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宝书网(baoshu2.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念你插翅难飞》 第1节 《念你插翅难飞》 作者:玄宓 文案: 以为他斯文有礼风姿特秀,谁知道是个禽兽。 ——《柔妹的日记本》 年年头等奖学金的许柔没想过会在大四最后一学期挂科,挂的还是z大万人迷——荆念的课。 她盯着成绩单,一脸不敢苟同:“教授,我平时分打错了吧?” “有问题?”年轻俊美的男人停笔,抬头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我点名,你不在。” 许柔披上白兔皮,笑得人畜无害:“抱歉,前一天晚上我发烧,所以缺席了。” “是吗?”他忽而勾起唇角,给她放了段录影。 视频里有位少女肆意拍了拍昏睡男子的脸,而后在他唇边用口红画了颗爱心。 男女主角的脸相当熟悉。 荆念按了暂停,低沉清润的嗓一字一顿:“你确定只是发烧?” 许柔:“……” ****** 我听过最劲的歌, 是和你在绕城高速上飙到200码,单曲循环的那一首; 我饮过最烈的酒, 是你含着柠檬和伏特加,红唇渡我的那一口。 阅文提醒: 1、主都市,辅校园 2、非师生,男主挂名教授 3、这次写一个棋逢对手的爱情故事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甜文 主角:许柔 ┃ 配角:荆念 ┃ 其它: 第1章 夜莺与玫瑰 许柔睁开眼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视线雾蒙蒙,可见范围内隐隐约约出现了大片金色,一开始她的意识还游离在外,直到被这光线打得睁不开眼时,才后知后觉想起抬手挡一挡。 只是,指尖触碰到脸颊的刹那,她惊了。 触感冰凉的面具扣住她的上半张脸,磨砂感和宝石特有的质地令她很容易就联想到了中世纪贵族们的假面舞会。 可若是舞会,为何她会躺在地上? 整个身子都轻飘飘,似漫步云端,带着诡异又莫名其妙的快感。幸好思路还算清晰,她仔细回忆了下,却只能拼凑出七零八落的画面—— 热情邀约的室友,街头嬉笑打闹的身影,还有酒吧里忽明忽暗的镭射灯。 最后的记忆是她喝下了一杯不知谁递上的鸡尾酒。 她的逻辑一直都很好,推理能力自然也不差,只是这会儿悬在头顶的巨大吊灯实在令人分心,而这该死的面具透着金属的凉意,特意镂空抠出来的部位同她的眼眶完美无瑕地贴合在一起。 她半阖上眼,尝试着去掀掉面具,无奈它的边缘处叫人别出心裁地穿了几根丝带,同她脑后的长发编在一起,紧密缠绕,稍微一用力就扯得头皮生疼,根本卸不下来。 是谁在恶作剧? 许柔有些光火,强撑着坐起身,脚边立刻叮当作响。宝石锁链一头扣在白嫩嫩的脚踝处,至于另一头,则栓在了三指粗细的金属柱上。 不,不仅仅是金属柱。 她不敢置信地睁大眼,数十根雕刻繁复的金色细柱沿着固定轨迹分布周围,间距不密不疏,在三米多高的琉璃吊灯处汇聚成一股,将她囚禁在这酷似鸟笼的空间里。 离她不远处的羊羔毛垫上,悬空挂了个秋千,怒放的红玫瑰自上而下,缀满了座椅两边的绳索。 她低下头,发觉昨夜的t恤牛仔裙被人换了,现在的装扮复古又妖娆,裹胸式的纯黑色礼服开叉到了大腿根,小腿肚和裸露的右侧肩膀上是大片彩绘,用了对比度极强的色差,透着诡异的美感。 真是疯了。 她拖着锁链,很快就在有限的空间里绕了一圈。越想越蹊跷,眼下这场景,可不就影射着王尔德的童话吗? 夜莺与玫瑰,献祭与爱情。 纤白手指紧攥着笼圈上的细金柱,她听着外头隐隐约约传来的掌声和喧闹,想要呼救的念头在看到笼外罩着的红色丝绒遮光布后又打消了。 人在未知的恐惧面前,无非就是两种反应,要么无法控制地歇斯底里,要么逼着自己沉着应对,她迟疑半晌,擦掉额角的冷汗,抱着膝又坐回了毯上。 不同于笼中的静谧压抑,外头的氛围可是燃到了极致。此刻,陆家的私人别墅内,刻意营造的博眼球戏码让外头的纨绔公子哥们全炸了。 “老子服了。”沈璆一口饮尽杯中红酒,对着身边醉卧美人膝的俊美男人比了个大拇指,叹道:“要论玩花样,你陆少认第二,怕是没人敢抢头名了。” “还行吧。”陆衍耷拉着眼皮,一副懒洋洋的样子,吞下女伴剥好的葡萄后又顺势吮了一口对方的手指,惹得她咯咯直笑。 他们这伙人吧,生来就是衔着金汤勺的,手头上能挥霍的东西多了,就喜欢剑走偏锋找刺激。上个月沈璆刚包机去廖山弄了个死亡赛车,今天陆衍就直接搞了个暗黑.童话的拍卖会。 被拍卖的既非珠宝也非古董,却是活色生香的美人。 当两人高的透明水柜被推到众人眼前,大海澎湃的背景音乐一点一点响起后,水中的金发少女摆动着银色鱼尾,而后缓缓浮出水面,双手摆弄着贝壳项链,小舌缠绵又暧昧地绕唇舔了一周。 现场众人短暂地沉默了两秒,而后是连绵不绝的轻佻口哨声。 拍卖师适时地出现点名主题:“the lost mermaid(迷路的美人鱼),起拍价请各位随意。” 说是随意,可在座哪位不是烧钱的主儿?很快就被喊到了二十万。陆衍作为主人可一点都没有好客之道,煽风点火地跟了两次把价格抬得越来越离谱。 小美人鱼在水柜里快活地游来游去,时不时冲着金主们眨眨眼,撩得一干公子哥口干舌燥。 最后,沈璆在三十万这个节骨眼上收了手,毕竟只有一晚,他也不是失了智,只得心痒痒地看着乔家的小少爷亲自捧着浴巾把战利品从水中抱了出来。 “人傻钱多。”他悻悻地嘲了一声,瞥到不远处红布遮着的庞然巨物后,狐疑道:“那是……” 陆衍也不卖关子,轻笑:“心急什么,压轴大戏得等重量级人物来了再开演。” 沈璆坐直身,来劲了:“不是我想的那一位吧?他不是在美帝扎根大半年了,今天能过来?” “我还能诓你不成?”陆衍重新躺回女伴的膝盖上,轻叹了声:“就是因为这样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存在,害得我们家老头天天叨叨我,恨不能把我从族谱里除名算了。” 沈璆干笑了下,也没接话。不过陆衍口里的伪君子,大名荆念,也确实是他们这帮子人里最特立独行的一位了。 华尔街的点金胜手,玩转金融界的超级大鳄,二十四岁就拿到名校的phd,接了家族生意后只花了三年就把版图扩张到北欧了。 这狗屁的上进心还不算什么。 重点是他几乎同所有花边新闻都绝缘,却又能迷得周遭雌性生物飞蛾扑火,万死不辞…… “既不走肾也不走心,真是个衣冠禽兽。”陆衍把玩着打火机,下了结论。 “谁啊?”女伴好奇。 沈璆嬉笑着接话:“一个能让你们集体失恋的男人。” 女伴皱了皱鼻子,不以为然。 寻欢作乐的时间永远不嫌长,千娇百媚的美人儿扮成各种各种光怪陆离的角色,惹得公子哥们肾上腺素分泌都暴增,欲.望之前任何东西都要让步,更何况是在他们眼里只意味着一堆数字的金钱。 沈璆因为知道有压轴节目,一直都按捺着蠢蠢欲动的心,老僧入定的样子让陆衍都多看了两眼。 “转性了?” 沈璆舔了下唇:“透露下呗,里头是什么样的绝色?” “不是给你准备的,你凑什么热闹。”陆衍不轻不重踹了他一脚,见对方求知欲旺盛,大发慈悲地开了口:“人我亲自挑的,四国混血,鸳鸯眼,见过没?” “我操。”沈璆骂了声,心痒难耐,赶紧摸出手机给荆念打了个电话,还没响两声就直接被挂断了。 回应他的只有冷冰冰的三个字【在母校】。 陆衍也看到了,弹了下烟灰,“差点忘了,他说晚上蒋院长约他聊点事情,聊完就过来。” 沈璆收起手机,想起当年家里捐了两座教学楼自己才进了z大,而后四年却被蒋进义训到昏天暗地的日子,脸色很不好看。 “算了,不等了。”陆衍也很上路,站起身打了个响指。 缠绵甜腻的音乐骤停。撒娇献媚的女人们拱在金主们怀里,同时停下娇笑,好奇地朝中间看来。 上来五六个人将角落处被红布遮盖的巨物往中央推,滑轮在昂贵的地板上留下肉眼可辨的痕迹,陆衍眉头都没皱一下,还是挂着那副吊儿郎当的笑:“怎么样,最后一轮拍卖我们玩点刺激的?” 他敲了敲笼子,不满里头死一样的寂静,又加重力道砸了一下,少女的惊呼声很快响起。 这声音,和奶猫似的,挠得人心痒痒。 沈璆笑骂:“别他妈卖关子了。” 乔序萦搂着刚拍到的小美人鱼,原本急匆匆要去二楼找个客房感受下销魂滋味的,也停了下来,咂摸着嘴,想着来个三人行也挺好的。 女佣拿了个木制长筒上来,里头一排羽箭。 陆衍拉满弓,搭上箭,瞄了半刻后又放下来,勾唇道:“想必大家都很好奇吧,里头有一只夜莺,迷了路,就看哪位能领她回家了。” 规则很简单,鸟笼顶端的红布系了个活结,射中就能一堵佳人芳容了。 “来点彩头。”他比了个数字。 第2节 一箭十万,天文数字。 但是对于这帮销金窟玩大的二世祖来说,谁他妈在乎这点钱? 沈璆先上前试试水,他算是在座公子哥里比较勤于健身的了,硬拉100kg都不是问题,颇为自信地松开手,势头很猛,可惜准头差了点,擦过红布后落到地上。 这已经是距离胜利最近的一次了。 因为,接下来的时间,再没人能突破这个成绩,不是半路软绵绵掉下就是方向差了十万八千里。 百来支箭就剩下最后一支孤零零立在筒里,陆衍拣起,在手里掂了掂,毫不客气地道:“你们有点废。” 沈璆已经放弃了,三连发一次比一次差,他走到吧台边,示意里头当值的小哥弄杯冰威士忌,扭头对着众人道:“谁能射中,让我喝尿都成。” 酒调好了,被推过来,他正要端起,有人先他一步夺了过去。 清润低沉的男声响起:“真的?” 沈璆回过神的时候,那杯威士忌已经进了别人的肚子,他侧过头,盯着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年轻男子,讶然道:“你刚不是还在z大?” “你不是眼巴巴盼着我么?”来人晃了下空杯,冰块撞击的声音清脆好听。 也就是这么点动静,让现场所有的目光都聚过来了。 要不怎么说荆念能有让所有女性失恋的资本呢? 斯文俊秀的外貌是一方面,他的气质才是个中翘楚。很奇怪有人可以把优雅和危险糅合地这么浑然天成,明明仪态已经刻到了骨子里,他整个人还是散着若有似无的侵略感。 外头似乎刚下过雨,他抬手卷高被雨沾湿的袖口,而后又示意酒保给了杯烈酒。 仰头饮下的刹那,喉结滚了滚,脖颈线条性感又硬朗。 女人们看得目不转睛,只觉他就像是被塞紧瓶盖又摇晃得过分的气泡水,你已经火急火燎想要尝一口了,又怕它喷涌而出让你措不及防。 沈璆摇摇头,珠玉在前,他们只能争当背景板了。 “阿念。”唯有陆衍笑起来,把弓箭丢过去。 “来迟了,差点错过大戏。”荆念耸耸肩,从善如流地接过,他根本就没凑近规定的起点,就站在吧台附近,轻轻松松拉开,单眼瞄准。 箭离弦,夹着呼啸之势。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沈璆的那胜操还卡在喉咙里,红布上的结已经散开,殷红色泽迷乱了眼,随着丝绒布落于地面的那刻,谜底终于揭开。 笼中的少女戴着半张银色面具,端坐在秋千上,明明该是被囚禁的弱者,她却一反常态微仰着头,姿态矜贵,无懈可击。 这就有点意思了。 征服欲总是男人骨子里最根深蒂固的东西,更何况是这样的美人。面具平添了三分神秘感,红唇娇艳,锁骨精致,而那双因为高开叉礼服而一览无遗的长腿,更是足以叫人流连忘返。 最叫人惊叹的是,不知出自哪位大师手笔的彩绘,在她白皙光洁的裸露肌肤上绽开致命诱惑。 男人们心照不宣地咽了口唾沫。 许柔就在全场窥视中缓缓站起身,就这点儿时间,也足够她分析出目前的处境了。她逼着自己不要瑟缩,视线避开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落到不远处的出口,琢磨着脱身的办法。 陆衍皱着眉,总觉得哪里不对,这张脸有点陌生。他迟疑地上前,想要仔细去辨别她双瞳的颜色,熟料沈璆猛地拍了下他的肩。 “怎么?不想割爱了?” 陆衍失笑,没再纠结,直接把笼子的钥匙丢给幸运儿,后者微微偏头,没有伸手,那把钥匙就被留在了吧台上。 沈璆吃相颇为难堪地道:“念哥不感兴趣的话……要不我接盘了?” “随便。”荆念回答的语调很散漫。 还是那副风光霁月的样子,生生把他们衬成了污泥,陆衍凑上前,在他耳边低声道:“别扫兴。” 荆念垂下眸,无声地笑了笑。 陆衍推了还不死心的沈璆一把,抬抬手:“各位,我们第二摊泳池趴。” 众人看出了点端倪,也跟着主人鱼贯而出,转而去了户外继续兴风作浪。 偌大的厅堂,转眼只剩下两人。 许柔在笼中退了一步,紧张到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至于荆念,倚在半明半暗的吧台处,慢悠悠品着酒,老神自在,丝毫没有半点怜香惜玉的兴致。 她等到耐心全被耗尽,终于忍不住开了口:“喂。” 他转过头,还是没看她,只是侧过脸表示在听。 “你有钥匙?” 荆念依旧没回应,只是放下酒杯,绕了笼子缓缓走了一圈,信步闲庭的样子像足了黄昏后漫步秋日才有的惬意。 “你想做什么?”许柔抱着胸,这里的冷气太足了,她身上的布料少得可怜,很快起了鸡皮疙瘩。 “卿本佳人,奈何……”他哂笑。 许柔怎么会不懂这句话的意思,有些恼怒:“开门!” 他停下步子,隔着笼栅同她四目相对。 许柔看到他的正脸,竟然有些晃神,她很少用好看来形容一个男人,不过面前的这一位,足够担得起风姿特秀四个字。薄唇挺鼻,尤其是那双眼,上挑的弧度让他天生带了点多情,可黑眸里的淡漠却又给了女人当头一棒。 她兀自镇定加重语气:“放我走好吗?” “你这台词谁教的?”他在手心把玩着小巧的钥匙,轻叹了声:“可惜了。” 许柔本以为他在施舍怜悯心,可下一秒,那薄唇就吐出了混账话:“一箭十万,太不值了。” 第2章 虚伪的慈善家 用钱去衡量一位姑娘,其实是一件很失礼的事情。介于此时此刻身在鸟笼中的特殊情境,联想到对方兴趣将自己当成了自愿出卖灵魂的拜金女,许柔姑且忍下了反唇讥讽的冲动。 “放我出去,我可以补偿你的损失。”她努力把身子贴向笼壁,急切又清晰地表明身份:“无论你信不信,我根本不认识方才出现在这里的任何一位,事实上我都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恩。”荆念半垂着眼敷衍地应了一声。 “那你……”许柔顿了下,口气放软了些:“拜托了,我知道你和他们不一样。” 听到这句,他倏然笑了:“哪不一样?” 许柔抿了下唇,从红布落下的那一刻,全场目光都在她身上,唯有这个男人淡淡扫了眼,那神情根本没有半点惊艳,同看花花草草没有什么不同。 可这会儿也不知道要怎么奉承才能令他满意。 她平日里高速运转的大脑难得有点死机,憋了半天才干巴巴地道:“我觉得你应该是个好人。” 应该两个字让语境变得很微妙。 如果放她走,就能坐实好人称号,如果反之,那这句话其实得加个问号。 可惜时机不对,碰巧荆念的手机震起来,他接起,也没看许柔的表情,直接就坐回了吧台边的高脚椅上。 越洋电话,大概是什么生意场上的事情,他说着德文,发音标准到令人发指。 男人的嗓音偏中低音,特别是发小舌音的时候有种说不出的缠绵味道。 只是许柔的神经绷得很紧,根本没什么心情欣赏,她腿都站到发软对方还没有结束这个电话,只得把一边的羊羔毛垫拖过来,盘腿坐在上头,眼巴巴盼着他能大发善心放她走。 良久,荆念终于屈尊降贵分了点注意力给她。 少女额头抵着笼柱,纤细的手指绞着裙摆,一副被禁闭的生无可恋模样。 看上去确实有些可怜。 荆念站了起来,走到她面前的时候刚好结束了这通电话。他的眼瞳比常人要黑一些,盯着人看的时候尤其专注,自制力差一点的就要败下阵来。 许柔眨了下眼:“拜托。” 他很轻地笑了下,双手插着兜,是居高临下的睥睨姿态。 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少女仰着头,脖颈瓷白如玉。礼服领口恰到好处地停在锁骨下两寸,那里有颗红痣惹人遐思,视线再往下,柔软轮廓若隐若现,透着致命诱惑。 确实是个尤物,即便带着半张面具看不清全貌依旧动人。 尤其是她有求于人的语调:“你会放我走的,对吧。” 还挺会玩心理战的,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再恰到好处地示弱,最后才是放下身段求救。 可惜还是嫩了点,荆念站直身,没了应付的兴致。 他伸手探进笼柱,将那串银色的钥匙随意晃了晃。 许柔也不敢动手抢,心里气极了他这像是拿骨头逗弄狗的姿态,只是脸上不好表现出来,只得摊开手心,诚惶诚恐地接着。 钥匙落下,她一把捏住,“谢谢……” 荆念已经转身走了,半点没留恋,只留下一句颇有深意的话:“别高兴得太早。” 什么意思? 许柔正低下头用其中一把尺寸迷你的钥匙尝试着解脚上锁链,听到这句话动作一顿,她迅速爬起来打量周围,这一看心就凉了。 笼门上的锁离地快三米,她跳起来都够不到。用来登高的暗色实木阶梯摆在笼外不远处,看来是为了增加仪式感才弄的把戏。 这无疑是当头被浇了一桶冰水。 许柔反应过来,慌忙回头去找男人的身影,他步子不算快,可身高腿长,就这么点功夫已经快步出大门了。 她心都要碎了,喊道:“喂!别走!” 他脚步不停,散漫地从背后摆了个再见的手势。 许柔终于意识到自己被他耍了,原来他从头到尾都没有要当救世主的意思。怒火攻心之下,她狠狠推了一下秋千,硬木坐凳撞到笼柱,发出巨大的声响。 “你什么意思!” 荆念回头,掏了掏耳朵:“省点力气,与其大喊大叫,不如留点精力自救吧。” 语罢,他直接拉开门,也不管身后少女气急败坏的叫喊,直接走了。 . 荆念其实是有些任性的,在自己感兴趣的事情上总是愿意花大把时间,比如前两年他买了座小岛,花了无数个日日夜夜,磨死了无数国际顶尖设计师,才堪堪定下风格。 反证法推理,刚才他能陪鸟笼里的小可怜消磨半个多小时,已经算是格外开恩了。要知道,这么久以来对他投怀送抱的美人前赴后继压根没断过,可他就是能保持千篇一律的客套微笑,恰到好处地拉开距离。 第3节 所以沈璆舍弃了泳池边上的比基尼辣妹,去而复返,也就是吃准了这一点。 老子也不嫌弃是你不要的女人,回来捡一下,不为过吧? 精虫上脑的沈大少健步如飞,忍痛躲闪了好几个尤物暗送的秋波,一心想要去折下刚才笼中的那朵娇花。 刚推开主厅的门,就同荆念狭路相逢。 沈璆怔了一下,脱口而出:“你怎么还在?”语罢,他又看了下手表,做了个荒谬的猜测:“你不是已经完事儿了吧?你这有点快啊兄弟……” 他开玩笑捶出去的手被拦截在半路,随着对方力道的加重,他的手腕剧痛,整个人都快站不住了,急道:“念哥,我同你开玩笑呢!” “啊,有那么疼?”荆念惊讶地挑眉,慢条斯理地缩回手,轻笑:“我也是同你开开玩笑呢。” 沈璆:“……” 得了,不是一个级别的。 沈璆也懒得纠缠,美人还在等他呢,他丢下一句改日找你喝酒,就从对方身边绕走了。 荆念回头,盯着他的背影半晌。 人影越来越小,眼看着就要消失在走廊的尽头,拐角就是刚才拍卖会的现场了。 其实是不关他的事的,哪怕想一下即将发生的恶霸强欺民女的人间惨剧,荆念也没什么怜悯亦或是忿忿的心情。 只是脑海里莫名其妙浮现出那双狡黠又倔强的眼睛,饶是见惯了各种美人的他,都不得不承认这双眼确实美得惊人,让人不由自主就想看看面具下的其他部分是否一样出色。 他在心里无声地笑了下。 小夜莺,算你今晚运气好。 于是荆念破天荒喊住了他:“你去哪?” “念哥,逗我呢?”沈璆停步,犹豫半晌折回,一手比了比前方,一手指指自己:“你会看不出来?” 这条走廊直通私人宴会厅,不可能有第二个目的地了。 荆念随意应了声,就靠到墙上,身后挂着的油画上有盏射灯,他的脸刚好隐在光影的暗处,瞧不清表情。 沈璆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没事的话,我就……” 荆念淡淡道:“有烟吗?” 沈璆怔住,虽然有些不解还是从口袋里摸出了烟,递给他后又帮忙点火。他看着对方抿着薄唇轻轻吸了一口,表情漠然又寡淡,忍不住道:“不是说不喜欢尼古丁的味道吗?” “我说过吗?”荆念长指夹着烟,垂在身侧,没有再抽第二口,只是任由火星点点,一点点吞噬烟草。 沈璆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想走又走不了,毕竟他们这一堆公子哥里论地位论背景,金字塔顶端的两位,除了陆衍就是荆念,无论哪个都得罪不起。 可那只夜莺还在等他那。 沈璆望眼欲穿,自己都连抽了三根了,荆大少的那支烟才自燃完毕,粗粗一算都已经十来分钟过去了。 荆念掸掉衬衣袖口不小心沾上的烟灰,啧了一声:“果然还是不喜欢尼古丁。” “……”沈璆无言以对,不过总算能脱身了。 荆念没再拦他,看了下手表,离他给她钥匙开始,不多不少十五分钟。 得了,仁至义尽,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他自嘲地笑了笑,觉得这一晚自己的善心真有些泛滥,泛滥到都能去慈善家晚宴颁奖了。 . 命运真的很奇妙。 有时候就是那么一分钟的耽搁,就能同心心念念的东西失之交臂。 沈璆没有成功捕获到他的美人,等待他的是笼门大开,玫瑰花瓣零乱散了一地的场景,秋千也不在原来的位置,木座椅卡在笼柱间,绳索刚好从吊灯处到笼锁,形成奇妙的弧线。 竟然被她给跑了。 操,他不甘地咒骂,隐隐约约猜到了刚才荆念有心拖延的真实目的。 真他妈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沈璆骂骂咧咧一路,又绕回了泳池。 不光他在骂,刚刚才惊心动魄赶在节骨眼上逃出的许柔也在心底怒喷某个虚有其表的男人。 她的膝盖痛得要死,天知道有多久没做过这样高难度的动作了。至少在秋千上晃来荡去尝试了三十几次,膝盖都撞青了,才堪堪把座椅固定到该有的高度。而后她还要化身铁臂女金刚,一手抓绳子,一手绕到外面开锁。 整条手臂肌肉都在发酸,掌心也被玫瑰的倒刺划伤,隐隐透着血迹。 许柔深吸了口气,努力平复心跳。她没选择走前门,怕又遇到那帮居心叵测的二世祖们,只是老天爷到底还是眷恋她的,没想到后门外就是一大片空地,各种限量款豪车停了一溜,看起来像是私人停车场。 这地儿看起来很偏僻,空地外可以窥见山的轮廓,根本不是闹市区。 她是真的有点儿没办法了,雨下得很大,淋得她浑身都湿透了。她躲在两辆车中间蹲着,只恨身边没有任何通讯设备。 就在她纠结要不要徒步离开时,有脚步声传来,一开始很轻微,被雨声掩盖了,而后愈来愈近。 许柔小心地往后退了退,一手扒着隔壁车的反光镜,悄悄往外探。 黑夜里,有个颀长身影,单手撑伞,走到她前边的车旁,车门识别到主人的靠近,自动解了锁。 汽车大灯很快亮起,男人转过脸,眉梢眼角,无一不精致。 许柔眯着眼,很快认出了这一位。 真是冤家路窄。 她磨了磨牙齿,轻轻呵了一声,而后脱下高跟鞋,慢慢站了起来。 第3章 速度与激情 人是很奇怪的动物,在意识到危险的靠近时,身体的本能反应会比大脑指令更快。 荆念拉开门的一瞬,就感到后脖颈有点不寻常的凉意。 他准备迈上车的脚猛然缩回来,转过身的刹那头微微后仰,刚巧避过了一场暗算。 许柔还举着手里的高跟鞋凶器,雨水把她的长发全打湿了,零乱贴在光裸的肩膀上,她赤足站在停车空地的泥水里,未被面具挡住的下半张脸挂着来不及敛去的笑意。 笑容带着肆意,还有点恶作剧的恶劣。 荆念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未见慌张,依旧是那副从容的样子。甚至伞也没掉,还稳稳撑在头顶。 “逃得挺快。”他说。 许柔丢掉鞋,甜甜一笑:“这还得感谢您的帮助。” 两人对视,暗夜里滋生出争锋相对的火苗。 闪电遂不及防划过天际,漆黑的夜被点亮了一瞬。 几乎是同一时间,许柔夺过他右手里的车钥匙,飞速钻到了驾驶室。 车门从里侧被用力地关上。 荆念没拦她,还站在原地。 暴雨连绵不断砸在伞面,水珠不间断往下滚,视线就像隔了层透明帘布。车窗的玻璃泛了点雾气,隐约能看到里头正不断尝试发动汽车的身影。 荆念掀眉,好整以暇地转了下伞柄。倏然兜里的手机震起来,消息铃声清脆又短促。他拿出来看了一眼,是个未存的号码。 【明天下午三点,我亲自帮你约了emma chou。】 他盯着这行字,脸色沉下来,眉峰之间的戾气初现。 对方很快又发了一条: 【阿念,你必须去。】 命令语气的话语如落到稻草堆上的明火,瞬间就点燃荆念心里所有的阴暗情绪。他冷笑了下,松开手,手机自然而然地砸到地上。 屏幕还亮着。 他一脚踩上去,也不顾泥水弄脏了新鞋。 同一时刻,许柔放弃挣扎,这车和主人一样,难搞得很,指纹防盗锁的黑科技让人绝望。 她打开电动车窗,谨慎地落到一半。 他撑着伞弯下腰,和她对视,漆黑的眼睛比深渊还难以捉摸。 “你车坏了。”许柔睁着眼睛说瞎话,毫不畏惧地迎上他阴沉的脸。 “让开。”他的声音像是淬了冰。 她权衡了下利弊,识时务地解了中控锁,然后十分自觉爬到了副驾驶位。动作有点大,弯下腰的时候胸口春光乍现,而那双未着鞋袜的长腿在黑色座椅的反衬下更是白得腻人。 可惜这会儿的妆容已经花了,红唇变成了血盆大口,再加上凌乱的长发,失去光线折射后略显诡异的面具…… 许柔扫了一眼后视镜的自己,不忍直视。 荆念没看她,单手拉开车门,皱着眉盯着被弄湿的真皮座椅,大滩水迹汇在凹陷处。他嫌弃地撇了下唇,利落脱下外套丢到上头。 她转了下眼珠,想卖乖用手帮他铺平这临时坐垫。 “别碰。” 她的手僵在半空。 他坐上车,语气阴恻恻:“不想回笼子里的话哪都别碰。” 虎落平阳被犬欺。 许柔深吸了口气,只是扭头的时候没忍住,对着车窗玻璃倒映出来的可恶身影悄悄翻了个白眼。 她这白眼翻得卖力,主要是为了发泄不满。 只是下一秒,当令人窒息的推背感遂不及防席卷而来时,许柔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车子是全球限量款轿跑,百米加速3秒不到。 她长这么大除了坐飞机时,还没感受过这么惊天动地的加速度。 之前提过这里是人烟荒凉的郊区,半山别墅外是绕城高速。说是高速,其实也没有开发得很健全,路灯昏暗,护栏不全,沥青路面上还有山壁上滚下来的碎石。 车轮碾过,甚至有短暂的腾空和失重感。 第4节 许柔的尖叫声卡在喉咙里,想叫叫不出来。她甚至连安全带都系得极其费力,插扣仅在咫尺,却因为不停大幅度转弯和重新加速的频率搞得搭接不上。 她想,要不是一整晚没吃过东西,她应该已经忍不了了。 “警告你,别吐我车上。” 这个人像是有读心术。 许柔感觉活了二十一岁,顺风顺水的人生好像在这一晚被老天爷开了个玩笑,怎么就送了这么个傲慢又无礼的衣冠禽兽来折辱自己呢? 她用力闭了下眼,试图压下火气:“下雨天开那么快容易打滑。” 车子刚好过弯,回应她的是一个天昏地暗的漂移。 疯了,真把自己当秋名山车神了。 许柔转过头,发现他竟然手肘撑着窗侧,漫不经心地单手操控方向盘,她感觉自己血压都高了。 “你能不能……” “不能。”他松了下衬衫领口,不耐道:“你太聒噪了。” 智能系统开始播放主人的精选歌单,女歌手极有辨识度的灵魂烟嗓和引擎的轰鸣声混在一起,在封闭的空间里萦绕。 雨刮器在眼前来回晃,前挡风玻璃的能见度极低。初夏本来就是雷雨天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可今晚这一场雨却像是和他们较上了劲,怎么都停不下来。 天边开始有隐隐约约的雷声响起。 他伸长手,把音乐调得更重了点。 据说飙车能让人肾上腺素激增,鸡皮疙瘩颤栗,产生类似性.高.潮的快感。 许柔眼下十分怀疑这句话的准确性。 暴雨,惊雷,死亡摇滚,身边还坐着位永远不知道踩刹车减速的衣冠禽兽。 她没有感受到高.潮,取而代之的是命不由我的挫败。 歌词无孔不入,主唱声嘶力竭地呐喊: i’m living in the dark i’m dying don’t bother to sa.ve me “你有没有正常的音乐?”许柔头疼得厉害,她口味虽然杂,但也没听过这么绝望直击灵魂深处的歌,这都不算歌,简直就是地狱里的镇魂曲。 他嘲弄地勾起唇角:“要不你点一首?” “好的呀。”她笑了一下,吐字清晰:“算什么男人,有吗?” 拐着弯骂他呢。 “没有。”荆念抬眸,从后视镜里不咸不淡地瞥了她一眼,“作茧自缚倒是有一首。” 他已经卸掉了方才在宴会厅的慵懒随意,整个人气压低得可怕,几缕湿发耷拉在右边眉骨处,沾湿了睫毛。 他眯着眼:“要听吗?” 许柔不吭声了,毕竟自个儿还坐在对方车上,万一惹得他发怒了,撵她下车。这荒郊野地的,她要怎么回去? 她抓着安全带,忍气吞声做了缩头乌龟。 下了高速,前边快到城郊路口了,是个三叉道。不知道是不是暴雨天的关系,红路灯信号断了,不间断地跳着黄色。 车内液晶屏显示凌晨1点18分,这个时间点,路上别说是活人了,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可就是这么阴差阳错,等他们压过实线的时候,左边倏然窜出了一辆奔驰的敞篷跑车,车上坐了一男一女,音乐震天响,也不知道是不是磕了药,女的扶着前挡手舞足蹈,男的在一旁大声调笑。 两车交汇,荆念踩了下油门,先一步驶入唯一那条匝道。 这本来是个小插曲,转眼也就翻篇了。 可世上的神经病永远比想象的要多。 挑衅的远光灯频频亮起,还有改装过的高分贝喇叭不断嘶鸣,许柔透过后视镜,竟然还看到那两个疯子冲着他们比中指。 她能注意到,荆念自然也没忽略。 只是这会儿他莫名其妙把车速降下来了。 后头的车很快追上,和他们并驾齐驱。车玻璃窗大开,喝得半醉的男人冲着他们大声嚷嚷,时不时猛按喇叭。 许柔反感地皱起了眉。 匝道并不是双车道,两辆车挤在一起,反光镜之间的距离只有不到十公分。 隔壁磕了药的女人挥舞着双手,朝他们吐了口唾沫。 这样子平行其实很危险,搞不好就要蹭到两侧的水泥围挡。轻则车身受损,重则侧翻。 许柔眼皮直跳,忍不住道:“我们超过去吧?” 荆念漫不经心地笑。 “别怕。”他说。 许柔转过脸看他,有点不安。 他笑意加深:“因为一会儿……还有更值得害怕的。” 伴随着话语,他猛地朝左打方向盘,前轮的轮毂和对方的碰撞在一起,车身重重一震。反光镜应声而裂,留了一点连接线,要掉不掉地挂在车架上。 长而凄厉的摩擦声响起。 来自奔驰车和围挡的亲密接触。 荆念还噙着笑:“怎么样,是不是很刺激?” “你疯了?!”许柔不敢置信地捂住嘴。 隔壁的女人开始尖叫起来。 荆念还没有打算放过他们,油门踩到底,涡轮增压介入,发动机直接上了4500转。 奔驰车试图抢回主动权,但结果是徒劳的。 两百米外就是岔道。左边通往还在施工中的高架,右边则直达市区的329国道。 荆念把着方向盘,半点没手下留情。 “把他们逼去断头路好不好?”他语气很温柔,和情人间的呢喃没什么不同。 许柔哪里还有心思回应他,车速已经飙到了180码,岔道中央的防撞栏离自己越来越近。 他根本就是铁了心要把对方赶到高架去,根本没有要右转上国道的意思。 太疯狂了! 她的心已经要跳出来了,全身的血都在往脑门上涌,这个人绝对是个变态。 真后悔上了他的车。 她紧紧闭上眼,不敢再看。 巨大的撞击声响起。 许柔惊呼了一声。 奔驰撞翻了隔离带,在还没晒干的沥青路面上艰难地滑动,惨不忍睹。 至于他们的车,来了个接近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堪堪擦过防撞栏,呼啸着上了国道。 她回过神来,身体微微颤抖着,一半是气的,一半是吓的。 “你是不是有病?” 他不以为意地耸耸肩。 许柔伸手按停了音乐,愤怒地重复了一遍:“你是不是有病?!” 很奇怪,她话音刚落,老天爷就很应景地打了个响雷。 简直是振聋发聩的一声,伴随着闪电,震得人心里惶惶不安,感觉就要厄运临头。 电光石火间,他踩了急刹。车子险险停在路旁,车头差点撞上公交车旁的广告灯箱。 许柔惯性朝前倒去,被安全带勒得肋骨生疼。她挪了个方向,还想和他理论,却意外发现他一动不动靠在椅背上。 雷声未停,一声接一声,炸得人头皮发麻。 他的眼神空洞,血色迅速从脸上褪去。 没了刚才的嚣张乖戾,只有毫无生命力的颓败。 许柔愣住,小心翼翼地试探:“怎么了?” 他没说话,额头上开始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眼底猩红,像是陷入了什么可怕的回忆。 她没学过心理学,不过这幅样子看上去绝对是有问题的。 到底什么鬼?难道是怕打雷么? 她迟疑片刻,重新开了音乐,随后调到最大,很快盖过了雷声。 许久,他恢复过来,再看向她的时候,目光森冷。 那是怎样的眼神呢? 许柔觉得,应该是秘密被撞破想要杀人灭口的那种。 果然,下一刻,他就冷道:“下车。” 许柔张了张口,没有成功说出内心的想法就被赶下了车。为了自身安全着想,她顺手拿走了后排的雨伞,同时出于泄愤心理,她关门的力道用了十成。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 跑车瞬间加速,溅起泥水,甩了她一身,而后扬长而去。 许柔气疯了,长柄伞成了武器,被她狠狠在空中挥了两下。 她在心底暗暗发誓,最好别再让我见到你。 不然,今日所受,我一定加倍奉还。 第5节 第4章 命中注定的巧合 凌晨两点二十分的时候,荆念一般用来谈越洋生意的手机响了起来。 86的前缀,是国内电话。 十一个数字也挺熟悉,最后七位全是6,嚣张又高调,来自花花大少陆衍。 “什么意思?你私人号码怎么一直无人接听?”对方有点诧异。 “可能掉了吧。”他懒得解释太多,把车停在路边后,开了车窗。大雨过后,连空气都是潮湿的。他拿指尖弹了下落到内饰壁上的水珠,“有事?” 电话那头的人轻笑:“你把妞带出去了?” 荆念揉了下眉心,“出来兜兜风。” “十万块就只是兜兜风?”语气有点奚落。 当然不是,荆念在心底嗤笑。 他还得到了尖叫大礼包和雨伞丢失券。 真是亏本买卖。他想。 车子里仿佛还有那只小夜莺留下的香氛气味,混合着橙花和橘子的味道,是小女孩才喜欢的天真调调。 他嫌弃地皱了下眉,干脆打开门跳下车。 陆衍催了一声:“阿念?” “你打来就为了问这个?”荆念靠着车门,有点不耐烦。 这时路边走过几个从酒吧醉生梦死完的年轻妹子,看到深夜街头的这一位,眼睛亮了起来,当即互相推搡,派了个胆大的上前要联络方式。 荆念扯了下唇,报出一串数字,随即又回了车里。 妹子们欢天喜地抱在一起。 陆衍听到了全过程,笑骂道:“你把老子号码给别人?这就是你卖兄弟的方式?” “我以为你甘之如饴。”荆念踩油门,街边景象在视线里迅速掠过,朝后退去,“没别的事就先这样。” 陆衍嗯了声,半晌迟疑:“今晚雷声有点大,你……” “我和你说过的,已经治好了。”他压着眉眼,表情又阴鸷起来:“别再试探我。” 久久的沉默。 接下来的时间谁都没开口。 最后是无奈的叹气:“我也认识emma chou,她说你已经三年没回去复诊了。” “是吗?”他很轻地笑了下,随即掐断了电话。 远远近近的霓虹灯闪着孤寂的光,荆念开着车,漫无目的在街上绕了一圈又一圈,直到天发白时,他掉了个头,去了z大附近的公寓楼。 房子是几年前的楼盘了,因为临近百年名校,二手房的价格都被炒得沸沸扬扬。 他接了之前导师蒋进义的邀约,回母校开课。 荆家老宅离大学城30公里,来去不方便,他干脆就租了间公寓,反正也就一学期,问题不大。 不过在生活品质上,他素来是不会亏待自己的人。刚回国就找人重新装修了下,只是最近太忙,都没来得及过去。 电梯停到二十八层,顶楼是跃层,一梯一户,很安静。 他按了密码锁,抬脚进去。 客厅是黑白灰的简约现代风,挑不出什么毛病。 他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困意渐渐袭来,昨天的行程紧锣密鼓,先是开了一天的视频会议,傍晚又去了z大,再之后还陪陆衍疯了一晚,这会儿实在是扛不住了。 卧室就在右手边,几步就能到。 他拧开门把手,转到一半停了下来,给助理发消息: 【乔,我发给他们的平面布置图,他们有照做吗?】 助理很快回复:【当然,请您放心。】 他这才推开门。 软装都是按照他要求来的,只是靠墙的那一侧,独独多了一排衣柜。用的是原木实材,保留了原始纹理,暗色的木纹蜿蜒至上,贯穿整个柜面。 他仓皇地退一步,耳朵里开始出现莫名其妙的声音。 电闪雷鸣的夜晚,女人歇斯底里的喊叫,还有孩童的无助抽泣。黑暗瞬间侵袭了他,耳鸣和晕眩的感觉又来了。 他咬着牙,额角的汗浸湿了鬓发,双脚像是被钉在了地上,半步不能动。那木柜上的花纹张牙舞爪,如儿时梦魇,再度开启尘封的回忆。 他几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退出来走到浴室。 洗手池的水满出来,他鞠了一捧到脸上,撑着台面一点一点抬起头。 镜子里的年轻男人褪去了眉宇间的戾气,恍恍惚惚中,他好像又看到了儿时怯懦的自己。 …… 许柔在校医室醒来,时针不多不少,正好停在下午3时。她还有点后怕,不敢直接睁眼,怕又看到什么诡异的场景。 直到董妍一把抓住她的手,嗓门大到冲破天际:“柔姐,你吓到我了。” 她被这声音震得灵台都清明了,无奈道:“你小声点,行吗?” 嗓子跟拉风箱似的,沙哑得要死。 这也不怪她,一晚上没喝水,还忙着尖叫,任谁都是这幅德行。 董妍去外头饮水机处接了杯热水,回来塞到她手里,一脸担忧地看着她:“你失踪两天了,我差点报警你知道吗?” 许柔捧着一次性水杯,没接这茬。 董妍在她眼前用力挥了两下:“怎么啦?” 许柔面无表情地道:“孙珍珍呢?” “她在图书馆呀,最近忙着复习准备考研,你又不是不知道。”董妍说完,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对哦,前天是她拉着你去酒吧联谊的,怎么最后只有她回来呀?。” 许柔喝了口水,因为太急舌尖被烫了一下,她嘶了一声,没好气地道:“这个问题你当时就该问她。” 董妍急表忠心:“我问了呀,她说你和……” “小柔!” 医务室的门猛地被人推开。 孙珍珍气喘吁吁地提着一袋水果,一副疾跑过来的样子。白色短袖衬衫黑色长裙,两根麻花辫被她拢在脑后,活脱脱一个校园剧女主形象。 许柔和董妍一个宿舍四年了,当初她俩运气挺好,刚好落单分到一个三人间,而孙是专升本上来的,大三才同她们住到了一起。 两年的相处,感情谈不上有多好,但比普通同学肯定是要强上很多的。 许柔也不拐弯抹角了:“那晚我喝了一杯酒就断片了,后面发生了什么,麻烦你说说吧。” “是我不好。”孙珍珍低下头:“你喝醉了,说要和别人一起走,我拉不住你。” 董妍惊讶地看过来。 许柔觉得按照自己的酒品,不太可能做得出这种事。 但孙珍珍偏偏捂着脸哭了,哭得梨花带雨,眼角的泪大颗大颗落下,她满脸懊恼:“对不起小柔,我不该拉你去的。” 许柔没吭声,对方在避重就轻,她心里清楚得很。 董妍手足无措地拍拍她的脑袋:“怎么了,你别哭啊,该哭的是柔姐才对吧。” 孙珍珍一顿,有些尴尬地擦干泪。 许柔叹气:“所以你就这么让我走了?我醒来在什么样的地方你能想象吗?” 有钱人寻欢作乐的销金窟,要不是最后她能逃出来,也许这辈子就这么毁了。 “对不起。”孙珍珍嗫嚅着道歉。 翻来覆去就是这三个字,也没有别的花样了。 她这副样子,最是楚楚动人,生物系里,男生们都要喊她一声初恋女神。 许柔之前还挺自豪有这么一位舍友的,可如今却莫名有点看不顺眼起来。她拉高被子,转过脸去:“你先回去吧,这里有董妍就行了。” “那你休息吧。”孙珍珍吸吸鼻子站起来,走的时候又回头:“对了,你的钱包落在酒吧,我给你带来了,也放在袋子里。” 气氛有些凝滞。 董妍都意识到了问题,没有出声留她。 孙珍珍擦掉眼泪,有些委屈地走了。 许柔垂下眼,翻出钱包,里头的现金银行卡都在,独独少了身份证。 真不想怀疑她,可一切的疑点都指向了她。 董妍坐到病床边上,也很难受:“这是撕逼的节奏?没想到我也要经历这一天,你放心,我还是会选择站在你这边的。” “傻不傻。”许柔合上钱包,故作轻松:“不说这个了。” “那说别的。”董妍立刻生龙活虎起来,她的大脑回路异于常人,喜怒哀乐都表现在脸上,跟张白纸似的。 她把双肩包拿起来,取出手提电脑,打开后输入内网网址。 许柔凑过去,剥了根香蕉,边吃边道:“要选课了?” 界面上跳出z大的选修课系统,大四最后这学期相对来说课程安排较轻松,选修只要一门就可以。 董妍操控着鼠标挪来挪去,一脸为难。 许柔狐疑:“你干嘛?” 董大妞仰头哀嚎:“我真的心累,我的理智告诉我要选生物相关的选修内容,可肉体告诉我,必须选荆教授的课。” 荆教授? 许柔一脸茫然。 董妍赶紧点开任课教授的介绍页面,转过去给她看,语气很猥琐:“看看这张无懈可击的脸,想象一下他给你上课的画面,告诉我,你现在内心的感受。” 第6节 这么夸张的吗? 许柔定睛一看。 两寸照上的男人薄唇挺鼻,长眉凤目,眼眸比常人还要幽深几分,即使是一张证件照,都能窥得惊天动地的好颜色。 但是,谁来告诉她,为什么这位教授长得和那个变态如此相似? 许柔恶狠狠扔掉香蕉皮,指挥董妍:“就选他!” 第5章 伪装 据说世界上和你长相一模一样的人存在概率为一万亿分之一,差不多就是大海里捞针的难度。 那么这位还没到校就炒得沸沸扬扬的万人迷教授会和禽兽先生会是同一人吗? 许柔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 而这种猜想在她用搜索工具输入荆念二字后愈加得到了证实,头条新闻就是p&j集团纽交所上市,执行总裁缺席敲钟仪式。她扫了一眼,往下读的时候发现内容与标题不符,下面洋洋洒洒写了大段执行总裁和董事长不合的黑历史。 不就是豪门两父子之间的积怨么? 许柔没什么兴趣,直接掠过拉到最后的照片,似乎是记者偷拍的角度,他坐在车里,不经意朝外看,眼神淡漠。 这个侧脸可以说是相当熟悉了,就是神情不太像,太清冷了点。 不过应该就是同一个人没错了。 她关上网页,走到阳台边,风把窗帘吹开。 十指张开,迎着阳光,纤细修长,光洁如玉。 许柔微笑着念出了她最近看的一部电影台词:“瞧瞧,这么漂亮的一双手,竟然要染上罪恶的鲜血,可惜了。” 背对着她刷剧的董妍只觉脖子一凉,转过头来就看到室友噙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她不安地咽了口唾沫:“柔姐,我们寝室是不是空调开得太冷了。” “你自己调。”许柔把遥控器扔给她,坐回凳子上。 董妍蹬了一脚桌子,滑椅反作用朝后挪,刚好到许柔身边。鼻尖飘来淡淡的柑橘甜香,她凑过去闻了闻她的长发。 “我和你用一样的洗发水,怎么我的不香?” 不提还好,一提这茬许柔就郁猝,那帮人是真的会玩,不知道调了什么样的香水,后调味持续48小时以上还没有散掉。 她打开抽屉,那半张面具还静静躺在那里。 玛瑙镶嵌,碎钻点缀,白天看的时候更闪耀些。 她摸了摸脸,还能感觉出它扣在脸上时的凉意。 那晚被他赶下车后,她不敢乱走,也没遇到什么活人,走投无路之下去了公厕,在那里活生生站到天明。直到管理员起来,好心借了电话才得以等到室友来接。 恩,有味道的回忆。 她的脸色有点难看,直到董妍把面具拿起来摆弄,才回过神来。 “可以问问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吗?”董大妞小心翼翼地措辞,想起她去接她的时候,少女几乎是狼狈到了极点,长发凌乱,衣衫不整。 那可是许柔呀,z大出了名的天才少女,17岁就上大学,不念书都稳拿头等奖学金,从来都是笑容恣意,凭着双商能把凡人按在地上摩擦的主儿。 可在那一刻,她失魂落魄地蹲在那里,整个人失了平日里的光彩,脆弱又陌生。 董妍想到这里,难过起来,连忙改口:“不问了不问了,不过你要再次和我保证你一切都好。” 许柔笑起来:“别担心,我一血还在。” 她眼睛长得好,眼头眼尾的形状有些尖锐,明眸善睐,看人的时候媚态横生,不同于孙珍珍的无辜少女感,她是那种带着风情的美。 尤其是她把面具覆到脸上,眼睛微眯着的样子,就更勾人了。 “大妞。” “啊?”董妍还有些傻傻的。 “我这样子你还认得出是我吗?” “我知道是你啊。” 许柔无奈,自己去了穿衣镜前,比对着区别。说真的差距还挺大的,戴上后因为镂空面的阴影显得眼窝都深了一圈,有点异域风情。 再加上那晚是烈焰红唇。 应该……认不出吧。 她在心里盘算着,没留神寝室的门从外面打开了。 孙珍珍提着小行李箱走进来。 许柔的目光和她在镜子里交错。 孙珍珍笑了一下,先行别开了眼:“小柔,我最近不住寝室了,这里要断电,不方便复习。” 她蹲下身打开空箱子,而后抱着橱柜里的衣服往里塞。 许柔转过头盯着她,良久道:“我下午准备去酒吧调监控,一起吗?” 孙珍珍顿了一下,手里的鹅黄色吊带衫落在了外头,她若无其事地捡起来,将它塞到箱子最下面。 “我听说,这些夜场的监控都是做做样子的。” “是吗?” 孙珍珍没再接话,只是加快了手上速度,拉链拉好后,她冲两人挥了挥手,直接走了。 许柔站在阳台上朝下望,火焰红的法拉利停在宿舍前的小径上,惹得大批学生频频顿足。 孙珍珍拉开车门,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抬起头来。 驾驶座里的男人不满她的磨蹭,一把将她拉了进去。 许柔看不清那个男人的长相,于是也没兴趣继续观望了。本来她倒是随口一提监控的事情,主要是为了试探,但这会儿说出口了又心痒痒的。 董妍摘下耳机:“要不还是去查查吧?” 许柔看着她,又好气又好笑:“这会儿又不装聋作哑了?” 董妍嘿嘿一笑。 . 两人打车去了大学城附近的乐禾坊,这地儿名气起得文艺,其实就是酒吧一条街。因为和学校近,挺多少男少女们会过来嗨,也正因此,多了些猥琐男们,天天蹲在门口,就看是不是有女生喝醉落单了。 俗称,捡尸。 既然是夜场,晚上热闹,白天自然就冷清。 许柔本来以为出租车能直接开到店门口的,谁知道在一百米开外就被人群堵得寸步难行了。 司机也不肯往里进,她们只得付了钱先行下车。 老远就听到酒吧老板娘尖利的嗓音:“哪个狗日的东西,太岁头上动土,竟然敢砸我的店?” 许柔驻足,和董妍面面相觑。 反应过来后,两人迅速挤开人群朝里走。 原先复古装潢的夜店已经全毁了,连外头的海报都被人撕烂。不知道是得罪了人还是怎么的,这严重的受损程度至少得平白无故飞走几十万。 董妍都有些心疼起来,拉着同伴的衣袖:“柔姐,也太惨了吧。” 许柔若有所思地抿着唇,没接话。 很快警笛长鸣,派出所的人赶到,把无关紧要看热闹的老百姓都驱散了。 四五点的时候,高峰期降临。 两人没能打上车回学校,干脆准备在外面吃了饭再说。因为时间还早,董妍提议去洗个头。 许柔不以为然:“寝室不够水给你洗头吗?” “可我要吹个造型呀!”董妍跳起来,娇滴滴地道:“明天是荆教授的第一堂课,我要让他对我一见倾心,最好二见钟情,三见定情。” 许柔:“……” 外表是多么具有欺骗性的因素啊,就那么一眼,董大妞就沦陷了。 许柔替她默哀半分钟,余光从理发店门口的落地玻璃里看到了自己,还是一头标志性的长发,发梢微卷,长度及腰。 她孤芳自赏了许久。 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 她直接忽视了沉浸在罗曼蒂克幻想中的董妍,冲到了理发店。 高级督导不遗余力地介绍护理烫染,忽悠着办卡的种种好处。 许柔好脾气地听完,比划了下额头,“你说的那些我都不要,给我弄个刘海,然后剪短。” 她犹豫了下,指指肩膀位置:“就短到这里。” ……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男人们把可爱迷人的雌性生物归为了两类,御姐和萝莉。 许柔无疑是前者,她身量高,快到170了,肩平腿长,气场十足。 也正因此,当她弄了空气刘海,剪了个纯纯少女头后,董妍整整三分钟没说出一句话。 许柔拨了下刘海:“很难看?” “没……挺好看的。”董妍艰难地道:“就是有点不像你了。” 可不是嘛,内收的弧度柔和了她的五官,额前不再是空荡荡反而多了几缕调皮的发,添上无敌青春气息。 她整个人都恰恰好,褪去这个年纪不该有的风情,留下那叫人止不住垂涎的活力。 “不像我才好。” 没头没脑丢下这句话,许柔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更满意了。 . 第7节 第二天就是荆念的选修课,这门课选题也很有意思,是教导商务谈判技巧的。 许柔的专业是生物工程,以后的方向也是科研类,和商界八竿子打不上边,这样子强行选课其实是有点占资源的。不过等董妍问过周围那一圈,汉语言历史系五花八门什么都有后,她又心安理得翻起了书。 阶梯教室里坐满了人,前三排清一色妹子,一眼望去,都是下了心思打扮的。 许柔趴在桌上,耳边听到最多的就是两句话: 听说他才28岁就评了副教授,不知道结婚了没有。 要是没结婚,不知道我有没有希望。 董妍竖着耳朵,拼命收集信息,然后滔滔不绝再给身边昏昏欲睡的少女科普。 听到最后,许柔睡意全消,烦躁得不行。 人类,真是肤浅的生物。 要是让她们在那位车上坐一个小时,忍受着随时车毁人亡的巨大冲击感,看看还能不能说出想和他结婚这样的话来。 和他生活在一起,应该是炼狱吧。 许柔打了个激灵,不敢再多想。 上课铃打响,全场翘首等待中,那人总算姗姗来迟。 仗着人多,许柔肆无忌惮地打量他。 五官还是一样,俊秀的眉眼,略显负心的薄唇,鼻梁高挺,架着副金丝边眼镜,禁欲感十足。 可气质全变了,褪掉了阴郁乖戾,举手投足都是偏偏好风度。 浅亚麻衬衫熨帖平整,束在深色休闲裤里,看布料应该是高端货。许柔小时候寄养在姑姑家,被各大名牌荼毒惯了的,只是即便如此,她也愣是没看出牌子来。 进门时,他视线不经意掠过门边,那里坐着的妹子几乎瞬间红了脸。 许柔冷哼了下,在本子上不屑地写下——装逼犯。 董妍捂着心口:“感觉我快死了。” 男人身高腿长,几步就到了讲台上,没做什么花里胡哨的自我介绍,他转身在黑板上写了自己的名字。 荆念。 念字最后一点写完,他把粉笔丢进盒子,撑在讲台上,衬衫因为动作被微微撑开,肩膀线条优雅有力。 “各位同学。” 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 他微微一笑:“先点名。” 要照平时,这么臭屁的开场白肯定要被吐槽的,可对上那样一张脸……似乎他犯了天大的错都应该要被原谅的。 董妍还在犯花痴:“听到他的声音耳朵都要怀孕。” 许柔在一旁泼冷水:“当心宫外孕。” 董妍沉默了两秒,目光里满是谴责。 许柔继续补刀:“相信我,长得好看的男人大多靠不住,世界太美诱惑太多,说不定是衣冠禽兽,披着人皮的那种。” 她说完以后,发现有点不对劲。 全场静悄悄的。 隔壁的妹子推了她一下:“点你名呢。” “荆教授,我在。”许柔站起来,勾了下头发,露出莹白如玉的耳垂,这个样子是从孙珍珍地方学来的,最是乖巧。 男人的视线淡淡扫过她,没有任何意外,低头在点名册上打钩。 果然没认出来。 许柔很满意,不过坐下后,她依旧在本子上写下四个字——眼疾患者。 董妍靠过来,有些不解:“你好像对教授很不满?” “对。”她随口诌了个理由:“他长得很像我的死对头,高中时候的。” 董妍同情地看着她:“那以后你坐后排就是了,眼不见为净。” 两人说话间,第一排开始往后传资料了,a4纸大小,几十页的样子,上头是谈判技巧的课题。 还没上课呢,就布置作业了。 许柔随意看了眼,就胡乱塞到包里。 “第一节课先上理论,下节课开始大家自由分组,按照纲要进行论证和讨论,八个人一组。”他打开电脑,接上投影,看了眼ppt后,又道:“我这堂课材料比较多,可能要找一位同学,平时上课前帮忙来发一下资料。” 女生们齐刷刷抬起头。 他叩了下讲桌,“有哪位……” 话没来得及说完。 有只手高高举起。 来自第三排最中间的许柔。 不等他示意,她径自站起来,声音听上去有些古怪,语调却甜腻腻的:“教授,我很乐意为您效劳。” 第6章 禽兽的味道 机会面前,人人平等。 但,脸皮厚的那一位往往能获得额外的惊喜。 就比如许柔,她在荆念话音未落、一众妹子翘首等待的间隙完美把握住了时机,成功得到了这个近似课代表的职务。 周遭的眼光很不友好,大多是谴责和嫉妒。 许柔不以为然,这种事情又不是皇帝选妃,还要排排站分出个优劣得了牌子再送进宫,当然是先到先得了。 显然荆念也是这么想的,问了她的学号后在点名册上标注了下,淡淡道:“这节课下了来我办公室。” “好的。”她乖巧应下,坐回了原位。 董妍佯装愤怒拿脚尖轻踹了下她的鞋子,小声道:“卑鄙,大家都是义务制九年教育,凭啥你偷偷补课?” “有病吧。”许柔斜睨她一眼,随即摆正姿态,摊开课本:“别打扰我听讲。” 话虽这么讲,可她内心世界是极端抗拒这门课的。 世风日下,禽兽披了张斯文人皮就敢来象牙塔授课了? 她打定了主意全程放空,奈何男人的声音就跟施了魔咒似的,不断在偌大的阶梯教室上空盘旋,而后钻进她的耳朵里。 许柔稍微一放松,就被趁虚而入了。听了一会儿,她停下转笔的手,不得不承认这厮还是有点东西的。 他几乎不说废话,全程也没有看过课本。但每一句话都很精辟,为了让其他专业的学生更好理解,他的课件做得浅显易懂,没有花里胡哨的东西,大多都是用实例来展开。 前三排的女生们本来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可这会儿也不自觉被吸引,低下头刷刷刷记笔记。 全场只有许柔托腮仰头,没动一下笔。 她自小聪慧,谈不上过目不忘,但记忆力绝对堪称翘楚。电影看一遍,台词都能八九不离十地给你背出来。也正因此,她小学跳了一级,高三读一半就保送z大了。 董妍是了解她的,早就见怪不怪。可看在旁人眼里,总觉得她太过恃才傲物。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天才是孤独的。 许柔大学四年,交心的朋友就董妍一个。她骨子里其实是挺直接一人,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有点幼稚,爱憎分明,非黑即白,没有什么灰色地带。看你不爽那就是不爽,也懒得和你表面姐妹。 就好比现在,其实她是可以收敛一下锋芒,不那么跳脱的。荆念问了个问题,站起来的妹子磕磕绊绊,唯有她答得很完美,还得到他随口一句不错的称赞。 前后左右再看她,眼神就有些变味了。 董妍叹口气,欲言又止。 许柔莫名其妙:“干嘛?” 董妍没开口,在纸上写了意味深长的四个字——【头号情敌】 许柔一阵恶寒,她这会儿刷存在感还不就是提高熟悉度方便后续计划嘛,哪里晓得自己成了众矢之的。 幸好铃声响了。 这堂选修是上午最后一节课,上完就到饭点了。平日里只要教授说出下课两字,基本两分钟内教室就全空了。 毕竟天大地大,还是祭拜五脏庙最大。 可许柔等了一会儿,那讲台上花团锦簇一般绕着荆念的女生人数依然只多不少。她收拾好东西,走到第一排附近。 妹子们层出不穷地抛问题。 他倚着讲台一角,状若无意地把椅子朝前一拉,单手撑在椅背上,不动声色隔开距离。 态度始终是不温不火的,就是笑容有点疏离。 有个女生特别胆大:“教授,我能问个私人问题吗?” 他抬眸,笑容淡了些,眉宇间的不耐烦一扫而过。 “抱歉,还有问题的话可以电邮给我。” 他收拾好东西,没有再管周围的人,抬脚就走了。 许柔一直盯着他的表情,要不是这一幕,她还真以为是那天晚上阴郁变态的那一位是他孪生弟弟呢。 走到门口,他停下来,看向许柔。 “马上来。”她反应过来,和董妍打了个招呼后,赶紧跟上。 z大的选修课老师大多都是兼职,有些甚至都不需要办公室,毕竟一周就一次。不过教务处还是给他们准备了工位,就在北校c区的三号楼。 离他们上课的阶梯教室大概不行10分钟,不算长的距离,但对于两个不算熟稔的人来说,还是有些尴尬。 六月的天气,日头挺猛。 她有些出汗,空气刘海变得一点都不可爱,有几缕贴在额头上,不用照镜子都知道有多滑稽。 她不得不一次次拿手将它们拨开。 第8节 也就是这点耽搁,让两人之间拉开了点距离。 许柔虽然身高在女生中算是佼佼者,可比起荆念来说,还是差了一大截。他似乎不喜欢阳光,眉眼压得很低,连步伐都快得叫她跟不上。 吸血鬼么?这么见不得太阳。 许柔对着他的背影摆了个鄙夷的神色。 白眼快要翻到天上去,还有皱起的鼻尖,令她本来出色的五官显得有点滑稽。 正巧他回头,这一幕尽收眼底。 许柔试图补救,揉了揉眼睛,像是自言自语:“用眼过度,有点难受。” 他没接话的意思,还站在原地看她,表情有点意味深长。 正值午休,全校的师生都涌去了食堂。林荫小道上,唯有他们两人,一阵风吹过,树叶婆娑响动,许柔莫名觉得有点凉。 “我是不是……”他顿了一下,没往下说。 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许柔掐紧了手心,在心里默默地把他的台词补充完整,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周旋对策。 荆念看到少女对自己很勉强地笑了一下,嘴唇紧咬着,眨眼的频率很快,看起来有点无措。 他垂下眼,长睫投下浅浅阴影。 “我很严格?” 许柔愣了一下,很快道:“没有。” 他摘掉眼镜,指尖揉了下眉头,也没再多关注她,只是淡淡道:“那就不要掐着嗓子说话,没必要。” 许柔:“……” 停驻片刻,她追上去,走到他的身侧,红唇漾开:“荆教授,我是天生娃娃音,改不了的。” 这次轮到荆念沉默了。 他归根结底还是个不在意别人想法的自我主义者,所以也没兴致多搭理许柔。用陆衍的话来说,这年头缠人的女大学生太可怕了,还是少招惹为妙。 两人一路无话,到了三号楼。 蒋进义给荆念弄了个独立办公室,不算豪华,但好歹是个独间,里头该有的设备也都有了。 他开了门,钥匙在指尖晃了晃。 “一把给你。” 这幅样子,又像极了那天在鸟笼外逗弄的神情。 许柔深吸了口气,忍下了,钥匙被她收到随身小包里,她恢复乖巧如常的样子:“荆教授,需要我做些什么呢?” “每周四上午,你抽时间过来一趟,我会提早把资料上传到内网,你负责打印出来。”他打开台式电脑,输入密码进入主界面。 很快弹出了一个网页,是校内网验证的程序。 许柔凑过去,提醒道:“第一次用内网好像要注册。” “是吗?”他点了两下鼠标,挑了下眉。这已经不是单纯注册了,还有好几栏内容要填写,一眼望去密密麻麻的,符合z大一罐的严谨作风。 他面无表情地直起身,唇角几不可闻地翘了下。 许柔读懂了他的微表情——麻烦。 果然,他开口了:“你弄一个号吧,反正以后也是你用得多。” ??? 有你这么压榨学生的吗? 许柔心里已经温柔地问候了一遍他的家人,无奈脸上还要继续保持微笑:“好的,我注册一下,您先忙。” “恩。”荆念坐到桌子另一侧,打开手提,系统提示他有三封紧急邮件待处理,他扫了一眼小学生坐姿填写资料的少女,心安理得地坐下来回复email。 许柔填到最后一项。 【您的兴趣爱好是什么?】 刚好荆念忙完,走过来微低下头看着屏幕:“还没好?” 他靠得有点近,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沐浴乳,可以闻到清新的木香。 是禽兽的味道。 许柔屏住呼吸,出于猎奇的心理,她敲击着键盘,打下一行字—— 【本人深度爱好飙车。】 点击回车,确认。 她有点期待地抬头,结果对上了一双漠然的黑眸,那人不甚赞同地盯着她,口气很冷冽—— “这是恶习,要改。” 第7章 豪门偷心贼 荆大教授的耐性和漂亮脸孔刚好成反比,先花三十秒演示了一遍内网资料传输方式,再花一秒给了许柔一个自己领会的眼神。 “很简单,对吧。”他收回撑着办公桌的手,看了下时间,礼貌颔首:“那以后每周四就麻烦你了,许……同学。” 他在说完许字的时候停顿了下,显然没有记住她的全名,才改口用同学二字过渡。 年纪轻轻就能评教授的人,却偏偏记不住名字,显然是没上心了。 不过衣冠禽兽还能有什么心。 这么一想,许柔也就释怀了,她犯不着和他计较这些小事,以后有的是机会找回场子。 “请您放心,我都记住了。” “辛苦,我还有事,先走了。”他对她笑笑,随后拿起桌上的车钥匙。 许柔看了眼,是很普通的牌子,经济适用型车,高配版也不过三十来万,价格大概只有那天晚上限量轿跑的十分之一吧。 装的还挺像回事。 她在心里无声地嗤笑了下,忍辱负重送他到了门边。 男人的背影依然很赏心悦目,不是时下里那种健身房的肌肉男,他稍微有一点点清瘦,但肩膀和腰线异常好看,整个人如雅竹茂林,气质比脸还动人。 许柔怔怔看了片刻,不得不感叹一句,不愧为斯文败类中的翘楚。 因为这额外的课代表培训,耽搁了午饭时间,这会儿她也有些饿了。刚巧董妍发了条微信过来,她退出办公室,锁好门,顺手点开她的消息。 【豆腐脑是咸的:快滚回寝室,给你打包了第二食堂的烧鸭饭。】 许柔左手抱着书,只能空出另一只手慢腾腾打字。 第一句话还没发出去,董大妞的消息开始狂轰乱炸。 【荆念男神的惊天大瓜!】 【快搜关键字p&j集团!】 【迫不及待要和你一起前排嗑瓜子了。】 为了怕她找不到,董妍贴心地发了微博链接。 许柔停下脚步,什么玩意? 看到室友疯狂发送小黄鸭搓手的表情图,她感觉自己不点不是中国人。 许柔满怀期待地打开了链接。 是否跳转到新浪微博? yes! 原来的水果机和孙珍珍去酒吧那天不翼而飞,她还没来得及买新的,用的是刚上大一的那款,运行速度有点卡。她耐心地等了一会儿,总算刷出来了。 是个业内有名的狗仔发的新闻,标题异常醒目。 【豪门上演八点档大戏,正宫离世忌日,情妇登堂入室,继承人疑被踢出董事会。】 她粗粗扫了几眼,没什么实质内容,大多都是猜测和笔者的臆想,连名字都是含沙射影。当然,图是少不了的,一发九宫格。 前几张是年轻男子的侧脸,看缩略图她还以为是荆念。放大后才发现不是,只是五官有几分肖似,大概是兄弟。 至于压轴的几张,全是中年夫妇剪彩的照片,没什么特殊。 许柔不明白这怎么就叫做惊天大瓜了,她想了想按照董妍的指示又搜了关键字。 很遗憾,跳出来的是一片空白,系统提示未找到相关信息。 她看了4g信号是满格,不甘心又试了几次。走进宿管大门的时候,还没成功。 她们寝室是301,位于走廊的尽头。 许柔老远就看到董妍了,她穿着t恤和夹脚拖鞋,高高扎起的丸子头有些乱了,正倚在门框边上打电话。 铃声很快响了起来。 许柔接起,懒洋洋地喂了一声。 董妍在那头咕咚一声吞了口唾沫:“看了吗看了吗?” 许柔没回答,加快脚步走过去,在她喂喂喂怀疑信号出问题的时候出其不意拍了下对方的肩。 “看你个鬼啊!明明什么都没有!” 董妍狐疑:“不可能啊。” 两人进了寝室。 打开电脑端又操作了一遍,还是显示没有相关搜索。 许柔摸下巴:“如果真是豪门恩怨,那估计被公关了吧。”不过公关效率实在惊人,她从c区走过来,也就堪堪十分钟而已。 董妍有些悻悻:“好好的瓜,说没就没了。” “你不是已经看过一遍了?你口述下。”许柔已经坐下享受美食了,z大四个食堂,每一个都有招牌菜色,第二食堂的烧鸭饭,就是她心中的top3。 第9节 卤汁混着饭香,完美。 董妍一个吃饱的人都看饿了,过去分了一块肉,边嚼边说:“荆教授有个弟弟你知道不?” 许柔摇头。 “私生子,你敢信?”她咽下鸭肉,夸张地瞪大眼睛:“三年前才认祖归宗的!” ……这么刺激的吗? 许柔感觉八点档大戏都没有这个精彩。她思忖片刻,顺着那个标题往下接话:“所以说,这个私生子现在风头无两,正牌少爷反而被剥夺了集团股份?” “是的呢。”董妍悠悠叹了口气,“而且他妈妈很早就离世了,感觉他应该是一个内心极度缺爱的家伙。” 缺爱吗?没看出来。缺同情心倒是真的。 许柔无不阴暗地腹诽了一通。 董妍百般纠结地揉着饭团抱枕,忽然表情一滞,拍了下手:“我知道了!”她郑重其事地点点头,继续道:“所以他现在落魄,要来我们z大上选修课了。” 神逻辑。 许柔刚喝了口汤,差点没喷出来。 这话别说校长不爱听,她都听不下去。 之前搜过百科,据说那个人已经牛逼到玩转基金股票市场了,更何况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怎么可能说要靠选修课的工资来度日。 她摸了摸室友乱糟糟的头发:“下午没课,乖,去睡会儿,补补脑。” 董妍果然被洗脑,打了个哈欠就爬到商铺去了。 许柔收拾好吃完的饭菜,下楼丢垃圾。 刚出门,就接到了母亲的电话。 “小柔,抱歉,今年还是不能回去了。” 每年她生日前夕,都是这样的开场白,从六岁到二十一岁,除了中考完后的那一年暑假父母特地赶回家之外,再没有人记得她的生日。 许柔习惯了,她把装着打包盒的塑料袋丢到垃圾桶里,坐到树荫下的长椅上,来来去去的人很多,她穿着运动长裤,盘腿坐在上头,一只手不停地拉扯鞋带。 “没事的,你们忙。”她说。 电话那头的声音充满了愧疚:“明年一定……” “妈妈。”她出声打断,自嘲地笑了笑:“如果能来再给我惊喜吧。” 是真的忙,父母都是投身在航天事业一线的科研人员,一个月休不到两天,和她所在的城市相隔1200多公里。 她想,她要理解,不能乱发脾气。 毕竟,小时候胡搅蛮缠发脾气也没换来什么额外的相处时间。 良久,母亲发问:“生气了?” 许柔听到电话那头有人在喊杨博士请您确认模拟流程,她又自豪又难过:“是不是一大批人等着您的授权啊?那回头再聊吧。” 母亲沉默。 母女俩都知道回头再聊是什么意思,下次通话不知猴年马月了。 “替我向爸爸问好。”她故作轻松。 母亲笑了一声:“去年你爸爸给你寄的耳环喜欢吗?今年妈妈亲自给你挑生日礼物。” 许柔不自在地摸了下耳朵,若有所思。 “谢谢妈……” 嘟嘟嘟的忙音,挂得异常匆忙。 许柔耸耸肩,收起电话,其实她也不知道怎么和母亲继续耳环的话题。讲道理去年收到礼物的时候她真是开心到爆炸,父亲还拍了个专柜挑首饰的视频给自己。 碎钻镶成的海豚图案,简单又别致。除了洗澡时候摘下以外,她几乎天天都戴着。 可自从和孙珍珍去完酒吧后,耳坠莫名其妙少了一个,也不知道是丢在哪里了。她回来后翻遍了宿舍都不见踪影,只得作罢。 其实心里大概也知道它的下落,要么就是在那个已经被砸的夜店里,要么就是在那个荒诞的私人别墅里。 总之,无论是以上哪一种,都拿不回来了。 …… 又过了一周,6月12日,恰逢许柔的生日,也刚巧是周四,她戴上仅剩一只的小海豚,换了海棠红连衣裙,准备中午和董妍去校外西餐厅腐败一下。 这周一二节课的老师临时有事请假,许柔不高兴在教室自习,干脆早点去荆念办公室帮忙打印资料。 他昨晚就发邮件告知了需要下载的类目和明细。所以她找起来也很省时省力,等待传输的过程中,她坐在办公椅上,百无聊赖地拿手机刷连续剧看。 看得有点入迷,她没控制好坐姿,一个不小心下滑,人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手机也摔倒了桌子下面,她不得不猫腰去捡。 只是,这一捡,再没能起来。 有两位不速之客的到来,让她八卦的心熊熊燃烧。 男的声音清润好听,不用想就知道是荆念的。至于另一位,哀怨婉转,语调柔媚,竟然是一位女性。 “念,怎么订婚宴换人我不知道?” 这个称谓直接让桌子底下的许柔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艺高人胆大,她摸出一只手,反手勾出右边台面小包里的镜子,再把镜面朝上,沿着桌底缝隙伸出去些许。 这样子,就能美滋滋地看现场直播了。 女主角身穿宝蓝色套装,从下往上的角度看,依然是个精雕玉琢的美人儿。此时此刻她眼泛泪光,我见犹怜的姿态足以让百炼钢化成绕指柔。 只可惜,男主角心硬了点。 荆念脚尖抵着门,不让她关上,语气很敷衍:“长话短说,我还有课。” 女人有些难堪,想扑过去求一个怀抱,又怕有人经过尴尬。她落下泪来,着急地去扯他的袖子,结果被他避开。 “我以为订婚宴上的人是你,我才去的,我到了现场,才发现和我订婚的人是你弟弟。”她徒劳地解释,因为紧张有些语无伦次。 “我没有弟弟。”荆念懒散地看了她一眼,勾起唇:“而且我说过很多遍了,穆小姐。” 他双手抱胸,倚着门:“你上次投怀送抱,吓到我了。” 女人羞红了脸,低声道:“我是喝醉了。” 荆念轻嗤一声:“但你应该也感受到了吧。” “什么?” 他笑容加深:“我对你,硬不起来啊。” 如果不是情况允许,许柔真的很想笑出声来。 听听,这厮说的是什么混账话。 宝蓝色大小姐再怎么低声下气也是有尊严的,听到这句话后,浑身颤抖就像过筛似的,蹬着高跟鞋扭头就跑。 荆念当然不可能追了,他拿了几样桌上的文件,准备去阶梯教室。 许柔屏住呼吸,听到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松了一口气。 可惜,她还没缓过神来,那人又去而复返了。 长指在桌面上叩了几下—— “还想偷听到什么时候?” 第8章 来自夜莺的惊喜 许柔有些尴尬,偷听被发现总是有些理亏的。 她想从桌底下钻出去,怎料蹲久了以后整条腿都麻了,完全使不上力。 外头的那一位又敲了下桌子。 “许柔。” 他总算记起了她的名字。 “教授。”她使劲探头,总算成功从桌子挡板那里露了脸,笑得很无辜:“我九点多的时候就来这里打印资料,呃,没料到你们……” 她欲言又止。 聪明如荆念,又怎么会听不懂她的画外音。这姑娘正明明白白告诉自己,是她先来的办公室,然后勉为其难听了一段苦情戏。 “我不是故意偷听的。” 瞧瞧,话还说得这么漂亮。 荆念手撑着膝盖,微微弯下腰,和她四目相对。 少女有着典型的杏仁眼,眼瞳澄净灵动,看人的时候不自觉透着股娇媚。 这双眼,似乎很熟悉。 他皱了下眉,脑中有画面快速闪过,而后模模糊糊和另一张脸孔相重叠。 感觉就块要抓住线索。 “荆教授!”少女突然大喊一声。 分贝简直要把屋顶都掀了,他不自觉后退一步,耳膜嗡嗡作响。 “我还没聋。”他面无表情地道。 许柔有些紧张地看着他,他的眼神冷冽,不复刚才的淡然,感觉风暴已经在酝酿中了。 只要别认出她,一切好说。 许柔别开眼,很快续上刚才的情景对话:“抱歉,我应该在你们进来的那一刻就出声的,如果有冒犯到您的隐私,我道歉。”她艰难地挪动双腿,一手攀着桌子想站起来。 结果,头发被桌子下的挂钩刮了一下,耳朵都受到牵连有些火辣辣的痛,因为遭此变故手指突然脱力。 电光石火间,她没来得及稳住自己,直接双膝跪地,行了一个大礼。 许柔:“……” 荆念愣了一下,而后低低笑了一声:“觉悟倒是挺高。” 第10节 他没有要扶她的意思,随手翻着桌上的资料。 许柔只得自己磨磨蹭蹭站起来,在这个男人身上吃瘪太多次了,她感觉自己都有些魔怔了。现在要是能拿鞭子好好在他身上痛快一下,听他哭喊着讨饶,那就太爽了。 她陷在自己的暗黑幻想里,不可自拔。 荆念喊了她两次,都没什么反应。他抬手看了下时间,已经快上课了。 “如果比我晚到教室的话,平时分扣一分。” 卑鄙。 这会儿她彻底清醒了,从打印机里搬了刚才打出的资料,头也不回朝外面走。 擦身而过时,他凉凉开口:“刚才你偷听到的那些话……” 许柔脚步一顿,回头的时候换上璀璨笑容:“请您放心,我这人还挺健忘的。” 荆念低头看手机,头也没抬:“恩,是有点。” 许柔张开口,深深吸一口气,心里默念—— 不生气。 不值得生气。 不值得和变态生气。 效果甚微,愤懑如岩浆涌至火山口,即将濒临喷发状态。 许柔加快脚步,风驰电掣一般下到一楼,而后给董妍打电话。 响了一声对方很快接起:“我给你占好座了,妈的,今天情敌很多,我来晚了差点没位。” 周围是吵吵嚷嚷的环境音,看来是在阶梯教室没错。 许柔抱着文件,踢了一脚小径上的石子,语速极快:“请问要如何报复一个目中无人的禽兽?” 董妍的回答感觉更快:“让他爱上你,然后践踏他的心。” 许柔不敢想象画面,直接道:“换一种。” 董妍很快给出pn b:“让他上你,然后狠狠嘲笑他的x能力?” “……再见。”许柔面无表情地挂断电话。 交友不慎。 她赶到教室的时候10点还差3分钟,董妍很不开心地在后门边上冲她招手,等她过去的时候才压低嗓音道:“越来越夸张了,提早半小时来的,竟然只有犄角旮旯了。” 许柔左右张望了下,妹子们几乎全都是妆容精致的脸,再不济也是洗了头来的。要知道,能为一堂课洗头的女人,那绝壁是真爱。 她实在不能苟同衣冠禽兽的魅力值,转过头拧了下室友的脸:“以后咱俩就坐这了,听到没?” “为什么呀?”董妍非常不喜欢这个建议,激动之下踢倒了虚靠在课桌侧边的长柄伞。 许柔无意一撇,吓掉半条命。 黑色暗纹的伞面,伞骨是极浅的金色,握柄处浅浅刻着特殊字母图腾。 这伞,太熟悉了。 她一把捏住董妍的手,呼吸慌乱又急促:“我不是叫你丢掉吗?你坑我呢?” 董妍把伞捡起来,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我查了牌子,要大几千呢,丢了多可惜。” “来路不明的东西你也敢要!”许柔伸手去夺,怎料对方早有防备,身子朝后一倒,险险避开。 那伞,因为她俩争抢的动作,横在了后门口。 僵持不下的时候,许柔最不想看到的人来了。 “两位同学。”他垂下眼,视线扫过那把伞,停顿了片刻。 “你们挡到我了。”语调依然波澜不惊。 可听在许柔耳朵里,这话和惊雷没什么区别。 她只觉头皮发麻,烫手山芋一样把伞火速丢给董妍,强装镇定道:“快收起来,你的伞挡到教授了。” 董妍就算再神经大条也意识到了不对劲,立马把伞丢到课桌下,还用脚尖往里面送了送。 许柔低着头,手指穿梭过耳际发梢,一遍一遍地捋。这是她从小到大一紧张就会不自觉的小动作。 可他还站在原地,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把资料往她们隔壁的空位上一放,抽出点名册来。 前边早早落座的人时不时回过头来,目光带著探究。 他勾了下唇:“站在讲台上的时候,没发现有这么多人,怎么眼下从后往前看,黑压压一大片。” 有调皮男生吹了声口哨:“教授,这只得怪你过分迷人呐。” 大家都笑起来。 荆念也跟着笑,他五官秀雅,本就看上去比同龄人要小一些,收起那股子阴狠桀骜后,书卷气自然也就彰显出来了。 全场都在用眼神意淫他,唯有许柔抓着笔,在本子上漫无目的乱涂乱画。 站在这里干嘛啊?还不快滚。她有些烦躁。 可他显然没有要走的意思。 “册子上一共七十六位,现场却有一百三十四位同学。”荆念随手卷了下点名册,轻敲了下桌沿,语气散漫:“今天实战讨论,按照八人一组,每组十五分钟计算,也不知道我们这堂课要上到什么时候。” 董妍数学渣,求助隔壁:“要多久啊?” 许柔秒答:“两百五十一分钟。” 荆念扫她一眼,起身走到讲台处。他慢条斯理把袖口卷高,从盒子里拿了只粉笔,在黑板上缓缓写下讨论课题。 “在我写完这几个字之前,不在点到范畴内的同学还有机会走。” “不然的话。”他写到一半,回过头,微微一笑:“我很乐意和诸位一起不吃不喝感受四个小时的商务谈判课。” 高,实在是高。 简直就是兵不血刃。 自动翻起的座椅声接连不断响起,伴随着脚步声,一大波人潮水一般朝外涌。 许柔本来趴在桌子上,再抬头的时候教室已经空了一半。 荆念写完最后一笔,掸了掸沾到袖口的粉笔灰,一点都不意外瞬间空寂许多的场面,淡淡道:“后面的人往前坐。” 许柔不得不起身,她还有些放不下那把伞,想捡起来塞到桌子里,又怕动作太大惹他起疑,只得作罢。 因为心里有鬼,她这堂课上得神思恍惚。 等到下课铃声姗姗来迟,董妍欢呼一声:“柔姐走起,生日大餐。” “等会儿。”许柔看着前边收拾东西的年轻男人。 等他走了,她就去捡伞,然后销赃。 冥冥中不知是否有心电感应。 荆念抬起了头。 “许柔。”他说。 她站起来:“荆教授,我在的。” 荆念嗯了一声,手指点点讲桌:“过来看下,这玩意是你丢的吗?” ……是什么玩意儿? 许柔心脏猛地收缩了下,半是忐忑半是不安,她硬着头皮朝前走,也没踏上高出一截的讲台,就站在下边垫脚看。 桌面上一只银白碎钻耳坠,小巧精致。 她感觉血槽都空了,不敢看他的眼睛,下意识就否认:“不是我的。” 他是在哪儿捡到的?在别墅?还是在车里? 她咬着唇,实在不想承认自己是那晚金丝笼里的小可怜。那一晚的记忆屈辱又可悲,她恨极了那帮物化女性的公子哥儿。 至于荆念,就算不是一丘之貉,可也脱不了干系。 她害怕再次落入陷阱,害怕再有未知的敌人对她图谋不轨…… “想什么呢?”他打断了她。 少女的眼眸里盛满浓重情绪,他皱起眉,有些不能理解她古怪的反映,“刚才在办公室不就你一人?不是你掉的还有谁?” “啊?”许柔总算听清了他的话。 下意识摸上左边耳垂,仅剩的那一只耳坠竟然也不见了,看来是趴在桌子底下偷听时掉的。 她停滞两秒,瞬间理清思路,走到他身边拣起首饰,口气欣喜:“仔细瞧了瞧,还真是我的,谢谢教授,本来我都不知道丢了东西。” 荆念盯着她,漆黑的眼里瞧不出情绪。 许柔毫不畏惧:“还有什么事吗?” 他没接话,径自拿过教材走出教室。漫长的回廊,空无一人的楼梯,途径一间活动室时,大风没有征兆刮过,门顺着风被狠狠带上,发出巨响。 他倏然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昨晚睡前陆衍发来了消息—— 【你的车我派人修好了,副驾驶座椅下夜莺小姐还留了个小惊喜,那晚很激烈?】 本来是不想理会的。 他舔了下唇,浮现出一个荒谬的猜想。 笑容肆意又邪恶。 他回道:【发图,让我看看小惊喜。】 第9章 血色 荆念没有等到陆衍的消息,也没选择打电话去追问。很多事吧,往往当下你迫切地想要寻找一个答案,可过了那个时间点后,又提不起兴趣了。 不过意外的是傍晚时分,陆衍亲自上门了。 第11节 黑色轿跑停在公寓楼下,完好如初,打磨过的外漆光可鉴人。 “想不到我也有一天给人当泊车小弟。”他晃着车钥匙,有些懒散地靠在引擎盖边上。 荆念走过去,刻意绕到了副驾驶的位置。 “你真上心了?”陆衍有些稀奇,过了半晌,他又颇为无趣地切了一声。 荆念微微弯下腰,正在检查那一晚惨遭厄运的反光镜。 “什么东西上心?”他侧过头,漫不经心问了句。 陆衍语塞:“不是让我发图片?” 荆念直起身子,挑眉:“网络不好?发了五个小时了。” 陆衍:“……” 这家伙太精了。本来剧情他都安排好了,对方要是追问,他就卖关子,最后还能顺水推舟讨个人情。 结果这家伙根本不按常理出牌。 “我他妈哪来的图。”最后,陆大少还是选择实话实说:“车行的伙计只说在脚垫缝隙处捡到了女孩子的首饰。” “耳环?”荆念接话。 “我没细问,要不我让他现场拍照传过来?” “不用。”他直接拒绝了。 陆衍不说话了,从口袋摸出烟盒,点了根烟,低头吸了一口。良久,他才轻笑一声:“你可真是……好不容易来了个能让你起好奇心的……” 荆念耸肩:“刚起的好奇心被你五个小时耽搁了。” 陆衍笑骂了几句,没再坚持。 正值交接时段的路灯亮起,这一块街区是新建的,连市政设施都比其他地区要新。荆念刚巧站在灯下,有些不适地眯起眼,半晌他伸手拿过陆大少手里的钥匙:“谢了。” 他坐进跑车,发动点火,脚尖试探性踩了下空档油门,低速运转的引擎声很快响起。 陆衍微微诧异,赶紧压住车窗:“去哪?” “老宅有大戏要演,我过去一趟。”他说话的语速很慢,大戏两个字刻意加重了语气,听上去不怎么友好。 陆衍想到荆家那堪比八点档的豪门恩怨,轻轻呵了一声:“挺闹腾的哈?” 他勾起唇,讥笑:“可不是。” . 荆家在l市,一直是平头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据说祖宅风水不好,家丁难兴旺,五代单传,无论如何费尽心思开枝散叶,都无望而终。 到了荆念父亲荆梵这一辈,终于魔咒被打破了。 他在四十岁那年又得了个儿子,可惜是外头女人生的,说好听叫做风流,说难听就是婚内出轨。媒体大肆报道,当年闹得沸沸扬扬。至于原配,三十几岁就自杀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了打击。 这事儿其实不太光彩,也因此,那私生子一直随了母姓,直到三年前才认祖归宗,改名荆弦安。 荆念把车泊好时,他这位同父异母的弟弟正在门边打电话,见他进门,急急迎上前:“爸的情况不太好。” 荆念状若未闻,脚步没停,直接朝里走。 管家帮佣都很怕这位大少爷,纷纷垂头避开。 荆弦安在后头又喊了一声:“哥!” 荆念已经走到了楼梯玄关处,听到这声迈到一半的腿就收了回来,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青年,轻笑了声:“祝闵,你在喊谁?” 祝闵是荆弦安还没回荆家之前的名字。 此时此刻念出来,那就是□□裸的羞辱了。 荆弦安的脸青白更替,看上去又可怜又狼狈,他长相随了母亲,白皙文弱,没有半点荆梵的枭雄气质。 最终他没有再说话,嗫嚅着抿紧了嘴。 荆念收起笑意,走到最里头的那个房间。他没有敲门,直接走了进去。 荆梵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鼻子下端还连着着吸氧管,家庭医生正弯腰替他打吊针。 心率检测仪的滴滴声时不时响起,旁边还站了个温婉面容的女人,忧心忡忡的样子,就是荆弦安的生母祝玉,前阵子才嫁进豪门的女人。 见到儿子进来,他低声道:“小玉,你先出去。” 荆念坐到单人沙发位上,长腿一勾:“听着呗,我们家肮脏的事儿可多着呢。” 闻言荆梵剧烈地咳嗽起来,他才刚做了手术,左肺切除了二分之一,幸好癌细胞还没扩散,医生说五年存活率很高。 祝玉蹲下身连连安慰:“你别这么激动。” 荆念冷眼看着,扯了下嘴角:“恩,别激动,遗嘱还没立呢。” 家庭医生和佣人倒是很识趣,先行退了出去。 房间里就剩下三人。 荆梵偏过头,就着女人的手喝了口茶润肺,好不容易平息下来,他沙哑着嗓道:“我听周特助说,你两个礼拜没去集团了。” 荆念抬眸,语气不无嘲讽:“不是你让董事会把我除名的吗?” “我说过,你的心理复诊报告没拿到之前,不必参与决策性事件。” 荆念靠回椅背,不耐道:“所以?” 荆梵又咳嗽了两声,艰难道:“你弟弟刚进公司,很多事情不太清楚,你带带他,以后这家族产业也是留给你们俩的……” 这话听起来大公无私,实质是偏心到了极点,连祝玉都低下了头。 荆念还挂着笑:“真有意思。” 他站起来,在床边来回踱步,姿态很闲散,半晌,他停下来,看着女人:“你以前是陪酒的吧?手段挺不错的。” 祝玉面红耳赤:“阿念,你别怪你爸爸。” 荆梵怒目相视:“你给我住口!”他空出一手,端起茶盏,狠狠朝前一砸。 荆念没躲,看着青花瓷片在面前碎了一地,有一片溅起,划过额迹,他抬手擦了下,指尖上是殷红血迹。 祝玉吓了一跳,也不敢去帮他处理伤口,只能看向丈夫。 毕竟是亲骨肉,荆梵也有些不忍,他叹口气,话锋一转:“替你约了emma chou,为什么不去?” 他没有等到回应,又道:“下周是你母亲忌日,阿念,你不去复诊,我很担心。” 低低的笑声响起。 荆念额上的血流到眼角,他没有抬手去擦,还在笑:“难为你还记得。”他转过脸,又看向祝玉:“你去看过她吗?” 荆梵恼怒:“发什么疯。” 荆念盯着他:“你去过吗?” 荆梵沉默。 “挺好的,要保持住。”荆念笑起来:“毕竟,你们俩去了,那新闻头条就该是豪门负心汉携新欢祭拜亡妻,最近舆论影响挺大,指不定明天我们集团的美股尾盘要跳水百分之二十呢。” 气氛倏然凝滞。 随即而来是荆梵的暴喝,还有他过分情绪激动后心率监控器的警报声。 一直在外面偷听的荆弦安连忙冲进门。医生和护工也紧随其后。 现场一片慌乱。 荆念面无表情地旋身离开。 他走出门,跳上跑车,油门踩到了底,烧胎的抓地声音响起,尖锐又刺耳。 他把窗打开,风刮得脸颊生疼。 红路灯路口,旁人纷纷侧目,他头上口子还在冒血,终于有一点进了眼睛。因为影响到开车视线,他在z大不远处的商业广场路边停下,放低座椅,半躺下来,随手抽了几张纸巾按压伤口。 商业区总是特别热闹,这里临近大学城,东西不贵,挺适合学生党血拼。 许柔和董妍就是其中一员。 吃完饭还嫌没过瘾,逛了一下午,此时总算感受到双腿的酸胀了。 街边长椅适时拯救了她们。 “回校了好吗?姑奶奶,我撑不住了。”许柔坐下,把满手购物袋放到脚边,这里头大部分都是董大妞的,她反而没怎么买。 董妍还在同手中的冰激凌奋斗,嘿嘿一笑:“吃完这个就回去。” 许柔累得搭话的兴致都没有,只是茫茫然睁着眼睛选择放空自己。 结果……在她随意环顾四周的过程中,竟然发现了一辆眼熟的车。 这车,绝不可能认错。 车牌号都是风骚的重叠数字。 她有些轻度近视,平时只有上课才戴眼镜,赶紧推了推董妍:“你看看,那车里有人吗?” 董妍眯眼看了半天:“没人,你要干嘛啊?” “你在这等我。”许柔匆匆忙忙跑开。 其实也就是抱着侥幸的想法,万一她丢失的那只耳环真在这车里呢? 她弯下腰仔细看着副驾驶座的车窗,这车也不知道用了什么黑科技,贴膜随着外环境自动改变色泽,很难看得清里头的事物。 她不得不把整张脸贴在窗上,只是……当她贴上去的那刹那,分明看清了车里坐着个男人。 车窗遂不及防往下落。 男人转过脸,眉梢染了血色,表情很是阴郁。 “许柔,你在找什么?” 第10章 生命的真谛 被当场抓包,除了死不承认之外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第12节 她顺手把胳膊压在车框上,佯装诧异:“教授,好巧,这车是您的?” 可荆念明显不愿意放过她。 他盯着她的眼睛,“我问你在找什么。” “什么意思?我没丢东西呢。”许柔感觉快端不住笑容了,自他出现在学校后,一直披着张斯文有礼的皮,哪里像此刻这般咄咄逼人。 感觉,又变回了那一晚连命都不要的飙车狂徒。 她看着他额角的殷红,衬得他眼神愈加森冷。明明他没有过多表情,可她本能察觉到他的心情异常恶劣。 “是吗?”他视线缓缓上移,落到她右边耳垂上的坠饰。 许柔感觉自己被盯上了,最可怕的是她现在并不能确定对方手里有几张底牌。 说谎不是什么好习惯,可这会儿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之前在杂志上好几次看过这辆车,特别感兴趣,难得在街上遇到了,就想过来饱饱眼福。” 这慌扯得挺没水平的。 许柔不想和他对视,垂下眼,模样有些委屈,感觉像是被留堂训斥的学生。 荆念扯扯唇:“汽车爱好者?” 她愣住:“什么?” “不是说对这车很感兴趣?”他手肘撑在方向盘上,侧过脸看她,语速很慢:“马力多少?” 开始测谎出题了。 许柔顿了下:“640。” “发动机呢?” “6.5l v12钢。” 他没再往下问,笑容淡了些。 “您是在考我吗?还不到期末呢。”许柔把手背到身后,手心汗涔涔的,面上却一派云淡风轻。 心底有个小人跳了起来,疯狂给自己点赞。 感谢那晚闲着蛋疼的自己,特意去查了那辆车的性能,再感谢那篇文的笔者,不厌其烦地科普动力数据,加深了印象。 她抿着唇,隐隐自得。 却不知这番神情全落了那人眼里。 荆念靠回椅背上,和她这样你来我往的过招,方才老宅里带出来的阴霾竟也消掉了七七八八。 算了,还是个小姑娘。他想。 犯不着计较。 既然她想演,他也懒得拆穿。 许柔觉得自己逃过一劫,彻底放下了心里的大石头,她甚至还从随身小包里取出湿巾,乖巧地递过去:“用这个擦掉血污更方便些。” 荆念还没来得及接,耳边又炸开一道嗓。 “荆教授!”董妍兴奋地凑近,圆脸上只差没写上【这是命中注定的邂逅】。 荆念淡淡颔首:“你好。” 在不熟的人面前,他一直都是这副样子,不冷不热,永远保持着安全距离。 就光听这两个字,董妍耳朵都酥了,她傻傻点着头,而后猛然发现了什么,紧张道:“您受伤了?这得去医院吧,要不要我们陪……” 陪你个大西瓜。 许柔听不下去,从背后狠狠拧了她一把。 “干嘛呀!”董妍吃痛,扭着身子避开,气愤道:“他都伤成这样了,我们做学生的怎能袖手旁观?” 就一个小口子,死不了的。许柔很想这样驳斥,可对上荆念的脸后,她又只能委婉道:“教授,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他伸出手,径自抽走她手里的湿巾。 态度模凌两可,也没说让她们走。 气氛莫名其妙僵住了。 董妍看看车里的美男,再看看满脸别扭的室友,最后低下头瞅了眼挂满双手的购物袋,果断道:“荆教授,可以搭您的顺风车回学校吗?” 许柔:“……” 荆念最后还是同意载她们回学校,车速很稳,没了那一晚的惊心动魄后,坐在这样的轿跑里还是很拉风的。 每每路口停下,董妍总要装模作样地坐直身,拉下窗,享受众人艳羡的眼光。 “你能不能正常点?”许柔很尴尬,瞥了眼后视镜,他依旧单手把着方向盘,意兴阑珊的样子,并没有关注后排的她们。 董妍轻声叹息:“真的,现在完全可以理解坐宝马车里哭的感受,我认为这种哭,留下的也应该是喜悦的泪水,你觉得呢。” “我觉得吧。”许柔慢慢抬起手,中指和拇指叠在一起,在对方脑门上毫不留情弹了一下:“你的三观裂了。” 十七分钟后,她们到达目的的。 z大宿舍区有条道,私家车可以直接开进来。通行时间为早上9点至晚上20点。 荆念在校门口外就停了车。 董妍还恋恋不舍这皮质沁凉价值不菲的坐垫,被许柔撵下了车。她绕到驾驶座外,微微鞠了一躬:“谢谢教授。” 荆念嗯了一声,重新合上车窗。 窗和车框只剩下三指缝隙时,他浓墨一般的眼睛朝外望过来:“这次没落下东西吧?” “什么?”许柔听得不算很清楚,想追问一下时,他已经绝尘而去了。 回到寝室后,她躺到床上,小心摩挲着耳边的小海豚。 幸好有惊无险,她二十一岁的生日就这样过了。 . 许柔没敢再去追究那个耳坠的下落。她披的马甲越来越薄,可能再留点线索就要露馅了。 她开始收起尾巴,低调做人,尤其是在荆念面前。 他不怎么去办公室,她帮忙打印资料的时候也鲜少遇见。除开周四上课,两个人再没了交集。 六月中旬的时候,z大发布了本校保研简章,几乎是校网公开的第一时间,许柔就收到了系主任的召唤,通知她午休的时候去一趟生命科学研究院。 生研院是z大九年前才成立的学术特区,历任院长都是海内外知名科学家,招生条件极度苛刻,就连本校学生,都没有半分优待,堪称考研中的炼狱模式。 许柔在本科阶段鲜有对手,专业成绩可以把第二名按在地上摩擦,但对于生研院,她也不能打包票说一定进。 主要是因为导师们难搞,她听前辈说起过,曾经还有申请材料齐全,笔试给你过了,可最后的面试关头被刷了的。 大概是搞科研的人都比较严苛吧。 显然系主任也和她有一样的顾虑。 冯昳君在院门口等她,笑容很无奈:“系里的推荐信给你写好了,不过……咱们还是先去混个脸熟,你成绩单都带了吧?” 许柔捏着文件袋,点了点头。 这位冯老师在系里的风评极好,四十出头的年纪,心态年轻,外表俊朗,责任心和关爱度极强,生物系的学生们私下里给他题词—— 我替你背锅,你出去闯祸。 名副其实的生物系第一奶爸。 许柔也很喜欢这位老师,看到他此刻苦哈哈的样子,不由得打趣道:“主任,您这样子看起来像是被讨债的。” 冯昳君推开研究院大门,领着她朝里走,边走边道:“你不知道,去年生研院一个名额都没给本校,用你们的话说,就是……凉凉。” 这么恐怖的吗? 许柔也被他搞得有点紧张,途径长廊,挂着院里大拿们的照片简介。她一个一个看过去,脚步不自觉放慢。 冯昳君走出老远,快上楼梯了才发现她没跟上,又折回来找她。见她在第二幅面前伫立许久,过去拍了下她的肩。 “看傻了?” “感觉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许柔嘿嘿一笑,回头一字一句读着眼前这位导师的简介。 这一位和别的不一样,万绿丛中一点红。 同为女性,许柔与有荣焉。 李莫溪,1976年生,z大生命科学研究院副院长,杜克大学医学中心药理学和肿瘤生物学终身讲席教授,曾在《自然》、《细胞》、《科学》等杂志发表论文。 读到最后一行字,许柔咂舌,那可是全球顶尖的三大科学杂志,能登上其中一本都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可这位女导师,硬生生拉高了上限。 牛逼,太牛逼了。 要是能入她门下…… 许柔突然间有了奋斗的目标,只是下一刻,从来都是鼓励学生追求梦想的冯昳君破天荒泼了冷水。 “这一位就算了吧,难度太高。”他转头指了指另外一位的照片,正色道:“我和王金教授有些交情,他主攻的也是你感兴趣的基因细胞方向。” 许柔应了一声,眼睛还不肯离开李莫溪的照片,有点失落。 冯昳君很为难,想了想低声道:“这可是李莫愁啊,好久没带学生了,三年前好不容易松口收了个,结果没过一学期对方就自动退学了。” 许柔惊讶:“为什么?” 冯昳君苦笑:“申请报告系里也有存档,说是自己天分不够,无法追随导师的脚步。”他想了下,又补充道:“我看他短短半年暴瘦二十斤,可能……” “可能是被我这个李莫愁折磨的吧。”很快有人接话。 许柔和冯昳君同时一僵,直觉大事不妙。 有位利落短发的女子,穿着实验室的白大褂,五官英气,气质冷冽,正一脸平静地看着他们。 冯昳君试图补救:“李教授,抱歉,随口几句玩笑话,请不要放在心上。”他火速说完,把身边少女往前轻推了下,“这位是许柔,我们生物系的高材生,非常有天分,我们系里准备推荐到生科院。” 许柔非常恭敬地鞠了个躬:“李教授好。” 李莫溪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不要推到我这里就行,毕竟在我的实验室里,可没时间闲话他人家常。” 第13节 第11章 史诗级画面 听到这话,许柔只觉脸上微微发烫,在学业这一块,她从小到大都是顺风顺水,因成绩出色,老师对她向来和颜悦色,何曾被这样毫不留情拒绝过。 冯昳君比她还尴尬,他短短几句无心之语,直接把李莫溪对许柔的印象分拉低到负数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有些无奈。 当然,李教授也没给他们挽回的机会,直接就走了。 第一次见面的印象分全毁了。 冯昳君目送那个白色身影离开,视线收回的时候带了几分歉意:“怪我这张嘴了。” 哪能怪他呢,他也不过是好心提醒几句,哪里晓得被讨论的当事人站在身后。 许柔摇摇头:“没事的,主任,不是还有好几位导师要拜访吗?” “对对。”冯昳君一听也振作起来。 接下来见的几位都很顺利,毕竟许柔的硬性条件无懈可击,行为举止也挑不出错。与冯有几分交情的王金博士尤为热情,他的科研项目刚启动,团队正是缺人的时候。 许柔应他的要求把个人资料留了一份下来。 一切看起来水到渠成。 冯昳君挺满意,毕竟是系里最优秀的学生,要是没进生研院,怎么都说不过去。 “九月份还有次笔试,具体考试的范围主要还是本科阶段的内容,不会有问题吧?” 许柔很自信:“您放心吧。” “那就好。”冯昳君笑了笑:“最近和几位导师多联系,最后能不能保研还是要看他们。” “一定。”许柔点头。 他这才放下心来,临走时又例行公事提醒了一句:“大四绩点要继续保持在4.0上,不能挂科。” 说完,没等许柔回应,他自己先笑了起来:“哎,我好像说了句废话。” 许柔也憋着笑:“我不会挂科的,您放心。” 让她算算,上一次不及格是什么时候? 哦,是小学三年级那次立定跳远。 ****** 六月中旬,开始进入考试周。孙珍珍又搬回了寝室,去的时候就一个空落落的行李箱,回来时直接拖了三个大包,倒出来全是衣服,好多连标牌都没摘。 “你之前到底是备考还是血拼啊?”董妍咂舌。 她笑了下:“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我男朋友自作主张买的,其实很多款式都不太适合我。” 董妍脑回路清奇,还真去翻了几件,看到牌子后,连忙打消了不该有的念头:“好像我也驾驭不了,你留着自己穿吧。” 孙珍珍没再搭话,把衣服挂到橱柜后,她看向不发一语坐在书桌前刷题的许柔。 “小柔,保研名单下来了吗?” 许柔伸手把台灯调得更亮,直接吐了一个字:“没。” 她回得很敷衍,识相的人就该自行退场。 可孙珍珍还是一副岁月静好的恬淡模样:“我听说,你被系里推荐去生科院了,恭喜你啊。” 许柔翻着卷子,头也没抬:“还没进呢,恭喜什么。” 董妍没听出硝烟味,翘着腿剪脚趾甲,一边还不忘搭话:“我柔姐肯定稳进的啊,想都不用想。” “是的呢。”孙珍珍叹了一声,也不知是否有意试探:“也不知道系里有几个推荐名额。” 许柔经过夜店事件后,对她这个人的好感度直线下降,先不说这件事是否和她有关,光是室友失踪她还能高枕无忧睡大觉这一点,就很恐怖了。 一念及此,她口气变得很不客气:“你想知道的话可以直接去问系主任。” 孙珍珍也不恼,故作亲昵捏了捏她的肩:“我就随口一问,推荐名额肯定给不到我的。” 许柔丢下笔,扭头看她:“对,你问了也是白问,毕竟你绩点都没过三点五。” 肩膀上的手倏然顿住。 许柔盯着她不放。 孙珍珍笑容不减:“嘴巴真坏,要不是朋友我就抽你了。” 许柔耸耸肩。 谁跟你是朋友。她想。 不愿意浪费时间在这位演技在线的影后身上,许柔又转回去做题。目光无意扫过桌前的化妆镜,镜中映出一张漠然的脸。 唯有眼神,似毒蛇吐信,盈满了恶毒与嫉妒。 许柔一下子毛骨悚然,猛地站起来,再看向孙,她诧异地眨眨眼,一副无辜的样子。 真是恶心。 她一分钟也不想待在寝室,推开门就朝外走。 董妍趿拉着拖鞋追出来:“柔姐,去哪啊,大晚上的。” “我出去透透气,一会儿就回来。” 许柔确实没打算走多远,也就准备沿着南校区绕两圈。外头蝉鸣不断,树叶婆娑,刚下过雷阵雨的关系,天气还算凉爽。 她看着朗朗星空,只觉心情好了点。 散步至南校后门处附近时,有嚣张的跑车引擎声传来。 红色法拉利亮着远光灯,风驰电掣一般,在校门外踩了个急刹。 车上跳下来一个年轻男人,对着电话骂骂咧咧:“老子在你身上砸那么多钱,你他妈装什么贞洁烈妇呢?” “我给你三分钟,马上给老子下楼。” “孙珍珍,老子今晚就想干你,别扯有的没的。” 全是污言秽语,许柔本想一走了之,可听到最后那个名字时,她愣了一下。 就这么耽搁一小会,对方也发现了她。 眼神从不耐烦到兴致满满,只用了一秒钟。 “嗨,美人儿,我带你去兜兜风?”他故作潇洒地靠到引擎盖上。 汽车大灯熄灭,没有了强光直射,许柔终于看清了男人的脸,额前头发输得光亮,五官还算俊朗,可惜眼周浮肿,一看就是声色场所泡惯了的。 这张脸,也很熟悉。 是那一晚她逃出鸟笼后去而复返的不轨之人。 事情的疑点越来越多了,从酒吧到拍卖会,孙珍珍到这个男人,到底有什么联系? 她想了下,淡淡道:“兜风不必,谈谈天可以。” 男人眉开眼笑:“鄙人姓沈,单名一个璆字,我们去车上聊?”他拉开车门,摆了个绅士的弯腰姿势。 许柔自然是不可能上车的,她连名字都是现编的。 她坐到长椅上,拒绝的意思很明显。 沈璆也不恼,这会儿他已经完全想不起孙珍珍这号人了,满脑子就是怎么搞定眼前这个尤物。 可惜交流的过程不太顺利。 许柔挖空心思一个劲套他的话,就想敲出点蛛丝马迹。 沈璆则使劲浑身解数讨她欢心,奉承之词不断,恨不能她立刻上他的车,开到野外纾解一番。 聊了半个小时的天,基本是鸡同鸭讲。 沈璆最后狠狠心,去车后备箱拿了两瓶水。 “渴了吧?”他递过去。 许柔分明看到他在递水之前的小动作,似乎在分辨两个瓶子的区别。 这水有古怪。 她接过来,没有打开的意思。 沈璆笑得很假:“来,我帮你拧。” “不用了。”许柔摆手,心知今天只能到这里了,这个男人比想象得更低级,指不定还要使出什么下三滥的招数来。 她站起来,趁着校区保安过来巡检的契机,匆匆溜了。 时针走至21:49分,许柔途径超市,想起最近挑灯夜战时每每饥肠辘辘无心学习,就进去买了些零食和果味饮料。她留了个心眼,没有丢掉那瓶矿泉水,想让认识的朋友帮忙分析下成分。 买完东西,绕过c区办公楼时,她倏然看到自己的影子后面还叠了一个长长的黑影。 有人在她背后。 许柔这一晚受到的刺激实在有点多,反映过大导致转身幅度异常夸张,她的手狠狠打到了后面那位的臂膀。 有什么东西掉了,刷拉拉一阵响。 刹那间,场景好比漫天飞雪。 无数张卷子自空中缓缓落下,上边还印有密密麻麻的选择题。 她在这样的史诗级画面里,望向对面的人。 那人眨了下好看的眼,手指从她颈侧拿过一张卡在衣领处的试卷,面无表情地道—— “把你的期末试卷捡起来。” 第12章 荷尔蒙的味道 刚下完雨,空气里还是潮湿的味道。 第14节 路不算平整,有些地方积了水,散在地上的卷子基本报废,许柔看了几眼,好一点的边边角角沾湿,糟糕一点的整张都被浸透。 她把那袋饮料和零食放到花坛上,而后矮下身子,小心翼翼用指尖捻着试卷一角。泥水滴滴答答往下落,受力点不均衡,试卷很快裂开,啪叽一声又掉在地上。 许柔:“……” 这捡了有什么用。 她舔了舔唇,回头看向荆念。 他没关注她,右边的鞋抵着苗圃边的水泥墩,微低下头正在清点破损文件袋的幸存卷子数量。这姿势有点痞气,衬着其长腿劲腰的完美比例,感觉随意拍张照就是大片。 可惜大片的男模特此刻脸色阴沉,生生破坏了这份写意。 “你在磨蹭什么?”他目光森冷。 残存的碎片还捏在手里,许柔自知理亏,讨好地笑了笑:“教授,要给它们留全尸吗?” 如果还要完完整整一张一张地寻回来,那难度也太大了。 他扫她一眼,眉头轻皱了下。 这是耐心值到达临界值的表现。 许柔以为他又要毒舌几句,已经摆好全方位迎战姿态。 结果他没说什么,利落地卷高袖子,在她面前弯下腰来,去捡她脚边的那半张试卷。 她不自觉眼神下移,这个角度可以俯视他的头顶,墨黑浓密的发就在眼皮子底下。 这是使臣觐见女王的时刻。 她在心底为自己奏起交响乐,只恨不能变出一根王杖,挑高他的下巴,再…… “许柔。” “哎?” 荆念站起身,身高的优势又重新回到他这一边,他用睥睨的姿态,盯着她的眼睛:“我下午两点刚下飞机。” 许柔一愣。 他接着道:“花了五个小时出完两套卷子。” 许柔不自觉吞了口唾沫。 最后,他一把撕掉手心作废的卷子,揉成团后斜角丢进垃圾桶,“考务处的人现在还在等我把卷子拿去归类。” 许柔无言以对,她把手背到身后,指尖使劲摩挲着掌心,有点尴尬:“荆教授,我可以弥补。” 他退开,开始收拾地上的残局。 不得不说动作比她快多了。 许柔先前是有点顾忌,尽量小幅度怕弄脏手,可看到他这样,也不好意思干看着,连忙加入进去。 两人一头拣东,一头拣西。 收集起来的卷子全喂了果壳箱。 等到忙完,许柔的长裙算是废了,浅蓝色垂坠布料上面星星点点的污痕。至于荆念,白衬衫袖口那一圈全花了,包括手腕上也是脏水。 这时候,荆念的电话突然有了动静。 手机在裤袋里,他这会儿又洁癖起来,不肯去掏。 许柔没听到震动声,看他僵在原地,就去边上拿了一罐软饮,递过去:“给您赔罪的。” 饮料包装是粉色,广告语用桃心字体排版—— 【糟糕,喝完后是心动的感觉】 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看了一眼,直接就拒绝了:“我不爱喝甜的。” 许柔也没有勉强他,自己拉开了易拉罐,满足地灌了一大口,刚才爬起蹲下的频率太多次了,搞得腰酸背痛,口干舌燥,喉咙都有些冒火。 荆念也渴,下飞机到学校后忙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就因为上周在国外,办公室的门锁着,饮水机的桶装水也没人进来换过。 他心情很不愉快,偏偏手机还在震。 “饮料我不喝,你把矿泉水递给我一下。”他指着塑料袋里的瓶装水,淡淡道:“我拿来冲下手。” 许柔听到前半段时差点吓断魂,幸好他说是拿来冲手的。 问题……应该不大吧? 如果沈璆在里头放了迷药、春.药什么的,只要他不喝的话也翻不起什么浪花来。 这么想着,她又释怀了,转身就拿过那瓶水,递过去。 荆念接过,很快冲了下左右手,水还剩下半瓶,他拧上瓶盖,随意拎在手里。 而他的手机也终于不用闷在裤兜里,得以窥见天日。 许柔见他接电话,也没好意思直接走,等在一边玩了会儿佛系田园的经营类游戏。 夜晚很安静,十点半已经临近宿舍的熄灯时间了。 因为环境音量很低,导致听筒里的女声连一米开外的许柔都听得一清二楚。 【荆教授,你什么时候过来呢?】甜腻腻的腔调。 荆念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抱歉,王老师,我这边a卷出了点问题,要重新打印备用b卷。” 【好的,没关系,你慢慢来。】更嗲了。 他把听筒拿远了点:“我尽快,不耽误你。” 【没事没事,反正我是单身,晚上也不用约会。】 听到这句,许柔没忍住笑了出来,这暗示太明显了,她游戏也没心思玩了,朝他那里挪了挪,竖起耳朵听八卦。 荆念想应付两句挂掉,可对方不依不饶硬是尬聊了五分钟,他在单音节敷衍无果后,强制单方面结束了通话。 本来就干涸的嗓雪上加霜。 他收起电话,视线很自然地落到手上的半瓶水,瓶盖还没来得及盖上,他直接仰头灌了一大口。 水分入喉,总算纾解。 手放下来的时候,他注意到蹲在一旁的少女,眼睛睁得堪比桂圆,红唇微张,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你……喝完了?”她的嗓音颤颤巍巍。 他晃了下空瓶子,挑眉:“怎么?连口水都舍不得?” 许柔慢动作一般站起来,笑得勉强:“没有没有。”她的心底如火山复苏,岩浆冲到了山口,夹杂着呼啸之势将她毁灭。 完了。 她眼下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就是这个。 只能拼命安慰自己,沈璆虽然混,但毕竟是纨绔公子们那圈的,不会无脑到用什么留下证据的强烈药剂,最多也就是些小打小闹迷.情.水之类的玩意儿了。 得走了,管他死活呢。 许柔想了想还是决定先走一步,以便逃避接下来无法预知的后果。 “荆教授,我们宿舍快断电了呢。” “是吗?”他抬手看了下表,却不肯放她走,“你等会,我打完卷子你送去考务处303办公室。” 许柔气得牙痒痒,她怎么会不知道荆念打什么主意,他肯定是嫌弃那什么王老师缠人,拿自己当跑腿小妹呢。 “我还有事。”她又拒绝了一遍。 他眯了下眼,黑瞳里的淡然散了,转而替代的是威胁。 “态度也是平时分的一部分。” 许柔:“……”好气。 她没有办法,只得作陪。打印机是最新款,速度惊人,不到十五分钟就搞定了。 但也就是短短十五分钟,刚才喝了水的男人开始有了些许变化。 “你去对面抽屉里拿一个新的文件夹。” 这嗓音,比润了橄榄油还低哑缠绵。 许柔抬眼看他,他已经把外套脱了,单手支着额头撑在桌上,眼角泛着桃色,睫毛鸦黑,压着幽深的墨眸。 平时是斯文败类,这会儿彻底成了蛊惑人心的妖孽。 她仿佛闻到了空气中的荷尔蒙。 不敢再多看,许柔急匆匆装了袋子朝外走,回头一瞥,那人已经阖上了眼,似睡非睡。 果然这水还是有问题。 她做贼心虚反手关上门。 到了考务处,那位王老师见来的不是荆念,大失所望,例行公事收下考卷就让她回去了。 许柔乐得轻松,她本来打算直接回宿舍。 路过荆念所在的办公楼时,鬼使神差朝上看了一眼。 灯光暗了。 是回去了吗? 她的心情有点复杂,三分是好奇,七分是不安。 挨不过蠢蠢欲动的念头,她暗自告诉自己就看一眼,只要没出人命,她立马就走。 上了楼,办公室里一片漆黑。 许柔有点轻度夜盲症,没了光源就是个半瞎子。开关在他桌子的另一侧,她摸索着绕过他,冷不防被人用力攫住了双手。 那人用力一拉。 她踉跄了下,不受控制地倒地,再抬头时,脸瞬间就红了。 史上最羞耻的姿势,没有之一。 第15节 他坐在椅子上,她则跪坐在他两腿之间,手为了借力还搭在了他腰腹上。 温热的呼吸近在咫尺。 那人俯下头,手指绕着她的长发,语气很懒散:“为什么吵我睡觉?恩?” 第13章 臣服与戏弄 黑夜滋生罪恶,在视线不能见的环境里,感官被放大了数倍。 他最后那声带着鼻音的恩字,被刻意拉长了调,缠绵又暧昧。 听在许柔耳里,那就如诱惑船夫的海妖之曲,只要稍稍晃神就会万劫不复。 离太近了。 近到能闻到他身上清爽的古龙水味,糅合着木香和薄荷味,无孔不入地侵蚀着她的嗅觉。 她贴在他腰腹间的手心温度烫得惊人,隔着布料都能感受到里头硬朗的肌肉线条。 许柔觉得自己像是被下了蛊,全身都僵硬得可怕,她活到这么大没和哪个男人这么亲密过,重点对方还是一个危险值和魅力值都爆棚的家伙。 垂到肩膀的头发被他轻轻扯了下,他拉近距离,鼻尖抵着她:“不说话?” 瞬间爆炸。 据说鸡皮疙瘩是肌肤的高.潮,她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栗着,强撑着别开脸去。 伶牙俐齿的舌头像是被猫叼走,她结结巴巴:“教、教授,我是许柔。” 可他根本没在听,指尖从发丝移到后颈处,反复摩挲着那一块最娇嫩的肌肤,喟叹道:“好凉。” 这还得了?她开始挣扎,撑着他的腿试图站起。 “别动。”不满意她的表现,他单手扣住她的双手,而后强行拎着她直起身子。 许柔膝盖还抵着地面,他既不让她起来,也不让她坐下,就保持着直挺挺的跪姿,而双手被他禁锢在半空中,活像吊了根无形的绳索。 真是倍感凌.辱的画面,堪比女奴和奴隶主。 他在示威,要她臣服。 喝了迷情的药,理智失了大半,最阴暗的支配欲终于显山露水。 许柔在哀求和威逼利诱无果后深感绝望,男女间巨大的力量差距令她动弹不得。 风吹动窗帘,月光透入,给幽暗的室内蒙上银辉。 她终于看清了他的眼睛,那里面没了半分温度,只存在近乎病态的炽热和偏执。 他的手开始放肆,似乎很眷恋指尖微凉的触感,反复在她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游走。 许柔再怎么虚张声势也就是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这会儿主要是想到一血可能要没,大眼里不自觉就盈满了泪。 好奇心害死猫。 为什么她要上楼,为什么她要犯蠢,为什么她要把矿泉水递给他,为什么会招惹到这个道貌岸然的禽兽。 太多的懊恼和悔恨,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 出于迁怒心理,许柔在心里大骂沈璆,下的是什么破药,根本没有小说里常见的绵软无力昏迷不醒,反而让这一位彻底黑化了。 c区是教学园区,这会儿早就没人了,眼下的情况真是叫破喉咙都没用。许柔不得不做好最坏的打算,用阿q精神安慰自己找了个酒店少爷服务自己。 可这酒店少爷显然是失了智。 许柔看着他弯下腰,拿拇指轻柔地揩去她的泪水,然后放到嘴里吮了一下。这动作一般存在于想要强占女主的大反派身上,他做起来,比电影里的角色更邪恶。 他揽着她的腰用力抱紧,没有进一步轻薄的举动,只把头颈埋在她颈侧,汲取她的温度。 “你好凉。”他又重复了一遍。 “荆念你真是个变态。”她恶狠狠地道。 在她骂完这句后,他莫名其妙踉跄了下,松开对她的禁锢,手扶着桌角,也不知道是不是后半段药程发作了,他睁不开眼,一直含含糊糊地低语。 许柔仔细听了下,就两个字,一个热,一个渴。 趁此时机她用力锤了锤麻木的小腿,艰难地站直身子,而后从旁边桌上取了笔筒,为了自身安危一点都没手软,直接就朝他的脑门砸。 他反应大不如前,这一下肯定是要挨的。 结果连老天爷都在包庇他。 要不怎么说祸害遗千年呢?早不晕晚不晕,偏偏这时候失了力气,摇摇晃晃几下后突然脱力坐到了地上。 他闭着眼,背抵着桌板,头朝着肩膀一侧缓缓靠去。 然后…… 没有然后了。 许柔甚至凑到他耳边撕心裂肺尖叫了两声,都没回应。 他睡着了。 瞧里奶奶,便宜你了。 许柔深吸了一口气,仰头看着天花板,平息着怒火。半晌后她把笔筒丢回桌上,背上刚才忙着打印取下的随身小包,头也不回朝外走。 外头蝉鸣刺耳,声声入耳,像在嘲笑她的心慈手软。 她咬牙在门口站了一会儿。 妈的,还是忍不了。 先前受的屈辱太多了,不管他是否有意,她血液里的复仇因子叫嚣着要释放,已经压不下去了。 她趴在走廊栏杆上往下头看了看,一片死寂。 挺好,不会有人打扰她接下来的巨作。 许柔勾起唇,脚跟一转,又走回办公室,门在背后轻轻阖上,她盯着昏睡不醒的年轻男人,背过手反锁了门。 窗帘被全部拉上,最中央的白炽灯亮起来,室内重回光明。 “该轮到我啦,小变态。”她蹲下身,一脸恣意地拍了拍他的脸,而后很轻佻地掐着他的下巴晃了晃:“算你小子走运,今天给你拍点美美的照片。” 他睡得很沉,对光线和外界干扰毫无反映。 许柔满意地笑起来,从随身小包里取出口红。 dior999,烈焰红唇的经典之作。 她哼着轻快的小曲,在他的俊脸上画了颗爱心,再伸手把他的衬衫扣子全解了。 身材火爆,人鱼线和腹肌一览无遗。 许柔学浪荡公子哥吹了声口哨,再从皮夹里抽了几张百元大钞。她全然忘了之前被他虐得眼泪汪汪的自己有多孱弱,兴奋地不能自己,脸皮都加厚了几倍,直接把钞票往他牛仔裤里塞。 “第一张,富婆的馈赠。” 她拿出手机,费尽心思挑了个血色浪漫的滤镜,在他身边转来转去,找了好几个角度,才拍下这经典一幕。 拍完后,她欣赏了很久,只恨不能上传朋友圈。 这构图,啧啧,完美。 许柔心里想好了要拍三张,而且还得效仿大师经典之作来个同系列的。 第二张的故事线很凄美。 收到馈赠的酒店少爷躺平到地上,随后又被富婆进行了惨无人道的施暴。 她捂着嘴笑个不停,然后给他脸上画了好几个红唇印,衬衫被她撩高,弄得皱巴巴的。她把他的手放到眼睛上蒙住,制造出一种不愿面对现实的无力感。 “真是个小可怜。” 她挂着悲天悯人的表情叹了一声,一边不忘猛按手机快门。 这种恶作剧的快感太强烈了。 许柔发现自己可能和这个变态呆久了,竟然有种被同化的感觉。不过这滋味竟然也不赖,她脑中灵光一闪,有了第三张的主题。 最后一张了,点一点题吧。 “委屈你了。”她心疼地看着短了一截的口红。 尽管嘴巴这么说,手上动作还是干脆利落,直接在他那张盛世美颜上洋洋洒洒写了两个大字——禽兽。 这一张是她最满意的一张,她完美收官后直接存到了手机收藏夹里,以便日后欣赏。 做完这一切,时钟指向凌晨两点。 接下来是处理案发现场的过程,她抽了湿巾替他擦干净脸,跟摆弄洋娃娃似的替他穿好衣服,随后鼓足劲拖他到椅子上,摆成趴在桌面的睡觉姿势。 尘埃落定。 没什么破绽,她去考务处交了试卷直接回寝室,他则因为工作辛劳睡着了。 哪怕他怀疑那瓶水,现在瓶子都被丢了,无从查证。更何况又是他主动讨的水,她完全可以把自己摘干净。 许柔仔细推敲了两遍,感觉很稳。她在办公室的每个角落都查了一遍,确认没留下蛛丝马迹后,带上她那一袋果味饮料和零食潇潇洒洒走了。 得意忘形永远是聪明人的最大弊病。 她实在是高兴得太早了。 殊不知,有一张漏网之鱼的百元大钞,还静静塞在某位睡美男的裤腰里。 第14章 翘课的代价 回到寝室后,许柔的心情还没有平复下来,她在董妍的磨牙声中翻来覆去,迟迟不能入睡。 就连空调冷气都不能让她冷静。 许柔将薄被蒙住脑袋,黑暗里解锁了手机,又欣赏了一遍自己方才摄下的佳作。她的手指缓缓划过屏幕,一点点放大了照片。 醒着的他,或嗔或喜,都夹杂着侵略性。而这样昏迷不醒躺着的样子,反而多了几分人畜无害的味道。 第16节 不过都一样不顺眼就是了。 她撇撇唇,指尖弹了一下屏幕中他的睡颜。 过度亢奋的代价是惨痛的,天蒙蒙亮时她才迷迷糊糊睡着。偏偏大脑皮层还未跟上节奏休息,破碎又光怪陆离的画面拼凑起来,形成奇幻的梦。 梦里她似乎是位高权重的人物,穿着古时华服,高坐王椅上,番邦使臣跪于身前,为求避战献上了最精致的美人儿。 是夜,美人被送进寝殿,黑灰兜帽的阴影覆盖住大半面容,只能窥见尖尖的下颔线条。她不满这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样子,一把掀掉了其外袍。 结果荆念的脸毫无征兆地出现,对她微微一笑。 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干的。他说。 笑容阴恻恻,语调被放大了无数倍。 她吓得退了一步,失手打翻了照明火烛,瞬间一片火海,火舌舔上手臂,没有蚀骨诛心的疼痛,反而莫名其妙呼吸不畅起来。 迷迷糊糊感觉地动山摇,画面潮水般褪去。 她难受地一蹬腿,醒了。 董妍捏着她的鼻子,站在床边拿手轻拍她的脸颊:“醒醒,今天周四,早上两节得去自习。” 许柔咕哝了两句,没有坐起来的意思,手伸到枕头下面摸出手机,一看时间才七点半。 就睡了不到三个小时。 她脑子里跟有人拿大铁锤砸似的,太阳穴一阵一阵地痛。有气无力挥挥手,她又合上眼:“自习不去了,我补会觉。” 董妍不放心探了室友的额头,确定没发烧后才道:“那行吧,不过三四节课之前你得起来哈,今天是荆教授的课,他每节课都要点到的……” 话说到这,她看到对方猛地将被子拉高,盖住了脸。 董妍莫名其妙:“干嘛啊?” 许柔这个时候真不想听到此人的名字,刚才那个梦的阴影犹在。她翻了个身,脸埋在枕头里,嘟囔:“没事,我等下来阶梯教室找你。” 董妍点头,开门走了。 重回一室寂静。 寝室的窗帘是学校统一发的,不过她们周末都喜欢躺到日上三竿,所以额外又装了曾遮光布,拉上的时候和夜晚没什么区别。 这种环境无疑是最适合回笼觉的,许柔没过多久又睡着了。 这一觉直接睡到昏天暗地。 她再睁开眼的时候,手机十几个未接电话,未读的微信消息霸占了整个屏幕,全是董妍发来的。 【你怎么还没来?】 【教授点名了卧槽,我帮你点到试试。】 【t-t他认出我了,失败。】 【这节是期末考前最后一次分组讨论,柔姐,我感觉你要凉。】 许柔看了几条,确实感觉凉透了。 荆念在第一堂课就说过,点名未到扣二十分,每次讨论课占十五分,这么算算,哪怕她笔试满分,期末考成绩最好也就65了。 甚至,还有很大可能性……挂科。 她正在保研阶段,实在无法接受这个后果,想了很久,她爬下床换好衣服去了系办公室。 冯昳君在电脑边上复核考务系统,听到敲门声,直接喊了请进。 许柔探出半张脸:“主任。” 冯昳君笑起来:“正打算找你呢,还有几门课没考?” “专业课差不多了,还剩下选修。”她坐到椅子上,手绞着衣摆,有点不安:“主任,选修课不计绩点成绩吧?” 他喝茶的动作一顿,看向她:“怎么了?” 许柔干笑:“随便问问。” 冯昳君不疑有他,点头道:“是不计没错,但是我们选修课的学分也是很重要的,以前有一届毕业生因为大四下半学期挂选修,折腾好久才毕业。” 许柔不说话了。 z大的选修学分相较其他高校来说比重不多,四年只要修到六门,拿到6分,就算合格。 也正因此,这里没有补考,只有重修。 换句话说,你这门课挂了,那就下学期选新的,没有重头再来的机会。大部分学生会把选修安排在大一大二,免得大四最后一学期出岔子影响毕业。 许柔在生物系风头无俩,前两年都跟着系里的老师参加各种全国竞赛、创新小组,时间实在不够,就把选修放到了最后两学期。 这不,阴沟里翻船了。 她脸色很差,心态彻底崩了。 冯昳君总算看出点端倪,认真道:“要是有问题现在说啊。” 许柔咬着唇:“有一门课,我可能过不了。” 冯昳君惊讶地挑眉:“哪门?” “商务技巧讨论与分析。” 冯昳君停了半刻,看向面前的少女,她脸上写满了丧字,懊恼显而易见。他没多加追问,只是道:“荆念的课吧?以前他是蒋进义的得意门生……” 许柔期待地抬起头。 冯昳君苦笑了下:“我和经济管理学院的蒋院长关系一般。” 他没把话说全,当年蒋苦追的女人现在是他的老婆,关系不能说是一般,应该就比势如水火稍微好了一点点。 她的神色又开始颓靡。 冯昳君拍拍她的肩膀:“确定会不及格?” “也……不好说。”她犹豫了下:“笔试成绩满分就能过。” 那就是平时分被扣完了,冯昳君也教过学生,心里自然清楚得很:“旷课了?” 许柔脸颊上火辣辣的,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冯昳君笑笑:“补考要两边审批,我这边没问题,但是经管院那边就要做做工作。” 许柔也知道他为难,站起来:“那我回去复习了。” 走到门边,冯又喊住她。 “先等成绩出来了再说,别太有压力,授课教授那边你也可以适当地……”他顿住,像是在考虑措辞,“适当地说明缺席原委,恳求老师的谅解。” 他是全心全力在给她想办法。 许柔很感激地鞠了个躬。 回去的路上左思右想,她认真考虑了冯昳君的建议,去了阶梯教室,刚好下课,里头的男生蜂拥而出,正朝食堂进军。 女生们还在里头围着荆念,他随手翻着教材,语调慵懒:“考试范围刚才已经和大家说过了。” 女生们叽叽喳喳,还不肯走。 荆念勾唇:“要不我把试卷内容都透露给你们好不好?”他摘掉鼻梁上的眼镜,没再管莺莺燕燕,潇洒抬脚朝外走。 “有平时分的人,肯定不会挂。” 许柔在门边听到这句,心都碎了。她朝后退了退,男人没注意到她,直接左转准备下楼。 董妍眼尖地看到她,喊了一声:“柔姐。” 荆念倏然停步,转过头来。 许柔硬着头皮没动,站在原地,迎上他的目光。 艳阳天,日光遍布整条走廊,教学楼下的参天古木与教室所在的四层比肩,投下的阴影刚好横在两人中间。 许柔只觉这影子,如横卧冰上的裂缝,预示着决裂。 而他的语气,也跟冰渣子似的:“今天没来。” 不是疑问句。 她走过去,在他面前轻声道:“抱歉,教授,昨晚帮您把卷子送到考务处后,我淋了点雨,回到宿舍就发烧了。” 董妍正好跟在后头,听到这句话,赶紧配合:“是的,我还陪她去医务室了。” “啊,原来是这样。”他扶着栏杆,低下头来看她,好看的唇漾开浅笑:“那就不算无故缺席了。” “给您补个假条行吗?”许柔也抬头望向他,他背着光,身后大片金色耀眼,无法分辨面部表情。 “行啊。”只能听到他含笑的语气。 许柔松了口气:“那我……” “不过平时分还是要扣的。”他依然温柔得要命,用两个人之间才听得到的音量道:“这是惩罚你乱丢东西。” 手伸入口袋,颇为嫌弃地摸出一张百元纸币,他纤长的手指捻着它,迎风甩了一下。 “是你的吧?” 第15章 天堂和地狱 纸币上并没有标注什么记号,她大可否认。 可对上他似笑非笑的表情后,她不能确定他知道多少内情,许柔没来由地心虚,实在没法继续编造谎话。 她垂下眼,两手汗涔涔,在身后交握。 今天凌晨她离开办公室的时候,明明检查了好多遍,现场确保没有留下任何证据,可这张该死的百元大钞为什么会被遗忘? “不承认?”他又笑了一下。 皱巴巴的纸币被他夹在两指间,没了先前平整的样子,可以它在男人裤腰间呆了多久。 许柔没答话,反倒是后面的董妍跟上来了,见此阵仗:“柔姐怎么了?教授给你钱干嘛?” “没事。”她生硬地回答:“我不小心丢在教授办公室了。” 第17节 闻言荆念轻笑了下,他不再看她,转头扫了眼廊下空地,日光为他清隽侧脸披上柔和色彩,可他嘴角的轻蔑却生生破坏了这画面。 纸币被留在了栏杆上,被金属扶手上的雨滴沾湿后,要掉不掉地贴在了上头。 他目光自上而下缓缓扫过她的脸:“那就完璧归赵,感谢你昨晚的……帮忙。” 最后两个字压得很低,听在许柔耳里,媲美来自地狱的警告。 董妍趁着他转身离开的间隙,赶紧把湿漉漉的钱取下来,一边还不忘道:“柔姐,一百块你都不要啊?” 许柔哪还有什么心思理她,目光复杂地注视着男人离开的背影。 董妍凑过去:“你这眼神,感觉要吃了他。” 许柔深吸一口气:“走吧。” 经过这些日子的短暂相处,她很清楚地感受到,她的平时分是要不回来了。 平时分不够,期末考来凑。 拼记忆的时候到了,虽然有些不厚道,她还是认真回忆了那天帮他打印试卷时看到的内容,只恨当时无心瞟几眼,要是知道眼下这险峻形式,她一定好好记下来。 这门课不难,教材也薄薄一本,许柔花了五天时间,把整本书翻来覆去看了十几遍,又把董妍那里划来的考试范围悉心背下。 正式考完那一天,她自觉考得不错,心中的大石头总算放下。 还有更开心的事。 专业课排名出来了,许柔的王冠无人敢觊觎,她依旧稳坐第一宝座,绩点也达到了恐怖的4.2,那几乎就是满分的存在。 成绩出来的第一时间,她去了生研院。 时逢周末双休,院里异常空寂。这栋三层楼的建筑花重资翻修过,为了保证昂贵的设备仪器安全,顶层的实验室全部采取虹膜识别门禁。 许柔没有授权自然进不去,实验室的外壁玻璃是特质的钢化磨砂材质,隔音效果也异常优秀,她趴在外头往里看,根本窥不见半分内景。 这层没有会客接待区域,她把带过来的资料从文件袋里抽出来,而后把袋子垫在屁股底下,盘腿坐在上头给冯昳君发了个消息。 【主任,我还是想专攻再生医学这一块。】 冯昳君发了个省略号。 再生医学研究中心又名李莫溪实验室,很早以前是用她名字冠名的,后来还是李自己觉得不妥提出要改掉。 这事儿冯昳君自然也知道,他直接就回拨电话过来。 铃声在静谧的环境里尤其刺耳,许柔忙不迭接起。 “想好了吗?”他的声音很严肃。 “恩,其实从那天第一次遇到李教授,我就想好了。”她有些不好意思:“浪费您时间替我引荐其他导师,很抱歉。” 冯昳君沉默了很久,才道:“9月开学前你能有信心拿到她的推荐函吗?” 许柔苦笑:“尽量吧。” 冯昳君没再说什么,鼓励了两句就挂了。 许柔等到中午,实验室里头还不见人出来。这两天她收集了不少消息,李的科研精神是最值得一提的,但凡法定节假日,她一概不休,一心扑在研究项目上。 不光如此,她到现在,都没有成家。 当然,这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现代精英女性,但凡独立有能力者,大部分男人的劣根性总会不合时宜地发作,担心她们太过优秀,担心她们太过强势,甚至担心她们能不能相夫教子。 许柔觉得,要是和这样目光短浅的男人过一生,那还不如自己一个人潇潇洒洒得了。 出于对李的欣赏,她心中的天平早就倒戈。对于这位女博士如何不近人情的小道消息,她则直接自动过滤了。 时针指向下午一点,许柔的肠胃开始抗议,她五点多就起来准备资料,早饭时间也提早了两个小时,这会儿早就饿到前胸贴后背了。 可她不敢走开,守株待兔那么久,就怕功亏一篑。 干等着也无趣,她刷着朋友圈,点回主界面时才看到好几个游戏邀请链接。 来自不学无术的初中生表妹——付洒洒。 【洒脱大王:来,我找到一样东西能锤爆你的。】 许柔看了看,是最近挺火的王者农药,她不怎么玩这种moba类游戏,玩一局要二十来分钟,太浪费时间。 不过这会儿……她看了下实验室,依然没什么动静。 于是回道:【傻子,你和我一队怎么锤爆我。】 【洒脱大王:我不管,我带你上分,你替我写暑假作业。】 许柔冷笑了下,知道这才是其真实目的。她也是闲着蛋疼,随手点开和她一起开了一局。 她没怎么用心在玩,眼睛还时不时关注着实验室。 上帝是公平的,她这表妹成绩年年吊车尾,游戏天赋却高得离谱,一个人杀爆全图,吓得对面泉水都不敢出来。最后推水晶的时候,许柔也帮着点了几下。 结果就这几下,出事了。 实验室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穿着白大褂的高挑身影目不斜视从她身边经过。 许柔暗自咬牙,动作极快地收起手机,朝她追过去。 “李教授。” “有事?”李莫溪停下,一双丹凤眼,看谁都淡淡的。 许柔知道她这人的性格,也不想废话连篇惹她生厌,直接道:“我想未来加入您的团队,我对于再生医学非常感兴趣,尤其是干细胞移植、扩增和分化这一块。” 她是下过功课的,连最近对方手上的项目都打听到了。 李莫溪驻足不语,目光看向她手中的文件袋。 许柔抓住机会,把大学的竞赛成绩、各学年成绩单、以及大二获得的创新生物科研类比赛名次都展示给她看。 知识是财富,奖状就是底气。 就连笑容都自信了许多,她满怀希望地开口:“我……” 刚说了一个字就被打断。 “觉得自己很优秀?” 许柔愣住。 李莫溪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给我看了那么一大堆,想证明自己很优秀?” 许柔摇摇头,小声道:“没有,只是想告诉您,为了这些我付出了很多时间和精力,我知道自己要什么,所以……不会在您的实验室闲话家常。” 她还记着当初在一楼导师展示墙下偶遇时对方奚落自己的那句话。 “是吗?那你刚才在干什么?” 许柔抬起头,看到她不客气的眼神后,脸上立刻火辣辣的。 李莫溪笑笑:“抱歉,我不认为一位在实验室门口玩游戏的人有资格参与如此重大的项目。” 她说完,也没管她的反应,径自下楼。 许柔还杵在原地,无疑是被当头甩了个耳光,她引以为傲的那些在导师眼里根本不算什么,而她一时松懈犯下的错却如烙印深深留下痕迹,再也抹不平。 她失魂落魄回了寝室,饭也没吃就爬到床上睡了一天。期间孙珍珍过来挑衅她都没理,蒙着头缩在自己的龟壳里。 眼睛涩涩的,她不想哭,给母亲发了条语音:【妈妈我难受。】 隔了一个小时,许母都没回。 她抱着枕头,如没有安全感的孩子,面对着墙壁发呆,隔了很久,终于没忍住,偷偷擦了下眼泪。 哭归哭,生活还是要继续。 有句话怎么说的,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虽然有些鸡汤,但她还是一口干了。 专业课成绩出来后,大部分学生都提早放假了。许柔父母每年七八月都是呆在航天信息技术中心的,所以她也没有回家的打算,从某宝上淘了便携式小桌椅,开始了日复一日的蹲点。 李莫溪前两次看到她还有点意外,渐渐就无感了,权当是多了个门卫。 而再生医学研究中心也不止李一个人,李虽然没有带学生,但硬实力摆在那,组建了一个专业团队,不乏国内外高科技人才。 许柔看到好几个金发碧眼的老外,他们总是一脸激动地和李莫溪争辩,再悻悻地闭上嘴,看起来像是辩论失败。 她蹲点久了,也有人会主动和她打招呼,了解到情况后都是一副可惜的样子。 日出而坐,深夜才归。 这是许柔目前的生活写照,她就像死守着最后一丝希望的冥河掌舵人,远远看到了神明的光,却不知道他何时能真正降临。 在她死皮赖脸两周后,六月底的某一日早上,实验室直到7点都没有人来。往日只要是工作日,六点不到,这帮科研狂热分子就开始捣鼓了。 今天十分反常,中午饭点的时候,才有一位戴着眼镜的中年男子姗姗来迟。 许柔认得他,打了个招呼:“郝博士。” 眼镜男好心和她解释:“他们昨晚全部飞柏林了,参加一个学术讨论会议。” 许柔点点头。 眼镜男进了实验室。 没过五分钟,他又出来按了电梯。 许柔诧异,这么快要走么? 结果电梯门开了,他跺了下脚,捏着手机转来转去,也不知在挣扎什么。 许柔开口:“出什么事了吗?” 眼镜男很着急:“我小孩癫痫发病,在医院急救。”他看一眼身后,口气更绝望了:“但我的数据三十分钟要记录一次的。” 许柔:“……” 良久,他像是下了决定:“你生物系的?你跟我来。” 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 许柔进去的时候,大饱眼福,里头都是透明玻璃隔开的空间。很多只存在书上的仪器活生生出现在眼前,她甚至看到了一整套价值八位数的多维度单细胞分析系统。 眼镜男很谨慎,把其余几间都指纹落锁。 他只留了目前的工作间给许柔,指着仪器道:“显微镜会看的吧?它和显微镜差不多,我也来不及解释,总之你不要动上面的任何按钮,就帮我记录变化,主要是观察有没有吞噬反应,还有分裂和衍生的状况。” 第18节 他匆匆忙忙脱下白外衫,边走边回头:“记得,别动任何东西,我两个小时后就回来。” 许柔连连保证,目送他离开。 他这一走,耽搁了许久。 兴许是小孩病重,等到凌晨一点,她也没等到他,其中她记录了三十六次数据,因为不知道对方的具体要求,她只能尽可能地完善观察结论。 30分钟是个妙曼的间隔,没办法跑出去买一次饭,实验室属于重要机密地,她也没想过让董妍来送餐。 就这样滴水未进熬了十三个小时后,她的眼睛开始出现重影,眼前都是细胞在光学下的形态。 果然,搞科研就是折寿。 她用力揉了两下眼睛,恍恍惚惚仿佛听到了脚步声,而后越来越近。 实验室大门打开地刹那,她松了一口气,站起身:“郝博士。” 来人风尘仆仆,一袭黑色职业裤装,却不是眼镜男。 许柔尴尬地笑了下:“李教授。” 李莫溪嗯了声,低头翻着她记录的数据,密密麻麻好几页纸,一看就是下了功夫的。 “郝齐和我打电话,说把你忘在这了,他没你电话。” 许柔有些局促:“是的,他小孩病了,所以……”她看到对方端过培养皿,直接丢到了废弃区域,立马有种心血被糟蹋的失落感。 李莫溪了然:“这种细胞只能活八小时,你后面记录的都是废的。” 许柔尴尬。 两人静默不语。 过了很久,许柔小心翼翼地试探:“教授,那个九月要拿到导师推荐信。” 李莫溪还在翻她的数据,头也不抬:“哪来的自信觉得我一定会给?” 许柔:“……”她在这里总是能一次一次受到打击。 磨磨蹭蹭站起来,她再看了眼这个无数科研者心中最美妙神奇的地方,鞠了一躬:“谢谢您过来告知我,那我就先回去了。” 李莫溪没理她。 许柔叹口气,走出去按了电梯。 冷冰冰的话从里头传来:“明天别坐在外面了。” 许柔抓着书包带子,失望透顶:“好的。” 电梯门缓缓合上,她的心沉入深潭。说不明道不清,只觉这一刻的自己没用到了极点。 可下一刻,又有人将她托出水面—— “郝齐最近不来,你明天坐里面。” 许柔反应过来,猛地趴到电梯门上,大喊:“收到!” 这动作很危险,但是她高兴坏了,到一楼的时候蹦了好几下。连下楼梯都是模仿皇家舞会转圈圈,一路哼着小曲到了寝室。 董妍奇迹般地没睡觉,候在门口。 许柔抱了她一下,心情颇好地道:“宝贝儿,等我呢?” 董妍欲言又止:“柔姐,选修课成绩你查没查?” 许柔愣了一下,她没查,最近忙着刷存在感,她很久没登录校园网了,而且上次考试都是选择题,她自我感觉相当好,觉得最多就错一道,问题不大。 “我们班有两个人没过,其中一个是体育部部长,他不知道哪里弄来了荆教授公寓的地址,昨天跑去哭诉,结果吃了闭门羹。” 许柔僵硬地转头:“另一个,不会是我吧?” 董妍沉痛道:“我把地址问部长要来了,你要不要也去试试?三天内申诉有效,可以改分数。” 从天堂到地狱,原来这么快。 许柔颤抖着手,查了下分数。 不多不少,离及格只差一分。 这个变态是故意的吧?!!! 她气疯了,抱过床上的玩偶熊,拎着它的耳朵,狠狠抡到地上,来回反复地砸。 嘴里还大喊:“我、去、你、妈、的。” 董妍看傻了眼。 许柔虐待够了熊,慢慢站直身子,步履坚定地朝外走。 董妍着急:“去哪?” 走廊上传来她杀气浓浓的语调:“地址发我手机,今夜我将手刃仇人。” 荆念小儿,新陈旧恨,咱们一起算。 第16章 小夜莺的挣扎 黑夜如浓重舞台幕布, 星月为璀璨灯光特效, 而这出好戏的女主角许柔正奔赴在复仇大道上, 满怀着愤懑和激情, 她将脚下自行车骑得飞快。 行头确实差了点,大半夜的既没叫上车也没带几个小弟助威。不过不要紧,她深吸了口气,想到手机里那几张酒店少爷的艳照,有把柄一切好说。 凌晨的街头, 早无人迹可寻, 手机导航自带的系统音提示您已到达目的地, 目的地在您右侧。 许柔利落刹车, 借着路灯的光朝上看。 海顿公馆, 据说是z大附近最有设计感的公寓,一户一梯精装修, 当年房价普遍低的时候被一家投资公司全盘买下,后来运营成短租模式。 每个月租金五位数, 装逼犯们的乐巢。 许柔嗤笑了下, 打开手机看了眼董妍的消息。 【别太冲动, a栋28层, 2801。】 她自动忽略了前四个字,视线缓缓上移,整栋大楼的外立面都是石材干挂, 暗灰色调, 这个时间点大部分人都歇下了, 零星有几户窗还亮着,透出黄色光晕。 许柔也懒得去数他所在的层数,她把共享单车锁好往路边一放,直接就杀了进去。 这高档公寓的安保设施挺完善,一楼大堂还有专人负责登记,可惜值岗人员趴在桌上梦周公。她放轻脚步,从安全楼梯出上了二层,而后按了电梯。 等电梯的过程中,董妍又发来巨长一段语音。 大意就是让她放低姿态,求人要有求人的样子,必要时挤点眼泪。 许柔不予理会,对着光可鉴人的电梯门摆了个横刀立马的杀手姿态。 气焰嚣张,势头贼猛。 这场战争还没开始,她觉得已经赢了泰半。 在疯狂滋长的好战心下,许柔按亮了28层的标记,那包裹在按键边上的透明边框只微微亮了一瞬,就没反应了。 电梯静止不动。 什么意思? 她不死心又试了两次后终于发现了按板最下方的感应区,一行小字触目惊心——请刷卡后选择楼层。 当头凉水浇了个通彻。 老天爷这是玩她呢?许柔静默片刻,再次绕回了安全通道。 漫长的爬楼过程堪比酷刑,楼道里没有冷气,闷热难耐,蚊虫嗡嗡声惹人烦躁。如果说刚才骑车时的怒气值为100分,在爬完二十七层,共计540个的阶梯后,她已经没什么脾气了。 门铃近在咫尺。 她一手撑着膝盖喘气,一手颤悠悠地按响了铃声。 没人应答,意料之中。 楼道声控灯又暗了下来,黑暗里,许柔摸出手机,翻到特别标记人【禽兽】的号码。 因为突如其来的高强度运动,她心率很快,不得不坐到对门的阶梯上,听筒里的等待音漫长又无趣。 她盯着屏幕,小声嘀咕;“小变态,接电话,接电话,小变态。” 不得不说还挺押韵的,她觉得好玩又解气,干脆翻来覆去地念。 毫无征兆的,电话被掐断了。 同一时刻,门从里头被打开。 许柔最后一声变态在嘴边戛然而止。 男人穿着黑色宽大t恤和及膝短裤,居家打扮,头发有点乱,眼睛里还带点迷茫,是从睡梦里被惊醒的状态。 在看到她后,表情变化迅速,如寒冷地区高山上滑落的碎石,先是磕磕绊绊,而后愈演愈烈,带动积雪,最后引起崩塌。 许柔早就习惯了这人的阴冷乖戾,拍拍热裤上的灰,她施施然站起来,决定先礼后兵。 “荆教授。”她走过去,对上他的脸。 他没说话,倚在门边,眼神里的不耐烦显而易见。 许柔微笑:“是这样的,我的分数……” 听到这句话,他皱了下眉,随后退一步,带了下门把手。 许柔来不及反应,眼瞅着防火门愈来愈近,最后哐当一声巨响,在距离她鼻尖三公分处狠狠合上。 她唇边的笑僵住,空气流动带来的风卷起地上尘埃,有些微进了她来不及说话而微张的口中。 ……人、渣。 许柔压抑住大喊大叫的冲动,回头看了眼对门,那里还堆着装修材料,看来没人住。 她深吸了口气,一手抵着墙,探出手指,轻轻放到门铃键上。 接下来是高能时刻,一首清脆的门铃版《春之交响曲》,因为演奏者狂风暴雨般的手速,快进了四倍之余。 效果显著,没过十秒,门又开了。 “有病?”男人眉眼覆上冰霜。 第19节 许柔反应极快地拿腿伸进门缝,意犹未尽舔了下唇:“还没到高.潮部分呢。” 他冷冷盯着她:“私闯民宅,你的教养被狗吃了?” 她反唇相讥:“故意给学生不及格,你的公正心也当屁放了是吧?” 敬词都不用了,看来是破罐破摔了。 撕掉伪装的白兔皮,许柔彻底解放天性,说话夹枪带棍,咄咄逼人,又回到那个毒舌又自负的小妖女。 他反手掩上门,显然是不想让她窥得隐私。 “还有什么话,一次性说。” 睡意还未完全消退,他的嗓音还带着醒来时特有的沙哑,右边几缕碎发不听话落下来,他随意往后捊,不经意的抬手动作露出左侧腰腹间的一小处纹身。 许柔上次解他衬衫扣子就解到一半,没发现这纹身,此时看到不由得愣了下。 荆念意识到她的视线,嘲道:“拍了那么多照,还没看够?” 短短一句话,如突降惊雷,遂不及防砸在她的胸口。 他果然知道了! 许柔犹不死心:“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他撇撇唇,懒得和她周旋,直接拿出手机给她放了一段视频。 画质不算清晰,是闭路电视的监控画面,但依然可以看得清里头两位男女的一举一动。 哦,确切的说,只是其中一位少女的一举一动,至于另一位,压根处在无意识状态。 许柔看了两眼,有些不忍直视,播放到画面中的自己兴致勃勃上手扒对方衣服后,她偷偷别开了脸,暗自腹诽,学校真是日了狗,办公室都装摄像头。 他漫长地呵了一声,很是轻蔑:“这会儿知道羞耻了?” “羞耻个屁。”她张牙舞爪的样子活像是只小狮子,昂着头道:“我还没说你性骚扰呢!” 她说完后,耳根子火辣辣的。 时间像是被人施了魔法,倏然静止。 两个人谁都没再开口。 良久,他缓缓开口:“性、骚、扰?” “你装什么蒜?”许柔也不要脸皮了,指着他的手机道:“你往前拉,拉到前面那段。” 荆念挑眉:“前面全是黑的,我没录。” 许柔顿住,发现他说的还真没什么问题,那一晚,她偷偷回去的时候办公室一片漆黑,她以为他走了,想去确认一下的时候才被这个禽兽…… 无论如何,便宜被占了,证据却没被留下,亏大了。 “你现在说什么都行了。”许柔气得要死,小脸涨红一片。 荆念态度很生硬:“放心,我就算要性.骚.扰,也不会找你这种乳臭未干的小丫头。”他冲她伸出手,凉凉地道:“手机拿来。” 她警觉性很高地往后退了一步。 他顺势逼近,把她困在墙角,语气阴恻恻:“把照片删了。” 许柔捏紧电话,怕他要抢,直接塞到了衣领里。她身材纤细,但还算有料,夹个手机没什么大不了。 荆念:“……” “我还有备份,到时候你的艳照会流传在z大论坛的每一个帖子里。”她还在威胁,眯着眼道:“除非你能……” “除非把你的分数改成及格?”他缓缓站直身,松开困着她的手,面无表情地道:“五十九分是你应得的,我为什么要改?” 许柔被他的无耻惊到了,一时忘了反驳。 他笑笑:“我说过,点到没来一次二十,最后一节讨论课成绩你也没有,再加上笔试成绩,刚好不足60分。” 她咬牙:“我算过,我就错了一道选择,总分应该是61分。” 正因为来回计算过好几遍得分,她才会在查询到考试成绩的一瞬间那么愤怒,在她看来,对方绝对是故意落井下石。 荆念懒得和她周旋:“第三十八道,是多选。”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 “你可以申诉去查卷。”他摆了个请便的手势。 许柔目瞪口呆,五十道选择题,多选部分不在头尾,反而在中间,这操作太贱了吧。 荆念笑笑:“我公布考试范围的时候,特地说过会有一题多选,全班根本没几个人错。” 可是她不在现场啊! 她没有听到这句啊! 但……能怪谁呢? 许柔失魂落魄站在原地,突然没了勇气,气势汹汹地上门兴师问罪,结果到头来全是作茧自缚。 像是蝴蝶效应,冥冥中自有定数。 她弄乱了他的卷子,他无意中喝了水,她睡过头旷了课…… 荆念瞥了她一眼,少女手足无措地揪着破洞牛仔热裤上的流苏,神情蔫巴巴的,哪里还窥得见半分方才的嚣张姿态。 “你可以走了。”他淡淡道。 许柔咬着唇摇了摇头。 荆念笑了:“随便你。”他不再理会,转身准备回房。 他单方面结束这场闹剧,一切即将画上句号。 许柔低着头,想起李莫溪开恩给的希望,想起触手可及的生研院,她猛地出手扯住他的袖子:“教授,请给我补考机会。” 她动作很大,他原本要推开门的手都被她扯了回去。 就在这一刹那,楼梯间莫名其妙刮来一阵风。 那虚掩的门,吱呀一声,缓缓动了两下,而后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机会,砰一声合上。 荆念大感不妙,再上前已是来不及,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反锁在了门外。 凌晨两点半,他和她在这狭小的楼道里,沉默了足足三分钟。 空气里传来他低低的咒骂:“真是操了。” 第一次听他飚脏话。 许柔尴尬:“要不找个开锁匠。” 他没有再看她,直接朝安全通道走,幸好还有个手机傍身,他拨了电话:“阿衍,我去你那里。” 对方轻笑:“早就喊你来,今天乔小公子安排了特别节目,你非要在家睡大觉。” “给我准备个房间,我过来休息。”荆念加快脚步下楼梯,没理陆衍的挖苦,直接挂掉了电话。 许柔闷不吭声跟在后面。 她直觉要是错过今天,可能未来很长一段日子就要见不到他了,而她的保研资格,则彻底报废了。 二十八层,就算下楼也要花费很长的时间。 许柔没问他为什么不坐电梯,只随着他一同去了车库。 他又换了辆车,是纯粹的赛车形式,黑红配色,底盘极低。开锁方式也很高端,钥匙都不用,直接指纹识别。 “别再跟着我。”他警告性地留了一句,随即跳上车。 她站在副驾驶门边,若有所思。 杀伐果断如荆念,也被她折腾得有点无奈,关上车窗前难得留了句话:“回学校去。” 他发动车子,方向盘打到右边,脚尖踏上油门。 面前突然闪过人影,同时传来重物倒地声。 他反射性踩急刹车,轮胎与停车场地面摩擦,发出刺耳尖锐的声音。 许柔脸色发白地坐在地上,她刚才想叫他停车,手被反光镜打到了,此刻手腕处钻心地痛,她只能用另一只手捂着,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 “你不要命是吧?”荆念打开车门,一把将她从地上扯起来,咬牙切齿:“非要跟着是吧?” 她倔强地盯着他,眼泪打转,死命不肯落下。 荆念被气笑了:“行,要跟就跟。” 他把她甩到副驾驶座上,又看了她一眼:“一会儿可别后悔。” 许柔看向车窗外,语气轻柔却很坚定:“我不会。”她话音刚落,下巴就被人掐着转了过来。 他阴鹜地盯着她,表情似笑非笑:“是吗?” 她吃痛,皱了下眉。 他却没放过她,凑近她,手掌捂住她的上半张脸,轻笑:“恩,一模一样。” 许柔视线被遮住,莫名有些惊慌:“你干嘛?” 他鼻尖抵着她,很是亲昵:“别怕,你胆子不是一直很大吗,小、夜、莺。” 第17章 机智的她 车子里空间密闭, 他凑得很近, 鼻息温热, 散在她脸上。 许柔听到他的话, 瞬间像是被点了穴,动弹不得,她的手还扯着他袖口,想要摆脱他盖住她眼睛的恶劣举动。 他缩回手,好整以暇欣赏了半刻她的呆样, 轻笑:“平时伶牙俐齿, 这会儿倒是哑巴了。” 她还怔怔的, 脑子里全被小夜莺这几个字占满, 浑浑噩噩如被人弄乱的棉絮, 无法思考。 荆念收起笑意,冷道:“也好, 安安静静,更讨人喜欢点。” 语罢没再管她, 直接加了油门。 他开得没上次快, 但架不住车好, 推背感依然强劲。许柔一回生二回熟, 已经没了不适感,她将车窗打开了一些,风迅速灌入, 吹得发梢凌乱, 肆意贴在脸上。 第20节 她看了一会儿窗外迅速往后掠过的街景, 慢慢冷静下来,低声道:“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你说呢?”他从后视镜里和她对视,扯了下唇:“破绽太多了。” 许柔抓着胸前的安全带,想来想去就只有那把在阶梯教室出现的黑伞,可这个世界上相像的雨具太多了,就算那牌子小众又价格昂贵,也不代表没人买,他凭什么认定那一把一定是他的呢。 她干脆转过身盯着他:“请指教。” 这是要死个明白的意思。 车子行到红绿灯口,他踩了刹车,长指搭着方向盘,有一下没一下地轻点。 薄唇抿着,表情漠然,没有开口的意思。 许柔最恨他这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好像一个眼神就能操纵别人生死,衬得对手如地上烂泥,不堪一击。 她加重音量:“荆念!” 他低叹一声:“太吵。”随手打开音乐,轻柔舒缓的蓝调爵士乐很快响起,盖掉了这箭弩拔张的氛围。 许柔暗自咬牙,恨恨锤了一下座椅。 “你的耳环不止一只吧?”他大发慈悲开口:“你自诩聪明,应该不用我再多费唇舌解释了。” 她下意识抹上耳垂,左边的小海豚还在,右边却已经空荡荡。 果然,另一只还是掉在他车里了。 许柔心情复杂,一半懊恼一半愤懑,恼的是自己粗心大意落了把柄,气的是他从头到尾都知道她的伪装却故意不说破把她当猴耍。 “行了,别再聒噪。”他把音量调高了些。 她很快伸手又调回去,无视他威胁的眼神,镇定道:“我还有一句话。” 荆念:“……” “教授,我想补考呢。” 她换上甜甜的语调,仿佛还是那个撞翻他试卷的迷茫小姑娘。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你真是……”他停住,第一次有些语塞,半晌解锁了中控,威胁道:“再多话,就滚下去。” 许柔悻悻闭上了嘴。 车程比想象中更漫长,过了凌晨两点之后,她的生物钟已经紊乱,没了半分睡意,听着音乐竟然越来越清醒。 过了绕城高速,车子又上了盘山公路。 她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不是上次那个别墅吧?” 鸟笼带来的巨大阴影还在,她皱着眉,抵触到了极点。 荆念看一眼她,少女惨白着脸,眼睛里满是厌恶,他心下了然,淡淡道:“自己非要跟来,现在知道怕了?” 许柔咬着唇不说话。 他转回头,目视前方,良久道:“不是那里。” 她长出一口气,歪回了座椅上。 ****** 谁也没想到,生态森林保护园区后,竟然还有栋私家别墅,占地颇广,主楼附楼加起来五千多平,风格仿欧式复古,远远看去,灯火通明,照得那一片犹如白昼。 三米多高的雕花铁门被左右侍者拉开,他们的车缓缓前行,到造型夸张的喷水池前停下,很快有人上前,示意帮忙泊车。 “不用,这车没钥匙,停在这就行。”荆念关上车门,直接朝里走。 侍者见怪不怪,保持得体微笑:“好的,陆少爷他们都在泳池。”他很快绕至另一头,帮忙拉开车门。 许柔下了车,冲侍者点点头。 她跟在荆念身后,小声道:“你们这帮人的铜臭气息也太浓了吧,别墅造得和古堡似的。” 他掏掏耳朵,当没听见。 经过主楼,就能听到鼓点和贝斯的激昂声调,夹着男男女女的肆意调笑。 许柔心想,估计又是一副酒池肉林穷奢极糜的场景。 但她涉世未深,还是天真了点。 当花园小径走至尽头,荆念回头看了她一眼,让开身位。 眼前豁然开朗,突如其来的强光线让她眯起了眼,等看清眼前景象后,许柔呼吸一窒,再难行走,足尖发麻,像是被钉在了原地。 露天泳池,四面都是追光灯,泳池上凌空搭了个拳击台,面积比池子小了许多。 说是拳击台,其实也不尽然,没有用来围挡的弹力条。也正因此,上头奋力互搏的女人们才会接二连三掉下水。 她们穿着改良后的古罗马角斗士服,长腿酥胸,一览无遗。 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美人儿,精雕玉琢,该是被人宠着呵护才对,可此刻揪着对手长发毫不客气厮打的样子…… 许柔别开眼,不忍直视。 现场乐队奋力演奏,每当有人落水时,还尽责地配上音效,惹得周围一圈观战的公子哥们抚掌大笑。 “他们有病吧?这么糟蹋女性,敢情都不是母亲怀胎十月,全部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她摘了一片叶子,泄愤似的在掌心揉碎。 荆念站在灯光阴暗处,目光掠过人声鼎沸的那处,表情意兴阑珊,侧过头道:“你倒是挺愤青的。” 没等她回应,他继续前行。 里头的人都围在泳池边上,没注意到他们的靠近。惟有躺椅上的青年正逗弄着边上的女孩,听到脚步声抬起头,笑了笑:“那么迟。” 荆念坐下,拿过侍者端上的鸡尾酒,饮了一口,随即道:“给我客房钥匙。” “别呀。”陆衍眨眨眼:“一会儿还有特别节目。”语罢,他探出头,发现其身后的少女,又笑起来:“难得,你还带了妞过来。” 许柔不着痕迹打量他,长相无可挑剔,一副清俊贵公子模样,就是人懒洋洋跟没骨头似的,一个劲往女伴身上靠。 那女孩子二十三四岁的样子,美貌惊人。黑发白肤,红檀小口,就是气质单纯,和这里格格不入。 陆衍摸着她的头发,和逗弄宠物似的。可惜没摸两下就被狠狠打开了手,他也不恼,低下头咬了一口她的耳朵,调笑:“挽挽吃醋了?那我不看别的女人好不好。” 女孩白了他一眼:“神经病。” 陆衍不顾她挣扎抱到自己腿上,附耳轻声说了一句,女孩瞬间僵住,不再动弹。 他满意地笑笑,看向荆念:“怎么着,今天是乔小公子定的规矩,带来的妞都要上台去,你这位……” 他拉长了语调。 许柔毛骨悚然,连忙扯住荆念的袖子,语气坚定:“我哪都不去。” 陆衍挑眉:“你说了不算。” 荆念从她手里抽回袖口,把隔壁躺椅往身边勾了下。 许柔赶紧坐好。 荆念淡淡道:“她是我学生。” 陆衍吹了个口哨:“绝了,师生py,我最喜欢的。”他收紧手臂,又亲了下女孩的眼睛,亲昵道:“挽挽,我们也试试。” “试你妈啊。”女孩很暴躁。 许柔没忍住笑出了声。 这时候,台上的冠军已经产生,这位最后的女战士妆容全花,头发凌乱,她整整歪掉的头盔,从临时搭建的廊桥上走下来,投入某个男人的怀抱,男人给她递上一张黑卡,她惊喜连连,笑容夸张又谄媚。 沈璆的妞很不给力,第一轮就淘汰了。 他为此输了一辆跑车,心情极度恶劣,女伴哭哭啼啼叫他不要生气,他毫无怜香惜玉的心,一脚踹在她腰间,骂道:“滚开,晦气的东西。” 走至酒水区,他发现了惊喜。 许柔早就注意到他了,这位姓沈的人渣,色.欲熏心,已经成为她黑名单上头一位。见他朝自己走过来,她立马敲响了警钟。 “嗨,我们又见面了。”沈璆自以为潇洒地打了个招呼。 许柔没理,低头看手机。 陆衍唯恐天下不乱,接话:“你们认识啊?” “当然,我们有一场美丽的邂逅。”沈璆从隔壁端了杯饮料,正准备借花献佛时,发现了躺椅上拿手背遮着脸假寐的男人。 他顿了顿,视线在许柔和男人身上打转,发现两人都穿着黑色体恤,一身休闲打扮,顿觉大事不妙。 走都走过来了,也不好退回去。 他尴尬道:“念哥。” 荆念嗯了声,缓缓坐直身。 许柔很快很聪明地靠过去,也不说话,就在他边上刷微博。 沈璆看着她热裤下那双笔直修长的腿,下半身又蠢蠢欲动起来,真想知道这样的尤物在身下娇喘是什么光景。 越想越兴奋,他试探着开口:“念哥,这你的妞啊?” 许柔被他淫邪的目光看得一阵恶心,知道他是故意问的,如果答案是否定的,那她今晚指不定又要遭殃了。 她求助地看向荆念,可惜他眼神幽深,没半分同情心。 沈璆见他不语,一阵窃喜:“那若不是念哥的妞……” “谁说不是?!”许柔火了,她不等荆念反应,就直接坐到其腿上,搂着他的脖子,当着众人的面飞快亲了一口。 沈璆和陆衍都愣了。 许柔不敢看荆念的表情,火烧屁股一般站起,施展尿遁大法:“我去洗手间,你们先聊。” 她在别墅的洗手间拿水反复给滚烫的脸颊降温,蹉跎了好一阵子,再回去后泳池那边竟然全散了。 佣人们正在打扫满地狼藉。 她踢了一脚易拉罐,摸出手机给他打电话,电话响了一声就被挂断,而后短消息进来—— 【在三楼客房区】 许柔问了佣人客房区的位置,而后在长长的走道尽头看到了他,他站在廊灯下,靠着墙,侧脸清隽又冷漠。 “荆教授。”她喊了一声,走过去后又道:“那个……我的房间是哪个?” 第21节 他抬眸,扯了下唇:“什么你的我的。” 许柔不解:“啊?” 他打开身后的门,慢条斯理地道:“既然是我的妞,难道还要和我分房睡?” 第18章 惊雷 什么叫作茧自缚, 许柔今天真真切切感受到了。 荆念还倚在门边看她, 眼神清冷, 唇角轻抿, 明明是疏离的姿态,语调却像极了情人间的呢喃。 “不是你自己承认是我的妞?”他冲她伸出手。 感觉像是要抱她进屋。 许柔头皮发麻,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干笑道:“我这也是为了躲沈璆才出此下策,那些话您听过就算。” 在她说出沈璆名字的时候, 他几不可闻皱了下眉, 随即转身回屋。 房门没关。 她跟上去, 讨好道:“教授, 男女授受不清, 您为人师表,和学生一个房间, 不妥吧?” 他好看的眼里满是讥诮:“什么样的学生会给自己的老师拍艳照?” 许柔:“……” 她梗了半刻,又道:“说了您也不信, 那天是您先动手的。” 不但动手, 还动口。 臭不要脸。 他笑笑, 就跟应付无稽小儿似的, 淡漠的神色透露出五个字【随你怎么说】。 许柔一拳打在棉花上,有气无处撒。 荆念没再看她,坐到单人沙发上, 抬手打开落地灯, 手机电量显示不足百分之二十, 他迅速查阅了几封越洋邮件,有一封关于融资并购的紧急mail。 这个时间点,正好是德国晚间十点左右。 他想了想,选择直接和生意伙伴电话会议。 既然是会议,时间冗长。许柔有心问问能不能帮她要个空房间,结果尝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打断他,只得到他饱含警告的眼神。 她有些无奈,干脆盘腿坐到了书桌后的圈椅上。 走廊上传来脚步声,有些重有些轻,听上去踉踉跄跄,像是哪里的醉鬼。 她想起沈璆的脸,又想起那帮子公子哥玩的花样,赶紧过去把门关上。 荆念分神看了她一眼,随即站起,背过身对着落地窗继续飚德文。 她听得无趣,干脆开了给客人配备的笔记本浏览网页,这别墅地处风景区,大概是没办法接光纤电缆的原因,网速慢得惊人。 她只能从主页点开新闻,娱乐版块看完后又心血来潮浏览商界八卦。荆家的豪门恩怨赫然在第一栏标题,加粗加红的字体,甚是显眼。 许柔窥了半刻男人的背影,见其一时半会结束不了,非常放心地打开了链接。 这次的报道可比微博上的有料多了,不但详细介绍了荆父和原配之间的爱恨情仇,还把小三上位的来龙去脉分析得头头是道。 版面的最后配了张图,似乎是荆母的照片,黑白色彩,像素不佳,但依然窥得见得天独厚的美貌。 下面还有和该条新闻相关的链接,她点了好几个,都是无法显示页面,不知道是网速原因还是被屏蔽了。 她只得悻悻关了无效页面,跳转回刚才的照片界面。 不知不觉间,房里的声音安静下来,许柔后知后觉意识到荆念已经结束了电话,立刻做贼心虚想要点击右上角的红叉。 挪动的鼠标被半道截胡,她的手腕被他擒住,一点都动不了。 她下意识扭头看他,他站在她身后,弯下腰来,表情复杂地盯着那张照片。 眼神晦暗,有脆弱和痛楚一闪而过。 许柔以为自己看花眼,可腕骨受力吃痛,她不由得挣扎道:“弄疼我了。” 他恍若未闻。 她加重语气:“荆念!” 他终于松开手,一把盖上笔记本电脑,语气不善:“你好像对我的事很好奇。” 许柔很尴尬:“就无意间看到了,随便点进去的。” “很多时候,无意也是会害死人的。”他双手环住圈椅,尽管没接触,却依然像是将她整个人都包在了怀里。 她不敢动,这个时候他身上那种掠夺和危险的属性又显现出来。 许柔微微朝前挪,尽量拉开距离。 红唇咬着贝齿,她试图转移话题:“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她已经不拘泥于同个房间的事了,左右两边男女调笑的声音开始传过来,隔音虽好,也架不住那帮子酒鬼的鬼吼鬼叫。 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周围还遍布着像沈璆这样的死变态。 她想了想,觉得其实和荆念待在一起还安全点。 至少,除了喝迷药那次,他对她一直都没表现出特别的兴趣。 一个男人是否迷恋自己,看眼神就知道。而他在看她的时候,最多就是戏弄和兴味,从未沾染过欲.望。 虽然有些打击女性的自尊心,但她还是不得不承认,自己在他眼里,可能和一块猪肉并无区别。 荆念也不意外她突如其来的改口,只淡淡道:“如果你现在,可以帮我找到一个开锁的,我们立刻回去。” 许柔:“……” 他又嗤笑了下:“死皮赖脸非要跟过来的是谁?” 语罢,没等她回答,他径自走向浴室。走动时,也没避讳她,黑色t恤被他随手脱下,丢到地上。 许柔瞄了一眼,男人背后的蝴蝶骨和肌肉线条相当迷人,再往下,腰腹人鱼线蔓延至不可描述的神秘之处。 有点性感。 真不愧是z大行走的荷尔蒙。她想。 趁着荆念洗澡的时候,许柔把沙发铺好了,这房间除了单人椅就只有这双人位的沙发了,躺在上面一定很累,但是她也没指望他会把床让给自己,所以也只好将就了。 她脱了鞋,打算去床上抱一只枕头。 刚跳上去,就感觉床头有些震动。 很快,女人夸张的吟哦声响起,伴随着男人活像能干翻整个宇宙的卖力低吼,透过墙板直接传入她的耳朵。 紧接着,响起了另一个女人的尖叫。 一场三人行的活春.宫。 许柔沉默了两秒,感叹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这时浴室门开了,荆念裹着浴巾走出来,一手拿干毛巾擦了擦头发,见她跪坐在床上,什么都没说,关了灯,直接躺到沙发上。 黑暗里,脸红心跳的现场版声效更刺激了。 许柔尴尬症都发作了,这种东西吧,好比你一个人看a片,还挺刺激的,但硬要安排一位陌生朋友和你一同欣赏,那就是活受罪了。 可显然,不自在的人就只有她。 荆念裹着薄毯躺在沙发上,毫无交谈的意思。 许柔小声开口:“要不床让给您?” 他转了个身。 她又道:“真的,我其实没打算侵占这张床,沙发是我给自己铺的。” 等了一会儿,他还是没说话。 落地窗没关,月色朦朦胧胧,能看到他的长腿大半都落在外头,沙发实在太短了。 许柔有些过意不去,主要是怕他记恨不给自己补考的机会,她抱着被子走过去,小心翼翼地道:“教授,还是我睡……” 她话音未落,原本躺着的男人撑着身子坐起,语气很不耐烦:“没完了?” 许柔闭嘴,赶紧退回床上,裹上被子作鹌鹑状。 半个小时后,隔壁的三位a.v老师总算收工了,也别说,就这么听了好一阵子,还挺催眠的。 她都开始昏昏欲睡,只是半梦本醒间,外头突然狂风大作起来。 暴雨不期而至,猛然一个惊雷砸下,她吓得直接滚到了地上。床侧铺了地毯,摔下来也不疼,只是意识完全清醒了。 她看向窗外,闪电划过夜幕,狰狞的一瞬间照亮了黑暗。 这天气,像极了那一晚她被囚在鸟笼的时候。 许柔摸摸胸口,心还在狂跳不止。雷声轰鸣,比那晚更可怕,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 睡梦里醒来,她口干舌燥,想去倒一杯水喝,刚站起来,就听到沙发上隐隐约约的低喃。 什么情况? 许柔很快打开床头灯,看到那人支着一条腿坐在沙发边的地板上,一手压着额角太阳穴,脸上满是冷汗。 “荆教授?”她喊道。 对方没给任何回应。 “荆念?喂!荆念!”她意识到不对劲,走过去,蹲到他面前。 他紧闭着眼,睫毛不停颤动着。 又是这幅样子,许柔想起最早那一天坐他车逃离别墅的时候天降暴雨,他将音乐开得很大,好像也是为了躲避雷声。 难道真的怕打雷? 她觉得不可思议,多大的人了,还惧怕这个? 可他的脸上毫无血色,嘴里一直喃喃自语。 第22节 许柔凑得很近,也没听清什么完整的语句,只能隐约辨别他在说不要、别丢下他之类的。 她犹豫了一下,把手放到他背后,拍了拍:“没事没事,不会丢下你。” 说了好多遍,他终于睁开了眼,眼底猩红,满是噩梦。 许柔和他对视,在他的眼里看到了绝望和死寂。 他一眨不眨地盯着她,视线透过她,像是在看另外一个人。 “别吓我好吧。”她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抖着嗓子道:“我是许柔啊。” 倏然又是一道惊雷,遂不及防。 他猛地拉住她的手,痛苦地道:“别跳,求你了,别跳。” 那声音绝望到了极点。 她的心重重震了下,奋力跑开关上了窗,然后捂着他的耳朵,轻声道:“别听,没在下雨,也没在打雷。” 是不是不听,就会好一点。 她陪着他,静坐了很久,久到东方都发白。 第一道晨曦透入的时候,荆念清醒过来,少女已经靠在他的肩头睡着了,一手还放在他耳朵边上。 “许柔?” 她悠悠转醒,还有些茫然。 他皱了下眉:“昨晚……” 她揉揉眼睛,笑容一如既往地肆意:“昨晚我又给你当爹又给你当娘的,考虑一下,给个补考机会吧?” 第19章 恶魔的召唤 她好像窥得了天大的秘密。 古往今来, 太早得知机密的配角们总是难逃一死, 或被反派追杀到天涯海角, 或误服毒.药咯血而亡, 死前还能哔哔一大堆有的没的却偏偏不说重点,惹得主角心里直想骂娘。 想起当初在暴雨天下被他赶下车时,他那个媲美杀人灭口的眼神,许柔赶紧表忠心:“放心,我不会说出去。” “说出去什么?”他看向她, 眼里的血丝褪去, 依旧是瞧不出情绪的一双黑眸。 你怕打雷的事实啊。 她忍住脱口而出的这句话, 佯装去捡掉在一边的薄毯, 识趣地闭上了嘴。 戳人家伤口, 太坏人品了。 荆念也没再追问,坐在地板上微微仰起头, 靠向身后的沙发垫,日出时分的浅金光晕笼在他脸上, 却没有驱赶走冷意, 他的神情还带着大梦一场后的颓意和漠然。 她看了一会儿, 觉得真是造孽。 老天爷何其不公, 给了他这样一个躯壳,轻佻浅笑亦或是阴暗暴戾,甚至是现在这种最难驾驭的颓废气息, 他都能释放不自知的美丽。 一个危险的家伙, 注定谁爱上谁心碎。 意识到自己的目光过分放肆了, 许柔站起来,去浴室洗漱。昨夜几乎没睡,她这会儿精神状态也不佳,用冷水敷了好几遍脸才清醒下来。 出来的时候,他已经坐回了圈椅上,书桌上的内室电话不断跳着绿灯,显示着待接听状态。 他拿起听筒,喂了一声。 她走过去,从敞开的橱柜里拿了瓶水,沈璆的矿泉水阴影还在,她犹豫半刻又放下了。 他注意到她的举动,冲她勾了勾手指。 许柔把水抛过去,他接住,单手拧开瓶盖,仰头灌下。她这才放下心来,又拿了一瓶小口喝着。 电话是管家打来的。 例行询问早餐在哪里用,并代主人邀约下午的马场活动。 他的回答模棱两可,看了她一眼后,让管家稍等,暂时搁了电话,问道:“中式西式?” 许柔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道:“我都行,随便吃点。” 他点头,要了两份粥就挂了电话。 十五分钟后,就有人过来送餐,餐具是仿古的赤金錾花小碗,上头还刻着八宝纹,汤勺也是成套的。 真是……不炫富会死的上流世家。 许柔很无奈,这勺子挺小,舀粥不太方便,每一口只喝得到一点点,她被迫淑女地用餐,心里已经快抓狂了。 此时此刻,她是多么想念怀念宿舍的不锈钢大勺啊。 结果扭过头就看到那位清俊贵公子正端着碗喝粥,勺子被他遗忘在一边。 他慢条斯理吹了口粥,然后在她极其复杂的视线里喝了一大口,语气还带着不解:“你这么吃不累?” 许柔:“……” 用完早餐刚好7点,这会儿醉生梦死的公子哥们都还没起来,尤其是昨夜爱情动作片的领衔主演们在隔壁悄无声息,全然不复之前的生龙活虎。 吃饱喝足,接下来是谈正事的时候了。 “教授。”许柔咬着勺子,可怜巴巴冲他眨了下眼睛。 他没有接收到这个眼神,刚开了电脑,一手支着下颔,正浏览着财经新闻。 她又喊了声:“荆教授。” 荆念抬眸,视线越过屏幕看向她。 许柔嘿嘿一笑:“我的补考……” 天不如人意,话未完,他的手机又响起来。 荆念看一眼,啧了一声,没有接听的意思,直接关了静音。 静音模式自动转为震动,电量只剩下百分之十,对方还不依不饶,一个接一个地狂轰乱炸。他还没来得及问管家要充电设备,眼见着手机就要被迫自动关机了。 许柔也看一眼,显示的是个未保存号码,可末尾几个数字是重复的7,还挺特别的。 最后他还是接了起来,口气很不耐:“穆小姐,我何德何能能让你这样牵肠挂肚?” 他说完就把话筒拿远,眼睛盯着笔记本看新闻,连敷衍都不肯。 房间里很安静,隐约能听到电话那头女人哀婉的语调。 许柔总觉得穆小姐这三个字挺熟悉,她记忆力卓绝,稍稍回忆了下,恍然大悟。 不就是那位被他嘲笑我对你硬不起来的宝蓝色大小姐么? 这怎么还在纠缠啊…… 她咂舌,脸皮也着实太厚了点。 “我现在很忙,不说了。”荆念一如既往地绝情,过了一会儿,他又勾起唇:“你想知道我忙什么?” 突然变轻柔的语调预示着恶魔的降临。 许柔已经领教过很多次了,好奇心令她竖起耳朵,可下一刻手机就被丢到了她怀里。 他冲她微微一笑:“你的补考……” 她腾地站起身,摆了个收到的手势。而后拿过手机,尽心尽责扮演坏女人的角色,掐着嗓子道:“我和念念老公马上要洗澡,请你不要再打来了。” 念念老公。他挑了下眉。 许柔火速挂上电话,等了两分钟,对方没再纠缠,她松了口气,表情又鲜活起来:“怎么样,您满意吗?” 荆念耙了下头发,散漫道:“凑合,下周等通知。” “真的?!”从天而降的喜悦砸晕了她。 他扫了她一眼,少女的麻花辫乱糟糟,杏眼笑成弯弯弧度,她捂着胸口,红唇微张,一脸中了五百万的表情。 有时候古灵精怪,有时候又老是一副蠢样。 “你可以走了。”他出声打断她的喜悦。 “啊?”许柔微怔。 “不走?”荆念合上电脑,走到她身前,口气贱兮兮:“还想和我过一夜?” 距离不知不觉又拉得很近。 她赶紧退一步,无意中看了下墙上的挂钟,已经过了八点。 好像漏了什么事情…… 李莫溪的脸倏然闪现在脑海里。 许柔瞬间惊醒,吓得脸色都变了,赶紧去拉荆念的袖子,急道:“我今天要去实验室报道,送、送我一程好吧?” 他慢吞吞缩回手,和她的反应形成鲜明对比。 “我下午还有安排。” 她放下身段哀求:“拜托了,荆教授,真是十万火急的事儿。” 许柔自己也知道,这要求很无理,是她死皮赖脸非要跟来的,还害他被反锁在门外,眼下不眠不休折腾了一个晚上,又让人家送她回去…… “这样吧,我欠你一个人情,只要我能做到,你今后随便开口。”情急之下,她尊称都忘了。 他没接话,半垂着眼,瞧上去有些意兴阑珊。 许柔双手合十:“真的,做牛做马都行。” 听到这句,他眉眼舒展开来,好看的唇角翘着,邪气十足:“做牛做马不必了,不过你承了我的情,这点还是要好好记着。” “当然当然。”她点头如蒜。 于是乎,许柔忍辱负重换来了专车回校的机会,等到了实验室,李莫溪他们已经开工了。 她迟了五分钟,心情很忐忑。 幸好李大魔头今天心情不错,也没怎么说她,就让她进去了。 许柔刚起步,只能打打杂,团队里都是能人大拿,她阅历最少经验几乎为零,就要去各个组里轮转。 第23节 奴役小妹永远是最苦的,哪里需要她,她就要去哪里。 从上午十点忙到晚上九点,她就啃了两片面包。 这帮科研狂人仿佛不知道饥饿,对着数据就能吃饱,许柔很想同他们一样发光发热,无奈她刚通宵完,实在挨不住。 等回到寝室后,她觉得头重脚轻,董妍过来一摸她脑袋,惊呼:“你发烧了。” “没事,我躺会儿。”许柔强忍着不适爬到上铺,睡了个昏天暗地。 年轻人的免疫力还算强劲,第二天醒来热度就退了。她手机已经黑屏了,充上电开机后翻了翻,都是些无关紧要的群通知。 最新消息是冯昳君发来的: 【这次经管院很通情达理,批准了你的补考,周三下午一点半,你准备下。】 “哇!”许柔欢乐地在床上荡起了双桨。 孙珍珍放下补妆的镜子,往上看了看:“怎么了?” 许柔本来不想理会,见董妍也好奇地凑过来,才道:“荆念的课系里给我争取了补考机会。” 董大妞立刻欢呼起来。 孙珍珍的笑容僵了一瞬,淡淡道:“恭喜。” “谢谢。”许柔也很客套,想了想给荆念发了个消息—— 【教授,感谢帮忙。】 他没回。 一如既往地臭屁。 她也没兴趣热脸贴人家冷屁股,反正选修课过完,谁还认识谁呀。 她乐观地想,以后再没人能让她怄气得半死了。 等到周三,到达考场后,许柔见到了同挂科的体育部部长,他激动地抓着笔袋,咧开嘴直笑:“我真没想到,我还能补考!” 没等许柔开口,他又道:“上周我去荆教授家门口求情,还被他赶了出来,那时候我都觉得没戏了。” 许柔深有感触,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部长洋溢着幸福的微笑:“看来荆教授外冷内热,嘴巴不讲,可心里是真真切切为学生着想的好老师。” 噗—— 她差点被口水呛到。 他在说什么鬼啊? 部长拍拍她的肩:“我们考完后,一起买点水果再去拜访下荆教授吧。” 许柔打了个激灵,打着哈哈应付了几句。 开什么玩笑,她自认段位不足,和那位还有点差距,以后还是有多远绕多远吧。 随后的日子里,她和荆念也正如她期待的,如同两条平行线,没了交集,再也没见过面。 直到某天深夜,她收到了来自恶魔的召唤。 【我后天要出国,为期一个月,暂时找不到钟点工,你顶替下。】 第20章 蜂蜜的滋味 临出国前, 荆念回了趟老宅。 荆梵的状况比之前好了不少, 手术后悉心调养了一阵子, 现在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 祝玉母子寸步不离地陪在他身侧,一左一右,画面和乐。 7月初正是炎热时,考虑到病人身体虚弱,别墅的中央空调没开, 只用传统风扇来降温。 荆念经过时, 电线被他鞋后跟不小心勾住, 那立扇应声而倒。 荆弦安先回过头, 诧异道:“哥, 你怎么来了?” 荆念插着兜,没看他一眼, 直接往后花园走。途径他们三人时,嘲道:“下次回来我会找乔特助预约。” 话里有刺。 “我不是这个意思。”青年被梗得脸皮一红, 他本来性格就随母, 内向敏感, 从小没有父亲陪伴长大, 少了几分阳刚之气。 祝玉小心翼翼抬眸,有些委屈地看向荆梵。 “阿念!”他果然开口,拿拐杖杵了下地板。 荆念在院落门口顿足, 不耐道:“我没空闲话家常, 失陪。”他来到玻璃花房, 顺手接过园丁手里的修枝剪。 东南区那一片的苗圃被翻新,红泥外露,不见植被。 他几乎是瞬间冷了脸:“太太原先最喜欢的郁金香呢?” 园丁是新来的,有些畏惧这个阴晴不定的大少爷,战战兢兢道:“就是太太说改种玫瑰我才动手的。” 两人口中的太太明显不是同一人。 祝玉小步往这里赶,她属于典型的江南女子,五官温婉动人,说话的时候带着特有的软侬,“阿念,你别生气,我让他们再种回来。” 他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会儿,倏然轻笑:“听说你以前陪酒时候的艺名叫玫瑰?” 祝玉仓皇地垂下头,脸色惨白。 荆念冷眼看着,也不知她现在这做低伏小的样子是怎么入了老头子的眼,他幼年时不小心撞见过他们的肮脏□□,当时她可不是这等羞怯样,甩着长发放浪得很。 “我让他们种回来……”她又重复了遍,笑得很尴尬。 “不用。”他把剪刀丢到她脚边,弯下腰掸掉裤脚不小心沾上的泥土,轻佻道:“你可以再多弄点蔷薇茶花什么的,把你们那帮子姐妹都种上。” 气氛凝滞。 祝玉嗫嚅着唇,说不出话来。 荆弦安远远听到,不忍母亲受辱,急匆匆走过来。他护在祝玉身前,这会儿态度又强硬起来:“你有什么不满冲我来。” 不满?这两个字未免也太轻描淡写了。 荆念无声地笑了下,好看的眼里满是讥诮。 青年被这眼神惊到,不自觉朝后退了一步。祝玉扯了下他的手,几不可闻冲他摇摇头。 荆弦安微愠又不甘,恨恨握紧了拳。 荆念懒得同他们周旋,转身离开。 厅堂里荆梵坐在沙发上,看护正在帮他弄医疗仪器,他鼻子下面还挂着吸氧管,见儿子进来,不由得皱着眉道:“你这阵子又去哪里?越来越不像话,把家里当什么了。” 他眨眨眼,口气散漫:“人间炼狱呀。” 听见回答,荆梵气得把拐杖往他身上丢,怒道:“混账东西。” 荆念拿脚尖轻轻松松踢了下拐杖,顺势立起,拿在手里,而后淡淡道:“能逼疯一个正常人的地方,不是炼狱是什么?” 荆梵深吸一口气:“我说过,你母亲本来就有精神分裂征兆。”他犹豫了下,又道:“你恨我,就不恨她?” 他目光复杂地看着面前的年轻男人,他俊眉长眸,下巴轮廓秀气,像极了年轻时的她。可那双异常美丽的眸子里蕴着阴暗和戾气,隐隐约约透露着疯狂。 荆念双手撑着拐杖站定,撇唇:“说这些有意思没?” 荆梵还在自顾自叹息:“要不是她,你不会看了八年的心理医生还没痊愈。甚至,那一天若不是陈伯拉住你,可能你就……”他想起那一天的暴风雨和歇斯底里的女人,脸色发青,没有再说下去。 荆念垂下眼,脑子里的画面断断续续闪现,他的头开始痛起来。 有那么一刹那,他似乎又回到了那个黑漆漆的天台,女人抱着他,满脸泪痕…… “阿念!” 他回过神,手指微微颤抖着。 怕失态,他一把推开门,没再理会荆梵的呼喊,径自朝外走。 车子疾行,在花店前停下来。 荆念下车,买了一束紫色郁金香,他神思恍惚,连找钱都遗忘,就这么一路开到了凌山墓园。 天气就像感知到了悲伤的情绪,淅淅沥沥下了小雨。他没撑伞,雨滴挂到长睫上,落进眼里,一阵酸涩。 缓缓走至最后一排的尽头处,他停下脚步。 白玉墓碑上没有什么缅怀的语句,只有简单的生卒日月及姓名,甚至没有刻同立碑人的亲属关系,兴许是很久没人祭拜,墓边上杂草横生。 女人的黑白照片也因时间久远,变得些许模糊。 他蹲下身,把花放到碑前,像是自言自语:“今天他问我恨不恨你。” “我只恨你清醒时给我的那些温暖,叫我如今还放不下,午夜梦回时都是你离开的画面。” 长指拔了几根野草,他继续道:“嫁给他之前你活得恣意,嫁给他之后满身怨气,情情爱爱,值得么?” 雨势变大了些。 他笑笑:“你根本不想留我在这世上,你厌恶生下他的孩子,其实我都知道。” 他站起身:“妈,这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 . 八岁,在母亲离开以后,他渐渐知道了自己的不一样,不喜欢旁人的接触,不喜欢过分亲密的关系,甚至不能很好地融入到人际关系里。 八年的心理疾病抗战过程,在经历过最黑暗的催眠手段后,他逼着自己戴上了面具,表面瞧上去与常人无异,可照镜子时,依然是一具行尸走肉。 没什么东西特别在意,也没什么东西害怕失去。 活着,或者死去,好像并无太多差别。 有时候他开快车,肾上腺素飙升的那一刻,心脏疯狂跳动,才能感受到生命的特征。 陆衍常常喊他参加光怪陆离的派对,各种新奇刺激玩意儿,可看在他眼里,也就那么回事儿。 兴许真的到了药石罔医的程度。 他抬起头,又加深踩了下油门,熟悉的加速度席卷全身,血液沸腾,恍若新生。 墓园周围都是山路,他车速很快,过弯时都没踩刹车。 第24节 雨天路滑,有个标志不甚清楚,他没在意,直到断头路贸然出现在眼前,他才急急打了方向盘。 车头擦过岩壁,被撞进去一小块,整个车子重重震了一下,随即一个急刹车,停在了坡道旁。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半晌又低低地笑出声来。 恩,还是怕死,还有得救。 手机在裤兜里响个不停,他没看号码,接起来:“喂,哪位?” 听到对方的声音后,荆念有丝意外,这位诊疗时间按分钟来计算的著名心理医生——emma chou竟然没通过助理,亲自来了电话问候。 “荆先生,最近好吗?”沉稳的女音。 他开了免提,重新发动车子,“很好。” “您父亲付给我一大笔诊疗费,可您迟迟未来复诊,我感到受之有愧。” 他语气回复到吊儿郎当:“你随便给他出份报告得了。” 对方没接话,迅速道:“介意我们现在来做个简单的问答吗?” “介意。” “……” 荆念笑起来:“问吧。” “最近还有做噩梦吗?” 他轻轻嗯了声。 “雷雨天情绪波动强烈吗?” 他皱了下眉:“还好。” 对方立马严肃道:“可以来我这边一趟吗?我后天下午一点有预约空档,到时候……” “抱歉。”他轻声打断,脸上有点逃过一劫的侥幸:“我后天凌晨飞机去洛杉矶。” 对方沉默了很久。 “作为您的心理医生,我建议您在出国的时间里保持和亲密朋友的通话视频,然后回国后请一定过来一趟。” 什么亲密朋友?酒肉朋友倒是一大堆。 他扯了下唇,随口应着:“好的,周医生。” 对方显然是很了解他的病情,提醒道:“尽量避免独处。” 他挑了下眉,学起陆衍的腔调:“那得赶紧找个床伴才行。” 玩笑话,活跃了氛围。 周医生在电话那头语气轻快起来:“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就是被您缠上的那一位,下场可能会比较惨。” 车至路口,他看着红灯,心不在焉地交谈:“什么意思?” “黑暗中的人突然感受到温暖,很容易演变成终极偏执狂,占有欲病态的那种。” 他觉得荒谬,嘴上还是顺着往下说:“恩,我可能会打断她的腿,囚禁在身边,再给她抹上最甜的蜂蜜,日日夜夜品尝她的味道。” “听上去似乎很变态。” 他点点方向盘,敷衍道:“可不是嘛。” “那请问截止目前有人给过你温暖吗?” 他下意识道:“没有。” 对方笑了几声,千叮万嘱约了回国诊疗的时间后,结束了通话。 荆念回了公寓,整完行李后,一身黏腻,在浴室洗澡的时候,热水划过耳际,温温热热。 他不知怎么,就想到前两天,有人拿手捂住他耳朵的画面。 画面里的姑娘头发乱糟糟,小脸上挂着担心和茫然。 那时候模糊的场景,眼下回忆起来却异常清晰。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失心疯了,躺到床上看着天花板,鬼使神差地拿过手机,大半夜给她发了消息: 【我后天要出国,为期一个月,暂时找不到钟点工,你顶替下。】 第二天早上,他醒来时,刚好收到她的回复。 【教授,最近忙到飞起!实验室超多活等着我干,一个月恐怕不行,但依然愿意为您打扫一周。】 一周正好是补考成绩出来的时间节点。 以为他不知道她心里打的算盘呢?等补考过了,一拍两散。 荆念眯起眼,给小夜莺留了条语音:“明天中午去茶餐厅,我把钥匙给你。” z大外的茶餐厅生意素来火爆,许柔到的时候已经过了饭店,还有不少人在等翻台。 她往里瞅了瞅,窗边位置坐着位白衣黑裤的美男,回头率颇高,邻座姑娘频频张望。 “荆教授。”她坐下,顺手从他手里扯过菜单。 荆念看着她:“先吃饭。” “好哇。”她恶狠狠地在心里咬牙,这一顿必须吃回来,否则劳动成本问谁报销? 酒足饭饱,服务员上了甜点——蜂蜜厚多士。 许柔拿叉子去插里头的面包,结果没使上力,反而打翻了盘子,面包倾倒,上头的蜂蜜流下来,落到她手臂上。 莹白如玉的小臂肌肤上立刻笼罩了一层蜜色的液体,缓缓淌过她细腻的手腕内侧,有点可惜地被纸巾擦去。 他似乎闻到了香甜可口的味道。 下一刻,与emma chou的对话适时地跳出来—— 打断她的腿,抹上最甜的蜂蜜,日夜品尝。 第21章 哪种关系 事发突然, 许柔下意识抬高了手, 蜂蜜顺着小臂内侧肌肤朝下滑落, 黏黏腻腻, 留下浅褐色印记。 现烤面包的味混着蜜糖香甜,馋人得紧。 她想到这是在公共场合,压抑住伸舌舔舐尝尝味道的冲动,转而求助面对面坐着的荆念,希望他能将一次性湿巾拆开递过来。 可他分明不在状况, 眼神游离在她手腕间。 他的唇微抿着, 视线灼热。 看她的样子带着隐迫, 仿佛正面对着即将被拆吃入肚的小蛋糕。 许柔愣了一下, 刚想开口时他已经恢复了如常神色, 长睫低垂着,慢条斯理的扯开包装, 取出一次性毛巾。 “要帮忙?”他语气很平淡,点点她的手心, “两边都沾上了。” 见过阴狠的他, 也见过冷漠的他, 偏偏没有感受过这样好说话的他。 要知道, 这一位在她心里,一直都被归类于同情心负数的那一种人。 “教授,您不是要帮我擦吧?”许柔皮痒起来, 歪着头冲他笑了一下, 上半身几乎都趴在了玻璃台面上。 掌心翻转, 白嫩嫩的手臂横搁在他眼前。 擦呀,小佣人。 她在心里默读着台词,心情颇好。 荆念对上她的眼睛,几乎瞬间读懂了她的意图,他笑了下,把湿巾丢到她手心里,又恢复到原先散漫的样子,嘲弄道:“你觉得呢?” “我怎么敢劳烦您。”许柔晃了晃脑袋,自己收拾起来。 靠窗位置边上是白色遮阳帘,外层罩着装饰用的蕾丝花纹轻纱,光影透过镂空的纹理照进来,衬得她腕间皮肤软凝奶白。 她低头擦着弄脏的部分,也不知是因为肤质太敏感还是用劲大了点,就一会儿工夫,红痕浅浅浮现。 真够娇气的。他想。 如果用牙齿…… 他端起冰水,喝了一口,瞬间的凉意浇灭遐思,察觉到自己起了不该有的念头后,他皱着眉,开始质疑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实在太反常了。 他都怀疑是不是emma chou给他下了暗示性的催眠语句,令他莫名其妙关注起眼前的少女。 什么狗屁温暖,什么狗屁偏执狂。 他不自觉又冷了脸,冰山禁欲气质爆棚,惹得邻座几个女学生掏出手机偷拍。 许柔总算擦完,抬头看到男人一副阴沉的表情,反而放松下来,这才是他呀,说翻脸就翻脸的变态人设,好端端玩什么柔情风,一点都不适合他。 “吃完没?”他指节轻扣着桌面。 她为打翻的面包厚多士感到惋惜,这家茶餐厅的招牌就是餐后甜点,她最近天天实验室蹲点,根本没什么机会外出就餐。 难得来一次…… 许柔满怀期待地开口:“我打包一个回寝室。” “先去我家。”他起身买单,把卡递给服务生,回头瞥见她满怀戒备的神色后,讥笑道:“无论你想的是什么,都不可能发生。” 许柔:“……” 他在pos单上签名,头也不抬:“我养了鱼,教你一下平时怎么喂。” “哦哦,听起来很养生的兴趣爱好。”她恋恋不舍看着还打翻在桌上的甜品,依旧不死心:“那打包一个去您那里行吗?” “不行。”他毫不犹豫地拒绝:“我讨厌蜂蜜的味道。” 从今以后,再不要让他看到这蛊惑人心的玩意。 许柔没辙,只得跟着他朝外走。 他今天没开车,海顿公馆离商业街很近,两人选择了步行。七八月份的天气,可想而知有多炎热,许柔没带遮阳伞,悔不当初,两手遮在眉毛上,用来挡一挡毒辣的日头。 第25节 这姿势无意中就会忽略掉很多交通状况。 红绿灯口,她没注意到变化的讯号,抬步继续朝斑马线走。 大卡车的高分贝喇叭倏然响起。 许柔吓得一个激灵,脚却更生了根似的,片刻不能动。 幸好,被人用力往后拉了一把。 荆念捏着她的手腕,态度不善:“不看路?” 她摸了摸鼻子,心还在狂跳,直念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信号灯重新变绿,三三俩俩驻足的路人们再度前行。 车水马龙的场景,只有他们两人还站在街边。 “您可以放开我了。”许柔挣扎着想缩回手,对方的手指温度烫人,她有种被灼伤的错觉。 荆念嗯了声,眼眸暗了一下,指尖不受控制地压了下她脉搏处的皮肤。 细腻柔软,比奶油还滑润。 随后他意识到自己的行为,烫手山芋一样甩开她。 许柔被他的反应搞得莫名其妙,暗骂一句神经病,趁着再度等待红绿灯的间隙,问道:“您为什么找我来打扫?我家务活其实很烂的。” 他插着兜,身姿笔挺,侧过头道:“懒得找别人。” 一本正经的样子完全不像开玩笑。 许柔气结:“您就是想找个免费劳动力对吧?” 他没理她,直接朝前走,走到半路才慢下步子,面无表情地道:“不是免费,我会按照市价来支付你的报酬。” 谁稀罕啊! 她愤愤地咬牙,不想再和这位压迫学生的禽兽老师说话。结果人脾气比她还臭,一路上皱着眉,自顾自地走,一点注意力都没分给他。 等到行至公寓楼下,保安从敞开的登记处探出头来打了个招呼:“荆先生。” “下午好。”荆念颔首致意。 保安也挺三八的,发现独来独往的人带了个美人儿回来,立马笑起来:“女朋友啊?” 许柔刚想否认:“不……” 身边的人已经冷冷接话:“怎么可能。” 保安尴尬地缩回了头。 许柔被怎么可能四个字搞得自尊心都炸了,她一脸泄愤地按着电梯键,可门开了后男人却直接往安全通道走。 电梯是要刷卡才能上行,没了他,根本无法启动。 她只得跟出来,小跑步追上他。 楼道里依旧黑漆漆,安全指示灯散着绿色的光。 荆念大步上阶梯,走至两层楼之间的平台处,被身后的少女扯住了袖子。 “我们坐电梯啊。”她跑得有点喘,声音不自觉带了点娇。 他听着,喉咙微微发烫,心下愈发烦躁起来。 懊恼前一晚的自己,究竟是受了什么蛊惑,才会给她发消息。 许柔发现男人根本没理会自己,甚至还加快脚步朝上赶,整个人都崩溃了。她之前过来质问考试成绩的时候爬过一次楼,五百多阶,不死也去了半条命。 当时因为憋着一口气没有发泄,所以还好。 眼下让她重蹈覆辙,这是万万不能的。 “我们为什么要想不开走楼梯啊?”她又问了一遍,提着裙摆追了几步,一直到五层的转角平台处,才赶上他。 她堵在他跟前,胸口微微起伏,领口扣子散了一颗,露出精致锁骨。 “锻炼身体。”他脚跟一转,选择绕开她。 许柔不让他过,一手撑着墙,站在比他高两阶的楼梯上,微微弯下腰:“教授,大热天的,坐电梯吧。” 她挡着去路的样子堪比纨绔,上衣有点短,因为她手臂的动作,带起了一截,露出莹白小腰,亮得晃眼。 他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那处,而后强制性掰开她的手,淡淡道:“我坐不了电梯。” 许柔这会儿已经出汗了,接触到他眼里一闪而逝的不耐后,为什么三个字硬生生憋在口里,咽了回去。 接下来漫长的爬楼过程两人谁都没在开口。 等到二十八的楼层号出现后,许柔汗流浃背,衣衫全贴在了身上,她气喘吁吁撑着膝盖,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反观荆念,除了额角留点汗,还真没什么大反应,他拿出钥匙开了门,先把卧室反锁了,而后领着她参观了一圈。 装修风格很简单,黑白灰三色的性.冷淡风。 家具都带着硬朗线条,除了玄关上的油画外,多余的摆设一样没有,一看就是单身男人的居所。 三室一厅的公寓,隔间少,面积却有一百六十多平,厨房是敞开式,分中西式,料理台上还放了点食材。至于客餐厅的隔断,则用水族箱屏风代替,一点二米的无边框玻璃缸内,两条深海的神仙鱼略显寂寥,在珊瑚堆里互相追逐。 许柔贴着玻璃观察了会儿,很是无语:“就喂这两条?” 荆念从冰箱里拿了两瓶水,抛给她一瓶后,道:“是,每天一次,拿虾饵手工撕碎了喂,不要用鱼饲料。” “矜贵。”她小声嗤了声。 他当做没听见,坐到沙发上:“其他也没什么了。” 这么简单?许柔狐疑。 他轻笑:“每天拍一段视频给我看看,要是积灰的话……” 许柔梗着脖子:“怎样?” 他站起来,笑意加深:“我可能会不高兴。” 又是这样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轻轻柔柔的嗓音,却预示着危险的征兆。 许柔往后退的时候没注意,一下子摔到茶几上。 她想要站起来,结果那人却弯下腰,一手按着她的肩膀,在她耳边低声说:“你不会想知道我不高兴是什么样子的。” 变态! 她鸡皮疙瘩都起来,挣扎了一会儿,却让裙摆越卷越高。 笔直修长的腿堪比上好的艺术品,无半分瑕疵。 他一点没避讳,看了几眼后又想起她当初被囚禁在鸟笼里的画面,似乎当时足踝上还加了锁链。 宝石和裸足,美轮美奂。 感觉理智在一点点被黑暗侵袭,他叹息了一口气:“真是被姓周的洗脑了。” 许柔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等到他终于大发慈悲放开她后,立马拉好裙子。 这个人变了。 从前看她是三分漠然七分藐视,现在则换成了探究和犹豫五五开。尤其是他的眼神,如覆着薄冰的湖面,已经出现了裂痕,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她甚至在他脸上看到了挣扎。 那是一种不甘于承认现状却又不自觉沉沦的挫败感。 许柔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幸好他这样的表情,只维持了半刻,很快就消失不见。唇角轻勾,他还是那位z大风度翩翩慵懒迷人的荆教授。 “就这些,明天开始,你先回去。” 许柔简直要呕血,辛辛苦苦过来,三分钟就打发她回去。 她默默无语地蹲在玄关换鞋子,又觉得不能亏太多,扭头道:“教授,说好的报酬是多少?” 荆念:“……” 在许柔死皮赖脸的要求下,他给了一个高于市价双倍的工资,并提早支付了一半的酬劳。 其实他还不够了解她。 要知道许柔从小到大的外号就是小妖女,这都是有原因的,她不但在学业上有所成,在算计人方面也是一等一的。 她在回寝室的第一时间,就通过家政app预约了一位钟点工阿姨。 第二日,荆念飞洛杉矶。 穿着绿色制服的钟点工如约而至,五十来岁的年纪,微胖,肤色黝黑,五官朴实。 “秦阿姨,喝水。”许柔替她倒了杯水。 “叫我娟姨就行了。”她不好意思地摆手,从工具桶里摸出一大瓶矿泉水,憨笑:“我自己带了。” 许柔也不勉强,简单介绍了下工作流程。 娟姨干活利索,做事规矩,完美贴合荆念一尘不染的苛刻要求。 但许柔还是多长了个心眼,毕竟这房子毕竟不是她的,她平时待在实验室的时间比较多,干脆买了那种家用的摄像头装在公寓里,连到手机上。 不过查岗了好几次,娟姨都在工作,没什么好挑刺的,她也就放心了。 许柔因此彻底解放,为掩盖心中的一丝愧疚,她会在实验室结束后的晚上八点左右到公寓,和娟姨结账,并喂一喂两条神仙鱼。 第一周快结束的最后一个晚上,她照常送娟姨出门,手机突然响起视频邀请的系统音。 她一看屏幕,头皮发麻—— 【禽兽】邀请您face time,是否同意? 她有心想挂掉,可又怕他起疑,牙一咬狠心接起。 画面是蓝天白玉,镜头晃了好一阵子,才拍到他的脸。 下巴尖尖,薄唇秀气,男人戴着金丝眼镜,熟悉的斯文败类味道,一开口就是颐指气使的嚣张态度:“我看下鱼。” 许柔忍了:“好。” 她把手机放到水族箱边上,结果才三秒钟,他大少爷又说可以了。 第26节 许柔意兴阑珊地和他说再见。 他冷冷地道:“你都是这样让人看着地板告别的吗?” ……史上最难伺候。 她看着娟姨欲言又止的眼神,苦笑了下。默默把手机举起来,对着自己的脸,她摆了个端庄的笑容:“皇上,您看这样可以了吗?” 他沉默半晌,关掉了视频。 有病!!! 许柔把手机丢到沙发上,有些恼怒。 娟姨道:“你老公对你不好哦?” “啊?”她怔住,才发现这是第一次对方同自己闲话家常,娟姨是个很恪守工作原则的人,基本不打听户主家里的事情。 “你这么漂亮,他还不珍惜。”娟姨很为她不平。 许柔尴尬:“我和他,不是那种关系。” “你为什么……”娟姨震惊了,很显然误解了她的意思,轻声道:“那他有老婆吗?” 许柔无形之中被扣上了小三的帽子,很无奈:“他没有。”她也懒得解释太多,毕竟……说自己是他的学生却天天在教授房里进出,这恐怕听上去更惊世骇俗吧。 娟姨脑补了一出女大学生被金主爸爸包养的大戏,实在心疼这个小姑娘,“许小姐,明天你要不嫌弃,我过来给你做一顿饭吧,别天天吃外卖了。” 许柔惊讶,半刻后心里暖暖的,搂着她的肩膀笑道:“谢谢你,娟姨。” 第二日,实验室结束晚了,许柔到海顿公馆已经是晚上十点钟,娟姨把菜热了好几遍,听到她的脚步声赶紧从厨房盛了饭出来。 许柔好久没吃过家常菜了,父母常年不在身边,她也习惯快餐解决温饱问题,开心地夹了一筷子青菜放到嘴里,她竟然尝到了幼年时候母亲炒菜的味道。 算算日子,200多天没见过妈妈了,她莫名沮丧起来。 娟姨拍着她的背:“他对你不好,你就离开他。” “不是……”许柔有苦难言。 说话间,谁都没注意到钥匙转动的声音。 娟姨加重语气:“咱们涨点志气,自己挣钱,不要臭男人包养!” 许柔:“……”她真的有点乱。 娟姨还在滔滔不绝,仿佛要把之前工作时沉默的时间都给补回来。 许柔只能胡乱应了,一边还不忘给自己夹菜。 突然,情绪激昂的人闭了嘴。 冷飕飕的风不知从哪儿刮来,让人汗毛直立。 许柔僵硬地转过头,看到那位本来两周后才能回国的男人倚在门边,他扯了下领带,皮笑肉不笑地道:“愣着干嘛?还不过来迎接金主爸爸。” 第22章 不作死就不会死 当他用低沉清润的嗓说出金主爸爸这四个字时, 许柔拿着筷子的手不由自主抖了下, 她只能在娟姨满是尴尬的表情里默默放下碗筷, 坐直了身子。 “娟姨, 要不您先……” “我先回去我先回去,你们聊。”中年女人忙不迭应声,走至门边时,又忍不住再看一眼这位悄无声息出现的青年,尽管此刻他面带笑容瞧上去心情不错的样子, 可莫名其妙的压迫感依然让她在经过时加快了脚步。 荆念放下行李, 刚要步入时, 那女人折而复返, 鼓足勇气道:“小柔是个好女孩, 请对她好一些。” 许柔:“……” 女人逃命似的跑了。 他走至餐桌前,双手撑着桌沿, 一字一顿:“好女孩,恩?” 许柔镇定自若地和他对视。 他盯着她, 嘴角还噙着笑, 眼睛微微眯起, 不自觉带了点勾人味道, “什么样的好女孩会冒充自己是别人情妇?” 她叠着双腿,感到膝盖有些发麻,干脆也站起来。 身高差距缩小, 总算气焰上没这么渺小。 许柔没回答那个反问, 抽了张纸巾把刚才鸡翅掉在桌上的油污擦掉, 随后抛出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开场白:“吃了没?” 狗血伦理剧一下子变成了温情戏码。 荆念拉开椅子坐下来,看了眼菜色,淡淡道:“你倒是有口福。” 她迟疑片刻,很快去厨房给他添了碗饭,并且拿着新餐具回来,工工整整放于他面前,低声道:“您先吃吧。” 他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别您啊您的。” 许柔一愣。 “听着烦。”他解开衬衫的第一颗扣子,随后道:“补考成绩昨天我录入系统了,选修课正式结束,我们的师生关系到此为止。” 她赶紧低头,想掩盖住愈来愈明显的笑意。 脑海里奏起恢弘壮丽的交响乐,空气里仿佛也弥漫着自由的气息。 她深深吸一口气,真他妈爽啊。 荆念冷眼看着,她垂着脑袋站着的样子活像一只受到谴责的小鹌鹑,可搭在短裙旁边的手指已经虚空弹起了钢琴。 心情倏然变坏,他活到二十八岁,第一次有异性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远离他的身边。 别人他不管,可这只小夜莺不一样,他也懒得去追究这种不一样背后代表的到底是何种情绪,眼下只想折了她的翅膀,要她讨饶。 “很开心吧?”他说。 “怎么会?”许柔把颊边长发勾到耳后,摆了个哀婉的表情,语气沉痛:“全z大都在为您的离去哭泣。”除了我,嘻嘻。 他抬眼,拿了一颗盐水花生,慢条斯理地道:“你说这东西像不像你?” 她闷不吭声,杏眼划过不解。 荆念笑了一下,纤长的手指剥开外壳,里头的果实还包着红衣:“你除掉果壳后,觉得它长这样。” 随后他又把红色的那一层轻轻抹掉,捻了一颗放在眼前端详片刻,轻笑道:“没想到还披了层马甲。” 许柔僵住,半晌无名火从心底蔓延,缓缓烧到喉咙,她忍了下,没有发作。 “当然,无论它有多少伪装,最后还是要沦为盘中餐。”他可惜地叹了口气,随即干净利落地碾碎了那颗花生。 “是吗?”许柔怎么会听不懂他含沙射影的话,其实她有一百种方法来回击,但念及他最后给她补考的那一星点恩情…… 算了,大人不记小人过。 她故意看向墙上的钟,笑笑:“我得回去了,快到关寝时间了。” 他没看她,还坐在餐桌前,一盘花生被他剥得七七八八,在她穿好鞋的时候,他端起盘子,将剥下来的果壳全部倒到了垃圾箱里。 “今天蒋院长给我发了邮件。” 她在电梯厅回过头,不明白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拉开椅子站起来,走到她身边,抬手给她按了电梯门,眉眼淡然,瞧不出神色。 电梯厢上升的声音愈来愈近,许柔涌起不祥的预感。 下一刻,他终于给出会心一击:“他问我愿不愿意留校任教经济系的专业课程。” 许柔猛地抬头看他:“你怎么说?” 电梯门开了,他摆了个请的姿势,见她没有要进去的意思,靠回墙边,挑眉道:“不走?” 她转过身,又重复了遍:“你怎么说?” 他垂着眼,睫毛压着墨瞳,瞧上去有点无辜,“我如今被董事会除名,确实很需要一份工作。” 许柔怒了:“你放屁!” 本来她不用那么激动,可生科院和经管学院就在隔壁,食堂都是通用的,碰到的几率太大了。 他眨眨眼:“不装了?” 她恨恨拿鞋在地上摩擦了几下。 “开心吗?小夜莺。”他一点点漾开唇角,笑容比三月桃花还迷人,“我们很快会见面的。” 这个男人,完全是生来气死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语气词,都让她血压飙升。 “我真的不懂。”她冷静下来,试图讲道理:“你这样阴魂不散有什么意思?” 他很明显愣了一下,表情有瞬间茫然。 随后,他好看的眉舒展开来,嗤笑:“别自作多情,不是为你。” 许柔耸耸肩:“那最好。”语罢她又按了下电梯键。 等待电梯的过程中,两人再也没开口。 直到电梯门打开,她迈步上去,挣扎了一下,又回过头来:“我们一笔勾销了好吧?” 他恍若未闻,就在边上翻着手机。 许柔压着门不让它关上,从包里翻出几张纸币,递过去:“那,这是钟点工多下来的钱。” 收下它,代表前尘往事,随风散。 他面无表情地看她,良久接过钱。 她松了一口气,笑意盈盈地道:“那就……后会有期啦,荆教授。” 电梯门的最后一丝缝隙合上,声控灯灭了。 他重新回到黑暗里,只有虚掩的房门处透出来些许灯光,在地上拉出窄窄的一道光影。 他在暗处站了许久,才尝试着挪到亮的地方。 可光晕还不够,他的大半身子仍在阴影里,脸上半明半昧,像是产生了两副表情。 左边,是光明。 右边,是堕落。 第27节 手心揣着裤兜,摸出一只耳环,他啧了一声,将它丢到了门口的果皮箱里。 ****** 许柔这个暑假过得充实又痛苦,充实是因为天天泡在实验室,痛苦也是同样的理由。 李莫溪真不愧是传说中李莫愁的亲姐妹,奴役学生的手段比谁都高明,给你一个任务,也不给时间节点,就随口说一句你看着办吧。 这就逼着许柔不得不加班加点地干,常常所有人都散了,她还留着值班。 当然,好消息也有,九月份开学的时候,她如愿拿到了导师推荐信。 “可把我牛逼坏了。”她反复把信亲了亲,在宿舍里欢乐地转圈圈。 董妍也没回家,她已经拿到了毕业证,正准备在l市找工作。但这年头,本科文凭已经没有想象中那么值钱了,尽管她是z大毕业,可生物系的专业毕竟难对口,她投了许多简历,都石沉大海。 “要不我也考研吧,今年错过了,明年卷土重来。”董大妞很惆怅。 许柔摸摸她的脑袋:“好哇,到时候你也来生研院,还能叫我声师姐,岂不是美滋滋?” 董妍拨开她的手,没好气道:“本校录取率低于三个点,我不敢想,也就你这样的才能保研。” “我帮你看看其他的。”许柔嘿嘿一笑,坐下来给好友翻找其他热门考研专业。只是鼠标还没点几下,脸颊就被人从两侧用力挤在了一起。 她被迫口齿不清地道:“要死啊你?” 董妍捏着她的脸,一脸天上掉馅饼的神色,“我考经济系的研究生怎么样?” 许柔顿了下,看向她的电脑,z大bbs灌水版块已经爆炸了,首页各种飘红热帖。 讨论对象就只有一个,荆念。 讨论的事儿也只有一个,荆念正式任教。 她看着董妍疯狂右键下载男人的各种偷拍照,很是无语:“至于吗?我校没有其他优质小哥哥了?” 董大妞头也不抬,在桌面上建了个文件夹——【我的梦想】,随后把照片全拖了进去。 做完这一切后,她才悠悠叹了口气:“也有这么几个,但和荆教授比起来,总是少了点味道。” 许柔点头,禽兽的味道。 董妍仔细翻着照片,在找哪张做桌面合适,翻了半天又恨像素太差,口里絮絮叨叨:“怎么就没人拿单反拍啊?” 许柔懒得理她,拿上脸盆去卫生间冲了个战斗澡。最近李莫溪开恩让她准备下周的保研考试,所以她都不到十点钟就睡了,只为清晨能早点起来去图书馆占座。 只是这一晚,也不知怎么了,她翻来覆去没有睡意,往常只要开着床头小灯看《百年孤独》,三分钟保准瞌睡虫上门。 董妍在隔壁用ipad刷剧,听到她的动静,不由问道:“柔姐,怎么了?” “没事,你看吧,我睡了。”她钻进被子里,百无聊赖地玩手机。 手机界面上没几个好玩的app,她翻了翻,手指一顿。 最后那个应用是前阵子娟姨在荆念家做钟点工时装的,能直接连接到对方家里的摄像头。 她完全忘了这码事儿了,告辞的时候也没把摄像头拆回来。 禽兽应该搬到z大员工宿舍了吧。 兴许是被鬼迷了心窍,许柔连纠结的心情都没有,直接就点开了app。 画面上一片明亮,还是熟悉的客厅。 她操纵着软件远程挪动摄像头,在靠近浴室那一处时,镜头里步入一个身影。 男人全.裸,只在下半身裹着浴巾,好像是冲澡到一半的样子,回来接电话。 摄像头很清晰,能看到他身上白色的泡沫,顺着腹肌的美好弧度往下滑落…… 然后,他弯下腰,茶几上拿起手机。 动作可能有点大,那个浴巾松了点,要看着要掉下来…… “我操。”许柔忍不住骂娘。 她对这个app的了解实在太少,不明白有一种功能,能够同声传递。 更不幸的是,系统默认是麦克风开启的状态。 很明显,男人意识到了不对劲,他抓着浴巾站直身,视线在厅里掠过半圈,而后凑到摄像头前。 精致的脸庞被陡然放大,许柔吓得丢掉手机。 对方含着冰渣子的语调也同一时刻传来—— “小夜莺,我看你是嫌命太长。” 第23章 大海与珍宝 夜深人静, 女寝里突然出现一个男声, 这个是相当可怕的事情。 董妍几乎是同一时间就扔掉了ipad, 她刚刚一集电视剧结束, 正有些犯困,这冷冽的嗓子直接把她震醒了。 “柔姐,我没幻听吧?”她磨磨蹭蹭跪坐起来,手隔着蚊帐抓住床隔栏,用力晃了晃。 许柔没比她好多少, 这会儿心还在狂跳, 她摸到角落处被她丢掉的手机, 直接强行关机了。 “没事, 刚我朋友语音, 不小心外放了。” 董妍应了两句,又躺下了。 可许柔彻底睡不着了, 画面太香艳,冲击力太强, 眼下脑子里全是男人那裹着浴巾的美好身体。 她二十一岁了, 没吃过猪肉至少也见过猪跑, 爱情动作片当然看过, 日韩欧美,里头什么样身材的男.优没有啊。 但,荆念确实是独一份。 大概是白色泡沫实在太锦上添花, 荷尔蒙的味道似乎隔着屏幕都能闻到, 性感到了极致, 叫人不由自主就想去扯那条浴巾…… 鼻腔里莫名其妙火辣辣的,许柔深吸了一口气,拿着手机蹑手蹑脚下了床。 九月初,已经没有仲夏那种蛮不讲理的高温。她站在阳台上,穿着长吊带棉质睡裙,裸露在外的皮肤被夜风一吹,还有些微凉意。 撑着下巴在阳台上赏了会月,又看了会宿舍楼下你侬我侬的恩爱场面,她心不在焉,视线瞥向手机,犹豫半晌还是按了开机。 没什么未接电话,只有孤零零一条短信。 【把监控视频删了!】 反常的感叹号预示了他此刻心情极度暴躁。 显示时间是十五分钟前发来的,可以想象他根本没来得及回去冲洗就铁青着脸给她发消息的场景。 许柔笑出了声,刚才的窘迫和心虚一扫而空。 没什么比看到对手吃瘪更尽兴的了,她舔了下唇,飞快给他回道:【主动权在我,不在你。】 等了半刻,他没回,不知是不是彻底被她气死了。 她也不在意,哼着小曲又吹了会风,甚至还饶有兴致地把监控app里暂存的视频又拿出来重温了一遍,权当是付费裸男秀了。 正打算做成表情包时,他的消息又来了。 这次简简单单,就一张图。 许柔点开,看到久违的碎钻耳环躺在他手心,而下边……就是垃圾桶。他的手微微倾斜,仿佛下一秒耳环就要被丢弃。 她愣了一下,随即又恨恨捶了下墙。 他太懂如何攻击他人软肋了,其实她也大可以不要这耳环,可去年生日父亲在首饰店亲手挑选的画面还近在眼前,这是她除了5岁的大熊玩偶后仅有的纪念。 有牵绊,自然难割舍。 最后,许柔还是低下了高贵的头颅,忍气吞声给他打了个电话。 等待音漫长,对方像是要吊足了她的胃口,在五声过后才慢吞吞接起。 许柔喂了一声。 他低笑一声:“现在呢?主动权在我,还是在你?” 她气得把阳台上自己晾晒的t恤揉成团丢到地上,身体力行表演了一出气急败坏的哑剧。隔壁宿舍的妹子们正围在一起聊天嗑瓜子,看到此情此景都默默放下了零食,面面相觑。 许柔转过身,看了眼董妍的状况,把阳台门关上后,又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没说话,只有规律而冗长的呼吸声。 等待的滋味煎熬,临刑前大刀落下前的那段时间总是最绝望的。 她忍不住催促:“荆念!” 许柔心头火急火燎,就想问个结果,可她的这个问题对于想要一刀斩乱麻的人来说很简单,可对荆念来说,却无疑是个谜题。 他想怎么样呢? 同一片星空下,他指尖捻着那枚耳坠,向来漫不经心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茫然神色。 最近的噩梦变了,暴风骤雨雷电交鸣是前奏,失重感和歇斯底里的女人是高.潮,可结局,总是有一双手,轻柔捂住他的耳朵,近乎呢喃的语气告诉他,别怕,这些都是假的。 他也觉得荒谬,怎么会那么巧,在最软弱的时候,被她看到最狼狈的自己,还是两次。说不清道不明,没有心跳的悸动,也没有面红耳赤的渴望,可看到她的时候,那种鲜活和肆意还是让他灰败的世界里染上些许颜色。 哪怕一点点,都足以让他对她另眼相看。 恐慌的是,这种莫名的情绪正在慢慢滋长。 他内心抵触,也想过眼不见为净,就在那晚她靠着电梯门和他说一笔勾销的那刻。 可她真是爱作死。 自己送上门,也怪不得他了。 一念及此,他扯了下唇,缓缓收紧手心,“明晚把你的大作带上,咱们好好算算账。” 因为这一句话,许柔整晚都没睡。第二天从图书馆回来后,黑眼圈愈加明显,她平时素颜不怎么化妆,只是想到输人不输阵还是强打起精神撸了妆。 妆容是她网上现搜现学的,叫做【如何让前男友回心转意软妹妆】,点击率上百万,密密麻麻弹幕占据了整个屏幕。 许柔瞅了瞅,顿觉辣眼睛,什么被冷暴力两周结果化完妆去找他要求复合他竟然同意了等等…… 她觉得不敢置信,这种男友分了就该放鞭炮拉横幅庆祝好吗! 求复合什么鬼。 第28节 她赶紧关弹幕保智商,跟着po主的操作一步步描摹完成。 效果还是挺好,眼尾的粉色眼影透着股泫然欲泣的味道,咬唇部分楚楚可怜,咖色眼线往下晕开,制造无辜感。 总之,绿茶到人神共愤。 也许真能让禽兽动点恻隐之心把耳环还给她也说不定。 等许柔换上岁月静好的白裙子后,刚好撞到打包盒饭回来的董妍,她抿着唇,歪着头撒娇:“大妞~” 董妍瞬间腿软:“要什么?天上星星都给你摘!” 许柔哈哈一笑,换上鞋朝外走。 董妍在后头喊:“去哪?” 她头也没回:“去演戏。” 去演一出悲情白莲花的戏,就看男主动不动心了。 ****** 许柔到海顿公馆的时候八点十分,她今天学聪明了,巧施美人计让保安帮忙刷了卡,直接用电梯直达28层。 门铃按了半天没人应答。 她烦躁地扯了扯包的背带,给他打电话却被挂断了。 【等了你十分钟,现在我要出门一趟。】 逗她玩呢! 许柔气炸了,本来约的就是八点左右,没说具体时间,还把自己当教授呢?一言不合就点名迟到。 她摁了电梯,直接朝地下车库走。 他果然还在,黑色轿跑车窗半开,可以看到他正在给什么人打电话。 许柔走近了些,就听到他不耐烦的口气。 “过什么生日。” “你是不是闲得慌?” “不想来。” 他干脆利落挂了手机,眉头皱着,瞥见她后又舒展开来,轻佻散漫的样子,“穿这样,演女鬼?” 是的呢,吓不死你。许柔微笑不语。 他瞥了眼源源不断的群消息,发动了车子。 她很快绕到副驾驶座边上,敲了敲车窗。 “又要跟?”他解了锁,眯眼看她。 许柔拉开车门跳进去,语气波澜不惊:“要是你愿意现在就把耳环还我,我马上走。可你愿意吗?我猜答案是否定的,所以我只能这样死乞白赖,奢望你什么时候能大发慈悲,不要再欺辱一位纯洁善良的好学生了。” 纯洁,善良。 荆念笑了,扯扯唇,直接踩了油门。 这次的聚会和上次还是同一个地点,不同的是泳池上方的搏击台被撤走,摆了个五米左右的跳台。 公子哥们在边上端着酒杯卖弄潇洒,比基尼美女们则在水里打闹,时不时同岸上的金主们眉来眼去一番,惹得他们俯下身来,交换一个缠绵热吻。 许柔打量了一圈,没看到沈璆,总算放下心来。 陆衍看到她,倒是意外地挑了下眉:“我们这儿好像没人两次带同一个妞,阿念,你这坏规矩啊。” 荆念从侍者托盘上端了杯酒,饮了一口才道:“她非要跟。” 非要跟只是个借口。 男人之间心知肚明,陆衍笑笑,也就不再多说,随后他冲看台边的人打了个响指。 现场灯光应声而灭。 许柔脚步蹒跚了下,不由自主捏紧手心。这帮子人太会玩,不知道又要出什么新花样。 下一刻,有道追光打到了泳池上方的跳台上,有个年轻男人站在跳板上,左手高举,捧着个水晶盒子。 他右手执麦,大喊:“念哥,嫁给我!” 全场一片爆笑。 荆念插着兜,勉强牵起嘴角意思了下。 许柔一脸懵,刚准备往前两步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下,她侧过脸,陆衍歪着头,语气好奇:“你们什么关系?” “没什么。”她站直身子。 陆衍轻笑了下:“今天是他生日,你有准备礼物吗?” 许柔愣住。 陆衍收到来自荆念的警告眼神,耸耸肩:“算了,你的女伴没准备,幸好我们兄弟有心,给你凑了份大礼,这节目还是乔瑾想的,你得感谢他。” 乔小公子很卖力,把盒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一枚物品,给众人展示了下。 距离有点远,许柔看不太清,只能隐隐约约辨别到是珠宝,灯光下熠熠生辉。 欢呼声很大,乔瑾干脆在跳板上坐下来,笑道:“这玩意,两百万拍的,不过……” 他摊开手,珠宝滑落泳池。 现场一片抽气声。 许柔也惊呆了,他想干嘛? 陆衍笑着补充:“今天的主题是珍宝和海,阿念,我们找一位特别的人给你打捞上来好不好?” 荆念恍若未闻,半垂着眼,一副超脱的样子。 陆衍不以为意,给了乔瑾一个手势,后者点点头,继续炒热气氛:“哪位美人能替我们荆少爷捞到这枚钻石袖扣,我们就送她点奖励好不好?不多,送价值的五分之一吧。” 四十万! 他话音刚落,比基尼美人们就纷纷往下跳,水花溅起好大一片。 许柔的裙子都被沾湿了。 她睁大眼:“有病吧?” 荆念看向她:“你跟过来,不也有病?” 她悻悻闭上了嘴。 气氛很白热化,因为灯光关了大半,水下能见度很低,体力差一点的妞已经放弃趴在岸边休息,而意志力顽强的那几个,还在苦苦挣扎。 一个小时后,世界清净了,美人们全体上岸,再不能动弹。 这难度,比不上大海捞针,可也相较不远。 许柔闷不吭声看着,接下来是不是要派专人打捞了?都是吃饱了饭瞎折腾。 陆衍坏心眼地笑笑:“这袖扣吧,是他母亲的嫁妆,后来……” “阿衍!”荆念敛下神色,眼底沉沉。 陆衍不怕死地继续:“你要不要试试?帮你的教授一把?” 许柔退一步,表明了立场。 她怎么可能干这么蠢的事? 问题来了,她不想干,可有人想她干。 乔瑾给下边的妞使了个眼色,许柔身边很快走来两位泳装丽人,不经意地滑了一跤,又不经意地撞了她一下。 重心失去,天旋地转。 她很狼狈地跌到了泳池里。 荆念皱了下眉,少女扑腾了两下,浮浮沉沉。他反射性迈了一大步,走到岸边想要冲她伸出手时,她突然灵活地在水里翻了个身,像条人鱼一般趴在池畔。 头发湿漉漉,眼睛亮晶晶。 星空下,纯真又美丽。 她和他四目相对,轻软地道:“你很想要那个袖扣吗?” 说不想要是假的,他辗转各大拍卖场,寻觅一年多都不曾有音讯。 只是这会儿,他犹豫了:“还好,你先上来。” “我看出来你很想要。”她斩钉截铁地下了结论,半晌又苦恼地叹口气:“下都下来了,要不我就帮你捞吧。但若是捞到了,我不要钱,你把海豚还我,行吗?” 第24章 人工呼吸 偌大的泳池派对, 说散就散了。 放浪形骸的一帮子人转到附楼去开天台派对, 乔瑾还磨磨蹭蹭不肯走, 站在池边不远处的榕树下点了根烟。 还没抽一口, 有人在耳边凉凉地开口:“过分了。” 乔瑾一个激灵,差点把烟丢了,看清来人后笑骂道:“操,老子心脏病都被你吓出来了。” 陆衍挑眉:“还不走,看戏呢?” 可不是嘛。 乔瑾吐了个烟圈, 意味深长地望着泳池。 一切都安静下来后那边的响动愈加明显, 少女时不时潜入池底, 换气的时候带起大片水花。池边还有个颀长身影, 立在原处, 宛若雕塑。 “这么浪漫,我怎么舍得走。”乔瑾叹一声, 玩味地笑:“这妞什么来头?” 陆衍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不知道什么来头就敢叫人推她下水?” “好奇嘛。”乔瑾挑眉。 其实他就想看看荆念的反应,这些年的聚会这位贵公子要么不来, 来了就是独身一人。 第29节 他们狂欢, 他意兴阑珊; 他们纵情, 他依旧冷眼旁观。 怎么说呢, 有时候也会气得牙痒痒,就想看看什么样的妖女能拉他下凡尘。 “行了。”陆衍读懂了对方的表情,从背后轻推了下他:“别无意中惹到人家的宝贝, 以后遭人暗算。” 乔瑾顿了下:“不会吧?” 陆衍不说话, 又看了眼池边, 缓缓勾起唇角。 谁知道呢,有时候越是瞧不出情绪的人,爱起来才最疯狂,拖着你上天堂下地狱,直至烈焰焚身,侵蚀完你每一寸灵魂才肯罢休。 他摇摇头,推了下乔瑾:“滚去露台。” 乔瑾边走边笑:“一会儿找几个设备员过来捞,晚上千万别喊佣人换水,等下两百万打水漂进了地下管道。” “还不是你做的好事。”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 照明系统再度打开,当初灯光是找人特别设计过的,眼下重新亮起后,泳池水面泛着蓝色波纹,被投到四面高墙,一片波光粼粼,宛若置身海底。 很梦幻。 可惜位于梦幻中心的男主角脸色很差,秀气的下颔线条紧绷,双手抱胸,暗示着他极端糟糕的心情。 “闹够了没?” “什么?”许柔浮出水面,拨掉湿哒哒贴在脸颊的长发,困惑道:“刚才没听清,你再说次。” “过来。”他蹲下身。 她迟疑片刻,朝他缓缓游过去。 白色的连衣裙漾开,宛如一朵娇莲。 而后,莲花化为骨血,成了摄人心魂的妖精,她乌鬓间的水珠落到眼里,轻轻一眨,整个夜空的星星都仿佛都落在了里头。 他愣了一下,原本的恼怒和不耐倏然就散了。 目光放肆扫过她的肩膀,衣领因为她的动作大开,脖颈纤长美丽,锁骨间凹下去,那处的皮肤尤其薄,仿佛只要牙齿轻轻一碰,就能饮到甘甜热烈的血。 他喉结动了动,心底异常排斥这种病态的迷恋。 emma chou一语成谶,它正在不断滋长,毫无缘由可寻。 “外圈我都找遍了,没有。”她喘息着。 他盯着那微启的红唇,越是躁动,面上越是克制,连口气都淡到了极致:“上来,我不说第二次。” 许柔怎么可能如他所愿,她观察力细致,之前自己跌入池底前明明白白看到他伸出了手,虽然动作隐晦,可…… 证明这个人还算有点同情心。 她压根就没想过找到那只袖扣,几厘米的玩意儿,落到这私人订制深度足有3米多的无边泳池里,难度大破天际。 幸好去年放假在仙本那考过潜水证,她在水下放松肌肉,小幅度摆腿,倒也没有耗去太多体力。 当然,也成功骗过了他。 “可是还没找到呢。”她故作遗憾地小声道。 粉红眼影这会儿晕开,染得眼角颧骨都是浅浅的红。 酡红香腮,还有额上亮晶晶的湿润水滴。 她像被露水滋润过的海棠花,也像被人狠狠疼爱过的模样。 荆念倏然就不想看了,站起身别开脸去,手伸入裤兜,捏着那枚罪恶的耳钉。 许柔趴在池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期待地抬起头来。 眼底狡黠,像只小狐狸。 他回过头,刚好就看到她来不及隐藏的恶意笑容,和她本该精疲力尽的形象大相径庭。 荆念:“……” 原本想还给她的念头瞬间烟消云散,他居高临下盯着她,恢复到惯常的睥睨姿态。 “只差一点点。”他扯了下唇。 “什么?”许柔怔住。 他笑意加深:“只差一点点,就能打动我了,小夜莺。” 装可怜没到位,功亏一篑。 她几乎是听到这句话的变了脸色,神色又鲜活起来。她恼火地拍了下水面,水花激起,溅湿了他的皮鞋。 “我会帮你找到,作为等价交换,你必须把海豚还我。”言辞灼灼,她单方面立下盟约。 荆念嗤笑了一声,没有阻拦。 吃点苦头也好,省得不知天高地厚。 许柔蹬了一下池壁,后仰入水。 这一次的时间比以往都要来得久。她摸到池底,随即扒着最下端的安全扶手,秉着呼吸悄然等待。 怎么说呢,之前为了考owd(开放区域潜水员),许柔还特地练过一阵子水下憋气,极限是一分半钟,这成绩算不上顶好,但在普通人里还算可以。 说白了就是一个赌。 不过在确保自己性命无忧的前提下,她认为值得冒险。高手博弈总是差之秋毫,分不清是为了耳环亦或是岌岌可危的好胜心。 总之,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里,她一定会笑到最后。 水质很干净,适应了以后眼睛并没有太多不适感,最底部往上看,能见度不好,只能瞥到上头隐隐绰绰的明亮,那是水面波动时折射的光。 远远的,有人在喊她的名字,隔了太多屏障,听不真切。 她笑了一下,一连串气泡从鼻尖冒出,争先恐后朝上面涌去。 形势陷入冰火两重奏。 有人蛰伏水底反而气定神闲,有人高坐岸边却心浮气躁。 荆念第四次看表,秒钟已经绕过一圈多,70多秒,那只夜莺还没浮上来。 没有呼救没有挣扎,比死亡还安静。 他终于绷不住那张淡漠的脸,走到池边厉声喊她。 池底一团白影,毫无声息地漂浮。 “操。”他低声咒骂,随后甩掉外套,连脱鞋的功夫都顾不上,直接跳到水里。 她闭着眼,脸色苍白,长发飘散开来,像一具破败的娃娃。 他奋力游过去,揽住她的腰肢,边带着她往上浮,边给她渡气。 唇畔接触的那刻,许柔的世界崩塌了。 偷鸡不成蚀把米。 她骑虎难下,不能挣扎,被逼着张开双口,被逼着接受男人凛冽的侵略气息。水温陡然升高,她忍住要尖叫的冲动,默默承受了这一切。 不算是多脸红心跳的接吻,没有唇舌交缠,说来可笑,但这确确实实是她的初吻…… 关于first kiss,她也曾幻想过,兴许是在绿荫漫步的午后,兴许是在图书馆日光弥漫的角落,但却没想过会发生在不可描述的泳池底。 还他妈用的是人工呼吸模式! 许柔欲哭无泪,被抱着放上池边,她听到他低低的喘息,那是剧烈运动后带来的效应,她的耳根子不由自主变得更烫。 当胸口衣襟被解开,男人的手放到柔软处,准备做心肺复苏时,她再不能装死。 荆念没有防备,就这样撞进一双饱含泪水的美眸里,少女奋力将他手打开,而后抱着膝盖,倍感羞耻地把脸埋到双腿间。 “混蛋。”她又羞又气,带着哭腔控诉。 他沉默三秒,坐到地上,眼里划过被欺瞒的戾气,“你真挺能耐,懂得掌握人性的弱点,连我都没看出来。” 她没理他,继续做鸵鸟。 他冷笑了下,把那只耳环丢到她跟前:“演了好大一出戏,现在装作一副受委屈的姿态给谁看?” 许柔仍然埋着头,一把将小海豚攥在了手里。 “我利用你的同情心,你用我心爱之物来要挟我,咱们谁也不比谁高尚。”她还不忘反击。 说完后,气氛倏然一窒。 男人脸色变了。 她瞅了一眼,想快点脱身,于是丢出一物,是最后时刻无心插柳柳成荫的袖扣。 “等价交换,你不亏。” 可他显然是不愿意放过她,拿手逼着她抬头,而后用力掐着她的下巴,逼她看向他,语气不善:“不亏?” 她吃痛,咬牙道:“荆念,你神经病啊。” 他眼底蕴着风暴,笑容却堪比世上最温柔的情人:“恩,让我这个有病的人告诉你,等价交换不是这样的。” 她看到他的笑,反射性要逃。 被一把抓住脚踝,扯了回来。 他轻轻松松反剪了她的双手,目光灼热,盯着她的锁骨,然后微微低下头贴近。 许柔只察觉到一阵濡湿,紧接着是刺痛。 她脸红得快要滴出血:“你属狗的吗?” 他慢条斯理地站直身,看着她锁骨间被他吸吮出来的红印,少女的肌肤比想象中更娇气,只是稍稍一碰,就显现出暧昧痕迹。 至于那滋味,完全像极了融化在舌尖的蜜糖。 他伸出长指,在吻痕上恶意摩挲了一下,轻声道:“学会了吗?这才是等价交换。” 第30节 第25章 惊魂 吻痕还有个别称, 叫草莓印。 许柔站在浴室里, 已经把草莓成功搓成了火龙果。 她皮肤底子比较薄, 刚才洗澡时在他留下的印记上用沐浴乳狠狠虐了五六遍才收手。 这陆家别墅的客房相当考究, 浴室比外间还大,角落里摆着阶梯造型的香薰蜡烛,最可耻的是落地镜一人多高,就对着双人按摩浴缸,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特殊情趣设计的。 她拉开镜前的纱幔, 烦躁地看了眼锁骨间的大片红印。 幸好, 现在不那么像吻痕了。 她怔怔看着镜子里的少女, 眉梢眼角微红, 分不清是恼意还是涩然。再往下, 唇角还有个小口子破了。 妈的,很气。 人工呼吸为什么要那么用力。 最郁猝的是方才他说完等价交换的屁话后就潇潇洒洒走了, 根本没给她反击的机会,如果能抡圆了手臂给一个耳光, 或许眼下的自己不会那么暴躁。 她恨恨剁了下脚, 拢紧浴袍, 而后走回卧房。 有了前科, 荆念已经沦为她重点盯防对象的第二名。 幸好这次她如愿能够单独一间房。 房间是陆衍特地准备的,女佣当着她面换了床单和被褥,还贴心告诉她如果需要帮助无论多晚都可以打给管家。 服务一流, 可惜摆明了黄鼠狼给鸡拜年, 没安好心。 尤其是他吩咐人拿来的新睡衣, 清一色性感系列,胸前大片蕾丝,裙摆短得一塌糊涂,根本遮不住重点部位。 这完全是要把自己当礼物包装好送上他人床榻的节奏。 许柔冷笑了下,完全没打算穿那玩意儿,想了想又把长浴袍的腰间系带多绕了两圈。 室内打了冷气,是那种恰好好处的凉。 她站在落地窗前,对面附楼露台的声色犬马一览无遗,方才的比基尼美人们换上了千奇百怪的制服,跳上桌子卖力热舞,只盼能博得公子哥们的欢心,为自己一掷千金。 许柔看了一会儿,一把拉上了窗帘。 畸形的价值观,她懒得点评。 反正,很快她就会回到原本平静无波的生活,同这些纨绔再无干系。她确认了一遍房门是否反锁后,将台灯关灭,随即跳上床准备休息。 十一点,正好是寝室熄灯的时间。 枕头里放了薰衣草香包,帮助安神。 她的意识很快变得模糊,半梦半醒间,下腹突然一阵抽痛,很快双腿间传来温热粘腻的感觉。 过去的七年里,每月都按时拜访,再熟悉不过了。 许柔翻身坐起,看到床单上的血迹后,哀嚎一声。她之前很规律,大姨妈都是20号左右,可这个月兴许是在实验室日夜颠倒太厉害,已经迟了三天,她都快忘了这回儿事了。 没想到,赶在这节骨眼上来了。 她也没带女性护理品,怎么办? 许柔瞥到床头边上的电话,犹豫半晌,还是决定求助管家,结果内线电话一直是忙音,她试了差不多五分钟,都没能接通。 迫于无奈,她只能用卫生纸垫着暂时解决一下燃眉之急。 门外走廊偶尔会传来刻意压低的脚步声,是佣人们经过时的小动静。 许柔也没怎么挣扎,就决定出去找个女佣问下情况。打开门后,外头空无一人,黄色射灯洒在走廊的灰色地毯上,看起来很温暖。 她沿着过道前行,经过隔壁荆念房间的时候,翻了个白眼,用口型轻声道,下、流、胚。 尽管很幼稚,但依然很解气。 她甚至还举起双手,比了个中指。 寓意fxxx u的手势,配上她皱着鼻子的表情,相当有气势。 只是下一刻,门毫无征兆地开了。 男人的脸遂不及防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神情淡漠,眉眼清隽,还是那副斯文败类的模样。大概是刚小憩完的缘故,他衬衫下摆并未全部系入西装裤内,比起往日的一丝不苟,平添了点颓然写意。 他当然也注意到了她。 以及,那两只拽破天迹的中指。 他没说话,就静静看着她。 许柔愣了一下,慢慢放下手,清了清嗓子:“别怀疑,这个就是侮辱你的意思,我也不打算道歉。” 他笑笑:“我没指望你道歉。” “你什么意思?”处在生理期的许柔瞬间被点燃:“该道歉的人是你,你……” 她低头纠结了一下措辞。 他补充:“我轻薄了你。” 许柔瞬间脸红,这个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无耻。 他走近一步,逼得她又下意识往后挪了挪。 幽深的眼眸直直盯着她领口处,许柔一把抓住浴袍两襟,死命往里裹了裹,咬牙:“你看什么!” 他倏然轻笑:“是不是很气?”长指捻了一束她的长发,被她恶狠狠打开后,他也不恼,挑了下眉:“我现在给你一个复仇的机会,你想动手随意。” 这神态像极了轻佻又赖皮的二世祖。 许柔睁大眼看着他。 他倚着门框,侧了下头:“不打?不打我就……” 脸上火辣辣的触感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 毋庸置疑,这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她吹了下手掌,眼睛亮晶晶,仰起头道:“就算你挨了这一下,也是我吃亏,亏大了。” 她一点没客气,力道用了十成。 他被她打得偏过头去,不怒反笑:“那我弥补下你?” “滚蛋。”她梗着脖子,吼完这一句头也不回走了。 他没有阻拦,盯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说起来原本在泳池边上只是想吓吓她而已,可看到少女眼泪汪汪咬着唇的委屈样,不知怎么心底就生了邪火,愈烧愈烈,理智泯灭,统统抛到脑后。 唇舌沾上她颈部皮肤的刹那,他仿佛听到了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那么清晰又狂热。 原来感受到活着的办法,不止是飙车加速度,还有她所带来的鲜活。 这念头比毒.药还可怕。 他抵抗了很久,回房后甚至冲了一个小时的冷水澡,可刚刚开门看到她的刹那,一切自我暗示全部灰飞烟灭。 “快点逃走吧,小夜莺。” 冥冥中,他仿佛听到另一个自己在说话。 不抓紧逃的话,你的灵魂和肉.体,都将成为恶魔的献祭。 许柔走出很远后,又回了下头,男人还站在原地,半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很恶意地揣测了下,兴许是被打懵逼了吧。 大仇得报,她心情好了许多。 走完这一层的走廊,三楼拐角处就是佣人房,她一手按着小腹,那里虽不至于到难以忍受的地步,可依然隐隐作痛。 因为没看路,拐弯时和一对男女打了个正面。 抬头的瞬间,却是魂飞魄散。 来人一身酒气,衣衫凌乱,手从女伴上衣下摆处伸进去胡天胡地。被挑.逗得满脸潮红的女人娇笑:“沈少,讨厌,我们去房间里嘛。” 沈璆猴急地去扒她的裙子,粗喘:“老子就喜欢野战,刺激。” 女伴欲拒还迎:“有人在看。” “谁他妈敢看!”沈璆骂骂咧咧。 许柔冷汗直冒,下意识要走。 可这个色魔显然是认出了她,酒精没有麻痹他的行动力,他甩掉女伴,转头异常敏捷地拦住了她。 “美人儿,还记得我吧?”他展开双臂,一点点把她困在了墙角。 许柔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她背脊紧紧贴着墙壁,试图不激怒他:“记得的,沈少。” “嗳,有缘呐。”他冲她吐了口气。 酒气熏天,恶心的要命。 许柔厌恶地别开脸,冷道:“麻烦沈少让我离开,念哥还在等我。” “念……哥?”沈璆在嘴里咂摸了两遍,脸色一变,突然发了疯似地将她转过身去,用力从背后压向她,“别他妈诳老子,你根本不是他的妞。” 许柔不太走运,之前泡了一晚上的泳池耗掉大半体力,现在双手又被他擒住,挣扎无果。 更可怕的是,她感受到了这个人身体的变化,某处灼热正猥琐地贴着她的臀线。 她尖叫起来:“你放开我!” 沈璆精虫上脑,被女伴撩了一路早就蠢蠢欲动了,如今她越叫,他就越兴奋。 “放心吧,哥哥绝对操得你神魂颠倒。”他贴着她的脸,一手去撩她的浴袍下摆。 她突然停止挣扎,娇软地唤了他一声:“沈哥哥。” 沈璆骨头都酥了,眼睛发红盯着她歪掉的领口,那里雪白一片,而少女特有的甜腻香气让他腿间更加胀痛。 “怎么了?宝贝儿,我们现在要少说话。”他开始解自己的裤带。 许柔闭上眼,颤抖着嗓音:“我是第一次,不想在外面。” 第31节 沈璆浑浊的眼难得清明了一瞬,用力抱着她,凑过去道:“那你一定很紧,等下哥哥帮你松松。” 满嘴污言秽语。 她浑身发抖,还是忍耐着开口:“去房间,我不跑。” 沈璆犹豫了下,似乎在判断这句话的真实性。松懈下来后,没过一秒,男人最脆弱的部位遭到重创。 许柔用尽全身力气拿膝盖顶了他一下,扭头就跑。 他吃痛,缓了一阵子才嘴脸狰狞地追上去:“臭婊.子。” 房间在二楼,她跑得很急,最下一格阶梯没踩稳,滚到了地上。 没有办法再站起来,脚崴处剧痛。 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绝望地呼喊,可周围空荡荡,所有人都在天台开派对,这里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谁来救救她! 她狼狈地连滚带爬,步履蹒跚地超前跑,终于看到了曙光,荆念的房间就在咫尺。 她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渴望他的出现。 “荆念,荆……” “嘘!”恶意的嗓音。 嘴被捂住,头发被揪着往后拖。 她惊恐地瞪大眼,眼泪绝望地落下。 眼睁睁看着自己倒退,眼睁睁看着那道门越来越远。 她在最后一刻,死死抓着沈璆门前的地毯不松手,指甲断了,满手是血,在灰色毯上划出痕迹。 “省省力气,床上再喊。”他蹲下身子,想拦腰将她抱起。 手伸到一半,被人从背后撅住,随后以诡异的角度往下折。 他听到了骨头生生断掉的声音,痛到站不住,跪在地上。 有人居高临下冷眼看着他,戾气横生。 “说吧,除了手,还有哪里碰过她。” 第26章 傲娇的男人 温暖廊灯环抱的过道, 此刻萦绕着饱含痛楚的哀嚎。 沈璆的酒意完全清醒, 被人踩着手, 趴在地上像一条死狗。 其实也不能算死狗。 因为死了的东西是不会叫喊的。 “念哥, 我错了。”他涕泪纵横,挣扎着抬头:“我真他妈是个混蛋……” 模糊视线里,男人的脸背着光,看不清表情。 可他尽管没说话,还是一点一点加重了脚上力道。 皮鞋尖碾着沈璆养尊处优的手, 那双手素来只在女人身上寻欢作乐, 如今青红一片血迹斑斑。 “混蛋不就该死么?”荆念面无表情地轻声开口。 沈璆在这一刻犹如降临地狱, 他真真切切明白了对方斯文有礼的外表有多迷惑人, 原来其骨血里溶的都是暴戾和残忍。 左手腕骨已经断了, 眼下右手也岌岌可危。 他痛得大汗淋漓,频频讨饶:“念哥, 我再不敢了!我听说你们只是师生关系我才动了歪心思。” “是学生没错啊。”荆念蹲下来,嘴角噙着笑:“不过……” 他压低嗓音, 说了几个字。 沈璆陷入绝望, 很快十指连心的巨大折磨让他无法保持正常的呼吸频率, 他两眼一翻, 失去意识,仰着的头重重砸回地面。 荆念冷着脸,从他身上踩过。 不远处, 少女抱着膝坐在角落, 听到他走近, 抬起眼睫。 她伪装得很好,除了泪痕未干之外,并没有什么脆弱的情绪外露。浴袍衣襟被扯得一塌糊涂,肩胛处缝线都断开,裸.露出的左侧肩颈满是红痕。 他站在原地,视线扫过那一处。 一切都静止下来,心跳和呼吸的频率缓慢又清晰,随后,他听到了被压抑的魔鬼在叫嚣。 叫嚣着要杀了沈璆。 多么奇妙,认识她之前,他就知道沈是什么货色,那时照样可以同他维持着表面朋友的关系,甚至也能敷衍几句在餐桌上碰杯。 可如今,时过境迁,他满脑子只想着让他灰飞烟灭。 不知不觉间,她给的那一点点温暖已经被无限放大,肆意游走在他身体的每个角落,最后演变成了病态的占有。 想放走她,又舍不得被光明笼罩的滋味。 卑微又无耻。 他看着她一身狼狈,解了身上外衣给她。随即试探着把手放到她膝弯下,打横将她抱了起来。 许柔睫毛微颤,没有挣扎,经过沈璆时,她嫌恶地别开脸。 他加快脚步,故意侧了侧身子。 在进房门前,她忽而抬起头:“我想回去了。” 荆念嗯了一声,直接将她放到浴室的大理石台面上,卷高袖子拿了条干毛巾打湿,“再等一下就走。” 许柔接过,不解地看他一眼。 他没什么表情,只淡淡道:“擦擦。” 鼻尖满是那个肮脏的人留下的味道,在她的发里,在她的肌肤上。 若她没有受伤…… 荆念看了眼花洒的位置,尽管想法很变态,可他真想将她衣衫除尽,细细冲洗。 克制比付诸行动更煎熬。 他退一步,找了橱柜里的男士睡衣递给她,而后替她关上浴室门,“你整理下,我在外面等你。” 睡衣款式是长t恤和五分裤,许柔身量比寻常姑娘高一些,可穿男式的衣服依然太过宽松,那上衣直接盖到了大腿中部,可以当连衣裙了。 她看着青青紫紫的膝盖,刚才连滚带破弄出来的伤口触目惊心,想了想她还是把休闲短裤套上了。 当然,出门之前她想到该死的大姨妈,又垫了几张卫生纸。 尝试着走了几步,脚腕火辣辣地痛。 “教授,我走不了路。”许柔不得不继续隔着门板求助,只是在接触到他专注的眼神后,她耳根子有些发烫,尴尬道:“能背我一段路吗,去你车上就行。” “背着不方便。”他直接拒绝。 许柔只能再度回到他怀里,耳朵贴着男人的胸膛,心跳声似乎比她想象的要快一点,她不自在极了,手不知道往哪里摆。 他突然开口:“别想太多。” “什么?” “叫你别自作多情。” “……” 这对话仿佛又将她带回到两人争锋相对的情境里。 气氛渐渐回暖。 许柔的心也从惊恐中回落,被当成小公主的滋味当然不赖,更何况对象是这样一个丰神俊秀的男子。 三百六十五度无死角帅哥,就连从下往上的角度来看,下巴都是好看的。 她今晚的意志力仿佛尤其薄弱,受了他的恩惠,欣赏起美色时愈加沉醉,连他喊了她好几声都没听到。 “许柔。”他加重语气。 “啊?” “把车门拉开。” “哦哦哦。” 她被他放到副驾驶座上,弯腰俯下时,两人靠得极近,她把身子死死贴着车靠垫,生怕嘴唇擦过他的脸。 他替她系好安全带,黑漆漆的眼扫过她隐忍的表情。 心情倏然变坏。 这种忍受的态度,他和沈璆,又有何区别? 许柔莫名其妙看他黑了脸,甩门的力道用了七成,车都被震得动了一下。她不知道哪里惹到他,放软了嗓:“怎么了?” 他发动车子,脚踏在油门上,很散漫地笑了下:“亲都亲了,你还避什么嫌。” 他嗓音低沉清润,这几个字异常清晰。 许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脑子里轰的一声,像爆米花炸开锅,灼热感从耳边蔓延到脸颊。 “那个怎么能、怎么能叫亲!”她结结巴巴:“那是人工呼吸,接吻才不是这样的!” 他嗤笑一声,边开车边道:“那你说说,是怎样的。” 许柔:“……” 沉默半晌,她回忆了片刻电视剧里的缠绵片段,很憧憬地道:“我觉得吧,只有在暴雨里扔掉雨伞法式热吻,才叫真的亲。” “有病?”他挑了下眉,慢条斯理地拉长音:“那不亲一嘴雨水?” 许柔继续和他打嘴炮:“直男闭嘴。” 他笑笑,从后视镜里看她,低哑道:“据说今晚会有雨,我车后备箱还放着把伞,你想试试吗?” 第32节 两人目光对视。 许柔心跳漏了一拍。 她先行败下阵来,硬生生从他迷人的薄唇上别开视线。 真想喊救命,这个人撩起来跟不要钱似的。 “教授,我是您学生。”最后,她也只好这样搪塞过去。 “说了不再教你了。”他懒洋洋掀了下眼皮,打了右转灯,在一家24小时便利店门口停下。 凌晨12点,街边没什么人,超市里的收银员正对着手机看直播。 他解开安全带,作势要下车。 许柔拉住他袖子:“去干吗?”她小心翼翼,仍是怕独处。 “大小姐,不饿么?买点吃的垫垫肚子,然后带你去医院看急诊。” 她放下心来,收回手。 坐回去的瞬间,小腹一股热意,她脸色一变,好像……好像漏出来了。 荆念离开时发觉她神色不对,皱了下眉,停住脚步。 许柔放下车窗,对他招了招手。 他走回来,弯下腰和她对话:“什么事?” “就是……那什么……”她红着脸,难以启齿。 巨、难、为、情。 长这么大竟然要开口让异性去买女性生理用品,而那个人,还是她曾经的教授! “快点。”他催促,眉间有丝不耐。 她心一横,咬牙道:“我大姨妈来了。” 荆念愣住,如果这时候灯光足够明亮的话,可以看到他耳廓发红的迹象,表情难得茫然了一瞬。 可惜许柔没有眼福,她脸皮薄,自己正低垂着头做缩头乌龟呐。 正装死中,又听到他问:“有喜欢的牌子吗?” 许柔:“……”她深吸了口气:“随便买。” 随便买这三个字是最难搞的。 等到荆念站在那五花八门的货架前时,店员手机也不玩了,就直愣愣盯着他呢。 这也不怪她,大半夜看狗血网剧正意淫美男呢,突然从天而降来了个质量比剧中还高出一个档次的,怎能不惊艳。 他从小到大都被盯习惯了,倒也没什么反应。 只是目光一一扫过面前各种各样包装的生理用品,他头疼地皱起眉,日用和夜用可以理解,但棉质和干爽网面她要用哪种? 店员小姐姐热情地上前服务:“有什么问题可以咨询我哦。” 荆念指着货品,轻咳了声:“我帮人买一下这个。” 小姐姐秒懂:“她平时量大吗?” “……不清楚。” “那加长型的有需要吗?” “……你觉得呢?” “日用夜用都要买吗?” “……你看着办,别问我了。” 一问三不知。 店员没办法,只能结合自身情况,挑了几种,扫码结账的时候,她发现男人在补品那里久久驻足。 她忍不住道:“还有别的需要吗?” 半刻,男人把包装上但凡写着女性补血的保健品全拎到了收银台上,淡淡道:“这些一起。” 店员嫉妒得快要质壁分离:“做你女朋友好幸福啊。” 他扯了下唇,当是回应。 许柔等到昏昏欲睡,在他打开车门的时候一下子清醒过来,揉了揉发酸的眼睛,“那么久。” 她随即看到一大包各式各样的卫生巾以及……乌鸡白凤丸、阿胶糕等等诸如此类的女性保健品。 “店员搞业绩销售,非要我买。”他把锅甩了出去。 许柔没追问什么。 这个样子的他,相当别扭,但……还挺真诚的。 她垂下眼,小声道:“谢谢。” 他恍若未闻,又踩了一脚油门。 结果半路上还真下了雨,虽然不大,但也让盘山公路更难开了。 山路蜿蜒,晚上可见度也不高,爱好飙车的男人为了顾及她,开得很慢,但是老天爷存心和他们开玩笑,在过弯的瞬间,车子爆胎了。 轮胎失去了抓地力后,车子朝护栏那边撞。 许柔短暂地叫了一声,死死抓着安全带。 “别怕。”他分神看了她一眼,用力把着方向盘,最后成功将车靠在了山崖壁边。 轮胎半只都快掉到下边,黄土扑簌簌,落入万丈深渊。 许柔满脸冷汗:“我和你一起是不是有毒?三天两头出事故。” 他没顾上说话,直接打了救援电话,没想到山区里信号不好,怎么都打不出去。 机械的女音一遍遍提示无法接通。 他只得坐回车里。 车门关闭后,小小的空间里莫名暧昧起来。 他看着她局促不安的样子,笑了一声:“又要共度良宵了,夜莺小姐。” 第27章 荔枝味的吻 雨不大, 车子熄火状态, 也没开雨刮器。 水滴绵绵密密贴着前挡风玻璃, 宛若加了磨砂效果。 盘山公路上的市政设施有些简陋, 路灯间距颇大,刚才他又强行启动了下车,把位置停靠到较为安全的内侧,正好处在光线笼罩不到的阴暗处。 寂静的夜,孤男寡女, 最容易滋生出罪恶的火花。 而他在碰到沈璆之前, 刚洗过澡, 眼下身上还带着沐浴乳的淡淡薄荷味, 萦绕在她鼻尖。 许柔不自在地将窗开了一小道缝, 初秋的风带着凉意,试图为她的心浮气躁降降温。 他看了她一眼, 闷不做声又用中控将窗关上。 “我热。”她拿手扇着风,完全不顾液晶屏正显示车内温度为25摄氏度。 “忍着吧。”他没什么人情味。 她转过身, 蜷着腿缩在椅子上, 脸贴着真皮靠垫, 可怜巴巴地道:“可是我头晕。” “忍着。”男人再度拒绝。 许柔:“……” 生理期的暴躁让她的笑容一点点湮灭。 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抬手打开右侧的车顶阅读灯。 柔和灯光驱散了黑暗,她不适应地眯了下眼:“为什么开灯?” 少女五官秀美,嘴角裂了个小口子, 穿着不合身的t恤, 比平日里多了几分柔弱, 就是眉眼耷拉着,瞧上去不太高兴。 他没回答她的问题,手伸到后面从工具箱里摸出一本原文书,翻了几页后,见她还是一副虎视眈眈的样子,挑了下眉:“幼不幼稚?” 她翻了个白眼。 他没和她计较,淡淡道:“少吹点风,为你好。” 他没提到的是,上个月曾看到陆衍鞍前马后伺候着他的小女友,对方似乎也在生理期,往日心比天高的陆少又是泡红糖水又是关窗,比小太监还周全。 荆念既然是直男,面对女性问题时,大脑回路也是同样惊奇,自动把大姨妈和不能吹风划上了等号。 许柔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眼中一闪而逝的窘迫,姑且收下了这份关心。 “谢谢。”她把脸又蹭了蹭椅背,小声道:“只是……” “没有只是,你太聒噪了。”他合上书,盯着她的眼睛:“你还不困?” 许柔摇摇头。 他轻笑了一声,很快将她的座椅放倒,顺手关了灯,欺上身来,嗓音暗哑地重复了一遍:“再问你一次,困不困。” 男人手臂横在她座椅顶端,另一只手越过她腰间,搭在座椅边上,他微微低下头,鼻尖呼出的气息比火焰更灼热。 她整个人像是被他压在了身下。 明明没有肌肤接触,仍然能感受到他丝毫不加收敛的侵略性。 许柔心里清楚,他是故意吓她,想叫她闭嘴。 其实她有一百种方法和他叫板。 可是…… “你能下车一会儿吗?”她别开脸,耳根子火辣辣的。 意料之外的对白。 第33节 连他都愣了一下,探究的视线在她脸上流连。 许柔鼓起勇气:“你给我买的东西我现在急着要用,所以……” 压力骤减,几乎是前半句话刚说完,他就拉开了车门,随即匆匆往外走。 步子挺急,不似平日沉稳。 “你好了按下喇叭。” 她胡乱点头,尴尬得一塌糊涂。 车里换卫生棉,是第一次,她磨磨蹭蹭半天才弄完,又把窗开了好一阵子,怕留下什么味道。 男人坐在引擎盖上,背对着她。 许柔也没大动干戈鸣笛,探出手去在前挡风玻璃处敲了两下。 “我好了。” 他回到车里,衬衫已经被雨淋湿大半,布料贴身,勾勒出劲窄的腰身,也透出那里的纹身痕迹。 她歪着头,不动声色地打量。 “好奇心别太重。” 肩膀被他的手压着,她被迫躺回了被放平的座椅上,放松下来后,疲惫席卷而来,她长长地打了个哈欠,困道:“我们什么时候能走?” 荆念抬手看了下时间,凌晨一点多。 他把滑落在她腿间的西装外套,往上一拉,盖住她的肩膀。 “等天亮吧,到时候我去找道路救援,你在车里待着。” 她迷迷糊糊应了一声,很快陷入梦乡。 梦里的情节应该不太友好。 她一直皱着眉咕哝,脸颊泛着不正常的嫣红。 荆念没打算休息,毕竟荒郊野外,不能百分百保证安全性,他在看书的间隙会观察她一下,一开始还对她含糊不清的梦话付之一笑,后来愈来愈觉得不对劲。 她满脸都是汗水,神色透着苦楚。 他犹豫片刻,把手贴上她额头。 很快手心传来不同寻常的高温,提示着她正在经历高烧的折磨。 他盯着手表,头一回尝到了度日如年的滋味。 坦白说,这一段已经临近城镇岔道口,两公里就能到市区,他单独来回也就个把小时。遭就遭在如今是深夜,危险系数太高了,他实在没勇气把她单独留在这里。 因为高热,她的嘴唇呈现泛白的缺水状态,失去了花瓣的粉嫩颜色。 他不得不狠心将她叫醒。 许柔被轻拍着脸颊,悠然转醒,嗓子里干涸得几乎要冒烟,她浑身骨头酸胀,连脚踝都痛得要命。 刚醒的那一刻永远是最脆弱的阶段。 她又想到了之前被沈璆拖着走的恐怖画面,胃部一阵痉挛。疼痛让她的大脑得以运转起来,许柔强撑着坐起身,沙哑道:“几点了?” 他没看手表,也没打算告诉她时间。 “我们现在先去买药。” 她一脸茫然,随后看到他下车,绕到她这边,打开车门后背对着自己弯下腰。 他要背她。 她很惊讶,但还是乖乖照做。 这一晚的雨,下得没完没了,山路本就泥泞,在雨水作用下更加难走。 她趴在他背上,手摇摇晃晃捏着伞,还有心情苦中作乐:“教授,你发型乱了。” 他没吭声,专注盯着路。 她的头又痛起来,太阳穴一跳一跳,呜咽两声垂下了脑袋。 他忍不住唤她:“许柔。” “在的。”她有气无力。 “恩。” 接下来每走一段,他都要喊一声她的名字。 可她的状态并不好,一开始还能强打起精神,到后来只剩下哼哼。 漫漫长路,他负载前行,裤腿被泥水完全沾湿,等到走至城郊附近时,背上的少女已经没有了反应。 月亮被乌云遮住,星辉消失。 他站在十字路口,望着悄无人烟的街道,一片漆黑,没有希望。 自我厌恶比无助更快到来。 他自嘲地笑了笑,为了那仅存的羁绊,引诱她到来,结果呢? 连老天爷都不肯帮他。 公交站就在不远处,他放她下来,坐到等待长椅后,拿出手机瞅一眼,左上角满格,现在总算是有了信号。 正要拨急求电话,一辆的士从远处驶来。 他伸手拦下,表情镇定:“带我们去最近的医院,价格你开。” 司机探出头,一脸为难:“我们镇上没有医院,要去市里才有得看,不过长途我不跑,四点多我约好去车站接人。” 最后兜兜转转,到了街道卫生院。 值班医生很热心,挂水的时候特地推了一张病床过来。 幸好她的病情不算严重,只是单纯发烧,并没有其他并发症,等到天色发白的时候,热度已经退了。 他松一口气,直接趴在病床上睡着了。 许柔醒来的时候,只觉有人压着她的手,睁开眼后才发现是荆念,他衬衫皱巴巴,整条卡其色裤子像是在泥地里打滚过,哪里还寻得到半分平日里的优雅。 一夜之间,他下巴上的硬朗胡茬明显了很多。 她小心翼翼探手,戳了一下他的脸。 男人转醒,眼里满是红血丝,嗓音沙哑:“好点没。” 她点点头,眼睛湿湿的。 他渐渐又恢复散漫状,扯了下唇:“别哭,我受不起。” 许柔:“……” 隔壁病房有小孩跑来跑去,嬉笑唱着生日歌,好像是给生病的小伙伴庆祝诞辰。 她突然想到陆衍他们给他拍来的袖扣,恍然道:“啊,昨天是你的生日,对不对。” 他神色淡淡:“我从不过生日,不记得了。” 她不以为然,把床头的随身小包翻开,找出一副耳机来,牌子很有知名度,是最近出的新款。 “抱歉,我没有特地准备,这个给你当生日礼物,我上周才买的,还没听过几次。” 他懒洋洋看一眼,刚想拒绝。 她很认真地说:“以后多注意听天气预报,打雷的时候不要出门,就在家里用我的耳机听歌就好啦。” 他愣住,捏紧了耳机,没再说什么。 医院给配了两天的吊针量,许柔打完第一天的针,热度就退了,晚上她为了巩固吃医生给的感冒药,药很苦,她整张脸都皱起来。 他从隔壁病房回来,小孩子缠着他叫他代做功课,成功获得一把水果硬糖的报酬。 他张开手,包装可爱的糖果落在她床头。 她美滋滋地捡起来,吃了一颗。 嘴巴的苦味散了。 但是很快,感冒药带来的瞌睡效果让她不能再集中注意力,她只和他说了几句话,就歪着身子一点点朝后倒。 眼看着后脑勺要和墙壁亲密接触。 蠢透了。 他赶紧把手垫在两者的中间。 距离再度被拉得很近。 夕阳的余晖揉散在她脸上,少女美好的睡颜比水晶更纯真。 他定定看了会儿,慢慢俯下身去,在她的红唇上轻轻吮了一下。 恩,荔枝味的。 很甜。 第28章 隐忍和克制 因为脚崴了的缘故, 他将车停到了女生宿舍楼下。 限量轿跑, 自然引起诸多注意, 途径的男男女女都刻意放满了脚步, 等着看副驾驶座上会下来怎样的美人。 万众瞩目之下,许柔也不得不注意起形象来。 她缩回想去推车门的手,对着遮光板上的镜子整理了下仪容。 荆念手肘撑在方向盘上,侧过脸看她,唇角微勾, 语气好不嘲弄:“怎么, 外边的都是你粉丝?” 她古怪地瞅他一眼, 抿着唇没开口。 这个人到底有几幅面孔? 面对沈璆时阴狠暴戾, 怕是连刀口舔血的恶人都要退避三尺。而她烧得迷迷糊糊时, 背着她在暴雨天气穿过漫长山道的人,也是他。 第34节 病床醒来的第一眼, 他的眼神缱绻又偏执,她几乎都要以为自己让他上了心。 但……应该只是错觉。 她看着他这副散漫又毒舌的样子, 腹诽了一番自己的自作多情。 荆念当然听不到她的内心世界, 车窗贴膜颜色深, 外头看不到里头。他也不急, 慢条斯理翻着手机邮箱,查阅重要信息。 “那我就先走了,教授。” 他抬起头, 眼神幽深:“喊我什么?” 许柔愣了下, 又重复了遍:“教授?”她不太明白他为何对称呼如此有执念, 随口补充道:“毕竟你教过我嘛,一日为师,终生为……” “为父?”他接话,很轻地笑了下:“没想到你口味挺重的。” 口味重? 许柔茫然,她正要问什么意思时,对方的手伸过来,在她下唇处停住,不轻不重地压了一下。 泳池水底渡气的那一幕自动在脑内播放。 当时没怎么在意,这会儿却莫名其妙清晰起来,双唇相贴的柔软触感,还有他侵略性极强的气息…… “想什么呢?脸这么红。” 他倏然欺近,黑眸盯着她。 又来了。 男人实在长得太好看了些。 每次靠近,她的心都会漏跳一拍,耳根子也热得不行。 不用照镜子,就能猜到自己是什么模样。许柔往日看言情小说,最不喜的就是被男主逗弄到团团转的小白兔女主,怎料不知不觉间,自己竟也成了瓮中之鳖,每每听他三言两句调笑,就手足无措起来。 有点被动,很烦。 她深吸了口气,抬眸和他对视。 他的唇角含笑,三分轻佻七分胜券在握。 “问你呢。”他将手指从她唇上挪开,转而到她颈侧,有一下没一下绕着她的发梢。 许柔没躲,迎着他漆黑的眸,红唇弯弯:“我在想……” 她刻意卖关子,拉长了语调,然后笃定道:“我在你心里很特别吧?” 这回轮到他发愣了。 她撑着座椅,微微前倾,冲他甜甜一笑:“别否认,你心里清楚。” 宽大领口因为她前倾的动作,胸口一片雪白,只有锁骨中间红印子明显,是他种下的痕迹。 他视线停滞,被那处美景晃了眼睛。 下意识想要反驳的话没能说出口,他在她扳回一城的得意神色里,冷静开口:“十点半,关寝时间到了。” 许柔:“……” 她终于拉开车门,顶着众人好奇的视线站定,头发有些不服帖,顶端几根微微翘着,不合身的t恤短裤,外头披着荆念赞助的男士西装外套。 周围人已经开始窃窃私语了。 许柔脸不红心不跳,绕过前挡风玻璃,用这副尊容对着车里的男人抛了个媚眼。 随后,她在上楼过程中,给他发了条消息: 【不要轻易爱上我,除非你想试试心碎的滋味。】 他回得很快,就三个字。 【神经病。】 ****** 脚伤的程度比想象中要轻很多,骨头没有伤到,校医开了两盒膏药给许柔,她贴了五个晚上就觉得肿度消了,虽然偶尔动作大了还是有点不适,但已经不影响走路了。 董妍前两天刚巧得到去星辉制药实习的机会,天天早出晚归不见人影。至于孙珍珍,在等待考研分数的时间段里,压根就没回寝室,以至于最近宿舍里就许柔一个人独享vip包房。 一个人虽然清静,但对于腿脚不便的人来说,就吃饭这一点上,实在有些痛苦。 最近的食堂距离宿舍都有二十分钟的脚程,她只能选择垃圾食品度日,泡面和饼干,吃得昏天暗地。 等到脚好的那一天,她把剩下的快速面一股脑送给了隔壁寝室,随即兴冲冲换上衣服,杀到了第二食堂三层,那个传说中掌握着烧鸭饭独门秘籍的窗口。 刚到饭点,队伍排了很长,空气里满是饭菜的香味,勾得人食指大动。 许柔吞了口唾沫,眼巴巴等着。 然而轮到她的时候,打饭阿姨的无情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击垮了她。 “同学你来迟了,今天鸭腿卖完咯。” 可是不锈钢大盆里明明还有一只鸭腿,油汪汪香喷喷,个头也很大,比她往日吃过的任何一顿都要肥美。 她睁大眼,伸手点着盆里,不甘道:“不是还有吗?” 食堂阿姨一脸冷漠:“那个是别人预留的。” 还有这种操作?许柔震惊,本科四年,从未听说过食堂还能给人留菜的。 她本不该继续纠缠的,但她这几天日日□□,吃得嘴里都快淡出鸟了,心心念念的美食就在眼前,叫她怎么能狠心走开。 食堂阿姨瞅她一眼,毕竟也是经常来这个窗口买饭的人,说不眼熟是假的。她用大勺把鸭腿盛到不锈钢餐具上,又给了希望:“要是十二点对方还没来,这个就给你。” 许柔看了食堂中间的大摆钟,目前指向11:48分,她立马高兴起来。 吃货的执着精神值得嘉许,她自己都被自己感动了。 秒钟还有几格到十二点的时候,食堂阿姨最端起了餐盘。 许柔咽了口唾沫,正准备去接时,有只手自她肩膀后伸出,非常自然地选择了横刀夺爱。 那手骨节分明,手指莹白纤长,比女生的更好看。 她莫名觉得眼熟,回过头就看到一张俊秀无双的脸。 食堂阿姨的热情度全线飚红,堪比变脸,嗓音不自觉拔尖:“荆教授你来啦?” “恩,谢谢你帮我留菜。” 男人礼貌颔首,阿姨娇羞脸红。 许柔叹为观止,转头和他的视线撞到一起,干巴巴地打招呼:“教授好。” 差不多一周没见面了,中途她给他发过几次微信,感谢他的出手相救云云,结果他都是单音节回复,敷衍到了极致。 有心想请人吃一顿饭当作答谢,结果对方回复【再说】,你是何种心情? 许柔不太懂他的想法,先前无数次的纠缠有她主动的,也有他不依不饶的,可经历过那一个车胎爆掉的雨夜后,她认为两人至少已经上升到了患难之友的程度。 可显然,他不这么想。 甚至,连她跟他打招呼,他都是淡淡的。 许柔牙痒痒,一半是为了美食,一半是为了发泄,她故意跟着他,坐到了同一张桌上。 他的餐盘里异常丰盛,三荤两素。 而她的,相比之下实在寒酸,除了土豆丝就是白饭。 她盯着他餐盘里的美食,故作忧伤地叹口气:“我好久没吃食堂的鸭腿饭了。” 荆念喝了口汤,眼神扫她一眼,示意她继续。 “能不能……让给我呢。”许柔双手合十,大眼扑簌簌地眨,如果身后有尾巴的话,这回儿应该已经摇上天了。 “不。”他决绝得可怕。 她瞬间心态爆炸,舀了勺白饭塞到嘴里,含糊不清地道:“小气。” 他被她气笑:“先来后到懂不懂。” 许柔反击:“我比你先到,食堂又不是餐厅,还搞预留的那一套。”她皱着鼻子,小声抱怨:“当初背人家走山路,现在叫人家吃土。” 荆念:“……” 他忍耐地闭了闭眼睛,把鸭腿夹到她碗里。 幸福来得太突然。 许柔怕他反悔,立马咬了一口宣誓主权,真香啊,她陶醉地眯起了眼,像只餍足的小狐狸。 他夹菜的手顿住,目光不经意掠过她唇畔。 她吃饭的样子算不得优雅,甚至有点孩子气,吃到一半还会伸舌舔掉嘴边的饭粒。 嘴唇水润,舌尖粉嫩。 看在他眼里,又是一场酷刑。 他眸色加深,原本尘封的心又急剧跳动起来。 那日她下车前说的那句【我是不是在你心里很特别】犹如魔音入耳,让他一夜无眠。 他厌恶这种情绪被他人左右的软弱感觉,联想到幼年时的无助,愈加抗拒她的存在。 可根生的藤蔓驻扎在灵魂深处,已经发了芽,渐渐攀爬至他四肢百骸,他甚至可笑地打电话给陆衍。 结果对方轻轻巧巧来了句,你想谈恋爱了啊。 他觉得可笑。 恋爱是什么? 不就是整日漫步云端晕头转向的甜蜜? 可他完全没有。 每次见面都是一场灾难,要花十分的力气去压下他心底蠢蠢欲动的贪念。 喜欢是放肆,爱是克制,可他两样都不沾,只想占有。 沈璆在她身上留下那么多痕迹,他脑子里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亲手将她从头发丝到脚后跟,细细清理,而后重新打上属于他的烙印。 变态又偏执,emma chou说得一点不假。 第35节 如果她知道真正的他是那么阴暗。 还会这么若无其事地和自己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么? “教授。”她仿佛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又道:“上次给你发消息是认真的,想正式感谢你,请你吃饭。” 她舔了舔唇,有些忐忑。 他目光下移,少女纤细的脖颈下方,锁骨处的红痕已经消失不见。 真遗憾啊。 他放弃挣扎和抵抗,决定听从魔鬼的安排。 “吃饭就不必了,我近来还要出国两趟,上次说的一个月钟点工,还差三周,你亲自补齐。” 第29章 我的女仆 许柔对做人家女佣实在没什么兴致, 同样也不能理解为何荆念要如此执着于此事, 他既不缺钱, 也不缺常识。这年头网络如此发达, 随意下个app就能找到钟点工,你甚至花不了三分钟。 她想到夜深人静时分,依然没能得出结论。 正巧董妍实习回来,瞥见她在上铺打坐,不由得稀奇道:“你前阵子不是崴脚, 说要好好养伤, 怎么大半夜还不睡。” “等你呢。”许柔利落爬下床, 而后盘腿坐到了桌上。 熄灯时间早过了, 寝室里能见度很低, 董妍拉开窗帘,也跟着靠到她身边。 月光洒落满室, 开启这一段奇妙的寝室夜话。 她将头尾都掐掉,省略了姓名, 笼统描述了一个英雄救美的故事。 董妍听完, 沉默了很久。 许柔轻轻推了她一下。 “你说请他吃饭, 他反过来要挟你去做女佣?是这个意思吧?” “……差不多。” 董大妞回忆她看过的限制级小说, 恍然大悟:“我认为吧,他的目的很简单。” “什么?” “他就是想泡你,然后再睡你。” 许柔愣住, 半晌反应过来, 笑骂:“我可去你的吧。”她恨恨弹了下她的脑门。 “靠, 干嘛啊!”董妍捂着额头:“书上不都这样说的吗?英雄救美,美人委身,成就一段大好姻缘。” 许柔:“……” 见她没说话,董妍鸡贼地凑近,轻声道:“你想,吃顿饭,花不了一两个小时,可这钟点工,羁绊就深了。” 可不是嘛。天天出入对方的公寓,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想不擦枪走火都难。 两人显然是想到了一处。 许柔顿了半晌,跳下桌子给自己倒了杯水,一口灌了半杯后才道:“你这意思是我羊入虎口了?” 董妍晃着腿:“谁是羊谁是虎还不一定呢。” 也对。 许柔自信地笑了笑。 当晚两人讨论到凌晨两点多都不肯睡下,女人嘛,有了共同一致的秘密,自然话匣子就收不住了。 只是当董妍睡意朦胧抛出最后一个问题后,她竟然词穷了。 “说了半天,你对他是什么想法?” 许柔怔住。 脑海里走马观花一般开始播放她和荆念的片段,他拿着钥匙在鸟笼外的逗弄姿态,他开车飚到极致速度后的轻笑,还有他如天神降临一般救她于水火的英勇。 抛开那阴晴不定的性子,他毋庸置疑是所有女儿家的深闺梦里人。 许柔也是个俗人,某些时刻当然也是心动过,可架不住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反复无常,她感觉自己已经走到了覆着薄冰的湖泊边上,尽管对面可能是最美的风景,但她却不敢再冒险前行。 “要不我拒绝算了?”她轻声喃喃。 回应她的是一室空寂,董妍已经睡着了。 许柔打开手机,点开那个人的头像,编辑了一段天衣无缝的委婉拒绝之词。 想要发出去时,老天爷开了个玩笑。 对方正在输入几个字彻底惊到了她。 这男人有毒吧,大半夜不睡觉,还有闲情逸致给她发微信。 她耳根子又烫起来,烦躁得不行。 下一秒,消息进来。 【明天中午来我办公室。】 很快,又跟了一条。 【我知道你还没睡。】 什么人呐。许柔把被子拉高一些,调了静音模式,把刚才那段话删掉,又重新打字—— 【教授,您要不要收回成命?】 对方没回。 她大着胆子试探,手指飞快在虚拟键盘上轻点。 【主要是您太迷人了,我怕泥足深陷。】 她配了个胖妹在雨中狂奔的表情包。 这次他回得很快,就两个字言简意赅。 【呵呵。】 嘲讽的意思。 许柔气结,骑在大熊玩偶身上,泄愤似地锤了一下它的脸,然后她也不管了,直接回道: 【建议您百度下呵呵的用法,下次别随便打这个词。】 说完,她把手机丢到一边,再没看一眼,翻身睡了。 同样的黑暗里,他盯着手机,皱了下眉,今晚失眠得厉害,褪黑素都不起作用,他也是闲得无聊,还真去搜了这两字。 然而跳出的第一张图就是两个英文单词。 fxxx u。 他慢慢坐起身,喉结滚了下,不知怎么又想到前阵子她在泳池里朝他游来的样子。 被水浸湿而半透明的白裙,还有少女柔软沟壑间的一点红痣。 越想越是灼热。 他有些不受控制,面上是压抑的冷漠,身体却已经情动。挣扎了一下走至浴室,他迅速冲了个冷水澡。 裹着浴巾站在镜前,他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表情淡然,一如既往。 而那双猩红的眼里,全是情.欲。 ****** z大经济与管理学院最近风头无俩,bbs里就他们版块最热闹,一天三十多主题帖,三分之一是荆教授的偷拍照片,三分之一八卦他的家世背景,剩下的则全浸淫在他惊人的美貌里,讨论偶遇的技巧和搭讪开场白。 甚至,还有人画了一张荆念出没南校区的路线图,红色部分为频繁点,蓝色紧随其后为普通,最后灰色代表小概率事件。 许柔盯着这个图,不爽到了极点。她就觉得奇怪,为什么最近第二食堂人气如此之高,天天十一点半掐着饭店到,却日日排长队,敢情都是来邂逅这位万人迷的。 很难受,她的烧鸭饭正在光速远离自己。 出于对美食的捍卫,她在那个帖子下面匿名发泄了一番,明褒暗讽,手法高明。然而很快就有好多人开始掐她,大意是你不懂荆念的好云云。 许柔冷笑,没再理会。 此时刚好是上午课结束的时间,她从寝室绕到荆念办公室,花了差不多十几分钟,越接近目的地,花枝招展的妹子越多。 等她推开门,里头七八双眼,齐刷刷盯着她。 许柔看着花团锦簇一般被围在中间的男人,再看周围一圈青葱洋溢的学妹们,干笑了声:“教授,要不我晚点再来?” “不用,你等会。”他看她一眼。 许柔只得进来,坐到最角落的椅子上。 女生们叽叽喳喳,似乎是要用尽浑身力气说服他去参加某个聚会。 许柔听了一会儿,觉得她们还是天真了些。 果然,他眉间不耐烦一闪而过,口气也很冷淡:“各位,承蒙厚爱,我周六有事。” 女孩子们失望地哦了一声。 花一般的年纪,鲜活的脸上挂着不如意,看了就叫人心疼。 许柔暗叹一句男人的狠心。 等到妹子们磨磨蹭蹭走了后,他才敲敲桌子:“看够戏了?” 钥匙被丢到桌上。 她没接,小声道:“我帮您找个钟点工不行吗,上次那位就挺好的。” 闻言他扯了下唇:“这就是你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 许柔无奈,慢吞吞走过去,把钥匙装到包里。 他满意地笑笑,方才面对女学生们的阴霾一扫而空,眉眼舒展开,语调再度轻佻起来:“你怕什么,一起过夜那么多次,我动过你没?” 第36节 她瞬间炸毛:“就两次!注意措辞!” “恩,我要有心,一次也能得手。”他漂亮的眼睛在她锁骨上打转。 许柔硬着头皮没往后退。 他坐回椅上,轻笑:“周六过来?” 她狐疑地瞅他一眼:“刚不是还说周六有事吗?” 他语气很理所当然:“是的,要监工。” 许柔彻底崩了,不想再和这个人周旋,抬脚就走。 他跟过来,单手拦住,笑笑:“还有一句话。” 有屁快放。她在心里跳了起来,恶狠狠盯着他的眼睛。 “买点菜过来,食堂吃腻了。” 许柔不敢置信地张开口:“我……” 他挑了下眉:“对,就是你,现在你可以走了。” 许柔输得彻底,被他毫不留情地轰出了门。 回寝室后,她意难平,给室友打了个电话一通抱怨,董妍刚好下午不用实习,提早回来,一进门就摸着许柔的脑袋安慰。 “乖啊,我的崽,阿爸疼你。” 许柔拿头顶开她,又从她买回来的饮料里拿出一罐冰可乐,一顿猛灌,灌完后恶狠狠把易拉罐一捏,气到变形:“我真的受不了了。” 董妍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良久道:“要不你周六伺候完那一位后,跟我去联谊吧。” “什么鬼?” “我们生物系和经济系的联谊啊,虽然我已经毕业了,但是我弟不还在经管学院么,特地喊我去脱单的,哈哈哈哈。” 许柔本想拒绝,但是架不住董妍死缠烂打,说一个人不敢去云云,只好应了。另外一个原因,是这聚会还有漫画主题,参加的人要打扮成里头的主人公才能前往。 她中二的时候也玩过一阵子cospy,还蛮有兴致的,想了想也就不再抵触。 这些衣服虽然小众,但是在l市,也有专门的贩售店。许柔和董妍定了周五去看看,结果不巧的是那天早上她刚好收到了李莫溪的召唤,又去实验室奋斗了一整天,只得无奈放了室友鸽子。 晚上回来后,董大妞已经把衣服买好了。 黑裙子,白围兜,还有大片蕾丝。 许柔一阵恶寒:“你这是什么品味?” 董妍白她一眼:“我最喜欢的咖啡厅女仆,你懂不懂欣赏。” 许柔:“……” 事已至此,她也无力回天。 第二天是周六,她换了个大包,要换的衣服塞在最底下,而后去了菜场。 禽兽还算有点人性,昨晚大手笔转了五百的菜钱。 许柔也懒得问他喜欢吃什么,随便买了点后杀到了海德公馆。 东西有点多,她一个人拎不过,不得不把熟食类塞到包里,然而她的包也不够大,弄得拉链都拉不上差点炸开。 保安替她刷了卡,电梯缓缓上行到二十八层。 许柔两手都提满了,不得不尴尬地拿下巴去蹭门铃。 半刻后,男人出来开了门。 她把双手往前一送:“教授,帮帮忙……” 话音刚落,她的包不堪重负,背带断了。 东西散了一地。 那件黑白分明的蕾丝裙夹在其中,最是显眼。 男人靠在门边,恶劣地笑:“看不出你还挺有觉悟,那就换上再干活吧。” 第30章 势均力敌 许柔什么都没说, 把袋子往他手里一送, 捡起那条女仆裙又塞回了包里。 换什么换。 有病。 她压根不想满足他的恶趣味, 能过来打扫卫生是额外开恩, 多大的脸,还敢要求情趣py。 可他偏偏不让她走了。 荆念顺手把菜都放在地上,将手越过她身侧,关上了门。 脚步逼近一步。 他很自然地撑在门上,几乎将她圈在怀里, 语气散漫:“不想换, 你又特意带过来?” 有时候男人的盲目自信还真挺可笑的。 许柔懒得和他解释, 弯曲膝盖, 靠着门滑下几分, 想从他臂弯下钻出。 然而他动作更快,双手掐着她的腰, 又把她禁锢住。 “逃什么。” 举止孟浪,甚至可以说是冒犯。 男人手心灼热的温度透过她薄薄的t恤面料传到身上, 许柔终于体会到小说里女主又羞又气是什么滋味。 她愤怒地瞪着他, 刚想开喷, 这人又松开了手。 “问你呢。”他笑了笑, 面上一派风光霁月,眼神却带着一股子邪气。 许柔推开他,头也不回朝厨房走。 她边走边把长发扎起, 语气欣然:“等下我还有约。” 言下之意女仆装另有他用。 这回答挺耐人寻味。 他没再追问, 面无表情地抬手把中央空调的温度又往下调了几度。 九月中旬的天气, 已经有了初秋的凉意,大半人家吹吹电扇就能过了。唯有这公寓里,气温直降二十二摄氏度,冻得许柔后颈凉飕飕的。 她缩了缩脖子,把冰冻鸡翅放到水里,拿过料理台上的老抽准备调腌制的酱汁。 瓶盖刚打开,手肘就被人不轻不重撞了下。 她惊呼一声,没稳住瓶口,眼睁睁瞧着深色酱油大半洒到胸口,将棉质衣衫晕染得一塌糊涂。 沉默了两秒。 许柔深吸口气,转过脸。 “抱歉,刚想帮忙来着。”荆念端着平底锅,挑了下眉,表情很无辜。 厨房采光极好,阳光眷恋吻过他侧颜,衬得他愈加姿容清雅。 不敢相信,拥有这般外貌的人竟然如此恶劣。 她咬着牙没发作,抽了几张料理台上的湿巾,往身上弄脏的部分擦。可惜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反而让污迹面积更扩大了些。 擦了半天,无济于事。 许柔瞪他:“你故意的对吧?” 荆念把锅放回灶台上,薄唇扯了下:“刚真是手滑,无心之过。”他一手搭着大理石台面,微弯下腰,凑到她颈侧。 扑鼻而来的味道挺浓重。 他低低笑了一声:“晚点你赴约时,可以告诉别人你喷了最新款酱香味的驱蚊水。” 许柔:“……” “或者。”他抬眸看她,笑意加深:“我的浴室可以借你,不用太感谢我。” 她垂着眼,睫毛颤了颤,没说话。 “但是……”他拉长音。 许柔摩挲着手指,轻声接话:“但是你没有换洗的衣服给我,幸好我今天运气不错,还额外带了条连衣裙。” 她一股气说完,盯着他的眼睛:“我说的对吗?” 他翘着唇角,似是心情很好:“我的小夜莺,就是聪明。” 许柔和他对视,男人的桃花眼里满是胜券在握的得意,她耸耸肩,走到门边拿过衣服,关上浴室门前回过头:“其实你就是想看我穿这个,对吧?” 他插着兜,挑了下眉。 “你真的很变态。”她丢下一句,随即反锁了门。 他不恼反笑,听着里头哗啦啦的水声,从冰箱里拿了罐果汁鸡尾酒,易拉罐拉环丢掉,里头的荔枝香味散开,像极了那天病房里她唇上的味道。 他仰高头,喝了一口,甜味从舌尖渗入,而后充斥着整个口腔。 承认变态挺好,仿佛一切的不合理举动都有了理由。 就连他买了三箱狗屁果汁软饮的奇葩行为都能解释的通。 他抿着唇,自嘲地笑了笑,随后坐到沙发上。 许柔在里头磨蹭了很久,洗澡只花了五分钟,可穿完衣服后她却没了勇气。 原因无他,这女仆装比想象中更羞耻。 连衣裙的胸口部分改良过,不是完全仿照欧洲款式,而是别出心裁把领口往下压了压,裙摆微微蓬开,长度只到大腿中段,腰后还点缀了同色系的黑色蝴蝶花。 许柔抬手抹掉水汽,对着镜子发呆。 她仿佛看到了一位正等待主人宠幸的小可爱。 第37节 董妍为什么会挑这种款式,她真的快崩溃了。 十分钟后,敲门声规律响起。 他懒洋洋的语调隔着门板传进来:“你要磨蹭到什么时候?” 许柔也不知怎么,听到他轻慢的口气,莫名点燃了战意。 她拉开门,步调轻盈地走了出去。 沙发上的男人正在翻杂志,听到动静,抬起了头。 是比想象中更瑰丽的画面。 少女的脸因为刚沐浴完泛着浅浅粉色,脖颈纤细,锁骨诱人,条纹缎带在盈盈一握的腰肢间绕了两圈,在身后系成蝴蝶形状的样式。 制服自带暧昧效果,而黑与白两种颜色,在她身上绽放到极致。 “教授,您说好看吗?”她冲他眨眨眼。 他第一次词穷,别开眼去,杂志上的字自己跳起舞来,他盯着看了半天,一个字都没看懂。 心浮气躁,血气翻涌。 他开始后悔刚才的恶作剧,穿这个真是能要男人的命。 许柔见他闷不做声,心下一片了然,美貌是无往不利的武器,这点自信还是有的。先前几次交锋都落于下方,她这会儿心思一动,干脆坐到沙发面前的茶几上。 两人膝盖相抵。 他皱了下眉,淡淡道:“我付你工钱让你来休息的?” “今天不干活,都让您免费看制.服诱惑了。”她嘻嘻笑着,然后俯身撑在膝盖,手支着下巴,口气绵软:“我之前说过,我在你心里是特别的对吧?” 他扯了下唇,皮笑肉不笑的。 许柔在心里冷冷一笑,祭出了杀手锏。 “小夜莺是最特别的,对吗?”她歪了歪头,恰到好处露出脖子的迷人线条,懵懵懂懂的样子,“主人?” 最后两个字,成功点燃了稻草堆。 荆念脸色阴沉,目光一点点扫过她的身体,她用了他的沐浴乳,薄荷和木香的气味散在空气里。 就像他和她的气息已经交融。 想弄哭她,想听她在某个时刻娇喊着主人,想要百转千回地占有她…… 然而。 念头出来的那刻,他的理智就出来叫嚣说不可以。 矛和盾,在无形的战场,水火难容。 最终,他不动声色地翻过杂志,盖在了双腿中间,冷冷道:“再犯病就出去。” 许柔这次没避嫌,大大方方在他面前翻了个白眼。 什么人呐,自己阴阳怪气,强行逼着学生穿女仆装,现在得了便宜还卖乖。 她气极了,做菜的时候故意多放了两勺盐。 只是他吃菜的样子根本是心不在焉,全程没和她交流,也没抱怨菜的咸度,一个人默默吃完了一碗饭。 许柔手艺不差,父母常年驻扎航天基地,她七岁就独立生活,柴米油盐酱醋,比同龄小伙伴早认了好几年。 撇去那道巨咸的青菜,别的怎么也得夸一夸吧。 她夹了筷红烧鸡块,放到他碗里,眨巴着眼:“这是我的招牌菜,不评价下?” 他回过神,淡淡道:“招牌菜自信满满,怎么青菜咸得跟盐堆里捞出来似的?” 许柔悻悻闭嘴。 吃完饭,她准备扫地。 扫把刚拿起,董妍的催命消息就来了:【快快快,你那边还没忙完呢?这里的小奶狗已经迫不及待要见一见我们生物系的系花!】 她很快回复:【马上。】 碗筷不用洗,有洗碗机,拖地的话他大发慈悲给免了。 于是扫完几间屋子后,许柔背上了包,退到门边:“教授,差不多了吧?我先撤了,还有事儿。” 他翻书的手指僵了一瞬,随即神色未明地看向她:“要约会?” “是的呢,还请您体谅一下。”许柔笑笑,生怕这变态又要说出什么我让你走了吗这样的混账话,赶紧窜出门外。 溜了溜了。 荆念没留她,盯着她的背影片刻,随即走到落地窗边,日光暖洋洋,眷恋萦绕他周身。 下午时光漫长,他思绪紊乱,喝了几杯黑咖啡依旧不甚清醒,直到手机响起来。 陌生的号码,没有保存在通讯录内。 他接起,喂了一声。 听筒里先传出ktv才有的回声音效,男男女女的哄笑掺和在一起。 随即一切沉寂下来,好像是所有人都在等谁的开场白。 一片静寂中,女孩子的嗓音颇为动人:“教授,我是周五去您办公室的孙眠,大家现在都特别期待您能过来。” 他百无聊赖地听着,没什么别的感觉,就觉得烦,刚要拒绝,就听那里有人大喊: 【许柔学姐!我大三经管学院的修涤,敢问一句,姐弟恋能不能来一发?】 周围一片不怀好意的起哄。 他握着电话,听着那里不属于自己的喧嚣和热闹,眉眼压下来,迟迟未曾开口。 对方小心翼翼地催促:“教授,那什么,您能来吗?” 他把喝空的易拉罐砸到垃圾桶里,语气是与动作不相符的温柔:“来,怎么不来,你把地址发我。” 第31章 危险的他 许柔虚岁十七就上了大学, 比同级的还要小上两年。她是h市的理科状元, 当时媒体采访时还在报上登了一张照片, 少女歪在花园的摇椅上看书, 大片粉白蔷薇缀满栅栏,真真是人比花娇。 这样才貌双全的美人儿,怎么可能不引起轰动。当年z大bbs论坛灌水版块有个帖子特别火,讨论的是新生报道日那天各专业系花候选人,许柔赫然位于榜首。 比她漂亮的当然也有, 但结合综合素质, 她当仁不让成了男生宿舍的夜话主人公。 许柔大一时的爱慕者能绕培菊楼三圈, 随后数量呈断崖式暴跌轨迹, 大二就只剩下寥寥数个, 至于大三大四,那基本就是无人问津的状态。 原因无他, 那时她年轻气盛,一路光环加持, 想着谈恋爱也要匹配最好的人, 拒绝追求者时嘴巴就毒了些。 渐渐就有些不好的传闻出来, 譬如她目中无人心高气傲云云, 男人归根结底还是好面子的生物,一来二去也就只能望洋兴叹了。 不谈恋爱也不会死。 许柔自己倒没什么感觉,就是董妍长吁短叹了好一阵, 以至于这次能成功拉她来联谊, 差点没忍住要放鞭炮庆祝。 ktv门外, 董大妞千叮咛万嘱咐:“今天注意说话的尺度啊。” “行了。”许柔很无奈,把女仆装的裙摆往下拉了拉,不自在地道:“你买的这衣服实在太羞耻了。” 董妍怒其不争:“这是重点吗?啊?今天是我俩本科生涯脱单的最后机会,你别搞砸。” “醒醒,你六月份已经取得毕业证了。” “……” 许柔好笑地瞅她一眼,替她整理歪掉的领口:“走吧,替你争取下黄昏恋。” 推门的时候,正好里头有个人要出来。 两人都低着头没看路,自然撞到了一起。 许柔额头刚好撞在了对方的下巴上,她倒是没觉得痛,只听得对方嘶了一声。 董妍笑了:“这我表弟,修涤。” 许柔很早就知道她有个亲戚在经管学院,只是平日里也没怎么听她提起,不过修涤这名字实在熟悉。 她回忆片刻,总算想起是哪位了。 他们学校广播台相当怀旧,每天中午都在搞点歌节目,今年年初的时候,差不多连续两个月,都有位痴情女风雨无阻给他点歌,歌名也很直接——《我要我们在一起》。 后续新闻许柔没兴致关注,只是这会儿见到正主了,她不由得抬头扫了一眼。 男生长眉凤目,皮肤比她还白一些,像极了仙侠剧里清心寡欲的男主,偏偏头发挑染了几搓红色,手指夹着烟,一副痞气。 许柔礼貌打招呼:“嗨,我是你姐的室友。” 他丢掉烟,捂着嘴一声不吭,黑漆漆的眼盯着她。 董妍上去锤了他一下:“礼貌呢?” 他缓缓松开手,下唇全是血,似乎是刚才撞到的时候牙齿磕到了。 “老子这样怎么说话?”他说完,拿拇指揩了下嘴唇上的血迹,随后看着许柔:“我可能会晕血,你扶我去厕所?” “……”许柔第一次有些词穷。 董妍出来解围:“别把你泡妞那套用在姐姐们身上。”语罢,她直接推开他,拉着室友进了包厢。 里头灯光昏暗,男男女女在l型沙发上坐了一圈,有位长发姑娘站在立式话筒后边深情演绎,其余人都在叫好。 许柔进去后才发觉不对,别人都穿得挺休闲,并没有奇装异服。 “什么鬼?就我俩cospy?”她凑到董妍耳边轻声道。 “我不知道啊。”董妍也懵了,她收到的群消息里明明白白说清楚这是一场漫画主题的联谊会,要求装扮前往。 现场的声音安静下来。 男生们心照不宣,目光聚焦在许柔身上,极为默契地在她腿上停滞半刻,而后交换了个眼神。 董妍坐到修涤同寝室的兄弟身边,抱怨道:“小六,你坑我呢?” 对方嘿嘿一笑:“我哪敢啊,妍姐,后来临时改了主题,我忘发给你了。” 第38节 事已至此,也没办法了。 好在其余人为了缓解她俩的尴尬,都没提女仆装的事儿。 气氛重新热闹起来,董妍麦霸出身,已经在点歌了。 许柔之前在系主任冯昳君那里帮忙过一阵子,认识不少同系的学生。她最后一学期沉迷保研事业,基本图书馆寝室食堂三点一线,社交基本都停了,这会儿重新和几个熟面孔聊起来,也挺高兴。 “学姐,你也单身啊?”原先唱歌的妹子已经从吧台上下来,拨开众人挤到许柔身侧,金色眼影烈焰红唇,很是妖娆。 “恩,是的呀,我们在哪里见过?”她瞅一眼妹子,觉得有点眼熟。 对方微微一笑:“周五在荆教授办公室嘛。”她亲昵地靠过来,绵软道:“对了,我是孙眠。” 许柔刚想介绍自己,被她打断了。 “我知道你的名字喔。”孙眠眨眨眼,红唇漾开笑:“我特地查过的呢。” 许柔愣了一下,狐疑道:“查我做什么?” 她咯咯笑起来,没有正面回答,反而压低声音:“学姐你来这里也想脱单吧?这一圈最出色的男人是我们院大三的修涤,让给你了。” 有病吧。 许柔不想搭理她。 孙眠拿过桌上的冰镇啤酒,喝了一口,随后道:“所以,你不可以和我抢那个人喔。” 哪个人? 许柔理了遍思路,很快得出结果,笃定道:“你喜欢荆念。” “喜欢他的不止我一个。”孙眠拨了下波浪卷的长发,语笑嫣嫣:“但是笑到最后的那个人一定是我。” 许柔呵了一声,现在的小女生真够肤浅的。 若是她坐过荆念的车,看过他乖戾病态的样子,还能这么信誓旦旦说喜欢他么? 不过孙眠显然误解了许柔脸上的神色,她把这种不以为然当成了轻蔑,她瞬间收起笑意,掏出手机摆弄,也不知在给谁发消息。 对于无关紧要的人,许柔也没有解释的意愿。她拿着响铃,给小吧台后卖力唱歌的董妍合着拍子。 联谊会上都是单身男女,大学生涯苦闷,爱情速食为主,看对眼的早早留了联系方式。 也有不少男生过来和许柔要微信号,要搁在往日兴许她不会给,可今天这个聚会目的性明确,她再拒绝就显得矫情,于是好脾气地点开二维码让他们扫。 美人给了希望,男生们又殷勤起来。 不知是谁提议玩真心话大冒险,得到众人附议。 规则很简单,空瓶子往中间一转,头尾指向的两人一个问一个答,不愿意回答的人要么喝酒要么就要接受大冒险的惩罚。 许柔对这种游戏不太感冒,她自从上次喝醉被孙珍珍摆了一道后就不太愿意沾酒。这就意味着一会儿要是转到她,如果她不想回答就只能选择大冒险了。 “我不想玩。”她轻声和董妍咬耳朵。 董大妞神经大条:“别扫兴嘛。” 许柔叹口气,没再说什么。 灯光调亮,背景音乐换成缠绵蓝调。修涤那位朋友小六先出来开第一轮。 玻璃瓶转得飞快,轮廓模糊。 许柔有意识往后躲了躲,然而老天爷就是喜欢和她开玩笑,众人屏息等待,瓶子颤悠悠停下来,瓶口不偏不倚对准了她。 “哇,是柔学姐。”有人吹了声口哨。 她定了定神,指着瓶子道:“说好瓶底方向提问,现在那个位置对着门,没有人,重新转吧。” 话音刚落,门被推开。 修涤插着兜潇潇洒洒走进来。 瞥见那个瓶子,他立马反应过来,长眉一挑:“你们挺会玩,让我问啊?” 许柔静默。 他不怀好意地笑起来:“既然是真心话,就来点刺激的。” 众人猛点头。 修涤直接坐到她对面的桌上,语不惊人死不休:“学姐,你第一次的对象持久不?” “你问的是什么破问题!”董妍站起来,作势要打他。 许柔没什么表情,心里已经把这个无礼的家伙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她没有谈过恋爱,又哪来的第一次经验? 但这是她自己的隐私,她不想分享,于是犹豫地看向面前的三杯酒。 修涤拿着易拉罐,又给满上了一些,轻佻道:“要是不想喝的话,可以选择大冒险,我的大冒险规则大家都清楚的嘛。” 小六笑出声:“学姐,你可能要亲他一下咯。” 许柔抬眼:“我选择喝酒。” 她扬起手,在起哄的男男女女面前把三杯都喝了,她酒量不好,喝完后胃里立刻火辣辣的。 修涤笑了笑,没说话。 第二轮是许柔来转,转到了角落处的孙眠,孙眠正跟什么大人物打电话呢,不想参加问答环节就直接把酒喝了。 这就有点没意思了。 修涤耸耸肩:“给你个复仇的机会,要不问我吧?”他低头点了根烟,吸了一口,很无所谓地道:“什么都可以。” 许柔也不客气,她从桌上的饮料堆里取了三种,分别是小支果汁、矿泉水、脉动,按形状从小到大排好。 她双手抱胸,双腿交叠,穿着女仆装,却摆着矜贵的女王坐姿,“说说吧,你是哪种?” 你是哪种size。 众人缄默一秒,立刻尖叫起来。 欢呼声震耳欲聋。 董妍脸红:“哇,柔姐,太污了。” 修涤笑着摇头,随后走到她面前,拿过最粗的脉动,旋开瓶子,递给她:“尝尝?” 许柔没接,这问题确实太限制级,她耳根子也有点发烫。 修涤自己喝了口,眯着眼道:“我觉得我俩挺合适的,你说呢?” 他退到话筒边,喊道:“许柔学姐,我,大三经管学院修涤,想问问你姐弟恋敢不敢来一发?” 许柔站起来,也拿了只无线麦,在众人期待的眼光里淡淡道:“很想姐弟恋,但事实上我应该还比你小一岁,所以只能说一声抱歉了。” 她说完,也没管其余人的反应,就直接去洗手间了。 三杯啤酒不算多,就是喝得太急,她头有点晕,抠了半天没抠出来,更难受了。 室内环境有点闷,她干脆坐电梯到了一楼。 外头空气很好,就是在下雨,有点凉。 她靠着墙,看着大街上步伐匆匆的行人们。 大概是喝了酒有点飘飘然,开始对着路人幻想未来的男朋友是什么样子。 第一个经过的戴着黑色镜框,身材太胖。 第二个经过的染了一头黄毛,牙齿略龅。 第三个经过的穿着紧身皮裤,形容猥琐。 哎,看来看去,都没几个好的。 她已经不抱希望了,然而第四个人出现的时候,时间停止了。 他撑着伞,看不清容貌。 一身西装,长腿窄臀,身材堪比顶级男模。 她不由自主口干舌燥,咽了口唾沫。 兴许是酒精的作用,她走下台阶,搭上他的肩膀,笑道:“嗨,帅哥,我……” 那人收起伞,转过脸。 许柔头皮发麻,僵在原地。 他很轻地笑了下,把伞丢到一边,好看的眼睛里蕴着风暴。 “小夜莺,现在出息了,不但和人姐弟恋,还学会搭讪了。” 第32章 说谎的惩罚 她喝了酒, 脑子还有点不清楚, 看到他的一瞬间竟然有点晃神。 男人长得实在太犯规, 近距离看更是要命。 她年少时偏爱漫画里的清俊贵公子, 外表秀雅,内心腹黑,后来长大后被现实打击,知道这样的人可遇不可求,也就歇了心思。 大学四年没谈过恋爱, 大概也是执着这心底的男朋友人设, 不想随意交付初恋。 然而这会儿在雨中, 他噙着笑看她的样子, 将那幻想中的人填补完整, 有了躯壳,有了神态, 有了……温度。 ktv大门外的彩色射灯频频闪耀,投到地面, 不断变化着绚烂的图案, 她觉得自己仿佛是在梦境, 有些不太真实。 “你怎么来了?”她没有松开搭在他臂膀的手, 反而更抓紧了些。 外套湿漉漉,还有被雨滴打湿的痕迹。 她灼热的手心感受到不属于她的凉意,又缩回来, 重复了遍:“来干嘛啊?别告诉我你是路过。” 酒精让她的口气变得骄横, 敬称全忘了。 荆念也不恼, 方才清清楚楚看到了她眼中的迷恋,尽管一闪而逝,依然取悦了他。 低气压消散不见。 他随意抚掉肩膀上的水滴,直接朝里走,淡淡道:“里面都是我的学生,过来交流下感情。” 第39节 骗鬼呢。 许柔想着昨天在办公室,他应付那帮女学生时不耐烦的样子,突然有了个大胆的猜想。 她没有跟上去,站在原地,像是自言自语:“是为了我吗?” 他刚走上旋转楼梯的第二层,拉开了和她的距离。 可这句话语调虽轻,依然一字不差入了他的耳。 脚步停了半刻。 他搭着扶手,从上往下看。 少女抬着头,眼睛亮晶晶,三分忐忑,七分得意。 “是的。”他对上她的目光。 许柔心漏了一拍,压下异样的情绪,强自镇定道:“我……” “你什么你?”他倏然轻笑:“你刚才怎么敢没洗碗就走,我花市价两倍的钱,就雇你这么个偷懒的钟点工?” 所以……是来抓她回去返工的? 她皱着眉,酒精让思维能力变得迟钝,往常轻轻松松能想明白的问题,这会儿却捣起了浆糊。 他看了她一会儿,耐性消耗殆尽,撇唇:“你慢慢磨蹭。” 许柔刚想跟着上楼,铁艺楼梯开始有纷乱的脚步声传来。 一伙流里流气的小青年浩浩荡荡从楼上下来,夹杂着嬉笑怒骂。 经过许柔时,为首的黄毛停住,目露惊艳。 许柔被这淫邪的视线看得一阵恶心,有心想走掉对方几个人高马大的小喽喽又堵在身前。 同一时刻,原本走开的男人去而复返,一把揽住她的腰往身边带,语调温柔:“怎么去了那么久,上面一百多号人都在等你。” 她几乎是秒懂,埋在他怀里一声不吭。 混混们被荆念口中这一百多号人的阵仗给唬住,彼此对视几眼,心有不甘地走了。 “知道你穿成这样有多蠢了吧。”他立刻放开她,眉眼阴郁。 许柔自知理亏,没敢顶嘴。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楼,荆念推开了包厢的门。 门一打开,桌上的玻璃瓶就巍颤颤停下来,刚巧指向他们的方向。 许柔很不仗义地蹦走,坐到董妍身侧,对着众人摆手:“你们看清楚了,要回答问题的是他,不是我。” 荆念没动,表情还带着点冷意。 在座众人也没了动静,他们还是头回在教室外的地点遇到他。 这位z大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副教授,受欢迎程度同外貌成正比,性格捉摸不定,来去踪影也是个谜,但总体而言,对待学生们的态度还算温和。 可眼前这一位,五官还是他,可气场完全变了。 他压着眉眼,一一扫过在座的脸孔。 那架势,仿佛是来捉奸的。 董妍抓着许柔的手,低声道:“教授平日里不都挂着笑吗,怎么今天看起来有点……呃……”她组织了一下语句,继续补充:“堕落天使莅临人间的味道。” 狗屁天使,魔头才对。 许柔拿过桌上饮料喝了一口,但笑不语,心道:这才是真实的他啊,你们这些愚蠢的人类。 气氛有点微妙。 就连成功把荆念约出来沾沾自喜的孙眠都有点无措,她站起来,在镜子前练习了无数遍的笑容瞧上去有点僵硬。 “荆教授,我们都在等您呢。” “恩。”男人敷衍应了声。 孙眠很尴尬。 幸好下一刻他唇角又勾起,回到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笑笑:“玩什么呢?” “真心话大冒险,这不刚巧转到您嘛。”角落有个人接话。 语调沙哑,还挺有特色。 荆念抬眸眺望过去,穿着迷彩卫衣的男生坐在高脚椅上,腿垂在地上有一下没一下蹭着,背倚着墙壁,吊儿郎当的样子。 “修涤?” 男生指尖夹着烟,很老练地弹了下烟灰,笑道:“承蒙厚爱,不怎么去上课您还记着我的名字。” 荆念没说话,坐到沙发上后扫了他一眼。 红毛小子,满脸痞气,她喜欢这种? 他想到有次见面时她穿了条破洞牛仔裤,那膝盖处残缺的布料挂着一大堆审美无能的流苏…… 好像这种可能性也是存在的。 有点烦。 更烦的是几个爱热闹的起哄起来。 孙眠哪里能错过逼问真心话的环节,拿着麦克风,语调甜腻:“教授,刚转到了您,您可不能抵赖啊。” 许柔搓了搓手臂,一阵鸡皮疙瘩。 “你说姓孙那个小妞会问什么啊?”董妍还挺兴奋的。 “我怎么知道。”许柔抓了把瓜子,又把水晶果盘里的西瓜叉了一块塞到对方嘴里,“别哔哔了,安静的做个吃瓜群众。” 现场注意力都在荆念身上。 妹子们尤其焦灼,这是个看脸的社会,他来之前她们盯着修涤,他来之后心就偏了。 男人外表无懈可击,气质尤胜,哪怕他一言不发静坐着,往人群里随意一瞟就都能搅乱一池春水。 “问吧。” 简简单单两个字,又炒热了氛围。 孙眠故弄玄虚开了舞池摇头灯,忽明忽暗的光线为即将到来的重头戏锦上添花。她拿着空玻璃杯,打算给他斟酒,语笑嫣嫣:“要是您不想回答,就喝酒。” “没什么不能说的。”他伸手将杯子倒扣。 外套袖子因为动作被拉高了一瞬,露出里头的蓝宝石袖扣。 许柔觉得眼熟,半晌反应过来,不就是那天她沉入泳池底捡来的那枚首饰么?想起那晚思维就开始发散,纠缠的身影,水底的那个吻…… 不,是人工呼吸。 她把剥好的一把瓜子仁丢到嘴里,面无表情地嚼碎。 像是冥冥中有心电感应,他脱掉了外套,顺手卷高袖子,将袖扣放到了口袋里,摘下的时候愣了下,而后侧过头去找人群中的少女。 许柔这会儿不想和他对视,怕引起公愤,假装没看见。 孙眠挤到沙发中间坐定,状似无意地隔开两人, 众人胃口被吊得厉害,一阵催促。 她清清喉咙,抛出一个问题:“教授,那我就直说了,你……能接受师生恋吗?” 话音刚落,男生们不约而同吹了声口哨。 孙眠算是问出了大部分妹子的心声,现场倏然安静下来,都在等那个人的回答。 可他偏偏就踏碎了一地少女心。 明明嘴角还噙着笑,吐出的两个字却是清清楚楚——“不能。” 许柔替妹子们惋惜,她们几乎是同时靠回椅背,拿过手机,佯装不在意地摆弄,无奈眉梢眼角挂着的失意出卖了沮丧的心情。 孙眠还不肯放弃:“那您的择偶标准是什么?” “抱歉,游戏规则只能问一个问题吧。”荆念站起来,比了个接电话的手势。 他出去后,现场传来好几声叹息。 许柔受不了这形同深闺怨妇的现场,她有点出汗,刚才吃东西口红基本掉完了,想了想干脆去洗手间把唇彩卸了。 外头长廊昏暗,隔音并不好,各个包厢里的音乐传出来,形成混乱节奏。 她皱着眉迅速穿过,在厕所给董妍发消息:【什么时候走?】 等了好一阵子,对方的回复才姗姗来迟:【柔姐,有个小学弟要约我看午夜场电影。】 许柔沉默,打下最后一行字字:【你开心就好。】 有异性没人性,正常。 她表示理解,董妍母胎solo二十三年,老树逢春总是格外激动的。 不过她是真感到无聊,不想呆了,琢磨了会儿觉得不辞而别太过失礼,还是决定回去给大家敬一杯酒。 这娱乐场所的洗手间别出心裁在二层的南侧尽头,很是偏僻,不远处还有个小露台,风呼呼往里灌,夹杂着雨丝。 她推开门,感受到了内外温差,裸露在外的皮肤不由自主起了鸡皮疙瘩,不由得低下头匆匆往回走。 结果走了两步,又被人堵住。 “学姐。” 修涤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单手撑墙,“你不会就这么逃了吧?” 许柔不想理会,但考虑到对方是董妍的表弟,还是给了几分薄面。 “逃?你用错词了,表弟。” 他惊讶地挑眉,而后遂不及防笑出声:“你真逗,不是还比我小一年吗?” 她把头发重新扎了一遍,态度很冷淡:“有什么事就说。” 修涤歪着头,手里不停拨着打火机的火石,笑道:“真心话那环节,冒犯到你了,我道歉。” 许柔有点意外。 第40节 “没关系,既然是游戏,我也不是输不起。” “那就好。”他又笑了下,掐灭火苗,突然凑近:“不过你不会连初吻都还在吧?” “和你有关系?”许柔僵了下,冷着脸:“让开,我想回去了。” “你要不要考虑下我啊。”修涤盯着她的唇,暧昧地眨眨眼:“我吻技很好的哟。” 越说越不像话。 许柔祭出杀手锏:“我要给你姐打电话了。” “行行行,我马上走。”修涤头疼起来,举着双手做投降状,口气绵软:“那你告诉我你初吻到底还在不在。” 许柔被他缠怕了,刚想张口,他又眯着眼道:“如果你骗我,我会亲自检验的哟。” 现在的男生都这么会撩的吗? 她很无奈,总觉得要是说不在了,对方会更孟浪,干脆直接道:“还在,初吻要给未来的另一半。” “古董吧你?”他啧了一声,打量她片刻,转身走了。 许柔松口气,打消了回去和众人告别的念头,抬脚往楼梯走。 然而这一晚注定是个多事之夜。 她走出两步后总觉得哪里不对,无意中回了下头。 不远处的走廊尽头,有个熟悉的颀长身影靠在墙边,神色不明地看过来。 许柔硬着头皮打招呼:“教授。” 他没回应的意思,定定看了她好一阵子后,向她走来。 许柔心跳加快,他背着光,看不清面上表情,可周身低气压如影随形,每走一步,都如无形枷锁,一点点扣住她的脉门。 走到她面前时,他柔声道:“为什么说谎?” 她不自觉退一步,勉强笑了下:“什么意思?” 他长睫低垂,掩住眸中戾气,抓住她纤细手腕,轻轻一下,人就在他怀里了。 少女眼睛眨动频率很快,惊惶如踩中陷阱的猎物。 这个样子,让他更加抑制不住那暴戾之心。 身体比理智更快一步做出反应,他半强迫地搂着她,推开了安全通道的门。 视线一片漆黑,只有exit的灯牌幽幽散着些许光亮。 许柔来不及惊呼,下巴就被人抬起,而后男人的唇落下来,吞噬了她全部的感官能力。 不能思考,不能呼吸,整个世界浮浮沉沉。 她整整愣了五秒后才反应过来,开始挣扎。 他压着他的腿,轻而易举控制住她的双手,反扣在她头顶,加深了这个吻。 舔.弄.吮.吸,缠绵又强势。 舌尖攻城略地,将她的呜咽全部吞了下去。 她又惊又气,被生生逼出了眼泪,只是抵抗完全是徒劳的,到最后只能被迫闭着眼睛承受。 良久,他轻轻咬了口她的下唇:“说谎的人应该受到惩罚。”声音因为情.欲变得性感低哑。 “现在说说,初吻还在吗?恩?” 第33章 补偿你 他说话的时候, 并没有放开她, 还紧贴着她的唇, 触感软糯, 似成瘾春.药,沾上了一点,就无法停下来。 她没有回答问题,眼睛闭着,睫毛根还挂着泪水。 见过她张牙舞爪, 见过她气急败坏, 可这一刻娇娇弱弱的姿态, 比起往日的强悍, 无疑更能激起男人的欲.望。 理智被出笼的猛兽所销毁, 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炽热的吻辗转往下, 贴上她纤细的脖颈。 那里的皮肤比嘴唇更敏感。 她反射性瑟缩了下,再度挣扎起来:“放开我。” 荆念低低笑起来:“不装死了?” “放开我。”她重复了一遍, 张开眼怒瞪着他, 尝试着挣脱被他禁锢的手腕, 连带着身体也因为发力而胡乱扭动。 这样蹭完全就是火上浇油。 骨子里的征服和占有欲完完全全被勾了出来, 他自己都有点被惊到。年少时经历家庭的巨大变故,他吃了很久的精神类药物,对同龄人互相传阅的那些限制级影片完全不感兴趣, 之后成年偶尔有点想法, 也是淡淡的。 不曾想在这幽暗的楼梯间, 在这逼仄狭小的空间里,他情动了。 来势汹汹,容不得他抵抗。 “求你了,教授。”少女换了语气,颤巍巍讨饶。 教授两个字让一切变得更有禁忌色彩。他喉结滚了滚,视线往下,落到她因为反抗而翻高的裙摆处。 两条长腿一览无遗,白嫩嫩又可怜兮兮被他的膝盖顶开。 这姿势无疑是羞耻的,可看在他眼里,只要稍稍抬高她的腿,就能…… “荆念!”意识到他放肆的眼神,她涨红了脸,“你想做什么,你是不是疯了?” 这一声成功唤回了他残缺的理智。 “抱歉,我失态了。”他松开对她的钳制,往后退了步。 几乎是同一时间,许柔的手高高扬起,她用尽了十足的力气。 然而,响亮的耳光声并没有响起。 “等等。”他偏了下头躲过,将她的手拦截在半空,而后反剪到她身后,柔声道:“我先弥补一下。” “你是魔鬼吧?”她快被他搞疯,恨不能拿嘴咬他,怒道:“你怎么就那么变态?” 他怔了下,笑起来:“很高兴认识真正的我。” 她来不及说话,被他抱到了露台处。 外头还在下雨,雨势比刚才更大。 这露台没有遮雨棚顶,两个人很快被雨水打湿,他抱着她,鼻尖抵着她,亲昵道:“是你想象中的画面吗?” 他太温柔,语气堪比世界级情人。 她茫然地眨了下眼,不懂他在说什么。 下一刻,他靠过来,贴在她红唇上,模糊道:“雨中热吻,恩?” 记忆回笼,她想起在那个晚上,仿佛自己在车里还真和他说过那么一段向往中的初吻情境。 “就是少了把伞。”他遗憾地叹一声,轻轻捏着她的下巴,撬开了她的齿间。 这个吻没了侵略性,只有缠绵。 温柔比起蛮横,当然更能叫女人沉沦。 她有一瞬间忘了今时今地,明明双手得到了自由,却也只死死抓着他胸前的衣襟。 男人闭着眼,像是责怪她的不专心,轻轻咬了口她的唇。 他侧过脸接吻的样子多情又专注,好像要把整个天下都拱手于你身前,只愿你能看一看他。 许柔被他亲得晕晕乎乎,良久才反应过来,狠狠踹了他一脚,正中小腿胫骨。 他嘶了一声,退开去,换上轻佻的笑:“今天不是等价交换,是我赚了。” 亲过她不止一次,在泳池,在病房,却没有一次比此刻更刻骨铭心。被其他男人气息沾上的痕迹被消除,他的小夜莺,终归还是要折了翅膀在他身边。 阴暗的偏执如黑雾,一点点遮去清明的眼。 奇妙的是,他明知道这个样子的自己有多病态,却不愿意挣脱命运的枷锁。 他低头看着她笑笑:“走吧,我送你回家。” 她没有动静,眼睫低垂,抓着露台边上的铁栏杆,手背因为用力泛出浅浅青色筋络。 他迟疑了下:“你……” “我就想知道。”她缓缓抬头,眼神清澈,口气很平淡:“你这样子和沈璆有什么区别?” 像是被斧头劈开了胸膛,他的心重重跳了下,僵在原地。 雨水滑过唇角,有些微渗入口中,再寻不到方才从她口中汲取的甜蜜,苦得要命。 她没再看他,转而望向雨幕,轻声道:“你救过我一次,我很感激,但你也同样不顾我的意愿强迫我。” 她停了下,一字一顿:“你们没有什么区别。” 天边的闪电仿佛在应和她的话,遂不及防劈裂了黑夜。 他眼里有狼狈一闪而过,动了动唇,却没办法说出只字片语。 气温骤降冷,连绵不断的雨砸到地上,两人浑身上下都湿透,保持着一步距离静立。 良久,她打破僵局:“我不知道你是喜欢我还是什么奇怪的情绪在作祟,可若这是你的追求方式,我拒绝……” 他没有听完,再看她一眼,随即转身走掉。 露台只剩下她一个人,空荡荡。 许柔的心闷闷的,莫名其妙又开始流眼泪,她拿手背胡乱抹着眼泪,可雨那么大,如何分得清是泪还是雨,又如何能擦得干净? 伤心之时,有人上前抱住了她。 她反射性要躲,在感受到对方温暖熟悉的气息后,压低头埋到颈窝里,低声道:“你都看到了?” “恩,刚没收到你的消息,我出来找你。”董妍搂着她朝里走,在雨淋不到的走廊尽头停下。 许柔笑笑,没说什么。 董妍看着她脸上的失意和无措,将她被打湿贴在颊边的长发勾到耳朵后,心疼道:“你淋雨了,会感冒的。我们赶紧回宿舍,你先冲个热水澡。” 第41节 “我没事啊。”她强颜欢笑:“你不陪小学弟看午夜场电影?” 董妍打开软件叫计程车,一边拉着她下楼,认真道:“还看个屁哦,小学弟和你,我肯定选择后者。” “谢谢。” “傻子。” 两人相视一笑。 回到宿舍洗了澡,时间倒不算晚,刚好十点。 “先暖暖吧。”董妍泡了杯速溶姜茶,递给她。 许柔喝了一口,感觉有点烫,先行放在一边,转手拿过吹风机把头发弄干。 董妍顺手从她手里接过,站起来帮她吹头发。 她安安静静坐着,眼睛直勾勾盯着面前的梳妆镜。 镜子里的少女眉眼耷拉着,眼神空洞,表情难看,一副失恋模样。 这个小可怜是她吗? 她看得光火,啪一声扣上了镜子,结果没控制好手劲,那玩意儿本来就是个便宜货,被她这么大力一搞,直接裂开了。 董妍被她吓了一跳,赶紧关上吹风机。 “什么情况啊?” 许柔指着自己,缓缓道:“我是不是特不争气?” “没啊。”董妍搬了把凳子坐过来,小声试探:“其实……我也挺纳闷的,你和教授什么时候开始交往的啊?” “没交往。” 董妍沉默,方才雨中两人分明吻得难舍难分,绝不会是她看错。 “说了你可能不信,是他强迫我的。”许柔拿着梳子,机械地梳理长发。 “他……有点禽兽啊。”董妍目瞪口呆。 “不是有点,是非常。” 发尾打结,一时三刻没办法解开,许柔正憋了一肚子邪火,拉开抽屉去找剪刀。 董妍赶紧阻止:“也就亲一下,你也不用削发明志吧?” “我才没这么蠢。”她放弃乱糟糟的头发,转过椅子,看着室友:“荆念就是我之前和你说的那个人。” “英雄救美要求你做钟点工的那位啊?” “恩。” 董妍犹豫半晌,笃定道:“他肯定喜欢你,而且他今天为什么会过来?肯定是知道你要来联谊,感觉头顶一片绿,按捺不住就来捉奸了。” 许柔:“……” 董妍继续道:“不然以他的性子,能来参加这么蛋疼的聚会吗?” “你说得没错,可是……” “没有可是,他绝对绝对非常在意你。” 许柔被这句话震得耳朵嗡嗡直响,坦白说,她曾经也有考虑过这种可能性,但很快将它掐死在萌芽状态。 女孩子多多少少都有点神经质,一旦怀疑有人喜欢自己,就开始不由自主关注对方,要是恰好对方各方面条件都不错,那陷落的速度可能比对方更快。 而她眼里的他,反复无常,时而暴戾,时而温柔,根本不能辨别他的真心。尽管他有时的举动很有迷惑性,可那都是高高在上的逗弄姿态。 危险系数太高,她怎么敢轻易尝试。 结果节骨眼上,董妍来了当头一棒。 “还是算了吧。”许柔叹了一口气,生姜红茶凉了,她端起来,一饮而尽。 董妍跟个小蜜蜂似的在她身边绕圈,好奇道:“你对他什么感觉啊?我看你俩最后结束的时候,气氛不太好的样子。” “没怎么,撕逼了,然后他被我劝退了。” “那他亲你你抵触吗?” 许柔猛点头:“恩恩,我反抗了的。” “哇,你智商那么高为什么遇到感情问题跟个白痴似的。”董妍恨铁不成钢:“我是问你,你心里什么感觉,有没有特别恶心厌恶?” 许柔捧着杯子,眨巴着眼。 恶心厌恶? 那时候面对沈璆,是真真切切恨不能拿刀同他同归于尽。 可对象换成荆念以后,这种抵触感似乎……没有。 一开始觉得羞耻,中间是不甘心被玩弄,最后在露台,她甚至受到了蛊惑。 “有没有啊?”董妍催促。 “很烦啊你。”许柔推开她的脸:“我累了,睡觉。” 她爬上床,蒙上被子。 董妍晃了晃脑袋,嘻嘻笑起来:“说真的,我刚才看你那副丧气十足的脸,我还以为你被他甩了。” “狗屁。”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 董妍笑出声,踮起脚拍着她的脑袋,不依不饶:“说真的,他吻技怎么样啊?有没有让你欲·仙·欲·死……” “我杀了你!” 她从床上一蹦而起,果断爬下床抓住室友。 两人打打闹闹好一阵子,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董妍平复呼吸,渐渐收起笑意,正色道:“你要是想试试,就试试呗,人不风流枉少年,何况教授是真绝色。” 许柔扯了扯唇:“不想。”她重新爬上床。 “死鸭子嘴硬。”董妍把灯关了,也躺到床上,突然想起什么,又道:“对了,我来找你的时候在走道和孙眠擦肩而过,她好像有点怪怪的,你说她会不会也看到了啊?” 许柔不以为然:“看到就看到,她还能上天不成?” 她想得还是天真了点。 女人的嫉妒心,可是地狱之火。 人心险恶,难以提防。 一周后,学校论坛炸了,有匿名人发了一贴,引起轰然大波。 【z大2010届生物系毕业生许柔,公然勾引任课教授,成功骗取补考机会,现已保研。】 配图简单粗暴,是一对男女忘情在雨中拥吻的照片。 第34章 救世主(小修) 一夜之间, 她的世界变了。 过去她坐稳生物系专业课成绩的头把交椅, 也算是学校的风云人物, 走在路上自然能收到诸多注目礼, 或探究,或艳羡,但目光大多善意。 而如今,随着那个帖子层数被人恶意地越顶越高,她开始明显感受到了区别, 无论走到哪里, 永远有人停下脚步, 窃窃私语。 她活了二十一年, 素来是没心没肺的, 对于舆论压力自认为能应付得很好。可傍晚时分,当她步入第二食堂时, 原本喧闹的氛围就像被感染了瘟疫的病毒区,先是周围的那一块安静下来, 而后迅速弥漫到整个区域。 然后, 她听到了人世间最险恶的揣测。 【我去, 她怎么敢再再度抛头露面, 我要是她,我都没脸出来了好吧。】 【和我一个学院的,当年拒绝了不少学长, 原来人家是喜欢重口味玩师生恋的。】 【据说好像保送去了生研院, 真没天理, 就靠着勾引自己教授换补考机会。】 【对啊对啊,你们说她过去的成绩是不是都靠那点子狐媚手段来的?】 轻轻松松几句话,毁掉她的全盘努力。 她试图屏蔽这外界的声音,面无表情走过人群,可笑的是就连食堂打饭的阿姨都捕风捉影听了点新闻,面对她的时候一副欲言又止的微妙表情。 心心念念的烧鸭饭味如嚼蜡,她形单影只坐在最角落,机械地将饭一勺勺塞入嘴里,吃到一半就没办法再下咽,她端起餐盘放到了回收处,果不其然又得到了浪费粮食云云的外界批判。 现在就连呼吸都是错的。 许柔百思不得其解,荆念是她们的白月光,不少女学生大胆献殷勤只为博得他青睐,勇敢如孙眠者更是直接发起了师生恋的挑战,怎么轮到她身上,就是道德沦丧了呢? 这双标,未免太可笑。 待她回到寝室,董妍正坐在桌后,面对着笔记本电脑脸色憔悴。 她愣了一下:“你没去实习?” “没,我舌战群儒,撕了一个晚上。” 许柔:“……”沉默片刻,她又笑起来:“战绩如何?” 董妍揉了揉揉眼睛,幽幽叹口气:“出现了好多新注册的小号带节奏,每个人都说得煞有其事,感觉撕不过来了。” “别撕了,她们也就耍耍嘴皮子,对我产生不了影响。”许柔翻开专业书,看了一会儿发现大脑变迟钝了。 每个字都认识,连成句子后偏偏读得费劲。 三天后就是正式的保研考试,她长这么大从未体会过考前综合征,如今却真真切切感受到了焦虑。 董妍还在打字,边和键盘鏖战边怒道:“版主是不是在吃.屎,这种帖子还不删,留着过年啊!” 她奋力在屏幕上打下一行字:【男未婚女未嫁,不犯法,谢谢。另外,所有攻击我的都会十倍反弹……】 最后她还想发个愤怒的表情,无奈有只纤白的手伸过来,干净利落地盖上了笔电。 “大妞。” “嗳?” 许柔从后面摸摸她的脑袋:“谢谢,你做得已经足够多了。” 第42节 董妍愣了片刻,趴到桌子上,她脸贴着桌面,耷拉着眼皮,一夜没睡,确实身体精神都疲惫到了极点,如今放松下来后,困意扑面而来。 “你休息下。”许柔把外皮披到她身上。 董妍的眼睛快要合上,又强打精神抬起头来:“对了,系主任找你谈话过吗?” “没。” “那就好。” 两人对话刚结束,许柔的手机就震起来,她瞥了眼来电号码,苦笑了下。 说曹操,曹操到。 冯昳君三个字赫然在目。 “许柔,立刻来我办公室一趟。”少见的严厉口吻。 “好的,马上。” 她乖乖应了,小心绕开已经睡着的室友,蹑手蹑脚出了寝室。 冯昳君的办公地点在c区,和荆念同属一栋楼,她已经一周没再见过荆教授,上到五楼途径他办公楼层时,思维又发散开来。 她低着头,止不住地想,对什么都不在意的那位是不是也在饱受着舆论压力呢?又或者,依旧是一副倨傲的姿态来睥睨众人。 胡思乱想间,走廊对面好像有什么人走过来。 鼻尖传来熟悉的木香和薄荷味,她的心重重跳了下,下意识抬眸。 男人身着白衬衫黑裤,鼻梁上架了副金丝边眼镜,禁欲气质爆棚。瞥见她时只淡淡扫了一眼,随后波澜不惊地选择擦身而过。 比陌生人还冷漠。 许柔没来由地光火,明知道不该随意迁怒,可事实上,正是因为他不理智的轻薄行为,才造成了她如今凄凉的处境。 眼下遇到了,他没有道歉,没有关切,甚至连招呼都没打。 他到底有没有心? 她用力咬了下唇,猛地回头拦住他,一手撑着栏杆,挡在他面前,冷道:“你没什么要说的吗?” “你都说我同沈璆一丘之貉了,我还能说什么。”他手里拿着一堆资料课件,淡淡道:“我还有课。” 她嗤笑:“装什么傻?你的学生没有戴有色眼镜看你吗?你还能面不改色地去上课?” 男人微微皱起眉,黑眸幽深,一字一顿:“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不知道吗?你没看帖子?”许柔气结,恨恨捶了下栏杆,力道挺猛,手部那一块迅速红肿起来。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绕开她,轻描淡写丢下一句,抬脚离开。 背影潇潇洒洒,完全不像是受困扰的样子。 许柔窝火极了,无法判断他是否真的不知情,以至于神色相当难看,到了冯昳君那里,对方还以为她饱受煎熬,心软下来,语气都不若电话里那么严肃了。 “来,先坐。”他把椅子拉开,又给她泡了杯茶。 “谢谢主任。”她接过,捧在手心转了转,温度刚好。 冯昳君嗯了声,没再开口。 许柔也没吱声,安安静静喝茶。 沉默良久,他叹了口气:“你怎么……”他紧皱着眉,欲言又止:“没几天就保研考试了,你们不能等等?” 冯昳君压力很大,z大百年名校,声誉大过一切,从昨天晚上开始,校领导就开始给他施压,务必要他妥善处理好一切。 可他能怎么做? 荆念孑然一人没成家没女友,许柔也是,两个未婚男女谈恋爱挺正常。 可偏偏一个是教授,一个是女学生,又被有心之人冠上了勾引的帽子,现在风声愈演愈烈,院里也传得越来越离谱。 许柔小声道:“其实您误会了,我们没有交往。” “我怎么误会?”冯昳君把电脑上最小化的页面重新放大,气笑了:“就这样,你还说我误会?” 论坛照片像素清晰,少女被男人揽在怀里,手抓着对方衣襟闭眼承受他的索取,构图完整,画面火辣。 许柔看了半刻,仔细分辨了下照片中女主角的表情,实在没脸说自己是被强迫的。 她很尴尬:“抱歉,主任,给您添麻烦了。” “现在不是麻烦不麻烦的问题,是要把这些舆论压下去。”冯昳君头疼地不得了,“都在传你能补考是他格外开恩,我让院里出一份声明澄清下,你看看怎么样。” 许柔迟疑道:“院里出声明,感觉您这边会受牵连。” 可不是嘛,完全能想象得到那帮人会说什么,包庇学生,无视公正。 其实她心里很清楚,暗中推波助澜的人除了暗恋荆念的女学生们外,还有同校奋斗在一线的考研大军。 那可是生研院,本校录取率不到3%的神圣之地,她差不多算是双脚都迈进门槛了,甚至还得到了李莫溪的推荐信,周遭早就蛰伏了一批红眼病蠢蠢欲动。 如今得到机会了,他们还不使劲往她头上泼脏水? 真可笑,仿佛她落榜他们就能填补空缺似的。 “要不还是等风声过了吧,时间久了应该能自动消停。”她喝了口茶,又道:“我有一点挺想不明白的,就算我俩在谈恋爱,他们管得着吗?” 冯昳君看着她,少女脸上还有初出茅庐的锐气和桀骜,她还是太年轻了点。他没再开口,打电话给校运营中心的it要求他即刻处理这个帖子。 搞定这一切后,他转过身,正色道:“舆论的两个主要矛盾,一是你诱惑任课教授,对方不确定是否单身,二是你利用他做踏板保研。” 许柔激动地站起来:“他是单身啊!” “谁知道?” 她无奈地摊手:“那让荆念发个声明?” 冯昳君沉吟许久,竟然点了头:“可以,最好让他说明下是在追求你,另外补考的话,你们班那个体育部长萧航也参加了,一视同仁,并没有刻意给你开小灶,到时候院里一同发通告。” 许柔语塞:“您这是要逼他上绝路啊。” 大学教授公然追求女学生,说出去也是够难听了。 冯昳君叹息:“我确实有几分私心,你是我最寄予厚望的得意门生,实在不想看你就此陨落。至于荆念,你们在交往,他家里情况你不会不知道吧?” 许柔沉默。 “蒋进义说他过来任教也是玩票性质居多,到头来还要回去接家族事业。而你,你的梦想不是要搞科研吗?” “是的。”她毫不迟疑地郑重道,“这是我的梦想。” 他轻松起来,拍拍她的肩:“既然你们是情侣,你就和他开口,让他牺牲下。” 许柔:“……” “就这样,解决了。”冯昳君拍拍手,长出一口气。 许柔没再反驳什么,只是她当然也不可能要求荆念为她做这种莫须有的证词,选择埋头复习来度过这段煎熬的日子。 最热的帖子很快就删除了,可惜这种帖如雨后春笋,一个消亡了,还有千千万万个继续站起来,后续帖子内容更离谱,连她大一时拒绝人的那段毒舌都被扒出来了。 董妍气得肝疼,在寝室里团团转。 许柔怒火攻心洗了个冷水澡,擦干身子后,她意外收到了白天那一位清冷男的微信:【bbs网址发我下。】 她气不打一处来,直接道:【自己不能搜?】 这次他直接打电话过来:“校内网,外面搜不到,三分钟内发我。” 许柔懒得理他,被他断断续续响一下的铃声疯狂催促,只能发了。 半小时后,世界清净了。 校论坛主页显示该页面无法显示,被人……黑了。 董妍惊喜道:“哇,哪位大佬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了呀!” 许柔怔怔的,她当然知道是谁,只不过有些……意外,看来他白天是真的没注意帖子。现在想想好像也不奇怪,这个人连教务网注册都要她代劳,不关注论坛很正常。 神思恍惚间,他又来了消息:【这件事我会负责。】 她咬牙;【不用你负责。】 【你确定?】 【对!】 过了很久,他都没动静。 第二天她睡醒后,留言里静静躺着两条消息; 【看来你是真不想同我扯上关系。】 【如你所愿。】 许柔深吸了口气,硬着心肠没回,她确实还在怪他,也不想他公告天下他和她的关系,事实上他们之间本来也没什么羁绊。 幸好接下来院里也给了澄清说明,再加上论坛日夜被黑,修好五分钟,崩溃五小时,再没有人能进去乱发帖了,表面上看起来一切都很和谐。 她在考试前夕去了导师那里,小声说明了下最近的情况,熟料李大魔头并未关注这种绯闻八卦类的事务,只要求她考完后尽早报道。 九月下旬成绩出来后,她顺利成为生研院再生医学研究中心的一员。按照惯例,每年成功保研的毕业生会在大一新生典礼上讲话,分享学习生涯中的经验和历练,给学弟学妹们做标杆。 冯昳君有问她意见,要不要上台。 她想了想,过去半个月了,也没什么破事发生,没多想就同意了。 那一日,典礼大会,两千余人的礼堂黑压压坐了一大片。 许柔打扮得很是端庄,一袭黑色连衣裙,长发扎起,挂着浅笑上了演讲台。 “诸位好,我是10届生物系毕业……” 突如其来,她眼睛一阵剧痛,伴随着恶心的黏腻感,台下哄然大笑。 牛奶盒子滚了两圈,落在讲台边上。 她拿手摸了下,白色粘稠液体,味道馊掉了,仿佛是过期的酸奶。 有人在台下大喊:“婊.子也能保研,笑话!” 她整个人都懵了。 第43节 校领导也懵了。 保安驾着闹事的学生往外走,不明情况的新生们频频交头接耳,场面乱到了极点。 她的手抓着麦克风,不受控制地颤抖。 万念俱灰之际,有人上台,把外套盖在她脑袋上,随后半搂着她朝下走。 她不知道被安排到了哪个位置坐下。 而后,她听到了熟悉的嗓音—— “关于最近沸沸扬扬的论坛事件,说两句。” “我之前追求本校学生许柔,被拒绝后恼羞成怒所以强迫了她,这是我一个人的责任,麻烦各位不要强加戏码在她身上。” “另外,我将承担后果,从即日起,辞去教授职务,不再担任经济系的任课老师。” 第35章 离开还是重聚 他救世主一般降临的姿态, 令全场哗然。 许柔不敢抬头看, 视线还蒙在他外套下, 可他说的话一字不落全入了耳, 她不知道眼下的自己该是何种心情。 这感觉很微妙,仿佛身下是万丈深渊,她一手扒着悬崖壁,刚才推她下去的人折而复返,又将她拉了上来, 不但竭尽全力帮她, 甚至还付出了高昂的代价。 太多记忆里的画面重叠在一起, 叫她没有办法思考。 泳池里竭尽全力替她渡气是他, 英雄救美为她折断沈璆手臂的是他, 雨中背着她走完漫长山路的还是他。 大概女人天生就是柔软美好的生物,一点点的好就能被无限放大, 她原先还残存的迁怒奇迹般地就散了。 一片嘈杂中她辨别出他的脚步声,缓缓掀开了外套。 他面无表情地走下演讲台, 礼堂里的议论声如洪水猛兽一般朝他扑来, 他却没什么反应, 眼神淡漠, 仿佛方才那个发表轰动言论的人不是自己。 许柔捏着手心,视线追随着他的身影。 经过她面前时,他脚步停了半刻。 她以为会在他眼睛里发现到点不一样的情绪, 然而他没有转过头看她, 径自出了礼堂。 背影孑然又孤傲。 校领导急急忙忙冲上台维持现场秩序, 她在冯昳君的眼神暗示下先行离开。 和他前脚离开就隔了三分钟,她抱着他的外套加快步子,心脏剧烈跳动着,喉咙发痒,有一些话止不住想要问他。 可就这么短短功夫,人就凭空蒸发了。 眼前都是开阔空地,除了右侧新建的绿岛花园,视野开阔,一览无遗。她跑了两步,不死心地步入花间小径。 时值九月,桂花还未凋谢,满园飘香。 年轻男人倚在树下,眉目如画,黑发沾了星星点点被风吹落的浅黄花瓣,他半垂着眼,安安静静的模样比漫画封面更夺人眼球。 就是长指间夹的烟有些突兀。 许柔鼓足勇气上前,张了张口,冒出来的话莫名其妙变味了。 “学校有规定这里不能抽烟。” “管他呢。” “……” 他漫不经心地笑:“教授身份才受条规限制。” 话虽这么说,最后荆念还是掐灭了烟。更何况,其实从头到尾都没有吸过一口,只是看它慢慢燃尽。 方才没来由地烦躁,说完在礼堂的那些话后心情倏然变坏,他甚至眼前产生了幻象,代表他和她羁绊的那根线,正肉眼可见地消退下去。 对她的心思越来越浓重,他渐渐无法控制自己,冥冥中像是有个魔鬼操纵了他的肉身,叫嚣着要释放欲.望。 那不是单纯的喜爱,是迷恋,是占有。 他抗拒过,但失败了。 所以才会在接到电话时为了修涤的一句话理智全失,堵在安全通道轻薄了她。而后发生的事情超乎意料,因为有心人的操纵,事件发酵成了对她最不利的形势,舆论几乎一边倒。 这是他自己种的果,他当然会偿还。 但后悔吗? 并不。 午夜梦回时,依然是她口中甜蜜沉醉的气息,叫他体内蛰伏的猛兽久久不能平静。 他只是憎恶那些心思深重的闲杂人等,明明他已经打造好了最美的鸟笼,他的小夜莺触手可得,却偏偏被渣滓们毁了。 他伸长手,摘掉她发间的树叶。 许柔眨了下眼,没躲,把怀里抱着的衣服递过去。 “还你。” 他接过,单手甩到肩膀后面,眯着眼的样子像极了轻佻负心的公子哥,定定看了她半晌,他轻声道:“喜欢现在的生活吗?” 她愣住:“什么?” 他轻笑:“生活安逸,学习充实,满足吗?” 她虽然有些困惑,还是点点头。 “行吧。”他状似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后俯下身,侧过脸亲上她的红唇。 一切发生的太快,她僵在原地,没了反应。 没有其他部位的肢体接触,这个吻短暂如泡沫,瞬间就消散不见。 许柔耳根子发烫,瞪着眼看他:“你怎么……” 他收起笑意,头微微后仰靠上桂花树,目光透过斑驳树荫看向天空,淡淡道:“其实有句话你说得很对。” 她狐疑道:“哪一句?” “我和沈璆没有什么不同。”他接过话,站直身子,盯着她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我确实和他没有什么不同。” 都想得到,都想占有。 他甚至更肮脏一些,他想禁锢她,不让别的人看见她,男男女女都不行,他要她全身心地属于自己。 这病态的想法生了根,已经快要破土而出。 但在那晚看到论坛铺天盖地对她的诋毁后,他竟然同时体会到了心软和愧疚。多少年了,他以为不可能再有这样软弱的情绪,谁知道还是为她破了功。 他自嘲地笑了笑,语气轻柔:“小夜莺,你自由了。” 许柔听得云里雾里,男人没什么表情,黑眸里却装满她看不懂的情绪。她将乱了的长发勾到耳后,直截了当:“我听不懂。” 他嗯了声,又恢复到懒洋洋的样子:“快点逃吧,趁我没改变主意。” 她翻了个白眼:“你有病啊。” 又是这句话,他笑出声,过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 “明天我就离开l市,以后应该不会再见面了。” 许柔晃神,心底里有股异样的情绪,分不出是怅然还是庆幸,她努力压下去,红唇漾开浅笑:“再见,荆教授。” 他没说话,黑眸直勾勾瞅着她,像在分辨她的神色。 她被看得心里发毛,退一步:“那我就先……” 荆念很快打断:“等会。”语罢,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把钥匙,放到她手心,淡淡道:“我公寓租到明年年底,空着也是浪费,你随意。” 钥匙在裤袋里藏了很久,仿佛还带着他的体温。 她手心熨烫,刚想拒绝,男人随意挥了挥手,走了。 走到半路,他又回过头,嘴唇动了动,留下一句话。 语调很轻,不过她还是听清了。 【若不幸又见面了,你要小心。】 …… 荆念的离开,并没有带来太多改变。 时间真是个无情的家伙,能冲淡所有人的热忱和好奇,一开始还有学生们凑在一起议论他,从他惊为天人的外表讨论到对同校女生追求未遂的大新闻,后来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这个名字仿佛被遗忘,终于不再被人提起。 反倒是孙眠的□□被不断爆出,先是期末考舞弊被人揭发,直接降级并处分,而后论坛上她的同寝室友出来揭露她校园霸凌的丑恶行径,一时之间有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许柔差点没拉横幅放鞭炮,在寝室喝了一罐啤酒权当庆祝。 十一月的时候董妍正式找到工作,在星辉药业成功转正,搬离了学校,但是工作烦闷,夜深人静时常常打电话给老友抱怨。 随后许柔也住到了研究生宿舍,她在研一上半学期忙成狗,几乎是脚不沾地。李莫溪不愧为当年吓走唯一门徒的导师,能叫你做实验绝不让你坐着记录数据,同理,能叫你记录数据,绝不同意你回去睡觉。 因为不分昼夜地忙碌,她生生累瘦了五斤,脸蛋真正切切成了巴掌大小,眼睛更大了,除了脸色惨白之外,实验室的几位大佬都夸她比过去更美了。 美个屁啊! 她照镜子,看到遮瑕膏都盖不住的黑眼圈后,无奈叹了口气。 万幸的是寒假很快来临了。 前阵子母亲给她打了电话,说基地批准了他们提早告假,顺便来火车站接她一同回家。 许柔开心极了,她换上父母喜爱的红色斗篷大衣,蹬着雪地靴,拉着行李坐上了高铁。 行程很短,只要三个小时。她归心似箭,路上给母亲打了好几个电话。 每次都是忙音,提示对方正在通话中。 许柔隐隐有些忐忑,待到出站口看到黑色奔驰后,心彻底沉到了谷底。 许曼尼摇下车窗,对着她眨眨眼:“小柔,上车。” “小姑姑。”她跳上车,乖乖打招呼,语气却丧到了极点。 “不开心啊?”许曼尼皱着眉,这表情其实挺容易暴露抬头纹,可她保养得宜,四十好几的人了,连条鱼尾纹都没有,依旧美得不像话。 第44节 许柔小时候是在姑姑家长大的,同许曼尼一直很亲昵,听到她这么问也不再隐藏情绪,委屈地窝到她怀里,小声道:“我爸妈又骗我。” “他们比较忙,好像是临时有什么模拟发射的任务,我也搞不懂。”许曼尼很惆怅,因为心疼侄女,早上刚做的美甲都没心情欣赏了。 “看来今年寒假又要麻烦姑姑了。” “说什么傻话。”许曼尼戳了她脑门一下,笑道:“我们都很希望你住在家里,洒洒一直在等你呢。” 许柔嘿嘿一笑,给表妹发了条微信; 【你的女王即将莅临,做好准备!】 付洒洒秒回:【我的寒假作业正在等待您的临幸,女王陛下!】 许柔:“……” 半小时后,车子到了付家别墅。 她刚进门,就有道身影风卷残云一般过来,拉着她朝楼上走。 “快快快。”少女连连催促,她梳着高马尾,五官精致,美中不足就是稍胖了点,还没退去婴儿肥。 “有什么屁就放吧。”许柔被她拉上楼后,甩开她的手,躺到那张奢华的公主床上,舒服地滚了一圈后,她又道:“今年代做作业涨价了,一套限量版口红。” 付洒洒转了转眼珠子:“没呢,先不提这个,我跟你分享下我老公。” 噗。 许柔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你特么胆子肥了,敢早恋?” 付洒洒洋洋得意,拿出手机递过去:“看下,未来妹夫姿色如何?” 手机屏保是个少年的一寸照,确实很好看,有点男生女相,但毫无脂粉气,就是神情冷冽,隔着照片都感觉要被他冻死。 “冰山款的吧?” “恩,我们十九中的高岭之花。” 许柔摊手:“你还没搞到手吧?这难度太大了吧。” 付洒洒霸气甩头:“放心吧,早晚要在我胯.下承欢。” 许柔:“……” 见表姐久久说不出话来,她相当得意,坐到床边晃着腿:“你是不是被他的美色彻底惊呆了,我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就在想,怎么会有这样的大美人……” “还行吧。”许柔在床上支着下颔。 付洒洒震了下床板:“狗屁!他是最好看的,我不接受反驳。” “哈!”许柔嗤笑一声,她也是闲得蛋疼,和这位在一起,就变得空前绝后的幼稚,当下也不再犹豫,掏出手机给她看了张照片。 同样是倾城美男,躺在地上,衣衫不整,脸颊上还画了口红印。 “这个比起你的,也不差吧?” 付洒洒纠结很久,心不甘情不愿地道:“这个闭着眼,看不清眼睛好不好看呢。” 许柔决定让她死个明白,打开电脑用搜索引擎找了下他的名字,很快图片显示出来,虽然大多是偷拍,但架不住相机高级,五官清晰可辨。 付洒洒凑在屏幕前,缓缓睁大眼,五官皱在一起。 许柔扳回一城,心满意足。 谁知道下一刻,表妹语不惊人死不休。 “这人好面熟啊,我爸最近在谈那桩海外买卖,好像其中一个合作商是他,明晚约了我们全家一起吃饭的。” 第36章 自投罗网 世界真的比想象中更小。 许柔夜晚躺到床上时还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怎么会那么巧呢, 明明她都换了一个城市, 和z大相距四百多公里, 没想到这样的小概率事件都能碰上。 她看过太多偶像剧,男女主兜兜转转分开后总是能遇到一起,编剧美其名曰为神奇的缘分。 可事实上,她同他毕竟不是恋爱关系,老天爷又不是瞎, 哪有那么多冥冥中注定的羁绊。 这一晚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她想到他兴许就在自己方圆几公里位置, 脑海里不由自主就跳出那天桂花树下他离开的身影, 以及他离开时那句莫名其妙的话: 【若不幸又见面了, 你要小心。】 睡不着,她干脆起来。 房间外刚好对着露台, 落地窗前的遮光布没拉上,只有纱幔从罗马杆处垂下来, 挡不住月色, 徒留一室清辉。 她裹上厚厚的珊瑚绒外袍, 拉开了窗走到外头。 一月的风没有想象中那么冷, 但同室内的暖气依旧形成鲜明对比,她被冻得一个激灵,原本仅剩的一点点睡意彻底灰飞烟灭。 她坐在露台的摇椅上, 脚趾缩在绒毛拖鞋里, 百无聊赖地刷着朋友圈。 正值假期, 同学亲友大多猛晒日常。 旅行居多,恋爱其次,剩下的都是美食。 她翻了一会儿,手指顿了顿,鬼使神差回到通讯录界面,找到了那个人的头像,点开。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九月他问她要学校bbs论坛地址的那一句。 说来不可思议,那么强势占据她生活的人,一夜之间就蒸发了,而后再也没出现过。 她在过去的四个月时间里,曾经做过三次无法启齿的梦。每次都是他低头吻她的画面,梦里他褪去了暴戾和急切,温柔地仿佛旭日春风,而梦里的自己闭着眼乖巧回应,眷恋的表情能让她每每醒来后都觉得相当羞耻。 常人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可她那阵子天天在实验室拼命,压根就没闲工夫想其他的事情。最后她把一切归咎于单身久了荷尔蒙分泌失调,也就没再纠结。 眼下记起那些缠绵又叫人脸红心跳的的场景,她摸了摸耳垂,总觉那里隐隐发烫。 今夜无云,星辰璀璨。 兴许是夜色太美,迷惑了人心。 许柔压根没犹豫,点入了他的主页界面。 入眼一片空白,不是系统设置的半年内不可见,而是真真切切毫无内容。 是屏蔽她了吗? 她很快驳斥了自己的这个设想,按照那家伙的尿性,要不爽你直接拉黑删除了,不会搞这些有的没的。 唯一变动的是他的主页封面,过去她依稀记得是一片压抑的黑色,眼下变成了风景图。 似乎是广角镜头拍的海岛一处,天空碧蓝,水上栈道全透明,尽头处有个坐姿慵懒的身影,单手提着钓鱼竿。 意境太美了,她反应过来时拇指已经不受控制地给他点了个赞。 许柔咽了口唾沫,发现系统并没有取消封面赞赏的功能后,竟然有点抓狂。 没事的,不就手滑按了下,也不代表什么。 尽管心里频频给自己做暗示,她还是给董妍打了个电话,简述了一下这个小插曲。 对方沉默了很久,才道:“你现在很有问题。” 许柔揪着睡袍腰带上的毛球,很自然地接话:“什么问题?” “一般正常人不会纠结给不给对方点赞这种破事儿,除非是你很在意的那一位。” “我才没在意。” “那你把他删了就行了,管他反应是什么。” 许柔从摇椅上跳下来,有些惊讶:“那不就显得我特别在意了吗?” 这次董妍沉默的时间更久。 良久,她哭笑不得地开口:“柔姐,说真的,你半夜给我打电话问这种问题,不是在意是什么?你还没谈恋爱,脑子就变傻了。” 不得不说董大妞的这一番话宛如醍醐灌耳,许柔哆嗦了一下,随口应付两句就把通话掐了。 这一夜,注定无眠,而那个赞也永远留在了荆念的个人主页上。 第二天早饭的时候,许柔顶着黑眼圈下楼,成功听到了表妹杠铃般的笑声。 “昨晚想着要和你男神见面,激动地睡不着啦?”付洒洒筷子夹着蛋饼,笑容魔性:“放心吧,一会儿我衣柜里的衣服,你随便挑。” 许柔没理她,拉开椅子坐下,佣人盛了白粥过来,她舀了一口,放到嘴边吹了吹。 付洒洒兴奋地搓手:“妖女,说说呗,他和你到底什么关系?” 许柔打了下她的筷子:“食不言,寝不语。”见对方还要闹腾,她威胁地眯起眼睛:“你的寒假作业……” 这招很有效,付洒洒相当识时务地闭上了嘴。 两人斗嘴间,木制楼梯传来脚步声。 许柔抬头一眼,站起来打招呼:“姑父。” “小柔早。”付烨点点头,他昨夜凌晨两点才从洛杉矶飞回来,结果时差没倒好,一整个晚上没有睡意,干脆没休息就下来吃早餐了。 “昨天睡得不好吗?”他着看侄女同样憔悴的面容,有点困惑。 许柔无奈:“可能一下子有点认床。” “屁咧。”付洒洒插嘴:“她是心情太激动,才睡不着,毕竟今晚……”她故作玄虚地拉长音。 付烨挑眉:“今晚怎么了?” “没怎么。”许柔瞪了唯恐天下不乱的表妹一眼。 付烨笑笑,也没再追问什么,因为一晚没吃东西,他这会儿饥肠辘辘,吃完一笼蒸饺才道:“对了,晚上有个正式的饭局,你们俩到时候跟曼尼一起去下定制店,挑身衣服。” 什么样的饭局还要特地挑衣服。 许柔佯装不经意地问道:“姑父,和谁吃饭?” “在纽约准备一起拿地的几个朋友。”他没有多疑,直接道:“三个都是鬼佬,你姑父我洋文太差,到时候你帮衬着点。” 付洒洒探头:“jonny不去吗?” “乔特助请假了,他老婆早上五点刚生了个儿子。”付烨敲敲桌子,看向侄女:“小柔,幸好你在,不然我还得临时带个翻译。” 许柔欲言又止,因为姑父的话,想说不去的理由烂在了肚子里。她犹豫半晌,试探着道:“所以今晚都是洋人?” 第45节 “唔,有个华裔,但是普通话不太行。原本还有个牵头的年轻人,但他好像这两天有事,不一定能过来。”付烨谈到那一位,话多了起来:“说起来真是英雄出少年,这位年纪轻轻就赚了个盆满钵满,不过人还挺低调的。” 许柔垂下眼,知道他晚上不去后心情有点复杂。 三分是庆幸,剩下的,她不想多做分辨。 付洒洒坐在一边晃头晃脑:“爹,上次你不是说他和家里闹掰了吗?哪来的钱喔。” 付烨不想在侄女面前落下嚼人舌根的长舌男形象,立马否认:“不是我,我没说,你自己看新闻的吧。” 他说完观察了下许柔的表情,见她没什么反应,又放下心来侃侃而谈:“他三年前就有自己公司了,长期驻扎北美,专做投融这块的,哎,总之,特有钱。” 付洒洒一唱一和:“多有钱啊?” 付烨沉思状:“去年在那个什么法国玻璃买了个私人岛屿。” “法属波利尼西亚。”许柔微笑着补充,她也夹了个小笼包,轻声道道:“其实按照您的财力也可以买吧。” “买一座岛价格确实不算太离谱,但是基础建设和配套就太烧钱了,玩不起。”他摆摆手,连连叹息:“所以说这位真是了不得。” 付洒洒沉痛地放下碗筷:“说起来,我好想去私人岛爽一下,然后在朋友圈锤爆那帮装逼佬的狗头,要是姓荆的小子能成为我姐夫就太棒了。” 许柔:“……” “说什么呢。”付烨难得驳斥女儿,他已经吃完,伸长手隔着桌子轻拍了付洒洒的头:“为了个岛要卖你姐,像话吗!” 许柔双手给姑父比心,狗腿地替他捶肩去了。 中午十一点多,许曼尼才姗姗起床,用过午饭后带着姐妹花去了成衣店。 h市名流政商无数,人均消费排名也是国内top3,数得上名号的奢侈品店在购物中心都能找到。她们去的这一家专门做大牌成衣,有些秀场上的设计款也能找到。 当然,逼格也特别高就是了,采取终身会员制,非会员不得入内。 许柔素来很反感这种阶级制度,都什么年代了,还拿金钱去衡量一个人,无奈小姑姑眼睛发亮,表妹一脸习以为常,她又觉得是不是自己太愤青了。 店员给她推了好几件小礼服,价格都挺让人无语。 许柔自己翻了翻,找了件挺普通的黑色无袖小礼服,试好后许曼尼连连点头,猛夸漂亮。 她皮肤白,身材纤细又有料,搭上高跟鞋后就更完美了。 付洒洒在去赴约的车上偷偷跟表姐咬耳朵:“要是有钱的小哥哥今晚过来,你一定能征服他。” 许柔一把推开她的脸:“滚。” 饭局设专做私宴的一家西餐馆,一共两层,楼上装修更奢华些,专门接待预约客人。因为注重私密性,座椅位置也设得很巧妙,每张桌子外都有隔断磨砂玻璃来遮挡外界视线。 他们到的时候,对方已经在了,一个金发碧眼,一个皮肤黝黑,另一个则是亚洲面孔。 三人瞥见来客后,礼貌地站起来。 付烨用蹩脚的英文打了招呼,磕磕巴巴介绍了下妻女,几句话说得满头大汗。 许柔赶紧接上充当翻译。 这顿饭其实并不算商务性质,纯属交流感情,纽约的地基本上谈成了合作意向,合同已经在草拟阶段。 尽管如此,太多的专业词汇依然让她头皮发麻,她口语还可以,但也只达到交流无碍的程度,翻译那些术语实在太过困难。 金发大叔善解人意,和同伴轻声交流了几句,就没再多谈公事,反而聊起了h市的风土人情。 前菜刚上完,侍者过来开了红酒,众人举杯之际,付烨的电话震了一下。 “sorry。”他歉意地拉开椅子,走到外面去接电话。 回来后,他整个人状态比刚才更开心一些,连连重复:“jing is ing!jing is ing!” 这单词简单,付洒洒都听懂了,她放下卷着生菜沙拉的叉子,坏笑着看向表姐。 许柔哪还有心思关注她,僵在座位上,动弹不能。 接下的时间如坐针毡,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紧张得要命,心跳声跟催命的鼓点一样。 正煎熬之际,面前的三位又站了起来。 许柔知道,他来了。 她拿掉铺在膝上的餐巾,也随着大家一起站起身。 她的位置刚好在隔断玻璃边上,要是有人从进门的角度看,暂时发现不到她。可反方向望过去,门那边的情况一览无遗。 许柔定定看着。 几个月不见,他比之前清瘦了点,皮肤反倒更白了,衬得眼眸漆黑,偏偏其唇色动人,较之过去的慵懒还多了点魅惑气息。 他表情淡漠,在快接近桌子时嘴角才牵起了笑。 许柔低着头,听他一一打招呼。 轮到她时,她鼓起勇气,缓缓抬起了头。 他先是漫不经心扫了眼,步子都迈出去一步了,猛地顿住,回过头来看她。 眼神灼热到了极点。 许柔双手在身后交握,试图用很平淡的口气道:“您好。” 陌生人的态度。 荆念没回应,表情冷了下去。 在座的所有人都发现了古怪,气氛一时有点尴尬。 付烨出来打圆场:“你们认识啊?” 荆念笑笑,瞥了眼她:“你说呢,认识吗?” 许柔抿着唇不语,她最烦他这样掌控生杀大权的样子,同时也恨自己,每每见到他总是手足无措,一点点风吹草动就如临大敌,她怕坏了姑父和客人的兴致,退开一步:“我去下洗手间。” 因为化了妆,她也没敢拿冷水敷脸,只在陶瓷台盆上洗了洗手,冲掉泡沫的那一刻,她听到了门把手被转动的声音。 整个二层就他们一桌客人,她没打算上厕所,也就没锁门。 只是,当那个人堂而皇之进来的时候,许柔还是震惊了:“这是女洗手间!” 他恍若未闻,反锁上了门,随即迅速检查里头的隔间,确认没人后,嗤笑了一声:“认识我吗?” 许柔扭头就走。 一秒钟后,被他拦腰抱住,放到了大理石台面上。 她垂着眼睫,没有大声叫喊,外头小姑姑一家都在。 他笑着刮了下她的鼻子,亲昵道:“真乖。” 许柔瞪着他:“你又想怎么样?” “没怎么啊。”他双手撑在她身侧,台面有点高,她坐在上头,膝盖抵着他的腰腹处。 许柔往后缩了缩:“你能不能正常点?” “不能。”他凑过去,拉近距离,盯着她的眼睛:“我和你说过的吧,再见面,就要小心了。”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她别开脸,眼神愠怒。 他笑意加深,长指摩挲着她细腻的腕间皮肤,惋惜地叹了一声:“你这就叫自投罗网呀,小夜莺。” 第37章 纠缠 两人姿势暧昧极了, 因为他刻意的靠近, 连呼吸都交缠在一起。 每次类似的场景里, 许柔总是被碾压的那个, 这次隔了四个月再见,没想到还是落了下风。她心下有些恼怒,逼着自己挺直脊梁,勇敢直视他的眼睛。 然而男人长得确实太好看了点,近距离看, 更是要命。他本来就是桃花眼, 含笑盯着你的时候往往就让人生了错觉, 仿佛天地间再没了别人, 只得一个你。 她突然间就懂了同校女生们常叹的那句话, 因为他这张脸,无论做什么都可以被原谅。 不敢相信自己也是这样的外貌协会走狗, 许柔挣开被他按在台面上的手,整理了一下裙摆就要往下跳。 他这会儿倒是没阻拦, 只是在她要拧开门锁的那刻, 从背后拉了她的手腕。 她重心不稳, 向后倒去, 撞入一个怀抱。 然后他跟摆弄洋娃娃似的,温柔又强势地将她抵在门板上。 “逃什么。”他笑笑,手指放在她颈侧, 一点点往上滑过细致的皮肤, 来到耳垂处, 轻轻捏了一下。 她肤质薄,感官神经又特别发达,加上他指尖有薄茧,随便蹭一蹭就让她浑身颤栗。 “我还没说完你就想走。”他重复了一遍,看着少女白玉色泽的耳朵很快泛红,笑起来:“这么敏感。” 台词太污了,堪比小黄文。 许柔恶狠狠打开他的手,任人鱼肉到这个地步,憋屈到了极点,她咬着牙:“我要出去了,你不想叫别人误会我和你的关系吧。” 他眨眨眼:“我想的呀。” 许柔:“……”她简直气疯了,这人什么时候还多了赖皮属性,她抓着腰间的系带蝴蝶结,死命揉着,恨恨道:“可我一点都不想,所以让开好吗?” 他也不恼,面上一派云淡风轻,单手撑在她耳侧,另一手摸出手机,点了两下界面,放到她眼前。 “你这叫一点都不想?” 她扫了一眼,是他朋友圈主页,上面还有系统提示【小夜莺赞了封面】。 时间为凌晨一点十七分。 他微低下头,语气缠绵:“我也没更新状态,你大半夜不睡觉特意来偷窥我,还说不想和我扯上关系?” 许柔沉默,昨夜她已经纠结过这个问题了,甚至还给董妍打电话抱怨,如今想来,确实很可疑,也很蠢。 最后,她把一切归咎于鬼迷心窍,缓缓扬起头:“一个赞而已,就把你搅得春心萌动了?” 他愣了一下。 这表情成功取悦了许柔,她骨子里还是那个好胜心极强的姑娘,见扳回一城,当然要乘胜追击。 “你那么纠结这个赞,甚至来女洗手间堵人……”她漾开红唇,慢条斯理地道:“我可以认为你对我念念不忘吗?” 念念不忘。 可不是么? 第46节 他难得走神,昨夜人还在临城,距离h市十万八千里,收到这条提示后,就跟入了魔似的,耳边一遍一遍都是她的声音。 她在喊他的名字。 她在蛊惑着他的灵魂。 她在吞噬着他的神智。 四个多月,一百二十九天,他没想过自己会记得那么清楚,以为压下去了那蠢蠢欲动的迷恋和占有欲,谁知道,瞥到她头像的那一刻,瞬间反噬。 知道她是h市人,放假一定会回家。 当时他还没怎么清醒,反应过来时人已经在高速上了。 这不由自主的滋味真是后怕又叫人着迷。 他眯起眼,目光落到她纤细的脖颈,白到近乎透明的皮肤,甚至隐约能看到血管。 如此脆弱美丽,却又占据了他全部的欲.望。 原本他有三条路,一是远离,二是占有,三是毁灭。 现在第一条已经宣告失败了。 他叹了口气:“你说得挺对,确实念念不忘。” 许柔没想过他会承认得这么干脆,这近乎于表白的话让她僵住,和他纠缠过那么多次,他每每都是一副逗弄的姿态,压根猜不透他在想什么,如今这句话光明正大,反倒惊到了她。 喉咙像是被棉花堵住,异样的情绪弥漫开来,她突然找不到词了。 沉默之际,敲门声不合时宜地响起。 伴着付洒洒清脆的声音:“妖女,你掉茅坑啦?十五分钟了,给你发消息也不回,快开门,我内急。” 这动静彻底打断了门内两人的思绪。 许柔惊慌起来,下意识看向窗户,看了一眼后又回过头来。 荆念似笑非笑:“你不是让我跳下去吧?” 这里层高不算夸张,二楼离地也就三米,按照他的身手,也不是不可以。 她急了,抓着他的袖子,小声道:“快点。” 紧张的只有她一人。 他好整以暇欣赏了片刻她火急火燎的表情,薄唇勾起:“教过你等价交换的道理,这么快忘了?” 许柔顿住,眼睛迷茫了一瞬,想起泳池边他恶意在锁骨处留下的吻痕,整张脸都烧起来。 外头催促声还在继续:“姐,你在不在里面?吱声啊!” “我在的,等一下,我肚子有点疼。”她硬着头皮回答,而后迅速观察了一圈,洗手间的隔间挡板很高,他要是躲在里头,裤腿和鞋子绝对无法隐匿。 没有其他办法了,她使劲推搡着他,指着窗户,压低嗓音:“来不及了,你赶紧下去。” 荆念挑眉,拇指暗示性压了她的唇,随即抽了张台面上的湿巾,慢条斯理替她擦掉了唇彩。 她捏紧手心,热度从被他触碰到的那里开始,蔓延到了全身。 她也不是傻,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他捏着她的下巴,揽紧她的腰,一点点凑近,在快要碰到的时候停下来,轻笑:“想好了吗?” 她撞到他漆黑眼瞳里,气结:“卑鄙小人。” 骂完,她闭起眼,很快贴了贴他的唇,随即立刻退开。 他舔了下唇,定定看着她。 长睫毛颤巍巍,大眼湿漉漉,一脸羞恼,完完全全能勾起男人的征服欲。 然而这蜻蜓点水的一个吻又怎么够。 他半点没有放她走的意思,还抵着她的鼻尖。 许柔不敢挣扎,怕付洒洒听出蹊跷,小声道:“可以了吧?” “还不行。”他笑起来,好看的眼睛里满是恶意,凑到她耳边说了几个字。 “别咬着牙,舌头呢?” 这句话简直震得她三魂五魄都飞了。 她不敢置信,也就这么些日子不见,他全然变了,过去还能遮一遮,目的性没那么强烈,如今彻底黑化,什么话都敢说了。 她接吻的次数乏善可陈,除了在ktv安全过道里被他强逼着的那一次,好像也没有了。 她当然不懂深吻的技巧,也没有脸去舌吻一个男人。 他轻笑了声:“算了,还是我来吧。” 动作同他亲昵的语气截然不同,他的唇倏然落下,舌尖撬开她的唇齿,而后蚕食鲸吞,一点没客气。 许柔揪着他胸前的衣襟,呼吸都被剥夺。 男人像蛰伏许久的猛兽,疯狂汲取着她的津液,唇舌逗留之处,寸草不生。 唇瓣被用力舔.弄着,舌头被肆意吸.吮着,因为羞耻,她眼睛里都是泪水,呜咽出声,像一只受伤的小兽。 门外敲门声又响起,莫名其妙更加助长了他的兴致。 最后一点怜惜和理智消失不见,他压着她,眼神里满是侵略性。 她被亲到几乎缺氧,直到腿都没了力气,差点滑下去的时候,他放开她,低低笑起来。 唇角带着餍足,他退开去,重新披上斯文外皮,拉开窗户。 “谢谢款待,小夜莺。” 第38章 除夕 许柔匆匆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 眼角泛泪, 红唇微肿, 因为刚才没卸干净口红, 下颔那块都染上了印子,足以证明刚才那个吻有多激烈。 她恨恨瞪一眼窗口,那里空空荡荡,罪魁祸首已经潇洒走人。 怎么会有这样混账的人。 以前怎么没发现他是个色.情狂呢? 她胡乱抽着湿巾擦掉脸上的罪证,确保万无一失后才开了门。 付洒洒捂着肚子冲进来, 龇牙咧嘴:“我真是活得苦, 一楼客满, 二楼有你这个妖孽强占厕所, 膀胱都炸了。” 要搁在往常许柔还有心思和她斗几句嘴, 不过这会儿她莫名有点心虚,赶紧让开了路。 付小霸王急急忙忙关上隔断门, 生理问题解决后,长舒一口气。 许柔的心跳还没完全平复, 怕被小姑姑他们看出端倪来, 干脆靠在洗手台边等她一同走。 熟料她出来后表情古怪:“脸怎么那么红啊你?” “有点闷。”许柔搪塞着, 故意加快步子走在前面。 偷偷抬眼眺去, 他比她早到,坐在餐桌一端,和几位相谈甚欢。 然而位置非常凑巧, 正好在她对面。 男人姿容矜贵, 噙着笑的样子让一旁替他倒水的女侍者都红了脸, 此刻举手投足都是清俊贵公子,哪里还窥得见半分刚才的禽兽行径。 这人绝对是有两副面孔。 她心里实在意难平,表情就有些僵硬,快走到座位前时,他站了起来,非常绅士地帮她拉开椅子。 这是正常的餐桌礼仪,众人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只有许柔知道,她在压裙摆的那一刻,对方指尖若有似无划过她的手腕内侧,好像在提醒她要记住刚才的那场旖旎。 她都被他弄出条件反射了,一碰皮肤就酥酥麻麻的,称不上厌恶,却依旧很不自在。 许曼尼将餐巾重新铺到她膝盖上,语气故作神秘:“小柔,我们都知道了喔。” “知道什么?”许柔眉心一跳,下意识看向荆念。 他反倒没注意她,正和几个生意伙伴谈论纽约的地皮,一口纯正美音,发声的腔调低沉又性感。 许曼尼和付烨相视一笑。 许柔更慌了。 半晌,荆念回过头,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同你姑姑他们提了些你本科的趣事。” 付烨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挑了下眉:“真是没想到,阿念还教过我侄女,太有缘了。” 刚来的时候,唤的明明是荆先生,客套有礼。然而就在她离开的短短二十分钟后,称呼变成了阿念,无形中拉近了一大波距离。 许柔不得不怀疑男人的别有用心。 她切牛排的力气加重了许多,盯着鲜嫩多汁的肉块,恨不能当成他来出气。 幸好话题就在她身上短暂停留了两分钟,毕竟不是家宴,重点还依旧是同几位远道而来的客人联络感情。 有了荆念在,许柔也不用补位当翻译了,她专心致志地用餐,偶尔和身侧的付洒洒说几句话。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 今晚的甜点是布朗尼蛋糕,男人们对甜食不感兴趣,许曼尼为了保持身材也忍痛拒了,反倒两个小姑娘吃得还挺开心。 蛋糕最上层的黑巧克力尤其出彩,口感浓郁,和朗姆酒的味道混在一起,在味蕾上绽开。 许柔为这滋味惊艳,吃完后低下头,有些不舍地舔了一圈唇周。 手机放在盘边,恰好显示有消息进来。 她顺手划开。 看了一眼差点把手机砸了。 是对面那位发来的。 【那么好吃?】 她怔了一下,想到言情小说里,女主角一颦一动都是对男主强大克制力的挑战,更别提伸舌头舔嘴唇的举动了。 第47节 按照他那么多次的情难自控,她确实有怀疑这种可能性的资本。 许柔飞快锁屏,拿着纸巾擦掉嘴角的食物痕迹,抬头时,他刚好放下手机,若无其事地和鬼佬们侃侃而谈。 伪君子。 她在心里嗤笑一声。 付洒洒凑过来,悄悄和她咬耳朵:“经过我一晚上考察,勉强承认他和我临洲哥哥平分秋色,恭喜他,通过了成为我姐夫的第一道考验。” 许柔趁众人不备,毫不迟疑给了她一个白眼。 接下来的时间,一切平安无事。 他没再发奇奇怪怪的信息,也没有过分关注她,只是在结束时候同她客套了几句场面话。 老师对学生,长辈对晚辈的口吻,装的还挺像那么回事。 当然,论演技,许柔也不会落于下风,同他微微一笑:“再会,荆教授。” 他礼貌颔首,转头和几位友人走了。 许柔长出一口气,和他在一起浑身的细胞都处在一级戒备状态,眼下他离开后才真真切切放松下来。 回去的路上,付烨对着荆念一顿猛夸,凡是赞美的四字成语不要钱似的往他头上堆。 连付洒洒都听不下去:“爹,至于吗?” 付烨嘱咐司机开慢点,而后从副驾驶座上朝后探出脑袋:“你不懂,我们现在手头的这个项目,全靠了他从中牵线,照例是要给五个点的拿地成本,然后今天你猜怎么着,他竟然一分不要。” 许柔狐疑道:“这么好?” 付烨叹道:“他说是为了感谢当年我的出手,其实我那时候也是怀了点私心。” 许柔听得云里雾里,幸好付洒洒是个好奇宝宝,迅速接话:“爹你在说什么啊?麻烦给点线索。” “这个事情,说来话长。”他晚上喝了点酒,话匣子打开就收不住了。 “当年他母亲去世后,娘家那边的股票暴跌,舆论铺天盖地,造成了某个大项目的合作商临时撤资,他外祖父找到我,希望我能注资拉一把。” 当时岳家的股价大跳水,工作日接连五个跌停板掉到谷底,又逢周转资金困难,眼看无力回天。山穷水尽之时,岳刑拉下老脸亲自上门,他其实看过那个项目,觉得相当有前景,日后肯定能大赚一笔,也就顺水推舟帮了这个忙。 回忆起往事,付烨长吁短叹,不甚唏嘘。 许柔垂眼思忖半刻,试探道:“为什么他母亲去世会造成这么大的影响?” “哎,主要岳向晴是自杀……” “付烨!” 见他越来越口无遮拦,许曼尼也不想给老公面子了,从后座伸手推了下他的脑门:“喝多了吧你。” 付烨典型妻奴,嘿嘿一笑:“对对对,喝多了,不提不提了,都过去的事,你们小孩子也不懂。” 许柔知道分寸,也没再追问。 反而是付洒洒被吊起了胃口,不依不饶缠了她爸一个晚上,然而付烨嘴巴已经上了封条,她撬了半天没有得到任何成果。 回家后,差不多快十点了。 互道过晚安后,许柔回了房间。 夜深人静时分,因为无意中得到了有关于他的一个大秘密,她竟然睡不着了。 蛛丝马迹一点一点串起来。 初次见面时,他一脸阴沉地同人亡命飞车。 打雷的夜晚,他满头冷汗地梦呓别丢下我。 狐朋狗友狂欢时,他冷眼旁观,永远置身事外,像是对什么都不在意。 没有同情心,没有认同感。 他像是个异类,融不进这世界。 难道这一切都和他母亲的自杀有关? 许柔辗转反侧,摸过手机,上头是他五分钟前发来的消息: 【到了没?】 她刚才没回,这会儿突然心底涌起奇怪的感觉。 好像只有面对她,他才会表现出特别的情绪,尽管有时候像个反复无常的变态,但至少有血有肉,还能算个拥有喜怒哀乐的人类。 莫非他真的喜欢她? 念头一起,就很难压下去。 许柔睁着眼睛,头一次为了这个男人失眠,天蒙蒙亮时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 临近春节的时候,过节的氛围浓厚起来,满城洋溢着喜庆的红。除夕那晚,h市迎来了今冬的第一场雪,傍晚时分开始下的,到晚上九十点钟已经积起了厚厚的雪。 荆念在城郊的庄园外停下车,铁门外的佣人昏昏欲睡,见他来了,连忙迎上前:“老爷一直在等您。” 他点点头,把车钥匙丢给对方。 路径两旁的矮树枝丫横七竖八,一看就疏于修剪,积雪沉甸甸压在上头,整个园子透着萧条。 他推开门,看到长餐桌上摆了一桌菜,有位白发老者静坐在椅上,另一头摆着幅巨大相框,上头的女子巧笑倩兮,正值风华年纪。 可惜照片是黑白的。 荆念面无表情地走过去,拉过椅子坐下,顺手按倒了照片,相框背后木制的那一面露了出来。 岳刑眼珠子一片浑浊,他去年视力出了问题,现在看什么东西都是模模糊糊的。 不过听到声音他依然猜出了外孙的举动,皱起眉道:“阿念,怎么对你母亲这么没礼貌?” 荆念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将筷子塞到老者手里,低声道:“今天团圆夜,吃饭。” 岳刑手微微颤抖着:“又是一年了,你母亲还在的话,该有五十二了吧。” “恩,是吧。”他随口应着。 佣人过来添了饭,岳刑捧着碗,慢慢流出了眼泪:“是我的错对吗?” 荆念沉默。 “是我的错!”岳刑激动起来,骨瓷碗的碎片砸了一地。 这顿饭没法吃了。 荆念垂下眸,每年都是一样的剧情,他忏悔,他痛哭,随后抱着母亲的照片沉沉入睡。 如果早知如此,为何当年要为了那点利益强行将她嫁给荆梵? 世人都是糊涂,明知道没有后悔药还要一意孤行。 他牵了下嘴角,当年母亲精神出现严重问题,犯病后回娘家静养了段日子,差不多三个多月。 他就当是还这份恩情,每年除夕都来陪这个实际上并没有多少血缘亲情的外祖父。 只是,随着年复一年的过去,他似乎越来越不耐烦了。 佣人拿来轮椅,推着岳刑回了房间,老人在进门的那刻倏然开口:“阿念,你的病好了吗?” 荆念笑笑:“好了。” 他目送老人进房,随后踱步至走廊尽头的房间,门缝处塞满了灰尘,显示已经很久没人进去打扫了。 他唤来管家:“钥匙给我。” 管家很震惊:“可是少爷,您要是看到,会不会又……” “不会。”他淡淡道。 管家很快取来了钥匙,不放心地跟在一旁。 荆念支开了他,将钥匙插.入门锁处,手腕转了下,听到咔哒一声。 他轻轻推开门,室内一片黑暗,扑面而来都是木板被湿气腐蚀的味道。 打开灯的刹那,尘封的记忆席卷而来。 斑驳地板仿佛布满血迹,脸色惨白的女人躺在地上,手腕间密密麻麻的伤痕。衣柜里闷闷的撞击声接连不断,小孩子撕心裂肺地哭喊着妈妈放我出去。 他寸步难行,被钉在原地。 怎么会这样。 他已经很久没做噩梦,他已经很久没失眠。 他以为自己已经好了。 熟悉又恶心的晕眩感再度袭来,耳鸣令他头痛欲裂,他用尽全身力气,退了出来。 佣人在身后急切喊着,他充耳不闻,直接上车发动。 在城郊高速上转了一圈又一圈,他的精神濒临崩溃,比任何一次都严重。 除夕夜,街上无人,他仿佛被整个世界遗落了。 冥冥中,他记起曾经有个人,拿手温柔捂住他的耳朵,告诉他不会丢下他,永远都在。 想见她的念头无法遏制,如野草疯长,瞬间抹杀全部理智。 他都不记得他是怎么开到付家别墅的,跳下车的那刻,迎面而来的冷风灌入领口,刺骨寒意总算令他清醒一些。 他靠着车门,摸出手机给她打电话。 不久后,许柔一脸迷茫地下楼,表情明显透着不情愿:“荆大少,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非要现在说?我正在守岁呢……” 话没说完,就被他抱在了怀里。 她愣了半刻,感受到男人温热的呼吸喷在颈侧,她又挣扎起来:“荆念,我小姑姑他们都在楼上呢,你发什么疯……” “别动,让我抱一会儿。”他用力收紧手臂,头埋在她发间,用力汲取她的温度,近乎渴求地道:“一会儿就好。” 第39章 雪夜 第48节 他的体温有些低, 怀抱并不温暖。 许柔出来时匆忙, 只披着珊瑚绒睡袍, 外头快接近零摄氏度, 埋在他怀里根本无法御寒。她挣扎无果,也不能大声叫喊,只得忍气吞声充当了人型抱枕。 幸好他也没有更过分的举动,安安静静地抱着她,未发一语。 距离跨年只有不到半小时, 邻近小区已经有人开始燃放爆竹, 伴随着儿童嬉笑打闹的清脆嗓音。 不知怎么, 周遭越是热闹, 她越感受到了他的反常。 贴得太近, 他身躯有些微的颤栗,鼻尖抵着她颈窝, 呼吸稍显急促。 “荆念?”她迟疑地唤了声他的名字。 他没有回答,微微站直身, 而后空出一只手, 压着她的后脑勺, 加深了这个拥抱。 姿势调换, 换成她下巴抵着他的肩膀。 唯一不变的是腰间的禁锢,他似乎很怕她跑掉,力道用了十成, 像是要将她嵌入骨血。 许柔吃痛, 不得不两只手都绕到背后去掰他的手臂。 “你弄疼我了。” 他恍若未闻, 长指插.入她的发间,一下一下地轻抚。 病态又迷恋。 许柔急了,偏过头在他颈侧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感受到他明显怔住后,她立刻松了口。 男人咽喉的皮肤异常脆弱,立刻起了红痕,上头还有她留下的晶亮水渍,堪比吻痕。 她感到羞耻,别开眼去:“你够了没有?我要上楼了。” 少女语调软侬,即便是恼怒,都带着三分娇。 荆念突然间就被安抚了,刚才那些狂暴疯狂的念头消失不见,空荡荡的胸膛里再度填满血肉,心跳一声声,缓慢又有力,提醒着他还活着的事实。 “再晚点吧?”他放开她,眼底猩红褪去,薄唇挂上笑意。 许柔深吸了口气,忍下想要痛骂他没事找事的念头,掉头就走。 他当然不肯就此收手,转而拉住她。 指尖一点点从腕间往下,而后同她十指相扣。 她被他手心的寒意渗到,不过更意外的是眼中他们手指交缠的画面,比起深吻和拥抱,这无疑是更具有某些代表意义的。 “怎么?”察觉到少女一脸震惊的神色,他挑了下眉。 她来不及回答,听到了身后窗户开启的声音,下意识回过头,眼角瞥到表妹卧房灯光已经亮起,忙不迭甩开他的手。 可惜没成功。 他慢条斯理看着她火急火燎的样子,将她拉到了车另一边,中控自动解锁后,他空出一手打开后边的车门。 “我不会上去的。”许柔咬牙。 “我不介意继续去路灯下交流一下感情。” “……”她气得踹了一下车轮胎,毛绒拖鞋不太给力,这一脚差点弄伤自己的大脚趾。 她当场就迸出了泪花,眼角湿漉漉,表情龇牙咧嘴。 “你可真是个宝贝。”他恶劣地笑出声音,眉眼舒展开来,盘旋在心底的阴霾被彻底一扫而空。 许柔被他轻轻推了一把,不情不愿上了车。 荆念跟着坐到后排,随即带上门。 限量款轿跑的隔音效果自然很好,那些鞭炮和嬉笑统统被摒除在外,就只剩下他和她的呼吸声,浅浅缠在一起,分不出是谁的。 一开始谁都没说话,车顶灯十秒后自动熄灭。 刚好车子停在路灯照不到的阴暗处,昏暗的环境让暧昧气氛升级。 许柔防备地裹紧睡袍。 这动作看在他眼里,无疑又是挑衅。 “就这么怕被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他背靠着车窗,也没朝她逼过去,一手搭着前座椅背,口气阴恻恻:“想好了再回答。” 她被这盛气凌人的态度激怒,坐直身道:“我要纠正你一个词,不是怕别人知道,是怕别人误会。” “是吗?”他垂下眼,扯了下唇。 这幅表情她是最熟悉的,越是狂风暴雨,他神情就越淡漠。 不折不扣的变态型人格。 果不其然,下一秒,男人欺近身,她被困在座椅角落,动弹不得。 他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真不想和我扯上关系?” 这一次许柔没有挪开视线,勇敢和他对视。 月光从前挡风玻璃处透进来,刚好打在他侧脸,右边被银辉笼罩,给人温柔假象,另一边则隐在黑暗里,邪恶如鬼魅。 “说话。”他沉着脸,左手掐着她的下颔,缓缓靠近。 她一声不吭,眼睛倔强地睁着,不肯服输。 同他交缠过太多次,鲜有占上风的时候,总是被他逗弄得团团转,毫无还手之力。 他堂而皇之进驻她的生活,然后踩在云端上看她的笑话,压得她往日心高气傲的自尊抬不起头来。 说不清道不明,此刻疲惫感充斥了全身。 “我想不想和你扯上关系不重要。”她朝后缩了缩,摆脱开他的钳制,轻声道:“你今天到底为什么来找我?” 哪里有什么理由,在那一刻最想见的人是她,所以就来了。 然而他喉结滚了滚,这句话如鲠在喉,怎么都吐不出来。 许柔也没指望能得到他的回答,笑了下:“我曾经自作多情,认为你喜欢我,甚至尝试着在追求我。” 他愣了下,皱起眉:“我……” “别打断。”她很快地抢白,接着道:“后来我觉得自己可笑,你知道可笑的点在哪里吗?” 气氛倏然停滞。 他面无表情地退开去,淡淡道:“在哪里?” “喜欢不是用武力去强迫,追求更是建立在尊重的基础上,而我和你之间,从来都不对等。” 她自嘲地笑了笑,继续道:“你真的很厉害,能随意吊着别人的心忽上忽下,我不知道你曾经交过几个女朋友……” 她顿了顿,没有再看他,扭头对着窗外,语气平静:“你手段挺高明的,但是抱歉,无论你出于什么目的,我都不想再同你纠缠下去了。” 外头的风变得更大,吹起了路边的破报纸,啪一声贴到车窗上,被些微融化的雪水糊住,随后遮住了月光,抹去最后一点光亮。 他整张脸重新陷入到黑暗里。 没有辩解,没有动作。 他像是一尊没有生命力的雕塑,连眨眼的频率都变慢了。 她抬手解了电子锁,他没有阻止。 推开门的刹那,冷风呼啸而来,许柔瑟缩了下,重新用回敬词:“祝您新年快乐,教授。” 语罢,她匆匆跑回了别墅。 屋里暖气开得很足,电视机里的联欢晚会快要播到零点倒数的环节。 沙发上坐着的两人已经昏昏欲睡。 许柔蹑手蹑脚经过,抬手拿过遥控将音量调小了点。 付烨醒过来,打了个哈欠:“小柔,怎么不叫你同学进来坐?” “他已经回去了,刚才和家人一起路过才给我打电话的。”她逼不得已撒了个谎,心虚地扯开话题:“洒洒那么早睡了?” 付烨点点头:“这丫头昨晚打游戏打到三更半夜,今天没精神。”语罢,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来,递过去:“新的一年要继续给姑父争光,努力当好学霸。” “一定。”她双手接过,给他鞠了一躬:“谢谢姑父。” “一家人,别谢来谢去的。”付烨摆摆手,关掉了电视:“你也早点休息吧,别等这倒计时了。” 许柔点头:“晚安,姑父。” 他也道了声晚安,而后轻手轻脚抱起还没醒的许曼尼,放慢脚步上楼。 许柔看着他们的背影,神思恍惚。 这应该才是爱情的样子吧。 …… 零点的钟声过了,漫天遍地的鞭炮声炸得她睡意全无。 许柔干脆去浴室泡了个澡,之前跑出去见他,冻得整个鼻头都红了,现在被热水熨烫过的身体暖洋洋,总算舒服了。 泡澡有助于睡眠。 她塞上防噪耳塞,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这一觉不太.安稳,梦里都是那个人的脸,一直冷笑着质问她为何如此绝情。 她挣扎着想摆脱梦魇,腿猛地一蹬,总算惊醒过来。 以为一觉到了大天亮,结果窗帘外的世界依旧漆黑,她感到口干舌燥,拿过床头柜上的水杯一同猛灌,润了嗓后又拿过手机看了眼时间。 凌晨三点十五分。 屏幕上还有两条未读消息。 她心跳了下,隐隐约约明白会是谁发来的。 想要狠心删除,无奈手指比大脑更快一步,已经点开。 一条是语音,一点零七分发送的。 另一条是文字,简简单单五个字:【没交过女友。】 这句大概是针对她刚才那番话的唯一辩解。 第49节 她翻身坐起,犹豫了下,点开语音,将听筒放到耳边,男人低哑的嗓在万籁俱静时尤其清晰。 他说,对不起。 许柔不敢相信,又听了好几遍,真的是货真价实对不起三个字。 可他是为了什么道歉? 为了那些荒唐强逼的行径? 她真觉得不可思议,平日里欺压她再狠,恶劣夺走她的初吻都没有表达过半分歉意的人,竟然退让了。 她捏着手机,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窗帘只拉了一半,她无意间瞥到窗外景象,发现又开始下雪了,比昨夜的还绵密,漫天都是白色雪花,落到她房间外的露台上,已经积起了薄薄一层。 看来下很久了。 反正也醒着也是醒着,她被他的两条消息搅得心烦意乱,推开落地窗,走到外头欣赏雪景。 可惜雪景只欣赏了不到十秒。 楼下那个倚在车门边的男人夺去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他不知道站了多久,黑色羊绒大衣上全是星星点点的白雪,就连头发上都有。 画面颓然极了。 他为什么还在? 三个多小时了,他就这么一直站着? 是在等她吗? 许柔趴在露台上,怔怔看着他。 冥冥之中,男人像是察觉到了灼热的视线,抬起头来。 她吓了一跳,下意识想要逃开。 然而他已经走到露台正下方的路灯处,黑眸里有她看不懂的情绪。 她只能尴尬地笑笑:“还没走啊?” “恩,还有句话忘了说。” 许柔的手背到了身后,死命绞着衣带,心脏狂跳。 女人的第六感其实很灵。 很快,她听到了让她呼吸停滞的台词—— “你没有自作多情。” 第40章 腊八粥 有道是, 灯下看美人, 最是惊艳。 可这美人显然是被冻惨了, 皮肤白到近乎透明, 惟有鼻尖泛着点红。眼睫和眉毛上覆着薄薄冰雪,他就像是刚从万年冰川里苏醒,黑眸专注地盯着第一个来到他身边唤醒他的人。 而那个人,就是她。 许柔在他幽深的眼神里败下阵来,雪夜太有迷惑性, 男人的话又太蛊惑人心, 她不敢再问一遍, 怕自己承受不住这攻势。 两人对看了很久, 谁都没说话。 她的房间在二楼, 露台离地不高,也就三米不到。这个距离, 兴许比罗密欧与朱丽叶幽会的时候更近。 许柔的心情很微妙,几个小时前她决绝地说完了那些话, 并没有给自己任何退路, 可如今看到他这副模样, 却没办法硬起心肠再回房间。 毕竟, 曾经也悸动过。 哪怕算不上心动,有些幻想的画面依然在午夜梦回时困扰了她好一阵。 说真的,怎么可能不去关注这样一个男人。 在学校时, 每个女生讨论的都是他。 他优雅、自信、迷人又淡漠, 每一样特质都能让所有怀春少女迷恋不已。 她当然也不能例外, 偏偏除了那些,她还见过他脆弱的一面。 这种例外,就容易让人幻想自己是不是在他心里是特殊的。 比起寻常妹子,许柔对抗这种荷尔蒙战争的唯一优势,大概就是感性和理性的比例在脑中各占一半,并没有全凭感官能力做主。 然而,当他撇开头,长指捂着嘴,低低咳嗽了两声后,她还是可耻地心软了。 南方不比北方,没有零下十几度的冰天雪地,但阴寒湿气依旧渗人,在这种下雪天站上几个小时,没冻出病才怪。 许柔叹口气:“你早点回去休息。” 他缓过一阵子,待喉咙的不适感过去后,抬起眸来:“就这样?” 许柔没辙了。 苦肉计历来是最狠毒的,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她没办法应付,心浮气躁起来:“你别搞这些。” “搞哪些?”他忽然笑了下,薄唇漾开浅浅弧度。 “回去吧。”许柔别开视线不看他。 等了一阵子,听到鞋踏在雪地里的沙沙声,随后是车门关上的声音。 她松了口气,若有所思地盯着那辆黑色的车,把手放到嘴边哈了口气。也就站了这么点功夫,她的手已经没知觉了,难以想象方才是什么样的动力支持他等到现在。 如果她没醒呢? 他难道要站到早上? 胡思乱想间,手机又震了下。 她解锁了屏幕,消息跳出来—— 【现在没办法开车了,有热水吗?】 她皱着眉,缓慢打了两个字【没有】,要发出去的时候,胸口闷得发慌,她拇指摁着虚拟键盘,又把字迅速删了,朝他的方向看过去。 车窗玻璃是深色贴膜,瞅不清具体情况,隐约能察觉到有一人趴在方向盘上。 真是造孽。 【等着。】 她边叹气边回信息,随后转身跑下楼去,厨房里黑暗一片。因为一楼有几个佣人房,她怕吵到姚姨王叔他们,干脆没开灯,摸索着从矮柜里拿出不锈钢杯,接了热水。 拧紧瓶盖后,她犹豫片刻,想起冰箱里还有昨夜没有盛出的腊八粥,在煤气灶上加热完后,又拿了保温罐装好。 外头实在太冷了,她非常不耐冻,临出门前,在珊瑚绒睡袍外又罩了一件白色毛绒衫。 车子停了一晚上,除了窗户位置,周身都覆了薄薄的雪。 她绕到副驾驶座,微微弯下腰,还没来得及敲窗,中控锁就被解开。 她深了口气,拉开车门。 里头的温度比外头热不了几度。 他还趴着,没怎么动,只是懒懒地转过脸来。 少女扎了个乱糟糟的丸子头,衣服穿得有点臃肿,跟头熊似的。 但是很可爱。 “有那么冷吗?”他很慢地眨了下眼睛,手去揪她衣领那圈毛。 许柔没计较他的动作,把杯子塞给他,哆嗦着道:“怎么不开空调啊?” 他语气很无辜:“失业了,省点油钱。” 事实是城郊公路上狂飙了几百公里,把油都快耗完了,清醒过来时,人已经在付家楼下,哪里还顾得上去找加油站。 许柔冷漠地看着他:“把你的岛卖了吧。” “远水救不了近火啊。”他低低笑起来,垂着眸去旋开瓶盖,然而冻了太久,手指根本发不上力。 她看不下去,夺过来帮他拧开。 他好看的眼睛里满是笑意,丝毫不觉得让女孩子帮忙拧瓶子是件多尴尬的事情,心安理得接过来,仰起头抿了一口。 热意从入喉的一刹那漾开,而后就跟有了自我意识一般,游走在血液里。 感觉又活过来了。 他紧紧盯着她,从她光洁的额头到小巧上翘的鼻尖,最后是诱惑的红唇。 世上怎么有这么矛盾又迷人的生物,叫他心心念念不能忘。 倔强又善良,所到之处都是阳光,哪怕被人泼着黑水的那段暗沉日子里,依旧积极乐观地活着,没有任何负面情绪。 比起肮脏卑微的他,她太好了。 好到让他忍不住就起了坏心思。 他在和她重逢的第二日就去了岛上,勾勒了一处属于她的住处。房里会有松软奢华的公主床,会有扣在床柱上的宝石枷锁,那房间紧挨着主人卧室,没有其他门出去,只能从他的床前过。 光是想想就很美妙。 他觉得自己的病愈发严重了,这次的病因不再是母亲,却变成了她。 她应该会很害怕吧。 如果知道他是个如此卑鄙的变态,还会这样不设防地来他车里送水吗? 可他控制不了自己。 想过放她走的,可老天爷就是爱开玩笑,兜兜转转还是让他们遇上了。 肺里痒痒的,他咳嗽了好几声。 “没事吧?”她迟疑片刻,手伸到他背后安抚地拍了几下,随即拿手背试了下他额前的温度,庆幸道:“没发烧,还行。” 他不发一语,小口喝着水,杯子容量不大,没多久就喝完了。 第50节 许柔见他很渴的样子,试探道:“还要吗?” “够了。”他摇了下头,怜惜地看着她:“你喜欢海岛吗?” 她愣住,半刻认真道:“我挺喜欢海边的,之前暑假还去仙本那考过潜水证。” 他笑意加深:“那就好。” 总觉得对话怪怪的。 许柔强行扭转回来:“你吃饭了吗?” “没怎么吃。”他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在岳刑那里筷子都没夹稳就倒了胃口,哪里还有心思吃东西。只是现在被她这么一提,胃抽搐了下,好像在抗议他的虐待。 许柔倒是没意外,她知道他家里复杂,这种豪门恩怨电视剧都演多了,除夕夜不爽小妈继弟鸠占鹊巢,跑出来散散心,也正常。 她指指保温罐,轻声道:“我还给你带了点吃的,你吃完早点回去吧。” 说完她作势要下车,被他拦住。 他面无表情地道:“罐子怎么办?” “下次有缘见面还我吧,或者丢了也行。” “不行。” 许柔:“……” 他抬起手,僵硬地动了动指尖,淡淡道:“车里没暖气,我手差不多废了,没法吃。” 许柔沉默。 “算了,你带回去吧。”他重新趴到方向盘上,用力按着胃那里,表情有些痛苦。 她静静看着车窗前飘落的雪花,心里烦透了。 觉得自己不能快刀斩乱麻,很失望。 觉得自己同情心泛滥,圣母婊无疑。 面壁思过五分钟,她不轻不重打了自己一个耳光。 这动静让荆念直起身来,眯了下眼:“犯病了?” “是的呢,圣母病。”她非常粗鲁地打开保温罐,拿着汤勺用力搅了搅,继而抵到他唇边,口气很不好:“张嘴。” 他配合着张口,神情有一瞬间僵硬,咀嚼了两口后没急着下咽,反而含糊不清地道:“这是什么?” “腊八粥啊,你没吃过吗?”她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不喜欢我就带回去了。” 他勉强地咽下,表情很微妙:“里头有花生?” “废话。” 他眼里有挣扎一闪而过,随后就着她的手低下头:“那喂快点。” 许柔巴不得呢,赶紧一勺接一勺,全给他喂了。 他喝粥的样子特别乖,没了平时的桀骜戾气,垂着长睫毛的样子顺眼极了。 就是边吃边往纸巾里吐花生,有点挑食。 她恶劣地想,眼下可不就是妈妈给乖儿子喂饭嘛。 十分钟后,一罐保温粥全下肚。 许柔拍拍手:“行了吧,我走了啊。” 他笑了下,直接发动了车子,没给她反应的机会猛踩油门。 瞬间加速,推背感让肾上腺素飙升。 他迅速分析了下路线,在后视镜里瞅着她:“给你姑父发个消息,说你上午去同学家了。” 她手里的勺子掉到车垫子上,恼怒道:“荆念,你什么意思,玩绑架?” 他在红绿灯下停下来,语气惆怅:“我现在要去趟医院,你陪我吧。” 许柔捶了下车窗,怒道:“感冒而已!你自己看不行吗!” “不行。”他转过脸,轻笑道:“我花生过敏,要死人的。” 他的眼睛开始充血,过敏反应激发的泪水不停淌落,沾湿了浓密眼睫,划过颊边,看上去好不可怜。 第41章 医院 在去医院的路上, 许柔分心查了下花生过敏的信息, 看到该类型是属于速发型, 进食半小时内就会出现症状后,她不安地咽了口唾沫,扭头看向开车的男人。 他还在流泪,睫毛都被沾湿,眼尾那里泛红,每眨一下眼都是扑棱棱一串泪珠。 越是强大的人设,脆弱起来就越撼动人心。 许柔时不时瞄他一眼。 说真的,这小变态哭起来的样子还真挺赏心悦目的。 “看什么?”男人口齿不清地开口。 他咬字已经不甚清楚,原本玉白的锁骨处皮肤开始出现红色疹子,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开去。 “你开快点行吗?”许柔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希望他的油门能踩到底。她知道某些过敏会造成气管水肿食道堵塞,严重时甚至会休克影响生命。 可他除了那些过敏反应外, 表情还是不咸不淡的,一边看着手机导航一边开车。 “担心我啊?”他勾起唇,心情颇好的样子。 怎么会有这种人, 生死面前还能耍嘴皮子。 真他娘的要命。 大冬天的, 她硬生生憋出一身汗,估摸了下时间,差不多已经过去十几分钟了。 幸好第一医院就在附近,过了除夕守岁的狂欢之后街上空荡荡,也没有任何交通阻滞。 他们很顺利来到了急救通道的入口处, 栅栏拦在外头, 车辆识别系统似乎出了状况, 没有自动抬起,隔壁值班岗里的保安支着额头昏昏欲睡。 许柔也顾不上了,探出手猛按了下喇叭。 保安吓了一跳,探出脑袋:“你们……” 荆念靠在椅背上,微阖着眼喘息,他的舌根发麻,这次竟然比小时候还严重些,明明就无意间咽下去一颗而已,喉部隐约有压迫感袭来,呼吸渐渐费力。 这次玩脱了。 他自嘲地笑了下,看向身侧的少女。 “愣着干嘛啊!”她整张脸都涨红了,从副驾驶座爬到他腿上,按下电动车窗后,趴在那里和保安讲话:“麻烦开下门好吧?” 大叔摆摆手:“这道门不开的,从前边过。” 许柔瞪大眼:“来不及了!”语罢,她捏着身侧男人的脸,转过去给保安看,“您瞅瞅,他就快死了!” 荆念:“……” 感受到少女的暗示,他缓缓抬起手,配合地放在自己的喉咙上。 他的双颊被她挤得相当用力,五官都看不清了,再加上泪水涟涟的样子,活脱脱一个饱受困扰的急性重症患者。 毕竟人命关天,又是大过年的,保安大叔赶紧亮绿灯:“进、进去吧!” 凌晨四点多,冬夜漫长,天还没有亮的迹象。 他停完车后,脸色彻底变了,不是方才的惨白,隐约泛青。俊秀的下颔轮廓不再清晰,水肿起来。 这下是彻底说不出话了,唯一安慰的是呼吸勉强还算顺畅。 他费劲地跳下车,摸出手机在屏幕上打了两个字。 【怕吗?】 许柔瞄一眼,恨不能打死他算了。 他眨眨眼,五官有点扭曲,神色还带着笑意。 真他妈没救了。 “我上辈子欠你的!”她气不打一处来,把他手臂驾到自己肩膀上,大概是危难关头能激发人的潜力,许柔身高比他矮了15公分,却硬生生连拖带抱的将其弄到了急诊室。 这个时间点,觥筹交错完拔鱼刺的大部队早就散场了,酒驾出车祸的迷糊蛋们也都安排好躺到病床上了。 整个抢救室静悄悄的。 两个值班医生在里头翻着病例,偶尔抬头交流一番。 万籁俱静时,传来石破天惊的一声吼:“医生救命!” 职业反射让他们瞬间站起。 许柔精疲力尽,撑着抢救室的门大口喘气,她的鬓发全湿了,黏糊糊贴在脸上,好不狼狈。她撑在他腰后的手逐渐没力,和他一起跪倒在地。 第一医院的职工素养不是盖的,很快有人拿着担架推车过来。 他神智模糊,指尖还拽着她的衣角。 许柔不得不狠心拉开他的手。 医生扒开他的眼皮,手电照了下瞳孔位置,边检查咽口状况边问道:“食物过敏,吃什么了?” “花生。”许柔很不安,跟进去:“他不会有事吧?” “吃了多久了?” “半小时前吃的。” “真胡闹,你俩都不知道这玩意过敏?”值班医生冷着脸,转头嘱咐助手准备抗脱敏药物。 许柔讪讪的闭嘴,百口莫辩。 护士拉上帘子,阻隔视线:“你在外面等。” 她木讷地点头,也没走远,在长椅上坐了会儿,不放心地站起来,又走回去。耳边隐约听到呼吸道阻塞,血压变低的字眼,她焦虑起来,终于真真切切地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第51节 这个一直困扰她的人,似乎正在生死边缘徘徊。 他偏执,多变,阴沉又自私。 曾经好多次折辱她,也曾经太多回拯救她。 然而此刻脑子里回忆起来,却只有几个小时前他站在雪夜里轻声的那一句【你没有自作多情】,她不知道他喝粥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兴许是想同她多呆一会儿,兴许是要激发她的愧疚心。 无论是哪种,他都如愿以偿了。 剩下清醒的她,在这里饱受煎熬。 许柔有种被命运玩弄于鼓掌之中的无力感,她现在都分不清自己对他是什么感觉,三分恨意,三分无奈,三分恼怒,剩下的一分,她都不敢多想。 冥冥之中,她觉得有些东西变了。 当听到心率检测仪尖锐的警报声响起时,她的眼泪落下来,蹲在急救室门口,拿手捂着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真的,她不希望这个人消失。 特别特别不希望。 接近六点时,医院人多了起来,许柔靠着抢救室边上的墙,眼睛通红,路过的人看她一眼,目光不约而同都带了点同情意味。 她当然清楚自己这个状态有多糟糕,估计头发乱得一塌糊涂,脸色憔悴得能直接去见上帝,但这会儿也没心情去洗手间打理自己,只能被动地等待着。 半小时后,总算尘埃落定。 医生走出来,摘掉口罩:“生命体征稳定了,应该没什么大问题,转到普通病房观察两天,你是家属吗?” 她恍若未闻,怔怔盯着推床,他侧着头昏睡,皮肤白到透明,感觉不到丝毫生命力。 几个护工推着他到电梯边。 许柔想跟上去,被医生拦住。 “你是不是家属?住院手续办一下。” 她摇头:“我不是,但我现在也联系不上家属,手续我能代办吗?” 医生默许了,走开时又补充道:“等他清醒,让他把家属喊过来补签下流程。” 许柔点点头,走到缴费窗口时才发现身无分文的惨痛事实。碰巧付烨起床没找到她,打电话过来问了。 她犹豫半晌,就把荆念抢救住院的情况简单描述了遍。 付烨急匆匆赶过来,他对这个年轻人还是很有好感的,不单单是生意人对可利用对象的拉拢,最主要的其知恩图报、淡泊名利的心性折服了他。 帮忙缴费后,他也没多问,侄女一身家居服,大半夜和对方在一块,情况非常简单明了。 他把单据、发.票还有住院通知事项一股脑塞给许柔,轻声道:“需要姑父在这里不?还是一会儿过来接你?” 她整个人还是懵的,按了下电梯后,欲言又止。 付烨笑着摸摸她的头:“别紧张,那就一起上去看看他。” 两人来到病房,药物的嗜睡效果还在,病床上的男人自然没那么快醒。 一直到下午两点,荆念才睁开眼。 许柔趴在他床边睡着了,只有付烨坐在一边给老婆发微信,时不时还要应付付洒洒的狂轰乱炸。 【我表姐呢?我表姐呢?我表姐呢?你俩一起失踪了?】 付烨发了个省略号过去,抬头时无意间瞥到病床,他惊喜地开口:“阿念……” 年轻人摇摇头,瞅了眼酣睡的少女,摆了个嘘的手势。 付烨秒懂,晃晃手机。 两人干脆在屏幕上打字。 付烨:【好点没?通知下你父亲那边?】 荆念:【不用,谢谢付董帮忙。】 付烨:【医生说你还要再观察一天,你怎么安排?】 大过年的,在病床上过,确实可怜。 商圈里混了那么多年,他多多少少也知道荆家恩怨,当年岳向晴自杀后,荆家唯一的少爷就失踪了,逢年过节荆家祖宅一片死寂,直到荆梵外头养的那个女人登堂入室后,才有了点人气。 他万般同情,猜到对方和侄女的关系后,更是直接当成了自家人,多看了两眼。 荆念面上淡淡的,疹子因为脱敏药褪掉,眼睛血丝也消失不见,又是清清冷冷的一双眼。他笑了笑,回道:【还能怎么安排,就住院呗。】 付烨沉默。 良久他缓缓道:【身体吃得消的话,要不今晚去我家吃饭?】 荆念微讶,半晌笑起来:【今天是大年初一,会打扰吗?】 付烨挑了下眉:【打扰就不喊你了。】 …… 许柔醒来后,已是黄昏,她被安放在病床上,正主不见踪影。她揉了揉僵硬的脖子,下床后摸到手机,才看到姑父的消息—— 【小柔我先走了,晚上你们早点过来。】 ‘你们’是什么意思? 许柔困惑地皱起眉,还没反应过来门被敲了两下。 男人倚在那里,病号服不翼而飞,又换回了来时的衣衫。过敏反应,来得快去得也快,他含笑而立的样子,哪里还窥得见半分先前的狼狈。 “走吧。”他冲她伸出手。 许柔刚醒,脑子还没转过弯来:“去哪?” 他亲昵地将她抱下床:“去你家吃饭。” 浑浑噩噩上了他的车,等到下一个红绿灯口,许柔总算清醒了,不可置信地道:“荆念,你真的有病吧?耗掉我一个晚上的时间,搭上我姑父一整个白天,你还有脸去我家吃饭?” “是的呀。”他好看的眼睛轻眯:“我想过怎么补偿你们的。” 许柔嗤笑了声:“你现在死皮赖脸的样子真不像你。” 他看了眼红灯时间,遂不及防朝她靠近。 呼吸近在咫尺。 她又紧张起来。 “这样像我吗?还是说你更喜欢这样?” 许柔怔住,唇舌的记忆很快苏醒,她耳根子发烫,想要撇过头又被捏着下巴。 他低低笑起来:“放心,不亲你。” 她松一口气。 “你躺了一天,都没刷牙。” “荆念!!!” 两人回了付家别墅,付烨一家坐在餐桌前,瞥见他们的身影后起身招呼。 付洒洒兴奋得不行,死命拉着许柔的手咬耳朵:“见家长了?进度飞速啊。” “闭嘴。”许柔推开她的脸。 晚餐吃的是火锅,考虑到荆念的过敏体质,用了大骨汤锅底,没有辛辣。付烨平时应酬多,大鱼大肉腻味,过年厨师回老家了,许曼尼难得帮忙,和姚姨一起弄了点家常菜,都是以素食为主。 付烨给自己满了杯酒,又帮荆念倒茶,后者忙不迭站起:“我是晚辈,您太客气了。” 他以茶代酒,同主人碰了杯后,又道:“不知道付董你们春节假期打算怎么过?” 付洒洒抢话:“我们家巨无聊,往年的惯例都是死宅,毫无新意。” 许曼尼打了她一下:“说什么呢?” 付洒洒嚷嚷起来:“我同学都飞到世界各地了,朋友圈晒得飞起,就我在这里发霉,浪费青春!” “寒假作业没写完的人有资格去玩吗?”许柔不忘落井下石。 付洒洒翻个白眼,不讲话了。 等到几人七嘴八舌聊完后,付烨才道:“没什么特殊的安排,阿念你问这个……” “是这样的,这次突发急病,幸好付董帮忙。”荆念慢条斯理卷高袖口,替付烨又满上一杯红酒,状似不经意地道:“我想邀请各位去我岛上度假,换我尽一尽地主之谊。” “太棒了啊!”付洒洒立马蹦起来,振臂高呼,扭头抱住付烨的手臂,激动道:“爹,我们会去的对吧?” 许柔反应也挺大,她本来正往锅里捞羊肉呢,听到这话,漏勺都抓不稳,掉到了地上。 第42章 神助攻 大年初一, 付家的这顿晚餐并没有因为荆念的到来而冷场。相反, 他姿容秀雅, 谈吐得体,连年轻时在电影圈混的许曼尼都被折服,多看了其几眼。 因为聊得畅快,付烨兴致来了就有些贪杯,快结束时醉得厉害,被老婆扶了去楼上休息。 “阿念,去、去你岛上再喝啊……”大舌头的付某人还在频频回头。 “一定。”荆念噙着笑,拿过椅背上的外套站起来,“今天叨扰了,我先告辞,安排好环岛路线和时间后再来拜访。” 许曼尼使了个眼神:“你们送下。” 许柔应了声, 放下筷子。 付洒洒眼珠子转了转,待得父母都上楼后,捂着肚子去了洗手间, 表情纠结, 演技在线。 “姐,我肚子疼,你来送吧。”语罢她冲年轻男人打了个招呼,迅速关上了厕所的门。 这就是要撮合现场这两位的意思了。 荆念挑了下眉:“你妹妹挺可爱。” 确定是可爱不是可气吗? 许柔内心呵呵一笑,趿拉着拖鞋朝外走, 拉开大门后, 冷风扑面而来, 她哆嗦了一下,赶紧把立式衣架上的毛线围巾扯过来,在脖子上绕了好几圈。 第52节 外头的雪已经停了,从年三十开始,肆虐了整片街区,如今地面白茫茫一片。玄关外连廊的扶手上也有落雪,她拿手指抓了一把,在手心里搓成球。 “你还想打雪仗?”低沉的嗓在耳边响起。 许柔回过头,男人就站在她身后,表情淡然。 他刚出院,脸上没有血色,依旧肤色白到透明,然而方才吃了一顿热腾腾的火锅,嘴唇倒是嫣红,衬得眼睛愈加漆黑。 有种妖冶的美,特别是在雪夜。 许柔都怀疑他是不是精怪幻化出来蛊惑她的,这男妖精显然懂得如何摄人心魂,纤长的手指划过她颊边,替她将围巾又拢了拢。 指尖温度低得吓人,她打了个寒颤,不自觉就后退避开。 他收回手,轻皱了下眉,唇角抿着,眼神又变了。 没了吃饭时斯文有礼的温煦,剩下的神色除了阴冷外还带着点势在必得的侵略感。 她当然了解这种表情,在他身上栽过太多跟头了,一般他大少爷心情不悦了就会瞬间变身反派,然后就会对她…… “我劝你今天不要动手动脚。”许柔把雪球朝着不远处的黑色轿跑丢过去,那玻璃窗被她砸了一团,原先积压在上头的薄雪掉落下来。 “现在这么怕我?”他笑了下,单手扶着木栏杆,眼睛还盯着她。 少女的口鼻都掩在围巾下,只有一双杏眼露在外头,睫毛很翘,眼睛黑白分明,看人的时候又纯又媚。 他喉结滚了滚,按住自己想去摸她眼睛的手,重复道:“说话。” 许柔古怪地盯着他,半晌后轻声道:“你说你没交过女友是真的吗?” 他愣了下,没说话。 她自问自答:“应该是真的。”说完,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红唇漾开:“昨晚你说我没有自作多情,我记得我之前那句是以为你在追求我,以为你喜欢我,对吧?” 他哑口无言,耳根子微微发烫。 “但是你的喜欢很特别呀。”她语调一转,神情冷淡下来:“连追求方式都是剑走偏锋。” 逼她做钟点工,强行亲吻她,甚至在她面前威胁生命使了苦肉计。 不可否认,在抢救室门口,她哭得肝肠寸断。但在意是一回事儿,爱又是另一回事儿了。 她在这一刻理智得可怕,想到日后三不五时要被他反复无常的性子折腾,原本半边沦陷的心又被她硬生生拉了回来。 夜晚的风更大了,吹得放在门口的发财树叶子猎猎作响。 他没看她,反倒盯着那摇摇欲坠的叶片,淡淡道:“什么意思?” 她叹口气:“我没有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也没有被虐倾向,我只是提醒你,如果你想真心诚意地追求一个女孩子,就不要再做那些反人类的行径了。” 反人类? 他骨子里那点可悲的自尊心被刺到,转过头,唇角勾起嘲弄弧度:“那不然你教我下?” 许柔拉下围巾,清晰又坚定地道:“首先,你得变正常。” 荆念:“……” 她退回到门边,手背到身后轻轻拧开把手,鼓励道:“你只要变正常,不可能没有女友的。” 荆念:“……” 最后,她灵活地闪到屋里,快合上门缝的时候,探出脑袋道:“谢谢你邀请我们去岛上,我小姑姑他们兴致很高,所以我不想扫兴。但是也请你注意下言行,不要……” 他彻底冷了脸,打断道:“不要强迫你,不要逼你做不愿意的事?” 她眼睛亮晶晶,伸手给他在虚空里点了个赞,欣慰道:“瞧瞧,你已经开窍啦,这就是你变正常的第一步!” 他再度沉默。 少女鲜活的脸很快消失在门后,他听到落锁的声音,随后手机在口袋里震了一下。 微信消息也是她发来的。 【今晚不要再站岗了,这行为一点不痴情,反而挺变态的,请知悉。】 后头还跟了个壮汉捶地的搞怪表情。 他看了一会儿,按灭了屏幕,坐到车上发动后,突然低低笑了一声。 真不愧是叫他魂牵梦绕的小夜莺呐。 …… 往年春节,荆念基本不回h市,懒得去老宅看伦理大戏,他干脆一个人在北美待着。 前些年玩票性质弄了个小公司,刚成立时忙得昏天暗地,最近上了轨道后他反而就没兴致不想搞了,留了几个技术高管在那里把持大局。 他明白自己心理问题严重,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热情,买那座岛也是心血来潮,开发成本砸了三个亿人民币进去,除了公司运转的钱之外,几乎把这些年赚的所有家当都投了。 那时厌世得厉害,只想找个无人区待着,结果发现私人岛还真烧钱得厉害,跟个无底洞似的。 他想起她那句喜欢大海的话,想起还未建设完毕的水屋,第一次对只有数字概念的金钱有了点危机感。 h市的酒店挺人性化,他包了最好的套房,自然享受了最好的待遇,说要三台显示器,中午就给安排好了。 大年初二到初五,他盯了三天的外盘,把所有期货合约和关键走势图都分析了遍,至于最右边的屏幕,来回滚动着最近半个月的国际新闻,他看得乏了,揉揉眉心关掉了电源。 美国那边没放春假,刚巧助理来了电话,他接起,直接道:“cir,账上还有多少流动资金?” 对方很快报了个数字。 他迅速盘算,下了指令:“纽约交易所原油,开市后操作一个亿的货值买入,另外,新加坡市场,同等金额交易美金兑人民币合约。” 助理有点犹豫:“boss,是不是太冒险?” “期货十倍杠杆,本来就是赌博。”他漫不经心地转了下笔,轻笑道:“再说也没满仓,不还有一半资金留给你们这些精英操作么?” 被他轻松的语气感染到,对方也自信起来:“是的,请交给我们。” 他又问了几句目前的投资项目,得到答复后才结束通话。 忙完一切,天已破晓,晨光透过落地窗透入,他站起来,推开窗到外头露台抽了根烟。近来躁动得厉害,睡梦里都是她,尼古丁有奇效,尽管不喜欢这味道,却能压下不安分的欲.望。 年初五晚上的时候,陆衍也入住了这家酒店,刚check in完,就来敲荆念的房门。 荆念猫眼里看了下来人,拉开门。 陆少爷往日俊秀的脸上多了好几道抓痕,衬衫领口没有遮住的勃颈处也是伤痕累累。 隔壁房间隐隐约约能听到女孩子娇娇弱弱的嗓音,却用惊人的气势骂着陆衍我日你大爷、龟孙子等等。 荆念回身,坐到沙发上,慢条斯理地弹了下烟灰:“来我这里避难的?” 陆衍摸了摸下巴的伤口,嘶了一声,无奈道:“女朋友闹脾气呢。” “确定是女友?不是你强掳的?” “……” 陆衍轻咳了两声,强行转移话题:“前两天你说找我有事,我千里迢迢赶来了,赶紧说吧,一会儿我还得回去哄这祖宗。” 爱情真神奇,能让素来走肾不走心的纨绔少爷低三下四。 荆念认识陆衍二十多年,今天彻底颠覆了他的认知,不过这毕竟是别人的私事,他也无意打探,转而道:“你那架私人飞机停在哪呢?” “在l市机场,怎么了?” “借我用下。” 陆衍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之前他还被对方diss过机型太小,没想到风水轮流转,他勾起唇角:“你们老头子那架呢?” 他摆明了要奚落一番。 然而荆念不按常理出牌:“就当问你租,价格你开。” 陆衍靠在吧台边,取了瓶水拧开,笑笑:“兄弟之间别谈钱。” 荆念没吱声,等着下文。 “我就有几个问题,麻烦你解解惑。”陆衍坐到他身侧,语气微妙:“沈璆家里生意一蹶不振,供货链全断了,你搞的吧?” “嗯。”他抬眸:“你来给他讨公道的?” 陆衍嗤笑:“可能吗?”酒肉朋友而已,他又喝了口水,继续道:“我就是好奇你干嘛搞他?是为了你那个……女学生?” 荆念不置可否,想到那晚她被拖着在地毯上哭喊的样子,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去岛上也是带她?” “嗯。” “那你……” 荆念不耐烦了:“一次性说完,行吗?” 陆衍也不恼,漂亮的黑眼睛转了一圈,舔舔唇道:“把你的岛借我半个月呗,大概元宵后。” “可以,南半边水屋不能去,还有别搞脏床。” “……搞脏床是什么鬼?” 荆念扯扯唇:“你的破事儿我听得太多了。” 陆衍轻笑了声:“现在被迫改邪归正了。” 接下来交易达成,两人随便聊了聊投资这块,但陆少爷显然是有心要把重点往女人身上引,好几次提到许柔,明里暗里都在试探追到手了没有。 可惜荆念嘴巴跟上了封条似的,面不改色心不跳继续拉回交易市场的话题。 陆衍没辙了:“防我干嘛?我好心给你点建议,我当年泡过的妞比你一天交易量还多点吧?” “你先搞定你隔壁这位再来指点我。” “……” 隔壁的叫嚣声渐渐隐去,不知道那位是不是喊累了。 荆念下了逐客令:“行了,你可以走了。” 陆衍微笑着拍拍他的肩:“也别说兄弟不帮你,翻翻她过去的朋友圈留意留意她的喜好,如果你让她的梦想在梦幻小岛上实现了,到时候你就是她的神。” “不送。”他恍若未闻,径自拉开门。 陆少爷摸摸鼻子走了。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吊儿郎当一副不正经的样子,但是办起事来陆衍还挺靠谱,第二天三点前就向民航空管局报了飞行计划,并得到了准予起飞的答复。 第53节 他的私人飞机比他本人还骚包,机尾处用红色的丘比特之箭做巨幅喷画彩绘,机身是淡淡粉色,充满了少女心。 这是陆衍为了挽挽特地弄的,不过其他人显然是不知情。 许柔觉得相当辣眼睛,看向今日白衣黑裤走禁欲系路线的荆念,欲言又止。 他注意到她的目光,淡淡道:“这飞机不是我的。” 另外三人倒是没什么反应,付洒洒坐在比公务飞机头等舱还要宽敞的座椅上,开心地玩起了自拍,付烨拿过空姐递上的香槟,陪老婆小酌一杯。 几人都落座完,飞机得到管制准予起飞的许可后,准备在跑道上滑行。 这时,荆念的手机又来了微信消息。 【我给你准备了一份大礼,就在后舱,希望你能用得上,good luck , bro!】 来自不安好心的陆衍。 他直接关机,眼不见为净。 飞到半空后,因为气流颠簸,洗手间暂时关闭。许柔喝了不少软饮,这会儿憋得有点难受。 好不容易等到平流层后,她迫不及待解开了安全带,站起身后看了眼荆念。 他的座位就在隔壁,正合眼假寐,黑眼圈有些明显,不知道是不是最近没休息好。 她放轻脚步经过,来到后舱。 释放完生理任务后,出来时飞机抖得有点厉害,她没站稳,一下子摔倒在地上,撞翻了角落的一箱东西。 听到惊呼,付烨一家人齐齐回头。 付洒洒开始解安全带,有点焦急:“表姐,没事吧?” “我去看看。”荆念示意她坐下,自己站了起来。 后舱的帘子被拉上了,他隐隐觉得有点问题,待得进去后心都凉了。 入目满是香艳。 洒了一地的情趣py道具,水手服、女仆装,甚至还有护士帽和猫耳朵。 黑色小皮鞭被捏在少女手里,她有一下没一下地甩着,语调冷漠:“你是想让我调.教你呢,还是想说这箱东西也不是你的?” 第43章 限制级影片(小修) 飞机引擎的轰鸣声比起大型商务用机轻了许多, 所以两人在后舱不得不压低了声音说话。 “不是。”荆念否认得很干脆。 目光瞥过那散落在地上的羞耻道具, 他微微弯下腰, 捡起那只猫耳朵发箍,喉结滚了滚。 造型偏成人系,豹纹花色,还配了同款的尾巴。 他几乎可以预见她戴上后是怎样的艳色,估计只要随便拿尾巴挠一挠,就能让所有男人丢了魂。 难以启齿的遐思来得遂不及防,他不知道骨子里的迷恋已经到了这种程度,连看一眼擦边的小玩意儿都要开始浮想联翩。 心里越躁动,面上就越冷漠。 他面无表情地将那些情趣用品丢回箱子里,刚要合上盖子,面前横过一根黑色皮鞭。 鞭端是皮质的流苏式样, 若有似无划过他的侧脸。 “否认也要有证据的。”她抓着鞭子,手腕晃了晃。 他愣了片刻,抬起眸。 少女今天穿了身黑色连衣裙, 小性感的一字肩款式, 使得肩膀和脖颈的线条一览无遗。 雪肌玉肤,色泽比奶油还诱人。 锁骨上方戴着根朋克风的颈链,链子一头点缀着银质王冠和骷髅,寓意权利和献祭。 他还保持着半蹲收拾物品的状态,不得不从下往上仰视她。 这种差距, 莫名其妙就有了女王觐见使臣的即视感。 他皱了下眉, 想要站起。 许柔微笑着把皮鞭压在他左肩上, 不让他起身。她爱极了这种高高在上的姿态,仿佛过去被折辱的自尊心全回来了。 “别忘了这个。”她故意拖延时间。 荆念顺手接过,皮鞭却未能成功易主,对方明显没卸力。 他扯了下唇:“你想用?” 许柔这才依依不舍地松了手,视线在他俊秀的脸上逗留了两秒,心下有些懊恼,刚才怎么不试试用这个抬起他的下巴呢。 荆念注意到她的表情,笑笑:“喜欢就留着吧。” 他把东西重新塞回她手心,随即环顾四周,将那一大箱东西丢到机上的临时仓库。 时间耽搁得有些久,许曼尼不放心,在前舱呼唤:“小柔,没伤到吧?” “小姑姑,我没事。”许柔回了声,盯着手里那根暧昧的小皮鞭,在荆念手臂上轻轻甩了下,咬牙道:“你自己买的东西,自己收好。” “说了不是我的。”他凉凉地道,从她身边走开。 付洒洒正巧也来洗手间,撩开帘子的时候和他打了个照面。 “荆……”她顿了一下,不知道该喊什么,犹豫半晌学了表姐的方式,老实道:“荆教授。” 荆念客套道:“不用这么见外。” 付洒洒伸长脖子,看到背对着自己的表姐,言情小说荼毒过甚,脑补了一篇激情戏,立马甜甜地改口:“姐夫。” 荆念挑了下眉,没说话。 “付、洒、洒!” 里头有一位显然已经濒临爆炸状态。 付小霸王缩了缩脖子,想要遁走却被一把拉了进去。她眼尖地瞥到表姐后边柜子上的黑色短鞭,吞了口唾沫:“我还未成年,能不能注意下,别让我看这么刺激的。” 许柔狠狠掐了她一把:“别口无遮拦的,我和他不是那种关系。” “骗鬼呢?”付洒洒拉开洗手间的门,悻悻道:“我们家和他认识也不止一年了,他怎么偏偏挑你放寒假的时候发出邀请?司马昭之心呐!” 歇后语都用上了,若是看到这一幕,语文老师应该会很欣慰。 许柔有一百种古典引据可以反驳,然而话到嘴边,却发现这些都站不住脚。 从他雪夜站在她楼下苦等,到施苦肉计逼她同行医院,最后,顺水推舟感谢付烨发出邀约。 他下了好大一盘棋,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这个男人,自从重逢的那一刻起,就布好了陷阱,等着她往下跳。他不懂正常人的追求方式,也没有耐性拐弯抹角,为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狠心起来连自己性命都不要。 这样疯狂的方式,让她心惊胆战。 她不喜欢瓮中捉鳖的戏码,尤其那只鳖的引申意义是她本人,就更怄气了。 从h市到法属波利尼西亚要十二个小时,这种郁卒的心情几乎持续了大半航程。她塞着耳机,把座椅放平,缩在上头假寐。 然而前边欢声笑语不断,荆念开了手提电脑,给付烨一家讲解岛上设施,付洒洒连连惊呼,恨不能立马落地跑到沙滩上去撒欢。 男人清润低沉的嗓非常适合做讲解,温文有礼的态度也博得众人一致好评。 许柔途中醒了几次,偶尔和他的视线对上,毫不客气翻个白眼。 他勾起唇角,好脾气地笑笑,像是在纵容一只张牙舞爪的猫咪。 这番互动又被付烨看在眼里,欣慰地同许曼尼交换了个眼神。 一个是风度翩翩贵公子,一个是姿容昳丽美少女。 天作之合呀。 …… 飞机经过南太平洋上空,开始缓慢下降高度,被云层遮盖的美景终于显山露水。 这片岛屿,被称为最接近天堂的地方。 如今看来,半分不假。 海水的颜色介于蓝与绿之间,见惯了大城市里被污染的河源,这大片透彻纯正的色泽美到夺人心魄。 数百个岛屿分布在海面,如散落的珍珠,被造物主遗忘在这人间仙境里。 其中最大的那个,就是有口皆碑的塔希提岛,又称大溪地。 许柔当年考潜水证照时,去过沙巴的仙本那,海景也很美,可如今到了这里,才知道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这句话的真谛。 机舱内安静了十分钟。 没人讲话,都忘乎所以地拿眼睛记录这一切。 付洒洒连相机都忘了掏出来。 许柔适应以后,扒拉着窗,目光在岛屿中穿梭。而后鼻尖闻到熟悉的薄荷味,她没回头,那人已经靠过来。 他像是有读心术,手越过她肩膀,指尖点着玻璃。 “我们要去的地方,和那个圆形的小岛离得很近,看到没?” 每次只要他接近,皮肤的记忆就会被唤醒,耳根子那里酥酥麻麻,连带着心跳都不规律。 许柔心烦意乱,嗯了一声。 幸好空姐过来询问下降事宜,他很快退开,跟着去了驾驶舱。 半小时后,他们降落在了法属波利尼西亚唯一的国际机场。全程贵宾通道,过关都不用排队,撇开那些叽叽喳喳的游客,在一干人艳羡的眼神里上了接驳车。 “有钱真是可以为所欲为啊。”付洒洒长长地感叹了声。 许柔戴上墨镜,没理她。 外头温度适宜,这里属于热带气候,常年保持在13~31摄氏度,可惜眼下是二月初,恰逢雨季,许曼尼有点担心这个天气问题,伸长双手,一边任由付烨给她抹防晒霜,一边询问前座的年轻男人。 荆念回过头:“您别担心,北部降雨量不多,就算下雨,也就一会儿工夫。” 第54节 他说完,回过头和接驳车司机继续交谈。 对方是个黑皮肤卷头发的小哥,操着一口半生不熟的英文,说到后来词汇量匮乏,很是尴尬,直接转成了法文加肢体语言。 荆念眼都不眨一下,随口就接上了。 对方显然是很尊敬他,每说一句话都要点一下头。 许柔听着,觉得这家伙在语言方面还真是个变态,目前为止她都听过他说三门外语了,而且门门精通,流利得可以主播国外新闻了。 机场和码头很近,没几分钟就到了。 白色游艇上跳下两个黄皮肤的华人,一见到荆念就迎上去,恭敬道:“荆先生,都准备好了。” 荆念颔首:“出发吧。” 海面有些起伏,他们搭好通往甲板的临时过道,一个站在岸边,一个立在船上,扶着客人的手臂帮忙上船,保证安全。 轮到许柔时,荆念不动声色挡在前头,淡淡道:“先去开船。” 伙计们很有眼色,心照不宣进去了。 他转过头,非常自然地拉过她的手。 她一点没给面子,猛地甩开,没好气道:“干嘛,我自己能走。” 他皱了下眉:“别让你姑父等。” 表情淡漠,带了些许不耐,仿佛在责怪她的任性。 许柔睁大眼:“我……” 他撇撇唇,直接把她抱上了船。 船舱内,三双眼睛贴在窗上,关注着两人的动静,待得脚步声响起后,立马端起迎宾果酒,假正经地干了一杯。 付洒洒演技浮夸:“我表姐怎么还不上来啊。” 许柔冷笑一声,坐到她隔壁。 付小霸王立刻把手机塞给她:“快快,我们去船头,你给我来点精彩时刻,我要开始装逼朋友圈之旅了。” 许柔拗不过她,被拉着出去。 外头空气都是潮湿的,天和海瑰丽极了,几乎连成一片,姐妹花互相给对方拍照,删删选选,兴致很高。 然而荆念的岛实在有点偏,等到船开了两个多小时,周围岛屿越来越稀疏后,精力充沛的付小霸王都困了,摆摆手瘫倒在躺椅上。 至于付烨夫妇,人到中年,毕竟坐了那么久的飞机,舟车劳顿,脸上也透出疲倦。 现场除了工作人员,就只有许柔和荆念保持清醒。 中午日头最猛的时候,他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管家和几位岛上服务人员微笑侯在码头处,接过客人们的行李。 付洒洒根本顾不上其他,啊了一声,赶紧从包里掏照相机。 这里的海同方才那些都不一样,奇异的地质,加上阳光的折射,使得海面颜色被隔绝成了两块,环岛的那部分是浅绿色,而后蔓延开去,成了深蓝。 沙滩纯白,温柔到了极致。 许柔见到了他朋友圈背景的实拍地,久久不能回神。 太美了,特别是那座水上栈道,其实也不该叫做栈道,因为不是木质,而是钢化玻璃。从码头处延伸,通往一百米开外的水屋。 水屋只有一座,同岛上其他热带风格的建筑截然不同,外观方方正正,同城市里的别墅并无什么不同。 许柔看了好几眼,觉得它孤零零立在海中间有些古怪。 一行人来到南边的别墅。 荆念简单介绍了下管家:“李叔,这里的华裔,从塔希提岛最大的酒店过来帮我的。” 李叔弯下腰:“有什么吩咐,随时可以找我,房间电话直播一,就是我的分机号。” 众人点点头,无奈舟车劳顿,精神都不太好,直到晚餐的时候,才缓过来。 海鲜大餐抚慰了心灵和胃。 酒足饭饱后,一行人在沙滩上看夜景。 海岸处搭了休憩台,杏色纱幔裹在柱上,木质长梁下架着摇椅。 付烨一家下午都补过觉,这会儿反倒是许柔连连打了几个哈欠,海风吹得她昏昏欲睡,眼皮不知不觉变得沉重。 荆念陪着许曼尼他们聊天,时不时往摇椅这边看一眼。 因为小岛没开发完全,娱乐设施并不多,大部分活动都安排在白天,为了不让客人无聊,李叔贴心地准备了投影。 幕布是定制的,足有三米高。 荆念询问众人意见:“想看什么?” 付洒洒满足地喟叹一声:“听着大海的声音,品着绝美的香槟,看什么都无所谓了。” 嘴巴这么讲,身体却很诚实地跑到了表姐身边。 “姐,那部【时光隧道】的科幻片你上次下载了,还在不?” 许柔揉了下眼睛:“你自己弄吧。”她把手机递过去,又歪倒在躺椅上。 半梦半醒间,只觉有人走到身侧,替她盖上了薄毯。 她舒服地拱了拱,换了个睡姿。 电影音量开得不大,她睡得迷迷糊糊,直到激昂的片尾曲响起时才彻底清醒过来。 睁开眼的一瞬撞进一双清冷的眸。 她吓了一跳,差点从座位上滑落下来。 男人低低笑了声,弯下腰,手穿过她臂下,轻轻松松替她摆正坐姿,顺便理了理她乱掉的长发。 许柔刚醒脑子还不清楚,盯着那个巨大的投影,怔怔看了看滚动的演职员列表。 回过神后,她拍开他的手,“我姑父呢?” 他朝边上扬了扬头:“他们先走了。” 许柔回过头,还真发现三个人的背影,她不敢相信地喃喃:“他们怎么不叫醒我?” 荆念轻笑了声:“你姑父让我照顾你。” 他含笑的眼睛里满是戏谑。 许柔被激怒,跳起来,追上去,大喊:“小姑姑!” 三个人听到声音,停下来等她。 许曼尼心疼侄女,往下走了几步,柔声道:“跑那么急做什么?” 许柔手撑在膝盖上,气喘吁吁:“我有话要说,我和他,不是你们想的那种关系。” 她话说完,屏幕上放映的电影结束,播放器挺智能,开始自动搜寻下一部。 许柔没管后头的动静,还在急急地辩解:“其实他就是教过我一阵子,后来勉强成了朋友……” 她顿住,发觉三人表情微妙。 付烨和许曼尼有点尴尬,付洒洒一脸发现新大陆的神色。 许柔的心脏重重跳了下:“怎么了?” “你自己看吧……”付洒洒嘿嘿直笑,捏着她的脸往外转。 原本应该待机状态的投影重新运作,出现了一个昏迷男人的身影,衣衫半解,画面香艳,随后是少女欢快的嗓音:“小变态,轮到我啦。” 这嗓音如此熟悉。 许柔愣在原地,想死的心都有了。 当初她只删了照片,却隐瞒了还拍过作案过程的私密大片。 如今昭然于天下,她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她僵硬地转动着脖子,看向沙滩上的颀长身影。 男人回过头,表情似笑非笑。 夜风将他的话送过来,落在众人耳里,清清楚楚。 “好好解释一下,我们是哪种关系。” 许柔百口莫辩,对上付烨一副过来人的神色后,愈加面红耳赤:“姑父……” 许曼尼捂着付洒洒的眼睛,笑着开口:“小柔,你们年轻人晚上肯定还有活动,我们就先回去了。” 付烨早就转过身,突然间看到侄女亲自上阵的限制级小视频,他整个人尴尬症发作,匆匆忙忙丢下一句:“明天见。” 脚步跟着了火一样,一边还捂着耳朵,生怕听到什么奇奇怪怪的声音。 吃瓜群众散了,徒留下男女主角。 许柔被钉在原地,那人压着她的心跳走来,每一步都让她的呼吸更急促一些。 他的眉梢眼角带着三分漫不经心,薄唇含笑,是她熟悉的掠夺者姿态。 她逼着自己迎上他的眼睛,低声道:“你想怎么样?” 他亲昵地将她的发勾到耳后,眯着眼道:“说谎的人要受惩罚,那么偷偷保留罪证的人呢?” 许柔防备地朝后退了一步,警告他:“别犯病。” 他笑意加深,手指从她的鼻尖滑落到嘴唇,轻轻呵了一声:“偷偷摸摸藏了这么变态的视频,是不是夜深人静的时候经常拿出来欣赏,我们之间……到底是谁不正常?” 她咬着唇,手心握拳,直觉要跑。 他没给她反应的时间,轻轻松松打横抱起,走向水屋。 “你觉得该罚不该罚呢,小夜莺。” 第44章 海里的星星 第55节 不知不觉间, 水上栈道两侧镶嵌的照明灯亮起, 浅浅的, 不算太晃眼,而玻璃下端的海水似被染了色,深深浅浅的泛着光。 灯光一路指引,通到不远处的水屋。 它孤零零立在海面上,貌不惊人,却作为这附近独一无二的存在而充满着神秘感。 许柔脑补了一番囚禁戏码,在他怀里挣得更厉害了。 她穿了裙子,本来长度堪堪到膝,这个公主抱的姿势让她的裙摆上翻,几乎到了腿根。而男人的手就在她的膝弯下,没有隔着任何布料, 手心熨烫的温度直接透过来。 “荆念!你放我下来!”她的双手没有被禁锢,在他脸上挠了好几道。 他偏开头躲了几次,最后一次没能成功, 少女的指甲划开了最柔软的唇角。 他舔了舔, 一股子血腥味。 脚步停了,垂下眼看她。 许柔也有点懵。 前两天托许曼尼的服享受了□□的高端美甲,女孩子爱美,心血来潮就多镶了两颗水钻,如今这些有棱有角的小玩意儿成了利器, 将原本不至于那么严重的小伤口划拉得鲜血淋漓。 “你……”她顿了顿, 说不出道歉的话, 毕竟是他冒犯她在先。 “真狠。”他啧了一声,面上不见愠怒,反倒俯下头微微拉近距离,轻笑道:“我看小夜莺还是改名叫小野猫吧。” 黑夜里,男人肤色透着点病态的白,唇色被鲜血染红,唯有眼神幽黑。偏偏他还勾着漫不经心的笑,这幅样子像极了…… 吸血鬼。 许柔不安地咽了口唾沫,只觉自己就是那被献祭的无助少女。她手指攥着他胸口的衬衫布料,抬首去找他的眼睛。 “荆教授。”嗓音放软了,试图打动他。 他正看着她呢,听到这三个字挑了下眉。少女就在他怀里,白嫩嫩的腿窝挂在他掌心,她沐浴乳带着荔枝味,甜腻的香,让他不自觉就想到那天在病房里亲吻她红唇的滋味。 一念及此,身体躁动得厉害。 那些阴暗的念头一个接一个,层出不穷。 “别抗拒,也许你会享受接下来的时光。”他抱歉地笑了笑,径自朝水屋走去。 这台词如此禁忌。 许柔已经濒临在抓狂的边缘,为了脱身她几乎将自己扭成了麻花,也正因此,不可避免多了许多接触。 太亲密,也太放肆。 脸蛋红到滴血,她又羞又气,恨极了软弱的样子,但毕竟是个恋爱都没谈过的小姑娘,就算口无遮拦惯了,这方面还挺保守,当下眼泪比恼怒来得更快。 感受到张牙舞爪的少女安静下来,埋在他胸口倔强地不肯抬头,荆念自然是知道原因的。 刚刚一瞬间,销魂蚀骨。 那软腻的滋味比罂粟还可怕,稍微沾上一点就万劫不复。 他视线不受控制地流连在她胸前的纽扣,指尖发烫,蠢蠢欲动想要撕开那些碍眼的屏障。 可她吸鼻子的声音听上去可怜极了。 他没辙了,狠心咬了下唇角处被她划开的伤口,疼痛麻痹了欲.望,理智回笼,他长长叹了口气:“别哭了。” 她捂着眼睛,一声不吭。 荆念放她下来,弯下腰替她拉好裙子,目光自然垂下时又落到她脚上,来沙滩漫步前她换了衣衫和凉拖,此刻脚踝雪白,脚趾粉嫩,比月色还撩人。 他想到梦里床柱上的宝石锁链,才刚平复下来的情潮又汹涌起来。 “许柔。”他去捉她按着眼的手。 还没碰到许柔就跳了起来,动作敏捷如被箭擦过头顶的野兔,转身就跑。 寂静的月夜,潮湿的海风,还有照明灯温暖的光线,画面比偶像剧还浪漫。 可惜女主角铁了心要逃,她束发的绳掉了,长发散开,红裙子若火焰跳跃,背影充满了惊惶。 有那么怕他? 荆念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眼底猩红,快要藏不住这病态的占有欲。他心里针扎一般的疼,轻微却绵密,每一下都伴着她离开的脚步。 直到她跑得太急摔倒在地。 不远传来她低低的惊呼。 他倏然松了口气。 许柔抱着腿,没想到会那么倒霉,玻璃栈道足够光滑,膝盖没有破皮,只红了一片。 她强撑着站起来,那人已经走到了身前。 “你现在逃跑的样子让我太伤心了。”男人的嗓清清润润,语调轻松平淡,仿佛是在讨论什么天气之类的常规话题。 许柔死死咬着唇,周围是天罗地网,她被黏在了中央,动弹不得。 “没什么要说的?”荆念蹲下来,和她平视。 男人的眼睛那么好看,专注的样子深情极了,几乎将整个月夜的星辰都投影在里头。 她别开眼,深吸了口气:“我不是逃跑,我只是不知道你到底想做什么,也没办法面对这样的你。” 浪大了些,他们的位置离海平面很近,海水卷着花涌上来,一下子就扑湿了玻璃栈道。 他把她拉起来,眉眼满是阴霾,嗤笑道:“怎样的我?” “每次你摆出那种掠夺者的姿态,我就觉得自己卑微到了极点。”她撇开头,海风吹乱了发,她将面颊上的发一点点往后拨开,一字一顿:“大年三十那晚的雪夜,我就同你说过,正常人之间是不会强取豪夺的,抱歉,我实在没有被虐的倾向。” 他的表情沉淀下来,敛去那些乖戾和疯狂,没有辩解,也没有动作,只是静静看着她。 许柔往后退一步:“如果你不能学着尊重我,那我们回国后还是不要再见面了。” 她说完这句,胸口闷得厉害,怕莫名其妙的情愫袭来让她反悔,赶紧补充道:“就当我求你了,荆教授。” 最后一句求你如初冬结冰的湖面,根本不堪重负,叫小石头轻轻一砸,就全盘开裂。 他在这一刻终于感受到了地狱的降临。 两人隔了一步远,谁都没有开口。 良久,许柔轻声道:“我……” 他倏然出声打断:“新年快乐。” 她愣住,有些迷茫这没头没尾的新年祝词。 他轻轻笑了下,圈住她的腕骨,语气波澜不惊:“给你准备了礼物,要看吗?” 许柔被他拉着走,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去掰他的手指:“荆念,我刚才没说清楚么?我不想去水屋!” 他充耳不闻,径自前行。 走到水屋前的阶梯,他扭头看了她一眼,见她仍是一脸抗拒的模样,自嘲地笑了下:“我不会碰你。” 许柔撞进他幽深的眼眸,不知怎么,有一瞬间她看到了希望湮灭的凄凉。 她张了张口,没能说出话。 门没上锁,被他推开。 里头一片黑暗,荆念似乎也没打算开灯,半强迫地搂着她往里走,房间角落还有一扇门,隐约通往地下室。 阶梯数量繁多,他熟门熟路地下行,手臂揽着她的腰,稍稍用了点力,免得她踩空。 不知道走了多久,许柔憋不住:“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嘘,到了。”他不知从哪里找来了布条,蒙上她的眼睛。 她怎么可能乖乖听话,又是一番武力抗争,只是男女间力气悬殊过大,最后她被迫坐在了椅子上,双手被他捉着按在后边。 “准备好了吗?” 她挣扎地气喘吁吁,不想理他。 视线被遮盖,听觉更加灵敏。 很快,许柔听到了类似于电动窗帘卷起的声音,眼前的光线一点一点亮起来,朦朦胧胧带着点蓝。 布条被扯掉,换成了他的手。 他俯下头,在她耳边低语:“记得你去年的新年愿望是什么吗?” 是什么? 许柔陷入茫然,回忆了片刻,去年她和董妍一起去了泰国某个小岛,也是海边,无边泳池和大海连成一片,她在那里泡了一个晚上,潜入水底后看着满天星辰,发了一条中二病的朋友圈。 【新年快乐朋友们,如果海里也有星星就好了。】 “记得起来了吗?”他感受到她飞快的眨眼频率,长睫毛刷得他手心痒痒的。 她咽了口唾沫,小声道:“你翻我朋友圈了?” 他没回应,缓缓松开了手。 一瞬间,呼吸停滞。 全透明的水屋,完全沉在海里,四面都是荧光点点的蓝色,不知道是什么微生物散出来的光,时明时暗,像极了天上星辰。 她感觉置身梦境,连正下方都是梦幻的蓝色,她走到哪里,它们跟到哪里,在脚下聚成奇妙的图案。 太美了。 她双手贴着透明的玻璃壁面,喃喃:“它们是什么?” “是星星,蓝色的。”他还站在原地,笑容清浅:“不过帮你圆了梦,我现在心里却有点难受。” 她绞着裙摆,知道刚才误会了他,低下头去。 他走到她身后,抬手越过她肩膀,撑在玻璃上。 “你给我下了噬心蛊,对吗,小夜莺?” 她啊了一声,转过身又被他按住。 荆念双手和她的十指相扣,紧紧抵着,目光仔仔细细扫过她的脸。 他应该是疯了,才会听了陆衍的话,为了讨她欢心,整夜翻她的朋友圈,去做一些看起来幼稚到可笑的事迹。 花了那么多金钱,从其他地方空运了这些发光的浮游生物。 第56节 想玩个惊喜,结果到头得了她那一句以后别再出现的话。 他低下头,贴着她的唇,喃喃:“我真是魔怔了。” 许柔脸都红了,眼下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这就好比你随口提的事情,对方记在心里,甚至挖空心思帮你实现了,说不感动的话可能吗? 她的心口漾满了古怪的情绪,想了很久,鼓起勇气和他对视。 “对不起,是我想太多。”她摸摸鼻子,尴尬道:“我以为你是要……” “要霸王硬上弓?我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堪?”他打断她,转而抱紧她,下巴抵着她的肩膀,语气染上挫败:“你到底在抗拒些什么?” 她双手垂在身侧,没有挣扎,也没有回抱。 男人的心跳很快,抱紧她的手有些颤抖。 许柔难得感受到了他的忐忑不安,犹豫道:“你做了这些,还要等价交换吗?” “狗屁等价交换。”他笑了下:“我在追求你,你看不出来?” 第45章 试试吗 许柔耳根子发烫, 被他直白的语句给惊到,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轻轻推开了他, 老老实实地道:“没看出来。” 他那种态度,根本就是逗弄,有一下没一下地撩,开心了过来表忠心,不开心了就一脸似笑非笑地折腾你。 她念高中那会儿有个关系挺好的同桌, 是个为爱痴狂的天真小女生, 后来为了同校的一个混混打胎退学了。 见多了这种虐心悲剧的故事, 她对恋爱这件事就有了点戒备。 兴许是从小到大父母几乎都不在身边的关系, 她对爱情的定义是长久的陪伴, 细水漫流的发展, 最后才是水到渠成的交往。 可他太浓烈了, 根本不管世俗枷锁, 就要拉着你一起堕落。手段高明, 强硬偏执, 根本由不得你拒绝。 这样的男人,危险系数实在过高。 尤其是想到他身边那帮子狐朋狗友的荒唐事迹, 许柔垂下眸, 小心翼翼地道:“我没有谈过恋爱,所以……” 他挑了下眉:“真巧, 我也没。” 许柔不吱声了。 他逼近一步, 单手撑在她耳侧, 淡淡道:“其实我根本无所谓恋爱与否。” “什么意思?”她愣了下,抬眸看他。 水屋外的星星们尽责地渲染气氛,将点点光辉投到他好看的眼睛里,男人薄唇挺鼻,无一处不精致。 她心跳漏了拍,鼻尖都是他身上的味道。 他又靠近了点,额前碎发落下来,在眼尾处投下浅浅阴影,挡住黑眸里的情绪。 “只要能随时随地看到你,并宣誓所有权,要不要这虚名都无所谓。” 史上最简单粗暴的表白。 许柔的背紧紧贴着身后玻璃,耳朵被这句话充斥,幸好没开灯,否则她的脸一定红到不像话。 她同他之间的纠缠太多了,她几乎见过男人各种状态的样子,冷漠、乖戾、淡然,甚至是脆弱,可没一样比此刻的他更具有杀伤力。 专注又直白,冷静又强势。 “以前我没有想过会干这么蠢的事。”他目光恋恋不舍离开她的脸,在大片幽蓝生物上转了圈,笑起来:“这样是不是你身边正常男生的追求方式?” 许柔点点头,半晌又摇了摇,忍俊不禁:“谁能这么烧钱。” “我啊。”荆念顺口接话,拉住她的手,放到胸口,困扰地叹一口气:“可能接下来要说的话更蠢,但既然已经开了头,就说完吧。” 她感受到他的心跳,原来没比她好多少,也是砰砰砰,一声快过一声。 不能再让他说下去了。 再说下去她可能会因为温度过高自爆。 许柔脑子一乱,就覆手盖上他的唇,慌张道:“别说了。” 手心有些濡湿,是他薄唇传来的触感。 她身子一僵,急忙想缩回手,没想到被他捉住了指尖,放到唇边吻了一口。 她挣了几下,眼睛湿润润的,模糊道:“不是答应不碰么……” “我答应过吗?”他轻笑了下,垂着浓密长睫,掩掉眼中的偏执。 是真的无可救药了。 接近她一分,就想多索取她一分。 她太温暖了,鲜活又生机勃勃,外表张牙舞爪,内心柔软地一塌糊涂,他曾经做过那么多令她难堪的事情,卑劣又阴暗,可她到头来也没说过几句重话…… “是对所有人都这么好吗?”他低喃了声,反手扣住她的掌心。 “什么?”她听不懂,眼睛微微睁大了些。 他喉结滚了滚,抬起她的下颔,轻声道:“学校绿岛森林里的那次,还记得吗,我说过你自由了。” 她回忆了下,那一天他说的话古里古怪,就同今天一样,很多都记不清了,唯独记得桂花树下惊艳的男人。 “但现在我反悔了。”他看着她,嗓音低哑,目光怜惜。 从此以后,再不能放你走了,小夜莺。 许柔在他的脸上读到了决绝,心开始狂跳,冥冥中和他脱离开的那条轨迹又开始并拢,毫无抵抗之力。 她实在习惯不了一惊一乍的滋味,悄悄别开眼。 周围的蓝色愈来愈密集,比天上银河更璀璨。 她觉得一切都不真实,置身海面之下,环绕着万千蓝色星光,一直对她忽远忽近的男人剖开了胸膛,将心双手奉上。 茫茫然间,许柔听到自己的声音:“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 她脸皮薄,中间的喜欢二字被省略。 “记不清了。”他摩挲着她腕间细腻的肌肤,压着那跳动的脉搏,只觉她的生命力一点点传过来,渲染了他灰暗苍白的世界。 他没有撒谎,是真的分不清何时心动。 初次察觉到异样是在电闪雷鸣后醒来的那个清晨,她靠在他肩头,手还捂着他耳朵,而后是泳池里她巧笑倩兮说要帮忙捞袖扣的样子,一点一点,润物细无声,侵蚀着他的灵魂。 直到如今,有她的地方,才能体味到人间的酸甜苦辣。 “试试吗?”他将她困在手臂间,鼻尖若有似无蹭过她的耳朵。 许柔敏感得不行,颤栗从耳垂处蔓延,竟然有点腿软。 她觉得太没出息,被人表白后如此畏畏缩缩,强自镇定地开口:“试什么?” 荆念勾起唇:“你知道试什么。” 许柔没吭声,从他臂膀下钻出来,摸索着走到刚才那把椅子处,她手撑在膝盖上,托着腮做思考状。 他没催,靠到玻璃壁上,时不时扫她一眼。 良久,一片静谧里响起少女软腻的嗓。 “有时候你阴晴不定的样子让我不自觉就想掉头走掉,你看我的那种眼神……”她吞了口唾沫,小声道:“像是在看盘中餐,我不太喜欢这种不对等的关系。” 他皱了下眉:“我……” “先听我说完。”她低下头去,绞着裙摆,叹了口气:“我不能确定以后你还会不会强迫我做一些不愿意的事情。” “谈恋爱讲究你情我愿,你大概是强取豪夺惯了,我有些接受无能。” “但你性格就是那样,我也没资格要求你为我改变。” 每一句,好像都是拒绝。 荆念面无表情地听着,一股郁气油然而生,他尝试着压下去,然而结果是徒劳的。 他笑了一声,终于没了耐性。 长腿迈了几步,眨眼就到少女跟前。 他撑在椅背上,弯下腰,勾了她的下巴就吻上去。 这回许柔学乖了,牙关紧咬,任他外头十八般武艺,硬是不松口。 他退开,不轻不重咬了她下唇一口,声音染上情.欲的沙哑:“还没学会接吻,恩?” 她表情微愠,撇开头去:“这就是我刚才说的,不顾他人意愿……” “娇不矫情?”他拉起她,随后将她抱到椅子上站定。 身高差距倒置,变成他头顶在她眉骨处。 他从下往上仰视她,漫不经心地笑:“莫非你们正常人的世界,接吻前都要问一声可不可以?” 哪里来的歪理。 许柔差点被他糊弄过去,没好气地道:“我们还不是那种关系。” “所以呢?”他收起笑意,淡淡道:“我耐性很差,可以告诉我答案了吗?” 她被逼得没办法,脑子里一团浆糊,怕冲动之下要做出什么不理智的决定,就胡乱搪塞着:“我有点乱,让我想想。” 他勾着她的手指轻晃了下,无赖起来:“明早给答复?” “那么快!” “那今晚十二点前。” “……” 他太难缠了,以前怎么没发现呢? 许柔头疼起来,一声不吭地走到边上,想找灯光开关,这里虽然美,可蓝幽幽的光对人类的眼睛不太友好,她盯得久了,眨眼的瞬间产生了幻影。 屋子里不熟悉,开关自然不好找,他干脆代劳了,击掌了一串节拍,直接唤醒了特别订制的音控灯。 明黄色灯光亮起的一瞬,四面的遮光板也落下,将玻璃外的风景隔绝开来。 她看清了屋内摆设,原来不是单纯的观景用途,还有一张床,一张欧式古典宫廷风格的大床。 第57节 被褥松软,铺了好几层。 “是你住的地方?”她眨巴着眼,问完后又长长打了个哈欠。 毕竟中午才到达,也没怎么休息好,这会儿能撑到现在不错了。 “有时候会睡在这里,大部分在岛内。”他无意延续此话题,轻描淡写一笔带过,见她困得泪眼朦胧,指指旋转楼梯:“上去?” 许柔点点头,跟着出去了。 这水屋有三层,最底下的是全透明观景房,二层是黑白色调的简约风装修,和当年z大附近的那套公寓没什么不同,至于顶层据说是日光阁楼,正门不在那里,也就没上去。 外头风平浪静,大海比方才温柔一些,浪花轻轻冲刷着纯白的砂砾。 许柔跟在荆念后头,一路沉默无语。 直到她的房间门近在咫尺。 她伸出手,拧了下把手,没有推进去,低头看着身后不属于她的那道影子。 “晚安。”她回过头,冲他笑笑。 “就这样?”他挑了下眉。 从沙滩到别墅,短短十分钟,他已经想到了她拒绝之后的应对方式,无论哪种都挺变态。 随便说一个可能就会吓坏她。 但他又有什么办法,做不到潇洒放手,也就只好成为她口中强取豪夺的混账。 堕落在炼狱的人尝过光明的滋味,怎么舍得回归黑暗呢。 他很无奈地笑了下。 许柔不明白男人心里的阴暗心思,走廊射灯通透,映得他黑眸里的专注愈加神情,她没来由地心软,低低地道:“明早给你答复,我会好好考虑的。” 说完,她很没出息地垂着脑袋。 看不见他的表情,只感觉长发被胡乱揉了下,而后脚步声远离。 他走了。 许柔松一口气,拍拍热辣辣的双颊,到浴室冲了个澡。 洗完澡后看了下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她困得不行,倒头就睡。 一月是热带岛屿的雨季时分,凌晨之后突如其来下起暴雨。 她时差没倒过来,即便精神很困倦,可没办法进入深度睡眠,一直是半梦半醒的状态。 睡了没多久,耳边开始充斥着雨珠敲打窗檐的声音。 有些吵。 可接下来的敲门声,就更扰人清梦了。 因为喜欢安静,她的房间被安排在了最偏处,和付烨一家隔了一个楼层。 大半夜的,谁这么不识相? 她烦得不行,拿枕头蒙着脑袋,不想理会。 无奈对方和她像是较上劲了,持续不断地制造噪音。 许柔抓狂地从床上坐起,拢了拢歪掉的睡衣领口,拖拖拉拉走到门边。 猫眼望出去,是个颀长的身影,相当眼熟。 她发呆了三秒钟,随后拉开了门。 “你现在来要答案?” “不是。”男人站在那里,推开她试图阻碍的手,径自往里走,“下雨了。” 许柔跟着往里走,见他懒散地歪到沙发上,目瞪口呆:“荆念你什么意思,下雨怎么了?” “下雨问题很大。”他面无表情地道:“我不能一个人呆着,等下会打雷,天气预报说的。” 第46章 强迫 房间里只开了盏小夜灯, 昏昏暗暗,年轻男人歪倒在沙发上,阖眼假寐。 许柔喊了他好几声, 都没反应。 她简直要被气笑了,短短三分钟而已,这个人就直接装睡着,无赖属性夸张到了极致。 虽说不是和他第一次单独过夜,但经历过那么惊天动地的表白后, 她觉得眼下两人实在不该见面, 彼此冷静下大脑会更好。 然而男人显然更懂乘胜追击的道理, 片刻功夫不耽搁, 大半夜就来敲她的房门, 美其名曰天气原因。 还没交往, 就敢这么堂而皇之公然耍流氓, 许柔不准备惯着他, 毫不客气地抽掉他枕在脑后的抱枕, 冷道:“你回自己房间睡。” 临时枕头被抽掉, 他的头滑落到沙发坐垫上,也没完全睁开眼, 就这么半眯着跟她讲话:“困死了。” 嗓音低哑, 还真透着倦意。 这也难怪,一路风尘仆仆, 作为主人他到了岛上后也没午睡, 和管家一同安排商量客人的行程问题, 可以说过去的24小时里,除去飞机上的那段时间,他几乎没合过眼。 睡意朦胧的样子,最叫人不设防。 “起来。”许柔硬起心肠,走回来拉他,谁知道手刚伸出就被对方轻轻一拉,她整个人重心不稳,扑倒在他身上。 岛上气温较高,带的衣服都是夏装,本来她一个人在房间,也没什么禁忌,就穿着件清凉小吊带睡裙,去开门时才临时披了件防晒雪纺薄衫。 但既然说是薄衫,那根本就没什么遮掩效果。 尤其从荆念的角度看,更是如此。 少女散着一头长发,外套松松垮垮的,因为拉扯衣衫落到了小臂处,露出里头的暗紫色吊带。 那真丝吊绳是绸缎款,挂在她白皙的肩膀上,系了个蝴蝶再往下是女性特有的玲珑曲线。领口开得低,大片肌肤莹白如玉,衬得锁骨附近的那颗红痣愈加明显。 再看两眼,没穿内衣,真要命。 他的睡意立马就散了,熟悉的躁动感袭来,没能压下去,反而因为她火上浇油的挣扎愈加明显。 许柔一开始按着他的腰想要起身,而后大腿感受到某处的灼热后,没了动作。那触感硬得跟石头似的,她就算再怎么少不经事也知道是什么,瞬间面红耳赤,热得不行。 脑子里是他当年在办公室对宝蓝色大小姐轻佻说着我对你硬不起来的玩笑话。 哪里是硬不起来,是太能硬了。 她深吸了口气,手从男人炽热的身躯上挪开,转而撑在沙发上,小心翼翼往后蹭了蹭,想避开那羞耻的部位后站起来。 无奈天不遂人愿,她越是紧张,就越慌乱,好不容易能脱身时脚踩到了两块沙发垫的间隙里,没控制好平衡又坐回到他腰腹间。 静谧的房间里,就听到男人隐忍又饱含压抑的闷哼。 “对、对不起。”许柔真心羞耻到了极点,没敢再乱动,硬生生扯开话题:“你干嘛拽我?” 这个问题荆念自己也想知道,他有些懊恼刚才的冲动,眼下就好比是人间酷刑,每一分钟都是对自制力莫大的挑战。 奇怪过去一人独来独往,欲.望淡薄到了极点,经常被陆衍那帮子人闲来无事嘲弄,怎么沾上她后就跟磕了春.药似的,一点点星星之火就足以燎原。 朝思暮想的姑娘就在身上,夜里那些疯狂的念头几乎就要成真。 他难耐地伸手,指尖落到她肩膀上的蝴蝶结处,摩挲着锦缎的光滑,他突然有些控制不住,想要解开那个绳结。 许柔察觉到他的动作后,吓得魂飞魄散,这睡裙是上次逛街时董妍强行逼她买的,美其名曰以后有男友可以换上试试。 简而言之,性感、清凉,以及……方便。 系绳轻轻一拉,就能脱光光。 她不想再给两人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上增加难度,一把按住他的手,咬牙道:“别太过分。” 他撑在背后坐起身,膝盖支起来,微微仰高头,同她面对面。 许柔看到他的眼睛,心重重跳了下。 黑色眼瞳里蕴满浓重的渴求,一点都没掩饰,仿若被打开牢笼的凶兽,转眼间就能把人撕成碎片。 她有些惧怕,别开脸去:“别这么看我。” “怕什么。”他没动作,薄唇勾起笑:“小夜莺,现在可以给答案了么?” 许柔毫不怀疑,如果下一刻她的答案是肯定的,那么有些事情就会脱离轨道,男人惯常强势不容拒绝,她几乎能预料到自己的结局。 “还没想好?”他叹口气,揽住她的腰。 一瞬间天旋地转,场景变了。 他在上,她在下。 许柔简直要疯了。 男人的膝盖就抵在她腿中间,她的手腕被他钉在沙发垫上,姿势太过暧昧,她只觉血一股子全往头上涌,舌头都不好使了。 “你……” 他低低笑了声,又俯下头来亲吻她的唇角,柔声诱哄:“答案呢?” 男人刻意压低的声线还带着点喘息,他外表得天独厚的俊秀斯文,偏偏笑起来带点痞气,这冲突为他的魅力值锦上添花,足以让任何女人缴械投降。 许柔的白旗都举到一半了,实在抵抗无能,干脆闭起眼装死鱼。 他捏着她的下巴,定定看了会。 她一副英勇就义的样子,说实话挺败兴致,可他真是入了魔,就连这样欲念都不能消退,一个劲地还在叫嚣要抒发。 理智告诉他应该现在收手,最好能道一声歉整理好她的衣服,再退出去,兴许这样第二日她还能开开心心接受他。 可身体已经被邪魔占据,他多少次在梦里用力折腾她,听她娇喊,听她求饶,想得心都疼了。 如今魂牵梦萦的妖精就在身下,叫他怎么停止。 身体因为欲.望而疼痛,他额上细细密密的汗,眼底猩红,还想着要她先答应他,兴许这样子她就不会恨她。 “说话啊。”他捏了下她的手指,用最后的耐心等着。 半晌,她睁开眼,不满这种被迫服从的姿势,眼睛里写满了抗拒:“你为什么总要这么咄咄逼人?我说过,不喜欢你强迫我,那个答案,我现在就给你,我们不可能。” 他没回应,室内陡然沉默。 第58节 惟有窗外雨滴声较之先前更大了点,胡乱拍在玻璃上。 他表情茫然了一瞬,继而是犹豫,最后那双漆黑的眼里已经看不到任何情绪。 “对不起,我忍不了。”他轻声道。 许柔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手带着往裤腰那里去。 她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剧烈地挣扎起来:“荆念,你神经病啊,我不要!” 他亲亲她的眼睛,眉眼间是令人心醉的温柔:“我不碰你,帮我下。” 太痛苦了,求而不得的折磨。 几个小时前,他还能学着寻常人的方式去追求。 然而这一秒耳朵听到她的拒绝,他立刻就从人间跌落到了炼狱。 他知道自己应该伪装得更久一些,可沾上她的气味后骨子里的兽性和阴暗完全压不住,他太想得到了。 明知道她会怕,她会抗拒,他还是压不住,输给了心里的魔鬼。 她闭着眼的样子乖极了,收起张牙舞爪的獠牙后,睫毛微微颤着,脸上带着羞恼。 “一次就好。”他包住她的手,捂住她的眼睛。 许柔已经听不得他在说什么了,手心碰触到狰狞的器物,她又羞又气,恨不能现下死去。 想过他变态,可没想过他这么变态。 她被迫跟着他的频率来完成这场不属于他一人的自渎,到后来越来越快,她神智不太清醒,眼睛被捂住,脑子里都是乱七八糟的画面。 男人全程很安静,只在最后低喘了一声。 同一时刻她感受到了手上的粘腻,反应过来,跳起来冲到浴室。 洗手台的水放得很急,她反复按压洗手液,几乎用光了半瓶,大堆白色泡沫黏在手心,随后被水流带走。 她以为当时的自己是羞愤欲死的表情,谁知道抬起头,在镜子里看到了眼角眉梢含着春情的少女。 真是见鬼。 她接了捧水,狠狠泼向镜子。 拉开洗手间的门后,男人已经整理完了衣衫,等在门口。 他没穿睡衣,先前是换了衣服过来的,还是万年不变的衬衫长裤,禁欲系打扮,神情淡漠,全然看不出刚才享受了一场狂欢。 “今天是我唐突了。”他笑笑,垂下眼:“别恨我。” 许柔从他身边经过,顺手拉开门:“我现在不想看到你,你走。” 他抿着唇,眉间阴鹜,良久舒展开来,淡淡道:“晚安。” 走之前又饱含深意地看了她一眼。 宝_ 书_网_w_w _w_._b_a_o_s _h_u_2_. c_o_m 她糟心极了,当然不可能给好脸色,直接当着他的面甩上了门。 这一夜睡得太糟糕,梦里都是难以启齿的情节,有她娇笑着在他怀里磨蹭的热火情节,还有他邪魅狂狷地压着她亲热的限制级画面。 许柔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九点,女佣过来送早餐,是个菲律宾的中年女子,操着有口音的英文打招呼:“早上好,许小姐。” “早上好。”她微笑着点头。 女佣问了她要在哪里用餐,许柔昨天累坏了,现在也没缓过来,懒得下床,就说不想动。 这私人小岛的服务水平也是顶级,许柔享受了在床上刷牙洗脸的待遇后,化悲愤为食欲,吃掉了一大盘西式早餐。 “荆先生说您用完餐可以去码头和他们会和,今天安排了海上活动。” “知道了。” 她没打算去,经过昨晚这种破事儿,再见面也是尴尬,她没想好要用怎么样的态度去面对他,尽管知道没出息,还是选择做了缩头乌龟。 吃完早饭她又睡了,期间付洒洒发来好几张珊瑚和深海鱼的照片,用水下相机拍的,画质还不错。 小岛开发未完全,水屋也就一座,没有破坏过多海洋生态系统,也因此,那些照片都美极了。 看来他们似乎都去潜水了。 她点开状态为一小时前发来的语音,听到表妹充满朝气的嗓音: 【还不起床?我姐夫让你多睡会儿,真够惯着你的。】 姐夫你个头啊! 许柔差点摔手机,但是无可否认,作为潜水爱好者,能再次看到海下美景,她真的很心动。 很奇怪,在她有需要询问的时候女佣找不到人影了,她只得自己摸索去了岛上的设备中心。可惜那里也是空荡荡,她拿了水肺等设备,换好潜水衣,快走到码头时,就看到人群涌动。 岛上人不多,能全部聚在这里,实在有些意外。 她走近,看到李叔满脸铁青地指挥着几个小黑下水,岸边还站着火急火燎的付烨夫妇。 不祥的预兆很快袭来。 她的手不由自主颤抖起来,整颗心像是拳头攥紧,闷闷的,连喘气都费力。 “小姑姑,怎么了?” 许曼尼回过头,满面泪痕:“小柔,你表妹非去看什么海底洞穴,被暗流卷走了,现在阿念和几个潜水员去找了,半小时都没上来。” 第47章 水下时光 潜水这项活动, 别名蓝色鸦片,感受过光怪陆离的深海世界后,很容易上瘾。尤其对新手来说, 只要克服了恐慌和身体的不适,在这远离陆地的世外桃源里畅游,就会产生一些莫名其妙超脱的想法。 忘却那琐碎的凡尘,人间根本不值得。 这其实是另一种潜在的危险。 诱惑太多了,你会彻底沉浸, 忘了要检查电脑表, 忘了要check一下深度, 甚至你可能连面罩进水都浑然不觉, 直到呛水的那一刻, 死神悄然来临, 宣告game over。 许柔不知道付洒洒在水下究竟遇到了哪种情况, 为何会与同行的人分开, 为何又会卷入暗流。 她询问了负责此次行程安排的李叔, 得知原本只是计划环岛浮潜, 后来付洒洒心血来潮想试试深潜,刚好教练是澳洲那边特聘的专业人士, 付烨夫妇也就同意了, 谁知道在下潜过程中遭遇了暗流,发生了意外。 海底每年吞噬的生命太多, 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 许柔通过当时在现场的教练还原了一下事发过程, 得知她只携带了一个容量为200bar的压缩气罐后, 陷入绝望。 那个海底洞穴在二十米左右,理论上这点压缩空气最多只能维持一小时,然而正常人在心惊害怕后人肯定会无意识加快呼吸频率,所以这所谓的一个小时也就图个安慰而已。 近距离她出事已经四十分钟,现场情况一片混乱,码头边站了好几个身穿潜服和戴着面镜的蛙人,准备接替第一批下去寻找的伙伴。 许柔心急如焚,有心想劝一劝付烨夫妇,但接触到他们通红的眼后,临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血脉至亲,她作为表姐都恨不能立刻下去寻个明白,更何况是朝夕相对的父母呢? “小柔,洒洒要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活……”许曼尼哭成泪人,无助地瘫坐在地上,付烨在她身边揽着其肩膀,也是别开脸去偷偷抹眼泪。 人世间最痛苦,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 许柔一念及此,心都碎了,她从小和表妹一块长大,关系比亲的更好,根本无法接受付洒洒可能已经离开的这个事实。 眼下没有任何其他的办法比亲自去找更能打动她。 许柔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走到李叔边上询问完第二批下水的时间后,就做好要下海的决定。 她的潜水衣是来之前就换好的,之前在仙本那潜过太多次,前期准备工作早就驾轻就熟,手臂上的压力组表仔细核对完数据后,她开始调整面镜的位置。 付烨注意到她这边,情绪很激动,禁止她再次下水,怕重蹈悲剧。 “姑父,我不下去的话,我这辈子都会不安的。”她轻轻摇了摇头,认真道:“我和他们一起去,不会出事的,您知道的,我考过执照。” “考过也没用。” 伴随着水花声,有人冷冷地道。 许柔回过头,看到荆念正摘掉潜水镜,手不断按着耳朵做压力调整。 他刚从海里上来,胸口剧烈起伏,脸色苍白,额前黑发不停往下滴着水,坦白说有些狼狈。 付烨和许曼尼猛地站起身,瞥见刚浮上来的那帮子人里没有女儿的身影后,又绝望了。 荆念过去宽慰了几句。 许柔抓紧时间穿上脚蹼和专用手套,背上的气罐挺沉,她在码头的木板上尝试着走了两步。 倏然有只手拦在她前面。 “你不能下去。” 他鲜少用这么淡漠又警告的口吻同她说话。 许柔愣了下,脱口而出:“为什么?” 荆念没回应,只淡淡扫了她一眼。 许柔不甘心,又道:“我有潜水执照,我可以帮的上忙。” “你那执照在水深二十米以下还有用吗?”他语气不善,目光划过她倔强的脸后,又心软了:“你听话,在这等着,我会把你表妹带上来。” 语罢,他很快重新调整状态,准备再度下潜。周围有位工作人员凑过来,指着岛上的地图圈了几个位置,他点点头,招呼几个全副武装的蛙人下海。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实在太煎熬了。 许柔无法想象付洒洒在寂静毫无声息的深海里孤身一人要怎么办。她的心就像被人用烫红的铁签穿过,来回拉扯,痛到不像话。 无法再坐以待毙。 她趁着荆念不注意,跟在第二个潜水员后上了船。 船要开到外海才能下潜,这是规矩。 她的身形在一棒子彪形大汉中间,还是挺瞩目,没过多久荆念就发现了她,然而此时船已开出,他扯了下唇,皮笑肉不笑地道:“本事挺大。” 许柔没什么心思耍嘴皮,小脸上满是焦虑:“求你了,我在上面每一秒都是折磨,我必须找到她。” 他黑眸盯了她一会儿,良久叹道:“约法三章,第一不能擅自行动,第二服从我的指令,第三……”他犹豫了下,迟疑道:“万一在下面看到了你不能承受的画面,你要有心理准备。” 她无法回答,听到他所说的第三条之后,嘴里苦涩得要命,只能机械地点头。 很快船开到了潜水点。 第59节 蛙人们站在甲板上,一个接一个往下跳,许柔是倒数第二个,后边还有荆念殿后。 刚入水,还没什么感受,等到十米以下,阳光的威力大肆降低,水温变凉,连带着能见度也变低。 许柔前边的两位打开了水下手电,她跟在后头,调整浮力装置,缓缓摆动双腿,持续下潜。 二十米深度时,压力变得更大,可魔鬼鱼和各种珊瑚在身边翩翩起舞,目眩迷离的颜色,叫人沉醉。 情况紧急,许柔也没什么心思欣赏美景,小腿被人从后面轻轻扯了下,她回头,看到他指指胸口,而后拇指朝上做了个手势。 大概意思是受不了就先上去。 这个节骨眼怎能放弃,她摆摆手,不再看他,继续跟上前面的两位。 四周一片静谧,耳朵嗡嗡作响,除了些微耳鸣外唯有自己的呼吸声。许柔记起曾经最深的记录是38m,而现在…… 她看了看深度表,已经达到二十米,这里相当于三个大气压,空气的体积也因此压缩到了四分之一。 越往下,生物就越少,海里黑漆漆的,阴森可怖。 付洒洒真会在这里吗? 许柔一边是担心,一边是疑虑,担心是怕她一个人在这环境熬不住,疑虑是这路线怪怪的,根本没看到传说中的海底洞穴。 幸好,没过几分钟,在他们潜到27米处,目的地出现在他们脚下。 比周遭一切更亮的存在,淡蓝色的光泽,应该是光线通过外海打进洞里的,洞口直径足有十来米宽,一眼望不到底,不知道里头有多深。 领头的教练摆了个下潜的手势。 洞穴岩壁上钉着引导绳,应该是过去已经有不少人过来探秘过了,他们顺着绳子往下摸。 深度计的数字不断往上跳动。 35m、45m、55m…… 许柔渐渐感受到行动的迟缓,这是个很严重的警告,证明她开始产生氮醉反应,深潜的压缩空气不是纯氧,百分之二十一是氧气,剩下的全是氮气,如此大的气压下她的身体没办法派出氮,渐渐有些力不从心。 毕竟没有潜过这么深,她咬牙坚持着。 荆念游到她身侧,不断示意上浮,她摇摇头,继续跟着引导绳寻找表妹的踪影。 绳子下到60米的距离就断了,这个深度,岛上暂时还没人挑战过,也就没人做先锋来安置绳索。 前边的教练蹬了下腿,表示这里找到付洒洒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暗流只会卷到洞穴的上半段,底下概率不大。 许柔的心脏剧烈跳动着,绝望和无助顷刻之间席卷了她,她瞅一眼深不可见的蓝洞,感受到时间的流逝,情绪更加烦躁。 一行人慢慢上浮,越接近洞口,就越敞亮,那水的蓝色跟冰晶一样,纯洁又美丽。 许柔因为体力跟不上,渐渐落到了后头,荆念也跟着保护她,两人不紧不慢地摆动双腿。 她心灰意冷,一手抚着珊瑚礁形成的石灰岩洞壁,突然在引导绳的尽头处发现了一小片布料,火焰般的红,那是付洒洒潜水衣的颜色。 一直在纠结要下潜到多少米,反而忽略了来时。 她大喜过望,用力蹬足,把布料指给两外两位向导看。他们惊讶了一瞬,很快就凭借经验在附近仔细搜索起来。 许柔心里一直都能听到付洒洒的呼唤,兴许是姐妹之间血缘的牵绊,她在洞口不远处的珊瑚礁里瞧见了一团红色。 不是很清晰,被大片珊瑚和鱼群挡住。 她奋力游过去,终于看到了腿卡在珊瑚礁之间的少女。 付洒洒漂浮在海里,脸色惨白,一手压着呼吸管,一手随着海水摆动,至于脚,已经开始抽搐,那是缺氧的特征。 查看一秒她背上的罐子,显示可用部分不足10bar,这也就意味着她只有不到五分钟的时间了。 救援人员带了备用空气罐,很快帮她接上,她的意识处在半休克状态,唯有昏迷前还记着压紧呼吸管,动作僵硬。 他们用手电筒对着她眼睛晃了两圈,可惜都没什么反应。 形势严峻,救援人员搬开了珊瑚礁,拉着她上浮。 许柔松一口气,看样子总算是活下来了,看空气罐含量,应该缺氧程度不深,不会造成什么永久性的脑损伤。 真是菩萨保佑,老天开眼。 她都快哭出来了,身边有个人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 他竖起拇指,朝上顶顶。 许柔点头,两人一同朝上游去。 一切看起来都很顺利,她心里的大石头放下了,也就没那么紧张,路过鱼群的时候,她停了停。 暗流似乎刚卷过,一大片鱼挺有危机意识,宠着她迎面而来,带起的水势朝猛,她一时没把握住平衡,在水里翻了个跟头,背后的空气罐狠狠撞到了洞壁上。 空气罐的连接口断开,迅速漏气,混入海水。 一连串的水泡浮起,她瞬间感受到了死神的来袭,下一口吸入不再是气体,而是水。 肺里呛入液体的滋味如此难熬,她根本控制不住喉咙,忘了是在海里,张大口就想呼吸。 恐慌袭来,当初潜水课学到的东西全都还给教练了。 感受窒息的挣扎痛苦间,有人一把揽住她的腰,按下她胡乱挥动的双手,将呼吸器塞到了她嘴里。 她像濒临绝境的人,没了思考的能力,只能贪婪地大口吸气,被他不断用掌心在后背来回轻抚。冷静下来后,才侧过头去找他。 他的眼神很复杂,除了安抚外,还有侥幸和惧怕。 她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距离水面还有不到二十米,依然是危险地带,什么样的人,会不顾自己的性命,把活下去的唯一希望让给对方? 除了亲情之外,还有别的么? 答案是肯定的。 她盯着他因为憋气有些苦楚的神色,劈天盖地的悔恨和自责袭来。 她究竟干了什么? 一次次把他往外推,怀疑他的真心,因为各种奇怪的理由不断去试探他,甚至说过太多过分的话来掩饰内心的悸动。 他静静看着她,即便肺里的空气已经消失殆尽,仍然没有伸手去抢回属于他自己的呼吸器。 压下痛苦的表情,他缓缓勾起唇。 她读懂了他的潜台词—— 【命给你都可以,我甘之如饴】。 许柔的眼泪大滴大滴留下来,沾湿了面镜,原来在海里哭比陆地上还要难受一百倍。 她立刻想要把呼吸器取下来还给他,他察觉到她的意图,捂住了她的嘴。 许柔睁大眼:【你会死的!】 他翘起唇角:【那就死吧。】 他搂着她一起超上游,缺氧的滋味太难熬,即便强大如他,都抵抗不住,上浮的速度不断加快。 这种行径无疑是自寻死路。 深海潜水后,如果不减压就浮出水面,那脏器都没用了,基本不死也半条命。可按照正常程序在距离水面五米处停滞五分钟来减压,他早就窒息而亡了。 他双眼赤红,手脚开始颤抖。 她途中好几次想抬手把呼吸器塞到他嘴里,可惜都失败了。 他好像在和她较劲,又好像在期待什么。 许柔都快急死了,真没碰到过这样的亡命之徒。 她几乎是哀求地看着他,哭得面镜里都积起了一小滩水。直到鼻子都通红时,她看到了他的暗示。 他纤长的指尖点了点唇。 这一次许柔没有丝毫犹豫,深吸了口氧气,勾着他的脖子渡给了他。 水下的减压五分钟,甜蜜的交换呼吸。 分不清是供氧,还是接吻,最后两人都有点忘情。 空气罐低氧气含量的滴滴警告声响起,她面红耳赤,舌尖被他吮得发麻,赶紧浮出了水面。 男人跟在她后边上了岸,从旁人手里接了干毛巾替她擦头发,勾起她的下巴,懒散地道:“这回说点我爱听的?” 她瞥了眼四周,很小声地道:“我们试试吧。” 第48章 独处 小岛开发还未完全,医疗设备暂时没跟上, 只有一个私人医生和助理, 大致确保没有生命危险后后, 付洒洒被直升机连夜转到这里的首府帕皮提去做进一步检查。 付烨夫妇放心不下, 自然也跟去了, 临走前仔细嘱咐侄女要好好休息。 许柔其实并没有什么大碍, 在海下虽然出了点状况,但幸好处理及时, 也没呛几口水。反倒是英雄救美的那一位不太好, 一开始还能轻佻地同她调笑几句, 到后来神情显而易见地恍惚起来, 面上肤色白到近乎透明,偏偏嘴唇透着病态的红。 医生过来量了体温,38.5摄氏度,已经类属于高烧范畴, 再一掀其衣服, 左肩胛位置有红疹,蔓延到同侧手臂位置。 这是吸了过多氮气,身体没能成功排出去的表现, 轻度减压病,一般来说不需要去减压舱治疗, 吸点纯氧挂瓶点滴就完事了。 棘手的是他热度有些高, 也不知道会不会出现并发症。直升机转移更严重的伤患早就飞走了, 这会儿也没办法做进一步诊疗, 只能尽人事听天命,打了针开了药,剩下的,就看他自己。 医生是个白人小哥,德国籍,严谨著称的民族,操着口音颇重的英文,几乎把所有恶劣的可能性都讲了一遍。 许柔听得心惊肉跳,追着问了几句,然而得到的答案并不称心。她难受地叹了口气,推开房门进去。 他靠在床榻上,背后垫了软枕,听到声音抬眸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你不睡?” 助理正在帮忙挂点滴,加快速度搞定后识趣地出去了。 许柔摇摇头,转身关上门,犹豫半刻坐到沙发上,稍稍隔得有点远。 可笑近情情怯这四个字有一天也能用在她身上,她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视线扫过他黑漆漆的眼,凉薄的唇,最后落到臂膀上的红疹后,心里涩涩的,忍不住道:“难不难受啊?” 他唇角又勾起来,漫不经心地笑:“还成,比那次过敏反应舒服点。” 想起那场花生引发的悲剧,许柔不自觉脑海里就浮现出男人泪眼朦胧的样子,她没忍住跟着笑了一声,原先沉闷的心情也因他的玩笑话轻松了不少。 荆念的房间是特别做了隔音处理的,夸张点来说,任它外头狂风暴雨,这里依旧安静到能听到银针落地。 第60节 气氛沉淀下来,就透着点莫名其妙的暧昧出来。 刚刚才确定关系在一起的年轻男女,不趁着这独处时间温存一下,就太对不起旺盛的荷尔蒙了。 荆念显然也是这么想的,他懒洋洋地眯着眼,冲她勾了下手指:“过来。” 这副尊容,再配上低沉暗哑的嗓,蛊惑人心的本钱被他用得淋漓尽致。 美色当前,许柔一介凡夫俗子,自然抗拒不了,当然,坦白说她也没挣扎过一秒,就乖乖低着头过去了。 床边有把椅子,她顺手搬起,想要挪一下位置坐过去。 他啧了一声,好看的眉轻皱着,显然不能认同她这种做法。 许柔当然清楚是哪里让这位大少爷不如意了,考虑到他的身体情况,她也没做过多抵抗,抛开椅子坐到了床边。 床是king size的,宽敞到能让八个成年人并排躺着,她手撑在身后,脚底摩挲着地毯,扭过头看他:“开心了没?”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床头床尾这距离看在荆念眼里,那就是十万八千里,他垂眸看了下手上牵制着行动力的吊针,只觉甚是碍眼。 心里这么想,面上还是一副风淡云轻的样子,他对着她扯了下唇,语气敷衍:“恩,开心。” 许柔:“……” 天大地大,病人最大。 既然都确定在一起了,再矫情也没什么意义,她顺势后仰,收起腿,往后蹭了蹭,随后手足并用地爬到他身边。 夕阳时分,窗帘拉得不够严实,刚好有道赤红泛金的光线,亲吻着她的侧影。 少女鼻头微翘,睫毛上扬,连唇角都是天生带着笑。 他看着这张鲜活灵动的脸,孤寂阴冷的心一点点暖起来,从前无所谓生死,行尸走肉地活着,而这一刻,他何其眷恋这人世间,又何其渴望这世上最后的温暖。 许柔察觉到他的眼神,太复杂了,看不太懂。她盘腿坐在他身侧,伸手从一旁的果盆里拣了只红毛丹,剥开皮后递过去:“吃吗?” 他对甜的东西向来没什么好感,当然敬谢不敏。 她耸耸肩,自己消化了,热爱的水果个头大汁水也多,她沾了满手的甜液,食指吮了一下,还是意犹未尽。 还想去剥第二只时,脸被他勾了回去。 男人右手拇指压着她的唇,揩掉多余的汁水,轻声道:“味道怎么样?”语罢,他也含了下指尖,像是自言自语:“太甜了点。” 许柔愣了一下,而后迅速脸红,耳根子烫得不行。 男人真是拥有与生俱来的能力,太能撩,随随便便一个举动就能炸裂别人的少女心。 “我还是更喜欢荔枝。”他笑了笑,意犹未尽掠过她的唇。 许柔下意识接话:“为什么?” 他拉住她的手,似笑非笑地道:“你身上都是那个味,自己不知道吗?” 她陷入苦恼,半晌恍然大悟:“是沐浴乳的味道啊,但我来岛上都快三天了,早就被你这里的椰子肥皂给包围了。” 荆念很轻地笑了下,随后单手绕过她腰间,想要抱她到腿上。 她很轻,平时花不了几分力气就能任他摆弄。 尴尬的是他现在发着高烧,减压病的症状也在,这么贸然行动的结局有点难堪。 许柔纹丝不动,盘腿如老僧入定,表情迷茫:“你要干嘛?” 他低咒一声,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挫败地低叹一声,靠回床背。手指还恋恋不舍游走在她的腕间,感受着那细腻的触感。 良久,她反应过来,先是眨了眨眼,而后不可遏制地笑出声来。 有只手过来捂她的嘴。 男人的语气听上去不怎么友善:“能闭嘴吗?” 许柔什么时候见过他吃瘪,他一直都是强大优雅,自信到了极点,如今竟然弱鸡到拉不动体重没过百的她,简直笑话。 他阴着脸,有火没处发。 许柔拉下他的手,而后膝盖抵着床垫,半是蹭半是爬地贴近他。 两人面对面,少女跨坐在男人身上,画面旖旎。 她之前回过房间,换了身衣衫,是条鲜红的露肩连衣裙。此刻因着她的动作,裙摆铺张开来,散在他胯骨附近。 他被这艳色迷了眼,目光落到她脸上,难得有点词穷:“你……” 许柔手放到他脖子后面,大胆极了,娇娇地唤了一声:“荆大人——” 他瞬间僵住,熟悉的躁动开始游走。 她咯咯笑着,戏精上身,演起了古装桥段:“谢谢大人救了奴家一命,奴家身无旁物,也没有什么能作为回报,只能以身相许了。” 荆念闭了下眼,呼吸急促了些。 她像是很满意他的反应,抬手划过他俊秀的下颔,吐气如兰:“可是今日不巧,大人突发重疾,奴家只能改日再来报恩……” 话没说完,腰肢被揽紧了些。 他漆黑的眸里染上浓重情.欲,咬牙道:“你这是在作死呢?” 许柔眨眨眼:“奴家认真的呀,大人何出此言?” 他挑了下眉,突然阴恻恻地配合道:“好极,择日不如撞日,既然姑娘如此有心,本官纵使暴毙又有何妨。” 这回轮到她说不出话来了。 隐隐约约感受到某处狰狞的昂首,许柔瞬间偃旗息鼓,刚才确实是皮痒逗了他一下,哪里晓得他这么虚弱还能起反应。 “不玩了吧。”她火急火燎地撑起身,想要下床,被他拦住。 点滴还差一点就结束,他也没喊护士,直接自己拔了。没顾上渗出的血珠,他解放了双手后,再度掌握了主动权。 一瞬间,许柔就被压在了下面。 男人的吻带着灼烧的温度,烫得她迷迷糊糊,忘了抵抗。 他太迫切了,唇舌膜拜过她的锁骨和颈窝,不轻不重地在肩上咬了一口,轻笑道:“怎么就不玩了,恩?” 她吃痛,清醒过来,凄凄惨惨地求饶:“我错了我错了。” “哪里错了?”他低低笑了声,手从她裙摆那里伸进去,摸到了蕾丝小裤的边缘,那里的肌肤触感比奶油更丝滑。 许柔吓得魂飞魄散,手忙脚乱去捉他的手腕,羞得不行:“你别……” 他俯下头,低哑地道:“昨天你帮了我,今天我也帮你下?” 帮这个词,含义太深了。 许柔也不是无知少女,当然知道是什么意思,她觉得两个人的进度条正在按照无法驾驭的速度,在限制级的边缘疯狂试探。 “我不要!”她坐起身,挣扎着往后退。 被他扯住脚踝。 他顺势低头,从她小腿肚那里开始亲吻。 酥酥麻麻的电流倏然降临,像蚂蚁爬过四肢百骸,她不可遏制地颤抖起来,尽管身体敏感到不行,她的神智还保留了最后一丝清明,尖叫道:“我不要你帮我,我不需要。” 他漾开动人心弦的笑容,哄道:“会很舒服的。” 她用力捶打他的肩膀,无力地喘着:“骗子,是不是下一句要说,我就蹭蹭不进去?” 他挑了下眉:“不像是我的作风,但是今天不进去,我这里没保护措施,你不是安全期吧?” 许柔捂住耳朵,没脸听了。 他确实病了,压制她费了比平时多好几倍的精力,但成功抽掉她腰带绑上那两只不听话的小手后,事情顺利了很多。 他当然没打算碰她,她还小,又刚经历了那么一场惊心动魄的水下浩劫,还没完全缓过来。 尽管他再想,也不能真成了禽兽。 只是刚刚确立了关系,这一日太值得纪念了,他决定要让她记住这一天。 当那条底裤落到他手里时,少女因为羞恼,知道无法逃脱,拿枕头盖上了脸。 他笑着将它挪开,亲昵地吮了她的红唇:“你不看,我也不看。” 他盯着她的眼睛,没有朝下看,手不紧不慢地动作着。 陌生的情潮像四面扑来的浪,将她抬了起来,一片朦胧间,她仿佛抱到了太阳,太热了,热得口干舌燥。 可是又真的太舒服了,她没有经历过这些,剧烈地喘着,失禁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她哭出来:“求你了。” “真乖。”他满意地笑笑,看着她酡红的脸,凌乱的发,还有额上细细密密的汗,加快了动作。 她绵软又娇媚地啊了一声。 浑身软了下来,靠在他怀里。 他拿过纸巾,在她眼前细细擦着手指,语调坏到了极点:“喷了我一手。” 许柔说不出话来,只能感觉到男人替自己理好了裙摆,抱着她去了洗手间,拿湿巾整理完后替她穿上了裤子。 她在镜子里看到了眉眼含春的少女,表情比猫儿还媚,心想。 这次真是栽了。 第49章 情人节 原本在岛上的计划是待到元宵结束, 可因为付洒洒临时出了事故, 再玩下去也没了兴致, 付烨夫妇打算提早回国,顺便让女儿在家静养些日子。 许柔当然也想跟着回去, 一家人最重要的是整整齐齐, 她一个人留在这里算什么事儿,更何况,表妹身子还有点虚, 她也不太放心。 对此,荆念也没什么意见,只是在她整行李的时候进来看了一眼,语气淡淡的:“确定晚上就和他们一起走?” 男人皮肤比常人更白一些, 也正因此,耳朵下边连着脖颈那一处的红痕愈发明显。 是前两天下午他强行帮她那什么,意乱情迷的时候她咬的。 草莓印没褪, 还在暗示那天的旖旎。 想起来脸就热得不行。 第61节 许柔顿了一下,别开眼,若无其事地道:“恩,要走。” 他点了下头,倚在房间内的小吧台边上看她, 也没说什么挽留的话。直到她搞定一切把行李箱竖起来锁上拉链时, 他又朝着露台方向扬了扬下巴:“你东西忘了。” “什么?”她下意识回头。 浅紫色的蕾丝底裤还挂在隐蔽的窗帘内侧, 漫天日光让白色帘子变得愈加透明, 那条小裤的形状一览无遗。 脸红心跳的画面仿佛还在眼前——他在洗手台边帮她整理完毕, 帮她穿上底裤后,轻佻地笑着:“都是水,你得洗洗。” 记起他说这话时的神态,许柔瞬间爆炸,一个纵步就到落地窗边。衣架挂得有点高,她脑子热起来也忘了去找晾衣工具,跟个二货一样在那里蹦来蹦去。 每次都差一点点,她急得跳脚。 “矮子。”有人嗤笑一声,手臂从她肩膀越过,轻轻松松将其从裤架上摘了下来。 在南方,许柔的身高傲视群雄,从小到大基本都坐最后一排的,当下表示不服:“我170cm,谢谢。” “恩,真高。”他敷衍地笑笑,指尖还捻着那薄薄的布料,却没有还给她的意思。 女性的贴身底裤小小一片,熨着男人手心,暧昧极了。 许柔毕竟还是个小姑娘,脸皮薄,当下就伸手去抢,无奈尝试了三次都没能得手,她咬着牙恼极了:“你要这么喜欢,留给你做纪念。” 听到这句,他低低笑了一声,随后却之不恭地将那羞人之物塞到了裤兜里。 动作优雅若行云流水,丝毫不见顿挫。 许柔被他的厚颜无耻所惊到,良久都没反应过来。 他走近一步,微低下头,贴着她的耳朵轻声道:“临别的礼物我收下了,不过……” 语气不怀好意地拉长了。 她不解,抬起眸,看着他的眼睛。 “留作纪念这四个字用得不对。”他捏了下她的耳垂,揽住她的腰往自己怀里带了带,慢条斯理地开口:“你打算回去以后,我们就不见了?” “没啊。”许柔双手抵着他胸口,那衬衫也不知是什么材质,凉丝丝挺舒服,她不自觉多摸了几下。 他很快攫住她的手指,眯起眼:“食髓知味了?要不今天你再帮帮我?” 男人的欲.望比想象中更好撩拨,要不怎么说是下半身动物呢?有时候你的无心之措也够他们在脑海里驰骋一番的。 她不知道别人是怎么谈恋爱的,但是大概心里也清楚,这种刚确定关系第一天就各种限制级的关系似乎不太正常,也不太利于长久发展。 许柔的视线在他好看得不像话的脸上溜达了一圈,而后垂下了眸,手松开,轻轻抓着他袖口。 这副罕见的小女儿姿态当然能打动任何男性,荆念也不例外。 “怎么了?”他抬手去勾她的下巴。 她抿着唇,也没掩饰内心的想法,直接道:“觉得怪怪的,有点不真实。” 确实不真实,说在一起就在一起,暧昧的阶段都直接跳过了,她对他一无所知,不知道血型星座,不了解兴趣爱好,除了性格和八卦报纸上刊登的豪门恩怨外,她对他的认知度几乎为零。 她倒是没有反悔的意思,就是内心隐隐约约有些不安。 大概是看多了身边男女的分分合合,听腻了那些肝肠寸断的悲情故事,她一直挺怕成为失恋同好会中的一员。 从前可以冷眼旁观,内心毫无波动,如今不知不觉就被他吸引,跌跌撞撞在这爱情迷宫里打转,她像是被蒙了眼,唯一的指路人是他,若他抽身离去…… 她心口紧了下,闷闷的,有些不舒服。 这一刻若是恋爱情圣,换做陆衍之类的,早就察觉出不妥,这会儿就该把她搂到怀里好生安抚一番。可惜荆少爷这也是头一回正儿八经和姑娘交往,没去细品她话里的意思,刚巧李叔来电询问客人离开的时间安排,他径自走到一边去接电话了。 许柔看了他半刻,又检查了遍拉杆箱,确定无误后坐回了沙发上玩手机,好久没进那个田园经营游戏,她精心打造的蔷薇花园一片荒芜,想要重新恢复要一百个钻石。 她气得半死,上半年学习压力有点大,每晚熬到12点爬起来浇水施肥的,眼下说废就废了。 妈的,游戏公司太无良。 一个钻石一元钱,当然也不算很贵了,她犹豫着要不要充钱的时候,男人打完电话,回到她身边。 他的双手撑在沙发背上,下颔就贴着她发顶,嗓音润润的:“多大的人了,还玩这个。” 许柔不理他,一步步按照系统提示充值,可惜网络不知道是不是出了问题,试了好多次都显示未能完成购买。 她看着杂草丛生的游戏主界面,心里没来由地烦躁。 女人这种柔软又捉摸不定的生物吧,很多时候想发火那都是没有任何理由的,在不在姨妈期都一样,扎了根刺就能幻想成身患恶疾,出门忘了带钥匙就会惶惶一整天是不是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许柔自诩聪明,可情绪管理方面还是欠缺了点,平时上翘的唇都静静抿着,俏脸上明晃晃写了四个字——老娘不爽。 试问女友不爽了怎么办,哄呗。 荆念伸手按灭了屏幕,叹一声:“岛上所有无线都加密了,这些国内app在这里没有授权操作不了的。” 她很慢地眨了下眼,没说什么,默默把手机收起来了。 他想了一下,智商170的脑子终于酝酿出了一句完美的回答:“等你回国了我帮你充,你把游戏账号发我。” 许柔:“……” 问题是她现在就想玩啊! 他真的不懂女人,逛街看到喜欢的东西,当然是第一时刻拿下,生怕绕了一圈回来后被别人捷足先登了,游戏也是如此,不然等回国后她早投身科研事业了,哪有时间搞这玩意。 不过看得出他是在刻意讨她欢心,不知不觉间甜滋滋的感受漾满心窝,许柔站起来跪坐到沙发上,和他面面相对,小声道:“今天初十,我元宵过了就回校了,你呢?” 他怔了片刻,反应过来:“我整个二月都要在纽约处理公务。” 还没怎么相处就要异地恋了,她的心情就跟云霄飞车似的,忽上忽下,强行压住无理取闹的念头,她手指拽着沙发坐垫一角,继续道:“三月呢?” 他一丝不苟地回答:“三月要飞柏林一趟,两周。” 许柔无话可说,恨不能把靠垫拿起来甩他脸上,她只是想知道他们下次见面的时间而已!结果这位大少爷宇宙钢铁直男思维模式,硬是给你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行吧,那咱们就青山绿水,后会有期。”她压不住火了,直接拱了拱手跳下沙发。 被他一把拉了回来。 男人炽热的吻压在唇上,强势又凶狠,吞了她所有的呼吸。舌尖勾着她的,肆意游走在口腔里的每一寸。 她闭着眼承受,拽成拳头的手松下来,软软绕到他背后。 最后他浅啄了下她的唇角,低低笑起来:“那么喜欢我啊?” 她红着脸,没否认,感觉就跟中.毒一样,从前一直忽视对他的好感,如今在一起后那些点点滴滴聚在一起,成了洪水泛滥、大坝决堤,再也拦不住了。 荆念低头看着她,少女垂着眼睫在他怀里,没骨头似的,乖极了。他的心软得一塌糊涂,忍不住又含了含她的红唇,模糊道:“二月不敢保证,三月我抽时间去你学校。” 许柔被他亲得迷迷糊糊,听到这句话才回过神来,一把推开他,没好气道:“我三月也很忙,请预约,谢谢。” 他忍着笑,正色道:“到时候提早一周和女皇陛下确认时间,务必赏脸和小人吃顿饭。” 恋爱时,甜蜜时光总过得转瞬即逝。 用过晚餐后,快艇已经等在码头边了,伙计把客人的行李都提上去,随后拉着他们一个个上船。 付洒洒状态还没完全恢复,脸都瘦了一大圈,然而话痨贱精本性不改,靠在表姐的肩头絮絮叨叨:“姐你不会怪我吧,耽误了你们这对野鸳鸯的happy hour?” 许柔白她一眼:“看在你残障人士的份上,我现在先不打你,但麻烦注意下措辞,把野这个字去掉,谢谢。” “我靠!”付小霸王精神起来,不敢置信地道:“荆教授转正了?” 她嚎得很大声,付烨夫妇还在岸上和荆念话别,听到她这一声转过头来,皱眉道:“洒洒,没事吧?” 许柔生怕她要说出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台词来,赶紧接话:“小姑姑,没事,她就是有点晕船。” 工作人员听懂了,下来强行喂了两颗晕船药。 付洒洒敢怒不敢言,开船的时候对着岸上的颀长身影挥手:“姐夫再见!” 荆念挑了下眉:“一路平安。” 付洒洒嘿嘿一笑:“早日上门提亲啊!” 许柔真是要疯了,捂着她的嘴道:“你能不能安静一会儿啊?” 离别的忧伤被两姐妹打打闹闹的氛围冲淡了。 上了飞机后许柔才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对着窗外层层掠过的云朵发愣,他说二月份不回来,那情人节怎么办? …… 回校后一切都还是照着正轨有条不紊地进行,许柔投身科研大业,最近有个基因重组的大项目,巨款基金刚分拨下来,整个团队的人都在加班,她也不例外,被李莫溪折磨得步伐虚浮,形容憔悴,天天都是搞不完的数据,做不完的实验。 晚上回寝室后,因为时差关系,和荆念也说不上几句话,更勿论视频了,只能互相给对方留语音消息。 临近情人节的时候,董妍来看了她一趟,巧笑倩兮地告诉她已经脱单,并表示要和男友一起在二月十四日那天请她吃饭。 许柔现在的状态吧,尽管有男友,可人在国外,看不见摸不着。 情人节刚巧是周日,科研狗也有人权,众人强烈抗议之下,实验室总算放了一天假,她闲在寝室也是发霉,想了想也就欣然应允了。 马路上到处都是虐狗的场景,喁喁私语的恋人们连体婴似的搂抱在一起,看得单身的朋友们不甚唏嘘。 董妍倒是很体贴,她不知道许柔和荆念交往的情况,把餐厅定在了一个虐狗节里情侣们不怎么愿意去的老火锅餐厅。 三个人对着九宫格锅底干杯,涮羊肉,也挺开心。 许柔没说男友的事情,主要是他俩一直在分享认识的过程,她一直微笑听着,没有插嘴。 临近十点的时候,她的手机震了好几下,有个电话打进来。 屏幕上的名字是她朝思暮想的人。 董妍看到【禽兽】两个字,笑得差点把雪碧喷出来:“你还在和我们荆教授纠缠呢?” 许柔胡乱点头,忙不迭放下筷子去接电话。 可惜老天爷爱开玩笑。 她想要站起来去外头煲电话粥,一解相思之苦,无奈太激动,手没抓稳滑了下,那手机直接进了滚烫的锅底,瞬间被红油吞没,消失不见。 一时间气氛有点诡异。 三人面面相觑。 良久,董妍用漏勺将可怜的苹果机捞了上来,小声道:“那啥……好像不能用了,要不你用我的电话给他回一个?” “我没记号码。”许柔哀叹一声,想死的心都有了。 两人最近都是跨国状态,根本不打电话,全是语音,她没刻意去背过手机号啊!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第62节 她悻悻地靠着椅背,丧到了极点。 董妍也接了个电话,论惨的程度,和许柔不相上下,是公司要求她立刻回去加班核对订单的夺命call…… “柔姐,我得先走了。”董大妞歉意地笑笑,把玫瑰花递给男友,“大苗,你帮我送柔姐回去,太晚了。” 许柔赶紧说不用,然而董妍很坚持,最近z大出了起女大学生被民工玷污的新闻,就在研究生通往教学楼的那条道上,一时间搞得人心惶惶。 “让他陪你回去,不然我不放心。” “那行吧,麻烦你了。” 大苗憨憨一笑:“没事。” 一路上,许柔跟他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董妍男友不是健谈的那种,基本是聊天尬死的那种人,她觉得有点煎熬,加快了步子。 幸好宿舍楼就在眼前,她停下脚步,点点头:“谢谢,就送到这吧。” 大苗苦恼地看了下手上的玫瑰花,尴尬道:“我这花要不放你这吧,明天董妍来你地方拿,我现在连夜要回趟老家,带着不太方便。” 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举手之劳,许柔接过花,和他道了声再见。 宿舍楼黑漆漆,穿堂风从四面八方刮来,凉得很。 她走在回廊上,听着自己脚步的回声,心里毛毛的。 就在快要上楼的那刻,有只冰凉的手从背后捂住了她的嘴。 她立刻就要放声尖叫! “别喊。”熟悉的凉薄嗓音传来。 许柔闻到了薄荷味,僵硬地扭过头,表情还来不及转化成惊喜。 男人从她怀里抽了一支玫瑰花,眼神幽深,轻笑了声:“你可真行呐小夜莺,我不眠不休坐了十二个小时的飞机,结果你就让我看这个?” 第50章 礼物 楼道的灯前两天坏了, 还没来得及修好, 整片都是暗的。这栋宿舍主要是给研一学生提供的,z大的研究生们一般来说都是刚入学的一年级最苦,不但要跟着导师搞项目, 还要修满专业课的学分,等到下一年基本就全身心跟着导师了,不再需要去教室听课。 专业课相对来说比较轻松, 只要你考试能过, 那么哪怕平时点名没到, 教授也能高抬贵手一波。 许柔基本天天泡在实验室, 根本没时间去上课, 晚上有空了就拿专业书出来啃啃当做自习,当然,她的状态也是其他研一学生的写照。 正因此,但凡遇到周末图书馆自习室二十四小时开放的日子,这栋楼里就没几个人愿意回来,都在挑灯夜战呢。 当下北京时间晚上十一点整, 整个一楼的宿舍门缝里大部分都没透出光亮, 听不见喧嚣和交谈,一片寂静。 许柔就站在拐角的阶梯下, 惊讶地看着凭空出现的男人。 他已经松开她,单手插兜站在原地, 微弱光影只能勾勒出其侧脸轮廓, 下颔线条清隽, 鼻梁秀挺,长睫在眼下投了淡淡阴影。 这个人吧,白天黑夜都是祸水。 她没忍住美色的诱惑,伸手去摸他那能叫所有女人都嫉妒的眼睫,指尖就快碰到之时,被他轻轻拍了下手背。 “别动手动脚,花谁送的?” 他一脸嫌弃地盯着那捧火红的玫瑰,而后把刚抽出来的那一支丢向果皮箱。许柔赶紧抢救,赶在掉下去之前捞了回来,小心翼翼放到嘴边吹了吹。 刚才那顿饭大苗最晚到,她先和董妍聊了些体己话,得知其男友家境贫困,大学四年都是勤工俭学熬下来的,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工作开始挣钱,还得寄一半回家里供养弟妹。 而在这物价飞涨的虐狗日里,买这样一大捧花,对大苗来说是真挺不容易,许柔既然答应人家把花保存一天,总不至于第二天白白少了一朵。 无奈荆念不知情,她这万分珍惜的举动实在碍眼,他抿着唇,笑意一点点褪去。 许柔张了张口,忽然就不想解释了。 男人吃醋的表现还挺好玩的。 她眼珠子转了转,忍不住就起了捉弄之心:“挺贵的,丢了多可惜,人从外地特地过来给我送的呢。” 他没搭腔,黑漆漆的眼盯着她,良久才轻轻笑了笑:“上去再说。” 两人穿过长廊,拐角处的楼梯正对着值班室。 宿管阿姨不但负责,脾气也挺火爆,瞥见异性背影,qq麻将也不玩了,直接杀出来道:“你们哪个专业的?”她指着张贴在玻璃窗外的a3纸,杀气腾腾:“女生寝室,异性谢绝入内,看不懂吗?” 许柔当然是知道规矩的,不过她也清楚有个例外,访客要是亲戚的话可以登记逗留一个小时。 她挂上甜美可人的微笑,讨好道:“秦老师,他是我的……” “小叔叔。” 许柔差点被口水呛到,猛地扭头看向他。 男人肤白貌美,戴了金丝边眼镜,书卷气十足,光从长相看比她同届的男生大不了两岁,她本来是想说表哥之类的,哪里晓得他会编出这么一个匪夷所思的身份来。 宿管阿姨也挺震惊,她最近沉迷韩剧男主的逆天颜值中,熟料现实生活中遇到了能秒杀欧巴一万次的绝世美男,惊艳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你是、是她叔叔啊?” 荆念颔首,薄唇又漾开笑:“是的,还请您行个方便,我刚回国,也是难得过来看她一趟。” 美貌永远是兵不血刃的武器。 他轻轻浅浅一个笑,就把人称炸天响的宿管阿姨收买了,登记的时候还一个劲猛夸他字写得好看。 两人走到五楼,偶遇一个女生在门外给基友打电话,先是不经意看了荆念一眼,随即含羞带怯地低下头去,三秒钟后激动地和那头的闺蜜分享:“我操,我和你讲……” 许柔掏掏耳朵,一脸平静地开了门,把花放到桌上后,打开热空调。 研究生宿舍和本科的不太一样,这栋楼是新建的,两人间,仿公寓设计,家居摆设都挺温馨。 他随意扫了圈室内环境,一点没客气,坐到角落处唯一的单人沙发上,落地灯的浅黄灯光刚好打在他额前,他单手支着额,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一个人住?” 许柔嗯了声,去饮水机那给他倒了杯水,递过去。 他伸手接过,却没喝,手腕动了动,把玻璃杯举到光线正前方,意兴阑珊地把玩着。 这幅姿态,叫人摸不透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许柔本来不想理会,这家伙阴阳怪气的次数太多了,现在不好好立规矩以后可不就是翻天了么?可瞥见他眼底的青黑和下巴处浅青色的胡茬后,她又有点心软。 沙发正对位刚好是桌子,她干脆盘腿坐到上头,轻声道:“不是说好二月不来的么?” 他把杯子放下,啧了一声:“过去几天的聊天记录你可以随意翻下,平均每日提到情人节的次数大于等于一。” 许柔:“……” “不过现在也不知道来的是不是时候。”他嗤笑一声,目光看向桌上的花,淡淡道:“我不在的日子,你过得挺滋润。” 她摸摸鼻子,开始后悔刚才扯的谎言。 房间空调开了一会儿,渐渐热起来。 “你会不会觉得闷啊?”她没话找话,等了片刻见他没有接话的意思,心里有点恼火。 恋爱字典里不都说了么,女生主动给你台阶下,你就必须下,否则直接吊死在上头吧。 无奈他还真是那万里挑一的独一份硬气,高高在上的样子像极了君主临幸妃子,薄唇勾着讥诮的弧度:“我没觉得闷,反而有点凉。” 这回轮到许柔不说话了,她低头抱着小腿,下巴抵着膝盖,眼睫垂下来,三分怄气,七分委屈。 空调风口正对着她,脸颊上热辣辣的不太舒服,她烦躁起来,扭过身,直接背对着他。 两个人无声的沉默着,像是在较劲谁更沉得住气。 良久,他叹了一声,站起身来。 黑色羊绒大衣随手解了放在椅背上,他伸手去转她的脸,结果小姑娘还挺倔,扭回来后依旧没看他。 他都被气笑了:“我凌晨的飞机,赶到这里,结果你捧着别人送的花,你还给甩脸色,恩?” 她睫毛动了动,整个人软下来,脸埋到他手心里,模糊道:“花不是我的,是董妍男朋友买给她的,晚上我和他们一起吃了饭。” “是吗?”他指尖穿梭在她的长发里,抬起她的下巴,低声道:“怎么证明呢?” 许柔愣住,好半天眨了下眼:“我没必要骗你啊。” 他黑眸里飞快掠过不怀好意的神色,表情还是淡淡的:“这些日子有别人约你出去过么?” 她摇了摇头。 “有人碰过你么?” 她皱了下眉,怒道:“当然没有!” “那我要亲自检查看看。”他欺近身,手指从她白嫩纤长的脖颈往下滑,到了v领毛衣上方,往下扯了扯,来回在锁骨上游走。 “你在说什么啊?”许柔瑟缩了下,被他弄得有点痒,手撑着桌子朝后挪。 他笑了下,拽住她的脚踝,阴恻恻地道:“心里没鬼的话,躲什么?”语罢,也不给她反应的机会,就这么往自己身边一扯。 她惊呼了声,重心不稳,躺倒在桌上。 男人站在桌边弯下腰来,温柔又强势地反剪了她的双手,逼得她坐起身后,随即空出一手去拉她的毛衣领口。 这种马海毛质地的衣服本来就宽松,她习惯穿比较厚的外套,反而是内搭比较简单,毛衣里头就只有件内衣一体式的小吊带。 感受到衣领从肩膀滑落,裸露肌肤带来的凉意让她面红耳赤,忍不住挣扎起来:“你要干嘛!” 他没理会,把另一边的领子也拉了下来。 少女的肌肤白得晃眼,锁骨处的红痣依旧鲜艳欲滴,因为双手背在身后的原因,她不得不挺着胸,蜜桃一般的身体反弓着,处处都是诱惑。 他闻着那股子甜腻的荔枝味,愈发口干舌燥起来,着迷地一遍遍摩挲着那颗红痣,他轻笑了下:“看起来没人碰过。” 许柔在他眼里读到了情动的征兆,吓得不敢再胡乱扭动。 他还在自言自语:“上面检查完了,接下来……” 微凉的手从腰间钻了上去。 许柔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着急道:“荆念!” 他停下来,好整以暇地道:“喊错了。” 她咬着唇,不知所措的样子美极了,叫人忍不住就想再用力凌虐她。 “刚刚是怎么和你们宿管阿姨介绍我的?”他凑过去,不轻不重在她肩膀上咬了一口。 许柔的皮肤敏感,就这么一下,红痕就相当明显。 他满意地笑笑,手掀开吊带衫的下摆,慢吞吞往上滑,温柔的肌肤触感太美妙了,而且相当可爱,但凡指尖经过之地,都会配合地起一点鸡皮疙瘩。 第63节 她的呼吸急促起来,身体像是有记忆,唤起了那天在岛上房间里的旖旎一幕,她不自觉夹紧了腿。 他注意到了,噙着笑:“有反应了?” 许柔睁大眼,瞬间炸开,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明明他面上这么一本正经,为何问出的字眼如此孟浪。 那只手还在兴风作浪。 她忍耐地闭了闭眼,可怜巴巴地开口:“小叔叔。” 恶趣味被满足,他低低笑了声:“还有呢?” 许柔忍气吞声:“侄女错了。” 他在少女锁骨的凹陷处轻轻舔了下,从下往上盯着她的眼睛,语调带着鼻音:“错在哪了?” 她别开脸去,小声道:“不该接受任何人的花,不该撒谎。” 他总算大发慈悲收起了手,点点头:“恩,挺诚恳的,不过既然犯了错,叔叔我不给侄女略施薄惩,怕是说不过去。” 许柔崩溃:“哪门子的叔叔会脱侄女的衣服啊?” 他没去计较她的牙尖嘴利,一把抱紧她的腰,搂着她坐上自己的膝盖。 两人面对面,身子交缠着。 许柔被迫分开双腿跨坐在他身上,羞得没眼看,只能做强弩之末,抵着他的胸口,佯装镇定:“你放我下来吧,12点要查房了,你得走了。” 他没理她,吮着她脖颈处的肌肤,口齿不清地道:“之前几次的太淡了,这次留久点。” 她愣住。 下一刻,刺痛感袭来。 她想跳起来,被他牢牢禁锢住。 十秒钟后,男人才放开了她,拇指按了按那个鲜红无比的草莓印,轻笑了声:“挺好看,很适合你。” 变态! 许柔敢怒不敢言,跳下他的膝盖,去洗手间照镜子。 脖颈连着肩膀的那一块,有一处红痕,上头濡湿光亮,还沾了他的体.液。 她忙不迭把衣领拉好,那印记总算被掩盖住。 转过身后发现男人靠在门边,表情已经变成来时的淡漠,只是眼睛里还残留了点热度。 她心跳有些快,想到能让他这么神魂颠倒的人是自己,不免又得意起来。 他摸了摸她的脸:“下次别招惹我知道么?” 许柔不吱声。 隔壁寝室开始有查房的动静。 她抬起眸,推了推他:“你快走吧。”说完,犹豫了下又道:“明天我争取早点弄完数据过来找你,你这次……呆多久啊?” “三天。” “这么快?那你还回来干嘛?”她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荆念扯了扯唇,似笑非笑地道:“我也不知道,可能是脑子坏了吧。”他走到门边,拧开了把手,表情还有点意犹未尽。 许柔红着脸走过去,主动亲了亲他的唇,小声道:“谢谢,我很感动。” 他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感动的话少说,情人节礼物呢?” 她僵住,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很是尴尬。 根本没想过他真的会长途跋涉赶回来,哪里准备了礼物。 她在他压迫的眼光下抬不起头来,好半天才弱弱地道:“要不明天补给你?” 他歪着头,挑了下眉:“二月十五什么时候也变成情人节了?” 许柔没辙了:“你想怎样?” 他笑意加深:“这两天别睡寝室了。” 她退一步,古怪地道:“你想骗纯良少女去开房?” “不,还浪费酒店的钱做什么?”他舔舔唇,笑得很无辜:“海德公寓的钥匙你还留着吧?明天你早点来。” 许柔下意识要拒绝,结果男人下一句话更恶劣—— “还有,要记得穿那套女仆装。” 第51章 情敌 周一照道理是最忙的时刻, 许柔不到七点就起床了,最近那个基因重组的项目刚启动,实验室事情挺多,几乎所有人都比往常提早一小时到。 她去食堂买了两个鸡蛋饼和豆浆, 看看时间还算宽裕, 就准备在生研院一楼的会客区域把早餐给解决了,主要是因为李莫溪定了规矩, 不可以在实验室里吃东西, 包括饮料。 当然这也可以理解, 以前高中早自习, 教室里每天都混着一股子肉包和煎饼的油腻味, 别提多糟心了。 生研院这栋三层建筑是特地请人设计过的,一楼挑高接近四米,进门最右边是休闲区, 白色吊顶下挂了巨大的风铃装饰,旁边有特别修剪过的松木, 郁郁葱葱, 寓意着生命和活力。 环境太好了, 以至于许柔每次干活前都会在这里把一天最重要的早餐搞定。 科研的狂徒们工作时分很少闲聊, 但人都挺不错, 自从隔壁系统生物学研究中心的郝齐偶然有一天在这里撞到她美滋滋啃着大饼油条的样子后, 活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第二天也忙不迭加入了她的队伍。 渐渐的, 人越来越多, 大家心照不宣成立了早茶会,吃点东西,顺便还和同事们一起谈人生。 许柔一直挺开心自己带起了这股子风,搞科研多苦啊,团队里好几个三十出头的男人年纪轻轻就秃头了,要再不给生活添砖加瓦,弄点乐趣,怕真的是要未老先衰了。 然而今天特别古怪,等到她喝完最后一口豆浆,还没撞见一个人影。许柔有心想问问情况,无奈手机昨天掉到汤底里一直黑屏,还没来得及去修。 她爬上三楼,虹膜身份识别后进了门,里头依旧空荡荡,这可真是奇了。 许柔怔了半刻,也不再费心纠结,换了白大褂去无菌室看了培养皿试剂,挑了几组出来做比对。 这一忙就是一个上午,直到快十一点,她才听见玻璃门移开的声音,伴随着欢快的哼歌小曲,郝齐轻快地走了进来。 瞥见她后对方也是一愣:“小柔你怎么在这?” 许柔从显微镜前挪开视线,冲他笑了笑,随后摘了医用手套,拉开无菌室的门。 “齐哥,今天什么情况啊?你们不上班那?” 郝齐摸了摸额前稀疏的发,惊讶道:“昨晚群里不是发通知了么周一和周六调休了,几个组的头都被抽到市里开研讨会,准备下个月去柏林h.c研究所交流。” “是我想的那个h.c吗?”许柔咽了口唾沫,她订阅了不少科学殿堂级的杂志,这家研究所出现的概率太高了,最近的克隆实验更是惊爆了学术大佬们的眼球。 郝齐笑得春风得意:“是的啊,每组两个名额,我们组应该就是我和许博士一起去。”他顿了顿,看出她的期待,拍拍她的肩膀:“李教授名下就带了你一个学生,指不定已经给你发消息了,赶紧看看。” “没有没有,我资历尚浅。”许柔赶紧谦虚下,然而内心深处已经被他这番话给洗脑了,恨不能立刻登上微信查阅信息。 郝齐又实力吹捧了一番,随后拿着几分资料走了。 他走后,许柔也没心思搞研究了,脱掉工作服一溜烟跑回了寝室,用座机给荆念打了个电话。 男人好像还没调整完时差,被她吵醒了,接手机的速度缓慢,困倦又慵懒的嗓音,轻轻喂了一声。 这声喂太诱惑了,直击灵魂深处的酥麻。 不过眼下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许柔赶紧和他说了下要提早过去,顺便用下他的电脑。 男人睡意朦胧,全程没怎么说话,只在最后点了点主题:女仆装。 她脸红了下,义正言辞表示自己不会穿这么羞耻的衣服,然而出门的时候脑子一热还是带上了。 男朋友千里迢迢飞了半个地球过来,只要别太过分,犒赏一下,也不为过吧? 怀着这样自欺欺人的想法,她火速赶至海德公馆。 这会很快,门铃刚按下去门就开了。 入目画面非常有冲击力。 头发湿漉漉的美男就裹了条浴巾在下半身,腰腹肌理线条性感又硬朗,水珠从他漂亮的锁骨上往下滑,一直落到被遮住的腹股沟。 没想到会看到这样香艳的场景,许柔被刺激得头皮发麻。 这个人简直太犯规,脸好看也就算了,连身体都那么诱人犯罪。 她的眼睛大吃冰激凌,也没有过分矫情,怀着自己男友不看白不看的心理,从上到下扫视了好几遍。 “你就打算站在外面?”他勾了勾唇,把她拉进来,又拿了根干毛巾把身上的水擦拭干净。 许柔坐在沙发上看着他换衣服,宽大的黑色t恤上身,人鱼线被掩盖住,她有些可惜地叹了口气。 荆念听到这一声,回过头来,似笑非笑地道:“要不我裤子当着你的面换?” 最近男人越来越会撩,她脸皮的厚度也逐渐成正比,听到这个建议点点头:“好啊,最好再给我泡杯茶,谢谢。” 他挑了下眉,作势要解浴巾,见她还真没有避讳的意思后低笑了声:“小夜莺,脸呢?” 她换了个贵妃醉酒的躺姿,微笑不语。 最后他还是去卧室换了裤子,出来后把昨天采购的果味汽水丢给她,一边把湿漉漉的发朝后耙,露出光洁的额头。 “你不是说晚上才有空吗?” 许柔拉开易拉罐,满足地灌了一口:“今天我们放假了,对了,我先借你电脑用一下。” 他指指书房,摆了个请便的姿势。 她进了主界面折腾了半天,发现手机不在身边的话没法登陆客户端,尝试好几次都显示失败。 他坐在一边刷邮件,时不时抬眸看她一眼,见她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靠在圈椅上,走过去好笑地拍拍她的脸:“怎么了?” 许柔在他手心里拱了拱,烦躁道:“我导师可能给我发了很重要的消息,然而我手机不是喂了火锅嘛,连sim卡都废了,昨晚太迟就没出去补卡,不然还能借你电话先试试。” 闻言他挑了下眉,显然不能理解她迂回的做法:“你用我手机直接给她打个电话。” 她下意识拒绝:“不行。” 名额虽然有一个,可万一李莫溪不想带她呢,她这样子去问岂不是尴尬到爆。 荆念不知道内情,也就没多费口舌。 他是完全的理工男思维,做事目的性明确,快刀斩乱麻,很快就要有结果。 第64节 许柔恰恰是另一种人,心思有点敏感。 她从小父母不在身边,没去小姑姑家的日子里,但凡背着书包经过邻居家时,经常被人指指点点说可怜。小学的时候,她会半夜三更偷偷给父母打电话,问他们什么时候能回家,可惜得到的答案永远都是令人失望的。 久而久之,她有点怕从电话里要结果,总觉得要凉。 更何况,她希望去h.c研究院交流是李莫溪欣赏她从而给予的主动馈赠,而不是单方面被动的索取。 她神思恍惚的,因为联想到幼年时的经历,脸色不太好看,眉间也笼了点忧虑。 他回完邮件,侧过头看她:“你既然那么想看那条消息,潜意识里就是想要个结果,何必挣扎?” 他把手机往她桌边一放。 许柔单手支着额头,考虑许久,突然干笑一声:“抱歉,事实上我连你的号码都没记住,更别说我导师的了。” 荆念平静地看着她,半晌道:“心情不好?” 她摇摇头。 他叹口气:“本来想晚上再给你的。” 许柔还在琢磨这句话的意思,被他从椅子上拉了起来,牵着她往楼上走。这公寓是loft设计,他这套房子一层做了起居室,二楼反倒是一片空白,只记得堆了部分杂物。 不过这次又不同了。 楼梯交界处被隔了一层银色遮光布,瞧不见里头的光景。 他倚在最后一格台阶的墙边,纤长的手指捏着那层布,面无表情地道:“没想到终有一日,我也要干这么蠢的事。” 伴随着话语,遮光布被扯下。 满屋子怒放的粉团蔷薇,变种类型,比寻常的更大上一圈,堆满了整层地板,正中央空了点位置,楼顶上垂了个秋千,也用花瓣做了点缀。 蔷薇花特有的馨香入鼻,替她抚平了眉间的褶皱。 许柔的心跳快到不像话,半天说不出话来,慢吞吞扭头看向荆念,他还靠着墙,表情淡淡的:“游戏就不给你充钱了,不过你那废弃的蔷薇花园,帮你复原了。” 她目瞪口呆,眼前的场景确实太熟悉了,和她那个游戏主界面几乎一模一样。 她不受控制地走过去,坐到那个秋千上,阁楼小窗的阳关落到脸上,暖融融的,她盯着他的眼睛,轻声道:“你什么时候……” 他啧了一声:“搞了一整晚,累得半死。”语罢,他过去推了下秋千的绳子,轻笑道:“这里大概值一百颗钻石的一百倍,亏大了。” 许柔没说话,眼睛涩涩的。 他微微弯下腰,把蔷薇花摘到她发间,低声道:“说实话,这个场景让我想到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可能不太愿意想起那个晚上,但我真的很庆幸。” 庆幸你突如其来的出现,驱赶了生命里所有的黑暗。 他没有把话说全,但她还是听懂了,这是他头一次正儿八经地说情话,许柔有点无措。 他本来就长了双多情的眼眸,这样子盯着她看,真是要命。 热意从耳根后蔓延过来,烫得不行,她主动去牵他的手,小声道:“没有,我也很庆幸有那个晚上。” 气氛挺好,似乎不做点什么有些浪费。 他又凑近了些,眯了眯眼,薄唇勾出不怀好意的笑:“我的情人节礼物可以收了吗?” 她的脸红红的,半是尴尬半是害羞地道:“那什么……我大姨妈在。” 他愣住,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古怪地道:“你想什么呢?” 许柔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荆念挑了挑她的下巴,语气嘲弄:“怎么每天你脑子里都是这个事啊?” 贼喊捉贼,最为致命。 她难得语塞:“不是你一直都在……” 他直起身,往后退了退,面上风光霁月,姿容俊秀清冷,口气挺无辜:“我就是想看你穿女仆装而已。” 许柔摆明了不信:“……就这样?” 他把她拉起来,亲昵地亲亲她的唇角,轻笑道:“当然,如果你想帮我一下,我也是很感激的。” 又是这个字。 她捂着耳朵,联想到那一晚他低低的闷哼声,愈加燥热起来。 不能再待下去了,感觉没法呼吸。 可他还在纠缠。 许柔没办法,口气带上点哀求:“晚上、晚上穿给你看好吧?”语罢,她推开他,匆匆下了楼。 荆念跟在她后头,随手拿了车钥匙。 她转过身,好奇道:“去哪?” “你手机不换了?”他拉开门,换好鞋,懒洋洋地道:“顺便约个会好了。” 两人一同出了门,来到l市颇负盛名的一家西餐厅。 这家餐厅别出心裁开在金融中心的顶层,平时客人挺多,都要预约,中午饭点,门口已经有人在排队了。 荆念提早订了位置,侍者领路,带他们来到窗边的一桌。 这里可以一边俯瞰l市的海景,一边享受美食。 许柔翻开菜单时,刚好前桌也有两位姑娘坐下,其中一人正对着她,特别眼熟,穿了剪裁合适的纯白色连衣裙,长腿纤细笔直,腰臀曲线迷人。 再看脸,大眼琼鼻,百里挑一的美人,嘴唇涂了豆沙色唇膏,风情中带了点俏皮。 这位……不是在荆念办公桌大胆告白的宝蓝色大小姐么? 她不由自主竖起了菜单,眼睛偷偷往那里瞄。 荆念皱了下眉,一把按下她的手,“你什么情况?” 许柔喝了口柠檬水,悄悄道:“那位慕小姐,你还记得不?” 他暂时没理她,垂下眸,很快报了几个菜式给侍者,随后才幽幽地问道:“哪个穆小姐?” 他这回答堪称教科书级别,在女朋友面前万万不能提起任何异性,对方问起也要说记不得,这是广大男性们需要掌握的一门必修课。 许柔满意地笑笑:“就你那个追求者。”她瞥见点菜的小哥哥已经走远了,才压低声音道:“就你对她硬不起来的那个。” 荆念:“……” 他无心纠缠这话题,但是天不遂人愿。 因为那位大小姐很快发现了他的存在,和同伴悄悄嘀咕了几句后就走到他们桌前。 “念。”美人颦眉,我见犹怜。 许柔慢吞吞地切着牛排,一双眼时不时在男友和情敌身上来回穿梭。 荆念放下刀叉,连个敷衍的笑都不肯给:“慕小姐,那么巧。” “恩,真的好巧。”慕小姐眼睛亮了起来,手撑在桌上,摆出无懈可击的娇柔姿态,轻声道:“我想取消下个月和你弟弟的婚礼。” “和我有关系?”他头也不抬,把切好的牛排盘子端起来,和少女的交换了下。 许柔原本一直在看戏,突然被拉到战场中央还有点不适应,瞥见他警告的眼神后,才不得不提刀上马,娇声道:“念哥哥,这位是……” 慕小姐很快转移了注意力:“念,不介绍一下?” 荆念语气淡淡的:“我女友,许柔。”语罢又抬了抬下巴,“我便宜弟弟的未婚妻,姓慕,抱歉,我记性不好,名字忘了。” 许柔没忍住,笑出声来。 慕小姐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周围开始有人窃窃私语,她难以承受这羞辱,不甘地扭身走了。 许柔笑个不停,吃吃地道:“你有点过分啊。” 他面无表情地道破天机:“你不就希望我这么做吗?” 许柔闭嘴了。 等待甜品上桌的间隙,她去了趟洗手间。 冤家路窄,洗手的时候又遇到了那一位。 情敌相见,自然是分外眼红的。 慕雅妍慢条斯理地补着口红,从镜子里扫了她一眼:“你真是他女友?” 许柔微笑:“千真万真。” 对方冷冷地笑了一声,不说话了。 许柔可不打算做包子,当着她的面翻了个白眼。 慕雅妍气得口红都画歪了,嗓音也尖锐了起来:“他就和你玩玩而已。” “管你屁事。”许柔仔细冲掉泡沫,懒得和她废话。 临出门之际,她又听到了对方不屑的口气:“我还以为他会找个怎么国色天香的尤物,原来是个丑八怪。” 许柔的脚步倏然顿住。 慕雅妍拿干纸巾擦了擦手,绕开了她,结果肩膀被人一推,高跟鞋差点崴住,好不容易堪堪稳住重心,却被人抵在了墙上。 “我不和你吵架不代表我要忍受你的诋毁。”许柔冷着脸,一字一顿,“更何况……” 她看到男人正朝自己这个方向走,腰板挺了起来,微微仰着头:“他有个怪癖,只对我硬得起来。” 慕雅妍的表情相当精彩。 许柔趁胜追击,松开她后对着身后的男人眨眨眼:“对吗?” 荆念走过来,替她拨了一下颊边的长发。 “恩,说得太对了。”他温柔地道。 第52章 超级竞赛 炮灰小姐羞愤难耐, 甩着包蹬着高跟鞋气鼓鼓走了。 解决了情敌, 剩下的就是独处时光。 第65节 和有情人在一起, 连空气都是甜的,许柔平时一万年不发朋友圈的人都忍不住想虐虐狗。 餐厅的装修很特别, 设计师用原木和复古元素打造了一个静谧纯真的环境, 在她请侍者拉上窗帘后,桌上的装饰灯就就在白色餐布上投下了别致的横条光影。 甜点是熔岩热巧克力蛋糕,她用叉子轻轻拨开上层, 里头的流心馅淌了出来, 再把点缀着樱桃的高脚杯拿过来放在边上, 同时调整了一下餐具的摆放位置。 然而许柔接连拍了好多张都不是很满意, 总觉得构图不是很完美,她删删减减了好久, 还没挑出一张顺眼的。 男人坐在对面,靠着椅背淡淡扫了她一眼:“你这是要转摄影系了?” 许柔也不和他计较, 随意翻了翻好友动态后终于琢磨出了门道,既然是虐狗, 男主总得出镜一下。 如何低调又装逼,这是个学问。 她翘着唇角,将他的手拖过来,放在正中间。 他的手指纤白修长,骨节处并没有像寻常男人那么突兀, 但依然硬朗分明, 腕间戴了块表, 斯文又矜贵。 许柔仔仔细细摆拍了几张,再看成果时发觉每一张都堪比精品大片了,不由叹一声:“你手也太好看了吧。” 他好脾气地任她摆弄着,听到这句话挑了下眉:“不但好看,也挺好用的,你说呢?” 她很明显脸红了一下,很快想到他的手在身上兴风作浪的时刻,再伶牙俐齿都接不上话来,只得闷声吃蛋糕。 他笑笑,也没再调侃她,解锁了手机查阅邮件,上周纳斯达克的指数闯了新高,cir刚把公司在美股的投融报表发来,形势一片大好。 许柔伸长脖子瞧了瞧,看到密密麻麻的英文和数据后,欲言又止。 他注意到她的举动,眼睛看过来:“怎么了?” 她挖了一勺蛋糕,吞吞吐吐:“说真的,为什么你有时候忙到要做空中飞人,有时候又清闲得像个无业游民,你们家……” 她顿了一下,没说下去,怕戳到他的伤心处。 “我们家?”荆念不以为意地扯了下唇,“我们家老头子现在有新继承人了,用不上我。” 小报消息满天飞,许柔听说过荆家的豪门恩怨,也知道他爸有个私生子,但真把家产给后来的那个小子,未免也太老糊涂了吧。 交往时间还不到一个月,她想了想,觉得胡乱评价他的家事有些失礼,便不再打听。 反倒是他支着额头,微微一笑:“对我的事很好奇?” 许柔慢吞吞地道:“主要是我俩对彼此的情况一无所知……” “一无所知?”他嗤笑了声,慢条斯理地开口:“你出生在h市,小学念的是外国语实验附小,初中去了私立中学,高中是十九中,喜欢紫色,耐性不太好,血型是o型,生日5月22日,最爱的食物除了甜食外,应该是z大第二食堂的烧鸭饭吧?” 每说一句,她的表情就凝滞一分,到最后,神色复杂,半分欣喜半分羞愧。喜的是男朋友能将自己的情况如数家珍,愧的是她作为女友连对方什么时候出生都不清楚。 为了挽救一下,许柔尴尬地道:“那什么,你生辰是九月份吧?”她依稀记得陆衍开派对的日子,那天他们说要替他庆祝生日,仔细回忆了下,大概是开学初的时候。 他看了她一眼:“是八月,我没出生在医院,足月后才被抱回家,安排户籍的管家弄错了。” 信息量有点大,许柔听得一愣一愣,半晌回过神来:“八月几号啊?” 他垂下眸:“八月十五,中秋团圆日。” 不知怎么,说这句话时他的表情有一瞬间阴鸷,唇角的笑也充满了讽刺意味。 有那么一刻,许柔以为回到了那个暴雨天初见他的日子,也是这样浑身上下溢满了厌世感,颓然,衰败,憎恶,乖戾,每一样都触目惊心。 她有些后悔开了这个话题,含在嘴里的最后一口巧克力莫名其妙变了口感,甜蜜滋味转为苦涩难咽。 幸好只是眨眼功夫,他又换回了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点点桌子:“吃完了?” 许柔嗯了一声。 他招来waiter买了单,站起来道:“走吧,带你去补卡。” . 现代社会,自从互联网波及后,所有人办理通讯业务都选择直接网上操作,除了岁数稍大一点的老头老太太之外,压根没什么人会去营业厅。 许柔在市区的总营业厅里享受到了高端vip服务,不排队不叫号,直接三分钟搞定了手续。 工作人员尽责地提醒,说有个办套餐送手机的活动,只要每月固定消费298元,并预充六千话费,就能免费获得最新款水果机。 听上去不错,可惜要换新号码才行。 她纠结了老半天,被他拉走了。 “这种小事但凡超过一分钟都没想好,可以直接pass了。”荆公子一脸淡然地道:“你既然迟疑,就说明内心深处已经投了否定票。” 许柔斜着眼看他:“那么武断?” “这不叫武断,是真理。”荆念插着兜,步伐不紧不慢。 路边走来一帮上午刚放学的女学生们,穿着及膝百褶裙,满脸朝气,经过他时都在回头看,有两个还拿出手机偷偷拍照。 他视若无睹,眉眼间毫无波澜,只是走了两步袖口被人扯了下。 “手。”她小声地道。 “幼不幼稚?”他笑了,有点嫌弃,然而还是把手递给了她,同她十指相扣。 冬日的暖阳,驱赶了寒意,晒得人心里暖洋洋的。 两人来到购物中心的最顶层,这里开了全亚洲最大的水果机旗舰店,装修奢华,平时有不少人过来蹭wifi蹭空调。不过因为今天是周一,店里显得冷清了许多。 许柔之前那个手机是最新款,付烨送的生日礼物,不过掉了之后就没打算再买个一模一样的。她对数码产品的热忱不算高,想得也很明白,手机这玩意儿更新换代太快了,只要能打电话发发微信就行了。 她拿了个去年的款式在看,导购小姐姐却忽视了她,直接对着荆念滔滔不绝:“先生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他笑容疏离:“我陪我女友来的。” 导购这才转过头去,把刚才那段开场白又重复了遍。 许柔懒得计较,她自然明白荆念的这张脸有多招桃花,习惯就好。现在还有重要事情要办,她不想再浪费时间,就直接指着模型机道:“我就要这个,64g的,麻烦给我拿一个,谢谢。” 导购很惊讶:“这款式出了一年了。” 荆念也询问了一遍,见她坚持,就没再说什么,直接取了张visa递给柜员。 卡没有成功交棒,半途被许柔截胡了。 她一脸正色:“别,我没和你客气的意思,不过我有钱,真的。” 她的价值观挺明确,吃饭约会什么男方付钱很正常,但是大件的物品,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还是自己来就好。 这一次两人有了分歧。 对于荆念来说,这五千块可能比毛毛雨还不如,眨眼功夫就赚到了,他觉得她算得那么清楚反倒是增加了间隙,皱了下眉,口气冷了不少:“别闹。” 许柔沉默了,注意到店员看好戏的眼神后,将他拉出了门。 “你什么情况啊?直男癌?” 他冷着张脸,语气不自觉带上嘲弄:“我替你运的发光浮游生物,给你铺的满屋子蔷薇都可以买好几百个手机了,你现在非要矫情?” 她睁大了眼,有受伤的情绪一闪而过,随后垂下了长睫毛,不吭声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两个人谁都没说话。 良久,还是他先心软,将她抱入怀里,亲亲她的发顶,低叹道:“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别和我见外行吗?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 对方给了台阶,许柔很识时务地乖乖点头。 达成一致后正要再度回到店里,倏然有音响喇叭声从商场一楼传来—— 【各位顾客,大家中午好,今天是美林广场成立三周年庆,我们现在即将进行盛大的回馈活动,第一个环节是知识竞猜,现场想要参加的来宾朋友们赶紧上台来,一共十个名额,分数最高的一位可以获得最新款水果机喔!】 许柔赶紧趴着扶手栏杆朝下望,楼下已经聚集了大批人群,奖品太优渥,自然能博得不少注意力。 她脑子灵光一闪,笑嘻嘻地望着身侧的男人。 “我拒绝。”荆念面无表情地道:“你进去用你自己的钱买。” 许柔抱着他的手臂撒娇:“哎呀,小叔叔~” 他猛地一僵。 她拿脸蹭了蹭他的手背:“侄女想要免费的嘛,为什么非要花冤枉钱,小叔叔那么聪明,一定能赢下来的是吧?” 妖女灌迷魂药,效果非同凡响。 荆念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搭错了,等到反应过来时,人已经坐在舞台正中间的抢答台后了。 他是最后一位压轴占得名额的,长相又是天怒人怨的好看,台下的男男女女都猛对着他起哄尖叫。 他的脸更臭了,眉宇间都是冰霜,冻死人。 许柔唯恐天下不乱,在下面给他摇旗呐喊:“小叔叔,加油啊!” 规则很简单,每一轮五道题,共有五轮,抢答并回答正确的人积分,每一轮都会淘汰两个人,直到最后一轮皇城pk,决出冠军。 不知是因为荆念的颜值亦或是奖品的诱惑,现场围观的吃瓜群众人数巨多,黑压压一大片,争先恐后挤在台下,活像开演唱会。 主持人很满意这热火朝天的气氛,很快出题:“第一题有关历史,请问安史之乱发生在中国哪个朝代?” 这题简直就是送分的,电光石火间有位戴眼镜的中年男子按了抢答铃,并大声道:“宋代!” 噗。 许柔差点没被口水呛死。 “回答错误,倒计时三秒,再度进入抢答环节。” 台上选手们水平差距颇大,有些动作神速,无奈知识面匮乏得可怕,答案匪夷所思令人发虚。 许柔知道嘲笑别人不对,但是听到鲁迅姓什么,初中小弟弟诚恳地说姓鲁之后,她还是笑出了眼泪。 智商太他妈感人了,周树人都要忍不住从地底下跳起来打他。 荆念双手环胸,瞥她一眼,从头到尾他都没动过那个铃,老僧入定的模样同现场格格不入。 眼看着到第一轮的第四题,他要再不答就要放弃资格了。 许柔把手拢在嘴边,使出杀手锏:“小叔叔,女仆装!” 他果然动了一下,略显烦躁地耙了下额前碎发,在主持人还没来得及报完题目时,就火速选择了抢答。 接下来的时间,成了荆公子的个人秀。 全场鸦雀无声,只能听到不断重复的报幕声。 “回答正确。” “回答正确。” 第66节 “回答正确。” 其他人被打击得信心都没了,还有两个年轻小哥哥本想着在女友面前好好表现一番,熟料碰到这种外挂,只得悻悻退赛了。 最后一轮,只剩下一位满脸青春痘的高中骚年,对方缩在桌子后面瑟瑟发抖,不敢一战。 荆念没有悬念地淘汰了对手,刚要站起时,主持人又道;“恭喜恭喜,但是还没有结束哦,因为是周年庆,我们特地连线美林集团的总经理王望海先生,让他再出一道题,若您答对,可以额外再送一部同款手机。” 哇! 天上掉馅饼了! 许柔兴奋地搓手,不敢相信幸福竟然会来得这么突然。 群众们的嫉妒心也被点燃了,这什么鬼啊,这人跟个百科全书似的,美林广场是疯了吧,又要白白给人家送钱。 他们的担心显然是多虑了。 很快王望海的胖脸出现在巨大的led投屏中,乐呵呵地道:“那额外的题目也就不要太难了,众所周知我们最近投资了不少电影,我就问个娱乐圈方面的吧。” 许柔心里咯噔一声。 再看向荆念,他也轻轻皱起了眉。 王望海眯着狐狸眼,老谋深算地道:“请问,八十年代影星白玫退隐前的最后一部作品是什么?” 全场哗然。 卑鄙啊,果然无奸不成商,这出的什么破题,这少年仔一看也就二十几岁,哪里知道八十年代影星的破事儿啊。 荆念果然没动。 主持人出来打圆场:“那么也可以请求场外援助哦,请问您有朋友也在现场吗?” 许柔跳起来,高举了手:“我我我!” 她不等对方回应就跑上了台,拿过荆念桌前的话筒,大声道:“这个作品是《夕阳下的鱼钩》!” 王望海的笑容凝固了,他想风光一下,熟料成全了别人,客套地恭喜几句,就急匆匆收线了。 许柔捧着两只手机,兴奋得眉毛都在跳舞。回去路上一个劲地邀功:“真是撞到枪杆子上了,他们不知道白玫是我小姑姑的艺名啊?笑死我了。” 荆念呵呵了两声,没怎么理她。 她边走边跳,跟中了五百万似的,跟着他到了公寓后,刚刚把手机放下,就被他一把压到沙发上。 “小夜莺,你的愿望实现了,那么现在该轮到我了吧?” 第53章 回忆 不是第一次被他这么近距离纠缠着, 却因为身份的不同, 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滋味。 没有羞辱和恼怒,竟然还有点莫名其妙的甜蜜。 许柔觉得自己完了, 她甚至还分出一只手软软搭着他的脖子,指尖触碰到他发梢,小心翼翼摩挲着。 手感不错, 她满足地笑笑,又捊了几下。 “你这是给宠物顺毛呢?”他眯着眼, 把她的手抓下, 冰凉的手指从她的毛衣下摆钻进去,口气低喃:“我有点冷。” 男人的体温确实有点低, 方才短短十分钟, 从停车场到公寓,他咳了好几声, 也不知道是不是内外温差太大, 以至于感冒了。 “没事吧?”她没去纠结他动作的放肆,反倒摸上其额头,上次在海岛潜水出现并发症后, 医生就特别提醒他注意御寒, 否则体质和免疫力都没完全恢复, 会很容易发烧。 幸好手心传来的温度算不得烫,她放下心来, 又问:“开点暖气?” 他窝在她颈间, 唇齿流连忘返, 鼻尖都是她身上传来的甜蜜气息,不知不觉间大脑就变迟钝了,他嗓音含含糊糊,带着点困倦:“有你就够了。” 许柔没挣扎,只是肌肤感受到他指尖的凉意后,被激得一颤,她闭上眼,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透骨颤栗。 他没有把整只手覆上来,犹豫了一下,使力将她和自己调转了身位。少女柔软美好的线条掩藏在宽大毛衣下,趴在他身上后,才能感受到那天真的诱惑。 许柔脸红了下,尤其是察觉到他的手指已经绕到背后,若有似无在内衣搭扣附近徘徊时,心都在颤。 尽管如此,她还是没挣扎。 他身上有股子淡淡的木调味,像是剃须泡沫或者漱口水的残留味道,一点点散在空气里,闻着莫名安心。 恍恍惚惚间,又听他低低说了几句口齿不清的话,然后作怪的那只手滑下去,垂在了木质地板上。 咦? 许柔彻底愣住。 她放轻了动作,撑在沙发坐垫上微微拉开距离。 他仿佛快要入睡,好看的眼睛已经阖上了,唯有睫毛一颤一颤,眉毛紧皱着,像是要抵抗这突如其来的困意。 她不由自主伸出手,抚平了他眉间的痕迹,随后放轻手脚从他身上下来,凑到他耳边轻声安抚:“睡吧,我在你身边。” 这话有奇效,很快他就睡着了,入梦后特有的绵长规律呼吸声轻轻响起。 许柔坐在地板上,指尖隔空描摹着男人的五官,心里一片平静。 他应该是累到了。 周日凌晨的飞机,十二个小时,时差应该也没倒过来,可能根本没睡多久,第二天上午又被她吵醒。 她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任性,心里有些愧疚,赶紧站起身,推开他卧室的门,想去拿一根薄毯替他盖上。 说来也奇怪,这公寓前前后后来过好多次,却从没有去过男主人的房间,哪怕是之前借他电脑用,也是在书房。 她的手放到门把手上时,竟然忐忑起来。 下定决心拧了拧把手,却没有成功,门上锁了。 里面……是有什么秘密吗? 她努力忽略掉内心怪异的想法,走回来将外套盖到他身上,顺便打开空调。忙完这一切后,时针指向下午三点整,她坐在沙发附近的羊羔毛软垫上,低头鼓捣手机。 新机子运行速度很快,插上卡之后没几分钟就设置好了,她看着微信图标边上的二十七条未读消息,手指徘徊在附近,硬是没勇气去点。 心心念念的结果可能就在咫尺,因为太过期待,反倒怯场。 许柔试着深呼吸,调整了半刻后咬牙点开了界面。 从上往下一点点拉,前边全是董妍大段大段的语音,中间是父母的日常早安问候,随后夹杂着乱七八糟的订阅号消息…… 她心已经凉了半截,拉到最后看到是高中班级群的聚会通知后,无声地叹一口气,往后仰躺到了地面上。 果然还是没有得到导师的认同,柏林之旅吹了。 说不失望是骗人的,许柔捏着手机,放到胸口处,不甘心地翻了个身。脑子里一团乱,她急于找个东西来慰藉,解锁了屏幕退回主界面,想玩会儿游戏抒发下郁猝的心情。 好几个图标附近都有红点,她一直以来都是强迫症患者,一个个点掉,翻到短消息那栏后,习惯性地去删掉未读的垃圾广告。 然而今天注定是个先抑后扬的日子,消息栏里并没有无关紧要的东西,只有署名老板的那一条赫然显示在最上端。 【许柔,这次去柏林的材料由你来做汇报,大纲概要我发到你邮箱了,做双语版本,本周日之前完成。另:签证材料尽快交到小广处。】 短短几十个字,她来来回回看了不下十遍。 那些字就好像有着魔力,变成了快乐的音符在眼前跳动,而后一股脑钻到了身体里。 不敢相信! 导师竟然把他们实验室的汇报环节交由她来主持,这可是每年都会获得《自然》杂志重版页面介绍的h.c研究所,她一个小小的研一学生,可以在那么多牛逼的人物面前分享团队成果,简直是不可思议。 巨大的喜悦冲昏了头,她咧着嘴,在地上扭动起来,不用照镜子都知道这会儿的样子有多蠢。 可是千金难买爷高兴! 许柔亲了好几口手机屏幕,从地上爬起来后又即兴来了段单人华尔兹,若不是怕吵醒沙发上的男人,她真想放一段音乐快乐摇摆。 强装镇定给导师回了收到两个字,她从门口的衣架上摘下大衣穿好,决定去菜场转一圈,怎么说也是值得庆祝的一天,不腐败一下太亏了。 因为实在太激动,回公寓的时候,她双手已经拎满了袋子,保安显然是认得她,帮忙提到了电梯口,又打趣了几句是不是男友过生日云云。 许柔笑着和他打哈哈,上楼后惊觉没带钥匙,被关在了门外。 这就很尴尬了。 她放下东西,想了很久才试探着给荆念留了条语音—— 【小叔叔,醒了给我开开门。】 她以为要等一阵子的,毕竟刚刚临走时他睡得那么熟,连翻身都没有过,可消息发出去没三十秒,门就开了。 男人衣领有些皱巴巴,眼角还带了睡醒后的猩红,他捏了捏眉心,扫一眼门口的大包小包,侧过脸来看她:“你要下厨?” “是的呀。”许柔点点头,帮着他一起把食材拎到厨房。 他靠在料理台边上,半歪着头,表情还懒洋洋的,黑眸盯着她熟练拣菜的样子,淡淡道:“你平时都自己做菜?” 她把虾背剪开,除掉虾线,仔细拿水冲干净,边做边道:“我爸妈挺忙的,没时间照顾我。我小学三年级就会炖红烧肉了,后来初中三年厨艺大涨,高中住校后吃食堂差点没吐,直到z大的烧鸭饭出现才拯救了我。” 他垂下眼不语,良久才道:“你小时候都是一个人在家?” “恩,习惯了。”她从柜子下把橄榄油拿出来,平底锅冲了冲擦拭干水分,架到燃气灶上。 这架势一看就是熟练工。 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视线一直围绕着她,看她点火,看她翻炒。小姑娘气势十足,油爆虾的香味没多久就芳香四溢,她甚至还能颠勺,加了一点酱油后,盖上锅盖,大火收汁。 他都有点看入迷了,少女的发调皮落在颊侧,额上些微晶莹汗水,她抬高手擦了擦,短款毛衣因为她的动作露出一截莹白小腰。 原来厨房和少女,也能勾勒出千丝万缕的性感滋味。 许柔没注意到他的动静,只是回过头,嘻嘻一笑:“你现在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幸福?” “怎么说?”他神色淡淡的,眼神却很灼热。 她把火关小,嘤咛一声特别矫揉造作地投到他怀里,杏眼眨巴眨巴,娇声娇气地道:“是不是爱我爱得要死?觉得我特别棒?” 他唇角不自觉勾起,而后低笑一声,亲亲她的眼睛:“恩,还行。” “还、行?”她又退开去,像是不满意他的反应,跑到客厅从包里翻了衣服,急匆匆去浴室换了。 再出来时,就是活生生的俏女仆了。 这一套后来被董妍心血来潮改过一次,短了五公分,只能遮住大腿根部,走路时必须压着裙摆才能不走光,胸口衣领的位置反倒包得严严实实,一排纽扣从最柔软的那处延伸到脖颈,解开的时候一定是难耐又别有一番情趣。 夕阳的光从客厅的窗透入,她背着光,长腿笔直,膝盖处都是白嫩嫩的,双手故作大方地背在身后,脚底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绒毛地毯。 第67节 这一刻美到不真实。 他听到了罪恶的内心在叫嚣,欲.望的魔鬼再度被唤醒,光是这么看着,燥热感就流淌到四肢百骸,某一处隐隐约约情动。 她还在笑,不知死活地冲他勾了勾手:“小叔叔,好看吗?” 他走过去,单手抱着她坐到餐桌上,低哑道:“又作死呢?” 她嬉皮笑脸的,拿了免死金牌出来炫耀:“其实我也挺想和你一起的,但不凑巧,刚好撞到生理期,所以……” 他冷笑了声:“没事,也不是只有一种办法。” 许柔:“……” “还有这个。”他摩挲着她的唇瓣,指尖得寸进尺探入,压了压她的舌头,低哑道:“我们试过手了,试试别的?恩?” 这性.暗示太明显了。 她输得彻底,明白他是真有可能做这种事情的人,吓得瞬间怂包,火急火燎跳下桌子,喊道:“不好,我的菜要糊了。” 他嗤笑一声,没追过去。 相处那么久,也渐渐摸透了她的性子,时而胆大妄为,时而又胆小瑟缩,尤其在男女感情方面,迈出的每一步都带着试探性,晃晃悠悠。 每次不怕死地撩拨他,到最后都如惊弓之鸟溃不成军。 想起来就觉得无奈,她大概是不懂男人的劣根性,很多时候火都着起来了,想灭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有几次做梦曾有过那样的画面,将她翻来覆去折腾,听着她泪水岑岑连连讨饶,看着她气喘吁吁抖个不停,惨白的小脸上满布泪痕,身体上青紫一片,如同没了生命力的破布娃娃,可怜得紧。 他不知道真正得到她的那一天,能不能控制住自己不弄伤她。 她的身体就是□□,尽管甜如蜜,可依旧能勾出他骨子里最浓烈的兽.欲。 再等等吧,等他中的毒能稍微缓解一些的时候。 他一动不动坐在沙发上,想起她过去喊他变态的样子,端起水杯一饮而尽,随后啧了一声。 可不就是个变态么? . 冬天的夜比往常来得更早一些,五点出头,天就全黑了。照道理冬季气候干燥,降水量减少,可这一天也不只是怎么了,突如其来下了一场暴雨。 闪电狰狞划坡天际,雷声隐在乌云里,听上去闷闷的,可依旧叫人提心吊胆,担心什么时候就会传来惊雷。 许柔放下筷子,回头把窗户关得严严实实,连遮光帘都拉上了。坐回椅子上,她担心地看了眼对桌的男人。 “我没事。”他放下筷子,改端起玻璃杯,若无其事地道:“你刚才说你导师的事情,可以继续。” 她没吭声,直愣愣盯着他的动作。 他捏着杯子的指尖用力到泛白,里头的液体轻晃着,漾开一圈一圈涟漪。 她咬了下唇,隔着桌子按下他的手,焦急道:“我觉得你不太好,你要不要……” “不。”他冷声打断,重复道:“我说过,我没事。” 可是这样子明明就有事。 许柔能体会他不想让自己见证软弱一面的隐情,可是她作为女友,其实更多的是心疼。尽管他从未提到他的童年,可她知道,那一定是一段鲜血淋漓的过往。 外头的雨下得更大了,暴风雨猖獗,打在玻璃上,劈啪作响。 他还在笑:“雨有点大,晚上你睡这?” 她毫不犹豫地道:“恩,我陪你。” 伴随着话音,那令人一直惶惶不安的惊雷声终于落下,几乎是劈天盖地的一声,简直要震穿人的耳膜。 他倏然松开了手,杯子掉到地摊上,红酒洒出来,在白色地毯上漾了触目惊心的红。 许柔跑过去,去捂他的耳朵,被轻轻推开。 他猛地站起:“你该回去了。” 不由分说拽着她的手臂,他整个人神色全变了,浑身都是压抑的颤抖,嘴唇再没了血色,全凭意志力强撑,不想落入那可怕的梦魇中去。 许柔挣扎着:“让我陪你。” 他凄凉地笑一下,拉开了门,把她往外头推:“抱歉,我真不想让你看见。” 她腿抵着门,眼眶都红了:“求你了。” 他已经听不清她在说什么,楼道的风愈加猛烈,窗外电闪雷鸣,将他带回二十三年前的夜晚。 他沉浸在臆想里,无法逃避,噩梦再度降临。 耳边仿佛传来母亲凄厉的尖叫,眼前是她扭曲的笑脸,尖锐的指甲划破了他的脸,她摸着他的头发,语调很温柔:“阿念,你要和妈妈一起走的,知道吗?” “我不想走,我不想。”幼小的他嚎啕大哭,抱着天台上的栏杆不松手。 母亲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双眼血红:“可你不是最喜欢妈妈吗?” 他涕泪纵横,说不出话来,脚下是万丈高楼,雷声一声声砸在心底,雨水毫不留情,肆虐在他脸上,伤口上的血渗出来,遮去了他的视线。 他真的很害怕,谁来救救他。 母亲脱掉了他的鞋子,咯咯直笑:“这是他给你买的,我们不要带走。”她将他抱到了三寸宽的混凝土檐口上,紧紧拉着他:“一会儿记得要张开双臂,我们会得到自由。” 她说完,带着心满意足的甜笑,缓缓朝后倒了下去,表情是那样的恬淡温馨,仿佛是要拉着他说故事书,而不是一同赴死。 他没能跟着下去,被赶到的管家拖住了裤脚,双目下意识朝外头看时,只瞥到母亲歇斯底里的神情,面容若恶鬼,尖嚷道:“阿念,你不该活着,阿念!” 遥远的地方,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伴随着人群的尖叫,一切都是一场闹剧。 他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迷迷糊糊里,他的意识混沌不堪,分不清过去和现在。 有个熟悉的嗓音,一直在他耳边轻声呢喃:“我在,别怕,你不会走的,我们还要一直在一起。” 他听了半宿,直到凌晨三点的时候,才醒了过来。 摸摸身边,是她毛茸茸的脑袋,听到动静,抬起头来:“你没事吧?” 他静静望着天花板,头痛欲裂,良久才道:“许柔,你想听我的故事吗?” 她怔怔看着她,欲言又止。 他抚过她的唇,轻轻地道:“如果我说给你听,那这辈子我就不会放过你了。这样子,你还愿意听吗?” 第54章 秘密 每个人内心深处都有不为人知的伤痕和秘密,负面的情绪滋生在暂且被遗忘的角落, 封了尘结了网, 以为时间久了会无感, 可现实如此残忍, 再度揭开时,依旧能带给你难以启齿的痛楚。 许柔在初中时有过一阵子叛逆期,对着日复一日的空屋子心生厌倦, 对着永远忙音的父母电话深感烦躁。她跟着班级里的混混一起,上学逃课,考试白卷,各种招式都用了, 结果也就得到了母亲的一条消息:【小柔,不要让我们失望。】 她在校长办公室看着其他匆匆赶来的家长哭得狼狈,别人以为她是为了好学生一朝跌落神坛而羞愤, 却不知她的绝望。明明她都那么努力地去博得大人的关注了,为何他们不肯停一停脚步, 多放一点心思在女儿身上呢? 这个问题纠结了好多年, 直到高中寄宿以后,才渐渐麻木。自此, 她一路斩荆披棘, 心无旁骛地朝着目标前行,没了家人陪伴, 至少还有荣耀常伴左右。 然而午夜梦回时, 仍然有淡淡的失落感和孤寂袭上心头, 挥之不去。想一想,这等回忆就足够叫她黯然神伤,更勿论是他口中那难以启齿的往事了。 “我母亲在我五岁时候自杀了。”他侧过头,说话的时候没有任何情绪,“她认为这世上的东西都是肮脏的,所以想把我也带走,也就是……同她一起死。” 许柔看着他的眼睛,那片黑色幽暗到了极点,没有光亮没有希冀,留下的唯有颓然和死气。 “别说了。”她难受起来,手伸过去想去捂他的嘴,被他轻轻攫住了指尖。 “我从未说过这些事,哪怕对心理医生,也有所保留。”他睫毛上还有被汗水濡湿的痕迹,很慢地眨了下眼,轻声道:“emma chou说时机到了,兴许说出来也是个纾解之法。” 她没接话,反手拉住他的手,另一只也覆上去,像是给他勇气。 他笑了一下:“上来。” 她乖乖地爬上沙发,缩到他的怀里,想了想又往上挪挪,手勾着他的腰,和他额头抵着额头,亲昵靠在一起。 她的嗓音带着安抚:“你要不想说了就停下来。” 他失笑:“没那么脆弱。” 怀中的少女安安静静,长发不太听话,发梢刺得他脖颈有些痒。他绕着那如绸缎的发,在指尖缠了几圈,继续道:“我父母算是商业联姻的,没有任何感情基础,讽刺的是,结婚没多久,我母亲就弥足深陷,毫无保留地爱上了他。” 荆念沉默片刻,想起年少时翻到她作为遗物的日记本,那里头全是炽热到极点的爱恋心事,简直就像飞蛾扑火,完全不计较后果。 “那你父亲呢?”她小声开口,打断了他的回忆。 “你说荆梵么?”他冷笑了下,连父亲的称谓都不愿给他,面无表情地道:“他这个人没有心,只有算计,就连当初娶我母亲,也是为了解决公司难题。” 这是一盘棋,荆梵和岳刑达成了一致,而岳向晴成了牺牲的棋子,世纪婚礼当成了噱头,巩固格局稳定军心,使得股票接连飘红,两人都得了不少好处。 “所以你母亲很失望,然后就……”许柔叹了声气:“那么傻。” 他垂下眼睫,淡淡道:“她是傻,不过若是那个男人谁都不爱,她还能有所期待。” “他后来心有所属了?” “嗯。” 老天爷何其不公,男人在一次应酬里爱上了个楚楚可怜的陪酒女,自此天雷勾动地火,一发不可收拾。 至于岳向晴,从小锦衣玉食长大,不问人间疾苦,一旦爱了,就毫无保留地投入,一颗心全挂在丈夫身上,无法接受他婚内出轨的事实,精神逐渐崩溃。 尤其是当她提早从国外散心回来,亲眼目睹两人在别墅内偷情的画面后,彻底疯了。 从一开始的自言自语到后期的歇斯底里,看了无数心理医生,吃了大把大把的抗抑郁药,都没有效果,最终,自残行为都无法克制她的疯狂念头。 许柔听得不胜唏嘘,皱着眉道:“我可以理解,但真不值得。” “道理世人都懂,可她太偏执,进了那个迷宫就出不来了。”他合上眼,神情有些痛苦:“在我懵懂时分,她曾经对我好过,就跟寻常母亲对孩子那样,珍重无比。” “后来呢?” 后来,她把怨毒和愤恨发泄在他身上,无数次将他关在阁楼黑漆漆的储物柜里,不允许他说话,不允许他哭喊,甚至不允许他喝水。 孩童恐惧到极点的啜泣声仿佛就在耳边。 他的头痛起来,用力压着太阳穴,这种强迫自己回忆的滋味有些难忍。 外头的暴风雨已经停歇,然而云层厚重,掩盖了月亮的光华,室内没开灯,能见度很差。 他伸长手,去够落地灯的开关。 第68节 光明回归,明黄的光线照亮了他的眼,迷茫渐渐褪去,留下的只有挣扎和煎熬。 许柔不忍看到这样的他,一直以来的印象中,他都是强大而自信的,哪怕再厌世孤戾,也是一身生人勿进的疏离,从没有过这样脆弱的时刻。 她难过地别开眼:“我不想听了,你别说了。” 他恍若未闻,低喃道:“其实我不喜欢黑暗,我的幼年却几乎都在黑暗里度过,你不是好奇为什么我从不用电梯么?因为那逼仄狭隘的空间,很容易让我联想到那些噩梦般的画面。” 他闭上眼,嘲弄地勾起唇:“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 一个成年男子,竟然惧怕那么多在常人眼里寻常不过的事物。他甚至厌恶照镜子,看上去是光鲜亮丽的外表,内里却卑微阴暗到了极点。 许柔没说话,细微又不容忽视的疼痛从耳后那块开始,蔓延至胸口,如呈现龟裂纹路的花瓶,只要拿手轻轻一碰,就全碎了。 良久,她只能一遍一遍地重复:“我觉得你很好。” 他笑起来:“真的?” 她用力点头。 他收起笑意,淡淡道:“可是我母亲却不觉得,她始终认为我骨血里有一半属于那个男人,所以最后她想了个办法,决定带我归去,让死亡来洗涤我肮脏的灵魂。” 听到这里,她倒抽了口气,无法置信这世上竟会有如此狠心的人,竟然要带着亲骨肉一同赴死。 “可惜了,我没死成。”他像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手指捂着唇,低低笑出声来:“每年我母亲的忌日,我祭拜完,她都会入我的梦,问我为什么没死。” 这神神叨叨的事情从他口中说出来,没有半分鬼故事的恐惧,只有苍凉和无奈。 “下次别去了。”她听得喉咙苦涩,双手撑在身后,坐起身来。 “小夜莺最懂我。”他跟着一同起来,下巴枕到她肩膀上,轻笑一声:“今年我就不打算去了,因为……” “因为什么?”许柔下意识回头,撞到他的眼睛里。 男人的眼本就长得极出色,些微上挑的眼角还带着点汗水的濡湿痕迹,眸色比夜还深,这一刻,她在他眼中,完完整整看清了自己。 而他的话比眼神更叫人心悸。 “我找到了信仰。” 是的,就是信仰。 他是被放逐在炼狱深处的游魂,满身狼狈却浑然不自觉,无意间见到了比正午更明的光亮,听到了身体内血液流淌的声音,这才惊觉到了活着的滋味,自此心心念念,再不甘心回到黑暗。 灯光像是在迎合他的话,莫名闪了一下。 许柔飞快眨眼,看着他越凑越近,她乖顺地闭上眸,以为依旧是那种掠夺风格,没想到这个吻轻得和羽毛一样,温柔拂过嘴唇。 明明纠缠过那么多次,这却是他们之间最纯粹的一个吻。 他抵着她的鼻尖,气息揉散在她面上,低哑道:“害怕吗?” “怕什么?” “你知道了我的秘密。” 她顿了一下:“所以你会杀人灭口吗?” “不会。”他勾起她的下颔,视线仔仔细细描摹过她的五官,轻声道:“但若有一天你后悔了想离开……” 她很快打断:“我不会。” “嗯,记住你今天讲的话。”他凑过去,咬了下她的唇,含糊不清地说了一串话。 她被他亲得晕晕乎乎,没听清楚。 他在心里又重复了遍。 【别抗拒我,也别想着逃开,否则我真怕你会恨我一辈子。】 …… 那天晚上,许柔没回寝室,在他的公寓里过的夜。他一反常态,正人君子得都不像他本人了,就只搂着她单纯地睡觉。 她醒得很早,天蒙蒙亮就睁开了眼,身边的人睡得很熟,大概是昨夜的暴雨带来了太多痛苦的回忆,他在梦里都皱着眉头。 她没吵他,用剩下的食材去厨房熬了锅海鲜粥,顺便留了便签,随后拿了包换好衣服静悄悄走了。 冬日永远是最能让人流连被窝的季节,七点多她赶到实验室的时候,别的组员都不见人影,只有李莫溪一人在超速冷冻离心机前收集细胞碎片。 一般导师有了助理后,就不太做这种琐碎的活了。许柔有点意外,匆匆披上白大褂后,过去打了声招呼:“老师,我来吧。” “不用,就快好了。”李莫溪回过头,淡淡道:“发你邮箱的材料看了吗?” “没。”她有些尴尬,昨晚折腾一宿,把汇报提纲的事儿都忘了,此时想起来,深觉辜负了导师的期盼,赶紧补救:“我今晚回去就看,然后三天内就把中文版弄好给您过目。” 李莫溪嗯了一声,又道:“这次交流主要是两个课题,一个我们目前在研究的移植细胞悬浮体替代受损组织的可行性,另一个是郝齐他们组的,机会非常难得,你要好好准备材料。” 许柔郑重点头:“我知道。”她听到机子停下来的声音,代替导师把塑料离心管小心地取出来,放置好后继续道:“谢谢您给我这次机会。” 李莫溪还是一副冰山美人面孔,闻得学生的致谢,依旧没什么表情,坐到一边看计算机分析出来的数据对比图。 许柔也没上赶着去找话题,早就习惯了导师的冷淡,知道她真正欣赏的是脚踏实地能干事的人,也就不再分心,低头认真鼓捣仪器。 这一忙就到了中午,期间她连手机都没看过一次。直到午休吃饭,她才有心思看微信。 未读消息一大堆,然而没有荆念的,再翻记录,也没有未接来电。 她有点失望,眉眼耷拉下来,闷闷不乐地在他头像上点了几下。 然而下一刻,就像是心有灵犀,男人发来了语音; 【明天我飞纽约,晚上带你去邻市吃海鲜?】 她犹豫半刻,想到导师的嘱托,挣扎起来。 自古爱□□业不能两全。 她叹一口气,慢吞吞地打字:【骚瑞,今晚要赶报告,我还没和你说吧,我下个月要去h.c研究所交流两周,要是能好好表现的话,也许硕士学位拿到后能去那里深造一段日子。】 等了很久,他没回。 许柔患得患失起来,男友明日就要去国外,自己还拒绝了他,是否太不近人情? 正胡思乱想间,手机又震了一下。 【是在柏林?】 她愣了一下,噼里啪啦打:【你怎么知道?】 他难得有耐心选择和她来回发消息,而且还破天荒连发了四条。 【那个研究所的创始人是我德国朋友的曾祖父。】 【我们公司的风投组年初在h.c投了一大笔钱。】 【你想去那深造的话,现在就可以讨好金主爸爸了。】 【我下月初也会过去,届时把房间号发你。】 第55章 惊变 z大生研院的专家团队去柏林交流的日子定在三月十三日,白色情人节的前一天, 扳扳手指头, 还有两周不到。 许柔在整个二月下半旬都忙于弄汇报材料, 导师对这一块的品质要求非常高, 她来回修了好多遍, 中文稿先是大改了五六次, 后来是英文稿, 因为部分术语特别难, 她翻了很多专业原文书才查到准确的表达方式。 等到终稿定下来的那天,她终于体会到设计院面对开发商时的战战兢兢,夜半时分收到李莫溪的修改意见,真像乙方加班奋战改完一稿图后,甲方爸爸轻描淡写地说,不行哦,我们户型又变过了, 要再修修,于是新的一轮挑灯夜战开始循环。 幸好这样的日子总算结束了, 待得她熬得两眼青黑,李莫溪终于大发慈悲点了头, 并破例准许她休息几天好好演练一下汇报的口语。 这几日l市大降温,倒春寒一来, 竟然比放寒假那会儿都冷。研究生宿舍的空调不太给力, 许柔实在怕冷, 干脆搬到了海德公寓。 高档小区自带地暖, 她连袜子都不用穿,羊羔毛毯子往地上一铺,就能懒洋洋赖在上头刷剧吃零食。 虽然搞科研是她的梦想,但人毕竟还是有点惰性,忙完手头的一桩大事后她天天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醒了后就看会儿材料听会英文广播,偶尔和大洋彼岸的那一位视频时还会请教一下发音问题。 董妍表示很羡慕这种生活,她所在的制药公司员工宿舍比z大差远了,更勿论是荆念租的这一套。想到好久没见基友了,干脆趁着双休过来,小住了两天。 许柔请示完荆念,对方表示无异议后,她欣然给董大妞又铺了床被子。 闺蜜相见,分外话痨。 两人在餐桌上吃了足足三小时的diy火锅,期间嘴巴根本没停过,塞着满嘴东西都要讲话。晚上躺在同一张床铺上,又聊了会儿闺房秘话。 不知道从哪里流传了一句歪理,能互相分享床事的,才是真姐妹。 这不,董妍立刻就先发制人了:“你和荆教授,现在到什么阶段啦?” “什么意思?”许柔搂着抱枕的手紧了一下,若无其事地道:“热恋阶段呗。” 语罢,她的脸被对方掐了一下。 “谁问你这个了!”董大妞猥琐地笑起来:“我在问你们的肉体有没有进行更深层次的交流?” 许柔顿住,脸颊微微发烫。 这问题有点刁钻,说没有吧,她和荆念算是互帮互助了一次,可要说有吧,她的一血明明还健在。 最后,她轻咳了下嗓子,没有正面应战,选择了迂回战术:“你呢?献身了没?” 熟料董妍的回答惊破天际:“当然,我现在驭郎术了得,要不要姐姐教你两招?” 许柔缓缓睁大眼,吞了口唾沫。 本科时候住寝的时候,她们就有讨论过这个问题,当时董妍怎么说的来着。 【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得到了就不珍惜了,所以多吊着点胃口,没坏处。】 结果现在董大妞的回答无疑是狠狠打了自己的脸。 “我记得你们交往也才两个多月吧?”许柔干巴巴地道:“是不是有点草率啊?” 董妍盯了她好一阵子,那眼神跟看史前文明似的,“你是古董吧,这事儿还要用时间来来划分的?是不是还要列一组计划表,一个月牵手,三个月接吻,半年才能共赴灵肉之旅?” 许柔想起交往当天就在他怀里神魂颠倒的样子,觉得自己担了这古董的名头,实在有点冤。可她脸皮薄,实在没法多说细节,只能佯装恼怒地企图用武力镇压对方。 董妍别挡边退,快滚到床沿边上了才一把揪住她的抱枕武器,正色道:“和有情人做快乐事,天经地义,我心里已经认定我男朋友了,给他也没什么。” 房间光线昏暗,床头柜只开了盏小夜灯,她的神情坚定又羞涩,完全不像过去那一位懵懵懂懂的傻白甜。 许柔看得叹为观止,放下手,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了半张脸。 董妍也没吭声。 第69节 两个人默默交换了一下眼神。 良久,黑夜里响起一道弱弱的嗓:“那什么,第一次疼吗?” 董妍认真思考片刻,小声道:“说真的,有点疼,但主要原因是技巧太差,大苗在遇到我之前还是个小处男呢。”她还挺得意的,眉毛扬了起来。 “处男很糟糕吗?” “坦白讲,很糟糕。不过你不用担心,再怎么样荆教授也二十八九岁了,不可能没吃过猪肉吧。” 许柔:“……” 他好像真的没吃过猪肉。 董妍没注意到她的异常,卷着被子扭过去,八卦道:“他提过没有啊?” 许柔打着哈哈:“也不算提吧。” 她说的倒是实话,男人虽然每次都撩火撩得厉害,但关键时刻都刹车了,一起单独过夜好多次,也没勉强过她。某种意义上来说,还真是个正人君子。 董妍叹一声:“我们荆教授就是风光霁月,品行高洁啊,要我是他,碰到你这么个尤物,早就拆吃入腹了。” “少女,该睡觉了。”许柔不想再继续这方面的话题,都快凌晨了,她的生物钟一向都很守时,打了个哈欠道:“今晚两.性伊甸园就到这里。” 哈欠是会传染的,董妍也跟着眼皮子沉重起来,兴许是良心发现,挣扎着又补充道:“也别太被我洗脑,你得先确定他不渣才行。” 许柔迷迷糊糊应了两声,沉沉睡去。 这一晚兴许是受了蛊惑,梦里全是限制级画面,穿着白衬衫的俊秀男人被她轻轻一推倒在书桌上,她满脸春意,将他的衣服下摆从裤腰里抽出来,随后之间探了进去,从那迷人的腹肌处开始,一点点往下摸。 男人眼底沉沉,任由她动作,直到难耐的那一刻才反客为主,抬高了她的腿…… 那感觉如此真实,她听到自己支离破碎的呻.吟,咿咿呀呀地呜咽,仿佛已经承受不住,却还是泪迹斑斑地勾住男人的脖子,祈求他更多的怜爱。 销魂蚀骨的快乐让她脚指头都绷紧,可最后一刻快登极乐时,刺耳的手机铃声将她活生生从天堂拽了下来。 窗外的天才刚刚发白,一看时钟,七点零一分。 她腿间黏黏腻腻,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空虚到了这等地步,说好三十如狼四十如虎,怎么二十二岁的花样年纪都开始欲求不满了。 身边床铺空荡荡,董大妞不知道去哪了。 床头柜上的电话还在扰人清眠。 她把手背盖到眼睛上,不满地咕哝了两声,另一只手去摸手机,也没看来电就接了起来:“谁呀?” 春.梦被搅黄了,起床气有点重。 对方没吱声。 许柔烦躁起来:“不说话我挂了。” 她想要摁断,然而清润好听的嗓适时响了起来:“我这边刚开完会,你还没醒?” 是他! 她瞬间没出息地坐起身来,抱着电话软软地抱怨:“我正美容觉呢,被你吵醒了。” 他笑了一声:“那抱歉了。” 这声听上去没什么诚意,许柔不和他计较,那销魂蚀骨的滋味还在,她摸了摸自己的耳垂,大胆道:“能视频吗?” 他散漫地嗯了声,直接转到facetime模式。 夜晚的纽约城,灯火通明,男人对着落地窗,一手随意撑着身后的桌子,外头的灯光璀璨全映在了他好看的眼睛里。 几天不见,又他娘的帅了。 许柔怔怔地看着,瞥到他和梦里一样穿着白衬衫后,一下子就浮想联翩起来,嘴唇抿了抿,感觉口干舌燥。 他挑了下眉:“脸怎么那么红?” 她抱紧了被子,慌乱道:“有、有吗?” 这态度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他眯起眼,阴恻恻地拉长语调:“家里藏男人了?” “怎么可能!”许柔跳起来,拿着手机给他直播了一遍公寓的角角落落,转完一圈才翻回床榻上,皱着鼻子道:“你别疑神疑鬼的。” 他眼神幽黑,把脸往镜头处凑了凑,低声道:“没想到一大早我还挺有眼福的。” 许柔一愣,低下头一看,睡裙的左侧吊带滑落下来,要掉不掉地卡在臂弯上,因为没穿内衣,胸口柔软几乎呼之欲出。 她赶紧把镜头往上抬,手够过去,想去拉好衣服。记起梦里他被自己推倒的逆来顺受模样,又觉得气势上不能输,一不做二不休把右边的吊带也拉了下来。 春光乍现,活色生香。 她把手机又放下来,长发拨到一边,半歪着头,娇娇软软地唤了一声:“小叔叔——” 男人最经不起这种撩拨,喉结滚了滚,面上没什么情绪,然而眼神出卖了他,欲念染上后,满是浓重的侵略感。 他勾起唇:“真喜欢作死啊,小夜莺。” 她咯咯笑着:“看得见摸不着,气不气?” 他往后退了退,坐到桌边,一手松了松领口,半眯着眼看她:“你真该庆幸你现在不在这,否则我一定叫你没力气牙尖嘴利。” 许柔:“……” “不过幸好,我们下周就要见面了。”他指尖点点屏幕,像是隔空抚过她的脸,轻笑道:“到时候我会连本带利地讨回,希望你届时还能像眼下这般,继续作死。” 她缩了下脖子,随即又高高扬起头:“咱们谁攻谁受还不知道呢。” 他先是一愣,很快领悟了这句话的奥义,笑意加深:“真棒,佩服你的勇气。” 许柔瞥到他的神情,顿觉大事不妙,这种一时脑热又不怕死的行径让她骑虎难下,赶紧转移话题:“那什么,你机票订了没?” 他没说话,嘲弄地盯着她的眼,像是在讥笑她的鸣金收兵。半晌大发慈悲接过了话题:“订了,我十四号下午三点多到柏林。” “比我晚一天。”她算了算日子,继续道:“到时候……” “到时候来我房间,期待你的骑术。” “……” 他不怀好意地眨眨眼:“哑巴了?” 许柔硬着头皮道:“我十四号还得作报告,晚上肯定有交流聚餐,到时候再说吧。” 他撇撇唇,显然不打算放过她:“恩,十五号再说。” 碰巧后边的座机响起来,是cir的内线电话,他对着屏幕里的姑娘比了个手势,随后接了起来。 特助汇报之前那桩并购案对方临时加价,还需要再进行新一轮的商务谈判,时间有点紧,就定在今晚。 他眉头皱起来,淡淡应了声知道。 许柔看不清他那边的情况,手机倒扣在了桌上,视频界面一片黑,只能听到他语速飞快的英文。 五分钟后,他的脸重新出现。 “我现在要出去一趟,公司有点事。” 她失望地哦了声,也不知是怎么了,此时此刻就想看着他的脸,听他多说说话。 他低低笑了声:“怎么今天那么粘人?” 她垂下眸子,害羞地道:“有点想你。” 这话含含糊糊像是从唇齿间挤出来的,特别小声,然而他还是听清了,目光柔软起来:“三月十四号见。” “恩。”她乖乖点头,赶在他挂电话之前急急补充了句:“记得那天要穿白衬衫啊!” 他没问理由,答了声好,办公室外又是催促的敲门声,他只得同心爱的姑娘话别,抬脚匆忙走了。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流水账一般,没什么新意,除了认真温习交流课题之外,就是吃吃睡睡,荆念忙到找不着人影,偶尔发来语音也都是大半夜的,她早就睡了。 许柔眼巴巴盼到了三月十三,行李一拖,赶去了机场。 无奈这一天从开始就不太顺利,先是出租车半路爆胎,她拦了好几辆都是客满,叫车服务的app永远无应答,最后好不容易叫了顺风车司机赶到后,又莫名其妙在候机大厅的阶梯上狠狠摔了一跤。 膝盖破皮了,原本坚固的行李箱拉链也弄坏了。 她本是无神主义者,结果这一切都预示着不祥征兆,右眼皮跳得厉害,她病急乱投医,和身边的导师轻声抱怨:“老师,我今天有点害怕坐飞机。” 李莫溪淡淡看她一眼:“生死自有天命。” 许柔沉默,这句话完全没有安慰到她,反而更慌了,她只能凑到郝齐那里去,听他们那堆人嘻嘻哈哈聊着趣事,老半天才放平了心跳。 事实证明她多想了,飞机从滑行到降落,波音777的大机型,十二个小时稳得一匹,她睡了个昏天暗地,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柏林的夜晚。 一行人浩浩荡荡坐在机场的餐厅吃晚餐,顺便等h.c实验室的接洽人过来。 许柔打开wifi,浏览微信界面,昨夜凌晨三点多荆念发了不少语音过来,她早上太赶了,只听了后面几条。 眼下一条条听,甜蜜得不行。 郝齐凑过来:“男朋友啊?” 她点了点头,听到男人说我打算把航班改早,十四号上午就能到,应该没比你晚多久时,忍不住笑了起来。 郝齐打趣了几句,见她杯子空了,顺手把盒装牛奶递给了她。 许柔抿了一口牛奶,刚想说点什么,机场里的氛围突然变了。 行色匆匆的人群停了下来,看向大厅中央的航班信息。广播用德语和英文来回播报着信息。 所有人的面上都呈现出惊讶和惧怕,随即是惋惜和哀叹。 现场有点吵,许柔没怎么听,直到微博跳出热搜新闻时,她的杯子从手心滑落,落到地上砸了个粉碎。 【最新消息,美国时间凌晨2点,一架载有181人的客机从肯尼迪机场起飞后失联。】 她的心脏瞬间被揪住,巨大的痛楚袭来,她费劲地弯下腰去,趴在桌上一遍遍给他打电话,答录机出来机械的女音,冷漠地提示她对方已经关机。 她六神无主,仔细看了好几遍他的消息都没找到具体航班号,发了疯似的冲到信息台,拉着服务人员质问信息。 团队成员不明所以,李莫溪都赶过来拉她,她扑到导师怀里,眼泪夺眶而出:“老师,我真的很害怕。” 第56章 地狱到天堂 生离死别,天人永隔, 这些字眼, 在过去她根本就未曾想过。父母尚值壮年, 几位好友也都生活美满, 更勿论常伴左右的他了。 第70节 然而直到厄运降临的那一刻,她才惊觉着切肤之痛有多可怖,绝望之下第一个念头是荒谬, 紧接着是抵触和否认。 不会那么巧的。 不可能的。 老天爷怎会开这样的玩笑。 她颤抖得厉害,惊恐之际都忘了擦掉眼泪,只能茫然地睁着一双眼,反反复复扫过那显示dey的航班信息。 身边人群攒动, 不知何时这咨询中心被堵了个水泄不通,工作人员不得不爬到柜面上,拿着扩音器安抚着旅客。其中有不少是前来接机的家属, 闻见噩耗后情绪彻底崩盘,有的歇斯底里哭天喊地, 有的满面泪痕形容憔悴。 许柔没有任何攀附, 被人群挤得晃晃悠悠,嗓子里就跟堵了团棉花似的, 干涸得可怕。 人实在太多了, 现场一片混乱。 李莫溪和郝齐费了大把力气,才将其从人群里拖出来, 结果她一直盯着手机, 对外界声响毫无反应, 只一遍遍机械地拨打着电话,放到耳边听了半刻挂断立刻重播。 这举动,无措到了极点。 都是聪明人,两个导师立刻就看出不对劲来。 李莫溪过去轻拍了拍她的脸:“许柔。” 她垂着眸,还在摆弄手机。 “许柔!”李教授狠劲晃了下她的肩膀,加重语气:“清醒一下,说说发生了什么事,一起想办法。” 可人在巨大打击之下又能冷静多少分? 她整个人失魂落魄的,茫茫然之下只喃喃了两声,很快被周遭的声浪吞没。 郝齐多多少少知道点内情,方才这姑娘分明还在听男友的语音,满心欢喜,转眼间就是这副模样,他联想到从纽约出发的失联航班,走近李莫溪低语了几句。 两人一左一右,连拉带抱地把她带到了贵宾休息室。 团队成员们已经用完餐,就在这里休息,顺便等待h.c研究所的接洽人员过来。他们方才也目睹了许柔的反常,朝夕相处了大半年,感情都挺好,此时也担心地围拢过来。 人的心理状态很奇怪,没什么朋友安慰的时候,反倒能故作坚强,可只要有关心的朋友过来问一句还好吗,亦或是没事吧,简简单单三个字,就能让眼泪决堤。 许柔坐在沙发上,将脸埋到手心,泪水滂沱,自指缝里溢出,一滴滴砸在地上。 众人面面相觑。 “行了,没什么事,你们都忙自己的吧。”郝齐摆摆手,让他们都散开,别围在一起,给她一个安静的空间。 李莫溪买了热柠檬红茶过来,坐到许柔身边,先让其发泄了一会儿情绪,随即轻轻拉下了她的手,将饮料塞给她。 “喝点东西,清醒一下,哭解决不了问题。” 导师的话并不温柔,却很简单有效。 vip室内非常安静,外界蔓延的不安和恐慌都被隔绝在外,许柔捧着热饮,小口润了润喉,而后混沌的大脑总算重新运转起来。 “老师,我朋友可能在那架飞机上。”她抿着唇,擦掉眼泪,又道:“我收到他的留言,说会比我晚几个小时到柏林。” “可能?”李莫溪皱着眉:“你查过纽约到柏林的航班吗?今天有几班?” 许柔迟疑地点点头:“查了,就两班。” 她记起他含笑着说改签了较早机票的留言,倏然陷入无边的懊恼和悔恨中。如果她前两天没有撒娇说想他,如果她能不那么多嘴,是不是结局就会不一样? 李莫溪叹息了声,目带怜悯地看着少女,这是她组建团队以来带的最优秀的学生,天资过人,又肯下功夫苦学,往日里布置再多繁复的任务都能超前完成。这次去h.c交流,自己也是存了死心,把汇报名额钦定给了她,指望其好好表现,方便日后来柏林进修。 哪里晓得出了这等天灾人祸。 师徒二人坐在沙发上,静默不语。 气氛消沉,其余人也不敢大声说话。再往外看,机场里已经有穿着特别制服的人员出来维持秩序,广播不断重复着让aa1221航班的接机亲友们去二楼的贵宾室等待。 许柔猛地站起身。 恰逢此时,h.c实验所的代表来了电话,和生研院这边一直负责联系的翻译交流了几句。小广面有难色地过来通知大家车到了,就候在机场外,希望能尽早过去。 德国人素来以严谨出名,时间观念很重,晚上八点还安排了简单的欢迎会,这会儿已经是当地时间19:30分,再不上车可能就会迟到。 毕竟代表了整个学校,团队成果也不可能为了一个人而荒废。 可出了事的毕竟是爱徒,李莫溪素来冷静淡漠的面容也闪过挣扎,欲言又止。 “老师,对不起。”许柔把随身的书包交给导师,深深鞠了个躬,哽咽道:“里头有这次汇报的资料和电脑,抱歉,这次要辜负您的期望了。” 心心念念的机会彻底泯灭,兴许这次还赔上了自己的未来,然而男友至今生死未卜,她自问不能铁石心肠到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所以这一次在前途和他之间,根本没有第二种选择。 李莫溪神色复杂地盯着她,良久才道:“手机保持畅通,我要随时随地能找到你。” “一定。”许柔郑重点头。 “研讨会在明早九点,若是你……”她摇摇头,没往下说,又拍拍她的肩:“兴许吉人自有天相。” “我觉得也是。”她挤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上前拥抱了下导师。 “李教授,我们上车吧。”小广过来又催促了遍。 李莫溪只得走了,出机场大门前不放心地回过头,少女已经脚步匆忙地在自动扶梯上疾跑,动作急切又狼狈,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的狡黠洒脱。她在心底无声地叹气,再一次感叹命运的不公。 许柔到了贵宾室,机场效率很高,里头的软座沙发被挪开,布置成了新闻发布会的模样,座椅方方正正,从前外后十二排,几乎被坐满,周围还有一大群蜂拥而至赶到的媒体,闪光灯频繁亮起,晃得人眼睛不舒服。 她坐到最角落处,身边是位白发苍苍的外国老太太,捏着胸前的十字架不断亲吻,闭着眼睛像是在祷告。前排还有位三四岁的小女孩,没有意识到母亲的悲伤,兀自咯咯笑着吮手指。 她看得一阵心酸,若是举头三尺真有神明,可否保佑aa1221航班平安无事? 美航驻机场的发言人很快赶到,露面的一瞬间,几乎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无数的质问和疑惑劈头盖脸涌去,他苦笑着开口:“女士们先生们晚上好,很抱歉要以这样的方式来同大家见面,我是约翰·克洛维,本次……” 他还在自我介绍,就被下面的人打断了。 “别说废话,告诉我们飞机目前的状况!” “我儿子现在哪里?” “你们有没有展开搜救?” 许柔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她的心跳很快,这些问题恰恰也是她万分关切的。 她听着那位发言人非常官方地解释了一通航班从雷达上消失,并不能代表失事,先前半段的飞行轨迹以及机场同管制的交流也很正常云云,这种半带安慰性质的话并没有什么意义,对方一直在回避事实。 现代民航二次雷达技术先进,要是凭空消失大多是两种可能,要么是人为关闭了应答机,要么……就是坠毁, 无论哪种都不会带来什么好结果。 许柔的心一点点沉到了谷底,如今挠心挠肺只想知道他到底在不在飞机上,抓过话筒道:“请给我们一份具体登机的乘客名单。” 周遭众人很快呼应,谁都心怀侥幸,渴望奇迹。 那位麦克先生一愣,同助手耳语片刻,后者快步离去,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个电子设备。 “你们需要我一位一位念出来吗?”他神情凝重。 这等同于死亡的宣告。 没有人说话,就连许柔都失了勇气,她害怕听到荆念的名字,他还那么年轻,才29岁,他们交往也仅仅两个月,甚至连纪念日都未曾有过。 不甘和痛苦侵袭全身,她捂着嘴呜咽,像受了重伤的小兽,残喘苟活在猎人的陷阱里,动弹不得。 名单最终还是公布了,媒体被清场请了出去,墙上投影着这份221人的黑色名单。 悲怆而绝望的哭喊声一瞬间充斥着这间屋子,这一刻,犹如置身地狱。 许柔一直没敢抬头,她看到隔壁白人老太太的十字架项链一把被其扯断,狠狠丢到了地上。 她苍老的嗓音里满是愤怒和无助。 【我再也不信上帝了,我失去了唯一的女儿。】 许柔沉痛地闭上眼,手心被指甲掐得满是红痕,她深呼吸了好多次,终于鼓足勇气抬起头。 名单上几乎都是外籍乘客,偶尔有几个亚洲名字还挺起眼,她一个个扫过,自上而下,眼泪时不时出来干扰视线,她胡乱地擦拭,手背上全是晕了的睫毛膏和眼线。 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她念念有词,从没礼过佛吃过斋菜的人这一刻有了最虔诚的寄托。 黑暗里渐渐有了光。 她在看到最后一行时,还没有找到他的姓氏,不由自主站了起来,恍恍惚惚走到那个名单的正前方,又反方向筛查了一遍。 他真的不在! 许柔睁大眼,揪着麦克先生的衣襟,急急发问:“这份名单确定准确吗?” 对方表情很茫然。 她一拍脑袋,赶紧用英文重新问了遍,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一屁股跌坐到了地上,周围的好心人赶紧来扶她。 从天堂掉到地狱的滋味可怖,可从地狱回到天堂呢? 狂喜过后还带着后怕。 她简直控制不住自己的泪腺,这一次是喜悦的泪水。 许柔不敢多表露出一点庆幸,怕对那些绝望受害者们造成二次创伤,她拉开门,撑着墙一点点朝外走。 手机又拨了一遍他的号码,还是无人接听状态。 她没有太慌,缓缓走到一楼大厅,给自己买了杯热可可,甜腻的滋味萦绕在口腔里,安抚了一整晚飘零不安的心。 查了查美航app,显示第二班纽约飞往柏林的航班已经出发两小时,预计行程还有四分之三。 他应该在那一班上吧。 导师又打了几个电话过来问情况,她一五一十全说了,对方很替她开心,千叮咛万嘱咐早点回酒店休息,不要耽误第二日的汇报。 许柔胡乱应了,这会儿实在放心不下,除非见到活生生的人,否则怎么能甘心回去。 机场过夜的人也不少,柏林机场的座椅挺舒服,她买了几本杂志垫头,设了闹钟,就躺在上头合上了眼。 结果事实证明这闹钟根本就是多余的,她完全睡不着,思维清醒得可怕,一整晚都盯着那个app,它会实时汇报飞行的高度、行程等等。 眼见着代表距离的数字越来越小,黄灯转变为已着陆的绿灯后,她长出了一口气,跟个流浪汉似的把报纸铺到旋转行李台边上,痴痴盯着看。 良久,出关口涌出了大批人,七个小时的飞行,实在算不得轻松,都带着一脸倦意过来取行李,途径她时,都好奇地看她一眼,随即忍俊不禁地别开视线。 许柔摸摸自己的脸,一整个晚上跟行尸走肉似的,连洗手间都没去过,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有个金发碧眼的小男孩嘻嘻笑着:“姐姐,你真像个大花猫。” 她后知后觉意识到,妆容糊一脸的自己有多可笑。 女孩子爱美的天性始终存在,她不愿这副鬼样子被他看到,急急忙忙站起来,无奈一时激动头重脚轻,没控制好力道,又摔了一跤。 第71节 眼看着要同地面做亲密接触。 有双手凭空出现,搀住了她,随即放肆地绕过她的腰,往怀里带了带。 她抬眸,朝思暮想的人就在眼前。 他还平安无事,太好了。 “荆念!”她又哭又笑,跟个傻子似的,踮起脚尖想去亲亲他。 男人微微偏头躲过,纤长的指尖抵着她的唇,好看的眼睛里满是揶揄:“请问你是哪位?背影同我的小夜莺如此相像,脸怎么差那么多。” 第57章 失而复得 凌晨三点, 许柔成功等到了她牵肠挂肚的那一位,心中大石落地, 失而复得的美妙滋味令她紧紧抱着男人, 跟个无尾熊似的, 他走到哪, 她就粘到哪, 死都不撒手。 荆念空出一手从□□上取了行李, 侧过脸来看她:“你什么情况,胶水转世的?” 她不说话,揪着他衣襟的手指还带着点后怕的颤抖。 他皱了下眉,注意到了不对劲,拉着她走到休闲区的软椅上坐下,三步之隔的距离就是通宵营业的便利店,有小部分赶时间在柏林转机的旅客们选择在那里稍稍补充下能量。 他在飞机上处理了七个多小时的公事, 手头的并购案case没谈下来, 风险预控这一块的分析报告照道理是要在今天看完给意见的。 这也就导致长途飞行根本没合眼, 期间问空姐要了几杯黑咖啡提神, 这会儿到达目的地后顿感胃里空落落。 而身边的少女状态也不对, 眼睛红红的,泪水滑落的痕迹还留在脸上, 将眼周那一圈直接糊成了熊猫眼, 往日白嫩的脸颊也不见了白里透红的好气色, 大概是擦了些许脂粉的原因, 一道道泪痕挂在上头, 瞧上去很是滑稽。 “你在这里等我。”他伏低身子,微弯着腰和她讲话。 “去哪?”她眼都不眨,直愣愣看着他,目光痴痴的,还带了几分茫然。 “我去下便利店,买点吃的。”他安抚地摸了下她的发顶,将其颊边的碎发勾到耳朵后。 步子刚要迈出,外套的后摆被她揪住。 荆念回眸:“马上好,三分钟。” “三分钟?” “对。” 她这才恋恋不舍松了手,转而紧紧攥着他的行李箱拉杆,小声道:“快点,我不想一个人待着。” 男人言出必行,并没有超时,回来的时候提了购物袋,鼓鼓囊囊,东西还真不少。他把给她买的热可可和三文治取出来,想了想又开了小瓶漱口水,递过去:“先填饱肚子,有什么事情一会儿说。” 他的嗓音清清润润,讲话的语速很慢,奇迹般安抚了她的情绪。 许柔点点头,漱了口就开始吃东西。糖分和能量汲取完毕,她本来飘在半空中的心总算落了地,小声道:“你不是说改签了吗?” “等会儿。”他抽了湿巾,慢条斯理给她擦脸。 没有做过服侍人的工作,大少爷的手法算不得轻巧。许柔闭着眼,默默忍下了,结果好几次张口都被他的举动打断了。 他们眼下所处的位置是刚下飞机的乘客们用来休憩的临时区域,并没有太多人聚集,几排长椅都是空荡荡。 这寂寥安静的氛围,和二楼那血色翻涌的人间炼狱形成鲜明对比。许柔冷静下来,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催促道:“说话。” “是准备改签。”他淡淡道:“但我那天比较忙,所以让cir操作的,结果她给忘了。” 说来也奇怪,万年不犯错的特助偏偏就在那天将这件事项遗漏了,他也是特别忙,没有多问几句,整完行李去机场前才匆匆接到她的歉意电话。 毕竟是跟了三年的助理,工作能力有目共睹,他也没说什么,看了下前一班飞机的商务舱都满员,只得作罢,按照原计划搭乘航班。 她听得愣住,本来止住的眼泪又一点点往外渗。 从没有一刻,如眼下这般,这么感谢老天爷阴差阳错的剧本。差之秋毫的安排,将他完完整整带到了她面前。 “给、给你那个cir加薪吧。”她吸吸鼻子,认真道:“你这位下属,救了你一命。” 荆念没有任何意外,刚下飞机就收到好几百个未接来电的提醒,新闻也推送了好几条空难事故。 他不傻,当然能猜得到发生了什么事情,可她那么慌张,可怜兮兮地铺着报纸坐在地上,就像只无家可归的小狗,眼巴巴等着主人的回归。 他明白她方才一定经历了一场浩劫,所以才轻描淡写跳过了这件事,故意岔开话题,就怕再度刺激到她。 “你在这里等了多久?” “我?”许柔把最后一口热可可喝掉,杯子丢到垃圾桶里,垂下眼睫:“不知道,七八个小时吧。” 七八个小时,五百多分钟里,每一秒都是煎熬。 他又怎么会不懂,某种意义上来说,活着的人永远比死去的更受罪,抱着那么多回忆残喘苟活,夜里梦里都是曾经常伴左右的音容笑貌,简直等同于精神上的凌迟。 “抱歉,是我没有第一时间告知你正确的航班号。”他叹息着,将她揽入怀中,下巴轻轻蹭着她的发顶,“不过,有句话你听过么?” 她把脸埋在他颈窝里,抬起眸:“什么?” 他笑起来:“好人命不长,祸害遗千年。” 她被他的情绪所感染,也笑弯了眉眼,鼻间萦绕的都是他身上好闻的气息,这不是梦,是真实存在的他。不由自主将手心紧贴着他的胸口,她感受着心跳的起伏,低喃道:“你还活着太好了。” 他听清了,低下头给了她一个缠绵热烈的吻。 坦白讲公众场合,他很少会做出这种属于特别私密的举动。周遭虽然人不多,但也有部分经过的路人。 她分明听到了口哨声,脸红了一瞬。 不过,管他呢! 许柔微微踮起脚,勾出他的脖子,她不太会接吻,只是试探着回应,熟料男人一愣,随即加深了这个吻。 渐渐的,他呼吸浓重起来。 随即拉开了距离,面上依旧是不显情动的淡漠,无奈身体已经出卖了他,他不得不坐回长椅上,拿外套盖着腿,一手还不忘把满脸潮红的少女拉到身边。 “这才是活着的滋味,懂吗?”他挑了下眉,语调有点坏:“你要是想更深入地了解下……” 她低着头,很快接话:“我想的。” 这回轮到荆念发愣了,他目光还带着余热,指尖去勾她的下巴,逼着她抬起头来:“你想的?你都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就敢胡乱应了。” 她没说话,捏着自己的斗篷外套上用做装饰的两颗毛球,耳根子烫起来。 他没再为难她,小姑娘面皮薄,可以理解。 他从很早开始就对她怀了不可告人的想法,这欲念根本从未消退。先前只当是偏执和占有,如今还染上了更要命的喜爱和怜悯。 这些凡夫俗子之间的情情爱爱,过去他不懂,也不屑。 如今,他认栽了。 尤其是看到她泪眼滂沱地说着他还活着的话,空寂的心一点一点被填满。 然而或许他真的骨子里同常人不一般,只要沾了点她的味道,在这般温馨的气氛下,都能起了阴暗龌龊的心思。 她太容易让人着迷了。 他真怕得到的那一天,会彻底沉.沦,怕控制不住自己,弄坏了她。 偏偏她还在一本正色地说话:“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他松开她,展开双臂搭上椅背,懒洋洋地道:“也没做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怎么就要以身相许了?” 她盯着他,眼睛湿漉漉,脑子里就剩下八个字—— 人生苦短,只争朝夕。 若他真的离开了,过去她的矫情和推辞全成了一招毙命的剧毒,恐怕今后的日日夜夜里,她将带着无限悔恨过一生。 如今,她已经想好了。 “只要对象是你,就没关系。” 他轻笑了声:“是因为我差点挂了?” “不。”她摇摇头,没有多解释什么,眼角瞥到不远处高挂的钟摆,时针已经指向了七点,记起导师的嘱托,她站起身来:“现在送我去h.c研究院可以吗?” 他还坐着没动:“再等会儿。” 许柔不解。 他扯了下腿间的外套,意有所指地道:“你不得再给我点时间冷静下?” 她很快反应过来,闷笑了一声。 …… 荆念的团队办事确实靠谱,在德国的用车都给安排好了,按照他本人的要求,没配司机,也没准备特别豪华的款式,渐渐单单德系标配——volkswagen(大众) 许柔系上安全带,给导师发了条消息:【老师,我现在过来了。】 李莫溪回得很快,显然是在等她:【三楼会议室,你的材料我都帮你带上了。】 十秒后,她又跟了一条:【有信心吗?】 许柔毫不犹豫地回了肯定二字。 研究所和机场很近,放下手机不过五分钟就到了。 许柔匆匆跳下车,离开时又记起什么,迅速转身探进车窗,正色道:“我忙完过来找你。” “不用,我来接你。”他挑了下眉:“别太紧张。” “我怎么可能紧张。”她重新笑起来,面上是一贯的自信表情。要准备的说辞和材料都过了好几十遍,哪怕经历过昨夜的兵荒马乱,她都不会忘记。 八点,交流会正式开始。 许柔站到话筒边上,展示团队的最新成果。一开始气氛有些沉闷,底下坐的都是科学界的牛人,她嘴里说着不紧张,心情还是有些忐忑。 幸好郝齐和导师一直在微笑着注视自己。 她讲到一半时,对方提了个问题,是有关于重组基因方面的,这简直就是撞到枪杆子上了,她之前花了不少时间做了这块研究,当下就挑了最有部分作最有价值的回答。 h.c的负责人带头鼓起掌来。 许柔颔首致意。 接下来就顺风顺水,等她汇报完下来后,h.c研究所的几位顶尖科学家凑在一起低语了几句,而后和李莫溪过来握了握手,指着许柔笑道:“您的学生给我们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她确实很用功。”李莫溪面上有浅浅的骄傲,没有做过多的谦虚。 许柔乖巧陪在一边,开心极了。 第72节 中午午餐的时候,她同负责人交流了几句,对方试探性抛出了橄榄枝,询问她今后的发展方向,她都一一答了。 自问回答没有失误,她心里知道,研三毕业后来这里深造的可能性很大。 简直太幸运了。 这种喜悦伴随着她,直到上了荆念的车都没能平复下来。 “我真是很优秀。”她笑嘻嘻地关上门。 男人似笑非笑盯着她:“恩,优秀,下午想去哪里?我过去在这里住过一年,带你去景点转转?” 她顿住,飞快瞥了他一眼,随即低下头去,声音轻若蚊吟:“不了,先回你房间吧。” 第58章 饱暖思什么欲 “你说什么?”他没有发动车子, 单手支在方向盘上,侧过脸来看她:“我没听错吧?” 勇气只有一瞬。 她立马把头转向窗外,佯装困意打了个哈欠:“就是有点累了, 想先休息下,我们团队订的酒店离研究所这里太远了。” 他嗯了声,没再过多纠缠这个话题。 许柔懊恼极了, 羞耻心重新回归, 她用力闭了下眼睛, 咬着唇暗骂一句自己的厚颜无耻。 当然,迁怒自己是远远不够的。 元凶还是这位不按常理出牌的朋友,她都那么不要脸抛出橄榄枝了, 他竟然还不主动接茬, 算什么男人。 她半是羞恼, 半是尴尬, 明明耳根子都红了,还强装镇定地摆弄手机。意兴阑珊打开了某知识问答软件, 她的指尖无意识在键盘上打下一行字—— 【求欢被男友拒绝怎么办?】 轻轻巧巧一搜, 结果还真有和她一样闲得慌的人, 热心群众也很多, 给了五花八门的答案,很多啼笑皆非。 类如: 【你男友ed(阳痿)很严重吧?】 【小姐姐留下联系方式,你的自尊心我来替你找回!】 【题主脑子瓦特了, 这种不能好好日的男人不分手, 还留着过年啊?】 许柔看了会儿就忍俊不禁, 将他代入到这位被全民diss的悲惨男主身上后,解气了不少,强忍着笑意,她抬眸去看他。 男人穿得单薄,浅灰衬衫搭配黑色毛衣,外套是没有什么御寒功能的风衣,挺英伦范的装束,但并不抗冻。 柏林三月的天气还处在冬季的尾巴上,平均温度1~9摄氏度,前几天都是阴雨绵绵,唯独今天放晴,阳光算是给了几分薄面,从前挡玻璃透入,打在他面颊上。 过分刺目的光线让男人微眯起眼,上下睫毛纠缠在一处,愈加显得浓密乌漆,秀挺鼻梁下是略显薄情的唇,五官组合在一块,是寻常少女都会怦然心动的斯文俊俏。 可恶,这具皮囊实在太完美了。 她叹了口气,还是没办法硬气心肠腹诽他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软脚虾。 荆念浑然不知女友的内心世界有多丰富,他权当是她孩子气一时冲动说了那话,昨晚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今天又鲁莽地要献身,逻辑都不通。而且此刻是正午一点钟,直接杀到酒店未免也太禽兽了点。 车子开到另一个红绿灯时,他调整了下后视镜的位置,刚好撞到她偷看的眼神,不由得轻笑了声:“真那么想以身相许?” 许柔梗着脖子:“什么意思,听不懂。” 他收回视线,知道小姑娘脸皮薄,就没再激她,转而道:“你午饭吃了吗?” 她点点头:“有聚餐,不过吃得不多,都是大肘子香肠什么的,腻得慌。” 传统德餐,用来招待远道而来的客人,再正常不过。 无奈许柔同付洒洒一样,绝对的重口味爱好者,口味被国内形形色色的美食养坏了,少了酱油孜然麻辣等等配料后,感觉一顿饭吃得嘴巴都快淡出鸟了。 “那川菜?”他提议道:“之前我记得市中心有家还不错,店主是重庆那边移民过来的老夫妇,口味挺正宗。” 许柔瞬间记起毛血旺和酸菜鱼的绝美滋味,默默咽了口唾沫后,欣然应允。 柏林没有传统意义的唐人街,但是有许多中国人驻扎的地方,这家川菜馆就位于车站不远处,门面小小的,不甚起眼。 推开门的一瞬间,感应门铃自动答复的【欢迎光临】让许柔倍感亲切。因为算是过了最繁忙的饭点,店里客人不多,只有角落处有对学生模样的亚裔情侣恩爱地分食一碗担担面。 两鬓花白的老妇人从小小的收银台后探出头来,普通话还夹着德语:“guten tag,请问两位要吃点什么?” 菜单被贴在墙壁上,全是图片,简单易懂。 荆念拉开长板凳坐下,看向女友:“你定。” 许柔一一看过,有点纠结,她别的什么都好,就是在点菜这一块有点选择困难症。 他看她咬着筷子的模样,无奈道:“算了,我来吧。” 迅速报了几个菜名,他问店家要了热白开,特地用大海碗装了放在一边。 “什么用啊?”她好奇道。 店里开了暖气有些热,他把外套脱下,放到一边,面无表情地道:“我准备涮一下再吃。” “逗我呢?”许柔没当回事,以为他在开玩笑。 毕竟是他带她来的,驾轻就熟的样子仿佛过去也曾经来过几次,哪有人吃川菜还拿水冲的,她摆明了不信。 只是接下来,他还真那么做了。 男人慢条斯理地卷高衬衣袖口,指尖夹着筷子,把毛血旺里的黄喉片放到碗里仔细漂洗了下,直到水面上漂起辣油后才放入口中。 许柔看得目瞪口呆:“你不吃辣?” 他没什么情绪,淡淡道:“留学那会儿三餐不规律,胃搞坏了。” 她睁大眼:“那你还带我来吃川菜?” 他挑了下眉,直勾勾盯着她。 许柔读懂了他的微表情,荆少爷这可不就是为了她的喜好舍命陪女友么? 大概谈恋爱这件事情对他来说是无师自通的,从先前的强势专横,到如今的体贴入心,这种温柔润物细无声,如绵密情网,一点点将她围拢起来。 她没有丝毫挣扎抵抗的欲.望,反倒心里还甜滋滋的,赶紧也表示一波,追加了几个不放辣的家常菜。 “吃得完么?”他好笑地瞥她一眼。 许柔眨眨眼:“你这台词有点问题,霸道总裁从不需要担心吃不吃得完,菜单上的菜式应该都来一份才对。” 荆念:“……” 她小口嚼着米饭和鱼肉,突然想起什么,赶紧咽下食物,正色道:“那什么,你其实很有钱对吧?” 他唇角勾了勾:“怎么?养活你够了。” “不是这个。”她把筷子架起来,手心放在上头,下巴则抵着手背,若有所思地道:“你未来会考虑买一家私人飞机么?” 他夹菜的举动一顿,随即道:“它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安全,某种意义上来说,民航更为严苛的机长培训及操作手册会更有保障得多。更何况,小型飞机大多只有一个单引擎,一旦单发失效后更致命。” “可你出国那么多。”她悻悻地道,想起昨夜的惊心动魄,脸上还带了点后怕。 他故意轻松气氛,笑得很散漫:“也不是没有办法,你多辛苦点,早点毕业赚钱,我就哪里都不用去了。” 她噗嗤笑出声来,斜着眼睛睨他:“你以为当小白脸那么简单啊?” 他微微歪着头,额前碎发半挡住眼睛,眼神幽深:“我活不错,先试用下?” 许柔刚喝了口汤,闻见这话汤水呛到了气管里,咳得满脸通红,一边还不忘瞪他,警告其在外面说话注意分寸。 “就你能说,我说不得?”他撑着额,整个人都懒懒散散的,在不需要设防的心爱姑娘面前,最是自在。 “我什么时候……” “就一小时前。” 她低下头,记起自己主动提出要去他房间的那一幕,小声辩驳:“可你拒绝了啊。” 他嗤笑一声:“你想太多了。” 她往周围看了看,刚才又进来两桌人,这么私密的话题光天化日聊实在有点尴尬,只得生硬地转了话题:“对了,你说要带我去转转附近景点,我们吃完饭去吗?” 他还是那副散漫的样子:“行啊。” 吃完饭买了单后,两人步出小饭馆。 勃兰登堡门是柏林的城市标志,许柔还挺想看的,刚好就在附近,也不需要驾车。她爱极了这种像寻常情侣一样拍拖散步的滋味,脚步轻松地走在他身边。 大衣袖口时不时蹭到他的指尖,她垂着眼,看向他的手。 大冬天的,没戴手套,也没放口袋里,她都暗示得这么明显了。许柔无端沮丧起来,女孩子总是细心敏感的,哪怕再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也比不上十指相扣的心动。 她赌气,故意放慢了脚步。 神奇的是,他背后就像长了眼睛,也没扭头,长手一捞就把她带了过去,随即顺势往下,扣住她的指尖,低低笑起来:“小孩子。” 她恼怒,示意性地挣了一下,随即被他乖乖牵着走。 下午的时间很充裕,导师挺通情达理,特地准了她一天的私人活动时间,只叮嘱她第二日上午参观h.c基因培育实验室的行程不可耽搁。 他们悠哉穿过仿造雅典卫城的十二根罗马巨柱,目光停驻在那气势恢宏的战神马尔斯浮雕,最后来到门顶中央最高处的胜利女神像。 不同于美国的标志性雕塑,这一尊是铜制的,身后还有象征着战争胜利和自由的翅膀。 太美了。 许柔没忍住,把手机递给了荆念:“帮我和女神合影。” 他摆好取景框,按下快门。 因为是从下往上拍的角度,照片上的少女腿长两米八,非常完美。 结果许小妖女看着照片半天没说话。 荆念拉着她,皱了下眉:“大小姐,你又怎么了?” 她口气古怪:“你怎么知道要把镜头的边缘沿着鞋底这种操作啊?”按照一贯常理推断,直男不可能懂得拍照时拉长腿型的小技巧,绝壁是女孩子教的。 他压了下太阳穴:“我在z大辅修过摄影系。” 许柔这才笑嘻嘻地挽住他的胳膊:“小叔叔真棒。” 他冷笑了声:“真不知道你脑子里在想什么,我现在恨不能和你断绝叔侄关系。” 第73节 她不得不撒娇卖萌好一阵子,才糊弄过去。 柏林景点算不得多,后来他们一同去了大教堂及国会大厦,逛完后天色暗沉下来,夕阳映得云层火红透亮,他有一下没一下划着她的掌心,状似随意地道:“晚上你们团队有安排没?” “明早有,今晚没有。” 荆念嗯了声,开车带她去商业广场里解决温饱问题,晚餐是西式料理,待得最后一道甜食进了她的肚子后,他发问:“吃饱了?” 她点点头。 他站起身,招来侍者买单。 回去的路上,月明星朗,她把头探出窗外,轻声哼着歌,一边还不忘给自己打节拍,惬意的样子让他都多看了几眼。 途径便利店时,他停下车,拉着她下来。 许柔很茫然:“怎么了?” 他黑眸沉沉,盯着她道:“有个口味,你要选选。” 她没听懂,愈加困惑。 下一刻,走到那一长排计生用品面前时,许柔掉头就走,被男人轻轻巧巧拖了回来。 他长指随意捻起一包看了看,淡然道:“这个是草莓味的,喜欢么?” 她咬着唇,别开眼。 他笑笑:“那多买点好了,反正这种小包装的也不够……” 许柔疯了,跳起来拿双手去捂他的嘴。 他眼眸里带了点嘲弄:“中午不挺勇猛的?现在知道认怂了?” 激将法奏效,她有点破罐破摔了:“随便你吧。” “晚上我们多试几种味道,你就知道哪种是你的最爱了。”他俯下身子,在她耳边轻轻咬耳朵。 半小时后。 许柔已经站在了超五星酒店豪华套房的浴室里,浴缸不是死板的按摩双人式样,而是古典立脚独立式,外观非常考究。 她关掉差不多满了的热水,裹着浴袍站在镜子前发愣。 镜里的少女肤白貌美,眉眼含春,不见任何抗拒之色,反而透着三分娇意。 许柔没辙了,大概潜意识里早就做好了准备,她也不再挣扎,脱掉浴袍躺到浴缸里。 温热的水轻柔裹着肌肤,她舒服地喟叹一声。 浴缸正中央横搁着不锈钢架,架子上还有酒店贴心准备的ipad,她把手机也带进来了,一同放在上头。 粉色泡泡浴带着甜腻的果香,她把头枕在浴缸边上,捧起一团泡沫,调皮地吹了下。 玩得不亦乐乎间,手机震了下。 她打开放水龙头,冲了冲手,划开屏幕。 男人的微信消息充满了不怀好意的味道—— 【这里没有女生的睡衣,你将就下,浴室另一头是干区,最右边柜子里有我的新衬衣。】 第59章 失控 尽管作为学霸,许柔从小到大的恶趣味可一点都不少, 萝莉时期看了太多限制级的总裁□□。里头的傻白甜只要一穿上男主的衬衫, 那就是活生生的人形春.药,必能使得后者兽性大发, 翻来覆去地可劲折腾。 毕竟是小说,意淫程度有待商榷, 她打心眼里怀疑这种脑残情节的合理性。 然而怀疑归怀疑,该有的敬畏心还是得有。 许柔磨磨蹭蹭半天,还是觉得这装扮太羞耻了,男人的衣服本身就很oversize,袖子长了一截, 而她身高比寻常姑娘要高上那么点儿,本来可以当裙子的下摆就只能堪堪盖住臀。 想好要献身是一回事儿, 可真面对时又是另一回事儿了。 她并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性感蕾丝睡衣没顾得上去买一件,动作指导片也忘了温习,更绝望的是没带换洗的内衣裤,衬衫里头完全是中空的。 许柔尝试着走了两步, 腿间凉飕飕,胸口亦是如此。她照照镜子, 明明只松了两颗扣子, 可架不住版型太宽大, 锁骨下方的那片肌肤都露了出来。 再微微俯身, 大片春光更是一览无遗。 她觉得别扭, 为难地看一眼换下来的蕾丝小裤,毕竟穿了一个白天,下午在外头玩得开心也出了点汗,要是让他尝到什么不太美妙的味道…… 等等,她为什么要用尝这个字! 许柔撑着洗手台,盯着镜面里眉眼含春的少女,她打开水龙头,捧了一抔凉水在脸上,想逼自己冷静下来。 无奈异常活跃的记忆细胞已经开始帮忙呈现所有关于【尝】这个字的香艳画面。她真是要疯了,越是想进入贤者模式,越是浮想联翩,到最后她不得不坐在浴缸边上用手机播了段清心咒。 外头静悄悄,好像除了给她发的那一条消息后,他再没有过任何催促。 她把耳朵贴在门上,仔细聆听片刻,依然辨别不出任何声响。 不会嫌她磨蹭太久睡了吧? 许柔抓着门把手,犹豫地杵在那里,有了这个念头后心里悄悄松了口气,诡异的是松懈下来后又涌上点隐约的失落感。 这矫情的内心世界,戏真多。 牙关一咬,她拉开了门。 浴室对面是门廊处的小吧台,不知何时放了圆形端盘,上头有壶蜂蜜柠檬茶,英式瓷杯和其配套,精致的小小一只,就立在旁边。 她怔了下,刻意放轻动作,光脚踩到短绒地毯上。 男人好听的嗓自左侧传来:“你喝点东西,我回个邮件,很快。” 很快又是什么意思! 许柔瞬间红了脸,暗骂一声自己不争气,主要是里头什么都不穿的感觉实在太挑战心理素质了,她也不敢乱走动,就站在吧台边玩手机。 室内一片静谧,只有他轻轻的打字声,还有茶杯放到瓷碟上的碰撞。 真的尬,尬死了。 她做不到左右张望,借着喝茶的动作来缓解紧张,蜂蜜柠檬的混合滋味入喉,酸甜程度刚好。 渐渐的,一壶茶去了一半。 他却还没停下工作,连绵不断的键盘敲击声叫人烦躁。 这是有病吧,许柔很无语,活色生香的大美人站面前,他却一心只有事业,简直跟个柳下惠似的。 她心中有些不满,深觉女性自尊心被践踏了。 但是……好像也拿他没什么办法。 许柔没过去质问,出于私房事闺蜜享的猎奇心理,她划开屏幕,给董妍发了一串消息。 【仙女柔:我美吗?】 【豆腐脑是咸的:大姐,我这边凌晨两点多了。】 【仙女柔:知道你夜猫子没睡,快回答!】 【豆腐脑是咸的:美美美,美极了,犹如九天玄女下凡,闪瞎了我等凡人的钛合金狗眼。】 【仙女柔:呵呵,不瞒你说,九天玄女被禁欲高僧无情地羞辱了。】 董妍不愧是她的死党,几乎是秒懂,立马回道:【你勾引他失败了?】 许柔一口喝完杯中饮品,倍感挫败,还没来得及给她回,对方又发来了语音。 她没急着听,瞥到吧台处还有面小镜子,她摆了摆位置,从镜中往他那边窥。 男人轻皱着眉头,正伏案码字,坐姿笔挺,仪态优雅,俊秀无双的面容清清冷冷,丝毫就没有往她这个方向投过半分注意力。 她在心里计时三十秒,火更大了。 伪君子,方才在便利店一副色中饿鬼的模样,到头来又摆出正人君子姿态,逗她玩呢?! 许柔失了智,觉得这一身装扮可笑到了极点,扭头就回了浴室,一脚踩着梳妆凳,坐到花岗岩台面上和基友吐槽。 语音消息转成听筒模式,她听到董妍笑嘻嘻地问自己是不是准备工作不够充分时,冷冷勾了下唇。 抬高自拍角度,她把长发拢到一边,随意解开衬衫三颗扣子,领口滑落下来,露出半边香肩。 记录下这销魂蚀骨的妖女时刻,她把照片发给了董大妞。 三秒后,董妍怒发十个感叹号:【我要说一句,荆念,他真不是个男人!】 有人同仇气敌,自然解气。 许柔眉眼舒展开来,坐在那晃着腿,手指迅速在二十六键拼音上跳跃。 一行字刚打完,还没来得及发出去,浴室门被人推开了。 她吓了一跳,一个激灵没拿稳电话,可怜的水果机滚下来,在距离地面十公分处落入男人的掌心里。 他淡淡扫了眼屏幕,没什么表情。 许柔做贼心虚地伸长手:“还我。” 一时情急,她忘了整理方才故意弄乱的衣衫,看在荆念眼里,又是一番惊心动魄的艳色。 衬衫是他定制的款式,带有强烈的个人特征,穿在她身上,那就是某种催动欲念的占有及归属感。 少女歪在镜子和墙的角落里,一边的衣领歪七扭八,挂在她臂弯处,血脉喷张的曲线有大半都落在了外面。她头发泡澡的时候弄湿了,水滴从脖颈处往下淌,在那莹白肌肤上滑过暧昧痕迹。 有粉嫩的颜色从半湿的布料处透出来,小小一点,脆生生又勾得人嗓子眼里发干。 他不动声色地走近,抬手把手机丢到一旁,双手抵在镜子前,将她困在那里,慢条斯理地道:“我怎么就不是个男人了?” 许柔知道是聊天记录被他无意中发现了,人证物证俱在,她没办法抵赖,强装镇定地别开视线。 他笑了下,也没再多说什么,指尖在她耳垂捻了捻。 酥酥麻麻的感觉窜起来,她敏感到不行,有心往后退,可已经被他逼到角落。 “别碰那里。”她垂着眼睫,感觉心都快跳出来了。 “恩,那换个地方。”他不以为意地笑笑,手放到她膝盖处。 少女的皮肤太让人着迷,比奶油更滑腻丝润的触感萦绕在指尖,而他所到之处,都会泛起瑰丽的浅粉色。 第74节 许柔微微颤栗,待得他顺着大腿内侧往上探去时才下意识并拢了腿,她咬着唇,语调有点可怜:“不要这样好不好。” “怎样?”他的眼神变了,里头暗潮汹涌,带着要吞噬一切的迫切。 她慌乱地眨眼:“就是,你的手能不能拿出来……” 他半垂眸,敛去眸中浓重的欲.望,有些无赖地笑了声:“你腿夹成这样,我怎么拿得出来?” 她不吭声了,两条细腿可怜兮兮地抖个不停,良久才下定决心,把头扭到一边,慢慢松了力道。 “真乖。”他凑上去,缠上她的唇。 然而被欲念支配的男人怎么可能言而有信,他佯装放过她,实则手绕到外边,沿着小腿肚悄悄滑落,五指轻松圈住少女纤细的脚踝,随即抬高放到了台面上。 许柔重心不稳,朝后倒去,脸颊被迫贴着微凉的镜面,她余光隐约瞥到他俯下身去,吓得魂飞魄散:“要做什么?” 他抬眸,唇畔还挂着蛊惑人心的笑意:“换个方式让你舒服。” 接下来的时间,她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变态。 感官极致的快乐让她浑身如过电般,不想发出什么奇怪的声音,她紧紧咬着牙,衬衫袖口胡七八糟地捂住嘴。 最后那刻到来的时候,她终于没忍住,连哭带喊,抖个不停。 眼角热热的,生理性泪水被逼得不停歇,淌满了脸。 这幅娇弱的模样,愈加激起男人骨子里的劣根性,叫人不知怎么就起了愈加阴暗的念头,想听她讨饶,想要她哭泣,更想狠狠折腾她。 而事实上,他也是这么做了。 许柔整个晚上都没能睡觉,前半程是痛楚,喊得嗓子都哑了都没能激起这一位半点同情心。后半程滋味变了,她咿咿呀呀地轻哼,被他察觉到不同,得了趣味,翻来覆去地解锁各种姿势。 直到天蒙蒙亮时,她的腰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哪里都是酸胀,无助地攀附着他的脊背,她哭哭啼啼地喊他名字:“荆念,荆念……” “再一下,一下就好。”他额上的汗全落在她身上,双眼被情.欲所遮盖。 想过她是初次,不能太过分,本来打算蜻蜓点水浅尝即止,可她的嗓音化作了催.情.药,烧得他理智尽数湮灭。 午夜时分的美梦成了真,又怎能轻易收手。 她是他的脉门,他的解药,他最信仰的光。 黑暗里沉.沦久了,他几乎忘了光明的滋味,自她到来后,卑鄙肮脏的心得到了救赎,自此再难堕至炼狱。 就当是救救他吧。 他发了狠,动作一下比一下骇人,被他压着腰毫不怜惜按下去的少女没了动静,发丝凌乱散在纯白床单上,跟个失了生命力的娇娃娃一般。 他硬生生停下来,转过她的脸。 少女满布泪痕,眼神已经涣散,没法聚焦,红唇里都是无意识的低喃。 得停下来了,他想。 挣扎了许久,中途刹车的滋味比死还煎熬,他退出去,把浴室的暖气关了,大冬天洗了个冷水澡。 回来的时候又取了一叠湿巾,她已经睡着了,呼吸声浅浅的,和小猫一样,白瓷一般的肌肤没了原先的光洁,上头满是青紫印记,从颈侧蔓延到小腿肚,连脚背都没放过。 他叹了声,知道自己太过分了,弯下腰去温柔地帮她清理腿间的狼藉。 窗外天已经发白,他没有丝毫睡意,半抱着她,调整好她的睡姿。电脑放在膝盖上,他单手处理公务。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落地窗的纱幔挡不住正午的绚烂日色,她悠悠转醒,黑白分明的杏眼瞪着他,她的破锣嗓音听上去有点可笑—— “你是魔鬼对吧?” 他轻轻扯了下唇:“抱歉,我失控了。” “失控?”她显然是不能苟同这个词,掐着他硬邦邦的腹肌,恼怒道:“禽兽!我要禁欲半年养伤。” “我会负责的。”他笑意加深,亲亲她的指尖。 “你负责个屁啊!”她想要打他,刚动了下就疼得嘶了一声,浑身上下仿佛被马群踏过,动弹不得。 “屁怎么能拿来负责?”他轻笑了声,思忖片刻后,眉眼舒展开来,口气还是漫不经心的样子:“不然就先订个婚?” 第60章 抹药 “订婚?”许柔怔住, 仔细辨别了一下他的神情, 发觉还是一贯的散漫,压根没有半点仪式感, 她心里大概觉得他是开玩笑的,便也随口胡诌道:“好啊, 五克拉钻戒, 没问题吧?” “那么贪心。”他轻笑了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单手把笔记本电脑合上, 放到床边。另一手从她光裸的肩颈上往下滑, 在那薄薄的蝴蝶骨上逗留半刻,最后来到她尾椎骨上方。 那里一左一右两个浅浅的凹处,又称腰窝。 据说有腰窝的人自带性感buff,这话荆念肯定是没听过了, 然而摩挲过两下后,身体又热起来,昨晚最后那次没得到纾放, 以为洗个冷水澡就好了, 谁知道还是低估了她的影响力。 许柔倒是没躲, 睡都睡了, 再抵抗也是矫情。她半闭着眼,头靠在他怀里, 累得完全不想动。 这副样子不知怎么就让他想到了被圈养的波斯猫, 精神的时候张牙舞爪, 容易炸毛,被安抚了之后就娇气温顺,乖巧得让人心软。 “饿了没?”他低头,看着她因为打了个哈欠而湿漉漉的眼睫,提议道:“要不我们叫餐?” 许柔很慢地眨了下眼,随即抬眸瞪他:“能走点心吗?” 他挑了下眉:“什么意思?” “你这台词说得有问题吧。”她悻悻道。 真的,这家伙太直男了,完全不懂女人。无论是言情小说偶像剧,还是有过经验的基友私密分享,在得到女友一血后总该关切问问疼不疼,随即搂着一脸歉意献殷勤吧? 他倒是好,脑回路清奇,直接关心温饱问题。 她的眼里饱含着控诉,为了表示抗议想去掐他腰侧的软肉,结果男人身体跟个钢条似的,应该是长期健身的缘故,体脂率挺低,她什么都没虐到,抱怨道:“你怎么那么硬啊?”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冲出口后才知道不妥。 男人的眼里有揶揄,表情似笑非笑:“我硬不硬,你不是最有发言权么?” 许柔瞬间爆炸,懊恼地别开脸,随即拉高被子,蒙上头。 他心情颇好地欣赏了会儿鸵鸟状的少女,隔着被褥拍拍她的头:“还有不舒服吗?” 总算问到节骨眼了。 她把被子又裹紧了点,在里头瓮声瓮气地道:“废话。” 从凌晨两点鏖战到天亮,差不多四个小时,战场不单单是床榻,还有墙上、电视机柜、沙发,几乎所有能利用上的都被他开发了。 男人平日里一副斯文模样,到了床上后才知道有多败类。 抓着她往里撞的狠劲让耻骨现在还隐隐作痛,至于那过人的旺盛精力,就更不用说了,数一数,差不多用掉了五六个套,她到最后意识都散了,耳边还萦绕着他压抑隐忍的喘息。 当然,最恐怖的还是那天赋异禀的尺寸。 许柔尝试着动了动腿,立刻传来火辣辣的不适感,想到今天上午十点还要去参观h.c的克隆实验室后,她更绝望了。 听到她的叹气声,他连人带被将人抱起来,让她侧坐在自己腿上,被子顺势滑了下来,露出大片青青紫紫的吻痕。 他顿了下,觉得昨晚确实过分了。可她实在太迷人,一沾上理智就飞到九霄云外了,根本顾不上要克制,除了第一回他念及她是初次,听她一直喊疼就草草结束,后面几次…… 果真如她所言,禽兽二字无误。 他难得反省了自己,语气也愈加温柔:“要不要泡澡?可能会舒服点。” 她慢吞吞地点头。 浴缸的水位一点点上升,她像个小娃娃一样被男人放到洗手台上,等待水放满的间隙,荆念又亲亲她的额角:“等下你泡完澡,我叫人送餐过来,这家酒店的甜点很有名,你会喜欢的。” “来不及。”她估摸了下时间,委屈道:“三个小时后我还有重要的事儿,我导师特地叮嘱了不能迟到。” 他已经走到了浴缸边上,弯腰试了试水温,听到这句话后惊讶地回过头来:“你昨天没说。” 她呵呵笑了声,嘲弄道:“我就算说了,你能心慈手软放过我吗?”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其实他也没想过会这么激烈,只是当时脑子里仿佛一直有可怕的欲.念在叫嚣,要得到,要占有,而一遍遍进出她身体的简直销魂蚀骨,完全不能停下。 “抱歉,下次我注意。”他关上龙头,从边上柜子里拿了条干净的浴巾出来,而后伸手去扯她裹在身上的被子,淡淡道:“我抱你进去。” “不用。”许柔往后仰,避过那只手。 她脸皮还是薄了点,没法光天化日和他坦诚相对,更何况男人洗过澡,换了简简单单的黑色运动套装,一身清爽。对比之下,她更狼狈了,于是小声道:“我自己来。” “ok。”他没再坚持,抬手看了下表,淡淡道:“送餐太慢,我出去一趟,给你带食物上来。” 语罢,他抱她下了台面:“别泡太久,有事打我电话。” 许柔光脚站在瓷砖上,浑身骨头都泛酸,强忍着不适同他点点头。等到浴室门关上后,她松开了手,薄被顺势落下。 正对就是镜子,里头裸呈的身子完全是被人狠狠疼爱过的模样,原先白皙的皮肤上各种青红痕迹,肩膀手腕还算看得过去,只有浅浅粉红,而胸前柔软和大腿内侧完全是重灾区,根本无法直视。 她这鬼样,怎么去见人? 心烦意乱地抓了抓头发,许柔缓缓朝浴缸走,几步路的距离就跟喝下毒.药的小人鱼似的,每一步都是挣扎。 迈开腿要进去的瞬间,她倒抽了口凉气。 昨晚那种羞耻的姿势太久了,内侧韧带都有点被拉到,她龇牙咧嘴,折腾好久才躺进去。肌肤被温水安抚的一瞬间,她舒服地喟叹一声,而后想起什么,赶紧拿过手机给他发消息: 【带瓶遮瑕膏回来,英文叫做conclear,色号……】她想了想,放弃了对色号的解释,直接打字:【偏白一点就可以。】 他回得很快,打开一看是个问号。 许柔笑了:【叫你买你就买,有用。】 这回他没再纠结什么,直接发了个好字。 事情办妥,她放下心来,想闭着眼稍微休息会儿,然而确实是太累了,昨天被折腾了一晚上,几乎没睡觉,这会儿突然放松下来后,她打了好几个哈欠,眼皮越来越重,头一歪,直接陷入黑暗。 梦里延续了激情戏码,她还是上回的女王造型,骑在男人身上快意地驰骋,对方一直在哀求她停下来,她得意极了,挥舞着小皮鞭,毫不犹豫地挥下去…… 意料之中的哀叫声没能响起,男人淡漠隐忍的表情突然变了,双眼猩红地夺过鞭子,冷道:“让你嚣张那么久,该我表演了。” 她吓了一跳,想去伸手抢,结果没控制住身形,莫名其妙跌到了寝殿外的荷花池里。 四面八方的水涌入口鼻,她惊慌失措,越是拍打想喊人,水喝得越多。就在她怀疑自己是否要溺毙时,有双手从腋下穿过,将她提了起来。 “泡澡都能睡着?”清润的嗓自耳边传来。 这嗓音堪比闹铃,许柔一下子就清醒过来,鼻腔里还有点水,她咳得撕心裂肺,好一阵子才缓下来,看着男人那张俊秀无双的脸,怒道:“你还有脸说?我为什么会睡着你心里没点数啊!” “别喊,你嗓子压了,我给你买了巧克力蛋糕赔罪。”他说话间,眼睛放肆地扫过她的肌肤,尽管隔着层水,但没有泡沫和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完全不影响观赏。 第75节 许柔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的处境,脸颊爆红,赶紧扯过一边木制矮架上的浴巾,恼怒道:“不敲门啊?” 他笑笑,表情很无辜:“怕你睡过头,只能勉为其难进来叫你。” 她无力吐槽,刚作势要起身,又被人抱了起来,放到套房另一间卧室的床上。 他住的房间是最好的,观景和设施都一等一,这间房昨天没进来过,床只有一米五左右,没有另外一间的king size那么雄伟。 但是……他带她来这里做什么? 像是看出她的疑惑,他言简意赅地作了解答:“那张床脏了,不方便上药。” “上……药?” “恩。” 他很快身体力行地演示了一番这两个字的具体含义,浅绿色包装的小罐子被他打开,他指尖抹了一点药膏,压着她的肩膀不让她起身:“别动,有点肿了。” 许柔怎么可能不动,昨晚那是意乱情迷,再加上黑灯瞎火的,他照顾她的情绪,没开灯。可如今是艳阳当空,满室暖辉,她联想到那个上药的画面,舌根都撸不直了:“不、不用,我没事。” 他没和她废话,很轻松就扯掉了浴巾。 许柔呜咽了一声,捂住了脸,随后又缩头乌龟一般,翻了个身,直接拿后背面对他,表示拒绝。 他低低笑了声:“这样也行。” 单手捞过她的腰,将她摆弄成跪趴姿态,男人眼睛瞥到少女的隐私花园后,再度染上灼热,强自压抑着蠢蠢欲动的心,他用食指缓缓将药膏抹匀。 坦白说,他的动作并没有放肆,说上药也就是上药,没有其他多余的狎弄。 但是…… 架不住那里敏感啊。 许柔不自觉地抖,脸贴着床单,一副任人鱼肉的可怜姿态,她紧闭着眼,想要去忽略那处的异样,但他是存心不让她好过了,反复擦了好几遍还没个完。 她终于忍不住了,眼巴巴地扭过头:“别弄了好吧。” “嘘。”他皱起眉,面上一派风光霁月:“我跑了三个药房,才买到这种有镇定作用的外用药膏。” 许柔快维持不住这个pose,腰彻底塌了下去,偏偏骨盆处还被他拿手扶着,整个人凹成一道异常勾人的弧线。 他紧紧盯着,脑子里全是荒唐,少女娇软的哭喊和无力的喘息声仿佛还在耳边。 他魔怔了。 没能控制好自己,他拿指尖往里探了探。 “荆念!”她尖叫出声,立刻弓起背,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想要一气呵成转过身卷过被子,可惜这具身子不争气,她只能趴在床上,有气无力地道:“你是色中饿鬼对吧?” “别激动。”他慢条斯理擦干净手,俯下身在她耳边亲了亲:“我只是在想,里面要不要抹。” 她咬牙切齿;“不!” 他耸耸肩,表示知道了。 许柔没脾气了:“遮瑕膏买了没?”她眼尖地瞥到桌上一个挺出名的牌子包装,重新展露笑颜:“你怎么知道chris啊?她们家彩妆就是遮瑕和口红最棒,说起来最大的旗舰店好像就是柏林。” “是吗?我随便买的。”他口气淡淡的,记起十五分钟前为了这个破事儿还特地去问陆衍,结果这厮精得很,深谙敲竹杠的门路,硬是从他地方套去了两支金融股的行情。 不过这种事情也没必要让她知道了。 他拆开包装,递过去:“要我帮忙?” 许柔迟疑半刻,拒绝了:“不用,就脖子那块露在外面的涂一下就好。”她还是觉得他现在的眼神不太对劲,那是一种饥饿许久的流浪汉看美食的方式,太危险了。 她完全可以想得到,再被他那什么一次后的下场。 幸好男人这回心软,没说什么就去外间了,他没什么私人时间,闲下来之后就要处理公务。金融投资不像寻常企业,没了老板下面照样能高周转运作。可他不行,必须还是要时时刻刻盯着外盘,关注第一线走向。 打了几个越洋电话后,她出来了,脖子上回复白白净净,没有丝毫痕迹,这遮瑕膏还挺神奇。 “怎么样?”她仰高脖子。 “还行吧。”他合上电脑,随意道:“基本看不出来。” 他说无误,那就是无误。果然一整个下午都没人发觉不妥,许柔本来还挺紧张,到后来就能微笑着从容面对了。 和有情人在一块,日子跟拨了快进条一般地前行。 她回了学校,转眼又是一个月,四月中旬的时候,因为实在受不了学校的破网,她干脆直接搬到了荆念的公寓,董妍也会时不时过来蹭饭。 至于他,彻底当了空中飞人,这阵子不知道在忙什么,连视频的时间都很少,唯一坚持的是他在当地时间早中晚都会留一条长长的语音,也不说什么想你爱你的肉麻话,就是单纯的交代一下今天的行程,要做的事云云。 不过即便如此,也很甜了。 许柔挺满足,抱着手机傻笑个不停,突然被董妍推了一下,她重心不稳扑倒在地毯上,差点没跌个狗吃屎。 “干嘛啊!”她回过头,施展白眼大法。 董大妞没想到自己这无心之举能让好基友栽了个大跟头,赶紧道歉:“我错了我错了,求女王原谅。” 许柔很傲娇:“哼!” 董妍狗腿子一样扑上来:“我就是想问问你,用过卫生棉没,导管式的那种,我看到网上商城在促销,有点想买。” 她把详情页面点开,放到许柔面前,结果对方傻愣愣的,完全没反应。 “柔姐?” 她回过神,慌乱地眨眼:“我怎么突然想不起我上次例假是什么时候来的。” 第61章 不速之客 例假不规律, 其实很多女孩子都有这毛病,女性生理周期脆弱又敏感,冷了热了,甚至心情不好, 熬夜不规律睡觉, 都会影响大姨妈的如约而至。 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许柔算算日子, 一个月之前, 刚好是她同荆念在柏林……不可描述的阶段。 感觉问题有点严重。 董妍吓得把手机都掉到了地板上,坚硬的水果机在实木地板上狠狠砸了个印,两败俱伤, 连钢化膜都裂了。她忘了要心疼一波屏幕,直接按住好友的肩膀,急道:“你们不会没做保护措施吧?” 许柔尴尬地咳了一声:“应该做了。” “应该?” “……不能百分百确定。” “我靠,什么意思,带没带套你不知道?”董妍目瞪口呆, 用力晃了两下她的肩, 连珠带炮:“你是不是智障啊, 有没有弄在里面你不可能没感觉吧?” 许柔梗了下, 陷入沉默。 事实上这个问题,确实有点难,前几次她还算清醒, 所以没什么隐患, 但最后一次, 她几乎都废了,整个人都茫茫然,踩在云端上下不来,压根没注意他到底有没有加这个环节。 但是……前几次都做了措施,没道理最后一次漏掉吧? 她在心里给自己做了万千安慰,然而掐着抱枕的手不断用力,泄露了她的不安。 董妍忍不住催促:“说话啊。” 许柔哀嚎一声,仰躺着倒下去,周末慵懒温暖的日光透过客厅南面的落地窗映到她脸上,隐约可见颊侧玉白的肤色浮上淡淡红霞。 “我后面有点懵,记不得了。”她小声道。 这话信息量有点大,饶是过来人,董妍也有点慌:“那要不……你问问荆教授?” “疯了吧,这怎么问……”许柔翻了个身,改为趴着,手指从茶几上摸到一包薯片,泄愤似地打开包装后,她抓了一把塞到嘴里。 董妍瞅了瞅,也伸手过去。 两个人默默吃完一包薯片,除了卡蹦脆的咀嚼声,空气里迷之安静。 吃零食的时候,她们脑中不约而同地都滑过巨大的滚动式标题: 【未婚先孕】 【意外产子】 【女研究生带娃上课】 许柔脸色不太好看,毕竟才研一,二十来岁的小姑娘,以上无论哪种都是她目前这个阶段不能承受的。 董妍叹口气:“走吧。”她拉着还在纠结的少女站起来。 “不是要去买那个吧?”许柔欲言又止。 董大妞很讲义气:“我进去买!” 海德公寓楼下就有一家药店,因为开在不甚起眼的街角,平时没什么人光顾,两人在门口树荫下站了好一会儿。 四月气候回暖,许柔穿着薄薄的连帽衫,小脏鞋抵着石阶上蹭了两下,她抬眸道:“你外面等着吧。” “嗳?” “我自己的问题,自己解决,早晚都要面对。”她苦笑了下,随即故作镇定道:“然而说好的前七后八安全期,看来也不准嘛。” 董妍张了张口,还没来得及说话,那人就一阵风似的刮进去了。 速度挺快。 不到三分钟,许柔又出来了,手里提着小小的塑料袋,里头塞了七八盒早早孕试纸。 董妍抽气:“这也买太多了吧你。” “据说这玩意有误差,怕一次不准嘛。”她绕着衣服上的抽绳,边走边道:“我觉得没那么幸运吧,不是说好前七后八安全期?我那会儿刚来完姨妈没两天。” 其实许柔看过太多有关安全期的误区,女性排卵有提前有延后很正常,安全期中枪的大有人在,只是这会儿她实在很烦躁,权作阿q精神安慰自己。 两人快拐进公寓的时候,也是巧了,遇到一位站在电梯厅角落打电话的姑娘,看年纪比她们还小上两岁,大学生模样,大白天哭得一脸泪痕,正抽抽噎噎给男友打电话。 许柔无意听人家墙角,不过既然路过,有些字眼就钻进了她的耳朵里,妹子说话断断续续,因为惊慌,表达能力堪忧,不过关键字依旧能分析出眼下对方正在经历和她一样的阶段。 “我不敢让我妈知道。” “你陪我去医院好不好……” “薛xx,你还有没有人性!” 随后电话似乎被掐断,妹子站在原地,失魂落魄。 许柔不忍心看了,刷了卡进了电梯,光可鉴人的电梯门合上,映出她眉眼耷拉下来的失落神情。 女人容易胡思乱想的毛病这一刻发挥得淋漓尽致。 第76节 董妍当然是懂她的,安慰道:“那什么,我坚信,渣男挺多,但荆念绝不是其中一个。” 她并没有因为好友的安慰放宽心,平时云淡风轻,总觉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万事皆在自己掌握中。 可一想到兴许肚子里正孕育着新的生命,她就六神无主了,是真的没有做好准备,无论是心理建设方面亦或是身体条件,前阵子天天日夜颠倒搞实验,饭都没吃几顿…… 越想越无助,不知是否产生了错觉,许柔连恶心想吐的感觉都涌上来,强压了好一阵子不适感,她开了指纹锁,换好拖鞋后扭过头:“你说有必要让他知道吗?” 董妍僵住:“你是说如果有了,你打算偷偷摸摸去……”她没说完,小心窥探好友的神色:“这不太好吧,我十分确定荆教授会负责的。” “有毒吧你。”许柔猛灌了两大杯白开水,开始储备测验用的尿量,拆开早孕试纸包装后,她又道:“我是指,我接下来即将展开的这项神圣举措是否要拉他现场连线?” 董妍立马点头,严肃道:“他既然爽过,必须要一同上战场。” 许柔沉吟几秒,扫了眼墙上挂钟,北京时间下午12:55分,纽约应该是午夜,他……应该开完会了吧? 这焦虑的节骨眼上,她也顾不得了,给他发了张验孕棒的外包装过去。 等了三分钟,手机静悄悄的。 “可能没看见。”董妍干笑了下。 许柔不信邪,又拨了越洋电话,这下反应很快,没到一秒钟就被掐断了。她不死心,又打,结果这次直接关机了。 两人面面相觑。 董大妞很惶恐:“呃……” “没事。”许柔深吸了一口气,正色道:“稍安勿躁,我现在有点尿意了,等我测完再说。” 她去厨房拿了一次性水杯,随后关上了浴室的门。 这种试纸的测定标准很简单,就是判断hcg(人绒毛膜促性腺激素)在尿液里的浓度,三分钟就能出结果。 判断依据也同样直接粗暴,一条试纸分了两块区域,检测区和对照区,两条杠表明中奖,一条杠则高枕无忧。 许柔仔细研究了说明书,这才按照步骤有条不紊地操作。 等待结果的过程无疑是最不安的,她用指尖捻着试纸,另一手撑着洗脸盆,往脸上抔了好几捧凉水。 水珠子顺着眉骨往下淌落,她的心剧烈跳着,每一下都是煎熬。 未来的路那么长,她的人生规划不能出现意外,考研毕业、深造出国、科研创新,哪一样不是耗费精力,换句话说,三十岁之前根本无法考虑宝宝的问题。 兴许是从小被父母忽视,没能感受到寻常家庭温馨平淡的日常。许柔不想重蹈覆辙这样的悲剧,她自信能权衡好梦想和母爱的比重,若是有了孩子,一定会在其童年时给予足够多的陪伴。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等时机成熟,如今她还有那么多必要的事情没有完成,又如何迎接一个新生命? 思绪纷扰,剪不断理还乱。 半晌,敲门声响起,董妍的嗓音出现在门背后,小心翼翼地道:“柔姐,怎么样啦?” “好了。”许柔拉开门出去。 董妍舔了舔唇:“几条杠?” “我还没看。” “……” “我知道有点怂,但我现在做不到啊。”许柔用力闭了下眼,随即抽了张纸巾铺在桌上,把试纸丢到纸巾上。 语罢她火急火燎跳开,一骨碌钻到沙发上的薄被里,裹紧了好几圈。 董妍愣了片刻,跪坐到茶几边上,歪着头去分辨试纸的结果。 白色的检测区域,清清楚楚一条红线。 她放下心来,长出了一口气,弯下腰去拍缩头乌龟的某人:“喂喂喂,你自己来看下。” “不看!” “看一下啦!” “一切自有定数,我决定不看了。” 董妍一把掀开她的被子,吼道:“当初床上快活的时候怎么没想到现在呢!必须看,否则今天你就是狗!” 许柔被她的狮子吼震得头皮发麻,但也奇迹般平复了慌乱紧张的情绪,她捂着眼睛,小心从指缝里去瞄桌上的纸巾。 动作可笑又幼稚。 董妍懒得和她计较,翻个白眼继续吃薯片了。 好一会儿,欢呼声充斥了整间屋子:“老天保佑啊!万幸我没怀孕!” 董妍斜睨她一眼:“注意措辞。” “对对对。”许柔猛点头,随即端端正正跪在地摊上,双手合十作虔诚状:“送子观音娘娘,待得我大事成后,欢迎届时再度光临。” 董妍没脸听:“闭嘴好吗?” 许柔笑得眉眼弯弯,把桌上狼藉收拾好,捏了下对方的脸:“我明早空腹晨尿再测一次,然后……下午茶走起不?” 没等到小伙伴的回答,反倒盼来了电话。 屏幕上是001的美国区号,再熟悉不过了。 许柔想到这位刚才那么绝情地挂电话关机,害她一个人心情七上八下,反复做了好几遍云霄飞车,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掐断了电话。 男人的消息下一秒到来;【?】 她冷笑了下,回道:【想知道结果不?】 【概率太小了,我做了措施。】 哈!瞧瞧这副急于撇清的样子。 许柔恨恨捶了下抱枕,随手下载了张显示有孕的试纸图片,想给他发过去。 董妍多多少少也有点恶作剧的想法,同时还享受到了隔岸观火的看戏乐趣,她咯咯直笑:“快发,让他提早感受下当爹的快乐。” 此时又有好几条微信消息进来。 急了吧?许柔哼哼了两声,飞快点开最上面的那条,系统自动提示,是否发送此张图片。 是。 她没想太多,手速比脑子还快,直接点击发送,公寓的网速相当给力,瞬间加载完毕。 她刚要把手机放下,准备喝口茶润润嗓子,眼睛瞥到屏幕顶端的联系人名字,吓得杯子都洒了。 热茶溢出来,烫到了她的脚背。 “我操!”她骂了一声,颤抖着手迅速撤回了消息。 董妍不明所以:“干嘛?” 许柔按着眉心,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她把手机丢到茶几上,哀嚎道:“我完了。” 董妍凑过去看,屏幕上赫然是标注着爸爸二字的聊天界面。 【午安,吃过饭了吧?】 紧接着就是许柔的骚操作。 “我爸怎么这会儿给我发消息啊?”她想死的心都有了,激动道:“他过去三年里都是例行的早安晚安,从不在中午出现。” 董妍同情地看着她,没讲话。 许父没再发消息来,一整个下午都静悄悄的。 反倒是荆念打了好几个电话来,许柔悻悻地提不起精神,也没了捉弄他的念头,随意应付几句就不想搭理了。 “撤回得那么快,也许你爸没看见呢?”董妍还挺乐观。 许柔也很想相信她,但是当一周后,她接到海德公寓楼下保安的电话时,瞬间崩溃了。 【许小姐,楼下有一位先生,自称是您的父亲,可以让他上来吗?】 她哆嗦了一下,硬着头皮说好。 两父女差不多一年没见了,春节都没顾得上露一面的许父,这会儿却抛下重之又重的工作,千里迢迢跑来了,可想而知那张图给他的撼动有多大。 许柔给他泡了杯茶,递过去,小声道:“您怎么来了?” “恩。”许父满脸严肃,口气很冷淡,眼睛时不时在女儿腰围打转。 许柔被他看得一阵心虚,刚想解释时他大手一挥,阻止了她接下来的话。 “这事儿我没让你妈知道。”他紧抿着唇,面色不太好看,显然是强压着火气,嘴角往下耷拉着:“小柔,你怎么就那么糊涂!想葬送大好前程?说说吧,怎么回事儿,对方是谁,在哪里上学哪里工作?你们双方打算如何解决?” 许父是航天界的权威,平时带了不少学生,平时发号施令惯了,面对女儿时也没能改过来,他压根就没想一想她是否受了委屈,有什么难言之隐,反倒上来就咄咄逼人。 许柔垂下眼,不说话了。 许父还想发难,门突然开了。 白衣黑裤的年轻男人凭空出现,眉眼俊秀,目光清澈,就是一身风尘仆仆,头发也有点凌乱,他看到屋内二人也是一愣,行李箱都忘了推。 人间惨剧,简直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许柔拼命给他使眼色,走,走啊!!! 许父缓缓站起来,看看他,再看看女儿,厉声道:“就是这个臭小子?” 第62章 照顾 这应该是史上最糟糕也最意外的一次见家长经历。 许柔切好果盘, 准备送到书房, 悄悄推开门, 发觉里头气氛依然剑拔弩张。 仿办公书桌将两个男人隔开, 许父坐在上头, 方正的黑框眼镜令其瞅上去愈加刻板和严苛,他眉头紧皱着,锐利的视线毫不顾忌地落在对面那位年轻男人身上, 反复打量。 那是带着审视的睥睨姿态, 任谁都不舒服。 不过荆念倒是没什么反应, 指尖轻叩着腿侧, 表情淡然,面对种种刁钻的问题都能微笑应对。 方才已经历劫了一场浩浩荡荡的未怀孕证明事件, 许父是科学家, 凡事都讲究论据和事实,任凭女儿说干了口水,反复解释这张图片是闹剧, 他都未曾轻信。 后来三个人大中午杀到医院, 许柔抽血验孕以证清白,拿到报告的一瞬间才成功让许父铺天盖地的敌意收敛了几分。 然而尽管如此,他对荆念的态度依旧算不得好。 第77节 丈母娘见女婿, 通常是越看越满意,可翁婿呢?抢走了自己的唯一女儿, 哪个做父亲的都会有种自家白菜被猪拱了的心情吧。 哪怕这头猪长得多俊俏, 行为举止有多得体, 那都不行! 许柔从小渴望父亲的关注和温暖,然而这一刻却宁可希望他还是继续选择工作漠视自己,因为他眼下咄咄逼人的气势实在是太难看了。 许父双手交握,手肘立在桌案上,扫一眼荆念:“你们认识多久了?” 他笑了笑:“快两年了,三个月前确定了交往关系。” 许父嗯了一声,继续发问:“怎么认识的?” 许柔心里咯噔一下,顿觉大事不妙。 在一场放浪形骸的拍卖会上初遇? 亦或是教授和女学生的桃色绯闻? 无论是哪种邂逅方式,都足以让保守古板的许父暴怒,指不定就会立马要求两人分手,并写下绝笔信保证从此以后老死不相往来。 她立在门缝边上偷听半天了,这个关键性问题抛出来后,实在认为有必要救一下场。 挂着讨好的笑容进去,许柔勾了小板凳到桌边,随即把切开的橙子递了一瓣给许父:“爸,你先吃点水果。” 语罢,她飞快扭过头,冲男友眨了眨眼。 荆念唇角漾开浅笑,右边眉毛轻轻扬了一下,表示回应。 两人的这番小举动,落在许父眼里,又是目无尊长眉来眼去的小家子作风。他不轻不重敲了下桌子,眉宇间划过不悦:“我还没问完,你先不要插嘴。” 许柔没辙了,她知道父亲有多执拗,而且老学究做派一套套的,经常主观意念定人生死,把第一印象作为判断依据。 她完全可以想象得到,因为阴差阳错的一个狗血误会,荆念如今在父亲心里的形象定位是什么—— 小白脸。 精虫上脑的小白脸。 精虫上脑想吃干抹净不负责任的小白脸。 可以说是回天乏力了。 许柔暗叹一口气,抗战路漫漫,也不能只争朝夕,她决定暂时不再挣扎,自己叉了块切好的凤梨,专心吃起水果来。 结果,荆公子的回答还挺有水准的:“我们是校友,都是z大,不过我早些年是金融系毕业的,和她隔得有点远。” 通常来说,家长骨子里都希望子女的另一半拥有高学历,许父也不例外。不过即便是全国top3的z大,也不能洗白这个玷污了女儿的臭小子,他敷衍地哦一声,又问了问家里情况。 荆念垂下眼睫,口气淡淡的:“我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去世了,父亲已经再婚,很久以前就不过问我的事情了。” 无懈可击的好皮囊,加上适当的示弱,任你铁石心肠都要泛出点同情心的浪花来。 许柔简直都要为他鼓掌了,三十六计,攻心为上,可不就是这个道理么。 许父果然短暂性沉默了两秒。 荆念抬眸,继续道:“我小学到高中都是在国外念的,后来在z大主修金融,本科毕业后跟着导师研究了风投这一块的课题,后来回了北美继续主攻这个方向,自觉学到了点皮毛,我就试试水折腾了一家小公司,目前略有小成。” 短短一番话,不动声色地装了一波字母。 许柔算是听出关键字了:独立、学霸、海归博士、自主创业。 然而他说话的口气很谦卑,让人根本不觉得是在炫耀,许父脸色稍霁:“那你以后就打算在北美发展了?” “短期是这样,五年内考虑进驻国内资本市场。” “五年?”许父推了下眼镜,看向一直默默吃瓜的女儿:“小柔你们当初没有考虑过距离的问题?” 许柔梗了一下,艰难地将橙子咽下后,她小声道:“异地恋也不见得一定悲剧收场吧,有些人天天黏在一起也不见得感情多好,我俩这样给予彼此足够多的空间,反倒更利于感情的发展。” 许父不吭声了,捧起茶盏喝了一口。 这些年,他和妻子都忽略了女儿的成长,说不愧疚是假的,私下里也曾讨论过,希望女儿未来的另一半能是个善良敦厚的有为青年,能时刻陪伴日夜包容,弥补她幼年的孤寂和无助,并代替他们陪她走完未来的人生路。 可这年轻人一看就不是池中物,家庭和事业,能平衡好吗? 他心中有所顾虑,端着杯子的手也不自觉用力,再看向荆念时,就带了点不信任:“五年变数很大,我知道现在社会不一样了,谈恋爱讲究什么合则来不合则分的快餐式原则,但我不想我的女儿被草率对待,更不想她伤心。” 荆念点点头:“我明白您的顾虑,但我从头到尾都没有抱着要玩一玩的心态。” 许柔也是没出息,第一次体会到两情相悦的快乐,心里甜滋滋的,赶紧帮心上人开脱:“爸,你就别再三堂会审了,过来还没吃饭吧?走吧,我们一起下馆子,就当替你接风。” 许父摆手:“不忙,我先听听他怎么说。” 什么怎么说?还要怎么说! 许柔很无奈,手从桌下伸过去,悄悄捏了一下男人的指尖,权当是道歉了。 他反握住她的手,随后腕间用了点力,往上拉。 桌面上很快出现了两人交握的手,再无丝毫遮挡,光明正大坦荡荡。 许柔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挣了一下没甩开,低声道:“松开。”她可没有要在父亲面前秀恩爱的恶趣味,这不是引火上身么? 荆念没理,直接看着许父,漆黑眼瞳很是专注:“可能您会觉得我接下来的话有些荒诞,但自从她出现后,我就没想过会有同她分开的一天,更不会去将就别人。” 男人不算是说情况,可嗓音清润低沉,吐字缓慢清晰,带着笃定的力量。 她耳根子烫起来,红着脸别开眼,心跳有些快。 许父盯着他半晌,放下茶盏,淡淡道:“很多漂亮场面话谁都会讲。” “您说得没错。”荆念笑了笑,松开许柔的手,随后从裤袋里摸出一个蓝丝绒的盒子,放到桌上。 小巧的首饰盒方方正正,看外表还挺普通。 打开后,里头的粉钻璀璨夺目,戒托是别致的花冠状,书房不算明亮,可见度被窗帘遮得七七八八,但哪怕没了光的折射衬托,它依旧美得惊心动魄。 “许叔叔,我非常希望能够得到您的允许,这枚戒指就当是订婚的信物,请您将女儿交给我,自此以后,我不会让她受丝毫委屈。” 许柔整个人都僵住,呆呆地任由男人抬高她的手心,再慢慢把戒指套到纤长的中指,一点点往里推。 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求婚场景,当着她父亲的面,强势又温柔地宣告了他的进驻,被圈住的指端莫名灼热起来,像是有一根无形的线,连到了心脏部分,每跳一下都是缠绵悱恻的爱恋。 她忘了说话,也忘了动作,就呆呆看着手上的戒指。 许父看到女儿这般反应,叹了口气,女大不中留了。他风雨兼程赶来的时候怒不可遏,下狠了心要棒打鸳鸯,可如今也大抵明白了一个事实,两人都已经是情根深种,再难阻碍了。 看在对方诚意满满的份上,许父也不便再多为难他,只是郑重嘱托道:“好好对她。”犹豫了下,他又道:“很抱歉,若是要操办订婚宴的话,我和她妈妈都比较忙,可能帮不上太多忙。” “不不不,不办订婚宴。”许柔总算回神:“马上要研二了,事情太多了。” 荆念轻笑道:“你这算是拒绝我?” 她晃了晃手指:“这不是套上了么?还讲究那些繁文缛节干嘛?”语罢,她瞅瞅父亲,又瞅瞅男友,别扭道:“今天我最重要的两个男人都在,就当是订了婚啦。” “胡闹。”许父也笑起来,神色缓和下来后,欣慰地拍拍她的脑袋:“学业优先,希望很快能看到你发表在《自然》杂志上的论文。” 她眼睛亮了一瞬,自信道:“不会太久。” 接下来又聊了一阵子,三人去中餐厅吃饭,许父途中接了指挥中心的电话,匆匆忙忙站起来说要走了。 这回许博士也算是怒火攻心失了智,航天技术的模三实验在即,一屁股事情要处理,他却任性地留下一张还没审批完成的告假单就杀出来了,如今冷静下来,才意识到这种行为有多不负责任。 去机场的路上,许父接了一路的电话,唾沫星子都快说干了,临到分别时才狠心关机,摸了摸许柔的长发,语重心长地嘱咐:“恋爱学习两不误,才是我老许家的好女儿。” “知道了,你早点回去,替我和妈妈问好。”她忍住离别的忧伤,下次见面不知又要等到何时。 许父又深深看了一眼荆念,这才抬脚离开。 送走了大人物,小情侣算算日子也是许久没见了,有道是小别胜新婚,车子停到地下车库的角落,刚刚挂上p档熄火后,许柔的毛衣就被他推高了,黑色蕾丝内衣若隐若现,看得人血脉喷张。 男人的手勾到后边去解她的内衣搭扣,薄唇吮着她的耳垂,嗓音染上情.欲的暗哑:“想不想我?” 她小幅度挣扎着,眼睛慌乱地四处乱转:“你别,会被人看见。” 他在她颈侧咬了一口,放低她的座椅,欺身压上去,空出一手在中控台的某个按钮摁了一下。 车窗连着前后挡风玻璃的颜色迅速变为不透光的黑色。 高科技害死人啊。 许柔被逼无奈,感受了一场销魂蚀骨的车震,男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憋久了,动作放浪形骸到了极点。 她不敢叫得大声,可又承受不住他一下比一下狠的深撞,眼泪一个劲地往下掉,委屈道:“你刚才……刚才……明明答应我爸要好好照顾我的,你现在……啊……” 话都说不完整了,可见被欺负得有多狠。 他难耐地低喘:“我这不是在好好照顾你么?” 勾着少女柔软无骨的腰,他把她抱上膝盖,面对面地又疼爱了她一回。 许柔被男人的无耻惊到,一时间反驳不出话来,只能娇娇软软随着他的动作沉浮。 直到浑身无力被抱上楼后,她才琢磨出点不对劲来,质问道:“你车上怎么放了套?” 他把她放到沙发上,拿了毛巾过来替她整理一身狼藉,低低笑了一声:“你还有空想这个,看来是我不够卖力。” 许柔软绵绵锤了他一下:“你别扯开话题。” 荆念从衣服内侧口袋里摸出丝绸小内,抬高她的腿伺候公主殿下穿上后,才凉凉地道:“前阵子我一朋友友情提醒的,说男人不能没有武器,要随时做好上战场的准备。” 能被他称得上朋友的,也就只有陆少爷了。 许柔咬牙切齿地道:“陆衍可真是你的好兄弟啊。” 他笑起来,餍足后心情极佳,弯腰亲了亲她的眼睛:“你休息一下,晚上带你出去玩。” 她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去哪里?我现在累得都不想动。” “我便宜弟弟的婚礼呀。”他随意把玩着她的手指,眨眨眼:“好像老头子还要公开授权股份,我们去捣乱好不好?” 第63章 闹剧 一觉睡醒, 已经近黄昏, 许柔睁开眼,入目一片黑灰,这是他的卧室,自从两人解锁亲密关系后, 她得以堂而皇之进驻他的私人领域。只是这间屋的装修风格实在压抑,她怀疑正常人久而久之呆在这里也要憋出点心理疾病来。 腿还有点软, 整个人懒洋洋的, 她撑了一下手臂, 慢吞吞坐起来。身子并没什么太多不适感, 这次他显然是克制了许多,大概考虑到晚上还有重头戏,一回合就放过她了。 荆念在不远处的书桌前回邮件, 听到动静回过头来:“醒了?” 她点点头,表情还带着睡醒的惺忪,身上套着的男士衬衫歪七扭八, 领口透出一小截玉白肌肤, 上头有浅浅的草莓印,暧昧又缠绵。 “醒了就好。”他走过来, 微微俯下腰, 抬手去解她的扣子。 第78节 许柔大脑死机了两秒, 而后火速捂住领口往后退, 杏眼睁得滚圆, 红唇微启, 脸上明明白白写了四个字—— 你还来啊?! 他捉住她抵抗的手,顺势将她往下压,头埋到少女颈窝里,深深吸一口那沐浴后混着荔枝味的女儿香。 男人发质偏硬,刺得她有些发痒,许柔偏过头去,忍笑道:“下半身思考的动物,你懂不懂什么叫做适可而止?” 他单手撑在她耳侧,手指已经灵活解开了衬衣的最后一颗纽扣。 暗蓝的丝质床单上,活色生香。 她之前欢爱过,内衣早就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左右两片衬衫布料覆盖住关键位置,中间因为扣子全散,就敞开了一道缝,露出嫩白晃眼的肌肤。 这幅样子,最是勾人。 要是有镜子能看到自己,许柔这会儿指不定就赶紧卷起被子遮一遮这要命的春色,不过她还是从男人炽热的眼神里看出点危险来,赶紧抓过一边的抱枕往他怀里塞,试图隔绝点距离。 他随手就把障碍物丢到地上,定定看了她一瞬,嗓音低哑道:“晚上继续?” 她垂下脑袋,几不可闻地恩了声。 他这才放过她,翻身下床,走出了房间。不多会儿又返回,手里捧了个大箱子。 缎带蝴蝶结绑的方式很特别,许柔看了两眼,才确定是chris的外包装,上面还标注着【limited edition】。 女人潜意识里大多都喜欢独一无二,碰到限量款三个字就捂不住钱包了,这也是奢侈品巨头们三不五时出季节珍藏版的原因。 许柔自然也不例外,等到盖子打开,孔雀蓝的礼服跃然于眼前时,她没忍住,惊艳地叹了声。 款式其实算不得繁复,小鱼尾长款。一字肩领口处连着手臂那一圈是同色系的薄纱,仿希腊女神袖口。可那渐变的颜色太美了,尤其是裙摆最下端,镶了碎钻,可以想象踩着高跟走路时会是怎样的步步星辉。 “这是晚上要穿的吗?”她欣喜地抬眸,半晌犹豫道:“是不是太喧宾夺主了?” “就是要这个效果呀。”他笑笑,眉眼里都是散漫:“说了是去捣乱的。” 许柔之前已经听过他家的那些阴暗故事,对那帮子人自然也没什么好感,她捧着裙子,期待道:“那我需要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他半眯着眼,沉吟片刻,嘴角翘起来:“我都安排好了,你乖乖在我身边看戏就好。” “那多不解气啊。”她失望地垂下眼。 “那你演毒舌女好不好?”他挑了下眉:“我继母特别柔弱,外表看起来就像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小白莲。” “那内心呢?” “内心?”他讥笑道:“也不是天仙国色,见过一次面就让老头子心心念念,三个月功夫就把我妈逼疯了,你说这手段有多高明?” 许柔无言,手指划过他冷漠的眉眼,小声道:“你别伤心,我帮你虐她!” 听得这话,荆念没忍住笑出了声:“还是小夜莺最体贴。”上前亲了亲她的唇,随后将她抱起来站到床上,从背后剥下了那件碍眼的衬衣,自己跪下来给她穿礼服。 许柔闭了下眼睛,尽管害羞但是没再矫情,只是紧紧捂着胸口背对着他。 少女的身体无一处不是瑰宝,小腿线条纤长,腰肢柔软盈盈一握,光裸的背脊上蝴蝶骨薄薄。 真好,这具身子已经完完全全属于了他。 他垂着眸,宛若臣子伺候女王一般,虔诚又小心翼翼地替她拉好腰间缎带,正想要扣上安全扣时,她猛地一僵。 “怎么了?” 许柔回过头:“那什么,内衣呢?” 荆念一愣,直男思维令他脱口而出:“你不是自己有吗?” “那个不一样啊。”她一脸不可思议地道:“这礼服大开背,要穿隐形的newbra!” 他难得迷茫:“什么东西?” 许柔:“……”沉默片刻,她好脾气地解释道:“我那个内衣,后面有带子,而且是黑色的,特别明显,要是露出来,绝对巨丑无比。” “ok。”这次他答得很干脆,直接拿过手机:“你刚才派人送来的三个盒子,还有一个我忘记拿了,应该落在你车里。” 对方似乎抱怨了几句,荆念掏掏耳朵,拿远了些。 “你上次在我岛上把水床弄坏的事儿我还没跟你算。”他嗤笑一声:“快点,给你十分钟。” 语罢,他干净利落挂掉了电话。 许柔目瞪口呆:“谁啊?” “我的走狗。”他说完,皱眉看了下她衣不蔽体的样子,叮嘱道:“你就待在屋子里,别出去。” 荆念的走狗行动力迅速,不到五分钟就到了。 许柔听到脚步声,知道来人肯定是陆衍,就坐在床边安静等了会儿,结果没多久,她的房门也被敲响了。 “东西到啦,要帮忙吗?” 奇妙的嗓音,有些熟悉,不是寻常的软糯少女语调,沙沙的,带着点小性感。 她怔住,小心拉开了门缝。 黑色裹胸短礼服的年轻姑娘站在门口,画着暗黑色系的妆容,纤白的脖颈上扣着铆钉颈链,明明走的是略显诡异的哥特风路线,却偏偏得天独厚长了一张初恋脸。 清纯又魅惑,百里挑一的美人儿。 就连同性别的许柔都有点看傻眼,再定睛扫了眼,才发觉这张脸似曾相识,可不就是当初陆衍别墅里泳池边上的美貌少女么? “嗨,我是挽挽。”大美人把盒子递过来,好心道:“有点难穿,要帮忙吗?” 她还没来得及回答,对方已经闪了进来,顺手关上了门。 “我还是进来吧,外面有个变态,不想和他待在一块。”美人儿抱怨着,连封口胶带都没弄掉,就非常粗暴地撕开了盒子。 许柔看得叹为观止,妹子四肢纤细修长,熟料爆发力居然这么惊人。 打开外包装,这内衣果然很难穿,有束身效果,前边是乳胶黏合式,后边是低腰款带着装饰作用的大把抽带。 她苦笑了下:“谢谢,我可能真的需要你的帮忙。” 梁挽眨眨眼:“没问题。” 有了助手,动作快了很多。最后大功告成的那一刻,许柔无意间瞥到了对方那造型夸张的颈链下有一处明显的红痕,视线再一转,美人的肩膀和锁骨处肤色都有些不自然,好像用了遮瑕膏。 这套路,为何如此熟悉。 而这一边,梁挽也注意到她手腕内侧的青青紫紫,轻咳了一声,别开脸去。 两个人都有点尴尬。 良久,许柔干笑道:“啊哈哈哈,门口可能不止一个变态。” 梁挽也忍俊不禁,小声道:“两只狗。” 门外坐着的男人们没有意料到自己的女人正隔着薄薄的一道墙疯狂diss自己,不同于里头的轻松,反倒气氛有些凝重。 陆衍妖孽横生的脸上没了玩世不恭的笑,眉头紧锁着:“你想好了?” 荆念淡淡道:“想好了,大喜的日子,去助助兴。” 陆衍叹道:“今晚这个闹剧出来后,你们家股价肯定要暴跌,某种意义上来说,你继承的家产也要大跳水。” “那又如何?”他轻笑了声:“跌得越凶,我越开心。” “……你母亲的百分之三十股份呢?你也不要了?” “我可以不要全捐了。”他站起来,面色阴冷似地狱恶鬼,凉飕飕地道:“但荆梵名下的所有资产,我一个字儿都不会留给那对母子。” 陆衍一愣,半晌扯着唇冷笑道:“真好,兵刃相接的那一天,记得喊我来看。” 说话间,许柔和梁挽也忙完了。 两个男人收起令人不寒而栗的神情,同时变脸,去拉心爱的姑娘。不同的是,荆念成功搂到了软玉温香,而陆少爷遗憾得到了一记重拳。 梁挽非常暴躁:“滚开。” 许柔差点笑出声,把头埋在男友怀里,肩膀一抖一抖的。 感情史上战无不胜的陆衍提到了铁板,可也甘之如饴,一路上开车都在调戏挽挽,无奈后者面无表情,无论他说什么,都没有任何回音。 荆念坐在后排,听着前面那对欢喜冤家斗嘴,手绕过去去揉身边少女的耳垂。 许柔侧过脸,以为会看到一张轻佻的俊颜,没想到他目色沉沉,眉间阴鸷,不由得靠过去:“不开心?” 他垂着眼睫,若有所思地道:“没有,是太开心了。” 她没听懂,但也没多问,刚好车子到了目的地,她跟着下了车。 荆家财大气粗,在h市的名号响当当,没想到这次竟然非常低调地搞了个私人婚宴,就请了两百号人,连寻常老百姓的派头都没赶上。 至于联姻对象慕家,早已经是强弩之末,近些年生意周转得不太好,迫不得已才把独生女慕雅妍嫁给了荆弦安。 谁都知道,荆弦安本来不姓荆,原名祝闵,说白了就是荆梵外头生的野种,本来是见不得台面的东西,谁知道一朝翻了身。 在场哪个不是名流政商,多多少少外头也有点花边新闻,可像荆梵这样子把来路不明的野.鸡扶正,后又逼得结发妻跳楼的行为,均是无法理解。 玩玩就好,何必伤筋动骨? 于是乎,宴客厅里众人表情都很微妙,瞧着是满脸堆笑连声道贺,可仔细分辨,嘴角的弧度简直假模假样到了极点。 荆梵割掉了半个肺,做完了三个化疗周期,早就不能直立行走了,祝玉穿着旗袍,推着他的轮椅,一同招呼来宾。 这场婚宴,真正喜悦的就只有荆梵夫妇。 至于新婚的荆弦安和慕雅妍,就跟两具木偶一样,举着香槟杯站在正中央,彼此之间连一个眼神都吝啬。 直到开场舞的音乐响起,两人才勉为其难地滑入舞池。 许柔隐在角落的阴影里,认出了慕雅妍,于是拽拽荆念的袖子:“这不是暗恋你的那位么?怎么就嫁给你弟弟了?” “鬼知道。”他耸耸肩,目光看向高高悬挂的巨大led投屏。 她顺着看过去:“那里是……” 他低低笑起来:“一会儿别眨眼,我准备的特别好戏。” 良久,音乐隐去,一曲舞毕,灯光暗下来。 荆梵在众人的掌声里缓缓站起,颤颤巍巍地拄着拐杖,祝玉要去扶他,他摆摆手,异常缓慢又艰辛地站到了台上:“各位,感谢百忙之中参加犬子的婚宴,今天不止是他们的大喜日子,也是我同小玉结识二十五周年的纪念日。” 他费力地咳了两声,继续道:“感谢她这些年的陪伴,我将五栋半山别墅划到她名下,也请各位替我做个见证。” 听到这里,许柔反手握住了男人的手。 他的脸隐在阴暗处,瞧不清表情,唯有唇角勾起嘲讽弧度,暗示着不屑。 第79节 “另外,p&m集团将正式交由我儿弦安接手,从今天开始他就是执行董事长,大家看下大屏幕的剪彩仪式。” 灯光彻底昏暗,屏幕亮了半刻,像是出现了信号干扰,画面支离破碎。 而后尖锐的啸叫声长长响起。 众人都捂住了耳朵。 伴随着啸叫,更离奇的视频接踵而至。 婚礼进行曲的音乐开始响起,屏幕上出现了几十年前荆梵同亡妻的结婚录影,被人刻意剪成了甜蜜的片段。 祝玉仓皇地别开眼,不敢多看。 荆梵怒喝:“谁搞的鬼?关掉!给我关掉!” 音控室人影空空,现场鸡飞狗跳。 画面一转,是女人苍白的脸,唇角沾血,对着镜头尖叫:“我没疯,荆梵,我没疯,放我出去!” 第64章 复仇 视频的年限有点久, 清晰度和现在的设备没法比,但还是能分辨得出这个歇斯底里的女人与方才结婚录音里的是同一个。 在场不少人同荆梵认识已久, 也参加过当年那场盛世婚礼,自然认得岳向晴的脸。而二十四年前荆家女主人精神失常跳楼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街头巷尾都在传她死不瞑目,连出殡的仪式都是草草收场。 时过境迁,在久远记忆快要被遗忘的时刻, 亡故的女人竟然用这样的方式在荆梵私生子的婚礼上出现,哪怕知道这是人为的,也足够叫人汗毛直立了。 不断闪烁的屏幕,凄厉疯狂的尖叫,还有她因为被拖行匍匐在地上,长指甲划过木质地板的恐怖声音。 这简直比恐怖片还要惊悚一百倍。 祝玉已经站不住了,满脸都是冷汗, 她原本站在台下听丈夫致词, 眼下惊恐万分,捂着耳朵不断往后退,吓得高跟鞋都崴了。 荆弦安也不敢看那屏幕,只是见到母亲跌坐到地上后, 顾不得一旁花容失色的慕雅妍,想要一个箭步冲过去,熟料衣袖被其拉得死死, 他脚下一滑, 重心没稳住, 跟着新娘子滚作一团。 现场一片漆黑混乱,唯有屏幕上胡乱的光影阴森可怖。 播放的时间比想象中更长,似乎是心理医生的观察记录,全程都采取跟拍模式,至于画面,越来越阴暗,女人从一开始涕泪纵横喊着我没疯,到后来一遍遍拿小刀割腕。 交错斑驳的伤痕,在骨瘦如柴的手腕间遍布,殷红液体淌出来,近得仿佛能闻到那血腥味。 宾客们惊呼着,有胆子小的夺门而去,剩下的也都是目露惊惧,呆呆杵在原地,忘了反应。 现场除了强拉着梁挽躲去露台谈情说爱的陆大少外,就属角落站着的一对男女最安静。 许柔因为早就从他口中听闻过其母亲的疯狂行径,所以并未泰国害怕,可她没想过他所谓的大礼会是岳向晴的生前录影。 那些晦暗压抑如梦魇般的记忆,每逢雷雨天都要出来灼穿他的灵魂,如今伤敌一万,自损八千,值得么? 她皱着眉,抓紧他的手:“你没事吧?” “我为什么会有事?”他很轻地重复了一遍,失了血色的唇浅浅漾开弧度:“有事的是他们才对,我怕隔得太久了,有些人都忘了自己做过什么亏心事了。” 这当头一棒的效果异常显著,至少祝玉母子已经魂不守舍了。 至于荆梵,也好不到哪里去,这么多年,他未曾祭拜过一次亡妻,偶然午夜梦回时,也曾冷汗涔涔醒过来,梦里都是她第一次发现他偷腥的场景,那双饱含痛楚的眼睛,到现在都难忘怀。 愧疚和逃避,促成了挥之不去的烦躁感,令他想起这个岳向晴这三个字都感到生理性厌恶,连带着对面容酷似亡妻的大儿子都异常排斥。当初在其八岁时早早送出国,也就是怀了眼不见为净的心理,没想到幼年时经常被关在衣柜哭泣的小男孩,转眼就能同自己分庭抗礼了。 这出戏码,随便想想,就知道是谁安排的。 荆梵拄着拐杖的手不停颤抖,□□惯了的霸主,一旦受到挑衅,愤怒比常人来得更汹涌些。 “荆念!”他震怒着咆哮,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情绪波动太大,他开过刀的部位又开始疼痛,无法遏制地咳嗽起来,好不容易缓下后,又去找祝玉的身影。 无奈刚才为了播放剪彩影片,现场光线都被调暗了,而负责音控和灯光的工作人员不知去哪了,任凭其声嘶力竭叫喊都没有回应。 他动过手术,也做过化疗,身子早就大不如前,气急攻心之下拐杖都撑不住,眼看着要倒下。 有人从身后虚扶了一把。 他艰难地扭过头去,看到一张俊秀又面无表情的脸,顿时激动起来:“混账东西!你搞的鬼?” “别那么惊讶。”荆念淡淡扯了下唇,明明在笑,眉眼却似覆着冰霜,冷笑道:“我只是来贺喜而已。” “你……” “别激动,遗嘱还没立呢。”他很慢地眨了下眼,恨意一闪而逝。 冥冥中,荆梵仿佛看见了亡妻。 记忆不自觉被带回了二十多年前,那一日午后,他有资料落下了,从公司匆匆赶回家。发觉她精神好了一点,坐在花园里正亲手采集玫瑰花露,细瘦的胳膊上都是挣扎带来的抓痕,他看了两眼就觉得烦。 她破天荒没有同他争吵,直到佣人拿药过去,才不可遏制地颤抖起来,美丽哀怨的眼睛里瞬间盈满了泪:“我没有病,为什么你要逼我吃药,荆梵,你没有良心,我恨你,我恨你……” 这双眼,和面前年轻男人的黑色瞳眸重叠在了一起。 荆梵气血翻涌,终于支撑不住,往地上倒去,意识混沌的间断,他看到亲生儿子漠然往后退开了一步。 荆弦安连滚带爬,接住了昏迷的老人。 “哥,你为什么……” “闭嘴,祝闵。”荆念阴沉着脸,睥睨对方的神色好像在看一只蝼蚁,弯了弯唇角,他笑了一声:“好好珍惜你当董事长的这段时间吧。” 荆弦安眉心一跳:“你什么意思?” 荆念插着兜,居高临下俯视他:“字面上的意思。” 两人交谈间,客人都散得差不多了,这屏幕上的剪辑视频没完没了地循环播放,比镇魂曲还可怕。慕雅妍的父母大感丢面子,气冲冲带着女儿走了,这婚宴没了新娘,彻底沦为了闹剧。 “你是不是疯了?”荆弦安一把扯掉了新郎胸花,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你到底想做什么……” 荆念漫不经心地动了动手指:“想给你们一个惊喜罢了。”语罢,他随手拿了支红酒,往地上一丢,玻璃酒瓶应声而碎,有些许渣子溅射起来。 白皙瘦弱的男人吓得一哆嗦,差点没抱稳怀里的老人。 同一时刻,有人在暗处配合荆念,灯光瞬间亮了,屏幕上的画面也停滞在某一帧不再播放。 剩下寥寥几位客人,识趣地走了。 荆念插着兜,信步闲庭的样子像极了在乡间小路打发时光,绕着荆弦安转了一圈,他困扰地叹了口气:“真不知道现在要怎么收场了。” 话虽这么说,可他的眼神里都是阴寒算计,看得荆弦安坐立难安。 “你是对家产的分割心有不甘对吧?”苍白瘦弱的年轻男人强打起精神镇定道:“爸已经说了,公司的股份转给我,其他不动产统统留给你。” “另外,你还是可以回公司任首席执行官,我们兄弟可以一起经营集团。” 鼓足勇气说完这番话,荆弦安本来还有一句念在手足之情要讲,结果在对方异常强大的气场镇压下,嗫嚅着唇,吞了下去。 “说的挺好。”荆念又开了一瓶红酒,把木塞盖子往桌边一丢,勾了把椅子过来,气定神闲地坐在上头。 荆弦安不知道其葫芦里要卖什么药,每次面对这个捉摸不定的继兄,他心里总发憷得厉害。 下一刻,他感到微凉的湿意从发顶传来,而后是滴滴答答的红色液体,淌过眉间,落到睫毛上,迷了视线。 “你做什么!” 荆念慢条斯理地抬高手腕,往他头上倒酒,轻笑道:“我真觉得你该清醒一下,先拿这瓶红酒给你洗洗脑子吧。” 荆弦安连忙转过身子要躲,忘了怀里还有荆梵,结果后者软趴趴滑了出去,他再想去扶已经来不及,只得眼睁睁看着老人的额头砸在了碎玻璃渣上。 真是一团糟。 更糟的是祝玉受了刺激,整个人缩在主桌下,抱着膝盖,犹如惊弓之鸟,喃喃自语:“她回来了,她回来了。” 荆念拿剩下的酒往杯子里倒了一半,笑意加深:“你说她这幅鬼样子,是不是亏心事做多了?” “我、我没做亏心事!”祝玉挥着手,眼睛没了焦距,突然大喊起来:“我就换了几瓶药而已,就几瓶,吃不死人的,你别来找我,你别来!” 荆弦安吓得一哆嗦,赶紧手足并爬过去捂上了母亲的嘴。 桌沿的阴影下,他们缩在那里,瑟瑟发抖,看着男人一步步走来,表情阴鸷,明明是秀雅精致的五官,此刻看起来却如地狱索命的罗刹一般。 “哥,她胡说的。”荆弦安紧紧抱着祝玉,害怕得语调都变了:“她受了刺激,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是吗?”荆念轻轻笑了一声,他弯下腰,指尖抚上女人纤细的脖颈,一点点圈拢:“可是你们真该死。” 他眼底猩红,复仇的烈焰烧掉了所有理智。 仇恨如漫天洪浪,席卷全身。 幼年时乱七八糟的回忆交织在一起。 一会儿是母亲哄着他吃水果的温柔笑颜,一会儿是她犯病了后对他拳打脚踢的可怖模样。 最后的画面,定格在她纵身一跳的那一刻。 他听到了血液里奔腾的声音,没有别的想法,是一心一意要结果了这个肮脏恶心的东西。 荆弦安目眦欲裂,看着祝玉满脸通红,因为缺氧翻起了白眼。他搬了椅子,朝男人背后砸,可对方依旧没松手。他只得绝望地跪在地上,哭嚎道:“你放过她吧,求求你了,我就只有一个亲人了。” “是吗?”荆念很慢地转过头,眼里遍布着戾气:“可是我一个都没有了。” 荆弦安听出了他口气里的亡命之意,骇然极了,他同这位交集算不得多,只是听说他有严重的心理疾病,可往日见面,他除了态度倨傲之外,倒也没有太多的病态表现。 现在看起来,确实同他那个精神病母亲一样,是个脑子有病的蠢东西! 早该跟着那个疯婆子一起跳楼才对! 荆弦安下了狠心,从六层庆典蛋糕旁,取了银质小刀过来,深吸了口气,就要往他背后扎。 正要落下时,被人偷袭很踹了一脚,随后手就被高跟鞋踩在了脚底。 他痛得直抽凉气,抬头看到一个身穿银色礼服的姑娘。 “你他妈又是谁啊?” “是你姑奶奶。”她挪开腿,取过隔壁桌上的红酒杯,恶狠狠砸到他头上。 荆弦安一阵天旋地转,没声了。 解决掉人渣,她迅速走到男人背后,捂住了他的眼睛:“你别看这些肮脏的人。” “你说错了一句话,你现在还有亲人,是我。” “你杀了她,我剩下的日子就要孤老终生了。” “所以,听话,松手。” 第80节 第65章 漫长的夜 荆念听到少女带有安抚性的话语, 动作顿了一下。 “你看着我。”许柔舒了一口气,放下了遮挡他视线的手,轻声道:“看着我的眼睛。” 他慢慢转过头来。 那张脸明明面无表情, 可黑眸里的戾气却叫人胆战心惊, 许柔从没看过他那样的眼神, 比亡命之徒更疯狂, 又比困境之人更绝望。 他整个人都游离在理智之外,得知真相后的残忍和那无边的梦魇交织在一起, 哪怕心爱的姑娘站在身前,他也只挣扎了一瞬。 矛盾和痛苦自眉间掠过。 接下来是无数血淋淋的画面,如电影分割的慢镜头,母亲自杀前的惨白脸孔,还有她不断尖叫着让自己一同去死的话语, 在脑中反反复复, 折磨得他半刻不得安宁。 祝玉扭曲的五官仿佛被妖魔化,正狞笑着冲他挑衅。 他眼里腥红一片,再顾不得旁边的动静。 被他掐着脖子的女人发出咯咯的机械声, 那是最后一点空气从肺里挤出来的声音。 再不阻止,就真的来不及了。 经历过那个雨夜, 许柔已经知晓了他内心深处最黑暗的秘密, 在眼下这个时刻,面对造成这出悲剧的始作俑者, 换做是她, 可能也会毫不犹豫地手刃仇人。 但是…… 结局一定是灭顶之灾。 作为他的女友, 她无法承受被迫分开的后果。 泪水不知不觉充盈了眼眶,许柔跪坐到地上,紧紧抱住他:“求你了,求你看我一眼。” “别杀了她,她会有报应的。”她哽咽着,明知说的是违心话,依旧紧紧搂着他的脖子,低喊道:“你还有我,你还有我,荆念。” 温热的泪熨烫着男人的肌肤,打湿了他的衬衣领口。 她不敢再看,颤抖着闭上眼睛,头还死死埋在他的颈间。 良久,微凉的手指擦过脸颊,随即温柔地抬起了她的脸,他的黑眸里褪去了冰雪,将她从地上拉起来。 许柔抱着他的腰,大哭起来。 她真的很害怕,怕他错手杀了那个女人,怕他自此付出后半生的代价,也怕她等到鸡皮鹤发容颜不在都盼不到他回来。 “哭什么。”他叹一声,按着她的后脑勺,一下下抚过少女的及腰长发。 魔鬼的怂恿声从脑中散去。 他垂下眼睫,看向刚从死神手里捡回一条命的祝玉,她瘫在红地毯上,犹如艳阳天跳上岸的鱼,大口大口地喘息。 “你这个杀、杀人犯。”她缓过神后,惊恐万分地瞪着几步之隔的年轻男人。 “还有力气呢?”荆念笑笑,抬步朝她那个方向走。 刚刚抬步,就被拦阻。 许柔不安地拉住他的手,没说什么话,大眼里满是无声的乞求。 他拍拍她的脑袋,保证道:“没事,我不会的。”语罢,他走至女人面前,微微弯下腰,同其四目相对。 祝玉反射性地哆嗦了下,手撑在地毯上,狼狈地朝后挪,结果撞上了神志不清的荆弦安,她哀嚎一声,抱着儿子尖叫起来:“保全呢!保全!这里杀人了!” 婚宴是私人性质的西厨形式,没有请太多来宾,因为怕媒体过来大肆报道,增加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所有的安保人员都被安排在庄园外的铁门及停车场出入口。 她喊了半天,没有盼到保全,反而有两个负责上菜的姑娘畏畏缩缩扒拉着宴客厅通往后厨的小门,瞥到大厅里一片狼藉,立马扭身跑走了。 祝玉哑着嗓子,涕泪纵横地说要报警。 许柔听得聒噪,从主桌上抽了一块餐巾,掰开女人的嘴就往里塞,对方年近五十,又刚刚被掐得半死,自然不是她的对手,没几下就被收拾服帖了。 现在,荆梵和荆弦安都失去意识,祝玉发不出声音来,一家人可算是整整齐齐,悄然无声了。 “呜呜呜……”女人困兽一般嚎着。 “真吵。”他掏了掏耳朵,弯下腰去,冷笑道:“祝玉,你做过的那些事,我会好好查的。” 她猛地睁大眼,僵在原地。 他慢慢直起身,眼神阴鸷:“这世上,多的是法子,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结尾的八个字,抵着牙关一字一顿,随后飘散在空气里。 听在祝玉耳里,那就是来自地狱的招魂曲,她俯下身子,抱着荆弦安的头,浑身颤抖个不停。 荆念最后看了她一眼,拉着许柔走了。 回去的路上,天下起了雨。 恶劣的心情,配上这糟糕的天气,叫人心里烦透了。陆衍他们提早走了,不过还算厚道,把车钥匙留在了负责泊车的服务生处。 这车装了特殊处理过的隔音玻璃,听不见外头的声音。 许柔坐在副驾驶座,看着雨刮器一来一回,漫天大雨让挡风玻璃雾蒙蒙一片,可见度极差,她从后视镜里观察男人的神色。 他还是一贯的单手开车姿态,手肘支在车窗处撑着额,眉眼压下来,眼神淡漠,那种厌世的孤立感又来了。 她张了张口,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扭头看向窗外,默默祈祷老天保佑,千万不要电闪雷鸣。 结果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脱了鞋进门的一瞬,天边隐隐约约的闷雷声透过未关紧的落地窗传入耳际。 许柔跳起来,赶紧把窗关好,随后又急急忙忙跑过来,抬手去摸他的脸。 他撅住她的指尖,微微勾了勾唇:“卧室里听不到。” 她点点头,推着他进了房间。 两人谁都没有开口。 他在床边坐了一会了,半晌开始解衬衫的扣子,全散了后手又挪到腰腹处,慢条斯理地抽出了皮带。 许柔有些意外他的举动,她还靠着衣柜杵在原地,莫名其妙欣赏了一出美男脱衣的画面。 他□□着上身站起来,裤子松松垮垮垂在腰侧,露出漂亮的腹肌和人鱼线。 她的心跳声开始加剧,有些期待又有些害怕,因为紧张她眨眼的频率有些快。 男人凑近,温热鼻息近在咫尺。 许柔乖顺地闭上眼,一副予取予求的献祭模样。 结果亲吻并没有到来,反而听到他低低笑了声:“食髓知味了?” 她瞬间红了脸,推了他一下:“变态。” 他顺着她的力道往后退了两步,表情收敛,目色沉沉地看着她:“今天你睡客房吧。” 许柔愣住,呆呆地看着他。 他揩了下唇角,擦掉雨水的痕迹,随后拉开了主卧淋浴房的门,很轻地道:“抱歉,我情绪不太对,怕控制不了自己。” 她还是没明白什么意思,脸上的表情很无措,像是被主人抛弃的小狗,叫人心疼。 他硬起心肠不看她,径自拧开了花洒龙头。 冲完澡后,她已经不在房间了,徒留少女身上的甜香。 他恍惚了一阵,忍住要去外头抱她的冲动,关了灯躺到床上。 婚宴上的失控未曾预料,他的精神方面问题似乎比原来更严重了。emma chou警告过他,暴力、妄想症状开始出现的时候,必须要介入药物治疗。 但是那个药…… 他苦笑了下,揉着眉心。 黑暗里,原本隐去的耳鸣声又反复起来,熟悉的幻听接连不断地充斥着耳膜。 一会儿是祝玉母子嚣张的笑声,一会儿是荆梵在他幼年时怒斥的话语,当听到母亲泪流满面地说着告别的话时,他彻底陷入了臆想里。 他没有了时间和地域的概念,不知道此时此刻自己身在何方,只觉得心里空荡荡,思绪像是被锁在迷宫里,无头苍蝇一般乱转。 在他儿时无数个孤冷的夜里,曾不止一次懦弱地想过,是不是有什么人可以来救救他。 什么人可以带他离开这无边的暗夜,打断他这场漫无止尽的噩梦。 他茫然地睁着眼,天花板不再是白色,成了深渊般幽暗的旋涡。 他快要被吸入,浑身动弹不得。 浑浑噩噩间,有温热柔软的身体贴近了他,那美好的温度直击灵魂,游荡在外的三魂六魄总算回了大半。 “我放心不下你。”少女娇嫩的嗓音响起。 他已经听不太清了,赤红着双眼,近乎粗鲁地扯掉了她的睡衣。 想要更多的热度。 想要更真实的存在。 想要感受到活着的滋味。 他没有耐心,也没有给她足够多的准备时间,动作急切又狂野,压着她反复占有。 她因为疼痛沁出了泪,可从头到尾都没有喊过一声,咬牙忍着,实在受不了,就拿手背堵住嘴。 也就是到了这一地步,她终于明白了他让她睡客房的用意。 她闭上眼,搂着他的脖颈,默默喊着他的名字。 漫长的夜,这场酷似折磨的□□似乎永无止尽。 直到时钟指向凌晨三点时,男人才放过她,精疲力尽地沉沉睡去。 他太大力了,她浑身都痛,难以入睡,侧过头看着他沉沉的睡颜,又抬手擦掉了眼泪。 她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身体的痛楚。 她也不是智障,明白这样的方式只会让两人都不好过。 可是…… 第81节 眼下还有别的办法吗? 她小心地靠过去,枕着他的胸口,尽管很疲惫,可大脑还是停不下来,一直在研究对策。 想了好久,她没抵抗住困意,天蒙蒙亮时还是睡了过去。 再醒来已经是中午,许柔迷迷糊糊感觉到在男人的怀抱里,他的胡茬扎得额头有点痒,她想要躲开,可一动就嘶了一声。 “别动,擦破皮了。”他轻声道。 她垂着脑袋,羞得抬不起头来。 他目光不忍地扫过她一身的青紫,很慢地闭了下眼,像是在给彼此承诺:“我很快会处理完那两个人,到时候……你陪我去看心理医生吧?” 第66章 是不是男人 尽管没有媒体到场,但架不住人多口杂, 荆家婚宴上的闹剧还是被爆了出来, 有宾客用手机录了一小段岳向晴歇斯底里哭喊的视频, 随后传上了社交网站,当天晚上点击就破了十万,上了热门头条。 更可怕的是吃瓜群众很热心, 特别把那段录影做了渲染处理,加了恐怖音效和光影调整, 标题更是夺人眼球——【原配还魂, 狗男女吓破胆】。一时间,微博首页都是这条消息, 转发量猛增。 这一回荆梵请的公关团队无力回天, 因为潜在的敌人实在太多了。乱七八糟的狗仔小号把荆家二十几年前的丑.闻全爆了出来,甚至还有高手翻出了当时岳向晴跳楼的那则新闻,特地做成长图片格式上传到相册里, 供人浏览。 再联系到大儿子被逐出董事会,私生子接任p&m集团执行董事的重磅消息,社会舆论几乎是一边倒,荆梵彻底成了抛妻弃子的渣男代表。 信息化年代, 网络传播的速度太快, 网民们的唾沫星子合在一起也足以淹没一座城。 荆梵无意中浏览到那些恶意的猜测和小道新闻,每一条都说得煞有其事, 其中有部分细节非常隐私, 不是当事人根本无从得知。 随便想想, 都能猜得到谁是幕后推手。 他气得整夜咳嗽不止,第二日就发起了高烧,被送至医院做全身检查。 至于其余两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荆弦安脑门被玻璃酒杯砸破,缝了好几针,算是破相了,慕雅妍本来就看其不顺眼,经历过那场糟糕的婚宴后,更是直接回了娘家,嚷嚷着要离婚。 祝玉自顾不暇,受了太多刺激,精神开始出现问题,青天白日里产生幻觉,经常能看到某个穿着红衣的女人在冲自己招手。她害怕得房门都不敢出,就连荆梵住院都没勇气去病房探视,成天躲在卧房的角落里,神神叨叨。 这么看起来,似乎坏人都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若这是一部热血沸腾三观正的都市片,兴许编剧为了展现男主的宽宏大量会让其最后选择原谅,父子抱头痛哭,摊开心结,最后happy ending。 可惜在荆念这里,复仇的戏码还远远没有结束。 “你说什么?”陆衍听到他接下来的打算时,还有点不敢置信:“你想让那帮老家伙们把股权转让给你?” 春末夏初的咖啡馆午后,因为是工作日的关系,没什么客人,但陆少爷过分惊讶的语调还是让吧台前忙碌的服务生们纷纷侧目。 “怎么?”荆念靠着椅背,表情有点懒洋洋的,就连语调都波澜不惊:“你觉得不可能?” 陆衍勾起茶杯,抿了一口,笑容很敷衍:“即便强势能干如你,我也认为概率无线趋向于零。” 当年p&m刚成立时,因为资金短缺,银行放款限制多,荆梵走投无路,不得不向几个交情一般的朋友融资。后来生意起来了,渐渐版图扩大,过去的几年里,因为荆念,集团更是盈利了不少钱,那几个占着股份的如鱼得水,每年都能拿着巨额分红,可以说是无限养老了。 这种等同于取之不竭的金山银山,他们会拱手让人?除非脑子坏了。 显然荆念也是考虑到了这点:“我用高于收盘价百分之十的价格来完成股权转让,他们没有理由拒绝。” 陆衍沉默片刻,拿手指轻点着桌面:“你都谈妥了?” “差不多吧。”他拿出手机,翻了翻邮箱,直接点开一封关键性的邮件,随手转发给好友,“这个就是最得天独厚的谈判优势。” 数据是集团上季度的财务报表,净利率大幅度下跌,尤其是投资方面,基本全是亏损状态,这属于重大经营性决策失误,主事者要付大半责任。 陆衍瞧了一会儿,挑眉道:“你爸这个私生子一点都没遗传到荆家的经商头脑嘛,照这个光景,没几年就该申请破产了。” 荆念嗤笑了声,没接话。 所以那帮老家伙们才同意把股权转给自己,他们心里很清楚,要是不趁最后机会捞一笔,那今后可能就再也享受不到分红了。 “总之,我要拿到超过51%的股权比重。” “你想重新召开董事会?” “不然呢?”荆念垂下眼,掩住眸中的狠厉,淡淡道:“没什么比看丧家犬被迫扫地出门更有意思的了。” 陆衍笑着抚了抚掌:“真的,我觉得也是,不过荆梵能让你这么干?我记得他可是占了40%的股份。” “不还有二级市场发布的那些股票么?” “你准备大批量购入?”陆衍顿了一下,难得严肃道:“兄弟,我认为成本有些过高了。” “别急。”他扯了下唇角,抬起眸来:“八个月前,城东有块地溢价率200%成交的,是荆弦安亲自拍的地。” “然后?” 然后,可就太有意思了。 当时拍地的几个开发商,有一个是他刻意安排了去抬高地价的。后来荆弦安年轻气盛,经不起激,成交后支付的土地款已经超过战投测算的红线成本,而那块地也有点问题,现在迟迟不能动工,集团四个多亿的资金现在无法回笼。 荆念嘲弄地勾起唇,手指轻弹了一下咖啡杯,里头拉花的纹路被破坏,仿佛一个人哭丧的脸。他看着,轻笑了声:“等着吧,p&m的股票会暴跌,我花不了几个钱。” 人与人的差距太过悬殊。 比起至少卓绝在商学院都能叱咤风云的荆念来说,荆弦安那点小聪明真不够用的。一个月后,当父亲出轨丑.闻带来的后遗症和公司投资失利的□□同时爆发时,他在37层的独立办公室里面对着不断下跌的股价,第一个念头竟然是想甩手不干了。 秘书用内线电话通知董事会的成员已经全部到齐,他苦笑着应了一声,硬着头皮下楼。 会议室里空荡荡,坐了没几个人。 属于决策者的位置旁有个颀长身影,那人看着落地窗,闻得动静后转过身来。 眉眼阴沉,笑容淡漠。 不是荆念又是谁。 “你怎么在这里!”荆弦安退了一步,惊疑万分地环顾四周:“李叔,王董他们呢?” 荆念懒得搭理他,坐到椅上,单手翻着经营文件。 “你什么意思!”荆弦安激动起来,瞥见特助走进来,赶紧道:“乔,你来解释下,这是怎么回事。” 乔推了推眼镜,公事公办的口气:“因为荆董现在是我们集团最大的股东,最近公司因为经营状况出现了很大问题,所以按照董事会成立的原则,我们可能要重新……”她抱歉地笑了笑,没有把话说全。 董事会可以要求更换执行总裁,只要半数通过,这是心照不宣的事儿。 荆弦安坐不住了,他知道等待自己的是最难看的结局,他从小到大都活得唯唯诺诺,太渴望站在金字塔尖端享受众人膜拜的滋味,好不容易和母亲一同哄得荆梵开心,挤掉了同父异母的哥哥,才千方百计骗来了这个位置。 他以为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他大获全胜,等到老头子百年过去,这荆家的财富全是他的…… 熟料这家伙为何总是阴魂不散! 尤其是那样子轻蔑看着他的样子…… 荆弦安情绪激动起来,冲上前去拽着面前男人的领口,“你凭什么,你凭什么,你这个卑鄙肮脏的家伙,和你那个精神病的妈一样,病态又恶……” 话还没说完,鼻梁一阵剧痛。 他立不稳,瞬间倒地。 周围一阵抽气声,可没有人敢上来劝。 荆念嫌弃地甩了甩手,继而微微弯下腰去,对上荆弦安鼻血横流的可怜样儿,冷笑道:“我现在给你两条路,乖乖留在这里打杂,工资呢,我照开,或者……”他漫长地呵了一声:“也可以回医院求老头子,看看他还给你留了什么遗产。” 荆弦安浑身发抖,手足并用地爬起来,夺门而出。 荆念连个眼神都吝于给他,面无表情地坐回位置上:“开会。” …… 再度接手家族生意后,他比之前忙了许多,许柔知道他有两家公司要管理,白天在黄金路段最高的那栋楼里坐镇,晚上回家还要连线纽约那边的视频会议,一天睡不到四个小时。 “干嘛那么辛苦啊。”她敲开书房的门,从背后搂着他的脖子,半撒娇半开玩笑地开口:“赚那么多钱,我也花不完啊。” “恩,你先睡吧。”他眼底的青黑明显,因为皮肤过分白皙,脸上的胡茬更明显了,气质有些颓然。 许柔被他轻轻地推开,僵在原地半天说不出话来。 已经不知道是多少次了,自从上回经历过那样一场惨痛的床上运动后,整整一个月,他没再碰过她。 要不是男人眼中的迷恋和偏执那么深沉,她真的会以为,这家伙对她失去兴趣(性趣)了。 她当然不是那种重欲的女人,可每晚同睡一张床,就是盖被子纯聊天,换做是谁,都会深受打击吧? 最蹊跷的是,好多次,他明明都情动了,还能忍着不纾解。 长久下来,真担心会不会憋坏功能。 许柔冲动起来,就想告诉他,老娘没事,没有心理阴影,来啊,正面刚! 但……也就是在心里想想而已,毕竟还是个小姑娘,脸皮薄着,怎么也不好意思主动求欢。 她再度默默流着宽面条泪退出了房间,转身靠在露台的栏杆上给董妍发消息—— 【仙女柔:最近和谐不?】 【豆腐脑是咸的:……日了,问这个干吗?】 【仙女柔:不是你说的吗,能共同分享床事的才是好闺蜜。】 【豆腐脑是咸的:……我说过吗?你是不是最近不和谐?】 连迟钝的董大妞都猜出来了,许柔忧伤地叹了口气,晃着手机,犹豫着要不要倾诉一番。 正迟疑间,对方的消息轰炸开始了。 【豆腐脑是咸的:荆教授yw了?还是早泄?】 【豆腐脑是咸的:快告诉我啊啊啊啊啊!】 【豆腐脑是咸的:不会是你被你导师带坏,彻底变成性冷淡了吧?】 我去你大爷的。许柔被她夸张的表达方式逗乐,翘着唇角给她回道:【感觉他……好像突然走禁欲路线了。】 这回董妍没有秒回。 她耐心等了一会儿,对方发了一条长长的语音。 【柔姐,审美疲劳懂吗?天天交公粮,多无聊啊,你试试看玩下花样,制服py什么的,要是他还无动于衷的话……是时候带他去阿波罗男子医院诊治一番了xd】 许柔哭笑不得,在露台吹了回风后,回客厅导白天的实验数据。结果这一晚,一直没办法全神贯注地focus手头的事情,满脑子都是董妍发的制服py四个字。 她觉得自己真是失心疯了,午夜十二点的时候泡了个澡,冲好咖啡,换好那件性感到极点的女仆装,去敲他的房门。 第82节 这个场景,简直像极了古代妃嫔为了受宠想着法子去御书房给皇上送点心的戏码。 她咬着牙,在门外细声细气:“困了吗?要不要咖啡提提神?” 男人的嗓音淡淡的:“门没锁,进来吧。” 许柔深吸了口气,捧着杯子进去,他还在伏案工作,三台显示屏在面前轮流滚动播放外盘的交易信息。 她深吸了口气,把咖啡放到书桌上,柔白小手捏着他的肩颈,特别乖巧体贴地帮忙马杀鸡。 他没什么大反应,眼睛还盯着屏幕。 你倒是回头啊!!! 她不得不加大力道,表情狰狞,捏得男人后颈的皮肤隐隐发红。 他吃痛,总算回过头来。 许柔散着一头青丝,刚沐浴过的白嫩脸颊红扑扑的,黑白制服裙的领口大敞着,内衣肩带也滑落下来,锁骨和柔软的沟壑一览无遗。 刻意勾引的举动太羞耻了,她大着胆子跪坐到男人腿上,蹭了蹭:“这么晚还不睡吗?主人……” 最后两个字是压着舌尖出来的。 他很明显晃了下神,那双清冷的黑眸里迅速燃起火花,而后演变成她熟悉的欲.念. 感觉男人的唇在耳边游走,她乖巧地闭上了眼睛,熟料想象中的亲吻没有到来,反倒是一双微凉的手,替她拉好了领子。 “你还不困?”他摸摸她的头发,语气很温柔。 你他妈还是男人吗! 许柔不敢置信地睁开眼,羞愤地跳下他的膝盖,头也不回朝外走。刚迈出步子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扯了回去。 身子腾空被抱起,丢到了床上。 她想要撑起身来,男人按着她的肩膀,强势地将她双手钉住,高举过头顶,低哑道:“那么想?” “想你个大西瓜!”她还在生气,浑身扭个不停。 男人低低笑了一声,很是愉悦地亲了亲她的眼睛,唇角沾到她肌肤的一刹那,呼吸急促起来,另一只手四处煽风点火。 “我最近在吃药。” 她别开脸去,小声道:“什么药?” 他推高她的裙子,头埋在她颈间,含糊道:“美国那边的新药,有镇定的作用,减少幻觉和耳鸣的。” 她没了招架之力,被亲得浑身软绵绵。 “就是有点副作用。”他慢条斯理拉开她侧腰的拉链,轻笑道:“说是会影响欲望。” 她轻轻啊了一声。 “但我现在有理由怀疑这药是假的。”他苦恼地叹口气,拿过枕头垫到她的臀下,抵着她的鼻尖亲昵地道:“每次看到你,还是特别想……干你。” 男人很少说这样粗俗的话,但效果竟然意外的好,因为这放浪的话语,让感官更刺激起来。 她睫毛快速颤动着,娇娇软软地轻呼。 他一边动作一边盯着她的眼睛:“要不是顾念你那次受伤,你能夜夜高枕无眠?” “小夜莺,有时候真是觉得你天真又可爱。” “现在自己作死,明天醒来别怪我。” 第67章 久旱逢雨露 事实证明, 这个美国研发的新药副作用确实有待商榷, 男人的欲望较之过去变本加厉,而且大约是一个月禁欲憋得狠了,他在床上几乎是发了狠,根本不懂得节制二字怎么写。 许柔一开始还能勉强跟上节奏, 可惜很快就完全不是对手了, 感觉自己就是一条被按在砧板上的鱼,毫无抵抗能力,她的腿一直在抖, 到最后哭得嗓子都哑了,还没能唤回他半分怜惜。 在这档子事上,女孩子娇娇软软的哭声和求饶堪比催情剂, 足以烧毁男人脑子里的全部理智。 他额前的发被汗水打湿,那双黑漆漆的眼被□□所占满, 死死盯着身下少女潮红的脸蛋,俯下身去在她耳边低喘:“喊我名字。” 她微微张着口,语句支离破碎, 眼角全是泪水, 瞅上去可怜极了。 这幅被摧残的雨打梨花模样,更是火上浇油。 他咬了一口她的唇, 加快动作:“说话。” 她的神智早就飞到九天之外, 因为吃痛硬生生从脚踩云端的幻梦里回到现实, 难以启齿地咬着手背不吭声。 越不说话, 就越折腾。 男人骨子里的劣根性和征服欲在荆念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他勾起唇,逼着她说一些奇奇怪怪又羞耻度爆棚的的话,直到浅蓝色的床单因为他胡天胡地的放浪形骸变为深色后,才餍足地舔了舔唇,大发慈悲放过了她。 说来也奇怪,过去他一直觉得自己在这方面算不得热忱,留学的日子里就连自渎都没有几次,可如今只要在独处时候听到她的嗓音,就有点蠢蠢欲动,控制不住那股子邪念。 “小夜莺给我下蛊了吧?” 怀中的姑娘累得眼睛都睁不开,双颊生霞,表情还带着达到顶点后的欢愉和茫然,听到他的话后动了动唇,轻声吐出两个字。 他侧着耳朵,听清了,分明是后悔二字。再看她努力抬眼,睫毛微颤的娇弱姿态,忍不住低笑道:“我说了,你自己爱作死。” 许柔一脸生无可恋的懊恼模样,咬着唇别开脸去。 如果时光能倒流回两个小时之前,她绝对不会再犯傻了,这简直就是小红帽把自己打包好亲手送到了大灰狼的家里,蠢到不行了。 她到底是发了什么疯才会穿女仆装去勾引一台性.爱机器啊,过去早就领教过这位的本事了,简直比爱情动作片里的任何一位老师都要持久,就连size就惊人得可怕。 这样的禽兽,还偏偏长了一副俊秀无双的好样貌,方才释放的那一刻,将头埋在她颈窝时的低哑粗喘都性感到了极点。 她想起学校里女生们夸他为行走的荷尔蒙,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她们的慧眼识珠。 “想什么呢?” 荆念已经替她放好了洗澡水,慢条斯理去剥她身上那件扯得七零八落的裙子,这种偏情趣的服饰质地很轻薄,随随便便一撕就坏了,不过还挺方便的。 她乖顺地配合着,浑身懒洋洋的,一点都不想动。 他把脱掉的女仆裙丢到一边,想了想,又道:“下次再买点别的款式。” “你做梦!”许柔枕着浴缸壁的脖颈猛地仰高,有气无力拍了下水面,表示抗议。 荆念笑笑,没和她废话,去洗手台处反复把手洗了三遍,随后撑着浴室的瓷砖弯下腰来,和她鼻尖对着鼻尖,轻声道:“好像最后一次没控制好,漏进去了一点,我来帮你弄出来。” “不要,不需要!”她睁大眼,惊慌失措地合拢了腿,一手抓过浴巾死死按着胸前。 从头到尾都做了安全措施,哪有什么漏进去的意外,纯粹是拿来威胁她的。 男人的手穿过满是粉红泡泡的水,一把抓住少女的纤细脚踝,随后使了点劲,将那条长腿搭到浴缸壁边上。 许柔重心不稳,差点滑落到水面下,为了控制平衡,不得不勾住了他的脖子。湿哒哒的手臂全是泡沫,将他肩膀部分的t恤全打湿了。 他全然没在意,眉眼恢复到波澜不惊的清冷样,就是手指已经探到了不可描述的地方,堪堪停在那,折磨人的神智。 说实话,再亲密的举动都已经有过,这也算不得什么。 可架不住浴室灯光太亮,许柔还是感觉到异常羞耻,耳根子烫得要命,她垂下头,心不甘情不愿地小声道:“我知道了,我会去买的。” “也不用那么麻烦。”他不怀好意地笑笑:“你们实验室不是要穿白大褂么?” 她差点被口水呛到,不敢置信地喃喃:“你是变态吧?” “明天记得带回家。”他眨眨眼,神情轻佻又慵懒。 许柔:“……”她垂眸看了眼男人蠢蠢欲动的手,忍辱负重地点了点头。 “真乖。”他细细摩挲着她颈上的动脉,有些控制不住地贴上前,撬开了她的唇齿。 缠绵热吻间,放在客厅桌上的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 许柔示意性地锤了下他的胸口。 他头也不抬,压着她的后脑勺,含糊道:“别管。” 结果那电话就跟催命一样,生生把这旖旎的气氛破坏地一干二净。 他挫败地叹口气,半晌直起身,表情冷静下来,走到外边看了眼屏幕,显示为陌生的座机电话。 凌晨两点,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非得要这个时候说。 他有些不悦,耐着性子接起,喂了一声。 对方很快道:【请问是荆梵先生的家属吗?他现在这边出了点状况,可能需要立刻动手术,麻烦您过来签一下字。】 他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坐到沙发上,指尖按了按太阳穴,神情有些复杂。 对方又喂了一声。 “紧急联系人留的号码不是我的吧?”他淡淡道。 电话那头的小护士被问懵了,尴尬道:【另外两位没联系上,荆先生的助理告知了您的联系方式,您也是他的直系亲属吧?】 荆念冷笑了下:“不是。” 窗外的风陡然变大,吹落了桌上喝了一半的果汁易拉罐,里头的汁液全洒了出来,他走过去捡起来,狠狠砸到垃圾桶里。 “荆梵在你们这里也投资了不少钱吧,既然是私人医院,那些签字什么的条条框框就免了吧,我没时间,也不想来,救不救他,全看你们自己。” 语罢他干脆利落地挂掉了电话。 正巧许柔泡完澡裹着浴袍出来,她拿着干毛巾擦头发,瞥见他阴沉着脸,那股子戾气又开始浮现在眉宇间。不由得心里一惊,坐到他旁边,轻声道:“怎么了?” 他把额前落下的发朝后掠,面无表情地道:“老头子好像在抢救。” “啊?”她下意识就站了起来,心下有些忐忑,尽管知道他们父子不和已久,那天在荆弦安的婚礼上也见识到了荆梵的恶劣和偏心,但毕竟是人命关天的事儿…… “你要过去吗?”许柔小心翼翼地道。 他没说话,头转向窗外。 客厅没开灯,只有半掩的浴室门缝下透出灯光,在木质地板上投了浅浅一道。黑夜里,月色拂过面庞,他右侧的脸刚好隐在暗处,高挺鼻梁和利落眉骨勾勒出不近人情的味道。 良久,冷漠的嗓音漾开:“他死了,还是活着,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区别。” 小时候岳向晴犯病,他害怕到了极点,也曾对那个男人有过期待,希望能救救母亲,也救救他。但后来每次眼巴巴盼到他回家时,那人都是一张带着薄愠又不耐的脸,眼神充满着厌恶和嫌弃。 五岁目睹母亲自杀,他开始夜夜噩梦,被迫接受心理治疗的时候,他永远不会忘记,男人对心理医生说的第一句话—— 这小孩随他妈妈,精神有问题,可以用任何手段来纠正。 第83节 当然,他后来明白了,那是因为讨厌母亲,恨屋及乌才带来的迁怒效果。 自此以后,他就权当父亲早逝,所有入学申请上,父一栏都是不详。说来这举动相当幼稚,但也为年少的自己变相提供了一个抒发的途径。 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知道的真相越来越多。 包括那对狗男女是如何在精神崩溃的母亲面前表现活春.宫,荆梵把原配妻子陪嫁来的入驻股份占为己有,祝玉悄悄掉包了母亲抗抑郁的药,诸如此类的肮脏事儿,多不胜数。 到如今,想起荆梵苟延残喘地躺在医院里时,他的情绪竟然没有半点起伏,甚至还有点报复的快意,父子连心血肉情深的羁绊在他身上荡然无存。 “希望他活得更久点,再享受一下这句破败肉身的煎熬。”他轻笑着道:“不能走得太痛快了。” 三分钟后,医院又来了通电话,这一回荆念连接起的兴趣都没有,直接关机了。 许柔怔怔看着他。 他丢开手机,和她对视:“怎么,觉得我很无情?” 她摇了摇头,佯装打了个哈欠:“困了。” “那睡觉。”他将她打横抱起,放到床上。 五月份的天气,已经转热,许柔开了空调,盖着薄毯子,转了一圈,拱到荆念身侧。 他把她拉到怀里,语气有点无奈:“大小姐,明早你不上课?” 许柔吃吃地笑,半晌挪了挪身子,凑到他耳边,认真道:“我不觉得你无情,我希望……那些伤害过你的人,都不得善终。” 黑夜里,她的话轻柔又坚定,奇迹般安抚了他躁动的心。 …… 荆念没有去过医院探视过那一位,甚至,他在整个下半年,都没有再驻扎p&m集团,请了个职业经理人,自己退居幕后股东,专心一意搞北美的公司,准备在纳斯达克上市。 常言道,女人能花钱,反而是男人的动力。 许柔其实并不铺张浪费,但架不住骨子里小女孩心性,朋友圈微博喜欢转发些梦幻的东西。 殊不知,发者无心,阅者有意。 荆念是头一回正儿八经谈恋爱,之前问了狗头军师陆衍,对方答复说要多关注女友社交账号,随时给惊喜。 他确实是实时follow了,但她那些稀奇古怪的动态实在一言难尽。 游乐园、烟火、水晶鞋还是小事,十九世纪英国皇室的王冠权杖还有珠宝打造的独角兽也太扯了吧。 素来对钱的概念只有一堆数字的荆公子莫名感受到了资金方面的压力,于是暂别了心尖尖上的姑娘,忍痛回了美帝,努力挣钱。 许柔对此也无疑义,她的研二比一般人的还忙,根本没什么时间约会谈恋爱。所有必修学分全集中在上半学期,白天去实验室的机会少之又少,而团队任务每天都分配好了,她只得晚上过去开夜工。 两个热恋中的年轻人,都忙得足不沾地,时差关系再加上时间难凑,日常交流只剩下微信语音留言了。 董妍偶尔周末过来住,也会忍不住替她担心,异地恋产生距离感和隔阂,荆念又长成那副样子,万一投怀送抱的女人多了,一时没抵抗住诱惑,岂不是要绿? 对此,许柔给出的官方答案是:“放心,他对别人都硬不起来。” 董妍嗤之以鼻,不再多劝。 日子过得飞快,新年临近之际,h市又下了一场小雪,气候骤凉,街上一片萧条,两边林木的叶子光秃秃,连带着苗圃绿化带里的植被都蔫巴巴的。 许柔的必修学分已经全部完成,最近都在跟着李莫溪研究新项目,因为实验室最近有不少人请假提早回家过年了,剩下的成员就会辛苦点,她也不例外,双休日都是连轴转,算起来都快一个月没休息了。 大年二十八,总算迎来了寒假。临走前,导师单独请她吃了个饭,在学校附近的日料店,点完菜后给了她一份h.c研究院的进修申请资料。 意思很明确,研三上半学期可以过去交流半年。 许柔欣喜若狂,再三表达了对导师的谢意,中途吃饭时实在憋不住这从天而降的快乐,她编辑了消息,群发给了父母和男友。 许母挺给力,直接回道;【囡囡,恭喜!我和你爸大年初一回家陪你过新年,今年决不食言,立此为证。】 这简直就是双喜临门,她都好久没有见过母亲了,说不想是骗人的,她回公寓后迅速打包行李,订了火车票,准备第二天一早就回z市。 结果半夜梦醒时接到了荆念的视频请求。 她睡眼朦胧地点开,男人那边是大中午,纽约的蓝天白云非常美,国际机场的logo也挺显眼。 她一下子就清醒了:“你、你要回国啦?” 他穿着白衬衫黑裤,是她最喜欢的样子,对着镜头勾了勾唇:“恩,今天的飞机,明天晚上能到你学校。” 许柔连连点头,半晌又觉得不对:“可是我明天就回家了,火车票刚订好。” 他挑了下眉:“这么绝情?不想见我了?” 怎么可能不想。 她犹豫片刻,下了决心:“那什么……今年你要不要在我家过年啊?就正式和我父母吃个饭什么的。” 他惊讶了一瞬,好看的眼睛里满是笑意:“现在就想把我定下来了?” 许柔梗着脖子:“什么东西,我怕你又要大年三十下雪天来我家楼下罚站,可怜你而已!” 他低低笑起来:“谢谢女王陛下。” 许柔翘着唇角,又和他说了会儿话,等到他登机时间快到了,才恋恋不舍收线睡觉了。 高铁票也不好订,赶上春运大潮,她昨天用抢票软件好不容易搞来的班次也是大半夜的,等到下了火车坐上的士到家后,都快凌晨了。 熟悉的小区,熟悉的门牌号。 许柔家是高层,她提着行李箱,上了电梯,因为是小区年份有些久的关系,上行速度并不快。 她干脆掏出手机打了会消消乐,等到门打开的刹那,也没顾得上抬头,直接拖着行李走了出去。 刚刚步出没多远,就撞到了“障碍物”。 她反射性往后退了下,结果还没看清来人就被一股力道扯了过去。 “不看路?”调侃又散漫的语气。 许柔闻到了木香和薄荷的味道,男人的怀抱安心又温暖,她反手紧紧抱住了他,眷恋地道:“好想你。” 他嗯了一声,从她手里取过钥匙,迅速开了门。 “你爸妈什么时候回来?” “两天后吧。” “好。” 许柔皱眉,不解道:“好什么……唔……” 急切又略粗鲁的吻落在唇上,瞬间夺去全部呼吸,她被压在门上,腿脚发软。 男人微凉的手指撩开了毛衣下摆,压着她的肩膀,四处煽风点火。 许柔在意乱情迷里试图找回理智:“等、等等……” “你想要我的命是吧。”荆念双眼猩红,箭在弦上,忍得浑身都痛,嘴唇发泄一般吮着她的锁骨,他沉迷着女儿香,暗哑道:“哪怕要我的命也等干完你再说。” 她不知道他从哪里学了这么多粗鲁的荤话来,但是架不住他外貌天成,嗓音性感,说这话居然也不叫人反感,反而……更刺激了。 许柔几乎就要缴械投降,但也仅仅是几乎。 “没有那个!”她奋力地挣扎。 他懊恼地叹一声,根本不想停下来,黑眸里带了点希冀的光:“你是不是安全期?” 她不假思索地推开了他:“并不是。” 他眼里都是情动的征兆,煎熬得不行,简直可以说是在撒娇了:“我保证不会弄进去的……” 许柔狠下心肠不看他:“不行。” 荆念没辙了,挫败地埋在她颈间,低声道:“最毒妇人心,急刹车折寿知不知道。” 她笑起来,拍拍他的脸:“我去洗澡啦,你忍忍吧。” 许柔以为他会坐在沙发上平复一下躁动的心情,没想到洗完澡出来后等待她的是刚从超市凯旋归来的禽兽。 于是,又是一夜未眠。 半年的欲.火,那是真的烧尽了所有彬彬有礼的假象,只剩下动物的本能。 许柔后半程根本没有意识,只是朦朦胧胧感觉自己上了条船,然后那条船一直在剧烈地摇,整晚都没停下来。 放纵的结果很惨烈,她早上下不了床,一直在昏睡,直到有人俯下身子,轻轻晃了晃她的脸。 “小夜莺,你家门铃一直在响。” 她艰难地爬起来,咕哝道:“谁啊。” 正说着,电话响了。 看到来电显示许柔急匆匆接起;“喂,妈!” 许母的嗓音还挺大的:“小柔!你在屋里吧,怎么把门反锁了啊,我和你爸爸提早回来了,快出来开门!” 第68章 初次见面 手机沿着掌心滑落, 掉到床榻上, 听筒里还传出许母的催促。 许柔的睡意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是即将被捉奸在床的紧张,其实这个成语用得并不是十分恰当,可鉴于荆念上回在许父面前的印象算不得完美, 她完全可以想象得到,若是父母进来后,看到此光景会是什么反应。 身边的男人反倒未见丝毫惊慌之色, 他精力旺盛, 昨晚那么禽兽,早上竟然还能出去跑步,眼下已经洗完澡,发丝湿漉漉往下滴着水,眉眼淡漠, 一副清心寡欲的样子。 许柔看得来气, 伸手去掐他的脸,被其轻轻捏住了指尖,往唇边亲了亲。 【电话。】他用口形示意,桃花眼里有浅浅笑意。 她忙不迭捡起手机,硬着头皮扯谎:“妈, 等会儿啊,我昨晚吃坏东西了,肚子疼,在厕所呢。” 许母这才放缓了语速, 叫她不用着急。 收了线,接下来该思索怎么掩藏罪证了。 地上乱七八糟的纸巾和tt包装先收拾起来拿不透光的垃圾袋装好,□□得不成样子的床单迅速翻了个面,汗湿部分用被子堆在上头,还有昨晚偷偷拿来玩的白大褂也团起来丢到衣柜里。 忙这些的时候,罪魁祸首总算有点自觉性,也帮忙一起善后。 只是许柔好不容光速整理完后,又犯了愁,这位身高185cm的最大证据要如何消灭? 她怔怔看着窗外,纠结得不行。 第84节 荆念也朝外头扫了眼,似笑非笑地道:“你不会要我从这里跳下去吧?” 当年他请付烨一家用餐的饭店里,洗手间也上演过香艳的剧情,后来怕被发现,以他从二楼的窗台翻下收场。 但是…… “姑奶奶,这可是十一楼。”他把她的下巴转回来,拉好她松松垮垮的领口,挑了下眉:“与其想着怎么把我藏起来,不如还是坦然面对吧。” 说得轻松。 许柔气不打一处来:“你印象分不要了?” 第一次见面就公然宣告睡了人家的掌上明珠,任谁都会疯掉的吧?再说了,正常见家长总是要买点礼物什么的,像他这样子两手空空的也不像话吧。 纠结间,手机消息又在提醒—— 【小柔,快点。】 许柔头一回感觉智商不够用,情急之下馊主意一个接一个:“你要不躲衣柜里吧……晚点他们要是出去了,你再找机会溜走。” 荆念沉默,良久拉着她到客厅门边,正色道:“相信我。” 相信……什么? 她的手离锁就两公分远,扭过头来,看着男人弧度优美的薄唇,突然想起了什么,摸了摸脖颈,急匆匆朝浴室跑。 走了一步又被拉住。 “没有痕迹,别看了。”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有些哭笑不得:“我在你眼里这么不知轻重么?” 许柔很想说是,这人不分场合不分时宜地干了好多混账事了,前科累累。 下一刻,门铃声叮咚了三下。 外头的人似乎耐性用罄了。 不能再拖了,她硬着头皮,扭开了门锁,换上招牌的乖乖女笑容,张开双臂:“爸爸,妈妈,想你们了。” 管他有的没的,先上去拥抱一个卖萌再说。 许母已经一年多没见着女儿了,尽管平时一心扑在工作上,但毕竟是自己掉下来的肉,说不疼爱是假的。往日三翻四次爽约,连过年都没回家看一眼,心里一直有愧。这次好不容易和组织申请提早休假,也是想给女儿一个惊喜。 结果……真是好大的惊喜。 她比许柔个子矮了一点,但也不影响视线,越过对方的肩头,轻轻松松就看到了一个身高腿长的年轻人。 年轻人穿着寻常的黑色运动衫,长得比她们基地那帮数据员小丫头们口中的欧巴还要好看许多。 至少看所谓的欧巴照片,许母内心毫无波澜,但对上眼前这双惊艳的黑眸时,年过半百的许博士不由自主在心里叹了声…… 这小子,真俊啊。 不过就算再俊也有问题,许母能混到如今,科研地位杠杠的,逻辑能力自然缜密,很快就找出了致命的关键点——女儿偷偷带男人回家过夜。 她从美色的震撼里抽离出来,面无表情地道:“小柔,这位是?” 许柔尴尬,硬着头皮道:“妈,这是我男朋友,荆念,那什么,他昨晚凌晨的飞机到的,暂时租不到酒店……” 这谎言蹩脚到了极点。 荆念只能配合:“很抱歉,伯父伯母,本来想大年初一正式过来登门拜访的,结果临时航班出了点小状况。” 毫无存在感的许父听到伯父二字,总算能插上话了:“你年后还回美国不?” 许母睁大眼:“连你都知道???” 许柔懊恼地拍了拍脑门。 许父自知失言,安静如鸡地把行李都提到屋子里,随即拉着荆念去下棋了。 许母双手抱胸,坐在沙发上,唇角抿着,一脸生人勿进的状态。 坦白讲,若是大家都不知情,她心里还没有那么大落差,可如今显而易见的,被蒙在鼓里的人只有她一个。 许博士是基地技术序列里的最高级别,必要时连丈夫都要和她汇报工作的,她执掌大权惯了,一下子地位降到四人中的最末一位,非常不开心。 “是不是我往日里太少管你了。”她皱着眉,冷哼了一声:“你现在胆子大了,随随便便就把男人领回家过夜。” 许柔满脸堆笑:“哪里随随便便,说了是男友。” 许母可没那么好糊弄,瞪眼道:“男友怎么啦!你们这年头不都是分分合合的快餐式爱情么,你别白白被占了便宜,到时候来我地方哭。” 许柔绕到后面给她捶肩膀,轻笑道:“什么便宜不便宜的,您也是新时代的杰出女性了,当年和我爸那么轰轰烈烈,怎么突然思想变得比我外公还封建古板。” 闻言许母梗了下,她家境优渥,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后来求学途中认识了一穷二白的许父,一头扎进去,结果家里不同意,两人就一不做二不休私奔了…… 想到被父亲拿着木棒追杀到火车站的光辉事迹,许博士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你爸当年为了我腿都被你外公打断了,能一样吗?” 许柔心想,她男友为了自己曾经在海下把氧气瓶都贡献出来性命都不要了,但想了想觉得这时候顶嘴是火上浇油,只得小声辩驳:“我们也是以结婚为前提交往的,已经一年多了。” 许母不吭声,不过这句话映进了脑子里。 晚饭是许柔自告奋勇弄的,临近春节,菜场的鸡鸭鱼肉统统涨价,不过财神爷跟在身边,买什么都不还价不眨眼,没几分钟就搞定了。 回家后,父母在门口看电视,她在厨房指挥着男人摘菜清洗,自己坐在料理台上晃着小腿:“你怎么看待君子远庖厨这件事?” 男人腰线劲瘦,衬衣束在长裤里,手指沾了水,不算太熟练地摘芹菜叶子,闻言抬眸看她:“做小人挺好的。” 许柔笑出声:“你现在拍马屁的功夫见长。” 他耸耸肩:“没办法,人在屋檐下。” 她把平底锅的水擦干,打开燃气灶先热锅,弯腰去柜子里拿油的时候,又不放心地道:“一会儿我妈可能还会继续发难。” “我知道。”他替她系上围裙,从后面含了含那莹白如玉的耳垂。 许柔红了脸,瞪他:“喂!我爸妈还在外面。” 他舔了下唇,像是在咂摸那妙曼的滋味,语调遗憾地道:“晚上我可能要住酒店了。” 软玉温香不在怀,人生憾事。 “那请问你在国外的时候是如何解决生理问题的呢?”她加大火力,不断翻炒着肉片,斜睨着眼看他:“该不会是天天对着我的照片……” 他神色淡然:“还好,工作忙起来就不想。” “希望你以后工作忙一点。”她想起男人在床上的禽兽样子,瑟缩了下。 他好看的唇勾起:“放心,再忙都有精力喂饱你。” 许柔:“……”她不想再继续这么无耻的对话,拿起锅铲沾了一点汤汁,尝过味道后点点头,关掉抽油烟机,把菜装盘。 “小男佣,拿出去。” 他好脾气地笑笑,昨晚被喂饱了,也不同她计较什么,乖乖照做了。 年二十九的晚上,街上暂时还没有鞭炮爆竹声。许家的饭桌上,气氛很诡异,荆念同许母面对面,有条不紊地回答她接连不断的查户口式问题,筷子端端正正摆在桌上,从头到尾都没空眷顾。 问完在一起多久、在哪高就、家里状况等寻常例题后,许博士抛出了重量级的一句—— “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呐?” 许柔的可乐含在嘴里,差点没喷出来,艰难地咽下后,她震惊道:“妈,咱们搞科研的人,那么早婚干嘛!” 许母拍了下她的手:“什么话,我二十一岁生你,二十二岁照样晋升,有冲突?” 许柔下意识接话:“但社会不一样了,我现在还年轻啊!” 她说完,就感觉耳边凉飕飕的,侧过头,发现他正盯着她。 眼睛黑漆漆,有股子邪气。 她莫名其妙心虚了,看他碗里空荡荡的,赶紧夹了个鸡腿过去,补救道:“再说荆念也挺忙的,他事业正在上升期,结婚太容易分心了。” 他没动那只鸡腿,看向许母,淡淡道:“我还好,不算太忙。您要是愿意把女儿交给我,我万分感激。” 许柔不吱声了。 许父对小伙子的态度很满意,上回在海德公寓就体会到了他的诚意,于是也帮着说了几句好话:“其实订婚戒指他都买好了,我看过的。” “是吗?那怎么不戴啊。”许母表明了不信。 许柔在三个人的虎视眈眈下,不得不回了卧室,昨天胡天胡地的,行李都没整,她从最里侧的化妆包里掏出了绒布盒子。 粉色钻石依然绚烂夺目,衬得纤白手指愈加美丽。 她坐回位置,跟个模特似的展示了一番三克拉大钻戒。 许母脸色稍霁,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但没名没分就睡了自家女儿,她心里总是不舒服的,看到对方负责意愿很强烈,谈吐举止也都挑不出什么错后,屈尊降贵地给他盛了碗汤。 “小荆啊,喝点东西吧,筷子都没动。” 这一声称呼,表明过关了。 “您也用。”荆念从善如流,无论是刁难还是拉拢,他都是晚辈的谦逊姿态,这教养和礼仪,无懈可击。 一顿饭前半场如谍战片,后半场就成了温馨的家庭剧。 这个世界上姑娘们可以用脂粉来锦上添花,成就美女称谓,但是好看的男人还是比较稀缺。长成荆念那样的,更是奇迹。 美色惑人,许母只觉得这年轻人鼻子眉毛无一不顺眼,连说话的嗓音都别样悦耳,她在晚餐结束,对方提出告辞后,特地送他到地下停车场,还小声跟女儿咬耳朵:“眼光不错。” 许柔打着哈哈,待得母亲识趣留给独处空间先行上楼后,趴到他车窗边上,歪着头道:“喂,你是不是下了蛊,才几分钟,就把我妈迷得晕头转向。” 他解了中控锁,示意她上车。 她为难道:“我还是早点上去吧,别把你辛辛苦苦的刷的印象分又毁了。” 他垂下眼:“五分钟。” 男友如此粘人,许柔还挺甜蜜的,打开车门坐上去的一瞬,车窗颜色变黑,她被压在位置上,动弹不得。 男人捏着她的下巴,笑容阴恻恻:“小夜莺不想嫁我?” 作者有话要说:  陆衍:朋友差不多了,该我上场了吧? 荆念:…… 第69章 你还有我 说到结婚这个事情, 许柔还真没认真考虑过, 新时代女性晚婚晚育很正常,她本来的人生规划很循规蹈矩,准备在科研界拿出点成绩后再考虑恋爱成家,最好一次成功, 省得分分合合麻烦。 结果现实与理想背道而驰,二十岁就遇上了命中注定的那一位,随后跟着他一路纠缠, 剧情跌宕起伏, 过程惊险刺激,堪比狗血大片。 第85节 她心里很清楚,经历过他之后,就再也不可能将就别人了。所以眼下这个时候,当他语调阴鸷地问出是否不想嫁他的话后, 许柔摇了摇头。 许家所在的小区靠近城郊, 当时买的时候比较便宜,外来住户居多,临近春节时都回老家了,所以地下室空荡荡,压根没几辆车。 外头一片宁和, 隔着车玻璃,里头愈加静谧。 他把副驾驶的座位往下放倒,手撑在她的椅背旁,眯着眼道:“摇头是什么意思?” 许柔近距离看他, 那双黑眸里全是自己的倒影,那么炽热又专注,好像是她最虔诚的信徒。 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她抿着唇,小声道:“想的。” 他不太满意这囫囵的两个字,凑近了点,几乎是贴着她的嘴唇,哑声道:“说清楚,想什么?” 男人实在太强势,许柔觉得自己也是有点没原则,没在一起之前各种和他唱反调,可正式交往后,得知了那么多他那阴暗的过去,说不清道不明,就想依着他,什么都答好算了。 此刻也是如此。 她乖顺地把手绕到他脖子后面,红着脸道:“想和你永远在一块的。” 永远。 “恩。”他应了声,眉头总算舒展开来,唇角勾了勾,瞬间从阴鸷变为愉悦。 他笑起来自然是很好看的,杀伤力十足,许柔的少女心都炸了,有些克制不住冲动,微微挺起身子主动去亲他的唇。 结果刚沾上一点就被他轻轻推开了。 “现在不行。”他嗓音低哑,隐忍道:“五分钟快到了。” 她眨了眨眼,委屈道:“告别吻也没有吗?” 小姑娘红唇微张,长发散在椅背上,盈盈大眼里的挽留比月色还动人,这是无声的邀请,也是任他采撷的姿态。 荆念喉结动了动,熟悉的躁热开始蠢蠢欲动,他别开眼,回到主驾驶座上,语调有点生硬:“现在不走,就走不了了。” 许柔目光下移,去看他两腿间的位置,尽管今天运动裤松松垮垮,依然掩盖不了罪证。 他意识到她的视线,转过脸来:“看哪里呢?” 她这才咯咯笑起来:“你也太容易发.情了吧?” 明明她什么都没做,只想要一个临别的亲吻,结果男人感觉完全禁不起撩拨,一点就着,还挺好玩的。 他嗤笑道:“你也太容易作死了吧?”语罢,扶在方向盘上的指尖动了动,威胁道:“其实五分钟也够了,我用这个就好。” 许柔盯着那只纤白的手,想到它如何在自己身上花样百出地作恶,顿时哑巴了。 “走了。”她作势去拉车门。 他没拦,只是轻飘飘地道:“等你毕业?” 没头没脑地一句话,许柔没反应过来,半晌领悟出他的意思,有些别扭地点了点头。 倒不是故意拿乔,但结婚可太麻烦了,她想起之前网上看的流程,只觉头皮发麻,现在几乎忙成狗了,明年上半年还要去柏林交流,哪有时间搞这个。 更何况,作为一个正常女生,对于梦幻婚礼她还是有很强烈的执念,必须亲力亲为地搞,从头到尾好好策划,而在这个研二的节骨眼上,是不现实的。 “那就依你。”幸好他没再坚持,语调一转:“上去吧,别破坏我的印象分。” 许柔没忍住笑了一声。 回去后又是一阵盘问,许母之前碍于场面不好多问些准女婿的家里情况,等到女儿回来后立马扯着她的臂膀拖到了书房。 可怜天下父母心,即便强势能干如许博士,在女儿的终身大事上也成了那絮絮叨叨的妇人,左右放心不下。 许柔大概说了一通,隐瞒了他不稳定的心理状态,但是有些东西还得老老实实汇报,毕竟互联网那么发达,荆念又这么出名,随便一查就能知道个七七八八了。 许母听完后沉默了良久。 许柔战战兢兢地开口:“妈?” 她叹口气:“你说他和父亲早已决裂,但毕竟血浓于水,日后还有许多牵扯,更何况还有继母和私生子,这种豪门家庭你能应付吗?结婚毕竟不是两个人的事。” 许柔很想告诉母亲她多虑了,荆念那种乖戾桀骜的性格,早早就同家里决裂了,现在更是吞并了整个集团,半点活路都没给所谓的后妈弟弟留,至于他那渣到不行的父亲,残喘苟活地躺在医院里,也没见他去看一次。 不过这些事情都太阴暗,她抱着许博士的腰,企图用撒娇来糊弄过去:“哎呀,没事的啦,我们以后又不会住在荆家老宅,同他家里人一年都见不到一次面的。” 许母皱着眉,欲言又止。 “最要紧的是,他聪明上进有责任心,对我千依百顺呀!”许柔使出了撒手锏,正色道:“如果这些都不算优点,那他的长相基友对我们许家的后代绝对有很大的提升!” 听到这话,许博士笑了,伸手不轻不重拧了下她的脸:“混账话,我把你生得不好看?还要他来拉高水准?” 许柔嘻嘻哈哈,又搂着母亲一顿猛吹。 “行了,你自己的鞋,以后合不合脚自己知道。”许母拗不过女儿,无奈道:“明晚大年夜,要是他不回老宅,喊他早点过来吃团圆饭。” “得令!”她开心极了,敬了个军礼,回房间去和男友汇报喜讯了。 大年三十的晚上,h市气温骤降,南方罕有冰霜天气,接连两年下雪,也是稀奇。 老小区没装过地暖,热空调也不太给力,许家三人都是务实的科研分子,也没管什么礼数不礼数,干脆弄了火锅暖暖身子。 相比昨日的尴尬审问环境,今天这顿饭的气氛好太多了,荆念陪着许父小酌了几杯,一边还不忘陪着许母聊一聊航天界的趣事儿,他在国外求学的时候孤寂沉闷,看了许多五花八门的学术类资料,此刻也能同准丈母娘应对几句。 许博士聊得开心,脸上满是笑意,压根忘了昨夜长吁短叹门不当户不对的那个人是自己。 这种场合,许柔心甘情愿当绿叶成了背景板,忙着给其余三位涮羊肉、烫青菜,偶尔看一眼男友。 他是那种喝酒不显醉意的人,肤色没泛红,唯有眼神雾蒙蒙的,像是蒙了层水光,至于薄唇,因为过辣的酱料,殷红一片,带着艳色。 简直好看到犯规。 她想起在学校时,每每荆教授经过,众女生都是一干花痴样,不知怎么就得意起来。 万人迷还不是要沦为我的裙下之臣。 正满心欢喜间,手机震了一下,她抬眸,刚好瞥到男人若无其事锁屏的动作。 许柔抿了下唇,趁着父母没注意,飞快点开了消息。 【别偷窥,一会儿去我车里,好好看。】 …… 她梗了下,对上他戏谑的眼神,耳根子发烫,默默把手机翻过去盖在了桌上。 临近十二点,烟花爆竹的声响大了起来。 许母给两个晚辈一人发了一个红包,属于荆念的那一份特别厚,鼓鼓囊囊的,估计得有接近五位数。 许柔酸溜溜地道:“还没进门呢,我就失宠了。” 他垂着长睫毛,特别乖顺地接过长辈的恩赐,恭恭敬敬鞠了个躬,收好红包后仔细听着许母的嘱托。 “我就一个女儿,总之……” 他没说什么天花烂坠的承诺,只是拉过身边少女的手,很慢地道:“我明白的。” 许母摆摆手:“行了,过十二点了,我们年纪大了要去睡了,你俩要想去街上转转就去吧。” 求之不得的独处时光。 两人下了楼,街景美丽又热闹,地上的雪已经薄薄积了一层,踩在上头嘎吱作响,孩童们挥着仙女棒兴奋地跑来跑去。 她被这欢乐的气氛感染,一直挂着笑,内心充实又幸福。 “冷吗?”他停下脚步。 许柔从一边的灌木丛上团了一把雪,好玩地捏了捏,随即踮起脚塞到他脖子里,恶作剧地坏笑道:“你呢,冷吗?” 他偏了下头,明明冻得厉害也只是轻皱了下眉头,把她的手抓过来,一同放到大衣口袋里,淡淡道:“多大的人了,幼不幼稚?也不怕手指僵掉。” 她吃吃地笑,往日里古灵精怪,这会儿倒是小孩子心性一览无遗,跟在他旁边蹦蹦跳跳的。纯白的羊毛斗篷式外套上还有两个绒球,随着她的举动一颠一颠,俏皮极了。 散步至街尾的拐角,就转入四车道马路,中间有架悬索桥,为迎接新年市政所花了大手笔,铁索上全是星星点点的装饰灯,远远望去,如无数萤火虫萦绕。 深夜时分,恋爱的甜蜜和满足让许柔毫无睡意,她趴在桥栏杆上,小巧上翘的鼻头冻得有点红,脸垫着手背,转过脸来看他。 雪花和月光全作了锦上添花,男人的侧颜线条清冷又迷人,当满天烟花照亮整个夜幕时,他从内侧口袋取出了一个红色的信封。 “新年快乐,小夜莺。” 非常薄,感觉里头都没装什么东西。 许柔接过来,有点迷茫:“不是支票吧?” “你觉得呢?”他嗤笑一声,像是在嘲弄她的庸俗,干脆站直身欣赏起江景。 她难得汗颜,好像在一起之后自己从未帮他准备过什么礼物,反倒是当初纠缠不清的时候还塞了副二手耳机给他…… “拆啊。”他手肘抵着栏杆,懒洋洋地催促。 许柔这才撕开了封口,里头果真只有一张薄薄的纸,她取出来展开,上头全是英文,粗粗扫一遍,是私人财务的转赠书,左边已经签好了名,就剩下右边的空白处。 the 28th isndof polynesia 是那座海岛! 她睁大眼,指尖松了,那张纸轻飘飘飞出去,被夜风吹得晃晃悠悠,卡在了两根栏杆间,眼看着就要掉到江面去。 一只手蓦然抓住了纸张的一角。 “真是,不想要也别丢啊。”他还在笑,语调挺散漫:“怎么说也有十来个亿。” 许柔被霸道总裁拿钱砸得晕晕乎乎,脱口道:“送这个做什么?” 他屈指刮了下她的脸颊,笑笑:“婚前财产。” 只听说过婚前协议保证自身利益,没听过还有婚前转赠资产的。 而且太贵重了。 她直觉想拒绝,结果刚张开口眼前突然一黑。 男人低着头亲下来,舌头勾着她的,轻轻地吮吻,这温柔的攻势,让她骨头缝里都酥麻了。 过了许久,他才放开她,哑声道:“没什么不能给你的。” 钱也罢,命也好,只要你在身边,这些都不重要。 腿软得不行,她在他怀里抬起头,读懂了那双黑眸里的隐喻,小声道:“可是……” 没再给她可是的机会。 第86节 荆念从后边抱着她,强势又不容拒绝地包着少女纤长的手指,几乎是半强迫地在那纸上一笔一划刻下了她的名字。 “北边还没开发完,到时候让设计师和你沟通,以后我就不管了啊。”他收好纸笔,神情慵懒地道:“我的礼物呢?” 她红着脸,无措极了,声若蚊音:“对不起,我下次……” “别下次。”他的眼神暗下来,抚着她颈间的嫩肉,“以后我没喊停,别装晕,就可以。” 原来他知道。 许柔头都快埋到地心了,抓着他的衣襟,没什么气势地道:“那你也别太过分啊。” 床上跟个禽兽似的,太狠了,压根没把她当人。 他低低笑了声,还想说什么,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还是座机号码,这回儿有点眼熟了。 荆念接起,对方也没等他喂一声,语态紧急地说了一大通。 许柔无意窥探他的隐私,只隐约听到医院、父亲的字眼,她心下了然,估计是荆梵身子不好了。 她下意识看向男人。 雪花打着卷落到脸上,他垂下眸,面无表情地道:“死了没?” 对方情绪激动起来。 他笑了:“既然快死了,我就来看看吧。” 语罢,他利落挂断了电话。 夜空里最后一夺烟花绽开,随即谢幕,江边的风似乎变大了,吹得雪渣子一个劲往身上扑。 许柔吸吸鼻子:“要去吗?” 他嗯了一声,随即拉过她的手:“先陪你回家。” 回去的路上,脚步快了不少,到了地下室,荆念摸出车钥匙,对她安抚地笑笑:“你上去吧。” 她没动,从他手里抽出了车钥匙。 “你喝酒了,不能酒驾。” 他失笑:“就两杯,早就散了。” 可她还没有退让的意思,柔媚的五官带上了点决绝,直接跳上了驾驶座,认真道:“我和你一起过去。” 不管曾经有多泥泞和狼狈,从今天开始,有他在的地方,她一定不再缺席。 …… 医院在l市的中心地带,共有两栋十五层的建筑,分a和b,前者接待寻常老百姓,大多是门诊,后者则是住院部,专门拿来给有钱人疗养的。 荆梵的病房,就在b栋最高层的私人vip室。 他这一生虽然戎马倥偬,但商场上用的腌臜手段太多了,弥留之际竟然也没几个朋友来看他,反倒是虚伪的鲜花和果篮放满了整层走廊。 医生已经拔掉了所有用来抢救的管子,只留了呼吸机,心跳检测仪上的波纹平稳缓慢地跳动着。 大约是回光返照,荆念推门进去的刹那,他动了动手指,浑浊的眼有一瞬间清明。 祝玉捧着他的手,呜呜哭着:“梵爷,你会好起来的。”她满脸泪痕,心里恐惧到了极点。 儿子不争气,在集团里混不下去后这几天夜夜在澳门赌博,她生怕失了丈夫这根主心骨后,自己又要回到那贫困无依的生活。 然而荆梵的癌细胞已经扩散到了重要脏器,大罗神仙也难救了,他费力地喘着气,示意女人将他的氧气面罩拿下来。 祝玉抽噎着照做了。 荆念走进来,径自坐到会客沙发上,眉眼间染了外头的寒气,冷冷道:“什么事非得现在叫我过来?” 老人咳嗽起来,痛苦地捂着嘴,指缝里有带着泡沫的血渗出来。 “你积点德吧!”祝玉哭喊着,怒指着年轻男人:“你怎么这样和你爸爸说话,你还有没有良心,也不看看他都什么样子了!” 许柔原本把自己当成隐形人,缩在男友身边,他叫她不必避嫌,硬是拉她一起进来了。可如今听到女人的叫嚣,心底的火就起来了。 荆念按下了她,直起身走到病床边。 蜷在病榻上的老人双颊凹陷,瘦成了皮包骨,杜冷丁都压不下病魔的痛楚,他微张着唇,颤颤巍巍地唤道:“阿念。” 荆念弯下腰:“有什么遗言,我听着。” 他很难集中注意力了,听得这句话后轻轻地笑了,面上有苦楚也有不甘。 “小玉……咳咳,你先出去。” 祝玉大着胆子,警告性地瞪了荆念一眼,随即反手关上了门。 许柔莫名其妙留在了病房里,她觉得有点失礼,但又不想同那个卑鄙的女人一同等在走廊,于是就站到了病床的帘子外。 一布之隔,好歹也算屏障了。 荆念瞥了眼布帘后的人影,没搬椅子,插着兜站在原地,自从母亲自杀后,他就没再喊过一声爸爸,此刻也是如此:“荆先生,有话直说。” 荆梵闭上眼,青白的嘴唇动了动:“公司交给你,我很放心。” 是交给还是被迫拱手让人? 他挑了下眉,懒得去纠正老人的用词,语调平淡地道:“然后呢?” 荆梵沉默,枯瘦的手一直抓着胸前的被褥,良久才艰难地道:“我对不起你母亲,也对不起你……” 临终前的忏悔,总是分外感人的。 可惜没能打动荆念,他淡淡应了声:“说那些没什么意义。” 荆梵怔了下,再度咳嗽起来,没了精气神,连肺部挤出气管的声音都是恹恹的。 荆念面无表情地和他对视,黑漆漆的眼里没有情绪。 兴许是死之前想博得亲生儿子的原谅,荆梵苦笑道:“是我的错,你母亲是无辜的……” 年轻男人的眸里划过戾气:“好了,别提她了。” 室内陡然沉寂。 荆梵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堪的岁月,喘得越来越费劲,心跳检测上的波折不太正常,他进气少出气多,没了氧气机简直是雪上加霜。 “别折腾了。”荆念拿过面罩。 结果他非常不配合,别开脸去,固执道:“遗嘱我都立好了,律师会来找你和弦安。” 荆念冷笑了下,没吱声。 荆梵死死盯着他:“我走之前,还有句话……” 曾几何时,叱咤风云的商界能人也要如此低声下气,他艰难地够着手指,拉住儿子的手。 “阿念,你能不能替我照顾祝玉母子,弦安毕竟是你的……” 玻璃杯砸碎在地板的突兀声响打断了他的话。 许柔不可遏制地颤抖着,她挥开了帘子,一眼就看到了荆念,他犹如鬼魅一般低垂着眉,眼角猩红一片,垂在裤腿的手紧紧攥成了拳,脖子上的青筋迸出,在白皙的皮肤上触目惊心。 她能感受到他的愤怒和戾气。 铺垫了那么多冗长的煽情话语,假模假样忏悔了一番过去的所作所为,到头来却是为了要护住自己的私生子。 这是何等的卑劣和无耻。 她的心被巨大痛楚席卷着,她终于明白了他为什么一次都没来医院看过自己的亲生父亲。 不是他逃避,也不是他冷漠。 而是他感到恶心。 许柔无法想象孩童时的他遭受了多少不公平的待遇,她冲上去抱住他,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我们走。” 荆梵还抓着他,濒死之人也不知哪里生出来的气力,指甲在他的手背上划出红痕,嗓音拔高:“阿念,阿念,答应我吧。” 心跳检测仪的警报终于让他闭嘴。 他翻着白眼,开始抽搐。 医生和护士冲进来,隔开了一动不动的荆念。 祝玉歇斯底里地扑上来打他:“你和他说了什么,他刚才还好好的,你这个贱人生的小畜生……” 房里一片混乱。 她没骂完,被人扯住了头发,吃痛朝后仰去。 许柔一点没客气,高高扬起手给了她一耳光:“这个,是我帮我未婚夫给你的。” 祝玉傻了。 但是其余人都在抢救荆梵,也没人关注这边,于是她的右脸很快又吃到了一记重创。 “这一巴掌,是我已经逝去的婆婆赏你的。” 许柔干净利落地拍了拍手,径自拉过男友走了。 她不敢置信地捂着脸,等到反应过来追出去时,电梯门已经合上。 …… 电梯里,两人都没说话。 从一楼回廊里步出时,遥远的顶楼突然爆发出凄厉的哭嚎,一声一声,肝肠寸断。 荆梵死了。 他们同时意识到了。 许柔不安地抓了抓头发,停下脚步,想问问他有没有事,但话到嘴边怎么都开不了口。 去停车场一路忐忑,她时不时偷偷打量他。 没有悲伤,没有绝望,没有怒意,也没有哀怨。 他就像一具行尸走肉,恢复到那个雨夜里那个厌世封闭的亡命之徒。 许柔跳上车后,把暖气开到最大,转身埋入了他的怀抱。 很奇怪,该哭的人不是她,可泪水根本控制不住。 第87节 一开始只是小声哽咽,而后愈演愈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把男人的衬衫领口全部沾湿,温热的湿意熨烫着颈间的肌肤。 良久,听到他的叹息:“哭什么。” 她拿手背胡乱抹着眼泪:“我怕你难过。” 他抬起她的下巴,定定看了一会儿,轻笑道:“丑死了。” 看到这个笑容,许柔心定了,故意搞怪扮了个鬼脸:“再丑你还不是爱得死去活来!” 他亲亲她的发顶,反手搂住她,用了十二分的力。 这个拥抱充满了占有和失落过后的汲取。 许柔被勒得生疼,但没有任何挣扎,脑袋软软垂在他肩上,轻声道:“以后就没有那些讨厌的人了。” 他笑了笑,松开她,开车送她回家。 雪下了整夜,从原本的小渣子到堪比鹅毛,临到h市的时候,地上积雪都没过脚背了。 凌晨四点,冬夜漫长,出来放鞭炮的人群早散了。 小区路灯隐隐绰绰,两人的影子在雪地里拉得长长。 他没有泊车去停车场,停在大门边上,勾了勾唇角:“晚了,和你父母解释下,别坏我的印象分。” 许柔笑嘻嘻应了,她跳下车,往小区里头走。 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回过头去。 男人靠在车边上,不知从哪摸出一根烟来,叼在嘴边,烟头的光亮在雪夜里很是显眼,衬得他的脸色愈加苍白。 他半垂着眼,一身的颓然和孤寂。 许柔心脏重重跳了一下,扭身往回跑。 他接住她,像是预料到她的举动,整个人瘫软下来,埋在她的发间,很轻地说了一句:“现在真是无父无母,彻底孤儿了。” 她用力闭了下眼,心都要碎了。 最后还是他强制送她上楼,逼着她进门,才绝了她想跟着他回酒店的念头。 许柔在夜深人静时,望着天花板,脑子里都是他说那句话时的神情。她一整晚都没睡着,早上起来时,黑眼圈比鬼还可怕。 父母晨练时还调侃了她几句,她只能打着哈哈搪塞过去。 大年初一,往常是要去小姑姑家走亲戚的,但今年许曼尼和付烨去了西班牙度假,付洒洒快升高三,被丢到寒假补习班了。 于是今年也就空了下来。 许柔匆匆忙忙和父母报备了下,就往荆念下榻的酒店赶。路上到处是喜气洋洋的红,她刻意穿了粉色的大衣,裹着白色围巾,妄图用暖色调让男友的心情变好一点。 无奈的是,心心念念的人并不在房里。 她接连打了好几个电话,也都没有人接,心急如焚之下,她开始胡思乱想。 他本来就心理状况不太稳定,昨夜又经受了那样的打击。 他不会…… 想想就很恐怖。 许柔欲哭无泪,蹲在房间门口,傻子一样盯着手机屏幕,从早上九点到晚上六点,她滴水未进,脑子里浑浑噩噩,一直在想他去了哪里。 直到脚步声响起,身子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再度不争气地红了眼:“为什么出去也说不一声?” 男人睫毛上还沾着白色雪花,眨了一下,融化在眼角边,他伸手去揩她的眼泪,低声道:“抱歉,我去凌山墓园了。” 她惊讶抬眸:“你……” 他摸摸她的长发,歉意地道:“以为你今天要拜访亲朋好友,我就去看我母亲了,结果手机忘带出门了。” 许柔没吱声,半晌小声道:“她好吗?” 问一个逝去那么多年的人好不好,简直蠢透了。 然而他还是温柔地回答:“她很好,说以后也想见见你。” 许柔点点头:“那下次带我去呀。”顿了顿,她又状似苦恼地开口:“不过总不能无名无分去吧?” 荆念微愣,开了房门把她拉进来,皱眉道:“你怎么怪怪的?” 她耳根子泛红,又大声重复了一遍:“总不能无名无分去吧?” 这暗示,已经到极点了。 “你想好了?”男人聪明绝顶,偏偏这时候反应不过来:“清明节带你去看她,不过就剩下两个月了,婚礼筹备来不及。” 朽木不可雕。 许柔懊恼地叹一声,趴到床上,被子裹成了毛毛虫。 他思忖片刻,连人带被子抱起,放到腿上,亲了亲她的眼睛,嗓音清冽:“小夜莺是想和我登记了?” 第70章 只爱你 他说话的语气亲昵又缠绵, 桃花眼比书上画的还标准, 眼尾微微上翘,带着蛊惑人心的弧度,盯着她看的时候,许柔立刻就想缴械投降了。 如果说刚才嚷嚷着要给名分的话是冲动, 那么眼下彻底变成了沉沦和迷恋,她压根都没挣扎几分,就鬼使神差点了点头。 男人笑起来, 搂着她腰的手紧了几分, 舔舔唇道:“明天去?” 她垂着脑袋,软软地嗯了一声。 于是两位年轻男女在酒店里私定了终生,你侬我侬地约定完了领证的时间。等到回家后许柔准备查一查大年初三是否为黄道吉日时,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等等! 婚姻登记处似乎春节也在放假吧。 她后知后觉意识过来,趴到窗口给他打电话, 刚拨出去又听到隔壁房间传来拖鞋在地板上走动的声响。 好像父母醒了。 许柔赶紧按了挂断, 下一刻房门被轻轻敲了两下,随后推开了一条缝。 “回来的这么晚,现在都快十二点了还开着灯。”许母探进来,困倦地打了个哈欠:“真是活神仙,谈恋爱谈得都不需要睡觉了是吧?” “马上就刷牙洗漱了。”她赶紧讨好地笑笑。 “快点!”许母揩掉眼角困倦的泪, 强打起精神瞪了她一眼:“明天不许乱跑了,去你小姑姑地方拜年。” 许柔刚要答好,手心里的水果机震起来。 她匆匆瞥了一眼,是荆念的号码。 许母当然也意识到了是谁, 彻底没辙了:“真是……哎,我懒得管你。” 许柔干笑着,不好意思当着母亲的面接电话,待得房门再度被带上后,铃声也断了。 男人的消息很快进来。 【怎么了?】 她盘腿窝进卧室角落的懒人沙发里,慢吞吞地打字: 【明天去不了了。】 等了很久,他没回。 许柔在想是不是这句话产生了歧义,让他有了不必要的误会,想补救的时候屏幕又亮起来。 【反悔了?】 她发了一串省略号过去,随即配了个你清醒点的gif动画表情。 【朋友,你火星来的吧,民政局不放假啊?】 他这回没发文字,直接留了条语音。 许柔把听筒贴到耳边,男人的嗓有些低哑——【初七早上八点半,我来接你。】 淡然又不容拒绝的口吻。 她的耳朵酥酥麻麻的,也不知是不是魔怔了,光是听着他的声音,就莫名其妙开始幻想以后每天醒来就能在同一张床上窥见他睡颜的妙曼时刻。 原来是真的好喜欢他。 许柔这会儿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如果说方才在酒店里脱口而出要个名分是冲动的话,那现在就是完完全全在憧憬婚后生活了。 所以说,女人真是很善变的动物。 等到大年初七一早,许柔偷偷摸摸捏了户口本跳上荆念的车后,又是一阵长吁短叹:“没想到我小小年纪就要跳入爱情的坟墓。” 他单手撑着方向盘,趁着红绿灯口斜过眼来看她,轻笑道:“也是□□的海洋。” 许柔:“……” 自从在一起后,原本淡漠清冷的男人荤话信手拈来,简直防不胜防,她纠结了一会儿,决定必须要让他和花花大少陆衍保持些距离才好。 这一天其实天气算不得好,前阵子突如其来的风雪让h市裹上了银装,本来是挺漂亮的街景,无奈今天阴沉沉,阳光全被厚云遮住了。 然而即便是这样,民政局登记结婚的人还是排了一长队。 轮到他们的时候,工作人员笑着将资料表递过来,荆念先填完了,等在一边看她。 小姑娘皮肤嫩得可以掐出水,脸上细细的绒毛都能看到,穿着红色大衣和雪地靴,瞧上去还是一副刚上大学的样子。 是不是逼太急了? 他想到她在车上哀叹的样子,走过去捏住了她的笔尖。 她还趴在案桌上工工整整签名,笔画刚下去一横,就突遭外力,纸面上很快出现了一道污痕。 “干嘛呀!”许柔抬眸,眼睛划过恼怒:“不能涂改的知不知道!” 语罢,她又问工作老师要了一张新的表格,照着旧的心无旁骛地抄写起来。 他从头到尾都没说话,静静看着她,面上波澜不惊,血液里却是横冲直撞的躁动和满足。 他心爱的姑娘,迫不及待地要嫁给他。 第88节 尘封孤寂许久的心,最后一点点的污秽不堪也被她打扫干净,自此,他再不用与黑暗为伍。 他有了光,也有了她。 从民政局出来的时候,许柔的身份已经从未婚少女变成了……□□。 手上的红本本比岩浆还烫手,她把两本都塞给了荆念,叮嘱道:“藏好。” 他挑了下眉,有些诧异:“你父母不知情?” 许柔只差没翻个白眼:“废话,我先斩后奏了。” 别看许父在饭桌上闷声不吭的,可内心绝对比妻子更严苛,对女儿的学业有着超高要求,没到研究生毕业,甚至没发表过一两篇优秀论文,就别提风花雪月的事儿了。 她这可是冒了大风险。 “小夜莺翅膀真硬。”他唇角含笑,低头覆上了她的唇。 许柔瞬间脸红,软弱道:“别,有人看。” 他拉开一点距离,散漫道:“他看他们的,我亲我的。” 她不依,别开脸去,又被他掐着下巴转过来。 熙熙攘攘的街头,明明有很多乱七八糟的声音,可他的话像是有着魔力,清清楚楚透过耳膜,穿到了灵魂深处。 “荆太太,我们现在合法了。” …… 说是合法夫妻,结果洞房花烛夜都没过上一晚,荆念就得回纽约,公司很快准备在纳斯达克上市,美国可没有所谓的春节,该怎么忙,还得怎么忙。 整个团队都在等他发最高指令,他哪怕再舍不下软玉温香,也得回去。 如今不再孤身一人,有了牵挂,也有了急需奋斗的动力。 他在临分别的机场,好笑地瞅着腻腻歪歪的少女:“下半年我会把重心放到国内市场的。” 许柔埋在他怀里,含糊不清地道:“狠心,绝情,抛下新婚妻子。” 低低的笑声没停过。 男人的长指挑起了她的下巴,“多赚点钱,到时候你想要什么样的婚礼,我都会替你实现。” 后冠、钻石权杖、皇室定制婚纱,没什么不可以。 许柔垂下眸,有些失落:“九月份我要去柏林交流了,到时候就更难见面了。”她抓着他的袖子,小声道:“下次什么时候见面?” 异地恋,连约会都是奢侈。 哪怕领了证,也只是一张白纸,并不能一解相思之苦。 他当然懂,只是还需要再多一点点时间,等到北美那边成功上了轨道就好。 最后男人还是没有承诺下一次见面的时间,带着歉意地拥抱了她,而后匆匆留下一句等我,转身走了。 许柔自此进入了惨兮兮的怨妇模式,吃饭的时候想他,睡觉的时候想他,甚至连上厕所的时候都不能例外。幸好研二下半学期开学后,导师在实验室疯狂施压,她才没有太多精力秋风悲画扇。 最近科研节奏很顺利,团队研究的受损组织再生实验有了突破性的进展,李莫溪甚至收到了美国《科学》杂志的邀请,希望她能接受一次四个版面的访谈。 这是何等的荣耀。 许柔也替导师开心,意外的是,晚上加班间隔,她窝在一楼休闲区啃盒饭时,突然被天上掉落的馅饼砸中了。 “您……您是说带我一起做那个访谈吗?”她艰难地吞了口唾沫。 李莫溪表情还是淡淡的:“这个课题是你从头跟到尾的,数据和分析大多是你一手导入,你有这个资格。” 坦白讲,科研界糟心的事儿也多了,导师窃取学生论文发表,坐享所带徒弟研究成果的,大有人在。 可像李这样子毫无私心甚至要白白把光环分给学生的导师,那可真是太稀罕了。 许柔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内心太震撼了,她站起来,端端正正给李莫溪鞠躬。 “老师,谢谢。” 李莫溪意有所指地道:“再多放些心思在学业上,你会大有所为的。” 许柔怔住,想起前几天中午抱着手机和荆念视频,貌似被老师看到了,脸不自觉就红了。 回公寓后,她没和他说要去美国访谈的事情,想偷偷给一个惊喜。 结果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 当许柔坐了十二个小时的飞机,脚踏到美帝的土地上后,兴冲冲给男人打电话,得到的却是他长久的沉默。 她瞬间就如被扎破的气球,恹恹地道:“你不想我来吗?” 他苦笑了下:“我们facetime。” 许柔迟疑了下,接受邀请后彻底傻眼。 视频背景异常熟悉,是海德公寓2801的卧室,男人坐在床榻边,背后还有她的独角兽毛绒抱枕出镜。 “你你你,你怎么悄悄回国了?”她哇哇大叫:“我真是要被你搞疯了。” 他捏了捏眉心,叹道:“你不是五一节放假吗,我把事情都推了,想来陪你。” 两个人都想给对方惊喜,无奈天不遂人愿,老天爷开了好大一个玩笑。 许柔简直丧到了极点,三个月没见面,梦里都是他温暖的怀抱,眼下好不容易能摸到实体了,又偏偏错过了。 “我们大概是牛郎织女转世吧。”她咬着唇,手指一遍遍描摹着镜头里男人的五官。 他耙了耙头发,手撑在床上,黑眸紧盯着屏幕:“还有假期吗?” 许柔思忖片刻:“暑假?” 研二结束的这个假期应该不会很忙,毕竟下学期初就要去德国柏林交流,中间两个月主要还是攻克一下语言问题。 “好,那就七月。” 等待的日子是煎熬的。 许柔白天报了语言班,晚上没什么事情做闲下来后,就感觉到孤枕难眠的威力了。 奇怪过去哪怕独来独往都从未觉得孤独,如今他只是暂别几个月就无法忍受了。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打开app日历,看到明天的见面日备注,总算长出了一口气。 他安排了私人飞机来接,许柔轻装上阵,行李箱都没带,背了个书包就出发了。 以为还会是骚包的陆衍招牌式客机,没想到这次是规规矩矩的商务款。 她在万米高空,用机舱内自带的wifi和他聊简讯—— 【几时买的?】 【上次从柏林回来后。】 许柔瑟缩了下,记忆回到那一天,空难和家属们凄厉的哭声占据了脑海,她甩甩头,不愿再想。 【你怎么出发?】 他很快回道:【有航班,我从纽约机场直飞大溪地,应该比你先到。】 她放下心来,餍足地笑:【到时见,荆先生。】 【收到,荆太太。】 飞机越过太平洋上空,许柔再度看到了这些散落在海平面的的小岛,海水一如既往地蓝,比宝石更透彻。 第二次到访,心情大不一样。 之前不敢正视对他的感情,百般抗拒,而如今殷殷切切,只剩下满腔的思念和恋慕。 她远远看到了一身休闲装扮的颀长身影,在快艇到达码头前就站了起来,差点重心不稳摔下海去。 男人一个箭步拉住了她,继而抱她上岸,轻笑道:“那么想我,都站不住了。” 她只顾着看他,也没顾得上他的调侃,点了点头:“很想你。” 他一愣,笑意加深:“我也是呀。” 晚餐是在沙滩上用的,烛光和纱幔透着唯美,星空月夜作了最好的背景,没有人打扰他们,李叔很识趣,安排上菜时都是动作迅速,不会超过五秒。 许柔捧着气泡酒,她喝得有点多了,托着腮,两颊嫣红,吃吃地笑:“为什么你运气那么好能遇上我啊。” 他慢条斯理地切牛排,闻见这话抬起眸:“恩,大概是我走了大运。” 她抬高杯子,又把果酒一口干了,傻乎乎地盯着他:“你知不知道我以前好烦你的。” 他放下叉子,擦了擦嘴:“说说,怎么烦了。” “就是烦你总强迫我,占我便宜。”许柔支着额头,脑袋晃晃悠悠的,一下子没撑住,眼看着要磕到桌面上,有只手伸过来当了缓冲垫,她舒服地眯起眼,在对方的掌心蹭了蹭。 跟小猫一样。 他眉眼里都是难得的温柔,黑眸里一汪深泉,足以溺毙任何无知少女。 她都看痴了,醉意朦胧地道:“你是个好看的变态。” 他轻佻地眨眨眼:“晚上要不要试试更变态的?” 她咯咯地笑:“好啊。” 一失足成千古恨,接下来的一切都像是预谋好的。 男人将半醉的少女带到了全封闭的水屋阁楼里,褪掉了她的鞋袜,在那纤细莹白的脚踝扣上了宝石锁链,一头连着高脚床柱。 被囚禁的夜莺。 一切都仿佛回到了最初见面的那一幕。 他俯下身子,在她光裸的颈肩细细舔吻,低喃道:“我真想把你锁起来,哪里都不让你去。” 她迷迷糊糊的,只觉得有人在脱自己的衣服,随后有什么黏糊糊的液体流到了肌肤上,不太舒服。 她半闭着眼,鼻尖闻到了甜腻的滋味,咕哝道:“是什么……” “蜂蜜。” 意识涣散前,她仿佛听到了男人不怀好意的回答。 许柔是被……醒的,巨大的快乐和刺激让她四肢百骸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酒精的后遗症和困意一扫而空。 男人的动作肆意而狂野,一点都没客气,鞭挞着身下这具娇躯。 “荆念……”她可怜兮兮地唤他的名字,不太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想挣扎,可是脚被什么东西栓住了,活动范围极小。 第89节 他一下比一下更深入,眼里都是情.欲和迷恋:“你是我的,对吗?” 她尝试着说话,可是一张口全是羞耻的娇喘和吟哦。 他听着少女堪比人间天籁的嫩嗓,娇娇弱弱求他别这么用力,骨子里那点戾气和偏执全被激了出来。 一发不可收拾。 他的病没好,她依旧是他最严重的瘾。 许柔在这个久别重逢的夜晚体验到了这辈子最不被当人的经历,她无力地趴在床上,腰塌下去,咬牙忍了一会儿还是哭出了声音:“荆念你变态,你就是故意引我来这里……” 他反剪了她的双手,眼睛扫过那锁链,俊秀侧脸染上情动时的绯红,低声喘息:“是我的错。” 一边道歉,一边做着禽兽不如的事情。 许柔真是第一次体会到了小h文里女主的心境,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面对着需索无度的男主,最后只能四肢虚脱,昏死过去。 没错,她是真的精疲力尽失去意识了。 后半夜有一大段记忆是空白的,等到清醒过来时,喉咙已经沙哑到半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这个房间是个阁楼,没有家具,除了一张床就只有地面上的羊羔软垫,她累得抬手指的气力都没有,竭尽全力坐起身后,才看清了脚踝上的锁链。 这是人干的事情吗! 她愤怒地锤了下床,正巧碰到男人神清气爽地走进来,面容淡漠高洁,举止优雅,半点挑不出错,和昨夜那个色.情狂完全联系不到一处去。 “醒了?”他微笑着凑过去,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许柔身子发颤,没能避开,一双杏眼瞪着他:“你早安排好了对吗?” 他抱她到腿上,一手拨弄着链条搭扣上的宝石,轻笑道:“我想了很久了,如今总算美梦成真。” 竟然毫不犹豫地承认了。 她简直要为他的厚颜无耻鼓掌,扭身就在他肩膀上狠狠咬了一口。 他任由她撒野,直到少女尖尖的虎牙刺破了皮肤,才闷哼了声。 许柔松开嘴,有点心疼,硬着心肠道:“你自找的。” 他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恩,不过值了。” 她深吸了口气,试图讲道理:“我们已经登记了,是合法夫妻,你要玩什么花样我都能配合,只要你提早通知我……” “你确定这个也可以?”他又拨了一下锁链。 许柔忍气吞声:“这个嘛,等以后……” 他笑笑,眼神很炽热:“但是我等不及了呢。”哪怕是大白天,光是看看少女被囚禁的样子,他都有反应了。 她伶牙俐齿的口舌无法接话,眼睁睁看着男人又压上来,折着她的腿为所欲为。 耳边是他温柔又恶意的低语:“怎么办呢,小夜莺,我觉得你这次要恼我很久,所以我还是先把本钱都讨了吧。” 她睁大眼,哭唧唧地讨饶:“我保证不恼你,你现在放开我就好。” “不行哦。”他咬着她的耳垂,笑得很坏:“不是说好要把情人节礼物,新年礼物都补给我吗?就现在吧。” 这讨礼物的方式太惊世骇俗,也太叫人生气。 许柔两天没出过阁楼,脚上锁链够长,足够她去临近的浴室洗漱方便,吃饭是荆念亲力亲为喂的,喝水也是他全程伺候。 听上去很美是不是? 但吃饱喝足以后就得被迫侍寝。 无论她说什么狠话,拍什么马屁都没用,就得老老实实承受。 他说这是他的一个梦,他做了好久的梦,如今梦境成了现实,他要完满,以后再也不逼她做不愿意的事了。 许柔冷笑了声,鬼才信。 她气疯了,在岛上剩下的日子里都没和他说几句话,回国后更是一头扎进了实验的海洋,连出发去柏林那天都没通知他,自己一人坐上飞机撤了。 这难以启齿的事情她和董妍也讨论过。 董大妞不以为然:【你爽了没?爽了就行,再说是你男友,是你未婚夫,又不是陌生人,矫情个屁啊!】 许柔发飙:【你试试被绑在床上两天两夜?你以为拍五十度灰呢!】 董妍:【感觉好刺激,下次我也找大苗玩玩。】 许柔:【……】 道不同不相为谋。 她懒得和董大妞再废话了,回到柏林租住的小公寓后,一心一意倒数据。 交流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她当然珍惜。 期间男人每天晚上都会打电话过来,问她气消了没。 日子过去好久,她其实没有特别生气了,当时也就是不爽太过屈辱的承受姿态,而且耗时太久,要是让她在上面…… 那可能就大不一样了。 不过想归想,这话不能乱说。 许柔在h.c研究所的交流非常圆满,四个月的时间临近结束的时候,甚至还有幸和他们一同出席了在德国举办的基因科学学术交流会。 交流会上多的是能人大拿,她受益匪浅,互相留了不少科学家的联系方式后,才回了公寓。 月明星稀,长长的走廊上站了个黑影。 她没敢走近,直到辨别出身影有些熟悉后,才试探道:“荆念?” 他转过脸来,眉眼一如既往地精致,表情有些无奈:“还要气多久?” 许柔转开钥匙,进了门,把他的行李箱拖进来。 男人跟着走进来。 她看着他,慢慢走近一步,想说点什么缓和气氛,然后亲亲他给个台阶下了算了。 还没来得及动作。 她手里突然多出一根小皮鞭。 特别熟悉的款式,上次陆衍的骚包飞机上似乎有一箱情趣用品里也有这么一根。 他把外套脱了,指尖从上往下,慢吞吞地解衬衫扣子。 美男脱衣,养眼得紧。 尤其是上半身赤.裸,人鱼线和腹肌再无衣物遮挡后,许柔没忍住咽了口唾沫。 他的口气无辜极了:“女王陛下,要不你也报复回来?” 她怔了半刻,挥了挥小皮鞭,得意地笑了。 于是又是一夜胡天胡地。 许柔清醒过来后,看着身上的青青紫紫,还是觉得自己亏了,她趴在男人胸口上,汗津津的脸上带着懊恼。 他反而神采奕奕的,从书桌边拿了随身智能笔电,打开图片给她看。 许柔凑过去:“什么呀?” 他把设备递给她:“你挑一下。” 全是华美的婚纱款式,出自好几个设计师的手笔,每一位……都挺出名。 手工蕾丝和复古花纹太迷人了,她不由自主被吸引,看了好久才反应过来:“我们要办婚礼了?” 他捉着她的手指,放到嘴边,亲了一口:“不是说好毕业么?” 许柔义正言辞地纠正:“还有半学期!” 他惊讶地眨眼:“可是我请帖都发了洁。” 什、什么! 她急了,直接翻身骑到他身上,佯装掐着他的脖子,恶狠狠地道:“说!你背着老子干了什么洁!” 他指指行李箱最外侧的口袋。 许柔跳下床,果然看到了一张请帖,烫金红纹,偏中式的风格,客人名单没写,只有邀请人的落款——jing and xu 她哆嗦着手:“你!” 他唇角弯起:“要抓紧时间了,婚礼就在下个月呢。” “啊!”许柔尖叫一声,扑向他,拿着枕头拍他的脸:“荆念你有毒啊?你信不信我逃婚洁!” 他任由她打闹,直到她精疲力尽,才提着她的腰往上托了托。 两人面对面,鼻尖抵着鼻尖。 他一字一顿地道:“你要是逃婚,我这辈子也不会娶别人,就一直等着你。” 夏日的午后,打着冷气的屋内因为他这一句话陡然热起来。 她低着头,耳根子红红的。 他继续道:“你有梦想有冲劲,有想要实现的目标,你就去做,我不会把你绑在身边。结婚只是个形式,然而我恰恰最需要这种形式洁。” 她脱口而出:“为什么?” 他抿着唇:“我渴望让全世界都能知道我们的关系。” 安全感太少,占有欲又太强。 他是人间浮浮沉沉的灵魂,遇见了她,才知晓了活着的滋味。 没有过亲情,也无太多友情,唯一剩下了爱情,全给了她,若不能得到她的回应,他一定会死的。 这话说出来太可怖。 他不想吓到她,轻声道:“你要什么都可以,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她慢慢地抬起头:“我不要别的。”只要你。 他听懂了,眼神浓烈起来,把她的手按到心口,有些忐忑地道:“所以……小夜莺,你的答案呢?” 她眼睛里都是笑意,主动吻上了他的唇。 第90节 傻瓜,你在紧张什么。 不管你的过去有多狼狈,不管你的前路有多崎岖。 只要和你在一起,那就是我的荣幸。 我爱你。 只爱你。 这一生勿论荣华亦或苦难,都会伴你携手前行。 至死不渝。 ——正文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宝书网(baoshu2.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