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宝书网(baoshu2.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巅峰对决》作者：沧海一梦 内容简介： 　　美国华人帮会的林天来到慕尼黑，遇到漂亮的单身母亲馨雨，又遇到留学女孩秦琴……然而，敌人接踵而至…… 前传 第1章 千里追踪 　　厚重的乌云压在头顶，压得路人喘不过气。远处传来野兽般低吼的雷声，仿佛一场灾难即将从天而降。 　　看样子，要下雨了。 　　周围黑魆魆的古旧房屋，犹如一座座黑色城堡，前赴后继地向我扑来。 　　前方朦胧的乌云里，浮现出馨雨这张狡猾的脸庞。 　　馨雨这女人，每次都笑眯眯地对我说：“好吧，那我们用一种公平的方式来解决问题。如果你输了，就要去接莉莎。” 　　似乎女人的运气总是很好。而我今天的运气似乎格外差，除了要去接莉莎，还把自己的奔驰也输给她了。 　　我出门前，她还是那幅笑眯眯的表情：“我把我的奔驰借给你吧！”她着重强调了“我的奔驰”这几个词语。 　　臭女人，我瞥了她一眼，宁愿走路去接莉莎。身后传来她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啪嗒！啪嗒！！！ 　　乌云蓄不住沉重的雨水，哗啦啦地将负担倾泻下来。 　　正好一辆到站的公交车即将启动，我急忙乘上车。刚上车，车门啪的一声关闭，车子缓缓启动。 　　时间正好！ 　　我贴着玻璃窗，笑着向窗外招招手。 　　这些蛞蝓，竟然一直跟踪我。 　　在滂沱的大雨中，几个穿着黑大衣的人在车子后面直跺脚。 　　慢慢淋雨吧，神会祝福你们的。 　　看着窗外的大雨，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老爸一定是到了自己的“男性更年期”，为了一点小事就大发雷霆。 　　当初我只是不想把气氛搞僵，随口答应渡边叔叔娶明子为妻。谁知道明子这家伙……竟然怂恿自己的爸爸到我老爸那里去说亲事。 　　老爸这家伙更是痴呆，竟然说什么“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逼着我娶明子。当初我看渡边叔叔是开玩笑，也就随口敷衍几句，谁知道所有人都当真了…… 　　所有人都疯了……逼得我只能逃到德国…… 　　幼儿园到了，我冒着大雨下车，看到莉莎撑着一把小小的绿色雨伞，站在门口等我。绿色的雨伞在阴暗的背景里格外醒目，仿佛是黑色的原野上桀骜不羁的一片赏心悦目的绿叶。 　　绿叶飞一般来到我面前，扑到我怀里：“爸爸～～” 　　我笑着抱起莉莎：“走吧，回家咯！” 　　“爸爸，我要吃冰激凌。”莉莎在我怀里撒娇地说道。 　　“好吧。”对于莉莎的要求，我向来是百依百顺。 　　莉莎一边吃着冰激凌，一边在我怀里说着今天的事情：“爸爸，今天巴拉克说他喜欢我。” 　　“哦，是吗。那你怎么说啊？” 　　“我说我不喜欢你，我喜欢我爸爸。”莉莎一边舔着冰激凌，一边天真地说。 　　“后来呢？” 　　“后来，他就和其他小朋友一起玩了。”莉莎漫不经心地说着，似乎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毕竟是小孩子，天真烂漫。 　　莉莎已经四岁了，因为馨雨工作忙，没时间照顾她，就把她安排到附近的幼儿园，和其他孩子一起玩耍。幼儿园里，都是那些家长工作繁忙的孩子，在社工的照顾下，能快乐地把一天给消磨掉。 　　“爸爸，你今天怎么没有开车啊？” 　　“车子送给你妈妈了，不再是我的了。” 　　莉莎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大概在她的想法里，我的东西就是馨雨的东西，馨雨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我和馨雨应该是不分彼此的。 　　“爸爸，回到家之后，你不要和妈妈说买冰激凌的事情，否则妈妈又要说我了。”转眼之间，莉莎已经把冰激凌吃完了，果然够“专业”。馨雨一直反对莉莎吃冰激凌，说冰激凌的卡路里过高，对莉莎的体型不利。 　　“知道啦～”我轻柔地捏着莉莎高高的鼻梁。莉莎是个漂亮的混血儿女孩，她的各种东方特质，完全遗传自她的母亲馨雨。至于莉莎的父亲，我从来没见过，馨雨也从来没有提起过。有一次我问过莉莎，但竟连莉莎也不清楚。 　　边走边聊，不知不觉也走了不少路，莉莎乖乖地替我撑着雨伞。虽然雨伞很小，只是象征性地替我挡着头顶的雨点，不过我却觉得很温暖，也许是莉莎的那份纯真，让我冰冷的心感到一丝暖意。 　　我忽然听到身后有些杂乱的脚步声，预感不妙，不露声色地加快自己的步伐。 　　“别动。” 　　随着身后传来嘶哑的一句德语，我感到一支冷冰冰的枪顶在我的背后。 　　我笑着转过身：“把东西收起来，让孩子看到不太好。”看着此人紧张的模样，我补充说，“我跟你走。” 　　莉莎睁大眼睛看着面前的黑衣人：“爸爸，他是谁？” 　　“他是爸爸的朋友，让我去他家做客。” 　　莉莎笑嘻嘻地说：“那就去吧，到叔叔家里去吃冰激凌。” 　　“好啊，莉莎说去，那就去。”我笑眯眯地回应莉莎。我们两人似乎完全忽略了眼前的这个人。 　　持枪的人忍无可忍：“往前走。” 　　我和莉莎有说有笑，来到一个公寓。 　　房间门口站着一排黑衣人，戒备森严。 　　我把莉莎放到地上，接受他们的检查，然后牵着莉莎的手进入房间，顿时感到一阵暖和。我替莉莎脱下大衣，挂到衣架上。 　　接着我不紧不慢地脱掉自己的大衣：“我早料到是你。”一切有条不紊，仿佛真的到一个朋友家做客。 　　原本背对着我们看着窗外的人转过身，果然是明子。 　　“你以为你逃到德国，我就找不到你了吗？” 　　因为我们说的是日语，莉莎眨巴着眼睛看着我们，充满好奇。 　　“找到我又怎么样，我照样可以逃脱。” 　　“哦？”明子仿佛听到一个有趣的笑话，笑着问我，“那你怎么会被我抓到这里来呢？” 　　我优雅地笑笑：“因为我想确认最近跟踪我的人，是不是你派来的。” 　　“然后呢？”明子饶有兴趣地看着我。明子的脸很白皙，五官很端正，仿佛京都的陶瓷娃娃一般精致。我曾见过她穿和服的样子，是个典型的古典美人。 　　但她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更何况，我讨厌日本女人骨子里的那种虚伪。 　　我轻轻叹气：“确认完毕，我要离开了。” 第2章 奇怪的临时家庭 　　明子用手捂着嘴，轻轻地笑起来：“你以为你能离开吗？别忘了，房间里有两个保镖，门外还有十几个。而你，连什么武器都没有。” 　　“不如这样吧，我们打个赌，如果我能顺利离开，你就不能再纠缠我，回去告诉你爸爸，你不想嫁给我。” 　　明子摇摇头：“我不和你打赌，你太狡猾了。” 　　我忽然抬起手，房间里的两个保镖条件反射地紧张起来，急忙把手放到衣服内侧，准备举枪。 　　我嘲弄地笑道：“别紧张，我只是看看时间而已。”两个保镖悻悻地把手从衣服内侧取了出来，端端正正地站在房间里。 　　我撩起袖子，露出劳力士，在两个保镖面前晃晃，表示这不是武器。两个保镖有些尴尬地微微低下头。 　　“已经4点了，不聊了。”我到衣架上取下莉莎的大衣，替莉莎穿上。 　　明子生气地看着我：“不许走！” 　　我挑挑眉毛：“你阻止不了我。”说时迟，那时快，我的右手从莉莎的大衣里取出一把特制的小手枪，嘌嘌两声，房间里的两个保镖应声倒下。他们中了深度麻醉，估计要睡上几个小时才会醒。谁都不会想到，我会把武器藏到莉莎的大衣里。 　　开枪打保镖的同时，我伸出左手把明子挽到我怀里。看着倒在地上的保镖，我的手指掐住她的脖子，顺便摸摸她光滑的下巴：“我们关系那么好，不如你送我出门吧。否则……” 　　明子瞪着眼睛看着我：“你不敢！” 　　我得意地笑道：“你的保镖可不这么想。”回头对沙发上的莉莎说，“莉莎，跟着我。”莉莎显然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乖乖地跟着我离开房间。 　　我挟持着明子，那些保镖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眼睁睁看着我和莉莎离开。 　　打开车门，我抚摸着明子的头发，把她推进车子里：“开车。我这枪虽然不致命，不过要是被打中一枪，还是很疼的哦！”我故意用日语里面俏皮的尾音，气得明子咬牙切齿。 　　开了一阵，回头看到明子的保镖果然没有追过来。 　　“你真是个好司机。”我用枪顶了顶明子的脑袋，“停车吧。” 　　明子有些懊恼地用力踩下刹车，车子猛地刹车，我差点撞到前窗玻璃上。 　　她这种不配和的举动让我很生气，我替她打开车门，粗野地把她推下车：“sa－yo－na－la！” 　　我嘭地关上车门，一踩油门，急驰而去。 　　“爸爸，那个女的是谁？”莉莎沉默一段时间之后，忍不住问我。 　　“是我的一个朋友，我们刚才在玩游戏。回家之后，不要把今天的事情告诉你妈妈。否则我把你吃冰激凌的事情告诉你妈妈。” 　　莉莎想了想：“爸爸你骗我。那些人不是你的朋友，是坏人。” 　　我停下车，回头看着莉莎：“朋友也好，坏人也好，莉莎能替我保密吗？” 　　莉莎灿烂地笑着：“能！” 　　我把车抛弃在停车场，牵着莉莎走回家。 　　雨已经停了，整个天空和城市都显得明朗起来。 　　莉莎握着绿色雨伞，在水塘之间蹦来跳去。水塘里一幢幢楼房的倒影在莉莎的捣乱下，变得模糊不清。 　　一眼看见那辆已经不属于我的、闪耀着乌黑色光芒的奔驰，心的不满升腾起来。 　　馨雨这家伙，现在一定在悠闲地看电视吧！ 　　走进门，一阵扑鼻的芳香把我的不满消除得一干二净。 　　“吃饭吧。”馨雨把最后两个菜端上饭桌，摘下围裙，“莉莎，去洗手。” 　　住在馨雨家，纯粹是一个偶然。 　　“不讲诚信的人，不是我儿子。滚吧！想清楚了再回来。” 　　我记得憋红了脸的老爸当初是这么说的。对了，老爸的身旁，站着一脸尴尬的渡边叔叔。 　　于是我决定离开旧金山，翻出那本青龙会联系手册，查到了慕尼黑联络人的住址。我按照地址找到房间，没想到，开门的竟然是个年轻的女人。 　　“我是林天，我想在这里住一段日子。”看女人没有什么反应，我加了一句，“华人互助。” 　　“华人互助”是青龙会的宗旨，我希望这句话能够起到暗号的作用。 　　女人的表情很古怪，也许怀疑我是个疯子，但看我的样子，又不像疯子。 　　我们在门口僵持了几秒，女人开口说：“刚来德国，没地方住吗？” 　　我鬼使神差地点点头。 　　她再一次仔仔细细打量我一番，沉默片刻之后说，“住我这里可以，不过要付房租。” 　　房租？！我顿时明白，这个女人不是我要找的联络人。大概联络人搬走了，大概我找错地方了。慕尼黑这城市，要找个人或者找个地方还真不容易。 　　我正犹豫着要不要离开，女人打开房门，并对我笑笑。 　　正是这个浅浅的笑容，让我决定住在这里。反正我短期之内，不希望和老爸再有什么联系。 　　如今回想起来，也许那句“华人互助”帮了我的大忙。 　　这个女人就是馨雨，她还有一个可爱的女儿，叫莉莎。馨雨很年轻，和我同岁，23岁。莉莎却已经四岁，也就是说…… 　　我停止自己胡乱的猜想，因为我从不打探别人的隐私，对于莉莎的来历，我从来不问，我始终清楚，我只是一个房客，随时可能离开。 　　而馨雨是个很特别的女人，她从不提起自己的过去，甚至很少提自己。直到现在，我还不知道她姓什么，也许姓刘，“流星雨”，很幽默。 　　可是她并不幽默，甚至有点冷酷。和我一样，她不关心别人的私事。我们像两根冰冷的铁轨，虽然挨的很近，却碰不到一起，而莉莎则是铁轨之间的枕木，勉勉强强把我和馨雨联系在一起。 　　老爸终究还是不忍心，在我的帐户上汇了很多钱，我却无意要搬出这里，取了一些钱，买了一辆奔驰。馨雨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依然让我呆在这里——只要每月交房租就可以——尽管我可以自己花钱买房。 　　一个月前，莉莎开始叫我“爸爸”，因为她发觉，她可以名正言顺地让“爸爸”给她买冰激凌。 　　于是，一个七拼八凑的“临时家庭”组成了。 第3章 对不起，我对你没兴趣 　　最近跟踪我的人，果然是明子的人。好几次，我刚开车驶入第四大街，就发觉有车跟踪我；而每次，当我回公寓的时候，在路口一转弯，跟踪我的人就悄然离去。 　　他们为什么不继续跟踪我呢？可能他们已经查出我的住址，可为什么，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呢？按照明子的个性，不闹个天翻地覆绝不会善罢甘休。 　　隐隐觉得，附近似乎布置了一个看不见的“魔法阵”，使得明子不敢越雷池半步。 　　如果是以前，可以打电话给老爸，让他派人替我查一查，可如今正和老爸闹冷战，只能打消这个念头。 　　脱离青龙会，就暂且做一个游手好闲的平民吧…… 　　第二天，起床之后，发现客厅的饭桌上放着一杯红茶，一个面包，一个煮鸡蛋，馨雨已经出门了。莉莎则捧着零食，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莉莎，今天去不去幼儿园？”我一边吃着简单的早餐，一边询问莉莎的意见。 　　原本专注地看着动画片的莉莎这才注意到我的出现，蹦蹦跳跳来到我面前：“这是妈妈让我交给你的。” 　　原来是一张纸条：我的那辆奔驰，可以借给你用，起床之后，送莉莎去幼儿园。车钥匙在冰箱上。 　　“我的那辆奔驰”……“借给你用”…… 　　虽说愿赌服输，但馨雨这女人的口气，也未免太自以为是。 　　我低下头，温柔地和莉莎商量：“今天我们走到幼儿园去，好不好？” 　　“好～～”不论我提出什么建议，莉莎总是很高兴地答应。和她母亲不同，莉莎是个性格温和，懂得迁就别人的小女孩。也许就是因为馨雨的个性太强，总是坚持自己的意见，让莉莎形成了总是听从别人意见的互补性格。 　　可能是由于昨天下过一场大雨的缘故，今天的天气格外明朗，莉莎一边哼着小调，一边拉着我的手急匆匆地前进。 　　以前的我，从没想象过这番情景。坦白地说，我是个感情不外露，甚至称得上冷漠的人，但在莉莎面前，不知为何，总觉得自己放下了所有的包袱，分外轻松。 　　在我的眼里，大多数人都属于“蛞蝓”，愚蠢没思想的动物而已。只有莉莎，她的单纯令我感到愉快，和她在一起，并不需要什么智慧，更加无须任何心机。 　　“到了。”莉莎放开我的手，欢快地跑进幼儿园。看着她小鸟一般轻盈的背影，我忍不住笑笑。 　　莉莎天生具有一种魔法，能够使我的笑容有意无意地挂在脸上。 　　送走莉莎，空虚乘机侵染我的身体。来到德国，是因为逃避。 　　不是逃避明子，而是逃避青龙会。在旧金山生活整整20多年，已经厌倦了。 　　明子只是一个导火索，让我有理由冲撞老爸，有理由甩袖子离开青龙会。 　　我迟早还是要回到青龙会的，这一点，我清楚，老爸也清楚。 　　以前是忙的发晕，现在是闲的发疯。无所事事，并非是什么很好的感觉。 　　该死的蛞蝓，又跟踪我。真恨不得抓住明子，撕成两半，剥了皮吃掉。 　　没空和这些又粘又恶心的蛞蝓纠缠，我加快脚步，尽量往人多的地方走，来到玛利亚广场。 　　馨雨在这里开了一个婚纱店，不过我很少来——因为她似乎不怎么欢迎我来这里。 　　那些蛞蝓在门口犹豫了一阵，没有跟进婚纱店。 　　“你来干什么？买婚纱吗？不买就不要进来闲逛。”我刚进门，被馨雨一阵劈头盖脸的数落。 　　在婚纱店里，馨雨穿着彰显贵气的粉紫色长裙，配上白色线条丝质围巾，很是显眼。而涂抹成玫瑰红的嘴唇，更让她显得高傲。 　　“某些人是单身妈妈，还不是照样卖婚纱？”我毫不客气反击她。 　　也许是我说到了她的痛处，她白了我一眼，不再理睬我。 　　婚纱全是她自己设计的，都非常漂亮。当然，这些赞美之词，我是不会说出口的。 　　店里还有不少鲜花，都是追求馨雨的男士送的。馨雨这个东方美人，把平素严谨的德国男人都征服不少，要是她的婚纱店开在法国，估计她能在婚纱店隔壁顺带再开一个花店。 　　见我在婚纱店里转来转去，毫无离去之意，馨雨走上前：“你快走吧，在我面前晃来晃去，惹的我心烦。” 　　我朝门口一看，那些蛞蝓都已经不见了。大概明子布置给他们的任务只是了解我的去向，并没打算捉我去见她。 　　“再见，下次我一定来这里挑婚纱。”我看着馨雨，微微一笑。 　　馨雨摆出一副鄙夷的眼神，仿佛是说：“就你？谁会愿意嫁给你？” 　　打了车票，乘上公交车，去德意志博物馆。德意志博物馆是德国最大的自然科学博物馆，里面甚至陈列有中国的古船和古乐器。 　　在车上，无聊寂寞的感情再次席卷上心头。生活中唯一的乐趣就是和馨雨说说话，即便被她冷淡地对待，也总比无人理睬好的多。 　　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馨雨会带着一个小孩，独自生活在慕尼黑，开着一家租金昂贵而生意算不上兴隆的婚纱店。 　　其实馨雨和我一样，不喜欢把感情流露出来，机械化地过着每一天。也许因为我们性格相似，我才对馨雨有着特殊的亲切感，仿佛在茫茫的人群中找到了同类。但我可以确定，这绝不是爱，仅仅是找到同类之后的一种安慰感。 　　至于明子，完全不是我这个世界的人。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惊呼着用日语里那种独特的夸张语气说：“你长的好像柏原崇～～” 　　柏原崇是挺帅，但和我有什么关系？要真是喜欢柏原崇的话，把他绑架过来不就好了，说不定比绑架我要容易多了。 　　但在老爸眼里，明子非常适合我。不是从性格上考虑，而是从身份上考虑。 　　明子的父亲是“日本三合会”的帮主，和我老爸是好朋友。“三合会”源于中国，最初是旧中国的反清组织，清朝灭亡之后，帮会的一部分人转移到日本，逐渐融入日本的社会，成为日本当地的黑社会。和青龙会一样，日本三合会严禁胡乱杀人，规定不许扰民，把大量的钱投资在正规的商业活动中。 　　但在别人看来，黑帮就是黑帮，涂再多的石灰，依然抹不去它“黑”的本质。因此，作为黑帮的子女，我们天生就是黑的。我们只能在黑暗中生存下去，只能和黑暗作为邻居和亲戚。 　　有时候甚至有些同情明子，作为三合会帮主的女儿，她既不可能嫁给父亲手下那些粗俗的下属，也没有某个公司白领或者企业家能有胆量娶这样一个有着黑帮背景的女人。 　　她是一朵没人敢碰的黑郁金香，而她自己，可能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而最最可惜的是，我对她一点兴趣都没有。 第4章 毒蝎子……中计！ 　　车子缓缓停下来，顺着车门开启的声音，我看到一个小巧的东方女孩走上车。 　　她径直走到最后一排，坐到我身边，从金钱豹花纹的手袋里取出一本有着薄薄的棕色古朴封面的小书，戴上耳机，专注地看起书，而右手的手指不由自主地轻轻击打着自己的大腿，富有节奏。 　　我讨厌被人打扰，所以乘车只坐最后一排，没想到这个女孩也是一样。我忍不住对她多打量几眼。 　　她穿着一身干净的白色灯芯绒外衣和丝绒长裙，没有耳环，没有戒指，耳朵从头发里露出尖尖的一点儿，让我联想到德国童话中描述的森林中的精灵。 　　她安静地看着左手的德文书，丝毫没有注意到我在一旁关注她。凝视着书本的，是一双如云雀般灵动的眼睛，不知为何，我却觉得那份灵动之中藏着一丝忧郁。 　　她是中国人、韩国人还是日本人？从她修长的小腿判断，十有八九是中国人。日本女人注重自己的胸部，韩国女人注重自己的脸庞，而中国女人天生就有令韩国女人和日本女人羡慕不已的双腿。 　　我心中暗自哼哼一声，伸手取下她的一个耳机，放到自己的耳朵里，原来是钢琴曲《I　Believe》。她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我，充满了疑惑和惊讶，犹如一只受惊的小云雀。 　　我冲她微微一笑，把耳机重新塞回她的耳朵里。 　　和自己打个赌，自己赢了自己：从她的眼神里，我可以确定她是中国人无疑。 　　日本女孩和韩国女孩遇到这种事情，都会觉得愤怒，唯一不同的是，日本女孩会用比较礼貌的用词来责问。而中国女孩，惊慌会让她们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为了避免让她感到更加慌张，我站起身，准备下车。车子靠站之后就是德国博物馆，我可以在那里消磨掉我今天的下午时光。 　　但是某个人的出现，让我不得不回到座位——明子带着妖媚的笑容，走上公交车，一步一步来到我面前。 　　她坐到我旁边，软绵绵地贴到我身上，摆弄着我的耳垂：“你以为你能逃开我的监视吗？” 　　我狠狠拧着她的大腿，她忍不住叫了一声，像是触电一般从我身上弹开。 　　明子反应如此剧烈，使得白衣女孩抬头朝我们看了看，明子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随即又转换成温柔的眼光看着我：“别倔犟了，跟我回日本见我爸爸。” 　　说话的同时，她用一支硬梆梆的枪管隔着衣服顶着我的腰部，脸上依然挂着灿烂的笑容。 　　忽然，她的笑容僵硬起来，因为我也用枪隔着我的衣服顶住她的腰部。 　　我以同样灿烂的笑容回报她：“看看我们谁先开枪，怎么样？” 　　明子瞪大眼睛，挺起头威胁般看着我：“我的枪，装的是真子弹。” 　　我咧嘴笑笑：“哦？你怎么知道我的枪装的不是真子弹呢？”我用枪顶顶她的腰部，“要不要试试？” 　　明子的身子一下子挺直，脸色变的铁青，用不服气的眼神看着我，手底下却悄悄把枪收了回去。其实，我们谁都没有理由开枪打对方，明子拿枪来威胁我，只能证明她对我毫无办法。 　　“明子真是乖孩子呢。”我用表扬孩子的语气嘲笑明子，顺手捏捏她的柔软的后脖根。 　　听到我用如此俏皮的语气说话，我身旁的白衣女孩露出浅浅的微笑，稍稍扭头，快速扫了我一眼。她虽然听不懂日语，但至少能听出我的口气。 　　和我的目光对视之后，女孩有些慌张地把眼睛转移到书本上，同时，身子微微向外侧移动，不愿靠我太近。大概我刚才摘下她耳机的唐突举动，让她对我深怀戒心。 　　女孩的微笑让明子怒意更甚，厉声问我：“这女的是谁？”她如此气势汹汹地提问，只是为了扯出一个新话题，用以消除刚才的挫败感。 　　我轻描淡写地说：“哦，我在德国认识的女朋友，很漂亮吧？”一边说，一边得意地看着明子。她越是生气，我觉得越是有趣。 　　显然，明子知道我是在故意气她，愤愤地起身，丢下一句话：“我总有办法捉住你的。” 　　捉住我？谈何容易？除非把我打死或者打伤，否则我怎么可能乖乖落入她的手掌？但她再刁蛮任性，也要权衡利弊，如果让我受伤，反目成仇，大家都没得玩。 　　车子稳稳地靠站，明子带着满腔怒火快速下车，不禁让我心情愉悦。 　　我身旁的白衣女孩一声不吭，把书本放进手袋，跟着下车的人群，低头走下车子。下车之后，她安静地站在车站旁，云雀般炯炯有神的眼睛看着远方，等候着另一辆公交车的到来。 　　车子缓缓启动，从窗口居高临下看着这个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一句话的白衣女孩，心里有一丝触动。她犹如密林中的一潭湖水，清澈但是沉闷，让人忍不住想要打破这种宁静。 　　她大概是个哑巴，否则怎么可能有这么传神的一双眼睛呢…… 　　窗外划过一条条的平行线，没一会儿，白衣女孩被抛在远处，她的形象在脑海中也渐渐淡去。 　　德国博物馆的旁边有个露天酒吧，环境不错，啤酒的品种也多，是馨雨向我推荐过的几个酒吧之一，等会儿逛完博物馆，就去那里喝两杯…… 　　下车之后，边信步走着，边盘算着下午的打算，忽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伸手去拿手机，忽然口袋中的某个东西刺中手指，手指传来一阵剧痛。 　　蝎子！我马上意识到，我遭人暗算了。 　　立刻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一只黑色蝎子的尾钩紧紧扣在我的手指上。手指的疼痛渐渐消除，转而代之的是麻木的感觉。 第5章 和黑手党有关？！ 　　没时间犹豫，将毒钩从手指上拔下，把蝎子扔到地上，用脚底把它踩个粉碎。 　　麻木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我冷静地解下鞋带，紧紧扎住蜇伤部位的上方手指关节，再用力把毒血给挤出来。 　　手机还在不断地响，我接起电话，听到明子那可恶的声音：“听说你被蝎子蛰了？怎么那么不小心呀～～怎么不说话呀，呵呵……”明子在电话那头得意地笑起来。 　　这家伙，刚才偷偷把蝎子放到我的口袋里，还故意打电话给我，让我被蝎子蛰伤……算你狠……看我下次怎么整你…… 　　没时间和她废话，我挂断电话，加快脚步走进酒吧。买了一份用于勾兑酒精的苏打水，径直来到卫生间，拿起肥皂，细心涂抹伤口，再用苏打水清洗，手指红肿的症状逐步减轻。 　　把手指伤口里的最后一点淤血排除，解开鞋带，重新捆扎伤口的上方，这才松一口气，来到外面，点了一大杯啤酒。 　　握酒杯的手指还隐隐作痛，看着手指关节处的黑色鞋带，庆幸自己处理及时，否则毒性向肢体上端蔓延，就有大麻烦了。 　　该死的明子，什么时候你落到我手里，让你好看！ 　　再无兴致去参观博物馆，在街道旁独自喝着啤酒，懒散地晒太阳，等手指的肿胀完全消除，把鞋带解下，重新系到鞋子上。 　　“嘿，帅哥，能做你旁边吗？”一个年轻的德国美女笑脸盈盈地来到我面前。 　　我朝她笑笑，替她拉开旁边的座位，这是一个能晒到太阳的好座位。 　　替她点了一杯果汁苏打水，算我的。她善意地笑笑，毫不客气地接受。在无酒精饮料中，德国人最喜欢喝果汁苏打水。 　　德国美女很快把果汁喝完：“来点啤酒怎么样？”这是德国女孩向我展开攻势的第一步，也许她对我这个东方人充满了兴趣。 　　“不，我必须走了。”替她买了一份啤酒，我离开座位。 　　德国女人对爱很执着，如果你抱着玩玩的心态去和她们恋爱，到最后一定会搞的灰头土脸。即便是认真相爱，但如果没打算长久在一起，也尽量不要沾惹德国女孩。《舞女》的作者森鸥外就是一例，他回国后，德国情人爱丽丝竟然追到日本，替他增加不少烦恼。 　　女人是麻烦的动物，而我讨厌麻烦。我不愿麻烦找上我，更不愿去自寻烦恼。 　　而且，今天的心情很差！ 　　令人恶心的蛞蝓！ 　　我迅速拔枪，朝后开了一枪，麻醉子弹“噗”的一声打中转角处的一个黑影。 　　这样的日子已经持续将近一个星期了，我的忍耐已经达到极限。再派这些蛞蝓跟踪我，就算你是渡边叔叔的女儿，我也要教训教训你！ 　　说曹操，曹操就到。 　　没走几步，明子出现在我的面前，身后还带了四个魁梧的保镖。这是没人的街道，她倒是挺会挑地方。 　　明子手指微微一动：“活捉他。” 　　四个壮硕的保镖如狼似虎地朝我扑来，我右手一扬，用麻醉枪快速解决两个。剩下两人毫无惧色，一前一后围住我。 　　我的迷你手枪，只能放三颗子弹，如今已经全部用完。收起枪，攥紧拳头，我对着冲上前的保镖猛地一拳。 　　他的拳头也打中我的胸口，我们都退了两步，我身后的那家伙乘机偷袭我，我早有防范，借着他的力道，抓住他的手臂，一个漂亮的过肩摔，把他重重地砸到地上。 　　剩下那个长得犹如俄罗斯大叔一般壮实的保镖，调整身形，弯着腰像是一辆坦克一样向我冲来，企图将我扑倒在地上。 　　当他到达我身前的时候，我轻轻闪过，双手十指交叉紧握，对着他的后脑勺狠狠捶下，他扑倒在地，摔的鼻青脸肿。 　　两人趴在地上，一时半会儿站不起来。老爸让我从小习武，区区两个保镖，能奈我何？明子太低估我的实力了。 　　一看形势不对，明子转身欲走，我一个箭步上前抓住她：“给我滚回日本！再惹我生气，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放开！”明子怒视着我，身体扭动着，试图挣脱我的手掌。 　　我一只手抓住她两个手掌，另一只手摸索她的全身。 　　明子又惊又慌，叫道：“你干什么？！” 　　我从她衣服内侧搜出一支黑手枪，掂了掂，果然是真枪。 　　“这东西归我保管。”我把枪放进自己的口袋，放开明子的手臂。 　　“还给我！”明子用力地推我，可我像是山岳一样，根本没有移动。 　　我想了想，说：“还给你，可以。但是你必须回答我一个问题。” 　　明子的眼睛几乎快喷出火焰，但现在的她，没有选择的余地。我知道这枪是她从她爸爸那里偷偷拿出来的，要是把枪弄丢，偷枪的事情败露，她免不了受到她爸爸的一番斥责和惩罚。 　　“为什么每次到了第四大街，你的人就不敢再继续跟踪？” 　　明子紧盯着我的眼睛，嘴巴紧闭，不愿回答。 　　我取出枪，在她面前晃晃：“不想要了？” 　　明子低头犹豫片刻：“那是意大利黑手党的保护区。” 　　“什么意思？” 　　“一个星期前，我派人去侦察你，却接到意大利黑手党的警告，说那块地方是他们的保护区，不允许世界上其他帮会势力进入。还说，如果不听从警告，将会受到毁灭性的报复。” 　　保护区？毁灭性的报复？ 　　好奇心会杀死猫，更何况我已经脱离青龙会……我把枪扔给明子：“你走吧，不要再派人跟踪我。” 第6章 冷酷的馨雨 　　明子站在原地，蛾眉蹙起，以她一贯的愤怒眼神看着我，没有离开的意思。 　　我摇摇头，转身离去。 　　“站住！”我身后传来明子的叫喊。 　　我依然踏步向前。 　　明子追上来，用枪顶住我的背脊：“我要开枪了！”她的语调有些颤抖。 　　“有本事你就开枪吧。”我的脚步没有减速，我料定她不敢开枪。 　　得！得！身后忽然想起两下扣动扳机的声音。 　　这家伙，还真敢开枪。难道她想杀了我吗？ 　　我头也不回，继续向前。明子没有跟上来，我能够想象她一脸懊恼的表情。 　　把手伸进口袋，摸着冰冷的五颗子弹，觉得明子这家伙不能用常理来推测。难道所谓的爱情，真的会让人疯狂？我才不信这家伙懂得什么狗屁的爱情。 　　还是老爸说的对，不要轻易相信自己的判断。刚才把明子的枪放进自己口袋的时候，我熟练地卸掉了手枪里的子弹。这个世界太多的无法预料，太过自信的人，往往也是最早遭殃的人。 　　回到公寓，莉莎抱着熊宝宝在看电视，看到我进门，甜甜地叫了一声“爸爸”。 　　馨雨已经换下那套华丽的粉紫色长裙，穿着围裙在厨房做饭。 　　没多久，馨雨端着餐盘来到客厅：“你怎么没去接莉莎呀？害的我亲自跑一趟。”听她的口气，似乎接莉莎是我的义务。 　　“今天有点事。”我懒得和她争辩。和女人争辩，是不明智的行为。 　　馨雨一边解下围裙，一边嘴里嘟哝着：“天天到处闲逛，会有什么事情。” 　　女人有个共性：罗嗦。所以我不太喜欢女人。 　　我从皮夹子里取出一叠钱：“这是这个月的房租。” 　　“哦。”馨雨数也不数，把钱收入自己的钱包。 　　“爸爸妈妈，能吃饭了吗？莉莎已经洗过手了，莉莎肚子好饿。”莉莎坐在椅子上，嚷嚷着。 　　馨雨对着莉莎笑笑：“吃饭吧。”唯有对莉莎，馨雨才偶尔展现出自己温柔的一面。 　　“馨雨，这个月结束，我就要离开德国。” 　　就算住在德国，也没有一刻的宁静——除非明子死去。而且，得知这块地方是黑手党的保护区之后，我觉得自己应该远离是非之地。 　　“好的。”从馨雨的脸上，看不出有任何表情。 　　我倒是非常希望馨雨会问我“为什么”，但她没有。 　　除了知道我叫“林天”，她对我的其他情况一概不知。她从不问，我也从不提起。她知道我不是坏人，所以不必向审问犯人一样了解我的底细。 　　不打探对方的隐私，这是我们默守的潜规则。 　　一个单身妈妈的背后一定有许多故事，而故事的背后一定有许多创伤。 　　所以我也不问。 　　“爸爸要离开德国？那什么时候回来呀？”莉莎听到我们的对话，插嘴问道。 　　“过一段时间就回来。”其实我再也没打算回来。回到青龙会之后，有很多的事情等着我去处理，老爸不会再让我轻易离开。 　　“多久呀？”莉莎不停地追问我。 　　“不会很久。”我轻轻地抚摸莉莎的脑袋，“专心吃饭吧，小莉莎。” 　　莉莎不再提问，乖乖吃饭。 　　“卫生间的灯坏了，明天你帮忙看看。”吃了几口饭，馨雨忽然说。 　　“好的，我会修的。” 　　寄居在馨雨家里，我扮演了一个父亲的角色，接莉莎，修水管，装窗帘，搬家具……一切都已经变得的那么自然…… 　　突然决定要离开，似乎有些不舍得。但这终究不是我的家庭，再逼真，也是假的。 　　青龙会有很多事情要忙，虽没有枪林弹雨、刀光剑影的程度，但也丝毫放松不得。我的家，会是什么样子？善于预测的我，也对此感到渺茫。 　　吃完饭，馨雨在厨房洗碗，我陪着莉莎看电视。莉莎靠在我的肩头，怀里抱着她最喜欢的那只熊宝宝，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视屏幕。 　　电视里放着无聊幼稚的动画片，我在一旁直打哈欠，莉莎却看的津津有味。 　　记得我四岁的时候，白天要蹲马步，走梅花桩，晚上要看书练字。魔鬼老爸的训练，目的是把我塑造成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一个能接他的班的人。 　　唉，如今想来，虽然自己比普通人强，但也失去了很多普通人拥有的东西。 　　馨雨走了过来，指着手表：“莉莎，时间不早了，该回去睡觉了。” 　　“妈妈……克立夫就要拿到宝石了……还有半小时……”莉莎可怜兮兮地望着馨雨，企图得到母亲的恩准。莉莎所说的“克立夫”，是动画片里的人物。 　　“回去睡觉！”馨雨的语气表示她的命令不容反抗，她对“克立夫”拿不拿得到宝石毫无兴趣，莉莎的理由对馨雨来说太苍白无力。 　　莉莎有些泪眼涟涟地把电视遥控器交到馨雨手里，抱着熊宝宝，嘟着小嘴走回自己的房间。 　　有时候，我觉得馨雨有些不近人情，不给莉莎买冰激凌，不让她看电视，逼着她喝牛奶……完完全全一个严厉的母亲…… 　　馨雨坐到我旁边，把电视换到时装节目，说：“林天，以后别给莉莎买太多冰激凌吃。” 　　“我很少买冰激凌给她的。” 　　馨雨带着怀疑的目光瞥了我一眼：“别骗我。最近莉莎的体形有些偏胖，一定是冰激凌吃多了。” 　　我笑笑，不置可否。 　　“还有，不要在家里抽烟，对身体不好。要是这些烟雾被莉莎吸进体内，对她的生长发育很不好。” 　　和馨雨聊天，唯一的话题就是莉莎。她偶尔对我表示关心，也是出于莉莎的考虑。 　　真是个冷酷的女人。 第7章 云雀般的女孩 　　第二天一早，馨雨猛烈的敲门声把我从梦中惊醒。 　　“林天，送莉莎去幼儿园。我去上班了。” 　　接着我听到“嘭”的一下关门声，我明白馨雨已经出门了。 　　当初因为我有奔驰，送莉莎比较方便，才揽下了这个差使，如今我的奔驰已经给了馨雨，这女人竟然还让我送莉莎，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 　　起身来到窗口，拉开窗帘，看到我的奔驰从车库里开了出来。 　　这家伙，开我的车，用的还挺顺手的。 　　车窗缓缓降下，露出馨雨的笑脸。她抬头看着我的窗口，举起手掌，向我挥手告别。 　　我不满地嗤了一声，拉上窗帘。 　　早饭又是万古不变的套餐：一杯红茶，一个面包，一个煮鸡蛋。 　　莉莎的那份和我一样，只是把红茶改成了牛奶。 　　怎么说也是个当妈妈的人，也不懂得变变花样……我心里微微抱怨着，但还是风卷残云地把早餐吃完。 　　“爸爸，今天下午幼儿园有活动。老师说，要让爸爸妈妈来参加。”莉莎一边喝牛奶，一边说。 　　“你妈妈会来参加吗？”我吃着面包，心不在焉地问。我对幼儿园的活动感到头疼，这种所谓的互动，只是把父母的智力降到孩子水平而已。 　　“妈妈说，让爸爸陪你去。”莉莎学着母亲说话的口气，把馨雨的话复述一遍，顿时让我觉得馨雨这女人真是可恶。 　　“爸爸，你会来吗？”见到我不说话，莉莎拉着我的手臂问我。 　　“如果有时间，爸爸一定来。”我点头敷衍莉莎。到时候，我是绝不会去的。 　　“爸爸，牛奶我喝不完。”莉莎把装有牛奶的杯子递到我面前。 　　我接过杯子，咕噜咕噜地替她喝完剩下的牛奶，莉莎咧嘴高兴地笑起来。 　　送莉莎去幼儿园，接着去啤酒花园消磨上午的时光。 　　巴伐利亚州是“啤酒王国”，啤酒制造业有着悠久的历史，生产的啤酒品种多，质量好。而慕尼黑是巴伐利亚州的首府，是“啤酒之都”。在这里，啤酒馆比饭店还多，啤酒花园更是遍布大街小巷。 　　老爸喜欢品葡萄酒，而我则喜欢喝啤酒。坐在花园的啤酒长桌旁，我端着满满的一扎烈性黑啤酒，悠闲地品尝着，淳厚的啤酒香味进入我身体的每个细胞。 　　慕尼黑人都善于饮酒，故而啤酒杯也格外大，通常是一公升的容量，拿在手里有些沉重。 　　比起工作勤奋的条顿民族、乐天奔放的拉丁民族、易动感情的波兰人、骄傲自大的法兰西人，巴伐利亚人则显得较为激烈喧嚣，这从他们喝酒时豪爽的表现就可看出来。 　　不过白天的啤酒花园，并不像晚上的酒馆那样吵闹，处在郁郁葱葱的花草的包围中，心情也变的很好。 　　今天出门，没有粘人的蛞蝓跟踪我。难道明子这家伙乖乖回日本了？管她是不是还逗留在德国，只要不来骚扰我就行。 　　终于摆脱明子这条大蛞蝓，忍不住再点一扎黑白艾克斯泼特啤酒来庆祝。 　　喝着喝着，不知不觉就接近中午了，阳光也越发明媚，让我觉得有些昏昏欲睡。 　　手机忽然响起来，大概是馨雨这女人催我去参加莉莎的幼儿园的弱智活动吧，我懒洋洋地把手机放到耳边，直接接通：“喂，什么事？” 　　“还记得你的女朋友吗？”手机里传来一个柔和的声音。 　　我像是被毒蝎子咬了一口般，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明子？！” 　　“哦～没错，是我。”明子不紧不慢地答复我。 　　“什么女朋友？”我的大脑一下子冷静下来，醉意全无。 　　“你有几个女朋友呀？”明子呵呵一笑，“要不要听听她的声音？” 　　“不必了。”我讨厌被人捉弄的感觉。 　　明子的语气瞬间变得冰冷：“她在我这里，有本事你过来救她。就在上次的公寓。” 　　难道馨雨被她抓起来了？我以前经常开车陪馨雨去买东西，明子这家伙大概以为馨雨是和我同居的女朋友。 　　打手机给馨雨，没人接。打馨雨婚纱店的电话，也没人接。 　　明子这混蛋，死活都不给我安宁……我愤愤地咒骂一句，乘着出租车去明子所在的公寓。 　　一下车，就有几个人上前“迎接”。我知道今天这种场合，麻醉枪是派不上用场的，与其让他们搜走，还不如不带。 　　搜身完毕，保镖对着明子说：“他没带武器。” 　　“他太狡猾，再仔细搜一遍。”吃过几次亏之后，明子对我不敢大意。 　　“确实没有。”保镖如实禀报明子。 　　明子依然不相信，但也不知该怎么办，只是紧紧地盯着我，生怕我从她面前溜走。 　　“明子，让我看看我的女朋友，总可以吧？”我特别着重“女朋友”这个词，顿时令她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 　　“可以，不过请你别乱动。”明子走到我背后，拿枪指着我，“走。” 　　女孩子拿着枪，真是件糟糕的事情。一个敢开枪的女孩拿枪，更是一件糟糕透顶的事情。 　　“打开门。”在明子命令下，保镖将一个房间的门打开。 　　房间里拉着窗帘，很昏暗。明子让保镖开灯，我这才看清，沙发上躺着一个女子，双手被反捆着，一双云雀般的眼睛让我觉得格外熟悉。 　　原来不是馨雨……又怎么会是她……我情不自禁地轻轻“咦”了一声。 　　唉，我轻声叹气，因为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我落入明子的手里。莫名其妙。 　　转身看着明子，看着这个智力和相貌成反比的女人，我无奈地说：“她和我没关系，放了她。” 第8章 拜托，配合我一下 　　“我知道她和你没关系。”明子颇为自满地昂起头，“只要能抓住你，什么手段都无所谓。” 　　我疑惑地看着明子，不明白这家伙的脑袋里装的是石头还是沙子。 　　“因为你自称她是你的女朋友，所以我才绑架她。你不该信口开河的，是因为你的说谎而害的她被我绑架，所以你一定会来救她……”她似乎对自己的理论洋洋得意，殊不知，我以为是馨雨被绑架才来到这里的。 　　上次在公交车上，我说这女孩是我的女朋友，让明子气的要命，却没想到明子会抓这个女孩来报复我。原本只是我和明子之间的“游戏”，明子这女人竟然把无辜的人牵涉进来，我觉得明子玩的有些过火了。 　　“好吧好吧，”我打断她的长篇大论，“现在我被你抓住了，你想怎么办吧？” 　　明子把手指放到嘴边，装出沉思的样子：“嗯……我还没想好，肚子却有些饿，我出去吃午饭。反正你落到我手里，我不急着处置你。”她回头对着保镖说，“把他绑起来，捆的结实点。把他的嘴用胶布贴起来，省得他乱喊乱叫。” 　　保镖带着绳索来到我面前，明子举枪指着我：“别乱动，我真的会开枪哦～～” 　　我平摊双手，表示绝不反抗，朝后面努努嘴：“把那女孩放了。” 　　“她长的那么漂亮，让她陪陪你，不是挺好？” 　　这家伙，和我唱对台戏，我让她放人，她偏不放，故意气我。 　　才一会儿的功夫，我的手被反绑的严严实实，不仅手腕不能动，连手掌也被绑在一起，十根手指全部动弹不得。任何人被这样捆绑，都只能放弃逃脱的幻想。 　　我还想说什么，明子笑着把大胶布贴到我的嘴巴上，并用手掌轻轻拍打我的嘴巴：“你这张小嘴巴，该安静下来了。在沙发上乖乖等我回来，我给你买最好吃的豆皮寿司。” 　　她朝保镖使个眼色，两个保镖架起我，将我重重地扔到沙发上，并把我的双腿也捆在一起，让我横躺在沙发上，仿佛一个巨大的粽子。 　　“加～”明子用欢快的语气向我告别，关灯离开房间，顺便关上房门。 　　房间再次恢复昏暗，唯一的光线来自窗帘的缝隙。这一束光线，正好把沙发隔成两半，也正好把我和女孩隔开。 　　女孩的手也被反捆着，但是嘴巴没有被封住。她没有呼救，很安静地坐在沙发上，似乎默然接受了这种局面。我和她都了解，呼救是没有用的，公寓外面的人听不到里面的喊声，此外，房间的外面还站着几个保镖呢。 　　我犹如陷入沼泽的草原动物，费力地调整身子，费力地抬起头，细细打量这个女孩。 　　看不清细节，但她有着完美的轮廓，而两颗宝石般的眼睛在黑暗中熠熠生辉。我发现她也在看我。四目相对，我们都觉得有些怪怪的，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不知道黑暗中，她能否看见。 　　我现在撅着屁股，趴在沙发上的姿势可真够难看的……该死的明子…… 　　忽然，她轻轻咳嗽几声，清脆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徘徊。大概长时间的捆绑，让她觉得很难受。 　　必须想办法离开这里，明子这家伙做事出人意表，栽在她手里总不是什么好事。 　　我像是蚯蚓一样，弓起背，放平身体，慢慢靠近女孩。 　　女孩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我，显然有些惊慌。 　　我的脑袋撞到她的大腿，她猛地一震，想要移动身体。没等她逃脱，我再一次弓背平身，把胸腹压到女孩的双腿上。 　　我的腹部感到很温暖很柔软的感觉，同时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 　　“What　are　you　doing？”她压低声音问我。因为在她面前，我始终和明子说日语，所以她大概把我当日本人了，对着我说英文。 　　虽然我看不到她的表情，但从她的语言中，我听出羞涩和紧张。 　　苦于无法开口解释，我把反捆在身后的手臂努力抬起，送到她嘴巴附近，希望她能明白我的用意。 　　“Help　you？”女孩用最浅显的英语轻声询问我。 　　我猛地点头，心想这女孩还不算笨。 　　于是我的手腕感到一阵温暖的气息：女孩正努力地用牙齿尝试替我解开绳索。 　　似乎用了很长的时间，我几乎要在她暖和的大腿上睡着了。她低头凑到我耳边，喘着粗气说：“Sorry，I　can’t。” 　　看来她已经尽力了。 　　我想了想，再次调整身体，翻身过来，把背脊压着女孩的大腿，凭借着仰卧起坐的力量，猛地坐起来，却不小心让自己的额头撞到女孩的脸上。 　　我用眼神向她道歉，同时看到她脸上香汗淋漓，想必刚才她费了很大的努力。 　　如此近距离地观察她，朦朦胧胧中觉得她更是漂亮。 　　她咬着嘴唇，惊讶地看着我，云雀般的眼睛不断翻转，仿佛小鸟的翅膀扑腾扑腾。 　　我侧着脸，把嘴巴凑到她的嘴巴旁边。她的脸蛋下意识地往后退，避开我的嘴巴。我继续追击，直到她无路可退。 　　我把胶布的边缘贴到她的嘴巴上，微微转动下巴，用胶布在她嘴巴上摩擦，示意她用她的嘴巴揭开我嘴巴上的胶布。 　　她当即会意，点头表示明白。我这才身体后仰，让她恢复原来的坐姿，她受到压抑的神色才逐渐缓解。 　　明白是一回事，行动又是另一回事。我等她解救我，她却紧咬嘴唇，眼神里充满犹豫。 　　女人真麻烦！我暗地再次抱怨一声。 第9章 脱逃！！ 　　我把脸凑到她面前，鼻子几乎相碰，皱起眉头紧盯着她，用眼神告诉她：“快点，别磨蹭！” 　　她喘了几口气，终于下定决心，把嘴巴贴到我的左脸颊，用上下嘴唇去夹胶布。无奈胶布粘力太强，单靠嘴唇完全不行，她只能进一步张开嘴巴，用牙齿去咬胶布的边缘。 　　我被她弄的很痒，但努力克制着。她嘴里的热气散发到我的脸上，让我觉得热烘烘的。偶尔她的舌头触碰到我的脸颊，我更加感到不习惯。 　　揭不开胶布，她也很着急，额头焖出一丝丝密集的汗水。 　　指望女人解决事情，根本就是错误的。我无聊地看着黑色的窗帘，失望至极。 　　热乎乎的气流让我难以忍受，正当我准备放弃的时候，忽然觉得胶布有些松动。大概是潮湿的热气起了作用。 　　我尝试着张开嘴巴，却一点效果都没有。仅仅是边缘部分有些松动。 　　女孩忽然停下撕咬胶布的动作，把额头靠在我的肩头，胸口大幅度地起伏不定。她实在是累坏了。 　　我突然觉得她有点可爱。 　　休息片刻，她再次把嘴唇贴到我的胶布上，牙齿和舌头配合着，终于让胶布翘起一个角。 　　好样的！我心里一阵激动，赞许地看着她。 　　她费劲周折，终于用牙齿咬住胶布的一角，随着“嗤”的一声，我的嘴巴感受到一阵撕扯的疼痛，紧接着感受到一阵解除封印之后的清凉。 　　谁知女孩用力过猛，撕开胶布之后，脑袋微微向前冲，我们的双唇不可避免地接触到一起。 　　“啊，对不起。”她匆忙将身体后仰，并用中文道歉。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也许是掩饰惊慌的条件反射。 　　她的嘴唇有些甜，而且有股熟悉的香味。这是馨雨的味道，准确的说，是花香型香奈尔柔和护唇膏的味道，每次馨雨和我说话的时候，我总能闻到这股香味。 　　惊慌过后，她又感到尴尬，低下头，不知所措地看着自己的胸口，仿佛一个犯错的孩子。 　　维持仰卧起坐的姿势真是够累的，我的腰部又酸又痛，此时我把身体躺下，顿觉轻松。 　　身体下方，她的大腿小心翼翼地移动，我这才意识到我还压着她的双腿，不禁有些愧意，但我无处可去，只能继续躺在她的大腿上。 　　仰头看着她，被撕下的胶布晃晃悠悠地粘在她的下巴处，在昏暗的环境中，犹如一大把白胡子，颇为可笑。她感到不舒服，摇晃着脑袋，用下巴蹭衣领，希望能让讨厌的胶布从下巴上脱落，可顽固的胶布像是和故意她作对似的，牢牢地粘在她的下巴上，让她无计可施。 　　她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一脸的失落，放弃和胶布的“斗争”。 　　我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这是我第二次觉得她可爱。 　　听到我笑，她看着我几秒，随即又把目光转移到房间的角落里，似乎有些生气。 　　我们现在是被绑架的人，我怎么会有心情笑起来？连我也觉得有些纳闷。 　　我再次坐起身，咬住她下巴的胶布，轻轻扯下胶布，替她解决难题。 　　她既没表现出感激，也没表现出惊讶，眉头紧锁，忧郁的眼睛依然看着房间里的角落，大概是为自己的处境感到担忧。 　　把胶布吐到地上，我调整身体，把头伸到女孩的身后，用牙齿咬住捆绑女孩手腕的绳索。见我翻来覆去，又忽然咬住她的手腕，她的手臂触电般的向后猛缩，仿佛一头受惊的小鹿。 　　但她立刻领会我的意思，翻个身，靠在沙发上，把手腕放在背部上方，使我能够比较清楚地看清捆绑的绳索。 　　捆绑的手法依然是手腕手掌集中捆绑，连手指都无法动弹。她一定觉得很疼吧？这女孩无缘无故遭到如此折磨，我有一半的责任，忽然觉得有些对不起她。 　　绳索打了一个死结，不过没关系，用牙齿解开绳索，对我而言是小事一桩。在旧金山的时候，我受过各种奇奇怪怪的训练，逃脱训练就是其中一种。 　　死结打的很牢，我按照绳子的条理，耐心地慢慢撕咬，终于解开绳子，牙齿则酸的不得了。连我都费劲力气，难怪女孩无论如何都解不开绳索。 　　“Thank　you。”女孩一边揉着酸痛的手腕，一边小声地向我道谢。直到现在，她还以为我是日本人。 　　已经过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明子这家伙该回来了…… 　　我刚要说话让女孩替我解开绳子，她却主动绕到我背后，耐心地替我打开绳索。 　　这是我第三次觉得她可爱。 　　绳子终于被解开，我重获自由，郁闷的心情刹那间消解了一半。 　　我悄悄拉开窗帘，看到窗口下方是一个花园，没有人看守。 　　蹑手蹑脚地搬一张椅子放到窗口，站在椅子上，摘下窗帘。将窗帘拧成一条粗绳，可惜长度还不够。 　　女孩想了想，捡起刚才扔在沙发下的捆绑绳索，递给我面前。我冲她笑笑，把两根绳子揉成一根绳子，接到窗帘拧成的粗绳上，长度刚好勉强到达一楼的窗台。 　　我和女孩合力把房间里的一张大桌子搬到窗口，把窗帘的粗绳绑到桌子上，我试了试绳子，强度足够支撑一个人的重量。 　　我们有默契地做完准备工作，一切都悄无声息。外面的人根本无法预料到，里面的我们正策划着逃脱。 第10章 麻烦的女人 　　打开窗户，我把逃生的绳索放到窗外，回头问她：“你先下去还是我先下去？” 　　她的嘴里发出微微上扬的“嗯”，对于我忽然说中文，她显得有些惊愕。云雀般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表明她完全听从我的安排。 　　事不宜迟，我立刻作出决定：“我先下去，然后你再慢慢爬下来。” 　　刚要跳出窗口，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在房间里找到纸笔，用日语写上：“你这笨女人，我最讨厌吃豆皮寿司。还有，别把无关的人牵扯进来，否则渡边叔叔怎么教训你，我可管不着。” 　　也许是我说中文让她觉得有亲切感，女孩不再那么紧张，她看着纸条，问我：“这是什么？” 　　“没什么。”我跳出窗口，顺着绳索滑到二楼的阳台。 　　透过落地玻璃，看到房间里的装潢十分豪华，看家具的布置，应该是大客厅。客厅里空无一人，让我松一口气。明子租下这么一幢豪华的别墅型的公寓，一定花了不少钱。真会享受…… 　　再观察周围的情况，我听到旁边的阳台的房间里传来桌球撞击的声音，并不时传来保镖们的笑声。愚蠢的蛞蝓们，抓紧时间高兴吧，过一会儿，准备接受明子的怒火吧…… 　　那女孩怎么还不下来？我抬头看窗口，看到女孩一脚放在窗口外，双手紧紧地抓着绳索，面露难色，没有胆量下来。 　　真磨蹭！我朝她招招手，让她快点下来。 　　她紧闭眼睛，皱起眉头，摆出一副豁出去的神色，准备滑下来。 　　忽然，她又睁开眼睛，尽量小声地对我喊道：“你别抬头看。” 　　我注意到她的印花裙在风中四处飘摆，顿时明白她为什么不让我抬头看。这女人，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考虑这个…… 　　我把身体转向阳台外，看着远处的风景，等她下来。 　　真慢……听着身后淅淅嗦嗦的声音，我知道她在慢慢下爬。 　　咚！一个娇小的身子扑到我背后，紧紧抱住我。 　　“对不起，我怕我站不稳……”她慌慌张张地松开双手。 　　我无奈地叹口气：“下面是花园，跳下去没问题吧？” 　　她把上半身探出阳台，看了看下方的花园，露出为难的神色。 　　真麻烦！要不是看在你替我解开绳索，我才懒得管你！ 　　我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尽量平静地对她说：“我先跳下去，然后你再跳下来。” 　　“可是阳台那么高，我怕……”她的双手在阳台的栏杆上摩擦，说话吞吞吐吐。 　　“摔不死你。”我打断她的话，爬上阳台的栏杆，纵身一跃，落在花园的草地上，顺势打几个滚，毫发无损地站起来。 　　“快跳下来！”我伸出双手，催她跳下阳台。 　　她害怕地看着花园，眼神扑朔迷离，始终不能下定决心。 　　隐隐约约，我听到公寓的正门方向有车辆的声音，一定是明子回来了。 　　“快跳！”我无法忍受她的迟疑，“我数到三，再不跳我就走了！” 　　“一！” 　　她还在犹豫。 　　“二！” 　　她还是没跳。 　　“三！” 　　我心里暗骂一句“笨女人”，转身离去。 　　扑通！！！一件重逾千斤的东西扑到我身上，让我不堪重负，当即倒在地上，顺着力道翻了好几个身，头猛地撞到花园里的喷泉池上。 　　啊～好痛！我揉着额头，准备站起身，才发现怀里躺着那个原本应该呆在阳台上的女孩。 　　你这个笨女人！该跳的时候不跳，不该跳的时候乱跳！我真恨不得扇她两巴掌，但看到她气喘吁吁的样子，就放弃了准备在她白里透红的脸蛋上留下我的手指印的打算。 　　我一边暗叹倒霉，一边站起身。人生最悲惨的事情，莫过于碰到一个糟糕的搭档。 　　“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吧？”女孩也从草地上站起来，面带歉意，笨手笨脚地用手捂住我额头的肿块。 　　“唉，算了算了。”我厌烦地推开她的手。心里想不通，为什么长的漂亮的女人，智商都那么低呢？ 　　“可恶的林天！”我听到三楼的某个房间传来明子的一声尖叫，料定她已经看到我留给她的纸条。 　　“快走！”我顾不得额头的疼痛，拉着女孩离开公寓的小花园。 　　来到安全的地带，我们都停下脚步。我这才想起我还拉着她的手，急忙放手。 　　“谢谢你救了我。”女孩点头向我道谢，接着问我，“那些人为什么要抓你？” 　　“他们是我的仇家。”我整理着自己的衣服，“我想他们是认错人，才绑架了你。总之，你以后多加小心。” 　　我不再理睬她，甩下她离开。 　　她突然上前抓住我的手臂：“认错人？到底什么意思？你能和我说说他们的事情吗？” 　　我不耐烦地看着她：“认错人就是认错人，你别再烦我，好不好？”难不成让我告诉她，她被抓起来，是由于我的一句谎话？ 　　“他们还会来抓我吗？”女孩把我的手臂抓的更紧了，似乎她认准从我这里能够得到答案。 　　我额头的伤口隐隐作痛，让我没心情和她纠缠：“我不知道！”但看到她满脸的不放心，我的口气有些变软，“我想应该不会了。” 　　“我好害怕……”说完，她的眼泪扑簌扑簌地往下掉。 　　我倒是没想到她会忽然哭起来，大概脱离险境之后，那些未知的危险对她而言更加令人恐惧。 　　想想也是，让一个普通人经历一场绑架事件，即便脱离危险，她又怎么可能对此表现得若无其事？ 第11章 我的“女儿”莉莎 　　我的同情心从不泛滥，这女孩的哭声只能令我感到心烦。 　　偏偏这时候手机又响了起来，竟然是馨雨这个女人。 　　“莉莎的幼儿园下午有活动，你代我去参加。” 　　馨雨啊馨雨，你把我当什么，保姆？ 　　我怒气冲冲地问她：“刚才你在哪儿，怎么打你的电话都没人接？” 　　“遇到一个以前的朋友，出去吃了一顿饭。”馨雨轻描淡写地解释道。 　　“手机也没带？” 　　“嗯，放在婚纱店里了。怎么？找我有事？”馨雨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口气。 　　“没什么事。”我准备挂断电话。刚才我以为是馨雨被明子抓住了，故而以身犯险，如今她平平安安，我反而觉得有些气恼。 　　“电话里怎么有女孩子在哭的声音？”馨雨通过电话问我。 　　“你听错了。”我心情变得很差，直接挂断电话。 　　收起手机，我看着女孩。她不再哭泣，红红的眼睛看着我，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忽然觉得肚子有些饿，懒得和这个女孩纠缠，冷冷地对她说：“再见。” 　　女孩用无助的眼神看着我，我瞥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女人真麻烦！我的心底再一次抱怨着。馨雨、明子、以及这女孩，都让我感到心烦。 　　她一定被这次的绑架事件吓坏了，希望能从我这里找到一丝线索。她哪里能够想到，她并没有做错什么，纯粹是无缘无故地被绑架而已。 　　女孩迷茫地站在原地，没有跟上来，我忽然觉得一阵轻松，比逃脱明子的公寓的时候还要轻松。再漂亮的女人，也终究是麻烦。 　　到饭馆里随便吃点东西，赶到莉莎的幼儿园。刚走进教室，莉莎亲密着叫喊着“爸爸”上前拉住我的手。 　　和家里不同的是，她故意用德语喊我“爸爸”，似乎是在向其他小朋友炫耀自己有这么一个英俊年轻的爸爸。 　　莉莎这小孩的虚荣心也够强的，难怪坚持要我来参加活动。以前她没有爸爸，如今有了一个，当然要充分利用了。 　　教室里挤满了德国父母，其中很多五大三粗的德国父亲和我一样，对这样的活动不怎么感兴趣，一些德国父亲们聚在一起，谈论着啤酒的话题。 　　说实话，德国的少年都很英俊，有着高高的鼻梁和深邃的眼睛，但30岁以后的德国男人，就不敢恭维了，经典的形象就是：稀疏的头发，粗糙的皮肤，外加一个大大的鼻子。这副长相，可能和他们过度饮酒有关。 　　因此，我这个“父亲”走进教室，立刻吸引了众人的眼光，连幼儿园的女老师们都忍不住对我多看几眼——作为一个东方人，我在教室里显得十分特别。 　　莉莎高兴地替我找到一个座位：“爸爸，你坐这里。” 　　我只能乖乖地坐下来。我身旁是一个德国父亲，他朝我耸耸眉毛：“你女儿很漂亮。” 　　我给出一个和善的微笑：“谢谢。”接着把目光投向舞台上的莉莎。 　　原本就漂亮的莉莎，经过特意打扮之后，更显得光彩照人。莉莎同时具备东方人和西方人的特征，轮廓明显，五官分明，皮肤白皙，东方和西方各自的优点在莉莎身上集中体现，这使得她在一群孩子里面，格外显眼。 　　小孩子们表演的是耳熟能详的莎士比亚戏剧《罗米欧与朱丽叶》中的一场戏，莉莎扮演的是女主角朱丽叶，她身上套着一件稍显宽大的粉色长裙，是整个舞台的亮点。孩子们念台词的语气虽然幼稚，但表演的还算像模像样。偶尔忘记台词，他们就愣在舞台上，眼巴巴地看着老师，老师则急忙拿起本子，提醒台词。这番纯真的情景，惹得家长们哈哈大笑。 　　莉莎的表现最为良好，从头到尾没有说错台词，口齿伶俐，动作优雅，显得十分聪明，给其他家长留下极其深刻的印象。 　　表演结束，莉莎连戏服都来不及换，提着裙子，滴答滴答地跑到我面前，撒娇地问我：“爸爸，莉莎表演的好吗？” 　　大概是厚重的戏服让她感到闷热，莉莎满头大汗。我替她擦去脸上的汗水：“表演的很好，爸爸很喜欢。快去把衣服换回来吧。” 　　莉莎高兴地笑笑，听话地走回后台。 　　我情不自禁地轻轻叹口气。莉莎缺少父爱，我的出现，恰好弥补了她的这一遗憾。她在心理上，把我当成她真正的父亲，试图从我这里得到父亲该给她的一切。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一点都不会掩饰感情…… 　　接下来的活动是到幼儿园外面的草地上野餐，别人都是三人一组，我和莉莎显得有些孤单。但莉莎毫不介意，她的心情如同今天的天气一样明媚。 　　“你是莉莎的父亲吗？”幼儿园的老师坐到我和莉莎的中间，礼貌地问我。 　　我对年轻的女老师笑笑：“我不是她的父亲，莉莎只是这么叫我而已。” 　　女老师若有所悟地点点头，露出一抹笑容：“莉莎很喜欢你，你应该经常来幼儿园看看她。” 　　我善意地笑笑，微微点头。 　　“你有女朋友吗？” 　　我看着这个女老师，妩媚的眼神和含蓄的微笑，让我当即明白她的企图。德国女人真够直接。 　　她算是一个标致的德国美女，而且身为幼儿园的老师，性格也很温柔。 　　“是，我有女朋友了。”撒谎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罪过。有时候一个简单的谎言，能使自己避免很多麻烦。 　　“你女朋友一定很漂亮。”她朝我甜甜地一笑，赞美着我那个子虚乌有的“女朋友”，起身离开。 第12章 生于江湖，死于江湖 　　女老师离开后，莉莎抬头看着我：“我不喜欢那个老师。” 　　“为什么？” 　　莉莎答非所问地说：“本来喜欢，现在不喜欢了。” 　　我再一次问她：“为什么呀？”小孩子的想法，太难把握，有时候他们的思维很不连贯。 　　莉莎嘟起小嘴：“她看着你的样子，我觉得很讨厌。” 　　四岁的莉莎，也不算太小，更何况她那么聪明，能敏锐地感觉到一些事情。小孩子的心往往很霸道，希望独占自己喜欢的东西，甚至是自己喜欢的人。和别人分享，就意味着失去一部分，小孩子都是这么想的。 　　莉莎忽然放下手里的三明治，紧紧地看着我：“爸爸只喜欢莉莎和妈妈，对不对？”在莉莎心里，妈妈是唯一可以和她分享“爸爸”的人。 　　“是啊。”我摸着莉莎的脑袋，觉得莉莎可爱极了。 　　吃完东西，陪着莉莎躺在草地上画画。莉莎用扭扭曲曲的彩色线条画出一个抽象的脸蛋，说这是我的脸，让我哭笑不得。 　　在温和的阳光下，莉莎躺在我的怀里，以我的手臂做枕头，悄无声息地睡着了。注视着这个如同洋娃娃一般可爱漂亮的莉莎，心里有些莫名的惆怅，各式各样的想法，如同海底的汽油，冒着泡来到海面，再一个个破碎。 　　莉莎对我有感情，而我竟然也对莉莎有了感情。很想一直陪在她身边关怀她，但这是不可能的。莉莎不是我的女儿，纯真的她也不该有一个混迹在黑社会中的爸爸。 　　睁眼看着头顶的太阳，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阳光很刺眼，刺得眼睛有些酸涨。 　　刚才那个幼儿园女老师轻轻地靠近我，拾起莉莎的画，对我微微一笑，小声地说：“我把这些画收集起来，做一本画册。” 　　她的手里拿着一叠绘画纸，都是小朋友们涂鸦之作。看来她是个细心的德国女孩，看模样，刚从大学毕业。我依然平躺在草地，对她眨眨眼睛。 　　“已经没什么事了，你可以带着莉莎回家了。”她善意地提醒我。 　　我笑着摇摇头，闭上眼睛。莉莎既然已经睡着，我不忍心吵醒她。为了让她睡的安稳，我的身体一动都不动。 　　年轻的老师明白我的想法，说了一句“你真是个好人”，离开了我们。 　　好人……我从没想过要当什么好人……身为美国最大的华人帮会青龙会的少帮主，比普通人了解更多的黑幕，比普通人见过更多的丑恶，比普通人懂得更多的规则……而对“好人”这个词语，从没有什么具体的概念。 　　在我眼里，事情有对错之理，而人没有好坏之分。但以世俗的观点来判断，我绝不属于“好人”，而我也安于“坏人”的身份。假惺惺地做好人，只会让我觉得恶心。 　　我是黑暗之子，我讨厌光明。 　　老爸说，生于江湖，死于江湖，这是宿命。 　　这话真难听。 　　虽然我觉得老爸说的没错。 　　草地上吹过一阵风，一些不知趣的树叶扑到我的脸庞上，我疲倦地睁开眼睛，继续看着天空的太阳。 　　太阳已经落到我们身旁的大树后面，气势削减了很多。不断吹过的晚风，令我感到有些冷，莉莎还沉沉地睡着，小小的嘴巴动个不停，大概是做着一个吃冰激凌的美梦。 　　随手捡起盖在脸上的一片树叶，放到眼前观察：枯黄的树叶有些破碎，但细长的脉络依然清晰。卷曲的叶柄，似乎象征着它落下树枝那一刻的痛苦。 　　再过一个月就是老妈的忌日，那时候，我也该回旧金山了。老妈的印象已经非常模糊，只能通过墓碑上的那张照片才能让我朦朦胧胧地记起老妈的模样。 　　没办法，老妈死的时候，我才六岁。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记得那震耳欲聋的一声枪响，接着是老爸疯狂的嚎叫声。 　　我想不通，为什么老妈会义无反顾地替老爸挡那颗子弹。真的想不通。 　　女人有时候很勇敢，有时候很傻。老妈真的很傻，凭老爸的体质，即便中了一枪，也未必会死掉。她这样匆匆忙忙地抢到爸爸面前，搭上自己的一条命，不值得。她为什么没考虑到这一点呢，老妈真笨。也许没时间考虑，也许老妈根本不考虑自己。 　　当时，谁都没有想到大舅会突然拔枪。虽然大舅染指毒品生意的事情败露，但老爸并没打算杀他，只是要严厉地处置。当时大舅已经培植了一批自己的党羽，在青龙会中的地位也不低，妈妈生怕双方闹翻，心急火燎地赶过去调解，却没想到…… 　　老妈倒下的瞬间，老爸拔枪、开枪，一气呵成。大舅倒在血泊里，他的党羽纷纷投降。 　　这是青龙会唯一的一次叛乱，也是青龙会历史上最重大的事件。 　　这些，都是从帮里的长辈那里听来的。长辈们感慨地说，我老爸的枪法很好，但从不杀人，我大舅是第一个死在我老爸枪口下的人。 　　那是老爸最喜欢的一把枪。老妈下葬的时候，那把乌黑蹭亮的手枪，一起被埋入泥土里。 　　一松手指，树叶落到我的手心。抓着树叶，捏紧拳头，听到轻微的叶片被折断的声音。干枯的树叶顽强地刺挠我的掌心，仿佛在做最后的挣扎。 　　摊开手掌，粉碎的树叶随风飘散。 第13章 这不是我的家 　　炽烈的阳光逐渐变成薄暮黄昏，其他的人早已走光，整个草地上就剩下我和莉莎。我懒懒地躺着，不想动弹。一个又一个的念头如同天边的朵朵红云，慢慢地隐退。 　　温度越来越低，莉莎打了一个哆嗦，从我怀里醒了过来。 　　“爸爸，我肚子好饿。”莉莎机灵地从草地上爬起来，拉住我的手臂。 　　被莉莎的小脑袋压了半天，觉得手臂有些发麻。我顺着莉莎拉扯的方向，站了起来：“回家吧。” 　　走在路上，莉莎小心翼翼地问我：“爸爸，你不高兴吗？” 　　“爸爸很高兴啊。”我机械地露出一个笑容，“爸爸给你买冰激凌吃。” 　　随着莉莎的欢呼声，我把莉莎抱到怀里。四岁的莉莎并不轻，但我喜欢看她在坐在我手臂上吃冰激凌的样子。 　　连莉莎都觉察出我的脸色阴沉……我咬咬牙，暂时忘却那些不愉快的事情。看着莉莎灿烂的笑容，让自己重新获得一个好心情。 　　走到家门口，我把莉莎放下来，替她擦去嘴角的白色奶油。要是让馨雨知道我又给莉莎买冰激凌吃，她一定不会给我好脸色看。莉莎当然也明白这一点，所以每次都对吃冰激凌的事情守口如瓶。 　　打开门，热乎乎的饭菜已经全部摆在桌子上，馨雨正在客厅里拨打电话。 　　“怎么回来这么晚，刚想打电话给你。”馨雨跑到门口，拿出拖鞋给我们。 　　心里忽然涌起一阵感动，很温馨的感觉。 　　啊呀～我今天是怎么了……一定是冷风吹多了，脑子着凉了…… 　　“卫生间的灯怎么没修？”一边吃饭，馨雨一边问我。 　　上午落入明子的圈套，好不容易逃脱；下午陪着莉莎，刚从幼儿园回来……哪有时间修理卫生间的灯…… 　　心里虽然这么想，但嘴上却表现的很诚恳：“不小心忘了，明天我抽时间修。”不知为什么，我不想破坏目前这种温和的氛围。 　　馨雨平静地说：“不用了，我刚才让水电工到家里修过了。” 　　这女人……既然都修好了，还和我罗嗦什么…… 　　我懒得搭理她，低头吃饭。馨雨做的饭菜口味不错，中西结合，既鲜美可口，又营养恰当。不过，她翻来覆去就只会这么几个菜式，而我作为一个房客，也没什么资格提出建议。 　　我也就觉得奇怪，就这么几样菜，每天晚上变换着排列组合搭配上桌，莉莎怎么就吃不腻呢？ 　　大概在馨雨的“淫威”下，莉莎不想吃也得吃，莉莎早已经放弃了反抗的打算。有这样一个半吊子母亲，莉莎这孩子真是可怜…… 　　“今天幼儿园的活动怎么样？是不是和莉莎一起做游戏之类的？”也许是饭桌上的气氛太沉闷，馨雨再次主动说话。 　　我就知道，馨雨这家伙不想和莉莎一起做那些弱智的游戏，以免损坏她作为母亲的威严。就算是这样，也用不着让我做替罪羊嘛…… 　　我没好气地看她一眼：“没做游戏。莉莎他们排练了一个节目，我们只是过去观看而已。” 　　“哦，这样啊。谢谢你替我去参加。” 　　从馨雨嘴里听到“谢谢”这两个字，倒是很难得。 　　饭后，莉莎和往常一样，穿着薄薄的卡通睡衣，抱着棕色的熊宝宝，聚精会神地看动画片《克立夫历险记》。我也像往常一样，打着哈欠，陪她一起看。 　　嗯？我偶然注意到，放置在沙发前的茶几上的烟灰缸，似乎被特意清洗过。家里的地板也被擦的干干净净。这家伙，干起家务，还算细心周到。 　　一般来说，馨雨只有到星期天，才会仔仔细细地把家里打扫一遍，今天怎么她也会擦地板。长久以来养成的警觉性，使我对周遭环境的变化极为敏感。 　　莉莎的目光紧盯着电视，我乘机走回自己的房间。我的房间的地板没有擦过，馨雨的房间和莉莎的房间的门都开着，看得出也没擦过。再到厨房看看，这里的地板也没有擦过。看来只有客厅的地板刻意清洁过。 　　“怎么了？”见我走进厨房东张西望，馨雨一边洗碗，一边问我。 　　“没什么，有点口渴。”我打开冰箱，拿出一瓶果汁。 　　“刚吃完饭，喝什么果汁。”馨雨不满地抱怨一句。 　　馨雨还是平常的馨雨，看不出有什么变化。 　　看来是我多心了。过惯了提心吊胆的日子，对这种普通的生活，反而觉得有些不习惯。 　　回到沙发上，喝着果汁，继续陪莉莎看电视。 　　馨雨没有擦过茶几，只是擦了地板。大概是我们回家前，她不小心把什么东西泼到地板上了…… 　　对任何微小的变化都风声鹤唳的我，的确不适合平凡的生活。从来不敢把悬着的心放下来，始终保持着高度的警戒，这是二十多年来养成的性格。 　　馨雨做完家务，照例过来赶莉莎回房间，自己安逸地看起电视。 　　我没什么兴致看时装节目，回自己房间睡觉。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睁眼看着白色的天花板，觉得有种莫名的沉重，闭上眼睛，黑暗中掠过一阵阵的白影，更是觉得不安。 　　我今天是怎么了？二十多年来的孤寂感，仿佛聚集在一起，涌上自己的心头。 　　起身在CD机里放了一张蓝调，再躺到床上，点上一支烟，心里的烦躁还是挥之不去。 　　轻盈的烟雾没多久就弥漫着整个房间，我对空轻轻吹一口气，缥缈的烟雾缓缓从我脸前散去。只要我不在莉莎面前抽烟，馨雨就没什么意见。 　　这可不像原来的我……忽然对自己产生深深的厌恶。 　　真是混蛋！我迅速从抽屉里取出我那把消音手枪，对着自己的手臂开了一枪，克制住疼痛，快速把手枪放回抽屉。 　　麻醉感很快袭遍全身，我咬着牙，缩进被子里。 第14章 来自青龙会的电话 　　“one，two，one，two……again……”朦朦胧胧中，听到客厅里传来电视机晨练节目的音乐和口令声。 　　该死的馨雨，每天早上都要跟着电视机，像个傻瓜一样的做什么健美操…… 　　从被子里伸出手，乳白色的塑料子弹嵌在皮肤里，格外的显眼，子弹的周围是一圈凝固的红色血块，整个画面像是北极的太阳，耀眼而刺骨——虽然我不知道北极的太阳究竟是什么样子。 　　一声不吭地把子弹挖出来，如此冷静，仿佛面前不是我的手臂。随着手臂神经一瞬间的抽搐，塑料子弹落在床单上，带着一点点的血丝。 　　伤口不是很深，但去除子弹之后，依然有少许的血液从伤口里流出来。从抽屉里取出创可贴，堵住流血的圆形伤口，匆匆地穿上衣服，把创可贴掩盖在衣服之下。 　　虽然经历一次疼痛，但却换来一夜的安宁。 　　拿出枪，默默地藏到衣服里面。随身带着枪，这是我的好习惯，谁知道明子这家伙又会想出什么花样来烦我…… 　　拉开窗帘，红彤彤的太阳刚从对面的教堂顶部升起，看样子今天的天气不错…… 　　打开窗户，把床单上的白色子弹扔到外面的花园里。 　　清晨的风又冷又急，使我身上冒起许许多多的鸡皮疙瘩。花园里的一棵紫藤探头探脑地准备爬上我的窗台，我顺手拧断它的梢头，关上窗户。 　　穿上外套走进客厅，该死的馨雨还在做该死的健美操。 　　“早饭在桌上。”穿着健美服的馨雨一边做着抬腿动作，一边回头对我说。 　　不用眼睛看也知道：一杯红茶，一个面包，一个煮鸡蛋。 　　喝着红茶，吃着面包，看着蹦蹦跳跳的馨雨，脑子里什么都不想，只觉得一种迷茫的失落。 　　该死的电视健美节目总算结束，馨雨拿起沙发上的毛巾，擦去脸上的汗水，走进浴室冲澡。 　　没多久，馨雨换上职业女装，来到客厅，安稳地喝了一口牛奶：“今天起来很早嘛！” 　　刚洗过澡的馨雨浑身散发着热气，皮肤红润有光泽，鼻子微微地一张一翕，每个细节都让人感到她清新可人，而湿答答的头发更加增添了她的女人味。 　　“嗯。”我把鸡蛋吞进嘴里，从座位上站起来。 　　我不喜欢看傻子一样的健美操，所以平时宁愿让馨雨出门前叫我起床。 　　馨雨拉住我：“莉莎今天不去幼儿园，让她多睡一会儿。” 　　“不去幼儿园，那谁来陪她？”我坐到椅子上，看着馨雨。 　　“我上午去婚纱店看看，下午就回家。”她犹如一个元首，说出自己的行程，让其他的人根据她的行程进行相应的部署。 　　我虽然不满于她的这种口气和态度，但也欣赏她独断独行和说一不二的个性。只是还觉得有些反常，以前的馨雨，从不会主动抽时间陪莉莎。 　　“今天是莉莎的生日。”馨雨知道我不会问“为什么”，主动补上这么一句。 　　她把杯子轻轻放到桌子上，用手指撩撩头发，拿起手提包：“我出门了，杯子就交给你了。”说完，馨雨以她一贯的雷厉风行的态度，起身离开座位，走出公寓。 　　等我洗完两个杯子，莉莎还没有起床。眼看桌子上的牛奶就快凉了，我敲敲莉莎房间的门：“莉莎，还没起床吗？” 　　忽然觉得自己彻底沦为保姆……只差在腰间系一条白围裙了…… 　　叫了好几声，都没有反应。习惯于考虑坏情况的我，心里有些发毛，直接开门走进房间。 　　莉莎还躺在床上，我稍稍心宽。我想明子也没这个胆量和本事，能够半夜“偷走”莉莎。 　　不过莉莎的脸色有些糟糕，似乎情况有些不妙。 　　“爸爸，莉莎好难受。”莉莎有气无力地说道，眼神里充满了哀求和无助。 　　我上前摸摸她的额头，幸好，没有发烫。一定是昨天躺在草地上睡觉，着凉了。我赶紧替她穿上衣服，带她去医院。 　　去医院的路上，思考几番，决定不把莉莎生病的事情告诉馨雨，省得她过分担心，更省得她问个不停，让我心烦。 　　送到医院的时候，莉莎的头晕的症状已经有所缓解，医生诊断说病情不严重。但为了安全起见，我付钱让她接受全面的检查。 　　“爸爸，我害怕。”莉莎缠着我的手臂，不敢独自进检查室。 　　我蹲下身子，亲吻她的额头：“莉莎最乖，听医生的话，爸爸在外面等你。” 　　“爸爸，你一定要在外面等我。”受到我的鼓励，莉莎忧心忡忡地跟着护士走进房间。那番依依不舍的模样，让人怜爱。医院对于小孩子来说，是个恐怖的地方，而我成了莉莎唯一的精神支柱。 　　全面的检查要花去大约两个小时，本想出去找个啤酒花园坐坐，但想到答应莉莎在外面等她，就只能恪守诺言，百无聊赖地玩弄着手机。 　　眼看手机游戏即将通关，忽然一个电话打了进来，让我不得不暂停游戏。 　　Shit！伴随着不满，我忽然发现这是老爸的办公室电话。虽有满腹狐疑，却也只能接听。 　　“林天，我是阿虎。”手机里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阿虎算是青龙会的新人，加入青龙会没几年，但很受老爸的重用。 　　“阿虎哥啊，是不是老爸让你打电话给我的？” 　　阿虎哥并非足智多谋之人，但他待人真诚，和我的关系也算不错。一定是老爸拉不下自己的脸，让阿虎哥出面劝我回旧金山…… 　　“不是的。这两天我在林叔的办公室替他留守青龙会，林叔去芝加哥会一个朋友。我打电话给你，是有一点私事。” 第15章 又是麻烦的女孩子…… 　　私事？我倒是觉得有些意外。我没有说话，等阿虎哥主动解释。 　　“是这样的，我一个朋友最近刚去德国留学，就被卷入绑架事件。他一个人呆在德国，我有些不放心，所以就想到了你。能不能设法让他搬到你住的地方附近，替我多关照关照。” 　　我微微地吐口气，无奈地闭上眼睛，做莉莎的保姆不算，还要做阿虎哥朋友的保镖…… 　　在旧金山的时候，阿虎哥帮过我很多忙，包括两个月前，若非他在老爸面前替我求情，我是绝不可能顺利离开旧金山的。如今他有事让我帮忙，我也不好意思推辞。 　　见我没有反应，阿虎哥添了一句：“是个女孩子，叫秦琴。你也知道，女孩子一个人在外留学，总是不太安全。林天，能帮我这个忙吗？在回旧金山之前，替我多照应这个女孩子，尽量让她熟悉了德国的情况。” 　　女孩子……女孩子……女孩子……我最讨厌的就是女孩子…… 　　我睁开眼睛，摇着头：“好吧好吧，我知道了。”忽然间，我非常想早点回旧金山。 　　阿虎哥似乎放心地松一口气，高兴地说：“德国时间的10点整，第十五大街28号的楼下，她会在那里等你。我把她的手机号码报给你听……” 　　真搞不懂，女孩子在国内呆着不是挺好，一个人跑出来留什么学……还偏要拖累我…… 　　心里抱怨几句，记下她的手机号码，接着问阿虎哥：“老爸最近有说过什么吗？” 　　“林叔对你的事情没多说什么，不过看的出来，他很挂念你。不就是一点小事情嘛，父子之间，没必要互相怄气。” 　　“放心吧，我准备下个月就回来，不过别告诉我老爸。对了，我不在青龙会的这段时间，有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电话里的阿虎哥停顿片刻，大概是在回忆。过了一会儿，他说：“一个月前，我们青龙会和加拿大的‘黑天鹅’有些摩擦，后来林叔派我去加拿大和他们谈判，消除了误会。还有一件大事，就是几天前，我们盘下了拉斯维加斯的一个赌场。” 　　我带着歉意笑笑：“我不在旧金山，阿虎哥一定很忙吧？” 　　阿虎哥在电话里爽朗地笑着：“没事。最近没什么拳击联赛，时间上还应付的过来。有人找我，先聊到这里吧。万一有什么困难，就打电话给我。”阿虎哥匆匆挂断电话，大概青龙会有急事需要他处理。 　　看来我离开旧金山之后，老爸把那些原本属于我的事务交给阿虎哥接手。我当然明白老爸的苦心，他想乘此机会，培养阿虎哥的能力，并帮助他树立在青龙会中的威信。 　　当初老爸对我极为不满，但最终还是让我离开旧金山，可能就是出于这一层的考虑。因为只要我留在旧金山，阿虎哥就毫无用武之地。 　　说起来，老爸这家伙其实很专横，如果他真的是因为明子的事情而和我生气，我是无论如何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的……来德国悠闲地度日，想都别想……五花大绑地送去日本也并非不可能…… 　　但专横的老爸也有弱点：他对老妈的死始终有种无法解脱的愧疚感。因此，我这个独生子对于自己的事情的“适度反抗”，他尚能容忍。否则的话，按照老爸的脾气，早在两个月前，明子就已经成为我的妻子——不管我是不是喜欢她。 　　明子……想起来就讨厌……如今又凭空冒出一个“秦琴”……令人头痛…… 　　认识明子，是这辈子最大的错误：我半年前去日本拜访渡边叔叔，才知道他有一个和我年龄相仿的女儿叫明子。当时觉得明子端庄礼貌，不像是黑道中人，对她还有些好感。谁知道从那时起，麻烦接踵而来——整整半年，明子通过各种手段接近我，总是想办法纠缠在我身边。最令人难以接受的是，渡边叔叔和我老爸见到我和明子总在一起，竟然认为我和明子“谈的来”，明里暗里地“撮合”我们。我对老爸说我不喜欢明子，他拿出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重重地拍着我的肩膀：“这种事，有什么好害羞的！”现在想起来，怀疑老爸是不是在故意装傻。 　　直到两个月前，明子的奶奶生日，我代表青龙会前往庆祝。宴会上，喝得醉醺醺的渡边叔叔当着众多日本的黑道大佬问我，觉得明子怎么样，顾及到渡边叔叔的面子，我当然说“很好”，渡边叔叔紧接着追问我，娶她做妻子怎么样？ 　　我记得当时所有人都放下酒杯看着我，身旁渡边叔叔的通红的脸尤其醒目。我心里暗叫一声糟糕，硬着头皮说：“hai。” 　　“Hai”是最保守也最婉转的回答，它可以表示“同意”的意思，也可以作为“明白了，我知道你的说的事情了”的意思，并不明确地表示同意。利用日本语言的含糊不清，我给自己准备一条后路。 　　但貌似喝醉的渡边叔叔比清醒的我还要狡猾，他替我斟满日本清酒，举起白色小瓷杯，和我用力地干杯：“o～mei～de～duo～” 　　所有人都高高地举杯，重复着渡边叔叔的那句“恭喜”，一口饮尽杯里的清酒，场面极为壮观。穿着和服的明子羞涩地低头，但我却看见她掩嘴而笑，我顿时有种“落入圈套”的感觉。 　　这圈套够深，一时半会儿还钻不出来——至少短期之内，休想摆脱明子。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阿虎哥给我摆上这么一道，让我心里不由得担心，这来历不明的秦琴，会不会带来一个更大的圈套…… 第16章 神秘的来访者 　　算了，也没什么好多想的。看看手表，刚好九点整。 　　如果现在乘车去第十五大街，到达那里刚好十点。但再过一个小时，莉莎的身体检查就要结束。 　　见到那个叫秦琴的女孩之后，还有许许多多的事情要做，不知要花去多少时间……真麻烦……我翻开手机，继续刚才被电话打断的游戏，却没打算打电话给她。 　　被卷入绑架事件的女孩……忽然间，我想起那个像云雀般有着圆圆的黑色眼珠的女孩。 　　全世界到处都有绑架事件，德国也不例外。再说，看那个女孩柔弱的样子，很难把她和魁梧的阿虎哥联想到一起…… 　　一个人来德国留学，这个秦琴也算有些胆量，绝不会是那个哭哭啼啼的云雀女孩……秦琴，这名字还不错…… 　　手机上显示出“Game　Over”的字样，我合上手机，无聊地打个哈欠。 　　“爸爸～～”昏昏欲睡之时，耳中传来莉莎那娇滴滴的声音。 　　莉莎从长廊的一端，张开手臂向我跑来。我顺势抱起她，从她手里接过检查结果的单子，各个项目都标明“健康”。 　　“爸爸，莉莎要回家。”莉莎把脸蛋贴着我，一副倦怠的模样。 　　“好，现在就送你回家。”确定莉莎安然无恙，我心宽许多。 　　回到家，哄着莉莎躺到床上休息，放点轻柔的音乐，没多久，她就如我所愿，乖乖地睡着了。 　　客厅里挂钟的时针和分针重叠在一起，都笔直地指向正上方：已经十二点了。馨雨这家伙怎么还没回来…… 　　偏在这时，电话响了，是馨雨。相处两个月，我和她之间培养出一些默契，有些时候，偶然让人产生“心有灵犀”的感觉。 　　“我再过半小时就到家，你们午饭还没吃吧？” 　　“我要出门，你回来给莉莎做点吃的。”做饭是母亲的事情，我挂断电话，准备出门去第十五大街。 　　忽然想起今天早上出门走的匆忙，家里的垃圾没有倒掉。馨雨这个女人有些洁癖，免得她罗嗦，我折回客厅，把垃圾放到公寓门外。 　　刚要离开，垃圾袋忽然碎开一个角，从里面掉出一根抽了一半的棕色雪茄。 　　雪茄？我觉得有些奇怪，蹲下身子拾起雪茄，发现上面印着“PARTAGAS”的英文，这是顶级的古巴雪茄。 　　这支雪茄的制作很考究，秉承古巴雪茄的传统，人工手制而成。 　　撕去卷纸烟叶和捆扎烟叶，我取出烟心，平摊在手掌上，闻到一种淡淡的烟草香味，果然是很好的烟草。 　　观察烟心的成分，除了一部分颜色较浅的来自烟草植物中间部分的“思高烟叶”和来自植物底部的“和拉多叶”，大部分是来自烟草植物顶部的颜色较深的“里格路烟叶”。 　　从烟叶的混和比例上判断，这种雪茄的口感一定非常浓郁，吸烟者一定是酷爱雪茄之人。 　　能够有这种品味，想必是个懂得享受生活的有钱人。 　　难道是莉莎的爸爸……我的心里掠过一个想法…… 　　住在馨雨家已经有两个月，我从没见过有客人来到馨雨家。馨雨的家，仿佛仅仅是我们三人的世界。门口的鞋柜里只有三双拖鞋：我的、馨雨的、莉莎的。 　　原本压抑着对馨雨的好奇，如今却有些控制不住。 　　我缜密的思维快速推理着：昨天这个男人来到馨雨家，因为没有招待客人的拖鞋，他穿着皮鞋进入公寓，进行一段谈话之后，男人告辞离开。接着馨雨把他的鞋印擦去，并清洗了烟灰缸。从她只擦拭了客厅的地板来判断，这个男人只在客厅逗留了片刻。 　　馨雨这么做，只有两种可能：一，她非常厌恶这个男人，所以把他留下的痕迹全部抹去。二，她不想让我或者莉莎知道，曾经有客人来到家里。 　　馨雨很爱清洁，而且个性也强，她绝不会让自己讨厌的人穿着皮鞋进入家里，那么，第一种可能就被排除了…… 　　她是个忙碌的单身妈妈，生活犹如修女一般，极有规律，再看她冷漠的样子，没兴趣和没时间去结识其他的男人……因此这男人十有八九是莉莎的父亲…… 　　既然能让他进屋子聊天，说明馨雨并不讨厌他，可能还有一定程度的往来，那又为何从不告诉莉莎关于她父亲的事情…… 　　推理游戏固然有趣，但无法完成而没有答案的推理游戏，让人心烦意乱。 　　我的推测应该不会有错……但为什么得出的结果却互相矛盾…… 　　可能这其中还有一些关键之处隐藏着，犹如玩拼图游戏，缺少了中间的一大块，虽有呼之欲出的直觉形象，却始终无法让自己心中的猜测得到印证。 　　能让我绞尽脑汁还猜不透的女人…… 　　呼～我长长地吐口气，馨雨可真不简单啊…… 　　冷静地想想，这男人未必是莉莎的父亲，但至少和馨雨的过去有关。 　　简直是废话！忽然发现自己绕了一个大圈，什么都没推测出来。 　　馨雨的现在，如同白开水一样平淡，围绕在她身边的人只有我和莉莎。这男人能到馨雨的家里做客，自然是馨雨以前的朋友，和她的过去有关。 　　啊呀～～我用力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发泄着懊恼的情绪。 　　最近几乎天天被明子纠缠，让我的精神时刻高度紧张，性格也变得有些疑神疑鬼。我心里暗暗告诫自己：馨雨不会对我产生任何威胁，我不该对她的事情产生任何兴趣…… 　　Shit！还有一个叫秦琴的女孩等着我去处理！ 　　真麻烦！ 第17章 上帝，你在玩我？ 　　自己的困难自己解决，别人的困难我从不插手。这就是我生存的原则。走在这条血色的江湖路上，过分的热心会替自己惹来更多的麻烦。 　　若不是阿虎哥那么诚恳地让我帮忙，一桩小小的绑架案和一个普通的留学生，我才懒得理会。 　　第十五大街28号……心里默念着地址，我在阴沉的第十五大街上默默行走。 　　抬起手表，已经下午一点了，和约定的时间相比，我整整迟到三个小时。 　　一个月前，馨雨家对面的公寓里的一对老夫妇搬家，并在公寓的门口挂上写有“租赁”的木质招牌。但由于价格太高，公寓始终无人问津，一直空着。 　　就在刚才，我联系到这对老夫妇，以高价把那幢公寓买下。 　　“把她安排到你住的地方附近。”阿虎哥是这么说的，我就如此照做。既然接受了别人的托付，就要把事情办的干净利落。 　　28号……28号……我不断地向前走，目光在依次在各个门牌上逗留几秒，仔细地浏览门牌上的号码。 　　忽然眼界里有一个鲜艳的色块一闪而过，我忍不住转头看向那里：一个女孩穿着蓝色连衣裙，站在离我50米开外的地方。 　　今天是撞什么鬼了……竟然又遇到上次那个女孩……她怎么像个幽灵似的，总是毫无预兆地出现在我面前…… 　　第十五大街上的建筑都有一些年头，满眼黑色的砖瓦，让这条街道略显沉闷。天蓝色连衣裙和黑色的背景形成鲜明的对比，刚才忽然闯进我的视野，差点让我吓一跳。真恨不得冲上去告诉她：小妹妹，拜托别穿那么鲜艳好不好？ 　　但我没有冲上去，相反，我不由自主地加快脚步从她面前走过。看到她，就有种不祥的预感，这种心理作用使得额头上已经消退的肿块微微地发麻。 　　她睁着云雀般圆圆的眼睛，目光锁定我的身体，看着我从她面前走过。惊讶使她樱桃般的小嘴微微张开，迷茫使她的细长的双脚停在原地。 　　希望她不要上来纠缠我……关于昨天的绑架案，我不想再做任何解释…… 　　“昨天……”她在我身后轻轻地发出一个声音。 　　Shit！不知为何，我算是怕了她，几乎本能地拔开双腿就跑。 　　刚跑几步，一个门牌号码从我眼前掠过：30。 　　我心里咯噔一下：不会这么倒霉吧……身体忽然凉了半截，僵硬地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女孩，接着把目光转移到她身后的门牌号：28。 　　我缓缓地降低视线，看到女孩的脚后跟放着一个黑色皮箱，因为皮箱的颜色和房子的颜色接近，刚才我没有注意到。 　　真的是她……不幸中的不幸……我感到我总算找到了传说中的麻烦……连逃跑都是奢望……无法避免的麻烦，才是真麻烦…… 　　我近乎绝望地闭上眼睛：上帝，你在玩我吧？我知道你在云那端阴险地偷笑。 　　睁开眼，没有看到上帝的笑，只看到这个女孩有些勉强的笑容。她开口说道：“没想到又遇见你。上次你走的太匆忙，我还有许多问题想问你。” 　　我一言不发，低头看着她的黑色皮箱，心里充满了无奈和沮丧。 　　女孩回头看自己的皮箱一眼，再次对我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我在等人，不过等了好久还没来，他大概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处理。嗯……关于昨天的绑架事件，你能和把你知道的说给我听吗？我知道你可能有自己的苦衷，所以不愿意讲，但我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想知道他们为什么要绑架我……” 　　也许是为了消除尴尬，她罗罗嗦嗦地说了一大堆。 　　馨雨偶尔也会罗嗦，但总是能够在让我感到厌烦之前停止唠叨。而这个秦琴，似乎看不懂我的表情，唧唧歪歪说个不停。 　　难以想象，接下来一个月，我要照顾这个罗嗦而麻烦的蛞蝓女人！ 　　“够了。”我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语，“我就是那个来接你的人。” 　　这句话果然很有效，女孩立刻停下说话，张大嘴巴看着我。 　　看她发傻的模样，毫无疑问，可以把她归类到“蛞蝓一族”，真怀疑她和明子是近亲，两人的智商半斤八两。 　　我取出一支烟，不急不缓地点燃，深深地吸一口：“我给你两个选择，二选一。” 　　她眨着眼睛看着我，有些不知所措。 　　“一，了解真相。二，跟我走。” 　　她为难地看着我，像个傻子一样不开口。 　　没空和她闲耗，我转身离开。我这个人最讨厌笨蛋，即便是阿虎哥的请求，我也无法试着和一个笨蛋相处。 　　“二。”我的身后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笨蛋终于开口了。 　　上帝啊，她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多希望她选“一”，这样的话，我费尽心思向她解释完毕之后，就能摆脱更多的麻烦。 　　她提起皮箱，费力地追到我身后，冲我笑笑：“我觉得你不是坏人。你也是个学生吧？” 　　笨蛋才会觉得我是个学生！没错，我是很年轻，没错，我穿着随意，没错，我精力充沛，但就凭这些，她就觉得我是学生？简直是对我的侮辱！ 　　她有见过一个会讲中、英、德、日四国语言，一个处变不惊、身手敏捷，一个对绑架案毫不在意的学生吗？ 　　啊！我快疯了！我实在是高估她的智商了。如果是明子水平的智商，至少也会问出“你是个国际刑警吧”之类的问题。 　　“你在哪里上学呀？”为了和我套近乎，她又追问一句。 　　彻底崩溃……我很无辜地问自己：我长的很像学生吗？ 第18章 漂亮的母亲 　　见我面色冷峻不愿说话，秦琴终于乖乖地闭嘴，跟着我乘出租车去第四大街。 　　到达公寓的门口，她瞥瞥地上的沉甸甸的黑色皮箱，向我投来求助的目光。 　　我什么都没说，掏出公寓的钥匙，抛到她手里：“这是你的公寓的钥匙，我住在对面。” 　　她原本以为我也住这幢公寓，听到我这么说，露出惊讶的神色。 　　女人真是麻烦，男人替她们解决各式各样的麻烦，在她们眼里看来似乎是一种义务……连“谢谢”都不会说，果然是娇生惯养的女人……我不屑地看她一眼，转身走向馨雨的公寓。 　　“谢谢。”当我走到馨雨的公寓和秦琴的公寓中间的时候，秦琴忽然在我背后说出这个词语。 　　我回头看着她：“公寓里还缺什么的话，自己去买。” 　　她像个听话的小女孩，用力地点头。 　　“这公寓空关了一个月，你自己打扫。”我停顿几秒，“说不定半夜会有老鼠钻到你床上。” 　　听到老鼠两个字，她的脸上顿时呈现出惊恐之色，再次向我抛来求助的眼神。 　　我才不会替你打扫房间……如果害怕，今晚就别想睡觉了……我继续走向馨雨的公寓，忍不住低头笑笑，取出钥匙开门。 　　心里担心莉莎，径直走进莉莎的房间，看到莉莎专心致志地趴在书桌上涂抹水彩画，我问她：“妈妈呢？” 　　“爸爸，你回来啦。”见到我的出现，莉莎似乎特别高兴，高兴得忘了回答我的问题。莉莎神采奕奕，和上午病泱泱的模样有着天壤之别。 　　听到厨房有动静，我知道馨雨一定在厨房。忽然觉得口渴，我关上莉莎房门，去找水喝。 　　“回来啦。”馨雨捂着杯子从厨房里走出来，见到我要喝水，把杯子送到我面前，“我刚泡了一杯茶，给你喝吧。” 　　我不客气地接过红茶：“莉莎生日，你怎么没有带她出去玩？” 　　“等你回来一起去啊。”馨雨坐在我对面，双手放在桌子上，支撑着下巴看着我。 　　我泯了一口红茶：“要是我到晚上才回来呢？” 　　“不会的。莉莎对你的感情比对我的感情还深。”馨雨摇头笑道，“我这个母亲好失败。”馨雨从不打听我的去向，但她知道，无论有什么事情，我今天必定很快回来。 　　馨雨隔着一个桌子笑眯眯地看我喝茶，一种幸福感忽然从我心底油然而生。她是我见到过的女人之中最聪明的一个，和馨雨在一起，不会感到厌倦。 　　我捂着热乎乎的杯子，迎面看着犹如玫瑰花般典雅的馨雨。 　　馨雨紧闭着嘴巴，同样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我。 　　我们两人就这样对望着，谁都不愿率先避开对方的目光，只要一个眼神稍稍的躲闪，就会显得自己输给了对方。 　　她有着长长的睫毛，弯弯的眼睛，亮亮的眼珠……凭这些就足以让我暗暗称奇…… 　　呵呵……我们同时微笑，同时放弃对峙。 　　馨雨有着精巧的五官和完美比例的身材以及卓越的智慧，莉莎凭借遗传得到这些优点，难怪那么讨人喜欢。 　　想知道莉莎的父亲是谁，这种愿望越来越强烈。他是如何优秀的一个人，竟然能打动心高气傲的馨雨，竟然曾经获得馨雨的青睐，更不可思议的是，他使馨雨19岁就生下莉莎，并无怨无悔地照顾女儿整整四年。 　　让聪慧的馨雨和可爱的莉莎孤苦伶仃地生活在慕尼黑，这家伙到底在想什么！如果是因为那些狗屁不通的理由而抛下她们母子……我真想抓住他，把他摁到地上狠狠揍一顿……我紧紧地捏着杯子，仿佛手里就是那家伙的臭脸。 　　咔！杯子在我手心里裂下一块大碎片，红茶顺着缺口无声地流出来，淌得满桌子都是。 　　“有没有被划伤？”馨雨急忙从座位上站起来，拉着我到厨房冲洗手掌。 　　她观察着我的手掌，仔细地替我冲洗伤口：“还好，只是划破一点皮。手别动，伤口里面可能混进碎玻璃，一定要认真清洗。” 　　我低头看着她，任凭自己手掌在她双手之间摆布。手被水冲刷着，感到阵阵冰凉，我的心也涌起阵阵冰凉。 　　做惯了单身母亲，即便是这么小的一个伤口，也像是如临大敌一般认真对待。也许在她心里，对待我和对待莉莎，是没什么区别的。给莉莎做早餐，顺便也给我做一份；替莉莎打扫房间，顺便也替我打扫房间；带莉莎出去玩，顺便也带上我…… 　　“伤口很小，不用包扎。”馨雨放开我的手掌，回到客厅收拾桌子。 　　我木愣地跟着她回到客厅，看着她忙碌。 　　“这些杯子质量太差，温度一高就容易裂开。”馨雨一边把杯子的残渣放到垃圾桶里，一边抱怨着。她并不知道这杯子是被我捏坏的，而我也并不打算解释。 　　从买杯子买菜，到烧饭打扫，馨雨承担着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这使得她有些疲惫不堪。偏偏她有洁癖，不放心别人持家，坚持不请佣人，事事都亲力亲为……莉莎的父亲，那该死的家伙，难道不知道馨雨有多辛苦吗…… 　　与其胡乱猜想，还不如直接询问当事人，虽然有些不礼貌，但某种感情驱使我这么做。刚准备开口问莉莎父亲的事情，忽然对面的公寓传来乒乒乓乓的杂乱声音。 第19章 “女儿”的生日 　　馨雨走到窗口，朝对面张望片刻：“好像有人搬进对面的公寓了。” 　　她刚说完，对面传来几声女孩子的尖叫。 　　馨雨微微一笑：“吵吵闹闹的，大概是在赶老鼠吧。”她生性冷淡，不爱管别人的闲事。 　　赶老鼠……我眼前浮现出秦琴听到“老鼠”这个词语所露出的恐慌眼神，心想，大概是老鼠在赶她吧…… 　　馨雨穿上出门的外套：“林天，你去把莉莎叫出来，我们去游乐园。” 　　如果是一般人，出于礼貌，会去拜访新邻居，但馨雨摆出这副漠不关心的表情，表明她没有这种打算。以前对面住着老夫妇的时候，馨雨和他们也从来没有交往。馨雨的处事方式和我相似：不愿去麻烦别人，也不愿别人来麻烦自己。 　　走进莉莎的房间，发现乖巧的莉莎早已经换了一套漂亮的服装，蓄势待发。原来她刚才一直在屋子里换衣服，就等着我们带她出门了。 　　我替莉莎整理她的衣领，牵着她走出房间。在严厉的馨雨的管教下，四岁的莉莎必须自己穿衣服，好在莉莎够聪明，学会穿衣服对她而言并不难。 　　走出门口，正巧秦琴把公寓里的废物拿到屋外，看到我们。 　　莉莎把双手举得高高地：“爸爸，我要你抱。” 　　馨雨佯装生气瞪莉莎一眼：“这么大了，还要爸爸抱。在这儿等妈妈，我去开车。” 　　说完，馨雨取出那串我熟悉的车钥匙，走向车库。 　　馨雨一离开，莉莎拉扯我的衣角：“爸爸，爸爸，我就要你抱。”她撒起娇来，我也没办法，只能弯腰将她抱起。 　　再抬头看对面，秦琴已经进屋了。这家伙，一定惊讶的不得了，刚才还把我当成学生，却没想到我是一个孩子的“爸爸”了。 　　馨雨把奔驰开过来，我抱着莉莎坐到副驾驶座上。 　　“妈妈，开快点！开快点！追上前面那辆车！”兴奋的莉莎对着妈妈指手画脚，一刻都不安宁。 　　和煦的阳光透过车窗暖洋洋地照射在身上，一切都闪亮亮的，车内挂着的金灿灿的铃当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心情好，所有的事物都跟着变化，连窗外的树叶都显得分外翠绿。 　　馨雨的眼神专注地看着前方，整个侧脸的轮廓被阳光洒上一道金色的迷雾，看得我有些耀眼。柔顺的头发犹如蜿蜒的小溪，遮遮掩掩地覆盖馨雨洁白的皮肤，却依然让半透明的耳垂和银色的线状耳坠脱颖而出，吸引着我的视线。 　　车子突然停下，馨雨转头看着我：“到了。” 　　始终在一旁悄悄地观察馨雨，猛然撞上她的视线，一瞬间，我有些慌张。但仅仅是一瞬间而已，莉莎的欢呼声解除了我心里的尴尬。 　　我和馨雨各自牵着莉莎的温暖的小手掌，漫步在游乐园里。莉莎吵着要吃冰激凌，馨雨破例允许，使得莉莎再次欢呼。 　　一起坐过山车，莉莎惊声尖叫，我扭头看莉莎身旁的馨雨，她没有疯狂地尖叫，反而露出难得的笑容，长长的头发被甩到身后，闭着眼睛享受速度带来的刺激。果然是个与众不同的女人…… 　　过山车之后，又玩了几个刺激的项目。玩的累了，索性一边吃东西，一边在游乐园里随便走走。 　　我总觉得有人在跟踪我们，可是每次回头，都一无所获。明子手下的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又或者是我的心理作用在作怪？ 　　“你怎么了？好像有点心神不宁的样子。”在我又一次东张西望之后，馨雨忍不住问我。 　　“没什么，我只是想找厕所。”无奈，我只能用这个理由来掩饰。 　　馨雨微微一笑，指着一个方向：“在那里，我们在这里等你。” 　　走进厕所，在盥洗池边用冷水冲洗脸部，希望自己清醒点。最近疑神疑鬼的毛病越来越严重，无谓的感情越来越多，总之，自己越来越不对劲。 　　虽然渡边叔叔严禁三合会扰民，但明子深得渡边叔叔的宠爱，加上她性格霸道，如果真的是她的人在跟踪我们…… 　　我急忙跑出厕所，朝那里一看：糟糕！馨雨和莉莎果然不在了！左顾右盼，哪里都没有两人的身影。 　　明子～～真想杀了你！刚想打电话给明子，忽然看见馨雨牵着莉莎从饮料店里走了出来。 　　Shit！心里的无名怒火猛地上窜，没事乱跑什么！让我白白担心！ 　　“爸爸，这是你的。”莉莎踮着脚尖，努力把手里的饮料送到我胸口。 　　馨雨对我甜甜笑道：“莉莎说你一定口渴，偏要去买饮料给你。这孩子，从没想过要买饮料给我。” 　　真拿她们母子没办法……在莉莎的催促下，我只能打开饮料喝了几口，莉莎这才满意地笑起来。 　　“妈妈，妈妈，我也要玩那个转盘。”莉莎忽然看到一个有很多孩子参与的项目，嚷着要玩。 　　“妈妈不能玩那个，会头晕的。你让爸爸陪你玩。”馨雨急忙把皮球踢到我这边。 　　“爸爸也不能玩，爸爸也会头晕的。莉莎一个人玩吧，我们在这里看你。”其实这么慢的转速，怎么可能头晕。我只是觉得这个项目太幼稚，不愿陪着莉莎一起坐。 　　莉莎遗憾地看着我们：“那好吧，我一个人玩。” 　　等莉莎坐上转盘，馨雨看着我：“喂，你这个好爸爸，怎么不陪着莉莎一起玩？” 　　我看着馨雨，露出狡黠的笑容：“理由和你一样。” 　　馨雨笑着“切”了一声，白我一眼，把目光投向心爱的莉莎。 第20章 大上海饭店…… 　　“谢谢你送莉莎去医院。”馨雨依然凝视着莉莎，“莉莎都和我说了。” 　　我没作答，看着莉莎。莉莎在转盘里向我们挥手，我对她笑笑。 　　“如果你离开，莉莎会很伤心的。”说完这句话，馨雨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她还小，等她长大以后，不会记得曾经有一个叫林天的爸爸。”转盘里的莉莎那么快乐，逐渐转离我们。 　　“你不会觉得遗憾吗？” 　　“人和人就是这样，聚聚散散。没什么好遗憾的。” 　　馨雨扭头看着我：“你好像总是很伤感。除了对莉莎，你不怎么笑。” 　　我看着馨雨：“你也不是一样。我们都不是快乐的单身汉。” 　　天边的云彩逐渐变暗，带来温暖的太阳缓缓隐去。游乐园里的照明设施星星点点地亮了起来，却无法带来温暖。 　　馨雨沉默片刻，突然说：“你真的希望莉莎把你忘记？下个月离开德国之后，就再也不会来看望莉莎？” 　　“是。”我的回答斩钉截铁。我要回到我的世界，不愿再和这里的生活有任何牵连。 　　“这样也好。”馨雨有些自言自语地轻轻吐出这四个字，不再说话。 　　转盘停了下来，莉莎踏着一路欢笑回到我们身边，扑到我身上。 　　馨雨替莉莎穿上外套：“肚子饿了吧？去吃晚饭。莉莎想吃什么？” 　　“我想吃中国菜。”莉莎早已经吃腻馨雨烧的菜，如今准备饱饱口福，毫不客气地提出要求。 　　“玛利亚广场那里有一家很不错的中餐馆。”我朝馨雨挑挑眉毛，“不介意让我开车吧？” 　　馨雨嘟起嘴巴，把车钥匙扔到我手里。 　　摸着久违的方向盘，仿佛与老友重逢，这份激动自不言说。 　　莉莎在游乐园里玩的太累，没多久，靠在馨雨的怀里，呼呼地睡着了。 　　“馨雨，把这辆车还给我，怎么样？”经历了一段安静之后，我用商量的口气问馨雨。 　　“这是你输给我的，有本事你再把它赢回去。不过，”馨雨得意地笑笑，“我怕你又要输给我一辆奔驰。” 　　也难怪她那么得意，她的运气总是特别好，迄今为止，在梭哈这个游戏中，我还没赢过她。从最开始输一杯啤酒，到后来输一个月的房租，到最近输一辆奔驰，我已经不敢再和她打牌赌输赢。 　　看着馨雨得意洋洋的模样，我无奈地摇摇头：“听我说完，我的意思是，你把车还给我，我给你买一辆新的奔驰。” 　　“哦，这个可以。不用给我买奔驰，除了上下班，我很少开车。”馨雨爽气地答应。 　　在德国，平均每三个人就拥有一辆小汽车。没有车，实在太不方便。前段时间馨雨的车被盗，于是借着打赌，她把我的奔驰“要”了去。 　　我瞥一眼后视镜：“馨雨，你不觉得后面那辆黑色的轿车一直跟着我们吗？” 　　馨雨一点也不惊讶，也不慌张：“不止那辆黑色轿车，还有一辆银色的轿车，也一直跟着我们。你主动要求开车，还故意在路上绕来绕去，就是为了确认这件事情？”馨雨果然是聪明女人，早就识破我的想法。 　　“这些家伙从游乐园就一直跟踪我们，我们要不要和他们玩玩游戏？”既然馨雨也觉察到有人跟踪，我索性和盘托出。 　　“我才没兴趣玩什么游戏，我饿了，莉莎也饿了，快点开车去你说的中餐馆。”馨雨的回答出乎我的意料，我越来越觉得馨雨有个性。 　　好吧，那就不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了，我直接开车去“大上海饭店”。 　　慕尼黑有50多家中国饭店，而两个月来，我光顾次数最多的莫过于这家创建于60年代的“大上海饭店”。 　　提起大上海饭店，德国的华侨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饭店的肖老板是德国南部华人社团的领袖。 　　德国的治安相对良好，虽然肖老板结识大量名流和当地显要，但她领导下的华人社团完全没有黑社会的性质。而身为青龙会的少帮主，我对肖老板敬而远之，不曾拜会。理由很简单：白水里一旦混入黑水，就会将水染黑；而黑水里即便注入白水，也不可能将水染白。 　　来这里吃饭，一方面是照顾肖老板的生意，表示我的敬意；另一方面，肖老板身份显赫，在大上海饭店里，没人敢肆意胡闹，莉莎可以安安稳稳地吃一顿生日饭。 　　因为只有我们三个人，为免太冷清，馨雨建议在二楼店堂吃饭，我当即表示同意。 　　二楼的墙上挂着中国字画，盥洗室的门口放置着古色古香的檀香屏风，地上铺着猩红的高级地毯，天花板上吊着灯笼式样的照明灯，气氛古雅静谧，不愧是一流的中国饭店。 　　我们刚刚坐定，明子带着一批人走上楼，她的视线在我脸上快速掠过，坐到我旁边的桌子。 　　果然是这家伙……我装作不认识明子，开始点菜。 　　虽说是中国菜，但其实都夹杂着西式烧法，并非纯正的“中国味道”。不仅大上海饭店如此，几乎所有的德国中餐馆都如此。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满足德国顾客的口味。 　　我刚点完菜，忽然听到一阵嘈杂的上楼脚步声。 　　一个目光利如鹰隼的外国老头，在一群黑衣人的簇拥下，缓缓走上二楼，走向我们旁边的桌子。 　　有人替他拉开椅子，有人替他脱下大衣，有人替他叫来身着唐装的服务员，而他的两道寒光，始终牢牢锁在我身上。 第21章 意大利老头？ 　　看这架势，这老头绝非普通人。他这样看着我，莫非认识我？ 　　在德国的两个月里，我隐藏自己的身份，深居简出，未曾得罪过任何人，但这老头仿佛是冲着我而来。 　　我悄悄观察明子的神态：她沉默不语，冷眼看着老头这群人，似乎也在深深思索。看样子，老头和她不是一伙的。 　　再看馨雨，她拿着菜谱，向莉莎描述各种中国菜的模样，连看都不看老头。 　　我顿时有些明白了。这种刻意回避，让我感觉到异样。 　　今天是莉莎的生日，是个与众不同的日子。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老头就是昨天中午造访馨雨的人。当时我以为馨雨被明子绑架，打电话到婚纱店，没人接……如此说来，她没有呆在婚纱店，是因为她在家里招待这个老头…… 　　“小姐，请问你要点什么菜？”服务员用中文询问明子，他误以为明子是中国人。 　　明子不做声，不满地看着服务员。 　　见到明子有些生气，服务员急忙把刚才的话改成德文，但观察明子的表情之后，可怜的服务员只能再用英文说一遍。 　　明子这笨女人，只会日语和英语。就这样也敢出来乱跑，我真是有点佩服她。 　　菜谱上只有中文和德文两种菜名，虽然明子随身带着会德语的保镖，但如果此时手忙脚乱地翻译，她势必要收到我嘲弄的目光。 　　明子气恼地把菜谱合上，指着我，用英文说：“和他们一样。” 　　虽然她尽快结束点菜的尴尬，但气势上仍免不了输了一截。 　　我侧头瞥她一眼，嘴角露出一丝嘲笑，气的她咬牙切齿。 　　馨雨看着对面的明子，问我：“我们点的都是适合小孩子吃的东西，她为什么要和我们点一样的菜单？” 　　“大概她看不懂中文，也看不懂德文，又偏偏要来这里凑热闹，所以只能这么做。”我故意看着明子，提高音调。 　　“原来是这样。”馨雨微微笑着，继续低头向莉莎解释中国菜的品种。 　　明子知道我和馨雨在谈论她，但她听不懂中文，身边又没有会中文的保镖，只能对着我干瞪眼。 　　再看另外一桌的外国老头，他悠闲地坐在椅子上，由手下人替他点菜。 　　直觉告诉我，这老头不是德国人。欧洲许多国家的人评价德国人如同机器，办事太过认真。此话虽然有些过分，但可表现出德国人凡事一丝不苟。如果他是德国老头，多半会自己点菜…… 　　仔细看这个老头的模样：他有着褐色的头发和褐色的眼睛，与典型的金发碧眼德国人截然不同。从长相上判断，这老头是意大利人或者西班牙人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尤其是他的保镖点菜说德语的时候，发音上隐隐有些大舌颤音的痕迹，这就进一步证实我的猜测。 　　除非方言或者歌剧，普通的德国人说话的时候都是使用小舌颤音，虽然德国的浊颤音和法语的清颤音有所区别，但都属于小舌颤音，与意语和西语中的大舌颤音有着较大的区别。这保镖并非语言专家，难以克服两种语言的细节也无可厚非。 　　西班牙语和意大利语很相似，我没刻意学过这两种语言，无法从保镖说话的习惯上更细微地加以区别。但相比之下，西班牙人的头发和眼睛颜色更深一些，而意大利人的性格比较懒散随意。 　　从种种迹象来看，这老头很可能是意大利人。 　　意大利人？意大利黑手党？我忽然想起明子曾接到过意大利黑手党的警告，警告她不能踏入黑手党的保护区——馨雨公寓所在的第四大街。 　　虽然不太清楚这老头和馨雨的关系，但如果他真的是意大利黑手党，作为一个住在馨雨家将近两个月的房客，我的身世背景早就被他们调查的清清楚楚。美国青龙会的少帮主，怎么还能安安稳稳地住在黑手党的禁区内？ 　　菜被陆陆续续地端了上来，老头的那桌显然比我们丰盛的多：糖醋古老肉、芙蓉蛋肉丝、笋丝牛肉、三鲜色拉……没多久就摆满了桌子。 　　为了同时满足华人和西方人的需要，桌子上同时放着两种餐具：刀叉和筷匙。老头戴上餐巾，拿起刀叉，有滋有味地吃着中国菜。而训练有素的保镖纹丝不动，静静地站在他身后。 　　“妈妈，这里的菜真好吃！要是妈妈烧的菜有这么好吃就太棒了！”莉莎童言无忌地说话，把我的注意力吸引回来。言外之意，莉莎对馨雨的厨艺早有不满。 　　“就是就是，妈妈烧的菜太难吃了。”我附和着莉莎，对馨雨一成不变的菜谱提出抗议。 　　“你这家伙，”馨雨横我一眼，对着莉莎柔声细语，“没关系，以后让爸爸带你来吃。” 　　“好啊，好啊。”莉莎自然是一百个愿意。她不知道，在这里吃一顿饭，足够她买一大堆冰激凌。 　　什锦汤，鸡蛋炒西红柿，油炸鸡串，咖喱牛肉，素炒土豆丝，香菇油菜，冬瓜盅，炒三丁，八宝粥，元宝虾，大米粥，红豆汤……这些都是具有中国特色的菜肴，莉莎特别爱吃。 　　再看明子，她可没莉莎这么好的心情。从小吃清淡的日式料理的明子，对这些油腻的中国菜显得非常“过敏”，拿着筷子，却不知从何下筷。她是个过分讲究的女人，对欧洲料理也无法接受，这些天在德国，她只去日本料理店买东西吃。 　　这是矜持还是愚蠢，我难以解释。只能让我更加觉得，我和她是两个世界的人，任何一个人进入对方的世界生活，都终究会疯掉的。 第22章 是个厉害的人物…… 　　莉莎忽然抬起头，抹着嘴巴：“妈妈，莉莎今天好开心！”她扑到馨雨的手臂上，天真地问道，“妈妈，你为什么不早点认识爸爸呢？” 　　馨雨笑着摇摇头，拿起纸巾替莉莎擦去嘴角的油渍。 　　“妈妈，我有个愿望。”说完，莉莎诚恳地看着馨雨。 　　馨雨抚摸着莉莎额头的发梢：“如果妈妈能做到的，妈妈一定满足你。” 　　“我希望你和爸爸一直在一起，陪着莉莎。”她痴痴地看着母亲，渴望得到肯定的答复。 　　馨雨低头沉默片刻，最终对我浅浅微笑：“小孩子乱说话，别介意。” 　　我也用微笑回应馨雨，但心里却有些难受。 　　大部分德国孩子过生日，除幼儿园的庆祝活动外，还要在家里举办生日聚会。过生日的孩子会提前自己制作请帖，邀请小伙伴来家里参加生日聚会。在生日聚会中，父母必须和孩子一起尽情地玩。 　　也许是因为馨雨讨厌吵闹，也许是因为莉莎没有爸爸，馨雨没有要求幼儿园的老师替馨雨举办庆祝活动，也没有让馨雨邀请小朋友来家里玩。 　　纵然如此，有我和馨雨陪着她，莉莎就已经觉得很开心。莉莎那小小的心，只要用一点微乎其微的幸福就能填满。无法想象，她还那么小，就要跟着母亲感受寂寞。 　　“莉莎，你看这是什么？”我变戏法般的从身后拿出一套光盘。 　　“《克立夫历险记》！”莉莎兴奋地尖叫起来，从我手里“抢”走礼物，放到自己的胸口。她原本期待着母亲的回答，此时注意力完全被光盘上的动画人物所吸引。 　　“先吃饭，动画片放在妈妈的包里。”馨雨从莉莎手里拿过光盘，感激我替她解围。 　　“谢谢爸爸！”莉莎越过馨雨，朝着我的脸颊给出一个“香吻”。 　　我乘机观察那老头，他已经停止用餐，冷冷地看着我们。 　　他舒舒服服地靠在椅子上，举起手，伸出两根手指。身后的保镖会意，拿出雪茄盒，取出一支褐色的雪茄，毕恭毕敬地替他点燃。 　　老头的鼻子和嘴里缓缓地冒出一阵白色的浓雾，在头顶上空散开。隔着一张桌子，我还能闻到燃烧的雪茄烟草味，可见这种雪茄的风味十分浓郁。 　　明子忽然猛烈地咳嗽起来，看她捂着鼻子皱起眉头的样子，显然对这种烟草味道非常不适应。 　　我站起身，带着微笑走到老头的面前，向他点头致意，用德语说道：“对不起打扰您，您的雪茄让那位女士觉得困扰，如果可以的话……”说到这里，我回头看一眼不停咳嗽的明子。 　　老头深陷在眼眶内的褐色眼珠紧盯着我，尖尖的鼻子里吐出最后一丝烟雾。 　　我依然面带微笑看着他，尽量让自己表现的像一个普通的绅士。 　　他慢慢地站起身，把雪茄掐灭在烟灰缸里，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我乘机瞥一眼雪茄：PARTAGAS。和上次发现的雪茄是同一个牌子。 　　咚咚咚……一群黑衣人护着老头走下楼梯。我暗暗松一口气，左胸的心脏和下楼的杂乱声一样，发出咚咚咚的响声。 　　如果他真的是意大利黑手党高层，那么我刚才的举动，无疑是邀请阎罗王来家里喝茶。 　　回到馨雨身边的时候，明子不解地看着我，想不通我为什么忽然那么关心她。 　　“看不出来，你还挺绅士。”到现在为止，馨雨还试图装作不认识那老头。 　　“我是怕莉莎闻到烟味，对她的身体不好。” 　　其实我谁也没担心，我的目的很单纯：试探那老头的反应，让我得到更多的信息。不过令我失望的是，老头直接离开，一句话都没有，甚至一个手势也没有。 　　但我注意到一个细节：老头的右手食指上戴着一个镶嵌着硕大的蓝宝石的戒指，他把雪茄的烟头摁在烟灰缸里转了一圈之后，很流畅地用食指的戒指在烟头上轻轻压了一下。 　　由此我得出一个印象：这个人做事够彻底，不是好惹的人物。 　　老头离开几分钟后，楼下的服务员举着一个大大的圆形蛋糕盒来到我们面前：“这是一位刚结帐的老先生送给你们的。” 　　还没等馨雨反应过来，服务员把蛋糕放到桌子中央，打开蛋糕盒子。 　　这是一个刚烤好的巨型kaesekuchen蛋糕，晶莹剔透的乳白内层里，还隐约泛着金黄的光泽。这种德国蛋糕独具的乳酪香味瞬间充斥整个店堂，引得周围众人纷纷注目。 　　平时冷静的馨雨，此时也有些不知所措。 　　“妈妈，为什么别人要送我蛋糕呀？”莉莎眼里泛着贪婪的目光，吞着口水，问母亲。莉莎很有教养，如果是其他的孩子，早就不顾父母的意见，迫不及待地动手吃蛋糕了。 　　我拿起叉子，替莉莎切下一块蛋糕，送到她面前：“因为莉莎太可爱，所以别人才送你蛋糕啊。”说话的同时，我紧紧看着馨雨。 　　我的眼神告诉她，我也想知道答案。她的眼神告诉我，她已经放弃隐瞒。 　　但现在不是谈论这个问题的时候。 　　我继续切下两块蛋糕，一块给馨雨，一块给自己。 　　淡淡的甜味带着微微的酸，清新的奶味混着水蜜桃的香气，不甜不腻，沙沙的口感，清爽不黏口。 　　那老头果然是很有生活品味的人。 第23章 我对馨雨…… 　　乘着馨雨去洗手间，莉莎狼吞虎咽地吃着蛋糕。她才不会算什么东西多少卡路里，只要好吃就行，但很快，她终于发现一个客观存在的问题。 　　“爸爸，莉莎吃不掉这么大的蛋糕。”莉莎很想把这么好吃的蛋糕全部放进自己的肚子里，无奈蛋糕实在太大，她只能向我请教解决办法。 　　“把蛋糕分给其他桌子的叔叔阿姨，他们会祝福你的。”虽然蛋糕很可口，但我觉得高举着剩下的蛋糕下楼的样子会很蠢。 　　“好～”莉莎站到我身边，“爸爸替我切蛋糕。” 　　我切下一小块蛋糕，小心翼翼地交到莉莎手里，指着明子：“给那个阿姨送去。” 　　莉莎乖乖地端着蛋糕走向明子，把蛋糕放到明子面前：“今天是莉莎的生日，我请你吃蛋糕。”其实莉莎曾经见过明子，但小孩子容易忘事，更何况明子没给莉莎买过冰激凌，莉莎对明子已经没有印象。 　　明子看看莉莎，又看看我，一片迷茫。 　　“莉莎，说英语。”我坐在椅子上，指导着莉莎。 　　莉莎眨着眼睛，用半生不熟的英语把刚才的意思复述一遍。 　　明子不屑地看着蛋糕，接着不屑地看着我，嘴里轻轻叹口气，表示无奈。 　　我朝明子挑挑眉毛：“Please。”明晃晃的餐刀在我的右手的手指上快速旋转，一阵阵凉光从明子的眼前掠过。忽然，我猛地捏住餐刀，将锐利的刀尖对着明子。 　　也许是感激雪茄的事情，也许是害怕我的威胁，明子拿起蛋糕，轻轻地咬了一口。我满意地点点头，把餐刀放在蛋糕上。 　　莉莎蹦蹦跳跳地回到我身边：“下一个是谁？” 　　“那边的老伯伯，记得要说德语。”我把已经切好的蛋糕交到莉莎的手里。 　　莉莎圆满地完成任务，换来那位德国老先生的一句“Danke”。 　　没一会儿，每个桌子都收到莉莎的一块蛋糕，整个店堂不断传出德语的感谢声，每个人都很喜欢这个可爱的小女孩，祝贺她生日快乐。 　　馨雨终于从洗手间回来，看到这幅景象，当即明白发生了什么，对着我笑笑。 　　“谢谢你，让莉莎这么高兴。”穿着简单的白色蕾丝衬衫的馨雨坐回座位，她面部周围的头发有些湿润。 　　馨雨的生活如同钟摆一样有规律，晚上七点，是她卸妆的时间，雷打不动。 　　不施粉黛的馨雨，有一种清秀淡雅的美丽：随意而不做作，淡泊却不流俗。水嫩的皮肤，肆意地呼吸着新鲜空气，这种自然的光泽，让人怀疑所有的掩饰都是不必要的。 　　浓妆淡抹总相宜——用来形容馨雨毫不为过。这一点，可以从明子嫉妒的眼神中得到印证。 　　“时间不早了，回家吧。”对于晚上九点准时睡觉的馨雨来说，时间的确已经不早了。 　　“你带着莉莎先下楼开车，我去结帐。”我不急不缓地整理着自己的衣服。 　　等馨雨和莉莎下楼，我走向明子：“你今天穿的很漂亮。” 　　“你到底想说什么？”明子对我充满了戒心。 　　“只是夸奖夸奖你。”我一边紧挨着明子坐下来，一边抚摸她的脸蛋。 　　在衣服的遮掩下，硬梆梆的枪口顶在我的腰部：“我警告你，别耍什么花样。” 　　“忽然觉得你好漂亮。”我侧着脸，轻轻地吻她一下。原来明子也挺香。 　　当她还处在错愕之中，迷茫地回味着刚才的蜻蜓点水，我站起身，走向一直站在远处看着我的服务员。 　　“也许我不该在这里接吻，但她是我的……”说到这里，我故意拖长声音。 　　服务员暧昧地笑笑：“没关系，我知道她是您的恋人。”他故意很婉转地使用“恋人”这个词语。 　　在法国没有事实重婚罪，在生性浪漫的法国人的观念里，婚外恋并不是很严重的过错，他们甚至能很宽容地接受前总统的私生女。但在重视婚姻的德国，我的举动无疑引起这个华人服务员的无限猜想。 　　“你明白就好，我的妻子还在下面等我，我们那一桌的钱，”我对他笑笑，“会由我的‘恋人’替我支付。”我引用服务员的“恋人”这个词，服务员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我潇洒地走下楼，见到馨雨已经把车停在饭店门口。吃饱喝足的莉莎躺在后车座上，昏昏欲睡。 　　饭店门口的服务生替我拉开车门，我坐进副驾驶座，关上门，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幸亏那老头早早地离开，否则明子忍受不了雪茄的烟味，两帮人马闹起来，注定搅坏我的兴致，事情也会变得麻烦…… 　　馨雨默默地开车，依然是那副专注的眼神。没有了白天的阳光，馨雨看起来是那么朦胧。车窗外的街灯依次一闪而过，馨雨的脸庞被照亮，然后逐渐黯淡，仿佛她面前的天空中，有一束束烟火在绽放。 　　我可以无所顾忌地亲吻明子，但是对馨雨，我从没碰过她。如果她不是一个孩子的母亲，我想她是世界上仅存的一个能让我心动的女人。 　　也许我已经喜欢上她了……一个从来都很讨厌女人的林天，竟然也…… 　　“爸爸……妈妈……”莉莎说着梦话，在后面翻一个身。莉莎和她的母亲长的很像，只是多了一些西方人的特质。有时候看着莉莎，觉得她就是馨雨的翻版。 　　究竟我是因为喜欢莉莎，才对馨雨抱有好感，还是因为我喜欢馨雨，才对莉莎那么关心…… 　　该死，我又开始胡思乱想。 第24章 我想了解你 　　滋滋滋……手机在口袋里振动起来。 　　不用拿出来就知道，肯定是明子那笨女人的电话。服务员认准她是我的“恋人”，她也只能替我支付昂贵的用餐费。 　　能够想象出她拿着手机，脸色发青的模样……不乖乖地呆在日本，成天跟着我，又一次次地被我耍，她觉得很有意思吗？ 　　不过，她身上的香味倒是很特别。好像是“平安六熏香”之一的黑方香，由沉香、丁香、贝香、檀香、黎香等几种香木粉末炼制而成，那种淡淡的味道，比纯粹化学成分的高级香水更胜一筹。 　　京都人有着纤细的审美意识和闲逸的生活方式，比起现代化的日本人，传统的京都人要可爱的多。 　　但她毕竟是日本女人，我不喜欢日本女人。 　　手机终于停止振动，明子终于放弃了。她明知道我不会接，还偏偏打我的手机，就好比明知道我不会喜欢她，还对我纠缠不休。不知道京都人是不是都那么偏执，也不清楚是不是这份偏执替他们挡住了“全球化”那强有力的步伐。 　　忍不住凑近馨雨，悄悄闻她的衣服，什么味道都没有。馨雨从不喷洒香水，她唯一能散发香味的地方就是嘴唇，那是花香型香奈尔唇膏的味道。那个叫秦琴的女孩的嘴唇也有这种香味。 　　车子缓缓减速，驶进车库。 　　“把莉莎抱进来，别吵醒她。”馨雨下车去开公寓的门，让我抱着莉莎进屋。 　　莉莎睡的死死的，一点都没察觉到自己被我抱着，可见她今天玩得精疲力尽。 　　回头看对面的公寓，灯还亮着。秦琴这笨蛋，一定是害怕老鼠钻进她被子，不敢早早睡觉…… 　　轻柔地把莉莎放到她房间的床上，和馨雨合作着替她脱掉外套和鞋袜。刚要替她盖上被子，莉莎却睡意朦胧地自动把被子拉到自己身上，嘴里不知在嘟哝什么。 　　我和馨雨相视一笑，走出莉莎的房间。虽然只有八点半，却都有些疲惫，陪小孩玩耍，可不是一件轻松的差事。 　　叮咚叮咚！门铃忽然响起。 　　“先生，您定的蛋糕，八点半准时送到。”身穿制服的外送人员彬彬有礼地把蛋糕交给我。这是莉莎的生日蛋糕，我白天预订的，只是没想到会有一个老头出现，抢先送莉莎一个大蛋糕。如今我手里的蛋糕已经失去意义了。 　　馨雨没有返回自己的房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刚才在饭店里，你好像有话要问我。” 　　我把蛋糕放到客厅的桌子上：“是有些疑惑在我心里，但那些都是你的私事，我不该过问。” 　　馨雨来到桌子旁边，打开蛋糕盒子：“很漂亮的蛋糕，一定很贵，替莉莎说声谢谢。”接着她取出四支蜡烛，放在桌子的四个角，“如果我愿意说呢？” 　　“如果这样的话，我很有兴趣听。”我一边说，一边用打火机点燃蜡烛。每个动作都配合默契。 　　“你可以问三个问题，每个问题都只能针对一个人，我只会用一句话来回答。”馨雨以不容辩驳的语气制定着游戏规则，“我给你一分钟时间考虑。” 　　说完，她关上客厅的电灯，去酒架上拿下一瓶红酒，再次回到桌子旁。 　　我并不急着提问，接过红酒瓶子，在两个酒杯里注入一点红酒，把其中一个酒杯递给馨雨。 　　“干杯！”馨雨拿起酒杯，和我轻轻碰杯，翘着小拇指，泯一口红酒，在烛光中熠熠生辉的眼睛看着我，“该提问了。” 　　“那个老头是谁？” 　　“莉莎的爷爷。” 　　“莉莎的爸爸在哪儿？” 　　“死了。” 　　我不再作声，仰脖子喝完杯子里的红酒，自顾自又倒了一点红酒。 　　馨雨摇晃着酒杯，透过红酒看着对面的蜡烛，提醒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烛光犹如朦胧的朝阳，红酒如同清晨的大海，这种美景，在小小的酒杯里泛滥。按照德国的风俗，小型宴会的氛围都很昏暗，照明工具常常是蜡烛。也许德国人早就领悟到，用蜡烛照明，是最美的。 　　透过馨雨手里的摇晃的红酒，闪烁的烛光在馨雨的脸上映出一道道流动的红色波浪，她每个眼眸里都藏着两点黄色的火星，犹如大海上的灯塔。 　　我长长地吁一口气，将馨雨身旁的蜡烛吹得左摇右晃：“算了，我不想问了。” 　　馨雨笑着摇摇头：“你这个人。”也许她对我这个人有自己的看法，但她偏没有说出来，只是如此感叹而已。 　　“知道的太多，也并非是什么好事。如果你想知道我的事情，我也会告诉你。”我替她倒上红酒，“一五一十地告诉你。”我补充道。 　　“正如你说的：知道的太多，并非是什么好事。我已经习惯和莉莎两个人在一起。”她把酒杯放到鼻子下，闻着香醇的味道，“这很好。” 　　我不知道她所说的“很好”，究竟是指红酒，还是指如今的生活。 　　很好，真的很好。我细细品着红酒，责怪自己不该打乱她们的生活。 　　馨雨忽然抬头看着我：“我知道你最后一个问题是关于谁的。” 　　我的确剩下一个问题，但我已经把它取消了。馨雨实在聪明，我所有的想法都能知道？ 　　我伸出手掌，闭上眼睛：“写出来。” 　　馨雨细长的手指在我的手掌上移动，她写到一半，我就感觉出来了，是一个：“我”。 　　她写下最后一撇的时候，我收起手掌，抓住她的手指：“我还有资格问最后一个问题吗？” 　　馨雨妩媚地笑笑：“sorry，time　is　up。我要回房间睡觉了。” 　　客厅里的大型落地钟，配合着馨雨的笑容，节奏明朗地敲响9声。 第25章 尴尬的误会 　　第二天早上，照例在电视里健美操的音乐声中醒来。 　　躺在床上，感觉到馨雨脚踩地板的咚咚声，通过房子的地板传递到我的房间。 　　这家伙，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这种愚蠢的运动。 　　大概是昨晚临睡前喝了红酒的缘故，一晚上都睡的很安稳。推开被子，伸一个懒腰，决定起床。穿衣服的时候，看到手臂上子弹的伤口已经愈合，只留下淡淡的痕迹。唉，又是无聊的一天……我挠着杂乱的头发，拉开房门。 　　“哟，最近起床都很早嘛！”馨雨一边随着电视里的指导伸展手臂，一边向我打招呼。 　　我打个哈欠，算是对她的回应。走进洗手间，看着镜子里睡眼朦胧的自己，忍不住叹气。 　　林天啊林天，你最近都在干什么呀……整天游来荡去，穿梭在陌生的人群里，没有最终的目标。如同一杯接着一杯喝白开水，撑得自己难受，却没品出什么滋味，也没得到什么营养——总有一天，平淡会转变成平庸。 　　“爸爸早。”身穿粉色睡衣的莉莎走进洗手间，站在她专用的小池子前，开始洗脸刷牙。 　　梳理着头发，镜子里的林天逐渐变得精神饱满。我打开热水，镜子里精神饱满的林天开始变得朦胧。 　　朦胧的林天背后出现一个朦胧的女子的身影——馨雨。 　　“快点出去，我要洗澡了。” 　　在馨雨的催促下，我匆匆洗过脸，去客厅吃早餐：红茶、面包、煮鸡蛋。犹如一句背熟的咒语。 　　莉莎跟着我走出洗手间，乖乖地吃早餐。 　　一切都显得如此百无聊赖。 　　当我喝掉最后一口红茶的时候，洗手间的门哗地打开，传来馨雨的喊声：“林天，水龙头怎么关不上了，你过来看看。” 　　我放下杯子，走进水雾氤氲的洗手间。浑身是水的馨雨披着浴袍，光脚站在浴缸外，指着热水奔涌而出的水龙头：“关不上，好像坏了。” 　　真麻烦。我脱下外套和鞋子，刚要跳进浴缸，忽然看到馨雨在微微发抖，于是关上洗手间的门。 　　关上门，暖和是暖和，但热气腾腾的环境让我闷热不堪。没办法，我只能脱掉剩下的衣服，赤膊着上身跨进水花四溅的浴缸。 　　控制水量的扳手丝毫不起作用，看来是内部的结构出现了问题，我使劲拆下不锈钢扳手，失去控制的热水立刻冲上洗手间的天花板，再猛地扑向我，将我淋得浑身湿透。 　　我随手拿过一条毛巾，把这条喷泉般的水柱堵住。 　　“压水的瓷片碎了。”我摊开手心，向馨雨展示破碎的瓷片。 　　“妈妈！爸爸！你们快出来！”莉莎在洗手间的门口大喊。 　　我和馨雨都以为发生什么紧急事件，急忙开门，双双走出洗手间。 　　忽然看见那个秦琴站在客厅里。 　　“爸爸妈妈，她找你们。”莉莎仰头看着我和馨雨，一脸的天真，没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不对。 　　秦琴满脸通红，看着我和馨雨——湿漉漉地一同从浴室出来的，光着上身的男人和披着单薄浴袍的女人。 　　她尴尬地笑笑，向我们微微鞠躬，不知是打招呼还是道歉。 　　几秒钟里，我、馨雨、秦琴短暂地沉默着，莉莎迷茫地看着我们。 　　“Shit。”我轻微地说着，这声音只有自己能听到。 　　馨雨和我仿佛有着某种默契，都一言不发地返回洗手间。 　　我快速穿上衣服，离开洗手间，替馨雨关上洗手间的门。 　　“昨天……谢谢你……”秦琴支支吾吾地向我道谢，想必她还没从刚才的尴尬中解放出来。 　　原来她是特地来向我道谢的。按说她也没什么错，可她偏偏这时候来拜访我们……只要是个正常人，见到刚才的情景，都必定认为我和馨雨在浴室里“风花雪月”。 　　我总不见得向她解释“我在替她修水龙头”……这种解释怎么听都像是用来欲盖弥彰的笨拙谎言……总不见得拉她进洗手间观看“现场”…… 　　更何况，没必要向她解释。 　　“不用谢不用谢，今天是星期五，你要去学校的吧？快去上学吧！”我不耐烦地要把这个“扫把星”赶出门。每次遇到她，总没什么好事。 　　“是的，我马上就要去学校。那房子的钱……”秦琴说话慢慢吞吞，让我觉得恼火。 　　“你说对面的公寓？送给你！以后没重要事情的话，少来找我。”我很清楚自己的任务是保护她，而不是受她的骚扰。 　　“林天，你出手挺阔绰的嘛！她是谁啊？”馨雨换好衣服，从洗手间走出来，快速打量秦琴，职业性地笑笑，“你好。”看她的表情，也没打算就刚才的事情作出任何解释。 　　“你好。”秦琴深深地鞠躬，显得极为礼貌。 　　“她刚来德国留学，一个朋友委托我照顾她一阵子。” 　　听了我的话，馨雨轻飘飘地说：“那你住到对面去吧。” 　　秦琴瞪着大大的眼睛，惊讶地看着馨雨。她不明白我的“妻子”，怎么会忽然说这种话。我一时之间也吃不透馨雨的心思，她真想把我赶到对面去？ 　　“不要！不要！爸爸要和我们住在一起！”一直没说话的莉莎，忽然嚷起来，紧紧抓着我的手臂不放。 　　馨雨忽然露出笑容：“笨孩子，妈妈开玩笑的。”她看着秦琴，“既然认识，又是邻居，以后互相照顾照顾。”说完最后一个字，她朝我扫了一眼，显然对我故意隐瞒秦琴的事情有些不满。 第26章 有人要暗杀我？！ 　　“那……不打搅了，我去学校办入学手续。”秦琴终于感觉到气氛怪异，主动提出离开。 　　“再见。”我和馨雨异口同声。我们都不是热情好客之人，但并无恶意。 　　转身的时候，秦琴的眼眶有些湿润，大概以为我们故意冷落她。 　　快走出门口的时候，她忽然回头问我们：“如果可以的话，我能不能使用你们这里的钢琴？”一副诚惶诚恐，生怕我们拒绝的表情。 　　“没关系，当然可以。”馨雨很爽快地答应，弥补刚才的冰冷的态度。 　　“谢谢。”秦琴低声地道谢，走出公寓。 　　“我去上班了，你送莉莎去幼儿园。”馨雨拿起车钥匙，流星赶月般离开我和莉莎。 　　与前几天一样，我替莉莎穿上漂亮的外套，牵着她的小手走向幼儿园。 　　天色阴沉，心情也不怎么爽快。馨雨没有提起昨天晚上的交谈，我也只能把最后那个问题放回心里。我们都在回避，回避一些可能会带来改变的事情。 　　“爸爸，是刚才那个阿姨。”莉莎眼尖，一下子看见前方车站旁的秦琴。 　　她穿着绛红色的格子裙，背着一个粉色小包，微微撅着嘴巴，静静地等候公交车。灰蒙的天空下，她的打扮很显眼，裙子下那双光滑细长的小腿，柔弱地支撑着她有些偏瘦的身材。 　　当我们走近车站，她终于看到我们，表示友好地微笑。 　　我懒得搭理她，拽着莉莎继续向前走。 　　送莉莎进幼儿园，偶然碰到莉莎的幼儿园老师。这德国女孩堆起殷勤的笑容，使得我把莉莎交给她之后，匆匆告别。 　　德国法律对女性极为保护，比如同居的男女，一旦分手，女方可以理直气壮地要求男方供养她几年的生活费。和德国女人有瓜葛，是一件更麻烦的事情。 　　天色愈发阴沉，乌云犹如集会一般聚拢在慕尼黑的上空，给人一种倾盆大雨将至的错觉。 　　淋一场大雨不是什么好事，路上的行人和车辆明显减少，我也加快脚步，走回自己的公寓区。 　　再走几分钟就到达第四大街，现在脚下的这条小路，是明子最喜欢的埋伏地点。我提高警惕，一边走，一边观察周围的情况。 　　嗖嗖嗖！！！几个小石子般大小的物体从我左侧突然出现在我眼睛的余光里。 　　我反射性地朝后一跃，但随即发现不妙：这几个“小石子”犹如长了眼睛，直接射向我的胸口！糟糕，我刚才这一跳，反而落入圈套！ 　　我急忙甩手侧身，将身形刹住，只见那“小石子”从我胸前几厘米的地方擦过，叮叮叮地落到地上。我不敢放松，快速扫视四周，紧接着朝地上定睛一看，竟然是三个圆形黑色的锯齿铁镖！ 　　暗器？！这倒是稀奇……不过这个偷袭我的人，绝对是个使用暗器的高手，竟然能让我在第一时间判断失误。 　　大雨将至，狂风骤起。小路两旁是两幢小型公寓，围墙里的竹叶沙沙响动。 　　偷袭我的混蛋，一定躲在我左侧的围墙里面。 　　三二一！我掏出枪，加速跑向围墙，对着墙壁一蹬腿，跃上围墙，将枪口对着竹林里面。 　　竹林里没人？我看到身旁的竹子上，绑着一根细线！不好！ 　　我急忙一个翻身，只见又是三枚黑镖，划破空气，从我身后而来，在我身旁掠过！ 　　混蛋！和我玩真的是不是！我从墙头一跃而起，看到小路对面的公寓的院子里，果然有个黑影！ 　　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我的手枪发出湫湫两声闷响，将两颗无法辨识的子弹射向黑影。 　　围墙里的竹林传来漱漱的骚动，我稳稳地落地，惊魂未定。 　　这家伙还算有点本事，竟然利用对面院子里的竹枝，设计机关，制造出偷袭者躲在左边墙壁后面的假象。 　　到底是谁，能让我一时穷于应付？我瞧瞧四下无人，翻身跃上右边的墙头。 　　还没等我站稳，忽然一个身影窜了上来，照着我的额头狠狠劈下！ 　　不可能！我竟然没射中他！我向后一退，跳下墙头，身子往下落的同时，拔枪顶住我上方之人的胸口。枪口撞上某个坚硬的东西，但具体的情况，丝毫来不及容我细想。 　　落地之后，我急忙抬起左手，挡住此人用力下劈的右手。只觉得一股猛烈的力量，差点让自己的左手断裂。 　　特！情急之下，我扣动扳机。 　　叮！子弹撞上某个金属的物体，没有射入袭击者的胸膛。 　　我急速后退，终于看清这家伙左手拿着一把手掌大小的短刀，用它挡住了我的子弹！ 　　好强！我的三颗子弹已经用完，在担忧自己处境的同时，忍不住佩服对手的功夫。 　　对方似乎没打算让我有喘息的机会，手持短刀，直接扑向我。 　　我踏出一步，躲过刺向我面部的锋利短刀，心里暗暗着急：形势不利，必须想办法脱身！ 　　且战且退，我忽然一个大幅度的侧身。他急于追击，猛地踏出右脚，抢先封住我的去路。 　　啊！他一声惨叫，立刻飞速离开。 　　哈哈，再厉害，也终究是蛞蝓。天色阴暗，路面长有苔藓，刚才落在地上的黑镖很难引人注目，帮了我的大忙。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优势，牢记周围的细节，才能使自己化险为夷，这是我四岁开始就懂得的道理。 　　我弯腰拾起剩下的两枚黑镖，放到鼻子边，闻到一种淡淡的日本八仙花的味道。此毒不及时解除，会有致命危险，难怪他不再恋战。 　　毒镖是用来对付我的，这家伙是不是明子派来的？竟然要置我于死地…… 第27章 忍者？ 　　刚回到家，酝酿已久的大雨倾泻而下。脱下外套，发现胸口的衣服面料上被划出三道口子。回想刚才打斗的那一幕，心里暗觉惊险。明子手下竟然有如此厉害之人，以前真是太小瞧她了。 　　躺在床上，我把玩着两枚黑镖，慢慢回忆那人的模样。 　　他穿着宽松的牛仔裤和银灰色的宽口衬衫，咋一看，还挺帅气的。 　　动作极快，身法灵活，一定和我一样，从小受过严格的训练。 　　他这种埋伏和偷袭的手法，让我想到日本的忍者。 　　忍者……这是个几乎要销声匿迹的词语……除非是在漫画里…… 　　漆黑的头发和英俊的脸庞，以及冷峻坚定的神色，让我觉得他不是普通的蛞蝓，恐怕是个难缠的对手。 　　那种眼神，是杀人的眼神，如同野兽一般凶猛。 　　想杀我？没那么容易。要不是我今天穿着不适合运动的服装，我未必会处于下风。 　　突然有点想和他较量较量，哪怕他是个专事暗杀的“忍者”。 　　起身走向窗口，发现外面的雨越来越大。 　　滴答滴答……窗外的紫藤上雨水缓缓落在窗台上，汇成细流，顺着外面的墙壁进入花园的泥土里。 　　算了，我不该争强斗胜。好不容易离开旧金山，如今又把半只脚踏入江湖。 　　空虚地看着窗外，看着天上大滴的雨水，义无反顾地扑落，接着碎成粉末，颇为壮烈。 　　不知自己站了多久，也不知有多少雨滴在窗外碎成粉末，只觉得自己有些累。 　　路上出现一点红色，慢慢靠近，才发现是一顶红色的雨伞。白茫茫的雨里，红色的雨伞很显眼。 　　又是这家伙。 　　绛红色的裙子，粉红色的背包。外加一顶红色的雨伞。 　　我站在窗口，饶有兴趣地看着她，而她并没有发觉有人在看雨中的她。 　　她徐徐地走着，没有一丝企图避开大雨的匆忙或者慌张，即便公寓就在她几步之遥也一样——没有奔跑，没有加速，只是如同在雨中散步。一瞬间，我重新觉得她有些可爱。 　　奇怪的是，她没有朝自己的公寓走去，而是走向我的公寓。 　　我走出房间，打开公寓的门。 　　她猛吸一口气，准备敲门的手停在半空。显然，她被突然出现的我吓坏了。 　　我抓住她空中的手：“进来吧。把鞋脱掉。”如果把地板弄脏，馨雨一定会非常生气。我了解馨雨的脾气。 　　秦琴的手腕很冰凉，但很柔软。 　　“我想借用这里的钢琴练习。”她眨着大眼睛，“可以吗？” 　　我不再说话，走回自己的房间，关上门。 　　没多久，客厅里的钢琴上，响起《I　Believe》的旋律。 　　我躺在床上，耳边混和着窗外猛烈的雨声，听着门外隐约的钢琴曲。 　　一遍《I　Believe》结束了，接着是第二遍，接着是第三遍…… 　　钢琴的声音越来越响，甚至盖过了窗外的雨声。 　　第十遍结束，我再也无法忍受，打开门冲到客厅：“我要睡觉，你能不能轻点！” 　　钢琴的声音其实并没有变响，是我的心变得烦躁了。当我明白这点的时候，秦琴抬头可怜兮兮地望着我。 　　“唉，算了算了，我到你的房子去睡觉。”我的口气不知不觉地变软，“把钥匙给我！”最后，我又不得不加强自己的语气，显得自己没有错。 　　秦琴乖乖地把钥匙交给我，一点抵抗或者质疑也没有，让我觉得自己是一个强盗。 　　和她在一起，心总会变得很乱。我如同强盗一样，粗野地抢过她手里的钥匙，始终不给她一个好脸色，夺门离开。 　　虽然没有被毒镖射中，但我早已经中了八仙花的“毒”：变得骄傲、冷淡和善变。阴雨绵绵中，我成了一朵硕大的变色八仙花。可笑之极。 　　冒着大雨，我横跨道路，进入秦琴的公寓。 　　秦琴的公寓的结构样式和馨雨的那幢一模一样，但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 　　馨雨的公寓，整洁明亮，一尘不染，尤其是大客厅，给人很宽阔的感觉。局部采用中国式装饰，有着轻快典雅的洛可可风格；秦琴的公寓，摆满了各种色彩鲜艳的小装饰品，家具以布面为主，虽然有些繁乱，但也不失温馨随意之感。大概，这就是她们两人的性格不同吧…… 　　推开秦琴的卧室，一股宜人的清香扑面而来。窗台上放着一个藤编的花篮，里面放着一束鲜花，房间里的香味从此而来。 　　厚重的紫色窗帘，将窗外的雨声隔绝，仿佛那份吵闹来自遥远的另一个世界。打开台灯，温和的黄色光线在华贵的紫色窗帘映衬下，发散着幽雅神秘的气氛。 　　打开CD机，里面放起经典的欧美老歌，整个房间顿时弥漫着缓慢的哀伤情调。 　　躺在柔软的床上，听着里面的《I　Miss　You　Last　Night》，忽然觉得秦琴也并非那么讨厌。 　　每个人都有一段悲伤，大多数的人选择埋藏这份悲伤。秦琴这女孩，可能也在逃避某些事情。她究竟是自由的，还是孤独的…… 　　“I　miss　you　last　night，in　my　heart　you　are……” 　　真是一首伤感的歌。 　　馨雨在逃避过去，我在逃避现在，秦琴在逃避未来。 　　像秦琴这样的女孩，多半是感情受挫，对前途感到万分迷茫，才会独自出国留学。 　　倦意再一次袭上心头，我顺其自然，闭上眼睛。 第28章 天真的留学新生 　　你这混蛋，敢偷袭我…… 　　我朝左边跨一脚，使出擒拿手，你一定会朝这里躲，然后我再踢你的肚子…… 　　好啊！竟敢把手搭上我的肩膀！ 　　我摔死你！我条件反射地紧紧抓住对方手腕，使出一个过肩摔！ 　　咚！～ 　　随着一声巨响，我从梦境中惊醒。 　　只见我的手抓着秦琴的手腕，她整个人倒在床上，而我的半个身子压在她的身上。 　　“咦，你怎么会在这里？”惊讶之中，我放开她的手腕。 　　“好痛～”秦琴皱着眉头，甩着自己的手腕，“我回来做午饭，看到你在闭着眼睛在床上翻来覆去，以为你身体不舒服，想要推醒你，谁知道……” 　　不知为何，我的脸一下子变得燥热，幸亏房间里光线昏暗，她无从看清我的脸色。我一言不发地从床上爬起来，准备离开房间。 　　“你的力气好大。”秦琴轻声抱怨一句，问我，“在这儿吃午饭吧，反正你那边也没人。” 　　听到“午饭”这个词语，肚子咕咕地叫起来，不争气地出卖我。 　　我犹豫片刻：“好吧。”馨雨家里没有吃的，而我从来不会做饭，宁愿出去找饭店，但如今又没车。 　　我走进客厅，靠在菊黄色的布艺沙发上，看着无聊的电视新闻。秦琴在绛红色的格子裙外系上一条缀花围裙，趿着卡通拖鞋，露出洁白的小腿和脚跟，有些蹦蹦跳跳地走进厨房。 　　沙发一端放着一个卡通维尼熊，熊宝宝穿着一件黄色的T—shirt，上面印着“qinqin’s　bear”。我忍不住摇摇头，秦琴这傻瓜…… 　　维尼熊安静地坐在沙发上，黑黑的眼珠监视着我，仿佛不怎么欢迎我。 　　我一把抓过维尼熊，把它压在身体背后。 　　“近日，巴伐利亚州州政府宣布将实行大学收费制度，引起巴伐利亚州民众强烈的抵触情绪。为了缓解矛盾，以慕尼黑音乐学院为首的一批大学表示，这种收费制度暂时只针对留学生实行。另一方面，为了扩大生源，这些大学将简化留学生入学的手续，希望通过留学生的增多来带动收费观念的改变……” 　　电视里是闹哄哄的游行场面，大幅的标语被顶在人群上方，写着“反对收费”、“每个人都有受教育的权利”等等。 　　即便是大学，也并非清静之地。我关上电视，闭目养神。 　　“喂，吃饭了。”我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轻轻推一下，回头看，秦琴离我有半步远，似乎担心我再给她一个擒拿过肩摔。她那小心翼翼的样子，让我想起合欢树的叶子，碰到任何东西都会退缩躲闪。 　　菜算不上丰盛，但看上去还算可口。 　　喝着果汁，随便吃几口菜，味道还不错——虽然比不上馨雨做的菜。 　　“我叫秦琴。你呢？” 　　我抬头看她一眼：“林天。” 　　她不再说话，低头默默吃饭。过了一会儿，她忽然说：“我烤了牛排，我去拿给你。” 　　她走进厨房，端着冒着滋滋热气的牛排来到我面前。 　　“特意为你烤的，谢谢你替我租了这套房子。”她喜洋洋地看着我，把牛排推到我面前。 　　盛情难却，我举起刀叉，切下一块放到嘴里。 　　“味道怎么样？这种牛排的做法是我从一个韩国朋友那里学来的。”她的脸上依然挂着明媚的笑容。 　　我吞下口里的牛排，面带无奈地看着她：“韩国牛排是用炭火烤的。” 　　“没关系啊，用平底锅烤出来的应该也差不多吧？味道怎么样啊？” 　　我放下刀叉：“很难吃。” 　　她的笑容瞬间凝固，对我如此直接的答复感到不知所措。 　　叮叮叮……秦琴的手机忽然响起来，她对我笑笑，接通电话。 　　“喂，彩妮姐？”秦琴的笑容再次绽放，人也显得兴奋起来，“没事啦，一切都很好。这里很安全，阿虎哥的朋友也很照顾我，还替我借了一套房子，就在他住的地方的对面。现在我和他在一起吃饭，他是个挺热心的人……好啦好啦不说啦，等会儿再打给你。挂啦，拜拜。”秦琴无意识地吐了吐舌头，挂断电话。 　　看到她吐舌头的表情，我忽然觉得她还真是有点可爱。 　　我知道阿虎哥在美国有一个叫顾彩妮的朋友，我见过阿虎哥和她在纽约的一张合影，从照片上看，她是个漂亮的女人，但却有着一双忧郁的眼睛。她在纽约读书，阿虎哥每个月都会去纽约看望她，但她似乎不太愿意麻烦阿虎哥，很少主动联系阿虎哥，因此我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个秦琴是通过顾彩妮的关系搭上我的。 　　看着秦琴一脸高兴的模样，我问她：“秦琴，你没有亲戚在慕尼黑？” 　　“我爸爸有个好朋友在慕尼黑的警察局里工作，但这次绑架的事情我不想让他知道，免得家里人担心。你呢？在德国住多久了？” 　　“没多久，下个月我回旧金山。” 　　“和老婆一起？对了，你的小孩长的好漂亮，金发的小女孩很可爱。” 　　“馨雨不是我老婆，莉莎也不是我的小孩。我只是房客而已。” 　　“你们关系那么密切，我还以为你们是一家人呢。”秦琴瞪着大大的眼睛，好奇地看着我，“你为什么不租下这套房子自己住？一个人住多自由。” 　　我冷冷地看着她：“你问的太多了。” 　　在馨雨家的确不自由：东西要放的整整齐齐，不能弄脏地板，不许在客厅里抽烟，电视的声音不准太响……我全部做到——因为尊重馨雨。 　　我没有理由搬出来。我不讨厌馨雨，也不讨厌莉莎。她们也一样。 　　“这是我的手机号码，遇到麻烦的时候，打电话给我。”我扔给她一张名片，走出她的公寓。 　　她刚来德国，什么都不懂。天真的留学新生。 第29章 无法忍受！ 　　“爸爸！爸爸！”迷迷糊糊中，莉莎那清朗的声音把我叫醒。 　　我看着莉莎那双矢车菊一般美丽的蓝色眼睛：“你怎么回来了？” 　　莉莎腾地扑到床上：“莉莎自己回来的。” 　　我一看手表，已经5点了。看来自己的确是累了，本来只想在床上躺一会儿，没想到睡了一个下午。 　　“妈妈还没回来？” 　　“嗯。”莉莎的心情似乎特别好，搂住我的脖子，摆弄着我的手指，“爸爸爸爸，我想去妈妈的店里玩。” 　　“好吧。”我举着莉莎起床，让她高兴地尖叫不已。 　　离开家门的时候，我下意识地朝对面的公寓看了一眼，发现她门前的一片草地被修理得平平整整，看来她和馨雨一样，是个喜欢整洁和注重细节的人。 　　“爸爸，今天好多同学送了我礼物，原来他们都知道昨天是我的生日。”走在路上，莉莎兴致勃勃地向我讲述幼儿园里的事情。莉莎乖巧可爱，深得老师和同学的喜欢，收到众多礼物也并不奇怪，难怪她今天心情这么好。 　　“爸爸，昨天的蛋糕真好吃，莉莎今天还想吃。”兴奋的莉莎摇晃着我的手，不停向我撒娇。 　　“莉莎，好东西一旦多了，就不再是好东西。毫无节制地满足自己的欲望，生命里的好东西会越来越少，一切都会变得平淡无趣。” 　　莉莎眨巴着眼睛看着我，不明白我的话。 　　“爸爸的意思是，蛋糕是好东西，但不能经常吃，否则爸爸会不喜欢莉莎的。” 　　“那好吧，莉莎不吃蛋糕。”莉莎牵着我的手，蹦蹦跳跳地继续向前走。 　　我向来不喜欢小孩，但莉莎与众不同，既聪明又听话，从不让我觉得厌烦。 　　过了一会儿，莉莎忽然抬头看着我：“爸爸，那莉莎还能吃冰激凌吗？” 　　我忍不住笑笑，抱起可爱的莉莎：“只能吃一个。” 　　当我们快到达馨雨的婚纱店的时候，莉莎已经把冰激凌消灭完，并熟练地擦擦嘴巴，不留任何“犯罪痕迹”。 　　刚送走最后一个客人的馨雨对于我再一次的不请自来有些不满，但在女儿莉莎的面前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狠狠瞪我几眼。 　　其实馨雨最漂亮的时候就是她在婚纱店里穿礼服的样子，我每次来，都会被她的装扮打动——她是店里最美的一道风景线。 　　“我去换衣服，你和莉莎在这里等我。”穿着荷花边公主裙的馨雨一转身，便进入她的更衣室。 　　店里挂满琳琅满目的婚纱，颜色鲜艳，款式新潮，这里不像是婚纱店，倒更像是艺术展厅。 　　通过橱窗的玻璃的反光，我忽然看见一张隐隐约约的东方人脸庞一闪而过：那个偷袭我的日本人！ 　　我赶紧朝身后的窗外望去，却连他的影子都找不到。他意识到被我看到了身影，于是急忙隐匿。够快的反应，够快的速度。他一路上跟踪我，而我竟然没有发觉……这家伙，不能大意…… 　　“走吧。”馨雨从更衣室推门而出，已经换上普通的女式西服，“变成”我所熟悉的那个冷静干练的馨雨。 　　这时一个穿着制服的年轻人走进店里，“馨雨小姐，这是马绍尔先生送给您的花。” 　　馨雨看也不看，指着柜台：“换到那花瓶里面，谢谢。”她对男士们的送花已经习以为常，所以她店里花瓶中的花总是新鲜的。 　　回家的路上，坐在母亲身旁的莉莎向馨雨复述幼儿园同学送她礼物的事情，依然兴致勃勃。她急着要来婚纱店，就是想向母亲说这些事情。馨雨一边开车，一边用微笑来回答。 　　一个活泼的女儿，一个安静的母亲。面容有七分相似的母女俩，一大一小，相映成趣。我看着她们，忽然觉得自己是多余的。 　　手机忽然振动起来，一个陌生的号码。 　　“林天，我做了晚饭，你过来吃吗？”电话那端是秦琴的声音。 　　“我在自己家吃。” 　　“好吧。”秦琴快速挂断电话。 　　我知道秦琴只是想表达她对我的感激，但她的热情让我无法接受。我不习惯和别人太亲热，尤其是刚认识两天不到的人。 　　“那个小姑娘请你去她家吃饭？”馨雨忽然说道。 　　“嗯。”我不想多说什么。 　　“你还是去吧，今天家里没什么吃的。”馨雨用冷冷的语气说着。 　　“我和她不熟。”我靠在座椅上，眼睛看着窗外，不愿再说话。 　　不知不觉中，馨雨的家已经成了我的家。这种想法犹如一种慢性疾病，缓缓地在大脑里滋生，等自己发觉的时候，早已经根深蒂固。 　　回到家，馨雨在厨房忙乎一阵之后，端上来的是：青菜，豆腐，米饭。 　　“喂，我是不是哪里做错了？”我摆弄着筷子，目光紧锁着馨雨。 　　“昨天吃的太油腻，接下来几天要吃的清淡点。”馨雨平静地说完，看一眼莉莎，莉莎乖乖地拿起筷子吃饭。 　　“几天？” 　　“五天。” 　　“喂，你在开玩笑吧？” 　　馨雨放下筷子，微微皱着眉头看我：“如果你觉得不满意，可以自己做菜，别把厨房弄脏。” 　　虽然我一向认为馨雨不是小度量的人，但我觉得她是因为秦琴的事情而生气——至少这是一部分原因。并且，她此时的态度，让我的自尊心无法容忍。 　　我从座位上站起来，看着馨雨整整几秒，转身走出公寓。 第30章 和电视约会的傻瓜 　　走出公寓，一阵风吹来，我忽然觉得一丝凉意。 　　想不到馨雨这家伙，也有让我生气的时候。 　　十步之遥的对面，是秦琴的公寓。窗内射出的桔色灯光，让人有一种温暖的错觉。 　　我想了想，上前摁下门铃。 　　如果秦琴有任何不快的神色，那我马上就走。 　　门被打开，秦琴出现在我面前，她脸上只有一些惊讶的神色：“是你啊，进来坐吧。” 　　我微微叹口气，走进她的公寓。 　　“我还在吃饭呢，你呢？”房间里很暖和，秦琴穿着浅黄色绒布宽袍，招呼我坐到沙发上。 　　“我刚吃完。”我强打精神看着电视，肚子却呱呱直叫。看到秦琴餐桌上丰盛的菜肴，肚子抗议地更加厉害。真后悔来她这里。 　　“你看会儿电视吧，我把桌子收拾一下。”她穿上围裙，整理餐桌。 　　撤走了饭菜，我的肚子饿的更加厉害。 　　不知所谓地看着电视，回想着馨雨刚才的表情。如湖水一般平静的表情，让我恼火。 　　“吃些点心。”秦琴在厨房洗完碗筷，端着一盘子水果和点心来到我面前。 　　我饿的要命，但为了形象，我只礼貌性地吃了几个点心。也正是这几个点心，让我的肚子暂时停止了抗议。自这一刻起，我对她的印象由负变正。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视，深怕她问我来这里的原因——总不见得让我说，是因为关心她才来这里看她。 　　她知道我不爱说话，坐在沙发的另一端，静静地看杂志。 　　气氛有些怪异，有些沉闷。整个情形就仿佛一个傻瓜从对面的公寓特地跑到这里来看电视，太愚蠢了。 　　“林天。”秦琴终于打破沉默，放下杂志看着我。 　　“嗯。”我随口应了一声，继续目不转睛地看电视——尽管此时播放的是女子瘦身广告。 　　秦琴挪动身体，从沙发的那一端移到这一端，如此的近距离，使我无法逃避她的目光。 　　“你是什么星座？” 　　“水瓶座。” 　　“哦。”秦琴不再说话，继续看杂志。 　　她和我虽然靠的很近，但没有碰到。我只觉得一个暖暖的、香香的女孩，就在我身旁的十几厘米处。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说：“我回自己房间了，你继续看电视吧。” 　　她爬下沙发，和莉莎睡觉前一样，蹦蹦跳跳地走回自己房间。 　　整个客厅里就剩下我一个人，还有一台不断变换画面的电视机。一切都证明，我不是来找秦琴的，而是来和她的电视机约会的。在秦琴面前，我再一次成了地地道道的傻瓜。 　　秦琴的那本杂志留在了沙发旁，看样子，她把它看完了。 　　这是一本很常见的时尚杂志，我拿起它随手翻翻，看到里面有一章内容是分析各个星座的人的性格的。 　　难怪她刚才会忽然问我的星座…… 　　“出生于寒中带春的水瓶座人，是具有冷静智性和温暖感情的人。水瓶座的人富知性理性，善于分析与思考，具有思想家的气质，因此天生有清晰冷静的头脑和丰富的创造力，感觉十分敏锐，喜欢追求新奇的事物，因此也是善变的。和他人相处，应收敛一下凡事要求理性的个性，给自己和他人留些空间，并随时提醒自己别太自命不凡，苛责他人。” 　　无聊的分析……只有小女生才会信以为真……我把杂志放回原处。 　　卧躺在柔软的沙发上，面对着电视，心不在焉。 　　馨雨平时就是这副冷冰冰模样，并非是针对我。她从来只按自己的想法做事，不会迁就或者顺从别人。硬要让这朵坚韧的玫瑰靠近自己，结果只有一个：让自己受伤。也许我不是在生馨雨的气，而是在生自己的气。 　　我正在逐步失去自己的立场，而她没有。 　　想的太多，情绪会乱。我对她没有多余的感情，我又一次告诫自己。 　　但不管怎么说，今晚我是不会回去了。 　　秦琴的房间里传来她打电话的声音，似乎聊的很开心。大概是和那个纽约的顾彩妮在打电话。 　　肚子又咕咕地叫起来，我把沙发旁的点心统统装入肚子，这才有所缓解。 　　过了一会儿，我听到秦琴房间的门打开的声音，急忙闭上眼睛，假装睡着。 　　接着我听到秦琴来到沙发旁的脚步声，又听到她微微的叹气声，脚步声渐渐走远。 　　几分钟后，电视机被关闭，一条毯子轻轻地盖到我的身上。 　　我决定以后对她好一点。 　　沙发旁的盘子被她拿走，我听到她轻轻嘀咕说：“竟然吃完了，还挺能吃的……” 　　我收回刚才的那句心里话。 　　秦琴回到自己的房间，留给我一片黑暗和寂静。我裹紧毯子，睡觉。 　　第二天我很早就已醒来，一打开电视，清晨健美节目的音乐从电视里传来。我急忙转换频道。 　　估计馨雨正在自己家的电视机前，傻乎乎地做着健美操。幸亏秦琴没有这种习惯，否则我一定会被折磨疯掉的。 　　说起秦琴，这家伙怎么还没起来…… 　　饿着肚子看会儿电视，听到门外有轿车开过的声音，一定是馨雨开车送莉莎去幼儿园。车子渐渐驶远，心里也渐渐空虚。 　　又过了两个小时，肚子实在饿的不行，我只能去冰箱里找东西吃。 　　正当我把半个身子探进冰箱四处觅食的时候，我听到秦琴房间开门的声音。 　　我急忙直起身子，慌乱之中，脑袋和冰箱的上部撞了一下。 　　哎哟，疼死我了，我心里连连叫苦，每次遇到秦琴，我不是受伤，就是尴尬，准没有好事。 　　“怎么，找东西吃？” 　　我笑笑：“有没有什么吃的？” 　　“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什么都可以。”我忽然补充说，“除了牛排。” 　　秦琴露出甜甜一笑，拉开落地窗帘，转身进入厨房。 　　大片大片的阳光从窗外蜂拥而至，跌倒在红色的地毯上。 　　这是个暖洋洋的早晨。 第31章 傻傻的秦琴 　　看的出来，秦琴出房间前已经进行过精心的打扮：头发梳的直直的，全身散发着宜人的香气，穿着适合今天的天气的白色短裙、灰色长吊带和牛仔短西服，加上她愉快的心情，整个秦琴就如同有着光泽羽毛的小云雀，每一句话都莺莺婉转。 　　“我做的早餐还行吧？”她凑到我面前，一副洋洋得意的表情。 　　“还行。你今天有什么打算？” 　　“我想去玛利亚广场转转。前一段时间忙着补习德语，没时间玩。”说完，她充满期待地看着我，意图很明显，希望我陪她一起去。 　　我很想拒绝，但考虑到她替我做了早饭，对我的态度还算不错，拒绝的话便不太好意思说出口。 　　“走吧，一起去吧。”她热情地拉扯我的手。 　　“好吧好吧。”她举动让我想起莉莎，她也总是这样撒娇。对莉莎的要求，我总是不忍心拒绝，如今我有种错觉，秦琴就是长大的莉莎。 　　玛利亚广场是慕尼黑的市中心，我们到达这里的时候，已经快接近中午了。远远就看见馨雨的婚纱店，以及馨雨穿着漂亮的礼服在里面忙碌的身影。不知为何，心里觉得有一丝丝歉意。 　　“这里有什么好吃的？推荐一下吧。”秦琴的心情始终很好，对慕尼黑的许多事物充满好奇，如此一来，更显得她精力充沛。 　　“啤酒。”我不假思索地回答她。 　　她连连摇头：“我不喜欢喝啤酒，有其他的好吃的吗？” 　　这时我又看到一个男子捧着鲜花走进馨雨的店里。 　　“有什么好吃的呀？”秦琴在我身旁不断问我。 　　“好烦！”我狠狠盯着秦琴，吓得她顿时不再说话。 　　秦琴感到十分委屈，咬着嘴唇，离我而去。 　　“shit！”我轻声发泄一句，追上去，抓住秦琴的手臂，“百乐吃、白香肠、甜芥末。” 　　秦琴回头瞪着我，依然在生气。 　　我不再多说，拖着她的手朝一家露天饮食店走去。她的手在挣扎，但毕竟拗不过我，只能被我拉着走。 　　“两个百乐吃，四根白香肠，一份甜芥末和一份白萝卜。”我把她按在座位上，自己也坐下来，熟练地点了食物。 　　她鼓着嘴巴，还在生气，眼睛看着别处，就是不看我。 　　虽然我知道刚才我过分了点，但我绝无向她道歉的打算。 　　没多久，百乐吃和白香肠等等都被端了上来。秦琴还扭头看着别处，依然一副气鼓鼓的样子。 　　“喂，你吃不吃？” 　　她轻轻地哼一声，还是不转头。 　　我不再管她，自顾自吃起来。 　　过了一阵，大概是扭头累了，她忍不住回头看一眼，这才发现我早已经不在。 　　她急忙从座位上站起来，环顾四周，还是没找到我，生气的表情顿时变为焦急的神色。 　　我躲在远处看她的表现，觉得有趣极了。 　　她没找到我，正准备离开，我偏忽然出现在她面前。 　　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的秦琴立刻流露出高兴的神色，等她明白我的诡计，再装出生气的表情已经来不及了。 　　“好了，吃吧。”我把剩下的一个“百乐吃”面包推到她面前。 　　她白我一眼，恶狠狠地咬着面包，仿佛她手里握着的是我林天。 　　“好难吃！”吃了几口之后，她觉得不对，把面包放了下来。 　　我哈哈大笑：“外皮的食盐不要一起吃进去，笨蛋。” 　　她瞪我一眼，开始吃白香肠。 　　“不好吃！”她赌气地说道。 　　“蘸这个吃，笨蛋。”我把甜芥末送到她面前。 　　她再一次狠狠瞪我一眼，不蘸调料，直接把香肠吃掉。 　　这家伙，有时候还挺可爱的。 　　“还想去哪？”我懒洋洋地看着这只可爱的小云雀。 　　“去施瓦宾大学城，去天鹅堡，晚上看歌剧。”她以为我有诚意道歉，乘机狮子大开口。 　　“可以，但你必须回答出一个问题。” 　　她撅起嘴巴看着我：“不许提太难的问题。” 　　“问题很简单。”我指着玛利亚广场中心的玛利亚石柱，“圣母像的底座有4个天使，他们各象征抵抗什么？” 　　“这个我知道！”她兴奋地说，“是战争，饥饿，瘟疫，还有，还有……”她想了好久，始终无法说出第四个答案。 　　她无奈，只能用可怜的眼神看着我。 　　“是异教，笨蛋。我还是会带你去那三块地方，”我奸诈地笑笑，“不过，具体的地点会有所改变。去不去？” 　　“去的！” 　　“OK，那么第一个地方就是你说的施瓦宾大学城。今天真是个好天气。” 　　天气不错，施瓦宾区万里无云，最主要的是，太阳格外晴朗。 　　“英国花园很出名，我以前就听说过。今天一看，果然挺漂亮的，风景不错。”秦琴早已经把刚才的不愉快抛到脑后，被公园里的花园风格的建筑和草坪所吸引。 　　“我带你去个好地方。”我拉着她去公园中心的石柱圆亭。 　　她不明就里，兴致昂然地跟我走，不断感叹市区里竟有如此大的公园。 　　等会儿就让你有更多的感叹……我一边窃喜，一边带她去石柱圆亭的草地。 　　当秦琴看到男男女女赤裸着身体躺在草地上，她惊呆片刻，随即尖叫着扑入我的怀里。 　　“难得来一次，我也要晒晒日光浴。”我假装要脱衣，吓得秦琴拼命把我往后推。 第32章 我会杀了你！ 　　我们回到公园外面，秦琴的脸还像柿子一样通通红。她比我想象的还要保守。 　　“你这个人……”对于我刚才设计的陷阱，秦琴气得说不出话来。 　　我面带笑容看着她：“我这个人怎么了呀？” 　　“你是故意的！”秦琴用仇恨的眼神瞅着我，咬牙切齿地说道。 　　“是你愿意跟着我玩的，下一站是天鹅堡，去不去？” 　　她犹豫片刻，下定决心：“去！” 　　看她谨慎的模样，我更觉好笑。又不是让她赴汤蹈火…… 　　从慕尼黑去新天鹅堡，火车也要40分钟，不过既然她愿意，我就陪她玩玩。更何况，这也是甩开那些可恶的蛞蝓的方法——从到达玛利亚广场开始，明子派来的愚蠢蛞蝓们就一直在跟踪我。 　　一路上，秦琴饶有兴趣地看着窗外的景色，而我则疲倦地靠在椅子上打瞌睡。平时在慕尼黑要时刻提高警惕，因为只要一个疏忽，我就有可能将自己的命交到明子手里。而现在那些蛞蝓并没有跟来，此时便是我最舒服的放松时刻。 　　但我很快发现我的想法是错的。 　　“你好。”原本坐在我身旁，始终看着窗外的男子扭过头，将帽子脱下，用德语主动向我打招呼。 　　是他！ 　　我紧盯着他，没有说话。这家伙的侦察手段够高明的，竟能抢先一步，买到我身旁的座位…… 　　“你们也去新天鹅堡？”他的语气非常友好，同时脸上绽放出自信的笑容。 　　“是啊。你一个人？”无聊中的秦琴竟然和他攀谈起来，她的德语不算好，不过两人的交流还算没有问题。 　　“我刚来德国，今天正好有空，所以去新天鹅堡看看。”这家伙穿着干净的普通白衬衫和普通蓝色牛仔裤，一身的学生打扮，骗过了单纯的秦琴。 　　“那我们一起吧，人多才有意思。你叫什么名字？什么地方人？”笨蛋秦琴显得十分兴奋。 　　“我叫织田荣成，请多关照。”他特意取出纸笔，将自己的名字写在上面。我注意到他写字的时候，用的是左手。 　　“我叫秦琴，他叫林天。”秦琴把自己的名字和我的名字都写在纸条上，递给织田看。 　　织田向我看一眼，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 　　我不理睬织田的挑衅，继续打瞌睡，谅他在火车上也不敢轻举妄动…… 　　秦琴和织田相谈甚欢，织田不断地向秦琴套我的事情，而秦琴却浑然不知。可惜秦琴对我一点都不了解，她知道的信息，恐怕还没有织田掌握的多。 　　看到秦琴愉快的笑容，我真为她感到可悲。她是属于那种被人卖掉还替人数钱的笨蛋，一条更愚蠢的蛞蝓。 　　“林天，我们到了！”秦琴兴奋地拉起我的手，仿佛和我有多亲密似的。 　　我眨了眨依然有些困乏的眼睛，跟着秦琴下火车。织田不急不缓地跟在我们后头，我总觉得有一把看不见的尖刀顶在我身后。 　　“上山有两种方式，一种是乘马车，还有一种是步行。不过听说马车里的味道不太好闻。”织田装出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征询秦琴的意见。 　　“那我们走上去吧。”秦琴转身看着我，希望得到我的认可。 　　织田两道凌厉的目光直射我而来，那是挑战的目光。 　　我一声不吭，向前走去。 　　秦琴急忙追到我身后：“你知道上山的路？” 　　“小心你的脚下。”我冷冷地说道。 　　秦琴这才发现自己差点踩到路边的马粪，急忙跳到一旁。 　　“只要沿着路边有马粪的道路上山，一定能到达新天鹅堡。”织田跟上来，微笑着对秦琴说。 　　看这家伙笑嘻嘻的模样，我心里感到恶心。他果然适合做间谍，一边让你把他当朋友，一边盘算着给你一刀。 　　“织田，你多大了？” 　　“23，你呢？” 　　“我比你小一岁。”可能为了表示她并不冷落我，她画蛇添足地加了一句，“你和林天一样大。” 　　林天林天……我和你很熟吗？ 　　我不参与两个白痴之间的对话，一个人走在前面。 　　这样一来，秦琴和织田谈的更投机了。 　　本以为她是个安静的女孩子，谁知道是那么八卦的女人。 　　“织田，这是什么植物，这些小球挺可爱的。”白痴一样的秦琴对什么都充满好奇。 　　“这是杜松，那些小球是它的浆果。” 　　白痴秦琴再次发问：“为什么有的是绿色，有的是紫色？” 　　“浆果第一年是绿色的，等第二年成熟之后，就变成黑紫色了。” 　　我倒是很佩服织田这家伙的耐性，对于秦琴一个又一个白痴问题，能够克制住厌烦的表情，依旧是笑眯眯的模样。 　　不过，对于他渊博的知识，我也感到有些惊讶。他知道的并不比我少。 　　尤其是他对植物习性的了解，让我自然而然地想把他和“忍者”挂钩。以前老爸闲聊的时候说过，日本当今还有忍者，只是数量极为稀少，而且都是年长的老忍者。真正的忍术，即将随着时代的潮流消失。 　　但从上次的打斗来看，织田这家伙所学的，绝不是普通的武术，却很像以刺杀为目的的忍术。但从他今天肆无忌惮的表现来看，又不像忍者隐晦低调的风格。种种一切，让我不禁心生疑惑。 　　要想立于不败之地，那就一定要摸清对方的来历。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我用日语缓缓地念出这九个字。 　　织田停止和秦琴的谈话，神情有些变化，但马上恢复平静，用日语问我：“怎么了？” 　　“这九个字，你不会不知道吧？” 　　织田微微一笑：“这是东密秘法的九字真言，小孩子都知道。” 　　“你是忍者，应该更清楚吧。”我步步紧逼，但脸上带着笑，表面上看上去很友善。 　　听不懂日语的秦琴只能纳闷地看着我们，眼睛一会儿看向织田，一会儿看向我。 　　“你说的那九个字，是以前的忍者的精神训练法。现在的忍者，早已经不是你想象的样子。” 　　“但同样是走狗，替人卖命的走狗。”我平静地吐出这句话。 　　一瞬间，织田的脸色刷的一变，但在秦琴还没有发现以前，再次布满阳光般的微笑：“我会杀了你的。” 　　“a－li－ga－do。”我笑着回应织田。 第33章 同性恋酒吧 　　秦琴只听懂了我最后这句“谢谢”，好奇地问我们：“你们在说什么呀？用德语说不行吗？” 　　织田冲秦琴笑笑：“你的朋友向我询问日本的一件事情。”他右手指着前方，“你看，那是城堡。” 　　顺着他的手指望去，果然看到了新天鹅堡。外墙用白色大理石建造的城堡，稳稳地坐落在半山腰上，在树林的遮掩中忽隐忽现。毕竟是忍者，织田这家伙的眼神还算不错。 　　“好漂亮！”秦琴忍不住惊呼。 　　新天鹅堡的远景是最好看的，但若进入城堡内部匆匆游览，只会觉得其实也不过如此。很多时候，远远的朦胧感觉要比靠近了解更好，城堡是如此，人也是如此。 　　“这是模仿中世纪的骑士城堡建造的。巴伐利亚国王路德维希二世受到瓦格纳歌剧的影响，他想象着传说中白雪公主居住的地方，构筑出这种梦幻的气氛，简直是人间仙境。”走近城堡的路上，织田卖弄着自己的学识，以博取秦琴的信任感。 　　“可惜城堡还没完工，国王就在湖里淹死了，他的死因至今还是一个谜，是吧？”秦琴插嘴说道。 　　织田满意地笑笑：“对。” 　　看他们两人一唱一和，我在心里嗤之以鼻。 　　走进红色的大门，两人更是说个不停。织田不时抛给我一个个得意的微笑，似乎满足于这一点点的“胜利”。我发现忍者中也有无聊的人。 　　我根本不在乎秦琴，只有傻瓜才会因为接近秦琴而得意。 　　帝王大厅里，天花板上的蓝色苍穹点缀着灿烂的星辰，地板上是各色马赛克铺成的动植物，分别象征天和地。高耸的大厅中悬挂着金灿灿巨大的皇冠，上有96根蜡烛，象征着至高无上的皇权。 　　我喜欢这壮观的大厅，可惜它的主人是路德维希二世：一个暗恋茜茜公主，醉心于歌剧，失志于城堡，死于湖边的皇帝。 　　由于他对瓦格纳极为推崇，促成瓦格纳成为19世纪下半叶决定德国乃至欧洲音乐发展道路的中心人物。 　　究竟是人改变了历史，还是历史改变了人？ 　　遥望远处透彻的湖面，我忍不住涌起一阵迷茫感。 　　“林天，走啦！”秦琴抓住我的手腕，拖着我离开天鹅堡。 　　乘火车回慕尼黑，一路上，秦琴和织田喋喋不休，惹得我心烦。 　　“既然玩的那么开心，不如一起去喝两杯吧？”下了火车，天已经暗了，织田得寸进尺地提出要求。 　　“好啊！”秦琴高兴地答应，她已经确信无疑地把织田当作好人，一点戒心都没有。这种人独自出来留学，不出事才怪。 　　“我没兴趣，你要喝就和他去喝吧！”我甩下秦琴，离开火车站。 　　秦琴对织田说了一声“对不起”，紧随我而来。织田无奈地摇摇头，看着我们离开。看他的样子，没打算继续跟踪我。 　　秦琴默默地跟我走了一段，轻声问我：“你好像一整天都不太高兴。” 　　我没理睬她，继续向前走。 　　“你是不是不喜欢织田？我觉得他这个人挺不错的。” 　　我猛地停住脚步，生气地看着秦琴。 　　秦琴害怕地看着我，用很小的声音问：“怎么了？” 　　我忽然拉住她的手臂，扯着她朝一个地方走去。 　　“你到底怎么了？我们去哪儿？”秦琴近乎有些哀求地问我。 　　“你不是想喝酒吗？我带你去！”我更加用力地拉着她朝前走。 　　走到一个挂着彩色旗子的酒吧门口，我猛地拉开门，将秦琴推进去：“走，我们去喝酒。” 　　秦琴虽然觉得不对劲，但被我在后面推着，只能走进去。 　　酒吧里充斥着各式各样的外国人，男男女女都有。 　　光线不明的环境里，显得有些嘈杂混乱。说话声，笑声，碰杯声，混杂着音乐，更添几分混乱。 　　“你坐在这儿喝酒，我很快就回来。”我替秦琴点了一杯啤酒，离开吧台。 　　我挤出人群，来到酒吧外面。 　　像秦琴这种不懂世故的女孩，就应该给她一点教训。这里是著名的同性恋酒吧，我倒是不担心她会被异性骚扰。长相小巧的秦琴，一定是那些单身女同性恋眼中的“尤物”。 　　我取出一支烟，缓缓地点燃。 　　还没等我半支烟抽完，秦琴就从酒吧里冲了出来。在路灯的映照下，能够看到她的脸上有几个鲜红的唇印。 　　她用恨恨的眼神看着我，没有说话。 　　我吐出一口烟，斜着眼睛看她：“你说我是好人，现在觉得呢？” 　　委屈的眼泪从她的眼眶里泉涌而出，她用力地推我一把，奔跑离去。 　　望着她娇小的背影，心里有种不快慢慢升腾弥漫。我又在生自己的气，却偏偏总是自欺欺人地认为别人惹我生气…… 　　抽着香烟，缓慢地踱步回家。幽暗的路灯将自己的影子拖的长长的，更显自己的孤独。 　　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的人无疑是卑劣的，可我也会带给别人痛苦，我感到自己同样卑劣。从小习惯独处的我，希望别人以我的意志生活，最终只能让所有人都被怒火燃烧。 　　在这里，我丢失了原先的自我，又找不到将来的自我……旧金山的那个林天，不可一世，独来独往，纵使孤单，却有一番傲气。 　　也许我该早点回旧金山…… 第34章 光头党？袭击我？ 　　“嘿，外国人！” 　　正当我心情糟糕的时候，几个穿着黑衣的“光头党”拦住了我的去路。 　　想不到慕尼黑也有“新纳粹”的存在，我的好奇大于害怕。 　　见到我不说话，他们以为我因为害怕才不说话，更加嚣张起来：“外国人，你的运气不太好。” 　　我长长地叹息一声，表示无奈。经常听说德国东部的外国人遭到“新纳粹”的袭击，其中包括一些中国留学生。不过我怎么都没想到，我也会遇到这种事情。 　　他们不明白我叹息的含义，五人径直向我冲过来。 　　其实我是在为他们叹息，叹息他们的运气太差。一来，我现在的心情很差；二来，他们是“新纳粹”，我有充足的理由可以出手。 　　我抓住一个人的手臂，向后一拗，往下一拉，他的手臂被扯到背后，当即侧着身子倒地。 　　电光火石之间，解决一个。而几乎同时，身旁有两人一左一右向我扑来。 　　我往后一退，发现后面有个家伙想要用刀捅我，一转身揪住他的袖口，迅速使用擒拿手夺下他的匕首，并将他向前使劲一推，自己及时向后撤出他们的包围圈。 　　左右两人没料到我反应这么快，慌慌张张中停住脚步，将向前即将倒地的人扶住。 　　“笨蛋！”我朝他们三人的屁股上一人一脚，三人在哼哼哈哈中倒地。 　　只一瞬间的事情，四人便倒在一块儿，我把匕首放在第五个已经看傻了的“光头党”的下巴处：“这种危险的游戏，还是少玩的好。” 　　他的眼珠看着下方的匕首，连连点头。我抬起膝盖，朝他的腹部狠狠一击，他捂住肚子，跪在地上喊痛。 　　看他们的模样，也不过就是十六、七岁的年纪，竟也模仿着“新纳粹”做起暴力事件来。 　　慕尼黑的排外情绪应该不算强烈……真搞不懂现在的年轻人在想些什么，以为打扮成“光头党”就能心安理得地实施暴力…… 　　我把匕首扔到地上，无聊地继续走向第四大街。 　　目前真正能成为我敌人的，恐怕只有那个叫织田的家伙。 　　他到慕尼黑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我至今还猜不透。最可恶的是，我明明看到他有一双杀人的凶恶眼神，却还能拥有充满阳光的笑容，让人不经意间对他消除戒意。难怪单纯的秦琴会把他当作亲切的结伴者。 　　我曾以为他是明子的人，但今天在慕尼黑城里的时候，明子的人也在跟踪我，只不过织田的手段高一点，我一直没有发现他。但这至少表明，织田和明子并不是一路人。 　　再仔细想想，如果他是明子的人，又为什么口口声声说要杀我？明子与我关系并不和睦，但还没有到要杀我的地步。 　　如果他不是明子的人，那又会是谁派来的？又为什么要杀我？ 　　住在慕尼黑的这段日子，一个又一个谜团像是早晨的浓雾一样，从四面八方笼罩过来，让我只能看到眼前的事物，无法发现迷雾背后隐藏着什么。 　　回到馨雨家的门口，只见整个公寓没有一丝灯光，我知道她们都已经睡了。而对面秦琴的房间的灯亮着，不知为什么，感到一点安慰。虽然她现在肯定很讨厌我，但我不希望她遭到什么“光头党”的袭击。 　　打开门，不想吵醒莉莎，我蹑手蹑脚地回自己房间。忽然看到床边有一张小纸条：“冰箱里有蛋糕。” 　　不用看字迹，光凭语气，就知道是馨雨写的。 　　这算什么，退一步的妥协？对于清淡晚餐的补偿？突然觉得冷冰冰的馨雨也有可爱之处。 　　恰巧肚子有点饿，我就去冰箱里拿蛋糕。我坐到厨房的桌子旁，刚准备吃蛋糕，却看见莉莎穿着卡通睡衣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轻轻叫了一声：“爸爸。” 　　我放下蛋糕，看着她：“怎么还不睡？” 　　“爸爸，莉莎想你。”莉莎靠近我，紧紧抱住我的手臂。 　　我微笑着摸摸她的头顶：“乖。” 　　“爸爸，你不要和妈妈吵架了。昨天你的样子好吓人。”莉莎把脑袋贴在我的肩膀上，一副乖巧的模样。 　　我轻轻抱住莉莎：“爸爸问你，这蛋糕是你妈妈自己要买的吗？” 　　莉莎摇摇头：“是我让妈妈买的。爸爸，你吃了蛋糕就不要生气了，好吗？” 　　我就知道……馨雨那家伙才不会做出这么可爱的事情…… 　　莉莎用诚恳的眼神看着我，似乎我一旦吃下手里的蛋糕，就一定会和馨雨重归于好。 　　“好啦，爸爸知道啦。爸爸没有生气，爸爸还是很喜欢妈妈的，对不对？”在四岁的莉莎面前，我自己都不清楚这是真话还是谎言。 　　莉莎笑颜逐开：“对！” 　　“蛋糕给你吃，爸爸不吃蛋糕。”我把莉莎抱到旁边的椅子上，将蛋糕放到她面前，看到她有些犹豫，于是补充说，“放心吧，爸爸已经不生气了。” 　　莉莎俏皮地笑笑，很快把蛋糕吃完。自从上次尝到kaesekuchen的滋味之后，她就迷上了这种蛋糕。她自己喜欢吃，以为我也一定很喜欢吃，同时以她那种孩子的思维来考虑问题：一旦得到奖励，就会忘了以前的烦恼。 　　打动我的不是蛋糕，而是莉莎的心意。明知道感情是一种羁绊，但我还是心甘情愿地越陷越深。 　　我真害怕自己变不回原来的林天。 第35章 睡觉的女孩 　　馨雨有个好习惯，那就是早睡早起。今天是星期天，她不上班，但她还是起的很早。 　　当然，我也醒的很早。 　　因为那该死的健美节目。 　　我把被子蒙到头上，但那具有穿透力的口号声依然不断地钻入我的耳朵。 　　我放弃抵抗，迅速起床。 　　“早餐在桌上。”听到我开门的声音，馨雨头也不回地说道。 　　红茶，面包，煮鸡蛋。 　　该死的健美节目终于结束，大汗淋漓的馨雨经过我的时候说：“以后不要纵容莉莎吃蛋糕。” 　　我准备反驳，但她已经进入浴室冲澡了。 　　原来昨晚我和莉莎在厨房说的话，她都听到了。 　　但当浑身散发着湿润的香气的她再次回到客厅的时候，她闭口不提前天晚上的事情，也没有向我打听昨天的去向，果然是馨雨的风格。 　　“不去叫莉莎起床？” 　　“她昨晚等你等到很晚，让她多睡一会儿。”馨雨漫不经心的一句话，让我对莉莎顿生愧意。 　　“今天有什么打算？”馨雨一边喝着红茶，一边问我，似乎我们之间从来没有发生过不愉快。 　　“今天要送你一件礼物。”我故意神秘地笑笑。既然馨雨如此大度，我也不该再对前天的晚餐介怀什么。 　　“是车子吧。”馨雨依旧是一番平静的表情，聪明的她一猜就中，不过如此一来，显得十分无趣。 　　我无奈地笑笑，不得不佩服她料事如神。 　　“奔驰的话，没这么快吧。不是要等上两个月吗？”馨雨依然平静地喝着红茶，没有普通人的那种欣喜若狂。 　　女人是用来宠的，这是老爸曾经教导我的一句话，老爸的话一向很有道理，唯独只有这句话，我从来没觉得有道理。但如今看着眼前的馨雨，我忽然感到不喜欢被宠的女人是那么不可爱。 　　“其实你的车子被偷了之后，我就替你定了一辆奔驰。” 　　“谢谢你想的这么周到。”馨雨终于抬头看我，以一个浅浅的微笑作为她回馈我的礼物。 　　“谢谢你三个月来对我的照顾。” 　　“我没怎么照顾过你。”馨雨端起杯子，转身走进厨房。 　　虽然她还是那么冷淡，但我不会生气。她就是这样一个人，高兴也好，难过也好，都不会轻易表现出来。犹如沿岸的礁石，露出海面也好，被海水淹没也好，总是巍然不动，即便礁石内部在发生变化，旁人也无法得知。 　　兴奋地搂住我的手，满脸的笑容，欢呼着“你真好！我好感动！”……这不是馨雨会做的事情。 　　走出厨房后，馨雨一声不吭地回到自己房间。等她走出房间，她已经换上一件天蓝色复古长裙。很普通的服饰，却让我觉得馨雨是一颗很美的蓝宝石。 　　什么都不用说，我明白馨雨准备和我一起出门。 　　“莉莎怎么办？让她一个人留在家里？”和馨雨单独出门的机会不多，但我还是放心不下莉莎。 　　“让你那个叫秦琴的朋友照看一下。”馨雨说得斩钉截铁，不留一丝余地，根本没考虑我的处境。 　　昨天刚和她闹翻……今天怎么可能厚着脸皮让她帮忙照看小孩…… 　　“她还在睡觉吧，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我只能找个理由随便搪塞一下，其实就算让莉莎一个人在家也没问题，她毕竟已经四岁了，而且自理能力也强。 　　馨雨有些不满地看着我：“我不信你没有她公寓的钥匙。” 　　我服输…… 　　我取出钥匙，打开秦琴公寓的门，如同作贼一般心虚地走进去。馨雨在门外等我，她抬头望着天空，不知在想些什么。天蓝色的馨雨融入天蓝色的天空中，感觉有点遥不可及。 　　秦琴屋子里静悄悄的，似乎连空气都凝固了。沙发旁放着几张纸巾，上面有些淡红的唇膏印记。昨晚的事情历历在目，她哭着跑开的样子，让我反省自己是不是做的太过分了。 　　靠近她的卧室，里面依然静悄悄的。果然还在睡觉…… 　　我轻轻地拧开卧室的门把手，看到娇小的秦琴侧躺在一张宽阔的床上，白皙的右手臂露在被子外，手上握着一张纸巾，想必入睡前还在擦眼泪。 　　忽然觉得自己很对不起她，她虽然笨了点，但至少很单纯。有一颗未经世故的心，未必是件坏事。 　　她眯着眼睛，无声地呼吸着，仿佛一只熟睡的小猫。 　　秦琴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女孩，但忽然间，我有种触动。 　　我缺少的就是一份平凡。我无法体会“平凡”究竟是什么，但我很清楚，我和秦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我再怎么努力，也降不到秦琴的程度。不论是思考问题的方式，还是处事的态度。 　　正如现在，我直接走进秦琴的房间，而不是在卧室外敲门。因为没有把她放在眼里，做事上也就极少替她考虑。 　　至少我该多尊重她一点……我刚回到门外敲门，她床边的闹钟却忽然响了起来。 　　糟糕……我的头皮一麻，立刻意识到坏运气又来了…… 　　秦琴挠着头发，朦朦胧胧地睁开眼睛，首先看见的是站在她卧室门口的我。 　　她立刻警觉起来，用被子遮住自己：“你干什么！你怎么进来的？” 　　“我刚进来。我想来告诉你，我和馨雨现在要出门，莉莎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你替我照顾一下。” 　　她疑惑地看着我，没有说话。 　　“我对你一点兴趣都没有。”我走出房间，顺便关上门。 第36章 馨雨的秘密 　　当我走出公寓的时候，馨雨在小花园旁观赏花草。 　　“说好了？” 　　“嗯。”直觉告诉我，秦琴会去照顾莉莎的。 　　和馨雨在一起，总感到很亲切，仿佛看到另一个自己。我们都是懂得深深保护自己的人，因此彼此之间秋毫无犯。想到什么，也不会当即说出来，如此一来，我们不得不揣测对方的想法，默契也就慢慢地培养起来。 　　秦琴和我在一起，对她而言是很不公平的，因为她猜不到我在想什么，而我一眼就能看穿她在想法。而馨雨不同，大多数事情我们都能心领神会，但某些事情，我们都在回避。 　　这几天，我已经感觉到自己心里的变化，我相信馨雨也已经感觉到了，尤其是前天我因为饭菜生气的那一刻。 　　我们肩并肩走着，保持着一定的距离。都没有说话。也没有话说。 　　默默地坐上出租车，到达奔驰销售部，经过一系列的手续，我把新奔驰的钥匙交到馨雨的手里。馨雨摇头笑笑，把我那辆奔驰的钥匙还给我。 　　“回家？”我坐进舒适的新车里，问馨雨。 　　“我想去喝点东西。”馨雨砰的关上车门，熟练地启动车子。 　　新车里有一种淡淡的真皮味道，但比这种味道更浓的是：沉闷的气氛。 　　馨雨一言不发地开着车，似乎有些心事——尽管她向来不爱说话，但我觉得她今天的心情不怎么好——如果是平常，她不会把莉莎一个人留在家里，就算出门购物也会带着她。 　　在栗子树下的露天花园里，馨雨一口气点了许多啤酒，一大杯接着一大杯往肚子里灌。我安静地看她喝，自己滴酒不沾。因为我知道，我必须开着她回家。 　　“对不起，我去卫生间。”她晃晃悠悠地站起来，离开桌子。 　　我看着眼前一大堆的扎啤杯，长长地叹口气。 　　“你来开车。”回到我这里的时候，馨雨把车钥匙扔给我。 　　看她那难受的样子，我猜测她在卫生间呕吐过。 　　绝对反常。 　　但我什么都不问。 　　等她坐进车子，我开车驶向第四大街。 　　“出城。”馨雨在旁边坚定地说。 　　我按她的话做，还是什么都不问。 　　“朝萨尔斯堡方向开。”说完这句话，她不再说话，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神情有些颓废。 　　汽车很顺利地驶上高速公路，所幸的是，今天的公路状况还算良好，没有发生堵车事件。 　　开了一阵，馨雨忽然说：“再开快点。” 　　德国的高速公路不限速，平坦的高速公路加上性能出众的奔驰，我当然可以开的更快。 　　“你醉了。”我看了红彤彤的馨雨一眼，将车子提速。 　　馨雨没有说话，凝望着公路两旁如画的风景，流露出一丝悲伤。 　　她到底怎么了？我的情绪随着她走向低谷，将车子越开越快。 　　也不知开了多久，沉默的馨雨突然说：“停到前面。” 　　我缓缓减速，将车停靠到高速公路的休息处。 　　馨雨开门下车，眺望着远方的景色，背对着我。 　　我原以为她要下车呕吐，却没想到她只是在那里站着。旁边还有一些观光的游人在休息处拍照留影，吵闹的游客和孤单的馨雨形成鲜明的对比。 　　我走下车，站到她旁边：“怎么了？” 　　她摇摇头：“没什么，回家吧。” 　　等我们回到慕尼黑城里，已经接近傍晚。 　　残阳如血。今天的夕阳显得格外凄凉。 　　遇到一个红灯，我将车子停下。在无聊的等待中，车子里的气氛更加沉闷。 　　“林天，刚才那里，是我爸爸死掉的地方。”沉默许久的馨雨忽然开口说话。 　　“因为车祸？”我看着刺眼的红灯，有一种不吉利的感觉。 　　“去停车场，这里路上车子好多，我有点头晕。” 　　我依言驶向停车场，将车子停在安静的停车场内，然后看着馨雨，等她说话。 　　馨雨从手提包里取出一个蓝色镶花纹的打火机，接着抽出一支维珍妮的淡烟，慢慢地点燃。 　　我第一次看到馨雨抽烟，今天的确很反常。 　　“为什么忽然想到去那里？”我注视着馨雨，这个让我整整郁闷一天的女人。 　　“因为我想问爸爸一些事情。”馨雨将手里的烟放进车子的烟灰缸。 　　“其实是想问自己一些事情。” 　　沉默片刻，馨雨终于承认：“你说的也对。” 　　“结果呢？” 　　“我不知道。” 　　我闭上眼睛，将手放上方向盘，感受着车子轻微的震动。 　　“对不起，林天。”黑暗中，我仿佛听到馨雨轻轻说了一句。睁开眼看她，她的嘴唇紧紧闭着，似乎什么都没说。 　　“你爸爸是怎么死的？” 　　“我不想说。”眼泪从她的眼角缓缓地滴落，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我伸出手，轻轻搭上她的肩膀，让她靠在我的胸口。 　　没多久，眼泪就浸湿了我的衣服。可能馨雨几年来压抑的悲伤，在今天终于守不住，从她坚强的心里突围而出…… 　　馨雨背负着一个家庭的悲剧，背负着一个母亲的责任，差一点又背负上我的感情……她背负的不比我少…… 　　她脸颊上的泪水慢慢地干了，而我的衣服却依然湿润。 　　我低下头，去吻馨雨。一种感情驱动我这么做。 　　馨雨侧过头，躲开我的嘴唇，用力把我推开：“我讨厌这样。” 　　看到她有些愠怒的表情，我知道自己做错了。 　　但我从不说对不起。Never　sorry。这是老爸教我的第一句，也是唯一的一句英文格言。 　　我苦笑一声，启动车子。 第37章 强求无用 　　回到家，秦琴果然在家里陪莉莎。两人坐在同一张钢琴椅上，叮叮咚咚地胡乱弹钢琴。不，准确的说，是莉莎在快乐地玩钢琴，而秦琴在一旁看着。 　　看到我们进门，秦琴瞥我一眼，没说话。非常明显，这小家子气的女孩还为昨天的事情耿耿于怀。 　　“爸爸！妈妈！”莉莎从钢琴椅上一跃而下，飞扑到我的怀里。看来馨雨说的没错，莉莎对我的感情甚至已经超过了对母亲的感情。她这个年纪，正是心理上亲近和依赖父亲的阶段。 　　“莉莎今天乖不乖啊？有没有惹秦琴姐姐生气啊？”我抱起莉莎，亲着她的脸蛋，逗得莉莎咯咯直笑。 　　“不是秦琴姐姐，是阿姨。”馨雨向秦琴笑笑，“谢谢你照顾她一天。” 　　听到馨雨的提醒，我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在我的潜意识里，秦琴和莉莎都只是天真的孩子。 　　“没关系，我也很喜欢莉莎。既然你们都回来了，那我就回去了。”虽然秦琴没有馨雨那么聪明，但她总是显得很有礼貌和教养。凭着这一点，我对她的印象始终谈不上很坏。 　　“在这儿吃饭吧。”馨雨开口说道，这之前有几秒短暂的空白。 　　我觉得馨雨是经过一番思考之后说了这句话，目的是让秦琴的介入来化解我和她之间的尴尬。但也许，她只是出于对秦琴照顾莉莎的报答，我总是习惯于把别人想的太复杂。 　　“爸爸，我还要玩。”莉莎身子前倾，指着窗口的钢琴。馨雨笑笑，走进厨房。 　　“去玩吧。”我把莉莎放下来，看着她跑向钢琴，忽然感觉到自己也有被遗弃的一刻。 　　莉莎招呼秦琴重新过来坐下，看她热情洋溢的样子，我知道她已经把秦琴当成自己的玩伴了。 　　秦琴有些无奈地笑着，坐到莉莎旁边：“莉莎，钢琴在德语里叫什么呀？” 　　“Klavier。”莉莎缓慢地吐出单词的发音。 　　“Klavier。”秦琴轻声复述一遍，对着莉莎笑笑，引得莉莎也调皮地笑起来。 　　秦琴在钢琴上弹奏《月光》，莉莎偶尔伸出手在钢琴上摸一把，搅乱曲子的节奏，并对自己的捣乱洋洋得意，笑个不停。 　　客厅里充斥着钢琴声和莉莎的笑声，我只能走回自己的房间。 　　连“钢琴”都不知道怎么说，真是笨蛋。 　　德语里是“Klavier”，西班牙语、意大利语和法语里是“Piano”，日语里是“ピアノ”，俄语里是“Pояль”。 　　即便我知道如此多的说法，可我感觉自己还不如莉莎。自己犹如刻在顶峰的一座雕像，尚不如山脚下来来往往的任何一个普通人。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自己却渐渐失去了某种活生生的灵性。 　　馨雨敲门让我去吃饭，我留意到她的眼神有些躲闪。 　　餐桌上，唯一活泼的只有莉莎。第一次和我们一起吃饭，秦琴显得有点拘束，毕竟，她和馨雨不熟，和我交往也不深。而我和馨雨因为刚才的事情，都没怎么说话。 　　“妈妈，晚上我要阿姨留下来陪我！”吃完饭，依然处在兴奋中的莉莎毫无预兆地提出一个要求。 　　“胡闹！”馨雨大声斥责莉莎，吓得莉莎往后退到我身旁。 　　我第一次看到馨雨对莉莎这么凶，我了解馨雨今天的心情很差。也理解她。 　　“莉莎说着玩的。莉莎，我们去看电视。”我拉着莉莎避开怒气腾腾的馨雨。 　　秦琴也急忙识趣地告别。 　　被母亲训斥过后，莉莎变得安静多了。她心里一定也很不舒服，但她没有胆量顶撞母亲，满脸委屈地看着电视。 　　“差不多了，该回去睡觉了。”没多久，馨雨从厨房出来，“勒令”莉莎回房休息。 　　莉莎一声不吭地抱着小熊走回自己房间，看也不看馨雨。她虽然不敢面对面地反抗，但心里的逆反心理使得她不断地生馨雨的闷气。 　　馨雨长长地叹口气，坐到我旁边。 　　“是不是觉得自己做人好失败，自己的女儿，却和别人玩的很开心。”我目不斜视，仿佛是对着电视机自言自语。 　　“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馨雨将频道换到服装节目，漫不经心地吃起茶几上的点心。 　　“馨雨，有时候，别把自己逼的太紧。”我对服装节目毫无兴趣，起身回房睡觉。 　　馨雨是一面镜子，通过她，我才知道自己活的那么辛苦。但我是无路选择的，而她，应该可以选择一种更为轻松的生活方式。 　　回到房间，我打开抽屉找支烟，却一眼看见里面两枚黑黢黢的三角毒镖。 　　突然想起明子已经两三天没露面了。这可不是她的作风，她是一有空就要来给我添麻烦的人。难不成她已经回日本了？只留下几个蛞蝓在慕尼黑记录我的行踪？ 　　若真是这样，这不啻于是个好消息。没有人愿意被别人无休止地纠缠，更何况是自己不喜欢的人。不过话说回来，被一个人无休止地纠缠，即便原来是喜欢的，也会变的厌恶。 　　强求得来的，无论是感情也好，物质也罢，都是了无生机的。我明白这个道理，只得暂且放却对馨雨的妄想。 第38章 紧急三分钟！！ 　　不知为何，梦到了老妈。一个极其朦胧的身影。 　　没说话，背对着我。渐渐离去。 　　我没有追上去，呆呆地看她离开。我旁边还有许多人，也许老爸也在人群里。 　　自从六岁开始，我就极少再梦到老妈。她的出现，是不是想告诉我什么？ 　　有一种很冰冷的感觉，从脚底传到胸口。 　　“咚～咚～咚～”震动地板的声音猛然将我惊醒。 　　我睁开眼睛，望着昏暗的天花板。被子掉落在地上，我穿着睡衣，孤零零地躺在床上，犹如一件活祭品。 　　馨雨在客厅里跳健美操，映入我脑海的是餐桌上的面包、红茶和煮鸡蛋。 　　和从前每天早晨的情形一模一样。仿佛日子总是停留在三个月前我刚到这里的时候。昨天、前天、大前天……一切都像是梦。 　　若不是明子的出现、秦琴的出现、织田的出现，我简直怀疑自己陷入了某个时空漩涡，而馨雨和莉莎，则是这个时空陷阱的制造者。 　　“早餐在桌子上。”馨雨还是那句话。 　　当我在卫生间洗脸刷牙的时候，莉莎在旁边的小池子前洗漱。 　　我渴望变化，否则我太压抑。 　　但我失败了，馨雨不愿改变。 　　“你送莉莎去幼儿园，我今天不想出门。”如果再那么一成不变，我一定会崩溃的。 　　“好吧。”馨雨爽气地答应，领着莉莎出门。 　　走到窗口拉开大幅的落地窗帘，冷冷的阳光扑向我的脚面。 　　我看到馨雨带着莉莎坐上车，慢慢驶远。 　　我到底算什么呢？一个值得信任的房客？ 　　往后退一步，坐到钢琴椅上，发现椅子上放着一本琴谱。随手一翻，看到《I　Believe》的曲谱。 　　我掀开钢琴键盘盖板，将谱子放到钢琴上，弹奏起这首曲子。 　　阳光缓缓地爬上键盘，将钢琴一半的黑白琴键染上闪亮的光泽。 　　弹着弹着，我逐渐能体会秦琴弹曲子的那种心情。那种寂寥无奈的心情。 　　啪！公寓的门忽然被打开。 　　“对不起，我昨天忘了一本琴谱在这里……”秦琴出现在门口，喘着粗气，一副很匆忙的模样。 　　看到我在弹钢琴，她露出惊讶的表情：“你……也会弹钢琴？” 　　我正一个人弹钢琴，借着琴声来排解自己的孤寂的心情，她却忽然闯进来，让我觉得似乎被人一下看穿了内心。无名怒火腾地升起，我把琴谱扔给她，重重地合上盖板，大声问她：“你不会敲门吗？” 　　“对不起，我急着去上课……”秦琴知道自己理亏，话越说越轻。 　　我瞥她一眼，走回自己房间，砰地关上门。 　　在房间里，我听到正门被轻轻地关上。通过窗口，我看到秦琴捧着琴谱，神情黯淡地走下台阶，她身后背着一个粉色的书包，表明她的确是去上学。 　　阿虎哥让我保护秦琴，我答应了。可我不是“好好先生”，说实话，我的脾气并不怎么好。 　　手机叮叮叮地闹起来，一看，竟然是明子的电话。 　　“你还没死啊？”我用我独特的方式来问候明子。 　　明子的语气不温不火：“林天，我们来玩一个游戏。有个背着粉红色书包的女孩刚走出第四大街……” 　　“喂，我警告你，别动她。” 　　明子语气一转，变得有些不高兴：“你上次说她和你没有关系，我信你了。不过呢，我发现星期天你和她一起出现在玛利亚广场，这不会是巧合吧？” 　　我知道多说无益，她认准了秦琴和我有着亲密的关系。女人吃醋的时候，所有的解释在她眼里看来都是谎言。不过我倒是很奇怪，她为什么不把馨雨当成我的女朋友，难道她凭着女人纤细的直觉，判断出我和馨雨之间是不可能的？难道她已经看出来，馨雨对我没有任何暧昧的情愫？ 　　不会，她只是觉得单纯的秦琴比较好下手而已。 　　“大概还有三分钟，她就要走进那条小路。我先给你个预告，省得你说我背着你把无关的人牵涉进来。”说完，明子挂断了电话。 　　Shit！我跳下床，离开公寓，飞速跑向停车库，打开车门，启动奔驰。 　　猛踩油门，车子哗地加速，急转方向盘，轮胎和地面摩擦出吱吱的响声，将整个车身甩向左边的道路。 　　两旁的树木急速后撤，我在狭小的道路上猛飙。 　　再一个小转弯，就马上到那条小道了。那条小道两旁是高高的围墙，除了馨雨家这里的两所公寓，平时很少人走，是明子最喜欢的埋伏地点。上次织田偷袭我，也是通过借助这里的地形。 　　还有十秒…… 　　吱……我缓缓踩下刹车，猛打方向盘。在强大的离心力下，整个车子没有减速，只是车尾的轮胎轰隆隆地滑到路旁的草地上，而车子里的各式挂件叮叮当当地乱做一团。 　　我对自己的奔驰疼爱有加，如此折磨车子，我实在心有不忍。该死的明子，下次一定要好好教训你。 　　调整了方向，车子以更快的速度前方驶去。 　　看到了！那个粉红色的书包！ 　　我猛踩刹车，随着咚咚咚的振动，我心爱的奔驰在凹凸不平的石子路上停下，一丝不差地靠在秦琴的旁边。 　　秦琴被后面急速赶上的车子吓了一跳，惊慌地停下脚步。 　　我拉下车窗：“进来！” 　　秦琴一看是我，表情变得极为疑惑，但随后摇摇头：“不用你送，我自己去学校。”我发觉她和莉莎还是有所不同，她比莉莎倔强。 　　Shit！我懒得向她解释前因后果，走出车门，紧紧抓住她的手，拉开后面的车门，把她塞进车子，再砰地关上车门。 　　当我绕到前面坐进驾驶座，她却开门下车，步行离去。 　　对她这种不配合的态度，我极为恼火。 　　我将车开到前方，一个转弯，挡住她的去路。 　　她鼓着腮帮子，也显得极为生气，绕过车子，要继续步行。 　　我再次下车，一手逮住她的书包。 　　她转过身，用双手使劲拍掉我抓住她书包的手：“我不坐你的车！” 　　“你不坐也得坐！”我用双手抱住她，把她整个人抱起来，把她扔上驾驶座，再把她推到副驾驶座上，自己迅速上车，关上车门。 　　她还想逃跑，试图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整个脸憋的通红，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 　　“没用的，门被我锁住了。”我很平静地告诉她。 　　“放我下去，你要干什么！”愤怒的她握紧拳头来打我，可惜对我而言，只是挠痒痒的程度。 　　“给我安静地坐好！”我朝着她大吼一声，使得她目瞪口呆，暂时不敢轻举妄动。 第39章 忍者的来历？更大的阴谋？ 　　车子缓缓地启动，秦琴只能恼怒地看着我。通过车里的镜子，我看到自己的脸因生气而变得酱红。 　　我义无反顾地向前开进小道，看到一排黑衣人堵在小道中央。 　　滚开！我用力踩下油门，车子在石子路上轰隆隆地加速，那一排黑衣人只能狼狈地躲闪。 　　秦琴再笨，看到这一幕，也总该明白我为什么抓她上车了。可能是我刚才粗野的态度激怒了她，她还是那副鱼翻白肚皮的表情。 　　“学校在哪？”我没好气地问她。 　　“音乐与戏剧大学，靠近国王广场。”她很不情愿地回答。 　　将她送到校门口，目送她走进校门。平时很有礼貌的她此时连一声谢谢也不说，噔噔噔跑向校园深处。 　　“Hochschule　fuer　Musik　und　Theater　Muenchen。”我念了一遍这所大学的名字，有些怀念的情绪。 　　在纽约读大学的时候，我在同学眼里也是一个冷冰冰难以接近的人。虽然以非常优秀的成绩毕业，但这对我来说毫无意义。拍毕业照的那天，天气非常晴朗，草地上到处里一群群欢乐的毕业生，我在某个角落抽烟，没有去参加那无聊的活动。 　　但此时，却莫名其妙地怀念起自己的大学。如果当时有秦琴这样一个傻乎乎的华人女孩在班级里，我的大学或许会多一些乐趣。 　　心念一动，我将车停靠，走进校园，远远地跟着秦琴。虽然这里和美国的大学风格不同，但书卷气的氛围是类似的。这里看不到太多的尔虞我诈，对于习惯生活在阴谋和欺骗中的我来说，这是仿佛是一片净土。也许这正是我刚才心有所动的原因。 　　秦琴没有发觉我在跟踪她，依然步履匆匆地走向教室。 　　突然一个人出现在秦琴面前，和她交谈起来。 　　我大吃一惊：这人竟然是织田！ 　　织田手里捧着书本，好像也正准备去上课。 　　看得出来，秦琴也对织田的出现感到很惊讶，不过很快，她的脸上挂满欣喜。单细胞的秦琴，一定以为她和织田很有缘，并为此感到兴奋不已。 　　织田没有发现我在远处观察他们，两人聊的很是开心。 　　这家伙竟然也在这里读书……只是我搞不清楚，这是偶然巧合还是刻意安排。两人说了一会儿，一起走向教学楼。 　　秦琴和我的关系十分薄弱，如果织田仅仅是因为要对付我而接近秦琴，那么织田背后，说不定有着一个极大的阴谋。织田负责控制秦琴，还有许多我不知道的人控制着我身边其他更重要的人…… 　　织田上次偷袭未遂，于是堂而皇之地利用秦琴……织田已经这么难以对付……我感到一张无形的大网笼罩在我的头顶，令我感到一阵凉意。 　　隐隐地，我还有另一种猜测：我不是他们的最终目标。也许他们的目标是馨雨，意外出现在馨雨身边的我，对他们来说是个障碍，必须想办法铲除。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馨雨不愿说出自己父亲的死因，也从不提起自己的身世，就可以得到合理的解释。我似乎陷入一个很大的麻烦。 　　别人的事情我不该管。可是这一次，我破例。 　　如果馨雨有事，不论是不是我能力所及，我一定管到底。 　　先要把织田解决掉……我暗自做出决定。留他在秦琴身边，就仿佛给自己留了一颗定时炸弹。 　　我徐步走出学校，开车回家。秦琴目前还有利用价值，织田不会伤她。再说，如果织田真是“忍者”的话，我相信他绝对遵守规矩，不会伤害无辜。 　　回家路上，我打电话给明子：“有事找你，出来谈谈。” 　　地点选在热闹的市中心的一家咖啡馆。按照我的吩咐，明子一个人前来，果然没有令我失望。当我主动约她的时候，她总还算是挺乖的。 　　她穿着淡色长裙，化着淡妆，身上依然有股浅浅的黑方香味道。 　　和前几日相比，她显得有些憔悴，不时拿手帕捂住嘴巴，轻轻咳嗽一阵。 　　原来生病了，难怪这几天没有露面，也没有亲自指挥手下那群蛞蝓来烦我。 　　我绕开不提今天早上的事情，全当是早晨的娱乐活动。她自然也不好意思提起一场失败的计划。 　　“你知不知道一个叫织田荣成的人？” 　　明子摇摇头，紧接着又是一阵咳嗽。 　　“不是你派来的人？他在慕尼黑音乐戏剧大学读书。”事关重大，我再一次向她确认。 　　“我不认识他。”明子依然摇头。 　　“那家伙想杀我。” 　　“为什么？”明子一脸的惊愕，外加一点担忧和关心。 　　明子不是个善于表演的女人，起码她的演技还没有达到能够欺骗我的地步。观察她的惊讶表情，我确信明子不认识那个织田。 　　我想明子也不可能想出这么复杂的计划。她唯一会的招式就是埋伏和绑架。 　　“明子，你还是回日本吧。我在这儿遇到一点麻烦，不想把你牵扯进来。”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中肯，让明子听上去是在为她考虑。 　　其实我只是想让自己少点麻烦，能够专心致志地对付织田以及其他可能存在的敌人。 　　明子想了一想，忽然得意地笑起来：“林天，你捏造出一个‘织田’，就想把我赶走？” 　　我早料到会这样，明子还不至于笨到那个程度。只不过，织田倒是千真万确存在的人物，不过现在我也懒得向她解释。 　　“今天这份算我的。谢谢你上次请我的那顿。” 　　明子气愤地瞥我一眼，她知道无法留住我。她想来见我一面，而我只想从她这里得到情报，就这么简单。 　　“德国的气候和日本不一样，多注意身体。”起身离开的时候，我加了这么一句。 　　虽然我不喜欢她，可我也不希望她客死他乡。 第40章 你斗不过我 　　傍晚，我开车去接莉莎。却看到有另一辆奔驰停在幼儿园门口。 　　我缓缓开到那辆奔驰旁边，并排停靠在一起。 　　降下副驾驶座的车窗，看到那边驾驶座的车窗也徐徐降下。 　　我们同时看到了对方。 　　“来接孩子？” 　　“是啊，你呢？” 　　“我也是。” 　　“我的孩子叫莉莎。很高兴认识你。” 　　“我的孩子也叫莉莎。很高兴认识你。” 　　我们相视一笑，结束角色扮演游戏。 　　不管我们是否愿意接受对方，我们之间存在某种默契是勿庸置疑的。 　　看到她精神焕发，我知道她已经从昨天的事情中恢复过来了。馨雨犹如一潭清澈的湖水，即使湖面曾经产生涟漪，第二天都会归于平静，了无痕迹。 　　随着音乐响起，一大群孩子从幼儿园里蜂拥而出。 　　“莉莎。”我和馨雨异口同声地叫唤莉莎。 　　莉莎看到我们都来接她，十分好奇：“爸爸？妈妈？” 　　“上车。”我和馨雨再次异口同声地说，然后互相不服气地通过窗口看着对方。 　　莉莎看看馨雨，又看看我，天真地笑笑：“我坐妈妈的车。”说完，灵活地钻进馨雨的车里。 　　馨雨得意地对我笑笑，开车离去。 　　就让她满足一下母亲的虚荣心吧……年幼的莉莎只是想坐新车而已。我一边安慰自己，一边开车紧紧跟在馨雨后面。 　　开车驶进第四大街，我看到秦琴独自走在路上。 　　馨雨的汽车尾灯闪了两下，示意把秦琴交给我，自己不作任何停留，快速驶去。 　　我慢慢减速，按下“嘀嘀”两声喇叭。 　　秦琴回头看了一眼，又继续步行。 　　竟敢不理我……我心中有气，再次摁下两声喇叭。 　　她停下脚步，将双手做成一个喇叭，贴在前车窗上，大声喊道：“我不坐你的车！” 　　这小丫头，还在生上午的气。这么点小事，有必要斤斤计较吗？她要是能像馨雨那样善于遗忘就好了。 　　等她走了几步，我再次开车跟上，又摁了两下喇叭。今天心情好，就和你玩玩，看看你有什么反应。 　　果然不出我所料，她被我弄得有些生气。她把半个身子前倾到车子前盖板上，用拳头对着挡风板一阵猛敲以示抗议。看她龇牙咧嘴的模样，我觉得十分滑稽。 　　我轻轻一踩油门，车子忽然加速，吓得她急忙跳到一旁。我在车子里哈哈大笑，打开车门：“快进来吧。” 　　见到我嘲笑她，她更是生气，瞪着我，偏不上车。 　　“别逼我下车抱你进来。我说到做到。” 　　见到她还不上车，我假装要开门下车，她见状急忙坐进来。 　　我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被她的举动逗乐了。这家伙，有时候还挺好玩的。 　　其实从这里到公寓也已经不远，开车也不过就2分钟的路程。 　　因此她下车的时候，根本没有向我道谢。我也不以为然，倒是觉得不怎么讨厌她了。柔弱中又有些倔强，这是我对她的初步印象。 　　晚上，我忍受着青菜加豆腐的苦行僧晚餐，忍受着饥饿入睡。值得庆幸的是，这样的日子只剩最后一天了。馨雨这种固执己见表明她不愿为我改变任何计划。我——只是个房客。 　　她的固执己见还可以在每天的早晨得以体现。在慕尼黑的日子，我根本不需要闹钟：因为馨雨比闹钟还准时。 　　和往常一样，我又被馨雨的健美操吵醒。 　　通过窗帘的缝隙，看到对面秦琴的公寓依然一片宁静。想起昨天她坚持不乘我的车，那气鼓鼓如同胖河豚的模样，我暗觉好笑。 　　忽然想起阿虎哥曾留给我秦琴的手机号码，我取出手机，懒洋洋地躺在床上，拨通这个号码。吵醒她睡觉，打电话给她应该是个不错的主意。 　　过了好久还没接听，我正打算挂断，此时手机里却传来一个睡意朦胧的声音：“喂，你是谁啊？” 　　原来她没把我的手机号码存到手机里，我心里掠过一丝不快。 　　我故意稍稍改变嗓音，模仿织田用那种日本式的德语说话：“我是织田荣成。” 　　“哦，是你啊。”听的出来，她还没清醒，说话都显得模模糊糊的。 　　“你怎么知道我的手机号码的？”她忽然又问，比之刚才已经清醒许多。看来秦琴未曾把自己的手机号码留给织田，她还不算太愚蠢。 　　“我从同学那里打听来的。”我生怕她追问是哪个同学，紧接着又说，“昨天想送你回家，不过没找到你。” 　　电话那端出现短暂的沉默，秦琴忽然问：“你到底是谁？你肯定不是织田。” 　　“笨猪，今天还打算乘我的车吗？”我还原嗓音，转用中文问她。 　　“不坐！”一听是我，秦琴生气地把电话挂断。 　　娱乐结束，我起床刷牙洗脸吃饭。很不容易，我竟然有一个好心情。 　　馨雨看出我的心情不错，乘机把接送莉莎的任务交给我，我没有推卸。 　　开车送莉莎去幼儿园的路上，我再次看到秦琴在前方步行去车站。她那粉红色的书包上面，挂满了琳琅满目的小饰件，随着她的步伐富有节奏地摆动，在清晨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嘀嘀！～ 　　我将车开到她身旁，故意按响喇叭。 　　她一看是我的车，嘟起嘴巴继续步行。 　　我停下车子，回头对莉莎说：“莉莎，去叫秦琴阿姨上车。” 　　莉莎乖乖地下车，迈开小脚，追上秦琴，缠住她的手臂，一边撒娇一边说着一些话。秦琴回头看着车内的我，而我乘机对她笑笑。 　　果然，秦琴经不起莉莎的甜蜜攻势，被莉莎拉着钻进车子。在我方莉莎的强力支援下，最终还是我胜利了。 　　我打开车内的音响，播放起悠扬的音乐。 　　太阳逐渐发挥出自己的威力，薄薄的白雾渐渐散去。 　　我以万事必胜的心情，驶向前方。 第41章 敌人是谁？ 　　“啊，你输了！”莉莎在车子里咯咯直笑。她和秦琴玩猜拳，两人在车子后车座上闹腾。 　　对莉莎来说，像孩子一样的秦琴比起自己那严厉的母亲，更能逗她高兴。高兴的她对秦琴又拉又抱，搅得车子里不得安宁。 　　真后悔让她把秦琴叫上来……幸亏幼儿园很快就到了，我的耳根终于可以得到清静。 　　“爸爸再见！”莉莎把脑袋凑过来，对我的脸颊施以轻轻一吻。 　　“乖，晚上爸爸来接你。”每当这时，我总会有一种十分真切的“爸爸”的感觉。 　　“阿姨再见！”下车前，莉莎毫不吝啬地给了秦琴一个吻。 　　莉莎这小家伙，可真会拉拢自己和别人的关系，难怪那么讨人喜欢。 　　看她蹦蹦跳跳走入幼儿园，我忍不住摇头笑笑。 　　再次启动车子，将秦琴送往学校。 　　莉莎一走，车里的气氛和刚才简直是天壤之别。秦琴沉默寡言地看着窗外，让我不由联想起当初在公交车上碰到她的那时候。当时我和她只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此时她却坐在我的车子里，由我送她上学。 　　所谓的人生，莫不是由各种机缘巧合拼凑而成。若不是因为躲避明子，我也就不会来到慕尼黑，也就不会遇到馨雨，也就不会有一个可爱的“女儿”莉莎，当然也不会遇到如今坐在我车里的秦琴。 　　按照原本的计划，下个月，一切都要还原，我要回旧金山，然后把这里的一切都遗忘。但如今冒出一个织田，让我不得不防。在没有查个水落石出之前，我暂时还不能离开馨雨。这是不是另一个不呆在旧金山的借口，我自己也不知道。 　　如果敌人的目标仅仅是我，那我还该不该继续留在慕尼黑？我的心里一片迷茫。 　　快到学校的时候，我开口说话：“秦琴，你别和那个织田走的太近。”织田对我虎视眈眈，秦琴迟早被他利用。被人利用而浑然不知，这是最可悲的事情。 　　秦琴从自己的心事中回过神：“你怎么知道我和织田在一起上课？你跟踪我？” 　　我从镜子里看到她那充满怀疑的眼神，觉得她简直无药可救。 　　“还记得那次在火车上织田介绍他自己的时候吗？他写自己名字的时候，用的是中文简体字。” 　　“那又怎么了？”镜子里，秦琴的表情从怀疑变为疑惑。 　　“这说明他会中文。在我们两人面前，他故意不讲中文，你不觉的很可疑吗？”对想法单一的秦琴，我只能一步一步替她分析。 　　“你的意思是，他和昨天那群黑衣人是一伙的？他们到底要做什么？”被我这么一说，秦琴又变得紧张起来。 　　我的本意是劝她小心，没想到引起她无谓的慌乱。算了，她还是做一跳愚蠢但是安静的蛞蝓比较合适。 　　“这也只是我的猜测，有些人对于某种语言会写不会讲，这种情况也是挺多的。”如果秦琴去问织田，他也一定会这么回答。 　　秦琴点点头：“这倒是。那么昨天那些黑衣人和上次的绑架有关系吗？” 　　“这个你不用想太多，如果有人骚扰你，你就打电话给我。” 　　秦琴沉思片刻，犹豫地问道：“你……到底是做什么的？彩妮姐说，你是阿虎哥的生意伙伴？”终于，她对我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你觉得我是个好人还是坏人？” 　　“我觉得……你不是坏人。” 　　“OK，那就够了。学校到了，下车吧。”我稳稳地停下车子，回头看着秦琴。 　　秦琴望着我，欲言又止。末了，说了一句：“谢谢。” 　　“秦琴。”当她要走进校门的时候，我叫住她。 　　她转过身，迷惑地看着我。 　　“安心读书。有我在，没人会欺负你的。” 　　她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我。从一个不断“欺负”她的人口中说出这句话，也许让她觉得很奇怪。 　　我将车子打个弯，疾驰而去。 　　秦琴是另一个莉莎，她是我接触到的又一点光明。即便不能拯救自己，至少我要保护这份光明。 　　我快速开车回家，因为我还有一个“约会”——明子的埋伏。我不想让她等太久，从一个月前被别人跟踪，到最近明子的出现，在我进入第四大街前解决几个人，这几乎成了每日固定的热身节目，仿佛是为了避免我在慕尼黑太无聊而临时增设的节目。 　　汽车马上就要驶入第四大街，我打电话给明子：“叫你的人出来吧，别躲了。” 　　我刚说完，前方忽然跃出几人，手持钢管，拦住我的去路。当然，明子也在，手里还握着没挂断的手机。 　　我生怕他们敲坏我的爱车，将车子缓速停下，落落大方地下车。 　　“跟我去日本，否则我就让他们抓你去。”明子看着我，骄傲地说话。几天来，她的台词总是一成不变，让我都听腻了。 　　我回头指着几个鬼鬼祟祟靠近我车子的家伙：“离我的车远点！谁敢动我的车，那就是谁活腻了！” 　　“不要动他的车，直接活捉他！他逃不了！”明子的话里充满了威严，可惜中间穿插的猛烈咳嗽使她的威严大打折扣。这家伙，生病还来抓我，真够“敬业”的。 　　后面三人听到明子的命令，打消了破坏车子的念头，和前方四人合作，将我团团围住。 第42章 一切需要暗中解决 　　他们七人，各持一根钢管，而我，除了藏有一把装着三颗麻醉子弹的手枪，别无所有。 　　貌似有些棘手。 　　七人用眼神交流之后，齐喝一声，挥舞着钢管，朝我冲来。 　　离我最近的三人立刻中枪倒地，这一点都没悬念。 　　第一根钢管从空中向我头顶击落，我向左一步，刚好躲过。 　　第二根钢管从侧面拦腰扫来，我向后猛退一步，钢管呼啸着从我小腹前掠过。 　　第三根钢管从背后向我肩部戳来，我转身一闪，把此人手臂抓住，将他用力摔出，乘势将前面两人逼退。同时，我的手里多了一根钢管。 　　第四根钢管猛地砸向我的脖子，我竖起手里的钢管护住脖子。 　　那钢管击中我的钢管，顺势滑下，砸中我的肩膀。 　　虽然力道已弱，没有造成严重的伤害，但足以让我恼怒。 　　我迅速提起一脚，对着他的肚子狠狠一揣，他虽用钢管挡住我的皮鞋，但巨大的力量使得他依然倒地，打了几个滚之后，才踉踉跄跄地站起来。 　　我用钢管轻轻地敲击着地面，看着前方三人，问道：“还玩不玩？” 　　三人犹豫几秒，一齐又冲上来。 　　只听到叮叮当当的一阵乱响，三人各自捂着手腕，全部一副疼痛难忍的表情，而我的左右手各拿着两根钢管。 　　我把四根钢管摔到地上，不满地看着明子：“一点都不好玩，你就找不到厉害点的家伙？不要以为这种的三流角色，拿上武器就能对付我。” 　　明子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说不出话，只能用几乎要喷出火焰的眼神看着我。 　　我回到车内，按下几声喇叭，那四人把中了麻醉枪的三人拖到路旁，我瞥一眼明子，驶车离去。 　　握着方向盘，右边的肩膀隐隐作痛。退步了……若是以前，这四个人休想伤我分毫……在慕尼黑的三个月，不仅消磨了斗志，也消磨了战斗力。 　　回到家，取出药水，在镜子前对照着伤口，在肩膀上轻轻擦拭药水。透过镜子，我再次看到那条盘旋在背部的青龙。 　　这条青龙在我十岁的时候就已刻在我的身上，转眼间，它伴随着我走过了13个春秋。它同我一起成长，而我却很少意识到它的存在。 　　上次替馨雨修水龙头，我赤膊上阵，馨雨第一次看到我背后的这条青龙，不知她作何感想。 　　披上衣服，将青龙再次埋藏起来。一看时间，已经十点。馨雨中午是不回来的，我必须自己出去找地方吃饭。 　　上午出门的时候天气不错，此时却有点阴沉。天气瞬息万变，令人不可捉摸，仿佛我们都是老天爷的玩物，真不爽。 　　来到具有新古典主义风格的国王广场，准备找个地方吃饭。众多施瓦宾区大学城里的学生来这里休息，使这里洋溢着青春的朝气，暂时冲淡阴沉天气造成的抑郁感。 　　附近就是秦琴所在的慕尼黑音乐与戏剧大学，但我没打算进去找她。广场的西面是城市画廊，北面是雕塑博物馆和新老绘画馆。那里才是我花费下午时光的地方。 　　喝点啤酒，很快就到午饭时间，点了些具有特色的食物，刚准备开饭，手机的响声却打断我进食的兴致。 　　怎么都没料到，是秦琴的电话。难道她遇到麻烦了？织田这家伙这么快就下手了？我急忙接通电话。 　　“林天，你有空吗？能来我们学校吗？”是秦琴的声音。 　　听她的语气，我知道她没事，但午餐的食欲已经无法挽回。 　　“你遇到什么麻烦了？”我故意这么问她。 　　“没什么麻烦。只不过织田说他想见见你。他说那次我们急着回家，没有开怀畅饮，有些可惜。他说难得有缘再次相遇，他想请我们吃饭。” 　　本想乘机骂她几句，但一听是织田邀请我，我立即答应：“我马上就来，你和织田到校门口来等我。” 　　开车到学校的时候，织田和秦琴已经在门口等我。织田穿着运动型白色帽衫和卡其布裤子，胡子刮的干干净净的，看上去十分年轻，给人的印象是一个忠厚的外国留学生。我差点忘了，伪装也是忍者的一大本领。 　　“你的车很不错啊。”织田第一句话就夸奖我的车子，相信这是他的真心话。 　　吃饭的地点选在一个中档的餐厅。价格不算很贵，但菜还算不差。 　　“我的钱不是很多，在这里吃，你们不会介意吧？”织田再一次展露他阳光的笑容。 　　“谢谢招待。”我微微笑着，并不显得自己有多热情。 　　织田不断提起学校的事情，秦琴只是附和着，没有太多评论，似乎有点不自在。 　　“对不起，我去一下卫生间。”织田找个空隙，离开我们。 　　秦琴乘机凑近问我：“你觉得织田有问题吗？” 　　我想了想，为了打消秦琴的疑虑，让她安心读书，我故作肯定地说：“是我想的太多了，他是个很普通的留学生。” 　　“是吗，我也觉得他不像坏人。”秦琴这才放心下来。 　　我会暗中解决他的，你就不用太担心了，我心里这么想着。 　　没多久，织田回来了，看了看手表：“秦琴，你下午不是还有课吗？” 　　“啊呀，我差点忘了！”秦琴从座位上跳起来，“我先走了，要不你们继续聊吧。” 　　我和织田同时向她露出理解的笑容，让她先走。 　　秦琴的双脚刚踏出门口，我和织田的笑容即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警告你，别打秦琴的主意。” 　　“对我而言，秦琴是一颗很好控制的棋子。”织田露出挑衅的笑容，“放心吧，我很爱惜自己的棋子，从不轻易损失它们。” 第43章 死神之约？ 　　我长长地叹口气：“别逼我杀你。” 　　他依然笑的那么挑衅：“这正是我喜欢的。到现在为止，还没有谁能够杀我，如果你有这样的自信，我很乐意奉陪。不过我先提醒你，我的目标是杀了你，我从不手软。” 　　“现在你还这么觉得吗？”我靠近他，拿枪指住他的腰部。 　　他还是笑着：“据我所知，你的手枪里装的是麻醉弹，你认为这种子弹能够杀死我吗？” 　　“但你必须承认，如果打对地方，一样可以致命。” 　　“别忘了，我的刀同样可以致命。”他用刀尖顶住我的腹部，脸上依然笑眯眯的。不知道这家伙把刀藏在衣服的哪个部位，神不知鬼不觉地就“变”出一把刀。 　　“我想杀你，但我同时还想保住自己的命，更何况这里不是杀人的地方。”织田率先把刀收了回去，同样没能让我看清他的动作。这出刀收刀的本事，想必他已经练得炉火纯青。 　　我不做声，把枪收入怀里。周围的人根本没有发觉，我和织田差点进行一次生死决斗。 　　“我还要去图书馆看书，先走一步。”织田迈出一步，回头对我说，“今晚十点，学校的小树林，我们来斗一斗。” 　　“你似乎很自信，我一定会赴约？” 　　“会的，因为秦琴。”织田哗哗地走出餐厅，脚步十分稳健，不是普通的对手。 　　看外面的天气，今天晚上会下雨。我没兴趣淋着大雨和人决斗，那样即使赢了，也会使自己显得很狼狈。让他在雨中空等，也是一个不错的主意，至少也可以挫挫他的锐气。 　　我还是按照原本的计划，参观博物馆和绘画馆，没有把织田的挑战安排在今日的计划之内。 　　当我从新绘画馆出来，天色变得愈加阴沉，一片片厚重的云朵徘徊在慕尼黑上空，转眼将整个城市变得阴森森的。 　　望着天空，总觉得织田最后一句话里隐藏着某些另外的意思。压抑的不安使得我打电话给秦琴。 　　“秦琴，我就在国王广场周围，顺便接你回家。” 　　这次秦琴没有拒绝，甚至没有迟疑就答应了。 　　我到学校门口的时候，织田也在。不知为何，织田的目光让我感到更加不安。 　　“再见。”秦琴向织田打过招呼，坐上我的车子。和中午相比，她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太好，红润之中，隐隐有点惨白。 　　开车的时候，我瞥了她一眼，看到她的额头有些细密的汗水。 　　“放学前在做运动？”我忍不住问她。 　　“没有，我刚上完课，你就打电话给我了，然后我就直接来校门口等你了。” 　　“你好像身体有点不太舒服？”学过一些中医常识，我对一个人的身体状况至少能看出一二。 　　“大概是天气突然变冷，有点感冒了，回家吃点药就好。没事的，不用担心。”秦琴对此不以为然，还很感激我对她的关心。 　　我把车靠边停下，抓住秦琴的手臂。 　　“你怎么了？”秦琴瞪大眼睛看着我。 　　“别说话。” 　　我严肃的表情使得秦琴安静下来。 　　脉搏有点乱，绝对不正常。 　　我终于明白织田那句话的意思了。这混蛋，竟敢对秦琴下毒！我的愤怒猛地燃烧起来。 　　“我没事的，你不用担心。”秦琴觉得自己的手臂被我捏的久了，有些不好意思，主动将手收了回去。 　　“我送你去医院。”在没确定之前，我不敢胡乱判断，还是先去医院比较保险。 　　“不用，真的没事。”秦琴对我忽然这么关心她感到十分不习惯，坚持不去医院。 　　“少罗嗦！”我怒视她一眼，将车开往医院。她的性命就在一线之间，她还懵懂不知，真是愚蠢！ 　　果然，医院里的医生也对此感到迷惑。 　　“看症状，像是感冒，不过心电图又表明她心律不齐……可能是由于生活紧张引起，应该注意休息、适当锻炼……” 　　看的出来，医生也对秦琴的症状有些困扰，但他和秦琴一样，认为病情并不严重。这让我更加确认自己的想法：织田，我决不会放过你！ 　　秦琴见我忧心忡忡，反而一个劲地安慰我，让我放心。秦琴没有馨雨聪明，不能明白我的心思，但在体贴别人这方面，秦琴似乎比馨雨要做的好。 　　既然织田约在晚上十点，那么在十点之前，秦琴绝不会有生命危险。没想到织田干出如此卑劣之勾当，使我处于被动。 　　顺路去幼儿园接莉莎，天真的莉莎不明状况，还缠着秦琴和她玩猜拳。而秦琴身体不适，没精力和莉莎玩耍。 　　“莉莎，坐到爸爸身边。爸爸给你猜谜语。” 　　“好啊！”莉莎兴致勃勃地爬到副驾驶座上，放过了秦琴。 　　秦琴向我投来感激的目光，我装作没看到。 　　“回家告诉妈妈，今天爸爸在秦琴阿姨家吃饭，可能晚上会住在秦琴阿姨家里。”将车开到馨雨公寓门口，我让莉莎独自下车。反正今天的晚餐是青菜豆腐，我也没什么兴趣。 　　莉莎流露出不舍的表情，但只能表示同意。 第44章 青龙咆哮 　　“我去做饭。”刚进屋，秦琴就要往厨房跑。 　　“你回房间睡觉！”我用命令的口气对她吼道。 　　秦琴有些不理解地看着我，觉得我有点小题大做：“没事的，我可以的……” 　　和女人是讲不清道理的……我蛮横地抱住她，将她扔到卧室里：“半小时后如果你不在床上躺着，你知道我会怎么做的。” 　　砰地关上门，我走向厨房。打开大冰箱，里面有很多食物。看来秦琴开始接受慕尼黑的生活习惯，在每个星期五一次性买够一个星期的食物，储存在冰箱里。 　　我这辈子没下过厨房，如今这么多素材放在我面前，我也不知如何是好。本想让馨雨帮忙，但估计她不会有多热心，说不定还要遭受她的白眼。 　　不就是蔬菜鱼肉嘛……烧熟就能吃，绝对死不了。 　　我挽起袖子，往锅里放满水。等水烧开，将各类蔬菜一股脑全部倒进去。 　　旁边再放下一个不粘锅，倒入少许油，将切碎的肉放进去。眼看肉片变得金黄，再过一会儿就要发焦，我急忙把肉盛到盘子里。 　　再打开锅子的盖子，看到里面的水已经煮干一半，阵阵浓重的蒸汽熏得我眼睛都差点睁不开。 　　我有些手忙脚乱地关掉天然气，把锅子里的蔬菜捞出来。我知道许多事情，唯独对厨艺一窍不通，看来厨房里的事情，比我想象的要难的多。 　　尝了尝肉和蔬菜，都淡而无味，不过起码都熟了。 　　没办法，朝蔬菜上浇了一些沙拉，朝肉片上放了点酱油和食盐。再尝尝，似乎还能下咽。 　　没想到我林天这辈子竟会下厨房做吃的，而且还是为了一个并不很熟的秦琴……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推开秦琴的卧室，她果然乖乖地躲在被子里了。见到我端着“晚餐”进来，她也表现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我把两个装着姑且能称之为“食物”的盘子放到她边的柜子上，嘴里狠狠地吐出一个字：“吃。” 　　她看着两盘丑陋不堪的晚餐，露出迟疑之色。 　　我对她的态度极为生气。这毕竟是我辛辛苦苦做出来的东西，她竟然不领情？！ 　　我拿起筷子，放到她面前：“绝对能吃！” 　　她害怕地摇摇头，往后退到床的另一个角落。仿佛放在她面前的不是晚餐，而是毒药。 　　“算了，我自己吃！”我拿起筷子，当着她的面吃这些蔬菜和肉。 　　才吃了没几口，我就开始后悔了。糟糕……还真的是很难吃…… 　　刚才肚子饿，没真正尝出味道，如今多吃两口，才知道将这些东西放入嘴里是极大的错误。 　　“客厅里……有面包……能帮我拿进来吗……”秦琴支支吾吾地轻声说道。 　　“呃……好……”我端着两盘东西走出房间，立刻倒入垃圾箱，并飞快去卫生间漱口。 　　在客厅的桌子上找到吐司面包，拿着它走入秦琴的卧室，把它扔到床上。 　　秦琴躺在床上，撕下面包，一小片一小片地吃。忽然她扭头看我，把面包递到我面前：“吃不吃？” 　　我赌气地说：“不吃。”在秦琴面前，自己总像个傻瓜，面子全无。 　　“吃一点，我知道你肚子饿了。”秦琴没有移走面包，依然举着手，把面包放在我面前。 　　香喷喷的面包动摇着我的意志。 　　我一把抢过面包，把它吃的干干净净，一点都没剩下。不是我肚子太饿，而是我不想把面包留给秦琴。 　　秦琴一点都没有介意，反而递给我一瓶水：“口渴了吧？” 　　在柔和的灯光下，我看着她甜美的笑容，不知该说什么好。 　　圣经上说：别人打你的左脸，那你就把右脸也让他打。 　　曾经以为世上没有这样的傻子，此刻我遇到了。 　　我接过水，像头水牛一样咕噜咕噜地把它喝完。 　　“林天，谢谢你那么关心我。”秦琴眯着眼睛看我，笑着，靠在枕头上。她的额头不知不觉地沁出汗水，垂下的头发在微微发颤。 　　我怎么可能不关心你，你这傻瓜都快死了……我心里这么想着。 　　“你对我那么凶，都是为我好。我以前错怪你了。”秦琴用诚恳的眼光看着我，让我很不自在。 　　罗罗嗦嗦说什么呢……好像是遗言似的……她越是说话，我越是觉得不安。 　　“莫名其妙胡说什么！好好休息！”我从床沿站起来，离开房间，用力甩上门。阿虎哥让我照顾秦琴，要是她因我而死，让我怎么向阿虎哥交代！更重要的是，我自愿要保护她——因为那片面包——也许这个理由很可笑。 　　走出秦琴的公寓，开门进入馨雨的公寓。看到我进门，在看电视的母子俩同时回头看我。 　　“我来拿点东西，今晚睡秦琴那里。” 　　我没有向馨雨解释这么做的理由，因为我知道馨雨对这个没兴趣。 　　“那你明天还送莉莎去幼儿园吗？”果然，馨雨关心的是这个。 　　“应该会。”如果今晚还能活着回来，我在心里加了一句。 　　回到自己的房间，将手枪装满子弹，装的依然是麻醉子弹。如果要杀人，手枪里装的是麻醉子弹还是其他子弹并不重要。 　　窗外淅淅沥沥地下起雨，雨点击打窗户的节奏越来越快。 　　看样子，今晚必须有一个人会死。当然，我希望死的那个不是我。如果真是这样，那么织田将是死在我手上的第一个人。 　　一旦杀人，无路可退。我感到我背后的青龙逐渐苏醒嚎叫。 第45章 决斗！！！ 　　在将特制的皮带绑在双腿上，插上四把小刀。想了想，又打开抽屉，把织田的那两枚毒镖也带在身上。 　　放下裤脚，什么都看不出来。表面上，我还是那个和平时一样的林天。馨雨和莉莎怎么都不会想到，我即将赴一场生死之约。而躺在床上，只以为自己得了普通感冒的秦琴也不会想到。 　　我打开房门，稳步走向公寓的门口：“我出门去买点东西，晚上住秦琴家。” 　　也许这是我和馨雨说的最后一句话。 　　“哦。”而得到的回答却如此简单，如此漫不经心。 　　外面的狂风暴雨越来越猛烈，我钻进奔驰，打开车灯。 　　在前方两片左摇右摆的灯光下，我艰难地驶向大学。 　　潜入学校，我很快找到织田所说的树林。 　　才八点。 　　但我想，他一定也会早来的。 　　我们都像早点解决对方。 　　等待一场决斗，是时间在扼杀生命。狂风中的树叶沙沙作响，催得人心急。暴雨中的黑暗连成一片，把一切吞没。 　　我将这个不大不小的树林检查一遍，没有机关，没有陷阱。 　　八点十五分。 　　但此时比午夜还要漆黑，还要令人感到恐怖。 　　风挟带着雨滴呼啸而来，打得我脸上生疼。 　　这家伙，难道在自己的屋子里悠闲地喝着日本绿茶，等待着十点的到来？ 　　可恶……真是越来越想杀他…… 　　我走到一棵树旁，就地坐下。天空中翻滚着沉闷的雷声，但没有刺眼的闪电。冰冷的雨点和沉闷的雷声，让我想起以前老爸的魔鬼训练。那时我才十五岁啊！把我一个人扔在野兽出没的深山里，让我一个星期之内逃出密林……真不知老爸是怎么想的…… 　　不过要不是老爸的训练，面对深不可测的敌人，我现在也不会这么从容。 　　我深深地叹气，感到有些困乏。 　　漱漱……在狂风中，我敏感地听到一些轻微的、不符合节奏的树叶翻动声。 　　不好！我急忙向旁边打滚！ 　　这是我野外生存训练得来的条件反射，各种不符合大自然原本节奏的声音，往往预告着危险的来临。 　　漱漱……又是一阵树叶翻动的声音。 　　我再次打滚，离开原来的地方。我确信，他已经来了。 　　曾经听说忍者为了完成任务，能够在一个地方潜伏整整几个小时……难道这家伙早就已经在某棵树上守候，等我放松戒备的时候，给我致命一击？ 　　他此时一定在努力探寻我的方位……我屏住呼吸，拾起身边的小石块，用力朝左边轻轻扔去。 　　石子砸到地上，在落叶中滚了一断路，很像一个人在地上快速走动的脚步声。 　　叮……我听到金属与石块相撞的清脆响声。 　　飞镖！他果然在树上偷袭我！幸亏我刚才闪的快……我立刻紧张起来。 　　我们都在凭听觉，或者说凭感觉，尽力寻找对方的位置。谁都不敢松懈，晚一步发觉敌人的行踪，就可能预示着死亡。 　　暴雨从天空倾泻而下，狂风穿越树林，猛烈地摇晃着树枝。伸手不见五指的树林里，不仅是视觉，连听觉都几乎失效。我和织田都不敢轻举妄动，任何一个轻微的移动，都可能产生引来杀身之祸的响动。 　　我们比拼的不仅是耐心，更是意志力。我握着手枪的右手渗出许多汗水，扣着扳机的食指也渐渐有些麻木。他躲在树上，应该比我更难熬。 　　不能再这样拖下去……我需要快点拿到解药回到秦琴身边…… 　　心念一动，我猛地向前跃出，朝一个方向猛跑，我故意一会儿快，一会儿慢，让织田琢磨不透我的具体位置。 　　叮叮叮叮……紧跟在我脚跟后面的，是一连串飞镖与林中石头碰撞的声音。 　　我一边在树林中乱跑，一边抬头仔细倾听树叶的声音。 　　叮……一颗飞镖击中我的右腿，不过恰好打在我绑在右腿的刀面上。我暗叫一声侥幸，同时终于发现他的藏身之处。 　　没时间犹豫，我在跑动中瞄准树林的那个角落，扣动扳机。 　　几乎在我手枪的子弹破空而去的同时，我听到一个物体落地的声音。我知道我的第一颗子弹射空了。 　　他知道我要射击，提前从树上跳下。果然是极其厉害的敌手！ 　　但我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向那棵树下再次射击。 　　落叶哗哗作响，黑暗中一个黑影一跃而起。 　　糟糕！又浪费一颗子弹！强敌当前，我也忍不住有些心慌。 　　刷刷刷！几枚飞镖划出几道光线，向我疾射而来，作为他对我子弹的回报。 　　我向后一个空翻，这几枚飞镖从我胸口堪堪滑过！ 　　只剩最后一颗子弹，不能轻易使用。我将手枪放回怀里，将衣服扎紧，打算和他近身对战。 　　想必织田的飞镖也所剩不多，他没有继续施放暗器，似乎接受格斗的挑战。 　　雨渐渐小了，朦朦胧胧中我们能看到对方的轮廓。 　　在幽暗的树林中，我们互相靠近对面的黑影。 　　“喝！”织田的一声怒吼宣告了战斗的真正开始，他手上挥舞着典型的忍刀，在黑暗中澄澄发亮。 　　我迅速从腿上拔出两把小刀，交叉架住他下劈的忍刀。 　　忽然他左手一晃，只见四道明晃晃的刀光向我胸口划过来！我急忙向后一跃，暂时脱离险境。 　　我低头一看，他的左手上竟然装着四根弯曲的爪子！ 　　这就是传说中的“手甲钩”？ 　　织田不给我任何调整的机会，一边挥舞着忍刀，一边用“手甲钩”对我又刺又挠。 　　对付这种稀奇古怪的武器，我一时也乱了手脚。 　　能使用这种东西，他绝对是货真价实的忍者！ 第46章 间不容发 　　霎时间，树林外再次狂风大作，树林里仅有的光线再次被恶劣的天气剥夺。 　　我乘机后退，将身子平平地趴在地上，让织田一时难以发现。 　　织田不敢大意，也向后一退，须臾之间，他的身影消失了。 　　我解下双腿上的皮带，利用它们将另两把小刀绑在手臂外侧，同时取出那两枚已经丧失毒性的飞镖，轻轻放在掌心里。 　　天空的交响乐终于结束，风和雨依次退场。一轮弯月逐渐从黑云后面崭露头角，柔和的月光慢慢地渗透到这充满杀机的树林里。 　　我和织田都无处遁形，在同一时刻看到像只青蛙一样趴在地上的对方。 　　同时跳起，同时冲刺，同时甩出暗器，同时在空中转身，同时躲过暗器，同时落地。 　　我这才发现，树林里的地面上，零零散散地插着一把把如同短匕首的“手里剑”，而不是我原先想象的多角毒镖。这是忍者的独家暗器，织田把自己的看家本领全拿出来了。 　　织田生怕我开枪射击，不敢原地停留，将手上的忍刀向上一甩，忍刀拉着刀柄上的绳子上升，缠绕在上方点树枝上。织田双脚踩着树干，双手交替抓绳，动作迅速地如同猴子，几秒钟就爬上树顶。 　　“林天，你比我预料的还要厉害。”他一边注视着我的举动，一边说话。 　　“既然你是忍者，就不该伤害无辜的人。把解药给我，你要决斗，我随时奉陪。” 　　“别把我当成你。忍者为了达到目的，通常是不择手段的。何况是对付你这种深藏不露的人。”他阴恻恻地笑着，从怀里取出一个黄色的纸包，将它夹在树桠上，“解药就在这里，有本事就上来拿！” 　　再说下去也是浪费时间，我大怒，掏出手枪，对着他就是一枪：“下来！” 　　“一共三颗子弹，你总算用完了！”织田先一步落地，得意地大笑，忽然目露凶光，踏着湿漉漉的落叶，双手握着忍刀向我猛劈。 　　原来他一直想方设法要逼我把手枪的子弹用完，这样他才敢放心地进攻。 　　我抬起左手，用绑在手臂上的小刀挡住他的忍刀，同时右手的小刀向他的胸口猛刺过去。 　　他左脚后退，左边的身子向后一侧，我的小刀滑过他的左胸，没有刺中。我张开手掌，小刀转过一百八十度，改成反握，像是使用锥子一样猛刺他的胸口。 　　织田大惊失色，双膝一弯，身子向下缩去，我的小刀只割下他几缕头发。 　　他跪倒在地，竟还绝地反击，用忍刀顺手划我的双脚。 　　我急忙向上一跳，躲过锋利的刀刃。 　　等我落地，他一定以逸待劳，再砍我的双脚。 　　容不得细想，我左手的小刀向下扔去。 　　织田一个翻身打滚，小刀从他的背部擦过。 　　我再将右手的小刀也向他扔去！ 　　他又是一个打滚，小刀再次擦过他的背部。 　　我拔下左右手臂上的小刀，一前一后向他扔去！ 　　他双手一拍地面，双脚一蹬，猛地跃起，在空中翻了几个身，又忽然站稳。他满脸汗水，心有余悸。 　　两把小刀刺中地面，安安静静地竖立在织田的脚旁。 　　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问我：“你的武器用完了，你还想怎么样？” 　　我不作声，忽然向他冲去。 　　“开玩笑！”他举起忍刀，照着我的面门劈过来。 　　突然，我再次从怀里掏枪，向他射击。 　　织田脸色骤变，向后一个空翻，接着捂住左脚倒地，忽然又站起向林外奔去。 　　被麻醉弹击中还能跑这么快，这家伙果然不是普通人。 　　为了尽快回秦琴家给她送解药，我没去追织田。 　　对着树干用力打了一拳，树枝震动，那包解药落入我的手里。 　　织田这个笨蛋，竟然以为我会把子弹用完。我刚才大叫一声“下来”，就是为了防止他看出我没有开枪的破绽。消音手枪的开枪声音本来就沉闷，我这样大声叫喊，他自然更加听不清楚。加上我假装愤怒失去冷静的出色表演，他当然以为我开枪了。 　　回到车子里，我把湿漉漉的茶色夜行服换下，重新穿上西服，对着镜子照照，脸上没有受伤，于是放心地开车回秦琴公寓。 　　走进秦琴的公寓，立刻感到十分温暖，顾不得休息，赶紧到她的卧室观察她的情况。 　　她汗流满面，嘴唇煞白，云雀般灵动的大眼睛此时也变得干燥无神。还活着……我的心总算不至于悬的太高。 　　“你刚才出去了？”她问我。 　　秦琴有意无意地打听我的去向，和漠不关心的馨雨有些不同。 　　“我去买了点中药，现在给你去熬。”尽管不回答她也没问题，但我没必要和一个生病的人斗气。 　　到厨房打开纸包，看到那一点点的草药中放着一张纸条，上面用蹩脚的日文写着：“水煮10分钟，不可煮久。吞入口中5秒，直接喂食患者，切忌遇空气。解药量少，只够一次。祝你好运。” 　　我将草药倒入锅子里煮着，反复琢磨纸条上的含义。 　　织田这家伙故意将文字写的很难看，让人辨识不出是他字迹，防止我用这纸条让秦琴对他产生疑心，这一点，很好理解。但上面让我直接用嘴喂秦琴，这又是为什么？我从没听说过哪种草药煎煮之后遇到空气会失效…… 　　难道这家伙觉得即便我取得解药，也必须被他捉弄一次？看他的样子，不像是那么调皮的人。但“祝你好运”这个词，又显得有些俏皮。 　　忍者那群人，稀奇古怪的事情太多，如今别无他法，只能信他一次。 第47章 重生…… 　　百思不解，索性不解。我对织田这个人的了解还不够透彻，不过凭这两次的交手，我觉得此人虽然武艺超群，但论心智，我略胜一筹。 　　锅子冒着热气，十分钟到了。我急忙关掉火，将连锅端起，走进秦琴的卧室。 　　看到我进门的时候，手上端的是锅子而不是碗，秦琴有些不解。 　　“中药很难吃，你闭上眼睛，我喂你喝。” 　　秦琴点点头，听话地闭上眼睛。 　　其实我最讨厌喝中药，闻到那股味道就难受，不过今天为了救人，也只能受一次罪。 　　我深深呼吸，打开盖子，拎起锅子，以壮士豪饮的态势，将药汁倒入自己口中。猛烈的味道熏得我难受至极，简直想吐出来，不过想到秦琴的命就在我的嘴里，我怎么也不能吐出来。 　　最好解脱办法就是尽快将中药“转移”到秦琴嘴里……我看到秦琴还像个傻瓜一样紧紧闭着眼睛，嘴巴微微张开，等我拿调羹喂她。 　　我俯下身，抓住她的肩膀，对准她的嘴巴，将那些恶心的中药灌入她的嘴里。 　　她猛地睁开眼睛，露出惊恐的神色，双手挥舞着，可惜她身体虚弱，又被我压着，身体根本动弹不得。 　　在她还没有把药咽下去之前，我不敢放开她，紧紧封住她的嘴唇。 　　可能她怕自己窒息，一边挣扎，一边只能将中药咽下。 　　终于结束了……我松一口气，爬下床。 　　秦琴被中药呛住，忍不住咳嗽。我替她拍背，却被她生气地推开。 　　过了一会儿，她终于缓过神，立刻拿床上的枕头砸向我。 　　我顺势接住枕头，将它扔回床上。秦琴怒视着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和她是解释不清的……我摇摇头，离开她的卧室。 　　关门的时候，我听到枕头砸在门上的声音。她真的是生气了。 　　只要她不死就可以了，生气不生气，不关我的事。 　　她身体十分虚弱，绝没力气追出来胡闹。我去卫生间漱口，将那股难闻的味道冲刷干净。 　　我回到客厅，与上次一样，我躺在沙发上，没多久就睡着了。 　　半夜忽然觉得胸闷，不禁醒来。伸手摸摸胸口，有点疼。和织田打斗的时候，我们都进入忘我的境界，当时受伤并不曾立刻发觉。想必织田回家也发现自己身上挂了很多伤口，不，他现在一定在马路上睡的正香……我麻醉子弹的威力，足够他安安稳稳地睡一个晚上。 　　不知道那“解药”起效果了没有……我从沙发上爬下，去秦琴的房间看看情况。我试着拧动把手，但门从里面被反锁了，没法打开。 　　她既然有力气下床锁门，说明已经有些恢复了。我再次回到沙发上，做自己的美梦。 　　等我再次睁开眼睛，却看见秦琴站在我身旁，手里拿着刀。 　　我立刻惊醒：“你干什么？” 　　“我想杀了你啊！”她晃了晃另一只手上的纸条，“这是什么？” 　　我挠着头发起身，打个哈欠，“没什么。” 　　“我查过词典了，这是谁写的？”她紧紧追问，气势汹汹的模样，让我确信她完全康复了。 　　“你好烦呀！”我走向卫生间，用冷水冲洗脸庞，让自己从梦境中彻底清醒过来。若是知道她康复后会这么烦人，我宁愿她一直病泱泱地躺在床上。 　　秦琴放弃了追问，转而问我，“早饭想吃什么？” 　　“除了牛排都可以。你快点，我还要送莉莎去幼儿园。” 　　“送不送我去学校？”秦琴侧着脑袋问我，脸色重新恢复红润的她，比以前更漂亮。云雀般的眼睛又变得炯炯有神，我觉得自己又找回某些曾经遗失的东西。 　　我摇头笑笑，“不送。” 　　“哼！”秦琴撅起嘴巴，蹦蹦跳跳走向客厅窗口，哗地拉开百叶窗。 　　被大雨冲刷了半个晚上的天空像是玻璃一样清澈，薄薄的阳光，犹如一层稀释的蜜糖，慵懒地粘在地板上。 　　秦琴厨房的手艺比不上馨雨，但速度绝对一流。但凡习惯于迟到的人，她们赶时间的本事也绝对上乘。 　　“快点，我要迟到了！”秦琴自己随便吃了一点，也不给我一个吃安稳早饭的机会。 　　听到敲门的声音，秦琴飞跑着去开门。大病初愈，她的活力似乎无限。 　　馨雨带着莉莎出现在门口，正如我的预料。 　　“我去上班了，莉莎就交给你了。”馨雨向我浅浅一笑，转身告辞。 　　莉莎奔跑着来到我身边，甜甜地叫道：“爸爸～” 　　“爸爸吃饭，去和秦琴阿姨玩。” 　　“秦琴阿姨～”莉莎嘴上带蜜，扑向秦琴怀里。 　　秦琴摸着莉莎的脑袋，“阿姨和爸爸一起送你去学校，你让爸爸别吃饭了。” 　　莉莎果然跑到我旁边纠缠，我无奈，只能放弃早餐。 　　在车上，莉莎和秦琴还是那么吵闹，将车里弄的鸡犬不宁。 　　好歹将莉莎送下车，终于可以获得暂时的安宁。 　　“对不起，昨晚我又错怪你了。”莉莎一下车，秦琴便和我说话。 　　喜欢说对不起的女人，往往也是经常做错事的女人。不过能说对不起，总比不说的好。起码我感受到她的那份诚意——虽然这种诚意和我用命相拼该得到的感激不成比例。 　　“说不定那张纸条是我自己写的呢？” 　　秦琴愣愣，接着马上说：“不会的，你不是这种人。说不定药铺老板把你当成日本人，写一张纸条放在里面提醒你。不过这药方也真够奇怪的。” 　　这种逻辑不通的理由，也只有她能够想的出来。我没打算解释，她愿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一幢幢乌黢黢的老楼房在路旁绿树映衬下，显得既整洁，又不失威严。 　　寺庙里求来的金色佛铃在车内叮叮作响，一切仿佛都获得了新生。 第48章 打伤我？！ 　　送完秦琴，我又忙着去赶另一个约会：明子的埋伏。 　　自从明子到来后，我发现一个规律，那就是明子每天只会行动一次，如果失败了，当天就不会再来骚扰我。尤其是这两天，她已经不怎么派人跟踪我了。 　　她终于明白，凭她的能力是不可能抓住我的，于是她只是例行公事地在同一个地点拦截我，目的是让我别忘了她的存在。这好似是一个无聊的游戏，但为了防止她影响其他人，我只能陪着她玩。 　　手机响了，是明子。 　　“我在那里等你了，你怎么还没来？” 　　我忍不住笑出声，“今天起床晚了点，我就来。” 　　这恐怕是天底下最好笑的埋伏了。敌人等的不耐烦，自报行踪，而被埋伏的人安慰敌人不要着急，欣然前往。 　　到了那里，明子的人已经严阵以待。他们手上拿着刀，相比昨天，武器又一次升级。我打着哈欠下车，“明子小姐，有何赐教？” 　　“乖乖跟我走，否则砍伤你可别怨我。”如同一个差劲的三流演员，明子生硬地说着“台词”。 　　我伸个懒腰，“过来吧！”经过半个上午的日晒，清晨地上的水塘都已消失，不用再担心四溅的污水会把自己的衣服弄脏。 　　五个虚张声势的彪形大汉高举着日本刀向我劈来。我伸出一脚，将其中一人踢飞。 　　看他们握刀的姿势，我就知道他们不够“专业”，让他们拿刀，还不如让他们拿钢管具有威胁。我都懒得掏枪。 　　剩下四人拿着闪闪的日本刀，胡乱向我砍过来。我只不过微微地躲闪，他们的刀就全部砍空，这还不算，有两把日本刀砍到了他们自己人的身上。两人哇哇叫着，躲到一旁。 　　不会玩刀就不要玩嘛……装模作样，到最后也不过是自讨苦吃。 　　我施展小擒拿手，从一个还在不断乱挥日本刀的家伙手上不费力地“接过”他的那柄日本刀，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他愣在原地，错愕不已。 　　我快速移动到明子身旁，把刀架在她脖子上：“在慕尼黑很好玩吗？” 　　明子以少有的平静看着我：“你不走，我也不走。” 　　我看着眼前这个低级而固执的女人，轻声叹气，“我这辈子都不会娶你。你这样只会让我越来越烦。” 　　“我……” 　　她刚说了一半，就被我背后一声鬼哭狼嚎的叫喊声打断了。 　　那家伙高举着日本刀，杀猪一样叫嚷着冲过来。真不明白他是杀猪的人还是被杀的猪。可能他以为，他把主子从我刀下救回来，会得到很多的奖赏。 　　我挥刀去挡他的刀，忽然觉得肩膀一阵酸痛，使不出力气。手里的刀软绵绵地掉到地上，而那家伙的刀从我肩膀上滑下，割碎了我的西服，也割伤了我的肩胛。 　　他顿时惊呆了，没想到自己竟然伤到我了。那片迷茫的表情背后，不知是喜悦还是害怕。 　　我看到他手上的日本刀的刀锋上沾有一丝血迹。我第一反应就是：竟然弄坏我的名牌西服…… 　　“混蛋！谁让你打伤他的！”明子用力甩给这迟钝的家伙一个响亮的耳光，吓得他捂着脸朝后退出五米。 　　“你没事吧？你车里有绷带吗？我替你包扎。”当我为自己的西服惋惜的时候，明子却在担心我的伤势，甚至比我本人还要紧张。 　　我厌烦地推开她，钻进车子绝尘而去。 　　女人真是不可理喻的动物，一秒钟前还对我要打要杀，一秒钟后又生怕我受到任何伤害。 　　回到馨雨的公寓，处理完伤口，将破碎的西服扔到外面的垃圾桶里，感叹自己越来越倒霉。这是我最喜欢的一套西服，但为什么那家伙弄坏它的时候，我没有特别愤怒呢……也许这并不是我真正喜欢的，真正喜欢的还没有出现，或者，我还没有意识到。 　　从衣橱里随便挑了一件衣服穿上，抬抬右手，只感到触动伤口的疼痛，并无酸痛。一定是昨天运动太激烈，筋骨有些拉伤。幸亏刚才那家伙不是照着我的脑袋劈过来，否则我现在不是在这里，而是在天堂换衣服了——当然，圣彼得必须同意让我进天堂。 　　一边看电视，一边无聊地翻动手机的通信录。阿虎哥……他一定很忙，就不打搅他了；老爸……我死也不打电话给他；明子……这不是自找麻烦；馨雨……她一定很快挂断电话；秦琴……秦琴…… 　　我默念着秦琴的名字，拨通她的电话。不知道她在做什么，织田那家伙是不是在她旁边…… 　　“喂，我在上课。你打给我做什么？”电话里，秦琴压低了声音问我。 　　我想了半天，说不出打电话给她的理由，于是问她，“织田和你在一起吗？” 　　“我们在一起上课，你要和他说话吗？” 　　“不用。”谁要和那个令人疯狂的家伙说话。 　　“Hello～”电话里传出织田那恶心的声音，日本人说英语就是难听，哪怕是这么简单的一个单词。 　　“你这令人作呕的家伙，把手机还给秦琴！” 　　“草药的滋味不好受吧？不过，秦琴的嘴巴应该很不错吧？”他用日语和我说话，让秦琴不知道我们在说什么。 　　这家伙相貌堂堂，但心里的龌龊程度和他的外表成反比。 　　见我不说话，他更加得意，“过来一起吃午饭，我有事和你商量。” 　　“我知道了！你这蠢家伙！”我愤愤地挂断电话。 第49章 舞会……鸿门宴…… 　　织田不仅是个讨厌的家伙，还是个吝啬的家伙。 　　我们的午饭在学校的餐厅解决，织田以他阳光般的笑容表示歉意，“我的钱不多，就这里吃，你不会介意吧？”我白他一眼，没有作答。 　　不过仔细想想，对于敌人，的确没必要太客气。 　　他穿着宽松的白色T—shirt和普通的蓝色牛仔裤，一副很阳光形象。尽管我不情愿，但必须承认，他是个帅气的男孩——至今我还不知道他的真实年龄。 　　不时有美貌的女学生向他打招呼，他也热情地回应着。这家伙在这里如鱼得水，似乎认识了许多朋友。也难怪，表面上看来，他是一个开朗的亚洲留学生。 　　“你会什么乐器，竟然考这里来读书？”我觉得很奇怪，难道织田和我一样兴趣广泛，连乐器都会？忍者也会有闲情逸致来学音乐？ 　　“笛子。”他微笑着回答我。 　　我突然想起来，忍者有一种技能，叫“吹矢”，就是将毒针藏在笛子内，乘人不备施以袭击。古代的忍者常常扮装成吹笛艺人，到处打探情报。 　　他哈哈一笑，“你也可以来学校读书，相信会有许多女生追求你的。当然，”他停顿几秒，“我也可以经常来找你。” 　　奇怪的是，对于织田的玩笑话，秦琴竟在一旁附和。 　　“我没兴趣。”我不屑地瞥一眼织田。 　　从刚才到现在，我一直在打量织田，但猜不透他能把武器藏在哪里。也许他今天身上根本没带武器。 　　我对织田顾左右而言他的态度有所不满，“你说有事要商量，到底是什么事情？” 　　“其实也没什么，”织田依然是那副满不在乎的表情，“下个星期是我们学校的舞会，我想问问你有没有兴趣参加。” 　　“没兴趣。”我终于明白织田把我叫过来，只是想知道经过昨天一战我是否受伤。我才不相信忍者会热衷于舞会这种社交场合。 　　织田故作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如果你不来的话，那我将成为秦琴的舞伴。” 　　我想了想，“下星期什么时候？” 　　“星期一的晚上八点。既然你来，那我就只能另寻舞伴。不能和秦琴共舞，真是遗憾。”说是遗憾，他却始终挂着笑容。我知道他又在布置一个陷阱。 　　我和织田都明白对方的心思，只有秦琴不明就里，为我参加舞会而高兴。 　　“秦琴，快上课了吧？”织田看看手表，假装着急地问秦琴。 　　“呀，真的要迟到了！”秦琴从座位上一跃而起，这个没时间概念的小丫头，办事总是匆匆忙忙，“织田，你还不快点，我先过去了。” 　　秦琴一溜烟跑出餐厅，我们终于不用顾忌她的存在。 　　织田望着秦琴的背影，“她真是个单纯的孩子。” 　　“你再敢对她下手，我绝饶不了你。” 　　“放心吧，只要你在，我就不会动她。星期一晚上我会等你，如果你不来，”他笑笑，“秦琴就会落入我的手里。” 　　我强忍着怒火，在没摸清他的底细之前，我要沉住气。目前我还不清楚，他的背后究竟是不是有一个隐秘的组织。 　　他走出几步，忽然回头，“哦，对了，你是不会知道我把武器藏在哪里的。”他右手一甩，手掌里捏着一柄暗器，“看清楚了吗？只有一次机会。顺便告诉你，本来今天准备杀你的，不过你精神这么好，恐怕要多费周折。这份乐趣，还是放到星期一再说好了。” 　　好嚣张的气焰！你以为能轻易杀的了我吗？昨天晚上狼狈地逃走的人，此时竟敢说这种大话…… 　　我懒得理睬他的挑衅，从另一个门口走出餐厅。 　　开车去玛利亚广场，想去买一件满意的西服，可不知不觉，又晃到馨雨的婚纱店。透过玻璃看到她忙碌地招呼着德国客人，觉得她生活在这里也不容易。 　　店里各式花瓶里插满了色彩斑斓的花朵，想必今天又有许多男人给她送过花。收到那么多花，那又能怎么样……她从来没想过要接受任何一个男人的心。 　　活在这个有着蔚蓝天空，一眼能望到阿尔卑斯山的城市里，也并不是件轻松的事情。有的人感到疲惫，每天喊累；有的人也感到疲惫，但从不说出来。 　　我看着里面的馨雨，从婚纱店门口经过。穿着漂亮礼服的馨雨，始终还是没有看到我。 　　到最后，我也没买到满意的衣服。 　　傍晚接秦琴回家，她兴奋地谈论舞会的事情，要我星期六陪她去买合适的晚礼服。我当然，一口拒绝。 　　接莉莎回家，她兴奋地谈论着同学带来的一个玩具，嚷着要我星期六陪她去买。我当然也拒绝。 　　于是，秦琴和莉莎，都撅着高高的嘴巴，满脸的不愉快。 　　这也好，难得车子里能这么安静。 　　我拒绝她们没有别的理由，只因为心情太糟糕。 第50章 温柔的馨雨 　　回到家，馨雨已经在厨房里忙碌了。 　　穿着盛装的馨雨和穿着围裙的馨雨，仿佛两座风格迥异的塑像，一天之内我亲眼目睹这神奇的变化，但依然觉得冷冰冰无隙可乘——无论是哪种身份，馨雨都没有倒入男人怀里的打算。 　　莉莎明白母亲的脾气，闭口不提玩具的事情，因为她知道，馨雨向来反对自己的女儿买任何玩具。 　　晚餐照例在沉闷的氛围中进行。这似乎是必然的，经历了一天疲劳的馨雨的心情，主宰着整个客厅的气氛。与晚餐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第二天的早餐总是洋溢着希望，那也正是一天之中馨雨心情最好的时刻。 　　如果那是由于健美操的缘故，我宁愿馨雨在做晚餐前也对着电视机做那愚蠢的健美操。 　　我无意打破这份压抑，没想到馨雨却忽然开口说话：“林天，你脸色好差。” 　　三个月来，我第一次听到馨雨谈论我的身体状况，这不禁使我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动。尽管我马上意识到这没有必要。 　　“差到什么程度？” 　　“像死猪的颜色。”馨雨低头，切下面前的一块烤肉。 　　该死的馨雨，你就不会用好点的形容词吗？ 　　吃完饭，我到镜子前观察自己的脸色。发现馨雨说的一点没错：死猪的颜色。或许死猪还比我看上去有光泽。 　　整个脸有些发黑，嘴唇也很干燥，更可怕的是，当我摸过一遍头发，竟然在手指的夹缝里发现数十根脆弱的黑发。 　　我顿时有些慌张，二十几年来第一次像个女人一样为自己的容貌感到惊惶失措。脸色黑，嘴唇干，掉头发，这决不是什么好征兆。 　　喝了大量的水，似乎没有太大的效果，反而让自己的肚子也加入到需要调理的名单之内。馨雨对此没有建设性的提议，仅仅建议我要多休息，并假惺惺地说自己以前也曾遇到过这种情况。 　　我才不相信每周做两次Spa的馨雨会遇到过如此糟糕的情况，她保养自己的身体比保养家里的地板还用心。我甚至可以想象莉莎长大之后，馨雨会在自己的女儿的宴会上被人当成莉莎的姐姐，并受到猛烈的追求。 　　“如果觉得压力大，不如去学瑜珈。”馨雨一边看电视，一边回头对我说，也许话里含有一丝揶揄的成分。我还没到濒死的地步，料定她不会随意释放出自己的同情心。 　　瑜珈……真可笑，我宁愿去屋里好好睡一觉。 　　第二天，又是在馨雨的健美操的音乐中醒来……这家伙，一边告诉我要好好休息，一边又毫不体贴地吵醒我的睡眠。 　　从抽屉里取出镜子，看到自己的脸色比昨天好多了，虽然还有点黯淡，但总算脱离了“死猪的颜色”的程度。 　　打手机给秦琴，电话那头果然是睡意朦胧的声音：“喂，怎么了？” 　　“死猪！该起床了！”我对着手机大喊，终于找到今天好心情的开端。 　　“都快被你吓死了！”秦琴在电话里抱怨，睡意全无，“今天又送我去学校？” 　　没想到她没有生气，我顿时觉得少了一点乐趣。 　　“吃完早饭过来吧。”我匆匆挂断电话。 　　换上衣服走出房间，看到馨雨和莉莎母女俩在围在桌子旁吃早餐，犹如看到一副富有情趣的油画，而且是意大利画家基里科的画——宁静而澄亮的光线布满整个画面。 　　“你送莉莎去幼儿园，我去上班了。”馨雨很快起身，破坏了这安静的画面。 　　她刚离开公寓，穿着白色衣裙的秦琴就来到公寓里。一尘不染的白色让她显得犹如一朵百合花，天真而纯洁。她不说话的时候，还是挺可爱的。 　　我很熟练地替莉莎解决她喝不完的牛奶，抱着她走出公寓上车。莉莎要和秦琴玩猜拳，于是两人很幼稚而且很投入地玩着这种小孩才喜欢的游戏。 　　送两人到各自的学校，我赶紧开车去明子的埋伏地点，出乎意料的是，明子没有在那里。我很有耐心地等了足足半个小时，但她还是没有出现。 　　我不觉得她会放弃对我的纠缠，我更愿意相信她在策划一个更惹人讨厌的计划。这是她的乐趣，我没打算去问她，反正她的计划总会以失败告终。 　　这是一个难得的平静日，没有明子的骚扰，没有织田的偷袭，没有秦琴那些愚蠢的问题，也没有令人血压升高的青龙会事务。 　　我在英国公园里的中国塔下，由啤酒和美女陪伴，度过了安详的一天。 　　人和事，都逐渐趋于稳定，在各自的轨迹上运行，我也渐渐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有人要杀我，有人要爱我，除了这两件头疼的事情，我唯一的任务就是每天早晚接送秦琴和莉莎，对我而言非常简单。 　　晚上吃完饭，馨雨在厨房忙碌，而我则陪莉莎看电视。三个来，我和馨雨将各自的事情分配的很好，一起维持着这个“共同的家”正常运转——不论是精神上，还是物质上。 　　“喝这个。”当馨雨再次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一碗芳香扑鼻的白粥，粥里放着许多料：秋海棠花栗子，薏苡仁，以及许多叫不出名字的东西。 　　“我从美容师那里问来的，治疗神经衰弱很有效。”我不知道她是凭什么判断我是“神经衰弱”，这家伙有时候就是有点自作主张。 　　出于对馨雨好意的接受，我接过粥，大口大口将它吃完。 　　虽然我对这种粥的疗效存有怀疑，但我还是不得不佩服馨雨能将药膳做的如此美味。 第51章 撞车 　　毕竟是美容师的秘方，经过一个晚上的吸收，我的脸色恢复许多。醒来的第一件事，是给秦琴打手机。 　　“啊！差点迟到，幸亏你打电话给我。”秦琴在数步之遥的公寓里感谢我，她忘了调闹钟，若不是我的电话，她一定会错过一整个上午的课。 　　早知道就不打电话给她了……我微微有点后悔，看到她懊恼不已的样子，那要比看她匆匆跑向学校有趣多了。 　　“我冰箱里什么都没了，今天下午要去大采购。如果可以的话，我能过来你那边吃点东西吗？” 　　我在她那里吃了几次饭，把她这星期的食物提前吃完，说起来，我也有点责任，但我没想表现出特别热情的模样，懒洋洋地说：“那你过来吃吧。” 　　没多久，秦琴兴高采烈地来到馨雨家。馨雨在我起床前就已经出门，她并没有预料到秦琴的到来，自然也没有替她准备早餐。 　　“我这份给你。”我将自己的面包、红茶和煮鸡蛋让给秦琴。 　　“谢谢，我快饿死了。”她倒也不推脱，毫不客气地将我的早餐吞入肚子里。我估计她昨天晚上才发现冰箱里没什么食物了，晚饭都没怎么吃。 　　“真好吃。”吃完之后，她顺便恭维几句。 　　好吃是好吃，不过相同的东西连续吃上几个月，并不是什么幸福的事情。 　　莉莎也很快吃完自己的早餐，嚷着要和秦琴玩猜拳。平时在馨雨面前压抑久了，在秦琴面前，莉莎则显得很没规矩。 　　将莉莎送到幼儿园之后，我的车子再次获得安静。秦琴和莉莎在一起，就一定会有一种叫“吵闹”的反应产生，而引发的结果就是我的脑袋发热发胀。 　　“在慕尼黑习惯了吗？”我一边开车，一边问秦琴。 　　“还可以，除了那次绑架，其他都很顺利。” 　　“织田最近和你在一起吗？”其实我真正想问的，是这个问题。 　　“这两天没有一起上的课，在学校里也一直没有碰到他，不知道他在忙什么。”秦琴如实回答。 　　织田这家伙，说不定在紧锣密鼓地布置什么……不得不防。 　　“秦琴，”我通过反光镜看着后面的秦琴，“在这里还有什么困难吗？” 　　“没什么困难，都很好啊。”秦琴的回答很干脆。 　　“我下个月回旧金山，可能不会再回来了。你，”不知为何，我犹豫几秒，“要自己照顾自己。” 　　有许多复杂的表情凝聚在秦琴的脸上，她沉默片刻，说：“放心吧，我会的。” 　　仔细想想，我们认识才将近一个星期而已，如果以时间算，我们之间的关系只比陌生人强一点，我知道她叫秦琴，她知道我叫林天，仅此而已。 　　如果我回旧金山之后，织田也跟着我去旧金山，那就说明织田的目标仅仅是我，而与馨雨无关，我就没有必要再回慕尼黑。 　　但愿织田和馨雨无关……可是心里的某个角落，又暗暗地希望织田与馨雨有关……真是怪异。 　　我安静地开着车，秦琴安静地看着窗外。我们都没有再说话。也许各有各的心事。 　　呜呜呜～～忽然右边的路口警笛大作，一辆汽车飞快穿越红灯，从我面前开过，接着是数辆亮着警报灯的警车紧跟其后。眼看就要撞到前方的警车，我急忙踩下刹车，猛打方向盘。忽然间，我的手猛烈地颤抖，竟然没有力气握住方向盘！ 　　虽然有着良好的ABS系统，但我可怜的奔驰还是绝望地撞向旁边的路灯。 　　彭地一下，车子里塞满了鼓鼓的安全气囊。 　　我立刻将手伸到后方：“喂，你没事吧？” 　　“没事。”她的手终于碰到我的手。 　　握到她温暖的手，我的心终于放下来，松了一口气。 　　我好不容易钻出车子，又好不容易把秦琴拉出来。她没忘记把她的书包一起拿出来。虽然危险已经过去，但她还是习惯性地抓着我的手。 　　看着扭曲的前盖板，我的心和车子一样痛苦着。过了一会儿，有人跑过来说，警方会赔偿我的损失。 　　“OK，OK。我还有事要办，替我把车送到附近的维修站就可以。”我没兴趣和慕尼黑的警方因为一辆奔驰而打交道，而且，我此时的心情和车子一样糟糕。 　　“秦琴，你先去学校吧，我这里好像挺麻烦的。”我挠着脑袋，简直想杀人。 　　秦琴担忧地看着我：“你真的没问题吗？” 　　“没问题没问题，你快去学校。”就算你留在这里，又能帮我什么忙？ 　　秦琴带着不安，乘坐一辆出租车离开。我的手还留有她的余温，心里则有些怪怪的感觉。 　　手续很简单也很快，大概警方认为此次事故他们负有一定责任。他们的这种态度，让我的心情不至于达到最坏。 　　我步行去明子的埋伏地点，但今天和昨天一样，明子没有出现。我不认为凭明子的智慧和耐心，她能够花两天时间来谋划一个完美的捕捉计划。也许她有其他的事情？我今天撞坏了车子，没有人会比我更倒霉……懒得管明子这家伙…… 　　我忘了明子的事情，打算去啤酒花园喝酒，但胸口却忽然撕心裂肺地疼起来。我不敢轻易把疼痛归咎于安全气囊的撞击，这两天的倒霉事件，尤其是手臂的两次失灵，使我不敢对自己的身体掉以轻心。必须去医院。 　　但医生的诊断，不知该让我高兴还是不高兴。 　　“暂时查不出什么大病，但你的身体状况的确不佳，建议多休息，注意维生素的摄取平衡。” 　　我无奈地离开医院，对西医的信任度再次下降。尽管讨厌喝中药，但我始终佩服中医的博大精深。只可惜最好的中医不在这里，而在旧金山，在老爸的手下。 第52章 算计我？！ 　　出了医院，情不自禁地又走向啤酒花园。医生让我多加休息，并没有说我不能喝酒。慕尼黑人如此热爱啤酒，在他们的眼里，酒并不是特别坏的东西。 　　一边坐在长椅旁喝口味纯正的白啤酒，一边掏出手机，拨通秦琴的电话。 　　“有没有迟到啊？”一想到她在教室里上课，而我在花园里喝酒，这种优越感是如此的舒适。 　　“迟到了一会会儿，”秦琴的口气有点俏皮，转而问我，“你的车子怎么样啊？” 　　“没什么问题，已经送去维修站了。可惜明天不能送你上学了。”我惬意地喝一口啤酒，顿时觉得电话那头秦琴的声音也像啤酒一样香醇。 　　“呵呵，明天我不上学。不说啦，我要记笔记了，老师在朝我看呢！” 　　“好吧，你这小丫头。”我果断地挂断电话。虽然她只不过比我小一岁而已，但我总觉得她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和她在一起，自己也显得有些孩子气。 　　想象着秦琴在课堂上对老师的话一知半解，拼命埋头写字的模样，忽然觉得她傻的可爱，禁不住莞而一笑。 　　“想什么这么开心啊？”一个有点熟悉的声音从我身旁传来。 　　还没等我转头，这人就已经坐到我对面——正是织田。 　　“你这家伙，竟然逃课？”不知道为什么，此时对他的敌意并不浓。尽管前天我们还在树林里杀的天昏地暗。 　　“别用那么难听的字眼。”他打着响指，叫了一杯啤酒，继续对我说，“我听说你才是真正的逃课大王。你在纽约读大学的时候，没怎么上过课，毕业的成绩却是全优，真让我感到不可思议。” 　　我瞥着他，喝一口啤酒：“你调查的还挺清楚。” 　　“你不觉得我的赞美是对你的追悼吗？” 　　“你这么有自信能够杀了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两次都败在我的手下。” 　　“我承认，第一次是我大意了，你比我预料的要强的多。” 　　“那么第二次呢？” 　　织田露出胜利者的微笑，“第二次，我赢了。” 　　我摇摇头，继续喝酒，不再理睬这个狂妄自大、指鹿为马的家伙。 　　织田端起自己的啤酒，仿佛自言自语地说着：“我们忍者秘传有一种很神奇的毒药，能够慢慢地麻痹神经，使身体逐渐失去能力。刚开始的时候，中毒之人一旦紧张，他的手臂就酸痛无力……” 　　啪……我手里的啤酒杯落到桌子上。我愤怒地看着织田，鄙视他竟然使用这种手段暗算我！ 　　这下我全明白了！给秦琴的解药，才是真正的毒药！难怪他要我先把“解药”含到嘴里再喂给秦琴！当初我就觉得有蹊跷，但救人要紧，我顾不上这么多…… 　　“我说过，为了达到目的，我会不择手段。其实这两天我一直在偷偷跟踪你，确信你已经中毒。”他很满意地欣赏我惊讶的表情。 　　“那秦琴是不是也中了这种毒？”我紧紧抓住他的衣领，而他，一点都没有挣扎，只是微笑。 　　“说！”我刚要握紧拳头揍他，忽然手臂变得无力。情绪激动会导致手臂不听使唤，这家伙说的果然是真的。 　　“放心吧，秦琴没有中毒。那天她中的毒，其实是你中的毒的解药。也就是说，她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事先服下了解药，而她的不良反应也正是解药引起的。顺便提一句，解药并没有毒，这种症状是过敏性的，只要休息两天，自然就会痊愈。” 　　正如他低估了我的实力，我也低估了他的实力。他的心计不比我差，竟然能想出这种双环套：如果那天在树林里我输给他，直接死在他手上，那正合他的意，而秦琴两天之后也会不治而愈；如果我赢了他，取得“解药”，那我就会中毒，照样会死。 　　他料定我会为了秦琴去树林找他，也料定我会为了秦琴喝药汁……感叹他手段卑鄙的同时，也不禁佩服他洞悉一切的本领。 　　“现在我斗不过你，为什么不杀我呢？”一切都明白之后，我反而镇定自若。一个失误，会导致一个失败；而一个失败，也往往会导致自己丧命。从来都是胜利者的我，对老爸的这句话从来没有深刻的体会。如今却懂了。可悲。 　　“现在人太多，不好下手啊！”织田起身站起来，“如果想活的久一点，就不要给我下手的机会。” 　　临走前，他得意地回头看我，“其实也无所谓啦，你在我眼里已经是尸体了。这种毒除非事先服解药，否则，”他笑笑，“必死无疑。” 　　等他走后，我依然安静地坐着喝酒。原来我在织田眼里已经是行尸走肉…… 　　他那么自信地把我已经中毒的事情告诉我，也就表明这种毒真的是无药可解。如果我现在慌张、紧张，四处求救，倒反而让他达到今天来见我的目的。 　　他居然连我上大学的事情都那么清楚，那么他一定知道旧金山“宝芝堂”的实力，算准了王福老先生也救不了我。如果把中毒的事情告诉王福老先生，只能让老爸他们替我担心，与其这样，还不如我一个人承担。 　　我无奈地笑笑，想不到自己为了一个才见几次面的秦琴，竟然落入他的圈套。 　　秦琴、馨雨、莉莎、甚至明子，依依浮现在我眼前……各种的想法，都烟消云散。一瞬间，竟然看淡一切。 第53章 将死之人…… 　　照织田的说法，我中的是一种慢性毒药。按现在的情况来看，还不至于出现大问题。我跟着王福老先生学过一些中华医术，知道有些毒，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被身体逐渐排除。 　　小时候常去王福老先生的“宝芝堂”，喜欢翻看那些画着各种草药的古书，更喜欢听他讲各种稀奇古怪的毒药，越是厉害的毒药，我越是感兴趣。当我16岁的时候，已经能够列数许多毒的特征和解法，令王福老先生夸赞不已。 　　但织田所说的这种毒，我没有一点思绪。所以也并不排除另一种可能：织田这家伙给我下的，是一种我不熟悉的日本毒药，本身并不厉害，只不过织田用来迷惑我，使我整日心神不宁，让他有更多的机会下手。 　　如此一想，心里便坦然许多。有时候打败我们的，往往不是别人，而是自己。这又是老爸的一句名言，我简直怀疑老爸可以去做哲学家，至少也可以做旧金山大学的客座教授。 　　我步行去学校门口等秦琴，她走出校门看到我的时候，万分惊讶，但更多的是欢喜。织田是同秦琴一起走出来的，见到我精神抖擞，他的表情有些怪异。 　　织田颇有礼貌地向我们告别，又颇有意味地瞥我一眼，向另一个方向离去。秦琴叽叽喳喳和我说着学校的事情，显得十分亲密。而我呢，眼见秦琴平安无事，也就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 　　我们一起乘车去幼儿园接莉莎，接着一同走回家。单纯的莉莎首先对我的撞车事件表示遗憾，接着就像是忘了这回事，一手牵着秦琴，一手牵着我，仿佛抓着两根秋千的绳索，快快乐乐地又唱又跳。 　　人真是奇怪的动物，我明知自己中了毒，心情却格外的好。 　　馨雨得知我的奔驰撞上了路灯，竟然幸灾乐祸地十分高兴，让我有一瞬间想冲到车库里把她那辆奔驰也给砸坏。不过看在她替我做了许多菜的份上，也就原谅了她和她的车。 　　正当我们准备开饭的时候，门铃却响了。我马上想到是谁来了，哦不，这根本不用想。 　　秦琴一脸无辜地站在外面：“林天，刚才急着回家，我忘了买菜。” 　　“算了，进来一起吃吧。”馨雨很热心地招呼她。当然，莉莎比她妈妈更热心，立刻替秦琴准备了碗筷，笑脸相迎。 　　我的撞车似乎是她们的笑料，连莉莎都跟着她们痴痴地笑，我低头吃着饭，后悔我的安全气囊效果太好，没让我一头撞死。 　　秦琴走后，紧接着又是一个相对平静的夜晚。 　　当莉莎被馨雨赶回房间睡觉，也就是我回房睡觉的时间。我对时装节目显然没有过多的热情，在我看来，这种节目还没有莉莎的动画节目好看。 　　秦琴忽然打手机给我，感谢晚上的款待，我纠正她说：“是馨雨烧的，要谢就谢她。” 　　她的声音忽然变的很轻：“我只是想和你说说话。” 　　“太晚了，睡吧。”我关上手机，看到窗帘外，秦琴的屋顶上，一轮弯月非常明亮。 　　月色很漂亮，我很晚才睡着。 　　迷迷糊糊地做一个恶梦，接着在馨雨的健美操——另一个恶梦中——醒来。 　　本想打手机给秦琴，破坏她一个周六的美好早晨的睡眠时间，不过最后还是决定中止这种无聊的举动。我不能像她一样幼稚。 　　放心不下自己的宝贝奔驰，早早地就去维修站，却发现他们的效率并没我想象中的高。 　　在阳光明媚的周六上午，我在某个地方等待敌人的埋伏。这话听起来有点别扭，但的确是这样。 　　可惜明子没有来，这让我有些烦躁。坏掉的奔驰加上失约的敌人，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事。 　　我拿起电话，难以置信地拨通明子的手机。必须承认，我最近有点奇怪，我竟然打电话给明子。 　　电话很快被接通，在我刚准备挂断之前。 　　是明子，但声音很虚弱，至少不怎么有精神。我终于明白她没出现的原因了，本以为她在策划什么阴谋，原来是高估她了。不过听声音，这次比上次病的还厉害。 　　“喂，你又生病了？”我的语气不怎么友好，但总算也是一句探问。 　　她咳嗽着将近半分钟，终于说话：“没关系，一点小毛病。” 　　我心里忽然有点过意不去，“在我过来之前，千万别死掉。”装病诱骗我过去，这不是明子能够想到的计谋，因此我买了点日式的小点心，装在精致的日式饭盒里，去她的公寓探望她。 　　上次戒备森严，保镖密布的公寓，今天显得有些冷冷清清，这反而让我警戒起来。 　　明子躺在床上，身边只有一个雇来的女佣。 　　“出去吧。”明子招招手，让女佣退出去。 　　房间里点着某种好闻的熏香，估计是明子从日本带来的。 　　“你的那群保镖呢？”我直截了当地问她。 　　明子摇摇头，无奈的说：“都让他们回去了。没意思。” 　　我不明白“没意思”这句话的意思，不知是我的日语不够好，还是她的表达太含糊。 　　“生病三天了？”看她病恹恹的模样，我心里觉得很不爽快。 　　“嗯。我以后不会派人抓你了。你上次的伤口怎么样了？” 　　“没事了。” 　　接着我们都沉默，我不知该说什么好，她是没力气说话。 第54章 又一次偷袭！ 　　时间在熏香的弥散中消逝。我觉得留在这里毫无意义，准备告辞。 　　明子似乎看出我的心思，费力地着起身，打开我带来的点心盒子，取出一块传统点心羊羹，慢慢地吃起来。 　　这种点心是由豆沙、糖和石花汁煮后凝结而成，在我看来只是很普通的甜点，并不特别好吃，但明子却似乎很高兴地把那块羊羹吃完。 　　她用丝帕轻抹嘴唇，问我：“陪我出去走走怎么样？我觉得现在好多了。” 　　逛街？陪明子？想拒绝，但是看到她苍白的脸，我怕说出拒绝之后，她再次倒到床上。看她那奄奄一息的模样，我又厌烦又同情。 　　“好吧，只要你别死在路上！”我猛地起身，走出房间。 　　没多久，明子穿着白纱吊带蛋糕裙和棕色背心走出房间，举手投足，丝毫不像一个重病之人，但她紧紧蹙起的眉宇，让明眼人能看出她在强忍病痛。她就像是艳丽的郁金香，面对炎夏或者寒冬，始终独自苦熬。只可惜，这丝毫不能打动我。她既没有馨雨的智慧，也没有秦琴的纯真，她不上不下地悬空在两种女人之间，却一直希望能够占据我心里的某个角落。 　　我长长地叹气，和她一起走出清冷的公寓。外面阳光很好，仿佛能给人带来某种活力，明子的精神要比在公寓里好的多。 　　我不愿意带她去太远的地方，因此坚持不开她的车。我心里盘算着在周围转两圈，接着就回家。 　　“也好，那我们散步去购物街。”即使生病，她还是那么顽固。 　　路上，她试图勾我的手，被我推开。她有些懊恼地看看我，继续缓缓步行。 　　我同情她，但我有自己的原则。我了解明子这个人，只要给她一丝希望，她就要拿这点希望来燃成火炬。我不喜欢她把这股火烧到我身上。 　　好不容易走到购物街，她还没有如我所愿地晕倒，她的意志力简直超乎我的想象。在专卖店里，明子不厌其烦地试着一件又一件衣服，只要我说好的，她全部买下。当然，只要她拿起来的，我都说好。 　　捧着一大袋自己未必喜欢的服装，明子喜滋滋地走在购物街上，可能是由于阳光的关系，她的脸色红润许多。真是没有原则的女人，和我没有任何的共同点，我一边暗暗摇头，一边无奈地走着。 　　经过一个玩具店，我偶然看见橱窗里摆放着莉莎所说的那个玩具，想了一想，进去买下。 　　明子一边走，一边疑惑地看着我手里的玩具盒子：“替那个叫莉莎的小孩子买的？” 　　我瞥她一眼：“你以为我会是买给自己玩的吗？” 　　明子再一次碰了钉子，沉默不语。 　　这天气晴朗的周六，我没有陪秦琴，没有陪莉莎，最后竟然陪明子出来购物。觉得自己最近的表现越来越不像原本的林天。 　　明子试探性地提出到旁边休息，被我严厉驳回。在她身边太久，我感到很不自在，起码她说话时繁缛的语法让我觉得很是辛苦。 　　犹如穿着日本的木屐，明子将脚底的皮鞋也敲击出滴得滴得的走路声。在这清亮的声音里，我们逐渐离开喧闹的购物街。 　　“林天，”明子忽然扭头看我，“你喜欢过我吗？” 　　“没有。”我的回答异常干脆。 　　明子低头走了片刻，幽幽地说：“你连一句谎话也不愿给我吗？” 　　“既然是谎话，还要来做什么？”我觉得明子不可理喻。 　　“留做纪念。” 　　明子的回答让我感到莫名其妙，第一次听说连话都可以留做纪念。但我还是决定连谎言都不给她，因为这实在是没意义——我是有原则的人。 　　“在旧金山的那段日子，你没喜欢过我吗？”明子对这个问题紧咬不放。 　　她指的是我刚认识她不久，她来旧金山玩的那段日子。 　　“没有。只是越来越讨厌你。”前一句话，我没有细想便作出回答；而后一句话，我深信不疑。对她的坏印象，就是从那段时期她的纠缠开始的。 　　明子再一次不高兴地看看我，继续前行。 　　过了一会儿，她又说：“林天，你的精神好像也不好。” 　　被她这么一提，我就顺便问她：“日本是不是有一种毒，能够逐渐麻醉人的神经，让人的身体慢慢失去功能？” 　　明明稍做凝想，接着摇摇头：“这方面不太清楚，但可能是有的。”她忽然警觉地反问我，“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我不愿让她知道我中毒的事情，省得她追问我。 　　又走了一段，明子又忍不住说话：“林天，其实你第一次来日本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你了。你难道没有察觉吗？” 　　这家伙到底是怎么了，反复提自己的事情……她再怎么表白自己的心意，我都不会接受她的，真是固执而愚蠢的女人。 　　我立刻扯开话题，指着旁边说：“明子，可惜你不打算埋伏我了，否则这里是很不错的地点。这里经过的人少，而且周围的环境也容易藏人。” 　　明子冷冷地说：“我在这里设下埋伏了。” 　　我有些吃惊，停下脚步看着明子。 　　明子忽然笑起来，我才知道她是故意开玩笑，放松下来。 　　忽然旁边隐蔽的环境里窜出一个蒙面人，举着日本刀向我猛刺而来。 　　我愤怒地看一眼明子：该死，竟然真的设下埋伏！ 　　偷袭者的速度极快，刀尖指着我的心口，是个高手！ 　　千钧一发，而我根本来不及取枪。 第55章 忍者的身份 　　拼了！ 　　我来不及后退，情急之下，扔掉手里的玩具，手掌一合，硬是将日本刀夹住！ 　　刀尖划破我胸口的衣服，无法前进。而同时，我的手臂酸痛难忍，几乎难以维续。我越是集中精神，手臂越是无力。 　　我忽然看到黑布的两孔中的那双眼睛。这充满杀气的眼神，决不会错！是织田！ 　　明子和织田果然有勾结！我怒火中烧！ 　　织田将手里的日本刀使劲翻转，我再也夹不住，为防止锋利的刀刃将我的手掌划伤，我只能迅速放开手掌，向我猛退数步。 　　但他果然步步紧逼，双手持刀，再次向我猛刺！ 　　危急关头，我的手臂完全失去力量，垂在肩下，竟抬也抬不起来！ 　　完了！我闭上眼睛，准备受死。 　　“不要！”明子忽然张开双手，护到我身前。 　　我怎么都没料到会发生这种事情，我的第一反应喊道：“滚开！”想推她，但是手臂一点力气都没有。 　　织田慌忙撤刀，一个急转身，将刀插到地上。 　　明子衣服的雪纺纱碎片缓缓落到地上，她惊恐之余，还呆呆地站在原地，维持着刚才的姿势。 　　我看到织田黑布的后面的眼睛里，充斥着紧张和惊讶。 　　这样的情形维持了整整三秒，每个人都在猜测另外两人的关系。 　　明子渐渐将手臂放下，大声问织田：“你到底是什么人？！”毕竟是三合会帮主的女儿，消除了缠绵悱恻的情感，竟也有一股凛然不可犯的气势。 　　她这样问，我就猜想明子真的不认识织田。织田在这里埋伏，而我和明子恰好一起经过这里，这仅仅是一个巧合？ 　　但织田的眼神里，似乎对眼前的明子有一种难以言状的感情色彩，这让我感到更加迷惑。 　　我怕织田再次突袭，站到明子前面：“织田，我知道是你。毒药加偷袭，你的手段实在是令我不敢恭维。不过既然你有能力杀我，那也是你的本事。” 　　我拉开衣服，指着胸口：“朝这里刺！明子，你让开！” 　　织田摘下头罩，哈哈大笑：“不愧是青龙会的少帮主，有眼力，有胆量！”他拔起刀，“如果我杀了你，明子小姐会恨我一辈子。” 　　他忽然单膝跪地，一手握刀，一手支地，低头喊道：“属下织田荣成，拜见明子小姐！” 　　事情转变的太快，我和明子都大惑不解，互相望着对方，搞不明白这里面有什么玄机。 　　明子愣了愣，大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织田依然跪着：“明子小姐可还记得，在你五岁的时候，曾有一个小男孩来你家里玩过？” 　　明子想了想，摇摇头：“不记得。” 　　织田继续说道：“那小男孩是伊贺忍者一系中织田一脉的唯一传人，也就是我。织田家族全部是负责保卫德川家族的‘御庭番’的重要成员，明治维新之后，只有我们将忍者的职业坚持继承下来，并继续保护德川的后人。” 　　我简直怀疑自己是在听一个天方夜谭的故事，但织田的表情那么认真，那么自豪，我确信只要我稍加嘲讽，他一定会站起来和我拼命的。 　　明子继续带着迷茫的表情问：“那又怎么了？”她没有特别惊讶，也许她曾经听说过这种事情。 　　“明子小姐您应该知道，您的母亲是德川家族的嫡系后代。”他停顿片刻，“那次我的父亲将我送到你家，希望你的父亲能收我做养子，让我能够在您身旁保护您。”我只知道明子的母亲在生下明子之后就过世了，却没想到明子的母亲还有这么一段显赫的家世。 　　“后来我父亲没有答应，是不是？” 　　“您的父亲非常高傲地说，没有这种必要。” 　　我开始觉得织田幼年一定非常可悲。 　　“不久，我的父亲染病去世，临终前交代我一定要好好保护明子小姐您。父亲去世后，家族里的长者收留我，并传授我各种武艺。” 　　我暗自点头，果然没错，织田有着可悲的童年…… 　　“其实十几年来，我一直在暗中保护您，明子小姐。” 　　听到这里，我和明子都大吃一惊。这家伙竟然躲在阴影里，偷偷保护明子整整十几年？而明子却一无所知…… 　　明子看着织田：“你起来说话。我凭什么相信你？” 　　织田礼貌地站起来，顿时比明子高出一大截：“您还记不记得，您小的时候去山上采花，后来追着蝴蝶乱跑，不小心在山里迷路，后来顺着沿路的标记找到回家的路？” 　　明子点点头：“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您还记不记得，有一次你捅了院子里的蜜蜂窝，蜜蜂追着你乱跑，后来这群蜜蜂又忽然奇怪地落到地上？”我一边听，一边暗笑，原来明子小时候也这么调皮。 　　“原来是你在帮我，我没敢把这件事情告诉爸爸，但一直觉得很奇怪。”明子逐渐相信织田的身份了。 　　“您还记不记得……” 　　“不用说了，不用说了，我相信你。”明子生怕自己的糗事全被他抖出来，急忙制止。 　　“我以后还是会一如既往地保护您，这个请您放心。有我在，没人会欺负你的。”织田故意看我一眼，眼神里有警告的成分。 　　“有我在，没人会欺负你的。”这句话，我怎么觉得如此熟悉？想起来了，我曾经对秦琴说过同样的话。 　　我们站在相反的立场，保护着各自的女人。我觉得事情变得既复杂又有趣。 第56章 奇怪的家伙 　　明子虚弱地点点头，忽然朝后倾倒。可能是刚才过分紧张，使得她如今体力不支。 　　我和织田同时伸手去扶她，也几乎同时，织田的手推开我的手，明子的手推开织田的手。 　　明子勉强站住，问织田：“那你为什么要杀林天？你不知道我喜欢林天吗？”她这种责问的口气，仿佛接受织田做她的“奴仆”。不过我倒是有点佩服她直来直去的性格，在感情问题上，明子没有普通日本女人的那种羞涩。 　　“因为他三番五次地让你伤心，所以我要杀他。”织田的回答也很直接。 　　“这是我的事情，你不要插手。”明子皱起眉头，严厉地训斥织田。 　　“是，属下明白。” 　　明子转头看着我，又看看织田：“你是不是给林天下毒了？快给他解药！” 　　“这……”织田面露犹豫之色，他心里其实并不想给我解药，或者更糟糕的情况是，正如他上次所说，此毒没有解药。 　　“你，快把解药拿出来！”明子气的脸色煞白，抛弃繁琐的敬语和谦语，大声叫道。 　　织田生怕虚弱的明子晕倒，急忙从怀里掏出许多小瓶子，从一个蓝色的瓶子里取出一粒黑色药丸，心有不甘地抛到我手里。 　　反正已经身中剧毒，随时都可能死在织田的手上，也不怕他再给我另一种毒药，我坦然地将苦涩的药丸吞下。 　　当织田将手上的瓶子塞回怀里的时候，我猛地对他的胸口打出重重的一拳。他一时不备，手里的瓶子全部落到地上，滚得满地都是。 　　“你……”织田瞪着眼睛，拔起地上的日本刀要和我动手。 　　“解药效果还不错。”我挑衅地看着他。织田这家伙果然骗我，说什么没有解药，其实解药他随身带着。 　　织田大喝一声，挥起日本刀向我砍来。我举起双手，将刀紧紧夹住，同时抬起一脚向他肚子踢去。同一瞬间，他也抬脚向我踢来。我们脚底相碰，各自后退三步。 　　“织田！不许动手！”明子大喊一声，紧接着一阵咳嗽。 　　织田愤怒地看着我几秒，蹲下身子去捡地上的瓶子。 　　“既然你有‘奴隶’照顾你，那我就回去了。”我瞥一眼织田，捡起刚才丢落地上的玩具，大步流星地离开明子和织田。 　　“林天！”我听到明子绝望地叫着我的名字，再没听清她说什么。 　　我把织田想的太复杂，却没想到最初的直觉才是对的：织田和明子果然有关联。只是我怎么能无法预料到，织田竟是为保护明子而存在的。更不可思议的是，明子对织田的存在毫无察觉。 　　一个幽灵躲在角落里，偷偷窥视自己十几年，如果换做是我，一定没办法接受这可怕的现实。明子竟然对此泰然处之，仿佛对过去的一切都无所谓的样子。 　　快走到第四大街的时候，忽然某人从旁边窜出来，拦住我的去路。 　　“怎么？明子派你来杀我？”我对织田的出现一点都不感到惊讶。 　　“不，是我要杀你。” 　　“在这里？”我望着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 　　“你别太得意！”织田脸色发青，“明子小姐今天身负重病，你还像以前一样，不断地伤害她。我实在看不下去！” 　　“所以你就跳出来，要杀我？” 　　“是！” 　　我暗地疏理一下思路：织田一直躲在暗处保护明子，又因为我不喜欢明子而使明子痛苦，他就把我当作他最大的敌人，处心积虑地要除掉我。几次没有成功之后，他依然躲在暗处，观察我和明子的关系变化。今天明子生重病，他觉得我没有体恤明子，于是他实在忍无可忍，要当着明子的面将我杀死，却没想到明子会舍身救我。明子的举动令我和他都很吃惊，我们都没想到明子对我的感情已经达到这种程度。于是织田再一次改变计划，打算在明子不知晓的情况下将我杀死，这样他就不用背负明子的憎恨。 　　说复杂也不复杂，说简单也不简单。只能说织田的想法太奇怪。 　　我看着织田：“你觉得没有了毒药，你还能杀得了我吗？” 　　“除非你先杀了我，否则我一定会想办法杀了你。”织田咬牙切齿地说道。 　　我摇摇头，离开织田，不打算和他继续争辩。在固执这一点上，织田和明子如出一辙，都是大脑不会打弯的人。 　　原以为他背后藏着一个惊天的阴谋，我曾打算杀他；如今只觉得他是一个可怜虫，我就放弃了杀他的打算。 　　回到家里，发现秦琴和莉莎都在。两人在一起坐在钢琴前，秦琴教莉莎弹钢琴，而莉莎则帮忙纠正秦琴不标准的德语发音。 　　“爸爸～”莉莎看到我，像小鸟一样扑腾着翅膀来到我怀里。秦琴见状笑笑。 　　“给你的，别让妈妈知道。”我把手里的玩具盒子拆开，取出玩具给莉莎。 　　“爸爸好棒！”兴奋的莉莎举着玩具，对着我的脸颊一阵狂吻。 　　“为什么不让我知道啊？”馨雨笑着从厨房走出来。原来她在家。 　　“妈妈……”莉莎将玩具捧在怀里，一脸的委屈。 　　馨雨将手里的饮料放到桌上：“这次就算了，以后别给她买玩具。”她瞥一眼莉莎，“还不快去把玩具放到屋里！” 　　莉莎高兴地大叫，飞快回自己房间将玩具放好。孩子就是孩子，贪玩是他们的天性。 　　“秦琴，星期一舞会的衣服买好了吗？”解除了剧毒，我的心情比起前几天要开朗的多。 　　“今天上午来找你，你不在。后来和馨雨姐姐一起去买下星期的食物，顺便去买了衣服，都是她替我挑的。”秦琴一边弹琴，一边说着。 　　馨雨姐姐……两人的关系看起来还不错……秦琴纯真无暇，也难怪馨雨会喜欢她…… 第57章 舞会的准备 　　一个下午，我们四人都呆在馨雨的公寓里。秦琴认真地练琴，莉莎不知疲倦地摆弄着玩具，馨雨打扫屋子之后看电视，而我，躺在自己的房间听音乐。 　　我思量着明子会以怎样的心态来对待织田，以上级对下级的态度？以朋友对朋友的态度？以主人对客人的态度？好像都说不通……生命里忽然冒出一个人，而且这个人对自己所有的事情都了如指掌，这真是件令人头痛的事情。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明子不会再孤单了，我相信织田一定会像牛皮糖一样粘在明子身边。被明子纠缠这么久，也该让她知道被人纠缠的滋味了…… 　　想着想着，我竟然睡着了。梦里都是明子的形象，还有织田不断地在旁边出现。织田拿刀劈我，明子却忽然冲上来，替我挨了一刀，顿时血液四溅。 　　猛地惊醒，虚汗连连。血光之灾，不祥的梦境…… 　　秦琴敲门走进我的房间：“吃晚饭了。”看到我一脸汗水，又把手放到我的额头，关切地问我，“身体不舒服？” 　　我拿下她的手：“没什么，做个恶梦而已。”擦去汗水，心脏还扑通扑通乱跳。 　　看到我没事，秦琴放心地离开房间。我起来洗个脸，心情平复许多。 　　晚餐时，秦琴向馨雨请教各种服装搭配的问题，馨雨简明扼要地加以回答，秦琴用敬佩的眼神看着馨雨，不断点头。 　　我抬头看着那幅中国水墨画月历，心想还有两个星期我就要回旧金山。既然织田与馨雨无关，那么我没有理由再回慕尼黑。 　　回到旧金山，我还是原来的林天，还是青龙会的少帮主，负责旧金山乃至整个美国的华人利益的黑帮领袖，让所有人都敬我三分，怕我七分。 　　星期天，秦琴爸爸的朋友——慕尼黑警察局的一个高级警官来看望秦琴。我早早地出门去维修站取车，避免和这位警官有任何交往。 　　转眼就到星期一的早晨，当我正准备打电话给秦琴，她却先打给我。 　　“起床啦！送我去学校！”她精神抖擞，话语里充满活力。 　　当她以灰色帽衫和牛仔七分裤的活泼形象在馨雨公寓门口等我的时候，我才刚刚起床。 　　“秦琴在门口等你，你就不能快点吗？”连馨雨都对我的慢吞吞有点看不过去。 　　“我早饭不吃了，直接送她去学校。莉莎还没起床？” 　　馨雨替我整理衣领：“今天莉莎由我送。”她瞥瞥门口的秦琴，凑到的耳朵旁，“我看她有点喜欢你。” 　　我看着馨雨的眼睛：“是不是星期六她和你说什么了？” 　　馨雨暧昧地笑笑，带有一点神秘，然后以非常肯定的口气说：“没有。” 　　我不满地看着馨雨：“你以为我是花花公子吗？别忘了，我下个月就走了。” 　　馨雨叹口气：“林天，你太喜欢克制自己。” 　　“我们都一样。”我走向公寓的门口，“别忘了晚上去接莉莎。” 　　在门口等了好久的秦琴见到我终于走出公寓，原本鼓鼓的小脸蛋立刻换上一副甜蜜的笑容。我坐进星期天刚修好的奔驰里，启动车子。 　　秦琴主动坐到副驾驶座上，问我：“你昨天在干什么？” 　　“睡觉。” 　　“你很喜欢睡觉吗？”秦琴张大眼睛，好奇地问我。 　　“因为没事可做。” 　　秦琴想了一会儿：“那还不如陪我去逛街。” 　　“星期天商店都不开，有什么好逛的。” 　　秦琴冲我笑笑：“我可以陪你喝酒啊。你不是喜欢喝啤酒吗？” 　　我摇摇头：“算了吧，女人喝醉太麻烦。我要开车，你不要总和我说话。”自从馨雨上次喝醉之后，我就更加肯定，酒对女人来说不是什么好东西。 　　秦琴嘟起嘴巴，不再说话，似乎有一点点不高兴。 　　到达学校的门口，就已经感觉到今晚舞会气氛的浓厚，学校里里外外都布置得格外漂亮，学生们也都在讨论晚上的舞会。难怪秦琴今天起的这么早，又这么兴奋。 　　“我走啦，你晚上来接我。”秦琴向我挥挥手，走进具有节日气氛的校园。 　　找一个啤酒花园坐着喝酒，回味着上午馨雨说的话。 　　秦琴是个好女孩，如果我是普通人，我也许会喜欢上她。馨雨不知道我的身份，所以也不能怪她。在她看来，我和秦琴是很般配的一对。 　　老爸坚持让我娶明子，自然有他的想法。可我对明子始终没有喜欢的感觉，虽然论身份，她和我“门当户对”。 　　到慕尼黑之后，总是为感情的事情犯愁……这真是个古怪的城市。 　　好容易捱到傍晚，开车去接秦琴，看到校园的门口已经有不少盛装打扮的学生在互相展示自己的晚礼服，每个人脸上都挂满笑容，仿佛一年中所有的快乐即将凝聚在今天晚上。 　　一眼就看到秦琴，她在门口和一个德国同学交谈。我将车开到她面前，她匆匆和那同学说了几句，钻进我的车子里。 　　“开车回家，我要换衣服～”可能觉得已经和我混的熟了，她说话不像以前那么客套，而是换上俏皮的语气。 　　“今天有没有见到织田？” 　　“有啊，不过刚才一下课，他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你累了，在车上休息一会儿吧。”这只是我的借口，防止兴奋的秦琴在车上罗罗嗦嗦地说话。 　　回到公寓，馨雨和莉莎都已经在家。 　　“秦琴呢？”馨雨第一个问题就问秦琴，她似乎最近对秦琴的兴趣很大。 　　“去换衣服了。” 　　馨雨微微点头：“跟我到房间里来。” 　　自从秦琴出现之后，不仅我变得有些奇怪，连馨雨也变得有些奇怪。我纳闷地跟着她走进她的房间。 第58章 精心打扮 　　馨雨从衣橱里取出一套黑色的西服，平铺在床上，“上次陪秦琴买衣服，我顺便也替你买了一套礼服。” 　　我瞄了一眼，西服的面料很有质感，色调属于深邃的类型，样式既不落俗套，也不幼稚。尤其是两排金属扣，显得很帅气。三个月来，这是馨雨第一次买东西送给我，但不知怎么，我不觉得特别高兴。 　　见我没反应，馨雨不得不拿起衣服：“穿上试试。” 　　我默默地看着馨雨，心里犹如被人打了一拳，几秒后，我点点头：“OK，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我迅速脱下身上的衣服，换上馨雨买的西服。 　　馨雨退后几步，满意地说：“很帅。接秦琴去参加舞会吧。” 　　有一秒钟，我觉得馨雨的微笑很虚伪，甚至很可恶。 　　情不自禁地叹气，走向秦琴的公寓。 　　我差点怀疑开门的不是秦琴。不是因为她变得有多漂亮，正相反，她变得太难看了。 　　我当即忍不住说她：“你搞什么？演京剧？扮孙悟空？画什么烟熏眼？衣服上带那么多小东西干什么？你以为你是圣诞树还是圣诞老人？” 　　对我的讽刺，秦琴没有生气，只是眨着眼睛，一脸无辜：“真的不好看吗？” 　　我无奈地摇摇头：“非常难看！” 　　“那怎么办？”秦琴顿时有些着急。 　　“你这笨女人！”我拉着她的手，朝馨雨的公寓跑去。 　　馨雨看到秦琴的模样，忍不住笑起来，说了一句同样的话：“你扮演圣诞树啊？”在某些方面，我和馨雨的审美观有着惊人的相似。 　　秦琴以为我们是故意嘲笑她，有些赌气地哼了一声。 　　馨雨笑笑，拉着秦琴走向自己的房间：“我来帮你化妆吧。林天，麻烦你在外面等一下，女人化妆是不能看的。” 　　女人化妆是不能看的，这是什么规矩……目睹一个女人从平凡变成美丽，这难道不是男人的“福利”？ 　　虽然心有不满，但还是只能呆在客厅里陪莉莎看电视。 　　倒是莉莎先忍不住，偷偷对我说：“爸爸，我去看看妈妈她们在做什么。” 　　莉莎跑进馨雨的房间，过了一会儿从房间里出来，对着我惊呼：“爸爸！秦琴阿姨好漂亮！” 　　被她这么一说，我变得更加好奇。秦琴本来就挺好看，但是能达到莉莎惊呼的程度，究竟是如何漂亮呢？ 　　这时，馨雨的房间的门打开了，秦琴在馨雨的陪伴下走出房间。我也忍不住惊呼起来：好漂亮。但只是心里惊呼而已，我还不至于像莉莎那样想什么说什么。 　　秦琴穿着黑色蕾丝衬衣和白色长摆裙，腰上系着时尚的棕色宽腰带，脚上踩着杏色长靴，而颈部的一条银色长项链垂到腰际，画龙点睛地将整体的线条感发挥到极致。原来去除了身上零零碎碎的小玩意，简单的搭配就能将秦琴打扮得如此漂亮。 　　秦琴的脸色红红的，一方面是因为馨雨替她涂抹的腮红，一方面是她对这种成熟打扮的害羞。眼影、睫毛、嘴唇、耳朵……每一个细节都可以看到馨雨煞费苦心的彩妆点缀。 　　秦琴低着头，轻声问我：“现在好点了吗？” 　　“如果你能抬起头自信点，那就更好了。”我拉着她的手，用眼神向馨雨道谢，走向外面的车库。 　　校园里，我们果然是最受瞩目的一对，所有校园里漫步的学生都忍不住将目光聚集到我们这两个“亚洲留学生”的身上。甚至有几个善意的德国男孩提出要和我们合影，心情愉快的秦琴欣然答应，让那几个男生兴奋不已。 　　“亚洲的留学生都那么漂亮吗？我刚才看到的一对也很不错。”当我们走过几个德国学生的时候，听到他们无意中的评论。 　　另外一对亚洲留学生？难道是织田？还有明子？ 　　随着阵阵的议论声，我看到灯光下，一男一女从对面走过来。 　　竟然被我不幸言中……果然是织田和明子。虽然靠的很近，但织田规规矩矩地走在明子旁边，神情里更多的是谨慎。 　　看到我们之后，他们也停下脚步。明子敏锐地将目光聚焦到我和秦琴的握着的双手上。其实我和秦琴牵手步行，没有特别的意义，仅仅是出于某种很自然的习惯。对于在旧金山长大的我来说，只要是不讨厌的人，牵手、拥抱或者亲吻都算不上什么。 　　但明子显然不这么想，她醋意横生，问我：“她真的是你女朋友？” 　　而秦琴也终于认出明子就是那个曾经绑架她的人，惊讶地看着她，接着看看我，最后又看看明子身旁的织田。 　　我本想气气她，但又怕她一怒之下做出对秦琴不利的事情，于是尽量心平气和地说：“她不是。她只是我的普通朋友。”说话的同时，我放开秦琴的手掌。 　　明子甩一眼秦琴：“你有多少女人我都无所谓，只要你一个月内娶我就行。” 　　看到她傲慢的说话腔调，我知道她在织田的照顾下已经完全康复了，但我很奇怪她的心胸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豁达了，不解地问她：“为什么是一个月？” 　　明子哼一声，说：“昨天我和爸爸打了电话，他说，你爸爸同意让你和我结婚。期限是一个月。” 　　躲了三个月，还是躲不过去……老爸终于要来硬的了…… 　　看到我们用日语叽哩呱啦说了一大堆，秦琴一点都听不懂，踮起脚尖问我：“这个女的到底是谁？织田是她什么人？” 　　我没有回答秦琴的问题，而是对着织田用日语说：“替我好好照顾明子，这段时间她经常生病。” 　　听到我这么说，明子高兴地看着我，以为我有多关心她。只要她不把秦琴作为自己的情敌，我的目的就达到了，明子也是个好骗的女人。 　　织田紧紧盯着我：“这不用你说！” 　　我笑笑，拉着秦琴向前走，从织田身旁擦肩而过。 　　明子忽然转身，用充满期待的声音问我：“林天，你会听你爸爸的话吗？” 　　“如果一个月内你不惹我生气，也许我会听。”我头也不回地说道。如此一来，我相信她不会为难秦琴。而织田的目标是我，他也不会伤害秦琴。 第59章 暗藏杀机 　　离开他们之后，我忽然对秦琴说：“我爸爸坚持要我娶那个女人。” 　　秦琴停下脚步抬头看我：“那你喜欢她吗？” 　　我觉得这个问题十分可笑，盯着秦琴：“你觉得呢？” 　　“所以她要派人抓你？”秦琴似乎终于明白了一点，不知是她比以前聪明了，还是她没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笨。 　　“我早就说过，绑架的事情和你没有关系，你是不小心被牵扯进来的。” 　　秦琴点点头，继续走路：“这已经不是关键了。” 　　我反问她：“那么现在的关键是什么呢？” 　　秦琴迷茫地摇摇头：“我不知道。” 　　我不再说话，握着秦琴的手，继续散步。 　　默默地走了一阵，秦琴忽然问我：“那么织田是她的什么人？” 　　“织田喜欢她，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织田和她认识。”总不见得让我告诉秦琴，织田是忍者，是保护明子的人。 　　“但我看的出来，她不喜欢织田。世上的事情，往往都是这样的。”说到这里，秦琴的神情变得有些黯淡。 　　我听到一声轻轻的叹息。是秦琴的。 　　灯光下，画着彩妆的秦琴显得十分落寞，不像前一段时间活泼的模样。一定是某些感触让她想起自己的伤心事。 　　抬起手，想搂住她的肩膀安慰她，此时音乐在空中响起，我急忙放下手，“舞会开始了，我们去广场吧。” 　　秦琴点点头，露出一个有点勉强的笑容。 　　太阳灯照射下的广场简直可以用人山人海来形容，悠扬的布拉姆斯圆舞曲也无法缓解喧嚣的气氛。所有人都处于狂欢的兴奋之中，响亮的碰杯声不绝于耳。大多数人都不急于去中间跳舞，坐在广场周围的椅子上热烈地交谈。 　　我一眼就看见明子和织田，他们的样貌在这群高鼻子深眼睛的欧洲人里显得很特别。 　　织田向我们招招手，让我们过去。于是我拉着秦琴走向他们那里。 　　“幸亏我们来的早，否则就没有座位了。”织田的语气很友善，说话的同时指指旁边坐在草地上的那些外国学生。 　　秦琴对明子还是有点介意，紧挨着坐在我旁边，不怎么说话。于是我们三人用日语交流，但都刻意避开明子和我的婚事。在明子面前，织田故意和我多说话，让明子觉得我和织田两人已经冰释前嫌。明子偶尔问到秦琴的事情，我也只是含糊地回答一下。 　　不知不觉中，有更多的人进入了中央的舞池。有几个大胆的德国小伙子跑到我们桌子邀请默默喝饮料的秦琴共舞，但都被她婉转地拒绝。 　　织田终于停止自己的长篇大论，问我：“下去跳舞怎么样？” 　　“好啊。”我牵着秦琴的手起身，向明子表明我的舞伴是秦琴。 　　明子无奈，只能对织田说：“织田，你陪我一起跳。” 　　对于明子的吩咐，织田岂敢不答应，慌慌张张地扶着明子下舞池。 　　跳舞的时候，秦琴对我说：“好像你也不是很讨厌她。” 　　“但是结婚绝对不行。”我跨着舞步，目光坚定地说。 　　“为什么？”秦琴调整身体，将手放在我的肩膀上。 　　“秦琴，嫁给我好吗？” 　　“嗯？”秦琴惊讶地看着我，脚下踩错了步子，越调整越乱，只能停下。 　　“我当时的反应就是这样。” 　　秦琴不懂，呆呆地看着我。 　　我搂住她的腰，重新跟着音乐起舞：“在你一点没有准备的情况下，一个人逼着你结婚。然后我就像你刚才一样，原本的一切都乱了，最后的结果只能是放弃。” 　　秦琴若有所悟地点点头：“我了解。你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可是没能得到，于是你选择逃避。” 　　“原来你也不笨，至少在感情方面，你很有悟性。”我微微一笑，将她轻轻抱紧。 　　一支舞曲结束，我和秦琴没有离开舞池，继续跟着下一支舞曲跳，我渐渐感觉我的手心里存有她腰部的体温。 　　“你喜欢浑然天成的感情，对不对？”秦琴忽然问我。 　　浑然天成？这个词语用的真好。 　　“也不一定。有些感情，明知是好的，也不敢接受。” 　　“为什么？”单纯的秦琴最喜欢提问。 　　“鱼和鸟能恋爱吗？他们注定不能在一起。” 　　秦琴低下头，默默咀嚼我的话。 　　我看到织田和明子两人踏着舞步，逐渐向我们靠近。 　　织田的动作看起来有点僵硬，不知道是由于紧张还是由于技术。 　　“秦琴小姐，请问我能和您共舞吗？”织田用绅士的英语向秦琴邀舞——尽管这口英语说的很不标准。 　　“好啊。”秦琴通过眼神征得我的同意，脱离我，进入织田的手臂。 　　我对明子笑笑，优雅地握住明子的右手，和她翩翩起舞。织田这家伙，故意替明子创造和我跳舞的机会，让明子以为他已经不再恨我。 　　“你似乎和那个叫秦琴的小丫头谈的很开心。”明子一边起舞，一边“吃醋”。 　　“我们现在不是也谈的很开心吗？”我使劲捏一下明子纤细的手指。 　　明子知道自己说不过我，瞪我一眼，跟着我的脚步起舞。 　　我下意识地朝左边看看，见到织田以熟练的舞步和秦琴配合默契地跳舞。这家伙，连跳舞都充分发挥自己的平衡能力。 　　据说忍者能在滚圆竹竿上行走自如，此时跳舞，倒是发挥了他的长处。 　　好容易一曲终了，我如释重负地放开明子，回到周围的桌子旁。 第60章 死亡之舞 　　可能是跳的有点热，秦琴的脸上满是红晕，但更显得妩媚动人。 　　她坐到我旁边，习惯性地握住我的手，闷头喝着冰镇饮料。 　　我轻轻捏她的手，“很热吗？” 　　她点点头，“我跳不动了。” 　　广场上响起雄壮豪放的西班牙斗牛舞的音乐，不少兴奋的年轻人欢呼着跃入舞池。但比起刚才，跳舞的人显然少了许多，毕竟斗牛舞比较难，而且大多数人已经没有足够的精力跳这种激情四射的舞蹈。 　　织田看看我，又瞥瞥舞池，“有兴趣吗？” 　　“没兴趣。” 　　“你在怕什么？”织田快速起身，走进舞池。 　　秦琴放开我的手，“你去跳吧，我在这里休息一会儿。” 　　织田自恃精力旺盛，那我就陪他玩玩。我整理自己的衣服，走进舞池。 　　舞池里，织田朝一个德国美女微微一笑，伸出手臂，那女孩高兴地挽住织田的手臂，两人欢快地扭动着跳起来。他炫耀似地回头看我，露出得意的笑容。 　　我四处张望，没找到独身的女孩，却看到一个比织田那个更完美的德国女孩，不过她正和一个德国帅哥跳舞。 　　我打定主意，靠近那女孩，在她旁边起舞，并不时对她微笑。她的注意力很快被我吸引，也对我回以微笑，这让她的男舞伴脸上有些不愉快。 　　我感到时机成熟，向她伸出手臂，女孩看看自己的舞伴，又看看我，一边跳，一边犹豫。我做着快节奏的舞蹈动作，抛给她一个更大的、充满魅惑的笑容。她终于对自己的舞伴歉意地笑笑，进入我的手臂。那男孩高举着手臂，站在原地，满脸懊悔。 　　我拉着女孩，一边跳，一边回到织田身边，并故意撞他一下。 　　织田竖着眉毛瞪我一眼，将手里的女伴抱起，微微甩向外侧，又稳稳地将她放到地上，做出一个过臂旋转。 　　我差点被她女伴的高跟鞋踢中，一边踩着节奏，一边和自己女伴交换位置，恰好躲过织田的“人体攻击”。 　　我慢慢靠近织田，借着舞步，用力踩他的左脚。 　　没想到他早有防备，左脚刚好抽走，乘着自己右手扬起的瞬间，将自己的手掌甩向我的脸庞。 　　而同时，我的右手也正好举起，将他的手臂挡住。我们一触即退，立刻不动声色地进入下一个舞蹈动作。 　　借用碰撞、踢腿、甩手、肘击等各种隐藏在舞蹈中的挑衅动作，我和织田你来我往地进行好几次攻击，但谁都没有占到便宜。 　　“Sorry。”织田那个早已经气喘吁吁的女伴终于提出离开，织田的舞蹈实在是太粗犷，她没有足够的体力和织田消磨。 　　我幸灾乐祸地对他大笑，用更欢快的姿势和自己的女伴跳舞。 　　织田涨红着脸，没有退出舞池，而是借着人群的掩护，不断对我偷袭。 　　我心里怒火中烧，对自己的舞伴笑笑，放开她，转身抓住织田的拳头。 　　织田身子一退，将手挣脱，再一闪，衣袖里亮晃晃的是一柄匕首！ 　　我看到和我跳舞的女孩已经去旁边休息，她坐在那里，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好啊，织田，既然没人玩，我就和你玩玩！ 　　我踏着舞步，上前抓住织田的手臂。织田手臂灵活地一扭，用藏在衣袖里的匕首来划我的手腕，逼得我只能放手。 　　织田乘胜追击，上前一步，将匕首刺向我的胸口。我急忙握住他的右手，左手猛推他的身体。织田的右手被我握住，身体只能向后旋转，撞到不少人。 　　人们各自退后几步，让出一块空地，而我和织田处于空地的中心。 　　我和织田都看到明子和秦琴在观看我们，心下明白自己不能太过分，于是装出跳舞的姿势：织田身体后仰，我则将他用力拉住。 　　我心里一阵恶心，这辈子没和男人跳过舞，更何况是和织田这样一个令人讨厌的家伙。 　　没想到人群里爆发出阵阵掌声，让我和织田都有些意外。 　　将计就计，我手臂用力，将织田拉起来，同时右手挥向织田的脸部。 　　织田见状急忙用左手抓住我的右手，借用离心力，将我甩向外侧，自己则顺势调整过来，站稳了身体。 　　围观的人群里再次爆发出阵阵掌声。 　　我踩着节奏，用类似摔跤的手法，将自己的右脚放在他的右侧，按着他的肩膀朝那个方向推。 　　织田要考虑自己的舞步，来不及调整，被我的脚跟绊住，身体几乎要倒地。但他双手一撑，一个风车式的空翻，将身体重新站起，并继续跟着音乐起舞。 　　人群里爆发出更响亮的掌声，许多人大声叫好。 　　织田连续两次吃亏，心里恼怒，用藏有匕首的右手来搭我的肩膀，目的是想刺伤我的肩部。我岂能让他得逞，抓住他的腕关节，向旁边扯去。 　　织田不死心，抬起膝盖要撞我的腹部，这在别人看来，似乎只是舞伴之间拉手跳跃的动作。 　　我向后一仰，右手握住他坚硬的膝盖，将他整个人向后抛去！引起一片惊呼！ 　　被抛在空中的时候，织田反手抓住我的左手，拼命将我向后扯，我重心失稳，只能侧着身子打几个转，等我打转结束，织田也刚好落地，两手一扯，两人又撞到一起。音乐正好结束，我和织田只能停止打斗，互相看了一眼，放开对方的手臂。 　　人群中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惊呼声和感叹声不断。对他们而言，这无疑是走着2/4拍节奏的精彩的自由拉丁舞。 　　“你好厉害！”当我回到座位的时候，秦琴用羡慕的眼神看着我。 　　我摇头笑笑，喝着啤酒。刚才的危险，不是普通人能看出来的。 第61章 伤心的往事 　　“晚上很冷，明子你还是尽早回去。我和秦琴也要回家了。” 　　明子感激地看看我：“我知道了。”她起身离开，织田紧随其后。 　　只要让她以为你在关心她，她就乖乖听话，明子就是这样的人。可是我以前连这点都做不到，也难怪她会气急败坏。 　　我和秦琴刚要离开广场，忽然那个和我跳舞的女孩跑上来，一边摆弄着自己的金发，一边问我：“我能认识你吗？你跳舞真的很不错。” 　　“对不起，除了我女朋友，我不想认识其他女孩。”我亲密地搂住秦琴的肩膀，快速离开广场。 　　走出校园，秦琴问我：“我是你女朋友吗？” 　　“当然不是。” 　　“在旧金山，可以随便说别人是自己女朋友吗？”秦琴莫名其妙地有些生气。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在你眼里，我总是很笨，永远是陪衬，必要的时候，还是一块挡箭牌，是不是？”秦琴抬头看着我，眼眶里竟然含有一点泪光。 　　我轻轻勾住她的肩膀：“你的情绪有点失控，也许我们应该去喝一杯。” 　　我能够理解秦琴的心情，但没料到她反应会忽然如此强烈。女人有时候非常情绪化，这在男人看来有点不可理喻。 　　她错误地把我当成一个可以照顾她的人，又错误地把我对她态度的改善当成我对她的好感，现在又错误把我当成一个闪烁其辞、玩弄感情的人。 　　一连串的错误，让我显得很无辜，但秦琴的表情更加无辜。 　　“好吧，我们去喝酒。”秦琴咬着嘴唇，坚定地说。 　　我料定她今晚会喝醉。 　　但我还是决定带她去喝酒，但愿她能明白我的无奈。 　　我们来到旁边的勒欧波尔德大街，这里是慕尼黑著名的酒吧街。在布满的霓虹灯的路上，我们随便找了一间酒馆。 　　在哪里喝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喝醉。 　　唯有这样才能排解她的苦闷，以及我的苦闷。 　　乐队深情地演唱着《And　I　Love　Her》，一首煽情的曲子。 　　一看就知道秦琴是不常喝酒的人，或者说，她是根本不会喝酒的人。 　　我向她推荐适合妇女和孩子的淡啤酒，可她偏不听我的劝告。才两杯下肚，她的脸就犹如烤红的烙铁，又红又烫。 　　“别碰我！”秦琴将我放在她脸上的手使劲推开。 　　我点了些非酒精饮料，怜悯地看着眼前这只喝醉的小云雀。 　　“你说，我到底哪里不好？”过了一会儿，她忽然问我。 　　我明白她开始说醉话，她比我想象的还要容易醉。 　　“你不够成熟，不够聪明，不够妩媚，不够机智。” 　　秦琴停下喝酒，用红红的眼睛看着我：“我真的那么差吗？” 　　我只是随便说说，没想到她那么在意我的看法。 　　“傻瓜，但是你很可爱啊！”我轻轻拍打她的额头，“你真的醉了，该回去了。” 　　“但是我喜欢的人都不喜欢我！”秦琴倔犟着不肯走。 　　“你这个笨蛋！没有感情那又怎么样！你还不是活着！”我抱起她，将她拖到酒吧外，塞到车子的副驾驶座上。 　　“为什么他不喜欢我？我哪里不好？”秦琴嘴里喃喃地念着同样的话，眼睛无神地看着车子前方。 　　我懒得理睬她，一踩油门，快速驶离这片充满酒精、爱情和失恋的地方。 　　已经接近晚上八点，大多数商店已经关门，和白天喧闹相比，此时的马路呈现出凄凉之感。 　　“为什么他不喜欢我？我哪里不好？”……秦琴无力地靠在玻璃窗上，竟然默默地落泪。 　　我摇摇头，继续开车。在这个城市里，每天都有不少人为自己的感情伤透脑筋，不论是为现在的感情，还是为过去的感情。在慕尼黑，连国王都是多愁善感的。酒精，也许是最好的慰籍。 　　秦琴忽然抓住我握着方向盘的手：“你说，他为什么不喜欢我？我那么喜欢他！” 　　我猛踩刹车，拿开秦琴的手，“下去！下去清醒清醒！”我打开车门，将她推出车子。 　　秦琴泪流满面地站在车外，呼呼的大风将她的舞会服吹得到处飞扬。脸上的彩妆被泪水冲刷出道道泪痕，犹如一道道斑驳的伤口。 　　我本想让她一醉了之，谁知道酒精让她更加胡思乱想。酒精的神奇就在于难以掌握。 　　我点起一支烟，开启车内的音乐，长长地呼出一口烟。感情不是生活的必需品，但它可以改变生活，可以改变一个人。 　　若不是感情的挫折，秦琴也不会一个人来到慕尼黑。真是个单纯的大傻瓜。 　　将一支烟抽完，我打开车门，将她拉进车内。 　　她的泪已经流干，脸上的泪痕犹如一条条尚未痊愈的伤口。 　　“不许再哭！否则把你扔出去！我说到做到！” 　　看到我严肃的表情，秦琴像个孩子一样轻声抽泣着，不敢再哭。 　　“秦琴，我可能没资格说这些话，但我经历的事情比你多。”行驶在空荡荡的街道上，我的心情也像路边被风卷起的树叶一般，无序地在空中游荡。 　　秦琴扭头看着我，慢慢停止抽泣。 　　“感情不是全部。世界上有许多好东西，未必全部得到才算幸福。有时候，放弃某些东西，才能得到某些东西。”说实话，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我只是学着用老爸的口气说一些看似深奥的话。 　　秦琴无言地看着我，眼神很复杂。 　　我把车停下，张开手臂，“好吧，你想哭就哭吧。” 　　“我不想哭，我觉得你说的是对的。”话虽如此，但五秒钟后，秦琴还是靠在我怀里呜呜地哭起来。 　　这个傻瓜秦琴……我把手放在她的后背上，安慰婴儿般轻轻拍击她。 第62章 感情的沉淀 　　第二天将莉莎送到幼儿园之后，秦琴主动向我道歉。 　　“对不起，昨天我心情很乱，喝酒之后胡说八道，你别放在心上。” 　　穿着印花丝绒背心的秦琴和往常一样，打扮清新简洁，而且喜欢说对不起。 　　我没有回她，静静地开车。 　　遇到一个红灯，我不得不将车停下。看着人行道上各色路人，我问秦琴：“他是什么样子的人？” 　　秦琴愣了一下，接着说：“他人很聪明，学习和运动都很出色，对周围的人也很好，笑起来的时候很温柔。” 　　回忆着那个“他”，秦琴痴痴地显露出幸福的模样，仿佛那男孩就在她眼前。 　　“他在国内？” 　　“他和女朋友在国外留学。” 　　我微微有些吃惊，觉得秦琴很可悲，同情她，也有点反感那男孩。 　　“现在还喜欢他？” 　　秦琴沉思片刻，摇摇头，“我不知道，但经常会想到他，想到以前的事情，也经常想象他现在是不是和以前一样。” 　　不知为什么，我心里有点难受。也许是替秦琴难受。 　　交通指示灯变成了绿色，我缓缓将车驶动，又问秦琴：“他出国之后，你们有没有联系过？” 　　“他两年前出国的，有时回国，也不会主动找我。我们之间也不通电话，不过每次节日他都会寄卡片给我。他以前送我一个手袋，金钱豹花纹的，我周末出门一直带着的。” 　　我想起来了，第一次在公交车上碰到秦琴的时候，她当时就拿着一个金钱豹的手袋。现在觉得那个手袋真难看，破坏了秦琴白衣的纯洁感。 　　“那你没主动去找他？或者联系他？” 　　“他不想打搅他的生活，他能想到寄卡片给我，我已经很满足了。” 　　我轻声叹气，秦琴这家伙真是痴情的女孩。而那家伙，是多情又绝情的小子。 　　我不再询问秦琴的事情，过多的询问会显得我很罗嗦。让她有机会说出来，总比让她把感情闷在心里好。 　　学校很快就到了，我稳稳地停车，回头看着秦琴。秦琴忽然凑到我面前，像莉莎一样亲吻我的脸颊。 　　“谢谢你，林天。”还没等我反应过来，秦琴已经拿着书包下车，飞快地跑进学校。 　　我捂着被亲吻的脸颊，心里有些茫然。秦琴到底在想什么……现在连我都有点猜不透她的想法了…… 　　虽然有点不甘心，但我真的被她简简单单的吻搅得一天都心神不宁。她明明还喜欢那个男孩，又为什么处处对我显得很热情？ 　　坐在栗子树下的长桌旁，我抬手摸摸自己的脸颊，似乎还有点阵阵发烫。原来不仅是馨雨，连秦琴也这么难以捉摸。不过仔细想想，这也只能是秦琴才会作出的举动，她表面文静害羞，但接触之后才发现，她其实是个活泼大胆的女孩。 　　但我对秦琴……大脑里一片混乱，我喝下一杯啤酒，放弃对自己内心的探索。 　　晚上去接秦琴，我没有提起早上的事情，而是问她织田的情况。 　　“织田？我差点忘了！他约我们星期四去他家里做客。这个星期三下午我和织田都没有课。怎么样？去吗？”秦琴以一种很熟稔的态度和我商量星期三的安排，让我有一种错觉，似乎我和她有着形影不离的亲密关系。 　　“去吧。”我有些近乎无奈地回答。织田这家伙，不知道又想耍什么花样。暴露了自己真实身份的织田，已经没有以前那么可怕。 　　秦琴高兴地笑笑，又说：“对了，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好消息？”我知道她故意卖关子，就是要换我这句话。 　　“下星期我们去汉堡音乐学院演出，我被选中参加耶！” 　　“哦是吗，织田去吗？”我的反应没有秦琴预料的那么兴奋，令她有点失望。 　　“他本来也被选中的，但他说自己对演出没兴趣，放弃了这个机会。我觉得最近的织田有点冷冰冰的，我猜他最近感情不顺。” 　　这是当然，你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他没必要刻意亲近你。我心里暗自想着。 　　“你会陪我去汉堡看我演出吗？” 　　“当然。”我的回答没有任何疑虑。既然织田不去汉堡留在这里照顾明子，这就让我少了许多顾虑。 　　秦琴紧接着又叽叽喳喳地说了许多学校的事情，我仅仅反应平淡地应答她。而莉莎上车之后，秦琴只能陪她玩耍猜拳的游戏，使我终于获得轻松。 　　次日早晨，我和往常一样打电话叫醒她，然后载着她和莉莎一起出门。 　　莉莎终于厌倦猜拳的游戏，要秦琴出谜语给她猜。可惜秦琴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什么谜语，为了停息莉莎的吵闹，我随随便便出了几个谜语打发莉莎，让秦琴钦佩不已。 　　等莉莎亲吻我之后下车，车里再次恢复平静。这时的气氛总是有点别扭，说话也不好，不说话也不好。我还是决定不说话。秦琴和我做出同样的决定。 　　很快便到学校门口，当我戒备着秦琴的亲吻的时候，她偏偏没有那么做。 　　一句很普通的“再见”，秦琴慢慢走进校园。 　　看着她略显寂寥的背影，我想，刚才有一刹那，我是期待着她那个吻的。 第63章 做客…… 　　自从那天的舞会之后，我再也没有见到明子。而馨雨也仅仅是早晚各一次。 　　似乎徘徊在我生活里最多的，是秦琴。连梦境里，她都不放过我。 　　我想我可能是喜欢上她了。如果真是这样，这不是什么好消息。 　　今天早上忽然接到阿虎哥的电话，提醒我10天后一定要回旧金山。不用想就知道是老爸让他打电话给我的。下个月的月初是老妈的忌日，我怎么会忘呢，老爸真是多此一举。 　　给秦琴打一个“Morning　Call”，让她起床，接着如流水线操作般洗脸刷牙吃早餐喝莉莎剩下的牛奶。 　　送秦琴到学校，她没有立刻下车，从包里翻出一瓶香水给我，“送给你。” 　　这是一瓶清新柑橘味的阿玛尼男士香水，瓶子的造型充满男性线条美，配以透明的玻璃材质，显得柔中带刚，高雅自在。这种香水，适合传统、内敛的男士使用。 　　我想秦琴没有这么高的品味，也不可能这么了解我的喜好。 　　“是馨雨帮你挑的。”我知道一定是星期六她们一起逛街的时候买的。难怪星期一馨雨神神秘秘地说什么秦琴喜欢我。 　　“你不喜欢吗？”秦琴的语气有些失落，她今天鼓起勇气送我礼物，之前肯定有很多顾虑。 　　“谢了。”我把香水放进车内的柜子里，表情很平静。 　　“别忘了中午来接我，我们一起去织田家。”秦琴快速下车，跑着进入校园。 　　等她身影消失，我又从柜子里取出香水，放在手心里观察。在光线的折射下，香水的色彩很诱人。 　　如果她自己买给我，或者是馨雨送给我，我都会比现在高兴得多。馨雨知道我喜欢什么，但她不买；而秦琴正相反。如今的感觉就像是馨雨替秦琴打点一切，将她花枝招展地送到我面前。 　　世上的事情恰如秦琴所说，有太多的无奈。 　　我将香水扔进柜子里，去喝酒。 　　中午，秦琴打手机给我，让我去接她。但到了那里，我却没有见到织田。 　　秦琴将一张纸条塞给我，“地址在这上面，他早晨上课的时候给我的。” 　　将信息写在纸条上，而自己不露面，不知道算不算忍者特有的坏习惯…… 　　按照地址，我好不容易找到坐落在市郊的一座庭院。 　　完全的日本风格，流水、池塘、叠石、树木、假山、回廊……很和谐地配合在一起，给人很自然的感觉。而屋子是典型的唐式建筑，瓦檐和立柱都透着古雅。 　　织田整天装出一副穷人样，没想到竟能住这么豪华的庭院。 　　听到我的奔驰的声音，穿着黑色宽松和服的织田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他的和服上印着白色的家徽，大概食古不化的织田以此为荣。 　　“织田，你的院子真好看！”秦琴被那个清澈的池塘所吸引，观赏着池塘里的鲤鱼。 　　“这是家父留给我的产业，家父是一个很成功的商人。” 　　忍者的职业没落以后，不少忍者家族的后代都另谋出路，其中不乏有许多经商的能人。所以我相信织田说的不是谎言。 　　“到里面坐。”织田很有礼貌地邀请我和秦琴进入中央的会客室。因为秦琴的关系，我们都说英语。 　　房间布置得古色古香，对着门口的墙壁上挂着一副水墨画，画的是挥舞着禅杖的鲁智深，旁边用龙飞凤舞的毛笔字写着“横扫千军”。 　　织田慢悠悠地替我们泡两杯日本绿茶，回到自己的座位，“林天，有个人和我一起住，想不想见见她？” 　　我并不急于回答他的问题，低头泯一口绿茶。日本的绿茶和中国绿茶没有本质区别，只是日本人喜欢将绿茶撵成粉末。 　　“你说的是明子，她人呢？”我本来没想到明子会在这里，但看到织田既然这么问，我立刻就猜到了。想必是织田要照顾明子，让她搬来这里一起住。 　　“明子小姐在做料理，借你的光，我今天能有幸品尝明子小姐的手艺。” 　　我明白了，并不是织田想要叫我们来，而是明子想要见我，她怕我不来，于是借用织田和秦琴的同学关系来邀请。 　　我们三人喝着绿茶，静静地等待明子的出现。庭院里的小竹罐缓缓蓄满流水，向下翻倒，敲击在池塘边的石头上，发出清脆“嘟”的一声，将水倒入池塘里，接着又弹起，重复着蓄水的工作。 　　“对不起，让您久等了！”明子一边说着恭敬的日语，一边端着盘子走进会客室。她穿着适合夏天的藤色“西阵织”和服，背后系着一个小鸟形状的“太鼓结”。 　　所谓的料理，也不过就是四碗荞麦面、八个寿司、一份天妇罗和一些甜糕。 　　“谢谢。”秦琴起身鞠躬，这是她仅会的几句日语之一。 　　织田感激地答谢，接过荞麦面，呼哧呼哧地吃起来。日本人认为吃面的声音越响，越表示面的滋味好吃。反正我和秦琴都做不到织田那样。他看起来就像一头饿极了的猪。 　　外面忽然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慕尼黑夏天的雨，简直没有什么规律。雨滴掉落在池塘里，激起一朵朵涟漪。雨似乎没有立刻停下的欲望，没多久，雨水在院子里汇聚成一条条的小水流，依依灌注到中央的池塘里。 　　屋檐上滴滴答答地落下大颗大颗的雨滴，节奏鲜明而富有禅意。望着朦胧的庭院，我怀疑自己此时身处遥远东方的某个寺庙。 　　织田那头猪吃面的声音终于被雨声所掩盖，我第一次感到“雨”是一个好东西。 　　但雨越下越大，断绝了我吃完东西就回家的想法。屋子被外面哗哗的雨水所包围，里面的人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第64章 留宿 　　秦琴毕竟是乖孩子，吃完东西就帮着明子收拾，似乎已经把明子曾经“绑架”她的事情忘记，轻易相信明子那具有欺骗性的外表。 　　织田站到门口，抬头看着茫茫的天色，“既然下着大雨，不如等雨停了再走。” 　　雨没有减小的趋势，我不想冒着大雨去开车，这泥泞的庭院会弄脏我的裤子和鞋子。 　　忍者是观察天气的高手，他们的判断甚至比气象台还要准确。我怀疑两天前织田就知道今天要下雨。 　　“好吧。”在糟糕的天气面前，我只能妥协。 　　织田从客厅的桌子上取下一块楠木棋盘，放到地上，对我笑笑，“别告诉我你不会玩？” 　　“怎么可能！”我盘腿坐下，将棋盘上装有黑色棋子的紫砂碗拿到自己面前。我喜欢用黑色的棋子。 　　明子取来茶具，双膝跪坐在棋盘旁边，一边冲泡茶叶，一边用竹帚搅拌，当茶壶中出现泡沫，她缓缓地举起茶壶，依次倒入四个碗中。 　　秦琴坐在我旁边，饶有兴趣地看着明子的茶道功夫。 　　明子将第一碗送到我面前，我喝一口，将碗放下。 　　接着明子将第二碗递给秦琴，秦琴学着我的样子喝一口放下，她以为我刚才做的是正确的礼仪方式。 　　只有织田恭恭敬敬地用双手接过茶碗，欣赏一眼茶碗喝茶汤，慢慢喝下一小口，将舌头滚动，啜啜有声。 　　我不喜欢明子，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日本繁缛的礼节。在旧金山自由惯了，让我接受明子的生活方式，简直是要将我放入囚笼。 　　我将棋子重重地放到棋盘上，将织田的注意力从茶碗吸引到棋盘上。织田略作思量，放了一颗白子应战。 　　我采用的是常见的“三连星”布局，织田便采用常见的战术对抗。对于围棋，我不算精通，只是小时候和王福老先生学了点皮毛，不过对付同样不精于此道的织田已经足矣。 　　黑白两色的围棋，体现的是真正的东方智慧，不用全歼，不用擒王，只要比对方抢占更多的地盘。这是一种相对的胜利，一种东方的睿智——在平静中逐渐地扼杀对手的优势。 　　明子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和织田在小小棋盘上的拼杀，不时做出沉思。 　　啪！织田将盘旋在棋盘上空许久的棋子扔入紫砂碗里，表情有些沮丧，“我输了。” 　　明子见状，高兴地笑笑。我看着棋盘，心里默数，知道织田输的并不多。这家伙，事事讨好明子，所以也不排除他故意输掉的可能。 　　外面的雨还是那么大，盘坐在门口，听着雨声，看着古朴的棋盘，雨点在身旁一连串落下，我心里的焦虑慢慢被去除，竟然不想立刻回家。 　　第二盘，我将棋子直接放到“天元”的位置，这种走法是向王福老先生学来的，当时只是图个好玩。面对这种诡异的开局，让织田有些吃惊，但他阵脚不乱，以不变应万变，规规矩矩地走自己的棋路。 　　经过激烈的厮杀，我再次以微弱的优势获得胜利。明子更加高兴，去拿来一些点心慰劳我们。 　　明子兴致高昂，而秦琴就没她这么好的兴致了，她不懂围棋，看我们走了两盘，顿时觉得无聊。 　　“织田，你这里有电视机吗？” 　　我觉得这问题实在是太……可爱了。 　　织田起身，带着秦琴走向旁边的屋子，“这里有电视。” 　　秦琴走进屋子，没多久就传来电视节目的声音。 　　接着又下了好几盘，不知不觉便到了傍晚。 　　正如我所预料的，织田非常热情地挽留我们留下来吃晚饭。 　　“如果你现在离开，那你以后就要更加小心你的秦琴。”他凑到我耳根旁，轻声地威胁我。我真想知道，他什么时候已经把秦琴当成是我的了。 　　他无非就是想让我留下来多陪陪明子，未免秦琴遇到不必要的麻烦，我点点头，“好吧，希望你的晚餐没有毒。” 　　听到我这句话，明子高兴地跑向庭院中的厨房。明子对我痴心不死已经够麻烦，如今又来一个为虎作伥的织田，我只能感叹我的生辰八字太差。 　　明子做的是著名的“怀石料理”，用来装食物的器皿十分精致，但食物就不敢恭维了。虽然这些菜的模样还算不错，但口味都不怎么样，考虑到明子处心积虑也不过就是想做这顿饭给我吃，我欣赏着庭院的雨景，勉强将这些饭菜咽下。 　　“喝点酒怎么样？你要甜的还是辣的？”在明子面前，织田显得十分好客。 　　“辣的。最好是菊正。” 　　“我也喜欢喝菊正。”织田起身，拿来几瓶日本酒，和我开怀对饮。 　　或许是秦琴不怎么吃日本料理，又或许是秦琴没有我这么挑剔，她很愉快地把饭菜吃完，并友善地对明子说谢谢。 　　可是，外面的雨越来越大，天色也越来越昏暗。 　　织田对秦琴察言观色，怂恿说：“雨下这么大，不如住这里吧，明天一起去学校。” 　　秦琴看着我，用眼神征询我的意见。 　　“好吧，我们住这里。”我犹豫片刻，答应织田。 　　织田请明子领着秦琴去一个空房间，而他自己领着我去另一个空房间，四人分成两组，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我和秦琴的房间分别处在回廊的两端，距离很远，不知道是不是织田的刻意安排。 　　“晚上来杀我吧。”我跟在织田后面，挑衅他。 　　“今天让你来，不是打算杀你。”织田一本正经地回答，丝毫没有发觉我话里开玩笑的意味，“只是因为明子小姐想要做饭给你吃。她说这是她这辈子第二大的心愿。” 　　我故意问他：“那么最大的心愿是什么？” 　　“和你结婚，你这个混蛋。”织田走到走廊的尽头，替我打开房间的门，转身离去。 第65章 难忘的夜晚 　　在“高贵”的明子面前，织田始终无法摆脱作为“手下人”的心里阴影，他对我的心理始终是矛盾的。他对我又恨又怕：恨我，所以要杀我；怕我，所以无法杀我。 　　因为几次相斗，我和织田之间产生了私人恩怨，而同时，我又是明子未来的丈夫，这让织田的身份更加尴尬。在现代社会里，竟然还会存在这种主仆关系，简直不可思议。织田的脑袋一定是京都的石头做的。 　　本想打电话告诉馨雨今晚不回来，但她似乎不会关心这种事情，于是打消这个念头。 　　我从壁橱里取出被褥，铺在塌塌米上，却丝毫没有睡意。打开门，外面的雨还是哗哗啦啦地下个不停，远处有几条银色的闪电在空中挥舞，仿佛要将天空下的慕尼黑劈成两半。 　　走出房间，坐在走廊的扶手上，习惯性地取出一支烟点燃。庭院隐藏在黑暗中，时而在闪电的照耀下露出一点端倪，那狂舞的树枝犹如恶魔的手掌，将它白天留给我的好印象一抹而尽。 　　吐出的香烟很快被潮湿的水气吸收，我的皮肤感到阵阵冰冷，而身体里却有股暖暖的气流。 　　再十天就回旧金山了，和这里的人再无任何瓜葛。明子也许会继续纠缠，但馨雨和秦琴不会有太大的问题。还有莉莎，也要将她忘记…… 　　喀喇喇……一个耀眼的闪电在头顶上空炸开。市中心的惊雷疾电终于席卷到这里来了……我抬头望着狂怒的天空，叹口气，丢下烟头，返回屋里。 　　钻到被子里，却怎么都睡不着。手机静静地躺在枕头边，信号灯忽明忽灭。 　　我翻个身，刚打算睡觉，手机却忽然响起来。 　　“林天，我害怕……”窗外和手机里同时传来一声刺耳的雷声，接着我听到手机里秦琴惊恐的叫声。 　　这种鬼天气，别说是她，连我都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你快过来呀……”她的声音几乎要哭出来了。 　　我抱起被子，冲出房间。黑暗中没有立刻找到摆放在门口的鞋，于是我放弃鞋子，赤着脚跑向走廊的另一端。 　　回廊的地面被雨水打湿，有点滑。狂风中，回廊两旁的竹枝像是惩罚一样抽打着我的脸庞。我觉得自己抱着被子在这里奔跑的样子一定很可笑。自己到底是在冲锋，还是在逃跑？ 　　半分钟的路程，却觉得十分漫长。我哗地拉开门，冲进秦琴的房间，将被子扔到塌塌米上。 　　秦琴像是迎接一个率先到达终点的胜利者一样扑到我怀里，不过脸上不是笑，而是泪。 　　由于强闪电的关系，房间里的电压不稳定，灯泡一会儿亮，一会儿暗，发出滋滋的声音。而起居室里用于避邪的日本木偶，此时在明暗的变化下，冷冰冰地也有些吓人。 　　我扶着她坐回塌塌米，替她裹上被子，并替她擦去眼泪。真是的，像个孩子一样。 　　她躲在我怀里，终于停止哭泣。孤身一人在国外，遇上恶劣的雷电交加的暴雨，房子被吹得有些震动，还偏偏是住在一个曾经绑架自己的人家里……这些统统加起来，她有足够的理由哭泣。 　　“我去把灯关了。” 　　秦琴拉住我：“不要关灯，我害怕。” 　　“有我在，不要怕。”我还是坚持走到墙边，把该死跳个不停的灯关闭。 　　房间里暂时陷入黑暗，也暂时陷入沉默。 　　但随着一个剧烈的闪电，庭院里的竹叶映在门上，左摇右摆，仿佛随时准备冲进来。房间里刹那间茫茫一片，我和秦琴互相拥抱的影子历历在目。秦琴害怕地叫出声。黑暗和沉默同时被打破。 　　“我去看看有没有蜡烛。”我起身去房间的壁橱里找能够照明的蜡烛，在黑暗中被闪电随时偷袭，这并不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秦琴害怕地挽住我的手，紧紧贴在我旁边，似乎生怕我这个最后的救星忽然消失。 　　找了半天，蜡烛没找到，但却找到手电筒，这更好。 　　可惜手电筒里的电池快没电了，我又找了半天，没有找到可以更换的电池。 　　算了，有光总比没光好。 　　我回到塌塌米上，将我的被子覆盖在秦琴的被子上，接着钻进秦琴的被子。 　　我轻轻拉扯秦琴的手，“进来！” 　　秦琴犹豫片刻，被又一个突袭的雷电吓得立刻钻进来。 　　我和秦琴顶着同一条被子，互相都能感受到对方潮湿而温暖的呼吸。我刻意和她保持距离，尽量不碰到她的身体。 　　记得被明子绑架的那次，为了逃脱，我曾经毫无顾忌地在秦琴的身上爬来爬去，此时，我却非常在意和她的身体接触。一旦有了感情的参与，人就变得瞻前顾后，连我也不例外。 　　我将手电筒打开，灯光虽然微弱，但在黑暗的被子里，已经足够明亮。我清晰地看到秦琴的眼睛、鼻子、嘴唇甚至眼睫毛，我想她也同样那么清晰地看着我。 　　将手电筒竖立我们脖子中间的塌塌米上，任凭白色的光线照亮这几十平方厘米的空间。在两条被子的掩盖下，闪电的威力无法涉足这里，雷声也只是若隐若现。 　　我们都将自己的脑袋放到自己的手臂上，静静地看着对方。想说话，但又怕破坏当前的气氛。 　　我微微抬头，将枕在脑袋下的手伸向秦琴的脸庞，握住她的那只手，那只有些冰冷的手。她下意识地往后一缩，随即五指交叉和我握在一起。 　　没有特别的意义，只是觉得此时此刻，我们需要互相鼓励。 　　没多久，秦琴的眼睛缓缓闭上，安详地进入梦乡。再过了一会儿，手电筒终于将电用完。雷声还在隐隐约约地咆哮，我轻轻握着秦琴的手，闭上眼睛。 第66章 情感天平 　　唧唧……唧唧…… 　　耳中听到门外的鸟叫，我朦朦胧胧地睁开眼。 　　手电筒倒在身旁，我裹着两条被子，而秦琴身上穿着昨天的衣服，身上一条被子都没有。原来不知不觉中，我把被子全抢到自己身上了…… 　　我带着一点歉意起身，将被子盖在她身上。她的眼睛紧紧闭着，还睡的很香。 　　这家伙，果然喜欢睡懒觉…… 　　几缕黑发从她的额头垂下，甚至有几根顽皮的头发粘在秦琴的嘴唇上。 　　我慢慢靠近她的脸庞，伸手替她疏理那些凌乱的头发。 　　门哗地一下被打开，强烈的阳光猝不及防地冲进房间。 　　我回头一看，是织田，他脸上有着积蓄已久的怒气。 　　秦琴被突然的开门声和刺眼的阳光惊醒，迷迷糊糊地张开眼睛。 　　她有些慌张地想要解释：“织田，你别误会。我们只是……” 　　“只是因为一时兴起才睡在一起。”我接过秦琴的话，对着织田说道。 　　秦琴瞪大眼睛，不解地看着我。 　　织田点点头，“我不关心这些事情。明子小姐做了早点，请你们去吃。”他又忽然用日语对我说，“我本来以为你是值得敬佩的敌人，没想到只是一个龌龊的禽兽。” 　　“织田，你太保守了。”我对他笑笑，拉着秦琴从塌塌米上站起来。 　　“我只是怕明子小姐更加伤心，否则昨晚就让你不得安宁。”他从身后取出我的鞋子，扔到我面前，转身离去。 　　我猜他昨晚偷偷去过我的房间，看到我不在，就已经猜到我在秦琴房间里。他怕明子知道此事之后闹得天翻地覆，所以决定替我隐瞒。 　　秦琴走到我身后，问我：“为什么不解释？织田现在会怎么想？” 　　我回头看着她：“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情，为什么要向他解释？” 　　秦琴被我反驳得无言以对，嘴里嗫嚅着说：“只不过……” 　　我穿上鞋子，转身握住秦琴的肩膀，“记住，自己就是自己，不要过分顾及别人的想法。你做事畏首畏尾，所以才不够优秀。” 　　我牵着秦琴穿过鸟语花香的回廊，走向客厅。虽然我很清楚下个月就要回旧金山，但却还是忍不住要牵秦琴的手。仿佛是一种毒瘾，明知有害，却无法戒除。我安慰自己：不要紧，我们只有互有好感而已。既然能给对方幸福的感觉，就暂且沉浸在这里面吧。 　　早餐很普通，仅仅是鱼片、纳豆和放有紫菜的米饭。不过这对于明子来说，已经很不容易。她穿着印有流水纹样的蓝色和服，比昨天的形象更加鲜明。 　　织田颇有礼貌地吃完早餐，果然没有提起昨晚的事情。 　　接着，明子穿上木屐，送我们到门口，向我深深鞠躬。我没有回礼，直接钻进车子，而秦琴和织田都恭敬地向明子鞠躬告别。有时候，过分的彬彬有礼，让我觉得厌恶，甚至觉得虚伪。 　　“织田，你住的这么远，为什么不买辆车？”在车上，秦琴主动和织田攀谈，可能是想挽回早晨的误会造成的坏影响。 　　“我每天都跑步上学。”织田的回答很忠厚，丝毫没有戏谑的成分。 　　这家伙，果然够有毅力，即便在慕尼黑这所国际大城市里，对自己的修行也毫不放松。相比之下，我就有点惭愧了。 　　秦琴虽然感到很惊讶，但只是把织田的跑步当成普通的清晨锻炼。但我深知，忍者的跑步锻炼，必定是身负几十公斤重量的负重长跑，而他们为了保持自己轻快的体型，对自己的饮食也严加控制。真正的忍者是非常可怕的，他们能用手指拎起装有60公斤大米的袋子，如果光比力量的话，我不是织田的对手。 　　将他们送到学校，我和往常一样，去啤酒花园消遣。再过不久就要回旧金山，如今抓紧时间多多品尝这里的美酒。但我从不豪饮，保持清醒对我来说很重要。醉醺醺的形象是失败男人的专利。 　　忽然接到馨雨的电话，责问我昨天为什么没有去接莉莎，使得莉莎在幼儿园里等了很久。“况且外面还下着大雨。”她最后加了这句话，不满之情，溢于言表。 　　必须承认，那是我的疏忽，但馨雨责问的语气实在不够婉转。经过三分钟不愉快的谈话，她决定今天自己去接莉莎。 　　傍晚接秦琴回家，她比平时要沉默寡言，似乎在故意回避什么。虽然昨天我们什么都没有发生，但一起过夜的事实依然让平静下来的秦琴觉得尴尬。 　　她是个见到裸体阳光浴都会尖叫的女孩，我理解她的感受。如果是以前，我肯定不会理睬受到雷电惊吓的秦琴，而昨天的我却有些莽撞。 　　“林天。”沉默许久，她突然叫我的名字，让我一阵紧张。 　　“怎么？” 　　“明天我想自己上学。”她犹豫几秒，说出这句话。 　　我没有说话，食指轻轻敲击方向盘。 　　“好的。”我将车驶进第四大街。 　　回到馨雨的公寓，莉莎很高兴地扑到几乎两天没见的我身上，丝毫没有因为昨天的过错而记恨我。 　　虽称不上宽宏大量，但馨雨也绝非斤斤计较之人，没有提起今天电话里的小吵。我忽然意识到，最近全是秦琴的事情，我心里逐渐忽略了她们母女。 　　馨雨表面上把我当作若有若无的人，但其实她希望我能够多关心莉莎。每天让我接送莉莎，就是让莉莎从我这里得到一些父爱的补偿。 　　通过窗户看着对面的公寓，我竟然有些忐忑不安。两个公寓仅仅隔着一条马路，却是两个独立的世界。我在两个世界里跳来跳去，把自己都弄得晕头转向。 第67章 情敌？！ 　　早晨醒来，条件反射地拿起枕边的手机。却突然想起秦琴今天不想让我送。 　　这是女孩的一种自我保护，当她敏感地意识到某些事情正在偏离正常轨道的时候，她会要求离开，找一个静静的地方，找一个静静的时间，独自思索。 　　而男人不同，他们顺其自然或者懒惰地任凭事情以某种趋势发展下去，可能直到最后才会发现事情错的太离谱。 　　也许我们之间应该静一静。这不能怪秦琴。 　　我躺在床上，听门外馨雨跳健美操的声音，变得有些昏昏欲睡。这个长达三个月的慕尼黑之梦，有点冗长，让我的头有点沉。 　　馨雨敲门，然后还没等我回答就将门打开，“你送莉莎去幼儿园，我去上班了。”她总是这样，所谓的礼貌在她这里，仅仅是一种形式。但我喜欢她这种性格，对她既不厌倦也不厌烦。 　　没有了秦琴，车子上的莉莎没有那么吵闹，依然是那个馨雨严加管教下的乖巧女孩。 　　“爸爸！是秦琴阿姨！”莉莎犹如发现新口味的冰激凌，激动地叫起来。 　　秦琴走在前面，头发随着脚步而微微颤动。我似乎看到一种刚毅隐藏在她身体之内。 　　我踩下油门，快速从秦琴身边开过。 　　莉莎回头看着被甩在车后的秦琴，不断叫我停车。 　　“不要吵！乖乖坐好！”我大声训斥莉莎，吓得她满脸委屈，坐在后面不再吭声。 　　透过后视镜，我看到秦琴正望着我的车，但我看不清她的表情。 　　我和她的距离越来越远，心里犹如被撒上细碎的玻璃屑，没有流血，可是很难受。 　　将闷闷不乐的莉莎送至幼儿园，接着一个人去喝闷酒，再无心情享受慕尼黑的闲适。 　　当感情积累到一定程度，它就会超越理智，进而控制思想，人类痛苦的本源往往来源于此。对秦琴的感情，已经越过“一点点喜欢”的程度，已经具备深陷其中的危险。 　　能够意识到这一点，我还是值得庆幸，至少说明我的理智尚未全部消失。只是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如果她知道我的身份…… 　　我长长地叹口气，继续喝酒。互相喜欢到忘记对方的身份，这无疑是疯狂的感情。我从不指望自己能有惊天动地的情感经历，秦琴太普通，而我太冷静。 　　爱情是需要温柔来助燃的，我的燃料明显不够。 　　我怕自己喝醉，在适当的时刻制止自己。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于是步行游走在慕尼黑，就同刚来这里的游人一样。 　　一个来自香港的旅游团不紧不慢地走在我前面，好奇地观赏着慕尼黑的景色，其中有不少和秦琴年纪相仿，样貌也相仿的女孩，连喜悦的表情都差不多。 　　算起来，秦琴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我偏偏被她的朴实无华吸引了。 　　我的手机忽然响起来，前面的那群女孩纷纷回头，以为我是她们的同伴，但很快发现不是，于是慢慢走远。 　　“林天……”手机里秦琴的声音有点犹豫，我屏住呼吸听她说话。 　　“傍晚来学校接我吧。”说完，她立刻挂断电话。 　　我一时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反应。欢呼雀跃？默默无言？抑或痛心疾首？ 　　恶魔之门向我开启，我没敢立刻塌进去，只是看到里面的天空很蓝，很有诱惑力。 　　傍晚我很早便到学校的门口去等她，接着故作镇静地开车驶向幼儿园。 　　秦琴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窗外，她沉默的时候，总是这个姿势。 　　到了幼儿园，莉莎看到秦琴也在车上，兴高采烈地上车，先是亲吻我，然后拉着秦琴的手说个不停。莉莎将早晨的不快一扫而空，她和她母亲一样，都善于忘记，只不过莉莎是单纯的健忘，而馨雨是刻意的隐藏。 　　“林天，今天来我家吃饭好吗？”快到第四大街的时候，秦琴忽然提出这个邀请。 　　“好。”我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她。 　　到达馨雨家门口，将莉莎放下车，让她转告馨雨我在秦琴家吃饭，接着，我怀着有点不安的心情进入秦琴的公寓。 　　“我去做饭，你在这里稍等。”她替我打开电视机，进入厨房，把我当成普通的客人对待。 　　我立刻注意到茶几上放着一张白色的明信片，出于带有一丝卑劣的好奇，我拿起这张明信片，放到眼前观看。 　　这是一张来自中国的明信片，背面的图案是中国的长城。收信的地址是秦琴的学校，应该是昨天收到的。 　　“近日可能会来德国。从彩妮那里听说你要去汉堡演出，预祝成功。” 　　简简单单的两句话，却感到一种亲切。是男子的笔迹。 　　孙祧。旁边的署名果然是一个男人的名字。我已经猜到这人是谁。可能是出于某种主观感情，我觉得这名字有点熟。 　　我明白这张明信片为什么会“大意”地放在这里，当然也明白她为什么邀请我来她家吃饭。原因全在这张简单的明信片上。 　　秦琴的那点心计，难道我会猜不出？ 　　我将明信片放回原来的地方，位置和角度都和拿起来之前一样。 　　然后我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懒洋洋地看着电视。 　　秦琴从厨房里走出来，将几盘菜放到餐桌上，并偷偷地朝茶几上的明信片张望一眼。这一切，我都看在眼里。 　　这傻丫头，总算还是个诚实的孩子。 第68章 汉堡之行 　　“吃饭了。”秦琴将最后一个菜端上桌子，把我从沙发上拉起来。 　　她先是说着学校的事情，忽然装作不经意地说：“对了，我有一个朋友最近可能会来慕尼黑玩。” 　　“哦，那很好啊。”我故意做出反应冷淡的表现。 　　“是以前很好的朋友。”她着重加强“很好”这个词。 　　“哦，那不错啊。”我依然是漫不经心的表现。 　　“是个男的。”她实在没辙，说了这句话。 　　“哦，那也没关系啊。既然是很好的朋友，那就让她住你这里吧。”我偏不问她任何情况，看她有什么办法。 　　“男的住我这里，你放心吗？”她被我逼急了，脱口问道。 　　“有什么不放心的，馨雨和我住一起，不也是好好的吗？”我决心将装傻进行到底。 　　“你……”她被我气得说不话来。 　　“喂，那天为什么忽然提出不要我送你？”我觉得反击的时刻到了，突然问她。 　　“因为……” 　　“因为收到那张明信片，是不是？”我乘胜追击。 　　她惊讶一下，接着摇摇头，“其实也不是。我只是觉得我们之间有点怪怪的。” 　　“然后偏偏这时候又收到他的明信片，是不是？” 　　“对不起，昨天放学的时候心里很乱。其实明信片并不是关键，我只是觉得前天晚上我们……”说到这里，秦琴不知该怎么说下去。 　　“你不用感到任何犹豫，我们之间不存在任何可能。”我哗地站起身，“谢谢你丰盛的晚餐，但是我一点胃口都没有。再见。” 　　我走到门口穿上鞋，坚定地离开秦琴的公寓。 　　走进馨雨的公寓，她们还在吃晚餐。我径直走进自己的房间，将门关上。 　　这样做似乎有些不讲道理，甚至有些残忍。但必须这么做，必须快刀斩乱麻，乘着她的犹豫让我产生那么一丁点不爽快的时候。 　　毫无疑问，她心里还介意着那个叫孙祧的家伙，否则也不会旁敲侧击地试探我的反应。我向来不喜欢和别人抢东西，更何况是一个人的心。 　　OK，结束吧。我的慕尼黑之旅，将带着一点点的遗憾结束。 　　秦琴没有打我的电话，她一定对我的举动感到很不解，又或者把我当成妒忌心很强的男人……算了，随便她怎么想吧…… 　　房间的门被敲响两声，还没等我作答，馨雨就走了进来。 　　她坐在床沿，瞥了瞥窗外秦琴的公寓，“不是一起吃饭吗？她惹你生气了？” 　　“我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依然躺在床上，眼睛看着天花板。 　　“林天，你不敢面对自己的内心。我觉得秦琴很适合你。” 　　“馨雨，你不敢面对自己的内心。我觉得林天很适合你。” 　　见我故意说这种话，馨雨愤愤地看我一眼：“我懒得和你说！” 　　她起身离开房间，重重地关上门。 　　我知道她说的是真心话，但我说的何尝不是真心话呢。离开慕尼黑的时候，我势必带着双重的遗憾。 　　星期六，明子打电话邀请我去她那里做客，我想都没想就直接拒绝。理由却是很婉转的：你身体不好，不要太过操劳。我下星期回旧金山，如今有很多事情要忙。 　　其实根本没有事情要忙，还是和以前一样去外面喝酒。太过直接的拒绝，一定会使得明子借机发泄，我不怕她找我麻烦，就怕她找馨雨和秦琴的麻烦。 　　星期天，馨雨很意外地让我陪她一起带莉莎去公园玩，她提出约秦琴一起去，被我坚定地否决。馨雨露出无奈的表情，似乎是嘲讽我在逃避感情。没有秦琴的陪伴，莉莎照样很开心，馨雨也很开心，我的心情也似乎不错。 　　“星期一我和秦琴去汉堡，上次答应她的。”一边散步，一边随便说着事情。 　　“汉堡好玩吗？我也要去！我也要去！”莉莎忽然扯着我的衣服，高兴地嚷着。馨雨轻轻摸着莉莎的脑袋，让她安静下来。 　　“我觉得秦琴很无辜，什么都没有做错，你就两天不理睬她。”馨雨是站在秦琴一边的，她也不了解状况。 　　“我下个星期天就回旧金山了，你明白吗？” 　　“你应该尊重你内心的选择。我不信你一点都不喜欢秦琴。” 　　“没有到让我留下的地步。” 　　馨雨笑笑，“了解。” 　　我知道馨雨是特意陪我出来放松心情，但她做任何事情都不会幼稚地暴露自己的真实意图，因此我心领神会地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感激。 　　星期一的早晨，我拨通了那个已经显得有些陌生的电话。 　　“你陪我去？谢谢你。”秦琴的语气有些生疏。经过两天的“隔离”，她可能也做出了某些决定。冷静下来之后，我们终于都意识到“喜欢”并不代表“合适”。 　　“来这边吃早餐吧。”我立刻挂断电话。 　　今天早晨，馨雨很难得地做了一顿丰盛的早餐，替我们饯行。自从秦琴来这里之后，我明显地感到馨雨变得比以前有人情味，尽管她自己是不可能承认的。 　　奔驰已经停在门外，昨天我已经将油加满，一切都准备就绪。自己开车去另一个城市，这在德国是一种享受——因为这里具有全世界最发达的高速公路。 　　没过几分钟，秦琴就来到馨雨家，同样因为馨雨做的美味早餐而获得好心情。 　　秦琴身穿乳白色短卫衣和白色工装裤，脚上踏着蓝白相间的运动鞋，是一番清新的运动风格，肩膀上的皮质旅行袋表明她也已经做好出发的准备。 第69章 音乐会 　　莉莎热情地亲吻我和秦琴，和我们告别。馨雨只是普通地挥挥手，比起女儿，她要冷漠得多。离开馨雨的公寓之后，我和秦琴都很沉默。 　　车驶上高速公路，秦琴还是没有和我说话。 　　我心里暗自哼了一声，用力踩下油门。性能优良的奔驰立刻狂奔起来，周围的景物如同快放的镜头一样迅速滑过。 　　“喂，你慢一点！”秦琴变得紧张起来，对着我大叫。 　　我没有理睬她，继续加速。很快就超过前面的几辆车。今天不是周末，高速公路没有发生令人心烦的拥堵现象。 　　仪表盘上的指针很快划向时速170公里的数字，整个车子似乎都有些要飞起来的感觉，但我绝对相信我的奔驰。 　　秦琴越发紧张，又不敢碰正在开车的我，只能在旁边叫着，“你开的太快了，太危险了。” 　　我眼睛注视着车前和车后，说道：“高速公路不开快，叫什么高速公路？时速不到170公里，干吗买这么好的车？记住，这就是德国人的逻辑。” 　　“但是……这样容易发生事故。”秦琴明知自己说不过我，但还是想坚持自己的看法。 　　“知道为什么德国人能生产性能优良的车子吗？因为他们有最好的高速公路。”我将油门踩到底，奔驰像是火箭一样飞速向前，吓得秦琴连话都说不出来。 　　奔驰以火箭的速度飞驰一个小时之后，我问秦琴：“你的同学们是乘飞机过去的？” 　　“是的。”秦琴不敢和我多说话，生怕我分心。 　　“我们绝对会比他们更早到。”我看一眼后视镜，又超越前方的一辆车。 　　秦琴看着我，犹豫几秒，问道：“林天，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不高兴？星期五晚上……”她说到这里忽然停下，“算了，到了汉堡再说吧。” 　　我点点头，继续超越前方的车子。 　　当我们到达汉堡的时候，惊出一身冷汗的秦琴和她的同学联系，得知他们才刚刚抵达汉堡的机场。 　　因为有许多的演出前的准备工作要做，我将秦琴送到汉堡音乐学院之后，去加油站将油加满，接着在汉堡城市内自行游玩。 　　汉堡拥有全德国最多的富翁，这说明这里有着足够吸引人的地方——包括这里的商机和这里的娱乐。 　　这里是德国的音乐剧中心，不过今天要看的将是秦琴他们的音乐演出，以一个普通朋友的身份去观看。 　　走过有着华丽文艺复兴风格的砂岩结构的市政厅，我来到著名的阿尔斯特湖，在这里品尝着与慕尼黑有着微妙差别的啤酒，看到巴洛克风格的教堂尖塔在矗立在蔚蓝的天空里，心里顿时变得慵懒而神圣。 　　公园里举办着热闹的活动，孩子们在草地周围又蹦又跳。我打个哈欠，不知不觉，强烈的困意便席卷全身。 　　终于熬到晚上，我很准时地到达音乐厅，发现这里有种人山人海的感觉，但这里几乎没有人大声喧哗，都安静地等待演出的开始。 　　我的身上散发着舒适的香味，就在刚才，我到车子里向自己身上喷洒了香水，这是首次打开秦琴送我的阿玛尼香水。 　　秦琴穿着黑西服，显得神采奕奕，“我让朋友给你留了一个座位，就是那个穿法兰绒西服的男孩子旁边。他是我朋友，和你一样，是来给我捧场的。”那男孩看到秦琴和我交谈，向她挥挥手。 　　忽然有人叫秦琴的名字，秦琴来不及说更多，慌慌张张跑向后台，“表演结束会有庆功会，不过我想和你还有我的朋友一起庆祝。” 　　我走向秦琴的那个朋友，同时快速打量他。他大约一米七八的个子，长得很英俊，眼睛很有神，令人觉得他很有智慧。他的身旁坐着一个漂亮的女孩子，扎着细长的马尾辫，似乎是活泼的类型。两人正在亲切地交谈。 　　我向他点头示意，坐到他旁边。他对我微微一笑，没有多说什么，继续和女孩轻声讨论刚才的话题。联系到秦琴收到的明信片，我怀疑这个男孩就是秦琴的那个“他”，只是我并没感到他的笑容有多温柔。通过他的谈吐和打扮，有点先入为主地，我把他归入“花花公子”的类别。 　　几分钟后，观众席很快安静下来，舞台上开始演奏勃拉姆斯的“c小调第一交响曲”。这是一首能和贝多芬交响曲相提并论的巨作，充满烦恼、苦闷、失意、喜悦等人间七情六欲的交织。德国人似乎对勃拉姆斯有着深厚的感情，而汉堡更是如此：勃拉姆斯出生在汉堡。 　　我一边听音乐，一边观察身旁的男孩。他一只手的食指轻轻击打座椅的把手，说明他很投入地倾听音乐；另一只手则紧紧握着身旁女孩的手掌，说明他们的关系非常好。 　　交响乐结束，男孩放开女孩的手掌，用手指和手心优雅地鼓掌。 　　接着是贝多芬的“C大调第一钢琴协奏曲”，由秦琴演奏。她似乎有点紧张，表情有点不自然，向我们这里张望的时候，我和那男孩，以及那女孩，都给了她一个鼓励的微笑。 　　第一乐章旋律虽然平稳，但随着乐曲的逐渐华丽，对主奏钢琴的技巧性要求也越来越高。不过秦琴总算控制住自己的紧张情绪，准确无误地将第一乐章弹奏结束。 　　第二乐章是抒情柔美的三段体，看的出来，秦琴渐渐进入状态，姿势越来越自然，乐曲也越来越顺畅，能够让人感受到乐曲表现的平和气氛。 　　第三乐章非常轻快，节奏错落有致，秦琴的手指如同施了魔法一般欢快地在琴键上跳跃，却丝毫不乱。我对钢琴略懂皮毛，知道秦琴的程度不仅仅是熟练，而是对乐曲有着深刻的理解。这家伙，总算还有点过人之处。 　　随着管弦乐排山倒海的气势，全曲结束，全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第70章 反复无常的自己 　　演出全部结束之后，秦琴来到音乐厅外找到我们，精神特别好。她已经换回早晨穿的衣服，只是在外面多套一件灰色双排扣外套。 　　“祝贺你，演出很成功。”男孩语气很平缓，但也很真挚。 　　“又不是我的个人音乐会。”话虽这么说，秦琴还是很高兴，毕竟她是今天得到评价最高的学生。她牵着我的手，对着男孩甜甜一笑，“我们去外面吃点东西庆祝一下吧！” 　　男孩遗憾地摇头，“恐怕不行，刚才保姆打电话来说，小孩子在家又哭又闹，看来我们只能先回去了。下次还有机会，带上你的男朋友一起出来吃饭。”他说完，很随意地瞥我一眼，并不显得有多热情。 　　“是吗……”秦琴觉得很可惜，“下次带着小孩一起过来玩。” 　　“好的。我们去机场了，有机会联系。”他携着那女孩，匆匆离开我们。 　　看的出来，这男孩对秦琴并不怎么在意，似乎只把秦琴当作很普通的朋友。 　　“他们有小孩了？”等他们走远，我问秦琴。 　　“嗯，快三四岁了吧，是个小男孩。”秦琴还紧紧盯着那男孩远去的身影。 　　如果他真的是“孙祧”，那么一切都对了。我忽然想起来，两三年前，那时染上毒瘾的阿虎哥生活在黑人区，被一个叫芥川的败类欺压，后来他的朋友来旧金山替他出头，并使阿虎哥加入了青龙会。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阿虎哥的那个朋友就叫孙祧，难怪上次看到明信片的署名觉得有点熟悉。 　　阿虎哥有时会感叹说，他自己的朋友连孩子都已经三四岁了，自己还孤身一人。他说的这个朋友，一定就是这个孙祧。 　　人生真的是很巧妙，阿虎哥并不认识秦琴，只是受到他以前的同学顾彩妮的委托才让我保护秦琴，而偏偏这个秦琴喜欢的就是阿虎哥以前最好的朋友。 　　事情似乎完全通顺了，但我觉得还是有点不对劲。虽然是几年前留下的模糊印象，但我觉得当年的“孙祧”和刚才的“孙祧”给我的感觉有很大不同。刚才的男孩，冷静如水，不像是能做出独闯青龙会这种事情的人，而且他身边的女孩似乎也和以前的不一样。难道经过几年，他们变了许多？ 　　见到我陷入长时间的沉思，秦琴问我：“你怎么了？我们两个去吃点东西怎么样？” 　　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她：“他把我当成你的男朋友，你为什么不解释？” 　　“不是你说的嘛，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情，没必要向别人解释。”秦琴做出一副可爱的表情。演出成功之后，她的心情一直很好。 　　挡箭牌！我第一反应就是我成了秦琴的“挡箭牌”。我觉得她在利用我，试图让那个孙祧产生一点后悔或者遗憾，又试图在他面前挽回自己作为一个女孩的荣誉和尊严。 　　我第一次觉得原来秦琴也是那么虚伪。 　　“我要去圣保利。”我从口袋里取出车钥匙。 　　“好玩吗？我也去。”秦琴兴奋地挽住我的手臂。 　　“随便你。”我钻进车子，砰的关上门。 　　秦琴迅速跟着上车，她以为我会带她去什么好地方。 　　按照路标和地图，我很快到达圣保利街区。找到停车位，我下车走进繁华而狭窄的街区。 　　秦琴好奇地想跟着我一起进入，但立刻被人拦下。 　　我踏着大步走向里面，听到身后一人用德语费力地向秦琴解释，“对不起，这里是圣保利红灯区，晚上谢绝女性参观……” 　　秦琴也好、孙祧也好……都和我没关系……我怒气冲冲地走在街道上，两旁打扮妖艳的女人都不敢上来搭讪。 　　我一路走到头，再返身走回来，心情已经舒解很多，若不是我有超越普通人的自我调整的本事，我早就被青龙会的各种事务逼疯了。 　　这里灯红酒绿，遍布舞厅、俱乐部、酒吧。“甲壳虫”摇滚乐队就是在这里成长的。这里是发泄情绪的地方，每一个城市总有一个心照不宣的情绪排泄口。 　　走出圣保利区，竟然看到秦琴还在门口。她靠在我的车子上，抬头看着月亮，她的影子在地上缩成一小团，给人冷冷清清的感觉。 　　“你怎么还不走？”我的语气很不耐烦，其实心里很吃惊。 　　“我知道你很快就会出来的。”她“用力”地看着我，“你不是那种人。” 　　“我就是那种人！你自己乘车回宾馆休息！”我对着她大吼，是因为被别人看穿令我觉得恐惧。 　　秦琴眼睛里含着泪水，但依然没有走，“林天，你有什么想法，就坦率点跟我说。你知道我是喜欢你的！” 　　那一刻，我震惊了。这是她最无奈、最直接、也最有效的攻击。我完全没有退路可以周旋。简直是咄咄逼人的表白。 　　我打开车门，钻进车子，“别像傻瓜一样站着，上车！” 　　她瞪着我，最后还是上车。 　　我启动车子，默默无言，直到将车开上高速公路。 　　“你去哪里？”秦琴有些慌张地问我。 　　“回家。”我的回答异常简单，夜晚的高速公路黑漆漆的，我比白天开车更专注。 　　秦琴沉默片刻，忽然说：“你还没有回答我的话。” 　　“不用回答，我们之间没有可能。”我依然将视线放在前方的黑暗里。 　　“为什么对我忽冷忽热？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秦琴打算一次性问个清楚。 　　“忽冷忽热？你以为我是微波炉吗？我对你没有感情，就这么简单。很容易理解。” 　　“那你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近乎粗野地打断她的话。再被她逼下去，我就快坚持不住了。 　　天上忽然下起小雨，路面变得有些潮湿，我开得更加小心。 第71章 终于…… 　　没多久，外面的路就变得很潮湿，我瞥一眼秦琴，看到她的眼眶也很潮湿。 　　现在是关键时刻，绝不能心软，我暗暗告诫自己。 　　咯噔……我听到前车盖发出类似零件掉落的声音，心知要糟，正巧前方有一个临时休息站，急忙驶向那里。 　　随着声音慢慢变响，车子慢慢地驶不动了。我只能将车紧急停靠到路旁。 　　Shit！我忍不住咒骂这不争气的车子。哪怕你再坚持两米，就能停在休息站里了。我走下车，气愤地关上车门。 　　到车尾使劲地推车子，沉重的奔驰终于缓缓移动，一厘米一厘米地移动。 　　这该死的家伙，快的时候一小时就能200公里，慢的时候，就像这样，十秒钟才十几厘米。 　　正当我低头用力推车子的时候，我忽然发现胳膊旁边多了一个白衣人，差一点吓我一跳。哦，是秦琴啊，我心里马上反应过来。 　　她咬着嘴唇，用她那点微不足道的力气，在替我推车。一时间，我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终于将车推进休息站，我和秦琴都浑身湿透，赶紧回到车子里。但谁都没有说话。 　　我从车里翻出一套蓝色的工作服，扔到她怀里。这原本是为修车而准备的衣服。 　　“你怎么办？”她捧着工作服，问我。 　　“我没事。”我又翻出手电筒，下车打开前车盖检查故障。 　　貌似问题很严重……气缸冒着阵阵白烟，发出嗤嗤的声音，有几个零件已经掉落下来。 　　我叹一口气，盖上前盖板，这不是我能够解决的问题。想必是上次撞车之后，维修之后工作人员没能够认真检测。但也不能全怪他们，是我催得太急了。今天以太快的速度开了太多的路，没有维修到位的车子终于承受不住，索性罢工。 　　迅速回到车子里，将身上的湿漉漉的雨水擦去。秦琴已经在车后座换上整洁干爽的工作服，回到副驾驶座上。 　　“我把上衣脱掉，没关系吧？” 　　秦琴看着我，有些呆滞地摇头。 　　我快速脱掉衣服，用脱下的衣服将自己的身体擦干。赤膊总比穿着湿漉漉的衣服好，虽然有点冷。 　　外面的雨还在不断地下，而且有越来越大的趋势，估计要下一整夜。下吧下吧，反正也走不了。我懊恼地看着窗外，总觉得自己的坏运气和秦琴有关。 　　“你冷吗？”秦琴在一旁问我。 　　细雨瞬间演变成暴雨，将整辆车子吞没，这让我想起莉莎经常看的《克立夫历险记》，我们现在就犹如沉没在动画片描述的愚蠢的海底世界里。 　　如此大的暴雨，让我没理由说不冷。谎话至少也应该听上去可信，否则就变成了笑话。 　　她将手背放上我的胸膛，感受着我体表的温度。我抓住她的手，本想将她扔到一旁，却不知怎么越握越紧。在感情面前，很多事情都会发展得违背初衷。 　　她将自己的身子伏到我的胸口，用自己身体的温度来温暖我。我却没有勇气将她推开。 　　在我的胸膛上，她很快睡着了。起起伏伏的呼吸让我的皮肤感受到阵阵暖气。我靠在椅子上，一会儿看着车顶，一会儿看着仪表盘，一会儿看着车外已经失控而变得疯癫的暴雨。 　　她是真的喜欢我啊……我是那么真切地感受到她的心。现在还在我的胸膛上扑通扑通地呼喊我的名字。 　　这个傻瓜……我轻柔地抚摸着她丝绸般的头发，感觉自己整个人陷入了她的温柔。 　　她是寻找爱情的小云雀，当原本停留的大树被人砍伐，她误打误撞地找到我这颗错误的大树……她已经因为伤心而逃到国外，如果再一次伤心，那她该逃到哪里？火星？冥王星？ 　　错的也好，对的也好，都不去管它……只要能让她如今安稳地依偎在我怀里，我就已经什么都不想了……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吧…… 　　雨点猛烈地敲打车子，我混混沉沉地也睡了过去。 　　感到身体上的重量忽然减轻，我下意识地将五指抓紧，就这样醒了过来。 　　车外是连续不断的嗖嗖声……惜时如命的德国人将自己的小汽车开的飞快。 　　手里抓着的是秦琴的手指，我们就这样互相握着手睡了一夜。 　　秦琴脸有点红，尴尬地抽出自己的手，为了化解沉闷的气氛，她问我：“有水喝吗？” 　　我从座位底下取出一瓶矿泉水，递给她。 　　她仰起脖子咕噜咕噜地喝几口，递给我。 　　我接过矿泉水，也咕噜咕噜地喝几口。 　　远处是城堡，近处是绿地，高空是蓝天，洒进来的是阳光。 　　她的嘴唇上沾有滴滴矿泉水，润泽而丰盈。 　　我一把将她揽入怀里，温柔地亲吻她。 　　她惊讶几秒，接着积极地回应我。 　　在晨光中，我们犹如，两只树林中互相亲昵的云雀。 第72章 远道而来的对手 　　打电话向附近的大休息站求援之后，那里派人将车拖到大休息站，很快维修完毕，我们才得以回到慕尼黑。 　　回到馨雨的公寓，她刚巧牵着莉莎出门。看到我和秦琴的表情，当即明白这两天里发生了什么。 　　“我送莉莎去幼儿园，冰箱里有蛋糕。”她似乎对我和秦琴的亲密并不介意，带着莉莎上自己的车，忽然摇下车窗，对秦琴说，“刚才有个挺帅的中国男孩子来这里找你，可惜你不在。” 　　“什么时候？”秦琴急忙问。 　　“大约十分钟前。他留了一个电话给我，我放在家里的桌子上了。” 　　馨雨将车子启动，渐渐驶远。车子里莉莎向我做着鬼脸。 　　我将门打开，秦琴脱下鞋，跑进去看那个电话号码。说实话，我对她这种迫不及待的表现很不满，但我终究没有表现出来。 　　秦琴手里拿着纸条，平静的语气里搀和着一丝激动，“他来了。”平静是努力做给我看的，激动才是她真实的心情。我开始后悔今天早晨不该吻她。 　　“你要是想打电话给她，那你现在就打。”我和秦琴都在尽量压抑自己的情绪，仿佛怀里都揣着一颗玻璃球，一个不小心，就会摔个粉碎，无法复原。 　　“算了，我太累了。我打算好好睡一觉。”她将纸条塞进口袋，准备回自己的公寓。学校特许参加演出的学生放三天的假，秦琴似乎准备把第一天用来睡觉。 　　我从后面抱住她，将手伸进她的口袋，抽出那张纸条，“如果不介意的话，能不能让我见见他？” 　　秦琴回头看着我，如小鸟啄食般对我的嘴唇轻轻一吻，“别吃醋哦。” 　　“怎么可能。快回去睡觉吧。”我连推带挤把她“赶”出门口。 　　如果今天来的才是真正的孙祧，那么昨天晚上就是我误会秦琴了。 　　既然是货真价实的孙祧，我倒要看看他有多厉害。 　　这显然是宾馆的电话，这家伙连手机号码都不愿意留给秦琴，难道怕秦琴骚扰他？ 　　我抬头看看时间，才八点半，立刻拨通纸条上的电话。 　　接电话的是个女的，说的是英语：“你好，请问找谁？”声音不温柔，但是很自信。她的声音勾起我三年前的回忆，没错，是那个赌赢我老爸的女孩子。 　　“我找孙祧。”既然他们听得懂中文，我就索性说中文。 　　“孙祧，你的电话。快来接！孙善这小家伙跟我闹着玩，真麻烦。” 　　电话里，我听到一个小男孩咯咯的笑声，接着马上听到一个大男孩的声音：“你好。你是哪位？”很有礼貌，也很亲切，和我想象的声音不一样。 　　“我是秦琴的男朋友，想和你单独谈谈，赏脸吗？” 　　电话里沉默一秒，接着那边说道：“好的。勒欧波尔德大街的Aficionado怎么样？太远的地方我不容易找到。” 　　“没问题。”我快速挂断电话，回房间从衣橱里挑了一身干净的休闲白西服，开车驶向勒欧波尔德大街。 　　我走进Aficionado的时候，一眼就认出了他——他是咖啡厅里唯一的亚洲人，而且，必须承认，帅气的模样很吸引人。 　　与我稍显严谨的风格不同，他穿着灰白色牛仔裤和三色花格衬衫，给人一种邻家男孩的感觉。 　　“你好，我叫孙祧。”他友善地伸出手。 　　“林天。”我和他握手，坐在他对面。 　　“秦琴身体怎么样？” 　　“还不错。” 　　“你们……住在一起？” 　　“差不多。她今天太累，可能明天才能见你。” 　　他想了想，说：“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是阿虎的朋友？阿虎请你保护秦琴，所以你们住在一起？” 　　我盯着他，缓缓说道：“你可能误会了。我只是住在她对面，但我是她男朋友。”其实说自己是她男朋友的时候，我并不是很肯定。 　　“秦琴知道你的身份吗？青龙会的事情？”他开门见山，直指问题的核心。 　　“暂时还不知道。” 　　他低头看着面前的咖啡，端起，又放下，“你不觉得这样是在欺骗她吗？” 　　“我不觉得。找一个合适的时机，我会和她说清楚的。”我当然知道这是一个大错误，但错误一旦开始，就犹如单向火车在轨道上飞驰，如果硬是反向扭转，只能造成车翻人亡的事故。 　　“我听阿虎说，你是个很不错的人。”他话锋一转，“但是秦琴真的不适合你。” 　　“因为我是帮会的人？”他那种随意下定论的态度让我很不爽。 　　“我没有鄙视帮会的意思，也感激你们让阿虎获得新的生活。但是，秦琴是不可能融入你们那个世界的，你懂我的意思吗？” 　　看到他诚恳的表情，我的怒气消了三分。 　　“如果是不是帮会的人，我绝不会阻拦。秦琴经常和我的一个朋友打电话，从她那里我知道，你一直很照顾秦琴。” 　　我知道他的朋友就是那个顾彩妮，根据上次的明信片就可以猜出来。 　　见到我不说话，他试探地问我：“如果你真的喜欢秦琴，能不能从帮会里退出来？如果你做得到，我保证替你隐瞒以前的经历。” 　　从他的话语里我听出来，似乎我不按他说的做，他就会告诉秦琴我的真实身份。这是一种威胁的信号。 　　想到这里，我勃然大怒，“你有什么资格对我指手画脚？！你以为是300元一年会费的俱乐部？想进就进，想退就退？我简直怀疑你的真实年龄。” 　　我扔下一张一百欧元，大步走出咖啡厅。 第73章 尹善美出现 　　回到馨雨的公寓，依旧有点怀恨在心的感觉。这是我和秦琴的事情，哪里轮得到别人说三道四！况且秦琴曾经暗恋的家伙，以那种居高临下的态度！仿佛他的身份有多清白，有多崇高！ 　　躺在床上，窝在心里的负面情感统统跑出来大聚会。我不喜欢帮会，但我是青龙会的少帮主，上天注定我不能逃避。老爸其实很辛苦，当然我也不轻松，所有见不得台面的华人的事情，青龙会统统揽下。那些黑户口的华人，那人没钱治病的华人，那些被人欺诈的华人……我们都要以自己的解决方式让他们站起来……可是，没有人会理解……偶尔，我也会迷茫…… 　　人们总习惯于把自己当作是正义的，而把与自己对立的那些人认为是邪恶的。战争是如此，社会也是如此。从小我就被教导，我们并不是坏人，我们只是以自己的方式在生存。这一点都没错，但是我厌倦了。 　　以另一种方式生存，我有这个能力，却没有这种机会，因为我是青龙会——管理着全美国地下华人的帮会——继承人。 　　手机忽然响了，没有料错，是秦琴。 　　“林天，你回来了吗？我睡不着了，起来给你做午饭。” 　　“好，我马上过来。”我腾地从床上一跃而起，走向秦琴的公寓。 　　跨过一条路，就是秦琴的公寓。每次从馨雨的公寓走向秦琴的公寓，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象征意义。 　　公寓里的秦琴穿着一身迷你小吊带和褶皱中裙，十分可爱。头发有点乱蓬蓬的，可见她刚刚起床。 　　“见到他了吗？”秦琴一边在厨房忙乎，一边问我。 　　“见到了。” 　　“挺帅的吧？” 　　“是。” 　　秦琴将菜端出来，点着我的鼻子，“怎么好像不太高兴啊？他见到你，说什么了？” 　　“他说我不适合你。” 　　秦琴一愣，接着猛摇头，“不会的。他肯定让你好好照顾我。” 　　我笑笑，不欲争辩，“其实我们只谈了一会儿，我告诉他，你明天才能见他。” 　　“不知道他们忙不忙，我打个电话问问他。那纸条呢？” 　　“被我扔了。” 　　秦琴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接着大叫：“喂！你怎么能这样！没想到你是这么小气的人！” 　　我用手指捏着秦琴鼓起的嘴巴，“傻瓜，我背出来了。”我把号码抄在便条上，贴到冰箱上，“号码在这里，你什么时候想打都可以。” 　　秦琴破怒为笑，“就知道你不是那么小气的人。”这家伙，变的还真快。 　　肚子还真有点饿，我坐下来吃饭，“秦琴，那个孙祧没有手机吗？” 　　“以前有的，后来不小心丢了。” 　　“然后就一直没买？”我简直觉得不可思议。 　　“他要打电话的时候，就用老婆的手机。别人有事找他，也可以打他老婆的电话。反正他们一直在一起的。” 　　感情好到这个地步……匪夷所思……看不出来那孙祧是那么专情的人…… 　　这下我也可以终于理解为什么秦琴不打电话给孙祧了。 　　午餐只是很简单的几个菜，我和秦琴很快就吃完。 　　秦琴小心翼翼地问我：“那我现在打电话给他咯？让他们来这里做客？” 　　“我不会介意的。”我对她笑笑。能够坦率地面对自己的过去的人，大多是已经能够放开过去的人。 　　秦琴按照便笺上写的电话，拿起电话拨打，我看到她握电话的手有点微微颤抖。孙祧的到来，对我是一次考验，也秦琴也是。 　　过了一会儿，她失望地放下电话，“没人接。” 　　“知道他老婆的电话吗？” 　　“知道，但我不好意思打，又不是什么急事……” 　　我跑到她身旁拿起电话，“电话号码是多少？” 　　“算了，还是下次吧……”秦琴有些退缩。 　　“多少？” 　　秦琴很无奈地报出电话号码，我暗自惊讶她能将一个从不拨打的电话背的那么熟。 　　电话很快被接通，果然是那女孩的声音，不过她用韩语问候。 　　“我是秦琴的男朋友，想让你们来她家里做客。能来吗？”我不会韩语，只能用中文接她的话，感觉有点突兀。 　　“好啊，我们很快就来。”很爽快的声音，很爽快的态度，很爽快的心情。这种女孩，犹如夏日里的冰镇汽水，往往让人得到很好的第一印象。而秦琴则像一杯龙井，初时不知滋味，但越泡越香。 　　我挂断电话，对秦琴一笑，“他们很快就来。” 　　“你这坏家伙！人家还没准备好呢！”秦琴拍打几下我的胸口，立刻忙着收拾屋子，将地板和桌子都擦的干干净净，将屋子里的所有东西都放得整整齐齐。一个小时之后，整个房子焕然一新，而她也累得直喘气。 　　叮叮……叮叮……门铃响了。秦琴向我看了一眼，深呼吸，然后去开门。 　　“好久不见啊！”孙祧的老婆比孙祧更热情，一上来就给秦琴一个很大的拥抱。能把自己的情敌当成朋友，这女孩果然不简单。 　　“你是秦琴的男朋友？今天是你两次打电话给我？”女孩走进屋子，对我露出友善的微笑，伸出手，“我叫尹善美。” 　　大方得体的性格，和小家碧玉的秦琴形成鲜明的对比。而她有着漂亮的脸庞和精致的五官，不愧是韩国女孩中的佼佼者。 　　门口那边，孙祧抱着一个圆头圆脑的小男孩，让他叫秦琴“阿姨”。 　　我笑笑，轻轻和尹善美握手，“你好，我叫林天。我们应该见过面，在旧金山，不知道你忘了没有？” 　　“我记得，你是林风的儿子。这世界还真是小。” 　　她还能记得我老爸的名字，我不得不佩服她惊人的记忆力。 　　眼看秦琴牵着那小男孩走过来，我们都不再谈论以前的事情，以免秦琴产生疑心。 第74章 考虑清楚 　　尹善美将小男孩安置到沙发上，向我介绍：“这是我儿子，叫孙善，今年四岁。”他抓着孙善的手，“叫叔叔。” 　　孙善犹豫一阵，终于憨憨地叫一声“叔叔”。这小家伙和他爸爸长的很像，说实话，我不怎么喜欢他。 　　加上孙善，我们五人坐在沙发上，开始闲扯。 　　“刚才我们在参观伦巴赫画廊，今天去看那些‘青骑士’美术团的作品，比起四年前，又有许多新的体会。”谈起美术，孙祧一脸的兴奋，我忽然想起来他是学美术的。 　　“四年前？”秦琴似乎在回忆四年前的事情。 　　“那时，我离开学校，跟着苏丹青老师参观世界的各大美术馆。慕尼黑是那次旅程的第一站，所以我对这里有特殊的感情。记得参观伦巴赫画廊时，老师替我很详细地讲解，至今还一直记得，今天回头再看这些作品，再回忆起老师的话，当时不理解的东西现在一下子想通了……”谈起美术，孙祧兴致勃勃。但从他谈话里我才知道，他有一段不平凡的经历。 　　尹善美含情脉脉地看着孙祧手舞足蹈的解释，融洽之情，缓缓流露。 　　当年老爸为了考验他们，故意拿一杯酒试他们，没想到这个尹善美一口把那杯“毒酒”喝进肚子里。如果说他们那时的感情是火山炽热地喷发般壮烈，那么如今的感情就像是岩浆冷却成玄武石般坚硬。 　　“对了，听杰士说，你昨天的演出很成功？”孙祧这兴奋的家伙讲了半天美术，终于将话题扯回秦琴。 　　“比预想的要好。昨天演出前，程杰士带着何媛媛突然在音乐厅出现，给我一个好大的惊喜。我真的没想到他们会从法国飞过来捧场。” 　　听秦琴这么一说，我才知道那男孩叫程杰士，似乎和秦琴、和孙祧都很熟。果然是复杂而典型的现代人关系…… 　　尹善美笑笑，“别光顾着说自己，男朋友都不管了。向我介绍一下你男朋友吧。”看到秦琴这么兴奋，简直忘记我的存在，尹善美立刻巧妙地对谈话的平衡加以调整。 　　于是秦琴停止谈论那些我不认识的朋友，高兴地挽住我的手，“他叫林天，是阿虎哥在美国的朋友，你们说是不是很巧啊？” 　　“是啊，真的是很巧。”尹善美故意装作不认识我。我对她微微点头答谢。 　　“孙祧，昨天你们见面的时候，你有没有说过我们不合适？”秦琴撅起嘴巴，一副逼问的表情。 　　“这个……”可能孙祧觉得目前的氛围里将我的身份捅破并不合适，他犹豫着不知该说什么。 　　“孙祧的意思是，你们一个在美国，一个在德国，似乎离的太远了一点。”尹善美急忙出来替自己的笨老公解围。 　　“没关系，我不介意的。其实下星期林天就要回美国了，只要他经常给我打电话，有空能来看我就行。”秦琴说的自信满满的样子，让我觉得有些愧对她。 　　“既然都是为对方着想，有些事情，还是需要想清楚，说清楚。遇到困难要互相理解，一起克服。”尹善美话中有话，隐含的意思，显然是说给我听的。 　　秦琴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知道啦！看到你们现在老夫老妻的模样，我就觉得所有困难都不怕！” 　　尹善美向我们俩投来鼓励的眼神，而她身旁的孙祧则沉默不语。至于孙善，则不知疲倦地摆弄着秦琴沙发上的那只棕色小熊，对我们的谈话丝毫不感兴趣。 　　犹如将话题带向没有前进余地的死胡同，一阵十分短暂的迷茫和沉静紧接而来。秦琴似乎不太想提及我即将离开慕尼黑的事实，而我们三人则故意回避我的身份问题。硬要将话题继续下去，不论是我离开慕尼黑的事实，还是揭露我的身份，这都不会让人感到愉快。 　　“我去给你们弄点吃的。”秦琴灵活地从沙发上跳下，及时打破尴尬。 　　孙善玩腻了熊宝宝，伸出手臂要他的爸爸抱。 　　“爸爸带你参观秦琴阿姨的房子。”孙祧疼爱地抱起孙善，围绕着客厅东看西看，让孙善将房子里的摆设一件件玩过来。 　　“我觉得你不是非常喜欢秦琴。你的眼神太冷了。”尹善美没有离开沙发，还是坐在我对面，我微微叹气，“说实话，我也觉得自己不适合秦琴。”不知为什么，我觉得在这个女人面前可以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她和馨雨有着某种相似之处，比如，能看穿别人的内心。 　　“如果我是秦琴，我不会介意你的身份。” 　　她不用这么说，我也看的出来，她是个敢爱敢恨的女孩。这一点，她和馨雨很不同。 　　我摇摇头，“可惜你不是秦琴。” 　　“或许应该试一试。女人有时候很勇敢。” 　　女人有时候很勇敢……我忽然想起自己的老妈。但是柔弱的秦琴……会是一个不顾一切的女孩吗…… 　　“林天，”尹善美将我飘荡的思绪拉回来，用尖锐的眼神看着我，“不管怎么样，你应该让自己真正爱上秦琴。男人自以为是的爱，是女人最大的可悲。” 　　我无法看透自己的内心，而这个女人，句句都打在我心口上。 　　她未必比馨雨更聪明，但她说的话，真的是很有道理。 第75章 命犯桃花 　　“善美姐，你们快过来尝尝我的手艺。”没一会儿，秦琴端着四份牛排走出厨房。 　　糟糕……这家伙怎么偏喜欢拿这么难吃的东西招待客人…… 　　孙祧他们不明情况，被牛排的香味吸引，坐到桌子旁。 　　“林天，你也过来吃呀！”秦琴向我招招手，我只能硬着头皮过去。 　　面对四份牛排，秦琴还洋洋得意，“善美姐，这是你以前教我的韩式牛排。” 　　“是吗，我怎么觉得颜色有点不对啊。”尹善美拿起刀叉，切下一小块放入嘴里。同时，孙祧也将吃下一块牛排。 　　“好吃吗？”秦琴充满期待地问他们两个。 　　孙祧满脸笑容，抬起头，“很好吃啊，滋味很特别。秦琴你的厨艺越来越厉害了！” 　　不会吧……难道秦琴胡乱更改菜谱，竟创造出一种新的做法？ 　　“你那么喜欢吃，我和孙善那份也给你吧，我们都不饿，尝尝滋味就满足了。”尹善美将他们母子二人的两份牛排推到孙祧面前，脸上挂满幸福的微笑。 　　“好啊，反正我有点饿。秦琴做的东西还真是好吃。”孙祧三下两下，将三份牛排吞入肚子里，让我看得目瞪口呆。 　　我将自己那份没动过的牛排放到他面前，“我的这份也得你。” 　　他对我笑笑，将那份牛排吃完，接着擦去嘴角的油渍，感叹道，“味道真好啊。” 　　秦琴愈发高兴，一脸喜悦，“真的那么好吃吗？” 　　“真的。不愧是秦琴，连牛排也做的那么好。”孙祧一边说，一边走向沙发，我敏锐地察觉到，他的脸色有点不太对劲，走路的步调也有些无力。 　　得到表扬的秦琴哼着小调，手脚利索地收拾桌子。 　　尹善美打开电视，故意将声音调响。我走向沙发，听到她问孙祧：“喂，你没事吧？” 　　孙祧捂着额头，表情有些痛苦，“没事，暂时死不了。” 　　果然……秦琴做的牛排还是没有半点改进…… 　　不过孙祧为了不让秦琴扫兴，竟然以愉快的表情，一口气吃下四块超级难吃的牛排……绝对要比普通人强上许多……我自愧不如…… 　　尹善美不停地让孙祧喝水，他的脸色才慢慢缓解。 　　秦琴只是他的朋友，连女朋友都不是，他都生怕秦琴有任何一点的不开心……我逐渐开始理解秦琴为什么那么喜欢孙祧。 　　几分钟后，心情舒畅的秦琴蹦蹦跳跳地回到电视机前，“善美姐，你们这次怎么想到来德国呀？” 　　“学校放假，乘机来这里看看你。而且呢，孙祧打算毕业后在慕尼黑大学附近开一个小型的画廊，所以这次顺便来看看情况。” 　　秦琴露出欣赏的目光，“真好啊，自己的梦想一步一步地实现，这种感觉一定非常好。” 　　“是啊，秦琴将来有什么打算？”孙祧终于从“牛排毒药”的伤势中恢复过来。 　　“我啊……还没想过。感觉前途好迷茫的。不说我了，说说你们吧，在韩国发生什么好玩的事情啊？” 　　“也没什么特别的，只不过你一定想不到，崔慧英和我们在一个班里……” 　　他们三人继续谈论那些我不认识的朋友，或者回忆着以前的趣事。孙善觉得自己被冷落，用圆鼓鼓的眼睛看着我——因为只有我没有参与讨论。 　　我伸出手，孙善竟然听话地跑到我怀里。比起他老爸，孙善要可爱的多。 　　孙善也不怕生，乱七八糟地和我说着各种事情。从他这里我得知，尹善美和孙祧在韩国的延世大学读书，两人的年龄仅仅比我大一岁而已。 　　他们三人兴致盎然地说着，不知不觉就到了傍晚。孙善似乎和我很亲近，靠在我的怀里看动画片，尽管电视里说的是德语，但孙善才不管这些，照样看得津津有味。 　　我忽然听到对面有车子停下的声音，知道是馨雨带着莉莎回来了。 　　秦琴也知道是馨雨回来了，急忙打开自己公寓的门，对着外面招手，“馨雨姐，一起过来吃晚饭吧，林天也在这里。” 　　“不用了，我们在自己家吃。”门外，馨雨很有礼貌地拒绝。 　　秦琴有点失望，返回屋子里。我起身拍拍秦琴的肩膀，“我去叫她来。” 　　我走进馨雨的公寓，她迎面就说：“我不喜欢应酬，秦琴的朋友，我根本就不认识。” 　　“秦琴是一片好意，她那些朋友也不会伤害你，你有什么好犹豫的？” 　　“我真的不想去。”馨雨边说边走向厨房。 　　我转身关上公寓的门，“好吧，你不去，我也不去了。” 　　馨雨回头看着我，“你怎么可以这样？秦琴这么喜欢你，你就这样对她？” 　　我紧盯着馨雨，“去不去？” 　　“你在那里一定很不自在，偏要拉我陪你。”馨雨摇着头，换上一件漂亮的外套。 　　我带着馨雨和莉莎走进秦琴的公寓，当我们还在思索如何互相介绍的时候，两个小孩却很快被对方吸引住。 　　“我叫孙善，你叫什么名字？”孙善落落大方地去牵莉莎的手。这小子，勾引女孩子还真有一套。 　　“我叫莉莎。”相比孙善，莉莎显得有点害羞，尤其是看到两个陌生的大人的时候。 　　“莉莎，你长的好漂亮。”孙善毫不遮掩地夸赞莉莎，拉着莉莎从门口往里面走。此时的花言巧语，和刚才的木讷形成强烈的反差，令我十分吃惊。 　　有其父必有其子……这小家伙，将来注定也是命犯桃花之人…… 第76章 孙善这臭小子 　　秦琴见状哈哈大笑，孙祧红着脸解释道，“这是她妈妈教的，遇到好看的女孩子，一定要当场夸她漂亮。” 　　馨雨和尹善美都会心一笑，原本的尴尬顿时烟消云散。 　　“你好，我叫尹善美，是秦琴的朋友。”尹善美很主动地对馨雨伸出手。 　　“你叫我馨雨就可以了，莉莎是我的女儿。”两个自信的女人相互握手，都立刻感觉到对方身上那股吸引人的气质。有着差不多的年纪，有着同岁的孩子，这种现状，让她们第一时刻便在心理上有一种相互认可。 　　“你们就在这里聊天吧，我去厨房做饭。”秦琴看到气氛很融洽，就放心地离开客厅，走向厨房。 　　尹善美紧跟其后，“秦琴，有多余的围裙吗？我教你一种新的牛排做法。” 　　“好啊！”秦琴自然一口答应。 　　电视机前，孙善讨好地把沙发上的棕色熊宝宝递给莉莎，博得莉莎一笑。 　　馨雨和我坐在一起，优雅地喝咖啡，目光则凝聚在前方的电视机上。 　　孙祧生怕热情好动的孙善做得太过分，一再警告他安静一点。但在莉莎面前，孙善变得很是激动，对父亲的话置若罔闻。 　　幸亏他的母亲马上回到客厅，这才让孙善稍微收敛自己的行为。 　　“大家过来尝尝牛排。”尹善美将几份牛排放到桌子上，顿时，满室飘香。 　　孙祧率先吃下一口，连呼好吃。看他的表情，这次不是装出来的。 　　我怀着戒心切下一小块，果然美味。 　　每个煎好的牛排上都放着一片柠檬和一块蒜泥黄油，这应该是法式牛排的做法。 　　尹善美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光彩，“这是杰士他们提供的法国配方，味道还不错吧？如果有煮豆角和烤土豆做配菜味道就更好了。作为交换，我们也给了他们一些简单的韩国料理的做法，听说何媛媛最近正在苦练，呵呵。” 　　我忽然发现有一个亲密的朋友真的不错，因为幸福会因此乘以二。 　　秦琴欣喜地拉着我的手，“你说哪种牛排比较好吃？” 　　“当然是现在这种。” 　　“好啊，那以后我就给你做这种，反正刚才善美姐全教给我了。” 　　我感激地瞥一眼尹善美，感谢她以婉转的方式让秦琴放弃原本那种糟糕的做法。 　　晚饭时，桌子上最活跃的依然是孙善。他一反常态，不要坐在父母身边，偏要坐在莉莎旁边。谁都看的出来，这家伙对莉莎是“一见钟情”。而莉莎似乎也不讨厌孙善，只是在馨雨的面前依然保持着女孩子的矜持。 　　话题围绕着秦琴的校园生活，没有过多地涉及我和馨雨，这让我和馨雨都暗自松一口气。后来话题转移到衣服上，馨雨和尹善美发现对方都对服装颇有研究，聊得很深入。秦琴告诉我说，尹善美的母亲是世界著名的时装设计师，我暗叹难怪。 　　“善美姐，既然你们几天之后就要走，不如就住在我这里，反正还有两个空房间。”晚饭快结束的时候，秦琴有点唐突地提出一个方案。 　　还没等尹善美做出决定，孙善却着急地表示同意。 　　尹善美瞪孙善一眼，吓得他不敢继续吵闹。 　　她想了想，点点头，“好吧，那就住这里吧。五个人住这里，是不是会比较拥挤。” 　　孙祧轻声提醒尹善美，“林天住在对面的。” 　　尹善美露出一丝不解的表情，“原来是这样。” 　　既然决定要住，我就只能开车送他们回酒店，让他们把行李搬到秦琴公寓里。 　　我知道秦琴没有特别意思，只是想和自己的朋友有更多的交流时间。但如此一来，我的处境就变得有点难堪。 　　孙善吵着要去莉莎那里玩，而孙祧和善美要整理东西，秦琴要替他们安排房间，就只能把孙善交给我。 　　馨雨不喜欢其他人随便进入她的房子，但此时也有点无奈，只能任凭孙善跟着进来胡闹。 　　很快我发现，这家伙好奇的不是馨雨的公寓，而仅仅是莉莎的房间。他对莉莎的“闺房”特别感兴趣，对挂在墙壁上的莉莎的照片更是感兴趣，左看右看，似乎很是欣赏。忽然他提出要看莉莎的照片，莉莎犹豫片刻，从抽屉里拿出相册，一页一页地翻给他看。 　　“真好看，真漂亮……”他一边看，一边不断地感叹，让听惯了赞美的莉莎也忍不住心花怒放。 　　看了一阵，他眼睛一亮，点中一张照片，一定要莉莎把这张照片送给他。 　　我凑上前一看，这是莉莎拍的最漂亮的照片，这家伙倒还真有眼光。只是不知这种向女孩子要照片的手段，是他自己想出来的，还是他母亲教的。若是他母亲教的，那这个尹善美也实在太厉害了…… 　　莉莎回头看着我，显然舍不得把照片给他。但要是不给他，谁知道他会不会在房间里撒泼，我拍拍莉莎的脑袋，“送给他吧。爸爸以后给你拍更漂亮的照片。” 　　莉莎小心翼翼地从相册里取出照片，孙善如获至宝，急忙将它放入口袋。所谓三岁看到老，看到他这副模样，我断定他将来必定是个多情公子。 　　这时接到秦琴的电话：“林天，房间都弄好了，你把孙善送过来。” 　　我巴不得快点把烦人的孙善送走，急忙牵着对莉莎依依不舍的孙善返回秦琴的公寓。 第77章 欢天喜地 　　将孙善交给他的父母，我就准备离开，忽然孙祧叫住我，“那个……林天，我们打算明天去买点衣服，你和秦琴一起去，怎么样？” 　　他说话有些不连贯，但我看到她身后尹善美的笑眯眯的样子，就都明白了。一起出去购物，一定是尹善美的主意，她想进一步了解我对秦琴的态度。 　　“可以。”我当着孙祧的面亲吻秦琴的额头，离开她的公寓。 　　踏进馨雨的公寓，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馨雨忽然回头问我：“他们是不是约你明天出去买衣服？” 　　我不禁有些吃惊，“你怎么知道的？” 　　馨雨笑笑，“那个尹善美果然是争强好胜的女孩。” 　　“什么意思？”我越来越听不懂馨雨的话。 　　“没什么，如果你不想输给孙祧，就回房间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据我观察，那个孙祧和秦琴的关系不一般，秦琴今天脸红了很多次。” 　　不愧是馨雨，什么都瞒不过她的眼睛……既然猜不出馨雨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也不想多问，向她说了一声晚安，回自己房间休息。 　　第二天睁开眼睛，我的第一反应是客厅的电视机坏了：今天早晨，馨雨竟然没有做健美操！ 　　这种突然的变化让我觉得有些不安，急忙起身去客厅看看情况。 　　客厅上放着和往常一样的早餐，只是多了一份水果拼盘，这又让我微微吃惊，甚至微微有些不安。 　　“秦琴刚才打电话过来，说他们都已经准备好了。” 　　“今天是怎么了？”我觉得馨雨的态度也有点变化，这更令我感到不安。 　　“别问了，快去洗脸，顺便把头发洗一洗，人要整洁一点。” 　　我把自己弄得光鲜亮丽，让馨雨很满意。她忽然想起什么，去自己房间拿出一瓶眼霜，抹上一点，用无名指轻拍我的眼袋，“有一点点黑眼圈，现在没问题了。” 　　我简直有点受宠若惊，怎么一夜之间，馨雨似乎变了个人似的。 　　我刚吃完早饭，馨雨就把我从座位上拉起来，“出发了。莉莎，别磨磨蹭蹭的。” 　　我不解地望着馨雨，“怎么像打仗似的。” 　　“没错，这是女人之间的战斗。不好意思，今天你是我的士兵。” 　　我被她的话更加搞地莫明其妙，但此时我看到对面公寓走出来的孙祧，也是那么光鲜亮丽，我似乎就明白了一些。 　　我和馨雨各自启动自己的奔驰，穿着一身小西服的孙善主动溜上馨雨的车子，高高兴兴地坐到莉莎旁边。 　　于是，馨雨载着两个小家伙，我载着剩下的人，一前一后驶向马克西米连大街。 　　到了那里，我们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很是热闹，仿佛是一个小型旅游团。只可惜天气并不算太好，虽没有下雨的可能，但阴沉沉的总觉得有点压抑。 　　在一个服装店门口，尹善美忽然露出满意的表情，拉着孙祧往里面走，而几乎同时，馨雨看中旁边一个服装店的里一件款式，拉着我往那个店走去。 　　两个小孩跟着尹善美而去，秦琴则紧紧跟着我们。 　　馨雨取下一件衣服，交到我手里，“快去换上。” 　　这是一件Louis　Vuitton的小立领纯绵条纹衬衫，款式比较时尚，但还算在我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我到试衣间将它穿上，出来却发现馨雨已经结帐买下。 　　馨雨打量着我，“很不错！”我们走出服装店，看到尹善美带着孙祧从旁边的服装店走出来。孙祧已经换上一件丝质斜开襟复古灯笼袖衬衫，和身上原来的衣服搭配着，显得有点不伦不类。 　　馨雨钦佩地微微点头，“符合今年的潮流。” 　　尹善美笑笑，看着我的衣服，“你买的衣服很绅士。” 　　我终于明白了，原来我和孙祧一样，只是充当好看的衣架，而馨雨和尹善美昨天谈服装理论意犹未尽，而且各有不同的观点，于是今天利用我们这两个衣架，进行实践的切磋。 　　又过一会儿，孙祧的身上多了一件开司米的单色高领毛衫，而我则套上一件纯皮的猎装外套。穿成这样，孙祧不断地向老婆抱怨自己热，尹善美让他坚持，他只能咬牙挺住。看来有这样一个个性很强的老婆，也未必尽是好处…… 　　忽然莉莎看到有冰激凌买，嚷着要妈妈给她买，馨雨在我们面前，还是硬起心肠不给她买，惹得莉莎撅起嘴巴，变得很不高兴。 　　晃着晃着，尹善美又看中一顶俄罗斯风格的军帽，决定进去替孙祧买。秦琴带着两个小家伙在外面等我们。等我们出来，发现莉莎手里握着冰激凌，满脸的欢喜。 　　看到馨雨露出不满之色，秦琴急忙澄清：“刚才孙善忽然跑开……” 　　没等秦琴解释完，孙善大声说道：“是我给莉莎买的。我用自己的钱给莉莎买的，和秦琴阿姨没有关系。” 　　这家伙，虽然看上去胸无大志，只会万般讨好女孩，却没想到是个敢做敢当的小硬汉。我不禁开始有点喜欢他。 　　见到自己的母亲有点脸色严厉，莉莎把手里的冰激凌递向孙善，“算了，我不吃了，妈妈会骂我的。” 　　“这是我买给你的，你一定要吃……”毕竟是孩子，说着说着，竟好像要哭出来了。 　　馨雨叹口气，“莉莎，以后不许随便吃冰激凌。这次就算了。” 　　莉莎抬头看着母亲，又看看我，见到我对她做吐舌头鬼脸，知道没事了，放心大胆地吃起冰激凌。 　　秦琴摇头笑笑，而孙善更是高兴地一阵傻笑。 第78章 美女云集 　　继续走进服装店，尹善美忽然拿起一个白色带小球的兔毛帽，戴到莉莎头上，“很好看哦，这是阿姨送给莉莎的小礼物。” 　　莉莎带上小白帽之后，果然很可爱，连手里捧着冰激凌的样子都显得娇滴滴非常惹人喜欢。为了替自己的儿子表示歉意，她故意买下这顶挺贵的帽子。 　　馨雨从旁边拿起一个咖啡色的鸭舌帽，轻轻放到孙善的脑袋上，“怎么好意思让你送礼物。这是我送给孙善的。” 　　孙善戴上鸭舌帽之后，原本调皮的脸蛋给人活泼聪明的感觉。 　　馨雨和尹善美各自为自己买的礼物付帐，相视一笑。 　　我牵着秦琴，秦琴牵着孙善，孙善牵着莉莎，犹如一列小火车一般，慢慢地驶出服装店。 　　“莉莎，冰激凌好吃吗？”孙善一边走，一边问莉莎。 　　“很好吃，我给你吃一口。”天真的莉莎把冰激凌放到孙善嘴边，让他咬下一口。 　　“比我家的冰激凌好吃。”孙善将冰激凌咽下，发出如此的评论。两个孩子顿时咯咯直笑。 　　我回头看着他们，忍不住笑笑。 　　一个不注意，差点撞到一个刚从服装店里走出来的女子。 　　定睛一看，竟然是明子。她的身旁是织田，织田的手里拎着许多装着衣服的购物袋。 　　“你好。”秦琴主动向明子打招呼，在秦琴的心里，明子并不是坏人，只是因为太喜欢我而做了一些错事。 　　“你好。”明子用日语回敬秦琴，眼睛看着秦琴身旁的两个孩子，又注意到孩子身后的一群大人。我们人数如此众多，着实让她吃了一惊。 　　“你今天穿的很特别啊。”她很快注意到我今天穿衣的风格和往日不同。 　　见到我和熟人说话，馨雨走进旁边的服装店里晃悠，孙祧和尹善美不认识明子，而且我估计他们也听不懂日语，也走进服装店里闲逛。 　　“只是想改变一下，人有时候需要改变，明子，你说是不是？” 　　“也许吧，但有时候改变会让自己失去很多东西。” 　　织田不说话，似乎在思考我们话里的意思。 　　“林天，试试这条裤子。”馨雨拿着一件衣服走到门口，对明子笑笑，将我扯进店内。 　　这是一条丝绒的海蓝色宽腿裤，我一看到这个颜色就急忙拒绝，“不行，这个颜色太难看。” 　　“配这些衣服就决不会难看，相信我。”馨雨使劲把裤子塞到我手里。 　　“我也觉得挺好看的呀。”秦琴鼓励我去穿穿看。 　　没办法，我只能去试衣间将裤子换上。对着镜子一看，效果的确不错，很休闲，但也不失气派。如今只有这双皮鞋有点煞风景。 　　孙祧原本穿的就是牛仔裤和休闲鞋，如今已经搭配完成，尹善美正在给他挑一些新奇的胸章放在他的衣服前面，更添一份酷劲。 　　“林天，换上这双鞋。”馨雨自然也意识到鞋子的问题，给我拿来一双两种面料组合而成的蒙克鞋。 　　我再看镜子，差点认不出自己。以前那种冰冷的感觉全然不见，只有一种温柔的现代绅士风度在身上缓缓流淌。 　　没有注意到明子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只看到她拿着一套衣服扔到织田身旁：“织田，我给你买的衣服，你穿上试试。” 　　织田自然不敢抗命，表现出一种感激涕零的神情，接过这些服装，匆匆走进试衣间。 　　馨雨和尹善美好奇地看着这个半路出现的日本女人，想知道她到底有什么水平，于是没有急着离开，站在原地等着织田穿上新衣服出来。 　　很快，织田出来了。他里面是白色正装衬衫，外面套着棕色大衣，头上戴着钉满铆钉的老式麂皮军帽，手上戴着马海毛长款手套，脚上踏着军靴样式的鞋子。 　　看似胡乱搭配，却别有一番风味。而英俊的织田的胡子己经几天没有刮，一种粗犷豪迈的风格自然而然地展现，给人一种感觉上的震撼力。 　　“很有意思。” 　　“可惜是夏天，如果冬天这么穿，绝对够出彩。” 　　馨雨和尹善美都表示出一定程度的赞赏。 　　馨雨拍着手掌，“既然全身都换了，我再给你买条腰带，算是感谢你今天配合我。” 　　她在各式各样的牛皮腰带前徘徊数秒，买下一条Karl　Lagerfeld银色方扣腰带，亲自替我换上。 　　尹善美站在旁边看着我，“真的很不错，秦琴，你真是选对人了。”她的话让秦琴一阵脸红。 　　馨雨笑笑，“其实我觉得那条ETRO印花牛皮腰带也很不错，你可以考虑买给你老公。” 　　尹善美上前找到那条腰带，将它围在孙祧腰部，想了想，“虽然有点花哨，不过配他今天这身休闲服很适合。”她取出信用卡，将这条腰带买下。 　　见到我们都买腰带，明子也闲不住了，到那些腰带前看一眼，买下最贵的一条Hermes银色牛皮腰带，将它送给织田，织田赶紧将它系上。此时，织田已经汗如雨下，只是没有明子的命令，他不敢脱下身上的衣服。 　　馨雨凑到我耳边，“你朋友还真有钱。” 　　我无奈地笑笑，说到底，明子这么做，只是出于女人竞争的本能——尤其是在购物街——女人最喜欢也最熟悉的战场上。 　　尹善美将视线从明子放回孙祧身上，把孙祧拉到我旁边，使得我们两人并肩站在一起，问秦琴：“他们两个，谁更帅？” 　　秦琴觉得难以回答，“都很帅啊。” 　　尹善美连连摇头，“不许说的那么模糊。” 　　秦琴犹豫片刻，“我觉得……还是林天更帅一点。” 　　听到这句话，馨雨得意地笑起来，她胜利了。 　　尹善美也笑起来，“秦琴，你怎么可以犹豫，当然是自己的男朋友最帅。走啦，吃饭去。” 　　明子站在那里，有点不解地看着热热闹闹的我们，我对她招招手，也对浑身冒汗的织田招招手，离开服装店。 第79章 半夜 　　一起吃过饭，尹善美和孙祧要去旧绘画收藏馆观摩达·芬奇、丢勒、布兰特等绘画大师的作品，孙善既想跟着父母一起去，又舍不得离开莉莎，两面为难。 　　孙祧想让孙善多学学美术，但又怕孙善离开莉莎之后心不在焉，诚恳地提出：“如果可以的话，莉莎能和我们一起去参观绘画馆吗？” 　　馨雨对孙祧没什么了解，但是对尹善美很放心：“莉莎愿意去的话，那就让莉莎跟着你们吧。我和秦琴去买点东西，林天也和我们一起。”她寥寥数语，就将众人安排妥当。 　　于是兵分两路，我们各自忙碌自己的事情。整个下午，我成了馨雨和秦琴的免费劳工，她们在前面有说有笑，将大采购得来的东西全部交给我。 　　晚上又在秦琴家吃饭，馨雨和尹善美都去厨房帮秦琴的忙，留下我和孙祧以及两个孩子在客厅里。 　　一起去过绘画馆之后，孙善觉得自己和莉莎有了共同语言。他滔滔不绝地对莉莎讲述着美术史上的故事，虽然有些地方漏洞百出，但莉莎却很认真地听着，对孙善“渊博”的学识钦佩不已。 　　而孙善的父亲，就没那么爱说话了。他看着电视，不时地转头看我，似乎想说什么，又始终没有决心开口。 　　由于是三个女人的成果，今晚的菜比昨天还要丰盛，当然也更加好吃。孙善依然主动坐到莉莎旁边，满脸的幸福。小孩子的思维是一条直线，总是能被眼前的短暂幸福蒙蔽，他们不会考虑太远的事情。 　　离开秦琴公寓的时候，孙善坚持要陪莉莎到家。只不过一条马路的距离……至于这么难舍难分吗……孙善的种种举动，让我们都觉得哭笑不得。 　　没办法，只能让孙善跟着去莉莎家门口。 　　“莉莎，我和爸爸妈妈走了以后，将来一定会来看你的。”在馨雨公寓的门口，孙善开始上演“山盟海誓”。 　　莉莎点点头，不知该说什么。她对孙善既不反感，也不特别喜欢。其实幼儿园里有许多男孩子喜欢莉莎，她对男孩子的讨好已经习以为常，只是没遇到过像孙善这么粘人的。 　　孙善忽然伸出手臂要抱莉莎，莉莎急忙后退。我一把抓住孙善，“臭小子，想干什么？” 　　“我要抱莉莎。”孙善对自己的企图没有半点掩饰，扭动着身体要从我手里挣脱。 　　小小年纪就“色胆包天”……我拎起他，将他“遣送”回秦琴的公寓，再次回到馨雨的公寓。 　　“那个小家伙，以后肯定是个花花公子。”馨雨将刚才的一切都看在眼里，对孙善也是万般无奈。 　　“其实他本性也不坏，而且真的是挺喜欢莉莎。” 　　“小孩子，都懂什么呀。”馨雨一个转身，进入自己的房间。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我觉得某些方面，我也像是小孩子，和孙善一样看不清现实。 　　半夜，手机忽然响起来，原以为是秦琴睡不着找我聊天，哪知竟然是孙祧。 　　“她们都睡着了，我们出来谈谈。”他的口气很凝重。一定是关于秦琴的事情，我快速起床，偷偷溜到公寓外。 　　夜色朦胧中，披着一件大衣的孙祧站在秦琴公寓的门口，向我招手。 　　他坐到台阶上，“我们就坐在这儿聊聊。”他的大衣里面穿着格子睡衣，想必是乘着尹善美睡着，悄悄拿她手机打了电话，又悄悄跑出房间。 　　我稍微擦去台阶上的灰尘，坐到他旁边，等他开口。 　　“我从秦琴电话机旁的通讯录上找到你的手机号码的，这么晚打搅你，真不好意思。”尽管长的很帅，也挺有钱，但他总是一副平易近人的样子，言谈举止，没有丝毫富家子弟的那种傲慢。 　　“你还是想让我离开秦琴，对不对？” 　　他抬头看着月亮，长长地吐一口气，“其实我和老婆谈过你的事情，她觉得我不应该阻碍你们。” 　　我看着他，十分欣赏他的坦诚。也许孙善正是因为继承了他父亲坦诚的性格，所以虽然有时候烦人，但不会惹人反感。 　　“但我想来想去，觉得自己是秦琴的朋友，对于这件事情，不该放任不管。” 　　我点点头，“很好，男人之间的谈话，没必要遮遮掩掩。秦琴以前喜欢你，你对她是什么感情？” 　　他沉默片刻：“我也喜欢她。”他自嘲地笑笑，“不过那是以前。曾经发生过许许多多的事情，那些事情，让我变得成熟了。” 　　他只比我大一岁，孩子却已经四岁，不用想也知道发生过许多事情。 　　“你觉得秦琴跟我在一起，最终会受到伤害？” 　　他缓缓地摇头，“我不愿意这么想，但我觉得这是必然的。我不能想象单纯的秦琴会成为一个黑帮分子的女朋友或者老婆。” 　　我没有说话，看着远方的月亮。一片云朵遮住月光，世界陷入黑暗。过了几秒，月光再次洒向地面，我再次看到身旁孙祧脸部清晰的轮廓。 　　“你想怎么做？”我问孙祧。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把你的身份告诉秦琴。而你唯一做错的，也正是隐瞒了自己的身份。你是阿虎的好兄弟，阿虎又是我的好兄弟，我们应该算是朋友，至少也不应该是敌人。我衷心希望秦琴能获得真正的幸福，如果你爱秦琴，你想你应该能理解我的心情。” 　　“秦琴知道我的身份之后呢？” 　　“我会尊重秦琴自己的选择。如果她愿意为你放弃一切，那我也无话可说。” 　　沉默几秒，我起身走向馨雨的公寓，“我最讨厌多管闲事的人。”走到马路中央，我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不过，你是个例外。” 第80章 接着是尹善美 　　回到房间，想着心事，刚要迷迷糊糊地睡着，忽然枕边的手机又响起来：还是尹善美的手机号码。 　　还有什么想说的！这家伙和他儿子一样粘人！我接通电话，却怎么都没料到是尹善美。 　　“出来一下，我想和你谈谈。”她说的很轻，但我听的很清晰。 　　夫妻两个轮番上阵，到底想怎么样！ 　　我再次披上衣服，偷偷跑出公寓。这尹善美果然不是寻常人，竟然能放下各种顾虑，半夜约我出来相见。 　　“坐到我旁边，我们谈谈。”她坐在秦琴门口的台阶上，指指身旁的台阶。 　　他们夫妻还真有意思，说话和做事都差不多。我再次坐到一个小时前刚坐过的台阶上。 　　“孙祧刚才是不是偷偷约你出来见面？” 　　我笑笑，点点头。原来尹善美故意装睡着，等孙祧睡着，她再出来见我。 　　“他那点心思，还能瞒得过我？他是不是让你放弃秦琴？” 　　我再次点点头。有一个太聪明的老婆，有时候对男人来说，简直是一场灾难。 　　“要说年纪，我还比你大一岁，该是你的姐姐。但你经历的事情比我多，懂的道理也不比我少，我要想做你姐姐，恐怕也没那个本事。”她叹口气，“但是秦琴，我一直把她当自己的妹妹看待。她以前喜欢孙祧，孙祧也曾经喜欢过她，这些我都不介意。人活在世上，被人喜欢或者喜欢别人，都不是坏事。” 　　我看着她，没有说话。她和馨雨一样，虽然孩子都已经四岁，但看上去仍然像是20岁不到的模样。 　　“孙祧始终介意你的身份，这也不能怪他。当初让阿虎加入青龙会，孙祧就有很多顾虑。他是典型的艺术家头脑，天真而热情，但是把这个世界看的太简单。” 　　我忽然问她，“你喜欢他的艺术家头脑？” 　　“对于艺术，我没有他这么大的热情。我喜欢他的纯真，他待人很真诚，有时候傻傻的，像个孩子。”说这些话的时候，尹善美眼睛里充满了爱意，在昏夜中熠熠生辉。 　　“秦琴也很纯真，我想孙祧心里还是有一点喜欢她。” 　　尹善美露出甜美的微笑，“全盘控制别人的内心，这未免太霸道。其实纯真的人，往往会爱上比自己聪明的人，而不是另一个纯真的人。” 　　我笑笑，“你说的是秦琴？” 　　“对。” 　　“谢谢夸奖。” 　　“其实，”她停顿片刻，“我觉得你各方面都很出色，秦琴喜欢你，一点都没错。但我不知道，你会不会为了秦琴而改变自己。” 　　我拾起脚下的一块小石子，起身将它抛往远处，“这需要时间。”我感觉谈话已经接近尾声，该回馨雨的公寓了。 　　“你野外攀岩的水平怎么样？”尹善美忽然问我。 　　“还行。”野外攀岩对我而言不是运动，而是训练。老爸是把我当成特种部队来训练的。 　　“孙祧最近迷上了攀岩，他对自己的水平过度自信。我猜他明天会向你提出挑战，如果你输了，他就会要求你离开秦琴。唉，男人都以为比赛能解决一切。” 　　“谢谢你的提醒，但我不会输的。”我迈开脚步走向馨雨的公寓。 　　“等一下！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尹善美望着馨雨的公寓，“你对那个馨雨，究竟是什么感情？” 　　“我真的不知道。我只能告诉你，我现在喜欢的是秦琴。” 　　尹善美没有继续阻拦我，转身进入秦琴的公寓。 　　第二天，果然不出尹善美的意料，孙祧打电话约我一起去攀岩。 　　因为带着孙善不方便，于是尹善美把他交给馨雨，让馨雨送孙善去幼儿园。能够在幼儿园和莉莎相处一天，孙善自然是一百个愿意，既不哭也不闹。 　　刚准备出门，秦琴凑到我脖子边闻闻，知道我喷了她送的香水，高兴地对我吐舌头。我笑笑，牵着她走向门口。 　　“慢点！”她用力拉住我，突发奇想地问孙祧借来一根银色领带，绕着我的脖子打了一个winsdor领结，然后立刻解下，自娱自乐地呵呵直笑，“这是善美姐教我的，以后我们去参加宴会，我就给你打这种领结。” 　　“傻瓜。”我摸摸她的头顶，搂着她出门去车库。 　　阿尔卑斯是个好地方，它风景优美，是现代登山运动的发源地，最主要的是，它就在慕尼黑南部，以我的奔驰的速度，很快就到。 　　孙祧每隔几分钟就拉扯自己的手指关节，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乘索道到半山腰，我们一边步行，一边欣赏美景。远处的山头上白茫茫一片，而我们附近遍地绿草，偶尔能看见几头黑色的老牛在悠闲地吃草。 　　沿路有一个小木屋，门口坐着一个脸上布满皱纹的老婆婆，前面的桌子上放着各式各样有趣但是粗糙的手工制品。 　　孙祧像是发现宝藏一样叫起来：“善美！你看，这些都是好东西啊！多淳朴的艺术品。” 　　他拿起一些木雕和石刻，放在手掌上仔细观看，发出阵阵感叹。这让我想起孙善看莉莎照片时候的模样，父子俩简直一个德性。 　　“那就买一点吧。”尹善美笑着掏出钱，买下几件孙祧认为最有价值的工艺品。而孙祧手舞足蹈的模样，也丝毫不比他的儿子逊色。 　　秦琴挽着我的手臂，抬头对我笑笑。 　　这是一个像水晶一样纯到发亮的男人，也难怪会对我有如此强的偏见。我和他站在两个极端，都不可能将自己的手触碰到对方的肩膀上。 第81章 为自己而战 　　很快，我们便到达阿尔卑斯山北麓的攀岩地，我和孙祧借齐装备，将安全绳索系在身上。 　　“注意安全。”秦琴和尹善美对着不同的人，异口同声地说出一样的话。 　　本想亲吻秦琴，但是身上挂满叮叮当当的器械，只能作罢。 　　我和孙祧对望一眼，戴上头盔，将手放在岩石上，一左一右，向上攀爬。 　　向上爬了一段，孙祧依然紧挨着我，相距最多一米。 　　“林天，我们来比赛吧。如果你输了，就必须放弃秦琴。”他将身子伏在岩壁上，大声地对我说话。果然不出尹善美所料，孙祧要以攀岩比赛来使我放弃秦琴。 　　我往下看看秦琴，她紧张地看着我，生怕我有任何闪失。但她听不到我们说话。 　　“如果你输了，就替我付滑翔伞的钱！”还没等他完全明白过来，我抓住身旁的一个岩石突出点，双手交替，再次向上爬上一个高度。 　　他不敢落后，将手伸进岩石的缝隙，使劲一撑，身体向上一步，又和我处在同一高度。 　　咯嗒……我左脚踩上一块岩石，谁知岩石松动，我差一点重心不稳，急忙将身体贴在岩壁上，调整过来。而此时，孙祧乘机向上半米，与我拉开距离之后，他将手伸进镁粉袋，休息几秒。 　　Shit！我抬头看准路线，双手交替握住上方的石头，连着几个小跃身，几乎赶上孙祧。 　　他不再逗留，猛吸一口气，继续向上攀岩，领先我整整半个身子。 　　攀岩对手指力量和平衡能力的要求极高，这两项是织田的强项。如果是织田这家伙的话，只需短短几分钟就能爬上顶峰。 　　我闭上眼睛做一个深呼吸，把孙祧看成织田，自己的斗志果然被激发出来。 　　怎么可以输！ 　　我忽然觉得自己手指的力量猛增，一鼓作气地向上攀爬，很快便赶上孙祧，让他惊讶不已。 　　吃惊之下，他也释放出自己的潜力，咬着牙快速上升。 　　没多久，我就觉得自己的手指酸痛无力，但一想到孙祧就在我旁边，也顾不得什么战略性的休息，坚持继续上爬。 　　攀岩鞋的前部紧压着脚趾，令我感觉很不舒服。我喘一口气，知道自己必须休息了。找到一块有点角度的岩石，我将身体靠在上面，始终用一只手抓住岩壁，轮换着手臂休息。 　　再看孙祧，这家伙的运气比我好的多，身旁竟然有一小块凸出的平坦地，他悠闲地坐在上面，不断地晃动他那双酸痛的手臂。 　　这样休息下去我肯定吃亏……我用双手抓住岩石，两脚慢慢平移，绕过一块挡路的大岩石，继续向上。 　　见到我继续攀岩，孙祧急忙停止休息，不紧不慢地向上攀登。 　　我们上升的速度都很慢，但每一分每一秒都扣人心弦。孙祧比我想象的要强，不知道究竟是因为他有攀岩的天赋，还是因为他苦练过野外攀岩。 　　一段时间后，我们都爬到距离岩顶只有两米的高度，我们同时抬头看一眼岩顶，又同时看一眼对方，一声不吭，手脚加劲，比刚才更为谨慎。 　　2米……1.5米……1米…… 　　我的路线比较直接，但难度较大；而他的路线比较迂回，但难度较小。但我们几乎以同样的速度在向上。 　　0.5米……0.25米…… 　　伸手就能碰到！ 　　我和他的手掌同时搭上岩顶的同一块巨石。 　　但我们都没有足够的力气能够爬上去。 　　我和他相距不到半米，互相都能听到对方急促的呼吸声。 　　谁一跃而上，谁就是胜者。 　　我们都默默地积蓄着力量，那一点点足够自己蹬腿的力量。 　　拼了！ 　　我快速将另一只手掌放到岩石上，双脚猛地一蹬，身体忽忽悠悠地向上一小段距离。如果失败，我就势必落下山崖…… 　　几乎同时，他用力将身子跳起。 　　不行！我和他在同一瞬间意识到自己上升的惯性不够。 　　豁出去了！我的脚尖胡乱踩着岩壁，犹如游泳一般，用尽自己最后一点力气，终于将半个身子放上岩石，双脚顿时无力地悬挂在岩石下面的空中。 　　刚想松一口气，却看到对面，满脸通红的孙祧也将半个身子伏在岩石上。 　　我将手臂撑住地面，仿佛是两根撬棍一般，将身子慢慢前移，几乎已经失去知觉的双腿在身体的移动下慢慢爬上岩石。 　　孙祧和我做着同样的动作，整个脸比京剧的关公还要红。我知道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我们都已经到达了极限。 　　同时长长地吐一口气，像两个被冲上岸的鲸鱼一般，无助地躺着，用一双死鱼般的眼珠看着对方。 　　判定胜负的方式已经发生了变化，谁先站起来，谁就是胜利者，这一点，我们心知肚明。 　　接下来是长时间的沉默，即便是想嘲讽对方，也没有说话的力气，即便是有说话的力气，也要保存着让自己先站起来。 　　孙祧再次将手放到胸口下面，挣扎着想要站起来。这一刻，犹如倒在拳击场上的拳击手起身再战，有种壮烈的意味，只是没有人欢呼。 　　可惜他没有成功，再次软绵绵地倒在地上。壮烈的失败。 　　半分钟后，我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将胸中闷气一吐而尽。 　　孙祧躺在地上，发出轻微的笑声，“你赢了。” 　　我伸出汗津津的手掌，将这个难缠的对手，从地上拉了起来。 第82章 翱翔 　　顺着安全绳快速滑下，山顶的风呼呼地从我耳边刮过，我感到一种死而复生的解脱感。 　　等我降落到地上，秦琴急忙上前抱住我，“刚才吓死我了，以为你要摔下来了！” 　　“傻瓜。”我对她笑笑，坐到柔软的草地上。 　　尹善美向我瞥来鼓励的微笑，张开手臂迎接孙祧的降落。 　　孙祧迅速喝下尹善美递给他一瓶水，精神才有所恢复。尹善美让他坐下，替他按摩肩膀消除劳累。 　　我看着秦琴，用眼神瞥瞥那边，“看到别人怎么做了吗？” 　　秦琴撅起嘴巴，“哼！我不会！” 　　我笑笑，俯躺在草地上，闭眼休息。 　　一阵轻柔的拳头敲打在我的脊背上，回头一看，是秦琴在替我锤背。 　　我满意地点点头，享受着秦琴的服侍，舒服地几乎要睡着。 　　再睁开眼睛，看到秦琴躺在我旁边，已经睡着。 　　而那边，孙祧也睡着了，他的头搁在尹善美的大腿上，细长的眼睛像是猫儿一样闭着，睡的很安祥。 　　看到我醒来，尹善美对我眨眨眼睛。 　　“我睡了多长时间？”我问尹善美。 　　“大概一个小时。”怕吵醒孙祧，尹善美用很轻的声音回答我。能有这么聪明体贴的老婆，是孙祧这家伙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我点头，看着睡着的秦琴，不再说话。安静的秦琴穿着蕾丝吊带，外面套着绢丝开衫，轻柔的绢丝开衫在山风的吹拂下轻轻摇摆，这唯美的画面，犹如一个美丽的童话。 　　“看的出来，你很珍惜秦琴。”那边的尹善美忽然开口说话。 　　“从哪里看的出来？” 　　“从你刚才不顾一切的跳跃。你比孙祧多一点勇气，多一点意志力，所以你赢了。” 　　“你理解错了，我只是不想输给别人而已。” 　　尹善美思考片刻，说：“你们现在虽然在一起，但你从来没有承认过自己的感情。没有人看不起你，是你自己在自卑。你们问题的关键不在于秦琴是否能接受你，而是你能否放下自己的心理包袱。” 　　“你很聪明，但你说的太多了。”她的话令我很不快。 　　尹善美无奈地摇摇头，将视线移向远方的山麓。 　　猛烈的风沿着地面掠过，草地上的树叶纷纷打旋。 　　凉风和树叶让孙祧和秦琴依次醒了过来，睁开朦胧的眼睛，看着身旁自己喜欢的人。 　　“下山吧。”我扶起秦琴，让她靠在我的肩膀上。 　　孙祧忽然问我，“林天，你刚才说什么滑翔伞？” 　　我呵呵一笑，“刚才我们不是打赌吗？如果你输了，就要付滑翔伞的钱。现在我打算去玩滑翔伞。” 　　秦琴好奇地看着我们，“是吗？你们比赛攀岩？难怪刚才那么拼命。” 　　孙祧故意拿出一张哭丧脸，“老婆，都是我不好，我们这次的出行预算又要增加了。” 　　尹善美捏着孙祧的鼻子，“你少买点艺术品，我们的预算就能省很多！” 　　他们的对话使得秦琴开怀大笑，我顿时觉得孙祧是个可爱的家伙。 　　既然是孙祧付钱，秦琴当然是欢天喜地，但不久后，站到高高的悬崖旁，秦琴又变得害怕起来。 　　“林天，我怕高，真的要跳下去吗？” 　　“有我在，不用怕。”我扭头问尹善美，“你们玩吗？” 　　尹善美看看孙祧，“难得来一次，玩吧。” 　　孙祧点点头，要去付钱。我提醒孙祧，“我们要双人伞。” 　　“这主意不错，”尹善美叫住孙祧，“我们也玩双人伞。我会玩，有我在，不用怕。”她故意拷贝我刚才说的话，逗得秦琴开心地笑起来，一时忘记了害怕。 　　孙祧将装备拿来，尹善美熟练地将飞行服、套带、安全帽、手套、鞋、护目镜等穿戴妥当，果然是玩过滑翔伞的人。 　　负责滑翔伞的大鼻子德国教练向我们讲述一些注意事项和当地的天气和今天的气流状况，我详细地翻译给尹善美和孙祧听。在确认我和尹善美两人有足够的滑翔经验之后，教练感受着风力，示意我们可以滑翔。 　　顺着风势，我和秦琴率先起飞，双脚刚离开地面，秦琴就忍不住叫起来。 　　我笑笑，侧过头对着她的脸颊轻轻一吻，然后将控制棒拉到耳朵下方，凝视着前方。我用眼睛的余光看到秦琴在观察我，忽然，我的脸颊被她蜻蜓点水地吻了一下，这种感觉和那天她下车时的一样，妙不可言。 　　我终于确信，我是爱着她的。 　　天气异常晴朗，在太阳的热晒下，地面的空气不断上升，将我们的滑翔伞高高托起。秦琴终于抛却恐惧，和我一起欣赏阿尔卑斯山的壮丽景色。 　　纯净的白雪覆盖的峰顶、散落在林中的宝石般的蓝色湖泊、连成一片的绿色森林、如玩具般可爱的木制房屋……仿佛世上所有的美丽，都匍匐在我们下方向我们朝拜，就连德国的最高峰——楚格峰，都似乎在向我们挥手致敬。 　　我将控制棒缓缓下拉，将滑翔的速度减慢，更放松地欣赏着四周赏心悦目的山河湖泊。 　　据说在阿尔卑斯山，只要拿起一块雪：朝东扔，雪块会顺着多瑙河流入黑海；朝南扔，雪块会顺着罗讷河流入亚得里亚河；朝西扔，雪块会顺着杜恩河流入地中海；朝北扔，雪块会顺着莱茵河流入北海…… 　　观望着景色，感觉自己抛开了世间所有的束缚，身与心融合在一起。忽然四目相对，在蓝天白云的鼓动下，两人之间似乎自然而然地产生一种吸引力，慢慢靠近…… 　　噔……头顶的钢盔首先撞到一起，我们条件反射地脖子后仰，远离对方的脸庞。互相感到有趣，想放声大笑，但猛烈的大风使得我们无法张嘴，只能摩擦对方的身子表示亲热。 　　没多久，尹善美的滑翔伞从后面追了上来，超越我们飞到前方，同样逐渐将速度减慢。不知是不是巧合，他们也想互相亲吻，但同样被钢盔弹开，见到这一幕，我和秦琴实在忍不住要笑，声音没发出来，倒是吃了不少风。 　　以很慢的滑翔速度飘浮一阵，尹善美看着我，用下巴点点下方，示意他们先降落。我对她露出笑容，表示同意。 　　等他们的滑翔伞离开我们有一大段距离，我将控制棒往左轻轻一拉，滑翔伞慢慢向左转弯，朝着地面的降落场草坪飞去。 　　当滑翔伞接近地面的时候，我用眼神提醒秦琴注意，自己则把控制棒拉到肩部，使滑翔伞大幅度减缓飞行速度，快落地的时候，看到未能完美降落的尹善美和孙祧两人狼狈地在地上翻滚，心中暗笑，手里徐徐把控制棒拉到腰下，滑翔伞几乎失去所有速度，安全地把我和秦琴放到草地上，又温柔地覆盖在我们身上。 　　在滑翔伞的掩护下，秦琴急忙完成刚才在空中没有完成的任务，对着我的嘴唇长长一吻。 第83章 最后的时光 　　经过了滑翔，秦琴更加小鸟依人，挽着我的手臂，脚步都轻得快要飘起来了。 　　“林天，那些蝴蝶好漂亮！”秦琴手指着花丛，满脸的欣喜。 　　那是一群色彩斑斓的粉蝶，样子看上去很吸引人。 　　“在这里等着，我去那边看看。”她放开我的手，去花丛里观赏那些蝴蝶。 　　“善美，我也去看看，回家之后我想把这些画下来。”孙祧也欢快地跑向那里，使得尹善美无奈地笑笑。 　　犹如两个孩子一般，他们小心翼翼地靠近蝴蝶，却依然惊动了蝴蝶，惹得大群的蝴蝶翩翩飞起，在他们身边盘旋。 　　“林天，听秦琴说，你这个星期天就要回旧金山？”尹善美眼睛看着花丛中的孙祧，平静地问我。 　　“是的。” 　　“如果你喜欢秦琴，就在离开之前把真相告诉她。等你回旧金山，你们有足够的时间来冷静考虑，而不是无谓地思念和烦恼。你越是拖的久，将来对秦琴的打击越是大。” 　　我没有说话，看到秦琴和孙祧奔跑着回来。 　　“衣服都弄脏了。”秦琴惋惜地看着自己的衣服，不住抱怨。而孙祧则兴致勃勃地向尹善美描述着绘画的构思。 　　下山的路上，尹善美依附在孙祧身边，沉默不语。我想着她刚才说的话，心里有点颇不平静。秦琴见我不说话，也就安静地走在我旁边，不再吵闹。 　　向秦琴坦白自己的身份，确是需要很大的勇气。尹善美说，我是在自卑。如果真是这样，那岂不是一种“高傲的自卑”？ 　　如同沿着一根上方着火的绳子攀缘，随时都有落地的危险。如果能在绳子被烧断以前爬过那着火的一段，那也就安全了。否则，爬的越高，跌的越痛。 　　傍晚我们回到公寓，馨雨满脸歉意地把孙善送过来：“尹善美，对不起。孙善他……” 　　“我没错！谁让他欺负莉莎的！”还没等馨雨说完，孙善倔犟地昂起头，大声辩解，他以为馨雨是在向他的父母告状。我看到他的额头贴着一块创可贴，当即明白发生了什么。 　　我们都不知道孙善口中说的那个“他”是谁，但这根本无关紧要。我们都知道，孙善在莉莎面前逞英雄，和某个男孩子打了一架。 　　“臭小子，谁让你和别人打架的！”孙祧拿出父亲的威严，举起手就要教训孩子。 　　“男子汉大丈夫，打架算什么。”尹善美急忙护住孙善，问馨雨，“和他打架的孩子没事吧？” 　　馨雨摇摇头，“那孩子身体比他壮实多了，一点没受伤。是因为那个孩子抢莉莎的玩具，孙善看不过去，想替莉莎把玩具拿回来，可惜言语不通，加上孙善的态度比较强硬，就打起来了。孙善的脑袋碰到桌子上，磕出一个伤口，幸亏老师把他们拉开。真的不好意思，没想到发生这种事情。” 　　听完来龙去脉，尹善美不满意地盯着孙善：“笨家伙，连打架都打不赢，将来还有什么出息！”孙善害怕地低下头，躲到我身后。 　　这尹善美果然与众不同，连教育孩子的方式都那么特殊。而孙善这小子，倒是很会保护女孩子，明知道自己不是那个德国男孩的对手还挺身而出，虽有些逞强的意思，却再一次令我对他刮目相看。 　　尹善美看着馨雨，“小孩子的事情，不用介意。一起吃晚饭吧。” 　　馨雨连连摇头，“不用了。莉莎觉得自己对不起孙善，不想过来吃饭。” 　　尹善美也不强求，“那好吧，你家莉莎是个乖女孩，孙善做的傻事，让她不要放在心上。” 　　馨雨笑笑，走回自己的公寓。 　　吃饭的时候，秦琴感叹自己明天要回学校读书，没法继续陪着我们玩，觉得很可惜。 　　的确，这两天可能是她在慕尼黑最开心的日子，从第一次见到她到现在，这几天是她露出笑容最多的日子。 　　尹善美没有说太多的话，愉快的表情背后隐藏着一层浅浅的凝重。可能她觉得，秦琴现在越是高兴，将来就会越伤心。 　　我知道，该是向秦琴坦白身份的时候了。 　　“我吃完了，我先回馨雨那边了。”我放下筷子，从座位上站起来。 　　秦琴惊讶地看着我，“不在这里玩一会儿？” 　　“我想回去休息。” 　　秦琴担心地看着我，把手掌放在我的额头上：“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没有，只是有点累。”我拿开秦琴的手，转身离开座位。 　　我故意表现出一些反常，希望能给秦琴某种不安的预感，免得我向她坦白的时候，她心理上难以接受如此震撼的事实。 　　尹善美扬起眉毛看着我，整个餐桌上，只有她已经了解我的想法。 　　回到馨雨的公寓，看到她们母女俩肩靠肩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看上去感情很融洽。这场景让我想起我刚住进馨雨公寓的那段时间，那时我每次走进公寓，总有一种难以抑止的陌生感。 　　馨雨陪着莉莎在看动画片，这原本是我的“工作”。也许馨雨已经感觉到，我在慢慢脱离以她们为中心的圆圈。 　　我轻轻地走进自己的房间，不想破坏这一幅美好的画面，也不想破坏她们母女俩的世界。大概这就是天意，在我即将离开慕尼黑的时候，一切都恢复到我没来慕尼黑的那个时刻。 第84章 和馨雨一起 　　模仿孙祧夫妻的做法，我半夜打电话给秦琴：“我在门口等你，出来吧。” 　　秦琴的语气里半是惊讶半是喜悦：“怎么了？那么想见我？” 　　“出来吧，有事和你谈。”我说话的声调没有她那么活泼。 　　来门口见我的时候，秦琴在睡衣的外面很随意地披着一件及膝的棕色大衣，不禁让我担心她会着凉。 　　“到底怎么了？你今天怪怪的。”秦琴靠近我，搂住我的手臂。厚重的大衣将我和秦琴隔开，让我很难体会到她的亲切。 　　我正视着她，用双手握着她的肩膀，以非常庄重的语气说：“我有些事情，不想瞒你。” 　　秦琴眨着眼睛看着我，“到底什么事情，你说吧。” 　　我深吸一口气，“其实，”刚说出两个字，我注意着秦琴的表情，她依然是笑眯眯的眼神，我将手臂从她肩膀上拿开，“我是帮会的人，用你们的话说，就是黑道人物。” 　　秦琴果然紧紧盯着我，向后退了几步，“林天，你别开玩笑。” 　　我的表情很严肃，“我没有开玩笑。” 　　秦琴仿佛受到很大的委屈，连说话的语气都变了样，“为什么一直瞒着我？” 　　我不是普通人，关于这一点，有许多蛛丝马迹，但单纯的秦琴没有想太多。她是很容易就被感情蒙蔽一切的人。 　　“如果不是因为我们现在的关系，我不会向你坦白这些事情。我是美国青龙会的少帮主，是没办法退出江湖的，希望你想清楚。” 　　秦琴没有说话，又向后退几步，闪烁不定的眼睛里充满了迷惑。 　　算了，对她来说这太勉强了。我不该将她的幸福毁在我手上。 　　“这是个错误，从一开始就是错误。再过几天我就回旧金山青龙会的总部，从现在开始，我们不要见面。你讨厌我也好，恨我也好，都和我没有关系。”我说的很绝情，秦琴再迟钝，也该明白我的意思了。 　　“你的意思是，结束了？”秦琴终于开口说话。 　　“对。”我转身走进馨雨的公寓，将门关上。 　　通过房间的窗户，我看到秦琴在月色下缓缓走向自己的公寓。她低着头，在自己公寓的门口站了一会儿，才开门进去。 　　这一夜，我没有合眼。风平浪静的生活始终离我太过遥远，我的今生就是被诅咒的命运——从那条青龙刻上我的脊背的那一刻开始。 　　天逐渐蒙蒙亮，客厅里传来忙碌的声音，一定是馨雨在准备早饭。接着客厅里的电视机被打开，千篇一律的健身节目准时开始。 　　我起身走出房间来到客厅，看到馨雨面对电视机，挥摆着手臂。 　　“今天秦琴去上课了吧？你顺便送莉莎去幼儿园。”馨雨一边做运动，一边和我说话。 　　我站着不动，看着已经做妈妈、却依然活力四射的馨雨，“我想今天就回旧金山，吃完早饭就走。” 　　馨雨停下健美操，转身看着我，“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没什么事情。”我坐到餐桌旁，端起杯子喝红茶。 　　馨雨关上电视机，坐到我旁边的椅子上，轻声问我：“是不是和秦琴吵架了？” 　　我自顾自喝着红茶，没有理会馨雨的提问。 　　馨雨抬头看着墙上的中国月历，“今天是星期五，我们去蒙特卡罗玩怎么样？” 　　我转头看着她，“星期五和蒙特卡罗有什么关系？” 　　馨雨笑笑，“没有关系，只是想去那里放松放松。三个月来，我们还没有出去玩过，偶尔我们也该向德国人学习。”德国人喜爱旅游，是世界出名的。 　　离开这里也好，至少不会不用再和秦琴见面，也不用打乱原本的计划急匆匆地赶回旧金山，我放下杯子，“好的。” 　　馨雨露出甜美的笑容，“那你就去准备一下，”她轻拍我的脸庞，“还有，去洗脸刷牙。” 　　去蒙特卡罗，自然是去那里赌博。老爸酷爱赌博，可惜我没有继承他的这份爱好。不过，馨雨似乎对赌博也颇有研究，起码在“梭哈”这项游戏里，我从来没有赢过她。 　　要在“梭哈”上立于不败之地，那就需要有良好的记忆力、综合的判断力和冷静的分析能力，当然，还有一些运气。虽然我没有老爸那样的兴趣去研究赌博，但馨雨每次都能赢我，足够证明她是一个聪明的女人。 　　一切准备妥当，馨雨把莉莎从房间里领出来，“我去把莉莎交给秦琴他们照顾，你去不去？” 　　“不去。”我回答地异常坚定。 　　馨雨笑笑，带着莉莎走向秦琴的公寓，没多久，一个人回到自己的公寓。 　　“走吧，出门吧。尹善美答应替我照顾莉莎。看到莉莎住在秦琴家，最高兴的是孙善那小家伙。” 　　这不用她说我也知道，孙善那家伙，死心塌地地喜欢上莉莎了。 　　馨雨故意没有提起秦琴，所以我不知道秦琴今天是什么样的心情。我当然也不会问馨雨。 　　登上去蒙特卡罗的飞机，我和馨雨走向自己的座位，忽然一个人伸出手，拦住在走道上的我，用生硬的中文对我说：“你好。” 　　又是织田这家伙，故伎重演。他旁边坐着穿着淡雅的明子。 　　不得不佩服忍者刺探情报的能力，总是能在敌人毫不知情的状况下，先一步做出应对之策。 　　馨雨看一眼明子和织田，继续走向前面的座位。我瞪着织田，离开这条粘人的大蛞蝓，坐到馨雨旁边。 第85章 赌城 　　到达蒙特卡罗，织田和明子还是紧紧跟着我们，犹如两个阴魂不散的幽灵。 　　我们抵达罗依宾馆，他们也跟着进来。明子始终是“麻烦”的代名词，一点都没变。 　　“隔壁房间？”在柜台前，我问馨雨。 　　馨雨瞥一眼身后的明子和织田，“一个房间吧，你的日本朋友似乎很麻烦。” 　　我点点头，订下一个房间。和我住在一起，起码会比较安全。 　　由服务员带领，我们将东西放到房间里。走出房间的时候，果然听到隔壁传来织田和明子说日语的声音。 　　馨雨无奈地摇摇头，和我一起下楼。她也已经预感到，这次的赌城之行，可能会由于这两个日本人的出现而比较扫兴。 　　蒙特卡罗是摩纳哥公国的第一大城镇，是世界三大赌城之一。但这里不仅以赌博出名，景色也很优美。 　　典型的地中海气候，使得这里的阳光十分廉价地遍地都是，与慕尼黑的阴沉天气大不相同。在这里，任何不愉快的事情，都在阳光的普照下缓缓融解。 　　难得给自己放松机会的馨雨，将几个月来的劳碌抛在脑后，带着我去游泳，逛商店，打网球。 　　“馨雨，怎么忽然想到和我一起来这里？”我一边悠闲地打着网球，一边享受着暖和的天气。 　　“和你一样，因为心情不爽快。”馨雨努力地挥拍，大声地说话。 　　我知道在馨雨面前，没有掩饰的必要。她肯定知道我和秦琴之间发生了一些令人郁闷的事情。 　　“因为莉莎最近不乖，所以心里不爽快？”我明知道不是这个理由，却偏偏这么说。 　　“是因为最近有一个男的在追我，让人觉得很烦。既然尹善美愿意替我照顾莉莎，我就来这里躲两天。” 　　每天都有人追求馨雨，她不至于因为躲避男人而离开慕尼黑。我知道馨雨是故意陪我出来散心，她这个人，表面冷淡，其实对我很好。 　　“出汗了，我要回宾馆洗澡。”馨雨用手接住网球，走到旁边拿毛巾擦去脸上的汗水。 　　陪她走向宾馆的时候，迎面看见织田和明子。明子手里拿着袋子，里面装着洁净的浴袍，一看就知道她要去泡温泉。在某些细节上，她比馨雨还要讲究，比如，她有一整套自己专用的东西，从不和别人混用。 　　如此看来，他们来蒙特卡罗，并不完全是为了跟踪我。 　　相比以前，明子最近变得比较乖，我对她浅浅一笑，擦身而过。馨雨则始终没有什么表情，她对陌生人，从不表现出多余的友善。 　　各自洗个澡，我和馨雨去看歌剧。走出歌剧院，我们谈论着歌剧的艺术表现力，她偶然提及日本的“能剧”，认为能剧中“神、男、女、狂、鬼”的五个角色，暗自隐藏着男人和女人的情念。她独特的理解力和新奇的见解，不禁使我暗暗吃惊。 　　接着去外面吃饭，谁都没有提起秦琴，也没有提起莉莎。既然出来旅游，就不该有所牵挂，只有这样才能彻底放松。 　　辉煌的太阳逐渐远去，沿着海边走向卡西诺赌场，港湾中各式的乳白色游艇似乎展示着摩洛哥人有多么富有。赌场前的广场上，有不少人在欣赏地中海的落日云彩。和馨雨在此逗留片刻，我忽然想起王福老先生教过的一句古文：“秋水共长天一色”。那是古代的文人对自然的咏叹。在这物质化的世界里，也许只有自然的美景才能换回人们对精神的反思。 　　步行穿过精致的花草树木和美轮美奂的雕塑，我和馨雨走进蒙特卡罗真正的核心：卡西诺大赌场。 　　卡西诺大赌场的设计师就是巴黎歌剧院的设计师，因此，这座依照拉斯维加斯豪华赌厅建造的赌场，在尊贵的气派中尽显浪漫和典雅。 　　穿梭在这里的都是穿着昂贵礼服的富豪，出手阔绰，谈笑风生，丝毫没有那种低级赌场的叫嚣和喧闹。 　　馨雨勾着我，微笑着进入赌场的中心。所有人都将自己的精力投入在赌桌上，我们像是一对有钱的新婚夫妇，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我问馨雨，“你带了很多钱过来吗？” 　　馨雨故作神秘地摇摇头，用手指着一个方向，“你不是有个很有钱的日本朋友吗？”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我很快看到明子和织田。 　　“从你朋友那里借点赌资，你不会介意吧？”她抬头看着我，眼睛里充满期待，还有一丝少见的狡诈。 　　“当然不介意。”我带着她走向明子。 　　织田不愧是忍者，立刻感觉到我的接近，扭头望着我和馨雨。明子也很快看到我们，将筹码从桌子上收回，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我和馨雨。 　　明子今晚穿着一身黑色织花长裙，富贵逼人。身旁的织田穿着黑色的阿玛尼，令人感到英俊的同时也感到难以靠近。而我穿着白色干净的西服，馨雨的衣服外面罩着一件白色网状披肩，我们两组人，一正一反，互成对照。 　　“有兴趣一起赌两局吗？”我将织田撩在一旁不管，只问明子。 　　明子看看我，又看看馨雨，点点头，“好。” 　　赌博的方式是赌场里最流行的“轮盘赌”。规则很简单：庄主宣布开赌后，由掌盘人将轮盘逆时针转动，将象牙球放在轮盘面上，在小球转速下降之前，参赌者可以不断对各种图案下注。最后小球落入某两个金属间隔之间，由标示的图案决定各参赌者的输赢。 　　馨雨手里拿着不多的几个筹码，而明子面前则摆放着一大堆筹码，不仅是衣服的颜色，连财力都形成鲜明的对比。 第86章 馨雨的赌技 　　在庄主示意之下，掌盘人将轮盘快速转动，将象牙球放上。众人纷纷下注，馨雨看了几秒，将一部分筹码放在某个图案上。明子犹豫一阵，拿出面前的一些筹码，放在另一个图案上。 　　轮盘的转速慢慢的减缓，所有人都紧张地看着下方的轮盘。噔噔噔……小球在金属格子上轻轻跳跃，终于落入一个图案里。既不是馨雨看中的图案，也不是明子看中的图案。 　　有人轻声惋惜，有人直呼“Lucky”，掌盘人把输掉的赌注收起来，抽取一定的酬金之后，将钱付给获胜者。 　　我对馨雨笑笑，表示没有关系。 　　等周围的人平静下来，掌盘人再次转动轮盘，人们再次纷纷压注。 　　馨雨看着轮盘，沉思片刻，将剩下的所有筹码放到一个图案上，这个举动，让我也大吃一惊。 　　看到馨雨这么做，明子不解地摇摇头，将筹码放在其它的图案上。 　　轮盘渐渐停止转动……小球咯噔一下，不偏不倚地落入馨雨选中的图案里。 　　馨雨并没有我预料的那么兴奋，只是微微一笑，收下掌盘人分给她的筹码。 　　轮盘再次转动，馨雨凝神观察一阵，将所有的筹码放在某个图案上。明子则胡乱瞎猜一个图案，将大把的筹码推到那里。 　　轮盘停止……馨雨又赢了，她微笑着，慨然接受胜利。她的连续两次胜利，引得众人对她纷纷侧目，佩服她的运气实在好。 　　而我顿时觉得馨雨这女人很不简单。 　　第四次，馨雨拿出一半的筹码，压在一个图案上，输了。人们这才把注意力从她身上挪开，将注意力放在眼前的图案上。 　　又输掉一些筹码之后，馨雨将所有筹码放在一个图案上，这一次，她果然又赢了。如此几个轮回，在不知不觉中，馨雨面前的筹码砌成了几幢高楼大厦。相比之下，每次都放出大量筹码的明子，她面前的筹码越来越少。 　　馨雨从座位上站起来，对我笑笑，“我们去玩其他的吧，钱已经够多了。” 　　“好啊。”我将筹码装进袋子，牵着她的手准备离开。 　　织田忽然出现在我身后，用严厉的眼神盯着馨雨，“你很厉害，但是我们再玩一会儿怎么样？”这家伙果然会说中文，以前总是深藏不露。 　　但真正令我不满的是他对馨雨的态度，我刚想推开他，馨雨却坐回座位，“好吧，那就再玩一会儿。” 　　织田跑回明子那边，用日语恭敬地问明子，“明子小姐，可否让我赌一会儿？” 　　明子脸色发青，早已经不想赌，此时织田这么要求，也就同意让织田帮她下注。 　　轮盘刚刚转动，织田就将明子面前的所有筹码压在一个图案上，周围的人都忍不住佩服他的胆魄。 　　馨雨长长地叹口气，对我说，“那人是个高手。”她拿出一小部分筹码，放在一个与织田不同的图案上。 　　果然不出馨雨的意料，织田选择的图案是正确的，他一下子就替明子赢回大量的筹码。 　　接下来几局，馨雨随意地挑着图案，下注只下少量的筹码，似乎不是准备赢钱，只是在陪织田消磨时间。 　　织田连续赢着大把大把的筹码，引起赌桌上议论纷纷。 　　我凑近馨雨，“估计很快就要更换掌盘人了。” 　　馨雨点点头，将手里的几个筹码很随便地扔到一个图案上。 　　果然，几分钟之后，一个穿着黑色马甲的年轻人来换班，将原本的掌盘人换了下去。 　　馨雨从座位上站起来，把筹码统统交给我，“相信你也看出诀窍了，再玩下去就没什么意思了。” 　　所谓的诀窍，就是要以敏锐的观察力和迅速的判断力，根据掌盘人推盘的力度和小球下落的角度，计算出小球最终下落的位置。馨雨可能是这方面的行家，但织田仅仅通过半小时的观察，就能准确无误地掌握这个本领，他的实力不可低估。 　　织田不愿重新摸索新的掌盘人的用力习惯，反正钱已经都赢回来了，就和明子也离开了“轮盘赌”的桌子。 　　接着我和馨雨一起去玩“吃角子老虎”，这基本就是靠运气，反正刚才赢了许多钱，我和馨雨将大量的筹码塞进机器，玩的不亦乐乎。而我们的运气似乎很不错，玩了好久，反而还赢了不少。 　　我们兴奋地把花花绿绿的筹码装入袋子，突然看到织田和明子也过来玩“吃角子老虎”，不愿和他们发生纠缠，去玩“百家乐”。 　　“百家乐”可以算是赌场中华人最喜欢的游戏，因为它十分简单，而且赌场这个庄家的优势在这个游戏上并不多。 　　台桌分为“庄家”、“闲家”、“平局”三种投注区域。下注者在发牌前压注到某个区域，发牌后，庄家和闲家之中，总点数最接近9点的一方获胜。不论压“庄家”赢还是“闲家”赢，都是一赔一的赔率，只是赢钱者要扣除5％的佣金。若出现平局，压“平局”者获胜，赔率是一赔八，此时，下注在“闲家”和“庄家”者不输不赢。 　　“这是懒人的游戏，”我靠近馨雨，“不论输多少局，只要你赢一局，就可以回本，而且可以赢钱。” 　　馨雨回头看着我，“你的意思是，如果输了，第二局下注的钱是第一局的两倍？直到把输掉的钱赢回来？” 　　“如果赢了，第二局还是按照第一局的筹码下注，这样的话，第一局的钱就稳稳当当地赢到手了。” 　　馨雨笑笑，“确实有人这么做，这叫百家乐翻倍法。但你说的，并不是最好的方法。” 　　我望着她泛着水波的眼睛，“请赐教。” 　　“知道数学中的费波纳奇数列吗？”她眨眨眼睛，看着我。 　　“1，1，2，3，5，8，13，21，34，55，89，144……”我熟练地背给她听。说穿了，这是个很简单的数列，规律是后一个数字是前两个数字的和。 　　馨雨伸出手，做出制止的动作，“在百家乐的玩法中，去掉费波纳奇数列前面一个重复的1，按照1，2，3，5，8，13，21，34这个数列来下注，这就是渐进翻倍法。下注时是先下1注，羸了就继续下1注，输的话就下2注，再输的话就下3注，再输就下5注，依此类推。我想，你应该能明白这里面的道理。” 　　我露出赞许的表情，“赢一局就可以抵消前两局损失，即使当天赢的局数比输的局数少，照样可以有钱赚。就算运气特别差，用这种方法，输钱也会输的比较慢。” 　　馨雨点点头，摆出满意的笑容，“你是我见到过最聪明的人。不过运气差，还是会输钱。因为这个赌桌是有投注上限的。” 第87章 圣手明王 　　应用馨雨所谓的“渐进翻倍法”，果然很容易就赢钱，我对她是越来越佩服，对她的身份也越来越感兴趣。以她这种赌博的本事，来赌城走一趟，就可以不愁吃穿，根本不用在慕尼黑开一家不怎么挣钱的婚纱店来维持生计。 　　“林天？”正赌得兴起，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男人的声音叫我的名字。 　　回头一看，居然是老爸生意上的合伙人丁老板，我平时都称呼他丁叔叔。 　　丁叔叔是老爸的挚友，许多青龙会实际控股的公司都是他在前台打理，但他本人不是青龙会的人，他也从不参与青龙会帮会的事务，他至多是一个有着青龙会背景的大商人。 　　丁叔叔圆圆胖胖，其貌不扬，但凭着他精明的经商头脑，在旧金山甚至美国的商界占有重要的一席之地。他和老爸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喜爱赌博，因此虽然觉得在这里碰到他有点巧合，但我并不十分惊讶。 　　倒是丁叔叔满脸的惊喜，因为他知道我不喜欢赌博。 　　“丁叔叔，真巧啊。你一个人来的？”我站起身，很客气地用英语向他打招呼。因为丁叔叔说中文带有很重的温州口音，我听不太懂，所以我们之间的交流向来使用英文。 　　“法国办完事情，顺便来这里玩玩。你怎么还没回去，你老爸不是对你发出最后通牒，让你这星期回去吗？” 　　“我打算星期天回旧金山。” 　　丁叔叔“哦”了一声，眼睛看着我身旁气质优雅的馨雨，“这位是……” 　　“这是我朋友，叫馨雨。” 　　我介绍完，馨雨只是很公式化地对丁叔叔笑笑。 　　丁叔叔看着馨雨，眼神有点浮游不定，小心翼翼地问馨雨：“我们是不是见过？在香港？” 　　“对不起，你肯定认错人了。”馨雨的语气很坚定，也很冷淡。只有和她相处三个月之久的我才能发觉，她流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紧张。 　　“不好意思，我只是觉得你很像我一个朋友的女儿。”我内心很希望丁叔叔能继续说下去，但他忽然看见不远处的明子，指着那里问我，“那边那个黑衣服的女孩子，是不是渡边明子？” 　　还没等我回答他，明子却已经看见了体积庞大的丁叔叔，由织田陪伴着走向我们这里。 　　“丁叔叔，你好。”明子用英语向丁叔叔问好，并深深鞠躬。 　　丁叔叔看看我和馨雨，再看看明子和织田，问我们，“你们一起来的？”他一定觉得很纳闷，我是为了逃避明子而离开旧金山，怎么此时又和她一起来这里玩？ 　　“只是巧合而已。”我瞥一眼明子，冷冷地道出真相。 　　丁叔叔沉默几秒，拿出长辈独有的语重心长的口气，“你们这样不是办法。林天，你老爸的意思是，一个月后让你和明子结婚。” 　　明子用眼睛瞄着我，似乎在向我炫耀，她上次说的不是谎话。 　　我讨厌别人提起这件事情，尤其是现在，馨雨就在我旁边的情况下。一个原本能够隐藏的秘密忽然被公开，这就仿佛一个游戏快要完成的时候突然失败，令人又羞又怒。 　　馨雨抬头看我一眼，微微皱着眉头，似乎在替我惋惜：这样的女人，你要娶她为妻？ 　　馨雨的眼神令我更加恼火，我深深吐出一口气，“我不会娶她的，一个月之后也好，两个月之后也好。我这辈子都不会娶她！” 　　丁叔叔没想到我的反应如此强烈，他又看到明子难堪的脸色，意识到自己不该提起这个糟糕的话题，于是急忙找借口离开，“时间也差不多了，我要去赶飞机。林天，你自己考虑清楚，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老爸是出名的火爆脾气。” 　　不愧是美国商界的不倒翁，说话都这么有技巧。看似是在提醒我，其实是安慰明子，我的老爸是站在她那一边的，只要有这个王牌，我总有一天会屈服。 　　丁叔叔很快消失在赌场的茫茫人海中，留下我们四人更加别扭。 　　再无心情赌博，馨雨将筹码换成钱，和我一起回附近的罗依宾馆。明子的眼睛里几乎快喷出火焰，和织田紧紧跟在我们后面。 　　回到房间，我将门锁上，脱下外套直奔浴室，试图用热水洗去一天的疲劳。 　　换上干爽的睡衣，走出浴室，见到馨雨已经躺在被子里看电视，准确地说，她并没有看电视，仅仅是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前方变换的电视屏幕。很明显，她在想心事。 　　我呼出一口长气，从她眼前越过，钻进旁边一张床的被子里，不断调整着姿势，故意弄出很大的声响。 　　她终于将眼神呆滞的状态结束，扭头看着我，“你干什么？不会安静点吗？” 　　“我心里不爽快。” 　　“不爽快就快点睡觉。”馨雨将电视关掉，将吊灯关掉，将台灯关掉，将整个房间扔到黑暗里。在这种状况下，我再也看不清她的表情，也无从得知她是不是继续想心事，只是能微微地察觉她的气息。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开口打破凝成一块的空气，“馨雨，‘圣手明王’是你什么人？” 　　距离我半米远的地方，过了好久还是没有声音，只有依然微弱的呼吸声。 　　“馨雨，我知道你没有睡着。”我再一次打破沉静。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馨雨终于说话，空气不再那么凝固。 　　“那你是谁？” 　　“你的好奇心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厉害？你刚来的时候，并不是这样的。” 　　馨雨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提出一句语气凌厉的反问。 第88章 馨雨的身份 　　我也没有回答她的提问，提出另一个话题：“我向秦琴坦白了一些真相，所以，我觉得大家都应该冷静一下。” 　　“别人的事情，我没有兴趣。” 　　“我是美国青龙会的少帮主。” 　　“哦是吗，听上去很威风。”馨雨的语气里充满了嘲讽。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早就知道了。但我怎么都没有想到，你是香港赌神‘圣手明王’的女儿。” 　　“你的想象力很丰富。” 　　“你和我一起来蒙特卡罗，说明你不怕被我猜出你的身份。现在何必遮遮掩掩？” 　　馨雨好久都没有说话，忽然，她说：“知道，又何必说出来？在这一点上，你像个孩子。”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的身份的？” 　　“这很重要吗？” 　　我忽然发觉，馨雨很擅长用反问言辞犀利地驳回我的提问。 　　“OK，一点都不重要。”我有些无奈，“我已经分不清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我老爸和你父亲有些交情，我想知道，你的父亲，是不是真的过世了？” 　　“拜托，你不要再问了。”她的话语里，有一丝命令，也有一丝哀求。 　　我确信，在这个问题上，她有一道很深的伤口，于是我不在追问。揭人家的伤口，是残忍的行为。 　　“那个日本女人，是你的未婚妻？”可能是为了改变话题，她忽然提起明子。 　　“我从来没有喜欢过她，是我老爸硬要我娶她。” 　　“她是个漂亮的女人，为什么不喜欢她？” 　　“如果我遇到你的第一天，就硬逼着你嫁给我，你会怎么看待我？” 　　馨雨笑了几声，没有作答，因为答案是不言而喻的。 　　“你觉得秦琴和我之间有可能吗？”我再次转换话题。 　　“我不知道，我对感情没有太多的研究。” 　　我思考再三，看着黑漆漆的那个方向，很轻声地问馨雨：“我在你眼里，只是一个隐藏着身份的黑道分子吗？”停顿两秒，我又加了一句，“请你说自己的心里话。”馨雨很少故意撒谎，但也很少说真话，她把自己藏的很深，简单的办法就是少说话。 　　“可能……”馨雨有一点点的犹豫，“不仅仅是那样。” 　　“到底是怎么样的？我就要回到旧金山，你连一句真话都不想给我？” 　　“我……真的不知道。”馨雨仿佛做着某种努力，但最终还是放弃了。 　　我怔怔地看着漆黑的天花板，“遇到丁叔叔的前后，你的态度有很明显的变化，这说明你很介意明子的事情。” 　　“我说过：知道，又何必说出来！”她立刻有些恼怒。 　　我忽然觉得她好可爱。 　　“把手给我。”我将手伸向她那里，悬空在两张床的中央。和被窝里不同，飘浮在空气中的手掌会感到一阵凉意。 　　大约十五秒后，我触碰到馨雨的手。刚从被窝里拿出来的手，尚存一缕温暖。 　　我握住她细长的手指，“不管以前有多悲伤，你都要快乐起来。不管以后有多困难，你都要坚强顶住。因为，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相信我。” 　　“谢谢。” 　　馨雨将手缩了回去，我感到不仅是手臂，整个人都刹那间失去依附。 　　“但我没办法接受你的感情。况且，你真心喜欢的是秦琴。我是个沉沦在阴影中的女人，你不用同情我。追求自己真正的幸福，才是对我最大的鼓励。你，”她沉默片刻，“千万不要放弃秦琴。” 　　“我并没有挽救你的意思，你在我眼里，一直是个健康美丽的女人。我也不想让秦琴接近我，她可能是我的幸福，但我不是她的幸福。” 　　“世界上的事情，往往都是这样的。”馨雨轻声发出一句感叹。 　　“太晚了，睡吧。希望明天又是个好天气。”我将自己埋进被子里，躲进更深的黑暗里。 　　“放心吧，这里每天都是好天气。”一句轻松的话，结束了整个沉重的谈话。 第89章 混乱不堪 　　第二天果然是个好天气，阳光明媚的好天气。 　　可惜我们要走了，离开这个阳光明媚的蒙特卡罗。 　　今天已经是星期六，回慕尼黑准备一下，明天我就乘飞机回旧金山。 　　馨雨将继续和莉莎相依为命，经营一家不怎么赚钱的婚纱店，受到无数男士的追求；秦琴继续在德国留学，几年之后回到中国或许能做一个钢琴演奏家；孙祧和尹善美不久也会离开慕尼黑，去韩国完成他们的学业；至于明子，很有可能跟着我去旧金山，在那里继续给我添乱。 　　一切都回到原点，我即将从慕尼黑蒸发。 　　回慕尼黑的飞机上，我们没有看到明子和织田的身影，这绝对是令人鼓舞的好消息。 　　今天早上，馨雨很罕见地睡了一个懒觉，我比她醒的还早，但是看到她恬静的模样，我不忍心打搅她。算起来，这是我认识她以来，第一次和她睡一个房间。 　　房间里弥漫着某种淡淡的香味，让我整理衣物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舍不得离开这里。 　　此时她看着机舱的窗外，任凭金色的阳光通过云层的反射侵袭到她身上，这宁静的样子，让我不由想到秦琴乘车时想心事的姿势。 　　想到自己要离开安静祥和的欧洲，怎么都觉得有点感伤。 　　蔚蓝的天空笼罩在我们上方，从蒙特卡罗到慕尼黑，始终眷顾我们，让我的好心情也一直从蒙特卡罗延续到慕尼黑。 　　人的一辈子，总会有几次感情波动，而偏偏我的感情出现波动的时候，秦琴出现了。对于秦琴的感情，只能作此解释。自欺欺人也好，自我安慰也好，秦琴都将慢慢从我的记忆里淡去。 　　出租车驶进第四大街的时候，我那沉默了两天的手机忽然急促地响起来，让我吓了一跳，好心情也顿时被吓跑一半。 　　来电显示的是秦琴的号码，我犹豫着，是接，还是不接。 　　手机的铃声还在持续地响着，仿佛是逼着我接。我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而这种预感，似乎和坐在我身旁的馨雨有着某种联系。 　　我决定接听电话，不论是出于什么理由。 　　“林天，你在哪里？织田像是发疯一样来家里捣乱……”秦琴的声音很紧张，让我也一下子紧张起来。 　　出租车刚好停在秦琴的公寓门口，我冲下车，飞奔着闯进秦琴的公寓。 　　眼前的局势很混乱：织田和孙祧在打斗，但孙祧完全不是织田的对手，客厅被弄得一塌糊涂；明子的手里抱着莉莎，莉莎挣扎着要脱离明子的手臂，可是没有用；尹善美站在离明子三米远的地方，用英语警告明子不要胡来，手里拉着孙善将他护在身后；而秦琴，则拿着手机，半哭半叫地对着手机大喊。 　　“统统住手！”我大喝一声。这是最简单、最有效的控制混乱的方法。 　　见到我进来，织田不敢大意，急忙返回明子身边；孙祧失去对手，急忙回到尹善美母子那里保护他们；孙善呆呆地看着我，没有说话；秦琴这才注意到我已经到来，终于将手机从耳边拿下来；明子看着我，一副凶恶的眼神让我有些心惊。 　　局面暂时安静下来，只有莉莎的哭声在客厅里回荡。 　　这时馨雨也跑进公寓，看到莉莎被劫持，对着明子大喊：“把莉莎放下来！” 　　明子紧紧抱着莉莎，丝毫没有把她放下来的意思。 　　和一个感情失控的女人没什么好多说的，我把问题的解决方式放在织田身上，“织田，你这算什么意思？劫持一个小孩，来为一个感情受挫的女人泄愤？” 　　织田的脸部冷若冰霜，“林天，你不用劝我。我的任务是保护明子小姐，没有任何个人立场。明子小姐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就算她让我死，我也立刻执行。” 　　我明白了，在明子面前，织田只是一个听话的机器。 　　和机器更没什么好多说的，我宁愿和一个感情失控的女人谈判，尽管这对我来说有点难。 　　“明子，把小孩子放下来。”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柔和，其实我心里巴不得上去扇她两耳光。 　　“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你说只要我表现好，你就会娶我。”明子的声音有点哽咽，乍听之下还觉得有点可怜。 　　我知道她因为我昨天对丁叔叔说的话而大受刺激，但我怎么都没有料到她会来这里胡闹。女人冲动的时候，再伟大的预言家，也无法预知她们的行为。 　　“把孩子放下。”我的语气慢慢变冷，耐心也在慢慢降温。 　　“不。”明子的回答很简单。 　　馨雨再也忍不住，一个疾步上前要去抢莉莎，被我急忙拉住。 　　织田这家伙，为了保护明子，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万一让馨雨受伤，事情就更复杂了。 　　“把孩子放下来！你这么做，有什么意义！我明天就回旧金山，你有什么话，到我老爸那边去说！”我的怒火再也压制不住，犹如汽油被点燃，噌地一下窜上心口。 　　“是因为你骗我！”明子声嘶力竭地大喊。 　　“你这个笨蛋！”我箭步上前，伸手去抓明子的手。 　　织田张开手臂拦在我面前，右手的袖口里刷地一下滑出一把短刀，手指一夹，朝着我猛刺过来。 第90章 第三方势力？？ 　　我脖子向后一仰，躲过他的短刀。向后一步，右手插进衣服内侧，掏出手枪对着织田毫不犹豫地开枪。 　　织田双手一按，用刀面堵住我的枪口，但经不住子弹的冲击，手臂一震，向后猛退数步。 　　没等他稳住脚步，我对着他又是一枪，他恰好躲到沙发后面，子弹飕地射进沙发里，激起白花花的棉絮四处飞扬。 　　还有最后一颗子弹！我扑向沙发，将手枪插进刚才子弹打出的裂口，隔着沙发的布层，对着沙发后面的织田开枪。 　　叮！塑料子弹从织田的头发中穿过，打中瓷砖，将瓷砖打裂，迅速弹到客厅的某个角落里。 　　没时间犹豫，我将沙发推倒，准备把织田压在身下。谁知他的反应更快，一个翻身起来，将跑向明子的孙祧拦截住！ 　　“让开！”我用力推开孙祧，继续和织田搏斗。这种玩命的格斗，不是孙祧这种艺术家能参与的。 　　但谁都没有想到，房间里剩下的另一个男性——孙善，忽然从母亲的手里挣脱，朝着明子猛奔过去！ 　　情急之下，我拉住织田，不让他回到明子身边。 　　明子手里抱着不断反抗的莉莎，已经退至墙壁。 　　“你这个坏女人，快放开莉莎！”孙善对着明子的小腿狠狠地踢了一脚，由于他穿的是小皮鞋，这一脚让明子痛得忍受不了，弯下腰，下意识地用一只手掌去捂疼痛的小腿。 　　莉莎乘机对着明子的手臂狠狠咬一口，明子感到剧痛，忍不住将她甩开。孙善急忙拉着莉莎跑回尹善美身边。 　　见此情景，织田对我凶狠地踹出一脚，把我逼退数步，心急火燎地返回明子身边观察她的伤势。 　　秦琴怔怔地看着我，脸部的表情已经凝滞，她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她喜欢的人，是一个拿着手枪和别人殊死搏斗的黑帮分子。 　　但就是这短短的几分钟，使秦琴对我的身份确信无疑，即便她心底存有任何的自我安慰，此时也只能彻底放弃。 　　织田忽然大叫一声，发疯似的扑向尹善美那边。十几年来，明子在他的暗中保护下，从来没有受过伤。今天，一个小小的幼童，竟然当着他的面，把明子踢伤。对于一个把肩负的责任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的人来说，始终完美的任务突然被破坏，这比什么都难以容忍。怒不可遏的织田，把孙善作为复仇的敌人。 　　孙祧护子心切，上前一步去挡，被力大无比的织田一掌劈到旁边，摔倒在沙发上。 　　我急忙对着织田的身后踢出一脚，希望能够铲倒织田，但是织田的反应比以前还要敏捷好几倍，猛地窜起，如同老鹰扑食一般将双臂张开，攻击目标直指孙善。眼看来不及躲避，尹善美将孙善搂在怀里，转身用自己的背部保护孙善…… 　　砰！ 　　随着一记沉闷的枪响，织田停止自己失控的举动，回头看着公寓的门口。 　　门口站着三个穿着黑色皮衣的男人，每人手里都拿着一支M9手枪，枪口上都装着消音器。倒在地上的沙发上，被打出一个大洞，大把大把的白色棉絮从洞口里滑落出来。很明显，刚才那一枪，是打在沙发上的。 　　我和织田对望一眼，都有些迷茫，顿时也都明白，这三个人，不属于我们任何一方。 　　三人站在门口，相同的黑色装束，相同的冷酷表情，这局面僵持了将近三秒。我的大脑快速地运转，近乎直觉地感到这些人和意大利黑手党有关。 　　中间的黑衣人眼睛望着靠墙的明子，缓缓地将自己的手枪举起。 　　不好！我和织田同时意识到这人想要干什么。 　　距离太远，来不及跑过去救援！ 　　啪！一道白影闪过，那人手枪突然被砸落在地，在手枪的旁边，一柄亮晃晃的“手里剑”在慢慢在地上打转。 　　好快的速度！刚才那一招，我一点都没有看清。织田的左手微微抬着，眼睛里泛着野狼才有的凶光，紧紧逼视着门口的三人。 　　剩下二人什么都没说，各自对着织田开枪。只听见叮叮两声，两颗子弹都打在织田的刀面上！ 　　织田手里的两把短刀，一把护住胸口，一把护住额头，两把刀都被子弹打得变形，他在子弹的冲击力下，向后退了几步。 　　厉害！织田能在对方瞄准的一瞬间，判断出他们射击的方位，精确地算出子弹的轨迹！ 　　他明明可以躲开，为什么……我忽然看到他身后的尹善美和两个孩子，顿时明白他的想法。这家伙，还不算太坏。 　　乘着那两人有几秒短暂的吃惊，织田将两把凹凸变形的短刀丢向那两人，将他们的手枪也击落在地。 　　那三个黑衣人反应也不慢，将手伸进衣服，各自又拿出一把M9手枪！只可惜，对于织田来说，他们的动作还是慢了点。织田如恶狼冲到他们面前，左手袖口滑出一柄短刀，以快得无以复加的速度，将其中两人的手枪击飞。 　　左手！我忽然注意到织田刚才用的是左手！ 　　我第一次看到他用左手挥刀。我猛地想起来，织田写字用的也是左手，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左撇子。也就是说，以前和我的战斗，他都没拿出真正的实力！ 　　中间那个黑衣人显然也是个格斗高手，在失去手枪的情况下，迅速做出反应，左手劈向织田的头颈，右手去抓织田握有武器的左手。 　　织田只要手腕转动，轻轻一划，那人的手臂就要受伤，奇怪的是，织田竟然将左手缩了回去！他向后一闪，避免脖子被砍，右手的袖口里滑出一柄短刀，刺向那人的手臂逼他撤手。 　　我不清楚织田衣服里到底藏着多少刀，只是眨眼之间，他已经拿出过五把武器；我更我不清楚他为什么一定要通过右手来反击，这样做，只能让攻击变得迟缓。 　　我此刻犹豫的是，我该不该上去和织田并肩作战。 　　看形势，织田虽称不上游刃有余，但勉强还能应付。我若是贸然上前，说不定会被他当作敌人一并攻击。想到这一点，我决定留在馨雨旁边保护她们。 　　三人之中，只有一人手里还握着手枪。他闪到旁边，脱离织田的攻击范围，将手枪瞄准明子。他显然知道明子是织田的弱点，企图用攻击明子来打乱织田的阵脚。 　　我不想明子死在这里，但我没有织田那样的飞刀绝技，只能大喊一声：“织田！” 　　奋战中的织田立刻看到明子处于危险，不假思索就飞身跃向那里，将明子使劲推到一旁。 　　砰的一声，枪声响起。织田在地上打个滚，毫发无损地站起来，暴怒着扑向那三人，将他们的最后一把手枪顺势夺下。 　　而同时，弱不禁风的明子被织田一推，踉踉跄跄地冲向我身旁的馨雨。馨雨伸手去扶明子，却被明子借着冲劲用力推开。 　　咚！在明子的猛推之下，馨雨向后撞到放有许多装饰品的玻璃橱架上。玻璃橱架晃了一下，向下倾倒。 　　“危险！”我急忙抱住馨雨，用身体挡住倾斜的橱架，放置在橱架上的陶瓷花瓶纷纷落下，在地上砸个粉碎。 　　孙祧见状赶紧过来帮忙，将斜靠在我身上的橱架放稳。 　　“妈妈！”莉莎哭着跑过来，紧紧地拉住馨雨的手。 　　我挽起馨雨的衣袖，看到她的手臂被玻璃拉出一道长长的、醒目的血痕。 　　刹那间，我的心里如同被无数的烈焰灼伤，难以控制自己的感情，对着明子打出一个响亮的耳光：“滚！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明子的黑色的眼睛里蓄起两朵银色的泪花，“织田，带我离开这里。” 　　织田将那三人逼退，跳到明子身旁，忽然袖子里伸出一刀。我一时不备，距离太近难以躲避，虽然左胸没有被他刺中，却还是被他刺中肩口，顿时鲜血直流。 　　织田抱起明子，对着封住门口的黑衣人飞出三把“手里剑”，硬是闯出一条生路，带着明子离开公寓。 　　三个黑衣人紧追着织田而去，整个公寓一片狼藉。伤的伤，呆的呆，只有尹善美很冷静地替我找来绷带。 第91章 再见，慕尼黑 　　我坐在破烂的沙发上，一言不发，由尹善美为我的伤口做各种处理。阵阵的疼痛，不断刺激着我的大脑，似乎在提醒我，刚才的打斗，并不是一场梦境。 　　馨雨已经将自己手臂上的血液冲洗掉，并给自己涂上了一些药水。她静静地坐在我的对面，静静地看着尹善美替我包扎伤口。 　　孙祧和秦琴收拾着残破的局面，将子弹、花瓶碎片、沙发的棉絮、地上的血液，以及各种被损坏的东西通通清理干净。孙善和莉莎帮着扫地，虽然还是孩子，但在这种气氛下，他们也变得很沉默。孙善的额头留有一个浅浅的伤疤，是那次为莉莎打架而留下的终生纪念。 　　我注意到墙角那里有一小滩血迹，我和馨雨都不是在那里受的伤，明子也没有受伤，唯一的可能就是织田的。原来刚才他为了救明子，已经被枪击中，却硬挺着继续为明子战斗。 　　那家伙，太顽强了，完全是凭着信念在支撑自己。 　　“你的手，没事了吧？”我看着馨雨，问她。 　　“没事了，不用担心我。” 　　我们之间的谈话，打破了房间里某种抽象的沉闷。 　　秦琴停下手里的活，侧着脑袋看着我，眼神有些异样。 　　因为我的缘故，秦琴没有报警，也没有过多的询问。 　　“伤口不深，休息一段时间就会好。”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尹善美缠完绷带，拍了拍我的肩膀，让我感到一阵剧痛。 　　“莉莎，我们回家。”见到客厅已经收拾得差不多，馨雨招呼着莉莎离开。 　　我什么话都不说，和馨雨一起离开秦琴的公寓。 　　“你回房间躺着吧，我等会儿把饭送进来。”回到公寓里，馨雨诚恳地劝我休息。 　　我摇摇头，看着馨雨，“那些黑衣人，和你有没有关系？” 　　馨雨回头看着莉莎，“去房间里休息。” 　　莉莎乖乖地走回自己的房间，将门关上。 　　“他们是负责保护我和莉莎的。”馨雨满脸的无奈，“你不用知道的太详细。” 　　“我也不想问的太多。”我叹一口气，“我只想问最后一个问题。” 　　“好。” 　　“那些人，是不是意大利黑手党？” 　　“是。”馨雨的回答非常简单，说明她不想说的太多。 　　我不再逼问她，转身走进房间——这个我只能再住最后一晚的房间。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有意大利黑手党保护她们母女，也不是什么坏事。 　　傍晚，馨雨将晚餐送到我房间里，却没有急着走开。她坐在床沿，平静地看着我咀嚼饭菜。 　　我如同一头饿坏的黄牛，将青菜放在嘴里，发出喀嚓喀嚓的声音。 　　等我又吃下一棵青菜，馨雨问我：“明天几点的飞机？” 　　“上午八点。”我喝一口汤，将餐盘还给馨雨，暗叹这可能是我这辈子最后一次品尝馨雨做的晚餐。 　　“明天我送你去机场。”馨雨拿着餐盘站起来，悄无声息地走出房间。 　　过了一会儿，莉莎小心翼翼地打开我的房门，“爸爸，我能进来吗？” 　　“莉莎，进来吧。”我对小巧可爱的莉莎笑笑。 　　莉莎穿着小拖鞋，嘟嘟嘟地跑到床边，仰着脖子问我：“爸爸，你真的要走吗？莉莎会想你的。” 　　我摸着莉莎的脑袋：“放心吧，爸爸会回来的。这两天在秦琴阿姨，是不是很听话？” 　　莉莎点点头，“秦琴阿姨对我很好，尹善美阿姨也对我很好，所以莉莎很听话。” 　　“那么孙善呢？有没有欺负你？” 　　“他没有欺负我。我们在一起玩游戏，很开心。” 　　我再没什么话可以问她，觉得有些尴尬，“莉莎，很晚了，再不回房间睡觉，妈妈会骂你的。” 　　“爸爸，你讨厌莉莎吗？”莉莎顿时觉得有些委屈。 　　“怎么可能，爸爸很喜欢莉莎。” 　　莉莎很真挚地看着我，“我也喜欢爸爸。”她忽然握住我的手，“爸爸，你一定要很快回来。” 　　“我知道了。”我握着莉莎的小手，心中忍不住叹气。 　　在馨雨的呼唤下，莉莎依依不舍地离开我的房间，临走前，再一次嘱咐我要尽快回来陪她。 　　窗户外，秦琴的公寓的灯光，一直亮了一个晚上，我看着那里的灯光，也整整一个晚上没有睡着。 　　客厅里传来健美节目的音乐声，这让我知道，已经是早晨了。 　　起床后，到洗手间把胡子刮的干干净净，让自己觉得一段新的生活即将开始，借以安慰自己的某种悲凉情绪。 　　桌子上放着和往常无异的早餐：面包，红茶，煮鸡蛋。 　　馨雨很卖力地做着健美操，惨淡的阳光透过落地窗照射到她的身上，这和我住到馨雨家第一天的早晨的情形一模一样。 　　“莉莎还在睡觉，我先送你去机场。”馨雨关上电视，用毛巾擦去汗水，去房间里换衣服。 　　等我将早饭吃完，将皮箱从房间里拉到馨雨公寓门口，馨雨已经将车子开到门口。犹如事先排演过，一切都显得很熟练。 　　秦琴忽然从自己的公寓里跑出来，来到我身边，却没有说话。 　　我看她一眼，将皮箱放进车子，默默地钻进车子。 　　“林天。”秦琴似乎下了什么决心，叫出我的名字。 　　我放下车窗，静静地看着她。 　　“我……”她欲言又止，牙齿紧咬着嘴唇，瞳孔在微微颤抖。我看到秦琴公寓的门口里面，尹善美在朝这里观望。 　　我无法忍受这种压抑：“你确信我们之间的这叫爱情吗？” 　　秦琴瞪着云雀般的大眼睛，不解地看着我。 　　“并不是好感积累到一定程度，就能转化为爱情。还有，如果你觉得这里不安全，你可以搬出去。”我关上车窗，对身旁的馨雨说，“机场。” 　　馨雨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轻轻地踩下油门。 第92章 青龙会 　　踏上旧金山的土地，顿时感到一种久违的熟悉。这干燥的空气，这嘈杂的气氛……这就是我熟悉的旧金山，是我成长的地方。尽管有时对旧金山产生厌恶之情，但还是有一股无形的力量牵扯着我。 　　忘记，忘记，把三个月来的一切都忘记在大洋的另一端。在这里，我是林天，是青龙会的少帮主。 　　我深吸一口气，乘车前往老爸所在的青龙大楼。 　　随着一声“林少爷回来了”，大楼里的人全部恭恭敬敬地排成两排，站在走道的两旁，齐声叫道：“少爷好！” 　　我微微点头，走过这条由一个个脸无表情的人围成的道路，径直走进电梯。 　　乘到顶楼，走过长长的红色地毯，来到有着“董事长室”金色铭牌的房间门口，我再次深吸一口气，敲敲门。 　　“进来。”这是老爸那个浑厚而略显苍老的声音。 　　我推门进入，房间里只有老爸一个人。阳光穿过宽广的落地玻璃，斜斜地射到房间的红地毯上、老爸的椅子上、以及桌子上的葡萄酒瓶上。 　　“回来啦。”老爸的声调没有任何变化，以冷淡的态度对待我的归来。 　　“给你买了点德国葡萄酒，让人放到楼下的储藏室里了。” 　　“好。”老爸把桌子上的两份文件扔到我手里，“拿去处理一下。” 　　我转身离开的时候，老爸忽然说：“明天早点起床，去你妈妈那里。” 　　“我知道了。”我握着沉甸甸的文件，离开办公室。 　　去自己办公室的时候，顺便去看看阿虎哥，可惜他不在，想必是出门办事去了。回到自己房间，将文件浏览一遍，纯粹是商业上的事情，因为丁叔叔没在旧金山，所以老爸把这些事情交给我处理。 　　老爸很会管理人才，也很有魄力，惟独缺少一份商业头脑。他可能意识到这个问题，所以当我只有16岁的时候，就特意让我跟着丁叔叔学做生意。现在虽说不上面面俱到，但应付一般的生意，也算是得心应手。 　　我立刻拨通电话，约几个大老板出来喝茶，将合作的项目谈妥，初步达成共识。办完这个事情，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下午。 　　回到青龙大楼，发现阿虎哥已经回到办公室。 　　“你今天回来的？最近怎么样啊？”看到我，阿虎哥满脸兴奋，可见他丝毫不知道我和秦琴之间的事情。既然如此，我就不再提起秦琴的事情，省得徒添烦恼。 　　“还不错，就当自己度假三个月。我给你买了点小礼品，让人送到你家去了。” 　　阿虎哥拍着我的肩膀：“有什么好客气的。对了，那个叫秦琴的小姑娘，最近没遇到什么麻烦吧？” 　　我受伤的肩膀被他拍得疼痛无比，但我忍着没有表现出来。听阿虎哥的语气，似乎和秦琴一点都不熟。看来他也只是因为顾彩妮的嘱托才让我帮忙照顾秦琴。 　　“本来就只是一次偶然事故，没什么大麻烦。”若是详详细细地解释，恐怕要说上好半天，我转移话题，问阿虎哥，“‘四条街’和‘酷爱’这两个公司因为生意上的事情有些不和，老爸让我去调解一下，我已经约他们两方的老板晚上出来吃饭，你晚上和我一起去怎么样？” 　　“没问题，我现在把手头的事情处理掉，晚上和你一起去。”阿虎哥做人爽快，这是我喜欢他的理由之一。 　　我也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把三个月来青龙会的一些琐碎的遗留问题整理出来，吩咐下面的人妥善解决。 　　做完这些事情，我躺在椅子上，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劳累。离开三个月，再忽然回来，让我差点难以适应青龙会的工作。犹如一根被闲置三个月的箭弦，忽然把它上弓绷紧，箭弦几乎要断裂。 　　阿虎哥忽然推门而入：“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好的。”我穿上西服外套，跟着阿虎哥一起下楼。 　　旧金山的夜晚格外寒冷，而阿虎哥有着壮硕的身体，反而在寒风中显得精神奕奕。他现在依然参加拳击的训练，也依然参加拳击的比赛，但逐渐的，他已经把生活的重心偏移到青龙会的事务上，这也是老爸希望看到的。 　　我们乘着车，很快就到酒店。踏着整洁的木质地板，我们来到桌子上放满山珍海味的房间里。两个老板都已经到场，各自的身后都站着几个助手。 　　他们同时起立，向我打招呼，也向阿虎哥打招呼。阿虎哥很热络地叫出他们的名字，并和他们握手。只是经过短短的三个月，阿虎哥已经和这些商界的大老板混熟，虽然看上去有些生嫩，但阿虎哥真诚的态度足以弥补他的其他缺点。 　　由此可见，在我离开之后的三个月，老爸真的是很用心地培养阿虎哥，带他见过很多人，让他在旧金山这个圆滑的地界上站稳了脚跟。 　　听取他们各自的陈述，我们觉得他们生意上的摩擦也不算很严重，只是双方都有些意气之争，才把局面越弄越僵。 　　“大家在这里做生意都不容易，能闯出些明堂更不容易。说到底，你们都是华商，不应该互相挤压。这样吧，孙老板，你的公司除了布料，还经营其他的生意，而钱老板是专做布料生意的，你就考虑一下他的处境。关于布料的生意上，你们互相划分一下份额，怎么样？” 　　阿虎哥说的很诚恳，两个老板纷纷点头，接着问道：“具体怎么分？” 　　阿虎哥有些犯难，扭头看着我。 　　我微微一笑：“这样吧，钱老板6成，孙老板4成。你们觉得如何？” 　　钱老板马上表示同意，但孙老板似乎有些不满，我继续说：“孙老板如果觉得自己太亏，也没有关系，你把损失说出来，由青龙会给你赔偿。” 　　见到我这么说，孙老板急忙摆手，“不用不用。我的公司是靠布料起家的，所以对这一块生意有点舍不得。既然是林少爷出面，我怎么还好意思胡闹。” 　　我满意地点点头，“孙老板，你的生意做的这么大，何必在布料这一块斤斤计较。如果你把资金转移到服装成品上，我想，你的生意一定会更大。” 　　孙老板沉思片刻：“林少爷说的，我也一直在考虑。” 　　我举起酒杯：“而布料这方面，孙老板可以与钱老板合作，有机会你们好好商量，来，干杯！” 　　四个酒杯碰在一起，我今天的任务也总算解决。 第93章 顾彩妮？ 　　也许是太高兴，阿虎哥喝得有些醉，派人把阿虎哥送回他的别墅，自己则回到青龙大楼。 　　整幢大楼的房间，只有老爸的办公室还亮着灯。走廊里仿佛一片寂静，但走廊里密布的摄像头和24小时不停轮换的执勤人员，保障着大楼的安全。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将老爸今天给我的两份文件取出来，在尾页添上解决的方案和效果，以及后续工作的注意要点，然后整整齐齐地放在桌子上，伸一个懒腰，从椅子上站起来。 　　远处已经是万家灯火，似乎显示着这个城市的躁动；隔壁的大楼漆黑一片，似乎隐藏着一种不安。青龙大楼最顶层的办公室的落地窗，全部是用加厚的防弹玻璃制成。透过这层厚厚的玻璃，我看到金门大桥上川流不息的车辆，像是飞窜的萤火，快速地在道路上穿梭。 　　虽然站在大厦的最顶层，但还是看不到一丝星光。慕尼黑偶尔能看到满天的星光，而这里的夜晚，总是寒冷而无情。 　　“怎么？还没回去？”随着门被打开，老爸慢慢走了进来。 　　“嗯。”我回头看老爸一眼，继续将目光放向高处的天空。 　　“三个月没见，你好像瘦了很多啊。”老爸把办公室的灯关灭，背着手站到我旁边，和我一起看着窗外。 　　房间里失去光亮，外面的光线像是找到栖息地一样，奔涌着扑向这里，犹如整个旧金山声势浩大地撞向孤单的我。 　　见我没有说话，老爸继续说道：“我觉得你有些变了，这三个月，你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没有派人调查我？”我转头看着老爸，在窗外漫散的灯光映射下，老爸的脸有点冷峻。 　　“我是那种人吗？”老爸瞄我一眼，缓缓走向门口，“如果你不想回家，今天就住在这里。” 　　门啪一下被关上，将走廊的光线也阻隔在外。房间完全陷入黑暗，连我的影子都埋没在黑暗里。 　　我从办公桌的下面取出一套被褥，平摊在地毯上，就这么凑合着睡觉。 　　老妈忌日的前一天晚上，老爸的脾气会变得反复无常，甚至会很暴躁，这一天，我通常是不回家的。 　　第二天的清晨，当整个城市还没有完全苏醒的时候，阿虎哥就来到我的办公室叫醒我。因为中午要去替老妈扫墓，所以必须把今天的事情放在上午集中解决。 　　今天遇到的都是一些小事件，大多是华人之间的纠纷，处理起来并不是特别费事。将一切弄妥，我看看手表，再过两个小时就要出发去墓地。 　　手机忽然吵闹起来，我心里祈祷不要是什么棘手的大麻烦，来不及看号码，直接接通。 　　“林天，我在旧金山，你在哪里？” 　　我怎么都没有想到，这是秦琴的电话，更是怎么都没有想到，秦琴来到了旧金山。 　　我的心一下子变得复杂而烦乱，犹如窗外金门大桥上密密麻麻的汽车。 　　她来旧金山了，怎么办？怎么办？ 　　她的声音听上去很着急，甚至有一点哭泣的味道。 　　我再次抬起手臂看看手表：两个小时。 　　“你在哪儿？我过来！” 　　我近乎是对着手机愤怒地大喊。 　　见到秦琴的时候，她身旁还站着一个比她稍高的女孩。 　　我觉得她的脸有点熟悉，看到她的眼睛之后，我忽然想到，这就是那个顾彩妮，那个有着抹不去的忧伤眼神的顾彩妮。 　　秦琴见到我，没有太兴奋，也没有太感动，一张脸像是被忧愁的感情麻木了，十分安静地看着我慢慢走向她。 　　“你是林天吗？我们找个地方谈谈。”顾彩妮说话，没有尹善美那么自信，但比起秦琴要成熟很多，而且言语里有一种很亲切的温柔——虽然我觉察到，她对我深怀戒心。 　　秦琴像是一个木偶一样，被顾彩妮牵着走向咖啡屋。我跟在她们后面，心里有点七零八落。 　　咖啡屋里，秦琴坐在顾彩妮的身边，只是看着我，没有说话。顾彩妮坐在我的对面，逼视着我，并不特别友善。这情形，就好像受到欺负的孩子在母亲的支持下来讨个说法。 　　我只有不足两个小时的时间，看来还是必须我先开口。我问秦琴，“不在慕尼黑读书，你来旧金山做什么！”我有点难以控制自己的感情，话语里免不了有些责问的口气。 　　“我……”秦琴低下头，觉得难以启齿。 　　顾彩妮急忙插话：“秦琴什么都跟我说了，我觉得很惊讶。我一点都不知道你和阿虎是黑帮的人，早知道是这样，当初我就不会拜托阿虎让你照顾秦琴。唉，这个阿虎，怎么会……” 　　顾彩妮叹口气，一脸的无奈。很明显，她不希望阿虎加入什么青龙会。 　　这种类似于孙祧的偏见让我顿时很生气，狠狠瞪着她，“我就是黑帮，那又怎么了？” 　　顾彩妮也有些生气，但她温柔的嗓音使得她的怒气没法体现，“所以，我要找你出来谈谈。” 　　“所以，你就把秦琴从慕尼黑叫到这里来？”我的声音变得更响。 　　她被我的气势震慑，眨着眼睛，一下子不知道如何组织语言，过了一会儿才说：“不是的。昨天晚上秦琴打电话给我，说今天她要来旧金山，我看她说的很坚定，怕她来这里出事，所以就从纽约赶过来。” 　　我忽然觉得这个顾彩妮真有意思，我只不过故意为难她一下，她就一五一十把事情全都告诉我。和富有主见的尹善美相比，她真是太软弱了。 第94章 扫墓 　　我仔细看秦琴，尽管用化妆品掩盖过，但我还是能看出她眼圈有点红红的印记。傻乎乎的家伙，怎么会做出来旧金山找我这种傻事情……我心里暗暗叹气。 　　我碰了碰秦琴握着杯子的手，“喂，回去吧。” 　　秦琴只顾摇头，没有说话。 　　顾彩妮实在看不下去，又说话了，“林天，我问你，你对秦琴做过什么？”无奈她说话实在是太温柔，即便是审问的语句，由她说出来，也那么没有威慑力。 　　“什么都没做过。”我冷冷地回答她。 　　“那……那……”她有些气急，想了半天，“我劝你离开秦琴。” 　　顾彩妮这个女人一点都不适合谈判，却偏要替秦琴出头，简直让我啼笑皆非。现在的问题根本就不在我，而在秦琴，拜托她搞清楚这一点再来质问我。 　　“好吧好吧，我离开。”我站起身，将小费放在桌子上。 　　“你……”顾彩妮睁大眼睛抬头看着我，“你坐下，我们再谈谈。” 　　“我还有事，再见。替我把秦琴送回机场，谢谢。” 　　我抬手看看手表，还剩一个小时，足够我赶回青龙大楼。 　　回到办公室，老爸他们正准备出发。我什么都没说，跟着阿虎哥下楼，一起乘上车子。老爸和王福老先生乘着另一辆车，行驶在我们后面。 　　王福老先生是青龙会的神医，也是老爸的师兄。说是师兄，却比老爸整整大了二十几岁，几乎可以说，他是看着我老爸长大的，因此老爸始终对他很尊敬。 　　当初老帮主传位，选继承人的时候，王福老先生德高望重，我老爸聪敏好学，对于这两个人选，老帮主很犯难，但王福老先生主动退出竞争，把帮主之位让给老爸，自己心甘情愿地去研究他的医术。 　　如果当初王福老先生愿意当帮主，那么现在的形势将完全不同……世事无常，正如王福老先生挂在嘴边的话：难料者，天意也。 　　我胡思乱想的时候，车子忽然停了下来。 　　老爸拿着鲜花，带着王福老先生、我、阿虎，沿着白色的石头台阶走上山头。其他的人，一律守在山下，不许随意上来。 　　在母亲的墓前，老爸把花放下来，燃上两柱香。 　　蓝色的烟袅袅升起，在半空中被微风吹散，隐入周围的花草中。 　　面对着老妈有点模糊的照片，老爸站着，没有说话。老爸一直认为，老妈的死，他负有最大的责任。 　　一阵大风吹过，带来一些树叶，蜷缩在老妈的墓碑前。 　　老爸弯下腰，拾起老妈照片前的树叶，将它们扔到一旁。 　　王福老先生叹口气，拍拍老爸的肩膀，“林风，她知道你的心意了，走吧。” 　　老爸摇摇头，“阿虎，你搀着王福先生下去等我。” 　　于是阿虎和王福老先生一起沿着台阶走下山坡。只留下我们父子两个，默默地站在老妈的墓前。 　　“林天。”老爸有些艰涩地叫着我的名字。 　　“怎么了，老爸。” 　　“两个小时前，你去了哪儿？” 　　我心里咯噔一下，暗觉不妙。 　　老爸转身看着我，“在你妈妈的面前，不要说谎。” 　　“我去见了两个朋友。” 　　“是吗，什么样的朋友？”老爸紧紧逼问，我更加觉得糟糕。 　　“普通的朋友而已。” 　　老爸长长地叹口气，“在旧金山，没有什么事情能瞒得过我。我本来想提前来这里，后来发现你不在大楼里，派人去找你，却发现你和两个女孩子在咖啡屋里聊天。” 　　“老爸，我……” 　　老爸没有给我解释的机会，“你妈妈的忌日，你竟然还有心情和女孩子出去喝咖啡。” 　　我沉默着，没有说话。虽然老爸看到的是表象，但他说的没有错。 　　“那两个女孩子是什么人？” 　　“都只是普通人。” 　　老爸忽然对我甩出一个耳光，我可以躲，但我没有。 　　“事到如今，还想瞒我！我刚才派人查过了，其中一个女孩子，是特地从慕尼黑过来找你的！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我咽下口水，轻声说道：“老爸，我想退出青龙会。”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老爸瞪着铜铃般的眼睛看着我。 　　“我想退出青龙会。”我说得很轻，但吐字很清晰。 　　啪！又是一个响亮的耳光。我早已料到，所以也不躲，只觉的脸颊的两边都火辣辣地疼。 　　“跪下！”老爸对着我的膝盖狠狠踢出一脚。 　　我扑通一下跪倒在母亲的墓前，老妈的照片就在我的眼前，她的嘴角有着和蔼的微笑。 　　“什么时候想通了再站起来！”老爸对我背部用力踢出一脚，让我差点撞到老妈的墓碑上。 　　老爸重重的脚步越来越远，接着是一列车队启动的声音，再接着，是车子快速驶远的声音。 　　又是一阵大风吹过，带来几片树叶。我跪在母亲的墓前，将树叶放在手心里，眼眶逐渐湿润。 第95章 固执的秦琴 　　太阳一步一步爬到我的头顶，恶毒地照射在我身上。接着，又仿佛放弃了我，一步一步地朝西走去。 　　我早已经跪得双腿发麻，但我没打算站起来。这是一场必输的战斗，但我不想输的太快。 　　太阳离去，夜幕降临。昏暗中，只有眼前的白色墓碑巍然不动，而身边的柏树、灌木，都被风吹地哗哗摇摆。 　　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起，惊得四周的夜鸟纷纷飞起，鸟的叫声和拍翅膀的声音杂合在一起，令人生怖。 　　“林天，你还在哪里？”手机里传来阿虎哥的声音。 　　“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 　　“我一天没吃东西，撑不住的。你再坚持一会儿，我给你送点吃的来。” 　　“你不要过来。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我说错了话，跪到死也没有怨言。”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忽然又说：“其实林叔也很心疼你的，我给你送东西吃，就算被发现，他也不会怎么惩罚我的。” 　　“阿虎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真的不想连累你。对了，有件事我要告诉你，你那个叫顾彩妮的朋友来旧金山了，你最好和她联系一下。这里比较乱，要是发生意外就不太好了。” 　　“我会和她联系的。你真的挺的住？” 　　“放心吧，我老爸明天肯定心软。还有，如果那个顾彩妮还没有回纽约，你千万不要把我跪在这里的事情告诉她。”按照我的估计，那个顾彩妮一定会花一个晚上的时间好好劝导秦琴，她们应该还留在旧金山。 　　我挂断电话，将手机置于关机状态，省得其他人再打电话给我。阿虎哥为人忠厚，他既不愿得罪我老爸，又不愿看到我受苦，与其让他两面为难，不如我装得坚强点，但他不用担心。 　　其实，我此刻饥肠辘辘，全身乏力，还没等我老爸心软，我应该就已经昏倒在这里了。但就算昏倒，我也不会向我老爸求饶。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天色更加昏暗，连眼前的白色墓碑都隐没在黑暗里。天地之间，仿佛只我一人，孤寂之感，点点滴滴地抽去我剩下的精力。 　　啪嗒！我的额头被一滴冰凉的雨水打中。 　　Shit！偏偏这时候还下雨。幸亏这里是气候干燥的旧金山，而且现在的季节，即便下雨，也只能是毛毛细雨。 　　细雨随着冷风飘下，钻入我的衣领，润湿我的头发。在雨水的助威下，冰冷的感觉越加厉害。 　　我还是像根木头一样跪在老妈的墓前，一动不动。 　　老妈说过的话，我都差不多忘记了。只记得我小时候摔倒，老妈总是会说一句话：“你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这点疼，怕什么！” 　　当时不明白什么叫“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只觉得老妈眼神透出的坚毅能给我勇气。 　　刮风、下雨，这都不算什么。我林天，绝不是一个投机取巧，逃避困难的人。 　　啪啪啪……一阵急凑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啊！”这是秦琴的声音，因为天暗路滑，她摔倒在台阶上。 　　我想下去扶她，但麻木的双腿一点都没有力气，我根本站不起来。 　　既然无法离开青龙会，再有任何感情也是徒然。我闭上眼，不再理睬她，用脸庞感受着冰雨的鞭策。 　　啪啪啪……急凑的脚步再次传来，只是节奏有点不自然。秦琴的脚，一定是有些受伤。 　　“林天，你不要再跪了！”她跑到我身旁，用双手拉我，但力气不够，没能将我拉起来。 　　我轻轻将她推开，“你走吧。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我都知道了！你这个傻瓜！你是因为想退出青龙会，才被罚跪在这里。我都知道了！”她一边说，一边哭，用力扯我，但终究没法移动我。 　　“你是怎么知道的？”我揪住她的手，让她放弃无谓的拉扯。 　　“刚才阿虎哥给彩妮姐打手机，问她是不是来了旧金山……彩妮姐怕阿虎哥担心，就骗他说已经回到纽约了……后来彩妮姐向阿虎哥问你的事情，他就把你跪在这里的事情说了出来……”秦琴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说话。 　　“然后顾彩妮就把事情告诉了你？然后你就一个人跑了过来？” 　　“我真的担心你……”秦琴抱住我，泣不成声。 　　“你这个笨蛋！你知道旧金山有多乱吗？！一个女孩子晚上乱跑有多危险你知道吗？！”我用力摇晃着她的肩膀，大声喝问她。 　　“我不管，我怕你跪在这里会晕过去……”秦琴拼命摇头，紧紧抱住我。 　　“你这个傻瓜。”我将她抱在怀里，用自己的身体替她挡住如雪花般飘下的雨水。 　　噔噔噔……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阿虎哥和顾彩妮出现在我们面前。 　　“秦琴，你果然在这里！”顾彩妮把秦琴从我怀里拉开，替她穿上雨衣。而阿虎哥也替我披上一件雨衣。 　　“彩妮姐，我等不到明天早上。一想到林天在这里淋雨，我心里就觉得难受。”秦琴扑在顾彩妮的怀里，再次泪流满面。 　　顾彩妮怜惜地抚摸着秦琴的头发，眼睛看着我，“林天，对不起，我原本以为你是在玩弄秦琴的感情。” 　　我长长地叹口气，“你们都回去吧。阿虎哥，你送她们回去。” 　　秦琴忽然从顾彩妮的怀里挣脱，紧紧拉住我的手臂，“林天不走，我也不走。” 　　“秦琴！”我对着她大喝一声，“你留在这里又有什么用！快回去！” 　　“我不走！都是我的错，我陪你跪！”秦琴扑通一声，跪在我旁边。 第96章 难道是考验？ 　　这样一来，便形成了僵局。我不走，秦琴不走，顾彩妮不走，阿虎哥也不走。难道四个人都留在这里任凭风吹雨打？ 　　秦琴意志十分坚定，连顾彩妮也无法劝她，只能后悔把我跪在这里的事情过早地告诉秦琴。阿虎哥替顾彩妮撑着雨伞，也想不出破解僵局的办法。 　　我伸出手掌，“阿虎哥，把雨伞给我。” 　　阿虎哥把雨伞给我，接着问我，“你要离开这里？” 　　“我不会走。秦琴留下来陪我。你送顾彩妮回宾馆。” 　　顾彩妮马上反对：“不行，秦琴不能留在这里！” 　　我的语气和雨水一样冰冷，不容置否：“阿虎哥，带顾彩妮走。到明天早上之前，不要让她过来。” 　　“彩妮姐，你走吧。我不会有事的。”秦琴忍不住劝顾彩妮走，她想在风雨里陪着我，但又不想让顾彩妮跟着受折磨。 　　顾彩妮还是坚决要带秦琴一起走。这个表面柔弱的女人，在保护朋友的时候却异常执着。 　　“阿虎哥，你想让顾彩妮也在这里淋雨吗？快带她走！”我对着阿虎哥大喊，觉得自己所剩不多的精力都随着这一喊而几乎用完。 　　“好吧！”阿虎哥忽然抱起顾彩妮，飞奔着走下山坡，顾彩妮的叫声渐渐模糊，最终消失在黑暗里。 　　天空的小雨还在稀稀散散地下着，我替秦琴撑着伞，自己的半个身子暴露在绵绵细雨中，雨水顺着发根淌入我的背部。 　　秦琴忽然问我：“为什么那么傻？为什么要跪在这里？” 　　“因为我惹我老爸生气了。” 　　“这不是真正的理由！没有人可以让你心甘情愿地跪一整天。”秦琴忽然大声地叫嚷。 　　“因为……”我仰起头，让雨水冲刷脸颊，“我想忘记你。” 　　我何尝不知，老爸会因为我那句“想退出青龙会”而勃然大怒。我以为老爸的惩罚，是能够让我忘记感情的苦药，最后才发现，那只是一剂麻醉药。 　　秦琴半晌没有说话，接着又问我：“我在你眼里真的很笨吗？” 　　“是的。” 　　秦琴转过头，无言地看着我，大大的眼睛里闪着泪光。 　　“但是，傻瓜，那有什么关系。贝多芬连乘法都不会。”我对她笑笑，轻轻撞她一下。 　　秦琴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前方，“善美姐离开慕尼黑的时候对我说，只要你觉得那个人好，就不要放弃。所以我就来这里找你了。我是不是一个很没有主见的人？” 　　我跪在原地，紧紧握住她的湿润而冰冷的手，“对不起，秦琴。” 　　有生以来，我第一次向人说“对不起”，刹那间，我觉得自己和秦琴之间的坚冰被这句“对不起”敲个粉碎。 　　雨逐渐地停了，但风刮得更加厉害。身上的雨水慢慢被吹干，让人感到更加寒冷透骨。 　　我还是撑着伞，替秦琴挡住刺骨的寒风，两人像是山顶的雕塑一般，僵硬地安置在这里，对外界的反应变得迟钝。 　　我的脑袋越来越沉重，所有的念头在大脑里飞快地旋转，身体的神经像是电线短路一样，断断续续地失去知觉。我知道，从中午一直跪到午夜的我，终于要顶不住了。 　　呼～强风把我手里的雨伞刮走，我身子一软，倒在地上。 　　倒地的一瞬间，我感觉到秦琴扑在我身上，又朦朦胧胧地听到王福老先生的叫喊：“林风，你儿子真的不行了。” 　　老爸这只老狐狸，原来早就来了，一直在旁边看着我……我再也支撑不住，残存的一点知觉也被强风刮得一干二净。 　　等我恢复知觉，发现自己躺在家里的床上，老爸和王福老先生都在我房间里，惟独没有秦琴的踪影。 　　“秦琴呢？”我有气无力地问道。脑袋像是被人用锤子击中一样疼痛无比。 　　“你说那个小姑娘？她也晕过去了，在另一个房间里休息。”王福老先生走到我床边，摸摸我的额头，递给我一碗中药汤剂。 　　老爸瞪着我，“哼”了一声，走出我的房间。 　　我看着老爸离去，皱着眉头将中药喝下，还想问详细的情况，王福老先生摆摆手，“你很虚弱，不要说太多话。放心吧，那个小姑娘只是虚脱，现在已经醒过来了。” 　　听到这些话，我才放心地点点头。 　　“你好好休息，等你精神好一点，我有话要问你。”王福老先生关爱地看我一眼，带着药箱离开我的房间。 　　我摸索半天，终于在床边的衣服口袋里找到手机，急忙拨通秦琴的手机。 　　“林天，你怎么样啊？”秦琴的言语之中充满关切，听她说话的音量，我知道她的身体没什么大碍。 　　“我没事，你呢？” 　　“我也没事，只是全身没有力气。刚才一个老先生来替我看过病，他说话很友善，他也是青龙会的人吗？” 　　“是的，他是青龙会的医生。” 　　“还有一个大叔，跟着那老先生一起进来的。” 　　“那是我老爸。他说了什么没有？” 　　“没有，他什么都没说。他进来看看我，就走了。” 　　“我知道了，你休息吧。等我能起床之后，我过来找你。” 　　“好的。你也好好休息。” 　　电话啪嗒一下挂断，我觉得天旋地转。不行，看来还是必须睡一觉。 第97章 只剩三个月的性命？！ 　　我醒过来的时候，王福老先生坐在我的床沿，用某种悲悯的眼神看着我。 　　“能起床了吗？”他轻声问我。 　　我试了试，似乎可以，于是点点头。我对王福老先生的尊敬，远远超过我对老爸的敬重。他那种“心如止水”的中国传统性格，是青龙会所有人能够得到精神慰藉的源泉。 　　“跟我下楼。”他把衣服递给我。 　　天气十分罕见地好，气温也比往常温暖许多。楼下花园里的植物，不论是高的矮的，一律气宇轩昂，精神饱满。 　　王福老先生摆好姿势，开始打太极。 　　我跟着他的节奏，也缓缓挥舞着手臂，打着“二十四式太极拳”。我八岁的时候，王福老先生就将这套太极拳传授给我，十多年下来，我闭着眼睛也能将这套拳法一路打完。 　　“林天，你在慕尼黑的时候，有没有中过毒？”王福老先生一边打拳，一边问我。 　　“有，不过已经没事了。” 　　王福老先生点点头，将手臂缓缓推出，“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我觉得有些异样，“王福老先生，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王福老先生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你身中剧毒，连我也没法救治。如果我没料错的话，三个月后，你的身体就会完全崩溃。” 　　我停下太极拳，呆呆地看着王福老先生。 　　“你中的，是古代日本忍者使用的神秘毒药，我翻遍医书，都只有对此毒症状的描述，却没有提供解毒之法。但你似乎服过某种暂时的解药，所以，还能勉强支撑三个月。在这三个月中，你不会觉得有任何不适。” 　　王福老先生一边说，一边继续打着太极。既然无法解救，表现出惊慌、恐惧、紧张、愤怒……都是枉然。 　　“林天，不要停下，继续打太极。”王福老先生的表情还是像以前一样慈祥。 　　我点点头，跟上王福老先生的步伐。 　　“三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我会尽量想办法。但你中毒这件事情，千万不要告诉你父亲。” 　　“我知道。”我达到王福老先生的境界，将任何事情都淡然处之，但我至少能将某些秘密隐藏起来。 　　“林天！”秦琴站在阳台上，高兴地喊我的名字。 　　“小姑娘，下来一起打太极。”王福老先生向秦琴招招手，露出温暖人心的笑容。 　　秦琴很快跑下楼，来到花园：“老先生，谢谢你替我治病。” 　　王福老先生微微点头，“应该的。来，一起打太极，对恢复身体有好处。” 　　“可是不会啊。” 　　“不会可以学，跟着我做就可以。” 　　于是秦琴笨手笨脚地模仿着王福老先生的动作，笨拙的样子，看上去有些滑稽，使得我心里的沉重也随着他们两人的笑声而消融。 　　秦琴穿着一身新衣服，想必是老爸吩咐别人替她准备的。很普通的衣服，但穿在秦琴身上，却显得秦琴十分纯真。 　　“王福老先生，怎么中午还在打太极啊？”听声音，是阿虎哥来了。 　　“呵呵，是啊。陪他们练练。” 　　“阿虎哥，彩妮姐呢？”秦琴见到阿虎哥，赶紧问顾彩妮的情况。 　　“刚送她去机场，她知道你没事，就放心了。她让你早点回慕尼黑，不要耽误学业。” 　　“我今天就回慕尼黑，回到那里，再给她打电话。” 　　秦琴的话，让我一阵吃惊。她的决定听上去有点突然。 　　我看着秦琴，问她：“什么时候走？” 　　“下午。我这次来，只是想确认你的心意，其他的，我都无所谓。” 　　王福老先生听到秦琴这么说，忍不住摇头笑笑。 　　“好吧，我等会儿送你去机场。”我有些无奈，但秦琴毕竟是个普通的留学生，正如我无法脱离自己的世界，她也必须在自己的那个社会生活。 　　王福老先生忽然问阿虎哥：“林风呢？” 　　“林叔应该就快到了，他也很担心林天。” 　　话音未落，老爸穿着笔挺的西装走进花园。 　　“该来的都来了。”王福老先生感叹一句，“这是你们的家务事，我不方便多说什么。林风，我回宝芝堂看看，你们慢慢聊。” 　　阿虎哥也急忙告退：“林叔，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忙，我先走了。” 　　老爸点点头，让他们先走，接着望着我和秦琴，“一起出去吃顿饭。” 　　吃饭的地点是老爸最喜欢的一家高档中餐馆。诺大的包房里，只有我们三人。 　　饭菜上齐，但没有人动筷。白色的热气缓缓地往上冒，犹如我心里的不安。 　　“你想退出青龙会，就是因为她？”老爸终于说话了，语气一点都不客气。 　　见我不说话，老爸继续说道：“青龙会创立到现在，还从没有一个人主动退出青龙会，你小子，到底在想什么？” 　　“伯父，你别怪他。我不介意他是什么身份。”不知秦琴哪来的勇气，竟敢插嘴和我父亲说话。 　　老爸看着秦琴，“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情吗？就算是这样，那往后呢？” 　　秦琴语塞，不知该怎么回答。 　　“老爸，你别说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我忍不住替秦琴解围。我可能只剩下三个月的性命，考虑那么多，又有什么用！ 第98章 任务：保护馨雨 　　“以后再说？”老爸睁大眼睛瞪着我，过了一会儿，他慢慢收敛自己的凶相，“好，以后再说。”他的态度让我很是不解。 　　老爸看着秦琴，“看在你陪我儿子跪了一个晚上，我就暂且不追究你们之间的感情是否合理。林天，”老爸转头看着我，“我派你去一次慕尼黑。” 　　“慕尼黑？”我惊讶地看着老爸，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也不想瞒你，我派人查了你这个秦琴的底细，没查出什么问题，倒是发现另一个大问题。” 　　我看着老爸，十分想知道他这个“大问题”是什么。 　　“你在慕尼黑的时候，是不是住在一个叫馨雨的女孩家里？你知道她的身份吗？” 　　听到老爸这么问，秦琴紧张地看着我。 　　“我最近刚知道，那又怎么了？”我故意没把馨雨的身份说出来，秦琴更是纳闷。 　　“你在慕尼黑住的公寓，其实本来是青龙会的房产。由于馨雨在那里定居，我们就把房子让给了她。” 　　难怪我根据以前的手册找慕尼黑联系人的地址，竟会找到馨雨的住处。这下子，我有些明白了。 　　“她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才几分钟，话题已经从秦琴转移到馨雨。 　　“她的父亲是我的故友。几年前，发生了一些意外，我没法救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照顾他的女儿馨雨。不过，由于后来意大利黑手党的介入，我们的势力退出了那块地方。” 　　秦琴越听越心惊，眼神迷离不定。我简直怀疑老爸是故意拿这些事情来吓唬秦琴。 　　“几年来，她一直处于意大利黑手党的保护之下，始终很安全，我们对她也就不再怎么关注。这次去查秦琴的事情，意外地察觉，最近有一股不明势力，可能要对馨雨不利。” 　　看到老爸的严肃的表情，我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 　　“你这次去，还是住在馨雨家里，以个人的身份保护他。我不想以帮会的形式出面，因为这样会把事情搞的复杂。” 　　“我知道了，我马上去慕尼黑。”我心里着急，顾不得吃饭，直接从座位上站起来。 　　老爸拉住我，“还有一点要提醒你，明子也在慕尼黑，她似乎和这件事情也有牵连，但具体的情况还没有查清楚。总之，在对方动手之前，你不要贸然行动。” 　　我感到整个事件盘根错节，就算青龙会不出面，也已经够复杂。 　　老爸看一眼秦琴，“她的安全你不用担心，我会让阿虎暗中保护她。这次事件的中心是馨雨，你不要把心思放在秦琴身上。” 　　“我知道了，阿虎哥今天跟我们一起去慕尼黑？” 　　“这里还有些事情要打理，他可能明天才能来。秦琴不是他们的目标，你不用太担心。” 　　“放心吧，老爸。”我忽然觉得特别珍惜这份父子之情。每次接到重大的任务，我都会有一种莫名的伤感。 　　老爸凑到我耳根，轻轻对我说：“记住，不到迫不得已，不要杀人。” 　　他每次都会这么提醒我，而今天的这次提醒，他不想让秦琴听到。 　　我点点头，拉着秦琴离开房间。如果杀人，就没有可能离开青龙会，这一点，我非常清楚。 　　飞机上，秦琴握着我的手，“林天，这次的任务很危险吗？馨雨姐到底是什么人？” 　　“可能你不会相信，馨雨以前也是半个黑帮的人。” 　　秦琴瞪大眼睛看着我，果然是有点不相信。 　　“她在慕尼黑不声不响地住了几年，想不到还是有人要找她的麻烦。” 　　秦琴担心地看着我，“退出黑帮，真的那么难吗？” 　　我长长叹气，“进去容易，出来难。”看到秦琴满是忧虑之色，我安慰她，“其实严格意义上，青龙会并不是真正的黑帮。但青龙会管的事情太广，有些事情，‘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做法就有些黑道的意味。” 　　秦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等这件事情解决，你就不要再参与那些危险的事情了。” 　　“好的，我答应你。还要过好久才能到慕尼黑，睡吧。”我替她合上眼睛，逼着她休息，不要再询问过多的问题。 　　到达慕尼黑机场，我的心情忽然有些激动。去玛利亚广场绕一圈，发现馨雨的婚纱店没有营业，只有一群拜仁慕尼黑的球迷在广场上吵吵闹闹地举行庆祝活动。 　　我心里一阵紧张，拉着秦琴离开广场，乘车去第四大街那里馨雨的公寓。 　　一到馨雨公寓的门口，我飞奔下车，敲打着馨雨的家门：“馨雨！馨雨！你在不在？” 　　“喂！你不会按门铃吗？”门忽然被打开，我看到的是馨雨不耐烦的表情。 　　“原来你在家……”我感动地差点要拥抱馨雨。 　　“我当然在家。你怎么又回来了？”她一边平静地说话，一边看着从出租车里走出来的秦琴。 　　我对馨雨笑笑，“因为舍不得你，想来这里住一阵子。” 　　馨雨瞥我一眼，“什么时候变得油嘴滑舌了？” 　　“爸爸……”莉莎听到我的声音，从馨雨身后钻出来，扑到我的怀里。 　　我抱起莉莎，“乖，爸爸没骗你吧？很快就回来啦。” 　　馨雨摇头笑笑，“进来吧，别站在门口。” 　　“我替秦琴搬家，过一会儿再过来。” 　　馨雨有些惊讶，“搬去哪儿？” 　　我想都不想，“奥运村的大学宿舍区。那里学生比较多，相对比较安全。” 　　秦琴抬头看着我，犹豫着说：“住到那里，应该要办一些手续的。” 　　我笑笑，“手续？你父亲的朋友，就是那个警官，到现在还没帮过你什么忙呢。” 第99章 莉莎的身世 　　在我的帮忙下，秦琴将公寓里大包小包的东西全部整理完毕，没多久，那个精神抖擞的警官果然开车来接秦琴。 　　有警官在场，我和秦琴不想显得太亲密，警官只当我是替秦琴搬家的同学。 　　“我也觉得大学宿舍区好，学习氛围比较浓厚。小伙子，谢谢你，我们一起过去吧？”这个胖警官热情洋溢，典型的巴伐利亚性格。 　　“我在附近有些事情要办，你们过去吧。”我朝秦琴意味深长地看一眼，“再见。” 　　警官对我挥挥手，载着秦琴离开。 　　他们刚走，对面公寓的门就被打开，“你这个大骗子，进来吧。” 　　我锁上秦琴的公寓，对这个曾经发生过许多事情的公寓深深叹气，走向馨雨，“怎么叫大骗子呀？” 　　“把警官都骗得团团转，难道不是大骗子？”馨雨把我迎进公寓，“说吧，来这里，到底是什么事情？” 　　我舒适地躺到沙发上，端起馨雨早已经替我准备好的红茶，“你才是大骗子，骗了我整整三个月。你和青龙会关系这么熟，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馨雨纠正我的错误：“不是我熟，是我父亲熟。”她坐到我旁边，“你是不是得到什么情报？” 　　“听说有人要对你不利，所以我特地赶回来。”在聪明的馨雨面前，开门见山是最好的谈论方式。 　　“青龙会的消息果然很灵通，”馨雨从口袋里取出一张纸条，“你看看这个。” 　　我接过纸条一看，上面写的是两个意大利词语“Viene　qui”，旁边画着一把黑色的手枪。 　　“你看不懂意大利语？”馨雨眨着眼睛问我。 　　“懂一点，但我搞不清楚，‘来这里’是什么意思？” 　　“让我去意大利。这是我今天早上在客厅的桌子上发现的。” 　　我捏着纸条，问她：“意大利黑手党？” 　　馨雨犹豫片刻，点点头。 　　我沉思几秒，重新看着纸条，没看出其他玄机，只能问馨雨：“‘这里’是指哪里？西西里岛？” 　　“应该不是西西里岛，否则他们会写‘来家里’。” 　　原来如此……青龙会和意大利黑手党没有过多的交往，所以我对他们并不熟悉。 　　馨雨把纸条从我手里拿过去，“他们的意思，可能是让我去意大利的随便哪一座城市。因为几乎整个意大利都属于他们的势力范围。” 　　我看着馨雨有些沉静的脸，“他们要保护你？” 　　“也许想要杀我。”馨雨将纸条放进口袋，脸色格外平静，“我的爸爸，就是他们杀死的。” 　　我大吃一惊，“到底是怎么回事？” 　　馨雨看着窗外，眼神有些空洞，回忆着当初：“几年前，我爸爸想要退出江湖，来意大利参加黑手党举办的一个赌局，他打算以那次赌博作为他的告别演出。他的对手是黑手党的教父，那一次，赌的很厉害，双方都一掷千金。最后，我爸爸赢了很多钱。” 　　说到这里，馨雨停了下来，似乎心里很难过。 　　我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因此教父就记恨你父亲，派人把他杀了？”我知道事情绝不可能那么简单，但我觉得此时总应该说点什么。 　　馨雨摇摇头，“那一次，我和姐姐都跟着父亲去了意大利。也就是那段时间，教父的小儿子，希格诺里，认识了我姐姐。而我姐姐，对他的印象也不坏。” 　　听到这里，我已经猜出一部分故事，如果我没有料错，这个希格诺里，就是莉莎的亲生父亲。 　　“几个儿子之中，教父最喜欢希格诺里。但由于他温文尔雅的性格，他不够凶狠和坚定，所以被培养成一个出色的企业家，很少参与黑手党的家族生意。”听馨雨这么说，那个希格诺里，应该是黑手党圈外的人。 　　馨雨的眼睛有些发红，几乎快要哭出来。我实在不忍心，抚摸着馨雨的脖子，让她靠在我的肩膀上，“不要再说了。” 　　后来的故事是显而易见的：希格诺里爱上了馨雨的姐姐，但即将退出江湖的馨雨父亲反对馨雨的姐姐和黑手党有任何关联。在这种情况下，为爱情忘乎所以的意大利人希格诺里，使用了类似绑架的暴力手段，将馨雨的姐姐强行留在自己身边，最终使她怀孕。 　　馨雨喘一口气，坚持说下去，“我们回来之后，希格诺里跟着来到香港，用劫持的手段把我姐姐接到他那里一起住。我父亲忙着拜会世界各地的朋友，不知道姐姐的事情，而我也不敢告诉他。几个月之后，姐姐忽然来到家里，这时候，她的肚子已经很大，没几天，她在地下室里早产……”说到这里，馨雨竟然流下眼泪，再也说不下去。 　　看到馨雨难过的模样，我猜想，馨雨的姐姐，一定是在生下莉莎的过程中，离开了人世。她不愿把孩子交给希格诺里，所以冒死逃到馨雨那里。当然，知道真相的馨雨父亲怒不可遏，不顾黑手党的强大和恐怖，组织一场暗杀。而希格诺里是一个极少参与黑手党家族生意的企业家，黑手党对他的保护并不严密，他最终被馨雨父亲成功暗杀。 　　当然，馨雨的父亲不可避免地成为黑手党的报复对象，很快就被杀害。为了保住馨雨，青龙会可能动用了美国黑手党与意大利黑手党的联系，把馨雨偷偷安排到慕尼黑。而这些都是老爸四处活动，青龙会的其他成员根本不知晓。最后为了防止事件进一步严重化，所有人都尽力把这件事情埋了下去。 　　随着莉莎慢慢长大，当年的矛盾有所缓解，意大利黑手党才稍微重视起希格诺里留下的血脉，于是派人专门暗中保护馨雨和莉莎，同时青龙会将自己的势力从这里撤离。 　　如此说来，上次送莉莎生日蛋糕的老头，就是黑手党的教父……他好多年前就已经退居黑手党家族的幕后，难怪我对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第100章 前途未知 　　“罗马。我们去罗马。”过了一阵，我忽然说道。 　　馨雨看着我：“罗马？” 　　我点点头，“意大利的城市，我只去过罗马，我的意大利语也是那时候学的。如果你信得过我，我们立刻动身去罗马。” 　　“我当然信得过你。”馨雨指了指客厅角落里的两个皮箱。 　　我诧异地看着馨雨，“你一直在等我？” 　　“我谁都不信，只相信你。”馨雨说得铿锵有力。我忽然觉得，保护馨雨，这是天赐的使命。 　　馨雨从沙发上站起来，对着莉莎的房间喊道：“莉莎，出发了。” 　　莉莎犹如一个被释放的弹簧一样，哗地一下从房间里欢呼着冲出来，“妈妈真好！爸爸真好！” 　　我问馨雨，“你对莉莎说了什么？” 　　馨雨露出淡淡的微笑，“我对她说，等爸爸回来，我们就去意大利旅游。” 　　“你怎么知道我会来？” 　　“直觉。就像莉莎看的动画片，最危险的时候，英雄总会出现。”馨雨拎起两个箱子，把它们交给我，自己则抱起莉莎。 　　仿佛坐过山车，忽然一个大转弯，还没等人反应过来，就已经向着下一个轨迹发展。 　　只是转眼的事情，面对面的两幢公寓，人走楼空。 　　其实馨雨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她只是在等待，等待我的出现。如果我不来，她今天也会去意大利，将自己的命运，交给别人去争夺。 　　英雄……多刺耳的字眼。看着平静的馨雨，我知道她只是想让我保护莉莎，她是一个对什么都无所谓的女人——除了莉莎。 　　在馨雨的管教下，莉莎在飞机上安静的很，但兴奋的神色，怎么也掩饰不住。 　　到了罗马，我们找一家地处闹市的酒店，订下一个套间，登记入住。现在还是白天，但连续两次航班加上时差的折磨，让我劳累不堪。 　　“莉莎，不要那么兴奋！去那个房间睡觉。”馨雨拿出命令的口气，莉莎只能乖乖听话。 　　我看着馨雨，“你也去休息，但是千万别让莉莎到处乱跑。我晚上去周围看看情况。” 　　馨雨点点头，表情很凝重，“如果是黑手党想对我下手，那么他们的目标是夺回莉莎；如果按照你的猜测，是其他的势力盯着我和莉莎，那么黑手党的目的是保护我们。不管怎么说，这些人很快会嗅到我们的行踪。” 　　毕竟是“圣手明王”的女儿，在这么危险的状况下还能保持冷静，处变不惊。不得不让我感叹，她父亲当年也是个厉害的角色。 　　我越来越累，走向莉莎隔壁的房间，“你和莉莎睡一个房间，万一遇到危险，马上叫醒我。” 　　馨雨急忙拉住我，“你和莉莎睡一个房间，”她犹豫几秒，“有你保护莉莎，我比较放心。” 　　“好吧。”我调转方向，走进莉莎的房间。 　　看到我进来，莉莎更加兴奋，“爸爸！你和我住一起吗？” 　　我没精力陪她玩，直接倒在床上，“爸爸累了，让爸爸休息一会儿。” 　　莉莎自娱自乐地在我身边蹦蹦跳跳好长时间，才终于觉得累，躺在我旁边。 　　她推着我的身子，“爸爸，你的身体好重。” 　　我挪动身子，让出一大块地方给她睡觉，“安静睡觉，否则我向你妈妈告状。” 　　听到我这么说，莉莎才终于安静下来，馨雨是唯一能压制莉莎的“法宝”。 　　过了一会儿，莉莎又不安静了，“爸爸，和你在一起，莉莎真的好开心。” 　　“和妈妈在一起不开心吗？”我有一句没一句地和她搭话，困意越来越浓。 　　莉莎撅起嘴巴，抱怨地说：“妈妈从来不让我和她一起睡觉。” 　　“哦，为什么？” 　　“妈妈讨厌别人碰她的身体。”莉莎毕竟是孩子，口无遮拦地把馨雨的秘密说了出来。 　　我忽然想起那次在车里，馨雨不让我亲吻她。讨厌别人碰她的身体……这恐怕要追溯到以前，一定有什么原因…… 　　每个人都有一段沉痛的过去……我合上眼睛，先是出现秦琴的形象，过了几秒，到处是馨雨的影子。 　　莉莎还在叽叽喳喳说话，但我已经听不进去了，慢慢地就陷入梦乡。 　　等我一觉醒来，看到莉莎躺在我旁边，仿佛是个布娃娃一样安静地躺着。 　　蹑手蹑脚地起床，轻轻敲馨雨的门。 　　“进来。”里面很快就有反应，看来她也已经醒过来了，或者她根本没睡。 　　我推门而入，见到馨雨果然躺在床上想心事。 　　“我出去看看情况，可能会晚点回来。你盯紧莉莎，不要让她出门。还有，千万不要给陌生人开门。” 　　“放心吧，我知道。出门的时候把门锁上。” 　　我们互相有默契地点点头，我快速离开酒店。 　　在两旁黄色的路灯下，罗马的大理石建筑变得雪白，路上的车子很少，却有许多散步的游客和做小生意的当地人。 　　罗马是个喧闹的城市，这一点，有点像旧金山，让我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以前来过罗马，对这里的道路和建筑还有些印象，万一遇到危险，我们还有一线希望逃跑。刚才订酒店房间的时候，我特地选了0306，因为这个套间的窗口下方是一个水果摊，高高支起的遮阳棚，正好能经受我们三人的集体跳跃逃生。 第101章 意大利黑手党 　　我凭着多年的经验，观察着周围的人，似乎都只是普通的游客。看来，不管是敌人还是盟军，都还没有做出相应的部署。 　　咦？那不是织田吗？我的神经一阵紧张，急忙跳到墙壁后面，防止被他发现。 　　他向来是围绕在明子身边的，怎么今天独自行动？我躲在暗处，偷偷观察他的举动。 　　他手里拿着一份地图，做着各种手势，向路边的每个人询问着，显然是在问路。可惜，认路的罗马人只会说意大利语，能够和织田交流的却又都是不认路的游客。 　　织田焦急万分，气得直跺脚。如果只是简单的走散，为什么不用手机联系？我的脑中掠过一个想法：明子被人抓住了。 　　我和馨雨刚来到罗马，织田就出现在罗马，这绝对不是巧合。老爸说，明子和这个事件有牵连，看来果然是这样。老爸劝我不要轻举妄动，是考虑到青龙会与“日本三合会”长久以来的合作关系。 　　不论是敌是友，凭着渡边叔叔对我还算不错，我应该把明子救出来……我刚要现身，却发现织田终于向某个路人打听到路线，一个劲地向那人道谢，接着快速跑起来。 　　不能让他跑了……我心中着急，急忙追上去，保持着一段距离，始终跟在他的后面。怕手机暴露我的行踪，我赶紧将自己的手机关闭。 　　也许是织田心里慌乱，他竟然没有发觉我在跟踪他，越跑越快。跑到无人的街道，忽然停顿下来，从腿上拿下什么东西，接着继续跑了起来。 　　我跟上前，发现他放到地上的，是两块足足有20斤重的铁块。这家伙，平时竟然绑着这么两块沉重的东西行动，简直不可思议…… 　　他卸下铁块之后，脚底生风，跑得更加快，我和他的距离越来越远，几乎快要追不上他。 　　他向右一个转弯，我急忙追过去，却已经看不到他的踪影。 　　虽然有些遗憾，但也只能返回酒店。刚才一路狂跑，也没注意路线，如今走回去，恐怕要费点周折。 　　“竟敢跟踪我！”忽然旁边的屋顶跳下一人，照着我的头部劈下一刀。 　　我向后一闪，躲过攻击，急忙喊道：“织田，是我！” 　　自报家门果然有效，织田刷地把亮晃晃的短刀收进衣服。我还是没能看清他的动作。 　　我喘一口气，问他：“是不是明子被人抓住了？” 　　织田点头，拿出地图指着一个地方，“我和明子小姐今天刚刚到达这里，在酒店休息的时候，明子小姐让我去买点饮料。等我回到酒店，发现明子小姐已经不见了。我花了整整一天，查到明子小姐被关在这里，所以准备跑过去救她。” 　　在这里语言不通，他竟然还能根据各种线索查到明子的下落，不愧是收集情报的高手。看着他焦急的神色，我想，织田虽然思想有点古怪，但本质上还是个很忠厚的家伙。 　　罗马市区的道路错综复杂，每次遇到大游行或者宗教节日，整个交通系统就要陷入瘫痪。织田手里拿着地图，却找不到目的地，也情有可原。 　　“你不要磨磨蹭蹭，明子小姐现在很危险。”见到我对着地图研究半天，织田更加着急。 　　“你走的路线是绕远路，跟着我走。”我朝着一个方向跑去，织田立刻紧跟而来。 　　我跑的气喘吁吁，织田却一再催促我跑快点。这家伙，在体能方面，简直就是怪兽。 　　终于跑到织田所讲的地方，爬上墙头，看到里面空荡荡的只有几座仓库。其中有一座仓库的门口前面，有几个人在来回巡逻。 　　“是这里。”织田压低声音对我说。 　　我想了想，问织田：“你和明子来罗马做什么？” 　　“我不知道，明子小姐让我陪着她来，所以我就来了。”他的回答非常简单，也非常白痴。 　　问也是白问……还是先把明子救出来再说。 　　织田一个翻身，从墙上跃下，悄无声息地落到地上，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我几乎忍不住要喝彩。织田的头脑要是再机灵一点，将会是极其恐怖的对手。 　　我轻轻跳下墙壁，顺着地面打个滚，虽然姿势没他好看，但也没有发出声音。 　　我们边观察着情况，边靠近仓库的背面。终于绕到后面，将耳朵贴在墙上，听到里面有人说话的声音，但听不清在说什么。 　　织田从怀里取出附有几公尺绳子的“忍者刀”，准备把它抛上屋顶。我急忙拉住他，将食指放在嘴巴前，示意他不要弄出声音。 　　我将双手的十指交叉，让他踩上来。他当即会意，向后退了几步，助跑上前，踩在我的手掌上。我用力一抬，将他托往高处，肩膀这里的伤口微微发疼。 　　这个伤口是织田用刀刺出来的，今天为了救明子，先不和他计较以前的恩怨。 　　织田犹如一个风筝一样轻飘飘地飞向高空，身子在空中翻转，将姿势和速度调整完毕，恰到好处地趴在屋顶上。 　　他低下头，透过屋檐对里面观察一阵，取出笛子，将几根细针装入其中，对着屋檐的缝隙猛吹一口气。通过他的表情我得知，他已经成功解决一个。 　　织田将“忍者刀”上的绳子缓缓放下，让我沿着绳子爬上去。 　　虽然觉得这家伙不太可信，但此时我们的目标是一致，料想他不会使诈，于是我顺着绳子开始往上爬。 　　我刚爬到一半，织田忽然露出奸诈的笑脸，重新拿起笛子，将它放在嘴边。 　　糟糕！此时我抓着绳子，没有地方可以闪避，唯一的生路就是立刻跳下去。 　　来不及细想，我放开绳子，对着仓库墙壁猛蹬一脚，整个人朝后下方掉落。 　　砰的一声，我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什么人！”门口那几个巡逻的立刻赶过来，对着我一阵射击。他们说的是意大利语，我立刻意识到，明子是被意大利黑手党抓住了。而织田，将计就计地利用我，将明子救出。 　　Shit！我在地上快速打滚，拿出麻醉枪解决三个，站起来向着围墙逃跑。 　　剩下的人对我紧追不舍，我借着助跑，对着围墙狂蹬几脚，飞檐走壁般跃上墙头，左手一撑，跳到围墙的另一边。同时，几颗子弹有惊无险地打在墙壁上。 　　如果我没有看错，我翻越围墙的那一秒，织田背着明子从无人看守的仓库门口快速跑向另一边的围墙。 第102章 又一个无眠之夜 　　回到酒店，馨雨和莉莎都还在，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她们没有轻易出门，让餐厅送晚餐到房间里。馨雨的谨慎，让我很满意。 　　馨雨让出一些晚餐给我，我们像是在慕尼黑的时候一样，聚在一起吃饭。 　　“你为什么关机？秦琴刚才找不到你，打电话给我了，我说我也不知道你去了哪里，她就更加担心了。” 　　我忽然想起来，刚才追踪织田的时候，我把手机关了。 　　刚开机，手机就响了。是秦琴。看来她一直在打我的手机。 　　“你没事吗？”秦琴第一句话就是紧张地询问我的状况，她以为我遇到了不测。 　　“没事，你别胡思乱想。我怕手机没电，所以关了。” 　　“以后你每天晚上都要主动打电话给我，否则我会很担心的。” 　　“好啦，我知道啦。你不要随便打电话给我，会影响我的。我会想你的，乖，挂电话啦。”我像是哄孩子一样，终于打消秦琴的疑虑。 　　我打电话的时候，馨雨一直看着我，见我挂断电话，忽然说，“为什么要骗她？你刚才一定是遇到什么事情，所以把手机关了。” 　　“秦琴不是你，她习惯于把问题想的很严重。我不想让她胡乱担心。” 　　“人们总是会为自己的撒谎找一个心安理得的借口。”馨雨瞥我一眼，继续吃饭。 　　整个下午都窝在酒店里，莉莎早已经满脸不高兴，吃完饭，她再也忍不住，嚷着要出门。 　　“好吧，好吧。”我被她闹得没辙，将她抱起来，“只是下去走走，马上就回来。” 　　“好～”莉莎吐吐舌头，将脑袋靠在我脸上，一副亲昵的模样。 　　馨雨无奈，只能跟着一起下楼。 　　街道远没有白天热闹，远处的公园里隐隐约约传来音乐会的响声，以及人们的欢呼声，但毕竟离这里有些遥远。另一个方向，辉煌的罗马歌剧院泛着金光，仿佛是从天而降的神秘建筑，可惜这里听不到来自那里的声音。 　　“爸爸，我要吃冰激凌。”莉莎搂住我的脖子，乘机撒娇。 　　也不知这附近晚上哪里有买冰激凌，只能折回酒店的餐厅里要来一支，顿时让莉莎兴高采烈。 　　罗马的夜晚有些凉，但没有旧金山那么冰冷。漫步在这个文化古城的道路上，觉得四处弥漫着神秘之感。 　　道路上还有三三两两结伴而行的其他游客，我注意到有些“游客”，他们的眼光始终有意无意地瞄向我们这里。 　　“爸爸，莉莎觉得冷。”莉莎紧紧抱住我，希望我多给她一点温暖。 　　“那我们回去吧，早点睡觉，明天早点出去玩。” 　　“好啊！”莉莎立刻兴奋地赞同。 　　我携着馨雨快速返回酒店，让莉莎先回房间休息。 　　“他们来了。”等莉莎走进房间，馨雨皱着眉头对我说。 　　我点点头，“总之，小心为妙。你的房间，晚上别锁门。” 　　“你的房间也别锁，万一遇到状况，互相照应一声。” 　　我和馨雨各自返回自己的房间，心里都有些紧张。如今我们三人，就如同被放在砧板上，而砧板的上方，有几把刀在凶狠地拼搏。 　　“爸爸，我害怕。”见到我进来，莉莎急忙扑到我怀里，眼睛则惊恐地看着墙壁的方向。 　　原来墙上装着一个狼头的铜饰灯台，白天看看没什么，晚上在灯光下，就显得有些阴森恐怖。 　　“不怕不怕，有爸爸在你旁边。”我替莉莎盖上被子，让她趴在我的胸口上。 　　“爸爸，你会一直陪着莉莎吗？”莉莎用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我。 　　我拍拍她的小脑袋，“会的，爸爸会一直保护莉莎的。” 　　在我的安慰下，莉莎很快就睡着了，发出轻微的呼吸声，右手松松垮垮地横跨我的胸口。 　　我轻轻拿开莉莎的手臂，去馨雨的房间看看她的状况。 　　刚打开房间，想转弯进入馨雨的房间，却不小心和馨雨迎面相撞。 　　馨雨撞上我的身体，差点倒地，我急忙抱住她。 　　她脸色通红，尴尬地拿开我的手，“我……我想来看看莉莎睡着了没有。” 　　“我……也只是想来看看你是不是已经睡着。”在馨雨面前，我说话也有些不连贯。 　　馨雨低头愣了几秒，问我，“她睡着了吗？” 　　“睡着了。” 　　接着又是几秒的沉默。 　　“那我回房间了。”馨雨转身要走进自己的房间。 　　“馨雨，”我突然叫住她，“你，有没有想过，去喜欢别人？” 　　馨雨转头看着我，“很多事情，足以改变一个人的一生。” 　　我叹口气，“馨雨，你应该想想你的未来，不要沉浸在过去不能自拔。” 　　“我爸爸和我姐姐都已经死了，我不想和你讨论这些问题。”馨雨有些不高兴，走进她的房间，将门轻轻关上。 　　回到自己的房间，莉莎还是像个小天使一样安静地睡着，我轻手轻脚地钻进被子里，看着墙上那个恐怖的狼头铜饰，心里起伏不定。 　　这，注定又是一个无眠之夜。 第103章 罗马许愿池 　　天快蒙蒙亮的时候，我忽然听到隔壁有轻微的响动。难道有人潜入！ 　　我翻身下床，将手枪握在手里，无声无息地走向馨雨的房间，一下子把她房间的门打开。 　　没有其他人……我长长地松一口气。 　　馨雨不停地在床上翻来覆去，嘴里叫着“爸爸”。原来是馨雨在做恶梦。 　　我将手枪收入怀里，坐到她的床边，默默看着她。 　　她的额头上满是汗水，眼睛紧紧闭着，手臂偶尔对着空中挥动。 　　“不要！”她大叫一声，忽然从床上坐起，醒了过来。 　　我还是默默地看着她，什么话都不说。 　　馨雨看着我，牙齿咬着嘴唇，突然用力抱住我：“林天！” 　　她哭了，这是我第二次见到她哭。两次都是为了她的爸爸。两次的泪水都打湿了我的衣衫。 　　我是馨雨的什么人？我反问自己。 　　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是。 　　但我是她唯一的依靠，是几年来，唯一挤入她们母女生活里的人。 　　此时我像个木桩一样坐着，作用仅仅是让馨雨抱着哭，效果和一个枕头差不多。只有在馨雨哭泣的时候，我才深切地感受到，她再坚强，也还是一个女人，是一个需要我去保护的女人。 　　天逐渐地亮了，馨雨的哭声也逐渐地小了。 　　她用手擦去眼角的泪水，“对不起。” 　　“傻瓜。”我抹去挂在她下巴的凉丝丝的泪水，起身离开她的房间。 　　当莉莎起床，馨雨已经用化妆将自己的流泪的痕迹掩盖住，莉莎根本没有察觉到，自己的母亲在黎明的时候，有过一次伤心的哭泣。 　　“爸爸，你说好带我出去玩的！”莉莎纠缠着我，拉着我的手臂不放。 　　我笑笑，“莉莎乖乖听话，爸爸就带你出去。” 　　“我很听话，我很听话！”莉莎简直像个小猴子一样要窜上我的身体。 　　我看看馨雨，“走吧，出去转转。” 　　馨雨点点头，拿上皮包，跟着我一起出门。 　　我们刚踏出酒店，就发觉有人跟踪。猜不透他们是哪一路的人，但光天化日之下，谁都不会轻易动手。 　　罗马的交通十分混乱，似乎所有人都很随意地穿越马路。而汽车不敢撞人，只能如同蜗牛一般缓缓移动。我抱着莉莎，握起馨雨的手，生怕她被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冲走。 　　我们来到西班牙广场，这里是最繁荣的商业中心，广场上如同倒置马蹄的西班牙台阶是这里的标志。我带着馨雨和莉莎去台阶左面的TEA　HOUSE吃早餐，并商量着去哪里玩。 　　莉莎对教堂和神殿等大型建筑都没有兴趣，如此一来，罗马的各大景点几乎被她一下子全盘否定。我和馨雨都很清楚这次来的目的并不是旅游，所以也不在意。因为莉莎刚才对西班牙广场上的“破船喷泉”表现出浓厚的兴趣，所以我和馨雨决定带莉莎去附近的“许愿池”逛逛就算了。 　　我们三人步行过去，很快就到许愿池，也就是特莱威喷泉。喷泉的上方是“海神宫”，中间立着的是一尊被骏马拉着奔驰的威武的海神像，两旁是富饶之神和康乐之神，海神宫的上面站着四位代表春夏秋冬四季的少女，清丽婉约。 　　人群中，忽然一个瘦小的男人撞馨雨一下，我右手如闪电般探出，将馨雨被偷的钱包，从那个小偷的手里“拿”回来，并放回馨雨的皮包。动作之快，连那小偷都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在意大利人的心里，偷窃并不是很严重的罪过，所以这里的小偷也特别多。但我担心的，并不是小偷。 　　我凑近馨雨的耳朵：“这里人太多，小心点。” 　　馨雨用眼神表示会意，观察着周围的情况。她从口袋里取出三枚硬币，“你来扔。” 　　我笑笑，将莉莎交到馨雨手里，转身背向喷泉，将第一枚硬币从左心房丢过右肩，听到扑通一声，硬币滑入池水中。 　　“希望秦琴一切顺利。”我心里默默念着。 　　接着又将第二枚硬币抛入池中，“希望馨雨早日走出心理阴影。” 　　还剩最后一枚硬币，我拿在手里掂了掂，一时不知该许什么愿望。听说三个愿望之中，必须有一个是“再回罗马”，但我没想过还有什么理由能让我再来这里。 　　“希望永远摆脱明子。”我将最后一枚硬币抛入池中。 　　我再转身，展现出轻松的笑容，“扔完了。”忽然发现馨雨和莉莎并没有站在原来的位置，只有一群法国的游客在这里合影留念。 　　我心里一凉，暗叫糟糕。四处张望，终于看到馨雨和莉莎在几个人的挟持下，走向远处的一个转口。其中一人把手放在衣服里，用什么东西顶着莉莎的脑袋。 　　“让开！”我推开人群，急忙奔过去。但一批又一批的游客阻挡在我面前。我挤过一堆堆人群，终于慢慢赶上那些挟持着馨雨和莉莎的“游客”。我怕他们情急之下伤害馨雨和莉莎，所以没有大喊大叫。 　　幸亏这里的交通基本无法开车，他们没有押着馨雨和莉莎上车逃跑，只是慢慢地远离闹市区。 　　我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他们戒备着我，但没有开枪，过了一会儿，我跟着他们来到一个工厂门口。 　　“Раскрываетдверь”，他们对着里面的人说一句俄语。 　　工厂的铁丝门被打开，我加快速度，闪进大门。 　　“Препятствуйтеемуприйтивнутри。”挟持馨雨的那群人中，一个为首的人又对看门人说了一句俄语。 　　看门人望望我，没有阻拦我。于是我依然不紧不慢地跟在他们后面，随着咚咚咚的脚步声，我和这群人一起走上金属网楼梯，接着又走进一间很大的办公室。 第104章 形势逆变 　　走进办公室，他们将馨雨和莉莎摁到椅子上，我这才看到她们的正面，她们都戴着薄薄的口罩，嘴里似乎被塞了什么东西，没办法说话。馨雨用眼睛看着我，充满了担忧。而莉莎更是可怜，泪流满面，却没法哭出声音。 　　我强忍怒火，用俄语问他们：“你们的头头，哪里？”对于俄语，我只会讲一些简单的词汇，但此时却派上了用场。 　　“我是他们的头头。”一个高大的俄罗斯人从里面的办公室里走了出来，用英语回答我。蓝眼睛，高鼻子，很普通的欧洲人特征，但就是让人一眼就觉得他是俄罗斯人。 　　他朝馨雨那里使一个眼色，他的手下立刻将馨雨的口罩拿下。馨雨嘴里吐出一块手帕，怒视着这个俄罗斯人。 　　“香港赌神的女儿，你父亲的钱，都放在哪里？”俄罗斯人点燃一支烟，用流利的英语问馨雨。 　　“我的钱可以给你，但你先把我女儿放了。”尽管馨雨的眼睛里充满怒火，但她的语气很平静，“这不行。”他立刻拒绝，“我把你女儿留下，你什么时候把钱汇到我的帐户上，我再把你可爱的女儿还给你。” 　　我曾经听说，香港赌神“圣手明王”的个人资产，富可敌国。却没想到，在意大利黑手党的保护下，竟然还有人敢打馨雨的主意。 　　我走向馨雨，看守馨雨的人急忙用手枪警告我不要靠近。我点点头，转身对那个俄罗斯人说：“你要多少钱？你把她们放了，我来给你。” 　　俄罗斯人耸耸肩，“青龙会的钱，我可不敢要。” 　　我指着馨雨，“她的钱，你就敢要？你不会不知道，她是受到意大利黑手党保护的人。” 　　“意大利黑手党保护的是人，而不是钱。”他对我扬扬眉毛，“这一点都不矛盾。” 　　我真有一种冲动想上去揍他，但面对这么多黑黢黢的枪口，我知道自己绝不能轻举妄动。 　　能够有胆量策划这场绑架，这些人的来历一定不简单，很可能是俄罗斯黑手党中一个势力庞大的帮派。 　　另一方面，莉莎只是一个已经故去的意大利黑手党家族成员的遗孤，意大利黑手党有许多更重要的事情，而对她们的重视程度也就可想而知。若不是老教父的一句话，意大利黑手党不会特意安排几个人去保护她们母女。 　　也就是说，就算馨雨和莉莎受到什么伤害，权衡利弊之后，意大利黑手党至多针对那些不重要的人物进行报复，不会与俄罗斯黑手党发生大规模的冲突和火拼…… 　　见我不说话，他对我循循善诱，“你是青龙会的少帮主，我不会为难你。只要你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我立刻放你走。” 　　我摇摇头，问他：“今天的绑架，你策划了很久？” 　　“不，是有人提醒我。我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就采取行动。”他忽然笑笑，“这个人，你也认识。似乎还是你的朋友，你们这些人的关系真是复杂。” 　　明子！我立刻猜到他说的是明子！ 　　“明子，你在不在？滚出来！”我愤怒地大喊一声。我在房间里闻到一股浅浅的黑方香，我知道她一定在这里。 　　果然，明子和织田在几个俄罗斯人的护卫下，从里面的办公室走了出来。织田脸无表情，明子的眼睛看着我，一半是倔犟，一半是害怕。 　　“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冷冷地问她。 　　她低着头，似乎在酝酿情绪，忽然对我大喊：“因为她，你打我一个耳光！我就是看不惯你对她好！” 　　“你这个混蛋！”我上前去扇她的耳光，被周围的一群人用手枪顶了回来。 　　正当局面有些混乱的时候，忽然咣铛一声，门被人撞开，玻璃落得满地都是。 　　是阿虎哥！ 　　“带小孩子走！”乘着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我对他大叫。 　　常年的拳击培训让阿虎哥做事没有丝毫犹豫，推开莉莎旁边的人，抱着莉莎朝门口一滚，纵身跃过二楼的走道栏杆，直接跳往下面的空地。一梭子弹没有击中阿虎哥，射在走道的铁丝网上，发出急促的叮叮声。 　　莉莎的成功脱离，让房间里的形势大变。那个俄罗斯人恼怒之极，顾不得我的身份，掏出手枪对准我。 　　砰！枪声响起，我却没有中弹。只见俄罗斯人身后的明子双手握着手枪，愣愣地站在原地。她从他父亲那里偷来的手枪，终于开枪了。 　　俄罗斯人睁大着眼睛，缓缓地倒地，手枪从他手里脱离，滑到房间的一个角落。仿佛是一组慢放的镜头。 　　“危险！”我腾空扑向馨雨，将她推倒在地，一起滚到房间的办公桌后面。 　　砰砰砰……几颗子弹将馨雨刚才坐的椅子射出几个大窟窿。 　　织田猛地抬脚，对着周围的人使出一个扫荡腿，将那些原本保卫他们，如今想要杀他们的人全部掼倒，抱着明子滚到我们旁边，也躲在办公桌后面。 　　一阵疯狂的射击之后，办公桌的表面被打得稀巴烂，木屑纷飞。 　　等他们攻势有所减缓，织田左手一晃，手掌里多了四把“手里剑”，同时扔出去，犹如四条精准的闪电，有四个人的手枪应声落地，但这四人都没有受伤。 　　我终于明白了，织田的左手只能救人，不能伤人。所以他几次和我对打，都是右手握刀或者右手发镖。这个奇怪的规矩，可能是他的师父定下来的。 　　我掏出麻醉枪，探出半个脑袋，快速解决三人，急忙将身体缩回办公桌后，刚才露出脑袋的桌面迎来一连串的子弹。 　　对方还有六七个人，我的子弹已经用完，织田的飞刀应该也所剩不多……不行，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看着明子手里那把乌黑的手枪，犹豫着是不是要拿过来使用。 第105章 似乎一切都已经结束 　　只要不杀人就可以！ 　　我下定决心，从明子手里夺过手枪，找准时机探出手臂，对着他们射击。 　　其中两人立刻负伤，惨叫着逃出房间。 　　还剩五个人……织田用右手飞出一刀，又将其中一人的手臂刺伤。 　　他用右手飞刀伤人，说明他的飞刀快用完了。 　　噔噔……打伤两人之后，手枪竟然没有子弹了。原来明子的手枪也只装有三颗子弹，无奈之下，我将手枪砸出去，竟也扔伤一个人的头部。 　　他们只剩三个人有战斗力，却还是没有撤退，似乎是在等援军。如果再不想办法逃脱，后果就不堪设想。 　　怎么办……怎么办……心急如焚的情绪几乎要抽干我的智慧。 　　“小心！”明子忽然扑在我身上。同时，一记响亮的枪声在我身后爆裂，一阵殷红的鲜血从明子身上飞溅而出。 　　不知什么时候，有人从窗口爬进我们背面的办公室，从那里绕过来偷袭我们。 　　见到明子的鲜血，织田的眼睛霎时变得通红，犹如发疯的恶魔，大声地嚎叫起来。 　　他不要命地冲出去，捡起地上的两把手枪，将偷袭我的人一枪打飞，又对着其他人胡乱射击，转眼，织田的身上满是红色的血液。恐怖的形象让平素冷静的馨雨的眼神充满了惊慌。 　　这一刻，我才知道，原来织田一直爱着明子。 　　我急忙脱下身上的衣服，撕下一块布条，替明子包扎不断有鲜血涌出的伤口。 　　底楼的空地上汽车驶入的声音，我让织田和馨雨照顾明子，走向二楼的过道往下看：下面停着三辆车，从车子里跑出十几个人，纷纷从车子后车盖里取出各式枪支。 　　复仇的势力出现了。恐怕我们难以活着出去了。我叹口气，准备平静地返回办公室。 　　吱吱……大门里忽然冲进六七辆黑色汽车，扬起阵阵灰尘，将那些拿着武器的十几个人团团围住。 　　几十个人从黑色轿车里冲出来，手里个个拿着手枪，瞄准着中间的十几个人。 　　其中，我看到了阿虎哥。 　　事情就这么解决了。以一个俄罗斯黑手党中等头目的死亡、明子的受伤、十几个人举手投降、以及散落在地上的一大堆空壳的子弹终结。 　　意大利黑手党，美国黑手党，青龙会，各自向俄罗斯黑手党发出警告。那个坐在监狱里的俄罗斯黑手党教父，通过他特殊的渠道，向外界发出通告：这只是一个“误会”。 　　我向馨雨约定，七天之内，我一定会回到慕尼黑。我以为，七天的时间，足够我向老爸汇报这次任务的情况。 　　回到旧金山的第二天，王福老先生来找我，告诉我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 　　坏消息是，他怎么也想不出办法，来医治我身体里的毒性。 　　好消息是，他查到老帮主的地址，是在那充满神秘的云南。 　　王福老先生的医术，全是从老帮主那里学来。他觉得，老帮主兴许可以想到办法救我。 　　“如果你真的想退出青龙会，不妨问问老帮主的意见。”王福老先生拍着我的肩膀，“手续已经办妥了，路上小心。” 　　我没有太多的时间逗留，立刻踏上去中国的旅程。我必须在七天之内赶回慕尼黑，因为馨雨答应七天之后，会给我一个答复。 　　云南，这里不能代表中国。但我却感受到一种浑厚和博大，我终于触摸到王福老先生那种流水浮云的精神根源。 　　按照王福老先生给我的地图，我乘车翻过白茫雪山，越过金沙江，来到一个名叫德钦的县城。 　　买一些干粮和装备，我取出王福老先生的给我的第二张地图。地图上，一个红色的点代表着我此行的目的地，连名字都没有。 　　走过悬崖的时候，我的手机掉落下去，被滚滚的江水吞没。我将手里的地图捏紧，继续前行。 　　凭着日出和日落，我发觉，又一天过去了。 　　随手抓起地上的雪块，放入嘴里咀嚼着，钻研着地图，再只要半天的时间，就能找到老帮主。 　　该死，这地方真是难找。我心里抱怨一句，将地图塞到怀里，躺在树上的枝桠上睡觉。 　　第二天，当我抵达地图上标示的红点的时候，我发现这是一个很小的村寨，小到完全没有必要为它取名。 　　这里的人都说着藏语，纵使我会多国语言，在这里也毫无用武之地。 　　脸上红彤彤的小孩子们看到我的出现，犹如看到澳大利亚的树袋熊，好奇地围在我的旁边，说着我听不懂的话。 　　大人们也很快围上来，似乎也把我当成澳大利亚的树袋熊，对我指手画脚，说着我听不懂的话。 　　我差一点怀疑我找错了地方，拿出地图，对照着周围的山岭，没错，应该是这里。 　　我没法和他们交流，就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仿佛真的是一头傻傻的澳大利亚的树袋熊。 　　一个头发花白的长者从简陋的屋子里走出来，人们纷纷为他让出一条道路。他的脸上刻满皱纹，身上的衣服很旧，但还算干净。 　　我的直觉告诉我，他就是我要找的老帮主。 　　什么都不用说，我撩起右手衣袖，露出肩膀，展示出从后背延伸到这里的一条青龙尾巴。 　　他点点头，走回屋子，我在众目睽睽之下，低着头走进他那间阴暗而矮小的屋子。 第106章 青龙会老帮主 　　“是谁让你来找我的？”老帮主坐到床上，说话的语气不紧不慢，慈祥里蕴含着威严。 　　“是王福老先生。”我恭恭敬敬地回答。我还没出生，老帮主就离开了青龙会，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老帮主。 　　老帮主微微点头，“他能查到我在这里，倒也是不容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林天，是林风的儿子。” 　　“哦，是吗。”老帮主仔细打量着我，“你父亲花了不少心血培养你。” 　　他端起床边的一碗凉水，喝一口，“看你的样子，似乎体内隐藏着厉害的毒性。王福让你来这边让我医治你？” 　　老帮主果然医术高超，只几分钟的时间，就看出我身中剧毒。 　　但我想到一件事情，立刻问道：“老帮主，不瞒你说，我想退出青龙会。如果你觉得我是个叛徒，大可不必替我医治。我这就回去。” 　　老帮主呵呵一笑，“你犯了两个错误。第一，只是想退出青龙会，怎么算是叛徒？再说，我替人治病，从不管他是不是青龙会的人。第二，你的毒，是一种罕见的奇毒，我没法治。” 　　我的希望彻底被扑灭，心情一阵黯然之后，我看着老帮主：“既然如此，那我就回去了。” 　　前几天离开罗马的时候，我曾经问过织田，他很肯定地告诉我，这种毒，当初曾经有解药，但后来失传了，只剩下毒药的配制方法，于是成了无法可解的“死毒”。 　　我没有怨恨织田，只能怪自己不够小心。如今的状况已经是这样，就算杀了他又有什么用。更何况，知道织田喜欢明子，我对他有了一层同情的感情色彩。 　　“既然来了，何不住几天？”老帮主忽然发问。 　　“我还有事，不能久留。” 　　“和青龙会有关吗？” 　　“是我自己的私事。” 　　老帮主用严厉的眼神看着我，“那就留下来住几天。” 　　我环顾四周，房间里除了一张木板床、一席被子、一张石桌子、几个碗和一把筷子，别无所有。 　　老帮主当年威风凛凛，几乎可以说，他剁跺脚，旧金山就要震三震，如今却住在这种地方……我心里有一种别样的情绪油然而生，“好吧。” 　　老帮主满意地看着我，“很好。”他朝桌子上看一眼，“现在是下午一点，陪我到山上走走。” 　　我这才注意到，屋顶有一个窟窿，太阳光从那里照射进来，在桌子上形成一个光斑。老帮主没有钟表，仅仅凭着这个光斑的位置来估算一天的时刻。 　　老帮主背起双手，悠哉游哉地晃到外面的土路上。看他的背影，仿佛是一个忠厚的老农民，令人难以相信他就是青龙会的前一任帮主——那个曾经和黑手党教父齐名的黑帮领袖。 　　沿着一条小路，穿越一片小树林，再穿越一大片草地，最后走上山路。 　　起初路边还有一些青草，慢慢地，路边就只有白色的积雪，路也越来越难走。老帮主走在前头，犹如一匹熟知山路的老马，脚下竟一点也不迟缓。 　　终于走到山顶，老帮主找一块石头坐下，问我，“冷吗？” 　　山顶的风很猛烈，夹杂着雪花席卷而来。我点点头，“冷。” 　　“很多年前，那时候你爸爸也就二十来岁，我和你爸爸在美国爬雪山，山顶的温度和这里差不多，我问了同样的问题，你爸爸说：不冷。” 　　我看着老帮主，不太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我说，既然不冷，你把衣服脱了。后来你爸爸就真的脱了外套，在雪天里站了整整两个小时。你爸爸从小就喜欢争强好胜，他比王福聪明，但王福比你爸爸更懂得尊重自己的内心。” 　　老帮主脱下自己身上的棉袄，披在我身上，“坐下。” 　　我一言不发，盘腿坐在雪地里。 　　老帮主只穿着一件普通的布衣，虽然年纪很大，但身体还很健壮，丝毫没有枯萎的迹象。 　　他盘腿坐在石头上，缓缓闭上眼睛。雪花呼呼地打在他的脸上和身上，他纹丝不动，似乎是一座没有生命的塑像。 　　我学着他的样子，也慢慢闭上眼睛。只觉得如同置身在阴曹地府，冷风阵阵，四处是厉鬼的哭喊声。 　　身体打一个哆嗦，张开眼睛，看到老帮主还是如塑像般坐在那里。看着老帮主密布着沟沟壑壑的脸庞，我仿佛得到某种安定的力量，继续闭上眼睛打坐。 　　也不知坐了多久，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有些灰暗，远处的雪山的白顶，犹如一面面飘浮在空中的白幡。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比你爸爸强多了。”老帮主从石头上站起来，“再不下山，就下不去了。” 　　老帮主背起手，一步一步地走下山。 　　我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没有什么多余的话。 　　回到屋子，发现桌子上的碗里放着一些牛肉和羊肉。 　　“我替这里的藏民治病，他们没什么感谢我，每顿饭给我送些吃的，倒也省去我不少麻烦。”老帮主坐在床上，怡然自得地抓起一块羊肉吃下，忽然瞪着眼睛看着我，“怎么，嫌脏？” 　　“没有。”我也坐到床上，学着他的模样吃起羊肉。 第107章 最接近神的人 　　“哦，差点忘了。”他从床底下掏出一个瓶子，倒出一些汽油颜色的浑浊液体在我的碗里，“这是不怎么好的酥油茶，将就着喝吧。” 　　我朝他笑笑，端起碗，咕噜咕噜地将茶喝下，味道不怎么好，但是却很特别。 　　房间里的光线越来越暗，老帮主匆匆忙忙地将剩下的牛羊肉塞到嘴里，“别浪费，天黑就没法吃了。” 　　看到老帮主纯真的模样，我无法将他和老爸描述的那个所向披靡的形象联系在一起。 　　吃饱喝足，老帮主拍着肚子，嘴里嘟哝着，“被子脏了，明天让达瓦替我洗一洗。” 　　我睡在他旁边，忍不住问他：“老帮主，怎么会选择住在这里？” 　　老帮主抬头看着屋顶的那个窟窿，“我喜欢这里的人，很淳朴。你呢，为什么想退出青龙会？” 　　我据实回答：“因为我喜欢的女孩子，她不是黑道上的人。” 　　老帮主冷笑一声，“原来是为情所困。”他扭过头，不再说话。没多久，他打呼噜的声音就响彻屋子。 　　接下来的几天，每天都是重复的：上午陪着老帮主在村寨里散步，见到牧民们恭敬地向老帮主打招呼。偶尔有人生病，老帮主就拿一些草药让他们自己回去熬；下午去雪山上打坐，再睁眼就是黄昏；晚上回到屋子里，乘着天黑前，喝一点酥油茶，将牧民送来的牛羊肉吃完。 　　老帮主很少和我说话。上午，他用我听不懂的藏语和牧民们交流。下午，我们在雪山安静地打坐，任何语言在纯洁的冥想中都是苍白的。晚上，他吃饱了就睡，震天的呼噜声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早上。 　　第五天，我向老帮主提出离开。如果再不回去，我就无法赶上馨雨的七天之约。况且，我的手机已经掉落悬崖，我已经整整六天没有和外界有任何联系。秦琴无法确认我的安全，一定着急万分。 　　老帮主看着我，表情有些颓废，“我都快死了，你都不愿意多陪陪我？” 　　我一阵惊讶，“什么意思？” 　　“精研医术之人，往往能够知道自己的天命。”老帮主叹口气，“在我弥留之际，能有青龙会的晚辈来陪伴我，我以为这是天意。我不想浪费你太多时间，你再陪我两天，如何？” 　　我犹豫几秒，“可以。”一个感情的七天之约，只能因为老帮主的心愿而背弃。 　　第七天的下午，老帮主照例和我一起爬上雪山。这恐怕是我这辈子最后一次见到老帮主，也恐怕是最后一次在雪山上打坐。想到这里，心里有些难以释怀。 　　“林天，把衣服全部脱了。”走到山顶，老帮主没有坐到石头上，却命令我把衣服脱下。 　　我咬咬牙，顶着寒风将衣服脱下。 　　“躺下。”老帮主的眼神里出现少有的精锐。 　　我依言躺下，胸腹压在厚厚的积雪上，感到一阵刺骨的冰冷。 　　老帮主从衣服口袋里取出一个小瓶，倒出一点药水，涂抹在我的背上。 　　顿时，我觉得背部有一种灼热的疼痛。 　　“别动！”老帮主用手按住我，继续在我的背上涂抹药水。 　　我的皮肤犹如被烈火烘烤，几乎有烧焦的感觉。 　　老帮主从地上拾起一小堆雪，将白雪放在我背上，轻轻画着圆圈。 　　很快，我看到身体的旁边有一道污浊的液体缓缓流过。我明白了，老帮主是在帮我除去背后的刺青。 　　老帮主一边替我擦抹药水，一边指着远处的一座雪山说：“林天，看到那座雪山了吗？那是藏族的神山，是藏民信仰的源泉。” 　　我忍着剧痛，看着远处那座如白莲花一样的山峰。 　　老帮主长长地叹口气，“人总是要有点信仰的。为了神山也好，为了爱也好，为了正义也好，这都是前进的方向。你背后的青龙虽然会消失，但是你心里的青龙千万不能舍弃。我早已经不是帮主，没有资格允许你退出青龙会，但你要记住，只要你心里纯洁，在不在青龙会，这都是无关紧要的。” 　　身体下的积雪被我的体温融化，慢慢地将那股污浊的液体冲淡，我的心里顿时像周围的雪地一样，亮得让人睁不开眼睛。 　　老帮主将衣服披在我的身上，扶着我站起身，眼神里充满长者的关爱，“我的身体健壮的很，没那么容易死。继续留你两天，是想彻底根治你身体里面的毒性。你每天晚上喝的酥油茶，就是解药。白天来这里打坐，是让你多呼吸清新的空气，让毒气尽快挥散。经过七天的相处，我知道你是个品性淳厚之人，替林风感到高兴。你下山吧，我要在这里打坐到傍晚。” 　　听到这些话，我感动得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哗地跪在老帮主面前的雪地。 　　“走吧，回去以后，不要向其他人提起我的情况。”老帮主缓缓闭上眼睛，再次成为一尊沉默的塑像。 　　我向老帮主磕几个头，在狂风吹起的纷纷细雪里，徐步走下山崖。 第108章 我们都是黑暗中的动物 　　回到旧金山，我几乎没有做任何停留，直飞慕尼黑。 　　到达慕尼黑的机场，我乘着出租车，一路紧张，终于到达馨雨的公寓。 　　先给秦琴打一个电话……我匆匆忙忙地摁下馨雨公寓的门铃。 　　开门的竟然是秦琴。见到我，她没有高兴地扑向我，反而泪眼汪汪。 　　“怎么了？”我的心不断往下沉，觉得秦琴背后的房间里的光线也没有往常那么明亮。 　　秦琴拉着我进入公寓，给我一支录音笔，忽然趴在我的肩头哭起来。 　　我的心几乎快沉到底，拿起耳机，听录音笔里面的声音。 　　“林天，对不起。我没有勇气等到第七天，也没有勇气写下什么，只能用录音的方式把自己的话留给你。你说的对，我一直活在过去，一直不敢面对未来。那天，你说我应该多想想未来，这对我触动很深。在等你的六天里，我想了很多，我甚至觉得生命很虚无。但我不会那么傻，傻到轻易结束自己的生命。不管什么说，我还有莉莎。我决心出去旅行，也许听上去很无聊，但我想去寻找生存的意义，或者类似的东西。替我好好照顾莉莎，等我回来的时候，莉莎一定已经是个漂亮的女孩子。”录音笔里的声音停顿片刻，“我会打电话给秦琴，让她把这段录音给你。秦琴对莉莎很好，替我感谢她。还有，我父亲留下的钱，我已经全部转到你的帐户上，我想不会再有人因为钱而找我麻烦。” 　　录音到这里完全结束。我的心里一片茫然，轻声问秦琴，“莉莎呢？” 　　“在她的房间里。” 　　我缓缓走进莉莎的房间，看到是一个哭得昏天暗地的莉莎。 　　“爸爸！”莉莎拼命扑到我怀里，大声地哭泣。 　　馨雨怎么忍心扔下莉莎不管……我的心像是被石磨绞碎一般疼痛。 　　秦琴走进莉莎的房间，柔和地抚摸着莉莎的背部，“妈妈很快就会回来的，秦琴阿姨和爸爸会一直陪着你的。”除了说这些，秦琴再也想不出该说什么。 　　我悲切地看着秦琴，“馨雨走的时候，怎么跟你说的？” 　　“前几天，我忽然接到馨雨的电话，她说要出门办点事情，让我来她家照看一下莉莎，钥匙就放在门口的地毯下面。她还说如果林天来慕尼黑，就把桌子上的录音笔给他。等我过来的时候，发现莉莎被锁在自己的房间里，馨雨已经走了。等了好久馨雨都没有回来，打她手机又没办法接通，于是忍不住就听了录音笔里面的内容。” 　　我点点头，什么都不想说。这几天来，我的手机丢了，秦琴没办法联系到我，独自照顾着悲痛欲绝的莉莎，肯定也几乎精疲力竭。 　　我伸出手，将大哭大闹的莉莎和满脸悲怆的秦琴抱到怀里。 　　晚上，秦琴做了一些饭菜，我怕莉莎身体吃不消，硬是劝她吃了一点。但我和秦琴却一点都没吃，难受的心情，让我们怎么都没有胃口。 　　“秦琴，你回去吧。”见到秦琴消瘦的脸庞，我心里更是过意不去。 　　“不要紧，你去陪着莉莎。”秦琴在厨房里洗着碗筷，不时地抹去眼角的泪水。 　　房间里，莉莎已经比刚才安静许多，呆呆地躺在床上，眼睛看着窗外。 　　“爸爸，妈妈什么时候回来？”莉莎用红红的、期盼的眼神看着我。 　　“很快就回来。爸爸今天陪你睡，莉莎不要怕。”我摸着莉莎的脑袋，忽然有点憎恨馨雨。 　　最后，在我和秦琴的不断安慰下，莉莎含着眼泪入睡。我和秦琴各自躺在莉莎的一旁，心里很乱。 　　看着窗外皎洁而寒冷的月光，我忽然想起一种植物：沙漠玫瑰。 　　一直把馨雨当作典雅的玫瑰，却没想到她是一支沙漠玫瑰，在沙漠短暂的雨季中慢慢舒展，变得丰润饱满，然后开花结果，最后将种子埋入地下，沉默数十年，等待着下一场甘露的降临。 　　“秦琴，”我转头看着同样陷入沉思的秦琴，“我要去找馨雨。” 　　秦琴睁大眼睛看着我，“去哪里找？” 　　我一字一顿：“全世界。” 　　秦琴没有说话，良久，她问我：“那莉莎怎么办？” 　　我低头看着熟睡的莉莎，“能让尹善美代为照顾吗？” 　　秦琴点点头，“我明天问问善美姐。我想，她应该会答应的。” 　　“谢谢你，秦琴。”我牢牢地抓住秦琴的手掌。 　　我们一夜无语，默默地看着月光渐渐隐退，黎明慢慢到来。 　　我和秦琴悄悄起床，整理着各种东西。这是一次长途的旅行，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没有健美操的吵闹，没有馨雨准备的早餐，怅然若失。当一切成为习惯，人就陷入感情的圈套。而习惯，往往可以和位置挂钩，装有红茶的杯子的位置，面包的位置，煮鸡蛋的位置，以及……心的位置。 　　秦琴给尹善美打了一个电话，她得知这个情况，当即表示愿意照顾莉莎。 　　尹善美是莉莎的恩人，我永远不会忘记她。我在心里默默刻下这个记号。 　　叮叮……门铃忽然响了，我和秦琴不约而同地感到一阵激动，赶紧去开门。 　　“林天先生的信。” 　　我手里被人塞了一封信，低头一看，竟是从日本寄过来的。 　　立刻展信阅读，果然是明子。 　　※※※ 　　林天君： 　　最近是否一切顺利？ 　　对于以前给您带来的麻烦，我深表歉意。 　　…… 　　感谢您陪我度过最后的日子，虽然有些未必愉快。当您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的躯体已经化为灰烬。 　　我怀念您所有的一切，尤其是您优雅的气质。 　　对于我的死，请不要介意，我早已知道自己身患绝症，仅仅是如同奢望般想和您产生一段浪漫的恋情。我不让你知道这个事实，是因为我想得到一份不带任何同情色彩的感情。 　　虽然有些遗憾，但我并不后悔。和您在一起的日子始终很充实，而且我到最后才知道，原来织田一直爱着我，在我生命的弥留之际，他一直陪在我的身边。 　　死对于我来说，并不可怕，就如同樱花般美丽。 　　Sayonala。 　　您的明子。 　　※※※ 　　我的心里咯噔一下，有着淡淡香味的信纸从我手里滑落。 　　老爸一直逼着我娶明子，织田咬牙切齿地恨我，原来都是因为这个原因。 　　所有人都知道，只有我不知道…… 　　几天后，我和秦琴到韩国，把莉莎交给尹善美，接着去了一趟日本。 　　明子的墓地在京都的一座寺庙的后面，十分安静地处在树木的包围之中。四周有一种淡淡的香味，是明子最喜欢的黑方香。 　　墓碑的照片上，明子穿着漂亮的和服，脸上挂满灿烂的笑容。 　　墓地的旁边有一座简单的日式房屋，屋顶倾斜，砖瓦灰蓝。织田住在这里。 　　榻榻米弥漫着丝丝草香，一股夕阳从白色的窗纸投射过来，旁边的绿茶在阳光里波光粼粼。 　　“虽然明子小姐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但我确确实实是和明子小姐一起长大的。她的温柔和可爱，你是不会了解的。” 　　我看着织田，“将来打算怎么办？” 　　“我会一直守在这里，每天替明子小姐的墓碑洒上香水。” 　　我点点头，在离开日本前，去看望明子最后一眼。 　　已经是黄昏，远处的绿色灌木丛中蒸腾起薄雾。天边的晚霞，层层重叠着蔓延，暮色渐远。 　　月亮在天边浮现出淡白色的身影，夜与昼正在悄然转换。 　　冰冷的墓碑上，明子还在我面前微笑。 　　我们都是黑暗中成长起来的动物，在摸索中成长，在碰撞中取暖。想要尝试光明，却大多在黎明即将到来之际，倒在通往光明的路上。 　　唉，随着我的一声轻叹，一阵清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鲜艳的樱花零零散散地洒了一地。 正传 第1章 漂泊 　　“林天，对不起。我没有勇气等到第七天，也没有勇气写下什么……” 　　窗口，一阵冷风吹来，将垂在我眼前的头发吹得四处飞扬。 　　我把双手伸出窗外，摊开手掌，感受着那接近零度的雨丝慢慢抽干我的体温。 　　轻轻叹气，一团白雾从我口中飞逸而出，转瞬之间就被细密的雨水浇灭。 　　我摘下耳机，关上录音笔，将它小心翼翼地收拾进旅行包。 　　馨雨已经离开这里，我也该走了。能勉强说一些蹩脚的英语的小旅馆老板告诉我，曾经有一个中国女人来这里住过一段时间，但两天前刚走，不知去了哪里。 　　他说的中国女人就是馨雨。 　　三个月来，我到处寻找她的踪迹。可惜总在我获得一丝线索之后，与她失之交臂。我和她就像磁铁的两极，无法自然而轻松地相遇。能够勾起一点点的回忆的，是那支贮藏着馨雨声音的录音笔。 　　外面的雨还是没有停，一些翠绿的小树在院子里郁郁葱葱地生长着，雨水顺着那些绿色的枝干缓缓下滑，慢慢渗入黑色的泥土里。 　　与往常一样，昨晚我和秦琴互通电话。和往常不一样的是，昨天在电话里，我们吵了一架。 　　秦琴说她想要回国，不愿继续留在德国独自念书。我当时觉得，她是借机表现自己的不满。 　　在我眼里，秦琴依然只是个孩子。有时候，习惯通过撒娇或者任性来获得身边的人对她的关注。 　　“先生，您的午餐。”嘴巴下面留着一小撮黑色胡子的旅馆老板端着餐盘进入我的房间，口里说的是蹩脚的英语。 　　“谢谢。”我向他点点头，塞给他一张当地的货币。 　　若不是馨雨的关系，我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来到这个太平洋里面的小岛——在世界地图上都无法找到名字和标志的小岛。 　　今天上午给尹善美打了一个电话，莉莎在那里似乎生活的很好，和尹善美的儿子孙善也相处的不错。 　　我最怕莉莎问我：“爸爸，你找到妈妈了吗？”可是，每次和她打电话，她必定都会这么问。我也想快点找到馨雨，但是…… 　　三个月……一转眼就是三个月。 　　和馨雨相处三个月，接着分离三个月。似乎是上帝精妙的安排。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我相信我很快就能找到馨雨。 　　午餐不可口，唯一的优点就是便宜。我吃着午餐，有些呆滞地继续看着雨雾弥漫的院子。 　　我出来找馨雨，老爸没有什么意见，把青龙会里原属于我的众多事务转交给阿虎哥。 　　“找到馨雨之后，尽快回来。”老爸说话始终很简单，即便是离别的时候也这样。我只是有些惊讶，老爸说的是“馨雨”，听上去有些过于亲切。 　　我在馨雨家住了三个月，到最后老爸才告诉我，馨雨是他的好友——香港赌神的女儿，那是他第一次向我坦白秘密。自从那时起，我脑海里一直顽固地以为，老爸还对我隐瞒着什么。我知道的事情，老爸几乎都知道；而老爸知道的，我未必知道。 　　小碟子里那些粘糊糊的肉块很难吃，我放下餐具，心情和院子里的泥地一样，糟糕透顶。 　　拿起手机，给远在德国的秦琴打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通，秦琴的语气没有任何的抵触，她的耳朵似乎特别灵：“你那里在下雨？冷不冷？” 　　“还行。我想过了，你想回国，那是你的决定，我无权干涉。”刚说完，我忍不住打一个喷嚏。语气高傲而威严，打电话之前，我已经酝酿了许久。但该死的喷嚏，打乱了我的计划。 　　“你感冒了？要不要紧？”果然，秦琴直接忽略我的话题，当然我明白，她不是故意的。 　　“不要紧。我想说的是，如果你觉得不快乐，那你还是回国吧。”我赶紧把话题扳回正轨。 　　“你不在德国，我觉得什么都没有意思。如果回国，我可能会去南城美院当音乐老师。”电话里，秦琴忽然变得失落。 　　任何一朵艳丽的花朵，经过三个月，都会变得枯萎。爱情也是类似。我和秦琴的关系，不像以前那么热烈，却也没有平滑地转入生活，仿佛一架破旧的飞机，没法在平流层中快速地飞行，也没法在陆地上平稳地降落，只能在充满危险的对流层中颠簸。 　　“再给我一个星期的时间。”我冷冷地抛出这句话。 　　“我等你。”轻声地说完，秦琴没有挂断电话，希望得到其他的讯息。 　　“好的，再见。”我合上手机，心里有一种绞痛。 　　在外漂泊三个月，我还是不知道自己爱的是谁，究竟是馨雨还是秦琴。 　　我不期望太多，仅仅希望馨雨能够留在我的身边，仅仅是出于想要照顾她的强烈愿望。 　　悄无声息地整理着自己的东西，将旅行包塞的满满的，心里却是空空的。 　　拿出一张地图，仔细翻寻着各种信息，最终将目光定格在其中的一个椭圆形的小岛上。 　　从这里到那个椭圆小岛，需要乘船，两天才有一个班次。我祈祷着能在那里碰到馨雨。她两天前离开这里，很有可能去了那里。 　　长长地呼一口气，背起沉重的旅行包，看到窗台上餐盘里肉块已经僵硬地如同黑色的石块，心里觉得一阵恶心——幸亏自己没有吃。 　　小旅馆老板殷勤地送我出门，不断地说着bye，bye，这是他除了money以外唯一熟练的英语单词。 　　三个月来，我打探着馨雨的行踪，来到一个又一个地方，几乎将整个世界绕一圈。我发现，这些地方都有一个共同点：偏僻，但是纯朴，在这些地方，即使是人性中的贪婪，也是孩童般可爱。 　　馨雨在录音笔里留言说，她想去寻找“生存的意义”。因为几年前父亲的死，她心里始终有一块阴影无法消除。不知道这三个月来，对于这“生存的意义”，她是否已经找到任何端倪。 　　我的目的仅仅是想找到馨雨，但跟着她的踪迹旅行，我领略到许多以前未曾有过的感悟，就仿佛是馨雨在前方播种，我在后面收获，有些无奈也有些奇妙。 第2章 隔绝的世界 　　在蒙蒙细雨中，我赶到近处和远处都是一片白茫茫的码头，所有的一切都是如此朦胧，仿佛置身梦中，也仿佛置身在充斥着妖魔与骑士的中世纪探险营地。 　　船头，穿着短袄的壮汉用当地的语言大喊一声，用力挥舞着手臂，让人们赶紧上船。我背着行囊，踏着湿润的塌板，从码头走上晃晃悠悠的木船。 　　船上的人不多，总共才十几个人，让人觉得这么庞大的船只装这么点人，似乎有点浪费。 　　船长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状况，下令开船。随着咯吱咯吱的声响，上方的白色帆布被狂风撑得鼓鼓的，船在浪涛的助威下驶离码头，行驶的速度甚至超过普通的机械船。 　　小岛渐渐从视线里消失，一条船，加上十几个人，被雾气和海水彻底包围。我觉得甲板上过于寒冷，转身进入地下船舱。 　　在黄色的灯光下，几个男人围着一个破旧的桌子喝酒，说着那些我听不懂的语言，妇女和孩子聚在一起，将蔬菜洗的干干净净。我在另一个角落找到一个干净的椅子坐下，尽量不让旁边桌子上厚厚的灰尘弄脏我的衣服。而我的进入，似乎并没有引起他们过多的好奇。 　　我从包里取出一本封面有些破碎的《理想国》，轻轻拂去桌子上的尘埃，将书本摊开，翻到我昨天看的那一页。 　　这是在整理馨雨的房间的时候找到的，它被放在枕头下，虽然有些破旧，但被书页很是平整，果然是馨雨的风格。当时我拿起它的时候，甚至还感到书本带有一丝温暖，让我在惆怅中觉得亲切。 　　我原本并不知道馨雨对古代哲学家的东西感兴趣，感叹之余，将《理想国》带在身边，有空的时候就翻上几页。《理想国》里面的东西，有不少让人觉得幼稚，而偏偏，吸引我读下去的，正是这些幼稚的幻想。 　　咚！船身受到猛烈地撞击，孩子们忍不住欢呼起来。经历了长达两个小时的行驶之后，船终于靠岸了。 　　走出船舱，发现外面天气晴朗，阳光明媚，和那个小岛的气候完全不同。我的视线马上被远处的蓝色小山所吸引：仿佛是一颗蓝色的巨大宝石，被镶嵌在庞大的黑色底座上。 　　一瞬间，我的心情变得十分轻快，我坚信，我能在这里找到馨雨。 　　附近的这些小岛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凡是旅馆的上方，都竖着一个巨大的白色十字，很容易就找到。这些旅馆，原本是让附近其他的小岛的居民暂住的，并没想到会迎来我这个千里之外的来客。 　　岛中央的山上没有任何房屋，满山都是纯净的蓝色，而山脚下零零散散地布落着一些人家。花半天时间将小岛转一圈，发现全岛只有三个小旅馆。我走进环境最为清雅的那个旅馆，什么话都不用说，把钱币交给门口的一个小女孩。她带着我走向一个房间，同样，什么话都不说。 　　我忽然注意到有一个房间的窗户面向大海，于是停在这个房间门口，向小女孩示意我要这个房间，同时从皮夹子里拿出更多的钱。 　　小女孩摇摇头，推着我往前面走。没办法，我最终得到一个靠近中心花园的房间。 　　房间的陈设很朴素，看不到任何现代化的设备，没有电灯，更不用提音响。既然无法欣赏音乐，我只能一边听着周围的海涛的声音，一边将自己的东西从旅行包里拿出来。 　　窗口很大，可以将花园里的美景尽收眼底：花园里种着各种我叫不出名字的花草树木，都没有刻意修剪过，有点繁杂却很自然，阳光如瀑布般倾斜而下，将整个花园照得亮堂堂的，就连花园旁边晾着的白色被单都显得充满诗意。 　　中央花园里有几条小道，将四周的房间联系起来。我对面的房间就是那个另一个窗口面朝大海的房间。透过花园里的树木，再透过那个散逸着海水凉爽气息的房间，我能从那个窗口看到无边无际的大海。 　　正当我看得出神，忽然那个房间里出现一个女人，走向靠海的窗户，背对着我将窗户关闭。 　　馨雨！我的大脑神经猛地跳动，顿时让自己头顶觉得一阵疼痛。 　　她转过身，来关闭靠近花园的窗户。果然是馨雨！我的心脏忽然加速跳动，震撼的激动感让我手足无措。 　　馨雨并没有看到我。花园里繁密而高大的灌木，巧妙地掩护着我。 　　可能是凭着女人的直觉，她没有立刻关窗，把双手放在窗扇上，眼睛向花园里张望。 　　不知是本能还是条件反射，我立刻缩下身子，躲到窗口的墙壁下面。 　　为什么我不想被她看见？我反复问自己，但是得不到答案。 　　三个月以来，我一直在追逐着渺茫的目标，渐渐地对自己都失去信心。当我快要放弃的时候，这个目标却如同上帝降临般出现在我面前。这种强烈的变化，使我的心理没办法立刻作出调整。也许就是这样吧，我安慰着自己。 　　当我再次站起身子，对面的窗户已经被关闭，连馨雨的影子都没有。有一瞬间，我怀疑刚才看到的，是自己的幻觉。 　　她就在我的对面……想到这里，我表面平静，但心里激动不已。犹如深山中的老猎人，埋伏在期待已久的目标附近，沧桑的脸上满是沉竣，唯独他扣着扳机的手指在微微颤动。 第3章 相遇 　　天色暗得有些发蓝，我终于从低矮的床上一跃而起，走出房间找到那个小女孩，让她给我弄一点吃的。 　　小女孩的态度很好，明白我手势表达的含义之后，马上从厨房里端出一份粘糊糊的肉块，然后满怀期待地看着我。 　　真搞不懂这里的人怎么会视这种调料为美味……黑乎乎的颜色，强烈刺激性味道，时间长就会变得僵硬……我怀疑这是否来源于某种模样奇怪的海底生物…… 　　见我没有反应，小女孩将盘子再次举高，示意我拿去吃。 　　我咬咬牙，硬着头皮接过盘子，闭着眼睛将肉块全部吞入肚子，再塞给小女孩几张纸币，回到自己房间。 　　小旅馆设有一个独立的小餐厅，仅在用餐时间开放，但我怕在那里遇到馨雨，所以没有去那里使用晚餐。 　　但愿肚子里那些食物能快点消化……我坐在窗边，点亮一盏油灯，将《理想国》放在面前。这种灯油似乎采自某种植物，有着独特的植物香味，令人全身放松。 　　花园里黑漆漆一片，周围的几个房间各自有着摇曳的黄色灯光，不时能看到黑影在房间里闪动。而我对面的房间，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拿出手机，发现一点信号都没有。这个小岛比上次那个更加落后，没有电灯，没有电线。这样也好，一切都是自然的。 　　这个小小的中央花园此时成了传说中的伊甸园，一边洗涤着人的灵魂，一边勾引着人的欲望。 　　随着吱呀一声，对面的木质窗户被缓缓推开。在月色和灯光下，一身干净的白色睡袍，是我能看到的全部。 　　她靠在窗台上，似乎在寂寥地赏月。我看不清她的神态，甚至看不到她的脸庞，在黑暗中，空白的细节部分只能靠想象来弥补。 　　馨雨忽然说道：“林天。” 　　我浑身一颤，有些惊慌。 　　“对不起。”她抬头看着星空，吐出三个字。 　　一股沉闷从胸口冲上头顶，我全身霎时变得无力，手里捏着《理想国》，心情如同被撞翻的火车，悲凉地倒在荒野里，装载着的各种想法，凌乱地摔得到处都是。 　　我的喉咙被杂乱的情感堵塞，什么都说不出来。事到如今，馨雨还不愿给自己一个解脱的机会，一个人把感情埋在心底，默默承受过去、现在和未来。 　　微风将花园里的树叶吹得沙沙作响，馨雨将窗户关闭，也将她那份光亮收回。 　　我早已觉察到馨雨对我有感情，但从未如此近距离地面对馨雨的内心。 　　又一阵风吹来，险些将我面前的油灯吹灭。花园周围的几个房间纷纷关上窗户，整个花园更加黑暗。 　　我也关上窗户，钻进被子里，将《理想国》放到枕边，看着屋顶细致的木头花纹，心里愈发沉重。馨雨是我发誓要照顾和保护的女人，而秦琴是我的女朋友，我自己的心，能否公平地区分这两种感情，能否公平地处理将来的问题？ 　　我第一次对自己处理事情的能力产生了怀疑。 　　这里的清晨似乎来的特别早，紧追着太阳起床，只让自己感到分外疲惫。对面的房间的两扇窗户都开着，我能穿过房间看到大海的波涛，同时我也知道，馨雨已经起来了。 　　走到小餐厅，正巧看到馨雨从座位上离开，她将面前的食物吃的干干净净，包括那盘黑乎乎的肉块。 　　我不紧不慢地跟在她的后头，生怕她再次从我眼前消失。 　　她似乎已经熟悉这里的路，没有任何犹豫地走着一条道路，偶尔停下脚步，拿起道路旁贩卖的小玩意，观察一阵之后，并不买。 　　她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如果是对生活彻底失去信心的人，那么她对世上所有事物都不会有任何兴趣。难道三个月的旅行，真的改变了她…… 　　走出街区，她来到长满蓝色花朵的小山的山脚。没有上山的石阶，连狭窄的小路都没有，映入眼帘的，只有满山遍野的蓝色花朵。 　　山不陡，很容易就上山。这里没有其他人，只有我和馨雨。但馨雨一直没有回头，我就一直悄悄地走在她的身后。 　　顺着馨雨的足迹，我们在这个蓝色的世界里踩出一条蜿蜒的黑色小路。这里的土质很好，也许正是这个原因，这些植物生长的很茂盛。但我觉得很奇怪，整个山上，竟没有其他的植物，连动物的踪迹也没有。绝对是一片安静的蓝色世界。 　　一步都不停留，馨雨到达山顶，仰望着天空，长长地松一口气，向后倒在松软的泥土上。 　　这时，她终于看到我。满脸的惊愕。 　　“馨雨。”我叫着她的名字，坐到她的旁边。 　　馨雨从花丛中坐起来，盯着我的眼睛，“为什么要来找我？”毕竟是馨雨，根本没有问我是如何找到她的。 　　“因为，我担心你。”我将手掌放在脑后，躺在花丛中，就在馨雨的旁边。 　　仔细观察着身旁的植物：这是一种有着宽大蓝色花瓣的植物，宽大的花瓣将绿色的茎叶都掩盖在其下方。所以从远处看过来，整个山上只有蓝色，而看不到土地的黑色，也看不到叶子的绿色。 　　花朵散发着一种朦胧的熟悉香味，令人觉得很放松。 第4章 到美国定居 　　馨雨重新将身体躺在花丛里，扬起一阵花香，“找到我，又如何？” 　　“带你回去。”我的口气很坚决。 　　馨雨沉默几秒，接着说，“我一切都好，你不用担心。” 　　我扭头看着馨雨，“那么莉莎呢？” 　　馨雨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跟我回去吧。”我的话语里简直已经出现一丝哀求。不仅莉莎需要她，我也需要她。没有她，我心里不安。 　　“好吧。”馨雨顺手折过一支花朵，将花瓣一片一片撕下，放入嘴里吞食。 　　我略微惊讶地看着馨雨，觉得此时的馨雨有点像是一只有趣的黄鹂。 　　将五片花瓣吃完，馨雨看着我，“你不觉得这种花的味道很好闻吗？” 　　“是啊。”我懒散地伸个懒腰，身体舒服地有点想要睡觉。 　　“这些花是有毒的。”馨雨又摘下一朵花，放在自己眼前欣赏，语气十分平静。 　　我大吃一惊，从花丛里站起来，觉得自己的脑袋有点沉重。这些花果然有毒。 　　“馨雨，你……”我震惊地看着依然平静地躺在蓝色花丛里的馨雨。 　　馨雨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悲伤，“有时候我想，死在这里也不错。” 　　“傻瓜，你在说什么！”我将她扶起来，拉着她朝山脚跑去。 　　才走几步，馨雨双脚一软，重重地倒在花丛里，激起许多花朵，蓝色的花瓣洒向空中，再纷纷扬扬地落下。 　　我蹲下身子，用双手抱起馨雨，向山脚猛奔。只觉得双腿越来越沉重，双手越来越沉重，脑袋越来越沉重…… 　　不行！不能死在这里！ 　　我从怀里取出小匕首，对着大腿划出一道浅而长的伤口，让疼痛来使自己保持清醒。 　　馨雨没有任何力气，但她的眼睛还睁开着，里面充满了复杂的感情。她盯着我，最终微笑着将眼睛徐徐闭上，用双臂抱着我的肩膀。 　　脚步有点凌乱，我一路跑，将挡路的蓝色花朵纷纷踢碎，没多久，我的鞋面变成了蓝色。 　　我这时才明白为什么这里没有任何动物，因为动物一旦上山，就很难活着下来。 　　终于到达山脚，短短的几百米路程，我却仿佛跑了几十公里的马拉松。我再也抱不动馨雨，将她放到地上。自己浑身发抖，坐在地上喘着粗气。 　　馨雨从地上坐起来，朝我嘴里塞了一片白色药片。我顿时觉得一阵清凉，精神好了许多。 　　我无言地看着她。 　　“别怪我。”馨雨避开我的视线，抬头看着上方的山顶。 　　“你觉得这种考验很有意思吗？”我有些生气地继续看着她。 　　馨雨微微摇头，“我不值得你爱。”她站起身，走向街区。 　　我起身跟着她，“你自己不用吃药？” 　　“这些花具有宁神的作用，当地的居民把花晒干之后糅合在灯油里，可以令人睡的安稳。”她停顿片刻，“此外，这种花香对抑郁症很有疗效。” 　　难怪馨雨最近看上去比以前开朗，原来都是这种花的功劳。她在前一个小岛偶然得知这个信息，所以才会来这里。 　　她忽然回头问我，“我们什么时候走？” 　　“如果你想继续在这里住一段时间，我愿意陪你。” 　　馨雨笑笑，“秦琴这些日子怎么样？” 　　“她想回国，去当音乐老师。” 　　“那也不错。”馨雨站住脚步，看着远处的大海，“我想明天就回德国。” 　　我知道馨雨的想法，向她解释说：“莉莎在韩国，尹善美在照顾她。” 　　馨雨有点吃惊，“原来是这样，那我想直接去韩国。” 　　“那我们还得在这里呆上几天，我会办好签证。” 　　“谢谢。” 　　我发觉馨雨的笑容和以前有些不同，不再是那么冷冰冰，有了一丝温度。 　　将馨雨送回旅馆的房间，我站在窗前感受着冷冽的海风，对旁边的馨雨说：“你的房间是风景最好的。” 　　馨雨耸耸肩，“如果你喜欢，今晚就住这里吧。” 　　“好啊。”我没有推让，假惺惺地客套不是我的风格。 　　旅馆的小女孩在房间门口提醒我们可以去吃晚餐，我和馨雨笑笑，跟着她一起去小餐厅。 　　馨雨能够轻易地吃下那些黑色肉块，我对此觉得十分好奇：“你觉得这种东西很好吃吗？” 　　“要不是这种东西，你现在的精神也不会这么好。”馨雨再次吞下一块肉，扫我一眼。 　　“你的意思是，刚才的药片，和这种调料是同一种物质？” 　　馨雨点点头，“这种调料其实是山下的一种植物的汁液，和蓝花相反，它的功能是提神醒脑，这个世界总是保持着平衡。” 　　“而且这个世界很奇妙。”我忍不住感叹一句。 　　“三个月来，我越来越觉得自己渺小。以前把许多事情闷在心里默默发酵，让自己觉得很难受。现在，我全都想通了。”她抬起头，对我展开甜甜的笑容。 　　我从未见过馨雨有如此明朗的笑容。这种明朗蔓延到全身，我见到整个馨雨都散发出迷人的魅力。 　　我为她的改变感到高兴，但对于前途，我依然觉得迷茫，“找到莉莎之后，你打算怎么办？” 　　“和你住在一起。”馨雨的眼里闪着亮光，仿佛夜晚的星辰一般明亮。 　　她的回答让我心里有一种激动的情绪逐渐升腾，我看着她，“在美国定居？” 　　“对，我什么都不再想。我要亲眼看着莉莎慢慢长大。” 　　我将盘子里的黑色肉块一口气全部吃下：“好。” 第5章 新的格局？ 　　吃完饭，我把自己的东西全部搬到馨雨的房间。 　　“你就住在我对面？”馨雨一边替我整理东西，一边问我。 　　“是的，昨天刚来。如果我没有找到你，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我将被褥铺在硬质的木地板上，回头看着馨雨。 　　馨雨笑笑，“我原计划三天之后回德国。” 　　我也对她笑笑，“那也就是说，把你重新交给莉莎，并不是我的功劳？” 　　“只有自己才能拯救自己。”馨雨用手指梳理着自己的头发，“不过还是要谢谢你。我真的没想到你会满世界地找我。” 　　我放下手里的被子，用很深邃的表情看着馨雨，“你知道吗？刚才下山的时候我在想，万一我没有足够的力气带你下山，在花丛里永眠前的那一刻，我会吻你的。” 　　馨雨一怔，继而问我：“那一刻，你就没有想过秦琴？” 　　我立刻回答她：“当时我手里抱的是你。” 　　“如果抱的是秦琴呢？”馨雨也立刻反问我。 　　我沉默两秒，“我也会那么做。” 　　馨雨看着黑漆漆的窗外，似乎在听海浪的声音，她走向窗口，将窗户关闭。 　　“不要把我放在秦琴相同的位置。”她转身看着我，“你不觉得你刚才说的话，对秦琴很不负责吗？” 　　我被馨雨的话打压得没有了底气，“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的想法而已。” 　　“等你什么时候不爱秦琴了，我们再来讨论这些话题。”馨雨将油灯点燃，钻进床上的被子里，忽然又说，“林天，不要辜负秦琴。” 　　烛光摇曳，房间里弥漫着一种昏昏沉沉的柔情。馨雨紧闭着嘴唇，合上双眼，睡的很安稳。 　　我们都知道对方的心意，但都只能把它重新埋到心底。没有人规定爱不能分割，但分割之后的爱，还是不是爱？ 　　想要得到完整的爱，那是一种贪婪；想要分割自己的爱，那更是一种贪婪。 　　房间里的香味愈来愈浓，我深深叹气，闭上眼睛。 　　第二天张开眼睛，首先看见的是馨雨。她坐在地板上，静静地看着我。 　　我摸着略微有点发晕的额头，问她：“怎么了？” 　　馨雨淡淡一笑，摇摇头，“我在想，如果你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我已经不在了，你会有什么反应。” 　　“我会守在乘船的地方，直到你某个时候想要离开这个岛屿。”我穿好衣服，再次看着她，“一睁眼就看到你，真的是很高兴。” 　　馨雨微笑着，拉着我的头发，“说这种话，让我觉得你像个单纯的孩子。你的头发比以前长了许多。” 　　“三个月没剪头发了。”我打开窗户，让海风将房间里的花香吹尽，也让海风把自己吹得清醒。 　　“船是早上出发的。”馨雨将旅行包交给我，“如果误了这一班，就要再等两天。” 　　“那就走吧，这里的食物实在不合我的胃口。”我将大大的旅行包背起来，大踏步地走出房间。 　　这里的天气始终很好，码头这里的海水也显得风平浪静。船稳稳地停泊着，交了钱就可以上去。 　　我扶着木头栏杆，眺望着如蓝色宝石般的小山。馨雨和一个皮肤黝黑的船员交谈几句，回来对我说，“他说今天的海面状况良好，两个小时就能到达目的地。” 　　馨雨仅仅在这里住了一个月，就能借助手势和这里的人进行简单的交流，她的语言能力，简直匪夷所思。 　　有馨雨陪伴，两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小岛若隐若现地出现在前方的海面上，引起船上其他人的一阵欢呼。馨雨看看我，又看看大海，没有说什么。我想，她心里也是很激动的。这是附近最大的一个岛屿，只有这里的港口能与外面的世界有所沟通。 　　上岸之后立刻给秦琴打一个电话，告诉她我已经找到馨雨。她很是兴奋，对前几天的我们之间的争吵都忘得一干二净。秦琴是个毫无心机的女孩子，她把馨雨视作一个值得尊敬的姐姐，一个值得信赖的朋友。 　　“那你们几天之后就能到德国了吧？”秦琴的话语里面充满期待，我甚至能想象出她睁大眼睛的模样。她已经整整三个月没有见到我了。 　　“我们直接去韩国，可能要再过几天才能回德国。” 　　“五天之内能不能回到德国？”秦琴紧紧追问。 　　“五天？恐怕不行。怎么了？三个月都等了，就不能再等五天？”我开玩笑似地问她。 　　电话那头沉默着，我心里变得有点不安。 　　“林天，你不是说让我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吗？我……”她在电话里犹豫几秒，“已经办了手续，五天之后就回国。” 　　这回轮到我沉默了。 　　“我想找你商量的，但是联系不到你。前几天欧洲发生了一些动荡，我家里的人希望我尽快回国……”秦琴在电话里忙不迭地向我解释。 　　我手里握着话筒，扭头看着身旁的馨雨，对着电话说：“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你好好整理东西。我会来中国看你的。” 　　“那好……你一路小心。”秦琴轻声地挂断电话。 　　我想着心事，放下话筒。 　　原本趋向稳定的局势忽然被打破，仿佛是打到一半的牌被迫重新洗牌，原本的计划全部被打乱。新的牌局尚未开始，我就已经感到一阵疲惫。 　　馨雨慢慢靠到我身边，“秦琴已经决定回国了？” 　　我点点头，不想再说什么。 　　馨雨也不再说话，我们默默地走向港口。 　　秦琴的回国，对于我来说，是一个重大的改变，这种改变，即将打破原有的格局。我和馨雨都默默思忖着该如何应对这种新的格局。 第6章 想念我的女儿 　　登上轮船，在海面上颠簸两天两夜，我们都变得有些沉默寡言。从一开始就预料到我和秦琴之间的关系不会稳定，但既然已经开始，就只能继续下去，就犹如棋盘上过江的卒子，无法回头。 　　如果秦琴离开之后，我爱上了馨雨，馨雨又爱上了我，似乎顺理成章，但在秦琴看来，就仿佛是我和馨雨事先窜谋的一样，而事实并非这样。 　　因为我爱着秦琴，所以我在意她的感受，我不能这么做。况且，馨雨再好，也无法替代秦琴。 　　秦琴，是唯一的。 　　“我会去中国找秦琴。”站在船头，我迎风对着馨雨说道。 　　“祝你成功。”馨雨也看着前方的大海，被风吹起的头发不时地掠到我的脸上。远处，已经能看到一块宽阔的陆地——其实是一个更大的岛屿。在那里，可以办签证，可以乘飞机，可以去韩国。 　　一切都很顺利，当我们拿到签证的时候，已经过了三天。这几天里，我照例和秦琴通电话，互相汇报着最近的状况。而我每次和秦琴打电话的时候，馨雨总是安静地坐在我身边，看着当天的报纸，不说话。 　　馨雨最关心的是莉莎。当她在机场出口看到莉莎的时候，很少激动的她顿时热泪盈眶，将莉莎抱到自己怀里。三个月没见，忽然觉得莉莎长大许多，变得更加漂亮。 　　看着她们母女重逢，尹善美笑笑，对我伸出手掌，“欢迎来韩国。” 　　“谢谢你照顾莉莎。”我和尹善美握手，心里暗自感叹这个自信的女人一点都没变——仅仅是肚子有点微微鼓起。 　　孙祧也上前来和我握手，他也一点都没变，依然很帅气，也依然很像孩子。 　　馨雨的情绪好不容易稳定下来，将自己的眼泪擦干。莉莎重新见到母亲，更别提有多激动，撒娇地赖在馨雨的身上，不愿下来。 　　“去我家吧。”尹善美带领着我们走向外面停车场，招招手，一辆加长型的轿车驶到我们面前。 　　孙祧紧张地扶着尹善美进入车子，印证了我刚才的猜想。 　　抱着三个月没见的女儿，馨雨激动归激动，但眼神没有变差。她轻声问尹善美，“是孙善的弟弟还是妹妹？” 　　尹善美幸福地笑道：“不知道，希望是妹妹。自从莉莎来我家之后，我特别喜欢小女孩。” 　　馨雨抚摸着莉莎的头发，问尹善美：“莉莎在你家，没添什么麻烦吧？” 　　尹善美怜爱地看着莉莎，握着她的小手掌，“莉莎很乖，也很聪明。她来这里之后，我们家孙善也变得乖了，学习也比以前用功。” 　　“那你们家孙善呢？今天怎么没有一起来？”馨雨忽然问尹善美。 　　尹善美无奈地摇摇头，“他在家哭呢。真没出息。” 　　“为什么哭？男孩子调皮一点，万一做错什么，做家长的要宽容一点。” 　　听到馨雨这么说，尹善美的表情更是无奈，“什么调皮呀！是因为莉莎要走了，所以他才在家里哭。”尹善美叹口气，“真是没用。” 　　我暗自偷笑，孙善这家伙，果然是个不折不扣的情种。 　　听到尹善美这么说，莉莎缠住馨雨的脖子，似乎有点委屈：“妈妈，不是我惹他哭的。” 　　馨雨微笑着，捏捏莉莎的脸蛋，和尹善美继续聊天。如果以前只是停留在互相欣赏的程度，那么如今通过莉莎这层关系，她们真正成为了好朋友。 　　两个女人亲密无间地谈话，我和孙祧都插不上嘴，而我又懒得和孙祧交谈，就将自己的目光放到窗外。 　　虽然是个具有传统的国家，但在钢筋水泥的高楼大厦的覆盖下，无法身临其境地感受那种传统的东西。世界上所有的大都市都是类似的，抹去了所处国家的特性，而具有大都市的共性。 　　车子缓缓驶进高级社区，安静清爽的环境令人感到舒适。 　　尹善美对馨雨笑笑，“到我家去坐坐。”孙祧急忙扶着尹善美下车，生怕有什么闪失，伤害到尹善美，也伤害到尹善美肚子里的孩子。 　　尹善美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却无意中衬出馨雨的落寞。 　　乘着电梯上楼，门一打开孙善就冲了出来。他眼角尽是泪痕，拉着莉莎的裤脚不愿放手。 　　馨雨无可奈何，只能把莉莎放下。孙善这才收起愤懑的表情，呆呆地站在莉莎身边。 　　“孙善！不要胡闹！”尹善美拿出严厉的模样，呵斥孙善。 　　孙善鼓起腮帮子，重重地走进屋子。 　　尹善美面对馨雨露出歉意，“不好意思，进去坐吧。” 　　屋子里面布置的很整洁，尤其是莉莎的房间，格外幽雅，充满温馨的气氛。见此情景，我忍不住对尹善美心存感激。 　　知道莉莎要离开，孙善显得比以前沉闷，坐在沙发上，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馨雨旁边的莉莎。 　　话题有点单调，主要是围绕着莉莎三个月来的事情。谈话间，笑声不断。 　　我在一旁观察着尹善美，发觉她的脸色比从前更加红润，身材比以前略微胖一点，露出笑容的时候，给人一种端庄而健康的感觉。而孙祧紧挨着坐在尹善美身旁，关注着尹善美的举手投足。偶尔尹善美说到某个话题，扭头看向孙祧，两人会颇有默契地相视而笑。虽然不怎么喜欢孙祧，但必须承认，他和尹善美是天生一对。 第7章 聪明的馨雨 　　“时间差不多了，吃饭吧。”孙祧看看手表，终于说话。 　　尹善美满怀柔情地看着孙祧，“好啊。”两人情意绵绵，几乎要将周围的物体融化。 　　孙祧招呼保姆将饭菜端上来，我注意到这些菜肴里的肉制品很丰富，而且有些菜的口味酸咸，这是典型的德国菜做法。看来在摸索莉莎的饮食习惯上，尹善美一家也花了不少心血。 　　果然，莉莎的胃口很好，吃下许多菜。相比三个月前，如今的莉莎看上去更加健康，可能和这段时间均衡的饮食有关系。 　　“孙祧，你们不是很尹善美的父母一起住？”我觉得孙祧有些过分沉默，主动和他说话。 　　“这里离学校比较近，所以当初将房子买在这里。我们经常去看善美的父母，所以没有必要住在一起。”说完，他继续闷头吃饭。 　　尹善美忽然问我，“你们什么时候走？” 　　“明天就走，我要尽早回旧金山。”青龙会那里已经积下一大堆的事情等着我去处理，我还必须找一个合适的地方安顿馨雨母女。 　　反应最大的莫过于孙善，他挺直身子，张大嘴巴看着我，又依依不舍地看着莉莎。 　　尹善美点点头，“那你们今晚就住这里吧。有一个空房间，可以留给你。馨雨，”她转头看着馨雨，“你暂且住在莉莎的房间吧，不过莉莎的床比较小……” 　　馨雨微微一笑，“我和林天住一个房间。” 　　我吃惊地看着馨雨。 　　“他睡地板。”馨雨露出满意的笑容。 　　尹善美也笑了起来，“随便你们。” 　　这下轮到孙祧反应最为剧烈，“善美，这……” 　　尹善美向孙祧使一个眼色，孙祧看我一眼，不再说什么。 　　饭后，尹善美让保姆替我们取出被褥，在床上和地板上各放置一套。 　　孙善躲在莉莎的房间里，不知在说些什么，估计是“情话绵绵”而已。 　　我和馨雨各自洗完澡，回到房间钻进各自的被子，谁都没有率先开口说话。 　　整个房间安静地有点压抑，馨雨清清嗓子，问我：“你不觉得今天有点不对劲？” 　　“有什么不对劲？”我平躺着，抬头看着馨雨，明知故问。 　　馨雨瞥我一眼，“说了半个下午的话，却没有提起某个人。” 　　我微微叹气，“你说的是秦琴？他们肯定也知道秦琴要回国的事情了。” 　　馨雨侧身靠在枕头上，用手支住下巴，“继续。” 　　“孙祧呢，肯定是因为这件事而对我有不满，他觉得我对秦琴做的不够好。”我换一个便于说话的姿势，侧过身面对着馨雨，“至于尹善美，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尹善美是个很顺其自然的人，做事不强求结果，让自己活的很轻松；而孙祧刚好相反，一心想要身边的人得到幸福的结局，但有些事情他没法帮忙，仅仅让自己徒增烦恼。”馨雨概括性地指出他们夫妻两人的不同点，我深深赞同。 　　“那么你觉得，孙祧和尹善美分别是怎么想的呢？”我对馨雨精辟的见解产生了兴趣，追问她。 　　馨雨瞪我一眼，“你自己都知道，为什么还要我说呢？” 　　“我想知道你和我想的是不是一样。”我笑笑，“你和我住一个房间，不就是想和我讨论这些事情吗？” 　　馨雨无奈地摇头，将身子从床上坐直，“尹善美是这么想的：秦琴要回国，那么她和林天见面的机会就会很少，两人的感情很可能就此冷漠下去。秦琴心里已经准备放弃，否则她会一直在德国等林天回来。而且我觉得，林天和馨雨之间似乎有些扯不清的关系。既然如此，我就不该多管闲事，还是专心照顾我的小宝宝吧。” 　　她模仿着尹善美说话的口气，惟妙惟肖，令我暗自叫绝。 　　馨雨对我眨眨眼，“你猜孙祧今天是怎么想的？” 　　我想了想，模仿着孙祧的语气：“秦琴忽然要回国，那么一定是林天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情，让她十分伤心绝望。我以前怎么就没注意到那个馨雨呢？从今天的情况来看，林天和这个馨雨的关系不普通。对，肯定是因为这样，所以秦琴才决定要回国。但秦琴决心和林天脱离关系，也不是什么坏事。这个该死的林天，以后绝不给他好脸色看。” 　　不知是我将孙祧表现地太幼稚，还是我模仿孙祧的模样太可笑，我说的那些话，逗得馨雨呵呵直笑。 　　被她这么一笑，我觉得我和秦琴之间感情更像一场儿戏而非一场恋爱。我面色冷竣，眼睛眨都不眨，望着她。 　　她逐渐收敛笑声，这才发表评论，“你和你猜的是一样的。他们夫妻两个，现在也肯定在讨论这个事情。” 　　我点点头，“对于这件事情，我亲爱的馨雨小姐，又有什么想法？” 　　馨雨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如果我跟着你去美国，你猜秦琴会怎么想？” 　　我没有说话。我希望馨雨能够住在美国，这样我可以方便地照顾她们母女俩。但是当自己女朋友不在的时候，将另一个女人安置在自己身边，不仅秦琴，连我也会觉得有些不合情理。此时这么做，无异于将我和秦琴的感情推向悬崖。 　　“如果我没有料错，明天尹善美一家肯定会挽留我，我想这样也好，我就在这里住一小段日子，等事情都安定下来，再慢慢做其他的打算。”她饱含深意地注视着我，“凡事都不要操之过急，等你把秦琴的事情处理好，我和莉莎一起移居美国。” 　　我知道馨雨都是在为我打算，她真心祝福我和秦琴，但听的出来，对于我和秦琴的前途，她也隐隐含有一份担忧。 第8章 像孩子一样的家伙 　　果然如同我和馨雨分析的，次日早晨，尹善美还是那番平静的表现，似乎从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孙祧则还是没有给我好脸色看。 　　“谢谢你们这些日子对莉莎的照顾。”馨雨向尹善美和孙祧鞠躬，摸摸孙善的脑袋，“再见啦。” 　　孙善哭丧着脸，几乎要落下眼泪。他绝望至极，回头看着自己的母亲尹善美。 　　“不能再住两天？”尹善美目光盯着馨雨，又向下看看莉莎。 　　其实莉莎也舍不得尹善美，但要是让她在馨雨和尹善美之间做出选择，她当然会选自己的母亲馨雨。 　　馨雨面露难色，“我想和林天一起去美国。而且林天急着要赶回美国……”说到这里，馨雨将目光轻飘飘地转移到我身上。 　　我当然明白她的意思，立刻接下她的话，“如果你想和尹善美多呆一段日子，那就在这里多住几天吧。但我不能留在这里，我今天就必须走。” 　　馨雨摆出犹豫的表情，“留下来打扰人家，我觉得不太好……” 　　尹善美热情地拉住馨雨的胳膊，“关于小孩子方面，我有很多问题想要和你交流，如果没有什么太急的事情，就再住一段时间。” 　　馨雨低头看着莉莎，想要征求莉莎的意见。但还没等莉莎说话，孙善忍不住叫起来，“莉莎，你不要走！馨雨阿姨，你就留下来再住几天！” 　　馨雨和尹善美闻言都只能摇头笑笑。馨雨蹲下身子牵着莉莎的手腕，“莉莎，妈妈陪你在这里住几天，我们再去美国和爸爸一起住，好不好？” 　　莉莎看看馨雨，看看我，又看看孙善，终于点点头。孙善高兴之下，不顾礼仪，上前抱住莉莎。 　　莉莎用力推开孙善，冲到我面前，“爸爸，我要爸爸抱！”毕竟是孩子，只能用这种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情感。 　　我抱起莉莎，轻柔地吻她的额头，“要听妈妈的话。” 　　莉莎紧紧搂住我的脖子，使劲点头。 　　有一种莫名的感动冲上我的心头，如此纯洁无暇的爱，使我那颗被尘世污染的心灵忽然被洗净。 　　见此情景，尹善美也觉得高兴，她从桌子上拿起车钥匙，“我送你去机场。” 　　“不行，你怎么能开车！”孙祧急忙制止，从尹善美手里夺过钥匙，“我送他去机场就行。” 　　尹善美笑笑，“路上小心。”我早就明白刚才尹善美是故意做做样子，目的就是让孙祧主动承担送我去机场的任务。 　　离别前，我有一种浅浅的冲动，想要拥抱馨雨，但我当然没有这么做，却忽然发觉自己是个卑鄙无耻的人。 　　馨雨抱起莉莎，“我就不送你了，留在家里和尹善美多聊聊。”从她的眼神里，我似乎看到某些深刻的含义。她似乎有其他的话要对我说，但是碍于尹善美他们的在场，或者她临时放弃了这个打算，仅仅用一句普通的道别来搪塞。 　　“再见。”我朝两个女人挥挥手，调整自己的呼吸，缓步走进电梯。孙祧面色冷峻，仿佛是押解犯人一般跟着我走进电梯。 　　直到车子启动前，孙祧一直没有说话，但我知道他坚持不了多久——他一定会开口询问秦琴的事情。 　　果然，车子刚驶上道路，孙祧就忍不住开口说话：“林天，你老实告诉我，秦琴为什么忽然想回国？” 　　“我不知道。” 　　“不知道？”孙祧慢慢踩下刹车，将车子靠在路边，扭头看着我，“你到底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我同样以冰冷的态度回应他。 　　“你和那个馨雨究竟是什么关系？一定是因为什么事情，秦琴才想要回国！”他愤怒地盯着我，眼睛有点发红。 　　一辆辆高速行驶的车子从车窗外飞快掠过，我抬起手表，“时间不多了，请不要耽误我乘飞机。” 　　“你不说，我就不让你走。”孙祧按住方向盘，说出赌气的话。再一次让我觉得他是个孩子。 　　我无奈地耸肩，“如果我不走，那就只能住在你们家。” 　　“你……”孙祧怒视着我，却拿我没有办法。 　　我深吐一口气，“我和馨雨的事情，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和秦琴的事情，你能了解多少？你从不相信秦琴有解决问题的能力，你究竟是把她看作你的朋友，还是你的布娃娃？” 　　孙祧看着我，许久没有说话，不过他的眼神从愤怒，逐渐转为沉静，又慢慢变成思索。 　　“很多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敲敲车窗玻璃，“开车吧。” 　　孙祧没有说话，让车子缓缓启动，眼睛看着前方，使车子慢慢提速。 　　到达机场，我拿起行李下车，孙祧坐在车里没有动弹。 　　我绕到车子前方，用手指敲击车窗玻璃。孙祧放下车窗，瞪着我，“你还想说什么？” 　　“你老婆放心地让你送我，那是因为她相信你。我不指望你能相信我，但请你相信秦琴的判断。”我背上包，“再见。” 　　我觉得如果我不开导他，他一定会胡思乱想好几天，虽然他笨拙而烦人，但毕竟他一直在关心秦琴，算不上一个太惹人讨厌的家伙。 第9章 继任帮主？ 　　旧金山的一切还是那么熟悉，不论是人还是建筑，都能让我感受到一种令人振奋的气息。 　　并没有热烈的欢迎仪式，但从周围的人的眼神里，我能感觉到人们对我的敬畏。我用一贯高傲的眼神扫视着别人，轻车熟路地走进老爸的办公室。 　　不过三个月而已，老爸的头上又多了许多白发，虽然还是神彩奕奕，但岁月不饶人，老爸毕竟是老了。 　　“找到馨雨了？”老爸以馨雨作为谈话的开场白。 　　“是的，她暂且呆在韩国，过一段时间来美国，她准备在美国定居。”我简明扼要地将情况叙述清楚，整个气氛仿佛是下级向上级汇报任务，而不是父子之间的谈话。这似乎显得有些亲情淡漠，但我觉得这并没有什么不好：我和老爸都用这种不紧不慢的态度找到“血缘”和“工作”之间的平衡点。 　　“这很好，我会让人找一个好点的地方让她们住。”老爸话锋一转，感叹道，“好像仅仅是一眨眼，我在青龙会帮主这个座位上已经坐了25年。” 　　我当然听的懂老爸的意思，但我没有急于发言。“青龙会帮主”这个位子，注定是我的。自从我出生开始，老爸就天天为此盘算着。这并不是因为他有多喜欢这个地位，而是他怕其他心术不正的人成为帮主之后，将青龙会带上歧途，将百年基业毁于一旦。 　　这种思维在心里固化十几年，他就近乎执念地以为只有我才适合做青龙会帮主。而我也没有让他失望，被塑造成一个在帮中具有威信、在长辈们看来能力颇高的“青年才俊”。 　　我感觉自己像是被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经历痛苦变成神，却不得不远离平凡，甚至失去自由，逐渐成为一个供别人瞻仰的僵硬塑像。 　　看到我始终没有说话，老爸无聊地翻弄着桌子上的文件，“林天，接下来一段日子，你有什么打算？” 　　我沉默几秒，忽然说，“老爸，听阿虎哥说最近出现一个叫‘黑心盟’的组织？势力扩张很快？” 　　老爸一愣，接着皱紧眉头，“我派人打探过情报，这个组织并不是新出现的，以前就存在，在纽约一带活动。但是不知什么原因，最近连续出现一些大的动作，以至于引起我们的注意。” 　　我也忍不住皱紧眉头，“是不是对我们有威胁？” 　　“现在还没有太大的威胁，我已经派人监视他们所有的行动。从最近的情况来看，‘黑心盟’似乎有意识地把我们作为他们的对手。” 　　“怎么说？”我刚才匆匆来老爸的办公室，没有从阿虎哥那里得到具体的情况。听老爸这么一说，我对“黑心盟”的兴趣大增。 　　“首先，他们也是一个华人帮会。势力范围主要是美国的东海岸，以纽约为中心。所以说，他们以我们为对手，很可能是想把触角伸到美国的西部。不过这只是我的猜测。”老爸顿了顿，“其次，是比较可靠的证据：凡是有我们产业的地方，‘黑心盟’都有一定程度的活动。比如在拉斯维加斯，他们花巨资入股大赌场，偏偏那个赌场和我们的赌场是竞争对手。在青龙会的其他投资方面，他们都有试图竞争的意思。” 　　我低头沉思，“看来他们对青龙会的情况很了解。”我低声问老爸，“会不会有青龙会内部的人参与？” 　　老爸冷哼一声，“为了得到必要的情报，收买一两个人又有什么大不了？我只是担心，他们蓄谋已久，而我们最近才察觉到问题，如果接下来的事情处理不当，恐怕会吃大亏。” 　　我点点头，轻声地问老爸，“我的意思是，他们对青龙会的各种投资那么清楚，会不会是青龙会高层的人员牵涉在内？” 　　老爸忽然不满地看着我，大声说道：“你在说什么！人家还没打进来，你就准备搞内乱？！不许随便怀疑别人！”老爸喝下一口茶消除自己一部分的怒气，“把目光盯在敌人身上，不要引起帮内的互相猜忌。只要肯花精力，没有什么情报是查不到的。其他的不说，光是我们的帐目，就泄漏出许多蛛丝马迹。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清楚。” 　　“我知道了。他们未必能沟通青龙会的高层，但可以从其他的许多细节下手，如此说来，他们也藏有许多侦察高手。” 　　老爸沉下脸，“应该是这样。” 　　“那……我下去查查‘黑心盟’的事情，做一些应对的部署。”我向后退着就要离开房间。 　　老爸拍打着桌子，“怎么？当我是老糊涂了？转移话题就能糊弄我？”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我暗自叹气，尽量用诚恳的语气对老爸说话：“继承帮主的事情，过一段时间再说吧。” 　　老爸却不依不挠，态度更加坚硬，“最迟到明天。这件事情早点觉得，我可以早点安心。25年，我的位子坐的时间有些太长了，虽然别人没说什么，但我知道我已经老了，该退下来了。” 　　我迎面对着老爸的目光，“要我做帮主也可以，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我还没想好，等明天再说。” 　　老爸点点头，“只要是不过分的条件，我都可以答应你。” 　　说有一个条件，只是给自己留有一份余地而已，和老爸硬碰硬，没有什么好下场。做帮主的事情，能躲就躲，能拖就拖，因为我对这个实在是没有任何兴趣。 第10章 犹豫不决 　　晚上和秦琴打电话，告诉她馨雨和莉莎的事情，但丝毫没有提起老爸要我继承帮主的事情。有关青龙会的事务，我一个人处理就可以，免得秦琴胡乱操心。 　　想和馨雨打一个电话，最终还是忍住了。馨雨说的对，我不该将她与秦琴置在相同的地位。我的女朋友只有一个，那就是秦琴。我反复提醒着自己。 　　心情有些烦乱，我离开自己的房间，去楼下的花园转转。 　　王福老先生的房间住在楼下，他在帮中的资历比我老爸还深厚，而且待人慈祥，我有什么问题，往往去他那里求得帮助。这时，他总会带着我在花园里走一圈，走出花园的时候，困扰在我心头的事情就基本解决。 　　不过这几天王福老先生不在旧金山，他的朋友遇到一个棘手的病例，邀请王福老先生前去助阵，所以老先生目前在加拿大，要再过几天才能回来。 　　我忽然发现花园的灌木旁边躲着一个黑影，确认是一个人之后，我一个箭步上前，对着黑影捣出一拳。 　　咚！我的拳头似乎打在石头上，让我的手指微微生疼。 　　阿虎哥从灌木里站起来，揉揉肩膀，有些无辜地问我：“怎么了？” 　　原来是阿虎哥……我悻悻地问他，“你躲在这里做什么？” 　　“王福老先生在这里种了一棵草药，他说这棵草药很珍贵，让我多加照顾。” 　　顺着阿虎哥手指的方向，我看到灌木丛的下面，有一株绿色的植物，顶端有着蓝色的花蕾。大大的花蕾与细细的茎叶形成鲜明的对比，花蕾有点下垂，仿佛是害羞的古装美女，缓缓地低下头，露出光滑的脖颈。 　　我越看越觉得熟悉，忽然想起，这不就是那个小岛上的蓝色花朵吗？ 　　王福老先生无欲无求，不太插手帮中的事务，但他对青龙会的情报组成员有一个要求，出门打探情报的时候，如果遇到奇怪的植物，一定要顺手带一点回来。 　　当初我就是从青龙会这里得到消息，知道馨雨在那些小岛附近出现过，这才赶去那里寻找。所以王福老先生能得到这种植物，也不足为奇。 　　不过此时看着月色下的这株植物，忽然想起那天在阳光下和馨雨一起躺在花丛里的情景，不禁有些怅然。 　　我转头看着阿虎哥，“那你半夜来这里做什么？” 　　“来给它浇水。王福老先生说这里的土质不行，怕这种草药不适应这里的气候，让我每到晚上给它浇点水。这些东西我不太懂，反正我按照王福老先生吩咐的做。” 　　我蹲下身子仔细观察，发现这株植物精神饱满，比那些山上的植物长势还好。看来阿虎哥不仅憨厚耿直，而且心思缜密，真正是做到“粗中有细。” 　　“阿虎哥，我老爸想要退位，这件事你们是不是都知道了？”我站起身子，心里有些忧郁。当然，在如此光线下，阿虎哥是无法观测我的表情的。 　　阿虎哥点点头，“林叔虽然没有明说，但我们都已经猜到了。最近帮里老一辈的人物纷纷退下，各自推荐一批年轻人选来继任自己的职位。年纪大的让位给年纪轻的，我觉得这很正常。” 　　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问阿虎哥，“‘黑心盟’的突然冒出，是发生在青龙会换届之前，还是换届之后？” 　　阿虎哥想了想，“好像青龙会刚刚传出老一辈人物要退位的消息，那个‘黑心盟’就突然间冒了出来。难道他们想乘青龙会人事变动，局面有些不稳定的时候，混水摸鱼？” 　　我沉吟道，“很有可能。”我猛地抬头看着阿虎哥，“你说，如果‘黑心盟’想要动手，会选什么样的时机？” 　　阿虎哥沉思片刻，恍然大悟，“改换帮主的时候！新帮主刚刚上任，青龙会的人心比较散漫，往往也最脆弱。”阿虎哥一点都不笨，在青龙会的磨炼，让他的思维比从前敏锐许多。 　　“阿虎哥，你明白就好。我老爸似乎有些轻视‘黑心盟’，我怕这样会出大问题。你最好能替我劝劝老爸，让他暂时不要退位。”这句话说完，我暗自松一口气。 　　“林天，”阿虎哥的语气很深沉，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你是不是不想当帮主？”他此时的表情，仿佛一个严肃的大哥。 　　在他目光的逼视下，我竟然有点不知所措，将视线放在花园的中央，没有说话。 　　阿虎哥拍拍我的肩膀，“林叔一直想让你继承帮主的位置，他曾经让我找机会劝你，但我这个人嘴巴笨，不像你口才这么好，所以也不知道说什么。”他叹口气，“不过，你应该了解林叔的苦心。青龙会里面，没有谁比你更适合做帮主。” 　　我看看阿虎哥，再次避开他的视线，“做帮主这件事情，我还没有准备好。” 　　阿虎哥生气地扳住我的肩膀，“林叔的身体状况已经开始变差，好几次我去他办公室的时候，看到他趴在办公桌上睡着了。有一次他从座位上起身，差点就晕倒。这些事情，其他人是不知道的。你离开之后，许多事情必须由林叔亲自处理，林叔一直硬撑着……” 　　我的肩膀被阿虎哥捏得隐隐作痛，我推开他的手臂，“别说了，我知道了。” 第11章 惊人的秘密？ 　　阿虎哥有自己的别墅，但是由于办理有些青龙会的事务需要请示我老爸，而且王福老先生离开之后老爸需要人照顾，所以阿虎哥这段日子住在我家。 　　我知道他说的是事实，而非危言耸听，心里愧意骤起。 　　“阿虎哥你回自己房间睡觉吧，我想一个人静静。”我长长地叹气，引得阿虎哥也无奈地叹气。 　　石子路旁边布置着花园灯，但仅凭这点光线，难以抵挡夜晚的寒气。我沿着花园的小路踱步，每一步都踩出一份沉重。 　　我本来就不喜欢做什么帮主，遇到秦琴之后，更是希望自己能够退出江湖。但退出江湖，岂是那么容易的？ 　　我对着花园灯捶出一拳，铁管发出咚的一记闷响，上头的黄灯微微发颤。人生在世，莫不是一片扁舟，随波逐流，根本由不得自己。 　　走进别墅，沿着半回旋的楼梯上楼，经过老爸房间的时候，心里想了想，停住脚步。或许我们父子之间，应该心平气和地谈谈…… 　　想要敲门，怕老爸已经睡着被我惊醒，于是放下准备敲门的右手。我发现门没有锁，就轻轻推门而入。 　　老爸身上披着一件厚厚的大衣，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看他的模样，很是倦惫，我心里不禁涌起一阵酸溜溜的滋味。 　　他的面前推着一大摞尚未处理的文档，右手无力地垂在桌子旁边。顺着他的手臂，我看到地上掉落着一张白色的信纸。 　　我弯腰捡起信纸，发现信纸有些发黄，上面是女人的字迹。难道是老妈以前写的信？既然是老妈的信，我看看也无妨。我沿着第一排开始往下看。 　　“林风：孩子已经顺利产下，女孩取名为馨雨，但是不知该让他姓林还是姓李。男孩尚未取名，我不想让他跟随李莘鸿学赌术，所以将孩子送到你那里，替我将他养大。我身子虚弱，没力气写太多。李莘鸿很爱我，他会善待馨雨，你请放心。”落款处用笔勾出一朵蔷薇，没有名字。 　　我拿着信纸，浑身剧烈地抖动着。大脑一片空白，心脏犹如停止跳动，冰冰凉。 　　难道……我和馨雨是亲生兄妹……我全身发软，几乎要瘫倒在地。 　　信封被压在老爸的手掌下面，刚巧遮住寄信人的名字。 　　老爸深爱着老妈，数十年未曾动摇。从信里的语气来看，写信人和父亲的关系很好，但感觉不到有暧昧的意味。如果写信的人是我的亲生母亲，那么就说明老爸不是我的亲生父亲。 　　想到这里，我的心里更是一阵冰凉。我几乎要发疯，但终于还是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低头重新看信件，捏着信纸的手指不断发颤，“姓林还是姓李”，我琢磨着这句话。 　　老爸的食指微微动弹，我急忙将信纸放回地上，悄无声息地走出房间，将门轻轻关上。但是没有马上离开，将耳朵贴在门上，注意着房间里的动静。 　　我听到老爸长长地叹气一声，接着是信纸塞回信封的嗦嗦声，再接着是老爸从座位上站起来的声音。 　　生怕老爸走出房间，我赶紧离开门口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扑倒在床上，身体里所有的细胞都开始紊乱。 　　我不是老爸的亲生儿子……他这么用心地培养我，扶植我，甚至想让我成为青龙会的帮主，都只是因为他不想辜负朋友的托付…… 　　而馨雨，竟然是我的妹妹…… 　　我感觉天旋地转，仿佛五道闪电同时劈中自己，全身麻痹不能动弹。 　　想放声呐喊，但没有这种机会，只能将被子用力捂在头上，紧咬牙齿。 　　我必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人，是没办法和命运抵抗的……真的，毫无办法…… 　　在昏昏沉沉中，仿佛掉入无底的悬崖……我希望自己永远这样沉溺下去…… 　　嘟嘟嘟……一阵敲门的声音把我从昏沉的状态中惊醒。 　　低头看自己，鞋子都没有脱，就这样躺在床上，被子凌乱地卷在自己身上，一番狼狈的模样。 　　“谁？”我大声地问。 　　“我。”门外是一个低沉稳健的声音。那是老爸的声音。 　　我立即翻身下床，装作刚刚起床，“进来吧。” 　　“刚起床啊。”老爸寒碜一句，接着问我，“做帮主的事情，想好了吗？” 　　“想过了。”总觉得自己有些无精打采。 　　“怎么样？”老爸紧紧追问。 　　虽然没有做什么亏心事，但我几乎有点不敢正视老爸的眼睛，“我可以做帮主，但我有一个条件。” 　　“说。”老爸的话里充满了威严。 　　“我想去中国呆一段时间。”再没有什么退路，我毫不犹豫地说出条件。 　　“因为那个秦琴回国了？”老爸的消息果然灵通，他点点头，“我可以答应你，但我也有一个条件。” 　　我望着老爸的，“什么条件？”这情形，仿佛是清晨里一场过于急促的谈判。 　　“中午开会，只有你成为青龙会的新帮主，我才允许你去中国。”老爸的话掷地有声，不容反驳。 　　其实我已经不再为是否做帮主而感到忧虑，经历了一个晚上的挣扎，我觉得万事万物都那么虚幻。我心中唯一的结症是：如今我该用什么心态来面对老爸。 　　离开老爸，也许能让我有时间充分调整自己。 第12章 历史性的决定 　　老爸背着双手，徐步走出门外。看着老爸的背影，心里慢慢冒起一阵凄凉的感觉。老爸对我这么好，怎么竟然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慢慢地，凄凉的感觉被失落的感觉所代替。 　　被一种奇怪的感情驱使着，我以调查‘黑心盟’的资料为由，进入青龙大楼的档案室。取出我出生那一年的各类文档，没有查到有用的信息。这里的文档仅仅记载着青龙会的事务，根本不牵涉到个人的问题——至于帮主的私人事件，这里更不可能有所记载。 　　算了，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又有什么用？老爸对我这么好，我这样偷偷查资料，隐隐地有种背叛老爸的感觉。 　　秘密这东西，就是一个潘多拉的盒子，一旦打开，各种罪恶和灾难就接踵而来。由“秘密”触动的好奇心，往往勾引着人们去做错事。 　　刚要离开，忽然一眼瞥见那一年的人事名册，心里犹豫一下，抽出名册翻看起来。 　　一个红色的方框立刻吸引我的视线，方框的里面是一个人名：林雷。 　　这是一个陌生的名字，但很能让我引发联想：因为老爸的名字是林风。 　　我知道这是一个重要的线索，只想立刻解开谜底，顾不得太多，立刻重新翻出刚才的那些文档。终于在一个文件的附录里再次看到“林雷”这个名字。 　　这份文件是二十几年前的一次灾情记录，那一年旧金山受到强龙卷风的侵袭，华人区受灾严重，青龙会组织华人自救，从帮主到会员，全部投入救人的活动中。 　　虽然文件上仅仅是寥寥数语，但当时惨烈的状况，我可以想象的出来。 　　文件后面是几份附录，包括物品丢失情况，经济损失统计，以及一份人员伤亡表。 　　老爸的名字被放在“轻伤”一栏，而林雷这个名字被放在“重伤”一栏。 　　再找其他的文件，再没有见到林雷的名字。既然是档案室，就绝不可能故意删除某人的档案。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林雷在帮中并不活跃，地位也不是很高。 　　而那个红框的意义是显而易见的：此人已死。 　　如果林雷是我的亲生父亲，那么他一定是因为伤势过重而死。我忽然感到这个显眼的红框是如此的沉甸甸。 　　我再次翻寻一阵，没有找到林雷葬礼的记录。那次青龙会伤亡严重，对林雷的葬礼低调处理，可以理解。 　　事情逐渐明朗，但还是存有一些疑惑，我还想再看看更早一些的文档，却忽然听到有人走近档案室，急忙把文件放回架子。 　　“你在干什么？”老爸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问我。 　　我脱口而出，“我想查查‘黑心盟’的资料。”这是我早就想好的借口。 　　“那些都是二十年前的资料，能查到些什么？”老爸脸上流露出一点怀疑，紧紧看着我。 　　“我想看看以前有没有关于‘黑心盟’的记录。”我随机应变，想出一个理由。 　　老爸沉下脸，“青龙会注意到‘黑心盟’的存在，是在十年前。二十年前的档案里你是查不到什么的。”看老爸的样子，他相信了我的话。 　　老爸转身走出档案室，“叔叔们都到了，都在会议室等你。” 　　我暂且放下心里的迷惑，跟着老爸走向会议室。 　　会议室里，围着椭圆形的会议桌，坐着一圈青龙会的帮会的“长老”和公司的大股东。清一色全部是脸色凝重，一言不发。 　　虽然阿虎哥已经是帮主助理，但他没有出现在这里。因为这种高层机密会议，就算是帮主助理，别说没有资格发言，连旁观的资格都没有。 　　老爸让我坐在他的身旁，自己也坐下，清清嗓子，打破房间里的僵局：“今天找大家来，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商量。” 　　所有人都把目光凝聚到老爸的身上，脸色依然凝重，老爸觉得时机差不多，就将话题快速带入正轨，“大家都很忙，我也不想太罗嗦。我当青龙会的帮主已经25年，一转眼，儿子都已经这么大，自己的身体却越来越差。” 　　老爸的声音没有以前那么洪亮，似乎是在抵抗某种压力。虽然所有人都认可我的能力，但“父业子承”，总不免要让人说闲话。这件事情要是处理的不好，不仅会影响他的威信，也会破坏青龙会的稳定。 　　老爸转头看看我，“林天虽然是我的儿子，但他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他停顿几秒，“所谓新老交替，我想把青龙会帮主的位置传给林天，大家有没有意见？或者有没有其他更好的人选？” 　　帮中的长老都没有什么意见，微微点头，眼睛依然看着老爸。几个大股东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立刻表态。谁来做帮主，不仅是青龙会的事情，也关系到他们的生意。 　　“我同意。”丁叔响亮的声音打断房间里的窃窃私语，他举起手，接着环顾四周其他的股东。 　　丁叔是青龙会最大的股东，青龙会所有的产业都有他的投资，同时他具有很大的权限管理青龙会的财务，简直可以说，他是青龙会的经纪人兼总经理。 　　见到丁叔表态，其他股东不再犹豫，纷纷表示同意。 　　老爸站起身，向会议室里所有人宣布，“从今天开始，林天就是青龙会的帮主。散会。” 第13章 准备去那里 　　我名正言顺地成了帮主，总算也解决了老爸的心事，等其他人依次退出会议室，老爸看着我，“去中国？” 　　老爸的声音在空荡荡的会议室里来回荡漾，让我有一丝心慌。 　　“是的。”我努力抬起头，看着老爸那张沧桑的脸。 　　“给我个期限。” 　　“不知道，三个月吧。” 　　老爸皱起眉头，额头的皮肤被揉成一团，“又是三个月。你一点都不想留在旧金山？” 　　“让我把事情都了结，回来安心地管理青龙会，难道不好吗？” 　　老爸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过了一会儿，说：“自由和责任是相互的，我这次让你出去，但你回来之后，就必须把心放稳。” 　　“我不会让你失望的。”我低头看着红色的地毯，忽然问道，“老爸，如果我喜欢的是馨雨怎么办？” 　　老爸没想到我会突然问这个问题，惊讶地看着我。 　　我对老爸笑笑，“我和你开个玩笑。”我起身站起，“替我把手续办妥，我要去一个叫南城美院的学校读书。” 　　“读书？”老爸紧盯着我，沉默片刻，“好吧，就当是让你最后再玩一次。” 　　“谢了，老爸。”我抬脚走向会议室的出口。 　　“臭小子，感情方面不要有太多纠葛。”当我跨出会议室的时候，老爸忽然加了一句。 　　我故意说喜欢馨雨，是想试探老爸的反应，不过他的反应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强烈，倒是让我有点出乎意料。他最后加的那句话，可能是为我敲一个警钟。 　　回到家，我忙着收拾自己的东西，为再一次的远行做准备。最近几个月来，我很少留在旧金山，也难怪老爸对我颇有微词。 　　我忽然出现在南城美院，不知道秦琴会是怎样的表情。这样一份惊喜，可能会是她回国之后收到的最大的一份礼物。我忍不住笑笑，继续收拾东西。 　　我的天空原本是灰色的，自从遇到秦琴之后，才绽放出一片明媚的蓝色。这种舒适的感觉，让我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她。 　　“林天，听说你要去中国？”阿虎哥声音从房间的门口传来。 　　“进来吧。”我对阿虎哥招招手。门敞开着，但出于礼貌，阿虎哥没有贸然进来。 　　“林叔说，你要去南城美院读书？”阿虎哥站在一旁看着我整理东西，话语里有些难以置信的意思。看来老爸很信任阿虎哥，把什么都告诉他。 　　“因为秦琴在那里，所以想跟着去那里。”我还是低头整理着，漫不经心地回答。 　　“要不要我帮忙？”阿虎哥走上前，问我。 　　“不用了，收拾完了。”我滋地拉上旅行包的拉链，回头问阿虎哥，“顾彩妮最近怎么样？” 　　阿虎哥被我的问题弄得措手不及，愣了愣，说道：“没怎么样，还是在纽约读书。” 　　我点点头，“纽约是‘黑心盟’的地盘，最近形势有些紧张，这段时间你尽量少去纽约。”顾彩妮是阿虎哥以前的同学，她来美国留学之后，阿虎哥每个月都要去纽约看望顾彩妮。 　　阿虎哥露出善意的笑容，“放心吧，没事的。” 　　我推出一把椅子给阿虎哥，让他坐下，“阿虎哥，有些问题我一直想问你。” 　　阿虎哥坐到椅子上，看着我，“什么问题，说吧。” 　　我拉过一张椅子，坐到阿虎哥旁边，用期盼的眼神望着他，“秦琴、顾彩妮、尹善美，还有孙祧，到底是什么关系？我总是有些搞不清楚。” 　　阿虎哥面露难色，“我几年前就来了美国，他们之间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顾彩妮是孙祧的以前的女朋友，后来好像是因为尹善美生下了孙祧的孩子，转学到南城美院，孙祧才和顾彩妮分手的。” 　　原来孙祧是这种人……我忽然对孙祧产生深深的厌恶。 　　阿虎哥似乎看出我的想法，赶紧继续说：“其实孙祧有自己的苦衷的，一时之错，才造成现在的局面。顾彩妮来美国读书，孙祧特地打电话给我，让我一定要好好照顾她。” 　　一时之错……我看孙祧现在挺幸福嘛！不过孙祧是阿虎哥的好朋友，我不想让阿虎哥难堪，于是扯开话题，“那么你对秦琴也不熟？” 　　“一点都不熟。她比我们小两届，我离开中国的时候，她还没进校。不过顾彩妮和她关系很好，她们是在国内的时候成为好朋友的。” 　　原来是这样，我基本把他们之间的关系梳理清楚了：阿虎哥、顾彩妮、孙祧原本是一个班级的，顾彩妮是孙祧的女朋友。大二的时候阿虎哥离开了中国，之后尹善美不知怎么生下了孙祧的孩子，转学到南城美院，使得孙祧和顾彩妮被迫分手，最后成为孙祧的老婆。而比顾彩妮小两届的秦琴那时候也喜欢孙祧，慢慢就和顾彩妮成为了好朋友。顾彩妮毕业之后，一直在美国留学。两年后秦琴毕业，去德国留学，也就是在那里和我认识，同时通过我认识了我的“房东”馨雨。 　　我又问阿虎哥，“知道你是青龙会的人，顾彩妮有什么看法？” 　　“她没说什么，就是让我不要干坏事。”阿虎哥回答的很干脆。 　　不要干坏事……这顾彩妮还挺善良，也挺可爱。 　　要改变普通人对青龙会的看法，看来是很难的事情。 　　青龙会帮主的身份一点也不威风，对我而言，仅仅是一种累赘。 第14章 临行 　　无聊的等待让我有点心焦，平时办事效率极高的老爸，此次却显得有点拖拖拉拉。第三天的晚上，老爸终于把好消息带给我。 　　“丁叔叔已经帮你全部弄妥了。重新入学的手续比较麻烦。”老爸走进我的办公室，把一些证件扔给我。 　　“谢谢老爸。”我把证件收起来，对老爸笑笑。虽然觉得老爸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但对老爸的亲切感不会因为这种想法而彻底抹杀。 　　“重新回到学校，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应该很清楚。”老爸伸出手，“把枪给我。” 　　我无奈，从怀里掏出迷你麻醉枪，交到老爸手里。 　　“记住，你是一个普通的学生。”老爸把枪里的三颗麻醉子弹全部取出，将手枪和子弹全部放进塑料袋里，拉上封口，锁进抽屉。 　　看着老爸做这一系列的动作，我感觉自己身上那些属于青龙会的元素被慢慢抽离。怀里没有麻醉手枪，突然觉得很不踏实。 　　“我相信你很快会不适应的。”老爸得意地笑笑，“不习惯做普通人的话，就尽快回来。” 　　老爸说这个话，似乎是将我从青龙会驱除出去。与青龙会划清界限，这是我曾经期待的事情，但此时，我觉得茫然。一直想象着得到某种东西，忽然有一天这个东西来到自己面前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并不特别喜悦。 　　“别小看我。”我伸出拳头，和老爸的拳头轻轻相碰，“保重。” 　　我从座位上站起，走向门外。 　　“尽早回来。”老爸站在办公室里，目送着我的离去。 　　去阿虎哥的办公室与他道别，我再没有什么牵挂，回家拿上其他证件，直奔机场。 　　在去中国之前，我要先去韩国。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我想要再见馨雨一面。 　　登机之前，我打电话给馨雨，她正和尹善美一起研究韩国料理，似乎在那里住的很开心。 　　“韩国的时间十点？好的，我来接你。啊，熟了！善美，你快把火关掉！”她一边听手机，一边在厨房忙碌。 　　“就这样，你忙吧。”我无奈地摇头，挂断电话。 　　三个月的旅行归来之后，馨雨就变得开朗许多，如今住在尹善美的家里，似乎变得更加活泼。她不再是以前那个阴郁冷漠的馨雨，我为她的改变感到高兴。但她竟然是我的妹妹，我不知该庆幸还是惋惜。 　　内心仿佛是一块木炭，逐渐被温和的感情引燃，刚要散发温度和光亮的时候，却被现实无情地丢入水中，随着“嗤”的一声哀叹，木炭无助地漂浮在水面上。 　　刚走出机场大厅，就看到馨雨和莉莎。馨雨的脸上挂满笑容，让我感到一种温暖。 　　“爸爸～”莉莎一跃而起，扑到我的臂弯里。她亲热地用头发蹭我的脸蛋，犹如一只撒娇的小猫。 　　“孙祧开车送我们来的。”馨雨回头望望，那里停着一辆车，孙祧靠着车门，远远看我们。 　　“先去孙祧家吧。”我抱着莉莎，走向孙祧的车子。 　　看到我过来，孙祧瞥我一眼，坐进车子。他对我依然不怎么友好。 　　我和馨雨一起坐到后面，一起扶着莉莎。 　　“美国那边，事情都办好了？”馨雨侧过身子问我。 　　“办好了。给你买了一套房子，你想住的话，随时可以过去住。” 　　敏感的馨雨立刻察觉到问题，“怎么？你不回去？” 　　“我会回去的。”我对馨雨露出歉意的微笑，“乘飞机很累，让我睡一会儿。” 　　馨雨点点头，把莉莎抱到自己身上，不再打搅我。 　　尹善美的家里，孙善还是老样子，吵吵闹闹，总是一副精力过剩的样子。小孩子没有远虑，只要莉莎不是今天走，孙善心里就不会感到伤心。 　　没想到仅仅是几天的相处，尹善美和馨雨变成了好姐妹，她们亲密无间，讨论着各种话题。要是馨雨早一点和尹善美成为好朋友，她的性格就不会那么沉闷。 　　去中国这件事情，我没有向任何人透露，目的是想给秦琴一个惊喜。阿虎哥答应我将事情保密，所以顾彩妮不会知道我去中国的事情，秦琴也就蒙在鼓里。 　　当然，我也不想让孙祧知道，省得他又觉得我有什么阴谋。 　　晚饭过后，尹善美在莉莎的房间陪着两个小孩做游戏，孙祧小心地看护着尹善美。我和馨雨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电视里播放着韩国的音乐节目。 　　“馨雨，”我转头看着馨雨，“我有话想跟你说，我们下去走走怎么样？” 　　馨雨望着我，似乎要将我看穿，她迟疑片刻，“好的。” 　　在这语言不通的地方，我们不想走的太远，就在楼下的人工湖边散步。周围的人说着我们听不懂的韩语，我们自然而然地被孤立出来，情不自禁地挨近一些。 　　绕着湖边走一圈，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馨雨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陪我走，等我说话。 　　心情犹如天色，慢慢变得沉重。我轻声叹气，转身问她：“馨雨，你的妈妈呢？” 　　馨雨有些纳闷地看着我，“我妈妈？生下我之后就去世了。生我的时候她的身体就已经很虚弱。” 　　我点点头，看着暮色中的湖水，心里纷乱不已。凭着这些零乱的信息，我仅能得到一个模糊的印象，但毫无疑问，这是个悲剧。悲剧的延续，就是造成我和馨雨现在的局面。 　　虽然觉得这个问题有点不妥，但我还是忍不住问出口，“你爸爸和你妈妈是怎么认识的？” 　　馨雨更是纳闷，呆呆看着我，不过还是回答我的问题：“我爸爸和我妈妈曾经在同一个师父那里学赌术，他们算是师兄妹。从遇到我妈妈那一刻起，我爸爸就爱上我妈妈，一直追求她，最后我妈妈终于同意嫁给他。” 　　听馨雨的叙述，仿佛这是一个浪漫的故事。看来馨雨也什么都不知道。 　　“你今天怎么有点奇怪？”馨雨挤出一个笑容，“你不是有话要对我说吗？” 　　我惨淡地摇摇头，“陪我去江边走走。” 　　“乘车出去？”馨雨瞪大眼睛看着我。 　　“对。”我犹豫片刻，把手放在馨雨的肩膀上，带她走出社区。 　　从现在开始，我要把馨雨看作自己的妹妹。 　　这是个痛苦的决定。 第15章 心中的沉重 　　因为天气寒冷，汉江边上人不多，江面上吹来的冷风让馨雨有点瑟瑟发抖。 　　我扶着栏杆，朝着宽阔的江面大声呐喊，借此吐出一口闷气。 　　馨雨在一旁看着我，有点担心地问我：“你到底怎么了？” 　　“我明天去中国。”面对着江水，我缓缓地说出这句话。 　　“那我呢？”馨雨身体在寒风中发抖，声音也有些发抖，“留在韩国？还是去美国？” 　　“我本来打算等你在美国落脚，一切都安排妥当之后，再去中国。”我低头看着随风摇摆的馨雨，“但是事情发生了一些变化。” 　　“没关系，我理解你。”话虽这么说，但馨雨的话里透着一丝冷漠。 　　我用诚挚的眼神看着馨雨，“馨雨，我会把你当作自己的妹妹来看待。” 　　“妹妹？”馨雨的嘴角微微露出嘲讽，“你心情不稳定，也不用拿我来开玩笑。”说完，她恨恨地看我一眼，准备转身离去。 　　“馨雨！”我急忙抓住她的手腕。 　　馨雨回过头盯着我，眼里充满愤怒。 　　我想告诉她，我们是兄妹，但此时馨雨不会相信。更何况，我没有任何证据。 　　馨雨原以为我准备向她表白，却没想到我提出许多无关紧要的问题，最后告诉她想把她当作自己的妹妹来对待…… 　　仅仅是由于得知自己的身世，我就丧失了冷静，转而变得愚蠢……我慢慢放开馨雨的手腕，“对不起。” 　　第一次听到我说“对不起”，馨雨收住脚步，站在原地望着我。 　　“我去中国，不是想离开你，而是想离开我老爸。”我长长地松一口气，望着馨雨的眼睛。 　　“发生什么事情了？”馨雨的口气有所缓解，眼睛里重新出现关心的神色。 　　我无奈地摇摇头，“我昨天偶然知道，我不是我老爸的亲生儿子。我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面对我老爸。” 　　馨雨回到我身边，陪我看着昏暗的江水，许久没有说话。 　　“馨雨，我该怎么办？”我轻声地询问馨雨。 　　馨雨微微摇头，“我不知道。” 　　“如果你知道自己的父亲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你会怎么做？”我看着馨雨的脸庞，试探性地问她。 　　“是否亲生父亲，真的这么重要吗？”馨雨反问我。 　　关于这个问题，我昨天想了整整一夜。 　　“不重要，一点都不重要。”我惨惨地微笑，回答馨雨。 　　“难怪我觉得你今天心事重重，”馨雨转用柔和的语气问我，“你刚才说妹妹，又是怎么回事？” 　　“刚才我心情烦乱，随口乱说。我的心里只能有秦琴，所以……” 　　馨雨打断我的话，“我明白。如果是因为这个原因，”馨雨苦笑着，“那你就把我看作妹妹吧。” 　　我甚至能感受到馨雨那种几乎掉入到尘埃里的低落，但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安慰她。馨雨受的伤已经够多，我不想她再次受到现实的残酷打击。秦琴是一个理由，可以让我避开馨雨的感情。 　　“我会尽快调整自己，很快会回到旧金山。这是我老爸的名片，到美国之后，打电话给他。”我默默看馨雨几秒，“住在那里等我回来。” 　　馨雨点点头，将名片收起。 　　一阵阵的冷风钻进衣服里，吹得心寒。馨雨将衣服裹紧，“回去吧。” 　　我脱下自己的衣服披在她身上，“你先回去，我想一个人静静。” 　　“不行！一起回去！”馨雨把衣服还给我，言辞坚定。 　　我知道如果不走，她会一直留在这里陪我。她的鼻子已经冻得有点发红，我不忍心她继续受冻，只能答应她一起回去。 　　替我们开门的是孙祧，刚才我们双双失踪，如今又一同回来，难免引起他的层层怀疑。但我和馨雨都没有向他解释，径直去房间休息。孙祧也没有问什么，回到自己的房间。 　　“不知道莉莎睡着没有。”馨雨自言自语着，走向莉莎的房间，我紧随其后，去看望莉莎。 　　只见莉莎和孙善并排躺在床上，两个孩子都已经睡着，发出轻微的呼呼声。床边的桌子上放满各式玩具，想必是尹善美替他们收拾的。 　　我和馨雨相视一笑，轻轻关上门。有孙善“忠心耿耿”地陪伴着，莉莎在韩国的日子不曾感到孤单。莉莎是个从小失去父亲的孩子，虽然聪明伶俐，但比起其他的孩子，感情方面更加敏感脆弱。孙善喜欢莉莎，天天围着莉莎转，从一定程度上减少了莉莎内心的寂寞感。 　　孙善是幸福的，有富裕的家境，优秀的父母，惊人的天赋，注定他将在别人的仰视中成长。而莉莎不同，虽然同样聪慧活泼，但坎坷的身世，注定她无法像孙善一样耀眼。 　　抬头看馨雨，她已经睡着，也像莉莎一样，嘴巴里不知不觉地发出呼呼声。她身上的被子有些滑落，我轻轻拿起被子的一角，替馨雨重新盖上。 　　她睡的那么香甜，丝毫没有戒备。整个人在床上缩成一团，犹如森林里躲在花朵下面的透明精灵。 　　为什么……她是我的妹妹……心里被这个问题深深地划伤，我退回地板，用被子盖住身子，蒙住头。我蜷缩在被子里，独自想着：馨雨是森林里最敏感的精灵，而我是森林里最迟钝的蜗牛。 第16章 重返校园 　　这里的建筑没有旧金山密集，这里的天空比旧金山清朗。我背着行囊，来到秦琴所在的城市，来到秦琴曾经就读的学校。 　　馨雨说她会带着莉莎去美国等我，离别时她给我一个轻轻的拥抱。我和馨雨都不经意中走进了沼泽，互相看着对方慢慢陷入泥潭。秦琴原本只是个路人，如今成为挽救我和馨雨的关键人物。 　　我甩甩头，将馨雨的模样从眼前甩掉，停下脚步，看着面前“南城美院”这四个大字，深深地呼一口气。 　　没想到几年之后，我还能重返校园，而且，是做一个普通的学生。 　　“让开！让开！”一个女孩的声音从后面传来，重重地撞我一下。 　　女孩的衣服上的小挂饰勾在我书包的拉链上，随着她的奔跑，衣服嗤地一声被拉出一道口子。而我书包的拉链也被拉开，里面的东西哗啦啦地掉到地上。 　　“你！”女孩回过头，刚要发火，但看清我的模样之后，压制住自己的怒火，“为什么拉我的衣服？” 　　我没有回答她的话，蹲下身子捡起自己的东西。 　　“唉！算了！”女孩脱下那件外套用力扔到我头上，再次撒腿跑向校门。校园里回荡起上课的铃声，她跑得更是勤快。 　　我把衣服从脖子上拿下，觉察到有一种淡淡的香味。看着她跑进教学楼的背影，我把她的坏衣服放进书包，自己缓缓走进校园。 　　入学手续有点繁琐，但还算顺利。在那张入学申请书上，老爸大胆地替我把年龄改成19岁，竟然也没有引起老师们的怀疑。 　　“一年3班。下楼右转经过两个花坛，在2号教学楼的三楼。”老师把证件还给我，向我指明道路。 　　听上去很复杂的样子……其实南城美院并不大，一眼就能找到2号教学楼，尽管这样，我还是必须感谢这位老师的善意。 　　教学楼的底楼有一个大厅，中央放置着一尊石膏的大卫像，刻画的很细致，形态也很生动。在它的底座的创作者名单里，我赫然看到“孙祧”的名字。在他的名字的旁边，不知是谁用细笔添上“尹善美”这个名字。 　　这不禁让我感到有些惊讶，也觉得有些可笑。在这个校园里，仅仅比我大一岁的孙祧，俨然成为“前人”。他已经毕业，但是他和尹善美的故事经过口口相传，竟演变成“传说”。 　　我冷哼一声，走上楼梯，顺着走廊找到“一年3班”。教室里已经开始上课，我犹豫着是否要敲门。 　　敲门，接着所有人的视线聚集到门口的我身上，说明自己的情况，老师指着一个角落让我坐到那里，接着在众人的注视和议论下默默坐到座位上…… 　　我不喜欢这样。 　　我没有敲门，来到教学楼最右侧的阳台，眺望着阳光下的校园，等待下课铃声的响起。阳台的栏杆上坐着一个男孩，悠然自得地抽着香烟，见到我过来，瞥我一眼，继续抽烟。 　　我没有理睬他，也坐上栏杆，从书包里拿出那件被撕坏的衣服，将它在膝盖上摊平。一颗纽扣已经不知所踪，失去纽扣的地方被撕出一道口子。 　　男孩一边吸烟，一边斜眼看着我。 　　这是件普通的丝质衬衫，唯一的特点是左侧的衣襟上绣着一只蓝色的蝴蝶。 　　蝴蝶绣的很精致，我用手指轻轻触摸，觉得很平整。 　　抽烟的男孩忽然将嘴里叼着的烟拿下，很不友善地看着我。过了一会儿，他开口问我，“这件衣服你怎么来的？” 　　恰在这时，下课的铃声响起。一大群的学生涌出教室，原本清净的校园顿时人声鼎沸。也有不少学生走到阳台这里来休息。 　　我对这男孩没有什么好印象，将衣服重新塞进书包，起身走向教室。 　　“我问你，这件衣服你怎么来的？”他大声地喊叫，引起其他学生的纷纷注目。 　　我懒得理会他，继续走向教室。 　　一个烟头从我背后飞来，越过我的头顶，落在我的脚下，挑衅般地一闪一闪。 　　男孩伸出双手，箭步上前拦住我的去路，原本在地上挣扎闪烁的烟头被他用力踩在脚底。 　　学生们看好戏般自动围在旁边，神色有兴奋，有紧张，有疑惑。 　　“闪开。”一直没有说话的我，冷冷地抛出这两个字。 　　“混蛋！”男孩举起拳头，准备向我打来。 　　他的拳头还没有落下来，就被人从后面抓住。 　　“打架是不好的哦！”一张笑眯眯的脸从男孩的身后出现。这是个充满阳光的英俊男孩，他穿着干净的白色衣服，手里紧紧捉着抽烟男孩的拳头。 　　“滚开，你这个娘娘腔！”抽烟男孩一摆手，白衣男孩被踉踉跄跄地甩到一旁。 　　白衣男孩没有生气，依然是笑眯眯的样子，“董振文同学，还有两分钟就要上课了，现在打架是来不及的。” 　　董振文狠狠地瞪向我，“今天放学，有种你就不要走。” 　　我不屑地瞥他一眼，拿着书包走向教室。 　　刚要走进教室，身后再次传来那个白衣男孩的声音，“哦～原来我们是一个班级的啊。” 　　他的形象英俊清爽，但他说话的腔调让我很不习惯。 　　“我旁边还有一个空座位。”他笑着地指给我看。 　　我看看他，没有坐下。看到旁边的桌子有一个座位空着，我将书包放在那个桌子上。 　　他耸耸肩，坐回自己的座位。 　　真是个过分热心的家伙……看来也是个麻烦的家伙。 第17章 白衣男孩方永泰 　　白衣男孩心神不定，不停地抬手看表，似乎在等待什么事情的发生。 　　“上课了。”白衣男孩喃喃地说了一声，眼睛注视着教室的门口。 　　在铃声中，学生们鱼贯而入，看上去都很活泼向上，我顿时想用“苍老”这次词语来形容自己。 　　在那些人群里，我一眼看到刚才校门口遇到的女孩。她没穿外套，显得有点单薄，手里拿着饮料，独自走进教室。 　　看到我之后，她愣了愣，接着走到后排，站到我面前，冷冷地看着我。 　　我抬头和她目光对视，“干什么？” 　　“让我进去！”女孩将饮料重重地放到桌子上，不满地望着我。 　　我向旁边瞥一眼，看到放着一本《美术通史》，上面的名字是“吴可然”。 　　原来她坐在我旁边……我不愿和她争吵，站起身让她进去。隔壁桌子的白衣男孩见状捂嘴而笑，不禁让我心中暗生怒火。 　　既然来到这里，就做一个普通的学生……我容忍着女孩的态度，从书包里翻出《美术通史》，轻轻放在桌子上。 　　“喂！谁允许你坐这里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刚才那个抽烟男孩董振文忽然冲进我面前，对着我大吼。 　　“我。”还没等我作出反应，我身旁的女孩抢先回答，她盯着抽烟男孩，“董振文，是我让他坐我旁边的。” 　　董振文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拿起我的《美术通史》，使劲抛到地上，“臭小子，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对他的挑衅忍无可忍，从座位上站起来，“捡起来。” 　　他瞪着圆圆的眼睛，用胸膛撞我，口中喊着，“来啊！来啊！” 　　心里的怒火猛地窜起，我何曾受过如此赤裸裸的挑衅！ 　　就在我即将爆发的时候，白衣男孩从座位上站起，替我捡起书本，小心翼翼地把书放回我的桌子上，“有话好好说，不要吵架嘛！” 　　女孩也乘机说话，“董振文，你不要再捣乱了！你不想上课就出去。” 　　董振文气愤地简直要爆炸，他狠狠瞪我一眼，“你给我等着！” 　　此时，手持文件夹的老师徐步走进教室，敲打着讲台，“上课了，大家到自己的座位坐好！” 　　同学们纷纷把目光从我们身上移开，面向前方的讲台。 　　老师看着后排，“董振文，你也找一个座位坐下。” 　　董振文一言不发，大步离开教室。 　　老师摇头叹气，“大家把书本翻到26页，我们开始上课。”忽然，他注意到我，问道，“班长，今天又多一个新同学？” 　　我留意到他说的是“又”，难道不久前还有其他的学生刚转学过来？ 　　身旁那个叫吴可然的女孩哗地站起，犹如我身旁种着一棵挺拔的树苗，“是的，叫林天。” 　　老师微微点头，“我们继续上课。” 　　吴可然坐回座位，认真地记着笔记。而旁边桌子的白衣男孩取出一张又一张的白纸，在上面画速写，我偷偷看一眼，他画的是我身旁的吴可然。 　　白衣男孩画完吴可然，就开始画我；画完我，又开始画老师。没多久，他的桌子上堆起厚厚的一叠纸张。 　　又过一会儿，他将脸放在那堆纸张上，安静地睡着了。如柳叶般细长的眼睛，给人一种温柔平静的感觉。 　　再转眼看吴可然，她的笔记本上已经密密麻麻地写满字迹。不愧是班长，学习那么用功。 　　观察着班级里的同学，不知不觉就到了下课的时间。老师携着文件夹匆匆离去，来无影去无踪，仿佛脚不沾尘的大侠。 　　吴可然将书本和笔记塞进书包，扭头看着我，“我劝你不要招惹董振文。” 　　我从书包里取出她那件坏掉的衣服，“还给你。” 　　“算了。”吴可然露出一丝不快，没有接过衣服，感叹道，“我真没想到你是新来的插班生。” 　　我把衣服重新装进书包，“我也没想到你会是我的班长。” 　　吴可然瞥我一眼，拎起包，离开教室。 　　“我叫方永泰，这是给你画的。”白衣男孩来到我的面前，把几张速写递给我。 　　不知道为什么，我对他没有半点好感，他的热情让我很不习惯。 　　“我叫林天。”我抓起书包，离开座位，将那些速写留在桌子上。 　　他追着我跑出教室，不紧不慢地跟在我旁边，“这里的人似乎不怎么欢迎插班生，我是两天前刚转学过来的。我们互相帮助，难道不好吗？” 　　原来班里的另一个插班生是他……他说出这里理由，总算让我觉得有一点亲切感。 　　“请问……你叫方永泰吗……”一个满脸通红的女生在周围几个女生的陪伴下挡住方永泰的路，怯生生地问道。 　　“哦，我是。”方永泰纳闷地看着面前的女生。 　　“这是给你的。”女生变魔术般不知从哪里翻出一个粉色的信封，塞到方永泰的手里，慌张地跑远，另外几个女生见状一哄而散。 　　“这里的人似乎不怎么欢迎插班生。哦？”最后一个字，我故意将声调微微上扬，嘲讽地看着方永泰。 　　方永泰随手将信封放进身后的包里，表情有点尴尬，“这个……是不一样的……” 　　我心里盘算着自己的事情，忽然问他，“插班生，这附近有什么好点的房子可以住吗？” 　　“房子？让我想想……”方永泰挠着头发，做出努力思考的模样。 　　他想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一个结果，却将我带到学校附近的一块空地。 　　我看到董振文坐在空地中央的水管上，和旁边的几个恶少一起抽着香烟聊天。 　　见到我过来，董振文将香烟扔到地上，一脚踩灭，“小子，刚想去学校找你，没想到你自己送上门来。”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方永泰挠着脑袋，“我想抄近路，没想到会碰到他们。” 　　我望望方永泰，没有揭穿他的不良用心，接着面向董振文，“你想怎么样？” 第18章 特殊的班级 　　“我想教训教训你。”董振文把拳头捏的格格响，一脸愤怒的神色。 　　我瞥他一眼，“我没兴趣和你玩。”对我而言，他只是个小毛孩，我懒得和他纠缠。 　　董振文身后的几个恶少忍不住想要冲上来，被董振文用手臂拦住。他上下打量着我，“我警告你，不许接近吴可然。” 　　我拿出无奈的样子，“我对她没兴趣，对你也没兴趣。” 　　“你很狂妄！”他如同一辆马力十足的坦克，挥舞着拳头冲向我。 　　这家伙还真想动手……我抓住他的拳头迅速转身，将他轻松地抛起。 　　董振文重重地落到地上，立刻狼狈地爬起来，他简直不敢相信刚才那一幕。 　　周围传出一阵惊呼声，我当即发现有几个学生躲在远处的围墙后面。 　　方永泰的眉毛微微扬起，表现出钦佩的神色。 　　而那些恶少见我武艺高强，顿时失去刚才的嚣张气焰，缩在后面不敢靠近我。 　　“不要打架！”一个清脆的声音划破空气，传到我和董振文面前。 　　只见吴可然满头大汗地跑进空地，她气喘吁吁冲到我们面前，使劲把董振文从我身边推开。 　　“不要打架。”他严厉地看着董振文，再一次警告他。 　　董振文咽下一口恶气，带着那群恶少离开空地。 　　吴可然仔仔细细地观察我一遍，“你没受伤吧？” 　　她这么问，并不是出于关心，而只是觉得打斗是因为她而引起的，她有点过意不去。 　　“没有。”我拾起书包，头也不回地离去。 　　方永泰赶紧跟上我，说道，“刚才是我打手机给吴可然的。” 　　“嗯。”我低声回应一声，觉得这家伙很是烦人。 　　方永泰没察觉我的反感，露出善意的笑容，“如果你还没有找到住的地方，不如和我一起住。我本来一个人住。” 　　“不必了。”我冷冷地拒绝。这家伙骨子里很坏，会给我带来很多麻烦。 　　“我不收你的房租。”他得意洋洋地看着我，“但是有一个条件，你要保护我不被人欺负。你打架真的很厉害。” 　　“我不做别人的保镖。”我瞄他一眼，继续前行。 　　“好吧好吧，”方永泰再一次让步，“我无条件让你住。我一个人住真的很无聊。” 　　“没兴趣。” 　　“这样吧！”方永泰用力扯住我的手臂，“从今往后，你的作业都由我来做！怎么样？”他说的很大声，表明这是他最后的底线。 　　帮我做所有作业？我终于停下脚步望着他，“房子太差我不住。” 　　方永泰高兴地笑笑，“已经到了。”他指着一幢32层的公寓楼，“我的房子在27楼。” 　　他的房子所在的社区离学校只有五分钟的路程，距离很适合。房子是典型的“三室一厅”，装修很到位，每一个细节都体现着人性化设计，住在这里应该很舒适。总的来说，比我想象的还好。 　　“你的房子很大。”参观之后，我发出一个感慨。虽然和我旧金山的公寓比起来，这里还是小的多。 　　“我喜欢宽敞的感觉。”他打开电视，惬意地躺在沙发上，用遥控器指着左侧，“你的房间在那里。要不要我带你进去？” 　　“不用。”我打开房间的门，立刻得到“干净整洁”的印象。窗户很大，地板一尘不染，我没有什么不满意。 　　我把书包放在里面，回到客厅。 　　方永泰回过头看着我，“你的房间的家具我不负责。你想要添置什么，自己去买。” 　　“家具已经够了。我事先说明，我只负责住在这里，其他的事情，我概不负责。” 　　“其他的事情，钟点工会负责。”方永泰继续将自己的视线投放到电视上，“过一会儿钟点工会来做饭，你要是觉得无聊，可以去我的房间打电脑。” 　　富有，懦弱，有时傲慢有时热情，喜欢捣乱而不谐世故，种种特性使得我断定方永泰是个无忧无虑的“富二代”。 　　我坐到沙发上，问他，“你一个人来这里读书？”既然住在这里，起码要摸清方永泰的一点底细。 　　他将双脚搁在前面的茶几上，频繁地转换着电视频道，“是我老爸让我转学过来的。他想让我独自锻炼锻炼。”他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似乎对他老爸的用心很不以为然。 　　的确是需要锻炼……照他这样发展下去，迟早成为浪费资产的废物。 　　“嘿，你说，吴可然是不是我们班里最漂亮的女孩？”他忽然停下转换频道，饶有兴趣地问我。 　　“也许吧。”我对这个话题没有半点兴趣，从方永泰手里拿来遥控器，将频道固定在一个探险节目。 　　“不过女生们好像不怎么喜欢她。”方永泰故意停下不说，想要挑起我的兴趣，可惜没有效果，于是他自顾自地说下去，“好像因为她是私生女。” 　　“哦，是嘛。”我回忆着吴可然的样貌，试图将她和“私生女”这个词语挂钩。 　　“不过据说私生女都长的比较漂亮。”方永泰不怀好意地笑笑，似乎对这个话题充满了兴趣。 　　真没出息……我暗地叹气，问他，“你就喜欢关心这种事情？” 　　“这种事情难道不有趣吗？”他津津乐道的继续说着，“这两天我还知道一件事情，我们这个班级，是‘集中营’。” 　　“什么意思？” 　　“南城美院有一个潜规则，喜欢把每个系里难以管理的学生集中分配在同一个班级。我们这个班级，就是这个规则下的产物。”他露出得意洋洋的表情，仿佛自己揭露了一个大秘密。 　　我看着他，“继续说。” 　　“班里的学生，基本都是让学校头疼的学生。不是家庭背景深的，就是性格反叛的。南城美院的特色是‘学生自治’，而我们班级是唯一配备班主任的班级，不过呢，班主任换了一个又一个，还是没有任何效果，这个班级依然是学校管理的盲区。” 　　原来是这样……听他这么一说，我稍微有了一点兴趣，于是问他，“那么现在的班主任呢？” 　　方永泰哈哈大笑，“前几天刚刚辞职，两天前我才转学来这里，都没能见到他。”他依然笑得很高兴，“根据昨天得到的可靠消息，新的班主任是一个年轻的女老师，刚从德国留学回来。学校已经没有办法，竟然找这种年轻的老师来管理班级。” 　　年轻的女老师，刚从德国留学回来……毫无疑问，那就是秦琴…… 　　我当初只知道秦琴来这里任教音乐老师，却没想到会成为我的班级的班主任…… 第19章 有点不习惯 　　没多久，钟点工果然准时到来，替我们做好晚饭，又将各个房间打扫一遍，时间一到，毫不犹豫地撤离，果然离开也很准时。 　　吃着晚餐，忽然怀念起馨雨的厨艺。 　　方永泰注视我几秒，“怎么？想女朋友了？” 　　“没有。”我避开他的视线，低头喝下一口饮料。虽然和他住在一起，但我还是未能把他当作自己的朋友。 　　“你为什么一个人来这里读书？”他一边喝葡萄酒，一边“吧嗒吧嗒”地翻动嘴唇，这是品葡萄酒的规范动作，但我忽然觉得他和我老爸很像，上辈子都是一头渴死的黄牛。 　　他期待地望着我，仿佛我不做出回答他就会很失望。 　　“因为我想在这里遇到一个人。” 　　“女人？”方永泰似乎发现新的兴奋点，眼睛里放出激动的神色。 　　“你真的很肤浅。”我放下筷子，转身进入自己的房间。 　　方永泰也跟着进入房间，“时间还早，一起去逛街怎么样？” 　　我甩头看着他，“逛街？你怎么和女人有同样的爱好？” 　　他一点也没有生气，依然是笑眯眯的样子，“想去买点东西。”他拿起我床上的书包，从里面翻出那件衣服，“这是吴可然的衣服吧？” 　　“不要动我的东西！” 　　他急忙缩手放下书包和衣服，脸色有点尴尬，“我的意思是，你不打算赔她一件衣服？”碰个钉子之后，他终于明白，我和他目前还不算太熟。 　　我伸出手，“给我一个钥匙。”见他傻傻的没有反应，我补充道，“房子的钥匙。” 　　“好。”他跑回自己房间，给我拿来几把钥匙。 　　“我不想逛的太晚。”我穿上外套，跨步走出房间，忽然见到客厅的桌子上碗碗筷筷一片狼藉，指着那里，“这些东西怎么办？” 　　方永泰摆出若无其事的表情，“明天钟点工会来清理的。” 　　我无奈地摇摇头，不再说什么。我不是他的父亲，才懒得管教他。 　　这个城市最繁华的地方是凤凰街，从吃到穿，样样都有。方永泰笑嘻嘻地告诉我，他来到班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打听哪里比较好玩，每个学生都告诉他，要玩，就去凤凰街。 　　看着他那副不成大器的模样，我就怎么也没法高估他。 　　他拿着银行卡一阵乱刷，买下一大堆衣服，仿佛这些钱再不用掉就要过期作废似的。 　　“你看这件衣服怎么样？”他指着一件白色的衬衫，询问我的意见。 　　这件衣服和吴可然那件坏掉的衣服款式类似，我不想再继续逛，没有看标价就直接刷卡买下这件衣服。 　　“原来你和我是一类人。”方永泰站在一旁看我刷卡，嘴里轻轻地感叹。 　　我把白色衬衫装进塑料袋，扔到他身上，“少罗嗦，替我拿着！” 　　方永泰吐吐舌头，不再发表评论。 　　忽然对面有几个女孩子迎面走来，我觉得有点眼熟，立刻想起其中一个女孩是写情书给方永泰的女孩子。 　　方永泰也看到了她们，但他假装没有看到，昂着头从她们身边走过，留下那几个女孩看着他评评点点。 　　我用肩膀撞他一下，“你这家伙，不是很喜欢女人吗？” 　　方永泰摇摇头，“她不适合我。”他对我笑笑，“其实我的目标是吴可然。现在董振文已经把你当作他的敌人，我乘机接近吴可然，当你们两败俱伤的时候，吴可然就成为我的女朋友了。” 　　我瞄他一眼，“你应该去读小学。” 　　“别总是那么冷冰冰的样子。我觉得我们还是有些共同点的。” 　　“对，我们都是男的。”我走到路口叫住一辆出租车，“我要回去休息，你要怎么样都随便你。” 　　方永泰赶紧坐进车子，“当然是一起回去。” 　　这家伙，长的挺英俊，却没有半点男子气概，难怪董振文骂他是“娘娘腔”。 　　回到住所，把新买的衬衫放进书包，刚想躺上床，手机忽然响起。 　　没想到竟然是老爸的电话。 　　“刚到学校第一天就和别人动武，你想过自己在做什么吗？”电话那头，老爸充满了怒气。 　　老爸愤怒的时候，任何解释都是没用的。 　　“我教你学武，是让你欺负普通人的吗？！”老爸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以后不管什么理由，不许和别人动手。否则，就立刻给我回到旧金山！” 　　“老爸！”我再也忍不住，反驳道，“难道你要让我把自己的手脚捆起来，任凭别人骑到自己头上？” 　　“记住，你是学生。不要拿出和学生的身份不匹配的能力。我会一直派人监视你，和普通学生住在一起，千万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 　　青龙会的耳目遍布天下，我的行踪被老爸监视，我一点也不感到奇怪。 　　“既然如此，老爸你有没有顺便查过方永泰的底细？” 　　“是个富商的儿子，没有什么问题。”老爸说的很肯定，消除了我心里的那点疑惑。 　　“‘黑心盟’最近有什么动向？” 　　“没有什么新的举动。我猜他们也在派人监视你，但不敢轻举妄动。”老爸不放心地重申道，“千万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否则‘黑心盟’落井下石，你的处境会很危险。” 　　“知道了，老爸，你放心吧。”我听得有些不耐烦，匆匆挂断电话。 第20章 班主任秦琴…… 　　“脑海都是你，心里都是你……”方永泰的精力旺盛，大清早在洗手间里唱歌。他满嘴都是泡沫，嘴巴一开一合，犹如濒死的金鱼。 　　我从他嘴里夺走他的牙刷，“刷牙的时候给我安静点！” 　　他抓着凌乱的头发，“好吧，好吧。”他从我手里拿回牙刷，一边刷牙，一边小声地哼着歌曲。 　　钟点工已经在6点准时到达，将昨晚遗留的满桌子碗筷收拾干净，并放上新鲜的早餐。等我坐到桌子旁吃饭，钟点工已经离开这里，我抬头看墙上的钟，刚好7点，钟点工果然是一秒都不停留。 　　方永泰用毛巾擦着脸，到客厅里来喝热牛奶。标准的富家公子的做派。 　　电话里老爸说方永泰没有问题，我就彻底放心了。这种从根底里散发出来的贵公子性格和气质，普通人是很难模仿的。 　　“到学校就能遇到吴可然，心情真是舒畅。”方永泰乐滋滋地吃着面包，一副陶醉的花痴模样。 　　我白他一眼，没有说话。 　　见到我的这种表情，他不放心地提醒我，“我喜欢吴可然的事情，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否则董振文寻我的麻烦，我可吃不消。” 　　“我才没你那么幼稚。”我一口将杯子里的牛奶喝完。 　　“你知道吗？其实我们学校有很多人喜欢吴可然，但是因为董振文的关系，别人都不敢追她。”他对着我说个不停，仿佛不把话说完，他心里就会不舒服。 　　我模仿着他的语气，“你知道吗？其实我不想把你喜欢吴可然的事情告诉董振文，但是因为你罗嗦个不停，我不敢保证能否守住秘密。” 　　他立刻拿出哀求的表情，“我只是开个玩笑，我对吴可然没有什么感觉。” 　　我哼了一声，用手指顶住他的额头，“去，帮我把书包拿出来。” 　　“喂！”他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我也是有尊严的。” 　　“OK，那你就一个人住吧。”我从座位上站起，走向自己的房间。 　　他急忙拉住我，“我替你拿包！”他快速跑进我的房间，替我把书包拿出来，叹口气，“我想做你的朋友，不是你的仆人。” 　　“那就给我清净点。”我瞥他一眼，从他手里拿过书包，走出门口。 　　今天是星期五，是我来这里的第二天，是方永泰来这里的第四天。可能是相差了四岁的关系，方永泰显得不够成熟，对自己身处新环境而感到兴奋不已。 　　而我为了让自己看上去有学生的感觉，来这里之前，特地配备了一副无框眼镜。如今我和方永泰走在一起，旁人根本无法看出我们的年龄差距。 　　我们刚要走进校门，忽然看到一辆银色的宝马缓缓驶来，停靠在路旁，吴可然从里面钻了出来。 　　方永泰凑到我身边，轻轻说道，“他爸爸是大商人，据说南城美院建造美术大楼的时候，他捐了许多钱。吴可然虽然是私生女，但因为她是她爸爸唯一的女儿，所以……” 　　我根本不关心这种事情，瞪他一眼，他赶紧闭嘴不再说话。 　　吴可然也看到了我们，但没有打招呼，低头走进校园。一些学生在她背后窃窃私语，她感觉到这种压力，加紧脚步走进教学楼。 　　我们跟在她后面走进教室，她坐到座位上，默默地把书本拿出来放在桌子上，静静地等待上课。我来到她的旁边，把书包放在桌子上，一言不发地坐在她旁边。 　　方永泰坐在隔壁的桌子，轻声催促我：“衣服！衣服！” 　　我横他一眼，从书包里取出装有白色衬衫的袋子，放在桌子上推到她面前。她今天没有穿白色衬衫，而是浅黄色开衫配牛仔裤，随性浪漫的风格。和昨天一样，她的衣服上有一只蓝色的蝴蝶，不过今天不是在衣襟上，而是在袖口。 　　见到我给她东西，吴可然的瞳孔微微张大，有些惊讶，从袋子里拿出白色衬衫，问我，“这是什么？” 　　我望着她那双弯月般的眼睛，平静地说：“赔你的衣服。” 　　“我不要。”她把衣服重新放进袋子，推到我面前。 　　方永泰在自己的座位上惋惜地直摇头。 　　我什么都没有说，袋子往左侧甩手一扔。袋子划出一道弧线，丝毫不差地落入教室的垃圾篓里。方永泰伸出脖子看着垃圾篓里的袋子，表现出心疼的样子。 　　吴可然更是惊讶，“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没有理睬她，整理着自己的书包，从里面拿出上课的书本。 　　方永泰犹豫一阵，去垃圾篓里捡出衣服袋子，放到吴可然面前，“你这个人，怎么连让人道歉的机会都不给？” 　　垃圾篓里的垃圾袋是今天早上刚换的，里面没有任何杂物，方永泰从上面拿出衣服袋子，一点都没有脏。 　　“我的意思是不要他赔……”在方永泰的质问下和同学们的注视下，吴可然的说话声音变得很轻。 　　“收下吧。”方永泰把衣服塞到吴可然的手里，回到自己座位上。 　　这家伙，还真是喜欢多管闲事…… 　　吴可然偷偷斜眼看看我，把衣服放进包里，引得同学们纷纷议论。 　　还有一分钟就要上课，除了董振文，所有的同学都来了。 　　“新的班主任今天就要来了……” 　　偶然间，我听到前方有几个女生在悄悄议论班主任的事情。 　　方永泰也听到了她们的谈话，别有意味地对我笑笑，似乎在等待好戏的开场。 第21章 课堂的相遇 　　上课铃声响起之后，和往常不同，今天格外的安静。但是过了五分钟，老师还没有出现。 　　“是不是那个年轻的老师觉得害怕，不敢来了？”学生们忍不住议论起来。 　　不用说，秦琴肯定又睡懒觉。第一天上课就迟到，真担心她以后怎么办。 　　“来了！来了！”一个男生慌慌张张地从后门跑进教室，激动地叫喊着。 　　班里的几个男生显得紧张，也显得有些兴奋。 　　教室的前门缓缓被推开，还没等秦琴进来，那几个男生从书桌里掏出装有冷水的塑料膜，朝门口扔去！ 　　糟糕！我没料到他们竟敢这样欺负老师，此时想要施救，绝对来不及。 　　门被打开，塑料膜也刚好飞到门口，啪地打在人的身上，水花四溅。 　　只见校长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拂去脸上的冷水，满脸的怒意，指着教室里那几个笑容僵硬的男生，“你！你！你！还有你！给我出来！” 　　站在校长身后的，正是秦琴。幸亏校长替她挡住了水袋，她仅仅是裤脚有点被溅湿。那几个捣乱的男生哭丧着脸，犹如被押伏刑场的囚犯，低着头排成一排走出教室。 　　“到我办公室去！”听到教室外校长的一声怒吼，我们知道校长走了。 　　“同学们的迎接方式……还真是有点特殊……”秦琴手里夹着书，走向讲台。因为紧张，她没敢抬头看学生，自然也就没有注意到我。 　　方永泰隔着走道，侧身对我说，“想不到她还挺漂亮。” 　　“给我闭嘴！”我抬起手，做出要打他的动作，吓得他急忙端端正正地坐好。 　　见我那么生气，吴可然扭头看看我，继续看着前方。 　　讲台上，秦琴有点手忙脚乱地从书本里拿出夹在里面的名册，问道：“哪个是吴可然？” 　　“我。”吴可然从座位上站起来。 　　秦琴抬起头，看到吴可然，也立刻看到坐在她旁边的我。 　　她的惊讶，不言自知，嘴巴微微张开，云雀般的眼睛撑得圆圆的。 　　见到秦琴的表情有异，吴可然有些不高兴，“请问老师，有什么问题吗？” 　　秦琴低下头，重新仔细地看名册上的名字，也许是找到了我的名字，她的表情更加惊讶。 　　同学们对秦琴的表现都感到很迷惑，互相望着，都以为问题出在吴可然身上。 　　“老师，请你介绍一下自己吧！”方永泰大声地喊起来，打破班级里的尴尬气氛。接着一群男生都跟着起哄，害的秦琴更加紧张，伸手让大家安静下来。而吴可然则乘机坐下，摇头微微叹气。 　　秦琴咬着嘴唇瞄我一眼，面对着班里的同学说，“我的名字叫秦琴。”接着她转身，在黑板上写下“秦琴”两个大字。 　　秦琴的自我介绍引发下面的阵阵讨论，忽然有一个女生问秦琴，“你以前也是在这里读的吗？” 　　秦琴愣愣，“对，我是从这里毕业的。” 　　秦琴的回答引来更激烈的讨论，那个女生又问，“那你的哥哥是不是秦海峰？” 　　秦琴点点头，“没错，我的哥哥是秦海峰，他也是从这里毕业的。” 　　听到秦琴亲口承认，女生们激动地狂叫。 　　“原来她就是秦琴……”连男生们都开始窃窃私语。 　　我感到无奈，深深叹口气。方永泰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一片茫然的样子。 　　另一个女生又抬头问道：“那你认识尹善美吗？” 　　“认识。”秦琴看着那女生，“怎么，你们也知道她？” 　　“当然知道！我们刚进校，就听说南城美院曾经有一个学姐，在读大学的时候就生下了孩子，最后还顺利毕业。”那女生的仰慕之情，溢于言表。 　　看来孙祧和尹善美的那些事迹，在南城美院学生中的影响力还很大。如今竟然近距离地见到传说中的人物之一秦琴，也难怪她们那么激动。 　　“他们现在是不是在韩国？” 　　“孙祧长的很帅吗？” 　　“那小孩子是不是叫孙善？”…… 　　女生们七嘴八舌地询问各种问题，秦琴根本无暇回答，忽然她想到一件事情，从皮夹子里拿出一张照片，“我这里有一张孙善的照片，你们要不要看看？” 　　“要！”女生们异口同声地回答，顾不得现在是在上课，抢着冲上讲台，争着看照片。 　　“哇！好可爱！这是什么时候照的？”看过照片的女生兴奋地问秦琴。 　　秦琴露出幸福地笑容，“是他出生一百天的时候拍的。那时候孙祧他们全班在酒店里举办了一个宴会，我和我哥哥也参加了。” 　　“好浪漫！”女生们围到秦琴身边，“你能说说那时候的事情吗？” 　　秦琴笑着摇摇头，“等以后有机会吧。现在还要上课。”她把照片收回来，小心翼翼地放进皮夹子，招呼大家回座位坐好。 　　女生们有点失望地回到座位上，看着秦琴。 　　让年轻的秦琴来当这个班级的班主任，却取得了很好的效果，不知道这是学校的刻意安排，还是纯粹偶然。 　　在众人的注视下，秦琴不敢和我有太多的眼神交流，她翻开书本，有模有样地说道：“这门《音乐基础》是学校新增设的课程，虽然不考试，但我希望大家能够认真学习。” 第22章 学校的社团？ 　　毕竟还是有点紧张，秦琴讲课不怎么生动，好在她对音乐的造诣比较深，讲课的内容不至于太幼稚。 　　正当秦琴慢慢适应，逐渐不再紧张的时候，教室的后门忽然被打开，董振文拿着单肩背包出现在门口。 　　秦琴放下手里的书本，望着魁梧的董振文，“这位同学，以后尽量不要迟到。” 　　董振文丝毫没有理会秦琴，径直走到我旁边，把包扔在我面前的桌子上，很不友善地盯着我，“这个座位是我的。” 　　“董振文，不要胡闹。”因为老师在场，吴可然只能轻声地劝他。 　　我坐在座位上，没有移动身子的意思，但也没打算和他争吵。 　　秦琴想了想，说：“同学，你先找一个空座位坐下，座位的事情，可以等下课再调整。” 　　“你不要烦！”董振文犹如一头被激怒的狮子，对着讲台上的秦琴大吼。 　　秦琴被他的态度吓了一跳，呆呆地不知该怎么办。 　　他竟敢用这种态度对秦琴说话，我心里恼火，拍桌子站起来，“在我还没生气之前，给我滚。” 　　他二话不说，冲着我的脸部挥出拳头。我抬起右手一挡，顺手给他一个耳光。他更是恼怒，再次挥出一拳，我再次挡住，再给他一个耳光。 　　啪啪啪！一连三个耳光，终于使得他不敢出手。 　　在这种情况下，班里没有任何人劝解，也没有人替董振文说话，都眼睁睁地看着董振文挨我的耳光。我替董振文感到悲哀，把他的包扔到他身上，冷冷地吐出一个字：“滚。” 　　董振文脸上满是凄凉之色，忽然一咬牙，拿着包冲出教室，将教室的门重重甩上。 　　“同……”没等秦琴喊出来，董振文已经跑远了。 　　秦琴无奈地看着我，叹口气，不知该说什么。 　　此时，铃声大作。班里的同学都看着秦琴，等她宣布下课。 　　教室的门忽然又开了，所有人都把视线转向那里。 　　校长把刚才那四个学生推进教室，“以后再敢捣乱，看我怎么收拾你们！”他看着秦琴，换上和蔼的表情，“秦琴，这个班级的同学都比较调皮，你要做好思想准备。” 　　秦琴笑笑，“我觉得班里的同学都很可爱，也很活泼。”她犹豫几秒，“校长，刚才有一个学生上课迟到，后来又擅自走了。” 　　校长发现班里的学生都在等下课，于是宣布：“下课。” 　　同学们如释重负，欢呼着走出教室。 　　我故意走向教室的前门，听到校长对秦琴说：“那个学生叫董振文，他的情况比较特殊，你管不了，那就算了。其实学校正在考虑让他退学……” 　　秦琴微微撅着嘴，眉头紧紧皱起，听的很认真。 　　“走啦，出去喝点东西！”方永泰从后面猛推我一把，把我挤出教室门口。 　　“林天！”吴可然的声音在我们后面响起。 　　虽然是叫我的名字，但方永泰的反应比我还灵敏，简直犹如声控的电子机械，立刻急生生地停下脚步。 　　我转身看着她，等她先说话。 　　“你……”见到我冷冰冰的眼神，她有点犹豫，“以后不要欺负董振文了。” 　　我忽然发现我有点不懂这个吴可然，但没有过多的询问，看看她，又看看方永泰，转身欲走。 　　“人都是有尊严的。我觉得你今天这样打他，也不太好。”乘我还没离开，她不依不挠地继续说。 　　“那你就打电话给他，告诉他，我把座位还给他。” 　　“我不想让他坐我旁边，但是……”她还想勉强解释，但又说不清楚。给人一种“负隅顽抗”的感觉。 　　我瞥她一眼，缓步离开她。方永泰对她耸耸肩，急忙跟上我。 　　方永泰和我肩并肩走在一起，引起学校里的许多女生的注目。虽然方永泰的性格有点玩世不恭，也不够稳重，但他的青春活力的形象和贵公子的打扮以及气质依然能吸引不少女生。 　　“说起来，你的身手真好。刚才那几招太潇洒了！”方永泰兴奋地模仿着我刚才的动作，“能不能教我？” 　　我扭头看着他，“好啊，把脸伸过来。” 　　方永泰急忙摆手，“算了，算了，开个玩笑。” 　　走了几步，他换一个话题，“其实吴可然这个人还不错，虽然不容易亲近，但内心还蛮善良的。” 　　说完，他一边走，一边看着我，期待我的评论。 　　我停下脚步望着他，“你能不能安静点？” 　　“你这人真没意思。”他嘀咕完这句话，终于安静下来。 　　我们的目的地是学校的咖啡屋，方永泰一定要去那里，因为他觉得那里的咖啡比较好喝，而且，服务生也比较漂亮。 　　但我们还没有到达咖啡屋，就有一群人气势汹汹地拦住我们。 　　令我有点吃惊的是，为首的竟然是一个女生。她穿着一身米色的运动服，身材错落有致。偏是这样的漂亮女孩，眼睛里却有一种威慑旁人的气魄。 　　“你叫林天？”她堵住我的去路，语气不冷不热。声音算不上甜美，不过给人自信的感觉。 　　“对，你找我们有什么事？”多管闲事的方永泰抢先回答，眼睛直直地看着这个女孩。 　　女孩白他一眼，避开方永泰灼热放电的眼神，问我，“愿不愿意加入我们散打社？我听说你昨天用了一个很漂亮的过肩摔。” 　　“没有你漂亮。”方永泰似乎很不甘心被她忽视，插上一句话。 　　女孩大怒，对着方永泰的胸口打出一拳。 　　啪！我单手接住她的拳头，终于开口说话，“我对社团一点兴趣都没有。请你们不要挡住我的路。” 第23章 有意思的女孩子 　　拳头被我的手掌捏住，女孩的面子有点挂不住，用力抽手，我忽然放手，她失去平衡，向后退了一步。 　　方永泰感激地看看我，然后示威地对女孩扬扬眉毛。这家伙，得了便宜就卖乖。 　　女孩无法忍受方永泰的挑逗行为，忽然抬腿对他踢出一脚。我故意没有阻拦，方永泰的小腿被女孩狠狠踢中，痛地嗷嗷直叫。 　　女孩终于解气，不屑地瞟方永泰一眼，女孩身后的那些人见状哈哈大笑。 　　方永泰咽不下这口恶气，撩起袖子双手叉腰，以居高临下的姿势看着女孩，“你竟敢惹我？” 　　女孩扬扬拳头，“怎么？还想挨揍？” 　　方永泰维持着姿势，想了想，退到我身后，“你上。” 　　废物。我心里暗暗鄙视他，抬手用肘部撞击他的胸膛，把他打退几步。 　　“让开。”我逼视着女孩，用接近冰点的语气说道。 　　女孩微微向后挥手，跟在她身后的那几个人都后退三步。 　　这是什么校园……怎么都喜欢用暴力来解决问题…… 　　我转头问方永泰，“还有几分钟上课？” 　　方永泰低头看看手表，“还有2分钟。” 　　“那就没时间喝咖啡了。”我忽然换上笑容，搭着他的肩膀向后转弯。 　　已经摆好架势的女孩没料到我会临阵脱逃，变得有些不知所措。 　　我和方永泰刚走出几步，女孩快速绕到我们前面，“不许走。”她的脚法很灵活，不愧是练散打的。 　　“我对任何社团都没有兴趣，请你让开。”我着重强调了“请”这个字。 　　“你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她觉得自己受到侮辱，骤然生气，哗地使出一个扫荡腿。 　　我用左手推开方永泰，顺手划出一个大圈，粘住她的腿，把她的踢腿甩到身外。我从小跟随王福老先生学太极，此时遇招拆招，自然而然地使出了太极的招式，不想让她受伤。 　　她的脚刚落地，紧接着又是一拳向我捣来。我的左手没有放下，看准时机，抓住她的拳头，往后一拉。她来不及稳住身形，顺着自己出拳的方向冲出去。 　　虽是这样，她的反应也够快，马上一个转身，袭击我的背部。 　　我看都没有看，直接将左手探到自己身后，抓住她的手掌，接着一个转身，她的右手被反关节制服。 　　但她的左手还能攻击，立刻挥拳击向我的面门。 　　同样使用左手，我的手腕一绕，将她的左手缠在我左手的臂弯里。如此一来，她的右手被我左手的手掌捏住，左手则被我左手的肘部夹住，双手都无法动弹。 　　她满脸通红，还想反抗。我伸出左手的食指，在她的额头轻轻弹了一下，“够了。”同时把自己的左手松开，微微用力，把她推远。 　　所有旁观的学生都张大了嘴巴，没想到我只用一只左手，就轻轻松松地打败散打社的社长。 　　我又问方永泰，“还有几分钟上课？” 　　方永泰这才从惊讶中清醒过来，看看手表，“还有一分钟。” 　　“刚好够我们走回教室。”我迈开步子走向教学楼，方永泰急忙跟着走到我旁边。 　　果然，当我们跨进教室的时候，上课铃声刚好响起。 　　我从门口走向座位，吴可然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我。等我坐下，吴可然终于说话，“你知不知道，你惹了个大麻烦。” 　　我当然明白她指的是那个散打女孩，故意问她，“什么大麻烦？” 　　“她是校长的孙女。”吴可然故意停下，观察我的反应。 　　我故意做出惊讶的表情，让吴可然很得意。我早就料到这女孩不简单，否则谁会在校园里随便拦住别人掐架？ 　　“不过真正麻烦的不是校长，而是她男朋友。”吴可然看着我，再一次观察我的反应。 　　没办法，我只能配合着她，眨着眼睛，做出不解的表情。 　　吴可然更是得意，“她的男朋友是跆拳道社的社长，是学校里谁都不敢惹的人物。” 　　方永泰忽然插嘴问道：“那女的叫什么名字？” 　　吴可然似乎有点反感方永泰，没好气地瞥他一眼，“程心砚，大二雕塑系的。” 　　“他男朋友呢？”方永泰追问道。 　　“刘宇，也是雕塑系的，不过是大三。” 　　我皱着眉头，望着吴可然，“我遇到麻烦，你很高兴，是不是？” 　　吴可然拿出书本，啪地放到桌子上，“当然！谁让你刚才那么拽！” 　　我轻轻地“嗤”一声，摇摇头。其实就在刚才那一刻，我觉得吴可然也有可爱之处。 　　讲授《素描技巧》的老头在讲台上眉飞色舞，吴可然用心地记着笔记，而方永泰趴在桌子的书本上睡着了，其他的人，也大多昏昏欲睡。 　　叮铃铃……下课的铃声响起，讲课的老头虽然有点意犹未尽，但也只能宣布下课。 　　大家收拾着书包，准备回家。在南城美院，所有的班级星期五下午都没有课，可能学校把这个时间预留下来，是为了一旦搞什么活动，可以安排在星期五下午。 　　“同学们等一下！”秦琴忽然走进教室，示意大家不要离开。 　　除了我，所有人都感到不愉快，嘀嘀咕咕地坐回座位。因为有校长在秦琴背后撑腰，学生们目前还不敢太过放肆，暂且还算听话。 　　“大家把各自的联系方式和住址写下来，”秦琴忽然又补充道，“再把生日和爱好也写上。然后交给我。” 　　虽然有些纳闷，但学生们还是取出纸笔，填上相关的信息。 　　我只写下自己的住址和姓名，至于生日和爱好，我想秦琴应该清楚。 　　方永泰写完自己的纸条，探头探脑地要看吴可然写了什么。 　　“不许看！”吴可然将一张废纸揉成团，狠狠地扔在方永泰的鼻子上。 　　同学们把纸条依次交给秦琴，然后直接就能回家。我把纸条交给秦琴，在方永泰的催促下离开教室。 　　通过秦琴的眼神，我知道她有很多话要对我说。 第24章 接连不断的挑衅 　　跑出教室，方永泰追上吴可然，“可然妹妹，要不要我送你回家？” 　　“滚开！”吴可然厌烦地拿起包砸他，他急忙向后一跳闪开。 　　我乘势用膝盖踢他的屁股，“你这家伙，究竟是想讨她喜欢，还是想惹她讨厌？” 　　他一边捂着屁股，一边故作正经地解释：“有些女孩，她明明喜欢你，却会表现出讨厌你的表情，吴可然就是这种人。而有些女孩，性格很坦率，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比如那个程心砚。” 　　我讽刺地说：“什么时候吴可然咬牙切齿地想杀你，那就说明她爱上你了。” 　　方永泰摇头晃脑地得意起来，“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看他那副猥琐的模样，真忍不住想要抽他。 　　见到我不满的表情，方永泰生怕我打他，向旁边跳出一步，却不小心踩在别人的脚上。 　　被方永泰踩中一脚的人长的很高大，比我和方永泰还高出半个头，他低头冷冷看着方永泰，眼睛像是两道利剑，几乎要将方永泰刺穿。 　　方永泰被他看的害怕，连道歉都忘了说，急忙回到我身边。 　　“你，是林天？”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看向我。方永泰再一次被忽视，不过这一次，他希望自己被忽视。 　　我没有说话，仅仅用点头来回答。 　　“我是跆拳道社的刘宇，有没有兴趣和我比试一下？” 　　“没有。”我沿着走廊，径直走向楼梯口。 　　“和传闻中的一样，果然很拽。”他伸出那只宽大的手掌，挡在我的胸口，“如果嫌这里地方小，我们可以去体育馆。” 　　方永泰站在一旁，神情有点严肃，等我做决定。走在前方准备下楼的吴可然看到这个情景，也停下脚步，紧张地看着这里。 　　原本吵闹的走廊似乎一瞬间被凝固，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我和刘宇。 　　我不想理会他，继续向前走，但他的手臂使力，硬是不让我走。 　　老爸让我不要和人动手，但是在这个学校里，不动手似乎是很难的。我举起手，抓住他放在我胸口的手掌，眼睛盯着他。 　　走廊更加安静，每个人都屏住呼吸，仿佛任何的轻微响动都会触发我和刘宇的激烈打斗。 　　“林天！不要打架！”秦琴匆匆从后面跑过来。 　　看到秦琴的装束，刘宇知道她是老师，手臂从我胸口放下。 　　刘宇嘲讽地看着我，“林天，要听老师的话。”他笑笑，“我怎么就忘了呢，你们班级是有班主任的。” 　　他一边离开，一边自言自语：“一年3班，南城美院的垃圾班。” 　　他故意说的很大声，秦琴紧咬着嘴唇，压抑自己的怒火。而走廊里有不少班里的同学，不少人的脸色立刻产生变化。 　　忽然不知从哪个角落飞来一本书，不偏不倚地砸在刘宇的后脑上。 　　刘宇立刻转身，眼睛瞪犹如铜铃一般，“谁？是哪个混蛋扔我！有种的站出来！” 　　忽然一个人影从我身边窜过，朝着刘宇踢出一脚。 　　好快的速度！我暗自吃惊，大学校园里竟然藏有如此高手。 　　刘宇当即被踢倒在地，他捂着肚子踉踉跄跄地站起来，看来受伤不轻。 　　只见一个身材有些偏瘦、戴着银框眼镜的男子站在刘宇面前，怒视刘宇，“在这儿胡说八道什么！还不滚回体育馆训练！” 　　刘宇顿时收敛刚才的嚣张气焰，连连点头。 　　这男子用脚点点地上的书，“把书捡起来！” 　　刘宇无奈，只能忍着剧痛，蹲下身子把书捡起来。 　　这男子把书交给秦琴，“不好意思，是我管教不严。” 　　秦琴微微一笑，“没事。谢谢你，古萌哥哥。” 　　原来这人叫古萌，看样子，也是老师。不过真正让我感兴趣的不是他的身份，而是他的身手，就凭刚才那一招我可以断定，他的实力，不在我之下。他走的是刚猛一路，如果使出全力，杀伤力很大。 　　我和刘宇的打斗终究还是没能打起来，这让其他班级那些看热闹的同学有点失望。古萌带着刘宇走下楼梯，学生们眼见事情结束，一哄而散，各自回家。 　　有方永泰在场，秦琴不方便多说什么，率先走下楼梯。 　　方永泰长长地松一口气，“没想到南城美院还有这里厉害的老师。我还以为这个学校的学生没有人管。” 　　我瞥他一眼，“少罗嗦，赶快回家。” 　　“你别嫌我罗嗦，对于刚才的事情，我有个想法。”他呆呆地看着我，希望我给他机会说下去。 　　我望着他，“说。” 　　“我觉得那个古萌是在袒护刘宇。他听说刘宇要闹事，所以赶过来。而且他知道刘宇不是你的对手，所以宁愿自己出手，了断此事。” 　　这也是一种可能。当然，古萌认识秦琴，他不想让秦琴感到难堪，也是一个因素。看来方永泰做事傻乎乎，性格懦弱，但脑子还不算太笨。 　　“怎么样？我分析的有道理吧？”方永泰得意洋洋地问我。 　　“给我死一边去！”我佯装要踢他，吓得他捂住屁股乱蹦乱跳。 　　我笑着摇摇头，把书包扔到他怀里，“去！到门口叫一辆出租车，我们去外面喝点东西。” 　　“好的！老大！”他拎着我的书包，飞奔向校门口。 　　这家伙，烦是烦了点，但要是不认识他，我在这里的日子会枯燥的多。 第25章 挑战信？！ 　　乘车去书香街，方永泰推荐的咖啡屋果然很不错，起码符合他的标准：咖啡好喝，服务生漂亮。 　　这里的环境很幽雅，两旁的书架上放满书籍，可以一边喝咖啡一边看书，如果喜欢某本书，可以在结帐的时候顺便买书。能将文化和休闲如此完美地结合，这是我见过的第一家。 　　方永泰一边摩尔咖啡，一边透过落地玻璃，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寻找美女。 　　“林天！林天！”他忽然又一惊一咋地叫我的名字。 　　我不满地瞪着他，对他三番四次的打扰有点不胜其烦。 　　他兴奋地指着窗外，“程心砚。” 　　果然是她。她穿着淡宝蓝长裤和桃红色上衣，让人想起包装精美的康乃馨。她身后的书包鼓鼓的，估计里面塞着换下的米色运动服。 　　“仔细一看，还挺漂亮的。”方永泰喝一口咖啡，如同喝葡萄酒一样发出啧啧的声音。 　　程心砚没有看见我们，步履匆匆地走向旁边的书城。 　　当她经过咖啡屋的时候，方永泰敲了敲玻璃，终于引起她的注意。 　　这家伙，凡是美女都要招惹……我真恨不得把杯子里的咖啡泼到他身上。 　　方永泰把身体贴在玻璃上，对她做出各种鬼脸。程心砚的脸色一层一层地变化，她绕进门口，进入咖啡屋，来到我们桌子旁。 　　她拿起方永泰面前的咖啡杯，却发现发永泰早已经把咖啡喝完。又想拿我的杯子，但犹豫片刻，还是没敢动。 　　方永泰对着服务生打一个响指，“再来两杯摩尔咖啡。” 　　服务生的速度很快，立刻端上两杯咖啡。 　　程心砚拿起一杯咖啡，哗地泼到方永泰的脸上。 　　服务生见状愣了愣，急忙拿纸巾给方永泰。 　　方永泰狼狈地拿纸巾擦干脸上的咖啡。幸亏是清咖啡，不会产生粘粘的感觉。 　　他满是委屈，“你请你喝咖啡，你怎么还泼我？” 　　“活该！”“活该！”我和程心砚同时说道。 　　见到别人和自己说同样的话，我们忍不住看看对方。 　　方永泰将矛头指向我，“林天！你怎么站在她那一边？” 　　“谁让你自己犯贱。”我站起身，把手里的书本放回书架，挑了另一本书重新坐回座位。 　　方永泰气得说不出话，端起咖啡杯，一口气把咖啡喝干。 　　我看程心砚还站在那里，用书指指座位，“坐。” 　　程心砚的笑容有些公式化，但笑起来依然很迷人。她刚坐到椅子上，方永泰就挪着椅子想要靠近她，程心砚端起方永泰的咖啡，做出要泼咖啡的动作，吓得方永泰急忙跳起来，“我去洗手间洗脸。” 　　程心砚厌恶地瞪他一眼，将自己的椅子挪到我旁边。 　　我招呼服务生替程心砚重新端一杯咖啡，接着靠在椅子上看书。 　　“《美术史话》，原来你喜欢看这种书？”程心砚有些好奇地问我。 　　“嗯，随便看看。”我抬头看她一眼，继续看书。 　　“我家里有许多这样的书，可以借给你看。”程心砚喝着咖啡，眼睛看着我。 　　“不必了。”我连头也不抬，继续看书。 　　“喂！”她从我手里抽走《美术史话》，“别以为自己打架厉害就很了不起！” 　　我叹口气，无奈地看着她，“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不用和我套近乎。” 　　“我希望你加入散打社。”她紧接着补充说，“如果你愿意加入，我可以让你当社长。” 　　我有些生气地看着她，“我再次重申一遍：我对任何社团都没有兴趣！” 　　“你等等。”程心砚转身打开书包，从里面翻出一封信件，“给你。” 　　我接过信件，看到信封上龙飞凤舞地写着几个字：“挑战书”。我握着信，默默看着程心砚，搞不懂她又有什么花样。 　　“这是什么？情书？”方永泰忽然出现在我们身后，从我手里拿起信封，接着惊讶地叫起来，“挑战书？多古老的字眼！这样的情书真有创意，真浪漫！” 　　方永泰叫的很大声，咖啡屋里的许多人纷纷看向这里。程心砚咬着嘴唇，满脸通红，“还给我！” 　　“不给，偏不给！”方永泰将信举得高高的，使得程心砚伸手没法够到。 　　正如我的预料，程心砚朝着方永泰的肚子狠狠一拳，痛得他弯腰捂住肚子，乘机把信夺回来。 　　她用力把信扔到我面前，“本来想星期一给你的，既然下午就碰到你，就提前送给你。”她不解恨地踢方永泰一脚，疾步走出咖啡屋。 　　方永泰揉着痛处，急迫地拆开信件，念了起来：“林天，我不得不承认，你很厉害。你的招式简单而有效，是我追求的境界。我真心希望你能加入散打社。现在虽然还在上课，但我忍不住写下这封挑战信。我想，你会接受挑战的。如果你赢了，就必须加入散打社。程心砚。” 　　“我没看错吧？”他低头重新读道，“如果你赢了，就必须加入散打社。难道是她写错了？”方永泰放下信件，满脸的纳闷。 　　“到时候她肯定会大肆宣扬，她觉得有那么多人观战，我不会输的。” 　　“好奇怪的逻辑。”方永泰挠着脑袋，还是没有想明白。 　　我点点他的额头，“去买单，说好你请客的。” 　　“就这么点钱，你还怕我耍赖？”方永泰如获至宝地把挑战书放在心口，“这封信，送给我吧？” 　　“给你了，花痴。”我瞥他一眼，背起书包。 第26章 秦琴的家访 　　方永泰请我喝咖啡，我就请他吃晚饭。两个男人一起在高档餐厅吃饭，未免有些不太搭调，但总比一个人孤孤单单吃饭好。 　　方永泰很热心地告诉我，对于班里的各种八卦，他都是从网上的校园论坛里得来的。他还告诉我，吴可然虽然是班长，但并不受到同学的拥戴，他们觉得吴可然性格高傲不合群，当然，他们从心底里介意她作为私生女的身份。 　　他兴高采烈地吞下一块牛排，“吴可然的所有信息，我都在收集整理之中。” 　　看他的样子，似乎真的是想追求吴可然。他滔滔不绝地说着，我只管自己吃东西。经过两天的煎熬，我对方永泰的废话的抵抗能力大大增强。 　　“哦，对了。”他忽然像是想起什么，“昨天我上网的时候，发现论坛里也有不少关于你的帖子。” 　　“说了什么？”我喝着酒，平静地问他。说实话，我对别人的评论并不在意。 　　“说学校里的女生们又多了一个追求的目标。那上面连你的照片都有。似乎是用手机拍的。”他笑笑，“看来你已经被锁定了。” 　　“无聊。”我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的评论。 　　因为高兴，方永泰多喝了几杯，偏偏他的酒量和他的胆量一样，很差劲。他扶着墙壁，好不容易走出餐厅，乘车回到楼下。我看他实在醉的不行，只能搀扶着他乘进电梯，步履蹒跚地回到家门口。 　　“秦琴？”让我没有想到的是，秦琴竟然在站在我们住所的门口。她穿着灰色的大衣，显得很有气质。她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球拍套和一盒包装典雅的巧克力。 　　“他怎么了？喝醉了？”秦琴有点担忧地看着方永泰。方永泰闭着眼睛，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嘴里不知道在呢喃什么。 　　“喝了点酒，不用管他。”我取出钥匙开门，“进来吧。” 　　房子比早上出门的时候整洁，看来晚上的时候钟点工进来打扫过。 　　我把方永泰扔到大沙发上，让秦琴坐旁边的小沙发。脱下大衣的秦琴，穿着彩色花纹娃娃装和牛仔裤，变得十分可爱。 　　“林天，你……”她刚要说话，我急忙用手指抵住她的嘴唇。 　　秦琴纳闷地看着我，不明白我的意思。 　　“你等下。”我到厨房装了一杯冷水，哗地泼到方永泰的脸上。 　　方永泰一个哆嗦，立刻清醒过来，愣愣地看着我。秦琴对我的行为感到惊讶不已，眨着眼睛望着我。 　　“臭小子，还想装醉！”我甩出手，打他一下头顶。 　　他惊讶地看着我，“你怎么知道我装醉？”他口齿伶俐，眼睛有神，和刚才酩酊大醉的状态截然不同。 　　“既然趴在我的肩膀上，听到门口有美女的时候就不要心跳加速！”我再次拍他一下头顶。 　　方永泰抓着头发，满脸的纯真，“开个玩笑而已啦，不要生气。”他一个鱼跃，从沙发上翻身站起，对秦琴又是端茶又是送水，格外殷勤，仿佛平日里那个慵懒的方永泰不是他本人。 　　我思忖着他怎么也是个富贵公子爷，怎么一点定力都没有，见到漂亮的女孩就两眼发光。 　　“方永泰，这是给你的礼物。我看你写的爱好是网球，不知道这个礼物你喜不喜欢。”秦琴拿起那个球拍套，把它递给方永泰。 　　方永泰打开球拍套，从里面取出一个崭新的网球拍，顿时满眼充满兴奋之色。 　　“秦琴老师，你真是太好了！我真忍不住想要抱你！”方永泰欣赏着网球拍，口里又开始乱说话。 　　“我们都差不多年纪，你叫我秦琴就可以。”秦琴拿起巧克力盒子，“林天，给你的。” 　　“谢谢。”我接过巧克力盒子，意味深长地看秦琴一眼。她总算没有忘记我喜欢吃什么。 　　“你们这里环境还算不错。”秦琴环顾四周，问方永泰，“像你们这样，平时不住学校寝室的同学多不多？” 　　“应该不多吧。我和林天的家都不在这个城市，所以索性在学校附近租房子住在外面。” 　　秦琴有点担心，“你们住在外面，学校方面没有什么意见？” 　　“我们是中途转学过来的，学校替我们安排寝室会比较费周折。”方永泰说得冠冕堂皇，仿佛是为学校考虑。 　　秦琴想了想，“改天我去学校问一下，看看有没有空余的寝室给你们。” 　　方永泰这下慌了神，急忙摆手，“不用不用！住在学校里，我不习惯。林天也是一样的。”他看着我，希望我表态。 　　我甩他一眼，对秦琴点点头，“还是住外面比较方便。” 　　“既然住在外面，凡事要多小心。今天的作业做完了吗？”秦琴始终只和方永泰说话，似乎不能适应把我当成她的学生。 　　“今天没有作业。老师，你稍坐一会儿，我打电话叫三份夜宵。”方永泰显得十分热情，急匆匆翻开电话簿。 　　“不用了，我这就走了。只是来看看你们，熟悉一下你们的情况。”秦琴急忙从沙发上站起来。 　　方永泰也算识趣，没有过多地挽留，殷勤地替秦琴取下大衣，递给秦琴。 　　还没等方永泰提出送秦琴下楼的要求，秦琴望着我，“林天，送我回家，可以吗？” 第27章 美丽的夜色 　　方永泰顿时目瞪口呆，眼睛看看秦琴，又看看我。 　　“可以。”我轻轻推着秦琴的后背，一起走出门口。 　　方永泰仿佛是梦游一般，愣愣地跟着我们出门。 　　我回头望着他，“给我在家老老实实呆着，如果我打电话回来没人接，那你就死定了。” 　　方永泰嫉妒地撅起嘴巴，乖乖回到屋子里，连偷偷跟踪的打算都只能放弃。 　　秦琴和我走进电梯，步伐有点不自然。电梯门关上的瞬间，我看到方永泰站在屋子门口，不停往电梯里张望，满脸的羡慕之情。 　　这小子，如果敢到校园论坛上乱说话，我保证让他变成残废。 　　好久没有和秦琴单独相处，电梯里有一股来自秦琴身上的淡淡香味，让我觉得很怀念。 　　秦琴没有说话，却长长地叹口气。 　　走出公寓楼，抬头向上看，在黑暗中耸立着的大楼更显得寂寥，星星点点的灯光犹如一双双野狼的眼睛，散发着摄人的幽光。 　　方永泰的那个房间的灯也亮着，灯光映照出他在窗口朦胧的身影。 　　隔得那么远，光线又昏暗，他什么都看不清。我伸手牵住秦琴的手，她竟有一瞬的退缩和犹豫。 　　“我的家离这里不算很远，你步行送我就可以。”她一边走，一边喏喏地说着。 　　“嗯。”我伸手搂住她，让她贴近我的肩膀。 　　“为什么来这里？”沉默片刻，她问我。在我面前，她说的最多的还是“为什么”。 　　我摩挲着她的手掌，“因为想留在你身边。”她的手指还是那么纤细，不禁让我想起在琴键上跳跃的精灵。 　　她抬头看着我，“是真的吗？” 　　“只有在你身边的时候，我才真正感到安静。” 　　“避风港？”秦琴用略微带有升调的话语问我，语气里有一丝不满，也有一丝无奈。 　　“秦琴，”我放慢脚步，“我最近刚刚知道，馨雨是我的妹妹。” 　　秦琴猛地停下脚步，惊讶地看着我，“真的？” 　　我点点头，继续走向前方。 　　“心里很难受吧？”秦琴低头走路，将脚下的一个小石子踢向前方，轻声地问道。 　　我只是叹气，没有回答。 　　秦琴也紧跟着叹气，“其实，我早就知道你喜欢馨雨。” 　　我握着秦琴的手，闭着眼睛走了几步，感受着来自她手心的温度。 　　“林天。”秦琴忽然叫我的名字。我睁开眼睛，忧郁地看着她，心的一部分还沉浸在悲伤之中。 　　秦琴对我展开阳光般的笑容，“你戴眼镜的样子也很帅。” 　　我忍不住笑起来，将她搂到怀里。 　　秦琴把脸靠在我的胸口，“不管发生什么，我都还是喜欢你。” 　　我亲吻她的额头，仰头看月光，忽然觉得高楼中间的月亮是如此明亮。 　　“你这次家访，准备了许多礼物吧？”我决心不破坏月色下的浪漫气氛，不再谈论馨雨那个沉重的话题。 　　“给每个学生都准备了礼物。我发觉做老师真的是很难的事情。”秦琴摇摇头，流露出无奈的表情。她踏着月色前行，模糊的背影亦步亦趋。 　　“一切都要慢慢来。我成为你的学生，你不会觉得很奇怪吧？” 　　秦琴俏皮地笑笑，“成为我的学生很好啊，我有足够的理由让你听我的话。” 　　我捏捏她小巧的鼻子，“你放心，我争取成为班里最难管理的学生。” 　　“哼～”秦琴佯装生气地横我一眼，回敬地轻拧我的脸颊。 　　“秦琴，你的学校比我想象中还要有意思，我才来第二天，就已经收到别人的挑战书。” 　　“挑战书？什么挑战书？”秦琴一边走，一边好奇地问我。 　　“程心砚的挑战书。”我怕她不知道哪个程心砚，补充说，“据说是校长的孙女。” 　　“我知道，她是学校社团里唯一的女社长。她怎么了？” 　　“她要我和她进行散打比赛。” 　　秦琴并没显得太过惊讶，反而有点不以为然，“社团斗争，是南城美院的传统。你那么强，他们一定会争着拉你加入他们的社团。”秦琴继续说道，“程心砚的爸爸是书城的总经理，和我爸爸是好朋友，我曾经去她家玩过几次。其实程心砚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粗鲁，待人很有礼貌。她提出散打比赛，应该没有恶意。” 　　“原来是这样。”我点点头，牵着秦琴继续走，很快就来到小区的门口。不知不觉中，我们走了将近一个小时。 　　走到楼下，秦琴深切地看着我，“如今回头看当年的自己，觉得不乏青春，但略显稚嫩。”她紧紧握住我的手，“不管学生做错什么，都不要让他们受到伤害。” 　　“我知道。”离别的情绪越来越浓厚，我低头轻吻秦琴。 　　秦琴再次拥抱我，眼睛看着我背后，“我哥哥的车开过来了，我必须上楼了。” 　　一束白色的灯光沿着路面渐渐靠近我们，我看到一辆白色的奥迪缓缓驶进小区。 　　“明天我想去董振文家，我希望你能陪我去。”在我们的手尚未分离的时候，秦琴抓紧时间说最后一句话。 　　“好。”我不舍地放开秦琴，目送她进楼。 　　在原地站立几秒，让凉风吹拂我的身体。刚转身，迎面看到秦琴的哥哥从车库里走过来。 　　他比我高一些，身体有点壮，有些偏圆的脸型以及标准的桃花眼让他看起来很讨人喜欢。经过我身边的时候，他细柔的头发被风吹起，露出饱满的额头。 　　富有魅力的英俊男子。这是秦琴的哥哥留给我的第一印象。 第28章 输给方永泰 　　“怎么样？那个秦琴是不是性骚扰你了？”听到开门的声音，方永泰立刻来到门口“迎接”我。 　　“我警告你，不许到班里乱说。”我冷冷看他一眼，走向自己房间。 　　“我说给谁听？吴可然？就算说出来，他们也不会相信。”方永泰拽着我朝他房间走，“我给你看一个有趣的帖子。” 　　见他兴致勃勃的样子，我只能跟着他走到电脑前面。 　　“看这个帖子，”方永泰笑嘻嘻地指着屏幕，“拿我们两个做比较。” 　　我低头一看，帖子的标题是：“方永泰和林天，你更喜欢谁？” 　　标题下面是一个投票，两个选项的票数基本持平。 　　“无聊。”我摇摇头，转身要回自己房间。 　　“等一下，”方永泰急忙扯住我，“我想到一个有趣的游戏。” 　　我知道如果不听他说完，他会一直纠缠不清让我不得安宁，于是望着他：“说。” 　　“看看谁的票数先到100，如果你输给我，就要接受程心砚的挑战。”他得意洋洋地看着我，为他自己想到这个主意而兴奋不已。 　　“有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纯粹好玩。” 　　“好吧，”我就暂且陪他无聊一次，“如果你输了，以后在我面前说话，必须经过我的同意。” 　　“OK！”方永泰拿起鼠标刷新网页，我们的票数有所变化，但还是基本持平。 　　关注这个帖子的人数很多，票数以较快的速度增长。方永泰又一次刷新网页，电脑上显示我的票数是80，方永泰的票数是74。 　　从后面的回复上看，投方永泰的基本是大一的女生，而投票给我的大多是高年级的女生。 　　89比80。我还是领先。 　　96比90。我还是领先。 　　方永泰紧张地看着屏幕，不敢轻易刷新，生怕刷新之后看到我的票数超过100。 　　“等什么！快刷新！”我按下电脑的“F5”键，屏幕一阵变化，出现的投票结果是：林天99，方永泰96。 　　方永泰长长地松一口气，如同经历一场灾难之后苟延残喘。 　　我再次按下“F5”：林天99，方永泰99。 　　“停！停！”方永泰急忙抓住我要再次下按的手臂，“我们改变一下游戏条件。” 　　我望着他，没有按下手指。 　　“如果我输了，我请你吃一顿大餐。不能随便说话，这个条件实在是太苛刻了。” 　　“不行！”我快速按下“F5”刷新页面，如果再慢一点，我们的票数都超过100，就很难判定输赢。 　　结果……是：林天99，方永泰101。 　　方永泰长吁一口气，把鼠标从手里放下。 　　“狗屎运。”我瞪他一眼，离开他的房间。 　　“林天！”乘我还没关上门，方永泰急忙叫住我，“比赛归比赛，不许打伤我的程心砚。” 　　你的程心砚？我回头望着他，“你这混蛋，这么快就放弃吴可然了？” 　　方永泰嘿嘿地笑着，表情异常无耻，“我两个都喜欢。” 　　“早点睡觉，继续做梦。”我砰地关上门，回自己房间休息。 　　老爸的电话很准时，总是在我即将要睡觉的时候打来。 　　“又和人动手！你把我的话当成耳边风，是不是？”电话里，老爸劈头盖脸地对我一阵呵斥。 　　“别人逼我动手的。如果你希望自己的儿子，堂堂的青龙会帮主，像一个缩头乌龟装无能，那也可以。” 　　电话那头，许久都没有声音。 　　“你好自为之吧。”老爸彻底放弃对我的说教，郁闷地挂断电话。论口才，老爸不是我的对手。如今远隔重洋，他更是没法管我。 　　想打电话给馨雨，但我没有主动打电话给她的习惯，于是便作罢。她也没有打电话给我，和我一样，她也没有主动打电话给我的习惯。我们就是这样，互相遥望着，谁都不肯先跨出一步，到对方那里去。 　　做一个梦，梦到馨雨，也梦到莉莎。她们都在我的身边，秦琴也在。一番其乐融融的景象。就这样生活下去，多好……忽然间，梦醒了。 　　窗帘外是白蒙蒙的黎明，整个天色有点惨淡。 　　我从枕头下翻出手机，发一个消息给秦琴：“醒了，就通知我。” 　　秦琴的手机消息来的很快，有点出乎我的意料，“我已经醒了。” 　　“没睡着？”我又发一条过去。 　　“睡着了，但是醒的很早。你出来吧，我来你们楼下等你。” 　　本该是我去秦琴的楼下等她，但秦琴并不在意这些细节。两人相爱，就不要有太多细枝末节的规矩，秦琴一直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这正是她可爱的地方。 　　天仅仅是蒙蒙亮，我们就已经迫不及待地互相见面，这种急迫，总让人体味到纯真。 　　“我在学校的档案里查过董振文的地址，今天上午去他家。”秦琴穿着柔和色调的浅黄色灯心绒大衣，给人一种舒适宁静的感觉。 　　我没有什么意见，跟着她一起乘上出租车。董振文是个坏脾气的家伙，我的责任就是保护秦琴。至于董振文是否愿意接受秦琴的劝导，我一点都不关心。 第29章 生铁化成水 　　董振文的家在一个小巷之中，十分难找。费尽周折，我和秦琴终于到达他家的门口。通过铁门，我们看到院子里堆满了各种零碎的摩托机械零件，零件都沾满灰尘，似乎有多年未曾移动过。 　　院子的角落竖着一个铁架，上面挂着一个黑色的沙袋，而董振文背对着我们，站在沙袋旁，一边叫喊着，一边使劲地用拳头锤打沙袋，丝毫没有注意到我们的到来。 　　“董振文，”秦琴轻轻叫一声，他没有听见，于是用更大的声音又叫一声，“董振文！” 　　他终于看到我们，满头大汗地走到门口，隔着铁门问我们，“什么事？” 　　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刺鼻的汗酸味，使得我忍不住皱起眉头。 　　“我想做一个简单的家访，你……”秦琴望着大汗淋漓的董振文，“能让我进来吗？” 　　“不要再做无意义的家访，实话告诉你，我已经不想读书了。”董振文伸手擦着额头的汗水，不友善地看着秦琴。 　　秦琴犹豫几秒，把刚买的拳击手套夹在铁门上，“这个……给你。听说你喜欢练拳击。如果心情不稳定，那我过两天再来。” 　　我冷冷地看着董振文，一言不发，跟着秦琴一起转身离开。 　　我们刚走几米，身后忽然传来铁门被打开的声音，接着是董振文有些沙哑的声音，“进来吧。” 　　秦琴高兴地转身，对董振文笑笑，走进铁门。董振文还是一副开水煮不熟的模样，当我走进铁门的时候，用他那双细细的眼睛盯着我。而我，也用一贯冰冷的眼神回敬他。 　　董振文从铁门上拿下拳击手套，带着我们走进屋子。 　　房子里的东西不多，颜色灰蒙蒙的，似乎用了许多年。但整个屋子还算整洁，尤其是地板，被擦的一尘不染。墙壁上挂着一副油画，画的是一个未来机器，虽然是想象，但线条很流畅，整体的布局也很有震撼力。画面右下角有几个小拇指大小的字：董振文。 　　“谁来了？”里头的屋子里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 　　“新来的班主任。”董振文脱下湿透的汗衫，露出结实的肌肉。他替秦琴端上一杯水，却没有我的。 　　女人从房间里走出来，穿着素色的衣服，看年纪就知道是董振文的母亲。 　　“你好。”秦琴从座位上站起，向董振文的母亲问候。 　　“你好。”董振文的母亲浅浅一笑，颇有礼貌地回礼。脸上挡不住的沧桑，让她的看上去有些憔悴。 　　“你是董振文的母亲吗？”秦琴重新坐下，温和地询问道。 　　“是，我是他的母亲。” 　　“董振文的父亲，今天不在家？” 　　“他已经死了。” 　　秦琴一愣，接着低下头：“对不起。” 　　董母摇摇头，看着董振文，“你到外面去练拳吧，我和你们老师聊聊。” 　　董振文立刻起身，走出门外。我拿起桌子上的拳击手套，紧跟着他走出门外。秦琴和董振文的母亲谈话，我没必要坐在旁边。 　　院子里，董振文赤膊上身，对着沙袋挥出一拳又一拳，挂着沙袋的铁架子不停摇晃，带动整个院子的地面微微摇晃。忽然间，我觉得他并不是那么惹人讨厌。 　　“嘿！戴上这个！”我把尚未解开的拳击手套抛向他。 　　“我不要！”董振文对着拳击手套挥出一拳，将拳击手套打了回来。 　　我单手接住空中的手套，问他：“你以为你已经到了脱离手套的地步吗？” 　　他停止击打沙袋，生气地看着我。我注意到他的拳头关节已经通红，再继续打下去，就要磨破皮肤。 　　我走到他旁边，把拳击手套塞到他手里，站稳姿势，对沙袋用力推出一拳。 　　彭！沙袋发出沉闷的响声，微微振荡，中央部分被我的拳头打出一个深深的大坑。 　　他惊讶地看着我，不知该说什么。 　　“什么时候能做到这种程度，再脱掉手套。”我甩他一眼，走向屋子。时间差不多了，该走了。 　　董振文沉默几秒，忽然在我身后叫道：“你很强，输给你，我一点都不懊悔。” 　　我扭头看着他，“你也可以变得更强。” 　　董振文犹豫着，忽然鼓起勇气问我，“你可以教我拳击吗？” 　　“可以，但是，不要再给我添麻烦。”我转过头，走进屋子。 　　秦琴和董母的谈话也已经接近尾声，董母对秦琴的来访很是感激，拜托秦琴用心辅导董振文。 　　“以后家里有什么困难，可以让董振文找我。”秦琴对董母笑笑，起身告辞。 　　董振文站在院子门口，目送着我和秦琴离去。他赤膊着上身，手里拿着全新的拳击手套，身后是一堆生锈的破碎零件，整个场面看起来有点凄惨。 　　等走远一些，秦琴叹口气，“董振文的爸爸原本是个很有名的机械技师，家里的条件也还不错。他爸爸在工作之余，热衷于改装摩托车。有一次，他在试验摩托车的性能的时候，车子的一个小部件忽然发生故障，他从高速行驶的摩托车摔下去，被摔成重伤。” 　　原来是这样……难怪董振文家的院子里有这么多摩托车的零件。 　　“几乎将所有积蓄用完，他爸爸最终还是去世了。”秦琴再次叹气，“为了供给董振文读书，如今家里差不多一贫如洗。” 　　这家伙，原来这么可悲……我原本对他的不满，随着秦琴的叙述逐渐消磨殆尽。 第30章 白痴般的方永泰 　　秦琴从包里拿出记事本，仔细看了看，喃喃自语道：“昨天下午跑了大半天，现在还剩下六个同学没有家访。”她抬头看着我，“怎么样？还愿意陪我去家访吗？” 　　我笑着望着她，“以什么身份？班主任的男朋友？” 　　秦琴撅起小嘴巴，“那算了，我一个人去。” 　　看她赌气的样子，我更觉她可爱。此时，我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拿起一看，果然是方永泰。 　　“你跑哪里去了？整个早上都玩失踪，是不是和那个秦琴偷情去了？”知道我没法打他，方永泰在电话里肆无忌惮地调侃我。 　　“在家等着，看我回来怎么收拾你。”我挂断电话，看着秦琴，“我和班里的同学都不熟，而且只是一个普通的转学生，跟着你家访，有点不太合适。” 　　秦琴明白我的意思，“那你回家休息吧。我明天去吴可然家，你是她同桌，跟着一起去，总没有问题吧？”秦琴毕竟刚当老师，许多方面都还不够老练，心慌也是难免的。 　　我点点头，给她一份鼓励的笑容，“好吧，明天我陪你去。路上小心。” 　　秦琴深深地望我一眼，乘上出租车。 　　目送她离去，我心中有些淡然，准备打车回家。手机却再次响起，又是方永泰。 　　“伪君子，回头看。”方永泰在手机里仅仅说了一句话。 　　我回头一看，却发现他已经站在我身后。 　　“有问题，绝对有问题。”方永泰做出沉思的表情，将手搭上我的肩膀，“你和秦琴的眼神，绝对有问题。” 　　我逮住方永泰放在我肩膀上的手，一个快速的擒拿手，让他痛得直讨饶。 　　“要是你敢乱说话，看我不把你的手臂折断！”我忽然放开他的手臂，让他觉得一阵酸痛。 　　“秦琴再怎么年轻活泼漂亮可爱心地善良，”方永泰说出一大堆形容词，“也还是我们的班主任，我不敢喜欢上她。你要玩火，我也管不了。只要你不打吴可然和程心砚的主意就行。” 　　我瞥他一眼，“你不在家呆着，没事在外面乱逛什么？” 　　“吃饭啊。星期五的晚上到星期天的晚上，我不需要钟点工替我做饭。没想到远远就看到你和秦琴。”他翻出一本旅游指导手册，“看看还有什么餐厅是比较好吃的。” 　　这家伙，不是来这里读书，根本就是来这里度假的。 　　“这个酒店似乎不错。”方永泰眼睛一亮，“而且就在这附近。” 　　他抬头看看路标，认准方向，拽着我的衣服就走。在请客吃饭这方面，他还算主动。这也可以算是他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 　　作为报答，我牺牲一个下午的时间陪他泡酒吧。方永泰是典型的富家子弟，有着“花花公子”的共性。而其余方面，更像一个孩子。 　　他津津有味地谈论一个又一个针对吴可然的“作战部署”，不断地询问我的意见。这些计划，在我看来，只能进一步证明他的弱智。 　　“算了算了，”到最后连他自己都失去了耐心，“我们还是讨论程心砚吧。可惜她有男朋友了，否则，我对她的兴趣更大。” 　　“刘宇不是她男朋友。”我冷冷地说道。 　　听到我这么说，方永泰很是惊讶地看着我。 　　“依照程心砚的个性，绝不会找刘宇这种人做男朋友。”我以断定的语气说出这句话。 　　“那吴可然为什么说，刘宇是她男朋友？”方永泰刨根问底地问我。 　　“吴可然只是把广为接受的‘传言’表达出来而已。” 　　方永泰终于若有所悟，“因为当事人没有澄清，所以别人都认为自己的猜测是对的……所以……” 　　“就是这样。”我不耐烦地打断方永泰笨拙的推理。 　　“那她为什么不澄清呢？”方永泰忽然又抛出一个问题。 　　“因为她没有遇到自己喜欢的人，所以没必要澄清。”我用下巴点着酒吧门口，“一个美女。” 　　方永泰回头看到美女，两眼发光，果然忘记自己正在讨论的话题，端起酒杯坐到女孩旁边，借机和她搭讪。女孩看看他，没有表现出反感的情绪，看样子，初步进展顺利。我愉快地喝一杯酒，庆幸可以有一段时间不必遭到方永泰的骚扰。 　　“你好，林天。”一个打扮成熟的女孩来到我面前，还没得到我的允许，就坐到我对面的椅子上。 　　我看着她，静静地又喝一口鸡尾酒。 　　见我不说话，女孩只能继续说话，“我也是南城美院的，现在整个学校，没有人不认识你。” 　　我还是没有说话，静静地喝鸡尾酒。 　　女孩笑笑，将自己酒杯里剩下的鸡尾酒一饮而尽，“和传闻中一样，你很喜欢装酷。没想到你也喜欢来这种地方。” 　　我将视线从女孩身上转移到不远处的方永泰。我看到方永泰身边的美女站起身，换到另一个座位上。果然，成功的开头，失败的结局。随便什么事情，到了他身上，总会变得虎头蛇尾。 　　方永泰满脸沮丧地回到座位，看到我对面多一个模样前卫的女孩，有点好奇，用眼神甩甩我。 　　“时间差不多了，出去吃晚饭吧。”我把酒杯放下，从座位上站起。 　　“美女，下次再聊。”方永泰露出温柔的笑容，朝女孩招招手，搭着我的肩膀走出酒吧。 　　他一边走，一边问我，“林天，你知道刚才那美女说我什么吗？” 　　“说你不够成熟。” 　　方永泰惊讶地把手从我肩膀上弹开，瞪大眼睛看着我，“你怎么知道？” 　　我冷笑一声，“你个白痴。” 　　方永泰拿出一副痛改前非的表情，“好吧，我要变得成熟！为了表示我的决心，我请你吃晚饭。” 　　白痴有白痴的逻辑……我无奈地摇摇头，接受他的请客。 第31章 独闯 　　“我到你们楼下了，你出来吧。”次日清晨，我接到秦琴的电话，立即穿上外套。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就等着她的电话。这种感觉，犹如自己变成春游前的小学生，心里单纯地洋溢着幸福和激动。 　　我打开房间的门，却忽然发现方永泰站在门口。 　　“大清早的，去哪里呀？”他的眼睛弯成一道弧线，笑嘻嘻地问我。 　　“去吴可然家，你去不去？”我以一贯冰冷的口气问他。 　　“你以为我是笨蛋？我才不信！”方永泰仰起头，“休想骗我陪你出门。”他挠挠头发，走向洗手间。他总是显得那么笨，真搞不懂是装傻还是充愣。 　　和昨天不同，秦琴今天穿着相对朴素的装束，尽管这样，依然有一种难以抵挡的亲切感缓缓散逸出来。 　　“你觉得吴可然这个女生怎么样？”乘车去吴可然家里的时候，秦琴忽然问我。 　　“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普通的女孩子而已。”我仅仅和吴可然做过两天的同桌，对她的了解并不多。只是浅浅地觉得，这个女孩子并不坏。 　　“我听说，她是私生女？”秦琴凑近我，谨慎地问我。 　　“好像是。这种女孩子一般自尊心都比较强。” 　　秦琴微微点头，拎起身边的包，“猜猜看，我给她的礼物是什么？” 　　我摇摇头，表示猜不出。 　　秦琴笑笑，“是一张贝菲特健身中心的月卡。” 　　“吴可然的爱好是健身？” 　　“她在爱好一栏写的是：无。”秦琴笑眯眯地望着我，“但是我想，女孩子都比较注重自己的体型，送她健身卡，总不会错。” 　　吴可然的身形很健康，想来她经常靠锻炼来保持身材。要说了解女人，我当然比不上秦琴。 　　秦琴包里的手机忽然响起，她用微笑向我表示歉意，接起电话。 　　“我在外面……想去学生家里做家访……这样啊……那好吧……” 　　听秦琴的对话，似乎临时出现了什么事情。 　　果然，挂断的电话的秦琴满脸的遗憾，“我哥哥的女朋友忽然要来家里做客，我哥哥希望家里人都能留在家里……” 　　“那么就取消家访。”免得让秦琴觉得为难，我的决定很果断。 　　“吴可然是最后一个没有进行家访的学生。”秦琴显得有点惋惜，她想了想，从包里拿出健身卡，“你替我把礼物送给她。把礼物全部送出去，这次的家访活动也算圆满结束。” 　　既然是秦琴作为老师的第一次行动，我不想让她留下任何遗憾。我摊开手掌，“把卡给我。” 　　秦琴从包里取出健身卡，放到我手掌里，同时快速亲吻我的嘴唇，“谢谢你。” 　　我用手指梳理着她细滑的头发，“我下车再打一辆车，你回家吧。” 　　与秦琴依依不舍地告别，我独自乘车去吴可然的家。 　　正如我的猜测，吴可然的家是一幢小型别墅。考究的花园，干净的外墙，宽阔的草地……每一样都证明着吴可然母女受到的恩宠。 　　我走下出租车，去按大门口的门铃。 　　“找谁？”麦孔里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我知道我的形象已经通过我头顶上方的摄像头被传输到里面。 　　“吴可然。”我用尽量简短的语句回答对方的问话。 　　“妈，她是我同学。”从麦孔里，我听到吴可然的声音。 　　门铃上的屏幕忽然开启，上面出现吴可然的模样。她身上套着宽松的灰色V领上衣，看上去比前两天更漂亮。 　　“找我什么事？”她的语气里含有明显的惊讶，以及不易察觉的喜悦。 　　很有可能，我是第一个来她家玩的同学，仅凭这一点，她就不会对我抱有太深的敌意。 　　“秦琴让我送给你礼物。”我望望大门，“你能出来吗？” 　　“你等一下。”用于对话的屏幕突然关闭，接着我看到吴可然从房子里跑出来，替我打开巨大的镂花大门。 　　我把手里的健身卡交到吴可然手里，“这是秦琴送给你的。其他也没什么事，我走了。” 　　吴可然站在原地想了想，猛地拉住我，“不行！你必须进去坐一会儿。” 　　我看着她，不解地眨眨眼。平日冷冰冰的她，今日一反常态，变得如此热情。 　　“如果你现在就走，我妈会觉得我和同学没有搞好关系。所以……”她没有说下去，用哀求的眼神看着我。 　　“好吧。”我微微叹气，跟着她走进房子，暂且充当她的好朋友。 　　有这样一个已经上大学的女儿，吴可然的母亲却依然显得十分年轻——只有额角细微的皱纹出卖了她的年龄。 　　吴母待我还算热情，让我坐在小客厅的沙发上，替我煮了一杯香浓的咖啡。通过观察她放咖啡豆的细节，我知道她是一个懂得生活品味的人。有母如此，吴可然的修养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忙碌一阵之后，每人的面前都放着一杯缓缓冒热气的咖啡。吴可然和她母亲坐在我对面，我单独坐在空荡荡的大沙发上，感觉像是一场气氛紧张的面试。 　　自从我进来伊始，吴母就不动声色地打量我，也许在思忖着，我是不是吴可然的男朋友。 　　“学校的生活不算太紧张吧？”吴母终于开口。语气很柔和，但我总觉得这是战役的第一次交锋。 　　“还可以，不算太累。”为了配合吴可然，我没有暴露自己是刚来两天的转学生的身份。 　　吴母优雅地微微一笑，“同学们相处的还算融洽吧？” 　　“大家相处的很愉快，吴可然是我们的班长，我们都很拥戴她。”我同样用令人欢愉的笑容回应吴母的微笑。 第32章 有着香味的吴可然 　　接着是短暂的沉默，咖啡的热气在慢慢变得稀薄。对面的吴可然，在稀薄的热气中逐渐变得清晰。 　　“可然，带你同学去房间里玩吧。”吴母缓缓站起，对我笑笑，离开客厅。 　　目送着母亲的离开，吴可然长叹一口气，“走吧，去我房间坐一会儿。” 　　踩着光滑的大理石地砖，沿着回旋式楼梯，我和吴可然上楼去她的房间。诺大的房子，只有母女两人居住，显得有些奢侈，也有些无趣。吴可然的母亲平时只有这样一个女儿陪伴她，必定十分疼爱吴可然。尽管生活十分无聊，但吴母却是礼貌且豁达，并非尖酸刻薄之流。 　　吴可然的房间是典型的闺房风格，典雅而浪漫，那夸张的吊帐式睡床，让人想起古代的宫殿。 　　“我这里也没什么玩的，要不，你玩电脑吧。”吴可然一边说，一边替我启动电脑。 　　“你给我一本书就可以。”我问她，“你还要我在这里呆多久？” 　　“一个小时就差不多了。今天谢谢你。”吴可然从书架上取下一本狄更斯的《荒凉山庄》，递到我手里。 　　吴可然的房间有一个位置非常好的小阳台，光线很充足。阳台的下面是花园，所以空气也很清新。我躺在阳台的摇摆藤椅上，一边享受早晨的阳光，一边看小说。而吴可然，则在房间里玩电脑。 　　当我看到第97页的时候，下面的花园外面传来车子的喇叭声。我低头一看，一辆黑色的保时捷停在别墅的门口，等着里面的人去开门。 　　吴可然跑到阳台上张望一眼，“我爸爸来了。”说完，她笃笃笃地跑下楼。 　　很快，我看到吴可然出现在楼下的门口，替车子打开大门。 　　车子里走下两个男人，一个年纪大些，约有50岁，另一个年纪和我差不多。接着车子慢慢驶向车库，看来他们有专门的司机。 　　年纪大的那个男人疼爱地摸摸吴可然的脑袋，搂着她一起走进房子。年纪轻的那个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对着吴可然和善地微笑。 　　我听到楼下有人说话，其中也有吴可然妈妈的声音。 　　随着一阵上楼的脚步声，吴可然走进房间，“林天，你跟我下楼吧。我爸爸说，不要冷落同学，让你下去一起喝茶。” 　　没办法，我把书放回书架，跟着她下楼。今天运气真差，竟然莫名其妙地卷入吴可然的家庭聚会里。 　　我从楼梯上慢慢下楼，坐在沙发上的吴可然的父亲抬头看着我下楼，当我走到沙发旁边，他对我微微一笑。 　　我也象征性地对他微笑，坐到沙发上。吴可然坐到我旁边，正对着她的父亲。 　　和吴可然的母亲一样，吴可然的父亲也询问了一些学校的情况。 　　“爸，我和同学出去玩。你们慢慢聊吧。”吴可然预料到不久之后会出现的尴尬气氛，主动提出离开。 　　“要不要司机送你们出去？”吴可然的爸爸慈爱地看着吴可然。 　　“不用了，我们骑自行车出去。” 　　吴父点点头，“路上小心。”而那个年轻的男子露出平易近人的笑容，“早点回来。” 　　我早已经想离开，跟着吴可然走出房子，心里一阵轻松。 　　吴可然从车库里推出一辆擦得闪闪发亮的自行车，一路推到外面的马路上，用手遮着眼睛看着远处的天空，“天气这么好，我们骑车兜风吧。” 　　“兜风就不必了，你送我去外面能乘出租车的地方就可以。” 　　这里属于城市的边缘，也属于城市的富人区，附近清一色全是别墅，家家户户都有车，所以虽然马路宽阔，但却见不到出租车或者公交车的影子。 　　“送你？”吴可然从我的话里听出一些问题，“你不会骑车吗？” 　　我脸上有些躁红，“我从没骑过自行车。” 　　吴可然惊讶地看着我，犹如看一个外星生物。她的眼神很怪异，似乎有一丝嘲笑的意味。 　　我林天，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因为不会骑自行车而被别人嘲笑…… 　　“骑这东西应该不难。”我握住自行车把手，把吴可然挤到旁边，跨上自行车，开始踩踏脚板。 　　车子缓缓地前进，我努力保持平衡，车子歪歪扭扭，但始终没有倒下。看来骑自行车，的确不是很难的事情。 　　对面忽然有一辆私家车快速驶来，吴可然急忙追到我后面，将自行车拉住。我不得不从自行车上跳下，避免自己摔倒在地。 　　吴可然一脸的无奈，“算了，算了，还是我骑你。轻轻跳上车子，总会吧？” 　　我有点生气地看着吴可然，她这样问，未免太低估我的能力。 　　吴可然没有在意我的表情，熟练地骑上车子，踏了几脚，回头叫我：“快上车！” 　　我尽量“轻轻跳上车子”，但还是使得车子晃动几下，吴可然紧张地握住车龙头，终于将车子稳住。看来，这是她第一次骑车带人。 　　“坐在后面不要乱动。”她回头告诫我，然后用力踩踏板，沿着马路飞快骑起来。 　　天气真的很好，似乎一眼能望到天的尽头。蓝天与绿地在远处接壤，迎着徐徐的微风，在两旁稻谷的香味中，我偶尔还能分辨出来自吴可然身上的淡淡香味。 第33章 阳光下的我们 　　阳光似暖非暖地照耀在我们身上，吴可然向着阳光，将车子骑得越来越快。 　　这个方向，不是回家的方向，离城市越来越远……我安静地坐在后面，没有询问。 　　这里道路宽阔，环境清爽，吴可然一定经常骑车在这里锻炼。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只觉得太阳的温度越来越高，我有些昏昏欲睡。 　　“到了。”吴可然忽然刹车，害的我本能地抱住她的腰部。 　　她的腰很细，柔软而有韧性，我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急忙下车，做一次深呼吸来使自己清醒。 　　吴可然把自行车停靠在路旁的一棵大树下，打开车座横杠下的塑料罐，从里面取出一把迷你折叠伞，重重地插在旁边的草地上，接着整个人向后俯仰，躺在草地上，舒适地闭上眼睛。 　　“带我来这里做什么？”我低头问她。她犹如一只在窝边晒太阳的兔子，耳朵在遮阳伞的温蕴中有些微微透明，浑身散发着慵懒的气氛。 　　“我说过，我们出来兜风。”她睁开眼看着我，“在这里晒太阳，对身体有好处，不想试试吗？” 　　我仰头望望天空，“过一会儿，太阳会很猛烈。” 　　“没关系，你挨着我睡，把脑袋放在伞下面，就不会觉得热了。” 　　我依然站着俯视她，“我觉得这样很无聊。” 　　“是很无聊，但是我喜欢这样。”她再次闭上眼睛。她的皮肤在蓝色的小阳伞以及阳光的双重作用下，显得晶莹透润。 　　过了几秒，她再次睁开眼睛，“不想试试吗？没有人会知道你做了那么无聊的事情。” 　　她的话似乎很有诱惑力，我思量再三，觉得在这里站着也不是办法，只能躺在她的旁边，紧挨着她，把脑袋放在阳伞的小小阴影里。 　　阳光将四周照得暖洋洋的，阳伞下面的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帐篷味道，这也许就是阳光的味道。尽管有阳伞的遮护，但我的脸还是觉得有些微微发烫。 　　我暗自深吸一口气，吴可然的皮肤以及头发里的混合香味随着暖暖的空气进入我的鼻子，这是茉莉花的感觉。 　　我侧过脸，闻到的是泥土的浑厚与青草的清新。此时此刻，忽然想起馨雨。曾和馨雨一起躺在花丛里，感受着对方的心情。心里慢慢涌上一股浅浅的悲伤，我忽然发现吴可然的眼神里同样透着寂寥和落寞。一种共鸣感缓缓爬上胸口，我望着吴可然的侧脸，竟被她此时的表情所吸引。 　　吴可然转头看着我，“林天，你为什么转学来这里？”如此近距离的谈话，甚至能让我感受到她呼吸的温度。而她细腻的五官，也让我有一种无路可退的压抑感。 　　“因为……”我想了想，忽然停下不说，“这是我的私事。” 　　吴可然轻哼一声，“不说就算了。” 　　太阳果然慢慢变得灼热，遮阳伞下的小空间也逐渐变得闷热，暴露在阳伞之外的身体，更是被晒的发烫。吴可然闭着眼睛忍受着炽烤的温度，仿佛是在进行一种艰苦的修行。 　　我想提出离开，吴可然却忽然开始说话，“刚才那个，是我大妈妈的儿子。每个星期天，爸爸都会带他来看我们。大概爸爸怕哥哥以后对我不好，所以很注重兄妹感情的培养。” 　　我沉默一阵，问她，“为什么和我说这些？” 　　她缓缓睁开眼帘，“因为你和其他人不一样。” 　　我默默地，看着她。 　　“从小到大，身边的同学都始终是那么无聊。只有你，让我觉得不一样。” 　　她的眼神让我觉得难以承受，有点像现在的阳光，有点灼热。我从草地上站起身，拍去衣服上的泥土和碎草，“我想，我该走了。” 　　吴可然叹口气，起身拔起遮阳伞，把它交到我手里，“替我拿着，我送你。” 　　她去树下推出车子，对我招招手，“上来吧。” 　　有时忧郁，有时开朗，我真的是不懂这个女孩。 　　手里撑着伞，我坐到车子的后座上。让吴可然骑着，在有些热潮汹涌的习习微风里，我们沿着刚才的路线返回。 　　“你把伞往前靠一点，替我遮住太阳。”吴可然一边骑车，一边指挥着我。 　　我尽力将手伸往前面，把伞举得高高，替吴可然遮住近乎毒辣的烈日。 　　“你再往前坐一点。我的脖子被太阳晒的很热。” 　　我微微挪动身子，再次把伞向前伸出。失去了稳妥的重心，我一侧的身子，轻轻地靠在吴可然的背上。 　　“这样很好。”吴可然满意地点点头，将车子骑的飞快。 　　可能是微微出汗的缘故，吴可然身体有一种温暖的热量，伴随着浅浅的茉莉花香，渐渐地蔓延到我的身上。 　　“你步行来上学，应该就住在学校附近吧？我直接送你回家。”吴可然继续保持着一定的速度，载着我飞驰。 　　我没有拒绝，反而明确地把地址告诉她。坐在车子后面，有一种很亲切的感觉。我想，再多一点时间来体验这样的感觉，也没什么不好。 　　于是，就这样，我替吴可然撑着阳伞，她替我飞快地骑车，在几个南城美院学生惊异的眼神里，到达我和方永泰公寓的楼下。 　　“今天，谢谢你。”吴可然从我手里拿过伞，重新折叠成一个小方块，放到车子横杠的塑料罐里。 　　“再见。”我想不到有什么多余的话可以说，只能挥挥手，向她告别。 　　吴可然熟练地窜上车子，踩着踏板，疾驰而去，很快就消失在转角处。 　　我长长地松口气，低头闻闻自己，身上留有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 第34章 颜惊四座 　　心里有种茫然的空洞，我乘着电梯回到房子里。 　　“林天！”刚要进自己的房间，身后传来一声怒吼，使得我停住脚步。 　　我转过身，看着方永泰，用不咸不淡的语气问他：“怎么了？” 　　“你……你……真不够意思！”他气愤地有些说不出话，“我刚才在窗口看到你和吴可然一起回来的！” 　　“我说过，今天去吴可然家。”我依然以平淡的语气回应他。 　　“我以为你在开玩笑！”方永泰涨红脸，“你说实话，你是不是也喜欢吴可然！” 　　“你不要那么无聊。我对她一点兴趣都没有。”我冷冰冰地瞟他一眼，转身进入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 　　大凡是动物，都有一种本能，喜欢接近自己的同类。人也是一样，相同的经历或者相同的感受，甚至相同的眼神，都会让人潜意识地去接近对方。 　　也许，董振文自愿承担保护吴可然的责任，也是出于这种心理。只是他做的有些过分，不能被吴可然接受。 　　因为悲伤而互相吸引，这一点，方永泰是不会懂的。 　　我打开窗户，躺在床上静静地抽烟。手指上的烟雾，顺着窗口的方向快速逃逸，无影无踪。 　　门忽然被打开，方永泰走了进来。 　　他傻笑着挠挠头，“对不起。刚才自己有些不受控制。说话重了一点。”他指指门外的客厅，“我叫了两份披萨，要不要来一点？” 　　“不要拿进来，我到外面吃。”我把香烟放到烟灰缸里，将胸中的香烟一吐而尽。 　　方永泰跟着我走出房间，打探着我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问我：“吴可然的家在哪里？她家里怎么样的？她的房间是不是很大？” 　　我白他一眼，他立刻闭嘴不再提问。 　　晚上秦琴打我的电话，询问吴可然的事情，我告诉她已经把礼物完整地交给吴可然。 　　“吴可然是个挺优秀的学生，可能家庭的关系对她的影响很大，她的性格有点封闭。你去她家，没遇到什么尴尬吧？” 　　“没有，都很顺利，在她家坐了一会儿。” 　　“嘻嘻，不愧是我的林天，总是让人放心。今天哥哥的女朋友来家里，害的我忙了大半天。”秦琴转换话题，向我述苦。 　　我只能顺着她的话题聊下去，“你和你哥哥的女朋友不是很熟吗？” 　　“不是很熟。她也是电视台的主持人，和我哥哥是同事。今天是她第一次来我们家里。” 　　“是准备结婚了吧？” 　　“哪有那么快的！我爸爸对我说，哥哥的事情，还要再观察观察。” 　　“你爸爸不喜欢你哥哥的女朋友？” 　　“不是的。我爸爸是想知道，我哥哥是不是真心喜欢那女孩。偷偷告诉你也没有关系，其实，大学里的时候，我哥哥喜欢的是彩妮姐。我爸爸怕我哥哥心里还没有忘记彩妮姐，所以想认真观察一段时间。” 　　如果我没有记错，在尹善美出现之前，顾彩妮是孙祧的女朋友……我倒是没想到，秦琴的哥哥与孙祧他们也曾经有如此多的纠葛…… 　　“很晚了，你早点休息吧。我也睡了，明天还有好几个班级的音乐课要上。”和我聊过几句之后，秦琴就感到心满意足，劝我好好休息。 　　“那你睡吧。” 　　“啧啧！”秦琴在电话里给我几个空吻，接着挂断电话。 　　整个谈话，我并没有提及与吴可然一起晒太阳的事情。秦琴刚成为老师，若是对班里的学生吃醋，并不是什么好的开始。 　　第二天到校的时候，吴可然早已经在教室里坐好。她穿衣的风格再次有所变化，黑色连帽外套加上里面的白色高领上衣，以及灰色的束口裤，让她显得可爱而亮丽。 　　方永泰一边走进教室，一边凑到我耳朵旁边，“她今天真漂亮，我的眼光没错吧？”经过她的桌子的时候，方永泰向她招招手，吴可然抬头看看我们，抱以一个简单的微笑。 　　我坐到吴可然的旁边，等待上课的开始。吴可然从书包里拿出《荒凉山庄》，放到我的桌子上，“我看你挺喜欢看这本书，就借给你吧。” 　　“谢谢。”我把书放进自己的书包，再没多说什么。 　　铃声刚响，董振文背着他那个式样过时的书包走进教室，看到我坐在吴可然旁边，默默无语地坐到教室最后一排的空位上。 　　对于董振文的沉默，全班都觉得很惊讶，吴可然更是一片茫然。 　　哚哚哚……一阵急凑的脚步声把全班的注意力重新吸引到教室前方。 　　秦琴匆匆忙忙跑进教室，一手撑住讲台，另一只手轻轻拍打自己的胸口，兀自松一口气，“幸好没有迟到。” 　　她穿着金色的蕾丝外套，里面则是白色的蕾丝吊带，具有浓厚的维多利亚风味。她的出现，立刻让班里的大多数男生瞪直了双眼，也让班里的女生眼睛里充满了嫉妒或者羡慕。 　　方永泰把头伸过走道，一边注视着吴可然，一边压低声音问我，“你说，我的吴可然和你的秦琴，哪个更漂亮？” 　　我抄起桌子的上的书本，朝着他的头顶狠狠拍一下，“不要尽说无聊的话题！” 　　方永泰装出委屈的脸色，捂着头顶，将身子坐直。 　　“好吧，我们现在开始上课。”教室前方，秦琴做一个深呼吸，将自己的讲义翻开。她抬头望着教室后方，快速瞄我一眼，我对她笑笑。 　　她低头露出两个小酒窝，开始讲课。 第35章 挑战！！ 　　随着下课铃声的响起，秦琴迅速翻上讲义，“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吧。虽然还有一点内容没讲完，但只能放到下节课了。下课！” 　　“老师！先别走！对于你讲的内容，我有些地方不太明白！”一个男生箭步窜上讲台，凑到秦琴身旁。 　　“老师，我也有问题！”“我也有问题！”……几乎全班的男生都忽然变得“好学”起来，把整个讲台围的水泄不通。 　　女生们见状目瞪口呆，若不是前几天秦琴家访的时候“贿赂”了每个学生，否则这些女生此时一定会对秦琴产生反感情绪。 　　“老师！我也有很多地方不明白～”方永泰拿起书本，挥舞着双手要冲去讲台。 　　我把脚往外一伸，方永泰当即被我绊倒在地。他拍打着身上的灰尘站起来，“林天，你太过分了！” 　　“你就给我少凑点热闹！”我把一张十元的钞票甩到他身上，“给我去买四瓶饮料。” 　　“哼！大丈夫能屈能伸。”他把十元捏在手里，飞快跑出教室。 　　见到方永泰如此没用，吴可然也只能摇摇头。 　　“好了好了，时间差不多了。我还有其他班级的课，同学们如果还有问题，就到办公室来找我。”秦琴实在无法应付如此难缠的男生阵容，合上讲义，抛给我一个无奈的表情，仓惶离开教室。 　　吴可然叹口气，感叹道：“这个班级里，根本没有人是真正来读书的。” 　　我望望她，又将眼光放在她的笔记本上，“难道你也不是？” 　　“因为在家无聊，所以我才来读书。”吴可然瞥我一眼，将下节课的书本换上桌子。 　　方永泰捧着四瓶冰绿茶跑进教室，脸上带着些许不满，“四瓶，我自己倒贴两元。”为了发泄不满，他故意把四瓶饮料同时抛到空中。 　　我双手伸出，轻轻松松把四瓶饮料接到手里，然后看着方永泰，“找打是不是？” 　　方永泰急忙拿出赔礼的笑容，“开个玩笑，别生气。” 　　我白他一眼，把其中一瓶饮料抛给他，把一瓶放到自己桌子上，又把一瓶放到吴可然桌子上。 　　“谢谢。”吴可然慨然接受，“你的身手果然不错。” 　　我把最后一瓶拿在手里，转过身，抛给坐在末排的董振文。 　　董振文单手接住饮料，脸上有点迟疑。 　　“下次轮到你请我。”我打开自己的饮料，喝下一大口。 　　董振文点点头，打开饮料喝起来。 　　方永泰满脸的惊讶，丝毫不知我是什么时候“降服”董振文的。吴可然虽然也有点纳闷，但没有多说什么。 　　前排的那些男生还在兴奋地议论着秦琴的“可爱”、“漂亮”，忽然门口走进一个蓝衣女生，让他们暂时停止吵闹。 　　她的出现，也让我有些微微吃惊：程心砚米色编织吊带和湖蓝色短开衫的搭配，令人眼前一亮，尤其是脖子里的水钻项链，让她显得十分精致性感。 　　“不愧是南城美院的校花……”前面几个男生由衷地感叹着。 　　但更多的人窃窃私语着：“她来干什么……” 　　“林天！”她站在前排门口，气势十足地指着我，“今天是你答复我的日子。” 　　她的话，更是引起班级里的阵阵波澜。 　　吴可然扭头看着我，大大的眼珠里满是迷茫。 　　方永泰虽然惊呆于程心砚的美貌，但还没有失去神智，过来推推我的肩膀，“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我回头瞪他一眼，接着看着门口的程心砚，“急什么，我答应你就是了。” 　　“好，果然够爽快。明天晚上八点，体育馆见。”程心砚没有再说其他的话，转身走出教室。全班的男生的目光随着她的身影慢慢飘远。 　　身姿绰越的程心砚离开后，连吴可然都按捺不住好奇，问我：“她向你提出挑战了？” 　　“是。”对于此事，我不想多加评论。 　　吴可然想了想，“我觉得，你不可能会输的。” 　　“也许吧。”我点点头，把课本拿上桌子。 　　知道我不想多说话，吴可然犹豫几秒之后，提醒我：“你要小心刘宇那个人。” 　　我转头看着她，沉默片刻，“我知道了。” 　　在我注视下，她的脸上悠悠地飘起两朵红晕。她急忙将视线放到教室前面，而那个教《绘画基础》的老头也正巧走进教室。 　　上课的时候，方永泰依然无聊地画着速写，吴可然依然认真地记着笔记，而我，则依然不知该干什么，看着讲台上的老头眉飞色舞，想着自己的心事。 　　又过一阵，方永泰果然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吴可然还在认真地记笔记，而我，不知不觉有些困意。 　　在我即将要倒在桌子上睡着的时候，美术老头突然指着我，“那位同学，请你起来回答一下，什么是‘色彩理论’？” 　　他那样指着我，气势决不输于刚才的程心砚。全班的视线，顺着他的手指，统统聚集到我身上。我站起身，原本昏沉的神经立刻运作起来。 　　色彩理论……所谓的色彩，可分为无彩色和有彩色两大类。前者如黑、白、灰；后者如红、黄、蓝等七彩。有彩色就是具备光谱上的某种或某些色相，统称为彩调。而无彩色就没有彩调。 　　无彩色有明有暗，表现为白和黑，又称色调。有彩色表现很复杂，但可以用三组特微值来确定。其一是彩调，也就是色相；其二是明暗，也就是明度；其三是色强，也就是纯度、彩度。明度、彩度确定色彩的状态。称为色彩的三属性。明度和色相合并为二线的色状态，称为色调…… 　　我的大脑里立刻涌上这些知识，短短几秒之内，我飞快地思索，试图用尽量最简单的语言来概括。 　　见到我没有立刻做答，吴可然以为我不知道，她举起手，“老师，能让我来回答吗？” 　　老头似乎故意要让想心事的我出丑，达到杀鸡吓猴的目的。他看着吴可然，说的很大声：“那位女同学，你和他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替他回答？” 　　于是全班的视线从我身上转移到吴可然身上。吴可然抵受不了全班的目光，她紧咬嘴唇，脸色有些难堪。 　　“色彩的属性分为明度、色相和彩度；色彩的混合分为加光混合、减光混合与中性混合；色彩对比分为明度对比、色相对比、彩度对比、冷暖对比、面积对比和同时对比；色彩的功能是指色彩对眼睛及心理的作用，包括眼睛对明度、色相、纯度、对比刺激作用以及心理留下的影响、象征意义及感情影响。”我一口气将心里整理的内容说出来，望着老头，“还需要我更详细的阐述吗？” 　　老头从口袋里拿出手帕，擦擦额角的汗水，“不……不用了。这位同学说的……非常好。” 　　全班的目光再次集中到我身上，齐刷刷的是钦佩和仰慕的眼神。 第36章 流言蜚语 　　在铃声的催促下，《美术基础》的老头拿起厚厚的讲义离开教室，同学们都如迅雷般冲出教室，理由只有一个——吃饭。 　　方永泰笑嘻嘻地来到吴可然面前，原本炯炯有神的眼睛在笑容的挤压下，几乎变成两条直线，“可然妹妹，我们一起吃饭吧？” 　　董振文迅速从后排走上前，吓得方永泰急忙远离吴可然。但董振文没有停留，拎着书包经过吴可然，连看都不看一眼。 　　“喂，一起吃饭怎么样？”我朝着董振文的背影喊道。 　　“不用，我回家吃饭。”董振文头也不转，快步离开教室。 　　等董振文消失，方永泰再次移步来到我和吴可然面前，“这小子，真够拽的。”他还想再说什么，但在我眼睛的瞪视之下，只能把嘴角的话通通咽下。 　　“那……我们一起去吃饭？”吴可然拿起书包，用带着疑问的语气征询我的意见。 　　“好。”我的回答很简单，也很干脆。最兴奋的是方永泰，他几乎要跳上天花板。 　　在方永泰的强烈要求下，午饭由他请客。吃饭的地方是一个小饭店，处在学校外面的隆奇广场里。 　　方永泰点了许多菜，直到吴可然连说几个“够了”，他才依依不舍地放下菜单。这家伙，百无一用，唯独有的是钱和热情。 　　“谢谢你请客。”虽然吴可然不怎么喜欢方永泰，但出于礼貌，她还是感谢方永泰。 　　方永泰挠着后脑勺，一副傻乎乎的样子，“没关系，没关系。”也许吴可然的感谢让他感到不好意思，他避开吴可然的视线，冲着楼下喊道，“麻烦上菜快一点！” 　　吴可然不再管方永泰，问我：“怎么程心砚会忽然提出比赛？上个星期五还一点预兆都没有。” 　　“是放学以后在外面碰到的。程心砚特地写了一封挑战书给林天。”方永泰忽然插嘴，免得自己被冷落。 　　“挑战书？”吴可然觉得很稀奇，“她特地给你的？” 　　“是啊，依我看，那个程心砚十有八九对林天有意思。”方永泰再次插嘴，而且还胡说八道。 　　见到方永泰几次三番地插嘴捣乱，吴可然立即沉下脸，“你能不能安静点，让林天自己说话？” 　　“这件事情，你不用太操心。我有自己的想法。”我指着后面端菜上来的服务生，“吃饭吧。” 　　我早已经想好，既然程心砚要让我赢，那我就偏偏输给她。为了一个无聊的约定而战，本来就没有什么意思。 　　吃饭的时候，方永泰过分殷勤地替吴可然夹菜，使得吴可然十分无奈。 　　“你再夹菜给我，我就不吃了。”吴可然没有办法，放下筷子，只能用这种方式威胁方永泰。 　　方永泰赶紧诚惶诚恐地道歉，“是我不好，别生气。那就……自己吃自己的。” 　　吴可然瞥他一眼，重新拿起筷子。 　　这时两个女生走到楼上，看到我和吴可然坐在一起，一边走，一边轻声交流起来：“那个应该是林天吧。听说程心砚要和他比赛散打。” 　　“那旁边那个应该是他们班级的吴可然，她可真有本事，那么快就变成林天的女朋友。” 　　“她是林天的女朋友？”一个女生脸露惊讶之色。 　　“你不知道吗？有人看到他们在骑一辆自行车经过街道，林天替她打伞，样子很亲密。” 　　她们说的很轻，但经过我们这里的时候，这些话还是传到我们耳朵里。 　　“喂！你们胡说什么！”方永泰忍无可忍，猛地站起来。 　　两个女生吓了一跳，但其中一个随即不甘示弱地反击：“我们胡说什么了？我们只是在聊学校里的八卦，难道这都犯法？现在谁不知道吴可然是林天的女朋友？” 　　这个刚说完，另一个立即配合默契地接上：“对，至少是绯闻女友。” 　　绯闻女友……这个词语让这两个女生说得理直气壮。 　　方永泰气得脖子通红，但没想出什么语句来反驳她们。 　　吴可然扔下筷子站起来，“算了，我们走。” 　　那两个女生还不肯罢休，一边找桌子坐下，一边不服气地说着：“不就是成为林天的女朋友吗？私生女有什么了不起的。” 　　听到她们这么说，吴可然的脸色瞬间变得发红，她全身微微发抖，克制着自己的怒火。 　　砰……我手里的玻璃杯瞬间被我捏成碎片。我隔着一个桌子，冷冷地望着那两个女生。 　　那两个女生吓得脸色煞白，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吴可然一言不发，默默走下楼。方永泰突然冲到那两个女生那里，对着她们一人一个耳光，接着对她们叫道：“我叫方永泰，有本事叫人打我吧！” 　　那两个女生捂着脸，完全呆住，竟然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也许她们压根没有想到，平时在女生眼里“温柔腼腆”的可爱男孩，会作出如此冲动的举动。 　　我对着方永泰大吼，“你在做什么！做什么蠢事情！” 　　方永泰恨恨地瞪着两个女孩，然后转身跟着我下楼。 　　没时间算帐，方永泰向楼下的柜台抛下一张百元大钞，飞奔着追出门口，“吴可然，你不要介意那些……” 　　吴可然低着头，脚步依然走的很快，“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现在不想讨论这些事情。” 　　“但是……”方永泰还想再说什么，吴可然忽然转身看着他，“你好烦！我什么都不想听！” 　　方永泰皱起眉头，向我抛来求助的眼神。 　　我拉住方永泰的手臂，“让她自己静一静。” 　　方永泰摇头叹气，目送着吴可然大步流星地离开隆奇广场。 第37章 被鄙视的班级 　　下午上课，我旁边的座位上空荡荡的，吴可然没有出现。两节课的时间，方永泰出奇的沉默。 　　而董振文也没有来上课，我不知道这两个事件之间是不是有联系。 　　“她不会是做什么傻事情了吧？”下课之后，方永泰十分担心地问我。 　　我摇摇头，“她没那么脆弱。” 　　“我想去学校附近找她。”方永泰从座位上站起，准备离开教室。 　　就在这个时候，吴可然画忽然走进教室。表情并没有什么异样，依然是那副不冷不热的神情，似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我走出座位，让她走进去坐下。方永泰在一旁察言观色，不敢轻易上前搭讪，省得又惹吴可然生气。 　　吴可然扭头看着方永泰，“为什么这样看着我？我已经没事了。”她轻吐一口气，“刚才心情不好，对不起。” 　　方永泰急忙摆手，“没事没事，我没有怪你。” 　　“快上课了，回自己座位吧。”吴可然低下头，从书本里拿出课本。 　　我坐在旁边观察着她，发现她的眼角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淡淡的泪痕。 　　“同学们，今天上课的老师突然有事，所以我们改成去校园里写生。大家没意见吧？”教《艺术鉴赏》的杨老师走进教室，临时客串我们的带课老师。 　　“好！”全班异口同声地回答。杨老师整天笑眯眯的，似乎深得学生的喜爱。 　　“同学们如果没有带画具，可以跟我到学校的器材部去借。” 　　因为是临时的决定，所以没有人自带画具，全班浩浩荡荡地跟着杨老师去拿画板和画纸。 　　不用上课而去写生，在学生们看来，不啻于是一次放假。大家兴奋地涌进狭小的器材室，都想拿崭新的画板，顿时显得一片拥挤。 　　真是可爱的学生们……我站在门口，无奈地摇摇头。 　　“我去给你们拿！”方永泰自告奋勇地挤进器材室，在密集的人群里飘来荡去。 　　吴可然转过身，看着宽阔的操场，沉默不语。 　　“喂，你没事了吧？”我也看着远处的操场，问她。 　　操场上有班级在上体育课，一群男生在中央的足球场上挥汗如雨。而器材室的前面是几个篮球场，同样有一群男生在挥汗如雨。 　　“刚才找个地方安静了一阵，现在好多了。”她对我挤出一个笑容，“我已经习惯了。” 　　我微微叹气，没有说话。一个没有进框的篮球弹到我面前，我单手接住，摆动手腕，顺手将篮球扔到五米外的篮框里。 　　吴可然对我笑笑，“你的身手真的很好。” 　　那几个打篮球的男生先是一片惊愕，接着纷纷议论：“旁边那个就是林天的女朋友吧……” 　　听到他们那么议论，吴可然只能无奈地笑笑。 　　“好沉啊！快来帮我拿！”方永泰在我们背后叫道。 　　只见他拿着三块厚重的画板，举步维艰地走出器材室。 　　我和吴可然分别替他拿掉一块画板，刹那间让他轻松很多。 　　他长长地松口气，“好的画板都被他们抢光了，只剩下三块最笨重的。”他看着班里同学的背影，咬牙切齿地感叹道，“一群强盗。” 　　“真没用。”我瞥他一眼，背着画板跟上班级的队伍。吴可然扬起眉毛，怜悯地看他一会，并排走到我旁边。 　　“你们太无情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方永泰喘口气，可怜巴巴地赶上我们。 　　学校的湖边有一块很大的草地，据说是专门用来给学生写生的。草皮是从国外引进的，就算是秋天也照样绿油油地发亮。 　　今天的天气不错，原本是一个适宜写生的日子。我和吴可然，以及方永泰，犹如三个古代的侠客，一行三人，背着厚重的画板来到绿油油的草地。 　　只见全班的学生都站在草地周围，清一色地背着画板，仿佛拉开架势的古代帮派，比如华山派等等。 　　草地已经被人“占领”，零零散散坐着许多人，每人面前都摆放着一块画板。但此时他们没有作画，全部转头看着我们，有惊讶，有不解，也有厌烦。 　　那些人里面，我很快看到刘宇，他和几个男生坐在一起，眼睛注视着我，目光很不友好。 　　方永泰也看到了刘宇，轻轻用肘部撞我，提醒我刘宇在那里。 　　原来是大三班级的素描课…… 　　杨老师上前和他们的老师交涉一番，他们老师点头同意，让自己班级的学生互相靠近一点，给我们腾出地方。 　　“老师，这是我们的素描课，凭什么让这些大一的小毛孩来打搅我们？”刘宇忽然抬起头，大声地质问他们老师。 　　听到他这么说，我们班级的人心中都有气，脸上都露出不快。 　　“他们班级的老师临时有事，所以安排写生。你们既然是学长，就应该表现出自己的气度。”素描老师对刘宇好言相劝。 　　“就算这样，也不能影响我们正常的上课安排！”刘宇依然说的很大声，一副义义正词严的模样。 　　“就是啊，要是他们吵吵闹闹，影响我们画画的情绪怎么办？”他身旁的几个男生也乘机帮腔。 　　经他们一煽动，他们班级的人都对我们的介入产生意见，纷纷表示不满。 　　素描老师朝杨老师尴尬地笑笑，继续安抚班里的学生，“事情有些突然，大家多体谅一下。草地比较大，坐两个班级应该没有问题。靠左边的同学，往这里坐一点。” 　　他们班级的几个女生听到老师这么说，开始搬动自己的画板。 　　刘宇猛地站起来，指着我这个方向：“如果我没有记错，他们是一年3班吧？这种班级，有必要学素描吗？” 　　他虽然没有指名道姓地说出“垃圾班级”，但我们都听出他话里的意思。 　　“你说什么？”“你什么意思！”…… 　　上次那几个向秦琴扔水袋的男生再也忍不住，向前一步，向刘宇大声叫喊。 第38章 初次正面交锋 　　眼看形势有点不对，杨老师再也不能选择沉默，将那几个男生挡在身后，面对着刘宇，“你这样说，不太好。”他说话的语气依然温和，可能是不想激化矛盾。 　　刘宇得寸进尺，继续大声说道：“难道不是这样吗？学校是读书的地方，把这些不读书的人招进来做什么。一年3班，根本就是多余的班级。” 　　多余的班级……那么班级里的同学都是多余的人……听到这里，任凭是谁都按捺不住。还没等那个几个男生破口大骂，吴可然站出一步，指着刘宇：“你有什么资格对我们班级说三道四？我们都知道你对一年3班向来心存不满，不就是因为校篮球决赛我们赢了你的队伍？你堂堂一个男人，至于对这些事情耿耿于怀吗？” 　　“就是，真没度量……”“差劲……”“自以为了不起……”班里其他的女生纷纷依附吴可然，一时评论如潮。 　　被吴可然点到痛处，刘宇有些气急败坏，“我就是看不惯你们班级，那又怎么样！你们一个一个，都是垃圾。” 　　“混蛋！”那几个被杨老师挡在身后的男生，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怒火，解下身后的画板，朝刘宇扔过去。 　　刘宇抬起脚，啪啪啪，将三块画板踢飞。他们班级的女生尖叫着站起来躲到一旁，生怕画板砸到他们，男生们也赶紧离开是非之地，站的远远的。 　　“砸死他！”“砸死他！”怒火中烧的同学们手忙脚乱地把画板解下，用力扔向刘宇。顿时，画板犹如密集而硕大的雨点一样，乒乒乓乓地飞向刘宇。整个场面，尤为壮观。 　　那素描老师无法控制局面，哪敢上前阻拦，飞奔着离开草地去搬救兵。 　　刘宇硬要逞强，没有躲避，用双腿依次踢开飞来的画板。 　　这家伙……还算有点功底……我微微点头，在一旁冷眼观战。 　　正巧有四块画板同时到达他的身前，我仔细观察他的动作，倒要看看他怎么应付。 　　四块画板果然让他有点应接不暇，他用手拨开两块，用脚踢开一块，但还是有一块画板砸到他的小腿上。 　　“扔的好！”我们全班爆出喝彩声，齐力鼓掌。而方永泰则有点不知所措，没想到他跟着起哄，自己的画板竟然会砸中刘宇。 　　在自己班级的同学面前受辱，刘宇颜面尽失，顿时大怒，快速冲向砸他的方永泰。 　　这家伙毕竟练过好几年跆拳道，要是被他全力打中，普通人必定重伤。情势紧急，我迅速解下画板，朝着刘宇狠狠扔去。 　　画板以极快的速度，正面迎向刘宇。他只能停下脚步，对着画板踢出一脚。 　　但他怎么都没有料到，这块画板和前面那些画板完全不同，又沉又重，而且非常坚硬。画板被踢中之后，仅仅是翻一个身，继续撞向刘宇。 　　刘宇没料到会有这种结果，情急之下不知如何应对，胸口被画板沉闷一击，整个人倒在草地上。 　　“好！”全班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连刚才发呆的方永泰都用力鼓掌。 　　刘宇摸摸自己的胸口，一下子从草地上站起，恼羞成怒地要朝我冲过来。 　　“住手！”一个响亮的声音从湖边传来，那种威慑力使得刘宇放弃了打斗。 　　我扭头一看，又是他：古萌。 　　古萌、秦琴还有校长，他们三人在面部神经紧张的素描老师的带领下，经过小桥，快速向这里走来。 　　看到满地的画板，不用询问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古萌对着刘宇的屁股狠狠一脚，“去操场上跑50圈！” 　　刘宇觉得自己很没面子，顶嘴道：“这是体罚！” 　　古萌冷冷地看着刘宇，“我以跆拳道教练的名义命令你，去操场上跑50圈。否则，你今后就不要来体育馆了。” 　　刘宇恶狠狠地瞪我一眼，紧咬嘴唇，跑向操场。 　　校长扫视着我们，也不追究事情的始末，“全部回到自己的教室去反省！”他回头看看秦琴，“你去对他们教育教育。” 　　校长再看着杨老师，怒意冲冲，“你是怎么搞的？代课这种事情都办不好？把地上的画板通通收回器材室！” 　　杨老师涨红着脸，忍受着校长的斥责。 　　原本要跟着秦琴离开的吴可然二话不说，率先走回来捡起一块画板。接着全班的同学在她的带领下，纷纷上前捡起各自的画板。 　　我想了想，准备过去捡自己的画板。古萌用脚踩住画板，脚尖一挑，再顺势用很小的动作踢出脚后跟，画板平平稳稳地飞到我面前。 　　我伸出手掌，单手接住画板，“谢谢。”将画板熟练地背到身后，手臂则微微有些发麻。 　　好娴熟的脚法……好惊人的力量……而且能做的那么不动声色，把能量蕴含在平静之中，此人果然是个高手。 　　“杨老师，你先回去吧。今天真是麻烦你了。”秦琴低声向杨老师道谢。因为自己的班级而使杨老师受到校长的斥责，秦琴觉得很对不起他。 　　于是我们跟着秦琴走向器材室，留下一堆发呆的大三学生，一个愤怒的校长，一个满脸通红的杨老师，一个冷静的古萌，以及一个气喘吁吁的素描老师，在草地上。 第39章 互相看作情敌 　　回到教室，每个人都很安静地坐着，秦琴也坐着，坐在讲台前面。 　　远处操场上的喧闹声，很清晰地通过窗户传到教室里；隔壁班级老师讲课的声音、学生答问的声音，都很清晰地传到教室里。 　　气氛压抑地有些难受。 　　“谁第一个扔画板的？”秦琴终于打破沉默，开口说话。 　　刷刷刷刷！四个男生同时站起，就是上次那几个用水袋扔秦琴的男生。 　　没想到他们还挺讲义气，共同进退。 　　“跟我出来。”秦琴从座位上站起，率先走出教室。 　　四个男生昂首阔步地走出教室，他们认为自己没有错。其他同学也认为他们没错。我也认为他们没错。 　　“看来今天有点麻烦。”吴可然凑近我，轻声说道。我笑笑，不置可否。 　　班级里涌起一阵轻声的议论，犹如一层厚重的迷雾徘徊在教室底部。人人自危。 　　没多久，那几个男生回到教室，依然昂首阔步。 　　“班长，你出来一下。”秦琴向吴可然招招手，吴可然只能出去。 　　吴可然当班长，并不是因为她的威信有多高，而是因为其他人都不想当。 　　没多久，吴可然回来了，表情不沮丧，也不恼怒，看来秦琴没有过多地责问她。 　　“林天，你出来一下。”秦琴和我对一眼，立刻站到门外。 　　方永泰有点遗憾地嘀咕着：“她怎么不叫我呀。” 　　我缓缓地走出教室，猜不到秦琴会用什么态度对待我。 　　“林天，听说你也参与打架了？”秦琴领着我到外面的阳台上，有些无奈地问我。 　　“我觉得我会跟着起哄吗？我只是不想看到有人受伤。” 　　秦琴叹口气，看着楼下的花坛，“我知道你不会随便和人打架，但是，那些孩子，我一点不放心。” 　　“孩子……”我看着秦琴，“你只不过比他们大四岁而已。” 　　秦琴再次叹口气，“我也是那样过来的，所以我还能了解他们的想法。那时候我们也很容易冲动，现在看着他们，觉得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看秦琴的神情，似乎在追忆往事。这个校园里，有她的青春和回忆，难免让她涌起阵阵感伤。 　　“秦琴，我问你，一年3班是不是特殊？”我急忙提出一个话题，免得秦琴沉溺感伤而无法自拔。 　　秦琴点点头，“我们这个班级里每个同学都有自己的特殊情况，而且班里有许多是特招生。简单地说，这个班级是一个特殊的群体，所以其他班级的学生，总是习惯带着有色眼镜来看待我们班级。其实我这次家访，一一了解之后，发觉每个同学的本质都很淳朴善良，而且也很聪明，这个班级并不是传言中的‘垃圾班级’。依我看，学校招收他们的时候也是经过一些观察的。” 　　“也就是说，一年3班并不是作为一个垃圾桶而存在，只是因为班里的每个学生都很难融合到普通的班级，所以特地分出一个班级？” 　　秦琴沉思道：“班级里的同学，有些是‘千金’，有些是‘太子’，有些是艺术特招生，有些是体育特招生，如果安排在其他的班级，不论是对他们，还是对其他同学，都未必是好事。” 　　也许就是这样，特殊的个体放入特殊的群体，才是最好的处理办法。 　　“董振文呢？他的家庭背景也算很特殊？” 　　“董振文很特殊，他既是艺术特招生，又是体育特招生。不论是哪方面，他都符合南城美院直接录取的标准。”秦琴忽然问我，“他今天下午没来？” 　　“可能是家里有什么事情吧。”我随口答道。既是艺术特招生，又是体育特招生……没想到董振文还不赖，算是有点本事，难怪给人一种桀骜不羁感觉。可惜家里的环境不断挫伤他的锐气，使他无法脱潭成龙。 　　“听说……”秦琴犹豫几秒，“你要和程心砚进行散打比赛？” 　　“我只是和她玩玩，不会伤害她的。进这个学校之后，一下子发生许多事情，有很多出乎我的意料。” 　　“你自己知道分寸就可以。”秦琴再次出现犹豫之色，支支吾吾地说，“我今天听到学生在议论，说吴可然是你的女朋友。” 　　我忽然觉得秦琴很可爱，捏捏她的脖根，“你在担心什么呀？你以为我会喜欢一个比我小五岁的学生？” 　　秦琴慢慢把头低下去，“说实话，我是有点担心。” 　　“傻瓜。”我不知该什么说她，只能拍拍她的脑袋。 　　在我心里，只有两个女人最重要，一个是秦琴，一个是馨雨。 　　但我决不会把这句话说出来。 　　下课铃声响起，一大群如同蚂蚁般的学生涌出教学楼。秦琴急忙与我保持距离，清清嗓子，“我们回教室吧。” 　　慢慢走回教室，班里的同学已经急不可耐地等待离开，个个都是一副躁动的表情。 　　“以后决不允许类似的事情发生。”秦琴拿出班主任的威严，教训一番之后，把全班无罪释放。 　　她说话时候，目光一直在我和吴可然身上漂浮，看来在潜意识里，秦琴已经把吴可然作为她潜在的情敌。 　　虽然已经成为班主任，但还是摆脱不了小女孩的个性……和馨雨不同，她永远是那么可爱…… 第40章 第一个徒弟 　　我们三人走出校园，看到一辆银色的宝马已经停在校门口，吴可然默默无语，坐进车子。能够抽时间来接送，看来她爸爸对吴可然还不错。 　　她爸爸认出我是上次去吴可然家的同学，对我笑笑，启动车子驶去。 　　望着银色宝马的背影，方永泰感叹道：“多幸福啊，我爸爸从来都不管我。” 　　我瞥他一眼，“看你的样子就知道。” 　　“喂，太过分了。看你的样子，也是从小没人管的家伙。”方永泰不甘心地反击道。 　　“不想死的话就给我闭嘴。” 　　这句话果然有效，方永泰果然立刻安静下来。 　　走了一阵，穿过马路的时候，我想了想，把书包扔给方永泰，“你先回家，我还有点事情。” 　　方永泰露出奸诈的笑容，“不会是和秦琴偷偷约会吧？” 　　我做出要踢他的动作，“滚回家做作业。” 　　方永泰慌忙逃跑，边跑边回头，“你的日子真是滋润啊！” 　　我无奈地笑笑，拦下一辆出租车，去董振文的家里。 　　刚到他家的门口，就听到他练拳的嘿嘿哼哼之声。 　　他在院子里，把沙袋打得左摇右晃。手上戴着秦琴送的拳击手套。 　　我微微摇动铁门，董振文这才回头发现我。 　　“你来这里做什么？”他一边擦汗，一边替我打开铁门。 　　“来看看你。你一个人在家？”知道他的困境之后，我不再那么讨厌他。 　　“我妈在屋子里。找我有什么事情？”董振文说话有些僵硬，显然还未能把我当成他的朋友。 　　我走向沙袋，用手指轻轻弹打沙袋，“教你打拳。” 　　刘宇脸上流露出欣喜之色，“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觉得董振文粗鲁的外表下，藏着一些纯真，不禁让我想起远在旧金山的阿虎哥。 　　我让他脱下手套，“你先自己舒展一下筋骨，手指的关节也要活动。” 　　董振文依言做了一些准备运动，接着看着我，希望我告诉他下一步该做什么。 　　我用手掌拍拍沙袋，“轻轻打沙袋，让拳面预热。” 　　董振文点点头，对着沙袋慢慢击打一阵。 　　“打沙袋时要遵照循序渐进的原则，击打的力量由轻到重，由慢到快，手法由单个手法到组合手法；打拳时，当拳要接触沙袋时，腕关节要紧张，拳要握紧，拳面要平。用摔手和抽手击沙袋时，肩、肘、腕关节充分放松；握拳的姿势，除了拳面要平，还要微微内扣，使拳与小臂成一体，这样就算拳没完全握紧也不会挫伤。另外，接触点是拳峰，然后才是拳面，接触沙袋时，不要为了让拳面完全接触沙袋而使拳与小臂角度变样……” 　　我一边说，一边做示范。董振文听的很认真，一点都不敢马虎。 　　“怎么样？有感觉吗？”我站在一旁问他。 　　“好像比以前发力更快。”董振文满脸红光，对我充满钦佩之色。 　　我点点头，“停下。” 　　董振文立刻停下拳击，等待我下一步的指导。 　　“拳击就练到这里。我们现在去跑步。” 　　“跑步？”董振文不解地看着我。 　　“你的爆发力、耐力、反击能力和灵敏性，都需要加强。四项能力里面，你的耐力最差。跟我走。”我徐步走出院子，董振文放下拳击手套，向屋子里喊了一声“我出去一下”，接着关上铁门，跟着我出来。 　　长跑的地点就在吴可然的家附近，那里有宽阔的马路，清新的空气，车子也很少。 　　我们走下出租车，迎着夕阳，开始长跑。 　　默默跑了约摸半个小时，那些如城堡般的一幢幢别墅出现在右边远处的山坡上。 　　“吴可然的家就在那里。”董振文望着那里，忽然说道。 　　“是嘛。”我调整呼吸，继续跑步。 　　董振文忽然停下脚步，“林天，我有话想跟你说。” 　　“边跑边说。”我没有放下脚步，依然慢跑。 　　董振文只能继续跟着我跑，“你是我见到过的人里面，最强的一个。” 　　“你也可以变强，只要你愿意。” 　　董振文点点头，忽然又放慢脚步，“我觉得吴可然……喜欢你。” 　　我扭头看着他，“不要放慢脚步，也不要讨论这些事情。” 　　他加快脚步跟上来，“林天，我有一个要求。” 　　“说。” 　　“我希望你对吴可然好一点。她很孤单，不知出于什么感情，我希望自己能够保护她，但是她好像越来越讨厌我。” 　　“有许多事情是勉强不来的。”我转头看着董振文，“你觉得方永泰这个人怎么样？” 　　“是个废物。我只尊敬强者。” 　　“董振文，我希望你明白，有些事情，不能光看表面。其实方永泰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深深呼吸，“即便不是强者，也有值得令人尊敬的地方。这个社会并不是简单的弱肉强食。” 　　“也许吧。”董振文的嘴角依然残留一丝倔强，要想扭转他的想法，暂时是困难的事情。 　　我转个身，开始往回跑。董振文也急忙转身。我们两个都有些气喘，相同的状况，让我们互相觉得有些亲切。 　　“你明天要和程心砚进行散打比赛？”沉默一阵之后，董振文又忽然问我。 　　“是。” 　　“我……能来观战吗？” 　　“可以。”我舒展手臂，“最后一段是加速跑，你没问题吧？” 　　“没问题！看谁先到路口！”董振文忽然加速冲刺。 　　我笑笑，甩开手臂，向前猛跑。我们同时到达路口，于是会心一笑。 　　乘车回到董振文的家门口，却听到屋子里有秦琴的说话声。 　　她怎么也来了……心怀疑惑，我和董振文一同走进屋子。 　　看到我走进来，秦琴同样是一脸的惊讶。 　　“我来陪董振文练拳。”省得秦琴询问，我自发作出解释。 　　秦琴点点头，“因为董振文今天下午没来上课，所以来他家里看看。”她望着董振文，“以后就算妈妈生病，也要向我请假，不能擅自回家。” 　　董母感激地看着秦琴，“你的老师真是好人，知道我生病，给我留下许多钱。” 　　董振文立刻变得很生气，从母亲手里夺过那叠钱，“我说过，不要随便收别人的钱！”他把钱放到秦琴面前，“你的钱，我不要！” 　　秦琴握着钱，表情很尴尬。她只是想帮助董振文的家庭脱离困境，没想到他的反应这么强烈。 　　我从秦琴手里抽过钱，放到桌子上，“董振文，这些钱，算是我给你的。”我用深沉的眼神望着董振文，“不过，你要记得还我。” 　　董振文犹豫片刻，没有说话。 　　我轻推秦琴，让她从椅子上站起来，接着拍拍董振文的肩膀，“我们走了，好好照顾你母亲。还有，明天要来上课。” 　　董振文紧紧咬着嘴唇，牙齿在红色的嘴唇上印出一排清晰的痕迹。 　　当我和秦琴一同走出铁门的时候，董振文在后面叫道，“谢谢你，林天。” 　　我很少说“对不起”，而董振文，可能从不曾对人说过“谢谢”。 　　摇头笑笑，我和秦琴进入小巷的拐角出口。 第41章 她的留言 　　“我送你回家。”走到大街上，我习惯性地搂住秦琴的肩膀。 　　秦琴点点头，与我一起坐进出租车。 　　“董振文似乎比较听你的话。”秦琴主动向我聊起董振文的事情。 　　“他的个性很强，你不要把他当成普通的学生。”我看着车窗外林立的大厦，突然怀念起旧金山。 　　秦琴靠近我，拉住我的手，“林天，想不想见见我的父母？” 　　“啊？”我微微张开嘴巴，惊讶地看着秦琴。 　　秦琴莞尔一笑，“和你开玩笑的。” 　　我轻声叹气，继续看着窗外。 　　秦琴把头放在我的肩膀上，悠悠问我：“你……将来有什么打算？” 　　“可能，会回到旧金山吧。”红色的太阳慢慢落到大厦的背后，整个城市被染上一层迷茫的颜色。 　　秦琴一边摆弄我的手指，一边柔声说话，“我想，让我的爸妈见见你，不管你是以什么身份出现。” 　　“为何？”我转头看着她，看着她精致的鼻子。 　　“我觉得你就像一只风筝，只要一放手，你就飞远了。但如果用力拉扯，你就会摔下来，摔的很痛。”秦琴双眼无神，她长长叹口气，“我不是很清楚，我究竟算不算你的女朋友。学校里传言吴可然是你的女朋友，我的心里很难受。” 　　我怜惜地抚摸秦琴细腻的脸蛋，“你是我的女朋友，但我不能向你保证什么。前途难测，我不愿考虑的太远。” 　　秦琴再次长长地叹息，不再说话。我何尝不了解她心里的困惑，但此时的我还能说些什么。也许，这本就是一个错误的开场。 　　遇到一个红灯，出租车稳稳地停下。旁边的车道上也停下一辆出租车，我下意识地望向那里，发现里面坐着班里的两个女同学。看样子，她们是去凤凰街玩。 　　她们显然也看到了我们，满脸的惊讶。 　　秦琴没有注意到她们，依然把头放在我的肩膀上，想着自己的心事。 　　我冷冷地看着她们，她们脸上的表情由惊讶变成惊慌，急忙扭过头，装作没有看到。这两人平时在班里很安静，想必不是多舌的女人。 　　绿灯亮起，那辆出租车向左转弯，我们的出租车则向前直行。今天她们看到的这一幕，一定会引发她们两人无限的猜测，让她们把这些猜测全部闷在心底，却也是不容易。 　　纸包不住火，我和秦琴的关系，迟早会曝光。走一步算一步吧，什么时候走不下去了，就是我回旧金山的时候了。 　　把秦琴送到家，我一路步行回方永泰的公寓，顺路买了一些点心，算是犒劳方永泰这个大嘴巴，能坚持替我保守秦琴的秘密。 　　听到我开门的声音，方永泰在自己的房间里叫道：“林天，你快来！这里有许多关于你的帖子！” 　　我心里咯噔一下，难道刚才那两个女生把看到的事情说了出去？ 　　到他的电脑前一看，原来都是关于明天散打比赛的帖子，还有几个今天“草地冲突事件”的讨论。 　　“整个版面都是你的消息，好壮观啊！”方永泰兴奋得手舞足蹈。 　　我狠狠打他一下后脑勺，“尽看无聊的东西，作业搞定了没有？” 　　“早就做好了！”方永泰从书包里翻出两本作业本，丢到桌子上，自己继续看帖子。 　　这家伙，字迹倒是挺工整，两本作业本上的字迹大不相同，而且针对同样的问题，竟能做出两个不同的正确解答。 　　“你那本是我用左手写的。我左右手都能写字，算是绝活了吧？”他目不转睛地浏览帖子，扬扬自得地夸耀自己。 　　“这些给你吃。”我把点心留在他的桌子上，回去自己房间。 　　“这个帖子有意思：吴可然从未承认刘宇是自己男朋友，此次比赛大有比武招亲之嫌！”见我要离开，方永泰急忙念出一个帖子来吸引我。 　　我哼哼一声，关上他房间的门，回自己房间看书。 　　躺在床上，打开台灯，我拿起《荒凉山庄》，继续阅读。 　　翻看十几页之后，一阵阵的困意袭上心头。正要合上小说睡觉，忽然发现下一页的底部似乎有蓝色的笔迹，仔细一看，上面写着：“你肯定不是一个普通人，我觉得你不会在这里呆太长时间。你很快会离开，这反而让我觉得很安全。在这短暂的时间里，我能成为你的朋友吗？” 　　这段话的末尾，画着一个翩翩起舞的小蝴蝶。吴可然，真是个奇怪的女孩，竟然用这种古老的方式给我留言。 　　我从床头取来一支笔，在那段话的后面添上：“我希望自己是个普通人，但似乎很难。我不知道能在这里留多久，也许当我们成为朋友的时候，我就必须选择离开。”我想了想，在后面继续写上，“朋友是个很笼统的概念，我不知道它有什么用。习惯孤独，有时候已经成为朋友，却浑然不知。” 　　再次想了想，觉得再没有什么需要回复的。把《荒凉山庄》放到书包里，关上台灯。 　　来这里这么多天，第一次睡下一个安稳觉。 第42章 亦敌亦友 　　第二天把《荒凉山庄》还给吴可然，她背过身，悄悄地翻到那一页，接着转身给我一个灿烂的笑容。 　　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做错，但我很清楚，对于吴可然，我不该像对待其他人一样忽视她。 　　董振文准时来上课，默默地坐到教室的最后一排。经过我身边的时候，他迅速看我一眼，再无言语。 　　今天吴可然的笔记写得不够认真，不仅是她，全班上课都有些心不在焉。红色的大型横幅在图书馆上方迎风招展：散打社新人挑战赛晚八点在体育馆举行。整个学校都被这条横幅吸引走注意力，校园里，再没有人认真上课。 　　从大一到大四，所有的学生都对此瞩目，原因很简单：吴可然是南城美院的校花，而且她在自己的博客里宣称，如果自己输掉这场比赛，她将辞去社长之位。 　　比赛还没有考试，校园里的气氛已经被渲染到极致，满城风雨。 　　以“散打社”为核心，一些大社团以及一部分仰慕程心砚的男生，组成强大有力的“拥程派”；而被大社团欺压已久，希望改变现有格局的小社团，以及一部分对程心砚心存不满的女生，组成坚定勇敢的“反程派”。两大阵营在比赛前就互相较劲，甚至叫嚣着要踏平对方。 　　“这种感觉很好，丝毫不比武侠小说逊色。”下课时，方永泰作完上述的分析之后，满脸的兴奋。 　　吴可然一边整理自己的上课笔记，一边摇头，“程心砚在学校里的关系盘根错节，她在博客里故意那么说，就是想引起更大的轰动效应。” 　　“如果你今天输了，那么你绝对会颜面扫地，一蹶不振；但如果你今天赢了，嘿嘿，”方永泰幸灾乐祸地看着我，“那你将来再也不会有太平日子。” 　　听到方永泰这么说，董振文在教室末排抬头望望我，但没有发言。 　　方永泰继续笑嘻嘻地说着，“对了，昨天在学校的论坛上，一个自称是‘散打社小师妹’的人说，程心砚曾经透露过，如果她此次比赛输给林天，她就会追求林天。” 　　吴可然猛地把笔放下，“方永泰，你是白痴啊？这种帖子你都相信？” 　　被吴可然这样骂，方永泰的脸变得有些煞白，嚅嚅地说道：“我只是随便说说。” 　　“你们慢慢聊，我出去转转。”我从座位上站起，不急不徐地走向教室门口。 　　“马上就要上课了！”方永泰在背后喊道。 　　“学校里的火药味太浓，我过敏。”我一边走，一边回答他。 　　“喂，你不是想逃吧？你答应我参加比赛的。”方永泰的语气听上去有点着急。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 　　“我会回来的。”我走出教室，望着长长的走道，觉得南城美院真是个奇怪的地方。 　　上课时间的南城美院格外的安静，静静的树林，静静的花坛，静静的湖水。只有几个没有课的学生，拿着食堂里买来的牛奶面包，或骑车，或走路，无精打采地回去学生住宿区。 　　学校的大门紧紧关着，看门的老头在悠闲的看报纸，时不时朝门口望两眼。 　　我绕到树林后面，抬头望望墙壁，准备纵身跃上。 　　“喂！想逃跑？”一个清脆的女孩声音在我背后响起，仿佛是玉佩和玉环互相碰撞的啷啷声。 　　站在树林里的不是别人，就是程心砚。白色衬衫和浅蓝牛仔裤，很普通的装束。左肩有一条斜扎着的细长马尾辫，乌黑发亮。 　　嗤。我不屑地瞄他一眼，向上一跳，右手搭住墙头，双脚在墙壁上蹬几脚，轻松地跃上墙头。 　　“不许走！”她跑到墙下，费力地抬头对我说话。 　　我没有理睬她，准备向着校外跃下墙头。 　　“无耻！”她叫了一声，也打算跳上墙壁。只可惜身高不够，没办法够到墙壁的顶部。 　　连续跳了几次，她都没办法跳上来，却使自己雪白的衬衫蹭上一层黑色的污渍。 　　我饶有兴趣地看着她，仿佛是在看一场幽默的小丑表演，忍不住露出微笑。 　　“看什么看！”她嘟起嘴巴，伸起手臂，“拉我上去！” 　　我笑着点点头，“跳一下。” 　　她举着手臂，微微向上一跃，我弯下身子抓住她的手臂，忽然觉得重心一沉，整个人就要向下栽去。 　　原来是想把我拉下去……我另一只手赶紧撑住墙壁，拉着程心砚的手臂猛然用力，硬是将她拉上墙壁。 　　程心砚满脸的吃惊，顺着惯性，她向墙的另一面落下，紧急之中，忍不住大叫起来。 　　我抓着她的手臂再往上一提，自己也跳下墙壁，比程心砚先一步落地，并把她抱在怀里。 　　度过危险，程心砚还心有余悸，眼神里充满惊慌。几秒后反应过来，急忙把我推开，“你这混蛋。” 　　我扬起眉毛看着她，“你要是不使诈，也不至于那么惊险。” 　　“哼！”她瞪我一眼，甩着自己的手臂，“痛死了，差点断掉。” 　　“你刚才偷偷跟踪我，究竟想做什么？” 　　程心砚丢给我一个白眼，“刚才在教室里，看到你一个人走出教学楼，觉得有些奇怪，就偷偷跟在你后面。” 　　“没什么可以奇怪的，只是想出来散散心而已。”我望着墙壁，“你要是愿意的话，我可以再把你扔进去。” 　　程心砚鼓起嘴巴，“算了，今天也没什么心情读书。你想去哪里散心？” 　　“你是校长的孙女，逃课也可以吗？” 　　程心砚立即反驳我：“我有说过，接下来有课吗？” 　　我瞥她一眼，自顾自沿着学校的围墙走向对面的街道。程心砚没有傻傻地停在原地，立刻走到我旁边，似乎防备着我的逃跑。 第43章 大学的生活 　　这是一个清凉的下午，程心砚一步一踮地走在我旁边。我们的影子在地上重叠、纠缠。 　　我忽然发现，这一幕有点熟悉，尽管我从来没有经历过。 　　“不要再跟着我了。”我猛地煞住脚步，转身看着程心砚。 　　她也猛地停下脚步，斜斜的辫子富有韧性地来回反弹。 　　“我没有跟着你，我只是去自己想去的地方而已。”她不服气地扭过头。 　　我摇摇头，走向附近的一个茶楼。当我走到茶楼的门口，程心砚也紧跟着来到门口。 　　“别告诉我，你也想来这里。”我盯着她，语气有点生气。 　　程心砚昂起头，“我就是想来这里！” 　　“程心砚，”我把双手交叉在胸前，无奈地看着她，“不要那么孩子气。” 　　程心砚脸色一红，随即用升高的声调来掩饰自己的羞涩：“林天，我已经大二了！比你高一届！” 　　我依然拿出无奈的表情，紧紧地看着她，“但真的很幼稚。” 　　“你……”她伸手打我，被我轻易地抓住手臂。 　　“人必须认清自己。你不是我的对手。撒娇任性是你的强项，别人会看你的博客，或许全校都被你影响，但你在我眼里，只是一个不够成熟的学生而已。”说完，我把她的手放开。 　　程心砚站在原地，大口地呼吸，生气地望着我。 　　我转过身走进餐厅，忽然回头问她：“不进来坐一会儿吗？” 　　程心砚愣了一愣，走进餐厅。 　　毕竟她是校长的孙女，如果做的太过分，让她的自尊心受到过分的伤害，对我留在南城美院并不是什么好事。 　　餐厅装修得精致而优雅，桌子上一律铺着格子桌布，达芬奇、梵高的一些名画挂在不同色调墙面上。厅里回荡着的是抒情的钢琴曲。 　　我找一个靠落地窗的木桩椅子坐下，点了一份橙汁和薯条。程心砚坐到我对面，和我点了同样的东西。 　　桌子和落地窗都很干净，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如果是夜晚，这个桌子上燃起蜡烛，玻璃窗映照出桌子上的烛光，一定非常有情调。 　　今晚就要站上擂台互相比拼的两人，此时却坐在温情的餐厅里面对面看着对方，想到这里，我更是觉得奇怪。 　　“听说，你的女朋友是班里的吴可然？”程心砚吃下一根薯条，率先开口。 　　我喝一口橙汁，仰起身子舒展着手臂，伸一个懒腰，“你觉得呢？” 　　“谣言。”程心砚说的很肯定，很果断。 　　“理由？” 　　“她不够优秀，你不会对她产生兴趣。” 　　我继续喝一口橙汁，“优秀不优秀，并不是至关重要的。即便是我喜欢的女孩子，也未必有多么优秀。”我对她笑笑，“不过，你还是说对了一半。我对吴可然的确没有兴趣。” 　　“也许，”她试探性地犹豫片刻，“整个校园里，没有一个女孩子是能够被你看上的。” 　　“错。”我望着她的双眼，“有一个。” 　　她紧张地望着我，希望我能说出答案。 　　“但暂时，我还不能公开。”我故意诡异地笑笑，吃下一根薯条。 　　她紧张的姿势立刻缓解下来，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却在不断猜测。 　　“对我说说学校的事情吧。”我从她那里抽过一根薯条，“我想，我们可以成为朋友。” 　　“朋友？那你必须今晚打赢我再说。”程心砚甜甜一笑，开始对我说学校里的事情。 　　金秋和煦的阳光里，程心砚坐在窗口，玉脂般的皮肤仿佛透明，乌黑的小细辫闪闪发亮。她孜孜不倦地述说着学校里的各种传言和事迹，对我没有半点敌意。 　　虽然任性，却也单纯。我只是想减少一个麻烦的根源，装出友好的样子，却没料到程心砚果真放下戒心，把我当成了朋友。 　　难道我温和的外表，真的具有如此强的欺骗性？似乎一切顺利，但学校里的纠葛，也同样令人觉得心烦。 　　很快就到午饭时间，我们一起共进午餐。接着，在下课之前，我们翻墙回到学校，装作若无其事，各自回自己的班级。 　　到达班级门口的时候，刚好下课。 　　“一起吃饭？”方永泰兴奋地跑出教室，看到我之后，约我一起吃饭。 　　“我不想吃，你们两个一起吃吧。”偶尔，我也必须给方永泰创造一些单独接触吴可然的机会。他们怎么都不会想到，我已经在外面和程心砚一起吃过午餐。 　　“好吧。”方永泰望望吴可然，等待她的意见。 　　吴可然什么都没有说，微微点头。 　　方永泰喜形于色，“据说学校外面新开的饭店里的扬州炒饭很不错。” 　　“好吧，就去吃那个吧。”吴可然没有异议。 　　吴可然的反应，似乎有点怪异。但方永泰丝毫没有注意这些，高兴地带着吴可然走下楼梯。 　　坐在空荡荡的教室里，看着前方写满粉笔字的黑板，心里莫名地涌起许多惆怅。几只误闯入教室的飞蛾，在桌椅上方扑腾一阵之后，终于通过窗户回到外面的世界。 　　再过一会儿，学生们逐渐回到教室，寂静的教室再次变得喧嚣。 　　我用眼睛记录着这些变化，心里感叹着，这就是大学生活吗？ 第44章 关注的决斗 　　吴可然和方永泰共同走进教室，方永泰喋喋不休地说着各种笑话，吴可然对他爱理不理。 　　吴可然坐到我身边，方永泰纵然无奈，也只能回到自己的座位坐好。他对吴可然坚持不懈，却始终不能打动吴可然。 　　很快，董振文也从家里回到教室。班级如往常一般热闹，但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吴可然的脸色没有上午的轻松，相反，有一丝冷竣。她用眼神斜瞄着我，似乎要问些什么，又一直忍住。 　　“林天。”上课前，吴可然终于忍不住，开口问我，“刚才你去哪里了？” 　　“出去转了转。”我没打算把程心砚的事情告诉她。这没意义，也没这个需要。 　　“林天，”她咬着嘴唇望着我，“我希望我们是朋友。” 　　“只是出去转转，没什么好担心。”我发现，有时候，朋友也是很麻烦的。 　　“但是……”吴可然把目光放到我的衣领上，“这里有唇膏的痕迹。” 　　我低头一看，左边的衣领内侧，果然有一条很浅很浅的粉色唇印。一定是刚才跳墙接程心砚的时候，不小心沾到的。微微心慌之余，我也不得不佩服吴可然敏锐的观察力。 　　吴可然皱起眉头，“林天……我不想打听你的隐私。如果你不想说，那就算了。” 　　“我只能告诉你，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对于事情的细节，我不想说。” 　　“好的。”吴可然点点头，表情有些失落。 　　她看到了我衣领上的唇印，心里有点纳闷……难怪刚才下课的时候，她的表情有异。 　　我以为吴可然会就此罢休，谁知她又说：“刚才吃饭的时候，我问了方永泰关于你的事情。他说，有些事情他不能说出来，但是他也不想骗我，让我不要追问。” 　　我叹口气，看着吴可然，“你平时很安静。” 　　吴可然缓缓低下头，“对不起，今天的心情波动有点大。” 　　我转过身，不再想说话。她跟着方永泰去吃饭，就是想打听我的事情。而方永泰不能告诉她，就只能用一大批冷笑话来搪塞话题。 　　吴可然也终于不再说话，拿出课本和笔记，等待着上课铃声的响起。 　　人的心里一旦充满了猜疑，做什么事情都不再有趣。今天下午的课，注定会很无聊。 　　随着晚饭时间的到来，关于晚上的散打比赛的谈论，几乎成为学生唯一的话题。 　　我们三人一起在食堂用餐，周围的学生的目光，不时地往这里瞥来。 　　“所有人都很期待。林天，你千万不能输啊。”方永泰比其他人更加兴奋，仿佛参加比赛的不是我，而是他。 　　吴可然默默地吃饭，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我们是整个食堂的焦点，在用餐的时候受到如此多人“监视”的目光，连我也有点不适应。 　　随着食堂的又一阵哄乱，我看到程心砚和几个女生一起走进食堂的大门。 　　她很快就看到我，在所有人的注目下，她径直来到我面前，引得其他的人的更是议论纷纷。 　　程心砚瞥一眼我身旁的吴可然，接着以傲慢的语气对我说：“对于今晚的比赛，我想附加两个条件。” 　　我抬头看着她，“说。” 　　“如果你输了，就必须代替我成为散打社的社长。” 　　她说话的声音不响，但立刻让整个食堂一片哄然。许多人都不明其意，因而讨论更是激烈。 　　“如果你赢了，”等食堂安静下来，她继续说道，“就必须成为我的男朋友。” 　　哇……整个食堂瞬间炸开锅，各种猜疑、议论、甚至嚎叫，充斥着食堂的大厅。 　　方永泰一片愕然，吴可然则看着程心砚，眼神很复杂。 　　“全校都陪着你玩，你是不是很高兴？”我环视四周，那些因为激动而有些发红的学生们的脸蛋，构成一幅壮观的画面。我冷哼一声，望着程心砚，“这是你想要的效果。南城美院的公主。” 　　站起身，我走出食堂。学生们的目光比之刚才更要灼热和逼人。 　　如果说吴可然是一朵开在山谷里的花朵，习惯于抬头望着天空；那么，程心砚就是一朵开在山顶上的花朵，与生俱来就学会俯视别人，她以为，周围所有的青草绿树，都是因为她而生长。 　　走到食堂外面，方永泰凑到我身边，“林天，就算输了也不错。程心砚这女人，看来我是消受不起。” 　　我瞪他一眼，让他立刻闭嘴。程心砚这家伙，凭着自己在学校里的影响力，竟用这种手段逼我…… 　　吴可然长长地吁口气，还是不发表任何评论。整个事情，已经到了一团糟的地步。程心砚凭着她的一己之力，把水搅得越来越浑。 　　该来的还是要来。8点的体育馆，熙熙攘攘地坐满学生，连台阶上都站满学生。我看到了秦琴和古萌，他们在场下，坐在椅子上，探讨着什么。 　　程心砚穿着散打训练服，英姿飒爽地来到场上，立刻赢得阵阵欢呼和掌声。倒是散打社的成员，在左侧的看台上，变得格外安静。 　　程心砚这个社长在食堂的公告，让他们失去了立场。如果散打社输了，他们没有面子，而且要迎来我这个新社长。如果赢了，就等于把程心砚这个社长“嫁出去”，还是失去了社长。 　　我走进场内，竟也换来许多女生的尖叫。真是莫名其妙。 　　方永泰仿佛是拳击教练，替我捏捏肩膀，接着递给我一瓶水，“不论输赢，都赚。你就随便打吧。” 　　“不要喝！”吴可然忽然从休息室里冲出来，大声地喊道。 第45章 高层介入 　　她冲到我面前，从我手里夺下矿泉水。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几乎“惊世骇俗”地做下这一切。 　　方永泰迷茫地看着吴可然，“你干什么？” 　　吴可然这才觉得有无数的目光聚焦在她的身上，脸上一红，但随即振作精神，指着程心砚那个角落的刘宇，“他下了手脚！不能喝。” 　　在吴可然的指认下，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到刘宇身上。 　　方永泰更是迷茫，“这水是我买的，怎么会有问题？” 　　吴可然心里越是着急，就越是说不清楚，“刚才我来休息室找你们的时候，看到刘宇拿着一瓶矿泉水走进你们的休息室，鬼鬼祟祟的，我觉得有问题！” 　　方永泰眨眨眼睛，依然迷茫地望着吴可然。董振文抱着手臂，皱着眉头听吴可然说话，眼睛恶狠狠地看着刘宇。 　　“后来我看到刘宇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偷偷走出来，把手里的矿泉水扔到垃圾桶里。我想回去告诉你们，但你们已经出场。”吴可然更是激动，说话很是大声。她的话，引起看台上的阵阵骚动。 　　刘宇再也忍不住，跑到吴可然面前，指着吴可然，“我警告你，不要乱说话。” 　　吴可然也不甘示弱，把矿泉水扔到刘宇手里，“有本事，你把这瓶水喝下去！” 　　刘宇看看四周，整个脸犹如被烤红的猪肉，半晌没能说话。 　　程心砚望着这个方向，大声问道：“刘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心砚，你要相信我！”刘宇近乎绝望地看着程心砚。 　　程心砚摇摇头，走向这里，“我只相信事实。”她盯着吴可然，“我问你，就算当时你不在休息室，那么里面应该还有三个人，刘宇怎么可能轻易地把矿泉水掉包？如果你随便诬陷人，我不会饶过你。” 　　“董振文是刚从家里过来的，没有去过休息室。而方永泰说什么庆祝，刚才去外面定夜宵。我想，林天当时是在里面的更衣室换衣服，所以并不知道外面桌子上的矿泉水被掉包。” 　　当时我在里面换衣服，的确是听到外面有些轻微响动，等我出来的时候，看到方永泰已经回来，以为刚才是他的声音…… 　　没想到大学校园里也会出现这种卑鄙的事情……我将拳头捏的格格响，逼视着刘宇。 　　“你在胡说什么！”刘宇仿佛是困兽犹斗，涨红着脸大叫，“区区一个私生女，也敢那么嚣张！” 　　他的话音未落，董振文忽然一个箭步上前，对着刘宇狠狠挥出一拳。 　　刘宇的反应还算迅速，侧身躲过拳头，眼神里凶光暴涨，对着董振文的肚子用力砸出铁拳！他正愁没有地方发泄情绪，董振文攻击他，正好让他能够转移众人的注意力。 　　我抓住董振文后背的衣服，把他往后一扯，恰好让他躲过刘宇的拳头。我知道董振文目前还不是刘宇的对手，伸手拿住刘宇的拳头，往前将他推开。刘宇还想冲上来，我迅速踢出一脚，顶住他的胸口，“够了。” 　　一切都迅如闪电，大多数的人对急转直下的形势没有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我们。整个诺大的体育场，空前的安静。 　　刘宇的眼珠滴溜溜地环顾四周，最后定格在体育场内古萌的那个方向，胆气十足地说：“你不敢踢我。” 　　我什么都不说，脚跟瞬间使力，立刻将刘宇踢得划向后面，硬生生地跌倒在几米开外。 　　他捂着胸口，一脸羞愧地站起来，连上前和我拼命的勇气都没有。 　　“好！”看台上，不知是谁带头喊了一声，接着，体育馆里被鼓掌的声音所淹没。可见大多数人都早已经看不惯刘宇的横行霸道。 　　掌声连绵不绝，会场内弥漫着热闹的气氛。这时，古萌忽然刷地站起，目光冷冷地扫视一周。 　　顿时，掌声变得稀稀拉拉起来，几个反应慢的，看到情况有变，也赶紧停止鼓掌。秦琴从座位上缓缓站起，轻轻拉扯古萌的衣服，劝他重新坐下。 　　程心砚也终于发话了：“我不管刘宇和林天有什么过节，但是，今天的比赛，不能受到影响。”她走到赛场中间，对我勾勾手掌，“林天，过来。” 　　古萌拍拍手掌，把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比赛取消。”他一字一顿，说出这四个字。 　　古萌的话犹如一把大锤子，把所有人都击晕。 　　程心砚惊愕地看着古萌，过几秒才反应过来，问到：“为什么！”向来受到宠爱的她，此时对古萌的语气也不十分客气。 　　“因为这是我的决定。”古萌推推自己的银框眼镜，“如果你觉得不服气，可以去你爷爷那里告状。” 　　“古老师，你……”程心砚气的说不出话。 　　古萌用他清澈而冷酷的眼神环视四周，大声说道：“比赛已经取消，谁还想留在这里？” 　　此话一出，学生们立刻离席而起，纷纷退场，丝毫都不敢逗留。 　　不一会儿，看台上的学生走的干干净净，和先前的热闹形成鲜明的对比。 　　我看看吴可然，“我们也走。” 　　秦琴满怀深情地在远处凝视我，却无话可说。我微微叹气，带着吴可然他们走出体育馆，只留下满肚子火气的程心砚，把木地板跺地咚咚响。 第46章 夜晚的表白？ 　　回到家里，钟点工做的晚饭整整齐齐地放在桌子上，不过已经凉了。方永泰耸耸肩，去自己房间打网游。我回到房间，轻轻按摩自己的手掌。 　　刚才硬接刘宇的拳头，使得我手臂的筋骨，直到现在还隐隐发疼。刘宇此人心浮气躁，但终究还是有点实力，起码在学生之中，算是一个佼佼者。 　　若不是这几次连续锉他的锐气，让他对我产生一点畏惧，将来必定会带来更多的麻烦。古萌三番五次地护短，想必也是看中刘宇的潜力。 　　微微握紧拳头，自肩膀到手掌的一根筋，有些发麻。这家伙，使出全力的时候，威力还真大。要是刚才董振文被他打中一拳，一定会受到重伤。 　　深呼一口气，准备去洗澡，把全身的疲惫冲刷干净，忽然自己的手机响起来。我立刻拿起接听。 　　“林天，你能出来吗？” 　　“好啊。”刚回答，才听出这不是秦琴的声音，“是……吴可然？” 　　“你以为是谁？”吴可然的声音里充满了疑惑。 　　“没什么。你在哪里？” 　　“学校。”她停顿片刻，“学校的操场。” 　　除了吴可然的声音，电话那头安静的很。 　　她一个人在操场。 　　“我过来。”挂上电话，我叹口气，偷偷地出门。方永泰还在自己的房间打游戏，没有注意到我的离开。 　　学校离住所很近，沿着一路昏暗的灯光，我来到学校的操场。 　　操场上有好几对情侣在散步，也算不上特别安静。走了一圈，没有发现吴可然的身影。心里不禁有些担心，打电话给吴可然，问她在哪里。 　　“我在学校南面的小操场。”她的声调听上去还是很忧郁。 　　“等我。”我挂断电话，跑向学校的南边。我不记得那里有什么操场，只觉的心里的不安在慢慢浮动。 　　找了一阵，终于找到吴可然所说的操场——圆形的煤渣跑道。这似乎是个废弃的小操场，可能是因为没有利用的价值，所以就暂时封闭起来。 　　跑道的旁边用栏杆围成一圈，里面长满野草，黑漆漆一片，有些阴森可怕。 　　仔细观察，我看到有一团黑色的影子坐在远处的栏杆上。 　　吴可然！我握住满是铁锈的栏杆，轻轻翻过去，走向那里。 　　她没有说话，还是静静地坐着。越是往里走，杂草越是茂盛，气氛也越是恐怖。走到她面前，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叹口气，看着吴可然。 　　她从栏杆上跳下，“陪我走走吧。”没等我作出答复，她自己沿着煤渣跑道慢慢走起来。 　　“今天没回家？”我陪着她慢慢走，问她。 　　“今天要看你比赛，所以没有回家。有时候爸爸没有时间来接我，我也会住在学校里。”她一边走路，一边用鞋跟擦着跑道上的煤渣，发出哧哧的声音。 　　“哦。”之后，我再无言语。 　　“今天，”吴可然抬头对我笑笑，“谢谢你。” 　　“什么？”我听得有点纳闷。 　　“踢刘宇一脚。” 　　“你该谢董振文。我踢刘宇，只是不想让董振文受伤。” 　　吴可然猛地停下脚步，“林天，请你对我说实话。就算董振文不出手，你也会教训刘宇的，是不是？” 　　我也停下脚步，但没有说话。 　　吴可然叹叹气，继续走路，“其实那时候，我看到了你的表情。那时候，你生气了。”她微微一跳，走上跑道旁的水泥挡槽上，话锋一转，“算了，不说这个了。” 　　“那说什么呢？”我突然发现，自己变得很被动。 　　“说那个程心砚吧，你觉得她怎么样？”她张开手臂，摇摇晃晃地在挡槽上行走，玲珑的身材在黑暗中凹凸有致，脸部的轮廓则有一种朦胧的美。来自十几米外的灯光，稀薄地漫射到这里，犹如夏天萤火虫的亮光，有着一种浪漫的情调。 　　“没怎么接触过，不清楚。” 　　“那么古萌呢？”她忽然没站稳，用手撑在我的肩膀上。 　　这是一只柔弱的手掌，带着一点温度。我没有避开，就用我的肩膀让她保持平衡而行走。 　　我靠近一点吴可然，缓缓行走，“古萌，似乎是个很有威信的老师。” 　　“古萌不只是老师那么简单。所有人都说，没有古萌，就没有南城美院。” 　　“他有那么大的影响力吗？我看他的年纪很轻，应该当老师没多久。” 　　“南城美院建校也没多久。”走到转弯，吴可然走的更是小心，低头看着挡槽，手掌紧紧抓住我的肩膀，“古萌被学生偷偷叫做‘审判者’，连校长都让他三分。他的能力，就是化解南城美院的所有不安定因素。不论是明显的，还是潜在的。” 　　“审判者……”我默默念着这个词语，觉得形容古萌很合适。 　　走过弯道，吴可然走得比较平稳，重新抬起头看着前方，然而手臂还搭在我的肩膀上。 　　“你找我来，就是想说这些事情？”我忽然停下脚步，逼得吴可然也只能停下。 　　她从挡槽上轻轻跃下，没有站稳，冲到我怀里。 　　我急忙扶住她，眼睛看着她的深色的眸子。 　　她慢慢展开笑容，缓缓说道：“其实，我只是想说，我喜欢你。” 第47章 都是孩子，包括我 　　喜欢……我？我愣了愣，随即把她推开，“你说什么？” 　　“和你开个玩笑而已。”吴可然抛出一个妩媚的笑容，“我心情不好，所以让你过来陪陪我。” 　　我瞥瞥她，“现在没事了吧？” 　　“嗯，”她用力点点头，“没事了！”她的笑容如此灿烂，与刚才相比，像是换了一个人。 　　我再次微微叹气，“我送你回寝室。” 　　走在校园的林荫道上，两旁的路灯在树叶中显得迷茫。一个个的谈笑风生的学生从我们身边擦肩而过，让我觉得自己终于从那个隔绝的世界回到熙熙攘攘的现实世界。 　　吴可然一边走，一天转头望着我，“林天，你真是好人。” 　　好人……我微微点头，看着对面灯光点点的宿舍楼，心里有些失落。 　　“林天，你的爸妈对你好吗？”吴可然走着走着，又忽然问我。宿舍楼就在眼前，灯光下的吴可然，显得更是娇小。 　　“没什么特别好，也没什么特别坏。吴可然，你，很介意自己的身份吗？” 　　吴可然悄悄垂下脖子，低头看着脚尖，“没……怎么介意。” 　　“我很小的时候，老妈就死了。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能依靠的就是自己。”我不喜欢说什么煽情的话，但此时必须要安慰吴可然，于是我握住吴可然的肩膀，“不要介意别人怎么说，你要明白，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 　　吴可然的眼睛忽闪忽闪的，流露出一种感动。 　　“林天，我有一个要求。”她紧紧盯着我的眼睛，“这次不是开玩笑。” 　　“什么要求？” 　　“抱抱我，可以吗？” 　　我犹豫几秒，“给我一个理由。” 　　“在我的记忆里，我爸爸从来没有抱过我。” 　　我点点头，把吴可然揽到怀里。一阵柔软而温暖的感觉冲入我怀里。同时还有一股清香，幽幽地缠绕在我身上。 　　“差不多了。”三秒之后，我提醒吴可然。 　　“谢谢。”吴可然像是在躲避什么，看都没看我一眼，低着头，快速跑进宿舍楼。 　　令人捉摸不透的吴可然……我仰头看看蓝色的天空，接着转过身。 　　“原来学校的传言没有错，吴可然真的是你的女朋友。偷偷地搞地下恋，不像是堂堂君子所为。”程心砚忽然从前方的一棵大树后面出现，冲着我笑笑。 　　“随便他们怎么说。”我望着她，“你躲在树后面偷看，似乎也不是什么君子所为。” 　　“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君子。”程心砚吐出舌头，狡猾地笑笑，“我只是一个小女子。” 　　我觉得她还有几分有趣，于是继续和她聊，“既然是小女子，深更半夜的，在外面乱跑什么。” 　　“现在才几点，怎么算上的深更半夜。”她想了想，不再和我斗嘴，“在外面吃点夜宵，刚回来。” 　　“那你上楼吧，我走了。”我迈开步子向路边走去。 　　“等等！”程心砚张开手臂拦住我，“我有话对你说。” 　　“说。” 　　“我们边走边聊。”程心砚对我挑挑眉毛，让我过去。 　　反正我要出校，就与她一起肩并肩走路。 　　“你知不知道，今天的事情，是有阴谋的。”程心砚故意要吊起我的胃口。 　　我冷冷地说：“什么阴谋？你直说吧。” 　　程心砚撅起嘴巴，有点不满，但还是继续说下去：“其实那瓶矿泉水根本没有问题。”说到这里，她再次停下，观察我的表情。 　　我点点头，“继续。” 　　“刘宇故意拿着普通的矿泉水进你们的休息室，而且故意让吴可然看到。” 　　“那又怎么样？”我忽然对她的话题多了一点兴趣。 　　“他故意让吴可然起疑心跟着他，而且算准时间，当你们上场的时候，吴可然刚好能回到比赛场地。” 　　“接着呢？” 　　“接下来的一切都在计划之中，除了你踢刘宇的那一脚。” 　　我停下脚步，扭头看着她，“你到底想说什么？” 　　“整个计划是有人预谋的，但这个人不是刘宇。”她还在习惯性地卖关子。 　　“你怀疑是古萌策划了一切，是不是？”说话的时候，我有点无奈。 　　“不是怀疑，是确信。我对刘宇的捣乱很生气，不想再理睬他。刘宇为了博得我的原谅，把事情都告诉了我。我从来都不喜欢古萌，这个人感觉很阴险。虽然我不喜欢刘宇，但也看不惯古萌总是利用他达到自己的目的。” 　　我微微一笑，“你是校长的孙女，没必要和古萌作对吧？” 　　“错！”程心砚斩钉截铁地否定我的判断，“自从我进入这个学校，我觉得古萌一直在针对我。包括这次的散打比赛也是，他通过刘宇制造的混乱而取消比赛。” 　　“那是因为你太受人瞩目，古萌要限制你的影响力，保持南城美院的稳定。”我瞥她一眼，“看你的样子，是个善于制造麻烦的人。” 　　“喂！”程心砚生气地瞪着我，“你胡说什么！”她摇摇头，消除自己的怒气，“据刘宇说，你已经成为古萌的重点目标。难道你不觉得，我们应该联手吗？” 　　走到校门口，我转身看着程心砚，“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程心砚点点头，“问吧。” 　　“你觉得古萌在南城美院里面的地位如何？论威信，和你爷爷相比又如何？请你说实话。” 　　程心砚犹豫片刻，有些不情愿地说：“地位不算特别高，但要说威信，没人比得上他。” 　　我迈出校门，背对着程心砚摆摆手，“等你什么时候不把自己当成校长的孙女，我可以考虑和你结盟。” 　　古萌的锋芒盖过校长，让程心砚丢失了原本引以自豪的资本。她时不时地给古萌制造一点小麻烦，也就可以理解。 　　说到底，程心砚还只是一个童心未泯的孩子。 第48章 单打独斗 　　次日到校，并无什么特别的感觉，南城美院依然是那样喧嚣。仅仅觉得，今天的天气格外的好。 　　方永泰依然走在旁边罗罗嗦嗦地说着各种废话，眼睛不时地溜向周围的美女。 　　但是走进教室，就觉得众人看我的目光有些异样，而他们的嘴角都微微上扬。 　　方永泰一眼瞥见我的课桌上，放着许多色彩斑斓的信封。他大笑一声，箭步冲上前，没经我的同意就随意拆开一封，“林天，你好。我是最近几天才注意到你的存在，从同学那里打听得知，你刚转学过来。我觉得你很厉害呢，虽然你看上去很冷酷，但我想你也有一颗普通的心。我希望能和你做个朋友，我是大一雕塑系六班的……” 　　“方永泰！”我怒气冲冲地喊他的名字，使得他不得不停下朗读。原本聚精会神听方永泰朗读的班级同学，也装作没事，各做各的事情。 　　我走上前，从方永泰手里夺过信纸和信封，直接扔到身旁的垃圾篓里。 　　“喂～”方永泰惋惜地看着垃圾篓里的信纸，“你这样做，很伤女孩子心的。” 　　“滚开。”我皱起眉头，冷冷地望着方永泰。 　　方永泰满脸委屈的模样，侧身到一旁。我双手捧起桌子上的十几封信，打算全部扔到垃圾篓里。 　　“里面有一封是程心砚的。”一直冷眼旁观，没有开口的吴可然，忽然提醒我一句。 　　我望望她，从里面抽出程心砚的信件。 　　全班顿时又安静下来，齐刷刷看向我。我没有打开信封，直接把信件撕个粉碎，接着，连同其他信件，一股脑抛到垃圾篓里。 　　“程心砚的信件……”觊觎着垃圾篓里的信件，方永泰把脖子伸得长长的，一脸的惋惜神色。 　　其他男生也对我此举大为不解，议论纷纷，多是好奇与叹息的表情。 　　我坐到座位上，风平浪静地从包里拿出书本，准备上课。 　　方永泰还愣愣地站在垃圾篓旁边，不住地惋惜。 　　“不许拣出来。”我用书本拍他的背部，“回来坐好！” 　　方永泰无奈地摇摇头，口中喃喃道：“程心砚的情书，真想知道里面写了什么。” 　　吴可然瞥瞥方永泰，凑到我的耳根旁，“昨天晚上，程心砚在自己的博客里公开表示，她对你的印象很好。今天早上，我看到你的桌子上有她的信，就知道她昨天在博客里不只是随便说说而已。” 　　我推推自己的眼镜，望着她，“你也去看程心砚的博客？” 　　吴可然脸上一红，“只是随便看看而已。” 　　程心砚这么做，是故意制造麻烦给我，很有可能是因为我的不配合而作出的“报复”行动。这家伙，还真像个小孩。 　　程心砚的信件，成为班级里窃窃私语的话题，整个上午都没有停息。 　　中午，我、方永泰还有吴可然，依然一起去吃饭。通过学校里其他学生的眼神，我判断出来，全校都已经知道程心砚的事情，不论是她的博客还是她的信件。 　　我把双手插在宽大的裤子口袋里，透过鼻梁上的方框眼镜，看到远处的食堂在清澈的蓝天下变得雄伟。 　　为了更像学生，我抛开成套的名牌西装，刻意如此打扮，这样的感觉也不错。方永泰和吴可然一左一右地走在我旁边，左边的方永泰英俊倜傥，右边的吴可然清新可人，这样的感觉更不错。当然，如果方永泰的废话再少一些，感觉会更好。 　　“嘿，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酷？”刘宇迎面走来，挡住我的去路。 　　我用冰冷的眼神扫视他，慢慢停下脚步。 　　“好狗不当道。”方永泰也停下脚步，对刘宇说了一句。 　　刘宇瞪着方永泰，“什么时候你也这么嚣张了？” 　　吴可然摇摇头，“刘宇，你真的很烦。”说完，她准备从刘宇的身边绕过。 　　刘宇忽然伸出手，差点碰到前进中的吴可然的胸部。吴可然脸一红，瞪着刘宇。 　　“让开。”我冷冷地说完，向前一步。刘宇脸色微微一变，没有移动。 　　我点点头，“随便你是什么理由，被人操纵的傀儡也好，情场受挫的男人也好，我等你出手。” 　　听到我这么说，刘宇反而有些犹豫。我用脚轻轻碰他一下，淡然说道：“OK，是我先打你的，你反击吧。” 　　一些围观的学生看到我这么说，都忍不住笑出来。刘宇感觉自己成为笑柄，大怒，对我猛地踢出一脚。 　　我依然把手插在口袋里，向后一跃，避开他的横踢。他没有放松攻击，紧接着又是一个凶狠的勾踢。我向左一闪，绕开他的勾踢。 　　如果我没有料错，他下一个动作是下劈。这是常见而且实用的跆拳道战术组合。果然，他将右腿抬高，照着我的面门狠狠劈下。 　　这一次，我没有移动脚步闪避，仅是上身后仰，同时抬起左腿的膝盖。 　　刘宇没有料到我会忽然做出这个动作，来不及收腿，脚跟后侧的软韧狠狠地砸到我的膝盖上。 　　他向后退一步，忍着疼痛，调整自己的姿势。 　　我依然把手插在口袋里，冷冷地看着他。 　　刘宇暴怒，对我展开狂风骤雨般的攻击，使出一连串的前脚横踢、上步横踢、上步下劈、跳下劈、后脚侧踢……观战的人越来越多，许多人不禁喝彩起来。 　　我把手插在口袋里，轻松地化解他的攻势，忽然抬脚，用一个简单的推踢，重重地踢中他的胸口。 　　他往后猛退数步，几乎要撞到人群，学生纷纷散开，生怕刘宇巨大的身材和猛烈的冲力，会伤害到自己。 　　眼看刘宇摇摇晃晃没法站住，人群里忽然伸出一只手，有力地支撑住刘宇的后背，让他终于站住脚跟。 　　他推开刘宇，缓缓地从人群里走出来，戴着一副银框眼镜——古萌。 第49章 实力不同凡响 　　古萌二话不说，迅速上前使出一个滑步横踢。周围的空气被他腿部的速度搅动，发出轻微的哧哧声。 　　好迅猛的攻势！我不敢大意，急忙从口袋里抽出手，挡在胸前，抵住他的脚跟。纵然如此，我还是难以承受他的力量，禁不住往后猛退三步，终于堪堪稳住身形。 　　还没等我做出其余的反应，古萌换下一只脚，对我使出一个速度奇快的推踢。我不愿和他正面交锋，闪到一旁。古萌的反应比他的脚更快，十分连贯，转身横踢！ 　　我照例用双手挡住，右脚往后退半步，撑住自己的身体，而手背微微发疼。谁知古萌紧追不舍，滑步下劈，丝毫不给我喘息的机会。我往后一跃，惊险地躲过他的下劈，头发则被他的脚尖掠到。 　　他凌厉的攻势让我敬佩的同时，也有些激怒我的脾气。我暗自握紧拳头，准备反击。 　　古萌右脚落地，发出一记响亮的“咚”声，接着如闪电般抬起，又是一个横踢。我双掌一合，迎着他的小腿用力推去。 　　古萌的脚被我的手掌弹开，撑着他没有站稳，我立刻对着他的胸口打出一拳！ 　　然而古萌不愧是高手，似乎能够猜出我的想法，右脚快速落地，姿势换成一个马步，迎着我的拳头打出一个正拳！ 　　彭！我们的拳头撞击在一起，各自往后退了三步。周围的学生全部看的呆了，没有一个人发出任何的声音。一阵和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响声，才让学生从惊讶中恢复过来。 　　“古萌哥，不要为难林天！”秦琴从远处跑过来，紧张地挤进人群。 　　古萌对秦琴点点头，回头用严厉的眼神望着刘宇，“当初你是怎么考三级黄带的！” 　　刘宇满脸羞愧，恨不得找一个地洞钻下去。 　　经古萌这么一说，我忽然想起来，古萌刚才的一系列动作，是跆拳道黄带升高级黄带的考核动作。 　　除了弓步正拳，从横踢、推踢、滑步横踢，到马步正拳、转身横踢、滑步下劈，古萌刚才统统施展一遍。 　　想到这里，不仅是刘宇，连我都要感到羞愧。古萌此人，仅仅凭借一套简单的跆拳道入门动作，就几乎让我忙于应付，实力果然非同反响。 　　秦琴站在我们旁边，一会儿看看古萌，一会儿看看我，不知该说什么。 　　“难怪受人追捧，实力果然不差。”古萌推推自己的眼镜，“有没有兴趣和我比赛一场？” 　　听到古萌这么说，连秦琴在内，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古萌。看来古萌已经很久没有和人比赛过了，否则他们也不用这么吃惊。 　　秦琴轻轻叫一声“古萌哥……”，她想化解古萌和我之间的矛盾，但是又了解古萌的脾气，没能继续说下去。 　　我看着古萌，缓缓摇头，“我没兴趣。” 　　古萌微微笑道，“好，我不勉强你。总有一天，你会主动来找我比赛的。”说完，他转身而去。学生们自动让出一条道路，看着古萌的背影，一边散去，一边议论纷纷。 　　“你没事吧？”秦琴快速走到我身旁，抓起我的右手，关心地问我。 　　见到秦琴如此紧张的表情，方永泰心里明白，嘴角露出怪异的笑容，而吴可然则眨巴着眼睛，显得有点纳闷。 　　我把手抽出来，摇头，微微一笑。其实刚才和古萌对拼拳头的那一刻，我感到自己的骨头几乎碎裂，就算现在，还是一阵一阵地剧痛。当然，我知道，古萌的右手也好不到哪里去。 　　秦琴终于放心，也终于注意到周围还有许多学生，端正自己的表情，“以后不要和人打架。” 　　“知道。”我悄悄推搡她的后背，让她先走。 　　正待离去，忽然发现程心砚站在花坛边，笑着望向这里。 　　这家伙，故意惹出这么多事情，此时竟站在一旁幸灾乐祸。 　　等秦琴离开，程心砚走上前，“我能和你们一起吃饭吗？” 　　她甜美的笑容以及浅浅的酒窝，让方永泰激动不已，连连点头。吴可然微微撅起嘴巴，让人感到一些淡淡妒意。 　　午饭自然是方永泰买单，他也并不介意，把买单视为荣幸，不亦乐乎。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程心砚故意坐在方永泰旁边，让吴可然和我坐在一起。这样一来，方永泰更像是落进米缸的老鼠，暗自偷笑，满脸的幸福表情。 　　一些来同样来饭店吃饭的学生，看到我们四人聚在一起，纷纷侧目，感到很不可思议。 　　“首先，我代表刘宇，向你说一声对不起。”程心砚举起酒杯，和我碰杯。 　　我笑笑，喝光酒。程心砚也将自己杯子里的啤酒一饮而尽，显得十分豪爽。要论性格，程心砚要比吴可然开朗许多。同时，在酒量上，吴可然也和程心砚相差很多——吴可然的面前，只有满满的一杯可乐。 　　“刘宇算是我的邻居，我们一起长大，他这个人，做事比较冲动。你不要和他一般见识。”从程心砚的话里听的出来，他对刘宇没有什么特殊的好感。 　　“可是好像刘宇这个人，一直把自己当作你的男朋友。”方永泰喝口酒，忍不住插话。 　　“他让我做他女朋友，但我还没答应。我觉得他并不适合我。”可能是接着酒劲，程心砚说话毫无遮拦。 　　“其实，我挺喜欢你。”程心砚忽然又加一句，看到吴可然露出不快之色，她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立刻改口，“我的意思是，你这种类型。” 　　我默默喝酒，没有发表评论。 　　“认识你们真的很高兴。我忽然想到一个提议。”程心砚又高兴地喝下一杯啤酒，红彤彤的脸蛋饶是可爱，“这学期就快结束了。下学期，我们共同选个选修课，有更多的机会聚在一起，你说怎么样？” 　　“好啊好啊！”还没等我发表意见，方永泰立刻表示赞成，“哪个选修课比较好？” 　　程心砚对方永泰笑笑，“《美术与世界》，听说这个比较有意思。”她看准方永泰容易下手，索性从这个突破口获得我的认可。 　　果然，方永泰见到程心砚的笑容，几乎酥了骨头，根本没有拒绝的意思。就算程心砚此时让他从窗口跳下去，我看他也不会有任何意见。 　　“好吧，我同意。”一直没有开口的吴可然，很突然地表示赞同。 　　既然如此，我也就表示同意。程心砚喝干杯子里的啤酒，露出满意的笑容。 第50章 优雅的女孩 　　走回学校的时候，方永泰兴致勃勃地和程心砚并排走在前面，滔滔不绝地说他的烂笑话。见异思迁这个词语，用来形容他，再也合适不过。 　　吴可然和我走在后面，她故意放慢，和方永泰他们拉开距离，说道：“程心砚是在找各种机会接近你。” 　　我淡淡一笑，“是又如何？” 　　吴可然一时语塞，只能瞪我一眼。 　　默默走几步，吴可然又说，“林天，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说。” 　　“你和秦琴……”她犹豫片刻，还是继续问了出来，“是不是以前就认识？” 　　“没有，我不认识她。”我回答的很平静。否认最简单的应对方式，若是编造复杂谎言，将来的事态会更复杂。 　　吴可然用怀疑的眼神看我一阵，“好吧，我相信你。我知道你有许多事情瞒着我。” 　　我点点头，继续走着，再无言语。而方永泰和程心砚两人在前面聊的正欢，程心砚似乎并不特别讨厌方永泰。其实只要方永泰不表现出轻浮的一面，给人的印象就是一个帅气的阳光男孩，没有女孩子会讨厌他。 　　下午的课显得有些无聊，董振文果然没有逃课，坐在教室最后一排听课。方永泰眼睛看着窗外，神情恍惚，他此时的心思全部飘到程心砚那里去了。 　　吴可然还是与往常一样，认真地记笔记。她低头写字的时候，两侧的秀发滑到脸颊旁边，遮住她白里透红的皮肤，却露出她圆圆的耳朵。她的眼睛专注地看着笔记本，捏着圆珠笔的手指不断移动，那认真的神情，忽然让我有点怦然心动。 　　天气有点泛热，教室里出奇的安静，老师在黑板上沙沙地抄写着题目，其他的人或者呆呆地看着黑板出神，或者已经进入梦乡。 　　一只色彩斑斓的蝴蝶从打开的窗户里飞进来，翩翩地停在吴可然的肩膀上。她专心地写着笔记，没有注意到蝴蝶的存在。我依然伏在桌子上，把头放在胳膊上，欣赏旁边的吴可然。彩色的蝴蝶在吴可然的肩膀上一动不动，犹如一个别致的肩饰。 　　我对吴可然的肩膀轻吹一口气，蝴蝶再次飞起，有些慌不择路地朝着前方的黑板飞去。 　　“蝴蝶！蝴蝶！”终于有人注意到这个不速之客的到来，叫喊起来。 　　蝴蝶的闯入，顿时打破教室的沉闷，所有人都抬头看着蝴蝶，有几个顽皮的男生，甚至不顾老师的存在，站起来试图用手抓住蝴蝶。 　　然而蝴蝶的飞行姿势灵活，让几个男生都扑了一个空。蝴蝶在班级里引起一阵不小的骚动之后，绕了一圈，不急不徐地飞回到教室后面。 　　蝴蝶盘旋在吴可然身边，似乎是依恋，似乎是求救。吴可然眨眨眼睛，有点疑惑地伸出手掌。奇怪的是，蝴蝶竟然稳稳地停在吴可然的手掌上，这不禁让所有同学都大呼神奇，连上课的老师都是满脸惊讶。 　　吴可然放下圆珠笔，用另一只手轻轻捏住蝴蝶的翅膀，对我说：“让我出去一下。” 　　我站起身，让吴可然走出座位。她来到窗口，将手指放开，蝴蝶重获自由，慢慢飞远。 　　看着蝴蝶飞远，吴可然平静地回到座位，轻声感叹道：“夏天已经过去了，这只蝴蝶也活不久了。” 　　从她的话里，我听出一丝淡淡的感伤。或许，她身上宜人的清香和平静的心情，才让那只蝴蝶有了一种安全感。 　　叮零零……下课铃声响起，将众人从惊讶中唤醒。同学对于刚才的事情，展开激烈的讨论，气氛与上课时的沉闷截然不同。 　　蝴蝶停在人的肩膀上，也并没什么好稀奇，有些蝴蝶比较亲近人，比如大帛斑蝶。但为何独独亲近吴可然，却是令人费解。也许吴可然经常躺在草地上晒太阳，使自己具备了大自然的气息也未可知。 　　班级里对刚才的蝴蝶事件讨论的轰轰烈烈，吴可然却对此丝毫不以为然。她的这种平静的气质，令我很是欣赏。 　　下课之后，吴可然没有走向校门，而是走向宿舍区。方永泰有些纳闷，忍不住问道：“吴可然，你今天不回家？” 　　“我爸爸去美国谈生意，我妈妈陪他一起去了。家里没人，住哪里都一样。”她不想多提自己父母的事情，向我们挥手道别，独自走向宿舍区。 　　“有时候觉得吴可然也蛮可怜的呢。”望着吴可然的孤单的背影，方永泰喃喃说道。 　　我瞥他一眼，把书包扔给他，走向校门。 　　“林天，你和秦琴到底是什么关系？”方永泰赶紧追上来，好奇地问道。 　　我转头看着他，“我警告你，要是敢向其他人乱说秦琴的事情，我一定让你好看！” 　　“别那么不信任我好不好！”方永泰不服气地叫起来，“我对你的事情守口如瓶，上次吴可然问我，我什么都没说。今天程心砚问我，我也什么都没说。” 　　“她们都问你什么？” 　　“吴可然上次问我，你是不是有女朋友，我很坚决地说你没有。说实话，其实我也不相信秦琴是你女朋友。今天程心砚问我，你和秦琴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关系，我说我不是很清楚。”方永泰想了想，又补充说，“对了，程心砚还问我，你和吴可然的关系怎么样。” 　　“你怎么说的？” 　　“我说他们还没有确定关系。”说这话的时候，方永泰一脸的无所谓。 　　我瞪视方永泰，“你小子胡说什么，想找打是不是？” 　　“你要打就打吧。”方永泰摆出一副无赖的模样，“反正不管你选哪个，剩下那个肯定是我的。” 　　“犯贱！”我朝着方永泰的屁股狠狠踢一脚，疼得他哇哇直叫。 第51章 远处的思念 　　回到家，等钟点工做饭的时候，我和方永泰一起看着电视里的体育节目。除了性格以及爱情观，在兴趣爱好方面，我和方永泰还是有许多的共同点。 　　也只有在看体育节目的时候，方永泰才会显得比较安静，不会说一大堆废话。这家伙，只有看到美女的时候才会变得兴奋。 　　手机忽然闹腾起来，我拿起一看，竟然是美国打来的。 　　“爸爸！”一个富有活力而且熟悉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叫起来。 　　“莉莎，你和妈妈在美国了？”听到莉莎的声音，我也忍不住高兴起来。莉莎是个可爱的女孩，总是能让人从心底感到一种欢欣，即便原来有多么的不愉快。 　　“嗯！我们住在很大的房子里，莉莎好高兴，每天都有许多好吃的！” 　　听到她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知道老爸一定会好好安顿她们母女两个。 　　“妈妈呢？”我稍微放松自己的心情，问莉莎。 　　“妈妈让我打电话给你，自己和爷爷出去散步了。”莉莎很天真，即使在电话里也很活泼。 　　“爷爷？是我老爸吗？” 　　“爸爸的爸爸叫爷爷。爷爷对我们也很好。”因为激动，莉莎说话的语速很快，甚至有点没有条理。看来她在那里过的真的很好。 　　“哦，妈妈回来了！我让妈妈和你说话！”莉莎突然叫起来，兴奋的她几乎要把她那种振奋的感情传染给我。 　　“林天，你在那里怎么样啊？”电话里传来馨雨沉稳的声音，她的嗓音虽然悦耳，但说话的语气总是波澜不惊，让人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我在这里也很好。你们什么时候到美国的？” 　　“前几天刚到，暂时住在你的别墅里。莉莎说她想你，所以就让她打电话给你了。” 　　不知道为什么，听着馨雨没有波折的语调，刚才那种高兴的情绪就逐渐褪去，“过一段时间我就回来，你们有什么麻烦，尽管找我老爸。他会替你们解决的。” 　　“可能过一段时间，我和莉莎会来中国看你。”馨雨停顿片刻，“你等一下，莉莎最后还有一句话和你说。” 　　电话里再次传来莉莎的声音，“爸爸～莉莎好想让爸爸抱～莉莎会来中国看你的，你千万要等着莉莎哦！” 　　我忍不住笑起来，“知道啦，我的小莉莎，要听妈妈的话，不要乱吃东西，要是变胖了，爸爸就不喜欢你了。” 　　我挂断电话，回忆着莉莎甜甜的声音，又笑了笑。 　　方永泰侧着眼睛看着我，“电话里怎么是小女孩的声音，是谁打来的？” 　　“我女儿。”我笑笑，舒适地向后仰躺在沙发上，听到莉莎的声音之后，心情格外的好。 　　方永泰呆了呆，接着做出恍然大悟状，“林天！你不会是结婚了吧！”他喊的那么大声，差点吓得钟点工把手里的盘子落到地上。 　　“去死吧！”我踹他一脚，“去拿碗筷吃饭！” 　　一边吃饭，一边想着馨雨和莉莎的事情，方永泰喋喋不休地说话，我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依我看，方永泰喜欢唧唧喳喳说个不停的毛病永远也改不了，这是他的特点，也差不多是他的唯一的缺点。 　　早上去学校，我依然忍受着方永泰的“语言炸弹”，自顾自走路。 　　“你知道不知道，我昨天看到一个帖子，把我们三个人称为‘三班三人组’，我觉得真搞笑……你知道不知道，昨天的论坛里，‘蝴蝶事件’是最热门的话题，很多人都因此觉得吴可然不是普通人……” 　　我任凭他在旁边说，丝毫不搭理他。这些校园里的传闻，我根本就不关心。我心里想的，是另一件事。 　　今天有秦琴的音乐课，依照教学的计划，我们集体去音乐教室听她演奏钢琴。可能因为秦琴长相柔和，加上性格亲切，学生对她都没有抵触心理，虽然对音乐都没有什么兴趣，但还是兴高采烈地来到音乐教室。 　　音乐教室里，钢琴放置在窗口旁，地面铺着一尘不染的大理石，教室的上方还布置着许多灯具，整个效果来看，丝毫不比外面的音乐表演厅差多少。我不禁感叹，南城美院的资金，果然雄厚。 　　秦琴早已经坐在钢琴旁，看到我进来，高兴地笑笑。我们三人坐在小型听众席的第一排，而董振文则习惯性独自坐在最后一排。 　　冷澈的阳光从窗口照射进来，斜斜地落在秦琴穿着裙子的细腿上。整个场景唯美而亲切，引得众男生赞叹不已。 　　看到学生全部来齐，秦琴转身说道：“这是校长的安排，让同学们来听钢琴弹奏，大家不会有意见吧！” 　　学生哪敢有什么意见，除非哪个视力短浅的家伙，没有看到坐在靠近音乐教室门口的校长。 　　秦琴点点头，翻开乐谱，开始弹奏。她雪白的手指，犹如森林中跳跃的精灵，在黑白相间的琴键上不断滑动，将天籁之音徐徐地传到我们耳旁。 　　校长坐在椅子上，缓缓地闭上眼睛，似乎在享受音乐的美丽。学生们虽然没有那么陶醉，但都对秦琴大为佩服。他们虽然对音乐的兴趣不大，但就算附庸风雅，也好歹都听过世界级的音乐会，自然能觉察出秦琴的钢琴水平。 　　一曲终了，秦琴望着听众席，“有哪个同学会弹钢琴的？愿意上来向其他同学展示一下吗？”秦琴的水平如此之高，没有人会不自量力地班门弄斧，我料定没有学生会上去。 　　然而这次，我估计错误。只见方永泰从座位上蹦起，“我来！” 　　他飞快地跑到钢琴旁，毫不客气地坐到秦琴身边。 　　这家伙……我实在是低估了他的色胆和色心…… 第52章 钢琴上的纠缠 　　“你要弹什么？”秦琴向座位旁边让了让，温和地问方永泰。 　　“老师，我有一个要求。”他没有立刻弹琴，却得寸进尺地靠近秦琴说话。 　　秦琴呆呆地看着他，有些惊讶，嘴里微微凸出一个“嗯？” 　　“我想和老师四手连弹，可以吗？”方永泰邪邪地一笑，把身子挪了挪，“就那首《莫扎特D大调双钢琴奏鸣曲》。” 　　“当然可以。不过难度有点大。”秦琴回头望我一眼，翻开琴谱，把手柔柔地放在琴键上。 　　方永泰回头对我露出得意的表情，开始弹奏。这家伙，看不出来，钢琴的水平也不差。秦琴迁就着方永泰的节奏，各自负责自己的区域，整个曲子还算协调。 　　弹了两段，方永泰忽然把手伸到左边，按下不属于他的那个琴键，秦琴没有防备，冷不丁就把自己的手放到他的手背上。 　　整个曲子嘎然而止，方永泰伸手摸摸自己的后脑勺，满脸的无辜模样，“不好意思，弹错了。” 　　秦琴没有意识到方永泰是故意的，善意地谅解他，“这个同学水平已经比较高，应该鼓励一下。” 　　吴可然带头鼓掌，校长也跟着鼓掌，于是全班都对着方永泰鼓掌，方永泰装出腼腆的笑容，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秦琴的手，果然是又滑又柔软。林天，我真是羡慕你啊。”方永泰挨着我，微微闭上眼睛，做出陶醉的模样。 　　我抓住他的食指，微微用力，他的手指关节发出格格的声音，立刻让他疼地紧闭眼睛，同时又不敢叫出声来。 　　“还有同学想要上来弹奏钢琴的吗？”秦琴扫视着听众席，问道。 　　底下没有人回应秦琴的询问。 　　秦琴把目光凝聚到我身上，“林天，听说你的钢琴很好，为什么不找这个机会表现一下呢？”她抛给我一个鼓励的笑容，藏着几分期待。 　　我无奈地从座位上站起，走上前，坐到秦琴身边。 　　“我们也四手连弹，好不好？”秦琴笑面如花，令人无法抗拒。 　　“哪一首，你选吧。”秦琴取下琴谱，递到我面前。秦琴是个不善于伪装的人，感情和心情都很单纯。从台下的那些表情里我知道，大多数同学都隐隐觉察出，她是不是对我太过热情一点？ 　　“《舒伯特F小调幻想曲四手连弹》，谱子就不用了。”我合起谱子，放到钢琴上。 　　我们互相对视一眼，开始弹奏曲子。 　　四手连弹，除了考验钢琴技巧，同时也是对两人默契配合的考验。我曾看过秦琴好几次的弹琴，深知她弹琴的习惯，也能了解她对曲子的感受。 　　舒伯特年轻的时候家里经常高朋满座，所以他写了大量的钢琴二重奏，即四手连弹的作品。他创作钢琴二重奏，往往故意写一些音符，使演奏者的手彼此交叉。弹琴时，他通常邀请某位面貌姣好的妇女演奏者同他一起演奏他的作品，乘机与她的手短暂接触。 　　此时，秦琴那双洁白的手掌在我面前来回移动，拨动我心里的一丝丝感触。我渐渐感悟到，这几个月来，我忽视了她，欠了她很多。 　　我们偶尔碰到对方的手，慢慢地找到了心领神会的感觉。最后一个尾音结束，我和秦琴同时忍不住松口气，望着对方，忍不住莞尔一笑。 　　校长满意地鼓掌，接着是一片响亮的掌声。 　　我这才发现，秦琴的脸上，满是幸福的神色。而她眼睛里闪烁的光彩，是我们在慕尼黑热恋的时候，我所熟悉的光彩。我感觉到，我对秦琴的感情，一霎那间再次重燃起来。 　　“还有谁愿意上来弹琴？”秦琴容光焕发，笑着问学生们。 　　“我想来试试。”吴可然猛地站起，走向我们。 　　我起身让出座位，打算回到自己的座位，吴可然却拉住我，对秦琴说：“我想和林天一起弹琴。” 　　秦琴不解地望着吴可然，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可以吗？”吴可然盯着秦琴，语气里有一丝威胁的意味。 　　“当然可以。”秦琴从座位上站起，靠到窗口旁。清澈的阳光抚摸着秦琴的轮廓，让她显得更美。 　　吴可然坐到钢琴椅上，“林天，我也想试试四手连弹，还是刚才那首曲子，《舒伯特F小调幻想曲四手连弹》，只要来两段就可以。” 　　她冷竣的脸色，让人从中感受到一种异乎寻常的坚定。她似乎是在生气。 　　我悄悄叹气，坐了下来，弹起《蓝色多瑙河》。 　　“你刚才弹的真好呀。”吴可然一边弹琴，一边压低声音与我谈话。口气里，仿佛有一种讽刺和不屑。 　　“随便弹弹而已，你也不差。”我弹着琴，转头对吴可然笑笑，同时瞄一眼窗口的秦琴。 　　“你还敢说，你和秦琴没有关系？”吴可然甩一眼那边的秦琴，瞪着我。 　　噔……我的右手小拇指弹错一个音，所幸只是一个小音节，除非是很细心的人，否则听不出差别。 　　“你的心乱了。”吴可然将自己的那部分弹完，把手掌从琴键上高高地举起。 　　我怔怔地望着她，不知该说什么。 　　“我们是朋友，你不该对我撒谎。我还是觉得，你和秦琴不是我想象中的关系。”她轻轻说完这句话，起身走回听众席。 　　我也不欲解释，跟着她回到听众席。我们两个的神色，都不怎么欢快。秦琴感觉出一些什么，但知道自己是在上课，勉强做出一个微笑，“我们班级的同学果然多才多艺，钢琴也弹的那么好。还有三分钟就下课了，大家整理一下，回自己教室吧。” 　　“接下来就是吃饭时间了，不用回教室。”前排的一个男生忽然说道。 　　“哦，对，那下课吧。”秦琴的神情有点恍惚，匆匆宣布下课。 第53章 最美的秦琴 　　下午的吴可然比以前还要沉默寡言，方永泰不断对我使眼色，让我说一些安慰吴可然的话，但我没理睬他，同样以沉默来对抗吴可然的沉默。 　　聪明的人应该能了解距离的意义，能够和各种人保持适当的距离，使得自己和别人处在一种互相能看见而互不干扰的程度，而不是用自己的情绪来影响别人。我希望她明白，我不是她想象中的那么容易靠近。 　　虽然不想介意吴可然的想法，但她的心情，毕竟还是影响了我。我回忆着钢琴课的情景，觉得我和秦琴含情脉脉的表现，似乎是吴可然难以承受的心理底线。 　　次日是星期五，整整一个上午，吴可然刻意回避与我的谈话，方永泰只是叹气，也想不出什么办法。 　　我和秦琴的恋情，迟早要公开，就算吴可然原本对我存有任何幻想，到最后也只能是一场空，既然这样，吴可然猜出我和秦琴的关系，也没有什么不好。 　　放学的时候，程心砚忽然找到我，约我一起去逛街喝茶。她穿着毛毛靴和迷你裙，浑身散发出时尚而淳朴的学生味。她刚走进教室，就成为教室里的亮点，把班级里的男生的目光和脚步统统粘住。 　　“今天体育场有演唱会，陪我去看，怎么样？”她一边说，一边展露出迷人的笑容，使得班级里的男生纷纷做出眩晕的模样。 　　吴可然瞥一眼程心砚，一言不发地拎起书包就走。说起来，在相貌和身材上，吴可然并不比程心砚差，只是她缺乏一种自信的魅力，也缺乏一种明星般的气质。 　　程心砚这么做，无疑是想让增加自己受到的关注度，只是这样一来，我也就成为全校的焦点。 　　我一把抓过方永泰，“陪她去。”接着拿起自己的书包，对程心砚冷冷一笑，“我还有其他约会，恕不奉陪。” 　　“喂！林天！”程心砚在后面拼命叫我的名字，方永泰则愣在原地，尚未决定去追吴可然还是陪在程心砚身边。 　　我还有其他约会……其实这并不是推脱之辞，我走出校门，打一辆出租车，来到秦琴家的公寓门口。 　　不久，秦琴从里面走了出来，她也紧跟潮流，穿着一件毛毛背心，将自己的美好身材表露无遗，脖子上的珠珠项链，让自己的整体造型更加突出。 　　她打开车门，坐到我旁边。画着淡妆的秦琴，比上午的时候更要漂亮。 　　“听说，我们学校里的大美女，程心砚，最近在追求你？”说这话的时候，秦琴侧着脖子看着我，充满了浓浓的醋意。 　　我顺势将她搂到怀里，抚摸着她的头发，“傻瓜，除了你，我还会喜欢谁。” 　　就算我在世界各地寻找馨雨的时候，我都始终惦记着秦琴的好，没能忘记她的感情。我们互相挂念着对方，即便不用说话，都能猜到对方在想什么。这种深厚的情感，岂是程心砚这些女孩子能撼动的。 　　秦琴仰起身子，对着我的嘴唇柔柔一吻，满怀深情地看着我。 　　望着完美的五官以及凝脂般的肌肤，我低头再次吻了吻她。整个南城美院里，没有哪个女孩能够和秦琴相媲美。若非她是老师的身份，她当之无愧能取代程心砚校花的位置。 　　我让她靠在我的身上，问她：“怎么突然想到约我出来？” 　　她一边在我手心里划着十字，一边幽幽地反问我：“两个月前，是你的生日，给我说说，你是怎么过的？” 　　我握着她的手掌，“让我想想，那天应该是在澳大利亚。那时听说馨雨在那里，赶去过的时候，她刚走，没有留下什么线索。所以我就在那里住了一段日子，生日那天，我一个人坐在草原上，一边看成群结队的绵羊，一边喝饮料。” 　　“那时候，有没有想我？”秦琴抬起头，俏皮地看着我。 　　“看到那些毛茸茸的绵羊，当然就想到你了。” 　　秦琴的眼神里充满疑惑，“为什么？” 　　我刮刮秦琴的鼻子，“因为绵羊胖嘟嘟的，很像你啊！” 　　“讨厌！”秦琴笑了起来，把头靠在我胸口，“没有和你一起过生日，是我的遗憾，今天，我补一个生日给你。”秦琴坐直身子，对前面喊道，“司机，就停这里。” 　　这是一个高档的餐厅，里里外外都显得富丽堂皇，在侍者的带领下，我和秦琴被领到两楼一个靠近街道的桌子旁。 　　大厅的光线很昏暗，有人坐着的桌子上，都点着一支支的蜡烛，浪漫的情调很浓郁。我们的桌子上，也点着一只蜡烛，在朦胧的烛影下，秦琴更是迷人。 　　侍者端上一瓶上好的红酒以及一些餐点，看来秦琴事先已经准备妥当。 　　“干杯！”秦琴举起酒杯，还未喝酒，她就满脸红光。 　　“干杯！”我轻轻和她碰杯，心情愉快地喝下一口红酒。 　　从接受秦琴的那一刻起，我就预感她是我生命中的引路灯，而她，也果然潜移默化地改变我，让我慢慢地体会普通人的喜怒哀乐。 　　秦琴忽然把蜡烛吹灭，拍拍手掌，“蛋糕。” 　　侍者端着一个精致的蛋糕来到我们面前，并周到地替我们点燃蛋糕上的生日蜡烛。 　　“许愿吧。”秦琴把手掌放在自己的下巴处，满怀期待地看着我。 　　我抓着她的手掌，把蜡烛吹灭，秦琴忍不住问我，“什么愿望？” 　　我故作狡猾地笑笑，“你当然能猜到。” 　　秦琴撅起嘴巴，笑了笑，拿起切蛋糕的小刀，“我给你切蛋糕。” 　　“无耻！”一个愤怒的声音从大厅的一个角落响起。 　　秦琴停止手里的动作，望向那里。 第54章 秘密无法隐瞒 　　我也循着声源看去，却发现，那人不是别人，是吴可然！ 　　吴可然气冲冲地跑到秦琴面前，眼神很不友好。 　　秦琴望着吴可然，一时不知该作何解释。 　　“你是我们的班主任，竟然做出这种事情！”由于过度气愤，吴可然的身子不住颤抖。在她看来，是秦琴利用自己的班主任的身份，“勾引”了我。 　　“我和林天……”秦琴想要解释，但是看到吴可然有些发青的脸色，感到有些担心，没能继续说下去。 　　我从座位上站起来，把吴可然从秦琴身边拉开，“秦琴是我的女朋友，我们一起过生日，你有什么意见？” 　　吴可然瞪大眼睛，更加生气，“林天，我看错你了！” 　　我深吸一口气，冷冷的说道：“你的做法让我很生气，我最恨被人跟踪。请你，立刻从这里消失！” 　　“你！”吴可然紧咬着嘴唇，似乎感觉自己受到欺骗。 　　我迅速抓起她的手臂，“我不想对你做任何解释。离开这里。” 　　吴可然的眼睛里已经饱含泪水，她用力推开我，跑出大厅。 　　光线昏暗的大厅里，依然放着悠扬的爵士乐，但气氛已经完全不同。 　　我缓缓地坐下，越过密密麻麻被吹熄的生日蜡烛，看着对面的秦琴。她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我，满脸的无奈。 　　侍者小心翼翼地上前，替我们重新点燃桌子上的照明蜡烛。秦琴的形象逐渐明朗，而吴可然的身影，早已经消失。 　　经历许久的沉默之后，秦琴摇头说道，“看来喜欢你的人，不只是程心砚。” 　　“南城美院比我想象的要复杂。”我举起酒杯，浅浅地品一口红酒。 　　秦琴犹豫几秒，问我：“刚才……为什么那么生气？” 　　我冷笑一声，“我没你那么好的脾气。” 　　见到我还是不开心，秦琴没有介意刚才的事情，反而伸出手安慰我，揉捏我的手掌，“算了，不要生气了，我又没怪你。” 　　我再次叹气，可惜刚才美好的气氛被吴可然破坏殆尽。 　　“林天，你以后不要和古萌哥作对。”秦琴故意扯开话题，放松我的心情。 　　“我没打算和他作对。” 　　“但是你已经好几次惹到他了，按照古萌哥的脾气，可能会对你采取一些措施。我真的不希望你们两个斗起来。” 　　我望着秦琴，耸耸肩，“他要是针对我，我也没有办法。”南城美院的有些事情，简直难以理解。 　　秦琴有些着急，“古萌哥很照顾我，但他有自己的做事方式。他想要维护自己在南城美院里的绝对威信，并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南城美院。” 　　我笑笑，抚摸着秦琴的脸蛋，“我知道古萌是个好老师，但是他做事的方式，或许会和我做事的方式有所冲突。”我生怕秦琴担心，补充说，“但是你放心吧，我会尽量避开古萌，省得你两面为难。” 　　秦琴乖巧地点点头，但眼神里还隐隐流露出一丝担忧。 　　勉强吃完这顿秦琴特意准备的“生日晚餐”，我送秦琴回家。虽然有吴可然的闯入，但之后，秦琴用她独有的温柔，重新补偿我一个好心情。 　　“对了，昨天馨雨打电话过来说，她可能会来中国看望我们。”在车子上，我把这个消息告诉秦琴。 　　“那莉莎也会来吗？”相比馨雨，秦琴更关心的是莉莎。 　　“当然会来。” 　　秦琴露出高兴的笑容，“那太好了！算起来，我和她们已经有三个月没有见面了。” 　　秦琴早已知道我对馨雨怀有情愫，但从未对馨雨有任何抵触情绪。如今她知道馨雨是我的妹妹，更是用灿烂的笑容来弥补我内心的伤感。 　　到达秦琴家的小区，我执意要送她到楼下，秦琴没有拒绝，仅仅是和我保持了一定的距离，没有做出过分亲昵的动作。 　　小区里的环境很好，巧妙布置的彩色的地灯，将整个花园般的小区装扮得格外有情调。娇小玲珑的秦琴走在我的身边，身上散发着我熟悉的香味。 　　一辆从后面驶来的白色奥迪忽然停到我们前面，秦琴忍不住“啊”了一声。 　　车子里走下一个男子，他英俊的脸庞让我印象深刻——秦琴的哥哥。 　　他看看我，又看看秦琴，抛下一句话：“在这里等我。” 　　秦琴的哥哥重新坐进车子，驶进车库之后，携着一个女孩子的手臂从车库里走过来。 　　那女孩很漂亮，隐隐约约之中，我觉得她与顾彩妮有几分相象，不论是身材还是面容。然而有一个最大不同之处：这女孩的眼睛里充满幸福的神采，而顾彩妮的眼睛里却有一种挥之不去的忧伤。 　　秦琴的哥哥冷冷地看着我，问秦琴，“他是谁？” 　　在哥哥的盘问下，秦琴有点不知所措，回答说：“我班级里的学生。” 　　“学生？”秦琴的哥哥一边打量着我，一边逼问秦琴，“这么晚回来，在外面做什么？” 　　“到外面吃饭的时候，正巧碰到，所以就一起吃饭了。” 　　秦琴的哥哥似乎不相信秦琴的解释，看着自己的妹妹，长长叹口气，忽然伸出手，“把东西还给我。” 　　“什么东西？”秦琴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怔怔地望着哥哥。 　　“就算和自己的学生吃饭，也不用去‘洛维丝餐厅’吧！偷偷拿我的贵宾卡订座位，是妹妹该做的事情吗？”秦琴的哥哥侧着脑袋，严厉地质问秦琴。 　　“对不起啊，哥。”秦琴撅起嘴巴，有点不服气，从包里翻出贵宾卡，还给她的哥哥。 　　“也就订个座位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那女孩终于开口，替秦琴说话。可惜她说话的声音，没有顾彩妮那么好听。 　　秦琴的哥哥看一眼自己不争气的妹妹，不再打算深究，“这次就算了，你啊，还是像个小孩子，做什么事情都凭着自己的性子。”看的出来，秦琴的哥哥虽然表面严厉，其实却很爱护自己的妹妹。 　　秦琴对自己的哥哥吐吐舌头，接着转向我，“林天，今天就这样吧。我和哥哥一起上楼了。” 　　“再见。”我用再普通不过的语句向她道别。秦琴的哥哥看着我，没有说话，而他的女朋友，只是礼貌性地对我挥挥手。 第55章 花花公子 　　回到住所，发现方永泰在自己的房间打网络游戏。我强打精神，推门走进去，问，“怎么没有陪程心砚去看演唱会？” 　　方永泰冷笑几声，“你就别讽刺我了，人家喜欢的是你。倒是你，去了哪里？晚饭都不回来吃。” 　　“随便在外面吃了一点。”我想了想，问他，“吴可然有没有打电话给你？” 　　“没有。怎么了？”方永泰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脑屏幕，头也不回。 　　“没什么。”我关上门，去客厅里看电视。 　　今天的体育节目一点都不吸引人，我才看一会儿，就哈欠连天。 　　方永泰房间的门忽然被打开，方永泰满脸红光地冲出来，“吴可然约我出去！看来我的桃花运来了！哈哈！”他高举着手机，乱蹦乱跳。 　　接着，他又神经质地返回屋子，捧着一大堆衣服来到客厅，把衣服扔到沙发上，随手拿起一件，在自己身上比划着，“这件怎么样？” 　　我懒得搭理他，继续看电视。 　　“那这件怎么样？”他又拿起一件，征询我的意见。 　　我指着一件绿色的衣服，“那件绿的很不错。” 　　“这件？这件？”方永泰把绿色的衣服穿上，“果然很帅。我出去了，说不定今天晚上不回来了。” 　　“快滚吧！”我看着如同绿色青蛙的方永泰，忍不住生厌。 　　“啦啦啦……”方永泰把皮夹子塞进裤子，哼着小曲冲出门口。 　　我再也没有心情看电视节目，抱着双臂，等待方永泰的回来。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这家伙还是没有回来…… 　　这家伙，是个典型的花花公子……要是乘机对吴可然做什么事情…… 　　没什么好看的节目，我把电视遥控器往茶几上一扔，走进方永泰的房间。 　　因为走的匆忙，他的电脑还开着，连“魔兽世界”的游戏界面都没有退出来。 　　我从游戏界面切换出来，见到的是浏览器界面：一个网页是“美女图集”，这家伙，本性难移；另一个网页是程心砚的博客。 　　程心砚的博客……也不过就是她故意制造“八卦新闻”的工具而已……博客的页面上，贴着她的一些照片，很吸引人的眼球。 　　没兴趣看她写了什么，刚要关闭，忽然瞥见自己的名字：“林天”。 　　再把目光放回去，看到我的名字出现在她今日更新的博客标题里：林天，我追定你了！ 　　故意取这个标题，果然是想造成南城美院内的又一次轰动效应。 　　“作为考试前的鼓励，老爸给了我两张JJ的演唱会门票，让我在考试前最后放松一下。上次被那个讨厌的古萌搅局，没能和林天进行比赛，心里一直有些不爽。所以，忽然就想到了林天。但是……他竟敢拒绝！！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人拒绝我的邀请！林天，你完了！我程心砚向自己宣布，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目标！我追定你了！” 　　文章不长，却让我有点吃惊。从她的字里行间，我发现，她的大胆，与她的幼稚同样鲜明。 　　下面是一大串的留言和评论，足足有三页之多。毫无疑问，程心砚这一招，把我进一步暴露在学校的关注之下。 　　从她的文章也可以了解，她对古萌的印象很坏，甚至有种势不两立的感觉。她表现的那么明显，个性孤傲的古萌怎么可能不针对她！ 　　再看看时间，已经晚上十一点。方永泰这混蛋还没有回来。 　　心里乱作一团，自己如今不但卷入无聊的明争暗斗，还卷入无聊的感情纠葛，而且，今天秦琴的哥哥对我们产生怀疑之后，很有可能，我还要卷入秦琴的家庭问题。 　　方永泰这家伙，看上去有点不识好歹，还是必须打个电话警告他…… 　　我刚拿起手机，忽然听到有开门的声音，方永泰在客厅里大喊，“林天，你出来！” 　　我走出房间，冷冷地看着他，“什么事？” 　　见到我的表情，他的气焰立刻收敛一半，“你到底对吴可然做了什么？” 　　“什么都没做。”我的语气和我的表情一样平静，“她让你出去，说了什么？” 　　方永泰泄气地坐到沙发上，“基本没怎么说话，只是一个劲的哭。” 　　我没想到吴可然的反应会那么强烈，心里也有些愧意。 　　方永泰咕噜咕噜地喝着水，忽然说，“她好像对我说，她第一次喜欢别人，却没想到自己看错人。我想来想去，她说的这个人，一定是你。”他拉着我的衣袖，“喂，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是不是……” 　　我看到他的眼神里出现猥琐的猜测，啪地打一下他的头顶，“不要把我当作是你！” 　　方永泰捂着头顶，一脸的无耻，“不过今天也赚了，吴可然钻在我怀里哭了很长时间，她的身体，可真是柔软……” 　　“你这个烂人。”我咬咬牙，抬起手臂。 　　方永泰以为我又要打他，急忙抬起手臂，“开玩笑的！开玩笑的！我把吴可然当自己的好朋友，安慰她好久。” 　　“你都说了什么？”方永泰素来不是什么好货色，我估计他的狗嘴里也吐不出象牙。 　　“我说，不要伤心，就算所有人都抛弃你，还有我在你身边。她听到我这么说，就不哭了，好像还有点感动。” 　　我不屑地瞥他一眼，“那你脸上这个手印是怎么回事？” 　　方永泰挠着脑袋，尴尬地笑笑，“我以为时机成熟，想要亲她，谁知道……” 　　“白痴。”我把沙发上的靠垫砸在他脸上，走回自己的房间。 　　不管怎么说，哭过之后的吴可然，应该会好很多。方永泰这个人，虽然表面风流，却是个很好的朋友。 第56章 董振文的请求 　　第二天起的很早，这是我住在馨雨家那段时候养成的习惯。以前馨雨总是在早上跟着电视跳健美操，吵得我睡不着，此刻却忽然想念起那种感觉。 　　人，往往只有失去之后才知道珍惜。真的是这样。 　　穿上衣服，打算出门，却看见方永泰的房间的门打开着。那家伙四脚朝天地躺在那张席梦思大床上，发出呼呼的熟睡声。 　　电脑的屏幕一片漆黑，但电脑的音箱放着吵闹的音乐。我走进去，替他关掉电脑音乐，屏幕从休眠状态恢复，我发现一个QQ的对话框在显示窗口的最前面。 　　一段对话形式的聊天记录铺展在我面前：“好了，早点睡吧，不要想太多。”“你的脸不疼了吧？”“没事，只要你的情绪能够得到发泄就好。”“我不觉得接吻是一种安慰，所以很生气。”“如果你不拒绝，我就真的吻你了。太晚了，你睡吧。”“嗯，林天睡了没有？”“他应该睡了，他表面不说，其实还是关心你的事情。”“我去睡了，你早点休息。”“好的。” 　　这是方永泰临睡前的最后一段聊天，清晰地展现在我面前。我没有点击查看之前的聊天记录，扭头看看沉睡中的方永泰，忍不住笑笑。 　　这家伙，虽然有着花花公子的轻浮，本性却不坏。 　　我起身离开公寓，乘车前往董振文的家里。 　　到达小巷，还未走进院子，就听到里面“嘿嘿”的叫喊声。透过铁门，我看到董振文上身赤膊，戴着拳击手套，咚咚地用力击打沙袋，浑身被汗水浸润得油光蹭亮。 　　我没有立刻进去，就站在门口观察他的击拳动作和呼吸方式。能够看出来，他有了很明显的进步，应该是按照我上次的指导苦练过一番。 　　“董振文，替我开门。”看了一阵，我才喊他的名字。 　　他没想到我这么早就过来，有些吃惊，木讷地回应一声“哦”，过来替我打开门。 　　“振文，吃饭了。”董母从屋子里走出来，看到我，表现出一丝惊讶，“你的同学也来啦，进来坐。”与前几天比起来，董母的精神好了许多，或许秦琴留下的那些钱，及时帮助他们渡过了难关。 　　所谓的早餐，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一碗稀饭，一盘腌萝卜。 　　如果董振文的父亲没有发生事故，他们家的生活应该还是不错的……家道中落，此中的剧变，不是任何人能够承受的。我渐渐能体谅董振文沉默寡言与暴躁易怒的双重性格。 　　“你没还吃饭吧，也稍微吃一点吧。”董母热情地替我打一碗稀饭。 　　“妈，他吃不惯的。”董振文觉得有点难堪。 　　我对董母笑笑，“给我来一碗吧，谢谢伯母。” 　　董母善解人意地笑着，替我打了一碗稀饭。 　　我学着董振文吃饭的模样，夹了一根腌萝卜放在稀饭上，呼哧呼哧地喝着稀饭。 　　身为青龙会帮主之子，我虽然在旧金山锦衣玉食，但并不代表我没有吃过苦。特训的时候，常常是一个人在深山里，进行为期三个月的生存特训，吃野菜，喝雨水，根本就是家常便饭。 　　吃完饭，我轻轻放下碗筷，“谢谢伯母，这碗筷就麻烦您收拾了。”接着看着同样吃完早餐的董振文，“我们出去跑步，怎么样？” 　　“好！”董振文利索地穿上衣服，精力充沛。董母见状，只是笑笑。 　　地点还是在吴可然家附近的道路上，清晨的温度不是很热，正适合跑步。 　　虽然练过很长时间的拳击，但董振文丝毫没有显示出疲惫，体力依然充足。体力超群，领悟力也强，是块习武的材料。只可惜董振文生性桀骜，古萌觉得自己不能驯服他，故意不去发掘和指导他。 　　“林天，以前我不了解你，产生许多误会，我向你说声抱歉。”董振文一边调整呼吸，一边和我说话。 　　“了解是个漫长的过程，可能花费一辈子，也未必能真正了解一个人。”我长长地吐一口气，“以前的事，就一笔勾销。人与人之间的接触，就是一个修正第一印象的偏差的过程。” 　　董振文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人和人，是互相影响的，而且往往是强的人影响弱的人。如果不是你，可能我一辈子都不会有所改变。” 　　虽然觉得他的话有失偏颇，但我也不愿强行扭转他的想法，“只要你愿意上进，就算没有遇到我，还是会有很多机会。” 　　董振文跑几步，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就说出来。做事要干脆。” 　　董振文犹豫几秒，说道：“那些关于你的事情，我不知道该问不该问。” 　　“说。” 　　“你和班主任秦琴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关系？”董振文一咬牙，脱口而出。 　　“这是我私人的问题，我不想做太多解释。” 　　董振文虽然犹豫，但是还是不甘心，“可是，吴可然是喜欢你的。” 　　我不得不停下脚步，“董振文，很多事情，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个样子。你站在你的立场看问题，考虑的是一部分人，而秦琴有他自己的立场，考虑的是另一些事情。我，也有自己的立场，世界上的事情，并不仅仅只有对和错两种属性，很多事情，也并不仅仅是做选择的问题。” 　　董振文不愿花心思理解我的长篇大论，执拗地说道：“我不管你和秦琴是什么关系，但是我不想看到吴可然伤心。” 　　他的语气里，分明有一种哀求的成分。他不奢求得到吴可然的感情，但是却无怨无悔地守护在吴可然身边。 　　忽然间，我想到中世纪的骑士，那些生活潦倒而志节高贵的骑士。 第57章 相遇 　　董振文静静地看着我，期望得到我的答复。蔚蓝的天空里，几只渺小的鸟从天际飞过。 　　远处，一辆自行车快速驶向这里。 　　“我不会伤害吴可然。”我轻声扔出一个承诺，眼睛望着远处那辆自行车——那是吴可然。 　　吴可然也终于看到了我，但此时调头，已经来不及。避又避不开，又不能装作视而不见，吴可然只能骑到我们面前，然后停车。 　　最惊讶的莫过于董振文，他没想到能在这个时间和这个地点遇到吴可然。 　　“你们两个怎么会在这里？”吴可然的问句里，着重的是“你们两个”。 　　“和你一样，早晨锻炼。”我一边说话，一边观察着吴可然的神情。 　　从表面上看，没有发觉吴可然有什么负面的情绪。 　　吴可然点点头，望了望董振文，她依然觉得很奇怪，我竟然会和董振文一起出来跑步。如果董振文换成方永泰，或许她还会觉得更合理一些。 　　站在吴可然旁边，董振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脸部通红，不知是由于热还是由于紧张。 　　吴可然穿着运动装，既活泼又自然，说话也落落大方，“陪我走走，好吗？” 　　“可以。”我拍拍董振文的肩膀，让他慢慢走起来。 　　吴可然推着车子，走在我旁边，“昨天方永泰回来之后，有没有说什么？” 　　“没说什么。” 　　吴可然抬头望着我，“经过昨天之后，我觉得方永泰是个挺好的人。虽然他的想法和做法有些奇怪。” 　　“嗯，是啊。”我将目光转移到旁边的绿地上，微微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董振文一言不发地走着，听不懂我们在说什么，但也没有发问。 　　“程心砚的那篇博客，你知道了吗？我昨天晚上回家的时候才看到。”吴可然想了想，换了一个话题。 　　“程心砚，无非是想让更多的人关注她。我才没空理会她。”想起那篇博客即将把我扯入麻烦的境地，我的心里就有些窝火。 　　“唉～”吴可然长叹一声，将车子推到前面的大树下，接着对我笑笑，走到旁边的草地上。 　　这就是我们上次来的草地，只是此时的太阳，没有上次那么猛烈。吴可然也没有取出阳伞，直接坐到草地上。 　　我领会吴可然的意思，也走到草地上坐下，董振文依然什么都没说，跟着我坐下来。 　　“我看程心砚的想法没那么简单，如果仅仅是想制造轰动，随便说自己喜欢谁都行。”坐下之后，吴可然继续说起刚才的话题。 　　董振文望着吴可然，希望她继续说下去。 　　“你现在已经成为全校的焦点。”吴可然笑笑，“程心砚想制造一个名人，一个只有她自己才配得上的学校公众人物。她的那篇博客，与其说是宣言，不如说是警告。” 　　“警告？”我对吴可然的话产生了一点兴趣，觉得她的分析虽然饱含敌意，却还有点意思。 　　“她一定也知道，你收到了许多女生的情书。如今她发布这个博客，就是想让其他的女生望而却步，仿佛霸占着一棵桃树，就等着桃子成熟自己摘下。” 　　桃树？桃子？我成了桃树，我的感情成了桃子？我觉得吴可然还有那么点幽默细胞。 　　虽然觉得她说的有点道理，但我总觉得她是在顾左右而言他，用一些关于学校热门的话题来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 　　我默默望着吴可然，看她还有什么高见。 　　“我有点口渴，我们去那里找点水喝。”吴可然站起身子，沿着草地走向坡地的另一半。 　　跟着她走，十几分钟之后，我们看到有一条从远处山坡上流下的淳淳小溪。 　　“夏天的时候，我经常来这里玩。可惜现在天气太冷。”吴可然蹲下身子，让冰凉的溪水冲刷自己的手掌。她闭上眼睛，听溪水的声音，感受着溪水的柔和。 　　孤独的她，只能把大自然当作朋友，难怪蝴蝶会停靠在她的肩膀上。 　　站在安静的吴可然旁边，我的心也慢慢平和下来，发现身边的鸟语花香如此亲近，简直有一种春天的错觉。 　　吴可然睁开眼睛，用手掬起一些水，打算就这样喝下去。 　　“这很不卫生。”一直沉默不语的董振文忽然拉开吴可然的手，让那些清澈而冰凉的溪水顺着吴可然的手指一滑而下。 　　吴可然呆呆地看着董振文，似乎有点生气。 　　“那边有个苹果园子，我去替你摘点苹果。”董振文指着几百米处的苹果园，望着吴可然。 　　我笑笑，轻拍董振文的后背，“小心别被抓住。” 　　“就拿几个而已。”董振文迈开大腿，飞速跑向园子。 　　看着他跑远，我扭头看着吴可然，“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就直接说吧。” 　　吴可然想了想，“你昨天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秦琴是我的女朋友。”我回答的很干脆。远处的董振文，灵活地翻过篱笆，又灵活地爬上苹果树。 　　“什么时候的事情？” 　　“认识你之前。” 　　吴可然沉默了。许久都没有说话。 　　园子里，董振文从苹果树上跳下，怀里揣着几个苹果。接着，他灵活地从里面一跃而出，跟着他出来的，还有一个守园子的人。 　　没想到守圆的不是想象中的老伯，而是一个身强力壮的年轻人，跑的也很快。 　　“快跑！快跑！”董振文一边跑过来，一边大声喊道。而怀里的苹果抱的紧紧的，似乎怎么都不愿意丢掉。 　　见到这个情况，吴可然的第一反应就是逃，我也跟着她跑起来，董振文抱着苹果，跑在我们后面。而那个年轻人跑在最后面，一边跑，还一边骂。 　　吴可然迅速回到树下，与我一起等着董振文跑过来。 　　董振文气喘吁吁地跑到树下，把苹果塞给吴可然，夺过自行车，利索地骑了上去，回头对我们喊道：“快上车！” 　　没时间犹豫，吴可然只能立刻坐到自行车的后座上，我也只能坐了上去，紧挨着吴可然。 　　董振文大喝一声，猛地蹬踩自行车踏板，车子以很快的速度启动起来。 　　那守园人追到马路上，在我们后面追了一阵，眼见无法追上，只能停下追赶，一边跺脚一边破口大骂。 　　吴可然抱着苹果坐在我前面，柔柔的身体贴着我的胸口，一阵阵宜人的香味直钻进我的鼻子，害的我动作僵硬，不敢随便乱动。 　　董振文又骑了一阵，确保安全之后，将车子停下，叫道：“给我一个苹果，累死我了！” 　　这么一辆小小的自行车，别说是骑车带两人董振文，就算是坐在后面的我和吴可然，都觉得很累。 　　我和吴可然都从座位上下来，同时松口气。吴可然把其中一个苹果递给满头大汗的董振文，忍不住莞尔一笑。 　　董振文用衣袖擦去脸上的汗水，拿起苹果啃起来。 　　见到董振文狼狈的模样，我也忍不住笑起来。 　　看到我们都笑，又想起刚才的惊险，董振文一边啃苹果，一边露出笑容。 　　我从吴可然手里拿过一个苹果，吃下一口。很香。 　　见到我们吃的那么高兴，吴可然也笑着吃起苹果。 　　在清脆的啃苹果的声音中，所有的郁闷，统统随着天上的流云，慢慢地飘远。 第58章 忽然而来的邀请 　　一边散步，一边送吴可然回家，她请我们去她家里坐坐，但经过上次的家访之后，我知道，到吴可然家里玩，并不是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董振文也觉得尴尬，婉言拒绝吴可然的邀请。 　　“我爸爸妈妈在美国，都还没回来，你们不用介意。”吴可然忽然又补充道。 　　董振文望着我，似乎有点心动。 　　我点点头，“那就进去坐一会儿吧。” 　　虽然吴可然的妈妈不在，但别墅里还是被打扫的窗明几净，花园里的植物长势很好，一点都没有秋天萧瑟的感觉。 　　“你们在这里坐着，我去给你们泡咖啡。”吴可然换上拖鞋，滴滴答答地跑进厨房。 　　董振文打量着宽阔的房子，轻声感叹道：“以前我爸的梦想，就是买一套这样的房子，所以一辈子都在攒钱。” 　　我微微一笑，没有发表评论。秦琴曾说过，董振文的父亲是个很出名的机械师，如果没有发生那次意外，买这样的一套昂贵的别墅，也并不是什么遥不可及的幻想。此时坐在这里，面对如此强烈的反差，董振文难免心生惆怅。 　　吴可然小心翼翼地端着三杯咖啡来到客厅，将冒着热气的咖啡分到我们面前。闻着咖啡的香气，我知道吴可然煮咖啡的手艺得自她母亲的真传。 　　“你们要不要看电影？反正也是无聊。”吴可然打开背投式屏幕，将一张DVD放到影碟机里。 　　这是美国的好莱坞大片，根本勾不起我的兴趣。我取过茶几上的杂志，一边喝咖啡，一边看杂志。 　　手机响起，应该是方永泰找我的电话。不如让他也来这里，起码能活跃气氛。 　　接起电话，却发现不是方永泰，而是秦琴。 　　“林天，你在哪儿？”秦琴的话语里有一种焦急的情绪。 　　“我在吴可然家里，怎么了？” 　　“吴可然家？”秦琴有点惊异，“你能不能出来，我哥哥说，他想见见你。” 　　“你哥哥？”我听着电话，注意到坐在我身旁的吴可然在关注我的举动。 　　“他怎么都不相信你是我的学生，认定你是我的男朋友，所以想单独见你。” 　　秦琴说的很含糊，我没听懂她的意思，“你要我怎么做？证明自己是你的学生？” 　　“不是啦！”秦琴更加焦急，“我是让你乘机试探我哥哥的态度，我觉得他对你的印象不错。你有没有空啊？我哥哥明天加班，错过今天就没有机会了。” 　　我叹口气，“你不要着急，慢慢说。首先，这是我和你之间的事情，和你哥哥有什么关系？” 　　秦琴没办法，只能耐心跟我解释，“在很多事情上，我爸妈都很尊重我哥哥的意见，我觉得，如果要我的爸妈接受你，你就必须先过我哥哥这一关。” 　　我从来没有想过那么远，融入秦琴的家庭，对我来说是一个遥远的问题。但是秦琴却看的这么重，把这个问题直接放到我的面前，让我第一次感受到某种压力，两种不同的理念所产生的压力。 　　“你哥哥好像很喜欢管你。”想了半天，我说出这样一句无意义的话。 　　“他一向都是这样。”秦琴放慢语速，“林天，你……是不是在犹豫？” 　　我对秦琴的感情是真实的，但这种理想化的感情，往往是脱离现实的，一旦与现实接轨，很有可能因为种种的细节而出现剧烈的摩擦，让我们放慢甚至停止前进的步伐。 　　我希望认真地向秦琴解释，但是吴可然望着我的目光，让我放弃了这个打算。 　　“林天，你没有真正考虑过我的感受。”没有得到我的答复，秦琴忽然在电话里说了一句。她的语气里，已渐渐有了一丝冰凉。 　　我长长的叹口气，“让你哥哥决定地点，我马上就出来。” 　　合上手机，我一口气喝干咖啡，仿佛那不是香醇的咖啡，而是一杯苦酒。我没料到这么快就要面对现实的考验——在我还没有适应普通人的身份之前。 　　吴可然始终望着我，眼神有些复杂。 　　“对不起，我有事要走了。”我站起身，露出遗憾的表情。 　　吴可然没有说话，仅是点点头。 　　“下次有机会，我还会过来玩的。”我挤出一丝苦笑，把手机放进口袋。 　　董振文见我要走，急忙跟着从沙发上站起，“那我也走了。” 　　“好吧，下次再来。”吴可然勉强笑笑，送我们到门口。 　　我们刚走几步，吴可然忽然在后面叫道：“林天，祝你好运。” 　　“什么好运？”董振文纳闷地问我。 　　“好运就是好运。”我拍拍董振文的肩膀，“回家之后，要注意休息，训练过度，对身体反而没有好处。” 　　董振文点点头，“我知道了，你明天还来吗？” 　　“看情况吧，如果有事就不来了。练拳的时候，要时刻注意姿势，刚才我看你打拳，肩膀的姿势不自然。” 　　董振文做出一个击拳的动作，想了想，忽然说，“我知道问题在哪里了。” 　　“知道就好。”我们已经走到路口，我鼓励地对董振文笑笑，“我还有事，先走了，你要注意休息。” 　　拦下一辆出租车，我和董振文分道扬镳。手机再次响起，是秦琴的声音。 　　“凤凰街的星巴克，你应该能认出我哥哥。他要找你单独谈，我就不过来了。” 　　看样子，秦琴很畏惧她那个哥哥的威严。 第59章 两个男人的谈话 　　很快就找到凤凰街的“星巴克”，刚走进去，就看到一个穿着干净的白衬衫的男子，静静地坐在窗口，眼睛望着窗下的街道，给人一种沉郁稳重的感觉。 　　他的头发并不短，细致的发丝遮住他英俊的脸庞。很好的气质，兄妹两个果然都不同凡响，我暗自想着。 　　也许是等的久了，他抬手看看手表，接着望向门口，忽然看到了我，微微一笑，向我招招手。 　　我微笑着点点头，走到他面前，坐在他对面。更仔细地观察他：五官端正，皮肤白皙，尤其是那双大眼睛，与秦琴的眼睛如出一辙。 　　“特地让你出来，实在是有点不好意思。”他露出笑容，“昨天在我的逼供之下，秦琴终于含含糊糊地承认自己有了男朋友。”他笑起来的模样都和秦琴很相似，那两个细小的酒窝，让这个男人有一种温柔的感觉。 　　他忽然意识到还未自我介绍，伸出手，“我叫秦海峰。” 　　我握住他宽大的手掌，“我叫林天。” 　　互相笑笑，我们放开手掌。只是几分钟而已，秦海峰已经留给我一个很好的印象。孙祧和秦海峰是同一届的校友，但比起冲动无礼的孙祧，秦海峰更显得成熟一些。 　　“关于我妹妹……”秦海峰刚要步入正题，忽然几个女生尖叫着跑过来，满脸的惊喜，“你是秦海峰？” 　　“嗯，我是。”秦海峰很稳重地回答，同时给她们一个简单的笑容。 　　“我们很喜欢你主持的节目！能不能给我们签个名？”几个女生唧唧喳喳，兴奋不已。看她们的样子，顶多只是高中生而已。 　　“可以啊。”秦海峰从衣服内侧取出签名笔，柔和地问她们，“签在哪里？” 　　这几个女生更是兴奋，纷纷拉起自己的T恤，“签在这里！签在这里！” 　　秦海峰笑笑，依次在她们的T恤上签下龙飞凤舞的大名。 　　“能不能合影？”其中一个女生还不知足，提出又一个要求。 　　“好吧。”秦海峰无奈地起身，站在她们一起。 　　那个女生把手机递给我，“能不能替我们拍一张，摁这个就可以。” 　　我微微叹气，替她们拍了一张照片。她们拿过手机，争着要看照片。 　　“我还有事要和我的朋友谈，你们，能不能……”秦海峰望着这几个女生，说到一半，不说下去。 　　“我们明白！”几个女生兴高采烈地离开我们座位，坐到旁边不远处的桌子旁，眼睛不停地往我们这里看。 　　秦海峰用手指抹去额头的一点汗水，面带歉意地笑笑，“真是不好意思。” 　　那几个女生兴奋地讨论着话题，我隐约听到“帅不帅”之类的字眼，并注意到其中一个女生在偷偷用手机拍我。大概她以为我也是名人…… 　　秦海峰也注意到这个状况，说道：“如果你觉得困扰，我们可以换一个地方。” 　　“算了，就这里吧。”我不愿意因为别人的介入而转移地方。 　　“那我们还是谈谈秦琴的事情，你们之间，有多久了？秦琴最近刚回国，我就发现她有男朋友，我觉得很吃惊。我的妹妹，应该不是一个喜欢‘快餐爱情’的女孩子。” 　　说实话，我不知道应该如实回答，还是编造谎言。但如果说我最近刚认识秦琴，他显然不会相信。 　　“认识已经四个多月。说句心里话，作为哥哥，你不该过多干涉妹妹的事情。” 　　秦海峰苦笑一声，“你以为我愿意费心费力地管秦琴的事情？只不过她这个女孩子太不让人放心，做任何事情都只凭感觉。” 　　这句话说的情真意切，对秦琴的形容，也很贴切，秦琴的确是一个做事只凭感觉的女孩。但唯有这样，她才显得可爱和勇敢。 　　我笑笑，“不过，她好像挺听你的话。” 　　秦海峰连连摇头，“听话？她从不知道听话是什么，眼里也从没有我这个哥哥。这几天忽然对我哥哥长，哥哥短，我以为她良心发现，现在终于明白，她是在讨好我，以期能获得我的支持。实际上，她总是不听我的劝告，宁愿自己一路上磕磕碰碰，也不要我的约束。” 　　“我觉得这样很好，说明她有自己向往的生活。” 　　秦海峰叹气道，“这不是个性，而是任性。”他停顿片刻，忽然醒悟过来，“拜托，你不要扯开话题。”他低头想了想，“认识四个月，那也就是说，是秦琴在德国留学的时候认识的？” 　　秦海峰这个人，反应也不算迟钝。没办法，我只能点点头。 　　他微微点头，忽然看着我，“冒昧地问一句，你的工作是什么，家在哪里？” 　　“这个，似乎……”其实，我不愿回答他如此直接的问题。 　　秦海峰无奈地笑笑，“我知道我妹妹的眼光不会差，但是，你要知道，她一旦投入感情，就很少考虑其他因素。” 　　他说的那么真挚，我能理解他做哥哥的心情。但事出无奈，我只能编造一个模糊的谎言，“我在老爸的公司里做事，家在旧金山。” 　　秦海峰展露出灿烂的笑容，“看你的气质，我也觉得不像是普通人。至少，你比那个孙祧强多了。”他停顿一下，“秦琴对你说过孙祧吧？这是她的第一段感情。该死，”他缓缓摇头，“今天我好像有点八婆。不过见到你，我真的很满意，希望我们能成为朋友。” 　　“我也很高兴认识你。”我友善地伸出手，再次和他握手。 第60章 拒之门外 　　因为秦海峰下午还有一个节目要录制，他很礼貌地感谢我能抽时间出来相聚，并承诺暂时替秦琴保密有男朋友的事情。 　　我们在“星巴克”各自吃了一份黑森林蛋糕，他就匆匆地赶去工作。 　　看来除了对秦琴的责任心，他还有一份挺强的工作热情，可算是一个典型的杰出青年。 　　一路闲逛，回到方永泰的公寓，他果然全身心地扑在网络游戏上，看到我回来，没好气地问我，“又和秦琴约会去了吧？” 　　我瞥他一眼，把装有意式奶酪蛋糕的盒子扔到他的床上。 　　见我给他买了东西，他立刻换上一副笑脸，“正好肚子有点饿，又懒得出去吃。”他一边坐到床上吃蛋糕，一边漫不经心地说，“刚才程心砚打电话找你。” 　　我浏览着世界新闻，问他：“她怎么会知道这里的电话？” 　　“我怎么知道。”方永泰狼吞虎咽地吃着蛋糕，碎屑纷纷落到地上，把地板弄的一塌糊涂，“她不是普通人，要查出电话号码之类信息，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网站上，纽约没有什么重大的新闻，旧金山也没有重大的事情发生，我关闭浏览器，起身走出方永泰的门口，“今天晚上我请你吃饭。”我瞥瞥地板，“把地板弄干净。” 　　“有什么关系，钟点工会打扫的。”方永泰嘟哝一句，把蛋糕盒子随手扔进垃圾桶里，跳上电脑椅继续玩游戏。 　　我摇摇头，回到自己房间看书。这家伙，胸无大志，终究不能成大器。不过奇怪的是，他大多数时间都在玩游戏和研究美女，从没见他认真读过书，但他对专业知识的掌握程度却也不弱，说明这家伙要不然就是知识渊博，要不然就是天资聪颖。 　　花一个下午的时间，把《麦田里的守望者》全部看完。书是崭新的，方永泰把它们买来，放在书房里，纯粹作为装饰。 　　但通过方永泰替我完成的作业，我知道他的文学修养也不差，这些书，很有可能他以前就已经读过。这家伙，并没有把自己的才华当一回事，他感兴趣的，只是漂亮的女孩而已。 　　晚上和方永泰一起去吃饭，因为是我请客，他毫不客气地选了附近最昂贵的一家法国高级餐馆。我也并不介意，和他一起进去吃饭。 　　看到我们准备走进去，门口的门童立刻拦住方永泰，“对不起，这位先生，我们这里有规定，没有穿正装的客人不得入内。” 　　我回头看看方永泰：他穿着夏威夷风格的花衬衫，衣襟敞开，腿上随便套着一条牛仔裤，脚上则穿着白色的篮球鞋。而我，除了上学和锻炼，一般都习惯穿西装，所以并没有什么问题。我无奈地耸耸肩，“换一家吧。” 　　想到自己竟然被一个小小的门童拦在外面，方永泰觉得很没面子，勃然大怒，拉起自己的衬衫的衣领，“怎么？怕我没钱付帐？看看这是什么牌子！比你身上那件破西装值钱多了！” 　　门童没想到方永泰会无理取闹，面对咄咄逼人的方永泰，他只能硬着头皮解释，“我没有看不起您的意思，但这是我们这里的规定……” 　　方永泰再次大吼起来，“什么破规定！”他从皮夹子里拿出一张金色的贵宾卡，“我在这里办了至尊会员卡，遭到的就是这种待遇吗？” 　　方永泰的气势让门童倍感压力，悻悻地说：“请等一下，我联系我们的大堂经理。” 　　我沉默不语，站在一旁看方永泰发飙。这家伙，最近这几天受了许多闷气，他不敢和我吵架，只能拿不认识的人开涮。 　　“怎么回事？”一个浑厚的声音从电梯那里传来，我回头一看，微微吃惊。竟然是吴可然和他的父母。看样子，吴可然的父母刚从美国回来。 　　吴可然的父亲也认出了我，他扫一眼方永泰，望着门童。 　　方永泰看到吴可然，愣了愣，木讷地说：“吴可然……” 　　此时，大堂经理也匆匆从里面赶了出来，看到吴可然的父亲之后，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吴董”。 　　门童指着方永泰，嚅嚅地说道：“他没有穿正装，却硬要进去……” 　　吴可然的父亲挥挥手，“算了，让他进去。” 　　门童再无胆量拒绝方永泰，退到一旁。 　　吴可然的父亲扭过头，轻声问吴可然，“那个没穿西服的，也是你的同学？” 　　他虽然说的轻，但还是被方永泰听到，方永泰脸上一红，转身面向电梯，“林天，我们还是换一家吧。” 　　吴可然的父亲哈哈大笑，“人总有疏忽的时候，以后记得穿西服就好。”接着他对大堂经理说，“他们今天这一顿，不要收钱，算我请客。” 　　大堂经理点点头，向我们招招手，“请跟我来。” 　　既然吴可然的父亲这么说，方永泰也不好意思离开，只能跟着大堂经理走进餐厅。 　　我对吴可然的父亲歉意地笑笑，一起和方永泰走进去。 　　大堂经理忙着去替我们准备菜单，方永泰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满脸的沮丧，“完了完了，给吴可然的爸爸留下了一个坏印象，我还想让他当我的岳父呢。” 　　“白痴。”我忍不住骂他一句，接着说，“既然今天没花钱，明天晚上那顿，我来请。” 　　“为什么一定要请我吃饭？”方永泰诧异地问我。 　　我反问他：“请人吃饭还需要理由？” 　　方永泰想了想，自作聪明地说，“一定是因为我替你摆平了吴可然的事情，所以你感激我。” 　　“随便你怎么想。”我甩他一眼，从走过来的大堂经理手里拿过菜谱，扔到方永泰身上，“点菜。” 第61章 乱七八糟的事情 　　在大堂经理的推荐下，方永泰点了几个特色菜和招牌菜，仅仅是这几个菜，就已经是价格不菲。接着又点了一些酒和副菜，大堂经理就忙着张罗去了。 　　因为“吴董”认识我们，所以大堂经理把我们当成贵客对待，丝毫不敢马虎。 　　菜陆陆续续地端了上来，很正宗的法国大餐，所以价格贵一点也无可厚非。酒是85年的上好葡萄酒，方永泰一边喝，一边啧啧称赞。 　　“吴可然的爸爸好像认识你，刚才对你点头。”方永泰毕竟是方永泰，很快就忘了刚才的羞愧，毫不介意地回忆着刚才的事情。 　　我拿起刀叉，喝一口开胃酒，“上次去吴可然家的时候，见过一面。” 　　方永泰微微仰起脖子，“吴可然的爸爸挺有气度的，她的妈妈蛮漂亮的，难怪吴可然看上去那么好……” 　　这家伙，八成又在想象自己和吴可然之间的幸福生活……我无奈地摇摇头，自顾自掰开面包，蘸上黄油吃起来。 　　方永泰越想越开心，竟然乐不可支地笑起来，百分百的花痴一个。如果他再正常一点，或许吴可然会喜欢他。 　　我刚要低头喝汤，刚才那个大堂经理忽然走了过来，对我说：“吴董希望你能过去一下。” 　　我放下汤匙，站起身。方永泰也要跟着过去，大堂经理急忙制止，“对不起，吴董的意思是只让这位先生过去。” 　　方永泰无奈，只能坐下，眼巴巴看着我走进左边的小包房。 　　我刚走进包房，吴可然的父亲就拿出和蔼的笑容，“来来来，过来坐。” 　　我心里有点纳闷，但还是坐到他旁边。吴可然坐在她母亲旁边，紧咬着嘴唇望着我。 　　“这里的饭菜怎么样啊？”吴可然的父亲轻轻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笑着问我。 　　“餐具精美，环境典雅，食物也不错。”我停顿片刻，“不过我有一个小建议，为了保证味道的纯正，涂面包的黄油最好不要使用人造黄油，即便使用人造黄油，也不要使用美国以棉籽油为原料的人造黄油，那种黄油用来吃法餐，不太合适。” 　　吴可然爸爸高兴地大笑，爽朗的性格让人觉得很容易亲近，“没想到你对饮食这么有研究。好！这个意见，我会告诉他们。” 　　“你让我过来，不会只是问我这个问题吧？” 　　吴可然的爸爸再次爽朗地笑笑，“上次只和你聊了几句，你就和可然出去了。而且当时，我也没有考虑到那个问题。” 　　他说的不清不楚，我就直接问他，“什么问题？” 　　吴可然的爸爸嘿嘿地笑几声，“你们这些年轻人，不要以为我什么都不懂。我们家可然也已经长大了，有些事情，我不会反对，你们也不用遮遮掩掩。” 　　吴可然再也忍不住，“爸爸！根本没有你说的那回事情！” 　　吴可然的爸爸呵呵一笑，“我和你妈妈都是过来人，怎么可能不知道你在想什么。爸爸经历过许多事情，在婚姻上，爸爸不是成功者。所以，我不会反对你自由恋爱。” 　　“爸！”吴可然生气地制止自己父亲的说教，她用力扔下刀叉，“你再说，我就走了！” 　　“好吧，好吧。”见到亲爱的女儿生气，吴可然爸爸只能表示投降，“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好好处理。爸爸不过是在这里表个态而已。” 　　“不许说了！”吴可然紧紧蛾眉蹙起，几乎快要哭出来。 　　她的样子把她父亲吓坏了，他急忙挥手，“不说了，不说了。” 　　吴可然的母亲轻轻抚着吴可然的背部，“爸爸只是给你开个玩笑而已，我们才不会干涉你的事情。”她一边说，一边用责备的眼神甩吴可然的父亲一眼。 　　吴可然的父亲知道自己好心办了坏事，满脸的尴尬。他根本就不知道，如今的情况，和一个星期前有很大的不同。他越是赞成吴可然自由恋爱，越是让她伤心。 　　“伯父，伯母，虽然事情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不过吴可然始终是我的好朋友，她有什么困难，尽管可以找我。”我不愿卷入别人的家庭事件，起身走向门口。 　　“站住！”吴可然的父亲忽然有点醒悟，“你和吴可然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任何人要是敢玩弄可然的感情，我都不会轻易放过他！” 　　他的语气和脸色，与刚才大不相同，和颜悦色的模样一扫而空。 　　“爸！他没有欺负我！你们就不要胡思乱想了！我们根本就不是男女朋友关系！”吴可然又着急又生气，对着父亲大叫。 　　吴可然的爸爸显然被目前的状况搞的头昏脑涨，“都怪爸爸太热心了。”他望着我，“不好意思，误会了。女儿的事情，让我有点不够冷静。” 　　“没关系。”我转过身，微微叹气，走向大厅里方永泰的桌子。 　　什么跟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一股脑撞向我……从小到大，向来与女孩泾渭分明，从没有什么感情纠葛，但自从“爱情”的那根经脉被秦琴挑动之后，陌生而难以处理的感情问题就蜂拥而至。 　　见我回到座位，方永泰好奇地问我，“吴可然的爸爸找你过去，到底什么事情？你老实交代，是不是对吴可然做过什么？否则她上次怎么会哭的那么伤心？” 　　“回家。”我拿起椅子上西装外套，转身走向餐厅的门口。 　　方永泰急忙放下手里的餐具，吞下嘴里的东西，追了上来，依然烦人地问个不停。 　　唉，看来要好好调整自己的心态，就算这里不是旧金山，形势也异常复杂，让我丝毫马虎不得。 第62章 程心砚的来访 　　秦琴……吴可然……程心砚……最后是馨雨和莉莎，她们依次出现在我面前，不停走动，让我觉得头晕目眩。想要抓住秦琴，却抓住了馨雨的手臂，馨雨用她一贯冰冷的眼神望着我，我只能放开她…… 　　莉莎一个劲地叫着“爸爸”，却越跑越远…… 　　仿佛坠入万丈深渊，速度越来越快……她们的形象，越来越模糊…… 　　忽然间，身子一颤，从梦境中醒了过来。长长地吐一口气，拿起旁边的闹钟：已经十点了。 　　起床去方永泰的房间看看，他也刚起床，十分“敬业”坐在电脑前，操纵着鼠标和键盘。 　　洗脸刷牙，人变得清醒很多，但刚才的那种惊怵，依然让自己的心脏跳动得很快。 　　我打开电视，里面在重播昨晚的连续剧，打个哈欠，连续换几个频道，倦倦睡意又不知不觉地袭来。 　　门铃的音乐响起，我起身去开门：是必胜客的外卖。方永泰从自己房间里跑出来，付钱之后，端着自己的那份回到自己房间继续玩游戏。 　　我拿着剩下的那份，回到沙发上电视。 　　又打一个哈欠。 　　真是一个无聊的早晨。 　　当我把批萨吃完，我喜爱的体育节目也刚好开始。十一点。吃着批萨，不知不觉中，原来已经在电视前消磨了一个小时。闲来无事的感觉让我倍感疲惫。 　　回头看看，方永泰的房间的门打开着，他在里面聚精会神地操作屏幕里的人物。 　　仿佛所有的麻烦事都逐渐离我而去，忽然觉得方永泰的公寓有一种世外桃源的感觉。而分明，我几乎快被各种烦心的事情弄疯了。 　　这里和旧金山完全不同，围绕南城美院展开的，是一个奇怪的世界。我喝一口必胜客附带的可乐，缓缓闭上眼睛。 　　门铃的音乐再次响起，把慢慢就要睡着的我吵醒。方永泰这馋嘴的家伙，到底叫了几份外卖！我心里有一丝不满，起身去开门。 　　嗯？程心砚？ 　　她的出现，无论无何我都没有想到。 　　程心砚穿着白色的兔毛服，对我甜甜一笑，“我能进来吗？” 　　“是谁？”方永泰又从自己的房间跑出来，看到程心砚之后，也立刻十分吃惊，“怎么……怎么是你？” 　　见我站在门口挡住她的路，程心砚掂起脚尖用手指着后面的方永泰，“我是来找方永泰的。方永泰，我能进来吗？” 　　虽然知道程心砚说的不是真心话，但方永泰还是异常高兴，“当然当然！林天，你不要堵在门口，让她进来。” 　　我侧身让出一步，程心砚侧过身子，挤进房间。经过我的时候，她不满地瞪我一眼。 　　“你们家还蛮大的！”程心砚毫不客气地坐到沙发上，占据了我看电视的座位。 　　方永泰忽然意识到自己穿着平角裤以及赤膊着上身，急忙说道：“你等一下，我去穿点衣服。” 　　程心砚噗哧一笑，对他挥挥手，“去吧。” 　　方永泰跑喜滋滋地回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 　　程心砚看着站在门边的我，“为什么不过来坐？怕我吃了你？” 　　“的确是有这么一种担心。”我关上公寓的门，留她一个人在客厅，走进自己的房间。 　　程心砚这家伙果然够粘人，打电话还不算，竟然跑到家里来。反正她说自己是来找方永泰的，就让方永泰去接待她。刚好方永泰也挺喜欢粘人，他们两个正好配成一对。 　　我躺在床上，将双手放到脑后，看着天花板想心事。 　　门咯噔一下被打开，程心砚款款地走进来，“为什么故意避开我？” 　　我起身坐起，皱着眉头问她，“谁让你随便进来的！” 　　程心砚很不服气，撅起嘴巴反问，“你门口有没有挂牌子：请勿打扰？” 　　我瞥她一眼，“出去，我要睡觉。” 　　她没有出去，反而关上门，坐到床沿。我知道她不会听我的指挥，懒得搭理她，依然看着天花板。谁知道她忽然说，“林天，我忽然想吻你。” 　　我斜着眼睛瞄着她，“你要是那么做，会很惨的。” 　　她哼哼一笑，竟然真的低头来吻我！ 　　我立刻用力把她推开，“做什么傻事！” 　　“哼！”她转过身，不服气地问我，“我什么地方惹你讨厌了！” 　　“很多地方，尤其是你自作多情的博客。” 　　程心砚愣了愣，忽然露出狡诈的笑容，“原来你也在看我的博客？” 　　虽然事实并非这样，但我无处反驳，只能狠狠地瞪她一眼。 　　程心砚笑得更加灿烂，她拿起床头的相框，指着里面的莉莎问我，“这是谁？” 　　“你真的很烦。”我从她手里夺过相框，放回床头。 　　相片里，我抱着莉莎，站在馨雨那幢德国公寓的花园的前面。莉莎笑的很天真，紧紧地搂住我的脖子。照片是秦琴替我们拍的，馨雨不喜欢合影，所以没有出现在照片里。 　　程心砚望着相片，徐徐叹口气，“我还不怎么了解你，但你的许多事情，在我看来都很神秘。”她缓缓将目光移向我，“林天，整个南城美院里，我只对你感兴趣。” 　　“你很无聊。”我避开她的目光，走下地板，拉开窗帘，将房间里朦胧的暧昧气氛一扫而光。 　　“林天！林天！人呢？”方永泰在客厅里叫了几声，接着小心翼翼地打开我房间的门，贼头贼脑地把脑袋探了进来。因为我不允许方永泰随便进我的房间，所以他不敢踏进半步。 　　看到我和程心砚都在，方永泰的眼神里再次出现各种联想，脸上坏坏地笑起来，“原来在房间里啊。” 　　我走到门口，冷冷地望着他，“不然你又以为怎样？” 　　方永泰尴尬地笑笑，反应倒是很快，“我的意思是，我以为你们两个乘我换衣服，一起出去了。” 　　“林天不是那种人，依我看，方永泰才是那种‘有异性，没人性’的人。”程心砚慢慢走出房间，笑着讽刺方永泰一句。 　　方永泰嘿嘿地傻笑着，不良的猜想烟消云散，气氛也有所缓解。 第63章 麻烦的谎言 　　回到客厅，方永泰问程心砚，你午饭吃过了没有？ 　　程心砚点点头，吃过了。 　　于是，再没有什么话题。平时罗嗦的方永泰，也想不出什么话题。 　　算起来，程心砚和我们并不熟，仅仅是一起吃过一次饭而已。她的突然到访，对于没有任何准备的方永泰来说，简直是一场考验。 　　沉默一阵，方永泰又问：“你今天来找我们，有什么打算？” 　　“没什么打算，就是来看看你们，反正在家也是无聊。”她的回答倒是简单。 　　方永泰想了想，拿起电视报，“今天在博物馆有个动漫展，你有没有兴趣？” 　　程心砚没有立刻回答，转头问我，“你有没有兴趣？” 　　我摇摇头，继续看电视。 　　程心砚想了想，“算了，我们两个去。”对于我的一再冷落和拒绝，她的自尊心有些受不了。 　　方永泰明白一个道理，如果我不去，程心砚也不会有多少兴致，那么他这个陪衬也就当的没有意思，于是拿出他的看家本领——纠缠，死命地拉我的手臂，“一起去，就当是陪我。” 　　“不去！”我的立场依然很坚定。 　　方永泰拉下脸，“喂，你说好今天晚上请我吃饭的，你想甩赖，是不是？”为了让我去，他软硬兼施，“你今天陪我去，谢老头布置的素描我也替你画，怎么样？” 　　画素描虽然不能，却是很费时间，他提出这个条件，不由让我心动，“我可以去，但是你一路上不能太罗嗦。” 　　“没问题，没问题！”方永泰使劲把我从沙发上拖起来，拍着胸脯向我保证。程心砚见到我同意去，露出高兴的笑容。 　　下楼的时候，方永泰悄悄问我，“把吴可然也叫来，怎么样？” 　　我瞪着他，“你还嫌我的麻烦不够多，是不是？” 　　方永泰赶紧拿出赔罪的笑脸，“开个玩笑。” 　　博物馆里人头攒动，一番热闹的景象。我对动漫没有任何的兴趣，但若是莉莎来这里，想必会十分兴奋。 　　在这里，有不少南城美院的学生，因为学习的是美术，所以对动漫之类的东西比较关心。这些学生里，有些是参与活动的，有些是纯粹参观的。 　　经过南城美院的高校作品展台的时候，我们很快被南城美院的学生们认了出来。 　　“旁边那个是林天，他们不会真的谈恋爱了吧？”“估计刚开始，你看，旁边还有一个电灯泡。”…… 　　程心砚穿着可爱的兔毛装，加上漂亮的脸蛋，使得她的回头率很高。而围绕在我们身边的议论很多，方永泰再也忍不住，龇牙咧嘴地朝那里喊道，“喂！你说谁是电灯泡！”那几个女生吓一跳，赶紧走远。 　　程心砚笑笑，并不介意别人这么说。能够制造出这种谣言，正中她的下怀。 　　看来方永泰对动漫也不是很感兴趣，他的眼睛不断流转，四处搜寻美女。舞台上那几个表演cosplay的女孩，都穿的比较性感暴露，方永泰呆呆地看着那里，一脸的馋相。 　　“有点热。”程心砚脱下兔毛外套，交到我手里，然后对我露出甜美的笑容，“这点绅士风度，不至于没有吧？” 　　我瞥她一眼，将她的外套放在臂弯里。 　　“呀，这个好可爱！”程心砚拿起一个“火影忍者”的装饰品，爱不释手。 　　简简单单的一个东西，价钱却不便宜。不过没关系，付钱的是方永泰。程心砚甜甜地对方永泰说一声“谢谢”，就让他心满意足。 　　程心砚在“周边产品区”流连忘返，转眼之间，方永泰已经替她买下许多东西，全部沉甸甸地拿在自己手里。 　　我百无聊赖地看着四周，忽然发现秦琴从不远处的一个转角走过来。走在她旁边的，是她的哥哥以及他的女朋友。 　　糟糕……被秦琴看见还没有什么大问题，但要是被秦琴的哥哥看见，那么先前的那些谎言就都要被揭穿了。 　　我急忙拉住程心砚的手臂，“跟我走。” 　　程心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刚想问，但见到我抓住她的手，就忽然变得很高兴，毫无意见地跟着我走。 　　方永泰下意识地环顾四周，也立刻发现了斜对面的秦琴，终于明白我离开的原因，一边快步走在我旁边，一边幸灾乐祸地说，“嘿嘿，撞车了吧。” 　　“你要是敢捣乱，看我怎么收拾你。”我狠狠瞪他一眼，警告他。 　　到达cosplay的舞台，再回头看，秦琴已经不在视线之中了。忍不住松一口气，放开程心砚的手臂。 　　由于走的太快，程心砚的脸上红噗噗的，显得更加动人，她小心地问我，“刚才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你就不要问了。”我才懒得向程心砚解释。 　　“哟，真巧啊，你们也在啊。”高大而帅气的秦海峰忽然从舞台的另一个方向出现，看到了我，并友善地向我打招呼。 　　会场里布置了许多店铺和展台，形成了一个大迷宫，我们以为摆脱了秦琴他们，却没想到他们从那个方向绕了过来。 　　秦琴当然也看到了我，同时也看到了站在我旁边的程心砚，更不巧的是，她看到我手里拿着程心砚的外套。她的脸色，一下子就有些变化。 　　秦海峰也注意到我和程心砚看似亲密的模样，有些疑惑，“她是你的……” 　　“我妹妹。”仓促之中，我只能如此回答。 　　程心砚立刻抬头望着我，眼神里有一丝惊讶。我把手放到后面，偷偷捏她的手臂，让她不要作声。 　　“程心砚是你妹妹？”秦海峰的语气里充满惊讶，比程心砚眼睛里的惊讶还要多出数倍。 　　该死！我忘了秦琴的爸爸和程心砚的爸爸是好朋友，既然秦琴认识程心砚，秦海峰也应该认识程心砚。 　　眼看谎言就要被揭穿，秦琴赶紧插话，“程心砚和我说过，她有一个关系很好的哥哥，以前在美国，最近刚回来。”她紧接着拿出满脸的笑容，对我说，“真没想到，程心砚是你妹妹。” 　　她既然敢如此替我圆慌，想必秦海峰和程心砚的父亲不是很熟，不会去向他询问这件事情。 　　程心砚的眼睛里的惊讶变成迷茫，她不明白秦琴为什么要说谎话。我又暗地用力捏程心砚一把，警告她不要随便说话。 　　谁知程心砚并不听我的话，对我露出狡猾的笑容，忽然开口说话，“海峰哥哥，其实是这样的，林天不是我的哥哥。” 　　程心砚故意和我们唱反调，我和秦琴的表情都一阵紧张，幸亏秦海峰看着程心砚，没有注意到我们表情的变化。 　　程心砚笑笑，继续说道：“林天只是我干哥哥，这次他难得来中国，我就抽时间陪他出来玩玩。” 　　听她这么说，我和秦琴都暗自松口气。如此一来，就再没有什么破绽，既然是程心砚的干哥哥，那么就算程心砚的爸爸不知道，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秦海峰的疑惑终于消除，露出明朗的笑容，看着方永泰，“那么这一位呢？” 　　“这一位……”程心砚不知道我的真实意图，不敢随便乱说。 　　我哈哈一笑，“这个是程心砚的男朋友。”我一边说，一边把程心砚推到方永泰身旁，“因为我在场，所以他们都有点不好意思。” 　　程心砚点点头，勾住方永泰的手臂，勉强做出亲密的姿势。 　　方永泰则什么都不用说，只要伪装出他平日的那种腼腆表情就可以。 　　秦海峰笑的很高兴，“原来是这样。程心砚，下次有机会，来我家喝茶。” 　　“好啊。”程心砚抛出一个甜蜜的笑容，送走秦海峰他们三人。 第64章 无药可救的女人 　　秦海峰刚走，程心砚就立刻放开方永泰的手臂，并与他保持距离。方永泰无奈，只能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程心砚。 　　“走吧。”我带着程心砚走出动漫展的会场，我既不想再遇到秦海峰，也不想遇到其他的熟人。 　　程心砚亦步亦趋地走在旁边，走路的姿势很端正，有着良好的气质。走到门口，我把她的外套放到她手上，“外面冷。” 　　程心砚看我一眼，点点头，把外套穿上。如果她不是刻意追求特立独行，还能算是一个挺可爱的女人。并非所有的女人都适合有一个强烈的个性。 　　“啊～”方永泰对着外面的天空长叹一声，“现在去哪儿？” 　　我低头看看手表，才三点。我立刻做出决定，“去星巴克，反正离这里也不远。” 　　程心砚自然没有什么意见，方永泰没有其他的提议，一切都听从我的安排。凤凰街离这里不远，自从昨天和秦海峰在那里的星巴克聊过一阵之后，我对那里的环境和氛围很是满意。 　　我们分别叫了“拿铁咖啡”、“卡布奇诺”和“摩卡咖啡”，挑一个靠窗的座位坐下，程心砚抢先坐到我旁边，方永泰摇摇头，只能坐到我们对面。 　　方永泰捂着咖啡杯，侧着脑袋欣赏着程心砚。程心砚被他看的浑身不舒服，问他，“有什么好看的？” 　　“全身上下都好看。”方永泰无赖地回应一句。 　　程心砚瞪他一眼，将视线望向窗外，顺便观察我的侧脸。 　　方永泰似乎还不肯放弃，忽然又说道：“还记得上次在书城那里吗？你把咖啡泼在我脸上，那时候的你，好泼辣呀。” 　　程心砚拿起咖啡杯，“怎么，还想试试？” 　　方永泰连连摆手，“不敢，不敢。”程心砚哼了一声，把杯子放下。 　　虽然只是一个星期前的事情，但忽然觉得就那么遥远。外面的天色慢慢暗了下来，心里涌起一种感伤的情绪。 　　到这里已经好几天，虽然能够见到秦琴，但她要忙她自己的事情，而我被方永泰硬是拉入他的圈子……我和秦琴，没有太多共同相处的时间……我来这里找秦琴，却很被动地掉入一个关系复杂的陷阱里…… 　　程心砚喝着咖啡，轻声问我，“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我依然望着窗外，看街道上形形色色的人群。 　　“你总是这样。”程心砚语气里有些不满，“任何事情都不愿和别人说。” 　　我转头看着她那张轮廓清晰的脸庞，“我们很熟吗？” 　　“我们会很熟的！”程心砚撅起嘴巴，“气势汹汹”地说。 　　我摇摇头，低头喝一口咖啡。方永泰一边喝咖啡，一边微笑着看我们，似乎在看一场幽默的表演。 　　我从旁边的报纸架上随手抽出一份报纸，不打算和程心砚赌气。 　　程心砚似乎还不想罢休，用手压住报纸，“林天，我要问你一个问题。” 　　我简直对她毫无办法，叹口气，“说。” 　　程心砚看看方永泰，又看看我，终于下决心开口说：“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秦琴为什么要说谎？” 　　“我不想解释。”我挪开她的手，拿起报纸查找我感兴趣的新闻。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程心砚忽然变得很生气，“我配合你说了谎话，你就不想对我透露一点点的实情？你的做法很不够意思！” 　　我猛地放下报纸，不满地望着她，冷冷地问她，“你到底想要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全部！我不想喜欢一个莫名其妙的人！”程心砚着急地喊起来。 　　方永泰对程心砚的大胆表白颇为惊讶，扬起眉毛，嘴巴微微张开。 　　“我没有强迫你喜欢我。”我低头看向报纸，想了想，又转头看着程心砚，“你想知道的事情，方永泰都能告诉你。” 　　一直在旁边看好戏的方永泰没料到，我会忽然把他扯进去，他用手指着自己，“我？” 　　“你去问他，不要烦我。”我拿起报纸，做出不打算理睬程心砚的态度。 　　程心砚犹豫片刻，起身换一个座位，坐到方永泰身旁。 　　我只管看自己的报纸，任凭方永泰眉飞色舞、添油加醋地述说我的事情。 　　当我把厚厚的报纸看完，面前的咖啡已经冷却，而外面的天色已经变得昏暗。 　　对面的方永泰，依然在天花乱坠地说话，“你别看林天斯斯文文的，饭量可厉害了，上次我买回来的包子，他一口气吃了八个。八个！你知道每个包子有多大吗？” 　　我卷起报纸，狠狠地拍在他的头顶上，“臭小子，胡说什么呀！” 　　方永泰揉揉头顶，一个劲地做出委屈的模样，“你不是让她问我关于你的事情吗？” 　　“你什么时候买过包子？我什么时候吃过八个？连吹牛也那么差劲。”我看一眼程心砚，“时间差不多了，吃饭去。” 　　程心砚见状笑笑，“我觉得方永泰这个人挺幽默的。”方永泰听到程心砚称赞自己，忍不住得意起来，谁知程心砚话锋一转，“可惜没大脑，单细胞动物。”这句话，顿时又让他沮丧不已。 　　我们三人走出星巴克，程心砚凑到我旁边，“秦琴真的是你女朋友？” 　　“嗯。”我用沉稳的点头来让她得到确认。 　　“我不相信。”程心砚眼神里透出坚定的目光，“就算是真的，我也不怕她。” 　　无药可救。程心砚过度自信，而且，把任何事情都想得太天真。 第65章 没有退路 　　星期一到校，才知道学校里已经盛传着我和程心砚的各种风言风语。所有人都认准我是程心砚的男友，这无疑是南城美院里最具爆炸性的新闻。 　　吴可然故意不和我说话，犹如心存不满的小孩子，用“沉默政策”来消极抵抗。我也不愿解释，这种情况下，越解释越糟糕。程心砚有能力制造出这种舆论氛围，自然有能力进一步扩大这个话题的影响力。 　　我是程心砚的男朋友，这种说法，当然也传到秦琴的耳朵里。她的心里想必也不会平静，就算没有生气，也多少会有一些不满。 　　果然，上课的时候，秦琴不像往日那般带着笑容，而是有点气鼓鼓地走上讲台，直接喊道：“上课！” 　　同学里面，只有方永泰和吴可然知道我和秦琴的关系，他们同时看向我，似乎是说，看你现在怎么解决。 　　“林天，请你回答这个问题！”上课没多久，秦琴就抽我起来回答问题。 　　方永泰知道秦琴是“公报私仇”，咧开大嘴做出大笑的动作，兴奋得趴在桌子上，用拳头轻轻锤打桌子。 　　“方永泰，请你来回答这个问题！”秦琴看到方永泰做出怪动作，更是生气。 　　方永泰站起身，还是忍不住要笑，憋得满脸通红。 　　“不许笑！”秦琴拿方永泰没办法，连连跺脚。她生气的样子也是那么可爱，连我都忍不住要笑出来。 　　秦琴蛾眉蹙起，露出忧虑之色，“你们啊，都不用心读书。”她放下讲义，深深叹气，“算了，我把消息提前告诉你们吧！” 　　什么消息……全班都紧张起来，看着秦琴。 　　“学校最近出台一个新的政策，专门用于整顿学风。凡是一学年之中，有六门课程不及格的学生，将会被退学处理。这是一个硬性政策，任何人都不要存有侥幸心理。” 　　所有学生都觉得很纳闷，觉得这个政策的出现，实在是太突然了。 　　秦琴摇摇头，继续说道：“今天上午，我查看了我们班级学生的成绩，发现我们班级是整个学校里问题最大的。” 　　“这不公平！”一个男生忽然叫起来，“这分明是针对我们班级！” 　　秦琴敲了敲讲台，“不要吵！成功的人找方法，失败的人找理由。如果我们班级的同学，在学习方面都用功一点，现在就不会这么被动了。幸好这个学期考试的科目不多，如果你们加紧复习，不至于会太危险。” 　　原来今天秦琴心情不好，还有这方面的原因。 　　学生们议论纷纷，互相询问各自的情况。从他们的谈话里我得知，学生们大都有“前科”，少数几个男生更是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 　　我和方永泰刚刚转学过来，这个新政策对我们没有任何影响。而吴可然上课那么认真，估计考试绝对没有问题。 　　秦琴等学生们安静下来，继续上课。她带来的消息果然有效，接下来的半节课，学生们认真多了。 　　下课临走时，秦琴忽然说：“林天，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方永泰轻声吹一声口哨，对我做出一个鬼脸。 　　我瞥他一眼，跟着秦琴去她的办公室。 　　秦琴桌子的对面是古萌，倒是让我始料未及。古萌抬头看看我，继续忙他自己的事情。 　　这次的新政策，八成是古萌搞出来的。曾经从吴可然那里听说，刘宇对于“一年3班”的“怨念”，继承自古萌。对于这个即团结又混乱的“一年3班”，古萌早就颇感头疼，只是因为班级里的学生大多来历不凡，古萌只能放任自流。 　　可能是由于近期我的出现，一下子闹出许多事情，“一年3班”的影响力迅速蔓延，让古萌感到一种威胁感，害怕“一年3班”这个毒瘤越长越大，终于下决心，想要狠狠地打击一下。 　　秦琴坐到座位上，示意我坐到旁边的椅子上。她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成绩表，递给我。 　　有一些学生的名字前面，画着一个红色的标记，最独特的是董振文的名字，前面画着两个红色标记。 　　我仔细看了看董振文的成绩，上个学期竟然有六门课不及格！唯独只有体育一门是及格的，而且是满分。 　　我乘机又看了看吴可然的成绩，全部在90分以上，果然厉害…… 　　我把成绩表还给秦琴，“你要我怎么做？” 　　秦琴一边叹气，一边把成绩表放回抽屉，“原本定下的政策是一年5门不及格，就要退学。考虑到董振文的情况，我向校长提出一些意见，所以最终的政策进行了适度的放宽。我不想放弃任何一个学生，”秦琴望着我，“林天，帮帮我。” 　　秦琴说的很诚恳，我知道，她是真的想当一个好老师。 　　“我尽力。”我从椅子上站起来。同时，对面的古萌也抬起头，再次看我一眼。 　　“谢谢你，林天。”虽然是我的女朋友，但秦琴的道谢，依然是那么真挚。 　　我笑笑，走出办公室。 宝 书 网 ＷＷw.b a o s h u 2 。ＣＯm 　　回到教室，方永泰纠缠上来，追问我秦琴找我是什么事情，我把他赶走，偏不告诉他。回头看董振文，他独自坐在最后一排，眉头紧锁，默默地看着窗外。 　　终于捱到放学，吴可然还是一言不发，连告别都没有说，匆匆离开教室。 　　董振文背起书包，也准备回家。他不住在学校，一方面是节省住宿费，一方面是想照顾自己的母亲。 　　我伸手拦住董振文，“我有话对你说。” 　　董振文猛地停下脚步，呆呆地看着我。 　　我叹口气，“上学期，你已经有六门课程不及格。” 　　听到我说出这个事实，方永泰大为吃惊。 　　但董振文却是异常的平静，“我知道。如果这次再有不及格，我就要退学。”他耸耸肩，“无所谓，在老师眼里，我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小混混。缺我一个，南城美院不会有什么损失。” 　　我冷冷地看着他，“你只要告诉我，你想不想继续读书。” 　　董振文沉默许久，忽然扭过头，“不想！” 　　“何必撒谎。”我紧紧盯着董振文的眼睛，“你曾经答应我要在学校继续读书，我也答应教你打拳击。”我拿起自己的书包，拍拍董振文的肩膀，“再过一个星期就要考试，从今天开始，你住在方永泰家，由他来指导你的功课。” 　　“我？”方永泰指着自己，眨巴着眼睛望着我。 　　我很坚定地答复他：“对，不许推辞。” 第66章 奋战 　　虽然我这么说，但董振文还是犹豫不定，“不行，我要照顾我妈。” 　　“方永泰，你来解决。”我回头看着方永泰，“如果董振文不愿到你家复习，那我明天就搬出去。” 　　方永泰着急起来，“你走了，我该多无聊啊。”他想了想，使出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拼命劝董振文，“董振文，虽然你已经有六门不及格，但不代表你一点机会都没有。这次只有三门课程要考试，只要努力复习，绝对没有问题。还有，你妈妈也不想你退学吧？你要是这么不争气地就离开学校，你妈妈一定会失望的。这样吧，我出钱替你请人，让别人照顾你妈妈。再说，我家也不是监狱，只是让你住过来复习而已，你随时可以回家看你妈妈……” 　　也许是被方永泰说动，也许是被方永泰说得心烦，董振文点点头，“好吧，考试前这段时间就住你家。但我对自己的成绩一点信心都没有。” 　　“没问题，有我呢！”方永泰热情洋溢地拍打董振文的肩膀，同时用得意的眼神甩甩我，他拿出手机给董振文，“时间紧急，今天就要开始复习，打个电话到家里，和你妈妈说一声吧。” 　　董振文接过手机，向家里打了一个电话，说明了原委。方永泰这家伙，巧舌如簧，上辈子一定是个江湖骗子。 　　董振文把手机还给方永泰，“我去家里拿点衣服，再过来你们家。” 　　“拿什么衣服！穿我的就可以，我有很多衣服。”方永泰生怕董振文反悔，怎么也不想让董振文回家。 　　我对董振文点点头，董振文终于下定决心，“好吧。” 　　回到公寓，方永泰一阵忙碌，把剩余的一个空房间整理出来，让董振文住进去。方永泰手忙脚乱，也算是把董振文安顿了下来。 　　小时工过来之后，重新把董振文的房间重新清扫一遍，接着做饭。董振文一副很拘谨的样子，丝毫不像以前那个气焰嚣张的他。人一旦脱下面具，也许就会和原来相差很多。然而戴惯了面具，即便累，也不愿摘下。 　　吃过晚饭，方永泰就十分心急地拿出《艺术概论》的课本，急匆匆地要替方永泰补课。他这么热心，并非是因为他的人品有多么崇高，而是我偷偷告诉他，如果这次方永泰全部及格，我就会经常约程心砚来他家里玩。 　　这个手段虽然不怎么光明正大，但却是非常有效，平日里懒洋洋的方永泰的立刻积极性高涨，仿佛一下子要让董振文变成优等生。 　　“什么是艺术所固有的本质特征？” 　　“不知道。” 　　“什么是艺术的基本特征？” 　　“不知道。” 　　连着问几个问题，董振文都用同样迷茫的表情回答方永泰。 　　方永泰沉住气，微微有点屈服，“好吧，那我问一个最简单的。被称为‘艺术学之父’的德国理论家是谁？” 　　董振文低头想了一会儿，茫然地摇摇头，“不知道。” 　　方永泰无力地倒在沙发上，仿佛经受了重大的打击，缓缓说道：“是费德勒。天哪！” 　　董振文叹口气，“我说了，读书方面，我不行。” 　　忙乎半天，董振文给方永泰的，是一连串的打击。他对《艺术概论》这门课的内容，没有丝毫的印象，对美术历史的知识，也知道的寥寥无几。我再也看不下去，语重心长地拍拍方永泰的肩膀，“我去房间睡觉了，你继续帮董振文复习第1章。明天早上我出几道题目给董振文做，如果他还是什么都不知道，”我用力捏捏他的肩膀，“你知道我会怎么做。” 　　方永泰用哀求的眼神看着我，希望我不要这么早离开，但我早已倦意丛生，打个哈欠，走向自己的房间。 　　“大哥，你就算救救我，认真把书看一遍吧！”见我放弃他，方永泰转而哀求董振文。 　　他们果然复习到很晚，直到晚上12点，我还听到客厅里有说话的声音，隐隐约约能听到“爱德华·泰勒”、“萨蒙·雷纳克”等人名。方永泰把玩游戏的时间用来指导董振文的功课，也算难能可贵。 　　次日朦朦胧胧地睁开眼睛，发现已经7点。走出房间，看到董振文躺在沙发上睡着了，手里拿着书本，放在自己的胸口。 　　方永泰则以他一贯的姿势，四脚朝天躺在沙发上，半个身子斜在沙发外面，只要微微移动，就会从沙发上滚下来。 　　看来昨天他们复习到很晚……我轻轻推动董振文，他揉着双眼从梦境中醒来。 　　董振文骨碌一下从沙发上站起，“几点了？” 　　“七点了，差不多要去学校了。” 　　方永泰被我们的谈话惊醒，随着一声惊叫，他果然从沙发上摔到地板上。“好痛！”他一边摸着屁股，一边从地板上站起来，忽然想起向我汇报情况，“报告老大，第1章已经复习完毕，请验收！” 　　董振文站在沙发旁，等我出题。 　　“算了，我相信你的能力。准备一下，然后去学校。”我知道董振文现在的水平还远远不够，不出题目，是给董振文信心，也是给方永泰面子。 　　“看我的神速变身！”方永泰一脚跃过沙发，跑进自己的房间，换上一套衣服，顿时焕然一新；又去洗手间洗脸刷牙，顿时把刚才的萎靡状态丢到一旁。 　　董振文穿上方永泰给他的衣服，也显得十分精神。他身上本来就具有阳刚之气，配上好的衣装，给人的印象一下子提升好几个档次。 　　“走啦！走啦！”方永泰把面包和饮料拿在手里，催促着出门。自从他发现自己睡懒觉的毛病没法改变之后，索性让钟点工不用来做早餐，免得打扰他的睡眠。 　　他哼着曲子走在最前面，边喝饮料边啃面包。他总是那么精力充沛，真不知道他是用什么特异材料做的。 第67章 复习集团军 　　吴可然不喜欢被人议论，所以通常很早到校，以免别人看到她父亲送她来学校，发出闲言闲语。我们到教室的时候，她已经在座位上，一边喝奶茶，一边看书。 　　方永泰向吴可然伸手打招呼，吴可然瞥他一眼，继续看书。最近她对我心存芥蒂，加上她认为方永泰和我是一路之貉，故而连方永泰也索性“隔离处理”。 　　方永泰讨个没趣，也不生气，依然笑嘻嘻地坐到自己的座位上。他没有什么特别的过人之处，唯独其脸皮之厚，别人所不及。 　　我坐到吴可然旁边，故意挨近她一些，轻声问她，“还在生气？” 　　“哼！”吴可然瞪我一下，撅起嘴巴。这一举动，恼怒的成分不多，更多的是撒娇的意味。毕竟我主动开口和她说话，她的态度有所软化。 　　我轻轻触碰她的胳膊肘，“和你商量一件事情。” 　　吴可然依旧看书，本来不想理睬我，但她看来看去，目光就固定在那么一行，我知道她心里一定是在犹豫。 　　“程心砚的事情，你能分辨出来；秦琴的事情，我不想再做解释。”我紧盯着她，“现在有个事情需要你帮忙，你帮不帮？” 　　吴可然终于把书放下，但还是表现出很不耐烦的表情，“什么事情？” 　　“董振文上学期已经有六门不及格，我希望你能帮他补习功课。方永泰这家伙，脑子不笨，但是不会教人。” 　　吴可然觉得自己逮住了机会，露出得意之色，“我可以帮你，但是有一个条件，考试结束之前，你不能和秦琴约会。” 　　我感到很可笑，吴可然提出这个条件，并不是想要改变什么，而仅仅是一种恶作剧般的发泄。 　　我没有露出任何表情，很坦白地告诉她：“我不可能答应你。如果你不愿帮忙，我也不怪你。” 　　吴可然以为我在生气，又哼了一声：“放学之后，在教室里补课？”经过几天的相处，我知道吴可然是个有点小脾气的女孩子，虽然有时候看上去不容易接近，其实却是个温柔而善良的女孩。 　　“去方永泰家补课，没问题吧？” 　　吴可然想了一下，终于答应：“没问题。我和家里打个电话，说我晚点回去就可以。” 　　我点点头，以一个微笑来表达我的谢意。 　　为了防止方永泰过度兴奋，我到放学之后才告诉方永泰，吴可然要去她家替董振文补课。他不顾吴可然就在身边，毫不掩饰地表现出自己的激动，把书包高高地抛起。 　　“你先带她过去，我去买些点心和糖果！”兴奋的方永泰甩着书包，一路跑出校门。他虽然总是神经兮兮，但办事并不糊涂，今天中午抽空给董振文家找了一个保姆，替董振文解决了后顾之忧。 　　看着方永泰的背影，我摇摇头，望着董振文和吴可然，“走吧。” 　　到达公寓之后吴可然才知道，董振文最近住在我们家。她显得有些惊讶，不明白为何我和董振文的关系变得这么好。 　　董振文替我和吴可然沏上一杯清茶，接着静静地坐在沙发上。他本来就是不善言辞的人，如今在吴可然面前，更是有些僵化。 　　很快，方永泰拎着一大塑料袋的点心和糖果回到公寓，吵吵嚷嚷的他一进来，就把公寓里的气氛搅得活跃起来。 　　吃过饭，好容易让方永泰安静下来，吴可然拿出自己的笔记，按照老师上课的思路，仔细地替董振文讲解。她的指导果然比方永泰有效率，董振文连连点头，几乎是“大彻大悟”。 　　方永泰始终旁观，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打断吴可然的补习，问董振文，“关于艺术的发生，有哪几种学说？”他怀疑董振文在吴可然面前故意装出明白的样子，万一最后考试不及格，程心砚来他家的计划就要泡汤，心急之下，出题考验董振文的真假。 　　“艺术的发生？”董振文愣了一下，“模仿说，游戏说，表现说，”他停顿下来想了想，“巫术说，还有多元说。应该有六个，但最后一个想不起来。” 　　“劳动说。”一直在一旁看报纸的我忽然抬头，提醒董振文。 　　吴可然满意地点点头，方永泰则有些吃惊，没想到董振文的进步如此之快。 　　“在理解基础上，很容易记住。艺术概论本来就不难。”吴可然抛给董振文一个鼓励的笑容，“我们继续看书上的下一段。” 　　董振文拿起笔，跟着吴可然的讲解，在自己那本崭新课本上注解眉批。 　　仅仅花了三个小时，在吴可然的帮助下，董振文就把两个章节的内容融会贯通。联想起方永泰花费一个晚上才帮助董振文复习一个章节，吴可然果然比方永泰强上许多。 　　“那么我们就再看下一个章节。”吴可然把自己的笔记翻到下一页，董振文点点头，紧跟着翻动书本。 　　“吴可然，不要让自己太累。”我指指窗外漆黑的天色，“时间也不早了，今天就到这里吧。一下子说太多，董振文也未必能接受。” 　　方永泰立刻从沙发上站起，“我送你回家。”董振文也想站起，但看到方永泰抢先站起，就坐着不动。 　　“我留在家里，帮助董振文再次复习一遍。吴可然由我送就可以了。”我缓缓地站起身子，用不可置疑的语气命令方永泰。 　　吴可然必定不会同意方永泰送她，也不会同意让董振文送她，而且以她的性格，也不会主动提出让我送。如果我不及时表态，吴可然就只能一个人回家，对女孩子来说未免有点危险。 　　我既然请她来辅导董振文的功课，如果连送她回家的任务都不承担，就太对不住她了。 第68章 留宿 　　外面的天空已经完全漆黑，仅仅只有几颗朦胧的星星镶嵌在深色的背景里，隐隐约约地闪烁着。 　　陪吴可然走到马路上，替她拦下一辆出租车。我二话不说，坐到前面，留她一个人坐在后面。 　　知道目的地之后，司机将车子刷刷地开起来，也并不和我们聊天。整个车子里，犹如外面天空般的沉静。 　　车子开到通往别墅区的路口的时候，吴可然忽然说，“司机，就停在这里。” 　　司机把车停下，吴可然率先下车，我赶紧付钱，紧随而下。 　　这里离吴可然的别墅还有一段距离，那些依山而建的别墅，犹如一座座灯火辉煌的城堡，在远处散发着神秘的气质。 　　“我想下来走走。”吴可然幽幽地叹口气，拎着书包，沿着黑暗而宽阔的马路走向前面的山坡。 　　我也不禁叹气，从她手里拿过书包，“我陪你。” 　　“不用了，你回去吧。否则你等会儿还要走回这里来打车。” 　　我摇摇头，默默走在她旁边。 　　这是通往别墅区的专用马路，通常只有别墅区里面的私家车在这条路上行驶。此时已经很晚，但偶尔还有一些花天酒地刚回来有钱人，开着车子从我们旁边急驶而过。 　　看着一辆放着音乐、划出一道车灯直线的高级跑车驶过，吴可然微微摇头。显然，她不喜欢这样的生活。 　　“林天，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吴可然一边说话，一边下意识地放慢脚步，代表她心里有一些犹豫。 　　我转头看着她，“可以。”刚好一辆私家车从旁边开过，车灯在一瞬间照亮吴可然的脸庞，掠出一道惊艳的味道。 　　重新归寂于黑暗的吴可然缓缓地问我，“你觉得，我值得被人喜欢吗？” 　　“当然。”我的回答没有任何迟疑。 　　吴可然继续向前走，“如果一定要做出一个比较的话，你觉得我和程心砚，谁更好。” 　　“我不知道别人怎么想，至少我觉得，你不比程心砚差。你缺乏的，是自信。” 　　吴可然想问的关键明显不在这里，她点点头，继续问我，“那么我和秦琴，谁更好。” 　　我的脚步忽然放慢，“如果一定要我说，那么秦琴是最好的。但是很多时候，并不存在无意义的比较。我喜欢秦琴，和你们之间的好坏没有关系。” 　　吴可然无奈地笑笑，“林天，谢谢你那么坦白。不论从家世，相貌，性格，还是其他各个方面，我都比不上秦琴，你不用这么来安慰我。”她冷哼一声，“自从我知道她是你女朋友，我就没有把她当老师看。” 　　“奇怪，”我站住脚步，望着吴可然，“为什么要攀比？我说过，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你的自信，就是在攀比之中逐渐消磨掉的。” 　　听到我如此严厉的批评，吴可然感到有点委屈，沉默着不再说话。 　　比天空更漆黑的乌云慢慢遮住那些仅有的星光，让整个世界完全陷入黑暗。 　　滴答！滴答！黄豆大的雨点缓缓地落下，砸到地上，也砸到我们身上。 　　糟糕！我和吴可然互相对望一眼，立刻意识到暴雨就要来临。 　　我迅速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我和吴可然的头顶上方。 　　哗哗哗……暴雨倾泻而下，原本安静的夜晚，突然被暴雨搅得不得安宁。 　　我们躲在衣服下面，飞快跑向吴可然家的别墅。可惜仅凭一件衣服，完全不够遮盖我们两人的身体，我搂住吴可然，尽量让她靠近自己。 　　我们什么都不想，只想尽快跑到别墅，脚下溅起许许多多的雨水，有种慌不择路的狼狈感觉。 　　200米……100米……50米……终于到达别墅门口，吴可然没时间从包里拿出钥匙，赶紧摁下门铃。吴可然的母亲知道是自己的女儿回来，急忙撑着伞从房子里出来，到大门口来替我们开门。 　　“怎么淋得这么湿，快进去！”见到吴可然几乎全身淋湿，吴可然的母亲十分心疼。 　　我和吴可然几乎像是溃败的逃兵，被吴可然的母亲赶着进入房子里面。 　　被淋湿的衣服紧贴着吴可然的肌肤，暴露出她凹凸有致的身材。她喘着气，接过母亲给她的毛巾，擦拭着头发，似乎惊魂未定。 　　“快上去换衣服！不要感冒！”吴可然的母亲一边回到厨房煮热咖啡，一边吩咐吴可然去房间换衣服。 　　“你在下面坐一会儿。”吴可然对我笑笑，匆匆跑上楼梯。 　　吴可然的母亲替我拿来咖啡，并收起刚刚给我们擦头发的两条毛巾，“外面下的这么大，而且又没有车可以乘，不如今晚暂时就住在这里吧，楼上还有一个房间空着。” 　　我轻轻抖去袖口的水迹，“这不太好。如果可以的话，借我一把雨伞，我走到外面路口再打车回去。” 　　吴可然的母亲看出我的顾虑，笑了笑，“吴可然的爸爸今天也在这里，你不用介意。我给你去拿一套衣服，楼下也有一个浴室，你去洗个澡，然后把换下来的衣服给我，我把你的衣服烘干。” 　　见到我还是有点犹豫，吴可然的母亲继续笑笑，“我和吴可然爸爸都很认可你的人品，如果是其他人，我们根本不会让他留在这里过夜。” 　　她刚说完，吴可然的爸爸从楼上的房间里走出来，站在楼梯口栏杆上对着下面的客厅喊道，“是不是可然回来了？咖啡泡好没有？” 　　“可然回来了，我让她去洗澡了。这小伙子送可然回来的，外面下大雨，我想让他在这里住一个晚上。” 　　吴可然的爸爸看到我，表情还算平淡，“是林天啊，那就让他住这里吧。”他看着吴可然的母亲，“晓菡，上来的时候，替我把咖啡拿上来。”说完这些，他走回自己的房间，似乎把我当作熟人。 　　“你在这里等一下。”吴可然的母亲端着咖啡上楼，接着拿着一套干净舒适的睡衣下楼给我，“去洗澡吧。” 　　吴可然的母亲的笑容很慈爱，忽然间让我怀念起自己的母亲。那些朦胧的记忆和朦胧的情感，突然让我有一点感动。 　　“谢谢。”我接过睡衣，走向浴室。 　　这平凡而普通的情景，却让我那颗孤傲的心，再次朝着普通人的方向，缓缓移动一格。 第69章 沉甸甸的自卑 　　洗完澡，全身舒畅。我把换下的衣服交给吴可然的母亲，她拿着衣服走进洗衣房，“你稍等一下，我带你去楼上的空房间。” 　　虽然有些拘束，但吴可然的父母都对我很亲切，让我有所放松。可惜茶几上的咖啡已经冷却，我坐在沙发上，等吴可然的母亲在洗衣房忙碌完毕。 　　嘟嘟嘟……随着轻巧的脚步声，我转身看到吴可然穿着粉色的灯心绒睡衣走下楼梯，我朝我笑笑，走进洗衣房，从后面搂住她母亲的脖子，“妈妈，你还在忙什么呀？” 　　“替林天把衣服弄干，”她笑吟吟地望着撒娇的女儿，“你怎么还不睡觉？” 　　“我下来找点东西吃，”吴可然把脸贴到母亲的脸旁边，“妈妈你先上楼吧，等会儿我带林天上去。” 　　吴可然的母亲伸手刮刮吴可然的鼻子，“小丫头，很晚了，不要聊太晚。”她把烘干机设置好，替吴可然整理一下睡衣的衣领，对我点头致意，走上楼梯。 　　吴可然回头对我嫣然一笑，“你等一下。” 　　她走进厨房，忙碌一阵之后，端出两份咖啡，缓缓地坐到我的旁边。她端起自己的那份咖啡，轻轻吹气，优雅地喝一口，“睡前喝咖啡，是我们家的传统。” 　　我淡淡地笑笑，蜻蜓点水地喝一点咖啡。忽然察觉到，吴可然替我煮咖啡，是否暗示着她希望我成为她的家人？ 　　何必想这么复杂……我在心里暗暗自嘲一下，望着吴可然。洗过澡的吴可然比以前更加水灵灵，皮肤细致，五官清晰，眼眸里充满温柔。 　　“如果我爸爸今天不在家，你肯定不愿意住在这里吧？”吴可然将身体贴近我，笑着问我。 　　“是。”我忽然感到一种热乎乎的压力扑面而来，不由向后面微微挪动身子。 　　吴可然突然咧嘴笑笑，将身体坐回原处，似乎刚才靠近我是在开玩笑，或者故意试探我。 　　“其实呢，”她捂着咖啡杯子，“我爸爸妈妈都蛮喜欢你。” 　　“说点别的吧。”我拿起咖啡杯，慢慢喝一口，温度正合适。 　　吴可然撇撇嘴，虽然不愉快，也只能换一个话题，“这里对于我爸来说，是一个感情归宿。我爸不爱大妈妈，但是他是个重感情的人，对大妈妈也很好。”她微微叹气，“都是事业婚姻惹的祸。” 　　吴可然在她母亲身边长大，两人相依为命，她站在她母亲的立场说话，我当然可以理解。更何况，我没有资格批评谁对谁错，只能保持缄默。 　　“这个话题好像你也不怎么感兴趣，”吴可然从沉思中转变过来，对我露出灿烂的笑容，“算了，我想你一定是累了，我带你上去，你早点休息吧。” 　　吴可然放下咖啡杯，徐步走向楼梯。我暗自叹气，走在她后面。 　　上楼梯的时候，她走的很慢，睡衣的褶边下摆晃来晃去，让我心里颇不平静。如果不是因为她自己的身世，她一定会更加可爱和活泼，而现在的吴可然，总在心底藏着一份沉甸甸的自卑。 　　“你的房间在我房间的隔壁。”走上二楼，吴可然替我打开房门，微微一笑，“不要睡懒觉，我去学校通常都很早的。” 　　“嗯。”我走进房间，心里有些沉重，忽然回头叫住她，“吴可然。” 　　她眨着眼睛看着我，“怎么了？” 　　我想了想，缓缓摇头，“没什么，和你说声再见。” 　　“应该说晚安。”吴可然露出甜美的笑容，对我挥挥手，转身走进自己的房间。 　　关上门，倒头躺在床上，就要迷迷糊糊睡着的时候，手机忽然响起。是方永泰从家里打来的电话。 　　“喂，你怎么还没有回来？” 　　我轻声打个哈欠，“外面下雨，只能住在吴可然家。” 　　方永泰的语气里充满怨气，“也不打个电话回来，以为你们发生了什么意外……”他刚要罗罗嗦嗦地抱怨，忽然醒悟过来，“你刚才说什么！住在吴可然家？” 　　“是，明天帮我把书包带到学校里去。”我的语气依旧淡然。 　　方永泰在电话里激动地不得了，“狼子野心啊……竟然住在吴可然家……明知道吴可然喜欢你，啊，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想必他在自己的房间打电话，董振文不在他的身边，他说话才这么肆无忌惮。 　　“不知道说什么就闭嘴。”我狠狠地训斥他，“我睡觉了，晚安！” 　　“喂喂喂，我还没说完呢……” 　　“你要是再敢打过来，就等死吧！”我重重地合上手机，扔到枕头旁边。 　　这家伙，什么都好，就是什么事情都一惊一咋，而且一激动就容易罗嗦个不停。 　　往后躺倒在床上，翻个身，觉得浑身的疲惫都在慢慢消解。这床和方永泰那里的床没有什么区别，都是柔软的大席梦思，但房间里充斥着清新淡雅的香味，令人觉得很舒适。 　　床边的柜子上放着一本《世界上的一百个美术奇迹》，里面夹着一个卡通的书签。这么说，这个房间平时有人用？ 　　回忆着吴可然房间的布置，忽然发觉，这个房间有个显著的特点：大床紧贴着阳台的透明落地窗。我顿时幡然醒悟，这是吴可然用来午睡的房间…… 　　唉，对着落地窗长长的叹气，在上面留下一团浓浓的雾气。听着窗外淅淅哗哗的雨声，我盖上温暖的被子，沉沉地闭上眼睛。 第70章 心如雨，情如丝 　　天逐渐变成蒙蒙亮，外面依然在下着大雨。房间里升腾着一种氤氲的温暖气氛，让人懒洋洋地不想动弹。 　　实在睡不着，打开台灯，拿起床头柜上的那本书，随便翻看起来。 　　吴可然果然是个细致的女孩，虽然书已经看了一半，但整本书还是像新的一样，整整齐齐，没有任何的折痕和卷角。 　　书签是很简洁素雅的那种，画的是一个小女孩在榕树下看书，旁边是一行印刷体的小字：如果不曾跟着世界旋转，那么就在安静中寻找自我。 　　我笑着摇摇头，把书签重新放进书里面，把书放回原处。 　　窗外的雨，一点都没有减小的趋势，反而越来越大。 　　大颗大颗的雨点落在阳台上，阳台底部来不及释放雨水，形成一个小水潭，雨点落在水潭里，形成一个个交错的涟漪。 　　整个天空，由近及远，颜色缓缓地变深，仿佛更远的地方，是更大的暴雨。 　　笃笃笃……我听到有人敲我房间的门，我下意识地看看枕边的手表，才五点半。 　　起身去开门，果然是吴可然。 　　“雨下的太大，我睡不着。”吴可然满脸委屈的表情，“过来找你聊天，不会影响你休息吧？” 　　“不会，我也睡不着。”我爬到床上，将头扭向窗外。 　　吴可然不是程心砚，以她的个性，不会做出太过分的事情，这让我感到很“安全”。 　　吴可然脱下拖鞋，爬到床上，用手抱住双腿，蜷缩着坐在床上，拉起被子盖住自己的膝盖，把另一半被子盖在我身上。 　　如此一来，我就不好意思继续保持睡姿，只能坐起来，将身体靠在床背上。 　　“外面下的好大。”吴可然望着窗外，幽幽地叹气。 　　她的视线刚好掠过我的鼻尖，无形中给我一种压力。我顺着她的视线，也看着窗外，同时避开她的目光。 　　“是啊，下的很大。”我沉默几秒，说出一句无意义的感叹。 　　“以前小的时候，我曾经想过离家出走。”吴可然自嘲地笑笑，“那时候的想象里面，离家出走就是应该在这样的下雨天。什么都不拿，撑着一把伞就冲出去，或者，连伞都不用拿。” 　　我回头看看她，笑笑。 　　她也笑笑，摇着头，“小时候真的是很傻。” 　　我凝视着她，没有说任何多余的话。她的表情慢慢地冷却，慢慢地黯淡。 　　我轻轻吐一口气，望着她的眼睛，“不要勉强，是不是想哭？” 　　她微微地点头，身子缓缓向侧面倾斜，她的肩膀碰到我的肩膀，脑袋放在我的肩膀上。 　　不论是细雨绵绵，还是大雨滂沱，人的心底，总是容易多出一份伤感。 　　但是吴可然没有哭，经过十几年的思考，她已经变得坚强，没有那么容易哭泣。她靠着我，微微地呼吸，微微地思虑。 　　我不打扰她的那份宁静，把头转向窗外，目睹着黑与白渐渐转变，不知道自己是对是错。 　　我清晰地记得，我爱上秦琴，也是在这样的一场摧枯拉朽的大雨里。 　　雨势还是没有减缓的迹象，而天色逐渐地变亮。低头看一眼手臂：六点。 　　我终于给自己下了一个定论：同情是不可能转化成爱情的，如果能转化，那也是变质的同情，变质的爱情。 　　“可然！可然！”吴可然妈妈在隔壁门口呼喊吴可然的名字。 　　“妈，我在这儿！”吴可然坐直身子，大声喊了一声。 　　吴可然的母亲哗地把房间的门打开，看到我们坐在同一张床上，脸上闪过一丝不快。 　　“我睡不着，所以过来找林天聊天。”吴可然很坦率地把事实告诉她的母亲。 　　吴可然的母亲显然舍不得责备自己的宝贝女儿，但语气里还是有点不高兴，“时间差不多了，该准备去学校了。” 　　“嗯！”吴可然从床上一跃而下，飞奔出房间，看不出有任何的伤心。为了不让母亲担心，吴可然早已经学会用活泼来掩饰自己的悲伤。 　　看着吴可然离开，她母亲无奈地摇摇头，“不好意思，林天。我们家可然做事有点任性，你平时多照顾她一点。我给你去楼下拿衣服，你等一下。” 　　说完，她对我点点头，退出房间，缓步走下楼梯，吴可然的母亲温柔体贴，又知书达理，难怪吴可然的父亲会那么喜欢她。 　　换上衣服，简单的洗漱之后，吃完吴可然母亲做的可口早餐，我们坐进吴可然父亲的车子，冒着大雨去学校。 　　吴可然父亲是大商人，想必有许多的事情要忙，但除了出差，他天天坚持接送吴可然，就这一点来说，他已经称得上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从感情上说，纵然他有其他的不是，也不该过多的苛责他。 　　雨依然下的很大，打在车身上，犹如一阵阵密集的打鼓声。吴可然抱着自己的书包，坐在我的旁边，时不时对我笑笑。我只是和她一起上学而已，就值得她这么高兴。 　　我忽然想起方永泰曾经告诉我，我是吴可然第一个喜欢的男生。 　　转头看着窗外，整个城市的高楼大厦都沉浸在蒙蒙的大雨里。 　　我无声无息地叹息一声。 第71章 看不清的大雨 　　车稳稳地停下，吴可然的爸爸回头看着我们，“走路小心。” 　　不知道是考虑不够周到还是刻意安排，车子里只放有一把雨伞，我替吴可然撑起雨伞，一起走下车子。 　　吴可然的父亲在车子里向我们挥挥手，启动车子离开。 　　现在还很早，加上下着大雨，住宿的学生在寝室里不愿出来，走读的学生不会冒着大雨提前来校，校门口仅有几个学生从外面走进校园，可能是在附近的KTV通宵唱歌，今天早上刚回到学校。我和吴可然一同从车子里下来，刚好被她们看到。 　　没有理睬她们的目光，我撑着伞，吴可然依偎在我身边，我们一同走进学校。那几个看到我们一起下车的学生，一边走，一边窃窃私语。 　　吱……一辆白色的奥迪猛地停到校门口，溅起许多水花。我认出这是秦海峰的车子，想必是因为下暴雨，所以他开车送秦琴来学校。果然，秦琴撑着伞，从车子里走下来。 　　在滂沱大雨的掩护下，车子里的秦海峰没有注意到已经走进学校的我，立刻开车离开。 　　“雨下的好大，不要站在这里，快到教室去。”见到我站住不动，吴可然忍不住催促我。 　　“你先进去吧。”我把雨伞交到吴可然手里，顶着大雨跑到秦琴旁边。 　　秦琴早已经看到我和吴可然在一起，见到我跑过来，主动举高雨伞，让我躲到雨伞里面。 　　吴可然见状，不高兴地跺跺脚，转身走向教学楼。我向周围看看，刚才那几个学生也不见了，想必是转弯回宿舍区了。整个校园里面，到处弥漫着水气，可见度很低，空旷而美妙。 　　“怎么和她一起上学？”秦琴柔声地问我，没有任何的生气或者妒忌。 　　“昨天住在她家里。”我握住秦琴撑伞的小手，替她撑住雨伞，“要不要我向你解释？” 　　“不用了。”秦琴淡然一笑，“因为爱你，所以相信你。” 　　我伸手握住秦琴的肩膀，让她紧紧靠着我，慢慢走向教学楼。 　　“董振文复习的怎么样了？”秦琴抬起头，柔柔地问我。 　　“有吴可然帮她复习，应该没有问题。” 　　秦琴放心地点点头，“那就好。林天，我想这次考试结束之后，找个机会让你到我家里去，让我的父母认识你。” 　　我冲秦琴笑笑，“到时候，再看情况吧。” 　　“哟！秦琴老师！”程心砚忽然从我们后面跑过来，她穿着天蓝色的衣服，举着红色的雨伞，格外显眼。门口有一辆高级轿车缓缓驶远，想必她也是家里人送她来的。 　　秦琴悄悄卸下我放在她肩膀上的手臂，对程心砚露出灿烂的笑容，“怎么今天来的这么早？你爷爷呢？” 　　“爷爷昨天没回家，住在学校。来的早是因为我爸爸上班早，今天下雨，所以他先送我过来。”程心砚的回答有条有理，似乎没有什么敌意，但她立刻将目光转向我，“老师，你和学生的关系真好。” 　　秦琴知道刚才我搂住她的情景已经被程心砚看到，有些尴尬，“其实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我明白！我明白！”程心砚连连摆手，故意说，“我不会误会的！” 　　程心砚故意和自己作对，秦琴也没有办法，抬头看看我，无奈地摇摇头。 　　“老师，你去办公室吧，我和林天一起去教学楼。”程心砚挽住我的胳膊，几乎是硬拉着我从秦琴雨伞下面抢过去，“老师再见。” 　　秦琴实在拿程心砚没辙，只能对我苦笑一下，向我们挥挥手，沿另一条路走向办公楼。 　　秦琴一走，程心砚立刻换下笑眯眯的表情，拿出逼供的表情，紧紧盯着我的眼睛，“听说，你昨天住在吴可然家？” 　　我不想否认，直接问她，“你怎么知道的？” 　　“方永泰告诉我的，在QQ上告诉我的。难怪你今天没有和他一起来学校。”程心砚瞪我一眼，显得十分不满意。 　　方永泰这家伙……通过出卖我的情报，来和各大美女套近乎，达到接近她们的目的……这家伙，果然不是省油的灯…… 　　走了没几步路，就到达教学楼的门口，程心砚收起雨伞，拉起衣服轻轻抖动，动作如此自然，犹如大雨中归巢的小鸟，十分珍惜自己的羽毛。 　　和外面不同，教学楼里面有许多学生走动，看到我和程心砚撑着同一把雨伞进来，心里必定出现种种猜测。 　　这个程心砚，从不漏过任何的机会，让学校里充满关于她与我之间的话题，让所有人都习惯性地认为我和她有某种联系。她甚至还想送我去教室，被我断然拒绝。 　　回到教室，看到里面空无一人，吴可然的座位上，只有她的书包。连雨伞都没有。 　　我不禁心生疑惑，把书包放到座位上，到走廊里去找她。 　　忽然间，我看到在走廊外端的平台上，吴可然撑着她那把白色的雨伞，怔怔地看着雨雾磅礴的校园。 　　如果不曾跟着世界旋转，那么就在安静中寻找自我。 　　我忽然想起吴可然的书签上的那句话。 　　站在走廊里看着吴可然几秒，我不愿打扰她的那份安静，走回教室。 第72章 无人管教的班级 　　在其他同学还没到达教室的时候，吴可然带着滴水的雨伞回到教室。她看我一眼，把雨伞放到教室最后，接着默默回到我身边。 　　我站起身，让她坐进去。她湿润的发梢擦过我的脸，有点冷。也许在雨里站的久了，她浑身冒着寒气。 　　我没有向她询问任何的问题，靠在椅子上眯盹着双眼。 　　她也没有说话，用手指梳理自己的头发，接着把视线放向前面那些空荡荡的座位。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吴可然说话了，“因为下雨，来的都比较晚。”这句话在空旷的教室里，甚至产生了回音。我“嗯”了一声，继续眯起双眼。 　　教室门口，不时有其他班级的学生匆匆走过，而这个教室里，还是只有我和吴可然两个人。 　　再过一分钟就要上课，但还是没有班级里其他的同学出现。我觉得有点怪异，吴可然摇摇头，无奈地叹息，“果然，都迟到了。” 　　看来古萌把“一年3班”看成自己的眼中钉，也并不是没有道理，“一年3班”的学生，已经自由散漫到这种程度。 　　很快，上课的老头夹着讲义走进教室，看到班级里只有我们两人，略微惊讶一下。倒不是因为人太少，而是惊讶除了吴可然，竟然还有一个人已经到达教室。他把讲义放在讲台上，找一个座位坐下，“等人来得差不多再上课，不介意吧？” 　　吴可然摇摇头，拿出小说，自顾自看书。 　　“每次下雨都这样。”教书的老头嘀咕一声，叼起一根香烟，眼睛看着窗外，优哉游哉地抽烟。 　　走廊里传来匆忙的跑步声，我以为是迟到的学生赶过来，却没想到，是古萌！ 　　古萌走进教室，扫了一眼，脸上涌起愤怒之色。那老头看到古萌进来，急忙把香烟踩在脚底下。 　　古萌什么都没说，朝着教室外面喊道：“刘宇，你守住后门口。” 　　刘宇迅速跑到后门口，一声不吭地站在那里。 　　看样子，这次整顿校风的行动中，古萌把我们班级看作是“重点打击对象”。这次大规模集体迟到，算是给他一个打压的机会。 　　10分钟过去，走廊里陆陆续续出现走路的声音，还有一些说话声，抱怨着恶劣的天气。 　　这几个到达教室门口的学生，看到古萌恶狠狠地站在门口，立即不再说话，想要沉默无声地走进教室。 　　古萌将手抬起，轻轻拦住他们，冷冷地看着他们，“在外面站着。” 　　他们不敢反抗和顶嘴，低着头，一脸的沮丧，走到教室外面。 　　忽然又传来一些女生嘻嘻哈哈的声音，她们沿着走廊走过来，看到古萌之后，也立刻禁声。古萌对女生也毫不客气，“在外面站着。” 　　没一会儿，教室外面的过道里，站满了学生。他们虽然不敢明目张胆地顶撞古萌，但都私底下发泄着不满。 　　“才迟到十几分钟而已，有必要这么大惊小怪嘛……”“下这么大雨，也不体谅一下，把我们当什么了……”“路这么难走，要是摔倒怎么办……” 　　古萌抬手看看手表，对站在后门口的刘宇招招手，“去点一下人数。”他走到教室外面，走廊里的吵吵嚷嚷的抱怨声立刻嘎然而止。 　　上课的老头坐着无聊，背着双手，起身走到门口，伸着脖子看着外面。 　　我和吴可然互相望望，也从座位上站起，去门口看看情况。 　　因为下暴雨，外面的天气阴沉，所以虽然走廊里开着灯，但昏黄的灯光依然不足以带来明亮的感觉。班级里的学生们，有的蹲着，有的站着，有的靠在墙壁上，有的互相勾搭着肩膀，整个形势看上去有点乱，甚至有种难民营的感觉。 　　刘宇点完人数，向古萌汇报：“28个人。” 　　古萌点点头，望一眼站在后门口的我和吴可然，“很好，总算都来了。” 　　他走到一个女生旁边，冷冷地说，“把口香糖吐出来。”那女生有点害怕，反而不知该怎么做。 　　“吐出来！”古萌对着她大吼一声，吓得她急忙拿出餐巾纸，把嘴里的口香糖吐在里面。 　　古萌扫视着其他人，“还有其他人，统统把吃的东西放下！” 　　他这么一喊，所有在啃面包的、喝饮料的、吃点心的、甚至拿着镜子化妆的，都急忙把手里的东西放下。 　　那个门口的老头看到这一幕，嘿嘿地干笑几声，平日这些无法无天的学生不把他放在眼里，今天他们被古萌训斥，他自然觉得大快人心。 　　方永泰把手里的面包缓缓放下，一步一步移到后门口，悄悄扭头问我，“你怎么不发消息给我，早知道是这样，我今天就不来上课了。” 　　吴可然瞥他一眼，“不来，你死的更惨。” 　　方永泰微微扬起眉毛，“哟，才过了一个晚上，就学会帮林天说话啦！” 　　吴可然咬着嘴唇，想要伸手打他，他急忙向左跨出一步，吴可然不想走出门口，没法打到他。 　　这一切都被古萌看在眼里，他正想找一个开刀，于是对着方永泰说：“那个说话的而且乱蹦乱跳的，过来！” 　　方永泰吐吐舌头，硬着头皮走过去。 第73章 谁输谁赢 　　“迟到还这么高兴。”古萌瞪着方永泰，“说，为什么迟到！” 　　方永泰低头酝酿几秒，忽然抬头缓缓说道：“事情是这样的……” 　　看到这家伙吊儿郎当的样子，我预感这家伙要遭殃了。 　　“今天早上，我很早就起床，然后，发现外面在下雨。”他故意用很慢的语速说话，而且，说的都是无关紧要的废话。古萌冷冷地看着他，压抑着怒火听他说。 　　“下雨，我想，这下麻烦了。家里没有雨伞，于是我就到隔壁的邻居那里去借，谁知道他在睡觉，我在门口摁了好久的门铃，他才来开门，到最后，”他稍微停顿片刻，“他觉得我打扰他的睡觉，竟然不愿意借给我，真是小气的邻居。” 　　我看到古萌的脸色渐渐变成红色，眼神也有些恼怒。 　　方永泰丝毫没有意识到古萌的变化，继续罗罗嗦嗦地说着：“我想，总不能影响上学啊，所以连早饭都没吃，冒着大雨跑来学校。谁知道，”他装出无奈的样子，“路上发生一起车祸，我作为一个受到高等教育的知识青年，怎能因为上学迟到这样的小事，”他忽然摇摇头，“哦不，上学迟到也是大事，总之，我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决定护送那个受伤的老人去医院。这样一来，时间就浪费了不少，终于酿成大祸，造成现在的局面，后悔莫及。” 　　说完，他做出忏悔的表情，惹得其他同学忍不住哈哈大笑。 　　古萌脸部凝固，二话不说，对着方永泰的肚子打出一拳。方永泰立刻捂住肚子，痛苦地蹲在地上。 　　古萌瞧也不瞧方永泰，望着那些在笑的学生，“还有谁需要上来阐述理由的？那些从200米远的宿舍区过来的，又有什么理由？” 　　看到古萌冰冷的表情，同学们急忙收住笑容，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古萌哼一声，抬脚踢踢方永泰，“你，给我做50个俯卧撑。” 　　方永泰抬头看着古萌，捂着肚子，勉强站起来，“为什么？” 　　“因为你迟到。”古萌的语气里，没有任何可以商量的余地。 　　“其他人也迟到了，为什么只罚我一个？”方永泰有点不服气，在众多女生面前，他还想死撑要面子。 　　古萌笑笑，“你想要全班其他人陪你做，还是你一个人做？” 　　方永泰想了想，咬咬牙，“好，我一个人做！我做完之后，你不再罚其他人是不是？” 　　听到他这么说，班级里的几个女生都轻声地赞叹，“没想到方永泰除了幽默，还挺有男子气概。”班级里的男生也对方永泰刮目相看。 　　这家伙，知道自己逃不了古萌的惩罚，还乘机做一次英雄，的确精明。 　　古萌冷笑一声，“到底罚不罚，还要看你的表现。如果你能做满一百个，我就不罚其他人。”五十个俯卧撑已经非常难，古萌此时提出一百个，是因为他也看穿了方永泰的想法，故意不让他有做英雄的机会。 　　“喂，你欺人太甚了！”董振文实在看不过去，站出来指着古萌。 　　古萌抱着双手，冷冷地看向董振文，“欺人太甚？对付你们这些学生，难道还要摆酒接风？” 　　董振文是不善言辞之人，被古萌这样一问，有些词穷，“总之，你这样随便命令学生做俯卧撑，就是不对！” 　　“对啊，太过分了！”“这是体罚！”……其他学生也乘机说话，指责古萌的不对。 　　古萌大怒，没想到纪律最乱的班级在他面前还敢胡闹，一个箭步上前，对着董振文推出一拳，“在我这里，就是凭拳头说话！” 　　董振文身子一侧，避开古萌的拳头，对着古萌的肚子打出一拳。看到他的反应如此灵敏，连我都暗自赞叹，没想到仅仅稍微指导他一下，他的进步就如此明显。 　　古萌即便有点惊讶，但依然没有慌乱，左手按住董振文的拳头，用力一扭，董振文的手臂绕到身后，整个人被古萌制服。不愧是古萌，不论对方来势有多凶猛，都只用一招解决。 　　他紧紧握住董振文的手臂，用“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神色扫视走廊，“还有谁不服气的？” 　　所有人都敢怒不敢言，这些娇生惯养长大的富家子弟，除了会抱怨几声，哪敢正面和古萌作对？ 　　古萌望着方永泰，“乖乖受罚。” 　　方永泰回头望着我，期望我能及时出手。古萌也看着我，似乎也期待我的出场。这一切都是方永泰自己惹出来的，我本来不想帮他，但是看到董振文被古萌反锁关节，一脸的痛苦，心里犹豫片刻，走出教室。吴可然用眼神阻止我，但没有用。 　　古萌微微一笑，似乎是说，你终于出来了。他放开董振文，看着我。 　　“光让学生做俯卧撑，他们未必服气。”我轻轻推开方永泰，“所谓教不严，师之惰。造成现在这种局面，做老师也有一定的责任。” 　　古萌推推自己的眼镜，问我，“你想说什么？” 　　我看着方永泰，“我代他做俯卧撑，但是老师你也应该做。把所有的责任推到学生身上，总不太好吧？” 　　古萌沉思片刻，“我不同意你的观点，但是你的主意不错。还有，我必须提醒你，如果你以为我只是练跆拳道，手臂力量有所欠缺的话，那你就大错特错了。只论输赢，不论条件。” 　　只论输赢，不论条件……那么赌的就是面子……我回头看着刘宇，“让开。” 　　刘宇恨恨地瞪我一眼，向旁边走几步，让出足够的空间。其他学生也纷纷退到旁边。 　　为防止自己的衣服弄脏，古萌脱下自己的西服，交到刘宇手里，习惯性地将拳头捏得格格响，“左手还是右手？随你选。” 　　原来他打算比单手俯卧撑……我笑笑，“随便。” 　　我们刚准备蹲下，秦琴忽然从楼梯口跑过来，“发生什么事情了？”不知道是谁通知了秦琴，秦琴忽然出现在这里。她手里拿着雨伞，身上却湿了不少，气喘吁吁的样子，一看就知道刚才跑的很急。 　　“秦琴，你在旁边站着。”即便是对同样是老师的秦琴，古萌也用的是那种命令的语气。 　　秦琴心里着急，忽然看到上课的老头在门口，急忙去他那里询问情况。 　　古萌对我点点头，“开始。” 　　我和他同时蹲下身子，调整身体之后，分别用右手和左手做单手俯卧撑。 　　刚开始没有人计数，但随着次数的增多，同学们都忍不住从心里数变为口头数，而且越数越整齐。隔壁几个班级的上课老师听到外面吵闹，都打开教室门出来看看，害的秦琴连连道歉。 　　“18……19……20……” 　　数到二十，古萌忽然率先站起，一言不发地离开。刘宇急忙紧随其后离去。 　　学生们愣了愣，这才醒悟过来：古萌没力气做下去了！于是大声欢呼，逼得隔壁几个班级的老师再次出来看看情况。 　　我微微甩动手臂，心想今天的手臂算是废了，估计写字也困难。古萌的实力果然不容小觑，竟然能用左手做20个单手俯卧撑，而且明知自己无法坚持下去，竟能不动声色地站起，没有表露出任何的疲惫。 　　见到事情总算消解，秦琴也送一口气，但她也告诉我们一个很少人知道的事实，“不要那么高兴，古萌老师每天早上都会锻炼身体，如果不下雨，他会去操场跑20圈，如果下雨，他会到健身房锻炼两个小时。” 　　健身房锻炼两个小时……也就是说，和我比赛俯卧撑的时候，他已经消耗过不少体力……古萌，是个可敬而可怕的对手…… 　　吴可然并不关心古萌的事情，见到大家安然无恙，她这个班长也感到高兴，一边坐回座位，一边用手指顶着方永泰的脑门，“你这个笨蛋，竟然编这么蹩脚的理由。” 　　董振文将书包甩在背后，从我们面前经过，平静地说道：“方永泰没有骗人，发生车祸是真的。” 　　方永泰嘿嘿、嘿嘿地笑几声，不好意思地挠着脑袋，坐到自己的座位上。 　　吴可然望着方永泰，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其实不仅是吴可然，连我都忽然对方永泰这混球感到有那么一丝肃然起敬。 第74章 暴雨侵袭 　　“看样子，这雨要下整整一天。”吴可然伏在窗口，把手伸出窗外，感受着暴雨的冲击。 　　“下雨天真不爽。”旁边的几个同学也不禁抱怨。 　　透过玻璃窗，我看着楼下。方永泰在窗户的正下方，排队领盒饭。因为下暴雨，学校食堂特地派车子把饭菜送到教学楼门口。在对学生的服务上，南城美院各方面做的还算比较人性化。 　　房子外面是白茫茫的一片，花坛也好，道路也好，什么景色都看不见。这幢教学楼陷入了茫茫的海洋，犹如一个科幻电影里的某个场景。 　　被困在教学楼里，同学们的心情都显得比较焦躁，女生们无精打采地看着时尚杂志，男生们围成一圈打着扑克。 　　很快，方永泰和董振文各自拿着两份盒饭走进教室，分别给我和吴可然各一份。吴可然已经通过外面的雨水洗过手，坐回座位，吃着食堂送来的午餐。她低着头，犹如小猫咪一般，安静而细微地咀嚼着饭菜，模样十分可爱。 　　吃过饭，更加觉得无聊。平时总觉得短暂的午休时间，此时却忽然漫长起来。女生不能出去逛街，男生不能出去打电脑，教室里的气氛格外沉闷。没有什么话题可以聊，吴可然拿出几本书垫在手掌下面，索性睡觉。 　　“林天。”一个清脆的声音让所有人都朝那里看过去。 　　看到她，我的第一反应是微微地叹息。程心砚的出现，无疑给教室里注入许多活力和话题。 　　她不顾其他人的目光，径直走到我面前，拖着长长的语调说：“好无聊哦……” 　　吴可然抬起头，看看程心砚，扭过头继续睡觉。她们两个虽然不是水火不容，但也没有必要向对方展示友好。 　　我想了想，决定冷冻她，学着吴可然的做法，拿出一些书垫在手下，趴在桌子上睡觉。 　　程心砚顿时很不高兴，推搡着我，“喂，为什么不理我？” 　　我回头望着方永泰，“陪她出去走走。” 　　方永泰的眼睛早已经直勾勾地盯着程心砚，听到我这么说，傻乎乎地站起来，“去哪里？” 　　“走廊里散步。”说完，我继续埋头睡觉。 　　程心砚不满地“切”一声，转身离开教室，使得方永泰连呼可惜。 　　要是现在不打击她，说不定她放学的时候会过来约我一起回家。对于程心砚这种得寸进尺的女孩，要让她早点放弃，经常让她自尊心受挫是最好的办法。 　　伏在桌子上一动不动，竟也能迷迷糊糊地睡着，直到铃声响起，我才从睡梦中惊醒。回头看方永泰，这家伙也睡着了，嘴角挂着口水却浑然不知。 　　吴可然笑笑，递给我一张餐巾纸，让我传给方永泰。我推推方永泰，把餐巾纸扔到他身上，指了指嘴唇的部位。他摸到嘴角的口水，忽然意识到自己形象受损，急忙拿餐巾纸擦干净，有点不好意思。 　　我再转身往后看，董振文把课本摊开在桌子上，拿着笔在认真复习。我满意地点点头，更加觉得他是一个可塑之才。 　　下午的第一节课是体育课，但是下雨没法出去活动，体育老师拿了一些棋类游戏过来，让我们打发时间。方永泰自作主张地选了一盒“飞行棋”，我们四人一起玩，虽然幼稚，却也玩的不亦乐乎。 　　接着上了一节“艺术鉴赏课”，终于捱到放学。因为现在楼下人太多，我们在教室里多呆几分钟。我走到窗口，从楼上看下去，教学楼门口的广场上挤满各种颜色的雨伞，将白茫茫的校园装点得很是多彩。 　　几分钟后，广场上的雨伞渐渐地少了，我信步走出教室，吴可然拿起自己的雨伞，一言不发地跟着我。董振文和方永泰也各自拿起一把雨伞，有秩序地跟在我后面。 　　楼下的门口还是站着许多学生，个个都愁容满面地看着外面，用钦佩的眼神看着那些举着左摇右摆的雨伞冲出去的学生。 　　吴可然望望我，把手里的雨伞交给我，我当即会意，替她撑开雨伞。吴可然小鸟依人地躲到雨伞下，我回头对董振文和方永泰喊一声“快点”，接着搂住吴可然，迅速冲到外面的雨里。 　　在暴雨的掩护下，外面狂风肆虐，连我都有点拿不住雨伞，伞杆被吹地不断摇晃。吴可然知道自己的力气不够，所以刚才把伞交给我。此时她握住伞杆，和我一起用力稳住雨伞。 　　这几十米的路，走的异常艰苦。方永泰在后面大叫一声，我们回头一看，只见他的伞被风刮起，一下子被卷到几百米远的地方去。 　　吴可然看到他狼狈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方永泰用手掌顶着脑袋，匆忙跑到我们伞下，挤在吴可然旁边，紧紧贴着吴可然的身体。这家伙，我真怀疑他是故意的…… 　　还没等方永泰喘过气，又听到董振文大喊一声，只见他的雨伞整个儿被翻了过来，伞骨断了一半。 　　方永泰仿佛是劝敌投降一般，大声喊道：“把伞放下，过来吧！” 　　董振文只能把伞扔到一旁，快步跑到我们的雨伞下面。 　　本来就不大的一把伞，竟然挤下四个人，简直就是一场闹剧…… 　　继续龟移十几米，终于到达校门口，但雨下的太大，马路上的出租车里都有人，此时要想等到一辆空的出租车，简直比登天还难。 　　从学校到方永泰的家里，还有几百米的路程，我看着吴可然，把伞交到她手里，“吴可然，我看今天就算了，你打个电话，让你爸爸来接你回去。” 　　吴可然连连摇头，“不行，说好帮你的忙，怎么可以因为下雨就算了。” 　　她的态度很坚决，况且我也不想留她一个人在这里等她爸爸，“那好，我们一起冲回去。”我把外套脱下披在她身上，还是不放心，看着方永泰那件有点防水衣服，“脱下来。” 　　方永泰立刻醒悟，脱下衣服披在吴可然身上，董振文见状也想脱下自己的外套，我对他摆摆手，示意他不用。 　　方永泰拿起手掌，“数到三，一起冲。”他满脸的兴奋，仿佛是玩游戏。 　　吴可然点点头，悄悄握住我的手。 第75章 送雨披 　　刚要跑，忽然方永泰用手臂轻轻撞击我的腰部，眼睛瞄向我的后面，轻声说：“你女朋友。” 　　我回头一看，秦琴穿着一件蓝色的雨衣，低头注意着脚下的水塘，艰难地走向校门口，摇摇晃晃的样子，让我联想到企鹅，颇是可爱。 　　因为很多学生挤在校门口等车，加上风大雨大，所以秦琴没有看到我，只顾着脚下，慢慢地走过来。 　　门卫值班室前面有一个很大的水塘，秦琴使劲跳过来，却踩到自己的雨衣，张开手臂，眼看就要笨拙地摔倒，我急忙伸出手，将她扶住。秦琴抬头看到是我，惊讶中也有一份喜悦。 　　与我同时伸出手的，还有方永泰，看到我已经接住秦琴，他只能尴尬地把手缩回去。见到秦琴弱不禁风就要倒在我怀里，吴可然眼睛里露出一丝蔑视。 　　秦琴站直身子，理了理额前的湿发，“你们也被困在这里了？” 　　“没有，我们打算冲回去，反正就一点点路。”方永泰十分积极地抢先回答，秉性难移。 　　“那还是在这里等一下吧，我哥哥马上就过来了。” 　　方永泰有点听不明白，刚想问，忽然秦琴指着远处，一脸的高兴，“我哥哥过来了！” 　　秦琴这家伙，虽然已经成为老师，但某些时候还是像孩子……不过，她的那份永不消失的纯真，总是能让她保持可爱。 　　只见秦海峰的那辆白色奥迪踏着雨水飞驰而来，接近学校门口的时候，忽然放慢车速，可能是考虑到不想让溅起的雨水打湿学生的裤脚。 　　秦海峰一眼就看到自己的妹妹，迅速打开车门下来，冒着大雨跑到车后打开车厢。我看到里面放着一捆一捆的白色塑料物，但不知道那些是什么。 　　秦琴拍拍我的肩膀，“帮我一个忙。”我点点头，跟着她走过去。 　　秦海峰看到我，善意地笑笑，接着用兄妹之间才有的嘲笑目光看着秦琴，“把男朋友都叫来帮忙啦！”秦海峰以为我和他一样，也是秦琴从校外叫来帮忙的，当然，对于他的误解，我仅是淡淡一笑，就没有做任何解释。 　　“哥！”秦琴羞涩地笑笑，“快点发东西啦！” 　　秦海峰露出他那大大的笑容，低头把后车厢里的几捆东西解开，取出一些分到我和秦琴手里，自己也拿了一些，跑到门口的学生堆里去。 　　我低头一看，原来是一大叠一次性的塑料雨披。秦琴不好意思地笑笑，“我看那些走读的学生都在门口淋雨，就让我哥买点一次性的雨披来发给学生。” 　　我突然想吻善良的秦琴，但此时有这么多学生在场，只能作罢，伸出手指，偷偷刮一下秦琴的鼻子，算是表达我对她的喜爱。 　　在方永泰他们三个的帮助下，我们很快让门口的所有学生都穿上雨披，剩下没发完的雨披，则放在门卫室里，留给以后备用。 　　发完东西的秦琴从人群里挤过来，悄悄走到我旁边，“我让我哥哥送你们回家怎么样？” 　　我轻轻拍打她的头顶，“小笨蛋，这样岂不是暴露我的身份了。” 　　“对哦，差一点忘了。”秦琴吐吐舌头，“那我和哥哥先回家了，你注意身体，不要感冒。” 　　“知道啦。”我捏捏她的手掌，把她推往她哥哥那里。秦琴走到她哥哥旁边，说了一些话，秦海峰笑着对我招招手，顶着暴雨替妹妹拉开车门，自己绕到另一边车门进去开车。 　　秦海峰果然是个好哥哥，对自己的妹妹很体贴……我对他的车子挥挥手，目送着他们离开。 　　“你女朋友真温柔，办事又周到，真是极品啊。”看到秦琴离开，方永泰凑过来，不断地揶揄我。 　　他左一个“女朋友”，右一个“女朋友”，不禁惹得我怒起，“她是你老师，给我尊重点！” 　　方永泰自知话多，探出舌头，示意不再说话。 　　如今我们身上披着雨衣，再不用刚才四人一伞那么狼狈，纷纷把雨衣后面的帽子戴起来，重新冲到雨里。 　　“我和董振文跑快点，先去洗个澡！”方永泰扯着董振文，一起快跑起来。 　　吴可然跑的慢，我只能放慢速度陪她。看到方永泰跑远，吴可然不满地瞥着他的背影，似乎心里在责备他不讲义气。 　　其实只有我知道方永泰是怎么想的，他觉得刚才说话让我生气了，所以故意创造我和吴可然单独相处的机会，算是给我赔罪。这家伙，也整一个小孩子脾气。 　　吴可然不想拖累我，努力想跑的快一点。然而欲速则不达，她没有看清路面，一脚踩进一个深的水坑，双脚一软，整个人向前猛地倾倒。 　　“小心！”我急忙伸出手，用力扶住她的肩膀。 　　她没有摔倒，但是满脸通红。我忽然注意到，自己手臂接触的部位，对她而言有点敏感，顿时脸上一红，急忙把手收回来，“算了，我们还是慢慢走吧。”我拉住她的手腕，让她把前进速度放慢下来。 　　吴可然的脸上还是留着一层红晕，微微点头，“也好，回去太快也没有浴室可以洗澡。方永泰这家伙，洗澡总是花很长时间。” 　　我觉得有些奇怪，问她，“你怎么知道方永泰洗澡花很长时间？” 　　“那家伙，”吴可然做出咬牙切齿的表情，“在网上聊天的时候也很罗嗦，什么事情都说。” 　　“其实方永泰人不坏。”再次趟过一个水塘，我放开吴可然的手。 　　吴可然看看我，微微点头，“这个我知道。” 　　不知不觉中，雨势慢慢地减小，到最后，终于不再下雨。虽然天空没有出现斑斓的彩虹，但是重新明亮的天色，同样让人觉得心情愉快。 第76章 让我觉得有一点压力 　　回到公寓，看到方永泰一边用毛巾擦拭着自己的头发，一边打着哈欠，穿着浴袍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在学校、在家，方永泰都是那么随意。董振文也已经换上干爽的衣服，在旁边安静的复习。 　　吴可然脱下我们披在她身上的两件外套，长长地吁一口气，似乎这两件衣服让她闷热不已。 　　见到吴可然进来，方永泰从沙发上跳起来，“要不要洗澡？” 　　“不用了，没怎么淋湿。”吴可然把两件衣服挂起，回头看着我，“林天，你都湿透了，快去洗个澡。” 　　看到吴可然对我这么关心，方永泰不禁妒心大起，“喂喂喂，我也借衣服给你了，怎么不对我表示一下关心？我也湿透了。” 　　吴可然轻轻甩他一眼，“懒得理你。”她望着董振文，“开始复习。” 　　方永泰努努嘴，失落地躺在沙发上，不断转换电视频道。 　　“去里面玩游戏。”我怕方永泰影响他们复习，重重拍打方永泰的屁股。 　　“好吧好吧。”方永泰无奈地瞥瞥吴可然，走进自己的房间。 　　我拿着衣服走进浴室，用热水淋浴身体。下雨使得自己一天郁闷，我在浴缸里放满温水，舒舒服服地泡进去。 　　在温暖的水流的包围下，我慢慢就打起瞌睡…… 　　落入冰窟里，浑身冷的发抖……忽然醒过来，发现浴缸里的水已经变凉，刚才不知不觉睡着了…… 　　起身穿上衣服，跑到外面一看，客厅里整整洁洁，吴可然和董振文的影子都没有。我心里觉得蹊跷，推开方永泰的房间，他还在。 　　“吴可然呢？”我问方永泰。 　　方永泰操作着键盘，头也不回，“刚回家。” 　　“董振文呢？” 　　“也回家了，他说下雨天他的妈妈关节炎的毛病容易发作，所以回去照顾他妈妈了。” 　　“一起走的？” 　　“不是，董振文先走的。吴可然在这里坐了一会儿，刚刚下去才没多久。她不让我送她回家，我也没有办法。” 　　不行，还是要送她回家。我随手拿起方永泰房间里的一件大衣，匆忙走出房间。 　　“哦对了，刚才你的手机响过。”方永泰忽然回头提醒我一句，然后继续把注意力集中在电脑上。 　　我拿起我放在客厅茶几上的手机，一边走出公寓，一边查看。原来是秦琴的电话。难道吴可然本来想等我送她回去，但是看到秦琴的来电，忽然改变了主意？ 　　女人心，海底针。我把手机放进口袋，匆匆乘电梯下楼。 　　一路小跑，都没有见到吴可然的身影。跑出小区，一眼看到吴可然在路口伸手拦出租车。 　　找到她之后，我反而有些犹豫。算了……还是让她一个人回家吧……我这样追上来要送她回家，会让她怎么想呢…… 　　但是吴可然性格独特，如果她在那个路口下车，独自走一段黑路回家……万一遇到意外怎么办…… 　　我想过之后，朝路对面大喊一声：“吴可然！” 　　她看到我，脸上掠过一丝复杂的表情，缓缓放下手臂。 　　我做出手势让她等我，穿过马路来到她身边。 　　“为什么不声不响地一个人离开？”因为一路走的匆忙，说话有点急，听上去仿佛是一种责备。 　　吴可然低下头，没有说话。 　　“算了，我送你回家。”我从她手里“夺”过书包，拦下一辆出租车。 　　吴可然没有拒绝，也没有赞同，始终保持沉默。 　　“进去。”我轻轻推着吴可然，让她坐进车子。 　　她抬头看看我，眼神里有种孤寂，慢慢坐进车子。 　　我也坐进车子，紧挨着吴可然坐在她旁边，“司机，城东别墅区。” 　　吴可然转头看着街道两旁的商店和霓虹灯，依然沉默不语。她心里，似乎有点不爽快。她的心很敏感，可能一件小事，就足以影响她的心情。 　　我也没有开口询问，看着华灯初上的城市夜景，想自己的心事。 　　手机忽然闹起来，是秦琴的电话。 　　“刚才你在做什么？怎么不接电话呀？”秦琴温柔的声音，即使是在电话里，也那么好听。 　　“刚才在洗澡，所以不知道你打电话过来。”我用眼睛的余光看看吴可然，将身体往另一边微微移动。 　　“现在呢，在做什么？”听秦琴愉快的声音，我知道她一定是刚洗完澡，心情才那么好。 　　“我在车上，送吴可然回家。”听到我提起她的名字，吴可然自然而然地扭头看我一眼。 　　秦琴低声“哦”一声，忽然又问我，“董振文复习的怎么样了？”她说完这句，忍不住在电话里打一个喷嚏。 　　“复习的很好。你怎么了，是不是感冒了？” 　　“没有啦，你不用担心。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哥哥今天开车回家的时候对我说，他对你很有好感呢！你要继续努力啊！” 　　“呵呵，我知道啦。傻瓜，早点睡觉吧。” 　　“嗯，你也尽快回家。”秦琴依依不舍地挂断电话。 　　合上手机，想象着秦琴穿着睡袍的可爱模样，忍不住笑笑。 　　吴可然依然没有说话，还是将自己的视线放向窗外，任凭外面彩色的灯光依次从她脸上掠过。 第77章 平淡的日子…… 　　果然，出租车行驶到通往别墅区的路口时，吴可然提出停车。 　　她走下车子，背起书包，赌气似得一个劲往前走。 　　我无奈地摇摇头，紧紧跟上。虽然雨已经停息，但周围田野上吹来的夜风依然让人阵阵发凉。我正准备脱下身上的大衣，吴可然却抢先按住我解纽扣的手，冰冷地说：“不用了。” 　　我点点头，放下手掌，继续陪着她走。 　　夜风从黑暗从掠过，一阵一阵的吹到我们身上。吴可然连打几个哆嗦，却还是逞强般地继续慢慢走路。 　　一路都没有说话。 　　回到别墅门口，吴可然拿出钥匙开门，房子里的吴可然母亲听到声音，匆忙从里面出来接吴可然。 　　见到吴可然冻得双唇发紫，而我的身上则披着厚厚的大衣，吴可然母亲看我的眼神果然有点不满意。 　　但出于礼貌，她还是很柔和地说：“进来坐一会儿，喝杯热咖啡再走。”从她的话语里，我很明显得听出来，她没打算让我久留。 　　与昨天相比，吴可然母亲的态度有点变化，可能是因为女儿受冻而内心谴责我，也可能是因为今天吴可然的父亲不在家，有点不太方便。 　　“谢谢，不过我还是早点回去比较好。”我婉言谢绝吴可然母亲的好意，直接转身离开。 　　“林天！”沉默很久的吴可然忽然叫住我，从书包里拿出自己的折叠伞，低着头交给我，“万一，等会儿下雨……” 　　女孩子的心，难以捉摸…… 　　“谢谢。”我从她手里拿过雨伞，向着她的母亲微微一笑，缓缓走向远处的黑暗。 　　花半小时走到路口，拦下出租车，回到公寓，发现方永泰已经在自己的床上呼呼睡着。这家伙，难得睡这么早…… 　　“可然……可然……”他一边翻身，一边喃喃地叫着吴可然的名字。 　　这家伙，莫非真的是喜欢吴可然……我心里觉得有那么一丁点儿有愧于他，刚要离开房间，忽然又听到他嘴里迷迷糊糊地叫起“心砚，心砚……”。 　　混蛋……我默默骂一句，走出他的房间，却忽然听到背后方永泰轻声的偷笑。这个像孩子一样淘气的家伙，原来刚才故意装睡着，差一点把我骗过去。 　　懒得和他计较，回自己房间，向旧金山打一个电话，和小莉莎聊几句，接着安心睡觉。 　　次日的天气依旧阴沉，但总算不再下雨。方永泰走进教室，一边啃面包，一边搜寻吴可然的踪迹。他嬉皮笑脸地向吴可然打招呼，迎来吴可然的一阵白眼。 　　我坐到她旁边，把昨天的雨伞还给她。两人都没有说话，也没有打招呼。冷战，似乎也是我和吴可然之间默契的一种。 　　只是，她的面容有些憔悴，脸色也没有以前那么红润。一定是昨天受凉了…… 　　但她强打着精神，不想博得我的同情；而我也不愿和方永泰一样，假惺惺地对吴可然表示关心。 　　秦琴似乎也有点感冒，上课的时候，时不时地用手遮住自己的嘴巴，轻声地咳嗽。 　　下课结束，我有点放心不下秦琴，去她的办公室找她。 　　秦琴对面的古萌恰好不在，我心里一阵松懈，省得我与古萌大眼瞪小眼。 　　其他老师的办公桌离秦琴很远，而且办公室里有点吵闹，他们没有关注我和秦琴的谈话，这让我可以放心大胆地和秦琴说话。 　　“我真的没事，你不要担心。”秦琴知道我的来意，还没等我开口就安慰我。 　　“还说没事。”我怜惜地看着她，“有没有喝过药水？” 　　“喝过了，安心啦，我没那么容易生病。”秦琴忽然露出高兴的笑容，“我给你看一些好东西。” 　　她啪的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许多药剂和药片。我怔怔地看着她，不明白她的意思。 　　“刚才上课回来，我看到桌子上放着许多药品。”她得意地拿起一盒药片在我面前晃晃，“我第一节课上的是4班的音乐课，他们知道我感冒之后，都给我拿来许多药品。” 　　看来学生都很喜欢秦琴……他们都真心诚意地关心秦琴的健康…… 　　秦琴重新把药品推进抽屉，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虽然身体有点不舒服，但是今天真的好高兴。” 　　“小傻瓜。”我摇头笑着，偷偷捏一下她的手掌，起身离开办公室。走到外面走廊的时候，看到自己班级里的几个女生手里揣着东西，朝办公室走来。 　　看到我迎面走去，她们对我笑笑，从我身边擦身而过。大概她们以为，我也是来给秦琴送药品的…… 　　下楼的时候，忽然撞见方永泰。他没料到会在办公楼遇到我，顿时有点手足无措，慌慌张张地把手里的东西往怀里塞。 　　“遮遮掩掩，什么东西！”我用力拉开他的手，一堆药品从他手里滑下，顿时洒得满楼梯都是。 　　竟然买这么多……这些药品，一年都用不完…… 　　我故意问他，“拿这么多药品过来干什么！” 　　“你看，秦琴今天不是有点感冒嘛，她是你的女朋友，而我是你的好朋友，所以呢，表示一下关心也是应该的嘛！”他说的头头是道，说到底就是想与秦琴套近乎。 　　我刚要伸手教训他，忽然楼梯下方传来一个熟悉而沉稳的声音，“谁是谁的女朋友？” 第78章 一切似乎都不错 　　古萌扶着楼梯栏杆走上来，眼睛紧紧盯着方永泰，“你刚才说，谁是谁的女朋友？” 　　方永泰被古萌看得浑身发怵，连连摇头，“我什么都没说！” 　　“我警告你，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古萌冷冷地甩他一眼，径直走向办公室。 　　望着慢慢走远的古萌的背影，方永泰挥挥拳头，十分轻声地抱怨：“有什么好拽的！” 　　我心里暗暗盘算，如今学校里知道我和秦琴关系的，只有方永泰、程心砚和吴可然，或许，董振文也已经知道一点。但是每个人都出于自己的考虑，没有轻易把这个事实公布出来。 　　方永泰多嘴，程心砚爱显，吴可然善妒，这三个人，都有一定的可能，有意无意地泄露我和秦琴的关系。 　　如果把我们的关系公开，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但必定会对秦琴造成巨大的影响。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维持当前的平衡。既要管住方永泰的嘴巴，又要控制与程心砚的距离，还要与吴可然保持良好的友谊。同时，要时刻留心躲在角落里盯着我的刘宇以及高高在上、俯瞰一切的古萌。此外，还要保证自己此刻学生的身份不被秦琴的哥哥秦海峰看穿。 　　呼～我深深的吐一口气，这复杂的人际布局，对我无疑是一场考验。 　　方永泰回到教室，把原本准备送给秦琴的药品全部放到吴可然的桌子上，“给你买的。” 　　这家伙，真会做顺水人情。 　　方永泰买这么多药品，虽然有点夸张，但吴可然可能被方永泰的“诚意”有所感动，难得地对他露出笑脸，“谢谢。” 　　方永泰拿出十分诚恳的表情，“你要多注意身体啊。”他快速瞄我这里，“我可不像某些人，一点都不关心你。” 　　臭小子，得了便宜还卖乖。 　　吴可然忽然又说，“方永泰，你买的午饭呢？” 　　方永泰一愣，接着用力拍打自己的脑袋，“哎呀，光顾着买药，忘了买午饭了！”不知道他是真傻还是装傻，他指着满桌子的药品，“你先吃这些吧。” 　　吴可然无奈地摇摇头，“算了，我自己去买点面包。” 　　“我替你去买。”我从座位上站起，看着方永泰，“你跟我一起去。”看到方永泰有点不乐意，我加一句，“我有话对你说。” 　　方永泰耸耸肩，跟着我走出教室。吴可然不解地望着我，心里必定充满各种猜测。 　　“什么事情嘛，神神秘秘的。”方永泰一边走，一边忍不住问我。 　　我转头瞪着他，“你这家伙，以后对吴可然好一点。” 　　“为什么忽然说这些？”虽然有点疑惑，但方永泰的脸上，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 　　“吴可然不讨厌你。”我停下脚步，“你把吴可然放在什么位置？” 　　方永泰笑笑，“怎么忽然说这些，多奇怪。”他推推我，让我继续走。 　　我当然意识到他在故意回避话题，没有就此罢休，拉住他，“我们认真谈一谈。” 　　“林天，你今天好奇怪。”方永泰一味地傻笑，想用暧昧的笑容来搪塞我。 　　“认真回答我。” 　　方永泰只能收起笑容，避开我的目光，看着旁边的花坛，“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忽然要问这些，但是你的问题，我暂时不能回答。” 　　他那么严肃，我也就不再追问。 　　我缓缓地继续走向学校的超市，“这个学期结束，我就不再继续留在这个学校。” 　　方永泰忽然扭头看着我，“为什么？”他的语气里充满惊讶，我相信这不是他装出来的。 　　“这是我的决定。”我微微摇头，“我不知道你是否真的喜欢吴可然，但是我走了之后，你要稍微重视她一点。她不是没心没脑的木偶人，你要多顾及她的感受。” 　　“哦。”方永泰木讷地点点头，“离开学校，那你去哪里？” 　　“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 　　方永泰紧张地问我：“那秦琴怎么办？我觉得，在你转学过来之前，你们就认识了。” 　　“我会解决的。” 　　方永泰走着走着，迟疑一会儿，紧锁着眉头，问我，“林天，你真的要走？不是在开玩笑吧？” 　　我冷冷地望着他，“你觉得呢？” 　　方永泰摇摇头，轻轻“唉”了一声。 　　“当然是在开玩笑。”我突然哈哈大笑。 　　方永泰的表情僵硬一下，紧接着张大嘴巴，“耍我？” 　　“别以为只有你才会演戏！昨晚竟敢装睡着。”我对着他的屁股踢一脚，将他踹进超市，“进去买面包和饮料！” 　　方永泰揉着屁股，却一点都不生气，进超市利索地买了面包和饮料。 　　看到方永泰笑嘻嘻地回到教室，吴可然更是不解。她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因为方永泰出去的时候，脸色凝重；而回来的时候，一脸的轻松。 　　捉弄方永泰之后，我的心情也变得很爽快，主动和吴可然说话，“今天晚上，还去方永泰的家里复习？” 　　听到我今天开口和她说第一句话，吴可然也不想继续冷战下去，撕下一片面包递给我，“当然去。我这个面包很好吃，你的面包怎么样？” 　　“我的面包味道也还可以。”我撕下一块面包，和她做交换。 　　吴可然吃下我给她的面包，对我笑笑，冷战就此结束。 第79章 疑心 　　回方永泰的公寓，吴可然花费三个小时，终于帮着董振文把《艺术概论》完整地复习一遍。董振文虽然不怎么说话，但是从他的眼神里可以读出他的感激。 　　她把《艺术概论》放回书包，长长地吐一口气，仿佛完成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花很多时间准备，然后花很多时间讲解，对她而言，也不是轻松的任务。 　　乘着吴可然整理书包，我对方永泰说：“你送吴可然回家。” 　　方永泰放下手里的瓜子，惊喜地望着我，似乎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 　　我从他手里夺走瓜子，“磨蹭什么，还不快去换衣服！” 　　吴可然也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但她也许认为我的安排是有深意的，故而没有表示拒绝。 　　“好的好的！”方永泰一个翻身跃过沙发靠背，急匆匆地跑回自己的房间，猴急的模样，让人觉得好笑。 　　在方永泰粘乎乎的陪伴下，吴可然向我们道别，离开公寓。 　　公寓的客厅里，只留下我和董振文。我观察着董振文的表情，发现他并没有因为方永泰送吴可然回去而生气或者不满。 　　董振文拿起书本，指着自己睡觉的房间，“我去里面复习。” 　　“等一下，我有事情要问你。”我坐在沙发上，叫住董振文。 　　董振文转过身，用带着狐疑的目光看着我，“什么事情？” 　　“关于方永泰的。”我拍拍旁边的沙发，“过来坐下。” 　　董振文缓缓坐下，等着我开口。 　　“你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 　　“你说方永泰？”董振文犹豫一阵，“他这个人还可以。原本以为他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现在看起来，他人不坏，而且也并不是一点本事都没有。” 　　我笑笑，“是什么事情让你改变对他的看法。” 　　“很多事情。尤其是上次迟到那天，他在路上救人，让我印象深刻。” 　　我微微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我真正要问的，也就是这件事情。 　　“那天早上，我们起的不是很早，但是足够时间去学校。走在路上的时候，忽然听到一记砰的很响的声音，吓了我们一跳。然后看到马路上，一辆轿车撞上一辆卡车，轿车当场翻倒在地上。前车盖被翻开，整个车子冒热气，看上去很恐怖。” 　　“旁边的人什么反应？”我立刻问他。 　　“都跑的很快，因为担心车子爆炸伤到自己。连卡车里的两个人也从车子里逃出来，跑到马路旁边。” 　　我点点头，觉得很正常。普通人遇到这种事情，做出这样的反应，是出于保护自己的本能，没有什么可以责怪的。 　　我又问董振文，“那么方永泰当时怎么做的？” 　　“他马上就跑过去，把车门打开，把里面的人拉出来。” 　　“里面有几个人？” 　　“两个，一男一女。都没有死，他们身上的血也不多。” 　　“当时，车门是不是已经坏了？”犹如警察录口供一般，我详细地问当时的情况。 　　“车门坏了，我和方永泰一起用力，才把门打开。” 　　听到这里，我才知道董振文也参与了救人。 　　“把人拉出来之后呢？” 　　“把人拉出来之后，车子发出滋滋的声音，一下子冒出很多白气，旁边的人都被吓倒，边叫边跑远。” 　　“方永泰怎么做的？” 　　“他两个手抱着两个人，很快就跑到马路旁边。” 　　“一手一个？”我觉得有点蹊跷，“那么方永泰的力气很大？” 　　董振文皱起眉头，微微点头，“当时也没有多想，就跟着他跑出车道。车子冒完白气，也没有爆炸。” 　　“如果让你抱起两个人跑步，你有没有这种力气？” 　　“我不知道，可能不行。但是人感到危急的时候，会爆发出平时没有的潜能，所以也不一定。” 　　我沉思几秒，觉得董振文说的也有道理，“把人救出来之后呢？” 　　“方永泰说他不喜欢见到血，坚持要回家换衣服。这时候已经有人打了急救电话，我们留下来也没什么可以做的，所以我就跟着他回家换衣服。” 　　“所以就迟到了？” 　　董振文点点头，“如果不回来换衣服，可能不会迟到。”他忽然想起一点，补充说，“方永泰说沾血的东西不吉利，所以把那些衣服扔到垃圾桶里了。” 　　这家伙，虽然经常把自己的房间弄的一塌糊涂，但去学校的时候，总是把自己打扮的很体面。如果他把那些沾血的衣服，洗过之后再穿去学校，我才会觉得奇怪。从他花钱的方式来看，他根本不懂得什么是节约。 　　我想了想，觉得也没有什么可以问的，拍拍董振文的肩膀，“我知道了，你去房间复习吧。” 　　方永泰这家伙，平时懦弱胆小，但是在发生紧急情况时，连董振文都愣一下的时候，他做事却那么果断勇敢。似乎有点不太对劲……这种冒着生命危险救人的事迹，不是普通的贵公子能做到的…… 　　莫非……他一直在演戏……但是在我面前演戏，又有什么必要…… 　　想来想去，也没有一点眉目。难道，这家伙单纯只是大脑迟钝，根本没有意识到当时情况的危险程度，救人之后，还若无其事地回去换衣服…… 　　还是试探一下比较保险……我做一些准备工作，坐在沙发上等着他回来。 　　半小时后，我听到有钥匙开门的声音。方永泰回来了。 　　他一边吹着口哨，一边打开房门，想必今天送吴可然回家之后，他的心里颇为得意。 　　哗！公寓的门被打开的同时，触动了机关，上面脸盆里的冷水突然猛浇下来。 　　方永泰觉得有点不太对劲，扭着脖子看看四周，接着往上看，一脸盆的水刚好落下，将他浇成落汤鸡。 　　方永泰急忙脱下自己的衣服，指着沙发上的我，“喂，有点过分了吧！” 　　看他的样子，的确是有点生气了。 　　看来是我多心了……如果是我，开门的一瞬间就会感觉推门的阻力不对，而且看到上面的脸盆之后，会迅速做出反应，决不会让水泼到自己身上。对于受过训练的人来说，这根本就是一种条件反射。 　　方永泰傻乎乎的样子，让我的疑惑渐渐消除。我也不太相信，有人可以与我朝夕相处的情况下，伪装的那么好。 　　虽然是自己疑神疑鬼的毛病犯错，但我也没有打算道歉，站起身把卷筒纸递给方永泰，“和你开个玩笑，别那么生气。吴可然到家了？” 　　“到家了！”方永泰还是有点生气，气鼓鼓地回自己房间。 第80章 忽然想念馨雨 　　很明显，方永泰是个极其单纯的人，第二天就变得嘻嘻哈哈，已然忘记我昨天晚上用水泼他的事情。 　　昨天方永泰送吴可然回家，我不知道他们说过些什么，但我敏感地发觉，吴可然对待方永泰的态度有所缓和。 　　那条黑漆漆的路上，也许谈的是我，也许谈的是他们自己；他们之间，也许建立了某种协定，也许建立了某种许诺。 　　周五的课，总是很乏味，唯一的兴奋点，是放学的那一刻。 　　今天同样去方永泰的公寓复习功课，就在中午的时候，吴可然抽空把《中外名画导览》的笔记温习整理一遍。她这么用心，不是因为董振文，而是因为我。 　　我明白她的心意，虽然不会接受她，但也不会随意践踏她的感情。 　　走出教学楼的时候，刚巧看到刘宇走过。他穿着一身白色的跆拳道服，腰部系着黑色的带子，很神气地越过人群，走向操场旁边的体育馆。 　　看到刘宇，自然就想到程心砚。自从下雨那天她在我们班里丢了面子之后，她就再也没有来找我。据方永泰说，她的博客已经好几天没有更新，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如此最好，省得给我惹麻烦。我看到古萌和秦琴一起走到校门口，秦琴乘车回家，而古萌继续走向体育馆。 　　人与人相遇，未必会发生什么事情。我看着他们依次从我眼前走过，忽然觉得自己是这个城市的来访者，一个纯粹的参观者。 　　去方永泰家，吴可然耐心地替董振文复习，接着整理书包回家。方永泰主动站起来要送她，被她婉言谢绝。 　　走出公寓的时候，吴可然忽然回头问道：“林天，你明天有事吗？” 　　“应该没什么事情。” 　　“明天我可能有事要找你。”吴可然神秘地笑笑，走进电梯。她知道我不会追问，因而并不说究竟是什么事情。 　　吴可然走了之后，董振文重新温习一遍，遇到不懂的问题就请教方永泰。方永泰尽量浅显地解释给他听，但说着说着总是走神，似乎有什么心事。 　　董振文决定接下来三天在自己家里复习，我们都尊重他的选择。他走了之后，方永泰望着我，看样子是有话要说。 　　无非是吴可然或者程心砚的事情……我故意不理睬他，回到自己房间与秦琴打电话。 　　秦琴的手机关机，没法拨通。无奈，只能挂断电话，拨打旧金山家里的电话。 　　接电话的是住在楼下的王福老先生，好久没有碰到他，听到他的声音也感到高兴。他是看着我长大的，在我心目中的地位就好比是自己的爷爷。 　　简单的问候之后，我问王福老先生，“黑心盟最近有没有什么动作？” 　　“黑心盟？”王福老先生的声音里充满疑惑，“什么黑心盟？” 　　王福老先生虽然在帮中很受尊敬，但他不怎么参与青龙会的事务。除了他的人品，人们更加敬佩的是他的医术。 　　于是我只能换一个生活化的话题，“馨雨和莉莎最近怎么样？”他们都住在我家的别墅里，这段时间下来，应该也已经熟悉。 　　王福老先生呵呵地笑起来，“说起那个小莉莎，她很调皮啊。经常把我放在院子里晒的草药拿走，让我很头疼啊。” 　　“一定是你的草药都太漂亮了，所以莉莎才会拿。”经他这么一说，我想象起莉莎可爱的模样，心里愉快起来。 　　“是啊，这小丫头，看到那些好看的花，就拣起来放到自己房间的花瓶里，还给它们洒水。害的我，只能让阿虎把这些草药放到屋顶上晒。” 　　原来王福老先生也对莉莎没有办法，但听他的语气，他似乎很喜欢莉莎。我忍不住笑出声，接着问王福老先生，“馨雨最近也还好吧？” 　　“哦，那个小姑娘啊。很懂礼貌，碰到我，总是和我打招呼。她还这么年轻，我真不敢相信小莉莎是她女儿。”他忽然又补充说，“你爸最近身体也不错，我让他把帮里的事务交给阿虎，替他好好疗养了一阵。” 　　“谢谢老先生。”想到老爸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心里总有点别扭，我微微喘口气，问老先生，“馨雨和莉莎现在不在？” 　　“她们母女两个出去逛街了，你老爸也陪着她们去了。你老爸对馨雨很好，就好像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 　　王福老先生仅仅是随口一说，却让我心里一阵刺痛。或许老先生知道当年的事情，是借机给我暗示。 　　我不想聊的太多，拿出乐观的语调，“王福老先生，你保重身体，转告我老爸，我在这里很好。” 　　“好，我一定转告。天气变凉，你也要多注意身体。” 　　我挂断电话，向后靠到床上。馨雨和莉莎在旧金山一切顺利，老爸对她们很好，她们也慢慢习惯旧金山的生活。 　　或许，淡而无味的生活，才是真正的生活……馨雨是深知其中三昧的女人，她是个如同白开水一般平淡的女人，素雅而平静。生活毫无波折，却依然过的很好。在日复一日的重叠之中，馨雨保持着自己的年轻，同时把莉莎慢慢带大。 　　馨雨和我年纪相同，如果我以前不是对感情那么冷淡，或许，我也已经有一个莉莎那么大的孩子了…… 第81章 宴会 　　周末，向来是无聊的。方永泰在他的房间玩着网络游戏，我在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看书。 　　若是以前，每逢周末，必定带着莉莎出去玩。莉莎虽然活泼，但也乖巧，从不让我感到心烦。可是如今，馨雨和莉莎都不在自己身边，秦琴则忙着自己的事情，即便周末也难得与我联系。 　　我仿佛被其他人遗弃，独自锁在拉上窗帘的房间里，开着台灯，心不在焉地看着一本本世界名著。外面的世界一片光明，但我躲在自己精心营造的黑暗世界里。 　　看看手表，已经晚上7点。整整一天，吴可然还没有打电话给我。 　　其实还是有点在意她的。我自嘲地摇摇头，放下小说，闭上眼睛等方永泰打完游戏约我出去吃饭。 　　手机恰在此时响起。果然是吴可然的电话。 　　“我在你楼下，等你。”她说的很简洁，仿佛也有点匆忙。 　　挑一套自己最喜欢的银色西装，穿上黑色的皮鞋，戴上秦琴送我的领带，摘下方框眼镜，我来到楼下。 　　一见到吴可然，我就有一种震惊的感觉。她穿着彩色花呢上衣，脖子上挂着金色的名贵项链，一改从前低调的穿衣风格。如果说以前的吴可然是默默无闻的蝶蛹，那么现在的吴可然则是破蛹而出的蝴蝶。 　　我愣愣地望着她，“去哪里？” 　　“去我爸爸的餐厅吃饭，路上和你说。” 　　她急匆匆地挽住我的手臂，将我拉进旁边的车子里。这不是吴可然爸爸那辆宝马，但看到司机对吴可然恭敬的表情，我猜出这是吴可然父亲的私人司机……看来，等会儿的场面肯定不简单…… 　　吴可然凑到我耳朵旁，轻声说：“今天你的任务是装成我的男朋友。” 　　“男朋友？”我看着吴可然，压低声音反问她。 　　吴可然点点头，“没错，其实今天对我很重要。因为我爸爸想要给我介绍男朋友。” 　　我望着她，让她继续说下去。 　　“你不要觉得奇怪。”吴可然无奈的摇摇头，“像我们这种人，不可能成为普通的上班族，我们未来的路线早已经注定：就是找一个有前途的年轻人，努力成为一个贵妇人。” 　　她的脸上透着一丝悲凉，出生的时候，嘴里含着金汤匙，同时，也付出了自己的人生。 　　她深深的呼一口气，“因为被爸爸逼的没有办法，我只能说自己有男朋友了。” 　　我微微一笑，“于是我就成为光荣的挡箭牌？” 　　吴可然也笑笑，接着点头。 　　“为什么不选方永泰，他看上去一表人才，更适合伪装成你的男朋友。” 　　“方永泰？”吴可然不屑地摇摇头，“他还是算了吧。你忘了？上次在餐厅，我爸爸见过他，对他的印象不好。” 　　吴可然故意把话说的很轻，以免被前面的司机听到。看她认真的表情，我知道，她是在对自己的前途做最后的反抗。 　　与上次相比，今天的餐厅外面多站了几个门童，他们仔细地检查着每个来宾的请柬，但是看到吴可然，当然是用微笑直接迎进餐厅。 　　餐厅里已经来了许多人，各个穿着华丽，想必都是城市里的显贵。他们互相攀谈着，气氛十分热闹。大厅被重新布置过，中央的桌子上，用细脚杯摆起高高叠起的酒塔；大厅的前方，搭起了临时的舞台。 　　在人群里，我立刻看到了熟悉的秦琴的身影！她站在身材威武的哥哥身旁，沉默地喝着葡萄酒。 　　再看秦海峰的对面，和他说话的是吴可然的爸爸！ 　　天哪！都聚到一块儿了！ 　　我刚想退出去，吴可然的爸爸却忽然看到吴可然，笑着对她招招手。 　　乘着秦琴兄妹的目光还没有到达，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立刻让吴可然放开挽着我的手臂。 　　看到自己的爸爸的召唤，吴可然只能走上前，我迫不得已，也只能陪着她过去，见机行事。 　　看到我也出现，秦琴虽然显得惊讶，但没有秦海峰表现的那么惊讶。 　　“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个是我女儿吴可然。”吴可然父亲把女儿拉到身边，笑着向秦海峰介绍。 　　难道……吴可然父亲选中的人，是秦海峰…… 　　不可能！我心里马上否决这个想法。看他们那么熟络的样子，吴可然的父亲怎么可能不知道秦海峰的情况。 　　秦海峰有礼貌地点点头，同时半是客套半是真心地对吴可然父亲说：“吴老板，你女儿很出众啊。我们电视台里，没有一个气质比她更好的。要不然，等她毕业之后，来我们电视台工作吧！”他说完这句话，就把目光放在我身上，观察着我和吴可然之间的神态，或许是在默默揣测我和吴可然的关系。 　　听到秦海峰的赞美，吴可然的父亲哈哈大笑，“说起来也真巧，你妹妹秦琴，现在是我们家可然的班主任。”他看着秦琴，“以后，请多照顾我们家可然啊！” 　　秦琴拿着酒杯，心不在焉地点点头，眼睛则注视着我。 　　“这位是……”秦海峰看着我，说话有些犹豫。 　　“这是林天，我女儿的朋友。”也许是还没有认可我这个“女婿”，他仅仅很含糊地介绍一下，接着发出爽朗的笑声，“你妹妹秦琴应该认识。” 　　其实吴可然父亲的意思是说：我也是秦琴班级里的同学，所以秦琴肯定认识。如今两个学生同时出现在这里，而且有“情侣”的嫌疑，考虑到秦琴班主任的身份，为避免尴尬，他就不多说了。 　　而秦海峰的理解是：我是吴可然的朋友，吴可然父亲也认识我，并且知道我和秦琴的关系，为避免说的太多而产生尴尬，他就没有点破我和秦琴的关系。 　　秦海峰先入为主地认为我不是学生，而吴可然父亲想当然地把我当作学生，两人的思维刚好错开，形成自己的逻辑。 　　我心里暗暗松一口气，祈祷着他们快点分开，免得进一步说下去，造成不必要的麻烦。秦琴也是满脸的紧张，使劲用眼神和我偷偷交流。 　　吴可然的父亲忽然又看到一个熟人向他打招呼，对秦海峰说一声“抱歉”，走向那里。 　　呼……我忍不住闭上眼睛，刚才那一刻，简直惊险之极。 第82章 精明的商人 　　“海峰，过来一下。”离我们三四米远的地方，一个颇有风度的男子招手让秦海峰过去，似乎要把秦海峰介绍给周围的人认识。 　　那人应该是秦海峰的爸爸，也就是秦琴的爸爸。我细细打量他，他约莫50多岁的样子，但并不显得苍老，看上去很精神。举手投足之间，有一种令人尊敬的威严存在。这种威严，不像是商人所能拥有的。 　　秦海峰对我歉意地笑笑，走向他父亲那里，向那些衣着体面的人物依次打招呼。秦琴看看我，只能选择跟着她哥哥过去。 　　等他们走掉，我问吴可然，“秦琴的父亲是什么人？” 　　“是市长。今年刚升上来的。”吴可然望望我，“怎么，你不知道？” 　　“现在知道了。”我从旁边侍者的盘子里拿下一杯葡萄酒，一边喝，一边观察秦琴。 　　吴可然一番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你们是‘真空恋爱’。那次你逃课出去，回来的时候衬衫上有浅的唇印，现在想起来，原来是去找秦琴了。偷偷摸摸的，真没意思。” 　　她的语气里充满不屑和鄙视，但其实她猜错了，那次的唇印，是程心砚跳下墙头的时候沾在我衣领上的。而我也懒得解释，她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 　　不过，吴可然说起这件事，不禁让我想起程心砚。如果不出意外，程心砚那个当书城总经理的父亲，应该也会出现在今晚的宴会上。 　　只希望程心砚不要出现就好…… 　　心里刚这么想着，忽然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不是别人，就是程心砚。 　　她今天也穿的华贵非凡，比平时还要成熟。吴可然和她比起来，细微之中，依然逊色一筹。举目望去，整个大厅里，唯一能与程心砚争奇斗艳的，只有秦琴。 　　大概是隐约中感觉到自己的弱势，吴可然悄悄挽住我的手臂。 　　她瞥一眼吴可然，有点喜悦地问我，“你怎么也来了？” 　　程心砚的态度很友善，在今天的场合下，我也不想给她冷脸色看，对她淡淡地笑笑，“吴可然遇到一点麻烦，我今天假扮她的男朋友。” 　　我这样说，就是向程心砚传达一个信息：既然你知道我今晚的目的，就应该知道该怎么做，不要给我捣乱。 　　程心砚不是迟钝的人，立刻明白我的意思，但见到我和吴可然有点亲密，口头上还是有点不服气，忍不住冷嘲热讽：“林天，你还真是热心。” 　　吴可然听着有点不快，瞪程心砚一眼。 　　程心砚变得更加不高兴，紧盯着吴可然，口出狂言：“别那么得意，你以为你真的配得上林天？” 　　吴可然脸色一变，刚要发作，忽然看到校长走过来，就只能咽下这口恶气。 　　“心砚！你怎么说话的！”我们的校长，也就是程心砚的爷爷，用很严厉的口气责备程心砚。他走过来的时候，刚好听到程心砚说那句话。 　　程心砚低下头，轻声地“切”一声，不敢抗拒自己爷爷的威严。 　　“校长好。”我和吴可然异口同声地向校长问好。 　　校长看着我们，暧昧地点点头，他转头看着程心砚，“有几个伯伯想见你，跟我过去。”校长带着程心砚离开，一边走，一边轻声教训着程心砚。 　　吴可然不满地望着程心砚的背影，满脸的不愉快。 　　程心砚始终跟着自己的爷爷跑来跑去，向各个大叔大伯打招呼。看样子，她的父亲没有来，或许是工作比较忙。 　　而吴可然的身份比较特殊，忙着应酬的是她的哥哥，反衬出吴可然的空闲。偶尔有几个人走过来，关心地询问吴可然，也是由于他们是吴可然爸爸很熟的朋友，并不介意吴可然私生女的身份。 　　与秦琴或者程心砚的忙碌比起来，远离人际关系最热闹的中心的吴可然，或许是有点冷清，但，这未必是一件坏事。 　　大厅里的气氛越来越热闹，背景的音乐慢慢地变响，盖过人们说话的声音。一群穿着制服的女服务员依次在靠近舞台的桌子上摆满一些菜，人们一边意犹未尽地讨论着，一边由男服务生的带领下坐到座位上去。 　　吴可然看到自己的父亲在某个桌子上向她招手，于是拉着我走过去。途经秦琴他们的那桌，发现程心砚坐在秦琴旁边，而校长坐在秦琴父亲旁边。 　　一张桌子坐七个人，但未必每个桌子都坐满，这些商人政客名流们，依照与其他人的亲密程度或者畅谈的愉快程度，自由组合地坐到一起。 　　吴可然父亲的桌子上，依次坐着吴可然父亲、吴可然哥哥、吴可然、我，以及一老一少两个男子。 　　我顺便观察坐在我对面的那个年轻男子，他的长相温文尔雅，皮肤也白皙，戴着金丝眼镜，有一种平静祥和的气质。但不知为什么，他的样子，总让我联想到律师。 　　虽然仅仅坐着六个人，但这也没有什么关系，吴可然的父亲坐在座位上，开始向对面的中年男子介绍桌子上的人物，“这是犬子吴腾远，现在是通用公司的高级工程师；这是小女吴可然，还在读书。” 　　他介绍吴可然的时候，那个年轻男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吴可然，流露出欣赏的目光。吴可然避开他的目光，在桌子底下，悄悄捏住我的手掌。 　　见到吴可然的父亲停下介绍，那中年男子忍不住提醒他，“这位是……” 　　吴可然忽然拿出勇气，挤出一个笑容，“这是我男朋友林天。” 　　那中年男子愣了愣，“怎么……有男朋友了？”那年轻男子的脸上，也掠过一丝失望之色。 　　吴可然的父亲爽朗地笑笑，“我也是昨天才刚知道的。他们两个才刚开始没几天。”他摆摆手，“年轻人的事，我不怎么过问。一切都自由发展吧。” 　　他这么说，言外之意是，我不会以家长的身份干涉女儿的感情生活，只要你儿子喜欢我女儿，也并非没有机会。 　　从种种迹象来看，吴可然的父亲对我也颇有好感。不论是我还是那个年轻男子，他都从心底感到满意。鼓动这个年轻男子追求吴可然，无疑是替自己的女儿加一个双保险。 　　不愧是成功的大商人，精明但不狡诈。 第83章 托付 　　“你好。我叫何锐熙。牛津大学法学硕士毕业，刚从英国回来。”年轻男子一边自我介绍，一边向我伸出手。 　　我轻轻和他握手，“你好。” 　　何锐熙……有点女性化的名字…… 　　吴可然微微低头，用很轻的声音埋怨着，“牛津大学，牛津大学，有什么了不起的。” 　　何锐熙给我的第一印象是个谦谦君子，自信的表面背后，藏着一点腼腆。吴可然第一次见到他，不至于讨厌他，只是她对父亲的安排有着深深的抵触心理。 　　接着，何锐熙与吴可然的哥哥握手，唯独没有与吴可然握手，由此看来，他的确是个腼腆而略显保守之人。 　　为打破僵局，吴可然的父亲再次爽朗地笑起来，拍拍桌子，“吃菜吃菜！” 　　我们各自夹一块肉放到嘴里，都感到味道有点特别，像是牛肉但又不是。何锐熙的表情有些怪异，但他还是将肉吞进肚子里。 　　吴可然父亲有点得意地问何锐熙，“小何，吃出来这是什么东西吗？” 　　何锐熙摇摇头，满脸的迷茫。 　　吴可然的父亲接着问我，“林天，你呢？” 　　“如果没猜错，应该是袋鼠肉吧？”其实我也不是很肯定，但是前菜里面有一道浇有黄橘色酱汁、色彩丰富的“油炸鹌鹑”，让我大胆地猜测今晚的风格是澳洲料理。 　　吴可然的父亲点点头，“没错，是袋鼠肉。看来你对美食这方面很有研究啊。”他指着另一盘煎肉，“再尝尝这个。” 　　我们纷纷放一块肉到嘴里，细细地咀嚼。有点像鸡肉，味道还不错，但我想不出这是究竟什么肉。我看到何锐熙吃的很慢，犹豫好久，才把肉咽下。 　　“林天，知道这是什么吗？” 　　我摇摇头，实在是猜不出。我对澳洲料理不太熟悉，对澳洲原住民的料理更是不熟悉。 　　吴可然父亲哈哈大笑，“是鳄鱼肉。” 　　听到吴可然父亲说“鳄鱼肉”，何锐熙立即满脸通红地站起来，“我去一下洗手间。” 　　何锐熙的父亲担心儿子的表现扫了兴致，连忙向吴可然父亲道歉，“不好意思，在吃东西方面，他不太习惯尝试奇特的口味。” 　　吴可然父亲愉快的笑声打消何锐熙父亲的疑虑。“没关系，没关系！我已经考虑到在场众位的接受能力，所以没有让厨师做‘火炙蜥蜴’，哈哈！” 　　火炙蜥蜴……我心里冒一阵冷汗……若是这种菜，我也未必有勇气尝试…… 　　幸亏他不以这个来为难别人，否则，大多数人都只能对吴可然望而却步。 　　没多久，何锐熙回到座位上，脸色还是有点难看。 　　吴可然轻轻嘀咕一句，“真没用。”她在心底，努力把对方的缺点扩大化，强迫让自己对他产生厌恶感。 　　接下来的几道菜，都是澳洲现代料理，所用的材料比较常见，但味道极佳，使得大厅里的人都交口称赞。 　　尤其是主菜烤鸡肉，餐盘的两旁衬上鲜黄、火红两色的甜椒，切成细末的罗勒叶和奶油混合成酱料，带皮的鸡肉配上底下绵密的马铃薯泥，十分美味。 　　吴可然父亲自豪地对我们说，这是来自于维多利亚州著名酒乡Barossa的鸡肉，而做菜的厨师是从澳洲高薪聘请过来的大厨。 　　有如此专业的厨师、如此高档的餐厅以及如此广泛的人脉关系，吴可然父亲的生意不火都不行。 　　现代澳洲料理，融合法式的华丽、英式的严谨和美式的豪迈，同时充满澳洲风情，令人耳目一新。 　　人们赞不绝口，吴可然父亲心情更是愉快。吃过最后一道香草巧克力甜点，吴可然父亲缓缓站起身，宣布说：“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下个星期，我的第九家餐厅，就要在新加坡开张！” 　　众人纷纷鼓掌，祝贺之辞漫溢大厅。 　　吴可然父亲点点头，“我的生意兴隆，离不开大家的支持。新店开张，我必须去新加坡坐镇一个星期，我不在的这段日子，还请大家多多照顾这里的生意。” 　　众人吃的高兴，自然是满口答应。吴可然父亲点点头，放心地坐下，对旁边的侍者一阵耳语。侍者跑去包房，把一些舞蹈员和歌手带到舞台上。 　　随着表演的开始，整个大厅的气氛到达最高峰，比之刚才还要喧闹。 　　我回头看秦琴，她和程心砚将头凑在一起，不知道在交流些什么。 　　我想了想，对吴可然说，“我离开一下。” 　　秦琴看到我走过来，昂起头，面带微笑看着我。 　　我看到秦琴的父亲和秦海峰都以及程心砚的爷爷都已经不在，于是问秦琴，“他们人呢？” 　　“都有事，所以先回家了。” 　　“那你们不回去？”我一边说，一边坐到秦琴旁边。 　　“我们等你过来说话呀。”程心砚面如桃花，笑着开玩笑。 　　秦琴微笑着瞥程心砚一眼，接着继续看着我，“我们有任务，所以要留下来。”她忽然换一种揶揄的口气说道，“林大公子，你不是也有任务吗？做某人的男朋友，好像很称职哦！”原来程心砚把事情都告诉了秦琴，所以她没有生气。 　　我捏捏秦琴的鼻子，“我是谁的男朋友，难道你还不清楚？” 　　秦琴拿开我的手，对我吐吐舌头。 　　程心砚看到我们那么亲热，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的表情。 　　转眼歌舞表演结束，吴可然的父亲走上舞台，拿起话筒。我担心他站在高处看到我们，悄悄坐直身子，和秦琴保持距离。 　　“吴某一直有个想法，希望能在偏远地区办几所学校，为教育事业尽一份力。无奈心有余而力不足，今天让大家来，说到底也就是为这件事。闲话也不多说，这个基金会已经成立，给吴某面子的，就请支持一下。” 　　原来今天的宴会的性质是慈善捐款……只见吴可然父亲拿出一张支票，放进前面的箱子里。 　　他走下台之后，其他人纷纷排队上前捐款，秦琴和程心砚代表自己的家人，也依次上去放了两张支票。她们留下来，就是这个任务。 　　接着由慈善基金会的人上台发表一阵感慨，整个活动就算结束。 　　人们纷纷离开餐厅，程心砚搭乘秦琴家的车子，两人同时向我告别，一路驶远。 　　我回到吴可然身旁，与何锐熙父子简单道别，乘上吴可然父亲的车子。 　　由吴可然的哥哥开车，吴可然父亲坐在副驾驶座，我和吴可然坐在后面。 　　沉默一阵之后，吴可然的父亲忽然回头说，“林天，我和你商量一件事情。” 　　“什么事？” 　　“下个星期，我和吴可然的妈妈一起去新加坡，吴可然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吴可然惊讶地看着自己的父亲，想必她事先不知道父亲的打算。 　　“爸，可以让可然住到我家。”开车的吴可然哥哥忽然插嘴说道。 　　吴可然父亲摇摇头，“我也不是没想过，可是你妈妈……”他刹住不说，再次看着我，“听说你在外面自己租了公寓，如果可以的话……” 　　吴可然的父亲为人不错，我不想让他感到为难，爽快地答应：“没问题，您不用担心。” 　　吴可然父亲反复想了想，说：“林天，我是信得过你，才把可然交给你。其他的话，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我看着吴可然父亲的眼睛，“当然。” 第84章 防不胜防的家伙 　　一转眼就到星期一，学生们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学校，进入最好的复习阶段。 　　清晨的时候，天上下过一阵小雨，但此时班级里的学生们已经基本来的差不多了，看来经过上次的事情之后，学生们宁愿来的早一些，也不敢轻易迟到。 　　我看到董振文的眼睛里布满血丝，知道他这两天一定非常用心地在复习。 　　吴可然今天来的比较晚，书包里鼓鼓囊囊的，想必是装满了用来换洗的衣服。她对我笑笑，我侧身让她坐到里面的座位。 　　方永泰并不知道吴可然要住到他家，依然用他独特的色眯眯的眼神“调戏”吴可然，换来吴可然的一阵白眼。 　　音乐课上，秦琴再次鼓励同学认真复习，言明利害，苦口婆心。 　　“老师，如果考的好，有什么奖励？”方永泰忽然在座位上叫起来。 　　“奖励？”秦琴眨眨眼睛，“考的好是应该的，还要什么奖励？” 　　方永泰做出一副泄气的模样，“没有奖励，那多没意思。” 　　我转过头，狠狠地瞪他一眼。 　　秦琴觉得目前需要鼓舞士气，想了想说：“这样吧，班级里考试成绩前三名的，我出钱让他们出去旅游，怎么样？” 　　“好！”一些学生高兴地叫起来，当然，那些成绩比较差的，则没兴趣起哄。 　　我望望吴可然，“看来你可以出去旅游了。” 　　吴可然撇撇嘴，“谁稀罕。” 　　和上个星期一样，放学之后，董振文跟着我们去方永泰家复习。 　　吴可然仔细地帮助董振文把《中外名画导览》复习一遍，不知不觉就到了9点。 　　方永泰轻轻碰我的手臂，低声地提醒我，“时间差不多了，你该送她回去了。” 　　“她不回去，她今天住在这里。”我故意用很平淡的语气说道。 　　“什么！”方永泰大声地叫起来，眼睛瞪得大大的，“她今天住这里？” 　　方永泰大惊小怪的样子让吴可然吓一跳，她回头望着方永泰，皱起眉头，“怎么？有意见？” 　　方永泰把手臂甩得像电风扇一样快，“没意见！没意见！”他从沙发上一跃而起，“我现在就去整理自己的房间！” 　　吴可然误会方永泰的意思，生气地把手里的笔扔到方永泰身上，“谁要和你一起睡！” 　　方永泰一边傻笑一边捡起地上的笔，“嘿嘿，我们还没到那个程度吧？我的意思是，你睡我的房间，我睡客厅的沙发。” 　　吴可然知道自己误解方永泰，但嘴上还是不饶人，“谁要睡你的房间！我睡林天的房间，你的房间像狗窝一样，怎么整理都还是乱。” 　　方永泰叹一口气，无精打采地说道：“我看那，不是房间不同，而是人不同啊，就算林天的房间比我的乱，你也照样选他的房间……唉，世态炎凉啊……” 　　我用力拍打他的屁股，“罗嗦什么！下去买夜宵！” 　　方永泰一边出门，一边抱怨，“这下子，我算是明白了，啥叫鸠占鹊巢，啥叫引狼入室……” 　　吴可然看着方永泰离开，笑着摇摇头，方永泰虽然嘴上抱怨，心里却并不介意，说不定还很高兴。 　　吃过夜宵，吴可然继续帮助董振文复习，直到晚上11点，在我的倡议之下，才算偃旗息鼓，各自回房间睡觉。 　　为了吴可然，也只能睡一个星期的沙发了……我盖上被子，刚要睡觉，忽然方永泰从自己的房间里走出来，“林天，你睡我房间吧。” 　　我看着他，“那你睡哪？” 　　“我睡沙发。”他做出一番舍己为人的英雄模样，说完就要往我的被子里钻。 　　“你干什么！”我一脚把他踹下去，“回自己房间睡觉！” 　　方永泰无奈，只能悻悻地回去自己房间。 　　房间里的挂钟“格达格达”地走着，在这乏味的节奏中，我很快就感到疲惫。 　　睡梦之中，我听到轻微的开门和关门的声音，心里一阵警觉，睁开眼，看到一个黑影蹑手蹑脚地靠近我的房间——也就是吴可然睡觉的房间。 　　“什么人！”我迅速打开沙发旁的装饰灯，看到方永泰这家伙，穿着睡衣，动作僵硬地停留在我的房间的门口。 　　他的眼珠子咕噜咕噜转两圈，立刻抬起手臂，闭上眼睛，装作梦游的样子，缓缓地走回自己的房间。 　　“臭小子，站住！别装傻！”我把枕头扔到他脚下，他闭着眼睛没注意，扑通一下被绊倒在地，紧接着“哎哟哎哟”地爬起来。 　　“难怪你要睡客厅，说，想去吴可然房间做什么？” 　　方永泰一脸沮丧地站起来，把枕头还给我，“我想看看吴可然睡觉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你的好奇心倒不小，色心也不小。要不要我把这件事情告诉吴可然，问问她愿不愿意被你参观她睡觉的样子？” 　　方永泰嬉皮笑脸地笑起来，“我们兄弟一场，何必这样呢。我保证，以后绝不做这种事情。” 　　我紧紧盯着他，“我警告你，吴可然要在这里住一个星期，这段时间你要是敢乱来，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得知吴可然要住一个星期，方永泰更是高兴，恨不得欢呼起来，他嘴里喃喃地说道：“一个星期，那还有很多机会……” 　　我知道他是故意说给我听，但还是忍不住训斥他，“臭小子，说什么那！” 　　“没事，没事。”方永泰走向自己的房间，走了几步，忽然不放心地走回来，压低声音对我说，“今晚的事情，也不要告诉董振文，好吧？” 　　“不用董振文，我也会教训你。别打什么歪主意，给我回房间睡觉！” 　　方永泰耸耸肩，无奈地回自己房间。 　　如果吴可然的父亲知道方永泰与我一起住，不知还放不放心把吴可然交给我。方永泰这家伙，虽然说不上是一匹狼，但怎么也能算是一只专惹麻烦的“害虫”。 第85章 身怀绝技 　　学校里，关于我和吴可然的传言，越来越多。自从那次早上，我和吴可然一起从她父亲的宝马下车被人看见，这个消息就在论坛上爆炸，我们之间的“情侣”关系，也就在大多数人的心目中根深蒂固。 　　“吴可然啊，哦，就是那个林天的女朋友。”这似乎已经成为学校论坛上的顺口溜，也似乎成为吴可然的一个标签。 　　方永泰告诉我这些的时候，也是满脸的无奈。他一边说，一边偷偷回头观察吴可然，生怕被她听到。 　　传言就是传言，只要吴可然和秦琴都没有介意，时间一长，自然就不攻自破。 　　我不想再听方永泰的危言耸听的聒噪，指指董振文，“问几道艺术概论的题目。” 　　见到有机会摆弄自己的学识，方永泰一下子来劲了，“董振文，我考考你的艺术概论复习的成果。那个……艺术创作中形象思维与抽象思维的关系是什么？” 　　“应该是……形象思维与抽象思维互相作用，还有……”董振文认真地回答方永泰的提问，虽然说的不是很连贯，但至少能把大致的意思说出来。 　　方永泰没有耐心等董振文磨出答案，迫不及待地说起来，“嘿嘿，艺术创作中形象思维与抽象思维的关系是……”他仿佛是背书一般，十分流畅地把问题解答出来。 　　我和吴可然都知道他是故意在我们面前表现，都无奈地摇摇头。但无奈的同时，也不得不佩服他惊人的记忆力：整天玩游戏的方永泰，仅仅看过几遍书，竟能几乎一字不差地把书上的内容背下来。 　　凭这家伙的能力，若是改变吊儿郎当的性格，专心学点东西，将来绝对不是普通人。但他似乎没有这种想法，浑浑噩噩地过着日子，我不禁替他感到惋惜。 　　“林天！”还没到校门口，却碰到同样步行来学校的秦琴。 　　她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董振文和方永泰都主动向她问好，唯独吴可然没有什么反应。 　　方永泰一拍自己的脑门，“差点忘了！我还要去学校书店买两本作业本！”他立刻拉住董振文，“我上次看到书店里有一本讲拳击的书，好像很不错，我顺便带你去看看。” 　　董振文点点头，“好。”吴可然看到他们走那么快，觉得自己留下来只会尴尬，什么都不说，加快脚步跟上他们。 　　方永泰这家伙，有时候还挺识趣。秦琴也微微一笑，说不定心里也在感激方永泰。 　　“你们住在一起，没发生什么事情吧？”秦琴眼含笑意，柔声地问我。 　　星期六的时候，我就把吴可然将住在方永泰家的事情告诉秦琴，所以此时她并不生气，也不惊讶。 　　因为快到达校门口，学生比较多，我没有与秦琴靠的太近，反问她，“你说，能有什么事情？” 　　秦琴嘟起嘴巴，“我怎么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我呵呵一笑，“想当初，我住在馨雨家三个月，都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如今吴可然来方永泰家住一个星期，怎么可能有什么问题。” 　　“没有啦，其实我对你是很放心的。我只是觉得方永泰这个人，可能会做一些奇怪的事情。”她望着天空，“说起馨雨姐，不知道她现在过的怎么样。忽然间，有点很想念她。” 　　馨雨……我默默念着她的名字，看着南城美院上方的天空，脑海里浮现出她那张时而冷若冰霜，时而笑颜逐开的脸。 　　“林天，其实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但又怕你生气。”秦琴慢慢地走路，慢慢地说话。 　　“我不生气，你问吧。” 　　秦琴犹豫几秒，开口说：“如果馨雨不是你的妹妹……” 　　“算了，说这些毫无意义。”我立刻打断秦琴的问话。 　　秦琴微微撅起嘴巴，“我就知道你会不高兴。” 　　我转过头，望着秦琴的眼睛，“你只要牢牢记住，我爱的是你，就可以了。” 　　“好吧。”秦琴微微叹气，“也许是我想的太多了。我去办公室，再见吧。” 　　“再见。”在学生蜂拥而至的校门口，我只能作为一个普通的学生与秦琴告别。学校里盛传吴可然是我的女朋友，也并非一点好处都没有，至少可以蒙蔽学生们的眼睛，使得他们更加不会怀疑我和秦琴的关系。 　　如果吴可然很反感这种传言，我会出面澄清。但如今，吴可然似乎不介意这种谣言的存在。 　　走进教室，方永泰的面前，摊着两本新作业本，他趴在桌子上，加紧时间做作业：一份他的，一份我的。 　　他写字的速度飞快，更绝的是，他左右开弓，两只手同时在两本作业本上涂鸦，简直如同机器拷贝一样高效——唯一有区别的是，他左右手写出来的字迹不同，看不出是同一个人写的两份作业。 　　董振文张大着嘴巴，惊讶地看着方永泰做作业。吴可然也目不转睛地看着方永泰，脸上同样挂满不可思议的表情。 　　班级里其他的同学，也纷纷观看方永泰的神奇表演，啧啧称奇。 　　这家伙，在吴可然面前，就那么爱表现……惊叹的同时，我对他进行一番鄙视。 　　“给！”方永泰重重地把两只笔同时放下，把其中一本作业本飞到我面前。 　　上课的铃声刚好响起，方永泰长长地松一口气。 　　“真厉害啊……十分钟就搞定两份作业……”男生们对他的绝迹赞叹不已，恨不得自己也能拥有那么聪明的大脑和那么灵活的双手。 　　“方永泰写作业的样子，好帅啊……好崇拜他呀……”女生们对方永泰也立刻充满景仰之情。 　　方永泰伸长脖子，观察吴可然的表情。吴可然故意甩他一眼，不屑地扭过头，让他好生失望。 第86章 共处一室 　　比起平时，复习课更显得枯燥无聊，但是除了我和方永泰依然连续不断地打哈欠，其他学生都变得格外专心。 　　看来古萌的高压政策，也并非一无是处。但他为人处事的态度，难免让人觉得太嚣张。也许是已经期末的关系，古萌和刘宇都忙于自己的事情，自从那次下雨天“迟到事件”之后，与他们再没有什么接触。 　　而我，这段时间带领着吴可然和董振文，整天“两点一线”，在学校和方永泰的公寓之间穿梭，与程心砚和秦琴都很少来往。 　　不过考试结束之后就要放假，到时候，我和秦琴相处的时间会比较多，希望能借此机会，摆脱学生的身份，让秦琴的家人接受我。 　　然而，老爸那里，不是那么容易搞定。如今我已经成为青龙会的帮主，尽管不情愿，也毫无办法。 　　所有的事情，就像在自己前进的路上，打了一个个死结，逼得我往回走。在人生的路上，谁才是真正的主宰者？能主宰别人的人，未必能主宰自己。老爸是这样，我也是这样。 　　越想越烦，整整一天，自己始终郁郁寡欢。 　　想要对自己享有控制权，却发现无能为力。和我处在相同境地的人，只有吴可然。她孤寂的眼神，总能让我找到一点安慰。 　　方永泰不同，他总是开开心心，似乎没有什么事情能够让他烦恼。晚饭的时候，他特别嘱咐钟点工要做许多好吃的菜，使得满桌子都是可口的菜肴，简直是一个小型的满汗全席。 　　“阿姨，这个星期的晚饭，都要这么做才行。”方永泰再次提醒钟点工。 　　钟点工点点头，忙着去打扫方永泰的房间。 　　吴可然对方永泰的献殷勤视而不见，反而故意往我的碗里夹一块肉，“林天，你要多吃一点。” 　　方永泰见状，把自己的碗凑过去，“我呢？” 　　“你没有。”吴可然没好气地说一句。 　　董振文笑笑，低头吃自己的饭。 　　吴可然望着我，犹豫片刻，“林天，今天晚上你不要睡沙发了。” 　　“那谁来睡沙发？”我把目光放到方永泰身上，他急忙低下头，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算了，我来睡沙发。”董振文忽然说道。 　　吴可然摇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林天，你还是睡自己的房间，可以打地铺。晚上客厅里冷，对身体不好。” 　　我心里有点感动，笑笑，“没关系，你不用担心。”但是说实话，昨天半夜的时候，是觉得有点冷。 　　“其实，”吴可然有点无奈，“在陌生的环境里睡觉，我不习惯。有点害怕。” 　　董振文低头继续吃饭，没有发表意见。 　　方永泰看着我，想了想，“林天，既然这样，你就打地铺睡自己房间吧。”他知道自己没理由拒绝，就做一个顺水人情。 　　“到时候再说。我吃完了，你们快点吃，过一会儿复习功课。”我站起身，走进自己的房间。 　　和吴可然睡一个房间，总不太好，尤其是在方永泰和董振文知道的情况下。 　　拨通号码，与秦琴通电话。每天听到她的声音，就不会觉得自己太孤单。 　　电话里，我告诉秦琴，吴可然想让我和她住一个房间。征求秦琴的意见，也是对她的一种尊重。 　　“如果是程心砚，我才会觉得不放心。我相信吴可然没有别的意思。”秦琴总算也说出一句大实话，她虽然和程心砚的关系比较好，但也时刻防备着对我虎视眈眈的程心砚。 　　“但是，”秦琴的语调一变，“对于吴可然，你也要提高警惕。由于你的关系，面对吴可然的时候，我总觉得很尴尬。” 　　“我会好好处理的，你不要把我当成学生就可以。” 　　依依不舍地话别，刚好听到在房间门口敲门。 　　“进来。”我把话筒放回去，从椅子上站起来。 　　吴可然推门而入，对我小声地说：“我想要拿点衣服，然后去洗澡……” 　　我当然也不想看她拿自己的私人物件，立刻走向门口，“我去外面看电视。” 　　一个女孩和三个男孩住在一起，也真够不方便的……不过让她一个人住空荡荡的别墅，也够吓人的……女人终究是麻烦……或许到校第一天，从勾坏她的衬衫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我和她之间要有许多恩怨纠葛…… 　　等轮到我洗澡结束，我回到房间，骨碌一下睡到地板上，盖着被子，努力想让自己睡着，但心里许许多多的事情，萦绕在心头，怎么都无法安心睡觉。 　　他们三人还在客厅里，孜孜不倦地复习，客厅里的钟声敲响12下，我才听到吴可然开门回来的声音。 　　我赶紧闭上眼睛，装作已经睡着。只听到吴可然把书本放到书包里，接着爬到床上，钻进被子里，淅沥唆罗地把外衣脱下。 　　“林天，睡着了？”她躺稳之后，对着床下的我轻声叫喊。 　　我紧闭着眼睛，不打算和她聊天。 　　“睡着也好，我把一些心里话说给你听。” 　　我心里暗叫一声糟糕，早知道就不睡在里面了。 　　“其实，”吴可然不顾我的感受，开始说起来，“我从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从小到大，听到最多的是嘲笑，而不是赞美。我在自己的影子的陪伴下长大，一直到你出现，我才觉得，原来有一个人可以亲近。” 　　“好无聊。”吴可然见到我没有反应，翻一个身，“林天，晚安。就当我说的是梦话。” 　　我依然紧闭着眼睛，闻到房间里，有一股淡淡的蝴蝶的花粉香。 第87章 风波再起 　　或许期末才是南城美院最安静的日子，每个人都忙于复习，校园里少一份喧嚣，多一份深沉。 　　方永泰成天往图书馆跑，倒并不是因为他想多认真的复习，仅仅是由于最近他发现，图书馆是最容易找到美女的地方。 　　如今吴可然住在他家，他反而不再急于对吴可然下功夫，他有事没事就呆在图书馆里，守株待兔地等程心砚的出现。 　　方永泰喜滋滋地告诉我，他不仅喜欢那个刁蛮的程心砚，更喜欢那个娴静的程心砚。他乐不可支地把手机偷偷拍的照片给我看，我忽然发现，程心砚脸上挂满专注的表情的时候，别有一种气质。 　　在考试的压力下，似乎原本的一切，都慢慢地减缓节奏，所有人都在时间的真空里，悠悠地沉浮。 　　吴可然依然认真地替董振文复习功课，方永泰依然不知疲倦地跟踪程心砚，我依然无所事事地虚度光阴。 　　度过这个学期最后的一个星期天的白昼，吴可然在书桌前，准备着明天考试的文具，默默无言。 　　在同一个房间里住好几个晚上，感情没有亲近，反而有点疏远。由于我的克制，吴可然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对我的期望大大降低。 　　每次吴可然拖着一脸的疲惫回到房间，我总是假装睡着，不与她说话。这或许有点残酷，但吴可然是一个没有距离感的人，对于自己喜欢的事物，总是像蝴蝶一样奋不顾身地扑上前，纵然头破血流也在所不惜。 　　我张开眼睛，望着吴可然在窗口的朦胧身影，“董振文复习的怎么样了？” 　　几天来，这是我在这个房间里，第一次与吴可然说话。 　　“我觉得，考试及格绝对没有问题。你呢？天天都这么早睡觉，根本就不复习。”吴可然照样整理着自己的东西，头也不回。 　　“这些东西，对我来说还算简单。”我顿了顿，“这几天，谢谢你了。” 　　“没什么。”吴可然淡淡地回答，语气听上去果然有点生疏。 　　我还想说什么，吴可然却猛地钻进被子里，“我睡了，你也睡吧。” 　　台灯被她顺手关灭，房间里一片漆黑。 　　我微微叹气，希望这次的经历，能让她重新考虑对我的感情。 　　第二天的七点整，我和吴可然的手机的闹钟同时响起，我们同时被手机的铃声吵醒。我们都把闹钟的时间调整到早晨七点，或许也能算是几天来培养出来的一种默契。 　　我转过身，让吴可然穿上衣服，接着她去洗手间洗脸刷牙，我从地板上爬起，穿上自己的衣服，一切井井有条，当我们整理完毕，方永泰揉着惺忪的双眼和凌乱的头发，从自己的房间里走出来。 　　而董振文早已经起床，此时正在自己的房间里看书做作业。四个人分工有序，仿佛是在一起生活了几个月。 　　早晨的方永泰习惯于用洗澡让自己清醒，等他在浴室里磨磨蹭蹭结束，我们一起出门去学校，刚好能够在八点之前到达教室。 　　考试十分顺利，上午下午各一门，看到董振文放松的笑脸，我知道他这次绝对没有问题。 　　第二天还有最后一门考试，这是董振文复习最熟的《艺术概论》，方永泰提议去外面KTV唱歌，而董振文却不敢松懈，宁愿回去复习。 　　“有什么关系嘛！明天的考试，你拿80分肯定没有问题。”方永泰一个劲的鼓动董振文。 　　董振文严肃地摇摇头，“这次考试的意义，绝不只是关系到我一个人。” 　　我了解他的意思，他生怕自己考砸，辜负我的一片苦心，也辜负吴可然的用心指导。从当初的小痞子，到如今积极向上的学生，我不知道是我对他了解不够，还是董振文真的变化许多。 　　遵从董振文的想法，我们回到方永泰的家里，进行最后一轮的复习。 　　吴可然花费苦心，替董振文把整个知识框架梳理一遍，一转眼又到半夜。 　　复习结束，董振文合上书本，忍不住感叹，“明天考试结束，我就要回到自己家里住了。” 　　听到董振文的感叹，吴可然表现出一些感触。明天之后，她也要回到自己家。她的父母已经从新加坡回来，但吴可然想要考试结束才回家，故而在这里多留了几天。 　　想到四人的生活就要这么结束，方永泰也很难得地表现出一丝伤感的情绪，他勉强地挤出一个笑容，“没关系，等下次期末考试，我们还可以像这样，住在一起复习。哦，期中考试也可以。” 　　吴可然笑着摇摇头，感叹方永泰的天真。谁知道将来的事情是如何……吴可然早料到我不会在这里久留，想要在短暂的时间里找到一点幸福的影子，却失败了。 　　但愿考试成功……我们四人轻轻击掌，回到各自的房间休息。 　　第二天的早晨，还是那样的忙碌，我们刚要出门，忽然方永泰家的电话响了起来。 　　大清早的，会是谁的电话，我们都觉得有点疑惑。 　　方永泰一个箭步上前，接起电话，然后迅速递给董振文，“你们家打过来的电话，好像有什么急事。” 　　董振文拿起话筒听了一会儿，“我马上过来。”放下电话，他匆匆忙忙就向公寓外面跑。 　　方永泰急忙拉住董振文的手臂，“发生什么事情？你考试怎么办？” 　　“一点小事，不过需要我去处理一下。”董振文拍拍方永泰的肩膀，“放心，我很快就回到学校。”见到方永泰还是有点不放心，他继续说，“半个小时，我一定回来。”按照南城美院的规定，迟到半个小时，依然可以参加考试。 　　董振文把书包扔给方永泰，“替我拿去学校。”说完，他一溜烟地跑出公寓，连电梯都来不及等，直接从救生楼梯的栏杆上滑下。 　　方永泰还想冲董振文叫喊，我拉住方永泰，“相信别人解决事情的能力，也是一种尊重。” 　　吴可然望着还在不断扇动的救生楼梯的门板，点点头，“我们去学校考试。” 第88章 发怒的方永泰 　　刚走进学校，就已经感受到一股浓烈的考试气息，学生们手里捧着书本，一边吃早餐，一边匆匆走向教室，希望自己能在有限的时间里，把更多的内容记在大脑里。 　　古萌宣布那个政策之后，南城美院的学生对考试的重视程度，一下子提升几倍以上。往日放松的神经，在这几天被拉到最紧绷的状态。这也许也是古萌最期望看到的情景。 　　教室里，每个人都在低头看书，此种紧张的气氛不言而喻。 　　吴可然满脸的平静，拿出文具，同时，她把手表摘下，同样放在桌面上。前两次考试，她都没有看手表的习惯，今天这么做，说明她心里也在担心董振文的事情。 　　我看看另一边的方永泰，他也把手表摘下，放在桌面上。我微微点头，把自己的手表放到桌子上。 　　随着铃声的响起，老师拿着一摞试卷走进来，脸无表情地把卷子分发下来。 　　方永泰深吸一口气，提笔快速写起来。我注意到吴可然也写的很快，两人仿佛是加足马力、互相竞赛的机器，只几分钟的时间，就把填空题、选择题和判断题完成。 　　还有25分钟……我也要加油……我看清题目，毫不犹豫地刷刷写起来。 　　简答题……论述题……我的圆珠笔在手底下迅速移动，我从没试过写这么快，感觉手里的笔，就快要飞起来。 　　完成！我放下笔，转头看旁边桌子的方永泰，他也刚好把笔放下。看看桌子上的手表，刚好半个小时。董振文还没有来…… 　　我和方永泰互相点头会意，在其余同学惊讶的目光之下，把试卷交上讲台。 　　吴可然写的没有我们快，她还有最后一道论述题没有做，看到我们即将离开教室，吴可然一咬牙，放弃最后一题不做，直接把卷子交上去。 　　老师惊愕地看着吴可然，而她则义无反顾地拎起自己的包，跟着我们一起走出教室。 　　“去他家里看看。”走出教学楼，我快步走向校门口。 　　拦一辆出租车，我们赶往董振文的家里。 　　下了出租车，们才刚走进小巷，就看到一些看热闹的人，站在董振文家的铁门外面，一边观望，一边议论纷纷。 　　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我心里一阵着急，赶紧拨开人群挤进去。 　　只见几个穿着花衬衫的青年人站在董振文家房子的门口，围住董振文伸手要钱。董振文的母亲站在门口里面，略带惊恐地看着那些如同凶神恶煞的追债人。 　　由于身强力壮的董振文拦在门口，那几个人没敢动粗，似乎还在交涉，整个局面有点僵持。 　　我挡住方永泰和吴可然，决定先在外面看看情况。我忽然发现，其中一个花衬衫的男人，就是当初董振文喊来找我麻烦的小混混之一。 　　只见他叼起香烟，不阴不阳地说道：“董振文，我们曾经是朋友，我很欣赏你打架的本事。” 　　董振文冷冷地看着他，“我不想帮你打架了。” 　　“怎么了？”他把香烟掷到地上，“想做三好学生了？”他把脑袋凑近董振文，挑挑眉毛，“是不是，想拿奖学金？” 　　其他几个人听到他这么说，都哈哈大笑起来。门口里面的董振文的母亲涨红着脸，什么都说不出来。 　　“你们走，我不想看到你们。”董振文一边说，一边看看手表，露出一点恼怒之色。 　　那男子脸色一变，“董振文，凭你也敢这么对我说话？王老板借给你的钱，他看在我的面子上，本来也不想催你。但既然你这么说，那就是翻脸了。”他挥挥手，“进去给我拿东西，值钱的东西全搬出来！” 　　“你敢！”董振文上前一步，挡住那些人。董振文的母亲走出门口，轻轻拉扯董振文的衣服，让他不要打架。 　　见到董振文如此凶悍的态度，那男子更是愤怒，“你以为你有多厉害，给我打！”一群人立马冲上前，对着董振文一阵拳打脚踢。 　　饶是董振文身体健壮，也经不住这四五个人的乱拳乱脚。很快，鼻子上挨了一拳，鲜血直流。 　　站在门外围观的人群里，吴可然悄悄推我的手臂，“怎么办？” 　　我努力保持冷静，看着院子里被人围欧的董振文，“再等等，我希望他能自己解决。” 　　董振文在别人的拳脚之中，忙乱地捣出几拳，使得那几个人的身上也挂彩。那几个人看到董振文竟敢反击，愤怒之极，拳脚上的力道更是凶猛。看样子，他们是专吃打架这碗饭的。 　　眼看董振文无法抵挡，我刚要进去帮忙，忽然董振文的母亲扑到董振文的身上，大声喊道：“不要打了！” 　　“滚开！”怒火中烧的花衬衫抓起董母，用力推到一旁。 　　董母身体孱弱，一个跄踉倒在地上，后脑磕碰到门褴上，立刻血流如注。 　　“妈！妈！”董振文抱起母亲，心慌不已。 　　花衬衫生怕事情闹大，随即转身要走，“今天就算了，我们走。” 　　“过分！”一直沉默不语的方永泰忽然大叫起来，推开铁门冲进院子，顺手拾起角落里一根形似铁棍的机械零件，对着花衬衫的肚子狠狠砸过去！ 　　花衬衫猝不及防，被方永泰重重击中，当即滚到在地上。 　　方永泰犹如发疯一样，一边口中怪叫，一边挥舞着铁棍，对着那些人一阵乱打。仅仅十几秒钟，那些人都身受重伤，不敢接近这个“疯子”，仓惶逃出院子。 　　方永泰还想追上来，我踏步上前，单手抓住方永泰的铁棍，“冷静点。”他喘着粗气，恨恨地把铁棍扔到一旁。 　　而惊惶失措的董振文总算清醒过来，把自己的母亲背在身上，推开院子门口的人群，汗流满面地跑向外面的马路。 　　“都给我滚开！”方永泰对着围观的人群大吼一声，吓得他们纷纷退散。 　　方永泰快速跑起来，紧跟在董振文旁边，扶住董振文的母亲。 　　吴可然满脸的忧虑之色，“我们也去看看。” 　　我点点头，拉着她快速跟上董振文。 第89章 天生神力 　　跑到马路上，董振文大喊：“出租车！出租车！” 　　偏不凑巧，过往的几辆出租车上都有客人。 　　站在董振文身旁的方永泰，一急之下，跳到马路上，伸出手臂拦截疾驰而来的一辆出租车。 　　出租车发出刺耳的刹车声，在道路上滑出一条黑色的轮胎痕迹，硬是在方永泰面前半米处刹住。车子里的司机望着方永泰，吓出一身冷汗，连伸出脑袋骂人的反应都没有。 　　方永泰拉开车门，使劲把里面同样呆若木鸡的乘客拉出车子，“不好意思，这车我们要用。” 　　这家伙，岂止像疯子，简直像强盗…… 　　方永泰搀扶董振文的母亲进入车子，忽然从衣服里拿出一张百元钞票，塞给那个已经惊讶地说不出话的乘客，“你重新找一辆出租车吧。” 　　我和吴可然也赶紧挤进车子，方永泰坐到副驾驶座上，拍拍司机的肩膀，“到附近最好的医院里去！” 　　司机不敢怠慢，急忙驶向医院，到达医院之后，他甚至不敢开口向方永泰要钱。方永泰焦急之中，也没想到付钱，匆匆下车，帮忙扶住董母走进医院。 　　见到董振文背着伤员进来，医院的护士急忙过来接手，送进紧急病房检查。 　　董振文在外面的走廊里来回踱步，坐立不安。方永泰也显得有点焦躁，平时乐观开朗的他，此时眉头紧锁，一言不发。 　　看着方永泰，我有一些问题要问他，但此时董母的伤势不明，我暂时没有开口。 　　看到董振文那么着急，吴可然想办法安慰他，“董振文，肯定没有大问题的。你不要过分担心。” 　　董振文看着吴可然，紧咬着嘴唇，点点头。 　　“伤势并不严重，可能是因为气急攻心，所以才会晕过去。”医生从病房里走出来，对我们说道。 　　听到这个消息，我们都忍不住松一口气。 　　“病人已经苏醒，转移到普通病房，你们可以探望，但是要保证病人情绪的稳定。”医生补充说，“病人表示不想住院，但我觉得病人的身体比较虚弱……” 　　还没等医生说完，我点点头，“住院，我来付钱。” 　　董振文看着我，“林天，不用这样。” 　　我笑笑，“陪你母亲去普通病房吧。这些钱，都是借给你的，以后要还给我。” 　　董振文用力点头，“好！”他急匆匆地跑进病房，去看望自己的母亲。 　　我转身甩一眼方永泰，“跟我一起去付钱。吴可然，你去探望一下伯母。” 　　方永泰木讷地点点头，跟着我一起走向楼下的付费窗口。 　　机会……楼梯转弯口的时候，我忽然以较慢的速度，对方永泰挥出一拳。 　　方永泰的反应不算快，但还算及时，急忙竖起手臂，挡住我的拳头，同时条件反射地对我推出一掌。 　　我故意没有躲开他的手掌，被他用力推中，立刻撞到背后的墙壁上。身体与墙壁发生强烈的撞击，轰的一声巨响，我感到自己胸口接近窒息的难受。好强的手劲…… 　　“你做什么？”方永泰疑惑不已，紧接着问我，“你没事吧？” 　　“没事，”我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后背还略微发疼，“你这家伙，原来力气这么大。” 　　方永泰连连摇头，满脸的迷惑，“我也不知道，平时力气不大，但有时候激动的时候，力气就会变大。因为这个原因，从小到大，我都不敢和别人打架。” 　　我紧紧盯着方永泰的眼睛，从他单纯的眼神里，看不到任何撒谎的意味。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天生神力”？ 　　我忽然想起来，当初第一次遇到他的时候，他单手抓住董振文的拳头，劝阻我和董振文之间的打斗。当时我还没有在意，直到董振文说那次车祸中，方永泰抱起两个人走了好几米，我才真正对他的实力产生怀疑…… 　　如此看来，方永泰的潜力，只有在一定程度的紧张激动的刺激下，才会完全爆发出来。可惜在大多数情况下，方永泰只是一个文弱的花花公子。 　　方永泰想了想，“林天，这件事情，不要告诉别人，好吗？” 　　“好。”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他。通过自己的切身体会，我已经知道，拥有令人羡慕的实力，在南城美院并不是一件好事。明的，暗的，各种挑战接踵而来。 　　或许经过某种方式的训练，方永泰可以真正掌握自己的力量？我的大脑里浮现出一个奇特的想法。 　　算了，方永泰不如董振文那么憨厚，一旦变强，只会添乱。而且，我也没有足够的自信能够引导成功，万一失败，对方永泰带来不可预测的伤害，反而得不偿失。 　　方永泰似乎对自己这种无法控制的力量也有点烦恼，唯恐自己误伤别人，因而性格虽然油滑，做事善惹麻烦，但对争斗向来是避而远之。 　　对于方永泰的猜想，即便还有一些疑惑，也只能告一段落。这是我和他之间的秘密，我不再多想，走下楼梯，替董振文母亲付掉住院费。 　　回到普通病房，发现董振文的母亲的脸色已经好了许多，不禁心宽。我们三人之中，董母唯一认识的只有我，看到我进来，她对我露出感激的笑容。 　　“您好好养病，如果还有什么需要，就让董振文跟我们说。我们都是董振文的同学，也都是他的好朋友。”我拿出一些钱放到床边，“谁都不可能一帆风顺，人一辈子总有低潮。这些钱，用来交医院里的一些杂费。” 　　这一次，董振文没有表示反对。方永泰和吴可然看到我已经拿出钱，生怕董振文感到不高兴，就没有再拿钱出来。 　　董振文的母亲怜惜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董振文今天没有参加学校的考试，要不要紧？” 　　“没关系，您不用担心，可以参加补考。”我一边笑着安慰董母，一边在心里盘算着该怎么办。 　　按照学校的规定，如果事先没有请假，一旦缺考，直接作为“不及格”处理。 　　不管怎么说，这个忙，我是帮定了。 第90章 最后一个机会 　　留方永泰他们几个在医院照看董振文的母亲，我去学校找秦琴，把董振文缺考的事情告诉了她。 　　秦琴意识到问题的严重，但对于董振文能够补考，她也没有把握，思来想去，只能想出一个办法，“你等一下，我去问问古萌哥，如果他同意，董振文的补考就没有问题。” 　　古萌……到最后竟然还是依靠古萌……古萌是学校里真正管事的人，现在也只能寄希望于秦琴，别无他法。 　　我坐在湖边的亭子里，看着落叶萧萧的湖水，心里一片空白。离开青龙会的林天，竟然沦落到为学校的鸡毛蒜皮的事情大费周折的地步？ 　　没多久，秦琴回到湖边，脸上充满无奈，“古萌哥让你亲自去找他。他好像对董振文的缺考很不满意。” 　　“好，谢谢你。”我把手里把玩的树叶扔到湖中，走出亭子。 　　“林天，古萌哥其实是很讲道理的，”秦琴犹豫几秒，“你好好地跟他说。” 　　“知道了。”我头也不回，摆摆手，走向远处的办公楼。 　　如果真的是讲道理的人，那么他绝不会为难董振文；反之，如果他是不讲道理的人，怎么都不肯在这个事件上放手，那我就只能找程心砚帮忙，直接通过校长解决。 　　古萌的实权再大，也不可能与校长直接作对。然而，我实在不想欠程心砚的人情，这意味着随之而来的一大堆麻烦。 　　走到办公室门口的时候，我看到古萌坐在椅子上，翘起双脚放在桌子上，以一种悠然自得的神态等待我的到来。 　　“我来的目的，想必你已经知道了。”我缓缓走进办公室，坐到秦琴的椅子上，面对面看着古萌。 　　“当然。”古萌望着我，“我了解你的心情，但是学校的规定，是不能轻易打破的。” 　　我干笑几声，“学校的规定？我有没有听错？坐在我前面的，难道不是南城美院的皇帝古萌？” 　　“皇帝？已经很少有人这么叫我了。”古萌把自己的脚从桌子上放下，拿起一份文件扔到我面前，“其实也并不是没有办法，这是缓考申请书，什么理由都可以，把请假的原因补上，至于申请的日期，只要填写考试前的都可以。” 　　我拿起这份三张纸的申请书，随便翻了翻，“并非是无条件的吧？” 　　古萌拉开抽屉，取出一方印章，对我晃晃，“关键在这里。” 　　我长长的吐一口气，“什么条件？” 　　古萌拿着印章站起来，“拿上你的申请书，我们去体育馆。我说过，我们总有机会比试的。” 　　我点点头，把申请书折起放进口袋，跟着他走出办公室。古萌此人，做事不循常理，率性而为，学校的规章制度，并不能约束他，反而成为他的手段。 　　体育馆里，空无一人。古萌取出钥匙，门被缓缓推开的时候，整个体育馆发出沉闷的隆隆回声。 　　他打开灯光，重新关上体育馆的门。脱下西装的上衣，古萌站到体育馆的中心，高高举起印章，“有本事就过来拿。” 　　我也脱下自己的外套，扔到旁边的看台上，“那我就不客气了！” 　　如离弦的利箭一般，我突然脚底发力，整个人激射而去，对着古萌挥出一拳。 　　“来的好！”古萌不闪不避，对着我向下的胸口用力踢起一脚。 　　我右脚一踩，凌空一个翻身，仿佛是高速旋转的子弹，避开他的攻击的同时，依然向他的胸部出拳。 　　古萌往后跳一步，迅速抽出一个鞭腿，我双脚落地，再次翻身，从他的脚上一翻而过，乘机使出一个扫荡腿。 　　“好！”古萌把印章往上高高一扔，避开我的扫荡腿，同时用双手挡住我的连环攻击。 　　我们互相要抓对方的关节，就如同太极推手一样，粘在一起。克制，反克制，短短几秒，在擒拿手方面，我们各有胜负，但都没法控制对方。 　　抛到空中的印章快速下落，我们同时放开对方，同时向上跳起，同时向前踢出一脚。 　　脚底碰撞到一起，由于强大的反作用力，我们纷纷向后飞去。 　　古萌刚落到地板上，右手立刻抓起一个休息用的蒲团垫，用力甩向印章落下方向。 　　咚的一声轻响，坚硬的印章不偏不倚地掉在滑过来的蒲团上，没有砸坏体育馆的地板。 　　好快的反应……连我都忍不住对这个对手暗自钦佩。 　　但根本没有时间说什么仰慕的话，我们同时鲤鱼翻身，扑向中间的蒲团。 　　各自抓住蒲团的一角，我们伸出另一只手去抢印章。 　　印章，就在我们手底下，但我们的手势不断变化，谁都不让对方的手先接触印章，小擒拿手的精妙，在我们这里尽展无遗。 　　而我们抓着蒲团的另一只手也没有放松，暗暗用劲，如果对方一旦松懈，或者用另一只手帮忙争抢印章，那么蒲团立刻被抽到自己身边，印章也就随之而来。 　　兹……蒲团无法承受我们的拉扯，被撕裂开来，棉絮纷纷飞起，干扰我们的视线。由于失去蒲团的拉力，我们都微微向后一仰。 　　红色的印章，在白色的棉絮里，格外清晰。这就是目标！ 　　我们都以各自最快的速度，把手伸向那里。 　　脚尖用力对地板猛踩，我向前滑了几厘米，而正是这几厘米，使得我快那么一瞬间，握住冰冷的印章。我紧紧抓住印章，而另一只有力的大手握住我的手掌。 　　古萌立刻放开我的手，迅速站起，“很不错。” 　　“你也一样。”我站起身，拿起放在看台上的外套，从里面取出申请书，把印章还给古萌，“接下来是你的事情。” 　　古萌对着印章哈一口气，用力在申请书上印出一个鲜艳的印记，接着从自己的西服上衣的口袋里取出钢笔，在上面签名。 　　“董振文今天缺考，我派人去过他家里，所以他的事情，我都已经知道了。”古萌把钢笔放进口袋，穿上西装，“那些人，我会派人解决的。作为一个学生，你就不要插手了。” 第91章 隐世高人 　　拿着申请表回到医院，发现秦琴也已经来了。她握着董振文母亲的手，亲切地交谈。 　　看到我走进病房，秦琴急忙问我，“怎么样了？” 　　我故作轻松地把申请表交给她，“古萌很爽快，直接给我这份东西，让董振文填一下就可以。” 　　秦琴高兴地笑笑，“我就知道古萌哥一定会帮忙的。”她仔细看看，“图章和签字都有了，这就很方便了。” 　　我拿下病情记录簿上的笔，“董振文，快点把它填好。” 　　乘着董振文填写表格，我轻拍秦琴的肩膀，示意她跟着我出去。 　　秦琴会意，和我一起走出病房，问我，“怎么了？” 　　“古萌究竟是什么人？”我开门见山地询问，我始终觉得，古萌不单纯是一个老师。 　　“古萌哥？”秦琴眨着眼睛，“你是想问古萌哥的情况吗？他家里是开武馆的，他爸爸是武馆的总教头，别人都叫他古老大。在那些人里面，古萌哥和他的爸爸很有影响力，因为很多有势力的人，都曾经是古萌爸爸的徒弟。” 　　秦琴所说的“那些人”……当然指的是那些靠拳脚吃饭或者靠拳脚起家的人……难怪古萌说让我不要插手，想必只要他一句话，董振文的事件就可以摆平，再也没有人会来找他们麻烦。 　　古萌此举，只是想要保护自己学校的学生，不过，也算帮了我的忙…… 　　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既然我还要在这里住上一段日子，就不得不将自己的锋芒收起一些。更何况，古萌这条“地头蛇”，一点都不毒。 　　我点点头，“我知道了。如今正好放假，董振文的事情，你不要告诉其他人。” 　　秦琴莞尔一笑，“当然了。”她忽然接着说，“对了，刚才我和董振文的妈妈聊天，发觉他们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经济收入，我觉得这个是个问题。” 　　“你想怎么做？”对于这其中的情况，我不是很清楚，只能听取秦琴的意见。 　　秦琴望着我，“董振文爸爸没有去世的时候，曾经有一家摩托汽车修理铺，生意还不错。” 　　“你的意思是，想要让它重新开张？” 　　秦琴摇摇头，“如果是这样，那么事情就简单多了。这店铺已经在半年前卖给了别人，而且，看样子是没办法收回来了。那人已经把店铺改成便利店，如果硬要重新买回来，一来别人未必愿意，二来将便利店改成修理铺，费钱而且费时。” 　　我微微点头，觉得秦琴说的很有道理。 　　秦琴继续说道：“我刚才和董振文的母亲聊天，知道董振文的爸爸以前有一个叫王伯的搭档，修理的水平很高，不过董振文的父亲发生事故后，他就离开了修理铺。” 　　我心中恍然一亮，“你的意思是，去请他出山？” 　　秦琴用力点头，“就算他不愿意重新做修理的活，但是他对这方面比较熟，我们可以去请教他。这都是我的想法，不知道行不行的通。” 　　“那么地址呢？” 　　“董振文的妈妈也不清楚，只知道是哪一条街附近。”秦琴抬头望着我，“林天，陪我一起去找，好不好？” 　　“当然。”我捏捏秦琴的脖子，“把董振文的申请表拿到学校之后，我们就去找那个王伯。” 　　秦琴走进病房，董振文已经把表格填好，吴可然替他认认真真地检查一遍，半是讽刺半是夸奖地说，“方永泰，你果然是说谎高手，编的理由简直天衣无缝。” 　　方永泰对吴可然话语里的讽刺之意不以为然，反而很自豪，“那当然，我是多么聪明的人啊。” 　　吴可然瞥他一眼，把申请表交到我手里。 　　我把申请表放进秦琴的包里，“我和秦琴回学校一趟，你们想回家就回家，在这里陪一会儿也可以。” 　　方永泰点点头，选择留下来。他回家也没有什么事情做，在这里，至少有吴可然坐在他旁边。 　　我和秦琴尽快回到学校，把申请表放到办公室里，接着马不停蹄地去吴可然妈妈所说的那条街。 　　这是也是一个杂乱的居民区，小路纵横交错，两旁都是密密麻麻的低矮的房屋，居民倒出来的生活用水在地上肆意流淌。附近的房屋里，有小孩的哭声，夫妻的吵架声，喧闹的电视声，孩子们的笑声，大人们的训斥声……这些声音，使得这里显得更加杂乱。 　　秦琴挽着我的手臂，小心翼翼地行走，并时不时地向周围的居民询问“王伯”的消息。 　　可惜，大多数人都摇摇头，表示不知道这里有会修摩托和汽车的王伯。 　　“修汽车的没有，修自行车的，倒是有一个王伯。”一个年轻人调侃似的回答，引起我的重视。 　　“修自行车的王伯，在哪里？”我赶紧追问，说不定，这是一个线索。 　　年轻人指着前面，“住在哪里我不知道，不过朝这里出去的路口，他摆了一个摊。如果你们找的是他，那就快点，这个王伯收摊和摆摊都没有固定的时间。” 　　“谢谢！”我拉起秦琴的手，一路小跑，奔向那里。 　　在路口，只见一个头发有点花白的老人，穿着油腻腻的蓝色工作服，正准备收摊。 　　“请问，您是王伯？”秦琴试探性地询问道。 　　“对，你们要修车？”王伯望着我们，黑乎乎的脸上，充满沟沟壑壑的皱纹。 　　还没等我们回答，忽然马路对面，一个男子推着一辆自行车过来，“师傅，补个胎！快点，我还有事。” 　　“好。”王伯重新把盒子里的工具拿出来，把自行车利索地翻身，用铁条对着轮胎快速一划，整个红色的内胎就暴露在外。 　　他伸出长满老茧的手掌，顺着内胎迅速摸一遍，立刻找到内胎被扎破的细微小洞，左手拿起一块专用补胎的胶布，撕开之后，在挫刀上哗哗地磨两下，啪地贴到洞口上。 　　紧接着，这个王伯把一部分内胎塞入外胎，又是拿着铁条顺手一划，整个轮胎立刻恢复原状。 　　王伯拎起自行车，将车子凌空一个翻身，自行车稳稳地落到地上。他看着那个男子，“两块，自己打气。” 　　整个补胎的过程只用了一分钟都不到，我和秦琴都有点目瞪口呆，互相望望，心里已经有点明确：这个老人，就是我们要找的王伯。 第92章 几年前的误会 　　“王伯，我们是董振文的朋友。我们来找你，是想请你帮忙。”秦琴十分诚恳的说明来意，看着王伯。 　　听到“董振文”这三个字，王伯眼神微微一变，但还是用平静的语气问我们，“究竟什么事情？” 　　秦琴刚想解释，王伯忽然摆摆手，“算了，到我家里再说吧。” 　　他蹲下身子，把修车的工具放进木头盒子，刚要转身拿打气筒，秦琴却抢先帮他拿起来，对他笑笑，“我帮你拿一点。” 　　王伯满意地点点头，领秦琴的好意。我替王伯拿起车摊上的钢圈和轮胎，跟着他一起走进阴暗吵闹的小巷。这些东西重量不轻，他天天这样拿来拿去，也不容易。 　　王伯的家是一间小黑屋，里面堆满各种自行车的零件，充斥着油污的味道。 　　“有点脏，不介意吧？”他把盒子放到床底下，“轮胎和打气筒，靠墙放就可以。” 　　我们依言把东西放好，找椅子坐下。但整个屋子只有一张椅子，我让秦琴坐下，自己站在她旁边。 　　王伯坐在床沿上，尴尬地笑笑，“我这里比较简陋，不好意思。你们刚才说董振文？”他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秦琴微微点头，“是这样的，董振文母子两人的生活很拮据，我们很想帮帮他们，但总是借钱给他们，也不是办法。听说你以前是董振文父亲的搭档，我想，能不能重新开一家修理铺，让他们有一个收入来源？”生怕王伯误解她的意思，秦琴急忙补充说，“至于资金方面，我会想办法的。” 　　王伯长长地呼一口气，“你们能找到我，证明你们很有诚意。让我这个老家伙出谋划策也好，重操旧业也好，这都没有问题。只是有些事情，虽然已经过去几年，但心里还是闷的慌。”说完，他将视线转向墙上的一副照片。 　　照片上，是王伯和一个年轻人互相搭着肩膀，坐在绿色的草地上。照片里的王伯，头上没有什么白发，显得精力充沛。相框被熏的有点发黑，里面的照片也有点泛黄，但相片里的人物脸上的笑容，使得看照片的人都能体会到他们之间的友谊和快乐。 　　如果没有猜错，相片里的年轻人是董振文的爸爸。仔细看，的确与董振文有一丝相似。 　　秦琴和我有着同样的想法，犹豫片刻之后，问道：“当年的事情，能否说给我们听？” 　　“唉，也没什么多说的。”王伯摇摇头，“有人说，是我害死了董振文的父亲。” 　　秦琴一阵惊讶，“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董振文的爸爸是一个摩托爱好者，喜欢对自己的摩托车进行各种改良和试验。我必须承认，他是个天才的机械师，能把摩托车的速度提升到不可思议的地步，而且稳定性照样很好。”谈起董振文的父亲，王伯的眼睛里泛起光芒，似乎回忆起当年，自己也回到那时候快乐的时光里。 　　“有一次，他又对摩托车的引擎进行一个微小的改良，他拜托我替他做一个安全测试，并说第二天的晚上，他要去公路上试开。”王伯的表情忽然变得悲凉起来，“于是我对引擎的性能进行检测，还没全部搞完，忽然接到儿子的电话，说他路过这个城市，想和我见一面。” 　　他苦笑一声，“我儿子在外地定居，我不想跑到其他城市居住，所以留在这里。”他继续说道，“于是我放下手里的工作，去和儿子见面。那天晚上和儿子一起在家附近喝酒，忽然有人找到我，说董国华出事了。” 　　听着他的叙述，我和秦琴都有点紧张，仿佛亲身经历着当年的事情。 　　“原来他以为我已经做完测试，当天晚上就迫不及待地去试车。却没想到……”王伯的声音有点呜咽，再也说不下去，眼睛里流出些许浑浊的眼泪，不禁让人看着心酸。 　　秦琴想要说一些安慰的话，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只能同情地看着王伯。 　　王伯擦去眼角的泪水，“董振文的妈妈受不了打击，整整几天都情绪失控，在葬礼的那天，当着所有人的面，说我是杀人凶手。”王伯无奈地摇摇头，“料理完后事，我就离开了修理铺。后来听说董振文家把那个修理铺卖了，心里觉得很惋惜。那是我和董国华一起白手起家做起来的修理铺，我知道在国华的事故上，我负有一些责任，所以离开的时候，什么都没拿。” 　　我微微叹气，“几年过去了，当年的气话，你怎么可以一直放在心上。董振文的妈妈冷静下来，早已经原谅你了。” 　　王伯只顾摇头叹息，陷入深深的自责。 　　秦琴也立刻说，“现在董振文的妈妈住在医院里，你都不打算去看望一下？” 　　王伯猛地抬起头，“住在医院里？怎么了？” 　　“上门追债的人做事太过分，董振文的妈妈不小心受了伤。” 　　王伯想了想，“带我去看看。” 　　秦琴欣慰地点点头，起身从椅子上站起来。 　　“等一下。”王伯脱下满身油腻的蓝色工作服，从小柜子里拿出一件皱巴巴的白衬衫，换到自己的身上。 　　看到他干瘪的身体，我心里不禁感叹，这个王伯，一辈子的经历，半辈子的伤痛。 　　王伯蹲下身子，从床底下掏出一个小包，取出一张存折，“我儿子每个月都给我寄钱，但我舍不得用。现在看来，这些钱，总算能派上用场了。” 　　我心里一阵触动，在他脏兮兮的外表下，我看到一些洁白无暇的东西。 第93章 逐渐成长的秦琴 　　我们回到病房的时候，方永泰和吴可然都已经不在，可能是方永泰送吴可然回家了。 　　“董振文妈妈，我给了一个人过来，你先答应我，不管怎么样都不能生气。”秦琴把王伯留在外面，先设法取得董振文母亲的承诺。秦琴做事，经常像个小女孩一样可爱。 　　“什么人？我不生气。”董振文的母亲有点纳闷，但还是给了秦琴这个承诺。 　　秦琴对着门口招招手，“进来吧。” 　　王伯慢慢步入房间，董振文的母亲一阵惊愕，“王……王伯？” 　　“是，是我。”王伯也显得很激动。 　　看来并没有我们担心的事情发生，董振文的母亲，没有真正记恨王伯。 　　王伯坐到椅子上，轻声叹气，手里拿着存折，不知该说什么好。 　　“王伯，以前是我不对。”董振文的母亲率先开口说话，“后来我和董振文一起去找过你，但是没有找到。” 　　“算了，以前的事，都过去了。”王伯把手里的存折放到董振文母亲的手里，“这些钱，你们拿去用。” 　　董振文的母亲翻开存折一看，立刻很吃惊地把存折塞回王伯的手里，“这怎么可以！”看来，存折上面的存款，对王伯来说，一定不是小数目。 　　“这是我欠你们的。等你出院，我和你们一起去银行把钱取出来。”王伯坚持要把存折给董振文的母亲。 　　而董振文的母亲坚决不收下，“王伯！你没有对不起我们！我到后来才知道，原来国华说的是第二天晚上试车，但是那天晚上，他以为你已经把车子检查过……” 　　“原来是这样。唉，那些事情，都不要再提了。”王伯摇摇头，“你们现在有困难，这些钱就拿去用，我一个老头子，不需要花钱。” 　　从他们的对话中，我和秦琴逐渐明白，原来这之间只是一个误会：董振文的母亲并不知道自己的丈夫说的是第二天试车，认为王伯当天没有完成检查工作，才导致自己的丈夫的死亡。而王伯失去一个好搭档，又被搭档的妻子指责为“杀人凶手”，悲伤和气愤之下，直接离开了修理铺。 　　眼看他们推让不下，秦琴提出一个建议，“王伯，您这些钱，如果用来重新开修理铺，会更有意义。” 　　王伯望着秦琴，连连摇头，“这些钱，用来开修理铺，远远不够。” 　　秦琴恭恭敬敬地说：“资金方面，我们会想办法的。您在维修站方面的经验比较多，你只要告诉我们该怎么做就可以。” 　　王伯略微迟疑一下，“要说修理铺的话，东环路那里有一家铺子，最近要转让。以前的同事有几个在那里做，是他们告诉我的。如果能接手下来，倒也不是坏事，免得他们失业。” 　　虽然王伯这么说，但秦琴还是很谨慎，“那里的地段怎么样？来维修的车子多吗？” 　　“地段是没有问题的，主要是他们的老板的某些做法有问题，而且他对机械方面也不是很懂。总得来说，就是经营不善，铺子根本不怎么盈利，所以他才打算把铺子卖掉。” 　　“很好！”秦琴高兴地拍起手，“我们的想法是，借钱给董振文，让他做修理铺的老板，至于管理和经营方面，就交给你来打理。” 　　听到秦琴这么说，一直沉默不语的董振文也忍不住，“老师，这样不太好吧？借这么多钱给我，万一亏光怎么办？” 　　“董振文，做事不要畏首畏尾！”我上前拍拍他的肩膀，“要相信自己，也要相信王伯。”在我看来，只要能帮董振文渡过这阶段的难关，就算是损失一点钱也没有关系。 　　董振文望着王伯，心里依然未能下定决心。 　　王伯倒是雄心未老，“形势变了，如今有太多的专业维修站和连锁维修站。维修业这碗饭，已经不像前几年那么好吃了。不过，我还是有信心，不会输给那些晚辈。只要技术好，服务好，不怕没生意。” 　　见到王伯那么有信心，董振文的母亲躺在病床上，欣慰地笑笑，算是表示同意。 　　一切顺利，秦琴忽然也变成急性子，“那好，我们回去筹备资金，你们在这里叙旧吧。”仿佛走了很长的夜路，忽然看到光明，秦琴的心情变得格外好。 　　死者不能复生，董振文父亲的事故，永远是一块无法消除的阴影。但是如果能让董振文母子过的更好，就是完成董振文父亲的夙愿。 　　年迈的王伯宅心仁厚，加上他心里始终对好友的去世有着内疚，因而不会亏待董振文母子。董振文的爸爸能有这样的朋友，是他一生最值得骄傲的事情。 　　“林天，修理铺的钱，你能不能帮我的忙？我没有那么多钱。”一边走出医院，秦琴一边争取获得我的支援。 　　我笑着看看秦琴，“有什么关系，我不会介意的。就算你不说，我也会帮董振文的。话说回来，你想的主意还真不错。”我乘机表扬秦琴，让她高兴起来。 　　秦琴没有被我夸得飘飘然，她认真地摇摇头，“这件事很重要，我要实地考察。我知道王伯的修理技术很好，但是不代表他具有企业家的眼光。” 　　看不出来，乖巧可爱的秦琴一旦认真起来，一板一眼，有条有理，一点都不糊涂。 　　我点点头，“这次的事情，我全听你的。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最好。” 　　秦琴在成长，我很明显地感觉到这一点。 第94章 维修站 　　东环路那里只有一家汽配维修站，外面的马路上，车流穿梭不息，地段果然是不错。周围没有其他的维修站，照例说生意应该不差，但我们走进去的时候，大多数的员工都闲着无事，打牌的打牌，睡觉的睡觉，整个是慵懒而混乱的局面。 　　或许都知道这个店面要被转卖出去，穿着制服的员工们，都没有什么工作的热情，见到我们走进来，都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 　　我向四周看看，车库里，各种汽车的零件随意摆放，地面不干净，灯光不明亮，一些坏掉的设备，积满灰尘，如同废弃的坦克一般，静悄悄地躺在车库角落里，占据着很大的空间。从那些灰尘的厚度来看，这种杂乱的场面，并不是最近才出现的。 　　见到我们走向柜台，一个原本在打瞌睡的员工懒洋洋地问我们：“买什么？” 　　“买车膜，”我指着柜台里面的品种，“威固，强生，雷朋，这三种拿出来看看。” 　　他仅仅拿出强生的车膜和雷朋的车膜给我，“威固的早就没有了，只有空盒子。” 　　看样子，这个修理铺的问题，还真不少。我无奈地摇摇头，取出车膜。 　　“强生”的车膜没有什么问题，我放了下来。 　　至于“雷朋”的车膜，较厚，弹性差，有异味，很有可能是伪劣假冒产品。 　　我没有点穿这其中的问题，重新拿起强生车膜，“我想要买这个，但是你们这里，有没有无尘车间？” 　　“无尘车间？”员工仿佛听到一个笑话，“这里不负责贴膜。” 　　我微微点头，“你们老板呢？” 　　“老板，”员工露出不满的神色，“已经好几个月没有看到了。上个月的工资都还没发。这店就要关门了，我们等着拿最后的一笔钱。” 　　他根本不会想到，我们是替这个维修站的新主人来打探情况的。 　　“那算了，我不买了。”我把车膜还给他，拉起秦琴，“我们走吧。” 　　这里的情况不是一般的糟糕，正如王伯所说，这里生意惨淡的原因，纯粹是经营不善引起的。 　　如果一来，我们就更加放心。只要用心经营这里，即便不能赚大钱，但养家糊口已经足够。 　　机不可失，秦琴立刻和修理铺的老板取得联系，表达买下修理铺的意愿，与那老板初步达成口头协议。 　　“手续之类的事情我不是很懂，你对这里的商业政策也不熟吧？吴可然的爸爸是商人，能否让他出面帮忙谈一下？”秦琴故意问我这个问题，言下之意是让我去说通吴可然，请求她父亲的帮忙。 　　事情已经有了一个成功的开始，我也不想就这么放弃，第二天找到吴可然，把意思说清楚。吴可然自然是一口答应，而她的父亲经不住女儿的纠缠，对我这个“可能性女婿”，终于在几天之后，伸出援助之手，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把这桩生意谈妥。 　　“本来有个快餐公司也想收购这个店铺，不过我介绍给他们另一块更好的地皮，所以他们对这个维修站失去了兴趣。”吴可然爸爸对我笑笑，把一叠文书交到我手里，“这是我谈过的，最小的一笔生意。” 　　生意桌上，凡是吴可然爸爸亲自出马的，都是几百万的大生意，今天他如此帮忙，我当然是心存感激。吴可然贴在她爸爸旁边，连番撒娇，使得她父亲呵呵直笑。 　　“爸爸还有其他事情要忙，你和林天在一起，不要尽给他捣乱。”吴可然父亲疼爱地看着吴可然，忽然又问，“今晚爸爸去何锐熙家里吃饭，你来不来？” 　　“不来！”吴可然调皮地吐吐舌头，“我要留在林天身边，给他捣乱。” 　　吴可然父亲刮刮吴可然的鼻子，“晚上早点回来，你妈妈在家等你。” 　　车子快速驶远，我们转身走进维修站。 　　秦琴在门口等我们，见到我们走进来，立刻迎上前，“东西拿到了？” 　　“是啊。”我把那些文书交给秦琴，“你替董振文保管吧。” 　　秦琴望着吴可然，“吴可然，谢谢你。” 　　“嗯。”吴可然用鼻子哼了哼，眼睛看着维修站里装修的场面，装作对秦琴满不在乎的样子。 　　秦琴尴尬地笑笑，把东西收进包里，也看着装修的场面。 　　整个维修站里“硝烟弥漫”，白花花的石头粉末四处飞扬。为了赶时间，把钱付掉之后，尽管交接的细节还没全部弄完，这里的装修就已经开始。现在是装修的第三天，只要再过两天，整个装修就全部完成。 　　王伯擦着汗水，激动地从里面走过来，“全部谈好了？”他身上落满粉尘，蓝色的工作服已经变成白色，头发上也尽是灰尘。 　　“是啊，所有的文件都在这里。”秦琴拍拍自己的包，替董振文他们感到高兴。 　　“那太好了！”王伯舒一口气，笑得像个纯真的孩子。可能这几天，是他几年来，最高兴的一段日子，重新回到维修站工作，使他获得了新生。 　　董振文在远处扛着装修材料，帮忙那些装修工人一起工作。看到我们在一起，对着我们笑笑。维修站稳定运作一段时间之后，他就可以安心读书，不用想着退学打工，这也是秦琴所期望看到的。 　　“喂！那个办公室的瓷砖，不是这个颜色的！”王伯看到工人搬错东西，急忙跑过去继续指挥。 　　这时，一辆小货车缓缓停到维修站的门口。车门被拉开，露出方永泰的脑袋，“兄弟们，过来吃盒饭！” 　　经他这么一喊，那些工人纷纷放下手里的活，过来排队领盒饭。 　　“你这个后勤部长，做的还不错。”吴可然走上前，开玩笑地拍拍方永泰的头顶。 　　“那么，我们的外交部长，能够赏赐我香吻一个？”方永泰从车子上下来，死性不改地“调戏”吴可然。 　　我们几个哈哈大笑，在我们的笑声中，方永泰难逃吴可然的一顿“毒打”。 第95章 开张 　　转眼就是星期天，相隔几天未见的同学们，依次来到学校。今天，是公布成绩的日子。 　　秦琴也早早地到校，在教室里心急地等其他同学的到来。 　　可能是经过古萌的整顿，班级里的迟到现象大有改善，规定的十点还没到，学生们就陆陆续续到来到班级。 　　秦琴在黑板上用粉笔写出一个大型的“好”字，紧接着把打印出来的单子发到学生的手里，各科成绩，一目了然。 　　她回到讲台前，一脸的喜悦，“这次我们班级里，没有同学出现不及格，从这一点来说，我们班级是系里面考的最好的！” 　　虽说班级里的学生们对班级平均分之类的信息，持一种漠然的态度，但听到这个好消息，都不同程度地感到一阵高兴。 　　“这次的班级考试前三名分别是林天、方永泰和吴可然，按照我的许诺，我会出钱，到山里组织一次野营。”秦琴的话还没说完，方永泰就“耶耶”地兴奋地叫起来，惹得班级里的学生都纷纷对他侧目。 《艺术概论》的考试中，吴可然空下最后一题论述题没做，跟着我们去董振文家，所以才会沦为第三名，她的考试实力，其实是最强的。但吴可然显然没有把考试成绩放在心上，秦琴宣布成绩名次的时候，自顾自悠闲地看小说。 　　秦琴对方永泰笑笑，“不过，鉴于大家的优良表现，我决定，”她停顿几秒，获得足够多的注意力之后，继续说，“让班级里所有的同学都免费参加这次的野营活动。当然，这是自愿的，如果寒假中有其他安排的，可以不参加。” 　　秦琴的话音刚落，班级里立刻爆发出强烈的反响。对于玩耍，一年3班从不缺乏热情。 　　“另外，”秦琴伸平手臂，让大家安静下来，“我还要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我们班级的董振文，通过自己集资的方式，买下了一所维修站，今天是正式开张的日子！” 　　原本一点都不知道这个消息的同学们，都刷刷地把目光射向最后一排的董振文，大有刮目相看之意。董振文不习惯如此多人的注视，不禁低下头。 　　秦琴拍拍手掌，把众人的目光重新引向前面，“如果大家愿意的话，可以跟着我，一起过去见证剪彩仪式。好了，今天的返校活动，就此结束，想过去的，跟着我走。” 　　秦琴露出鼓励的笑容，走出教室。学生们急忙从座位上站起，都跟在秦琴后面，没有任何的学生选择自己回家。 　　校门口停着一辆大型巴士，秦琴走上去，同学们依次上车，这才发现，充当驾驶员的，竟然是“南城皇帝”古萌。 　　“人都齐了吧？”古萌冷冷地扫视车子，问秦琴。 　　秦琴欢快地点点头，“都来了。” 　　古萌一言不发，启动车子。 　　真没想到，他还会开大型巴士。除了这种惊讶，学生们更多的是一种侥幸：幸亏没有擅自回家，否则谁知道古萌会怎么对付自己。 　　由于是古萌开车，仿佛是冷酷的死神坐在前面驾驶座上，车厢里并没有像春游般那么热闹，反而有点沉闷。 　　到达东环路的维修站，车子缓缓地停下，车门嘎地一下打开，学生们像是逃难一般，动作迅速地下车，都忍不住拍拍自己的胸口，做出放松的表情。 　　真不知道古萌做老师做到这个地步，到底算是失败还是成功…… 　　维修站的门口，两排穿着崭新的制服的员工，恭恭敬敬地站在那里等候我们的到来。这些员工，都是王伯负责请来的汽车维修专家、专业工程师、质检员、技师和高、中级技工，有一些是王伯以前的同事，经验丰富，有一些是这个维修站以前的员工，经过王伯的考察，决定留任工作。 　　王伯穿着整洁的西装，显得精神抖擞。作为董振文任命的维修站总经理，他明白今天这个特殊日子的意义，王伯明白这个意义，平时穿戴随意的他，很自觉地借来一套西装穿上。 　　看到这个架势，同学们对董振文更是刮目相看，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董振文翻天覆地的变化。 　　“振文，过来换一套衣服！”董振文的妈妈迎上前，拉着董振文进去换衣服。人逢喜事精神爽，出院之后的董母，变得神采奕奕，仿佛一下子年轻好几岁。 　　很快，穿着西装的董振文在母亲的陪同下，重新回到维修站的门口。 　　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见到董振文穿西装的模样，所有同学都不约而同地轻声感叹，对董振文再一次刮目相看。 　　董振文抬手看看手表，“王伯，还有一点时间，你带我的同学进去参观一下吧。”经历一份蜕变之后的董振文，给人感觉成熟老练。 　　“好啊！”王伯精力充沛，带着我们进入维修站。 　　重新装修过之后的维修站，显得既专业又舒适，接待大厅的地砖闪闪亮，诺大的立式橱窗里，各种汽车配件一应俱全。 　　“这里有提升机二台，压缩机三台，烤漆房一个，这里是一些大修电动工具。另外还有电脑检测设备一套，修车王一套，前轮定位仪，废气分析仪等。整个维修站来说，可以进行汽车维修、引擎大修、钣金整修、无尘烤漆室、前轮偏测试、四轮电脑定位、刹车电脑测试、电机、冷气维修等工作。” 　　“而且，我们拥有三台拯救车，并实行24小时服务制度。对于进厂维修的车辆，我们实行电脑档案管理体制，对车辆维修里程进行跟踪，定时通知客户车辆到期维护时间，并协助客户带车过检测线，保证车辆性能的安全。”王伯一边带领我们参观，一边简单地做着讲解。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新维修站在王伯的指导下，每个环节都显得有条不紊。看来有王伯辅佐董振文，我一点都不用担心。 　　“时间到了，出来观看剪彩仪式吧！”秦琴走进维修站，对我们喊道。 　　我们一群人走到外面，只见吴可然的爸爸从轿车里出来，他来这里替这个维修站剪彩，给足了董振文的面子。当然，这也是吴可然的功劳。 　　吴可然的爸爸是这个城市里鼎鼎大名的人物，他的出现，使得这个维修站刚刚开张，就引起很多人的关注，无异于打出一个响亮的广告。 　　随着红色丝绸带的剪断，两旁的喜庆罐喷出条条彩带，鞭炮也同时震耳欲聋地响起。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洋溢在幸福的笑容之中。 第96章 野营 　　为了期待已久的野营，每个人都做着细致的准备，据其他同学说，这是进入大学以来，第一次组织的班级活动。 　　然而野营出发的前天的晚上，董振文打电话给我，告诉我，他不想去野营。维修站刚刚开张没几天，就跟着别人出去游玩，多少显得有点不负责任。 　　我理解他的想法，表示并不介意。只是心里有点纳闷，他为什么不打电话给秦琴，而要打给我。 　　董振文肯定是无意而为之，他觉得和我比较亲近，所以打电话给我，但同时也说明，在董振文的心里，我和秦琴的关系非常密切，我和秦琴，在某种程度上，是不分彼此的。 　　如此看来，我的秦琴的关系，快要瞒不住了…… 　　这几天王伯悉心教导董振文机械方面的知识，他想要把董振文培养成他父亲一样优秀的机械师，一股脑灌输给他“一档至5档动力流”、“分电器式点火系统”、“LF顺序多点汽油喷射”之类的许多专业知识，使得董振文暗地叫苦。 　　虽然对这些不怎么感兴趣，但董振文不想让王伯失望，硬着头皮学习这些东西，在实践中不断掌握。如果我没有料错，这次他不参加野营活动，是因为王伯想充分利用寒假的时间，一口气把董振文培养成一个初级技术员。 　　而王伯对董振文学习拳击的想法十分不满，认为拳击是打架用的，粗鲁野蛮，执意不让董振文钻研这方面的东西。其实他并不是看不起拳击这项运动，而是生怕董振文朝那条道路前进，无法继承他父亲的事业。 　　王伯岁数很大，倔犟的脾气也很厉害，针对拳击的事情，不惜几次斥责董振文。董振文依然尊重王伯，但自己的兴趣爱好被王伯扼杀，难免有些不快。 　　“你先认真学机械方面的东西，至于拳击，等开学之后，我再慢慢地教你。王伯一片苦心，你不要辜负他。”挂电话前，我对满肚子委屈的董振文，耐心地进行开导。而董振文把自己的埋怨述说出来之后，心情爽快许多。 　　“好吧，你们玩的高兴点。我要跟着王伯到外面进货，以后打电话给你。”维修站才运营几天而已，但生意很好，作为老板的董振文，忙的不可开交，即便想跟我说更多的事情，也没有足够的时间，只能匆匆挂断电话。 　　因为第二天集合的地点是方永泰的小区门口，为了方便，吴可然下午来到方永泰家，今晚就住在这里。当然，这是吴可然所说的理由。 　　住一晚就住一晚吧，连吴可然的父母都不介意，我们也没什么好多说的。董振文离开之后，正好空出一个房间。 　　“吴可然，记得晚上睡觉的时候，把门锁好。”临睡前，我没有忘记提醒吴可然这个事情。 　　吴可然望望方永泰，当即会意，“我知道，这里有个不安定分子。” 　　方永泰显得十分委屈，“喂，你们两个，也太那个什么了吧！难道我是那种人吗？” 　　“是！”我和吴可然一边笑，一边异口同声地回答，一起从沙发上站起，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 　　这些欢乐的时光，究竟能维持多久？关上自己的房门，我望一眼放在床头的莉莎的照片，无奈地摇摇头，钻进被子里。 　　第二天一早，秦琴就来到我们的公寓的门口，门铃的声音，把方永泰这条懒虫惊醒。而我和吴可然，早已经起床，吴可然在厨房里准备着简单的早餐，煮着香浓的咖啡。 　　既然方永泰慢吞吞还没有起床，美味的咖啡，就落入了秦琴的手里。 　　“吴可然，你煮的咖啡很好喝呢！”第一次品尝吴可然煮的咖啡，秦琴不禁发自内心地感叹。 　　“一般吧。”吴可然从烘箱里拿出面包，“那个家伙，起来了没有？”厨房里的烹饪器具应有尽有，但若非吴可然的入住，有些器具恐怕永远都用不到。 　　“起来了！起来了！”方永泰一边穿衬衫，一边从房间里跑向客厅，伸手抓起一片面包塞到自己嘴里。 　　“喂！洗脸刷牙！”吴可然用力拍打方永泰的手掌，不让他继续拿桌子上的面包。秦琴看到这番其乐融融的情景，会心地笑笑。 　　我拍拍方永泰的屁股，“你没觉得自己的裤子穿反了？” 　　方永泰低头一看，哎呀一声，立刻跑向自己的房间，嘴上还不断地卖乖，“你们不懂，这叫时尚！” 　　吴可然无奈地摇头，回到厨房，替方永泰热一杯牛奶。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尽管吴可然表面上还是那么讨厌方永泰，其实却对他有了一点好感。 　　如今的关键在于方永泰，这家伙一点都没有改变，依然是一副花花公子的模样，只要见到美女就两眼发光。把吴可然交给他，就算是我，也觉得不放心。 　　门铃再次响起，打开门，一大群同学犹如洪水一般冲进来，“哇！你们住的地方真不错！”洪水四散，立刻铺满整个公寓。原本是约定在小区的门口等，或许是等的不耐烦，在某个同学的提议下，他们一起来方永泰的公寓玩。 　　他们好奇地参观方永泰的公寓，甚至有人不小心打开方永泰的房门，正在换裤子的方永泰，顿时暴露在同学们的目光之下，引得众人哄堂大笑。 　　秦琴担心公寓被同学们弄得一团糟，从椅子上站起来，“这里太挤了，大家一起下去等车子吧！” 　　“好！”同学们响应秦琴的倡议，洪水在秦琴的带领下，冲向公寓外面。 　　方永泰穿上裤子，长长地舒一口气，“真不该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地址。” 　　我笑笑，把硕大的旅行包扔到他身上，“把这个东西背起来。” 　　吴可然对方永泰挤挤眼睛，做一个鬼脸，和我轻松地走向电梯。 第97章 几大校花 　　走到楼下，看到大巴士已经停在小区门口，果然和预料中一样，开车的是古萌。 　　“我们学校的老师里面，只有古萌有大型客车的驾照。而且，有他一起去的话，会比较安全。”秦琴走到我旁边，说出她的理由。 　　我点点头，没有反对的意见。自从那次我们两人在体育馆进行比试之后，我对古萌少了一些敌意，多了一些敬意。而古萌，似乎也在慢慢转变对我的看法。 　　我料到是古萌开车，但是我没有料到另一个人的参与——程心砚。 　　她穿着适合野营的便装，头发整齐地向后梳到一起，对我招招手：“嗨～” 　　程心砚的座位下面，放着一个大大的黑色旅行包，毫无疑问，她也是去野营的。 　　秦琴对我笑笑，“程心砚听说有野营，想要一起去。加她一个，问题应该不大吧？”我知道秦琴和程心砚最近私人关系突飞猛进，所以也无话好说。 　　秦琴对待任何事情都很乐观，对待任何人都很善意，即便这个人以前或者将来是她的情敌，她都不会因此冷漠别人。 　　顾彩妮、尹善美，都曾经是她的情敌，但秦琴和她们的关系，如同好姐妹一般亲密；吴可然、程心砚、都是她将来的隐性情敌，但秦琴并没有疏远她们，反而尽力和她们保持良好的关系。 　　或许秦琴的这种“不设防”的人际策略，使得她在其他人钩心斗角的同时，赢得对手的尊重，获得良好的人缘，别人都在心底默默替她留出一步，让她可以顺利通过各种障碍，最终成为一个低调的胜利者。 　　“你好！”方永泰的叫声打断我的思考。看到程心砚，最兴奋的当然是方永泰。 　　“你好。”程心砚对方永泰淡淡一笑，乐得他忘乎所以。 　　然而，方永泰的注意力总是不持久，尤其是见到其他美女的时候。 　　他看到程心砚旁边坐着另一个不认识的大美女，眼神立刻瞄向那里，心里不知在做什么打算。 　　“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古萌哥的妻子，邵宜姐。”秦琴看到方永泰眼神有异，生怕他做出什么不礼貌的事情，急忙介绍这个女子的身份。 　　仿佛遭到一个晴空霹雳，方永泰懵了好一会儿，眼神慢慢恢复正常，终于收起贪婪的目光。 　　古萌的老婆……方永泰的色心再盛，也不敢对她打什么主意，只能乖乖走向后面的座位。 　　我一边走向座位，一边打量这个邵宜：与小巧玲珑的秦琴不同，身材高挑的邵宜，是个名副其实的“大美女”，她顾盼流连的眼眸，能让不少男生产生仰慕之情，轮廓分明且大气的五官，散发出一种端正的气质。 　　我刚要走过去，她却忽然站起来，“你是林天吧？你好。” 　　她伸出右手，我只能站住脚步，和她握手，“你好。” 　　如果是方永泰，握手之后，一定会舍不得放开那只细腻光滑的手。我看到方永泰在座位上用羡慕的眼光看着我和邵宜握手，我想，一定是这样。这家伙，与美女接触的时候，肯定会不同程度地失态。 　　邵宜的声音很柔和，但柔和之中，隐隐有一种自信，“古萌在我面前谈起过你，这次你和古萌一起带队，希望你们好好配合。”从他说话的语气里，我能够感觉到，邵宜对自己的丈夫古萌有着一种自豪感，她的出现，可能是帮助秦琴对野营的成员起调节作用。 　　我对她笑笑，点点头，坐到后面的座位上，秦琴坐在我旁边，而方永泰和吴可然坐在一起，在我们后面。 　　“秦琴，人都到齐了吧？”一直坐在前面驾驶座上的古萌，终于开口说话。 　　秦琴起身清点人数，“都来了，可以开车了。”她知道董振文不去，所以没有把他算在里面。 　　古萌一声不吭，缓缓启动车子。随着车子的移动，同学们情绪也就被带动起来，整个车厢里吵吵闹闹，一番骚动的景象。大概他们考虑到有邵宜这个“温柔师娘”在车上，古萌的“戾气”会收敛许多。 　　秦琴将身子靠近我，“邵宜姐也是南城美院毕业的，是当年的校花。”她忽然一笑，把嘴巴凑到我耳朵旁边，轻声说，“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邵宜姐比古萌哥大一岁，他们恋爱的时候，邵宜姐是大二，古萌哥是大一。” 　　我望着秦琴，“这不是秘密吧，好像我们班级的同学对邵宜都挺熟。”我想到刚才秦琴介绍邵宜的时候，班级里其他同学没有做出惊讶的表情，故而如此猜测。 　　秦琴点点头，“嗯，这是公开的秘密吧，古萌哥的爱情，也是南城美院的传奇之一，不过古萌哥很少提起，所以他的事情，大多数都只是猜测。” 　　我笑笑，“孙祧和尹善美，他们也是南城美院的传奇之一吧？” 　　“是啊，他们的事情，很多人都比较清楚，毕竟，他们毕业没有多少年。说起来，善美姐是那时候的南城校花。”秦琴笑着说这些事情，可见，她已经完全放开当年的感情。 　　我微微笑道，“那么你呢？尹善美毕业之后，是不是轮到你做校花？” 　　秦琴脸上一红，“哪有……我怎么比得上邵宜姐和善美姐。” 　　看到秦琴腼腆的样子，我心里柔情四起。其实凭秦琴的“实力”，被追捧为校花也不是没有可能。 　　秦琴和尹善美以及邵宜各有千秋，唯一缺少的，是一段可以被人津津乐道的“校园传奇”。这样的校花，往往很快就被人遗忘。 第98章 在这里改变 　　开三个小时的车子，终于到达山脚。车子里的学生，从原先的兴奋，变为现在的昏昏欲睡，望眼看去，都倒下一大片。 　　秦琴也觉得很疲惫，把头搁在我怀里，打着瞌睡。 　　回头看方永泰，他把脑袋放在吴可然的肩膀上，已经熟睡。吴可然安静地看着窗外，任凭方永泰把半个身子压在自己肩膀上，没有惊扰方永泰的睡眠。 　　而程心砚和邵宜，则依然在玩扑克牌，两人精神果然够好。难道做校花，都必须具备无穷的活力？程心砚讨厌古萌，然而和邵宜的关系貌似还不错，女人之间的关系，的确是够复杂。 　　古萌把车子驶进院子，突然停车，车子晃了晃，把大多数人都从迷糊的梦境中惊醒。接着他又按了按喇叭，把剩下的人也叫醒。 　　秦琴揉着惺忪的眼睛问我，“到了？” 　　“对，”我把她扶正，“下车吧。” 　　由于大家还处在非清醒状态，因而对于到达目的地，没有表现出欢呼，一个一个都仿佛梦游般排队下车。 　　古萌打开车身侧面的储物室，“背东西，上山！” 　　由邵宜维持秩序，同学们依次拿出自己的旅行袋，抬头望着高耸的山峰，还没爬山，一个个都泄了气。当初他们只想到露营的趣味，没有考虑到爬山的辛苦。 　　女生们更是载声怨道，纷纷呼喊自己背不动。 　　古萌左肩右肩各背起一个旅行袋，冷冷地扫视男生们，“要是被我看到哪个男生只背一个旅行袋，那他就不用上山了。” 　　女生们领会古萌的意思，喜悦不已，急忙把自己的旅行袋交给男生们。 　　不用古萌说，我也会替秦琴解决她那个旅行袋，秦琴感激地对我撅撅嘴巴，陪在我身边，一起走上山路。 　　在古萌的带领下，学生们沿着狭窄而蜿蜒的小路，犹如一条游动的长蛇一般，缓缓地游上山。 　　再回头看跟在我后面的方永泰，他一个人背着三个包：一个自己的，一个吴可然的，一个程心砚的。 　　还没走几步路，他就满头大汗，嘴里吐出舌头，模样仿佛是夏天里不住喘气的狗。吴可然和程心砚在后面推着他，努力让他前进。 　　可怜的方永泰，谁让他既要讨好吴可然，又要讨好程心砚，实力有限却喜欢逞强……我摇摇头，替他默哀。 　　邵宜走在古萌旁边，他们在队伍的最前面，离我们已经很远。在古萌身后两个大包的遮挡下，我看不到古萌的身体，只看到他的手牵着邵宜的手，犹如校园里的情侣散步一样，稳健地前进。 　　而我们几个处在队伍的最后面，我想了想，牵起秦琴的手，十指交叉，紧紧地握住她的手掌。 　　秦琴抬头望着我，高兴地笑笑。在我们交往的过程中，从来都是秦琴主动，此时我能在吴可然和程心砚面前主动牵她的手，让她觉得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我无从得知后面吴可然和程心砚的表情，只听到方永泰不满地叫起来，“我替你们背东西，好歹也和我牵牵手吧！”在两大美女的身旁，他的无赖习性不但没有改，反而尽展无疑。 　　“好，我们和你牵手！”程心砚爽快地叫出这句话，与吴可然各自拉住方永泰的一个手掌，超越我和秦琴，拼命往前跑。 　　方永泰两手被他们拉扯，好像是迎风的风筝，身不由己地往前跑去。 　　“喂喂喂，快放手！我的手要断啦！”方永泰大声讨饶，被她们两个“幸福”地拉向前方，跟上前面的大部队。 　　或许是她们看不下去我和秦琴亲密的样子，索性“眼不见为净”，拉着方永泰跑到前面。 　　如今已是秋天，万山红遍，层林尽染。可能是前几天下过雨，地上的山泥有些柔软，红色的树叶搅拌在内，有一种山间的清香。 　　秦琴的鞋子在泥土上印出一朵朵精致的花朵，颇有情致。一路走，一路留下一串花形印记。我牵着秦琴，回头看那些脚印，佩服秦琴身上那种细致的情趣。 　　“林天，如果你没有遇到我，现在会是什么样子的？”秦琴一边用力在地上踩下一个个脚印，一边轻声地问我。 　　如果没有遇到秦琴…… 　　“那我如今一定坐镇旧金山，做青龙会的指挥者。管理着几千人，谈几百万的生意，或许，”我扭头望着秦琴，“会有一个同样是黑帮的女朋友。” 　　“可能那才是你的生活。”秦琴无奈地淡笑，“我有时候会产生一种怀疑，觉得是我让你偏离了方向，让你身处很尴尬的地步。” 　　“你错了，秦琴。在你这里，我找到许多东西，如果没有你，那我只是一个带着面具、很少犯错的机械人而已。” 　　“是这样吗？”秦琴抬起头，天真地望着我。 　　“当然是这样。”我用一个微笑打消她的疑虑，“人的出生是没办法选择的，但是将来的道路，应该是由自己来选择的。” 　　“那么你的选择是什么？”秦琴紧紧追问我。 　　“我还不知道，或许再过一段时间，就会有答案。”我微微用力握住秦琴的手掌，“你注重的是过程还是结果？” 　　“我都注重。”秦琴轻轻叹气，“如果一定要选一个，我选过程。” 　　“如果……”我还想探讨接下去的问题，秦琴伸手堵住我的嘴巴，“我们会有一个好结果的。虽然有些困惑，但如今能和你在一起，我就足够了。” 　　“没错。”我拉起秦琴的手臂，加快脚步跟上前面的队伍。 第99章 有惊无险 　　走了一阵，队伍的移动速度明显慢了下来，抬头一看，原来是要过山洞。 　　古萌站在洞口，大声喊道：“大家把头灯戴起来！一个一个跟紧！” 　　我们落在队伍的最后面，走进黑漆漆的山洞，我们循着前方的灯光，慢慢地前行。方永泰带着两个女孩子，多有不便，只能把速度放下来，跟我们走在一起。 　　山洞里有一条水流自上而下地贯穿而下，脚下的石头在流水长年累月的冲刷下，变得格外光滑，我们一边寻找出路，一边留意脚下，移动十分缓慢。 　　我紧紧握着秦琴的手，生怕她从我手里滑走。而方永泰则一手抓着一个女孩，在头灯的映照下，表现出少有的严肃表情。在这种地方，他也不敢放松警惕，只要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摔个头破血流。 　　忽然间，秦琴的头灯的光线变得不稳定，闪烁几下之后，熄灭了。照明用的光线变得更加昏暗，我问方永泰，“电池呢？” 　　方永泰指着身后的大包，“在包里。” 　　“算了，到外面再说吧。”我把秦琴的手抓得更紧，用自己头上的灯光替她照明。 　　“喂！前面的走的慢一点！”方永泰对着前面的队伍大喊，但他们刚好在一块大石头旁边转弯，在哗哗的水流声和叮叮咚咚的脚步回音中，根本没有听到方永泰的叫喊。 　　看样子，情况有点糟糕。 　　“我们五个人，千万不要走散。既然追不上，宁愿速度慢一点。”我观察吴可然和程心砚的头灯的光线强度，似乎电力也不是很足，心里隐隐有点担心。 　　程心砚忽然从口袋里翻出两节电池，“我这里有两节备用电池，要不要用？” 　　“先不用。五个人四盏灯，现在还没什么问题……”我还没说完，听到程心砚哎呀一声，电池从手里落下，滚着滚着，落到下面很远处的溪水里。 　　我轻轻“唉”一声，“快走吧。” 　　原本还能听到前面大部队的杂乱脚步声，渐渐地，整个山洞里，只剩下我们五个人的声音。我们都知道，我们脱离了队伍。 　　“好累啊，我快走不动了。”方永泰一边抱怨，一边将脚步放慢。他背着三个沉重的旅行袋，爬上爬下，也不容易。其实方永泰的移动速度最慢，所以把我们五个与前面的队伍越拖越远。但是他走的那么辛苦，我也不想责备他。 　　“再往上走一点，我们就稍微休息一下。”我再次鼓励他，放开秦琴，踩着凹凸不平的石块，爬上几乎垂直的大石头。溪水在石头的下方流动，从这里开始，洞中的水成为下方的暗流，接下来的路要好走许多。 　　“上来吧！”我对秦琴伸出手，把她拉上来。秦琴咬着牙，终于到大石头上。 　　方永泰背着东西，身体不灵活，也没有足够的力气上来，只能靠我拉上来。吴可然和程心砚于是也被我拉上来。 　　“不知道还要走多久。”吴可然坐下来，显得很沮丧。早知道这么辛苦，或许她就不会来了。 　　石头很平整，而且光线充足——在我们头顶的正上方几十米处，有一个大窟窿，外面的光线通过窟窿直射而下，使得这个山洞获得罕见的光明。我们坐着的这块石头的平整，或许是由于几百年来，雨水通过窟窿打下来，把这块石头打磨成现在的这个样子。 　　在感叹大自然的伟大的同时，我没有忘记让方永泰乘机取出电池。 　　方永泰打开自己的包，翻了半天，突然张大嘴巴：“糟糕！我忘了把电池放进去了！” 　　“笨蛋！”我用力拍打他的脑袋，真恨不得把这家伙一个人留在这里。而吴可然她们，都压根没有想到要准备电池。 　　“我以为我放进去了……”方永泰一脸的委屈，“那我们快点走吧！” 　　“等一下。”我看着秦琴，“你给古萌打一个电话，问问情况。” 　　我们的头顶有一个大窟窿，如果要使用手机，这里可能是唯一有信号的地方。 　　秦琴掏出手机，拨打一遍之后，失望地摇头，“无法接通，一点信号都没有。” 　　那就没有办法了……我站起身，带着他们继续前进。比起刚才，山洞越来越宽阔，路也相对比较平坦，让人感觉最艰难的路段已经过去，稍微有了一点信心。 　　然而事实并非这样。不知为何，前面突然出现分岔口，一条是小路，一条是大路，同样都通往一片漆黑。 　　方永泰向小路走几步，忽然大叫：“骷髅，白色的骷髅！”他急忙跳回来，吴可然和程心砚受到惊吓，赶紧抱住他的手臂。秦琴也觉得害怕，紧挨在我身边。 　　我走过去看一眼，发现那里除了石头就是石头，哪有什么骷髅。方永泰这家伙，这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 　　吴可然和程心砚知道自己受骗，对着方永泰一阵“拳打脚踢”。 　　这时，方永泰的头灯也渐渐地熄灭，情况变成五人三灯，而这剩下的三盏灯，光线也不如刚才那么明亮。 　　秦琴望着分岔口，皱起眉头，“林天，怎么办？” 　　“肯定有标记。”我和方永泰同时说道。在昏暗的光线的照射下，我们蹲下身子，努力寻找指路的标记。这种时候，如果乱走，有一半的概率走错路，在没有灯光的情况下，后果就不堪设想。 　　“找到了！”程心砚突然激动地大叫，指着山壁旁边的地面。 　　地面上，有人用一些石头摆成一个箭头，指着小路的方向。这应该是经验丰富的古萌做的记号，我心中一宽，挥挥手，“我们快点走。” 　　我的头灯也慢慢变得闪烁不定，剩余的电力已经支撑不了多少时间，等到我们三盏灯全灭，我们的希望也就灭了。 　　秦琴紧紧抓着我的手，想必心里也紧张的很。 　　近乎绝望之中，我们忽然看到前方一束明亮的光线。方永泰大喜过望，用尽全身的力气喊道：“这里！这里！我们在这里！” 　　那光束似乎是听到我们的声音，慢慢接近过来。 　　“不会是怪物吧？”一直处于紧张状态的秦琴，有些胡思乱想。 　　我轻轻说她一句“傻瓜”，拉着她靠近光源。 　　“你们怎么回事！”古萌严厉的声音犹如一盆突如其来的冷水，让我们吓一跳，也从迷茫中清醒，同时，感到一阵放松与高兴。 　　原来古萌走出洞口之后，发现我们迟迟没有出来，所以带着手电筒重新进来找我们。 　　在他的带领下走了好久，我们忽然觉得豁然开朗，终于走出洞口。重见天日，心情别提有多么舒畅。我们五人面面相觑，仿佛是经历过生死瞬间，一起从鬼门关回来，长长地舒一口气。 第100章 晚上的准备 　　“好了，都继续走起来！”古萌“驱赶”坐着的学生们，让他们重新上路。 　　由于我们的掉队，整个队伍上山的速度受到影响，古萌不满地望着我们，似乎想要说什么责怪的话语。 　　程心砚不甘示弱地望着古萌，似乎只要古萌开口说话，她就会反击。 　　邵宜眼看情势有些不妙，急忙过来打圆场，“没有出事就好，快点上山吧，天黑前没有到达山顶就麻烦了。” 　　古萌轻轻“哼”一声，甩过身子，走到队伍前面去。 　　邵宜微微一笑，“你们几个，走快一点吧。”说罢，她紧随古萌而去。 　　糖和鞭子……邵宜和古萌，分别代表着宽恕和鞭策。此外，邵宜温柔的外表下，藏着一份坚定；古萌严厉的外表下，藏着一份仁爱。他们这一对，是典型的互补性格。 　　山上的天气很不一般，天色暗起来非常快，只一会儿的功夫，整个天空就变成金色，晚霞映照，更显得山林的秀丽。 　　但此时无暇欣赏这份美景，在古萌的催促下，所有人都加紧步伐，赶快下山。 　　下山的路比较平坦，走起来也比较省力，天还没完全暗下来，我们就已经到达山下。 　　“你们几个，到这里！你们几个，到那里！三米远的距离！”来到一条小溪边，古萌忙着指挥学生搭简易帐篷。 　　这是一块大型谷地，四周都是山，小溪周围铺满白色的鹅卵石，里面有一些枯死的水草的痕迹，还有一些小螃蟹之类的空壳。估计在夏天的时候，这里就不是小溪，而是一条很大的河流。想象着那壮观的景象，仿佛自己此时置身在湍急的河流的底部，感觉有点奇妙。 　　“方永泰，替我们把帐篷搭一下。”程心砚用甜甜的声音“哀求”方永泰，使得他连连答应，眼睛都不曾眨一眨。 　　这家伙既然揽下这份差使，免不了要让我帮忙。我和方永泰把器材桶打开，从里面抽出卷起的防潮垫和帐篷布以及骨架，手忙脚乱地搭起来。 　　刚把程心砚的帐篷搭好，天就几乎已经全部黑下来。山里的黑夜有些恐怖，同学们都不禁有些惊慌。 　　古萌从远处树林里走过来，手里抱着一捆树枝，他把树枝放在几个帐篷的中间，浇上一点汽油，用火点燃。很快，篝火烧的很旺，在黑夜中带来一片光明，让我们这些源自城市的生物获得些许安慰。 　　“还愣着干什么！都快点把帐篷搭起来！”看到学生们都望着篝火出神，古萌再一次催促他们。 　　于是学生们再次忙碌起来：搭完自己帐篷的，指导别人搭帐篷；不会搭帐篷的，结伴去树林里找干柴，使得中央的篝火越来越旺；剩下的一些女生们，拿出自己包里的干粮，能烤的就烤，能直接吃的就放在旁边，用来犒劳那些帮她们背东西和搭帐篷的男生。 　　我和方永泰忙碌半天，也终于把三个帐篷搭了起来。这是两人型的小帐篷，我们五个人用三个帐篷，说明总有一个人要单独睡，而我和方永泰肯定是睡同一个帐篷，也就说明，她们三个女的之中，有一个要落单。 　　方永泰当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她们三个怎么办？” 　　“让她们自己决定。”我耸耸肩，看到篝火旁边，程心砚在向我们招手，“过去吃点东西。” 　　“我去问问其他人的情况，看看有没有人没安排到帐篷的。”方永泰说完就跑去同学那里查问，有时候，他热心也不乏细心。 　　搭完帐篷的同学们陆陆续续地来到篝火旁，很快就挤不下，一些同学只能另起炉灶，重新升起一堆篝火，很快吸引一批同学过去。 　　方永泰兜了一圈，来到我们旁边坐下。 　　“喝点水。”吴可然把一个铁罐子递给方永泰，“这是烧开的溪水，应该没问题。” 　　这铁罐子是一个八宝粥的包装罐，被火烘烤之后，外表焦黑无比，此时冷却下来，扭曲的模样看上去更是难看。 　　方永泰握着罐子，用迟疑的眼神望着吴可然，伸出舌头舔舔嘴唇，“真的要喝下去？” 　　“喝呀！”吴可然对方永泰的态度很是不满，鼓起腮帮子。 　　方永泰紧闭眼睛，一口气把罐子里的水喝完，故作轻松地说：“好喝啊！” 　　直接烧开的溪水，里面的沉淀没有去除，一定会有一股涩味，味道很难闻。我也真佩服方永泰能硬着头皮喝下去。 　　在夜色的掩护下，秦琴紧挨在我身旁，把一些火腿肉递给我吃。 　　而程心砚，她望着那些嘻嘻哈哈的学生们，眼神有点落寞。她不是我们班级的同学，勉强挤进来参与这次的野营活动，难免有点不怎么合群。加上她是学校里的校花，男生们不敢轻易接近她，女生们更是不想与她呆在一起，致使她无形之中被排挤在外。 　　此时吴可然与方永泰打打闹闹，我和秦琴卿卿我我，她虽然没有表现出不快的神色，但她瞥着嘴，沉默不语的模样，就让人微微产生某种怜惜的感情。 　　方永泰吃着面包，忽然问道，“等会儿怎么安排？你们三个人有两个帐篷，有一个要单独睡。刚才我问过其他人，她们都已经有自己的帐篷睡。” 　　方永泰提出的，无疑是一个难题，无论她们如何决定，那个单独睡的人，总会觉得有点不高兴。在三选二的过程中，根本不可能取得平衡。 　　秦琴笑笑，“猜拳决定吧！手心手背！” 　　吴可然和程心砚都露出快乐的笑容，欣然接受秦琴的提议。 　　“黑白配！”她们同时叫喊，同时出拳。结果是，吴可然和程心砚都伸出手心，而秦琴伸出手背。 　　“那就只能我一个人睡啦！”秦琴吐吐舌头，慨然接受这个结果。 　　原来解决的方法可以如此简单……我微微一笑，感叹自己再次败给秦琴，败给她那带有童心的智慧。 第101章 温暖的一夜 　　正所谓秋雨绵绵，山中的气候更是多雨，篝火烧的正旺的时候，天上却忽然飘起细密的雨水来。 　　因为大家都没有带太多用于换洗的衣服，故而唯恐自己淋湿，纷纷躲到各自的帐篷里躲雨。 　　这空旷的谷地里，先是一阵喧嚣和吵闹，接着，是一片自然的寂静。 　　方永泰把脖子从外面缩进来，“外面一个人都没有了，那些火也被浇灭了。” 　　隔壁的几个帐篷里偶尔还传来淅沥唆罗的声音，或许是几个同学开着手电筒在打牌。又过了一会儿，连那些帐篷都变得悄无声息。 　　大多数人，都在细雨的伴奏下，慢慢地入睡。 　　方永泰躺在旁边的防潮垫上，翻来覆去，怎么都不安心睡觉。 　　“热死了。”方永泰转身向着我，把自己身上的薄毯掀掉，“林天，你没有睡着吧？” 　　“如果你安静一点，我就睡着了。” 　　方永泰没有理会我的埋怨，用手臂捅捅我，轻声说：“喂，秦琴在旁边的帐篷里，一个人睡觉。” 　　“你想说什么？”我睁开眼睛，望着他。 　　“不打算过去陪陪她？”方永泰对着我挤眉弄眼，害的我心里一阵恶心。 　　见到我闭上眼睛要睡觉，方永泰不甘心自己的失败，再次推醒我，“放心吧，我不会和别人说的。” 　　“你很烦！我的事情，你那么操心做什么！”我睁大眼睛，狠狠地盯着他。 　　“好吧，好吧，我不说了。”方永泰侧个身，背对着我，故意发出很响的呼噜声。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击打在帐篷上的滴滴答答的声音，让我更加睡不着。 　　秦琴现在，应该也睡不着…… 　　我卷起毯子，弯腰站起来，对着方永泰的背部用力踢一脚，“我到秦琴帐篷的事情，不许告诉别人！” 　　方永泰揉着腰部，做出阴谋得逞的笑容，“知道啦！” 　　抱着毯子钻出帐篷，听到方永泰在里面拉起帐篷的拉链，随后抛出一句话，“今晚就不要回来了，我把帐篷锁住了。” 　　臭小子！我对着帐篷狠狠踢一脚，将整个帐篷踢地左摇右晃，这才跑向秦琴的那个帐篷。 　　外面伸手不见五指，千万不要跑错帐篷……我在黑暗中慢慢摸索，终于找到秦琴的帐篷。 　　“秦琴，还没睡吧？”我压低声音，轻轻摇晃她的帐篷。 　　如果她已经睡着……我就麻烦了……方永泰那里已经锁住，如果我跑回去，他一定会装傻不开门；如果大声喊叫，把其他人惊醒，那我“夜袭”秦琴帐篷的事情…… 　　我简直不想想象下去……方永泰那只混球…… 　　“林天？”帐篷里传来秦琴微弱的声音。 　　谢天谢地，她没有睡着。 　　外面的雨不小，我几乎快要被淋的湿透。我急忙回应：“是我，是我，快开门。”突然间，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卑劣的小偷，半夜潜入秦琴的帐篷，怎么看都是可笑的行为。 　　滋的一下，秦琴拉下里面的拉链，把帐篷的门打开，我急忙抱着毯子，“滚”进小小的帐篷里面。黑暗的环境里，我不小心撞到秦琴的身上。 　　“你怎么过来了？”秦琴一边问我，一边将换过电池的头灯打开。蓝色的帐篷里，笼罩着橘黄色的灯光，虽不明亮，但是温馨。 　　“方永泰那家伙打呼噜太厉害，所以过来睡。”我编造一个简单的理由，蒙混过关。反正无论是什么理由，秦琴都不会赶我走。 　　“好吧。”秦琴重新躺下，盖上毯子，“我把灯关了吧，免得引起别人注意。” 　　“好。”我也躺了下来，盖上毯子。 　　头灯的光线消失，帐篷里重归黑暗。 　　从天而降的雨水啪嗒啪嗒地落到帐篷上方，吵得人没有心思睡觉。帐篷里弥漫着塑胶味道、泥土味道、雨水味道以及秦琴的味道。 　　我打开帐篷旁边的小气窗，希望能透透气，却没有半点效果，反而让外面雨水的声音进一步穿透进来。 　　“雨水都抨进来了，把气窗关上吧。”秦琴扭过身，对我轻轻说道。她离我很近，说话的暖气哈到我的耳边，让我觉得有点发痒。 　　我关上气窗，觉得帐篷里的空气更加沉闷，越发地睡不着。连着翻几个身，依然没有半点睡意。该死，我是不是被方永泰传染了，翻来覆去都睡不着。 　　“林天，转过身，闭上眼睛。”秦琴忽然说话。 　　我依言而行，转身，闭上眼睛。 　　秦琴轻柔地对着我的嘴唇温柔地一吻，“好了，安心睡觉吧。” 　　她把身上的毯子向中间扯一点，双手抱着我，把头放到我的手臂上，努努嘴巴，像个兔子一般地睡着。 　　闻着她身上的香味，我的心慢慢地平静下来，不知不觉就闭上眼睛。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秦琴还在睡觉，只是双手已经放开我，身子侧向另一边，嘴里喃喃地不知在嘀咕些什么。 　　外面似乎有点蒙蒙亮，打开气窗看外面的天色，发现空气十分清新，天空也格外晴朗。但周围还是一片寂静，只有远处的林子里有一些不知名的鸟儿的叫唤声。同学们昨天累了一天，此时恐怕都还沉浸在梦乡里。 　　要离开秦琴的帐篷，就要乘现在……免得被人看见，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我打开门，迅速钻出帐篷，却忽然发现：古萌站在小溪边，抽着香烟，望着从秦琴帐篷里钻出来的我。 　　竟然被他看到了，这下子有点麻烦……我只能装作没有看到他，镇定自若地走向方永泰的帐篷，把毯子放到帐篷门外。 　　古萌把烟头扔到地上，用脚踩灭，对我勾勾手指，“过来，我们谈谈。” 第102章 不同凡响的古萌 　　无奈，我只能缓缓走过去。为了秦琴考虑，要尽量把这件误会解除。 　　古萌从怀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支香烟，问我，“抽不抽？” 　　我带着一点儿惊讶，看着他，搞不懂他心里在想什么。 　　“我老婆不让我抽烟，所以只能乘着她睡觉，偷偷抽。”他用嘴唇夹住香烟，拿出打火机点燃，深深吸一口之后，他吐着烟气问我，“你们之间，开始多长时间了？” 　　我把视线飘向旁边缓慢流动的小溪，“你只想问我这个？” 　　古萌轻哼一声，“你刚进入学校，我就注意你了。你绝对不是普通人，观察秦琴对你的态度，我得出结论，你是为秦琴而来的。所以我想，你应该没有什么恶意。” 　　我微微点头，“你的眼光很厉害。”我用脚尖勾起一块小石子放到手里把玩一阵，随后扔到溪水里，转头看着他，“不过，你不只是注意我一个人吧。” 　　“没错，南城美院里，有两个人我不了解，甚至有点神秘。一个是你，还有一个是方永泰。我不清楚你们之间是什么关系，但从某种细节来看，方永泰也不是普通人。你们差不多是同时转学过来的吧？”古萌最后吸一口烟，把烟头扔到地上，缓缓地把体内的烟气释放出来。 　　方永泰这个人，目前来看，从没做出任何可疑的行动，但并不代表我可以对他放松警惕。我暂且相信他的各种解释，也慢慢地把他当作朋友。 　　“你想的太多了，方永泰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我不希望古萌对方永泰产生戒心或者敌意，故而替他开脱。 　　除了惊人的爆发力、左右开弓的本事，过目不忘的记忆力……方永泰并没有其他令人惊异的能力……呃，或许……他的这些本事已经足够令人惊异…… 　　情感上，我已经慢慢偏向方永泰，不愿他成为我的敌人，某种程度上，在逐渐地麻痹自己。 　　静下心想想，假设方永泰是深藏不露之人，又假设他的目标是我，那么我早已经危机重重，他有无数的机会下手。但我很安全地在这里度过几个星期，那么尽管有怀疑，这些假设也必须被推翻…… 　　古萌打断我的沉思，“南城美院是我的地盘，我的任务是维持学校的稳定。所以，不论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在南城美院里，都只能继续做听话的学生。”他笑笑，“我这个人，没有什么大的志向，只是一个井底之蛙，想要管的，也只是南城美院这一口小井。” 　　听到他这一席话，我没有蔑视他，反而有些敬佩他。如果南城美院缺乏古萌这样的老师，那么它一路走的，不会那么稳健。 　　我管理着旧金山的青龙会，保护旧金山的华人；古萌管理着南城美院，保护南城美院的学生。我们的性质，其实是一样的。 　　古萌向我伸出手，“有没有兴趣做早晨的锻炼？” 　　我微微笑道，“哪里？” 　　古萌望着远处的树林，“我不想吵醒他们的休息。” 　　“好。”我点点头，与古萌一同走进树林。 　　时值金秋，树木有点萧瑟，树林里铺着厚厚的树叶，踩在上面颇有弹性。加之昨天下过一场大雨，两旁的树皮散发出一种植物香味，令人觉得振奋。 　　每走一步，脚底下都发出嘎吱的声音，挤出不少水分。清晨的露水或者残留的雨水偶尔从树枝上落下，打在皮肤上，很清凉的感觉。 　　走到树林的深处，植物的味道更加浓郁，空气不再清新，混合着淡淡的腐败味道，不怎么好闻。 　　古萌对我伸伸手，“来吧！” 　　我抖抖拳头，一个斜步快速上前，对着他打出一个直拳。 　　古萌快速避开，嘿嘿一笑，“拳击？有意思。” 　　我没有答话，继续做出左直拳的连续直击动作。直拳是拳击技术中最基本的拳法，直拳路线短、冲力大、速度快，对付实用型的古萌比较有效。 　　通过以前几次的了解，我知道古萌不喜欢摆花架子，擅长一招制敌，或者迅速取得优势，压着对方打。既然如此，我干脆用格斗性比较强的拳击来攻击他。 　　古萌躲过的我的连续攻击，说道：“听说你最近在教董振文拳击？看来你会的东西还挺多。” 　　他哼哼笑着，猛地对我使出一个右直拳重击。他竟然也用拳击的拳法来应对。 　　我看他来势凶猛，不愿硬接。但身后贴着一棵大树，无路可退，只能侧过头，惊险地躲过他的拳头。 　　他的拳头打在我身后的大树的树干上，只觉得背后的大树微微摇晃，哗地一下，积蓄一夜的雨水从树叶上落下，将我整个淋湿。 　　古萌哈哈一笑，往后一跳，避开我的钩拳。 　　我甩甩头，把脸上的雨水甩落，急速向前几步，对他进行左右直拳交叉攻击。古萌一边抵挡，一边乘隙反击。 　　渐渐，我们贴的太近，不得不使用振拳，借用腰部的快速转动，迅速打出连击。忽然，古萌微微向后退一步，抬起左拳，对着我的腰部狠狠使出一个摆拳。 　　我急忙后撤，让出半步。古萌的左拳对着地面划出一个巨大的弧线，力量之大，竟然刮得地上湿润的树叶纷纷滚动。 　　卷走表面的一些树叶之后，下层更加潮湿的树叶展露出来，在我们中间形成一条浅浅的深色直线，仿佛是一道边界线，我们各自站在两边。 　　“好了，就到这里吧。”古萌长长地喘一口气，“你不愿拿出真正的实力，继续玩下去，也没什么乐趣。” 　　他擦去额头的汗水，与我一起走出树林。外面的天色已经大亮，学生们都已经走出帐篷，忙着烧火做野餐。 　　方永泰和吴可然她们几个，围着一团火堆，不知在烤些什么。方永泰被烟熏的满脸乌黑，滑稽之极。他被三个美女四处使唤，不知是幸福还是倒霉。 　　邵宜看到古萌和我从树林里出来，匆匆忙忙地跑过来。看来她已经找古萌好久了。 　　她不满地瞥古萌一眼，“又找人打架！对了，今天有没有偷偷抽烟？”知夫莫如妻，她凑到古萌身边，仔细闻闻，“有烟味，让我搜身！” 　　“怎么可能呢，那是你的幻觉。”古萌对自己的老婆毫无办法，假装张开手臂接受搜身，一边抵赖，一边迅速把香烟转移到我的口袋里。 　　他对我使使眼色，我当即会意，笑了笑，藏着他的罪证，离开他们夫妻二人，走向方永泰他们那里。 第103章 温馨的画面 　　补足睡眠的学生们都显得精力十足，充分利用火焰的能量，不管能吃不能吃，尝试着烤各种东西，个个活蹦乱跳，全身心地体验野外的乐趣。 　　“这里，这里！”方永泰手里挥舞着面包，尽力吸引我的注意力，“这面包是烤过的，你要不要尝一点。”他一边说话，一边把一只焦黑的面包塞到我手里。 　　唉，好好的面包，都被他们糟蹋了……幸亏这只是一次野营，如果是野外求生，浪费食物，迟早要自食苦果。 　　秦琴对我招招手，让我坐到她旁边。秦琴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旁边还空着一块石头，想必是她替我预留的“座位”。 　　“救命啊，救命啊！”方永泰大声呼救，没有一刻安宁。吴可然和程心砚一个劲地逼方永泰吃剩下的“黑面包”，把折磨方永泰当成自己的乐趣。看样子，方永泰并没有把昨晚的事情告诉她们。 　　秦琴望着胡闹的他们几个，问我，“你刚才和古萌哥在一起？”她看到我和古萌一起从树林里走出来，心里猜出一二，难免有些担心。 　　我笑笑，“只是清晨的锻炼而已。对了，古萌知道我们的事情了。” 　　“他怎么说？”秦琴紧张地询问道。 　　“他好像不怎么介意，我想古萌已经猜到，我本来就是你的男朋友。” 　　秦琴缓缓地点点头，“古萌哥是很聪明的人，他很早就怀疑我和你的关系，但是我一直没有告诉他。”她叹口气，“算了，现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是啊。”我也轻轻叹气，拿起旁边的一根树枝，扔到火堆里。 　　再看对面的方永泰，他已经把那些恐怖的黑色面包全部吞到肚子里。吴可然和程心砚一左一右坐在他旁边，轮流喂他喝未经处理过的溪水。他皱着眉头，竟然仰起脖子，把那些水喝了进去。 　　可怜的方永泰，如果野营不早点结束，他肯定会被吴可然和程心砚两人活活弄死。谁让这家伙对美女没有抵抗力…… 　　吃过东西，我们加入打水仗的游戏，方永泰玩的最积极，同时也是女生围攻的对象，他没怎么把女生弄湿，却让自己从头到脚完全湿透。 　　“有没有人想留在这里的？不想走的，留在这里；其余的人，跟我去捕鱼！”古萌从自己的火堆旁站起，振臂一呼，当即有许多人响应。 　　原来不知不觉中，太阳已经高高地升起，已经接近中午。由于事先说过野营项目中有钓鱼，所以许多人都带着钓鱼的装备，此时能派上用场，自然是兴奋不已。他们纷纷回到自己帐篷里，换上干爽的衣服，把湿掉的衣服晒在石头上，由一些不去钓鱼的学生照看。 　　我们五人带了两副钓具，自然也参加钓鱼的行列之中。在古萌的带领下，我们穿过密林和山谷，离自己的营地越来越远。 　　“古萌好像对这里很熟。”我与秦琴肩并肩走路，同时聊着古萌的事情。 　　“他说他小的时候，经常和自己的爸爸来这里野营。所以这次我向他提起野营，他就建议来这里，而且还把邵宜姐也带来，让她体验自己小时候的乐趣。” 　　原来是这样……没想到，古萌还是一个极富情趣的人。 　　回想自己，似乎从来没有这种经历。唯一和野外有关的，就是我老爸狠心地把十几岁的我丢到森林里面，让我在里面独自想办法存活。 　　虽然后来得知老爸其实暗中派人保护我，但从此之后，关于老爸的回忆里，似乎再没有任何温馨的画面。 　　“就是这里，大家好好努力，争取解决晚饭的问题。钓鱼方面，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请教我。”古萌表现出难得的热情，鼓励大家钓鱼。他从小盒子里取出诱饵，挂在钩子上，熟练地抛出一道弧线，将鱼钩沉入湖底。 　　我们面前的，是一个如同水库大小的湖面，风景极佳。暖暖的阳光下，微风习习，正是钓鱼的好天气。 　　看来古萌早有准备，出发之前就把捉了一些诱饵放到盒子里。而我们这里负责野营准备的方永泰，就他那个丢三落四的性格，肯定是准备了钓竿，但是没有准备诱饵。 　　果然，方永泰对我无奈地吐吐舌头，“林天，诱饵怎么办？” 　　“笨蛋！自己捉！”我朝着他的胸口打一拳，“蚱蜢、蟋蟀或者小青虫，反正你觉得鱼喜欢吃的，能抓多少抓多少！” 　　方永泰露出为难之色，“这些东西，我不擅长抓……” 　　罢了罢了，指望他也没有什么希望了……那些女孩子更是不可能……我推他一把，“把塑料袋拿着，我和你一起去捉。” 　　幸好这里有许多草丛，又高又密，在里面捉昆虫，却也不是什么难事。不过草丛里有许多小虫子，使得我们暴露在外的皮肤又痛又痒。 　　除了我们，还有许多其他大意的同学忘了准备诱饵，一个个都像是四处乱钻的大虫子一样，在高高的草丛里漱漱地走动，捕捉那些能用于钓鱼的昆虫。 　　很快就捉够虫子，我和方永泰急忙离开草丛，只觉的浑身难受，皮肤上出现一个一个红色的小点，惹得浑身发痒。 　　而秦琴她们三个女孩，守着两支没有诱饵的钓竿，坐在树荫下，愉快地聊着各种话题。 　　“痒死了！痒死了！”方永泰拿着塑料袋，像一只猴子一样，挠自己的身体，乱蹦乱跳地跑向秦琴她们，打断她们的谈话。 　　吴可然无奈地摇摇头，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风油精，替方永泰擦抹手臂。 　　还是女生比较细心，没有忘记随身携带这些实用的药剂。 　　秦琴急忙从草地上站起来，关心地走到我旁边，看到我皮肤上的红点，顿时十分心疼，急忙掏出清凉油要替我涂抹，“怎么那么厉害……” 　　程心砚忽然站起来，拦住秦琴的手，“我这里带了清凉油，我会替林天擦的。”她望着岸边乱成一团的学生们，“他们可能没有带清凉油之类的东西……” 　　秦琴想了想，点点头，“林天就交给你了。”说完，她匆匆跑去询问那些学生的状况。 　　程心砚轻轻抓住我的手臂，“坐下吧。”她往自己的手心倒出一些清凉油，立刻贴着我的皮肤擦拭起来。 　　“谢谢。”我向她道谢，任凭她的手掌在我的脖子和手臂上移动。 　　程心砚低头笑笑，“说什么谢谢，多钓几条鱼给我吧。” 　　我微笑着摇头，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觉得程心砚其实也不坏。 第104章 三个女人一台戏 　　金风送爽，温度适宜，此时此刻，正是鱼儿摄食的旺季。 　　方永泰贪图舒适，守着鱼杆，躺在树荫下，翘起二郎腿，懒洋洋地等鱼上钩。 　　由于季节性的气温持续下降，深水处无法得到足够的阳光，而温度较高的浅水区和向阳的岸边的浮游生物较多，聚集着相对较多的鱼类。 　　我选一块阳光充足的地方，把鱼钩伸入近岸的水草深处，感受着鱼线的震动。 　　吴可然和程心砚怕晒，两人依然坐在树荫下，远远地看着我钓鱼。秦琴则坐在我旁边，替我撑起一把阳伞。我对她笑笑，继续把注意力放到鱼杆上。 　　鱼杆微微抖动，我知道有几条鱼在钩子附近游动，但尚未咬钩。秦琴紧张地看着鱼杆，紧紧地握着手里的雨伞，仿佛自己手里拿的是鱼杆。 　　鱼线忽然哗哗地移动，我急忙抓住鱼杆，迅速收起鱼线。好重！一定是大鱼！我用力把鱼杆抬起，只见一条鲫鱼摆着尾巴，腾空而起。 　　秦琴急忙放下雨伞，伸手去捉鲫鱼，这鱼的力气很大，甩得秦琴满身都是水。 　　“捉住了！捉住了！”秦琴顾不得身上的水，兴奋把鱼从鱼钩上摘下，放到旁边的塑料袋里。 　　湖对面的古萌看到这一幕，对我们笑笑，翘起大拇指。 　　“我也有！”方永泰忽然大声叫起来，使劲抽起鱼杆。 　　鱼钩上挂着一只破旧的靴子，带着许多污泥和水草，啪地一下落到他后面的草地上，溅起许多污水，吓得吴可然和程心砚急忙站起来。 　　“笨蛋！”吴可然和程心砚同时冲上前，对着方永泰一阵“暴打”。 　　秦琴望着他们，忍不住笑出来，“看来方永泰是没有指望了，我们替他们多钓几条吧。” 　　秦琴的话音刚落，对面的古萌忽然拉起鱼杆，钓起一条2斤左右的鲫鱼，引得同学们纷纷惊叹。 　　古萌身旁的邵宜也是十分高兴，兴奋地抱住滑溜溜的鲫鱼，扔进旁边的小鱼篓里。 　　羡慕着他们融洽的感情，忽然感到鱼杆再次急速抖动。我毫不犹豫地拉起鱼杆，竟然是一条2斤多的草鱼。 　　这地方人烟罕至，故而鱼的个头都比较大。秦琴费一番力气，终于“降服”在草地上不断扭动的草鱼，放进塑料袋里。 　　“好厉害……”同学们纷纷投来仰慕的眼神。他们吊了半天，基本没有什么收获，偶尔钓起一条2两的大鲫鱼，就足以激动大半天。 　　至于方永泰，就更不用提了，除了那个靴子，他再没有钓起任何东西。大树底下的水面里，本来鱼就少，加上这家伙只想偷懒，还怎么可能钓到鱼？ 　　方永泰守着纹丝不动的鱼杆，几乎快要睡着，每隔一段时间，他无精打采地拉起鱼钩，发现上面的诱饵已经没有，就换上一些诱饵，再次扔到水里。 　　吴可然和程心砚都觉得方永泰太没用，跑到我身边看我钓鱼。 　　我和古萌占据着整个湖边最好的两块钓鱼地点，总能钓起大鱼。往往是他钓起一条，我也不甘示弱地钓起一条，似乎湖里的鱼就在我和他的鱼钩之间徘徊一样。 　　鱼钩一次一次地抛出优美的弧线，每一次都没有让人失望。鱼儿在草地上扑腾，三个女孩争相把它捉到手里，一边尖叫，一边不停地给我加油。真是的……附近的鱼都要被她们吓跑了…… 　　相比这三个女生，对面的邵宜则要安静许多，她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地盯着水面，一旦出现情况，她就轻声地提醒古萌。而古萌把鱼钓起来，邵宜地熟练地把鱼取下，并装上新的鱼饵，两人配合默契，令人羡慕不已。 　　不知不觉中，天空慢慢地变成金黄，我和古萌之间的竞赛依然意犹未尽，心里都想再多钓几条。但比起刚才，能够钓上来的鱼显然已经少了许多，鱼饵放下去，一连半个小时都没有什么反应。 　　古萌和我都知道再继续钓下去也未必有什么更多的收获，互相望望，从草地上站起来。 　　他的小鱼篓装的满满的，盖子已经合不上，里面的鱼，争先恐后地要往外挤，害得邵宜只能用手按住篓口。而我们用于装鱼的塑料袋，承受不住许多鱼的重量，几乎快要破裂，秦琴她们三个女孩用手托住塑料袋底部，把里面的鱼分给其他同学，减轻自己的负担。 　　再看树荫下的方永泰，竟然已经四脚朝天地进入梦乡，手里攥着鱼杆，深情地打着呼噜。 　　“这家伙……”程心砚不知该怎么说他，对着方永泰的肚子轻轻踢一脚，把他弄醒。 　　方永泰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望着我们，说话的声音还有点含糊，“嗯……怎么了？结束了？”说完，他伸着懒腰，张开嘴巴，打一个大大的哈欠，身体却依然不站起来。 　　“结束了！”程心砚看不惯他的表现，从塑料袋里抓起一条小鱼，塞到方永泰的嘴里。 　　“呸！呸！呸！”方永泰急忙翻过身子，努力将嘴里的小鱼吐出来。一个不小心，左脚一滑，整个人落入湖里。 　　看到方永泰落水，程心砚摇摇头，没有表现出任何歉意，反而觉得很无奈。吴可然瞥一眼程心砚，立刻蹲下身子，伸手给方永泰，努力拉他上岸。 　　经过湖水的冲刷，方永泰清醒许多，急忙脱下上衣，尽力拧干。秦琴把手里的毛巾递给方永泰，让他擦干身体。 　　程心砚也终于知道自己做的有些过分，但高傲的她，表面上没有道歉的打算。 　　“好了，快回去吧。到火堆旁边烤一烤就没事了。”秦琴生怕闹出矛盾，把事情敷衍过去。 　　我微微叹气，三个女人一台戏，和平，终究只是假象。 第105章 将来的打算 　　回到营地，看到那些没有去钓鱼的学生，围坐在篝火旁边，边聊天边等我们回来。 　　“快把衣服脱下来吧，换一件干的衣服。”秦琴担心方永泰穿着湿衣服感冒，急着要把他的衣服脱下来，自己跑向我们的帐篷旁边，替方永泰拿干爽的衣服。 　　方永泰无奈，只能脱下上衣，赤膊坐在篝火旁，甩着自己的裤脚，同时把身体表面的水烘干。平时吵吵嚷嚷的方永泰，竟然也变得有点不愉快。 　　程心砚看着方永泰，想要说什么，但是还是没有说出口。 　　“这是给你们的！”古萌拿着一捆粗树枝走过来，送给我两根，“要把鱼的内脏挖出来，否则烤出来的鱼会臭的。”说完，他走向其他的篝火堆。 　　木棍的顶端已经削尖，便于把鱼串起来。古萌这人，做事还挺周到。 　　我把一根木棍扔到方永泰脚下，“愣着干什么，跟我到河边去洗鱼。” 　　方永泰傻傻地点点头，从篝火旁站起，拿着鱼和木棍走向小溪边。自从刚才落水之后，他整个人变得木讷。 　　方永泰沉默着，拿出瑞士军刀，在水里冲了一下，接着熟练地划开鱼肚子，用手把里面的内脏挖出来，再接着把鱼放到水里，把里面的残余物冲干净。 　　这家伙用刀的手法很娴熟……我的心里又对他产生一点怀疑…… 　　刚这么想着，方永泰忽然“啊”一声，鱼从他手里滑落，顺着溪水跑到下游的那几个同学手里。 　　“真倒霉，竟然划伤了。”他放下军刀，用右手握着自己的左手中指，一些鲜血从他指尖流出来，滴到地上。 　　还以为他用刀有多厉害，原来只是假把式。不过这家伙也真够迟钝的，被冷水冲刷之后，才发觉自己的手指被划伤。 　　我看到他的伤口不大，拿出“创可贴”扔给他，“小心一点，你继续杀鱼，我去把那条鱼烤起来。” 　　我拿着木棍走到下游，把那条鱼串到棍子上，再回到篝火旁边。 　　“程心砚，过去帮方永泰的忙。”我把木棍放到架子上，指挥程心砚去小溪那里。 　　程心砚轻轻地“哦”，起身走过去。解铃还需系铃人，方永泰心里不舒服，只能让程心砚去解决。 　　秦琴手里拿着方永泰的衣服，挪挪身子，紧挨到我旁边，轻声说：“气氛好像有点不对。” 　　我一边翻转着木棍，一边贴着秦琴的耳朵说话，“如果一会儿方永泰笑嘻嘻地走回来，就说明程心砚偷偷向他道歉了。” 　　“林天，你和秦琴专心聊天，我来烤鱼。”吴可然闲着无事，替我接手烤鱼的事情，话语中，有些一些醋意。 　　没多久，整个营地上就弥漫着一股烤鱼的香味。我们棍子上的鱼肉显示出焦黄色，也马上就快熟了。 　　“喂！还没好？我肚子都饿了！”方永泰手里拿着串满鲫鱼的棍子，神采飞扬地走过来。 　　秦琴笑笑，凑到我的耳朵旁，“道歉了。” 　　“就知道饿！”吴可然把刚烤好的鱼从棍子上拿下，放到身旁的小盘子里，“过来吃。” 　　“好啊！”方永泰把那些鱼放到架子上，毫不客气地拿起盘子，用手抓起烤鱼就吃。看到他狼吞虎咽的模样，我们都忍不住嘲笑他。 　　烧烤是女孩子们的事情，她们天生有一种能力，能够把握食物的细节。即便不很专业，也不会像男孩子一样，动辄就把食物烧焦。 　　程心砚和吴可然各自负责一根棍子，把上头的烤鱼烘得香喷喷。程心砚和秦琴的感情比较好，所以在秦琴面前比较收敛，把烤鱼都大多送给方永泰。而吴可然不给秦琴留什么情面，把自己烤的鱼接二连三地递给我，秦琴却一点都不介意，反而夸赞吴可然的烧烤技术好。 　　总之，我和方永泰大饱口福，总算没有枉费我辛苦的钓鱼和方永泰辛苦的杀鱼。 　　秦琴的胃口很小，仅仅吃了两条鱼就已经饱了。可能是过于高兴，她忘了把衣服给方永泰，下意识地把方永泰的衣服铺在大腿上。可怜方永泰唯一的一件干净衣服，竟然变成了秦琴的餐布。 　　赤膊的方永泰啃着烤鱼，拍打我的肩膀：“林天，今天晚上，你……” 　　我立刻意识到方永泰要乱说话，急忙把他手里的鱼推到他嘴里，“今天晚上早点睡，不和你打牌。”说完，我悄悄拧方永泰的大腿，让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方永泰反应过来，终于没有说漏嘴，“那我一会儿到吴可然她们的帐篷玩，你不过来？” 　　吴可然随即敲打方永泰，“谁允许你过来玩的？” 　　方永泰嘿嘿地傻笑，总算没有让吴可然她们产生疑心。一直把注意力集中在我身上的秦琴，此时才猛然发觉方永泰还赤膊着身体，终于想起衣服事情。低头一看，衣服上面堆满鱼骨头，大惊失色，赶紧道歉。倒霉的方永泰除了翻翻眼睛，还能怎么样…… 　　虽说吴可然不想让方永泰进帐篷，但吃过晚饭，方永泰还是厚着脸皮钻到她们的帐篷里“参观”。小小的帐篷里容纳三个人，顿时显得拥挤不堪。 　　我不想挤到吴可然的帐篷里凑热闹，拿上防风灯，与秦琴沿着溪边散步。 　　其他一些兴奋过度而睡不着觉的学生，也各自三三两两地沿着小溪行走，远远看去，仿佛黑暗中浮现出一条游动的金色长龙。 　　学生们看到秦琴，都很热情地打招呼，使得站在秦琴旁边的我，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一些敏感的女生，已经觉得秦琴与我太过亲密，但她们没敢公开表示怀疑。 　　等又一批学生走远，秦琴拉住我的手，“林天，我怎么都没办法把你当作自己的学生。” 　　“或许，这个游戏应该早点结束。”我想了想，望着秦琴，“其实这段时间我一直在考虑，新学期开始，我是不是还要回到学校，扮演一个学生。” 　　秦琴笑笑，“扮演学生很辛苦，”她用手指在我脸上比划着，“更何况，你除了长相，其他方面，一点都不像学生。” 　　我搂着秦琴的脖子，“那好，假期结束，我就退出学校。不过很奇怪，才几个星期而已，我对南城美院竟然有了一点感情。” 　　“因为南城美院的学生都很可爱。”秦琴望着前面，忽然叫起来，“啊，古萌哥。” 　　迎面走来的古萌和邵宜也看到了我们，对我们挥挥手，改走另一条小路。古萌果然是一个不拘一格之人，竟然能宽容地接受我这个“冒牌学生”。想必古萌已经把我的事情告诉邵宜，所以邵宜并无惊讶，只是很平淡地对我们笑笑。 　　我和秦琴之间的关系，知道的人越来越多，再不及时离开学校，恐怕会给秦琴带来许多麻烦。 第106章 女人的柔情和男人的友谊 　　溪边的灯光越来越稀少，学生们大多回到自己的帐篷里睡觉。不知不觉，我们已经走到一个小山头，从上往下看去，一顶顶帐篷里面的微弱灯光，犹如黑夜里绽放的小菊花，透着脆弱的美感。 　　秦琴伸展着四肢，“该回去了。今晚住哪里？”她说话的时候，微微有点发抖，可能是由于夜间的寒冷。但是她的眼眸里，似乎闪烁着某种神秘的东西。 　　“陪你吧。”我牵着秦琴的手，继续花半个小时，沿着小路走回营地，发现营地附近已是一片漆黑，所有的学生都已经入睡。 　　我走到方永泰的帐篷，听到里面传出响亮的呼噜声，帐篷的门，已经从里面锁上。这家伙，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最希望我睡秦琴那里。 　　我无奈地耸耸肩，和秦琴一起钻进她的帐篷，这才发现，方永泰已经把我的毯子放到秦琴的帐篷里面。 　　“唉，方永泰这个人……”秦琴摇摇头，也不知该怎么评价方永泰。 　　我笑笑，把帐篷的门拉上，熄灭防风灯，把毯子盖到自己身上。 　　和昨晚一样，我怎么都睡不着。用最原始的催眠方法，还是没用。 　　当我数到第1646只羊的时候，秦琴忽然开口说话了：“林天，你知道耶努斯神吗？” 　　原来秦琴也没有睡着，我转身面向她，“知道，古罗马神话中的双面神，掌管日出和日落。” 　　秦琴微微叹气，“耶努斯神有两个脑袋，谁都不知道哪个是真的脑袋。林天，有时候我觉得，你就是耶努斯神。我搞不清楚，你到底在想些什么，你让我什么都不要问，但是，我心里觉得害怕。” 　　“害怕什么？”黑暗中，我伸手抚摸秦琴光滑的脸蛋。 　　“害怕你不爱我。或许你自己都没有发现，你总是克制自己不要靠我太近。”秦琴抓住我的手，放到她的脖子旁边。 　　“秦琴，我怕带给你伤害。”我轻柔地抚摸她的脖子，能够感受到秦琴的失意。 　　“如果考虑的太多，我会更加害怕。”秦琴忽然挨近我，紧紧抱住我，同时，把热烈的双唇贴到我脸上。 　　“秦琴……我……”我想推开她，但是她用力地抱紧我，似乎生怕我从她身边离开。 　　“林天，我心里好乱……难道你一点都不爱我……”秦琴一边说，一边把我的手移到她的身上。 　　刹那间，我头脑一热……亲吻着温暖的嘴唇，抱着柔软的身体，浑身的血液开始沸腾…… 　　第二天，依然是我率先醒来，望着怀里的秦琴，心情仿佛是群山环绕下的湖水，平静而清澈。轻柔地抚摸秦琴的头发，蜻蜓点水地在她的头顶施以一吻。 　　秦琴迷迷糊糊地嘟哝一句，更贴近我的身体，进一步钻入我怀里。她的脸色红润，细长的眼线衬托出她微翘的睫毛，显得妩媚而可爱；从毯子里露出的肩膀，柔腻圆滑，雪白晶莹。 　　我悄悄打开帐篷的气窗，发现古萌坐在小溪边的石头上，眼睛望着我这里。 　　莫非他知道了什么……我暗暗一丝心虚，替秦琴拉上毯子，把她的肩膀遮住，又轻轻拿开她抱着我的手臂，从帐篷里钻出来。 　　古萌向我招招手，“香烟呢？” 　　他没有问我其他的事情，只关心他的香烟，让我觉得古萌此人的确是有点与众不同。 　　我从口袋里掏出昨天古萌偷偷塞进来的香烟，扔到他手里。古萌不急不缓地取出一支烟，点燃之后，悠闲地抽起来。 　　古萌抽完整整一支香烟，也没有提半个问题。他低头看着脚下的溪水，似乎是在想自己的事情。 　　他忽然拿起手机，拨通一个电话，“爸，北北在家乖不乖……嗯，我明天回来。这里和小时候比起来，一点都没有变，昨天去钓鱼了，这里的鱼还是那么大……等北北长大，我们一起来这里玩……什么水土不服，邵宜的身体没问题，那我挂了……什么？爸，你别这样说，邵宜和我谈过了，北北习武的事情，你有你的想法，尊重北北自己的意思吧。嗯，再见。” 　　古萌收起手机，表情凝重，望着远处的山脉。 　　他不仅是南城美院的“皇帝”，同时也是丈夫、父亲、儿子。我坐在旁边看着古萌打电话，感受到一个立体的古萌。 　　古萌踢起一块石子，小溪中央随即激起一朵小浪花。他看看我，“有没有兴趣一起早锻炼？” 　　“可以。”我笑笑，陪他一起走向树林。 　　树林里，古萌脱下上衣，露出结实的体型，“会不会空手道？” 　　“奉陪。”我也脱下上衣，把衣服挂到高处的树枝上。 　　“很好！接招！”古萌向前一步，使出一个凌厉的“平移踢”。 　　空手道以平移踢为多，力量虽然没有跆拳道大，但速度比跆拳道常用的凌空踢快许多。仅仅通过他这个平移踢，我就知道古萌在空手道的造诣上也非泛泛之辈。 　　见我避开，古萌再次上前，对我击出一拳。跆拳道动作建立在波浪型步法基础上，而空手道是直线运动，显得更加直接，在某些时候，也更具威胁。 　　我挡住他的拳头，同样以空手道的拳法回击。 　　几个回合之后，我们都有些气喘吁吁。 　　机会！我躲过古萌的踢腿，终于找到他的一丝破绽！ 　　几乎同时，我们的拳头停止在对方的额头前方几厘米处。我只觉的一阵快风从额前滑过，头发被微微吹起。 　　古萌点点头，松开拳头，摘下我鼻梁上的眼镜，“你的外表很有欺骗性，但是如果没有眼镜，你看上去要成熟很多。” 　　我收回拳头，从他手里拿回眼镜戴上，“这算不算夸奖？” 　　“算是吧。”古萌微微一笑，把香烟扔到我手里，“交给你保管，我老婆逼着我戒烟。” 第107章 秘密 　　回到营地，他们都还是没有起来，除了男生帐篷里面的呼噜声，整个营地周围，就只剩下鸟叫的声音。 　　“全身是汗。”古萌跳进小溪里面，往自己身上泼水。我也跳进去洗澡，冰凉的溪水冲刷身体，十分痛快。 　　“你知道孙祧吧？”古萌回到岸边，坐到大石头上，用衣服擦干身体，接着拧干衣服，铺到一旁。 　　“知道。”我坐到他旁边，让身上的水，顺着自己的身体流淌而下。 　　古萌点点头，“看来秦琴什么都和你说了。几年前的事情，现在想起来，都还历历在目。那时候，我还没毕业，是大四，秦琴那时候应该是大一吧。”他回忆着当年的事情，不禁唏嘘感叹。 　　那些事情，秦琴都对我说过。她曾经迷恋孙祧，尽管当时孙祧已经深陷尹善美和顾彩妮的感情纠葛，她还是义无反顾地向孙祧表白了自己的爱意。 　　秦琴这傻瓜，在感情上，总是那么勇敢。想到这里，我忍不住笑笑。 　　古萌拿起衣服，用力甩干水分，“我原本跟秦琴不是很熟，她到学校当老师之后，我才对她有比较多的了解。她是个很单纯的女孩子，我希望你好好对待她。”他穿上衣服，“还有，既然你是她男朋友，就不要再成为她的学生。秦琴不懂这些道理。” 　　“好，我会考虑的。”我披上自己的衣服，从石头上站起。 　　此时，已经有一些学生从帐篷里走出来，吵闹的说话声，使得更多的学生醒来，一会儿的功夫，这个营地就变得熙熙攘攘，先前的寂静情景荡然无存。 　　方永泰满脸憔悴，从帐篷里钻出来，有气无力地说道：“林天，我快死了。昨天晚上，我整整吐了6次。整个人都快掏空了。” 　　“到底怎么回事？”我扶住方永泰，让他坐到昨晚的篝火残堆旁边的石头上。 　　方永泰望着地上一大堆的鱼骨头，哭丧着脸说：“昨天程心砚拼命给我吃烤鱼，我吃第一条鱼的时候，就发觉那鱼没有熟，但是不忍心拒绝她的好意，所以……”他话没说完，突然急匆匆站起，跑向远处临时搭建的厕所。 　　我看到自己的脚下有十几个鱼骨架，这些都是昨天方永泰扔下的。这家伙，为了讨程心砚的欢心，简直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联想起昨晚的事情，忽然怀疑：程心砚无法确定自己的烤鱼是否熟透，不敢拿来给我吃，所以给方永泰尝尝，谁知道方永泰来者不拒，把程心砚给他的全部吃完。 　　当然，程心砚只是有些淘气，也并非全是恶意。不过，以前的我，实在是低估女孩的心思了。 　　秦琴的帐篷微微抖动，我知道秦琴醒过来了，在里面换衣服。 　　吴可然和程心砚从她们的帐篷里钻出来，见到我，就都走了过来。 　　程心砚打着哈欠，伸一个懒腰，“今天就要回去了，这里的空气真好。”衣服随着他的手臂升起，露出她洁白的小肚皮。吴可然也满是倦意，不住用手掌捂住嘴巴，打着哈欠。 　　程心砚望望周围，“方永泰呢？” 　　我刚想回答，却看到方永泰从厕所里走出来，于是用手指指那里。 　　“好臭。”程心砚摆摆手，让方永泰远离她。 　　方永泰刚经历完一场痛苦，没精力和她们开玩笑，说话有气无力：“我快被你害死了，你烤的鱼，没有一条是熟的。” 　　程心砚不服气地撅起嘴巴，“不熟你还吃！”她和上次一样，一点都没有道歉的意思。 　　吴可然无奈地摇摇头，跑回帐篷，给方永泰拿来一些肠胃的药片，“吃点药，是不是会好一点？” 　　方永泰连连摆手，“以后再也不敢吃你们女生给的东西。我休息休息，你们不要和我闹了。” 　　程心砚瞥瞥他，“谁要和你闹。”话虽这么说，眼神里还是有些歉意。 　　秦琴终于从帐篷里出来，看到我们已经聚在一起，走过来问我们，“古萌哥是不是已经做出什么安排？”她说话的同时，对我看了一眼，脸上飘起两朵红云。 　　吴可然望着那些乱哄哄的学生，“听说是去挖野菜。”她看着我们，“你们去吧，我留在这里。”说话的时候，吴可然下意识地望一眼方永泰。她留下来，是想照顾方永泰，她从来不显得过分热情，但心地很善良。 　　“太累了，我也不想去。”程心砚望着乱哄哄的场面，摇摇头。她留下来，却不是因为方永泰。 　　没办法，我和秦琴一起走过去，从古萌那里领取两把小铲子，跟着队伍一起去山里挖野菜。 　　秦琴一踮一踮地走在我旁边，没有说话。 　　“昨天晚上……我……”我望着娇小的秦琴，觉得自己有点对不起她。 　　“不怪你，其实是我自己心情不稳定。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反而觉得很高兴。”她用担心的眼神看着我，“你不会觉得我是个坏女孩吧？” 　　我笑笑，“经过昨天晚上的事情，我做出一些决定。” 　　“什么决定？”秦琴眨着眼睛，十分好奇。 　　我捏捏她的脖子，“是关于我自己的，还不能告诉你。” 　　前方的古萌忽然停下，指着地上的各种植物，告诉我们哪些是可以食用的，哪些是有毒的。因为关系到身体健康，所以学生们都听的很仔细，无形之中，学习了许多知识。 　　古萌说的东西，我都知道。我甚至很清楚，哪些野菜比较好吃，哪些比较有营养。在野外知识方面，我比古萌知道的更多一些。 　　等我和秦琴拿着野菜回到营地，程心砚她们已经把小锅子架在柴火上面，将里面的水烧开。 　　吴可然跑到小溪的上游，从那里捞起两条鱼，放到锅子里。还是她想的比较周到，昨天故意剩下两条鱼，放在篮子里圈养。 　　很快，一锅可口的野菜鱼汤就完成了，散发出来的香味，使得其他的同学垂涎欲滴。方永泰吃了一些鱼汤，精神好了许多。 　　由于回家的路途遥远，吃过野菜早饭，古萌催促所有人收拾行囊。 　　收帐篷的时候，程心砚忽然发现秦琴的帐篷里有两条毯子，不禁产生疑问。 　　“秦琴说她冷，所以昨天晚上问我们借了一条毯子。”方永泰的反应够快，撒谎的本事堪称一流，立刻骗过程心砚和吴可然。而我却有些汗颜，如果程心砚和吴可然知道真相，不知会有什么感想。 　　秦琴红着脸，帮着程心砚收拾她们的帐篷。我和方永泰一起收起秦琴的帐篷，方永泰看到毯子上有些红色，对我露出邪邪的笑容，却没有点破。 　　在方永泰心里，我已经成为一个表面正经，其实色胆包天的学生。直到现在，他都没有怀疑我的真实年龄。 第108章 当年的事情，随风飘散 　　经过几个小时的颠簸，我们终于回到城市，同学们都已尽显疲态，并无欢呼雀跃之举。 　　我和方永泰一起下车，立刻陪他去医院做检查。拿着医生的药方，方永泰心里安定许多。不过他的肚子还是不舒服，只能回公寓休息。 　　看到方永泰病恹恹的样子，我心里有些不忍，让他安心上床睡觉之后，回到客厅里，也没什么心情看电视。 　　刚有些困意，忽然电话响起，为防吵到方永泰，我急忙接起，却没想到是秦琴。 　　秦琴的声音犹如惊弓之鸟，透着一丝慌张，“孙祧回来了！我哥哥约你一起出来吃饭。” 　　孙祧这家伙！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如今的状况，令人头大。 　　若是不赴约，难免引起秦海峰的怀疑，此外，如果秦海峰向孙祧谈起秦琴的男朋友，两人互相对质，秦琴就遭殃了…… 　　“他们碰面了没有？”我赶紧问秦琴。 　　“没有，我哥哥让你过来，一起去见孙祧。” 　　秦琴曾经告诉过我，虽然表面上，她哥哥和孙祧的关系尚可，但其实出于某些原因，她哥哥对孙祧一直耿耿于怀。 　　秦海峰约我一起去见孙祧，想必是想把我这个“秦琴的男朋友”介绍给孙祧。借此表达一个信息：我妹妹早已经把你忘记，现在过的很好。 　　殊不知，孙祧在德国的时候就见过我，而且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如今只能见机行事，希望能瞒天过海。 　　我赶紧乘车去秦琴家，秦海峰和秦琴已经在门口等我。秦海峰穿的很考究，想来是很重视这次的见面。他的女友穿的很漂亮，依附在秦海峰身旁。 　　“上车。”秦海峰挥挥手，让我们一起乘到他的车子上。 　　相会的地点是一个环境优雅的餐厅，我们刚走进去，就看到孙祧和尹善美。 　　对于我的出现，孙祧和尹善美都微微吃惊，几乎同时，尹善美饱含深意地望孙祧一眼，于是孙祧没有立刻揭穿我的身份。 　　秦海峰没有马上坐下，而是站着向孙祧逐个介绍，“这是我的女朋友，胡菲，我们一起在电视台工作。这是秦琴的男朋友，林天。”他补充说，“但是我父母还不知道秦琴的事情，希望你们也能暂时保密。” 　　尹善美笑笑，“坐下说吧。”她怀有身孕，肚子有点大，但是脸型还是很漂亮。 　　秦海峰颇有风度地替女朋友拉开座位，“这是孙祧和尹善美，刚从韩国回来。他们半年前回来过一次，那时候，你没见过他们吧？” 　　胡菲淡淡一笑，“当然没见过，半年前，我还不是你女朋友。” 　　我和孙祧都当下明白，秦海峰这个女朋友，谈了才半年不到。另一方面，我隐隐觉得，秦海峰并不是特别重视胡菲，连谈恋爱的时间都记得不清楚。 　　孙祧的视线在我身上游走，似乎是在思量，我怎么会来到这里，而且，竟然能够被秦海峰接受。 　　而尹善美看上去友善的多，她的眼神里，带着一丝笑意，似乎对我千里迢迢来寻找秦琴的表现十分满意。原来孙祧和尹善美前几天就回来了，但是秦琴刚好出去野营，所以并不知道。 　　他们谈论着以前的事情，仿佛十分投缘。胡菲笑着听他们说话，显得很文静。 　　秦琴的十指紧扣我的手掌，遇到他们谈起秦琴当年的事情，就转头对我笑笑。 　　“对了，程杰士现在过的怎么样？我记得当年你和他是最好的朋友，总是联合起来与我作对。”秦海峰喝着酒，满脸通红地问道。 　　“他和何媛媛在法国定居，小孩子都已经三岁了。说起当年，学校里面古萌的跆拳道社最强，其余社团里面，能和你的街舞社一争高下的，好像也只有杰士的网球社。”说到这里，孙祧也忍不住笑笑。 　　谈着当年的事情，两人大有“相逢一笑泯恩仇”的感觉。 　　尹善美忽然说：“孙祧，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的，不过还是现在告诉你吧。昨天何媛媛和我打电话，说过几天他们两个会带着孩子来这里和我们碰头。” 　　“真的假的？”孙祧兴奋地看着尹善美，说话的声音都不知不觉地变大。看样子，孙祧和程杰士真的是很好的朋友。 　　我忽然想起来，秦琴在德国留学的时候，有一次去汉堡进行音乐演出，那次有一个男孩子带着他的女朋友，特地从法国飞过来观看秦琴的演出。如今回想起来，那个英俊的奶油小生就是他们所说的程杰士。 　　似乎想让孙祧更高兴，秦琴插嘴说，“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明天，彩妮姐就要回这里。” 　　她的话刚说完，秦海峰和孙祧同时身体一震，吃惊地望着秦琴。 　　秦琴没想到他们的反应如此剧烈，轻声问道：“怎么了？” 　　孙祧装作平静，“彩妮啊，已经好久没见了呢。”他身旁的尹善美狠狠地甩他一眼，对他的违心表现极为不满。 　　“是啊，好久没见了。”秦海峰魂不守舍地点点头，神情有些恍惚。 　　孙祧和秦海峰，都曾经爱过顾彩妮，爱的那么深切，以至于如今都难以忘怀。不论怎么掩饰，心里总有一抹顾彩妮的影子。 　　相比之下，秦琴对孙祧的感情，就没有那么深刻。她现在已经长大，逐渐明白，当年的感情，只是情窦初开的冲动，根本无法和爱情搭边。 　　孙祧和秦海峰心里都想着顾彩妮，各自有自己的心事，不经意中使得谈话冷场，当然也就没有转而谈论我的事情。 　　胡菲和尹善美都心怀抱怨，吃过晚饭，表示自己想要回家，秦海峰和孙祧无奈，只能仓促道别。 　　我和秦琴分别向孙祧他们告别，孙祧望着我，忽然想起一些事情，却发现秦海峰已经走远。 　　孙祧望着秦琴，又望望我，“改天请你出来喝茶，我有很多话想问你。” 　　尹善美站在孙祧旁边，偷偷向我使一个眼色，让我放心。 　　“好。”我向他挥挥手，搂着秦琴离开。 第109章 那个爽朗的女人 　　为了表示自己的歉意，秦海峰带着女友去逛街，而秦琴说她肚子饿，于是我们选一家快餐店，重新再吃点东西。 　　“善美姐是关键。”秦琴一边吃着炸鸡翅，一边说道，“只要她站在我们这一边，孙祧就不能怎么样。” 　　“我知道。”我拿起纸巾，替秦琴擦去嘴角的油水，“最大的问题是你哥哥。他如果知道我的身份，肯定会受不了的。” 　　秦琴努起嘴巴，对我笑笑，“不过，我还有一张王牌，就是彩妮姐。最近一段时间，彩妮姐的想法慢慢变了，她好像不是很在意帮会的身份。有一次和她打电话，她竟然说，只要不做坏事，就算是帮会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哦？那个如云朵一样清淡的女人……我慢慢回忆着顾彩妮柔弱的模样，奇怪于她怎么会改变自己的看法。 　　秦琴一边吃东西，一边继续说道：“我哥哥一直很在意彩妮姐，如果让彩妮姐对我哥旁敲侧击，说不定我哥哥也会改变自己的看法。” 　　绝没有那么简单……秦琴把一切事情都想的太过轻松……秦海峰是个思想很正统的人，再怎么样，他都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的原有的价值观。 　　就算是有着艺术家气质的孙祧，在思想开朗的尹善美的反复开导下，还是对我心存芥蒂，更何况是在电视台工作的秦海峰…… 　　“是啊，应该没有问题。”担心归担心，但我还是表现的很乐观，免得秦琴胡思乱想。 　　“彩妮姐明天就要回来，真的好期待。上次去旧金山找你的时候，彩妮姐过来找我，我们见过一次，后来，就一直没有再见到。”秦琴望着天花板，一脸的幸福模样。秦琴与顾彩妮的关系要更好一些，这一点，从她经常和顾彩妮通电话就可以推测出来。 　　这个假期，他们那些朋友都要回来碰面……他们都是南城美院“传说”中的人物，想到这里，连我这个局外人都感到有点期待。 　　回到方永泰的公寓，发现那家伙在自己的房间里吃泡面，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钟点工没有过来做饭？”我做到床边，问方永泰。 　　方永泰抬起头，“因为放假，所以吃饭可以到外面的饭店吃，钟点工只要每隔三天，来这里打扫一次就可以。” 　　我望着泡面的纸碗，“这个，不会是从饭店里带回来的吧？” 　　“我这么惨，你还讽刺我……真没人性……”方永泰一边抱怨，一边吃面，“因为你不在家，所以我一个人去饭店吃也没有意思，再说，今天胃口不好，随便吃点就算了。” 　　我扫视着他乱哄哄的房间，“这两天，别把屋子弄的太乱。可能有我的朋友要来。” 　　方永泰“嗯嗯”地点着头，根本就没把我的话放到心里。这家伙，简直没什么希望…… 　　第二天中午，我和方永泰刚从外面吃饭回来，公寓的门铃就忽然响起。 　　如果我猜的没错，应该是秦琴和顾彩妮。秦琴是个热心的女孩，加上她和顾彩妮的关系这么好，而且我和顾彩妮在旧金山的时候，曾经有一面之缘……所以，秦琴一定会带顾彩妮来见我。 　　我环顾四周，整个公寓还算整洁，上前去开门。 　　“你好！”迎面而来的不是秦琴的声音，也不是顾彩妮那样莺莺的话语，而是充满自信的尹善美的声音。孙祧抱着孙善，站在尹善美的旁边，伸着脖子，向里面张望。他们父子穿着颜色相近的休闲装，各自戴着一大一小同样款式的棒球帽，显得帅气而颇有情趣。 　　“怎么是你们？”连我都不禁有些惊讶。 　　“怎么？”尹善美笑笑，“我们不能来？”她从孙祧手里抱过孙善，把他放到地上。 　　“当然可以。”我对尹善美始终有着一点好感，因为每次见到她的时候，总让我想起同样自信的馨雨。 　　孙善一进屋子，就拼命拉扯我的衣服，“林天叔叔！莉莎呢？莉莎呢？”虽然已经隔了几个月，孙善还是对莉莎念念不忘。 　　“莉莎不在这里，乖。”我摸摸孙善的头顶，对尹善美说，“到里面坐。” 　　方永泰望着突然冒出来的尹善美一家，有点惊惶失措，移了移位子，让出沙发给尹善美他们坐。 　　算起来，尹善美也是一个超级美女，但怀孕的美女似乎对方永泰没有什么吸引力，方永泰愣愣地看着尹善美和孙祧，没有表现出色眯眯的模样。 　　“这是我朋友，方永泰，我和他住在一起。”我简单地向尹善美介绍方永泰。 　　“你朋友很帅啊。”尹善美随口夸奖一句，使得方永泰这个厚脸皮的家伙也显得有点不好意思。 　　孙祧搂住自己的儿子，眼睛望着我，一直都没有说话。反过来，我对于他，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倒是尹善美，看上去与我比较投缘。她是个很特别的女人，不开口的时候，看上去冷冰冰的，开口说话的时候，让人觉得很亲切。她的个性赋予她前面一种特性，而母亲和妻子的双重身份，赋予她后一种特性。 　　“我们刚从南城美院回来，去看看我们以前读书的学校。每次回来，我们都会带着孙善去那里逛一圈。南城美院基本没有什么变化，那个美术教室还在，我和孙祧第一次接吻，就是在那里。”说完，尹善美哈哈笑起来。她性格豪爽，把那些事情都当成美好的回忆，不介意与我一起分享。 　　“喂，善美！”孙祧倒是有点不好意思，急忙让尹善美停下。 　　尹善美笑笑，换一个话题，“你的地址，是秦琴给我们的。我们觉得既然是朋友，总要来拜访一下。” 　　在我几乎孤立无援的时候，尹善美把我当成朋友，我实在是很感激。 第110章 又一个惊喜 　　随着时间的流逝，我注意到孙祧的表情变得有点紧张和焦急，时不时地瞄朝墙上的钟。 　　孙祧不陪孙善玩，孙善闲的无聊，突然从沙发上跳下来，跑到方永泰面前，“叔叔，你陪我一起玩，好不好？” 　　方永泰眨着眼睛看着孙善，指着自己，“我？” 　　“一起玩。”孙善拉扯着方永泰，硬是把他从沙发上拉起来。也许是方永泰看上去有点孩子气，孙善对他有格外的亲近感。 　　方永泰无奈，只能带孙善到自己的房间里去打电脑。 　　孙善一走，孙祧更显得无聊和迷茫，有点魂不守舍的样子。 　　尹善美抬头看看挂钟，“应该到了。”她略微有点不高兴地瞥孙祧一眼，“别那么心急，彩妮要先回家，之后才过来。” 　　尹善美一语道破天机，原来孙祧心不在焉，完全是因为今天顾彩妮要到这里来。方永泰的公寓，竟然成为他们聚会的大本营。 　　孙祧僵硬地露出笑容，“我哪有心急。”他自己的表现分明已经把他的心境全部暴露出来，但嘴巴上还是不承认。 　　尹善美甩他一眼，继续和我交谈，“馨雨和莉莎现在过的怎么样？他们在旧金山定居了？” 　　我点点头，“他们过的很好，偶尔会和我打电话。” 　　“偶尔？”尹善美抓住这个词语，“你们不经常联系？”在尹善美的印象中，我和馨雨的关系很好，应该是经常联络才对。 　　“馨雨不喜欢别人打扰她的生活，所以我不太打电话给她。”我故意回避馨雨的话题，“秦琴是不是去接顾彩妮了？” 　　尹善美再次抬头看钟，“没错，她去机场接他们了，现在应该已经到彩妮的家里了。”她忍不住轻声感叹，“彩妮也真是厉害，整整几年没有回来。她爸妈要想见她，都只能飞到纽约去见她。” 　　我听到孙祧也在微微叹气，他的眼睛依然看着电视，但是恍惚的眼眸里，充满深深的愧意。如果顾彩妮不是因为孙祧而受到那么重的感情伤害，她也不会躲到美国去留学，而且几年都不想回来。 　　“他们？”这次轮到我抓住尹善美说话的细节，“还有谁和顾彩妮一起回来？”听到我这么问，孙祧也好奇地看着尹善美。 　　尹善美佩服地笑笑，“你的耳朵真尖。不过，暂时不能说出来。秦琴告诉我，一定要保留一个惊喜给孙祧。” 　　孙祧的眼睛一阵发光，“难道是……” 　　尹善美露出得意的笑容，“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孙祧在做猜测的同时，我的心里也猜到一个人，但是还不敢确定。 　　“真坏啊，联合起来瞒着我。”孙祧捏捏尹善美的脸蛋，两人仿佛是刚刚恋爱的孩子。 　　尹善美握住孙祧的手，忽然感伤起来，“往事如梭，四年的时间，大家都变了许多，连年纪最小的秦琴，都一晃变成老师了。” 　　“很多事情，都已经成定局了，也没办法改变什么。”孙祧跟着尹善美感叹一句，其实是给尹善美打一支定心剂。 　　被他们所感染，我忽然也觉得有点感伤。第一次在德国遇到秦琴的时候，我怎么都不会想到，会变成现在这样难分难舍。 　　“哇，好棒！”孙善的声音从方永泰的房间里传出来，把我们从各自的沉思中拉回现实。 　　我站起来，去方永泰的房间看看情况。尹善美和孙祧也跟着我一起走进去。 　　方永泰的房间十分杂乱，尹善美忍不住皱皱眉头。不过，杂乱归杂乱，总算还没有什么异味。 　　只见孙善坐在方永泰的大腿上，两人脑袋贴在一块，看着电脑屏幕，一起玩射击小游戏。孙善握着鼠标，方永泰控制键盘，两人配合的很好，也玩的很专注，没时间转头看我们。 　　曾经觉得孙祧像个孩子，但是和方永泰比起来，孙祧远远不及。 　　“啊，输掉了！”孙善有点泄气地放开鼠标，兴奋地望着自己的父母，“妈妈，这个游戏真好玩，回家我也要装一个！” 　　“好～”尹善美看着心爱的孙善，满口答应。 　　退出游戏界面，方永泰指着网页上的图片，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问我，“这个，是这小家伙的女朋友？” 　　电脑屏幕上显示的，竟然是莉莎的照片。我不解地望着尹善美，希望她能做出解释。 　　尹善美耸耸肩，“这些是以前莉莎住在我们家的时候，我给她拍的照片。莉莎去旧金山之后，孙善总是嚷着要看莉莎的照片，所以我就把这些照片放到网络相册里面，他想看的时候，自己可以上网看。” 　　方永泰的嘴巴形成一个“O”字型，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或许他在想，孙善这小子，小小年纪就已经春心大动，连他也只能自愧弗如。 　　话说回来，尹善美似乎很宠自己的儿子，什么要求都答应，照这样发展下去，孙善将来的性格会比较任性，这样的人，往往在感情方面表现得犹豫不决，如果他心地善良，则很有可能为情所困。 　　没有人是完美的，在教育孩子方面，尹善美似乎做的还不够。也或者，她想把孙善塑造成另一个孙祧，她那么爱孙祧，连他的缺点都一并爱上，这种感情倒是能够理解。 　　门铃忽然叮叮地响起，尹善美望着孙祧，言语里有一种难以掩饰的激动，“她们来了。” 第111章 伟大的友谊 　　把门打开，我第一眼看到的不是顾彩妮，而是阿虎哥。一米六八的个子，戴着黑色心型发带的顾彩妮算不上矮，但是站在阿虎哥旁边，就顿时显得娇小玲珑。 　　“彩妮！阿虎！”孙祧兴奋地叫出声，但是很快，孙祧的眼睛里就出现复杂的光彩。因为他随即看到：阿虎哥的手，搭在顾彩妮的后腰上。 　　“进去再说。”阿虎哥轻轻推着顾彩妮进屋子，顺势把手放下。 　　原来是这样……难怪顾彩妮改变了对帮会的看法…… 　　尹善美看着顾彩妮，没有说话。看到她深沉的眼神，我知道她心里也在进行着各种推测。看来尹善美事先并不知道这个状况。 　　而方永泰抱着孙善，愣愣地看着顾彩妮，似乎是被顾彩妮的美貌所震惊。但是看到她旁边如同山岳一样的阿虎哥，只能咽下口水，悄悄地坐到沙发上。 　　阿虎哥和顾彩妮肩并肩坐到一起，我和秦琴坐在他们的对面，一霎那，都不知怎么开口。 　　孙祧望着阿虎哥和顾彩妮，犹豫地问道：“你们……” 　　阿虎哥尴尬地笑笑，“孙祧，对不起。你让我照顾彩妮，但是我……” 　　阿虎哥每个月都去纽约看望顾彩妮，几年来，未曾间断，日久天长，他们慢慢产生感情，其实也无可厚非。但是阿虎哥为人忠厚，想到顾彩妮曾经是孙祧的女朋友，觉得自己愧对朋友。 　　在男女感情方面，阿虎哥没有任何经验，按照我的估计，他们虽然互相爱慕，但关键时刻，应该是顾彩妮先跨出第一步。 　　孙祧强忍着情绪，“看到你们走到一起，我觉得很高兴啊。有你陪在彩妮身边，我就放心了。” 　　方永泰也似乎看出一些端倪，知道现在的氛围不适宜说话，紧紧闭起自己的嘴巴。秦琴坐在我旁边，捏着我的手，也不说话。她应该也是今天才知道顾彩妮和阿虎哥的事情。 　　“其实，我和阿虎，也没有多少时间。几个星期前，才刚刚……”说到这里，顾彩妮停下不说，她发现自己越说越错。孙祧的脸色看上去很不舒服，孙善的占有欲很强，他父亲应该也不弱，看到昔日的女友依附在自己好友身旁，心里自然有些不好受。 　　但是依我看来，孙祧根本没有资格难受。他不能给予顾彩妮幸福，却一边搂着尹善美，一边挂念着顾彩妮，简直就是一个卑劣的男人。阿虎哥的才华及不上孙祧，但是在性格上，要比他好上许多，起码，阿虎哥不是个三心二意之人。 　　阿虎哥突然转头看着方永泰，“这位是……” 　　“我和他住在一起，他叫方永泰。”我立刻向阿虎哥做介绍，打破僵局。 　　方永泰看到话题突然扯到自己身上，显得有点不知所措，匆匆说道：“你好，你好。” 　　“我叫叶虎风，你叫我阿虎就可以。”阿虎哥伸出宽厚的手掌，和方永泰握手。 　　“你们两个，这几年过的怎么样？”孙祧终于把心态调整过来，但声音还是有点微微发颤。 　　阿虎哥微微一笑，“还不错，林天的爸爸对我很好，我也已经习惯旧金山的生活。刚才我回来，带着彩妮去看了看我的家人，他们都很高兴。” 　　在老爸的培养下，阿虎哥的能力飞速提高。我继任帮主之后，他成为青龙会的二号人物，地位自不用说，而且风度雅逸，不怒而威。 　　“彩妮呢，自己家里去过没有？”一直没有说话的尹善美也突然说话。 　　“去过了，爸妈见到我，也很高兴。而且他们也很喜欢阿虎。”她看着方永泰腿上的孙善，“这是小孙善吧，长的很像孙祧呀。” 　　听到顾彩妮叫他的名字，还没等顾彩妮伸出手，孙善就急匆匆地从方永泰身上跳下，扑到顾彩妮的怀里。 　　顾彩妮摸着孙善的脑袋，“真乖，他肯定不记得了，以前我经常抱他呢。” 　　尹善美点点头，深情地看着孙善，“程杰士和何媛媛也有孩子了，也是个小男孩，三岁。估计你没有见过吧？” 　　“哦，是吗。”顾彩妮的眼睛里有点黯然神伤的意味。以前的好友都已经成家立业，自己却还在国外求学的路上徘徊。不过，如今有阿虎哥可以依靠，内心总算不再漂泊。 　　秦琴忽然插嘴说：“彩妮姐，我还以为你都知道呢。其实古萌哥和邵宜姐也早生下来了，叫古北北，是个很活泼的女孩子，看样子，你也不知道。” 　　顾彩妮无奈地点点头，“是啊，除了你，我很少和别人联系。你不告诉我，我怎么会知道呢。” 　　尹善美看着彩妮，叹口气，“大家本来就是好朋友，有空就要多联系。我们和程杰士一家经常有来往，倒是你，躲在纽约都不出来。” 　　彩妮点头，露出淡雅的笑容，“善美，是我不好，以后我会经常来找你们玩的。”她想了想，继续说，“以前的事，都过去了，我没有联系你们，是因为自己有太多的顾虑。其实我早就没事了，你不用觉得对不起我。” 　　说完，顾彩妮抬头对阿虎哥笑笑，阿虎哥也露出理解的笑容。 　　“你能这样想就好。从前的是是非非，都觉得像是自己年少轻狂而做的事情。我对阿虎了解不多，但是孙祧把阿虎和程杰士当作自己最好的朋友，说明他们两个都是值得信赖的人。”尹善美忽然站起来，“彩妮，能不能让我抱抱你。” 　　“当然。”顾彩妮把孙善放下，伸开手臂。 　　“谢谢你。”尹善美抱着顾彩妮，紧咬嘴唇，竟然落下泪水。 　　“我也是。”顾彩妮紧紧抱着尹善美，也哭了出来。 　　在这一刻，友谊战胜爱情，整个公寓焕发出感人的光芒。 第112章 欢欢喜喜 　　孙善不明白发生什么事情，急忙用力拽住自己母亲的手臂，“妈妈，你不要哭……” 　　尹善美用手擦去泪水，对孙善笑笑，“妈妈没有哭，只是有点高兴。” 　　秦琴赶紧抽出纸巾递给她们，“好好的，哭什么呀。”其实她何尝不懂顾彩妮和尹善美此时激动的心情。 　　曾经的宿敌，终于冰释前嫌，令在场的所有人都有点感动。而心情最复杂的，莫过于孙祧。 　　“他好像还没有叫过你，”尹善美费力地抱起孙善，“叫秦琴阿姨。” 　　孙善很听母亲的话，立刻乖乖地叫道：“秦琴阿姨好。” 　　秦琴望着孙善，高兴地摸摸他肥嘟嘟的脸蛋，“以前你还是小baby的时候，彩妮阿姨对你最好，你一定要记得她的恩情哦。” 　　孙祧低下脑袋想了想，“不如这样，让孙善认彩妮做干妈，认阿虎做干爹。以前阿虎没有离开南城美院的时候，他就经常说，如果我和程杰士有了孩子，一定要让孩子认他做干爹。” 　　听到孙祧这么说，阿虎哥善意地笑笑，对孙祧一直记得他的话而欣慰感动。 　　尹善美点点头，很爽快地同意，“我没有意见。” 　　干妈和干爹……孙祧能这样说提议，说明他已经不介意阿虎哥和顾彩妮的关系，至少在表面上，他鼓励两人在一起。 　　“我也想做孙善的干妈！”秦琴忽然插嘴说道。一边说，一边把孙善抱到自己怀里，孙善眨着眼睛望着秦琴，做出一副可爱的模样。 　　尹善美忍不住笑笑，“你自己还是个小孩子，怎么也不像是妈妈的样子，做孙善的姐姐还差不多。” 　　秦琴撅起嘴巴，也就不再强求。尹善美自有她的考虑，让孙善认顾彩妮作干妈，对顾彩妮是一种感情补偿，如果秦琴也成为孙善的干妈，那么这种贴亲的效果，就要大大折扣。 　　“那就不能把彩妮叫作阿姨了，应该叫妈妈。对阿虎，应该是叫爸爸吧？”尹善美说完，让孙善对着阿虎哥和顾彩妮叫爸爸妈妈，但孙善似乎很不情愿，大大的眼睛望着顾彩妮和阿虎哥，怎么都没叫出口。 　　“他还小，何必逼着他接受我们呢。”阿虎哥伸出手臂，把孙善接到自己手里，“好沉！他出生到现在，这是我第一次抱他。孙祧，我这个朋友做的很不够。” 　　孙祧连连摇头，“你这么忙，怎么能怪你。其实是我不好，没有来旧金山找你。” 　　孙善在阿虎哥手里胡乱挣扎，似乎不喜欢被阿虎哥抱，把手伸向旁边的顾彩妮，嘴里叫着“阿姨阿姨”。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就连四岁的孙善也不例外，总喜欢让漂亮的阿姨抱。 　　顾彩妮从阿虎哥手里接手孙善，觉得太重，只能坐到沙发上。 　　放走孙善之后，阿虎哥忽然沉下脸，“孙祧，我这个人不喜欢拐弯抹角，我知道你把我当朋友，但是你这些年一直没有来旧金山，是不是在介意我的身份。” 　　看到阿虎哥咄咄逼人的气势，孙祧不知该如何做答。 　　“孙祧没有那样的意思，阿虎，你想的太多了。”尹善美急忙起来打圆场。 　　平时说话有点软绵绵的孙祧，突然坚定的说，“阿虎，或许我对某些东西存在一些误解，但你需要明白，即便是最好的朋友，看事物的观点也未必完全相同。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所以我才会推心置腹地说这些话。” 　　顾彩妮、尹善美、秦琴，三人眼巴巴看着阿虎哥和孙祧，有点束手无策，不敢轻易发言。方永泰则感到莫名其妙，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更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阿虎哥深沉地点着头，“如果说当初是相信林天爸爸的品格，把自己的人生赌上去，那么现在，我是相信我自己。我没有选择离开，证明我觉得当初的选择是对的。如果你真的把我当作朋友，就应该相信我的品格，也相信我的选择。” 　　听着阿虎哥的说话，顾彩妮微微点头，她已经逐渐了解，青龙会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帮会。它是一个复杂的组织，但，绝不邪恶。 　　孙祧忽然笑起来，“阿虎，你还是那么爽快！不过比起以前，你变得很会说话。等杰士过几天到这里，我们三兄弟，一起去喝酒！” 　　阿虎哥也爽朗地笑起来，“你也是一样，还是那么重朋友！”阿虎哥用力拍打孙祧的肩膀，“好兄弟！” 　　看到他们重归于好，顾彩妮和尹善美各自松一口气，终于放下紧张的神情。 　　我不曾拥有过如此浓厚的友情，看着他们，忽然觉得有一种羡慕。 　　而一直坐在沙发上的方永泰，脸色越来越难堪，仿佛是小孩子勉强看一场高深的外国歌剧，一点都无法理解，愈发觉得无趣。 　　他忽然从沙发上站起来，“我去外面买点吃的回来，你们继续聊。” 　　“不用！不用！”秦琴急忙叫住方永泰，“我来给你们做牛排。” 　　她打开冰箱，看到里面素材丰富，不禁更加高兴，“东西真多，连晚饭都可以做。” 　　这些都是前几天，钟点工采购的蔬果鱼肉，如果秦琴再晚几天过来，冰箱里很有可能就空无一物了——因为，方永泰已经吩咐钟点工，在假期里不需要做饭。 　　尹善美放心不下秦琴的厨艺，匆忙走过去，“秦琴，我来帮忙。” 　　秦琴急忙制止：“不行不行！你怀孕呢，万一吓到肚子里的宝宝怎么办？” 　　尹善美笑笑。“没问题，我会很小心的。”她回头看看孙祧，孙祧向她鼓励地笑笑。 　　顾彩妮放下孙善，也走了过去，“那我也来吧。” 　　秦琴捧着一大堆的各式各样的蔬菜，满脸的笑容，“算起来，我们已经好久没有在一起做饭了。今天真的好开心！” 　　看到秦琴这么天真，不仅是我，包括方永泰在内，所有的男人都笑了。 　　女人之间的友谊，原来也可以让男人感到羡慕。 第113章 干爹 　　方永泰望着厨房里忙碌的三个女人，又望望我们三个男人，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这是他的公寓，但此时，他有一种地盘沦陷的感觉。 　　刚巧孙善也觉得无趣，缠着方永泰去他房间继续玩射击游戏，于是他们一大一小两个孩子，一起走进方永泰乱糟糟的房间。 　　客厅里就剩下我们三个男人，关系有点尴尬。我和孙祧都是阿虎哥的好朋友，但我们互相都看不惯对方。阿虎哥夹在中间，也觉得很为难。 　　万般无奈，阿虎哥只能把话题扯到方永泰身上，问我：“那个方永泰，是你的同学？” 　　我点点头，“一个班级的。” 　　阿虎哥侧过身子，通过开敞着的门口，看着里面和孙善闹闹咧咧的方永泰，“他的气质很好，应该不是普通人。” 　　“好像他父亲是富商。这房子也是他的，我只是暂住而已。” 　　阿虎哥点点头，转向孙祧，“杰士什么时候回来？” 　　“可能是两天之后，杰士的儿子叫程易复，到时候一起带过来。” 　　阿虎哥笑笑，“应该和杰士长的一样帅吧。”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今天匆匆赶过来，忘了给干儿子准备见面礼。过几天一定要补给你，这是一定要的。” 　　见到阿虎哥那么坚定，孙祧也不便拒绝，“孙善什么都不缺，你不用对见面礼的事情太过在意。” 　　话题逐渐展开，僵化的局面也慢慢缓解。孙祧谈起昨天与秦海峰见面，但阿虎哥似乎对秦海峰不怎么熟悉，这是由于很多事情，都发生在他出国之后。 　　阿虎哥偶尔也和我说几句话，把我扯入他们的话题，他在与自己好兄弟相谈甚欢的时候，也始终没有把我冷淡。 　　比起从前，阿虎哥的谈吐和风度都有很大的进步，加上他高大英俊，他在旧金山受到许多上流社会女孩的主动追求。那些女孩的姿色和教养都不比顾彩妮差，身世更是惊人，但阿虎哥偏偏看中曾经深陷情潭的顾彩妮，不得不说，这是顾彩妮的幸福。 　　“肚子饿了吧，吃点东西！”她们三人终于从厨房里在出来，端着一些热气腾腾的点心。 　　有了女性的加入，客厅的气氛顿时变得活跃起来。方永泰和孙善沉溺于游戏，不愿出来吃东西，尹善美无奈，只能把吃的送进去。 　　秦琴心情格外的好，不顾这么多人在场，硬要喂我吃。她还是像个孩子，做事都由着自己的性子。尹善美和顾彩妮面带微笑看着秦琴，反而很欢喜。 　　之后，聊天的聊天，看电视的看电视，说悄悄话的说悄悄话，整个客厅不亦乐乎。 　　我始终觉得自己不能融入他们的谈话，抱着秦琴说我们自己的事情。 　　房间里的孙善，在方永泰的陪伴下，不吵也不闹，对外面热火朝天的情况置若罔闻。我朝那里张望一眼，看到孙善又在看网上莉莎的照片，还对着方永泰喋喋不休地解释。 　　方永泰没进过我的房间，所以不知道我的床头也有莉莎的照片，否则他一定会有些吃惊，但他绝对猜不到莉莎是我的“女儿”。就目前来看，方永泰还没完全搞懂客厅里面那些人的关系。 　　“时间差不多了，开始做晚饭吧！”没有置身于热烈讨论的秦琴，至少对时间还有点概念，呼吁尹善美和顾彩妮一起去厨房做晚餐。 　　尹善美和顾彩妮当然立刻响应，停下各自的话题，与秦琴一起去厨房。 　　也许是秦琴的年纪最小，总感觉尹善美和顾彩妮很照顾她，万般迁就秦琴的各种提议。当然，秦琴乖巧而善解人意，虽然有时候有点调皮，但依然无法阻止别人对她的喜爱。 　　她们三个倾情奉献，打造出一顿绝对丰盛的晚餐。方永泰被餐桌传来的香味吸引，主动从房间里出来，带着孙善坐到我旁边。 　　“孙善，你刚才在做什么呀？”顾彩妮望着可爱的孙善，细声问他。 　　“我在给叔叔看莉莎的照片！”孙善回答的很利索，他抬头看着方永泰，自豪地问道，“叔叔，莉莎很漂亮吧！” 　　“是啊，很漂亮。”方永泰别无选择，只能这么回答。不过，他说的倒不是违心话，莉莎是一个漂亮的小女孩，这一点，只有有着正常的审美观，都会这么觉得。 　　“我将来要和莉莎结婚。”孙善突然信誓旦旦地说道。 　　噗……刚喝了一口饮料的方永泰，听到孙善这么说，差点把嘴里的饮料喷出来。对所有美女都有着巨大热情的方永泰，面对孙善，也只能甘拜下风。 　　其他人听到孙善这么说，都哈哈地笑起来。顾彩妮不知道莉莎是谁，但从孙善的语气里，能感受到他的那份童真。 　　看到孙善这么认真，方永泰故意说：“如果莉莎不想嫁给你呢？” 　　“不会的，”孙善摇摇头，“莉莎喜欢我。” 　　听到他这么说，众人又是一阵哄笑。尹善美丝毫不介意，似乎很喜欢自己这个自信的儿子。 　　不过依我看来，莉莎对孙善，仅仅是不反感的程度而已。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向来都是孙善自己粘着莉莎，而莉莎对孙善若即若离，并不放在心上。 　　孙善童言无忌，使得餐桌上的气氛顿时很愉快。大家一边吃饭，一边继续刚才的讨论。 　　不久，他们三个女的讨论着女性的化妆品和服饰等等话题；阿虎哥和孙祧谈论着往事，询问其他朋友的情况；而方永泰一边应付孙善，一边向我打听顾彩妮等人的事情，但我解释半天，他还是没怎么搞明白。 　　忽然间，顾彩妮的手机突然响起。 　　“可能是你父母的电话。”尹善美停下谈话，示意顾彩妮赶快接听。 　　顾彩妮拿起电话放到耳边，停顿几秒之后，犹豫地问道：“秦海峰？” 第114章 以前的那些事儿 　　秦海峰……秦琴的哥哥，他一直没有忘记顾彩妮，得知顾彩妮今天回家，竟然立刻打电话给她…… 　　秦琴显得有点不知所措，其他人也同样关注着顾彩妮的举动。 　　“对不起，我今天……”顾彩妮有些慌张，对着手机要说拒绝的话，阿虎哥对她摇摇头，轻声说：“我不介意你们见面。如果不把话说清楚，那是一种长期伤害。” 　　在气度方面，阿虎哥远远胜过孙祧。看到阿虎哥此时的态度，连尹善美都露出满意的笑容。阿虎哥能这么做，也说明他对自己与顾彩妮的感情有着相当的把握。 　　顾彩妮犹豫片刻，对着手机说道：“那好，你等我。”她挂断手机，望着阿虎哥，“你送我过去吧。” 　　“好的，我送你去那里，你们谈完之后，我再来接你。”阿虎哥从座位上站起，扶着顾彩妮离开餐桌，回头对我们说，“那我们先走了，明天可以再聚。” 　　尹善美也立刻跟着站起，“时间差不多，我们也走了。林天，再见。” 　　这么快就都走了……秦琴觉得留下来没有意思，也提出离开，我当然负责送她回家，整个公寓就只剩下方永泰一人。 　　出门的时候，孙善对方永泰依依不舍，两人相约以后再一起玩游戏，甚至还拉拉小拇指。 　　到达楼下，我们分成三组，各自乘车离开。望着阿虎哥他们的那辆出租车拐弯驶远，秦琴不禁轻声感叹，“阿虎哥对彩妮姐真好。” 　　我轻轻哼一声，“你哥哥也真是，明明自己已经有女朋友，还约顾彩妮单独出来见面。”原本我对秦海峰印象不错，但此时觉得，这人做事，也有拖沓之嫌。 　　秦琴微微叹气，“你不知道，我哥哥大学四年，都一直喜欢彩妮姐，到后来，几乎全校的人都知道了，不过彩妮姐就是不喜欢我哥哥。” 　　我暗忖着，秦海峰看上去比较注重自我，对待其他人的时候，总隐隐流露出一种傲慢；而阿虎哥性格忠厚诚恳，无论大事小事都不含糊，连一向用人谨慎的老爸都对阿虎哥极为放心。 　　可能是顾彩妮觉得秦海峰做事经常以自我为中心，不适合自己，所以始终没有接受他。她是一个外表柔弱，内心坚强的女孩，应该是那种以柔弱的方式来坚持自己想法的女孩。 　　而秦海峰现在的那个女友，不论是外在和内在，都显得很柔弱，处处迁就秦海峰，没有过多的个性。但这样的女孩，应该才是真正适合秦海峰的女孩。如果这个女孩是秦海峰的父母看中的，那么说明他的父母十分了解自己的儿子。 　　见到我不说话，秦琴望着窗外，低声感叹道：“其实哥哥也很可怜呢。” 　　得不到自己喜欢的人，应该是最痛苦的事情之一。秦海峰无法得到顾彩妮，可能是秦海峰一辈子的遗憾，但绝不是一辈子的错误。 　　如果两个人要一起美满地生活下去，他们就必须像是两个零件一样，和谐地嵌合在一起。如果不适合，那么即便搭配在一起，也只能让双方快速地磨损。 　　想的太远了……我望着城市星星点点的灯光，把越行越远的思绪拉回来。 　　秦琴忽然不再看着窗外，转头对着我笑笑，“我很喜欢彩妮姐，曾经有一段时间我在想，如果彩妮姐成为我哥哥的女朋友就好了。我们可以一起逛街，一起做饭，一起看电视……”她微微撅起嘴巴，“现在想想，那是因为我喜欢彩妮姐，所以才希望我哥哥追到她。如果他不是我哥哥，我也不会那么想。”她把头放到我的肩膀上，柔声问我，“我是不是说的太多了？” 　　我用手指轻轻梳理秦琴额头的细发，“阿虎哥才是顾彩妮的归宿。如果你希望有人陪你一起逛街，一起做饭，一起看电视，那么，应该有一个人选。” 　　“谁？”秦琴好奇的抬起脑袋。 　　我揉着秦琴的脸颊，微微摇头，“还能是谁。” 　　“你说馨雨姐？”秦琴睁大眼睛，有点高兴。 　　我点点头，“如果我们结婚，我可以保证，馨雨会和我们住在一起。” 　　馨雨不喜欢别人碰她的身体，尤其厌恶男人的触碰。就连莉莎，也从来没有和馨雨一起睡过，因为馨雨对莉莎的肌肤相碰都觉得敏感。这就注定馨雨不会结婚，这是她的悲剧，或许，对我而言，并不是坏事。 　　秦琴并不知道馨雨的秘密，她听到“结婚”两个字，脸上一红，“结婚……你比我想的还远……” 　　“小傻瓜。”我捏捏秦琴的脸蛋，把她搂到怀里。 　　秦琴和我在这里温馨，而顾彩妮和秦海峰，此时应该正尴尬地面对着。阿虎哥，想必在某个地方一个人抽着香烟，不知怀着什么样的心态在等待他们谈话的结束。 　　将心比心，如果是我，未必能做到阿虎哥那样。阿虎哥的气量果然很大，我也禁不住深深佩服。看样子，他真的很爱顾彩妮。 　　尹善美说的没错，几年的时间，足够让一切都物是人非。 　　这是他们那一代的传奇，我只是几年之后的一个插足者，却也忍不住落入惆怅，思绪纷飞。 　　秦琴的眼睛里划过窗外的一道道彩色灯光，她安静地躺在我的怀里，拥有着比我更深的惆怅。 第115章 悲情人物 　　送秦琴回到家里，已经很晚，回到公寓，方永泰在自己的房间里聊天。 　　看到我回来，他无法抑止自己激动的心情，“刚才到底发生什么事情？美女大集合？” 　　“美女再多，也不是你的。”我冷冷地回应他，“他们都是我的朋友，你最好正经一点。走吧，请你去吃夜宵，刚才打扰你了。” 　　“没关系，我还要谢谢你，能看到那么多养眼的美女。”方永泰依然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让我也无可奈何，“夜宵就免了，我肚子不饿，你真要谢我，就答应我一件事情。” 　　我望着他，不知道他又有什么新花样，“什么事情？” 　　方永泰指着屏幕的聊天对话框，“程心砚明天要过来玩，你不会拒绝吧？” 　　“她是来找你，和我有什么关系。”说完，我就要离开。 　　方永泰急忙拉住我，“你别装傻。再说，你以前说过，如果董振文这次考试全部及格，你就经常让程心砚过来玩。自己说的话，不会忘了吧？” 　　我不屑地“切”一声，走回自己房间。原本打算明天去维修站看看董振文，如今看来，明天只能待在家里招待程心砚了。 　　谁知第二天，程心砚还没来，秦琴却来了。她并不像以前那样眉开眼笑，而似乎是有什么心事。 　　我心里暗暗揣测，莫非顾彩妮昨天去见她哥哥，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猜测归猜测，我还是等秦琴主动交待。 　　方永泰还在自己的房间打着呼噜，我和秦琴可以放心地说话。秦琴坐到沙发上，下意识地拉住我的手，获得一丝安慰之后，终于说道：“昨天我哥哥和彩妮姐见面……” 　　果然是秦海峰和顾彩妮的事情……我微微提起心眼，继续听秦琴说下去。 　　“不知道彩妮姐说了什么，我哥回来之后心情就很差……” 　　这是显然的，顾彩妮一定是劝秦海峰忘记自己，自傲的秦海峰失去最后一次机会，心情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今天早上，我还没有起床，哥哥就拿着旅行包，乘飞机去了布鲁塞尔。”说到这里，秦琴难过地看着我，我也只能轻轻抚摸她的脊背，让她安心下来。 　　我心里觉得很奇怪，按照秦海峰的性格，即便是受到感情的挫折，也不像是那种会离家出走的人。毕竟，他看上去还算是成熟和冷静的人。 　　我亲吻着秦琴的额头，“他去那里做什么？” 　　“最近电视台有一个欧洲的专访任务，上级希望我哥哥能去，但我哥哥不想跑那么远，一直没有接受。昨天晚上，他忽然打电话给他们的领导，说他愿意去那里，而且越快越好。所以，今天早上，他乘飞机离开了。这些都是我起床之后，我爸妈告诉我的。”秦琴唉声叹气，“电视台知道我哥哥和胡菲的恋爱关系，所以特地派他们两个人一起去。” 　　原来如此……刚才秦琴说的太急，害我造成错误的理解。 　　仔细想想，接受这个重要的专访任务，对自己的前途大有好处，别人一定争着想去，秦海峰不可能因为路远而拒绝。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早已从妹妹这里得知顾彩妮这个假期要回来，所以怎么都不愿意离开这个城市。 　　而遭到顾彩妮的再一次拒绝，甚至知道顾彩妮已经有男朋友之后，秦海峰不仅深受打击，而且也心灰意冷。他不想再面对顾彩妮，甚至想逃避这个城市，故而以电视台任务为契机，携着真正爱他的胡菲一起离去。 　　说到底，秦海峰也算是个悲情人物。不过，若是他能彻底放弃顾彩妮，对阿虎哥、对顾彩妮、对他自己，都是一种解脱。 　　“不过既然你哥哥走了，就不用担心孙祧把我的事情告诉他了。”同情秦海峰的同时，我忽然想到这个问题。 　　“对哦，我哥哥是个倔犟的人，如果知道你的身份，肯定会大发雷霆。他去欧洲几个月，我就不用提心吊胆了。”经过我的提醒，秦琴想到这一层，不禁忍不住微微笑起来。 　　“瞧你，”我捏捏秦琴的小鼻子，“你哥哥那么伤心地走了，你还能笑的出来。” 　　“哥哥是很可怜，”秦琴叹口气，忽然俏皮地笑笑，“不过，我们小女人，都是很自私的。哥哥从来都喜欢管着我，他走了，我和彩妮姐都会觉得轻松一点。” 　　一会儿忧伤，一会儿高兴，女孩的心，的确是很难捉摸。她们往往不能同时看到事物的两面，当自己看到某一面的时候，就表现出相应的心情。也正因为这样，女人才显得单纯而可爱。 　　叮叮……门铃忽然响起，秦琴急忙离开我的怀抱，朝着门铃努努嘴。 　　我上前去开门，果然是程心砚。她看到程心砚，表现出略微惊讶的神色。 　　走进门口，她不好意思直接说找我，只能做出环顾四周的样子，问我，“方永泰呢，他让我过来玩的。” 　　她还是放不下自己的架子，明明是她自己要过来玩，偏说是方永泰让她来的。 　　我也不揭穿她，用下巴点点方永泰房间的门口，“还在里面睡觉。” 　　“知道我要来，竟然还在睡觉！”程心砚直奔方永泰的房间，迅速打开房门。 　　只见方永泰一丝不挂地站在床上，手上拿着一条内裤，正准备换上。看到程心砚突然开门，傻傻的方永泰僵在那里，拿着内裤望着程心砚。 　　程心砚震惊几秒，忽然尖叫一声，急忙关上门。她满脸通红，内心羞愧无比，冰美人模样一扫而空，只剩下可爱的尴尬。秦琴捂住嘴巴，忍不住笑笑。 　　方永泰这家伙也真是的，听到声音知道程心砚来了，就想匆匆忙忙地穿上衣服，做出早就已经起床的假象。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程心砚会不敲门就直接打开他的房门，造成刚才的闹剧。 第116章 大团圆 　　很快，方永泰从自己的房间里出来，当然，已经是“全副武装”，甚至穿上了袜子。 　　“呀，秦琴老师也来啦！”方永泰故作惊讶，吵吵闹闹的模样，冲淡程心砚的尴尬。他说“老师”这个词语的时候，总觉得有点刺耳。 　　秦琴点点头，“是啊，想和林天一起出去吃饭。我说过，叫我秦琴，我和你们差不多年纪。” 　　“好的，秦琴老师。”方永泰故意犯错，使得秦琴无奈地笑笑。 　　看到方永泰努力想要调节气氛，程心砚就领他的情，对着他微微说一声“笨蛋。”通红的脸蛋逐渐恢复白皙。 　　程心砚是来找我，心思本来不在方永泰身上，但她没想到秦琴会提前到达，使得她此时有点无趣。 　　“方永泰，你那个吴可然呢？你让她过来，我们一起出去吃饭吧。”程心砚看着方永泰，忽然问他。由于上次野营活动中，吴可然比较关心方永泰，因此程心砚故意这么说，同时也有调侃方永泰的意味。 　　程心砚和秦琴的关系是表面好，其实一般；而她和吴可然的关系则相反，表面一般，其实不错。从大的方面说，她们有着共同的“敌人”——秦琴，从小的方面说，野营的时候她们睡一个帐篷，建立了一些友谊。 　　方永泰打一个哈欠，“吴可然今天和她父母出国旅游了。昨天网上聊天的时候她说的。”方永泰借用网络这一工具，与程心砚和吴可然互通消息，经常聊到半夜。相比之下，我和她们的交流就少的多。 　　“我和秦琴出去吃饭，你们随意。”我牵着秦琴从沙发上站起来。我和秦琴是恋人关系，我们出去吃饭，她们两个不见得会那么不识趣，跟着我们。 　　秦琴没有拒绝，乖乖地和我一起走出去，看来她也觉得留在这里面对程心砚没有什么意思。 　　刚打开公寓的门，忽然发现一大群人站在门口：尹善美、孙祧、阿虎哥、顾彩妮、曾经在德国汉堡见过一面的程杰士和何媛媛，以及躲在大人脚下的两个小男孩，一个是孙善，另一个比孙善稍矮一些，应该是程杰士的儿子。 　　看到他们这么一大帮子人，秦琴有点呆住。 　　“彩妮说你在这里，所以直接来找你。”孙祧站在最前面，代表所有人向秦琴说话，“跟我们一起出去吃饭吧。” 　　秦琴愣愣地点点头，连主意都已经没有。孙祧一瞥眼看到里面的方永泰和程心砚，“方永泰，你们两个也一起来吧。”昨天仅仅提起过一次，孙祧竟然还能记得方永泰的名字，说明他的记忆力不差。 　　方永泰原本有点犹豫，但是看到我对他招招手，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程心砚对这么一群人的“闯入”也有点发呆，跟着方永泰站起来。 　　“杰士知道阿虎来了这里，所以把计划提前，今天就乘飞机来这里。我以为你和杰士不熟，就没叫你一起去机场接他。没想到杰士还一直记得你，说他想见见你，所以我们直接来这里找你了，也算是给你一个惊喜。”孙祧一边走向电梯，一边向秦琴解释他们的到来原因。 　　孙祧说话的时候，程杰士回头对秦琴笑笑。他的态度优雅，是个极富个人魅力的男子，尤其是他冷澈的目光，是他最吸引人的地方。 　　众人一起走进电梯，顿时把整个电梯挤满。他们愉快地讨论着各种事情，拥挤的电梯里，洋溢着热情。 　　孙祧似乎突然想起什么，“你哥哥的手机怎么关着？我刚才打了好几次，都说是关机。” 　　“我哥哥？”秦琴挤出一个无奈的笑容，“他今天突然去了欧洲，是电视台的一个专访任务，可能要在那里呆几个月。现在可能还在飞机上。” 　　孙祧打一个响指，“难怪在机场等杰士的时候，看到一个人很像你哥哥，他旁边有个女孩子挽着他的手臂，应该是他女朋友吧？” 　　秦琴微微点头，“嗯。我哥哥女朋友也是电视台的，他们一起去欧洲。” 　　孙祧不明情况，以为欧洲的专访是秦海峰早就定下的安排，还替秦海峰感到高兴，“那很不错呀，两个人在一起工作比较方便。不过可惜，没能看清你哥哥女朋友的样子。” 　　只有昨晚的当事人顾彩妮，隐隐猜出其中的原委，沉默着没有说话。 　　走出小区，我们十几个人包下几辆出租车，浩浩荡荡地驶向吴可然父亲经营的那家餐厅——这个城市里最好的餐厅。 　　听秦琴说，大学里的时候，程杰士也曾经喜欢过顾彩妮，但是后来顾彩妮成为孙祧的女朋友，程杰士就转而喜欢上自己社团的成员何媛媛，也就是他当今的妻子。 　　饭局上，我悄悄注意程杰士对顾彩妮的态度，似乎他一点都不介意顾彩妮和阿虎哥的恋爱关系，反而不断地开他们的玩笑。如此看来，他们“三兄弟”之中，孙祧的才华最高，气量也最小。 　　方永泰和大多数人都不认识，很少开口说话，眼睛滴溜溜地在各大美女之间打转，似乎看到这些美女，他就已经很满足。 　　“方永泰，你女朋友叫什么名字？”谈话当中，孙祧忽然问方永泰。既然方永泰是他叫来的，他不想过分冷落他。 　　见到别人有误解，程心砚急忙挥摆双手，澄清道：“我不是他女朋友。” 　　孙祧笑笑，“不好意思，我误会了。”他的语气不咸不淡，不是很在意程心砚。在如此多的美女之中，即使是南城美院的校花程心砚，都变得黯然失色，无法引起别人更多的注意。 　　秦琴进一步做出解释，“这是程心砚，是校长的孙女。” 　　孙祧略微表示出一点惊讶，“哦，原来如此。当初校长对我很好，我到现在都还很感激他。” 　　当初……当初尹善美带着孩子转学来到南城美院，校园生子的事情很快在学校里传开。若非顾彩妮哀求自己那个“校董”父亲，向校长一再求情，校长怎么可能装作不知道，孙祧怎么可能安然毕业？ 　　这些事情，都是顾彩妮后来不小心透露给秦琴的，孙祧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 第117章 孩子的争夺 　　孙祧向程心砚询问南城美院的近况，其他人也很感兴趣，也纷纷提问，把一直沉默不语的程心砚一下子拉入谈话的核心里。 　　热火朝天的谈论中，不经意间提起古萌，孙祧一拍大腿，“今天忘了联系古萌大哥了！想要见的人实在太多，都有点手忙脚乱了。” 　　尹善美并没有责怪孙祧的粗枝大叶，笑笑说道：“那等会儿吃完饭，你让秦琴打个电话给古萌，让他和邵宜一起出来聚聚。” 　　“好的，没有问题。”秦琴主动答应。 　　很快方永泰也被拖入谈话，整个饭局上，没有哪个人闲着。 　　此时，原本在旁边自顾自吃饭的两个小孩，忽然争吵起来。 　　只见程杰士的儿子程易复，筷子上夹着一个红色樱桃，而孙祧的儿子孙善，蛮横地要抢他筷子上的樱桃。程易复自然是不乐意，两人争夺一阵之后，未能分出胜负。用于装饰点心的樱桃在他们筷子的鼓捣下，在盘子里乱转，把好好的一盘菜弄的一塌糊涂。 　　“我比你大，我是你哥哥！你不许跟我抢！”圆嘟嘟的孙善一边推搡程易复，一边用筷子去夹樱桃。 　　“你才不是我哥哥！”身材稍显瘦小的程易复毕竟比孙善小一岁，情急之下站到椅子上，伸手抓起盘子里的樱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到自己嘴巴里。 　　见到程易复竟敢“抢”他的樱桃，孙善大怒，用力推一把程易复，害的程易复立刻从椅子上摔下来！ 　　刚要训斥自己儿子的程杰士，突然看到自己儿子摔下来，怒气冲冲的脸顿时大惊失色。他慌张地抱住自己儿子的腰部，但程易复身体前倾，额头即将重重地撞到桌角上！ 　　关键时刻，坐在对面的方永泰忽然伸出手臂，把自己的手心垫在程易复的额头下面！ 　　程易复的额头落在方永泰的手掌上，侥幸躲过一劫。同时，程易复半个身子的重量砸在方永泰的手心里，而方永泰的手掌放在尖尖的桌角上，相当于把方永泰的手背用力砸到桌角上，他立刻哇哇的痛叫起来。 　　程杰士和何媛媛惊魂未甫，连道谢都忘了说。方永泰甩着手掌，收回自己的手臂。 　　孙祧也愣了一下，随即对着自己的儿子就是两个耳光，“你在做什么！”孙善受不了委屈，哇的一下就哭了出来。 　　孙善泪流满面地扑到尹善美怀里，但尹善美对孙善刚才的做法也很不满，加上必须给程杰士他们有一个交代，表现得很生气，硬起心肠把他推开。 　　看到自己的母亲也不袒护自己，孙善哭的更是厉害，索性挑一个最近的，扑到程心砚的怀里寻求安慰。 　　程心砚看到孙善钻到她怀里，有点手足无措，又不能生硬地把他推开，显得很无奈和慌乱。 　　而程杰士怀里的程易复，也哭的很厉害，两个孩子犹如比赛嗓门，哭的越来越响亮，整个局面变得有点混乱不堪。 　　“男子汉，不哭。”方永泰朝自己的有点发红的手掌吹几口气，伸手把孙善抱起来，放到自己大腿上，让身旁的程心砚摆脱尴尬。 　　在方永泰的安慰下，孙善竟然很快就不哭，自己用手背擦去脸上的泪水，带着怨恨看着自己的父母。程易复却还哭个不停，他的父母怎么劝都劝不住。 　　孙祧还在生孙善的气，父子两个面对面，互相瞪着双眼，似乎谁都不肯妥协。 　　程杰士不想因为小孩子的争吵而把关系弄僵，把怀里程易复交给何媛媛，对着孙祧说道：“小孩子不懂事，你别见怪。” 　　孙祧急忙摇头，“是我们家孙善不好，”他望着孙善，严厉地叫道，“过来！” 　　孙善紧紧抓住方永泰的脖子，拼命摇头，不愿回到凶恶的父亲身边。 　　在这种情况下，顾彩妮和秦琴也不知该怎么劝解，只能任由事情自由发展。 　　阿虎哥忽然站起来，“小孩子打打闹闹也是正常的。太乖的小孩，往往都不聪明。”他回头看着顾彩妮，“把东西拿出来。” 　　顾彩妮打开自己的包，从里面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阿虎哥从里面取出两条白金的坠子，“我的干儿子，一人一条，是我这个干爹的见面礼。” 　　程易复终于在何媛媛的安慰下停止哭泣，抽着鼻子看着阿虎哥手里明晃晃的坠子。 　　何媛媛和方永泰各自拿过一条坠子，给程易复和孙善各自戴上。在这种情况下，方永泰犹如孙善的临时爸爸。 　　“不就是樱桃嘛，干爹给你们一人买一袋！”阿虎哥豪爽地笑笑，“走，跟干爹出去玩！” 　　阿虎哥向餐厅买了许多的樱桃，装到两个小袋子里，递给两个孩子，不禁使得他们破涕为笑。 　　他伸出粗壮的手臂，左右各抱一个孩子，一路迈出餐厅的大门。 　　坐在高大的阿虎哥的手臂上，两个孩子都觉得很有意思，没多久，他们就忘记前嫌，坐在阿虎哥的手臂上互相嬉闹起来。 　　没想到阿虎哥对付小孩也有一手……阿虎哥有着粗犷豪迈的外表，但也具有善良而敏感的内心。 　　见到两个孩子重归于好，两对父母终于放心下来。秦琴和顾彩妮当然也感到欣慰，各自笑笑。 　　程杰士忽然想起向方永泰道谢，方永泰颇有风度地摇头，表示没有什么。程心砚侧着脑袋看方永泰一眼，似乎对他有点刮目相看。 第118章 感情争夺战 　　走出餐厅，我们各自搭配乘坐出租车。程心砚和方永泰与大多数人都不熟，不想跟着我们一起玩，我和秦琴当然不勉强他们。再说下午的休闲活动是保龄球，方永泰的手掌有点受伤，无法打保龄球。看我们玩，更没有什么意思。 　　车子上，秦琴忽然接到孙祧的电话，提醒她打电话给古萌。 　　于是秦琴拨通古萌的电话，邀请他出来见面。当我们到达天神大厦的时候，古萌和邵宜已经在保龄球馆里等我们，他们可爱的小女儿古北北也在，由她的母亲牵着，乖乖地站在旁边。 　　见到孙祧，古萌热情地和他握手，拥抱。看起来，他们的关系也不错。 　　孙祧望着邵宜旁边的古北北，“这是你的女儿？” 　　古萌笑笑，“叫古北北。”他摸摸女儿的头顶，“叫叔叔。” 　　“叔叔。”古北北一点都不怕生，落落大方地叫唤一声。 　　古北北有着典型的瓜子脸，一双眼睛水灵水灵，微微上翘的马尾辫油光蹭亮，模样很活泼。不论是谁，看到古北北，都会觉得很喜欢。尤其是那顾彩妮和秦琴，看到这么可爱的小女孩，都忍不住想要去抱。 　　“秦琴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和邵宜刚好在附近逛街。”古萌看着孙祧旁边的程杰士，“这是程杰士吧？” 　　“你好。”程杰士上前和古萌握手。 　　“那么旁边这个一定是何媛媛了，几年不见，有点认不出来。一眨眼都成爸爸妈妈了。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别人都很羡慕你们这对网球搭档。” 　　他们说话的时候，孙善和程易复都目不转睛地看着古北北，似乎都很喜欢古北北，但是大人还在说话，他们不敢轻易上前与古北北搭讪。 　　孙祧主动向古萌介绍阿虎哥，“这是阿虎，他在南城美院只读了一年，你可能对他没什么印象。顾彩妮就不用介绍了吧。” 　　古萌推推鼻梁上的眼镜，想了想，“阿虎，创办篮球社的吧？‘南城三兄弟’的名号以前很响亮，所以我还有点印象。” 　　阿虎腼腆地笑笑，觉得古萌还能记得他，也算是一种荣幸。 　　古萌望着眼前的一群人，不禁发出感叹，“当年你们那一届，可算是最具传奇的一届。现在的学生，可比你们当初听话多了。”他呵呵一笑，“我比你们大一届，但你们都已经毕业了，我却还留在学校，让我觉得世间的事情，总是那么奇妙。” 　　“几年不见，连古萌大哥都学会感伤了。”孙祧拍拍古萌的肩膀，“跆拳道我不是你的对手，但是保龄球，呵呵，有没有兴趣和我比赛？家庭赛？” 　　“当然，”古萌的嘴角扬起笑容，他低头看着女儿，“北北，你们几个小朋友一起玩。” 　　听到古萌这句话，立刻做出反应的不是古北北，而是孙善。 　　孙善一个踏步上前，伸出手去牵古北北的手。动作很快，似乎担心程易复抢在他前面。其实程易复还站在原地，出神地看着古北北，他显然不具备孙善的那样的“色心”和“色胆”。 　　谁知古北北的动作更快，往后退一步，没能让孙善顺利抓到她的手，接着生气地捅出一拳，正好打在孙善的胸口。 　　孙善跌跌撞撞地退后几步，愣了一下，接着才觉得疼，用手捂住自己的胸口。眼睛还是望着古北北，一脸的不解。 　　古北北收起架势，斜着眼睛瞥孙善一眼，“哼”了一声。 　　哟，这小女孩，还挺有个性。而孙善旁边的尹善美，也用欣赏的眼光看着古北北，似乎对这个小女孩产生一点兴趣。 　　其实孙善去牵古北北的手，也并非是想占她的便宜，只是出于小孩的心理，用他独有的“单刀直入”的方法来接近他。他对莉莎也是这样，总想对莉莎又亲又抱，希望以“亲密接触”的方式获得对方的认可。但没想到古北北不吃他这一套，不仅没能成功讨好，反而遭到她的反感。 　　莉莎性格比较温和，所以才会在表面上依附孙善……而这个古北北，似乎属于倔犟一类。女孩子各不相同，怎么可以用千篇一律的方法呢……我望着憨头憨脑的孙善，发现他傻得可爱。 　　大人们都不说话，微笑着观察三个小孩的举动。 　　只见古北北忽然走向程易复，主动牵住他的手！程易复显然心里没有准备，脸色一红，惊慌中甚至想挣脱。但古北北用力抓着他的手，扭头看着孙善，撅起嘴巴，再次“哼”一声。 　　哈哈，古北北竟然用这种方式，故意来气孙善。看到这一幕，我们都忍俊不禁。古北北和程易复都比孙善小一岁，但这个年龄的女孩子比男孩子稍微高一点，看上去就像是姐姐牵着弟弟的手。 　　孙善果然很生气，一下子冲上前，要把古北北的手“抢”回来。 　　“孙善！”眼看就要上演一场儿童版的感情争夺，孙祧及时制止自己的儿子，“不许胡闹！” 　　受到父亲的训斥，孙善耷拉着脑袋，嘴巴撅得老高，不满地回到母亲身边。 　　秦琴无奈地耸耸肩，对我笑笑。 　　这一切，简直就像他们父辈的翻版，只不过，顾彩妮换成了古北北而已。 　　幸亏他们不可能一起长大，否则的话，只怕将来会出现“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纠葛。 　　我以微笑回报秦琴，带着她一起去柜台开球道。 第119章 馨雨到来 　　自从那次保龄球聚会之后，我就很少见到孙祧，他犹如政界要人，忙着和各种人见面，短短的一个假期，成为他忙碌的见面会。 　　至于那个“小花心”——孙善，遭到古北北的那一次打击之后，没有气馁，反而盯上古北北，简直是穷追猛打，成天拉着自己的父母往古萌家串门，可惜古北北对他一点兴趣都没有，却和程杰士的儿子程易复打的火热。 　　阿虎哥不放心旧金山的青龙会，与孙祧和程杰士见过几次面之后，就要匆匆赶回去。顾彩妮自然也跟着他一起回美国，秦琴虽想挽留，却也无可奈何。 　　“黑心盟最近有点异常，你虽然不在美国，但是也要多加小心。”临走的时候，阿虎哥凑到我的耳边，对我说着悄悄话。整个青龙会平辈里面，我和阿虎哥的交情最好。 　　转头看秦琴和顾彩妮，她们也在咬着耳朵说悄悄话，不同的是，脸上都洋溢着欢喜的笑容。 　　不久之后，程杰士要回去参加比赛，带着何媛媛以及程易复离开这里。奇怪的是，除了孙祧一家，连古萌也带着古北北来给程杰士他们送行。 　　登机前，古北北和程易复依依不舍的样子，俨然一副小情人的模样。看来这段日子，活泼好动的古北北和木讷的程易复，还真培养出一些感情。 　　一旁的孙善实在看不过去，竟然催促程易复“快点走”，无疑遭到自己父亲孙祧的一阵训斥。 　　目送着程易复在父母的陪伴下走进登机大厅，古北北似乎有点伤心，转身回家的时候，还是没有瞄孙善一眼。 　　“南城三兄弟”走了两个，没多久，假期即将结束，孙祧也不得不回到韩国去继续自己的学业。 　　这一次，孙祧的父母也来送行，这也是我第一次见到孙祧的父母，看样子，他们很关心自己的儿子。孙祧即便已经成为父亲，在他们眼里，也始终是孩子。 　　古萌和邵宜也来送行，唯独不见古北北的身影。孙善显然有点失望，闹闹咧咧的他，突然变得很沉闷。 　　尹善美对着秦琴施以一个大大的拥抱，亲吻她的脸颊，最后牵着孙祧以及孙善，一起乘上飞机。 　　望着他们的背影，秦琴心里觉得有点难受。昔日的好友再次相继离开，此外，连她的哥哥都已经不在自己身边，一想到这里，秦琴越发觉得难过。 　　安慰秦琴几句，送她回家。秦琴是个感性的女孩，往往会因为一些小事而触动自己敏感的神经，但是只要过一段时间，她就会重新变得活泼。 　　吴可然早已经从外国回来，与程心砚一样，经常来方永泰的公寓找我们。再过一个星期就要开学，他们都暗自做着开学前的准备。 　　而董振文的维修站运营的很好，使得我们倍感欣慰。利用一个假期的学习，他掌握了许多汽车维修的知识，而且对维修站的管理也颇有心得。 　　我已经决定退出学校，犹豫着如何把这件事情告诉方永泰。一旦离开学校，可以减少许多麻烦，但也意味着要与方永泰他们做出告别。 　　因为是假期，所以有自由的用餐时间，一定要到外面吃饭——这是方永泰自己独特的理论。开学前几天，方永泰再次请我到外面的饭店吃午餐。 　　这个饭店离方永泰的公寓不远，饭菜不错，而且对着装也没有什么严格的要求：不需要西装领带。这一点，对生性随意的方永泰很适合。 　　刚挑了一个桌子坐下，我点菜的时候，方永泰的眼睛不老实地四处转悠。来这里吃饭的另一个原因，按照方永泰的说法，是因为这里经常出现许多美女。 　　忽然，他的眼睛定格在某个角度，仿佛发现了诱人的猎物，方永泰舔舔嘴唇，一边站起，一边眼睛盯着那里，“你继续点菜，我过去一下。” 　　方永泰脸上堆起善意的笑容，步履从容地走向饭店的一个桌子：那里坐着一个穿着红色衣服的漂亮女人，脚下放着一个大旅行箱，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那里，似乎是在等待侍者把饭菜端上来。 　　我心中呵呵一乐，方永泰这家伙，这下子要栽惨了。 　　方永泰缓缓地坐到她对面，耸耸肩，不知说了些什么。他很擅长与女孩子搭讪，偶尔也有收获，但这次，我注定他会失败。 　　那漂亮女子没有理睬方永泰，反而注意到我，忽然站起来，拉着旅行箱走向我这里，眼睛始终盯着我。 　　“很高兴再见到你。”她向我伸出右手。 　　“很高兴再见到你。”我伸手与她握手。 　　这是一只熟悉的手，但我以前很少触碰。 　　方永泰看到我们握手，惊讶地从那里跑过来，一脸的不可思议，“你们认识？” 　　没错，她是馨雨。见到她出现，我也很惊讶，但我没有把这份惊讶表现出来。 　　馨雨依然没有理睬方永泰，对着我说：“本想吃点东西再来找你，没想到在饭店就遇到你。” 　　“是啊，真的很巧。”我替她拉开椅子，让她坐下。方永泰被晾在一旁，只能悻悻地自己坐下。 　　馨雨没有立刻坐下，对我张开手臂，“作为欢迎我，连一个拥抱都不愿意给？” 　　“拥抱？”我吃惊地看着她，“你……” 　　馨雨笑着点点头，“王福老先生替我想了许多办法，现在已经好多了。” 　　方永泰眨眨眼睛，完全听不懂我们在说什么。只有我知道，通过王福老先生的治疗，馨雨的心理疾病已经缓解许多，不再像以前那么忌讳别人触碰她的身体。 　　我伸出手臂，给馨雨一个热情的拥抱，简直把方永泰羡慕地连口水都快流下来。 第120章 同居生涯 　　馨雨和秦琴不同，有一种成熟女人独有的味道，浑身散发着浓厚的魅力，令人觉得很舒适。 　　方永泰直勾勾地看着馨雨，似乎已经完全被她吸引。 　　但馨雨显然很不喜欢方永泰这样看她，故意不理睬他，没有让我对方永泰进行介绍。 　　“馨雨，莉莎呢？没有和你一起回来？” 　　“莉莎在洗手。”她向洗手间招招手，莉莎看到自己的母亲，小跑着过来，也立刻就看到了我，脸上一下子变得很高兴。 　　“爸爸……”莉莎兴奋地扑到我怀里，小脑袋不断地在我的胸口来回磨蹭，仿佛是一个小动物在表达自己的亲热。 　　听到莉莎叫我“爸爸”，方永泰觉得万分惊讶，望着莉莎，嘴巴弯成O字型，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方永泰应该记得，莉莎就是孙善给他看的照片里的女孩，想到这里，他的大脑更是混乱，望着我们三人，眼睛不停地眨动。 　　莉莎忽然从我怀里蹦下来，扑向馨雨，“妈妈，莉莎肚子饿了。” 　　听到莉莎叫馨雨“妈妈”，方永泰的嘴巴再次张大，变成一个大号的O字型。他的大脑逻辑终于完全混乱，丧失了语言功能和思考能力。但他应该猜到莉莎不是我的女儿，因为莉莎有着混血儿的特征，而且和馨雨长的很像。 　　正好这时侍者端着饭菜过来，莉莎就毫不客气地吃起来。 　　馨雨关切地看着莉莎，问我，“在这里过的怎么样？” 　　我笑笑，“还不错。总比在旧金山的时候轻松。你这次来，打算住多久？” 　　“我来这里之前，林叔替我做了一个安排。”她故意停顿几秒，“但是现在还不能告诉你，过一段时间，给你一个惊喜。” 　　这个假期，惊喜已经够多的了，一会儿是孙祧和尹善美出现，一会儿是阿虎哥来看望我和以前的朋友，一会儿是馨雨突然之间来到这里…… 　　莉莎吃了一些东西，总算不再感到饥饿，她眨着眼睛，指着对面的方永泰，“爸爸，他是谁？” 　　“他是爸爸的朋友，叫方永泰，以后你要叫他叔叔。” 　　莉莎点点头，却没有立刻开口叫方永泰叔叔。 　　我望着地上的旅行箱，问馨雨，“那你打算住在哪里？” 　　“当然是和你一起住了。”馨雨毫不犹豫地回答。 　　“目前我和方永泰一起住，既然这样，我就搬出来和你一起住。” 　　“好啊。”馨雨马上表示赞同。 　　愣了很久的方永泰听我打算搬出去，终于开口说话，“林天，你要搬出去？” 　　我点点头，“是啊，今天就搬走。到附近租一套公寓吧，应该不是很麻烦的事情。”我已经打算退出学校，迟早要离开方永泰的公寓，此时搬走，也没有什么不好。 　　方永泰顿时着急起来，“你不要搬，不要搬！” 　　我望着莉莎和馨雨，问他，“那你要我怎么办？” 　　馨雨和莉莎母女两人看着方永泰，都觉得这个人有点奇怪。 　　“一起住也可以。”方永泰无奈，只能提出这个建议。 　　我摇摇头，“你的公寓只有一个空房间，怎么住她们两个人？”另外一个原因我没有说出来，那就是方永泰是典型的“美女爱好者”，他虽然不会做出什么大的坏事情，但很可能会给馨雨造成许多干扰。 　　“没问题，那个房间很大，可以再加一个小床，绝对没有问题。”方永泰心里着急，说话有点语无伦次。给人的感觉犹如客店的老板，拼命不让客人跑走。 　　我转身看看馨雨，“你觉得怎么样？”馨雨应该不会同意，用馨雨来拒绝方永泰，会比较婉转。 　　馨雨叹口气，“住在一起也好，互相有个照应。” 　　没想到馨雨竟然同意住在一起……以前的她，喜欢拥有绝对的私人空间，而且很讨厌被人打扰……在旧金山的这些日子，难道真的改变许多…… 　　最高兴的莫过于方永泰，他是一个不甘寂寞的人，越是热闹，他越是高兴。如今我没有搬走，反而加了一大一小两个美女入住，他怎么可能抑止得住自己的兴奋之情？ 　　他主动提起馨雨的旅行箱，“走，我带你们去公寓。” 　　馨雨无奈地摇摇头，对方永泰的热情也觉得有点暂时难以接受。 　　莉莎蹦蹦跳跳地走在我和馨雨中间，我和馨雨一人牵着她的一只手，缓缓地跟在方永泰后面。 　　这种温馨的感觉，已经消失了很久。秦琴说我喜欢馨雨，其实并没有错。她这样的女人，有几个男人能够不喜欢？ 　　可惜，她偏偏是我的妹妹……馨雨说老爸替她安排了一些事情，莫非老爸已经把我和馨雨是兄妹的事情告诉了她？ 　　心里毫无头绪地胡思乱想，再看看馨雨，她的表情还是那么平静，看不出任何的蹊跷。 　　走了一段，方永泰渐渐离我们有些远，馨雨忽然说，“我听秦琴说，你想离开学校了？” 　　听秦琴说……如此说来，秦琴和馨雨一直保持着联系……秦琴这小丫头，原来始终没有忘记馨雨这个“姐姐”…… 　　我点点头“没错。不过既然你来了，我就不急着回旧金山。我们先在方永泰那里住几天，等我找到房子，我们搬出去住。方永泰是我的同班同学，如果我不读书，还和他住在一起，我觉得不合适。” 　　馨雨对我笑笑，“其实做学生很不错。我跟着你住到方永泰那里，就是希望你继续保持学生的感觉，不要退出学校。” 　　“什么意思？”我好奇地问馨雨。 　　“秘密。”馨雨抿嘴一笑，望着前方。 第121章 让人感觉很好 　　馨雨刚下飞机，需要休息和调整，方永泰就十分热情地主动提出去买莉莎的小床和被套之类的东西。馨雨向他表示感谢，他就激动地跑出公寓，连钱都未曾向馨雨要。 　　我把馨雨安排在我的房间里睡觉，自己到外面的客厅里看电视。莉莎异常兴奋，自己不好好休息，还影响馨雨的睡眠，最后被馨雨赶到我这里。 　　无奈，我只能抱着莉莎一起看电视，电视频道也从精彩的体育节目变成了幼稚的卡通节目。 　　“爸爸，莉莎好想你。”莉莎把头靠在我的怀里，娇滴滴地说道。她的左手无意识地摸着我的下巴，感受着我有点粗糙的胡子渣。 　　“爸爸也想你。”我抚摸着莉莎的小脑袋，觉得很幸福。 　　那时候在慕尼黑，我住在馨雨的家里，就承担着陪莉莎看电视的任务，我和莉莎的感情，也在那个时期，逐渐培养起来。 　　不知什么时候，莉莎开始叫我爸爸；而现在，莉莎叫我爸爸，是很自然的事情，我也把莉莎当作自己的女儿来看待。尽管，我从没有过孩子，不知道做真正的父母是什么感觉。但是我想，只要莉莎觉得开心，一切，也就足够了。 　　卡通节目还没有结束，方永泰将指挥着送家具的搬运工来到公寓。我有点暗暗佩服他办事的效率——只要和美女有关，他的做事速度就出奇的快。否则的话，即便是我的命令，也会磨磨蹭蹭。 　　空房间的门比较小，而床架比较大，搬进去的时候，花费了一些功夫，而吵闹的声音，把正在睡觉的馨雨给弄醒了。 　　馨雨穿着睡袍从我的房间出来，看着那些人在隔壁房间里把莉莎的小床摆放整齐。方永泰很认真地安排着房间里的布置，对身材佼好的馨雨竟然能做到目不斜视。 　　莉莎的小床的造型很卡通，配备的床套和被单等床具也很孩子化，给人看上去很舒适的感觉，看来方永泰挑选这么一套家具，是费了一些苦心的。 　　莉莎对新的环境感到很激动，高兴地扑到床上，蹦蹦跳跳。方永泰看到莉莎对自己的小床感到满意，也就放下心，愉快地笑起来。 　　看方永泰的模样，似乎也很喜欢莉莎。也难怪，莉莎长的这么可爱，让所有人都自然而然地产生一种想要保护他、怜惜她的感情。 　　我回头看墙上的钟，此时已经是五点。看在方永泰表现良好的份上，我提出请他吃饭，也算是替馨雨和莉莎接风。 　　馨雨和秦琴也算熟识，吃饭的时候，我顺便约她过来和馨雨见面。 　　秦琴见到莉莎，自然是欣喜不已。而莉莎见到秦琴，也是万分激动。 　　“秦琴阿姨～”莉莎一声娇叫，扑入秦琴的怀里。 　　以前在慕尼黑的时候，莉莎就很喜欢和秦琴一起玩，如今好一段时间没见，莉莎的兴奋之情，当然是难以抑止。 　　馨雨的表情还算平静，“秦琴，好久不见了。”她笑着给秦琴一个拥抱，说明她对见到秦琴也感到很高兴。 　　我和秦琴还有馨雨，三人聊着慕尼黑的事情，借着以前的回忆，将互相的感情慢慢地引导出来。方永泰无法插嘴，只能试图和小莉莎搭讪。 　　谁知道莉莎一点都不领方永泰给她买床的情，丝毫不搭理方永泰，让他倍感无奈。 　　“馨雨姐，你这次过来，打算住多久？”秦琴一边吃饭，一边问馨雨。说话的时候，她总是笑眯眯的，根本就没有介意我对馨雨的感情。秦琴是个很单纯的女孩子，就算以前在慕尼黑，她也从不因为我对馨雨的感情而对馨雨产生排挤情绪。更何况，她现在知道馨雨是我的妹妹，更加不会对馨雨有什么想法。 　　“住几个月。不瞒你说，我原来有些轻微的自闭症，不过王福老先生给我治疗之后，现在已经好了许多。他让我到这里来，多接触别人，病征就会慢慢消除。”馨雨很坦然地说出自己来这里的理由。 　　不愧是王福老先生，医术极其高超，他不仅精通中医，而且居住在旧金山几十年，对西方的心理疗法之类也有很深的研究。我在心里再次由衷地感谢王福老先生，他以医济世的胸怀，使得所有青龙会的人都很崇敬他。 　　“那么久……”秦琴低下头，暗自盘算，忽然微微笑起来。馨雨的话，对她来说，无疑是一个好消息，因为她知道，只要馨雨和莉莎呆在这里，我肯定不会一个人回到旧金山去。 　　馨雨当然能看穿她的心思，也笑笑，“林天不会立刻就走。我来这里的时候，林叔对我说，让林天不用急着回去。”这句话，让秦琴顿时吃下一颗定心丸，笑地更灿烂了。倒是我，有点不理解老爸的想法。以前的他，总是催着我回去主持青龙会的大局，如今，却有点放任我不管的感觉。 　　莉莎依然不理睬方永泰，方永泰觉得无聊，忽然插嘴问道，“林叔是不是林天的爸爸？林天是不是过一段时间要回去？” 　　秦琴和馨雨都知道不能多说，只是简单地点点头。 　　“旧金山，好远的地方啊。”方永泰眨眨眼睛，轻声地感叹一句，也没有多问。他猜想到我家在旧金山，但怎么都不会想到我和老爸是青龙会的新老两代帮主。 　　秦琴忽然问馨雨，“那你住在这里，有没有什么打算？在这里开一家婚纱店？在慕尼黑的时候，馨雨姐你的婚纱店布置的很好看。” 　　看到秦琴胡乱猜测，馨雨捂住嘴巴笑起来，“我有新的打算，但是暂时不能告诉你们。” 　　馨雨今天刚来这里，但是我已经看到她好几次展露笑容，看起来，她真的变化了许多。 第122章 一场误会 　　吃过饭，我们先送秦琴回家，接着一起回到方永泰的公寓。 　　下午睡过一觉，馨雨的精神好了许多，脸色更加红润，也更加迷人。 　　莉莎依然处在兴奋状态，虽然眼睛有点发红，但整个人没有一丝困意，在沙发上动来动去，没有一刻安宁。 　　“莉莎，去洗澡。”馨雨早已不满莉莎的过分活跃，说话有点严厉。 　　莉莎觉察出母亲的不高兴，顿时收敛自己的态度，乖乖走向浴室。 　　我也走进浴室，告诉她这里的热水怎么用，馨雨则去房间拿衣服给莉莎。 　　莉莎听我讲解完，忽然撒娇地说道：“爸爸，你陪我一起洗，好不好？” 　　我震惊一下，急忙拒绝：“莉莎这么大了，应该一个人洗澡了。” 　　莉莎立刻拉下脸，“我看到电视里面，小孩子都是和自己的爸爸妈妈一起洗澡的。我问其他小朋友，他们的爸爸或者妈妈有时候会陪他们洗澡。”她一脸的委屈，“爸爸和妈妈，是不是讨厌莉莎？” 　　莉莎正处于成长期，容易受到电视电影的影响，也容易受到周围别人的影响，慢慢形成自己独立的想法。 　　馨雨不喜欢自己的身体和别人有亲密接触，所以不允许莉莎和她睡一个床，更不用说和莉莎一起洗澡。仔细想想，莉莎也满可怜的，不能从母亲的身体上获得一种原始的安慰。 　　这时，馨雨拿着衣服走进浴室，看到莉莎纠缠着我，问道：“怎么回事？” 　　“你出来一下，我有话对你说。”我拉着馨雨走出浴室，“其实小孩子很希望与自己妈妈有身体上的接触，这让他们有亲切感和安全感。” 　　还没等我说完，馨雨已经明白我想说什么，连连摇头，“让我和莉莎一起洗澡，这对我有点困难。” 　　“莉莎只是个孩子。”我着重强调这一点，这是能让馨雨放下思想包袱的关键。 　　馨雨依然有点犹豫，怎么都无法下定决心。 　　“莉莎绝不会伤害你。”我用双手使劲握住馨雨的肩膀，“为了莉莎，也为了你自己。” 　　馨雨长长地叹口气，“好吧，我试试。” 　　我对她掷以鼓励的笑容，“王福老先生医术高超，但不能解决所有问题。有时候，靠的是自己。” 　　馨雨点点头，回自己房间拿了衣物，回到浴室里面，关上门。 　　见到馨雨和她一起洗澡，莉莎在里面激动地叫起来，我心情愉快地回到沙发，哗地一下躺在方永泰旁边，嘴角不经意地流露出笑意。 　　方永泰好奇地把眼睛瞥向浴室，嘿嘿几声，问我：“她们两个在一起洗澡？” 　　无聊的问题……我懒得回答他。 　　方永泰沉默片刻，还是忍不住问我，“那个馨雨，到底是你什么人？为什么那个小女孩莉莎叫你爸爸？” 　　我转头望着他，“我警告你，不许对她们母女有任何骚扰行为，就算是开玩笑也不行！”方永泰此人有时不识分寸，万一做出一些事情冒犯馨雨的忌讳，那就麻烦了。 　　对于陌生的男人，馨雨最多只能达到握手的程度，要是超过这个限度，馨雨会感到很反感。馨雨就仿佛是空气中的一个绚丽泡沫，只要轻轻触碰，就有可能破裂。 　　看到我这么严肃地警告他，方永泰努努嘴，有点不满，“知道了，我对已经做母亲的女人没兴趣。” 　　没多久，馨雨和莉莎一起走出浴室，莉莎显得很高兴，飞一般地跑向我这里，“爸爸！” 　　刚洗过澡的莉莎，身上有一种好闻的香味，她钻在我怀里，犹如一个柔软的小香囊。 　　馨雨也慢慢走了过来，拍拍莉莎的身体，“回去睡觉，你再这样吵吵闹闹，一会儿又要出汗。” 　　“爸爸晚安。”莉莎对着我的嘴巴轻轻一吻，犹如小鸟一般，荡漾着铃声般的呵呵笑声，飞奔回自己的新房间。 　　看到我有这么可爱的女儿，方永泰的眼睛里泛滥着羡慕的神色。莉莎的到来，必定会给我带来无穷的乐趣，有这样的女儿，是人生的一大幸事。 　　馨雨缓缓坐到我旁边，身上同样有一股香味，令人心旷神怡。我知道她有话要和我说，于是用手肘捅捅方永泰，“去洗澡。” 　　方永泰无奈，只能去浴室洗澡。馨雨拿起遥控器，随意转换着电视频道，接着说道：“这次过来，有一个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是关于你的身世。” 　　我心里咯噔一下，顿时紧张起来。果然老爸把事情都告诉了馨雨，或许，馨雨知道的，比我更多。 　　馨雨看到我紧张的表情，嫣然一笑，“别那么紧张，不是坏消息。”她微微摇头，“你这个人那，什么都好，就是疑心病太重。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怀疑自己不是林叔的儿子。” 　　“嗯？”我疑惑地望着馨雨，不十分懂她的意思。 　　“你曾经说，你不是自己爸爸的亲生儿子，所以不想留在旧金山，逃到秦琴这里来，让自己安静下来。”馨雨淡淡笑道，“我觉得这种事情不太可能发生，所以旁敲侧击地询问你的事情。有一次，我和王福老先生闲聊的时候，谈起你的出生。” 　　我依然紧张地望着馨雨，我的身世之谜，莫非就要就此解开？ 　　“王福老先生说，他是看着你出生的。当初，帮你母亲接生的，就是王福老先生。” 　　我点点头，这件事情，王福老先生对我说过。随后我又摇摇头，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那封信，又到底是怎么回事？或许王福老先生故意那么说，是让我以为自己是老爸的亲生儿子。 　　馨雨似乎看出我的疑虑，继续说道：“后来我又问过负责财务的丁叔叔，他是你爸爸的好朋友，当初陪着你爸爸，等来了你的出生。想起这些事情，他现在还记忆犹新。我觉得他们都不像是故意说谎。归根到底，是你想的太多了。” 　　我明白了，并不是我想多了，而是我想错了。如此说来，那封信里面所说的男孩子，另有其人。也就是说，我和馨雨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想到这里，我心里莫名其妙地有点激动，同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那么，馨雨的孪生弟弟，究竟是谁？ 　　或许，在那动乱的时代里，那个孩子因为某种原因，已经离开人世。可能是爸爸因此觉得愧对朋友，所以从不提起这件事情。 　　算了，不想了。一个错误的猜测，使得我毅然离开旧金山，来到这里。我已经对自己的推断力，产生了怀疑。 第123章 心乱 　　“一定是太累了，所以会胡思乱想。”馨雨怜惜地揉揉我的头发，“话说回来，你不善于和自己的父亲沟通，否则也不会出现这种误会。” 　　她的举动仿佛是母亲对待儿子，我觉得很不习惯，撩开她的手臂，“你也累了，去休息吧。明天带你到外面转转。” 　　馨雨笑笑，走回自己的房间。馨雨变得更亲切了，不像以前那个冷冰冰的馨雨了，但是，我的心里却并不是特别愉快。 　　原来她不是我的妹妹……这真是一个天大的玩笑，偏偏，这个玩笑，是我自己造成的。 　　馨雨和秦琴……现在该怎么办？我心如乱麻，一时之间，我找不到正确的位置。 　　方永泰刚好从浴室出来，让我接着去洗澡。馨雨的入住，似乎未能给他带来持久的兴奋。他的“三分钟热度”的性格，使得他已经对馨雨和莉莎，逐渐失去兴趣。 　　我拿了一些衣服去浴室，把半个身子泡到水里，身体感受着水的浮力，心也有些漂浮。 　　毫无疑问，我是喜欢着馨雨的。馨雨愿意和我一起到旧金山定居，但我以为馨雨是我的妹妹，独自一人来到南城美院找秦琴。 　　在这里，我的确找到某种慰籍，秦琴的活泼和天真，带给我许多欢乐。此外，方永泰、吴可然、董振文、程心砚、古萌……他们的出现，让我不知不觉地投入到“南城美院”这个世界中，而身体里，旧金山那里熏陶出来的黑色物质，在慢慢地磨去…… 　　但是现在，馨雨来了。她带着莉莎来了。同时带来一个消息：她不是我的妹妹。不允许逃避，也不能逃避。 　　馨雨知道我的想法，也知道我的感情。她不愿和秦琴争抢，但是也不愿放弃。 　　我是矛盾的，馨雨也是矛盾的。把自己的心藏起来，是我们的拿手好戏。我们都装作不懂，都装作不知道。 　　秦琴最大的优点，是她的坦率。这让我感到很轻松。 　　呼～我长长的吐一口气，吹得浴室里的热气纷纷退散。慢慢滑入浴缸里，把另半个身子也埋到水里。脸上很湿润，尤其是眼睛。 　　继续下滑，把脑袋放到水里，右手打开底下的活塞，让水沿着旋涡退去。 　　水还未退尽，人已经睡着。 　　醒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全身光溜溜地躺在瓷白色的浴缸里，头顶的“浴霸”的暖光灯还开着，我不觉得寒冷。 　　头有点微微发疼，爬出浴缸，穿上衣服，拿起手表一看，竟然已经早上7点。小心翼翼地走出浴室，生怕晕头转向的自己在浴室里摔倒。 　　刚要走回自己的房间，馨雨的房间的门却忽然被打开，馨雨从穿着宽大的睡袍，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有点纳闷地看着我，接着望望浴室的方向，“在里面睡了一晚上？” 　　什么都瞒不过馨雨，我点点头，觉得有点羞愧。 　　馨雨鼓起嘴巴，用商量的语气对我说：“你觉得累就到床上去睡觉，否则，就帮我一起做早饭。” 　　我愣愣地点头，主动走向厨房。其实，我的头脑还不是很清醒，但几乎是一种本能，我不会拒绝馨雨的求助。 　　公寓的冰箱里只有很少的东西，但是做早餐已经足够了。 　　面包，红茶，煮鸡蛋。可惜牛奶已经没有，莉莎的饮料也只能换成红茶。 　　我看着馨雨在厨房里忙碌，也没有帮什么忙。 　　她穿着睡袍，在厨房的晨光里做早餐的身影，令我有些感动。已经好久没有吃到馨雨做的早餐了，曾经对她一成不变的早餐内容颇有微词，但如今，却分外怀念。 　　红茶还是那个味道，暖暖的，拌和着清晨的凉爽感觉。馨雨泡的红茶是一种标志，犹如吴可然煮的咖啡。 　　我和馨雨喝着红茶，互相注视着对方。各自想着心事，也揣测着对方的心思。犹如一种益智而有趣的游戏，未必要有什么结果。 　　我们喝完一杯红茶，墙上的挂钟刚好指向七点半。馨雨向自己的房间努努嘴，“让莉莎起床。” 　　我没有挪动身子，“让她多睡一会儿。”我再次端详着眼前的馨雨，觉得她比在德国的时候更漂亮。 　　“就算是假期也不能睡懒觉，对身材不好。”馨雨执意要让我去叫醒莉莎，她很注重莉莎的身材和皮肤，似乎是竭心尽力地要把莉莎培养成一个绝世美女。 　　莉莎的脸蛋很漂亮，有着典型的混血儿特征，莉莎的性格也被馨雨塑造得很成功：活泼而不失教养。馨雨已经是“万人迷”，而在这么内行的母亲的监督下，莉莎一定会超越她的母亲。 　　走进馨雨的房间，我看到莉莎还懒洋洋地躺在她的卡通小床上，抱着绒布小熊，甜甜地沉浸在梦乡里。我真的不忍心叫醒她，但是为了她的身材着想，我只能轻轻推醒她，“莉莎，起床了。” 　　“爸爸，我还想睡觉。”莉莎半睁开眼睛，抱着小熊不想动弹。 　　“妈妈会生气的。莉莎乖，起床之后，爸爸带你出去玩。给你买冰激凌吃。” 　　听到“冰激凌”三个字，莉莎顿时来了精神，“爸爸说的，不许甩赖！”她迅速从床上跳起，快速穿上衣服。速度之快，令人诧异。 　　馨雨对莉莎的饮食控制很严，不允许她吃高热量的食物，尤其是冰激凌，更是甜食里面的大忌。而馨雨越是不让她吃，莉莎就越想吃冰激凌，因此常常让我偷偷买给她吃。 　　为了让她起床，我不得已，只能使用“冰激凌攻势”，果然获得很好的效果。不知道“睡懒觉”和“吃冰激凌”，哪个对身材的破坏更大。 　　恐怕我们这里，也只有馨雨能准确地算出各种事件对“卡路里”的增减变化。她是这方面的专家。 第124章 我们一家子 　　莉莎在客厅里乖乖地吃着馨雨做的“营养套餐”，我和馨雨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这里的节目没有什么她特别喜欢的，于是她把电视遥控器“大方”地让给我。 　　蓬头垢面的方永泰从自己的房间走出来，看到餐桌上放着已经准备好的早餐，立刻表现出感激的神色。 　　他洗脸刷牙之后，一边喝着冷掉的红茶，一边赞叹馨雨的手艺。这家伙，向来很会奉承美女，但他对馨雨的态度，却显得比较恭敬。可能是由于馨雨已经是母亲的缘故。 　　馨雨闲来无事，把客厅和厨房打扫一遍。她有点洁癖，在自己住的地方，见不得半点污垢和杂乱。方永泰不好意思让她一个人打扫，只能帮她一起整理。 　　莉莎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入神地看着电视里的卡通节目，对我们的整理活动一点都不感兴趣。 　　当馨雨打开方永泰的房门，立即皱眉摇头，简直不想走进去。 　　“这个房间我自己整理。”方永泰识趣地提出建议，让馨雨去打扫我的房间。 　　看到我的房间的环境，馨雨还算满意，但还是指出一些细节的不足。她最满意的是我床头的莉莎的照片，她很感激我一直没有忘记莉莎。 　　她径直走到衣橱那里，拉开橱门。我一阵汗颜，还是馨雨最了解我。 　　果然，馨雨露出得意的笑容，“我就知道你的衣橱是最乱的。你这个人，表面功夫做的很好，其实对生活很随意。”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馨雨对于我，可谓是一针见血。 　　馨雨把衣橱里堆满的各式衣服抱出来，一口气扔到床上，连续几次，终于把衣橱里所有的衣物都转移到床上。 　　她按照季节、面料、颜色等等各种属性，把那些衣物不厌其烦地分类整理，整整齐齐地放到衣架上。我不得不佩服她的耐心，以及她近乎吹毛求疵的细节观念。 　　把这些衣物整理完，也花了不少时间。我和馨雨双双走出房间，却发现莉莎和吴可然在客厅里对话。 　　莉莎坐在沙发上，昂头望着吴可然，“你是谁？” 　　吴可然站在她面前，反问道：“你是谁？” 　　莉莎不甘示弱，“你先说你是谁。” 　　吴可然摇摇头，“你先告诉我，你是谁，我再告诉你，我是谁。”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互相饶舌。 　　看到我从房间走出来，吴可然问我，“这小女孩是谁？”明天就要开学，吴可然乘着假期的最后一天，来我们这里玩，也算是在意料之中。 　　我笑笑，“她叫莉莎。” 　　“爸爸！”莉莎不满地叫起来，“你为什么把我的名字告诉她！” 　　听到莉莎叫我“爸爸”，吴可然一阵吃惊，随即笑起来，“这小女孩很好玩，我刚才和她闹着玩。”说到这里，吴可然伸手去摸莉莎的脑袋。 　　“我不要你碰！”莉莎赌气地挡开吴可然的手，跑下沙发，拉住馨雨的手指，“妈妈，我要你带我出去玩。” 　　听到莉莎叫馨雨为“妈妈”，吴可然更加吃惊，有点木然地看着莉莎，猜不透她的来历。 　　“终于打扫完了！”方永泰从自己的房间走出来，高兴地叫起来，“吴可然，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刚来。”吴可然望着馨雨，轻声地说了一句。 　　馨雨想了想，上前和吴可然握手，“我叫馨雨，是莉莎的母亲。” 　　“哦，你好。”吴可然呆滞地回应，似乎还没有从厚重的疑惑中挣脱出来。 　　只有我知道，馨雨主动做自我介绍，相当难得。以前的馨雨，在自己的日常生活中，很少主动与陌生人交流。 　　“爸爸！妈妈！”莉莎用另一只手拉住我的手指，不断晃动我和馨雨的手臂，“你们说好带莉莎出去玩的！” 　　我抬头看墙上的挂钟，已经接近中午。莉莎在客厅里等了一个上午，就等我和馨雨带她出去玩。她期待那个冰激凌，已经很久了。 　　“知道啦！”我用力抱起莉莎，刮刮她高挺的小鼻子，“现在就带你去。” 　　馨雨笑笑，靠拢过来，依然拉着莉莎的小手。 　　看到如此温馨的画面，吴可然的脑筋，怎么都无法转弯过来：林天的女朋友明明是秦琴，怎么如今忽然多出一个馨雨，而且，看上去是林天的妻子？ 　　其实就在馨雨向吴可然自我介绍的那一刻，我试图向吴可然解释馨雨和我的关系，但我发现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所以索性放弃。 　　一直没有说话的方永泰忽然开口问道：“你们要出去？” 　　“没错，出去转转，可能很快就回来。你照应一下吴可然。”我对吴可然摆出一个略带歉意的微笑，和莉莎以及馨雨一起走出公寓。 　　今天是我们“一家三人”的活动，我不想被别人打扰。馨雨挑起眉毛，对我笑笑。她的想法和我一样。 　　“林天，帮我带点好吃的回来！”我们出门的时候，方永泰在后面大声叫道。 　　方永泰是个馋嘴的家伙，这一点，倒是和可爱的莉莎有点相象。但是莉莎很听话，而方永泰却很罗嗦。 　　吴可然留下来，一定会向方永泰询问馨雨的事情。而方永泰一定会竭尽所能，胡编乱造。随便他怎么说，那个臭小子。只要是有点智商的人，都不会对方永泰的话全部相信。 第125章 馨雨的要求 　　乘车和她们母女去凤凰街，买一些好吃的给莉莎，又买了一些衣服和一些牛奶之类的食物，接着我们去天神大厦的顶楼露天咖啡厅休息。 　　挑一个靠栏杆的座位，从这里往下看，可以把城市的大部分景色收入眼底。远处，绿色的南城美院，十分清晰地铺展在城市的一角。 　　空气格外清新，只是阳光有点晒人。我们躲在巨大的遮阳伞下面，各自点一些饮料。得到母亲的特许，莉莎可以吃一个冰激凌，她顿时欢呼起来，贪婪地接过服务员递来的冰激凌，幸福地舔着冰激凌的鲜奶。 　　我和馨雨喝着咖啡，眺望着一幢幢高楼大厦，都安静地没有说话。 　　“以前孙祧和尹善美在这里读书的时候，经常来这里喝咖啡。”我打破沉默，率先开口说话。 　　馨雨轻微地扬起眉毛，“孙祧和你说的？” 　　“秦琴告诉我的。” 　　馨雨喝一口咖啡，笑笑，“看来，秦琴什么都和你说。” 　　我无奈地笑笑，问她，“怎么今天早上没有做健美操？” 　　“你不是很讨厌我做健美操吗？”馨雨立刻反问我。 　　我缓缓地喝咖啡，摇头说道：“那是以前。现在忽然有点怀念你的健美操。你早晨不跳健美操，我反而有点不习惯。” 　　“没有机会了。”馨雨微微一笑，“我现在已经改成慢跑，在旧金山养成的习惯。” 　　“王福老先生？”我试探地问她。我知道王福老先生有每天清晨打太极和慢跑的习惯，馨雨可能是受到他的影响。 　　馨雨微笑着点点头。 　　我再次感到王福老先生真是一个圣人，用自己的生活来潜移默化地改变别人。 　　馨雨忽然问我，“这是有什么适合跑步的地方吗？” 　　我想了想，“有。不过要乘车过去。”吴可然别墅附近的马路，很适宜清晨的锻炼。那里空气很好，而且车子和人都很少，十分安静。 　　“如果我让你每天早晨陪我一起跑步，你不会拒绝吧？”馨雨展开甜甜的笑容，使得我失去抵抗的能力。 　　我无奈地笑笑，“好吧。” 　　此时莉莎已经把手里的冰激凌消灭干净，她撒娇地扯住馨雨的手臂，“妈妈，我还想吃。” 　　“不许！”馨雨立刻进行否决。莉莎撅起嘴巴，有点委屈。 　　我把莉莎抱到自己的大腿上，轻轻揉她的后脖根，让她不再生气。 　　“还有一件事要拜托你。”馨雨看一眼莉莎，“替我安排把莉莎安排到附近比较好的幼儿园里去。” 　　我有点惊异地望着馨雨，“你不陪她？” 　　馨雨耸耸肩，“我有很多事情要忙，不可能留在公寓里照顾她。” 　　很多事情要忙……我觉得馨雨来到这里之后，一直有点神神秘秘。 　　“林天。”我忽然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 　　回头一看，原来是邵宜。和她一起的，还有古萌和他们的女儿古北北。 　　他们都用不解地眼神看着我大腿上的莉莎，以及坐在我对面，和莉莎很相象的馨雨。 　　“这么巧。”我看到周围没有什么空桌子，指着身旁的椅子，“坐一块。” 　　古萌向我感谢地微微点头，抱着古北北坐到我旁边，邵宜坐到古萌旁边，向服务员点三份饮料。 　　古北北和莉莎都瞪着大眼睛，感兴趣地看着对方。不仅是古北北，连她的父母，古萌和邵宜，都对莉莎鲜明的混血儿特征觉得十分好奇。 　　为避免尴尬，我主动承担介绍的任务，“这是我们学校的老师，古萌。这是老师的妻子邵宜，这是老师的孩子古北北。”接下来，我犹豫着怎么介绍馨雨。 　　“你好。”馨雨连手都不愿伸出去，仅仅向古萌微微点头。 　　“这是馨雨，这是莉莎。”我直接略去她们与我的关系的说明，简单地说出她们的名字。 　　“你好。”古萌向馨雨微笑，他凝视着馨雨，“我好像见过你的照片。” 　　古萌的话让我暗自吃惊，莫非……馨雨的孪生弟弟，和古萌有关？ 　　“有可能。”馨雨一点都不感到惊讶，“明天，我们应该会再次见面。” 　　馨雨说话，越发让人不解。她说给我一个惊喜，所以我不想追问。但若是她继续这样下去，连我也忍不住要开口询问。 　　古萌打一个响指，“哦，我想起来了！”他刚要说出来，馨雨忽然做出制止的动作，“先别说出来，林天还不知道呢。” 　　古萌笑笑，没有再说下去。邵宜满脸的纳闷神色，似乎她也什么都不知道。 　　原来是这样……就算古萌没有说出来，我也已经猜出几分……馨雨这家伙，也挺有意思的。 　　古萌换一个话题，问馨雨，“你现在住在哪里？” 　　“暂时和林天住在一起。” 　　古萌沉思几秒，“你们都是从旧金山过来的，原本就认识吧？” 　　从古萌的口气里听的出来，古萌对馨雨知道的不多。 　　“是，我们本来就认识。”馨雨突然问古萌，“这里有没有什么好一点的幼儿园？” 　　古萌看着莉莎，“这是你女儿？”莉莎也看着古萌，眨眨眼睛，没有说话。她对陌生人，向来不怎么热情，这一点，有点像她的母亲。 　　馨雨缓缓点头，没有推翻古萌的猜测。 　　古萌明白馨雨的问题，“这件事情，我来安排，你不用担心。就和我们家古北北上同一个幼儿园吧。” 　　“那就谢谢了。”馨雨露出一个淡雅的笑容，表达自己的感谢之情。 　　古萌缓缓摇头，长长地吐一口气，自言自语地说道：“现在的局面，是越来越乱了。” 第126章 惊讶 　　回到公寓，发现吴可然没有回家，不仅如此，连程心砚也来了。公寓还算宽敞，但客厅里挤着六个人，沙发不够坐。 　　我心里暗叹：幸亏秦琴在学校做开学前的准备，否则她们几个一起来，这个公寓更要变得混乱不堪。 　　与吴可然一样，程心砚也对莉莎充满了兴趣。她觉得莉莎很可爱，不断地逗她。相比同年龄的孩子，莉莎显得比较成熟，竟然不理睬程心砚的挑逗。 　　“爸爸，我要看电视。”莉莎望着我，一脸的哀求神色。 　　程心砚此时坐在电视的正前方，把看电视的最好位置给“占领”了。莉莎这么说，是想获得看电视的位置。 　　“来，阿姨抱你看电视。”程心砚拍拍手掌，让莉莎坐到她身上。程心砚不喜欢小男孩，却挺喜欢小女孩。 　　没想到莉莎拼命摇头，不愿走向程心砚，她直勾勾地看着程心砚，希望她把座位让出来。 　　程心砚觉得无趣，但又不能和小孩子较真，只能咬咬牙站起来，把座位让出来，和吴可然挤到一起。莉莎拿起电视遥控器，不客气地坐到沙发上，把频道换到卡通节目，自管自看起电视。 　　莉莎不活泼，使得气氛有点怪异，大家都看着电视里的卡通节目，不知道该说什么话题。莉莎忽然抬头看着我，“爸爸，我口渴。” 　　我点点头，去冰箱里拿出牛奶，倒了一杯给莉莎。 　　其余众人默默地看我做这些事情，没有说话。气氛更加怪异。 　　终于还是吴可然先开口，问我，“莉莎几岁了？” 　　“四岁了吧，应该。”我也不是很肯定。 　　吴可然、程心砚、方永泰，同时微微低下头，思考着什么。我知道他们是在估算馨雨的年龄。其实馨雨的年纪和我一样，这是他们万万想象不到的。 　　馨雨的美丽，足够让她们感到嫉妒。同时，想到馨雨是一个四岁女孩的母亲，她们简直有点无地自容。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由于馨雨的在场，吴可然和程心砚都不好意思向我询问关于馨雨的问题。她们闲扯着一些无关的话题，时不时地朝馨雨这里瞥一眼。 　　眼看到了晚餐时间，馨雨从沙发上站起来，问吴可然她们，“要不要留下来吃晚饭？” 　　还没等吴可然和程心砚做出回答，方永泰抢先说道：“这么多人，不如一起到外面吃。” 　　“随便你们。”馨雨微微耸肩，“我和莉莎在家里吃饭。我对自己做的东西比较放心。”在德国的时候，馨雨也很少到外面的饭店吃东西，她始终觉得别人做的东西不一定卫生。 　　方永泰有点无奈，吐吐舌头，“那就在家里吃。” 　　馨雨走进厨房，穿上围裙，向客厅问道，“几个人？” 　　可能是觉得气氛有点压抑，吴可然和程心砚主动提出离开，借口都是一样的：明天要开学，今天要早点回去整理东西。 　　馨雨会做的饭菜的花样不多，但都很可口，并且，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都很注意营养的搭配。 　　方永泰对馨雨的厨艺赞不绝口，馨雨笑笑，并不放在心上。 　　“方永泰，”馨雨生疏地叫出方永泰的名字，“我有个事情和你商量一下。” 　　“什么事情？”方永泰一边狼吞虎咽，一边抬头问馨雨。 　　“以后不要请小时工了。” 　　“为什么？”方永泰不解地望着馨雨，他一定在担心，不请小时工，将来谁来替他打扫他那杂乱无比的房间。 　　“我觉得小时工打扫的不是很整洁，以后有我在，我会整理整个公寓。请你也不要把自己的房间搞的太乱。”馨雨以一种不容置否的口气，把这个要求说的彬彬有礼，让方永泰无法正面拒绝。 　　“那……好吧。”方永泰只能答应馨雨。 　　“我还有一个请求。”馨雨继续提出一个要求。 　　“什么？”方永泰没辙，甚至有点灰心丧气。 　　“千万不要在客厅里吸烟。莉莎还小，香烟的味道对她的身体不好。” 　　方永泰望望莉莎，只能点头答应。 　　“还有……”馨雨还要说，方永泰立刻打算馨雨的话，“你还有什么要求，统统写下来吧。” 　　馨雨笑笑，“没有什么其他的要求，我只是想提醒你，今天，你的衬衫穿反了。” 　　方永泰愣了愣，低头看看自己，发现自己的衬衫果然穿反了。刚才吴可然和程心砚都在场，所有人都顾及到方永泰的面子，没有揭穿。 　　想到刚才自己衣服穿反，还若无其事地和吴可然她们说话，方永泰顿时觉得羞愧无比，放下筷子，回房间把衣服换过来。 　　莉莎忽然说道，“这叔叔真笨。” 　　馨雨立刻教训莉莎，“不许这么说别人。明天去幼儿园，要和其他小朋友好好相处，不许吵架，知道不知道？” 　　莉莎乖乖地点头，继续低头吃饭。其实莉莎是很乖的小女孩，从不和别人吵架。在德国的时候，她在幼儿园里就是人缘最好的孩子，从没听说她和其他小朋友吵架，倒是经常听说男孩子为了她而打架。 　　方永泰挠着脑袋，从自己的房间里走出来，“我这个人，有点丢三拉四，以后，还请多多提醒。” 　　馨雨微笑着说道：“这个你放心。我会像对待莉莎一样对待你的。” 　　方永泰高兴地笑笑，以为馨雨的意思是会关心照顾他。却一点都不懂，馨雨对待莉莎，向来是严格要求。 第127章 留下的阴影 　　次日清晨，我刚睁开眼睛，就听到有人敲我的门。不用想，肯定是馨雨，从敲门的节奏就可以听出来。这种种的细节，我还一直记在脑海里。 　　等我穿好衣服，走进客厅，馨雨已经把简单的早餐做好，放在桌子上。一切都和当初在慕尼黑的时候一样。 　　“莉莎怎么办？让方永泰送她去幼儿园？”馨雨一边替我端来红茶，一边问我。 　　“没问题，我给他留一张纸条。”我从冰箱上撕下一张便筏，写明让方永泰送莉莎去小天鹅幼儿园。昨天晚上，古萌就打电话给我，说已经替莉莎办好手续，第二天送去幼儿园就可以。 　　让方永泰送莉莎去幼儿园，应该没有问题，他这个人，表面油滑，其实办事还算让人放心。 　　馨雨点点头，“我给他们留了两份早餐。走吧，陪我去慢跑。” 　　吴可然家的别墅外面的道路上，不论什么时候，空气总是很干净。尤其现在是清晨，空气中有一种清爽的味道，湿润的感觉，让人置身其中，犹如在洗一个冰冷的桑拿。 　　跑了一段，馨雨的两鬓就渗出一丝丝的汗水，鼻子上也出现一滴滴细密的汗滴。 　　她逐渐放慢脚步，“林天，我们跑的太快了。” 　　“不好意思。”我也将脚步放缓。以前在旧金山，经常训练跑步，所以虽然和馨雨一起锻炼，也总是无意识地越跑越快。 　　“不行，让我休息一下。”馨雨停下脚步，走到旁边的大树下。此时太阳已经渐渐发挥出自己的威力，光线穿过灰色的阴霾，暖洋洋地放射到地面上。 　　馨雨性格坚强，但体质并不特别好。她的母亲和她的姐姐都是因为生孩子而死去，可能代表着她们家族女性的身体都不怎么强壮。可能是意识到这一点，馨雨自己很注重锻炼，同时非常注意莉莎的营养。值得欣慰的是，莉莎在馨雨的照顾下，显得很健康。 　　我看到馨雨在欣赏远处的那些白色别墅，就向她解释说，“那些别墅里，有一幢是吴可然家的。”我指着那里，“就是那幢最高的，顶部是黄色的。” 　　馨雨点点头，“看来吴可然家里很有钱。” 　　“应该是吧。”我望着那幢豪华的别墅，当然不会把吴可然是私生女的事情告诉馨雨。 　　馨雨依然望着那里，怔怔地没有说话，似乎是在想什么心事。 　　“是不是想到什么了？”我轻声地问她。 　　馨雨苦笑一下，“让我想到自己的小时候。在香港，我们曾经有过一幢别墅，也是建在山上的。”馨雨的爸爸是香港的赌神，家财万贯，有一幢别墅毫不稀奇。 　　可惜，现在馨雨的爸爸、妈妈、姐姐，都相继去世，只有莉莎和她相依为命。她还有一个弟弟，生死未卜，馨雨并不知晓，我也不愿告诉她，免得让她平添烦恼。 　　想到这里，顿时觉得馨雨很可怜，一阵心酸。馨雨不是贪图富贵的人，她看着那些别墅心有感触，只是因为回忆起自己的童年。 　　馨雨微微叹气，把目光收回来。 　　我犹豫片刻，小心翼翼地问道，“馨雨，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 　　“如果我愿意回答，我就会回答你。” 　　我望着馨雨的眼睛，“你那个症状，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我曾经怀疑馨雨小时候受到过性侵犯，所以对身体接触有恐惧心理。但现在看起来，好像并不是这样，因为她的性格很健康，可以很正常地与别人交流。 　　馨雨低头看着地面，似乎不怎么愿意说。我刚想说“算了”，馨雨却忽然说道：“我是看着我姐姐死掉的。” 　　她摇着头，似乎想忘记那段回忆，“我目睹莉莎出生，然后眼睁睁看着我姐姐死去。黑手党追捕我姐姐，我们躲在地下室，姐姐用自己的力量把孩子生了出来。那一团肉，从我姐姐身体里滑出来，最后带走我姐姐的生命。太恐怖了。” 　　馨雨猛吸一口气，捂着嘴巴，不想再说下去，眼神里满是惊恐。 　　原来是这样……虽然那时候馨雨已经不小，但还是受到很大的刺激，留下很深的心理阴影，所以对肉体的接触，怀有一种恐惧心理。 　　或许，她对莉莎，也怀着一种潜意识的恐惧，所以，从不和她一起睡觉，从不和她一起洗澡…… 　　“都过去了，都过去了。”我轻轻拍打馨雨的背部，让她平静下来。 　　对馨雨而言，莉莎是她姐姐生命的延续，也是她生活在黑暗之中唯一的光明。她虽然不是莉莎的亲生母亲，但却把莉莎当作自己的亲生女儿来看待。 　　莉莎就是她姐姐的转世，可能，馨雨就是这么想的。 　　馨雨深深地喘息几次，终于安定下来。她微微摇头，“我一点都不恨莉莎，她是无辜的。虽然姐姐什么都没说，但是我知道，她一定希望我好好照顾莉莎。否则，她也不会冒着很大的风险，把莉莎生下来。” 　　莉莎的亲生父亲是希格诺里，也就是意大利黑手党教父的小儿子。馨雨的姐姐不想让自己的孩子进入黑手党的系统，所以想把孩子偷偷生下来，却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当年，虽然是希格诺里把馨雨的姐姐劫持去他自己的地方，但是谁又能保证，馨雨的姐姐没有爱上希格诺里呢？ 　　在那个黑暗的世界里，谁是，谁非，都已经不重要。 第128章 新来的大美女 　　当我还为馨雨感到难受的时候，馨雨却坦然地笑笑，“都过去几年了，不该一直放在心上。在莉莎的心里，我就是她的妈妈，你就是她的爸爸。” 　　我勉强笑笑，“跑回去吧。” 　　馨雨轻轻地点点头，跑出树荫。看着她苗条的背影，我心里还是自然而然地涌起一阵悲伤。摇摇头，跟上她的步伐。 　　慢跑一阵，就要接近路口的时候，忽然身后一辆车子不断地按喇叭。回头一看，原来是吴可然爸爸的车子。 　　吴可然的爸爸把车速减慢，放下车窗，把手伸出窗外，对我挥挥手，让我上车。 　　馨雨望着车子，接着望望我。 　　我看看馨雨，“上车吧。”我向吴可然爸爸点点头，让他停车，带着馨雨坐到里面去。 　　第一次见到馨雨，吴可然的爸爸忍不住多看几眼。没办法，馨雨的魅力，没有几个男的能够抵挡。她与秦琴不同，有一种成熟而雅致的美丽，而这，恰恰是男人所真正喜欢的。 　　当然，吴可然爸爸应该算是一个正直的人，他对馨雨没有什么企图，只是惊讶于她的美丽而已。 　　吴可然对我出现在这里颇为惊奇，问我，“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陪馨雨来这里跑步。”说完，我习惯性地瞄一眼馨雨。 　　吴可然望着馨雨，不知是嫉妒还是赞叹，轻声说道：“难怪身材那么好。” 　　馨雨并不搭话，静静地看着窗外的片片良田。 　　驶上大马路，吴可然爸爸回头问我们，“林天，先送你朋友回家吧？”吴可然的爸爸考虑的很周到，如果先送我们去学校，那么接下来，他就要独自送馨雨回家，这会让第一次见面的馨雨觉得尴尬。 　　“我也去学校。”馨雨忽然开口说道，让我和吴可然都吃了一惊。 　　“好的。”吴可然的爸爸倒是没有什么意见，将车子加速，驶向南城美院。 　　毕竟是好车子，速度很快，没多少分钟，我们就到达南城美院的门口。 　　那些学生看到我和吴可然一起从吴可然爸爸的车子里出来，都没表现地有多么惊讶。在学校的传言里，我是吴可然的男朋友，似乎已经是确凿的事实，仅仅是当事人还没有公开承认而已。 　　南城美院聚集着许多官商子弟，谈恋爱获得父母的准许，也并不是什么很稀奇的事情。所以他们看到吴可然的父亲送我们两个来学校，也至多只是议论一下，没有引起轩然大波。 　　但是他们看到馨雨的出现，都不由自主地惊叹起来，个个都把嘴巴张得大大，呆呆地看着馨雨。 　　馨雨穿着米色雪纺衬衫，浪漫中有一点率性；两个耳朵上的银色耳坠，在阳光里荡漾；加之她安静而接近冰冷的眼神，完美无缺的脸庞……这一切，对那些男生来说，太耀眼了。 　　他们窃窃私语，互相询问这是谁。大多数人都在心里暗自感叹，南城美院又多了一个绝世美女。至于那些自恃才华横溢、家财万贯的学生帅哥，更是蠢蠢欲动，满脸的兴奋。 　　看到男生们盯着馨雨的贪婪目光，吴可然不满地“哼”了一声。 　　馨雨望着我，“我先进去了。”她缓步走进校园，将男生们的视线吸引而去。 　　看来我的猜测是对的……如此一来，倒是有趣。我低头笑笑，拉着站在原地默默嫉妒的吴可然一起走进学校。 　　果然，还未上课，馨雨的消息已经传得全校皆知。大家都不知道馨雨的名字，只能用“新来的大美女”来代替。 　　吴可然虽然不说话，但看的出来，她也在猜测馨雨的身份。吴可然不是学校里最受瞩目的女孩，但馨雨和我的关系不一般，如今那么多人议论馨雨的美貌，出于女孩的妒忌心，她总是有点不爽快。 　　南城美院从来都不缺有钱人和美女，但新的美女的出现，总能激起一些浪潮，这可能就是方永泰所说的“美女效应”。 　　想到方永泰，忽然发现，这家伙还没有来教室。打铃的瞬间，董振文走进了教室。他一脸的自信，与放假前的那个董振文相比，有着天壤之别。他对我笑笑，走到教室最后一排坐下。 　　老师走进教室，宣布上课。然而这时，方永泰这家伙还没有出现。 　　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我心里稍稍有一点担心，后悔不该把送莉莎去幼儿园的任务交给方永泰。 　　上课上到一半，教室的后门忽然被推开，方永泰抱着书包，气喘吁吁地闯进来。 　　“对不起，我迟到了！”方永泰一个劲地向讲台前的老师打招呼，狼狈地走到自己的座位旁。 　　幸亏上课的老师的脾气是出名的好，看到方永泰诚恳的道歉，也就不再追究，继续上课。 　　方永泰坐到自己座位上，忙乱地把课本之类拿出来，接着猛喘几口气。 　　看到他的模样，我知道他已经把莉莎送到幼儿园。这条懒虫，大概是早上睡过了头，所以送莉莎去幼儿园再赶到学校，就迟到了。 　　我正这么想着，忽然旁边投来一个纸团。打开一看，是方永泰的笔迹：你这个家伙！全市有7个小天鹅幼儿园！还有，你的手机怎么没有开！ 　　我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突然想起今天早上忘了开机。转头看方永泰，他竖起眉毛，一脸的怒气。 　　看来我是错怪他了……他一定是打着出租车，找了好几个“小天鹅幼儿园”，才终于找到莉莎的幼儿园。 　　刚才我急着和馨雨一起出门去跑步，疏忽了。 　　我对他展开歉意的微笑，在纸上写上：“今天请你吃午饭！”接着把纸团扔回去。 第129章 美女是老师 　　一下课，关于“新来的大美女”的热烈的讨论就继续开始。 　　方永泰从别人的讨论中听出一些端倪，兴奋地问我，“你那个馨雨也来这个学校了？她不是做妈妈了吗？”他眼睛一亮，“莫非……” 　　他还没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随着班级里的一阵躁动，众多男生涌到窗口附近。方永泰的座位靠着窗口，他把脖子伸出窗口，看着教学楼外面的广场，惊叫起来：“她真的是老师！” 　　其他同学也终于判断出馨雨的身份，整个教室仿佛炸开锅，大多数人谁都没料到，这么年轻漂亮的馨雨，竟然是老师。馨雨和我的年龄一样，加上她善于保养，看上去比我还要年轻，所以同学们刚开始以为她是新转学过来的学生，也没有什么可奇怪的。 　　更让班级里的学生激动和兴奋的是，馨雨捧着讲义，走进了我们的教室。 　　不知她从哪里找来的眼镜，戴着眼镜的馨雨，显得十分斯文。 　　馨雨站到讲台上，推推自己鼻梁上的眼睛，对我笑笑，接着正视班级里的其他同学，“我是新来的英语老师，叫馨雨。你们原来的英语老师因为身体不好，所以提前退休了。还有，学校新开的德语选修课，也是由我来教，欢迎大家报名参加。” 　　我暗自发笑，馨雨这家伙，装起老师来，还像模像样。原来王福老先生让她来中国多接触人，就是让她来南城美院当老师，顺便还能在生活上监督我和照顾我。 　　由于还没有上课，男生们乘机肆无忌惮地询问各种问题，“老师，你几岁？” 　　馨雨笑笑，用婉转的方式回答这个问题，“我比你们的秦琴老师大一岁。” 　　“老师你结婚了没有？” 　　“还没有。” 　　“男朋友呢？” 　　“也没有。” 　　听到馨雨这么说，那些男生更加鼓噪不安，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看到他们激动的样子，我笑着摇摇头，心中暗想：馨雨再怎么样，也不会看上你们这些小孩。你们只知道问她有没有结婚，有没有男朋友，但怎么都不会想到问她有没有小孩。 　　其他班级的男生们都挤到我们班级的门口，一睹美女老师的芳容。整个热闹的场面，丝毫不输于明星的出场。 　　更有一些消息灵通的学生，得知馨雨今天早上与我和吴可然一起乘车来学校，产生出许多版本的猜测，传得校园里沸沸扬扬。 　　同学们虽然很想知道真相，但碍于我在教室，没人敢问馨雨与我的关系。 　　然而，班级里的学生没有问这个问题，门外人群里却有一个声音问道，“老师，你和林天是什么关系？” 　　馨雨一点都没有慌张，笑了笑，坦然回答：“我和林天在旧金山的时候就认识了，至于太细节的问题，恕我不能告诉你们。” 　　“哦……”学生们顿时起哄。 　　馨雨抬起手臂看看手表，“该上课了，你们回去吧。你们一班到四班的英语课，都是我来带，有什么问题，以后再问我。”馨雨如此宣布之后，门外的那些学生都立刻欢呼起来，各自回到自己的班级。 　　上课的铃声刚好响起，馨雨拿起名单，“我想熟悉一下班级里的同学，我点名之后，你们举手让我认识一下。” 　　接着，她按照名单一个一个地念下去。念到我的名字的时候，她忽然问班级里的同学，“你们班级，原来有没有英语课代表？” 　　“收作业，发作业，都是班长的事情。”一个同学在座位上说道。 　　馨雨望着吴可然，“班长应该挺忙的吧？这样吧，我另外设一个英语课代表，协助我在英语方面的教学。” 　　她远远地把视线放到我身上，接着立刻转移到旁边，“方永泰，就由你来做课代表吧。” 　　方永泰怎么都没有想到会轮到他做课代表，张开嘴巴，睁大眼睛，满脸的吃惊。其实班级里所有人都有点始料未及，都以为馨雨会让我做课代表。 　　馨雨像他点点头，没有半点疑问，“你是从纽约转学过来的，英语应该很不错。” 　　纽约？这家伙从来没和我说过，他是从纽约转学过来的！ 　　我转头看着他，方永泰向我吐吐舌头，耸耸肩。 　　馨雨继续点名，然后开始上课。 　　我低下头，悄悄问吴可然，“方永泰是从纽约过来的，你以前知道不知道？” 　　吴可然眨眨眼睛，“知道啊，他网上聊天的时候说到过。他说他爸爸在美国做生意，他原本呆在纽约，后来他爸爸觉得他在纽约无所事事，怕他继续沾染美国的不良习气，就替他挑了一个学校，让他来中国读书了。” 　　原来如此……看来方永泰也不是刻意瞒着我。或许他怕别人以为他在炫耀，所以从不说自己是纽约过来的事实。不过他老爸的想法是对的，像方永泰这种性格的人留在“罪恶之都”纽约，只会变得越来越油滑，且不说一事无成，甚至有可能走向堕落之路。 　　“林天！”馨雨忽然叫我的名字，她严厉地看着我，“上课的时候，不要说话！” 　　这家伙，还真把自己当老师了……我瞥她一眼，把胳膊放在桌子上，埋头睡觉。 　　纽约……和顾彩妮有关，和阿虎哥有关，也和“黑心盟”有关…… 　　微微侧过脑袋，露出一只眼睛看方永泰：他这个“英语课代表”，早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口水流得满桌子都是。 第130章 争风吃醋 　　直到下课的铃声响起，方永泰才从自己的美梦中惊醒。馨雨无奈地笑笑，在同学们眼神的聚焦中离开教室。 　　馨雨的声势，比之秦琴当初的到来，要“凶猛”的多。别人对她的关注，远远超过对秦琴的关注。秦琴的哥哥秦海峰是著名的电视台主持人，她自己也是南城美院的传奇人物之一，但比起馨雨，秦琴少了一份神秘。 　　而馨雨不同，对于她，学生们不甚了解，加之馨雨似乎与我有着某种联系，更加增加了学生们的想象。当然，她的美丽，使得男生仰慕，女生妒忌，因而她的话题，不断被人谈论。 　　“真没想到，馨雨竟然是我们的英语老师！”在饭店吃饭的时候，方永泰一再地感叹，简直不敢相信今天发生的事情。 　　吴可然没有发表意见，但隐隐地，我可以察觉她的不满。 　　董振文是个大孝子，每天中午都回家和自己的母亲一起吃饭，不过就算他在这里，也不会对此发表什么看法。他本来就不是爱管闲事的人，如今他忙着经营汽车维修站和上课读书，对学校里的趣闻轶事，更没有什么兴趣。 　　方永泰观察着吴可然的脸色，轻声地问我，“馨雨好像与你的关系不一般啊。她来这里当老师，恐怕是为了你吧？” 　　听到方永泰随口叫馨雨，我觉得很不高兴，瞪大眼睛看着方永泰，“别馨雨、馨雨的，你还没有资格这么叫！” 　　方永泰有点不服气，“我可以叫秦琴，为什么不能叫馨雨？” 　　“她们两个不一样。”我甩一眼方永泰，闷头喝一口啤酒。 　　我可以允许方永泰把秦琴当同龄人，但无法接受方永泰随口叫着馨雨的名字。似乎有点逻辑不通，但我就是这样想的。我希望方永泰尊敬馨雨，而不是把她当作同辈的朋友。 　　吴可然轻轻地“哼”一声，一口气喝下半杯啤酒。 　　看到我态度那么坚决，方永泰只能妥协，“那好，你让我叫她什么？” 　　“叫馨雨姐或者老师都可以。”我抽出皮夹子，对服务员喊道，“买单。” 　　吴可然放下啤酒，站了起来，似乎没有站稳，摇晃一下。方永泰眼疾手快，急忙扶住吴可然。 　　我看吴可然的脸色发红，看上去有点喝醉。她就是这样的人，喜欢把事情闷在心里。馨雨的到来，肯定让她心里感到不痛快。身边的女孩之中，吴可然最为敏感，她一定已经看出来，我对馨雨有感情。 　　一个馨雨，一个秦琴，就已经足够让我头疼，我没有多余的精力，也没有多余的感情，去留给吴可然。尽管，我知道她的心里在想些什么。 　　我们走出饭店的时候，忽然听到旁边的包厢里传出刘宇的声音。他那难听的鸭嗓子的声音，只要听过一遍，就不会忘记。 　　“早就听说秦琴和林天的关系不一般，这次又冒出来一个英语老师，还说自己在旧金山的时候就认识林天。我就搞不明白了，怎么一个一个都和林天有关系？旧金山又怎么了？看他那一脸拽的样子，好像全校的人都应该听他的话。我倒要看看，他是什么来历，还真以为南城美院是他的地盘了！”可能是喝了许多酒，刘宇的嗓门越来越响，近乎扯叫。 　　包厢里的几个学生看到我站在门口，顿时有点害怕，急忙拉扯刘宇的衣袖，让他不要再说了。但刘宇已经喝得烂醉，什么都看不清，依然在胡言乱语。 　　我懒得理会一个酒鬼，向方永泰使使眼色，让他不要理睬包厢里的刘宇。 　　走出饭店，方永泰忍不住提醒我，“刘宇好像对你有很强的敌意，说不定会找你的麻烦。” 　　“随便他。”刘宇在我的眼里，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小角色。我倒是在担心，馨雨和秦琴都成为南城美院的老师，局势有点微妙，我该怎么处理。 　　下午有秦琴的音乐课，看看她的态度再说。希望她继续单纯下去，不要想的太多。我深深地吐一口气，心想，馨雨你这个女人，刚来这里，就给我添一个大麻烦。 　　果然，秦琴毕竟不是木头人，她显然对馨雨成为老师的事情有点恼怒。音乐课的时候，她不断地拉我起来回答问题，所有人都感觉出来，秦琴的脾气今天有点火爆。 　　秦琴知道馨雨来这里，但绝没想到馨雨会成为南城美院的老师。这件事情，真的让她很生气。 　　一方面，她向来把教师当成一个神圣的职业，她认为馨雨纯粹是因为我而来这里当老师，而不是想来这里教学生知识。她感到很失望，但同时她尊敬馨雨，不会对着馨雨生气，所以只能把气撒在我头上。 　　另一方面，也是更重要的方面，她觉得馨雨和我一起在瞒她，完全把她排斥在外。秦琴怎么都不相信，我事先也不知道馨雨的计划。联想到馨雨和我住在一起，整天和我朝夕相对，她怀疑我和馨雨之间，有更多的事情瞒着她。这种毫无根据的猜忌，使她醋意大发。 　　回答完秦琴最后一个提问，我坐了下来。微微叹着气，有点后悔：早知道会这样，就不该急着发消息告诉秦琴，馨雨不是我的妹妹。 　　爱之愈深，戒心愈浓。女人真是难以理解的动物。 第131章 情敌？劲敌？ 　　音乐课下课，秦琴拿起讲义，气鼓鼓地离开教室。我料她只是一时气愤，并没有记恨在心里，所以也不担心，反而觉得她可爱。 　　倒是方永泰这家伙，乘机幸灾乐祸，凑到我耳根旁，“嘿嘿，你也有摆不平的时候啊？” 　　我忽然抬起手，拉住他的耳朵，疼得他哇哇大叫。 　　我拉着他的耳朵不放，“你这个英语课代表，去办公室叫馨雨，我们一起回家。”放开他的时候，我顺手使劲往下再拉一下，再次疼得他哇哇直叫。 　　方永泰揉着耳朵，走出教室。这家伙，其他都还好，就是嘴巴闲不住。 　　吴可然一边整理自己书包，一边劝我，“方永泰这个人喜欢开玩笑，你不要和他计较。” 　　我笑笑，“我也是和他开玩笑。” 　　吴可然表面讨厌方永泰，其实还是有点关心他的。方永泰给人的印象，就像是长不大的孩子，而女孩子都有一种母性潜意识，所以都不会特别讨厌方永泰。 　　吴可然轻轻地“唉”一声，从我面前经过，背起书包走出教室。 　　她好像有什么心事……整个一天都有点沉默寡言……如果是馨雨的事情，应该不值得整整一天都放在心上…… 　　吴可然刚走，方永泰跑近教室，并没有带来馨雨。 　　“馨雨……”他想想不对，急忙改口，“……姐，她说她要和秦琴一起吃饭，让我们到幼儿园把莉莎接回去。” 　　一起吃饭……看来馨雨要做秦琴的思想工作……不愧是馨雨，每件事情都做的那么漂亮，不用我操心。 　　我点点头，“那我们去幼儿园接莉莎。你还记得是哪里吧？” 　　“当然记得！”方永泰叫的很大声，仿佛是向我提醒他的功劳，“今天早上，我找了一个多小时，怎么会忘记！” 　　我拍拍他的肩膀，一起走下教学楼。 　　放学的时候，校门口总是显得熙熙攘攘。住宿的学生，放学之后喜欢到外面的小吃街吃东西，或者乘车出去逛街；而那些回家的学生，大多家里有车子来接，车子一多，更使得校门口拥挤不堪。 　　吴可然站在校门口，应该是在等她父亲来接她。 　　忽然一辆黑色的保时捷从远处驶来，停到校门口。吴可然愣了一下，接着打开车门，拿着书包坐了进去。 　　由于这辆崭新的保时捷实在太引人注目，很多人都目睹了吴可然上车的这一幕。 　　方永泰太过惊讶，说话甚至有点结巴，“那……那家伙是谁？” 　　开车的是一个戴着眼镜的青年，我觉得有点眼熟。等车子驶走，我忽然想起来，他是何锐熙！那次慈善捐款晚会上，他和他的父亲，一起坐在我们一桌上，我和他有一面之缘。 　　看着那辆保时捷的车尾，方永泰怔怔地说不出话。 　　原来是这样，难怪吴可然今天有点闷闷不乐。加上馨雨当老师的事件，她心里愤懑，对我产生一些怨恨，所以不把心事说给我听。 　　吴可然已经勉强接受，秦琴既是我的女朋友，又是我的老师的事情，但这次忽然又冒出一个馨雨，让她彻底对我失去信心。 　　莫非我在她们心里，形象全毁？已经成为一个把学校当游乐场的浪子？我甚至都觉得自己无辜，馨雨来这里当老师的事情，我事先真是一点都不知道。 　　我暗骂一句“Shit”，推推方永泰，“去幼儿园！” 　　我们乘车赶往幼儿园，刚好他们放学。一群小孩子陆陆续续地从门口出来，不禁让我想起从前在慕尼黑，天天傍晚接莉莎放学的情景。 　　在那些等孩子的大人中，方永泰看到了邵宜。他虽然害怕古萌，但对邵宜有着极大的好感，立刻走过去和她打招呼。 　　邵宜不怎么化妆，但依然很漂亮。她也很客气地向我们打招呼，眼睛则不断扫视着门口的孩子们。 　　很快，我和邵宜同时看到莉莎和古北北。她们两人，友好地牵着手，一同从里面走了出来。 　　“爸爸！”“妈妈！”莉莎和古北北各自喊了一声，松开手，分别扑到我和邵宜的怀里。 　　莉莎有着金色的头发，加上圆圆的脸蛋和大大的眼睛，仿佛是一个可爱的洋娃娃，所有人第一眼看到她，都会很喜欢她。故而其他家长看到莉莎，都投来惊奇或者羡慕的眼光。 　　我抱起莉莎，向邵宜告别，邵宜也很礼貌地回礼。 　　古北北牵着邵宜的手，站在地上，大声喊道：“莉莎，你下来！” 　　“嗯？”莉莎坐在我的手臂上，疑惑地看着古北北。 　　我没办法，只能把莉莎放到地上。古北北上前抓起莉莎的手指，“明天我们还是一起玩，勾手指！” 　　莉莎点点头，听话地和古北北勾小手指。看到这情景，我们都开心地笑笑。 　　“再见。”邵宜牵着古北北，坐进旁边的出租车里。 　　我重新抱起莉莎，与方永泰一起乘出租车回家。 　　车子上，莉莎不断地和我玩闹，咯咯直笑。方永泰脸色凝重，一直都不说话。 　　快到家的时候，方永泰忽然说：“林天，这个星期六，陪我去买车！不就是一辆保时捷，有什么了不起的！” 　　我猛地拍打他的脑袋：“笨蛋！你以为买保时捷只是钱的问题？再说，那是吴可然自己的事情，你有什么可以多想的？” 　　“笨蛋！”兴奋中的莉莎不顾礼貌，模仿着我的口气，也打了方永泰一下。 　　听到我这么说，方永泰闷头不再说话。 　　我轻轻推他的肩膀，“喂，我好好问你，你是不是喜欢吴可然？” 　　莉莎也模仿着我的动作，推着方永泰的肩膀。 　　方永泰憋红着脸，“怎么可能！” 　　这家伙，死不承认，那我也没什么办法帮他了。 第132章 家庭之乐 　　由于馨雨不在家，我们只能到外面吃饭。方永泰似乎想要讨好莉莎，特地选了一家口味适合小孩子的餐厅，当然，价钱也是很贵的。 　　可惜，莉莎还是不领方永泰的情，吃着东西，不和方永泰说话。方永泰无奈，耸耸肩，看起来，要讨小孩子的喜欢，也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回到家，发现馨雨还没有回家。两个女人之间的话题，应该有很多吧…… 　　莉莎没有回到自己房间，她挠着脑袋，在我身边磨蹭，“爸爸，我头痒。” 　　“那就去洗个头。”我带着莉莎走向浴室，心里则在想着馨雨和秦琴的事情。 　　在德国的时候，秦琴把馨雨当作姐姐来尊敬，而馨雨则把秦琴当作妹妹来关照，凭着她们在德国建立的友谊，应该不会有大问题…… 　　我替莉莎打开热水，“毛巾在这里，洗发液在这里。乖，自己洗。” 　　莉莎点点头，脱下外套，穿着粉色的小内衣，看着水池里蓄起热水。 　　回到客厅坐在沙发上，想着馨雨和秦琴，心里不免还是有点担心。明知不会有问题，可还是忍不住要担心。 　　“爸爸！爸爸！”莉莎在浴室里大叫起来。 　　我急忙跑过去，只见方永泰站在莉莎旁边，把洗发液举得高高的，不让莉莎拿到。他背对着我，没有看到我已经来到门口。 　　莉莎看到我来到门口，再次大叫：“爸爸，爸爸！”她的头发已经湿润，因为和方永泰争夺洗发液，头发甩来甩去，使得自己的小内衣都湿掉了。 　　我一个箭步上前，对着方永泰的后脑狠狠拍一下，“胡闹什么！” 　　方永泰看到我，揉着脑袋，一脸的委屈，“我想帮莉莎洗头而已。” 　　莉莎使劲推开方永泰，嘴里喊着：“我不要你洗！我不要你洗！”看来，莉莎是有点生气了。 　　我从方永泰手里夺过洗发液，瞪他一眼，“等会儿再教训你！” 　　方永泰吐吐舌头，悻悻地离开浴室。 　　虽然方永泰已经走开，但莉莎还是撅着嘴巴，显得很不高兴。 　　“好了，爸爸替你洗。”我拿起毛巾，替莉莎擦去脖子上和身上的水，“快，低下头。” 　　莉莎还是最听我的话，柔顺地低下身子，让我替她洗头。 　　把毛巾放在温水里晃一晃，再慢慢放在莉莎光滑的头发上，让她的头发充分湿润。莉莎一动不动，用双手捂着耳朵，生怕水流到耳朵里面去，这小巧的模样，颇是令人怜爱。 　　放一些洗发液到手心里，轻柔地搓揉着莉莎的长发，磨出许多白色的泡沫。 　　莉莎用手掌在额头上一抹，聚集许多泡沫在手里。她坐在椅子上，调皮地玩弄着手心的泡沫，突然问我，“爸爸，你小的时候，你的爸爸是不是经常帮你洗头发？” 　　我继续揉着莉莎的头发，弄出更多的泡沫，把那些一大团一大团的泡沫交到莉莎的手里，“我小的时候，爸爸从来没有给我洗过头发。” 　　莉莎把手心里的泡沫吹到前面的镜子上，天真地问我，“为什么？” 　　“因为爸爸小的时候不听话，所以我的爸爸从来不给我洗头发。”我笑笑，看着镜子里面的“父女”。 　　镜子上沾了许多莉莎吹上去的泡沫，但还是能清晰地看到：一个年轻人，在摆弄坐在椅子上的小女孩的头发。两人之间，飞扬起许多白色的泡沫，再缓缓地落下，使得整个水池周围都是白色的“雪花”。 　　忽然间，觉得这一刻是如此的温馨。心里莫名地有些感动，镜子里可爱的小女孩，如果真的是我的女儿就好了…… 　　随着公寓的门铃声响起，我知道馨雨回来了，方永泰赶紧过去开门。 　　馨雨走进公寓，第一件事情就是寻找莉莎。她看到我在浴室里替莉莎洗头发，笑了笑，提醒我说，“莉莎的发质很脆弱，最后要用护发素。” 　　“妈妈！”莉莎不顾身上和手上都是泡沫，就要扑向馨雨。 　　馨雨急忙抓住莉莎，不让她贴到自己身上，关切地摸摸她的衣服，“你看你，身上都湿了。” 　　“护发素？”我看着水池旁边林林总总的各种瓶子，“我不会用。” 　　“真笨。”馨雨朝我的额头戳一下，把莉莎重新带到水池旁边，“我来吧。” 　　于是，镜子里出现三个人，莉莎，馨雨，还有我。 　　见到妈妈回来，莉莎显得有点兴奋，不停地说今天幼儿园的事情。馨雨微笑着听莉莎说话，手里忙着替莉莎的头发做护理。而我，则在旁边放热水，洗毛巾，替莉莎擦干头发…… 　　我们三个人，在小小的浴室里，忙的不亦乐乎，直到最后把莉莎弄得香喷喷的，这才结束一场“工作”。 　　馨雨带着莉莎到房间里换上一套干净的内衣，接着带她出来看电视。 　　方永泰原本津津有味地看模特走秀的节目，莉莎一来，只能把电视机让出来，到自己房间玩游戏。 　　莉莎熟练地把电视换到卡通频道，她虽然才来这里两天，但是已经熟知哪个频道什么时间放什么卡通节目。她的聪颖，可见一斑。 　　坐到馨雨旁边，我问她：“今天和秦琴一起吃饭？结果怎么样？”我知道如果我不问，馨雨是不会主动说的。 　　“秦琴不是小气的女孩子。”馨雨瞥我一眼，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仅仅这一句话，就足以让我安心。 第133章 暗战 　　第二天还是一样，清晨陪馨雨去吴可然别墅附近慢跑，让方永泰送莉莎去幼儿园。结束慢跑的时候，果然遇到吴可然父亲的车子。 　　吴可然的父亲依然热情地让我们上车，但是我婉转地拒绝了。吴可然父亲没有介意，开车离开。在此过程中，吴可然紧闭着嘴唇，始终没有说话。 　　等车子驶远，馨雨问我，“为什么不上车？” 　　“你不知道，吴可然的爸爸曾经把我当作吴可然的男朋友。这几天，可能是他们父女之间摊牌了，她爸爸让一个自己看中的小伙子每天晚上来接她。” 　　馨雨耸耸肩，“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我以前在香港的时候，我爸爸也经常要给我介绍男朋友。而且，在我们的观念里，分手了，照样可以做好朋友，更何况你没做过吴可然的男朋友，有什么好介意的。” 　　我摇摇头，“关键是方永泰。” 　　“方永泰也喜欢吴可然吧，我看出来了。”馨雨冷笑一下，“你不乘吴可然的车子，是在为他打抱不平？” 　　我扭头望着她，“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用‘也’这个字。” 　　馨雨无奈地摊开手掌，“OK，算我说错。”她走到路口，伸出手臂，拦下一辆出租车，接着她回头对我笑笑，“不过我觉得，每天乘吴可然爸爸的车去学校，的确不怎么合适。” 　　馨雨是个聪明的女人，很多事情，不用我说出来，她就能领会。这一点，让我感到很高兴。 　　我们到达学校的时候，刚好是学生入校的高峰期。我和馨雨乘一辆出租车来学校，自然是被很多学生看到，同时引起许多议论。 　　馨雨对学生们的议论也有点受不了，一边走进学校，一边摇头说道：“看来我们以后要早点来学校。” 　　“没错，再见。”我大步走向教学楼，而馨雨则沿着小路走向办公楼。 　　方永泰和吴可然都已经到教室，而董振文，则总是在上课前的最后一秒到达教室。 　　上课的时候，方永泰把身子凑过来，对我轻声地“嘘嘘”两声，吸引我的注意力。他是学校八卦消息的最佳来源，我知道他一定又听说了什么小道消息，忍不住要对我说。 　　“馨雨……姐……的德语选修课已经开始接受报名了，我们要乘早，否则就没有机会了。”他还是不习惯在馨雨后面加一个“姐”，称呼馨雨的时候，总有点卡壳。 　　我微微转过头，诘问他，“我什么时候说要选那个选修课了？” 　　方永泰顿时有点着急，“你不选？为什么？” 　　“我的德语很好，不用上那个课。”我冷冷地答复他。 　　“喂，那可是馨雨的课！”忽然发觉自己叫错，他急忙改口，“馨雨姐的课。” 　　上课的老头对侧着身子说话的方永泰很不满，指着方永泰，“那个同学，上课的时候，请不要说话。” 　　方永泰对老师歉意地笑笑，把身子做端正，眼睛则一直瞟向我。 　　无聊的家伙……我趴在桌子上，美美地睡一觉。身旁的吴可然，依然在用心地记笔记。偶然发现，他的圆珠笔上，也印着一只浅蓝色的蝴蝶。吴可然对蝴蝶可谓是情有独衷…… 　　终于憋到下课，方永泰一把将我推醒，拉着我就要朝教室外面跑，“快，跟着我去办公室报名！” 　　我甩开他的手臂，“你这家伙，怎么做什么事情都要拉上我？” 　　“程心砚也报名了，吴可然也报名了。”方永泰有点心急，说话有点不着边际，“所以我们也要报名。”他忽然做出恍然大悟状，“哦对了，你以前答应程心砚，这个学期我们一起选一门选修课。但是那门课暂时取消了，所以呢……” 　　看他罗罗嗦嗦，我心里觉得厌烦，甩他一眼，“好吧，你这家伙真麻烦。” 　　我参加这门课，并不是因为方永泰的劝说，而是看到方永泰的猴急的模样，忽然想到，很多男生对馨雨“心怀不轨”。如果我不参加这门课，还真有点不放心。 　　看到我终于答应下来，方永泰一蹦三尺高，拉着我就往办公室跑。 　　馨雨和秦琴都在“大一年级组”的大办公室里，去找馨雨的时候，难免碰到秦琴。方永泰用厚颜无耻的表情对秦琴笑笑，拽着我，快速走向馨雨的办公桌。 　　考虑到昨晚秦琴可能还在生气，所以昨晚没有打电话给秦琴。今天秦琴看到我，眼神似乎也不太友善。 　　“馨雨老师，我和林天报名参加你的德语选修课。”方永泰用欢快的语气向馨雨汇报。这语气，明显是在模仿莉莎，真恶心，我心想。 　　“在这里写上名字，还有班级。”馨雨翻开一本小册子，指了指一排名字的下方空白。 　　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签名，我一阵吃惊，这些人数，远远超乎我的想象。什么时候，南城美院的学生对德语充满了热情……看来馨雨的魅力，远远超过校花之类的影响力。 　　古萌也在办公室里，看到我和方永泰报名参加德语选修课，无奈地摇摇头。 　　方永泰在签名的时候，馨雨悄悄对我说：“秦琴也有一个选修课，是音乐方面的。” 　　我当然知道她的意思，等方永泰签名完毕，拉着他走到秦琴那边：“我报名音乐选修课。” 　　秦琴嘴里微微“切”一声，拿出本子，“班级、姓名。”口气不冷不热，比起从前热情洋溢的模样，她显然对我有着不满。 　　这个报名表上的人数也不少，但明显比馨雨的德语选修课的人数要少许多。我一边写名字，一边悄声对秦琴说：“今晚请你吃饭。” 　　秦琴瞪我一眼，“去你的。”虽然这么说，但她的嘴角总算泛起一丝笑意。 　　秦琴这丫头，果然是不善于记仇的孩子，与莉莎一样，只要稍微哄一下，就会很开心。 第134章 方永泰的麻烦 　　走出办公室，方永泰一边吹口哨，一边走下楼梯。 　　我问他，“怎么心情那么好？” 　　“我心情向来都很好。”方永泰满脸的不在乎，继续吹口哨。 　　“动物反常，天有异象。”我用膝盖顶他一下屁股，“是不是想做什么奇怪的事情？” 　　“我能做什么事情。”方永泰轻声嘟哝一句，“人家都已经开车来接了。” 　　“其实吴可然是很不情愿的。”我瞥瞥方永泰，“这应该是她老爸的安排。” 　　“她老爸可不喜欢我。而且，我也没有保时捷。”方永泰有点自暴自弃，也充满了自嘲的语气。他如今处于情绪的波动期，竟然向我透露出自己的感情。 　　看样子，方永泰是很在意吴可然的。这家伙，到这么关键的时刻，还在死撑。 　　这种时候，应该帮他……在楼梯转角处，我停下脚步，拉住方永泰，“我现在很认真地和你说话。方永泰，有些事情，如果你不做，将来会后悔的。” 　　方永泰摇摇头，还在逃避，“吴可然喜欢的是你。” 　　我长长地吐一口气，“吴可然喜欢的是谁，你还会不知道？” 　　“算了，我不想讨论这个问题了。”方永泰一转身，逃也似得跑下楼梯。 　　这家伙果然是懦弱，不知道在顾忌什么。吴可然曾经是喜欢我，但是慢慢地，她对热情而单纯的方永泰产生了好感。只要真正和方永泰接触过的人，就知道，方永泰的花心只是表象，其实他是很重感情的人。 　　整整一天，吴可然依然是沉默寡言，她性格被动，总有一种听天由命的感觉。 　　中午吃饭的时候，她竟然说自己没有胃口，没有和我们一起出去吃饭。 　　董振文经过我和方永泰的时候，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他也不知该说什么。 　　我和方永泰两人，无聊地吃过午饭，回到教室，看到吴可然伏在桌子上，在睡觉。方永泰看看她，什么都没说，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说实话，那个何锐熙可以算是一个杰出青年，各方面都比方永泰强。但是，感情的事情，不是一道简单的选择题。更主要的是，方永泰是我的朋友。 　　我想了很久，推推身旁的吴可然。 　　吴可然睁开眼睛，一言不发地望着我。 　　“那个……何锐熙，今天放学，也会来接你？” 　　吴可然点点头，还是没有说话。 　　沉默一阵，我又问她，“是你父亲的决定？” 　　“爸爸说他最近比较忙，所以让何锐熙来接我回家。”吴可然终于说话，她停顿片刻，“其实我知道，爸爸是希望我和何锐熙之间培养出感情。” 　　她那么坦率，倒是让我有点吃惊。 　　“那么……你对他……”问她的时候，我有点吞吞吐吐，不像我的风格。方永泰这笨蛋，这些话，原本都应该由他来问。现在我问吴可然这些问题，显得仿佛是我对吴可然有点舍不得。 　　“我对他印象不错。这样的答复，你满意吧？”吴可然的态度很不友好，显然是不想再回答什么问题。 　　如今在她心里，我和方永泰的形象完全颠倒，我成为表面不花而实际花心的人，而方永泰则是表面花心其实不花的人。 　　对于这里面的误会，我不想做什么解释，而且，吴可然说话的语气，让我很不爽快。 　　我点点头，决心不再与她交谈。 　　放学的时候，那个何锐熙果然应约而至，把吴可然接走。方永泰看着那辆车子驶走，紧咬牙齿，眼神里充满恼怒。 　　但他转身面对我的时候，却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那辆车真不错，改天我也去买一辆。” 　　我不屑地瞥着他，“去幼儿园把莉莎接回来，我今天和秦琴一起吃饭。” 　　“馨雨姐呢？” 　　“她去买菜了，所以只有你去接莉莎。”我扔给他这句话，乘车去凤凰街的法国餐厅。 　　我们约好六点见面，我抵达餐厅的时候，才五点半。等了半个小时，秦琴终于来了。她身上换了一套衣服，想必是先到家之后再过来的。 　　自从秦琴成为我的女朋友之后，我也熟悉了许多女性的潜规则，所以发消息约她的时候，故意留给她一个小时的准备时间。 　　不用道歉，也不用道谢，我们很平静地一起吃饭，一切就和馨雨没有来之前一样。 　　话题始终没有牵扯到馨雨，因为那已经不是问题了。我们聊着其他的一些小事，气氛还算融洽。 　　谈话间，秦琴突然问我，“吴可然最近是不是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我不知道秦琴为什么会这么问，有点纳闷，“怎么了？” 　　秦琴缓缓点头，“她今天中午来办公室找我，问我关于一些退学的手续问题。” 　　“她要退学？”我更加吃惊。 　　“我也这么问她的，不过她没有承认，”秦琴也满是不解的神情，“她说她只是随便问问。” 　　我忽然想起来，开学前的那一天，吴可然早早地就到我们的公寓，似乎有什么事情要找我们，但那天我和馨雨匆匆出门，让方永泰留下来招呼她。 　　开学以后，她就一直变得沉默寡言，昨天何锐熙开车来接她，更是让人觉得怪异。 　　结合这些事情，我心里怀疑，莫非……吴可然不想再读书了？ 　　“我觉得吴可然最近的心情很低落，你和方永泰平时和她接触比较多，替我多关心一下。”说到这里，她忽然压低声音，“是不是吴可然和方永泰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连秦琴都看出方永泰和吴可然之间的微妙关系，看来我的估计没有错误。吴可然的确是喜欢方永泰，而方永泰喜欢吴可然更是毫无疑问的事情。 　　“找个机会，我问问方永泰。”我握住秦琴的手，“你就不要太担心了。” 第135章 变化 　　送秦琴回家，在她家的楼下，秦琴迟迟不说“再见”，似乎还有什么事情要对我说。 　　“怎么了？”我看着她，有点疑惑。 　　秦琴露出不高兴的表情，“你一直忘了做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我被她说的有点不知所以。 　　秦琴不满地把头扭向一边，“真是的。” 　　我顿时明白了，心里暗自笑笑，上前扶住秦琴的手臂，对她施以深深一吻。 　　秦琴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你最近对我好冷淡，已经好久没亲我了。” 　　真有意思，我越发觉得秦琴可爱。我摇头笑着问她，“哪有？才几天而已。” 　　“每天要给我打电话。”秦琴又忽然对我的脸颊上蜻蜓点水地亲一下，蹦蹦跳跳地跑进楼里。 　　回到公寓，看到馨雨陪着莉莎在看电视。当然，如果我在家，这肯定是我的任务。莉莎对我甜甜地叫一声“爸爸”，继续专注地看电视。 　　家里被收拾地一尘不染，有馨雨的日子真好。 　　轻轻推开方永泰的房间，发现这家伙果然在网上聊天。 　　静悄悄地走到他的背后看他的屏幕：原来他和程心砚聊的正欢。 　　方永泰盯着屏幕，飞快地打字，丝毫没有注意到我进来。 　　“臭小子，还有心情聊天。”我从后面推他的脑袋，把他吓了一跳。 　　方永泰拍着自己的胸脯，“喂，你别躲在后面吓人，好不好？被你吓死怎么办？” 　　我回到门口，把房间的门关上，“把电脑先关了，我有话和你说。” 　　“等会儿行不行？我和别人在聊天。” 　　我斩钉截铁地回答他：“不行！” 　　方永泰无奈，只能把显示器的电源关闭，转身看着我，“到底怎么了？” 　　我坐到方永泰的床上，紧紧盯住方永泰的眼睛，“我问你，开学前的那一天，我和馨雨带着莉莎出去逛街，你和吴可然留在公寓里，你们之间，是不是说过什么，或者做过什么？” 　　“没有，绝对没有。”方永泰立刻表示否定，但是他的眼神有点闪烁不安，使我的疑心更炽。 　　“你先不要急着否认，这两天你和吴可然都有点反常。不说吴可然，光说你。”我掏出一包香烟，抽出一支放到嘴里，拿打火机点燃，“第一，那天我和馨雨从外面回来之后，我觉得你和吴可然的表情有点不对劲，那时候，程心砚也来了，但是那么多人在场，气氛一点也不活跃；第二，做晚饭的时候，吴可然和程心砚提出回家，你竟然没有提出挽留，若是平时，你肯定千方百计要让她们一起吃饭；第三，馨雨和莉莎刚来这里，加上第二天就要开学，照理说，你应该会很兴奋，但是那天你吃完饭，很早就睡了，这不像你的风格。还有其他一些细节，我就不说了，省得你觉得我在捕风捉影。” 　　方永泰沉默一阵，忽然挠挠头发，“林天，你果然厉害。” 　　我望着他，“说吧，那天到底发生什么事情？” 　　方永泰想了想，还是摇头，“我想我还是不能说，这对吴可然不太好。”他忽然又补充一句，“但是我保证，我没对吴可然做什么。还有，刚才我和程心砚聊天，是想知道女孩子是怎么想的。” 　　我点点头，“那我也就不多问了，该怎么做，你自己应该更清楚。” 　　“人不能光为感情活着。”方永泰耸耸肩，重新打开显示器。 　　“其实，你也很厉害。”走出他房间的时候，我也夸他一句。我始终没有放弃心里的怀疑，如果方永泰不是个普通人，那么他的伪装，的确是够厉害。许多的细节很可疑，但伴随着那些可疑，总能有一些貌似合理的解释，这可能也是方永泰的高明之处。 　　原本到他的房间，是想找他大吵一架，但是看他的样子，似乎也有自己的苦衷，所以也就算了。 　　既然是吴可然的事情，我又何必多管闲事……馨雨和莉莎都已经回房间休息，电视机也早已经关闭。我微微叹息一声，回到自己房间睡觉。 　　第二天的早晨，馨雨还是一如既往地很早起来，在厨房做早餐。我也一如既往地很早起床，等着馨雨把美味的红茶端过来。 　　我注意到客厅的茶几上放着一本《新式菜谱》，有点好奇，“馨雨，这是你买的？” 　　“反正现在时间多，学做一些新的菜式。”馨雨漫不经心地回答，替我把面包和红茶端到桌子旁。 　　这是一个更清新，更温柔的馨雨……曾经像化石一般的馨雨，也终于有所改变…… 　　“今天不去慢跑。”馨雨一边喝茶，一边说道，“莉莎的幼儿园整修，所以今天不开放。昨天吃晚饭的时候，方永泰告诉我的。” 　　“那你打算带莉莎去学校？” 　　“嗯，我昨天打电话问古萌，他也带他的女儿来南城美院，所以没有问题。”馨雨点点头，一脸的不以为然。 　　长久以来，馨雨接受的都是西方化的教育，所以她觉得新教师和老教师并没有什么区别。既然古萌能带自己的女儿去学校，那么她当然也能这么做。 　　“那你带着莉莎早点去学校，免得学生们看到之后，有太多的议论。”没办法，我只能给她这样一个建议。 　　“我也是这么想的。”馨雨一口气喝干红茶，风风火火地站起来，走向自己的房间，“莉莎，快点起床！” 第136章 爸爸在上学…… 　　校外男生开车接吴可然已经逐渐在学校里传开，学校里的舆论开始转向，各种猜测也随之而起。 　　有些学生终于认为吴可然不是我的女朋友，有些学生则固执地认为我和吴可然“分手”了。总之，谣言四起，使得方永泰听着很不舒服。 　　程心砚当然也听到一些风声，但是她没有亲眼看到有人来接吴可然，于是偷偷地发消息问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真是多事的女人……我心里抱怨一句，没有回复她的消息。 　　中午的时候，吴可然还是没有与我们一起去吃饭。我和方永泰都感觉出来，吴可然是在刻意地与我们拉开距离。方永泰感到很不快，但是什么都没说。 　　走回教室的时候，方永泰忽然又跑回食堂，买了一些面包和饮料，放到吴可然的桌子上。吴可然抬头看看方永泰，并没有吃那些东西。 　　我夹在他们中间，不想和他们任何一个人说话。两个笨蛋……我心里暗骂着。 　　午休时间的教室气氛有点压抑，除了一些打牌的男生在角落里嚷嚷，其他人都有点昏昏欲睡的感觉。 　　“爸爸！”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教室门口传来——莉莎欢快地跑进教室。 　　天哪……我就知道莉莎来学校，必定要带来麻烦…… 　　众多的同学把他们的目光放到莉莎的身上，而且，随着莉莎的脚步，逐渐把目光转移到我的身上。 　　“爸爸！”莉莎噔噔噔地跑到我身边，使劲地拉住我的手臂。 　　盯着众多聚集的目光，我问莉莎，“你来这里做什么？”其实我想问的是，莉莎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妈妈不见了，所以莉莎来找爸爸玩。”莉莎缠住我的手臂，拼命要拖着我离开座位。 　　听到莉莎口里说出“妈妈”这个字眼，班级里除了方永泰和吴可然，所有人都露出惊疑的眼神。 　　我微微叹气，继续问她，“谁带你过来的？” 　　莉莎还没有回答，只听到门口传来程心砚的声音，“我带她过来的。” 　　门口，程心砚缓缓地走进教室，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 　　她笑着走到莉莎旁边，蹲下身子，揉揉莉莎的小脸蛋，“莉莎，你跑的好快呀！以后走楼梯要慢一点，否则太危险了。” 　　接着她起身望着我，“我刚才在爷爷的办公室吃饭，隔壁的莉莎看到我，偏要让我带她来找你。” 　　可恶的程心砚，还嫌我的麻烦不够多？看她笑脸盈盈的样子，我简直想骂她一顿。我早上没有回复她的短信，她就这样来“报复”我，不愧是小家子气的女人。 　　如此一来，班级里的学生对莉莎的兴趣更加浓厚，都纷纷在心底猜测莉莎的身份。 　　“我懒得理你。”我从座位上站起来，瞥她一眼，牵着莉莎准备走出教室。 　　教室门口已经聚集着许多别的班级的学生，一起围着门口看热闹。看到我走过去，急忙让出道路。 　　“爸爸，这里好多人。”莉莎好奇地看着那些学生，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逗得那些女生忍不住惊呼“可爱”。 　　程心砚也跟在我后面，一起走出教室。我没有理睬她，带着莉莎走出教学楼。 　　回头一看，整幢教学楼的窗口都挤满了脑袋，兴奋地看着我和莉莎。今天的事情，无疑再次给了南城美院的学生一个超级热点话题。 　　还有几分钟下午的课就要开始，有课的学生基本都已经在教室里，没有课的学生，大多在寝室里休息，或者在外面玩。因此，校园里面，游荡的学生并不多。 　　程心砚还是亦步亦趋地跟在我后面，我忽然停下脚步，盯着她，“你还想怎么样？” 　　程心砚撅起嘴巴，“有什么好生气的，敢做莉莎的爸爸，却又怕别人知道？” 　　我瞥她一眼，“不要再跟着我。” 　　程心砚不听话，还是走在我后面。 　　“滚开！”我转过身，对着她大吼，连莉莎都被我吓了一跳。 　　程心砚愤愤地看着我几秒，转身离开。 　　手机忽然响起，是馨雨的电话。 　　“莉莎是不是在你那里？”馨雨的声音有点紧张。 　　“在我这里，你放心。我带她过来。”我轻轻松一口气，挂断手机。 　　牵着莉莎，我继续走向办公楼。走了一小段路，莉莎忽然抬头问我，“爸爸，你为什么对那个阿姨那么凶？” 　　“因为她很烦，经常惹爸爸生气。”我拍拍莉莎的脑瓜，心情稍微有所缓解。 　　“可是莉莎觉得，那个阿姨很好，她给我买好吃的，还带我来找你。”莉莎有点不解，眨着眼睛问我。在她心里，程心砚是个“好人”。 　　“嗯。”我不想和莉莎争辩，带着她继续走。 　　“爸爸，”莉莎扯扯我的手臂，“你以后不要那么凶，莉莎会害怕的。” 　　我摇头笑笑，蹲下身子，把莉莎抱到手臂上，“不管怎么样，爸爸不会对莉莎凶的。” 　　“嗯！”莉莎高兴地点点头，对着我的脸颊轻轻吻一下。 　　走到馨雨的办公室门口，我把莉莎从手臂上放下来，“在妈妈的办公室里面，要乖。”我轻轻推她，“自己进去吧。” 　　“爸爸，你要去哪里？”莉莎有点依依不舍，使劲拉住我的手，“我们一起进去看妈妈，好不好？” 　　我刚想找个莉莎能接受的理由离开，秦琴却从办公室里走出来。她手里夹着文件夹，刚好准备去教学楼上课。 　　看到我和莉莎在门口，她先是有点惊讶，接着摸摸莉莎的脑袋，“小家伙，到处乱跑，害的你妈妈担心你。”她朝办公室里面努努嘴，“馨雨姐在里面等你，我去上课，你快点回教室。” 　　我对她笑笑，点点头，带着莉莎走进办公室。 第137章 冰冻 　　“妈妈。”走进办公室，莉莎怯生生地朝着馨雨叫了一声。想必是馨雨告诫过她，不要到处乱跑，而她私自离开办公室跑到教室找我，以为馨雨会对她发火。 　　“过来。”馨雨冷冷地命令莉莎。 　　莉莎害怕地握着我的手，拉着我一起过去。难怪她一定要让我陪她进去，原来是让我替她求情。 　　馨雨紧紧盯着莉莎，“谁让你到处乱跑的？我到楼上办公室拿点东西，你就跑到外面去了。我的话，是不是一点都不想听？” 　　莉莎高高撅起嘴巴，满脸的不愉快。 　　“小孩子闲不住也很正常，一直呆在办公室里，闷也闷坏了。再说，莉莎没跑到学校外面去，就算在学校里到处走，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旁边桌子的女老师似乎很喜欢莉莎，替莉莎说话，接着拍拍手掌，“莉莎过来，让阿姨抱抱。” 　　莉莎委屈地看着那个女老师，没有移动脚步。 　　馨雨瞥莉莎一眼，转身批改办公桌上的作业，“我不管你了，随便你怎么样吧。” 　　听到妈妈说要抛弃她，莉莎的眼圈立刻变得通红，马上就要哭出来。 　　看到莉莎可怜兮兮的模样，其他老师也都看不过去，纷纷替莉莎说话。 　　馨雨心也软下来，扭头看着莉莎，“还站着干什么，到旁边看书。” 　　莉莎含着即将掉下的眼泪，点点头，坐到旁边的沙发上，拿起一本彩图画本，心不在焉地翻阅起来。眼泪虽然没掉下来，但小小的鼻子不断抽泣着，让人顿生心疼。 　　“我去上课了。”我对馨雨说了一句，看一眼莉莎，走向办公室门口。 　　莉莎看着我，眼神里充满哀求，但她怕馨雨生气，不敢开口说话。 　　刚要出门，迎面撞上古萌。他抱着自己的女儿古北北，兴高采烈地走进办公室。古北北坐在她爸爸的手臂上，高兴地吃着冰激凌，让莉莎羡慕不已。 　　“你怎么在办公室，还不去上课。”古萌看到我，立刻换上平时冷峻的脸庞。在学校里面，在学生面前，他总是要保持必要的威严。 　　古萌一边说话，一边放下古北北。古北北兴奋地跑向莉莎，手里掏出另一个冰激凌，“给你的！” 　　莉莎虽然很想吃，但是没有母亲的允许，她不敢明目张胆地吃冰激凌。她偷偷看着馨雨，观察她的反应。 　　“那是古北北的好意，就不要拒绝。”馨雨望一眼莉莎，平静地说道。 　　莉莎当即扯起笑脸，从古北北的手里接过冰激凌，迫不及待地吃起来。刚才莉莎心里的不愉快，随着一个冰激凌的出现，很快烟消云散。 　　毕竟是小孩子……我笑着摇摇头，快步走出办公室。 　　走向楼梯的时候，我看到隔壁的校长办公室里，程心砚坐在她爷爷的桌子的对面，伤心地哭泣着。老校长有点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安慰自己的宝贝孙女，他看到窗外的我走过，神色有点微微变化。 　　可能是我的那句“滚开”太伤程心砚的自尊心，使得她只能跑到自己的爷爷那里去哭述。 　　自作自受……我微微叹气，转身走下楼梯。 　　回到教室，秦琴的音乐课已经上了一小半，对于我的迟到，她当然没有说什么，仅仅用眼神催促我快点回到自己的座位。 　　同学们都盯着我，小声地议论着。他们已经知道那个小孩子是馨雨的女儿，都在胡乱猜测我和馨雨的关系。 　　连吴可然也扭头问我，“把莉莎送到办公室了？” 　　“嗯。”我点点头，翻开书本，看着秦琴在讲台上挥舞自己的手臂，演示着指挥家的基本手势。 　　一天的课程结束，学生们大多去食堂吃饭，接着回自己的寝室。而我和方永泰则与馨雨母女两人一起，步行回方永泰的公寓。 　　馨雨是个很独立的女人，并不在意别人的看法，所以就算学生们议论纷纷，她照样脸色不变，和我们一起走出学校。方永泰是因为单纯，所以不在意别人的看法。而我，是因为孤傲，所以，同样不在意别人的看法。 　　走在学校外面的马路上，方永泰频频回头看校门口，直到看见那辆保时捷的到来，把吴可然接走，他才死心地看着自己道路的前方，将走路的脚步踩地咚咚响，仿佛他脚下不是水泥道路，而是那个何锐熙。 　　馨雨也看到吴可然被保时捷接走的那一幕，问我，“来接吴可然的，是她什么人？” 　　“是她未婚夫！”方永泰忽然插嘴，愤愤地说一句。他随即发现自己说漏嘴，立刻紧闭着嘴巴，不再说话。 　　难道……吴可然已经准备要结婚，所以打算退学？我敏感地把“未婚夫”和“退学”联系起来。 　　真要说结婚的话，也并不是没有可能，吴可然已经到达法律允许的结婚年龄，而且她自己也说过，她父亲最大的愿望，就是替她找到一个好人家，让她悠闲地过贵妇人的生活。 　　吴可然虽然漂亮，但她是个很平淡的女孩子。从她身上，我的确没有看到远大的抱负或者明确的生活目标。她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片无力的小舟，随着潮汐任意漂泊。 　　馨雨也没有说话，也许和我想着同样的问题。我们四人之中，只有莉莎哼着歌曲，一蹦一跳地行走。 　　“对了，”快到公寓的时候，馨雨忽然说话，“明天是德语选修课第一次上课，今天我已经把名单定下来了，你们几个都在班级里。” 　　馨雨所说的“你们几个”，当然还包括吴可然和程心砚。我和方永泰都没有发表意见，因为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还有，到时候秦琴也会来旁听。她对德语还是很感兴趣。”馨雨忽然又加一句话。 　　这，倒是我们意料之外的事情。 第138章 馨雨的第一堂课 　　小天鹅幼儿园的装修还没有完成，第二天我们只能再带莉莎去学校。 　　看到我们带着莉莎进学校，学生们都好奇地望着我们，仿佛我们是来自异世界的生物。 　　一辆黑色的保时捷稳稳地停到门口，吴可然面无表情地从车子里出来。车子里的何锐熙向她挥挥手，将车子转头离去。 　　“越来越过分了。”方永泰咬牙切齿地自言自语。 　　看到我们，吴可然也没有多说什么，默默地走到我们前面。 　　“喂！”方永泰从后面对着吴可然叫道，“你觉得每天有人接你、送你，很开心是不是？” 　　吴可然停下脚步，回过头，愤愤地望着方永泰，又忽然扭过头，快步走进教学楼。 　　馨雨无奈地摇摇头，“我带莉莎去办公室，你们别忘了去领德语书。” 　　“好。”我推着方永泰，一起走进教学楼。 　　方永泰和吴可然都有点冷战的意味，他们一左一右坐在我旁边，使得我很难有什么舒服的感觉。董振文也觉察出不对劲，但他对吴可然已经不再抱有任何想法，仅是摆出一副无奈的表情，坐在最后一排，用手撑着下巴，看着我们三个。 　　好容易熬过两节课，乘着课间的休息时间，我和方永泰打算去教材室领德语书。 　　“我帮你拿一本算了。”我离开座位，对吴可然说了一句。 　　吴可然微微点头，算是同意。 　　教材室的窗口挤满了学生，队伍从里面排到外面，整个形势简直让人觉得恐怖。我们一眼就看到高大的刘宇，他伸着手站在教材室的窗口旁边，却由于成堆的学生而无法靠近窗口。 　　平时教材室基本没有人来，简直就是门可罗雀；但这几天刚开学，这里就变得水泄不通，秩序也很混乱，让前来领书的学生叫苦不迭。 　　方永泰见到这个情势，也只能耸耸肩，“今天的德语课，看来是没法拿着课本上了。” 　　“方永泰！”程心砚忽然出现在我们背后，她拍拍方永泰的肩膀，“来领书？” 　　说话的时候，程心砚瞥我一眼，眼神很不愉快。 　　方永泰看到她手里的《初级德语》，立刻计上心头，做出惊喜的样子，“你拿到书了？那上课的时候，我和你合用一本书吧！” 　　谁知程心砚连连摇头，“不行。”她忽然笑笑，“我帮你们直接到里面去拿。” 　　眼看她要跑向书库，方永泰急忙叫道，“拿三本，还有一本吴可然的。” 　　程心砚回头笑笑，“知道啦！”她一溜烟跑进后面的仓库大门，负责整理书库的老师知道她的身份，当然没有拦着她。毕竟是校长的孙女，这点特权还是有的。 　　很快，她拿着三本崭新的《初级德语》回到我们这里，重重地放到方永泰的手里。 　　方永泰急忙掏口袋，“我把钱给你。” 　　“这点钱就算了。”程心砚爽快地挥手拒绝。 　　我望一眼教材室的门口，那里依然拥挤不堪。但我也没有向程心砚道谢，因为，程心砚不会认为我的道谢有什么诚意。 　　还有几分钟就要上课，我们赶紧走向美术大楼的阶梯型大教室。 　　走进教室，不禁有点感叹壮观：能容纳200多人的大教室里，已经坐满的一大半人，据说这是南城美院历史上第一次因为上课而使用这种大教室。南城美院实行的是小班制，即便是选修课，规模也通常只有60人左右。这么大的教室，往常只是用于学院报告会。 　　我注意到那些坐在座位上的学生们，很多都没有拿到课本，前面桌子上空荡荡的。为了早点回家吃饭，董振文没有选这门课，何况，他觉得德语对自己毫无用处。 　　方永泰眼神犀利，马上发现吴可然，带着我们走向那里。吴可然仿佛知道我们几个在一起，特意在旁边留出三个座位。而她自己，则习惯性地选择一个靠墙的座位，这种位置，往往令她有一种安全感。 　　我不愿再夹在方永泰和吴可然之间，特意把方永泰挤到里面，让他和吴可然坐到一起。不过如此一来，我就只能挨着程心砚坐下。 　　“你的书。”方永泰轻轻说着，把书推到吴可然前面。这家伙，平时扯扯嚷嚷，此时在吴可然面前，忽然变得细声细气。吴可然什么都没说，把书本拿到自己手里。 　　程心砚伸着脖子，看着方永泰和吴可然，不禁微微笑起来。 　　随着上课铃声的响起，教室里吵吵闹闹的声音一下子低了许多。我忽然想起来，秦琴似乎也来上这个课，四顾而寻，发现她坐在最后一排，正看着我们四人。 　　她坐在几个女生旁边，由于她身材小巧，刚才进教室的时候，我没有注意到她。看那几个女生的打扮，应该是高年级的学生，她们并不认得这个新来的、专教大一的老师秦琴，依然兴奋地凑在一起，讨论着关于化妆方面的话题。 　　教室的前门被人推开，馨雨走了进来。啪！弹簧门自动关上，发出响亮的声音，似乎是告诫学生们，老师来了。 　　馨雨穿着斜纹软呢套装，搭配丝质牛仔，饰以流苏和编绳，显得时尚而新潮。尤其是紧身的腰线设计，对于那些学生来说，仿佛是炫耀着馨雨的纤细的轮廓，让他们直呼妩媚。馨雨原本就在服装方面有惊人的天赋，加上她曾经在慕尼黑开过几年的婚纱店，对服装自然是很有研究。 　　“美女老师，果然名不虚传！”坐在我们前面的几个高年级的男生，忍不住惊呼起来，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而坐在秦琴身旁的那几个女生，立刻停下化妆的话题，兴奋地讨论起馨雨的穿衣搭配，连声叫绝。 　　这些高年级的学生，目前大多还不清楚莉莎的事情，若是他们知道馨雨有一个四岁大的女儿，不知他们该有多么惊讶。 第139章 吴可然的前途 　　馨雨走上讲台，也不做自我介绍，拿起迷你麦克风夹在衣领上，“上课。” 　　有书的学生纷纷翻开书本，没有书的学生只能干巴巴地看着讲台上的馨雨。 　　“很高兴成为你们的老师。这个班级里，从大一到大四都有，我希望大家能和睦相处，共同交流。至于考试，因为这是新开的选修课，所以不会太难，只要不缺课，及格都没有问题。”馨雨的一番话，使得下面的学生都心安不少。 　　许多男生们都是冲着“美女老师”的称号来报名这个课程的，对德语的兴趣未必浓厚；许多女生们则是想来见识一下，这个“美女老师”究竟是什么样子的，有怎样的气质和风度。当然，也有不少的学生，是陪着自己的男朋友或者女朋友来上课的。 　　秦琴当初刚做老师的时候，比学生还要紧张，经常说错话，而且遇到学生提问，就会脸红地不知所措。 　　而馨雨不同，她站在讲台上，显得十分大方，侃侃而谈。谁都看不出来，她是个“胆小”的女人，害怕与别人近距离接触。 　　“要学好德语，首先要学会德语正确发音，还要学会使用词典和帮助手册。我们这个课程的学习目标，是掌握日常事物的词汇和用法、基本的常用短句以及信函等的格式体例。”馨雨面向200多个学生，一点都不慌张。连我都不禁暗自佩服她的能力。 　　短短的第一节课很快就结束，我们四人竟然一句话都没有说。馨雨抬头看看我们这一排，微微一笑，去旁边的教师休息室休息。 　　吴可然随意浏览着《初级德语》，什么话都不说。一堂课的收获，仅仅是满满几页的笔记。吴可然认真学习，并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无聊，慢慢地，这已经成为她的习惯。 　　方永泰鼓着嘴巴，也没有开口说话。程心砚看着前面密密麻麻的学生，不断翻动书本的页面，也没有什么话题。 　　顺着程心砚的视线，我忽然发现，刘宇原来也在这个班级里面。他坐在教室的中部位置，刚好回头看程心砚。很自然，他的视线滑到我的身上。 　　四目相对，我顿时觉得厌烦，起身离开座位，走到最后一排秦琴的身旁。 　　“让一个座位给我，好吗？”我谦谦有礼地询问秦琴身旁的那几个女生，她们忙不迭地集体向旁边挪一些位置，让出一个座位给我。 　　“谢谢。”我对她们笑笑，坐到秦琴旁边。 　　她们不认得秦琴，但肯定认得我。如此课间休息，我忽然走到她们旁边，似乎让她们有点惊惶。 　　“怎么样？对你来说，是不是太简单了？”秦琴放下手里的课本，笑吟吟地望着我。 　　我朝着她笑笑，“对你来说，也很简单吧？” 　　“我在那里只呆了几个月，其实我的德语，还没有莉莎好。”今天秦琴穿着一套简单的白衬衣，模样仿佛一个低年级的女生。或许她考虑到今天要来听馨雨的课，所以故意这么打扮。 　　看着她清纯的模样，我心中一动，忽然问她：“下节课，我和你坐一起，怎么样？” 　　“这不太好吧。”听秦琴的语气，似乎并不想拒绝。 　　我笑笑，起身走回原本的座位，拿起课本走到后面，坐到秦琴的旁边。 　　程心砚眼睁睁看着我拿课本走掉，不满之色，更是强烈。 　　见到我下节课坐在她们旁边，那几个女生更是惊惶，连话都不敢再说。 　　我第一次真切地感觉到，我在学校的舆论里面，是一个不可招惹的人物。在旧金山也是，所有人都对我敬而远之，真正了解我的，恐怕也只有老爸、王福老先生和阿虎哥。 　　可笑……我扭头看那几个女生一眼，吓得她们急忙转头看向别处。 　　秦琴也看到这一幕，笑笑，低声说道：“她们好像很怕你。” 　　我微微点头，“这样也很好，省得别人找我的麻烦。” 　　她们怕我也好，喜欢我也好，都与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是一个敢和古萌“打架”的学生，自然而然，在普通学生的眼里，我是一个“危险人物”。 　　上课铃声响起，馨雨重新回到教室。看到我和秦琴坐在一起，她微微皱起眉头，流露出一丝惊讶，但这种惊讶，转眼即逝。 　　秦琴忽然紧盯着我的眼睛：“昨天，你是不是忘了做什么事情？” 　　经她这么提醒，我才想起来，昨天忘了打电话给秦琴，只能急忙做出道歉的手势。 　　秦琴轻哼一声，望着前方的吴可然的背影，压低声音对我说：“昨天我打电话到吴可然的家里，和她父亲聊了聊。” 　　我看着她，让她继续说下去。 　　“吴可然的爸爸说，正在考虑让吴可然退学。”秦琴微微停顿，“他的意思好像是，打算让吴可然结婚，接着送她到英国去读书。我觉得这个想法好奇怪，也很突然。” 　　秦琴觉得难以理解，这是显然的。她的父亲和吴可然的父亲不同：秦琴的父亲是市长，他希望自己的女儿能成为一个杰出人物，至少是一个有正常工作的人；吴可然的爸爸是大商人，他希望自己的女儿继续过着优裕的生活，不用从事任何工作。 　　这种培养理念的不同，造就了两个不同的女孩。她们同样善良，同样漂亮，但是走的路，却完全不同。如今吴可然的爸爸找到一个理想的乘龙快婿何锐熙，而且何锐熙对吴可然有着相当的好感，他当然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快点与何锐熙定下关系，将自己的女儿推上安稳的道路。 　　吴可然爸爸的想法，也并不能说他错。何锐熙是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忠恳的知识分子，吴可然如果真的嫁给他，对于她的未来，也并没有什么不好…… 　　但是，吴可然到底是怎么样的……开学前的那一天，她来到公寓找我们，莫非就是想来说这个事情？方永泰又是怎么和她说的，使得她忿忿不平，连续几天都不愿理睬方永泰？ 　　仔细想想，许多事情，都逐渐明朗起来…… 第140章 是否挽回 　　上课的时候，我坐在秦琴的身边，竟然引起很多人的注意，不少学生特地回头看我。 　　秦琴有点无奈，“看来要有新的传言出来了。” 　　“南城美院的学生真无聊。”我轻轻地抱怨一句。 　　我刚来的时候，曾经有学生怀疑我和秦琴的关系，但是随着吴可然与我的接近，别人都把关注放到吴可然的身上。如今每天有人来接吴可然，他们认为我的女朋友不是吴可然，于是又把怀疑放到秦琴身上。 　　不论真实与否，只要有足够可以嚼舌根的事情就可以，这些学生，应该就是这么想的。 　　“这是我的第一次和你一起上课，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从前了。”秦琴听着馨雨讲课，忽然对我说道。 　　我笑笑，望着她，“在南城美院读书的那段日子？” 　　秦琴点点头，莞而一笑，“如果那时候就遇到你，可能就不一样了吧。” 　　“傻瓜。”我伸出手，揉揉她的头发。 　　教了一遍德语的发音，第二节课也就结束了。吃饭时间，争分夺秒。铃声响起，学生们像潮水一样涌出教室。只有那些没打算到食堂吃饭的学生，慢腾腾地整理着自己的书包。 　　“妈妈！”莉莎走进教室，扑到馨雨的身上。送莉莎来这里的，是古萌和古北北。 　　那些没见过莉莎的学生，看到莉莎叫馨雨“妈妈”，都大感诧异。我和秦琴还有方永泰他们走向前面的讲台，准备和馨雨一起到外面吃饭。 　　莉莎看到我，更是兴奋，叫了一声“爸爸”，立刻窜到我的身上。 　　看样子，她今天的心情很好，想必是刚才古萌买冰激凌给她吃了。 　　“一起吃饭吧。”我看着古萌，向他发出邀请。 　　古萌摇摇头，“我带古北北去她妈妈那里吃饭。”古萌和邵宜的感情之深，全校皆知。 　　“那好，谢谢你送莉莎过来。”馨雨向古萌点点头，也不勉强他。 　　“爸爸，爸爸，莉莎肚子饿！”莉莎用力缠着我的脖子，催促我带她出去吃饭。 　　“小丫头。”秦琴怜爱地刮一下莉莎高挺的鼻子，“怎么总是缠着林天爸爸。” 　　“我喜欢爸爸！”莉莎理直气壮地答复。 　　馨雨伸出手，抱住莉莎，“都这么大了，下来自己走路！”她一边说，一边把莉莎放到地上，顿时让我觉得一阵轻松。莉莎越长越大，恐怕再过几年，我抱她就没那么轻松了，当然，那时候，莉莎的“父亲依赖期”也就过去了。 　　一起走到校门口，古萌带着古北北乘车去邵宜的公司，我们向他道别，去附近的隆奇广场吃饭。 　　今天是星期五，按照南城美院的规矩，下午从不排课，但是下个星期一，市里面的领导要来南城美院视察，所以学校在今天下午安排一个“动员大会”，也就是让学生提高警惕，不要破坏南城美院的形象。 　　方永泰自告奋勇地要请客，我们也只能同意。吃饭的地方是一个环境优雅的韩国料理的小包间，理由是因为莉莎忽然想吃韩国料理。她曾经在尹善美那里住过一阵子，可能是那段日子里，韩国料理留给她比较好的印象。 　　一小碟一小碟的韩国料理相继被端上来，大家开动胃口，同时谈天论地，气氛很热烈。 　　南城美院实行的是中式的教育模式，但思想上是西式的教育理念，故而学生和老师的关系比较融洽。这让我联想起美国的大学，老师经常和学生一起出去吃饭。 　　但是在美国的很多校园里，学生并不是很尊重老师，有些学校的纪律很乱，师生之间过分亲密的朋友关系，让他们忘记了应有的界限。而在南城美院里，古萌似乎是起着一种平衡作用，捍卫着老师的尊严。所以秦琴说的对，南城美院不能没有古萌。 　　喝了一些酒，秦琴的脸色有点发红，眼神也有点迷离，她凑到我的耳朵旁边，轻声地说：“这里是我第一次碰到孙祧的地方，那时候他和善美姐就在隔壁吃饭。” 　　难怪刚才她一眼就看中这个小包间，原来这个房间有着一种纪念意义。房间之间用纸门隔开，一方面体现出韩国建筑的感觉，另一方面，如果有需要，可以把纸门移开，把两个小房间组成一个大房间。 　　“这里重新装修过，老板也换了，但风格一点都没有变。”说这些的时候，秦琴的眼睛里闪烁着怀念的色彩。 　　大学的那段时光，对她的影响很大。这是她心里的一段回忆，我不愿强行将它剥夺，只是笑笑，悄悄握住她的手。 　　方永泰和程心砚热情地互相敬酒，两人都有点微醉。馨雨和吴可然有一句没一句地闲扯，同时盯紧莉莎，不让她吃太油腻的菜。吴可然一边和馨雨说话，一边有意无意地瞥向方永泰，不住地微微摇头。 　　他们两人互相喜欢，却故意不搭理对方。开学前的那一天，吴可然来找方永泰，她一定是希望方永泰能给她一个回答。而方永泰这个人，虽然喜欢吴可然，但不愿明确表达自己的态度。吴可然生气之下，回家答应了父亲的要求，也接受了何锐熙的追求。 　　直到这时，方永泰才有点后悔，但他是个慵懒的人，不想再去挽回。作为一个旁观者，我没办法插手帮忙。 　　或许，一些遗憾，也会成为美丽。我这样残酷地想着。 第141章 吴可然的争夺战 　　吃过午饭，我们几个回到学校，到自己的班级休息，秦琴和馨雨带着莉莎去办公室休息。程心砚没有去自己的班级，而是跟着我和方永泰去我们的班级。 　　教室里弥漫地无聊的气氛，几乎所有人都对下午的会议产生抱怨。程心砚的出现，总算是带来一丝骚动，至少那些男生们，可以乘机大饱眼福。 　　“爸爸！”一个娇嫩而响亮的声音打破教室里的沉闷——莉莎又来了。 　　不过这一次，她是和古北北一起来的。她们两个牵着手，一起走进教室。 　　同学们见过莉莎，但是没见过古北北。看到这么可爱的两个小女孩走进来，女生们眼睛里顿时都闪闪发光，恨不得上前捏捏她们的小脸蛋。 　　莉莎带着古北北，走到我的旁边，抓住我的手掌，“爸爸，带我出去玩。” 　　“爸爸还要上课，不能出去。”我揉揉莉莎的头顶，拿一些钱给旁边的方永泰，“替我去买两个冰激凌。” 　　方永泰点点头，跑着出去。这家伙，有时候办事手脚还挺利索。 　　班级里的女生们观察着我的表情，慢慢靠拢过来。男生们也都睁大眼睛，看着莉莎和古北北。 　　我望着古北北，“你爸爸呢？” 　　“爸爸在忙自己的事情，他让我带着莉莎出来玩。”古北北张着圆圆的大眼睛，落落大方地说道。她一点都不怕生，性格很开朗。 　　那些女生越围越近，都忍不住想伸手碰碰这两个像糯米团一样软软的小女孩，尤其是莉莎的金色头发，让那些女生们羡慕不已。这么细腻而光泽的发质，简直是她们梦寐以求的境界。 　　“林天，我可以摸摸她吗？”终于有一个女生鼓起勇气，向我提出这个要求。 　　我看着莉莎，“如果莉莎愿意，我就没有意见。” 　　那女生立刻蹲下身子，问莉莎，“小妹妹，姐姐能摸摸你吗？” 　　莉莎眨眨眼睛，不知道怎么拒绝，却微微点头。 　　这些女生大为高兴，争着要抱莉莎，局面顿时有点吵闹。 　　除了我，莉莎对其他与我差不多年纪的男孩都有抵触心理，就连对她的要求百依百顺的方永泰，都始终无法讨得她的欢心。但莉莎对女生则没有任何的抵触心理，此时这么多的女生争相抱她，她也不觉得有什么讨厌。 　　几个没能抱到莉莎的女生，想要抱古北北，却被古北北严词拒绝。 　　“她是古萌的女儿。”程心砚突然说了一句。她这么一说，那些女生不敢再打古北北的主意。古北北找一个空座位坐下，安静地看着教室里的闹剧。这小女孩，似乎性格很独立。 　　“冰激凌来了！”方永泰拿着两个冰激凌闯进教室。他跑的很快，生怕冰激凌融化。 　　看到冰激凌，莉莎立刻表现出开心的神色，从女生的拥抱里挣脱，跑向方永泰，拿了一支冰激凌。她不喜欢方永泰，但从不拒绝方永泰的冰激凌。 　　方永泰把剩下的一支冰激凌给古北北，古北北知道方永泰是自己爸爸的朋友，所以说一声“谢谢”，也拿着冰激凌高兴地吃起来。 　　眼看下午的会议就要开始，吴可然在旁边提醒我把这两个小女孩送回去。 　　我点点头，拨开层层叠叠的女生，把莉莎“抢”回来，再向古北北招招手，带着她们去办公楼。 　　馨雨只是一个普通的任课老师，所以不用去参加那个会议，她留在办公室里，照看这两个小女孩。古萌和秦琴都要去参加会议，于是和我一起走去美术大楼的报告大厅。 　　报告大厅的前排，已经坐着许多老师，而学生们则按照年级、院系和班级排布。我找到自己的班级，走到那里，坐到吴可然旁边。 　　“方永泰呢？”再过一分钟会议就要开始，我没有看到方永泰，就问吴可然。 　　“他刚才接了一个电话，就出去了。”吴可然很简洁地答复我，忽然又补充说，“他缺席的事情，我不会告诉秦琴。” 　　很快，一个负责统计人数的学生会干部跑到吴可然旁边，“你们班级的人都齐了没有？” 　　吴可然点点头，“都来了。” 　　前方，只见校长走上演讲台，开始对学生们做长篇大论。从思想觉悟到个人行为，林林总总，说了许多，无非就是让我们星期一的时候端正态度，认真上课。 　　坐在吴可然的旁边，而且方永泰又不在，本想问问吴可然关于何锐熙的事情，但思来想去，还是算了。这是吴可然自己的事情，她自己会做出选择，我不该显得过分热情。 　　程心砚坐在我们前面，离我们有十几个座位的距离，她低着头，不停地发消息。再看前方的另一个角落，刘宇也低着头，不断地发消息。 　　最后程心砚似乎有点不高兴，把手机放到包里，不再理睬。转头看吴可然，她也低头发消息……这年头，到底是怎么了…… 　　枯燥而冗长的会议终于结束，学生们一窝蜂地涌出美术大楼，直奔校门口。 　　我陪着吴可然一起走到校门口，她掂着脚尖，没有看到黑色的保时捷，就拿着包，静静地站在原地等待，眼神有点落寞。刚才她发消息，想必是在联系何锐熙。 　　刷……一辆黑色的保时捷从远处的拐角疾驰而来，这种声势，将校门口的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向那个方向。 　　保时捷“嘎”地一下急刹车，停到学校门口。吴可然紧咬着嘴唇，上前打开车门，却发现里面开车的是方永泰。 　　方永泰？别说是其他人，连我都吃了一惊。 　　“上车！我送你回家。”方永泰连摁几下喇叭，催促吴可然上车。 　　吴可然握着车门，犹豫着，“你……” 　　“上车！”方永泰躺下身子，把吴可然拉进车子，一踩油门，急速离开学校。 　　这家伙……当别人都惊讶得发楞的时候，我看着那辆闪着红色尾灯的保时捷，笑着摇摇头。 第142章 转机 　　方永泰的车子刚走，又一辆黑色的保时捷稳稳地驶来。毫无疑问，这次是何锐熙。 　　何锐熙把车子停在学校门口附近，耐心地等待着。他根本不知道，他要等的人，早已经被别人“抢”走了。我站在校门口，透过车子的挡风玻璃，观察着何锐熙的举动。 　　终于，他有点不耐烦，看了看手表，拿出手机，做出打电话的动作。似乎是电话无法接通，他无奈地放下手机，将双手放到方向盘上，手指轻轻敲打方向盘的把手。 　　“在等我？”不久，馨雨带着莉莎，来到校门口。 　　“当然，否则还能等谁。”我牵起莉莎的小手，带着她离开学校。 　　馨雨微微一笑，跟上我的步伐，“或许你也可以等秦琴。” 　　“我跟她约的是明天晚上。”我瞥一眼旁边停着的黑色保时捷，慢慢离开学校。 　　馨雨当然不可能没有看到这辆黑色保时捷，她有点疑惑，但是没有问我，或许她认为我也不知道原因。 　　我们走了很远，我回头一看，那辆保时捷还在学校门口，忠诚地等候吴可然。 　　回到公寓，馨雨发现方永泰不在家，这才问我，“方永泰去哪里了？” 　　“他买了一辆保时捷，接吴可然回家了。”我耸耸肩，告诉她这个消息。 　　馨雨没有特别惊讶，却觉得有趣，呵呵一笑，“他买了一辆保时捷？” 　　“他是个笨蛋，如果他愿意向吴可然表白，吴可然根本不会介意他有没有保时捷。”我脱下外套，冷冷地评价一句。 　　“这样倒也不错，将来我们有车子可以用了。”馨雨笑笑，走向厨房，忽然回头问我，“方永泰应该不回来吃饭了吧？” 　　“你就当他不回来吧。”我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打开电视机。莉莎此时去浴室洗澡，我可以乘机看看体育频道。 　　说起来，方永泰这家伙还真有钱，竟然真的定了一辆保时捷，而且在星期五准时送到他手里。他爸爸在纽约，做的是大生意吧…… 　　晚饭开始，方永泰果然没有回来，我们“一家人”坐在一起，安静地吃晚饭。这情景，让我想起半年前在慕尼黑的时候，我住在馨雨的家里，每天晚上，也是这样，三人围着一个小餐桌，默默地吃晚餐。不过那时候的光线更昏暗一点，而这里，似乎太过明亮，无法营造出温馨的气氛。 　　吃过晚饭，莉莎就兴奋地跑向沙发，迅速打开电视。这是馨雨所允许的莉莎可以看电视的时间，而莉莎喜欢的卡通节目，也刚好开始。 　　我陪在莉莎旁边，百无聊赖地陪她看动画片。缺少了方永泰，一切就和慕尼黑那时候一样。 　　馨雨勤快地收拾着饭桌，接着在厨房里咣咣当当地洗碗。馨雨也算是千金小姐，这些原本不是她该做的事情，但她有着轻微的洁癖，对别人做的清洁工作总是不放心。而且，她做这些家务事，似乎乐在其中。 　　“莉莎，该去睡觉了。”馨雨将公寓打扫一遍，逼着莉莎去房间睡觉。 　　刚才莉莎一回到家，就匆匆忙忙地去洗澡，就是希望把临睡前的洗澡时间让出来看电视。馨雨不反对她这种自己调整时间的方式，但是现在已经是9点，到了铁定的睡觉时间。 　　馨雨养生有道，除了乐于劳动和勤于锻炼这两大因素，固定的作息规律也是一大原因。 　　莉莎虽然还想看电视，但母亲的话，她更不敢违反，只能乖乖地回去自己房间。当然，进房间之前，给了我一个甜甜的额吻。 　　剩我一个人在客厅，我顿时觉得无聊。算了，回去睡觉吧……起身走向自己的房间的时候，经过方永泰的房间门口。 　　方永泰不在房间的时候，房间的门向来都不关，此时大大地敞开着，似乎是在欢迎我的进入。 　　电脑的黑色屏幕犹如一个黑洞，吸引着我的注意。我心念一动，走进方永泰的房间，打开他的电脑。 　　电脑顺利地启动，忽然跳到输入密码的界面。 　　这小子，竟然还设置密码。想要关机离开，脑中猛然闪过一个想法，手指在密码输入框里面输入吴可然的名字的拼音。 　　屏幕一跳，顺利进入系统…… 　　这家伙，果然是很喜欢吴可然，我心里忽然有些感动。 　　我的感动还没有结束，电脑进入系统的操作界面，宽大的屏幕上，铺开程心砚的照片。 　　这混蛋……我攥紧拳头，恨不得揍方永泰一顿。 　　QQ随着系统的启动而自动启动，我刚想关闭，右下角的QQ头像却忽然跳动起来。 　　虽然觉得这样不太好，但我还是自然而然地点开那个头像。 　　“回来了？进展怎么样？”一段话语出现在我面前。 　　对方的昵称是“砚砚”，这是程心砚的QQ。 　　原来程心砚从头到尾都知道这件事情……看样子，她还替方永泰出谋划策。 　　见到我没有回复，程心砚再次发来讯息：“怎么不回我？是不是不顺利？” 　　我想了想，手指放上键盘，“我是林天，方永泰还没有回来。” 　　那边很久都没有反应，我打开浏览器，点开收藏夹，果然，里面有“南城美院论坛”的链接。此外，还有许多“美女图大全”、“女生心理研究”等链接。不过，倒是没有什么色情网站的链接。 　　我无奈地摇摇头，浏览着论坛里面的“最新热帖”。 　　其中，有三个帖子与我有关，一个是“爆料：林天的女友是秦琴！”，一个是“美女老师和林天的关系的5种猜测”，还有一个是“吴可然是否真的和林天分手”。 　　这三个帖子，回帖率都非常之高。在论坛里，除了某些有名的帐号，一般谁都不知道谁是谁，所以发言简直可以用“肆无忌惮”来形容。 　　稍微分析这些帖子，我发现许多学生都已经开始怀疑秦琴是我的女朋友。有些人列出种种证据和推理，使人信服。看起来，南城美院的聪明学生也不少。 　　程心砚的QQ头像再次闪烁起来：“我去睡觉了，再见。” 　　还没等我向她说晚安，她的头像就突然变暗。 　　毕竟还是小女生，一些小事就能生气很久。虽然这么想，但隐隐地，还是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第143章 抱不平 　　关闭方永泰的QQ，打电话给秦琴，聊了好久，继续上网，逛论坛，看邮箱，查新闻，不知为何，偏偏就是不想睡觉，不知不觉就到第二天早晨。 　　公寓的防盗门有开动的声音，穿过房间门口看向那里，见到方永泰拖着疲惫的身子，走进公寓。 　　看到我在用他的电脑，他也不介意，衣服都懒得脱，一头栽倒在自己的床上，立刻就鼾声震天。 　　我关上电脑，转着椅子面对他，“去哪里了？” 　　方永泰的眼睛睁开一个小缝，“开车去了郊区。” 　　“看星星？” 　　“对。”方永泰长长地喘口气，“我把心里话说给她听了。” 　　看他的样子，似乎是一种解脱。 　　“最后呢？”我知道自己不该问这么多，但我总对方永泰感到不放心。 　　方永泰望着天花板，冷静地说：“我告诉她，我不可能做她男朋友。” 　　我再没什么可以说的，摇着头站起来，“好好休息吧。” 　　替他关上灯，回到自己的房间，浑身的疲倦顿时爬上全身。我叹气一声，换上睡衣，钻进被子里。 　　没多久，我听到客厅里有走动的声音，应该是馨雨起床了。接着声音转移到厨房，她开始做早餐。 　　又过没多久，馨雨来敲敲我的门，见没有反应，就开门走了进来，看到我还在睡觉，就轻轻地走了出去。 　　心头涌起一阵莫名的伤感，我背对着门口，继续看着蓝色的窗帘，过一会儿，紧紧地闭上眼睛，真正地睡觉。 　　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穿着睡衣走到客厅，看到莉莎在看书，整个公寓焕然一新，应该是馨雨仔仔细细地打扫过一遍。 　　“妈妈呢？”我问莉莎。 　　莉莎抬头看着我，“妈妈去买菜了。”说完，她继续低头看书。馨雨规定莉莎白天不能看太长时间的电视，而莉莎也很听话地遵守妈妈的规定。 　　转头听方永泰的房间里的声音，依然是鼾声震天。这家伙，还在睡觉。昨天陪吴可然看一个晚上的星星，的确是够累。不知他到底怎么想的，竟然告诉吴可然不能成为她的男朋友。 　　不论他是怎么想的，反正吴可然一定会暗自以为，方永泰是在介意她私生女的身份。她的自尊心肯定再次受到打击，就算原谅他从前的所作所为，也不会再对方永泰存有任何希望。 　　馨雨早已经将那些早餐撤走，我只能到冰箱里随便找点蛋糕和牛奶充饥。 　　听到门铃的声音，我以为是馨雨，却没想到是程心砚。 　　“方永泰呢？”与以前一样，程心砚对着我，第一句话就是询问方永泰。以前这是她来这里的借口，而今天，她似乎真的是来找方永泰的。 　　“在房间里睡觉。”我对她的答复还是一样。每次程心砚来这里，方永泰总还是在睡觉。 　　程心砚咬着嘴唇，愤愤地冲向方永泰的房间，粗野地把他的门推开，拿起枕头对着方永泰一阵狂打，“臭小子，给我起来！”对程心砚的这个举动，我有点不解。莉莎也好奇地看着里面，眨着眼睛。 　　方永泰本能地用双手挡住枕头，朦胧地睁开双眼，“怎么了呀！” 　　“你自己心里清楚！你对吴可然说什么了？亏我还那么帮你！”程心砚越说越生气，抡起枕头对着方永泰又是一阵狂打。 　　“行了！”方永泰抓住枕头，也显得很生气，“你什么都不知道！” 　　程心砚放下枕头，指着方永泰，“好，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程心砚是来替吴可然抱不平的，她这人，也太喜欢多管闲事了。 　　方永泰挠挠头发，从床上爬起来。他昨晚是穿着衣服躺到床上的，此时起床，却省了穿衣服的步骤。 　　程心砚看着方永泰起床，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仿佛是担心方永泰忽然逃走似的。 　　“怎么门也不关？”秦琴走进公寓，问我，“午饭吃过没有？” 　　忽然她看到程心砚在方永泰的房间里，就向程心砚打招呼，“你也来啦。” 　　程心砚“嗯”一声，抬起腿对着方永泰屁股就是一脚，“快去洗脸刷牙！” 　　方永泰回过头，不满地看着程心砚，“你真烦！” 　　秦琴觉得有点惊奇，笑了笑，问我，“怎么了？” 　　“谁知道他们几个在搞什么。”我没耐心向秦琴解释其中的前因后果，打开电视机，等待馨雨回来做午餐。 　　程心砚回到客厅，鼓着腮帮子坐到沙发上，对方永泰满是抱怨之词，一个劲地骂他“笨蛋”。 　　馨雨终于回到公寓，手里拎着许多蔬菜鱼肉。我急忙上前，帮忙她把那些做菜的素材放到冰箱里。馨雨对我笑笑，“你坐着吧，我去做饭。” 　　看到馨雨一个人忙乎，秦琴有点过意不去，主动提出帮忙，馨雨也不拒绝，于是两人就在厨房里一起忙碌。 　　洗漱完毕的方永泰走出浴室，坐到沙发上，瞥一眼程心砚，“你到底是怎么了？像疯狗一样跑到我家里来？” 　　“疯狗？”程心砚拿起沙发上的靠枕，对着方永泰的头部又是狠狠一击，“我问你，昨天晚上，你对吴可然说了什么？” 　　“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情，你没必要知道那么详细吧？”程心砚连续地打他，方永泰不禁有点抵触心理。 　　“你这家伙，到底对她做了什么？为什么我今天打电话给她，她光在电话里哭？”程心砚越说越生气，挥起靠枕又要打方永泰，被我抢了过来。 　　“算了，他们自己的事情，我相信他们自己能解决。”我把靠枕放回原处，看着程心砚，“你就不要多管闲事了。” 　　方永泰没有说话，嘴巴不断鼓动着，似乎也对程心砚颇为不满。 　　“好！我什么都不管！”程心砚看着我，“林天，你比方永泰也好不了多少！都是只会让女孩子伤心的家伙！” 　　她恨恨地瞥我一眼，站了起来，哗哗地离开公寓。 第144章 馨雨的生日 　　“怎么？程心砚走了？”秦琴端着一盘菜走出厨房，纳闷地看着门口。 　　方永泰摇摇头，“算了，别管她。” 　　秦琴看着我，吐吐舌头。 　　看样子，方永泰与程心砚的关系也搞僵了。 　　馨雨也端着饭菜走出厨房，看着我和方永泰，“准备吃饭了，你们三个孩子，快去洗手。” 　　听到妈妈的命令，莉莎放下书本，噌地从沙发上跳起来，跑向盥洗室。我笑笑，跟着莉莎去盥洗室，方永泰则跟在我后面。 　　等我们洗手出来，饭桌上已经放满各种丰盛的饭菜。在这里，馨雨已经自己学会更多的菜式，所以做出来的午餐或者晚餐不再那么单调。 　　秦琴把最后一道菜放上桌子，问方永泰，“家里有没有红酒？” 　　“有。”方永泰走向厨房，翻出一瓶红酒，带到餐桌旁边。 　　我笑着看看秦琴，“平白无故地，怎么突然想到要喝红酒？” 　　秦琴站了起来，神秘地笑笑，轻轻拍手，“好了，不管有什么不愉快，今天都要忘记。因为，”秦琴停顿片刻，把目光放到馨雨的身上，“今天是馨雨姐生日。” 　　我看着馨雨，有点惊喜，“馨雨，这是真的？” 　　馨雨笑笑，没有否认，抬头看着秦琴，“你是怎么知道我的生日的？” 　　秦琴撅起嘴巴，“前几天整理我帮着古萌哥整理教师档案，我看到馨雨姐的档案，留意了一下馨雨姐的生日。否则的话，我也不知道今天是馨雨姐的生日。” 　　馨雨笑着摇头，轻声地说：“又不是小孩子，过什么生日。” 　　一直没有说话的方永泰此时忽然说话：“馨雨姐来这里才没几天，我们都没有庆祝过，就乘这个机会高兴一下。” 　　莉莎也赶紧插嘴，“妈妈的生日，莉莎好高兴！” 　　馨雨无奈，只能接受我们的好意，“我们几个在一起吃饭，我就很高兴了。庆祝之类的，那就算了。还有，不要送什么生日礼物，我不喜欢那一套。” 　　乘着馨雨说话的间隙，方永泰已经在各个的杯子里倒上半杯红酒，当然，莉莎的杯子里，倒的是椰汁。他重新坐下，“废话不说，先干杯！” 　　每个人都举起杯子，连莉莎都不例外。 　　“干杯！”随着一阵碰杯声，我们把心里的不愉快都暂时抛却。 　　虽然只有五个人，我们却同样感到很开心。我很感激秦琴，若不是她多留一个心眼，我根本就不会知道馨雨的生日。每个人的出生都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在几十年的岁月里，偶尔想象自己出生的那一刻，心中就会有一种振奋的感觉。 　　因为是馨雨的生日，我们不让她动手洗碗，于是在秦琴的指挥下，我和方永泰包揽了这个艰巨的任务。 　　我们笨手笨脚地把盘盘碗碗彻底洗干净，发现时间已经是下午两点。 　　“我们去唱歌，好不好？”秦琴忽然提出这个建议，她似乎今天很兴奋，不断活跃着气氛。 　　“好！”方永泰首先举手赞成。我也表示同意。 　　几个人挤在一个小房间里，拿着有限的几个话筒轮流唱歌，在西方人眼里是不可思议的。德国并不流行这些东西，莉莎眨着眼睛，不明白出去唱歌是什么意思。但是她看到我同意，也就表示同意。 　　馨雨无奈，只能同意。这个时候，我们在她眼里，又是一群贪玩的孩子。 　　秦琴知道凤凰街有一个环境很好的KTV，于是带着我们过去。 　　定下一个包间，我们在服务员的带领下走向那里。沿着走廊，莉莎好奇地看着一个个光线昏暗的小包间，天真地问我，“爸爸，这个很好玩吗？为什么要把别人关在里面？” 　　我笑着拍拍莉莎的脑袋，“他们没有被关起来，他们只是在这里聚会。” 　　“好奇怪。”莉莎嘟哝一句，“在草地上聚会不是更好。” 　　走过长长的走廊，我们终于抵达包间，秦琴熟练地开启点歌台，同时向服务员点了一些饮料。 　　唱的最欢的是秦琴，其次是方永泰。莉莎不擅长唱中文歌，挑了一些经典的英文歌，她唱的有模有样，赢得我们的一片赞赏。 　　馨雨被方永泰和秦琴怂恿着，没办法，只能选几首粤语歌唱。第一次听到馨雨唱歌，真没想到馨雨唱歌也那么厉害，使得我们都有点惊讶。 　　我不喜欢唱歌，只是看着他们唱。秦琴约我今天出来玩，原来就是来替馨雨庆祝生日。这小丫头，总是能给我一些惊喜。 　　唱了一阵，方永泰忽然站起来，同时拉着我起来，“陪我去洗手间。” 　　我不屑地看着他，“这都要我陪？” 　　“这里的走廊这么绕，万一迷路怎么办？”方永泰拉着我，一定要我陪他去。经不住他的死缠烂打，我只能陪着他去。 　　走在走廊里，方永泰不停地透过玻璃往各个包房里面看。任何时间，任何场合，他都不会忘记搜寻美女。 　　忽然，他拉住我停住脚步，“这人好厉害，这么多美女陪他过生日。”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我看到一个男孩在许多女生的簇拥下，笑着切蛋糕。 　　方永泰贪婪地看着那些美女，简直不想移动脚步。里面的人终于发现我们在看他们，那男孩站起来，拉开门走了出来，“怎么，找我有事？” 　　“没事。”我冷冷地瞥他一眼，带着方永泰走向洗手间。 　　“你们也是南城美院的吧？”那男孩在后面忽然问道。 　　我回头看他一眼，没有理睬他。 　　把方永泰送到洗手间，我独自跑出KTV，定了一个蛋糕。 　　回到KTV的包房，发现秦琴不在，而方永泰还没有回来。 　　不久，秦琴和方永泰分别回到包房，继续唱歌。 　　到五点的时候，送蛋糕的来了。谁都没有问这是谁定的，都感到肚子有点饿，让馨雨吹灭蜡烛之后，吃蛋糕填饱肚子。 　　没多久，又有人送来一个蛋糕。我们面面相觑，终于明白有两个人偷偷定了蛋糕。 　　送第二个蛋糕的人刚走，第三个蛋糕又接踵而至。 　　小小的茶几上放着三个精致的大蛋糕，我们都有点哭笑不得，最后哈哈大笑。 第145章 购置计划 　　经过一个周末的时间，莉莎的幼儿园终于装修完毕，不必再被带到南城美院里去。 　　方永泰喜欢睡懒觉，馨雨把早餐留在桌子上，让他起床之后自己吃早餐。车子虽然是方永泰买的，但是我们“无偿征用”，他也并不在意。 　　他宁愿吃完早餐之后，悠哉悠哉地走来学校。方永泰的气度，向来是我所佩服的，很多时候，他都不计个人得失，不考虑自己是否吃亏。这种貌似“糊涂”的性格，使得别人很真心地把他当作朋友。 　　馨雨和莉莎跟着我上车，我先把莉莎送去幼儿园，接着开着馨雨去吴可然家的别墅附近，把车子停在路口，接着沿着道路慢跑。 　　这里的空气还是那么清新，景色还是那么优美。我一边跑步，一边望着那一座座城堡般的别墅，忽然突发奇想，“馨雨，要不要我们也在那里买一幢别墅？” 　　馨雨微皱起眉头，“为什么？” 　　“住在别墅里，应该会比较宽敞舒适。何况，现在方永泰有车子，去哪里都比较方便。”我望着馨雨，“更重要的是，我们早上慢跑锻炼，就不用开车过来了。” 　　馨雨愉快地笑起来，“就为了这么一点小事？” 　　“只要你同意，我就去买。”我很认真地看着她。 　　馨雨耸耸肩，有些不解，“为什么一定要我同意？是为了我而买？” 　　我笑笑，没有回答。 　　馨雨突然停下脚步，擦去额头的汗水，“我知道你的想法。”她妩媚地笑笑，“不过你这个生日礼物，未免也太贵重了一点吧。” 　　我高兴地望着她，“这可不是什么生日礼物，用的都是你的钱。相反，我是沾你的光。难道你忘了，你曾经把数十亿美金的资产转移到我的帐户上？” 　　馨雨笑着摇摇头，“好吧，随便你吧。” 　　馨雨的父亲是香港赌神，她父亲死后，留给她一笔惊人的庞大资产。由于不少人都对这笔财产虎视眈眈，所以馨雨索性把这些钱全部划归到我的帐户上。至少这个世界上，还没有谁敢明目张胆地动青龙会资产的脑筋。 　　而我也不贪图馨雨的这些钱，在我的想法里面，这些钱，都要尽量用到她们母女身上。无论她们将来会怎么样，我都要好好照顾她们。 　　跑完一圈，馨雨微微有些出汗，我给她披上一条毛巾，“走吧，差不多该去学校了。” 　　馨雨坐进车子，回头望着后面，“那个好像是吴可然爸爸的车子。” 　　我通过反光镜往后一看，果然是吴可然爸爸的车子。 　　吴可然的父亲放慢自己的车速，朝我们这里望了一眼，发现是我，立刻将车子停下。 　　他放下车窗，按了按喇叭，“林天，你的车子很不错。”一般爱车之人，看到好的车子，总要情不自禁地赞叹。 　　我也放下车窗，对着他说道：“这不是我的车子，是方永泰的车子。” 　　吴可然父亲点点头，又问我，“星期五那天，是你把吴可然接走的吧？害的何锐熙在校门口等了几个小时。第二天早上吴可然回来，我走出阳台，只看到你的车牌号。” 　　吴可然父亲对方永泰印象不好，所以我只能暂时替方永泰挡下这件事情，“对，星期五我带着吴可然出去玩了。” 　　确定是我之后，吴可然父亲果然很放心，回头看自己车子里的吴可然一眼，“这死丫头，什么都不肯说。”他望着我，“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我向来不多干涉，但是我要告诫你们一句，不论什么情况下，都要公平竞争。好了，废话不说了，我们一起去学校。”吴可然父亲收起车窗，将车子启动起来。 　　吴可然的父亲是个很开明的人，而且对我始终有着好感。在他的心目中，自己的女婿的理想人选只有两个，一个是我，一个是何锐熙。当然，何锐熙的父亲是他的好朋友，故而他更倾向于何锐熙。不过，他怎么都想不到，自己的女儿真正喜欢的是方永泰，那个他觉得不成气候的邋遢小子。 　　我紧紧跟着吴可然父亲的车子，一同到达学校门口。吴可然父亲把吴可然放下来，摁几下喇叭，向我告别。我则在学校附近找到一个停车库，把车子停了进去，接着和馨雨一起走进学校。 　　因为今天市里的领导要来视察，所以整个校园比往常还要整洁。学生们的穿着也不再那么有个性，都穿的中规中矩，因此这样一来，学校里更是有一种浓浓的祥和的书卷气。 　　走进教室，吴可然刚好到达座位，把书本拿出来放到桌子上。董振文很罕见地已经到达教室，安静地坐在最后一排，手里捧着一本关于机械维修方面的书。 　　原本他每天早上都要到维修站去绕一圈，看看那里的情况。今天来的那么早，说明维修站的运作已经越来越稳定，不用他这个“大老板”每天早上亲临光顾。 　　快打铃的时候，方永泰匆匆忙忙地跑进教室，一边跑，一边喝着饮料，自己的衬衫的纽扣错位而浑然不知。就凭他这番邋邋遢遢的模样，怎么可能得到吴可然父亲的青睐…… 　　吴可然还是那副沉默寡言的模样，她在自己的父亲面前表现地一点事情都没有，其实却偷偷地哭过好几次。想到这一点，忽然觉得吴可然很可悲。 　　她曾经喜欢我，最后又喜欢方永泰，却都没有得到好结果。或许程心砚说的对，我和方永泰是一类人，都是只会让女孩子伤心的男人。 第146章 秦琴的父亲 　　“据说今天来学校视察的是市长。”上课开始前，后排的几个学生轻声讨论着。 　　“市长？那不就是秦琴的爸爸？”一个学生忽然想起来。 　　“没错没错，你知道为啥安排在星期一？因为今天秦琴没有课。” 　　“哦，也就是说，秦琴陪着她爸爸一起视察？”另一个学生忽然插嘴。 　　他们热烈地讨论着，全然不顾铃声的响起。 　　秦琴的爸爸，是个什么样子的人……我不禁有点期待。 　　上午的四节课，比起往常要安静许多，老师不敢疏忽，学生也不敢放松。 　　午休的时候，看到窗外的校园里面，秦琴和校长陪着一群穿着西装的政府官员，一边走路，一边融洽地谈话。 　　南城美院创办至今虽然仅仅只有十几年，但是名声却不小。一方面，校长本身就是艺术界出名的人物，学校创办的时候，受到艺术界广泛的支持，师资力量雄厚；另一方面，校长和许多商界人士的关系都很好，故而南城美院经常得到各种大公司的捐助，财力雄厚。如此一来，南城美院成为很高规格的艺术院校，每年都培养出很多优秀的毕业生，自然受到当地政府的重视。 　　所以说，南城美院的崛起，校长功不可没。然而平时校长很少出面，他把学校的管理全权交给古萌负责，将古萌推到学生的面前，因此学生更怕的是古萌而不是校长。 　　下午的第一节课就是馨雨的德语选修课，这也是今天的重点项目之一。南城美院开设这门选修课，代表着学生课程设置的再一次丰富。而且，在德国有着几年居住经历的馨雨，简直可以算是外籍教师，她的上课水平，与她的相貌同样出众。这当然，也是南城美院的宣传亮点之一。 　　还有几分钟就要上课，这个庞大的教室里，已经陆陆续续地坐满学生。秦琴陪着自己的父亲参观，不能来上课，我就与方永泰他们坐在一起。 　　馨雨拿着讲义，缓缓地走进教室。她今天的打扮很端庄，浑身上下，没有太多的配饰，但依然漂亮得有点耀眼。她的出现，依然引起一阵轻微的骚动。 　　“上课。”随着馨雨的口令，校内的铃声应声响起。 　　方永泰忽然轻轻撞我的胳膊，眼神瞄着教室左前方，“你看刘宇的旁边那个人。” 　　我朝着他说的方向看过去，看到了星期六KTV看到的那个男生。他的头发留的有点长，一个耳朵上挂着耳坠，典型的艺术院校学生的风格。那天KTV的环境太暗，没能看清他的模样。如今仔细看，他的皮肤很白皙，似乎是个很帅的男孩，穿着干净的白色衣服，让人看上去很舒服。 　　“他也是南城美院的学生，好像是大三的学生。”方永泰凑过来，掩着嘴巴轻声对我说。 　　程心砚听到我们议论那个男生，朝那里看了几眼，但是没有发表评论。 　　“同学们，请保持安静。”馨雨看着我们这个角落，提醒了一句。 　　方永泰知道馨雨说的是自己，点点头，把自己的视线放到前面的投影仪上面。 　　没多久，教室外面就出现一些人：一个瘦瘦的中年男子站在教室门口，专注地看里面的教学情况。其他的人围在他的身后，压低声音说话。 　　不用说，这个人肯定就是市长，也就是秦琴的爸爸。我忍不住多打量他几眼：他带着方框眼镜，一副知识分子的模样，但是感觉上并不软弱。他有着薄薄的嘴唇和清晰的眉毛，我立刻联想到秦琴同样有这两个特征。 　　其实我在上次的慈善捐款晚会上见过秦琴的父亲，但是那次没有机会仔细看他，他也当然不会注意我。 　　校长站在市长的后面，不住地向馨雨使眼色。馨雨无奈，顺着自己的讲课内容，忽然说道：“这一段内容，不知道同学们能否理解。我抽一个同学，把这段内容读一遍，并翻译一下。” 　　馨雨拿起手册，假装抽查，“大一的林天，请你起来朗读一下。” 　　我就知道她会点我的名字……没办法，只能配合着馨雨，把书本拿起来，流利地朗读起来：“auchwennichdichgeschlagenhabe……” 　　“很好，请你把这段文字按照你的理解翻译一下。”等我读完，馨雨又让我做翻译。 　　我无奈，只能很顺畅地把这段德语翻译成汉语。翻译完毕，我观察着门口市长的反应。他满意地点点头，离开教室的门口，其他人赶紧跟着他慢慢走远。 　　“很好，坐下吧。”馨雨对我笑笑，让我坐下。 　　其实她也不喜欢那些表面的东西，但是既然是校长的意思，她也总要对付一下。市长去参观其他地方，馨雨就按照自己的教学思路，继续上课。 　　德语课顺利地结束，我和方永泰整理着书本，打算回到自己的班级，忽然一个学生干部跑进来，对着我和程心砚说：“校长让你们去顶楼的会客厅。” 　　我和程心砚都有点惊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情，但既然是校长的吩咐，也就只能上去。 　　乘着电梯到美术大楼的顶楼，沿着柔软的红地毯，我和程心砚走到会客厅门口，在那个学生的带领下，走进房间。 　　房间里只有校长、秦琴、市长还有古萌四人，他们坐在椅子上，探讨着一些问题。 　　这里的房间装着巨大的落地玻璃，透过玻璃，可以很轻松地看到南城美院的全貌。我第一次知道，南城美院还有如此视野开阔的地方。 　　这里被装修成明亮的酒吧风格，坐在落地窗旁边喝酒，应该是一种很舒适的享受。不过，这里似乎不是普通学生能进来的地方。 　　校长让那学生回去，接着向市长介绍：“我孙女程心砚，也在这里读书。” 　　市长点点头，“我见过好几次了。”他对程心砚笑笑，指着旁边的座位，“坐。” 　　接着他看着我，“你叫林天？不用紧张，这只是一个很私人的谈话。听校长说，你是大一学生里面最优秀的学生？” 　　我微微一笑，“过奖。”我的确有点紧张，却不是因为他是市长的缘故，而是因为他是秦琴的爸爸。 　　“我对你的德语水平很感兴趣。我年轻的时候，曾经在德语留学，还会那么几句德语。”他随口说出一句德语，然后问我，“能不能把我刚才说的话，翻译成中文？” 　　校长紧张地看着我，希望我能表现良好。 　　“国家要强大，就必须用科技来提升自己的实力。”我没有犹豫，立刻把他刚才说的德语翻译成中文。 　　市长很高兴地点点头，“你的德语果然很好。”他转头望着校长，哈哈一笑，“南城美院果然是人才辈出啊！” 　　原来他叫我上来，是想试探我的德语，从而推测南城美院是不是仅仅做表面功夫。从这一点来看，秦琴的爸爸，是个办事认真的人。 第147章 闹别扭 　　问完那些问题，市长并没有让我走，我只能继续坐在那里，听他们聊了一些家常。很快，市长提出离开，“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忙，晚饭就不在这里吃了。” 　　校长盛情挽留，但市长坚持要走，也没有办法，只能送他下楼。 　　在电梯里，市长拍拍我的肩膀，“小伙子，好好努力，将来有前途。” 　　他还真把我当学生，我笑笑，点点头。校长尴尬地陪笑着，模样有些颤颤巍巍，或许他早已经知道我和秦琴的关系。 　　“心砚，有空来我们家玩。以后你爸爸来我家的时候，你可以跟着他过来。”市长微笑着说道，此时他是以私人的身份对程心砚说话。 　　程心砚笑着点点头，电梯刚好到达底楼，我们一同走出电梯。下面的大厅里，许多人坐在沙发上等市长。难怪市长在顶楼随便聊几句，就匆匆地下楼。 　　美术大楼的门口，一辆轿车已经准备就绪，看来市长根本就没打算留在这里吃晚餐。秦琴的父亲认真负责而清廉，所以秦琴受到他的言传身教，心地正直而善良，也就显得很正常。 　　“秦琴，做一个好老师。”市长看一眼秦琴，向校长和古萌打一个招呼，钻进车子。其他人纷纷进入其他几辆车子，视察团的车队向着校门开去，很快消失在校外的马路转角处。 　　校长长长地松一口气，擦去额头的虚汗。这次的视察至关重要，所以校长不敢懈怠，生怕出什么纰漏，如今圆满地完成，校长终于放下心来。 　　校长扭头看着古萌，“视察的事情，告一段落。接下来，就开始准备校运动会的事情。” 　　“好的，我知道了。”古萌点点头，走向办公楼。秦琴向校长告别，也走向办公楼。 　　校长看着我和程心砚，“你们两个，都回去上课吧。”他忽然又叫住程心砚，“哦对了，心砚，今天晚上你自己回去，爷爷我现在要出去，等会儿不回学校了。” 　　“好的。”程心砚点点头，与我一起走向教学楼。 　　我们肩并肩地走着，却谁都没有说话。快走进教学楼的时候，程心砚忽然对我说：“其实刚才在电梯里，我很想把你是秦琴男朋友的事情告诉市长。” 　　我冷冷地瞥着她，“我想，你还不至于那么不知轻重。” 　　“你和秦琴之间的感情，本质上就是错位的。我忽然很有信心。”程心砚露出骄傲的笑容，“你是我的，跑不掉。” 　　莫名其妙……我心里嘀咕一句，走向另一个楼梯口。而程心砚走向自己的教室，我们互相都没有说“再见”。 　　今天的视察，对于校长来说是成功的，对于我来说却是失败的。馨雨不知道秦琴的爸爸就是市长，把我叫起来朗读课文，却使得秦琴的爸爸对我留下了印象。 　　如今，秦琴的爸爸认为我是学生，而秦琴的哥哥则认为我不是学生。秦琴一直想把我介绍给她的家人，但如今这样的状况下，这种想法实现的可能性越来越小。如果我以秦琴的男朋友的身份出现在她家里……秦琴的家里，就会有两个男人同时觉得自己受到欺骗…… 　　一步走错，步步走错。我微微叹气，走进教室。 　　我回到座位，看到吴可然的桌子上放着一张名单，上面隐约有我的名字。 　　我拿过来一看，原来是校运会组委会名单，上面林林总总地列了许多名目，如仲裁组组长、竞赛组组长、宣传报道组组长、后勤组组长等等。 　　我的名字与程心砚的名字一起，放在整个名单的最上面，职务是主席台汇报员。 　　我拿着名单问吴可然，“这是什么东西？” 　　吴可然伸手把名单拿过去，翻过来给我看表格，不冷不热地说道：“每个班级的报名表，刚刚下课的时候收到的。” 　　古萌的动作还真快……一边送走市长，一边就已经安排运动会的事情。 　　我又问吴可然，“为什么这个校运会委员里面，有我的名字？” 　　“不知道，是古萌安排的。”吴可然把名单放到桌子上，没好气地回答我。 　　她生方永泰的气，顺便也延伸到我的身上。似乎在程心砚和吴可然眼里，我和方永泰是一伙的。 　　很快，放学回家的时间就到了。方永泰向我拿了车子钥匙，一个箭步冲出教室。不用说，肯定是去开车子。 　　吴可然慢吞吞地整理着自己的书包，不急着走出教室。我走出教学楼，去办公楼下等馨雨，与她一起走向校门口。 　　校外的马路上，同时有两辆一模一样的黑色保时捷驶向校门口，使得学生们感到大为惊奇。 　　方永泰一拉方向盘，挤到内侧，硬是把何锐熙的车子挤到外面的马路上。这家伙，真够孩子气，我和馨雨都忍不住笑笑。 　　吴可然拎着包，缓缓地走过来，看一眼方永泰，径直走向何锐熙的车子。 　　方永泰忽然启动车子，车子往前一冲，挡在吴可然前面，阻止她走向何锐熙的车子。何锐熙在车子里露出惊讶的表情，握着方向盘，没有下车。 　　吴可然恼怒地看着车内的方永泰，想要绕过方永泰的车头。方永泰继续把车子猛地向前移动，还是把吴可然挡住。校门口许多学生看着这一幕，觉得很有趣。 　　吴可然一言不发，但表情很生气，她走向方永泰的车尾，打算从那里绕过去。 　　方永泰忽然向后倒车，还是把吴可然挡在自己的车门旁边。 　　“你到底要干什么！”吴可然再也忍不住，满脸通红，大声地问方永泰。 　　方永泰打开车门，平静地说：“我想送你回家。” 　　“我不要你送！”吴可然啪地关上车门。方永泰看着方向盘，不再说话。 　　那边何锐熙终于钻出车子，向吴可然问道：“怎么了？” 　　吴可然没有回答他，走向那里，愤愤地坐进何锐熙的车子。 　　何锐熙的车子很快驶走，方永泰愣愣地坐在车子里，双手扶着方向盘，沉默不语。校门口所有的学生都看着车子里的方永泰，窃窃私语。 　　方永泰忽然拉起刹车，走出车子，对我说道：“你来开车，我没心情了。” 　　“馨雨，上车。”我坐进车子，把车子发动。 　　馨雨和方永泰都坐进车子，我刚要开车，程心砚忽然走过来，敲敲玻璃窗，“送我回家，怎么样？” 　　我看她一眼，叹口气，替她打开车门，“进来吧。” 　　在校门口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我开着他们三人，迅速驶离南城美院。 第148章 战争就要开始 　　程心砚坐到后排，紧挨着坐在方永泰旁边。 　　“你家在哪里？我先送你回去。”我将车子慢慢启动，问程心砚。 　　“你先去接莉莎，我有话要问方永泰。”程心砚扭头看着方永泰，用咄咄逼人的气势问方永泰，“方永泰，你到底在想什么？” 　　原来程心砚想要上车，是想追问方永泰一些事情。 　　方永泰的心情很不好，“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就直接说。不要用一副大姐的样子来教训人。” 　　坐在我旁边的馨雨摇头笑笑，看着前方的景色。在她看来，这些都是小孩子之间的感情纠葛。 　　“我不能做吴可然的男朋友，但是也不想看到别人送她。”沉默一阵，方永泰忽然说道。 　　“这是什么心理？”程心砚语气更加凌厉，“你这个人好奇怪。” 　　“就是这样，我和你说不清楚。”方永泰叹气一声，“谢谢你帮我的忙。” 　　“算了，我懒得管你了。”程心砚气鼓鼓地看着窗外，不再和方永泰说话。 　　我想，方永泰一定是有什么苦衷，所以不愿成为吴可然的男朋友。他虽然喜欢各种美女，但是对感情从来都不是抱着一种游戏的态度。在他犹豫的时候，何锐熙出现在吴可然身旁，这让方永泰觉得有点苦恼，好似将他推到悬崖，逼他做出反应。 　　很快就到幼儿园，因为刚才耽误了一些时间，幼儿园里的孩子们已经走的差不多了，只有几个小孩还呆在门口，等自己的父母来领他们回家。 　　我一眼就看到门口的邵宜，接着看到她身旁的莉莎和古北北。 　　我将车子停到她身旁，并且放下车窗。 　　“我看你们没有来，让莉莎一个人留在这里不放心，所以等你们过来。”邵宜低头对莉莎笑笑，“到你爸爸的车子上去吧。” 　　邵宜真是个心地善良的人……我朝她笑笑，“上车吧，我送你们回家。” 　　邵宜摇摇头，“太挤了，我和北北打车回去就可以。你们先走吧。”她微笑着向我招招手，牵着古北北到路口拦下一辆出租车。 　　莉莎刚上车，就吵吵嚷嚷地要坐到我的旁边，要和她的母亲换座位。受到馨雨的呵斥之后，莉莎才只能乖乖地坐在后面。 　　“来，让阿姨抱抱。”程心砚坐在莉莎旁边，想要抱莉莎。 　　没想到莉莎这次倒很爽快，一下子就扑到程心砚的怀里。她受到自己的母亲的训斥，正好需要别人的安慰。 　　莉莎坐在程心砚的大腿上，顽皮地摆弄程心砚的辫子。程心砚被她逗得很高兴，越发喜欢莉莎。 　　把程心砚送到家门口，莉莎还热情地赠送程心砚一个吻别，使得程心砚心花怒放，忘记了一整天的不愉快。 　　回到公寓，我把方永泰赶到客厅，让他陪莉莎看电视，自己到方永泰的房间里上网，查询有关别墅的信息。 　　值得高兴的是，那里果然有几幢别墅等待出售。这年头，普通人一夜变成百万富翁或者反过来的事情，并不罕见，抛售别墅以求兑现，也是常有的事情。 　　我仔细看那些信息，看中一幢外部造型和内部环境都很不错的别墅。接着打电话给旧金山的丁叔叔，让他派人来操作一下，把那幢别墅以他的名义买下来。 　　把这个事情解决，心情愉快，刚好到外面吃晚饭。吃饭的时候，我也没有提起购买别墅的事情，准备到时候给他们一个惊喜。 　　晚上给秦琴打一个电话，秦琴在电话里告诉我，她父亲很喜欢我这种类型的聪明男孩子，等一个合适的机会，当她父亲把今天的视察淡忘之后，她带着我去她家里拜会她的父母。到时候，直接以秦琴男朋友的身份出现，争取获得她父母的认可。 　　秦琴很单纯，凡事总是想的那么简单。我也不愿打击她，称赞她的想法之后，向她道一声晚安。 　　挂了电话，再没有其他事情，我早早地钻进被窝睡觉。 　　第二天的早晨的开局，与昨天一点都没有变化。我和馨雨把莉莎送到幼儿园，接着到吴可然的别墅附近去慢跑。馨雨没有提起购买别墅的事情，她是个随遇而安、犹如清水一样平淡的女人，不论在哪里，总是把周围弄得整整洁洁。女人的贪婪，在她这里，根本就见不到踪影。 　　结束慢跑的时候，一辆黑色的保时捷从我们旁边急驰而过。看车牌，的确是何锐熙的车子。 　　看样子，何锐熙又获得一些进展，得到吴可然父亲的同意，连早上送吴可然去学校都由他负责。 　　与坚持不懈、紧追不舍的何锐熙相比，犹豫不决、磨磨蹭蹭的方永泰真的算不上一个强劲的对手。 　　“上车吧。”我替馨雨打开车门，请她上车，再绕到车头，坐进车子开车。 　　何锐熙……可惜，我不能代替方永泰参战。我看着何锐熙的车尾，踩下油门，猛地追了上去。 　　馨雨坐在我旁边，对我笑笑，“你也有点孩子气。” 　　“当然，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我推推眼镜，踩下更深的油门，车子哗地加速，窜到何锐熙的车子前面。 　　“吴可然的男朋友好像是个乖孩子，你别把他吓到了。”馨雨回头望着后面的保时捷，提醒我说道。 　　我呵呵一笑，“陪他玩玩而已。”我猛地踩下刹车，又忽然踩下油门。 　　车子一下子慢下来，紧接着加速离去。后面的何锐熙被我的突然减速吓了一跳，急忙踩下刹车，把车子停下来。 　　“调皮。”馨雨笑着看我一眼，“快去学校吧。” 　　“好。”我踩着油门加速转弯，驶到外面的大马路上，再次加速，很快就把何锐熙的车子抛得没有影子。 第149章 看热闹 　　走进教室坐下，没多久，吴可然就来到教室。她坐到座位上，不满地看着我，“刚才为什么突然刹车？” 　　我轻轻“切”一声，没有理睬她。 　　“难道你不知道，我也坐在那辆车子上面？”吴可然大口地呼吸，胸口一起一伏，显得极为生气。 　　“我怎么开车，是我的事情。现在的关键是，你没有受伤。”我冷冷地看着她，冷冷地回敬她。 　　“林天！你变得越来越莫名其妙了！”吴可然愤愤地转过身，从书包里拿出课本，重重地放到课桌上。 　　“或许我是变了。但是，某些人自己变了，却浑然不知。”我的心里也有很多不满，故意添了一句。 　　董振文坐在最后一排，看着我们争吵，长长地叹一口气。 　　快到上课的时间，方永泰还没有出现。这家伙，莫非还在睡觉？刚想打电话给他，他却突然走进教室。 　　“放学你来开车。”我把车钥匙扔给他，他用左手接住钥匙，另一只手则捂着右脸。 　　回到座位，他还是捂着右脸。 　　“怎么了？”等他坐下，我一边问，一边拉开他的右手，看到他的脸上被划出一道浅浅的口子。 　　“没什么，路上摔了一跤。”方永泰拨开我的手，依然用手捂住脸庞。 　　一点淤青或肿块的痕迹都没有，这显然不是摔伤。看这伤口，好像是被利器所划伤。不过侥幸只擦破一点皮，伤势并不严重，但红色的一长条印记，却使得他破相了。 　　我追问他，“方永泰，是不是刘宇找你的麻烦？”如果真的是刘宇干的，我绝不会轻饶他。 　　除了刘宇，我刚才一瞬间还想到何锐熙，不过很快就否定这个猜测：凭方永泰的身材，与何锐熙打架，绝不会吃亏。更何况，他们两个根本没机会碰面。 　　“是我走路的时候不小心，被墙上的钉子划到的。”方永泰不耐烦地回答我。这几天，不论是方永泰还是吴可然，都显得心情烦躁。 　　我不再管他，撑着脑袋，看着教室前方的黑板。我开始觉得，学校的生活有点无聊和幼稚。 　　吴可然转过身，从包里翻出一包湿面巾，一言不发地抛到方永泰的桌子上。 　　方永泰看了看吴可然，一言不发地抽出一张面巾，擦了擦伤口。吴可然毕竟还是关心方永泰的，但是谁知道，他们两个的冷战，会到什么时候才结束。 　　好容易捱到中午，方永泰再一次约吴可然一起去吃饭，当然，吴可然再一次拒绝。她宁愿一个人去食堂吃，也不愿与我们一起到外面吃。 　　倒是程心砚，忽然发来短信，要和我们一起吃饭。 　　既然聚在一起吃饭，自然是方永泰付钱。这似乎已经成为一个不成文的规矩。方永泰抢着付钱的热心，绝对是别人难以企及的。 　　“方永泰，这次运动会，你必须报名参加4000米长跑。”吃饭的时候，程心砚伸出四个手指，对方永泰如此说道。 　　“4……4000米？”方永泰大为惊讶，睁着大大的眼睛，满是不可思议的表情。刚才我陪着他去一趟学校的医务室，此时他的右脸上涂着红色的药水，加上现在这么夸张的表情，让人看了简直就想发笑。 　　果然，程心砚噗哧一下笑了出来，但她立刻捂住嘴巴，恢复到严肃的表情，“昨天我和吴可然打了一个电话，她告诉我，只要你参加4000长跑，而且能得到第一名，那么她就原谅你。而且，不会再让那个何锐熙出现在学校门口。” 　　方永泰连连摇头，“4000冠军？这不可能。我肯定会累死的。” 　　程心砚重重地拍打方永泰的肩膀，“喂！你还是不是一个男人！遇到这点困难就退缩！” 　　方永泰露出为难之色，“要是其他的事情还可以，但是长跑这个项目……” 　　程心砚耸耸肩，“没办法，好像整个运动会的项目里面，只有这一个是不分年级组别的。也就是说，长跑的时候，大一到大四的学生都有。” 　　方永泰有点听不懂，“什么意思？你要让我拿全校的4000米长跑冠军？” 　　程心砚吐出舌头，有点“阴险”地笑笑，“其实呢，我怕你花重金收买那些长跑厉害的学生，”她得意地喝一口酒，“所以，我给吴可然打完电话之后，又给刘宇打了一个电话。” 　　方永泰越听越不明白，“你不是不喜欢刘宇吗？又打电话给他干什么？” 　　程心砚呵呵一笑，“我告诉他，如果他参加4000米长跑获得冠军，我就愿意成为他的女朋友。” 　　刘宇这个人，的确是不可能被方永泰收买。程心砚既然这样向他许诺，不论是真是假，刘宇定然会争取夺得长跑冠军，算是博得她的欢心，也算是表现自己。 　　方永泰忽然笑起来，“程心砚，你可真有意思。为了给我找一个对手，竟然把自己也赌了进去。万一，刘宇拿了冠军，你怎么办？” 　　程心砚不屑地哼一声，“我程心砚说话，未必就样样算数。我耍赖，他又能拿我怎么样？一切全凭我高兴。” 　　我笑笑，拿起酒杯喝一口酒。昨天和秦琴打电话，才知道“主席台汇报员”必须坐在校长旁边，不能参加运动会的任何项目。可能是古萌知道我的实力，故意这么安排。其实，我也根本没有兴趣参加学校的运动会。 　　如今，简简单单的一个事情，被程心砚搞的越来越复杂。反正我是不能参加比赛的，到时候，就坐在主席台上看热闹吧。 第150章 自讨苦吃 　　晚上方永泰开车去接莉莎，莉莎看到方永泰脸上挂彩，顿时乐不可支。 　　“方叔叔好丑！方叔叔好丑！”莉莎坐在车子里，一个劲地叫嚷。 　　方永泰心中有气，但是又不能拿莉莎怎么样，只能对着莉莎做几个鬼脸吓她。 　　“好了，安静点吧。”馨雨笑着拍拍莉莎的脑袋，这才让莉莎不再取笑方永泰。 　　回到公寓，莉莎乖乖地去洗澡，馨雨则拿出一些药品，替方永泰做一些伤口的细致处理。 　　“将来不会留下疤痕吧？”方永泰坐在沙发上，一边叫痛，一边担心地问馨雨。 　　“放心吧，皮肤方面的事情，我比医生还要内行。这几天，就算觉得痒，也不要用力去摩擦伤口。”馨雨轻拍方永泰的脸蛋，“以后小心点，这么英俊的脸蛋，破相就不好看了。” 　　方永泰憨憨地笑几声，从沙发上站起来，去自己的房间玩游戏。馨雨则走进厨房，去忙碌晚餐。 　　第二天早上起床，还是发现馨雨起来的最早，已经在厨房里准备早餐。我走进方永泰的房间，抓着他的手臂，把他提起来，“起床！” 　　方永泰连眼睛都懒得睁开，剩下一只手抓着被子，迷迷糊糊地说：“你们先去学校……我自己过来……” 　　我哗地翻开他的被子，对着他的耳朵大喊：“起床！” 　　方永泰被我吓一跳，浑身一阵哆嗦，立刻睁开眼睛，“怎么了呀！偏要我起床！” 　　“去洗脸刷牙，接着跟我去跑步。”我把他拉下床，对着他的屁股狠狠踢一脚。 　　“好吧，好吧。”方永泰拖着疲惫的身子，梦游似得走向洗手间。 　　莉莎刚好也在里面洗脸刷牙，看到方永泰走进来，调皮地叫一声：“大花猫！” 　　方永泰对她吐吐舌头，对着镜子，眯着眼睛刮胡子。 　　吃过馨雨的早餐，我们全体出动，由我开车，先把莉莎送去幼儿园，接着开车去吴可然的别墅附近锻炼。 　　跑一轮下来，我发现方永泰的体力尚可，并非想象中的那么不济。而且我心里依然存有一种怀疑，怀疑方永泰是在故意隐藏实力。 　　我们走向自己的车子，却看到何锐熙的保时捷远远的从那边开过来。 　　他看到我们的车子，丝毫不敢做任何停留，猛地加速，从我们旁边驶过。 　　“这家伙，跑这么快做什么，我们又不追他。”方永泰手里拿着车子钥匙，纳闷地看着何锐熙渐渐跑远的车子。 　　我和馨雨互相对视一眼，笑了笑，什么都不说，坐进方永泰的车子。 　　到达学校的教室，吴可然还是显得很冷漠，一句话都不说。 　　两节课结束，我们准备着下面的两节课，忽然程心砚走进我们的班级。 　　“你们接下来有课？”程心砚走到方永泰面前，问他。 　　方永泰疑惑地眨眨眼睛，“当然了，大一的课程那么多，哪像你们大二那么空。” 　　“是什么课？”程心砚又接着追问。我总觉得她忽然来这里，有点奇怪。 　　方永泰耸耸肩，“电影欣赏课。怎么，你有兴趣和我们一起上课？” 　　“我接下来没有课，来你们教室消磨时间。”程心砚闪烁着眼神，装作轻松地说道。 　　“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我碰碰她的手臂，问她。 　　“没有什么事情，只是觉得无聊而已。”她嘴上这么说，可看她的样子，分明是有事。 　　眼看就要上课，程心砚想了想，问我们，“你们两个，能不能陪我坐到最后一排？” 　　“你肯定有事情。”方永泰嘴里嘟哝一句，坐到最后一排的空位上。 　　程心砚望着我，希望我也坐到后面去。我微微叹气一声，跟她一起坐到最后，刚好坐在董振文的旁边。 　　所谓的电影欣赏课，也就是看那些经典的电影。这不论是对学生还是对老师，都是最轻松的课。只见老师拿着光碟走进教室，放进电脑里面，拉起教室的窗帘，打开投影仪，一堂课，就这么开始了。 　　电影正式开场，教室里笼罩着昏暗的气氛，电影里面的配音，盖过学生们窃窃私语的声音，刚好让学生们能够悄悄说话。 　　程心砚沉默一会儿，忽然看着方永泰，“方永泰，你这次长跑，一定要获得冠军！” 　　“为什么？”方永泰有点摸不着头脑，“我没有百分百的把握能够拿到冠军。不对不对，应该说，我根本没有把握拿到冠军。” 　　听到方永泰这么说，程心砚立刻哭丧着脸，声音有点沮丧，“都是你啦！刚才我碰到刘宇，他问我上次电话里说的是不是真的。”程心砚一边说，一边不解恨地捶打方永泰，“我说当然是真的。然后他告诉我，就算我否认也没有关系，因为他已经把那段电话录音了。” 　　听到程心砚说出事情的原委，我心里暗笑。程心砚这女人，自作聪明，最后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如果刘宇夺得冠军，再把这段录音公开，势必让程心砚骑虎难下，至少会让要面子的程心砚很难堪。没想到，刘宇这个人，被程心砚利用的同时，还留了一手。 　　“怎么办呀！”程心砚用力拧方永泰的胳膊，“你这家伙，一定要赢长跑比赛！” 　　方永泰幸灾乐祸地笑起来，故作无奈地摇晃着身体，“没办法，我救不了你。谁让你给我找这么强的对手。”他呵呵一笑，“如果刘宇夺得冠军，那你就乖乖做他的女朋友吧。” 　　程心砚一筹莫展，只能干着急。她没想到向来甘心为她赴汤蹈火的刘宇，会突然咬她一口。 　　“这样吧，我报名参加长跑，尽量跑在刘宇的前面。”一直没有说话的董振文，忽然在我旁边说了一句。 第151章 长跑 　　一眨眼就到星期五，南城美院上午的课被取消，留出整整一天来开展运动会。 　　整个南城美院进入欢庆的气氛，操场周围高高飘起的四个彩色氢气球，更是渲染了一层节日的气氛。 　　此时已是晚秋，但晴空万里的天气，简直让人觉得是夏天。 　　穿着蓝色工作服的学生们紧张地做着比赛前的准备工作，而穿着带有号码的衣服的运动员们，时不时地出现在操场上热身。 　　我和程心砚坐在高高的主席台上，与校长和古萌他们坐在一起。我看了一下运动会的项目表单，长跑项目被安排在最后，每个班级允许派出两个队员参赛。但是由于长跑是吃力不讨好的项目，报名的人并不多，很多班级仅仅只派出一个队员，更多的班级，没有人参加4000米长跑比赛。 　　全校只有两个班级同时出场两名队员，一个是我们一年3班：方永泰和董振文。还有一个是三年9班，也就是刘宇的班级，根据我手头的资料，另一个人叫许逆云。 　　方永泰只参加一个4000米长跑项目，此时悠闲地坐在观众席上，翘着二郎腿，磕着瓜子。 　　馨雨和秦琴坐在一起，处在我们班级的看台的最前面，不知在讨论些什么。莉莎今天没有去幼儿园，跟着馨雨来学校观看运动会。古北北也没有去幼儿园，与莉莎坐在一起，两人一起高兴地吃着冰激凌。 　　下面的操场上，学生们依然显得很忙乱，程心砚无聊地看着下方，打开冰绿茶，喝一口饮料，“听吴可然说，方永泰这几天早上，天天都在练长跑？” 　　我笑笑，“你什么时候和吴可然的关系那么好？” 　　程心砚扬扬眉毛，“女人之间不团结，很容易被男人欺负。” 　　我瞥她一眼，“好像只有你欺负男人，没见到男人能够欺负你。” 　　程心砚有些不满，“什么时候你变得有点像方永泰了，那么会耍嘴皮子？” 　　我哼哼一声，懒得和程心砚争辩，望着对面的看台。那个方向，吴可然坐在秦琴的旁边，拿着一本书在安静地看着，似乎对运动会不感兴趣。 　　虽然是被我逼着去练习长跑，但每次练习之后，方永泰都气喘吁吁，满头大汗，让我觉得他很认真的在练习。 　　下面的准备工作终于完成，运动会在9点整准时开始。经过一些简单的仪式，运动会的第一个项目，100米短跑即将开始。 　　100米短跑分组进行，首先进行的是大一组。只见董振文穿着运动服，稳健地走上红色塑胶跑道。我知道他的实力，夺得第一绝对没有问题。 　　随着一声令响，董振文如利箭一般激射而出，轻松地夺得冠军。 　　程心砚见状信心大增，转过头，兴奋地对我说：“原来董振文这么强！那他长跑一定不会输给刘宇！” 　　她忘了前方的话筒已经开启，话刚说完，才觉得不对。她的那句话，随着广播的扩音，被传播到整个操场上。 　　她的脸立刻变得通红，幸亏主席台高高在上，看台上的学生没法看到她的表情。 　　我急忙帮她解围，接着她的话说道：“不过也不一定，董振文的爆发力的确比较强，但是耐力方面，未必能胜过刘宇。” 　　如此一来，观看比赛的学生以为我们是在评论比赛，也就不再觉得惊愕。 　　只有同样坐在主席台上的老师们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校长扭头看着我，满意地点点头，同时甩一眼自己的孙女，提醒她不要再出现失误。 　　正当我们刚才说话的时候，大二组的100米比赛也决出胜负。 　　大三组的亮点是刘宇，毫无悬念，他获得第一名。他的速度果然很快，与董振文的成绩相比，竟然还快上0.1秒。 　　董振文和刘宇当年考南城美院的时候，都有体育加分。两人在体育方面的实力，要比普通学生强上许多。 　　接着是女子组的短跑，精彩程度比不上男子短跑，很多学生们的注意力，都放到操场中央的跳高和跳远比赛。 　　我和程心砚拿到下面送上来的各项比赛结果，通过广播宣读给学生们听。 　　很快，更精彩的男子400米接力赛开始了。方永泰坚持要保存实力，所以当初只报名长跑比赛，所以班长吴可然随便选了其他三个男生凑数。 　　本来也是，方永泰参加比赛，不是为了表现自己，也不是为了替班级争光，纯粹只是为了吴可然，他怎么可能对其他项目有兴趣。 　　董振文跑的是最后100米，他走到位置上，做着各种准备动作，其他学生也各自就绪。 　　随着比赛的开始，六个跑道上的学生都努力地跑起来。可惜我们班级大多是官商子弟，体育都不怎么出色，那三个男生虽然已经尽力，但还是很快被其他班级甩下一大圈。这一刻，很多学生都肯定有点后悔，不该让自己班级参加这个项目。 　　随着我们班级的弱势越来越明显，周围的看台上有一些学生乘机叫起来：“垃圾3班！垃圾3班！” 　　一年3班的成员比较特殊，家庭条件都比较富裕，性格比较贪玩，而成绩都普遍比较差，也就是俗称的“问题学生”。正因为如此，长久以来，一年3班总是受到其他普通班级的学生的排挤，甚至“歧视”。班级里的学生虽然觉得愤愤不平，但一时也无法改变这种顽固的看法。 　　听到这些叫声，我们班级的看台方向立刻骚动起来，秦琴站起身子，伸出双手，努力让大家安静下来。 　　董振文的脸上表现出愤怒的表情，他接住第三个同学给他的接力棒，如一阵风一般跑起来，追过一个学生，再追过一个学生……全班学生的心，包括我在内，都随着董振文迅疾的脚步所悬起来。 　　最后一刻，董振文大吼一声，终于超过最前面的一个学生，率先跨过终点线！董振文力挽狂澜，使得我们班级的方向顿时沸腾地欢呼起来。而刚才喊“垃圾3班”的那些学生，则一刹那鸦雀无声。 第152章 暴露的录音带 　　接下来更让人期待的是大三组的400米接力，我看到比赛的名单上，同样出现“许逆云”这个名字。 　　很有威势的名字，这是个怎样的人物……我心里暗忖着…… 　　只见上次KTV所见的男生，与刘宇一起走上跑道。 　　我扭过头轻声地问程心砚：“那个留长发的男生，叫什么名字？” 　　“他叫许逆云，新学期刚转来的，听说是从纽约过来的，好像也是个有钱人。”程心砚看着那男生，简单地向我介绍。 　　我微微一笑，“你知道的还挺多。” 　　“他才来没几天，不过女生里面很受欢迎，尤其是大三的那些女生，都已经知道他的名字。”程心砚漫不经心地说着，看她的态度，似乎对这个许逆云没有太多的兴趣。 　　我点点头，看着下方的红色跑道。那些学生们已经准备就绪，就等着发令枪的响起。看台上，不少女生的视线都聚焦在许逆云的身上，看样子，他的确是很受瞩目。 　　来自纽约……而且生日与馨雨相同……我的大脑里忽然跳过一个想法：这个许逆云，会不会是馨雨的弟弟？ 　　“砰”的一声枪响，那些运动员们都使劲地跑起来，旁边的加油声也顿时响彻整个操场。我收起思路，把注意力集中在许逆云身上。只见他拿出第二个同学给他的接力棒，刷地一下跑起来。 　　好快！他的长发迎风飘舞，如一头迅猛的狮子一般，飞速地跑向前面。看台上的女生们疯狂地叫着“许逆云”名字，足以证明他在女生中的热门程度。 　　他轻松地甩掉其他五人，把接力棒交给刘宇。刘宇再次与别人拉开差距，最后以巨大的优势获得胜利。 　　许逆云面向那些女生，向她们招招手，引起她们又一轮的嘶叫。 　　方永泰只讨好自己喜欢的女生，而对其他的女生没有兴趣。然而这个许逆云不同，他似乎借助着自己亲切而帅气的外表，与所有女生保持良好的关系，使得他迅速积攒自己在学校里的人气。甚至我觉得，他参加运动会，也只是为了让更多的学生认识他。 　　他坐到跑道旁边的椅子上，一边拿毛巾擦汗，一边看着操场中央的铅球比赛。 　　我向程心砚打一个手势，“我离开一下”。沿着旁边的楼梯，我走到许逆云旁边，搬一个椅子坐下。 　　许逆云眨眨眼睛，看着我。 　　我对他笑笑，“你好。” 　　“你好。”许逆云也对我笑笑，“我们似乎上次在KTV见过一面。”他的笑容很柔和，给人一种放松的好感。 　　“那天是你的生日？” 　　许逆云浅浅地笑笑，摇摇头，“她们一定要替我过生日，其实我的生日早都过去了。这里的女孩子都很热情。” 　　原来如此……那么他应该不是馨雨的弟弟……馨雨的弟弟，怎么可能出现在这个学校，我自己都觉得有点荒诞。 　　不过许逆云这个人，竟然能被女生们逼着去KTV过生日，说明他的性格比较柔弱——至少在女生面前是这样。 　　看到刘宇从远处走过来，我对许逆云说一声“再见”，重新走上主席台。 　　程心砚看着我，“你和许逆云在说什么？” 　　“随便聊了几句。”我翻了一下项目清单，“这个铅球比赛结果出来之后，就要等下午再开始比赛了吧？” 　　程心砚点点头，“是啊，终于可以去吃饭了，肚子都有点饿了呢。” 　　很快，铅球比赛的决赛结束了，裁判把结果送了上来。我和程心砚通过广播宣读之后，上午的比赛就此结束。 　　“心砚，你留下来整理一下，我们先走了。”校长站起身子，带着古萌这些老师离开主席台。 　　老师们离开体育场之后，看台上的学生才被允许离开。虽然有学生维持秩序，但庞大的人群向着出口移动，还是显得有点混乱。 　　“刘宇，如果你在4000米长跑上拿到冠军，我就同意做你的女朋友。如果你做不到，我就宣布我喜欢林天。” 　　忽然间，操场上的广播里面，响起程心砚的声音。 　　同学们纷纷抬起头，停下自己的脚步，满脸的惊愕。 　　“刘宇，如果你在4000米长跑上拿到冠军，我就同意做你的女朋友。如果你做不到，我就宣布我喜欢林天。” 　　程心砚的那句话，再次在广播里重复了一遍。 　　人群中，顿时热闹起来，学生们议论纷纷。程心砚紧咬着嘴唇，忽然用话筒大声说道：“是谁在广播室里乱放东西！” 　　她的声音和广播里的声音重叠，使得学生们确认，刚才播放的录音，的确是程心砚的声音。 　　难道是刘宇那个混蛋？我啪地从几米高的主席台跳下，跑向背面的广播室。 　　广播室里空无一人，只有一盘磁带在录音机里咯吱咯吱地运转，我急忙按下停止键。 　　录音机上面放着一张纸条，“我不是刘宇，刘宇只是一个被利用的笨蛋而已。他的网络邮箱里存着许多关于程心砚的资料，真是一个痴情的笨蛋。” 　　这些字，故意写的很潦草，让人无法分辨出字迹。 　　这人乘着广播室的工作人员去吃饭的疏忽，又利用学生退场时的混乱，偷偷潜入广播室放这盘磁带，可能仅仅是一场恶作剧。 　　刘宇这家伙也真是愚蠢，竟然把这些东西放在自己的网络邮箱里面，被人轻易地破解密码和盗取资料。 　　或许，这人经常在偷偷地查看刘宇的邮箱，直到这几天，忽然发现这个录音，觉得有趣，所以找到一个机会，把他公布出来。 　　若是被我逮到这个人，一定要好好教训他。我从录音机里取出磁带，把它放到口袋里面。 第153章 程心砚的打算 　　走下主席台，程心砚气鼓鼓地去找刘宇，果然，刘宇不承认那是他干的。 　　程心砚恼怒之下，伸手就要打刘宇的耳光，被我及时制止。刘宇喜欢程心砚，谅他也不会做出这么蠢的事情，去惹恼程心砚。 　　于是，中午最热门的话题，不是上午的运动会，而是上午运动会刚结束时候发生的“广播门事件”。很多学生都妄加猜测，认为下午的长跑比赛，一定有着一些内幕。因此，下午的长跑比赛，也就忽然间成为最受关注的项目。 　　“刘宇那个王八蛋，我再也不会给他打电话了。”吃饭的时候，程心砚依然表现得极度气恼。程心砚很看重自己“校花”这个名号，如今出了这个事件，使得许多人都认为，程心砚原来是一个善于耍心机和利用别人的人，这不由得使程心砚越想越生气。 　　“刘宇喜欢你，所以每次你给他打电话，他可能都有录音。”方永泰忽然提醒程心砚。 　　“所以我再也不会打电话给他了！”程心砚气恼地说着，恨不得把手里的筷子拗成两半。 　　莉莎害怕地看着这个“气焰嚣张”的阿姨，都不敢再说话。 　　“别生气了，我想古萌会给出一个好的处理结果。”馨雨摇摇头，也劝程心砚消气。 　　“方永泰！”程心砚扭头看着方永泰，“你要是敢让刘宇拿到冠军，看我以后怎么对付你！” 　　方永泰觉得自己很无辜，耸耸肩，“这件事情，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都是你自己……” 　　程心砚忽然恼怒地看着方永泰，吓得他不敢再说下去，急忙改口，“好好好，我尽量跑快点，不让刘宇拿到冠军。” 　　方永泰的想法一点没错，说到底，是程心砚这个人自作自受。但她如今在气头上，我也就不再责怪她什么，毕竟，在这个“广播门事件”上，她也算是一个受害者。 　　下午的运动会照常开始，不过在下午的第一个项目开始之前，古萌拿着话筒站了起来：“刚才上午运动会结束之后，体育场里发生了一些事情，想必大家都已经知道。” 　　这句话刚说完，整个体育场上响起一阵阵如潮水般的议论。 　　古萌举起那盘磁带，“这已经不是一个简单的恶作剧，它对当事人造成了很恶劣的影响。我们研究过这盘磁带，也质询过当事人，确定这是通过电脑合成的录音，而且我们怀疑，这是学校里的学生做的。” 　　这盘磁带是我刚才交给程心砚的，程心砚又把它交给了自己的爷爷，而校长，又把这个事情交给古萌处理。当然，古萌故意说这是电脑合成的录音，一方面是尽量把事情淡化，另一方面，也是给校长面子。而这种情况下，刘宇再也不敢说出真相。 　　古萌说到这里，又引起体育场上的一片哗然。除了我们少数几个人，绝大多数的学生不明真相，只能胡乱猜测，而这些猜测，又随着古萌的解释而受到引导。 　　“考虑到这是学生所为，我们不想把事件扩大，但是会在校内进行追查，一旦查出来，必定严惩。”古萌把磁带扔到桌子上，扫视着台下的学生，“运动会继续。” 　　不愧是“南城皇帝”古萌，短短几句话，就把这件事情压了下去。不过就算他这么讲，大多数人还是知道，这次的“广播门事件”，很有可能会成为南城美院的一桩悬案。 　　运动会的比赛按照原计划进行，刚开始还有些沉闷，但是很快，气氛就到达上午的热烈程度。随着更多的激烈的项目的举行，下午的气氛，如同下午的天气一样，慢慢地变得越来越热腾。 　　远处的对面，方永泰坐在看台上，不时地弯腰伸背。他已经穿上白色的无袖运动衫，胸口前挂着一个大大的数字“7”。穿成这样，别人才发现，原来方永泰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脆弱”，强悍的身材和结实的肌肉，还真给人一点运动员的感觉。 　　精彩的标枪比赛也终于结束，就剩下最后一个4000米长跑。这是唯一的一个不限年级的项目，随着我宣布4000米长跑的准备开始，四周的看台上忽然涌下一大群穿着运动服的学生，浩浩荡荡地站满了起跑线。 　　方永泰的个子比较高，虽然被挤在人群里面，但还是很容易被看到。还没开始跑，他就显得十分闷热，不住地擦汗。董振文站在他的旁边，看上去比他沉稳许多。 　　“预备，跑！”发令员“砰”地开响发令枪，将近数百人的队伍笨重地向着前方蠕动起来。 　　方永泰和董振文跑在队伍的中间，并不急着抢第一。而刘宇和许逆云跟在他们后面，似乎是把他们两个作为真正的对手，伺机而动。 　　跑道是800米一圈的大跑道，需要跑上五圈才能结束，对于参赛者来说，这无疑是一场精疲力竭的比赛，而对于观赛者来说，这无疑是一场消磨耐心的比赛。 　　慢慢地，两旁的加油声也渐渐地小了，大家无聊地摇着小旗子，却懒得喊加油。 　　我把面前的话筒关掉，转头看着程心砚，“如果刘宇拿不到冠军，你就宣布说喜欢我。原来你还对刘宇说过这种承诺。” 　　程心砚也关闭话筒，斜着眼睛瞥瞥我，“怎么了？有什么意见？” 　　“没什么，只是觉得很奇怪。”我拧开面前的饮料盖子，喝一口冰绿茶，“你这样说，岂不是逼着刘宇拿冠军？” 　　“如果不这样，我又怎么知道，方永泰会有多大的潜力。如果方永泰为了吴可然而拼命，那该有多么感人。” 　　“哦？是这样吗？”我带着怀疑的目光看着程心砚。 　　“当然是这样。”程心砚嘟起嘴巴，看着下面的比赛。 　　这家伙，似乎打算在运动会之后向我表白。对于她的这个打算，我们都只是心照不宣而已。 第154章 第一 　　转眼下面的方永泰已经跑了两圈，董振文跑在他的前面，而刘宇和许逆云依然不紧不慢地跟在他们后面。 　　方永泰已经表现出一些疲惫之色，有点上气不接下气的感觉。而他们其他三人的呼吸依然很匀称，看不出有什么体力衰竭的趋向。 　　“方永泰真没用。”程心砚悠闲地喝着饮料，咕哝一句。 　　我瞥她一眼，“有本事你跑两圈给我看看。” 　　程心砚一时语塞，憋了几秒，“你怎么不去跑！” 　　我摇摇头，继续把视线放到跑道上。程心砚是个眼高于顶的女孩，加上从小受到别人的追捧，潜意识中总是喜欢追求完美。如今她怎么想我还不太清楚，但是按照她原本的想法，她的男朋友，一定是个盖世英雄，一个傲睨天下的男儿。 　　赛场上，如今已经基本分出强弱，不少体力不支的选手已经半途退出比赛，一些勉强支撑的选手则落在队伍的最后面，而方永泰竟然跑在最前面，紧随其后的分别是许逆云、董振文和刘宇。董振文和刘宇没有超过方永泰，显然是在保存体力。 　　馨雨和秦琴拿着矿泉水走下看台，站在跑道旁边，递给方永泰和董振文喝水。 　　而刘宇班级的女生，也拿着矿泉水给刘宇两人喝。 　　同时，操场上可笑的一幕发生了：十几个女生追着许逆云跑，都想把自己手里的矿泉水递给他喝。眼看局面要出现混乱，旁边维持秩序的学生赶紧拦下那些女生。 　　程心砚看着那些疯狂的女生，哼哼一声，感到不屑。而老师们看到这一幕，也只能觉得无奈。 　　方永泰他们四个，如今已经跑了三圈半，再跑一圈半就要分出胜负。而这最后的一圈半，才是最最至关重要的。 　　方永泰跑得汗流浃背，简直想把身上的运动衫给脱下来，他不停的用手掌扇风，希望能让自己觉得凉快一点。这家伙，都这个时候了，还做这些无聊的动作，浪费自己的体力。不过他能以这个速度坚持到现在，早已经出乎我的想象。 　　吴可然终于不再看小说，将自己的目光放到跑在最前面的方永泰身上。她也没有想到，方永泰能够坚持到现在，而且一直保持领先。 　　又跑了半圈，方永泰的步伐越来越慢，似乎已经快要到达体力的极限，整个人摇摇晃晃，双手无力地垂在腰部的两侧，象征性地摆动着。 　　后面的许逆云似乎想要乘机超越，不过他的体力也所剩不多，只见他脚步有点乱，忽然被自己绊一下，身体往方永泰身上轻轻一撞，将原本已经晃晃悠悠的方永泰给撞倒在地。而他自己，也在方永泰倒下的瞬间，摔倒在旁边的草地上。 　　看台上无数的女生同时尖叫起来，其中，有不少许逆云的支持者，也有不少方永泰的暗恋者。他们两个，分别受到高年级和低年级的女生的倾慕，如今同时倒下，必然掀起整个看台的惊呼。 　　董振文回头看一眼方永泰，忽然加速跑起来。他原本想挡住刘宇，争取让方永泰夺得冠军，但此时方永泰在最后一刻倒下，他只能飞快地跑起来，不让刘宇夺得第一。 　　“董振文！加油！”不知是谁率先喊起来，我们班级的看台，慢慢整齐地替董振文加油。想到当初董振文被全班同学漠视，而如今却成为班级的骄傲，我不禁泛起深深的感慨。 　　而倒地的方永泰，拼命支撑着站起来，跑了几步，又忽然软倒在地上，再次引起许多女生的惊呼。他的这个举动，颇有一点悲壮的意味。吴可然看着他，忽然扭头望向其他蓝天，似乎有点感动。 　　而另一边，董振文和刘宇都疯狂地飞奔起来，速度几乎不差于100短跑的速度。他们两人都用力甩着手臂，仰着头，并肩跑在最后的一个直道上。 　　“加油！董振文！”我们班级的方向，一个男生“撕心裂肺”地喊起来。紧接着，其他的男生也大声地替董振文加油。这些狂喊的声音，甚至压过了体育场上的其他任何声音。或者说，在这一刻，除了我们班级的加油声，其他方向都慢慢的安静下来，紧张地观看着4000米长跑的最后200米冲刺。 　　或许是受到班级同学的激励，董振文紧咬着牙根，挺直身板，双脚飞快地交迭，猛地冲向前面。刘宇眼看着董振文慢慢与自己拉开微弱的距离，却苦于自己没有实力追上。 　　哗！董振文抢先冲过终点线，却伴随着一个趔趄，跌在地上，打几个滚。不过，他立刻顽强地站起来，并举起自己的双拳。 　　“好！”全班都从看台上站起来，齐声地欢呼。其他班级的学生惊叹于董振文的毅力，纷纷鼓掌。一时间，整个体育场里达到高潮。 　　相比之下，刘宇则显得比较悲哀。身为亚军的他，一点都没有欢喜之色——亚军对他一点意义都没有。他想通过长跑证明一些东西，却最终失败了。 　　他黯然地走到跑道旁边，拿起毛巾擦着自己脸，不知是擦汗还是擦眼泪。 　　班级里一些激动的男生从看台上冲下来，想要举起董振文，却被旁边的医务人员阻止，只能围着董振文，不断地赞叹。 　　程心砚看到这激动人心的一刻，对我笑笑，显得有点无奈，“可惜，方永泰没能拿第一。” 　　“如果吴可然真的在意方永泰，那么拿不拿第一，都是无关紧要的。”说完这句话，我看着操场的远处角落。 　　那里，方永泰手里拿着半瓶矿泉水，一边仰头喝水，一边缓缓走向吴可然所在的看台。 　　鲜红的夕阳在吴可然的身后，将方永泰的背影拉成一条长长的黑色直线。 第155章 搬家 　　运动会就此结束，我们班级满载而归，获得不少奖牌，着实争了一口气。 　　当然，这是值得庆祝的，何况班级的同学都是贪玩之人，怎么会放弃这个“敲诈”秦琴的机会？ 　　作为班主任的秦琴，心里也觉得高兴，爽快地答应学生们的要求，带着全班去饭店里庆祝。 　　程心砚受到秦琴的邀请，破格参加我们班级的庆祝活动。馨雨带着莉莎来参加，自然受到班级同学的欢迎。 　　饭店里，董振文作为英雄，被班级里的同学所崇拜。大家兴高采烈，谈天说地，都显得激动无比。 　　平日里，这些学生都是家里的宠儿，仿佛整个世界围着他们绕，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筹。简单地说，都是不容易相处的人。所以其他班级的学生，对我们班级总有一种厌恶感。 　　而在自己班级里，这些学生也大多各自为政，至多几个好友之间形成一个个小团伙，从来没有像今天如此团结。 　　校长让秦琴当这个班级的班主任，似乎是走了一步极妙的棋路：利用秦琴富有亲和力的外表和性格，把班级里顽皮的学生融合在一起。 　　在秦琴的带领下，整个班级共同经历了一些事情，包括董振文的维修站的成功开张、期末考试的努力复习共同进步、假期里同甘共苦而颇有趣味的野营、齐心合力争取荣誉的运动会…… 　　在这些活动中，秦琴让班级里同学的感情逐渐深化，思想也慢慢凝聚起来。这些“小公主”、“小王爷”，慢慢领悟到友情的可贵，不知不觉中产生了“集体”的概念。 　　想到这里，我忽然觉得，秦琴已经掌握了王福老先生那种“无为而治”的精髓。秦琴依然是傻傻的，但她，也是聪明的。 　　馨雨微笑着，看着这些兴奋的学生，默默地喝酒。莉莎坐在椅子上，仰头看着这些“叔叔”、“阿姨”，高兴地吃着一道道可口的饭菜。 　　乘着高兴，我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馨雨，明天我们就可以搬家了。” 　　“搬家？”我旁边的方永泰听到这个词，惊讶地插嘴问我，“你们要搬家？” 　　我对他笑笑，“不是‘你们’，是‘我们’。” 　　方永泰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我们搬家？搬去哪里？” 　　由于心里高兴，我忍不住和他打趣，“你希望搬到哪里？” 　　可能是他有些喝多，方永泰凑到我耳朵旁，胡言乱语道：“我想搬到吴可然的家里去。”说完，他哈哈大笑，引得其他同学纷纷注目。 　　“这个愿望恐怕无法满足你。”我微微一笑，把钥匙交到他的手里，“不过，我们可以做吴可然的邻居。” 　　听到我提起她的名字，吴可然敏感地看向我，“什么邻居？” 　　“我买了一套别墅，就在你家的对面。”我平静地告诉她。 　　馨雨扬起眉毛，微微张开嘴巴，有点惊讶。莉莎眨着眼睛，还没充分理解发生了什么事情。 　　其实我也并非是刻意这么做，只是那天我被人带去看房子的时候，忽然发现我买的别墅就在吴可然家的别墅的对面，这或许是一种巧合，可能更是一种缘分。 　　事实上，那里的别墅并不特别多，而且都分布在小山丘上，只要随便买下一幢，都不会与吴可然家离的太远。但是当初发现自己的别墅与吴可然家的别墅仅仅隔着一条马路，我也暗自有些吃惊。 　　最兴奋的莫过于方永泰，而且他立刻把这种兴奋表现出来，“太棒了！林天，我爱你！” 　　他简直要扑过来抱我，被我急忙推开。其他同学看到方永泰如此失态，都忍不住哈哈地笑出来。 　　吴可然无奈地摇摇头，并没有说什么。看的出来，她已经原谅方永泰。 　　秦琴笑了笑，“搬家也算是一件大事，如果大家明天没事的话，就一起去那里庆祝林天他们的乔迁之喜。” 　　“好！”一些热情的同学立刻表示赞同。新学期刚开始，大家都有点闲的无聊，既然能聚到一起热闹热闹，大多数人都不会有什么异议。 　　馨雨笑笑，没有拒绝秦琴的提议。若是以前，馨雨不喜欢别人来她的家里做客，但是现在，她的性格开朗许多，至多只是做好整理凌乱的别墅的心理准备。 　　程心砚撅着嘴巴看着我，没有发表什么意见。她本来今天有话要对我说，不过看当前的这个形势，似乎是没有什么机会了。 　　酒足饭饱，大家各自回家。我让方永泰开车送程心砚以及馨雨母女回家，自己负责送秦琴回家。 　　虽然天色已经很晚，但我们并没有急着回家。这段日子以来，我忙着照顾下雨和莉莎，有点冷落秦琴，此时踏着月色，多陪秦琴走一走，聊一聊。 　　秦琴穿着淡蓝色的长裙，在夜色下摇摆出优美的倩影。我轻轻搂着她，走在撒满情调的石板路上。两旁的酒吧隐约传来喧闹之声，却无法打乱我们两人的柔情。 　　“学生似乎都很喜欢你。”我轻轻地说道。 　　秦琴看着地面，踩出清亮的响声，“我知道，他们都是很可爱的学生。” 　　“我和馨雨住在一起，你不会觉得不高兴吧？” 　　“不会。馨雨姐无亲无故，当然需要你照顾。我一直把她当姐姐看待。”秦琴微微笑着，回答我。秦琴心地善良，温柔体贴，这是其他所有女人都无法比拟的。 　　我低头轻轻吻她一下，“如果能和你住在一起……” 　　还没等我说完，秦琴笑起来，“如果我们结婚，就可以了。” 　　结婚……在我看来，无论如何都是有点沉重的字眼。说到底，秦琴还是一个很传统的女孩，要和她真正走到一起，只有两个选择：一是打破传统，二是融入传统。 　　这两个选择，对于我来说，都是很难的。 　　“对了，我哥哥下星期就要回来了。当时候，你要不要和他见面？”秦琴抬头看着我，充满了期待。 　　“等他回来再说吧。”我搂着秦琴，伸出另一只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秦琴的哥哥秦海峰，是秦琴这条线路的关键人物。他的存在，就犹如一个尖锐的分水岭，一边是成功，一边是失败。 第156章 住在对面 　　第二天忽然下起一点小雨，但这蒙蒙的雨丝，并没有阻止同学们的到来。 　　时至中午，同学们路路续续来到我们的新家：一辆辆高级轿车把这些富有的学生送到别墅门口，使得平素安静的山坡，忽然显得热闹起来。川流不息的高档汽车，令人怀疑我们的别墅里举行的是高级会议。 　　莉莎被馨雨打扮得格外漂亮，方永泰在馨雨的督促下，也把自己好好地整理了一番。秦琴一早就来这里帮忙，替我们的别墅添置了许多富有情趣的装饰品。 　　看方永泰的模样，依稀还有些倦意。昨天晚上我回到公寓的时候，看到方永泰在勤快地整理着各种东西，而当时，馨雨早已经回房间睡觉。他那着急的样子，简直恨不得半夜就搬到吴可然对面的别墅里去。 　　班级里的同学都来都差不多了，唯独缺少班长吴可然。馨雨拍拍我的肩膀，“你带着莉莎去把吴可然叫过来。” 　　莉莎此时正被同学们紧紧包围，被他们问着各种“刁难”的问题。莉莎童言无忌，作出很多可爱的回答，惹得同学们哈哈大笑。 　　“莉莎，我们去叫吴可然阿姨过来。”我挤进人堆，伸出手臂。 　　“好～”莉莎娇滴滴地回答着，站到沙发上，一跃跳到我的怀里。所有同学都羡慕我有这样一个听话而俏皮的“女儿”。 　　我拿起门口的一把粉红色小伞给莉莎，让她替我撑着伞，抱着她去吴可然别墅的门口。 　　按下门铃几秒，对话的屏幕立刻打开，出现吴可然的脸庞，“外面下雨，你们先进来。” 　　铁门被自动打开，我抱着莉莎走过潮湿的花园小道，走进吴可然家的房子。 　　“刚起来，周末我经常睡到中午才起来。”穿着睡衣的吴可然替我们端上两杯咖啡，同时轻轻捏了一下莉莎柔柔的脸蛋，“莉莎的伞伞好可爱。” 　　莉莎的伞是典型的儿童伞，虽然很小，但是设计很可爱：伞骨上套着蓝色的绒毛，手感很好。粉红的伞面上绘制着卡通猫咪的图案，上面竖着两个尖尖的白色大耳朵。下雨天的时候，可爱的莉莎使用这把可爱的伞，经常使得路边的女生看得心里直痒痒，几乎想要冲上来抱莉莎。 　　听到吴可然称赞自己的伞，莉莎高兴地笑笑。这是莉莎最喜欢的一把伞，是我前几天偶然看到，买下来送给她的。 　　“我去换件衣服，你们在这里坐一会儿。我妈妈出去买东西里，家里就我一个人，所以不要感到拘束。”吴可然替我们打开电视，接着噔噔噔地走上楼梯。她虽然穿着睡衣，但脸上却没有睡意朦胧的感觉，似乎刚刚整理过自己的面容。 　　客厅很大，但是很暖和，与外面的丝丝冰凉相比，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躺在舒适的大沙发上，我心想，我们自己的别墅里，似乎也应该添置这么一个布艺沙发，只是不知道馨雨喜不喜欢。 　　虽然别墅里原本就有家具，但有些家具已经显得陈旧，有些则不符合别墅整体的感觉，有些不实用却占地方，总之，我们的新家，需要更换许多家具。 　　我一边看着吴可然家里的摆设，一边默默地考虑着自己家里的布置。 　　电视机的旁边，放着一大束鲜艳的红色玫瑰，上面还挂着一张白色的签名卡。这应该是何锐熙送来的。 　　吴可然虽然喜欢方永泰，却也没有回绝何锐熙，这种做法，让我对吴可然的好感大打折扣。 　　不过，男人有选择的权利，女人，应该也有选择的权利。吴可然是个身世有点尴尬的女孩，她在这方面，显得比别人更加谨慎。喜欢是一回事情，依靠又是另一回事情。只有尽量让自己的幸福最大化，吴可然才会安下自己的心。 　　从这方面来说，吴可然比秦琴或者程心砚，都要实际的多。 　　身世凄惨或者坎坷的人，往往都会比其他人思考的更多。 　　想到这里，我又忽然同情和理解吴可然。她是一个复杂的女孩，复杂到无法用简单的描述来形容她的性格。但无论她的内心有多复杂，她终究还是一个好女孩。 　　我坐在沙发上，胡思乱想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吴可然终于从楼上走下来，“不好意思，让你等久了。”换上典雅的服装，吴可然比刚才更要漂亮许多。她的嘴唇上涂着透明的唇膏，给人一种诱惑的感觉。 　　她从背后“变”出一个冰激凌，“莉莎，给你的。” 　　“阿姨真好！”莉莎从沙发上跳起来，一下子抢过吴可然手里的冰激凌。 　　看到莉莎高兴的模样，吴可然笑笑，“看来以后我家的冰箱里，要多准备一点冰激凌了。” 　　我也笑笑，抱起莉莎，“不要纵容莉莎。如果莉莎将来变胖，馨雨会来找你算帐的。” 　　“等一下。”吴可然走进旁边，拿起一个包装盒交到我的手里，“这是我送给馨雨姐的礼物。” 　　我低头一看，原来是一个高级加湿器。 　　“房间里的空气湿润一点，对女人的皮肤比较好。”吴可然微微一笑，向我说明这个加湿器的作用。 　　“你想的真周到。”我拿着加湿器，向她道谢。 　　毕竟是女人，对这方面比较在意。如果是我，绝对想不到在别墅里添置这个东西。而比起其他同学送的水晶吊饰、金色招财猫之类的礼物，吴可然的这个礼物更实惠。 　　“我们过去吧。”吴可然顺手拿起门口的一把雨伞，走到外面的细雨里面。 　　在轻微的咝咝雨声里，我们很清晰地就听到对面传来一阵阵热闹的笑声。 第157章 众人的礼物 　　“大家吃一些点心。”我和吴可然走进别墅的时候，馨雨刚好在分发她亲手做的精美的点心。馨雨做的点心美味可口，换来一片喝彩。 　　看到吴可然送她加湿器，馨雨觉得很惊喜，向她道谢，给吴可然一份点心。 　　我看着客厅里的仿古落地钟，如今已经接近12点，程心砚却还没有来。莫非是我没有邀请她，所以她不愿意不请自来？ 　　刚想打一个电话给她，家里的门铃忽然响起来。接通线路，看到屏幕里面，程心砚手里抱着一个纸盒子，冒雨站在外面。而她身后，一辆高级的轿车刚刚驶走。 　　我赶紧给她开门，同时拿着伞去门口接她。程心砚看到我，也没有说什么，钻到我的雨伞里面，一起走向房子里面。 　　对于程心砚的到来，大家也并不特别惊讶，大多数人都已经料到她今天会出现。而大家的注意力，更多的是集中在程心砚手里的盒子上，心里纷纷猜想，这里面装的是什么礼物。 　　“莉莎，猜猜阿姨给你带了什么礼物。”程心砚故作神秘，高高地举起盒子，向莉莎逗趣。 　　听说是给自己的礼物，莉莎立刻来了兴趣，“心砚阿姨，你快给我看看，快给我看看！”她向上蹦跳着，但怎么也够不到盒子。 　　程心砚嫣然一笑，放下盒子，拆开外面的纸盒子，取出一个小巧的铁丝笼。 　　只见笼子里面放着两只荷兰垂耳兔，互相蜷缩在一起。 　　“哇！兔子！”莉莎高兴地叫起来，把手指伸进笼子，去摸兔子的脊背。这两个兔子似乎很乖，没有逃避，这使得莉莎更加高兴。 　　“据说同时养两只雌性的兔子比较好，所以我买了两只。一只比较活泼，一只比较听话。”程心砚打开笼子，从里面抓出一只兔子，放在自己的手掌上，轻轻地捏兔子的后脖颈，“我很喜欢小动物，不过我爸爸对宠物的碎毛过敏，所以没有办法。” 　　那兔子受到程心砚的按摩，舒服地眯起眼睛。程心砚如此喜爱小动物，说明她是一个极具爱心之人。看到她笑眯眯地看着兔子的眼神，我觉得她比往常要可爱许多。 　　这两只兔子的眼睛明亮清澈、毛皮柔软顺滑，耳朵和鼻子都很干净，一看就知道是很好的兔子。 　　“心砚阿姨，快给我抱抱！”莉莎心急地要摸兔子，说话也缺少一点逻辑。她伸手要抓程心砚手里的兔子，程心砚笑笑，把兔子放到她的手里，“你要对她温柔一点，否则小兔子会被你吓坏的。” 　　看到莉莎这么喜欢程心砚送给她的礼物，馨雨也就不说什么。在德国的时候，她严禁莉莎养小动物，认为动物容易脏容易臭，会污染家里的环境。 　　但照顾小动物，对培养莉莎的爱心和耐心有一点帮助，加上这是程心砚送给莉莎的礼物，馨雨也就默许了这两个新成员的“闯入”。 　　一些女生把笼子里另外一只兔子捉了出来，谁知这兔子生性好动，跳到女生们的身上，引起一阵骚乱。 　　看到莉莎喜欢自己送的兔子，程心砚也觉得很高兴。她从那纸盒子里拿出一本书，重重地放到我的手里，“这个，是你的任务。” 　　我拿起一看：《如何饲养自己的兔宝宝》。我甩甩眉毛，看着程心砚。 　　“你要教莉莎怎么养兔子。这是我买的兔子，你不能让它们死掉。”程心砚撅起嘴，近似撒娇地说道。 　　她的孩子气让我觉得有趣，我笑笑，低头翻开第一页。 　　“兔子的26种表情语言声音：1.咕咕叫，通常是对主人的行为或对另一只兔子感到不满。咕咕叫代表兔子很不满意，生气中。就如兔子不喜欢人家去抱他碰他，他就会发出咕咕叫。如果你再不停止那行为，就可能会被咬！2.侧睡，兔子侧睡，把腿伸展是代表他们感到很安全。如果主人不去打扰他，兔子就可能很快就睡着了……” 　　才看了这么一段，我忽然发现养兔子也是蛮有趣的一件事情。我从来都没有养过小动物，如今与莉莎一起养兔子，或许可以补偿自己童年缺乏的那些乐趣。 　　秦琴看着两只兔子，眼神里也充满喜悦。她也很喜欢小动物，不过她知道自己不擅长照顾小动物，所以向来只停留在观赏的阶段。 　　程心砚和两只兔子的到来，顿时使得别墅里的气氛更加热烈。 　　馨雨暗自笑笑，走向厨房去准备午餐。今天的人特别多，秦琴怕她忙不过来，主动去帮忙。看着她们那么默契，我心里有一种欣慰的感觉。 　　经过一大群激动的同学的轮流“亲热”之后，两只兔子都变得有点疲惫。莉莎把它们放回笼子里，“易易乖，安安乖，乖乖睡觉，晚上给你们吃东西。” 　　才一会儿的工夫，莉莎已经为这两只兔子取了名字，对它们亲切的说话，仿佛与兔子之间已经培养出浓厚的感情。莉莎给笼子罩上黑布，带着它们去两楼自己房间的小阳台。 　　没有兔子可以玩耍，失去了可以兴奋的事情，同学们一下子就都感到饥饿，风卷残云地，把刚才剩下的那些点心全部抢着吃完。作为班长的吴可然，第一次体会到班级是一个“大家庭”，不由得会心一笑。 　　“肚子饿的，先吃一点东西吧。”知道同学们肚子饿，秦琴从厨房里端出两盘生菜沙拉救急。 　　“谢谢秦琴老师！”同学们一拥而上，瞬间将沙拉吃个精光，场面何其壮观，令人汗颜。反而是董振文显得比较斯文，没有和其他男生一起上去抢吃的。他不喜欢胡闹，在这乱哄哄的气氛里面，他还是有点拘束。 　　秦琴看着这些笑容满面的学生，指着厨房里面的馨雨，“应该谢谢你们的馨雨老师，这都是她的功劳。” 　　“谢谢馨雨老师！”同学们整齐地对着厨房喊道，使得馨雨满意地回头一笑。 第158章 舒适的别墅 　　吃过饭，馨雨带领着同学们在别墅里参观一遍，接着同学们继续和莉莎玩一会儿，直到莉莎要睡午觉，众人才觉得无趣，纷纷提出回家。 　　不久，各种高级轿车再次先后出现在我们别墅的门口，将这些同学们接回去。连董振文都有专车接送，只是他的车是维修站的公用车，算不上豪华。看到他的日子越来越好，我们都替他感到高兴。最近他忙于维修站的事情，没时间学习拳击，我当然也不主动提起。 　　只有秦琴和程心砚没有打电话让人来接，最后同学们走的干干净净，只剩下吴可然、秦琴和程心砚留在这里。这就意味着，大型的聚会结束，接着是小型的聚会。我们几个都坐在沙发上，一边喝咖啡，一边看电视。 　　方永泰觉得无聊，走向窗口，望着外面的蒙蒙细雨，无限感慨地说：“可惜家里没有备红酒，否则下雨天喝点酒，倒也不错。” 　　听到方永泰这么说，吴可然从沙发上站起来，“我家里有红酒，要不然我去拿一瓶过来。” 　　方永泰喜出望外，“能拿过来，那就太好了！” 　　秦琴身体微微一动，想站起来陪吴可然去拿红酒。我轻轻按住秦琴，对着方永泰说：“你陪吴可然去拿红酒。” 　　吴可然没有拒绝，走向门口。方永泰赶紧窜到她前面，撑起伞，护着她走向对面的别墅。 　　没多久，吴可然和方永泰就回来了，而且手里拿着三瓶红酒回来。 　　“吴可然的妈妈真好，”方永泰高高掂起手里的红酒，“知道我们刚搬过来，就送了我们3瓶92年的红酒。” 　　看他那么高兴的样子，简直像是把吴可然的母亲当成了自己未来的丈母娘。 　　我笑了笑，“我们到顶楼去喝酒。” 　　别墅的三楼设计很别致，房间并不是整体，而是凸出于两楼屋顶的一座座“小阁楼”。因为别墅的下面两层居住面积就很大，足够用于平时的生活起居，所以这些“三楼”，感觉上就是附加的空间。这些房间，有的是健身房，有的是日浴房，有的是图书休息室……总之，充分利用高处的阳光，将生活点缀地充满舒适感。 　　而这些小空间，互相之间用透明长廊连贯起来，走在长廊里，仿佛自己走在别墅的屋顶上。别墅原本就依山而建，加上别墅的本身的高度，这里的地理位置就有点高。一边走在长廊里面，一边观赏着周围的美景，实在是一种乐趣。 　　吴可然家的别墅是仿欧式的建筑，古典而稳重；而我们的别墅是后现代式的建筑风格，在很多设计上都有点标新立异，似乎更适合勇于尝试的年轻人。当初我是被这别具一格的三楼布局所吸引，故而毫不犹豫地买下这幢别墅。 　　秦琴和程心砚似乎也很喜欢这样的别墅，不断地赞叹。 　　顺着屋脊而上，我们走到长廊的尽头。我打开门，带着她们沿着两旁有银色金属栏杆的小道，在蒙蒙细雨里面，走到整个别墅的制高点——圆形的休息亭。 　　亭子的四周只有四根柱子，雨丝在风的吹拂下，飘飘扬扬地打到我们的身上。 　　程心砚望着我，眨眨眼睛，“林天，你不会是想……让我们在风吹雨打之中喝酒吧？” 　　我笑笑，“你没有看到这个亭子的名称？听雨亭。设计这个别墅的人是个思路活跃的天才，这个亭子，我觉得是整个设计中最出众的地方。别墅再怎么现代化，在这个最高点，他没有忘记留下一份中国化的元素。” 　　我拉扯旁边的绳子，亭子上方立刻落下四面竹帘，将雨丝隔绝在亭子之外。 　　“如果雨太大，可以换成玻璃。”我拉起竹帘，按下柱子上的一个按钮。四周缓缓地升起四面玻璃，但是没有碰到亭子的顶端，而是与亭子的外檐配合，刚好使得雨点无法进入，既透气，又防雨。 　　他们几个都是满脸的吃惊表情，觉得这个亭子太神奇了。他们都很敬佩如此周到的设计，我心里更加满意，觉得总算是没有让馨雨失望。 　　“还是用玻璃门，感觉竹帘太冷了。”秦琴向我提出建议，她今天穿的比较少，在冷风的吹拂下，只能紧紧地挨着我。 　　“没关系。”我笑笑，弯下身子，打开石桌的一侧，指着里面，“你们看看。” 　　里面装着许多壁炉用的烤炭，他们看到这么周到的设计，不由得再次感叹起来。 　　“如果是玻璃门，就不能用壁炉，否则会觉得太热。”我看着秦琴，用眼神征询她的意见。 　　秦琴捏捏我的鼻子，“好啦，知道你买的别墅好。把玻璃收下去，再把竹帘放下来，还有，把壁炉烧起来嘛！” 　　其他人都会心地笑笑，纷纷坐到桌子旁边的石凳上。 　　方永泰拿出酒杯，打开红酒，依次给各位倒酒。亭子里弥漫着红酒的香味和竹帘的轻微味道，在炭火造成的暖洋洋的氛围里，我们融洽地喝着红酒。 　　外面沙沙的细雨打在竹帘上，再顺着竹帘的竹片，嘚嘚地落下。 　　在这个亭子里，现代和传统，找到一种完美的结合点。看着微微发红的女孩子们的脸蛋，我在想，这次的搬家，或许是我的转折点。在这里，我也许能找到自己的真正的平衡点。 第159章 古怪的方永泰 　　最后吃过晚饭，由我开车送程心砚和秦琴回家。原本打算留秦琴在这里过夜，但细想之后，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夜晚路滑，车子开的较慢。秦琴和程心砚都坐在后面，两人都没有说话。尽管我很不愿意，但是程心砚的家离这里更远，而且顺路经过秦琴的家，所以只能先送秦琴回家，再送程心砚回家。 　　由于程心砚的在场，我和秦琴都没有表现地太过亲密，连告别的时候也十分的平淡无奇。看着秦琴慢慢走进小区，我缓缓启动车子。 　　好长的一段路，程心砚和我都没有说话。 　　“是不是前面转弯？”快接近程心砚家的时候，我向程心砚再次确认。 　　“转弯，再过一个路口就到。”程心砚轻轻地说着，忽然又说，“林天，靠边停车。” 　　我没有停车，一边开车一边看着前方街道，问她，“怎么了？” 　　“停车，我有话对你说。”程心砚微微地提高了音量。 　　我轻声叹气，减下车速，靠边停车。路旁边都是一些小店铺，大多已经关门，只有一家小超市还亮着灯光，看到我们停车，店主以为我们要过来买东西，还向这里张望了几下。 　　程心砚走下车子，绕到车子前方，坐到副驾驶座上。 　　我静静地看她做这一切，等她先说话。 　　程心砚也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 　　那小超市店主见到我们不过来买东西，就关了超市的灯，走出来拉下卷帘门。如此一来，最后的一道明亮光线也趋向湮灭，车子里更加昏暗。 　　时间静悄悄地流逝，我转头看着程心砚，“你想说什么？” 　　程心砚握着自己的手指，紧紧闭着嘴巴。 　　“你不说，我就开车了。”我拉起排挡，准备开车。 　　程心砚急忙按住我的手，“我问你，你和秦琴是怎么认识的？” 　　我抽出自己的手，推推眼镜，“这和你，有关系吗？” 　　“没有关系，我只是随便问问。”程心砚的语气忽然软下来。 　　我低下头，看着方向盘，“你想说什么，就说出来。我不是方永泰，会到处乱说话。” 　　程心砚微微一笑，有些无奈，“我只是觉得很奇怪，秦琴怎么会成为你的女朋友。” 　　“我和秦琴在德国就已经认识，我来这里读书，就是为了秦琴。”我觉得，有些事情，已经不需要再瞒她。当然，她可能已经知道这个事情，方永泰那家伙，简直是什么事情都会说出来。 　　果然，程心砚没有表现出特别的惊讶，忽然问我，“你喜欢秦琴那样的女孩子？” 　　“秦琴算不上完美，但她没有什么缺点。和她相处的时间越长，就会越喜欢她。来这里读书，对我来说只是生活里的一段插曲。这一点，吴可然是第一个看出来的。”我长长地吐一口气，“不过，很多事情都不在我预料之内，包括遇到你，还有吴可然他们。南城美院是个奇特的地方，让人不由自主地喜欢上这个学校。” 　　程心砚浅浅地笑一下，“那你什么时候离开这里？” 　　“我觉得，很快就要走了。”很随意地，我抛给她一个略带歉意的微笑。 　　“在南城美院里，每个人都是一个匆匆过客。”程心砚笑着摇摇头，“假期里遇到传说中的孙祧和尹善美，我就有那种感觉。” 　　我微笑着点点头，“是啊。” 　　程心砚似乎心情好了许多，露出明朗的笑容，“本来有事情要告诉你，不过现在算了。” 　　“很多事情，只有过去之后，才会看的清楚。”我打开车子的音响，放一些抒情的调子，缓缓把车子启动。 　　车子刚转弯，程心砚突然再次扭头看我，“林天，我能说说自己对你的看法吗？” 　　“说吧。”我一边打方向盘，一边说道。 　　“你这个人，看上去很成熟。”程心砚着重强调“看上去”这个词语，接着继续说道，“不过，你的心像是孩子一样。” 　　“什么意思？”我随口问道。 　　“能力很强，但是……”程心砚想了想怎么形容，“很纯，一点也不坏。” 　　一点也不坏……我微微点头，同意程心砚的看法。从小到大，我都基本顺着老爸的安排慢慢成长，但是自己的想法，越来越背离老爸的思路。 　　我一直认为自己不适合当青龙会的帮主，内心里也一直在逃避，但是在老爸的眼里，没有人比我更适合当帮主。没有野心，没有欲望，或许会把青龙会带上平稳的道路，但对我来说，勉强坐在这个位置上，实在是太难受了。 　　把程心砚送到家门口，一路开车回去，心里颇不平静。 　　如果不是出生在旧金山，如果不是青龙会的少帮主……我或许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已经走了20多年的道路，似乎不太容易再有什么变化…… 　　我叹一口气，觉得不该有什么怨天尤人的情绪，关上音响，安静地开车。 　　回到别墅，把车子停到车库里面，回头看吴可然的别墅，她的房间还亮着灯。 　　别墅里，馨雨和莉莎都已经去睡觉，如今她们都有各自的卧室，不用再挤在一个房间里面。让她们有一个舒适的居住环境，这是我购买别墅的初衷。 　　仅仅才晚上十点，方永泰这个夜猫子果然没有睡觉，不过他没有在自己的房间玩电脑，却在客厅里躺在沙发上，盖着毯子看电视。 　　“回来啦。”看到我进房子，他向我打一个招呼。 　　“嗯。”我把车钥匙扔到他面前的茶几上，准备上楼去洗澡。 　　方永泰忽然伸手拉住我，“陪我聊聊，我有话对你说。” 　　今天到底是怎么了？都有话对我说…… 　　我坐到沙发上，“什么事情？” 　　方永泰的表情有点严肃，他从沙发上坐起来，“她们都已经睡了，有些事情，我们应该聊一聊。” 　　难得方永泰那么一本正经，我觉得奇怪的同时，心里不由认真起来。看样子，他是故意在这里等我回来，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我。 第160章 是否敌人 　　我顺手关上电视，看着方永泰，“关于程心砚的，还是关于吴可然的？” 　　方永泰摇摇头，“都不是。关于我的。” 　　“遇到什么麻烦了？你的老爸不给你零用钱了还是怎么了？”我故意用轻松的口气问他，太过压抑的方永泰，让我很不习惯。方永泰连奔驰都买的起，想必他的老爸不会在经济上对他有所钳制。 　　方永泰还是摇头，犹豫着说道：“你那么聪明，一定已经猜到一些事情。” 　　我对他吞吞吐吐的态度有点不满，“到底什么事情？爽快点说出来！” 　　方永泰皱着眉头，忽然莫名其妙地问我，“林天，你是不是喜欢馨雨姐？” 　　我被他的问题搞得措手不及，“什么乱七八糟的？”心里暗暗猜想，难道方永泰这家伙喜欢上馨雨了？但方永泰不是一个善于隐藏感情的人，看他的表现，应该对馨雨没有爱慕之情。 　　方永泰挠着后脑勺，显得有点烦躁，“我从小就是一个顽皮的人，也总是办不成什么大事。天哪，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 　　“你这家伙，今天有点不正常。”我敲敲他的额头，“没事情就早点洗澡去睡觉。我知道你有很多事情瞒着我。” 　　方永泰有点内疚地看着我，“其实我不是故意要瞒你的。” 　　“算了，你不是个坏家伙。如果心里有疙瘩，想通了再告诉我。”我站起身，回头看着他，“如果需要帮忙，就尽管开口对我说。” 　　方永泰笑笑，点点头，“林天，我比你差太多了。如果我们是敌人，我根本不是你的对手。” 　　我头也不回，走上楼梯，“我们应该不是敌人吧？” 　　“应该不是。”方永泰在我背后回答道。 　　看样子，我预料中的事情即将发生……我长长地叹气，去自己的房间拿衣服。 　　洗澡之后，我没有回自己的房间睡觉，而是去三楼休息室看书。 　　这个房间的顶部是透明的强化玻璃，如果是晴朗的白天，可以欣赏纯净的蓝天白云以及享受温暖的阳光，如果是晴朗的夜晚，可以清晰地观看天空的繁星。而此时，外面下着淅淅的细雨，头顶的天空一片漆黑，雨点打在屋顶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房间里开着暖气，我躺在平坦的真皮靠椅上，铺一条薄被子盖在自己的身上。选一本诗集来阅读，让字里行间的诗意，伴随自己进入梦乡。 　　第二天睁眼的时候，首先看到的是馨雨。她拿着我昨天阅读的诗集，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看到我醒来，馨雨笑笑，“看不出来，你还有这份闲心，来看古代的诗集？昨天晚上在这里睡的？” 　　我点点头，问她：“莉莎呢？” 　　馨雨指着下面，“早就起来了，逗小兔子玩呢。” 　　透过落地玻璃窗，我看到莉莎带着两只小兔子在楼下的花园里玩耍。虽然听不到声音，但是看到莉莎灿烂的笑容，就仿佛听到莉莎银铃般的笑声。 　　我再次把目光放到馨雨身上，“早上就来找我，有什么事情？” 　　“我想去买个饮水机还有一些其他的小东西，想让你开车陪我去。”馨雨从椅子上站起来，把手里的诗集插回旁边的书架上。 　　“好的，没问题。”我翻开被子，顺着木质楼梯走向两楼的房间。馨雨则留在书房，把被子整齐地叠起来。 　　馨雨是个细心而体贴的女人，虽然大多数情况下显得比较平淡，但她无疑是一个好母亲，而且，也可以成为一个好妻子。可惜，馨雨把自己的所有希望都放在莉莎的身上，年纪轻轻，却完全放弃结婚的打算。 　　经过方永泰的房间，听到里面呼呼的打鼾声，就知道这家伙还没有起床。 　　换上衣服，我去楼下开车。馨雨稍做准备，也下楼出来。 　　莉莎看到我们要出去，不愿留在家里，也嚷着要出门，我们也只能依她。于是莉莎小心翼翼地把两只兔子放进笼子，拎着笼子急匆匆地跑进屋子又跑出来，仿佛生怕我们撇下她偷偷离开。 　　比起昨天，今天的天气格外晴朗，这里的空气也格外清新。我把车窗全部打开，让凉爽的感觉顺着气流畅游全身。莉莎回头看着自己在山上的新家，兴奋不已，哇哇地叫着。 　　到外面的街上，先买一个饮水机，放到后备箱里面。接着开车去凤凰街，添置一些小东西，顺便可以逛街买点衣服给莉莎。 　　凤凰街是城市里最出名的商业街，总是显得熙熙攘攘，更何况今天是周末，简直是人山人海。 　　给莉莎挑衣服的时候，偶然碰到秦海峰和他的女朋友。他们两人刚回来不久，就来这里逛街，而且又碰到我，的确是有点巧合。不过看他们两人的脸色，似乎都有点不太高兴，可能是因为一些小事闹点别扭。 　　尽管心情不怎么好，但是出于礼貌，秦海峰还是向我打一个招呼。他以前没有看到过馨雨，忍不住多看两眼。而生气中的胡菲，见到那么漂亮的馨雨，心里有些嫉妒，望着我们，连招呼都没有打。 　　秦海峰和他女朋友胡菲心里不痛快，所以我就没有与秦海峰多说话，向他简单地介绍一下馨雨，接着互相告别，分别走向楼上和楼下。 　　“原来是秦琴的哥哥。兄妹两个，有些地方果然有点像。”馨雨一边乘自动扶梯，一边评价说。 　　“你说长相？”我牵着莉莎，问馨雨。 　　馨雨微微点头，“性格也有点像，都有点孩子气。” 　　我笑笑，没有发表评论。馨雨看人确实比较准，不过在她的眼里，大多数人都不够成熟。原因很简单，那就是馨雨太聪明而且太稳重。 第161章 家庭生活 　　在外面吃过饭，开车去方永泰的维修站转一圈。维修站生意兴隆，而且又增添了许多先进的设备，越来越专业。 　　董振文出去办事，只有王伯留在那里。他看到我过来，热情地招待我，坚持要替我的车子免费做保养，我也就接受了他的好意。 　　回到别墅门口，发现方永泰在对面别墅的花园里割草。他穿着蓝色的劳动裤，双手带着白手套，仔细地推着割草机。因为天气热，他额头冒汗，身上的汗衫也被汗水所打湿。 　　馨雨朝我笑笑，什么都没说。方永泰看到我们，也只是傻笑几下。刚好吴可然的妈妈从房子里走出来，递给方永泰一瓶饮料。 　　回到家里，帮着馨雨把饮水机放好，透过窗子，看到方永泰还在花园里忙碌。一半的草已经推割完毕，显得整整齐齐，而吴可然的母亲看着方永泰，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从这里远远地看着方永泰，才忽然发现：上方的阳台上，吴可然躺在靠椅上，一边看书，一边监督方永泰。 　　我暗自笑笑，正准备回头，却忽然看见一辆黑色的奔驰从左路行驶而来。 　　何锐熙来了……好戏开场了…… 　　于是在继续站在窗口，看方永泰怎么应对何锐熙。 　　何锐熙的车子在吴可然家的别墅门口停下，按了几声喇叭。方永泰转头看看他的车子，没有理会他。而吴可然坐在阳台上，也只是静观其变。 　　何锐熙走下车子，到铁门前面的密码门锁前面，输入几个数字，铁门啪地一下自动打开。 　　我微微有点吃惊：貌似吴可然的爸爸非常欣赏何锐熙，竟然把别墅铁门密码都告诉他……方永泰若要“打败”何锐熙，必须还要加把劲才行…… 　　何锐熙重新钻进车子，在方永泰惊讶的目光中，把车子缓缓地驶进院子，自若地停到车库里面。 　　他走出车库的时候，手里捧着一大束鲜花。他抬头对吴可然笑笑，刚要走进房子，吴可然忽然说：“何锐熙，你把花放到地上。” 　　听到吴可然的吩咐，何锐熙有点纳闷，但还是把花放到门口，然后看着吴可然。 　　“方永泰修了一半的草坪，好像需要休息一下。何锐熙，不如你帮我家修一下草坪？”吴可然站在阳台上，轻飘飘地说道。 　　何锐熙顿时面露难色，他穿着名贵的西装，打着高级的领带，让他这个样子去做割草的事情，似乎有点为难他。 　　吴可然似乎看穿何锐熙的顾虑，继续说道：“家里还有一套工作服，要不然你去换一下吧！” 　　何锐熙的脸色更加难看，他拒绝也不是，不拒绝也不是，愣在那里，傻傻地看着吴可然。 　　一直看着他们说话的方永泰，忽然拉着割草机走到何锐熙旁边，抓着何锐熙的手放到割草机的推手上，“给你！” 　　何锐熙握着割草机，终于挤出一句话，“我不会割草。” 　　“很简单，你慢慢地走直线就可以了。”方永泰故意要让何锐熙难堪，推着他的背部就往草坪上挤。 　　“好了，别闹了。”关键时刻，吴可然的妈妈从房子里走出来，打一个圆场。 　　“伯母好。”何锐熙恭恭敬敬打招呼，引起旁边的方永泰的嗤之以鼻。 　　吴可然妈妈笑了笑，“方永泰，你也累了，一起进来休息一下。” 　　何锐熙捡起花束，方永泰脱下手套，两人跟着吴可然的妈妈一起走进房子。吴可然则从阳台转身走进自己的房间，估计是下楼去了。 　　何锐熙先入为主，已经获得吴可然父母的一些好感，但如今方永泰是吴可然的邻居，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总有一定的优势。两人争夺吴可然，比的就是耐心和毅力。 　　“看来方永泰还需要继续努力才行。”馨雨捧着洁白的毛巾从我背后走过，甩下这句话。她也看到何锐熙的到来，所以有感而发。 　　“爸爸！”莉莎手里拎着兔笼，拉扯我的衣角，“我们和易易、安安出去散步！” 　　我摸摸莉莎的小脑袋，“等方永泰叔叔回来，让他陪你一起去。” 　　我觉得自己有点累，想回自己的房间去午睡。 　　“不要！不要！”莉莎撒娇起来，“我要爸爸陪我去！” 　　我对莉莎没有办法，只能应允，“好吧，那就等方永泰叔叔回来，我们一起去。” 　　“好！”莉莎爽快地答应，放下笼子，乖乖地坐到沙发上等方永泰回来。 　　我倒在沙发上眯起眼睛，看着馨雨走来走去地忙碌，有点昏昏欲睡的感觉。方永泰迟迟没有回来，想必是被吴可然母亲留下来一起吃午饭。这样也好，省得馨雨替他做午饭，我们都已经在外面吃过了。 　　莉莎等得有点不耐烦，从沙发上跳起来，“永泰叔叔怎么还没有回来！” 　　说曹操，曹操就到。方永泰哗地推门而入，一进来就向我感叹道：“好累好累！吃饭的时候，简直动都不敢动！” 　　我问他：“何锐熙呢？” 　　“刚回去。他是来送一点东西的。” 　　方永泰还想继续和我说下去，莉莎却心急地拉着方永泰的衣服，“永泰叔叔，我们和小兔子一起去散步！一起去散步！” 　　方永泰无奈，“好嘛好嘛！”一边说，一边牵着莉莎去拿地上的笼子。方永泰很喜欢莉莎，对她的要求总是百依百顺。 　　莉莎高兴地欢呼起来，拉着方永泰就往外跑。 　　“路上小心。”我们出门的时候，馨雨在厨房里加紧叮嘱一句。 第162章 感情冲动 　　第二天就是星期一，也就是搬家之后的第一次上学。清晨吃过早餐，与馨雨一起到外面的路上去跑步。虽然家里有专门的健身房，但是在房间里面锻炼，总没有到外面大自然里面跑步感觉好。 　　馨雨已经慢慢适应这里的路线和气候，她均匀地呼吸，轻盈地跨步，当自己觉得有点累的时候，就提出休息。 　　站在大树下面，看着山上自己的别墅，馨雨用毛巾擦去额头微量的汗水，“莉莎应该已经起床了。” 　　“那我们往回跑。”我轻拍馨雨的肩膀，让她跟我一起跑起来。 　　回到别墅，莉莎果然已经起床，自己乖乖地洗漱完毕，坐在小餐厅里吃早餐。 　　而方永泰听到我们回来的声音，才懒洋洋地从自己房间里出来，在楼上慢吞吞地整理完毕，再接着拿着自己的书包下来吃早餐。 　　在客厅里放上布鲁斯音乐，我们各自忙着各自的事情。我去自己房间拿书包的时候，看到吴可然的花园里的草坪的颜色由嫩绿和深绿分成两半，仿佛一个不标准的太极图。 　　昨天方永泰割草进行到一半，进去吴可然的家里吃午餐，出来之后就没有继续把剩下的工作结束，造成吴可然家花园如今的这个模样。 　　就这么看一眼，刚好看到何锐熙的黑色保时捷的出现。他将车子停在门口，熟门熟路地下车将铁门开启，接着走进吴可然家的房子里，手里似乎还拿着什么礼物。 　　看样子，何锐熙这个人是很认真地追求吴可然。何锐熙模样沉稳，而方永泰给人的印象则更像一个亲切的邻家男孩。吴可然父亲当然喜欢何锐熙这样的，而从昨天割草的事情上来推断，吴可然的母亲，不讨厌何锐熙，但似乎更喜欢方永泰。 　　我就这么一边站在窗口，一边看着何锐熙走进吴可然家的别墅，忽然听到楼下方永泰让我下楼的喊声。 　　“那家伙来了！”方永泰手忙脚乱地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同时咬牙切齿地透过窗子看着对面门口的保时捷。 　　“快点，快点！”刚才一直慢吞吞的方永泰，此时见到“敌人”出现，忽然变得激动起来。他拿着车子钥匙，率先冲出房子，去车库把车子启动。 　　我和馨雨互相对视一眼，耸耸肩走出门口，坐到方永泰的车子里面。 　　“今天一定要把吴可然抢过来！”方永泰刷地开动车子，急匆匆地转弯，将车子停靠在吴可然别墅的门口，顶住何锐熙的那辆车子的车头。 　　很快，吴可然和何锐熙在吴可然妈妈的陪伴下走出房子。看到我们的车子停在门口，他们三人都显出惊讶之色。 　　“吴可然，上车，我送你过去。”方永泰伸出手，向吴可然招呼道。 　　吴可然看着方永泰，又转头看看自己的母亲，犹豫着。 　　吴可然的母亲见到这个状况，也颇为头疼，她怎么都没料到方永泰会开车过来“抢人”。 　　“可然，既然今天锐熙都特地过来接你了，你就让他送你去学校。以后到底让谁送你去学校，你自己决定。”考虑到何锐熙空车回去会很没有面子，吴可然的母亲暂时偏向何锐熙。 　　方永泰和何锐熙都紧紧看着吴可然，等她做决定。不论她选择谁，都会让另外一个人的自尊受到严重伤害。 　　方永泰抢着要送吴可然，使得吴可然陷入尴尬，这种举动也只有方永泰做的出来。他做事全凭感情冲动，不计后果。 　　“我不要你们送！我自己骑车过去。”吴可然忽然蹦出这句话，走向车库，从里面推出自行车，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 　　从感情上说，吴可然宁愿坐方永泰的车子，但是何锐熙是她父亲“钦定”的人选，她不能轻易得罪，免得她父亲知道此事之后大发雷霆，影响到她母亲。 　　“可然……”吴可然母亲还想再说什么，吴可然却背起书包，骑上车子，哗哗地从两辆车子旁边离开。 　　何锐熙愣愣地看着吴可然的背影，不知该说什么。吴可然的母亲为了化解僵局，对何锐熙说：“既然来了，就进来坐一会儿。” 　　“不用了，我回去了。”性格温和的何锐熙，此时也有些脾气。他钻进车子，砰地关上车门，踩下油门急驰而去。经过吴可然的时候，停也不停，照样高速离去。 　　吴可然母亲无奈地摇摇头，看我们一眼，走进房子。 　　“笨蛋，开车吧。”我坐在后面提醒方永泰。如果他能忍一两天，慢慢获得吴可然母亲的好感，再选一个合适的时机提出接送吴可然，情况要比现在好的多。 　　“永泰叔叔是笨蛋。”莉莎学着我的口舌，笑嘻嘻地说着，被馨雨用严厉的眼神制止。 　　方永泰有点懊悔，拍拍方向盘，踩下刹车，追上吴可然。 　　看到方永泰的车子追过来，吴可然故意不看方永泰，对减速行驶在她旁边的车子置之不理。看样子，她对方永泰今天的冒失举动也有所不满。 　　“上午就算了，你就争取傍晚送她回家吧。”我看着窗外的吴可然，无奈地对方永泰说道。 　　方永泰不说话，只是脚下轻踩油门，慢慢地将车子加速起来，把骑自行车的吴可然撇在后面。 　　方永泰这个人性格有点奇怪，没有竞争的时候，吴可然放在他面前他都不要，证明他不想让吴可然成为自己的女朋友；而一旦出现竞争者，他就心急火燎地怎么都不愿把吴可然交给别人，又证明他心里喜欢吴可然。 　　喜欢，但是不能成为女朋友，对普通人来说，这是一种矛盾的事实。 　　方永泰这思维混乱的家伙究竟是怎么想的…… 第163章 社团活动？ 　　刚走进校园，我就觉得气氛有些不同。虽然只是早上，学校里却显得很忙碌，到处是学生拿着宣传画或者椅子跑来跑去。而图书馆前面的广场上，搭起了好几个凉棚，里面都放着好几张桌子，整个场面，仿佛是学校里有什么节庆活动一般。 　　我转头看看馨雨，馨雨摊开手掌，表示她也不清楚。 　　“你们来的好早啊！”秦琴刚好到达学校，从后面向我们打招呼。 　　见到我们对学校的场面有点不解，她主动解释，“按照南城美院的惯例，每个学期的第二个星期，是学校社团的‘招新周’。” 　　看到我们还是有点不理解，秦琴一边跟着我们走，一边继续补充，“南城美院的社团活动搞的很好，一般每个学生都会选择参加一个社团，不仅可以结识更多的朋友，而且可以获得不同的福利。比如说网球社的会员，可以在市中心的‘逸夫网球场’享受八折的优惠。” 　　如此说来，南城美院的社团威力还不小，影响力已经发展到学校之外。当然，社团的实力以及各种的福利政策，也是与社长的能力分不开的。 　　听到秦琴这么说，方永泰顿时产生一点兴趣，“可不可以同时参加两个社团？什么社团的美女比较多？”他的第二句提问，把他的动机暴露无遗。 　　秦琴笑笑，“不可以，每个学生只能选择参加一个社团。不过一个学期结束之后，第二个学期你可以换一个社团参加。像这个星期的这种招新活动，就是针对那些想换社团的学生而举办的。” 　　馨雨若有所悟，插嘴说道：“不过一般学生参加一个社团之后，不会经常换来换去吧？” 　　秦琴点点头，“除非觉得原来的社团实在不适合自己，或者觉得其他的社团更吸引自己，一般来说，学生习惯于跟着某个社团一直到毕业。所以说，真正激烈的社团招新大战，是在每年新生入学的时候。” 　　方永泰兴趣大增，“有意思，有意思。” 　　秦琴微微一笑，“其实社团的强弱，跟社长的号召力有直接的关系。很多时候，学校社团社长的更迭，会影响到整个社团的人气。”秦琴忽然看着我，“比如篮球社，是阿虎哥创办的，当年雄极一时。不过阿虎哥离开南城美院之后，一直再没有出现很强势的社长。与其他几个崛起的社团相比，篮球社慢慢没落了，人数虽然不少，但是活力不足，在学校里的影响力也不够。” 　　看起来，南城美院的社团组织，已经形成一套自己的规则和系统，仿佛一个个小型的利益集团。 　　“篮球社……”方永泰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原来南城美院的学生都不喜欢打篮球。” 　　秦琴摇摇头，“打篮球的人还是很多，但是他们未必加入篮球社。参加社团会考虑到很多因素，并不是简单的以爱好来决定。相对来说，学生们参加社团尽量偏向于大社团，因为它们的活动比较丰富，而且在里面能经常见到学校里的那些风云人物。” 　　“风云人物？什么意思？”方永泰追问道。他们两人一问一答，把社团的情况越讲越清楚。 　　秦琴笑了笑，“比如你和林天，就算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受到很多人的关注。你们现在还不属于任何社团，相信这次的招新活动，你们一定会成为社团的热门目标。” 　　方永泰表现出惊喜的神色，接着昂头浮想联翩。他没想到自己也算学校的风云人物，想到社团都来邀请他，他就简直觉得自己可以将那些美女左搂右抱。 　　看着方永泰美滋滋的模样，我表达自己的态度：“我不想参加任何社团。” 　　“可惜，现在不允许再有‘自由人’了。”秦琴撅撅嘴巴，“古萌哥上星期刚刚发布新规定，鉴于学校的社团发展已经基本成熟，为了促进社团的进一步规范化，所有学生都必须参加某个社团，作为每学期的一门课外考察课。原本没有参加任何社团的，这个星期之内，一定要进入某个社团。” 　　我看着周围那些忙碌的社团成员，心想难怪这些社团今天都如此活跃，原来都想依靠这个新规定，抢占最后一笔“资源”。 　　“方永泰，你们有没有课？”正当我们说话的时候，程心砚忽然从旁边走过来。 　　见到程心砚，方永泰立刻展露出笑容，“当然有课了，没课我们那么早过来做什么。” 　　“那接下来还有没有课？”程心砚同样以笑脸相迎。 　　“第三第四两节没课。” 　　我忽然想起来，程心砚是散打社的社长，上学期我刚转学过来的时候，已经接近期末，所有人都忙着复习，学校的社团有没有搞什么活动，所以我差点忘了程心砚的身份。 　　“那你们上课结束之后，过来帮忙吧。”果然不出我的所料，程心砚要拉着我们当她的“免费劳力兼宣传牌”。她随后立刻加上一句，“中午我请你们吃饭。” 　　秦琴和馨雨当然也看穿程心砚的想法，没有发表评论，只是笑笑，一起走向办公楼。 　　“好啊，没问题。”方永泰倒是答应的爽快，“中午我要吃烤鸭。” 　　“当然可以！”程心砚高兴地拍着方永泰的肩膀。她的身材不是很高，举起手拍方永泰的肩膀，让人觉得有点幽默。 第164章 战前准备 　　下课之后，方永泰果然极其热心地拉着我，一起到程心砚那里去帮忙。 　　不知是不是巧合，对面恰好是跆拳道社的宣传棚，刘宇带着一大群社员在那里忙碌，看他们的人数，要比程心砚这里壮大许多。 　　除了跆拳道社，击剑社和街舞社以及网球社等几个社团，它们的宣传棚都布置的很华丽，各种宣传资料也很齐全。 　　程心砚一边整理资料，一边告诉我们一些情况。学校最大的社团是跆拳道社，由古萌创办，现任社长是刘宇；第二大社团是网球社，创办者是孙祧的好朋友程杰士，现任社长是朱颜，他的领导能力比较强，但是网球水平不高；第三大社团是击剑社，创办者是王涛，现任社长是胡易为，是市里青年击剑比赛的冠军。第四大社团是街舞社，创办者是秦琴的哥哥秦海峰，现任社长是苏蓝蓝，名字听着像女的，其实是男的；第五大社团是游泳社，社长是大四的单身帅哥叶波，这是一个新兴的社团，因为聚集很多穿泳装的美女，所以人气增长很快。 　　所有社团里面，只有程心砚是女社长，而且还是非常男性化的散打社的社长。 　　“王涛曾经追求过秦琴。”谈到击剑社的时候，程心砚忽然补充一句。 　　我也不觉得奇怪，秦琴温柔而善解人意，曾经被人追求也是很正常的。 　　“他现在是市青年击剑队的副教练，击剑社的社长胡易为是青年击剑队的队长，所以他们这两个新老社长关系不错。”我没有询问，程心砚却主动向我说起王涛的现状。 　　听到程心砚说学校里的社团排名，方永泰觉得有点好奇，放下手里的东西问程心砚，“那么你的散打社在学校里面排名多少？” 　　程心砚脸上一红，有些不情愿地说：“不算是特别大的社团。” 　　方永泰似乎故意要惹程心砚，追问道：“那么排名是多少？” 　　程心砚不满地瞥方永泰一眼，“前十都轮不上。” 　　此时宣传活动还没有正式开始，其他的几个社团的宣传棚就已经有许多学生聚拢在那里，而散打社这里，却罕有学生光顾。相比之下，散打社明显人气不足。 　　方永泰嘿嘿一笑，“那是因为你看不上学校里面的男生，而很多人又以为你刘宇是你男朋友，既然没有什么希望，还有什么人会来参加散打社。”他心直口快，一语道破天机。 　　程心砚想要发展自己的社团，可是又不愿用自己来招徕学生，所以当初想让我加入她的社团。可惜，当初我不领她的情，反而教训她一顿，让她很没有面子。 　　学生都是很实际的，他们参加社团，有一部分原因是想在社团里找女朋友或者男朋友，因此，规模较小的社团，自然是放在次选的地位。程心砚无法吸引到第一批的学生，所以虽然她本人很受关注，但她的社团在学校里很不起眼，大家都没觉得程心砚会认真经营自己的社团。 　　方永泰站在椅子上，把用于装饰的塑料花草粘贴在棚子的上方，接着从椅子上跳下来，叫嚷着“肚子饿”。 　　程心砚没有办法，见到宣传棚已经布置的差不多，只能同意出去吃饭，让其他的社员也都各自解散回去吃饭。 　　而对面，许逆云拎着十几份盒饭来到宣传棚，请刘宇和那些社员吃饭。比起程心砚的散打社早早的解散，他们一点都没有松懈，看起来不论是大社团还是小社团，都对这次的招新活动十分重视。 　　在外面吃饭的时候，程心砚一边喝酒一边抱怨，说她的宣传棚的位置很差，肯定是古萌故意安排的。她上午去找她的爷爷，想要换到图书馆正门的位置，但是她爷爷说这些位置已经定下来，不能随意更改，劝她忍一忍。说到这里，她更加生气，觉得自己的爷爷事事都迁就古萌，举起杯子，一口气喝下一大杯啤酒。 　　“其实也不错，在大树后面，起码比较凉快。”方永泰笑眯眯地安慰程心砚。 　　“不错什么呀！”程心砚高高地撅起嘴巴，“位置本来就有点偏，躲在树后面，别人更加看不到，气死人的是，旁边几米就是厕所！” 　　“有个厕所也未必是坏事，能吸引不少人过来呢！”不知是故意气程心砚，还是在安慰她，方永泰胡言乱语道。 　　“方永泰你这臭家伙！”程心砚认为方永泰是在故意气她，恼火地打了方永泰一拳，当然，对于方永泰来说，不会觉得很疼，反而让他很得意。 　　吃完饭，我们匆匆回到宣传棚，看到那些散打社的社员都还没有回来。比起对面跆拳道社的社员，程心砚的社员实在是不够勤奋。 　　程心砚无奈地摇摇头，走进宣传棚，忽然叫起来，“桌子上的宣传资料呢？”惊讶之后，她立刻将疑心放到刘宇身上，对着刘宇喊道，“刘宇！你有没有拿我的资料！” 　　刘宇遥遥望着程心砚，无辜地耸耸肩，“没有。” 　　“肯定是你拿的！”生气中的程心砚不顾刘宇的否认，气冲冲地跑向刘宇那里。 　　那些宣传资料是用于散发给学生的，形式上做成很精致的卡片，设计这些卡片，应该是花了程心砚不少的心思。如今这几百份折叠卡片忽然都被人拿走，也难怪程心砚会这么生气。 第165章 救急 　　看到程心砚气势汹汹地冲过来，不仅是那些跆拳道社的社员，连刘宇都有点慌张，连连摆手，“心砚，我真的没有拿，你要相信我！” 　　他平时很嚣张，但似乎很怕程心砚。 　　“不是你还有谁？这周围你们离我的棚子最近！”程心砚根本就不想听刘宇的解释，但她的话，多少显得有点强词夺理。 　　“真的不是我，你不相信就算了！”刘宇也变得有点生气，眼看下午的宣传活动就要开始，他不想再与程心砚纠缠。 　　“算你狠！”程心砚认准捣乱的是刘宇，用力朝刘宇的胸口打一拳，但被他轻易地挡住。她哼了一声，扭身回到自己的宣传棚。 　　看到她气鼓鼓的样子，我微微一笑，尽量安抚她，“现在生气也没有办法，只能抓紧时间重新印卡片。你有没有备份的设计样稿？” 　　“放在家里的电脑里了！”程心砚依然很生气，不过她想了想，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个小本子，“上面有文字稿，你们快点到学校外面的打印店去打印和复印，只能做成简单的A4传单了。” 　　“好的，很快回来！”方永泰拿过本子，拉着我跑向校门口。 　　如今不是考试前的复习阶段，打印店的生意不多，没人复印一叠一叠的课堂笔记，只有少数几个女生在复印一些动漫资料。 　　方永泰上前交涉，那几个女生立刻同意把电脑让出来。凭着方永泰的相貌，很容易获得女生们的好感。当然，她们不仅认出方永泰，也认出我是林天，所以不会故意和我们为难。 　　坐到电脑前面，我想了想，觉得还是应该利用电脑处理一下，不能把传单做的太难看。 　　毕竟是美院附近的打印店，电脑里面果然有各种的图像处理软件，最主要的是有贺卡制作软件。 　　我拿出程心砚的文字稿件，快速输入到电脑里面，并且利用软件加上图片背景以及设计页面方式，做成一个看上去比较舒适的卡片。 　　但是有几个细微的地方，我不知道怎么改进。犹豫几秒，还是决定作罢。 　　“你是不是想在这里加一个边框？”一直站在我后面的一个女生，忽然善意地问我。 　　我点点头，看着她。 　　“我来帮你。”她拿过我手里的鼠标，点击界面上的某个按钮，选出许多种花纹的边框，“这种怎么样？” 　　原来是点这个……我没专门学习过这个软件的应用，所以对许多细致的功能不是很了解。 　　我对着那女生微笑一下，“谢谢。” 　　见到我没有拒绝她们的好意，其他几个女生也纷纷帮忙，将卡片的设计锦上添花，彩印出来之后，效果非常好。 　　“谢谢你们。”我拿起那叠卡片，对那几个女生点头笑笑。 　　她们也露出善意的笑容，其中也洋溢着愉快的心情。 　　回头找方永泰，这家伙不知跑到那里去了。 　　准备放弃他，刚走出打印店的门口，方永泰却忽然出现在我面前。 　　他手里捧着一大堆圣诞树的小挂件以及一些彩纸包装的小礼品，花花绿绿的很是耀眼。 　　“搞定了？”他从礼品后面探出脑袋，小心翼翼地问我。 　　“你可真够花心思。”我半是夸奖半是嘲讽地说了一句，带着他回到学校里面。 　　图书馆前面的宣传棚那里，程心砚还在为没有宣传资料而发愁，看到我和方永泰回来，迎接救星一般高兴地跑过来，从我手里快速抽走卡片，交到几个负责分发卡片的社员手里。 　　“做的那么精致，比我原来做的还好。”程心砚松一口气，没有忘记感谢我。 　　我笑笑，看着周围熙熙攘攘的学生们。比起上午，现在明显热闹很多，许多学生在各个宣传棚前逗留，询问着各种事宜。 　　街舞社和网球社两个宣传点的前面挤满了人，而我们对面的跆拳道社也几乎爆满。这热闹的程度，似乎使得整个广场的气温都有所升高。 　　相比其他社团的火热情况，程心砚的散打社则有点冷清。大多学生只是拿了散打社的宣传卡片，匆匆就跑向其他的社团宣传点。 　　看到这个状况，程心砚有点失望。她平素有些高傲，此时觉得自己面子全无，坐在椅子上，一语不发。 　　方永泰忽然从旁边的厕所里跑出来，手里拿着一根从里面拖出来的皮管，想办法固定在宣传棚前面的树下，然后对着程心砚喊道：“叫几个人来帮我的忙！” 　　程心砚早已了无兴致，没有理睬方永泰。她这个人，太容易耍性子，极大地影响了自己能力的发挥。 　　我摇摇头，向前助跑几步，蹬着大树的树干，忽然“飞”到一根大树枝上，对着下面的方永泰喊道：“把东西扔上来！” 　　这种接近轻功的惊世骇俗的举动，顿时把许多学生的注意力给吸引住。他们都昂头看着我，想要知道我要做什么。 　　我和方永泰互相了解对方的意思，方永泰觉得很高兴，把那些色彩斑斓的挂件依次抛上来。我用细绳把它们捆到树枝上，很快就把散打社前面的这棵大树打扮得十分鲜艳，吸引更多的学生围到树下观看。 　　程心砚看到眼前的大树越来越漂亮，看到自己的宣传棚前面的学生越来越多，紧绷的脸也慢慢绽放出笑容。 　　“谁让你随便爬树的！”正当我和方永泰配合得正欢的时候，古萌突然出现，从跆拳道社那个方向慢慢走来。 第166章 社团的形势 　　看到古萌走过来，方永泰立刻停止抛掷的动作，将自己举起的右手僵持在空中。 　　二话不说，向前哗哗几步，古萌跃上枝头，对我挥出一拳！ 　　我向后倒下，手指抓住树枝，做出单杠的甩身动作，绕到古萌的身后，对他踢出一脚。古萌抓住上面的树枝，身体轻松跃起，避开我的攻击。 　　仅仅一招，就赢得下面的满场喝彩声。 　　古萌松开上面的树枝，重新落到粗树枝上，迅速对我使出一个前踢，我双手交叉，夹住他的脚跟，向上顶起。 　　古萌借用我的力量，一个后空翻，再次稳稳地落到树枝上，仿佛把树枝当成了体操中的平衡木。 　　“好！”那些看热闹的学生纷纷鼓掌，这些精彩的动作，丝毫不比电影中设计的武打镜头逊色。 　　古萌忽然笑起来，对我伸出手掌。我也笑笑，走过去和他握手。 　　猛然间，古萌用力拉住我的手，身体向后倒在树枝上，做出“狡兔蹬鹰”的动作，对我的腰部踢出一脚。 　　果然有诈！我立刻伸出另一只手，顶在他的脚面上！ 　　古萌脚力十分惊人，竟然硬生生地把我踢起来！ 　　借着他的力量，我向上飞去，一个紧急翻身避开上方的树枝，速度渐渐缓慢下来，刚好落在树顶的枝头上。 　　“好！”下方的学生们再次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古萌哈哈大笑，对着刘宇叫道：“把太阳灯扔上来！” 　　树下的刘宇愣了一下，随即跑回跆拳道社的宣传棚，使劲把沉重的照明灯扔上来，古萌接住灯具，向我喊道，“接住！” 　　太阳灯拖着电线，晃晃悠悠从古萌的手里被抛上来，我一手抓着树梢，一手逮住空中的灯。 　　古萌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段绳子，甩到我手里，“把灯绑紧了！” 　　“好的！”我笑笑，把灯固定在树顶上。 　　古萌是一个热血男儿，若非他是老师，我一定愿意和他成为好兄弟。 　　方永泰手里拿着剩下的装饰挂件，不知该怎么办。 　　“你们继续忙。”古萌轻轻地跳到地面上，拍拍方永泰的肩膀。 　　方永泰这才醒悟过来，把手里剩下的挂件依依抛上来。我把这些挂件分配到树枝的各个方向，把一棵普通的大树从上到下打扮的漂漂亮亮。 　　在阳光的照耀下，这些彩色的挂饰反射出各种颜色的光线，产生一种梦幻般的美感。 　　一时间，树下吸引大批的学生过来聚集，程心砚的散打社宣传棚前的学生流量骤增，使得程心砚从愁眉苦脸的模样变得眉开眼笑。 　　我跳下树枝，对方永泰露出赞赏的笑容。他能想到这个主意，把劣势转化成优势，让人不得不佩服他的小聪明。 　　“别急，还没完。”方永泰一路小跑，走向厕所门口的水池。他打开水龙头，自来水沿着水管来到散打社前方的空地上，被高高地喷洒到空中，形成一场细密的“人造雨雾”，顿时在炎热的中午带来一阵凉意，也带来一道美丽的彩虹。 　　被太阳晒得有点燋头烂额的学生们，看到有这么一块乘凉胜地，纷纷聚拢过来。散打社的社员乘机发送散打社的宣传卡片，很快就把任务完成。 　　“我们接下来还有课，先走一步了。”帮助程心砚之后，方永泰没有忘记回去上课。 　　按照这次的学校安排，到晚上八点之前，今天的社团招新活动一直继续。我们让程心砚自己在宣传棚里坐镇，答应她放学之后再过来帮她的忙。 　　走向教室的时候，方永泰悄悄问我，“你觉得是谁偷偷拿走程心砚的宣传资料？” 　　“我不知道，难道你有怀疑的目标？” 　　“绝对不是刘宇，他没有这样的胆量。我怀疑是许逆云，或者是程心砚她自己。”方永泰做出认真的表情，说得头头是道，“刚才许逆云来送盒饭，眼睛就盯着我们这里看，我总觉得他不怀好意；再不然就是程心砚自己把卡片藏起来，她觉得自己的社团比不过别人，把卡片丢失，至少可以给自己一个失败的理由，保全自己的面子。” 　　第二种猜测不成立，我心里默默否决方永泰的说法。程心砚是个爱面子的人，但是她也很看重自己建立的社团，一心想发展自己的社团，可惜有心无力。 　　那个许逆云，的确有点可疑，不过没有足够的证据，没必要将矛头对准他。 　　方永泰见到我不相信他的话，就不再继续说话，与我一起走进教室。 　　接下来的课是两堂无聊的课程，吴可然连书本都没有打开，轻声问我，“打算加入什么社团？” 　　我看着她，反问她：“还没想好。你是什么社团的？” 　　我觉得这个学期开始之后，吴可然发生了一些变化。从前的吴可然，即便是再无聊的课，都照样记笔记，而最近，她的笔记不再那么详尽，有一些比较无聊的课程，她索性不再记笔记。 　　“我是羽毛球社的，一个小社团。”她补充说，“但是我从来不参加社团的活动，觉得没有什么意思。” 　　我点点头，不知还能说什么。 　　吴可然微微叹气，“这次不论你和方永泰参加哪个社团，都会造成很大的影响，甚至改变现有社团的格局。” 　　“什么意思？”我有点纳闷，自认我和方永泰的能量还没有足以达到那个程度。 　　“今天大多数的学生都只是在观望，没有明确报名参加哪个社团，很多人的想法和我一样。” 　　我扬起眉毛，扭头看着她。 　　她笑笑，继续说：“你们参加哪个社团，我就参加哪个社团。” 第167章 晚上的活动 　　晚上的社团招新活动犹如南城美院的节庆活动，图书馆前面的广场热闹非凡。广场的四周张灯结彩，一派喜庆的气氛。 　　散打社前方的大树顶端的太阳灯发射出最强烈的光线，而树枝上挂着的各种锡箔纸装饰品在灯光下熠熠生辉，整棵树被装扮成巨大的圣诞树般的庞大物体，这里俨然成为晚上广场的中心地带。 　　大树下聚集着密密麻麻的学生，散打社的宣传棚，占据着夜晚的“黄金地段”。 　　不过与白天一样，学生们照样没有急于报名，仅仅是把漂亮的夜景和热闹的场面作为一次休闲活动来参与。而各大社团也没有气馁，纷纷加紧自己的宣传活动，为后面几天真正的报名大潮造势。 　　在这热闹的气氛里，方永泰也显得十分兴奋，拉着我在各个社团的宣传棚前面凑热闹。 　　由于每次的招新活动都涉及到社团的发展壮大的问题，所以虽然已经是晚上，但每个社团都由社长亲自坐镇。平时有些“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社长，今天都齐刷刷地亮相，坐在各自宣传棚的中央，仿佛一尊尊供人朝拜的塑像。 　　转了一圈，把各个宣传点都大略看了一遍，发现学生们最感兴趣的依然是那几个大社团。学生们此时的犹豫，仅是在于加入哪个大社团。而各大社团都拿出各自的“优惠举措”，借以吸引学生加入。 　　回到程心砚那里，方永泰问她情况如何。 　　程心砚显得很满意，拿起报名表给我们看，“已经有30多人报名了。” 　　“这么多？”方永泰没想到散打社的“收成”会这么好，那几个学校里的大社团，到目前为止都还没有几个人报名。 　　“谢谢你买的小礼物。”程心砚冲方永泰笑笑，“今天就参加我们社团，可以当场拿礼物，所以很多人就直接报名了。” 　　今天中午的时候，方永泰买了许多包装精美的礼物，没想到会收到这么好的效果。比起其他的社团的各种“优惠举措”，散打社的“报名就拿礼物”，显然更实际，也更具诱惑力。只是这次为了帮程心砚，方永泰又花了自己不少的钱。 　　方永泰受不了程心砚的赞扬，挠挠脑袋，拉着我离开散打社的宣传棚。 　　因为人比较多，许多具有商业头脑的学生就乘机做生意，拉着小车在广场上出售饮料和萤光棒。我买了两瓶饮料，送给方永泰一瓶，使得他有点惊喜和感激。 　　“吴可然在哪里，你知道吧？”我一边喝饮料，一边问方永泰。刚才放学的时候，她拿着书包匆匆离开教室，之后就再也没有看到她。 　　“她今天不回家，住在学校里面，现在是在寝室里。”方永泰从容地回答我。果然，他和吴可然始终保持着联系。 　　经过今天的一系列事情，我发现程心砚不再总是用鄙夷的目光看方永泰，或许，她也对方永泰产生了一丝好感。对于方永泰来说，他可能面临一场抉择。 　　我低头沉思的时候，方永泰忽然轻撞我的身体，“秦琴在前面。” 　　顺着方永泰的指引，我果然看到秦琴的身影。她和馨雨走在一起，中间夹着莉莎。 　　“莉莎！”方永泰在后面喊莉莎的名字，莉莎回头看到我，立刻高兴地跑过来，扑到我的怀里，要求坐到我的肩膀上。 　　馨雨和秦琴慢慢地走过来，“刚才邵宜去幼儿园接古北北，我就让她顺便把莉莎带来学校了。” 　　“那么古北北呢？”我问秦琴。 　　“古萌哥觉得这种招新活动不用他亲自监督，所以带着邵宜姐和古北北回去了。”秦琴笑笑，“想好没有，参加什么社团？” 　　“我对任何社团都没有兴趣，随便参加哪个都可以。”我把莉莎从肩膀上放下来，看着秦琴的眼睛，“等会儿我送你回家。” 　　秦琴迎面看着我的眼睛，微微露出酒窝，“好的。” 　　“哎呀，被电到了！”方永泰在旁边忽然叫起来。 　　秦琴无奈地笑笑，收回含情脉脉的眼神，看着远处散打社的方向，“程心砚一定希望你们参加她的社团。” 　　“现在看起来，没有这个必要。”我也看着程心砚，“她进展不错，已经有许多人报名她的社团。” 　　秦琴摇摇头，“真正的拉据战还没有开始。你们加入哪个社团，也许会影响到谁成为这次社团大战的最终胜利者。” 　　“社团大战？没必要用这么恐怖的字眼吧？”方永泰忍不住插嘴问道。 　　“这里面的竞争，你们不太清楚而已。”秦琴微微扬起嘴角，“历次的招新活动都很激烈，学校社团排名的情况不断变化。这次古萌哥希望再次出现新的格局，为了让竞争更加激烈，所以召集学校所有社团的社长，告诉他们，谁要是招到的人数最多，下学期的社团活动经费就翻倍。” 　　不愧是古萌，控制着学校的各种势力，明里暗里调整着学校的各种力量对比。 　　馨雨沉默着，没有发表议论。莉莎拉着馨雨的手，眼睛缓缓眯起，昏昏欲睡的模样。 　　“莉莎，我们回家吧。”我弯下身子，征询莉莎的意见。 　　莉莎点点头，几乎要打瞌睡，看来的确已经很困。 　　方永泰急忙表态，“你们先回去吧，我留下来陪吴可然，晚点自己回来。” 　　我们剩下几个互相笑笑，心照不宣，不强求方永泰一起回去。 　　方永泰和吴可然这两人的关系，似乎是越来越好。 第168章 阿虎哥的计划 　　送秦琴回家，进小区的时候，我刚好看到秦海峰的车子。他的奥迪缓缓地驶向车库，我开车跟在他后面。秦海峰没有看到是我在开车，当他将车子停进车库，我在楼下把秦琴放下来。 　　既然巧遇他，就下车和他打一个招呼。我陪秦琴站在楼下，等秦海峰从车库里走出来。馨雨和莉莎依然坐在车子里，没有出来的必要。 　　依稀的路灯下，我看到秦海峰面色冷峻地拿着车钥匙从车库里走出来。 　　秦琴凑到我的耳朵旁，轻声地告诉我，“哥哥最近心情不太好，前几天和女朋友分手了。” 　　听到这个消息，我有点惊讶。上次见到秦海峰的时候，他和胡菲的感情还不错，怎么刚从欧洲回来，就分手了？ 　　秦琴看出我的疑虑，继续轻声说道：“哥哥最近心情很失落，甚至想辞掉电视台的工作。自从上次假期里，哥哥见过彩妮姐之后，胡菲和我哥哥就经常吵架。”秦琴无奈地叹气，“我哥哥还是没有忘记彩妮姐，而胡菲认为自己是彩妮姐的替身，觉得很委屈。” 　　我们交头接耳的时候，秦海峰慢慢走过来，看到我们两个，无精打采地向我问好。 　　他浑身没有什么神采，看样子，在电视台的工作，让他疲惫不堪。 　　“哥，我陪你一起上去。”秦琴挽住秦海峰的手臂，用明媚的笑容安慰她哥哥。 　　秦海峰点点头，对我露出抱歉的表情，和秦琴一起走向电梯。我向他微微挥手，回到车子里面。 　　看着他们兄妹二人的背影，我心中惆怅万分。秦琴的感情经历并非一帆风顺，但她的哥哥比她更惨，在感情上屡受挫折。 　　一段错误的感情，比任何东西都更加伤人。想到这里，我觉得自己应该更好地对待秦琴。 　　“秦琴的哥哥看上去没有什么精神。”坐在车子里的馨雨忽然说道。 　　“他刚和自己的女朋友分手。”我和馨雨之间没有任何秘密，我们都不是多嘴的人，所以也不用隐瞒关于别人的事情。 　　“哦，可怜的男人。”馨雨平静地感叹一句，望着窗外。 　　我摇摇头，继续开车。 　　回到家，方永泰果然还没有回来，吴可然已经慢慢地接受他，此时正是他们培养感情的时刻。 　　用方永泰的电脑上网，点击“收藏夹”里面的程心砚的博客，看到程心砚发布的最新的博客里面，宣称我和方永泰都已经加入她的散打社。 　　我和方永泰什么时候加入她的社团了？某些时候，程心砚显得有点自作主张。不过如此一来，考虑到程心砚的面子，我和方永泰也不好意思加入其他的社团。 　　唉，这家伙……我关上电脑，回到自己的房间睡觉。 　　刚要关灯睡觉，馨雨却敲门进入我的房间。 　　她端着小碗走到我的床边，“银耳莲子羹，喝一点。” 　　“不会是特地做给我吃的吧？”我接过小碗，笑着望着馨雨。 　　馨雨的笑容印证了我的猜测，“今天做多了一点，不想浪费。” 　　我无奈地叹气，一下子喝光碗里的莲子羹。馨雨很懂得养颜，睡觉前经常食补，偶尔做的多了，我也就乘机享受口福。 　　我把碗还给馨雨，“莉莎在幼儿园怎么样？习惯不习惯？” 　　“莉莎是很聪明的小孩子，很快就适应这里的环境了。而且，古萌的女儿古北北，一直以姐姐的身份自居，很照顾莉莎，所以没有问题。” 　　滴答一声，墙上的时钟的时针刚好指向九点。馨雨什么都不说，对我笑笑，拿着碗走出房间。晚上九点是她睡觉的时间，我和她一起相处过那么多时间，她从没有打破这个规矩。 　　她是像矿泉水一样纯净的女人，不甜不酸不腻，总是让人觉得很舒适。 　　房间里的窗帘敞开着，透过这里可以看到吴可然的卧室的窗户。如今，那里漆黑一片。 　　忽然想到自己的老爸，发觉自己已经好久没有联系他。老爸是个倔强的人，不会因为关心而主动打电话给我，一般来说，他打电话给我，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有任务要交代我去完成，二是我做错事情，他打电话过来责备我。 　　这个时候……老爸应该还在办公室里忙碌。我拿起手机，拨通旧金山那里的办公室电话。 　　接电话的不是老爸，而是阿虎哥。老爸不在办公室，说明他把自己的权力逐渐放给阿虎哥。 　　“林天，你在那里过的怎么样？”阿虎哥也没想到是我，有点兴奋。 　　“我在这里很好，”本想问老爸的身体如何，可是话到嘴边，却临时改变，“顾彩妮最近怎么样？” 　　“她很好，就快要顺利毕业。”阿虎哥犹豫片刻，“其实，我们已经打算结婚。” 　　“结婚？”我没有显得特别惊讶，“有没有试探过顾彩妮父母的意见？” 　　阿虎哥的声音充满活力，“彩妮的爸爸经常来美国做生意，他了解青龙会只是一个带商业性质的庞大华人组织，不是黑帮，所以并不反对。” 　　“那很好，恭喜你。”拿着手机，望着窗外的月色，替阿虎哥感到高兴，也替秦海峰感到悲哀。 　　顾彩妮的父亲是跨国商人，眼界宽广，思路开阔，他不介意阿虎哥的身份，证明他不是一个普通人。当然，阿虎哥不论人品，还是能力，都足以让顾彩妮的父亲感到满意。 　　而秦琴的父亲是市长，虽然也是一个聪明人，但他的思想十分正统，让他接受我这个美国青龙会的帮主，似乎是困难重重。 第169章 矛盾 　　或许是程心砚的博客发挥了作用，第二天散打社的报名人数激增，而且许多学生在报名的时候，特地询问林天和方永泰是否已经加入散打社。 　　程心砚吩咐社员要以肯定的态度答复那些报名者，于是仅仅一个上午，散打社的报名人数就超过了其他几个社团报名人数的总和。程心砚得意洋洋，总算是在社团方面扬眉吐气一回。 　　而我从方永泰那里听到这个消息，也只能表示无奈。吴可然更是无奈，“看来我也只能参加散打社了。” 　　吴可然弱不禁风的模样，竟然还参加散打社，令人觉得怪怪的。不过方永泰告诉我，这次报名的学生里面，女生占了很大的一部分比例。 　　“就现在来看，报名散打社的趋势愈演愈烈，学校里的各大社团没有招到太多的学生，反而流失许多社员。”方永泰凑到我跟前，压低声音，“那些社长，似乎对程心砚颇有怨气。” 　　我摇摇头，觉得毫无意思，“想参加什么社团，本来就是学生的自由，只能说他们的招新策略失败。”我一边整理自己的东西，一边打算出去吃饭。 　　话刚说完，程心砚突然跑进我们的教室，整个脸上喜气洋洋，“林天，方永泰，我请你们吃饭！吴可然，你也一起来吧！” 　　兴奋的程心砚在饭桌上滔滔不绝，“这次我们散打社可算是大获全胜！一般来说，招新活动的第二天是报名的高峰期，散打社一个上午就招了300个学生，其他的社团，连100都没有满！下午继续爆发，说不定这次散打社能挤入学校社团前五！” 　　她那么兴奋，简直有点手舞足蹈。 　　方永泰拉住她的手，打算她的谈话，“程心砚，我什么时候答应加入你的社团了？” 　　程心砚立刻拉下脸，“方永泰，你什么意思？你敢不参加我的社团？” 　　见到程心砚真的生气，方永泰急忙笑起来，“开玩笑，当然加入了。” 　　程心砚这才重新露出笑容，拍拍方永泰的后背，“我们关系那么好，你不帮我，还能帮谁？” 　　吴可然淡淡一笑，依然沉默不语。 　　叮叮叮……程心砚的手机响起，她接起电话，“喂，什么事情？好，我马上过来！”程心砚哗地站起来，“我去图书馆看一下。” 　　方永泰看着程心砚，有点不放心地问她，“发生什么事情了？” 　　一直春风满面的程心砚忽然变得着急起来，“许逆云宣布参加跆拳道社，上午报名的那些学生，有许多人要求转到跆拳道社。” 　　跆拳道社原本没有把散打社当作威胁，却没想到这次的散打社竟然是招新活动的一匹黑马。不甘落后的跆拳道社，想出这样一个绝招，算是一次反击。 　　我们跟着程心砚匆匆赶到图书馆前面的广场上，发现跆拳道社的宣传棚里，许逆云穿着跆拳道服，在那里做着一些简单的动作。看的出来，他很不情愿，动作软绵绵，一点气势都没有。而刘宇站在他的身后，不断地鼓励他。 　　“好帅！”“真酷！”…… 　　随着这样的呼声，一大群女生围绕在跆拳道社的前面，被英俊的许逆云吸引。 　　而对面的散打社宣传棚附近，那几个社员被另一群女生纠缠得燋头烂额。她们都表示要取消刚才的报名，要去参加跆拳道社。 　　程心砚显得很气愤，推开社员，亲自向那些女生解释，“报名之后，就等于你决定参加散打社，不能更改！” 　　“上午没有考虑清楚，所以那个应该不算。”那些女生出尔反尔的态度，不仅让程心砚觉得很反感，甚至让我都觉得很反感。 　　“但是上午的报名表，我已经交上去了！”程心砚没有办法，不愿与她们争吵。 　　“我们在那里也报名了！”那几个女生不满于程心砚的态度，指着跆拳道社宣传棚的方向，突然喊道。 　　程心砚大怒，“同时报名两个社团，你们到底什么意思！” 　　那几个女生被程心砚的气势所威慑住，嚅嚅地说道：“反正，我们有选择的权力，除非你证明散打社比跆拳道社更好。” 　　“好吧，随便你们！”程心砚的心情变得极差，狠狠地瞪她们，吓得她们急忙跑开。 　　“那么生气做什么？学生当然有选择的权利。招新活动还没有结束，学生们应该有充分的选择时间。”一个男生走到程心砚旁边，嘴角含笑地说着风凉话。 　　“胡易为，这里没你的事情！去管你自己的社团，别来这里凑热闹！”气恼中的程心砚，二话不说对他打出一拳。 　　这个胡易为向后侧退一步，避开程心砚的拳头，“哟，火气那么旺。我们击剑社和跆拳道社从创建社团开始，就一直是兄弟社团。如今你和跆拳道社抢社员，怎么会不关我的事情？” 　　胡易为……我想起来，他是学校击剑社的社长。我转头看他的社团的宣传棚，那里报名的人似乎不是很多，但他似乎一点也不着急。 　　击剑社是学校里唯一的专业社团，每个学期招收的学生不多，社团的核心是学校的击剑队，经常为南城美院夺得各种荣誉，所以受到学校的特别关照。在人气方面，一般是借助学校第一社团——跆拳道社的人气，两个社团经常联合搞活动，所以击剑社虽然人数不多，却始终稳稳地占据学校社团排名第三的位置。 　　程心砚哼了一声，不再理睬胡易为，甩头看着自己的社员，“你们几个，去给他们两个换散打服！” 第170章 高手如云的地方 　　“对不起，我没兴趣做你的模特。”我立刻提出拒绝，没有丝毫的犹豫。 　　程心砚冷笑一声，“不是模特，而是战士。”她看着对面被紧紧围在中央的许逆云，“代表我的散打社，挑战那个只会花拳绣腿的家伙。” 　　“太无聊，我拒绝。”我依然不给程心砚面子。程心砚意气用事，会把简单的招新活动越搞越乱。 　　程心砚转头看着方永泰，“你认为那家伙会跆拳道？” 　　方永泰耸耸肩，“现在这么多人，向别人提出挑战，好像有点……” 　　“我看不惯跆拳道社的做法！这种作秀，让我作呕。”程心砚噔噔噔跑到跆拳道社宣传棚的前面，指着许逆云，“臭小子，别在那里摆架子，有本事和我单挑。” 　　看不惯跆拳道社的做法……她自己又好到哪里去……仅仅因为学生们被跆拳道社吸引过去，心里觉得不服气而做出一些冲动的事情，的确像是我最初认识的程心砚。 　　方永泰想要跑过去帮忙，被我拉住。我对他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把事件扩大，看程心砚怎么收场。 　　程心砚忽然跑过来对自己的社团宣战，刘宇也没料到，他一脸的惊讶，不知该怎么处理。 　　许逆云放下架势，眯起眼睛，微笑着瞥向程心砚，“单挑？” 　　“对！”程心砚挤进人群，站到许逆云的面前。 　　“有意思。”许逆云微微一笑，回头看着刘宇，“可以吗？” 　　刘宇张着嘴巴，不知所措。 　　“否则就别在这里摆弄！”程心砚瞪着眼睛，狠狠地看着许逆云。 　　“好凶啊！”许逆云无奈地摊开手掌，“不过我喜欢这样的女孩子。” 　　他的这句话，引起周围学生的一阵起哄。 　　“嘴贱！”程心砚对着许逆云近距离推出一拳。 　　许逆云轻微侧过身子，让开程心砚的拳头，同时把手轻轻搭在程心砚的后脖根上。 　　程心砚觉得自己受到羞辱，甩出左手打许逆云的肚子。许逆云轻松地抓住程心砚的手臂，调戏般地说道：“力气还挺大。” 　　程心砚怒视许逆云，抬起膝盖撞许逆云的身体，也被他轻轻地化解。许逆云几乎原地不动，而程心砚却有点气极败坏。 　　我心里微微有些震惊，许逆云这个人，显然受过格斗训练。程心砚明显不是他的对手，仅仅像是一只小白兔一样任由他捉弄。 　　我拿起身后桌子上的散打社宣传卡片，揉成一团，用力掷向对面的人群中间。 　　啪！纸团轻轻地砸到许逆云的后脑勺上。许逆云捉住程心砚的双手，回头看一看，最终把视线定格在我身上。 　　“放开她，你的对手是我。”隔着人群，我冷冷地望着他，冷冷地说道。 　　“林……天……，”胡易为缓缓从人群里走出来，故意把我的名字拖的很长，“你的对手不是他，是我。” 　　所有人的目光都从我和许逆云身上，慢慢转移到忽然冒出来的胡易为身上。 　　“听说你无所不能，早就想讨教一下。”他顿了一顿，“当然，如果你不会击剑，那就算了。” 　　胡易为与刘宇是一伙的，此时出面，是想把我逼退。我本来不想把事情闹大，不过如今程心砚没有出掉胸口的恶气，反而被人看了笑话，他们的气焰又如此嚣张…… 　　我闭上眼睛，呼一口气，再睁开眼睛，“击剑比赛，没有问题。” 　　大家都吃惊地看着我们，事情瞬息万变，没想到程心砚的闹事，居然惹得我和击剑社的社长比赛击剑。 　　啪啪啪！古萌一边鼓掌，一边走了过来。 　　他看着许逆云，“我听说，有人在招新活动里面捣乱？” 　　许逆云笑笑，放开程心砚，举起手臂，表示自己无辜。 　　古萌缓步走到我和胡易为中间，“击剑比赛，哼哼，是个不错的想法。就当是社团招新周的娱乐项目。不过，”古萌话锋一转，“只有一个项目的话，未免太单调了。” 　　他再次看着许逆云，“欺负女孩子没什么意思，既然你精力过剩，我就给你安排一个对手。” 　　程心砚站在许逆云旁边，瞪了古萌一眼，她没觉得古萌是在帮她，反而觉得古萌是看不起她。 　　“董振文，”古萌朝着人群里喊道，“刚才程心砚和许逆云打斗的时候，我见到你想冲上去帮忙，既然如此，就让你明天和许逆云赛一场。拳击也好，散打也好，跆拳道也好，打倒对方就可以。” 　　听到古萌这么说，许多学生表现得有点毛骨悚然，觉得古萌的手段毒辣而恐怖。董振文没有推辞，点点头，很豪迈地答应：“好！” 　　原本广场上的人都聚集到这里，古萌扫视四周，“散打社的社长在学校里是个很了不起的人物，想必她领导的散打社是高手如云，还有哪个社团对散打社不服的，尽管可以提出挑战。” 　　古萌话里藏针，暗暗讽刺程心砚，气得程心砚直咬牙。他们两人素来不和，古萌看不惯程心砚自以为是，程心砚看不惯古萌独断独行。 　　没有其他的社团提出挑战，古萌有些不满，“现在击剑社和跆拳道社都有活动，其他的三大社团，你们就一点反应都没有？” 　　一个身材细瘦的男孩率先从人群里站出来，“古老师，我们游泳社和散打社没有瓜葛，不想与他们比赛。”看样子，他是游泳社的社长叶波。 　　古萌苦笑一下，“比赛是为了什么？是解决恩怨，还是促进交流？学校的社团，已经逐渐变成一个个的利益集团，你们的前辈建立社团的初衷，你们继承下来多少？” 　　古萌忽然提高音量，“既然是这个社团的，就拿出这个社团的本事！跆拳道社、网球社、击剑社、街舞社、游泳社，身为学校的前五社团，你们的气魄都到哪里去了！我要让散打社以一敌五，它注定成为这次招新活动的英雄。你们五个社团，谁败给它，就乖乖让出前五的位置！” 　　原来古萌要借这次比赛的机会，唤醒各社团，让它们谋求自身水平的提高，而非沉浸于无意义的利益争夺。 　　哗哗哗……古萌的宣言，获得一片响亮的掌声，这噼噼啪啪的掌声铺满广场，犹如经历长久的沉闷之后，忽然泄下的清新暴雨。 第171章 五大社团 　　学校的社团事务属于古萌的直辖领导，所以这五个社长，即便各自受到许多学生的推崇，但在古萌面前，都不敢对他的决定有任何异议。 　　古萌的可怕，除了他给人不可战胜的感觉之外，还在于他对学校里焦点人物的控制。这些社长，自己的社团在学校里能够独当一面，平日里在南城美院呼风唤雨，但是他们和古萌说话的时候，口气和态度都不自觉地要矮上一截。 　　古萌掌握着绝对的权威，而且，他能够充分使用这种权威。搀和着尊敬和恐惧，没有学生敢于正面抵触他。 　　由于古萌的安排，原本零散的招新活动终于出现一个焦点：那就是散打社与五大社团的比赛。 　　“散打社注定成为这次的英雄”，古萌把散打社推到整个招新活动的风口浪尖，逼得程心砚没有后退的余地。 　　散打社的危机对我而言，也是一场考验。古萌离开广场的时候，意味深长地瞥我一眼。或许在古萌的盘算里面，准备将不听话的程心砚换下，让我成为散打社的社长？ 　　不管怎样，现在与程心砚坐在同一条船上，只能帮她帮到底。 　　虽然我尽量远离学校的活动，但还是被卷入学校的纷争之中。南城美院这个学校，有着独特的学生，有着独特的群体，有着独特的规则，总之，不能按照常理来理解。 　　晚上与秦琴打电话，她也只是表示无奈，“古萌哥做事有时候是很奇怪，好像全凭自己的心情。不过他应该有自己的想法，他的每个决定，就算表面上不合情不合理，但事后总是证明对南城美院的管理是有益的。” 　　秦琴又忽然补充说道：“古萌哥其实待人还算不错，不过学生们都很怕他。南城美院的学生里面，能和他像朋友一样平等相处的，好像只有你和孙祧。” 　　古萌已经上升到一个传奇人物，在学生的心目中是一个不可触及的人物，连秦琴的话语里都似乎透露出一点景仰。 　　“放心，我会注意分寸。”我想到秦海峰，于是顺便问秦琴，“你哥哥有没有从分手的情绪中恢复过来？” 　　“今天爸妈也好好安慰过他，所以哥哥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其实，”她放低声音，“我觉得哥哥不是特别喜欢胡菲，当初我见到胡菲，第一印象就是她和彩妮姐很像。” 　　秦琴的潜台词是，胡菲与顾彩妮相像，所以秦海峰在某种情感的催化下，渐渐喜欢胡菲，到后来才发现，他无法真正地爱上胡菲。他们的分手，未必尽是坏处。 　　“那么胡菲呢？她对你哥哥怎么样？”我突然对秦海峰的事情很感兴趣，可能是由于顾彩妮的缘故。 　　“胡菲很喜欢我哥哥，她对我哥哥还是很不错的。这次的分手，好像起因是电视台里有一个人坦白自己喜欢胡菲，而胡菲由于工作上的关系，对那个人的态度不是很明朗，所以惹得哥哥很不高兴。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说到这里，秦琴在电话里微微叹气。 　　“或许大家冷静下来，事情就会朝好的方向发展。”我的感觉告诉我，秦海峰和胡菲，并不会就这么简单的结束。 　　秦海峰虽然是出于怀念顾彩妮的因素而让胡菲成为自己的女朋友，但朝夕相处培养出来的感情，不会因为一件小事而轻易地化为灰烬。 　　太过平静、一帆风顺的感情，往往使人觉得不可靠。 　　“差点忘了告诉你，明天哥哥会来学校。他是学校街舞社的创始人，受到社团的邀请来学校为街舞社做宣传。你们两个很可能会碰到，到时候该怎么办？” 　　秦琴最后带来一个重要的消息。她总是喜欢先谈感情，却经常把重要的事情忘记说。 　　“如果碰到，就和他认真谈一谈。我和你哥哥没有过多的交往，但是互相感觉都不错，他应该会谅解我的。”这并不是纯粹的安慰秦琴，我相信经历过各种感情的秦海峰，能够理解我的感受。当然，至于青龙会的身份，我暂时还要继续向秦琴和馨雨以外的人隐瞒。 　　“我哥哥以前很霸道的，不过这几年变了很多。感情方面的经历和工作方面的经历，使得他慢慢学会考虑别人的感受。唉，算了，不说了。反正我哥哥人不坏，我相信你和他之间能够沟通的。” 　　我笑笑，“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你差不多该睡觉了。” 　　“嗯，晚安。”秦琴挂断电话。 　　每天一个电话，是我晚上的必修功课。我真希望秦琴能够与我住在一起，时时刻刻能够见面。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感情越来越好，但是生活中却没有半点进展。没有见过秦琴的父母，连秦琴的哥哥，都一直与他在打游击战。 　　这几年是青龙会的发展稳定期，所以老爸才允许我经常离开旧金山。但如果青龙会发生什么事情，只要老爸一个电话，我还是必须立刻回去。 　　感觉自己是一只蜜蜂，仅仅看到眼前的花朵，享受着沉醉的甜美，却不会考虑这份欢乐是多么短暂。 　　如果不曾遇到秦琴……我缓缓地闭上眼睛，脑海里浅浅地浮现出莉莎可爱的模样，以及馨雨那熟悉的脸庞。 　　不愿屈服于命运，但是，一个机遇，一个巧合，足以改变人的一生。 第172章 不知所措的哥哥 　　遇到秦海峰，是在第二天的中午。秦海峰在秦琴的带领下参观各社团的宣传棚，馨雨也陪着在一起。我和方永泰从广场旁边经过，刚好被秦海峰看到。 　　对于我的出现，秦海峰感到很惊讶，对于我学生气的打扮，他更是感到惊讶。 　　秦海峰转头看着自己的妹妹，“秦琴，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琴微微嘟起嘴巴，看一眼方永泰，再看一眼馨雨，最后回答道：“我说不清楚。” 　　秦海峰侧过身子，叹气一声，接着看着我，“跟我出去谈谈。” 　　我点点头，拍拍方永泰的肩膀，让他留在这里。 　　离开的时候，秦海峰很礼貌地对馨雨道歉，“暂时失陪。” 　　馨雨简单地微笑，表示不介意。 　　学校外面的咖啡厅里，我和秦海峰都点一杯摩尔咖啡。秦海峰捧着咖啡，却并不喝。 　　“没想到秦琴会和自己的学生谈恋爱。”他握着咖啡的手微微发抖，“作为她的哥哥，我想揍你。” 　　我长长地叹一口气，“我不是学生，”我盯着秦海峰充满怒火的眼睛，“或者说，由于秦琴，我才成为学生。” 　　秦海峰眼睛里的怒火慢慢消解下来，但依然看着我，希望我进一步做出解释。 　　我摘下鼻梁上的方框眼镜，问他：“你觉得我像学生吗？” 　　秦海峰仔细看了几秒，“你们真够疯狂。” 　　“你是秦琴的哥哥，有些话不妨对你直说。我是真心喜欢，所以才会做一些别人看起来比较疯狂的事情。不久之后，我就要回美国，来到这里做一个学生，是想让自己和秦琴的感情得到延续。” 　　秦海峰被我诚恳的话语所打动，终于表示一些理解。 　　“但是，为什么要做学生？”秦海峰想了想，问我。 　　“当初就是忽然那么决定的，我不知道来到这里之后，还能够做其他的什么事情。” 　　秦海峰端起咖啡，柔和地喝一口，“我对你印象不错，也相信你不是在对我撒谎。秦琴像一个小孩子，做事没有分寸，或许会觉得这件事情很有趣。不过我建议你，如果认真考虑自己和秦琴的前途，就快点结束这个荒唐的游戏。” 　　“我以前做事中规中矩，人生也没有什么乐趣。但是自从遇到秦琴之后，我才发现生活可以那么有趣，尤其是来到南城美院之后，我才觉得生活有了色彩。我相信，这段经历，将会成为我生命里最美妙的回忆。” 　　“你有点感伤。”秦海峰苦笑一声，“在南城美院，我也有很多回忆。我曾经想忘记那段日子，因为它带给我太多的伤痛。可是工作之后，我才发现，那段日子才是最值得珍藏的回忆。” 　　我们互相笑笑，各自举起手里的咖啡。 　　“对了，刚才秦琴告诉我，你和那个叫馨雨的老师住在一起？是不是上次我见过她一次，在凤凰街的购物大厦？”沟通谅解之后，秦海峰说话重新变得像朋友一样。 　　“对，我们住在一起，她和我一起在美国定居，暂时来这里当英语老师。” 　　“你们是什么关系？”秦海峰紧接着问道。 　　我以为他是关心自己的妹妹而询问我的情况，于是很自然地回答他，“我和她只是好朋友，住在一起互相有个照应。” 　　秦海峰有些恍然大悟的样子，喃喃地说道：“她的气质很好，给我印象很深刻。” 　　说者无心，听者有益。我心里咯噔一下，怀疑秦海峰对馨雨有好感。 　　馨雨气质极佳，而且长的漂亮，年轻却不忘保养，很少有男人能够抵挡她的魅力。刚来学校的时候，就有许多单身男老师想追求她，只是后来得知她连女儿都有了，才纷纷打消各自的念头。 　　“她的女儿也很可爱，名字叫莉莎。哦，就是上次凤凰街你看到的那个小女孩。这个，秦琴有没有和你说过？” 　　果然，秦海峰大吃一惊，“什么？她已经有女儿了？怎么看上去那么年轻。” 　　其实莉莎并非馨雨的亲生女儿，但我不打算把这个事实告诉秦海峰。故意这么说，是因为我觉得馨雨不会喜欢秦海峰，当然，必须承认，我心里有那么一点点的私心。 　　秦海峰低头沉思片刻，“我觉得她不像是结过婚的人，也不像是一个做母亲的人。” 　　“为什么这么说？”我有点好奇地问他，心里暗暗佩服他的眼光。 　　秦海峰微微一笑，“我是做电视节目的人，接触过各种各样的人。馨雨这个人，待人平淡而不失礼仪，很自然地与别人保持着距离，浑身没有一点俗气。这样的人，不可能是一个孩子的母亲。” 　　“那又如何？” 　　秦海峰转头看着窗外，“我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我记得当年见到顾彩妮的时候，她的那份纯真立刻把我吸引。而这个馨雨，成熟和冷淡之中，同样带着一份纯真，给人一尘不染的感觉。” 　　我心里慢慢有些紧张，“你到底……想说什么？” 　　秦海峰自嘲地笑笑，“秦琴带着馨雨陪我在学校里逛了一个上午，我被秦琴身边的这个馨雨深深吸引了。” 　　天哪，秦海峰竟然喜欢上馨雨。一时间，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刚刚和女友分手的秦海峰，竟然对馨雨产生了好感。莫非失恋后的男人，在空虚与彷徨之中，会对新认识的女人产生感情错觉？ 　　“我想多了解她。”秦海峰喝下咖啡，缓缓呼出一口气，“就算做朋友也不错。” 　　我从座位上站起来，“失去胡菲，对你的打击太大。想想清楚，到底谁对你最好，谁对你最重要。或许你现在有些不知所措，这一点，我能够理解。” 第173章 大对决 　　从下午开始，散打社对敌南城美院五大社团，依次有5场比赛。这是散打社建立以来的第一个大事件，也是南城美院最激动人心的大事件。 　　第一场是比赛游泳，程心砚这个散打社的社长，代表自己的社团出战，用以鼓舞士气。 　　因为观看的人数太多，只能将原本计划在游泳馆内举行的比赛，临时改变成露天游泳池内举行。 　　叶波和程心砚分别出场，迎来两阵惊呼。叶波是游泳社的当家帅哥，穿着泳裤刚出场，就使得那些女生尖叫起来。而程心砚出场的时候，整个游泳池的水都几乎被随着学生们的喊叫而沸腾起来。 　　程心砚身为校花，但是从来不走性感路线，非常注意自己的形象。今天为了自己的社团而显露自己姣好的身材，肯定是想了很久才下此决心。 　　她是一个争强好胜的女孩，想要自己的社团挤到学校排名前五，所以一定会全力以赴——就算她知道古萌是利用她的好胜心而挑起学校社团竞技的浪潮，她还是愿意跳入这个“陷阱”。 　　随着“嗡”的一响，叶波和程心砚同时跃入水中，同时激起两片浪花。 　　叶波如同水底蛟龙一般，流畅地翻动自己的白色的身体，忽然从水里抬起头，甩动手臂，哗哗哗地向前游动。 　　程心砚游的也不慢，不过相比叶波，还是慢了一截。 　　四周的加油声此起彼伏，短短的几分钟，叶波到达对岸，而程心砚整整落后他三分之一。 　　叶波从池子里走上来，程心砚刚好到达终点，疲惫不堪而大口喘气。比赛前我就已经料到这个结果，但是胜负并不是最重要的。关键是程心砚已经尽力了，所有人都看到了散打社的努力。 　　叶波走到程心砚的泳道前，伸手把程心砚拉上岸，并给她披上浴巾。他绅士般的举动，立刻赢得一片掌声。 　　输掉比赛，程心砚有点失望，她无奈地笑笑，匆匆走向更衣室。 　　秦海峰和秦琴站在我的两侧，看到程心砚输掉，都表现出一点惋惜。当然，他们也早就知道程心砚不可能胜过叶波。 　　接下来是网球比赛，大家都赶紧跑向网球场，生怕自己占不到好的观看位置。 　　我们走向网球场，从外面就看到方永泰在比赛场地上，挥舞着秦琴送给他的那个崭新网球拍来热身。希望自己尽快找到打网球的感觉，所以方永泰连程心砚的游泳比赛都没有去看。 　　程心砚穿泳装的模样，对他来说是一种极大的诱惑，然而他竟然忍住选择在这里热身，可见他很重视这一场网球比赛。 　　网球场的座位在学生们的哄抢下，很快都被坐满，还有许多学生没有座位，只能站在台阶上观看网球比赛。 　　“这次网球社由社长亲自出战，肯定会赢。网球社在学校里面排名第二，如果因为这场比赛网球社被挤出前五的地位……所以网球社输不起，只能赢。” 　　“网球社的确不想输，但是朱颜的网球水平，明显没有前几任社长厉害。当初网球社的创始人程杰士，如今在法国网球联赛里面都很出名；第二代没有程杰士厉害，不过至少也是在市里拿冠军；这个第三代社长朱颜，水平又有退步。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希望以后能够出现网球天才般的人物来振兴网球社……” 　　“你也不要这样看不起朱颜，他的领导能力很不错，网球社是学校公认最团结的社团，各种活动也办的很好。依靠以前程杰士打下的江山，网球社的根基越来越巩固，排名都慢慢上升到第二了。” 　　比赛还没有开始，各持己见的学生们就辩论起来，使得整个网球场上的谈话声慢慢热烈起来。各种对于输赢的猜测、局势的分析、历史的回顾，甚至小道消息，逐渐渲染起紧张的气氛。 　　朱颜拿着网球拍缓缓走上赛场，隔着球网看着方永泰。看台上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鼓励朱颜——网球社的成员人数不少，而且，据说都很忠诚。 　　随着两人的开战，绿色的网球在球拍的击打下弹开弹去，看得同学们眼花缭乱，第一局就打得异常激烈，最后方永泰以微弱的优势取得第一局的胜利。 　　而朱颜未能成功拿下第一局，显得有点急躁，第二局更是竭尽全力，终于扳回一局。 　　打成平局，场上的气氛更加热烈。 　　“方永泰！加油～”程心砚从座位上站起来，使劲替方永泰加油。 　　方永泰擦去汗水，回头看着程心砚，给她一个安慰的笑容。 　　接下来的几局更加精彩，谁都没有想到方永泰的网球水平如此之高，竟然能和网球社的社长打得势均力敌。 　　逐渐地，替方永泰加油的学生也慢慢多起来。 　　许多男生都希望出现一个奇迹，希望方永泰能赢过朱颜。如此一来，网球社就将从第二的位置忽然掉到第五之外，南城美院必定闹的天翻地覆。 　　许多女生也希望方永泰能赢，因为方永泰这个帅帅的男孩是她们的偶像。自从方永泰那次脸上划出一道浅浅的伤口之后，不知为何，女生们反而更加喜欢他。 　　越是到最后，越是关键。程心砚紧张地看着场内，关注着比分的变化，手指牢牢地抓住我的衣服而不自知。 　　哇～网球社的成员全部欢呼起来：经过朱颜的努力，他终于维护住网球社的荣誉，成为网球社的英雄。 　　朱颜深深地松一口气，走到中场与方永泰握手，接着无力地回到旁边休息。 　　比赛结束，学生们渐渐散去。这次散打社力战群雄，许多学生逃课出来观战，宁愿明天被各自的任课老师“抓捕归案”，也不想错过这五场比赛。 　　方永泰把网球拍装回套子，走向我们，对程心砚吐吐舌头，“不好意思，没有赢。” 　　“算了，能把朱颜逼到那个程度，已经很不错了。”程心砚虽然有点失望，但还是很感谢方永泰。 　　“学生的精力真是充沛，不禁让我怀念起自己在南城美院的时光。”秦海峰呵呵一笑，“晚饭时间，我请客。晚上，你们散打社还有三场比赛吧。” 　　既然秦海峰这个著名主持人主动提出请客吃饭，程心砚她们几个当然不会拒绝。 第174章 街舞社 　　接下来的三场比赛全部在体育馆举行。只有少量的选修课才被安排在晚上，所以这个时候来看比赛的学生，比今天下午还要多上几倍。 　　眼看时间差不多，体育馆里的学生也变得焦躁起来，苏蓝蓝带着几个街舞社的成员走到场地的中间，他们都穿着宽松的服装，但是色彩款式各不相同，表现出他们的独立和随意。 　　据说街舞社是由一群有个性的男孩子聚集而成，他们在才艺方面都很凸出，长的也都不差，所以被学生的女生称为“帅哥最多的社团”，人气很旺。 　　他们站在那里，立刻引起一大片女生的尖叫，这场面简直不输于开演艺会的歌唱组合。 　　看到散打社迟迟没有派人出场应战，苏蓝蓝有些无奈，抬头问看台上的程心砚，“你们的人呢？” 　　“我们社团里……没有人会跳街舞。”程心砚有些尴尬，勉强说出事实。 　　散打社无法应战，使得整个体育馆产生一种失望的情绪，议论纷纷。 　　秦海峰打一个响指，朝着苏蓝蓝朗声说道：“没有对手，就不会跳了？把音乐放起来，让大家看看街舞社的实力！” 　　苏蓝蓝的脖子上带着项链，一个耳朵打着耳钉，顶着杂草造型的头发，一副桀骜不羁的模样，但是对秦海峰这个“祖师爷”不敢不尊敬。他点点头，朝后面挥手示意，体育馆里立刻响起震耳欲聋的音乐。 　　音乐响起，他们的身体动起来，台上的学生们尖叫起来。 　　秦海峰扭头对程心砚笑笑，程心砚露出感激的表情。 　　在各个学校里面，南城美院的街舞社团办的最好，可以算是南城美院的特色社团，街舞社的实力无用置疑。可惜他们许多人也是南城美院的“问题学生”，所以学校的管理层对这个社团总有一些偏见，并不像对待击剑社那样大力扶植。 　　或许是因为刚才一起吃饭增加了熟悉度，也或许是因为刚才秦海峰利用自己的威信替程心砚解围，增加了程心砚对他的好感度，程心砚向着秦海峰开玩笑问道：“街舞社的男生成绩都不怎么好，听说这是从你这个创始人流传下来的历史问题？” 　　秦海峰耸肩笑笑，“这些家伙，一点都不争气，还没能摆脱这个恶名。”他停顿一下，想了想，“我记得我们那个时候，所有社长里面成绩最好的是网球社的程杰士。不过他们网球社人太多，社员的成绩参差不齐。整体成绩最好的社团，应该是击剑社。击剑社向来有‘文武双全’的美称。” 　　程心砚开心地笑笑，“现在好像还是这样，击剑社的那些人成绩都比较好。可能这也算是社团的传统。”她微微皱起眉头，“不过击剑社的人比较拽，很多人都看不惯他们。” 　　“成绩好，击剑水平又高，难免有点心高气傲。”秦海峰帮着击剑社说话，似乎他对击剑社也有一些感情。 　　程心砚点点头，继续看街舞社的表演。秦海峰的父亲和程心砚的父亲是好朋友，但是秦海峰和程心砚并不很熟，毕竟两人相差好几岁，而且一个在工作，一个在读书。反倒是程心砚和秦琴却变得很熟，两人年纪相差不多，而且经常在学校里碰面。 　　街舞社的表演到达最精彩的部分，七个人同时在地板上翻扭起来，做出一些高难度的流畅动作，并且动作很整齐，令人惊叹不已。 　　体育馆的气氛随着他们的表演也到达高潮，每个人都欢呼起来，庞大的体育馆空间里面喧闹不堪。 　　我悄悄靠近方永泰，问他，“刚才的网球比赛，你故意让朱颜赢的吧？” 　　方永泰嘿嘿一笑，“你竟然看出来了。我觉得朱颜为人不错，没必要把他推下悬崖。而且网球社和我们无冤无仇，把他们挤出前五，反而会造成他们这个巨大群体对散打社的怨恨。” 　　我哼哼一声，朝着秦海峰旁边的程心砚瞥一眼，“程心砚很失望，她为了进入前五，有点不顾一切，就算竖立新的敌人也不在乎。我看你也不像深明大义之人，是不是有人找你谈过心？” 　　方永泰吐吐舌头，“一切都瞒不过你，我说实话。其实昨天秦琴在网上找我，说就算我有实力获胜，也不要让网球社难堪。她说网球社是她的好朋友创立的，不希望因为这件事情遭到毁灭性的打击。” 　　果然是秦琴的主意……她并非知道方永泰的网球实力有多强，只是担心方永泰万一胜过朱颜，会发生她不希望看到的事情。 　　我扭头看秦琴，她专心地看着中央街舞社的表演，眼眸在灯光下闪闪发亮。在响彻体育馆的音乐的掩护下，她根本没有听到我和方永泰的谈话。 　　看着她带着笑容的侧脸，我忍不住有些愉快。这个小傻瓜，关心所有的朋友，就算是朋友创立的社团也替他们照顾。 　　我忽然想到一件事情，回头看着方永泰，“没有去看程心砚游泳，是不是有点遗憾？” 　　方永泰哈哈地笑起来，“我怎么可能错过？”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块DV卡，得意洋洋地在我面前晃了晃，“程心砚穿泳装的样子，我花钱请人拍了下来。” 　　“无药可救。”我伸手去夺方永泰的DV卡，吓得他慌忙把卡放回自己的口袋。啪的一下，我顺手打他一下后脑勺。他隔着衣服摸摸DV卡，嘿嘿地傻笑。 第175章 跆拳道 　　音乐结束，苏蓝蓝带着街舞社的成员退出场地，女生们尖叫着目送他们走进更衣室。 　　接下来的项目让男生们兴奋起来：董振文与许逆云的热血格斗。 　　我拍拍董振文的肩膀，轻声对他说：“以你现在的水平，还不是许逆云的对手。注意保护自己，不要受伤。” 　　董振文点点头，捏紧拳头走进场地。他身上穿着散打社的服装，代表散打社出战。 　　对面看台的许逆云也站起来，松松手臂走进场地。他装着跆拳道服，腰际绑着一根黑色的带子。 　　古萌对跆拳道社的成员要求很严格，严禁学员胡乱佩戴与自己等级不符的级别带，所以许逆云的黑带，绝不是装饰，而是象征着实力。 　　看到许逆云系着黑带入场，程心砚微微皱起眉头。她没料到许逆云的跆拳道已经达到这种水平，想到昨天自己冒冒失失地向他挑战，不禁显得有点羞愧。 　　所有人都全神贯注地看着体育馆的中央场地，体育馆一下子从刚才的热闹气氛中冷静下来。 　　董振文和许逆云相距一米，互相凝视着对方。许逆云忽然露出爽朗的笑脸，“刘宇说，让我使出全力，千万不能输。” 　　董振文依然凝视着他，其他所有人也都不知道许逆云在搞什么鬼，连刘宇的脸上都一片茫然。 　　“但是我对社团什么的，实在没有兴趣，”他咧嘴一笑，“不如多一个附加条件：我让你三招，如果三招之内，你不能碰到我，就让你们社长和我一起吃顿饭。” 　　众目睽睽之下，这是公然的挑衅，完全没有把散打社和其他人看在眼里。 　　刘宇涨红脸，“许逆云，你在胡说什么？” 　　许逆云回头看着刘宇，脸上依然挂着天真的笑容，“我忽然发现自己挺喜欢程心砚这个女孩子，刘宇，我们虽然是好朋友，不过我应该有公平竞争的权利吧？” 　　唔……全场响起一阵惊叹声。许逆云在比赛前当着全校的面，宣布自己要追求程心砚，顿时成为今天最突然，也最爆炸的校园新闻。 　　刘宇大怒，“开什么玩笑！快点开打！” 　　董振文也无法忍受许逆云对自己的漠视，一个箭步上前，对着他冲出一个直拳。 　　许逆云双脚向后一蹬，整个人快速向后滑去，肩膀平稳不动，仿佛是幽灵的飘移。董振文的拳势已尽，未能打到他的胸口。 　　“一招。”许逆云得意地说道。 　　刚才的步法，绝对不是跆拳道的步法。仔细一想，有点像是梅花桩的扑朔迷离的走法。许逆云这人，不仅受过严格训练，似乎还受过高人指点。 　　董振文虽然有些吃惊，但没有表现出慌乱，左脚踏出一步，对着许逆云的胸口再次出拳。凶狠的左钩拳，几乎让许逆云退无可退。 　　刷！许逆云神奇地向后仰，整个人被弯成桥形，口中喊道：“两招！” 　　好厉害的韧带功夫！我不禁暗中赞叹，即便是我也无法做到那个程度。 　　董振文左拳挥空，立刻沉下肘子，对着拱起的许逆云胸口狠狠砸下！ 　　许逆云忽然一个翻身，整个人向外翻去，不少人看到这么匪夷所思的一系列动作，都忍不住叫好。 　　彭！董振文忽然抬起腿，对着凌空的许逆云踢出一脚。整个画面，就犹如守门员抛出足球，再抬脚开出一个大脚。 　　看到这么危险的镜头，那些喜欢许逆云的女生们同时惊呼起来。她们都以为刚才“彭”的响声，说明董振文已经狠狠踢伤许逆云。 　　许逆云的反应果然够快……我比其他人看的更清楚：就在董振文踢出这一脚的时候，许逆云刚好在空中转身过来，用双手压住董振文的脚板，在董振文巨大的腿力的作用下，整个人再次凌空飞起一些高度。 　　许逆云两脚先后落地，身形稳稳地站在场地边缘。他拍去手上的灰尘，叹一口气，“我低估你的实力了，没料到你还会用脚。” 　　我看到秦海峰旁边的程心砚也微微叹一口气，而我身旁的方永泰也轻声地叹气一声。 　　秦海峰依然盯着许逆云，一言不发，给人一种稳健的感觉。 　　“爸爸！”莉莎熟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回头一看，莉莎高兴地跑向我，馨雨缓步走在后面，望着莉莎的背影。 　　莉莎刷地一下窜到我的怀里，对着我连连撒娇。 　　馨雨把车子钥匙还给我，坐到董振文原本坐的座位上，“路上堵车好厉害，比赛结果怎么样？” 　　我摇摇头，“第四场也没有什么希望。你们吃饭没有？” 　　“我们吃的是意大利餐。”莉莎抢先代替馨雨回答我，说完就咯咯直笑，看样子今天心情很好。 　　刚才我们和秦海峰去吃饭，馨雨开车去幼儿园接莉莎，所以没能和我们一起吃饭。 　　秦海峰转头看着我怀里的莉莎，“这个就是莉莎吧？长的很漂亮。” 　　“叔叔好！”莉莎很主动向秦海峰打招呼，使得他很高兴。秦琴看到莉莎也很高兴，挠着莉莎的下巴来逗她。 　　馨雨笑着摸摸莉莎的脖子，“不要总是缠着爸爸，乖乖坐好。” 　　她把莉莎牵到自己身边，让出一些座位给莉莎坐，手臂柔和地搭在莉莎身上，手指轻轻地拍打莉莎的肩膀。 　　见到这么自然而温馨的母女情谊，秦海峰低头沉思几秒，不经意地摇头苦笑一下，把视线重新放到比赛场地里。 第176章 高手相遇 　　董振文的发挥，远远超过学生们的想象。之前，谁都没有领略到，董振文这样一个别人印象中的“小混混”，出拳会如此凌厉，反应会如此迅速，表情会那么的刚毅。 　　普通人绝对不是董振文的对手，但许逆云显然不是普通人。董振文在他面前没有占到优势，反而招招受到克制。 　　我看着奋战的董振文，心里觉得他再继续打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尽快输掉比赛，以免自己受伤…… 　　无奈董振文是个脾气固执的人，就算知道自己无法打赢许逆云，也不会主动认输。董振文挥舞着手臂，一拳比一拳更快，但都被许逆云灵巧地躲开，根本无法对他造成威胁。 　　比赛越来越枯燥，不少学生在看台上抱怨起来。 　　秦海峰也渐渐觉得比赛无聊，不再专注看着比赛。他望着对面，忽然说道：“来了一个老朋友。” 　　随着他的视线，我看到对面看台入口的地方，走出来一个高高痩痩的男人，头发不长，眼睛很有神。他径直走到击剑社胡易为的身边，安静地坐下，看着台下的比赛。 　　胡易为侧过身子，向这个男人说话，他只是微微点头，目光依然看着许逆云和董振文的格斗比赛。 　　“王涛怎么也来了？”秦琴有些疑惑，希望从自己的哥哥那里寻得答案。 　　原来这人就是王涛……那个曾经追求过秦琴，如今是击剑队教练的王涛…… 　　“自己的徒弟和别人比赛，当然会来看。”秦海峰盯着对面的王涛，摇头笑笑，显得有些无奈，“这个世界真有趣，我们当年各自建立的社团，如今在南城美院里闹的天翻地覆。” 　　秦琴笑笑，也觉得颇为无奈。看她的样子，似乎对那个王涛不是很在意。 　　而跆拳道社的刘宇，担心拖延下去情况有变，不顾自己的形象，从座位上站起来，大声喊道：“许逆云，磨蹭什么，快点解决！” 　　许逆云一边躲闪董振文的攻击，一边回头看刘宇，点点头，“知道了！” 　　他的样子简直目中无人，董振文大怒，冲上前对许逆云打出一套连环拳。 　　“小心！”我急忙提醒董振文。 　　董振文尚未听清我的话，胸口就重重地挨到许逆云的一腿，幸亏他的格斗本能还不弱，及时用手挡住自己的胸口。 　　虽然是这样，董振文还是被踢得横飞出去，他的身体后仰，双脚噌噌蹭地踩在地板上，依然无法遏制自己后退的趋势。一瞬间，董振文飘飘然地后退五六米，直接被许逆云的一脚踢出场外。 　　眼看董振文的后脑就要撞到坚硬的场边桌子的桌角，我双手撑着椅子扶手，双脚用力踩住地面，整个人从看台上“飞”起，踏着前几排看椅的靠背，一个扑身跳到场地里，终于将董振文扶住。 　　所有人都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过了几秒，才纷纷觉得不可思议，兴奋地叫起来。今天的比赛如此激烈，又出现如此多意料之外的事情，总算是没有“辜负”这些精力过剩的学生们的期望。 　　环望这些因为激动而涨红着脸的学生们，我微微地叹一口气，拍拍董振文的肩膀，“打到这个程度，已经很不错，你去休息吧。” 　　似乎是被我刚才“从天而降”的举动所震惊，许逆云站在体育场中间，怔怔地看着我，没有退出场地。 　　“打他！”“打他！”一些男生忽然在看台上叫起来，立刻带动整个体育馆，大家都狂热地叫嚣起来，一种长期潜伏在心底的暴力冲动顿时充斥在体育馆的空气里。 　　许逆云看着周围学生的反应，对我摊开手掌，耸耸肩膀，“打一场？” 　　“你的比赛已经结束了。”我甩他一眼，望着台上的胡易为，拍了拍手掌。 　　胡易为对我点点头，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来。王涛轻拍他的后背，对他加以鼓励。 　　大家都把注意力集中到我和胡易为身上，许逆云虽然赢得比赛，却竟然受到冷落。许逆云只能悻悻地走向看台，挥起手臂，稍许获得一些女生的叫声。 　　我和胡易为各自到更衣室换上击剑服，进入场地的时候，赢得整个晚上最热烈的掌声。看起来，我和胡易为的“击剑决斗”，无疑是学生们最为期待的比赛。 　　南城美院的所有学生都不敢小觑我各方面的能力，但在击剑方面，他们也亲眼目睹过胡易为的实力。 　　所以说，我和胡易为的比赛，是最难判断输赢的比赛，当然也是讨论和争议最多的比赛。 　　从胡易为的护面里，我看到一双明亮而凶狠的眼睛。这场比赛对他至关重要，为了击剑社，为了他自己的声誉，他不能输。然后我从他的眼睛里，也看到他对我的一丝恐惧。 　　在这个体育馆里，没有人知道我真正的实力，胡易为也仅限于估测而已。而坐在看台最高处，一直冷冷地看着比赛的古萌，他总是觉得遗憾：与他几次打斗，我都未能拿出真正的实力。 　　当初胡易为向我提出挑战，但他没有想到我会应战，他没想到我会击剑。 　　对于“未知”，人类自然而然产生一种担忧和不安。只有两种情况才能排除这种担忧和不安：有着必胜的信心，或者，无所谓胜负。 　　可惜，这两种情况，胡易为都做不到。 　　一个剑手在心理上应该有自信，在行为上应该有礼貌，在技术上应该有精细的观测能力。进攻舒展而精确，防守牢固而平稳，全部动作富有韵律感。 　　面对我，胡易为不够自信。心理这一点上，他还称不上是一个足够优秀的剑手。 　　我捏紧手里的剑柄，回头看一眼程心砚。她很紧张——我是她最后的希望。 　　自从离开旧金山之后，已经好久没有练习击剑，不过，应该还是能够胜利。 第177章 一种决斗的方式 　　在人们的印象中，击剑总是与决斗联系在一起。事实的确如此。 　　虽然击剑最初的目的是训练士兵进行战争，但是随着击剑的发展，它逐渐变成一种高尚的爱好，也被用来进行决斗。 　　1588年到1601年法国决斗成灾，20年里巴黎就有8000名贵族、绅士在决斗中毙命。上流社会巨大的人员伤亡，导致了王室及贵族阶层的警觉与恐惧，法国国王路易十三的宰相黎塞留为此发出禁令不许决斗。 　　1643年前后，法国国王路易十四对当时法国的击剑服装和器具做了统一的规定，并将巴黎资格最老的6名剑术师封为世袭贵族，由此开法国剑术流派之先河，击剑作为一种体育竞技项目初具雏形。 　　此时我和胡易为站在体育馆内特设的剑道上，冷冷地看着对方。 　　是比赛，却更像决斗。 　　这个场面，不禁让我想起中世纪的决斗。不同的是，我们不是在荒无人烟的郊外，而是在众人注目的体育馆内。 　　隐藏在护面之后的眼睛，透露着某种杀机。 　　这应该会是一场惨烈的战斗。刚才互相行礼的时候，胡易为的神色并不友好。 　　身为击剑社的社长，他必须在极短的时间之内将我解决，否则会严重影响到他的威信。 　　为荣誉而战……我微微扭头看着裁判，等他下口令。 　　击剑是一项古老而优雅的格斗运动，不仅要斗勇，更要斗智。击剑社的成员的成绩普遍比较好，或许也有这方面的因素。反应迟钝、思维僵化的人，不适合当剑手。 　　“准备！”随着裁判的口令，我和胡易为都做出实战的姿势：侧过身，将手中的剑指向对方，未握剑的手靠在背后。 　　刷的一下，胡易为向前冲刺一步发动进攻，举剑向我直刺过来。 　　好快的速度！我将自己的剑尖滑出半圆弧线，噔得一下与他的剑相碰，用剑根部格挡他的剑。同时一个弓箭步，向他使出一个迅速的直刺。 　　他“当”的一下挡掉我的反攻，伸直手臂向我重新刺过来，剑尖忽然绕过我的手腕，以螺旋形的前进轨迹快速刺中我的躯干。 　　两旁的红灯和绿灯同时亮起，表示胡易为攻击有效，得到一分。 　　看台上的击剑社成员不敢随便喊叫，只能高举手臂以示庆祝。 　　先得一分，胡易为终于找到信心，微微晃动手里的剑，回到原地。 　　我们比赛的是花剑，由于花剑轻巧，点到为止，然而相比重剑和佩剑，花剑的运动性最强，因此对技术、战术更为讲究。 　　历史上，花剑用于战斗训练，重剑用于决斗，佩剑则源于骑兵的弯刀。三种击剑的比赛规则不同，竞技特点也不同，佩剑的速度最快，重剑的准确性要求最高。 　　击剑的技术性强，手上动作变化复杂，步伐移动快而频繁，攻防转换快，击剑运动员要求具备力量、速度、柔韧、协调和耐力等各种优秀的运动素质，才能够在快速、复杂、多变的激烈对抗格斗中完成一系列攻防动作。 　　各方面的能力，我都不输给胡易为，决定胜负的是经验和心理。 　　在裁判的示意下，我们重新做好准备姿势。 　　叮！我们同时发动进攻，剑尖轻轻一碰，立即刺向对方。随着噗噗两声轻响，我们的剑都刺到对方的手臂上。 　　无效部位，比赛继续进行。我们没有任何犹豫就反应过来，立刻发起下一波的进攻。 　　我侧身避开胡易为的攻击，剑跟轻碰他的剑尖，随机滑向他的胸口。他沿直线做出直接防守，想用剑跟击打我的剑尖。但我踏出一个弓步，自己的剑尖经过他的剑尖，交叉移动，忽然刺中他的腹部。 　　彩灯亮起，我得到一分。在裁判的示意下，我们分别回到原地，做出准备姿势。 　　我的击剑风格属于法国派，比较重视手上的技巧，步法平稳，动作灵活而美观，比赛时冷静谨慎，善于观察思考和应变。 　　而胡易为的击剑风格似乎是意大利派，动作明快有力，比赛时积极主动，随机应变，善于利用武器的接触快速进攻。 　　法国派和意大利派都属于古典派，但各有特色。老爸喜欢法国派击剑，所以给我找的击剑老师都是法国派的高手，使得我熟悉法国派击剑的特点，却对意大利派击剑方式比较陌生。 　　胡易为的击剑水平不弱，比我想象的更强一些。不过冷静观察之后，终于扳回一分，我心里得到一点安慰。 　　要稳中求胜……我屏住呼吸，盯着胡易为。 　　他手里的剑尖微微颤动，似乎要发动进攻…… 　　就是现在！乘他还在调整和犹豫，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对他发起一个简单攻击。 　　胡易为反射性地格挡一下，熟练地对我进行反击。我的剑尖划出一个圆圈，将他的剑挡在圆圈之外，同时绕到他手臂下方，恰到好处地刺到他的腹部。 　　与此同时，他的剑也刺中我的胸口。我和胡易为僵持一秒，互相收回自己的剑。由于是我主动进攻，裁判示意我胜一剑。 　　短短的两分钟内，我领先胡易为一分，得到两分。按照今天比赛的规则，9分钟内先拿15分的人胜利。这开头的2分，对于比赛者来说，十分的宝贵。 　　透过护面，我见到看台上程心砚露出兴奋的表情，而秦琴握着双手，紧张地看着我，似乎是在替我担心。 第178章 击剑比赛 　　随着比赛的进行，攻防的转换越来越快。我们渐渐熟悉对手的风格，挥剑速度之快，旁人简直难以看清，只能凭借裁判身旁的信号灯来判断等分的情况。 　　信号灯亮起，我再得一分，使得胡易为更加慌张。看台上的击剑社成员全部雅雀无声，感到自己面子全无。 　　平日里，这些成绩优良且运动出色的学生，总是看不起学校里的普通学生，把自己当作高人一等的特殊存在。如今他们的社长被一个击剑社之外的人逼得节节败退，他们“高贵”的心如何能够忍受这种屈辱？ 　　我盯着胡易为的手脚动作，一鼓作气地挥剑连续刺向胡易为，使得他连续快速后退。无法做出反击的胡易为，后脚退到端线，受到“警告”。见到这种状况，台上的击剑社成员逐渐不安起来。 　　胡易为站到警告线前，继续比赛。但从他的举动来看，他变得越来越浮躁：他原本打算在极短的时间之内将我击败，却没有想到比赛越拖越长，已经8分钟，没有将我击败，反而落后一分。 　　唔……整个看台上响起一阵沉闷的感叹。胡易为被我逼到端线之外，再失一分。 　　落后两分，胡易为微微挥舞手中的剑，显得有些气恼。但他依然能够克制自己，没有做出犯规的举动。 　　我已经获得12分，而胡易为只有10分。在仅剩最后一分钟比赛时间的情况下，这样的比分对胡易为十分不利。 　　他顶着极大的压力，回到预备线上做出准备动作。 　　唰唰唰！！！胡易为举剑向我猛刺，看似凌乱没有章法，却让人很难抵挡。我迎着他的剑尖立刻做出反应，一连串的防守之后，对他进行反击。 　　胡易为退后一步，撩开我的剑，晃剑向我快速刺来。我觉得肩膀被轻轻刺中，心叫糟糕。 　　信号灯亮起，胡易为扳回一分。不仅是击剑社的成员，就连其他不懂击剑的学生，在这一刻都变得紧张起来。 　　我也紧张起来，相信胡易为更加紧张。我担负仅仅是程心砚的期望，而胡易为担负的是整个击剑社的前途。 　　如果不是因为胡易为的挑衅，我也不想把他逼到这副田地。 　　我们回到预备线前，穿透护面望着对手的眼睛。 　　哗哗！我们几乎同时发动进攻，而在此时，比赛结束的哨声响起。 　　在那一刻，胡易为“叮”地荡开我的剑，没有采用距离防守或者体位防守，而是利用自己的剑防守并迅速进行摆脱反击，这种破釜沉舟的打法，竟然让我都有点猝不及防。 　　叮！我和剑碰到他的剑，却没有成功挡住他的反击，在电光火石之间，我的左肩再次被他刺中。 　　由于剑刺发生在哨声之前，所以剑刺有效。 　　9分钟到了：胡易为奇迹般地获得最后一丝希望，与我打成平局。 　　击剑社的成员兴奋的尖叫起来，原本指望自己的社长能够给我一顿惨痛的教训，此时却为自己的社长获得“起死回生”的机会而激动不已。 　　刚才胡易为的反击犹如闪电般迅速，然而，另一个因素是由于我在最后一刻放松警惕。或许，在我的心里，我愿意给胡易为一次最后的机会。 　　为自己的荣誉而战，为自己的社团而战，即使被逼到绝路也不放弃。这样一个悲情英雄的形象，使得我对这个狂妄的家伙产生了一点怜悯。 　　因为是平局，所以采用“突然死亡法”：加赛一分钟，先得分的胜利。 　　知道这个规则之后，所有的学生都兴奋起来，整个体育馆沸腾起来。他们更期待这样激动人心的时刻。 　　刚才的比赛虽然只有短短的九分钟，却让他们觉得精采绝伦，回味无穷。此时一分钟的“突然死亡法”，更让他们觉得紧张刺激。 　　“林天，加油！”程心砚忽然从座位上站起来，用手掌做成喇叭状，对着我大喊。 　　“加油！”“加油！”一些其他的学生也纷纷替我助阵。如果我今晚用击剑的方式将击剑社的社长打败，这将成为南城美院最火爆的新闻。除了击剑社的成员，可能所有人都从心底希望看到这样的结局。 　　我和胡易为各自调整自己，休息一分钟，再次站到剑道上，紧紧望着对方。 　　在裁判的手势下，体育馆里的喊声逐渐平息下来。紧张慢慢替代激动，使得体育馆的气氛压抑起来。 　　叮叮！刚刚交手，我和胡易为的两把剑就快速碰撞好几下，闪动的银色，简直让我怀疑碰撞之中出现火花。 　　然而我们比赛的不是力量，而是速度和技巧。我们的剑，一碰即散，或直接，或间接，刺向对方的上半身。 　　一退一进，再进再退，我们在剑道的中间来回快速移动，根本就是凭借训练得来的本能在战斗。经过刚才九分钟的比赛，我和胡易为都消耗了大量的体力，但在这一分钟里，我们的速度没有变慢，反而更快。面对势均力敌的对手，我们在击剑方面的潜能被全部释放出来。 　　我们几乎已经看不清对手的剑的实际轨迹，只觉得那剑尖微微一动，就要立刻做出反应。而看台上的那些学生，更不可能看清我们剑的走势，只能看到一阵阵的刀光剑影。 　　噗！我的剑刺中胡易为的左肩。 　　比赛嘎然而止。 　　学生们惊呆片刻，忽然喧闹起来。 　　“比赛结束！”裁判用响亮的声音宣布。 　　胡易为摘下护面，把护面夹在持剑手臂的腋下。我看到他满脸的汗水，满脸的懊恼表情。 　　我也摘下护面，上前与胡易为握手。高处的看台上，王涛摇摇头，露出失望的表情。 　　再回头看秦琴，她与程心砚一样，显得兴高采烈。 　　在秦琴的心里，我永远是最棒的，我也不想让她感到失望。 第179章 曾经追求秦琴的男人 　　安静地看完比赛，古萌走到体育馆的中间，环视四周，使得所有人都安静下来，这才大声地宣布：“击剑社退出学校社团管理组，散打社排名第五，拥有对学校社团相关事宜进行投票的权利。” 　　古萌说到做到，不给击剑社任何挽回的余地，立刻实现自己的许诺。 　　程心砚梦想成真，高兴地抱住身旁的秦琴。莉莎看着闹哄哄的场面，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我打赢了对手，于是露出快乐的笑容。 　　击剑社的成员有的沮丧，有的激动，那个角落的场面更加混乱。 　　古萌望着那些击剑社的成员，冷冷地抛下一句：“击剑社，这个学期，你们好好反省一下。你们输的不是比赛，而是全校的看法。” 　　击剑社被挤出社团前五，而其他学生争相庆贺。看到这一幕，击剑社成员终于发现问题的所在，羞愧地低下头。看样子，他们真的需要反省自己。 　　在近乎欢庆的气氛里，我走上看台，与秦琴他们一起走出体育馆。 　　秦海峰笑着拍拍我的肩膀，“你很厉害。” 　　“过奖。”我以微笑回报他的夸奖。 　　秦琴看到我们关系那么好，微微低头独自露出笑容。 　　哒哒哒……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我们后面传来。回头一看，胡易为冲着我跑过来。他连身上的击剑服都没有脱掉，白色的服装在黑夜里特别显眼。 　　他一把拉住我的衣服，“林天，我们进行轻伤决斗！” 　　“轻伤决斗？”我哼哼一声，看着气喘吁吁的胡易为。 　　击剑源于决斗，当决斗被视为非法而遭到禁止之后，击剑手为解决纠纷，将你死我活的击剑决斗改为“轻伤决斗”。两名剑手赤裸上身用击剑的方式决斗，最终以身体上的伤口多寡来决定胜负。 　　“对！”胡易为紧紧扯住我的衣服，简直对我嘶吼。向我提出“轻伤决斗”，说明他已经全然不顾各种规章制度。 　　刚才的比赛，我使得击剑社输掉了学校里的地位，也使得胡易为输掉自己在击剑社里的颜面。那么他恼羞成怒，当然也可以理解。 　　“胡易为！”另一个愤怒的声音从胡易为的身后响起，“轻伤决斗！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王涛从远处的阴影中跑过来，对着胡易为的后脑狠狠地拍一下，“如果你想被击剑队开除，我可以满足你的愿望。” 　　“教练……”在王涛面前，胡易为的口气一下子变得软绵绵的。 　　秦海峰无奈地叹气，“王涛，你该用心管教你的学生。教他们击剑，也要教他们怎么做人。”他的语气里，暗藏一些讽刺。 　　王涛怒视胡易为，“你能够在比赛的时候做到冷静，在比赛之外就不能够冷静？学击剑的目的是什么，自己回去重新想一想！” 　　受到王涛的责备，胡易为“刷”地转身，急速地跑进远处的黑影里。 　　望着胡易为的远去，秦海峰将视线放到王涛身上，“好久不见了，王涛。” 　　“我倒是经常见到你，在电视上。”王涛伸手与秦海峰握手，“毕业之后，就没怎么见到你。电视台的工作很忙吧？” 　　“的确比较忙。你现在是市击剑队的教练，应该也比较忙吧？” 　　王涛点点头，“学生比较多，所以比较忙。”他转头看一眼秦琴，“听说你妹妹最近刚从德国留学回来？” 　　见到王涛忽然提到自己，秦琴微微点头致意。 　　“一转眼，就过去许多年了。”王涛有些感慨，仿佛无意地说道，“秦琴现在应该有男朋友了吧？” 　　“是啊，有男朋友了。”秦海峰替自己的妹妹作答。 　　王涛呵呵一笑，“我想也是。”他扭头望着路灯下的学园道路，“差不多该说‘再见’了，有空记得联系。” 　　“会的。”秦海峰淡淡一笑，向他招招手。 　　王涛再次看一眼秦琴，漠然地走向通往校门的道路。 　　从他们的对话里我推断出来，他曾经是秦海峰的好朋友，只是毕业之后，他们从事不同的职业，也都比较忙，关系就逐渐冷淡下来。 　　王涛慢慢走远，我们聚集在灯光之下，对于“何去何从”有点迷茫。 　　秦琴忽然眼睛一亮，抬起手臂，“我们去庆祝一下，好不好？” 　　馨雨立刻摇头，“恐怕我不行，我要带着莉莎回去。你知道我这个人，不喜欢太晚睡觉。” 　　秦琴撅起嘴巴，做出遗憾的表情。 　　紧接着董振文做出表示，“我也要早点回家，还有许多事情要做。”自从汽车维修站开张之后，董振文总是很忙碌。 　　秦琴更加失望，摊开手掌，“你们都要回家，那就算了。” 　　“方永泰，你送馨雨、吴可然还有莉莎回家，我送秦琴回家。”这里所有人都知道我和秦琴的关系，我也就大大方方地做出安排。 　　“谢谢你今天上午陪我参观学校。”在馨雨临走前，秦海峰赶紧向馨雨道谢。 　　馨雨牵着莉莎，微微一笑，“没什么。”她根本没有把这种小事放在心上。 　　“大家再见。”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吴可然，向所有人道别。今天她显得特别沉闷，让人差点把她忘记。 　　“再见。”“再见。”……大家各自道别。剩下我和秦琴，程心砚和秦海峰。 　　秦琴看着程心砚，问她：“程心砚，你今天住学校还是回家！” 　　程心砚的眼睛瞥向我，同时回答秦琴说道：“我打算回家，现在应该有出租车可以乘。” 　　“哥，你送程心砚回家。我和林天步行回家就可以。”热心的秦琴向自己的哥哥提出这个要求。 　　秦海峰当然不会拒绝妹妹的安排，程心砚也没有理由拒绝。秦海峰带着程心砚走向他的车子，等他们走远，我对秦琴笑道，“其实程心砚是想跟我们一起走。” 　　“哦？是吗？”秦琴满脸的惊讶，单纯的她根本没有看出程心砚刚才的想法。 　　程心砚的话题没有什么意思，我带着秦琴一边走向校门，一边问她：“听说你以前在南城美院读书的时候，有许多男孩子追求你？” 　　秦琴脸上飘起绯红，有些害羞：“哪有……”在橘黄色路灯的反衬下，红脸的秦琴显得更加妩媚。 　　“那个王涛应该也喜欢你吧？”在美国长大的我，说话比较直接。 　　“那是以前的事情了。”趁着夜色，秦琴挽住我的手臂，“我刚才倒是担心他会找我单独谈心。不过还好，学击剑的人，都比较理智和冷静。” 　　我知道秦琴的心是属于我的，不想让她觉得尴尬，于是转移话题：“那你哥哥呢？学街舞的人是什么样子的？” 　　“学街舞的人比较有激情，有时候喜欢尝试新鲜的东西。” 　　她的理论很有趣，我笑了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你哥哥，会不会喜欢馨雨这样的女孩子？” 　　“馨雨姐那么漂亮，气质又那么好，哪个男人不喜欢？”秦琴瞥我一眼，嘟起嘴巴，“不过你放心，我哥哥喜欢的是甜甜蜜蜜或者百依百顺的女孩子。他只是有点欣赏馨雨姐，不会喜欢上她。” 　　走过转角，我把秦琴轻轻搂到身旁。秦琴知道我喜欢馨雨，却从来没有抱怨过。我觉得自己有点对不起秦琴，同时，越来越爱秦琴。 第180章 敌人的预告 　　散打社一跃成为南城美院五大社团之一，果然成为南城美院的热点话题。学校的论坛上，满版都是社团比赛的内容。 　　见到许多谈论自己那场网球比赛的帖子，方永泰显得很激动，嚷嚷着让我看。随便夸赞他几句，让他的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我才终于可以回到自己的房间。 　　洗个澡，换上宽松的睡衣，独自来到楼顶的迷你酒吧里，打开一瓶上次吴可然的母亲送的红酒，播放一些抒情的音乐，舒适地躺在靠椅上，看着窗外黑漆漆的平原，自己给自己斟酒。 　　心情不悲伤，也不惆怅，但总是无法觉得轻松。想起秦琴那充满期待的眼睛，心里微微有些沉重，低头再给自己倒半杯酒。 　　优雅的环境里，我的手机忽然响起来。 　　“林天，今天真的谢谢你。”手机里传来程心砚热情洋溢的声音。原来她特地打电话来感谢我。 　　“没什么。”我端起酒杯，浅浅地喝一口红酒，“你回到家里了？” 　　“早就回来了，秦海峰开车送我的。本来怕骚扰你，不想打电话给你，不过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向你道谢。”她呵呵地笑起来，“今天真的很高兴。” 　　我笑笑，没有说话。 　　“该怎么感谢你呢……请客吃饭也太普通了……”程心砚在电话里一边犹豫一边思考。 　　“以后做事不要那么任性，就算是对我最大的感谢了。”我忽然说道。 　　“那是什么话！”程心砚停顿一秒，“今天心情好，我不生气。在你眼里，我永远是一个任性的孩子，对不对？” 　　我叹口气，沉下声音，“程心砚，找一个真正适合你的男孩。我们只是很好的朋友，我相信你也是这样想的。” 　　“林天……你在说什么……” 　　“其实，虽然你一直希望别人把我看作你的男朋友，但你自己从来没有真正想过这件事情。有些事情或许很好玩，但是真正的感情，不是这样的。” 　　电话那头，程心砚没有说话。十分的安静。 　　“你很热衷于人与人之间的游戏，当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到你身上的时候，你会觉得很高兴。”我长叹一气，“我不是想破坏你的好心情，只是最近自己心里不太平静。事情很多很乱，作为我的朋友，希望你能体谅我。” 　　那边沉寂几秒，程心砚终于说话，“你是一个不愿惹事的人，而我恰恰和你相反。不管是和你斗，还是和你做朋友，我都觉得很有趣。你有一种吸引人的魅力。” 　　我拿起酒杯，在昏暗的光线里观察着红酒变换颜色，透过酒杯，看到馨雨穿着白色睡衣站在迷你酒吧的门口，“我挂了，很多事情，你重新认真地想一想。” 　　看到我收起手机，馨雨款款地走过来，“和秦琴打电话？” 　　“不是秦琴，是程心砚。”我指着馨雨背后的钟表，“快九点了，怎么没有回房间睡觉？” 　　“有点睡不着，所以想来喝点红酒再睡。”馨雨到架子上拿下一个酒杯，坐到我的对面，给自己倒上半杯红酒，“程心砚这个小姑娘，有点黏人吧？” 　　“她经常感到无聊，所以喜欢做一些自己觉得有趣的事情，却从来不曾考虑，那些事情会给其他人带来困扰。”我耸耸肩，“她还不够成熟。” 　　“相比之下，还是秦琴比较善解人意。”馨雨忽然提到秦琴，接着抬头看我，“你和她，到底想怎么做？” 　　“不知道，一点头绪都没有。” 　　馨雨故意讽刺般笑笑，“没想到林天也有束手无策的事情。” 　　我瞥她一眼，“是不是我老爸昨天打电话给你了？” 　　“头脑总算没有变笨。”馨雨点点头，“昨天你老爸打电话给我，让我劝你早点回旧金山。” 　　“昨天是阿虎哥，今天是你，老爸的帮手还不少。”我以讽刺的语气来还击馨雨刚才的讽刺。 　　昨天阿虎哥打电话给我，让我早点回旧金山。今天馨雨忽然提起秦琴的事情，想必是老爸让她劝我考虑回旧金山的事情。 　　“怎么？打算永远留在这里做学生？”馨雨紧紧盯着我的眼睛，不让我有机会逃避她的目光。 　　我一口喝干杯子里剩下的红酒，“我会尽快回去的。”我迎面看着馨雨的眼睛，“告诉我，究竟是老爸的意思多一点，还是你自己的意思多一点？” 　　墙上的钟表“当当”得响起，代表晚上九点到了。 　　馨雨放下酒杯，对我微微一笑，“更多的，是我的意愿。我更习惯呆在旧金山。” 　　“这样的话，我会认真考虑。”我握着酒杯，目送馨雨走出酒吧。 　　唉，南城美院里，越来越复杂。 　　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展开在桌子上，重新看一遍。 　　“你很强，我们迟早会交锋。方永泰选你做他的靠山，算他眼光好。”潦草的笔迹，与上次运动会广播室里留下的纸条上的笔迹一样。也就是说，上次运动会时，偷偷潜入广播室里播发程心砚的录音，也是这个人。 　　这张纸条，是我从秦琴那里回来的路上发现的。晚上我和胡易为比赛击剑，我曾经把衣服换在更衣室里，应该是在这段时间，有人把这张纸条塞到我的衣服里面的。 　　如果没有猜错，前几天社团招新活动，散打社的宣传资料神秘失踪，应该也是这个人所为。 　　无聊的家伙，这种人自以为是，做事没有逻辑，迟早会闯出大祸……我把纸条揉成一团，扔到垃圾桶里面。 第181章 方永泰的迷茫 　　“起床了！起床了！”第二日的早上，莉莎来到我的床边，使劲把我从梦中惊醒。 　　看到莉莎可爱的模样，我心中高兴，伸手一手抱住莉莎，一手去挠她的痒痒。 　　莉莎咯咯直笑，眼见自己无法逃避，就伸手来挠我的痒痒。 　　“大清早的，你们两个就闹个不停。”馨雨走进我的房间，佯装生气，“莉莎，快点下去吃饭！” 　　莉莎拿开我的手臂，对我做一个鬼脸，嘟嘟地跑下楼。 　　“你呀，也快点起床吧。”馨雨从旁边的衣架上拿下衣服，扔到我的床上。 　　“馨雨。”我坐起身子，叫住馨雨，“我们很像一家人。” 　　馨雨背对着我，整整两秒没有说话，忽然跨步走出房间，“快点下来吃饭。” 　　“馨雨！”我从床上跳下，从后面抓住馨雨的手腕，“回到旧金山，我们……” 　　“我不知道。”馨雨立刻打断我，她微微叹气，“我的生命里只有莉莎。你最近似乎有点烦躁，我希望你不要放弃秦琴。” 　　此时，方永泰从斜对面的房间里走出来，看到我拉着馨雨的手，露出惊讶的表情，眨眨眼睛。 　　馨雨推开我的手，轻声说道：“我不是你的退路。”她转过身，缓缓地走下楼梯。 　　望着馨雨的背影，我摇摇头，看一眼方永泰，走回自己的房间换衣服。 　　谁知方永泰跟着我走到房间里面，“发生什么事情了？” 　　“没什么，你不要多管闲事。” 　　方永泰忽然情绪有点激动：“多管闲事？”他吞下几口空气，努力克制自己，“你和秦琴，还有馨雨姐，到底准备怎么处理？” 　　我穿上衣服，冷冷地看着方永泰，觉得方永泰的态度有点反常。 　　“我很尊重馨雨姐。”方永泰丢下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走出我的房间。 　　呼……我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拉开窗帘。 　　纯净的光线射入房间，我看到对面吴可然房间的窗帘也刚好被拉开，吴可然出现在窗口，迎面看着我。 　　隔着十几米，我们看着对方。互相笑笑，然后招招手，各自走出自己的房间。 　　恋爱中的女人最漂亮，吴可然与方永泰互相产生爱慕之情，一切都进展顺利。比起从前，最近的吴可然的心情和模样都明朗许多。 　　楼下餐厅里，方永泰闷闷地吃早餐。很奇怪，他似乎对刚才那一幕很介意。 　　透过窗户，我看到莉莎在外面的院子里，喂两只兔子吃菜叶。馨雨也在院子里，一边看着莉莎，一边替鲜花浇水。 　　我坐到方永泰的对面，“喂，臭小子，刚才无缘无故的，说什么呢？” 　　方永泰啃着面包，抬头看我一眼，反问我：“林天，什么是真正的感情？” 　　真正的感情？我望着方永泰，觉得他今天真的是很反常。 　　难道吴可然的感情，使得方永泰的大脑短路了？ 　　“是不是即将失去，才会觉得珍惜？”方永泰又追问道。 　　我皱起眉头，看着方永泰。确信眼前这个方永泰的大脑短路了。 　　“没错，我的形象是一个花花公子，”他转头看着窗外的馨雨，“但是刚才看到你拉着馨雨姐的手，我忽然就很生气。” 　　我稍稍吐出舌头，郁闷地哼一声。今天的方永泰，实在难以理解。 　　“不要同时爱上两个人。”方永泰从座位上站起来，“这是我第一次认真和你探讨感情。我不想看到馨雨姐受到伤害。” 　　我仰起头看着吊灯，然后闭上眼睛，回忆昨天的事情。 　　社团的比赛，击剑赢得胜利……送秦琴回家，然后乘车回到公寓，看到方永泰和馨雨以及莉莎已经在家……方永泰兴奋地拉着我去他的房间看学校论坛上的帖子……回房间洗澡后，独自去楼顶的酒吧休息，接到程心砚的电话，又和馨雨聊了一会儿…… 　　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为什么方永泰看到我抓住馨雨的手，就变得那么激动，随后竟然和我“严肃地探讨感情”？ 　　就算程心砚和我打电话之后，与方永泰在网上说了一些话，方永泰也不至于变得那么诡异…… 　　睁开眼睛，看到方永泰已经把车子从车库里开出来。 　　“爸爸，快走了！”莉莎把兔子放进笼子，朝窗口大声喊道。 　　我拿起书包，走到外面抱起莉莎，一起钻进方永泰的车子里。 　　而对面的别墅里，吴可然由她的母亲送到门口。 　　馨雨有点自言自语地说道：“那个何锐熙，好像已经好几天没有来了。” 　　仔细算一算，自从那次方永泰与何锐熙抢着送吴可然去学校，吴可然没有乘他的车子，之后何锐熙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我这样一边想，一边看着吴可然钻进车子，坐到方永泰的旁边。吴可然的母亲向我们挥挥手，脸上带着笑容。她总是显得和蔼可亲。 　　方永泰默默地开车，过了一阵，忽然问我们：“下个星期的圣诞节，你们打算怎么过？” 　　馨雨露出一些吃惊的表情，“这里也过圣诞节？” 　　“只是一个娱乐的借口而已。”方永泰一下子说出真谛。 　　馨雨并不反对，点点头，“可以在家里庆祝一下，这两天，我会做一些准备。” 　　方永泰转头看一眼吴可然，“可然，圣诞节那天，你也过来一起玩吧。” 　　吴可然望着方永泰，点头“嗯”一声。 　　听到方永泰把吴可然叫做“可然”，馨雨觉得有意思，瞥我一眼，微微笑一下。 第182章 深藏不露 　　星期五的课最少，上午的课刚结束，全校的学生就如同潮水一般涌向学校的门口。 　　作为五大社团的领袖之一，程心砚被留下来参加学校的社团会议。秦琴今晚要和自己的父母到外面吃饭，于是与我约好星期六见面，自己乘车回家。 　　我启动车子离开南城美院的时候，通过后视镜，忽然看到何锐熙的车子停在学校远处的一个拐角。但是当他看到吴可然坐进我们的车子，他就驾驶着自己的车子急速离去。 　　吴可然和方永泰一起坐在后面，自然都没有注意到何锐熙的车子。倒是坐在副驾驶座上的馨雨看到了何锐熙的车子，但是也没有说什么。 　　我开车去幼儿园把莉莎接出来，一起到外面吃饭之后，再开车回到别墅。 　　天气很好，离吃晚饭的时间也还早。莉莎最关心自己的两只兔子，一下车就直奔笼子，“爸爸！我要带小兔子去散步！” 　　馨雨对我们笑笑，“不要让莉莎乱跑。方永泰，你也陪着一起去吧。” 　　莉莎高兴地拎起笼子，哼着小调，一蹦一跳地走出别墅。我和方永泰紧紧跟在她后面，生怕她摔倒。 　　“爸爸，快把小兔子放出来，让它们在这里吃草！”莉莎忽然打断我们的谈话，扯着我往路旁的草地上走。 　　我只能跟她过去，把笼子放到草地上。莉莎兴奋地蹲下来，打开笼子，嘴里念道：“兔兔乖，肚子都饿了吧？” 　　两只兔子从笼子里钻出来，“咔咔”啃起那些草叶。莉莎蹲在兔子旁边看着它们吃草，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看到莉莎这么可爱，我和方永泰都笑了笑。莉莎害怕兔子不够吃，热心地从旁边拔了许多嫩草放到它们面前，她专心地看着兔子，丝毫不顾我和方永泰。 　　“林天，你最近有没有遇到奇怪的事情？”方永泰抬头望着天上的白云，忽然问我。 　　方永泰忽然说这样的话，让我觉得有点蹊跷，冷静地看着他，“怎么了？” 　　还没等方永泰回答，忽然那只叫“易易”的生性活泼的兔子，猛地跑起来，窜到马路上。 　　“易易！”莉莎匆忙站起来，去追那只兔子。 　　远处有一辆轿车飞速驶来，眼看莉莎就要跑到马路上，我急忙冲上前，拉住莉莎。方永泰的反应同样迅速，追到莉莎身后。 　　看到高速的庞大物体朝自己冲过来，那只叫“易易”的兔子愣在马路中央，忘记了逃跑。 　　“易易！”莉莎大声地叫起来，无奈她被我抓在手里，没法去救兔子。 　　方永泰犹豫一下，忽然一个箭步上前，把兔子捉到手里！ 　　不知是看到兔子还是看到方永泰，开车的人紧急踩下刹车。顺着惯性，车子微微往前一冲，立刻就要将方永泰撞翻在地！ 　　就在车子刹车的同时，方永泰奋力跃起，一手抓着兔子，一手撑着车子的前盖板，犹如做自由体操一般，单手撑着整个人腾空而起，借由车子的冲劲，落到车子的顶部。 　　开车的人望着空无一物的前方，半天没有反应过来。方永泰抱着兔子从车顶上跳下，敲敲车窗，“没事了，你走吧！” 　　听到这句话，开车的人才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如逢大赦，仿佛怕方永泰反悔找他赔偿，踩下油门，急速逃离。 　　方永泰把兔子还给莉莎，自己也虚惊一场，长长地吐一口气。如果刚才反应有半点延误，他就可能被车子撞成重伤。 　　他敏捷的身手，让我觉得有点不可思议。然而让我更加觉得不可思议的是，他为了莉莎的一只兔子，竟然如此冒险。 　　莉莎看到自己的兔子平安无事，高兴地抱着“易易”，把它放到“安安”旁边，让它们继续吃草。莉莎的眼里只有自己的兔子，只看到兔子死里逃生的事实，心里只顾庆幸而没有考虑方永泰的危险，所以连谢谢都忘了对方永泰说。 　　方永泰也不介意，看到莉莎那么高兴，无奈地笑笑。 　　“你到底是什么人？”我逼视着方永泰，对他留有一丝防范。 　　方永泰盯着我的眼睛，缓缓地说道：“如果我说我是黑心盟的帮主，你会不会相信？” 　　方永泰果然不是普通人……时常感到他有点可疑，如此看来，我的直觉没有错。 　　我相信此时的方永泰没有开玩笑，我望着他，心里有些不解。按照老爸的说法，黑心盟是青龙会的敌对帮会，但是方永泰这个人，似乎没有什么恶意…… 　　方永泰呵呵一笑，“好了，我也不想瞒你了。我把什么都告诉你。” 　　我点点头，向莉莎叫道：“莉莎，小兔子已经吃饱了，应该回去睡觉了。如果吃的太多，它们会感到难受的。” 　　莉莎眨着眼睛，“但是爸爸，你看它们还想吃。” 　　“它们吃腻了青草，以后就不愿意出来散步了。要是你想让它们以后再出来，就应该让它们现在就回去。” 　　“那好吧。”莉莎总算接受我的解释，把两只兔子抓进笼子，“爸爸，你替我拿笼子。” 　　我笑笑，称赞莉莎听话，拎着笼子与莉莎一起走向别墅。 　　回到家里，我们没有看到馨雨，帮莉莎找到一个卡通节目，让她在楼下乖乖看电视，我们则上三楼去谈心。 　　经过休息室的时候，通过门口的玻璃窗看到馨雨脸上敷着面膜，闭着眼睛，一边听音乐，一边休息。 　　我和方永泰走进三楼的酒吧式聊天室，靠窗坐下。 　　开启一瓶吴可然妈妈送的92年红酒，各自倒上半杯。 　　窗口下面就是别墅的花园，风景还算不错。这幢多功能的复合型别墅里，这个小型聊天室的位置最佳。花园的角落里建有一个小木屋，功能上，木屋用来摆放各种花园杂物，而从造型上看，木屋的存在，使得花园平添一份情趣。 　　我举起酒杯，轻轻和他碰杯，“有什么话，现在可以直说。” 　　就算互相是敌人，在这样的环境里喝酒畅谈，也是一件惬意的事情。 　　“不瞒你说，我是为了馨雨姐而来的。” 　　我立刻提出疑问，“你来的时候，馨雨根本还没有来这里的打算。” 　　方永泰点点头，微微一笑，用极慢的速度说道：“馨雨，是我的亲姐姐。” 第183章 真实身份 　　没想到，馨雨的弟弟，竟然是方永泰！ 　　我安静地看着他几秒，“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永泰望着窗外，反问我，“你是否知道林雷？” 　　林雷！我忽然想起来，我曾经在青龙会的档案室的文件里，看到过“林雷”的名字，当时我以为自己不是老爸的亲生儿子，以为自己是这个林雷的儿子。如今想起来，觉得当时自己有点愚蠢。 　　方永泰忽然提起这个人，使得我怀疑方永泰是林雷的亲生儿子。而这个林雷，根据名字上的联系，是否老爸林风的兄弟？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馨雨就是我的堂妹…… 　　我的脑里迅速地闪过这些想法，然后表面平静地回答方永泰，“好像是青龙会以前的一个人物，我不是很清楚。” 　　“你果然什么都不知道。”方永泰微微点头，“林雷，是你爸爸的好兄弟，”他停顿片刻，“也就是我的亲生父亲。” 　　我看着他，让他继续说下去。 　　“你爸爸和我爸爸，原名不叫林风和林雷，当年他们一起从广州到旧金山闯荡，结拜成兄弟，然后改成这样的名字，后来同时加入青龙会。” 　　老爸的事迹，王福老先生偶尔会提起一些，所以对于老爸从前的奋斗史，我也知道一些。但是我却不知道老爸改名字的事情，也从来没有人提起过。 　　方永泰叹一口气，继续说下去：“他们兄弟俩的感情非常好，即便你爸爸成为帮主，两人还是以兄弟相称。或许是为了避嫌，我爸爸主动辞去青龙会的职务。但是当时帮中的人都知道他对青龙会的功绩，所以也都很尊敬他。” 　　乘着方永泰停下来，我接上他的话：“后来发生了自然灾害，你父亲在那一年……” 　　“原来你还知道一些。”方永泰无奈地笑笑，“其实之前还有一件大事，就是我父亲和你父亲同时结婚。结婚只是一个形式，其实当时他们已经有一个孩子。”方永泰摇摇头，“可惜，我听说她已经不在人世了，我从来没有见过她。她就是莉莎的亲生母亲，我想，这件事情，你应该知道。” 　　馨雨的姐姐，馨雨，还有方永泰，他们三人是亲兄妹。馨雨的姐姐在方永泰的父母结婚前就已经出生，方永泰和馨雨是他们的父母结婚之后所生。后来方永泰的父亲林雷遇到不幸，一直暗恋方永泰母亲的香港赌神，把怀有身孕的方永泰母亲接到自己身边照顾。 　　不久，方永泰的母亲生下馨雨和方永泰。馨雨的母亲不希望自己的儿子走上赌博的道路，把当时还是婴儿的方永泰送到我老爸林风那里。 　　馨雨的养父，也就是香港赌神“圣手明王”，他深爱着馨雨的母亲，毫无怨言地照顾馨雨母亲留下的两个女儿，最后因为馨雨姐姐的死，一怒之下与意大利黑手党教父的小儿子同归于尽。他的度量和人品，实在是令人钦佩。 　　而馨雨，从始至终都不知道，“圣手明王”并非她的亲生父亲，也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亲生弟弟。 　　如此想了一番，终于把这里面的关系大致理顺。心里有点沉闷，我举杯喝一口红酒，“你的亲生父亲去世之后，你的母亲把你送到我老爸那里，而馨雨则被‘圣手明王’照顾。对不对？” 　　“这是我父亲、我母亲，还有‘圣手明王’三人之间的纠葛，这里面很复杂，但是我可以肯定，他们都是品德高尚的人。”方永泰也喝一口红酒，露出难过的表情，“那个香港的‘圣手明王’，他是为了我的另一个姐姐而死，我心里一直默默尊敬他。” 　　凭着如今剩下的蛛丝马迹般的传说，我想象着当年的事情。那肯定也是一场缠绵悱恻，波澜壮阔的故事。 　　我想了想，问他，“这些事情，都是我老爸告诉你的？”我有点疑惑，我的老爸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方永泰而不告诉我？ 　　“不，这都是我的干爹告诉我的。他是前任的黑心盟帮主，也是你老爸的好友。我被送到青龙会之后，不久被转到纽约，由我的干爹养大。后来，我的干爹创建了黑心盟。” 　　如此说来，黑心盟是最近十几年创立起来的，老爸的“野心”果然庞大：让自己好兄弟林雷的遗孤方永泰继承黑心盟，让自己的儿子继承青龙会，使得我们分别掌握美国东西两部分的华人势力。而黑心盟这个组织，应该是老爸暗中扶植起来的。 　　如果我没有猜错，方永泰也是最近刚刚成为帮主，成为一方霸主。难怪那天老爸在房间里取出当年的托孤信，心有感触，最后不知不觉地睡着。而我去老爸房间，刚巧看到那封信，误以为自己不是老爸的亲生儿子。 　　当年老爸没有把方永泰留在青龙会，可能是担心这个孩子的存在，会威胁到我将来的地位。但是老爸又不想让自己兄弟的儿子沦为平庸之辈，所以把他交给自己在纽约的朋友，慢慢培养出一股势力，一方面不会影响到青龙会在美国西部的地位，另一方面凝聚美国东部的华人势力。 　　老爸故意放出风声，将逐渐壮大的黑心盟竖立成自己的“敌人”，可能是想逼迫青龙会内部的团结，以防止青龙会在换届的时候，出现什么波动状况。 　　“既然你是黑心盟的帮主，又为什么跑到这里来？”我又问方永泰。 　　方永泰无奈地笑笑，“干爹没有儿子，向来很宠我。所以我自己也知道，我性格顽皮贪玩，不是做帮主的料。但是这次干爹逼着我做帮主，我没有办法，只能同意。而我一直有一个心愿，想看看青龙会的林天是什么样子的人，而最近听说你和我姐姐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所以当初知道你来南城美院读书，我就抢先几天来这里等你。而你的老爸也让我乘机监视你，不过后来我觉得你人不错，就不再向你的老爸打报告。” 　　这么说，我老爸和方永泰的干爹经常有着各种联系……青龙会和黑心盟果然是同家不同姓……曾经以为方永泰是深藏不露的人，但是现在看起来，他的性格似乎就是这样，他比我更不适合当什么帮主。 　　老爸的策略是雄伟的，只可惜，他培养的两个继承人，一个打心底里不愿做帮主，另一个则不具备当帮主的气质和能力。 第184章 谈心 　　听到那么多隐藏的事实，正如方永泰所预料的，我感到很吃惊。 　　我暗暗调整心态，说道：“我还有两个问题。” 　　方永泰点头，微微笑着，“现在身份都已经公开，我不会再瞒你什么，你尽管问。” 　　“第一，为什么想要暴露自己的身份？如果你不说出来，我只是停留在怀疑的阶段。你主动向我公开身份，不怕我老爸责怪你？” 　　方永泰耸了耸肩，“你老爸和我干爹都知道我是任性的人，把我安插在你身边，他们真正的打算，应该不是让我监视你，而是让我们两个互相了解，促进感情。” 　　说到这里，方永泰叹一口气，“我知道他们对我好，但我总觉得自己像是他们手里的一颗棋子。我妈妈把我送到你老爸那里，是不想让我踏入赌博界，她让你老爸把我养大，仅仅是想让我平平安安地过一辈子。长大以后，我一直在想，你老爸应该是误会了我妈妈的意思。” 　　方永泰觉得自己像一颗棋子，而我经常觉得自己像一个木偶，要获得一点自由，十分的困难。 　　一个错误的决定，造就一段错误的人生。当初如果方永泰的母亲想的周到，就不该把方永泰送到我老爸那里。老爸一心一意要把我培养成青龙会的继承人，而林雷儿子的出现，使得老爸一时不知该怎么办。使方永泰成为一个普通人，把我培养成精英，难免会让帮众觉得老爸厚此薄彼，不讲义气。可能是在这种情况下，老爸想出一个办法，在其他人还不知道林雷这个儿子的时候，偷偷地把方永泰转移到纽约那里，让自己的好友代为照顾。 　　而在送去纽约的时候，老爸很可能嘱咐自己的好友要善待方永泰，不要过分地责骂之类。于是，当我被老爸当作机器人严格训练的同时，方永泰则是他干爹的掌中肉，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以致他具有浮华的个性。 　　我跟着方永泰叹气，“当时我们都还是婴儿，只能任由别人来主宰自己的命运。不过，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忽然向我公开身份？” 　　“因为我感到一种危险，我需要你的帮助。”方永泰诚恳地望着我，“其实我刚来南城美院，就发现有人跟踪我而来，但那个人一直没有什么行动。直到最近，他终于有所行动。” 　　听方永泰这么说，我也有点紧张起来，紧紧握着酒杯，看着方永泰。 　　“黑心盟是我干爹一手创办起来的，不过副帮主也有很大的功劳。他们两个原本感情很好，但是在新帮主的确立问题上，有不少的分歧。简单的说，副帮主不赞成让我当帮主。”方永泰无奈地摇头，“尽管副帮主反对，但是干爹凭着他的手段，还是让我顺利当上帮主。不过这个时候，帮会内部的分化已经极其严重。干爹让我到这里来，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让我远离矛盾的中心，避免我卷入残酷的斗争。” 　　原来是这样……不过那个副帮主也未必有错，方永泰的确不适合做帮主。但方永泰的干爹创办黑心盟就是为了方永泰，不让方永泰当帮主，他也肯定不同意。 　　方永泰继续说道：“我刚到这里第一天，我的干爹就打电话给我，让我提高警惕。根据他的情报，副帮主的儿子，尾随我来到了这里。干爹不希望斗争明朗化，也不希望帮中两股势力的暗斗扩大到纽约之外，所以让我见机行事。” 　　我哼哼两声，“原本只是维护美国华人利益的组织，却产生各种内讧，真是一种悲哀。” 　　方永泰却表现地很平淡，“不论是什么性质的组织，我都没兴趣做什么帮主。此时木已成舟，我以帮主的身份处在风口浪尖，也只是无奈。”他忽然凑过来，轻声问我，“那家伙已经进入学校，你猜他是谁？” 　　我想了想，“许逆云？” 　　“没错。”方永泰点点头，“前段时间我和他交手一次，吃了一点小亏。”他指着自己脸颊上已经逐渐淡去的伤痕，“那家伙的身手，比我厉害一些。” 　　事情看起来有点复杂……这是黑心盟的内部斗争，而我身为青龙会的帮主，必须考虑各种影响。如果插手此事，造成对应的美国各大华人组织之间的风云变幻，那么后果不是一般的严重。 　　然而，不论是从父辈关系上，还是我和他的私交上，这个忙，应该还是要帮。更何况，如今知道他是馨雨的弟弟，我绝不能坐视不管。美国那里有老爸在控制大局，应该不会那么容易乱。 　　想到这里，我忽然问他，“我还有第二个问题，你愿不愿意和馨雨相认？” 　　方永泰连连摇头，“馨雨姐未必能接受这个事实，还是等以后再说吧。” 　　我不做声，尊重方永泰的决定。 　　我们两人默默地喝酒，都看着窗外。 　　方永泰忽然问我，“林天，你有没有想过，要退出青龙会？” 　　我笑笑，“这不是想象的那么容易的。” 　　方永泰喝一口酒，说出自己的心里话，“其实我也知道，青龙会和黑心盟都不是黑帮，只是美国的华人组织。不过，华人的力量团结起来，不论在哪里都是很庞大的势力，真正的黑帮也要让我们三分。” 　　“所以别人把我们当作黑帮，你觉得很羞耻，对不对？”我一下子说穿他的想法，使得方永泰只能微微点头。 　　“这是很无奈的事实，这种羞耻，必定有人要去承担。” 　　“我不愿去承担，”方永泰露出无奈的表情，“你可以认为我胆小或者自私。” 　　我摇摇头，闷头喝酒。 　　其实，我又何曾想去承担…… 第185章 平静之后是什么 　　昨晚喝过一点红酒，晚上睡的格外安稳。 　　第二天朦朦胧胧地睁开眼睛，拉开窗帘，就看到方永泰在吴可然家的院子里整理草坪。 　　上个星期他将那块巨大的草坪打理了一半，后来由于何锐熙的到来而半途而废。今天是个阳光明媚的星期六，他竟然没有睡懒觉，很早就到吴可然的家里去完成上次留下的“作业”。 　　吴可然手里拿着书本，舒适地躺在阳台的躺椅上，笑吟吟地望着楼下挥汗如雨的方永泰。吴可然的母亲在别墅里面忙碌，偶尔看一眼窗外的方永泰，露出满意的笑容。 　　方永泰推着割草机，一脸的幸福。 　　他是“黑心盟”的帮主，却渴望平凡。亲切而略带忧郁的吴可然，让他找到这种感觉。 　　我相信他是真的爱吴可然，从他那如同孩子般天真的笑容里，就可以得到印证。 　　我和方永泰，美国西部和东部两大华人组织的首领，一起在这里扮演普通人。有点不可思议，也有点有趣。 　　吴可然的母亲从别墅里端出一杯清水给方永泰解渴，方永泰急忙礼貌地道谢。阳台上的吴可然看到这一幕，愉快地笑笑。 　　“刚起床？”馨雨从我身后走进房间，站到我的旁边，和我一起看着窗外吴可然的院子。她是来叫我吃早餐的，不过她也不愿打搅我观看的兴致。 　　我转头看一眼，继续看着院子里温馨的画面。 　　馨雨微微翘起嘴角，“看到他们那么好，我也觉得很高兴。” 　　我轻声吐一口气，轻轻碰着馨雨的胳膊，带她转身走出房间。 　　馨雨不知道方永泰是她的弟弟，也不知道方永泰是美国“黑心盟”的帮主。但是她觉得方永泰这个人不错，没有把他当作外人。 　　而方永泰对莉莎特别好，渐渐的，莉莎也慢慢喜欢上这个像孩子一样顽皮的“永泰叔叔”。 　　方永泰背负着自己是馨雨弟弟的秘密，来到我的身边，窥探我这个莉莎的“父亲”，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而馨雨来到这里之后，他又一直默默地关心和照顾自己的姐姐和外甥女。 　　他一边抵受着许逆云的监视，一边以轻松的印象来面对身边的人。能做到这一点，很不容易。 　　然而他终究无法承担这种越来越大的压力，在确认我是他最可靠的朋友之后，向我坦白所有的事情。 　　一切都让我来承担……不论是馨雨还是方永泰，都应该有各自幸福的生活…… 　　走下楼梯的时候，馨雨轻轻撞我一下，“在想什么呢？” 　　我抛给她一个淡淡的笑容，“没什么。” 　　莉莎已经吃过早餐，在客厅里与两只兔子玩耍。生性活泼的兔子易易在客厅的地板上到处乱窜，莉莎跟着它围着沙发奔跑，被馨雨当即制止。 　　我迅速伸手捉起兔子，把它交到莉莎手里，“莉莎乖，不要惹妈妈生气，到外面的院子玩。” 　　莉莎听话地点点头，抱着两只兔子走到外面的院子里。如今有两只兔子作陪，周末的莉莎不再觉得那么无聊。 　　我一边用餐，一边看着馨雨打扫房间。馨雨是个聪明、贤惠而且漂亮的女人，可惜她不愿给任何人当妻子。 　　透过窗子再看对面的院子，方永泰已经完成割草的任务，被请到别墅里面休息。吴可然也已经不在阳台上，估计到楼下的客厅里去陪方永泰了。 　　吃完早餐，到楼顶的休息室看报纸和看书。屋子上方是一层特制的玻璃，阳光过滤之后照射到人的身上，令人觉得格外舒服。 　　不知不觉就到午饭的时间，馨雨已经将整个别墅打扫的干干净净，而且准备了一顿可口的午餐。看到她做的那么仔细和辛苦，我除了感激，更有一些歉意。 　　馨雨有轻微的洁癖，总觉得别人打扫的不认真，没有自己亲自打扫的整洁。所以宁愿自己辛劳，也要求得一份心安。 　　方永泰没有回来，估计是被吴可然留在那里吃午餐。这小子，看不出来，还有些本事。仅仅两个星期，就以自己的勤奋形象，博得吴可然母亲的好感。 　　莉莎还在院子里逗兔子玩，馨雨让她进来吃饭，她还显得有点依依不舍，直到馨雨表现出一些生气，莉莎才进来吃饭。并且吃饭的时候，她依然惦念着两只兔子。 　　看到莉莎的衣服有些脏，馨雨有些不满，“弄的一塌糊涂！再这样下去，我不允许你养兔子了！” 　　“妈妈……”莉莎不敢强硬地顶撞，只能用委屈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母亲。 　　我有点心疼她，忍不住替莉莎说话，“算了，只是一个小孩子，喜欢小动物也没有什么好责备的。” 　　馨雨瞥一眼莉莎，“去把衣服换了！”她只要看到任何一点脏乱的东西，就会觉得不舒服。 　　莉莎显然也有点不高兴，但不敢违背母亲的意思，上楼去自己的房间换一套干净的衣服。 　　馨雨收拾碗筷之后，立刻去洗莉莎换下的脏衣服。 　　而饭后的莉莎坐在沙发上，眼睛呆呆地看着电视屏幕，摆弄着自己的手指，似乎心里有点不痛快。 　　我坐到莉莎旁边，捏捏莉莎的小鼻子，拍拍她的小脑袋。 　　心里觉得委屈的莉莎找到依靠，睁着湿润的眼睛，略微有点沙哑地叫一声“爸爸”，把身体靠到我的肩膀上。 　　“别把衣服弄脏了，妈妈会生气的。”我抚摸着莉莎柔顺的头发，“到院子里玩吧。” 　　莉莎一下子抬起头，眼睛里晃动着激动的光彩，“爸爸真好！” 　　她“哗”地从沙发上跳起来，兴奋地跑到屋子外面。 　　孩子就是孩子，馨雨再怎么爱整洁，也不该抹煞孩子的天性。 　　看着莉莎活泼的身影，我不禁摇头笑笑。 第186章 莉莎失踪？ 　　心情舒坦，到楼顶的休息室看书。经过健身房的时候，看到馨雨在躺在健身椅上，脸上敷着白色面膜，闭着眼睛做锻炼。 　　她懂得保养自己，也会享受生活…… 　　我走到休息室里，找一个好位置躺下，拿起上午看到一半的诗集，继续看起来。没多久，在阳光的照射下，就觉得有点困乏，索性闭上眼睛睡觉。 　　再次睁开的眼睛的时候，发现馨雨躺在我旁边的椅子上。她闭着眼睛，一副安详的模样。轻微的呼吸，细长的眼线，让我联想到睡觉的猫儿。 　　想必是做完运动之后，她也来这里休息，在暖暖的阳光的抚慰下，她也不知不觉地进入梦乡。 　　这是一个安静典雅的女人……处处都体现着女人的完美…… 　　我就这样看着馨雨，忽然忍不住想要靠近她。然而我从椅子上站起来的声音，刚好将敏感的馨雨惊醒。 　　她微微睁开眼睛，然后问我，“几点了？” 　　一瞬间，我甚至有点心虚。 　　“我和秦琴约了今晚出去吃饭，车子我就开走了。”我一边说，一边匆匆离开休息室。 　　馨雨抬头看一眼天色，喃喃道：“我也该去准备晚饭了，也不知道方永泰回不回来吃饭。” 　　“他在那里已经呆了一个下午，应该不会再厚着脸皮吃晚饭。”说完，我走到楼下，从桌子上拿起钥匙，到车库里启动奔驰。 　　我刚要开着车子出去，馨雨忽然从楼上的窗口里探出脑袋，“林天，你有没有看到莉莎？” 　　“怎么？莉莎不在房间？”我突然紧张起来，一种不祥的预感占领我的胸口。 　　“不在！她好像不在房子里！”馨雨变得有点焦急，大喊一声“莉莎”，却没有得到莉莎的回应。 　　我走下车子，看到院子里的小木屋里面的两只兔子也不在。顿时，我心里咯噔一下，心想糟糕。 　　我立刻打电话给方永泰，“莉莎是不是在你们那里？” 　　方永泰的语气显得很纳闷，“没有啊，莉莎不在这里啊！”忽然他也紧张起来，“怎么了？莉莎不见了？” 　　“快点回来！帮我去找莉莎！她可能带着兔子出去玩，找不到回家的路了！”我对着手机，大声地命令方永泰。 　　马上，方永泰从吴可然的别墅里匆匆忙忙地跑出来，隔着马路着急地问我：“到底怎么了！”吴可然紧紧地跟在方永泰的后面，同样很担心莉莎的下落。 　　而馨雨从楼下跑到楼下，第一件事就是去看院子里的小木屋。她看到两只兔子都不在，立刻得出与我一样的推断。 　　“分头去找！”我带着馨雨朝一个放下跑去，而方永泰带着吴可然朝相反的方向跑去。 　　整整走了几千米远，天空从白色变成黑色，我们还是没有找到莉莎。馨雨不停地叫着莉莎的名字，嗓子都有点变得嘶哑。 　　看到她那么着急，我也不知该怎么安慰她。馨雨停止了喊叫，紧紧抓住我的手掌，她似乎已经快要陷入绝望。 　　天色越发漆黑，在这人烟稀少的别墅区，漫山遍野只有鸟类和昆虫的声音。 　　方永泰没有打手机给我，说明他们也还没有找到莉莎。 　　不知所措的时候，手机忽然响起来，让我感到一丝希望。接起来一听，却发现不是方永泰，而是秦琴，一下子又变得失望。 　　“都已经七点了，你怎么还没来呀。我在楼下等你很久了。”秦琴的语气里，显然有一丝埋怨的意味。 　　“莉莎失踪了，我们找了一个多小时，到处都找不到她。” 　　电话那头的秦琴大吃一惊，“怎么会这样！那我马上过来帮你们一起找！你们有没有打电话给别墅区的搜查队？” 　　经过秦琴的提醒，我才发现仅凭我们四人的力量远远不够，应该向当地的搜查队求助。 　　整个别墅区建在路边的山丘上，而山丘的后面是一大片连绵不绝的山林。考虑到偶尔有人迷失在别墅区附近的山林里，别墅区专门组织有一支经验丰富的搜查队。 　　“好，那你过来吧。”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此时的馨雨需要朋友的安慰，何况就算让秦琴留在家里不要过来，也不过是让秦琴更加担心。 　　我轻拍馨雨的肩膀，“我们先回去与方永泰他们会合，然后找当地的搜查队帮忙。” 　　平素冷静的馨雨这时已经没有了主意，仿徨地点点头，跟着我往回走。 　　与方永泰和吴可然碰头，才知道吴可然已经打电话给搜查队，请求他们帮忙寻找莉莎。毕竟吴可然在这里住了很长时间，遇到这种情况，慌忙之中也没有忘记搜查队的存在。 　　看到远处山林里星星点点、缓缓移动的灯光，我知道那批搜查队员已经开始行动。 　　馨雨望着那些灯光，一句话都不说。她的眼眶已经湿润，只能紧紧握住我的手，获得唯一的一点支撑和力量。 　　莉莎走丢，最无法平静下来的是方永泰，他从屋子里找出四支手电筒，“我们也去找！多几个人，就多几份希望。” 　　吴可然点点头，从方永泰手里接过一支手电筒。我从方永泰的手里拿过两只手电筒，递给馨雨一支，同时，鼓励地捏捏她的手腕。 　　正准备走向那片山林，一辆出租车急驰过来。秦琴和程心砚从车子里走出来，各自手里都拿着一支手电筒。 　　见到程心砚的出现，我微微有些吃惊。看到她沉重的表情，我知道她也是来帮忙的，一定是秦琴打电话给她的。 　　吴可然想了想，做出一个决定，“我打电话给班里的同学，希望他们能够过来帮忙。” 　　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希望。我们看着吴可然，默许她的做法。 第187章 情 　　没多久，一辆辆出租车成群结队地驶向这里：班级里的同学，一个不少，全部来到这里集合。 　　他们都很喜欢莉莎，所以都很关心莉莎失踪的事情，知道这个消息之后，都立刻赶过来，甚至有些女同学生怕自己的父母不允许她们晚上出来，索性没有告诉母亲，偷偷地跑出来。 　　他们手里都带着手电筒，焦急地询问莉莎的情况。 　　没想到他们都来帮忙寻找莉莎，刹那间，我很感动。 　　往日里，同学之间各自为政，都不怎么管别人的事情，感情比较淡漠。然而这次我和馨雨遇到困难的时候，他们竟然能凝聚起来，让我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我没有太多的时间留给自己感动，看着他们诚恳的目光，我立刻做出分配：“你们几个一组……剩下你们几个一组。董振文，你陪程心砚和秦琴走在一起，保护她们，我和馨雨朝那里走。” 　　别墅区的后山很大，大家各自限定搜寻的范围，各个小组分头出发寻找。 　　我带着馨雨后山的林区，希望能在这里找到莉莎的踪迹。 　　林子不算很大，也不算很密，但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很容易使人晕头转向，迷路在里面。 　　凭着我从前在野外生存训练中得来的经验，我带着馨雨始终朝着一个方向走，心里也清楚自己走了多远，大概在什么位置。 　　这一片林子，如果让其他人来走，肯定会迷路在里面，所以刚才分配范围的时候，我把搜寻林子的任务留给自己。 　　树影婆娑，草丛晃动，寒冷而浓郁的幽暗，犹如和黑夜渗出的一层不安。 　　我和馨雨的两个手电筒在前方照出两块巨大的光斑，破开黑暗。 　　几只猫头鹰在树顶上呜呜地叫唤，手电筒照射下的眼珠忽然反射出夺人魂魄的闪光，平添几分恐怖。 　　有我陪在身边，馨雨并不担心自己，却很担心不身知在何处的莉莎。她口中叫着莉莎的名字，加紧脚步不断地往前走，简直快要把我甩在后面。 　　“莉莎……莉莎……”馨雨挥舞着手电筒，向四周张望。 　　“哗”地一下，馨雨没有注意脚下的灌木，被绊倒在地上。 　　“馨雨！”我赶紧把手电筒放到旁边，用手扶住馨雨。 　　“莉莎……莉莎……”馨雨的喊声里充满疲倦，越来越无力，她再也经受不住内心的绝望，抱住我的身体，哭了起来。 　　我轻轻搂着她，不知该说什么好。我们已经几乎将这片树林走了一遍，却没有找到关于莉莎的蛛丝马迹。 　　“没有莉莎……我该怎么办……”馨雨紧紧抓住我的身体，不住抽泣。 　　莉莎是馨雨死去的姐姐的女儿，但馨雨和莉莎相依为命，馨雨一直把莉莎当作自己的女儿，而莉莎一直以为馨雨是她的亲生母亲。馨雨把自己所有的心血都投注到莉莎身上，而莉莎也完完全全离不开馨雨。 　　我抚慰着馨雨的头发，不断地安慰她：“肯定会找到的……肯定……” 　　她微微抖动的身体，让我感受到她的伤心和绝望。 　　我曾经暗中发誓要好好照顾她们母女……如果莉莎真的失踪……那我…… 　　都怪我，让莉莎自己到院子里玩，没有陪着她……深深的懊悔冲上我的额头，我有点万念俱灰的感觉。 　　低头看着埋头流泪的馨雨，忽然发现她的小腿的裤子被灌木撕裂，而洁白的小腿上，依稀有红色的血迹。 　　我一手抱住馨雨，一手从自己的衣衫上撕下一块布条，对着馨雨小腿的伤口包扎几圈。 　　馨雨停止了哭泣，安静地看着我替她包扎伤口，只是眼睛里没有任何的神采，曾经漂亮的眼瞳，此时变成灰色的石头。 　　“一切都会好的。”我重新把馨雨抱到怀里，在她的耳朵旁安慰她。 　　馨雨不作言语，忽然勉强支撑起来，“我要去找莉莎。” 　　“这个林子里我们已经找过了，现在只能等其他人的消息。”我拉住馨雨，不让她再继续乱跑。 　　“不行！我要去找莉莎！”馨雨声嘶力竭地叫起来，拼命想要挣脱我的手臂。 　　“相信其他人！好不好！”我把她拉到怀里，用力抱住她。 　　馨雨与我一样，是个孤独的人。她想仅凭一己之力来保护和照顾莉莎，却无法做到完美，由于我偶然到达慕尼黑并出现在她们生活里，她才默默接受我的存在和介入。 　　馨雨和莉莎相依为命，不欢迎别人的干涉；而我也曾经固执地以为，自己能在这个世界上孤独地生存下去。 　　在遇到秦琴之前，我从来不相信“感情”；在来到南城美院之前，我从来不相信“朋友”。 　　我们都是曾经孤独的人，只有依偎在一起，才能找到安全、信任和温暖。 　　抬头望着漆黑的天空，我把馨雨抱的更紧，安慰着她，等待其他人的消息。 　　手机忽然响起，打破这冰冷的寂静。 　　“我们找到莉莎了！现在带着她回去，你们快回来吧！”手机里，传来吴可然紧张而激动的声音。 　　手机里，还能微微听到莉莎哭泣的声音。她一个人迷路在山里，肯定是受到很多惊吓。 　　莉莎现在肯定说不清话，还是见到她再说。我对着手机回答吴可然：“我们马上回来！” 　　我和吴可然打电话的时候，馨雨紧咬着嘴唇，抬头看着我。 　　得知莉莎已经被找到，馨雨没有显得太兴奋和激动，喘一口气，整个人松懈下来。 　　“你的脚受伤不能走路，我背你。”没等馨雨答应，我已经把她扛到背上。 　　“谢谢。”馨雨的手臂扶住我的脖子，把脑袋放到我的肩膀上。 　　走了一阵，我突然问她，“馨雨，你不是最讨厌男人碰你吗？” 　　“你不一样，”馨雨轻声说道，“我已经把你看作亲人。” 　　我心里涌起一阵感动，“馨雨，我们应该永远生活在一起。” 　　“我太累了。让我闭着眼睛休息一下。”馨雨的手臂抱紧我的脖子，随着我的步伐颠簸，不再说话。 第188章 虚惊一场 　　“妈妈！”在别墅的门口，莉莎看到自己的母亲，一边哭着一边跑过来。 　　馨雨听到莉莎的叫声，从迷困中惊醒，从我的背上跳下，对着冲过来的莉莎，伸手就要打她，幸亏被我及时抓住她的手。 　　“小孩子懂什么呀，馨雨老师，你不要生气……”其他的同学见状也纷纷求情。 　　“是啊，莉莎今天也受了不少苦。在山洞里发现她的时候，她抱着兔子，冷的发抖。”吴可然也赶紧替莉莎说情。 　　“妈妈……”莉莎浑身脏兮兮的，不顾馨雨要打她，上前紧紧抱着自己的母亲，泪流满面。 　　馨雨紧咬嘴唇，也哭了出来。 　　吴可然的怀里抱着两只兔子，与其他的同学站在一起，见证这感人的一刻。 　　“妈妈……莉莎以后再也不会乱跑了……妈妈你不要哭……莉莎会一直和妈妈在一起的……”莉莎一边自己哭，一边劝馨雨不要哭。她不怕馨雨的责骂，就怕馨雨因为她而伤心。 　　听到莉莎这么说，几个心软的女生也偷偷擦去眼角的一丝泪水。 　　“没事就好。”秦琴走到馨雨身旁，拿出一些纸巾让她擦干眼泪，“莉莎迷路了一天，应该回去洗澡，好好休息。” 　　馨雨擦去自己的眼泪，终于控制住自己不再哭泣，接着替莉莎擦去眼泪，并擦去莉莎脸上的污物，拉着莉莎的手转身走进别墅。面对失而复得的莉莎，馨雨的心里只有自己的女儿，甚至都忘了向吴可然他们道谢。 　　“谢谢你们都过来替我找莉莎。”我面对一大群班级的同学，代替馨雨向他们表达感激，然后问吴可然，“没有人还在山里吧？” 　　吴可然点点头，“我刚才点过人数，全都回来了。” 　　我重新看着全班同学，“你们要不要到我的家里休息一下？” 　　“不用了，我要早点回去，我的爸妈会担心我的。” 　　“我是偷偷跑回来的，还要偷偷回去。” 　　“你经常半夜偷偷跑出去和男朋友约会吧？” 　　“你才是呢！上次还打电话问我从窗帘溜下去会不会摔死。” 　　“哈哈……”听到她们的对话，全班都笑起来。因为莉莎终于被找回来，大家的心情由沉重变得轻松起来。 　　因为这里没有出租车，所以班级的同学一边聊天，一边集体走向外面的路口。 　　我和吴可然还有方永泰，一路送她们出去。 　　一年3班，多么可爱的团体……他们聪明但是不爱学习，他们冲动但是不乏善良，他们散漫但是珍惜荣誉……最重要的是，他们都保有一颗纯真的心。 　　秦琴没怎么说话，她慢慢远离程心砚，自然而然地走到我的旁边。或许在黑夜里，走在我的旁边让她有一种安全感。 　　我乘机问她：“你也是偷偷溜出来的？” 　　秦琴吐一下舌头，“对，偷偷溜出来的。我怕哥哥不让我一个人晚上出来。” 　　每次谈论家庭对自己的管教，秦琴首先提到的总是自己的哥哥。看起来，从小到大，负责照顾和约束秦琴的，更多的时候，不是她的父母，而是她的哥哥秦海峰。 　　秦海峰是一个很有能力的人，性格也很独立。有一份良好工作的他，应该会逐渐成为家里的顶梁柱，在家庭里占有越来越重要的地位。 　　我想了想，“我还是送你回去吧。” 　　秦琴微微叹气一声，“哥哥已经发现我不在家里，刚才找莉莎的时候，我接到哥哥的电话了。” 　　“没关系，我会替你向他解释的。” 　　秦琴点点头，紧靠在我身边，慢慢地走着。 　　前面队伍的热闹讨论，与我们的安静形成鲜明的对比。 　　即将到达路口的时候，秦琴忽然抬头说道：“林天，我今晚住在你们那里怎么样？”她接着又立刻补充说，“回去免不了遭到哥哥的一顿臭骂，索性就不回去了。” 　　她说这个话，有点孩子气，但我更知道她是想多呆在我身边。我倒是愿意让她留下来，然而秦海峰那里，不知道会怎么想。 　　“那……让程心砚一个人回去？”我望着前面程心砚的背影，问秦琴。 　　“让她也住下来，就没有问题了。”秦琴说的很轻松。 　　此时已经到达路口，同学们纷纷搭上出租车，四处洋溢着道别的声音。 　　方永泰站到前面，替同学们拦下一辆又一辆出租车，程心砚站在方永泰的身后，等待方永泰替她拦一辆车子。 　　我走到程心砚身旁，“现在已经是半夜了，干脆住在我们这里，怎么样？” 　　程心砚怎么都没想到我会留她住在这里，愣了一下，接着看到远处秦琴期待的眼神，终于明白。 　　同学们依次乘着车子离开，路口的人越来越少。程心砚犹豫着，没有立刻答应下来。 　　自己处于一个配角的位置，受到挽留只是因为秦琴。程心砚明白这里面的道理，心高气傲的她，一直很在意这种细微的区别。她希望自己永远是所有人心里的主角，曾经对我百般刁难，也是出于这种心理。 　　“好吧。我给家里打个电话。”程心砚果然还是同意。 　　可能她刚才的犹豫，是想通过我对她的回答的期待，获得一点点的心理补偿。 　　见到程心砚今晚住到我们别墅，方永泰只是有点高兴，并没表现出特别兴奋。他对吴可然动了真情，有关程心砚的事情，已经无法触动方永泰激动的神经。 　　同学们已经走的一干二净，我们再一路走回别墅。方永泰依依不舍地把吴可然送到对面，使得程心砚微微皱起眉头，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在方永泰这里，程心砚从“主角”降为了“配角”，这种现实，或许能让程心砚更清醒地认识自己。 第189章 捣乱 　　“哥，我今晚不回来了，住在馨雨姐的家里……”回到房间里，秦琴首先给自己的哥哥打一个电话。 　　“那不就是林天的家里？”秦海峰在电话里说的很大声，使得我在秦琴的旁边都能从话筒里听到他的声音。这表明秦海峰感到很震惊，就算他对我印象不错，也不想秦琴在外面留宿。 　　“哥，你不要担心啦！程心砚今晚也住在一起，我和她一起睡。”关键时刻，秦琴赶紧“抬出”程心砚，打消秦海峰的疑虑。 　　秦琴已经从家里跑出来，秦海峰暂时拿她没辙，反复叮嘱几句之后，只能同意。得到哥哥的批准，秦琴放下手机，对我施以甜甜一笑。 　　在我面前，总是像个孩子一样……我捏捏秦琴的鼻子，“没有陪你去吃饭，却没想到晚上还住在一起。” 　　秦琴误会我的意思，脸上一红，娇嗔道：“谁和你住在一起！” 　　看她可爱的模样，我想要再亲她一下，秦琴却忽然认真地问我：“今天到底怎么了？莉莎怎么会在外面迷路的？” 　　想到这件事情，我忍不住有点愧疚，“我和馨雨今天下午都没有陪着莉莎玩，她可能觉得无聊，就自己带着兔子到外面散步，一不留心就走的太远，找不到回家的路。” 　　秦琴凝起眉头，“想想莉莎也挺可怜的，遇到周末就没小朋友陪她一起玩。” 　　我点点头，同时觉得无奈。方永泰有点像孩子，而且他很喜欢莉莎，往常的周末，都是由他负责陪着莉莎。但是今天他在吴可然家呆了一个下午，觉得异常无聊的莉莎才会做出带着兔子自己出去玩的举动。 　　秦琴忽然眼睛一亮，“我现在打个电话给古萌哥，让他明天带着古北北来这里玩怎么样？” 　　好主意！我高兴地看着秦琴，赞成她的想法。如果能有一个同龄的孩子陪着莉莎度过周末，那是再好不过。 　　秦琴一点都不耽误，立刻拿起手机联系古萌。刚好古萌明天也没有什么事情，答应带着古北北来拜访我们。 　　向古萌道谢之后，秦琴挂断电话，接着拿出期待的眼神，邀功般地看着我。 　　她如此关心莉莎，又如此体贴和细心，使得我对她越发喜欢，扶住她的肩膀，轻轻靠近她。秦琴领会我的意思，愉快地笑了笑，缓缓闭起眼睛。 　　咳咳！门口传来程心砚的声音，我和秦琴都只能立刻意识到程心砚的到来，停止自己的行动，而且有点尴尬。 　　洗完澡，穿着浴袍的程心砚站在门口想了想，说道：“你们继续，我到方永泰的房间去玩一会儿。” 　　她这么一说，使得秦琴更加觉得尴尬。真不知道程心砚是无意这样说，还是故意这样。 　　还没等秦琴做出反应，程心砚哗地转身离开门口，走向方永泰的房间。 　　秦琴与我对视着，只能摇头笑笑，再没有刚才的兴致。秦琴沉默几秒，看向门口，“我去关门。” 　　“我来。”我拉住秦琴，亲自去关上房门。刚才就是因为疏忽了这个细节，所以才造成尴尬。 　　房间里安静的出奇，此时已经接近凌晨，我和秦琴却都没有困意，也舍不得离开对方。 　　握着我的手，把身体靠在我的怀里，秦琴就已经觉得很满足。我静静地看着秦琴，感受着这份简单而温馨的感情。 　　“程心砚，别闹了！”从房间外面，传出方永泰的说话声。我们这里静的出奇，竟然能听到方永泰在自己房间的喊声。 　　秦琴敏感地抬起脑袋，“发生什么事情？” 　　我也觉得有点担心，把秦琴扶起来，“我们过去看看。” 　　我和秦琴刚来到方永泰房间的门口，就看到方永泰推着程心砚往外面赶，“你还是回到自己房间去吧，别玩我了。” 　　“怎么了？”我拦住程心砚，问方永泰。 　　见到我们过来，程心砚调皮地吐吐舌头，“没什么，和他开个玩笑。” 　　秦琴眨眨眼睛，纳闷地看着程心砚。 　　程心砚自己走出方永泰的房间，转身拍拍方永泰的肩膀，以赞许的语气说道：“还不错嘛，方永泰，看样子真的是被吴可然感化了。因为好玩，所以跟你开玩笑，别介意。” 　　方永泰摇头叹息，“一点都不好玩。” 　　“没意思。”程心砚忽然又变得有点不高兴，“你这家伙越来越没意思。”她推一下方永泰，看一眼我和秦琴，走向她的房间。 　　我已经猜出事情的大概，对方永泰说道：“你早点睡觉。”接着跟着程心砚去她的房间，秦琴跟着我，也回到房间。 　　看到我跟着她进入房间，程心砚回头望着我，用一点讽刺的口气：“怎么？今晚想睡这个房间？” 　　我冷冷地看着程心砚，“方永泰是真心喜欢吴可然，你不要捣乱。” 　　“我没有捣乱。”程心砚有点不服气，“我是为吴可然好，测试一下方永泰而已。” 　　听到程心砚这样说，秦琴也只能拿出无奈的表情。秦琴有时候也很任性，但她从不超越一个限度，不给别人带来麻烦。而程心砚的任性，表现在她的动机和目的都不坏，但是做事的过程，往往给别人带来许多麻烦。 　　“林天，”程心砚突然跳跃性地转换一个话题，“今晚，我睡你的房间。” 　　秦琴吃惊地看着程心砚，她已经搞不明白这个任性的程心砚到底在想些什么。 　　“你们两个，该不会还没有……”程心砚说到这里忽然拖长声音，用揶揄的眼光看着我们。见到秦琴脸红，她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 　　“好，你睡过去。”我以极快的速度，抓住程心砚的手臂放到她身后，推着她离开房间，同时关上房间的门。 　　“林天！你这坏家伙！”程心砚拍打门口，大声喊道。她没料到我不吃她刚才的那一套，竟然把她赶出房间，真的让她换到我自己的房间。 　　“莉莎睡着了，深更半夜的，不要吵了。”走廊里出现馨雨的声音，她对吵闹的程心砚极为不满。 　　“哼！”门外传来程心砚最后一个表达不满的语句，接着再无声响。 　　程心砚应该是去我的房间睡觉了…… 　　秦琴钻进被窝，对程心砚自讨苦吃的这一幕笑起来。她没想到，我会将机就计，把程心砚赶出这个房间。 　　“和我睡一起，不会害怕吧？”我笑笑，脱去上衣，利索地钻到秦琴同一条被子里。 第190章 古萌来访 　　次日清晨，我和秦琴还没醒来，门口就传来急促的程心砚的敲门声。 　　我起身去开门，“你又怎么了？” 　　看到我赤膊着上身，程心砚一愣，接着嘴硬地说道：“我想回家了！” 　　秦琴觉得害羞，躺在床上侧身背对门口，把被子盖住全身，假装睡觉。 　　“好，我送你回去！”我回到床边顺手抓起衣服，推着程心砚离开门口。 　　程心砚用手指着床上的秦琴，问道：“她不回去？”由于积攒了一个晚上的怨气，她说话的声音有点大。 　　“这是她的自由，和你没有关系。”对于程心砚的取闹，我有点不满，继续推着她向楼梯走去。 　　“信不信我把昨天的事情告诉秦海峰？”程心砚忽然用秦海峰来威胁我。 　　“貌似你和秦海峰很熟？”我一边反讽她，一边拉着她下楼。 　　馨雨早已经起床，在厨房里准备早餐，看到我拉着程心砚出门，伸出身子问我们：“那么快就走？” 　　经过了一个晚上，她已经恢复了往常的平静。昨天晚上，她破例与莉莎睡在一起，补偿自己作为母亲却忽视莉莎感情的过失。 　　程心砚用力甩开我的手，站在客厅里想了几秒，“我要吃完饭再走。” 　　我吐一口气，看着她，“随便你。”说完，我转身走向楼梯。 　　“你真的很过分。”程心砚在我背后说道。 　　我懒得搭理她，一边走上楼梯，一边朝着厨房喊道：“馨雨，早饭做一点降火的东西，某些人需要吃这些。” 　　“林天，你这个伪君子！”程心砚站在下面，愤愤地发泄一句。 　　回到房间，发现秦琴已经换上衣服，坐在床上看电视。 　　“你不开车送程心砚回去？”见到我很快回来，秦琴有点惊讶。 　　“她说吃过早饭再回去，谁知道她怎么想的。” 　　秦琴望着我，犹犹豫豫地说道：“这样对她，不太好吧？” 　　“她自己要回去，难道还要我挽留她？” 　　秦琴摇摇头，“我不是说这个事情。” 　　我立刻猜到秦琴在担心什么。 　　程心砚这个人，虽然表面很刁蛮任性，但对待朋友也很讲义气，绝不会向秦海峰告状。 　　昨天我顺水推舟，故意把程心砚赶出房间，让自己和秦琴睡在一起，自然有另一番打算：希望能让程心砚认清现实。 　　“有些药很难吃，但是疗效很好。”我这样告诉秦琴。 　　秦琴明白我的意思，然后忍不住笑起来，“应该是‘良药苦口利于病’吧。” 　　“中国的语言博大精深。”我轻声感叹一句，牵着秦琴的手站起来，“下去吃饭吧。” 　　秦琴点点头，跟着我站起来。 　　在外面的走道上，秦琴忽然说：“林天，你以前说，在你很小的时候，你爸爸教你的第一句英语格言是‘NeverSorry’？” 　　我诧异地看着秦琴，很奇怪她怎么会忽然提起这件事情。 　　“我在想，这个格言的真实意思是‘不要遗憾’，而不是你所想的‘不要道歉’。你爸爸希望你做任何事情都要勇敢地往前看，不要对已经过去的事情觉得后悔和遗憾。人只有抛开过去，才能看到未来，是不是这样？” 　　NeverSorry……NeverSorry……我在心里将这句话默念几遍，想起老爸苍老而坚定的目光，终于明白这句话的真实含义。 　　那时候还小，未能真正领悟，长大以后就慢慢地淡忘。没想到秦琴一直记着我偶然提起的这件小事，解开我二十多年的疑惑，也解开我二十多年的心结。 　　我紧紧握住秦琴的手掌，“谢谢你，秦琴。” 　　秦琴转头看着我，对我嫣然一笑。 　　NeverSorry……永远不要遗憾……我永远不会辜负你……我握着秦琴的手掌，从脚跟冒起一股勇气和力量。 　　“爸爸！”莉莎突然从后面跑过来，冲散我和秦琴紧握的双手。 　　她穿着漂亮的衣服，整个人神采飞扬，与昨天那个哭泣的莉莎判若两人。 　　我高兴地抱起她，并高兴地亲吻莉莎的脸颊。莉莎身上散发出香喷喷的味道，应该是早上刚洗过澡。秦琴也高兴地看着莉莎，抬手握住莉莎的小手。 　　“秦琴阿姨早！”懂礼貌的莉莎，没有忘记向秦琴打招呼。秦琴在慕尼黑留学的时候，认识了莉莎，两人的关系从那时候起就已经很好。 　　我们三人一起走下楼梯，迎接我们的是馨雨以及她做的美妙的早餐。 　　这样的日子，真好。 　　我把莉莎放到椅子上，却没看到程心砚，于是问馨雨，“她人呢？” 　　馨雨无奈地耸耸肩，“吃完早餐，刚才自己回去了。方永泰呢？还在睡觉？” 　　“早就起来了，在房间里和吴可然打电话。”刚才经过方永泰房间的时候，就听到里面传来方永泰打电话的声音。 　　馨雨笑着摇摇头，“真是幸福的孩子。” 　　中午的时候，古萌果然带着古北北来拜访我们。 　　两个孩子相见，格外兴奋。作为这里的小主人，莉莎带着古北北到处参观，听到古北北发自内心的赞叹，莉莎感到格外自豪。 　　程心砚对古萌有成见，程心砚很早就离开我们别墅，他们两个没有碰面，倒也省却许多麻烦。 　　吃过午饭，两个孩子更加兴奋，打打闹闹，把原本整洁的客厅弄得凌乱不堪。她们两个捉迷藏，扔靠枕，客厅里到处是她们欢乐的笑声。 　　馨雨坐在沙发上与我们聊天，眼里带着爱意看着自己的女儿莉莎，并没有制止和指责莉莎。 　　经过昨天的事情，馨雨终于明白自己对莉莎的要求太过严苛，终于接受我曾经的意见：让莉莎适度的玩，不要压抑孩子的天性。 　　馨雨，她越来越变成一个完美的母亲。 第191章 暴风雨…… 　　古萌与古北北逗留到晚上，吃过晚饭，我开车送他们以及秦琴回家。 　　驶出别墅区的时候，我看到迎面开来的是吴可然父亲的车子。 　　从掠过的灯光里，我仿佛看到一张表情不愉快的脸。 　　将古萌父女送到家里，接着送秦琴回家。我担心秦海峰会因为秦琴宿夜不归而责骂秦琴，可是秦琴说她的哥哥是嘴硬心软，让我放心。 　　我心里有着另一种担忧，于是快速开车回自己别墅。果然，到达别墅门口的时候，隐约听到对面吴可然别墅里传来争吵的声音——准确的说，是吴可然父亲的吼声。 　　已经接近9点，馨雨和莉莎都已经回到房间休息。外面的世界与她们没有太紧密的联系，她们的生活，犹如与世隔绝的仙人。 　　但是我知道方永泰肯定睡不着。他不在自己的房间，却呆在我的房间：他趴在窗口，侧耳倾听对面别墅的声音。 　　我轻轻绕到他的背后，拍一下方永泰，把全神贯注的他，几乎吓得跳起来。 　　“鬼鬼祟祟的，做什么呢。”我瞥他一眼，同时拎住他的耳朵。 　　虽然已经知道他是美国黑心盟的帮主，但是对于这个馨雨的弟弟，我还是像以前一样“欺负”他。因为他的性格依然像以前一样，有点顽皮，有点可爱。 　　“疼疼疼……”方永泰捂着耳朵站起来，使劲扳开我的手指。 　　他长长地叹气一声，再次看着对面吴可然的房间，皱起眉头说道：“好像在吵架。” 　　顺着吹来的风，的确能听到吴可然与自己父亲争辩的声音。但是朦朦胧胧的，听不清具体说什么，只能听到“何锐熙”、“我的自由”等字眼。 　　“这是他们的家务事，你在这里瞎担心有什么用？”说话的时候，我也忍不住微微叹气。 　　“话是这么说，但是……”方永泰露出为难的神色，用又一个叹息来替代接下来的话语。 　　“越来越不像话！”突然间，对面传来吴可然父亲一句暴怒的喊声。 　　紧接着，我们看到吴可然父亲怒气冲冲地走出别墅，启动花园里的车子。吴可然母亲紧跟着跑出来，但是不管怎么喊吴可然父亲的名字，吴可然父亲都没有回应。 　　只见车子吱的一声加速，驶出别墅。吴可然在阳台上看到父亲离开，然后也来到楼下，陪伴在自己母亲的身边。 　　吴可然母亲显然很心烦，没有理睬吴可然，转身走进别墅。 　　努力争取自己的自由，却遭到惨败，吴可然很伤心，一个人站在别墅的门口。方永泰看着对面花园里的吴可然，牙齿紧紧咬着嘴唇，也显得很伤心。 　　过了一会儿，吴可然坐到别墅门口的台阶上，把头埋在臂弯里，似乎是在哭泣。 　　方永泰再也看不下去，忽然转身，被我拖住。我看着他，微微摇头。此时方永泰的出现未必有用，反而会让吴可然更加心乱。 　　吴可然抬起头，看着天空，月光下，她的脸庞映出两道晶莹的泪痕。她一下子注意到我们在看她，不知所措的她，直直地看着我们。 　　突然被吴可然看到，方永泰有点惊惶失措，急忙拉起窗帘。他坐到床上，一言不发。 　　忽然，他站起来，朝门外冲去。 　　这家伙……我无奈地摇摇头，重新拉开窗帘。吴可然已经不在那里，花园里空无一人。 　　很快，吴可然别墅出现方永泰的身影，他看到吴可然已经进屋，不禁有点黯然神伤。 　　方永泰回头看到我在看他，只能对我摊开手掌，表示自己的无奈。 　　而吴可然的房间的窗帘被紧紧的拉着，或许她现在躲在被子里流泪也说不定。吴可然不是一个软弱的女孩，但也不是一个坚强的女孩。她是一个平凡而中性的女孩，恰恰是这样的女孩，深深吸引住方永泰。 　　在吴可然家的别墅门口徘徊一会儿，方永泰知道吴可然不会再出来，只能走回来。 　　刚要睡觉，秦琴却很激动地打电话过来，向我汇报好消息：她的哥哥没有责骂她。她还旁敲侧击地提起这次的圣诞节，似乎对这次的圣诞节很抱期待。 　　毕竟是个女孩子，总喜欢沉浸于这种浪漫的节日。我想来想去，也不知道该送她什么礼物，也不知道该给她什么惊喜。 　　找个好点的机会，我让馨雨替我出个主意…… 　　而其实……我更希望与馨雨、莉莎还有秦琴一起度过这个圣诞夜。 　　秦琴还提到学校的圣诞活动，说南城美院有一个特色，就是学校的学生们都很热衷于各种各样的节日。不论是中国的中秋、元宵，还是外国的圣诞节、万圣节，学生们都会乘机找到一个狂欢的借口。 　　而学校担心学生们到外面胡闹，索性在校内举办各种活动，使得学生们留在学校里庆祝节日。 　　“这次的圣诞节，我哥哥也会来参加。”挂电话前，秦琴向我传递最后一个信息。 　　秦海峰也会来……秦琴在我这里留宿一个晚上，秦海峰却没有责骂她，这实际上有点奇怪。我隐隐觉得，他不是来参加圣诞节的，而是来找我的。而单纯的秦琴，根本不会想到这个问题。 　　或许，已经是时候，认认真真地谈一下秦琴的事情。 第192章 圣诞节的准备 　　南城美院的学生充满活力，热情洋溢。我们刚到学校，就立刻感受到那种浓厚的节日气氛。整个学校被包装成极具西方感觉的白色与红色交织的世界，让人在欣赏的同时也不得不佩服南城美院学生的才华。 　　就连图书馆广场中央的罗丹塑像，它的头顶也被带上红色的圣诞帽，肩膀上披上白色的围巾，手上戴上白色的毛织手套。轻松欢快的节日气氛里，连这个塑像也一起陪伴南城美院的学生过圣诞节。 　　不过，方永泰的脸上没有半丝的笑容，今天早上，好久没有出现的何锐熙忽然出现，方永泰亲眼看着吴可然坐进何锐熙的车子里。 　　这是吴可然对她父亲的一种妥协，但是方永泰显然无法接受吴可然的这种妥协。 　　没有见到吴可然，方永泰总觉得自己心里不踏实。这个曾经吊儿郎当的公子哥，已经因为吴可然而越陷越深。 　　吴可然有自己的苦衷，但一根筋的方永泰，没办法真正理解吴可然的想法。 　　果然，吴可然不在教室里。方永泰立刻表现出一阵失落，心底沉沉地惦念起来。 　　“真没出息。”我瞥他一眼，“她肯定在走廊外面的阳台上。” 　　方永泰放下书包，二话不说就冲出教室。 　　我在教室里安静地坐着，看着窗外的楼下，那一群群的学生在校园里流连。 　　差不多快要三个月，我向老爸许诺的时间就快到达期限。 　　我长长地叹气一声，站起身子，踱步走出教室。 　　走出有点阴暗的走道，在出口的地方忽然觉得豁然开朗。 　　大阳台的栏杆那里，方永泰站在吴可然的旁边，两人都没怎么说话，各自将各自的视线放在下方的花坛里。 　　忽然间，看到馨雨。她站在远处办公楼的阳台上，看向我这里。 　　今天的阳光格外暖和，而金色的阳光下的馨雨，也格外美丽。 　　我微微向她招手，馨雨笑了笑，转身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真是一个美好的日子……心中一阵悸动，发现自己对南城美院已经产生一种浅浅的留恋。 　　在这样的日子里，学生们的心情都很好，任课老师的心情也很好。上课的时候，教室里不再吵吵闹闹，老师也不再凶巴巴的，四处满溢出祥和的气氛。 　　中午的时候，看到程心砚带领着自己的社员，拿着一些红色的丝带布置校园。作为五大社团之一，散打社有义务为南城美院的“公益事业”献出自己的力量。 　　她看到我，鼓起嘴巴“哼”了一声。这并没有让我觉得生气，反而觉得她有点可爱。如果她不是执着于某些事情，她会是一个令人愉快的好朋友。 　　走出学校的时候，看到刘宇带着一群跆拳道的社员在装饰校门口的地带。 　　刘宇用恶狠狠的眼神瞪我一眼，朝我挥了挥拳头。 　　我没有理睬他的挑衅，径直走出学校。后天的晚上就是圣诞夜，没有必要因为刘宇而破坏自己的好心情。 　　方永泰依然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一边吃饭，一边不停地问我怎么办。 　　“吴可然不理我，怎么办？”方永泰懊恼地把筷子扔到一旁，再也没有胃口吃饭。 　　“自己的事情，自己处理。”我自己还有许多烦心事，根本没有精力管他的事情。 　　方永泰接连不断地唉声叹气，惹得我更加心烦。 　　“好了，好了，”我用手指顶一下方永泰的额头，“圣诞夜的那天晚上，你带着吴可然去钢琴教室，弹一首抒情的曲子给她听，应该能打动她。” 　　“我能帮你的，也就这么多了。”我把钢琴教室的钥匙交到方永泰手里，“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黑心盟的帮主。选一个冷静点的时间，想一想你这样做，对吴可然究竟好不好。” 　　“我和你不一样，我不会想那么多。”方永泰随口一句，竟然说出我和他之间的本质区别。 　　“今天的午饭，算我的。”方永泰把钥匙放到自己口袋里，兴奋地去柜台买单。 　　去钢琴教室弹琴给女朋友听，是馨雨教我的主意，钢琴教室的钥匙也是她替我搞来的。此时为了帮方永泰，我把唯一的浪漫方案拱手让给方永泰。 　　我真是一个傻瓜……我自嘲地笑笑，从座位上站起来，与买单完毕的方永泰一起走出小饭店。 　　隆奇广场的露天小吃店那里，古萌带着五大社团的社长以及一大批社员在那里喝酒吃菜。看这情形，应该是古萌为了犒赏五大社团，主动请所有帮忙的同学吃饭。 　　程心砚也在场，她虽然不喜欢古萌，但是也不希望把自己与古萌的私人恩怨影响到古萌对散打社的情绪。 　　古萌其实也是一个不错的老师。看到那里热闹的场面，我心里暗暗想着。 　　南城美院，一个神奇的地方。有一种生动而活泼的魔力，不论谁来到这里，都会被融化在这些纯真的感情里。 　　走出广场，迎面遇到来这里吃饭的胡易为。他这个击剑社的社长，由于我而蒙受巨大的耻辱，因此对我恨之入骨。 　　他咬牙切齿地看着我，与我擦肩而过。 　　见到胡易为是这样的表情，方永泰有点担心，“这小子，不会搞什么破坏吧？” 　　我用鄙夷的目光扫向方永泰，“你这个黑心盟的帮主，怎么一点气魄都没有？” 　　方永泰愣一下，随即用一句感叹来掩饰自己的无能：“唉，这里的局势，比黑心盟复杂多了。” 第193章 关系 　　晚上去幼儿园接莉莎，看到整个幼儿园也被布置得焕然一新。联想到南城美院学生对圣诞节的热情，忽然发现南城美院的学生就是一群长不大的孩子。 　　“爸爸！妈妈！”见到我们同时来接她，莉莎伸开双臂，高兴地从幼儿园里奔出来。 　　自从上次莉莎走丢事件之后，馨雨更关注莉莎的感情需求，具体表现在对待莉莎更加体贴。她微微张开手臂接受莉莎，却被莉莎猛烈地冲击得后退几步。 　　在幼儿园里，莉莎属于比较活泼的孩子，但很少调皮捣蛋。而她最好的朋友，古北北，却经常惹让幼儿园的老师十分头疼：欺负男孩子、爬上幼儿园的围墙、在午睡时间大声唱歌，等等。 　　邵宜是个温柔的母亲，每次来接古北北，面对幼儿园老师的诉苦，只能连声抱歉。 　　那么温柔的邵宜却有那么调皮的古北北，而古萌凡事都很认真，我猜测古北北肯定受到爷爷一辈的极度疼爱，才会变得有点无法无天。 　　但是就是这样顽皮的古北北，我却觉得很可爱，更不介意莉莎与她玩在一起。 　　莉莎与古北北亲一下嘴巴，互相道别。 　　看到两个孩子天真无邪，我们和邵宜都忍不住笑笑。 　　我们向邵宜说再见，带着莉莎坐进车子。而邵宜依然到路边打一辆出租车，带着古北北回家。 　　古萌做老师那么久，始终拿着不高的工资，而这笔工资里面，他自己还拿出许多钱来办学生的事情。所以直到现在，古萌都没有自己的车子。每天晚上邵宜来接古北北，只能打车回家。 　　听说古萌的父亲经营着一个很大的武术中心，拥有一大笔资产。古萌与自己的父亲关系不差，但他性格独立，从不向父亲那里拿钱。拥有沉鱼落雁之貌和温柔贤惠性格的邵宜，虽然跟着古萌过“苦日子”，却从她的脸上，总是能发觉那份融融的幸福感。 　　想到这些，越发觉得古萌是个值得尊敬的人。邵宜跟着他，一点都不后悔。 　　幸福并没有一个完整的定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追求和自己的生活…… 　　我暗自叹息一声，不再胡思乱想，问莉莎：“莉莎，圣诞节那天，要不要到爸爸的学校里来玩？” 　　没想到莉莎连连摇头，“莉莎想在幼儿园里过圣诞节，那里有很多小朋友一起玩。” 　　我点点头，尊重莉莎自己的决定。我身旁的馨雨也笑笑，对逐渐拥有主见的莉莎感到很满意。 　　莉莎与古北北成为好朋友，最大的好处就是变得有主见和想法。当然，坏处也是有一些的：以前的莉莎，绝不敢擅自带着兔子跑到外面去玩。 　　回到家，馨雨督促莉莎去洗澡，然后忙着去做饭。方永泰再次跑到我的房间里，坐在窗口，面对着吴可然的房间窗口偷窥。 　　今天放学的时候，何锐熙再次开车出现在学校门口，把吴可然接到车子里面，引起同学之间的纷纷议论。方永泰眼看这一幕，没有做出过激行为，却产生一种深深的挫败感。 　　看着唉声叹气的方永泰，我不禁摇摇头。真是个没用的家伙，一点霸气都没有……不过也许就是方永泰的这份“柔弱”，才真正打动吴可然的内心。 　　丢下方永泰不管，我去他的房间休息，顺便打开他的电脑浏览网页。 　　在学校的论坛上，我忽然发现今日很热门的帖子，说的是我和秦琴的关系。 　　这个帖子的内容说的有条有理，揭露出一个事实：我和秦琴是男女朋友。 　　原本学校里的学生就有点怀疑我和秦琴的关系，但以前有吴可然这个“烟雾弹”，学生们都没有更多的怀疑。而这次，他们几乎一下子全部肯定下来：我和秦琴在谈恋爱！ 　　纵观这个帖子的文字，觉得发帖人的思路清晰，博闻强辩，应该不是一个普通人。我猛地想起胡易为冷彻的目光，直觉地感到是他在论坛里捣鬼。 　　圣诞节即将来临，胡易为突然爆出这个猛料，绝对不安好心。 　　心里有些恼怒，但也无可柰何。刚关掉电脑，忽然接到程心砚的电话。 　　“有人在论坛里说你的事情，你知道没有？”我没想到程心砚是为这个事情打电话给我。她今天对我生了一天的气，最后还是主动打电话联系我，算是一场冷战的结束。 　　“知道了，那又怎么了？”我冷冷地问她。 　　“其实你和秦琴的事情，很多学生都已经知道或者猜到了，只不过大家对你和对秦琴的印象都不错，所以没有把这件事情拿到台面上来。这次有人在这个时候，突然公开这个事情，显然是希望这件事情受到更多的人的关注。”程心砚用极快的语速替我分析这件事情。 　　但我依然平淡的语气让她有点失望，“那又怎么了？” 　　“其实，我爷爷也经常逛这个论坛，用来了解学校里发生的事情。而且除了我爷爷，还有许多其他的老师也都喜欢去论坛。也就是说，你和秦琴的事情，所有的老师现在几乎都知道了。” 　　程心砚越说越着急，但我平静的语气简直让她有点窝火，“那又怎么了？” 　　“你这家伙！”程心砚在电话里叫起来，“刚才我爷爷把我叫到他的房间里，问我知道不知道这个事情。我说我不知道，但是我爷爷好像不怎么相信。我爷爷很关心这个事情，看样子，秦琴会有点麻烦。哎呀，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程心砚这个人还挺热心的，果然是一个很好的朋友。 　　“如果对秦琴出现什么不利的影响，我会离开这个学校的。”三个月的时间就快结束，我本来就已经打算要离开这里。不过在此之前，我会处理自己与秦琴关系，向秦琴的家人做出最大努力的争取。 　　“我就是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所以才打电话给你！”程心砚忽然变得很生气。 　　我笑笑，语气依然平静，“谢谢你，程心砚。” 　　程心砚忽然沉默下来，话筒里传来轻微的电流的“滋滋”的声音。 　　“算我多管闲事。”程心砚有点不高兴地挂断电话。 　　不管我将来是不是留在这里，你都会是我的朋友。谢谢你，程心砚。 第194章 离开？留下？ 　　果然不出程心砚所料，次日的学校里面，我和秦琴之间的事情被传的沸沸扬扬。 　　秦琴对此保持沉默，也没有通过手机主动联系我。上午的音乐课，秦琴称病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年轻的老师。对于这个值得大说特说的反常现象，整个班级的学生却显得格外平静。 　　“班级里的同学早已经看出来你和秦琴的关系，但是没有人愿意说出来。”吴可然摇摇头，“就算我们全班都能坦然接受这个事实，但是其他的老师，其他的学生，他们的想法，或许会让学校感到很大的压力。” 　　一直苦恼于自己的事情的吴可然，忽然在课间休息的时候，对我的事情，发出如此一句议论。 　　中午的时候，校长派人来到我们班级，让我去校长办公室一趟。 　　该来的还是要来……我深深呼吸，走出教室，缓步进入昏暗的走廊。 　　我可以离开这个学校，尽管有点舍不得。我喜欢这里的学生，秦琴也是。我不希望看到秦琴因为我而离开这个学校。 　　“听说校长找你？”古萌忽然出现在昏暗的走廊里，瘦瘦长长的他，忽然让我倍感亲切。 　　我点点头，并无奈地笑笑。 　　古萌走在我的旁边，本来走廊里吵吵闹闹去吃饭的学生，自动让出一条道路，远远地看着古萌与我。古萌在南城美院里拥有绝对的权威，这一点无可置疑。但这一次，他也帮不了我。 　　“你最大的错误，就是不该来这里假扮学生。一个错误的形成，势必要用一连串的错误去弥补。”他拍拍我的肩膀，“如果你离开这个学校，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把走廊弄的明亮一点。”我对他笑笑，“谢谢你一直替我瞒着我和秦琴的事情。”我发现，来到这里之后，我竟然学会说“谢谢”。 　　古萌耸耸肩，“都说我古萌在南城美院里能够只手遮天，不过这一次，我也遮不住了。” 　　我用眼神表达我的感激，大步跨出教学楼。外面的光线很充足，恍如踏入另一个世界。 　　校长办公室里，校长端端正正地坐在自己的椅子上，面前放着一杯茶水，但早已冰冷。他让我坐到对面的椅子上，接着用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望着桌子上那杯冷却的茶水，“我会离开学校。” 　　校长摇摇头，“南城美院不是一个保守的学校。我想要知道的是事情的真相，而不是你的打算。” 　　他的语气并不凌厉，依然带着慈祥的感觉。 　　“事情的真相就是，”我微微停顿，“我在来到南城美院之前，就已经是秦琴的男朋友。” 　　校长扬起眉毛，露出惊讶的表情。 　　我不再说话，正视校长，观察他进一步的反应。 　　校长缓缓舒展自己的眉毛，“你很厉害啊，连我们家程心砚都替你说谎。” 　　无论校长做出什么决定，对我来说都已经无所谓。我注定不属于这里。 　　“这件事情，我先不追究，看看学校里面的反应再说。” 　　他的话，让我有点始料未及。南城美院，果然无法用常理来解释。 　　“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没有绝对坏的事情，也没有绝对好的事情。如果因为这件事情，开除你或者开除秦琴，我都觉得有点不够妥当。”校长微微叹气，“或许，我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事情就不会继续扩大。” 　　我望着眼前的这个老人，将心比心地体会他的苦衷。这是一颗充满慈爱的老人的心。 　　我抬起头，刚好看到办公室里挂着一副大大的毛笔字：难得糊涂。 　　校长向我摆摆手，示意我可以出去了。 　　我向他点点头，起身离开办公室。 　　“林天，”就在我即将打开办公室门的时候，校长忽然又叫我的名字，“程心砚那个傻孩子，千万不要给她任何幻想。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我在说什么。” 　　我向他投去承诺的目光，开门离去。 　　走出办公楼，看到方永泰在门口等我。看到我走出来，关心地问我情况如何。 　　“或许还能呆一段日子，不过我已经不想继续留在这里。”我知道校长是出于秦琴和程心砚的考虑，才对我有所包庇，但我不想继续给别人制造麻烦。 　　“那……那你要回美国？”方永泰显然很紧张。 　　我环顾着校园里的树木与湖泊，心中戚戚，“至少会离开这个学校。” 　　方永泰无奈，只能叹气一声，说道：“刚才馨雨姐上课的时候，有学生问你的事情，馨雨姐只说了一句话来回答。” 　　“馨雨说了什么？” 　　“她说：如果林天，她也会离开。”方永泰停顿几秒，“如果你们都走了，我也会走。” 　　我点点头，沿着花间小道，走向学校的门口。 　　忽然看到程心砚从教学楼的广场那里跑过来，冲到我面前：“我爷爷找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我不愿再谈这个问题。我感受到远处那些学生，他们看我的眼光都变得有点怪异。 　　“刚才我去逼问刘宇，他说这个事情是胡易为捅出来的。”程心砚紧紧咬一下嘴唇，“那家伙，一定要找机会好好教训他。” 　　“我和秦琴的事情，迟早瞒不住，不要再把事情闹大。”平静下来之后，我反而变得很淡然。 　　我怕程心砚去找胡易为的麻烦，继而被古萌认为程心砚借机闹事。如果因此散打社被撤消学校前五社团的地位，那就正好落入胡易为的圈套。 第195章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 　　当天晚上，秦琴没有打电话给我。对秦琴来说，这次事情的曝光，使得她受到很大的委屈。 　　我理解她的心情，秦琴并非是一个能够抛开世俗看法的女孩，说到底，她只是一个善良而普通的女孩。明天晚上是圣诞夜，如果有机会，可以和她认认真真地谈一谈。 　　心里做下这番打算，我放下电话，整个人无力地躺倒在床上。 　　“可以进来吗？”馨雨在我房间门口不轻不重地问道。 　　“进来。”我睁开眼睛，望着门口。 　　馨雨穿着简单的衣服，款款的进来。同时，给我一个简单的微笑。 　　“怎么，在想心事？”馨雨瞥我一眼，拿起一个杯子，到净水器旁边盛一些水。 　　我对着她“嗤”一声，心想：明知故问。 　　馨雨再次笑笑，优雅地喝一点水，“看样子，你和秦琴，已经到了真正考验的时候了。” 　　我依然躺在床上，看着她，没有说话。 　　“其实这也没有什么不好。”馨雨放下杯子，“难道你想一直拖下去？” 　　“我不知道。秦琴根本就是突然出现，一切都来的太突然。”望着馨雨水晶般的眼睛，心里竟然平坦很多。 　　“我是看着你们产生感情，再看着你们成为男女朋友。”馨雨耸肩笑笑，“真希望最后看到你们真正生活在一起。” 　　“你真的是这么想的？”我的话语里，带着一丝怀疑的口气。 　　馨雨点点头，“我已经想的很清楚。有些感情我永远无法拥有，但是看到别人得到幸福，我也会觉得高兴。” 　　我细细地琢磨馨雨的这句话，终于明白馨雨的苦心。 　　馨雨继续看着我几秒，起身离开。 　　“馨雨，”我看着馨雨的背影，“我只问你一个问题。” 　　馨雨扭头看着我，对我笑笑。 　　“不管结果如何，能否将来和我住在一起？”我自嘲地微微摇头，“或许这个问题很无礼，但我希望你认真回答我。” 　　“我不是你的退路。”馨雨想了想，“不过，如果有秦琴一起住，我可以考虑。” 　　馨雨这么说，无疑是逼我不要轻易放弃秦琴。馨雨是个独特的女人，不会更改自己做出的决定。 　　“顺便和你说一声，明晚我和莉莎到外面吃饭。放学以后，车子钥匙你拿着，随便你带着秦琴到哪里去。”说完，馨雨走出房间，替我关上门。 　　想必是她知道我把钢琴教室的钥匙给了方永泰，所以替我借来车子。 　　馨雨这个女人，很多时候，的确是琢磨不透。 　　习惯性地看一下对面，吴可然的房间的灯还亮着。她也有着种种的心情。 　　而方永泰已经好几天没有玩网络游戏，整天把自己闷在屋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外面的天空一片漆黑，带来厚重的压抑气氛。一种暴风雨前的宁静，震撼着每个人的心灵。 　　我们一群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和自己的打算，然而在这多事之秋，我们都有点茫然。 　　刚才吃饭的时候，方永泰接到纽约的养父的电话，让他赶快回到美国，但他舍不得吴可然。而我在老爸的催促之下，也必定要回旧金山，但我舍不得的是秦琴。 　　在各自的境遇方面，我和方永泰还是有一点相似之处。 　　程心砚是个喜欢热闹的女孩，她舍不得我们所有人。 　　但是……天下无不散的筵席…… 　　我沉沉地闭上眼睛，有些头晕目眩。 　　第二天的气温很低，不过天空湛蓝，算是一个好天气。 　　何锐熙的车子再次如期而至，方永泰恨不得用自己的车子去撞何锐熙。 　　吴可然很不高兴地坐到何锐熙的车子里，何锐熙却始终用笑脸对待吴可然，可见他对吴可然果然是痴心一片。 　　“今晚一定要把她留住。”馨雨眼睛看着吴可然家别墅的门口，嘴里向方永泰叮嘱说道。 　　在我们这些人里面，馨雨总是最轻松的，没有任何的牵挂和负担。就像一个合格的观众，安静地看完整场表演，偶尔发出两句评论。 　　“肯定！”方永泰的双手紧紧握住方向盘，眼里冒着怒火。 　　由于晚上是圣诞夜，所以学校里面已经鲜有人谈论我和秦琴的事情。大家的注意力，早已经聚集到今晚的项目上。无论是有男女朋友的还是单身的，都显得蠢蠢欲动。 　　学校被装点的更加华丽，到处都洋溢着节日的气氛。为了体现南城美院的特色，更多的地方使用的是艺术性的装饰，这几乎把整个校园装扮成一个大型现代展览馆，许多细节都散发出同学们的创意。 　　馨雨告诉我说，本来有几个年轻的单身男老师各自都想在圣诞夜邀请秦琴，但是前几天他们听说我是秦琴的男朋友之后，都打消了各自的念头。 　　看来校长说的对，凡事都有两面性。我和秦琴关系的曝光，未必也全部是坏事。 　　“那你有没有受到邀请？”听到馨雨谈起这个，我不禁追问馨雨。 　　如今是午饭时间，大多数的学生都已经去食堂或者隆奇广场吃饭，校园里显得比较安静。我和馨雨漫步在彩色的校园里，也别有一番情趣。 　　“开玩笑！所有人都知道我有一个女儿莉莎，谁会来邀请我？”馨雨瞥我一眼，嘴角微微上扬。 　　“我可是听说，馨雨老师的办公桌上，经常收到各种各样的情书哦。”在优美的环境里，我的心情也变得很好。上午我和秦琴打过电话，她答应我晚上一起到外面玩。 　　“那都是学生的恶作剧而已。”馨雨极力否认，倒让我觉得馨雨也有着女孩子的可爱。 　　我也不揭穿她，对她笑笑，“晚上你带着莉莎尽情玩，这个圣诞夜我没法陪着莉莎，心里有点愧疚。” 　　馨雨也笑起来，“最关心莉莎的，还是你。莉莎能认识你，是她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第196章 守护 　　在所有人的期待中，夜幕慢慢地降临，人心也渐渐躁动起来。校园里的彩灯一盏盏地亮起来，将夜晚的南城美院衬托的格外妖娆。 　　湖边的大礼堂是校园夜色中的焦点，金碧辉煌的灯光下，聚集着许许多多南城美院的学生。 　　在那里，今晚有一场精彩的晚会，所以很多学生都跑到大礼堂去观看节目。 　　而这次的晚会更有一大亮点，因为南城美院的校友——“偶像派”主持人秦海峰，今晚带着第一代街舞社的成员齐聚南城美院，带来一段激情洋溢的舞蹈。 　　随着晚会的即将开始，湖边的大礼堂的声音越来越嘈杂。学生们源源不断地涌进大礼堂，而先前热闹的校园，此时变得十分安静。 　　我一个人坐在湖边的亭子里，眼睛看着音乐教室的方向。秦琴回家换衣服，让我留在学校里等她。而馨雨去幼儿园接莉莎，接着带她去游乐园和餐厅过圣诞夜。 　　圣诞夜在这里，是一个玩耍的节日，而不是一个团圆的日子。 　　我长长地吐一口气，感受着夜晚的凉气。 　　不久，天空开始飘起小雪，而大礼堂里也逐渐安静下来：晚会开始了。 　　我把手伸出亭子，在手掌上积攒一点雪花，然后放到面前，在昏暗的灯光下，眼睁睁看着它们抽去我手心的温度，眼睁睁看着它们融化，眼睁睁看着它们从我指尖滑落。 　　我很清楚，在我的骨子里，最深处藏着浓烈的悲观色彩。 　　多少年……自从我失去母亲，我就没有真正开心过。 　　钢琴教室的窗户忽然亮起灯光，我知道肯定是方永泰带着吴可然去那里寻求浪漫。 　　今晚，是方永泰鼓起勇气，向吴可然表白的日子。希望他一切顺利。 　　听不到那里的钢琴声音，但是从那洁白的灯光里，我似乎能感受到钢琴教室传来的温馨。 　　程心砚知道我今晚肯定不属于她，所以很知趣地独自去看晚会。 　　而董振文，如今的大忙人，放学之后匆匆赶向东环路。今晚他在酒店举办一个庆祝会，邀请所有的员工和自己的母亲参加，感激他们做出的贡献，也用来庆贺自己维修站在大家的帮忙之下，蒸蒸日上。 　　董振文的脑子很聪明，而且性格里有一种坚持不懈的毅力，最值得敬佩的是他对自己母亲的孝顺。只要他继续努力，将来一定有所作为。 　　亭子外面的雪越下越大，我冷冷清清地坐在亭子里，想着周围那些人的事情，仿佛是一个年迈的老人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面。 　　我的心是很苍老的，遇到秦琴才焕发出年轻的光彩。有秦琴的陪伴，我能够触摸到幸福的形状。 　　难以想象，没有秦琴的日子，会是什么样子。是否依然是一尊木偶，一个行尸走肉。 　　忽然觉得寒冷起来，我站起身子，跺跺脚，抖去身上一些细碎的残雪。 　　嗯？隐隐约约之中，我看到那边大楼的门口，有一个人影闪过。 　　只见那个黑影纵身一跃，跳到二楼的阳台上，顺势通过窗户翻入教室。他的动作十分迅速敏捷，如同猴子一般灵巧。 　　整幢大楼里面，只有钢琴教室亮着灯光。而没有钥匙的学生，根本没法进入大楼。简单的说，整个大楼里面，只有方永泰和吴可然两个人。 　　大楼里全部是上课的教室，没有什么值得偷的东西，而且这人身手不凡，绝不是偷鸡摸狗的盗贼之流！恐怕与方永泰有关…… 　　我心中暗觉不妙，跳下亭子，朝着大楼猛跑过去。 　　沿着刚才那人潜入的路线，我也踩一脚楼旁的大树的树干，跃到二楼，再翻身滚进教室。 　　教室里一片漆黑，一点动静都没有，而教室的门已经被打开，想必这人通过这个教室走到走廊，在通过走廊去方永泰所在的钢琴教室。 　　心里这样一想，赶紧跑向楼梯，果然听到有急促的脚步声。我加快脚步，追上那个鬼鬼祟祟的家伙。 　　脚步声越来越近，而楼上钢琴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 　　那人终于发现有人跟在他后面，停下脚步，返身回来观看情况。 　　我也终于看清这人的相貌：许逆云！ 　　互相看到对方，我们都不觉得特别惊讶。 　　上次方永泰向我坦白一切之后，我就已经清楚许逆云的来历。 　　而三番五次的捣乱，在我的衣服里面塞入警告的小纸条，不用想，都是他做的。 　　钢琴教室里，悠扬的钢琴曲子的音乐，依然不紧不慢地从走廊里流淌过来。 　　许逆云望着我，用很不客气的语气说道：“林天，我希望你不要插手我和方永泰的事情。” 　　“方永泰是我的朋友。尤其是今天，我不许你打扰他。”我向上几步，走到走廊上，不甘示弱地紧紧盯着他。 　　“朋友？我向来只听说青龙会的林天独来独往，竟然也会有朋友？”许逆云仿佛听到一个笑话，尾音上扬的话语里，充满讽刺的意味。 　　“以前没有，现在有了。”话音刚落，我朝着许逆云挥出一拳。乘着他闪避的瞬间，换位到内侧，挡住他通往钢琴教室的路。 　　许逆云眉毛微微扬起，“是你先动手的。青龙会虽然厉害，但我也未必怕你！” 　　只见他双手向后一摆，产生“丝丝”的空气摩擦声，平日柔和的眼神，忽然闪现出阵阵凶光。 　　这家伙练的是硬气功……我注视着他的眼睛，心里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第197章 约会 　　噔噔当……随着钢琴曲的一个重音的响起，许逆云如同闪电一般朝我冲过来。 　　他双手平推，以排山倒海的气势压向我，我急忙侧身让我，却明显地感受到身边一股强大的气流被带起来。 　　好厉害的家伙！我心里暗自惊叹，同时运劲于手指，去点他肋部的穴道。 　　谁知许逆云右手一甩，挡住我的手指，左手运掌成指，直插他的眼睛。 　　我知道他这招是个虚招，但也不敢放松，做出迎击的动作。 　　果然，许逆云左手忽然变化，挥拳打向我的胸口。 　　眼见无法避开，我也挥起左拳，打向他的侧面。 　　“砰砰”两声响，我和许逆云各自后退三步。 　　我的胸口立时感到一阵沉闷，而许逆云的左肋被我狠狠击中，想必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家伙，比我想象的还要强一些……我攥紧拳头，紧紧盯着许逆云的眼睛。 　　悠扬的钢琴曲还在继续，教室里那缓慢的曲调，与走廊外面我们顺息万变的格斗形成巨大的节奏落差。 　　喘几口气，许逆云再次向我冲来。他的左右两手快速变换，令人几乎看不清他的动作。 　　他手上的动作，似乎是中华传统武术里面的“迷踪拳”，但沉稳的脚步，却又不像。 　　我看准时机，左右手交格，然后急翻手掌，套住他的手臂，身子向旁边一扯。而顽固的许逆云也借力向旁边扯动，我们两人双双滚倒在地。 　　四手相缠，我们一边滚动，一边用脚攻击对方。 　　彭……我们撞进旁边一个门没关紧的教室，互相朝着对方的肚子使劲踹一脚，终于分开，又立刻站起来。 　　肚子隐隐作痛，我揉揉肚子，缓解自己的疼痛。而最令我恼火的，是许逆云这家伙弄脏我的衣服。 　　许逆云拍拍身上的灰尘，一边喘气一边问我，“这是我们黑心盟的事情，你一定要插手？” 　　我没有否认，算是默认。 　　“我不会让他顺利回到美国。”许逆云冷冷地说道，“方永泰表面愚蠢，其实却很精明，找你这么强的人做帮手。我后悔没有早点解决他。不过既然你决定帮他，你也会后悔的。” 　　许逆云的打法近乎死搅蛮缠，而此时又开始啰啰嗦嗦，让我觉得心烦。我心里想着自己与秦琴的约会，逼迫自己快速解决这里的战斗。 　　哗！我忽然对着许逆云踢出一个跆拳道的踢腿，威力十足。 　　两旁是整整齐齐的课桌椅，许逆云无处可躲，只能用手格挡一下，身子不禁向后一退。 　　再一个侧踢，许逆云再用右手挡，因为受到极大的力量的冲击，他侧身倒向课桌，急忙在课桌上一个翻身，卸去自己所受的力量。 　　我丝毫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对着从课桌上翻身落地的许逆云，使出一个拳击里面的重拳。 　　许逆云“啊”一声，胸口被我不偏不倚地重击一拳，整个人朝后仰起身子，跌出窗外。 　　他下落的瞬间，右手还抓向我的面门，刚好把我的眼镜拍落在地，幸亏没有伤到我的脸部。 　　我将脑袋伸到窗外，只见“啪”的一下，许逆云从三楼的窗口，直接落到铺满雪花的草地里。 　　借助昏暗的路灯，我看到许逆云捂着胸口，在雪地里休息几秒，终于用手撑着地面，艰难地从地上站起来。他抬起那凶光闪闪的眼睛，狠狠地瞪我一眼，朝着远处走去。 　　方永泰性格贪玩，在武艺上的造诣显然没有许逆云厉害。不过许逆云已经受伤，如今反而不是方永泰的对手，想必他也不会再来找方永泰的麻烦，自讨没趣。 　　总算替方永泰暗中挡住一次偷袭，我心里安心许多。听到那悠扬的钢琴还在继续，期待方永泰今晚能有好的表现。 　　我从窗口跳下，落到下面的雪地上，再翻身打一个滚，安然无恙地站起来。地上有两个深深的坑，一个是许逆云跌出来的，一个是我跳出来的。 　　漫天的大雪还在纷纷扬扬地下着，很快就会把这里的痕迹掩埋。 　　唉……在走廊里打滚，在教室里打滚，又在雪地上打滚……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衣服，脏兮兮的样子很难再让我继续穿在身上。 　　我脱下衣服，把它塞到旁边的垃圾桶里。 　　裤子是不容易脏的材料，我用手掌拍两下，就将上面的灰尘和雪块除去。 　　脱去了外套，在这漫天大雪里，更加觉得寒冷。我赶紧拿出钥匙，躲到车子里去取暖，同时等待秦琴的到来。 　　手机想起，是秦琴。 　　“我在学校门口，开车过来吧。” 　　我立即将车子启动，去学校门口接秦琴。我和秦琴的关系被曝光之后，秦琴更加谨慎。 　　她穿着一套白色的绒毛服装，在洁白的大雪里，犹如一朵完美的雪花。 　　我替她打开车门，让她坐进来。 　　秦琴坐到我的旁边，我立刻感受到她带进来的那股寒气。她脱去外套，露出里面红色的羊毛衫，也露出她耳朵下的巨大圆环。 　　看到我注意到她的耳环，秦琴显得很高兴，“上次我看到馨雨姐戴这个很不错，所以也去买了一副。” 　　我笑笑，伸手抚摸秦琴的脸蛋。 　　馨雨戴着这样的耳环的时候，巨大的银色耳环衬托出她的成熟。秦琴戴这样的耳环，却表现出她的可爱，并使得她给人的感觉里，平添一份灵动。 　　我刚要驶动车子，秦琴的手机音乐却忽然吵闹起来。 　　“是哥哥的电话。”秦琴喃喃地说一句，接着立刻把手机关掉。 　　“哥哥的电话，你不接？”我有点惊讶，看着秦琴。 　　秦琴顽皮地笑笑，眼角完成漂亮的新月状，“肯定是南城美院的晚会结束了，哥哥想让我去陪他。” 　　“那你这个做妹妹的，就不打算陪自己的哥哥？”我揉着秦琴的手掌，取笑她。 　　“我才懒得管他。”秦琴撅起嘴巴，忽然又说，“其实我哥哥是个不错的人，以前我去逛街，总是拉着他陪我，他也从来都不拒绝。” 　　看的出来，虽然秦琴总是秦海峰眼里不听话的妹妹，但他们兄妹的感情很深。我问她：“这个圣诞夜，你哥哥不和自己的女朋友一起过？” 　　秦琴叹一口气，“前段时间分手了，而且哥哥也没有去努力挽回。可能他有自己的想法吧。唉，不说我哥了，我们走吧。我知道一个很好玩的地方。” 第198章 秦琴的温柔 　　穿过最繁华的市中心的街道，见到街道的每个角落都被点缀地格外美丽，心情自然也就舒畅起来。 　　各色各样的年轻人聚集在街道的两旁，穿着红白为主的服装，令人充分感受到节日的气氛。一个西方的节日在这里大行其道，让我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秦琴的眼睛流连于窗外的美景，但是也没有忘记给我指路。按照秦琴所说的路线，我们离开那最繁华的地段，慢慢驶向城市的郊区。 　　贴身红色羊毛衫把秦琴的身材衬托得更加完美，秦琴带着微笑看着窗外，一道道彩色的灯光从她喜悦的脸上滑过，不禁令人怦然心动。 　　车子开到郊区，路上的车辆和行人越来越少，秦琴把目光收回，一动不动地望着我，许久，忽然问我，“林天，你高兴吗？” 　　我转头看一眼秦琴，笑一下，“有你陪在我身边，当然高兴。” 　　“林天，我也很高兴。”秦琴轻声地说一句，然后将目光看向车子前方，似乎在认真地细数天空落下的雪花。 　　虽然是简单的话语，却让我有点感动。秦琴是个好女孩，她深爱着我，只要我觉得高兴，自己就已经满足。 　　即便我心里留着一个馨雨，即便我同情吴可然，即便我偶尔关心程心砚，秦琴都未能表示出任何不满。 　　她始终相信我对她的感情，也从不介意我的身份，一直在默默支持我。 　　想到这些，我一边开车，一边望着窗外洋洋洒洒的大雪，长长地舒一口气。 　　“快到了。”过了一会儿，秦琴轻声地提醒我，她指着路的尽头的一个小湖泊，“这叫天堂湖，很少人知道。” 　　我对她笑笑，选一个地方停下车子。替秦琴披上衣服，带着她下车。 　　秦琴径直走向湖边的一座小木屋，找到一个老头，告诉他，自己是白天订船的人。 　　老头愉快地点点头，顺便看我一眼，走出屋子，示意我们跟着他走。 　　“这里还没有开发出来，否则一定会有很多人。”说到这些，老头言语里满是惋惜之情。 　　他带着我们来到码头旁边，解开一条小船，同时叮嘱我们，“晚上划船要小心，千万不要掉下去。” 　　“知道啦！”秦琴向老头道谢，与我一起走到船上。 　　天空还在飘着大雪，自然而然地散发着浪漫的气息。 　　我和秦琴面对面坐在船上，缓缓的划船。船的中央放着一盏黄色照明灯，模模糊糊地映衬出我们各自的脸庞。 　　“这个地方是程杰士告诉我的。”秦琴生怕我不记得程杰士，“你知道谁是程杰士吧？” 　　“当然记得。他是孙祧的好朋友，以前也喜欢顾彩妮。我和他见过几次面，不过没怎么说话。” 　　“你的记忆力还不错。”秦琴吐吐舌头，环顾四周，“这里的环境不错吧？” 　　“有什么好的，晚上什么都看不见。”我故意让她扫兴，观察秦琴的脸色变化。 　　秦琴果然有点不高兴，微微撅起嘴巴。 　　“灯光下看着你，就是最美的景色了。”我再赶紧说一句话让秦琴高兴起来。 　　果然，单纯的秦琴立刻高兴起来。但还是假装生气的娇嗔一声，“哼！油嘴滑舌！” 　　“秦琴，过来。”我伸出手，朝着秦琴勾勾手指。 　　秦琴故意坐着不动，“干什么？” 　　“过来。”我再次呼唤她。 　　秦琴无奈，只能朝前面挪挪身子，靠近中间的照明灯。 　　“是不是要亲我？”心急的秦琴忍不住问出来。 　　“我才不想亲你。”我伸出两根食指，“我量一下，你的脸蛋是不是足够标准？” 　　秦琴惊讶地“嗯”一声，呆呆地看着我用手指打量的脸蛋。 　　我将两根手指连接起来，先量她的下巴，接着量她的嘴巴，接着量她的脸颊，最后把手指放到她的眼睛前面。 　　秦琴觉得很好奇，眨着眼睛让我丈量。 　　见到我要量她的眼睛宽度，秦琴只能闭上眼睛。 　　而就在这个时候，我凑到她的面前，轻轻把自己的嘴巴放到秦琴的嘴巴上。 　　秦琴仿佛受惊的小鸟，睁开大大的眼睛，却没有勇气把我推开。 　　“好坏！”秦琴含糊不清地吐出一句埋怨，紧接着热情地迎接我的嘴唇。 　　天上的雪花如绵絮一般大块大块地落下，在我们周围的湖面上激出一圈圈的涟漪，也落在船上，落在我们身上，落在我们脸上。 　　纯洁的雪块逐渐融化成冰水，顺着我们的额头流淌到我们嘴边。 　　我们珍惜地吸允着上天恩赐的礼物，紧紧地抱在一起。 　　“林天，你不要离开。”片刻之后，秦琴倒在我的怀里，气喘吁吁，向我提出这个要求。 　　“我不会离开的。”我怜惜地抚摸着秦琴丝绸般的发丝，不断地亲吻她的额头。 　　照明灯已经被碰倒在船板上，使得我们无法看清目前的位置。 　　“是不是已经漂的很远了？”秦琴看着黑漆漆的四周，有点担心。 　　“咚”的一声，小船撞到某块石头。 　　我捡起照明灯，仔细看一看周围，发现我们已经停靠在一个小岛的旁边。 　　“这是湖心的小岛。”秦琴终于找到小船的确切位置，安心一些，抚摸着我的胸口，心疼地说道，“这么冷的天，你穿的太少了。” 　　“抱着你，我就不冷了。”我发现自己越来越离不开秦琴。 　　“我还是怕你着凉。”秦琴认准方向，“我们上岸到车子里去吧。” 　　“嗯，好的。”我点点头，拿起船桨，在黑夜中划出一声声清脆的水花声，朝着远处岸边小木屋那个微小的亮点驶去。 　　秦琴依偎在我的身边，一言不发。 　　湖上的寒气慢慢升涌上来，秦琴生怕我受寒，抱的我更紧。 　　秦琴的温暖让我在黑暗中感到安定。就算在这里划一辈子的船，我也毫无怨言。 第199章 意大利的电话 　　回到岸上，我们把船还掉，赶紧跑向车子。 　　车子里有暖气，让我觉得舒服很多。在这小小的空间里面，我尽享温馨的感觉。 　　遥望湖面，那上面漂浮着星星点点的黄色灯光，犹如一朵朵莲花水灯。 　　每个灯光都是一段故事……我搂着秦琴，低头亲吻她的脸颊。 　　秦琴犹如迎食的小鸟，快速抬头回应我一下，接着望向那些黄色灯光，“将来半夜泛舟的活动，一定会流行起来的。” 　　专注于她波光粼粼的眼睛，我问她，“我送你回去？” 　　秦琴微微摇头，把脑袋放到我的胸口，“今晚我陪在你身边。” 　　我心里一阵激动，再次低头亲吻她。秦琴也毫不退缩地抱住我的脖子。比之刚才，更为激烈。 　　我关掉车灯，将怀中柔软的秦琴轻轻放下…… 　　恰在此时，我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我心中扫兴不已，但又怕耽误重要的电话，只能打开车内的灯光。 　　只见秦琴脸色通红，在柔和的灯光下，更显得妩媚动人。 　　她尴尬地低头咳嗽几声，支支吾吾地催促我：“快接电话吧。” 　　这是一个陌生的电话，我心中疑惑，但还是将它接通。 　　“林天，你让我很失望。”电话里，是一个陌生的老人的声音。说的是英语，语气里有一种据高临下的孤傲的感觉。 　　“你是……”对于这个不明来历的电话，我只能谨慎对待。 　　“我是莉莎的爷爷。”电话那头，那个沉稳而威严的声音再次说话。 　　莉莎的爷爷……我心里不禁震惊一下：那不就是意大利黑手党教父！ 　　面对这个意大利黑手党教父亲自打来的电话，我也忍不住有点惊慌，“发生什么事情了？” 　　“就在刚才，有个胆大包天的家伙，竟想绑架莉莎。”还没等我提问，他又继续说道，“不过你不用担心，这件事情已经解决了。” 　　那里停顿片刻，这几秒的空白，令人感到一种接近窒息的压抑。 　　终于，教父再次说话，“那人是你们美国华人帮会的人，看在你的面子上，我这次就放过他。我让莉莎留在你的身边，是对你和对青龙会的信任。”最后，教父重申一遍，“我不希望再看到这类事情的发生。” 　　“你放心，我会尽心照顾莉莎。” 　　“如果不是这个圣诞夜我派人去了解莉莎的情况，莉莎今晚就会陷入危险。我相信你的能力，但是我也决定，从今天开始，重新派人暗中保护莉莎。” 　　莉莎是他的孙女，而我的疏漏也不容否认，我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只能同意。 　　“最后，圣诞快乐。”挂电话前，教父冷冷地说上一句祝福。 　　打算绑架莉莎的人，很可能是许逆云。他想绑架莉莎来挟制我，却怎么都没料到莉莎是意大利黑手党教父的孙女，也没想到圣诞夜的这个晚上，教父刚好派人来这里看望莉莎。 　　看到我表情严肃，秦琴担心地望着我，“怎么了？” 　　“没什么，刚才馨雨差点遇到拦路抢劫。”我故意隐瞒事情的真相，给她一个安慰的笑容，“不过现在没事了。我现在回家，你今晚住在我那里。” 　　秦琴点点头，听从我的安排。 　　回到家，已经是半夜。馨雨竟然没有睡觉，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似乎是在等待我的回来。 　　看到我回来，馨雨露出放心的表情。原来她生怕还有人来袭击莉莎，所以在客厅里守着，不敢轻易去睡觉。 　　真是个傻瓜……我心里默默责怪馨雨。她知道我和秦琴在一起，即便到了这个时候，也不愿打电话让我回来，不愿打扰我和秦琴。 　　“莉莎在房间里？”我问馨雨。 　　“刚才受了一点惊吓，现在睡着了。”馨雨已经猜到是谁把这个事情通知我，所以也不点破，使得秦琴以为刚才的电话是馨雨打给我的。 　　“方永泰呢？”我又问馨雨。 　　“还没回来。”馨雨朝对面吴可然的别墅点一下头，“吴可然也没有回来。” 　　我揉揉秦琴的肩膀，“你去我的房间休息，我和馨雨谈一些事情。” 　　秦琴看看我，又看看馨雨，咬着嘴唇，乖乖走到楼上去。 　　目送着秦琴消失在楼梯口，馨雨眨一下眼睛，“秦琴今天住在这里？” 　　“嗯。”我撇开这个话题，更关心刚才的袭击事件，“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许逆云。”馨雨蛾眉蹙起，“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从一开始，我就觉得南城美院的形势不简单。” 　　“许逆云也不是简单的人物，形势的确是有点复杂。不过你不用担心，我想他不敢再打你和莉莎的主意。”我忍不住叹气一声，“我打算近期之内回美国。从我老爸那里听说，最近美国帮会的局势不太稳定，我担心这些变化，迟早会波及这里。” 　　“那么你和秦琴呢？”馨雨对帮会问题不感兴趣，她更关心的是我的感情问题。 　　“我也不知道，希望最近出现转机。” 　　“恐怕不是转机，而是危机。”馨雨不愿继续打击我，转而用劝告的语气说道，“你这个人，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很被动。你的性格里有一种懒惰，不愿主动改变现状。” 　　我不愿就这个话题深入下去，问馨雨，“有没有在莉莎的床头挂圣诞袜？” 　　馨雨笑笑，“总算你这个爸爸还算称职，一边忙着谈恋爱，一边想着莉莎。” 　　我和馨雨一起蹑手蹑脚地走进莉莎的房间，看到莉莎抱着熊宝宝，已经完全睡着。那微微撅起的嘴巴和睡觉的姿势，可爱至极。 　　我和馨雨各自把礼物放进红色的大袜子里面，互相笑笑，再蹑手蹑脚地一起离开莉莎的房间。 　　回到走廊外面，馨雨拍拍我的肩膀，“秦琴已经在房间里等你很久了。” 　　我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对馨雨笑笑。 第200章 求婚 　　朦朦胧胧地睁开眼睛，见到秦琴犹如一头熟睡的小鹿：侧着身体躺着，把脑袋放在隆起的枕头上，光滑白皙的双手直直地向前伸着，若有若无地搭在我的胸口。小小的嘴唇紧闭着，有着长长睫毛的眼皮不停跳动，偶尔晃动脑袋，让人更加觉得可爱。 　　我不忍心叫醒秦琴，轻轻掀开被子，悄无声息地下床，穿上衣服走到房间外面。 　　或许是起来的太早，馨雨还没到厨房里做早餐。 　　她应该是在楼顶的健身房里……我打一个哈欠，沿着古典的木制楼梯走向顶层的休闲区。 　　走进健身房，果然看到馨雨在锻炼。她穿着白色的全棉运动服，在跑步机上慢跑，呼吸均匀，脸色红润。 　　因为最近一段时间天气转冷，所以馨雨不再到外面的公路上慢跑，而选择在别墅的健身房里锻炼。 　　看到我走进来，她关闭跑步机，用毛巾擦去额头的汗水，“今天起的这么早？” 　　我轻轻“嗯”一声，望着窗外铺天盖地的白雪，拿起两个哑铃随意地练习起来。 　　馨雨甩甩头发，将头发束在脑后，转眼变得很精神。 　　“心事很重啊，林天。”不愧是馨雨，一眼就看穿我的状态。 　　“29，30。”我呼一口气，放下哑铃，“我打算今天去找秦琴的哥哥谈一谈。” 　　馨雨耸耸肩，“看来我要准备打包回美国了。” 　　“什么意思？”我望着馨雨，有点摸不透她的想法。 　　“如果你成功，我们就一起到美国生活。如果你失败，我会在美国等你，但是，”馨雨摇摇头，“我不会和你住在一起。” 　　“明白了。”对于馨雨的决定，我只能接受。她决定的事情，别人很难改变。 　　馨雨刚要走出健身房，忽然又回头问我，“方永泰到底是什么人？我觉得他也不是普通人。” 　　“他是黑心盟的帮主。许逆云是他的敌人。”我以最简略的方式把方永泰的身份告诉馨雨。 　　馨雨“哦”一下，并不显得有多么惊讶。她是经历过大风大雨的女人，无论遇到什么事情，总显得很平静。 　　“方永泰习惯把简单的事情搞的复杂，你应该能把复杂的事情变得简单。祝你成功。”馨雨对我淡淡一笑，去洗澡换衣服，准备做早餐。 　　我也走出健身房，去旁边的书房看书。忽然听到楼下莉莎一记惊喜的叫声，我知道她已经醒过来，而且发现自己床头的袜子里，多了两件礼物。 　　摇头笑笑，我继续看书。如果没有莉莎这样可爱的开心果，生活会变得无趣许多。 　　接着听到“嘟嘟嘟”急促的脚步声，莉莎跑到书房里，一下子扑到我的怀里，对着我的脸颊使劲地亲一下，“谢谢爸爸！” 　　我放下手里的书本，抱起莉莎，同样亲一下莉莎的粉嫩的脸颊，使得莉莎感到十分满足，咯咯地笑起来。 　　“还有妈妈！”莉莎突然从我怀里跳下，跑出书房，踏出“嘟嘟嘟”的急促的脚步声，跑到楼下去感谢馨雨的圣诞礼物。 　　我回到自己房间去看秦琴，发现她刚起床，已经穿上衣服。 　　“差不多该去学校了。”秦琴担心自己迟到，提醒我说。 　　“我送你们去学校，然后去找你的哥哥。” 　　“我哥哥？”秦琴呐呐地发出疑问。 　　“我打算征求你家人的意见。”我十分肯定地告诉秦琴。 　　听到这句话，秦琴大喜过望，过分的喜悦让她暂时无法说话，她高兴地搂住我的脖子，“求婚？” 　　我笑笑，亲吻一下秦琴的额头，“算是吧。” 　　“林天！”秦琴高兴地叫着我的名字，像个孩子一样缠到我身上。 　　“孩子们！吃饭了！”馨雨站在楼梯口，朝着我们楼上喊道。在圣诞节这一天里，馨雨的心情也异常的好。当然，清晨莉莎的撒娇，对馨雨的好心情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 　　我和秦琴牵起手，一起走到楼下的小餐厅吃饭。 　　看到活蹦乱跳的莉莎，秦琴才忽然想起来自己没有替莉莎准备圣诞礼物，急忙表示今天补给莉莎礼物，使得莉莎十分高兴，提前送给秦琴一个感谢的吻。 　　对面的别墅门口，何锐熙如期而至，但换来的只是吴可然母亲一个抱歉的手势。 　　昨天晚上，方永泰和吴可然都没有回来，没有人知道他们到底做了些什么。 　　吃过早餐之后，馨雨去楼上指导莉莎穿衣服。她昨晚带着莉莎吃大餐，玩游乐场，还买了许多好看的衣服，让莉莎度过一个充实而愉快的圣诞夜，母女俩的感情也大大加深。 　　乘这个间隙，秦琴给自己的哥哥打一个电话。爱耍小聪明的秦琴在自己的哥哥还没发出责备之前，赶紧说出我想要和他见面的事实。 　　秦海峰感到有点惊讶，但似乎也觉得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答应抽空来与我见面，竟然忘记责备秦琴彻夜不归的事实。 　　很快，莉莎穿着漂亮的衣服，在馨雨的陪伴下来到客厅。我和秦琴第一次见到莉莎被打扮的这么漂亮，都觉得眼前一亮。 　　于是，我把莉莎送到幼儿园，把馨雨和秦琴送到南城美院，接着开车去电视台，找一个安静的咖啡吧坐下，等秦海峰的午休时间的到来。 　　直到我喝掉三杯咖啡，秦海峰终于出现在我的面前。他还是那么英俊，那么充满自信。 　　“我一直在等你主动找我。”秦海峰坐到我对面，以这样的一句话开场。 　　这是一场不简单的谈判，我心里这样觉得。 第201章 秘密潜入 　　秦海峰点一杯咖啡，接着仔仔细细地打量我一番，继而再次开口说话，“从小到大，我妹妹只有两次擅自在外面过夜，”他露出无奈的表情，“都是住在你那里。” 　　我也以一个无奈的表情来回复他。 　　“如果你不来找我，我就会来找你。当然，以一种不太友好的方式。如今你主动来找我，说明你对秦琴是真心的。”说到这里，秦海峰露出一丝欣慰。 　　我点点头，想要表达自己的观点，秦海峰却抢先说，“今晚到我家里来吃饭，我父母想要见你。” 　　整个谈话，秦海峰完全掌握主动，我根本没有插上任何一句话。他离开的时候，他点的咖啡还是热的，秦海峰一口咖啡都没有喝。 　　秦海峰似乎很忙碌，获得我的点头同意之后，匆匆回到对面的电视台大楼。 　　望着他步履匆匆的背影，我觉得有点无奈。端起自己的咖啡，一饮而尽。 　　我要带走他的妹妹，而不是抢走他的妹妹。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更值得自己用心去打。 　　开车去学校，回到教室，立刻觉得班级里的同学的眼光有点异样，气氛也格外沉闷。 　　我立刻敏感的发觉，属于吴可然的座位空着，而方永泰的脸上，挂着一层厚厚的阴霾。 　　仅仅一天不见，到底发生什么事情……我心中疑惑，坐到自己的座位上。 　　我一把拉起方永泰，“出来。” 　　上课铃声响起，任课老师走进教室，但眼看我和方永泰离开教室，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把方永泰拉到外面的阳台上，我问他，“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方永泰点点头，极不情愿地回答我，“吴可然退学了。” 　　退学？我绝对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事情，不禁大吃一惊。 　　方永泰不愿再说话，转身要走回教室。他无精打采，仿佛是一只重病的猫。 　　我抓住他的衣服，“是不是昨天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方永泰依然不愿说话。 　　“混蛋！”我对着不争气的方永泰狠狠打出一拳，“给我说实话！” 　　方永泰没有躲避，也来不及躲避。他捂着脸，站在原地，极度沮丧，“我弹了一个晚上的钢琴，吴可然一直安静地坐在那里听。到黎明的时候，吴可然忽然哭起来，突然就跑出教室。” 　　“你就没有追她？” 　　“我当时唯一的反应，就是趴在钢琴上，脑子里一片空白。” 　　“然后呢？” 　　“今天上午吴可然的爸爸来学校里，替吴可然办理了退学手续。”方永泰目光无神地望着远方，仿佛一头垂死的动物。 　　“有没有见到吴可然？” 　　“没有，吴可然没有来。” 　　我预感有一些不好的事情要发生，方永泰肯定比我有着更强的预感，所以才会显得那么绝望。 　　我们都沉默许久，我忽然开口问他，“你有什么打算？” 　　“我打算明天回纽约。”方永泰从怀里拿出香烟点燃，在雪白的背景里，吐出一道幽蓝的雾气。我第一次看到方永泰抽烟，以前甚至以为他不会吸烟。 　　我冷冷地看着他，发现眼前的方永泰，已经不是那个我熟识的方永泰。 　　“我一直在拖延，不过明天是最后期限。我干爹说过，如果我再不回去，他就会派人‘请’我回去。”方永泰把香烟扔到雪堆里，自嘲地笑笑，“在这里的一切，仿佛做一场漫长的梦。” 　　我也跟着笑笑，在这里的一切，真的像是一场漫长的梦境。 　　方永泰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白痴，更多的时候，他是为了让我们高兴而故意装的那么幼稚。 　　他忽然转头看着我，“对了，昨天是你揍了许逆云？他今天没有来学校，不过是我早上在学校外面遇到他，看到这家伙被人打的鼻青脸肿，我简直快要认不出来。”说到这里，方永泰忍不住释放一个短暂的笑容。 　　“的确交过手，但我没把他打的那么惨。是意大利黑手党干的，许逆云没有调查清楚莉莎和馨雨的来历，竟然想对莉莎下手。” 　　“意大利黑手党？局势越来越复杂，”方永泰将手指弄的格格响，“许逆云那么鲁莽地采取行动，看来纽约那里的情况也越来越紧急。” 　　“局势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复杂。他们只是负责保护莉莎，其他的事情，一概不管。”我用认真的眼神望着方永泰，“你不需要担心太多，目前你唯一要担心的，只有吴可然。我欣赏你的个性。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你自己一向都很清楚。做回原来的那个方永泰，我熟悉的方永泰。” 　　方永泰想了想，“林天，你是一个最值得交的朋友。不管将来如何，我都不会忘记你。” 　　“我也不会忘记你，一个率性而为的方永泰。”我抬起手臂，与方永泰交叉碰在一起，“今晚我要去秦琴的家里吃饭，我建议你去找吴可然认真谈一次。我相信你是真心喜欢她。” 　　“好吧。就算吴可然家的别墅装有最精密的监视系统，我也有办法潜入进去。这是最后一次机会，我们都要为各自的未来而赌一次。” 　　“好兄弟！”我们互相鼓励，紧紧握住对方那只强有力的手掌。 　　方永泰的斗志终于被燃起，“我现在就去买一点装备，今晚一定要亲眼见一次吴可然，我不想留下任何的遗憾。” 　　“加油！”我放开他的手掌，拍拍他的肩膀。若是以前，方永泰偷偷潜入吴可然家，我一定会加以阻止，而这次，我衷心地希望他成功。 　　方永泰走出几步，忽然回头看着我，“善待我姐姐。” 第202章 拜见岳父大人 　　傍晚，秦海峰亲自来学校接秦琴，我向馨雨说明情况，把车子钥匙给她，自己则乘上秦海峰的车子。 　　看着馨雨熟练地开车离开，秦海峰喃喃地感叹一句，“果然不是普通的女孩子。” 　　“馨雨姐是个接近完美的女人，普通的男人，根本没法配得上她。”秦琴添油加醋地说一句。或许她担心自己的哥哥喜欢馨雨，故意这么说。 　　有点自负的秦海峰哼哼两声，对妹妹的话显得满不在乎。但看他样子，应该对馨雨没有别的意思。 　　秦海峰启动车子，将我和秦琴一起“押送”到自己的家里。 　　这是我第一次到秦琴的家里，虽然经历过各种大场面，此时却忽然有点紧张。 　　刚走进屋子，我就注意到门口的衣架上，挂着一个鲜艳的红色圣诞帽。帽子的样式很别致，如果我没有记错，这是昨天程心砚带的帽子。 　　秦琴的父母端坐在饭桌旁边，犹如两个负责的审判的大法官。 　　“请坐。”秦琴的父亲伸出手，让我坐下。 　　刚才我进门的时候，他眯起眼睛看了我一会儿，可能觉得我眼熟。 　　其实秦琴的父亲与我见过两次：一次是在吴可然父亲主办的慈善捐款晚会上，我假扮吴可然的男朋友；一次是秦琴的父亲来南城美院视察，留意到我，与我有过几分钟的谈心。 　　然而作为市长的秦琴父亲，是个名副其实的大忙人，所谓“贵人多忘事”，并没有把那两次见面放在心上。 　　“爸爸，我向你介绍一下，这是秦琴男朋友林天。”秦海峰代替自己害羞的妹妹，把我介绍给他的父亲。 　　秦琴的父亲看看我，接着对秦琴呵呵一笑，“秦琴，这也不是什么坏事情，为什么瞒着我们？” 　　秦琴脸红一下，坐到我的旁边，紧挨着自己的母亲。真没想到，平时活泼的秦琴，在自己的父母面前，原来是那么腼腆。 　　“林天，我总觉得你有点熟悉。”秦琴的父亲望着我，又轻声地念几遍我的名字，忽然恍然大悟，问我，“我们是不是见过？在南城美院？”刚说完，他又连连摇头，“不对，我记得那个林天是秦琴的学生……” 　　“那个林天就是我，对不起。”事到如今，有些事情不能再隐瞒，我诚恳地向秦琴的父亲坦白，争取获得他的谅解。 　　秦琴的父亲果然很惊讶，但他没有追问我，而是转头看着自己的儿子秦海峰，“秦海峰，这些你是不是都知道？” 　　这坚硬的语气里，显然有点责问的意思。 　　“那是因为秦琴……”秦海峰想要辩解，却被父亲打断，“你这个做哥哥的，只知道袒护自己的妹妹！” 　　秦海峰很不高兴，不再说话。秦琴的母亲本想劝解一下，但是看到自己的丈夫生气的模样，只能无奈地做出叹气的动作。 　　秦琴的父亲将凌厉的目光射向我，语气也比刚才凌厉许多，“林天，我觉得年轻人疯狂一些、贪玩一些，都无可厚非。但你把学校当作游乐场的做法，我很不满意。年轻人再怎么疯狂，再怎么贪玩，也该懂得事情的轻重缓急，你这样做，有没有考虑事情的后果？” 　　“对不起。”我只能再次恳诚的道歉。秦琴一脸的担心，但在严厉的父亲旁边，也不敢多说什么。 　　“不妨告诉你，相比那些聪明但是浮躁的年轻人，我更喜欢勤奋而且脚踏实地的年轻人。”秦琴的父亲注意到秦琴的表情，停顿几秒，话锋一转，“当然，我们刚刚接触，我对你的了解还不够多。” 　　秦琴的母亲看准时机，插嘴问我，“林天，你的家在哪里？” 　　“我家在旧金山，母亲已经过世，我和父亲生活在一起。我在慕尼黑的时候，遇到秦琴，那时候开始认识秦琴。”我索性一口气把自己的情况交待清楚，当然，暂时隐瞒青龙会的事情。 　　秦琴的母亲点点头，又问我，“这么说，你是为了秦琴才来这里的？” 　　“是的。”我礼貌地回答秦琴母亲的提问。 　　秦琴的母亲再次点点头，同时露出一个简单的笑容。 　　知道这个事实之后，秦琴父亲僵硬的面部出现一丝转机。毕竟，因为秦琴而千里迢迢来到这里，我的诚意，起码得到一定程度的证实。 　　秦琴的父亲想了想，问我，“令尊在旧金山，从商还是从政？”他从我的仪态和举止判断出我不是普通华侨，故而直接这样问我。 　　“我父亲在美国经营几家公司。”我尽量用谦虚的语气回答秦琴父亲。 　　我也并非说谎，青龙会旗下，有好几家正常运作的大公司。青龙会是一个华人组织，它雄厚的资金实力，源于这几个大公司的利润。 　　秦琴父亲有些满意地点一下头，“在国内，有没有公司？” 　　我想了一下，很快回答他：“有一家泛美航运的分公司，还有一些机械方面的产业。” 　　“看来你对自己父亲的公司还算熟悉。”秦琴父亲补充说道，“一个人最重要的，不是有金钱，而是有能力。秦琴算不上特别优秀，但她是我的掌上明珠。” 　　“爸爸……”一直保持沉默的秦琴轻声地叫唤一声，担心自己父亲咄咄逼人的气势会引起我的不满。 　　秦琴的父亲朝秦琴摆摆手，示意她不要插嘴，他继续看着我，“我不阻止你和秦琴的交往，但是，在我对你有充分的了解之前，我不可能放心地把秦琴交给你。” 　　“我明白。”我没有因此而生气，反而觉得秦琴的父亲是一个讲道理的人。比起我自己专横的老爸，秦琴的老爸已经算是很好相处的人。 　　“离开学校。有空就经常过来玩。”秦琴的父亲向我做出最后一个指示，然后宣布一起吃饭。 第203章 变故 　　一顿沉闷的晚餐，终于结束。 　　对我来说，这不像是一顿晚餐，更像是一场审讯。 　　秦海峰主动提出送我回家。我知道，他是有话要对我说。 　　秦琴舍不得我离开，想跟着秦海峰一起送我，被秦海峰婉转拒绝。 　　街道的两旁铺满白雪，使得道路显得比以前明亮。 　　秦海峰稳稳地开着车子，一直没有说话，似乎在犹豫一些话题。如此沉闷的气氛，令我感到不自在。 　　秦海峰替我隐瞒南城美院的事情，让我对他增添一份好感。我想了想，主动说话：“衣架上的那个帽子，是程心砚的吧？” 　　秦海峰没有否认，“是程心砚送给我的。昨晚遇到程心砚，我们一起到外面玩了一会儿。” 　　程心砚把自己的帽子送给秦海峰，或许仅仅是因为好玩，或许是感谢秦海峰陪她度过圣诞夜，或许有其他的含义。 　　秦海峰是小有名气的主持人，也是许多女孩子的梦中情人。喜欢惹人注目的程心砚，昨晚一定获得足够多的羡慕目光。 　　“你和秦琴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秦海峰一边开车，一边快速侧头瞥我一眼。 　　我暧昧地笑笑，没有回答的问题。 　　“我和秦琴从小一起生活，她有什么想法，从来瞒不过我。我知道她这次是真的爱上一个人。我了解我的妹妹，她会为了自己喜欢的人，什么都不顾。”他摇头笑笑，“我以前经常会想，我的妹夫，会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但是当我真的见到自己妹妹深爱的人的时候，又有点不知所措。” 　　“做哥哥的心态，可能就是这样的吧。”我附和着他的话语，说道。 　　“本来只是一个小女孩，忽然就长大了。有时候明知道她在做傻事，心里想责骂她，行动上却在袒护她。就好像她两次没有回家，我都骗自己爸妈说她住在学校里。” 　　我微微低下头，“谢谢你。” 　　“我只是不想看到自己的妹妹被爸妈惩罚，我们家的家教是很严的。”秦海峰把车停到路边，严肃地盯着我的眼睛，“不要辜负我妹妹，否则，我不会轻饶你。” 　　我朝着秦海峰笑一下，微微点一下脑袋。 　　获得我的点头承诺，秦海峰放心一些，重新启动车子。 　　把我送到别墅，在我下车之前，秦海峰从后面拿出两个包装精美的礼品盒，“秦琴给莉莎的圣诞礼物，还有我的。” 　　“谢谢。”我替莉莎接受这两份礼物，越来越觉得秦海峰是个不错的人。 　　现在已经过了九点，莉莎和馨雨都已经睡觉。我悄悄进入莉莎的房间，把两份礼物放到她的床头。再去方永泰的房间看一下，他果然不在房间。 　　刚要离开方永泰的房间，忽然发现地板上有一些血迹。 　　我震惊一下，蹲下身子，用手指沾起一些血迹，发现这些是新鲜的血液，还没完全凝固。 　　莫非……心里涌起一阵不祥的预感，我担心馨雨的安危，赶紧冲到馨雨的房间，发现她安静地睡在床上，身子微微起伏，均匀的呼吸着。 　　我长长地吐一口气，退出馨雨的房间。回到自己的房间，我跑到窗口，观察吴可然房间那里的状况。 　　只见一个白影如灵猫一样，迅速地窜上墙头，脚尖轻轻一点，一个翻身落入下面的花园，刚好避开墙顶的红外线探头。 　　方永泰开始行动……他一点都不笨，因为屋顶和花园里到处是白雪，所以他穿着白色的衣服潜入吴可然家的别墅。 　　我紧张地看着那个方向，祈祷他不要出现纰漏。如果他潜入吴可然别墅的行动被吴可然的父母发现，那么事情会变得更加糟糕。 　　方永泰一个鲤鱼跃身，直接跳过花园中间的积雪，贴着墙壁站到吴可然阳台下面。如此一来，花园的积雪上，没有留下方永泰的踪迹，而且方永泰也避免触及隐藏在花草里的报警装置。 　　他的动作很利落，但总让我觉得有点不自然。难道，他身受重伤？联想到方永泰房间的里血迹，我产生这样的疑问。 　　那一边，方永泰抬头看看阳台，取出一段末端带钩子的绳子，算准力道之后，抛到阳台上。钩子绕着阳台的栏杆转几圈，方永泰用手拉扯一下，觉得没有问题，快速沿着绳子攀缘上去。 　　可能是吴可然听到阳台上有声音，穿着睡衣出来看一下。方永泰一个翻身跳进阳台，立刻用手捂住吴可然的嘴巴，防止她叫出声来。 　　接着，方永泰推着吴可然走进吴可然的房间，从我这里什么都看不见。 　　我耐心地站在窗前，盯着吴可然的房间的方向，等待方永泰出来。 　　没多久，方永泰出来了。他顺着绳索滑下，再利索地收起绳索，沿着原路返回，一切都很顺利，但是跳出墙壁的时候，却摔倒在外面的马路上。 　　他在地上躺了几秒，又站了起来，朝着我们的别墅走过来。 　　我可以肯定，他受伤了。 　　吴可然突然出现在阳台上，默默地看着方永泰的背影。方永泰不知道吴可然在阳台上看他，而吴可然也不知道我在自己的房间里看她。 　　一定有巨大的变故发生。方永泰也好，吴可然也好，都让我感到一种无言的沉重。 第204章 懦弱无用？ 　　我跑到楼下的客厅去迎接方永泰。方永泰走进别墅，身心疲惫，右手还在微微发抖。 　　我二话不说，上前抓住他的右手，拉开袖子一看，他的手臂上缠着长长的绷带。方永泰别过头，想要抽开手臂，却未能成功。 　　我解开绷带，继而看到他的手臂外侧，有一道又长又深的伤口。 　　“到底怎么回事！”我恼怒地抛开他的手臂，大声地问他。 　　方永泰本来不愿说，但在我的眼神的追逼之下，只能缓慢地说出事实：“刚才我和许逆云去决斗了。” 　　果然是这样……生死攸关的事情，他竟然瞒着我。对于方永泰的自作主张的做法，我简直想要揍他一顿。 　　“我知道你今晚要去秦琴家里，怕影响你的心情，所以没有告诉你。对不起。”方永泰面无表情地说着这些话，用绷带重新缠住手臂。 　　“你本来就没打算让我知道。你这个混蛋！”我朝着方永泰的肚子打出一拳，方永泰捂住肚子，做出痛苦的表情。 　　看样子，他的肚子那里也受了伤。这家伙，为了与许逆云决斗，带着满身的伤痕回来。难怪他今天上午说出“善待我姐姐”这样的话，原来他怕自己没法活着回来。 　　“你……杀了许逆云？”我看着方永泰，有点担心这样的事情的发生。 　　“他也受了伤，我没有要他的性命。”方永泰轻描淡写地说道。 　　尽管如此，我可以约略地想象出来，那是一场多么惊心动魄的打斗。一场置生死于度外的打斗。 　　而就在那个时候，我却在秦琴的家里，和秦琴的家人一起平静地共进晚餐。想到这里，越发觉得方永泰可恶。 　　“混蛋！没死就好！”我用膝盖顶一脚方永泰的腰部，“上去把身体洗干净，我帮你涂点药水。” 　　幸亏他没事……否则我怎么向馨雨交待…… 　　对于任性的方永泰，不知从什么时候，我慢慢把他当作弟弟来关怀他。 　　方永泰对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费力地爬上楼梯。 　　他用意志力支撑自己，竟然还能用自己那伤痕累累的身体，巧妙地躲避吴可然家的别墅智能安全系统，与吴可然见上一面。 　　连我都不禁有点佩服他。懦弱，仅仅是方永泰的表象。 　　我回到房间翻出王福老先生送给我的瓶瓶罐罐，来到方永泰的屋子里。 　　这些都是王福老先生做的疗伤圣药，在这里我没怎么派上用场，却没想到今天能用在方永泰的身上。 　　方永泰赤膊着上身从浴室里走出来，他有着不输于我的强壮体格，而在那宽阔的身体上，布满红色或者青色的淤肿。 　　“躺下！”我指着床，命令他。 　　方永泰无奈，只能俯卧在床上，露出宽厚的脊背。 　　“真是笨蛋。”我一边责骂他，一边根据不同的伤势，选择不同的药水来擦抹。 　　有些药水涂上去会产生火辣辣的疼痛感，方永泰猛抽几口冷气，不停地叫嚷“少一点，少一点！” 　　“没用的家伙！死都不怕，还怕这点疼？”我故意用手掌拍打他的伤口，害的他哇哇直叫。 　　背部的伤口处理完毕，我拍拍他的屁股，“坐起来”。 　　方永泰盘腿坐起来，昂起头，让我在他的腹部和胸部涂抹药水。 　　过了一会儿，方永泰低头看看自己腹部，猛地冒出一句，“林天，你的抽象画的水平不错。”他指的是自己腹部被我用药水涂抹成花花绿绿。 　　我瞪他一眼，“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喂，我问你，刚才到吴可然那里，有没有什么进展？吴可然为什么突然退学？” 　　方永泰的眼神瞬间黯淡下来，“她要结婚了。” 　　“啊？”惊讶之下，我停止涂药的动作，楞楞地看着方永泰。 　　方永泰看着幽黑的窗外，“这是她爸爸的决定。吴可然要与何锐熙结婚，然后跟着他去英国留学。” 　　“吴可然她愿意？”我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吴可然的爸爸用断绝关系来逼迫吴可然，为了她的妈妈，吴可然只能答应。”说到这里，方永泰也显得无可柰何。 　　不可否认，受过高等教育、性格温文尔雅的何锐熙不是一个坏人，更进一步说，是一个理想的结婚对象。但是吴可然父亲这样的做法，使得我原先对他的好印象荡然全无。 　　商人那雷厉风行的手段，如果用在自己的子女身上，简直就是一种灾难。 　　我想了想，问方永泰，“什么时候结婚？” 　　如果时间充裕，或许还有挽回的机会。 　　“明天。”方永泰闭上眼睛，似乎感到一阵绝望。 　　吴可然父亲的专横，比我的老爸，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就这样放弃了？”我再也想不出合适的问题。或许是被方永泰传染，我也产生一种穷途末路的感觉。 　　“我刚才把自己的身份告诉她，希望能带着她离开这里。” 　　“然后呢？” 　　“吴可然很生气。她根本不相信我说的话，认为我在这个时候，还在开玩笑。她甚至怀疑我是一个高级的小偷。”方永泰摊开手掌，显得无可奈何。 　　这是正常的反应，吴可然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怎么可能让她一下子相信，这个平时没有一句正经的方永泰，是一个势力庞大的美国华人组织的首领。 　　伤口全部处理完毕，我收起药水瓶，问他，“你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我只能放弃。我是别人眼里的黑帮领袖，吴可然是有钱人的私生女。我们根本就不可能。”方永泰披上一件衣服，慢步走出房间。 　　“你去哪里？”我朝着方永泰喊道。 　　“去楼上喝酒。”方永泰摆摆手，头也不回地走向楼梯。 第205章 黑心盟的帮主 　　再欢乐的人，也会有苦闷的时候。 　　痛失心爱的人，方永泰无法强颜欢笑。 　　本想陪他一起到顶楼的喝酒，但是我思量再三，决定给他思考的时间和空间。 　　回到自己的房间，透过窗帘的缝隙，我看到吴可然的房间的灯还亮着。吴可然喜欢关灯睡觉，亮着灯，说明她也没有睡着。 　　从楼顶的小酒吧的落地窗，也可以看到吴可然的那幢别墅。此时的方永泰，应该一边喝着闷酒，一边落寞地看着吴可然的房间。 　　尽管只有几米之隔，却如同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 　　外面忽然纷纷扬扬地下起大雪，用很短的时间，将整个世界银妆素裹。 　　我知道自己今晚必定无眠，索性起床，躺在床边的摇椅上，仰头看着外面无休无止的落雪。 　　旧金山那里，如今应该也下着漫天的大雪……在这样的天气里，老爸的风湿，不知道会不会发作…… 　　虽然是圣诞节，也没有打一个电话给老爸……忽然间，心里产生一点愧疚。 　　在这温暖的别墅里，我和方永泰都有着沉沉的心事，无法入睡；而馨雨和莉莎，她们很少受到外界的影响，睡的很甜。 　　我和方永泰都尽自己一切的努力，要保护她们这对母女。或许因为这样，我们互相都有着一种认同感。 　　不知不觉，天空的颜色从黑色变为深蓝。风雪的威力越来越小，当黎明真正到来的时候，天空仅仅飘着一些细雪。 　　我轻声叹息，从椅子上起身，只觉得双腿有点麻木。 　　到楼上的酒吧一看，方永泰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脚下横七竖八地躺着好几瓶葡萄酒的空瓶子。 　　我坐到他的对面，拿过一个酒杯，再拿起一瓶还剩一半的红酒，向杯子里倒一点红酒，眼睛望着窗外吴可然别墅的门口。 　　路上有着厚厚的积雪，这种情况下，车子根本无法行驶。 　　不久，两辆印着管理处标志的推雪车并排驶来，将一路上的积雪排除。 　　又过不久，一辆被装扮的很漂亮的彩车驶到吴可然别墅的门口，吴可然的父亲和何锐熙一起从车子里出来，一起站在门口等待。 　　几分钟之后，吴可然在母亲的陪同下，从别墅里走出来。吴可然有意无意地朝这里张望一眼，或许在这最后一刻，她期待着方永泰的出现。 　　在父亲的催促下，吴可然只能进入车子。没有看到方永泰，失望和忧伤相继侵袭到吴可然的脸上。 　　如果我没有猜错，她将被带到她父亲的家里，在那里换上婚纱，接着被送往教堂。 　　方永泰还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 　　我目送着那辆豪华彩车的离开，仿佛眼睁睁看着方永泰最后一丝希望的远离。 　　我低着头，自顾自喝酒，转眼，就将剩下的半瓶红酒喝完。 　　一楼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馨雨在忙碌着今天的早餐。 　　不论别人如何，馨雨始终保持着清淡的个性，按照自己的轨迹生活下去。她仿佛是一个生活在空中楼阁里的女人，独自经营着自己的小小世界。 　　楼梯那里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不轻不重，不急不缓，是馨雨的脚步。 　　她来到酒吧门口，看一眼烂醉如泥的方永泰，对我说：“有人找方永泰。” 　　我朝窗口看下去：七八辆黑色高级轿车，在马路上一字排开，从我们的别墅门口排到远处；而几十个穿着黑色西装的大汉，在车子旁一字排开，神情严肃。 　　通知一声之后，馨雨若无其事地走向隔壁的健身房，进行照常的晨间锻炼。她对别人的事情，向来没有过多的兴趣。偶尔问一下我的事情，已经算是很关心我。 　　我轻推方永泰，他没有反应，只能用力将他推醒，用眼睛斜向窗外，“有人找你。” 　　方永泰揉着猩红的双眼，喃喃地说道：“真准时。” 　　他摇摇晃晃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我怕他下楼梯的时候滚落下去，只能扶着他下楼。 　　“你们来干什么？”方永泰嘴里喷着酒气，问那个站在别墅门口的黑衣男子。 　　“方少爷，今天已经是最后一天。大老板希望你尽快回纽约。”那男人恭恭敬敬地回答道。看到我之后，他略一思索，终于认出我是谁，赶紧向我打招呼，“林大少爷，您好。” 　　黑心盟的人能认得我，我一点都不觉得奇怪。我向他点一下头，问他，“你们老板，一定要方永泰今天回去？” 　　或许他觉得与醉醺醺的方永泰说话，还不如通过我来劝解方永泰，于是微微调整身体，正对着我，“黑心盟的事情，相信林少爷您已经知道一些。大老板和二老板因为方少爷继任帮主的事情而闹的不合，如今在大老板的努力之下，人心基本稳定下来。所以大老板希望方少爷赶紧回纽约，建立自己的威信。如果继续群龙无首，黑心盟恐怕会闹的四分五裂。” 　　“不要说了，让我考虑一下。”迷迷糊糊的方永泰挥挥手，转身走回别墅里面。 　　那黑衣人诚恳地看着我，“林少爷，想必你已经知道黑心盟和青龙会的渊源。我们大老板是您父亲的至交，我请求您能劝劝我们林少爷。” 　　他一会儿“我们大老板”，一会儿“我们林少爷”，一看就知道是方永泰养父的心腹。 　　我不好意思拒绝他，只得点点头，“你在这里等着。”同样转身走进别墅。 　　黑心盟已经到达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而失去吴可然的方永泰，根本没有心情考虑黑心盟的事情。 　　劝方永泰回纽约，这不是我内心的真实想法。 　　在帮会利益和个人感情之间，很难做出冷静的选择。 　　看着现在的方永泰，我似乎看到另一个自己。 第206章 你那么爱她 　　走进屋子，看到馨雨已经在厨房里“收获”早餐：她把面包从烤箱里拿出来，将暖好的红茶和牛奶依次端到桌子上。 　　见到方永泰面无表情地走上楼，馨雨也就不再问他是否吃早餐，坐到桌子旁，一边撕扯面包，一边悠闲地喝红茶。 　　我微微叹气一声，跟着方永泰上楼。 　　看到我也不吃早餐，馨雨问我，“林天，你今天不去学校了？那我就把车子开走了。” 　　她悠闲的态度，令人不知该说什么。她不知道方永泰是她的弟弟，而她的弟弟，今天就可能要离开这里。 　　“钥匙在沙发旁边的茶几上。”我甩她一眼，紧跟着方永泰走进他的房间。 　　方永泰走到床边，张开手臂，向后一仰，整个人形成一个“大”字型倒在床上。 　　他睁着眼睛，看着房间里的吊灯，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坐在床沿上，望着满脸颓废和伤感的方永泰，想不出什么可以用来安慰或者鼓励的话语。 　　楼下传来车子行驶的声音，那是馨雨带着莉莎出门了。 　　过了一会儿，方永泰忽然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打开电脑和音响，播放一首《你那么爱她》，接着去一次洗手间，用冷水冲洗自己的脸。 　　回到床边，他再次以一个“大”字型仰躺在床上，依然一言不发地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 　　我冷冷地看着他做这一切，猜不透这个做事奇怪的方永泰，究竟在想些什么。 　　电脑里重复播放着这一首《你那么爱她》，在这个房间里，这个旋律越来越熟悉。 　　方永泰一遍又一遍地听着《你那么爱她》，整个身体如同一只被冲上沙滩的巨型海星，连挣扎都已经放弃。 　　楼下一点声响都没有，所有人都静静地等待方永泰的决定。 　　“直到爱消失你才懂得，去珍惜身边每个美好风景，只是她早已离去……最后的你，开始了一段挣扎……你那么爱她，为什么不把她留下，为什么不说心里话。你深爱她，这是每个人都知道啊。你那么爱她，为什么不把她留下……” 　　听着这段歌词，我也慢慢变得深有感触。 　　方永泰长长地叹息一声，缓缓闭上眼睛。他的眼角，滑下两滴洁净的泪水。 　　我知道此时的方永泰的内心，正饱受折磨。我心中酸楚，决定不再保持沉默。 　　“如果喜欢，就去做。有什么后果，我帮你承担。”我看着痛苦的方永泰，用缓慢而清晰的方式告诉他。 　　方永泰摇摇头，继续闭着眼睛躺在那里。他眼角的两条泪痕，慢慢地变干。 　　他宁愿选择独自忍受感情折磨，也不愿给别人带来麻烦。 　　我默默地看着方永泰，难以完全理解他的想法。 　　砰！方永泰的双手重重地拍打床面，忽然从床上坐起来。 　　他的举动，差点吓我一跳。 　　望着空白的墙壁，方永泰沉静几秒，突然撒腿朝房间外冲去。 　　我担心方永泰，跟着他跑下楼。 　　方永泰冲到别墅外面，钻到一辆轿车里，猛地启动车子，沿着马路驶向远方。 　　我也立刻抢过一辆轿车，驾车紧跟其后。 　　紧接着，其余五六辆轿车，紧跟在我的车子后面。 　　方永泰越开越快，刚好映照他此时的心境。我的脑海里还盘旋着那首歌的曲调，同样无法平静下来。 　　车子驶到转弯的路口，方永泰猛拉方向盘，他的车子的车尾猛地一甩，车子刚好滑进自己的车道，再次急速狂奔。后面的几辆车全部以同样的轨迹转弯，空旷的道路上顿时充斥着“吱吱”的轮胎摩擦声。从后视镜里看过去，场面极为壮观。 　　方永泰开的飞快，而后面的一排车队，呼啸着追逐他的车子。 　　远远的，我终于看到市中心大教堂的尖顶。我也明白，方永泰到底要做什么。忽然间，我心里激动而振奋。 　　为了节省时间，方永泰没有选择有着众多红绿灯的大马路，而是凭借自己高超的驾车水平，绕各种小路，曲曲折折地接近大教堂。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的心里也着急起来。我把油门踩到最大，紧紧盯着方永泰的车子，勉强追上方永泰的车尾。 　　滋……方永泰一个急刹车，我差点撞上他的车子。 　　我这才注意到，我们已经到达教堂的门口。 　　方永泰打开车门，犹如一支离弦的利箭，直射教堂大门里面。 　　我也立刻打开车门，追在方永泰后面。 　　红地毯的尽头的中央，站着穿着白色婚纱的吴可然以及穿着黑色西装的何锐熙。所有的宾客都聚精会神地看着神台前的新人，根本没有料到方永泰会忽然闯入。 　　我站在大堂的门外，没有再追进去。这个时候，就看方永泰的表现了。紧张和激动交融在一起，我从方永泰这里，第一次感受到爱情那种震撼人心的力量。 　　方永泰跑到吴可然身边，一把推开何锐熙，抓起吴可然的手，摘下她手上的戒指。 　　他把戒指扔到地上，拉着吴可然的手臂，“跟我走！” 　　无比惊讶的吴可然楞楞地看着方永泰，不知所措。 　　所有的人，包括吴可然的父母，都没有从如此的突变中反应过来，目瞪口呆地看着方永泰。被推倒在地的何锐熙抬头望着方永泰，都忘了从地上站起来。而主持婚礼的神父，微微张大嘴巴，仿佛一座凝固的雕塑。 　　不顾吴可然的反应如何，方永泰拉着吴可然，疯狂地跑出教堂。 第207章 挺住 　　“捉住他！”不知是谁喊了一句，那群宾客才如梦初醒，追着方永泰出来。 　　但是他们当看到，有七八辆同样车型的高级黑色轿车整整齐齐地排在教堂门口，再看到一群彪悍的黑衣大汉整整齐齐地站在车堆前面，就再也没有人敢追上来。 　　“不许跟着我！”方永泰用不可违抗的语气朝着那些黑衣人下达命令，然后拉着吴可然坐进一辆黑色轿车，砰的关上车门。 　　他迅速启动车子，在众人的目光之下，车子绝尘而去。 　　亲眼看着自己的女儿在婚礼的当日被人抢走，吴可然的父亲气得双脚直跳。而他身旁一个打扮高贵的妇人，脸上则隐约露出一点幸灾乐祸的表情。 　　参加婚礼观摩的宾客议论纷纷，一些识趣的则悄悄离开。 　　何锐熙的父亲的脸被气成猪肝的颜色，大声责问何锐熙到底怎么回事。何锐熙自己也还没彻底明白过来，那窝囊的样子，使得他的父亲更加气恼。 　　本想成全一件好事，却没想到发生这种事情，在所有的亲朋好友面前丢丑，弄巧成拙。吴可然父亲的懊恼和气愤可想而知，他忽然看到站在教堂门口的我，于是颠着略显肥胖的身体跑过来，“林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我瞥他一眼，说完，我转身就要走。 　　“那个方永泰，到底是什么人！”情急之下，吴可然的父亲揪住我的衣服，“把我的女儿还回来！” 　　“你急着把自己的女儿送出去，现在怎么又想收回来？从你逼她结婚开始，你就已经失去你的女儿。”并不善于讽刺的我，此时对吴可然父亲充满厌恶，话语里包含讽刺之意。 　　我拿开他的手，扫视一眼这些所谓的“城市新贵”，钻进一辆黑色轿车，带领着剩下的黑色轿车一齐离开教堂。 　　回到别墅，发现方永泰没有回到这里。谁都不知道，他开着吴可然，去了哪里。 　　我把车子还给方永泰的手下，让他们先回去，并答应他们，一旦方永泰回来，我就会通知他们。 　　虽然不是我亲自抢走吴可然，但我却感到异常的疲惫。馨雨和莉莎分别在南城美院和幼儿园，整个别墅只有我一个人，显得十分的空旷和寂寞。 　　我走到顶楼的扩展浴室，在大型的浴缸里放满热水，将身子浸泡在里面，一边透过玻璃仰头看着蓝天，一边想着各种心事。 　　拿起酒杯喝一口葡萄酒，吐出胸中的一口闷气。想了想，拿起旁边的手机，试着拨打方永泰和吴可然的手机。 　　方永泰的手机提示为关机，而吴可然的手机没人接。忽然想起来，吴可然是穿着婚纱被方永泰抢走的，身上根本没有带手机。 　　从浴缸里站起来，擦干身体，换上一套舒适的白色浴袍，信步走到光线较好的书房去晒冬日里的太阳。不知为何，虽然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心情却格外舒畅。 　　刚要看书，家里的门铃却忽然响起来。我拿起遥控器，打开安装在书房墙壁上的门铃视频，看到吴可然的父亲站在我们别墅的门外。 　　“能不能让我进来，我有话对你说。”吴可然父亲的态度显得很诚恳，我考虑几秒，按下遥控器，打开别墅的铁门。 　　我走到楼下的客厅里去接待吴可然的父亲，故意用悠哉的语气问他，“有什么事情？” 　　“吴可然在哪里？”吴可然的父亲满脸的焦急，说话时带着一丝逼问的意味。 　　“我不知道。” 　　“你肯定知道！”吴可然的父亲咬定了我和方永泰是一伙的，说话更加着急起来。 　　“如果你不能保持心平气和，那么很遗憾，我们的谈话无法继续下去。”我冷冷地望着吴可然的父亲，这个因为丢失女儿而无法平静的男人。 　　“林天！如果你们再不交出吴可然，我就要报警了！”吴可然的父亲掏出手机，做出要拨打电话的姿势。 　　我耸耸肩，依然用平静的态度应对他，“OK，如果你觉得报警对你有利，那我也不阻止你。” 　　“林天，你……”吴可然的父亲气得说不出话。他举起自己，气恼地手机砸到地上，“林天，枉我以前那么看重你！” 　　吴可然父亲的这句话，让我想起以前下暴雨的时候，吴可然的父亲曾经把我留在吴可然的家里过夜，再想到吴可然的父亲的确一直很信任我，我的心稍稍地软了一些。 　　“吴伯父，我不是想故意气你。不过你逼着吴可然与何锐熙结婚的做法，无法让我得到认同。”我用眼睛逼视着吴可然父亲，“你仔细想一想，究竟是方永泰抢走了吴可然，还是你逼走了吴可然。” 　　“林天，我知道你想对我说什么。我们的看法不同，所以造成了一些误会，我也不会怪你。我现在只希望你把吴可然叫出来，我这个做父亲的，不想把误会越搞越深。”吴可然的父亲终于有些平静下来，不过他一厢情愿地认为吴可然在我们别墅里，让我很无奈。 　　“吴可然真的不在这里。”我只能再次重申这个事实。 　　固执的吴可然父亲还是不相信，“年轻人做事冲动，我可以理解。你们今天害得我在所有人面前丢了一个大丑，我也不会计较。把吴可然叫出来，我们几个，冷静地坐下来谈一谈。” 　　“吴伯父，我先问你一个问题。为什么要把吴可然嫁给何锐熙？” 　　“何锐熙性格好，有前途，最关键的是，他很喜欢吴可然。我看人的眼光绝不会错，吴可然跟着他，绝对不会吃苦。” 　　“那么方永泰呢？” 　　“我和他没接触过几次。不过我对他的印象并不怎么好，感觉上是一个心浮气躁的年轻人。” 　　“很抱歉，这一次，你看错人了。方永泰做事勇敢、性格坚定，生活中，比呆板的何锐熙多一份幽默感，最关键的是，他才是真正爱着吴可然的人。你不妨设想一下，何锐熙是不是可以为了吴可然，在别人的婚礼上公然抢走她？” 　　见到吴可然父亲的眼神里流露出一点动摇，我加紧心理攻势，“至于你所谓的‘幸福’，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方永泰在美国的权势，绝不是你所能够想象的。” 第208章 最后那一刻 　　吴可然父亲皱起眉头，陷入沉思。对于吴可然的事情，他有点自作主张，但是从很多方面，我又觉得他是一个好父亲。他是一个充满矛盾的父亲。 　　或许，吴可然从他父亲这里继承了矛盾的性格。一方面，吴可然柔弱的外表下，具有坚强的性格和反抗的精神；另一方面，她的坚韧和叛逆未能渗透到她的骨子里，在巨大压力的现实面前，她采取妥协。 　　“不论是你，还是吴可然，或者其他人，现在都需要冷静。你放心，方永泰深爱吴可然，他不会伤害吴可然。”在当前逐渐僵化的局面里，我只能这样劝解吴可然的父亲。 　　吴可然的父亲有点不甘心，但是也没有办法，只能默默走出屋子，走向对面自己的别墅。 　　“吴伯父，”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情，“能不能借你的车子用一下？我要去一次学校。” 　　吴可然的父亲没有过多的思考，“跟我来。”他带我进入他的别墅，把车子钥匙交给我。除去逼吴可然结婚这桩事情，吴可然父亲算得上是一个很好的长辈。 　　再过一段时间就要到中午，南城美院就要放学。我向吴可然的父亲说一声“谢谢”，驱车赶往学校。 　　到达学校，我直奔办公楼。校长今天不在，我就去找古萌。办公室里，只有古萌一个人，其他的老师都已经去上课。 　　看到我出现，古萌已经猜到我的来意。 　　“办退学手续？”古萌慢慢地抬头瞥向我，目光如利剑一样刺穿我的大脑。 　　“没错。” 　　“秦琴告诉我，你要离开学校，所以我一直在这里等你。”古萌笑笑，从抽屉里拿出一些材料扔到桌子上，“对你来说，这些手续都是无关紧要的吧？既然你能轻松地混到学校里，这些作假的文件毫无意义。” 　　我也笑笑，在一些文件上签名，“纯粹配合你的工作而已。” 　　古萌似乎觉得有点遗憾，唉声叹气一下，“你走了，学校里就再也没有什么强的对手了。”他又忽然耸耸肩，“不过也好，你走了，方永泰也会走，许逆云也会走，整个学校，就会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原来你都知道。”我越发觉得古萌不简单，可以说是深藏不露。 　　“你知道吗，做老师其实是个很乏味的工作。”古萌把我签字的文件重新放进抽屉，“但是我喜欢这个学校，所以一直在坚持这个乏味的工作。” 　　“你很厉害，也很伟大。”我站起身子，再次仔细地打量一番这个瘦瘦长长的古萌。 　　古萌抽出一支烟，点燃吸一口之后问我，“有没有兴趣再斗一场？”他背后的墙上，挂着一块牌子：办公室里禁止吸烟。 　　他把规章制度视为废纸，有着自己独特的行事方式和自己的价值衡量方式。是个很古怪的老师，也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 　　“算了，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我抬起手，向他挥挥手。 　　仿佛置身在电影结局的场景里，忽然间，心头就涌上一阵感伤。 　　“慢走，不送。”古萌依然翘着脚，把脚后跟搁在办公桌上，嘴里吐出一个大大的烟圈。 　　真正超然世外的高手，是古萌。不求名，不求利，默默守护着南城美院这一块小土地。 　　现在是上课时间，而且又是寒冷的冬天，校园里走动的学生不多。我将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任凭冬天的冷风从我脸上吹拂而过，如同一个散步在学校里的普通学生，慢慢地将整个校园再走一遍。 　　干枯的树枝上挂满白雪，道路的两旁堆满清扫过去的白雪，加上白色的教学楼，南城美院给人一种纯洁的感觉。 　　神奇的地方……竟能让我产生一种眷恋的情感…… 　　这里是秦琴曾经读书，如今工作的地方。而我在这里短暂的学生生涯，也留下些许的回忆。 　　漫步走到教学楼的旁边，透过窗户，看到馨雨在一楼的大教室里上德语课。敏感的她，立刻发现窗外的我在观察她。但她仅用不经意的眼神瞥我一眼，继续若无其事地上课。 　　学生们听的都很仔细，除了那几个望着馨雨呆呆出神的男生，其他的学生，都很认真地写笔记。 　　如果馨雨留在这里，或许会成为一个很优秀的老师……我的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很奇怪的想法。 　　馨雨无论做什么，都总是很优秀。她简直是完美的。她可以尝试很多身份，唯独一种身份不行——某个男人的妻子。 　　或许这个世界上，没有人配的上馨雨，没有人能够真正得到她。她是上帝的杰作，只属于上帝。 　　音乐教室的方向，传来一阵极富节奏的钢琴声。我被琴声吸引，慢慢地走向那里。 　　通过半敞开的门口，我看到秦琴坐在钢琴前面，全身心投入地弹奏钢琴。这是一年3班的音乐课，我看到全班的同学都坐在里面：除了我、方永泰、还有吴可然。 　　有些学生注意到门口的我，显出吃惊的表情，但是没有喊出来。 　　一曲完毕，秦琴睁开眼睛，也终于看到我。 　　我笑笑，站在原地，没有移动脚步。 　　秦琴也没有动，把手放在钢琴上，宁静地望着我。 　　乌黑的钢琴隔在我们中间，发出绚丽的光彩。 　　这一刻，多么美丽。 　　教室窗外，太阳冲出云朵，散发出一缕缕的金光，所有的积雪，都开始融化。 　　我缓缓地走进教室，走到钢琴旁边，走到秦琴面前。 　　单膝跪地，我温柔地拿起秦琴的手掌，替她带上戒指。 　　这一枚戒指，我藏了很久。 　　秦琴瞪大眼睛，惊讶地望着我，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我搂住她的脖子，温柔地亲吻她。 　　背后，响起潮水一般的掌声。 第209章 嫁给我 　　“嫁给我。”我松开秦琴，深情地望着她。 　　秦琴满脸的羞赧，眼睛却因为激动而有点迷离。太过突然的求婚，让她有点不知所措。 　　从前，我对世俗的婚姻始终抱着不屑一顾的态度；此时，我却如此迫切地希望与秦琴结婚。 　　这世俗的婚姻，其实就是我们冲破世俗樊笼的利器。 　　“答应他！答应他！”一年3班的全体学生，忽然整齐地叫起口号。 　　秦琴抬头看看那些学生，再笑着注视我，终于点了点头。 　　噢……班级里的同学高兴地起哄。 　　叮叮叮……放学的时间到。我牵着秦琴站起来，准备带着她离开教室。 　　“林天，你是不是要离开学校？”董振文忽然从座位上站起来，问我。 　　我回头看着他，再扫视其他的同学，“我会记住你们的。” 　　一个女生忽然又叫起来，“林天，你要经常来看秦琴老师，也要经常来看我们。” 　　我笑笑，“我会的。你们好好读书，结婚那天，我会请你们所有人来参加的。” 　　随着一阵热烈的欢呼声，我牵着脸红的秦琴离开教室。 　　见到失踪几天的我，忽然又重新出现在学校，学校里的学生都露出诧异的表情。再看到我光明正大地牵着秦琴的手，都忍不住议论纷纷。 　　这是一段浪漫的史话，我不怕被人谈论。秦琴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是没有胆怯地避开学生们的目光。 　　上午，我亲眼见证方永泰冲破内心的束缚，见证他勇敢地争取自己的爱情。那时，潜藏在我心里，那些关于感情的勇气，忽然就膨胀起来。 　　如果爱，就不要逃避。方永泰在近乎绝望的情况下，奋起反击，夺回吴可然。相比之下，我和秦琴之间，又有什么值得担心的？ 　　秦琴抬起手掌，看几眼手上的戒指，抬头问我，“林天，为什么突然向我求婚？”虽然答应我的求婚，但秦琴依然不明原因。 　　“你按你爸爸的吩咐做了，离开了学校。接下来，我就只作为你的男朋友而出现。” 　　“我想把今天的事情告诉我爸爸，你觉得好不好？”秦琴天真地望着我，期待获得我的应允。 　　我点点头，“当然可以。” 　　有时候，恋爱的过程，也是一场父亲与男朋友的“战争”。幸运的是，这场“战争”中，秦琴明显更偏向我。 　　我找到馨雨，让她开着吴可然爸爸的车子去接莉莎，回到别墅再把车子换掉。而我们换上方永泰的那辆车，打算去找秦琴的父亲。 　　观察力十分敏锐的馨雨，一眼就看到秦琴手指上，那枚阳光下熠熠生辉的戒指。 　　“很漂亮的戒指。”馨雨随口夸赞一句，与我交换车子钥匙，各自乘到车子里面。 　　刷的一下，馨雨比我们提前启动车子，窜出车库。她的车技很好，但今天开的似乎有点急。 　　秦琴也意识到这个问题，怯生生地问我，“馨雨姐……怎么了？” 　　“大概心情有点不太好。”我稳稳地启动车子，到车库外面的马路上，已经看不到馨雨的车子。 　　秦琴低下头，看着戒指，微微鼓起腮帮子，犹如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关于馨雨，我不想对秦琴再说什么。 　　馨雨从内心深处厌恶男人的身体，但这并不意味着她没有感情。 　　或许馨雨也曾经如同小女孩一般憧憬着恋爱，不过，这仅仅限于柏拉图式的精神恋爱。而男人，往往都是欲望的动物。 　　她厌恶男人，进而厌恶自己。 　　“林天，”沉默一段时间，秦琴忽然打破车子里的静寂，“将来，我们和馨雨姐，还有莉莎，住在一起，你说怎么样？” 　　她的说话带着许多犹豫，有点断断续续的感觉。她又怕我误会，立刻解释说：“我只是随便说说，没有别的意思。” 　　看到她忽进忽退，仿佛一只胆小的云雀，我更加觉得她可爱。 　　“这些事情，以后我会考虑的。”我伸出一只手，摸摸她的脑袋，“我舍不得莉莎，当然，我也想照顾馨雨。” 　　“头发都被你弄乱了。”秦琴把我的手放到方向盘上，向我俏皮地笑笑，“认真开车。” 　　善良而体贴的秦琴，是万里挑一的好女孩。我对她笑笑，心情再次明朗起来。 　　我们先去凤凰街吃午饭，接着我陪秦琴逛街买衣服，眼看时间差不多，我再带着秦琴去市政府门口等秦琴的父亲下班。 　　我们在车子里，一边听音乐，一边穷极无聊地等待秦琴父亲。 　　忽然看到大楼里涌出许多人，秦琴打开窗户，仔细地望着那里。 　　“爸爸！爸爸！”秦琴终于看到自己的父亲，把半个身子伸出窗外，努力朝那里挥手。今天秦琴的心情很好，看上去比平时还要活泼。 　　秦琴的父亲看到秦琴，于是走向这里。 　　“我的乖女儿，今天良心发现，来这里接爸爸？”秦琴的父亲走过来，向秦琴开玩笑。 　　“才不是呢！我和林天有事情对你说。”秦琴撅起嘴巴，向自己的父亲撒娇。 　　看到他们父女颇有情趣的对话，我不禁笑笑。有这样一个可爱的女儿，秦琴的父亲当然舍不得她离开，故而对未来的女婿精挑细选，也是情有可原。 　　经过秦琴的提醒，秦琴的父亲注意到我，向我微微点头，“你好。” 　　我也向他笑笑，“你好。” 　　这个未来的“岳父”，目前来说，互相之间还比较生疏。 第210章 比想象中顺利 　　我们选一个相对僻静的咖啡馆，坐下来慢慢地谈。 　　秦琴刻意坐到我的旁边，正对着自己的父亲。 　　“我是长辈，今天的咖啡，我买单。”秦琴的父亲事先申明之后，点了三份咖啡。 　　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在自己的父亲面前，秦琴紧靠在我的旁边，亲昵地挽住我的手臂。 　　“秦琴，举止端庄一点。”秦琴的父亲有点不高兴，用手指敲敲桌子。 　　秦琴缩一下脖子，吐吐舌头，放开我的手臂。 　　三份咖啡被送上来，秦琴端起自己的咖啡，尝试性地喝一口。 　　就在秦琴端起咖啡的时候，秦琴的父亲立刻看到她手指上的戒指，问道：“这戒指，是怎么回事？” 　　秦琴放下杯子，露出害羞的表情，“林天向我求婚了。”隐隐的，她还透露出一丝得意。 　　秦琴的父亲也觉察出女儿的那份得意，皱起眉头，“女孩子，一点矜持都没有！” 　　“但是爸爸，我真的很高兴。”秦琴辩解道，“我和林天交往快两年了，时间应该不算短吧？” 　　“但是我昨天才刚刚知道！”秦琴的父亲更加不满，“一直以为你比海峰听话，没想到你做事情，比他还要不懂规矩！” 　　依然处在兴奋状态的秦琴没有惧怕父亲的威严，反而向前倾斜身子，小心翼翼又有点幸灾乐祸地问父亲，“哥哥又做什么事情，惹你生气了？” 　　“别扯开话题。”秦琴的父亲识破秦琴的诡计，用凌厉的眼神看着我们，“你们两个，到底想怎么做？” 　　我坐直身体，替秦琴回答：“如果您不反对，下个月，我打算与秦琴结婚。” 　　听到我主动向她的父亲提起婚事，秦琴心花怒放，用双手捂住嘴巴，带着欣赏的清澈眼神从我的侧面飘洒过来。 　　“下个月？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们结婚了？”他敲打着桌子，“现在的年轻人都这样，完全无视父母的意见？” 　　看样子，敲打桌子，是秦琴的父亲生气的时候的习惯动作。 　　我没有被秦琴父亲的气势逼退，用冷静的语气告诉他：“我们来找您，就是来征询您的意见。” 　　秦琴眼见局势不对，收起刚才调皮的姿态，在桌子底下悄悄拉扯我的衣服。 　　“结婚是两个人的事情，但也不完全是两个人的事情，起码，是两个家庭的事情。”秦琴的父亲摇摇头，“如果你们想在父母的反对之下结婚，我也无话可说。” 　　“爸爸，”秦琴用哀求的眼神看着父亲，“林天是好人，你相信我。” 　　秦琴的父亲没有说话，用手指缓缓敲打桌子，似乎在进行思考。 　　终于，他再次开口说话，“既然你们有耐心偷偷谈两年的恋爱，那么，林天，请再用几个月的时间，来证明你的人品和能力。” 　　“爸爸……”秦琴再次用哀求的眼神看着自己的父亲，欲言又止。戴上戒指的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结婚。 　　秦琴的父亲不顾秦琴的哀求，盯着我的眼睛，“对你们来说，这个条件或许有点无理。林天，你可以选择不接受。毕竟，我无法阻止两厢情愿的年轻人的结婚。”说到这里，秦琴的父亲望一眼秦琴，流露出深深的失望感。 　　秦琴觉得自己的任性有点对不起父亲，缓缓地低下脑袋。 　　“不，我选择接受。”我诚挚地望着秦琴父亲，“我会花一些时间，让您慢慢了解我。”我理解秦琴父亲的心情，我更不愿因为我而将秦琴父女的关系搞僵。 　　“很好。”秦琴的父亲展露出一点笑容。我心里明白，他开始对我产生好感。 　　我相信凭借自己的能力，要获得秦琴父亲的认可并不难。 　　怎样让我的父亲接受秦琴，这才是真正的难题。堂堂青龙会的帮主，娶一个毫无背景的普通女孩成为“帮主夫人”，在青龙会的历史上绝无先例。 　　而且，我也怀疑，秦琴能否适应这样的生活。 　　秦琴的父亲想了想，忽然又问我，“你的父亲，知道你的事情吗？”因为上次我说过自己的家庭情况，所以他没有提及我的母亲。 　　“知道一些。但我还没有把准备结婚的事情告诉他。” 　　秦琴父亲点点头，“结婚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简单。冒昧地问一句，你父亲的态度如何？” 　　“他很喜欢秦琴，应该不会拒绝我们的事情。”此时此刻，我只能说一个谎话。 　　“你们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如果没有大的问题，我也不想硬生生地拆散你们。其实我觉得你很像我的儿子海峰，性格顽固，而且有点高傲，做事很少顾及长辈的看法。”秦琴的父亲的口气有所缓和，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如果我有缺点，我会尽量改正。” 　　秦琴的父亲摇头笑笑，“从你的语气里就听的出来，你不认为自己有缺点。” 　　见到自己的父亲笑起来，秦琴也终于明白，自己的父亲没有真正的生气，只是在试探我而已。 　　秦琴的父亲从座位上站起来，“我会一直留意你，如果你让我感到满意，我就会替你们准备结婚的事情。” 　　秦琴高兴地跳起来，隔着咖啡桌，搂住自己父亲的脖子，“爸爸，你真好！” 　　“爸爸只有你一个女儿，当然凡事都为你考虑。林天是个稳重的年轻人，你的眼光不算太差。”他轻轻推开秦琴，看着我，“林天，尽快回去向你父亲说明一切。你出门在外，他一定很关心你的事情。” 第211章 原来如此…… 　　我跟着他们父女一起走出咖啡馆，同时告诉秦琴的父亲，“我打算这几天就回美国一趟。”如果再不回去，说不定老爸也会像方永泰的养父一样，派许多人来“请”我回去。知道我要走，最惊讶的莫过于秦琴，她不假思索就说，“我跟你一起去。”“我很快就会回来的。”我抛给秦琴一个放心的微笑。这次回去，有很多的事情要处理，根本没有时间照顾秦琴。很有可能，这次返回旧金山，将会决定我接下来的整个人生。秦琴点点头，只能同意。尽管她想陪在我的身边，但是她也了解我的状况，不想让我为她而分心。“林天，其实留在这里发展也不错。”秦琴的父亲忽然插嘴说道。他其实在担心，万一自己的女儿和我结婚，远嫁美国，就很少有机会见面。我向秦琴的父亲说一声抱歉，接着解释说：“我老爸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太好。美国的生意，很多都落到我的肩膀上。这次离开美国那么久，我自己都觉得对不起老爸。所以，定居在这里，似乎不太现实。”秦琴的父亲能够体谅我的处境，不再说什么。在一旁察颜观色的秦琴，担心她的父亲问我太多的问题，急忙岔开话题，“爸爸，我哥是不是做错什么事情？刚才提到哥哥的时候，你好像不太高兴。”秦琴的父亲“唉”了一声，“最让我操心的，就是你哥哥。我和你妈妈都觉得胡菲这个女孩子不错，可是你哥哥最后却和她分手。”秦海峰一直护着秦琴，秦琴感激哥哥，所以也帮着秦海峰说话：“我听说电视台里有很多男的都喜欢胡菲，我觉得找绯闻太多的胡菲做女朋友，对哥哥未必有好处。分手的事情过去好久了，爸爸你忽然提这件事情做什么？”“分手也就分手了，像你哥哥这样的男孩子，找个合适的女朋友也不难。”提到自己的儿子，秦琴父亲不经意就流露出一种自豪，不过他语气一变，“但是你哥哥也越来越不像话。”秦琴有点紧张，“到底怎么了？”“回去再说。”考虑到我在旁边，秦琴的父亲看我一眼，没有说出来。秦琴明白自己的父亲在介意什么，有点不满：“爸爸，你做人一点都不坦率。林天又不是外人，而且他从来不乱说话。”秦琴的父亲想了想，继续说道：“今天早上，你妈妈出门前，去收拾你哥哥的房间，你猜她发现了什么？”“爸爸，你就不要卖关子了，快说吧！”秦琴摇晃着父亲的手臂，有点着急。“你妈妈发现，你哥哥写字台上，贴着一张备忘条，上面写着：周六，19点，程心砚，世纪电影院。”秦琴张大嘴巴，简直不敢相信。我也暗吃一惊，没想到程心砚和秦海峰在约会。秦琴想了一下，“爸爸，你有没有问过哥哥？”“还没有，打算今天吃晚饭的时候，盘问他一下。”看的出来，秦琴的父亲比较偏爱秦琴，对秦海峰则比较严格。毕竟秦琴比较可爱，集全家的关爱于一身。秦琴又想了想，亲密地勾住父亲的手臂，朝他做出一个调皮的笑容，一边撒娇一边说道：“爸爸，其实我觉得，程心砚也不错的。”“胡说！程心砚还只是个大二的学生！”见到秦琴这么没有立场和是非观念，秦琴的父亲有点生气。“现在是大二的学生，不代表永远是大二的学生，程心砚总是要毕业的。”秦琴依然朝自己的父亲施展她的甜蜜攻势，“程心砚比哥哥才小几岁，性格活泼可爱，长的又那么漂亮，爸爸，难道你不喜欢她？再说，程心砚的爸爸，还是你的好朋友呢！”“就因为程心砚的爸爸是我的好朋友，所以我才觉得尴尬。如果知道你哥哥和程心砚在交往，程心砚的爸爸会怎么想？总而言之，你哥哥太不像话了。”“爸爸！”秦琴重重地拉扯一下父亲的手臂，“你的观念太老套了啦！我觉得程心砚做哥哥的女朋友，没有什么不好的，起码比那个扭扭捏捏的胡菲强。依我看，肯定是程心砚在追求我哥哥，你有什么好担心的。”“但是程心砚还只是学生。”秦琴的父亲反复重申这一点。我想到吴可然的爸爸让自己读大一的女儿与何锐熙结婚，不禁心中感慨，即便是相同辈份的人，观念也有如此的天壤之别。又忽然想到，秦海峰曾经说过，他家的家教是很严的。望着秦琴的父亲，我想：这样的表面开明，内心保守的父亲，也是不多见的。秦琴无奈，放开父亲的手臂，甩下一句：“爸爸，别人都说你搞经济建设有最先进的眼光，怎么你的思想这么守旧？反正我看程心砚就是顺眼，将来要是她成了别人的媳妇，你可别后悔。”“小丫头，哪有你这么说话的？”秦琴的父亲拿出自己的车钥匙，“嘟”地一下遥控打开车门，“今天晚上开家庭会议，重点讨论这个事情。”他光顾着和秦琴说话，此时才突然想起我，转身向我道别，“林天，再见。”秦琴坐到车子里，笑吟吟地向我挥手。她今天的心情真的很好，尤其是得知自己的哥哥和程心砚在约会之后，更是比原来激动和兴奋。“再见。”看着这对关系融洽的父女，我感受到一种源自别人家庭的温暖。当我有了自己的家庭，我也可以制造这种温暖。想到这里，我像个小孩子一样高兴起来。 第212章 　　回到别墅，把车子停好，刚准备转身走进屋子，忽然觉得有一双紧密的眼睛盯着我。回头一看，吴可然的爸爸站在对面的阳台上，朝我们这里张望。唉，我叹气一声，走进客厅，闻到从厨房飘来的香味。馨雨穿着花色的围裙，在厨房里忙碌着。对有些女人来说，厨房是她们的乐园。来到这里之后，馨雨精研厨艺，大有长进。与馨雨住在一起，至少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不用担心自己的肚子。“你们到底做了什么事情？吴可然的爸爸站在那里，已经朝这里看了整整一个下午了。”馨雨一边问我，一边朝窗外再次看看吴可然的爸爸。“今天他的女儿结婚，而方永泰把他的女儿抢走了。”我故意绕着弯子说话，使得馨雨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你说吴可然？结婚？”馨雨完全不知道这件事情，也难怪她会觉得惊讶。我将车子钥匙放到茶几上，整个人疲惫地躺到沙发上，“是啊，现在也不知道他们在什么地方。馨雨，帮我冲一杯咖啡。”馨雨端着一杯咖啡来到客厅，坐到我的旁边，“吴可然的父亲让吴可然跟何锐熙结婚，接着方永泰就把吴可然抢走了？”不愧是馨雨，仅凭猜测，就能了解事情的大概情况。我眯起眼睛，笑着喝一口咖啡，“差不多就是这样。”“你还是让方永泰尽快把吴可然送回去吧，每天被他这样毛骨悚然地盯着，谁都受不了。”馨雨脱下围裙，放到旁边，已然没有做饭的兴趣。“放心，我会解决的。更何况，过几天我们就回美国了，就算你再想看到吴可然的爸爸，恐怕也没有机会了。”馨雨望着我，“怎么那么突然？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今天我向秦琴求婚了，而且下午我们一起见了秦琴的父亲，他似乎并不反对我们的事情。”我停下来，观察馨雨的反应，看到她没有什么不高兴，我继续说下去，“所以，我打算回旧金山，征询我父亲的意见。”馨雨斜着眼睛瞥我一眼，“没想到你这种人，也会有人愿意和你结婚。”“我怎么了？我有什么不好的？”我笑着问馨雨。“呆板，僵硬，高傲，自负，浑身都是缺点。”馨雨从我手里夺过杯子，“不过你放心，我以前答应过你，如果你结婚，我会给你的老婆做一套婚纱。”“那就谢谢了。”我望着馨雨的背影，“莉莎呢？”“在阳台上和小兔子一起玩，你上去陪她吧。”馨雨打开后门走出屋子，到花园里替花草浇水。就算过几天就要离开这里，馨雨依旧去照料这些植物。她坚持自己的生活规律，坚持自己的原则，让人感受到一种安静的魅力。我走上楼，去阳台看望莉莎。只见莉莎抓着那只叫安安的兔子的前脚，在和它说话：“爸爸怎么还没有回 来呀，莉莎有点想念爸爸，安安有没有想念爸爸？”兔子安安瞪着大大的眼睛，无辜地看着莉莎。而另一只兔子易易，则蹲在地上，喀嚓喀嚓地吃菜叶。“莉莎，爸爸回来了。”我打开房间的门，走到阳台上。莉莎放下兔子，转身高兴地抱住我，“爸爸！”我抱起莉莎，捏捏她的小脸蛋。因为最近比较忙，我没有陪莉莎玩，连圣诞夜都是莉莎跟着母亲两个人度过的。想到这些，心里有点愧疚。馨雨在楼下浇花，看到我出现在阳台上，抬头冲我笑笑。气候有些寒冷，不过山坡上的夕霞，依然那么绚丽。馨雨和莉莎，都是我要用一辈子去保护的人……看到我看着远方的晚霞出神，莉莎轻轻拉扯我的耳垂，“爸爸，明天古北北还会来我们家玩吗？”明天又是星期六，又是一个莉莎觉得无聊的日子。平时在幼儿园，还有其他小朋友陪她一起玩，而到了星期六星期天，她就只能呆在家里，而这里附近也没有同龄的孩子。我望着莉莎漂亮的眼睛，“莉莎，爸爸要回旧金山，你跟我一起去吗？”“哪里？”莉莎眨着眼睛，她对“旧金山”完全没有概念。“就是回到爷爷那里。”如果说“爷爷”，她就知道那是“爸爸的爸爸”。莉莎想了想，天真地问我，“古北北也会去吗？”我摇摇头，“古北北不去，但是我们以后可以回来看她。”我觉得莉莎很可怜，刚适应这里的环境，就又要搬走。莉莎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爸爸去哪里，莉莎就去哪里。”一瞬间，我很感动。就算我变得一无所有，至少我还有莉莎。我与莉莎碰碰鼻子，把她从我身上放下来，“和小兔兔玩吧，一会儿下来吃饭。”莉莎听话地“噢”一声，蹲下身子，笑眯眯地看兔子吃东西。我和馨雨在客厅里等了很久，方永泰还是没有回来。于是我去把莉莎叫下来，三个人吃晚餐。看到方永泰不在，莉莎感到有点奇怪，问我们，“永泰叔叔呢？”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莉莎对方永泰也有了一些感情。方永泰整天给莉莎买好吃的、好玩的，而小孩子是最记恩的，自然对方永泰产生了好感。“永泰叔叔今天不回来吃饭，只有我们三个一起吃饭。”我耐心地向莉莎解释。莉莎点点头，不再多问。莉莎和她的母亲一样，不是那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大多数时候都安安静静，绝不让人觉得烦躁或者罗唆。我们刚吃完饭，别墅外面忽然传来车子刹车的声音。馨雨放下筷子，向我看一眼，“回来了。” 第213章 　　果然，我们紧接着听到大铁门被打开然后给关上的声音，两下关车门的声音，以及，开房门的声音。方永泰穿着一套黑色的西装，牵着吴可然走进来。看到吴可然穿着华丽的白色婚纱，馨雨的嘴巴形成小小的圆形，情不自禁地发出一记“唔”的声音，惊叹于吴可然的美丽。莉莎坐在椅子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吴可然，或许也觉得她很漂亮。方永泰长长地松一口气，朝我伸出手，“给我喝点水。”我把杯子递给他，他咕噜咕噜地把里面的水喝干，再次喘了一口气。“你今天出门的时候，穿的不是这套衣服。”我看着方永泰，产生一些疑问。穿着黑色西装的方永泰，显得比平时更英俊。我忍不住多打量他们几眼，发觉他们真的很般配。“我买的！这是结婚礼服。”提到这个事情，方永泰顿时兴奋起来，“我们找了好多教堂，但是都在举办婚礼。没办法，我们只能开车到郊外，终于找到一个小教堂，不过那里没有神父，我们两个自己举办婚礼。”想必是方永泰看到穿着婚纱的吴可然格外漂亮，于是突发奇想，要替代何锐熙与吴可然结婚。吴可然没有拒绝，于是方永泰就去买了结婚礼服，两个人到处找教堂完婚。听上去有点疯狂，也很有趣。在一个略显破旧的小教堂里，方永泰和吴可然手挽手步入宁静而神圣的殿堂，站在耶稣的面前，互相起誓，互相拥抱……应该是很浪漫的事情……看到吴可然的脸上泛着幸福的光彩，我知道，方永泰今天的表现，没有让她失望。噔……噔……噔……忽然门铃声大作，打破我们谈话的兴致。画面里，吴可然的爸爸站在门外，怒气冲冲。他肯定是眼见方永泰开车回来，所以急忙过来，要把吴可然接回去。吴可然看到自己的父亲在外面门口，有点尴尬和困扰，也有一点害怕。“不要怕。”方永泰握着吴可然，带她走到屋子外面，隔着铁门看着吴可然的父亲。“莉莎，上去睡觉。”馨雨把莉莎赶上楼，与我一起走到外面去观察情况。吴可然的父亲站在外面的马路上，朝着方永泰身边的吴可然喊道：“可然，你出来！”吴可然的母亲陪在吴可然父亲的身旁，用担忧的眼神望着自己的女儿。吴可然想了想，准备走出大门。方永泰急忙拉住吴可然，望着她，向她摇摇头。“可然，你出来吧。爸爸不会怪你的。”吴可然的妈妈在外面劝解，使得吴可然再次有点动摇。方永泰使劲把吴可然搂到自己身边，“可然今天不回去，住在这里。”“你……”吴可然父亲指着方永泰，瞪大眼睛，几乎要把方永泰吃下去。“你让可然和何锐熙结婚，无非就是举行一个仪式。这样的话，那我告诉你，我和可然已经结婚了。在郊区的小教堂里，耶稣见证我们的婚礼。”方永泰把这番话说的理直气壮，差点把吴可然父亲气死。他知道自己说不过方永泰，依然将攻势集中在女儿身上，“可然，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现在不出来，你就永远不再是我的女儿。”吴可然抬头看着方永泰，眼神里带着一丝犹豫的恳求。方永泰用坚定的眼神望着吴可然，紧紧抓住吴可然的手臂，不让她出去。这一刻，对吴可然来说，是今生最大的考验。她的内心忍受着巨大的煎熬，迟迟没有说话。“可然！”吴可然的父亲再一次催促吴可然，让她做出选择。吴可然的眼眶里落下两滴清泪，“爸爸，你回去吧。”“哼！”吴可然父亲重重地拍打铁门，愤然转身离开。“可然……”吴可然的母亲没有离去，依然站在门外，企图挽回自己的女儿。“伯母，你也回去吧。我会好好照顾可然的。”方永泰硬起心肠，拉着吴可然走进屋子，表情也很痛苦。吴可然一边回头看着自己的母亲，一边落泪。这情景，令人心酸。我走上前，“伯母，这种时候，大家都要冷静一下。你应该知道，方永泰是个不错的人。要不是这次被逼急了，他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吴可然母亲吸吸鼻子，擦去眼角的泪水，“让可然嫁给何锐熙，是因为可然的爸爸有他的打算，我也劝服不了他。不过出了今天的事情，何锐熙的爸爸宣布要和他断绝关系，所以他才那么生气。”先不说吴可然的爸爸因为今天的事情而得罪自己的朋友，就说自己的女儿在婚礼上被人抢走，无论是谁都咽不下这口恶气。不过就算那个时候，我向他借车，他还很豪爽地借给我，说明吴可然的爸爸针对方永泰却没有针对我，也算是个恩怨分明的人。我继续向吴可然的母亲安慰几句，她知道我也帮不了她，只能回到自己的别墅。看着吴可然的母亲也离开，馨雨仅仅叹气一声，没有发表任何评论。我回到屋子，去二楼方永泰的房间看看情况。只见吴可然坐在床上，泪如雨下，发红的眼眶让人觉得楚楚可怜。方永泰坐在她的旁边，笨手笨脚地不知该怎么安慰她。如果刚才吴可然选择回到自己父母身边，那无疑会给方永泰带来一次沉重的打击。在那种情况下，吴可然选择留在方永泰的身边，方永泰应该能体会到她的感情。心想自己帮不上什么忙，我转身走向门口，差点与进门的馨雨撞个满怀。馨雨拿着一套洁净的睡衣交到吴可然的手里，“今晚就安心地睡在这里，不要再多想了。”她又瞥一眼方永泰，“好好照顾她。”说完，她拉着我一起离开方永泰的房间，同时顺手关上房门。 第214章 　　做一个奇怪的梦，自己回到旧金山，那里却变得完全不认识，我怎么都找不到青龙大楼。青龙会如同蒸发了一样，连影子都没有留下。跑到老妈的墓地，发现那里长满半人高的杂草，拨开草丛，赫然看到自己老爸的名字也刻在墓碑上……浑身一个颤动，我醒了过来，差点翻下床。躺在床上，让自己的心脏稍稍平静一点，听到楼下传来叮叮当当的厨具的声音。推开莉莎的房间，看到她还沉沉地睡着。不知为何，心里安定许多。如果哪一天突然发现莉莎不见了，那么我的下半辈子一定会在消沉里度过。跑到楼下去看馨雨，她还是那副处变不惊的表情，有条不紊地摆弄各种厨房器具。“做恶梦了？头上都是汗。”馨雨扫我一眼，“要不要来点咖啡镇静一下。”我长长地吐一口气，“算了，不用咖啡。看到你和莉莎都在，心里就放心许多。”“难道我还会逃走不成？”馨雨笑笑，“方永泰和吴可然都起来没有？”“不知道，好像没什么动静。”馨雨用下巴点着外面，“我今天起床就看到他们站在外面，像木偶一样，一动不动。”顺着馨雨指点的方向，我看到窗外的别墅外面，昨天的那群黑衣人整整齐齐地站在外面。面无表情，仿佛一尊尊黑色的守门神。馨雨微微叹口气，“应该是找方永泰，你让他下来解决一下。他们站在外面，看得我心烦。”我笑笑，觉得馨雨果然是个不同寻常的女子。若是普通的女孩，看到这种状况，吓都快吓坏了。“我去叫他起床。”我跑上楼，来到方永泰房间的门口。本想敲门，但又怕吵醒吴可然睡觉，于是尝试性地扭动门把，发现门果然没有锁。方永泰从来没有锁门的习惯。我祈祷着不要出现什么太过刺激的画面，以免尴尬。悄悄打开门，看到吴可然躺在床上，还在睡觉。她的眼角旁，挂着一条干涸的泪痕。方永泰睡在地板上，看到我进来，骨碌一下爬起来，把食指放在嘴巴上，做出一个不要发声的手势。这家伙，平时看他色眯眯的，真正让他与吴可然共处一室，却能保持君子的作风。方永泰蹑手蹑脚地跟我走出房间，轻轻地带上门，这才问我，“什么事情？”我也不向他解释，拉着他来到阳台，让他自己看。那些人看到方永泰出现，齐声叫道：“方少爷！”“混蛋！给我轻一点！”方永泰怕他们吵到吴可然睡觉，大怒。遭到方永泰的责骂，那些人齐刷刷地低下头，向他赔罪。方永泰知道他们的来意，站在阳台上向他们许诺：“你们回去告诉我老爸，我明天回美国。”那些人站在原地，没有立刻离开，似乎不太相信方永泰的承诺。“还不快滚！”方永泰愈发大怒。生怕真的触怒方永泰，那些人纷纷钻进车子。接着，那一长排的车子，犹如一条黑色的长龙，缓缓游离这里。方永泰看着我，“林天，你什么时候回去？”“我当然也是明天，我们是共同进退的。”说完，我朝他笑笑。方永泰却没有笑出来，他用商量的语气说道，“林天，我想带着可然一起走。”我知道方永泰舍不得吴可然，也知道他担心他离开之后，没人保护吴可然。不过，我想了想，还是劝他，“纽约那里的具体形势还不明朗，你带着吴可然过去，对她来说，可能比较危险。”方永泰沉思片刻，“但是如果让她回家，我担心她爸爸……”我打断方永泰的话，“毕竟是自己的亲身骨肉，再说，吴可然的爸爸，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坏。”方永泰犹豫一会儿，终于做出决定，“等我解决黑心盟的事情，我下个星期就来接吴可然。就算是抢，也要把她抢到美国。”我拍一下方永泰的脑壳，“你这个感情疯子。”方永泰笑笑，没有拒绝我给他的这个称号。我们一起到楼下，把明天回美国的计划告诉馨雨。馨雨没有任何异议，一切听从我的安排。我打电话给古萌，把这个消息也告诉他。古萌祝我们一路顺风，再没多说什么。他是一个真正的汉子，感情很少外露，但每个人都能感受到他的真诚。最惊讶或许会是那些南城美院的学生，他们到星期一开学的时候会发现，一转眼，我、方永泰、馨雨，集体消失，只留给他们一些虚无缥缈的记忆。正当我们聚在客厅里讨论回美国的事情的时候，吴可然穿着睡衣走下楼。“你们明天……要回美国？”听到我们谈论的话题，吴可然十分惊讶，也十分失落。“可然，我回去办一些事情，我下个星期就回来。”“那个所谓的‘黑心盟’的事情？”吴可然深爱方永泰，但除非亲眼所见，他还是不相信“黑心盟”这样的组织存在。方永泰是华人组织的首领，在她的想象里，简直是天方夜谭。在她内心深处，她宁愿相信方永泰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或者一个普通的富家子弟。方永泰也放弃了解释，“总之，我会很快回来的。”门铃突然响起，画面里出现吴可然母亲的模样。“可然，你快回来吧。你爸爸已经走了，他答应我不会责骂你的。”吴可然的母亲，通过视频门铃，深情地呼唤吴可然。方永泰握住吴可然的手，“相信我，我会很快回来的。”吴可然用牙齿咬着下嘴唇，坚强地点点头，放开方永泰的手，走向屋子外面。 第215章 　　我再打个电话给秦琴，把明天回美国的计划通知秦琴。秦琴赶紧从家里赶到我们别墅，帮着我们整理东西，同时也想与我多呆半天。机票方面不劳我们操心，方永泰的那批人早已经替我们准备完毕。或许是害怕方永泰反悔，他们坚持明天要来接我们去机场。考虑到那群黑衣人兴师动众的样子，会惊吓到秦琴她们，所以我和方永泰不打算让她们去机场送我们。秦琴一边整理东西，一边问我，“程心砚知道你们要走吗？”“还没告诉她。对了，”提到程心砚，我忽然想起秦琴的家庭会议，“昨天你的哥哥供认没有？他和程心砚，是不是在约会？”“我哥哥嘴很硬，怎么都不肯说。他说他们只是相约一起玩而已。”秦琴笑了笑，“不过依我看，他们之间有发展潜力。”“这件事情你也一直不知道？”我原本以为秦琴对他哥哥的事情很清楚。“他和程心砚之间，应该还没有确定恋爱关系。可能是那次圣诞夜里，他们两个在校园里偶然相遇，后来一起到外面逛街，然后互相有了一点感觉。”秦琴说的有点漫不经心，但实际上，却时不时观察我的表情。我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拍拍她的额头，“我从来没有喜欢过程心砚，她当初号称要追我，完全是赌气而已，我怎么可能看不出来。”秦琴凑到我的耳朵旁边，轻声问我，“那么吴可然呢？”我瞥她一眼，“如果我喜欢吴可然，那么她可能会喜欢上方永泰吗？”秦琴想了想，点点头，“那倒也是。”说完，兀自笑起来。见到她如同小女孩一般可爱，我心里那点离别的沉闷一扫而空。我捏捏她柔软的后脖跟，笑着问她，“你还怀疑我喜欢谁？乘我还没有走，来一个总算帐吧。”“你当然还喜欢一个人，但是那个人，我不介意。”秦琴向我吐吐舌头，万分调皮。我把她抱到怀里，亲她一下，“为什么？”秦琴眨眨眼睛，变得有点认真，“因为我一直觉得，自己是第三者。如果我没有出现，她一定会取代现在的我。”我们都知道互相说的是谁，彼此心照不宣。“如果你没有出现，所有的事情都很难说。很少有人会像你这样，全身心地付出。”秦琴躺在我的怀里，突然张口轻咬我的耳垂，“哼，你敢取笑我！”“整理个东西也要这样，真受不了……”方永泰发出一句抱怨，出现在我的房间的门口。我轻轻推开秦琴，有点尴尬，“什么事情？”“莉莎在楼下花园里哭个不停，我和馨雨姐都没有办法。”方永泰耸耸肩，露出无奈的表情。我跟着方永泰去楼下的花园，见到莉莎死死地抱着两只兔子，不让自己的母亲抓走它们。她嚎啕大哭，害的怀里的两只兔子惊慌不已，使劲想往外窜。如此一来，莉莎把兔子抱的更紧，可怜的兔子只能摇晃着脑袋，想必难受至极。我生怕发急兔子会咬人，赶快上前安慰莉莎，“莉莎乖，把兔兔放下来，让它们吃草。”“爸……爸……”哭泣中的莉莎，语焉不详。她满脸委屈地贴到我的旁边，一边哽咽一边说道：“妈妈不让我带走安安和易易。”这两只兔子是搬来别墅的那天，程心砚送给莉莎。从那天开始，养这两只兔子，莉莎也算花了很多心血，当然舍不得丢弃这两只兔子。“不哭不哭。”我擦去莉莎的眼泪，“妈妈的意思是，我们先去旧金山，这两只小兔兔，过两天让别人送过来。”莉莎停止哭泣，抽着鼻子，用红红的眼睛望着我，“为什么？”“因为飞机上的坏人很多，他们都想抢走莉莎的小兔兔。”我只能胡乱编造理由来哄骗莉莎。馨雨听到我说出这么荒唐的理由，翻翻眼睛，忍不住笑出来。“那……让别人送过来，小兔兔就会安全吗？”莉莎相信我编造的理由，继续泪眼汪汪地看着我。“那当然了。到时候会有好几百只小兔兔，组成兔子军团一起乘船过来。这么多的小兔兔，连坏人都不敢打它们的注意。”我尽量描绘出一个童话般的场景，让莉莎施展自己的想象。“那……我也想乘船。”莉莎望着我，嚅嚅地说道。“不行啊，船上只有兔兔，人是不能上去的。除非我们的莉莎，想要变成兔子。不过，兔子是不能吃冰激凌的。”说到这里，我冲着莉莎笑笑。莉莎认真地思考一番，“那我还是不要变成兔子。”看到莉莎那么天真，秦琴噗哧一下笑起来。我和馨雨偷偷商量决定，到美国之后，给莉莎买两个一模一样的兔子，让莉莎把它们当成易易和安安。因为带着宠物出入境会比较麻烦，而办齐宠物的各种证书需要花费很多时间，这样做，也是迫不得已。最后决定由秦琴代为照顾这两只兔子，至此，去美国前的准备工作，全部完毕。晚上，大家在别墅里吃一顿团聚饭，各自心中都无限感慨。说是团聚饭，其实也就我们几个人。吴可然得到母亲的允许，过来吃饭；其他的人，我们都不愿让他们特地赶过来吃饭。我和方永泰都打算办完事情就回来，都还有机会与其他人见面。而馨雨和莉莎，到美国之后，可能不会再回来。不过馨雨为人清淡，比较熟稔的也就饭桌上的这几个人。有点冷清也有点低调地吃过晚饭，我开车送秦琴回家。“林天，你一定要回来。当初你离开德国去找馨雨姐，我一个人回到国内，心里特别的难过。我以为你永远的离开我，却没想到你又突然出现。”“小傻瓜，我绝对不会放弃你的。”我看着黑乎乎的前方，“这次不论如何，我都要退出青龙会。” 第216章 　　第二天的清晨，我们刚刚起床，就看到那群黑衣人以及一排黑色的轿车，早早地守在别墅的门口。“让他们进来吧，站在外面马路上，让我觉得不踏实。”馨雨一边做早餐，一边有点不耐烦。她最讨厌别人干扰她的生活。方永泰走出屋子，打开大铁门，“全部在院子里等着！”那些人不敢违抗方永泰的命令，齐刷刷地站到院子里，甚至不敢四处张望。馨雨把早餐做完，坐到桌子旁边，“在这里的最后一顿早餐，慢慢享用。”她说的很平淡，但是让我和方永泰都有点伤感。就在刚才，馨雨还很费功夫地将别墅上上下下打扫一遍，她虽然表现的很平淡，但是对这里其实也有一些感情。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我觉得今天的早餐特别可口。方永泰也这么觉得，开口问馨雨是不是今天做的特别用心，遭到馨雨的一个白眼。我和方永泰提着几个大箱子走出屋子，那些人立刻上来接手。方永泰别有意味地抬头看一眼吴可然的房间，深深地叹一口气。馨雨则别有意味地回头看一眼自己的别墅，淡淡的留恋通过她的眼神流露出来。我们坐上车子，浩浩荡荡地驶离半山腰的别墅区。馨雨和莉莎坐在后面的那辆车子上，不知道她们抱着怎样的心情。车子快转弯的时候，方永泰与我同时回头，看到吴可然出现在自己的阳台上。她望着我们的车队，睡裙在寒风中不断摇摆。我拍拍方永泰的肩膀，安慰他说：“我们很快就回来。”昨晚，我们在别墅的小酒吧里促膝长谈，方永泰向我公布了他的想法：先跟着我去旧金山，拜会我的父亲；再回到纽约，想办法辞去黑心盟帮主的职位；最后回到这里，打下自己的一片天地，娶吴可然为妻。方永泰从小就是孤儿，只有一个养父。唯一的姐姐馨雨，他很放心地交给我。他觉得自己可以抛开一切，让自己的整个人生从头开始。虽然觉得他的想法有点简单，甚至有点天真，但我也不想打破他美好的设想。登机前，我与秦琴打个电话，让她放心。而方永泰也给吴可然打个电话，依依惜别。董振文今天没有打我手机，因为昨晚我已经向董振文打过电话，向他交待一些事情，并希望他不要放弃学业。董振文很感激我，说我是他这辈子的恩人。来这里几个月，我另一个最大的收获就是董振文。但我不觉得自己拯救了董振文，仅仅是帮助了他。眼看我们即将登上飞机，方永泰的养父派来的那些人才终于松一口气。他们要搭乘接下来的几次航班，陆续回到纽约。我们通过安检，走向候机大厅。忽然，我的手机再次响起，竟然是程心砚。“你这家伙，竟然不声不响的就要离开这里！”程心砚的话语里，透出一层厚重的怒气。“怎么了？难道我欠你许多钱，没有还？”听到她那么生气，我故意开玩笑。“什么时候回来？”程心砚没有跟我斗嘴，直截了当地问我。“不知道，可能一个星期之后。”程心砚的语气总算有点缓和，“回来之后，记得来找我。连招呼都不打就离开，太不够意思了。”我笑笑，“好的，知道了。”曾经很厌烦程心砚，不过在她穷追猛打之下，发现她是一个不错的女孩子，很适合当朋友。我始终认为这是一个短暂的离别，但是在不经意之中，一天之内，与很多事情，与很多人，都做下了断。经过漫长的飞行，我们四人终于来到旧金山。踏上旧金山的土地，我心神荡漾。还是熟悉的建筑，熟悉的气候，甚至熟悉的味道。馨雨十分难得地露出一点欢欣的表情，她也喜欢这里。飞机上一直昏昏欲睡、无精打采的方永泰，此时也突然振奋起来。毕竟，这是他所熟悉的美国。来接我们的是阿虎哥和王福老先生。老爸并没有来。那个冷酷的家伙。我心里暗暗责怪老爸。但更多的，是惦念。“本来听说馨雨和方永泰都过来，你老爸想要过来接。但是他最近身体不好，所以我就劝他呆在家里休息。”王福老先生依然慈眉善目，说话也依然那么温和。老爸那家伙……为了馨雨和方永泰，才想来机场接人……简直无视我这个儿子的存在……心里虽然这样想，但还是担心老爸的健康，“老爸的身体怎么了？”“每次到冬天，你老爸的身体就不行。所以我逼着他呆在温暖的屋子里，尽量不要出来。”王福老先生对老爸的身体状况了若指掌，这许多年来，都是他在负责照顾老爸的身体。阿虎哥认真地开车，没有过多的说话。这辆豪华的林肯加长，是去年阿虎哥生日的时候，老爸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也多亏这件昂贵的生日礼物，否则还没办法一下子把我们这么多人装到一辆车子里。“馨雨啊，在那里，还过的习惯吧？”王福老先生笑着打量馨雨，关心这个曾经的“病人”。“在那里很好。”馨雨对王福老先生，显得格外尊重。“当老师果然有效，你比以前开朗许多。”王福老先生的眼睛能洞穿一切，他一看就知道馨雨的抑郁症已经好的差不多了。“王福老爷爷，你的胡子又长了！”莉莎调皮地爬过馨雨的大腿，拉扯王福老先生下巴的白胡子。王福老先生呵呵一笑，抱着莉莎，“小莉莎比以前重了。你再这样拉，老爷爷我的胡子都要掉光啦。”莉莎哈哈地笑起来，放开王福老先生的胡子。“方永泰，和林天相处的还算愉快吧？”王福老先生望着方永泰，开始与他谈话。看样子，王福老先生和老爸一样，也是整个事件的策划者。而我完全被蒙在鼓里，被他们善意地“算计”了一回。 第217章 　　回到自己家里，看到老爸躺在安乐椅上，在看一本马克吐温的名著。我的担心完全是没有必要的……老爸比起我离开旧金山的时候要悠闲很多。看到我们一起走进老爸温暖的大屋子，老爸放下书本，淡淡地扫我一眼，“终于想到回来啦？”臭老爸，儿子回来，就算假装，也必须表现出高兴和激动吧？“伯父。”馨雨有礼貌地向我老爸打招呼。老爸笑着向她点点头。“爷爷！”莉莎张开手臂，扑到安乐椅上，抱住我老爸的身体。莉莎的举动顿时让老爸眉开眼笑，而他笑起来的时候，我发现他的皱纹比以前更深了。“林叔，青龙会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我先过去了。”阿虎哥站在旁边看我们团聚，然后主动提出离开。老爸向他挥挥手，“好的，你去忙吧。晚上早点回来。”阿虎哥答应一声，风风火火地跑出房间。“你不在的时候，都是阿虎在处理青龙会的事务。他现在的能力是越来越强，完全可以顶替我的工作。”当阿虎哥离开之后，老爸向我夸赞阿虎哥。难怪老爸能这么悠闲而放心地呆在屋子里疗养，原来真的是把全部的工作交给阿虎哥。我再细细琢磨老爸的这句话，觉得里面隐藏着一点不同寻常的暗示。“啊，永泰，都没看到你。过来过来。”老爸忽然看到站在最后面的方永泰，亲切地叫他靠近自己。方永泰有点害羞地走到老爸的旁边，让我的老爸仔细地看他。“跟你老爸长的简直一模一样。哦不，比你老爸还英俊。”老爸握握方永泰的手，“我比较忙，所以一直没有来黑心盟看你，真是抱歉。你应该和王福老先生比较熟吧？他每次去纽约，都会去看你。”方永泰回头看一眼王福老先生，朝我老爸点点头。从小到大，有一个与我对应的方永泰存在，只是我一直不知道而已。老爸低头想了想，“黑心盟的事情，都已经解决了？”看来老爸的确是好久没有接触青龙会的事务，已经不太清楚外面的局势。在初次见面的老爸面前，方永泰有点拘谨，“林叔，你放心，已经解决的差不多了。这次回来，是想解决一些私人问题。”老爸点点头，“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 去？”“明天就回去。”方永泰以十分肯定的语气说道。方永泰回到纽约，就要正式接掌黑心盟帮主的职位。他的养父暂时已经把副帮主的势力打压下去，他要乘这个时机，巩固方永泰的地位。然而，方永泰一门心思地想要脱离黑心盟。按照我的推测，他的养父绝不可能让他退出黑心盟，因为一旦这样做，就意味着以前的努力全部白费，黑心盟将重新陷入混乱。老爸点了点头，“本想让你在这里多住几天，不过你似乎有很多急事要处理，我也就尊重你自己的安排。你一直在纽约，也没怎么来过旧金山，下午让林天带着你们，到外面随便逛逛。馨雨，还有小莉莎，你们也一起去吧。”好奇怪，这次我回来，老爸竟然没有让我立刻去处理青龙会的事情。莫非，老爸心里有其他的打算？“你们刚下飞机，先去休息一下。”王福老先生考虑到长途飞行之后的困乏，劝我们先回各自的房间稍做休息。“林天，你留下来，我有话要对你说。”我们一行人刚准备跟着王福老先生离开，老爸忽然叫住我。没办法，我只能继续留下来陪在老爸旁边。“刚下飞机，很累吧？坐下说话。”老爸那么和颜悦色地对我说话，反而让我很不适应。我呆呆地望着老爸，随便拉过一个椅子坐下来。“馨雨这个孩子，是不是已经知道方永泰是她的弟弟？我相信方永泰都告诉你了。”我摇摇头，“还不知道。我和方永泰都怕她受到打击，所以没有告诉她。”馨雨一直把抚养自己长大的香港赌神“圣手明王”当作自己的亲生父亲，如果忽然告诉她，她的亲生父亲是另一个人，她的母亲是生下她和方永泰之后，再带着她嫁给“圣手明王”的。恐怕她在感情上，会一时难以接受。“林天，”老爸忽然很认真地看着我，“你觉得馨雨怎么样？”我愣了一下，没想到老爸忽然会问这个问题。看到我没有回答，老爸笑了笑，“老爸这个年纪的人，还有什么看不出来？”老爸这样问，我当然立刻猜到他的想法。仿佛无数蚂蚁爬到我的心头，痒痒的，麻麻的。“馨雨的亲生父亲是我的结拜兄弟，馨雨的养父是我的好朋友。他们都已经去世，我当然要承担起照顾她的责任，把她当自己的女儿一样看待。你对馨雨，不可能没有感情吧？”“老爸，我不想讨论这个问题。”选择馨雨，就意味着放弃秦琴。这样的事情，我不能做。看到我要起身离开，老爸终于展露出自己爆裂的真实性格：“坐下！”“以前的事情，都可以算是我逼你。我都没有过多的考虑你的想法。”老爸重新用缓和的语气诱导我，“不过这一次，我希望你认真考虑一下。馨雨的性格坚定而柔和，将来对你很有帮助。而且莉莎的身世，也有利于……”“够了！”我生气地站起来，“我在你眼里，始终是推动青龙会发展的一根转轴而已。你什么时候把我当作你的儿子看待了？没错，我喜欢馨雨，馨雨对我的印象也不错，但是我不会为了你，为了青龙会，而去和馨雨结婚！”“混帐！我和你讨论的是感情，不是利益！”老爸在我背后，如同一头猛狮般吼起来。“你的儿子，不再是你的棋子！我要退出青龙会！”我重重地甩下这一句话，拍门离去。 第218章 　　刚走出房间，迎面遇到送走馨雨之后回来的王福老先生。他似乎刚才听到我和父亲争吵的声音，向我招招手，“如果不累的话，陪我到下面花园走走。”我强忍着吞下从老爸那里得来的怒气，跟着王福老先生一起走下楼。“你老爸，是不是跟你谈论馨雨的事情？”王福老先生是洞悉一切的高人，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他。他往往知道我老爸在想什么，也知道我在想什么。我点点头，没有说话。因为是冬季的关系，花园里的植物大多凋零，一副败落凄凉的局面。王福老先生的布鞋，在雪地里喀喳喀喳地踩出一个个轮廓清晰的脚印，他忽然停下脚步看着我，“你怎么想？”“我不想听从老爸的安排。”转头看着王福老先生，也看到后面屋顶上白花花的一片雪顶。王福老先生笑笑，问我，“你怎么知道，你老爸是怎么安排的？”我疑惑地看着王福老先生，觉得他的笑容和话语都暗藏玄机。“事到如今，我也不妨告诉你。你老爸和我商量过，打算把青龙会帮主的位置，交给阿虎。”王福老先生的脸上，依然带着笑容。我惊讶地看着王福老先生，没想到我刚才的猜测是对的。我只是不敢相信，像老爸这样权力欲很强的人，竟然能放心把自己苦心经营的青龙会交给一个外人。“我和你老爸都认为，帮主之位，应该是贤者居之。经过这几年的观察，阿虎的人品，绝对是不容置疑的。而他现在处理事情的能力，也是越来越强。”王福老先生作为帮中的长辈，说话极有份量。他和老爸共同做出的决定，没有人会反对。王福老先生继续说道：“你的能力很强，但是你的天性属于闲云野鹤一类，不喜欢束缚，做事也不喜欢套规矩。你老爸考虑再三，觉得勉强让你做青龙会的帮主，未必就真的对青龙会有利。”我点点头，觉得王福老先生分析的很对。我再低头想了想，“那么我老爸刚才问我馨雨的事情，他的安排是……”王福老先生缓缓点头，“对，你老爸打算让你退下帮主之位，带着馨雨和莉莎，找一个安静的地方生活。”我刚才的怒火逐渐消融，整个人有点乏力。原来老爸是这样想的……阿虎的成长，让他改变了坚持几十年的计划。王福老先生靠近一步，“你觉得怎么样？你老爸能做出这样的让步，很不容易了。”我也明白，老爸抛出这样的打算，已经到达他的底线。如果我再提出更多的要求，老爸很可能会一怒之下，连这点底线都收回去。我站在原地，心里异常繁乱。脚下的积雪被我踩平一片，我还是无法表示接受或者拒绝。“是不是有什么其他的苦衷？我了解馨雨这个小姑娘，如果你真心对待她，她也会为你敞开心怀。”我摇摇头。我烦恼的，并不是这个问题。王福老先生忽然爽朗地笑起来，“心里无法舍弃的，还是那个叫秦琴的小姑娘吧？我只能帮到这个程度，至于秦琴，你要依靠自己的力量解决。”说完，王福老先生背着双手，一步一步地沿着花园的小路，走向屋子。快进屋子的时候，王福老先生忽然回头说道：“那是个可爱的小姑娘，不过，我还是要劝你，并得二姝，不是所有人能做到的。”这一点，王福老先生想错了。我不是想得到馨雨，而是想照顾她。回到自己房间休息片刻，莉莎就带着馨雨来我的房间吵闹。兴奋的莉莎，精神旺盛的很，吵着要我带她出去玩。馨雨无奈，只能陪着莉莎过来。看着站在我面前的馨雨，再联想到老爸的话，心里不禁有点翻江倒海。馨雨和我在一起，触手可及，又仿佛唾手可得。“怎么了，神情怪怪的。”馨雨伸出手，摸摸我的额头。温暖而柔软的手……这次去秦琴那里，也算认识不少的女孩子，但也始终只有馨雨能动摇我的内心。一个是近在眼前，伸手就可摘取的幸福；一个是远在天边，需要努力才能获得的幸福。我甩甩头，抛弃卑鄙的想法，拨开馨雨的手，“方永泰呢？”“已经被莉莎吵醒了，应该很快就会过来。”馨雨重新把手放到莉莎的身后，怜爱地抚摸着莉莎。“莉莎～你这个坏孩子！竟敢吵醒永泰叔叔睡觉！”方永泰突然冲进房间，突然从背后抱起莉莎，再高高举起莉莎，逗得莉莎格格笑个不停。我作为今天的城市导游，带着他们去逛街和购物。其实馨雨在这里住过一段日子，对这里并不陌生。不过我们四个人在一起，显得比较热闹。如今的馨雨，不再像以前那么孤僻。“永泰叔叔，你明天就要走吗？”莉莎被方永泰牵着，抬头娇滴滴地问方永泰。方永泰笑笑，看着莉莎，“是啊，明天就走了。莉莎会不会想我？”莉莎用力点点头，又问道：“永泰叔叔，我以后能来看你吗？”“当然可以啦，你以后来看永泰叔叔，我给你买好多的冰激凌。”方永泰故意拖长“好多”这个词语，制造夸张的效果。莉莎高兴地跳起来，“那我一定来看你！”馨雨听到他们有趣的对话，不禁摇头笑笑。“对了方永泰，吴可然有没有回去上课？”我忽然想起吴可然的事情，就向方永泰打听。“没有，她打算在家里住几天。学校里都知道她结婚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的，所以她可能想等我回去再说。”我点点头，不再发问。那里，离这里很远。除了想念，我们无法再做什么。 第219章 　　逛了大半天，我们都觉得有点累。莉莎得到许多我和方永泰买给她的礼物，心满意足。打电话叫人来接我们，因为礼物太多，我一下子叫来两辆车。没想到那些礼物把后备箱塞满都还装不下，只能放到车座上。莉莎很关系自己的那些礼物，甚至担心别人开着她的礼物逃走，坚持要坐在装礼物的车子上。但是她自己坐在那里又觉得无聊，拉着方永泰陪她一起坐。在她的心目中，方永泰就是一个“好人”。因为方永泰从不拒绝莉莎的任何要求，而且会给她买礼物，可以让她随意差遣。方永泰会讨莉莎的欢心，莉莎自然就亲近方永泰。馨雨当然喜欢坐舒适的车子，不愿与那些礼物挤在一起，所以跟着我坐在前面的那辆车子里。“林天，你好像有点闷闷不乐啊。”车子里，馨雨问我。她怎么都不会猜到，我的闷闷不乐的真正原因，是因为她。“是不是不放心秦琴？”馨雨又问我。我看着她，无奈地笑笑。“有没有跟伯父说过秦琴的事情？”对于我和秦琴的事情，馨雨一直很热心。“还没有，打算今天晚上跟他说。”今天老爸隐晦地提出让馨雨和我配成一对，在这种情况下，我都不知道怎么向老爸开口。“伯父嘴上不说，其实很关心你。你诚恳地跟他谈，应该没有问题。”馨雨看到我唉声叹气，不断地安慰我。仔细想想，我的“顽固老爹”，最近似乎变得讲道理了。或许人老了之后，很多事情就想通了。回到家里，有人到门口来接待，说我的老爸在大餐厅里准备了晚餐。我们走到大餐厅，看到各式各样华丽的菜肴，铺满了近五米长的桌子。莉莎惊讶地张大嘴巴，恨不得把这些好吃的菜全部吞到肚子里。老爸让人开几瓶酒，“一个小型的会餐，欢迎你们来这里。”阿虎哥和王福老先生也在场，笑着欢迎我们回来。难怪老爸让阿虎哥晚上早点回来，原来是希望大家聚在一起吃一顿饭。餐桌上，大家谈论的都是生活的话题，气氛并不严肃。我乘机观察阿虎哥，他的眼神比以前更加坚定，但是亲切友善的态度一点都没有变。他也是今天才认识方永泰这个人，看来方永泰的事情，原本一直是老一辈的心里的秘密。饭桌上，我没怎么说话。心里想的，都是自己的事情。最顺利的情况是：阿虎哥接替我成为青龙会的帮主，老爸同意我和秦琴的婚事，秦琴的父亲也同意把秦琴嫁给我，我和秦琴完婚之后，一起到美国定居，买一套大房子，把馨雨和莉莎接来一起住。最糟糕的情况是……我摇摇头，不愿想这个问题。“永泰，明天你就回纽约了。你的父亲对你期望很大，你回到那里之后，好好做你应该做的事情。”晚餐结束前，老爸用长辈的口吻提醒方永泰。方永泰点点头，“是，我知道了。”这顿晚餐，莉莎吃的酣畅淋漓，馨雨带着她回自己房间，让她早点休息。而热情的阿虎哥没有急着回自己的别墅，想找我喝酒叙旧。但我心里想着秦琴的事情，又知道阿虎哥帮不了我，于是约他改天再聊。我回到自己房间冲澡，冲去自己的倦意，也冲去刚才餐桌上的酒意。现在的关键是我的老爸……我心里盘算着，利用老爸今天晚餐得来的好心情，向他一口气说个清楚。走出浴室，看一眼时间，刚好九点。深吸一口气，走出自己的房间。老爸房间的灯还亮着，果然还没有睡觉。沿着长廊走向老爸的房间，看到下面的花园一片幽暗，仿佛隐藏着某种不安。馨雨的房间里传出吵吵闹闹的声音，我不禁有些奇怪。折路过去敲门，才发现是方永泰和莉莎在做游戏。我问方永泰，“馨雨呢？”“馨雨姐嫌吵，所以和我换一个房间。莉莎今天特别兴奋，一定要我陪着她玩。”他的话才说到一半，莉莎就忍不住拍他的屁股，“快跑！快跑！”方永泰只能继续低下头，扮作一只驴子，笨拙地在地上爬来爬去。唉，我叹气一声，关上门，继续去找老爸。老爸依然像白天一样，躺在安乐椅上，看马克吐温的小说。“老爸，我有事情找你谈。”我走到老爸的跟前，使得老爸的目光从小说转移到我的身上。“怎么，想清楚了？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安排你跟馨雨下个月就结婚。”老爸放下书本，那双混浊的眼睛，紧紧盯着我。和馨雨这样接近完美的女人结婚，这对任何一个男人来说，都是一个诱人的条件。但是我依然摇头，“不，我想你应该知道秦琴的事情。”“那个你在德国认识的小丫头？你竟然还迷恋着她。”老爸从安乐椅上有点费力地站起来，“你开车，我们去青龙大楼，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我没有多问，立刻去楼下取车。很快，老爸穿着厚厚的衣服，来到楼下。我们安静地抵达青龙大楼。看到我和老爸，门卫立刻替我们开门。走进大楼，老爸挥挥手，让那些大楼的守卫都出去。他带着我来到楼下的地窖，这里阴暗湿冷，令人浑身不快，不过却是储藏葡萄酒的好地方。老爸喜欢喝葡萄酒，所以在大楼底部，特地制造了这样的地窖，放着各种从世界各地运来的上好葡萄酒。“把这个酒罐推开。”老爸指着一个巨大的酒罐，指挥着说道。我猜不透老爸究竟要做什么，上前推开酒罐，才突然发现，后面藏着一闪密门。老爸从怀里取出钥匙，朝着钥匙孔鼓捣半天，终于把门打开。想必是封闭的太长，锁眼有点生锈。我从来不知道，青龙大楼的地窖里，竟然还藏着这样一个密室。看来除了方永泰，老爸瞒着我的秘密还有很多。一阵发霉腐臭的味道迎面扑来，几乎令人作呕。老爸并不介意，向我招招手，“跟我进来。”老爸打开电灯，我才看清，在这大约40平方米的空间内，摆放着各种刑具。最夸张的一个，就是房间中央的一块刀阵：十米长的木板上，插着40多把2米宽的利刃。仅仅这个东西，就占用了整个房间20平方米的面积。这些刀用的都是极好的材料，既然一点都没有生锈，在白色的灯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寒光。老爸冷笑一声，“这是从前老帮主设立的刑堂，专门用来对付青龙会的叛徒。如今时代变了，不再使用私刑，但是这刑堂还在。” 第220章 　　老爸指着面前的刀阵，“好好的馨雨你不要，偏要那个普普通通的小女孩。你们经历着完全不同的人生，难道会合适？”老爸摇摇头，“算了，我也不多说什么，只要你能从上面滚过去，你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我看着这个绝情的老爸，有点气愤。本想心平气和地谈论我和秦琴的事情，没想到还没怎么开口，他就带我来这种地方，提出这种要求。 　　看我不说话，老爸得意地笑起来，“怎么？不敢？你不是为了那个小姑娘，什么都愿意抛弃吗？” 　　老爸用脚踢踢最前面的刀板，发出叮叮的声音，“放心，青龙会不主张杀人，就算是叛徒，也会放一条生路。从这里滚过去，绝对死不了。不过，皮肉之苦，是免不了的。” 　　“老爸，这是你逼我的。如果我从这里滚过去，你要答应我所有的条件。”自从那次老妈死去之后，这是我第二次觉得很伤心。 　　这个残忍的、完全丧失亲情的男人，不是我的父亲。 　　我不愿继续无休无止的抗争，要用自己的身体换来彻底的自由。 　　如果你仅仅是想逼我放弃，那么当我挂满伤痕的时候，你会后悔的。 　　你肯定没想到，我真的会滚过去！ 　　我纵身向前跃去，想象着鲜血四溅，血肉模糊的场面。 　　噌！40把利刃，同时缩到木板里面。我扑到坚硬的木板上，同样磕的我生疼。 　　老爸的手，拍在墙壁上的一个不显眼的按钮上，冷冷地说道，“起来吧。看来你的决心已定。” 　　这臭家伙，竟然敢戏弄我……这是我大脑里的第一反应。 　　我从木板上爬起来，站到旁边，恨不得对自己的老爸破口大骂。 　　老爸把手脱离墙上的按钮，那40把利刃，忽然又“噌”地一下弹起。 　　他关上电灯，冰冷的语气带着不满和无奈，“回去吧。” 　　我走出密室，关上门，再把酒罐推回原位，跟着老爸走出地窖。 　　“真是一代不如一代。”老爸一边走出青龙大楼，一边抱怨，“老帮主当年威震旧金山，在你死我活之中，创立青龙会。他一生没有女人，但是他做的每件事情，都是影响整个青龙会、甚至影响整个旧金山的大事。” 　　“就算是你老爸我，经历的那些风险，也远不是你能想象的。”他哼哼一声，“但是到了你这一代，竟然为了女人的感情，叫嚷着要退出青龙会。” 　　我没有吱声，觉得自己有愧老爸数十年的苦心培养。 　　老爸望着天空，忽然长叹一口气，“不过，算了。时代变了，再也不是喊打喊杀的时代了。我给你一个青龙会无关的公司，让你彻底和青龙会脱开关系。” 　　“老爸，为什么你忽然……” 　　“忽然什么？我们父子之间，有太多的误会。归根到底，是观念的不同。”老爸转头望着我，“其实就在你找我之前，馨雨来找过我，对我谈了你的事情。” 　　原来如此……难怪老爸这块“顽石”，竟然也会“点头”。 　　老爸忽然伸出宽大的手掌，搭住我的肩膀，“儿子，你老爸只爱过你老妈一个人，一生不悔。你的‘红颜命’比我好，要知道珍惜。” 　　老妈死后，老爸一直没有再找其他女人。他希望我留在他的身边，谁知道我一心想要退出青龙会。想到这里，他似乎觉得自己注定孤独终老。 　　“老爸……”我看着自己苍老的父亲，忍不住落下眼泪。 　　“傻儿子，那么容易动感情，果然不适合当青龙会的帮主。”老爸朝我的头顶重重地拍打一下，“今晚回去好好休息，明天去找你的秦琴吧。那次秦琴从慕尼黑追到旧金山，我就料到会有今天。” 　　旧金山的天空，没有月亮，没有星星。有的只是孤寂和冷漠。 　　我扶着自己的老爸，感受到他的那份沉重。 　　老爸想了想，忽然又说，“方永泰的事情，你就不要操心了。你一边要退出青龙会，一边又要插手黑心盟的事情，未免有点过分。” 　　“我相信方永泰能解决的。” 　　老爸摇摇头，唱反调，“我不认为他能解决。方永泰是个很聪明而且有潜力的孩子，但是还不成熟，关键的时刻，还是需要我还有他的老爸，在背后暗中撑他一把。” 　　“这么说，黑心盟副帮主的势力被削弱……” 　　“没错。青龙会的势力暗中插手，起到关键的作用。青龙会和黑心盟表面是两家，其实是一家。维护互相的稳定，也就是维护整个东岸和西岸华人世界的稳定。不过这些事情，你以后就不要关心了。阿虎和方永泰，他们会做的很好。” 　　我点点头，相信阿虎和方永泰的能力。 　　我们开车回自己的大型别墅，刚到门口，忽然听到里面闹哄哄的，好像出了什么大事。 　　“抓住他！”一阵叫喊从别墅里面传出来。 　　只见一个黑影从墙头跳下，打一个滚，站起来准备逃跑。 　　我想也不想，立刻双手交叉，急打方向盘，脚踩油门，朝他追过去。 　　我眼看要撞到，立刻脚踩刹车，不算很猛地撞到他背后。 　　他扑倒在地，竟然还能立刻爬起来要逃跑。不过毕竟还是被我撞伤，跑的不是很快。 　　当下不再犹豫，我打开车门追过去，朝着他背部一记飞腿，将他踢倒在地。 　　他转过身，朝着我猛刺一刀。 　　反应迅速的我，避开他的匕首，抓住他的手臂，用反手擒拿术将他按在地上制服。再揭开他的面罩，竟然是许逆云！ 　　那柄刺我的匕首掉落在旁边，上面隐约沾有血迹。 　　黑夜中的血液，透着黑夜的光芒。我大口地喘气，心里慢慢恐惧起来。 第221章 　　将许逆云捆的结结实实，押回别墅，交给帮中的人去处置。 　　再抬头看到二楼灯火辉煌，走廊上人来人往，一片嘈杂之声，心里的恐惧越发的厉害。 　　老爸看看我，也露出惊慌的神色。我们赶紧上楼，看到方永泰的房间，挤满了人。 　　只见馨雨躺在床上，地上遍布殷红的鲜血。王福老先生坐在床边，用被子紧紧捂住馨雨不断涌血的伤口，口中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莉莎扑倒在妈妈床边，使劲地推馨雨的身体，口齿不清地边哭边喊：“妈妈……妈妈……” 　　方永泰目光无神地站在床边，忽然扑通一下瘫软在地上，缓缓地自言自语，“都是我的错，不该和馨雨姐换房间，许逆云要杀的是我……” 　　其他的人，则乱作一团，有的去拿纱布，有的去拿止血药，有的去拿人参…… 　　我看着眼前鲜艳而刺眼的情景，完全的惊呆住。忙碌的人们在我眼前跑来跑去，而我站在门口，心里不断地颤抖。 　　刚才……不都还是好好的吗……上午的时候，老爸还在问我，是不是愿意和馨雨结婚；下午的时候，我们还一起去逛街；晚上的时候，我们还一起吃饭…… 　　老爸比较镇定，走到王福老先生那里，“情况怎么样？” 　　王福老先生摇摇头，“失血过多，送到医院也来不及……” 　　听到王福老先生近乎死刑的判断，我的大脑里“嗡”的一下，整个人再也站不稳，旁边的人急忙将我扶住。我用力睁开眼睛，总算没有晕过去。 　　“一定要救我姐姐！”方永泰忽然发疯一样站起来，揪住王福老先生的衣领，猛烈地摇晃。 　　王福老先生想了想，咬咬牙，“可以救她，但是要用你的命来换。如果现在就输血，或许还有一丝希望。你是她弟弟，这里只有你可以。” 　　“我换！我换！”方永泰涨红着眼睛，撩起衣袖，捏紧的手臂上，暴起根根青筋。 　　王福老先生当场指挥其他人，“快到我的房间，去把输血工具拿上来！” 　　几个反应灵敏的佣人立刻跑出房间，很快，把整套输血的工具搬上来。其他几个身强力壮的佣人，则在老爸的指挥之下，从旁边的房间搬来一张床。 　　“忍住！”王福老先生看清血管，插到方永泰的手臂上。 　　他熟练地调整装置之后，将输血管插入到馨雨的手臂上。 　　“其他人，统统出去！”王福老先生挥挥手，把无关的佣人全部赶出房间，只留下他平时的一个助手。 　　担心又哭又闹的莉莎影响输血过程，老爸安排一个女佣人，让她强行把莉莎带走。 　　我找一个座位坐下，眼看着殷红的鲜血充满透明的管道，再缓缓通入馨雨的身体。 　　王福老先生替馨雨做过紧急止血，如今空闲下来，再替她做细致的止血工作。 　　失血过多的馨雨，从刚才就一直昏迷着。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仿佛已经失去生命。 　　馨雨伤口的流血终于止住，王福老先生松一口气，来到方永泰旁边，看着这个敢于牺牲自己的生命的年轻人，“为什么要那么做？” 　　“因为她是我唯一的亲人。”说完，方永泰沉沉地闭上眼睛。 　　一直坐在旁边的老爸，此时忽然抬手擦擦眼眶。 　　管道里的血液流的很快，我想象着方永泰的血液泊泊地流到馨雨的身体里，仿佛方永泰的生命泊泊地注入馨雨的身体。 　　如果送到医院去救治，他们救不活馨雨，也不可能具有“一命换一命”这样奇特而恐怖的方法。 　　我相信王福老先生的医术，如果没有把握救活馨雨，他绝对不会冒这样的风险。 　　但是，那个曾经活蹦乱跳、爱开玩笑、经常被美女欺负的方永泰，就这样，要死了吗？ 　　我闭上眼睛，两颗眼泪，不争气地从眼眶里滑落。 　　老爸坐在椅子上，不断地叹气。王福老先生全神贯注地看着方永泰和馨雨的情况，不敢有任何的松懈。 　　隐隐的，还能听到远处屋子里莉莎的哭声。 　　对莉莎来说，她的妈妈会回来的。但是她那个会做鬼脸、会买礼物、会陪着莉莎玩的“永泰叔叔”，将永远回不来了。 　　想到这里，眼眶里又冒出两滴泪水，啪哒啪哒地落到手掌里。 　　“我要杀了他！”我拍着椅子站起来，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要杀了许逆云！ 　　“混蛋！”老爸冲过来挡住门口，朝我打了一个重重的耳光，“因为你身上没有血债，我才允许你离开青龙会。如果你杀了人，你想要的未来，都会没有！” 　　王福老先生看着我们父子，“冷静点。现在杀了许逆云，也没有什么用。” 　　我回头看着王福老先生，再看看他身旁躺着的方永泰。 　　方永泰的脸色已经变得苍白，嘴唇也变得很白很白。 　　也许是我和父亲的争吵，惊醒了他快要消失的神智，他微微睁开眼睛，呼吸困难地问王福老先生，“我姐姐，苏醒了没有？” 　　王福老先生看看馨雨，摇摇头，“还没有醒过来。” 　　方永泰微微点头，“我想我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他喘着气，扭头面向那里，轻轻地叫一声：“姐姐。” 　　我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不想再看到这么伤心的情景，冲出房间，跑到楼下的花园。 　　“为什么！为什么！”我把花园里的花草纷纷打烂，将地上的白色积雪踢的到处都是。 　　当所有的事情，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的时候，为什么…… 　　我重重地锤打花园中间的老槐树，磨破了拳头。 　　血液顺着拳头，一滴一滴地流淌而下，滴在白色的雪堆里，慢慢地渗进去，开放出一朵朵残忍而美丽的血色之花。 第222章 　　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 　　莫非……刚才只是一场梦境…… 　　但是立刻觉得不对，因为老爸坐在我的床边。 　　“刚才你情绪太激动，昏倒在花园里。”老爸说话，依然是那样冷冰冰。 　　“方永泰呢？馨雨呢？”我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顿时觉得自己头晕。 　　“馨雨已经苏醒了，在医院。” 　　“那么方永泰呢？”我紧张地抓住老爸的手。 　　老爸无助地摇摇头，使得我的心刹那跌落深渊，绝望的感觉环绕我全身。 　　老爸又缓缓地说道：“王福老先生计算出馨雨需要的血量之后，让方永泰自己留下了一点血液。现在他处于深度昏迷，王福老先生在照顾他。” 　　我的心里又泛起一丝希望，“他没死？”惊喜的感情里，更多的是一种自欺欺人的幻想。 　　“他的身体机能暂时还在运作。简单的说，接近于植物人。” 　　植物人……我心里默默念着这个词语，问老爸，“也就是说，可能苏醒？” 　　老爸没有迎合我的心理需要，丝毫不带欺骗地实话实说：“苏醒的概率很小。如果是普通人，失去那么多血，这个时候早已经死亡。方永泰的体质比较好，所以王福老先生对他进行处理之后，没有立刻死去。我想，当初输血的时候，王福老先生是考虑到这个因素的。” 　　“不行，我要去看他。”我勉强从床上翻身下床，随意披上一件衣服，去楼下王福老先生的房间看看情况。 　　王福老先生看到我进来，一点都不惊讶，继续拿调羹朝方永泰的嘴里喂一些蓝色的药水。 　　“王福老先生，方永泰的情况怎么样？”我走到床边，轻声地问王福老先生。 　　“他比我想象的还要强壮。本来以为他会永远成为植物人，现在看起来，可能有三成的希望苏醒过来。” 　　三成……我在心里掂量着“三成”的概念。 　　“不过，不管怎么说，馨雨总算是救回来了。如果你去看望她，千万不要告诉她这是方永泰用自己的血救她的，免得她情绪激动，影响身体的恢复。” 　　“我知道。”我看着碗里透着诡异色彩的蓝色药水，“这个东西，能救活方永泰？” 　　“不能。这个东西，类似于防腐剂，减缓方永泰体内的新陈代谢。要苏醒过来，还是要靠他自己的意志力。方永泰生性乐观，这种人，求生欲比较强，苏醒的概率也比较大。”与老爸不同，王福老先生一边说实话，一边安慰我。 　　我点点头，不知该说什么。静静地看着没有血色的方永泰，后悔以前对他不够好。 　　“说起来，还要感谢你。”王福老先生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差不多半年前，你去世界各地寻找馨雨。然后在一个太平洋的小岛上，就是那个开满蓝色花朵的小岛上，你找到了馨雨。青龙会的人，跟着你到了那里，也就替我带回来这种蓝色的花朵，我叫它‘幽蓝花’。我发现它的花瓣里面，有一种神奇的使机体镇静的成分。我把花瓣浓缩之后，做成药丸，昨天给方永泰服下一粒，他衰败的机体，立刻就稳定下来。现在把它做成比较淡的汤药，效果也是一样的。” 　　原来如此……世界上的事情，果然是一环扣一环。有些前因后果的巧妙，我们没有意识到而已。 　　“所以说，你就不要那么懊悔了。就算你当时在别墅，也未必能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你带来的幽蓝花，救了方永泰一命，你的贡献，已经够大了。” 　　原来说了这么说，王福老先生是想让我放松下来，不要有愧疚感。 　　我感激王福老先生的宽厚和仁爱，点点头，“劳烦您悉心照顾方永泰，我去医院看看馨雨的状况。” 　　我驱车赶往医院，第一眼就看到虚弱的馨雨躺在病床上，心里一阵怜惜。 　　莉莎陪在母亲的身边，此时很乖，没有哭闹。 　　“爸爸！”看到我出现，莉莎扑到我怀里，又哭了起来。昨天的情景，真的是把她吓坏了。 　　“听说因为我的事情，你昏过去了？”馨雨故作轻松地对我笑笑，以嘲笑的口气问道。 　　“谁告诉你的？”我觉得被她这样一问，有点羞愧。 　　“王福老先生告诉我的，几个小时前，他来看过我。”馨雨低下头，“我没想到，你这么关心我。” 　　“你要是死了，谁给我做饭？”我也故作轻松，不想让她通过我的忧伤来察觉方永泰的事情。 　　馨雨撇撇嘴，切了一声，忽然问我，“方永泰呢？” 　　“他看你已经没什么事情，就回纽约了。这家伙，看起来也很忙啊。” 　　馨雨点头一下，没有再多问。 　　我看着馨雨，心里万分的难过。 　　就在方永泰失去知觉的那一刻，他第一次朝着馨雨叫了一声“姐姐”。可惜，那个时候的馨雨，根本听不到。 　　我相信，这绝对不是最后一声“姐姐”。 　　悲伤之余，我的脑海里突然蹦出“吴可然”这个名字。 　　方永泰深爱吴可然，或许，如果是她，可以唤醒方永泰。 　　我快速奔出病房，馨雨在后面问道：“你去哪儿？” 　　“我去找一个人！”我一边跑出医院，一边掏出手机，“帮我定一张立刻去中国的机票！” 第223章 　　我匆匆回到别墅，刚好看到在老爸的监督下，许逆云被反手捆着押到车子里。这次他入室行凶，犯下滔天大罪，就算是他那个黑心盟副帮主的义父，也救不了他。 　　不再管许逆云的事情，我跑回自己房间，拿上自己的证件，赶紧让人把我送往机场。 　　一切都很顺利，我在呼啸的起飞之中，再次离开这个母亲般的城市。 　　经过将近10个小时的飞行，飞机终于着陆在秦琴所在的城市。 　　但我这次回来的目的，仅仅是接吴可然过去。我甚至没有打电话给秦琴，直接乘车去吴可然的家里。 　　频繁的长途飞行，使得自己困顿不堪。我望着一路上熟悉的景色，感到身体有一种缓缓下落的感觉。 　　“先生，到了。”在出租车司机的提醒下，我才睁眼发现自己已经到吴可然家门口。我揉揉眼睛，把车钱交给司机，匆匆下车。 　　按下她们别墅的门铃，画面里出现吴可然母亲的模样。 　　对于我的再次出现，她显得很惊讶。但是她什么都没说，我只听到大铁门吧嗒一下被遥控打开。 　　我赶紧走进庭院，吴可然的母亲来到一楼，把门打开。她知道，我不会对她们造成危险。比起方永泰，吴可然的父母更加信任我。 　　吴可然从楼上跑下来，看到是我，顿时激动起来。她高兴地跑到我旁边，问我，“方永泰呢？他是不是跟你一起回来的？” 　　还没等我回答，她又激动地缠住自己母亲的手，有点生气地责问她：“妈！是不是你不让他进来！” 　　我抬起手，“吴可然，你安静一点。” 　　接着我看着吴可然的母亲，“伯母，我想带吴可然去一次美国。” 　　吴可然母亲怎么都没有料到我会提出这样的要求，疑惑地问我，“为什么？” 　　我深吸一口气，强忍着不让自己太激动，“方永泰，他快死了。” 　　听到这个消息，刚才还兴高采烈的吴可然，一下子愣在那里。吴可然的母亲也感到震惊，半晌没有说话。 　　吴可然突然冲过来抓住我的手，“林天，你在开玩笑，对不对？对不对！” 　　我没有理会吴可然的叫喊，继续看着吴可然的母亲，“他现在的情况很糟糕，处于深度昏迷，随时都有可能死亡。” 　　听到“死亡”这个字眼，生性柔弱的吴可然母亲身体微微一震，“那个孩子……” 　　我用恳求的眼神望着吴可然母亲，“让吴可然跟我过去，这可能是她见方永泰的最后一面。” 　　吴可然忽然放开我的手臂，扑到自己母亲身上，“妈！我要去那里看他！”她一边说，一边流下眼泪。 　　吴可然母亲缓缓摇头，“我让可然的父亲过来商量一下。” 　　“妈！”吴可然声嘶力竭地哀求自己的母亲。 　　“这么大的事情，我没法作主。”吴可然的母亲摇着头，拿起电话。 　　很快，吴可然的父亲就来到别墅。他已经大致知道事情的经过，显得很犹豫。 　　“林天，我相信你不是骗我。但是让吴可然去美国这么远的地方，我……” 　　“伯父！”我越来越着急，“方永泰在生死线上挣扎，如果他有机会苏醒过来，最想看到的就是吴可然。也很有可能，在短暂的苏醒之后，他会再度昏迷。我知道你不喜欢方永泰，但是在这个时候……” 　　说到这里，我已经说不下去。何况，吴可然父亲，也能够明白我的意思。 　　吴可然父亲想了又想，叹口气，终于同意，“好吧！” 　　听到他说“好”，我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方永泰，你一定要坚持住！ 　　而吴可然的爸爸又继续说道：“我跟着你们一起过去，看看方永泰的情况。我现在就去买机票和办手续，幸亏吴可然假期里曾经跟我出国旅游，证件方面问题不大。不过今天肯定来不及，必须在这里住一晚上。” 　　吴可然父亲要跟着我们过去，其实是不放心吴可然。但是他这么热心地帮我们买机票和办手续，也足以证明他是一个很厚道的人。 　　负责青龙会所有帐下公司的丁叔叔教我经商的时候，反复向我强调，要从商，先做人。他从不利用青龙会的势力，全靠正常的商业竞争，坚持良好的信誉，所以青龙会的公司都经营的有声有色。 　　我想，吴可然的父亲生意做的那么大，人缘那么好，与他真诚待人的态度是分不开的。如果这次方永泰死里逃生，那么他的真诚，一定会打动吴可然父亲的真诚。 　　因为我这次来的匆忙，没有带自己别墅的钥匙，只能将就着在吴可然的别墅里度过一夜。 　　而吴可然父亲离开别墅之后，整个晚上都没有回来。 　　这是一个漫长的夜晚，吴可然已经不再流泪，披着厚厚的衣服，蹲坐在阳台上。我陪在她的旁边，看着头顶的星空，侥幸自己没有看到流星的飞过。 　　困倦之意再次袭上全身，我慢慢失去力气，看一眼身旁默默无言的吴可然，终于躺在椅子上睡着。 　　也不知天色是什么时候亮的，我睁开眼，看到吴可然还是维持着昨晚的姿势，仰头看着天空。 　　心里涌起一阵酸楚。如果方永泰真的死了，吴可然会怎么样？馨雨会怎么样？我又会怎么样？ 　　我静静地看着离我只有半米之遥的吴可然，没有对她说话。此时，任何的安慰，都是虚伪的。 　　远远的，我看到吴可然父亲的车子驶来。 　　车子猛地停到别墅门口，他从车窗里伸出脑袋，“下来，我们赶快走！” 第224章 　　飞机上，吴可然依然一言不发，眼睛看着窗外的稀薄的云层，使得我的心情也越发沉重。 　　吴可然的爸爸坐在隔壁的座位上，也安静的没有说话。就在上飞机前，他还接到好几个有关工作的电话，直到他关闭手机之后，那接连不断手机铃声才算结束。 　　他是一个忙碌的父亲，却因为放心不下自己的女儿，放下自己繁忙的工作，跟着去一趟美国。不管吴可然怎么想，反正我已经不再怨恨他做的那件错事：想要把吴可然嫁给何锐熙。 　　几个小时之后，吴可然终于昏昏沉沉地睡着。她昨晚一夜没睡，自然是很累。 　　我也觉得十分困乏，一会儿就睡着。 　　飞机即将到达，我和吴可然都醒了过来。看到窗外的旧金山离自己越来越近，我的心情十分复杂。 　　走出机场，发现阿虎哥的“林肯加长”已经停在门口。青龙会里面，除了王福老先生和老爸，就数阿虎哥对我最好。每次我回到旧金山，他必定亲自开车来接。 　　吴可然的父亲看到这辆车，微微有些惊讶，但是也没有多说什么，跟着我上车。 　　我们很快驶抵我家的别墅，走进占地面积庞大的花园型别墅。吴可然的父亲稍稍环顾四周，或许心里在暗自惊叹。 　　刚才在来这里的路上，阿虎哥告诉我，方永泰的情况还算稳定。这使我有些放心下来。 　　我最担心的，就是当我带着吴可然赶到这里的时候，方永泰已经失去生命。乘飞机的时候，心里一直有这个念头反复闪过，让我十分不安。 　　方永泰依然被安置在王福老先生房间的床上，以便王福老先生观察他的状况和用药。 　　王福老先生的屋子里，摆放着一个巨大的药柜，里面放着各种各样的草药。所以每次走进这个屋子，总能够闻到一股草药的混合味道。 　　方永泰的床边，放着一个氧气瓶。但是他的鼻子里没有插着氧气管，可能现在的状况还算稳定，并不需要通氧气。 　　今天一直表现的很坚强的吴可然，刚走进门口，看到面无血色躺在床上的方永泰，顿时再也无法掩饰自己的伤心，一下子哭了出来。 　　吴可然这么一哭，屋子里的其他人，立刻回头注意到我们的来临。 　　“丁会长！”从那些人里面，吴可然的爸爸突然认出丁叔叔。 　　丁叔叔是美国华人商会的会长，在美国做生意的华人，很少有不认识他的。当然，丁叔叔的另一个不太为人所知的身份，是青龙会的“总经理”，管理着所有青龙会的公司。 　　“吴老板，你怎么会来这里？”丁叔叔竟然也认得吴可然的父亲，脸上充满惊讶。 　　丁叔叔在美国商界里面，人缘极广。很多在美国做生意的商人，跟他关系都不错。他和顾彩妮的父亲交情不错，顾彩妮和阿虎哥的事情，他在其中进行了搓合。算起来，他对我们这些晚辈，做了不少的好事。 　　吴可然的爸爸叹气一声，把目光放到自己女儿身上。吴可然此时已经跑到方永泰的床边，一边哭，一边喊“永泰、永泰”。 　　见此情景，丁叔叔当即明白：吴老板的女儿，是方永泰的女朋友。 　　王福老先生劝吴可然不要随意触动方永泰的身体，给她拿了一把椅子，让她坐在方永泰的床边，这才让她安静下来。 　　吴可然爸爸看一眼自己的女儿，再次叹息一声，接着问丁叔叔，“丁会长，你怎么会在这里？” 　　“林天和永泰都是我的侄儿。这次没想到永泰出了这种事情，我特地从纽约飞过来看他的情况。” 　　吴可然父亲点点头，终于明白了。这个一直被吴可然父亲认为油腔滑调、不成大器的方永泰，其实是美国商界里鼎鼎有名的“丁会长”的侄儿，不知吴可然父亲此时心里怎么想。 　　丁叔叔站在门口，远远望着方永泰，脸上流露出掩饰不住的悲伤，摇头说道：“怎么会出现这种事情。原本打算两年之后，等永泰办事再老练一点，就把美国东岸的全部公司都交给他打理。” 　　吴可然父亲眨眨眼睛，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这……那你将来只负责美国西岸的公司？” 　　丁叔叔缓缓摇头，把手搭到我的肩膀上，“美国西岸的公司，一年之后，就可以交给林天。” 　　我吃惊地看着丁叔叔，事先丝毫不知，老爸和丁叔叔竟然有这样的安排。不过也正常，他们的计划，向来是瞒着我们晚辈的。 　　方永泰处于半死不活的状态，他们也没有心情过多的讨论商业的事情。吴可然父亲重新将目光放到方永泰身上，“到底是怎么回事？会变成这个样子？” 　　丁叔叔拍拍额头，“唉，其实他本来不会这样。是他的姐姐身受重伤，紧急之下，方永泰就把自己血液全部输给他姐姐，换回他姐姐的一条性命。” 　　吴可然的爸爸十分震惊，“那他知道这样做的结果吗？” 　　丁叔叔一边叹气一边点头，“当然知道。他以必死的决心去救他的姐姐，一直以来，他都是一个天真而勇敢的孩子。”丁叔叔忽然悲凉地笑笑，“当然，还有点调皮。” 　　说到这里，经历过各种大风大雨的丁叔叔，也忍不住擦去眼角渗出的两滴眼泪。 　　吴可然的父亲感动不已，他终于知道，自己以前对方永泰的看法，都是偏见。看的出来，他甚至有点后悔，自己即将失去如此优秀的一个未来女婿。 　　“吉人自有天相。他没有死，或许可以捡回一条命。”吴可然父亲拍拍我的手臂，“林天，送我去机场。吴可然留在这里陪着方永泰，拜托你照顾她。” 　　在这最后一刻，除了让自己女儿留下来陪伴昏迷的方永泰，他还能做什么。 　　如尸体一般纹丝不动的方永泰，却把吴可然父亲那颗顽固的心给感动了。 第225章 　　吴可然的爸爸本来是不放心这里的状况，所以跟着我们过来。但是现在，他已经完全放心了。 　　他相信我，当然更相信丁叔叔。况且，方永泰现在的样子，使得他不忍心看下去，也不想留在这里打扰别人。 　　在通往机场的路上，吴可然父亲默默无言，似乎方永泰的事情，让他也觉得很沉重。 　　“林天，”吴可然父亲忽然叫我的名字，“你的秦琴的事情，我也略有耳闻。” 　　我轻轻地“哦”一声，继续开车。 　　“我和秦琴的爸爸，还算有些交情。”他停顿几秒，“反正，我会帮你尽力的。” 　　我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说一声“谢谢”。 　　吴可然的父母，一直都对我不错。就算后来知道我不是吴可然的男朋友，也始终对我很客气。 　　虽然吴可然的出生，一半是悲剧，但是有这样宽仁的父母，也算是上天对她的一种补偿。 　　我目送着吴可然的父亲走进机场，然后开车回家。 　　屋子里，只留下王福老先生和吴可然，以及躺着不动的方永泰。 　　王福老先生这两天没日没夜地照顾方永泰，显得很疲惫。若非他平时身体健康，否则这样熬夜，肯定坚持不住。如今吴可然的出现，或许在一定成都上会减轻王福老先生的压力。 　　阿虎哥回到青龙会去忙他的事情，老爸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休息，丁叔叔到我老爸的房间谈论事情……相比刚才，整个房间显得空荡荡的。 　　我拉过一张椅子，默默地看着方永泰。 　　吴可然握着方永泰的手，眼里充满悲伤。 　　方永泰去教堂抢走吴可然的事情，还历历在目。 　　他们两个到郊外的小教堂里结婚，还映刻我的想象里。 　　他们是真正令人感动的一对。他们的身世都颇为可怜，所以更懂得照顾对方。 　　“林天，”正当我沉溺伤感无法自拔的时候，门口传来丁叔叔的叫喊，“陪我到医院去看看馨雨。” 　　吴可然转头看看我，哭红的眼睛向我微微示意，“去吧。” 　　我向她鼓励地点点头，跟着丁叔叔乘车去医院。丁叔叔打算在这里住几天，希望能够看到方永泰的苏醒。他对方永泰的感情，并不亚于我。 　　隔一天没见，馨雨的精神好了许多，脸上也逐渐恢复了红润的血色。莉莎坐在床边，笨拙而认真地替自己的母亲削苹果。总算削出一个歪歪扭扭的去皮的苹果，她递给馨雨吃。 　　“馨雨，看样子，过几天你就可以出院了。丁叔叔这下子就放心了。” 　　“谢谢丁叔叔关心。”馨雨认识丁叔叔，应该是上次住在旧金山的时候。 　　“小莉莎，你真乖啊。还会削苹果？”丁叔叔看着莉莎，逗着她说道。 　　莉莎抬头笑笑，“要不要我给你削一个？”可爱的莉莎，她似乎是对削苹果产生了兴趣。 　　“算了，我不饿。”丁叔叔轻拍莉莎的脑袋，对着馨雨说道，“你躺在医院里都快有两天了，我这个时候才来看你，真是不好意思。我看你这里也不缺什么，如果有什么需要，就跟我说。” 　　馨雨善解人意地笑笑，“丁叔叔你那么忙，今天刚到旧金山就来看我，我真的很感激。” 　　馨雨的亲生父亲是我老爸的结拜兄弟，自然也是丁叔叔的好朋友。馨雨作为遗孤，老爸和丁叔叔都觉得有义务要照顾她。 　　可惜，不知道自己身世的馨雨，无法体会丁叔叔的复杂的心情。 　　“林天，你留在这里陪着馨雨。我到青龙会去看一下。”看到馨雨身体已经在慢慢康复，丁叔叔放心下来，把我留在这里，自己匆匆离开。 　　面对着馨雨，我竟然不知该说什么。心里忽然想到，莫非丁叔叔让我陪他来这里，是故意制造我和馨雨相处的机会？ 　　馨雨也没有说话，我们都无声地看着低头练习削苹果的莉莎。 　　在这vip病房里面，只有我们三人。 　　馨雨的妈妈生下方永泰和馨雨之后，身体虚弱而死去；馨雨的姐姐生下莉莎之后，在馨雨的陪伴下死去。 　　这两件事情，可能说明馨雨家族的女性的身体素质都比较脆弱。 　　馨雨或许也意识到这个问题，所以每天都坚持锻炼。锻炼的效果是显而易见的：这两天，她的身体恢复的很快。 　　然而，馨雨心理的伤口，却历经几年都没有完全恢复。 　　她眼见着自己的姐姐分娩之后立刻死去，这种残酷的经历，给她留下了无法抹去的心理阴影。 　　对分娩的恐惧，进而造成她对身体接触的恐惧，再进而造成她隐性的抑郁症。 　　可怜的馨雨……我望着如雕塑般美丽的馨雨，想到她这几年在恶梦中度过，感到有点难过。 　　幸亏，一切都在好转，她已经不再惧怕轻微程度的身体接触。再过几年，只要不再受什么刺激，她绝对可以痊愈。 　　“爸爸！吃苹果！”莉莎忽然伸出手，把苹果递到我面前。 　　我接过苹果，故意咬下一大块，在嘴里嚼出喀嚓喀嚓的声音，“嗯，真甜！” 　　莉莎高兴地手舞足蹈，“爸爸，我再给你削一个！” 　　看到莉莎这么天真，馨雨忍不住露出微笑。 　　馨雨，还是笑起来最漂亮。 　　只要我陪在你的身边，你的笑容，就千万不要消失。 第226章 　　接下来的几天，方永泰还是没有什么起色，而馨雨的身体，却渐渐恢复的差不多了。 　　老爸以需要调养为理由，坚持让馨雨在医院里多住几天，其实是想在这几天里面，能够出现奇迹：方永泰苏醒过来。 　　吴可然几乎不眠不休地守在方永泰的旁边，祈祷方永泰能够醒过来看她一眼。她的这份真情，让王福老先生都为之感动。 　　看着有些憔悴的吴可然，王福老先生感叹道：“所以啊，人还是不能出事。人一旦出事，爱着他们的人就要受苦。” 　　我深深地赞同王福老先生的话，走出屋子，仰头看着接近黑夜的天空，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灰暗。 　　“不能再拖了，该知道的，始终还是会知道。”王福老先生跟着我走出屋子，“明天你负责去把馨雨接回来，我想，她应该能勇敢地接受这个事实。” 　　我点头同意，“我现在就去医院，陪馨雨度过医院里的最后一个晚上，明天带着她回来。” 　　王福老先生拍拍我的后背，“去吧。” 　　去医院的路上，又接到秦琴的电话，询问我方永泰的情况。 　　听到我说方永泰还是老样子，她显得有点失望。 　　我不想隐瞒秦琴，所以在回到旧金山之后，就把事情通过电话告诉了秦琴。 　　秦琴十分关心方永泰的情况，每天都打来电话询问——尽管我告诉她，如果方永泰醒过来，我第一个打电话告诉她。 　　我不想令更多的人担心，所以告诫秦琴，不要把方永泰的事情告诉其他人。这段时间，程心砚与秦海峰的感情发展越来越顺利，所以秦琴更不会把方永泰的状况告诉程心砚，以免破坏她甜蜜的心情。程心砚至今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吴可然这几天出国，不在家里。 　　到达医院，看到病房里的馨雨，在病床上和莉莎做那些动作有点幼稚的游戏。莉莎不愿离开母亲，所以一直在病房里陪伴馨雨，这几天的相处，使得她们母女的感情更加深厚。 　　起码，从前的馨雨，从来不跟莉莎做那些幼稚的儿童游戏。 　　被我撞见，馨雨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把莉莎推给我，“去和爸爸玩。” 　　我把莉莎轻轻抱到怀里，“陪小孩子玩，当然是妈妈的事情。” 　　馨雨不屑地撅起嘴，“莉莎最喜欢你了，当然应该让你陪她玩。对了，都已经晚上了，你还过来做什么？” 　　“过来陪你。明天就你出院了，所以想来这里陪着你。” 　　“现在就出院，不行吗？”馨雨早已经在医院里住的不耐烦了。 　　“晚上出院比较麻烦，还是等到明天吧。” 　　馨雨无奈，只能无聊地叹一口气，“你和莉莎睡旁边一张床吧。” 　　她再怎么聪明，都无法料到，明天有一场考验等待着她。 　　这一个晚上，我睡的一点都不踏实。黑暗里，馨雨睡的很舒适，微微的呼吸，仿佛代表着她内心的宁静。 　　她是从死亡线上被救回来的人，今后的命运，一定会很顺利。 　　随着外面的天色泛白，我坐在床上，扭头看着馨雨。 　　馨雨终于缓缓地张开眼睛，打一个哈欠，伸一个懒腰，转头看到我，“看什么？” 　　我笑笑，“没什么。”我翻开被子下床，“今天带你回家。” 　　馨雨完全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在车子上依然和莉莎有说有笑。她是一个不平凡的女人，经历过生死的考验，更加开朗。 　　“你在这里等一下。”到达王福老先生屋子的外面，我让馨雨和莉莎暂且止步。 　　很快，王福老先生被我叫出来，以冰激凌为诱饵，带着莉莎上楼。 　　我让馨雨跟着我进去，馨雨虽然觉得有点奇怪，但还是照做。 　　她一眼看到躺在床上的方永泰，立刻吃惊地发出一声轻微的“哦”，接着立刻紧张地问我，“方永泰怎么了？” 　　“馨雨，你听我说。”我用力抓住馨雨的两个肩膀，“方永泰是你的弟弟。” 　　馨雨疑惑地看着我，“什么意思……我是想问你，方永泰他怎么了……”她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有点结巴，有点语无伦次。 　　我盯着馨雨不断震悸的眼睛，尽量用清晰而平静地语气告诉她：“你不是在医院获救的，而是方永泰用他自己的血，救了你的命。因为，”我深吸一口气，“他是你的亲弟弟。” 　　我明显地感到自己手里的馨雨的身体一下子往下坠，急忙抱住她。 　　馨雨果然无法立刻接受这个事实，有气无力地用疑问的口气说道：“弟弟？” 　　“你们出生之后，一个被送到美国，一个留在香港。”我没有将“圣手明王”不是馨雨亲生父亲的事实告诉她，想在以后找一个更好的时机告诉她。双重的打击，我怕她真的会受不了。 　　吴可然略带惊惶地看着我和馨雨，生怕馨雨昏过去。 　　“方永泰一直昏迷到现在。王福老先生说，今天是最关键的一天，所以让我把你接过来。如果他今天无法……” 　　“他不会死的！”馨雨用力推开我，跑到方永泰的旁边，从吴可然的手里抢过方永泰的手掌，“我以为我只有莉莎，谁知道还有一个弟弟。你这个傻瓜，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馨雨说的伤心，我和吴可然也听的伤心。馨雨的眼泪，顺着脸颊流淌而下，滴在方永泰的手掌上。 　　忽然间，我注意到，方永泰的无名指在微微抖动。 　　我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当即冲出屋子，朝着楼上大声喊叫：“王福老先生！王福老先生！” 　　王福老先生赶紧一颠一颠地下楼，来到屋子里，看到方永泰的手指抖动，以罕见的大嗓音兴奋地喊叫起来，“死不了！死不了！今天的鬼门关，闯过去了！” 　　整个下午，方永泰的呼吸逐渐变粗，心脏跳动逐渐明显。晚上的时候，在所有人的期待下，他终于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因为王福老先生的事先交待，我们不敢惊吓到方永泰，没人欢呼起来，心里却都激动不已。 　　方永泰看着周围的人，朝着馨雨用很缓慢的语速叫了一声：“姐姐”。 　　馨雨的眼泪立刻挂不住，紧紧握住方永泰的手，“弟弟！” 　　方永泰喘气几秒，看着吴可然，才费力地说出第二句话，“可然，辛苦你了。像是在做梦一样，我一直听到你在叫我的名字。” 　　“别说话，好好休息。”王福老先生走上前，替方永泰把脉。 　　经过王福老先生几天的细心调理，方永泰总算恢复健康。 　　他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带着吴可然出去逛街。 　　这方永泰昏迷的那几天里，方永泰的养父也一直留在这里，关注方永泰的情况。此时见他康复，允许他在旧金山玩两天再回到纽约。 　　最后，丁叔叔以“保证他和吴可然结婚”为条件，成功劝说方永泰回到纽约继续做黑心盟的帮主。作为实现诺言，丁叔叔以极大的面子，亲自向吴可然的父亲提亲，当然获得方永泰那个“岳父”的首肯。 　　至于我，在送方永泰登上去纽约的飞机之后，准备离开这里，去争取秦琴。 　　“你已经退出青龙会，完全的是以一个企业家的身份去那里。”老爸重重地拍打我的肩膀，“你和老爸不一样，将有一段崭新的人生。如果可以，就带着秦琴回到这里。丁叔叔想把自己的生意交给你。” 　　阿虎哥站在老爸的旁边，不善言辞的他，只能用眼神带给我鼓励。他已经向我约定，让我带着秦琴来参加他和顾彩妮的婚礼。言外之意，当我带着秦琴回来，他就开始筹备自己的婚礼。 　　其他的人，包括丁叔叔和王福老先生，都分别向我表示祝福和鼓励。 　　馨雨牵着莉莎，一直都没有说话。莉莎知道我要离开，心里觉得难受，也没有说话。 　　而当我走进机场检验口的时候，馨雨忽然在我后面说道：“林天，我们会等你回来的。” 　　我回过头，露出自信的笑容，对着馨雨和莉莎做出一个“V”的手势，同时也换来她们的笑容。 第227章 几个月后 　　“一，二，三，四！一，二，三，四！……” 　　“吵死了！”我穿着睡衣，冲出房间，朝着客厅大声抗议。 　　秦琴和馨雨双双回头，接着扭过头，继续跟着电视节目做韵律操，完全无视我的抗议。 　　“天哪！”我挠挠杂乱的头发，跳过沙发，拿起电视遥控，终于把那吵闹的节目关闭。 　　馨雨和秦琴同仇敌忾地望着我，齐声说道：“早晨锻炼，是女人的自由！” 　　“天天早上那么闹，天天这个理由，还让不让人睡觉了！”积蓄多日的愤怒，终于在这一天爆发。 　　“好吧，今天就算了。”秦琴率先妥协，接着问馨雨，“馨雨姐，早餐做好了没有？” 　　“做好了，你去叫莉莎他们几个下来。”馨雨和秦琴互相说话，完全无视我的存在。 　　“天哪，真是没办法活了！”我一边抱怨，一边返回房间，换上衣服。 　　走到客厅，看到香喷喷的早餐已经放在餐桌上，心里的怒火总算有所平息。 　　“爸爸！”莉莎从楼下跑下来，一下子撞到我的怀里。 　　孙善和程易复这两个小家伙，紧跟着莉莎下楼，也跑的飞快，害的秦琴反复在后面叫嚷，“小心点！慢一点！” 　　每个暑假或者寒假，孙祧和程杰士都会把孩子送到他们的义父——阿虎哥这里，希望他们能磨练自己的英语水平，同时在阿虎哥这里得到锻炼，将来成为真正的男子汉。而这两个孩子，又最喜欢住到我家，原因很简单：因为我家有莉莎。 　　三个小孩坐在餐桌旁，唧唧喳喳地说话，简直令人心烦。 　　好容易吃完早餐，我庆幸能够重新获得清静。通常，吃过早餐，秦琴就会带着三个孩子出去玩。 　　“林天，彩妮姐让我们今天去她家玩，你也一起去吧？”秦琴一边帮着馨雨收拾碗筷，一边问我。 　　“我想在家睡觉。天天早上被你们吵醒，哪有什么精神出门。”我借机抱怨一下。 　　“一起去嘛！馨雨姐也去的。”秦琴收起自己的围裙，用力拉扯我的手，让我跟他一起出门。 　　我受不了她这样的软磨硬泡，“好吧，好吧。”只能从座位上站起来。 　　三个孩子听说去顾彩妮家，立刻欢呼起来，雀跃着跑出家门。顾彩妮对小孩子特别好，给他们各种好吃的好玩的，所以他们最喜欢到阿虎哥的家里做客。 　　“走吧。”我伸出一只手，握住秦琴的手。我又伸出另一只手，放到馨雨的身前。馨雨微微一笑，伸手握住我的手。 　　“快点啦！快点啦！”三个孩子站在马路口，拼命地催促我们。阿虎哥的家离这里不远，走过去也就10分钟的路程。 　　走出房子，馨雨顺手关上门。在关门的瞬间，我还乘机看了看挂在墙壁上的两幅放大的照片。 　　第一幅照片是一年3班的合影。我和秦琴穿着结婚礼服，站在人群的最中间，其他的同学纷纷排在两旁。拍照的地点是南城美院的大礼堂，人群后面是一架黑色的大钢琴。秦琴穿着婚纱在这里举行一场钢琴告别演奏会，演奏会结束之后，拍下这张合影。方永泰和吴可然也在照片里面，他们至今没有举行隆重的婚礼，因为方永泰坚持认为：在那个郊外的小教堂里，他们已经举行过婚礼。 　　第二幅照片是古萌寄来的一张南城美院的风景照。照片的中间是一幢新造的雄伟的教学楼，窗明几净。最重要的是，每个楼层，都有一个明亮宽敞的走廊。 外传 又一场轮回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早起的虫子被鸟吃。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早起的虫子被鸟吃……” 　　我从被子里伸出手掌拍扁闹钟，这该死的闹钟铃声，不知是谁给我设置的……哦，好像是我那该死的妹妹……我舔舔嘴唇，眯起眼睛继续睡觉。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忽然瞄到闹钟的指针：已经7点了！ 　　我犹如触电一般从床上弹起，随便拿起旁边的衣服披到身上，冲到客厅里，看到妹妹坐在桌子旁边啃面包。 　　我一个箭步冲到她面前，顺手拿起她的酸奶，仰起脖子咕噜咕噜地喝下。妹妹当即鬼哭狼嚎起来，“妈！哥哥又抢我的酸奶喝！” 　　“再叫！再叫我掐死你！”我恶狠狠地瞪她一眼，再从她手里夺走面包，胡乱地啃几口。 　　“妈！哥哥又欺负我！”老妈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房间里出来，妹妹装出一副委屈的模样，向老妈告状。 　　老妈果然是向着妹妹，上前朝我的脑袋拍了一下，“你呀，老是欺负妹妹。”妹妹乘机在老妈身后朝我做一个鬼脸，满脸的得意。 　　老妈扭头朝自己房间喊道，“孙祧，快出来！送你儿子去机场！” 　　“来了！来了！”老爸匆匆忙忙地从房间走出来，手里拿着车子钥匙。 　　乘着老爸和老妈说话，我绕到妹妹身旁，使劲地拧她的脸蛋，“臭丫头，等我回来再教训你！” 　　妹妹不满地推开我的手，扯开喉咙又要向老妈告状，我急忙捂住她的嘴巴。 　　“你们两个别闹了！”老妈转身看到我又欺负妹妹，拉着我到老爸身旁，“你送孙善去机场，我送小美去学校。孙善，让你到南城美院读书，是你老爸的主意，你要是闹出什么事情，我唯你老爸是问。” 　　老爸向着我，听到老妈这么说，悄悄向我吐了吐舌头。 　　“好了，快走啦，再不走就赶不上飞机了。”老妈把书包塞给我，再次叮嘱一句，“不许泡MM。” 　　老爸年轻的时候是出名的花心，所以老妈对我从小防微杜渐，防止我重蹈老爸的覆辙，致使我到现在一个女朋友都没有谈过。唉，真是悲哀，难道我的桃花运都在老爸这一代被挥霍光了？ 　　去机场的路上，老爸反复叮嘱我要认真读书，我只能连连说是。这些年，我已经够认真的了，除了莉莎，其它女孩子一个都没碰过。而且就算是莉莎，也仅仅是牵牵手的程度，并且还是偷偷摸摸瞒着程易复。 　　程易复是我的好朋友，他老爸程杰士是老爸的铁哥们，他也喜欢莉莎，不过莉莎似乎更喜欢和我呆在一起。据说我小的时候曾经亲过莉莎，反正我是不记得了。唉，我真是纯洁到要结晶的程度。 　　“我已经联系过古萌大哥，你到了学校之后，就去找他，他会帮你安排一切的。”老爸一边开车，一边不放心地提醒这个，提醒那个。 　　随着飞机轰隆隆的起飞的声音，我飞向南城美院的方向。 　　旁边的座位上坐着一个美女，她似乎也是一个人出门。我试图跟她聊天，不过犹豫几秒之后还是放弃了。我花心的天赋已经被老妈抹杀的干干净净，最不擅长和女生搭讪。 　　在一个短暂的瞌睡之后，飞机轰隆隆的降落。我替那美女拿下她的行李，迎来她的一句“谢谢”。我不知该说什么，这种偶然的邂逅然后发展成恋情，从来都只有在妹妹喜欢看的言情小说里才会出现。 　　我拉着自己的行李走出机场大厅，呼吸一口新鲜空气。我看到那美女坐进一辆出租车，很快消失在我的视野里。 　　南城美院……我默念着这个名字，坐进一辆出租车。爷爷奶奶在这个城市生活，不过来这里读书的事情决定的太仓卒，以至在马尔代夫度假的他们来不及赶回来接待我这个宝贝孙子。 　　因为老爸和老妈都很忙，他们又不想让我来打扰爷爷奶奶，所以每年老爸都把爷爷奶奶接到韩国去生活一段日子。也正因为如此，我已经好久没有回来这里。 　　远远的，我看到“南城美院”四个大字进入我的眼帘。终于快到了，我停止胡思乱想，拿起包下车，心里忽然有些紧张。 　　站在学校大门的前面，我长长地舒一口气，忽然发觉自己的头发有点乱，于是走到旁边的一辆Polo旁边，对着车窗整理自己的仪表。 　　车窗忽然缓缓地下降，出现一个女孩的脸庞。女孩长的很漂亮，让我有些惊讶，然而，她说话的方式更让我惊讶：“喂，臭小子，别把我的车窗当成你家的玻璃镜子。” 　　我万没有想到里面坐着一个人，只能愣愣地看着她。 　　“让开！”女孩放下手里的化妆盒，忽然打开车门，把我撞到一旁。 　　看到她的全身，我更加惊叹，她的身材真的不错，甚至比莉莎还要好。 　　忽然间，杀声震天。错愕之中，我怀疑是不是进入电影的场面：无数个穿着散打服、空手道服、跆拳道服、健美服等服装的男生涌现到学校门口，拦住女孩的去路。 　　女孩轻声地叹息一句，忽然把手里的包扔到我怀里，慢慢走向他们。 　　崩！怦！彭！……仅仅几分钟的时间，那些男生全部躺在地上，全都是懊恼、不服气甚至痛哭流涕的模样。 　　“每天都这样，烦死了。”女孩咕哝一句，忽然一伸手，把我拉到她身旁，“从今往后，他就我古北北的男朋友，你们要想做我的男朋友，必须先打败他。” 　　“啊？”我还来不及反应过来，就已经看到无数仇恨的眼神刺向我。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宝书网(baoshu2.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