窗户往里面望了望,窗户是关上的,也拉着窗帘,但可以从缝隙里面看到屋内的一些情况。   “他好像不在呀。”林珏有点担心屋子里没人。   “先敲敲看吧。”也不知道是不是开箱这事儿对沈一穷阴影实在是太大了,他的胆子也打大了起来,主动提出敲门。   “嗯。”林珏示意他去。   沈一穷走到门前,咚咚咚的敲了三声,喊道:“有人吗?”   没人应话,屋中一片寂静,似乎并没有人应话。   “有人吗?”沈一穷停顿了一下,加大了手上的力度。结果不知道是他力气太大,还是眼前这木门的质量实在是太糟糕,拍了不过十几下,几人就听见嘎吱一声,这木门居然不堪重负的倒下来了。   气氛突然间尴尬了起来。   沈一穷看着自己的手,哭笑不得:“我没用太大力气啊,就拍了几下……”   林珏看着他的右手,很有深意的说了句:“不愧是单身了十几年的人。”   沈一穷:“……”   周嘉鱼:“……”   林逐水:“……”   她这一句话直接导致三人躺枪,倒是渝小面快活的大笑起来。   既然人都到了门口,门也开了,不进去看看好像怎么都说不过去,于是稍微一合计,林珏决定进去看看。   这屋子外面看起来挺破旧,再加上之前小卖部老板娘的描述,周嘉鱼本以为屋子里面应该不会干净到哪里去,没想到进来之后却发现屋中十分整洁,看起来经常打扫的样子。   “有人吗”把门板拍掉的沈一穷是最心虚的那个,他叫着,“我们进来啦。”   没人,看来屋子的主人已经出去了。   林珏进屋之后也没到处乱翻,而是直奔电话,拿起来拨打了自己的手机。她的手机响了起来,屏幕上显示出一个号码——就是快递上面留的那一个。   “就是他!找到了!”林珏道。   “终于找到这王八蛋了。”沈一穷撸起袖子,“我们就在这里等他回来?”   林珏说:“嗯……你先把门板扶起来吧,别待会儿那人看到门倒了不敢进来。”   沈一穷点点头,去门口了。   他们各自在屋中找了位置坐下,等着屋子的主人归来。周嘉鱼观察着屋中的情况。这是一间非常平凡的屋子,平凡的装饰,平凡的摆设,看不见任何充满违和感的东西。靠近墙壁的饭桌上还摆着一个塑料瓶,瓶子里插着几束生机勃勃的野花,也屋子里添了几分亮色。   如果不是知道屋子里的主人做过什么,恐怕周嘉鱼都会觉得这人对生活充满了热爱。   大约等了半个小时左右,屋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还伴随着一个年轻男人低声的怒吼:“你别跟着我了,你烦不烦啊,我都帮你做了——你到底听到没有——”他似乎正在被什么东西追逐,冲到门边直接用力一推。   “砰”的一声,本来就是靠在门框上的木门应声倒地,屋子里的人和屋子外的人面面相觑。   “你们是谁?私闯民宅想做什么?”男人面露惊恐之色。他从外表看来有个二十五六的年龄,穿着洗得泛白的T恤和牛仔,头发有些略长了,遮住了眼睛,但整个人的气质看起来并不阴郁。   林珏说:“沈一穷,上!”   沈一穷嗷的一声扑了出去,抓住了男人的手臂:“来了就别想跑!”   男人:“……”他脸上惊恐的表情更明显。   林珏说:“带进来!”   沈一穷就把人家硬生生的拖进了屋子。   周嘉鱼看着这一幕突然觉得沈一穷特别像条狗子,还是黑皮贼喜欢撒欢的那种。   男人的身体有些瘦弱,居然不是沈一穷的对手,硬生生的被他拽进了屋子,他看着这一屋子的不速之客,脸色吓得煞白:“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别找我!”   林珏道:“我们还没问你话呢,你就什么都不知道?”   男人不吭声了。   林珏把她收集的几张快递单随手放到了桌子上:“这是你寄的?”   男人看见快递单脸色就变了,嘴里嗫嚅几句话,但说得太小声,他们都没听清。   “说话呀。”林珏拍了一下桌子,“有胆子给我们寄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没胆子承认,知道我们被吓的有多惨吗?”   周嘉鱼和沈一穷听见林珏的话表情都扭曲了一下,心里想着师伯,你前几天开箱子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那些箱子给你带来了多大的快乐,你摸摸自己的良心……   “真不是我寄的。”男人这下说得话大声了,他哭丧着脸,“里面是什么东西我都不知道。”   “不是你寄的为什么留的是你家的电话?”林珏指着座机,“我已经确认了这电话和快递单上的一模一样,解释解释?”   男人张了张嘴,最后憋出了一句:“是他们逼我的——”   “逼你?”沈一穷不高兴道,“谁会逼你寄快递?快递公司吗?”   男人:“……”   周嘉鱼在旁边憋笑。   “他们逼你?”林珏闻言倒是没有再恶语相向,而是露出深思之色,“谁逼你?”   男人眼神开始飘忽,他嘟囔着:“我说了你们肯定也不会信。”   林珏说:“笑话,你还没说呢,怎么就知道我们会不信了。”   “那好。”男人突然来了勇气,说话的声音也变大了,他说:“是外面的几口缸逼我给你们寄的!!”   众人:“……”   “缸?”周嘉鱼没太明白男人的意思,“什么叫缸逼你给我寄的?”   “就是缸啊,水缸啊。”男人道。   大家都没吭声,显然是在思考这句缸逼的是啥意思……   最后还是林逐水开口说了句:“先过去看看。”   “看了也是白看。”男人似乎见他们没有对他动手的打算,声音也大了起来,“你们反正都看不见。”   “你怎么知道我们看不见。”林珏说。   男人思量道:“要过去也可以,但是你们得先答应我一个要求。”   没想到事情还没办完,他就有胆子提要求了,沈一穷一听这话又开始撸袖子,男人赶紧道:“我的要求就是你们至少得把我的门板安上去吧,不然人都走了,我家里被偷了怎么办。”   沈一穷袖子撸了一半,听到这话跟被戳破的橡皮球似得萎掉了,可怜兮兮的看向林珏。   林珏一脸无奈:“……不然你和渝小面在这儿守着让人过来修门吧,我们和他过去看看?”   沈一穷:“……”   于是最后事情就这么定下,屋子里留下了一黑一白两人,渝小面哭笑不得,打着电话让人过来修门板。   男人则带着他们三个去看看那个他口中天天逼着他寄快递的缸。   这事情听起来太玄乎了,好在周嘉鱼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单纯的公务员,所以心情也还算淡定。   男人带着他们七拐八拐绕过了小道,走了大约十几分钟,到达了一个小小的广场。   这会儿广场上还有些附近的居民,这些居民见到男人,都露出嫌弃之色。男人也不介意,似乎习惯了这样的待遇,他往前走了几步,指了指广场上面几个圆柱形的东西:“哝,缸在那儿。”   周嘉鱼抬目望去,的确看到广场上面立了七口类似缸一样的东西,这些东西分散在广场上面,呈现出北斗七星的形状,缸口都是被封住的,但周嘉鱼依旧可以看到有淡色的紫气,在其上萦绕。   “我不知道你们能不能看见啊。”男人这么说着,走到了一口缸的旁边,然后用力的敲打着缸口,说,“出来了,人家找上门来了!”   没人回应。   他这个反应太像神经病了,周围的人纷纷绕开了他,眼神惊恐之中带着嫌弃。   男人一点不在乎,反而把头低下来,对着缸继续大喊,“听到没有,快点给我出来——不然以后就再也不给你寄快递了。”   周嘉鱼正在想他到底是在和谁说话,就看见缸口紫气弥漫的地方竟是爬出了一条像是蛇的东西,不,那不是蛇,而是一条小小的龙。   头上鹿角,脚下五足,金黄色的小龙从居然真的缸里爬了出来。   周嘉鱼直接看傻了,旁边的林珏和林逐水脸上却没什么变化,林珏见到周嘉鱼的表情特别奇怪,道:“罐儿,你看见了?”   周嘉鱼点点头:“我看见了一条小龙。”   林珏说:“哦,我倒是看不太清楚,估计得用阵法加持一下才能看见,不过这里人太多了,不合适。”   “你也看见了?”男人听见周嘉鱼说得话,露出欣喜若狂之色,“我就说我不是疯子,他们非要说我是疯子!!”   话说到这儿,周嘉鱼也明白了,估计眼前的年轻男人也有这方面的天赋,只是他运气比较糟糕,没有遇到合适的引路人,反而被周围的人当成了自言自语的疯子。之前小卖部老板娘说他天天对着石头说话,神神叨叨的,估计就是因为这个。   “我看见了。”周嘉鱼看见那条金黄色的小龙,趴在缸上面,眼珠子一直瞟着林珏,他道,“那他为什么要寄这些东西给我们?”   “我哪知道。”男人说,“我问了它,它又不肯说,唉,快递费还是我卖废品挣的血汗钱啊……”   周嘉鱼只好去问那小龙,他先打了个招呼,说:“你好。”   小龙瞅了他一眼,傲娇的扬起下巴,哼了一声。   周嘉鱼:“……”   “怎么了?”林珏看不见也听不见,莫名其妙的。   周嘉鱼说:“没事……”他面露无奈,又道:“小龙呀,你为什么要给我们寄这些东西?”   小龙一脸不屑:“我才没有给你们寄呢。”   周嘉鱼说:“啊?”   小龙说:“哼,你自己问她,她干了什么好事,还需要我说吗?”它虽然语气不善,但那双漂亮的金色眼睛一直盯着林珏。   周嘉鱼只能扭头看向自己的师伯。   林珏被看的有点虚:“罐儿你看着我做什么?”   周嘉鱼道:“师伯,你要不要想一下,你以前有没有在这儿做过什么坏事儿……”   林珏干咳一声,表情有点尴尬:“我做过的坏事儿太多了,有点记不太清楚。”   周嘉鱼:“……”   作者有话要说:  周嘉鱼傻乐的舔着冰棍。   林逐水见状陷入沉思。   当晚,经过漫长的一夜,第二天周嘉鱼起床时嘴巴肿了…… 第79章 告白了   做了坏事儿的林珏显然是在心虚,眼神表情都有点飘,还好现在她看不见小金龙,不然估计更缩了。   “我真不记得了。”林珏这么说,“我十八岁就出门游历,快到三十才回林家,期间入川了好几次,哪里能记清楚每一件事。”   她这么说,小金龙的眼神居然有点委屈,但还是坚持着傲娇的表情:“她撒谎,她肯定记得。”   周嘉鱼说:“师伯,小金龙说你肯定记得……”   林珏有点焦虑,从兜里掏出一根烟点上了,吐了口烟之后,满目沧桑的说:“给点提示?”   周嘉鱼看向小金龙。   小金龙说:“提示,金色!”   周嘉鱼帮它转达了话。   “金色?”林珏挠挠头,“哇,金色的东西那么多我哪里记得呀。”   周嘉鱼对着她投去了谴责的眼神。   林珏也有点尴尬说你别这么看着我嘛,搞得我像是个始乱终弃的渣男一样。   难道你不是吗?周嘉鱼注意到林珏说这话的时候,小金龙的表情越来越难看,最后终于挂不出了,嚎啕大哭道:“骗子,你这个骗子——”   那个带他们来这儿的男人一看到小金龙哭了,立马慌了,道:“你别哭啊!”   周嘉鱼还在想他为什么这么紧张,下一刻就听到天上突然传来隆隆雷鸣之声,刚才还晴朗的天空瞬间布满了朵朵乌云,乌云之内电光环绕,一场倾盆大雨眼见就要落下。   周嘉鱼:“师伯——”   “我想到了!!!”林珏马上开口,“你是不是住在缸里的小金龙!”   众人:“……”   周嘉鱼痛苦的捂住了脸,心想师伯啊,你敷衍人家能不能敷衍得认真一点,这里谁不知道他是住在缸里的小金龙。   果不其然,林珏撒的谎立马被识破,小金龙嚎啕大哭,瞬间大雨落下,他们全部变成了落汤鸡,连向来高冷的林逐水也不例外。   如果说来这里时林逐水的气息接近零度,那么此时此刻,他的温度直奔着零下去了,连周嘉鱼都感觉他现在是非常非常的生气。   “林珏。”林逐水直接叫了她的名字。   林珏的烟被灭了,妆也花了,看起来十分的狼狈,不过这会儿大家都对她并不同情,毕竟看起来她是对着小金龙始乱终弃的那个。   “我不是,我没有。”林珏哭丧着脸道,“我真不记得了——”   小金龙哭的更厉害了。   男人一脸痛苦,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说:“你们这下知道我为什么要帮它寄快递了吧?不寄每次我一出门就下雨,还是雷阵雨,家里wifi都被劈坏了三次四。”   周嘉鱼听完对他露出同情之色。不过现在他好像也没太多功夫同情别人,毕竟他们四个站在雨里的模样实在是没好到哪儿去。   “金色,金色——等等,我好像想起来了!”也不知道是什么突然给了林珏灵感,她忽的灵光一线,“你是金竹宫里的小鲤鱼?”   小金龙的哭声戛然而止,不过瞬息之间,原本阴云密布的天空瞬间放了晴,它收了眼泪,高高兴兴的在林珏的身边转着圈儿:“你终于想起我啦。”   周嘉鱼重重的抹了一把自己的脸,将脸上的水抹掉:“答案对了。”   林珏长舒一口气。   “我们先回去把衣服弄干吧。”因为那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他们身上都湿透了,林珏拧了拧自己的袖子建议。   “好吧。”周嘉鱼说,“小金龙你要和我们一起去?”他见小金龙正摆着尾巴围着林珏转着圈飞,尾巴一个劲的摇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条狗子呢。   “好呀好呀。”小金龙同意了。   于是他们回到了男人住的地方准备换身衣服,回去的时候周嘉鱼才知道这人姓谭,叫谭飞星,今年二十五,从小就在这儿长大基本没去去过外地。   “金竹宫是我们本地的传说。”谭飞星说,“没想到真的存在。”   “这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周嘉鱼打了个喷嚏。   “我们这里不是靠着江么?在一个码头上,楼梯是往水下走的,据说如果是有缘人,顺着那个楼梯一直往下,就会到一个宫殿里面,那宫殿是龙王爷的府邸,到处种满了金子做的竹子,于是就被叫做金竹宫。”谭飞星笑着解释。   “师伯你去过那儿?”周嘉鱼问林珏。   “不算去过吧。”林珏叹气,“我只是在游历的时候靠近过那楼梯,在楼梯上面遇到了一只金色的小鲤鱼,那鲤鱼好像被渔网挂住了,我看着它可爱,就悄悄把它放走了。不过金竹宫的传说我也是听过的。”   “只是这样?”周嘉鱼有点不太信。   “哈哈。”林珏干笑两声,“然后当晚我做了个梦,梦到自己去了金竹宫,还在里面见到了金龙对我道谢,送了我一片龙鳞护身,让我几年后回这里……”   周嘉鱼说:“那你回了吗?”   林珏干咳:“我那时候浪的可厉害了,压根没把这梦放在心上,当然是没回来了。”   周嘉鱼:“……那龙鳞呢?”   林珏眼神在飘,没敢回答周嘉鱼的问题。   小金龙本来刚才还稍微高兴了一点,这会儿听到他们的对话又开始生闷气,两只小爪爪交叠在胸口,脸蛋也气得鼓鼓的。万幸的是好歹是没哭了,不然周嘉鱼怀疑他们又要被淋一场。   在屋子里修门的沈一穷和渝小面看到他们四个狼狈的模样都惊了:“师伯你们去江里游泳了吗?”   “沈一穷,你别说话。”林珏道,“逐水,你快点帮我们烤干吧。”   回来的短短一条路,林逐水身上的衣服已经干的差不多了,他听到林珏的话,没理她,而是对着周嘉鱼招了招手:“过来。”   周嘉鱼屁颠屁颠的跑到了林逐水的面前。   下一刻,林逐水的身上就窜出一串火苗子,直接跳到了周嘉鱼的身上,周嘉鱼的衣服上面腾起淡色的白雾,随即变的干爽了起来。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烤干的衣服有点太硬了……不过这也比湿着好多了。   林珏也知道林逐水在生气,只好在旁边等着,林逐水最后一个才帮她烤干。   沈一穷他们问清楚了情况,然后感叹道:“原来真是缸逼的啊。”   “对啊。”谭飞星苦着脸,“不然我哪里来的那么多闲钱给你们寄快快递呢……”   “那小金龙,你从哪里找来的那些奇奇怪怪的玩意儿?”提到快递,周嘉鱼想起了箱子里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不奇怪啊。”小金龙说,“水里到处都是,我就随便找的。”   “那眼珠子是什么的眼珠子。”周嘉鱼说。   “鱼的。”小金龙很认真的说,“那眼珠子可好吃了,你们吃了吗?”   周嘉鱼:“……”没有,谢谢,我们不但没有吃,还当天的晚饭也贡献出来了。   这屋子里能看见小金龙的就只有周嘉鱼和谭飞星,林珏把衣服弄干之后赶紧补了个法阵,看见了她对不起的对象。   法阵布下之后,所有人都能看见那可爱的小金龙了,林珏眼睛里冒着星星,直夸它可爱。   小金龙说:“哼,我当然可爱了,那眼珠子你们喜欢吗?”   林珏说:“喜欢死了呢。”   在旁边站着的沈一穷面色阴郁,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什么,周嘉鱼猜测他是在做心理斗争,毕竟刚才他还撸着袖子企图对始作俑者动粗,这会儿发现搞事的居然是条小龙,显然是有点接受不了。   “那你为什么要在礼物里放点诅咒啥的?”沈一穷问。   小金龙道:“不放诅咒你们会来吗?”   周嘉鱼:“……”其实放了我们也不一定会来。   “我等了你好久呢。”小金龙埋怨着林珏,“你都一直不来,还好我遇到了他。”它看了眼谭飞星。   谭飞星表情有点痛苦,周嘉鱼猜测他估计是天天被小金龙骚扰。   “嗯……所以你等我是为了同我道谢?”林珏说。   “不,我等你是为了娶你。”小金龙认真道。   这话一出,全场陷入了沉默。   林珏瞪着小金龙:“你这么短,还想娶我——”   小金龙:“……”   旁边的三人非常有默契的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假装自己没笑,但是抖动的肩膀却暴露了他们此时的表情。   小金龙噌的一下就火了:“你嫌我短??”   林珏说:“不不不,我的意思是,你还这么小。”她用手指头比了一下小金龙的长短,小金龙的确不长,可能有个十厘米左右的样子,看起来小巧玲珑相当的可爱了。   小金龙说:“你嫌我小??”   林珏:“……”就不能好好说话吗,为什么总是像是在讲黄色笑话,还有你们三个,笑笑笑,笑个屁啊。   小金龙显然非常的愤怒,它直接转身飞出了窗户,周嘉鱼本来不知道它要做什么,结果片刻后,他便看见小金龙的身躯在空中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期间还伴随着狂躁的龙鸣——   这是周嘉鱼第一次看见龙,小金龙的身躯巨大无比,几乎遮盖住了天空,它的声音也从细细小小,变成了成年男子般的低沉浑厚:“林珏——”   林珏打了个哆嗦:“我怎么好像听见有人叫我。”   周嘉鱼:“……”完了师伯,你这是捅了龙窝了。   林珏赶紧看向林逐水,说:“水啊,这咋办啊?”   林逐水表情相当的冷漠:“还能怎么办,嫁了吧。”   林珏:“……”   周嘉鱼一直在告诉自己别笑。   金龙在外面盘旋了一圈,表明了自己又长又粗,这才满意的重新回了屋子。林珏又点了根烟,开始抽。   “怎么办。”林珏又问了一句,这次把目光投向了沈一穷和周嘉鱼。   沈一穷和周嘉鱼默默的把眼神移开了,林珏长叹一声,吐了口烟:“金啊,我实话和你说了吧,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小金龙闻言暴怒:“你喜欢谁,我要吃了他——”   林珏道:“哇,那我更不敢和你说了,不过感情这事儿得讲个先来后到,虽然你很可爱,但是人妖殊途……”   小金龙开始磨牙。   林珏说:“而且我也没有你想的难么好,我抽烟喝酒纹身,还逛夜店呢。”   周嘉鱼对着林珏投去谴责的眼神,觉得她在教坏小朋友。   小金龙陷入沉默。   “所以,你适合更好的。”林珏说出了每个人渣必备的台词,“忘了我吧,我配不上你。”   然而小金龙说:“你说得对。”   它这话一出,其他人都惊了,没想到它居然这么好糊弄,它说:“我是应该好好考虑一下了。”   林珏长舒一口气,觉得自己总算是解决了这件事。只有林逐水的嘴角挂着一抹冷冷的笑容,却是似乎已经预料到了什么。   小金龙说完这话,转身飞出了窗外,众人看着它的背影,陷入了沉思之中。   “师伯。”沈一穷说,“咱们是不是忘了什么重要的事,它还会给你寄礼物吗?”   林珏说:“我哪儿知道。”   这事情仿佛就这么轻轻松松的解决了,不知世事的小金龙惨遭林珏拒绝,再次回到了那个缸中,等待着永远不会来的有缘人。   林珏一边感叹,一边问谭飞星,说少年啊,我看你骨骼清奇,要不要和我走,以后你必成大器啊。   谭飞星很实在的说:“要不是他也能看见小龙,我可能会以为你们是搞传销的。”   林珏:“……”   “不过我真的不是神经病耶。”谭飞星挺高兴的,只是说出的话却莫名的让人有些心酸吗,他笑着,“从小到大我都能看见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他们一直说我是神经病,现在看来居然有和我一样的人存在……”他看向周嘉鱼,眼神里是满满的激动。   周嘉鱼拍拍他的肩膀,说他这样的人其实很多,只是他运气不好没遇到罢了。   “你这样的在我们这圈子里都是争着要的。”林珏说,“你要是信我,就跟我走吧,我们可以为你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谭飞星犹豫片刻后,最终还是同意了和林珏一起离开。他现在好像是孤身一人,没有亲戚,也没有朋友,虽说已经习惯了,但偶尔还是会感到孤独。   能遇到和自己一样的人,从某种程度上说也是一种幸福。   打发走了小龙,还领个人回去,这一趟也算是不虚此行。   只是周嘉鱼却注意到,林珏虽然看见小龙的时候一直在笑,但上车之后脸上却带了点疲惫的味道,眼神似乎也有几分黯淡,或许是因为看到旧景,想起了旧人。   很久之后,周嘉鱼才知道林珏以前相恋的男友因病去世,两人相恋多年,本该终成眷属,但奈何世间之事,总不能件件如意。   事情全部办完,他们也准备回去了。   渝小面给他们买了几包本地的火锅底料,恋恋不舍的叮嘱他们下次有空再来玩。   周嘉鱼吸着鼻子说好。   “罐儿你感冒了?”上飞机后,沈一穷发现周嘉鱼的声音好像不太对劲。   “好像是有点。”周嘉鱼今天早上一起来嗓子就挺疼的,鼻子也有点堵,“可能是昨天淋了雨?”   “回去吃点药吧,别严重了。”林珏叮嘱道。   周嘉鱼也没当回事儿,觉得是小感冒而已。谁知道回家第二天他就不太行了,头疼鼻塞咽喉肿痛,脑袋都好像大了几圈。   本来她是打算做早饭改善一下生活,但起来之后走路都有点飘,更不用说做早饭了。   “罐儿你怎么了?”沈一穷被周嘉鱼的模样下了一跳。   “感冒。”周嘉鱼说,他嗓子哑哑的,艰难的吸着鼻子。   沈一穷说:“你吃药了么?”   周嘉鱼摇摇头。   沈一穷赶紧去拿了药过来,给周嘉鱼喂下去了,今天他们好不容易回来,本来是打算一起吃顿大餐的,结果厨师主力周嘉鱼倒下了,屋子里剩下几个被灶神爷嫌弃的人也没了法。最后周嘉鱼提出自己可以戴着口罩在旁边指导。   “盐放一半勺就行了,嗯,别加太多水……”周嘉鱼戴着口罩,穿着厚厚的毛衣,把自己裹得跟个球儿似得。   林珏担心他的身体,让他别这么劳累,周嘉鱼说没事儿,感冒而已,问题不大。   但是事实证明有些事还真是不能不放在心上,当天下午,周嘉鱼的感冒就加重了,他缩在客厅里的沙发上昏昏欲睡,沈一穷见他脸色不对,摸了摸他的额头,这才发现他是在发烧。   “罐儿,你额头怎么这么烫。”沈一穷吓了一跳。   周嘉鱼说:“唔……头疼。”   沈一穷扯下了周嘉鱼的口罩,发现他整张脸都烧得通红,“我打电话让医生过来一趟,你等会儿啊。”   家庭医生来的倒是挺快,一量温度直接三十九度八了,医生说这情况最好直接打退烧针,不然怕温度下不来。   周嘉鱼只能说好。   于是屁股和手背上都挨了一针,周嘉鱼整个脑子都烧木了,躺在床上时整个人的表情都是一副呆呆傻傻的模样。   睡睡醒醒之间,周嘉鱼感觉有人坐到了自己的床边,随即一个冰凉的东西贴在了自己的额头上,缓解了身体的燥热。   周嘉鱼朦朦胧胧睁开了眼,却是看到了一个没有想到的身影:“……先生。”   林逐水坐在周嘉鱼的床边,头微微的低着,虽然闭着双眸,却给了周嘉鱼一种在被凝视的感觉。   “嗯。”林逐水说,“在呢。”   “先生。”也许是人生病的时候情绪都会有些脆弱,周嘉鱼看见林逐水后,心里莫名的就浮起了一股子的委屈,“我不想发烧。”   林逐水说:“乖,忍一忍。”   “不想发烧。”周嘉鱼说话时都带着鼻音,他鼻子完全堵住了,感觉脑子因为缺氧而变得有些无法思考,“难受。”   林逐水轻轻的捏了捏周嘉鱼的脸颊,声音轻轻的:“我陪你好不好?”   周嘉鱼被林逐水捏的有点蒙,迟钝的脑子里还未反应过来林逐水的话是什么意思,便看见他以一种极为缓慢的速度低下了头,将带着凉意的唇,轻轻的贴在了自己的唇上。   两人嘴唇相接的那一刻,周嘉鱼瞪大了眼睛,他本来就很难思考的脑子这下子彻底的停工,眼前仿佛炸开了大朵大朵的烟花,身体因为林逐水突然如其来的动作僵成了一块木头。   “周嘉鱼。”林逐水的声音就在他的耳边,如此近且清晰,他说,“我不想等了,让我照顾你好不好。”   周嘉鱼没说话。   “周嘉鱼?”林逐水没有听见周嘉鱼的声音,语调里带了点疑惑。   周嘉鱼还是没说话。   林逐水:“……”就在他开始怀疑周嘉鱼是不是晕过去了的时候,床上的小蠢鱼终于激动的给予了回应。周嘉鱼用力的抱住林逐水,激动的浑身发抖:“先生,先生,我喜欢您,我特别喜欢您。”   “嗯。”林逐水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亲亲周嘉鱼柔软的发旋。   “特别喜欢的。”周嘉鱼语无伦次,“您让我做什么都成,先生,您的意思是,您也喜欢我吗?”   林逐水说:“对,我也喜欢你。”他说得干脆,不带一点拖泥带水,给了周嘉鱼最大的信心,“你很好,很可爱,我很喜欢。”   周嘉鱼的心脏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胀满了,他第一次知道,被喜欢的人告白是如此幸福的事。幸福的头脑眩晕,语无伦次。   “我不是在做梦吧,我不是在做梦吧。”周嘉鱼说,“先生……”   “不是。”林逐水说,“我就在这儿。”   周嘉鱼高兴的从床上直接跳了起来,感觉自己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发烧什么的都是不存在的,他现在能冲出去跑个一万米。   林逐水由着周嘉鱼高兴,他其实也能感觉到,在感情方面,周嘉鱼似乎没什么自信,做什么都很小心翼翼,这样的周嘉鱼让林逐水感到心疼,但心疼的同时,他也思考。思考自己对周嘉鱼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   是怜惜,是疼爱,还是单纯师徒之间的喜欢,林逐水并不想因为自己一时冲动,而对周嘉鱼产生更大的伤害,所以在他确定自己的感情之前,他一直克制着自己。   直到这次出行,他听到林珏说周嘉鱼手机里有某个人的照片。   从那一刻起,林逐水就知道,他不想等了,周嘉鱼是他护着的人,他并不想看见自己的小蠢鱼,被别的人染指。既然如此,在小蠢鱼的身上打下记号,便是势在必行的事。   林逐水冷静的思考出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更加冷静的行动了。   周嘉鱼对林逐水所思所想全然不知道,坐在床上傻乐,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先生和他表白了,先生也是喜欢他的,先生,先生,先生。他满心欢喜,恨不得将自己的喜悦昭告天下。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告白,不演小剧场。   七星岗上清寺711公交和金竹宫全是重庆真实的民间传说。七星岗原名七星缸,就是因为那几口缸得名的,后来觉得缸字不雅才改成了七星岗。   大突破,大突破,作者求一波营养液作为奖励的勒。 第80章 梦中的告白   喜悦耗费了周嘉鱼大部分的力气,他很快变得昏昏欲睡,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就这样沉沉的睡了过去。   若此时林逐水能看见周嘉鱼的表情,定然会发现他的嘴角挂着笑容,满面幸福的模样。   周嘉鱼的这一觉睡了很久,醒来之后他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哑着嗓子说:“我睡多久了?”   祭八站在龟壳上哼着歌儿:“几个小时,下午吃晚饭吧。”   周嘉鱼从床上坐起来,感觉自己手软脚软,浑身都没力气,不过他还是挺搞笑的,说:“我好高兴啊,我做了个梦。”他说到梦的时候脸蛋红扑扑的,鼻间上带了点汗水,眼角眉梢之间都是喜悦。   “梦到什么了?”祭八心想你最期待的事情都实现了,还有什么特别高兴的事儿么,这么一脸刺激的模样难道是做了春梦?   然后祭八就听见傻乐的周嘉鱼说:“我梦到先生和我告白了。”   祭八:“……”   “他还夸我可爱呢。”周嘉鱼说,“不过我一个大男人可爱是不是哪里怪怪的?”他一边说,一边穿衣服,“这梦境太真实,我差点都以为是真的了。”   如果这会儿周嘉鱼在看着祭八,大概会发现他脑子里的小鸟如同雕像一般的凝固了。不过他这会儿急着穿衣服下楼,也没去管祭八的表情。   祭八如果有张人脸,那么此时他的脸肯定整张都憋得通红,但奈何没有,所以它差点把自己活活憋死:“周嘉鱼,如果你能回到过去,我必须给你一个诚恳的建议。”   周嘉鱼说什么建议。   祭八说:“我建议你在上高中的时候找个机会早恋……”   周嘉鱼听得莫名其妙的。   他噔噔噔的下了楼,看见楼下已经摆了一桌子的好菜,看菜的品质肯定不是这一屋子的人做的,估计是林珏叫的外卖。   “罐儿,你醒啦,感觉身体舒服点了没?”沈一穷正拉着小纸人他们在打斗地主,看见周嘉鱼下楼,开口问了句。   “好多了。”打针吃药,又睡了一觉,周嘉鱼感觉自己神清气爽,又充满了力量,特别是在睡觉的还梦见了那么美好的事。   “那你先吃点东西吧。”沈一穷说,“桌上的都是师伯给你定的,说要给你补一补。”   周嘉鱼点点头,本来也有点饿了坐到桌边。   桌上的饭菜都是适合病人吃的,口感温和,又很补身体,周嘉鱼心情好,连带着饭量也补大了许多,哼着小曲儿往自己的嘴里塞着米饭。   祭八说:“周嘉鱼,我有件事要告诉你,你做好心理准备。”   周嘉鱼听见祭八语气如此郑重,随口说:“你这么严肃做什么,难不成你要告诉我先生真的和我告白了?”   祭八:“????”   周嘉鱼说:“这个玩笑太假了,我自己都知道自己烧糊涂了。”   祭八眼睛瞪的溜圆,气得连舌头都伸了出来,一副快要背过气的表情。   周嘉鱼被它这狰狞的模样吓了一跳,小心翼翼的叫了声:“祭八,你没事吧?”   祭八说:“周嘉鱼——我必须认真的告诉你,林逐水真的和你告白了,你不是在做梦。”   周嘉鱼闻言哈哈大笑,说这玩笑都被我猜到了你就不能换一个么?   祭八陷入了沉默。事实上它如果现在有实体的话,可能已经冲上周嘉鱼的脑门顶上一顿乱啄,想把这傻子给啄清醒。   周嘉鱼笑眯眯的吃着饭,旁边打牌的沈一穷看见了问他怎么心情这么好。   周嘉鱼说自己做了个美梦呢。   沈一穷说你梦到什么了?   周嘉鱼说梦到自己喜欢的人了。   沈一穷听见这话一下子坐直了,眼睛里闪着星星,说你喜欢谁呀?   周嘉鱼瞅了他一眼,说你猜啊。   沈一穷说你喜欢我吗?   周嘉鱼说时间不早了,你洗洗睡吧。   之前周嘉鱼睡觉的时候沈一穷怕小纸人打扰到周嘉鱼,一直抱着它,这会儿小纸人总算是又能爬到周嘉鱼的脑袋顶上和他亲热。小纸人撸着周嘉鱼脑袋顶上的毛,周嘉鱼撸着怀里的黄鼠狼,整间屋子里充满了快和又温馨的气氛——除了周嘉鱼脑子里已经气得开始拔自己毛的祭八之外,一切都是那么安宁祥和。   林珏从外面进来,说她把谭飞星送到林家去了,林逐水已经收满了弟子不能在多收一个,谭飞星虽然年纪大了点,但好在天赋卓越,肯定进入这行以后也是大家抢着要的。   “他一个人能撑这么大也不容易。”林珏道:“通常能看见脏东西的人也容易吸引脏东西,没人保护是很容易出事儿的,估计是因为那片地方住了条龙,才压下了那些邪气。”   说到龙这个字眼,林珏的表情莫名的有些不自然。   周嘉鱼和沈一穷都看见了,都没有提,继续假装认真做自己的事。   吃完饭,又去园子里溜达着转了一圈,周嘉鱼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准备睡觉。谁知道他进屋子时,却看见一盏漂亮的琉璃灯摆在自己的桌子上。   这琉璃灯周嘉鱼很熟悉,是沈一穷当时在叶家拍卖会上拍下的那一盏,周嘉鱼看见这灯上面插了一柱短短的熏香,正在缓慢的燃烧。这熏香的香气周嘉鱼很熟悉,就是林逐水身上独有的那股子檀香气息,灯旁边还压了一张白色的纸条,上面是钢笔写下的漂亮字体:赠周嘉鱼。落款则是林逐水。   周嘉鱼知道这灯的价格,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么贵重的东西他不能要,不过现在天色有些晚,去找林逐水好像不太合适,周嘉鱼便想着明天早晨再和林逐水解释一下,拒绝这份太过贵重的礼物。   不过虽然灯不能要,但熏香周嘉鱼还是喜欢的,特别是这股和林逐水如此相似的气息,让周嘉鱼有种他在林逐水怀抱之中的错觉。   “好好闻。”这香似乎有安眠的作用,周嘉鱼躺在床上很快就合上了眼,这一晚睡的极为憨甜还梦到了一些很是暧昧的画面,搞得周嘉鱼第二天早晨一起来就偷偷摸摸下楼洗裤衩去了。   一大早起来,周嘉鱼就看见祭八羽毛凌乱的躺在乌龟壳上面,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他吓了一跳,洗着自己的裤衩发问:“你怎么了,祭八?”   祭八说:“你昨天晚上梦到什么了?”   周嘉鱼哼哼唧唧:“喜欢的人……”   祭八说:“你就不能直白一点吗?还喜欢的人?你喜欢的人是谁还需要打哑谜?我可是你脑子里的鸟。”   周嘉鱼老实道:“好嘛,我梦到林逐水了。”他洗着裤衩又乐了起来,“我梦到他又和我表白了,还亲了我。”   祭八心态彻底崩溃,它说:“所以说我现在如果告诉你林逐水和你表白不是在做梦,你不会信我对吗?”   周嘉鱼说:“哇,你太过分了吧,这种玩笑谁会信啊。”   他说完这话,就看见祭八疯狂的把自己的脑子往乌龟壳里面钻,一副要和乌龟同归于尽的模样。周嘉鱼被吓一大跳,连忙问他怎么了,为什么这么想不开。   祭八说:“别和我说话!!”   周嘉鱼怀疑祭八青春期到了,不然情绪怎么这么大起大落的。   到了午饭时间,周嘉鱼照例去给林逐水送饭,本来看他身体不舒服沈一穷想陪他一起,但是周嘉鱼却拒绝了。毕竟如果让沈一穷看见了林逐水送他的琉璃灯,他怕沈一穷会多想什么。   周嘉鱼提着菜篮子,到了林逐水的门口,还没敲门,面前的木门便开了。   林逐水站在门口,道:“进来。”   周嘉鱼进了屋子。   林逐水没和周嘉鱼说话,直接进了书房,他似乎正在画什么东西,桌子上摆着颜料和画卷。   周嘉鱼站在门口没往太里面走,把饭菜摆在旁边的桌子上后,叫了声:“先生。”   林逐水说:“以后叫我名字就好。”   周嘉鱼一听就愣了,林逐水为什么会说这句话,他有点不明白,不过叫林逐水名字的总是有些不习惯,他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大着胆子道:“可是……我还是觉得叫您先生比较合适。”   林逐水手中的笔顿住了,他微微偏了偏头,眉头蹙起:“也不用称呼我为您。”   周嘉鱼心中惴惴不安,想着到底发生了什么,让林逐水态度大变。   他觉得今天的林逐水看起来有些怪怪的,不过他来这里的重点不是称呼问题,周嘉鱼把那盏漂亮的琉璃灯从篮子里取了出来,然后小心翼翼的摆放在了桌子上。他道:“先生,这东西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林逐水直接放下了笔,他的下巴微微扬起,嘴唇也抿出一个不太愉快的弧度。   周嘉鱼看见林逐水明显不太高兴,赶紧道:“先生,您……”他本来是想说您,但又想起了之前林逐水的话,赶紧改了一种说法,“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这灯我真的不能要,太贵重了。”   “为什么不能要?”林逐水转过了身,语气有点冷。   周嘉鱼被林逐水的表情吓了一跳,他没想到自己的拒绝会让林逐水的反应这么大,以至于有些措手不及:“我只是怕自己把灯弄坏了……”   “你后悔了?”林逐水问了句周嘉鱼没明白的话。   周嘉鱼看了看灯,又看了看林逐水,不知怎么的心底就有点发虚,林逐水的表情太冷了,简直像是凝固的坚冰,让周嘉鱼不由生出瑟缩之意,他说:“先生……”   “拿走。”林逐水说,“不想要就拿去扔了,不必还给我。”   周嘉鱼咽了咽口水,从这句话里,周嘉鱼终于清楚的意识到,林逐水的确是在生气,而且正处于一种很非常非常生气的状态。   周嘉鱼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他怕林逐水一怒之下把灯真的扔进了垃圾桶,于是拿着灯慢慢的往外走。   “周嘉鱼。”在他快要出门的时候,林逐水突然叫住了他。   周嘉鱼抬目:“先生。”   林逐水说:“算了,你走吧。”他似乎有很多想说的,但是最后却选择了沉默。   周嘉鱼垂头丧气的路过了走廊,走廊上挂着的老虎又一次企图吓他,这次他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心情糟糕的离开了。   周嘉鱼怎么带着灯过来,又怎么带着灯回去。家里的人看见他沮丧的样子,都有点惊讶,林珏说:“罐儿你咋了,怎么一副被放了气的样子?”   “我好像惹先生生气了。”周嘉鱼如实告知。   “你?惹他生气?”林珏有点不可思议,“你还能把逐水惹生气,不会吧,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周嘉鱼把林逐水送他琉璃灯的事情说了出来。   沈一穷听完之后满脸不可思议:“先生送了你琉璃灯?”他思考片刻,似乎有点明白了什么,“不过这灯的确是和你挺配的,之前先生不还给你纹了个游鱼莲花的纹身么?这纹身和灯倒是挺像的。”   “但是这灯太贵重了,我觉得我不能要。”周嘉鱼说。   林珏说:“你别急,我先去问问到底是什么情况,逐水那性子一般都不会太生气的,除非是触碰了他的底线。”   周嘉鱼一听心情更糟了。   然后林珏就出了门,留下一脸深思的沈一穷和蔫成腌黄瓜的周嘉鱼。   林珏直接去了林逐水的住所,进去时看见她那个弟弟坐在屋子里生气,面前放了一副半成品的画,虽然只画了一半,但是林珏还是认出了画上的人是周嘉鱼。   “怎么啦?怎么和罐儿闹脾气了?”林珏随手寻了个椅子坐下,也给自己倒了杯茶,“他性子温吞,你可别欺负人家。”   林逐水表情冷冷的,没说话。   林珏这才发现他是真的在生气,疑惑道:“你们两个到底怎么了?他来的时候还挺高兴,回去的时候就跟放了气似得,不就是一盏灯么,他不肯要就不给了呗,何必如何?”   林逐水薄唇轻启,从嘴里吐出林珏没想到的话,他说:“我表白了。”   林珏:“噗——”她直接把茶水喷出了嘴里,然后开始疯狂的咳嗽。   林逐水厌弃的离林珏远了点:“他答应了。”   林珏还在咳嗽,边咳嗽边说:“这不是好事么?你们两个不就剩一层窗户纸,况且,你应该早就知道他是你命定的人?”   林逐水道:“如果我现在告诉你,那条小金龙是你命定的人,你会如何?”   林珏:“开玩笑——”她表情僵了一僵,“真的是开玩笑吧?”   林逐水露出个冷漠的笑容。   林珏莫名的有点虚。不过林逐水说的也对,就算是算出了自己命定的人,看见的第一眼肯定也不会是爱上他,而是先进入观察期,再思考一下自己到底喜不喜欢他,又或者是哪种喜欢。   “别说我了。”林珏说,“然后呢,你表白了,他答应了,不是好事么?”   林逐水冷冷道:“他又后悔了。”   林珏:“……”   屋子里陷入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寂静之中。   林逐水的声音很轻,但林珏能听出其中暗藏的气急败坏:“你非要说他喜欢我,我看他对我明明只是仰慕而已,你说,我要是对沈一穷说我喜欢他,他会不会答应?”   林珏:“……”还真说不准。   沈一穷肯定是直的,但是如果向他表白的人变成了林逐水,这结果可就说不定了。一个自己极为仰慕的人对自己表达出了爱意,林珏有理由怀疑沈一穷这货会残酷的把自己掰弯。   林逐水说:“林珏?!”   林珏:“……可是他的确是喜欢你的。”   林逐水说:“他不肯叫我名字。”   林珏:“……他真的喜欢你。”   林逐水说:“他还称呼我为您。”   林珏说:“他……”   林逐水声冷如冰:“连定情信物都要给我退回来!!”   林珏不说话了,默默的从兜里掏出一根烟:“你也来一根?”   林逐水接了过去。   两人开始在屋子里抽烟。   最后林珏忽的想起了什么,张口发问:“罐儿一回来就开始发烧,所以你到底什么时候表白的?该不会在他烧糊涂了的时候去说的吧?”   林逐水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林珏痛苦的捂住了脸。   “表白,知道表白有多重要吗?”如果林珏手里拿着教鞭,估计已经开始敲黑板让林逐水注意重点了,“一定要在互相清醒的情况下互相确认心意,最好也让周围的人知道你们的关系。”她语重心长,“你怎么能趁着罐儿快要烧成个傻子的时候表白……”   林逐水陷入沉思。   “你思考了这么几天就思考出这么个结果呀。”林珏说,“来,姐给你出个点子,咱出去玩一趟,包个游轮之类的特殊地方,然后布置一下,再声势浩大的表白,请务必,务必告诉全世界,你喜欢他。”   林逐水眉头微微蹙起:“他拒绝我怎么办?”   林珏说:“哇,周嘉鱼要是不喜欢你,我直播吃沈一穷好吧?”那么明显的事情,也就眼前这两个感情白痴能搞得那么复杂。要是换了她来,估计孩子已经三岁可以打酱油去了。   林珏撸起袖子开始和林逐水分析实战,林逐水被林珏认认真真的上了一课。   周嘉鱼还在为林逐水生他气的这事儿感到伤心,结果当天晚上林珏从林逐水那里回来之后,就宣布他们要去一个游乐园玩。   “为什么突然要去游乐园?”周嘉鱼听完这消息觉得莫名其妙的。   “没事,就是你家先生自己想去。”林珏说着,“具体哪个游乐园还没定,时间定在后天晚上。”   一屋子的人都挺奇怪的,游乐园这地方和林逐水的风格简直格格不入,他为什么会想去那里,难道有什么非去不可的原因?   不过既然林珏说是林逐水想去,他们也只能乖乖跟着,于是两天后的晚上,他们去了一个临近郊区的游乐园。   进园的时候周嘉鱼注意到整个游乐园的设施都是开着的,但是没有一个游客,看起来颇为诡异。   “师伯。”沈一穷反应和周嘉鱼差不多,哆哆嗦嗦的问,“咱们来这儿到底是做什么的啊?”   林珏说:“你猜?”   沈一穷:“……”   林珏微笑道:“好啦,既然来这里,自然是想要好好的玩,先生就在摩天轮那里那里等你们,快过去吧。”   周嘉鱼看着林珏的微笑,忽的后背就起了一层白毛汗。不过既然来了,又不能就这样回去,几人往院子里面走,看着周围亮着的霓虹彩灯,还有运作着的各种措施,那种这里有脏东西的感觉越来越浓。   旋转木马上播放着致爱丽丝,周嘉鱼隐约听到了小孩子的嬉笑声,但仔细看去,却并没有看见任何小孩子的存在。   “这、这游乐园怎么那么吓人。”沈一穷毛骨悚然。   周嘉鱼的灵感比沈一穷要敏锐许多,他甚至能感觉到周围暗处有什么东西一直在盯着他们,这种感觉太糟糕了,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要加快脚步。   “这游乐园出过命案啊。”沈暮四在旁边拿着手机查出了什么,“当时大摆锤出了事故,十几个游客当场死亡,之后这游乐园就事故不断……”   他们往摩天轮的地方走着,还没到地方,周嘉鱼发现了一个可怖的画面:“我怎么看见摩天轮的座位上,坐满了人呢。”   沈一穷闻声抬目望去,居然也看到周嘉鱼口中所言情况,的确,他们要去的摩天轮上面,几乎每一格都坐满了人,最恐怖的是这些人将脸贴在了玻璃上,眼神似乎正在凝视着他们来的方向。   “我起鸡皮疙瘩了。”沈一穷很老实的说,“我怀疑先生是不是想炼我们的胆子的……”   周嘉鱼没吭声,咽了口口水:“我们还去摩天轮吗?”   沈暮四道:“既然师伯说了先生在摩天轮那儿,应该就没事吧。”   沈二白和沈朝三显然都不太信这话,开始默默的掏出符纸。   不过到了摩天轮底下,他们想象的恐怖画面并没有出现,周嘉鱼看到了站在入口处的林逐水,他叫道:“先生!”   林逐水说:“过来。”   周嘉鱼屁颠屁颠的跑了过去。   林逐水指了指旁边还在移动的摩天轮厢部:“进去。”   几个徒弟面面相觑,最后还是选择了相信林逐水的话,挨个坐进了面前的摩天轮里,周嘉鱼本来想要先进去的,却被林逐水拉住了。   “你最后一个。”林逐水这么说,“和我坐一起。”   周嘉鱼只能乖乖的说好,心里想的却是,之前看到那些密密麻麻坐在摩天轮上的人影,真的是他看错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林珏:你选一个唯美的浪漫的地点,再搞一个独处的空间,就能表白了。   林逐水想了想,选了个闹鬼的游乐园:要么答应我,要么陪着这些玩意儿。   周嘉鱼:呜哇,答应你答应你,先生我答应你——救命—— 第81章 佘山之行   两人进了摩天轮的座舱之中。   座舱并不算大,周嘉鱼坐在林逐水的对面,只要稍稍往前倾,两人的脸便能贴在一起。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要半夜跑出来坐摩天轮,周嘉鱼的心中未免多了点惴惴不安,而且他隐约感觉到,这个巨大的摩天轮里,应该有别的东西存在。   座舱缓缓上升,两人并未交谈,好在气氛也不算太尴尬。周嘉鱼透过玻璃窗,看到了摩天轮之下整个游乐园的景象,彩灯霓虹和回荡在园中的音乐,都让这个游乐场有了一种热闹非凡气氛。虽然没有人,但并不显得寂静,所有的娱乐设施都在运行,周嘉鱼还看到有过山车从高处往下俯冲……当然,吸引住他目光的并不是过山车,而是过山车最前面座位上好像坐着垂着头的白色身影。   周嘉鱼悄悄的在心中捏了一把汗。   就在他紧张的时候,座舱不知不觉升到了最高处,接着咔擦一声,摩天轮竟是直接停了。   周嘉鱼被这动静吓了一跳,立刻紧张了起来:“先生,停了!”   林逐水淡淡的嗯了声,他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周遭的异样,反而将所有的注意力放到了面前的周嘉鱼身上,他说:“周嘉鱼,我有事想对你说。”   座舱在半空中停住,微微的摇晃着,最恐怖的是周嘉鱼透过玻璃看到了似乎有什么东西顺着摩天轮的铁架子在往他们的方向爬,这画面实在是太可怖了,要不是林逐水就在周嘉鱼的身边,恐怕他已经开始抓狂。   “先生?”周嘉鱼声音微颤,不知道林逐水要说什么。   “我喜欢你。”林逐水的语气一字一顿,仿佛怕周嘉鱼听不清楚似得,他还刻意加重了语调重复了一遍,“我喜欢你。”   周嘉鱼彻底愣了,他以为自己听错了林逐水说得话,呆呆的啊了一声。   “我想和你在一起。”林逐水这么说,“牵你的手,吻你,和你上床——”   林逐水的脸近在咫尺,并且以一种严肃得根本不会让人觉得在开玩笑的表情说着上面的话,他说得非常清楚,根本不容人误会,周嘉鱼清清楚楚的明白了林逐水的意思。   周嘉鱼心脏狂跳,出现了一种类似缺氧的感觉,他激动的不住喘息,正欲应下,林逐水的手指却轻轻的按住了他的唇。   “想好再答。”林逐水说得很慢,“如果你答应了又后悔,我不会同意的。”他说完这话,伸手在座舱的墙壁上拍了一下。   下一刻,周嘉鱼亲眼看着数不清的黑影从摩天轮上的铁架上忽的跳到了半空中,这些黑影的模样大多都十分狰狞,显然是什么脏东西。   周嘉鱼正想着他们到底要做什么,便看到这群黑影竟是在离他不远处的地方围城了一个心的形。   周嘉鱼惊了:“……”这他妈的不愧是林逐水的表白,抓个鬼都是爱你的形状??   接着半空中炸开了漂亮的烟花,大红色的玫瑰花从黑影里面纷纷扬扬的撒下。周嘉鱼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有点想笑,但他又觉得不太合适,于是捂住脸微微抖动着肩膀。   林逐水蹙眉:“你笑什么?”   周嘉鱼:“……先生,这是谁教你的?”   林逐水有点不高兴:“你笑什么?”   周嘉鱼说:“唔……只是觉得这风格不像先生。”   “林珏说的。”林逐水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了周嘉鱼的问题,他似乎也隐约感觉到表白的过程那里不太对,“你不喜欢么?”   “不。”周嘉鱼笑着,“我喜欢死了,特别特别喜欢。”   林逐水也露出浅淡的笑容。   “我愿意和先生在一起。”周嘉鱼看着窗外炸开的一朵又一朵的烟花,他的表情温柔极了,眼神里溢满了浓浓的爱意,“非常愿意。”   林逐水,忽的起身坐到了周嘉鱼的身边。   周嘉鱼正在想他要做什么,就看到他微微偏了偏头,将唇直接印在了他的唇上。随后,便是一个缠绵至极的吻。两人唇舌相接,周嘉鱼又嗅到了那股子类似檀香的气息,他的身体开始发软,脑子里仿佛真的有烟花在炸开,等到周嘉鱼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摩天轮已经开始再次旋转。   林逐水和他十指相扣,他的脸上则挂着傻笑。   “那么高兴?”林逐水说。   周嘉鱼乐的眼睛都眯成一条缝:“我……喜欢先生好久啦。”   林逐水闻言微微挑眉:“那我之前同你表白,你为什么答应了之后又后悔了?”   周嘉鱼闻言一愣:“之前……表白?”   林逐水道:“你发烧的时候。”   周嘉鱼:“……”他听见这话,陷入了沉默之中,最后尴尬的问了句,“哪、哪一天啊,我那几天,天天梦到你向我表白。”   林逐水:“……”   最后两人都默契的决定还是跳过这个话题。   从摩天轮上下来的时候,周嘉鱼被林逐水牵着走出了座舱,他心情还有些紧张,想着沈一穷他们看到了这一幕会是什么反应。   谁知道沈一穷他们从座舱里下来之后扶着旁边的树就开始吐,吐完之后瘫坐在地上,沈一穷哭着说:“这是我这辈子坐过的最刺激的摩天轮——”   后来周嘉鱼才知道,他和林逐水的座舱在最高处,沈一穷他们的则在下面,那些脏东西比心的之前全贴在他们的玻璃墙壁上面,于是沈一穷他们就眼睁睁的看着一张张血肉模糊的脸在玻璃门上摩擦,一副随时可能冲进来的样子。   几人吐完后,注意到了周嘉鱼和林逐水之间不同寻常的气氛。   其中沈朝三和沈暮四看起来都挺冷静的,沈一穷和沈二白则差点把自己的眼珠子瞪出来了。   林逐水倒是从头到尾都很淡定,等他们吐完之后,说了一句:“我和周嘉鱼在一起了。”说完后补充了一句,“情侣的那种在一起。”——看来他对表白失败的事,阴影颇深,这都不忘补充说明。   沈一穷哆哆嗦嗦,半晌憋出一句:“恭喜……”   沈二白也说了句恭喜。   但看两人失魂落魄的模样,显然没能如此迅速的接受这件事,特别是沈一穷从头到尾都有点懵。   众人在摩天轮下面站了一会儿,林珏就开着游乐园里独有的观光车过来了,她看见周嘉鱼和林逐水牵上了手,脸上瞬间挂起笑容:“哟,终于在一起了?我放烟花的时机合适吧?”   “很好。”林逐水给了林珏满意的评价。   周嘉鱼在这么多人面前,又有点紧张,被林逐水牵着的手开始浮起汗水,不过林逐水丝毫不介意,牵着他就一起上了观光车。   然后林珏就拉着他们离开了游乐园。   回去到家里后,周嘉鱼和林逐水在门口互相道别,结果一进屋子,便看见林逐水的四个徒弟坐在沙发上,眼神全盯着他。   沈一穷说:“呜呜呜,为什么会这样呢,明明是我先的,遇到先生也好,成为先生的徒弟也好……”他话还没说话,就挨了沈暮四一巴掌,沈暮四:“好好说话。”   沈一穷揉着头冲到了周嘉鱼的身边,说:“周嘉鱼,你快教教我,到底是怎么勾搭上先生的,有勾搭先生这技术,我觉得我也能恋爱了。”   周嘉鱼说:“首先。”   沈一穷渴望的看着周嘉鱼。   周嘉鱼说:“首先你要遇到个女的。”   沈一穷:“……”他转头看了看这一屋子的雄性生物,“为什么小纸的性别都是男的?”   周嘉鱼摊手。   沈一穷崩溃了,他有预感之前七十三岁恋爱的那个预言会成真。   周嘉鱼走到他们中间,坐到沙发上,轻声道:“你们有什么想问的都可以问,我会尽量回答的。”他不想因为林逐水的事情和他们产生隔阂。   沈一穷扭扭捏捏的开口:“那个……你有暗恋过我吗?”   周嘉鱼沉默了好久,最后硬生生的憋出一句:“对不起,你是个好人。”   沈一穷:“……算了你们聊我先走了。”   沈暮四笑了起来,他道:“周嘉鱼,你真的不用太紧张,先生的私生活我们肯定不会置喙,先生喜欢谁,愿意和谁在一起,我们都是无条件赞同的。况且你人也不错,对自己有些信心。”   沈朝三也点了点头:“你又不是那个骗子。”   周嘉鱼感动极了,他本以为和林逐水在一起后,他们会对着自己投来异样的眼神,却没想到他们很轻松的就表示出了理解,甚至还出言安慰。   沈一穷关注点永远是歪的,他呆呆的说:“那我岂不是以后要叫你师娘了。”   周嘉鱼说:“徒弟乖。”   沈一穷:“……”   周嘉鱼哈哈大笑:“开个玩笑,以前该怎么叫,以后还是怎么叫。”他轻叹道,“我也没想到自己能和先生在一起。”就算是现在,他也充满了不真实的感觉。   “没事。”沈暮四说,“习惯就好。”   天色已晚,众人又聊了几句,便各自回房休息。   周嘉鱼洗完澡躺在床上的时候忽的想起了什么,叫道:“祭八,祭八你还在么?”   祭八慢慢悠悠的从乌龟壳下面探出一个脑袋:“啥?”   周嘉鱼挺不好意思的:“对不起,之前我应该相信你的,先生居然真的同我表白了。”   祭八冷哼一声:“现在才说,晚了!”   周嘉鱼又好好哄了它,才把躲在乌龟壳下面的祭八给哄好了,不过它的翅膀还是秃了一块,看起来是昨天压力太大的时候用小尖嘴啄的。周嘉鱼看了很是内疚,问祭八有没有什么可以补偿祭八的地方。   祭八一脸老父亲看儿子的沧桑表情,说它不求太多,只求周嘉鱼和林逐水幸福快乐。   周嘉鱼:“……”苦了你了,如同老父亲一般操心的祭八。   虽然和林逐水正式确定了关系,不过两人的生活并没有太过明显的变化。   林逐水再次把那盏琉璃灯送给了周嘉鱼,这次周嘉鱼乖乖的收下了,还想着给林逐水赠一份回礼。至于送什么倒是个问题,林珏给他出了主意,说让周嘉鱼给林逐水亲手雕刻一枚挂坠,还给他提供了玉料,手把手的教着他雕刻的技巧。   周嘉鱼作为一个初学者,技术实在是不太好,努力半个月雕出了一条看起来很粗糙的游鱼,这鱼和林逐水送他的翡翠吊坠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没关系的。”林珏安慰他,“这玩意儿就讲究一个心意,你家先生想要什么吊坠买不到?重点不是吊坠,是刻吊坠的人。”   倒也是这么个道理,周嘉鱼最后将吊坠送给林逐水时,林逐水果真很喜欢,当时就拿起来戴在了脖子上。   于是第二天屋子里狗粮的香气更加浓郁,五个单身狗就看着周嘉鱼和林逐水颈项上面的情侣吊坠,深深的感受到了世界的恶意。   就在周嘉鱼沉静在甜蜜的恋爱中时,却有一件大事发生了。   平日里小纸人的情绪都很稳定,属于无论怎么逗弄都不会生气的那种,但是近几天它的情绪却变得尤其暴躁,也不撸黄鼠狼的毛了,就每天贴在门口,天天往外看。   周嘉鱼敏锐的察觉了它不对劲的地方,告诉了林逐水,林逐水一听便蹙起眉头,道:“可能是佘山徐氏出事了。”   结果当天晚上晚上,林逐水就来了趟他们这里,说让他们马上准备行李,他们要去佘山一趟。   “出什么事了,先生?”周嘉鱼见林逐水表情凝重,也察觉出了事情不对劲。   “佘山发生了火灾。”林逐水说,“那边说联系不上徐氏他们。”   周嘉鱼闻言心惊,根据小纸人的反应和林逐水的消息,显然佘山徐氏此时的情况并不乐观,他们应该是出了什么事,才会一直联系不上。   周嘉鱼和他们迅速的备好了行李,当天晚上就从家中出发。   这几日正好入冬,前几日才落了一场小雪,也庆幸还好现在气温不算太低,不然等到大雪封山火车停运,恐怕他们也没办法去佘山。   周嘉鱼很少在林逐水身上看到这样的表情,从准备行李到上车,几乎可以说是不发一词。   周嘉鱼有点担心,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最后林逐水似乎察觉了周嘉鱼心中的不安,伸手指轻轻的勾了勾周嘉鱼的手心:“不怕。”   周嘉鱼心中的忐忑奇迹般的被抚平了,只要林逐水在,就好像没有解决不了的事。   因为这件事出得非常紧急,他们几乎是连夜出发,在午夜的时候就坐上了去佘山的火车。   这次几个徒弟和林珏也一起跟着,小纸人躲在周嘉鱼的怀里,情绪看起来有些不稳定。   周嘉鱼摸着它的脑袋安慰它会没事儿的,小纸却抽抽噎噎的说没了,都没了。   周嘉鱼心中叹息,把它抱得紧紧的。小纸人靠在周嘉鱼的怀里,表情之中充满了悲伤的味道。周嘉鱼养了小纸人快要一年了,还是第一次看见它难受成这样。他说不出安慰的话,只能抚摸着它的后背,想让它好受一点。   在火车上,林逐水一直在接电话,但从他的神情之中可以看出佘山的情况并不乐观。   林珏问那边到底怎么样了,林逐水轻声叹息:“火已经灭了,但是徐氏的人情况不妙,大半都失踪了……”   在火灾里面失踪,生还的几率非常的渺小,林珏点了根烟,道:“这是人故意纵火吧。”   这个问题其实他们心里都有点感觉,因为佘山的纸人都是不怕普通火的,一般情况下根本不可能发生火灾。   可是现在据林逐水的消息,却是说徐氏一族居住的地方都被付之一炬,里面肯定有别的原因。   半夜的这列火车非常的安静,一节车厢就只有他们几个乘客。周嘉鱼在凌晨的时候靠着后座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等他醒来的之后却发现自己被林逐水抱在怀里,身上披着一件羊绒大衣。   “先生。”周嘉鱼的语气里带着朦胧的睡意,嘟囔着叫道。   “继续睡吧。”林逐水声音轻轻的,带着安抚的味道,“还有一会儿才到。”   周嘉鱼嗯了一声,看了眼车窗之外。此时窗外依旧夜色沉沉,天空中呼啸着的风开始夹杂细小的雪花,扑打在玻璃窗上,发出呜呜的凄厉的风声。但周嘉鱼并不觉得寒冷,他靠着林逐水的胸膛,隔着薄薄的衣衫,能感受到林逐水身上源源不断散发出的温暖热量,还有那股子让人心安的檀香气息,也萦绕在他的鼻间。   周嘉鱼说:“先生你要不要睡一会儿?”他注意到沈一穷他们也在打瞌睡,只是他们的待遇并没有这么好,要么趴在桌子上,要么靠着座位的后背。   “没事。”林逐水说,“我不困。”   周嘉鱼弯起眼角笑了起来:“人都是肉做的,哪有不困的呢。”他揉揉眼睛,想要从林逐水怀中挣脱出来,“我也可以抱着你睡,保证舒服呢。”   林逐水没松手,还是抱着周嘉鱼,他道:“我守夜。”   周嘉鱼便抬目看着他。从他的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林逐水线条分明的下颚,还有修长的颈项,颈项上的喉结形成了一个性感的凸起,往下便是漂亮的锁骨。周嘉鱼忽的心中一动,便慢慢的靠过去,亲了亲林逐水的锁骨。   林逐水微微挑眉。   “先生你真好看。”明明先动手的是他自己,周嘉鱼却没出息的耳朵有点发红。   林逐水没说话,忽的伸手摸了摸周嘉鱼的耳垂,然后才道:“你是不是每次表白的时候耳朵都会发红。”   周嘉鱼:“……唔。”他也不想的,觉得这反应有些没出息,但奈何自己却控制不住。   “很可爱。”林逐水的嘴角勾起浅淡的笑意,“林珏同我说过,只可惜我自己平时看不到。”   周嘉鱼莫名的有些心疼,他看着林逐水漂亮的眼睛,还有长长的睫毛,又凑上去,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滚烫的唇和冰凉的眼眸相触,让气氛变得越发旖旎,林逐水的喉结上下动了动,似乎在压抑什么情绪,最后却只是从口中溢出一声近似叹气的话语:“继续睡吧。”   周嘉鱼点点头,闭上眼睛就陷入了又一次深眠。   冬天的天总是亮的特别晚,等到周嘉鱼醒来时已经早晨八点多了,但外面的天空还是黑压压的,阴沉的仿佛傍晚。   周嘉鱼醒了之后看见沈一穷他们已经在吃早饭了,说是早饭,其实就是烧了壶热水泡了泡面,当然,林逐水照例对这些食物不感兴趣。   饿了倒是吃什么都香,周嘉鱼醒来后也吃了一桶泡面,问还有多久才能到。   “中午吧。”林珏鼻尖冻得红红的,吸了吸鼻子,“这地方挺远……”   “师伯之前也去过佘山吗?”周嘉鱼有点好奇。   林珏笑道:“当然去过,我当年去的地方可多了,况且佘山的纸人是我们业界都十分有名气的,肯定要去看看。”她说着话,又将目光投向了窗外的丛山峻岭,神情之中含了点别的味道。   周嘉鱼隐约猜出,她当年去的时候估计是有另外一个人陪着,只是可惜今日旧地重游,却再不见旧人踪影。   沈一穷也吸着鼻子,他好像有点感冒,不但鼻子堵着还开始咳嗽,整个人缩在羽绒服里蔫的跟只鹌鹑似得。   “一穷你吃药么?”沈暮四看见沈一穷这模样有点担心。   沈一穷瓮声瓮气的说:“已经吃了,我肯定是被周嘉鱼传染的。”   沈暮四说:“人家周嘉鱼感冒都好了,拿什么传染你?”   沈一穷嘟囔了一句:“哼,不管,肯定是恋爱的酸臭味导致我感冒了。”   沈暮四:“……”   周嘉鱼吃了口泡面,道:“你也可以恋爱啊。”   沈一穷道:“和谁?这里女的就师伯一个……”他显然是想起林珏干过什么事儿,话还没说完自己就打了个哆嗦。   “你不还有师兄么。”周嘉鱼开他玩笑。   沈一穷说:“师兄……”   沈暮四说:“你们聊,我先走了。”他说着就端着泡面溜了,留下沈一穷一个人原地露出悲伤的表情,“我又没要找你,你那么嫌弃我做什么!”   中午的时候总算是到了目的地,坐了这么久的火车,他们身体都有些僵了。   他们在车上快要到达佘山的时候,就看到佘山那边的山林之中冒出股股黑烟,虽然没有看到明火,但也能猜测出这场火灾应该挺严重的。   “希望没事。”周嘉鱼抱着小纸,下了火车,却看到小纸想要从他的怀中挣脱出来,“怎么了?”   “没了,没了……”小纸突然嚎啕大哭,哭声声嘶力竭,“全没了……”   听到小纸的话,周嘉鱼心中一凉,知道佘山上面的情况可能非常糟糕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周嘉鱼:亲亲锁骨。   林逐水:忍。   周嘉鱼:亲亲眼睛。   林逐水:忍。   周嘉鱼:亲亲……   林逐水扛着周嘉鱼就丢到了床上:不忍了。 第82章 天灾   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听到镇上居民关于佘山的说法时,周嘉鱼还是感到了内心的震动。   镇上的居民们和佘山徐氏的关系似乎很不错,说起这件事来,都是满脸遗憾。   “前天晚上,镇上的人都听到了一声巨响。”说话的是人招待所的大妈,她穿着厚厚的棉袄,叹着气,“然后天空中就开始冒起黑烟,那时天色太晚,大家都没发现,等到发现的时候,差不多已经是早晨了……”   “火灾已经灭了吗?”林珏问。   “应该是灭了,之前还能看见明火现在都看不见。佘山离这里远,山路崎岖,就算着了火消防一时间也没办法上去。”大妈道,“现在上面到底是什么样了,也没人知道……”她说到这里,摇了摇头,“现在下来了几个徐氏的人,可都在医院里,大部分都神志不清,问不出上面的情况。”   林珏又问了些消息,最后同大妈道了谢,几人便匆匆赶去了镇上的医院。   这小镇坐落深山之中,医疗设施并不先进,只能做最基本的治疗。他们到医院后,看看到了大妈口中从山上下来的徐氏的人,这些人大部分年纪都比较小,最大的一个看起来也不过十四五岁的年龄。他们躺在病床上,全都陷入了昏迷之中。   “医生说是吸入了有毒的烟。”林珏进来之前就以亲属的身份打听清楚了这几人的情况,她道,“来这里的应该不止我们,我听医生说之前也有几队人马来过。”   “嗯。”林逐水说,“离这里比较近的人先到了,他们应该已经上了山。”他检查了一下几个看起来陷入昏迷中的徐氏族人,确定他们的确是因为吸入了有毒的烟,而不是中邪之类的情况。   “我们也去吧。”林珏说,“尽快赶过去,毕竟来这儿的人,可不是个个都那么好心。”徐氏的控纸之术在他们业内鼎鼎大名,之前他们实力强劲也没人敢动脑筋,可此时遭此大难,也难免会有人省出点邪门歪道的心思。   “好。”林逐水同意了。   于是他们当即决定不再等待,直接徒步上山。好在此时温度不算太低,虽然落了雪,但不至于阻碍行走。   一行人匆匆做了准备,便开始往佘山上面赶。   滚滚不断的黑烟成了目标地,一路上小纸人都缩在周嘉鱼的怀中,悲伤的低泣,听得周嘉鱼很是心疼却又无从安慰。   山路很难爬,但他们却并不敢放慢速度,因为在路边他们发现了其他人来过的痕迹,显然此时已经有人捷足先登,去了佘山。   周嘉鱼在心中祈祷,希望佘山上面还有幸存者。   上午出发,在下午快要天黑的时候,他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当走到蜿蜒山路的尽头,看到曾经住的地方变成了一片废墟,周嘉鱼的脚步顿住,呼吸一窒。   沈一穷和沈暮四之前也来过这儿,看到眼前的景象,均是露出不忍之色。   “怎么会这样。”沈一穷呆呆道,“他们的纸不是烧不坏吗?怎么全没了……”   原本应该可以轻易抵抗住火灾的纸房子,此时却变成了黑色的灰烬,白雪落在其上,和灰烬混合起来,形成了一种让人血液发冷的斑驳的颜色。   唯一值得庆幸的,他们在灰烬里面,并没有看见徐氏族人的尸体。   “既然没看见人,那就可能还活着。”林珏的表情复杂,转头对着周嘉鱼道,“嘉鱼,你问问小纸,看小纸有没有什么头绪。”   周嘉鱼把他怀中的小纸抱了出来,小纸缩成一团,一个劲的抽噎着,看起来非常难过。   “小纸。”周嘉鱼摸了摸它的头,安抚着它的情绪,“小纸,你能感觉到其他人在哪里么?”   小纸摇摇头,低声道:“都没了,都没了。”   从到佘山开始,它似乎就在重复这句话,周嘉鱼张了张嘴,还欲说什么,林逐水却轻声打断了他。   “去祖树看看吧。”林逐水说,“徐氏的人,就算牺牲性命,也会护住祖树的。”   这倒也是,周嘉鱼点了点头。   “你们留在这里,看看有没有别的人,我和周嘉鱼去那里看看。”林逐水吩咐道,“那边是徐氏的禁地,一般人最好不要进去,你们检查一下周围,看能不能发现些什么。”   林珏说:“去吧,注意安全。”   林逐水带着周嘉鱼便朝着祖树的方向去了,之前徐老带他们去祖树时,是让纸人拉着雪橇作为交通工具,现在没了纸人,林逐水便在旁边树林中找了几块枯木,然后从怀中掏出几张纸,叠成了纸鹤的模样。   纸做成的纸鹤挥动着翅膀飞舞起来,然后飞到枯木之下,将枯木抬起,周嘉鱼则坐在木头上面,被他们一起抬了起来。   “走。”林逐水一声令下,纸鹤便从冲了出去,它们的速度极快,周嘉鱼不得不弯下腰抱住身下的木头才不至于被摔下去。   林逐水在他身后,两人一前一后,朝着祖树所在的地方赶了过去。   周嘉鱼也不知道自己在木头上待了多久,反正木头停下的时候,他整张脸都冷木了,不住的哈着气用手搓着自己的脸颊。   林逐水则迅速的检查了四周的情况,随即皱起眉头:“有人来过了。”   周嘉鱼道:“有人进去了?”   林逐不置可否,只是朝着前面走去。   很快,两人便到了一年前徐老带他们去过的祖树所在的洞穴。刚到门口,周嘉鱼便倒吸了一口凉气,因为本来应该立在洞穴门口的那扇巨大的铁门,竟是已经被破坏掉。门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的撞开,露出了一个不规则的足够两人通过的大洞。   小纸一下子就从周嘉鱼的怀中跳了出来,朝着门内冲了进去。   “小纸!”周嘉鱼没抓住它,眼睁睁的看着它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往前跑去,周嘉鱼拔腿就追,也进了铁门之中。   铁门后面是弯弯曲曲的隧道,周嘉鱼记得徐老曾经说过这些隧道是保护祖树的措施,若是走错了路,便再也出不去了。可小纸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不过眨眼的功夫,周嘉鱼就跟丢了它。   “小纸!!”叫着小纸的名字,周嘉鱼心中焦急,声音在隧道之中回荡。   一双手轻轻的按住了他的肩膀,林逐水的声音传来:“周嘉鱼。”   “先生,小纸跑掉了。”周嘉鱼担忧道,“它会不会迷路?”   林逐水说:“不会的,小纸是祖树的孩子,天生自有感应,不会迷路的。”他顺手牵起了周嘉鱼的手,“跟着我。”   周嘉鱼心中一松。   林逐水领着周嘉鱼往前走去,一路上,周嘉鱼并没有看见什么奇怪的东西,没有徐氏的人,也没有外人,隧道寂静极了,只能听到他们踏在地上的脚步声。   这里的环境相似性极高,到处都是岔路,如果不熟悉的人进来,肯定会迷失在其中。但周嘉鱼却对林逐水极有信心。他握着林逐水的手,跟随着的他的脚步,朝着正确的方向前进。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一块有些眼熟的巨大岩石进入了周嘉鱼的眼帘,周嘉鱼记得这块石头,似乎只要绕过去,就能看到生长在大坑里面的祖树。   “小纸!!”周嘉鱼又叫了小纸的名字。   然而当他慢慢的绕过巨岩,到达了本该生长着祖树的悬崖边上,眼前的场景,却让周嘉鱼愣住了。   只见原本应该生长着祖树的深坑,此时空空如也,那粗壮的参天大树不见了,且周围没有留下一丝和它有关的痕迹。   “祖树不见了??”周嘉鱼满目不可思议,他快速的奔跑到了悬崖边上,朝下面望去。   悬崖之下依旧黑洞洞的,看不清楚里面下面的情况,但是唯一能确定的事情,就是徐氏族人的命根子,那棵巨大的祖树,不见了。   周嘉鱼呆立在了原地,一时间无法理解眼前的场景。   林逐水也走到了周嘉鱼的身边,只是他却好像没有把注意力放在悬崖下面,而是微微偏了偏头,眉宇拧出一个不太愉悦的弧度。   “徐惊火。”林逐水突然出声。   周嘉鱼听到这个名字,朝着林逐水面向的方向看去,居然真的在暗处,看见了一个慢慢显露出来的身影。   “好久不见。”徐惊火的声音是嘶哑的,他逆光站着,让人看不清他的模样。   周嘉鱼厉声问道:“徐惊火,这一切是不是你干的?你把祖树弄到哪里去了?小纸呢?!”他第一次对一个人产生如此强烈的怒意,甚至恨不得自己撸起袖子上去揍他一顿。   徐惊火闻言却是大笑出声,只是这笑的比哭还难听,他说:“我徐惊火生是徐氏的人,死是徐氏的鬼,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对的起自己的徐氏。”   林逐水道:“我信你。”   周嘉鱼没想到林逐水会说出这句话,正欲发问,却听见林逐水继续道:“你若是背叛了徐氏,根本不会有再次复活的机会。”   原来如此,周嘉鱼隐约记得之前林逐水就说过这件事,只是他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就在几人说句之际,本来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的小纸却出现在了徐惊火的身后,它抱着徐惊火的腿正在抽抽噎噎的哭,像是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小纸——”周嘉鱼担忧的叫了它一声。   徐惊火听到周嘉鱼的呼唤,伸手轻轻拍了拍小纸的脑袋,声音听起来竟是有些温柔,他说:“去吧。”   小纸没动。   “去吧。”徐惊火说,“祖树,已经没了,你爸爸那里还有仅剩下的枝干,足够支撑你长大……”   小纸听到徐惊火的话,张开口又哭了几声,最后还是慢慢挪动着步子,朝着周嘉鱼走了过来。   周嘉鱼赶紧上前接住它,牢牢的把它搂在怀中,说着没事了。   “徐家不在了。”徐惊火说,“我早就料到了这一天。”他的目光投在了看不见底的深渊之下,“但是命运就是如此,你知道它会发生什么,却无能为力。”他说着,露出一个笑容,“人定胜天,真是笑话。”   林逐水蹙眉:“徐惊火,你遇到了什么?”   徐惊火道:“林先生,你算到了徐氏有此一劫么?”   林逐水摇摇头。   徐惊火道:“连你也算不出的劫,却发生了。”他道,“但是我早就知道了,早就知道,我告诉徐老,他也知道,可是他却做出了错误的选择。”他咆哮起来,“祖树再怎么重要,也不过是棵树而已,人没了,就全没了——就算徐氏不能控纸又如何呢?没了纸,就活不下去了么?”他的双肩剧烈的抖动,可以看出他此时的情绪极为激烈。   “火种到底从而何来?”林逐水说。   徐惊火道:“天降之火,天灭祖树。”他哑声道,“徐氏可以选择离开,但他们没有,他们要护住这棵树,最后却死在了这里。”他说到这儿,仿佛想明白了什么,“对啊,这是命理,是天道,也难怪无人能算出——”   可这本该无人知晓的命运,却被徐惊火知道了。   周嘉鱼听着徐惊火和林逐水的对话,感觉其中隐藏了太多的信息,一时间脑子都有些混乱。   林逐水轻叹一声,他说:“徐惊火,对于有些氏族而言,失去根,便失去了一切。徐氏控纸百年,纸便是根。”他指了指在周嘉鱼怀中一语不发的小纸,“若是看见这些纸人在你面前化为灰烬,你会如何?”   徐惊火表情凝固了许久后,才微微动了动嘴唇:“是我错了?”他看了看小纸,又看了看面前的深渊,整个人的气息开始变得极为虚弱,仿佛是受到了什么巨大的打击,这打击甚至让他失去了活下去的欲望。   “火从天而来,入祖树,焚徐氏。”徐惊火说,“人祸可免,天灾难避,寻制僵之法,鲛人之躯,阴灵之契,皆不可避……”   林逐水蹙眉:“就算是为了解徐氏的祸,你手上也沾染了太多的人命。”   “我知道。”徐惊火说,“我知道,我做了该做的,不该做的,但是都没用,没用。”他说完这句话,从兜里掏出了一个透明的袋子,周嘉鱼看见那袋中全是黑色的灰烬,看起来像是纸张被火烧尽之后形成的。   “我的纸人也没了。”徐惊火说,“他们跟了我二十六年。”他慢慢的弯了腰,把袋子死死的按在胸口,“我是徐氏最后一个成人,林先生,我有一事相托。”   林逐水道:“你说。”   徐惊火说:“请您看在徐老的面上,照拂一下徐氏剩下的几个族人,他们还小,能融入俗世……”   林逐水道:“你要去哪儿?”   徐惊火没应声。   林逐水似乎还欲说什么,隧道深处却是传来了人跑动的脚步声,周嘉鱼朝着洞口望去,看见几个穿着道士衣服的人出现在了洞口,这几人看见他们在里面,也露出惊讶的表情。   “林先生。”领头的那人白须白发,手持拂尘,上前唤道。   “张道长。”林逐水语气有些冷淡。   “您的动作可真快呀。”被林逐水唤作张道长的人,缓步走了进来,也看到了周嘉鱼,“您可发现了什么?”   周嘉鱼扭头看向徐惊火原本所在的地方,却发现本该出现在那里的他不见了。   “没有。”林逐水说,“走了,嘉鱼。”   周嘉鱼嗯了声,跟在林逐水身后。   那张道人的目光却是转到了周嘉鱼的身上,他看到了周嘉鱼怀中抱着的纸人,眼神一下子炽热了起来:“林先生莫不是寻得了控纸之法?”   林逐水随手指了指身后那断崖。   张道人道:“林先生这是何意?”   林逐水说:“跳下去就能找到了。”   张道人:“……”他闻言表情一阵扭曲,显然是听明白了林逐水在故意嘲讽他。   “林先生……”张道人还欲在说什么,林逐水却已经领着周嘉鱼走了出去,他虽然心中不满,但到底是不敢和林逐水硬来,只能悻悻的吩咐弟子们在四周检查,看能不能发现什么关于徐家控纸的线索。   周嘉鱼跟着林逐水出了祖树所在的洞穴,他道:“先生,留着那些人在里面没事么?”   “嗯。”林逐水道,“祖树已经不见了,由他们去吧。”   周嘉鱼道:“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林逐水道:“每当有古族世家倒下,都有些人如同盘旋上空的秃鹫,想要分食一份。这些人虽然讨厌,但都是无法避免的。”   周嘉鱼听明白了,对里面那些人的印象一下子变得极差。   林逐水带着周嘉鱼出洞穴之后,直奔和洞穴中地下暗河相连的河流。在快要冻结的河流之中。周嘉鱼竟是看到了徐氏族人们的尸体。   当然,这些尸体的数量并不多,但周嘉鱼在里面看到了徐老,那个将小纸赠给他的族长。   小纸在看到徐老尸体的那一刻,便趴在河边嚎啕大哭起来,它哭的极为伤心,眼泪大颗大颗的砸在地上。离开徐氏时,小纸虽然自幼跟着周嘉鱼,但这一方土地,到底是它的源。   周嘉鱼摸着它,没说话,他知道这时候语言都是苍白的。   林逐水手里拿出了一张符纸,点燃之后直接扔进了河流之中。符纸入水其上的火焰居然没有熄灭,而是直接将河中的尸体点燃,随即将之烧成了灰烬。周嘉鱼看着那些灰烬并没有被水流冲走,而是慢慢的沉到了河床之下。   林逐水的嘴唇抿起一条直线,神情之中充满肃穆,最后对着河里的灰烬所在之地,慢慢的点了点头。   “走吧。”林逐水说道。   周嘉鱼嗯了声。   回去的路上,周嘉鱼问林逐水,说那祖树那么大,就算遇到了火灾,不应该也会剩下点什么残骸之类的么。   林逐水只是说可行性很小,因为只要剩下了枝干,那肯定有相对于的纸人还活着,如果说纸人都没了,那祖树还存在残骸的情况也应该不存在。   周嘉鱼闻言摸了摸小纸,心情有些复杂,他之前一直觉得徐老送给他的祖树枝干太过贵重,现在想来,他反倒是觉得徐老极有可能已经料到了今日徐氏灭顶之灾。   只是他却不明白,徐惊火口中的天灾,具体到底是何种含义。   他们离开了祖树,回到了徐氏所在的地方和林珏他们会合。周嘉鱼没想到等他们回去的时候,这山顶上竟是多了不少人,看这些人的穿着应该大部分都是一些风水世家,神色匆匆的模样显然是才赶过来。   林珏正在和什么人说话,周嘉鱼看过去,发现徐入妄他们家居然也来了,林珏正在和徐入妄的师父徐鉴交谈。   “回来了。”林珏见到他们,转身询问,“顺利么?”   林逐水摇摇头。   林珏叹一口气,知道祖树肯定也是出事了,她道:“怎么会这样……”祖树没了,徐家便是彻底的完了。这个氏族将会从风水大家的名册上划掉,控纸之法虽然民间还有流传,但最大一脉消失之事恐怕已成定局。再过些年头,那些神奇的纸人,恐怕只会成为后人们将信将疑的传说。   “走吧,去镇上看看那几个孩子。”林逐水道。   “好。”林珏点头。   他们正准备走,却被徐鉴叫住了:“林先生。”   林逐水道:“嗯。”   徐鉴道:“林先生,我有一事想问。”   林逐水说:“你问。”   徐鉴道:“徐氏此难,到底是天灾还是人祸?”   林逐水说:“天灾。”   他的答案让徐鉴露出惊讶的表情,显然他并没有想到徐氏竟是因为天灾灭了族,“林先生可否透露一下,到底是什么样的天灾?”   林逐水微微抬眸:“只能猜测一二,或许是天火。”不过现在到底是什么,也不重要了,他们总不能找老天爷寻仇。   “原来如何。”徐鉴叹息,“实在是可惜了……”   林逐水对着徐鉴点了点头,便打算离开。只是山上的人似乎都想询问林逐水些什么,起初几个辈分比较高的人找到林逐水,林逐水还勉强敷衍一下,后面的人再围过来的时候,林逐水直接冷着脸一语不发,带着几个徒弟继续往前走。   林珏也被烦的不行,下山的路上一直在小声的咒骂,说吃死人饭也不怕遭报应。   林逐水倒是没接话,只是吩咐林珏联系一下外面的医院,他要把剩下的几个未成年的徐氏族人转移出去治疗。   林珏道了声好,只是有些担心山上那些人会不同意,毕竟这些人身上或许保存着徐氏最后的秘密。   “我需要他们同意?”林逐水冷笑着,“我倒要看看,谁敢来拦我。”   作者有话要说:  周嘉鱼:乖,小纸不难过了,摸摸,摸摸。   林逐水:我也不高兴。   周嘉鱼:那、那我也帮先生摸摸?   林逐水说:帮我摸哪?   周嘉鱼脸瞬间涨红了。 第83章 搬不出的房子   他们到了医院,林珏说已经联系好了医护人员连夜带着设备连夜赶紧过来,如果情况允许的话,专业的医护人员会尽快将医院里面还处于昏迷状态的几个孩子运出去。   众人的表情都颇为凝重,显然因为这一场无妄之灾,有了兔死狐悲之感。   “徐氏避了百年,终究是没能躲掉。”医院外面,林珏点了根烟,周嘉鱼也要了一根,烟雾缭绕之间,她开口道,“这些年他们控纸的技艺越发娴熟,这些纸人甚至都有了属于自己的意识,这种能力,无论是哪个世家都羡慕得很。”   只可惜福兮祸所依,氏族的强大之中,却暗含着天道的杀机。   周嘉鱼抚摸着小纸的背,让它靠在自己的怀中。小纸没有哭了,表情也说得上平静,但只有看过之前模样,才会明白它的平静少了一种天真的味道,仿佛在一夜之间已经长大了。   周嘉鱼脑子有些乱,他想起了那个和林逐水在宾馆天台上见面的身份成谜的男人,他感觉那个人和徐惊火的异样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还有徐惊火口中的那段话,制僵之法,鲛人之躯,阴灵之契,仔细想来,纷纷和之前发生的那些事情都联系。   树精和艳红岫,闹鬼的学校,直播遇鬼的小米,都能确定是徐惊火的手笔了,周嘉鱼吐出一口烟,把自己的想法简单的说了一下。   “能找到他最好。”林珏说,“我也觉得他身后有人,不过就算是有人怂恿着他干了坏事,可他手上也沾染了不少人命,该还的都得还。”   周嘉鱼轻叹一声,点了点头。   他们一直守在医院,就是怕有人钻漏子想对几个徐氏的孩子下手。果然不出所料,在去过已经被烧毁的佘山看到无一残存的徐氏之后,很快就有人把念头打到了医院里的几个孩子身上。   周嘉鱼就看到林逐水就坐在病房里面,来一个赶一个,全程没给好脸色,只要敢开口那绝对是一顿冷嘲热讽。   之前在山上遇见的那个张道人也出现在了病房里,他一进去,就觍着脸叫道:“林先生。”   这人明明长得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可在看到站在林逐水身后的周嘉鱼时,眼神中的贪婪却丝毫不加掩饰,他笑着:“林先生,这几个娃娃情况不妙啊,我们道家有一法……”   林逐水冷冷道:“你们道家生病了不去医院?”   张道士说:“去倒是要去……”   林逐水说:“自己的病都治不好,还想医别人?”   张道士:“……”   不得不说,连周嘉鱼都第一次见林逐水怼人怼的这么厉害,嘴里几乎可以说是丝毫不留情面了。张道士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跟被打翻了的调色盘似得,最后憋出一句:“林先生,您想独占徐氏遗子,是不是太过分了些。”   林逐水直接站了起来,走到他的面前,下巴扬起一个冷漠的弧度。   张道士比林逐水矮了不少,脸上强撑着,脚下却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几步,光看气势便虚了几分。   “独占?”林逐水道,“他们都是人,我拿什么独占他们,张道长,饭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说,若是说错了,可是要负责人的。”他这句话的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张道长咬牙道:“可你的徒弟明明就已经习会了控纸之术……”   林逐水道:“嘉鱼,过来。”   周嘉鱼抱着小纸走到林逐水的面前,面色不善的看着张道长。   张道长被周嘉鱼盯的心中更虚了,但是还是死要面子不肯放弃。   然后林逐水说了一句:“小纸,有人要抢徐氏的人。”   这话一出,本来在周嘉鱼怀里乖乖待着的小纸蹭的一下就跳到了地上,撸起袖子就朝着张道长冲了过去。   这小纸身高目前只有一米二的样子,跟个半大的孩子似得,张道长完全没把它放在心上,直到——他被小纸一拳撂倒,然后像拖垃圾一样拖出了病房。   周嘉鱼亲眼看见,小纸把他拖出去之后随手丢到了一个角落,还朝着地上啐了一口,才又插着腰回来了。   周嘉鱼:“……”这啐口水的动作到底是和谁学的。   林逐水摸了摸小纸的脑袋,赞道:“不错。”   小纸又闻言高兴的点点头,对着林逐水叫了声爸爸,又高兴的爬到了周嘉鱼的肩膀上趴着,还蹭了蹭周嘉鱼的颈项。   之后林逐水直接和其他人撕破了脸皮,来一个丢一个,只要敢开口,他就敢叫小纸动手。   后来大家都不敢进来,就眼巴巴的在门口看着。   林珏本来在医院商量转院的事情,结果一回到病房里,就看到了几大风水世家都在门口排队站着,探头探脑的往里面看。   林珏:“……”她居然还在外面看到了徐入妄。   “干什么呢?怎么不进去?”林珏拍了徐入妄一下,“还有你这发型怎么回事啊,跟个臭流氓似得。”   徐入妄一听到林珏的声音就高兴的扭过头:“林小姐。”   林珏说:“你这什么表情?”   徐入妄说:“这不是林先生一直再往外面扔人么,我怕我进去也被丢出来。”   林珏:“……师父呢?”   徐入妄说:“师父还在山上。”   “进来吧。”林珏对着徐入妄招了招手,“不该说的话别乱说。”   徐入妄高兴的点点头,然后他就跟着林珏一起进了病房。说实话,作为一个gay,一进到屋子里看到周嘉鱼和林逐水就觉得两人之间的气氛似乎有哪里不对。不过徐入妄觉得是自己想太多了,虽然周嘉鱼的确和他是同类,但是和林逐水在在一起这事情未免也太不可思议了一点。   “徐入妄。”周嘉鱼见到他进来,和他打了招呼,“你头发怎么越来越长了。”   徐入妄说:“……不提头发咱们还能当朋友,这几个娃娃怎么样了?”   “还在昏迷。”周嘉鱼看了眼林逐水,见他没有要赶徐入妄出去的意思,才继续道,“吸入了毒烟,这小镇医疗设施不够,得到外面的医院去治疗。”   “唉。”徐入妄叹了口气,在旁边寻了个位置坐下。   林珏和林逐水又讨论了一下离开时候的一些细节,说医护人员估计晚上就能到,他们已经买好了车票,趁着夜色就能离开,这事儿弄的越早越好,毕竟徐氏的事情还在发酵,万一盯上他们的人多了,那就真的不好办了。   周嘉鱼忽的想起什么,问道:“先生,他们送我的那根树枝为什么没有枯萎呢?”   林逐水说:“那树枝我之前不是叮嘱你随身带着么?”   周嘉鱼道:“是的……”   林逐水道:“祖树生长的条件非常苛刻,必须要源源不断的最为纯粹的阴气供应,徐氏因此选择了佘山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而想要树枝不枯萎,也必须有阴气温养。”   周嘉鱼这才明白,原来是因为他的体质才让树枝不至于枯萎,只是不知道,这么一根小小的枝干,能不能帮徐氏做点什么……   林珏联系的医护人员很快来了,接着便开始利用专业的手法转移几个陷入昏迷中的孩子。   期间林逐水和周嘉鱼他们一直在旁边护着,防止发生什么意外情况。   最后他们成功将孩子转移上了火车,离开了佘山,徐鉴也跟着他们一起走了。林珏问他怎么不多再多看看。   徐鉴说他本来就没指望能找到什么,只是想知道徐氏是怎么没的,毕竟一个风水强族,说灭族就被灭族了,只留下几个孩子,这未免让人有些心凉。   “他们触碰了不该触碰的底线。”林珏今天一直在抽烟,这会儿又点了一根,“天道向来小气。”   徐鉴长叹一声。   周嘉鱼坐在林逐水的身边,他能明显的看出林逐水的眉宇之间带了点疲惫的味道,虽然这疲惫之色非常的浅淡,但能在林逐水脸上看到,也是非常的少见了。   周嘉鱼小声道:“先生,您累了么?”   林逐水道:“还好。”   周嘉鱼想起这几天林逐水都没怎么睡觉,他道:“你要是困了,可以靠着我的肩膀……我可以守夜,我不困的。”   说出这样的话,周嘉鱼本以为林逐水会拒绝,却没想到他居然点了点头,随后便动作自然自然的靠到了周嘉鱼的肩头。淡淡的檀香气息又在鼻间环绕,周嘉鱼把旁边多的大衣拿过来,轻手轻脚的搭在了林逐水的身上。   林逐水的呼吸逐渐匀称了下来,周嘉鱼坐得笔直,尽量让林逐水靠的舒服一点。周嘉鱼用余光瞟着林逐水,看着他挺直的鼻梁,薄薄的的淡色嘴唇,还有微微颤抖的睫毛,一时间感到了一种难以用言语描述的幸福感。   林逐水的身高到底是有些高了,靠在周嘉鱼的肩膀上就得弯着腰,周嘉鱼发现之后怕他不舒服,轻轻的唤了一声先生,便用手将他扶起,然后将他拥入怀中,让他的头枕在自己的臂弯里。   林逐水感到了周嘉鱼的动作,却并未动弹,而是由着他动作。   周嘉鱼看着林逐水换了个更加舒适的姿势,这个姿势不至于得弯着腰,而他则可以抱住林逐水,低下头就能更加清楚的看见他的脸。   夜色渐深,其他几人要么在补觉,要么在隔壁车厢里守夜,周嘉鱼感觉林逐水似乎睡过去了,便小心翼翼的低下头,做了一件自己好久之前就想做的事——他偷偷亲了亲林逐水那长的好像能搭上火柴棍的睫毛,然后傻乐了起来。   幸福并不是什么复杂的事,和心爱之人,心意相通,将他相拥入怀,便已让人艳羡至极。   第二天上午,火车平安的将几个孩子送达了终点站。   专业的医护人员将他们转移进了加护病房,林珏给他们安排的医院都保密的,就是害怕那些人再寻过来。   “可能还要一段时间才能醒。”医生在做过详细检查之后告知他们,“后遗症之类的得醒来之后才能知道,不过如果存在缺氧的情况,大脑或许会受到损伤。”   在这事情上,就算是林逐水能做的也不多,最多是提供资金,让他们享受最好的医疗资源,希望这些孩子能够熬过来。   这事情处理完之后,他们便回了林家。   这次回来大家都好好休息了几天,周嘉鱼也有点累了,倒在床上就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一口气直接从下午睡到了第二天早晨,才饿醒了。   他洗漱完毕,下楼之后,才看见几个人坐在楼下的客厅里眼巴巴的看着他,如同一只只渴望被投食的幼崽。   周嘉鱼:“……想吃点啥?”   沈一穷可怜兮兮的说:“师娘我们想吃羊肉。”   周嘉鱼:“????”你为了吃饭连脸皮都不要了吗沈一穷。   他有点无奈,但还是去厨房做了羊肉汤锅,又熬了一大锅鸡汤准备给黄鼠狼和他们都补一补。   这次小纸回来,成熟了不少,也不撸黄鼠狼的毛了,就表情深沉的坐在沙发上,看起来像是在沉思。   周嘉鱼心疼他,给他也喂了点食物,小纸是能吃东西的,但是并不是生存必要的条件,周嘉鱼怕给它的身体造成负担,平时都没有给它喂食。但这几天小纸看起来太过消沉,周嘉鱼也有点不忍心,便给它也准备了饭菜。   于是就看见小纸人端了个碗也坐上了桌,和黄鼠狼你一口我一口,看起来倒是挺和谐的。   羊肉是当天空运来的,肉质肥美鲜嫩,正适合做涮锅。   吃饭的时候林逐水也过来了,就坐在周嘉鱼的旁边,偶尔还会给周嘉鱼夹点菜。   周嘉鱼吃的美滋滋,感觉喝口汤都是甜的。   徐氏这事情显然还没完,之后几天林珀都在往这边跑,看起来是在和林珏他们商量什么事情。   林逐水知道之后直接把林珀叫到了面前,说了一句:“让有意见的都来找我。”   林珀闻言苦笑:“叔,他们哪里敢啊。”他看了眼正趴在周嘉鱼的头上,薅周嘉鱼头发的小纸,“小纸也算是在他们里面出了名了——”   “不敢就滚蛋。”林逐水说,“告诉他们,别以为我会给林家这个面子。”   林珀无话可说,只能灰头土脸的离开。   周嘉鱼之前就觉得林逐水和林家的关系有点奇怪,林逐水好像和林家人的关系并不算太亲密,而林家人对林逐水态度上也更像是敬畏。   周嘉鱼问了林珏,才知道当年林逐水父母出的事情和林家也有点关系,后来林逐水便搬出了林家主宅。本来按照规矩,林逐水收的几个徒弟也得跟着姓林,但林逐水实在是不喜欢林家,就选择让徒弟们随了他母亲的姓氏。   所以才会出现林逐水姓林,而他几个徒弟都姓沈的情况。   不过之后几天,周嘉鱼都看到有人登门拜访,看来徐氏控纸之术的诱惑力果真巨大。   林逐水脾气本来就不算太好,遇到这些如同秃鹫一样扑上来企图分一杯羹的人更是没个好脸色,直接吩咐保安全给拦了下来。   这种情况持续了半个多月,直到医院里传来了消息,说那几个昏迷的孩子总算是醒了。   周嘉鱼跟着林逐水到了病房,看到了徐氏仅剩下的几个族人。   他们醒来之后表情都很平静甚至说得上麻木,看得周嘉鱼十分担心。   林逐水也开门见山,询问他们是怎么想的。   “我要去寻找新的祖树。”其中一个年龄稍大的男孩子表情严肃,他说,“只要我们还在,徐氏就不算灭亡了。”   “好。”林逐水说,“我可以给你们帮助,但是你们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男孩问。   林逐水说:“我要为你们寻找一个合适的老师,你们得在那里学习到成年,才能离开,到时候我会提供给你们资金和信息,至于要拿去做什么,你们可以自己选择。”   男孩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林逐水的提议。   这些小孩显然是在压抑着自己内心的情感,故作坚强的模样也着实让人心疼。   而这些情感在他们看到周嘉鱼兜里的小纸时,还是倾泻了出来,小纸从周嘉鱼兜里小心翼翼的爬出来,还未说话,那几个孩子看着它便开始默默的流泪,显然是想到了自己曾经拥有过的纸人。   徐氏和纸人结缘百年,此时缘已尽,不知眼前这些孩子,在未来能否将这份缘续起来。   之后林逐水便如他所说的,给这些小孩找了老师,当然,老师不止一个,教的内容也不仅限于风水玄学。   周嘉鱼也会经常带着小纸去看看他们,想让小纸给他们一点安慰和助力。   徐氏出事之后,林逐水有一段时间都没有接案子,而是一直在调查关于徐惊火的事,他具体查出了什么,周嘉鱼也不清楚,只知道十二月末的那段时间,林逐水消失了几周。离开之前他虽然也告诉了周嘉鱼他有事情要出去,但是却没有告诉他具体要多久,也没有说要去做什么。   这段时间正巧有人上门求助,人还是林珀带过来的。   “逐水不在。”林珏说,“帮不上忙呢。”   林珀面露无奈,只好问先生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不知道啊。”林珏说,“可能十二月底,可能一月份……”她耸耸肩,眼神在几个徒弟里转了几圈,“不然你们来试试?”   沈一穷闻言默默的缩成了个团,小心的问是闹鬼啊,还是看风水啊。   林珏哈哈大笑,说沈一穷你这个蠢蛋,要是看风水还需要麻烦林珀带过来?   沈一穷面露痛苦之色表示自己真的只想当一个风水师,最多治治诈尸的粽子,闹鬼什么的太刺激了太有点承受不来。   沈暮四闻言也乐了,说那你更得去看看,作为林逐水的徒弟,哪有发展不全面的。   “罐儿,你去吗?”林珏没有放过周嘉鱼。   “去吧。”周嘉鱼想了想,还是决定去看看,他总不能永远盼着林逐水护着他,都是成年人了,又不是连体婴儿,难道没林逐水陪着他就只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么,况且之前他还想着要保护林逐水呢。   “那一起吧。”林珏说,“反正我有我在呢,不会出什么大事的。”   于是林珏就让林珀把苦主叫进来了,那苦主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天庭饱满,双目炯炯有神,额头中间还有一块凸起的朝天伏羲骨,当真是一副富贵相。只是周嘉鱼却能看到他的身上环绕着淡淡的黑气,不过这些黑气周嘉鱼都见惯了,一般这类人身上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这人身上的黑气也不算太特别。   “林小姐,您好。”他坐在沙发上,态度有些拘谨。   “你家里是什么情况,先说一下吧。”林珏吃着刚腌好的梅子,开口道。   “我姓江,叫江旭涛,家里是做建材生意的。”江旭涛简单的做了自我介绍,“三个月前,我买了一套二手房,却没想到那房子似乎有些不对劲……”   林珏吐了梅子核,打断了他:“你们有什么想问的,直接说,”   沈一穷说:“哪里不对劲?”   江旭涛说:“那屋子一到晚上,就能听到有人在用力的敲墙壁……”   “墙壁?”沈一穷道,“你们有没有问隔壁,会不会是邻居干的?”   江旭涛苦笑:“那房子是独栋别墅,哪里来的邻居。”   周嘉鱼道:“可是江先生既然能坐在这里,那定然身份不凡,为何会买一栋二手别墅?”   他这话一出,江旭涛的脸色微变,随即他轻叹一声:“实不相瞒,其实,江某除了建材生意之外,还干了点别的。”   “别的?”周嘉鱼追问。   江旭涛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但咬咬牙还是说了出来,他说:“就是收购低价的凶宅……再卖出去。”   他这话一出,大家都不说话了。   周嘉鱼之前就听过有人做这方面的生意,但是却是第一次见到,从江旭涛的衣着打扮上来看,这人并不缺钱,没想到会和这种事情沾染上。   林珏挑了挑眉:“所以这别墅也是凶宅?可是你不是卖么?怎么自个儿就住进去了?”   江旭涛道:“唉,这就说来话长了……”   林珏给自己倒了杯茶,舒舒服服的靠在沙发上,又顺手抱过了黄鼠狼摸着它光滑的皮毛:“不急,在这里你可以慢慢的说——”   明明是下雪天,江旭涛却伸手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水,他咽了口口水,艰涩道:“其实住这房子只是个凑巧,只是我们住进去之后,却发现……自己搬不出来了。”   “搬不出来?”林珏闻言一下子来了兴趣,坐直了身体,“有意思,仔细说来听听?”   江旭涛这才将那屋子的情况缓缓道来。   作者有话要说:  周嘉鱼:所以小纸啐口水的动作到底是和谁学的?沈一穷你给我出来——   沈一穷:我不是,我没有,我从来不啐口水——   周嘉鱼:我是问你平时都在给小纸看什么??   沈一穷心虚的移开眼神。   周嘉鱼撸起了袖子。 第84章 凶宅   原来那江旭涛虽然自己是做凶宅生意的,但是却从来不会住进凶宅里,做的都是倒买倒卖的生意。   “我其实是很怕这些东西的,但是那天实在是太不凑巧了。”江旭涛苦笑道,“我家里的水管突然爆了,一屋子都浸泡在了水里,当时害怕家里的家具被泡烂,就急急忙忙的寻了间比较近的屋子,想着凑合着几晚上,等到把地板上的水处理掉,再搬回去。”   屋子里的人都听着他说话,林珏又捏着梅子放进口中,兴趣颇为浓郁的看着江旭涛:“不是说只住一晚上么,怎么之后又搬进去了?”   江旭涛道:“唉,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可谁知道我女儿一进去就喜欢上了那屋子的风格,非要那儿多住几天,一开始我本来挺膈应的,但是住了几晚上都没什么事,就想着可能只是自己想多了……”   按照江旭涛的说法,他虽然卖的是凶宅,但大部分其实都没出事,只是有些人可能心理上接受不了。比如有的人买房一定要错开四楼和十四楼,单纯是觉得不吉利而已。   “之后呢?”周嘉鱼问。   “之后我们就在那房子里住了一个多月,想着先把家里被水泡坏的地板修好了再回去。”江旭涛说到这里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紧张了起来,身体不由自主的坐直了,他伸手再次重重的抹了一下脸上的汗水,道,“谁知道那房子里的怪事就开始了。”   “都有什么怪事?”林珏说。   “那房子不是有三层么,起初是总听见有人在里面跑,楼顶上咚咚直响。”江旭涛道,“我开始还以为是我女儿在调皮,结果上楼了好几次,发现我女儿在屋子里睡觉,压根就没动。”   周嘉鱼听见江旭涛提了好几次他女儿,有些好奇:“敢问江先生的千金几岁了?”   “八岁了,正是调皮的年龄,我老婆身体不好,我们就生了这么一个……”看来江旭涛是很喜欢他的女儿了,一提起来眼神里就浮起笑意,不过这种笑容很快就被忧愁覆盖,他说,“她也被这些事情吓的不行。”   先开始是奔跑的声音,接着家里的门开始无缘无故的自己打开,还有灯,柜子,窗帘。江旭涛说这内容的时候,时不时用手搓着手臂,可以看出他是真的挺害怕了,手上的鸡皮疙瘩一个劲的往外冒。   “简直就像是屋子里还住了一个我们看不见的人。”江旭涛颤声道,“不,不止一个……可能有……好几个。”   周嘉鱼道:“那搬不出去又是怎么回事?”这种遇到宅子情况不对劲第一个反应都是搬出来,江旭涛不存在经济问题,搬家也就是一天的功夫。   “在发现宅子有问题之后,我们马上想的就是搬家。”江旭涛苦笑,“当天晚上就去旁边的酒店里凑合了一夜,谁知道……”   “怎么了?”林珏探出身体,满脸好奇。   “谁知道我晚上睡着之后,感觉有人在我屋子里到处乱跑。”江旭涛浑身一个哆嗦,“我当时根本动不了,能感觉那东西就在我的旁边,甚至还在我的耳边,说让我回去,如果我不回去,就杀了我全家。”   他说到这里时,撸起了自己的袖子,周嘉鱼看见江旭涛的手臂上布满了青紫的痕迹,仔细看去,才发现是一个个被硬生生的掐出来的人手印。   “……这手印有点怪啊。”周嘉鱼注意到了什么,“怎么只有四个手指?”   “咦?”林珏也凑了过去,“的确是四个手指。”   江旭涛脸色煞白,也不敢动,由着几人研究。   “所以你就搬回去了?”周嘉鱼继续发问。   “没有,我当时去了附近的一个庙,想求求那里的师父帮忙,那师父给了我的一个开了光的玉佛,可却一点用处都没有。”他掏出了自己颈项上挂着的玉佛。   周嘉鱼看到那玉佛上面的确萦绕着淡淡的瑞气,只是这瑞气实在是太淡了,不仔细看根本看不见,想来效果应该也很有限。   “我们在外面硬扛了几晚上,实在是没熬过去,只能回了那房子。”江旭涛说,“回去之后稍微好了点,至少身上没有再多这些印子。”   “看起来挺疼啊。”林珏道,“你女儿他们身上也有?”   江旭涛重重的点头,满目愁苦:“林小姐,求您救救我们吧,再这样下去我们全家都受不了了,那屋子里的东西闹腾的越来越厉害……”   林珏想了想,道:“行吧,我们去看看吗,今天我们准备行李,明天出发行么?”   江旭涛哪里敢说不好,连连答应之后高兴的走了。   他走后,在场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家主林珀好奇道:“姑,这次你们怎么那么答应了下来?”   林珏说:“听口音江旭涛是S市的人吧?”   “对啊。”林珀莫名其妙的。   林珏满脸笑容:“最近天冷,怕罐儿待得难受,咱们去S市度假去吧。”   林珀:“……”他沉默三秒,“如果这江旭涛是北方人……”   林珏哈哈大笑:“我开个玩笑啦,就算是北方人我肯定也会帮帮他的。”   她这么说,林珀却听出了她的画外之意,帮是可以帮,但至于是不是亲自去,那就不一定了。也亏得江旭涛运气好遇到的是林珏,如果遇到的是林逐水,指不定连门都进不来。   虽然是去看凶宅,但是屋子里还是充满了愉快的气息,唯一有点忧愁的就是沈一穷,他又开始研究他的防晒霜了。   黄鼠狼见他们又要抛下自己去度假,很不开心的闹起了小情绪,蹲在沙发上拍着沙发垫子咔咔咔的直叫唤。   周嘉鱼看着他犯愁,说我们怎么办呢,你这个保护动物又不能走托运。   黄鼠狼哼哼唧唧,拿着自己油光水滑的屁股对着周嘉鱼。周嘉鱼一边安慰它,一边又没忍住上手撸了一把……   结果他才摸上去,就被黄鼠狼用爪子揪出了,一副你摸了就要负责的表情。   周嘉鱼面露无奈,觉得自己的确有点像拔吊无情的人渣,只能看向林珏:“师伯,这小黄有什么法子带过去么?”   林珏说:“带过去倒有办法,我约一下私人飞机,小黄,你不晕机吧?”   黄鼠狼咔咔直拍自己的小胸脯,表示自己不晕机。   见到小黄也要去,小纸和他抱在一起,像要出去度假的孩子似得。   第二天,一行人准时出发。   虽然林珏对江旭涛的说法是这次出去是为了给他看看凶宅的情况,但其实只要打开她的行李箱就会发现里面几乎全是旅游用的东西。乱七八糟的化妆品就不说了,还有度假专用的沙滩裙和各式泳衣。   林珏吩咐人将小黄用私人飞机运了过去,自己则和江旭涛坐的商务舱。   S市靠近赤道,一年四季温度都在二十度左右,非常适合休闲度假,特别是在寒冷的冬天。   一下飞机,几人就换下了厚厚的冬装,穿上了T恤短裤,拿着地图开始研究去哪玩,完全暴露了自己是来度假的丑陋面目。   江旭涛看在眼里,也不敢说什么,在旁边眼巴巴的叫了声林小姐,说已经安排好了车接他们去屋子。   “行,那先去办正事吧。”林珏看了看表,“不是说那东西晚上才出来么,先去吃顿饭,然后看看情况。”   林逐水不在,徒弟们之间的气氛一下子活跃了起来,众人在车上愉快的讨论着哪里的海鲜更美味,解决完事情怎么玩。   周嘉鱼把小纸也掏出来了,小纸把自己的身体展开时,坐在副驾驶的江旭涛看着小纸眼睛都直了,战战兢兢的问这是什么?   周嘉鱼说:“这是我儿子,可爱吧?”   江旭涛昧着良心说可爱,天知道他的表情已经暴露了他此时内心的想法,估计要不是周嘉鱼坐在旁边,他要做的第一件事肯定是掏出打火机……   晚饭就是在江旭涛家里吃的,他们也见到了江旭涛口中的妻女。   江旭涛的女儿是个很可爱的小姑娘,看得出家里人很疼爱,她穿着可爱的小裙子,圆润白皙的脸蛋和漂亮的眼睛都格外讨人喜欢。   “芽芽。”江旭涛叫着她的小名,“快来叫叔叔,阿姨。”   芽芽躲在她妈妈身后,怯生生的看着来人,周嘉鱼注意到,她的手臂上似乎也有被抓过的青紫痕迹,只是和江旭涛相比,她手上的痕迹要淡很多,似乎已经快要愈合了。   “芽芽。”江旭涛把她从妻子的身后牵出来,道,“乖,快点叫。”   “叔叔阿姨好。”芽芽软软的叫了一声。   “哎,乖。”林珏弯起眼睛笑了,“给阿姨看看手臂好不好啊?”   芽芽犹豫了一会儿又看了看自己爸爸,在得到江旭涛肯定的眼神后,才伸出手臂,让林珏看了上面的印子。   林珏握住了她的手腕,观察着上面的手印,“这手印弄出来多久了?”   “上个月我们搬出去的时候被抓出来的。”江旭涛解释,“回来之后就开始愈合了。”   林珏思量片刻:“先进屋子看看吧。”   这凶宅是一层独栋的别墅,周围是花草繁密的园子,院子里还有一些雕刻成动物形状的园艺。院子不远处,就是一望无际的蔚蓝大海,还有细密的白色沙滩,如果不提这里是凶宅的话,恐怕倒有些像吸引孩子的游乐园。   不过周嘉鱼还是在屋子里周围发现了一些异样,屋顶上面的黑气似乎格外的浓郁,几乎如同云层一样照在上面,他抬头看了看,发现这别墅的楼顶是尖的,一般这种楼顶都有一间很小的阁楼。   “我已经准备好了饭菜,大家先吃饭吧。”江旭涛必须是有求于人,态度相当的客气,“看房子的事儿……也不急于一时。”   “也行。”林珏见到天色快黑了,也没有强求,反正这些玩意儿都得晚上才出来,一时间也急不出一个结果。   晚餐是丰盛的海鲜,新鲜又美味,大家都吃的很开心。芽芽却有些怕生,吃饭的时候时不时朝着这边看一两眼,似乎很不习惯家里有陌生人。   江旭涛怕他们介意,还解释说芽芽这孩子性格很内向。   吃完饭,便开始了正事,江旭涛现将芽芽送回了自己的卧室,然后才重新下楼和他们详谈。   “江先生。”林珏说,“有件事重要的事,您一直没有告诉我们吧?”   江旭涛道:“重要的事……林小姐,您是指什么?”   林珏指了指楼上:“既然是凶宅,那这里肯定发生过命案,可您从头到尾都没有告诉过我们,这屋子里到底发生过什么,才会成为凶宅。”   江旭涛道:“林小姐,您介意我抽根烟么?”   林珏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江旭涛道:“实不相瞒,这屋子是我从一个老人手里买过来的,价格非常的低,这种地段,这样的房型,也才三百万。”   这别墅临近景区,还是海景房,三百万这价格简直像是捡来的。   “可是这房子却是远近闻名的凶宅。”江旭涛嘴里含着烟,“之前住在这里的十二口人,全死在了这栋房里。”他抬起头,指向了客厅中央的一根横梁,“就是那根梁,丈夫妻子,爷爷孙儿,全吊死在了上面。”   周嘉鱼抬起头,看向横梁,并没有看见什么东西。   “十二口人没一个人幸免。”江旭涛从怀中掏出了一份资料,放到了他们的面前,“当时本地报纸们都报道了这件事,还有些报纸上面登上了被马赛克的图片,你们可以看看。”看来他在遇到这事儿之后,也做了不少功课,周嘉鱼拿起资料,发现这栋房子从修建直到现在每一段历史都有详细的记录。   不过这屋子的年代并不久远,从资料上面看,江旭涛口中的那十二口人,是这房子的第二任主人。   这房子的第一任主人是一对年轻的夫妻,据说是因为需要钱,把这栋房子卖了之后就匆匆的离开本地。   “这些人全是自杀的?”林珏看完资料后,问了这么一句。   “警方是这么结案的。”江旭涛小声道,“但是私下好像有种说法是他们家是被人杀掉的,毕竟一家人排着队上吊自杀这种事……”   林珏也看了看房梁,有点奇怪:“这房梁这么高,他们怎么把绳子搭上去的?就算是用梯子也得用特制的吧。”   “这也是个疑点。”江旭涛叹气,“不过我就是做这生意的,也不能想那么多啊,想得多了反而害怕。”   倒也是这么个道理,周嘉鱼说:“这房子真有人买?”   说到这里,江旭涛有些不好意思,但现在这情况他也不好隐瞒,“我都是卖给外地人,凶宅这东西,不都是心理作用么,买的人不知道了,不也就没这么回事了。”   周嘉鱼:“……”   众人都用一种无言的眼神看着他,江旭涛只能赔笑:“对不起,我知道错了,以后不会再做这生意了。”鬼神之事,果真开不得玩笑。江旭涛说着不信,结果只是住进来几天就遇到了这种事儿,也算得上一种报应了。   不过按照他的说法就是,凶宅的利润的确是高的吓人,这房子三百万入手,两千万都能卖出去,其中的诱人之处,足以让人铤而走险。   “死了十二个,这屋子里的东西,可能和这些人有点关系。”林珏也点起一根烟,“不过也说不好,得先看看情况,这些东西每晚都会出来?”   江旭涛点点头。   林珏道:“那我们就等着吧。”   江旭涛闻言表情有些欲言又止,林珏问他怎么了。   江旭涛道:“这屋子里这么多人,那东西会不会被吓的不敢出来?”   林珏听完这话,笑着指了指坐在旁边的周嘉鱼:“有他在,就不用担心那东西——不敢出来。”   毕竟如此美味的奶酪被摆在眼前,很难有脏东西能抵抗住这种诱惑。   周嘉鱼已经习惯了,听到林珏的话反倒是笑了笑,他拿起江旭涛手里的资料继续研究,发现死去的十二口人,被吊死在横梁上时,还按照身高高低依次排列了一番,照片虽然马赛克掉了死者的模样,但是能看见他们的尸体悬挂在空中……好像,就是在沙发头顶的位置。   周嘉鱼忍不住又抬头看了眼天花板。   其实这屋子的天花板有些奇怪,本来是现代的建筑,可天花板上却偏偏横了一根格格不入的房梁。这房梁是木制的,呈现出一种朱红色,突兀的横在整个大厅中央。   周嘉鱼来林家一年多了,也增长了不少风水上的知识,知道房子里比较忌讳的一种构造就是横梁压顶,这种构造的屋子人若是住久了,身体会变得虚弱,运势也会走低。   这构造有问题林珏他们肯定也看出来了,只是不知道和上一任主人的死有多少关系。   几人等待的时候有点无聊,便开着电视一边看一边聊天。   和他们比起来,江旭涛看起来就要紧张多了,在沙发上坐立不安,时不时朝着楼上投去目光。   十一点多,林珏看了看时间,说差不多了。她说完就从行李箱里掏出了一个香炉,然后在香炉里点上了一根红色的香烛。   香烛点上之后,林珏又拿出了毛笔和朱砂,沾上之后开始在屋子的角落里转悠。   几个徒弟都旁边看着,小纸趴在周嘉鱼的肩膀上,慢慢悠悠的打了个哈欠。   午夜十二点,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月光是明亮,但同时天空中又挂着云层,偶尔月亮会移到云层之后,这时候外面几乎什么都看不见了。   又过了半个小时,屋子里还是寂静一片,江旭涛的表情有点复杂,说平时这时候屋子里肯定已经开始有动静了,但是今天却很安静,会不会是那些东西害怕了不敢出现。   林珏没说话,看了看时间后又点上了一根香,说再等等。   一直没有声音,大家都有点困了,周嘉鱼靠在沙发上哈了个哈欠,眼看昏昏欲睡马上就要睡过去,然而就在这时,尖锐的门铃声响了起来——“叮”“叮”“叮”。   门铃声在寂静的屋子里回荡着,众人的表情一下子凝重了起来,反应最大的是江旭涛,浑身触电一样的抖动着,满目惊恐之色。   林珏把嘴里的烟灭了,道:“别紧张江先生,万一外面是人呢,先去看看什么情况吧。”   谁知道江旭涛用一种惊吓过度而显得格外沙哑的声音道:“可、可是,我家里没有安装门铃啊。”   他这话一出,大家都陷入了沉默。   林珏哦了一声,随后把披散在身后的头发扎了个马尾:“那就是来了?”   门口那刺耳的门铃声还在响,她直接站起来,朝着门口处去了。   之前周嘉鱼一直知道林珏的胆子大,现在见到她处变不惊的模样心中更是佩服,虽然他现在已经快要习惯到处遇到脏东西的情况,但听见江旭涛说家里没有门铃的时候,心脏还是不受控制的猛地跳动了一下。   林珏到了门口,透过门禁系统看到门外的确是空无一人,只有被夜色笼罩的空空荡荡的庭院,但那门铃声还在响,刺的人耳朵生疼。   林珏站在门前,从兜里掏出一把非常的漂亮的匕首,冲着空气划了几下,门铃声瞬间便停了。   然而就在下一刻,屋中的人却都听到了一种人类在地板上跑动的声音从他们的头顶上传来。   “咚咚咚咚。”这声音太响了,几乎是片刻之间,周嘉鱼就能确定这声响的确是从他们头顶传来的。   “去二楼。”林珏说完就往二楼去了。   周嘉鱼也打算去的时候,却忽的注意到了一种异样,他似乎隐隐约约的看到……这屋子里的天花板上多了个阴影。这些阴影的形状非常的扭曲,像是人又不像是人,在白色的天花板上显得有些蠕动着。   周嘉鱼脚步微微一顿,决定先去二楼看看情况再说。   到了二楼之后,那种咚咚咚的声音居然变小了,不过声音的确是从他们的脚下传来的。   “林小姐……”江旭涛满脸都是冷汗,他说,“怎、怎么办啊。”   林珏疑惑的到处看了看:“奇了怪了,怎么到了二楼,那东西的气息反而淡了……”   听着她的话,周嘉鱼突然有了一个不太妙的联想。他干笑一声,说:“师伯,会不会那些东西不是在二楼跑,而是在……一楼的天花板上到处跑啊。”   林珏眼前一亮:“聪明!!”   周嘉鱼说完这话,朝着楼梯间看了一眼,却是发现之前他在一楼天花板上看到的黑影,似乎顺着走廊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江旭涛看着闹鬼的屋子瑟瑟发抖。   一群人看着闹鬼的屋子冷漠抽烟,内心全是海鲜,甚至还想加点芝士。   周嘉鱼冷漠脸:先生都不在,怕给谁看啊。 第85章 房   天花板上的黑影看起来有些模糊,但也能认出是一个个人形的模样。周嘉鱼立马道:“师伯,天花板上有东西,朝着这边来了——”   林珏立马掏出符纸,随手给他们一人一张让他们放在口袋里,周嘉鱼本来以为这些符纸是避鬼的,谁知道他一将符纸拿在手里,本来模糊的黑影就现出了十分明显的形状。那是一个个歪着头的人,他们脖子比常人看起来更长一些,扭曲的歪着,脸色呈现出一种酱色的青紫,舌头也吐在外面,简直就是最标准的吊死鬼。   周嘉鱼能看见他们的具体模样,旁侧的的几人则能看到他们模糊的形态,最惨的是江旭涛,拿到符纸看见黑影之后吓的差点没从地上跳起来,嘴里骂了几句本地人才能听明白的脏话。   “师伯,这些人是屋子的吊死鬼。”周嘉鱼仰着头,描述了一下他们的外貌特征,基本确定了这些人的来历。   林珏闻言却是蹙起眉头,忽的说了句不对。   周嘉鱼正想问她哪里不对,便看到她忽的从兜里掏出一个塑料的口袋,那个口袋里装了一些类似香灰的东西,林珏手一伸,从口袋里掏了一把香灰,然后扔在了二楼的走廊上。   那些吊死鬼并没有靠过来,而是远远的看着周嘉鱼他们,脚步在介于一楼和二楼只见的天花板不断的移动,画面古怪又可怖。   林珏香灰一撒下去的下一刻,周嘉鱼就看到地上的那些香灰上面,迅速的出现了一些被人踩过的脚印,密密麻麻,仿佛这一层楼到处都是人。   “哈,我就说不止这几个。”林珏拍掉手上的灰烬,点了根烟含着嘴里,然后顺手撸起了袖子——她做这些动作相当一气呵成,看起来似乎早已经成为习惯。   “卧槽,怎么这么多人。”沈一穷站在林珏旁边,也看到了那些在香灰上面密密麻麻的脚印。   “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林珏说,“如果他们真的能在外面要了你们的命,为什么非要逼你们回来,还是说,他们想杀了你们有什么必要的条件?”她说着,把手里的袋子递给了周嘉鱼他们,让他们人手一把,往走廊的各个角落里撒灰。   周嘉鱼也抓了一把,认认真真的往右边的角落里去了,灰烬撒下去,不消片刻上面就浮起了凌乱的脚印——这二楼的走廊上面,当真挤满了阴灵。   “全在二楼,这挤满了得有一百多个了吧。”林珏观察着四周,忽的想起什么,“你女儿呢?这么大的动静还在睡觉?”   江旭涛战战兢兢道:“我叫她和她妈躲在屋子里,再大的动静也别出来……”   “哦,哪间屋子?”林珏问。   江旭涛说:“就是走廊右手的那一间。”他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林珏大步走到了那屋子里,伸手敲了敲屋门,“有人么?出来啦。”   隔了一会,屋子门嘎吱一声开了,江旭涛妻子的脸从门后露了出来,她满脸惊恐,颤声道:“解决了么?”   林珏摇摇头,“你确定要待在屋子里不出来?万一里面有东西怎么办。”   “不会的。”妻子小声的说,“那些东西只敢在外面,不敢进卧室。”   “不敢进?”林珏道,“我想进卧室看看,可以么。”   妻子和江旭涛对视一眼,她见江旭涛点了点头,便将门拉卡了一个缝隙,示意他们进去。   周嘉鱼跟在林珏身后,也看到卧室里面的情况。   这是一间非常的普通的卧室,除了那张过分大的床之外,就没有什么引人注目的东西了。周嘉鱼看到江旭涛的女儿芽芽穿着睡裙坐在床上,表情之中并没有想象中的害怕,反而显得有些麻木,似乎早已经习惯了家中这些过分的动静。   虽然没有特殊的装饰,但是这卧室却让周嘉鱼觉得非常的不舒服,一进屋子,就有一种被许多眼神盯着的感觉,他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目光来源,只能顺手揉了揉手臂上的汗毛:“师伯,着屋子感觉不对呀,我怎么总是觉得有人盯着我。”   “嗯……我也有这样的感觉。”林珏也有这样的感觉,她似乎也在寻找什么,最后还是以失败告终。   “你们没有感觉到自己在被盯着么?”林珏问江旭涛的妻子。   妻子挽起耳边的发丝,声音柔柔的:“有啊,可是那些东西都不敢进卧室的,总比待在外面好吧。”   倒也是这么个道理,被看着,总比被掐强。   那些东西又开始在天花板上狂奔,咚咚咚的声音听的人浑身发凉,江旭涛已经有点受不了,坐在旁边的凳子上直喘粗气。   周嘉鱼在屋子里没发现什么怪异之处,却忽的注意到躺在床上的芽芽似乎正在玩什么玩具。   仔细看去,周嘉鱼却是看到那是一个芭比娃娃,黄色的头发,颜料绘成的五官和塑料制成的肢体都让它看起来非常的虚假。芽芽将芭比娃娃抱在怀里,小声的对着它说着什么。   这芭比娃娃非常的普通,可当周嘉鱼注意到它时,却感觉这娃娃身上充满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违和感,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   周嘉鱼道:“江先生,这娃娃是你买给你女儿的?”   江旭涛没明白周嘉鱼突然提到芭比娃娃是什么意思,点点头:“对的,她从小就喜欢娃娃。”   “她一直抱着这娃娃睡觉?”周嘉鱼说,“我能看看那个娃娃么?”   江旭涛道:“当然可以。”他并没有觉得芽芽手中的娃娃有什么问题,便上前道,“芽芽,把娃娃给爸爸看看好不好?”   芽芽本来缩在被窝里,听到这话立马慌乱的摇了摇头。   “芽芽?”江旭涛继续劝道,“你听话,只是看一看,爸爸不会动娃娃的,一会儿就还给你。”   芽芽死死的抱着娃娃,还是不肯。   江旭涛似乎拿固执的女儿有些手足无措,但见周嘉鱼也没有要放弃的意思,还是咬了咬牙,道:“芽芽听话,爸爸只看一会儿。”   他说着,伸手将那娃娃硬生生的从芽芽的怀里拖走了。   芽芽死死的抓着娃娃不放,但却抵抗不了江旭涛的力气,在娃娃被拖走之后,眼睛里开始迅速的积蓄泪水,随即嚎啕大哭起来。   江旭涛只能硬下心肠装作看不见,把娃娃递给了周嘉鱼道:“您看吧。”   周嘉鱼接过娃娃,心里点不好意思,毕竟如果这娃娃真的没问题,他总感觉自己有点欺负小朋友。   “娃娃怎么了?”林珏相信周嘉鱼的灵感,知道他肯定是觉得有问题才会讨要这个娃娃。   “不知道,感觉不太对劲。”周嘉鱼检查着娃娃的身体,“又说不出来那种感觉……”   但仔细看过之后,娃娃却似乎并没有什么异样,旁边的芽芽还在嚎啕大哭,周嘉鱼正在犹豫要不要把娃娃还给人家小姑娘。   在旁侧的沈一穷忽的道了句:“这娃娃可以拆卸的吧?”   周嘉鱼道:“我没玩过,可以吗?”   沈一穷:“……你什么意思,我娘的也没玩过啊。”   周嘉鱼说你别装了。   沈一穷气得龇牙咧嘴。   在和江旭涛确认之后,他说这娃娃的确是可以拆卸的,还可以换上别的手和脚,做出不同的姿势。   于是周嘉鱼抓住娃娃的下半身和上半身,微微用力,娃娃便被拆成了两半。   “啪嗒”一声,娃娃的身体刚一分开,就有一个短短的东西从里面掉了出来,落在了地板上面。   周嘉鱼起初以为那是一根棍子,然而在林珏那把东西捡起来后,他却发现那不是棍子,而是一根骨头——一根纤细的指骨。   “指骨。”林珏手里捏着骨头很确定的说,“女人的小指。”   江旭涛完全没想到自家女儿的娃娃里面居然有这么个东西,脸色瞬间铁青,扭头看向还在继续哭的芽芽:“芽芽!!这是怎么回事!!”   芽芽一个劲的哭,不肯说话。   “芽芽,你哪里弄来的骨头——”江旭涛也是有点急了,伸手抓住了芽芽的手臂,“这东西能随便塞在娃娃里面么?你到底是从哪里弄出来的!”   “老江,你把芽芽弄疼了。”妻子还算冷静,赶紧劝道。   江旭涛这才冷静下来,松了口气对着芽芽连声说了对不起,但他的神情只见还是有些焦躁之色,对这截指骨的反应格外的强烈。   周嘉鱼想起之前看江旭涛手臂上的伤痕时,那个手印似乎就缺了一根手指,估计追着他们的那脏东西和这截指骨有脱不开的关系。   妻子哄着女儿,好一会儿芽芽才不哭了,但还是伸手要娃娃,林珏把娃娃检查了一遍确认娃娃里面没有别的东西了之后,才伸手还给了她。   “娃娃,娃娃。”芽芽这么叫着,伸手温柔的摸了摸娃娃的脑袋。   “芽芽,你告诉爸爸,那骨头是从哪里拿来的?”妻子擦着女儿的泪水,细声细气的询问。   芽芽垂着头不说话。   好在妻子的耐心很足,又问了好几次,芽芽才终于开了口,她说:“阁楼上面。”停顿片刻后,说了一句让大家头皮发麻的话,“有好多呢。”   “走,去阁楼看看。”林珏说,“把芽芽也带上吧。”   江旭涛的表情此时十分复杂,显然是没想到自家女儿会和这事儿也扯上关系。妻子叹了口气,抱起芽芽道:“走吧。”   芽芽表情还是怯生生的,缩在母亲的怀中看着周围的人,死死的抓住那个芭比娃娃。   几人很快就到了阁楼,阁楼很小,而且看起来似乎很少人来,江旭涛掏出锁开了门,周嘉鱼注意到地板上全是铺的非常均匀灰尘,看样子至少有一个月的时间没人进来。   “芽芽,那东西在哪儿?”妻子继续发问。   芽芽指了指角落。   众人朝着她指的方向围了过去。   阁楼是用来堆放杂物的,角落里也有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周嘉鱼看到了几幅画,一些不用的家具,周嘉鱼还看到了一个木箱,他本以为芽芽所说的东西就在木箱里,但是打开之后发现木箱里只有旧书。   “没看到啊。”林珏找了一圈,也没见道芽芽说的指骨。   “芽芽?”妻子又看向女儿。   芽芽用柔柔的声音道:“在墙角里面……”   周嘉鱼闻言,隐约间想到了什么,他直接放开所有杂物,看向了墙角,果不其然,在尖尖的墙角处,白色的墙壁剥落了一小块,露出里面灰色的水泥,而在水泥里面,有白色的东西镶嵌其中。   周嘉鱼蹲下来仔细看后,发现那是一排排列的非常整齐的指骨。   “这里!”周嘉鱼叫道。   众人听见他的声音,都围了过来看到了那一排排镶嵌在墙壁里面的骨头。这些骨头由到大依次排列,粗略数了数就有十几根的样子,显然不止一个人的。   “有锤子之类的东西么,我想再锤开一点看看。”周嘉鱼观察了一下这面墙壁,觉得墙壁后面肯定不止这些露出来的这部分。   “有的,阁楼里就有。”看见指骨之后,江旭涛的脸色更难看了,他转身在阁楼另一边找出了锤子,递给了周嘉鱼。   周嘉鱼拿着锤子敲敲打打,很快墙壁表面就剥落开来,露出后面墙灰后面的东西。   “……这是什么?”周嘉鱼看到裸露出的水泥里镶嵌着的东西,“符纸?”   “是符纸。”林珏很肯定,“等等,先别敲了,这符纸后面还有东西,现在敲开不合适。”她摸了摸下巴,“怎么感觉这符纸是镇着下面的那些脏东西用的。”   符纸并不止一张,而是整整齐齐的码在墙后面,将砖墙和墙灰隔开了。   林珏说暂时不动了,先各自睡觉去,等到明儿早晨,江旭涛叫个施工队过来,直接把阁楼上的墙全给砸开,看看后面的东西。   江旭涛虽然说着好,但也是一副睡不着的模样。   林珏倒是想得开说既然那些东西不敢对他们动手,就再下楼看看吧,多涨涨经验……   周嘉鱼心想这他娘的还能涨什么经验。   于是一伙人回到了一楼,周嘉鱼就躺在沙发上眼睁睁的看着那几个吊死鬼在天花板上跑来跑去。他还数了数,这些吊死鬼的确有十二个,从小到老,应该就是之前在这栋屋子里出事的那一大家子了。   其他人没周嘉鱼看的这么清楚,但也被那咚咚咚的脚步声扰的不胜其烦。   最后周嘉鱼还没受不了,藏在他兜里的小纸先毛了,自从佘山事件之后,小纸的脾气就差了很多——特别是面对外人的时候。   小纸从兜里冲出去,直接顺着墙壁开始往上爬,其他人本来在聊天,然后眼睁睁的就看到小纸冲到了天护板上面,又开始撸袖子。   周嘉鱼看的是目瞪口呆,小纸撸起袖子之后就抓住了一只吊死鬼,一口把那吊死鬼给吞了。   周嘉鱼:“卧槽——”   其他人的反应和周嘉鱼差不多:“卧槽——”   “小纸!!”周嘉鱼怒道,“你怎么乱吃东西!拉肚子了怎么办!”   其他人:“……”重点是不是错了啊??   小纸连吃了三个,原本扁扁的肚子都鼓了起来,打了个嗝儿之后才又回到了周嘉鱼的身边,哼哼唧唧的躺在了周嘉鱼的腿上。   周嘉鱼道:“你别乱吃东西啊!这些不干不净的——也不怕吃坏了肚子。”   林珏看着周嘉鱼感觉他就是个看着自己宝贝儿子去吃了脏兮兮路边摊的忧心家长。   “不好吃。”小纸还委屈,“吵。”   周嘉鱼道:“乖哦,再忍一会儿就天亮了。”   他们两个在这里父子情深,坐在旁边的江旭涛却默默的往便便移了移,看小纸的眼神里充满了惊恐。   好在小纸生气之后,天花板上那咚咚咚一个劲到处乱跑的脏东西安静了不少,也不知道是不是周嘉鱼的心理作用,他总觉得在小纸爬上去之后,那几个脏东西的神情之中多了几分畏惧之色。   熬了一晚上总算是到了天亮,一大早江旭涛约的施工队就来了。   过来之后施工队如林珏吩咐的那样,开始拿着工具拆楼顶阁楼上的墙壁。   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当真的看到墙后面的东西时,众人的心还是颤了颤。只见水泥表面的墙壁上面,整整齐齐的码着一根根排列整齐的人骨,这些人骨显然是属于不同的人,但是却以一种非常整齐的规律,一根一根密密麻麻的镶嵌在墙壁之上。而在人骨之外,则是一些黄色的符纸,林珏看了符纸,没能认出来符纸的来源,但也能依稀猜出这些符纸的作用。   “报警吧?”那包工头看见这么多骨头,被吓得不轻,工人们也不肯干活了。   “抱吧。”林珏同意了。   于是江旭涛报警,林珏则在一楼二楼都转了一圈,装完之后告诉了江旭涛一个不幸的消息:“我怀疑那些骨头一楼二楼都有。”   江旭涛打了个哆嗦:“您的意思是……”   “对。”林珏说,“你们这栋别墅,全是用人骨包起来的。”   江旭涛听见这话差点没背过气去,他似乎还有点不信,硬是让包工头在一头的墙壁上开了个口子。结果不开还好,一开却真的看到林珏说得那些人骨,最可怕的是一楼墙壁里镶嵌的是人的头骨,掀开墙纸之后就能看见白森森的骨头整整齐齐的嵌在墙壁上,头骨有大有小,有老有少,光是开口的那个部位,就有十几个之多。   “这房子赶紧推了吧。”林珏道,“说不定地板里也全都是人骨。”   江旭涛脸色难看的要命,坐在沙发上一个劲的抽烟,连话也说不出来了,直到警察出警,他才又问了林珏一句:“林小姐,您看……这墙壁就这么打开了,那些东西会不会就这么出来?”   林珏挥挥手说没事儿,待会儿她在这里画个符阵,把灵魂超度了就行,不过这里怨气很大,建议江旭涛找个和尚再净化一下,还顺手给了江旭涛一个慧明的联系方式。   周嘉鱼总觉得林珏这推销的手法特别顺,于是私下里悄悄的问了一句。   “反正江旭涛也不缺钱。”林珏说得很理直气壮,“同行吗,互相帮衬帮衬……况且慧明愿不愿意接不也是他的事儿么?”   倒也是这么个道理,周嘉鱼想,现在的风水行业服务也是越来越发达了。   警察来后,迅速的检查了现场,把剩下的墙皮全给剥了。   这不剥不知道,一剥吓一跳,真的如林珏所料那般,几乎每一层的墙皮后面都是密密麻麻的骨头,天知道这栋楼里到底死了多少人。难怪当时林珏在二楼撒香灰的时候,看到满地都是脚印子,当时周嘉鱼还在想哪里来的那么多脏东西,现在一看,那些脚印果然是有原因的。   警方显然也被受害者的数量吓到了,马上进行了调查,调查期间江旭涛一直很紧张,不过紧张的不是警察,而是害怕自己离开这栋房子之后再次出现那晚的情况。   好在在警察局过了一晚时,江旭涛酣然入睡,没有再被什么奇怪的声音吵醒,而他的妻女在隔壁的酒店,身上也没有再出现青紫的痕迹。   江旭涛最担心的事情似乎就这么解决了。   至于是谁在房间里嵌入的指骨,目前嫌疑最大的是房子的第一任主人,那对目前已经找不到任何信息的夫妻。江旭涛虽然知道他们的大概资料,但并没有具体线索,这对夫妇的名字是真是假,离开这屋子之后去了哪儿,都不确定。   而林珏则猜测,之前惨死的一家十二口,可能和这房子有点关系。墙壁里的符纸锁住了大部分的阴灵,但在阁楼上的墙壁出现破损之后,阴灵从那里溜了出来,蛊惑芽芽进了阁楼里,还将一根指骨藏在了娃娃身体里面。   这大概就是江旭涛他们为什么搬出去了反而会被掐的浑身是伤的缘故。至于那些阴灵为什么非要江旭涛他们搬回来,林珏倒是觉得那些都脏东西在外面并没有杀人的能力,最多就是在人身体上留下一些痕迹,只有将人逼回屋子,才能继续下一步……   万幸的是,江旭涛反应迅速,很快就找到了能够处理这件事的人。   事情就这么结束,江旭涛对林珏表示了万分感谢。当然,酬劳肯定是少不了的,具体酬劳的是什么,周嘉鱼就不清楚了。   在离开的时候,周嘉鱼看到江旭涛的女儿芽芽抱着娃娃站在母亲的怀里,她看着要离开的众人,神情之中带着些迟疑。   周嘉鱼走上前,蹲下来问她怎么了。   芽芽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娃娃,然后说了一句,她说:“我的娃娃,是不是以后都不能说话了。”   众人:“……”   周嘉鱼还挺冷静的,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温声道:“芽芽不想和其他小朋友一起玩么?其他小朋友比娃娃更有趣哦。”   芽芽道:“可是他们会讨厌我。”   周嘉鱼道:“芽芽这么可爱,他们不会讨厌你的。”他从怀中拿出了一只纸鹤,放到了芽芽的手里,“叔叔送芽芽一个小礼物好不好,这只纸鹤可以保护芽芽,在没人的时候,它还会飞起来哦。”   芽芽看着纸鹤露出笑容嗯了一声把纸鹤小心翼翼的放进了兜里,江旭涛夫妇估计以为周嘉鱼在哄孩子,并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但林珏他们却清楚,周嘉鱼并没有在撒谎。   “走啦,罐儿。”沈一穷在后面叫道。   “好。”周嘉鱼站起来转身,跟着他们一起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周嘉鱼给出差的林逐水发短信:想先生了。   林逐水回:想我什么?   周嘉鱼正在想林逐水这话什么意思,就看到林逐水的下一条:想再亲亲我的睫毛么?   周嘉鱼没出息的脸红了。   小纸人可以脑补阴阳师里的那个小纸人,扁的,五官是简笔画,趴在周嘉鱼肩上和藏在他兜里的时候会认真的先把自己叠整齐。 第86章 度假时光   把江旭涛家里的事情解决之后,剩下就是美妙的度假时光。   众人都换上了轻松的着装风格,T恤短裤人字拖,完全配合着这阳光灿烂的天气。周嘉鱼因为体质问题也比较喜欢夏天,众们定了个靠海的酒店,就在里面住下了。   不过住了一天之后,周嘉鱼总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左思右想都没想起来,只好开口问了大家。   “少了什么?”沈一穷喝着冰镇的啤酒,瘫在沙滩椅上面,“想不起来。”   “少了什么?”林珏则是趴着,“不知道……”   倒是旁边正在玩水的小纸突然来了一句:“小黄呢?”   众人:“……”   林珏立马直起身体,表情颇为尴尬:“啊,我记得呢,它也到了吧,我打电话去问问它在哪儿了……”   然后周嘉鱼就看见林珏拿起电话剥了个号码,嗯嗯啊啊一番后表情越来越尴尬,最后挂断之后满目愧疚:“我对不起小黄。”   “怎么了?”周嘉鱼愣了,“它没事吧?”   林珏道:“没事倒是没事,就是运过来的人以为它是普通黄鼠狼,给它吃了几顿猫饲料。”   众人陷入沉默。   周嘉鱼默默的移开了眼神,看向蔚蓝的海岸,轻声道:“是我们对不起它。”   几个小时后,笼子里的小黄被送到了他们的面前,送的人还和林珏说这黄鼠狼脾气不好啊,让林珏小心一点别被挠了。   林珏连声应好,看着那人走后才把小黄放出来。   “咔咔咔咔咔!!!”小黄一出来就开始大叫,如果它现在能说人的话,估计百分之八十都是在对着他们骂脏话。   林珏赶紧说:“小黄,不是我们忘了你,是情形太凶险了啊,我们怕你受伤,想着办完事再接你过来,对吧,罐儿?”   面对小黄狐疑的眼神,周嘉鱼很冷静的说:“是的,当时情形非常的可怕……沈一穷,你来告诉小黄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吧。”   沈一穷本来正在往嘴里灌啤酒,听到这话差点没被呛死,他猛烈的咳嗽几声,委屈的看着周嘉鱼和林珏,然而委屈并没有什么卵用,他的师伯和师娘此时眼神都是冷血且无情的。   “好吧。”沈一穷只能硬着头皮说,“我来说说。”   接着沈一穷就编了一个他们在骨头房子里大战脏东西的凶险故事,剧情之引人入胜,简直能写出一部万字小说。大家包括小黄都听得津津有味,最后沈一穷结尾的时候,林珏还说了句:“就没啦?”   沈一穷说的口干舌燥,闻言怒摔杯子:“没了!!”   “哦。”几人露出遗憾之色。   虽然小黄被遗忘了几天,但沈一穷的故事抚平了它内心的伤痕,它没有再纠结自己被迫吃猫粮的事情,转身和小纸愉快的玩水去了。   一黄鼠狼和一纸人在蔚蓝的海边嬉戏,这画面充满了治愈的感觉——当然路过的人看到是不是这么想的,周嘉鱼就不知道了。   蓝天,白云,大海,沙滩,还有新鲜的海鲜和好喝的啤酒。   周嘉鱼晚上一口气吃了五只芝士龙虾,最后腻的不行,一个劲的往嘴里灌酒。   沈一穷则沉迷椒盐烤虾不能自拔,不过吃饭之余不忘叮嘱周嘉鱼,让他少喝点,毕竟周嘉鱼的酒量简直是个大问题。   “我以前酒量可好了。”周嘉鱼已经喝得有点吐字不清,“白的能喝三斤,黄的随便来几箱……”   “那你以前是做什么的呀。”林珏也在旁边喝酒,撑着下巴笑眯眯的问。   “我是公务员。”周嘉鱼含糊的说,“可、可厉害了……”   大家听到这话,都默契的笑了起来,林珏也弯起眼角:“不错不错。”   周嘉鱼显然是喝大了,整个人的表情越来越呆,最后握着手机宣称他想他家男人了,要给他家男人打电话。   一直围观的林珏看着这个模样的周嘉鱼实在是忍不住,从周嘉鱼手里拖过手机,拨了个号码,然后按下免提。   “喂。”电话响了两声就被人接了起来,林逐水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淡淡的,却带着柔和的味道,他叫他,“罐儿。”   “先生,先生。”周嘉鱼一听到林逐水的声音就开始大叫。   “嗯?”林逐水显然是非常敏锐的听出了周嘉鱼的状态不对,“你喝酒了?”   周嘉鱼大着舌头说:“没、没喝……我就是想和先生说说话,说说话。”他说完这句,自个儿先傻乐起来,随后又有些委屈道,“好几天没看见先生了,怪想的。”   林逐水闻言沉默了片刻,轻轻叹了口气,随后语气里竟是带了一点宠溺般的无奈:“我明天就回来,你们是在S市,事情办完了么?这次有没有被吓到?”   周嘉鱼自豪的说先生不在,他才不害怕呢。   两人一问一答,空气中充满了恋爱的酸臭气。   最后沈一穷先受不了了,走到角落里抱着小纸默默的垂泪,说他也想谈一场这样的恋爱。善解人意的小纸同情的伸手薅了几把沈一穷的头发以示安慰。   林珏越听脸上笑意越浓,插了句:“你家罐儿喝醉了就一直说想你呢。”   林逐水听到林珏的声音一点不意外,他道:“你拨的号码?”   “你怎么知道?”林珏疑惑。   “他那么怂。”林逐水说,“就算喝醉了估计也不敢给我打电话。”   林珏说那可不一定呢。   于是下半夜里,其他人继续吃吃喝喝,周嘉鱼则抱着他的手机讲个没完,之前他和林逐水相处的时候一直因为紧张而有些拘谨,现在酒精麻木了神经,反倒是变得活泼起来。   最后晚上各自回房休息的时候,周嘉鱼把已经变得滚烫的手机躺在枕边,迷迷糊糊的对着电话那头的林逐水说自己困了。   “睡吧。”林逐水道,“明天见。”   周嘉鱼眼睛慢慢垂了下来,陷入深眠之中,直到他睡着的那一刻,林逐水的电话都处于通话状态,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挂断的。   第二天,周嘉鱼起床的时候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变成了一根木头,从头到脚都是麻的,他从床上爬起来,发现自己的手机因为电量太低已经关机,而窗户外面阳光普照,显然时间已至正午。   周嘉鱼隐约记得他和林逐水打电话的事情,但是后面具体说了些什么,却是全然不记得了。   宿醉之后的头疼困扰着周嘉鱼,他洗漱完毕之后出了房门,看见林珏他们有的在泳池里游泳,有的则在旁边坐着开始晒太阳了。   周嘉鱼走过去的时候,沈一穷正在让小纸帮他抹防晒霜,小纸认认真真的摸着,见到周嘉鱼过来了,高兴的叫了一声爸爸。   “小纸。”周嘉鱼揉着头,“昨晚我们到底喝了多少啊。”   沈一穷说:“六七箱吧。”   周嘉鱼:“六七箱?!这么多?”   沈一穷面露鄙视:“你喝三瓶就倒了,剩下的都是我们喝的。”   周嘉鱼:“……”酒量不好,也不能怪他吧。   不过喝醉的好像也不止他一个,至少从脸色上判断,沈二白和沈暮四应该也处于痛苦的宿醉的症状里。   休假的时光就是这样,可以把脑子彻底放空,什么事都不去做,什么事都不去想,假装自己是一条没什么目标的咸鱼。   周嘉鱼去了旁边的沙滩,挖了个把自己给埋了,就露出一张脸在外面,当然,为了防止晒伤,周嘉鱼还让小纸给他在头部的位置打开了一把伞,用于减少紫外线。   沙并不冰凉,被阳光晒出了温热的温度,里面夹杂着的海水让沙变得格外柔软,贴着肌肤十分舒适。   周嘉鱼躺着躺着,面前的阳光却突然暗了下来,他微微睁开眼,看见一个人逆光站在他的面前。   那人轻轻的叫了他一声:“周嘉鱼。”   在听到这声音的刹那,周嘉鱼的身体有一种触电的感觉,酥酥麻麻的触感从指间一直往上,直到电击到了他的心脏。   “先生。”因为被埋在沙里,周嘉鱼一时间也不能爬起,只能开始慢慢的挣扎,想要从沙堆里爬出来。   林逐水却慢慢弯下了腰,单膝跪在了沙地上,他道:“别动。”   周嘉鱼停止了挣扎,他看到林逐水的脸离他越来越近,最后只隔了几厘米的距离,林逐水的声音柔柔的,他忽的问:“你闭眼了吗?”   “闭了。”周嘉鱼撒了个小慌。   林逐水的唇下一刻就印了上来,先是额头,然后是鼻梁,最后便是沾染了海水味道的双唇。   周嘉鱼心脏狂跳,他爱死了林逐水唇舌之间那股淡淡的檀香,香如其人,淡雅,温和,却又带着凌冽的冷意。   吻渐渐加深,两人的呼吸都有些乱了,周嘉鱼有些情动,手也从沙堆里挣扎了出来,但是手上全是沙子,他也不敢伸手抱住林逐水,只能微微用力支起身体,回应着林逐水的吻。   一吻结束,林逐水的薄唇变成了漂亮的绯色,更将他的肤色衬托的白皙如玉,当真是一樽让人移不开眼睛的玉美人。   “你真的闭眼了?”林逐水又问了一遍。   周嘉鱼不明白林逐水为什么要如此纠结这个问题,茫然道:“为什么一定要闭眼呢?”   林逐水陷入沉默。   就在周嘉鱼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却是道了句:“书里说睁着眼睛接吻会发现对方不好看。”   周嘉鱼:“……”又是师伯给的书吗?他笑了起来,认真的说:“先生很好看,无论近看远看,都特别特别好看。”   林逐水蹙起眉头,看表情似乎有些不信。   周嘉鱼便用自己的额头抵住了他的额头小声道:“先生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人,眼睛,鼻子,嘴……好像雕塑一样精致。”   林逐水道:“从没有人对我说过。”   周嘉鱼哑然,他倒是没有想到过这茬,林逐水自幼便失明,天赋奇高,性子冷清,身边的人为了讨好他哪里敢轻浮的夸他好看。或许他从未意识到自己的容颜对于其他人到底有多强的吸引力,想到这里,周嘉鱼再一次觉得自己捡到大宝贝。   “他们都很怕我。”林逐水说,“你一开始不也怕我么。”   这倒也是,林逐水那冷如冰霜的气场,让人看了的确是有些畏惧,不过相处之后便会发现其实他的性子并不太冷,甚至于有些时候说得上可爱,周嘉鱼笑道:“现在不怕了。”   林逐水点点头,伸手抓住了周嘉鱼的手臂,将他从沙堆里拉了出来,两人便一前一后回酒店去了。   到了酒店,林珏笑眯眯的招呼他们,道:“回来啦?”   “嗯。”面对林珏的笑容,周嘉鱼不知怎么的就有点不太好意思,虽然表情没什么变化,但是耳朵尖却又开始泛红,他冷静道:“先生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林珏哈哈直笑,“他刚到,放了行李马上去找你了。”   周嘉鱼轻轻的哦了一声。   身上全是沙子,周嘉鱼决定先去冲个澡,等他冲完澡出来后,几人已经开始讨论晚上吃什么,最后一致决定找酒店租烤肉架自己做烤肉。   “罐儿,你之前不是说过你烤肉特别好吃么?”沈一穷说,“我期待好久了,趁着这次放假赶紧试试吧。”   “好啊。”周嘉鱼同意了。   于是几人便开始准备烤肉的食材和烤肉架,周嘉鱼说他知道一个烤肉的配方,肉切好之后加上蜂蜜和海鲜酱油,味道特别的好。   沈一穷在旁边流着口水捧场,说师娘您做什么我们都爱吃。   周嘉鱼听着哭笑不得,心里却想起了上次林珏开玩笑说直播吃沈一穷的事儿。如果沈一穷有味道的话,那百分之八十估计都是巧克力口味的。   炭火升了起来,各种烤肉材料也全部上了架,周嘉鱼穿着围裙在旁边烤肉,这儿虽然太阳大,但是气温却不是很高,只要站在阴凉处,温度很快就会降下来。   沈一穷和小纸一人拿个盘子站在烤肉架旁边,脸上全是垂涎之色,等到第一块肉烤好之后,两人分享了美味,吃的眼泪差点都下来了。   周嘉鱼一直觉得他们吃东西的反应有点夸张,不过作为厨师,看到吃东西的人这种反应心里其实还是挺高兴的。   “这次遇到了什么事?”林逐水也拿到了周嘉鱼烤好的肉,他尝了一口,也露出满意的表情,随口问了句他们的行程。   “就是一座全是骨头房子。”林珏喝着啤酒,大大咧咧道:“没什么大事儿,挺轻松的。”她说完这话才想起之前自己好像撒过谎,赶紧看了眼在她旁边坐着的黄鼠狼。果不其然,心眼颇小的小黄正瞪着那双黄豆大小的黑眼睛谴责的看着她,似乎在怪她自己说过的谎也忘了。   “咳咳咳。”林珏咳嗽几声,赶紧补充道,“其实也遇到了点波折。”   林逐水哪里会听不出林珏语气里的变化,他倒也没有细问,淡淡道:“没受伤就好,以后这种事,先问过我再把他们带出去,免得出什么意外。”   林珏点头称好,又问林逐水去哪儿了。   林逐水说了一众人都没想到的话,他说:“我去找了徐惊火。”   “什么?徐惊火?”林珏一下子坐直了,“你找到了么?”   林逐水点点头。   林珏道:“那问出点什么了没?”   林逐水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的敲了敲,给了一个答案:“他不肯说。”   林珏托着下巴:“他可是徐氏的人,做出那些事情的动机我觉得很有问题,身后肯定有别人,只是搞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肯把这件事说出来,徐氏都没了,他还想做什么?”   林逐水摇摇头,并不接话。   “算了,先不提他。”林珏举起酒杯,“现在我们是在度假,不想那么多,尽情享受假期吧。”   徒弟纷纷响应,周嘉鱼也喝了一杯。   不过昨天他已经喝得有点多,此时并不敢牛饮,只是轻抿一口。   烤肉盛宴受到了大家的热烈欢迎,酒足饭饱之后,天色已经暗下。这里的夜晚并不寂静,晚风吹拂着海水,卷起层层白沫扑打在沙滩上面,带着咸湿味道的海风让人的心情跟着舒缓下来。   林逐水晚上也喝了一些酒,此时身上带着股淡淡的酒气,他坐在周嘉鱼的身边,轻声问他想不想去海边走走。   周嘉鱼说好啊好啊,于是便被林逐水牵住了手,两人一前一后,朝着沙滩的方向去了,留下几个单身狗露出艳羡之色。   “搞得我也想谈恋爱了。”林珏往嘴里灌了一大口酒,嘴里嘟囔着。   “我也想。”沈一穷有点醉了,表情悲伤,“我才不要七十三谈恋爱,那时候都老得起皱子了……”   “算了,不提了,喝!”林珏再次举杯。   周嘉鱼被林逐水牵着,沿着海岸线慢慢的走着。他没穿鞋,脚踩在柔软的沙滩上,细细的沙子挤入了他的指缝中间,有些痒酥酥的感觉。   两人交谈并不多,但气氛却很好,周嘉鱼用余光看着林逐水的侧颜,总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一颗放进了水里的泡腾片,一个劲的往外冒着泡泡。   “你在看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周嘉鱼的眼神太过炽热,林逐水竟是感觉到了。   “嗯。”周嘉鱼有点不太好意思,但还是承认了,他低声道,“先生很好看。”沉默片刻后又补充了一句,“怎么看都看不够。”   林逐水的脚步忽的停了,他微微偏过头,用脸对着周嘉鱼,然后以一种严肃的语气认真道:“又想吻你了怎么办。”   周嘉鱼没想到林逐水会如此自然的说出这句话,愣了片刻后,红着耳尖嗯了一声。   于是那天夜里,回到自己房间的周嘉鱼嘴唇已经有些肿了,躺在床上一个劲的到处打滚。   小纸在旁边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看着他,问爸爸你怎么啦,身体不舒服吗。   “儿子,我的傻儿子。”周嘉鱼抱着小纸用额头蹭着它,“我太高兴啦——”   小纸歪歪头,还是一副不明白的样子。   周嘉鱼于是也不解释了,哼着歌儿摸了摸它的脑袋:“没事,你还小呢,等大一点就知道了。”   不过他又愁了起来,现在佘山就只剩下小纸一个纸人了,等小纸到了娶老婆的年纪怎么办呢?也不知道是喝得太多了还是怎么着,周嘉鱼少有的多愁伤感起来,他想起了自己重生之前的那些朋友,突然就有些想念他们了。   如果可以的话,他或许应该找时间回去看看,周嘉鱼这么想着,眼睛一闭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度假的时光总是美好且短站的,众人在S市玩了大约十几天,然后才恋恋不舍的回家——因为快要过年了。   “得回去采买年货呢。”林珏说,“今年我要做年糕……罐儿,你知道年糕怎么做么?”   周嘉鱼说:“知道倒是知道,但是没亲手做过啊,为什么突然要自己做?”   林珏道:“心血来潮?”   周嘉鱼只是觉得林珏有些奇怪,倒也没有细究。   一月份,年味一下子就浓了起来,红色的窗花贴在了玻璃上,还有火红的灯笼也挂上了屋檐。   林珀提前过来拜年的时候正好看见周嘉鱼缩在林逐水的怀里打瞌睡,林逐水用毯子把周嘉鱼包起来,然后抱在怀中,自己则塞着耳机似乎在听什么东西。   林珀被这画面吓了一跳,战战兢兢的叫了一声叔。   林逐水却好像已经猜到他在想什么,直接低头亲了亲周嘉鱼凉凉的耳朵:“起来了,睡太久晚上睡不着。”   周嘉鱼含糊的应了声,不肯动弹。   林逐水面上似有些无奈,但也没有再叫周嘉鱼,反倒是对着林珀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于是林珀只好坐在了旁边的沙发上,等着周嘉鱼自然醒,好在周嘉鱼在感觉周围有其他人之后很快就醒了,睁开眼看到林珀后还有点不好意思,挣扎着想要从林逐水的怀里起来,却被他按住轻轻的拍了拍后背:“先把衣服穿好,别冷着。”   周嘉鱼嗯了声,缩在被子里开始穿好外套。   林珀看着情形看的表情僵硬,最后干巴巴的问了句:“叔……”   林逐水直接说了句:“以后他也是你叔叔。”   林珀:“……”   林逐水道:“有什么问题?”   林珀只能用一种神魂恍惚的语气开口喊了声:“周叔。”   周嘉鱼心里憋着笑,脸上故意满目慈爱,说乖啊,叔叔给你做好吃的,最后说着自己没忍住笑了出来。   林珀笑得简直比哭还难看,估计他得花很长时间才能想明白,为什么林逐水会突然就弯掉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纸有衣服的,沈一穷会剪纸给它做,就像小时候给娃娃做衣服那样,有时候心血来潮还会给它做个小领结小帽子啥的。 第87章 骨屋后续   年味浓起来之后,天气也越来越冷。周嘉鱼简直像一头需要冬眠的熊,穿的越来越厚,行动也越来越缓慢。不过他感觉自己到底是比去年强上不少,因为至少冷的时候,可以凑在林逐水的怀里取暖了。   年夜饭是周嘉鱼和几个徒弟一起做得,当然是周嘉鱼掌勺,做的菜品都是大家最喜欢的类型。黄鼠狼的毛皮也换上了厚厚的冬装,摸起来手感特别好,小纸很无耻的赖在它的身上天天薅它的毛。   周嘉鱼开始还劝几句怕小纸又把黄鼠狼给薅秃了,但是见黄鼠狼自己都不在意,就再没在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年关将近,来林家拜年的人多了起来,大部分人都被拦在了外面,但也有能进来的,比如林珀的父亲,林逐水名义上的哥哥,就过来了一趟。   然而他来之后和林逐水的相处过程并不愉快,林逐水全程把他当空气,林珏只好招呼了几句。林珀的父亲见到林逐水这态度也不高兴,可又不能发作,等要开饭的时候,林逐水说了一句:“中午了。”   这种情况下,一般人下一句话大概都是留在这儿吃顿饭吧,可林逐水显然不是一般人,所以他薄唇轻启,淡淡道:“请吧,我就不留你吃饭了。”   这就要赶人,林珀的父亲脸色铁青,最惨的是一屋子的人里没一个敢打圆场的,连林珏都在假装玩手机没接话。   于是最后林珀的父亲气呼呼的走了,周嘉鱼这会儿才小声的说了句:“大家来吃饭吧,我做了松鼠桂鱼还有红烧小羊排……”   一听到菜名,屋子里凝固的气氛瞬间欢腾起来。   关于林逐水和林家的关系,某天晚上林珏悄悄的告诉了周嘉鱼详细的原委。原来当年在发现林逐水的体质有问题之后,林逐水的父母想要争取时间,于是便去问林家讨要一块珍贵的阴性古玉。那古玉可以抑制林逐水的极阳体质,给他们多一些救林逐水的时间。   谁知道林家听到夫妻二人的要求后竟是直接拒绝了,并且当时的林家家主表示林逐水的命根本不可能改变,用这块古玉纯属浪费。在这样的情况下,林逐水的父母铤而走险,使用了一种极为凶险的法子,改变林逐水的命运的同时,也丢掉了自己的性命。   “那法子到底是什么,我们至今都不知道。”林珏说,“这事情发生之后,就成了逐水心里的一个坎,和林家再也亲近不起来了。”   周嘉鱼听完之后心里有点难受,林逐水的父母为了让他活过十八,显然是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也不知道他们离开这个世界后,能不能知道自己的愿望达成了。   “没事儿就多往逐水那儿跑跑吧。”林珏道,“这边人太多了,也不好操做。”   周嘉鱼惊了:“操作??”   林珏显然是老司机了,一字一顿的把这两个字分开重重的念:“操、做。”   周嘉鱼对着林珏做出了个抱拳佩服的手势。   周嘉鱼在这方面到底没什么经验,他听倒是听过,可从来未曾实践,在林珏的提醒下私心想要多了解更多这方面的内容。于是悄咪咪的想去网上下载一些相关的影片,给自己培训培训。   然而作为一个平时不怎么看片的人,周嘉鱼找了好久都没找到入门的地方,无奈之下,他只能隐晦的问了徐入妄,徐入妄也是gay,肯定知道的比他多。   徐入妄听到周嘉鱼想要的东西之后,问的第一句话是:“你和谁在一起了。”   周嘉鱼说:“你猜。”   徐入妄说:“卧槽,你别他妈的他告诉我你和林逐水在一起了。”   周嘉鱼:“唔……”   徐入妄发过来一排的感叹号,最后面竖起了个大拇指。   周嘉鱼说:“所以,你有那个吗?”   徐入妄道:“你要哪个国家的?”   周嘉鱼道:“都行。”他说完这话补充了一句,“先来委婉一点的。”一上来就太刺激他怕自己把持不住,   徐入妄嗯了声,给周嘉鱼发了几个网址,周嘉鱼缓缓将鼠标移上去,点开了那个网址。   网页刷开,出现了一对坐在床上的男孩,随着进度条往前推,周嘉鱼的呼吸变得有些粗,耳根也跟着发红,他暂停了一下,抽了一根烟,然后才再回来屏幕前。   那天晚上,周嘉鱼去了三趟厕所,还做了一个梦,梦里林逐水也在,他躺在周嘉鱼的身边,侧着身温柔的看着他。   那双一直闭着的眸子也睁开了,黑色的瞳孔里,透出的是让人溺毙的温柔。周嘉鱼和他拥抱在一起,感觉身体仿着了火,他低低的叫着先生的名字,灵魂被灼热的温度融化。   第二天周嘉鱼醒来时,毫不意外的发现自己的裤子湿了,他赶紧下楼去洗干净裤子,结果在厕所里很不凑巧的遇到了起来晨跑的沈一穷。   沈一穷也是个精力过旺的青春期少年,看见周嘉鱼在洗裤子就露出了然之色,说哟,昨晚和哪个小姐姐在梦里见面了。   周嘉鱼幽幽的瞅了他一眼。   沈一穷挠挠头后,恍然:“……不是小姐姐是小哥哥?”   周嘉鱼还是没吭声。   沈一穷的表情僵硬起来:“难不成是先生……”   周嘉鱼愤怒的把裤衩一摔:“你再废话中午就吃你自己做的面条去。”   沈一穷做了一个给自己嘴巴拉上拉链的手势,赶紧溜了。   因为昨晚的梦,周嘉鱼看到林逐水时都觉得挺不好意思,虽然两人确定了关系,也已经接过吻。但看到真人总会想起昨天晚上梦境里的林逐水,周嘉鱼低着头一个劲的往嘴里刨饭,完全不敢抬头。   他正刨着,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拿起一看是个陌生的号码,周嘉鱼按下通话键:“喂。”   “您的包裹到了。”居然是快递员。   “包裹?”大概是之前小金龙给他们的阴影太深了,一听到包裹两个字周嘉鱼就觉得有点不舒服,他说,“别给我,我没买东西……”   “是徐惊火先生送来的。”快递员补充。   周嘉鱼一听到徐惊火这名字,表情凝滞片刻,还是松了口气:“那你放在门卫的那里吧。”   “好的。”快递员挂断了电话。   周嘉鱼把电话放下,迟疑道:“是快递员,说徐惊火给我寄了一个包裹。”   显然大家都对着名字很敏感,还在吃饭菜的动作瞬间停了,林珏蹙眉:“徐惊火?他给你寄包裹做什么?”   “不知道啊,我和他又不熟。”周嘉鱼说,“我让快递员把包裹放在门口了,我过去看看。”   “我和你一起。”林逐水放下了筷子,站起来。   周嘉鱼也没有逞强,毕竟万一包裹里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林逐水肯定会先发现的。   到了门口,周嘉鱼看到了快递员口中的包裹。那是一个很小的包裹,看起来像是一个笔记本。   周嘉鱼拿在手里捏了捏,感觉是一个有点硬的盒子,林逐水对着他伸出手:“给我看看。”   周嘉鱼把包裹递了过去。   林逐水拿着包裹,简单的检查了一下,“没有脏东西,打开吧。”   周嘉鱼得到了林逐水的允许,便将包裹的外皮拆了下来,外皮剥开后,露出里面一个小小的木盒,木盒四四方方,不过笔记本大小,看厚度也挺薄的。   “是个盒子。”周嘉鱼研究了一会儿,在盒子的顶上找到了一个小小的按钮,“里面好像放着东西。”   林逐水道:“我来。”   周嘉鱼把盒子递给了林逐水。   林逐水手指微微动弹,按下了盒子上的那个按钮。咔嚓一声,盒子里面弹出了一个小小的抽屉,周嘉鱼看见林逐水将小抽屉里的东西拿了出来。   “纸?”林逐水微微蹙眉,似乎也不明白这是什么。   周嘉鱼接过那张纸,发现木盒中放的是一张很薄的牛皮纸,纸色呈现出一种陈旧的黄,似乎是从什么东西上撕下来的,还能看到边缘的凹凸不平。周嘉鱼上下翻找了一下,都没有看见什么特殊之处:“纸上什么都没有。”   林逐水陷入了沉思,显然是在思考什么。   周嘉鱼也不敢打扰他,就在旁边静静的站着,片刻之后,林逐水开口:“先回去吧。”   “嗯。”周嘉鱼点点头。   家里的人都挺好奇徐惊火到底给周嘉鱼寄了什么,在看到那张平平无奇的牛皮纸后,全露出满头雾水的表情。   “为什么会寄纸?”林珏捏着纸研究了一圈,没有在纸上发现任何异样,这好像就是一张普普通通的纸张,没有别的气息。   “不知道。”周嘉鱼也不明白。他对徐惊火并不熟悉,也不知他到底在想什么。   林逐水的手指点着桌面,一直没有说话。   直到众人讨论了一圈了,他才道:“先留着,既然他寄给你这东西,应该有什么用处。”   周嘉鱼想着只能如此了。于是他将纸又放回了木盒中,小心翼翼的锁进了自己房间里的柜子。   这个包裹仿佛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插曲,并未给他们的生活带来任何的变化。   年一过,林逐水又变得忙碌了起来,相请求他帮忙的人开始变多,有的人能拦下,有的人却不得不接待。   比如这几天林逐水就在给一个年轻姑娘看相。   “林先生,您能帮我看看姻缘吗?”那姑娘问出的是大部分年轻女孩都很担心的问题。   林逐水轻轻的捏了一下姑娘的手,随即放开了:“你家里是不是养了什么动物。”   “动物?”姑娘仔细想了想,“我喜欢动物,养的挺多的……猫狗都有。”   “特殊一点的。”林逐水道。   “特殊……”姑娘思来想去,忽的灵光一现,“哦!我养了一只白色的狐狸!”   林逐水说:“把狐狸放了。”   姑娘一听就有点不乐意:“但那狐狸我可喜欢了,长得漂亮又通人性……”   林逐水说:“所以你要狐狸还是要男朋友?”   姑娘又开始纠结,委委屈屈的说不能都要吗。   林逐水不说爱护,端起面前的茶抿了一口。   最后姑娘妥协了,说回去就把狐狸放生,随后又担心自己养狐狸养的太久会不会让它失去了捕食的能力,看样子是真喜欢这宠物。   林逐水最后说了一句,他说:“狐狸必须放到野外,越远越好,以后也不要养这类动物了。”   “为什么呢?”姑娘问。   “因为他们会嫉妒。”林逐水道,“嫉妒的动物有时候比人更可怕。”   姑娘闻言露出有些害怕的表情,点点头之后又问了些细节,才起身告辞。   林逐水做这些事的时候,周嘉鱼就在旁边站着,多少能积累一点经验,这姑娘额头有漂亮的美人尖,眼角上扬是标准的桃花眼,按理说桃花运应该很不错,却没想到在被姻缘之事所困。   “狐狸也招桃花。”在姑娘离开后,林逐水给周嘉鱼上了一课,“但这桃花多了,反而易成煞,凡事都要适量而至。”   周嘉鱼点点头。   从S市回来之后,林珏后续跟进了骨头房子那事。在报警之后,那房子被警方派专人拆除,一共找到了两百多具尸骨,这些尸骨被打散之后全部镶嵌进了墙壁里面,按照骨头的长短顺序排列,虽然没有看到现场,可光是听到这描述看得人头皮发麻。   这事情太耸人听闻了,涉及的受害者数量也实在是太大,如果被媒体知道了肯定得闹出一个大新闻,好在警方的保密工作做的不错,没有被曝,虽然在业内已经传开,但至少普通民众们是不知道的。   详细的调查了房子里居住过的居民后,警方也得出了和他们差不多的结论,这栋骨楼是第一任主人,那对夫妇弄出来的。按理说要建造这样一栋别墅,随便怎么样都得搞出点动静,可是根据周围居民们的反馈,这房子建造的时候简直可以悄无声息来形容,不知不觉间就立起来了。而住在里面的那对夫妇更是从未有人见过。   至于房产登记,房子建造的时候网络还不发达,警察发现房产登记记录上面两人的名字根本就是假名,不存在这样一对夫妻。   “所以是凶手还没能找到?”周嘉鱼道,“这房子到底有什么作用呢?”   “像是用来镇压什么脏东西的。”林珏也说不好,“既然他们现在走了,就说明镇压的东西也不见了,唔……的确是有点奇怪。”   周嘉鱼隐隐感觉这事情还没完。   结果他的预感还真的准了,在离开了S市几个月后,江旭涛突然给林珏打了个电话,在电话里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林珏的眉头却是越皱越紧。   “出什么事了?”周嘉鱼问。   林珏道:“你还记得江旭涛的女儿么?”   “记得啊。”那女孩周嘉鱼印象颇深,自然是记得的。   “她出事了。”林珏的语气有点烦躁,“之前那骨屋不是被拆了么?现在已经是一片废墟了,江旭涛说他的女儿每天晚上都会偷偷摸摸的往那片废墟跑,第二天早晨才回来。”   “……她是被魇住了?”周嘉鱼只能想到这个可能性。   “不知道。”林珏说,“估计我们还得过去看看。”   “行吧。”周嘉鱼没有异议。   林逐水自然也知道了这件事,但他的在了解情况后显得很平静:“那就去看看吧,那房子应该有些特殊之处你们没有发现。”   林珏道了声好,于是一行人火速再次回到了S市。   和几个月前相比,江旭涛的精神状态看起来好了许多,虽然还是因为女儿的情况愁容满面,但至少身上没有那些青紫的痕迹,不会受到恐惧的困扰。   他见到林逐水,露出欣喜若狂之色,连着叫了好几声林先生。   “你女儿呢?”林逐水开门见山。   “在屋子里呢。”江旭涛道,“她的精神状态不太好……”   “你带我去就行。”林逐水倒也干脆。   江旭涛点点头,又看到了站在林逐水身后的周嘉鱼,他迟疑片刻,小声道:“您也可以过来,小女很喜欢您之前送的纸鹤那呢。”   周嘉鱼受宠若惊的点点头。   接着两人跟着江旭涛进了屋中,看到了在房间角落里的芽芽。   和几个月前相比,芽芽看起来瘦弱了一些,原本白皙圆润的脸蛋变得下巴尖尖。她沉默的坐在屋子里的角落,怀中抱着娃娃,低头坐着。   “芽芽。”江旭涛轻轻的叫了一声。   芽芽抬起头,看到了周嘉鱼和林逐水,在看到两人后,她的表情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又把头低了下来。   “芽芽。”江旭涛道,“有什么事情说出来好不好,叔叔可以帮你解决的……”   芽芽不说话。   江旭涛又开口劝说了几句,就在周嘉鱼以为她会沉默到最后的时候,芽芽慢慢的开了口,她说:“他们想找一件东西。”   “东西?”江旭涛疑惑道,“什么东西?”   芽芽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是一个黑色的盒子,埋在屋子的底下。”   “黑色的盒子?”江旭涛满头雾水,“他们又是谁……”他还想再问,却被林逐水拦了一下。   “直接带我们去房子的废墟看看吧。”林逐水说。   江旭涛稍作犹豫,还是同意了林逐水的提议,将芽芽抱起,去了废墟。   去的路上芽芽全程都不说话,表情看起来既不恐惧也不期待,反而有些麻木。   周嘉鱼看着她这模样心中微微有些担忧。   别墅那片地区自从出事之后就封锁起来了,不过江旭涛在警方应该有关系,和人打了就进去了。   骨屋别墅已经被拆除,只余下一片废墟,在这残垣断壁之中,芽芽却好像被什么东西吸引住,又想要往中心去。但江旭涛害怕她受伤,一直抱着没有撒手。   “有东西,下面有东西。”芽芽叫着,一个劲的想要从江旭涛的怀中挣脱下出来。   林逐水闻言缓步上前,走到了一块被翻开的泥地里,他随手捡起旁边的一块钢筋就开始掘土,周嘉鱼和沈一穷见了赶紧过去帮忙。   土有些硬,掘起来有些费力,即便是几个大男人,也挖了的有些费劲。   他们挖土时芽芽就在旁边期待的看着,脸上充满了兴奋的表情。   半个小时后,几人身上都出了点汗,周嘉鱼拿出纸巾,动作自然的帮林逐水擦了擦额头和鬓角。   沈一穷眼巴巴的看着周嘉鱼,被周嘉鱼无情的拒绝了:“自己来。”   沈一穷面露幽怨之色,说你变了。   周嘉鱼说我弯了。   沈一穷:“……”   他们已经挖的有点深了,若不是选择这地方的人是林逐水,恐怕周嘉鱼都会怀疑是不是挖错了地方。在他们又挖了十几分钟后,终于发现了点什么,周嘉鱼触碰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他道:“有东西!”   又往下挖了一会儿,一个精致的小铁箱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箱子——”周嘉鱼赶紧把铁箱从土里刨了出来,想来这就是芽芽要找的玩意儿了。   铁箱上面挂着一把小锁,从外面锈蚀的痕迹上来看,已经有些年份。   周嘉鱼用纸把铁箱上面的污渍擦干净,拿起来上下摇了摇:“不重……里面是什么?”   “我来看看。”林珏道,“这锁是特制的,没有钥匙估计得用暴力拆除,不过里面里面会不会有危险物品,就这么拆了没问题?”   林逐水吐出一个字:“拆。”   于是众人带着铁箱直接回了屋,找到工具之后就开始拆锁。这份工作还是林珏来的,从那次去学校周嘉鱼就发现林珏对开锁这方面挺在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学的这门手艺。   在箱子被挖出来之后,芽芽的情绪就变得非常的平静,目光没从箱子上挪开片刻。   这箱子上面的锁果然有些麻烦,林珏弄了快要一两个小时,众人都有点累了的时候,才听到咔擦一声轻响,上面的小锁应声落地——箱子开了。   “开了。”林珏惊喜道。   箱子移开,大家都围了过来,十分好奇箱子里面的物件。   林珏掀开箱盖,看到了铁箱中的东西,她在看清楚里面是什么之后略微显得有些惊讶:“这是……相框?”   的确是一个倒扣在里面的相框,林珏伸手将之拿起,翻了一面,让大家看清楚了相框的细节。   相框中镶嵌着一张老旧的黑白照片,照片是一家三口的全家福。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站在中间露出灿烂的笑容,一左一右则是牵着他的父亲和母亲,从他们的表情之中能够看出幸福的味道。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照片太过陈旧变了形,周嘉鱼总觉得照片里的人看起来有些鬼气森森,充满了让人不舒服的感觉。特别是站在两边的父母,面容上都沾染上了淡淡的黑色斑点。   “这是……”林珏的表情有点复杂,“别墅的第一任主人?”   “好像是的。”周嘉鱼说,“不过他们不是一直说只有夫妇住在这屋子里么?怎么又多出来了一个孩子……”   屋子里十分的安静,没人回答周嘉鱼的问题,倒是一旁被江旭涛抱着的芽芽,在此时露出外灿烂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  小纸吃完东西之后肚子是会鼓起来的,就是一个圆圆的凸起,戳起来软软的,多戳几下它还会不高兴的把你的手挪开。扁扁的也能穿衣服呀,可以贴在身上嘛,也可以用两张纸黏在一起做,然后从头上套下去。不过小纸是男孩子,给它穿小裙子它会有小情绪的。 第88章 斗篷   “芽芽?”被自家女儿太过诡异的笑容吓了一跳,江旭涛差点没抱住。   “大哥哥找的就是这个。”芽芽这么说着,挣扎着又要从父亲的怀里出来,这下江旭涛松了手,让她站到了地上。一落地,芽芽就跑到了铁箱之前,想要伸出手拿过那个相框。   周嘉鱼直接站起来没让她得逞:“大哥哥?芽芽,你说的那个大哥哥是谁?”   “就是大哥哥呀。”芽芽的目光仿佛凝在了周嘉鱼手里的相框上面,她道:“如果不把相框给大哥哥,他每天都会来找我的。”   周嘉鱼道:“他每天都会来你家?”   芽芽居然点了点头。   看着她的答案,江旭涛显然是被吓得不轻,脸色都白了,他道:“芽芽,到底是怎么回事?”   芽芽看了江旭涛一眼,没有应话。   “我们去芽芽住的房间里看看。”林珏说。   接下来一行人来到了芽芽的卧室。芽芽的卧室非常的可爱,墙壁是漂亮的粉色,地板上铺着柔软的地毯,无论是色调还是装饰,都充满了温暖的味道。然而芽芽回到这里,却没有露出什么愉快的表情,在江旭涛的怀中表情看起来格外冷漠。   “芽芽,你说的哥哥是从哪里来找你的?”周嘉鱼发问。   芽芽犹豫片刻,还是回答了周嘉鱼的问题,她抬起手,竟是指了指床边的一面等身镜:“那里。”   镜子?周嘉鱼闻言走到了镜子面前,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并未在镜子上面发现什么异样的东西。   江旭涛却是想起了什么,颤声道:“对了……我突然想起来,之前为了防止芽芽吧半夜跑出去。每晚都会把她的房门锁上,但是第二天早晨她还是会出现在废墟里。”   “芽芽的房间没有摄像头?”周嘉鱼想到了这茬,按照江旭涛他们的条件,出现这样的情况不可能会想不到在芽芽的房间里安装摄像头。   “有。”江旭涛有些无奈,“可是每次一到凌晨,那摄像头的画面就会直接卡住……换了好几款都没有用。”   几人正在说话,林逐水却是走到了那面镜子旁边。   周嘉鱼组横在想他要做什么,就见他随手拿起旁边的一个硬物,直接朝着镜子砸了过去。咔嚓一声脆响,镜面碎成了无数的碎片,在这瞬间周嘉鱼却是清楚的听到了类似肉体撕裂的声音,随即看见碎掉的镜面之上竟是开始冒出殷红的血液……   看到这样一幕,大家都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几步,芽芽却是哭了起来,抽抽噎噎的喊着:“大哥哥碎了,碎了……”   “这镜子是特制的,背面贴了一种特殊的符箓。”林逐水蹙眉,弯下腰,捡起了一块镜子的碎片,递给了旁边不明白为什么会碎片会流出血液的周嘉鱼。   周嘉鱼接过来一看,发现这镜子里居然有夹层,夹层里夹了一些凝固的有些像血液的东西,此时这些东西接触空气之后,再次恢复成了液态,从镜子里面源源不断的流出。   “镜子是通向阴间的大门。”林珏在旁边道,“我之前就见过,有人用镜子和阴间进行联系……不过能做这种事情的人并不多,大部分人进去了,也会迷失在里面的世界。”   芽芽哭的累了,靠在了江旭涛的怀里低低的抽噎。   江旭涛满目担忧,“林先生,这有什么办法找到这个人么?这人到底为什么会找上我们……”   林逐水淡淡道:“可能是因为你们运气不好住进了那栋骨屋。”他又蹲下,在地上选了一块还算完整的镜面,随即问江旭涛要了朱砂和香烛。   周嘉鱼站在旁边看着他拿起之前在废墟里找到的照片,放在了镜面的旁边,然后用手指沾着朱砂,开始在镜面上画出一张形状特殊的阵法。   周嘉鱼他们在旁边乖乖的看着。   阵法画好后,周嘉鱼清楚的看见照片上面浮起了三个淡淡的黑影,三只黑影从形状上看就是照片上的一家三口,这三个黑影慢慢的飘到镜面上,随即像是被吸进了镜子里面。   “仔细看着。”林逐水道。   众人更加集中注意,看见那块碎镜子上出现了三个人影,其中一左一右的两个是黑色的,中间呈现出一个成年男人的形象。这男人的形态非常的特殊,他的双腿似乎有问题,坐在轮椅之上,身上穿着一件厚厚的斗篷,这斗篷遮住了他的面容,让人根本看不清他的模样。   这个人的外貌太特殊了,周嘉鱼一下子就想起来他之前曾经见过这人——当时他和沈一穷被小米的灵异游戏拉入了另外一个世界,他出去寻找沈一穷,结果却在酒店的顶楼,看到了这个坐着轮椅的男人。   “是他!”周嘉鱼脱口而出。   其他人没有周嘉鱼看得那么清楚,不过听到他说出的话也知道他肯定是认识这个男人的,林珏问:“怎么?你认识?”   “那一次小米直播事件的时候,我在顶楼见过这人。”周嘉鱼道,“先生……这人就是当时在楼顶上见到的那个穿着斗篷的男人。”   林逐水并不意外的嗯了一声。   这男人的形象只出现了片刻便消失了,林逐水捏着照片:“他就是照片里面的人,这对夫妇已经不在人世。”   众人陷入沉思之后。   芽芽哭的累了,又把目光投到了林逐水手里的照片上面,她似乎对照片充满了渴望,只可惜大家都没有要把照片给她的打算。   江旭涛听的云里雾里:“林先生,您的意思是,你们见过这人?”   林逐水点点头,他并不想在这件事上和江旭涛多说什么,直接转身走向了芽芽。芽芽有些害怕林逐水,看见他朝着自己走来,不由自主的躲到了江旭涛的身后。   林逐水伸手抓住了芽芽的手。   “啊啊啊!!!”突然凄厉的叫起,芽芽被林逐水抓住的手臂竟然瞬间变黑了,像是无法忍受高温一样,两人接触的位置在眨眼之间开始出现一块块巨大的黑色斑点,仿佛碳化了一般。   “芽芽!”江旭涛吓了一大跳,第一个反应就是想将芽芽从林逐水手里夺过来,不过周嘉鱼赶紧上前拦住他,道:“江先生,您冷静一点,先生不会害芽芽的。”   “啊啊啊——”小姑娘还在尖叫,她手臂上的黑色斑点开始蔓延到整个手臂,甚至开始朝着脸上和身上扩张。   “好疼,好疼。”她哭叫着,想要从林逐水的手里挣脱出来,可是她的力气并没有林逐水那么大,挣扎了一会儿后力道开始变小,身体也软了下来。   要不是周嘉鱼拦着,江旭涛可能直接冲上去攻击林逐水了,不过周嘉鱼也能理解,毕竟那是他心爱的女儿。   “呕——”就在芽芽看起来要晕过去的时候,她突然开始不受控制的呕吐。一块一块的东西从她的嘴里呕了出来,周嘉鱼仔细看了看,才发现那居然是被砍成了块状的骨头。这些骨头大的有拳头那么大,也不知道芽芽是怎么吞下去,又给完整的吐出来的。   随着骨头一块块的从她嘴里呕出,芽芽手上的黑斑也开始消退,江旭涛见到此景,心中总算是松了口气,没有再要往前冲了。   把肚子里的东西全部呕出来之后,芽芽的手臂上的黑斑也不见了,她整个人都软倒在了地上,虽然眼睛还睁着,却充满了茫然的味道。   “好了。”林逐水松了手。   “芽芽,芽芽。”江旭涛冲过去,抱住了自己的女儿。   “爸爸,爸爸。”小姑娘小声的哭了起来,她身上那种不正常的阴郁终于不见了,恢复了属于一个孩子的天真和柔软,她抱着江旭涛的手哭道:“爸爸,我怕。”   “不怕不怕。”江旭涛摸着芽芽的脑袋,心疼的要命。   虽然父女情深的画面是挺感人的,但是该问清楚的事,还是得问清楚。待芽芽情绪平静下来之后,众人询问了她一些问题,而芽芽也一一回答了。   原来当初她找到阁楼里的那些指骨,是被一只老鼠引诱上去的,然而在进了阁楼之后,芽芽就成了那里常客,经常背着她的父母往里面跑,当然,这些事情,江旭涛他们全然一无所知。   “我看到阁楼上有好多好吃的。”芽芽说,“全是我喜欢的爸爸不让我吃的东西……之后我经常上去……”   周嘉鱼听着芽芽的话心里有点难受,估计芽芽眼里看见的那些美食,就是这一地乱七八糟的碎骨头。看得人头皮发麻,。   “林先生,芽芽已经好了么?”江旭涛激动的问。   “我开几剂药,你给她按时喝了。”林逐水道,“身体还是会受到一些影响,比一般孩子弱一些。”   江旭涛闻言咬牙切齿的骂那始作俑者,说那人居然连一个孩子都不放过。   林逐水捏着照片的手指轻轻摩挲着,他慢慢道:“没关系,他早晚会找上门来。”听林逐水的意思,这照片对于那斗篷人显然有着特殊的意义。   周嘉鱼猜测照片上的夫妻就是斗篷人的父母,也就是他们当时建造出这一栋涉及了两百多条人命的骨屋。   处理好了芽芽的事,众人便打算离开。   周嘉鱼在回去的路上说徐惊火和那个斗篷人会不会有关系,毕竟佘山的时候,徐惊火也提到了阴灵之契的事情。   “有可能啊。”林珏说,“我觉得徐惊火能干出那些事情,身后肯定是有人怂恿的,你说的斗篷人我没见过,逐水,他什么情况?”   林逐水说:“徐惊火的确和他们在一起。”   这话大约坐实了周嘉鱼的猜测,他仔细的理顺了思路之后,又发现了一件事:“我怎么觉得徐惊火干的那些事儿,好像都和复活有关系呢……”   林珏一愣。   “艳红岫被变成了僵尸复活了,学校里埋着可以复活人的鲛人骨头,小米游戏失误本该殒命,却因为和那些脏东西签订了契约活了下来……”周嘉鱼说,“难道斗篷人是想复活谁?”   “会不会是他的父母啊?”沈一穷说,“照片上那对夫妻不都死了么。”   但这个问题目前是没有答案的,只能由着大家猜测。   今天忙了一天,大家都有些累了,便去了附近的酒店休息。   周嘉鱼住在林逐水的旁边,本来开放的时候林珏开玩笑说你们两个就应该住一间大床房的,但是周嘉鱼哼哼唧唧半天还是没能厚下脸皮和林逐水蹭一间房。   周嘉鱼躺在床上慢慢的闭上眼睛,打了个哈欠慢慢的睡了过去。   “咚咚咚。”刺耳的敲门声将周嘉鱼从梦中唤醒,周嘉鱼朦胧之中睁开眼,看到了窗外深沉的夜色。   “谁啊?”周嘉鱼问,他拿起手机看了眼,发现现在是凌晨一点,正值午夜。   如果是之前,周嘉鱼估计已经到门口准备开门了,但是经历了之前的那些情况,周嘉鱼躺在床上没动。   “咚咚咚。”敲门的声音继续响着,刺的人头疼,外面的人不肯说话,周嘉鱼心里便有了不好的预感,他想了想,慢慢的爬起来,走到门边。   “谁在外面?”周嘉鱼问。   “你好。”一个男人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周嘉鱼说:“你有什么事?”他补充了一句,“我不需要特殊服务啊。”   男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周嘉鱼这句话把他噎着了,男人沉默了好久,才轻声道了句:“你是周嘉鱼么,我找你有些事。”   周嘉鱼说:“什么事?”   “我有东西落在你身上了。”男人的声音说。   这句话,简直就是恐怖故事里面精句了,周嘉鱼没敢问到底是什么东西,他真怕男人说我把头掉你身上了。   机智的用沉默拒绝了下面的对话,周嘉鱼回到床边拿起手机打电话。   “喂。”电话很快接通,那头传来了林逐水的声音。   “先生!”周嘉鱼的声音稍微有些紧张,他道,“我的屋子外面有个人,说来找我有事,我怕那是脏东西……”   “等我。”林逐水说。   电话并未挂断,周嘉鱼听到隔壁响起了开门的声音,随即是脚步声,林逐水似乎走到了他的房门门口,在电话里道:“出来吧。”   周嘉鱼这才到门边开了门,他看见林逐水独自一人站在走廊上,之前那个和他说话的男声已经不见了。   “没人么?”周嘉鱼挠挠头,“刚才还在这里呢……”   林逐水却是微微偏了偏头,道:“走廊有人。”   周嘉鱼闻言朝着林逐水偏头的方向看去,居然真的在走廊尽头看到了一个人,还是一个熟人——那个之前他们还在讨论的斗篷人。   他还是披着头蓬坐在轮椅上,斗篷掩盖了他的容貌和身体,让人无法清楚的辨识出他的年龄。   “林先生。”他滑着轮椅,慢慢的过来了。   林逐水的表情冷漠如冰,一语不发。   “林先生,我来拿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了。”男人这么说着,“您会还给我的吧?”   他大概说的就是那张在林逐水手上的照片。   林逐水的下巴扬起一个冷漠的弧度:“那你是不是要把你手上欠着的人命先还了?”   “您真会说笑。”男人闻言却是笑了起来,他的声音很好听,笑起来有种蛊惑人心的味道,“我手上沾没沾人命,您还不知道么?”   林逐水冷笑起来:“何必自欺欺人?”   “看来您是不打算还给我了。”男人似乎有些遗憾,轻轻的叹了口气,“既然如此,那您就暂时帮我保管吧。”他说着转了身,似乎打算离开。   周嘉鱼正欲上前拦住他,却见林逐水摇了摇头:“不是他本人。”   男人滑轮椅,在快要拐过拐角的时候,突然停住了,扭头看向他们。   周嘉鱼正在奇怪他要做什么,这男人竟是缓缓开口,似笑非笑的从嘴里冒出一句话:“林先生,您可知道您的徒弟对您抱了什么心思?”   周嘉鱼愣住,林逐水挑眉。   “他可是希望您吻他,抱他,和他干点男女之间的勾当。”也不知道是不是周嘉鱼的呆愣给了男人某种错误的信号,这男人笑了起来,语气里带着恶毒的味道,“您可得好好想想,当您手把手教导他的时候,他心里在想点什么。”   周嘉鱼心里腾地升起一层火气,心想这人真是有够恶毒的,若不是林逐水对他有意,他对林逐水的心思突然被挑明,恐怕他和林逐水都会陷入极为尴尬的境地。不过万幸……周嘉鱼直接握住了身侧林逐水的手,侧过头对着他家先生下巴上就亲了一口,微笑道:“不劳你费心,我们已经在一起了。”   男人:“……”   周嘉鱼明显看见他这男人的扶着轮椅的手青筋暴起。   周嘉鱼还嫌不够,亲了林逐水的下巴之后又亲了亲林逐水的嘴唇,还伸手搂着林逐水的腰,道:“您慢走啊,下楼梯的时候小心点,我们就不送了。”   男人咬牙切齿道:“林逐水,你就不想说点什么?”   林逐水的表情一直很淡,此时闻言却露出一个笑容,他没有理会那男人,而是伸手摸了摸周嘉鱼的脑袋,道:“走,回去了。”   周嘉鱼嗯了声,接着两人牵着手回了林逐水的房间。   在进房之前周嘉鱼又朝着走廊尽头看了一眼,看见本该坐在那儿的男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先生。”进屋后,周嘉鱼问,“您说不是他本人是什么意思啊?”   “那只是一个幻象。”林逐水说,“你真当他真人敢出现在我面前来取东西?”   倒也是,不过周嘉鱼还是有点不高兴,觉得那人真是够讨厌的,如果不是他和林逐水已经表白了心意,恐怕当时就想自我了断。而且周嘉鱼想起了那次他和林珏他们吃夜宵时进入幻象拒绝那个假徐入妄告白的事儿,他猜测这人应该就是这么知道他心思的。   “怎么了?”林逐水也察觉出周嘉鱼心情不好。   “没事。”周嘉鱼说,“我就是想着,若是先生对我没那方面的想法,又被这人强行挑明……会赶我走吗?”   林逐水闻言却是笑了:“这世间哪有那么多若是,你喜欢我,我喜欢你,这是既定的事实,又何必去为没有发生的事情苦恼。”   周嘉鱼恍然,觉得自己的确是有些患得患失,不过和林逐水在一起这件事,到底是太像梦想成真,总让他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晚上别回去了。”林逐水道,“就睡在我这边,不然他可能还回去骚扰你。”   周嘉鱼听着林逐水的邀请,道了声好同意了。   虽然之前两人已经同床共枕过,可在确定关系后,却是第一次睡在同一张床上。   周嘉鱼躺在林逐水的身边,本以为自己会有点紧张导致失眠,谁知道刚躺下去没几分钟就睡了过去,两眼一闭就陷入了深眠之中。   这一觉周嘉鱼睡的极好,他最喜欢的那股子独属林逐水的淡淡檀香气息,一直环绕在他的身边,从头到尾一个梦也没有做。   待他第二天醒来时,睁开就看到了林逐水的侧颜,他被林逐水搂在怀中,脸贴着那结实温热的胸膛。   其实如果观看外表,周嘉鱼本以为林逐水的身体会有些瘦弱,但细致的接触之后,他才发现林逐水是典型的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无论是手上亦或者胸膛,肌肉分布都匀称且结实,周嘉鱼伸手戳了一下,感觉手感硬硬的。   两人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周嘉鱼觉得自己幸福的简直要晕过去了,他悄咪咪的亲了亲林逐水的下巴,又亲了亲他的脸颊,接着是睫毛,额头……   周嘉鱼亲的起劲儿,没发现身侧的人呼吸开始变浅,待他亲吻到嘴角的时候,本来搂着他的手臂忽的一紧,将他带入了怀中,两人的身体毫无间隙的贴合在了一起。   “先生!”周嘉鱼吓了一跳,“你醒啦……”   林逐水说:“怎么不继续了?”   周嘉鱼有点不好意思,含糊的敷衍了两句。   林逐水忽的道:“之前我一直不想让你再叫我先生。”   周嘉鱼:“啊?为什么?”   林逐水道:“因为听起来很生分。”   周嘉鱼有些不明白,他自己是很喜欢这个称呼的。   “不过现在倒也还好。”林逐水笑了起来,用手指轻轻的摩挲着周嘉鱼的唇,声音又低又哑:“因为我发现,先生这个称呼,还有别的意思。”   周嘉鱼马上明白了。   “再叫一声听听。”林逐水说。   周嘉鱼用牙齿轻轻的咬了咬林逐水的手指,缓缓喊出一声:“先生。”   林逐水的气息忽的有些重了。 第89章 未来   都是血气方刚成年男人,身体如此近的贴在一起,自然起了些反应。   周嘉鱼脑子有些乱,他并不介意此时和林逐水再进一步。事实上自从和林逐水确定恋爱关系的那一天起,周嘉鱼就在心底暗暗的期待着什么。   林逐水也感到了周嘉鱼的动情,他气息也变得有些灼热,却是轻轻的开口,含住了周嘉鱼的耳朵,在他耳边轻轻低喃:“今天不行。”   “为什么?”周嘉鱼脱口而出,他低下头,把头抵在林逐水的胸膛上面,道:“我想和先生在一起……”   谁都知道在一起的含义到底是什么。   “什么准备都没有,你会受伤的。”林逐水咬着周嘉鱼的耳廓,“我不想对你那么随便。”   酥酥麻麻的感觉从周嘉鱼的耳朵蔓延,他感受到了林逐水真诚的心意,甚至也感觉到了某种抵在自己大腿上的触觉……   “好吧。”说之前的话,已经耗费了周嘉鱼最大的勇气,他此时有些泄气,道:“先生,你说的也有道理。”   他正欲翻身离开,去洗个冷水澡让自己冷静下来,谁知道手臂却被林逐水拉住。   “但是可以用手。”林逐水低语说,“我来帮你……”   周嘉鱼看着林逐水动情的模样,脑子一下子就炸了。   那一天,林逐水和周嘉鱼都缺席了早餐。   林珏满脸喜色,一副儿子儿媳终于修成正果的表情,沈一穷满脸痛苦,又开始纠结自己什么时候可以谈恋爱,其他人则有些恍惚,总感觉林逐水谈恋爱这事儿实在是太接地气了。   中午的时候,周嘉鱼才和林逐水出现在众人面前,这两人去干了啥,稍微有点经验的人都能看出来。   周嘉鱼的嘴唇略微有些发肿,耳根下面带着一连串红色的印记,他神情恍惚,被林珏一把拉到了身边。   “罐儿。”林珏很温柔的唤他。   “师伯?”周嘉鱼被她的表情吓了一跳,“怎么了?”   林珏说:“你能坐凳子吗?”   周嘉鱼莫名其妙的:“有什么不能坐的?”他一屁股坐到了林珏旁边,表情动作都很自然。   林珏看到这情况,表情充满了不可思议:“难不成是逐水……”   她话只说了一半,就看到林逐水也在她对面坐下了,还对着她冷冷的扬起了下巴:“林珏,你脑子里到底都装的是什么黄色废料。”   林珏:“……”她突然就想点根烟冷静一下。   从这两人的姿势来看,他们肯定是没有进行到最后一步的,不然不可能姿势一点变化都没有。毕竟这而两人都是新手,技术方面肯定存在一定的缺陷。   “唉。”林珏在想明白了这事儿之后仰天长叹,说她的红鸡蛋,什么时候才能送的出去。   林逐水挑眉:“你还是多担心一下自己吧。”   林珏默默的点了根烟。   从根源上解决掉了骨房的事后,众人便打算打道回府。这次他们在这边得到了很多重要的信息,其中之一就是那个身份神秘的斗篷男。拿到了关于他家的照片,不出意外花些力气,应该就能查出他的家世来历。   林珏和林逐水对这事儿都挺上心的,回家之后就开始查找相关线索,想要尽快找出斗篷男的身世。   不过斗篷男的问题还没解决,林珏就遇到了一个新的麻烦。   某天早晨,门卫放进来了一个高个子的男人,男人长得非常的英俊,模样是最标准的那种古典美人,虽然留着一头利落的短发,但身上却散发出一种古朴且厚重的历史气息。   周嘉鱼看到见的第一眼,就隐约猜出了他的身份,因为他的身边,环绕着淡淡的紫气,这种紫气,周嘉鱼只在七星岗那边的那条小金龙身上见到过。   林珏当时穿着睡衣,把刘海撩起来和他们快乐的搓着麻将,那人走进来后,本来在麻将桌上大杀四方的黄鼠狼突然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一溜烟的跑掉了,眼神之中全是惊恐之色,看起来对着男人颇为忌惮。   林珏莫名其妙,扭头看向自己身后,见到了站在门口的男人。   “你哪位?”虽然没有认出这人到底是谁,但林珏非常敏锐的感觉出了不妙,她慢慢的站起来,“有什么事么?”   “林珏。”男人直接走了进来,对着她伸出了手,“你好。”   “你好。”林珏犹豫了一下,还是握住了男人的手,结果她一握上去就后悔了,因为男人脸上露出了一种很微妙的笑容,“我是来找你要东西的。”   林珏道:“什么东西……”   男人弯腰,唇凑在林珏的耳边,低低的吐出了一句话:“我的逆鳞。”   林珏本来就勉强的笑容彻底僵住,瞬间明白了男人的身份,嗷的一声就想要往后退,手却被男人抓住了。   “嗯?”男人说,“你想要赖账?”   林珏左右顾而言他,最后面露无奈:“对不起,逆鳞没了,我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男人道:“那怎么办。”   林珏表情有些沮丧:“你想怎么办……”   男人轻轻的哼了声,扬起下巴:“你赔吧。”   林珏嘴唇嗫嚅着,苦笑道:“我倒是想赔,可这世间能赔的起逆鳞的东西,我暂时还找不到。”   “没关系。”男人说,“我找到了。”   他们两人正在纠缠,周嘉鱼赶紧去外面给林逐水打了个电话,说师伯出事儿了,被苦主找了门。   林逐水的反应冷静说得上冷淡,他说,不管她,那是她自己惹得事。   周嘉鱼说:“可是那是条龙啊,万一师伯把它惹毛了……”   林逐水道:“惹毛了又怎么样,最多下几场大雨而已。”   结果他刚说完这话,天空中就开始电闪雷鸣,本来艳阳高照的天气瞬间被厚厚的乌云盖住了,周嘉鱼目瞪口呆的看着天空气:“还真下雨了。”所以那小金龙又被惹毛了吗?也不知道屋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周嘉鱼挂断电话后回到屋子里就看见林珏坐在沙发上心虚的抽烟,那金龙坐在她的对面,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周嘉鱼看着这一幕心想他家师伯还好不是个男人,不然他真的觉得找上门来的会变成抱着三岁孩子的小金龙……   “林逐水同意我住在这里。”小金龙说,“你无权干涉我。”   林珏噌的一下站起来:“我要和他理论,你别想住在这里。”她噌的一下站起来冲了出去,看样子是去找林逐水了。   于是屋子里只剩下他和小金龙面面相觑,小纸在沙发后面冒了个头儿出来,它似乎也感觉到了龙气,因而有些害怕。   不过最后林珏的挣扎还是宣告失败,因为林逐水只对她说了一句话:“如果你能找到另外一条愿意住在这里的龙,我可以拒绝他。”   林珏瞬间无话可说,这年头妖魔鬼怪的数量都在变少,龙都快成了神话里才能看见的东西了,她从哪里再去找一条龙来。   “所以。”林逐水为这件事下了判决书,“认命吧。”   林珏痛哭失声,表示自己真恨年轻的自己,她当时就不该收下那逆鳞,要是不收下那逆鳞就不会有今天要还的债。   林逐水就安静的听着,等着林珏假哭完了,直接挥了挥手让她别来烦自己。   就这样,他们之中又增加了一个成员,院中还因此多了几口大缸,缸里面装着水,就是金龙的住处。周嘉鱼开始还在想那岂不是每天都得给小龙换水,但他在仔细研究之后发现金龙一住进去,那缸就变成活水了,水中仿佛有泉眼一般水波翻滚。   周嘉鱼看的叹为观止。   据说龙气对人的身体很有好处的,长期以来身体会变得很健康,很多病痛都会自愈,也难怪林逐水如此大方的同意了小金龙入住的事,这种百年难遇的好事谁会拒绝呢。   黄鼠狼起初还是很怕小金,后来发现小金对它没有恶意之后,才慢慢的控制了自己本能上的恐惧,又开始出来打麻将了。   小纸对小金也很好奇,每天就在旁边悄咪咪的暗中观察,周嘉鱼有理由怀里等到小金和他们混熟了,小纸会兴奋的冲上去薅小金的头发。   小金住进来这事儿,一屋子的人都挺高兴,当然,其中肯定不包含林珏。林珏这几天抽烟的数量急剧上升,连抬头纹都莫名其妙的变深了。   沈一穷还是神经最粗的那个,前几天完全没有认出小金的真实身份,还招呼着他来打麻将。直到小金的那几口缸运到了院子里,他才懵懵懂懂的说:“这缸有什么用啊?泡咸菜吗?”   然后他就看见和他们一起搓麻将的男人在晚上变成了一条龙,住进了缸里。   沈一穷被刺激的神情恍惚,几天都自言自语的碎碎念说他和龙打麻将了。   周嘉鱼看的哭笑不得。   不过大家接受能力还是很强的,十几天后就已经完全习惯了小金的存在,周嘉鱼在做饭的时候还会问问小金忌什么口。   而之前林珏和林逐水一直在查的关于斗篷人的事儿,也总算是有了回音。   “是孟家的人。”林逐水拿到资料之后,直接和他们说了,“南城孟家。”   “南城孟家?”虽然周嘉鱼对这些风水世家的事儿都不太清楚,但沈一穷他们却听说过,“他们家不是一族人都出事儿了么,怎么会还有人?”   “孟家是比较特殊的一个风水家族。”大约是怕周嘉鱼不知道,林逐水解释,“他们一族都祭火,依火而居。”   “依火而居?”周嘉鱼有点不明白,心想依水而居倒还能想象出住在河边,这依火而居是住在哪儿啊。   “火山啊。”林珏点了点桌子,“他们全族人都住在火山边上,我记得是东北那边吧,十四座活火山连着在一起的活山群,他们就住在那儿。”   周嘉鱼惊了,心想这些人真是一个玩的比一个刺激,住在火山边上也不怕出事。   “这火山群在四十多年前喷发过,当时是最热的时候,孟家正好祭火,据说没一个逃掉。”沈一穷也了他知道的关于孟家的历史:“这事儿在风水界都挺有名的,毕竟那么大一个族群说被灭就被灭了,这人祸可避,天灾却是当真一点法子都没有。”   据说孟家当时实力强劲,而且在世俗之中极有地位,他们家族的人阳性很足,碰上阴性的脏东西,几乎就是无往不利。   可是这有一个家族,却莫名其妙的被一场突如其来的火山喷发灭掉了。   “火山喷发不是得提前有强烈的预兆么?”周嘉鱼着实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怎么会说喷就喷了,孟家人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有些事情是很难说的。”林珏叹气道,“就像徐氏……有时候有些东西超出了我们的认知范围。”   一提到徐氏,屋子里的空气就变得有些凝滞起来,周嘉鱼摸了摸躺在他怀中没说话的小纸,心中轻轻的叹了口气。   “孟家祭火的事非常重要,所有嫡系子孙都必须到场。”林珏继续说,“也因为这个,当时孟家几乎可以说是被灭族了,只剩下一些接触不到核心技艺的外门族人……在事情发生后整个氏族都销声匿迹,这两年已经彻底听不到他们的名字。”   “这人是孟家的?”周嘉鱼看向林逐水放在桌上的照片。   照片里面的三人,都露出灿烂的笑容,无论是孩子还是父母,他们似乎都很幸福,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周嘉鱼的心理作用,他总觉得这些笑容虽然灿烂,可却让人看着觉得不太舒服,特别是两个大人脸上的黑斑……让那种不详的感觉更加浓郁。   “唉,其实当时还有一个说法。”林珏道,“就是孟家拿到了一个很厉害的宝贝,那宝贝具体是什么没人知道,但有人说这宝贝可以窥探天道,也因此,孟家才被天道覆灭。”   周嘉鱼听着关于孟家的消息,其实觉得内心颇为沉重,有时候虽然说着人定胜天,可若是天道想让你死,你恐怕也活不下去。   “我也听过这样的传言。”沈暮四道,“而且好像还有证据证明这事儿。”   “什么证据?”林珏来了兴致。   沈暮四道:“虽然孟家每年都要祭火,但其实并不会强行要求所有的嫡系弟子都到场。毕竟肯定有些人会有要紧的事没法回来,但据说四十多年前的那次祭祀,孟家给所有的嫡系子弟都发了消息,说是不回来,就会被孟家直接除名。”   “直接除名?虽然祭祀重要,但也不至于严苛到这个地步吧。”林珏分析着,“还是说,他们除了祭祀之外,需要做点别的事?”   比如全族人共同商议某件极为重要的大事,而这件事,和他们得到的宝物有关。   “所以当时那场祭火的时候所有们孟家人都回去了。”沈暮四道,“嫡系子孙,照理来说应是无一幸免。”   “那照片上的,是孟家什么人?”周嘉鱼疑惑了。   “他是孟家人。”林逐水道,“但是,是一个被除名的孟家人。”   这话一出,大家都有些愣住。   “照片上的男人是孟家族长的三子,只是他和家中关系并不好,因为他喜欢的女人孟家不喜欢,他的父亲,孟家族长甚至威胁他,如果要和这个女人在一起,那他的名字就会从孟家的家谱里抹去。”林逐水语气淡淡,叙述着当年的事,“这事情当年还闹的挺大,但是后来又被人强行压了下来,知道的人虽然不多,但也有人知道。”   “所以他还是选择了那个女人?”照片上的夫妇和孩子,已经说明了一切,周嘉鱼恍然:“他被孟家除名之后,没有去参加那场祭祀,因而躲过一劫?”   林逐水点了点头。   “居然是这样……”周嘉鱼莫名的联想到了徐惊火,他也是自己家族灭亡之后仅剩的几名族人之一,想必在某些方面和那个孟家遗子充满了共同点。   “有消息称孟家三子在二十多年前就去世了,尸骨埋在他们族里的祖坟。”林逐水道,“但是三子在临死前和自己的妻子诞下了一个儿子,这个儿子的行踪成迷,现在看来,应该就是那个和徐惊火有联系的斗篷人。”   “原来如此。”林珏闻言长叹,“也是一桩惨闻……可问题是,他鼓动徐惊火做那些事,到底是想做什么呢,难道是想复活孟家?”   从目前的信息上来看,周嘉鱼觉得这个猜测的可能性很高。   “我准备去孟家祖坟一趟。”林逐水忽的开口,“我要确定一些事情。”   林珏闻言张口道:“可是当年孟家出事的时候他们家的祖坟不也跟着遭殃了么?现在还能找到旧地?”   “只能知道一个大概的位置,如果孟家三子能葬在那里,祖坟就应该还有残余的部分。”林逐水的手指在桌上点了点,“是时候把这件事做个了结。”   周嘉鱼在旁听着,不知为什么心里总是感觉有点不安。   他晚上回到卧室时,又拿出了徐惊火给他寄来的那张牛皮纸,研究了好久也没研究出其中玄机。   “这到底是什么……”周嘉鱼有点迷茫,他思想想去,忽的突发奇想拿出手机,拨打了当时留在快递单上面的那个电话号码。电话响了十几声却还是没有人接听,周嘉鱼心中正在感到失望的时候,却是听到咔的一声,电话被接了起来。   “喂。”电话里传出的居然真的是徐惊火的声音,他的声音带着淡淡的疲惫。   “徐惊火?”周嘉鱼吓了一跳,没想到电话居然真的打通了。   “周嘉鱼,是你?”徐惊火也从电话里认出了周嘉鱼的声音,“你哪里来的我的电话?”   周嘉鱼很老实的说:“你有在快递单上写啊。”   徐惊火:“……”他沉默了三秒后,愤怒的骂了一句操,说那个弱智居然真的把他的电话号码写上去了。   周嘉鱼哭笑不得,“难道快递不是你自己寄的。”   徐惊火:“我住的地方哪能寄快递——”他说完这句话就转移了话题,“你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   “我想问问那牛皮纸到底有什么用处?”周嘉鱼手里还拿着那张纸,无论怎么看,这纸都像是普通的牛皮纸,除了是徐惊火寄来的之外,简直找不到任何的特殊之初。   “把你的血滴上去。”徐惊火声音低低的,“你就能在上面看到你最在乎的未来。”   周嘉鱼心中一惊:“你难道……”   “是的,我也看见了。”徐惊火说,“我看到了我最在乎的……”他说到这里时,仿佛失去了说话的力气一般,声音低极了,“属于徐氏的未来。”   周嘉鱼心情复杂道:“你为什么要给我这个?”   但徐惊火并没有回答周嘉鱼的这个问题,而是直接挂断了电话。   听着忙碌的嘟嘟声,周嘉鱼的手心却是起了一层冷汗,原本单薄的牛皮纸,在他的手中却变得沉重了起来。   世界上真的有能看见未来的东西么?周嘉鱼有点怀疑,可心里却明白,徐惊火没有理由要骗他。   既然如此,便试一试?周嘉鱼这么想着,起身去抽屉里拿了一根针,扎破了自己的手指,将血液抹在了牛皮纸上面。   就在血液接触牛皮纸的刹那间,周嘉鱼看到牛皮纸之上竟是浮起了一连串的图腾,这图腾仿佛古代时人们印刻在墙上的壁画,充满了抽象的概念。可即便如此,周嘉鱼还是注意到其中一个图腾的模样——那是一只鸟站在乌龟壳上的样子。   鸟儿有着黑色的羽翼,三只嫩黄色的鸟足,它站在一只乌龟的背上,仿佛在朝着天空中的太阳鸣啼。周嘉鱼整个人都好似被拉入了一个奇怪的地方,在这里他悬浮在空中,画面是扭曲的,只能看到模糊的景象。   “周嘉鱼。”有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这声音周嘉鱼无法认不出,因为它属于林逐水。   “周嘉鱼。”林逐水唤着他的名字,他轻轻说着,“我喜欢你。”   周嘉鱼看到自己四周的画面一下子变红了,这红色的来源是火焰,模糊的画面中,林逐水站在他的面前,火焰在他的周围燃烧,随后蔓延到了他的身上。   “不——”周嘉鱼如坠冰窖,浑身上下的血液都为之冻结,画面开始变得清晰,他看到林逐水站在眼里的火焰之中。   “周嘉鱼。”林逐水声音依旧是温柔的,“忘了我吧。”他这么说着,慢慢的转了身。   “先生——先生——”周嘉鱼疯了似得叫着,他踉跄着向前奔跑,却始终无法追上林逐水的身影,“先生——”   周嘉鱼惨叫着,眼睁睁的看着林逐水的背影消失在了他的面前。   画面停顿,周嘉鱼在下一刻回到了现实,他回过神来过,才发现自己呆呆的坐在床边,手上依旧拿着那张牛皮纸。   而此时,牛皮纸右上角突然浮现的一个小小图案,却在告诉周嘉鱼刚才的一切并不是梦。   那个图案的模样,和周嘉鱼脑海里的祭八,几乎是一模一样。   “祭八。”周嘉鱼哑声道,“你……到底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开始走主线了,唔……虽然过程是曲折的,但是结局肯定是美好的。 第90章 线索   听到周嘉鱼的问话,祭八安静的站在龟壳之上,表情非常的平静:“我只是一只三足金乌。”   “这纸上的是什么?”周嘉鱼一想到刚才自己看到的画面,整个人就变得焦躁起来,“真的是未来?”   “是未来。”祭八确定了这个事实,它道,“但是周嘉鱼,未来都是可以改变的。”   周嘉鱼不说话了。   “只是有的人成功了,有的人没成功,你知道悬崖就在前面,可要避免自己掉下去,却要适合的法子。”祭八低下头,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自己的羽毛,它的神情里充满了肃穆的味道,好似在说一件十分神圣的事。   “那林逐水的未来改变了吗?”周嘉鱼问,“你之前不是说过,自从我来了,林逐水的未来就变了么?”   祭八道:“我的确是说过。”   周嘉鱼正欲松口气,却见祭八又说了一句:“但是不到那一天,谁也不知道到底改变到什么程度。”   周嘉鱼无话可说,他看着手上的牛皮纸,陷入了沉默。   祭八道:“虽然你现在知道了些什么,但是我得给你一个建议,就是不要为了还未发生的事毁掉现在的生活,因为现在是为了未来而存在的,或许你和林逐水的关系继续发展,就是改变未来的条件。”   周嘉鱼还是不说话,祭八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了,它无奈的用爪子挠了挠自己的嘴,叹气道:“这个徐惊火,真是不安好心,自己陷进去了,还不肯放过你。”   周嘉鱼想起了徐氏的覆灭,显然,徐惊火口中预言到徐氏灾难的方法,就是他手上的这页牛皮纸。而从牛皮纸的状态上看来,似乎是从什么东西上面撕下来的,若周嘉鱼没有猜错,这样的东西恐怕不止他看到的一页。   “好吧。”周嘉鱼最后决定暂时放下这事儿,祭八说得话其实有道理,太在乎这东西反而会陷进去。   于是他将那牛皮纸重新锁回了木盒中,躺到了床上。   不过虽然如此,那些画面到底是如同烙印一般牢牢的印在了周嘉鱼的脑子里,他无时不刻不在想着仿佛要和火焰融为一体的林逐水,翻来覆去的难以入眠。   平日里,周嘉鱼很少失眠,今天他却是几乎一整晚都没有睡着,只在天亮的时候浅眠了片刻,但即便是在浅眠之中,梦境也是和林逐水有关的事情。   当晚没睡好,第二天周嘉鱼的脸上便多了两个黑眼圈。   他憔悴的模样把屋子里的人都给吓着了,沈一穷说周嘉鱼昨晚干啥去了,一副随时可能猝死的模样。   周嘉鱼说他昨晚在思考人生。   沈一穷说你思考什么人生。   周嘉鱼说:“我在思考你的人生和七三这个数字的关系。”   沈一穷闻言愤然离席,宣称周嘉鱼公开歧视单身狗,应该受到严厉的指责。这么一打岔,大家都忽视了周嘉鱼为什么没睡觉的事儿。   吃完饭后,周嘉鱼又偷偷摸摸的给徐惊火打了个电话。   徐惊火接通电话后直接问周嘉鱼看到了什么。   “你别管我看到了什么,我只问你一句,未来可以改变么?”周嘉鱼捏着手机,语气有点焦躁。   徐惊火从周嘉鱼的语气里也猜出了点什么,叹了口气:“当然可以,不然你以为我当时做了那么多事,是为了什么,周嘉鱼,在我看到的未来里,徐氏没有预测到灾难,包括我在内,所有人都没了——现在,至少还留下了我,和几个孩子……还有你手里的小纸。”   周嘉鱼闻言心中一动。   “但我选错了要走的路。”徐惊火惨然道,“终是没能改变最想改变的。”   周嘉鱼咽了咽口水:“那……”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徐惊火打断了:“我建议你最好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林逐水,现在想来我最大的错误就是把这事儿告诉了徐老,如果我没有说,而是找其他借口将徐老骗出佘山,或许历史就改变了。”他说着苦笑起来,“当然,那时候我可能会成为徐氏的罪人,不过这又如何呢,总比……全族都覆灭了强吧。”   周嘉鱼没应话,他觉得自己接收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一时间有些难以全部处理,他需要好好思考一下,再做出决定。   毕竟这个决定,关系到他和林逐水的未来。   “就这样吧。”徐惊火说,“我只能给你这么多信息了。”   周嘉鱼说了声谢谢。   徐惊火没有再回应,直接挂断了电话。   周嘉鱼盯着手上的手机,慢慢的捂住了脸,他感到自己好像被拉入了一滩泥沼里面,身体在不断的下沉,越想挣扎,反而沉的越快。   大约是受到了这件事的影响,周嘉鱼变得有些魂不守舍,最明显的是他在做饭的时候开始频繁的切到自己的手指,几天下来手上缠满了创可贴,还第一次因为走神把锅给烧穿。   出现这样情况的结果就是,周嘉鱼还没什么反应,林逐水先不干了,直接宣布周嘉鱼这段时间都不准进厨房,刀子锅具一律不准碰。   “先生,我没事的。”周嘉鱼还想挣扎一下。   林逐水握着他的手,声音冷得吓人:“一周切了六次手,还没事?你是不是非要把自己的指头剁掉了才是没事?”   周嘉鱼无话可说。   林逐水挨个把周嘉鱼手上的创可贴撕下来,上了药之后又换了新的。   屋子里的一群人在林逐水面前也不敢反驳什么,不过一想到要吃自己做的面条之类的东西,就纷纷露出生无可恋之色,连黄鼠狼的表情都委顿了几分。   “我真的没事,小伤而已。”周嘉鱼垂着头,看着林逐水的动作,小声说,“我觉得这一点伤和吃沈一穷做的面条比起来真的是小事……”   沈一穷本来在旁边玩手机,听到这话立马从沙发上爬起来,怒道:“罐儿,你什么意思,我做的面有那么可怕吗?”他瞬间撸起袖子,指着厨房说,“我已经有了很大进步,不信我给你做一碗出来你尝尝!”   “不了吧。”周嘉鱼赶紧要拦,结果还是没拦住,看着沈一穷冲进厨房去了。   在场所有吃过沈一穷面条的人都露出颇为痛苦的表情,周嘉鱼也有点难过,不过他注意到沈一穷撸袖子的那个动作看起来很是眼熟,似乎是在哪里见过……   二十分钟后,沈一穷端着面出来了,面看起来挺正常的,上面还铺了蔬菜和一个金灿灿的鸡蛋——从沈一穷没把鸡蛋煎糊这一点上来看,他的确是有了进步。   “来,尝尝!”沈一穷解开围裙,大声的说,“不好吃不要钱!”   一屋子的人作者都没动,最机智的沈暮四已经在沈一穷进厨房的时候找借口溜了。   沈一穷环顾众人,发现大家都默默的移开了眼神,怒了:“你们就不能给我一点信任吗?小金……小金,你品味最高,你来试试!”   也就刚来的小金龙没啥经验,听见沈一穷这么说居然面无表情的说了声好,伸手端起了面碗。   “吃。”沈一穷把筷子递给了他。   小金龙拿着筷子,夹起了一筷子的面条,放在嘴里。   众人无言的看着他,沈一穷的目光中充满了期待,正欲询问味道如何,就听到窗外传来了一阵轰鸣的雷声,随即瓢泼大雨哗哗落下,将整个院子都笼罩了。春天里能下这么大的雨,也是相当不容易的事。   小金龙放下了碗,对着沈一穷说了一句:“你是想我死吗?”   沈一穷热泪盈眶,掩面而泣,说你们太过分了,就不能给点面子吗。   众人内心全然没有波动,毕竟给沈一穷面子这件事是要付出生命代价的。   周嘉鱼面露无奈,再一次体会到了自己在家里的重要性。   当天晚上,林珏还是叫了外卖。   吃完发后,周嘉鱼本来是想回房休息,却被林逐水叫住了。   “陪我出去走走。”林逐水这么说。   周嘉鱼当然没有不同意的理由,高高兴兴的跟在林逐水身后屁颠屁颠的出了门。   此时寒冬已过,正临盛春,万物都散发出生机勃勃的气息,路边的草木均透生出新脆的绿色,仿佛空气也跟着清新了几分。   林逐水和周嘉鱼并排走在院中的小道上。   来林家这么久了,周嘉鱼还是没把整个院子逛遍,林逐水带着他往前走,周嘉鱼便跟着,不一会儿便看到了陌生的景色。   院中是有活水的,但周嘉鱼却第一次见到活水的源头,那是一座漂亮的巨大假山,假山上怪石嶙峋,有草木有青苔,一眼泉水从中溢出,顺着挖好的沟渠流进了院中。假山不远处,还有一座小桥,天空之中明月皎皎,在凡间之物上撒上莹莹光华。   林逐水的脚步停在的假山旁边,他微微偏头,面对着周嘉鱼:“你在苦恼什么?”   周嘉鱼道:“我……”   他刚说出一个字,林逐水便伸出拇指重重的在他的唇上摩挲了一下:“不准对我撒谎。”   周嘉鱼哑然。   “说话。”林逐水问。   周嘉鱼却陷入了沉默,他想的是徐惊火给他的建议,到底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林逐水。   林逐水似乎有些不满周嘉鱼的沉默,他道:“周嘉鱼,我不希望你有事瞒着我。”   周嘉鱼咬了咬牙,不知道怎么开口。   “难不成是和你之前收到的那件快递有关系?”周嘉鱼还未开口,林逐水的一句话便让他僵住了。   “还真是。”瞬间抓住了周嘉鱼的气息变化,林逐水断然道,“周嘉鱼?”   周嘉鱼有点无奈,心想自己一句话都还没开口,就被林逐水猜得八九不离十,他道:“先生……”   林逐水听到这一声先生,挑了挑眉:“和我有关?”   周嘉鱼:“……”他就叫了声先生,这都能被猜到?   “周嘉鱼。”林逐水的语气里带了点无奈的味道,他道,“我只问你一句,若是我发现了关于你的事情却打着为你好的名义瞒着你,你会如何想?”   周嘉鱼知道林逐水想说什么,他垂下眸子,心情有些复杂:“先生,我有点怕。”   林逐水闻言直接握住了周嘉鱼的手,他温热的手心盖住了周嘉鱼略微有些冰凉的手背:“我在呢。”   这一句我在呢,抚平了周嘉鱼心中的惴惴不安,他看着林逐水的侧颜,压抑了几天的情绪喷发了出来,他说:“先生,徐惊火告诉我,他给我的那张纸可以看到未来,我照着他说的做了。”   “你看了什么?”林逐水问。   “我看到你在火里。”周嘉鱼神情恍惚,慢慢的描述这几日纠缠着他的画面,“火焰围绕在你的身边,将你的身体点燃,你消失在了火中……”   林逐水闻言道:“只是这样?”   周嘉鱼说就是这样。   林逐水说:“周嘉鱼,在没有遇到你之前,可能我的结局是如此,但遇到你之后,有些事情已经改变了。”他停顿片刻,又道:“我同你说件事。”   周嘉鱼仔细的听着,林逐水开口:“我的命中有两个劫,一劫是十八岁,另一劫在三十岁……”   他声音淡淡,缓缓道来,却听得周嘉鱼浑身发寒,他今天第一次知道,原来他离失去林逐水这件事如此的近。   三十岁,是去年的事,林逐水夏天时遇到玉石忽然裂开一事,果真不是意外。但好在,当时周嘉鱼在场,用自己的鲜血化解了危险,救下了林逐水。   这事情林逐水一直未曾说过,大约是怕他们担心。   周嘉鱼听着难受,请求林逐水以后若是有这样的情况一定要先告诉他。   林逐水同意了,但也告诉周嘉鱼,有事也不要瞒着自己。   一番谈话之后,周嘉鱼感到自己心结解开了许多,有些事情他处理不掉,但林逐水或许会有法子,若是林逐水真有一天陷入了危险,他就算搭上自己这条命,也会救下他。   之后几天,周嘉鱼总算是恢复了状态,切菜时不会被切到手了。   而关于孟家,林逐水也得到了一些消息,说是孟家夫妇去世之后是分开葬下的,丈夫入了孟家祖坟,而妻子则没能进去。   “孟家祖坟具体地点不好找,但是这个女人的坟应该很容易去。”林珏说,“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可以。”林逐水同意了林珏的提议。   于是一行人再次出发,坐飞机往东北那边去了。   孟家祖籍就是在东北,孟家三子虽然和家族决裂,但也没有离开那片土地。在下了飞机之后,众人直接去了据说三子妻子埋葬的地方,那是一片比较偏僻的墓园,从外表看起来颇为陈旧,门口没有守墓的人,到处都长满了各式各样的杂草,看起来无比的荒芜。   他们的车停在了墓园外面,徒步进了墓园之中。   周嘉鱼注意到这墓园里居然很多墓碑都没有名字,或者可以说是因为太旧,导致墓碑上面的名字也模糊了。   “这里没有人管理么?”周嘉鱼有点奇怪,“墓地这些不是地方挺赚钱的,为什么会没人管?”   “墓地赚钱那是在大城市里,这穷乡僻壤的到处都能找地方埋了就不赚钱了。”林珏解释,“这里风水很一般,还需要收费,往里面埋的人本来就不多,近年开始推行火葬之后就更萧条了……”   “所以具体是在哪儿呢?”沈一穷挠挠头,“这里虽然不大,但墓碑也挺多的,我们难道要一座一座的找?”   “找吧。”林珏叹气,“信息肯定没那么精确的,我只知道埋在这儿具体哪个位置就不清楚了。 ”   无奈之下,众人只好在墓园之中寻找了起来。   这墓园虽然近来萧条许多,但也有几百座墓碑,这样找起来效率并不快。但好在他们运气不错,很快周嘉鱼发现了其中一座墓碑有些不同之处。这墓碑和其他墓碑的最大不同,便是它的周围非常的干净,看起来经常有人祭拜,且在祭拜之时将周围的杂草全部清除掉了。   “找到了!”在看到墓碑上面刻着的章静雅三个字时,周嘉鱼才确定自己没有找错,他朝着周围的人唤道,“就在这儿。”   大家都朝着周嘉鱼的方向围了过来。   “的确是这个名字。”林珏在检查了墓碑之后,“看样子这里经常有人来祭拜啊。”她弯下腰,在墓碑上用手指抹了起来,确定墓碑上的灰尘很少,看起来是经常打扫的样子。   “会不会是照片里的那个小孩儿?”周嘉鱼问。   林珏摸了摸下巴:“不然我们等一等,这还有几天正好是清明,这人肯定会来上坟……”   虽然守株待兔是笨法子,但是这会儿好像也只有这么干了。   众人便在墓地附近的酒店住下,然后开始对墓园暗中观察。   清明将至,这荒凉的墓地比平时热闹了一些,有不少人家都开着车带着祭品前来上坟。不过周嘉鱼他们的注意力全都放在那章静雅的墓上,很快,他们的等待就有了结果。   周嘉鱼本来以为来上坟的会是斗篷男,谁知道出现的却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那老太太提着一个篮子,步履蹒跚的走到了墓碑前,开始拿出篮子里的东西打扫墓碑,看动作已经是非常的熟练了。   “走吧。”他们蹲了这么几天,总算蹲出了结果,林珏微微扬了扬下巴。   几人便朝着那老太太走了过去。   “老人家。”林珏走到了老太太的身边,温柔的叫了一声,“您是章静雅什么人啊。”   老太太听到林珏的声音明显愣了一下,随即扭头警惕的看着他们:“你们是谁?”   “是这样的,我们是章静雅儿子的朋友……”林珏编着故事,“他遇到了一些很糟糕的事情,人不见了,我们很担心他怕他出事,现在在到处找他。”   老人闻言却是皱起了眉头:“你们真是小天的朋友?”   小天?这显然就是那个斗篷人的名字了,林珏道:“当然了,我们上个月还和他在S市见了面呢,只是后来出了意外,我们和她分开了,想确认一下他的安全。”   老人还是有些怀疑,但至少没之前那么警惕,她叹了口气,说她也不知道小天去了哪儿,他们都十几天快没有联系了。   “是么。”林珏说,“那就太糟糕了……”她脸上露出忧虑之色,像极了正在担心老人口中的小天。   周嘉鱼看到这儿,不得不承认他们林家人果真个个都是演技高手,连林逐水向来不喜欢露出表情的脸上都隐隐透着担忧。   老人一听也有点急了,问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抱歉,这个不太好说呢。”林珏苦笑,“老人家,既然如此,我们就先告辞了,您若是有什么线索,请一定要通知我们,我们怕去晚了就来不及了……”   老人闻言,忙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我是小天的姨妈,他要是出事了,我也活不下去了呀。”   林珏道:“是这样的……”   然后林珏就编了个故事,其中小天成了他们的伙伴,为了救他们而失去了行踪,因为他们一直联系不上小天,所以便来这里想找些线索,看能不能联系上小天。   老人越听越紧张,最后拉着林珏的手说严重吗,小天会不会出事啊。   林珏安抚道:“老人家,不会有什么大事的,小天可厉害了。”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眶里闪着泪水,一副小天随时可能牺牲,但是我们就不说的表情。   吓一个老太太,实在是无奈之举,但林珏的话语显然是起了作用,老太太陷入了焦虑之中,说自己也不知道小天去了哪儿,不过现在是清明节,如果小天没出事的话,一定回来给他母亲上坟的。   这话一出,周嘉鱼他们心里均是一松。   “那就太好了。”林珏道,“老太太,我们是开车来的,若您不介意的话,我们送您回去吧,这山路不好走呀。”   老太太略微显得有些犹豫,但最后在林珏的安抚下,还是同意了。   于是一行人把老太太送回了家。   老太太住的地方环境并不太好,没有电梯,也没有保安,几人扶着她战战兢兢的上了六楼,看见她开门进去才欲离开。   “你们要不要进来坐会儿。”这会儿老太太确认了他们似乎不是什么坏人,犹豫片刻后还是热心的做出了邀请。   “就不麻烦您啦。”林珏拒绝。   “这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老太太说,“明明是你们那么老远把我送回来……”她道,“进来坐坐吧,也好久没有人和聊聊天了。”   她这话让人有些无法拒绝,最后他们还是进了老太太的住所,坐上了里面那弹簧都坏掉的沙发。   “小天一直是一个人,我还在担心他会不会被人欺负呢。”老太太一边倒茶一边絮絮叨叨,“看见有你们,我就放心多了。”   听着这话,周嘉鱼心情莫名的有些复杂,显然,他们找对了目标,眼前的老太太,对于斗篷人而言,是非常特殊的存在。   “对了,我有件事想问问你们。”老人家突然开口。   众人都做好了心理准备,觉得老人家可能问出什么比较沉重的问题。谁知道她小声的说:“小天,找对象了没啊?”   林珏:“……”同一个世界,同一个家长。   作者有话要说:  周嘉鱼牵着林逐水的手说:你看看你,这么大了还不找对象。   斗篷人:………………   周嘉鱼:你长辈都担心死咯。   斗篷人:闭嘴吧你!! 第91章 孟家遗址   这个问题明显让屋子里的气氛变得尴尬了起来,林珏表情凝固了三秒,才道:“这个……暂时没有呢。”   老太太闻言一阵唉声叹气,说怎么办哦,都这么大了人了,还没找到对象,当时叫他考公务员不去考,现在到处打工,连五险一金都没有,更不要说买房娶媳妇了。   听着老太太的抱怨,周嘉鱼有种恍惚的感觉,仿佛自己回到了成为公务员的时候,周围的大爷大妈整天都说的都是这些家长里短的事儿。   一屋子的人都没敢吭声,毕竟他们好像也没有五险一金。   人年纪大了,身边又没有子女陪伴,很容易孤单,现在终于有人说说话,嘴里便念叨了许多事儿。   周嘉鱼从老太太口中得知,在斗篷人的父母去世之后,他便和老太太一起生活了一段时间。但这段日子并不长,很快小天就消失了。直到几年之后,才再次出现。   老太太说着说着掉了眼泪,说这孩子命苦,从小到大都没享过福,还说自己这个当姨妈的不称职,没能管住他。   看来消息里面说,孟家三子的妻子不是风水世家的人却有其事,毕业眼前的老太太,似乎对风水的事儿全然不知,对他们也没有戒备之心。   在老太太家里待了一上午,在午饭时间的时候,众人谢绝了老太太的热情邀请,离开了她的住所。   出来的时候大家都有些沉默,林珏叹道:“我真是搞不明白孟扬天到底是想做什么了。”他们也知道了那斗篷人的名字。   “先找地方吃饭吧。”周嘉鱼说,“大家都饿了。”   于是几人在附近找了个饭馆,随便点了几个菜。这一片地区离市区中心还挺远的,吃饭的地方也只有小饭馆,卫生情况相当堪忧。   不过大家都饿了,也没人在意那么多,端着饭碗就开始刨。当然林逐水照例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从头到尾都没动过筷子。   “接下来怎么办?”沈一穷说,“看来那老太太对孟扬天他爹下葬的地方是不清楚了,我们就这么过去?”   老太太对孟扬天的父亲颇有怨言,言辞之际隐含了些抱怨,说孟扬天的父亲没良心,在他妈妈弥留之际都不肯回来,只在葬礼的时候匆匆出现过一次。   “肯定不能这么去的。”林珏说,“徐鉴不是对东北这一片挺熟悉么,我打电话问问看看她有没有什么线索。”她说打就打,直接放下筷子拨通了电话。   电话很快就拨通了,林珏和徐鉴交流了起来,她简单的提了一下孟家祖坟的事,询问徐鉴他们有没有信息。   周嘉鱼本来以为她会说一会儿,却没想到通话很快就结束了,林珏放下电话:“徐鉴说电话里说不清楚,直接过来和我们详谈。”之前徐家欠了他们一个大人请,现在热情一点也是正常的事儿。   吃完饭,几人找了个地方休息,准备等徐鉴过来。   周嘉鱼随身把那牛皮纸带在身上,午睡的时候又拿出来研究了一下,自从他滴了血上去之后,牛皮纸上面就多了一只祭八模样的小鸟,其他地方则没有任何的变化。周嘉鱼摩挲着纸张,突发奇想如果让林逐水也滴血上去会是怎么样呢,他也会看到最为在乎的未来么?   怀着这样的想法,周嘉鱼去隔壁敲响了林逐水的门,把他的想法告诉了林逐水。   林逐水听完之后倒也干脆,直接从怀里取出一根针扎了一下手指,将自己的血抹到了纸上面。   周嘉鱼期待的观察着。   但让他的失望的是,林逐水的血液抹上去之后什么也没有发生,牛皮纸上没有出现任何其他的变化,林逐水似乎也没有看见什么景象。   “看来一张纸只能使用一次了。”周嘉鱼道,“这纸上上面有了图案就不能再次使用……”他有些遗憾,不过好在他对这个情况已有心理准备。   “嗯。”林逐水道,“看不看得见都一样。”   周嘉鱼实验完,就打算回自己的房间休息,临走时却被林逐水轻轻握住了手腕:“睡我房里吧。”他这么说。   周嘉鱼犹豫片刻,很没出息的同意了。   于是下一刻,两人就变成了林逐水坐在床上,周嘉鱼躺在他肚子上的姿势,周嘉鱼隔着薄薄的春装感觉到林逐水柔韧的腹部,不由自主的用脸蹭了蹭。   林逐水本来在记录什么,感觉道周嘉鱼的举动后手上的动作瞬间停了,然后忽的低下头,认真道:“我的好看还是他的好看?”   周嘉鱼被问的莫名其妙:“什么?”   林逐水道:“那个安检。”   周嘉鱼:“……”他没想到林逐水居然还记得这事儿,脸一下子涨红了,嘴里说着我早就不记得了,就算记得也肯定是先生好看。   “是么。”林逐水似笑非笑。   周嘉鱼自知理亏,赶紧好好的拍了一顿马屁,表示林逐水是世界上最好看的,其他人都是浮云,脱光了他都不屑看一眼。   林逐水没说话,伸手在周嘉鱼脸上揪了一下,这事儿才算完。   下午的时候徐鉴他们赶了过来,一起来的还有徐入妄,在他来之前周嘉鱼就很好奇徐入妄的发型到底怎么样了,现在一看果真是没让他失望。   只见徐入妄长发已经及腰,扎了了个马尾,一副随时要飞升成仙的模样。   周嘉鱼:“……噗。”   沈一穷更没给徐入妄面子,当场哈哈大笑,差点没厥过去,徐入妄阴沉着脸色,又给沈一穷记了一笔。   看来这辈子徐鉴的审美观都是没法纠正了,总是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周嘉鱼觉得徐入妄还不如留个光头好看呢,现在当真是长发及腰,拉屎要撩。   笑完之后还得谈正事儿,徐鉴他们果然对东北这边比较熟悉,对孟家也颇有了解,知道他们要去找祖坟之后并不惊讶,说其实想找孟家祖坟的其实不少。   “不少?”林珏奇了怪了,“他们找孟家祖坟做什么?”   “孟家出事之前,业内一直有传言说他们家找到了一件稀世珍宝。”徐鉴解释,“孟家出事之后,就有人怀疑他们家出事和那宝贝有关系,能让一个大家族覆灭的东西,谁会不动心?”   林珏奇了怪了:“那他们不怕也被那宝贝弄死?”   “风险和机遇并存嘛,不过这事儿也就在我们这边比较热,其他地方倒是没怎么听说。”徐鉴道,“祖坟虽然找不到,但是我可以带你们去孟家遗址看看。”   周嘉鱼他们都以为火灾之后孟家遗址肯定消失了,但是按照徐鉴的说法却是遗址还在,那里只是不适合人类居住,成为了一片死寂之地,并没有彻底的消失。   确定好计划后,众人打算明天就出发,去看看孟家遗址的情况。   按理说和徐入妄这么久没见,应该好好吃顿夜宵叙叙旧,可大家都怕了周嘉鱼这体质,只好把夜宵改成了闲聊。   闲聊时徐入妄悄悄问周嘉鱼和林逐水发展的怎么样了,周嘉鱼说已经差不多。   徐入妄详细问差不多到底是到了什么程度,周嘉鱼深沉的回答:“有些事情,不要说得太明白吧。”   徐入妄长长的哦了一声,表情十分佩服。   殊不知周嘉鱼这个怂货目前只和林逐水发展到了贡献出五指姑娘的地步,离上全垒还差了十万八千里。   第二天,一行人往孟家遗址去了。   孟家住在活火山群里,那地方本来就偏,几十年前发生火灾之后更是成了无人区,平时根本没人往那边去。   周嘉鱼知道火山爆发后最严重的问题其实是火山灰和有毒物质会随着风向四处扩散。也不知道当时喷薄而出的岩浆有没有冷却掉……   进山只能步行,大家换好了装备,还准备了防止毒气的面具。   徐鉴倒是挺有经验,他说自己曾经进去过两次,都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那一块地方其实建筑都还在,但是因为火山还在活动的原因,已经不适合人类居住。   步行过去,需要半天的时间,周嘉鱼背着包,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其实靠近这边,已经能明显看出这边环境的异样之处,虽然时隔四十年,但火山喷发依旧给这个地区留下了深刻的印记,地表之上几乎没有高大的树木,只有低矮的树丛。因为没了茂密的植被,山体也裸露了出来,徐鉴说这里之前是一片森林,现在全没了,现在一下大雨就很容易发生泥石流,所以夏季一般最好别过来。   虽然只是一些细节,但也能从中看出这里曾经是山清水秀之地,只可惜遇到了天灾,一切都变了。   “快到了。”徐鉴走在最前面,“绕过了前面那个山坳,就能看到孟家住的地方,他们族里人丁兴旺……”说到这里,他也叹了口气,显然是想到了什么觉得不愉快的事。   跟着徐鉴,又往前走了一段,周嘉鱼站在山顶上,终于看到了徐鉴口中的孟家遗址。   孟家果真人丁兴旺,山坳之中全是建筑,这些建筑整齐排列,已经形成了一个颇有规模的村庄,,甚至还能看到横贯村落的道路。   看来孟家和佘山的徐家差别很大,并没有避世这个说法,虽然老宅是在深山之中,但却并不落后。   “他们族内当时也算是人丁兴旺了。”朝着山下走的时候,徐鉴说,“当年火山喷发这件事发生的时候,我还是个小娃娃,但也依稀记得因为这事儿导致风水界大地震。”   “当时好像是闹的挺大。”林珏叹气,“不过人的忘性更大……”   才短短四十年,新来的一辈人几乎都要忘记孟家这个氏族了。更不用说当年发生的事情,几乎都快要没人记得。   往山下的小路有些陡峭,需要非常的小心。   周嘉鱼一边往下,一边看着孟家的遗址,心里浮现出的却是斗篷男的坐着轮椅的模样,也不知道他是为了隐瞒身份,还是因为别的原因,将自己裹在了厚厚的斗篷里。   经过漫长的跋涉,众人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孟氏遗址。   这里建筑鳞次栉比,看得出是经过精心的规划,街道宽阔切空旷,堆积着一些黑色的灰尘,看不到杂草的痕迹。建筑的外皮本来应该是白色的,但是在附着了一层灰尘之后,变成了一种让觉得不太愉快的灰黑色。   这里寂静无比,走在其上,只能听到自己踏在水泥地上的脚步声,无论是虫鸣鸟叫皆不可闻,仿佛真的成了生命的禁区。   “这里的街道打扫过?”林逐水忽的发问。   徐鉴闻言愣了愣,随即点头:“对的,当时在出事之后,政府也试图救援,不过已经晚了,只能在火山爆发停止之后,派人进来了一趟,大致打扫了一下街道,还想寻找受害者的尸体……”   “找到了么?”林逐水问。   “没有。”徐鉴道,“后来有消息说火山喷发的时候他们都进了山里……几百口人,尸骨无存。”   众人闻言,都陷入沉默。   林珏轻叹一声,道真是作孽。   孟家遗址保存的很好,即便已经时隔四十多年,其上的岁月却好似凝固在了那一场事故之中。周嘉鱼甚至还在里面看到了一座高楼,那高楼应该有十多层的样子,以四十年前的科技水平,想要在深山里建造出这么一栋楼,绝对不是件容易的事。   “孟家若是不出事儿,现在估计已经是东北一霸了,他们家族里面个个阳气充足,最适合做的便是祛除那些阴私之物。”徐鉴说,“只可惜……”   “孟家应该有祠堂的吧?”林珏说,“在哪里?”   徐鉴道:“在村子东头,山脚下面,我之前去过那儿了,没见着什么有用的东西。”   虽然说着那里没东西,但大家还是去祠堂看了看。   这祠堂非常的漂亮,依稀可见当年的华彩,无论是粗壮顶梁柱上雕刻着的精美图案,还是屋内门窗桌椅的用料,都是精品。   不过祭台上面却有些凌乱,牌位都倒了,本该放着香炉的地方也空空如也。   “有人来过了吧。”徐鉴有些不高兴,“这些人啊,真是不积德,死人的东西也敢碰。”   “这里经常有人来?”周嘉鱼注意到祠堂里面有一些脚印,这些脚印显然是在他们之前踩出来的。   “以前经常有人来,现在不多了,毕竟那么多人来过都没发现什么。”徐鉴说,“孟家的祭祀都不是在祠堂里,他们有特殊的地方,那地方靠火山很近。”   也因如此,才导致当时火山喷发时,几乎无人幸免。   “奇怪了。”林珏忽然道,“这痕迹是新的,有人刚来过?”   周嘉鱼看向林珏说的地方,发现靠近门框的位置上附着了一些泥土,这泥土显然是从外面带进来的,还是湿润的。   “嗯?”徐鉴疑道,“不会这么巧吧,这边一年到头能来个十几个人就不错了……”   “不知道。”林珏环顾荒凉的村落,“小心点吧,今天晚上不得在这里过夜么。”   走进来的时候天已经快要完全黑了,稍微转了一圈,他们就打算在这里安营扎寨。徐鉴选了一间有院子的平楼,把门上的锁给取了下来,说大家今天就在园子里将就一晚上。   “行,大家分开守夜吧。”林珏道,“刚才那痕迹不正常,大家还是小心点。”   周嘉鱼点了点头,拿出随身携带的小瓦斯炉准备做饭。   走了一天的山路,大家都有些饿了,周嘉鱼简单的做了一些容易吃的食物,大家吃完之后便准备休息。   这会儿虽然天气并不冷,也没有什么野兽,但林珏还是分配了守夜的顺序。周嘉鱼自然是和林逐水分在了一起,剩下的人则随意组合,一共分成三组人分别守夜。   今天的天气不错,天色暗下来之后,天空中便现出点点繁星还有一轮皎洁的明月。   周嘉鱼躺进睡袋里没一会儿就睡着了,直到凌晨的时候被第一个守夜的沈一穷叫醒。   “罐儿,起来了。”沈一穷轻轻的推着周嘉鱼。   周嘉鱼迷迷糊糊的醒来,伸手重重的抹了一把脸:“唔……换人了?”   “嗯。”沈一穷说,“先生就在外面,你去吧。”   周嘉鱼点点头,离开了自己的帐篷。   林逐水果然已经提前醒了,此时静静的坐在火堆旁边,周嘉鱼打着哈欠,也坐到了他的身边,嘴里唤了一声先生。   “嗯。”林逐水说,“还困?”   周嘉鱼道:“还成,缓一会儿就好。”   沈一穷他们爬进帐篷里睡觉之后,这里就彻底的安静了下来。不得不说遗址中的夜晚,有着一种让人不安的寂静,除了火堆偶尔发出的噼啪声,便没了别的声音,仿佛一幕黑白的默剧。   这座被遗弃的城市透着股死寂的味道,好像生命在这里反而变成了格格不入的东西。   周嘉鱼坐在林逐水的旁边,两人小声的交谈着,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明月爬到了天穹顶上,坐在火堆旁边的周嘉鱼忽的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声音,鼻腔里也嗅到了异样的味道。   那是一种肉类被烧焦的焦臭气息,伴随着重物在地上拖动的窸窣声,周嘉鱼的表情一下子紧张起来:“先生?”   林逐水微微偏头嗯了一声。   “你听到了吗?”周嘉鱼问。   林逐水蹙眉:“没有,但是周围有什么东西在。”   这里灵感最强的是周嘉鱼,有时候他能看见的东西,林逐水都只能察觉出一个粗略的轮廓。这声音和气息仿佛只有周嘉鱼能感觉他,他喉咙发干,说:“我闻到了什么东西烧焦的气味……”   林逐水没说话,直接取出一张符纸然后轻轻的贴在了周嘉鱼的胸口。   符纸贴在胸口后,那种心悸的感觉好了一点,但事实上周嘉鱼还是生出了一种属于本能的恐惧。就好像是兔子看见了狼,猎物被猎食者盯上了,那种从骨子里冒出来的凉气,让他的呼吸也跟着沉重了起来,甚至手脚都开始发凉。   “梆梆梆。”有什么敲响了他们的门。   林逐水没动,眉宇间也出现些许疑惑:“怎么会有活人的气息。”   “门外是活人?”说实话,一听到敲门声,周嘉鱼想的第一个就是敲门的是脏东西,但看见林逐水的反应,门外的似乎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东西而是人类。   “开门啊,救命啊——”见没有动静,那声音再次响起,只是这次变成了一个陌生女人的呼救,她似乎遇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事情,声音都跟着扭曲了,她喊道,“救命,救救我——”   “是活人。”林逐水下了断语,“你在这里坐着别动,我去看看。”   周嘉鱼说了声好。   林逐水站起来,走向了门边。而那种仿佛窒息的感觉依旧萦绕在周嘉鱼的周围,他甚至开始对眼前的火堆产生难以名状的恐惧,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点。   林逐水站在门口,打开了门,他开门的刹那,门外竟是冲进来了两个人,一男一女,皆是是满身狼狈,连滚带爬的往园子里滚。   他们身上沾满了一种肮脏的黑色灰烬,看起来非常的肮脏。   “救命,救命——”男人满脸恐惧,进院子之后还在不住的吼叫,扭头看向自己的身后。   周嘉鱼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出去,在看到屋外的景象后,他的身体直接僵住了,在这一刻终于明白了自己恐惧的来源。   门外燃着熊熊大火,但这火焰却并不灼热,反而带着冰冷的味道。   火焰之中,站立着一个个佝偻的人影,这些人影乍一看还会以为是逆光的影子,但若是仔细看去,才会发现他们根本没有逆光站着,而是身体被烧焦了,甚至还能看见他们凝视着这里的白色的眼眸。   这些焦黑的尸体开始慢慢的朝着院子移动,数量极多,密密麻麻粗略看过去,至少有一百多具。   看到这一幕的周嘉鱼在心里骂了一句卧槽,脑子里很不合时宜的蹦出了一个想法——如果把黑皮的沈一穷脱光了丢在这些人里面,沈一穷能被认出来么。   此时还在睡觉的沈一穷忽的打了个喷嚏,心里嘟囔着谁他娘的又背着他说他坏话了。   “砰。”的一声,林逐水在把面前两人放进来之后,干净利落的关上了面前的大门,他偏过头,面对着周嘉鱼:“你看到了什么?”   周嘉鱼唇舌发干:“外面燃着大火,还有很多烧焦的尸体……”   他说着话,院子里的人听到动静都纷纷醒过来了,林珏爬出帐篷,看着院中两个狼狈的男女:“这是怎么回事?”   周嘉鱼摇摇头,示意自己也不清楚。   作者有话要说:  周嘉鱼:看着这些焦尸,莫名其妙的想起了摩天轮上面看见被先生表白的时候……   林逐水:你等等。   周嘉鱼:?   林逐水:这次人多,桃心可以更大一点。   周嘉鱼:……不了不了!! 第92章 泥石流   这两人一男一女,后背上背着一个巨大的包,浑身上下都蹭上了脏污,简直像是刚从地里爬出来的泥人。   众人从帐篷里出来,一眼便看到了这两人,林珏最先出来,此时有些不高兴的发问:“你们两个是做什么的?”   “我们是来旅游的。”那男人先回了话,只是眼神畏畏缩缩无比飘忽的眼神却暴露了他在撒谎。女人站在原地没动,一直朝门外瞧,像是在惧怕门外的某种东西。   “旅游?”林珏说,“这里这么偏跑这儿来旅游?”她说得很干脆,“要么说实话,要么现在就给我出去。”   “我说,我说。”一听到会被赶出去,男人还没开口,女人的情绪先崩溃了,她哭嚷道,“别让我出去,我们是过来找宝贝的——”   “又是被谁忽悠过来的两个傻子。”徐鉴说,“这里就算有宝贝,能被你们两个找到?”   男人瞪了女人一眼,对着众人露出讨好之色,说他们的确是什么都没找到,还遇到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听着男人的话,周嘉鱼却是直接提出了疑问:“你包里装了什么?”   男人一听,表情僵了片刻,“只是我的一些生活用品……”   周嘉鱼说:“既然是生活用品,就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吧,拿出来看看。”   “凭什么拿出来?”没想到听到周嘉鱼的要求之后,男人瞬间翻脸了,他道:“这是我的自己的包,你有什么权利看。”   “那就滚出去。”林珏冷了脸色脸色。   “我为什么要滚,这里是你们的家么写了你们的名字么?”男人嘴硬道,“我就要待在里面,有本事你们自己走啊。”   沈一穷闻言直接撸起袖子就要上前,却被周嘉鱼拦住。   沈一穷道:“罐儿……”他还以为是周嘉鱼心软了,谁知道下一刻就看见周嘉鱼把小纸从兜里掏了出来,张口就说,“小纸,把那个男的给我丢到门外面。”   小纸离开兜里,瞬间恢复了一米二的身高,撸起袖子就冲上去了。   男人看着小纸目瞪口呆,惊恐的大叫:“鬼啊——”   小纸冲到男人面前,一拳就将他撂倒,然后拽着衣领就要往门外拖。   女人意识到不对开始哭泣着给男人求情,男人则因为剧烈的疼痛蜷成一团,跟只虾米似得。   周嘉鱼面无表情,其他人则笑眯眯的看着,大家都没有叫小纸住手的意思。   最后被拖到门边的时候,男人的情绪彻底崩溃,扒着地面嚎啕大哭,说他错了,求求大仙们饶他一命。   周嘉鱼这才唤了一声小纸的名字,让他把男人放下了。   小纸放下了男人,屁颠屁颠的跑回了周嘉鱼的身边,仰着头求表扬,周嘉鱼蹲下来摸摸他的脑袋,伸手把它卷起来的袖子给整理整齐。   周嘉鱼照理好了小纸的衣裳,站起来又看向这一对男女。   这次面对周嘉鱼的目光,这两人彻底怂了,女人哭哭啼啼的说了实话,说他们一开始的确是听说这边有宝贝才过来的,只是过来之后却发现这边什么都没有,就随便拿了点东西,想要带回去变卖。   接着他们在女人背的包里发现了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其中甚至还有孟家祠堂里的香炉。   “这东西你们都敢拿?”徐鉴瞪着眼睛。   两人缩在地上低着头瑟瑟发抖,压根不敢说话。   “算了,先别管他们两个。”周嘉鱼道,“门外好像有东西……”   “门外?”林珏有点疑惑,她什么都没感觉到,“有东西么?我怎么感觉不到?”   周嘉鱼简单的描述一下他所看到的景象,从刚才开始,那股子烧焦的味道就没有消失,一直萦绕在他的鼻腔里。   可看院子里的人脸上都有点茫然,连林逐水似乎都没有感觉到门外有什么异样。   “我的确也没有感觉到。”徐鉴说,“不然打开门看看?”   林珏道:“开门看看吧。”   想到刚才的画面,周嘉鱼还是有些心有余悸,林逐水似乎察觉出了他的动摇,伸手握住了他的手,随后微微用力。   周嘉鱼心中一动,点点头:“好吧。”   沈一穷自告奋勇去开门,他走到门边,和周嘉鱼说了一声,就再次把门拉开了。   嘎吱一声脆响,大门再次被打开,几乎就是在瞬间,周嘉鱼感到灼灼热浪扑面而来,那热浪温度极高,让他生出一种面部被烧灼的感觉。周嘉鱼低哼一声,不由自主的用手捂住了脸颊,后退了几步。   “怎么了?”然而在场的人里,似乎就只有周嘉鱼受到影响,其他人看着空空如也的门外,均是面面相觑。   “你们是被什么东西吓到的?”林珏反应极快,立马看向还瘫坐在地上一脸恐惧的两个小偷。   “不知道。”女人说,“我们也不知道那是什么,黑色的,有点像被烧焦了的人……”   林逐水蹙眉,转身抱住了周嘉鱼,用手摸了摸他的脸颊:“嘉鱼?”   周嘉鱼说不出话来,他难受极了,感到自己的灵魂好像硬生生的被什么东西从身体里抽离了出来,被迫浮半空之中。   而他的灵魂下面,就是一望无际的火海。   被高温融掉的岩石,成了黑色的怪兽,在大地之上缓慢的蠕动,仿佛要将一切都吞噬殆尽。   火山喷发时流出的岩浆是黑色的,底下翻滚着刺目的红,黑色的灰尘从火山口中喷薄而出,铺天盖地遮住了天空。   周嘉鱼热的要命,感觉整个人都要被热度融化。   他隐约看见岩浆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挣扎,这画面让人感到非常的不愉快,当他看清楚了岩浆里的东西时,这种不愉快达到了顶点。   那是一个个被烧焦的人,他们本来已经死了,可却偏偏还在岩浆之中挣扎,一双双漆黑的手从滚烫的岩浆里伸出来,好像要抓住什么。   这一幕太像地狱里的场景,周嘉鱼甚至想要呕吐,他的耳边响起了孩童的啼哭,这哭声尖锐刺耳,让眼前的画面也跟着扭曲了起来。   “周嘉鱼——”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周嘉鱼无法动弹。   “周嘉鱼——”这声音越来越响亮,周嘉鱼开始感到身体上出现了一种疼痛,这疼痛仿佛纽带,将他的灵魂硬生生的拉回了身体里面。   “周嘉鱼。”有人在轻轻的吻着他的额头,给他冰冷的身体带来了热量,周嘉鱼的视线终于聚焦,他感到自己躺在林逐水的怀中,脸埋在他的胸膛上。   “我看到了。”周嘉鱼小声的说。   林逐水没说什么,他慢慢的拍打着周嘉鱼背部,安抚着他的情绪。   “我看到了孟家。”周嘉鱼语句艰涩,“他们被岩浆覆盖之后,却还是能动,在岩浆里伸出手想要将我抓过去。”   “没人能抓你过去。”林逐水轻声抚慰,“我在呢。”   周嘉鱼又安静了一会儿,才总算从那种让人恐慌的情绪里面挣脱了出来,此时门还开着,微风带着那股焦臭的气息灌入了周嘉鱼的鼻腔,但这气味却只有他一个人能闻到,其他人的脸上都是对他的担忧。   “这孩子太敏感了。”林珏说,“应该是又被迫共情了……”   徐鉴没吭声,表情十分的复杂,眼神却是停留在了林逐水抱着周嘉鱼的那双手上,显然,他是发现了什么异样的情况——没有一个师父会在安慰徒弟的时候低下头亲吻徒弟的脸颊。   山里的风突然变得大了起来,夹杂着黑色的灰尘,让原本明澈的天空也变得浑浊。   “什么声音。”林珏忽的皱眉。   这一次这些声响似乎不是周嘉鱼的错觉了,众人都听到了一种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是什么东西在地上慢慢的拖拽挪动。   “活人?”徐鉴也感觉到了什么,他脸上出现了些不可思议的神情,“怎么可能。”   门外的黑暗里,有阴影攒动。   当众人看清楚了阴影里的东西后,周嘉鱼才发现他刚才的噩梦竟是成为了事实。屋子的外面站着一个个扭曲着身形的人,他们的身体已经彻底被烧焦,呈现出一种焦炭般的形态,只是他们却依旧可以移动,正在朝着这里慢慢的靠近,似乎是想将整个院子都从外面包围了起来。   “这是什么东西——”林珏也满目惊愕,“我怎么从他们身上感觉到的是活人的气息?”   “是活人。”林逐水这话一出,便定了这些人的身份,他的眉头微微蹙着,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问题。   那些焦黑的人类……不,保持着这样的形态,或许已经不能被称为人类了,他们朝着院子里不断靠近,很快就要走到门口。   周嘉鱼忽的嗅到了一股子刺鼻的尿臊味,一扭头,才发现当小偷的男女之中的男人,已经被吓得尿了一裤子。   在场实力最强的三人,均是开口说屋子外面那些已经被烧成了黑炭的人是活人,可如果一个人变成了这个模样,怎么可能还活着?   “先把门关上。”林珏说,“别把这些东西放进来。”   站在门口的沈一穷赶紧合上了门,冲回了人群里,满目惊悚:“活人怎么可能是这副模样?”   这个问题萦绕在大家的心头,目前却无人能够回答。   在沉默在众人只见蔓延开来的时候,周嘉鱼突然注意到天空上开始落下豆大的雨滴,不过瞬息之间,豆大的雨滴便化作瓢泼大雨,哗啦啦的砸在地面上。   这雨实在太大,虽然大家反映迅速,但还是被淋湿了大半的身体。他们被迫进了身后的旧屋,看着雨幕封锁了天地。   这场雨来的实在突然,周嘉鱼进屋之后就看到地面上黑色的灰尘被雨水冲刷成了泥浆的状态,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些雨水并没有将建筑物上的灰尘冲下来,那些灰尘仿佛变成了斑点形状的东西,   众人躲在屋内朝着门的方向看去,似乎都在思考门外的那些东西会不会砸门进来。   他们的担忧显然并不是没有道理的,片刻之后,本就不结实的门板上响起了咚咚咚的敲门声。   林逐水忽的开口:“把你们包里的东西全拿出来。”他是在对那两个小偷说话。   小偷两人也不敢反驳,灰溜溜的放下了自己的背包,将包里的物件一样接一样的往外拿。   周嘉鱼起初还不明白林逐水说这话的用意,直到那个男人从包里拿出一个东西时,他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你们连这东西都偷?”本来以为偷香炉已经够过分了,却没想到这人居然连人的牌位都装进了包里企图带走。   “我看着木头质量不错……”男人表情悻悻,嘴里嗫嚅着说,带着恐惧的眼神又瞅了一眼站在周嘉鱼身旁的小纸。   周嘉鱼将那个牌位拿起来,看见上面写了孟君天三个字:“这是谁?”   “孟君天不是孟家三子么?他的牌位怎么会在这儿?”徐鉴有些奇怪,将牌位拿在手里仔细翻看了一下,“被孟家除名的人,还能进祠堂?”   周嘉鱼看徐鉴的反应,似乎并不知道孟君天儿子孟扬天的存在。   “把牌位丢出去。”林逐水又说话了。   听了他的话,周嘉鱼上前拿着牌位冒着雨走到了墙壁旁边,然后手一用力,将那牌位直接从围墙上扔了出去。   那牌位扔出去之后,没过多久门外的敲门声就停了,门外那些黑色焦尸似乎离开了这里。   大家都呼出一口气,周嘉鱼简直又想叫小纸把这小偷打一顿了,偷个香炉就算了,连人家的牌位也不放过,也难怪被追的那么狼狈。   不过虽然焦尸没有再骚扰他们,可这天空中的雨却越下越大,甚至有瓢泼之势。   林珏嘟囔早知道就把小金带过来了,让他笑一笑这天气估计就能晴。   周嘉鱼心想师伯你是人渣吗,前几天嫌弃小金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雨越来越大,出去一会儿就能淋成个落汤鸡,半个小时之后,徐鉴见这雨还没有要停的意思,面容之上露出些愁色。   “这雨势不对劲啊。”徐鉴说,“现在是春天,下这么大的雨真是不正常。”   周嘉鱼看见他的表情,这才想起徐鉴之前说过,夏天这边是不能过来的,因为这边全是山体,又没有附着在上面的植被,地势又颇为陡峭,一旦下雨就极容易形成泥石流。而且看山坡上的痕迹,泥石流似乎已经成了家常便饭,只是孟氏遗址运气不错,竟是次次都躲过去了。   林珏身上也被淋湿,这会儿嘴里叼了根烟,坐在旁边慢慢的抽。徐入妄也跑过去蹭了一跟,于是一屋子里两个头发最长的都在吞云吐雾。   “怎么办?”周嘉鱼说,“我们要顶着大雨离开吗?”   徐鉴看了看表,说再过半个小时,如果这雨还不停,他们就算顶着大雨也得离开这里,不然如果真的爆发了泥石流,恐怕没一个人能逃掉。毕竟在大自然的力量面前,人类都格外的渺小。   周嘉鱼因为出去扔牌位,身上被淋了个通透,他其实还好,换件衣服就行了,倒是徐入妄那一头没怎么打理的长头发跟稻草似得披在肩膀上,配上他完全不阴柔的脸看起来简直像个变态。   雨哗啦啦的下着,能见度只有几米,周嘉鱼刚才出去的时候感觉睁开眼睛都十分困难,如果他们待会要离开,恐怕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但是他们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这雨下了半个多小时依旧没有要停下的意思,甚至越来越大。   “没办法了,走吧。”徐鉴说,“不能再等下去了。”   虽说在这样的天气里爬山是件非常糟糕的事,但也比在这里等死来得强。   他们出门之后,发现之前那些一直围着他们的黑色焦尸已经不见了,地面被雨水冲刷的非常干净,看不到一点泥土的痕迹。   周嘉鱼突然觉得很奇怪,如果说这里每年都要下大雨,按理说那种黑色的粉尘应该早就被冲刷掉了,可是为什么他们来的时候还能在地面上看见,那岂不是证明那种粉尘在下雨之后还源源不断的落在地面上?   雨太大了,能见度也低的吓人,大家一边走还得一边观察周围的情况,行进的十分艰难。最惨的是这么大的雨,备用的雨具根本起不到效果,周嘉鱼的鞋子里不一会儿就灌满了雨水,走在地上仿佛踩在水里一样。   好在徐鉴对这里比较熟悉,很快就找到了出去的路,周嘉鱼看着变得泥泞不堪的山路,只能咬着牙往上爬。   “快点。”本来是断后的林逐水突然出言催促。   周嘉鱼大喊:“先生让大家爬快一点——”   众人闻言都咬了咬牙,加了一把劲。   一行人硬着头皮顶着暴雨爬山,在他们爬到半山腰的时候,忽的听到了一声巨响,这巨响仿佛天崩地雷,震的人头晕目眩。周嘉鱼透过模糊的雨幕,看到对面陡峭的山坡上有一股黑色的洪流带着摧枯拉朽之势,自山顶一涌而下,竟是将孟氏遗址全部盖住。   众人在半山腰上目睹了这一切,眼睁睁的看着原本存在的小村,被泥浆掩盖,泥浆之中夹杂着树木和巨石,可以想象若是他们走慢了一点,被这股洪流追上,该是什么下场。   周嘉鱼第一次亲眼目睹这样的情形,一时间也被震撼住了。   在自然面前,人类仿佛蝼蚁,根本无力抗拒天地巨变。泥石流顺着地势,掩盖了孟氏遗址,然后朝着更低的地方去了。   众人站在雨中,都没有说话,气氛仿佛凝滞了一般。   “走吧。”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林逐水开口打破了沉默。   众人这才抬步继续往前。   泥石流出现没多久后,天空的雨才渐渐小了起来,等到天空放晴的时候,朝阳也从地平线之下缓缓冒出。   “雨停了。”周嘉鱼甩了甩身上的水珠。   “嗯。”林逐水轻声应着。   经过一晚上的攀登,他们已经到达山顶,此时居高临下的看着山坳,心情都十分复杂。   刚刚离开的孟氏遗址,此时已经彻底消失在了众人的面前,只余下一片建筑的残骸,当年那个叱咤风雨的风水大族,连最后的痕迹都不曾留下。   “彻底消失了。”徐鉴语气里也带了唏嘘的味道。   “那些黑色的焦尸呢,也被埋在里面了?”林珏却似乎并不觉得这事情就这么结束了,她表情有些复杂:“你们不觉得这场雨太蹊跷了么?简直就好像是……”   简直就好像是在赶他们走一样,事实上周嘉鱼也有同样的想法,但用理智思考又觉得不可能,有谁能强大到操纵天意?   “走吧,先去整理一下。”周嘉鱼道,“别感冒了。”   大家浑身上下都是湿淋淋的,这会儿又不是盛夏,温度还有些低,他已经开始感觉身体有些发冷了。   不过非常糟糕的事情是,雨水太大了,包里的大部分东西都湿透,包括用来换洗的衣服。   沈一穷还要更惨一点,他忘记把手机包裹在塑料袋里,从兜里掏出来的时候硬是甩了不少水出来,自然是没法开机了。   “我联系人来接我们吧。”徐鉴说,“这样下山太慢了。”   那两个小偷一直安静的跟着他们,这会儿打算开溜,周嘉鱼还你没说话,小纸就又开始撸袖子,吓得他们赶紧停了脚步。   “大、大师。”那男都要哭了,“我们真的是只相捡点破烂啊。”   “牌位也算是破烂?”周嘉鱼问。   男的无话可说,最后只能道:“我这不是换回去了吗……”   周嘉鱼说:“不还回去你还想走?先去局子里待两天再说吧。”   两人垂头丧气,但看了看小纸,都没敢出声反驳。   小纸哼了声,正准备啐口水,周嘉鱼赶紧教育它,让它别做这个动作,这不是好孩子该有的习惯。   小纸露出委屈的表情,瞅了沈一穷一眼。   沈一穷口观鼻眼光心,装作什么都没就看到,继续研究那台进了水的手机。   周嘉鱼真是看得又好气又好笑,伸手就往沈一穷的脑袋上来了一下:“你看看你教的!”   沈一穷说:“我不是,我没有……”   周嘉鱼说:“你再说你没有?”   沈一穷最后认命了,哭丧着脸说他就干了一两次,哪知道小纸就学了去。   最后周嘉鱼威胁他,要是再教小纸乱七八糟的习惯,下半辈子就自己吃面条过活吧,沈一穷乖乖的说好。   离开孟氏遗址的时候,周嘉鱼朝着身后又看了一眼,他看到了高耸的山峰,还有化为平地的山坳。心中却神奇的生出一种预感——他们还会回到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周嘉鱼整天担心沈一穷有没有把坏习惯传染给小纸,直到某一天,他看见小纸之后立马对着沈一穷咆哮:沈一穷——你对小纸做了什么——   沈一穷:哇,真的不是我把黑传染给小纸,是它自己跳进墨水里了!! 第93章 黑水   从孟家遗址回来之后,周嘉鱼做的第一件事是将那两个人小偷先送进了警察局。说到底这两人偷香炉也就算了,连人家的牌位都不放过,实在是让人忍无可忍。   昨晚一场暴雨之后,孟家的遗址彻底消失被泥土掩埋,其往日的辉煌被抹去了最后的痕迹,过不了多久,关于孟家的传说,会逐渐消失在时光的洪流里面。   不过虽然他们离开了孟家,但却又出现了新的谜团,那天晚上将他们围起来的焦尸到底是什么,如果真的像林逐水他们所说一样那些是活人,可活人要怎样才会变成那副样子。   众人死里逃生,从深山里回到世俗后都有些疲惫,加上淋了雨,周嘉鱼和沈一穷居然都患了感冒。   周嘉鱼先是感觉喉咙痛,后来又开始鼻塞,等到第二天早晨一起来,就已经昏昏沉沉不太行了。于是两人结伴进了医院,躺在床上打点滴。   “你们年轻人啊,身体就是太虚了。”林珏给他们买了水果,在旁边削,“等这次好了,我给你买点补品好好补一补,年纪轻轻的,动不动就感冒算什么事儿。”   两人都没力气说话,周嘉鱼闷声闷气的问先生呢。   林珏说他去查点事情,让两人好好休息,等到恢复好了再回去也不迟。   “哦。”周嘉鱼应了声,他的感冒的确是十分的严重,还伴随着低烧,鼻子不通气的时候总会感觉自己脑子也不太够用,随便想个什么事儿都转不动。   打完点滴,沈一穷和周嘉鱼才慢吞吞的摸回了酒店。林珏让他们吃了饭赶紧回房休息,说感冒了就得好好休息。   两人也没有硬撑,随便吃了点东西,就躺回了房间里。   徐鉴作为东道主,给他们安排的酒店非常不错,旁边就是一条非常漂亮的大河,周嘉鱼也不知道这河的名字,不过河流水质不错,旁边种着柳树,此时正是盛春,树梢上抽发新芽,微风轻抚,景色倒是十分漂亮。   周嘉鱼白天睡太久,这会儿有些睡不着,躺在床上打开电视看。   这电视节目有些无聊,周嘉鱼拿着遥控器,百无聊赖的翻看着,翻了一会儿也没找到想看的节目,干脆放了一部电影。   电影好像是部爱情片,周嘉鱼玩着手机,偶尔抬眸看个一两眼。   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下,路边的路灯也投出昏黄的灯关,周嘉鱼想了想,给林逐水打了个电话。   “喂。”林逐水接通了电话,“罐儿。”   “先生。”周嘉鱼带着鼻音叫着,“你在做什么呢。”   “我在查一些孟家的事,有好好吃药么?”林逐水问他。   周嘉鱼说:“有呢,有好好吃药,还打针了。”   林逐水道:“乖,好好养病,我明天就回来。”   周嘉鱼嗯了声,心里高兴了许多。他和林逐水聊了会儿天,差不多快十一点,林逐水便在电话里让他早点睡觉。   周嘉鱼挂断电话,简单的洗漱之后便打算上床休息。然而当他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后,却听到了一种非常奇怪的声音,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敲打墙壁,声音并不响亮,但在寂静的屋子里很难无视。周嘉鱼听了一会儿,心里觉得有些不妙,从床上爬起来把小纸抱在怀里后,开始寻找声源。   找了一会儿,他发现这声音居然是从隔壁传来的,而隔壁他隔壁住的就是沈一穷。   周嘉鱼想了想,拿出手机给沈一穷打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十几声,在快要自己挂断的时候才被沈一穷接起来,沈一穷已经睡着了,听声音迷迷糊糊的:“罐儿?”   周嘉鱼说:“你在干嘛呢?”   沈一穷说:“睡觉啊。”   周嘉鱼扭头看了墙壁:“……你就没听到什么声音?”   沈一穷莫名其妙的:“什么声音?”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去研究周嘉鱼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最后还是一头雾水,“没有听到啊。”   周嘉鱼捏着电话:“你把大门打开,我过来看看。”   沈一穷嗯了声。   周嘉鱼抱着小纸出门等了片刻,就看见沈一穷房间的门也开了,沈一穷支了个脑袋出来:“罐儿,什么声音啊?”   周嘉鱼转身进了他的房间。   因为房间是隔壁,所以构造也差不多,让周嘉鱼奇怪的是他进到沈一穷房间之后,那种敲打墙壁的声音的确不见了。   “怎么了?”沈一穷穿着睡意打着哈欠,“我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啊,不过这酒店隔音质量挺好的……”   周嘉鱼说:“奇了怪了。”他在沈一穷的房间里什么都没听到。   沈一穷说:“去你房间里看看?”   周嘉鱼点点头,于是两人又回到了周嘉鱼的房间,一进屋子,那种敲打的声音再次出现在。沈一穷也听到了这个声音,他有点惊讶,因为这声音的确像是从他的房间里传过来的。   “是这里么?”两人靠近了房间的角落,想要更加详细的确定声源,然而在两人靠近角落的之后,周嘉鱼忽的有了一个悚然的发现,他和沈一穷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恐惧的味道。   声源的确不在沈一穷的房间里,而就在他们的面前——那台放在角落中小巧冰箱,就是传出声音的源头。   “咚、咚、咚。”一声接着一声,好像有东西在里面轻轻的敲打,周嘉鱼和沈一穷的脚步都顿住,然后慢慢的往后退了几步。   “是冰箱里面?”周嘉鱼说。   “是。”沈一穷也确定了。   “要不要开?”周嘉鱼抱着小纸的手紧了一下。   “让小纸去吧。”沈一穷想出了个好办法,反正小纸不会吓到。   “行。”周嘉鱼觉得这个建议挺靠谱的,伸手在小纸的脑袋上摸了摸,示意他去将冰箱打开。小纸人嗯了一声,跑到了冰箱面前,动作灵巧的将冰箱门直接拉开了。   冰箱门被打开的刹那,周嘉鱼看到了黑色的液体从冰箱里倾泻而出,随之而来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臭味,这味道他曾经只在一种东西上面闻到过——腐烂的尸体。   万幸的是现在他们两个都严重鼻塞,只能闻到一点气味,但即便是这么一点,也让沈一穷有些反胃,干呕了好几次。   周嘉鱼赶紧让小纸过来,别被那黑色的粘稠液体沾上,这液体看起来非常的粘稠,周嘉鱼甚至还看到里面夹杂了一些头发和类似牙齿的组织,这东西到底是什么,实在是让人不愿去猜测。   “我要吐了。”沈一穷捂着抠鼻,脸色难看。   这东西从冰箱里流出来之后,直接淌在了地面上面,周嘉鱼这下确定里面有身体组织了,他说:“找酒店,报警吧。”   沈一穷说好。   他们先去隔壁找了林珏,林珏一听他们的描述,马上过来查看了情况,她看到这一滩黑色的恶臭液体,问出了一个问题:“罐儿,你说你听到声音是从冰箱里传出来的,冰箱里又只有这么个东西,那是不是说明……”   周嘉鱼瞬间明白了林珏的意思:“这东西能动?”   “不知道。”林珏看了下时间,“先和酒店方说一下吧,这东西应该是个人。”   于是报警加换房间,这液体导致整层楼都充斥着一种让人作呕的恶臭。警方来的时候被这情形也吓了一跳,也苦了他们了,还得顶着恶臭检查检查那滩液体的成分。   周嘉鱼的房间被换高了三层,他本来想好好休息的,结果这么一闹腾,睡眠质量又被影响。   最惨的是沈一穷,受到气味的影响,他去厕所里重新冲了好几遍的澡,却还是觉得那气息在鼻腔之中挥之不去。   “太恶心了,那到底是什么东西。”沈一穷脸色很难看。   两个重感冒患者本来就身体虚弱,经过这么一刺激觉得感冒更严重,周嘉鱼这时候恨极了自己的好视力,他闭上眼睛,眼前浮现的却是那一滩黑色浓液里面夹杂着的牙齿头发。小纸大概是知道周嘉鱼此时情绪不妙,伸手薅薅他的头发,想要安慰他。   “太恶心了。”沈一穷蔫嗒嗒的。   “我给你们烧点安神香吧。”林珏看见两人无精打采的模样,也有点无奈,谁能想到住个酒店还能遇到这事儿呢,那么多间房间,也亏得周嘉鱼能遇到。   周嘉鱼和沈一穷都没有硬撑,乖乖的躺在床上看着林珏在香炉里点了一炷香。这次他们特意要求酒店给他们换了个标准间,觉得出个什么事儿也能互相照应。   好在后半夜没有其他意外出现了,两人一觉睡到天亮,不过周嘉鱼睡梦里都是那团黑色的粘稠液体,他甚至还梦见那团液体在朝着他蠕动,在地上留下一串串黏腻的黑色痕迹……   本来作为第一现场的发现人,周嘉鱼应该是要进警察局做笔录的,不过徐鉴有关系在,所以省了这一层功夫。   周嘉鱼第二天起来毫无胃口,本来因为感冒就憔悴了几分的脸上更是增添了虚弱,他和沈一穷都没吃早饭,坐在房间里满脸都是生无可恋。   其实他们都怀疑这事儿和孟扬天有关系,但是没想到第二天被来调查的警察告知这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了。   “不是第一次?”周嘉鱼惊了,“意思是之前就出现过?”   那警察看起来挺年轻的,听到周嘉鱼的问话点点头:“对啊。”他刚说完这话就被身边年级大的同事拍了一下,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再说话。   “哦,抱歉。”年轻的警察赶紧改口,“我也不清楚。”   周嘉鱼完全不相信,但看他们没有要再透露消息的意思,只能作罢。   好在这事情发生的第二天,徐鉴和林逐水他们就回来了,知道这情况之后,徐鉴马上说让人去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徐家在东北这边还是相当有地位的,想要在警方打听点事情并不是什么特别困难的事。   林逐水似乎也有些不高兴自家的咸鱼罐儿又被吓着了,这才离开一晚上呢,就又遇到这些事,他摸了摸周嘉鱼的脑袋,道:“以后你和我一起睡。”   周嘉鱼反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林逐水这话是什么意思,他瞬间激动了:“可以吗?”   “为什么不可以。”林逐水的语气很坦然,“还省了一间房钱。”   周嘉鱼心想先生您什么时候这么节约了。   徐鉴看着两人的互动,表情十分复杂,他到底是没忍住,说:“林逐水,你和你徒弟怎么回事?”   林逐水直接牵起周嘉鱼的手,在他手背上亲了一下:“我们在一起了。”   徐鉴:“在一起?”他还有点懵。   “嗯。”林逐水淡淡的应了声。   徐鉴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是男人和女人的那种在一起?”   “对。”林逐水回答的很干脆。   “师父和徒弟在一起能有什么好处?”徐鉴显然是很有些纠结,“况且你们都是男人……”   听着徐鉴的问话,周嘉鱼厚着脸皮说和林逐水在一起之后感觉自己更加厉害了,看脏东西都能看的更加清楚,画符一口气画三张不带歇气的。   徐鉴满目不可思议,然后将眼神移到了旁边正在啃苹果的徐入妄身上。   徐入妄瞬间被噎住,用力的咳嗽几声艰难的把苹果咽了下去,惊恐道:“师父,您折腾我的头发就算了,可别真的想着和我在一起啊。”   徐鉴说:“你他娘的胡说八道什么呢,我是那种师父吗?”   “哪种师父?”林逐水在旁边凉凉的问了一句。   “哦,林先生你别误会,我是说我不是那种为了徒弟变强什么都做得出来的。”徐鉴正直的说,“我还是有底线的。”   周嘉鱼看了眼徐入妄那被折腾了好几次的发型,心想你这话可没有说服力。   “你真的不是?如果我告诉你这法子能让徐入妄也看见那些东西,你会不会考虑?”林逐水显然对自己这个老友已经非常了解了,他说完这话,周嘉鱼就看见徐鉴陷入了沉思。   徐入妄简直都快哭出来了,说林先生,求您别闹了,我师父真的会当真的。   周嘉鱼忍不住笑出了声。   不过徐鉴想了一会儿,也想明白林逐水是拿他开玩笑,周嘉鱼那天赋哪有那么容易得到的,要是和师父在一起就能开这样的,那他们这行最流行的岂不是变成了师徒恋,还全是同性的那种。   但徐入妄显然对这事儿还是心有余悸,第二天就悄咪咪的去把那头秀丽的长发给剔成了光头,再次从流浪的摇滚歌手变回了从监狱里刚出来的服刑人员。   这个模样看起来倒是比满头秀发的造型顺眼多了。   关于那一滩黑水的事,徐鉴让警察局查了一下,很快就得到了消息,说这事情其实已经持续了有一段时间了,只是警方一直没什么头绪。那黑水出现的时间地点都非常的随机,有时候是在住宅楼,有时候则是野外,至于周嘉鱼这样住酒店还能遇到的,倒是头一回。   “这要是部小说,周嘉鱼一定是主角。”沈一穷用他那浓浓的鼻音断言,“这么多楼,几百分之一的概率也能被你遇到。”   徐鉴说:“不好意思,房间其实是我定的……”   沈一穷:“……那您也挺厉害的?”   徐鉴默默的掏了根烟点上了。   根据警方的调查,那黑水的构成非常微妙,里面有很多人体的组织,比如之前周嘉鱼看到的牙齿头发,还有一些没有坚硬的骨骼。但如果说黑水是人,却又无法完全解释,因为目前警方想不出任何一种手段,能将人类变成那副模样。   周嘉鱼听到徐鉴的描述,第一个反应就是想到了徐惊火他们曾经干过的那些好事儿,不过他也没提,就安静的听着。   “这事情发生这么多起警方就没点反应?”沈一穷觉地很是不可思议。   “又没有尸体,也没人报失踪,当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徐鉴道,“没有证据证明这液体是属于人类的,既然如何又何必自找麻烦?”   倒也好像是这么个道理,想要警方立案,首先要证明那黑色的液体属于人类,虽然里面夹杂了头发和牙齿,但目前看来着黑色的液体已经超出了科学理解的范畴。   “说实话,官方也不喜欢和我们打交道,每次请我们出手的时候都是事情已经闹大,逼不得已。”徐鉴说着这个也有点心烦,“只要不出人命他们就不会把事儿放在心上。”   周嘉鱼想着那黑水就浑身瘆得慌,他的直觉告诉他那黑水和人最起码有百分之八十的关系,而且如果说当时听到他们一直有听到冰箱在响,那岂不是说明黑水其实是可以动的……   “那些黑水呢?警察收集之后放哪里了?”周嘉鱼问道。   “有单独保管物证的部门吧,你问这个做什么?”徐鉴有点疑惑。   周嘉鱼干笑:“因为我觉得他们收集的那些黑水,有可能是活的……”   他这话一出,徐鉴表情愣了几秒,瞬间扭曲了:“……你确定?”   周嘉鱼只能说可能性很大,因为他们发现黑水的过程是听到了冰箱里传出的声音,虽然在沈一穷打开冰箱之后那些液体没有再动,但液体是活物这种可能性其实也是有的。   “我问问他们。”徐鉴表情不妙,掏出手机给警方去了电话。   周嘉鱼也找借口上厕所,在厕所里给徐惊火去了电话。   徐惊火的电话倒是很快接通了,在那头声音懒懒的喂了一声。   周嘉鱼说,徐惊火,是不是你们搞出来的事情?   徐惊火莫名其妙:“你什么意思?什么是我们搞出来的?”   周嘉鱼把昨晚看见黑水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一下,“那黑水有可能还活着——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徐惊火沉默片刻:“这事情和我没关系。”他语气坚定,不像是在撒谎,“徐家都没了,我做这些有什么意义?”   周嘉鱼道:“你难道不想将徐家的人复活?”   徐惊火笑道:“你倒是明白,不过这事情的确不是我做的。”   周嘉鱼道:“可我总觉得和你们有关系。”   “可能也有些关系吧。”徐惊火说,“孟扬天手底下又不止我一个人,他麾下疯子那么多,能做出这种事的,一只手都数不过来。”   周嘉鱼道:“给个范围?”   徐惊火:“为什么要给你范围?”   周嘉鱼:“因为小纸认我当了爸爸。”   徐惊火发现自己居然无法反驳,作为徐氏仅剩下的独苗苗,小纸在徐惊火眼里的地位跟祖树差不多,万一周嘉鱼有个三长两短,小纸估计也活不下来。   “好吧,你记得那次在学校和我们在一起的那个戴口罩的男人么?”徐惊火说,“他家就在东北那一片,是他都动手的可能性非常大,我能给你的信息也不多,这人姓姜,叫姜筑,是H城人。”   周嘉鱼:“好的,谢谢。”   徐惊火没说话,直接把电话挂了。   周嘉鱼就知道徐惊火肯定知道消息,这一通电话果真没让他失望,直接得到了关键性的信息,省去了不少弯路。   周嘉鱼收起电话,从厕所里出来。   徐鉴和警察局联系之后,得知那些液体还真的存放在警察局里,不过具体保管的方式未知,如果周嘉鱼说的是真的,那还真让人担心。   周嘉鱼道:“我刚才得到了些消息,徐先生,你能让警察局的朋友帮我查个人么?名字叫姜筑,H城的。”   徐鉴道:“姜筑?行,我让人查查。”   然后他查出H城叫姜筑的只有三个,符和周嘉鱼年龄和性别条件的,只有一人。   “这人有什么问题么。”徐鉴不明所以。   周嘉鱼应了声,说这人可能和这些黑色的液体有关系,想要调查这事儿,可以从他身上入手。   徐鉴闻言若有所思,说让人再查仔细一点。   徐鉴离开之后,周嘉鱼才把他给徐惊火打电话这件事说了出来,自从佘山事情发生之后,所有人都以为徐氏没有成年人了,徐惊火却是其中一个意外。虽然徐鉴人不错,但周嘉鱼还是想将这件事保密下来,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罐儿还和徐惊火有联系?”林珏笑眯眯的看着他。   周嘉鱼莫名其妙的就有点虚,说联系不多,只是因为之前那个快递才打了几次他的电话。   “几次?”在旁边没说话的林逐水忽的开口。   “就、就七八次的样子。”周嘉鱼硬着头皮说。   林逐水哦了一声。   周嘉鱼本以为这事儿就这么完了,谁知道林逐水语气淡淡的补了一句:“你一共才给我打过五次电话。”   周嘉鱼:“……!!!”   作者有话要说:  林逐水数完周嘉鱼给他打电话的次数,开始不高兴的生闷气。   周嘉鱼凑过去亲亲又抱抱,哄着说虽然电话打的不多,但是亲亲了好多好多次嘛。 第94章 精神病院   关于电话这事儿,周嘉鱼真是有些哭笑不得,面露林逐水那不露声色的质问,周嘉鱼只能很怂的解释,“先生天天和我在一起,哪里还有打电话的必要嘛。”   林逐水却是微微挑了挑眉,并未应话。   周嘉鱼又是一顿哄,林逐水才勉强的嗯了声。   这一屋子的人除了周嘉鱼和林逐水全是单身狗,于是众人就看着两人撒狗粮,表情里充满了复杂的味道。   在旁边坐着的沈一穷幽幽的摸着小纸的脑袋,又用下巴蹭了蹭小纸,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么……当然百分之八十可能都是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谈恋爱。   关于姜筑的事儿,徐建那边很快给了更加详细的反馈。这姜筑是H城人,自幼家境贫寒,但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姜筑在刚成年的时候,家里就遭遇了一次残酷的打击——他遇到了一场车祸。   在这场车祸里,司机逃逸,姜筑重伤。   周嘉鱼听到这里,想起了他在学校和楼顶见到那个戴口罩的男,那个男人似乎从头到尾都戴着口罩,将自己的面容遮掩的严严实实,也不知道和这场车祸是不是有分不开的关系。   之后姜筑的家中为了给他治疗,变卖了家中所有的财产,可即便如此,也堵不上治疗费用巨大的窟窿。就在这样的前提下,姜筑的父亲却又再次遭遇不幸,他和姜筑一样,也遇到了车祸。这次则是司机酒驾,姜筑的父亲当场死亡,甚至连抢救的机会都没有。   “太惨了吧。”林珏听着这故事也觉得有点唏嘘,“一家人遇到了这些事儿……”   “是挺惨的。”徐鉴说,“而且那酒驾的司机家境不好,根本拿不出赔偿来,只能进局子里蹲着,姜筑的治疗费还是没有着落。”   “之后呢?”周嘉鱼感觉这事情肯定没完。   徐鉴说:“之后,之后姜筑的母亲为了给他赚治疗费,开始在工地上打工,可是还是没能凑齐费用,姜筑很快就因为交不起费用被迫出院。”   如果事情到这里结束,也就算了,可上天却仿佛觉得姜筑不够惨似得,又一次给了他致命的打击。   因为过度疲劳,姜筑的母亲在工地上出了事故,而出事之后,那个工地的老板直接找了关系,又欺负姜筑无钱无势,竟是一分的赔偿款也没有掏就把姜筑母亲的事儿给了解了。   众人听完,眼神里都多了点唏嘘,姜筑的经历着实让人有些同情。   “然后好像他的精神状态就不太好了。”徐鉴说,“具体怎么不好资料里也没写,不过的的确确被送进了精神病院一段时间。”   周嘉鱼说:“精神状态不好?”提到这个,他倒是突然想起了和小金龙住在一起的那个年轻人,那个年轻人当时也被当地人当成了疯子,现在仔细想来,会不会姜筑也是这样的情况?   “会不会是他受到严重打击之后觉醒了这方面的天赋?”周嘉鱼问,“比如能看到什么脏东西之类的……”   林珏道:“倒也是有可能,之前有过这样的例子,不过这种例子很少,概率也很低。”   虽然概率低,可也不是没有,而且既然姜筑出现在了孟扬天身边,那就说明他身上肯定是有过人之处的。   “那现在还有他的消息么?”周嘉鱼问。   徐鉴摇摇头:“没了,他进了精神病院之后,偷偷摸摸的从里面逃了出来,然后关于他的消息就彻底断掉了。”   从精神病院出逃的姜筑,彻底消失在了人们的视线里,大家很快将他遗忘,或许现在提起姜筑这个名字,能记得的人都不会超过一只手。   因为这个例子太惨,当年参与办案的警察倒是有些印象,徐鉴查他资料的时候,警方很快就把这份档案翻了出来。   周嘉鱼见到了当年姜筑的照片,这人的个头儿果然很高,十七八岁的年龄,就已经一米八六。他的模样算得上清秀,在证件照里安静的微笑着,看不出一点阴郁的味道。这让周嘉鱼想到了在孟扬天身边的此时的他,若不是徐惊火的消息,恐怕任谁也没办法把两人联系在一起。   现在大家都不知道姜筑的去向,几人合计了一下,决定去当年姜筑出逃的那家精神病院,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新的线索。   事实上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民众对于精神病的态度都不算友好。除非是家境殷实,雇人特殊照顾,否则在精神病院里,过的真不是人过得的日子。   如果周嘉鱼的猜测是对的,那姜筑可能精神上并没有出现问题,也就是说他作为一个正常人被强行关了进去,想要逃出来,也是正常的事。   那精神病院的地址有些偏,目前过去的交通方式只有汽车,众人就这样踏上了行程。   随着汽车开向目的地,周嘉鱼注意到周围的景色越来越荒凉,问过徐鉴后才知道那精神病院居然在深山里面,目前已经开了三十多年了,是政府出资办的。   “那也太偏了吧。”周围已经看不见任何现代化的建筑了,道路也是泥地,车开在上面速度很慢,周嘉鱼说,“这人进来了还能出去?”   “唉,精神病院这地方,进来的有几个能出去。”徐入妄道,“就算是个正常人在里面待久了估计也废了。”   周嘉鱼轻叹。   本来大家在听完关于姜筑的故事之后,心情已经很沉重,当车到达目的地,众人看清楚了那精神病院的模样时,心情变得更加的糟糕了。   那精神病院坐落在茂密的树丛之中,只能隐约看到其陈旧且高耸的墙壁,墙壁周围是铁丝网,砖石上附着着被苔藓腐蚀后的脏绿色。   这里不像是精神病院,反倒更像是监狱。   因为之前徐鉴已经打好了招呼,所以从门口进来时也没有遭到阻拦。   守门的保安是两个五六十岁的中年男人,神情十分漠然,看到他们几个,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安静的把铁门拉开。   这里给人的感觉非常不舒服,周嘉鱼站在门口的脚步不由自主的顿一下。   “嘉鱼?”林珏注意到了周嘉鱼的异样。   “不是很舒服。”周嘉鱼诚实的说出了自己的感受,“我对这里感觉非常不好……”   其实不止是周嘉鱼,就连灵感没有那么敏锐的沈一穷也觉得这里的气氛十分压抑,虽然没有看到一个人,但人类显然是有趋利避害的本能,有些地方你站在门口就已经不想再往里面走了。   徐鉴说:“这地方死过不少人的。”他指了一个方向,“有些病人的家属把病人送进来之后就失踪了,病人出事之后也不会出现,院方就把病人埋在后山上。”   周嘉鱼蹙起眉头。   他们顺着门口的大路一直往前,到达了有些像是住院部的地方。   这里的建筑外皮都是灰色的,路边也是杂草丛生,在这一段路上,周嘉鱼没有看见任何人影,没有医生,也没有病人。   “好像就是里面。”徐鉴拉开了住院部的大门,“走吧。”   林逐水似乎察觉周嘉鱼内心难以言喻的焦躁感,直接伸手牵住了周嘉鱼,手心上传出薄薄的热度,缓解了周嘉鱼被环境感染的情绪。   “这里真是让人太不舒服了。”周嘉鱼嘟囔。   “是啊。”沈一穷说,“比监狱给人的感觉还不舒服……”至少监狱没有这种近似死亡的颓败气息。   住院部的灯光并不明亮,明明是大白天,窗帘却被严严实实的拉了起来,走廊上的灯光是橙色的,投射在人的脸上身上,呈现出阴郁的味道。   “怎么没医生的?”往里走了一段路了,却是一个人都没有看到,周嘉鱼凑到旁边的办公室里看了几眼,发现办公室里空空如也,没看见任何人。   “这个点是不是都在食堂吃饭?”林珏看了眼手表。   “有可能,但是食堂在哪?”周嘉鱼问,现在刚好十二点过,正是吃午饭的时间。不过全部人去都去吃午饭了实在是有些奇怪,而且办公室的门也没关就这样大开着,是因为平常这里也没有人来,所以完全不担心被盗么。   “二楼吧?”沈一穷注意到了走廊旁边的一个指示牌。   “走,上去看看。”林珏说。   一行人顺着楼梯往上,周嘉鱼看见楼梯两边都挂了一些奇奇怪怪的画,这些画像非常的凌乱,无法辨识出鲜明的主题,更像是随心而做的画作。画的色调大部分都是深色调,徐入妄开玩笑的说这医院不会是把病人画的画给挂上面了吧。   徐鉴看了徐入妄一眼没说话,徐入妄表情僵住:“还真有这种操作啊。”   这医院太不正常了,如果可以周嘉鱼大概会选择立马离开这里。   二楼果然是食堂,而他们也见到了进入医院里看到的第一个人。那人穿着医生的白褂,蹲在楼梯门口,手里捧着一盒饭,看见他们后,朝着他们投来了颇为不善的眼神:“你们是干什么的?到这里来干嘛?”   “你好。”徐入妄道,“因为出了一桩命案可能和贵院的病人有关,我们想了解一些情况……”结果他话还没说话,就看见医生站起来直接转身走了,从头到尾没露出一个好脸色。   徐鉴给了徐入妄后背一下:“叫你别剃头发,现在被当成坏人了吧,你这模样出去连媳妇都找不到!看看人家周……”他大概是想拿周嘉鱼做例子,但是一扭头却看见周嘉鱼和林逐水两人牵着手无耻的在继续撒狗粮,于是硬生生的把话咽了下去。   徐入妄:“……”   徐入妄失败之后,徐鉴撸着袖子打算自己上。但是显然医院的人都相当不给人面子,这次徐鉴更惨,刚一站过去还没开口,那医生就直接走了。   众人:“……”   徐入妄嘟囔说看,这真的不关他的事儿。   徐鉴表情扭曲,将目光投到了周嘉鱼身上,说:“周嘉鱼,还是你来吧。”   周嘉鱼哭笑不得。   整个精神病院的人果然都在食堂里吃饭,他们站在门口,看到病人们安静的坐在桌子旁,一口口的往嘴里塞着食物。食物看起来并不美味,大多数都是素菜,只有极少的肉类。医生们则坐在另外一边,周嘉鱼进到食堂之后就感觉出了一种违和感,他很快就发现了违和感的来源——屋中异样的寂静。   食堂里实在是太安静了,没有任何的交谈,只能听到安静的咀嚼声。   整个屋子仿佛是一出默剧,而在里面进食的医生和病人们,则是默剧的演员。   周嘉鱼稍作犹豫,还是走向了医生们吃饭的地方,虽然这里看起来挺怪异的,但是他身后可是站着林逐水,什么妖魔鬼怪他都不怕。   “你好。”周嘉鱼轻声开口,打破了寂静。   医生们吃饭的动作瞬间停了,其中一个靠周嘉鱼最近的人,慢慢的扭过头来,他嘴里还包着饭,缓缓的咽下:“你好。”他这么说。   “不好意思,我们是警察局那边过来的……”周嘉鱼小声道,“之前有预约过,我们想要了解一个病人的情况。”   那医生点了点头,说:“好。”然后又回过头,开始继续吃东西。   周嘉鱼僵在原地有些尴尬,不知道这人的这句好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在人家吃饭的时候打扰人家好想也的确是不太合适。周嘉鱼想了想,回到众人身边,说他们还是等这些人吃完饭再过来吧。   大家都表示同意。   本来吃饭对于人来说是件挺幸福的事,可是任谁看了身后屋中的画面,都不会感到一丝的温度。   他们的进食仿佛只是迫于生理需求的任务,只要把食物塞进嘴里,再机械的咀嚼后咽下去,就算是完成了。   沈一穷出来之后一直在屋子里面看,并且眼神越来越恐慌。   周嘉鱼问他看见什么了,沈一穷这才扭头,用带了哭腔的声音说:“你们有没有注意到……”   “什么?”林珏问。   “他们每个人吃一口饭,都会咀嚼十三次……”沈一穷说。   周嘉鱼朝着屋内投去目光,发现沈一穷说得的确不错,屋子里正在吃饭的人每一口饭都会咀嚼十三次,一次不多,一次不少。而让周嘉鱼觉得难以理解的是,甚至包括坐在旁边桌子的医生们也没有例外。   “说实话。”林珏道,“如果不是他们穿着白褂子,我真不会觉得他们是医生……”而是一屋子的精神病人。   她没有从这些医生的身上看到一点属于正常人的行为。无论是神态举止亦或者语言反应,从刚才这些医生的反馈上来看,他们和身边的那些病人除了服装之外简直毫无二致。   大家沉默了一会儿,周嘉鱼叹气道:“等着他们吃完了出来再看看情况吧。”   也只能这样了。   大家在屋子外面随便找了几个座位,坐下后开始等待。   这场午餐他们吃的格外漫长,林珏掐着表,硬生生的看着他们从十二点半吃到了两点,眼见两点都过了大半了,才有人从餐厅里面陆陆续续的出来。   周嘉鱼之前询问的那个医生也出来了,他穿着白色的医生褂子,胸前还有个铭牌,上面写着主治医生三个字,下面则是他的名字——李一昊。   “您好。”周嘉鱼再次硬着头皮上前。   李一昊的个子不高,年龄看起来三十左右上下,若单看面相,会觉得他文质彬彬。但如果他面无表情的盯着人看时,却有种神经质的感觉。   “你好。”他回应了周嘉鱼打的招呼。   如果可以,周嘉鱼不会想和他打太多的交道,但奈何之前徐鉴和徐入妄的搭讪都惨遭无视,他只能硬着头皮强上:“我们是警方派过来调查情况的,请问您有时间配合我们一下么?”   “警方调查情况?”李一昊说,“出什么事了?”   周嘉鱼听见他说这话,莫名的松了口气,虽然这人看起来怪怪的,但是至少逻辑好像还是正常的,也没有直接无视他的问话,而是开口询问发生了什么。   周嘉鱼说:“在酒店里发生了一起命案,我们怀疑和贵院的病人有关系,所以想要了解一下那个病人的具体情况。”   李一昊说:“病人,哪个病人。”   周嘉鱼道:“姜筑。”   然而在听到这个名字之后,李一昊的表情瞬间扭曲了,那是一种周嘉鱼从未见过的表情,五官几乎都像是挤在了一起,眼神之中也被恐惧灌满,甚至于身体都在不住的颤抖。   “我不知道,我不认识姜筑。”李一昊飞快的说,“你们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他说完这话,转身就要跑开,却被徐入妄一把抓住,直接给拎了起来。   在徐入妄的大块头面前,李一昊那身板明显不够看,跟只小鸡仔似得在他的手里挣扎,一副随时可能闭过气的模样。   “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徐入妄撸起袖子,满脸凶神恶煞,配着他那光秃秃的脑袋,当真是像极了凶残无比的打手。   李一昊被吓得浑身发抖,最后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徐入妄说:“老子真的要动手了啊。”眼见他马上就要动手,李一昊终于虚了,他的眼神朝着周围瞟了瞟,不知道在看什么,片刻后,才小声的说,“你们去找院长吧,我不能说,只有院长才知道。”   “他在哪儿?”徐入妄问。   李一昊道:“办公室……”   徐入妄说:“你带我们去。”   李一昊本来还想拒绝,但看见徐入妄手上的肌肉,还是认怂了,说就在四楼,先把他放下来,他就带他们过去。   徐入妄这才把李一昊放下了,众人都对他投去佩服的眼神,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光脑袋,开玩笑说:“就差一根金链子了。”   徐鉴说:“师父给你买!买手臂粗的那种,拖起来带响的!”   徐入妄:“……”师父你是认真的吗。   金链子虽然挺吸引人的,不过现在重点是面前这个李一昊。虽然答应了要带着他们去院长室,但李一昊的眼神却十分的飘忽,朝着周围左顾右望,明显是如果找到了机会绝对会开溜。   但是直到到达四楼,李一昊都没有找到逃跑的机会,他的脚步停在走廊尽头的一间办公室面前,小声的说:“院长就在里面。”   徐入妄说:“你先进去。”   李一昊道:“我不要先进去,你们要去你们去,我还有事,我还有病人,你们不能让我进去。”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简直像是在胡言乱语,无论是语调还是眼神,都十分的狂乱。   周嘉鱼敲了敲面前的门,没有人回应,他犹豫片刻,还是伸手握住了门把手,将办公室的门扭开。   嘎吱一声,门口的景象露了出来,大家在看清楚了门后的景象后,都露出愕然之色。   门后面并没有什么宽敞的办公室,而是一条狭窄的走廊,走廊昏暗无比,只有在尽头透着微光。   “这是办公室?”徐入妄故意恶声恶气的问李一昊。   哪知道李一昊却点头如捣蒜:“这里就是院长的办公室,院长就在走廊后面……我没有骗你们啊。”他说这话,浑身都开始发抖,却是不知道在害怕什么。   “进去看看?”周嘉鱼道。   “走。”林逐水点点头。   徐入妄道:“走吧,一起进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周嘉鱼说了声好,也跟着林逐水的脚步进了狭窄的走廊。   这走廊只够一个人行走,如果高度约在两米左右,在里面转身都是件困难的事,气氛也是十分的压抑。   林珏嘴里嘟囔说如果里面没人,出去之后一定得把那李一昊揍一顿,周嘉鱼说师伯你越来越暴力了。   林珏说你难道不想动手吗。   周嘉鱼朝着前面望了一眼,说我刚才不想,但是现在想了——走廊尽头居然没有房间,而是一个拐角,他们在外面看到的光源是一盏粗巨大的灯,简直像是诱捕器在吸引趋光的蚊虫。   “继续走还是回去?”林珏也觉得这里很不舒服。   林逐水道:“走。”他的语气很肯定。   听到林逐水这么说了,大家也没反驳,便继续顺着走道往前,如同走在一条没有尽头的迷宫里。   周嘉鱼这时已经开始理解李一昊不愿意进来的心情了,这狭窄的隧道里充满了压抑的气氛,作为一个心理正常的人,走了大约几分钟便开始感觉烦躁,更不用说精神有问题的患者了。   好在在又拐过几个弯后,他们终于走到了尽头,看到了一扇挂着院长室牌子的门,至少那个李一昊在这事情上没敢欺骗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  徐鉴:怎么才能把徒弟变强……   林逐水:和他恋爱。   周嘉鱼:是的,是这样的,我现在很♂强   徐鉴:唔……   徐入妄:?????师父您想清楚啊??? 第95章 病院惊魂   这狭窄的走廊给人的感觉实在是不太好,以至于周嘉鱼在看到那扇门后没有多做思考便伸手敲了敲。   门那头并无回应,周嘉鱼又敲了一次,在他以为不会有人回答的时候,门那头传来了一个沉闷的男声:“进来。”   周嘉鱼听到这声音,伸手握住门把,轻轻一转。咔擦一声脆响之后,面前的木门被他拉开了一个缝隙,众人看到了屋中的景象。   屋子里面的墙壁全被粉刷成了黑色,本就不算明亮的灯光在这样的屋子里更是显得黯淡。周嘉鱼看到屋子中央摆放了一张巨大的木桌,木桌后面坐着一个穿着白衣的男人。这男人脸上戴着白口罩,鼻梁上还挂着眼镜,因为灯光昏暗,连周嘉鱼这样的视力也没能将他的面容看的太清楚。   “你好。”男人发声,“请问你们有什么事?”   众人从走廊走向屋中,本以为离开了那狭窄的隧道,压抑的感觉会有所缓解,但让人没想到的是,这个院长的办公室反而更加让人觉得喘不过气。周嘉鱼光是在这里待上那么一会儿就很不舒服,他实在是难以想象一个正常人长期坐在这里办公,还能保持理性的思维。   “你好。”周嘉鱼说,“请问您是这里的院长吗?”   男人点了点头,说:“对,我是,请问你们有什么事?”   周嘉鱼又把刚才和李一昊说话的内容重复了一遍,表达他们是来调查病人的意愿。   “坐。”院长对着他们摊了摊手,示意他们坐下,他说,“我完全可以配合警方的调查,请问你们想要问关于哪个病人的事。”   大家看着椅子都没动,周嘉鱼也不想在他对面坐下,虽然这样看起来挺不礼貌的,但是这院长给他的感觉很不好。   “姜筑。”周嘉鱼谨慎的说出了这个名字,同时小心翼翼的观察着院长的表情。   但奈何反光的眼睛和戴在脸上的口罩遮掩了院长的大部分脸,周嘉鱼很难从他的表情里获得什么有用的信息。   因为之前李一昊的反应,周嘉鱼本来还有些担心自己说出姜筑的名字后,院长会不会有什么过激反应,但院长的语气却十分冷淡:“抱歉,我已经不记得这个病人了,你们想要知道关于他的信息,恐怕还得自己去档案室查找。”   “不记得了?”周嘉鱼并不相信,“您确定您不记得姜筑这个名字了?”   “是的。”院长非常肯定的说。   周嘉鱼狐疑的看着他:“但是外面的李医生可是记得非常清楚,如果您不介意,能不能麻烦您陪我们去一趟档案室呢?”   院长闻言没有说话,而是陷入了沉默。   徐入妄这时候伸手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道:“院长先生,您可要想清楚啊。”   又是一段短暂的沉默,也不知道是院长想明白了,还是徐入妄的威胁起了作用,院长微微点了点头,有些不情愿的同意了周嘉鱼的提议。   “走吧。”院长这么说,“我带你们过去。”   大家跟着他离开了办公室,周嘉鱼在走的时候注意到这个办公室非常的奇怪,除了那张桌子椅子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东西了。墙壁旁边没有书柜,全都空荡荡,桌子上也没有任何的资料和物品,简直好像除了桌椅之外,就只剩下院长这么个人,静静的坐在被黑色墙壁构成的屋子里。   大家绕过了那漫长且狭窄的走廊,从里面走出来时,所有人都轻轻的松了口气。里面这种构造真不是人待的,待久了恐怕正常人精神都会出现问题。   “档案室在五楼,要路过住院部。”院长说,“请大家放慢脚步,不要奔跑打闹,不然会刺激到病人。”   出来之后,周嘉鱼终于借着外面的光线看清楚了院长的模样,他的眼睛狭长,无神的垂着,眼角耷拉着看起来很没有精神,正常人说话时都会直面对话的人,但他从头到尾都垂着眸子,眼神时不时飘散,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似得。   “走吧。”周嘉鱼说。   院长抬步朝着顺着楼梯朝着四楼去了,之前他们在楼下见到的画作渐渐多了起来,而且内容越来越奇怪。到了最后甚至已经没有什么具体的图案而是乱七八糟的涂鸦,颜色以红黑为主。   沈一穷没忍住,开口问了句:“院长先生,这些画是怎么回事啊?”   院长扭头看了沈一穷一眼,慢慢道:“这些是我们医院的作品,很好看,很有艺术感,在里面我们互相交流感情。”   沈一穷嘟囔了句那你们的感情可真够复杂的。   院长瞪了他一眼。   沈一穷很不客气的反瞪了回去。   周嘉鱼都有点怀疑两人会吵起来的时候,院长收回了目光,又继续低头赶路,他们很快就到达了五楼的住院部——据院长说,档案室就在住院部的尽头,传过去就是了。至于为什么要把重要的档案室和病人们住院的地方安排在一层楼……这就不得而知了。   周嘉鱼以为住院部全是病房,但是到了五楼才发现与其说是住院部,倒更像是病人们自由活动的地方。走廊上,大厅里,到处都是穿着特殊病号服的病人们。这些有的坐在椅子上,有的坐在地上,有的正在和人交谈,有的则玩着一些简单的游戏。   周嘉鱼看见有三个病人围在一起玩扑克,如果不是他们穿着病号服,光从神情上来看比面前这个带路的院长看起来还要正常一点。   “小声点。”院长轻声说,走的又轻又慢,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大家都不由自主的放慢了脚步,周嘉鱼在路过一个病人旁边的时候,听到他嘴里数着五十三,五十四,五十五……   周嘉鱼蹙了蹙眉,小声道:“他在数什么?”   院长闻言扭头看了周嘉鱼一眼:“你可以自问他。”   周嘉鱼抿唇,侧身问了那病人一句:“你在数什么?”   病人抬头,并未回答周嘉鱼的问题,而是道:“嘘,小声点,你说话声音太大,他们会发现你的。”   他们?周嘉鱼的眉头蹙得更紧了。   住院部的病人们在看到外来者时并没有什么过激反应,他们最多投来一点目光,随即便再次沉静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周嘉鱼观察了一下周围,发现这些病人的性别大部分都是男性,只在角落里看到了一两个女性病人。而男性病患的年龄也大部分在中年的范畴内,并没有看见年级太小或者太大的。   病患简直像是经过挑选一样——周嘉鱼的脑子里冒出了这么一个念头。   “怎么了?”院长注意到周嘉鱼一直在朝身边观望,突然停下脚步问了他一句。   “没事。”周嘉鱼说,“只是奇怪怎么没看见医生。”   “哦。”院长说,“这个点他们都在做其他的事呢。”   “做其他事?把病人就这么放在这里不会出事么?”林珏说。   “能出什么事呢。”院长嘟囔,“他们又跑不出去,能出什么事呢。”他说完这话,居然赫赫的笑了起来,这笑声听起来简直像是在高兴什么事儿,快要压制不住内心的喜悦。   大家都没说话,而是互相看了看,显然,这个院长很不正常,不,准确的说,这个医院都很不正常。   终于走过了住院部,到达了档案室。院长掏出钥匙打开了档案室的门。   门一开,一股灰尘的味道扑面而来,屋子里到处都铺满了灰色的痕迹,角落是密布的蛛网,看起来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人打扫过了。   “这里没有人看管?”林珏发问。   “没有,没有那么多人。”院长说,“哪里来的那么多人手,每年都招不到人,招不到人,能有人就不错了。”   周嘉鱼听着他的话,发现这院长说话的时候似乎很喜欢将一句话多重复一遍,一两次还好,次数多了听起来感觉很是神经质。   院长给他们开了门之后,就打算离开,徐鉴却是手一伸,直接拦住了他的去路:“院长先生,您不介意把口罩取下来让我们看看的模样吧。”   空气一下子凝滞起来,院长的眸子里射出冰冷的视线,他小声的念叨着什么,仿佛在诅咒一般,就在周嘉鱼以为他会拒绝的时候,却见他真的将手伸向了口罩,然后将口罩取了下来。   当周嘉鱼看清楚院长的模样时,不由的倒吸一口凉气。   口罩后面的那张脸,被几条巨大的伤口横贯其上,伤口不知道是什么造成的,又长又宽,被人用粗暴的手法缝合起来,连嘴唇形状都看不出来了。   “看见了吗。”院长问。   徐鉴倒是很冷静,没有露出什么惊讶的表情,而是问道:“您是这是受了什么伤?”   “我被人袭击了。”院长说,“有人袭击了我,划烂了我的脸,不过没关系,现在已经愈合了。”他咧开嘴笑了起来,一张像是被强行拼接起来的脸也跟着扭曲,露出怪异之极的笑容。   “谁袭击了你?”林珏问,“不会是这个医院的病人吧?”   院长闻言并未说话,只是伸手又将口罩戴上了,似乎并不愿意回答他们的问题。   “我们对这里不熟悉,麻烦院长陪着我们一起找一下吧。”也不知道是不是察觉了什么,林逐水的突然出声,而且说出来的话相当不客气。   院长似乎想要拒绝,林逐水又道:“难道院长是要去忙什么事?”   院长道:“是的,我很忙的,没时间陪你们。”他低声又重复了一遍,“没时间陪你们。”他想要转身离开,却被徐入妄伸手直接拦住了:“不好意思,院长先生,我们对这里不熟悉,麻烦您多给我们一些时间。”   院长怨恨的看着徐入妄,但以他的身板来看,显然并不是徐入妄的对手,所以权衡之下,他还是留了下来。   几人走进了档案室,周嘉鱼一进去就开始咳嗽,他开始还以为是灰尘过敏,但是在里面站了一会儿之后他觉得自己快要把肺都给咳出来了,实在是受不了,只能踉跄着从档案室里又跑了出来,呼吸了一点外面的空气才缓过来。   “怎么回事?”林珏说,“罐儿你怎么咳的这么严重。”   周嘉鱼摇摇头示意自己也不明白,他拿出纸巾,捂住口鼻,在外面耸动着肩膀,好一会儿才将那种喉咙里面的氧意逼出来。   “或许是对里面的东西过敏。”徐入妄说,“你就在外面等着吧,我们找就行。”   好像也只能这样了,周嘉鱼在档案室外寻了个位置,看着他们在里面翻找。   虽然被强行留了下来,但院长一点要帮忙的意思都没有,他站在角落里,用警惕的眼神看着几人,看起来简直像是随时准备逃跑。   周嘉鱼打算把他用来捂住口鼻的纸找个垃圾桶扔掉,但当他仔细看向自己手里的纸巾时,却发现纸巾上多了一些黑色的粉末。   “这是什么?”周嘉鱼有点愣,伸手抹了一下,发现这粉末有点像是灰烬的东西,他抬目望向眼前的档案室,忽的有种不好的感觉。   “什么?”沈一穷离门最近,跑到了周嘉鱼的身边。   “我刚刚不是一直咳嗽么,感觉咳出来了奇怪的东西。”周嘉鱼把纸巾递给沈一穷看。   沈一穷瞅了眼周嘉鱼手上的纸巾,却是满目莫名:“没有啊。”   周嘉鱼再一看,发现刚才看见的那些黑色灰烬居然不见了:“怎么会,我刚才真的咳出来了一些黑色的灰烬。”   屋子里的人听到他们两人的对话,都打算出来看看,林逐水也朝着周嘉鱼的方向走,然而他刚离开档案室,屋子里就传来了徐入妄的怒喝:“你要去哪儿??”   接着便是砰的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周嘉鱼吓了一跳,朝着屋中看去,发现档案室的窗户被打开了,刚才站在窗户边上的院长不见了踪影。毫无疑问,他从窗户上跳了出去。   这里可是五楼,一个弄不好会死人的,徐入妄飞速跑到了窗户边上,眼睁睁的看着那院长从地上爬起来,转身跑了。   徐入妄:“卧槽,他真跑了!”   周嘉鱼说:“这里可是五楼,他跳下去没事儿??”   徐入妄说:“妈的,他没事,跑得比兔子还快。”   “这院长到底是人是鬼。”林珏说,“逐水,你怎么看?”   “自然是人。”林逐水道,“但孟氏遗址围住我们的那些焦尸,也是活人。”   众人陷入了沉默,显然是想起了那天晚上在孟氏遗址发生的事情。显然,这个精神病院的异常情况和孟扬天他们那伙人有着脱不开的关系,奇怪的医生,诡异的病患,还有整个医院里压抑到了极点的气氛。   “我们继续搜档案,其他人出去找找其他医生看看情况?”徐鉴提议。   “行啊,逐水,你和罐儿他们一起去吧,我和入妄徐鉴留在这里找就行。”林珏虽然挺嫌弃这些布满了灰尘的档案的,但还是决定留下来。   周嘉鱼对屋子过敏,林逐水看不见,正好可以出去找人。   “好。”林逐水同意了。   于是两人离开了档案室,准备去楼下看起来有些像医生办公区域的那层楼去。这次路过住院部的时候没有了院长带路,那些刚才原来还算友善的病人,对他们突然产生了强烈的敌意。起初周嘉鱼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在一个病人将手里的硬物朝着他扔过来的时候,周嘉鱼才确定这并不是他误会了。   被一百多人虎视眈眈,周嘉鱼赶紧拉着林逐水下了楼。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病人的活动范围居然没有局限在五楼,到了四楼办公区域,他还是能看见一些穿着病号服的人在走廊之上游荡,虽然数量上少了很多。   然而本来应该坐在四楼办公的医生,却不见了踪影,周嘉鱼逛遍了四楼,好不容易在四楼靠近角落的一个办公室看见了穿上白色医生服的人。   那人坐在办公室里,面前摆着一台电脑,似乎正在整理资料,从表情上看来是十分认真的,连周嘉鱼和林逐水进了屋子都没发现。   “你好。”周嘉鱼和他打了招呼。   那人没有抬头,继续看着面前的电脑。   “你好。”周嘉鱼又打了一声招呼,他看了眼那人胸前的铭牌,“陈医生。”   听到陈医生三个字,他手上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抬手推了推眼镜,道:“你好,请问有什么事?”   周嘉鱼说:“我们想了解一下关于院长的事。”   陈医生慢慢的抬头,笑了:“请问你想要了解什么呢?”他说这话时,又开始敲打键盘,继续输入内容。   周嘉鱼道:“可以冒昧的问题下,院长脸上的伤痕是什么造成的么?”他不是很相信院长的说法,所以想再确认一下。   “他被人袭击了。”陈医生说,“被那些该死的病人。”   周嘉鱼一听心中微凉,没想到院长的伤和这里的病人有关系。   陈医生说这些话的时候,几乎是在咬牙切齿,表情狰狞的吓人:“那些废物们,真该都去死——”   听着他说话的内容,周嘉鱼突然感觉不太对劲,他忽的侧过身,看向陈医生正在敲打键盘的电脑屏幕——那里一片漆黑,什么都没有。   周嘉鱼的表情微僵,但并未表现出来,道:“好吧,谢谢您了。”他站起来抓着林逐水的就要出去,那陈医生却突然出言叫住了他们,他说:“你是谁,你也是医生么?”   周嘉鱼说:“不是。”   陈医生瞬间站了起来,他拉开抽屉从抽屉里掏出了一个类似电击棒的东西,暴跳如雷道:“不是医生为什么不穿病人的衣服,你们想要做什么,想要造反吗?都是因为你们,都是因为你们!”他咆哮着,朝着周嘉鱼他们的方向直接冲了过来。   周嘉鱼被吓了一跳,反应迅速的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了小纸,小纸落在地上后迅速展开了身体,冲向了陈医生,然后一巴掌把那个电击棒给打飞了。   正常人看到小纸肯定会吓一跳,但眼前的陈医生不但不害怕反而情绪更加激动,嘴里念叨着什么转身就要回去寻找凶器,表情凶残的比楼上的那些病人还要吓人。   周嘉鱼进这医院之后就感觉不对头,在遇到了几个医生之后,他甚至开始有些怀疑这个医院里根本就没有一个正常人。   眼见陈医生似乎又要翻找出什么凶器,周嘉鱼这次没手软,直接让小纸把这人给拍晕了。   小纸的动作很是干脆,没有再给他行凶的机会。   这人晕倒之后,周嘉鱼去桌子后面检查了一下,发现刚才这个陈医生敲打的电脑,不光屏幕是黑的,甚至连主机都没有,所以说他也就是在对着黑屏胡乱敲键盘而已。   周嘉鱼:“……先生,这人怎么好像精神也有问题。”   林逐水倒是一点也不惊讶:“这医院里有正常人?”   周嘉鱼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医生也是这个样子,和那个姜筑有什么到底有什么关系?”   林逐水说:“你找找监控室的位置,我们过去看看。”   被林逐水这么一提醒,周嘉鱼才想起医院一般都有这么个地方,他抬起头看了看办公室,在天花板的角落里的确看到了一个开着的监控摄像头,“好,我找一下。”   好在每层楼梯上下的位置,都布着一副医院的地图,周嘉鱼很快找到了监控室所在的地方——就在一楼的拐角处,和警卫室连在一起。   确定位置后,两人便朝着二楼去了。   这一路上,周嘉鱼都看到了病人的身影,他们每层楼都有分布,有的站着,有的坐着,所做的事情却是千奇百怪。其中有和空气说话的,还有用勺子敲墙壁的,总而言之就是只有想不到,没有看不到。   在这时候,周嘉鱼甚至生出了一种眼前的这些人比那些脏东西还要吓人的想法,面对这些神经质的眼神久了,仿佛自己的精神也遭到了污染。   监控室的门是关着的,开锁小达人林珏也不在,不过问题不大,周嘉鱼直接让小纸把锁给拧了下来,和林逐水一起走进了监控室。   医院所有摄像头的监视器都在这间屋子里,周嘉鱼看到院长室,看到了正在翻找档案的林珏他们,还看到了走廊上的病人。   “看看医生都在哪。”林逐水道。   周嘉鱼闻言道了声好,开始寻找医生的身影,然而当他仔细的浏览了一遍监控器后,后背不由自主的起了一层冷汗。在他面前的一百多台屏幕里,他看不到一个穿着医生服的人,无论是办公室,走廊,亦或者住院部,白色的医生服,仿佛彻底的消失在了这栋建筑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周嘉鱼表示精神受到污染决定牵着林逐水的手出去休息一下,罢演一天小剧场。   说到精神病院啥的,感觉最经典的还是逃生这个游戏,气氛营造实在是的太棒,我尝试性的玩了半个多小时身体都吓木了,喜欢恐怖游戏的可以去试试看。 第96章 姜筑   “先生,我看不到医生。”周嘉鱼把他看见的情况告诉了林逐水,“屏幕里我找不到一个穿着医生服的人,这楼里只剩下了病人……”   林逐水说:“找不到?”   “对。”周嘉鱼又仔细的看了一遍,在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之后,艰涩道,“这病院里的医生,好像全都不见了……”   林逐水微微蹙眉,正欲说话,周嘉鱼的手机铃声却响了起来,他拿起来一看,发现是林珏的电话号码。   “先接电话。”林逐水说。   周嘉鱼按下通话键,听到林珏的声音从那头传过来,她的声音带了点焦急的味道:“嘉鱼,情况好像不太对。”   周嘉鱼问她怎么了。   林珏说:“我们找到了一份病人资料……”   周嘉鱼说:“病人资料?”   林珏说:“这病人的名字……叫做李一昊。”   她一说出这个名字,周嘉鱼就愣住了,这名字不是刚才那个带他们去院长办公室的李医生的么?要说是同名同姓,未免不会太巧了一点,“就是刚才那个李一昊?”   “对。”林珏语气肯定,“这些档案里还有他的照片,和刚才那个医生长得一模一样。”   周嘉鱼手臂上的鸡皮疙瘩一个接一个的往外冒,如果说李医生是这里的病人,那有没有可能那个所谓的院长其实也是病患而不是医生。   林珏似乎也猜到了周嘉鱼在想什么,她道:“我们现在在找其他的档案,想看看能不能发现点别的,不过档案室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周嘉鱼出声反问。   林珏叹气:“目前,我们没有找到任何一份关于医生的档案,所以完全无法确认这医院里的医生到底有哪些。”   周嘉鱼闻言,看了眼自己身边还在播放着院内情况的大屏幕,道:“我现在在监控室,在监控录像里,也没有看到医生……”   林珏陷入沉默片刻,说他们再找找,让周嘉鱼把这情况给林逐水说一下,看看他怎么说。周嘉鱼点头说好,两人又约定了半个小时后在五楼见面,这才挂断了电话。   不过周嘉鱼挂断电话后还没开口,林逐水便直接说了一句:“找不到医生的档案?”   “是的。”周嘉鱼稍微有些惊讶林逐水能猜到,“师伯说找不到任何关于医生的档案。”   “被销毁了吧。”林逐水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的点着,他微微偏了偏头,薄唇亲启,“这个姜筑,倒是有意思。”   周嘉鱼正在想林逐水口中的有意思是怎么回事,却注意到身后监视器里的病人们产生了异动。他们站起来,开始朝着楼下奔跑,其中有几个坐在轮椅上行动不便的,周嘉鱼看着他们硬是划着轮椅也要往下走。   “怎么回事?”周嘉鱼惊了,这群病人此时简直像是蝗虫过境一般,每个人脸上都挂上了兴奋的笑容,仿佛要赶去做一件极为重要的事。   所以说,那件事到底是什么呢,周嘉鱼这么迷惑着。   病人们很快到达了一楼,聚集在了一楼那个巨大的大厅里面,密密麻麻的人头涌动着,还伴随着窃窃私语,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近乎于神经质的笑容,他们似乎正在讨论什么极为重要的事,周嘉鱼甚至还看到其中几个因为情绪激动而将自己的手啃咬的鲜血淋漓。   “他们要做什么……”周嘉鱼后背直冒凉气。   林逐水的嘴唇抿出一条不太愉快的弧度:“你找找看院长在不在人群里。”   周嘉鱼仔细寻找之后,居然真的在人群里找到了刚才从五楼跳窗逃跑的院长,只不过出现在一楼的他,却是将那属于一声的白色长褂换成了属于病人的浅蓝色病服,若不是那长脸,和夸张的行为举止,恐怕周嘉鱼很难将他和病人区分开来。   周嘉鱼道:“找到了,在人群里,还把身上的衣服给换成了病号服……”视频的画面并不是特别的清晰,他看到一楼聚集的病人越来越多,最后咔擦一声巨响,一楼和二楼之间的那扇铁栅栏被放了下来,所有人都被封锁在了一楼的大厅里。   穿着病号服的院长爬到了大厅上面的高台上,他挥动着手臂似乎正在说着什么,但是因为视频只能看见画面听不到声音,所以很难判断。   他说完了什么,便从台子上爬了下来,接着,周嘉鱼看到又有人爬上了那个高台。看到这一幕,他本来以为爬上去的人会像院长那样说点什么,却没想到这次是一口气爬上去了四五个人,每个人手里都拿着武器。   周嘉鱼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接着,他便眼睁睁的看着这几人在台子上面打了起来。万幸屏幕的颜色并不鲜艳,周嘉鱼看不明显血液的颜色,但即便如此,他也能从模糊的画面感受到这几人夸张动作里面蕴含的可怖意味。   有人被推下了高台,跌落在地上便再也没有爬起,围观的人欢呼雀跃,拖着他的脚将他像扔垃圾那样扔到了角落。   而争斗还在继续,直到只剩下最后一个。   周嘉鱼看着这些画面的同时,还在和林逐水简单的讲解,林逐水忽的伸手覆盖住了周嘉鱼的手背:“吓着了?”   “还……还好。”周嘉鱼道,“就是没想到,这医院是个这样的情况。”   林逐水道:“要是不想看就不看了。”   周嘉鱼虽然挺高兴林逐水这么说的,但也没觉得自己有这么娇气,他说了句没事儿,反手和林逐水十指相扣,便又将目光投到了屏幕之上。   画面还在继续,胜出的患者发出激动的吼叫,他满身都沾满了鲜血,在高台之上激动的举起双手。   接着,周嘉鱼看到人群里朝着高台之上递出了一件衣服——那是属于医生的制服。   “这医院,不会没有医生吧。”周嘉鱼艰涩的说出了自己的猜测,“所有的医生……都是从病人里选出来的。”   “还有一个可能性。”林逐水大约是担心周嘉鱼害怕,便从身后轻轻的拥住了他,语调平淡,说出的却是让人血冷的事实,他说,“你说,那些病人里,会不会也有曾经作为治疗者的医生。”   周嘉鱼说不出话来,他被林逐水拥抱着,身后靠着他温暖结实的胸膛,但这本该旖旎的气氛,因为面前的视频被破坏殆尽。周嘉鱼脑海中浮现出了院长脸上那些狰狞至极的伤口,他很难去想象,这些病人里面,到底有多少人参与过这样残酷的争斗。   胜利的病人高兴的床上了属于他的院长服,他从高台下跳下来,在人群之中挥着手。   原本落下的铁栅栏再次升起,激动的人群又恢复了死气沉沉,慢慢的从走廊上散开,逐渐消失,而一楼的大厅则再次空了出来,只留下一个失去意识的病人,静静的躺在角落里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周嘉鱼有些看不下去,说他们去大厅里看看好不好。   林逐水点点头,同意了周嘉鱼的提议。   两人离开了监控室,去了一楼的大厅。大厅的地板上还残留着鲜红的血液,一片狼藉。   周嘉鱼跑到了那个病人身边,看见他依旧一动不动,他伸出手探了他的鼻息,随即叹气:“死了。”   林逐水微微蹙眉。   周嘉鱼本来以为这人只是重伤,却没想到就这样简单的失去了生命。他站起来,环顾了一下四周,“先生,这人的尸体就这样放在这儿么?”   “应该会有人来收拾。”林逐水这么猜测。   事实证明林逐水是对的,因为约莫几分钟之后,几个穿着医院医生制服的人便出现在了大厅之中,手里拿着拖把等清洁用品,看起来像是要打扫现场。   如果不是刚才在监控视频里看到了那样的一幕,估计周嘉鱼还会想要找一个询问一下情况,但是现在,他只想离着这些人远远的。   好在“医生”们也没有和他搭话的意思,他们埋头仔细的整理着大厅,甚至还有两个人准备将病人的尸体拖出去。   周嘉鱼没忍住问了句:“你们要把他拖到哪儿去。”   那医生冷漠的回头看了他一眼:“后山,你要一起去吗?”   周嘉鱼摇头。   那人便转了头,带着漠然的表情把尸体给拖出去了,周嘉鱼嗅着周围那股子淡淡的腥气,有种自己陷在了一个荒谬梦境之中的错觉,好在身边的人,给了他真实感,周嘉鱼叹气,把目光放在了林逐水的脸上,想着洗洗眼睛安慰一下自己。   “先生,我们怎么办?”这里这么多人,而且地方又偏僻,估计就算报警警察也得第二天才能到,而且精神病人就算杀了人也不用被问责,周嘉鱼开口询问。   林逐水道:“去档案室看看林珏他们。”   周嘉鱼说好,本来之前他们和林珏约定的时间是半个小时之后,现在看来也没有这个必要了,两人又从一楼到了五楼,不过这会儿上去的时候,周嘉鱼看到本来到处散开的病人们又不见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现在下午两点左右,明明外面阳光灿烂,可这栋建筑里的透着森森寒意。   五楼也空荡荡的,地上放着一些乱七八糟的玩具,应该是刚才病人们离开时落下的。周嘉鱼走到档案室门口吗,又嗅到了那股子霉菌的味道,他顿住脚步,唤道:“师伯,你们发现什么了?”   “我觉得这个精神病院早该倒闭了。”林珏咳嗽着从屋子里走出来,手里捏了两本记录,顺手递给了周嘉鱼,“你看看。”   周嘉鱼接过来一看,发现这是一本入院记录,他简单的翻看了之后,很快发现了问题:“怎么回事……这医院几年前就没有接收病人?”   “对。”林珏说,“一直没有新的病人转入,也没有病人转出。”   周嘉鱼震惊道:“这怎么可能?没人转入倒是还能理解,但是没人转出——这些病人都有家属的吧,家属不会有意见么?”   林珏叹气:“我猜不会,因为这个精神病院非常特殊。”   正常的精神病人都会有家属,并且家属也会监督治疗,就算环境再差,至少也不会出人命,但是这个精神病院,情况却非常有些特别。   这个精神病院接收的大部分病人像是经过精心挑选一般,大部分都是一些社会关系极弱的人。比如像姜筑那样有着父母双亡背景的病人,在这里并不显得特殊。   精神病院的成本并不低,如果想要得到良好的治疗,不但需要使用一些昂贵的药物,还需要非常舒适的环境。很难想象,他们在这样条件的精神病院里,会得到什么样的照顾。   “所以这些人到底是想要做什么?”真相似乎就放在眼前,但却让人不愿意去相信,这个医院的异常情况显然是有原因的,周嘉鱼说,“或者说,他们对姜筑做了什么?”   “不知道。”林珏长叹,“但是粗略的猜测,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这些病人又不见了,我们要不要去找找他们?”周嘉鱼说,“他们之中肯定还有秘密。”   “我们知道他们去哪儿了。”林珏说,“刚才我们在翻找档案的时候,有人来问我们要不要一起去祷告。”   “祷告?”周嘉鱼吓了一跳,“他们还信宗教?”   “不清楚。”林珏说,“他们说祷告的地点在后面,我们要过去看看么?”   林逐水道:“走吧。”   于是众人便决定过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先是在大厅中厮杀,然后是集会祷告,这些精神病人做这些事情似乎早已轻车熟路,根本无需人催促,便已按照流程按部就班。   这栋楼旁边的建筑是一个有点类似教堂的东西,但是建筑风格却又不大相同,也没有十字架之类的标志性物体。这栋建筑被病院挡住了,他们进来的时候根本没有发现,如果不是林珏说了,恐怕他们还得花些功夫才能发现。   稍微靠近一点,周嘉鱼便听到了无数的窃窃私议,像是有很多人在同时说话。   建筑的门并没有合拢,而是露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缝隙,他们刚好可以通过缝隙看到里面的情况。   整个医院的病人,似乎都在这里了,他们半跪在地上,双手合十,嘴里念叨着什么。在病人的最前面,摆放着一张黑色的木桌,木桌上面用有用白布盖着的东西,从形状上来看,那似乎是一个躺着的人。   “有新的客人来了。”在跪着的人群里最前方,忽的有人开口说话,那人穿着一套连帽的黑色长袍,脸也看不清楚,他原本坐在阴影之中,此时忽的站起,面对门口大声道,“让我们欢迎他们。”   周嘉鱼吓了一跳,显然这人是在说他们。   接着有两三个病人从地上爬起,拉开了周嘉鱼他们面前那扇沉重的大门。   “好久不见,我的客人。”男人微笑着说,他的个子高的过分,身型看起来非常的瘦弱,大约是这个体型十分特殊,周嘉鱼马上想起来自己曾在学校那次事件中见过这人——他大约就是徐惊火口中的姜筑。   “姜筑?”周嘉鱼低低的叫出了他的名字。   姜筑声音有些冷漠,他道:“你们倒是来的很快。”   周嘉鱼说:“不,我们来得太晚了,姜筑。”   姜筑环顾四周,道:“你说得对,你们来得太晚了。”   病人们继续在口中不断的祈祷,他们的的脸上带着狂热的笑意,看着姜筑的表情像是在看一个全知全能的神。   姜筑站在周嘉鱼他们对面,静静的和他们对视。   周嘉鱼正欲上前,却看到周围的病人们推出了一个巨大的铁笼,铁笼之中,躺着一个浑身赤裸,四肢残疾的男人,他的的手脚似乎都被砍掉了,只留下光秃秃的躯干,躺在笼子中央。他见到了门口的周嘉鱼他们,呃呃的张开口不住的叫唤,露出黑洞洞的嘴巴——他的舌头似乎也被割掉了。   这人的模样,非常容易引起人的不适感,周嘉鱼抿了抿唇:“你做的?”   “对,我做的。”姜筑竟是非常干脆的承认了,他走到了笼子旁边,将手从缝隙里面探了进去,一把掐住了那人的颈项,“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他的声音又低又沉,如同恶魔的低语。   笼子里被他掐住脖子的人继续呃呃的叫着,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周嘉鱼的错觉,那人被姜筑掐住命脉不但不感到恐惧,眼神里竟是透出喜悦的味道,仿佛期待这一日已经为时已久。   “但是我不会给你的。”然而下一刻,姜筑就松了手,他大笑起来,声音里充满了带着的恶意的愉悦,“等着吧,好好等着吧。”   “呃呃……”那人面露绝望,不断的朝着姜筑所在的位置移动,然而姜筑却是再也不看他一眼。   “你到底对这个病院做了什么?”周嘉鱼满目不可思议,虽然他已经猜到了一些,可看见姜筑的动作时,内心还是难以抑制的升起了波澜。显然,对姜筑感到不不舒服的并不止他一人,徐入妄他们的表情也不轻松。   姜筑随手将一个东西丢在了地上,便转身打算离开,周嘉鱼上前一步打算追上他,周围那些申请狂热的病人却围了过来。   这要是脏东西,他们还能手下不留情的解决掉,但身边的却是活生生的人,于是众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姜筑离开。   林逐水的表情十分冷漠,他似乎也没有要阻止姜筑的意思,伸手从怀中取出了一枚千纸鹤,纸鹤身上燃起火焰,扇动着翅膀飞离了这里。   周嘉鱼本来以为他们会花些力气从人群里挣扎出来,没想到姜筑离开之后,原本围着他们的病人们也很快散去了。他们移动着脚步,井然有序的从这栋建筑朝着住院部移动,若不是脸上那异样的表情,倒是挺像正常人。   周嘉鱼走到了笼子旁边,弯腰把姜筑丢下来的东西捡了起来,他看到姜筑丢下来的是一盘录像带,录像带上写着一个数字十三。   “一盘录像带。”周嘉鱼问,“要看么?”   “来都来了,怎么能不看?”林珏的心情也不大好,她说,“先报警吧,这里这么多病人我们没办法全都处理了。”   这个病院至少有上百人,如果是脏东西就算了,可偏偏是几百个活人,就算他们精神有问题,可也是人啊。   徐鉴也有点无奈,拿起手机打了电话,这地方很偏,就算是报警,警察估计也得第二天此能到。他们来之前就感觉这事情不简单,到了这里才发现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复杂。   拿到了录像之后,他们又去了一趟监控室,那里有可以播放录像的影视设备。当然,他们过去的时候顺带也把铁笼子里的人带上了,这人在姜筑走后就像是尸体一样一动也不动,让人看了很不舒服。   到了监控室,林珏将录像插入电脑光驱,看着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坐着的人。   那人是个年轻的男人,穿着白色的束缚衣,坐在一张椅子上,垂着头。   “这人不是姜筑吧?”大家之前都见过姜筑的照片,录像里的人和姜筑的相貌并不相同。   “不是。”林珏说,“他胸前不是挂着铭牌么,他应该是这里的病人……”   林珏刚说完,就看见视频里又出现了几个人,这些人则穿着医生独有的白色服装,他们手上拿着药剂和针管,还有人手里捏着厚厚的记录本,像是准备记录什么。   周嘉鱼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道:“这些人要干嘛……”   接着,他们看见那医生将针管插入了病人的颈项,片刻后,被束缚衣裹住的病人开始痛苦的挣扎起来,到这里,众人已经隐约猜到了这盘录像到底是什么——这个精神病院,在用病人做实验,至于到底是什么实验,目前还未知。   徐入妄已是忍耐不住,脱口便骂了句操。   其他人也是脸色铁青,面露不忍之色。   但这不过只是个开始而已,注入病人身体的药剂开始不断的起作用,他似乎越来越痛苦,开始疯了似得挣扎,但奈何全身都被牢牢的束缚着,根本无法动弹。   如果说只是这样,大家可能还没有那么生气,可是身边那几个穿着医生服的人却激起了他们的怒意——这几人看见病人如此痛苦,居然在嬉笑,甚至还有一个伸出手把病人直接推到在地,看着他像虫子一样痛苦的扭动身体。   痛苦的呻吟之中,伴随着的是带着笑意的话语,其中一个医生说,“我们不知道他还能活多久,不过很有意思。”   画面到这里突然停滞,周嘉鱼扭头看去,发现是林珏按下了暂停,她说:“抱歉,我想缓一缓。”   大家她的情绪都很理解,徐鉴也骂了一句,“这些人真他妈的不是人。”   林珏没说话,从怀中掏出一根烟点上后,才道:“继续吧。”   作者有话要说:  逃生是steam上面的单机恐怖游戏,效果做的巨好,有兴趣的可以先去B站看看视频攻略,强推纯黑的逃生1,唔……说到纯黑就想起了沈一穷怎么办。   沈一穷:我黑的很纯。 第97章 最好的时机   在看到录像开始的时候,周嘉鱼的确以为这是人体实验,但是当画面继续往后推进,周嘉鱼却对自己的猜测产生了怀疑。   录像中无论是医生还是病人,似乎都没有专业的设备,除了那一针药和手上的记录本之外,看不出任何和实验有关的的要素。而医生脸上那些恶意的笑容,反而让人觉得他们只是在享受病人被痛苦折磨的过程。   十三号,十四号,十五号,病人身上病号服的数字在不断的变大,终于,当画面再次切换的时候,周嘉鱼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容——姜筑。   他也像之前的病人那样被包裹在束缚衣里,坐在那张椅子上,面对着面前几个笑容扭曲的医生。   “救命,救命……”姜筑在惨叫着求救,“你们到底要做什么,救命——”   周嘉鱼面露不忍,这时的姜筑相貌还算年轻,能看出年龄不大,想来这就是他刚被送入这个精神病院时的录像。   但是那些可怕的怪物,并没有因为姜筑的求饶而心软,他们依旧往姜筑的身体里注射了奇怪的液体,看着他的发出凄厉的叫声。   这几个穿着医生服的人已经不能被成为医生了,他们更像是以人类苦痛苦取乐的恶魔,无论是笑声亦或者行为举止,都充满了扭曲。   姜筑似乎被折磨了很久,虽然画面每次只有短暂的一点,但却能看出他年龄的变化。他从少年,变成了青年,从一开始的惨叫挣扎,变成了麻木承受。   这样的日子延续,直到某个契机的到来。   最后一段录像,似乎是人用手机录下的,画面非常的粗糙,还不断的摇晃,但能听到录像人兴奋的喘息声。   “要开始了。”有个人这么说。   画面往上抬,周嘉鱼看到了一栋冒着黑烟的建筑,仔细观察后,周嘉鱼才发现冒出黑烟的建筑就是他们所在的病院。病院似乎燃了起来,具体的着火地点是在四楼,院长室所在的位置。   “开始了。”那人又开始重重的喘气,他说,“我等这一天等了太久了,太迫不及待,太迫不及待……”   画面突然剧烈的抖动起来,拿着手机的人开始奔跑,他奔跑的目的地是病院的前面的院子,等到他到达那里时,那里已经到处都是穿着病号服的病人们。   病人们的表情都很兴奋,面对火灾却好像一点也不感到恐惧,他们抬着头,激动的看着四楼,有的人在尖叫,有的人在大笑,有的人甚至兴奋的在用自己脑袋用力撞着墙壁。   “现在是我们的时间了——”属于姜筑的声音响起,视频画面一转,周嘉鱼看到了站在人群之中的姜筑。他穿着病号服,身体佝偻着蹲在地上,脸上戴着一张口罩,他说,“现在是我们的时间了——”   又是神经质的重复句子,周嘉鱼看见病人们纷纷应和,仿佛陷入了某种无意义的狂热之中。   火焰越来越凶,空气中有黑色的灰烬洒落,姜筑他们站在楼下,如同狂欢一般欢呼雀跃。   这么大的火势,又没有任何的消防措施,如果继续下去,极有可能将整个病院全部烧掉。但是非常奇怪的是,那火势却被隔离在了院长室,并没有朝着其他的地方蔓延。   周嘉鱼忽然想起了院长室里那奇特的构造还有被涂成黑色的墙壁,看来奇特的装修风格和这场火灾有着分不开的关系……   就在火舌从窗口冒出的时候,周嘉鱼在视频里看到院长室有一个人从窗口爬了出来,他身上穿着医生的服装,似乎是这里的医生。   “救命啊,救命啊——”他站在窗口朝着外面求救。   病人们将目光投向了窗口。   “救命啊——”这呼救声,听起来如此的熟悉,曾经,呼救的是底下站着的病人们。而此时此刻,求救的对象却变成了高高在上的医生。   没人想要救他。   病人们抬起头,脸上是无比冷漠的表情,他们的眼神死死的盯住窗口上被火焰逼迫到绝境的人,眼神里的目光甚至比炽热火焰还要可怕,恨不得将上面那人拆吃入腹。   “救命……”看着楼下人们的反应,他似乎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处境,最后,那人放弃了求救,开始尝试性想要从窗口爬出来。但四楼之下没有一点遮挡物,是坚硬的水泥地,到底是要摔死还是被烧死,的确是个让人难以抉择的选择题。   但生物对于火焰最本能的恐惧,还是让他做出了最后的决定,眼见屋子就要全部被火焰吞没,他咬紧了牙关,终身一跃,终是从楼上跳了下来。   四楼的高度,对于普通人来说已经足以致命,更可况底下只有坚硬的水泥,那人落地的瞬间,周嘉鱼看到他的双脚呈现出了一种扭曲的姿态,而随之而来的凄厉惨叫声,也在证明他的脚受到了严重的损伤。   “啊啊啊啊……”凄惨的叫着,他躺在地上一动不能动。   不过好歹是保住了性命,剧痛之后,他似乎又隐约的松了口气,双手用力,正欲往前爬行,却注意到周围本来还在抬头看着火灾的病人们,慢慢的围了过来。   “你们看着我做什么,想要找死吗!滚开!滚开!你们还敢看,等我好了,我弄死你门——”大约是疼痛让他失去了理智,他甚至没有注意到病人们的异常,反而继续出口威胁。   姜筑慢慢的走到了他的面前,在他的面前蹲下,用脚尖慢慢的戳弄着他裸露在外面的血肉。   “你做什么——”他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劲,   “露出来了呢,骨头。”姜筑这么说,他的脚下用力,却是直接踩了下去,随之而来的便又是男人的惨叫。   “啊啊啊,你做什么——你疯了吗——”他想要挣脱开,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动弹,只能用双手艰难的移动,如同一只可怜的蛆虫。   “不要怕。”姜筑说,“我会把你治好的,就像你治疗我们一样。”   男人的表情僵住,此时此刻,他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他的目光朝着周围环顾,发现整个一楼院中,居然看不到一个医生的身影。   数百个病人聚集在院子里,将他重重围住,眼神冷漠的看着他。   “你们做了什么,其他医生呢……”男人感到了恐惧,开始不由自主的想要后退。   “医生?这里哪里有医生,明明全都是病人。”姜筑笑了起来,他用力的踩住了男人的一截骨头,在地上缓缓的碾压,“嗯……或许我们明天可以努力一下,看看,有没有别的人愿意当几天医生,好给你们治病。”   男人眼神中的恐惧到达了顶点,然而似乎一切都已经太晚了,摄像头黑了下来,画面到此结束。   众人看着黑色的屏幕陷入沉默。   林珏抽着烟,瞅了一眼门外:“我没看错,外面这人是不是就是刚才断腿断手的那个?”   “是。”周嘉鱼说,“这人是医院的院长?”   林珏道:“百分之九十的可能。”   其实他们在刚看来那个人的时候,心中还充满了同情和对姜筑的愤怒,毕竟一个活人变成了那副模样。但是看完视频后,众人的心情都复杂了起来,看到那么多无辜的病人被折磨后,都对于他的下场是否合适产生了迟疑。   “先报警吧。”林珏说,“让警察来处理算了,这么多病人需要安置,这医院现在这种情况,早就不正常了。”   这里几乎没了一个正常人,或许姜筑刚来这里的时候还是正常的,但是经过那么多的折磨,他显然也脱离了正常的范畴。   “我们去后山看看。”从到这里,林逐水就一直不怎么说话,此时突然开口,却是提出了一个奇怪的建议。   周嘉鱼记得后山是精神病人们下葬的地方,不知道林逐水说去后山是要做什么,不过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去看看也无妨。   于是几人分了工,徐入妄他们守着那个人棍,而周嘉鱼和林珏他们则跟着林逐水去后山看看情况。   这边的山也非常的荒凉,通往山上的小路上长满了杂草,也不知道多久没有人从这里通过了。周嘉鱼走在最前面,很快便到了山顶,他本以为这些坟墓至少会有个墓碑什么的,但显然他高估了这个精神病院的人道主义,因为山顶上只有一些隆起的土包,并没有任何的墓碑。而每个土包上面,都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杂草,这些杂草茂密的已经足足有半米高,周嘉鱼甚至怀疑自己的脚下也有尸体,只是看不到罢了。   “嘉鱼,让小纸帮个忙。”林逐水道,“从这里往下挖。”   周嘉鱼闻言应了一声,吩咐小纸在林逐水所在的位置往下刨土。小纸照例撸了撸袖子,撅着屁股就开始干活。它到底是力气大,很快就把林逐水指示的地方刨出了一个巨大的坑洞。就在小纸打算继续的时候,林逐水突然叫了停,然后从旁边随手捡起了一根长长的木棍,将剩下的浮土刨开。   浮土之下,是一个木做的盒子,盒子非常的简陋,像是小孩子制作的粗糙的手工艺品。周嘉鱼鼻间又嗅到了那股子属于尸体的恶臭,这气息虽然不明显,但却非常的刺鼻,让他不由自主的用手捂住了鼻子。   沈一穷很不愉快的嘟囔道:“这是什么?他们把人切成块给埋了?”   这里并没有火葬场之类的东西,这么小个盒子,想要把人装进去恐怕真的只有沈一穷所说的切成块才能解决。   林逐水没说话,用手里的棍子直接掀开了木盒的盖子。盖子一开,周嘉鱼和沈一穷都愣住了,那盒子里面,竟然是他们之前在酒店里见过的黑色液体。液体被放置在盒子中却没有从缝隙里面流出来,反而像是因为浓度过高,被死死的卡在了盒子里面。   这液体周嘉鱼太熟悉了,不就是那天晚上他和沈一穷在冰箱里看见的那种黑色液体么,他万万没想到,居然在后山上能看见同样的东西。   这东西实在是太臭了,众人都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几步。   周嘉鱼用手捂住口鼻,却是注意到那被放在盒子里的东西竟是在缓慢的蠕动,虽然速度很慢,但的的确确是在动着。   “这东西在动——”周嘉鱼出声道。   “妈的,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呢。”林珏蹙着眉头,表情着实不好看,“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黑色的液体里面,指甲头发还有一些碎掉的骨骼,说这是人,可却让人无法想象出用什么样的法子才会把人变成这样。   “盒子边上好像有东西。”周嘉鱼捏着鼻子,忍受着恶臭的侵袭,看向盒子边缘的土层。那薄薄的土层里面,好像覆盖着什么东西,林逐水手一动,便将那东西从盒子边上直接挑了出来。   周嘉鱼弯腰将东西捡起,发现这是一包用塑料纸包好的资料,他道:“……这什么东西。”他小心翼翼的掀起一角,看见里面居然是很多证件,其中一张是身份证,上面写着个陌生的名字。显然,这身份证和坑底的那滩液体,有着脱不开的关系。而里面也并不只有身份证,还有一些比较重要的证件,周嘉鱼还在里面翻找出了医院的聘用证书,一些资质证书——这种种资料都在表明,如果不出意外,底下这一滩黑色的液体,就是精神病院医生的。   “这黑水果然是姜筑弄出来的……”周嘉鱼道,“等等,这是什么……”他从资料里翻出来了一页像是撕碎了的纸张碎片,这碎片非常的不起眼,但是因为质地特别,周嘉鱼还是注意到了。   这纸张碎片呈现黄色,摸起来是独属牛皮纸的手感,周嘉鱼拿在手里,一下子想起了徐惊火邮寄给他的牛皮纸。   “这不是那个牛皮纸么?”周嘉鱼看向林逐水,“先生……”   林逐水伸手接过了周嘉鱼手里的东西,放在鼻间轻轻的嗅了嗅:“是同一种东西。”   周嘉鱼抿唇,他有点后悔之前在冰箱里看见黑色液体时没有仔细检查了,他总觉得自己漏掉了关键线索。   但林逐水却是直接道:“继续挖。”   周嘉鱼便又吩咐小纸,按照林逐水说的方位继续往下挖掘,很快十几个大坑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每个坑中都有一个黑色的木盒,盒子的旁边则放置着用塑料纸包好的资料。而在资料里面,每一份都夹杂着被撕碎的牛皮纸。   乱七八糟的碎片被他们收集了起来,周嘉鱼看见碎片的模样,便想起了拼图,开始尝试性的想要将碎片拼接起来,他本来只是突发奇想,没想到还真让他猜中了。在经过努力之后,那些碎片居然真的被拼成了纸张,不过纸张只有半张,上面用黑色的炭笔画着一个奇形怪状的图案,乍看起来有些像是法阵。   林珏也看不懂这图案,周嘉鱼正在想该怎么告诉林逐水,便看见他冲着自己伸出了手。   “这里。”林逐水对周嘉鱼说。   周嘉鱼心领神会,握住了林逐水的手,然后用指尖在他的手心里轻轻的描绘,将符阵的图案一点点的传达给了林逐水。   图案只有一半,而且颇为复杂,为了让林逐水能明白,周嘉鱼的每一笔都画的非常仔细。当他画完之后,林逐水反手握住了周嘉鱼的手掌,轻轻的捏了捏:“画的不错。”   周嘉鱼道:“嗯……可是先生,这符阵只有一半,能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么?”   林逐水说:“这符阵我也是第一次遇到,不过中间的图案有些熟悉。”   周嘉鱼说:“图案?”   林逐水话语微顿:“是,图案中间,是只画了一半的三足金乌。”   周嘉鱼立马想起了他那张牛皮纸右上角的图案,还有在他脑子里的祭八。   “我怀疑这阵法就是黑水的来源。”林逐水语气里也带了些迟疑的味道,“你们看这些东西的确是水?”   周嘉鱼说:“对,是一滩黑水,有些浓稠,被放在一个盒子里。”   “很奇怪。”林逐水轻声道,“我看不见,反倒是感觉你们口中的水……有着属于活人的气息。”   活人?这滩黑水显然不可能是活人,而如果林逐水的感觉没有出错,显然牛皮纸便成了关键的线索,无论是孟家遗址里面的焦尸,亦或者眼前的浓稠黑水,都和牛皮纸离不开关系……   “祭八。”周嘉鱼呼唤着自己脑海里的小黑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应该是一种阵法。”祭八说,“失败的阵法……用来复活人的,但是只有一半,所以复活的效果也不太好。”它小声的解释,“那个姜筑是故意的。”   周嘉鱼沉默了,他明白了祭八的意思,如果说孟扬天复活孟氏是真情实意,那么这个姜筑将埋在土里的医生们复活,显然是带着别的想法。人死了就一了百了,他恨那些逝者,所以用残缺的阵法将之复活,把他们变成了不人不鬼的玩意儿。   “可是和你有什么关系?为什么阵法中央是一只金乌?”周嘉鱼说。   祭八慢慢悠悠的说:“我哪里知道呢,我只是一只小鸟而已……”   周嘉鱼心想我信了你的邪,有哪只小鸟的名字会叫祭八啊。不过祭八不肯实话,周嘉鱼暂时也没什么办法。   徐鉴报警的时候,本来以为警察第二天才会过来,没想到他们效率还是挺高的,下午报警,晚上的时候就急匆匆的过来了。   当时大家坐在一楼大厅里休息,一天没吃饭都有点蔫,周嘉鱼靠在林逐水身上,听着沈一穷这小王八蛋在旁边念菜单。   林珏说:“我求求你沈一穷,我已经很饿了,你能不能别念菜单了。”   沈一穷说:“可是我饿。”   林珏说:“那你看着周嘉鱼干嘛,他又没奶。”   沈一穷默默的把目光从周嘉鱼身上移开了。   周嘉鱼:“……”胸前一凉,沈一穷,你他妈的刚才在想什么。   警察来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被放在笼子里的人,虽然在电话里已经说得挺清楚了,可真看到眼前这个被做成人棍的人众人还是有些不适。   其中有个新来的警察还跑到外面去呕吐了一番。   接下来便是交接工作,说是要交接,其实就是他们把姜筑给他们的录像交给了警察,里面有医生在这个医院的所作所为,警察应该会对这个医院进行整顿,将病人们送到新的精神病院里。   林珏有些担心这些病人还会遇到什么不好的境况,便提出自己愿意资助一笔资金,给这些病人作为治疗经费,让他们在其他正规的精神病院里受到良好的治疗,希望他们可以恢复健康,重返正常的生活。   至于那个被放在笼子里做成人棍的院长,大家的心情更复杂了,姜筑没有杀掉他,就是对他最大的折磨,他动弹不得,又没办法说话,恐怕只有绝食才能死掉。至于他有没有勇气让自己死于如此痛苦的方法,谁也说不清楚。   因为看了录像,大家都对这人没什么同情心,那么多病人被他折磨了那么多年,他眼前的样子,也算是某种程度上的还债了。   众人最后坐着警车离开了这个精神病院。   在离开的车上,林逐水之前放出去的那只纸鹤回来了,回来时身上带上了一层厚厚的黑灰,林逐水轻轻的触碰了它一下,便看着它的身体燃烧了起来。   后来周嘉鱼才知道,林逐水在此时,在姜筑的身上种下了火种。   这精神病院的案子还是没能瞒住,在社会上引起了很大的争议,周嘉鱼看新闻后才知道,这个精神病院本来在几年前就因为非法经营被关闭,但因为某些情况,却被私密的保留了下来。   最后那个医院里的病人们被打散送到了新的精神病院,大约是害怕他们聚集在一起又闹出什么事故。   回到家中众人都打算做一顿丰盛的食物犒劳自己,周嘉鱼询问林逐水想吃什么菜,林逐水用一种很认真的语气说:“香煎小黄鱼。”   周嘉鱼:“……”哎?   林逐水说:“两面都煎的金黄的那种。”   这本来是挺正常的一句话,但是周嘉鱼莫名其妙的耳朵尖开始发红,他唔了声,穿上围裙进了厨房。   外面林珏对着林逐水小声道:“逐水,你这是在耍流氓吗?”   林逐水抬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没有理她。   林珏说:“准备什么时候开吃?”   林逐水安静了一会儿,把手里的茶杯放下了:“合适的时候。”   林珏长叹:“弟啊,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耐心那么好。”   林逐水却是微微笑了,嘴角勾起:“他自然是配得上最好的时机。”   作者有话要说:  小纸凑到周嘉鱼面前亲亲周嘉鱼的脸蛋说想喝奶。   周嘉鱼:???沈一穷,你他妈的又干了什么??   沈一穷委屈嚎啕大哭说他真不是真没有,这次绝对是师父的锅。   周嘉鱼:emmmmm…… 第98章 红鸡蛋   回家之后,大家都好好的休息了一段时间。那精神病院给人的阴影实在是太重了,虽然离开了那里却还是感觉受到了影响。周嘉鱼则是对比鬼神更可怕的是人性这句话有了更加充分的理解。   为了安抚大家的情绪,周嘉鱼做了好几天丰盛的大餐,大家都很满意,吃的仿佛下巴都肥了几圈。   但是就在周嘉鱼以为姜筑这事情就这么完了的时候,却又接到了徐惊火的电话。电话里徐惊火直奔主题,问他们到底对姜筑做了什么。   周嘉鱼听到徐惊火的语气有点茫然,说姜筑不是已经跑了么,什么叫他们对姜筑做了什么。   徐惊火想了想,回过味了:“哦,我应该去问问林逐水……”   周嘉鱼:“……”他是真不知道林逐水对姜筑做了什么,不过仔细思考后,他倒是想起林逐水的确在姜筑跑掉后放出了一只燃烧着火焰的千纸鹤。   “千纸鹤?”徐惊火说,“我就知道——姜筑可真倒霉。”他说着姜筑真是倒霉,却是哈哈大笑起来,语气里充满了幸灾乐祸的味道。   现在想来徐惊火和姜筑应该是有些过节,不然他也不会为周嘉鱼他们提供关于姜筑的信息,让他们直接去把姜筑的老巢给端了。   在周嘉鱼打算再仔细问问的时候,徐惊火却直接挂断了电话,周嘉鱼盯着电话看了会儿,心里想着徐惊火到底是不是和孟扬天还混在一起,两人还有没有继续干什么伤天害理的坏事儿。   就这么又过了几天,周嘉鱼他们正在屋子里吃东西,本来趴在周嘉鱼肩膀上和黄鼠狼哼哼唧唧聊天的小纸突然立了起来,然后拔腿冲向了门口。当时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小纸冲了出去。   周嘉鱼当时嘴里还含着卤好的猪蹄,含糊的喊着小纸的名字,赶紧跟了过去。   小纸直接跑到了院子的大门口,顺着铁栅栏的缝隙溜出了门外,周嘉鱼赶到的时候,看见它死死的抱住了一个放在门口的大箱子。   周嘉鱼说:“小纸?”   “爸爸,爸爸,小纸喜欢这个……”小纸哼哼唧唧,把脸贴在箱子上面蹭啊蹭,高兴的两只小小的脚都翘了起来,“小纸喜欢这个。”   这箱子也不知道是谁放在这里,约莫有半米高的样子,周嘉鱼用手拖了一下,感觉非常的沉重,他一个成年男人用尽了力气却都纹丝不动。   “里面是什么,小纸?”周嘉鱼问。   “好东西,是好东西。”小纸仰着头,表情高兴极了,它牵起周嘉鱼的手撒着娇,“爸爸,我们把这个带回去好不好?”   林珏他们也跟了出来,看见这情况问周嘉鱼箱子里是什么。   周嘉鱼说他也不知道,可以先打开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让小纸这么的喜欢。于是他和沈一穷一人按住箱子的一边,用力的一掀,将箱子的盖子掀开,露出了里面装着的东西。   盖子被打开,周嘉鱼闻到了一股泥土的气息,他看向箱中,发现里面居然装了一箱的黑色的泥土。   “这是泥巴?”周嘉鱼拿了一点泥土在手里,感到了一种沁人心脾的凉意,这凉意顺着他的手传到了他的身体里,让他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奇怪了。”林珏在旁边仔细观察着泥土,“这是阴性土吧,谁送过来的?”   “阴性土?用来做什么的?”周嘉鱼问。   林珏说:“徐家的祖树就需要种在这种泥土里面……”她也用手握住了一捧土,“这土我只是听过从来没见过,据说非常的难找。”   周嘉鱼马上想起了徐惊火。   小纸对这些土爱极了,自告奋勇说要把土拉回家里,还不要周嘉鱼他们帮忙。   于是众人就看见一米二的小纸人夯吃夯吃的拖着和它差不多高大箱子,高高兴兴的回了家。   周嘉鱼在旁边看着说他有种雇佣了童工的罪恶感,林珏说罐儿你别逗了,这土重着呢,这么大一箱子土两个你和两个沈一穷都不一定拖得动。   沈一穷在旁边委屈的说师伯你咋有把我带上。   林珏说因为你好欺负啊。   沈一穷:“……”   然后站在林珏旁边的小金不动声色的说他能拖动,林珏本来想假装没听见,但是眼见着原本灿烂的天空又开始飘乌云,她赶紧夸了一波小金龙说那你很棒棒想不想要举高高,再给你个亲亲。   小金龙冷静说:“想要。”   林珏:“……”她没有继续接话,默默的掏出了随身携带着的伞。   小金龙:“……”   周嘉鱼和沈一穷面露惊恐之色,心想师伯这把伞准备的很过分啊,万幸到家之前小金还是抑制住了自己的心情,没有暴雨瓢泼。   小纸把泥巴拖到家之后,周嘉鱼去把林逐水叫了过来,告诉了他这事情。   林逐水检查了一下泥土,确定了林珏的说法,这的确是一箱子珍贵的阴性土,而且阴气非常的足。   周嘉鱼问说这个有什么用处。   “之前佘山徐老不是给你了一枝祖树的枝干么。”林逐水说,“你把枝干种在土里。”   周嘉鱼拿出他随身带着的祖树枝干,那枝干细细小小的一条,看起来毫无生命的痕迹,他小心翼翼的把枝干插在了土里:“这样行么?”   林逐水说:“我看不见,插土里就行了。”   周嘉鱼哦了声,又伸手把土给认认真真的拍严实,害怕枝干歪掉。   小纸高兴得不得了,围着箱子直转圈圈,看得周嘉鱼都有些头晕,他拍拍小纸的脑袋,安抚了一下小纸的情绪。   “我过两天设个阵法,这土就放在阵法里面。”林逐水说。   “这枝条能发芽么?”枝条实在是太细小了,周嘉鱼看着它单薄的模样实在是有些担心。   林逐水摇摇头,并不确定这件事:“只有三成发芽的可能性。”   三成,也实在是太低了,周嘉鱼用手摸了摸小小的枝干,心里念着你要加油呀。   在知道这些泥土的作用之后,周嘉鱼就猜测送土过来的人是徐惊火。果不其然,晚上他就收到了徐惊火的确认信息,问他有没有收到那个箱子。   “你从那里弄来的土?”周嘉鱼疑惑的发问。   徐惊火说这你就别管了,好好的把祖树的枝条种下去,说不定以后小纸还要指望这玩意儿娶媳妇呢。   本来只是和往常差不多的对话,但周嘉鱼却敏感的察觉出了徐惊火不太对劲,他道:“徐惊火,你在哪儿?这些土你到底是怎么弄来的?”   徐惊火不说话。   周嘉鱼道:“喂?”   电话那头又沉默了很久,就在周嘉鱼以为他们会以沉默作为告别的时候,徐惊火说了最后一句话,他说:“周嘉鱼,我做了太多的坏事,得还债了,你要好好的对小纸,那是我们徐家最后的根——不要再找我。”   他说完这话,就挂断了电话,周嘉鱼听着电话里的嘟嘟声,一时间有些茫然,他有种不妙的预感,但却又隐约知道,这一天早晚要来的。   徐惊火手上染了太多的人命,到底是难以善终。   从那天之后,徐惊火就消失了,原本的电话号码先是停机后来成了空号,周嘉鱼也再也没有听过关于他的消息。   不过此时的周嘉鱼并不知道那么久以后的事,他拿着手机,沉默的看着挂断的电话,在心中轻轻的叹息一声。   那天晚上,周嘉鱼早早的上了床,他觉得身体有些不舒服。一开始他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是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好久,感觉身体越来越冷之后,他才发现自己是真的不太对劲。   “我怎么那么冷啊,祭八。”周嘉鱼哆哆嗦嗦,身上已经裹了两床厚被子。   祭八说:“冷?怎么会冷?”   周嘉鱼也不清楚,他一天都待在家里,什么都没干,最多是去拿了个徐惊火送来的木箱子……等等,难道是木箱子里的阴性土对他产生了什么影响?   “会不会是那个阴性土?”周嘉鱼发现自己已经开始哈白气了,“卧槽,好冷……”   “快去找林逐水啊!”祭八也急了,“快去快去,你赶紧爬起来,别他娘的把自己给活活冻死了!”   周嘉鱼闻言,裹着被子就出了门,他实在是太冷了,走路都直打颤。   这会儿时间已经接近凌晨,大家都去休息,周嘉鱼裹着被子一路小跑着出了门,飞快的跑到了林逐水的住所——他怕自己跑慢了会冻死在半路上。   “咚咚。”用尽最后的力气敲响了林逐水住所的大门,周嘉鱼再也坚持不住,就这么直挺挺的倒在了大门口。   好在林逐水开门开的很快:“嘉鱼?!”   “先生……”周嘉鱼嘴里吐着寒气,“我,我好冷……”他眼前浮起白霜,甚至已经看不清楚眼前的事物。   林逐水伸手直接将周嘉鱼抱了起来,低头便吻住了他的唇。   两唇相接,热量从林逐水的身上源源不断的灌入了周嘉鱼的身体,总算是缓解了那股子刺入骨髓的凉意。周嘉鱼半睁着眼睛,神情朦胧,伸手轻轻的抱住了林逐水的肩膀。   林逐水抱着周嘉鱼,关了门之后便转过身,带着他上了二楼。   因为寒冷,周嘉鱼的身体一直僵着,这会儿总算是浮起了一点热气,慢慢的软了下来。   “周嘉鱼?”林逐水在叫着他的名字,嘴唇触碰着他的唇角,“好些了么?”   “冷……”周嘉鱼眼睛睁开了眼睛,里面是一片朦胧的水汽,他看不清楚眼前的东西,只能知道林逐水在他的身边,他哆嗦着道,“先生,我好冷……”   林逐水抿唇。   周嘉鱼感到裹住自己的被子被掀开了,一个温热的身体贴了上来。如同寒冬之时好不容易寻到了热源的人,周嘉鱼努力的靠了过去。   “周嘉鱼。”林逐水还在叫着他的名字。   “呜……”实在是冷的厉害,周嘉鱼口中发出委屈的呜咽,他道,“好冷啊,先生……”   林逐水忽的起身,似乎是准备去拿什么东西。   周嘉鱼这时候已经有些神志不清,在察觉出林逐水打算起身后,立马慌了,伸手死死的抱住了他的腰:“不要走……”   林逐水的动作顿住:“嘉鱼,别怕,我去拿刀,给你喝些血便好了。”   周嘉鱼脑子虽然是懵的,可是听到血这个字,心里还是紧了紧,他道:“先生,不要喝你的血,不要喝你的血……”   “那怎么办。”林逐水声音低低的,用手指轻轻的摩挲着周嘉鱼的脊背。   周嘉鱼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把额头抵在林逐水的胸口,微微的抽着气,肩膀不住的耸动。   林逐水似乎也拿周嘉鱼没办法了,他亲亲周嘉鱼的耳尖,感到那里也是一片冰凉:“只有试试别的法子了。”   周嘉鱼满目茫然,并不知道林逐水说的别的法子是什么意思。   林逐水不说话,慢慢的让周嘉鱼躺平在床上,他竟是缓缓的睁开了眼睛,露出那双透着火焰红色的双眸,“嘉鱼。”   周嘉鱼呆呆的看着林逐水,嗯了一声。   “忍着些。”林逐水这么说着,俯身而下。   林逐水吻着周嘉鱼,从额头到鼻尖,再到嘴唇,一寸寸一点点,细细的品尝他的味道。   周嘉鱼意识模糊的哼叫着,他浑身发冷,只知道死死的抱住身前的身体取暖,他的唇很快被盖住,灼热的感觉源源不断的传来。   “呜……”周嘉鱼呜咽着,他感到自己的身体被放平,身上的敏感之处被不断的揉捏,有陌生的快感从身体内传来,他原本因为寒冷而变得苍白的肌肤开始逐渐的泛起诱人的绯红。   林逐水睁开了眼,看到了身下的美景,他看到周嘉鱼微微扬起头,露出白皙的脖颈,光洁的肩头已经布满了红色的斑斑点点,修长的双腿绷直,脚趾因为快感不由自主的蜷缩。这是他从未见过的周嘉鱼,却如此的让人心动。   周嘉鱼的身体如同一只缩起来的蚌,在林逐水的动作下逐渐打开,露出里面柔软的嫩肉,他无知无觉的张开了双腿,腿侧在林逐水的腰上轻轻的摩擦,嘴里发出可爱的泣音,让林逐水听了反而更加想要欺负。   林逐水按着周嘉鱼的腰肢,吻着他的唇,缓缓的进入了他的身体。   “呜咽……”周嘉鱼颤抖着,不由自主的想要逃开,他恍惚之间明白了此时发生的事,被吻的红肿的嘴唇张开求饶,“不要了,进不来的,不要……”   “乖。”林逐水的动作却十分的决绝,没有给周嘉鱼逃开的机会,他按着他的身体,两人的身体终于在这一刻合二为一。   “啊哈!”周嘉鱼泪眼婆娑,完全无法想像那么大的器官到底是怎么进自己的身体,然而还没等他完全反应过来,林逐水却已经动了起来。   “呜……”周嘉鱼的身体被重重的冲撞着,粗壮的器官在他的狭窄的甬道里挤压碾磨,迫使他不由自主的想要蜷缩起来躲避最深处的侵犯。然而身上原本温柔的男人此时却强势的掌控着他的身体,强迫他展露出最为柔软的部位。   当最初的胀痛逐渐消散,一种十分微妙的快感开始从周嘉鱼的身体内部传出,那是他从未品尝过的感觉,和前端的高潮比起来,更加的绵长细密,源源不绝。   “呃……呃……”周嘉鱼身体的紧缩,也让林逐水明白了什么,他握着周嘉鱼的腰肢,对准了某一处,开始更加精确的顶弄。   “不行了,不行,先生……”周嘉鱼开始不受控制的哭嚷起业,手撑着林逐水的胸膛,嘴唇哆嗦着,“受不了了,呜……”   甬道里,最敏感的一点被无情的碾磨,粗壮的器官将甬道变得柔软湿润,温驯的包裹着入侵的火热器官,周嘉鱼无力的摇着头,感到自己的身体仿佛要被这没有止境的快感弄坏掉。   第一次射出来的时候,周嘉鱼的身体不住的痉挛,他的脚趾蜷缩起来,手指在林逐水的后背上留下一条又一条的红痕。   “嗯……”周嘉鱼喘息着,感到林逐水的动作为了应和他也稍微缓了缓,然而当他刚从快感中缓和过来,便感觉到林逐水竟是再次开始顶弄。   “呜哇……”敏感的身体哪里经受得起这样的刺激,周嘉鱼不由自主的再次啜泣。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泄了多少次,直到某一刻,周嘉鱼突然感到自己含住的那个粗大器官,突然好像大了一圈,他隐约间意识到了什么,便感到有热流涌入了他的身体里。   “啊啊啊,好烫,好烫,呜……”这热流烫的周嘉鱼浑身哆嗦,肌肤几乎全部变成了可口的粉色,他摇着头,还想求饶,嘴唇却被林逐水吻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身体内的寒意在消退,周嘉鱼觉得舒服极了,他感到自己被抱在林逐水怀里,抱着他的男人温柔的亲吻着他的头顶。   “先生……”周嘉鱼呆呆的叫着。   “嗯。”林逐水说,“再来一次。”   周嘉鱼眼睛猛地瞪大,还未反应过来便被林逐水再次进入,他几乎整个人都坐在了林逐水的性器之上,微微张着唇发出无声的喊叫……不行了,身体要坏掉了……   “不会坏的。”男人舔着他的耳廓,“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周嘉鱼瞪着眼睛,口中再次发出对自己身体无能为力的泣音,却是不由自主的抱住了林逐水的肩膀,被他带入了新一轮的浪潮之中。      那一天,周嘉鱼都处于一种极度混乱的状态之中。   他好像被卷入了巨大的波浪,随着水流动荡。身体和精神都变成了水的质感,有什么东西浮起,又不断的沉下。   有声音在叫着他的名字,祛除了他体内的寒冷,带来了温暖的热度。   恍惚之间,周嘉鱼仿佛真的变成了一尾游鱼,在水中穿行,水里长着墨色的莲花,他亲吻着莲花的根茎,嗅到了属于莲子的芬芳。   “周嘉鱼。”那声音低沉温柔,让周嘉鱼更加沉溺其中,如果这是一场梦境,周嘉鱼愿意沉溺其中,不再醒来。   腰上纹身的位置在发烫,周嘉鱼啜泣着,感到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身体之中抽离出去,似乎是寒冷,似乎是疼痛,又似乎是什么别的东西。   他疲惫疲惫极了,在朦胧只见,似乎看到了一双黑色的,布满星辰的眸子。   眸如银河,黑的纯净,但在纯净黑色之中,又隐隐的藏匿着独属火焰的红色。   “睡吧。”有人这么说着。   周嘉鱼放松了下来,他闭上眼睛,呼吸也跟着平稳,好似回到了母体中的胎儿,被人牢牢的搂在怀中。   一切都安静下来,寒冷带来的痛苦终于不见了,周嘉鱼陷入沉沉的长眠。   第二天,周嘉鱼醒来的时候呆了很久,他感到自己躺在某个人的怀里,他扭头,看到了林逐水的睡颜。   周嘉鱼一下子傻了,有关昨晚的记忆,他断在了自己裹着被子艰难跑来找林逐水的片段里。   接下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周嘉鱼脑子里混乱至极,只能隐约记得一些零碎的画面。   “祭八。”周嘉鱼艰难的问,“我和先生……”   “你醒啦。”祭八说,“你们的孩子已经上大学了。”   周嘉鱼:“……”   林逐水似乎也醒了,不过他并不能睁眼,所以便慢慢靠过来,动作自然的用唇亲了亲周嘉鱼的下巴:“醒了?”   周嘉鱼嗯了声,发现自己嗓子哑的不成样子。   “还冷么?”林逐水低声问。   周嘉鱼说:“不冷了……”他微微动弹了一下身体,感到某个不可名状的部位有种微妙的疼痛,而身体更像是被拆开了重新组装一般,各个部位都分外的酸疼。   “嗯。”林逐水慢慢的坐了起来,他的黑发披散在肩膀上,陪着玉一般质地的肌肤显得格外漂亮,不过周嘉鱼的注意力却放在了别的地方,他看到林逐水后背上,多了很多微妙的红色划痕……   周嘉鱼默默的低头,瞅了眼手指上的指甲,并不意外的在自己的指甲上看到了一些红色的已经干涸的血渍。   周嘉鱼:“……”操。   林逐水说:“饿了没有?”   周嘉鱼说:“没饿……”他缩在被窝里,感觉自己是只安静的鹌鹑,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林逐水。虽然之前找徐入妄要了那些片子,可当这一天真的来了,周嘉鱼发现自己还是觉得有点刺激过了头。   林逐水道:“真没饿?”他坐在床边,开始慢条斯理的穿衣服,不得不说,林逐水的身材好极了,而且他一点也不介意在周嘉鱼的面前表现出来,挺直的脊背往下便是劲瘦的腰肢,那上面依旧有周嘉鱼留下的红痕。   周嘉鱼没忍住,伸出手指在脊椎上轻轻的戳了一下。   林逐水回头:“嗯?”   周嘉鱼说:“没、没事,只是觉得,觉得先生真好看。”他觉得自己说着话有点不要脸,但是还是硬着头皮说出来了。   林逐水闻言却是笑了,他道:“你也很好看。”他停顿片刻,补充了一句,“也很好吃。”   周嘉鱼:“……”卧槽,先生你是在对我耍流氓吗?   周嘉鱼一开始为美色勾引,对自己身体状态并没有清楚的认识,直到林逐水穿好衣服,扎好头发,他准备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好像有点动不了。   下半身完全瘫了似得,两腿直打颤,连爬起来这个动作都格外的困难,周嘉鱼呆滞的躺在床上,不明白为什么会这么严重,他平时运动量也挺大的啊,怎么一晚上过来直接瘫了呢……   “先生……”周嘉鱼艰难道,“我怎么,动不了了呀。”   林逐水闻言微微偏了偏头,道:“抱歉,昨晚做的稍微有点过分了。”他摸了摸周嘉鱼的额头,“很难受吗?”   周嘉鱼说:“还行……”   他说着还行,但身体却很不给面子,完全不受他的控制,只能躺在床上,跟残废似得。身体倒是被认真的清洗过,没有残留那些更加糟糕的痕迹。   虽然周嘉鱼说着不饿,但林逐水还是去给周嘉鱼拿了点清淡的食物,喂着他吃了。   周嘉鱼就这么躺了整整一天,第三天的时候才能下床走动,不过走路的姿势还是一瘸一拐,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让回到住所的时候,林珏他们正在围在一起吃外卖,看见他回来,都挺热情的冲着他打招呼,说周嘉鱼,你回来了。   周嘉鱼坐到沙发上,嗯了一声。   林珏说:“罐儿,感觉怎么样啊?身体好点了没?”她似乎注意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些许惊讶的表情,“你们……”   周嘉鱼点了根烟,默默的含进嘴里,然后点了点头。   林珏说:“恭喜恭喜。”   其他人心领神会,脸上纷纷露出笑容,就沈一穷这个蠢蛋,说什么恭喜?周嘉鱼不是阴气入体了么?这有什么好恭喜的?   林珏说:“沈一穷,你算是完了。”   沈一穷莫名其妙。   周嘉鱼想起沈一穷之前骗他说十四岁就不是处男的事情,简直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把嘴上这根抽完之后又点了一根。   也不是是不是因为这事儿,屋子里晚上的气氛都特别欢乐。林珏叫外卖的时候特意叫了一锅老母鸡炖的汤,说要给周嘉鱼补补身体。   周嘉鱼还能说什么呢,他现在走路都还困难,的确是该补一补了。   晚上吃饭时林逐水也过来了,周嘉鱼这才注意到林逐水的嘴唇也破了,显然是某个人咬的。至于那个人是谁……周嘉鱼羞愧的低下了头颅。   林珏挺高兴,拖了几箱啤酒回来,说不醉不归。   周嘉鱼酒量差,某个部位还疼着,完全不敢多喝,送到他面前的酒全被林逐水给端了。后来几个人见林逐水这态度也不敢继续送,于是便抛下了周嘉鱼玩起了游戏。   小金龙和黄鼠狼也参与了进来,屋子里充满了欢快的气氛。   林逐水也喝了不少,白皙如玉的脸颊上也多了几分绯色,他薄薄的嘴唇透出艳丽的红色,看起来分外的漂亮。   周嘉鱼坐在他旁边,心中再次悔恨那晚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他默默的夹了口菜,放进嘴里慢慢的嚼。   林逐水的声音却忽的飘了过来,他说:“周嘉鱼,你不高兴?”   周嘉鱼说:“啊,先生,我没有不高兴啊。”   林逐水说:“真的?”   周嘉鱼老实的点头:“真的。”   林逐水面对着周嘉鱼,明明闭着眼睛,却让周嘉鱼有种被凝视的错觉,他忽的靠了过来,嘴唇在周嘉鱼的耳廓边滑过,声音低低的说着却是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见的话,他说:“还想再认真的做一次,在你醒着的时候。”   瞬间,周嘉鱼心脏狂跳,他抿了抿唇,轻轻的嗯了一声。   林逐水微微勾唇,在桌下握住了周嘉鱼的手。 第99章 曲折的道路   年轻人一旦开了荤,就有些刹不住脚。   周嘉鱼当了二十多年的处男,好不容易和喜欢的人发生了该发生的事,整个过程却处于一种完全懵逼的状态,自然心底充满不甘心,开始思考着该怎么来第二次。   不过他还没想出法子,林逐水打来了一记直球:“你要不要过来和我一起住。”   周嘉鱼本来还像咸鱼一样瘫在沙发上,听见这话立马坐直了,眼睛里开始冒着星星:“可以吗?”   “为什么不可以。”林逐水的表情很冷静,“我们是在谈恋爱。”   的确,好像自从确认了自己对周嘉鱼的感情之后,林逐水向来都很直白,无论是表白亦或者求爱都一点不带害羞的。   周嘉鱼也挺直了自己的小身板答应了林逐水的邀请。   屋子里其他人都很安静,毕竟性生活这种东西,这一屋子里的人就周嘉鱼和林逐水才有。   沈一穷在旁边难过的疯狂啃卤猪蹄。   周嘉鱼瞅了他一眼,说:“沈一穷,你啃完猪蹄的脏手能别往小纸身上糊吗?”   沈一穷说反正小纸晚上也要洗澡。   周嘉鱼说:“那还不是我给他洗!”   沈一穷说:“你都要搬出去了,以后就只有我给小纸洗澡。”他说完抱着小纸开始假哭,说小纸你真是命苦,你爸爸不要你了……   小纸一脸茫然伸手摸了摸自己被沈一穷的手蹭的油腻腻的脑袋。   在旁边没说话的林逐水这时突然开口:“不然你也过来和我们一起住?”   沈一穷秒怂,说不了不了,他就喜欢师兄们待在一起,人少了他住不惯。   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下,周嘉鱼拖着行李告别了单身宿舍,开始了和林逐水的同居生活。   开了荤的年轻人,简直好像是尝到了腥味的野兽,住进去的第二天,周嘉鱼就再次和林逐水发生了点什么。   具体情况是不可描述的,只能说周嘉鱼身体差点没散架,走路又瘸了两天。   之后周嘉鱼都有点怕了,觉得自己简直像是要死在床上,甚至开始企图提议要搬出去。当然,最后周嘉鱼的提议惨遭镇压,林逐水用手摩挲着他的腰上的纹身,温柔的问他不喜欢么。   周嘉鱼哆哆嗦嗦的趴在床上,带着哭腔说喜欢。   不过林逐水也怕把周嘉鱼逼得太厉害导致反弹,还是稍微收敛了一下。   反正那段时间沈一穷他们都没怎么见着周嘉鱼,连带着林逐水也几乎消失,连林珏都找不到人。   然而热恋期不都是这样么,几个单身狗互相安慰安慰,也就算了。   自从徐惊火送了泥土过来后,孟扬天那伙人就没了消息,没有再折腾出什么幺蛾子,变得非常安静,想来或许是他们内部出了什么问题。   那次体质失控,周嘉鱼猜测是阴性土的问题,他问了林逐水,林逐水也如是说,让他平日里离阴性土和法阵远一点,免得受到影响。   但是周嘉鱼却觉得自己的身体出了点别的问题……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到自己越来越畏寒。   本来和林逐水交合之后,体质应该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可周嘉鱼身体发冷的次数却越来越多,开始是一两个月一次,后面发展到十几天,等到这一年入秋的时候,觉得冷已经是家常便饭。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周嘉鱼在发现自己身体出这个问题后,先和祭八交流了一下,“我最近怎么老是觉得冷,是因为要入秋了么?可是前几年都没有这样啊。”   祭八说:“你觉得冷?具体形容一下?”   周嘉鱼说:“嗯……就是冷,很难形容,虽然和先生做完之后会感觉稍微好一点,当也不能坚持太久。”他说到先生两个字的时候,觉得有点不太好意思,干咳了一下。   祭八安静了一会儿,有点疑惑:“不可能的吧,按理说不应该出现这样的问题啊。”   周嘉鱼见它也不知道,心中微微叹气,想着只能把这事儿告诉林逐水了,虽然感觉挺麻烦的,但是也总比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能挽回的好。   于是当天晚上,周嘉鱼趴在林逐水的旁边,把他越来越冷的事情委婉的说了。   但是林逐水手指正在轻轻的点着周嘉鱼腰上的纹身,闻言动作顿了顿:“身体冷?”   周嘉鱼说:“嗯……是的。”   林逐水说:“感觉冷意是从哪里传来的?”   周嘉鱼说他说不太好,但是和物理上的寒冷不大一样,这种冷像是从骨子里溢出来的,然后顺着血液流淌,一直灌进心脏里,每次都特别的难受。   他这么一描述,林逐水微微蹙了蹙眉,道:“时间持续了多久了?”   周嘉鱼说:“一开始差不多是两个月一次,现在是十几天……”现在是深秋,天气不算太冷,前两天还热的只用穿件T恤,按理说不应该如此。   林逐水思考了一会儿,道:“没事,你睡吧。”   周嘉鱼见他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心里便安定下来,沉沉的睡了过去。   但是第二天,林逐水便把林珏叫来了,似乎想要和她讨论什么事情。周嘉鱼本来也想凑过去听听,却被沈一穷扯走,说今天他要给小纸做几套新衣服,让周嘉鱼过去参谋参谋。   周嘉鱼也没多想什么,就去了。   谁知道他做好衣服再回来的时候,看见林珏从林逐水的屋子里出来,眼角竟是带上了一点泪痕,眼妆也花了,看起来像是哭过的模样。   “师伯,你怎么了?”周嘉鱼被林珏的表情吓了一跳,林珏性格豁达,能让她哭出来的事显然不多。   “没事。”林珏看见周嘉鱼,笑了笑,“只是……”她停顿了片刻,小声道,“他的忌日要到了,我有点难受。”   “哦。”周嘉鱼应了声,又开口安慰了几句。   林珏冲着他点点头,转身离开。   周嘉鱼看着她的背影,心却在往下沉,他说:“祭八。”   祭八嗯了声。   周嘉鱼说:“师伯在骗我。”   祭八本来在梳理它的羽毛,听到周嘉鱼这话立马愣了:“什么意思?她为什么要骗你?”   周嘉鱼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露出苦笑:“我哪里知道呢。”   之前他害怕触碰到林珏的禁忌,特意找沈一穷他们打听过关于林珏恋人的事情。林珏的恋人是在夏天去世的,死于急症,当时他们两人的婚都已经订好,林珏甚至已经选好婚纱,可他还是走了,林珏的哀求和哭泣都无法将他从死神的手中夺走。他将她独自一人抛在了这个世界上。   所以刚才林珏说她恋人的忌日,明显在欺骗周嘉鱼,并且她能撒出这么粗糙的谎言,肯定是心神大乱。   那么,让林珏哭的那么狼狈,又如此慌乱的事情,到底是什么呢。   周嘉鱼心里有了一种很难说清楚的预感,他在门口站了很久,才推门进去,一进去就看到林逐水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大厅里,莫名的显出几分孤寂的味道。   “先生。”周嘉鱼叫着林逐水,,“你怎么啦。”   林逐水冲着周嘉鱼招招手:“过来。”   周嘉鱼慢慢的走过去。   林逐水说:“困了吗?”   外面的天色已经有些晚了,屋子里的灯光也并不明亮,周嘉鱼坐在了林逐水的旁边,他怕林逐水看不见他,便将手覆在了林逐水的手背上,“还没呢,先生。”   “嗯。”林逐水说,“我明天有些事情要出去一趟,可能过两个月才能回来。”   下个月就入冬了,没想到林逐水这时候会提出要出去。周嘉鱼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林逐水说:“你不要怕,我会给你留足够的血,你冷的时候喝一些便能缓解。”   周嘉鱼的头慢慢垂了下来,他抓住了林逐水的手腕,想要撩开他的袖子,林逐水却想要将手收回去。   “先生。”周嘉鱼没松手,“你让我看看吧。”   林逐水抿起嘴唇。   周嘉鱼成功的解开了林逐水的袖扣,看到了他白皙的手臂,还有他手臂上的针孔。大约是抽血抽的太多,针孔呈现出一种狰狞的青紫色。周嘉鱼呼吸停顿,抖着手小心翼翼的触碰了一下针孔边缘的皮肤:“怎么抽了那么多,我用不着那么多的……”   林逐水试图收回手。   周嘉鱼还是没松,他死死的抓着林逐水的手腕,抬起头:“先生,你之前不是同我说过,如果有什么事,不要瞒着你吗?”   林逐水蹙眉:“是,我说过。”   周嘉鱼道:“那我能不能也和你说……如果有什么事……不要瞒着我。”   他并不相信林逐水这次出去和他没有关系,种种迹象都实太过明显,周嘉鱼骗不了自己。   林逐水沉默了。   周嘉鱼渴望的看着林逐水,期待着他的答案。   林逐水似乎感觉到了周嘉鱼的目光,他呼出一口气,似乎做了什么决定:“周嘉鱼,你生病了。”   周嘉鱼呆了呆,没有料到这个答案。   “准确的说,是你的身体生病了。”林逐水道,“你原来根本不是极阴之体,只是因为死了一次,身上的阴气才会特别的浓,你活的越久,这种阴气就会越浓,现在你的身体已经开始承受不了这么浓郁的阴气……”   原来如此,周嘉鱼听到答案,表情有些茫然,他说:“那……严重吗?”   “不严重。”林逐水道,“我已经和林珏商量好了法子,只需要出去一趟……”他的手腕微微扭动,摆脱了周嘉鱼的桎梏,顺势重重的搂住了周嘉鱼的肩膀:“周嘉鱼,你信我。”   周嘉鱼轻轻的嗯了一声。他本该要信任林逐水的,无论先生说什么,他相信是真的,可唯独面前这件事,他的内心深处却产生了动摇——他知道,如果不是事出紧急,林逐水绝不会将他留在这里一个人过冬。   “我会死吗?”周嘉鱼垂了头,靠在了林逐水的肩膀上,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当话语就这样自然而然的说出了口,他道,“如果我会死,我希望先生你不要离开我,陪着我过最后的日子……”   “周嘉鱼。”林逐水咬牙切齿,“你想死在哪儿?床上么?”   周嘉鱼:“……”先生你变了,你以前不这样的。   以前不这样的先生抱住了他的小鱼,给了他的小鱼一个安抚的深吻。两人气息变得绵长,都有些情动起来。   林逐水向来干脆,直接抱着周嘉鱼就上了二楼。   那天晚上双方都很愉快,在快要睡过去之前,周嘉鱼死死的抱着林逐水的腰,被弄的有些过分的身体无意识的啜泣着,说着先生你不要走。   林逐水的眼睛却是已经睁开,将周嘉鱼的模样一览无遗,他红红的眼角,带着汗珠的鼻尖和红艳破损的嘴唇。   林逐水看着他,像是要将他的模样牢牢的印在脑海里。   “周嘉鱼。”林逐水这么说着,“等我回来。”   周嘉鱼已经听不见林逐水的话了,他实在是有些累,闭上眼睛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下午,周嘉鱼起来的时候,林逐水人已经不见了。他睁开眼睛,感觉有些冷,伸手裹紧了被子。   小纸的声音传来,说爸爸爸爸,你醒了吗。   周嘉鱼扭头看见它趴在自己枕头旁边,高高兴兴的撑着脸蛋看着自己。   “嗯,醒了。”周嘉鱼觉得头有点疼,伸手在小纸头上挠了两下,“乖……你怎么过来了。”   “大爸爸让我过来的。”小纸说,“大爸爸坐飞飞机去啦,让小纸照顾好爸爸。”它认真的凑过来,用它那扁平的嘴巴亲了亲周嘉鱼的额头,认真的说,“起来吃饭啦,不要赖床。”   周嘉鱼被逗笑了,从床上坐起。他上半身还是布满了某些暧昧的痕迹,好在小纸不是人,也不懂这些。   小纸见周嘉鱼起来了,赶紧去端了一杯豆浆过来。周嘉鱼喝了一口,便感到里面有一股子独属于血液的铁腥味。   想必里面放了林逐水的血吧,周嘉鱼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笑容变得有些勉强。   “怎么了,爸爸?”小纸察觉出周嘉鱼不太高兴,仰着头发问,“是豆浆不好喝吗?”   “不,好喝。”周嘉鱼低着头,认真的重复,“很……好喝。”   林逐水就这么走了,和他一起走的还有林珏。他们去了哪里没人知道,去做什么也没人知道。   几个徒弟们也都不傻,很明显的感觉到林逐水这次突如其来的出行并不是什么正常的事。以林逐水的性格来说,如果不是出了什么大事,是绝对不会把周嘉鱼一个人放在家中过冬的。   漫长的冬天就要来了,周嘉鱼从林逐水住的地方搬回了众人合住的小楼,免得每天都要跑那么一趟。   “你又回来了。”沈一穷感叹着,“你不知道你离开的日子里,我有多么的想念你。”   周嘉鱼说:“你是想念我,还是想念我的卤猪脚。”   沈一穷说:“难道不能一起想念吗?”   周嘉鱼说:“必须二选一。”   沈一穷马上摸着自己的心口,表示自己肯定是想周嘉鱼的,毕竟没了卤猪脚还是卤鸡脚卤鸭脚,烧花鸭,烧雏鸡儿,烧子鹅掌……   周嘉鱼说你给我滚。   天气越来越阴沉,十一月初,初雪骤降。   小金龙和周嘉鱼端着凳子坐在门口,周嘉鱼已经开始穿羽绒服了,他和小金龙闲聊:“你在愁什么呢?”   小金龙指了指门口的缸。   周嘉鱼道:“会结冰?”   小金龙点点头。   周嘉鱼有点奇怪:“每年都结吗?”   小金龙摇摇头:“在家里不会。”   “哦。”周嘉鱼用手去接了一朵雪花,看着它在自己的指尖化开,“你想家了?”   “不想。”小金龙说,“我想林珏,她比家好。”   周嘉鱼忽的就笑了,他也不知道小金龙要缠着林珏多久才能如愿,不过他私心里倒是想着小金龙能快些成功,毕竟有些时候看着林珏孤单一人的模样,心里还是会感觉到有些担心。   沈一穷穿着件毛衣就冲了过来,问周嘉鱼,咱们晚上吃什么呀。   周嘉鱼问他你想吃什么。   沈一穷想了想,说火锅行么。   周嘉鱼说行啊。   于是晚上周嘉鱼就自己烧了汤底,做了一顿美味的火锅。现在他身体有点虚弱,做饭的时候沈一穷他们都会来厨房帮忙,简单的刀工都由他们来做,而周嘉鱼则负责掌勺和调味。   火锅端上了桌,旁边放着新鲜的菜品,沈一穷烫了一块嫩牛肉囫囵塞进嘴里,含糊的说着罐儿真好吃,你要是个姑娘我一定娶你当媳妇。   周嘉鱼用筷子敲了敲碗,说你对你师娘放尊重点啊。   大家都笑了起来。   无论什么时候,屋子里的人都很默契的没有提关于林逐水和林珏的事情,周嘉鱼吃完饭便早早的去睡觉了。现在他一到下午就会就觉得困倦,晚上八九点躺在床上就能睡过去。   今天周嘉鱼也照例很早的上了床,因为怕他冷,沈暮四他们特意给他换上了电热毯。虽然效果一般,但好歹也是他们的一分心意。   就在周嘉鱼快要睡着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拿起来一看号码,周嘉鱼的瞌睡立刻醒了,那是林逐水的号码。   “喂。”周嘉鱼赶紧电话接了起来,“是先生吗?”   “嘉鱼。”林逐水的声音从那头传来,“睡了吗?”   “我没睡呢。”周嘉鱼听到林逐水的声音,心情一下子高兴了起来,他从床上坐起,“先生你在哪儿呢,什么时候回来……”   “快了。”林逐水的声音还是淡淡的,如同周嘉鱼记忆中的那样,两人已经快要半个月没有见面,这对于热恋中的周嘉鱼来说,简直是度日如年,“有没有想我?”   “挺想的。”周嘉鱼很老实的回答了林逐水的问题,“先生有想我吗?”   “想。”林逐水说,“现在就想回来见见你。”   窗外的雪花窸窸窣窣,周嘉鱼靠着墙壁,嘴里和林逐水絮絮叨叨,他说了半个小时,人便已经困倦的不行了,但还是不肯挂电话,迷迷糊糊的应着林逐水的话。   最后周嘉鱼完全不知道电话什么时候挂断的,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躺在了床上,看起来是有人来过了,还帮他盖好了被子。   周嘉鱼问祭八,说有谁来过了吗?   祭八说:“你睡着之后林逐水好像给他徒弟打了个电话,让沈一穷进来把你扶着躺下了。”   “哦。”周嘉鱼有点失落,“我在梦里梦到先生了……还以为是他回来了。”   祭八不吭声了。   周嘉鱼说:“他什么时候回来呢,如果我真的不能活太久,我真希望最后的时间和他一起过。”   祭八说:“周嘉鱼,你不要想太多。”   周嘉鱼叹气,觉得人真是难以满足的生物,这条命他本来就是捡来的,还回去似乎也无可厚非,但是一想到要离开林逐水,要离开屋子里那些朝夕相处的人,就还是会觉得遗憾。   “我会死吗?”周嘉鱼问祭八。   祭八慢慢的蹲在了下面的乌龟壳上,它说:“不会的,你不会死的。”   周嘉鱼便不再说话。   因为周嘉鱼的身体不好,小纸最近都在跟着黄鼠狼一起睡,两只就窝在客厅里,周嘉鱼一下去就看见小纸用身体把黄鼠狼裹了起来,两只相处的气氛格外和谐。   “小纸。”周嘉鱼叫了它的名字。   小纸从纸筒变回平日的模样,屁颠屁颠的跑到周嘉鱼的面前,顺着他的身体爬到他的肩上,叫着爸爸。   周嘉鱼摸摸它的脑袋,感觉它又长大了一点,小纸说,爸爸,下大雪啦。   周嘉鱼抬头看向窗外,发现昨晚果真下了一场大雪,天地之间只余下一片银装素裹的白,第一眼看出出去,耀眼到让人刺目。   “啊,又下雪了。”这是周嘉鱼来到这里度过的第三个冬季了,他知道小纸喜欢雪,摸了摸它的脑袋,“想要出去看看吗?”   “可以么?”小纸很乖的抬头。   “可以呀。”周嘉鱼被它乖巧的模样逗笑了,因为性向问题,他这辈子大概都不会有孩子了,小纸就像他的儿子一样,“我就不陪你了,你和小黄一起去吧。”黄鼠狼也换上了厚厚的皮毛。   “好好。”小纸高兴的说,下一刻就牵着黄鼠狼去了雪地,周嘉鱼站在窗户边上看着他们在雪地里嬉戏,又感到了一种从骨髓里冒出来的寒意,他哈了口气,有些疲惫的想,这种寒冷,好像发作的越来越频繁了…… 第100章 春节   一转眼,便是寒冷的十二月。   林逐水却还是没有要归家的迹象。周嘉鱼悄悄的去翻看了特制血液冷藏箱里的血液,发现里面居然又多了几袋,却是不知道林逐水什么时候寄回来的。   那血透出一种深沉的红色,装在透明的袋子里,散发出冰冷的气息,一点都看不出入口时那种灼热的感觉。   周嘉鱼慢慢的拿出一袋,握在手里,苦笑着对祭八说感觉像是个寄生在林逐水身上的怪物,吸食着林逐水的血液和生命力。   祭八劝周嘉鱼不要多想,说这些血液量不算太大,对于林逐水来说应该没什么问题。   周嘉鱼说:“那么继续这么抽血还是不会有问题?”   祭八陷入沉默,它最近都蹲在乌龟壳上没怎么动,此时将嫩黄色小嘴插进了自己的右侧的羽毛,仿佛遇到了危险的鸵鸟,只能逃避,不能给周嘉鱼一个他想要的答案。   周嘉鱼叹气,把血放了回去,转身走了。   晚上的时候,周嘉鱼找到了沈暮四,说想要和他谈谈。沈暮四点点头同意了,于是两人到了窗台上。   外面下着大雪,能见度极低,凌冽的寒风刮在脸上有种刺痛的感觉。沈暮四担心周嘉鱼冷,便提议说进屋子里说,却被周嘉鱼拒绝了。   “就在外面吧。”周嘉鱼道,“我怕我一进屋子就困了。”他最近身体越来越疲惫,每天睡十几个小时却依旧浑身乏力。   “好吧。”沈暮四只能同意。   两人都点了根烟,开始慢慢的抽,周嘉鱼说:“先生这是第几次送血回来了?”   沈暮四吐了口烟:“第一次而已,你不要想太多,先生有分寸的。”   这屋子里沈暮四作为大师兄,向来比较靠谱,在林珏不在的情况下。周嘉鱼猜测林逐水肯定会把这些事情交给他来做,现在看沈暮四的反应,周嘉鱼显然是猜对了。   “那些袋子一袋装了多少血?”周嘉鱼问。   “不知道。”沈暮四移开了目光,“不是很多……周嘉鱼……”他似乎想要劝周嘉鱼不要担心,可当他看到周嘉鱼的眼神时,嘴里敷衍的话却说不出来了。   周嘉鱼的眼神向来都是平静且温和的,即便是他刚来到这里,面对一屋子人的恶意时,也不曾显露悲观。但是此时这双眼眸中充满了悲伤的味道,仿佛被寒冬摧毁的盛春,让人无法说不出欺骗他的话。   “沈暮四,我不是傻子。”周嘉鱼拿着烟的手在哆嗦,“你们能不能不要把我当小孩子似得骗我?”   沈暮四伸手抹了一把脸,他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有些事情他不能告诉周嘉鱼,这是林逐水的叮嘱,就算是伤了周嘉鱼的心,他也只能这么做。   “先生什么时候能回来呢。”周嘉鱼说,“我想看看他,一眼也好。”   沈暮四咬着牙,侧过身,眼神不再和周嘉鱼接触,他压低了声音,仿佛在刻意的控制某种快要失控的情绪:“周嘉鱼,你信先生一次。”   周嘉鱼知道沈暮四不会再多说什么了,他有些失望,眸子里透出些许茫然,对着沈暮四道了声谢,便把烟灭了,转身回了屋子。   沈暮四看着他的背影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伸手重重的砸了一拳墙壁。   因为周嘉鱼怕冷,屋子里很早就开了暖气,墙壁和地都是热的,正常人在屋子里穿短袖可能都会觉得热,但周嘉鱼依旧裹着他的羽绒服,坐在床边被身体里的寒气刺激的瑟瑟发抖。   小纸陪在周嘉鱼旁边,有些担忧的看着他,问他说爸爸你冷吗,小纸给你端牛奶来喝好不好。   周嘉鱼摸摸它的脑袋,说不了,爸爸不想喝牛奶。   他刚这么说完,门口就响起了敲门声,周嘉鱼说了声请进,便看见沈一穷小心翼翼的支了个脑袋进来,说罐儿啊,你饿了吗,我给你热了杯牛奶。   周嘉鱼嘴唇哆嗦了一下,没吭声。   沈一穷便顺势从门缝里挤了进来,手里端着杯冒着腾腾热气的牛奶,说:“你喝点吧,罐儿,我刚给你热的……”   周嘉鱼看着沈一穷,平日里大大咧咧的黑仔此时却慢慢的移开了目光,他似乎不敢和周嘉鱼对视,小声的嗫嚅着:“什么都没放呢,真的。”   周嘉鱼哪里会信他,他怎么可能不明白牛奶代表的含义,或者说这屋子里,只要是端给他喝的液体,里面都多了点别的东西——林逐水的血液。   “我知道了。”周嘉鱼说,“你放在那里吧。”   沈一穷慢慢的走过来,把牛奶放在了周嘉鱼的床头,他似乎害怕周嘉鱼不喝,还反复叮嘱了几句,才又走了。   沈一穷走后,周嘉鱼在床边坐了很久,屋子很安静,只能听到雪花簌簌落下的声音。其实如果不是体质问题,周嘉鱼其实并不讨厌冬天,他透着窗户看着外面沉沉的黑色,还有那一轮挂在空中的皎洁明月。   一切都是寂静的,让人感觉下一刻整个世界都要陷入长眠。   周嘉鱼的身体生出了疲倦的睡意,他站起来,走到了床边,端起了那一杯牛奶。   牛奶的确被热过,还带着暖人的温度,握在手心里非常的舒服,周嘉鱼凝视着透明的玻璃杯,看着这白色的液体,露出痛苦的表情。   他不想再喝了,每喝一口,他都感觉自己在吸食林逐水的生命。   “祭八,我不想再这样了。”周嘉鱼对着脑子里的小鸟说,“我不想再喝了……”   “但是你要浪费林逐水那么多血吗?”祭八说,“你要把它们倒了?还是看着它们变质?林逐水没有那么多血给你浪费的……”   祭八说的是实话,可有时候实话却是最让人感到痛苦的话了。   最后,周嘉鱼还是动作僵硬的举起玻璃杯,把杯沿放到唇边,一口一口的灌了下去,他大口大口的吞咽着,不敢有丝毫的停顿,害怕一停下来就会将刚才吞下去的液体全部呕吐出来。   牛奶里面藏着血的铁腥味,给周嘉鱼带来了一种眩晕的感觉,他努力将牛奶灌进嘴里,直到玻璃杯见了底,才停下了动作。   “唔……”难以抑制的反胃的感觉开始阵阵上涌,周嘉鱼死死的捂住嘴巴,强迫自己平复了这种感觉。   这个举动耗费了他大量的力气,他开始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身体慢慢的软倒在了床上,眼神里也透出无神的光芒。   身体里涌起温暖的热度,驱赶走了那折磨着周嘉鱼身体的寒意,这本该是非常舒服的感觉,可周嘉鱼却看着天花板麻木的想,不想再喝了,他不想再喝了……   第二天,依旧是大雪。   早餐很丰盛,馒头包子粥,面包鸡蛋牛奶,各种应有尽有。当然这不是屋子里的人做的,而是沈一穷他们叫的外卖,大约是担心周嘉鱼胃口不好,他们每天的食物都非常的丰盛,都是周嘉鱼喜欢的菜色。   周嘉鱼十点多才下楼,他穿着一件厚厚的黑色羽绒服,更衬的他脸色煞白,不过一两个月的时间,他整个人几乎就瘦了一圈,配着那张小小的脸更是显出几分惹人怜爱。如果林逐水看见他这模样,大约会非常的心疼吧。   这要是在去年,林逐水不在家,大家应该早就摆出了麻将桌子开始打麻将。但是今年气氛的沉重,连沈一穷的话也少了许多。   周嘉鱼吃完早饭,坐在沙发上撸了一会儿黄鼠狼的毛。   沈一穷在旁边和他聊天,说你知道吗,徐入妄又被他师父折腾了。   周嘉鱼问他怎么回事?   沈一穷说:“哎呀,他那个网站上亡女的马甲被他师父看见了,那网站上的人不都叫他女神么,这被看见了还得了,气得他师父骂了他一顿,说看看你,再看看他——”   周嘉鱼哭笑不得,说看我怎么了。   沈一穷自豪的说:“你可比徐入妄厉害多了,你和先生在谈恋爱,徐入妄有本事也和他师父谈恋爱啊。”   周嘉鱼想了想剃着光头带着金链子的徐入妄和身强体壮的徐鉴两人在一起的画面,觉得实在是太辣眼睛,还是不要再继续联想了。   然后沈一穷又说了些以前的新闻,问周嘉鱼还记得当初比赛时那个在娃娃那一关找茬的那个姓卢的新人么。   周嘉鱼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说记得,怎么了。   “他也找到师父开始给人看风水了。”沈一穷说,“啧啧啧,但是技术不太好啊,差点出事,好像还是遇到林家人……”   周嘉鱼听着听着,又睡了过去,等到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他躺在客厅的沙发上,身上盖着厚厚的被褥,屋子里已经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   周嘉鱼呆呆的坐了一会儿,回忆了一下沈一穷刚才说得话,却是忽的想起了一件事。他穿好衣服,匆匆的去了林逐水的住所,然后进了书房。   林逐水的书房很干净,旁边立着几排整齐的书柜,角落里则摆放着几个漂亮的瓷器。看见瓷器,周嘉鱼却是笑了起来,他想起了那时林逐水出事的时候,他为了把手腕划开敲碎了一个青花瓷的事,也不知道那个瓷器被修复到什么程度了……   周嘉鱼看了眼自己的手腕,上面依旧有着那时候流下来的浅浅痕迹。不过他不是来做这个的,他打开了林逐水的书柜,开始翻找起来。   没一会儿,他要的东西就被找到了,两个个一米多长的漂亮的木盒被摆放在书柜的角落,周嘉鱼伸手将其中一个木盒拿出来,打开之后,看见了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娃娃。   这个娃娃是小豆当时送给周嘉鱼的礼物,几乎和周嘉鱼一模一样,他住的地方不太好保存,就一直放在了林逐水这边保养着。   周嘉鱼摸了摸娃娃的脸,又将目光投到了另外一个盒子上面。   这个盒子是新的,他之前没有见过,但是看规格大小,像是另外一个娃娃。   周嘉鱼稍作犹豫,还是伸出手将那个盒子也拿了出来。他轻手轻脚的将盒子打开,看到里面的东西后,呼吸猛地一窒。   盒子里放着一个和林逐水一模一样的娃娃,衣着发型甚至乃至于神态都和林逐水别无二致,简直就像是个缩小了的林逐水。   周嘉鱼眼里流露出惊艳之色,伸手轻轻抚摸着娃娃的脸。   “好像啊。”周嘉鱼小声道,“简直和先生一模一样。”   祭八说:“哇,这只是个娃娃而已,你要对他干什么龌蹉的事?”   周嘉鱼:“……你好像提醒了我什么。”他虽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但毕竟屋子里并没有人,于是周嘉鱼便很不要脸的解开了娃娃的衣服,想要看看衣服里面的构造。小小的扣子一颗颗的解开,露出白皙的仿真皮肤,周嘉鱼的耳朵尖又开始发红,他故作淡定,脱下来了娃娃的裤子,“哦……平的啊。”   祭八:“……你在期待什么。”   周嘉鱼说:“我不是,我没有!”   他正打算把娃娃的衣服穿上,却注意到娃娃的裤兜里好像塞了什么东西,周嘉鱼伸手一掏,掏出来了一张叠的整整齐齐的……牛皮纸。   在看见牛皮纸的刹那,周嘉鱼的表情僵住了。   这牛皮纸的质地周嘉鱼实在是太熟悉,同之前徐惊火寄给他的、姜筑撕毁的那张,几乎毫无二致。周嘉鱼在内心深处还抱着一丁点的期望,但在将牛皮纸彻底展开后,他的期望落空了。   这牛皮纸依旧是正常的笔记本大小,右上角已经出现了一个类似金乌的图案,周嘉鱼看着这张牛皮纸呆愣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为什么林逐水也会有这张纸,而他从来没有告诉过自己,并且牛皮纸上也显现出了金乌的图案,这是不是说明……林逐水看到了他最在乎的人的未来?   周嘉鱼抓着牛皮纸,感到身体又开始发冷,他道:“祭八,先生……什么时候拿到的这东西?”   祭八只能回答不知道。   周嘉鱼的确记得在去姜筑那边之前,林逐水消失了一段时间,那时候他单纯的以为林逐水是有私事离开了,现在想来……这些离开都在隐隐的暗示着某种周嘉鱼不敢去想的答案。   周嘉鱼在屋子里坐了很久,最后还是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   电话没被接通,机械的服务音告诉周嘉鱼,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   周嘉鱼把电话挂了,将娃娃的衣服重新穿好放进盒子,然后将两个娃娃重新归还了原位。他回到小楼里时,沈一穷他们也刚回来,手里提着很多新鲜的食材,高兴的对着周嘉鱼说晚上他们请了厨师过来,不用再叫外卖了,可以吃更合口味的饭菜。   他们的脸上都带着小心翼翼,看向周嘉鱼的神情,像是在在看易碎的花瓶。周嘉鱼有点无奈,很想说虽然他现在身体虚弱,但是也不是玻璃花瓶,不用这么小心的对他。   “怎么了罐儿。”沈一穷担心的看着周嘉鱼,“你不哪里不舒服吗?”   周嘉鱼想了想,点点头。   沈一穷紧张道:“你哪里不舒服了?”   周嘉鱼说:“你站我面前把光吸走了我觉得光线有点黑。”   沈一穷:“……操。”他把袋子一放,骂道老子不干了,周嘉鱼这你这个王八蛋根本不在乎人家的心情。   周嘉鱼说哦那对不起,要不要给你抱抱把你举高高再给你个亲亲。   沈一穷说你他妈的有本事来啊。   周嘉鱼小纸叫了一声:“小纸,去举你哥去。”   小纸立马冲过来,在沈一穷的惨叫声之中将他举了起来,举完之后沈一穷回过味来了,说:“周嘉鱼不太对吧,怎么我是小纸的哥哥啊,你是他爸爸,我是他哥哥,那你岂不是我的……”   周嘉鱼无情的说:“我没有你这么黑的儿子。”   沈一穷:“……”   两人说说笑笑,屋子里的气氛又热闹了起来,周嘉鱼心中松了口气,默默的拽紧了兜里的牛皮纸。   晚上,在吃完饭之后,周嘉鱼又给林逐水打了几个电话,但奈何都是用户不在服务器,也不知道林逐水到底去了哪里。   周嘉鱼又把那张牛皮纸在桌子上摊开仔仔细细的和自己的那张对比了一下,确定这两张纸的确都是从同一个地方撕下来的,质地颜色和右上角金乌的图案都完全一样。   所以林逐水到底看到了什么呢?周嘉鱼满心疑惑,却又隐约对这个问题有了答案。   几日都联系不上林逐水,就在周嘉鱼都快要放弃的时候,在某个傍晚,林逐水终于给周嘉鱼回了电话。   “嘉鱼。”电话里,林逐水叫着周嘉鱼的名字,声音依旧清淡温柔,让周嘉鱼不由自主又开始思念他的模样。   “先生。”周嘉鱼说,“你在哪儿呢?我怎么联系不上你……”   “前几天进山了一趟。”林逐水的话语很简洁,“手机没信号。”他又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么?”   周嘉鱼本来应该要问林逐水关于牛皮纸的事情的,可当电话真的接通后,他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于是周嘉鱼便絮絮叨叨的讲了好久的日常生活,埋怨沈一穷天天教小纸些有的没的,这么下去小纸早晚也会被他连累的没媳妇。   林逐水听着听着,竟是笑了起来,虽然没有笑出声,但是话语里带着的笑意还是十分明显,他忽的发问:“最近有好好的喝牛奶么?”   周嘉鱼的表情凝滞片刻,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先生……”   “嗯?”林逐水道。   周嘉鱼终于鼓起了勇气,他慢慢的说:“我不想……再喝你的血。”   林逐水话语里的笑意散去了,两人之间陷入了一种十分微妙的沉默。周嘉鱼的内心腾起一种难以言状的恐慌,他捂住脸,有些无助:“我真的不想喝了,先生……”   “再忍耐一下好么?”许久的沉默后,林逐水也轻轻的开了口,他道,“应该很快就结束了,嘉鱼,再忍耐一下。”   周嘉鱼听着林逐水哄孩子似得的语气,却是想起了林逐水手臂上那刺目的针孔,他感到头脑一阵眩晕,眼前的景象变得扭曲无比,缓了好一会儿,才勉勉强强的缓过来:“先生……还有多久呢?”   林逐水说:“等到春天的时候……”   周嘉鱼绝望道:“可是就算我熬到了春天,你也熬不到啊。”   林逐水道:“嘉鱼,你别担心,我有别的法子。”   周嘉鱼说:“什么法子?你告诉我。”   林逐水道:“我可以输血的。”   周嘉鱼一直很信任林逐水,无论他说什么,他都奉为真理。可是听到林逐水这句话的第一时间,周嘉鱼却直觉林逐水在撒谎。   “我没事,你不要担心。”林逐水慢慢的说,“等把这件事处理好了,我就会回来了。”   周嘉鱼不信,却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他第一次感觉自己是个无用的累赘,如果没有他,林逐水不会抽出那么多的血,也不会孤身涉险,生死未知。   “那里危险吗?”周嘉鱼又问。   “有一点。”林逐水回答。   “下个月就要过年了,到时候先生你会回来么?”周嘉鱼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林逐水轻叹一声,说他会尽量回来。   周嘉鱼靠在墙壁上,看着窗外落下的雪花,一时间不知道该继续说些什么。   虽然林逐水说着他要回来,但当年关临近时,周嘉鱼还是没能看到他的身影,这次林逐水的手机再次失联,同样是不在服务区,应该是再次去了什么极为偏僻的地方。   过年的前几天,家里照例贴好了窗花挂了灯笼,也置办了不少年货。   但该回来的人,还是没能回来。   大年三十的那天晚上,坐在客厅里和大家一起看春晚,却在沙发上睡死过去的周嘉鱼又做了曾经做过的那个梦,梦中的林逐水站在火焰之中,身体一点点的被点燃,最后化为了黑色的灰烬。周嘉鱼则朝着他不断的奔跑,黑色的灰烬扑打在了他的脸上和身上,带着林逐水独有的檀香气息。   周嘉鱼被祭八叫醒,总算是从噩梦中挣脱了出来,此时正值午夜,万籁俱静,周嘉鱼听到自己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他以为是林逐水打来的电话,兴奋的翻出手机,直接接了起来。   “喂,是先生吗?”周嘉鱼说。   然而电话那头,却传来了另一个男人的声音,这声音周嘉鱼很熟悉,已经听过好几次。   孟扬天说:“周嘉鱼,你的先生,快死了。”   周嘉鱼愣住。   孟扬天道:“你想救他么?”他笑了起来,“当然,是用你的命来换。” 第101章 再回遗址   周嘉鱼听到孟扬天的话语,第一个反应就是他在骗自己。没想到孟扬天却早就料到了周嘉鱼心中所想,说他给周嘉鱼发了一份视频文件,让周嘉鱼看过之后再和他聊。   周嘉鱼还想再说些什么,孟扬天却是挂断了电话。   下一刻,手机发出一声叮咚的脆响,孟扬天真的给周嘉鱼发来了一个网址。周嘉鱼盯着那网址看了好久,最后还是从床上爬了起来,打开了电脑。   用冻僵的手艰难的敲打着键盘,周嘉鱼将网址输入了网页的地址框,然后深吸一口气,敲下了回车键。   屏幕上画面一转,竟是真的出现了一个视频画面。   周嘉鱼在心中祈祷,却已经隐隐有了不详的预感,他缓慢的移动着鼠标,点开了那个播放按钮。   屏幕动了起来,因为光线不足,画面并不太清楚,但周嘉鱼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林逐水。林逐水似乎站在一个低矮的洞穴里面。“林逐水。”说话的人竟然是姜筑,他恶狠狠的说,“你疯了吗,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周嘉鱼看不清楚林逐水的表情,但能从他的语气里感受出他的冷漠,林逐水说:“交出来。”   姜筑愤怒道:“我都说了没有了,你真以为我在骗你?你要找那东西,还得去找孟扬天……”   林逐水冷漠道:“你真没有?”   姜筑说是的。   林逐水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声音声冷如冰,带着彻骨的寒意:“那你可以去死了。”   接着便是一声凄惨的叫声,周嘉鱼看到黑暗的洞穴里,燃起了一簇耀眼的火焰,那火焰竟是附着在了姜筑的身上,瞬息之间便将他绕城了灰烬。   姜筑和孟扬天手上都沾染了那么多的人命,单单是学校里的鲛人骨和直播事件中被他们害的失去生命的年轻人有数十个。他有这样的下场似乎并不让人觉得怜悯,但周嘉鱼,却还是屏住了呼吸——因为他从未见过,杀心这么重的林逐水。   不过是几句话便手起刀落,丝毫没有打算再和姜筑继续纠缠。   如果视频到这里便结束,那周嘉鱼并不会担心林逐水,但画面里面虽然没有了光,却还能听到缓慢的脚步声,似乎是林逐水正在往前慢慢的移动。   周嘉鱼屏息凝神,仔细的看着,害怕漏掉了任何一个细节。   就在他以为画面会一直黑下去的时候,却又有光线进入了视野,只是这次的光线来源却十分的特殊——周嘉鱼看到了一条流动着的红色河流。   河流深陷在峭壁之下,里面是流动着的岩浆,林逐水便走在岩浆旁的高崖之上,他的脸色被昏暗的光线衬出了一种黯淡的白,也不知道是不是周嘉鱼的错觉,他看到林逐水的嘴唇上没有一点血色。   “先生!”周嘉鱼看到这里,整个人心脏都好像被人捏住,他甚至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想要触碰屏幕上的林逐水。此时他们已经快要三个月不曾见面,但周嘉鱼一刻都不曾忘记林逐水的模样。   在视频里本来在朝着前面行走的林逐水,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声响,忽的扭头看向身后。   而接下来的一幕,让周嘉鱼陷入了难以言喻的恐慌之中,他听到了视频里传来了一声巨响,接着画面剧烈的抖动起来,原本站在山崖边上的林逐水,脚下的岩石开始一片一片的塌陷,虽然画面非常的黑,但周嘉鱼却亲眼看见,林逐水似乎从高处坠落了下去……   周嘉鱼看的浑身发冷,乃至于手都开始不停的颤抖,他重重的咽了咽口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视频再次看了几遍。   “这视频有造假的可能么。”周嘉鱼和祭八讨论,“怎么看……都不像是假的。”   祭八也赞同周嘉鱼的说法。   周嘉鱼道:“那就是孟扬天说的是真的了,先生真的出了事。”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在屋子里面有些焦躁的转着圈,手不由自主的又伸进了自己的衣服兜里,捏着那张牛皮纸,“孟扬天到底想要做什么。”   没人能给周嘉鱼答案,除了电话那头的人。   最后,周嘉鱼还是再次拨通了孟扬天的电话号码,他看着电脑屏幕,听到那头传来了孟扬天的声音。   “周嘉鱼。”孟扬天微笑着说,“很高兴再次接到你的电话。”   “那视频到底是怎么回事?”周嘉鱼有些焦躁,连带着语气也控制不住的恶劣起来,“孟扬天,你到底想干嘛。”   “我?其实我也是被逼无奈呀。”孟扬天丝毫不介意周嘉鱼的愤怒,他叹息着,仿佛真的是受害者一样,“所以你想救林逐水么?他现在状况不妙……”   “你要我做什么?”周嘉鱼咬牙切齿。   孟扬天道:“周嘉鱼,你不用对我有这么强的敌意,我从来都不是你们的敌人。”他大笑起来,笑容里充满了癫狂的意味,他道,“不是我要你做什么,是你自己要不要去做……我可以告诉你林逐水现在所在的位置,但是你必须保证,你只能独自前来。”   周嘉鱼握着手机的力道极重,如果孟扬天在他面前,他估计自己早就一拳挥出去砸在他脸上了,但此时他只能忍了下孟扬天的挑衅:“说。”   孟扬天道:“你还记得,你们上次去过的孟氏遗址么?”   周嘉鱼道:“记得。”   那场泥石流将孟氏遗址全部盖住,周嘉鱼也看过泥石流发生后一个月的照片,所有的建筑物都看不见了,山坳被泥土几乎填平,表面开始生出一些星星点点的杂草,看起来颇为荒凉。   “林逐水现在就在那儿。”孟扬天道。   周嘉鱼没想到孟扬天会给出这样的答案,他正欲继续发问,孟扬天便道:“当然,他去的地方比较特别,一般人都没法进去,那是属于我们孟家的埋骨地,你一个人过去,等我确认了你的位置,再告诉你更加精确的地点。”   周嘉鱼道:“我要怎么相信你,如果你骗了我——”   “骗了你又如何?”孟扬天声音是冷漠的,“你可以不相信我,赌一把我到底是不是在骗你,还有,如果你非要偷偷带人过去,会发生什么我可不保证,如果他们死在了那儿,你就是害死他们的凶手。”   “好。”周嘉鱼说,“我答应你,我马上出发——”   孟扬天愉快的笑了起来:“不愧是林先生的弟子,有魄力,那就,明天见吧。”他说完这话,毫不犹豫的挂断了电话。   和孟扬天结束通话之后,周嘉鱼给林珏和林逐水都去了电话,和之前一样,电话里依旧显示用户不在服务区,这几乎是证实了孟扬天的说法。   如果林逐水还安全,他绝不可能会在大年三十的晚上不给周嘉鱼报信,让他安心,显然只有处于无法脱身的状态里,林逐水和他的通讯才会在这么特殊的日子里中断。   “你真的要去吗?”祭八有些担心,“万一孟扬天骗你呢?”   周嘉鱼已经拿出了包开始收拾行李,面对祭八的旨意,他直说了一句话:“我赌不起。”   祭八沉默了。   小纸本来在屋子里睡觉,被周嘉鱼的动静吵了起来,它迷迷糊糊的揉着眼睛,细声细气的问爸爸你要去哪儿啊。   周嘉鱼本来有点犹豫要不要把小纸带过去,但是立马想起,孟家就是死于火灾,而小纸到底是纸做的,会不会也受到影响却是未知数……况且,小纸是最后的一个纸人了,周嘉鱼实在是不敢冒这个险。   “小纸乖。”周嘉鱼哄着小纸,“爸爸有事情要出去一趟,你明天早晨把这个纸条给……沈一穷。”   小纸不识字,拿着纸条左看右看也看不明白,但它隐约感觉到了什么,怯生生的扯着周嘉鱼的衣角,说爸爸你要去哪儿呀,能不能带小纸一起去。   “不行哦。”周嘉鱼摸着小纸的脑袋,“那里很危险,爸爸不能带着小纸,而且小纸还要保护院子后面的祖树,以后小纸还要靠着祖树娶媳妇呢。”他说着这话,自己露出温柔的笑容。   小纸还是不愿意放手,就这么眼巴巴的看着周嘉鱼。   周嘉鱼又安抚了它好些时候,才让它总算是放弃了跟过来的想法,小纸说:“那爸爸答应小纸,一定要回来呀。”   “嗯,会回来的。”周嘉鱼笑着,“会和大爸爸一起回来。”   小纸拿着周嘉鱼留给它的纸条,看着周嘉鱼背着行李出了门。   车票已经在网上订好,万幸的是现在是大年三十,几乎没有什么人出门,再加上孟家是东北那边,也不是旅游区,所以周嘉鱼在决定独自出发后,很快就订到了凌晨的车票。他背着一个包溜出了屋子,当然,在出去之前,他偷偷的去了一趟保存林逐水血液的冰柜,将里面的血液全部带上了。   出门打了车,周嘉鱼直奔高铁站。本来他考虑要不要坐飞机,但是雪太大,周嘉鱼怕航班延误耽误时间,于是便定了十个小时车程的车票,到那边的时候应该刚好是傍晚。   在出租车上,周嘉鱼实在是冷得厉害,便开了一袋血慢慢的喝了。血入口是冰的,但是经过喉咙进入胃部之后,却化为了暖流。周嘉鱼又有些困了,他怕自己睡着,用力的掐着大腿。司机坐在前面的司机大叔注意到了他的动作,安慰道“小伙子,你睡吧,等到了地方我叫你。”   周嘉鱼感激道:“谢谢师傅。”   “哎呀,这有什么好谢的,这大过年的去哪儿呢。”司机师傅说,“看你挺年轻的,别是和家里人闹别扭了吧?”   周嘉鱼笑着说没有呢。   “那是要回家么?”司机师傅又问。   “不是。”周嘉鱼温声道,“我要去找一个人。”   “哦,怪不得。”司机也露出笑容,“是喜欢的人吧?唉,年轻真好,遇到喜欢的人,勇敢一点是好事……”   是啊,能遇到喜欢的人真好……在他的絮絮叨叨里,周嘉鱼闭上眼睛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半个小时后,周嘉鱼被司机从车上叫了起来,说是到站了。   周嘉鱼揉揉眼睛,对着司机道了谢,背着包离开了出租,过了安检之后很快上了车。   列车缓缓发动,驶离了站台,周嘉鱼看着周遭的灯光远去,一切都归于黑暗。   在车上,周嘉鱼把孟扬天发给他的视频又看了好几遍,他在心中暗暗的祈祷,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   火车开了十八个小时,中途周嘉鱼吃了两顿盒饭。因为最近他身体都特别疲劳的缘故,沈一穷他们早晨也不会特意来叫周嘉鱼吃饭,而是会等着他自然醒自己下去。周嘉鱼给小纸说的时间是中午十二点,让它到了时间再把纸条给沈一穷他们看。   小纸显然是很听周嘉鱼的话的,十二点一到,周嘉鱼的手机就响了起来,看号码是沈一穷打过来的。   周嘉鱼起来便听到沈一穷气急败坏的声音,“周嘉鱼,你在哪儿,你干什么去了——”   周嘉鱼说:“你冷静一点。”   “我冷静不了,你快给我回来!你到底去哪儿了,你要什么去!”沈一穷显然已经是语无伦次了,他生气的不得了,语速飞快的问了一大串问题。   周嘉鱼听得有点头疼,说你说慢一点,他听不清楚。   不过下一刻,沈一穷的手机就被抢了过去,这次传来的是沈暮四的声音,问的还是那个问题,不过语气倒是冷静多了:“周嘉鱼,你去哪儿了?”   “我有点事。”周嘉鱼说,“你们不要担心我。”   沈暮四怒道:“不担心你,怎么可能不担心,周嘉鱼,你怎么能这样,你要是出事了,我们怎么和先生交代?!”   周嘉鱼听着这话,却是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低的从喉咙里挤出一句:“我要是出事了,先生就不用抽血了。”   这句话一出,电话那头一片寂静。   “谢谢你们。”周嘉鱼说,“和你们相处的日子很快乐,谢谢你们。”   沈一穷又开始骂,骂着骂着却带上了哭腔,小纸抽泣的声音也传了过来,说爸爸你要去哪儿呀,你不要小纸了吗。   周嘉鱼听了一会儿,实在是受不了了,便将电话挂断直接关了机。   他知道这次出行是冒险,但他不想再等了,他害怕林逐水因为自己出事,害怕自己成为林逐水生命里的那道劫难。   他本就是个已死之人,就算真有了什么,也不过是还债而已。   周嘉鱼这么想着,躺在铺上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他睡得并不安稳,梦境里全是一些零碎的画面。他看到了关于重生之前,那些已经快要忘记的画面,还有重生之后,和林逐水相处的点点滴滴。   这是个如同走马灯一般的梦,等到周嘉鱼梦醒时,却发现自己满脸都挂满了泪水。他从床铺上爬起来,抹了一把脸,擦干净了水渍。   因为大年三十,车厢里空荡荡的,几乎就只有周嘉鱼一个人,他点了根烟,慢慢的抽着,说:“祭八啊,外面的月亮可真好看。”   祭八说:“对呢。”   “弯弯的。”周嘉鱼也弯起眼角笑了,“还记得第一次看见先生在院子里喝酒,那时候的月亮也是这个模样。”   祭八不知道该说什么,它明明是只鸟,可却能从它的脸上看出悲伤的味道。   “我真想他。”周嘉鱼说了这一晚的最后一句话,“特别特别的想。”   火车终于到站,期间经历了又一次天亮天黑。   周嘉鱼下车的时候把手机开了机,看到自己的电话几乎快要被打爆了,屋子里的那四个都拼了命的给他打电话试图联系上他,最近的一个通话记录来自半个小时前。   周嘉鱼心里有些感动,但并没有回拨过去,而只是发了个短信报平安后,又把手机关了机。   他到了现在,已经没法子回去,只能往前走一步算一步。   此时这边连绵的山脉,已经被厚厚的大雪覆盖,一眼望去草树皆白,地上更是附着着深深的积雪,踩在上面足以没过小腿。   周嘉鱼在附近的小镇上又买了一些装备,便独自一人进了山,朝着孟氏遗址去了。   之前去孟氏遗址时,有徐鉴带路,现在他一个人去,到底是有些吃力。不过幸运的是去孟氏遗址的道路只有一条,顺着那条路一直往前,就是周嘉鱼的目的地。   周嘉鱼上山前,又喝了一袋林逐水的血。他害怕血液结冰,一直贴身用体温护着。此时喝进嘴里,感觉身体温暖无比,身体再次充满了力量,简直仿佛林逐水就在他的身边作伴。   “感觉好多了。”周嘉鱼对祭八说,他身体十分疲惫,慢慢的打了个哈欠,伸手重重的揉了揉脸让自己清醒一点,“还有多久能到呢。”   “快了吧。”祭八说,“我记得孟氏遗址不算太远的。”   的确不算太远,但那也是平日的路程,此时天色渐暗,道路上面全是厚厚的积雪,行进起来自然不太方便。周嘉鱼用尽全力赶路,也没能在天黑之前到达目的地。   天上又开始飘雪,这么冷的天气,周嘉鱼也不敢半途休息,他再次让手机处于开机状态——这次不是为了接沈一穷他们的电话,而是害怕错过了孟扬天的信息。   夜幕降临,白色的雪地反射出莹莹光芒,周嘉鱼在其上踩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口中喘息着呼出白气,一步步艰难的往前。   终于,在快要午夜十二点的时候,周嘉鱼终于到达了孟扬天口中的孟氏遗址。他居高临下,看着已经山坳里面已经被泥石流填平的小镇。现在已经完全看不到建筑的痕迹了,只能看出泥石流流过的路径,其上覆盖着积雪,余下一片让人唏嘘的平坦。   周嘉鱼大口喘息着,掏出手机拨通了孟扬天的电话,电话响了三声便被人接起,周嘉鱼说:“我到了。”   “我知道。”孟扬天淡淡道,“我看到你了,你是一个人来的,这很好……”   周嘉鱼说:“要怎么进去?”   孟扬天说:“跟着他们走。”   周嘉鱼正在想跟着他们走是什么意思,便听到旁侧的树林里,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什么野兽似得。他心中一紧,将手电的灯光投射过去,却是看到黑暗之中,厚厚的雪地里竟是慢慢的爬出了一个个怪异的身影——那是一具具黑色的焦尸。   虽然是人形的模样,但其实这东西已经完全算不得人类,他们保持着被烤焦的姿态,一步步扭曲着身型朝着周嘉鱼走来。   周嘉鱼虽然之前来这里的时候已经见过一次,可这么近距离的再次看到这些东西,还是被吓了一跳。他屏住呼吸,脚步微微后退,想要和这些东西拉开距离。   但好在那些焦尸也没有要靠到周嘉鱼身边的意思,他们慢慢的转过身,朝着另外一个方向开始移动。   周嘉鱼抓着手机赶紧跟了上去。   “快一点哦。”孟扬天说,“周嘉鱼,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他说完这句话,直接挂断电话,留给了周嘉鱼产生无限种想法的忙音。   周嘉鱼再次觉得孟扬天这人可真是够王八蛋的。   焦尸虽然步伐特别的奇怪,但速度却是不慢,一步步带着周嘉鱼朝着山坳更深处去了。   周嘉鱼跟得有些吃力,但还是咬牙坚持着,同时他也在观察着面前的焦尸。这些焦尸大概一共有四具,看起来都是男性。看起来和他们上次到这里时遇到的那些几乎别无二致,但周嘉鱼看着这些尸体,却莫名的想到了姜筑弄出来的那些黑色液体,他总觉得那些黑色液体和这些焦尸有着脱不开的关系,他猜测,如果将那些黑色液体完全复活,可能就会出眼前这种焦尸的形态……   周嘉鱼一边想着,一边跟着往前又走了一段路,再绕过一些杂乱的岩石之后,眼前的景色忽的豁然开朗,他似乎到达了一个岩石构造的地段,这里没有一颗杂草,全部铺满了厚厚的灰尘。   焦尸突然停下了脚步,周嘉鱼朝着他们所在的地方仔细望去,却是发现在一个隐秘的地方,出现了一条足以让人一人通过的缝隙。   难道就是这里了么?周嘉鱼正在疑惑,便看到焦尸们正的顺着缝隙,慢慢的将身体挤了进去。   “你真的要去么?”看到这一幕的祭八担忧了起来。   “嗯。”周嘉鱼说,“如果孟扬天真的要弄死我,现在已经可以动手了,何必再折腾这些麻烦的事?”   倒也是这么个道理,可祭八依旧十分担心,它知道自己劝不动周嘉鱼,只好安静的闭了嘴。   周嘉鱼咬了咬牙,脱下了身上的背包,开始试图也进入山体的缝隙之中。 第102章 未来和未来   缝隙很窄,只够一个人勉强通过。   周嘉鱼一手拖着包,身体艰难的在缝隙里穿行,坚硬的岩石磨破了他的皮肤,留下了淡淡的血渍。   面对这样的缝隙,每个正常人都会产生畏惧的心理,害怕缝隙会不会越来越窄,最后导致身体被卡在岩石中间动弹不能,甚至就这么活活的困死在里面。   当对于林逐水的担忧,让周嘉鱼突破了内心的恐惧,他跟随着焦尸的脚步,一步步向前,很快就深入了岩石里面。   好在最让人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缝隙没有越来越窄,而是在通过某个部分之后变得宽敞起来,由缝隙成了一条狭窄的依旧仅够一人进出的隧道。   这隧道却似乎并不是天然形成的,地面上铺着青石板制成的道路,两侧还挂着照明用的油灯。从油灯的使用状态上判断,周嘉鱼推测这条路是近年来依旧在使用,虽然看上去有些陈旧,当至少里面还有满满的灯油。   焦尸还在往前走,周嘉鱼尝试性的叫了一声:“先生!”   隧道之中十分安静,并无人回应他的呼唤。   “先生——”又是一声呼唤,周嘉鱼随着焦尸的脚步继续往前,朝着隧道深处去了。   周嘉鱼一边走,一边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隧道里面似乎有些时候没人通过了,地面上铺了一层薄薄的灰烬,周嘉鱼用手抹了一点,发现这灰烬像是什么东西燃过之后的痕迹。他狐疑的抬头,有些怀疑这些东西是从前面那些焦尸身上掉下来的。   在接下来的道路里,周嘉鱼还在隧道的墙壁上,发现了一些壁画。这些壁画的画工精美,是用彩色的颜料渲染而成,似乎是在描述一个宗族如何在岁月的长河里繁衍生息,逐渐形成属于的自己的历史的故事。前面的画像实在是太抽象周嘉鱼有些看不懂,不过当他走到隧道某部分时,看到壁画上画着一群小人们围着一个火山口做着类似于祭祀的动作。   这些壁画大概率是孟家人画出来的,就是为了记录他们一族的历史,只是这些壁画并不完整,只画到了孟家繁荣鼎盛的场景,而之后的很多内容,都被人用尖锐的硬物强行刮去,似乎是刻意毁掉了后面的图案。   周嘉鱼用手摸了一下被毁掉的那一面墙壁,感觉这痕迹还很新,像是近期才刮掉的。   壁画最后的内容,是一场突如其来的火山喷发,壁画之中有代表着岩浆的红色在整个墙壁之上蔓延,其栩栩如生的模样,让那场巨大的灾难仿佛再次在周嘉鱼的眼前重现了出来。   到了这里,周嘉鱼终于确定,他进来的地方,的的确确就是传说中的就是孟家祭祀之地。   按照徐鉴的说法,大家都想要找到孟家的祭祀之地,以求得当年那件让孟家覆灭的秘宝。只是不知道孟扬天把他引入这里,到底打了什么念头。周嘉鱼这么想着,脚上的动作却快了几分。   隧道很长,但只有一条,虽然周围的光线明暗并无变化,但对热量很敏感的周嘉鱼还是感觉到前面的温度越来越高,一直往前走的焦尸突然停在了一个拐角处,嘴里发出低低的嘶吼。   周嘉鱼听到这声音的第一个反应是他们想袭击自己,马上迅速的掏出自己准备好的武器做出防御的姿态。   但过了一会儿,站在隧道前面的那些焦尸却还是没有动作,周嘉鱼仔细观察后才发现,它们似乎是在害怕前面的东西,不肯再继续上前。   它们在怕什么?周嘉鱼心中有些疑惑,手里握着匕首,朝着前方走去。在拐过了拐角之后,周嘉鱼的脸颊上感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热气,这热气里还带着硫磺的味道,有些刺鼻,周嘉鱼抬目远望,竟是看到拐角的地方是一片深渊般的悬崖,而悬崖之下,流淌着火红的岩浆,正在翻腾流淌。   周嘉鱼立马想起来,之前他在孟扬天传来的视频里,见过这个地方——林逐水就是从塌陷的悬崖边上掉落了下去。   周嘉鱼马上看向视频里塌陷的位置,他在看清楚眼前的景色后,心却是慢慢的凉了。   孟扬天没在撒谎,前面的悬崖真的断裂了,原本一条的道路被分割成了两半,中间是如同天堑一般的流动岩浆。这要是真人的掉下去了,就算是大罗金仙也救不了。   周嘉鱼朝着塌陷底下不住的观望,想要找出关于林逐水的痕迹,但他最后什么都没找到。   “林逐水呢?孟扬天,你不是说要带我去见他么?”周嘉鱼转身看向焦尸,语气非常的暴躁,“他人呢?”   焦尸闻声而动,缓缓扭动着身体,带着周嘉鱼走向了另一个方向,周嘉鱼跟了过去之后发现隧道的左边角落里有一排呈螺旋状的楼梯,一直蜿蜒向上,通向未知的地点。   焦尸站在门口并不动弹,似乎不打算上去。   都已经到了这里,周嘉鱼咬了咬牙,抬步跨上了楼梯。   楼梯很长,一圈一圈的延伸,周围的景物完全相似,周嘉鱼走在上面很快有了种眩晕的之感,不过他强行将这种感觉压了下去,继续努力往上攀爬。   也不知道在楼梯里走了多久,周嘉鱼终于看到前方透出隐隐的亮光,他加快脚步,一口气跑了出去。   让人没想到的是,透出亮光的居然是一个高高的平台,这里光线非常充足,周嘉鱼在黑暗中待得太久,眼睛一时间有些受不了强光,便不由自主的眯了起来。   “终于来了。”孟扬天的声音传来。   周嘉鱼重重的揉了几下眼眸,这才看清楚孟扬天就立在他面前的高台上面,孟扬天这次没有坐轮椅,而是站在逆光之处,让周嘉鱼看不清他的模样。   “先生呢?”周嘉鱼恶狠狠的发问。   “周嘉鱼,你不用那么紧张,其实我不是一个喜欢撒谎的人。”孟扬天轻声道,“你看看你的右边。”   周嘉鱼朝着自己右侧看去。这一眼,几乎将他的心脏吓的骤停。只见高台之下,有一个圆形的如同莲花一样的雕塑,矗立在滚滚岩浆之中,而林逐水,此时就躺在莲花中心的莲台之上,眼睛闭着,生死未知。   “他怎么了!”周嘉鱼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愤怒和恐慌,几步上前冲到了孟扬天的面前,揪住了他的衣领。   孟扬天却是没有反抗周嘉鱼的动作,反而低低的笑了起来,他的笑声充满了讽刺的味道:“周嘉鱼,你到底有没有明白,我要杀林逐水早就动手了,是我救了他——”   此时两人离的极近,孟扬天又没有戴着斗篷,周嘉鱼看清楚了他的面容。   只见孟扬天整张脸一半眉目如画,另一半却被烧毁了,甚至看不清楚眼睛和嘴唇。   周嘉鱼刚看清楚时,的确是被吓了一小跳,不过此时对于林逐水担忧,压过了一些负面情绪:“你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孟扬天道,“你想看看林逐水看见了什么么?”   周嘉鱼迟疑片刻,点了点头。   孟扬天道:“那就松手。”   周嘉鱼深吸一口气,松开了双手,还做出一个摊手的姿势,示意自己不会再动粗。   孟扬天的身体似乎十分虚弱,被周嘉鱼揪起来时也毫无反抗之力,也难怪之前几次见面,他都坐在轮椅上还裹着厚厚的斗篷。   孟扬天被周嘉鱼放下之后,慢慢的从怀中掏出一个用布包起来的东西,然后随手递给了周嘉鱼。   看他这么随便的手势,周嘉鱼还以为这东西没有多重要,哪知道当他掀开了黑布,看见了里面的物件时,后背上瞬间冒出了一层冷汗。   那是一个手掌大小的笔记本,笔记本的封面上,用灵活的笔触勾勒出一只金乌的模样。这只金乌三足黑鱼,嫩黄色的小嘴和淡黄色的脚丫,都和周嘉鱼脑海里的祭八有着八成相似。   周嘉鱼的动作顿了顿,孟扬天察觉了他的迟疑,笑道:“是不是害怕了?若是此时怕了,还有机会回头。”   “怕?”周嘉鱼冷笑,“我为什么要怕。”   他最担心的人,就在旁边,他只要再努力一点,就能将他救出来。这样一想,周嘉鱼的内心充满了决心,并未感到有什么可怕的。   周嘉鱼放开了笔记本的第一页,看到了他已经见过很多次的牛皮纸。同样的触感,同样的黄色,都在诉说着某个事实——他们得到的那些牛皮纸,就是从这个笔记本上撕下来的。   但谨慎起见,周嘉鱼还是掏出了他一直放在口袋里的,属于林逐水的牛皮纸,仔细的对照一番,并且他的确是在笔记本的最后面,看到了撕扯后的痕迹。   “看吧,我的确没有骗你。”孟扬天见到周嘉鱼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却是十分愉快的笑了起来,“这是母本,拥有这个的人,可以看到每个使用者所看到的未来。”   “那你说我看到了什么?”周嘉鱼警惕的询问。   “火。”孟扬天说,“还有在火焰里化为灰烬的林逐水。”   周嘉鱼沉默,孟扬天的确说对了。   “你不用相信我说了什么,你现在也拿着它,可以自己去亲眼看看我有没有撒谎。”孟扬天的语气很低也很温柔,仿佛是蛊惑人心的恶魔,让人无法拒绝他的提议,“你不好奇为什么林逐水会抛下你一个人来么?”   周嘉鱼思好奇的,而且好奇的要命,但他却还是装作了不在意的模样,无所谓的询问:“我只想救出先生,你只需要告诉我怎么救他就可以了。”   孟扬天道:“周嘉鱼,你知不知道你的演技有多烂?”   周嘉鱼说:“烂又怎么样?难道救林逐水还需要依靠演技?”   孟扬天有些烦躁周嘉鱼不安常理出牌,正欲对他继续嘲讽,周嘉鱼便忽的灵光一现,开口先发制人:“孟扬天,我看到你的小姨了。”   孟扬天脸上的笑容忽的凝固了,眼神里多了几分狰狞的味道,这陪着他本就狰狞的面容显得格外可怖:“你们对我的小姨做了什么?”   周嘉鱼丝毫没有被他吓到:“我们和她聊了一会儿。”   孟扬天的眼神可怕极了,简直想将周嘉鱼直接撕碎:“你们不该碰她。”   “不,我们没有碰她。”周嘉鱼说,“我们只是和她聊了会儿天,她让我们同你带句话。”   孟扬天显然是觉得周嘉鱼在威胁他,硬生生的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说。”   周嘉鱼面无表情的说:“她让我们给你带话,问问你,什么时候找对象。”   孟扬天:“……”   周嘉鱼说:“她还说你已经四十多了……”   孟扬天:“……”   周嘉鱼:“一直在外面打工,就没有交过五险一金。”   空气中如同死了一般的凝固了,孟扬天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周嘉鱼都快要忍不住催促的时候,忽的出声:“也对,你们本来就是正人君子,怎么会对旁人出手,是我想多了。”   他轻叹一口气,看向周嘉鱼的眼神里却是多了几分怜悯:“周嘉鱼,我也不骗你了,你若是真的想救下林逐水,还是先看看自己的未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吧。”   周嘉鱼感觉孟扬天是身上对他的敌意淡去了不少,此时更多的是一种周嘉鱼不明白的怜悯。   不过当他如孟扬天所说那般,将自己的血液滴到了笔记本的封面时,他终于明白了这种怜悯的来源。   周嘉鱼眼前一黑,画面变得扭曲起来,他看到了逆光处,一个人瘫在病床上,低低的唤着疼。这声音周嘉鱼再熟悉不过——这是属于他自己,属于周嘉鱼的声音。   “好疼啊,先生,好疼啊。”那个声音带着浓重的哭音乐,“先生,我好疼啊,你杀了我吧,我求求你了,杀了我吧……”这声音微弱极了,如同颤抖的烛火,仿佛遇到一阵轻风就会彻底的熄灭。   林逐水坐在床边,却保持着沉默。   “求求你,先生,先生……我受不了了……”声音还在哀求,其中饱含的痛苦,让作为旁观者存在的周嘉鱼,都生出了不忍之心。   “嘉鱼。”林逐水开了口,“再忍忍好不好?”他的语气里竟是带着些许无措,这是周嘉鱼从未在林逐水口中听过的语调,他哄孩子似的哄着床上的人,“你再忍忍……给我一点时间……”   床上的人闻言哀求之声略微停顿,然而就在周嘉鱼以为他会同意林逐水的说法的时候,他竟是爆发出了一声凄厉之极的惨叫,他嚎啕大哭:“林逐水,放过我吧,我不喜欢你了,放过我吧——”   周嘉鱼听这句话,浑身上下的血都仿佛被冻结了。他自己有多喜欢林逐水,他哪里能不清楚,他实在是无法想象,到底是什么样的折磨,才能让他说出这样一句话。   “我只想死,我只想死……”那个声音说,“饶了我吧,我不行了——”   屋子里的灯光突然亮起,周嘉鱼终于看清楚了眼前的场景,他看到了一个满身黑斑的人坐在床上,虽然模样和他别无二致,却几乎已然看不出是同一个人了。他身上散发着腐败的气息,简直如同一具刚从墓地之中挖掘出来的尸体。最可怖的地方,是他身上缠绕了许多绷带,在绷带里面,甚至能看出猩红的血肉。   林逐水开了灯,站在床前凝视着周嘉鱼,他用手轻轻的触碰着他的脸,慢慢的睁开了眼睛,他的眸子已经透出一种淡淡的红色,只是这种红色却比周嘉鱼之前看到的多了几分水渍。   “让我再看看你。”林逐水这么说。   床上的人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哭声低了起来,他嘴里念着对不起,对不起,把头慢慢的靠在了林逐水的胸前。   林逐水说:“你还喜欢我吗?”   他点着头,用尽力气,低声喃喃:“喜欢的,喜欢的,最喜欢先生了。”他说完这话,用自己的唇碰了碰林逐水的嘴角。   林逐水笑了起来:“我也喜欢你。”他按住了他的头,加深了这个吻,接着,火焰忽的燃了起来。   被火灼烧,本来应该是非常痛苦的事,可那人的脸上却只有解脱,周嘉鱼看着他在林逐水怀中燃烧,最后变成了黑色的灰烬。   林逐水坐在床头,手里捧着那捧灰,向来挺拔的身形,竟是第一次显出佝偻的味道,他叫他:“周嘉鱼。”   画面在这里停住。   周嘉鱼从幻境中醒来,他缓缓的睁开眼,看到了孟扬天冷漠的表情,周嘉发问:“那是真的吗?”   孟扬天说:“这本书从来不会作假。”   周嘉鱼说:“我生病了?”   孟扬天笑了起来:“周嘉鱼,你真当复活这种事一点后遗症都没有的?”   周嘉鱼看着孟扬天。   孟扬天忽的伸手,用手指抚摸着周嘉鱼的脸:“况且你是复生在别人身上,这具身体到底能用多久,本来就是未知数……不过林逐水看到的关于你的未来倒是给了答案,你的时间不多了。”   周嘉鱼终于明白了他看到的那些黑斑是什么,那是身体一点点腐烂的痕迹,从外到内,从活人到死人。看着自己慢慢腐烂的痛苦,连他对林逐水的爱也无法将他从绝望里拯救,最后甚至开始向林逐水乞求死亡。   “所以先生来找你是想要做什么?”周嘉鱼想起了林逐水和姜筑的对话,“他是来寻找复活人的法子?”   “聪明。”孟扬天道,“的确如此。”   周嘉鱼的嘴唇抿出一条紧绷的弧度,他道:“现在我知道了,我要怎么救他?”   孟扬天表情很是奇怪,像是无法理解周嘉鱼的问题一般:“你现在知道了自己的未来,一点也不急?”   周嘉鱼冷漠道:“急有用?先生都解决不了的问题,我又有什么法子。”   孟扬天哈哈大笑:“你倒是个妙人。”   周嘉鱼又朝着右侧看了一眼,林逐水还毫无知觉的躺在那张莲台之上,他表情平静,好像被巨龙掳走的睡美人,等待着骑士来救他。   周嘉鱼很高兴自己就是那个骑士,他感谢自己至少鼓起勇气来到了这里,并且拥有了救下林逐水的机会。   “我要怎么做?”周嘉鱼问。   “这莲台其实是个阵法。”孟扬天道,“我们孟家每年的祭祀都会选出一个人,将他放在莲台上面,等着流火蔓延上来的时候,便会催动莲台上的阵法,使其运转起来。”   周嘉鱼说:“阵法有什么用处?”   孟扬天道:“可以让极阳之火灌入他的躯体,让那个人的体质朝着阳性靠近。”   听完之孟扬天所说,周嘉鱼想着难怪孟家人的阳气个个都那么足,原来是用了这样的法子。   这种阵法对于一般人来说有利无害,可偏偏躺在上面的却是有着至阳之体的林逐水。这对于普通人来说是补药的阳气进入他的身体里却会变成致命的毒药,到时候恐怕周嘉鱼流干净全身的血液也没办法把林逐水从鬼门关拉回来。   “要怎么停下这东西?”周嘉鱼又问。   孟扬天指了指上面:“顺着楼梯继续往上,你可以看到一座桥,那桥上有能停下阵法的机关。”   周嘉鱼说:“完了?”   孟扬天咯咯的再次笑了起来,这次的笑声刺耳极了:“但是启动这机关,必须要极阴之物。”   周嘉鱼说:“就只是这样?”   孟扬天道:“就这样。”   周嘉鱼得到了所有想要的答案,操起袖子就朝着孟扬天扑了过去。虽然他的身体已经十分虚弱,当好在孟扬天也不强壮,况且处于毫无防备的状态,整个人直接被周嘉鱼扑倒在地。   “我草你妈你的,你他妈的以为我不知道是你把先生放上去的?你这个狗日的王八蛋——。”这一次,周嘉鱼毫无顾忌的骂着脏话,他揪起孟扬天的领子,一拳直接砸到了他的脸上,:“这一拳,是替被你害死的人打的。”他的力道极重,直接将孟扬天的鼻子揍歪了。   “这一拳,是替学校里的几个学生!”周嘉鱼拳拳到肉,丝毫没有留手,“这一拳是替徐惊火——孟扬天,我操你!”   孟扬天直接被打晕了过去,眼见就要命丧在周嘉鱼的身下,但是在最后关头,他还是收起了拳头,没有再继续攻击孟扬天。   祭八生气的问你怎么不打死这个王八蛋。   周嘉鱼往地上啐了一口:“暂时不能打死,我怎么知道他有没有骗我,万一他说的法子是假的怎么办?到时候,他还有用。”   祭八没想到周嘉鱼居然想的这么周到。   “走吧。”周嘉鱼甩了甩拳头,看向身侧莲台之上的林逐水露出温柔的笑容,“我要去救我的公主了。”   他说完这话,抬步继续往上,不曾有一丝的迟疑。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爱情如果能理智的计算每一件事,那就不是爱情了,不是周嘉鱼蠢,是他就算失去自己的命也不能承受失去林逐水的风险,他赌不起。林逐水也不是神,只是厉害的人罢了,他再厉害也有力有不及之处,不可能面面俱到。 第103章 献祭   旋转的楼梯很长,仿佛没有尽头一般。   周嘉鱼身体很冷,也很疲惫,当只要他想到自己马上可以将林逐水从那个高台之上救下,步伐就变得轻盈起来。   “等我上去了,就能把先生救下来。”周嘉鱼和祭八说着话,“一会儿我们就能回去了……”   祭八却没有说话,安静的看着周嘉鱼,眼神里的情绪复杂的有些看不清。   周嘉鱼不知道自己爬了多久,总之当他感觉自己的脚已经有些僵硬的时候,终于看到眼前再次出现了亮光。   这光线并不明亮,但足以让周嘉鱼看清楚眼前的景色。他似乎到达了一个最顶层的平台,平台并不太大,只够四五个人站立,边缘用木头栅栏围了起来,到不用害怕从边缘掉下去。   在平台的中央,有个升起的圆盘,周嘉鱼走进之后,发现圆盘上面刻着青莲的图案。这图案周嘉鱼很熟悉,似乎和林逐水纹在他腰上的纹身是同一个种类。周嘉鱼记得林逐水说过在佛教里面,莲花有轮回之意,寓意着生死之间的转换。   圆盘的中心,有一个拳头大小的凹陷,周嘉鱼研究了一会儿,才确定这凹陷里面应该就是孟扬天所说的放入极阴之物的地方。   祭八道:“周嘉鱼,你身边有什么极阴之物?”   周嘉鱼笑了起来,伸手指了指自己:“在这里还有什么比我阴气更重的东西?”   祭八一愣,随机想到周嘉鱼想要做什么,它道:“可是……”   “没有可是。”周嘉鱼说,“如果真的要死,我宁愿选择这样的死法。”   林逐水看见的关于他的未来太可怕了,周嘉鱼无法想象,到底是什么样的痛苦才会将他对林逐水的爱意消磨殆尽,甚至说出那样伤人的话。   “好吧。”祭八也不再劝了。   已经做好了准备,周嘉鱼掏出之前准备用来做武器的匕首,毫不犹豫的往自己的手臂上划了一刀。手起刀落,血液喷涌而出,顺着圆盘的纹路流入了中心的圆圈里。随着血液的流动,圆盘上面的暗纹也逐渐显露,那是一簇簇火焰,环绕在莲花的周围。这些莲花在血液的映衬下更是显得栩栩如生,如同业火之中盛开的花朵,美艳摇曳带着生气勃勃的气息。   “轰隆隆——”石头移动的巨大响声,从台子下面传了上来,周嘉鱼将头支出了高台,看到林逐水躺着的那个莲花平台在缓缓的上升,显然他的举动起了作用。   “果然是这样。”周嘉鱼高兴道,“马上先生就能离开那儿了……”   祭八道:“可是那莲花台离最近的一个平台都那么远,你这样放血进去,要放多少?”   周嘉鱼只能说:“有多少放多少。”   祭八慢慢的在他身下的龟壳上蹲下,表情显露出些许的忧郁,周嘉鱼重生了多久,它就跟了周嘉鱼多久,此时看见周嘉鱼的生命力逐渐流失,到底是有些不忍心。   “所以祭八,你到底为什么要复活我呢?”周嘉鱼要是现在再看不出祭八有问题,就是真的傻了,那本可以看到未来的笔记本上面,就印着和祭八一模一样的三足金乌,再加上周嘉鱼也是被祭八复活的,怎么想他脑子里的小鸟也不可能是普通的吉祥物。   “因为林逐水必须活着。”祭八说,“我需要他的力量。”   周嘉鱼说:“你和那笔记本又是什么关系?”   祭八沉默了片刻,还是给了周嘉鱼答案,只是这答案有些模棱两可:“这是我和天道的博弈。”   周嘉鱼还欲再问,祭八却不想再说了。   血液从周嘉鱼的身体里继续往外流着,在手臂上划的伤口逐渐有些凝固,周嘉鱼咬了咬牙,狠下心直接又往自己的手腕上划了一刀。这一刀划的极狠,直接露出了骨头,周嘉鱼嘴里发出嘶嘶的抽气声,眉头也跟着蹙了起来。   巨大的石台还在继续上升,只是速度有些慢,周嘉鱼感到伴随着疼痛和失血,他的身体开始变得乏力,甚至有些站不住,只能跪在地上,将身体贴着莲花石盘,把手支着放在石盘中央,让血液顺着石盘继续往下流。   “好冷。”周嘉鱼的嘴唇发白,不由自主的喃喃,“好冷啊。”   祭八有些不忍心看了,它低低的说:“周嘉鱼,对不起。”   “有什么对不起的。”周嘉鱼说,“我本来就是个死人了……你能把我复活,我就已经是占了便宜,现在能用自己这条命救下先生,也算是还了债……”他的目光透过木头栅栏,看向熔岩之中的林逐水,“我只是有些不甘心,不甘心再也不能和先生在一起……”   祭八突然开始抽泣,眼泪顺着它的眼眶一颗颗落下,砸在了它身下的龟壳上:“我也不想这样的,周嘉鱼,我也不想这样。”   周嘉鱼没有力气安抚祭八了,他甚至觉得呼吸都这个简单的动作都变得有些困难。石台还在往上升,但是离彻底脱离孟扬天所说的范围,却还是有些距离。   “不行了,我没那么多血了。”周嘉鱼艰难道,“怎么办……”   祭八说不出话来,眼泪浸透了它的羽毛,让它看起来格外的狼狈。   周嘉鱼看着自己的手臂,忽的就想到了什么:“除了血……别的东西可以吗?”他用刀子割了一点自己的头发,扔进了莲盘之中,但底下的石台并没有什么变化,一动也不动。   “头发不行?”周嘉鱼道,“那么……肉呢?”   祭八猛地瞪大眼睛,眼睁睁的看着周嘉鱼咬着牙从自己的手臂上削掉了一块肉,他的动作是那样果决,好像完全感受不到利刃划过身体的疼痛似的。   “周嘉鱼——”祭八在尖叫。   周嘉鱼却笑了起来:“动了呢。”   的确动了,本来上升十分有些缓慢的莲台突然加快了速度,周嘉鱼在心中正欲松一口气,却见到林逐水身下的岩浆竟是翻腾了起来,并且有着往上涌起的趋势。这狭窄的空间里温度一下子变得很高,周嘉鱼立马反应过来,孟扬天说的时限似乎快要到了。   周嘉鱼见到此景,下一刻便咬住了牙关,将那匕首重重的朝着自己手臂上再次划去。   又是一块血肉落地,周嘉鱼的手臂已经见了骨头,他疼的浑身颤抖,满头冷汗,握着匕首的手却不曾有一丝的颤抖。   “操了,真他妈的疼。”周嘉鱼虚弱的骂着脏话,“上来之前,真应该把孟扬天那个狗屎给砍了。”林逐水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就躺上那个高台,十有八九就是孟扬天这王八蛋干的。   祭八在周嘉鱼的脑海中抖动着身体,黑色小眼睛里的眼泪就没有停过,也不知道它一只鸟怎么会有那么发达的泪腺。   台子已经上升了三分之二,离平台的距离越来越近,周嘉鱼疼的实在是厉害,便死死的咬住下唇,不知不觉之间,却是已经将下唇咬的血肉模糊。   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周嘉鱼只能和祭八聊起了天,只是聊天的内容却让祭八的眼泪流的更凶了,周嘉鱼说:“我今天怕是要死在这儿了,走之前得给先生留点什么吧?”   虽然他说话的语气像开玩笑似的,可祭八和周嘉鱼心里都清楚,这可能已经不是玩笑话。   祭八把头埋在羽毛之中,抖着小小的身体继续哭泣,无法回答周嘉鱼的话。   周嘉鱼想了想,忽的用右手的手指沾了一点鲜血,在仔仔细细的在地上画了个桃心,然后在桃心的左边画了一条简笔画的鱼,在右边写了个水字。其实他也想把爱这个字认认真真的写出来,只是可惜这个字的笔画实在是繁复,周嘉鱼的手一直发抖,短时间内根本没法写清楚。   爱这个字,本来就很复杂,周嘉鱼觉得自己可能一辈子只能写明白一次。   不过虽然是简陋的画和文字,想必他的心情也定然可以传达给林逐水。这么想着,周嘉鱼便感到了心满意足。   石台还在上升,周嘉鱼的意识却越来越模糊,他整个人都趴在了石台上面,身体像是一台生了锈的机器,动起来越发的困难。   意识开始模糊的时候,周嘉鱼便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都说人死的时候脑海里会有跑马灯,当周嘉鱼却是什么都没有看到,他太累了,为了让尽快台子升起来,他已经快将自己的手臂削成白骨。   但为了确认林逐水的安全,周嘉鱼硬撑着没有睡过去,他艰难的抬着眼眸,看着林逐水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此时他们隔的很远,周嘉鱼甚至没办法看清楚林逐水的面容,这大约是周嘉鱼离开时唯一的遗憾。   然而就在周嘉鱼的意识快要消散的时候,他的身体却感到了一种从未感觉过的灼热温度,那温度从底下缓缓升腾而起。周嘉鱼起初以为是岩浆的温度,但是朝着底下看了一眼后,却发现那温度竟是从林逐水的身上传出来的。   林逐水燃了起来。他身上的火焰,此时却变成了流水一般的东西,从他的身上源源不断的冒出,然后顺着平台向下流淌。   周嘉鱼被这一幕下了一大跳,他踉跄着朝着平台外面又爬了一段距离,用最后的力气看向林逐水:“先生——”虽然用尽了全力,可这一声先生却依旧细若蚊声,根本无法将林逐水唤醒。   “先生……”隔着被火焰扭曲的空气,周嘉鱼用手指轻轻的抚摸着林逐水的轮廓,他的眼神里充满了不舍和依恋,深处还有强行压抑住的痛苦。   当生离死别真的快要来临,周嘉鱼才发现自己并不能像他想象中的那么洒脱。   他舍不得,舍不得离开林逐水,舍不得离开所有人。   林逐水那么挑食,自己若是走了,他会不会像从前那样什么都不爱吃。小纸还没有长大,自己若是走了,它会不会哭的肝肠寸断。他还没有看见林珏和小金在一起,没有看见沈一穷谈恋爱,没有看见太多未来的景色。   周嘉鱼的头慢慢垂下,那两声先生,耗尽了他最后的力气。   孟扬天尖锐的笑声响了起来,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昏迷中醒来,一样便看到了眼前的景象。   他狂笑着,眼眸中却流出泪水,狂喜般的表情狰狞无比,让人一时间分不出他到底是什么情绪。   孟扬天冲向了林逐水的身边,将手里的那本笔记本,放到了林逐水的身上。   笔记本接触到林逐水身上流淌出的火焰,竟是渐渐的被点燃,虽然燃烧的非常的缓慢,当的的确确是在燃烧,从书皮里面的书页,一点点,呈现出了焦黑的痕迹。   “哈哈哈哈烧起来了,烧起来了——”孟扬天狂笑着,用手重重的砸着地面,因为力度过大,皮肤很快被他砸的血肉模糊,可他却依旧感觉不到,“再见,再见……”他回过头,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焦尸。   只见那些原本扭动着身体的焦尸,动作开始变得迟缓,身体竟是被狂风侵蚀的沙雕,一簇簇黑色的灰烬从他们的身上落下,在地上晕染出黑色的痕迹。   “尘归尘,土归土……”孟扬天的声音低了下来,他坐在地上,看着身后那些焦尸一具具全部化为灰烬——一切终于都结束了。   孟家的噩梦来源于他身后的那本笔记,此时笔记被林逐水身体内的至阳之火烧成了灰烬,可怖的轮回也终于走到了终点。   当年孟家鼎盛,有族人不知从何处寻得了这本可以通晓未来的笔记,看到了孟家的未来。   其上记载孟家全族之人都死于火刑,这个未来让族人们充满了焦虑感。   但好在,笔记本上面还记载了点别的东西——将人复活的阵法。   孟扬天躺在地上,放空了自己的眼神,他的父亲,因为阴差阳错的被孟氏除名,反而成了最后的幸存者,并且诞下了他。   孟父那时候已经知晓了笔记本的存在,所以在灾难平息之后,迅速的赶往了孟家,找到了那本笔记。   笔记本找到了,孟父人却没了,他最后做的事情是将笔记本寄给了孟扬天,要求孟扬天按照上面的法阵复活族人——   孟扬天想到这里,用手捂住了脸。他也是天才,所以在研究了几年之后,成功将阵法启动。   在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后,他的的确确将孟氏族人复活了——以另外一张扭曲的状态。   他们的确能像活人那样行走移动,可却保持着焦尸的形态,并且,永远不会再死去。   孟扬天甚至尝试过将他们砍成几块,可只要到了第二天,他们都会恢复原本的模样。这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这些人竟是有一些模糊的意识,孟扬天不敢去想象,如果有人将他复活,而他在复活之后发现自己变成了这样模样,并且无法再次死去,自己会是怎样的绝望。   明白了这个事实的孟扬天终于意识到,这阵法或许不是用来复活,而是用来诅咒的。   将死者变成这副模样,似乎只有仇人才能做的出来。   于是孟扬天开始试图补救,想将笔记本直接毁掉,而毁掉笔记本,却不得不利用林逐水和周嘉鱼……二者,不可缺一。   “哈哈哈、哈哈。”孟扬天哭道,“谢谢你,谢谢你……”他却是不知道在对谁道谢。   周嘉鱼也隐约听到了孟扬天的声音,可他已经无力去思考。   他趴在栅栏边上,无神的目光依旧投在林逐水的身上,事实上他的眼睛已经没有办法聚焦了,只能看见模糊一片的景色。熔浆在缓缓的上涨,空气越来越热。   周嘉鱼在弥留之际,竟是听到了一声鸟类清脆的鸣啼。这声音悠长婉转,周嘉鱼之前从未听过。   大约是回光返照,周嘉鱼的精神突然好了一些,他清楚的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身体里抽离了出去。   又是一声婉转的鸟鸣——周嘉鱼抬起头,看到一只火红色的大鸟,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那只鸟虽然身披乌羽,身上却燃烧着耀眼的火焰,火光照亮了整个狭窄的洞穴。它神态高傲,黑色眸中的神情睥睨众生。   这只大鸟,和周嘉脑海中祭八的模样,已经完全不同了,当周嘉鱼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它,因为他看到鸟儿的有三只嫩黄色的爪子,爪子上,还抓着一个小巧的乌龟壳。   “周嘉鱼。”有话语响起,和祭八脆生生的语气不同,这声音充满了威严,“谢谢你。”   周嘉鱼动不了,也说不出话来,他失血过多,嘴唇呈现出一种惨淡的白色,整个人在火光的映照下,简直像是要消失了一样。   周嘉鱼又听到了一种东西碎裂的声音,这声音非常的清脆,带着一种十分微妙的旋律,让周嘉鱼莫名的想到了一个词……命运。   被放置在林逐水身前的笔记本已经快要燃烧殆尽了,它便是发出声音的源头。原本封闭的洞穴里,突然刮起了大风,风声呜呜,仿佛怒号。   “放肆!”祭八怒喝。   风声瞬间停住。   祭八道:“滚吧,我已经取回了自己的力量,你还敢对他动手?”   空气陷入了诡异的安静,周嘉鱼看到祭八停在了自己的面前,他哆嗦着嘴唇,说出了一句小声到几乎听不见的话。   祭八凝视着他的眸子,轻声道:“抱歉,我救不了你。”   周嘉鱼眸中仅剩的亮光暗淡下来,他再也没有力气了,祭八好像对着他说了什么,但周嘉鱼都已经听不清楚。   他闭上了眼睛,就这样陷入了长眠。   大鸟凝视了周嘉鱼片刻后,缓缓挥动着翅膀,身形逐渐变淡,从这里消失了。   孟扬天表情木然的坐在原地,像是失去了一切动力的木偶。   莲台之上的林逐水眼眸微动,随即他缓缓睁开了眼。此时,那双眸子里面已经看不到一点红色,只余下一片如夜色般深层的黑。   林逐水站了起来,他隐约间感到了什么,抬头朝着上方望去——平日里无法使用的视觉在此时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林逐水看到了自己头顶上,将头垂在平台外面的人。   那是他熟悉的面容,虽然没有见过几次,当却已经深深的印在了脑海里。   “周嘉鱼……”林逐水感觉到了什么,他开了口,声音里竟是带上了恐慌,“周嘉鱼——”   接着是急促的奔跑,林逐水踏上了旋转的阶梯,像是登上一座高塔。   高塔之上,藏着他的珍宝。   “周嘉鱼——”林逐水的呼声越来越急,他终于到达了目的地,看清楚了眼前的一切。   平台上到处都是鲜血,周嘉鱼趴在地上,将头支了出去,像是要努力的看到下面,他的身侧有一个巨大的莲台,莲台上面附着着一层厚厚的血浆——林逐水只是看了一眼,便瞬间明白,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脚下踉跄了几步,竟是觉得脚步沉重无比,无法再挪动一步。   “周嘉鱼。”林逐水声音嘶哑,带着无助,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一觉醒来,事情变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   他缺席了最重要的剧情,错过了最该在的场合。   林逐水终是走到了周嘉鱼的身边,他慢慢的跪在地上,将周嘉鱼的身体翻转过来,看到了他已经变成白骨的左手。   林逐水眼前一阵眩晕,直到死前,周嘉鱼的右手上都捏着匕首,匕首上沾染着血肉的碎屑。   “周嘉鱼……”林逐水的手触碰到了周嘉鱼颈项上的脉搏,那里已经没有了任何波动。   林逐水慢慢的弯下了腰,将头抵在了周嘉鱼的身体上。接着,他看到了周嘉鱼身侧的用血液写成的字体,那里有一个桃心,有一条鱼,还有个水字。   然而那条鱼,却已经被鲜血涂花了大半,快要看不出刚画出的模样。   林逐水抱起了周嘉鱼,心中生出了一种抱着他从这里直接跳下去的冲动。   但他最后还是忍住了,因为他知道,他的命,是周嘉鱼的命换来的。   “乖,没事了。”林逐水慢慢的用手把周嘉鱼脸上的血渍擦干,在他已经没有了血色的唇上印上温柔的吻,“没事了,我们回家,我们回家。”   他说着话,将周嘉鱼抱了起来,一步步顺着那阶梯往下走。   林逐水这辈子没有犯过太多的错误,但他做梦也没有想到,他犯的第一个错误就如此致命。   他把他的小鱼弄丢了,并且再也找不回来。他的鱼那么蠢,没人护着,也不知道能不能寻到回家的路。   在离开这里时,林逐水将唇凑到周嘉鱼耳边低喃:“没关系,你等我一会儿,我很快就过来了。”   此时林逐水却是已经想了明白——他到底是放心不下,只可惜要白白辜负周嘉鱼的一番心意。 第104章 相遇   正月初三, 大雪。   沈一穷早早的起了床, 抱着小纸一起下了楼。   今天早饭是请来的厨师做的,本来他们住的地方不会让外人进来,但因为周嘉鱼身体的缘故,他们还是破了这个例。   早饭味道很好,沈一穷嘟嘟囔囔, 说马上过年了, 得给小纸做几套新衣裳。   桌上的其他人却都没怎么说话, 他们表情都有很沉闷, 看起来像是在担心什么事。其实沈一穷也在担心, 但他不想说,周嘉鱼曾经说过他的嘴开过光,所以他怕自己一语成谶。   “今天外面来的人多,别在门口等了。”沈一穷摸了摸小纸的脑袋, “被人看见了会吓到人的。”   自从周嘉鱼偷偷跑走之后,每天小纸都会在门口等他, 但这几天又正巧是过年, 门口的人格外多,小纸被人看见了很容易引起恐慌。   小纸闻言慢慢的点点头, 算是应下了沈一穷的话。   门外突然传来车汽车驶入的声音,众人均是一愣,随即十分默契的纷纷起身,朝着门口处跑去。   他们看到了林逐水的司机开着车,从车窗里影影绰绰的看到了看另一个身影——林逐水。   “先生!先生!”在看到林逐水身影的刹那, 沈一穷立马露出笑容,他想着林逐水都回来了,周嘉鱼定然跟着一起,两人肯定都没有事……   其他人和他反应差不多,大约都想着周嘉鱼肯定也回来了。   这样的反应直到林逐水和坐在副驾驶上的林珏一起下车,他们并没有看到周嘉鱼。   林珏脸色憔悴到了极点,她双眼红肿,面色惨白,看起来像是已经哭过了很多次。林逐水站在她的身边,脸上没有一点表情,而原本黑色的长发,竟是变成了花白的颜色。他身上透出阵阵的冷意——沈一穷在看到的第一时间便意识到,周嘉鱼带给林逐水身上的那丝人气儿,又不见了。   这让沈一穷感到了恐慌,连抱着小纸的手也开始颤抖。   没人敢问周嘉鱼怎么了,大家都隐约感觉到了某些不详的气氛。   林逐水他们后面还有一辆车随后也驶入了院子中,众人在看到那辆车后,都陷入了更深的沉默——那是用来装棺材的灵车。   小纸懵懵懂懂,扯着一穷的袖子问爸爸呢,爸爸呢。   沈一穷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他想笑,想插科打诨,但努力了很久之后,却发现自己用尽全力也没办法从嘴里挤出一个字来。   他第一次这么的害怕说话。   灵车停住,林逐水走了过去,拉开了门栓,从里面小心翼翼的拉出了一个冰棺,随后他慢慢弯腰,把脸贴在了上面,轻声道:“嘉鱼,我们回家了。”   小纸呆呆的叫了声:“爸爸。”它挣扎着想要从沈一穷的怀里跳出来,沈一穷本不愿放手,但奈何它的力气太大。   小纸一路跑跳,很快就到了林逐水的身边,它叫着爸爸,爸爸,顺着那冰棺爬了上去。   “爸爸。”隔着玻璃,小纸看到了周嘉鱼,它此时对于死亡的概念并不明确,还以为周嘉鱼是睡着了,便伸出扁扁的小手轻轻的拍打着,“爸爸,你醒醒呀,爸爸,你醒醒呀,是小纸……”周嘉鱼没有回应它。   小纸茫然的扭头,看向林逐水:“大爸爸,爸爸为什么不理我,我想要他抱抱小纸……”   林逐水伸手摸了摸小纸,他说:“对不起,小纸,我把他弄丢了。”   小纸呆立在原地,似乎不明白林逐水说话的含义。   但它不明白,周围的人却明白了。   最先绷不住的是林珏,她的腰开始弯下,像是没办法承受身体的重量,细碎的啜泣声从她的喉咙里溢出,如同泣血一般。   沈一穷也开始掉眼泪,他慢慢的走到了冰棺旁边,看到了躺在里面的周嘉鱼。   周嘉鱼的身体被保存的很好,仿佛只是睡着了一半,他安静的躺在那里,长长的睫毛投下黑色的阴影,嘴唇失去了血色,肌肤也变得如同透明。   沈一穷突然有些恨自己了,他为什么要叫周嘉鱼罐儿呢,这个本来是开玩笑的称呼,到了此时却变成了刺痛人心的称谓。   眼泪一滴滴的砸下,沈一穷呜咽起来。   他经历了太多生死,却未经历过离别。   “你回来了。”沈一穷低低的说,“你怎么才回来……”   众人都安静极了,空气仿佛凝滞了一般。   之后的事,沈一穷都处于恍惚的状态之中,他看着林逐水将周嘉鱼带回了住所,却还是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他总觉得周嘉鱼还会回来,会笑着叫他黑仔,会穿上围裙洗手做汤羹,会抱着小黄慢慢的抚摸。   但什么都没了,小黄沉默的坐在沙发上,和小纸靠在一起,屋中无人说话,也无人动弹,   所有人都在消化这让人难以下咽的事实。   “怎么就,说没就没了呢。”沈暮四喃喃。   沈一穷静静的坐在沙发垫子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几天之后,林逐水亲自给周嘉鱼办理了葬礼。沈一穷原本以为林逐水会扛不住,但没想到从头到尾,林逐水都显得非常的平静,甚这种平静让人感到恐惧,沈一穷开始害怕林逐水之后的爆发。   周嘉鱼一切都是林逐水操办的,他亲手给周嘉鱼换了寿衣,画好了妆容,点了火,乃至于将周嘉鱼送入焚炉。   在进行最后一步的时候,林逐水睁开了眼,露出了一双黑色的眸子。   这是沈一穷第一次看见林逐水睁眼的模样,他在林逐水的眼神里看到了无边的温柔,林逐水吻了吻周嘉鱼的唇,在他的耳边低低喃语几句,接着居然笑了起来。   沈一穷看着林逐水的笑容浑身发凉,他慢慢的走到了林珏身边,轻声道:“师伯,先生没事吧……”   林珏穿了一身素净的白色长裙,头上也带着朵白色的花,经历这件事,她整个人都好像褪了色一般,脸上的笑容淡去了不少,连话也不爱说了。   “嗯。”林珏说,“没事。”她眸光淡淡,视线停留在燃烧起来的焚炉之中,“我也经历过,这不也熬过来了吗。”   她眼眶却是又红了,“况且逐水的性子,他真下定了主意,我能劝得住么?”   她说这话的时候,小金龙就站在旁边,表情看起来有些低落,但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林珏。只是外面本来还算晴朗的天气,又开始飘起了大雪。   墓碑也是林逐水亲自给周嘉鱼选的,风水很好,沈一穷看着林逐水慢慢的将放着骨灰的罐子放进了墓中,神情温柔至极。   沈一穷注意到了墓碑上已经刻上了林逐水和周嘉鱼两个名字,看来林逐水已经打定主意和周嘉鱼合葬。   然而沈一穷却注意到了一个让他觉得恐慌的细节——墓碑上面两个名字竟是都被镶嵌了金色,这本是只有葬下去的人才会这么做。   林珏却是一点都不意外了,她表情漠然,目光透过林逐水看向了未知的景象。她当年给恋人下葬时,不知抱着何种念头,也没人知晓她当时到底是依靠什么熬过来的。   葬礼全程都非常安静,没有人交谈,气氛寂静的可怕。   小纸藏在沈一穷的兜里,它也终于明白了死亡的含义。就是心中心心念念的人不会再回来,而是去了另外一个世界   再也不能相见。   一切结束之后,众人回家。   林逐水在屋子里开口,嘱咐了他们一些。   沈一穷听的却心中发慌,他道:“先生……”   林逐水却好像知道他想要说什么似得,挥了挥,示意他不要说话。   沈一穷只能闭嘴,他的手握成拳头,指甲划破了手心,他不是周嘉鱼,无法使林逐水改变主意,只能看着事态一点点的坏下去。   周嘉鱼的突然离开,抽去了屋子里的大部分活力。屋中的气氛,变得格外死气沉沉。   沈一穷也开始忙碌了起来,他已经从师林逐水几年,是时候出去单独历练了。   林逐水的行踪开始变得飘忽不定,几乎很难在家中看到他的身影,他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但具体是什么,却没人知道。   沈一穷每天都在担心听到林逐水的死讯,但当某一天,他见到了许久未曾看到的林逐水时,竟然真的生出了一种死亡是林逐水的解脱的错觉。   林逐水的头发几乎全白了,他坐在客厅的椅子上,手里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茶。听到沈一穷进来的声音,他抬眸,漫不经心的看了他一眼。   那是一双黑色的眸,本该十分的漂亮,可此时里面却如同被冻住的湖水,只能看到里面传出死寂般的严寒。   他看到了沈一穷,却好像又没有看到他,冷漠的移开目光后,问了一句:“什么事。”   沈一穷的心沉了下去,他第一次如此清楚的感觉到林逐水身上的变化。从前的林逐水,虽然外面是冷的,但灵魂却有温度。可眼前这人,却已经冷到了骨子里。   “先生,我打算出去游历。”沈一穷说,“可能会去几年……”   林逐水嗯了声,说你去吧。   沈一穷说:“先生……”   林逐水慢慢抿了一口茶,淡淡道:“如果你想劝我,就不用再说了,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沈一穷哑然,只能苦笑着转身。   没了水的鱼活不了,没了鱼的水便是死水。他在那儿,却又好像不在了。   沈一穷离开了林家,开始了一个人的旅行。如果可以,他也想当一辈子的孩子,但人却是必须要长大的,无论过程多么的痛苦。   沈一穷一直以为,他下一次收到几个师兄的消息,会是关于林逐水死讯,甚至在心中已经做了无数次的准备。   但是当他刚从某个糟糕的地方逃出来,接到了师兄的电话后,却听到师兄在电话里说了一句:“我们找到周嘉鱼了!”   “什么??”沈一穷惊呆了,“找到周嘉鱼了?”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你快点回来。”师兄激动极了。   沈一穷完全不明白师兄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他都这么说了,想来也不会拿周嘉鱼来开玩笑,于是沈一穷快马加鞭,连夜赶回了家。   然后,他真的见到了周嘉鱼。   Xxxxxxxxxxxxxxxxxxxxx   曾经,周嘉鱼是一个唯物主义者,坚信死亡就是无尽的长眠。但后来,他遇到了林逐水,遇到了那些事,于是便开始思考传说中孟婆到底是什么模样,孟婆汤到底好不好喝,走过了奈何桥,是不是真的会忘断前缘。   所以当他睁开眼看到光线的时候,整个人都是呆的。   “醒了,醒了!”有激动的声音响起,周嘉鱼的脑子木木的,完全无法思考,他觉得自己好像是一块实心的木头,僵硬的躺在床上,身体没有任何一个部位能动弹。   白色的屋顶,白色的墙壁,还有空气里的消毒水味,都在告诉周嘉鱼一个事实,他躺在医院里。   有医生匆匆的赶过来,周嘉鱼耳边再次响起了那几乎是喜极而泣的声音:“醒了,醒了——”   周嘉鱼扭头,看到自己床边坐着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姑娘,那姑娘满脸都是泪水,用惊喜的目光看着他。   “你是……谁……”周嘉鱼艰难的开口,声音细弱蚊声。   “周嘉鱼,是我呀。”好在那姑娘还是听清楚了他的话,凑到他耳边道,“你醒啦,咱们的孩子要出生啦。”   周嘉鱼:“……”他懵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孩子?我们的孩子吗?”他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像是被灌了浆糊似得。   “对啊。”姑娘说,“你摸摸看?”   周嘉鱼就很懵逼的伸手慢慢摸了一下。   姑娘说:“开心吗?”   周嘉鱼傻乎乎的点头。   “哈哈哈哈哈哈,蠢蛋,你还真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姑娘见到周嘉鱼这模样,哈哈大笑起来,笑的满脸都是泪,“我才不是你女朋友呢,况且你都昏迷了三年多了,哪里来的孩子。”   周嘉鱼的脑子还是迟钝的,无法完全处理面前这姑娘说的话,只知道一个事实,就是那孩子的确不是自己的,他有点失望似得,嘟囔着说他觉得自己应该有个孩子……   姑娘再次大笑,说你哪里来的孩子,难不成是梦里出生的。   周嘉鱼莫名的委屈。   因为睡了太久了,周嘉鱼的身体和记忆力都非常的糟糕。后来经过几人的提醒,才知道自己是在三年前遭遇了一场车祸,之后一直沉睡至今。本来医生说恢复的机会十分渺茫,没想到躺了这么久之后,居然真的醒了。   但是周嘉鱼完全不记得了以前的事,脑子里很是混乱,他总感觉自己好像忘记了非常重要的事,想要努力的想起来。但是他朋友说不用那么着急,他就是一条没有牵挂的单身狗,忘了就忘了吧,反正可以重新开始。   朋友一共有三个,两男一女,其中一对还是情侣,姑娘刚刚怀上。他们从小就认识,感情一直很好。在周嘉鱼遇到这种事情后,也从来没有想过放弃他。   周嘉鱼自然是十分的感激,   不过在床上躺了那么久,周嘉鱼的身体的确受到了严重的影响。首先就是身体虚弱,四肢十分的纤细,连站也站不起来。   “复健会比较麻烦。”医生说,“需要病人很强的意志力。”   虽然医生这么说,但周嘉鱼还是咬着牙硬撑了下来,想要快点恢复自己的身体状态找回丢失的记忆,他总感觉自己遗漏了非常重要的东西。   复健的确十分痛苦,别人花几十秒就能走完的路程,周嘉鱼却必须得花上几十分钟。最惨的是身体完全无法习惯运动,稍微动一下就满身大汗。   他的腿部也有了萎缩,脊椎上面还有一条车祸留下的巨大伤痕,看起来狰狞极了。   那几个朋友都已经结婚,有了自己的家庭,但还是每隔三四天就会来看看周嘉鱼,可以说几人的感情也是非常好了。   周嘉鱼从他们口中得知,他们都是从同一个孤儿院出来的,将彼此看做亲兄弟姐妹,况且周嘉鱼一直照顾他们,所以在周嘉鱼遇到车祸之后,他们选择了默默守护。   当年的那场车祸里,一共死了三个人,全是周嘉鱼单位上的,周嘉鱼身受重伤,好歹是逃过一劫。   “那我真是很幸运了。”周嘉鱼说,“我真的没有女朋友吗?”   怀了孕的姑娘笑了起来:“你为什么总是问这个问题?难不成是做了什么奇怪的梦?你当然没有女朋友了,你喜欢的是男孩子,怎么会有女朋友?”   周嘉鱼:“……”他惊了。   他朋友说得如此笃定,显然不是在撒谎,于是周嘉鱼便开始思考自己的性向,想着自己难道真的喜欢的是可爱的男孩子?   这样的疑惑持续了一段时间,直到某一天。   那天正好阳光明媚,周嘉鱼做完了复健,正好被朋友推着出去散步。   朋友说要去上厕所,便将他一个人留在了花园里。   周嘉鱼坐在树荫底下,半闭着眼睛小憩,听着风吹过树梢沙沙的声音,慢慢的睡着。   直到他身边传来了脚步声,他才睁开眼睛,嘴里嘟囔了一句:“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回应他的却不是朋友,而是一个沙哑的男音,周嘉鱼睁开眼,看到了一个漂亮的男人。   男人眉目如画,白色的长发束在脑后,身上散发着一股子清新的檀香气息,黑色的眸子,正温柔的凝视着自己。周嘉鱼瞬间心脏不受控制的跳了起来,之前他朋友说他喜欢男人,他只当做是开玩笑,直到这一刻,周嘉鱼才确信,他的的确确是喜欢男人的,而且喜欢上了眼前的人。   “你好。”周嘉鱼结结巴巴的搭讪,“我、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男人挑了挑眉,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表情。   周嘉鱼不知道怎么的就有些害怕,慢慢的推着轮椅往后退了一点,但他又舍不得退太多了,只能仰着头继续小声道:“请问有什么事吗?”你……为什么要……这么看着我。   男人忽的弯下腰来死死的抱住了他,男人的力度极大,仿佛要将他的身体碾碎一般。周嘉鱼吓的一动也不敢动,跟只鹌鹑似得。   就在这时,他看到男人的兜里,慢吞吞的冒出来了一张白色的纸。周嘉鱼起初以为这纸只是他看花了眼,谁知道这张纸居然顺着男人的背爬到了他的头顶,开始兴奋的薅起了他的头发:“爸爸,爸爸!”   那张纸在用尖锐的声音叫着。   周嘉鱼感到了自己三观的碎裂,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根本没有从梦境中醒来。   “太瘦了。”男人把下巴放在周嘉鱼的肩膀上,低低的说,“以后得养胖一点。”   周嘉鱼没动,小心翼翼的问您是不是认错了人。   也不知道这句话触碰了男人的哪个点,他的气息一下子暴躁了起来,他捏住周嘉鱼的下巴说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   周嘉鱼满目茫然。   男人却是直接吻了下来。   两人唇舌相接,周嘉鱼不由自主的抓住了男人的肩膀,这种感觉是如此的熟悉,让他甚至有种自己已经和男人谈了许久恋爱的感觉。   “我找了你好久。”男人说,“我只知道你叫周嘉鱼,不知道你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到底还是否活着——”   周嘉鱼被吻的气息不均,因为缺氧眼睛甚至开始闪着泪花,他大口大口的喘息着,被男人凶残之极的眼神吓到了。   “但是好歹,让我找到了。”男人说,“我就要撑不下去。”   他说完直接将周嘉鱼抱了起来,在周嘉鱼惊呼下,直接带着他离开了医院。   周嘉鱼一个劲的挣扎,甚至企图呼救,但在男人恶狠狠的眼神下,硬生生的变成了一只鹌鹑。   我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人家的事么?周嘉鱼在心中暗暗的想,怎么把人弄成这样了,而且他怎么那么瘦,该不会和自己也有关系?   车从医院呼啸而出,周嘉鱼委婉的说能不能和他的朋友打个电话。   男人把电话随手扔给了他,周嘉鱼说密码呢。   男人说了一个数字,周嘉鱼道:“咦,怎么是我的生日?”   男人冷笑:“我们孩子都有了,为什么不能用你的生日?”   周嘉鱼:“……”他默默的抬头,看到自己头顶上还在沉迷薅头发的某张白纸,“这个?”   男人道:“你还嫌弃?”   头上的白纸突然停下动作,弯头下来:“爸爸,你嫌弃小纸了吗?”   面对白纸指责的目光,周嘉鱼三秒就怂:“不不,我是觉得高兴过了头。”   男人和白纸,这才露出满意的表情。 第105章 回忆   虽然记忆是模糊的, 不太记得眼前的人。但周嘉鱼却直觉他没有骗自己。当车行驶到了目的地, 周嘉鱼看到了周遭建筑的景色之后,他再次确定了自己的这种想法。   “能记起来么?”男人这么问他。   周嘉鱼的头发已经被那张纸薅成了鸟窝,但他也是敢怒不敢言,怂怂的心想鸟窝就鸟窝吧,这张纸感觉挺不好惹的样子……   而面对男人的问题, 周嘉鱼十分谨慎的给出了答案:“不太记得了……但是我醒来的时候谁都不记得。”他露出一个真诚的表情, 想告诉男人他没有撒谎, 不是故意不记得他的。   男人不咸不淡的瞅了他一眼, 对着他伸出了手。   周嘉鱼战战兢兢的握了上去。   “我叫林逐水。”男人温声道, 慢慢的俯身过来,亲了亲周嘉鱼的耳廓,热气扑打在周嘉鱼的耳朵上,让他有种面红耳赤的感觉, 男人说,“是你的先生。”   周嘉鱼一下子脸就红了, 哆嗦着叫了一句:“先生。”   林逐水这才露出满意之色, 将周嘉鱼从后座直接抱起来,走进了院子。   院子很大, 到处都种着茂密的草木,周嘉鱼一进去就有种自己曾经来过这里的熟悉感觉。但又有些想不起来了,他在床上躺了太久,身体瘦弱的不得了,虽然在努力的复健, 但是事实上还是不能独自行走。   林逐水一直抱着他,走到了一栋小木楼面前。   看到木楼的时候,周嘉鱼那种熟悉的感觉更加明显,他现在完全确定自己的确是来过这里。   “周嘉鱼。”林逐水说,“欢迎回来。”他说着,抱着周嘉鱼进了小楼。   小楼的客厅里,坐了五个男人一个女人,右边的沙发上,还蹲了一只毛皮雪白的黄鼠狼,见到他和进来,均是对着他们投来了激动的眼神。女人眼里闪着激动的光,直接冲到周嘉鱼的面前叫了一声:“周嘉鱼——”   周嘉鱼被吓了一跳,小声道:“你好。”   “你终于回来了。”女人似乎发现了他的不对劲,“怎么回事?”   林逐水说:“他不记得了。”   女人说:“不记得了?”她满眼狐疑,上下打量着周嘉鱼,“嘉鱼,你别不是怕先生怪你装失忆吧?”   周嘉鱼心想我这是做了什么,为什么会怕他怪我,难道我在出事之前当了一回人渣吗?怀着这样的疑惑,周嘉鱼开口:“不好意思,我是真的不记得了……”   “哦,我叫林珏。”女人做了自我介绍,又转身看向身后的人,“他们呢,他们你记得吗?”   周嘉鱼顺着林珏的目光看去,看到了五个男人,这五人各有各的风格,其中一人却是最为醒目——因为他皮肤太黑了。   周嘉鱼在他们灼灼目光注视下,悄悄的抹了一把汗,但面上故作淡定:“好像认识一个……”他指了指那个最黑的,“你是叫什么黑对吧?”   最黑也是年级最小的那个,听到这句话表情一阵扭曲,咬牙切齿的说周嘉鱼你他娘的乱说什么。   周嘉鱼看着他的表情,甚至都怀疑,要不是这会儿林逐水还抱着自己,他会冲过来,对着自己就是一顿乱打。   “哦。”周嘉鱼尴尬的笑起来,“不好意思,我真的是不记得。”   林珏哈哈大笑,眼泪都要笑出来了:“我要笑死了,嘉鱼你怎么这么可爱——”虽然什么都不记得了,还得拿肤色刺激一下沈一穷。   接着林珏为周嘉鱼做了自我介绍,说这是沈一穷沈二白沈朝三沈暮四,这是小金……   周嘉鱼一一记下,高兴的问我们都是朋友吗?   沈一穷无情的说:“不,你和我们不是朋友。”   周嘉鱼:“啊?”   沈一穷说:“你是我们的师娘。”   周嘉鱼:“唔……”他听到沈一穷这话,在脑海里莫名其妙的脑补了一出狗血剧,什么自己要和身后这男人在一起,最后他的家人却不同意,自己一气之下想要离开他,却在最后关头发生了车祸,失去了记忆云云之类的剧情。   感觉自己的人生还是蛮精彩的嘛,周嘉鱼挺乐呵的。   “所以嘉鱼,你还记得你和我弟弟发生了什么吗?”林珏问。   周嘉鱼摇摇头,很老实的说不记。   “哦。”林珏道,“不记得了么?”她似笑非笑,眼神看得周嘉鱼后背发凉,不由自主的往后缩了缩。   “也好……”林珏最后道,“一切都重新开始。”   周嘉鱼感到自己从身后被人抱住,是那个叫林逐水的男人,他靠在自己的身侧,喃喃低语,说你终于回来了。   周嘉鱼懵懵懂懂,但依稀之间感觉到了什么,伸手轻轻的抓住了林逐水的手。   之后,周嘉鱼便被要求在这里住下。他本来还担心那几个朋友会不会到处找他,没想到第二天林逐水就把他们全都邀请过来了。   “我和周嘉鱼谈了三年的恋爱。”林逐水是这么和朋友们介绍的,他的表情里有些忧郁的味道,配着那张脸简直让人心碎,仿佛周嘉鱼真的是个抛弃妻子的渣男,“但是他不愿意将我们的关系公开,后来他突然失踪,我一直在寻找他,没想到隔了这么久,才找到他。”   周嘉鱼在旁边被好吃好喝的伺候着,面对朋友们狐疑的眼神,他只能尴尬的表示自己真的不记得了。   “那怎么办?你想留在这儿么?”怀孕的姑娘问周嘉鱼。   周嘉鱼看了林逐水一眼,面对他的淡淡笑着的表情,他犹豫片刻点了点头:“想……我好像,对这里挺熟悉的。”   “没想到啊,没想到。”朋友们感叹,“周嘉鱼,你一直伪装成单身狗,居然这么早就和人谈恋爱了,过分了,过分了啊。”   周嘉鱼在旁边不好意思的傻笑,感受着林逐水握着他手心的温度。   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下,周嘉鱼决定住在这里。而朋友们则在确认林逐水的确为周嘉鱼准备好了一切之后才离去,并且表示三天两头就会来这里看望周嘉鱼,大约也是在暗示林逐水,让他好好对待周嘉鱼。   林逐水微笑着表示接受朋友们的监督。   当天,周嘉鱼便在这里住下。屋子里的黄鼠狼和小纸人都十分的喜欢他,于是他左手摸黄鼠狼,又手摸小纸人,日子简直过得美滋滋。   这里做的食物全是他喜欢吃的,从这一点上看来,周嘉鱼对自己在这里住过这件事,倒是信了七八分。   唯一美中不足,就是随之而来的复健。   在找到了周嘉鱼并且了解了他的情况之后,林逐水立马帮他寻找了最好的复健师,并且安排了严格的复健计划。怎么吃,怎么动,每天运动多少,都需要做些什么项目,复健方案完全符合周嘉鱼的具体情况,其目的就是让他的身体早日恢复健康。   可已经萎缩的肌肉想要再次复原哪里会是容易的事,当周嘉鱼扶着双杠艰难的行走,因为疼痛身上冷汗浸透了一件又一件衣服,他还没事儿,林逐水先暴躁了起来。   “就没有更好的方案么?”林逐水在和人争论,“疼痛最轻的那种。”   另外一边的人说了什么。   林逐水冷冷的回话:“不需要快速,我只需要痛苦最轻的。”   周嘉鱼推门而入,看到了林逐水和旁边满脸无奈的复健师。   “先生,我没事的。”周嘉鱼住下之后,便开始叫林逐水叫先生了,虽然一开始挺不好意思,但是叫顺嘴之后便好了,“我想早些恢复,真的没事。”   林逐水走到他的身边,蹲下,表情阴郁:“我不想看见你疼了。”   周嘉鱼不明白他为什么对疼这个词反应这么大,只能开口安慰,说他其实也没有那么疼,而且他也想早点好起来,长痛不如短痛,早恢复早结束。   林逐水说:“什么长痛不如短痛,你刚刚不是还说你不痛么?”   周嘉鱼:“……”先生,你不要用这么冷静的表情无理取闹好不好啊。他也有点无奈,不过林逐水最后还是遵从了他的意见,并且告诉周嘉鱼,如果他受不了了,一定要说出来,他会为周嘉鱼选择更加温和的方案。   于是复健继续,周嘉鱼每天咬着牙坚持,衣裳湿了一身又一身。   白天出了那么多的汗,晚上自然得好好洗澡。   之前做这些事情都是护工来的,现在帮忙的却变成了林逐水。   烟雾缭绕之中,两人都坐在浴池里,周嘉鱼被林逐水抱在怀中,从身后轻柔的帮他清洗着头发上的泡沫。   周嘉鱼太瘦了,在床上躺了几年,肌肉几乎都已经萎缩,抱起来满身都是骨头。林逐水轻轻的帮着周嘉鱼揉着脑袋,时不时询问力度如何。   周嘉鱼一开始被林逐水这么洗的时候,还会觉得不好意思,经过几次之后就麻木了,这会儿躺在林逐水的怀里哼哼唧唧,眼见就要睡着。林逐水在身后轻轻的叫了他一声嘉鱼。   “唔……挺好的。”周嘉鱼迷迷糊糊的说。   “嗯。”林逐水的声音有些低沉,带了点平日里没有的味道,他把下巴放在周嘉鱼的肩膀上,两人耳鬓厮磨:“我很想你,特别的想。”   周嘉鱼的睡意立马清醒,他低声道:“抱歉……我不是故意睡那么久的。”   “不。”林逐水说,“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他的手揉捏着周嘉鱼的关节,为他做着按摩:“是我没能护住你。”   周嘉鱼被按的有些酸疼,咬住牙关轻轻的哼叫起来,他哼了一会儿,发现气氛好像不太对,身后的林逐水气息忽的重了不少,也不再说话。   两人本来就肌肤相贴,身体上的变化自然非常的明显,周嘉鱼清楚的感到有一个灼热的硬物抵住了自己,他的身体立马僵硬起来,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讨厌么?”林逐水在身后低声问他。   “不……不讨厌……”虽然林逐水说他们已经谈过几年恋爱了,可是真遇到这茬事情后,周嘉鱼却还是感觉自己好像第一次似得那样手足无措,他的确不讨厌林逐水的接触,甚至和林逐水贴在一起时,还有种脸红心跳的感觉,周嘉鱼回答了林逐水的问题,似乎让身后的人松了一口气。   林逐水慢慢的亲吻着周嘉鱼的耳廓:“你要是说讨厌,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周嘉鱼听着林逐水这语气,莫名的就有些心疼,他按住了林逐水的手,努力的鼓起了勇气:“不讨厌的,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   “我很想。”林逐水的语气非常认真,“找到你的时候,我就想特别想抱你了。”   周嘉鱼没想到他这么直白,登时心如擂鼓。   “不过现在不行,你的身体太虚弱了。”林逐水的手指顺着周嘉鱼的脊椎缓缓滑动,直到那条因为车祸初现的伤口上,他的手指轻轻摩挲,语气里有些心疼,“疼么?”   “嗯……”周嘉鱼点点头,“不过现在好多了,没那么疼了。”他停顿了一下,小声道,“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您用手……”   林逐水听到周嘉鱼的话,低低的笑了起来,他吻了吻周嘉鱼的肩膀,说了一声好啊。   第二天的早饭,周嘉鱼和林逐水都没有出现,直到中午的时候两人才姗姗来迟。   这会儿是夏天,虽然林逐水很注意,但是还是留下了某些痕迹。不过大家虽然看见了,但怕周嘉鱼脸皮薄,都装作没看见,直到两人下午去做复健之后,才讨论了几句。   “逐水动作总算是快了。”林珏喝着下午茶,感叹着说,“我还以为这次至少也得花上一年呢。”   “对啊。”沈一穷赞同,“先生恋爱过一次果然不同,熟练多了。”   林珏:“所以你什么时候恋爱?”   沈一穷摔了杯子转身就走,留下林珏在身后哈哈大笑。   虽然林逐水好不容易把他的小蠢鱼又找了回来,两人还进展迅速的过上了没羞没躁的日子。但是周嘉鱼去世这事情,还是有些后遗症。   比如春节的时候徐入妄来这边给周嘉鱼上坟,顺便来了林家想看看其他人,结果一进屋子就看到林逐水抱着个陌生的青年,两人蜜里调油的在沙发上靠坐在一起。那青年面容清秀,似乎生过重病,旁边还放着一架轮椅。   从辈分上来说,徐入妄的师父徐鉴和林逐水是一辈的,所以林逐水也算得上徐入妄的长辈。可当他看到眼前这一幕时,徐入妄还是有些压抑不住自己内心的愤怒——周嘉鱼这才走了一年呢,林逐水就寻了新人代替他的位置?   而这样的愤怒,在知道这个年轻人的名字也叫周嘉鱼后彻底爆发了。   徐入妄怒道:“林逐水,你他妈的也太不是人了吧!”   林逐水挑眉,冷漠的看了徐入妄一眼。   周嘉鱼则被吓了一大跳,这戴着金链子的光头一进来他就有些害怕,这人体型高大,浑身都是结实的肌肉,还剃了个光头戴着一条婴儿手臂粗的金链子,坐在那里跟个黑社会似得。   沈一穷也惊了:“徐入妄你疯了吗?怎么说话呢。”   徐入妄道:“我难道说的不对?周嘉鱼这才死了多久,林逐水就早新欢了?”他咬牙切齿,显然是在为周嘉鱼感到不值。   沈一穷说:“卧槽,这就是周嘉鱼——你出来,我详细和你说。”   徐入妄显然是不觉得沈一穷能说出个什么花儿来,狠狠的瞪了一眼林逐水之后才转身出去。   周嘉鱼也被徐入妄一起瞪了,他道:“先生,这人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啊?”   林逐水面无表情道:“没事,他脑子有问题。”   周嘉鱼:“……”   二十分钟后,徐入妄从屋子外面进来,表情看起来有点虚,他似乎做了什么心理准备,抬头看向周嘉鱼:“周嘉鱼,你还记得我吗?”   周嘉鱼还没说话,沈一穷在旁边嘟囔了句:“怎么可能记得,他要是记得你把先生给忘了,怕不是得当场被手撕了……”   周嘉鱼果然怯生生的问了声:“我、我欠你钱?”   徐入妄:“……”   沈一穷在旁边憋笑。   徐入妄说:“……欠了不少。”   周嘉鱼看向林逐水,林逐水冷笑一声:“徐入妄,我看你是又皮痒了?”   徐入妄挠挠他的光脑袋,尴尬的笑了起来,然后对着林逐水道了歉,说自己刚才不应该这么叫林逐水的名字,只是他怕周嘉鱼受欺负,所以反应才那么大。   林逐水的表情颇为冷淡,半晌才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不过感觉没有把徐入妄直接赶出去,已经是相当给他面子了。   周嘉鱼还是有点怕徐入妄,缩在林逐水的怀里没敢动,这人太像黑社会,感觉特别不好惹。   徐入妄有点无奈,和周嘉鱼聊了几句之后便起身告辞,说以后再来看。   沈一穷:“那你准备多以后来看啊?”   徐入妄说:“要么我把头发长起来,要么周嘉鱼把我想起来……”   沈一穷哈哈大笑。   徐入妄心有戚戚焉的离开了这里,也不知道回去之后会不会和徐鉴认真的讨论一下关于发型的问题。   在这里住了几个月后,周嘉鱼的记忆有了恢复的迹象,他先是想起了自己的几个朋友的名字,然后想起了自己是一名公务员。这些记忆恢复的断断续续,并不连贯,还是周嘉鱼努力思考之后的结果。   不过周嘉鱼的记忆里,还是没有关于林逐水的任何事,虽然感觉熟悉,但这个人却好像被人从他的记忆里强行抹去了。   周嘉鱼想到这里就有些忧郁,问林逐水,如果他再也想不起来了,林逐水会不会挂他。   林逐水倒是挺洒脱的,摸着周嘉鱼的脑袋安慰道:“想不起来就不想了,现在也挺好的。”   周嘉鱼却感到了内疚,他看着林逐水白色的发丝,想着他找自己找的肯定很辛苦,可是自己就是想不起来了,再怎么努力也是一片空白。   林逐水看着周嘉鱼的模样,害怕他太过在意,之后便再也没有在周嘉鱼的面前提过这些事。   在林家住着的日子,周嘉鱼其实挺开心的,不过随着时间变长,他原本的唯物主义价值观有点受到颠覆。最颠覆的其实是蹦蹦跳跳的叫着他爸爸喜欢薅他头发的小纸,然后周嘉鱼还发现自己好像能看到点别的东西。   比如某天他们正好出去吃夜宵,周嘉鱼就看见屋子外面飘过一连串白色的影子,起初他以为是自己的眼睛产生了幻觉,重重了揉了几下之后,居然看见白影反而变得更加醒目。   “你们看到什么了吗?”周嘉鱼被吓了一跳,脸色发白的问。   “脏东西而已。”林逐水坐在周嘉鱼的身边,语气一点变化都没有,“来,吃虾。”   周嘉鱼张嘴,由着林逐水把剥好的虾仁塞进了他的嘴里。   其他人都是一副司空见惯的模样,搞得周嘉鱼莫名其妙的觉得是不是自己太大惊小怪。   “安啦安啦。”沈一穷说,“你之前一吃夜宵就要出事,我就知道肯定得带上先生……”   周嘉鱼:“……”他还有这种奇怪的设定?   大家喝着啤酒,气氛开始变得热切,沈一穷是话最多的那个,讲了好多周嘉鱼以前的事。有些事周嘉鱼感觉很熟悉,有些事他却完全没有印象——比如沈一穷说自己借了他两千块钱这件事,周嘉鱼就表示怀疑。   “不过回来了就好。”沈一穷把啤酒一饮而尽,重重的叹息,“还好先生找到了你,不然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周嘉鱼听出了他话语中的苦涩,心中隐约猜测自己失踪的那段时间肯定发生了很多事,而林逐水的一头白发,便是这些事情的佐证。   酒过三巡,大家都有点喝高了,林逐水也喝了不少,而周嘉鱼因为身体问题,则没什么碰。   林珏站起来说要去马路边上唱歌庆祝,也没人劝她,沈一穷还在旁边点歌。   小金面露无奈,跟着林珏一起出去了,大约是怕她跑到马路中间遇到危险。   周嘉鱼在旁边笑着,觉得这一幕异常的熟悉,他扭过头,看向林逐水,脑子里忽的窜过了一段画面。   “什么?”林逐水忽的扭头。   周嘉鱼这才惊觉自己刚才把内心想的事情说出了口,然而面对着林逐水带着醉意的温柔黑眸,他只好再重复了一遍,他说:“先生……你的眼睛,能看见了?”   林逐水动作顿住:“你想起来了?”   “嗯。”周嘉鱼笑了起来,靠过去亲了亲林逐水的睫毛,“想起来了。”   关于林逐水的一切,全都重新的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他记得关于林逐水的一切,也记得,他们曾经的分别,和此时的重逢。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瞎甜,不能愧对我甜文作者的人设。   下本书打算开言情,看言情的姑娘可以去看看,放个文案厚:   《你看见我的鸟了吗》   陆妍娇养了一只叫做乌龟的金刚鹦鹉,一人一鸟相亲相爱,情比金坚。   某天,陆妍娇的楼下突然搬来了一户邻居,没过几日,陆妍娇居然发现自己的小可爱竟是叛变了。   于是她的日常,就变成了天天扯着嗓子往下喊:“白溯,你看见我的鸟儿了吗?”   久而久之,小区里开始谣传——一女子长期对邻居耍流氓。   陆妍娇:“……白溯你给我等着!!”   这是两个人掐架掐着掐着就分不开了的故事。   cp是话痨跳脱女主和高冷男神男主。 第106章 幸运   周嘉鱼本来以为自己恢复记忆, 只是巧合。   但是没想到那天晚上, 他却梦到了一只燃烧着火焰的大鸟。那大鸟悬浮在暗色的夜空之中,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身上的火焰明亮耀眼,让人很难移开视线。   周嘉鱼抬头看着它,一时间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梦境还是现实。   大鸟开口, 叫出了他的名字:“周嘉鱼。”   “你好。”周嘉鱼小心翼翼的和它打招呼。   “很高兴你回来。”大鸟停在了周嘉鱼的面前, 他黑色的眸子里, 透出温柔的神色, 凝视着周嘉鱼的面容, “虽然让你醒来的有些慢,但我好歹兑现了承诺,还有那些记忆……你恢复了吗?”   周嘉鱼点点头,说自己恢复了。   然而大鸟听到他的回答, 却露出悲伤的表情,它欲言又止, 却最后只是轻轻的喃喃了一句:“忘了也好。”   “你叫什么名字呢?”周嘉鱼看着它眸中的神情, 也感到了它的悲伤。   大鸟歪了歪头,做了自我介绍, 说我叫祭八。   周嘉鱼:“……好名字。”   祭八闻言却是笑了起来:“和当年一模一样嘛。”   周嘉鱼有些茫然,正欲问些什么,却见大鸟忽的低了头,小声的说:“你可以摸摸我的头吗?”   周嘉鱼没想到他会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一时间有些错愕, 不过这并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所以他并未多想便点点头应了下来。   大鸟垂了头,将自己的脑袋放到了周嘉鱼的手边。   周嘉鱼伸手在它的脑袋上用力的摸了几下,这大鸟的羽毛触感十分光滑,摸起来很是舒服。周嘉鱼没忍住,多摸了好几下才停手。   然后他听见大鸟问:“我和黄鼠狼的手感谁舒服一点?”   周嘉鱼:“……”这是什么奇怪的问题。   但是面对大鸟期待的眼神,周嘉鱼瞬间决定出卖了小黄:“你的比较舒服,很柔软,又滑溜溜的……”   “哼。”祭八骄傲的昂起头,“我就知道,我肯定比它舒服。”   周嘉鱼看着它的表情,心想祭八和小黄难不成有什么渊源……   “我走啦。”祭八又用那大脑袋在周嘉鱼的身上蹭了两下,“你要好好活着,活到八十岁,不……一百岁。”   周嘉鱼刚说了一声好,便看到被火焰覆盖的大鸟飞上了夜空之中,身形渐渐淡去,消失在了周嘉鱼的视野之中。   而周嘉鱼,也从梦境里清醒了过来。他睁开眼,发现此时还是半夜,林逐水搂着他,一抬眸,就能看见林逐水的侧颜。   刚才那是个梦吗?周嘉鱼有些茫然的想,如果是梦,为什么会好像真的一样……他想着想着,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晨,周嘉鱼吃早饭的时候把这个梦当做故事给林逐水说了。   林逐水听完之后,沉默了三秒,问周嘉鱼:“那只鸟叫什么?”   “祭八……”周嘉鱼说完这个名字才惊觉似乎有哪里不对,瞬间露出尴尬的表情。   林逐水眼神颇为深沉,看向周嘉鱼表情里意味深长:“憋坏你了。”   周嘉鱼:“……”我不是,我没有,那只鸟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说出来一点都不和谐。   虽然后面周嘉鱼强行解释了这两个字不一样,真的不是他憋坏了,是那只鸟就是这个名字。但是林逐水却轻轻俯身过来,亲了亲他的额头,说乖,别说大鸟和祭八了,晚上咱们回去好好说。   周嘉鱼这才发现自己好像有点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祭八来过之后,周嘉鱼的身体恢复的速度奇异般的变快了。仿佛是一颗枯木重新焕发了生机,三个月之后,便可以下地行走,虽然还要借助拐杖,但好歹是能够自己行动。   二关于重生后的记忆,也并不是全部一起恢复的,而是断断续续,他先记起了林逐水,然后记起了屋子里的几个人,接着便是小纸,黄鼠狼,点点滴滴,都重新涌入了他的脑海。虽然还有一些细节依旧很模糊,但还是大致了解了情况。   周嘉鱼本来以为自己和那只名字叫祭八的鸟儿也是他曾经的朋友,但是却始终没有恢复关于它的记忆。他也曾经试图找周围的人询问一下这只鸟的事,然而家里人都露出茫然之色,林珏还拍着他的肩膀笑咪咪的说周嘉鱼,恢复的不错啊,这都开始对着大家耍流氓了。   周嘉鱼:“……”算了,他还是别问了,这是个绝对不会被忘记的名字,大家都不认识,那就应该是真的不记得吧。   周嘉鱼的身体一天天的好了起来,某天,他扭扭捏捏的找到林逐水,说是想和他商量点事。   林逐水看见周嘉鱼这表情,伸手摸摸他的脑袋,温声询问:“怎么了?”   “嗯……先生。”周嘉鱼掀起自己的T恤,转身将后背撸给林逐水看,“先生能给我纹个身,把这个伤口遮住吗?”   因为车祸,周嘉鱼的脊椎上面多了一条很是夸张的伤口,横贯他的整个背部,和周围白皙的肌肤完全格格不入,看起来分外狰狞。周嘉鱼曾经在镜子里见到过一次,自己都被吓着了。   林逐水的手指在周嘉鱼的脊椎上轻轻滑过,他直接将周嘉鱼用圈了起来,在上面落下几个温和的吻:“不丑的。”   “我自己觉得不好看。”周嘉鱼扭头问他,“纹身可以盖住吗?”   “可以。”林逐水说,“我想想图案。”   周嘉鱼弯起眼角笑了起来,林逐水纹身的手艺他可是见识过,其他人想纹还纹不到呢。   “有没有心仪的图案?”林逐水问他。   “暂时没有,先生帮我挑就好。”周嘉鱼窝在林逐水的怀里,被他摸的痒嗖嗖直乐,“要好看的……”   “好。”林逐水又亲了亲周嘉鱼。   没过几天,林逐水就给周嘉鱼订好了纹身的图案,那是一条漂亮的蓝色大鱼,从水波之中一跃而出,周遭溅起活灵活现的水珠。   这鱼散开的鱼尾刚好可以掩盖住那长长的伤口,周嘉鱼研究了一会儿,发现那条鱼自己压根没见过,便问林逐水这是什么鱼。   林逐水笑道:“没有这样的鱼,根据你的伤口形状设计出来的……乖,过来趴下。”   周嘉鱼便乖乖的趴在了床上。   林逐水点了一炷香,便开始在周嘉鱼的后背上动手。   因为之前已经泡过药浴,针刺在周嘉鱼的脊背上并不觉得疼痛,反而酥酥麻麻的十分舒服。在淡淡的檀香气息里,周嘉鱼陷入了浅眠,等到他一觉睡醒的时候,林逐水的纹身也到了尾声。   等到一切结束后,周嘉鱼揉揉眼睛清醒过来,他被林逐水从床上扶起,听见林逐水道:“看看。”   周嘉鱼扭过身,看到自己脊椎上丑陋的伤痕被漂亮的纹身覆盖住,那条鱼身形修长,鳞片上闪着淡色的蓝光,散开的鱼尾如同薄纱一半,艳丽之中却又气质神圣的高洁。   周嘉鱼看呆了,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想要触碰一下,却被林逐水握住了手腕:“暂时别碰,会疼。”   周嘉鱼点了点头。   随着记忆一点点的恢复,周嘉鱼也想起了自己死亡时的情形。他记起了火山,孟家,还有那个莲台的事。   “先生,那个孟扬天最后怎么样了?”这是周嘉鱼最关心的事,孟扬天简直不是个东西,他要不是当时没力气了,肯定得冲过去给他一套素质十八连,把他揍的妈都不认识,最好直接打死。   “死了。”林逐水很干脆的说,“把你带回来之后,我又回去了一趟。”   周嘉鱼还想问林逐水孟扬天怎么死的,起初林逐水不想说,后来被他追问了几次,便无奈的叹了气:“你可是公务员,我告诉你了,你不会举报我吧。”   周嘉鱼说我看情况吧。   林逐水便用下巴摩挲着他的头顶,慢慢的说:“我杀的。”   周嘉鱼一愣,没想到林逐水真的亲手解决了孟扬天。跟了林逐水这么久,他也知道杀人在这行其实颇为忌讳,不过考虑到林逐水林逐水当时的情绪,他会亲手杀了孟扬天,周嘉鱼也一点都不意外。   换了他,他大概也会这么做吧,毕竟当时他都差点对孟扬天痛下杀手。   不过死亡对于孟扬天来说,或许反而成了一种解脱,他活着就是为了让孟氏的怨灵们安息,此时心愿已了,便再也没有牵挂。   周嘉鱼也提到了祭八和孟家得到的那本书。   林逐水这次没有开周嘉鱼的玩笑,而是认认真真的听他说完。   “我猜测那本书里封印着金乌的力量。”林逐水道,“金乌有复活之力把你复活了,那本书也可以将人复活,但是因为只有金乌力量的一部分,所以复活的能力并不完全。”将人复活之后,也只是把那些人变成了死前的状态,不像是复活,反而如同诅咒。   “可是他为什么要复活我呢?”周嘉鱼疑惑。   “因为你可以救我。”林逐水笑了起来,“若是没有你,我早就没了。”   周嘉鱼之前一直以为林逐水说自己帮他渡劫其实是安慰他,没想到还真有这么一回事,也就是说他在那本书里见到林逐水被火焰包裹的未来其实曾经可能出现,只是被周嘉鱼所改变。   “金乌在离开之前,提到了天道,它说的应该是天地法则。”林逐水继续解释,“风水式微,也是天道运转,金乌有复活之力,更是违背了天道的本意。”于是天道将其力量的一部分封印起来,就是想要将其制约。   只要林逐水一死,那下个合适的极阳之体却是不知何时才能出现,而金乌便算是输了。   然而命理运转,并非只有一线可走,周嘉鱼便是破局的那个契机。   最后同样想毁掉那本书的孟扬天成功将林逐水身体里的极阳之火逼了出来,烧毁了封印金乌力量的那本笔记。   至于孟扬天是怎么知道这个法子的,显然和祭八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不过好在,此时一切都已经结束,周嘉鱼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而林逐水也不用再因极阳之体而感到困扰。   聊到这里,周嘉鱼突然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那先生,我那具身身体……”   “烧了。”林逐水说,“我亲手烧的,之后就下了葬。”   周嘉鱼听到林逐水这话,莫名的有些心疼:“那时候肯定特别难过吧?”   “对啊。”林逐水温声道,“那时候都打算陪着你一起去了算了,好在林珏还算冷静,提醒了我一下……这才没有铸成大错。”   周嘉鱼闻言内心一阵后怕,他难以想象,如果当自己恢复记忆之后发现林逐水已经殉情而去,那时的自己该是如何的痛苦和绝望。   “有时间一起去看看吧。”周嘉鱼蹭蹭林逐水的下巴,“把墓碑给封了……”   林逐水道:“那你那具身体怎么办?”   周嘉鱼想了一会儿,乐了:“既然我都用过,那还是葬在一起好了。”   “也行。”林逐水点点头。   没过几天,林逐水便带着周嘉鱼去看了他们合葬的墓,周嘉鱼在看到上面两个镀金的名字之后心里憋得慌,催着林逐水赶紧把这墓碑换掉。   “好。”林逐水点头同意。   “回来了真好啊。”周嘉鱼感叹,“还好我回来了……”   “是啊。”林逐水说,“还好你回来了。”   周嘉鱼笑了起来。   虽然身体恢复的很快,但和之前健康的身体比起来,还是差了不少。至少周嘉鱼太瘦了,林逐水抱在怀里都感觉很是硌手。于是林逐水的投喂工作变得非常的仔细,每天吃多少,怎么吃,都有严格的标准。   周嘉鱼实在是吃不了那么多,被塞的眼泪汪汪,感觉自己像一只被灌的鸭:“真的吃不下了。”   “太少了,再吃两口好不好?”林逐水端着碗,温声问。   “真的不行了。”周嘉鱼都要哭出来了,扭头看向林珏求助,林珏在旁边小声的说了句:“逐水,也差不多了吧,嘉鱼都吃了一碗了。”   林逐水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你吃的比他多,肚子上的肉也比他厚。”   林珏表情一阵扭曲,但是瞧了一眼周嘉鱼那弱不禁风的模样居然感觉自己无力反驳……最后心有戚戚的说自己要减肥。   周嘉鱼:“……”师伯,你为什么那么容易就放弃了。   最后在林逐水的坚持下,周嘉鱼又吃了小半碗,才勉强被允许下桌。其实这也怪不得林逐水,因为周嘉鱼受伤之后饭量一直很小,每天就吃一碗饭,这样身体恢复的非常慢。   吃撑了的周嘉鱼瘫在沙发上,慢慢的摸自己圆鼓鼓的白肚皮。   沈一穷在旁边开玩笑,说周嘉鱼简直像是只翻了肚皮的鱼。   周嘉鱼瞅了他一眼,说那你是什么鱼,乌鱼吗。   沈一穷怒道:“能不能别拿我的皮肤当梗了,都开了三年的玩笑了,就不能换一个吗?”   周嘉鱼说:“好吧,那你什么时候恋爱?”   沈一穷骂了一声操,愤然离席。   屋子里大家都笑了起来,连黄鼠狼也开始咔咔咔。   周嘉鱼躺着躺着,就有些困了,眼皮也越来越重,他闭上眼睛,沉沉的睡了过去,恍惚之间感觉有薄薄的被褥盖在了他的身上。   这一觉周嘉鱼睡得极好,醒来时林逐水坐在的身边,正在捧着一本书慢慢的看。他睁开眼睛后,也没起来,就抬着眸子凝视着林逐水的面容,看着阳光洒在林逐水的肩膀和发丝上,显得静谧又温暖。   这一刻,无论是周嘉鱼的灵魂还是肉体,都感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舒适。仿佛是落在了厚厚的羽毛上,眼睛也不由自主的再次闭上。   “醒了?”林逐水却是察觉了周嘉鱼气息的变化,开口询问。   “嗯,醒了。”周嘉鱼的声音带着点沙哑,“今天天气真好呀。”   “是啊,正好。”林逐水过来亲亲他的唇,“想不想和我出去走走?”   周嘉鱼笑着点点头:“好啊。”   于是周嘉鱼便从沙发上爬了起来,懒懒的打了个哈欠之后和林逐水一起出去转了一圈。   两人从前院转到后院,不知怎么想的,周嘉鱼突然提出想去看看祖树的枝干,于是他们便去了布置着阵法的专门用来种植祖树的地方。   这地方阴气很重,一般情况下也没什么人过来,周嘉鱼现在已经不是极阴之体,所以也不用害怕受到影响。当他离祖树还远远的时候,周嘉鱼灵敏的视力便注意到了一个让人惊喜的一幕——他看在祖树的枝干上面,看到了一抹翠绿。   那抹绿是如此的醒目,在干枯的树干上吸引住了周嘉鱼的所有目光。   “发芽了!!”周嘉鱼惊喜道,他快步跑到祖树边上,发现自己远远看到的翠绿当真不是错觉,一颗小小的嫩芽从祖树上面冒了出来,虽然只有米粒大小,但的的确确的存在。   “发芽了。”林逐水也确定了周嘉鱼的说法,他似乎也有微微惊讶,没想到三成那么低的概率也被周嘉鱼遇见。   周嘉鱼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嘴里念叨着我儿子的媳妇总算是有了着落,看到这祖树,他又想起了失踪的徐惊火。自从将土快递过来之后,徐惊火便没了消息,处于一种生死未知的状态。   也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这念头从周嘉鱼的脑子里一闪而过,但他并未深究,只是在心中想着或许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死亡对于徐惊火而言反而是种解脱。就好似寻找他的林逐水,那时候恐怕活着反而成了折磨。   没有根的徐惊火就如同随波逐流的浮萍,飘去哪里,要飘多久,都皆是未知数。   当天晚上,大家都知道了祖树发芽的消息。当然对这个消息反应最大的是小纸,它听完之后兴奋的冲到了周嘉鱼的肩膀上,对着他的脑海就是一阵乱薅。   周嘉鱼被薅的哭笑不得,说小纸啊,你悠着点,可别把我给薅秃了。   旁边的黄鼠狼咔咔直叫,像是在同意周嘉鱼的话。   但这话并不能阻止小纸兴奋的心情,它薅完了周嘉鱼之后,默默的把眼神移到了林逐水的身上。   周嘉鱼:“……”这是你最大的梦想是吗?但是爸爸也帮不了你啊,儿子。   林逐水的头发的确漂亮,柔软顺滑,干干净净的束在脑后,周嘉鱼之前摸过一次,感觉太舒服了,而且带着一股子檀香的气息,让他恨不得把脑袋埋在里面一个劲的蹭。   小纸可怜巴巴的看着周嘉鱼。   周嘉鱼无奈的想你给我卖什么萌啊,你想摸你大爸爸的头发,不应该对着他卖萌吗。虽然林逐水现在已经不是极阳体质,但是小纸还是有点怕他,所以这会儿也只是觊觎林逐水的头发,没敢直接动手。   周嘉鱼还没说话,就看见林逐水伸手把小纸抱了过去,然后动作自然的放到了肩膀上。   小纸眼睛一下子就直了,不过还是矜持着问了一句:“大爸爸,我可以摸你头发吗?”   “嗯。”林逐水说。   得到了林逐水的允许,小纸操起袖子就开始动手,不过到底不是周嘉鱼的短发,它也不敢撸的太厉害,便小心翼翼的开始薅,看表情那是薅的相当开心。   屋子里其他人都是一副卧槽我到底看见了什么的表情,周嘉鱼也哭笑不得,心里想着林逐水果真是个好爸爸。   小纸满足了长久以来的愿望,那是相当的心满意足,周嘉鱼注意到他从林逐水身上下来的时候,手里还捏了一根长长发丝。周嘉鱼把它抱起来,问它想干什么。小纸悄咪咪的在周嘉鱼耳朵边上说:“把大爸爸和爸爸的头发系在一起,爸爸就永远不会离开小纸啦。”   周嘉鱼心中微涩,想到了自己出事的那段日子,小纸也不知道怎么熬过来的。   不过好在,他终于回来。   在周嘉鱼身体好转不少后,林逐水突然提了关于移民的事情。   周嘉鱼当时脑子没转过弯来,傻乎乎的问林逐水为什么要移民啊。   林逐水看着他:“想和你从法律层面上也在一起。”   周嘉鱼一愣,随即笑了起来:“好呀。”   林逐水听到周嘉鱼如此干脆的应下,似乎也微微松了一口气,他伸手和周嘉鱼十指相扣,表情认真极了:“不要再离开我了好不好?”   “好。”周嘉鱼抬手,吻住林逐水的手背,“我决不会再离开你。”   林逐水拥住周嘉鱼,力道大的恨不得将他揉进自己的身体,他说:“谢谢。”   周嘉鱼亲亲林逐水下巴:“应该是我谢谢你。”   能遇到你,是我一生最大的幸运。   end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完结吧,但是之后还会有番外持续到月底,大家想看什么可以点单厚。 第107章 番外(一)日常生活   在回到自己的身体之后, 一直有一个问题困扰着周嘉鱼, 那就是没了极阳之体的林逐水,是否还能继续从事风水一行。   不过他的担心并没有持续太久林逐水便给了他答案,因为周嘉鱼又被脏东西黏上了。   按理说已经不再是极阴之体,周嘉鱼应该也不似从前那般吸引那些东西,可是只不过是傍晚和沈一穷出去买个冰棍的功夫, 周嘉鱼就遇到了麻烦。   那天天气炎热, 家里的冰刚好吃完又没送来, 沈一穷趴在沙发上哼哼唧唧的说要吃冰, 还把小纸一起带的说也想吃。   沈一穷也就算了, 但小纸撒起娇来这屋子里的人没一个受得了,连林逐水都贡献出了自己的头发给它薅,周嘉鱼这个溺爱儿子的傻爸爸就更不可能抗拒。   “好好好,我们去吃冰。”被小纸撒娇的周嘉鱼痛并快乐着, 抱着自己儿子亲亲它的脑门。   沈一穷和小纸愿望达成,开口欢呼, 三人一起出了门。   这附近都没有卖冰棍的地方, 三人便趿拉着拖鞋朝着更远处的超市去,当然, 为了让小纸不吓到别人,周嘉鱼还是把它揣在了兜里。   这会儿天气是初夏,但已经有些炎热的气氛,太阳远远的挂在地平线上就要落下,天边的云霞被晕染成漂亮的红色, 和洁白的云朵将天空衬托得又高又蓝。   周嘉鱼和沈一穷终于找到了一个卖冰棍的小超市,两人撅着屁股在冰棍儿里翻了半天,终于翻到了想吃的,然后拿了十几根,找老板要了个袋子装了进去。   沈一穷嘴里含着一根,含糊的说这个牌子的冰棍儿最好吃了。   周嘉鱼表示赞同,这个牌子的冰棍他也喜欢,奶味浓还不腻,而且又便宜。说到便宜,周嘉鱼又想起了自己现在无业游民的身份,不由的叹了一口气。他昏迷了那么久,工作早就没了,社保断了这么多年也就算了吧,连医保也断了,还想养林逐水呢,结果连自己都养不活。   吃着冰棍,两人便晃荡着袋子开始往回走,然而当走到某一条路口的时候,周嘉鱼却听到路边传来了一阵悲伤的哭泣声。   “那个小孩儿怎么了?”周嘉鱼听到哭声后也没有想太多,扭头问了一句沈一穷。   沈一穷也看到了周嘉鱼说的小孩儿,那小孩儿穿着一件红色小裙子坐在路边,把头埋在膝盖里正在发出抽抽噎噎的声音,脚上也没穿鞋,整个人看起来都脏兮兮的。   沈一穷说:“走去问问?别是和家长走散了。”   周嘉鱼表示同意,于是两人朝着小孩儿走了过去。   “小朋友。”沈一穷小孩儿缘还是挺好的,他弯下腰,让自己的语气变得更加温柔,“你在这里做什么呀,你的爸爸妈妈呢?”   小孩儿的哭声戛然而止。   周嘉鱼忽的看到小孩儿脚底下有东西在慢慢的淌,他起初以为那只是小孩儿的眼泪,但是仔细看过之后却发现那液体好像特别的浓稠,根本不是眼泪该有的模样。   周嘉鱼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拉着沈一穷正欲后退,就看到面前低着头的小孩儿慢慢的将头抬了起来,两人也看清了小孩的模样——那张脸上竟是什么只有一张巨大的嘴,嘴里长着几排细细密密的牙齿,此时那张嘴张到了最大,竟是仿佛能将一个人囫囵吞下去——   “卧槽!”周嘉鱼完全没想到这茬,被吓的踉跄了几步。   沈一穷表情一阵扭曲,说周嘉鱼,你他娘的不是已经不是极阴之体了么,怎么还能遇到这东西。   周嘉鱼说我他妈的也不知道啊,还有这东西是冲着你来的吧——他反应倒也还算快,直接将小纸从兜里掏了出来。   小纸对这些脏东西却是一向都很喜欢,它操起袖子,迅速的冲到了那红衣小孩身边,抓住它的腿就下了一口。   “嗷——”只有一张嘴的红衣小孩发出凄厉的惨叫。   小纸毫不留情,又落下了第二口,小孩哭的更惨了。   周嘉鱼和沈一穷在旁边看着,莫名其妙的有种其实他们才是坏人的错觉。   小纸三两口就把小孩吞下了肚,然后肚子便鼓了起来,坐在地上满意的打着嗝儿。   周嘉鱼走过去把它抱起来,摸了摸它的小肚肚。   “好饱呀。”小纸躺在周嘉鱼的怀里,蹭着周嘉鱼,“爸爸,揉揉,揉揉。”   周嘉鱼说好,用手揉着小纸的白肚皮,然后边揉边和沈一穷回家。有了小纸之后,感觉日子好过多了,遇到脏东西最糟糕也不过是被吓一场,不至于出现什么生命威胁,这大约也是林逐水放心周嘉鱼在附近到处乱跑的原因。   一路上,周嘉鱼和沈一穷又慢慢悠悠的吃了好几根冰棍儿,表情淡然的完全不像刚才才遇到了那么可怕的脏东西。   林逐水就在家里客厅里坐着,准确的说是和林珏他们坐在同一张麻将桌上正在哗啦哗啦的搓麻将。   不得不说,看着这么仙风道骨的人一脸冷淡的喊出二筒这个画面,其实还是挺有意思的。没了极阳之体,林逐水所有的生活习惯都开始逐渐朝着普通人靠拢,也可以开始尝试吃一些之前从未吃过的食物,做一些之前不曾做过的事。   周嘉鱼到家之后,把冰棍放在桌子上让大家分了,但却没有提他和沈一穷刚才遇到脏东西的事。   不过他没提,林逐水却看了出来,开口便是一句:“刚才遇到什么了?”   周嘉鱼坐在林逐水的旁边,看着他的牌,含糊的说:“遇到个小女孩……”   林逐水道:“脏东西?”   周嘉鱼点点头。   “被小纸吃了?”小纸这会儿又顺着周嘉鱼的肩膀跳到了林逐水的肩膀上,开始用幸福的表情温柔的薅林逐水的头发——如果它是人,那它的表情肯定相当的痴汉。   “是啊。”周嘉鱼看了眼小纸,“会有事吗?”   林逐水拿着麻将的动作停顿了一下:“那东西有点凶,小纸吃了……”   周嘉鱼立马露出紧张的表情。   林逐水说:“可能会拉肚子。”   周嘉鱼:“哈???”   事实证明,就算林逐水没了极阳之体,但还是那个厉害的先生,因为他前脚说了小纸要拉肚子,当天晚上小纸的肚子就真的开始闹。周嘉鱼这才想起来之前佘山徐老的确说过纸人会拉肚子这回事儿,不过之前小纸向来皮实,从来没有拉过肚子。   于是这天晚上,周嘉鱼突然听到了小纸哼唧的声音,他被吵醒之后一睁开眼,看见小纸躺在一堆纸屑中央,一副快要歇气的模样。   周嘉鱼惊了:“先生,先生。”   林逐水就在周嘉鱼的身后,伸手搂着他的腰,听到周嘉鱼的呼喊声用下巴在他的肩膀上慢慢的蹭了蹭,声音低哑道:“小纸?”   “对对对对——”周嘉鱼被吓了一大跳,“小纸怎么了,怎么是这个模样。”   “拉肚子了。”林逐水含住了周嘉鱼的耳廓,轻轻的啃咬着,“没事,晚上已经提前给他喂了香灰,明天一早就能好。”   周嘉鱼感受着耳朵上传来的酥酥麻麻的声音,竟是没出息的起了反应。   林逐水发现了周嘉鱼身体的变化,却是笑了起来:“想要么。”   周嘉鱼耳朵尖发烫,可还是很老实的嗯了声,嗯完之后,又觉得很不好意思:“可是小纸还在呢……”   林逐水道:“没事,它什么都不懂。”他顺手放下了床间的帷幔,便俯身过来。   周嘉鱼还是觉得不太好,但在林逐水的坚持下,他还是陷落了,两人缠绵一夜,第二天清晨才昏昏沉沉的入睡。   不过中午醒来之后,周嘉鱼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小纸,当他瘸着腿儿到了客厅里,看到正在和黄鼠狼相处愉快的小纸后,却怀疑自己的视力出现了问题——小纸怎么大了一圈。   “吃脏东西对于他们来说是好事。”林逐水不知什么时候也过来了,站在周嘉鱼的旁边,轻声解释,“虽然有时候会拉肚子,但是这却是补过头的表现,过一晚就好了。”   “小纸怎么会大了一圈啊?”周嘉鱼看着小纸,“这也长得太快了……”   “正常的,多吃几个说不定就有你这么大了。”林逐水倒是不担心,“正常情况下,应该会长到人那么大。”   周嘉鱼:“……”他高兴之余又有一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遗憾,那种酸酸甜甜仿佛是看到自己儿子长大了的感觉,实在是太微妙了。   小纸在长大,可是媳妇还是没着落。   那段时间周嘉鱼开始经常往祖树那边跑。祖树上面的那根小小的翠芽越来越绿,最后变成了一片可爱的小叶子。那叶子看起来格外的孱弱,一阵微风吹过都要颤上两颤,搞得周嘉鱼在旁边说话都不敢太大声,害怕自己说话时漏出的风把叶子也弄下来。   有时候,周嘉鱼会蹲在旁边看着祖树想,这里会长纸人吗,会长个什么样的呢,到时候小纸是不是就有老婆了,还会生一群纸娃娃下来。   想着想着,周嘉鱼就开始傻乐,跟个智障似得。   屋子里的人都是一脸周嘉鱼你没救了的模样,林珏还开林逐水的玩笑,说逐水啊,你看,嘉鱼像不像个想抱孙子的老父亲。   林逐水瞅了她一眼:“那你觉得我像不像个想抱侄儿的弟弟?”   林珏:“……”她无话可说。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受到了周嘉鱼的影响,两个月后的某个清晨,祖树上面竟是真的出现了变化。当时周嘉鱼照例去看祖树,结果一推门进去,就看到祖树上面那张原本翠绿的叶子变成了一片薄薄的纸人,那纸人和小纸几乎是一模一样,但是却只有拇指大小。   周嘉鱼屏住呼吸,观察了好久之后才确定这不是自己的错觉,他转身冲进客厅,大喊着生了生了。   “谁生了,生了什么?”众人都是一脸懵逼。   周嘉鱼兴奋的简直要跳起来:“祖树生了——有新的小纸人了!”   大家都露出惊讶之色,纷纷去后院围观祖树。   结果还真的像是周嘉鱼说的那样,祖树生了,原本翠绿的叶片变成了一片薄薄的纸人。   “哇……”小纸也看到了自己的同类,它从小和周嘉鱼生活在一起,几乎没有见过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纸人,此时看到这纸人,简笔画的眼睛里变成了星星,“弟弟好小哦。”   周嘉鱼本来是笑着的,听到小纸这话笑容却凝固了片刻:“弟弟?”   小纸莫名其妙的看着周嘉鱼,不懂他什么意思。   “……为什么是弟弟。”周嘉鱼说,“小纸你怎么知道这是弟弟不是妹妹?”   小纸说:“它有小叽叽呀。”   众人闻言,陷入了谜一般的沉默。   周嘉鱼装作不经意的低头,然后看到了小纸下体一个小小的凸起,那个凸起真的太小了,他一直以为是剪裁失误之类的东西,完全没有朝着某方面想,现在想来……他痛苦的捂住了脸。   “小纸没有媳妇了。”周嘉鱼在心里默默的垂泪,“它多了个弟弟……”   小纸完全不明白周嘉鱼难过的原因,依旧显得十分高兴,还小心翼翼的用手碰了一下小小纸。   不过虽然因为小小纸的性别受到了打击,但周嘉鱼还是很快恢复了过来,接受了这个事实,并且给小小纸取名为小树。   小小纸出现在树干上没几天后,便落下了地。它果然太小了,不过只有拇指大小,就算是周嘉鱼把它捧在手心里,也会害怕弄丢。   所以为了防止意外发生,沈一穷给它缝了一个小袋子,可以放进去拉上拉链,再挂在脖子上。   小纸自告奋勇,说要亲自戴着小弟弟。   周嘉鱼总觉得这句话好像有那里不太对……   沈一穷作为家里最心灵手巧的那个,还给小小纸准备了几件新衣服,周嘉鱼开玩笑说你干脆当小小纸的爹算了,沈一穷说不了不了,我还没谈恋爱呢。   林珏笑着:“没谈恋爱正好啊……正好养个儿子养老。”   沈一穷:“????”   小小纸出生之后,家里又热闹了许多,也不知道是不是纸人共有的习性,他们都对触感厚实的毛发有着天生的喜爱。   小纸和黄鼠狼进行了紧急会议,也不知道用什么法子居然真的说动了黄鼠狼,让它贡献出了自己舒服的皮毛,给小小纸作为初级练习薅毛的工具。   周嘉鱼简直是看得哭笑不得。   虽然佘山没了,徐氏也近乎灭亡,但祖树的这条枝干还在,纸人这一族还是把根留了下来。   周嘉鱼还给徐氏剩下的那几个孩子送了消息过去,说等这边纸人长大了,可以让纸人跟着他们一起出去游历,毕竟这些纸人从源头上来说,还是属于徐氏的。   小小纸出生之后,林逐水就开始着手他和周嘉鱼的婚礼,当然因为要结婚,所以两人在一起的事情也没有瞒着其他人,所以那段时间,整个风水界都是爆炸的。   至于有多爆炸,周嘉鱼待在家里不清楚,但还是能从论坛上面看出一二。   林逐水发请帖的那天,论坛服务器爆炸了整整一天。爆炸的原因是登录人数过多,这种情况持续到了凌晨才好了一点。   当时周嘉鱼睡前随手一刷电脑,当看到页面被刷出来之后,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论坛所有的版面,无论是八卦版还是技术办,交流版还是留言板,全都是关于林逐水的帖子。大部分帖子是质疑林逐水请帖的真实性,小部分是哭嚎自己的男神结了婚,还有一部分是在从技术层面讨论师生恋到底对加强风水能力有没有帮助。   周嘉鱼在里面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马甲——亡女。   光头顶着粗金链子的徐入妄,在论坛里却是个无比受欢迎的女神,发帖几乎是帖帖都被高推,每帖都是非常的火爆。   此时他也没有忘记参合进来,发了一个帖子说,自从和师父恋爱之后,他感觉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生活变得更好了,连脏东西都开始害怕他了。   周嘉鱼看完之后,感觉徐入妄不去做传销简直传销界的损失,要不是他自己就是当事人,看完帖子之后估计真的得考虑师徒恋的可行性。   底下每隔几分钟,居然真的有人回帖,说谢谢楼主啊,看了楼主的帖子已经和师父表白去了,没想到师父真的答应,他们现在已经幸福的在一起。   周嘉鱼:“……”卧槽还有这种操作吗?   然后这回帖发出来过了几分钟,就有人指出这个人发帖人曾经在树洞区树洞过自己暗恋师父暗恋了好几年,一直不敢表白,没想到这会儿居然真的表白成功,恭喜恭喜。   当然也有表白失败的,有人回帖说自己也去表白了,但是不但没成功还被师父揍了一顿,骂他脑子进了水。   周嘉鱼实在是没忍住,看的哈哈大笑起来。   林逐水在旁边问他笑什么,周嘉鱼就把论坛这事儿说了。   林逐水道:“论坛?什么论坛?”   周嘉鱼这才想起林逐水之前眼睛看不见,估计也不能上论坛,便把电脑放在膝盖上,然后一点点指给林逐水看。   林逐水看着看着,也露出浅淡的笑容:“挺有意思的。”   周嘉鱼又把其他区都介绍给了林逐水,说这是灌水用的,这是留言用的,这是连载小说的……   “连载小说,什么小说?”林逐水忽的指了指某个粉红的界面。   “额……”周嘉鱼一愣,表情有点尴尬,“就是连载小说的,我也没怎么点进去看过。”没看过才是假的,他就点进去过两次,每次都是不忍直视的又退了出来,也不知道这个区放了那么多奇奇怪怪的小说,居然没被和谐的……   “点进去看看。”林逐水说了周嘉鱼最不想听的那句话。   林逐水都这么要求了,周嘉鱼只好鼠标一动,点进了这个区,果然不出他的所料,一点进去,就看到了一排辣眼睛的标题。   “林逐水:我和徒弟不得不说的那些事。”“霸道师父俏徒弟。”“那些年,我纠缠过的那些师兄师弟和师父。”   林逐水看着论坛陷入了沉默。   周嘉鱼干笑两声。   谁叫林逐水是风水界的万人迷呢,有同人小说似乎也是正常的事,之前周嘉鱼还不幸的见过关于自己的同人,那是他和几个师兄的重口味故事,现在一想起来都觉得不忍直视。   最后林逐水什么都没有说,搂着周嘉鱼睡觉去了。   结果第二天周嘉鱼上论坛的时候,发现小说区居然被封了,据说好像是被人投诉,说不符合政府的相关法律法规,无限期整顿,目前没有再次开放的可能性。   网上站的写小说的人一片哀嚎,周嘉鱼看的却是想笑。   这场师徒恋的风波持续了很久,久到徐入妄的马甲自杀都还没平息下来,而因为林逐水和周嘉鱼在一起这件事,师徒恋在风水界反而成了实力强劲的表现。   周嘉鱼觉得盲目崇拜是要不得的,毕竟他完全无法想象徐入妄和他师父谈恋爱的情形。   林逐水和周嘉鱼的婚礼筹备过程之中,也有一些阻力,其中一部分阻力来自林家。其实家主林珀没敢说什么,反倒是有些老一辈企图用道德来教训林逐水。   当然,这些人个个都没落得好,林逐水向来不是给人面子的人,和周嘉鱼在一起后虽然脾气好了很多,但也没有好到可以允许人随意置喙的地步。   所以他直接让保安把那几个上门没事找事的人直接给架了出去,其中有一个还是林珀的父亲,不过林珀全程安静如鸡,没敢反驳一句。   看着自己父亲被架出去之后,还悄悄的把送给林逐水的结婚礼物给拿出了出来,真诚的表示祝贺。   “小叔您能找到喜欢的人真是太好了。”林珀说,“恭喜恭喜啊。”   “嗯。”林逐水收下了林珀的祝福,“你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林珀说:“我不急啊,姑不是还没找到男朋友么……”结果他话音刚落,就看到林珏和一个高大的男人一起走出来。林珀虽然没有林逐水那么厉害,但也能一眼看出那男人气势不凡,看向林珏那温柔的眼神,着实做不了假。   林珀:“这……”   林逐水瞅了他们一眼,淡淡的收回了目光:“好好加油吧,别被你姑落下了。”   林珀只能苦笑,他还以为自己至少能在林逐水和林珏之前找到对象呢。现在林逐水已经脱单,林珏看起来也不远了,最后居然好像最后一个单着的人是自己……   林家人,当真是个个不按常理出牌。 第108章 番外(二)沈一穷的冒险   林逐水的每个弟子, 在跟了他几年之后, 都会独自外出游历。   沈暮四出去过,沈朝三和沈二白也出去过,于是就只剩下了沈一穷没有经历过那些。   沈一穷当时走的时候,正是林家情况最糟糕的时候,周嘉鱼身死埋骨, 林逐水一头白发几乎对周围的任何事都没有兴趣。   沈一穷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离开了林家, 他受不了家里那种沉重的让人窒息的气氛。看到小纸看到黄鼠狼, 他就会想起了周嘉鱼, 想起和周嘉鱼一起度过的那些独一无二的时光。   记忆是最折磨人的, 离开的前一晚,沈一穷和林珏两人都大醉一场。他们也没怎么聊天,就一个劲的喝酒,黄的白的红的, 家里有的都喝了。   都说闷酒最醉人,沈一穷也觉得如此, 他当晚几乎喝的是人事不知, 最后怎么躺回床上的都不知道。   唯一有记忆的就是自己好像一个劲的在哭,哭的连枕头都湿掉了。   第二天, 几个师兄给沈一穷送行,还叮嘱了一些他要注意的事,沈一穷顶着宿醉之后的憔悴面容,一副随时可能猝死的模样。   沈暮四见了他这样子只能叹息,说以后出去了别像在家里, 至少别喝这么多的酒,不然出了事都不知道怎么出的。   沈一穷捂着头乖乖点头。   其他两个师兄又嘱咐了他一些要注意的东西,这些本该是林逐水这个师父做的,但此时谁都看出林逐水没了活下去的意思,若不是他还在找什么东西,恐怕早就随着周嘉鱼去了。   沈一穷被这些叮嘱弄的挺难受的,不由自主的又想起了周嘉鱼,他想如果周嘉鱼还在,可能会给他做一顿大餐送行……只是可惜,他现在已经许久没有尝过那些饭菜的味道。   这世界最远的距离,无非就是生死。   “我走啦。”背着简单的行李包,和家里的人告了别,沈一穷最后摸了摸小纸和黄鼠狼,便踏上了属于自己的旅程。   沈一穷去的第一站是东北那边,他想去看看周嘉鱼见过的最后景色。   徐入妄则尽地主之谊接待了沈一穷。   沈一穷到的那天晚上,两人点了一堆烧烤,几瓶白酒,就坐在路边的摊子开始边喝边聊。徐入妄说:“怎么说走就走了呢,一点征兆也没有。”   沈一穷苦笑:“怎么会没有征兆,当时先生匆匆离开,留下周嘉鱼一个人,我就猜到了一些。”   徐入妄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一穷慢慢的把他知道的说了出来。林逐水其实一直没把这些事告诉他们,大约也是觉得他们帮不上什么忙,后来沈一穷还是从林珏那里了解的具体情况,只不过那时一切都已经为时已晚。   “周嘉鱼偷偷跑出去的时候,我还在想着先生是不是能把他带回来。”沈一穷抹了一把脸,道,“后来他的确是回来了,只可惜人却是没了。”   徐入妄灌了一大口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沈一穷又絮絮叨叨的说了好多,最后徐入妄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说:“兄弟,别说了,这次你来东北历练,我一定给你提供最好的地方。”   沈一穷感激的看着徐入妄。   徐入妄说:“明天等着,我带你过去!”   沈一穷点点头。   然而酒后讨论的结果显然最好不要太认真,当第二天沈一穷从宿醉中醒来的时候,徐入妄却是精神奕奕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说沈一穷,我们走吧。   沈一穷完全不记得了昨天自己的豪言壮语,满脸茫然的说:“去哪儿啊。”   徐入妄说:“去一个很有意思的地方,别的地儿都没有。”   沈一穷一脸懵逼,但还是被徐入妄拉着出了门,然后出附近的地方采买了各种乱七八糟的装备。   沈一穷拿着铁锹问徐入妄说咱们买这个干吗,徐入妄说咱们昨天晚上不都说好了吗。   沈一穷:“???”他到底和徐入妄说好什么了。   沈一穷憋了半天,最后上车的时候实在是没憋住,说徐入妄啊,我有点不记得我们昨天说了什么了,你能给我点提示么?   徐入妄坐在沈一穷旁边,说:“提示?提示……耗子?”   沈一穷:“……”还不如不说呢。   两人坐了长途汽车,又上了绿皮火车,最后到达了一个荒无人烟的山林里。沈一穷是看风水的,下车之后就觉得这片山林风水不错,周围群山环绕,正呈龙腾之形。这山林正在山脉相连之处,从风水上来说是下葬的好地方。   沈一穷头还晕着,脸色也不太好看,最惨的是他莫名其妙的还有点晕车,下车之后非常的想吐。   徐入妄作为一个典型的北方汉子,此时完美的体现出了其强悍的身体素质,大手在沈一穷的后背上重重的拍了几下,差点没把沈一穷的肺给直接拍出来。   沈一穷差点哭出声,说你别拍了,再拍我真得吐了。   猛喝了几口水之后,沈一穷总算是缓了过来,坐在路边直喘气,环顾四周后,道:“我们这是去哪儿啊。”   “抓耗子啊。”徐入妄说,“昨天不是已经说好了么。”   沈一穷:“……能说清楚点么?”   哪知道徐入妄还给他卖关子,说到了地方就知道了。   于是在徐入妄的催促下,沈一穷只好起身继续向前。两人在山林之间跋山涉水,靠着GPS定位,就这么走了两天,就在沈一穷真的觉得自己快要不太行了的时候,他终于看到了徐入妄口中所说的耗子洞。   “盗洞??”沈一穷看到那个洞的时候就被惊到了,虽然之前有在书本上见过,可他还是第一次真的见到。   那盗洞上的土看起来还是新的,散发着潮湿的气味,沈一穷仔细看了看,惊奇的发现旁边居然还有火药的痕迹:“卧槽,这洞真的有人下去?”   “有啊。”徐入妄说,“这边有个行里特别有名的无名墓葬,据说规模特别大,但是又没人挖出来,所以经常有人来这里。”   沈一穷:“那我们来这儿干嘛啊?”   徐入妄拍拍行李:“你不是想长见识么?盗墓贼稀奇吧……”   沈一穷对着徐入妄做出了个佩服的手势。   不过这盗洞离应该没人了,因为一般有人的情况下,盗洞门口都会有个人守着,只有盗墓贼离开了盗洞,才会出现盗洞空荡荡的情况。   沈一穷第一次看见这东西,倒是觉得有些意思,他支着脑袋朝着洞里看了几眼,里面黑乎乎的一片,却是什么都没见到。   “我们不会要进去吧?”沈一穷看见徐入妄开始整理东西,被吓了一跳后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徐入妄道:“来都来了……”   沈一穷莫名的觉得徐入妄这话很是熟悉,仔细想了想之后,却是想起了当年他和周嘉鱼被林逐水关在楼顶的那件事。记得当年林逐也是说,来都来了……   只可惜此时物是人非。   想到周嘉鱼后,沈一穷内心的恐惧意外的淡了许多。周嘉鱼胆子那么小的人,都敢独自出发,他又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于是咬咬牙,沈一穷就跟着徐入妄一起下去了。   洞看起来挺深的,也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挖了多久,沈一穷身上系着绳索,顺着曲曲折折的洞穴很快到了底下。   徐入妄在他前面,胸前开着一个小小的灯,能够勉强看清楚底下的情况。   大约花了十几分钟的样子,他们终于到达了地面,沈一穷脚一触底就感觉有点不对,他好像踩到了什么水渍。   “这什么?”这几天这边都没有下雨,应该不会是雨水,沈一穷低下头,看到自己脚底黏上了一些奇怪的液体。   这些液体呈现出一种黑色,十分的粘稠,沈一穷动了动自己的脚,看见这些液体被扯出几根丝。   “不知道。”徐入妄也在研究,“可能是鸡血?”   “血有这么粘稠?”沈一穷觉得不太对,“你说这里盗洞这么多,没人挖出什么东西,也没人出过事?”   谁知道他一问出口,徐入妄就大咧咧的说:“出过,这一片经常出事呢。”   沈一穷:“……”   徐入妄还在讲:“死过好几个盗墓贼了,都还死的挺惨的。”他说着居然还高兴起来,“我当时还跟着师父过来看了看,我师父说好像是被墓里的东西搞死的。”   沈一穷:“……所以你那么高兴干嘛?”   徐入妄“我之前一直想来,没人陪啊,现在你过来了,不正好么。”   沈一穷陷入了沉默,觉得就这次算是周嘉鱼也没办法安慰自己。   徐入妄和沈一穷说了几句,就掏出手电筒准备继续往前走,结果没走两步,却是看到了更加糟糕的东西。   他们看到了三具尸体。   尸体身上穿着黑色的登山服,横七竖八的倒在墙角,因为墙角很黑,乍一看非常容易被忽略,也不知道徐入妄是怎么看见的。   沈一穷:“……”他本来要骂卧槽,但是奈何他已经见过了不少尸体,刚才踩到水渍的时候就感觉不太对,这会儿听到徐入妄这么说,居然也没有太过惊讶,反而有一种就该如此的感觉。   “这些就是挖出这个洞的盗墓贼啊。”徐入妄先走到尸体旁边检查了一番,他看过那些尸体的穿着和身上拿着的装备,很快就认出了尸体的身份,“他们怎么死在这儿了。”   沈一穷道:“我哪知道。”他在墙壁上也发现了一些奇怪的痕迹,那些痕迹有些像是爪痕,非常的深,只是却不知道是人还是动物留下的。   徐入妄却不太紧张,点了根烟含在嘴上,扭头问沈一穷要不要。   沈一穷没客气,要了一根给自己也点上了,他道:“看出死因了?”   徐入妄点点头:“嗯,脖子上有伤口,像是被什么野兽袭击咬住了脖子……”他站起来,“我们出去吧。”   沈一穷道:“看你刚才那架势我还以为你要继续进去呢。”   徐入妄:“我又不傻……”哪知道他刚说出我又不傻,两人就听到一阵轰隆的雷鸣声,这声音来得突兀,如同晴空炸雷,连带着他们所在的土层也开始不断的往下掉落。   沈一穷被迫扶住了墙壁:“什么东西?”   徐入妄说:“不知道——”   两人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型没有摔倒,等着震动过去了。   然而当震动结束后,沈一穷走到洞口边上,竟是看见原本拴在洞口外面的保险社绳居然落进了洞穴里面。那保险绳是非常标准的户外运动工具,质量相当好,就算是用刀割恐怕也要割上好一会儿。   沈一穷看见这绳子脸色就变了:“卧这绳子怎么断了!”   徐入妄快步走上来,伸手拉住绳子往里面拖,很快就将断掉的源头拖到了两人面前。只见绳索的尽头,是十分粗糙的断口,断口上像是被什么野生动物硬生生的用锐齿咬断,沈一穷用手摸了一下,还摸到了类似口水的东西。   “……这边还有野生动物啊。”看到这绳索这这模样,沈一穷再迟钝也觉得不对劲了,刚才那雷鸣一般的声音,不知道和这个有没有关系。   “有,但是没有这样的野生动物。”徐入妄思索着,“看来我们性命堪忧啊。”   “手机也没信号。”沈一穷研究了一会儿,觉得他和徐入妄好像是凉的差不多了,“咋办?”   徐入妄扬扬下巴:“朝里面看看吧,万一有别的路呢。”   沈一穷听见这句话,心里直嘀咕,心想恐怖片里面可不就是这么演的么,只是不知道他和徐入妄有没有主角的命那么好……   徐入妄掏出手电筒,两人便朝着墓葬深处探索。   在路过尸体的时候,沈一穷又朝着那边看了一眼,这不看还好,看了把他吓的一个哆嗦:“那东西怎么在动??”   徐入妄开始还以为是沈一穷在开玩笑,说都这时候能宝贝你能别开玩笑了吗,结果当他往前走了两步,真的听到了一种怪异的声音从尸体的方向传来。   那是一种在液体里缓慢移动的粘稠声音,在空荡寂静的隧道里显得格外清晰,徐入妄直接把手电筒的光透射到了声源处,发现沈一穷说的居然是真的——墙角的尸体开始慢慢的动弹。   说是动弹,倒更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破体而出,尸体的表面不住的抽搐,皮肤也开始变得凹凸不平。   沈一穷和徐入妄两人对视一眼:“见过?”   徐入妄摇摇头:“没。”   沈一穷在这一刻,突然就想往徐入妄那反光的大脑袋上来上一巴掌,他到底是中了什么邪,跑来和徐入妄这王八蛋叙旧,还被带到这荒郊野岭,他现在已经有了一种自己就要交代在这儿的可怕预感——他再也不要和东北人喝酒了。   强烈的求生欲拯救了两人,他们拔腿就跑,刚拐过弯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巨响,像是什么东西炸裂的声音。   毫无疑问,他们刚跑开不久,那尸体就直接爆炸了。一股子让人作呕的气味顺着通道飘了过来,沈一穷本来就有些晕车,这会儿闻到这味道终于是没忍住,张口就吐了出来。   徐入妄在旁边说你别吐了,你吐的我也想吐。   沈一穷:“呕——”   看着沈一穷的徐入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表情十分的精彩,最后还是没忍住,跟着沈一穷一起吐了出来。   于是隧道里你一口我一口,两人把昨天晚上吃的晚饭全给吐出来了。   吐完之后沈一穷扶着墙喘了会气,道:“你还好吗?”   徐入妄擦了擦嘴,说了一句沈一穷记了一辈子的话,他说:“我感觉我又饿了……”   沈一穷:“????”   两人缓过来之后,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况,发现他们不知道何时进入了一条青石做成的隧道里,隧道两边摆着一些石头做成的动物雕塑,只不过这些雕塑的模样都有些特别——没有一只刻上了眼睛。   墙壁上还有一些浮雕,看起来十分的精美,如果隧道的尽头真的是墓葬,那这墓葬的规模恐怕还真不小。   沈一穷本来想要原路返回,但是那恶臭的气息实在是太浓,往前走两步就觉得头晕目眩,只能退回来。   “不然继续往前走吧,既然里面的味道没那么浓,就肯定还有通气的地方。”徐入妄分析。   沈一穷:“行吧。”   于是两人应着头皮往前走,他们本来以为会走蛮长的一条路,谁知道没走多久就到达了尽头,而尽头是一扇看起来颇为沉重的铁门。   那铁门很高,看起来保存的非常好,上面还有一些浮雕图案,但太过抽象了,沈一穷都认不出来。只能勉强的辨认出似乎是纹着一些植物,只是具体是什么植物,却没办法仔细的分辨出来。   “这里有什么机关么。”徐入妄对墓葬什么的不是很了解,扭头问沈一穷。   “极有可能。”沈一穷道,“一般这种入口的位置,都会设置不少机关防止盗墓,像是什么毒烟啊,飞箭啊,砖里面夹着白磷之类都是常规手段。”他说着话,尝试性的用手轻轻在门上按了按。   哪知道那一刻,那扇看起来有几百斤的大铁门居然朝着后面轰然落下,发出一声巨大的响声,溅起了阵阵灰尘。   徐入妄惊了,看向沈一穷的眼神里是满满的惊讶:“沈一穷,可以啊,什么时候练了这么一手空手劈铁门?”   沈一穷:“……”我不是,我没有。   徐入妄说:“看来林逐水的徒弟果然个个不凡,这铁门得有几百斤吧。”他伸手在右边那扇门上推了推,结果铁门纹丝不动。   沈一穷:“其实我真的没用力……”   徐入妄:“好了,我懂,你不想暴露自己的实力,我不会说出去的。”   沈一穷实在是无话可说,最后感觉实在是解释不清楚,安静闭嘴让徐入妄随便说算了。   铁门之后,又是一条通道,只是这通道比他们来时的道路宽敞了许多,旁边的墙壁上还挂着油灯样的照明设施。   沈一穷进门之后,看了看那扇被他推开的铁门,发现铁门的里面已经空了,只剩下薄薄一层外皮挂在上面,怪不得他刚才根本没有用力,整扇铁门就直接被推开。   “这铁门也算是文物了吧。”沈一穷有点可惜,“运出去感觉能放在博物馆里呢。”   徐入妄说:“你素质可真好,现在还想着文物,我现在就担心我们到时候出去的时候也是被运出去的……”   沈一穷:“……”你还好意思说,我不是被你带进来的么!   走在隧道里面,沈一穷发现自己完全无法从建筑风格上来分辨这到底是什么朝代的墓葬。每个朝代的墓葬都有其特殊性,比如唐朝的墓葬喜欢以隧道的形态出现,宋朝葬的比较浅,明朝则大多数都是堆土成丘。可是眼前这墓葬却搞得沈一穷一头雾水,里面空空荡荡,地面上墙壁上全部镶嵌着一种黑色的石板,这种石板似乎是特殊锻造出来的,非常的坚硬,刚才那门落在地上,都不曾留下一点痕迹。   沈一穷怕他们在隧道里迷路,拿出匕首尝试性的想要在墙壁上留下点痕迹,按理说这些隧道也有些年岁了,肯定不如一开始那么坚硬,谁知道沈一穷的匕首在上面居然只能划出浅浅的白色痕迹,甚至没办法刺入分毫。   “质量不错啊。”沈一穷研究着,“这些古法制砖的手艺丢失了真是太可惜了。”   徐入妄一开始还催沈一穷,后来也就由着他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想着反正他们随时都可能凉掉那不如在凉之前快乐一点。   隧道之后,是一个巨大的大厅,正常情况下,这些大厅里应该摆放着瓷器之类的陪葬品,但是这个大厅却是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这真的是墓葬?”沈一穷此时已经开始怀疑起了他们进入的地方,“怎么会一点陪葬品都没有……”   徐入妄看起来也在沉思,他想了一会儿,忽的道:“沈一穷,你听说过东北黄不唤的故事么。”   沈一穷闻言一愣:“就是养黄鼠狼的那家人,可是……这不是只是传说么?”   “是传说。”徐入妄道,“可是每个传说不都有其根据么……”   沈一穷皱皱眉:“你为什么突然想到这个?”   徐入妄指了一下右边的墙壁:“你看那幅画,像不像一个黄鼠狼,顶着个人脑袋。”   沈一穷顺着徐入妄指向的方向看过去,发现真的像徐入妄说的那般,墙壁智商立着一个站起的黄鼠狼雕塑,只不过那雕塑的头部,却是人的模样。 第109章 番外(三)沈一穷的冒险   东北黄不唤, 是只要了解黄鼠狼的人, 都会知道的传说。   传说东北这一片,有一家黄姓人,专门做的就是黄鼠狼的皮毛的生意。做黄鼠狼皮毛生意的人不少,可只有他家的皮毛质量最好。那皮毛一块块如绸缎一般,又柔又韧, 最顶级的皮子, 甚至比得上貂皮。   因为这皮子的质量极好, 黄家人生意越做越大, 很快就成了东北这一片的最大的皮草商人。   业内的人都说, 黄家人能得到这样的皮草,是因为和黄皮子做了交易,他们赚的钱,得分出一大半来给黄皮子的祖宗修建一座大墓。这大墓必须用极高的墓葬规格, 往地下送葬千樽青铜牛羊,再以千斤重的铁门封墓。   只是后来, 黄家人赚的钱多了, 就起了别的心思。加上当时突然开始打仗,到处都乱糟糟的, 黄家人便想着将自己赚的钱变现成金条,从东北偷偷运出存起来——他们完全忘记了自己和黄皮子的约定。   而最恐怖的事,就在此时发生。   在黄家准备连夜离开的时候,突然有一个和尚找上了门,说他们家要遭灾了。   当时黄家的族长还是比较信这些, 当即将和尚请进门好言好语的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和尚指了指在场的黄家人,说了一句:“不能叫名字。”   黄家人听得是一头雾水,不明白和尚口中的不能叫名字是什么意思,那和尚却也不打算多说,冲着他们施了礼便无视了黄家人的阻拦强行离开了。   和尚走后,黄家人却是始终没能明白他口中的含义,然而就在当晚,他们将打包好的金条放上车时,黄家家主,突然叫了一声:“黄云从。”   黄云从是黄家家主的小儿子,当时正在扛着心里往车上走,谁知道他父亲这一声黄云从一出口,他就发出凄厉的叫声,整个人都倒在了地上。   其他人正欲上前,却发现黄云从的身上开始生出长长的黄色毛发,那毛发仿佛是从肉里面硬生生的挤出来,挤得黄云从浑身皮开肉绽,几乎瞬间变成了一个血人。   “啊啊啊啊——”黄云从在地上翻滚惨叫,不消片刻就变成了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其他人看到这一幕均是面露骇然之色,一时间竟是无人敢上前查看情况。   黄家家主看见自家小儿如此模样,也被吓的面无人色,急忙喊着其他人快来帮帮忙,可谁知道,被他叫住了名字的黄家人,通通全部倒地,每个人的身体都挤出那些浓密的毛发。   家中损失了几人,黄家家主也终于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也是个血性的汉子,跪倒在地对着地上猛了磕几个头,说求求黄祖宗饶他们一命,他们已经知错,不会再离开这里……说完之后,便果断拔刀将自己的舌头直接割了下来。   之后那些黄家人到底有没有死,却是没人知道,大家唯一的知道,就是他们家真的开始筹备修建黄鼠狼墓。虽然具体修建在哪儿没人知道,但确实是花了不少钱,就那上千樽精美的牛羊铜像,都得花上大本钱。   “所以这到底是传说还是真实存在的?”沈一穷打着电筒往里面走,“听着怎么那么渗人呢。”   “谁知道。”徐入妄说,“不过黄皮子这动物向来邪乎,我们这边遇到之后都会比较注意,打死之后还得把毛皮烧了。”   说到黄皮子,沈一穷就想起了自己家里那个天天霸占着桌子打麻将的某只黄鼠狼,从它身上是一点诡异的气质都看不到了,仿佛已经变成了个抽着烟烫着头的社会人员,充满了世俗的味道。   “那我们运气也是好过了头,一来就进了这墓里。”沈一穷站在空荡荡的大厅里,四处观望。   这大厅看起来本该应该堆满了什么东西,但此时那些东西全都不见了踪影,徒留下了空空如也,从这大厅的规模上来看,如果这真的是墓葬,那么这墓的规模恐怕非常的大。   “这里有路。”徐入妄忽的开口。   沈一穷朝着徐入妄说的方向看过去,当真是看到了另外一条道路,他道:“你眼神不错啊,这都能看到。”   “还行吧。”徐入妄说,“要是你没穿衣服我肯定看不到你的。”   沈一穷:“????”徐入妄这狗日怎么说话呢,活该追不到周嘉鱼。   大厅里面的空气并不浑浊,由此推测这附近肯定有通风口一类的东西,能找到通风口,他们应该就能从那儿出去——当然,具体情况还得找到了再说。   他们朝着那条小道靠近的时候,沈一穷有注意到地面上有些拖拽的痕迹。这些痕迹痕迹像是有人把重物在地板上移动,他还在墙壁上看到了一些撞击进去的凹陷。这墙壁的质量他之前已经用匕首试过了,能在上面留下这样的痕迹,不知道得花多大的力气。   “这是什么?”徐入妄却是突然发现了什么,脚步一顿。   沈一穷把目光投到徐入妄说的位置,看到在那条小道的角落里有几个奇怪的脚印,脚印显然不是人类的,更像是某种猫科动物,再联系之前徐入妄说得话,沈一穷勉强的笑起来:“……我们还真的进黄皮子的墓里来了?”   徐入妄很冷静的说我想抽根烟。   沈一穷表示我也来一根。   两人一人点了一根,都开始默默的吞吐烟雾,烟草的香气让沈一穷的稍微感觉自己冷静了点,他说:“不然我们倒回去算了?”   徐入妄摇摇头:“我带着你走这边,还有个原因。”   沈一穷:“什么原因?”   徐入妄:“……你没感觉我们进来的那个洞口有东西在外面守着么。”   沈一穷陷入了沉默,在心里骂了句卧槽。   “不要想那么多,人生自古谁无死。”徐入妄倒是挺洒脱的,“我其实已经想过这一天。”   沈一穷表情很是复杂,最后硬生生的从嘴里挤出一句:“那个……你、你交过女朋友吗?”   徐入妄说:“女朋友?不存在的,我只交过十几个男朋友。”   沈一穷听到徐入妄这话又想骂人,最后他硬生生把话咽了下去,灭了烟道:“……我还是想活着出去。”   他还是想谈谈恋爱,牵牵小手,和可爱的女孩子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   “那走吧,再往前面看看,说不定还有什么惊喜呢。”徐入妄只能这么安慰沈一穷了。   沈一穷还能说什么呢,只好跟着徐入妄继续往前。   接下来的这条小道曲曲折折,墙壁上到处都充满了一些看起来非常不妙的划痕,如果光从形状上来看,这些划痕显然是属于什么动物,可是有些划痕却出现在隧道的天花板上,让他们很难想象什么样的动物才能才这隧道里飞檐走壁。   就这么小心翼翼的往前走着,在隧道里大约走了十几分钟后,一扇被打开的石门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石门本来应该是将隧道严严实实的封了起来,此时石门却被打开了一半,后面漆黑一片看不清楚景象。   沈一穷把手电筒照进去,却是看到石门后面竟是摆放着几座石棺,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石门之后就应该是墓室了。   可是本该是墓室的地方为什么门户大开?而且石门上面丝毫没有任何人为破坏的痕迹。沈一穷心中那种不妙的感觉越来越浓,他说:“我真的要进去啊?”   徐入妄说:“……来都来了。”   沈一穷:“……”这是他今天第二次听见这话了,徐入妄这王八蛋真当他们是在旅游景点旅游了吗。   都到这里了,再想倒回去好像的确是晚了点。沈一穷深吸一口,顺着裂开的门缝往里面钻。   墓室里面漆黑一片,弥漫着一股子灰尘的味道,徐入妄紧随其后,两人依次走进了里面。   墓室很大,进来之后,沈一穷才利用手电的灯光看清楚了里面的全貌,这里足足有七具棺材,其分布的形状有些像北斗七星。   沈一穷走到一具棺材边上,尝试性的推了一下,发现石棺的盖子非常沉重,肯定不是一个人能移的动的。   就在他们两人观察的周围的情况的时候,沈一穷却突然听到了一声沉闷的响声。这响声来自他们的头顶,像是石头在墙壁上重重摩擦,在寂静的墓室里犹如平地惊雷,吓的沈一穷身上汗毛直接立了起来,他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什么都没能看到。   黑暗犹如幕布一般,遮住了他的眼睛,沈一穷手里的手电筒,朝着上方照射之后竟是发现他们头顶上没有天花板,而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坑洞——而他们,就站在坑底。   然而就在这么关键的时刻,沈一穷的手电筒的光线居然开始闪烁起来,像是供电不足了一样。   沈一穷张口就骂:“徐入妄——你买的手电什么质量啊,才用多久就没电了!”   他用力在墙上砸了两下,想要让手电好起来,哪知他刚砸了一下,手电筒就很不给面子的直接熄火了。   “徐入妄?”沈一穷这时才惊觉情况不对,如果说他的手电出了问题也就算了,可是为什么徐入妄的手电光线也没了,整个墓室陷入了一片寂静的黑暗。   “徐入妄!”沈一穷一下子毛了,嘴里叫着徐入妄的名字,却感到自己的手忽的被轻轻的握住。   “卧槽,你吓死我了。”沈一穷被握住手之后,这才松了口气,他说,“手电筒是什么情况,不是还带了信号烟么,你快点从包里拿出来……”就在说话的时候,沈一穷感到牵着他的手轻轻的挠了挠他的手心。   “你这时候就别撩骚了好吧。”沈一穷惊了,“难道你一直对我有意思?周嘉鱼其实是个掩护?”他正在脑补一出狗血大戏,却是忽的察觉了什么……   握住他的手,似乎不太像徐入妄的。   太冰,太软,细腻的像是绸缎……沈一穷在意识到这件事后,被带着往前的脚步不由自主的停住了。   然而握着他的手还在用力,想要将他强行带向前面。   这种时候,看不见好像反而成了一种安慰,但是有些事情,早晚都是要面对的沈一穷觉得自己浑身发冷,他深吸一口,掏出了自己裤兜里的打火机。   咔嚓一声,打火机被点燃,细小的火苗提供了微弱的光源,虽然范围很小,但也足以沈一穷看清楚眼前的画面。   眼前的这张脸,沈一穷一辈子也没忘掉。   那是一张雌雄莫辨的脸,薄唇挺鼻狭长的眼,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那双眸子是漂亮的金色,此时正静静的凝视着他。   沈一穷知道这种时候很不合适,可是他的心脏却非常不配合他的狂跳了起来,鼻尖上冒出汗水,脸也开始发红,他说:“你好。”   面前的人静静的凝视着他,并未说话。   沈一穷说:“我不是故意吵到你的,我是在这里迷了路。”他手上打火机的火苗颤动了饿一下,他这才注意到,面前的人穿着一套红色的衣服,看起来有些像是喜服,但是又没有喜服那么柔美,反而带着一股子英气。   沈一穷平时向来贫嘴,此时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脑子里全是面前这张脸,被牵着的手心也开始疯狂的出汗——只不过之前是因为害怕,此时却是因为害羞。   “不好意思,可以问下你的名字吗?”两人对视许久,沈一穷实在是忍不住了,他说:“我叫沈一穷,今年十九了,未婚,身高一米七六,喜欢打篮球……”   他这话一出,面前本来没有任何表情的人,嘴角却是微微勾了起来,那双红颜的薄唇轻启:“我叫黄猺。”他开口,却是属于男人的声音。   沈一穷一下子就清醒了,脱口而出:“你男的啊?”   黄猺:“……”他挑了挑眉,却是笑了起来,“我记住你的名字了。”   沈一穷还未反应过来,便看到黄猺微微偏过头,一口就吹灭了他手里拿着的打火机。   光线再次暗了下来,沈一穷正欲说话,直接被一束光射到了脸上,身后有声音响起:“沈一穷——你他妈的在这儿傻站着干什么呢,我叫了你那么久,你怎么不答话!”   沈一穷恍然回头,看到徐入妄拿着手电筒正在骂街,他脸上生气的表情不似作假:“你这什么表情?我一直在找你呢,你他妈的把自己手电筒关了嘎哈呢?”他大约是太过生气,说话里都带上了东北口音。   沈一穷神情恍惚,一副被魇住了的模样。   徐入妄伸手在他的面前晃了晃:“你没事吧?沈一穷?沈黑子?”   沈一穷听到深黑子这个称呼立马清醒了,怒道:“谁是沈黑子,徐入妄你丫的怎么说话呢?”叫黑仔就算了,黑子这称呼是能随便叫的嘛,要是叫顺口了他还要不要娶老婆了。   “那你说句话啊。”徐入妄说,“我都以为你死了呢!”   沈一穷伸手抹了一把脸:“到底怎么了,我感觉怪怪的……”   “你一进墓室就跟着了魔似得往前走。”徐入妄说,“我跟都跟不上你,我还在追呢,你丫就把手电筒给关了,沈一穷,你自己摸摸自己的良心,你这肤色,还不开手电筒,谁能找得到你啊。”   沈一穷:“……”你不提我的肤色我们还能当朋友。   “所以你到底怎么了。”徐入妄说,“别是看见什么脏东西被迷了心神吧。”   沈一穷其实这会儿还没有缓过来,脑子里还浮现着刚才那张漂亮至极的面容,他伸手抹了一下脸,说:“徐入妄,我好像恋爱了。”   徐入妄一脸见了鬼的模样:“恋爱了?你和谁恋爱了?这里人都没有一个……”他说到这里,似乎想起了什么,赶紧后退了两步,“一穷,你……你很好,但是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沈一穷:“……”好巧我们他妈的想到一块去了。   为了防止徐入妄产生点什么不该有的误会,沈一穷赶紧把他刚才看见的东西告诉了徐入妄,顺带表示他对徐入妄一点兴趣都没有,让徐入妄千万不要误会。   徐入妄明显松了口气,说他不是不喜欢沈一穷,只是他喜欢白白嫩嫩的少年,最好脾气软一点,像周嘉鱼那样……   沈一穷:“你的意思是我就是黑又硬?”   徐入妄:“你自己说的啊。”   沈一穷啐了一口:“好巧我也不喜欢你,我喜欢的是头发长的,越长越好,你看看你,走出去是不是都能吓坏两个小孩。”   本来有些危险的气氛,硬生生的被互相伤害的两人消磨的差不多,他们绕着棺材走了一圈,居然还真让他们在角落里发现了一个狭窄的通风口。   通风口足以让他们趴在里面慢慢的挪出去,徐入妄能爬进去,沈一穷就肯定没问题了。   两人一边往外爬,一边对话,徐入妄说:“我刚才找你的时候发现了一件事……”   沈一穷:“什么事?”   徐入妄:“那大厅里的石棺全都被打开过。”   沈一穷爬行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什么意思?”   徐入妄扭过头,表情晦暗不明:“意思就是,要么棺材是有人进了这里,要么就是……”   他话虽然还没说话,但沈一穷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轻声道:“里面的东西出来了?”   “嗯。”徐入妄似乎不想在这件事上多做纠缠,很快就结束这个话题。   通风的地方有点长,但前方的的确确透着微光,徐入妄先先爬出去,沈一穷紧随其后。在即将离开的时候,沈一穷扭头朝着墓室里又看了一眼,却是在墓室里看到了一双金色的眼睛,那双眼睛静静的和他对视着,带着一种沈一穷看不懂的情绪。   然而在沈一穷想要再仔细看的时候,那双眼睛却又不见了。   “怎么了?”徐入妄在外面问。   “没事。”沈一穷挠挠头,“我刚才……真的不是在做梦吧。”他还记得那张脸,也记得那个名字,如果是梦,怎么会那样的清晰细致。   徐入妄朝着沈一穷的身后瞅了一眼,笑了:“或许你真的不是在做梦。”   这通风的隧道虽然可以通向外面,但却是被封死的,只留下了一些孔洞。徐入妄之前还在担心他们要怎么把入口破开,没想到到了入口处直接一推就开了,他注意到入口处有些新鲜的被切割过的痕迹,显然这个出口是才被弄出来的。   而且,他们身后的墓葬还有一个最让人无法理解的地方,下葬的地方,都是放死人的,有谁会在墓穴里开通风口,而且通风口看起来还常年处于使用的状态。   这些问题,似乎暂时都无法得到回答了,徐入妄走在前面,心中感叹着,世间最幸福的事,就是有惊无险,有了经验,却不用付出惨痛的代价。   他们从墓里回来之后,好好休息了几天。   沈一穷躺在并酒店里,感叹着江湖真是凶险,他们这趟要是交代在那儿了岂不是很丢脸。   徐入妄什么话也没说,给他送了大一堆的东北特产,让他多吃点补补身体。   沈一穷全部收下,表示感谢。   他本来以为这事情就这么结束了,谁知道在准备离开的前一晚,沈一穷半夜突然听到了敲门声。   大约是和周嘉鱼待的太久,沈一穷听到敲门声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不能开,但是他又很快想到有着极阴之体的周嘉鱼已经不见了,他不用再担心每晚敲门的是脏东西。   沈一穷透过猫眼,看到了外面站着的人。那人穿着一件红色的喜服,微笑着歪着头,叫出了他的名字:“沈一穷。”   这三个字防御有魔力一般,让沈一穷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他慢慢的拉开了门,也叫出了那人的名字:“黄猺。”   “你好。”黄猺说,“我很喜欢你,你可以嫁给我当媳妇么?”他说话的语气是那样的诚恳,诚恳的让人仿佛无法拒绝他的请求。   “好。”沈一穷浑浑噩噩,根本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我愿意……给你当媳妇。”   “呵。”黄猺笑了起来,大约是太过高兴,他的瞳孔呈现出了一种只有猫科动物才会出现的竖纹,他说,“我今年七十三,你呢?”   “我……十九。”沈一穷回答。   “好。”黄猺说,“等我一些日子,我为你准备好聘礼,便来找你。”他低下头,轻轻吻住了沈一穷的唇,“等我。”   沈一穷神情恍惚,看着黄猺转身离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沈一穷终于从那种奇怪的状态中解脱了出来,他瞪大眼睛,对刚才发生的一切完全无法置信,脑子里冒着一个念头——七三,居然是这个意思?! 第110章 番外(四)婚礼和林珏   周嘉鱼和林逐水结婚那天, 风水这行的很多大佬都前来祝贺。这些人周嘉鱼大多都不认识, 但还是有些熟悉的面孔,比如之前在大桥车祸事件里遇到的那个超度亡魂的慧明和尚。   “林先生。”慧明这次前来身上穿着便服,但他身上那独一无二的气质却还是那般的吸引人,他道,“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林逐水伸出手也做了个双手合十的动作, 算是对他回了礼。   林逐水那一头白发显然是在告诉周围的人他身上发生了不少事, 但慧明却没有问, 而是转头看向了周嘉鱼轻声道:“这位先生身上的气息有些熟悉, 我们是否在哪里见过?”   林逐水说:“你们的确见过。”   慧明道:“唔……”   林逐水说:“你还记得你送出去的那串手链么。”   慧明眼里流露出些许不可思议:“莫非?”   林逐水点头。   慧明眼前一亮, 正欲继续发问,却被林逐水伸手拦住了:“我都要结婚了,结婚礼物呢?”   慧明没想到林逐水居然脸皮能这么厚,这让他想起了上次被林逐水强行要走两串檀木珠作为见面礼的事, 他咬牙切齿道:“……林逐水,我刚才路上还在想你为什么要发请帖给我, 结果居然是为了打秋风?”刚才还叫林先生呢, 这会儿却是已经气得开始叫林逐水了。   “有没有?”林逐水一点不打算松口。   “有也不是给你的。”慧明清秀俊朗的面容硬生生的被林逐水搞的有点狰狞,“你, 打算什么时候给我徒弟见面礼?”   林逐水说:“你又没带你徒弟出来,面都没见着,哪里来的见面礼?”   慧明无话可说,只能愤愤的将礼物随手扔了过去,气呼呼的转身走了, 说你有本事别来我寺里,不然我非让你剥下几层皮。   周嘉鱼在旁边看了觉得这两人实在是好笑,没想到林逐水还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   慧明的礼盒打开,里面是一枚成色很好的琥珀,琥珀之中有一只非常漂亮的小虫。这小虫是周嘉鱼从未见过的品种,但从外形上看来有些像蝴蝶,翅膀上呈现出淡淡的蓝,完整的被封在琥珀里面,几乎可以说是纤毫毕现,每一处都能被看的清清楚楚。   “这是什么虫子?”周嘉鱼摸着琥珀询问。   林逐水道:“这虫子叫做蓝沁,传闻只要放在枕头里面,就能梦见自己所思之人,以解相思之苦。”他看着那琥珀,开口轻叹一声。   看来慧明也听说了关于他的事,才会送这么一块石头。   当时为了寻找周嘉鱼,林逐水用尽了办法,也没有精力和周围的人隐瞒。这会儿他突然和周嘉鱼结婚,一些人知道了这同名同姓的名字却属于不同的人,自然在脑子里会脑补出一些奇奇怪怪的剧情——比如什么狗血替身之类的。   林逐水却不能同众人一一解释,因为周嘉鱼复活的这件事是不可言说的秘密,若是被外人知道了,恐怕会招来灾祸,所以在这件事上,只能委屈一下周嘉鱼了。   这场婚礼的司仪是林珏,她穿着漂亮的旗袍,美的如同一朵盛开的花朵,光是远远看着,都仿佛能嗅出其诱人的芬芳,她冲着周嘉鱼和林逐水招手,又叮嘱了两人一些注意事项。   周嘉鱼第一回 结婚,紧张的要命,脸上却还得故意做出冷静的表情。   林逐水玩着头在帮周嘉鱼整理他的领结,温声道:“怎么又开始怕了。”   周嘉鱼说:“我没怕啊。”   林逐水道:“没怕你抖什么?”   两人说完这段对话,周嘉鱼突然有种熟悉的感觉,再一想,却是想起这对话好像在他们相识之初曾经说过一模一样的。   此时时隔许久,好在身边的人却是一直陪伴在他的左右。   林逐水帮周嘉鱼整理好了衣服,便牵起他的手开始准备婚礼的开场。   林珏站在台上,面若春花,她说完了开幕词,便宣布新郎和新郎一起入场。听到这话,林逐水牵着周嘉鱼踏上了红毯。   两人都穿着西服,一黑一白一高一矮,显得无比的登对。两人十指相扣,走到了红毯尽头。   林珏说了宣誓词,又让两人交换戒指。   林逐水握住周嘉鱼的手,慢慢的抬起,将定制好的婚戒套进了周嘉鱼的无名指。然后是周嘉鱼为林逐水戴上另外一枚。   整个过程都非常的顺利,没有出现任何的意外,甚至反而给了周嘉鱼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让他有种自己在做梦的错觉。   直到两人唇舌相接,这种不真实的感觉才逐渐的消散,周嘉鱼感受到了林逐水唇瓣的温度,林逐水似乎察觉了周嘉鱼的不安,这一吻带着抚慰的味道,让周嘉鱼的心慢慢的平静了下来。   直到这一刻,周嘉鱼才敢确信,这一切都是真的,他和林逐水,真的在一起了。举行了属于他们的婚礼,戴上了属于他们的戒指,再也没有人可以将他们分开,   周嘉鱼终于灿烂的笑了起来。   因为他们双方的家长都已经去世,所以倒也免去了给父母敬茶的环节。周嘉鱼本来以为他们下台子之后就没什么事了,结果却没想到,林逐水一下高台,就迅速的被在场的宾客们围了起来。   林逐水作为风水界的大佬,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还办了这么一场和男人在一起的婚礼,众人的好奇心都被提了起来。这会儿仪式结束,林逐水终于出现在人群里,被围住也是正常的事。   当然,敢围住林逐水的人都是风水界的老资格,就算是林逐水也得给他们几分面子。   “去吧,先找地方吃点东西去。”林逐水一下台看情况不对,就挠了挠周嘉鱼的手心,对他嘱咐道,“我这里估计还有一会儿。”   周嘉鱼点点头,很干脆的转身走了。   果然他刚走两步,林逐水身边就窜出来了几个人影,将他团团围住。看这些人影大多都是些须发皆白的老人,也不知道他们的动作怎么能灵敏成这样……   周嘉鱼忙了一天,也有点饿了,婚礼是自助形式的,所以他就随便找了张桌子,随意的坐下开始吃东西,目光在婚场中逡巡。   “哇,林先生就这么结婚了吗?”旁边有属于女孩子的细碎声音传来,周嘉鱼看了眼,却是发现他右手不远处有两个姑娘在说话。她们背对着自己,从年龄上判断,应该是某家的子女,跟着家长一起来的。   “我听我爷爷说他已经不是极阳之体了么?”另一个姑娘道,“林先生的眼睛睁开之后可真好看……”   周嘉鱼往自己的嘴里塞了一口芒果,对这姑娘的审美表示赞同,他家先生的眼睛自然是最好看的。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要找个男人。”又有人道,“不过我好像听过一些传言……”   周嘉鱼虽然在感情上有些迟钝,但是却也没有笨到会被外人挑拨离间的地步。他这么个人坐在这儿,旁边两人要是真的看不见他就奇了怪了,显然这些话就是故意在说给他听。   周嘉鱼似笑非笑,倒是有些想要听听他们说些什么了。   “对,我记得林先生之前就交往过一个叫周嘉鱼的人,那人后来死了,但是闹得特别大,林先生还因为这个一夜白发……”声音的主人似乎是害怕周嘉鱼听不到,反而刻意变得更加大声,“林先生用情那么深,怎么会突然变了念头……难不成是……”   “是想找个替身吧,唉,可怜,活人怎么和死人争。”另外一姑娘说完这话,重重的叹了两口气。   周嘉鱼吃东西吃的美滋滋的,听他们说完没有要继续的意思,便站起来转身走向了两人:“你们两个在说什么呢?”   走进了,周嘉鱼看清她们的面容之后才觉得这两个姑娘似乎有点眼熟,似乎是在哪里见过。他仔细想了想,很快想起来她们似乎是林家人,只是却不知道是哪一支的。   “没什么呀。”个子稍微高一点的姑娘露出楚楚可怜之色,她小声道:“我们什么都没有说,是您听错了吧。”   周嘉鱼完全不吃这套:“有本事说没本事承认?什么活人争不过死人,能说出这些话,别以为你们是姑娘我就会给你们面子。”是泥人也有三分脾气,况且今天是他和林逐水的大喜之日,这两姑娘特意跑到他面前来挑事,他要是再忍下去,岂不是个忍者神龟。   周嘉鱼生得秀气,再加上之前一直在昏睡,身材看起来有几分瘦弱,更是给了人一种他脾气很好的感觉。   只是此时他微微仰着下巴,嘴唇抿起一条紧绷的弧线,眼神不善的模样,却让那两个动了小心思的姑娘,心里生出几分瑟缩,甚至不由自主的想要道歉。   可是道歉的话还没出口,原本被人围着的林逐水就出现在了周嘉鱼的身后,他虽然被人围着,但却随时注意着周嘉鱼的动向,此时见到他似乎和人起了争执,立马离开了人群走到了周嘉鱼的身边。   “怎么了?”林逐水伸手轻轻的搂住了周嘉鱼的肩膀。   大约是他的表情太温柔,眼神中宠溺的意味太过明显,周嘉鱼清楚的看到他面前站着的两个姑娘露出不可思议之色。   林逐水向来都是冷若冰霜,眼前的人又有什么特殊之处,让他化成了水?   “嗯?”见没人说话,林逐水又问了一声。   “他们说活人争不过死人。”周嘉鱼靠在林逐水的怀里,“逐水,你说呢。”   林逐水看到了周嘉鱼眼神里的戏谑,知道他是在开玩笑:“那得看活人是谁。”   周嘉鱼道:“那你是喜欢我还是喜欢他?”   林逐水说:“我喜欢周嘉鱼。”   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两个姑娘都吓的面无人色,她们或许是受到什么人的指示,想要让周嘉鱼和林逐水之间留下些间隙,只是却没想到,鱼早就和水融为一体,几句话又怎么可能将他们两人分开。   之后林逐水让保安将两位姑娘请出了婚礼现场,一起出去的还有林珀的父亲——那个对林逐水和周嘉鱼婚礼十分反对的老派风水师。   “林逐水,你凭什么把我请出去,你凭什么——”四十多岁的男人被保安架着,表情狼狈不堪,“你这么对我,是想被逐出林家么!”   林逐水什么话也没有说,对着保安挥了挥手,于是保安很是懂事的直接随手扯过一张餐巾,塞住了他的嘴,硬生生的将他拖出去了。   整个过程发生的时候,林珀就站在林逐水旁边,表情尴尬的要命,半晌都没能说出话来。他知道自己的父亲蠢,但是却没想到他能蠢成这样。撺掇着家里的小辈在婚礼现场去找周嘉鱼的麻烦,这种事情说出来他都觉得丢脸。所以林逐水吩咐动手的时候,林珀就默默的侧过了脸,装作自己没有听见的样子。   除了这一点小插曲,婚礼其他方面都进行的十分顺利。   晚上的时候,林逐水先为周嘉鱼准备了一锅药浴。因为周嘉鱼的身体不太好,所以保养工作从来都做得很到位。家里吃的用的,都是林逐水严格挑选,三五两天的药浴更是少不了。   然而站在浴池的门口,周嘉鱼的脚步却顿住了。   “怎么?”林逐水询问。   周嘉鱼迟疑道:“今天……能不洗药浴么?”   林逐水:“为什么不洗?”他的手轻轻的按在周嘉鱼的后背上,隔着薄薄的衣物,都能感觉到周嘉鱼凸起的脊椎。   他的鱼太瘦了,虽然身体已经恢复了一部分,可是离正常人的体型却还是有一段距离。因此林逐水依旧每隔三天就会给周嘉鱼准备药浴。   “会有味道。”周嘉鱼小声道,“就今天不洗好不好。”药浴之后,身上都会留下浓浓的药味,平时还好,但是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他不想有任何的不圆满。   “好。”林逐水说,“明天补上。”   他说完这话,就把周嘉鱼直接横抱了起来,转身进了卧室。   这是周嘉鱼重生之后他们第一次如此亲密的接触,水乳交融,灵肉合一,总归是让人快乐的事。   那天晚上周嘉鱼几乎是一夜无眠,到后面林逐水只是考虑他的身体,才停下了手。   两人相拥在一起,屋子里弥漫着淡淡的檀香气息。   周嘉鱼眼眸半垂,轻声道:“先生,还好你找到了我。”   “对。”林逐水亲吻着周嘉鱼的颈项,“还好我找到了你。”   有些事,不能细细思考,若是仔细想了,反而会让人感到痛苦。将心比心,若是要让周嘉鱼负责林逐水的葬礼,看着他的身体变成灰烬,看着他被埋入了冰冷的地下,这事情几乎无异于凌迟。   一夜白头的林逐水,不知当时是以何种决心,在大千世界里寻找着他遗失的爱人。   好在上天垂怜,他们终是能在此时相拥而眠。   第二天早上,周嘉鱼没能起来,他浑身都疼的厉害,身上布满了红色的痕迹。被压抑了那么久的林逐水突然爆发是很恐怖的,周嘉鱼一想到就觉得某个部位隐隐作痛。   当然,林逐水在做完后还带着周嘉鱼去洗了个澡,上了药,不然今天他可能连床都起不了。   好不容易在床上躺到了下午,周嘉鱼一瘸一拐的到了客厅,却发现屋子里气氛有点不对劲。   林珏坐在沙发上抽烟,面前的烟灰缸里已经放了二十多个烟头,此时手里还拿了一根,上面正在冒出袅袅的烟雾。   林珏旁边坐着小金,小金也没说话,就静静的看着林珏,薄唇微张:“你准备怎么办?”   林珏见周嘉鱼来了,赶紧站起来,道:“嘉鱼你来了,我们给你留了饭,先吃一点吧……”   她如此生硬的想要转开话题,连周嘉鱼都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林珏。”小金说话的语速一直都很慢,却带着不容反驳的气势,“你要对我负责。”   周嘉鱼:“……???”   林珏重重的吞了吞口水,眼神有点飘:“可是,你说我对你做了什么么,我都不记得了,你总得拿出点证据吧。”   小金闻言,二话不说就开始脱衣服。   周嘉鱼惊的下巴都差点掉下来,林珏拿着烟的手直抖,完全就是一副保准的人渣被揭穿时的反应。   小金穿的不多,很快就把上衣脱了个赶紧,露出漂亮的身体。大约因为不是人类,他的身材几乎快要用完美无瑕四个字来形容,没有一个疤痕一个瑕疵,简直快要亮瞎周嘉鱼的眼睛。   但是就在这身体上,却布满了一些奇怪的痕迹,比如肩头上的咬痕,还有手臂上被抓过的痕迹,都在告诉大家,一些微妙的事情发生了……   林珏痛苦的捂住脸。   “我当时想走。”小金开始慢慢的穿衣服,“在场的人他们可以作证。”   林珏说:“他们都喝大了,你、你……”   小金做了个停的手势,他似乎早就料到了林珏会赖账,这会儿一点都不显得慌乱:“我还有其他的证据。”   “什么证据?”林珏惊了,她这才发现小金似乎是有备而来,什么都备好了。   小金说:“人会作伪证,监控不会骗人,你可以去看看昨天的录像。”   林珏又点了个烟抽上了,她说:“那个……”   结果她话还没出口,小金便不咸不淡的反问了一句:“林珏,你真的要赖账?”   林珏无话可说。   周嘉鱼没想到今天早晨一起来就看到这么精彩的一幕,小金虽然在他们这儿住了挺长一段时间了,也非常明确的表示过要追求林珏,但平时却一直都很低调,却没想到这一出手,就玩了次大的。   在凝重的空气里,小金打电话让人把录像拿了过来。   林珏面如死灰,如同被判了死刑的嫌疑人。   周嘉鱼在旁边哭笑不得的看着,感觉自己在看一部狗血言情大剧。   保安把录像带过来的时候,林逐水也来了,看见屋子里死气沉沉的气氛,随口问了句怎么了。   周嘉鱼简单的把事情说了一下,就看见林珏假哭起来,说她真的不记得昨天发生的事了,她喝了接近三斤,还是白的红的混在一起喝,后半夜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是什么都不知道……   林逐水对于林珏的假哭,报以了很无情的三个字:“认命吧。”   林珏:“……”   录像已经被插进了电脑,周嘉鱼按下了播放键。   电脑上的画面动了起来,周嘉鱼看到林珏坐在桌子旁,撸着袖子和人喝酒,她喝的极为豪迈,脸上却有了醉意。录像是有声音的,但是声音有些嘈杂,还夹带着其他的响动。   此时婚宴已经接近末尾,林珏却还是没有收场的意思,她把她面前的酒当做了水似得,一杯接一杯的往肚子里灌,看的周嘉鱼心中都心疼起来。他隐约间猜到了林珏这么喝的原因……大概是和她那一场没有完成的婚礼有关。   这么个喝法,酒量再好的人也受不了。林珏显然也快不行了,她的表情开始变得茫然,动作也越来越夸张。   不过这会儿留在桌子上的人都差不多快要喝懵了,也没人注意到林珏的异样,而一直关注着林珏的小金,却是一直坐在旁边默默的守着,他似乎也猜到了这时候劝林珏没有什么用处,所以也没有开口劝说。   林珏喝多了,整个人都趴在了桌子上,小金这时候才有了动作,他的脸上似乎有些无奈,慢慢的走到了林珏的身边,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让她回卧室去睡。   “我不!我不!”林珏猛地抬头,“我就要在这儿睡,就要在这儿睡!”   小金:“……会着凉。”   林珏闻言表情停顿了片刻,就在大家以为她会听劝的时候,她竟是嘴一瘪,嚎啕大哭了起来:“我不,我不——我就要在这儿睡,你不喜欢我了,你都不惯着我——”   看录像的众人:“……”   默默抽烟的林珏:“……”   小金面无表情的看向林珏:“还要继续吗?”   林珏用视死如归的表情说:“继续!”她还在嘴硬,“我酒品很好的,最多就是哭一场,绝对不会对你做出那种事!”   小金闻言冷笑一声,按下了继续。   周嘉鱼在旁边哭笑不得,林珏这绝对是死鸭子嘴硬,小金身上的那些伤口百分之八十都是她弄出来的,不然有哪个人能吃了熊心豹子胆对一条龙动手。   而林珏却还想垂死挣扎,抖着手再次点了一根烟,默默的继续看了下去。   这一次,小金却是没有再给林珏留面子,直接按下了快进键,让他们看到了最关键的一幕。   第111章 番外(五)林珏和小金   只见画面之中的林珏突然暴起, 一把抱住了小金。小金显然因为林珏的动作愣了片刻, 连带着动作都僵了几分。   然后让人无话可说的场景出现了,只见林珏用手在小金的手臂上摩挲,然后发出微妙的笑声,她说:“哎呀,年轻人, 皮肤真好, 手滑溜溜的……”   小金似乎有些无奈, 抓着她就打算将她往卧室送, 结果一路上两人拉拉扯扯, 半天都走不动路。最后小金直接毛了,把林珏横抱了起来,转身去了楼上。   而在整个过程中,林珏简直像个变态一样, 咯咯的笑着,用脸蹭着小金的胸口, 还用手拍了拍说比我还大呢。   众人看到这里, 默默的将眼神移到了某人身上的某个部位。   小金虽然面无表情,但是周嘉鱼清楚的看见他额头崩出了一根青筋, 林珏在旁边尴尬的笑着,说:“别和我计较嘛,我喝醉了,什么都不知道……”她的声音却是在小金的瞪视下越来越小,最后微不可闻。   小金的身材刚才大家都看过了, 胸肌的确漂亮,但是说要比林珏大那绝对是不可能的,也就林珏这个醉汉能不要脸的把这么流氓的一句话说出来。   看到这里,林珏已是默默的掏出纸巾开始擦自己额头上的冷汗,她小声道:“别看了吧……”   小金冷冷道:“你认了?”   林珏说:“你要我认什么?你肚子里的孩子不可能是我的……”   小金:“……”   周嘉鱼在旁边看着想笑,林珏这时候还嘴硬,彻底的激起了小金心中的愤怒,只见他手一动,画面便再次动了起来。不过转眼之间,林珏和小金已经到了卧室门口,小金推开门直接走了进去。   林珏眼睛瞪大,呼吸屏住,表情紧张的要命,显然,她是在害怕她和小金真的发生什么。幸运的是,两份后,黑着脸的小金从卧室门口出来了。   看到小金出门的身影,众人均是均是松了口气。   然而这口气才刚松下去,便立马又被提了起来,只见本应该躺在床上睡觉的林珏,踉踉跄跄的从屋子里冲了出来,一手抓住了小金的腰,尖叫着说别走——屋子里有鬼——   小金的动作顿住,转身:“哪里有鬼?”   “屋顶上,屋顶上。”视频里,林珏的表情可以用楚楚可怜来形容了,完全看不出刚才的一点疯癫,再加上她平日里向来强势的作风,对她本就有意的小金一下子就心软了,他说,“不怕,没有鬼,我陪你进去。”   林珏重重的点了点头,拉着小金就进了屋子。   林珏抖着手开始点不知道多少根烟,但这次却抖的实在是厉害,一直都没能点上。   小金这次进去后,就再也没有出来,期间屋子里传来了他的几声怒吼:“林珏——”还伴随着林珏尖锐的笑声:“小兔崽子,你往哪儿跑啊!”   屋外狂风大作,电闪雷鸣,哗啦啦的大雨一夜间就没有停过。周嘉鱼昨天晚上还在想这大冬天的怎么会下雨,结果今天眼前的人就给了他答案。   直到第二天早晨,小金才从林珏的房间里出来。他出来的时候可以说是非常的狼狈了,衣服皱巴巴的,走路还踉跄了几步,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却皱着眉头,而半个小时后林珏也从自己的卧室里起来了,看她那神清气爽的模样,简直不像昨晚宿醉的人。   这下子,大家彻底说不敷衍的出话来。   林珏表情十分痛苦,说:“事已至此,你打算怎么办?”   小金表情淡淡,说出的话语却惊世骇俗:“我们龙族从来都洁身自好,我还刚成年,你占了我便宜,不对我负责,那是不行的。”   周嘉鱼:“……”神他妈的洁身自好,龙性本淫生难道只是传说么,你们连乌龟都下得去手还好意思说洁身自好。   林珏显然想的和周嘉鱼一样,她正欲开口反驳,就见小金抬手做了个停的姿势:“说之前想清楚,污蔑我们龙族的话,虽然我不介意,但是其他龙介不介意,我就不知道了。”   林珏瞬间蔫了,她胆子再大也不敢骂龙啊,就小金生气之后这外面天天下雨,她都受不了。   “具体怎么负责?”林珏也知道自己是赖不掉了,最后算是认了命,道,“你说说看?”   小金眼神从周嘉鱼和林逐水身上转了一圈,道:“和我领证。”   林珏一下子就坐直了,眼睛瞪得溜圆:“领证?你现在连身份证都没有我怎么和你领?”   “我有了。”小金掏出来了一个证件,放到了面前的桌子上,“我现在不是黑户。”   “你怎么有的……”林珏惊了,她反应反应过来,看向林逐水,“逐水,是不是你给他弄的?”   林逐水道:“是。”   “为什么??”林珏震惊了。   林逐水慢慢的抿了一口面前的茶,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发表任何看法,面对林珏的质疑,他给出了一个让大家无话可说的答案,他说:“因为他要交生活费,就需要打工,需要打工,就得要身份证。”   林珏:“????”   小金说:“对,我住在这里是交了钱的。”   虽然这个画面是如此的严肃,但周嘉鱼还是得很努力才能不笑出声,他总感觉林逐水早就料到有这一天,所以早早的准备好了说辞。   “我有身份证了,我们可以去领证了么?”小金说,“你说了你要对我负责的。”   林珏一副要厥过去的模样,她颤声道:“可是我已经三十五岁了,你……”   小金说:“没事,按照你们人类的年龄算,我也才十八。”   林珏道:“哦哦哦,那人类男生的我们法定年龄是二十二哎。”   小金说:“没事,我身份证上是二十二。”   林珏:“……”   她显然是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又点了根烟。   “所以你的答案呢,林珏。”小金的表情十分严肃,一点都不像是开玩笑。   林珏听到小金的问话,表情也逐渐凝重起来,她熄了烟,深深的叹了口气,坐直身体:“既然如此,我们就好好的谈一谈吧。”   小金点头。   林珏深吸一口气,似乎是做好了心理准备,她道:“小金,你是龙,我是人,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年龄上的差距?人类几十年对于你们而言不过是弹指之间,你会看着我慢慢老去,甚至是死亡。”   这个问题非常的尖锐,以至于周嘉鱼的呼吸都微微顿了一下,但小金的表情却非常的冷静,他说:“我自然是想过。”   林珏道:“你怎么想的。”   小金说:“我不介意。”   林珏伸手抹了一把脸,用几乎是苦笑的语气说:“你怎么可能会不介意。”   小金的表情很淡,但他的眼神里透出的坚定之色却是那般的明显,他说:“我不会介意,与其选择在旁看着你接下来的几十年都孤身一人或者和其他人在一起,我更想参与进你的人生。难道人生的意义只能想到死亡?”   林珏道:“可是——”   小金道:“我时间很多,可以等。”他的神情声软下来,“我不介意。”   林珏无话可说,周嘉鱼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狼狈的味道。小金本就不是人,思维方式和人也有所不同,他坚定,固执,对于所求之物,不肯说一句放弃。   林珏的冷漠或许会让其他人觉得受伤,人生在世不过几十年,这几十年间,又有多少人愿意将时间花在一件不确定的事情上呢。   但小金却可以,林珏不愿意,他可以等,等到林珏四十岁,五十岁,甚至六十岁,滴水石穿,就算是块石头,他也能捂热了。   “可是我会老,你却不会。”林珏道,“到时候我满头华发……”   “我可以陪你一起老去。”小金道,“我不是人,不会执着于皮相。”他语气真诚,看向林珏的眼神里全是执拗。   林珏似乎没法子了,她叹了口气,又叹了口气,面前的烟头,已经快要塞满烟灰缸。   屋子里寂静无比,所有人都在等待着她的答案。   最后,林珏微微张了口,她说:“好吧,那我们试试。”   所有人都松了气,小金也弯起眼角露出笑容,周嘉鱼之前就听林逐水说过,他算出小金就是林珏最后的归宿,此时看到这一幕真的发生,也感到了安慰。   晚上的时候,林逐水搂着周嘉鱼,把关于林珏的一些事情,详细说了出来。   林珏和她的前任,本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她精灵古怪,他温柔大度,两人一起长大,一起修习风水之术,一起在俗世闯荡。   这本该是个让人艳羡的故事,只可惜后来的发展,却让人史料未及。   就在林珏和她的恋人订婚不久后,她的恋人突然染上不治之症,三个月间,便在病床上渐渐失去了生机。   看着爱人逐渐失去生命,大约是最残酷的刑罚。   林珏开始勉强笑着,后来开始沉默,最后哭着哀求,她求他不要走,不要把她一个人留在世间,说着他们之间的曾经许下的誓言,甚至开始寻找一些续命的禁术。   但人怎么可能从阎王手里抢人呢。   林珏的恋人还是走了,走之前,他要她应下自己一件事。   “什么事?”周嘉鱼听到这里,心里酸涩,开口发问。   “他要她活到四十岁。”林逐水说,“他算出来了。”   “算出来了?”周嘉鱼有些茫然,“他算出来了什么?”   “算出来了林珏真正的因缘。”林逐水道,“他只是她生命里的一个过客,并不是归宿。”   林珏和她的恋人都天赋极高,虽然和自己的命理相关的东西都不容易算出,但他还是替林珏卜了一卦。   这一卦,让他走的再无遗憾,他知道,在林珏四十之前,会有人替自己疼她爱她照顾她。虽然心有不甘,但他却是舍不得让她陪着自己共赴黄泉。   “那个变数,就是小金?”周嘉鱼道,“先生您早就算出来了?”   林逐水点点头,他说对,我算出来了。   只是他只能算出这个变数的存在,不能知道它到底是什么,由何而起。却没想到无意中的一次探寻,这变数却是突然出现了。   小金是林珏当年和青梅游历时留下的因,最后生出了林珏姻缘的果。   因果相成,命运的安排总是如此神奇。   “小金还有五年时间。”林逐水道,“他能做到的。”   周嘉鱼嗯了一声,心中也暗暗祈祷,愿是如此。   那一次事件之后,小金就搬进了林珏住的院子。他虽然说着要林珏去扯结婚证,但其实也没有勉强林珏。   只不过那之后,林珏无论去哪里,身后都多了一个沉默寡言的男人。他不会说太多的话,却会默默的照顾她,帮她挡酒,驱邪,养院子里娇贵的花。   而林珏的生活似乎也没有什么改变,除了身边多带了一把黑色的足以遮住两人的大伞。   放下一段感情的最好办法,不是遗忘而是覆盖,没人知道林珏什么时候心动的,等到周嘉鱼他们知道林珏和小金正式在一起的时候,是在林珏三十八岁的那天晚上。   三十八岁的她,依旧漂亮,眉目艳丽,穿着修身的旗袍,坐在屋子中间的沙发上。岁月是那样的疼爱她,舍不得在她身上留下一点的痕迹,若不是她眼眸之中已经没了那种年少时的天真,恐怕谁都会以为她不过是个模样成熟的少女。   小金依旧坐在林珏的身边,他垂着眸,眼睛的剥着松子,松子仁全都进了身边林珏的嘴里。   林珏说:“我们准备结婚了。”   屋子里摆放着一个巨大的蛋糕,是小金亲自去定的,蛋糕上面是一条翻糖做的金色小龙,围着一个坐在地上的姑娘,姑娘的模样和林珏几乎有七八分相似,她的手搭在金龙的后背,满目幸福的味道。   周嘉鱼知道后,心中总算是松了口气,自从他知道林珏和她青梅的四十之约后,边一直处在一种不安的状态里。虽然林逐水没有说,但其实周嘉鱼也能感觉到,连他也在担心,担心小金如果真的没能融化掉林珏这块外热内冷的冰,最后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大家听到林珏的话,都并不惊讶,反而心中充满了慰藉。   “恭喜啊师伯。”沈一穷先出口恭喜,“准备什么时候办婚礼?我还得提前给你准备礼物呢……”   林珏抬抬眼眸:“别管我了,先管管你自己吧,什么时候把你家那位娶进来?”   沈一穷闻言瞬间萎了,委屈巴巴的说:“我不喜欢男孩子。”   林珏说:“你不喜欢男孩子还自我介绍的那么开心?喜欢打篮球都说出来了……还有那些聘礼,你退回去了么?”   沈一穷蔫嗒嗒的说没有,他不收。   众人闻言却都笑了起来,家里桃花一朵接一朵的开,林逐水也算是开了个好头,四个徒弟陆陆续续的都找到了自己的伴侣,沈一穷大约是其中波折最大的一个,谁能想到他随便下个墓都能勾搭到人家黄鼠狼的祖宗。因为这事儿家里的小黄还生了他好几天的闷气,因为沈一穷要是真的和那黄鼠狼祖宗结婚了,辈分一下子不就上去了么,小黄怕不是得叫沈一穷祖师奶奶,以后也再也不能对着他咔咔咔咔咔直骂街。   婚礼这事儿,几乎是小金全权操办,从什么风格,到嫁衣的尺寸,他几乎都是手把手的亲自操刀。   林珏除了量嫁衣的时候和照婚纱照的时候出去了几天,剩下的日子几乎天天和周嘉鱼窝在园子里晒太阳,日子过得美滋滋,人也圆润了不少。   周嘉鱼本来还以为她是心宽体胖开始发福了,谁知道没过几天,林珏就发现自己怀了身孕。   发现这件事的那天,小金刚进屋子,就听到林珏哭着喊着:“皇上,臣妾肚子里已经有了龙种,您可不能抛下臣妾啊……”   小金:“……”他面无表情的转头看向周嘉鱼,用眼神询问林珏这又是哪一出。   周嘉鱼之前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十分高兴,现在看到林珏这举动简直是哭笑不得,只能说:“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师伯怀孕了。”   小金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他几步走到了林珏身边,半蹲下将林珏的腰圈了起来,用脸贴在林珏的肚子上,抬头:“真的?”   林珏笑意盈盈:“嗯”   小金说:“多久了?”   林珏扳着手指头:“三个月了……”   小金闻言蹙眉:“怎么才发现。”   林珏厚着脸皮:“我大姨妈一向都不准时……”   小金实在是拿林珏没有法子,他握着林珏的手,认真问:“我想要这个孩子,你愿意么?”   他问出这句话,大约也是内心有些迟疑,害怕林珏会因为某些原因,选择放弃这个孩子。   “好。”林珏用手指轻轻的点着小金挺直的鼻梁,“我愿意。”   小金笑了起来,这个笑容灿烂极了,像一个得到了棒棒糖的孩子,他重重的拥住了林珏,两人气氛甜蜜至极。   周嘉鱼在旁边也挺高兴的,这屋子里又要添新丁了。   这几年间,小纸的弟弟妹妹也有了不少,但是唯一美中不足就是还没接上媳妇儿,反而变成大哥了。   他们这种纸人,最大可以长成等身那个大小,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只有一条枝干的缘故,一米二的小纸再也没能长大,而是保持了现在的体型。   周嘉鱼和林逐水不能有属于自己的孩子,小纸等同于他们亲生儿子。   不过这么多年了,小纸喜欢薅人头发的习惯还是没变,它最喜欢的还是林逐水的那头黑发——这两年里从白色慢慢变回来的。   这种奢侈的享受只有偶尔才有,小纸大部分时间只能薅薅黄鼠狼。在它知道沈一穷也找了一只黄鼠狼谈恋爱后,甚至还表示出了极大的赞成,显然是看中了黄鼠狼祖宗身上的毛发。   而小纸的弟弟妹妹,因为小纸的带动,也养成了这样的习惯,周嘉鱼最近在考虑让它们收敛一下,不然在沙发上打个瞌睡,站起来都能从头发里拍出几只哼哼唧唧的小小纸人。   婚礼就定在下个月初,此时听到林珏怀孕的消息,已然是喜上加喜。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林珏成了家里人的重点保护对象,所有孕妇忌讳的食物都不会出现在家中,烟是不能抽了,酒也基本不能喝。   林珏生无可恋,整天说自己要抽烟喝酒,林逐水在旁边不咸不淡的说你怎么不去烫头。   林珏:“我头已经烫了谢谢。”   众人:“……”   怀孕初期的反应大,小金怕林珏难受天天想着方的给她改伙食,结果林珏没吃两口,沈一穷却胖了一圈。   林珏让他让他少吃点,别到时候胖成个熊瞎子。   沈一穷说:“我胖成熊瞎子他说不定就看不上我了呢?”   林珏说:“你做梦呢,你他娘的在墓里被表白的,那时候你黑的跟隐身了一样人家都看上了你,你还指望自己长胖了他就放过你?”   沈一穷:“……”   林珏道:“人家就不是那么肤浅的黄鼠狼,皮囊什么的,对他都是浮云——但是你就不一样了啊,你要是真长胖了哪个姑娘能看上?”现在沈一穷还是个黑皮美少年,虽然皮肤黑,但至少气质阳光,眉目英俊,真这他娘要是胖了,那基本上下半辈子就真的只能跟看不见的黄鼠狼过一辈子了。   小黄闻言很是赞同,在旁边咔咔咔咔直叫。   沈一穷表情一阵扭曲,愤怒的把筷子放下,说我不吃了还不行么,你吃不下,居然也不让我吃。   林珏高傲的仰起头:“不服你继续吃。”   沈一穷:“我服。”   小金在旁边没吭声,又给林珏夹了一块筷子的菜。   林珏吃饱了,打着嗝哼唧着说自己腰酸,小金就把她抱在怀里,慢慢的帮她按摩腰和腿。   周嘉鱼看眼里全是笑意,却被身边的按住了手背,林逐水凑到他的耳边,低低的说了句什么。旁人便看着周嘉鱼的耳朵尖开始溢出一点红色,最后蔓延到了脸颊乃至于颈项之上。   “好不好。”林逐水问。   “就……就只能玩一次啊。”周嘉鱼小声说,“我腰受不了……”   林逐水慢慢道:“没事,到时候酸了,我也给你揉。”   唯一在场的单身狗沈一穷愤怒的摔了碗,转身直接走了,他现在吃狗粮已经吃的快要噎死,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狗。   不过话说回来,想脱单好像还挺容易的,沈一穷一想到那一堆堆往家里寄的聘礼,又开始发起了愁。 第112章 番外(六)他和七十三   关于沈一穷的个人问题, 大家嘴上说着担忧, 其实成为了家中的一个常用梗了。   比如每天早晨,沈一穷坐在门口呼吸新鲜空气,顺带吃早饭的时候,沈二白都会走到他的身后,问一句:“沈一穷, 昨晚梦到你老婆了吗?”   沈一穷则会愤怒的反击:“你问我做什么, 说得好像你找到了似得。”   沈二白哈哈大笑, 可是他找到过啊。   沈一穷瞬间蔫了, 跟被晒过了头的茄子似得, 连头都垂了下来,看得人心生怜爱之意,恨不得伸手在他头上拍几下——就像对待家里被欺负的狗子一样。   沈暮四眼神慈爱的看着沈一穷像是在看自己娶不到老婆的傻儿子,说穷儿啊, 别担心,咱们家里有地呢, 到时候爹把地卖了, 给你买个媳妇去。   沈一穷:“……大师兄你就别来嘲讽我了。”   本来之前沈一穷对自己谈恋爱这件事挺有信心的,其实他的女人缘也不差, 只是运气不好,所以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对象。他们这种世家子弟,想谈恋爱其实是非常简单的事,如果真的铁了心想找,甚至还能花点钱包个漂亮的小明星。   当然, 此时的沈一穷还年轻,还对自由恋爱抱有期望。不过这种期望,在遭遇那次笔仙时间之后,显然是处于破灭的边缘。   “为什么是七十三岁呢?为什么是七十三岁恋爱呢?”沈一穷当时心里慌得要死,表面上还得做出不在乎的模样。敢在林逐水面前撒谎的笔仙少之又少,那岂不是说明……这个预测是真的?   想到这里,沈一穷陷入了深深的忧郁之中。   这人啊,不担心一件事还好,一担心起来就感觉处处都是都是暗示和预兆。   沈一穷吃午饭的时候看着手里的筷子就倒吸了一口凉气,说他的筷子为什么一支高一矮,这是不是说明了他以后只能形单影只。   “……只是因为买了新的筷子和以前的高度不一致。”沈暮四,“你吃个饭而已,能不能戏不要那么多。”   沈一穷最后还是去换了一根高度一样的筷子,才把这顿饭都吃下去了。   周嘉鱼出事之前,家里的氛围已经是这样,在他出事之后,沈一穷的个人问题更加没了着落。   但是看着被孤单留下的林逐水,沈一穷在内心深处又升起了某种难以言说的担忧……担忧自己期待的爱情,带来的不仅仅是相伴时的快乐,还有离别时的痛苦。   那段时间,家里的气氛一直很糟糕,连小纸都不喜欢说话了。沈一穷本来跳脱的性子在参加完了周嘉鱼的葬礼之后也沉闷了不少。特别是每日吃饭的时候,大家在饭桌上几乎快要说是一言不发。   小纸一开始还会哭着找周嘉鱼,后来终于知道周嘉鱼不会再回来,便整日待在周嘉鱼的卧室里,很少在其他地方看见它的身影。   而其他几个师兄也开始大量的接下各种乱七八糟的案子往外跑,沈一穷便想着,干脆自己也出去游历算了。   沈一穷说走就走,和林逐水打了招呼之后,就背起行囊出发。   现在想来,如果有些事情,是早就注定好的,比如第一个去的地点是东北,再比如遇到某只七十三岁的黄鼠狼。   和徐入妄从墓穴里逃出来之后,沈一穷就发现徐入妄这个人实在是不靠谱,两人狼狈的坐着绿皮火车回到了现代社会。一路上,他的脑子里都是那张自己在墓穴里见到的漂亮面容,沈一穷好像被魇住了似得,过了好几天那长脸才渐渐的在他脑海中淡化。   “沈一穷你到底在墓里看到了什么?”徐入妄看见沈一穷这几日魂不守舍的模样,很是奇怪,“你这个样子简直像是被人摄了魂儿。”   沈一穷说:“我遇到了一个美艳的妖精……”   “有多美艳?”徐入妄问。   “那是相当的美艳了。”沈一穷说,“很难容我贫乏的言语形容。”   徐入妄说:“那你和她发生了点什么?”   沈一穷脸蛋微红:“我有点记不清楚,反正我就记得,他好像牵了我的手……”   徐入妄怜悯的看着沈一穷:“你真可怜,牵个手都这么激动。”   沈一穷:“……”   徐入妄:“你就坦白了说吧,你这辈子牵过雌性生物的手么?”   沈一穷咬牙切齿:“牵手还是牵过的好吗,你就这么看不起我?徐入妄,你这个……”   徐入妄说:“什么时候签过的,别告诉是初中?”   沈一穷不吭声了,眼神开始默默的往旁边飘。   “你到了林家之后,就没见过什么女孩子了吧。”徐入妄此时化身柯南,进行了十分理智的分析,“不是初中,那就肯定是小学……小学也不是?我操,沈一穷,你连幼儿园的姑娘都不放过?”   后来沈一穷坦白,说自己是去接侄女儿的时候牵了侄女儿的手,侄女儿只有四岁,也是很可爱了,虽然年龄小,但是好歹也能算是个女孩子……大概吧。   然后,沈一穷遭到了徐入妄的无情嘲笑,他被笑的生了气:“你就知道笑笑笑,就不知道帮帮我么?”   徐入妄擦干眼角笑出来的泪水:“你那么急做什么?你条件又不差,就是稍微黑了点,感觉还是挺好找女朋友的啊。”   沈一穷道:“嗯……其实是这样的。”他把笔仙和七十三的事情告诉了徐入妄,又说了一下那个墓里的黄鼠狼精在最后离开的时候也说自己七十三岁了,这个巧合让他觉得不安,他担心自己的姻缘会不会真的和那妖精有关系吧。   徐入妄道:“那妖精不是挺漂亮么,为什么你这么担心?”   沈一穷艰涩道:“可是,再漂亮……他也是男人啊。”   徐入妄:“……”   沈一穷:“……”   两人对视了几分钟,最后徐入妄做了个投降的姿势,其实他还想嘲笑一下沈一穷的,但是话到了嘴边,又突然觉得这孩子实在是太惨了。这都二十多岁,连姑娘的小手都没牵过,那该是怎样一种糟糕的桃花运啊。而且现在莫名其妙的又和一只黄鼠狼精扯上了关系,这件事说到底还是他硬把沈一穷牵扯进去的,仔细想想,他也该负起责任。   徐入妄叹了口气,拍拍沈一穷的肩膀,说别哭丧着脸了,等着晚上吧,晚上哥哥带你去个好地方。   沈一穷高兴的点点头。   然后徐入妄晚上就带着沈一穷泡吧去了。   两人到了酒吧,点好酒之后就开始观察周围。徐入妄和沈一穷的外形都不差,虽然此时的徐入妄顶着一头不合时宜的长发,但是打扮之后还是反而有了种流浪艺术家的粗犷气质——反正是没人相信他是看风水的。   沈一穷则还带着少年的生涩,但他的气质干净阳光,模样也生的不差,喜欢这类型的姑娘应该也是不少。   沈一穷怀着雄心壮志,为了壮胆喝了好几杯酒,最后终于看上了一个坐在角落里的小姐姐,他说:“入妄,我喜欢她,我能去吗?”   徐入妄说:“你去,别害怕,你可以的,你是最棒的。”   沈一穷深吸一口气,做好了心理准备之后从椅子上站起了起来,朝着那姑娘走了过去,他在过去的路上已经将搭讪的话重复了好几遍,此时内心一片冷静感觉所有事情都尽在掌握之中。   然后,沈一穷站在旁边开了口,他说:“请问是你一个人吗?”   姑娘脸上露出些许疑惑,没有说话。   姑娘的这个反应让沈一穷始料未及,但他稳住了心神,再次重复了一遍:“请问是一个人吗?”   这时候姑娘脸上露出惊恐之色,她说:“谁,谁在说话?”   沈一穷:“……”   他什么也没说,默默的转身走了。   徐入妄一看沈一穷过去了就知道事情不妙,他今天给沈一穷选了件深色的衬衫,本来是想体现出性感的风格,但是这酒吧环境实在是太暗,沈一穷走出去没两步,徐入妄就发现自己看不到他了……   徐入妄见到此景,突然就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三分钟后,端着酒杯的沈一穷回到了徐入妄的身边,把头埋在他肩膀上嚎啕大哭,说自己再也不要来酒吧了,他恨这里,恨这里的灯光和气氛,恨这里的所有人。   徐入妄拍着他的脑袋怜惜的安慰,说乖,不哭了啊,他们欺负人,咱们走吧。   沈一穷情绪崩溃的被徐入妄领了到了隔壁的大排档里,点了几箱啤酒,喝上了。   “她看不见我。”沈一穷说,“我是不是只有和黄鼠狼在一起了?不然他妈晚上关了灯就等于没我这个人了啊。”   徐入妄说不出话来,他应该是要笑的,可是看见沈一穷这么难过,他又有点笑不出来。   “为什么世界对我这么残酷呢……”沈一穷哐哐的在桌子上敲着自己的额头,“我好想罐儿啊,我想他做的饭菜了,我真的想他。”   提到周嘉鱼,徐入妄说不出话来。他知道周嘉鱼死讯的时候,周嘉鱼已经下葬了几天。他匆匆忙忙的感到了那边,却只看到了一座新立的坟茔和满头白发的林逐水。他没想到,身边的人会说没就没了,他似乎前几天才和周嘉鱼通了信,知道他身体似乎有些不适,还给他邮寄了一些药材,让周嘉鱼保重身体,可却没想到……   之后,徐入妄想要知道周嘉鱼到底是怎么走的,可林家的人却对此完全闭口不谈,连沈一穷都拒绝给他答案。   最后还是林珏说了,让他不要再问,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有林逐水才知道,可是看着林逐水的模样,谁又敢问他呢。   徐入妄无话可说,狼狈的逃回了东北,并且再也不想踏上那一片土地。   “家里都没人说话的。”沈一穷大约是喝多了,有些控制不住情绪,“我待着难受,就出来了,想找个人陪陪,但是没人陪我,我要一个人孤单到老了……”   徐入妄道:“你别想太多,该来的总会来的。”   “不会来了。”沈一穷哽咽,“没人能看见我,没人……”   两人说说聊聊,时间到了深夜,徐入妄的酒量好一些,但也有点走不动路,沈一穷则彻底的瘫在了桌子上,变成了一滩泥巴。   实在是没法子,徐入妄只好打电话叫自己的兄弟来把他和沈一穷接回去。他打完电话之后,脑子也有点不太好使,趴在桌子上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晨,徐入妄再起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一个人躺在酒店的床上,他的朋友坐在旁边玩手机,见他醒了,抬抬眸子:“醒了?早饭在桌上。”   徐入妄捂着宿醉发疼的头摸到桌子边上把他朋友给他买的粥喝了,他喝完之后,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他朋友道:“什么?”   徐入妄想了一会儿,没想起了,说他也不记得了。   他朋友哦了一声,问他怎么了,怎么了一个人喝闷酒喝成这样。   徐入妄听到一个人这三个字,才恍然道:“等等,怎么是一个人,和我一起喝酒的那个黑皮仔呢?”   “……什么黑皮仔,你新勾搭上的小孩儿?”他朋友一脸莫名其妙,“没人啊,我去的时候就你一个人趴在桌上。”   徐入妄默默的掏出手机,拨通了沈一穷的电话。   再说沈一穷那边,他喝的整个人都懵了,意识混乱的一塌糊涂,虽然还醒着,但是几乎无法正常的思考。   他被人抱起来的时候,嘴里直哼哼,委屈的泪水还挂在他的眼角上。身边抱着他的人,发出轻声的叹息,然后低头,用舌头轻轻舔去了沈一穷眼角的泪珠。   “你们都看不见我……”沈一穷哼哼着,“我讨厌你们……”   “我看得见呀。”这声音又慢又软,像是甜蜜的糖果,带着惑人的气息,有人说,“你在哪儿我都看得见呢。”   沈一穷茫然的睁开眼,看到了一抹艳丽的红色,那红色无比的耀眼,穿在面前的人身上却是格外的合适,他道:“你是谁?”   “我是要陪伴你一辈子的人。”男人说,“我要娶你。”   此时光线充足,沈一穷将眼前的人看的格外清楚。他依旧穿着红色的喜服,长长的黑发披散下来,雌雄莫辨的脸上带着笑意,那双金色的眼眸,在凝视着自己。   很少有人能将红色的衣服穿得如此漂亮,红色大俗大雅,有的人穿着红色俗不可耐,可这种艳丽的颜色在他的身上却格外的合适。   那是一种危险的美,如同盛开在森林里的花朵,越漂亮的东西就越危险。   然而沈一穷此时被酒精麻木的脑子,已经不允许他思考那么多东西了,他有点冷,被人拥抱着反而觉得舒服,于是沈一穷用力的把头埋进了男人的胸膛,嘴里嘟囔着说我记得你,你能在晚上看见我。   “我叫什么名字?”男人这么问他,“有好好的记得么?”   沈一穷安静了一会儿,慢慢的从嘴里挤出一个名字:“黄猺……”他觉得自己其实应该忘记了,可是本能却告诉他他还记得这个名字。   “乖。”又一个吻落下。   沈一穷眼睛慢慢合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沈一穷睡到了日上三竿,他醒来之后缓了好久,才慢慢的从床上爬起来,迷迷糊糊的捂着额头思考自己到底在哪儿。   看这房间挺像酒店的,昨晚的记忆完全无法提取,他感觉自己的头疼的像是被人用力的击打了头部,什么都想不起来。   “好疼……徐入妄呢……”沈一穷到底是比徐入妄有良心一点,没有一觉起来就把昨晚一起喝酒的兄弟给忘干净了,他摸出手机,发现手机上有几十个未接来电,全是徐入妄打来的。   “喂。”沈一穷坐在床上打了回去。   徐入妄一接通电话就炸了,紧张的问沈一穷有没有出什么事,衣服还整洁吗,肾还在吗。   沈一穷:“……”他沉默了一会儿,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衣服还是昨天那身,肾也还在,就是好像……”他看着自己右手手腕上一个玉镯子犯了愁,“我右手上有一个镯子。”   徐入妄:“……哈?”   沈一穷一边打电话,一边试图把那个镯子取下来,但是他发现,自己无论怎么用力,那个镯子都没办法顺利的从自己的手上脱下来。明明镯子挂在自己手上看起来还挺宽松的,但是往下取的时候却好像被什么硬生生的卡住了。   “卧槽,取不下来。”沈一穷把自己的手臂都撸红了,那镯子还是坚挺的套在他的手腕上,他额头溢出一点冷汗,“昨天的事情你还记得吗?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完全没有记忆,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出现在酒店里。   “算了你先过来吧。”徐入妄有点无奈,其实他也不太记得了,“我在A酒店,你直接打车过来。”   “好吧。”沈一穷出了门。   徐入妄的酒店离沈一穷的距离并不远,出租车二十分钟就到了目的地。   他下车之后进了酒店,找到了徐入妄的房间,进去后看见屋子里坐了两个人。其中一人是徐入妄,另一人应该是徐入妄口中那个来接他们的朋友。   “怎么回事?”徐入妄说,“你跟着谁走了?”   “我不记得了啊。”沈一穷也是莫名其妙的,“我就只记得自己喝断了片,剩下的都不记得了,你不是打了个电话让人来接我们么?我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剩下的事全都不知道……”   “那你这镯子呢?”徐入妄说,“过来我看看。”   沈一穷走过去,把手伸到徐入妄的面前,让他看看自己手腕上的玉镯子。   这玉镯子的水色非常漂亮,一看就是上品,镯子这种东西也不需要什么特别的工艺,只要玉成色够好,这镯子就能价值不菲。   沈一穷手上这个镯子太漂亮了,看不出一点裂纹,水头通透,入手轻盈,而且透着一股子轻柔的凉意,一看就是上品。   “真漂亮。”徐入妄赞叹道,“好久没有看到这么漂亮的玉镯了……沈一穷,你真不记得这镯子是谁给你的了?”   沈一穷有点无奈,他也想努力的记起来,可是记忆却像是断层,只剩下一片混沌,关于昨晚的那一段,仿佛被一只手强行抹去了一般。   “但是总感觉有点后背发凉……”沈一穷努力了一下,发现自己还是没办法把玉镯子取下来,“怎么取不下来呢,用点肥皂行么?”   徐入妄研究了一会儿,摇摇头:“你这取不下来,应该不是因为镯子太小了。”   “那是因为什么?”沈一穷心里有种不妙的感觉。   徐入妄说:“这镯子被人上了咒。”   他说完这话,本来坐在旁边的朋友突然凑了过来,道:“咒?我来看看。”   “这位是?”沈一穷这才想起他们还没有做介绍。   “这是我朋友,叫陈暹。”徐入妄说,“西岭那边的陈家,你应该也听过吧?”   “哦,久仰久仰。”沈一穷道,“我叫沈一穷。”   “哪里称得上久仰。”陈暹笑道,“林先生门下的弟子才是久闻大名……不过我的确对咒术有些了解,可以看看那镯子么?”   沈一穷说当然可以。   陈暹摸了摸镯子,又掏出了一些工具,研究了一会儿,嘴里嘟囔了几句奇怪。   沈一穷紧张的问情况严重么?   陈暹说:“严重?不能用严重这个词来形容吧……这镯子上面的确有咒,而且不是一般的咒。”   “什么咒?”沈一穷屏住呼吸。   “嗯……”陈暹表情有点尴尬,“是防止……人出轨的咒。”   这话一出,屋子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徐入妄手上还捏着烟,那烟就这样落在了地上,他慢慢转头看向沈一穷,一脸你丫骗了我好久的表情。   沈一穷:“我不是,我没有!”他赶紧解释,“可是我没有谈恋爱啊,我恋人都没有,怎么会出轨呢!”   徐入妄:“我也想问啊。”   沈一穷:“……”   陈暹沉吟片刻:“你虽然没有恋爱,不过最近有没有招惹什么人……这个咒术想要下在人身上并不简单,除了出轨这一项限制之外,基本就没有别的坏处了,还能在关键的时候起保护的作用。”   沈一穷表情呆滞的思考了一会儿,嘴里吐出一个名字:“黄猺?”   徐入妄道:“黄瑶?哪个姑娘?”   沈一穷说:“卧槽,男的好么,就是墓里看见的那只黄鼠狼!!”   徐入妄:“哦……”他表情有点尴尬,毕竟沈一穷是他带进墓里去的,“陈暹,这有什么法子解开么?”   陈暹道:“有倒是有,但是得先找到黄鼠狼啊。”   沈一穷听见这话哭都哭不出来,心想他去哪儿找黄鼠狼啊。   徐入妄却是忽的灵机一动,想了个主意:“不然,你出个轨试试,把他勾出来?”   沈一穷说:“我和谁出?”   徐入妄撸起袖子,大家都以为他要自告奋勇,结果这王八蛋手一伸,把陈暹给推出去了:“当然是他啦!”   陈暹:“……”徐入妄你这个狗日的。 第113章 番外(七)他和三十七   别人都是恋爱之后担心恋人出轨, 就只有沈一穷天赋异禀还没恋爱就得先来一发出轨了。   被推出去的陈暹脸上阴沉着, 搞得沈一穷有些不好意思,说不然就算了吧,找不到就找不到,以后说不定有法子呢。   陈暹却道没关系,只是他不爽徐入妄这王八蛋, 每次做完事都不擦屁股。   徐入妄很不要脸的说:“你又没看见我屁股怎么知道我没擦?”   陈暹说:“你再哔哔一句我不但能看见你屁股还能对你屁股做点别的。”   徐入妄居然没反驳, 而是对着沈一穷岔开了话题, 说陈暹这人可牛逼了, 他陪着沈一穷一定会没事的。   沈一穷闻言其实还有点担忧, 但徐入妄都这么给他拍着胸脯保证了说肯定没问题,他便也只好应下了徐入妄的说法。   徐入妄说事不宜迟,最好抓紧时间把那只黄鼠狼揪出来,不如就趁着今天夜黑风高之时, 行那苟且之事。   沈一穷还没吭声,陈暹就一巴掌排在了他的后背上, 打的徐入妄龇牙咧嘴, 陈暹阴郁道:“人话不会说了是吧?”   徐入妄:“……好嘛,待会儿晚上你就在隔壁, 假装对沈一穷动手动脚,黄鼠狼那玩意儿心眼比针尖还小呢,要真是对沈一穷有意思,肯定会过来的。”   沈一穷还是有点担心:“那黄鼠狼看起来挺厉害的,我们把他招惹来了, 能抓住么?”   “没事,你不是说他才七十三岁么。”徐入妄很是自信,“七十三岁的精怪,厉害不到哪儿去的……”   沈一穷闻言总觉得有那里不太对劲,但是一时间又找不出来,看见徐入妄信心满满的模样,只好压下了自己心里的不安,答应了徐入妄的计划。   三人在酒店里策划了一天,又抓紧时间在旁边的屋子布置了专门用来抓黄鼠狼的法阵,最后边开始等着夜晚降临。   沈一穷还是有点虚,开始之前喝了两口酒壮胆。   徐入妄安慰沈一穷说让沈一穷别担心,陈暹不会真的对他做什么的。   沈一穷:“……我没担心这个。”   徐入妄遗憾的说:“哦,这样啊。”   陈暹:“????”徐入妄你他妈的是把智商拿来当做那头长头发的养分全吸走了吗?   时间一晃到了八点,外面的天气暗了下来,沈一穷和陈暹两人站起来去了隔壁,留下徐入妄一个人在这屋子里随机应变。   沈一穷到了旁边的屋子,坐在沙发上和陈暹面面相觑,他道:“那个……我们要怎么假装出轨啊。”   陈暹看见他无措的模样,莫名的有些想笑:“我们先到床上吧,你别紧张,我不会真的对你做什么的。”   沈一穷觉地挺不好意思的,让徐入妄的朋友帮他这么个忙,不过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再迟疑似乎不太合适,他犹犹豫豫的站起来,坐到了陈暹旁边。   陈暹模样也生的不差,只是和徐入妄那种纯男性的英俊比起来多了几分斯文的气质,这种气质给人了一种柔和的感觉,仿佛是利器被封上了鞘。   沈一穷坐在床头,陈暹慢慢的靠了过来,他先是尝试性的吻了吻沈一穷的额头,想要缓解沈一穷紧张的情绪,他低声道:“别怕,没事的。”   沈一穷咽了口口水,眼眸也垂着,故作镇定的嗯了一声。   然后陈暹用手抱住了沈一穷,唇慢慢的往下挪动,他亲吻的很慢,也非常的认真。   沈一穷不由自主的想要后退,却被他用手搂住,然而就在两人的唇即将要贴在一起的时候,忽的窗边狂风大作。陈暹的动作瞬间停住,语气里带上了笑意:“还真来了。”   这风来得极为突兀,竟是直接将阳台上的玻璃直接吹的粉碎,挂在旁边的窗帘像两只大手,直接腾空飞起,朝着床上的人就扑了过来。   陈暹翻身站在了床边,从怀中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符纸便准备和这黄鼠狼一决高下。谁知道风瞬间停住,沈一穷感到自己的面前落下一道红色的阴影,一个冰冷的男声响起:“找死!”   陈暹面色大变,转身就欲后退,整个人却直接被那窗帘直接包裹了起来,朝着窗口飞了出去——   沈一穷见情况不对,急忙大喊:“黄猺,别杀他——”   被包裹住的陈暹瞬间凝固在了半空中,一双手掐住了沈一穷的下巴,黄猺声冷如冰:“你胆子很大呀。”   这是沈一穷第一次如此仔细的看见黄猺。   第一次是在光线昏暗的墓室里,第二次是酒醉茫然时分,此时光线正好,黄猺站在他的面前,身上还穿着那套漂亮的红色西服。他眉目如画,狭长的丹凤眼挑起一个不愉的弧度,薄薄的嘴唇微微抿起,看起来心情很是不妙。   沈一穷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都这个时候了,他居然很不合气氛的说了句:“黄猺你长得真的好好看啊。”   黄猺:“……”   沈一穷又干笑着说:“我、我其实没和他出轨,就是想把你引出来。”   黄猺松开了捏着沈一穷下巴的手,他道:“引我出来?”   沈一穷急中生智,伸出了自己的手腕,露出那个漂亮的玉镯:“这镯子太贵重了,就这么送给我不太合适吧……”   黄猺凝视着沈一穷的眼睛,沉默了片刻,竟是没有拆穿沈一穷的谎言,他道:“合适,你配得上这镯子。”   沈一穷心脏开始没出息的狂跳。   黄猺忽的问:“那你喜欢我么?”   沈一穷没想到黄猺问的这么直接,有点不太好意思,不过他稍作迟疑后,还是点了点头,道:“喜欢的。”   黄猺粲然一笑:“我也喜欢你。”   他说完这话,直接靠了过去,吻住了沈一穷的唇。   这是沈一穷的初吻,他第一次知道,和人接吻竟然是如此让人快乐的事。黄猺的嘴唇凉凉的,却很软,两人唇舌相接,沈一穷的脑子里仿佛炸开了无数的烟花,激动的整张脸都涨红了——虽然因为皮肤黑,这红色看不太出来就是了。   这边两人冒着粉红色的泡泡,那边陈暹还被吊在半空中上下不得。他一看到黄猺就知道不妙,这黄鼠狼绝对不可能才七十三岁的年龄——七十三前面估计还得加上三以上的数字。   妈的,这年头谈恋爱还流行隐藏年龄么,陈暹心中暗骂黄鼠狼龌蹉,却被窗帘裹的动弹不得。   沈一穷又没出息的被迷住了,在这么漂亮的一张脸面前,性别仿佛就成了不那么重要的东西。黄猺说:“我得走了。”   “你要去哪儿啊?”沈一穷问他。   “我要给你攒聘礼。”黄猺伸手摸了摸沈一穷的脸,眼神里是满满的温柔,“然后娶你。”   沈一穷道:“其实不用聘礼也行……”   谁知道黄猺听到这话脸色大变:“不要聘礼怎么可以,聘为妻奔为妾!”   沈一穷:“……”他突然开始好奇,黄猺到底在那石棺里睡了多少年了。   “以后若是想我了,将鸡血抹在镯子上就行。”黄猺道,“不要做挑战我耐心的事情——”比如,出轨。   沈一穷乖乖的点头,黄猺又在他额头上印下一个吻,便起身离开了。   沈一穷看着他的背影,面露恍惚之色,嘴里道:“黄猺真好看啊……”   “哐当。”屋子里突然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沈一穷回头望去,却是看见陈暹很是狼狈的从那窗帘布里爬了出来。   “陈暹,你没事吧。”沈一穷赶紧问道。   “没事。”陈暹摇摇头,他说,“他刚才来过了?”   沈一穷:“嗯,来过了,卧槽,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要被他从楼上扔下去了。”   陈暹面露无奈之色,他们布下的阵法一点用都没有,这黄鼠狼进来之后甚至都没有触发,说白了,他们和这妖精根本不是一个重量级的,这黄鼠狼要碾死他们几个,简直跟碾死只虫子似得。   “他肯定不止七十三。”陈暹,“这修为,没有上百年绝对不可能。”   沈一穷:“……啊?”   陈暹:“唉,估计是招惹了个祖宗。”   沈一穷其实之前就隐约感觉到黄猺不一般,但这会儿被陈暹说出来他还是吓了一跳,他没想到黄猺的来历这么厉害:“那我怎么办?”   陈暹:“你喜欢他么?”   沈一穷听到这句话,仔细的想了想,然后给了一个答案:“我喜欢他的脸。”   陈暹:“……”你这话可别被他听见了。   “他长得可好看了。”沈一穷眼巴巴的说,“你要是看见他你也会喜欢的。”   陈暹哭笑不得:“那你愿意和她在一起么?”   沈一穷说:“不知道哎,但是谈恋爱这种事不都得谈了才知道愿不愿意么?”   其实这句话陈暹是同意的,只是问题在于,如果谈了之后沈一穷不愿意,那黄猺估计百分之八十也是不会同意他分手的。   “如果你不愿意,最好找你师父帮你看看吧。”陈暹给出了建议,“估计只有林先生才能治得了这只黄鼠狼了。”   一提到林逐水,沈一穷脸上的笑容就淡了下去,他虽然这会儿并不知道林逐水到底在忙什么,但是也隐约能够猜到这事情和周嘉鱼有关。和周嘉鱼复活相比,自己的这些事还能算事么,想到这里,沈一穷嘴上虽然应下了,但是心中却下了决断——他不会去拿这件事麻烦林逐水。   陈暹看见了沈一穷脸上的表情,正欲发问,门口却响起了咚咚的敲门声,他走过去开了门,看见徐入妄满头大汗的站在门口,看见他们两人没有出意外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你们没事吧??我一直在敲门你们没听见吗?”   “没有。”陈暹道,“估计是被施了法术,什么都没听见。”   徐入妄道:“那黄鼠狼呢?”   陈暹做了个摊手的姿势,说:“走了,那是几百年的老妖精,我们哪里抓得住。”   “几百年?”徐入妄满目不可思议,赶紧看向沈一穷,“你没事吧,沈一穷,他没对你做什么吧?”   沈一穷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那怎么办。”徐入妄道,“不然我去问问我师父,看他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不用了。”沈一穷笑了起来,“其实我觉得他还挺好的,也没有强迫我,还说要攒嫁妆娶我呢。”   徐入妄还想再说什么,却见沈一穷表情坚定,似乎已经下了决心。他隐约间明白了什么,心中微微一叹,道:“若是有什么事我能帮上忙,你一定要告诉我。”   沈一穷点头。   从东北离开后,沈一穷又独自一人去了其他地方。在异地,偶尔总会格外的思念家乡。但好歹沈一穷并不孤独,因为无论他去哪里,身边都陪伴着一个叫做黄猺的人。   他会在某个深夜里给自己一个吻,他会在雨天送来一把伞,他会帮他挡住突如其来的险恶,让他一次次死里逃生。   沈一穷终于明白,有人相伴是多么幸福的事。   寒冷的晚上,他窝在酒店,吃着夜宵,抽着烟。屋子里灯光是橙色的,照在人身上柔柔暖暖,他听见了黄猺的脚步声,于是便转过头。   黄猺出现在了沈一穷的身后,手里拿着一个漂亮的红木盒,他把红木盒放下,微笑着说这是送给沈一穷的新年礼物。   沈一穷拿过盒子,小心翼翼的打开,在里面看到了一颗小小的红色玉佩,玉佩的形状是一只活灵活现小黄鼠狼。他看到这个,马上想起了周嘉鱼送给林逐水的那个鱼型玉佩,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   “怎么,不喜欢么。”黄猺坐在了沈一穷的身边,轻声问着,他换下了那声刺眼的喜服,穿上了现代人的便装,但无论穿什么,他身上那股子古韵味道都十分的显眼。   “没有。”沈一穷说,“只是想起了一个以前的朋友……”   “朋友?”黄猺问。   “嗯。”沈一穷道,“他也送给恋人这么一个玉佩,只是后来……他人没了。”   黄猺陷入沉默,他伸手轻轻的将沈一穷拉入了自己的怀中,他的体温比常人要高一些,寒冷的天气里,被这么拥住是件很舒服的事,沈一穷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慢慢的把周嘉鱼和林逐水的事情告诉了黄猺。   关于周嘉鱼的出现,相处和消失,他说着说着,声音便低了下来。   黄猺以为沈一穷在哭,低头看去,却发现他的黑仔睡着了。大约是太累了吧,黄猺的眼神柔和了许多,他抱着沈一穷,感受着他平稳的呼吸,自己也慢慢的将眼睛闭上了。   这一觉,沈一穷睡的很沉。   之后的一段时间,沈一穷一直没有听到任何关于林逐水的消息。不过有时候,没有消息反而是一种好消息,这至少证明林逐水没有出现什么意外。   沈一穷也习惯了黄猺的存在,甚至内心深处,开始期待和黄猺之间的关系更进一步。   可是黄猺却毫无动静,最多不过是亲亲沈一穷,甚至大多数时间,沈一穷都不知道他人在哪儿。   “黄猺,你不是喜欢我么?”沈一穷问他,“那我们谈恋爱好不好?”   黄猺摇摇头。   沈一穷看见他摇头,惊了:“你为什么摇头?”   黄猺说:“只有嫁娶,没有谈恋爱。”   沈一穷:“……”他沉默片刻,还是问出了自己一直想问的那个问题,“那个,你介意说一下,你到底……多少岁了么?”   黄猺说:“七十三。”   沈一穷道:“你确定?”   黄猺点认真的点头。   沈一穷说:“那你睡进棺材之前,是什么朝代?”   黄猺很冷静的说:“我不记得了。”   沈一穷面露狐疑之色,和黄猺在一起久了,他发现黄猺的一些小动作,比如他说谎时候头发会轻轻的摆动……乍一看像是被风吹的,但实际上在没有风的时候也会动。   “真的?”沈一穷伸手握住了黄猺黑色的发丝,“你没骗我?”   黄猺说:“没有。”   他说完这话,沈一穷就感到那发丝在自己的手心里轻轻的挠着痒痒,搞得他忍不住有点想笑:“无论你多少岁我都喜欢你的。”   黄猺蹙眉。   就在沈一穷以为他不会说的时候,他低声道了句:“能当你祖宗你也喜欢我?”   沈一穷:“……”看来陈暹之前的确是猜对了,黄猺的年龄绝对不止七十三这么简单,可能前面还得加个三或者四或者五……   “算了,不说就不说吧。”沈一穷放弃了追究,“反正我现在也挺喜欢你的。”   黄猺大约是因为年代久远的缘故,个性可谓是非常的保守,连婚前的摸摸抱抱都要十分的克制,更不要说更进一步了。   而沈一穷则是个和五指姑娘在一起了二十多年的处男,这会儿终于觉得自己恋爱了,自然是想和恋人做些爱做的事。   可是黄猺却死活不肯。   两人正在因为这件事情僵持,沈一穷就得到了消息,那消息说,周嘉鱼回来了。   知道这件事的沈一穷匆匆忙忙的赶回了家,终于从林珏那里知道了一切,知道了这段时间里,林逐水到底在为什么所做努力。   周嘉鱼回来了!沈一穷高兴的浑身发抖,他回到了家中,看见了一个坐在轮椅上的青年。面容是陌生的,但是那眼神和气质,却让人觉得如此熟悉。   沈一穷冲过去就给了他一个熊抱。   只是青年却懵懵懂懂,一副不认识他的模样。   沈一穷又高兴又生气,最后还带了点无奈,心里想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无论记不记得,只要人还在……   周嘉鱼突然回归,给屋子里再次注入了活力,只是沈一穷却有点愁,开始思考到底要和家里人怎么说他和黄鼠狼的事。   不过还没等到他找到说辞,黄猺的聘礼就又来了。   家里人看到这些东西,都十分的惊讶,无奈之下,沈一穷只好把他和黄猺的事情说了出来。当然他省去了一些内容,只是说他和黄猺相识于墓地,后来一直纠缠不清,但他没敢说自己想和黄猺关系更进一步惨遭拒绝的事儿,他总觉得这有点丢脸。   “哟,这是黑仔的桃花呢。”林珏开沈一穷的玩笑,“真的不打算早点接受?”   沈一穷厚着脸皮说他不是那么随便买的人,然而真相只有他自己才清楚,虽然看起来像是黄猺在追求他,但到底是怎么回事……唉,算了算了,不要和古人计较。   两人就这么磨啊磨啊,磨的沈一穷开始绝望的时候,黄猺却带着媒人突然出现在了他们家里。   和媒人一起来的,还有一大堆的聘礼。   当时沈一穷还不在家,等到他回去的时候,发现自己居然已经被林逐水嫁出去了。   “嫁就嫁了吧。”林逐水说,“省得天天待在家里。”   沈一穷表情幽怨,哪里会不知道林逐水嫌弃自己是电灯泡。   “难道你不想嫁?”周嘉鱼看着沈一穷的表情有点担心,“你不嫁也行啊,和逐水说说……”   “不是。”沈一穷说,“我就是在想一件事。”   “什么事?”周嘉鱼问。   沈一穷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说了出来:“就是,嫁过去之后,我技术不好他会嫌弃我吗?”   屋子忽的一片安静。   沈一穷看到了众人脸上露出的怜悯之色,他忽然发现了什么:“等等,我、我难道做不成上面那个?”   周嘉鱼说:“你到时候可以和他商量一下?”他见过黄猺一次,黄猺虽然长得漂亮,但是身高气势没有一处不在沈一穷之上。说实话,面对着这样的人,也就沈一穷这个粗神经能想些有的没的了。   沈一穷瞬间慌了,开始干嚎:“不对啊,这和我想的不对啊——”他想的可是自己把黄猺逗的面色绯红,这会儿突然意识到这个情况可能发生的对象是自己,怎么就那么吓人呢,所以他期待这么多年到底是为了啥啊??   “别担心。”周嘉鱼拍拍他肩膀,“他敢动你,你就嚎,嚎到他下不去手。”   沈一穷呆呆的看着周嘉鱼,一句话也说不出话来。   后来沈一穷和黄猺到底怎么样了,大家都不清楚,只知道他们婚礼结束之后的两天,沈一穷都看不到影子,而黄猺神清气爽,笑容灿若春花。   “所以你最后在上面了么?”很久之后周嘉鱼这么问沈一穷。   沈一穷当时抽着烟,吐了一口烟雾出来后,沧桑的说:“在。”   周嘉鱼说:“那还不错?”   沈一穷没吭声,心里却暗暗的垂泪,上面是在上面了,可是他妈的谁能想到还有一种体位叫骑乘呢!!! 作者有话要说:  这本书完结啦,谢谢大家几个月以来的陪伴,今天也正好是我的生日呢,真是个好日子哈哈哈,提前祝福大家国庆和中秋快乐。 看言情的宝贝们我们下本书见,不看言情的就下下本书见啦,很爱你们,谢谢你们的支持,挨个用力揪咪咪。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宝书网(BaoShu2.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