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宝书网(baoshu2.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全本精校】《黑锅》作者:常书欣   内容简介:   蒸、炒、煎、炸、炖,烩一锅佳肴美味。内容简介:   苦、忧、喜、乐、哀,活一世精彩人生。内容简介:   生活,就像一口锅。   我们,都是锅里的菜。 第一卷 乌龙第一锅 第01章 生平最怕考   铃…铃…铃……   急促的铃声响彻在一中的校园里,一校皆闻!   铃声打破了考场里的寂静!监考者刚刚喊了交卷,拉凳子声、考卷哗哗的声音、交头结耳的声音让这个沉寂了两个多小时的教室乱起来了,看着人五人六的小伙姑娘们可顾不上形象了,捋着袖子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窜着座位抄答案!逮谁问谁、逮那抄那!   三个监考的看着一群不像学生的考生,都是心有默契地互视着摇头。心情很复杂!这是全县乡镇机关人员招聘考试,来参考的都是应往届的大学毕业生,满打满算十三个岗位,报名的足足来了一百多人,差不多到十比一的录取比例上了。   没办法,上了大学拿个派遣证,回乡吃皇粮的时代已经过去了,编制太难上、工作不好找、竞争太激烈,连以往没人去的乡镇小机关也成了大学生追捧的对象!   监考的是县政府派出来的办公室里的人,一边大摇其头一边叱着让众人离开教室,还得眼疾手快地收着考卷,乱哄哄开圈放羊一般把一群考生赶出了教室。   噢,还有最后一位,一位贼眼忒忒早不知道抄了几个答案的坐在教室的后墙角,还在奋笔疾书!看着监考的向自己走来,马上递上了一个非常谦恭的谄笑!二十郎当的帅小伙,绝对是一个有杀伤力的笑容。   饶是小伙子长得英气逼人,饶是这笑容阳光灿烂,不过对象好像错了。收卷子是一位四十出头的大婶,丝毫不理会考生眼中的谄媚,仿佛向违法乱纪分子发出通谍一般地敲敲桌子:“再不交卷,可给你按零分计了啊!”   大婶的眼神更有杀伤力,如同见了阶级敌人一般仇视。   “阿姨,马上就好……马上就好……我总得先写上名字啊!”   那小伙,恬着脸一副谦卑地笑着,手忙脚乱地塞着自己的夹带纸条,长叹了一口气,公公正正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简凡!   等交卷时候,又猛地抽回手来,不死心地把一道有疑问的答案从“A”,直接改为“B”。   最后一份卷上交到了监考的手中,那大婶剜了考生简凡一眼,仿佛在叱着“早干什么去了!”,一看考生刚刚改过了答案,顿时有点幸灾乐祸地笑着评价了句:“你干嘛把做对的改了!?”   啊!?我再改回来!……简凡一听,后悔不迭地要拽卷子,那大婶手一晃,瞪了一眼,简凡手霎时僵在空中!   “一点纪律意识都没有啊,现在大学生都你这样啊?就你这样,将来怎么走上工作岗位?”大婶整着手里的卷子,训了考生两句。剩下的两位监考,看贼似的看着这位考生。   这位姓简名凡的考生悻悻低着头,磨磨蹭蹭地出了教室……   “哎!……”   简凡无语地长叹一声!   一考完了就长叹,考试就像理想与现实的差别一般,想得好,总也考不好,而且这次叹气,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深。   三农问题、两免一补、科教兴农、扶贫开发……一连串的字眼简凡到现在还没全部整明白,脑袋里被乡镇干部的考题搅成了一团浆糊,什么新农村建设、什么农时节气、什么县委县政府的“三转四化五提高”,最后一题论述题,居然还逼着这些刚出校门甚至不知道农村生活什么样子的学生给社会主义新农村出金点子!   “还金点子?要有金点子,我还至于在家待业吗?……农村不就种地种树、养羊喂猪嘛!好像谁没有农村呆过似地,至于搞得这么邪乎吗!?”   简凡不以为然想着,什么简单的事一上升到理论和考试的高度自己八成都是抓瞎,这考试从来就是打击自己的自信,要再这么考俩次,简凡丝毫不怀疑,会把你当人的自信也剥夺了!   对了,还收了五十块钱报名费呢!又白交了!   出了教学楼,警戒线头顶,挂着“乌龙县乡镇人员招聘统一考试”的横幅,横幅下站一个风姿卓约的女人,大热天里穿着长裤短袖,标准的一中老师形象!永远那么严肃,扶着自行车不时给进进出出的人招呼,好多学生认识,这是一中的英语老师,梅雨韵。好多学生心里还惊讶,这么多年了,老师还是那么漂亮!   简凡可一点不觉得漂亮!反倒有心里胃里同时泛苦的感觉,犯了错似地,慢悠悠地移着步子,等走近了,很勉强地憨笑着叫了句:“妈,你怎么来了?”   “考的怎么样?”梅雨韵拉着脸。   “就那样呗!”简凡讪讪地回了句。   “那样是哪样?”梅雨韵一看简凡的脸色,知道八成不怎么样。   “该会的都会,该不会的都不会,还能怎样?”   简凡说着,不无死皮赖脸的德性,每次考试都是这样应付过来的!   “毕业一年了才有这么一次机会,瞧你这德性,又考砸了吧。”   当妈的,说话着兰花指就戳上了简凡的脑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怒容,当老师的职业习惯,一遇上这号调皮捣蛋不好好学习的学生,一看着这耷拉着脑袋的表情就来气。   兰花指是轻的,从小到大、屁股上、后脑勺没少挨,那可是真家伙,不是厚厚的书本就是笤帚疙瘩加鸡毛掸子。   母子俩的眉目间很像,漂亮妈妈和英俊儿子,不过光遗传了漂亮,却少给了聪明!说实话,连简凡也觉得不怒不行,“名师不教子”的格言在自己身上应验了,母亲桃李无数,学生里有很多远赴重洋留洋了,还偏偏就教不好自己儿子,教英语的,还就教不会自己儿子学英语,连教带补三年直到高考都没把简凡的英语教及格。凑合着花钱上了三本,一毕业这就业就成问题了!一说招聘还得考试,不但搅得简凡心烦,搅得梅雨韵更加意乱!   “妈……”简凡拉长了声音、一脸苦色、好言慰劝当妈的安心:“您别瞎操心,我看这次根本没戏,这人选早内定了,考试也就做做样子,我来就扛榜的!”   这话不假,从小到大,简凡考试一般都是“扛榜!”。什么意思呢?在榜单的最后,扛着榜单!   “……你小小年纪,脑袋里都想什么?自己不努力,净找借口,你工作落实不了,我看你倒一点都不着急!”   梅雨韵说着,又是一指兰花戳将过来,看看儿子脸色不好,又怕见了熟人笑话,边推着自行车边训斥道。毕竟孩子大了,这体罚的教育未必有什么用。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小苗长成了树了,你拨苗剪枝都助不了长!   “妈,我着急管什么用!?……再说,我跟爸开饭店不挺好的吗?我不是去我叔那儿当治安协警了吗?我也能挣钱了,干嘛非要让我考公务员考乡镇干部,咱家是当干部的料吗?往上数七八代,不是农民、就是大师傅,就有奇迹也不会发生在我身上呀?连我叔都是当兵转业才混了个大檐帽……妈,我给您做饭成不?我爸那手艺,我快全学全了,我以后伺候您!”简凡谄笑着,每次都这样逗老妈开心,还细心地帮着妈妈捋捋肩上并不发皱的衣服,一副讨好的面相。   “没出息!跟你爸一样,一辈子围着锅灶转。”梅雨韵笑了,从小笤帚疙瘩教育出来的儿子,虽然学无所长,可知道心疼人,知道嘘寒问暖,倒也算有这么个安慰。回头看看已经比自己高差不多一头的儿子,有点爱怜地摇摇头说道:“小凡,你怎么就没点长进,你看着你爸起早贪黑,好受呀?你叔照顾你让你进治安队,一个临时协警长久得了吗?……要有个编制有份固定的工作,一辈子风吹不着、雨打不着,不比你现在强?……妈也是为你操心,可你自己也得努力吧……”   老妈的说教来了,简凡一副洗耳恭听的表情,趁着老妈振振有词说到情绪即将激动的时候,猛地揽着老妈的肩膀,恬着脸笑道:“妈……不要老让我这么感动好不好?您是儿子的骄傲,不一定非要逼着儿子也成为你的骄傲吧?我为你和爸还有妹妹骄傲就足够了!咱们家的骄傲可够多了啊!”   “啊!?……你……呵呵!”梅雨韵怔了怔才反应过来儿子在逗自己,一把推开简凡摇着头无奈地笑着说了句:“你呀,就会油嘴滑舌,要有你妹妹一半聪明,我就不操这么多心了,哎……”   母子俩,气氛缓和了。暂且忘记了考试的不快,简凡抓着机会迅速把话题转移到了老妹的身上,妹妹高考全县状元,正是让全家,特别是让当妈的自豪的事,连简凡也觉得脸上颇为有光!   梅雨韵倒也没有过分埋怨儿子,现在这就业形势可比前些年严峻多了,有的毕业两三年的还在家里待着,好点的在市里瞎混着找个工作,不好甚至还是吃喝拉撒朝家里人伸手,自己儿子在这上面可比他们强多了,又在饭店帮忙,又进治安队当协警,知道着来回折腾着挣钱,好歹凑合着能把自己顾了!   我儿子智商不高,可情商不低……梅雨韵经常这样安慰自己!   ◇◇◇◇   “哎……哎……简凡……”   背后,有人大声喊着,简凡一回头,乐了!梅雨韵一回头,也笑了。   一个气喘吁吁的大胖子,正朝着两人奔来,简凡从小到大的玩伴,也是梅雨韵的学生,费仕青!   “梅老师好!简凡……”   胖子的肥肉晃得一身起伏不定,笑着向梅老师示意,跑上来,拍着简凡的肩膀,仿佛久别重逢一般,其实两个人考试前还混在一块!梅雨韵倒不反感儿子和费仕青一起,这个胖子除了一身肥肉有碍观瞻之外,倒没有把儿子教坏之虞。而且儿子和费仕青站一块,别说显得多帅了。   “妈,你忙你的吧,我和仕青相跟着走……”简凡说着,搂着胖子的肩膀,巴不得赶紧结束和老妈的谈心。   “晚上早点回来!”   “妈,今天我值班,晚上零点后才能回家。”   “行……小心点啊!”   梅雨韵笑着说了句,骑着自行车走了!   老师一走,这费仕青立马迫不及待地要说话,简凡立马脸色一变,指头差点戳到了胖子脸上,叱了句:“别问我考得怎么样!”   从小到大忌惮的角色只有老妈和妹妹俩人。除了这俩个对付不了,出了门,自己就是别人最忌惮的角色了。虎着脸瞪着眼的简凡不怒而威,现在谄媚的角色成了费仕青这个胖子。   费仕青立马明白了,这肯定是不怎么样!重重地握着兄弟的手深情地说道:“得,我明白了!不问!咱们哥俩一块扛榜,我怎么会笑话你?!……你妈又训你了呀?”   “废话,怪不得人家叫你废品呢!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吧。”简凡没好气地瞪了费仕青一眼,这关心得,让人颇为难堪!   “嗨嗨……说什么呢?我这外号还是你取的!”费仕青不高兴地反驳道。   “有事没事,没事我走了,我还得回饭店帮我爸呢,懒得跟你这恶少瞎扯。”   简凡说着就要起身走,心下烦躁之急。   “有事,当然有事……”费仕青见简凡要走,拉着简凡边走边神神秘秘说道:“我问你,你家给人上供了没有,我可告诉你,我爸说了,这次得这个数才有得谈。”   费仕青,一副关心好友的表情。伸了三根胖手指。   “三千?”简凡挑挑眉毛。   “哎哟,你咋比你爸还抠?三千能干什么,请人家吃一顿怕都出不来!……起码得三万,这是敲门砖!离正儿八经上班,还不知道得花多少呢?”费仕青一副大惊失色的表情,这开饭店的爷俩,一个比一个抠。   “废品,你爸是局长,我爸是大师傅,那能比吗?你爸那是民脂民膏,我爸那是血汗钱,供我就花了十几万,我再好意思逼着我爸给我找工作呀?再说现在我妹还上着大学,他就想,也得拿得出来呀!?……早知道这样,我就不回县城来了,还不如在省城找个工作瞎混着呢!”简凡摇着头,有点烦!知道大学毕业就业难,自己这三本实在不够看,也没敢想着在大城市里混,直接打道回老家,谁知道,老家的就业形势,和大城市是一般般地严峻!今天一考试才发现,往届还有毕业两三年的来凑热闹,看来,就业不是一般地严峻!想混一份旱涝保收的工资,看来是没戏了。   在学校的憧憬理想都是美好的,不过一出校门,美好都留在学校里了,剩下的只有实现不了的理想!   “锅哥,咱俩是哥们,咱走到哪话就说到哪,这不已经回来了吗!有关系你赶紧地,别误了这趟,下次还没准到什么时候了……你说现在人都回来了,总不能再出去吧?能混个行政编制最好,混不上行政编制,搞个事业编制也成,实在不成,企业编制也能瞎混着,总得先有个落脚的地呀?”费仕青说得,言辞凿凿,看样倒真是一番好意。   简凡话题一转:“那你?有门了?”   “嘿嘿……我爸说了,反正我也没多大出息,让我下乡镇混去,当个什么村长或者乡干事之类的,混两年就能回城,没准机会好提拔个副乡长什么地,那就更拽了。”费仕青得意洋洋地说着。   简凡撇着嘴不屑道:“说的好像县政府好像是你家开的似的!……今天这考题,就你这猪脑袋,能考三十分正常,超过这个数都抄的!问题是你也没地方抄呀?都不会你抄谁的?……你小子是不是提前知道题了,没见你考试这么有谱过呀?”   “嘿嘿……锅哥,您怎么还没看明白,考试只是表象,幕后才是根本!现在走上社会了,考试不是考试,考得是钱、关系、权、分数加在一起的综合指数!以前是老师决定你的命运,现在是领导决定咱们的命运,领导说行,考零分也没问题!我你还不了解,把答案给我,我都抄不了及格分。”胖子费仕青得意的捧着肚子笑。   费仕青一笑,一定要先捧肚子,要不肚子肉颤得紧了,容易摔倒!   “哎,咱哥俩越混越不像人了,我连你都不如了。我现在都弄不清是社会问题还是我个人问题!……以前都说下岗职工可怜,其实咱们比他们还可怜,连上岗都没机会了,何谈下岗?我真羡慕你呀老废,我要有个局长爸,还至于操这些心吗?”简凡大摇其头。   费仕青的老爸原先是乡党委书记,上大学的时候已经提拔到了交通局局长,这一出校门,学生间的差别优劣立现。简凡原本在学校混得如鱼得水,一出校门就觉得处处制肘、寸步难行;反倒是费仕青这小子有个好老爸,什么事都不着急,净等着家里安排。一想起这茬让简凡颇有失落的感觉,   费仕青一听这话,恍然大悟的表情接茬道:“命苦别怨政府啊!还是你教我的……咱们在大学那社会学老师不说了吗,这毕业不等于就业,而是意味着失业,咱们要时刻准备接受社会再教育!什么时候再教育完成,什么时候就有业可就了!”   简凡摇摇头加快了步子,不理会费仕青了:“算算……越扯越没边了,快十二点了,一会店里忙起来了!”。   “哎,别走啊,我跟你说什么呢,去市里玩,去不去!你不想你家香香啊!?”   胖子暧昧的拽着简凡,看来主要目的是想找个搭伴的进市里玩的。   “你怎么老掂记我女朋友?德性!”简凡一听来气了。这是仅次于工作的一块心病,又被费仕青提起来了。   “哟,吹瞎了……”费仕青一听,不无幸灾乐祸的八卦样子。   “你是不是巴不得我们瞎!?”简凡眼色不善地瞪着费仕青。   “我靠,锅哥,你们真瞎了,别怪我趁机而入了啊!”费仕青打趣了句,脸蛋上的肉颤着,小眼淫光四射。   简凡回头不怀好意地盯着费仕青:“就你!?一身膘!哪个女人见了你会有性欲,有食欲还差不多!?”   “有欲望就有希望,食欲也是欲望!嘿嘿……你家香香最喜欢我这一身膘了!”费仕青呲嘴咪眼嘿嘿笑着。   “猪头,我一年没修理你,你还翘尾巴了,拿你锅嫂开玩乐是不是……”   简凡一听火冒三丈了,猛地伸手掐上了一脸淫笑的胖子。   两个损友,对掐上了,简凡动手的时候才发现这费仕青俩月不见,脖子又粗了一圈,自己两只手根本捋不着他,反应稍一迟钝,反倒被费仕青的大肚子撞了个踉跄,差点摔一边!一反身简凡身轻灵活,从后面勒住了费仕青的脖子,直勒着胖子吐舌头大喊救命这才放手,放了手简凡朝着肥臀上就是一脚:“滚!别让我看到你!”   对付这货绝对不能手软,你烦的时候,他能让你越来越烦;哪壶不开,他还就专门提哪壶!   简凡前面走着,后头悻悻的费仕青打了个面的,上了车伸着脖子喊:“下周六我叫你啊!……再不去看你那柴禾妞,等着戴绿帽吧……哈哈……”   费仕青报复地喊了句,说得得意之极、笑得猥琐之极,简凡低头找个石头坷拉准备干一家伙的时候,车和笑声早已远了!   “这死胖子!……”   简凡被气笑了!   虽然在互相攻击,可还是盛情邀请……从小到大经常被这个胖子气得哭笑不得,而且俩个人的境遇非常相似,一起上学、一起留级、一起花高价上大学,又一起毕业,现在仍然是一起待业着!俩人说话从来都没有投机过,经常是搂着摔打在一起,不过从来没有反目过,这没心没肺的朋友,就有这么个好处,再大的火气也过不了夜。   一路步行着回饭店。县城不大,沿着一中路向东走到尽头,就是老爸开的饭店,不大不小的饭店,起了个很响亮的名字:   乌龙第一锅! 第一卷 乌龙第一锅 第02章 锅大与锅小   乌龙第一锅,斗大金字、漆底招牌,就亮堂堂地挂在二级路和进县城公路的交汇处!   乌龙县产的铁锅全省有名,乌龙的铁锅炖菜比铁锅的名气还要大上几分,但凡各地的饭店有铁锅炖菜,一定会对客人重重强调“我们师傅是乌龙县来的!”。   乌龙第一锅,都知道是乌龙县铁锅炖菜的招牌饭店!   这个招牌具体挂了多长时候简凡到现在还说不清楚,自打记事起,父亲的熟人一见面都喊老爸叫“简铁锅”,而自己,就成了当之无愧的“简小锅”。从幼儿园开始,这小锅的外号就一直跟到现在,偶而有女生暧昧地叫声“帅哥!”,那个“哥”字明显拉长,加了“OU”音,根本就是帅锅!几个发小死党,见了直接就是“锅哥、锅弟”叫,甚至于连女朋友香香也得了个“锅嫂”的名头!   简凡知道这帮发小这么推崇自己,很大程度上和蹭吃蹭喝有关。不过隐隐地简凡并不反感这个外号,这第一锅的炖菜从小吃到大也不见腻味,何况这些年兄妹俩上学都靠老爸起早贪黑经营第一锅养着全家。不但不反感,反而对饭店后院里垒着的那四口比自己年龄还大的铁锅有一种特殊的亲切味道。   在乌龙县,遍地可见的铁锅炖菜根本就是家家耳熟能详的大众美食,随便到村里乡间拉一个老翁老妇或者小哥大叔,都会这么一手,两三样调味坐底、三五把柴草塞进炉膛火加旺、六七样菜蔬撷扔进锅、先炒后翻再加几瓢井水长熬、随便做出来都是美味十足,菜熟锅起,蒸气氤氲、香味一屋,婆娘娃娃围一桌,一家就着白馒头热气腾腾吃一锅,配着猪油练的辣椒、地瓜酿的老白烧,逢年过节或者运气好,锅里偶而还会有只野兔、山鸡、肥猪肉片,那才更是乡间人的无上美味了!   而这些美味场景,第一锅可是天天都见!   外人颇觉得神秘的东西在简凡眼里很平凡,从小到大耳濡目染,自觉代替老爸掌勺应该没什么问题,第一锅的炖菜说白了也没有什么稀奇,就是比别人的炖菜花样多了一些,味道呢,要更香更鲜一些;汤味呢,更浓更俨一些;价格呢,要更物美价廉一些!简凡倒不觉得老爸手艺有多高,而且因为没有人在这方面往高处发展,炖菜所用的不过是萝卜白菜豆腐豆芽一些常见的菜蔬,再好一些就是猪牛羊肉,一桌子菜抵不上大饭店里的一盘菜,从来都是薄利经营,小富没问题,发财绝无可能!   进门扑面而来就是炖菜飘来的特有清香,味道很足!   “表哥,回来了!”   “小凡,回来了!”   “儿子嗳!过来过来,去把那一盆小鱼拾掇拾掇!”   一进饭店门,先后有若干人给简凡打招呼,吧台上,一位粗手壮大个的黑妞,那是表妹简桃花!初中辍学在这里客串吧台收费的;擦桌子的、厨房边上水池洗碗的,那是俩跑堂的,一个叫三强、一个叫水生,都是老家人,都姓简!老爸在后院里忙乎着,毕业一年了,老爸已经心安理得地把简凡当成了跑堂使唤!不但使唤,而且是白使唤!   典型的家族式老店,而且店里卖的酒,就是枫林镇爷爷酒坊里酿的玉米黄、地瓜烧,一个月往县城里运一次。   厨房不像厨房,就是乡间标准的农灶,一溜了垒的泥火坐着四七二十八口双耳小锅,慢火煨着另一边是整个一溜儿粗瓷方碗,白面蓝底,也算是乌龙的特产了,案子上,几个硕大的面盆里,堆着切好的白菜、豆腐、青菜、山蘑菇、泡好的粉条、煮过一遍的云豆、油煎过的土豆片,足足堆了一大案子。   出了厨房,后院里四口汤锅,能倒十八担水的大汤锅里,一锅煮的五花肉、另外两锅是羊牛骨架熬的汤、最后一个大锅就壮观了,足足垒了十二层的笼壁,像蒸汽机一般吃吃地冒着白汽,是蒸汽和柴草轻烟混合在一起的水汽,能闻到乡间炊烟的味道!掀开这些秸秆做的笼壁,里面就是又白又嫩又韧的大馒头,这种土法蒸出来的馒头,有秸秆天然的清香和麦香,从早上开火到中午起锅,足足六个多小时,好吃倒是好吃,就是费时费力。而且根本供不应求。简凡已经不止一次劝老爸换个机制馒头的烤箱,可老爸有时候比老妈还固执,一直坚持着这个土法子。   简凡悻悻的蹲下身子看着一盆寸许长的小鱼,八成是老爸的酒友钓回来的,摸索着身上,从钥匙扣上解下了一把弧形小刀,一把自制的小刀,一指宽的刀身、三寸多长的刀身,钢锯条磨好的,三刀去鳞、一刀挑肠,手法麻利无比,从小就喜欢干厨房里的这些事,不一会大盆里堆起小鱼越来越多。   “哟,儿子,做这把小刀好使啊!”老爸回头不经意看了一眼,赞了句。   “爸,识货吧,我明儿给你做一把,我自己发明的,鱼肠刀,看见没有!”简凡呲笑着,小刀在手里转了一圈解释道:“一面是刃一面是齿,挑鱼肠只需要一刀、去鳞只需要三刀,看……”   简凡很拽地演示了遍。老爸也乐了,摸摸儿子的后脑勺,笑着赞道:“我儿子就是聪明哦!嘿嘿,这法子,我当这么多年厨子都没琢磨出来。”   简凡讪讪笑笑,低头忙着了。心下掂记着考试的事,看看老爸倒没提什么,心里有做了贼一般的砰砰心跳,每次考得不好、或者犯了错误,都会在这里加倍干活,一来弥补心里愧疚,二来万一让老妈看见,好堵她的嘴。不管在外面多淘多坏,在家里永远是乖乖仔!   老爸小勺子伸进汤锅里尝着味道,随意地问道:“小凡,你碰见你妈了吗?”   “噢,碰见了。”   “她中午回来吃饭吗?”   “没说。”   “噢。”   几句而已,老爸仿佛就是随口问问,他的注意力永远都在那几口锅上,简凡不止一次地听老爸闲来唠叨,菜只是表面,不管什么菜做熟了便罢,只要这些汤加进去,猛火一熬一起味,马上就是喷香的一桌菜。   翻搅着菜,简凡偷偷地看着父亲,高大的身躯已经有点佝偻,皱纹比几年前更深了些,标准的国字脸,要真细看倒真有几分硬汉的形象!一直以来,简凡都很惭愧自己过于细皮嫩肉了,长得太像妈了,而且缺少了老爸这样威武神情!不过在感情上和爸走得更近一些,每次被妈妈鸡毛掸子、笤帚疙瘩教育的时候,都是老爸帮衬着说话,而且还护犊子般的藏在身后!小时候倒不觉得什么,大学毕业,花了家里十几万读了三本,连自己都不知道学了点什么,一毕业就失业,简凡总觉得多多少少对家里人有一种愧疚,仿佛欠下了这个家很大的债一般!   今天考得这么差劲,看着忙碌的老爸,简凡心下讪讪,小心翼翼地问道:“爸,你怎么不问我考得怎么样?”   “你小子,就不是那块料,你要考得好,进门早告诉我了。”   父亲无动于衷,这话里倒听出来,不用问都知道考得不怎么样。   “那你知道我不行还让我去考。”简凡撅着嘴,悻悻而言。   “我没让你去啊,你妈让你去的。”   “爸,那我跟着你开饭店算了,反正这工作一时半会也没着落。”   “我没意见,问你妈去。”   “爸,您就不能当一回家呀?干嘛非要问我妈?”   “家里的事除了做饭,剩下的都你妈当家!”   “嘿……这!我说爸,您怎么比我还没出息。”简凡扑哧一声笑了,老爸从不掩饰自己的地位低下,家里甚至连户主的名字都是梅雨韵,老妈这么跋扈,简凡倒觉得有几分是老爸惯出来的。   “说什么呢?我看你是皮痒了。”当爸的,随手一挑,抹布砸了过来,简凡头也不抬,顺手接住了。父子俩的默契很深。笑着就听着老爸慈爱地说着:“别怪你妈,你妈也是好意,不想让你跟我一样一辈子围着锅灶没出息,你要真当厨师,何必再花十来万供你上大学?……爸这一套,也没什么邪乎的,你都快学全了。”   “爸,就你那两下子,我十岁就会了。”   “错了,选材、配料、刀工你都会,可这一锅汤不是谁都能熬出来的,你这性子跟你妈一样急躁,动不动就上火,想干这活还嫩了点。”   “我妈就是职业病,我才不跟她一样呢。”   父子俩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老爸向来不愠不怒,简凡向来嘻皮笑脸。父子俩谈话向来也很随和。   说话着午时快到了,客人陆陆续续上桌了,两个跑堂的,穿梭似地忙碌起来了,老爸一捋袖子,忙而不乱地听着跑堂或者吧台表妹捎进来的菜单,据着大勺上舞下挥,加料、勺菜、沥油、调味,把一样样菜加进双耳锅里放到猛火上,清汤乱烩锅、猪肉炖白菜、土锅兔肉、土锅鸡、冬瓜排骨云豆鱼、土豆粉条粑粑饼……父子俩前后忙活着,一锅一锅加着汤,流水介地送进了饭店餐桌!   这时候,老爸一句废话都没有,顶多就是加汤、上火、出锅几个字,挥舞着大勺的老爸、端锅出菜的儿子,俩个人,说不出的默契!   “表哥表哥……来外头支应会,今儿人多……”   传菜口子上表妹伸着脑袋喊着,外面弄哄哄地,简凡应了声奔了出来。   看着简凡出去,当爸的脸上掠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这才是儿子的拿手好戏,四年大学简忠实倒觉得儿子一点没白上了,最起码那个屁股坐不下来的小娃娃,好歹现在能独挡一面了。马上这个笑意就应证了。儿子清脆的声音听得真真切切。   “哟……大叔,您坐,先尝尝小黑瓜子,枫林镇的特产,特香……今天吃什么?”   “这位大哥,来来,先给你们上个凉菜,两位先喝着,自酿玉米黄,我替我爸敬您三杯啊!”   “大姐大姐,您稍等,今儿人多,菜得稍慢一点点,就那么一点点,我们总得保证色香味俱全,不能砸了我们简家的第一锅招牌不是!?”   “哟,阿姨,您这儿子看着可真聪明……几岁了……叫什么……稍等一会,二位稍等等……”   ……   简实忠笑了,很会心地笑了,这时候,不管来多少人,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儿子肯定是应对得体,游刃有余,只要儿子一出现,乱哄哄的饭店用不了几分钟就井井有条了,嫌上菜慢的、嫌招待怠慢的、嫌饭菜有点毛病,马上都会被说服了!   要说儿子,还真是开饭店的料。嘴甜面嫩,见了客人大叔大婶大姐大哥地叫,这是开饭店的基本功;手脚勤快,在做菜上爱动脑筋;传菜的时候滴水不漏,比毛手毛脚的小服务员可强多了;说他学习不好吧,报菜的时候根本不用笔,连记三桌子十八九样菜一字不差;就是数学没学好,算账不太清,不过这也没什么,儿子算账只会往多处算,从来没少收过!   虽然性子浮躁了点,可干上几年,乌龙第一锅的牌子给儿子应该没有问题!   可应该没有问题的事却存在着很大问题,妻子肯定不会同意,连简忠实也觉得读了十几年书,跌跌坎坎大学都毕业出来,把儿子圈在这么个小县小店里,实在是冤得慌!实在是有点不甘心!   可又能怎么样呢?俩口子,一个大师傅,一个穷教师,如果不是饭店经营尚可的话,供养这俩大学生都是问题,现在找个工作都是几万几万往外扔,听着都吓人。亏得儿子懂事,没有逼着父母干这干那,要不还真让当爸的为难了!   哎……同样的叹气在厨房,简忠实叹着气,叹气的方式和儿子考试失利如出一辙!   ◇◇◇◇   饭时一般要从快中午一直忙到午后两三点才见客人稀落下来,边忙碌边刷锅洗碗,外面的结账收拾桌子的,手脚根本闲不下来,忙了两个多小时,客人渐渐地散了,大堆大堆的菜蔬变成了柜子里或零或整的票票,这时候就能喝杯水休息一下了,简凡刚刚坐下来,一眼觑见窗外停下了两辆车,又来客人了!   五男两女,打头一位,比费仕青还胖了几分,白嫩白嫩的大胳膊露在外头,浑身如同膘色上好的五花肉!五个男人差不多像他一样德性,一看就是满脑肥肠的主;意外的是,随行的两个女人却是漂亮得紧,年纪小的二十出头,戴着顶白色遮阳帽,白色的衬裙胸前鼓鼓囊囊,脸没看清那身材就让人想入非非了;年纪稍大点的挎着包,戴着墨镜,看那样也丑不了。   男人倒不觉得什么,那俩女人一看就不是乌龙县的产品,乌龙县的女人差不多都表妹这样粗胳膊大手,长得比大白菜强不了多少。   比女人还意外的是那车,一辆奥迪、一辆雷鸟,都带“O”车牌的,一看就是政府部门出来的车。   不是本地车、不是本地人,简凡眼骨碌一转,回头一看傻不愣瞪,粗指头沾着厚嘴唇沾点唾沫正数一堆钱的表妹说道:“桃花,看看……来了一群肥羊等着宰呢,这桌我招呼。”   “嗳!别让发现啊!”   大脸鼓着腮帮子,表妹桃花重重地点了点头,笑着看表哥,在初中就辍学的表妹眼里,这个又帅气又机灵又聪明的表哥,绝对是偶像派的,俩个人,相视而笑…… 第一卷 乌龙第一锅 第03章 好吃与吃好   七个客人,刚进门就愣住了,迎宾的小跑堂整个就一阳光大男孩,围裙不像围裙,倒像演话剧的道具一般纤尘不染,配着灿烂的、绝对不是职业性笑容,大叔大哥大姐叫了一溜,比见了亲戚还亲几分,把七个客人感动了不少!都觉得这小县城好客古风确是不错!   边进门边上楼的功夫,小跑堂简凡立马来了一个准确的判断。最胖的这个家伙,是带头,绝对是个领导、剩下两个,也是领导,不过官职没这个最胖的大,一看那脸、那肚子就小一圈,腐败指数不够,职位肯定稍低点。   剩下的两个,是被胖领导叫上去的,根据唯唯喏喏的表情判断,身子前倾随时准备点头的表情,不用说是司机了。过去这就是牵马坠蹬马夫的角色!   关键是这俩女人,戴墨镜的还没看清,戴凉帽的那了不得了,不但不是乌龙县的品种,而且是个极品,绝对极品的美女,鹅蛋形的嫩脸比老爸那笼壁里的大馒头还是白几分、嫩几分;穿着的凉鞋简凡一眼便认出是Delman的平底公主鞋,这种鞋简凡曾经准备买一双送给女朋友香香,不过一问价格得两千人民币,马上打消了念头,回头就买了双盗版的山寨货送给香香,那傻丫头愣是没看出来!   七个客人,被领进包间眼前一亮,倒比简凡还惊讶几分。   包间里简而不陋,很整齐,虽土气却不失雅致,竹皮筷、长条凳、杨木桌,墙上挂着一副怀旧的画面,几个大字是:人民公社一口锅!搭着白毛巾的小跑堂殷勤地让座、穿戴如村姑的服务员热情地倒水,桃花本就是个村姑,根本就不用打扮就是一个十足的村姑,现在穿着碎花布衬衫,黑皮肤一脸诚实,一笑两个深酒窝,更有一番乡俗的味道了!   除了带头的领导,剩下的怕是初次见这架势,好奇之外不无几分诧异,不过满意的成份倒多了些!多豪华的环境倒不稀罕,不过很土气、很雅致、很干净又不失特色的环境就有点稀罕了。   “噢,白杨木桌、粗瓷碗……人民公社一口锅……呵呵……很复古嘛,有点穿越的意思啊!回人民公社时代了!”   小美女支着手拭了拭桌子坐下来,笑着评价了句。没上漆的桌凳,带着自然的木质清香,不仅悦目,而且赏心。   简凡注意到了那只修长白皙比自家案子上的葱白还嫩几分的手,笑吟吟地说着:“这位姐姐,您可不能穿越回去!”   “为什么!?”小美女笑着问,明眸皓齿,惊得简凡心里砰地跳了跳。   “很简单啊,您要穿越回去了,那个年代的美女不都得无地自容了!?”简凡笑着应道,应对得体。   嘴上恭维着,不过心里却在暗想着,我家香香要有这么漂亮,我可享福了。   大小美女都笑得花枝乱颤,一干男士也跟着笑,摘了墨镜的女人,简凡注意到三十多岁,也很漂亮,不过那种漂亮让人想到的是粉底、眉笔、眼影、口红,化妆得看不出具体年龄!不过倒很有招徕人的气质!   七个人笑着落座了。   “小伙子啊!这还是简家经营的乌龙锅吗?”胖领导笑着说道,随意地翻着菜谱。   正摆着香瓜子的简凡应了句:“您老来过呀?没错,第一锅的牌子一直就姓简呢?”   “那你是?”   “噢,简忠实是我爸,我叫简凡……哟哟,这位大叔,您要叫我,就叫小凡或者简凡,千万别在我的姓前面加个小字啊!”简凡一看胖子要张嘴,忙加了句。   “为什么?”   众人正自不解,一念叨,姓简前面加个小字,小简小简……小姐小姐……顿时又是一阵笑声,只觉得这小跑堂是颇为有趣得紧。明暗话里藏得都是笑话,很会调节气氛。   “呵呵……小简……凡啊!”胖领导一回神反应过来了,摆摆手说道:“我也不看菜谱了,给我们介绍介绍你们的拿手菜。”   “嘿嘿,各位,我们这儿,只有一样菜,就是炖菜;只要是炖菜,我们都拿手!只要您叫得上名字来的炖菜,我们基本都有!主食呢,馒头米饭,我建议各位还是尝尝风味大馒头。深井水、手磨面、柴草火,我保证各位没尝过这味道。”简凡介绍道。   “看看,迪佳,你喜欢什么!”胖领导把菜谱递给了身旁的小美女。   “陈主席,你点吧!”小美女随意看了看,没有表态。   简凡心里一亮,噢,小美女叫迪佳。   另一位男士笑着说道:“小伙子,我们就是初来乍道,听过第一锅的名气,几年前我尝过你们的猪肉炖白菜,很有风味啊,可这么多客人,总不能拿这招待人吧,有什么稀罕菜品给我们介绍介绍。”   “这样吧,各位告诉我你们忌食什么,我给你推荐吃什么!……先从这位小姐姐开始?”简凡征询道,眼里热切地看着那位叫迪佳的小美女。   “不要太辣!”小美女道。   “汤汁多点!”大美女道。   “不要太咸!”另一位随从道。   “不要太油腻!”   “味精少点,能不放更好。饭店的味都吃腻了。”   七个人倒有六个人提了意见,   简凡的这脑瓜一转悠接上话来了,连吹捧带推销地说道:“几位领导的说话,正代表中国美食的发展方向,高见高见……这样吧,我给大家推荐三种锅炖,风味柴鸡、铁锅炖小鱼贴粑粑饼,外加一个百蔬乱烩,纯素菜!主食大馒头,剩下的时鲜小菜各位看着点。”   “什么是柴鸡?”小美女迪佳,眨着看了简凡一眼。   “就是土鸡,乡下放养的。不用饲料。”胖领导接了句。看着简凡笑着说:“小伙子,你还没问我忌食什么呢?”   简凡一竖大拇指:“您呐,应该是个美食家,酸甜苦辣咸五味都尝得,我猜得对吗?”   这么胖的家伙,应该和费仕青一个档次,逮啥吃啥!不过把胖的叫美食家,那胖领导倒乐呵了,笑着领了恭维道:“哈哈……好好,那你这三种锅都大路货色,有什么说道。很普通嘛!”   “呵呵,这位领导大叔,您有此道之好,那我就直说了,美食在美而不在食,食材不能决定美食的好坏!……做好鲍鱼熊掌不算本事,把萝卜白菜做好才算大厨,简家菜的特色就是平淡之中显神奇,我们的风味柴鸡是直接从乡下收来的,十几味中药炖成的,不油不腻、肉色爽滑、香味持久,您一尝便知;美食说得好,要健康,喝鸡汤、要长寿、吃鸡肉就这个理!……百蔬乱烩嘛,以汤为主,汤色浓郁,和佛跳墙的做法差不多,菜的精华都熬在了汤里,味道直透菜根,绝对让您满意……铁锅炖小鱼就更稀罕了,可都是钓上来的野生鱼,不超过三寸长的小鱼,一熬过后连刺都是软的,锅边上贴着粑粑饼,就着鱼汤吃饼,这是我们乌龙的传统了……几位要能吃了重味的肉,我们倒是恰好有野猪肉,这肉可没有家养的那么肥,脂肪含量低,绝对有吃头、有嚼头、有尝头……”   简凡笑着抑扬顿挫介绍着,如数家珍。没吃倒先觉得有味了。   “你们看呢?”胖子领导笑着看着众人,除了没资格发话的就是不准备在这个场合说话的,都点点头说道:“陈主席你点吧,反正是你坐东。”   主席!?主席到底是个什么官?简凡有点诧异!   “那好吧,小伙子,就按你说的来,给我们上三锅,加一份野猪肉,主食呢,就吃馒头!另外来两份清口的凉菜,你看着上吧。够我们七个人的量就成,别浪费。”陈主席道,这胖子在简凡眼里倒看得挺随和,也有派头。   “陈主席,我吃米饭吧!”小美女迪佳插了句嘴。   “那好,谁还要米饭?”   “我和迪佳一样。”另一位女人说道。   “好,就按这个来。”陈主席一锤定音了。   “酒水饮料呢?我们店里有自酿的玉米黄、地瓜烧!酒度数都不大。”简凡笑着问。   “玉米黄吧,我几年前尝过……迪佳,于主任,你们要什么饮料!?”   “果汁,汇源的!”   “好嘞,……各位稍等!”   小跑堂,报完了菜,一溜烟跑出去了……   ◇◇◇◇   “陈主席,什么是粑粑饼啊!”小美女迪佳问着,从市里到县里,而且是省城四区三县里最偏的一个县,风景倒是处处称奇。   陈主席笑着解释道:“玉米面和的,贴在锅边上,菜好饼熟,你们肯定没尝过,比天龙大酒店的宫廷窝窝头味道可好多了!”   另一位笑道:“陈主席,你找这地方有意思,这小跑堂更有意思!加上辫子能演戏了。”   “呵呵……这孩子倒机灵啊。”大美女笑着评价了句,又问道:“陈主席,这里的菜有你说的那么好吗?”   这话倒说大家心坎上了,几个人都盯着陈主席,一路上从省城驶来,没进政府招待所倒被陈主席拉这儿来了,名气虽大,店面也干净清爽,不过这店要真和大家印象中上档次的店面比起来,还真差了一点。   “这是个返朴归真的地方,我说多好不算好,你们尝过后自己评价吧……现代的美食,过于注重外延,总是标榜多高的价格、多好的环境、多细的作工,其实把真正的内涵却丢了!”胖胖的陈主席笑着说道。   迪佳接了句:“内涵!?那美食的内涵是什么?”   “很简单,就俩个字,翻来覆去都对:好吃、吃好!”   陈主席的话,引得一阵笑声,不过笑罢之后,倒觉得还真是精辟得很!   闲聊几句的功夫,第一锅上来了,锅盖一掀便是一屋飘香,食客的脸色一紧,眼色却都是一亮!   双耳平锅里,淡淡的酱色汤锅显得晶莹透亮,星星红点的枸杞、深红的辣椒段、白嫩嫩的葱白、绿油油的两叶香菜,肉色酱红的柴鸡,配着浓而不腻的香味,顿时让人食欲大增。   “铁锅风味柴鸡!简家的招牌菜,各位慢尝!”掀锅的简凡笑吟吟地看着食客们。   陈主席先尝一筷,左手竖了一拇指。   小美女迪佳却是就着勺一勺汤,抿着嘴,眼睛亮莹莹地看着简凡,不无赞赏。   汤味浓郁,却并没有夺了肉的味道,最难入味的鸡脯都是肉嫩爽滑,轻嚼即化、齿颊留香,肉瘦个子的柴鸡吃到这份上才知道,这天然的味道是那肥硕无比的人工肉鸡根本无法相比的!   点头的、叫好的、竖着大拇指的,就着香甜玉米黄酒又是一阵叫好,筷子勺子交错了几个来回,都直接无视跑堂的存在了。   简凡笑着退了出来,心里暗道:“我老爸的手艺,香味透骨,还没见吃过说不好的。”   得意,自得,只有在这个时候,简凡才觉得骄傲。只有在端着菜的时候,才觉得自己有被人重视的感觉。   刚刚的话里倒是听出不少来了,最胖的那个别人都叫陈主席,最美的那个小美女,叫迪佳,还有人称蒋记者,叫蒋迪佳还是江迪佳!?……大美女居然也是个领导,叫什么于主任,看来除了两司机,都是领导级别的人物了。简凡倒不关心多大领导和多美的多美,这正暗自忖着,这刀,到底该宰多深,好像看那小美女娇滴滴的样子,实在不忍下这一刀!   管他呢!老妈账看得那么紧,自己又不好意思伸手再要钱,不靠这机会多宰俩零花钱,那还咋办!……一抹坏笑、一抹捉狭似的坏笑浮在脸上,暗自得意的简凡下了庭堂进了厨房,准备着第二锅上桌……   ◇◇◇◇   土锅野猪肉可少见了,要不是机缘凑巧,你就花钱也未必尝得到。乌龙并没有人工养殖的野猪,偶而就是山里的打上一只半只,相熟的乡下亲戚送进城来卖给饭店,这才有了食客的口福。   第二个小锅上来,倒让深谙美食的陈主席先赞了句:“货真价实啊!我还以为你们会掺假呢?”   “陈主席,您能看出来,还没尝呢?”大美女于主任不以为然的说了句。   “野猪的肉色暗、膘层薄、肉纹粗、皮却很脆!看这一锅,皮连着膘、膘连着瘦肉,无论刀工还是做工都是极品,老把式做得!”陈主席介绍着,筷子已经是伸到了锅里夹起一块,一尝之下不住地点头:“嗯嗯嗯……好好,不干不老,够味,够劲道!不土不腥,处理得好。”   几个有此道之好的男同志一尝之下,都是不住地点头称好。纯种的野猪肉不好做,又土又腥,带着酸味,简家菜里,尝到嘴里的,只有香味。   最漂亮的那位,看着一锅酱红、肥肉油亮、猪皮晶莹的野猪肉,却是吐吐舌头不敢动筷。红唇香舌皓齿,很娇憨地像个小女孩想吃又不敢动一般的表情。   简凡笑着说道:“这位小姐姐,您尝尝,很多不食荤腥的人尝了我们简家菜,从此开斋了啊!美食不在于食材,您看我这身材,我可天天吃肥肉嗳!……野猪肉别看有肥肉,可有降血压、降血脂的功效啊!出了乌龙县,您再想尝野猪肉可未必有口福了啊!”   大伙被简凡这说道说笑了,不过这话也正好说到了姑娘的心坎上,掩嘴笑笑,一干从人都劝导着,连那个于主任也说了句:“佳佳,尝尝,确实不错。比大饭店里的冻野猪肉强多了。”   不知道是被简凡的话说动了,还是被众人劝动了,或者是被香味吸引了,那位蒋迪佳,鼓着勇气,夹了一块瘦肉多的,好似做很难的事一般,闭着眼放进嘴里,倒像捏着鼻子喝中药一般,这一下倒把众人看笑了,都笑着看美女吃肥肉的反应。   嚼着、轻嚼着……蒋迪佳睁开眼,脸上不无诧异兴喜,嘴唇动着点点头:“嗯嗯……好吃……好吃,确实好吃!”   开斋了,还真开斋了,不知不觉,两个美女好似被众人大嚼馒头的吃相吸引了,抱着试试的心态俩人分一个馒,一尝之下,麦香、草香,又韧又甜,一嚼之下,倒忘了自己的米饭全剩碗里了。   铁锅炖小鱼、玉米面和的粑儿饼、百蔬炖的老汤,一样样上来吃得食客们不亦乐乎,连声介叫好,捎带着连带对简凡也客气上了!硬拉着简凡碰了三大杯才把脸蛋已经红扑扑的简凡放走……   ◇◇◇◇   身份不浅……简凡笑着退出来的时候暗道了句。注意力都被那个小美女吸引起了,看女人的吃饭最能看出修养和出身来,皓齿轻咬一沾唇、再好吃也是浅尝辄止,再赞美也是含而不露,再激动也是轻声细语,这绝对是一个有良好家教的女人!   简凡怪怪地想着,要是放自己那傻妹妹和表妹身上,一饿了是肯定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锅抢过来大块朵颐再说。不过反过来说了,简凡倒更喜欢妹妹和表妹那种真性情大咧咧的女人,家教再好,修养再好,总让人感觉怪怪的,有点高不可攀,让人只敢远观、只敢YY而不敢亵玩,实在是无趣得紧!   噢,对了,还有俺家香香,要饿了,会跟我在一个饭盆里抢着吃!……简凡莫名地又想起了自己另一半!上午被费胖子搅和了一顿,现在又见着了这么个美女,简凡倒真想起该瞅个空去看看香香了,女朋友毕业留到了省城,见惯了毕业就分手的事,俩个人到现在还没有吹灯拔蜡,在简凡看来,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了。   笑着下楼的时候,表妹早贼笑着把单递过来,简凡看看,空单,眼一笑,随手在单子上划起来……   一顿饭,用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残羹冷汁基本没有剩下多少,两位女士倒对后上来的百蔬乱烩赞口不绝,捎带着对陈主席找的地方也赞口不绝了!   依然是一脸恭维的笑着把众人领下楼送出门殷勤倍至,回头一进门到吧台表妹伸着手:“交钱!……表哥,一百八十六,你收了多少?”   “三百八!”   “啊!?你多收了人家一倍?”简桃花瞪着大眼,吓了一跳,每次宰人多收个三十五十,都没这次这么狠。   简凡眼看着厨房,紧张地要捂桃花的嘴,悄声叱着:“嘘……桃花,别让我爸听见,分你五十。”   老爸太老实,要让爸听到了,铁定又得教育几个时辰“行事不能偏、为商不能奸”的道理,一听准头大。   “我不要,婶知道了训我,我可不干,要干都是你干的啊。”简桃花不干了,偶而分脏表哥给个冰激淋就乐呵得跟啥样,这么大宗款项,乡下表妹还真不敢拿。   “呵呵……不要都归我了!”简凡交了柜上的钱,把剩下的塞进口袋里,打了个响指。   “表哥,不会有事吧?别回头客人知道了找上门来啊!你宰得也太狠了!”简桃花心虚的压低声音说道,神色有点紧张。   “桃花,你榆木脑袋呀?外地车外地人,这么肥的羊再见也不知道到驴年马月了,宰人的最高境界是让人心甘情愿地被宰!你没看他们吃得舒服、吃得高兴,这时候宰他们一刀,都不觉得疼!”简凡教育道,就像老妈教育自己一样。   “切……这么漂亮的姑娘你都舍得宰人家,真没人性啊!……啊,坏了!”简桃花说着右手指着,手僵在空中。   “漂亮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只缺钱,不缺美女!……怎么啦!”简凡笑吟吟地看着桃花眼瞪圆了。   “那姑娘回来了,表哥,我告诉你,赶快把钱退给人家,别嚷嚷起来让叔婶知道了,连我一块骂!”简桃花紧张地说道。乡下妹子没经过什么事,脸皮可离表哥差远了!   桃花也怕那个当老师的婶婶,算账算得很清,少了挨训,多了也挨训,桃花每次都把责任往表哥身上推,而表哥每次都说算错了来搪塞,拉上自己顶缸,每次都嗫嚅半天解释不清楚。   简凡一惊一回头,却见得那辆奥迪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停到了路边,穿着白衣的那位,最漂亮的那位,快步朝着饭店走来!   “别出声啊!敢乱说话,小心我把你扣锅里!”简凡瞪了桃花一眼威胁着,桃花鼻子哼哼,悻悻扭过头了。   一回头,简凡笑吟吟地迎了上来,心下十五吊桶打水,整个就是七上八下,这次笑脸相迎,还真有点心虚的感觉…… 第一卷 乌龙第一锅 第04章 咫尺却相杳   仲夏午后的阳光爬在小山包的顶上偷窥着,掩映在绿树群山中的小县城像个慵懒的睡美人,简凡一出门就觉得眼晃!阳光很晃眼、娉娉婷婷快步走来的小美女,花般娇靥、白衣胜雪,更晃眼!晃得简凡眉开眼笑,迎着佳人走来的方向殷勤问道:“蒋姐姐,您不是把东西落这儿了吧!”   嘴里说得轻松,可心里七上八下,反正老一套,找个话茬,你找我理论我二话不说,立马退钱;你要不是找我要钱,我铁定装傻!   “我……蒋姐姐?”小美女眼神霎那间怔了怔:“你……你怎么知道我姓蒋?”   “刚才不是你们相互叫的嘛,一个陈主席、一个于主任,高的叫许副局长、矮的是李秘书,还有俩个司机小郭大李……他们都不叫你蒋记者嘛?”简凡笑道,除了记不住英文单词和数学公式,记菜、记人特别门清。   “呵呵……你倒记性好啊,认识一下,我叫蒋迪佳,市太原日报社记者!”蒋迪佳递给简凡一张名片,大大方方地伸出来手了。   “嗳嗳……我不用简介了吧!简凡,简约的简、超凡的凡!……哟,蒋姐姐,您这姓氏好,跟委员长的姓。”简凡笑着接过名片扫了一眼,又小心翼翼地塞进上衣口袋里,有点受宠若惊地握握蒋记者柔若无骨的小手,很白很润的小手,霎那时如遭电击,幸好电流强度不大,强忍着没摔倒!不过脸上又是酡红一片,仿佛还有几分害羞!   蒋迪佳又被逗得笑了笑!倒觉得小县城里这么个阳光男孩,颇是有趣得很!   展颜一笑百媚生,笑得简凡心里这小鼓打得扑通扑通!这笑好看是好看,不会笑里藏刀吧!?记者,记者不知道有派出所黑不!?不会咋唬我吧!?干嘛认识我呢?莫不是被我玉树临风的潘安之貌吸引了不成!?   “蒋姐姐,您这是……怎么又去而复返了!您是想采访我还是想报道乌龙第一锅!”   简凡看着蒋记者不像兴师问罪,话里调侃的味道浓了点!   蒋迪佳浅笑着,落落大方地说道:“呵呵……都不是,我想问你一件事!”   “没问题,您说!”   “刚才你们店里的酒不是玉米酒吗?……乌龙县最好的一种玉米酒叫芙蓉玉米黄,这次来乌龙县我父亲让我捎几瓶回去,这种酒在县城里能买到吗?我想问问你这行家,省得我跑冤枉路。”蒋记者说明了来意。   “你……你居然知道芙蓉玉米黄,那知道这句打油诗吗:枫林山间出奇香、疑是仙姝送琼浆、千蒸百熬清洌泉、芙蓉酒坊玉米黄!”简凡一惊,微微地诧异了几分,笑着突然不伦不类地念了几句。   蒋迪佳听得这几句,脸上诧异中惊喜不已:“呀!?你……你怎么也知道这几句,我爸也是这样念叨的!”   “呵呵……蒋姐姐,刚才上桌就是产自枫林镇芙蓉酒坊的玉米黄!开芙蓉酒坊的人姓简,叫简放!伯父没说过吗?”简凡得意的卖了个小关子,得意地看着美女惊讶的眼睛瞪得格外圆,喜色外露的时候,看着蒋迪佳更靓了几分。   “也是你们家的?”蒋迪佳明白了。   “对,简放是我爷爷!这个酒坊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了,原来叫枫林酒坊,坊主姓刘,文革的时候断了一段时间,七八年重开的,到现在也快三十年了!我奶奶就叫刘芙蓉,坊名是我爷爷用了我奶奶的名讳,这就是传说中的芙蓉酒坊,名字很雅,酒色金黄、味道甜醇,价格却很低,不过可惜的是产量并不大。第一锅店里,卖的都是自产的芙蓉玉米黄!”简凡笑着说道,言语里不无骄傲。爷爷当年招女婿招刘家之后,这个百年酒坊就姓简了,这是简家最成功的一次联姻。   美女拍着小手一脸兴喜:“那太好了!我正发愁抽不出时间去枫林镇呢!可省了我的事了。”   简凡不无殷勤地说道:“蒋姐姐,您说吧,要多少,我立马给你打去!后院十二口酒缸,现在还有一半是满的。”   “噢,不不,我现在下乡,可能在乌龙县要呆几天,知道你们这儿有就成了,我返程的时候来吧。”小美女婉拒道。   “没问题,随时欢迎!”   “那,再见了,简弟弟,呵呵……乌龙县的人可真好!”   菜品美味之极、简凡又招待解释的殷勤之极,蒋记者看样也高兴无比,浅笑着和简凡再见,这次,车可真的走了。看来虚惊了一下下。   惊鸿一现之后,一切又恢复平静了。   直目送着车离去,多多少少有点失落的简凡笑着摇摇头,有点美人顾盼兮,可顾盼的不是自己的那种失落。   店里,表妹桃花见不是找后账的,长舒了口气,不无庆幸;时间已经三点多了,水生和三强开始收拾桌子扫地了,桃花端了几层摞着的碗往厨房里送,一会儿便响起了叮叮当当的锅碗瓢盆声音,洗净抹干之后又将准备晚饭了。这个时候简凡就可以闲下来了,端着粗瓷大碗随便勺几样自己喜欢的菜,蹲在后院草草吃上碗。   饭店里,什么人都能碰到。每天的生活就是如此,迎来送往,胖的、瘦的、俊的、美的、丑的、气宇轩昂的、猥琐下作的,千人千面不一而足,从小到大混在饭店里,时间久了,只要来人一进门,谁是钱烧的来摆谱、谁是蹭吃的来沾便宜、谁是当官的吃了报销、谁是赶路的不分好赖一眼便知。能留下印象的人并不是很多!今天有点意外,不是宰了多少钱,而是那个翩翩白裙、婉人倩影一直晃在眼前。一颦一笑,杏眼细眉……哎哟,比我妈还漂亮几分!   简凡笑着,从心底里泛着笑,美食常有而美女却不常有也!要放在几年前上高中,碰上这等美女,简凡八成会吹着口哨撩拨,恬着脸上前搭讪,即便是挨上几对卫生眼,被呸几句口水也不在乎!要放在上大学的时候,那更不得了,说不定会挖空心思想着,怎么去认识这姑娘、怎么套出电话来、怎么设计个约会去……   可现在,很平静。这种女人,身上穿着顶得上店里的家伙什、屁股下坐的车顶得上这家老店,这个阶层,可不是自己够得着的!   轻狂的岁月已经过去了,毕业了、失业了,不但对生活现实了,对美女的观感也现实了,自惭形秽的感觉却是越来越强烈了,这种美女对于自己就像现在渴望的行政编制、渴望的一份体面工作一样,再可望也不可及!   工作、工作……   刚刚的一干人,身上带着大城市来的气息!那也是简凡曾经经历过的生活,不过仅仅是在大学作为旁观者体会到的,直到现在仍然与自己无缘!曾经自己也以为,会成为其中的一员,可一出校门,户口、工作、薪水、奖金、车、房子,这些在大学从来没有考虑的问题一夜之间都到了眼前,那时候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是毫无防备的忙乱,自己依然是一无所有。   一毕业,有本事的自己开始创业了、有关系的早就业了、即便是没本事没关系,稍有点本钱的,也留在省城了,而自己像没头苍蝇一般在省城逛悠了几个月!不是不想留下,也不是不愿意留下,甚至简凡还尝试着去找过几份工作,实在那个文凭够呛,三本的,说是本科,其实也就挂个某某大学的名字,后面再加“第几分院”几个字就败兴了,毕业前夕用人单位就把招聘桌摆到了校园里,大公司、大企业,和中国移动、中国网通、石化、大钢、煤运一些大企业但招的都是一本、二本的毕业生,三类本科,招聘的人会直接无视之,偶而有要这些人的单位也是些名不见经传的小企业,基本是在招山寨产品的推销员!   简凡倒更希望得到找一份体面一点的工作,曾经还真找了这么一份。在南方电信在北方刚成立分公司,屁颠屁颠跑了两个月,勉强熟悉了业务之后,公司组建一完成,上层是内定的,中层是跳槽过来的,下层就像简凡这样的散兵游勇,本来还应了业务经理的名,越混越惨,新营业厅一落成,简凡被扔到营业厅收费!就这还是长得帅被照顾了,要不就得出去跑业务,完不成营销任务连工资都有问题!   将心比心,谁不是娘生爹养;可将薪比薪,自己还就不算人!   简凡一气之下卷着铺盖回老家了!不是受不了罪,而是受不了那白眼,每天在领导面前点头哈腰、在客户面前哈腰点头!要一个月挣个三五千白领工资也算,总不能为了一千多块自己不把自己当人吧!   乌龙县虽小,可起码不会每天一睁眼就摸摸口袋里是不是还有钱,想想今天的吃饭是不是有问题;不用日盼夜想着等着发工资、不用担心那天一进公司门有人通知你被炒鱿鱼了、也不用像地老鼠一般三天两头租房子换地方……即便是没工作,即便就在这里当小跑堂,简凡都觉得这里生活的不无惬意,很适合自己这懒散的性子!   从美女想到了城市、从城市生活想到了大学时代、从大学时代又想回了自身的际遇、想到了现在的生活,简凡有点恶狠狠地狼吞虎咽,家乡的大碗不同其他,方口圆底,一大碗一会消灭了,再抬眼的时候看着老爸简忠实诧异地盯着:“小凡,你今儿怎么啦?平时没见你这么能吃啊!”   “爸,今天你做得特别好吃!……晚上我值班,可帮不上您了啊。”简凡笑着放下碗筷。   “去吧!早点回家。”   老爸头也不抬,往炉膛里填木柴,再熬上几个小时,晚上的汤锅就全乎了!   ◇◇◇◇   饭店一清闲,派出所不值班,就是业余的休息时间了,简凡回了一中小区的家里,老妈不在,估计学校坐班,回了家心不在焉地开了电脑,大学时代买的国货神舟笔记本,已经有点落伍了,声音比台式机的还大,经常死机崩溃,不过勉强能用。开了QQ,看看香香的QQ图案是暗的,没有上网,发了个短信,香香回过来的说是在业务培训,没时间!   有点悻悻然,蒙着被子小睡了一回!   现实不但摧残人的个性,而且摧残人的感情,和香香曾经如漆似胶现在已经变得若即若离,刚回乌龙县的时候,晚上开视频聊天,不用简凡开口,香香就会甜言蜜语捎带着把身体某几个部分暴露在视频下,白花花晃眼的一片,老勾引着简凡三天两头往市里跑!不过岗前培训一开始、工作一忙、简凡又隔三差五值夜班,这联系就越来越松了!激情永远消磨不过时间,知道香香快转正的消息之后,简凡倒还觉得还真该去市里跑一趟了!   不是互诉衷情,得去看看,是不是到吹灯拔蜡的时候了……   十八点,上班的时候到了,换了一身警服的简凡从一中小区出来,笔挺笔挺的警服,挂着“治安协警”的臂章,这份光荣的临时工作,到今天为止,简凡已经干了五个月零二十三天! 第一卷 乌龙第一锅 第05章 弄巧偏不巧   治安协警,严格地说并不算警察,就是各派出所警力不足,临时雇佣的巡逻和协查人员而已,和合同制的临时工差不多。出身不好,抛头露面的烂事都这些人干;工资不高,一月八百,还按时发不了;唯一有个好处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没警籍没警号偏偏还能穿个警服狐假虎威,没准混上两年,赶个机会能混个警籍,当了正式警察,那可不得了,摇身一变就成了吃皇粮的鹰爪了!   简凡回家待业几个月后,不但老爸老妈犯愁,把当派出所所长的二叔也惊动了,干脆挂了个名让简凡来派出所干这营生来了,按二叔的话说,这也是个熟悉社会和实践的好机会,如今这社会,最能的两份工作一份是城管、一份就是协警了,能把这两份工作干好,什么都不在话下了。   上了岗才知道,二叔这话确实是透着真知灼见,当协警上面要应付所里警察、下面要狐假虎威吓唬老百姓、隔三差五还和城管、公路巡警联合执法,上街追堵赶车挑担的小商小贩。这还不算难的,乌龙这样的小县城一般都没什么大案,但值班时候烂事从来不断,喝酒的、打架的、俩口子拌嘴的、学生娃闹事的、丢自行车的、家里玻璃被砸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烂事,甚至于谁家的猫狗丢了都跑派出所里来找……哪件事处理不好都会遭人骂,不是让辖区的居民戳着脊梁骨骂就是被所里领导指着鼻子骂,实在不是人干的活!   工资不高、名声又不好,担的责任还不小导致协警队伍换人特别勤,三五个月就能换一茬人,亏得简凡有眼色才躲过了不少烂事,勉强混了半年,不过即便是这样,每天上班的时候简凡还是觉得心虚。还真怕不经意摊上件什么烂事被开了,这破工作倒不怕丢,就怕丢人!   城关派出所离小区不远,步行十分钟就到,白墙蓝底写着人民公安四个大字就是上班拿薪水的地方了。十八点,是一天交接班的时候了。   刚进大门让简凡诧异的是,今天的治安协警和干警都到了,估计又有紧急事件了,要不不会把人全召集起来。简凡快步跑到队尾插到协警治安队伍里!   协警和干警有明显的区别,那身警服的质地就差远了,穿到外面还能唬唬人,和干警们站一起,一帮子穿着山寨版警服的无业游民!   众人窃窃私语的时候,所办里走出来一位女警,四十上下,边走边喊上了“同志们,今天是特殊情况把大家召回来啊,都精神点,别一个一个跟打了败仗似的!立正……”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声音比破锣的穿透力还要强几分!   这警花可小看不得,姓邰,名水仙,是所里的指导员,仅次于所长的位置。虽然名为水仙,可长相和身材和水仙实在相差甚远。典型的上面没有起伏、下面没有凹凸,和蒜苔倒差不多!偏偏还好打扮,好骂人,一帮子警不警、民不民的协警,最怕的倒是这位蒜苔阿姨。   所里四十人,听着指导员的口令都直了直腰杆,直愣愣地盯着指导员。   简凡心里直打鼓,这……这不会是又让大家去办什么黑事去吧!一遇上拆迁、上访、城管打人了或者城管被打了,再不就是哪里捞出个死人来,要不就是所里哪个领导想去整谁给谁找麻烦,铁定把协警拉出去顶缸。上次的烂事就是乌龙河里捞出具尸体来,简凡带着一组看了一天,一直等着刑警队的人去,看了一天不打紧,做噩梦倒做了一个月。   果不其然,邰指导员话锋一转,战前动员就开始了:“同志们,这段时间大家都表现不错,要再接再励,要时刻保持一百二十分的警惕,严防死守,绝对不能让违法犯罪破坏大好和谐形势,绝对不能让一小撮坏份子破坏良好治安环境,我们所是连续六年综合治理优秀单位,绝对不能让荣誉丢在我们手里……今天,我们要配合市局刑侦一大队出一项特别任务!大家说,有没有信心!”   “有!”简凡跟着一干协警有气无力的喊着!一听这话泄气了。   喝酒打架闹事调戏良家妹妹还差不多,跟着片警打秋风查歌厅逮小姐都愿意去,跟着刑侦大队出任务,又危险又没油水,鬼才愿意去呢。   “大声点,有没有信心!”指导员非常不满意这个精神状态。   “有!”声音提高了几个分贝!   “好……稍息,下面秦队长给你们安排任务!”指导员说着,所办公室里已经走出来三个人,便衣,领头的一位壮观无比,简凡一目测身高,怕不得有一米九了,比身后跟着两个小个子,足足高了一个头还多!   “先给大家发了……每人一份!”大个子轻声说了句,后面的两位拿着一摞纸给发下来了。   发到了简凡的跟前,简凡心里跟着砰砰乱跳了跳,给自己发纸张的那位,居然是一位女人,瓜子脸、小蒜鼻,眉目里英气逼人却也不失妩媚的女人,如果不是穿着男装、扣着凉帽刻意掩饰着长相的话,绝对是一个美女。   这警花才算一朵花,和装蒜的水仙指导员还真不能同日而语了!简凡注意到警花右眉骨有一个小小的红痣,长发卷进帽子里了,可简凡丝毫不怀疑如果放下来也是长发飘飘别有一番风情!……哇,不知道配枪了没,握着枪来一个回眸一笑,噢,不!回眸一枪,那可是谁也挡不住滴!……要是长发一甩、双枪齐发,简凡霎时想起了古墓丽影中的劳拉,再看这位警花,厚唇大眼,妩媚着透着英气,还真和丽影中的人有几分相像!   哟……今儿有眼福,连着见美女!……简凡YY着,眼光不老实地朝下看,宽衣长裤旅游鞋,实在看不出身段来,大为失望!   那女警仿佛已经发现了简凡的眼光不老实,手上的一摞纸顺手一晃扫过简凡的脑袋,吓了简凡一跳,一抬眼看着女警笑着指着他手里的东西,轻叱了句:“仔细看嫌疑人,别看我!”   “噢……”简凡有点不好意思地收回了眼光,把纸展开,一看,又乐呵了,纸上是四个长得歪瓜裂枣的大脑袋相,嫌疑人的肖像,一个秃头一个长毛俩短发,一个像胖萝卜、两个像削了皮的土豆、剩下一个一脸坷碜,脸像风干了的老牛肉!   瞬间把这四个人的印象和自己擅长菜品做了一个对比!加深了印象,在识人方面干过饭店的都眼贼,简凡看人脑袋都习惯性地和萝卜土豆猪头肉混在一起,差不多达到过目不忘的水平了,这也是当厨子的本事,饭店一些老客户,你要忘了称呼那可大大地不妙!   协警和干警们看着,窃窃私语着,配合市局的办案不是第一次了,大案子的排查、走访收集线索其实都是基层派出所完成的,不过到了一线拼刀拼枪的,可就是这些真人不露相的刑警们了!大家在看一干便衣的刑警时,倒也不无尊敬的目光。   这边看着,大个子警察说上了:“同志们,你们手里的肖像,是四天前在省城太原市抢劫金伯利金店的嫌疑人,五个抢劫嫌疑人已经有一人落网,画像上的四人在逃,根据我们掌握的消息,这个四个人已经逃出了省城外围的封锁线,其中有两个人是乌龙籍,他们很有可能顺着国道或者二级路穿过乌龙县出省……你们的任务是,在指定的路口设卡,守株待兔……我强调一点啊,四个嫌疑人手里都有枪,在太原金店抢劫案中已经有两人受伤,你们发现嫌疑人或者遇有紧急情况迅速上报县公安局指挥中心,不得擅自行动……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   一干协警有气无力的喊着,都悻悻地骂着,不是骂嫌疑人,而是骂刑侦大队的,给老子找事干,今儿晚上,又回不去了!   “好……准备出发……”   刑侦支队的,安排了任务走了!邰指导员摊着地图指了城关派出所辖区的九个设卡点,分配给了协警队四个点,简凡看看四个设卡点,挑了一个,带着一组四个人,驾着小长安警车出发了……   ◇◇◇◇   “组长,你怎么选了最远的地儿?乌龙峙口离城可还有十几公里呢?”   出了城、下了二级油路、上了乡公路,磕磕绊绊的土路颠簸的难受,驾车的是简凡,大学时代考的驾照还真管了用了,家里有辆拉菜的小五菱,单位这小警车,还是简凡开指导员放心,要说怎么也算老司机了。   “你懂什么?二级路、国道、高速路口,随时都有可能遭遇歹徒,咱们钻乡公路上,一准没事,搁着车睡一觉,明儿早上回家。”驾车的简凡不耐烦地说道。   一组五个人是铁搭裆,基本没出过大事,四个手下一个长得比一个黑,简凡进队第一天就顺口起了四大黑外号:钢炮、地雷、黑蛋、炭锤!   发话的是黑蛋,墩墩实实的一个中等个子。后座旁边坐的就是炭锤和地雷,一个比一个黑!简凡也正是冲着这个特征起了四个形象的外号。   坐副驾上的叫肖成钢,被简凡叫钢炮的那位,上学一直就是问题学生高中没有学校要,被家里送武校学了两年,回来也没事干,混协警队领工资了。   比简凡小两岁的肖成钢在社会上混了几年早成小油条了,对又有学历又有厨艺的简凡倒也尊敬,就听成钢回头喊了句:“都听组长的,组长大学都毕业了,脑袋还不如你们?咱们五个捆一块才五根警棍,你们以为这是吓唬小商小贩呀?”   打得架越多越知道轻重,在这方面成钢有发言权。   “钢哥,那歹徒要专冲这儿来怎么办?”   “就是啊!简凡,怎么办?”成钢拿不定主意了,   要是这地方遭遇了,没有后援还真有点悬。   “不可能,乌龙峙口是老路,十几年没修过了,在这路上车根本跑不起来,而且这条路根本出不了县域,除非他们想钻进山里当野猪去!……今天县里武警队都出来了,连公安加武警几百人把县城周边十几个路口都把住了,设了几十个路卡。给协警分的口子,都是最安全的;而乌龙峙口,知道为什么只设这么一个点吗?因为歹徒从这里走的可能性基本为零。”简凡仔细地分析了一番,丝丝入扣,让余下几位,不得不服。   这个分析很有权威性!组员都闭嘴了,平时有什么事都简凡拿主意,上过大学进过大城市的简凡比这帮子半大不大的小子,眼界要高不少,起码不会胡来!   到了指定地点,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乌龙峙口已经看不到县城了,隔着山地丘陵眼界开阔不到那!路两旁一面是山包一面是地垅,割麦的时节已经过了,金黄的麦茬地里种上了玉米已经长了半人高,天一黑这里就分外寂静,松鼠毛头鹰和蛐蛐都在哼哼叽叽,典型的乡村景色。   五个人把警车停下来有一搭没一搭地瞎扯,这条老路形同鸡肋,虽然和国道二级路都相连,可废弃了很久,行车极少,晚七点驻守到这儿,一直到零点只见得几辆农用车驶过,狐假虎威地协查了一番,根本和逃犯搭不上边。过了零点还没有接到撤退的命令,五个人聊着聊得有点迷唬了,都在暗暗骂所里不拿协警当人看,可又不敢擅自脱岗……   每隔一个小时,简凡五个人轮流机械地通过步话汇报一句:一切正常……   汇报到后来,步话器里没人问了,一个躺在后座打呼噜、两个靠着流口水,简凡、成钢抱着头在前座早沉沉睡了!执行任务就等于野外蹲坑睡觉,协警们向来如此!   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一直睡到日月有光,简凡睁开眼的时候,天色早已透亮,简凡一不小心看着右手方向,点烟器给步话装置供电的插头早被睡得迷糊的成钢胳膊蹭下来了,怪不得没人询问情况呢!   “坏了!……这一觉睡得,肯定连收队的命令都没听到!”   简凡悻悻地想着,白在这野地里支应了一晚上。   看看身边身后打着呼噜翘着腿歪着脑袋撅着屁股的队友,简凡笑着,恶作剧的心理上来了……   砰砰砰砰……几声刺耳的枪响……车里喊话器里传着刺耳的声音:“兄弟们,快起床,歹徒来了……”   横七竖八还躺着打呼噜的几位一下子被惊起来了,后座那位叫黑蛋的,一骨碌滚到车上,几个人一睁眼,却见得简凡正呲眉咪眼笑着!   刚才的枪声,是简凡调的手机铃声,一通过扩音器扩大,车厢里震耳的很。   作恶作剧的简凡,笑着前俯后仰。   “去死吧!”   “找刺激,靠!”   “扁他……”   “想请我们吃饭了是不是!…”   几个人怒目而视,三个警帽直飞向驾座上的简凡,被打扰了睡觉,都不高兴,一人一句骂着简凡。   简凡嘿嘿笑着,看着恶作剧的效果不错,躲过了砸过来的警帽,呜地一声发动了车,一放离合故意一刹车,车起步打了个踉呛,把车上的人又震得后仰前摔,这才喊了句:“醒醒,回家了,统一口径啊,就说孤守了一晚上都快累死了!没准还能放咱们一天假呢!……醒醒,怪不得指导员说你们一群猪呀,除了睡就知道吃!”   “你才是猪呢,你是猪(组)长!”成钢揉着眼睛,引得后面仨哈哈大笑。   刚起步,砰砰砰几枪清晰的枪声闷响传来,几个人吓了一跳,简凡一紧张,猛跺刹车,又来了一个急停!   这枪声可不是假的!刚一停下,砰地又是一家伙,听得更清楚了。   五个人都没经过这阵势,相互惊讶、诧异地看了一眼,耳边隐隐地听到了远处的又有一声枪声的闷响……夹杂着警车的警报声!几个人慌了,都聚在黑座前紧张地看着车窗外!   一眨眼的功夫,不到一公里的地方看到了车影,一辆警车正死死地咬着一辆越野,刚刚的枪声不用说就发生在两车之间!   “哇……枪战!?”   “我操,谁这么牛逼,敢跟刑警干?”   “组长,咋办!?”   几个人瞪着,热血贲张,贲张得甚至手足有点痉挛!   简凡瞬间做了个决定,倒着车横亘在路上,低声喊道:“下车……”   五个人跳下了车,迎着越野车来的方向,都躲在了警车后面……   飞驰来的越野的咬着警车越来越近,简凡紧张的手有点发抖,心里早把自己骂了无数遍,就冲这儿安全才来,谁知道还就跟危险打了个照面,左右一看,四个人除了成钢还算镇定,剩下的仨屁股蹲着腿都在抖,就差尿裤了,都把眼光投向自己,简凡来不及细细考虑,耳边的车声越来越清晰,挥着手,一巴掌扇在成钢脑袋上,咬咬牙喊了句:“兄弟们,上……”   嗖嗖嗖……几条人影从车后窜了出来…… 第一卷 乌龙第一锅 第06章 奔命快与逃   嗖嗖嗖……几条人影窜出来……像清晨里受惊的野兔窜得飞快!   简凡的手势打给成钢,示意着俩队人分开,一左一右,命令一个字:上!   不是示意往上冲,而是示意成钢向右手上小山包逃跑!五个人早有默契,霎时便窜了出去!   这情景倒把越野车上的几个人吓了一跳!刚举枪就发现这乐子来了,左边仨右边俩,却是朝着公路两侧的方向,窜过了小山包、跳下了地垅,一眨眼都跑出了几十米!钻在垅下石头后树间,都找到了掩护!   越野车里,爆着几声大笑,示威似地朝天开了一枪!还担心前面堵截呢,这下好了,让开路了!那警车里人已经空了。   后面追缉的警车里,桑塔那在山路上性能和城市猎人越野差得不是一个档次,连续几枪都没有打爆越野车的轮胎,远远地也看到了前方拦截的警车,正自己高兴事情有所转机的时候,几个警察逃路的镜头落在眼里,副驾上的女警气得杏眼圆瞪,不相信地指着前方:“看看,秦队长,拦截的都跑了!”   警车后的五个人,一晃便即不见了,肯定不是打埋伏!   “王八蛋!丢人!”   大个子秦队长,油门踩到了底,仍然是追不上加速的越野车,边驾车边狠狠地拍了一把方向盘,有点功亏一匮了!   刹那间的功夫,越野车加足马力撞到了长安警车的侧面,长安小面包一个侧身被掀得翻到了路边,越野车长驱直入,呼啸着上了山……   警车追了上去,又过了几分钟后呼啸着又是一窝警车追上来了!   半个小时后,桑塔那在山路上趴窝,发动机底座被蹭裂漏油,漏油了,秦队长火冒三丈,电话打到县刑侦大队:“查一下城关派出所谁在这儿蹲坑,给我处分他……一个个跑得比嫌犯还快,怂包!”   又过了半个小时,县局局长的电话打到了派出所:“谁在乌龙峙口蹲坑,给我报上来,放跑了嫌犯,这是要负责滴……草包!你们城关派出里,一群草包!”   放下电话窝了一肚子火的邰水仙,被局长骂得老脸有点挂不住了,一出办公室正见得几个灰头灰脸回来的协警,悻悻地骂了句:   “草包!都是草包……一组那群草包呢!?”   ◇◇◇◇   简凡一行五人回到派出所的时候已经是日头高起了,警车被后上来的县刑警队的征用了,开着进山堵嫌疑人!五个人步行了两公里才搭了辆拉砖的车回到县城。   几个半大小子,逃跑的时候太过慌张,黑蛋踏了一脚踹地里的粪肥,臭哄哄的沾了一腿;地雷钻荆条丛里躲着,屁股上被挂了一个大口子,炭锤和成钢,一个丢了帽子、一个丢了警棍;反倒是简凡跑了不远就找了个掩护没有那么狼狈,不过也好不了,清晨露重,两人裤腿都是泥,下了路上了拉砖车,红砖把身上蹭得一片一片,一路上都心下狂跳着回忆枪战情景,压根没注意自己身上已经这么狼狈了。   看大片的枪战是血脉贲张,可真听着枪声在跟前,那是心下慌张,一直觉得尿意甚重!好歹没尿裤子里已经不错了。   五个人一进派出所大门,傻眼了,除了值班的,都杵在院子里站着!看着五个人像被砖窑里滚出来的,都吃吃地笑,开始是几个人吃吃地笑,跟着是所有人吃吃地笑,不经意地看到郝建雷的屁股开口之后,有人喊了句,地雷,你露馅了!……地雷一摸臀部露了光溜溜一片,夹着腿一个紧急下蹲,却听哧一声,口子开得更大了点,又紧张地站起来双手捂着屁股。十几名协警和派出所二十多干警,都哈哈笑着前俯后仰,差点扑倒在地上!   简凡和四个手下,一群半大小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悻悻说不出话来!   “笑什么笑!都严肃点!呲得跟花椒样,好看呀!?”   背着手迈步出了办公室,水仙指导员的大柿饼脸怒气十分,人未到音先至,把三十多人队伍一下子镇得鸦雀无声了。   简凡五人一路上倒商量了一番,不过都觉得没什么不对。派出所的干警大部分都没摸过枪,别说协警的,有些连枪都没见过;别说碰上持枪歹徒,就碰上持刀行凶的也是立马就跑!……当个破协警,一个月满打满算挣不够一千块,还准时发不了,别整个因公负伤,连医药费也没地儿报销,那才叫冤呢!   五个人,心里直打鼓!不为别的,邰指导员瞪着,一副准备开刀取肉的屠夫眼神……说实话,倒没人指望这帮拿几百块工资的协警能干点什么事,临阵不脱逃那才不正常呢!可跑归跑,偏偏就市局的撞了个正着就不正常了;本来不算什么事,可县局长在市局人面前丢了面子、派出所在局长面前丢了面子、指导员又在局长面前丢了面子,都叫嚣着要严惩临阵脱逃的……这就不好说了!   坏了,又要给我们扣黑锅!……简凡觑得邰指导员斜着看着自己五个人,那眼神里不怀着好意。这个时间赶得非常不好,所长,简凡的二叔简忠诚,这两个到北京看表弟,没走两天就出事了,没个人在背后撑腰,连简凡也觉得心虚得紧!   邰水仙,瞪着要杀猪般的眼神,背着手摆足了架子这才对着简凡几个人说了句:“你们是烧窑的还是拉砖卖炭的啊!?有点组织性纪律性吗?昨天晚上就联系不上你们,说,干什么去了?”   “报告指导员,车载台坏了!”简凡汇报道。   肯定不敢说是睡觉不小心把电源蹭掉了。车回来要是没坏,那就说被撞了一下,又好了。反正派出所的设备一台比一台老旧,有些步话器不能用了,咚咚在墙上砸两下,又能用了!这些高科技玩意和所里的协警德性差不多,经常关键时候掉链子。   “哟,还振振有词啊!怎么,五个人都没手机呀?别给我打马虎眼,说,是不是都睡着了!一遇到出任务你们这帮小子不是开小差就是睡大觉,以为我不知道是不是?”   指导员背着手,训着话,开始揭老底了,试图找一个突破口,把这责任扣这帮小子身上,最起码得给其他人来个警示作用。   “报告指导员,我们完成既定任务,秦队长要求我们在指定路口设卡,守株待兔,遇有紧急情况迅速上报指挥中心,不得擅自行动……我认为,我们圆满完成了任务,应该受到表扬!”   简凡煞有介事的挺着腰杆一说,避开了这个说不清的话题,干警队伍里,哄的一声笑声四起!   “是吗!?”邰指导员,斜眼忒忒地看着几个人,年纪小的倒还知道低头认错,一个简凡、一个肖成钢就是协警队里的刺头,两个人都有后台底子却是自己惹不起的,不过今天的事也实在被局长训得窝火,撇撇嘴说道:“我表扬你们什么,歹徒没见面,你们窜得比兔子还快,表扬你们临阵脱逃?你们就摆上一溜石头都能把车拦一会,怎么有扔下车不管不顾跑了呢?……知道市局刑侦队怎么说你们吗?怂包、草包!你们觉得好听是不是?让你们设卡,你们好歹支应着,好歹慢点跑,好歹跑也别让上级领导们看着……现在好了,现在放跑了两名嫌疑,你们说,这个责任谁来负!?”   “指导员!”简凡霎时瞠目结舌,这大帽子扣得可不得了,挺挺腰杆说道:“您想让我们当英雄,也得给我们当英雄的家伙呀?难不成真用几罐辣椒水、几根警棍去对付持枪歹徒?就那辣椒水都过期的,还不知道能不能用!……我们不跑怎么办呀?杵那儿当靶子?我们要有枪,我们也敢拦截,市局的砰砰咚咚放了几枪都没拦住人,那可都是警察中的精英啊,我们哪拦得住呀?……再说,昨天市刑侦队的还说布了个天罗地网,我们这协警根本就可有可无,那么多警察荷枪实弹都没逮着人,这怎么能是我们的责任?别人脑袋上戴着警帽,难道我们脑袋上扣的是黑锅?就是黑锅也不能什么屎尿都往里倒不是?”   简凡据理力争,滔滔不绝的说了一通,言语里,倒觉得无过有功似的!   这饭店里练就的小嘴可不是盖得,在派出所里和男的女的斗嘴简凡可从来没输过,今天这功夫一使将出来,吧嗒吧嗒说得指导员半天反应不过来!……黑锅扣屎尿的话一出口,队伍里哗地哄笑一片!简凡身后的四个人,也都吃吃地笑着,胸腹剧烈地耸动着,要不是面对指导员,怕早笑成一团了!   协警的名声比街上的烂仔混混好不到哪,有好处的是警察的、有烂事了肯定得这帮没编制的协警们背着,外界里叫协警十三烂、黑锅警、马桶什么外号的都有!派出所里犯了再大的事,开除上俩协警是最好的办法,简凡倒先把话说出来了,而且说得句句在理、头头是道!倒把指导员给问住了!   邰水仙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恰在这里有了救命的电话来了,邰水仙掏出看看来电号码,迫不及待地指着简凡几人喊了句:“停班,一组全停班,写检查,听候处理!解散!”   喊了句匆匆奔着回办公室了……   “哦……”的一声,队伍散了,在外面瞎折腾了一夜,都累了,除了值班的,四零五散找着自己的车子准备回家,干警们笑着看看站着的五个人不无幸灾乐祸,一干协警倒围着简凡他们,七嘴八舌地说上了。   “地雷,你小子不挺牛的嘛,今天怎么这么狼狈,看见持枪歹徒长什么样了么?”   “黑蛋,你身上怎么臭成这样?……哦哟,一股大粪味!”   “锅哥,您是咱所里名副其实的第一帅锅啊!今天特帅!”   取笑着、打茬的、找乐子的、损人的说了一溜,五个人不无几分糗色,分开众人,逃也似地离开了派出所。一直跑着转了两胡同简凡才停下,一回头却是诧异地看着四个手下还跟着自己,不耐烦地说道:“你们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干嘛跟着我!?”   “锅哥,咱们怎么办?要不写份检查回指导员那儿承认错误去?”绰号炭锤的讪讪说道,一脸黝黑,还是个半大孩子。   简凡想想,脸有苦色,舌头抿着嘴唇很为难地说道:“不好说,人家要扣黑锅,咱们写检查也没用,刑警队还在山上忙乎呢,现在他们顾不上咱们,要抓着人了,都好说,肯定没人跟咱们临时工过不去。等处理结果出来再说呗。”   “那要抓不着人呢?”黑蛋悻悻问道,踹了一裤腿粪肥,今天可够糗了。   “那估计就得找俩顶缸背锅受处分的了,没事,你们把责任推我身上就行了,就说我让你们都躲起来的。反正我也不想干了。”简凡故作轻松地说道。   “别呀,要处分一起处分,怕什么呀?”成钢不乐意地,一副有难同当的神情。   “咂,说什么呢?我被开了,好歹还能在饭店瞎混着,你好歹还有个市公安的科长舅舅,他们仨屁都不会,你让他们干什么去?听我的,你们四个写检查交了,回头就能上班了,我赖着不交,拖两天他们开了我拉倒,这事就了了。”   简凡说了句,看着四个同伴,差不多和自己都是一样生活无着的半大小子,甚至比自己还有不如,炭锤家在乡下,黑蛋初中毕业没几年,原来就是街上一小痞子;地雷老爸是买豆腐的,协警工资虽低,可好歹对他们来说也是一份工作。   三个小子,对简凡不无几分感激的眼光,拍拍几个人膀子,吧嗒着嘴,无言地摇摇头,转身走了!   “妈的,什么世道,有责任不能老往协警身上扣吧!?”   成钢悻悻的说道,回头看看三个发愣的小子,瞪着眼训了句,看什么看,都滚,平时锅哥长锅哥短,有事了让锅哥一个人背黑锅是不是?一点义气都没有!   ◇◇◇◇   处理了五个刺头,邰指导员接了电话,出了所到了局里急色匆匆、气喘吁吁跑上县局四楼局长办,一进门便被局长训了个劈头盖脸:“怎么搞的,简所长刚走两天,你们怎么搞得,乌龙峙口拦截的五个人,怎么都能弃车逃跑呢?”   “局长,五个人都是协警……”邰水仙眼里懊悔不已,就怕这些货不担事,还专门找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安置这几个,偏偏这地方又成了关键地方,越怕事的时候,他越出事。   局长诧异了:“都是!?不是让你一加四搭配吗?怎么能把协警都放到一线,让他们单独执行任务?你这指导员是怎么当的?”   邰水仙说得有点诚惶诚恐:“对不起,毛局长,是我工作失误,所里警力实在不足,我们城关所的辖区又大,精兵强将我都卡在那要害路口了,都配枪了;乌龙峙口是个乡村公路,根本就出不了县域,走三十公里就都成了山路了,这儿这个卡连市局的都觉得可有可无,我也是一时大意,派了五个协警在那儿杵个样子,谁知道嫌犯还就从那儿跑了,我……”   “你什么你?啊!……有了功劳可以抢,但有责任不能推,协警怎么了,协警也得要有个警察的样子,协警也要有荣誉感和责任感,你平时怎么教育的?你要对这事全权负责,要做出深刻检讨!”   局长发人深省的说了句,这责任三绕两绕,好像不是协警的,是指导员的责任。   邰水仙点头不已:“是……是,我做出深刻检讨。”   “那五个人呢?都什么人?”   “一个叫简凡,简所长的侄子;一个叫肖成钢,市局法制科张科长的外甥;剩下三个,郝建雷、谭武义、李志光,都今年新招的……毛局,我已经把他们都停班写检查了。”   邰指导员说到这五个人,心里突然有点可笑,钢炮地雷、黑蛋炭锤再加一个黑锅简凡,这几个绰号都形象得紧。   “当然要写,不但他们写,你更要写,你的一时疏忽给抓捕造成了多大的影响,给局里造成多坏的影响,什么人不能用,你把一群协警放关键位置!……去吧去吧,别在这儿给我添堵,要抓不着嫌疑犯,我先处分你……”   电话响了,这才把毛局的训话打断了,接着电话安排着几队特警搜山,顾不上理会派出所的烂事,摆了摆手给了邰水仙一个示意,这意思是:凉快去吧!   邰水仙悻悻离开了办公室,走到路上,心里颇觉得不是个滋味,派出所二十多干警,辖区上万人,户籍、治安、联防一摊事一天到晚焦头烂额,除了当兵出身的所长简忠诚,剩下的能拿稳枪的都没几个,这恶性犯罪什么时候成了派出所的事了,那么多武警、特警都没拦住人,回头还能真把责任扣到派出所不成!别说协警了,就自己干警们去了,也是照跑不误……   什么世道,有责任不能老往基层扣吧!   邰水仙倒觉得,自己比简凡一伙还冤!没来由地这责任怎么着三绕两绕,又回到自己脑袋上了,难不成自己还得背这口黑锅不成!? 第一卷 乌龙第一锅 第07章 苦乐自逍遥   该扯的皮继续扯、该办的事继续办!   在单位里向来如此,简所长未归,而指导员就有点为难了,五个人,一个简凡是所长的侄子;一个肖成钢,舅舅是市局法制科科长,都不是自己当得了家的;剩下的三个都是半大的孩子,五个人除了不敢开的,就是不忍心开的。市局刑侦队的知道是协警没吭声,县局的也没办法,都知道这群货色什么东西,要听着枪声没跑,那才叫意外呢!   毛局长没有怎么追究,只说听候处理!这话不好明说,真到了下属或者平级的亲戚,脸上都不好看。   邰指导员汇报的时候,只是说五个人都在停班做深刻检讨,也没有再往下深说。   追捕仍在进行之中。事发当天夜里,市局刑侦一大队在县城抓捕的时候出了漏子,把嫌犯的亲戚当嫌疑人抓了。几十名警察围着小区,就是钻洞里的老鼠也警觉了。被搜得无处藏身的两个嫌犯又铤而走险,快天亮的时候抢了一辆越野车直接冲关出城,县刑警队的没拦住,市局的紧跟着尾追着上来了,乌龙关卡几个小子又弃车跑了,这才眼睁睁地看着这两名劫犯钻进了山里!要说责任还真不好说,市局刑侦上摸错了地方、县局大队没有拦住,乌龙峙口最后一道关卡弃车逃跑都有责任!   这口黑锅还在悬着,最终扣谁脑袋上有待于进一步研究!   派出所里倒没发生什么事,武警刑警一搜山就没片警的事了,郝建雷、谭武义、李志光三个屁孩隔了一天就耷拉着脑袋去交检查,肚子里暗骂着“水仙不开花装蒜!”,耳朵里却听着邰水仙指导员的一通臭骂,不过骂罢之后上岗了。   肖成钢没露面,平时就吊儿郎当,仗着舅舅在市局,派出所里的一般干警都不放眼里。没准又疯玩到那里了;简凡也没露面,看样准备背这口黑锅回家了。   饭太烫,先晾着;事难办,先放着。   邰指导员见上级没有很追究,干脆把这事放下了,心里盘算着,等简所长回来再收拾这俩刺头,如果更好一点的话,刑警武警们真在乌龙把人逮了或者几个嫌犯落网,一美遮百丑,肯定没有追究这些烂事!   就像领导说的,这成绩最终还是主要的嘛!如果发生了些有碍警容的事,这怎么可以大张旗鼓宣传呢?   可惜的是,市局县局刑警和武警连搜了三天,除了发现嫌犯的弃车,再没有新的收获,过了三天都疲惫不堪的收队了,市局的也不无悻悻地打道回府了……   ◇◇◇◇   别人没什么收获,可简凡的收获大了!   当学生逃课、工作了逃班,都是人生的一大乐事。连着四天名正言顺地不上班,简凡快把嘴乐歪了!   乐什么呢?乐得口袋里充实了不少,乌龙县第一锅的生意虽然没有火爆过,但从来也没有差过,又在路边,经常有过路的客人,这几天全天候的守着饭店跑堂,逮着几桌生客,买单的时候看人下刀,深深浅浅宰了几刀,口袋里又增加了不少银子!   简凡在自家的店里从来没有拿过工钱,可每个月收入肯定比拿工钱还高,积少成多、积腋成裘的道理从老爸那儿早学会了,别看隔三差五宰得都不多,可一个月下来,怎么着也有一两千,比在派出所当协警的工资还高,每每攒上两个月钱,简凡就会瞅着时间到省城和香香哈皮哈皮,疯吃疯玩几天等口袋里掏干净了,然后又回乌龙来了!   和老爸唯一不同的地方是,简凡存钱是为了花;而老爸存钱是为了家。   毕业第一年,差不多就是这么瞎混过来的,虽然在别人眼里像个无业游民,可简凡倒觉得这小日子滋润得紧!这两天算着连工资连存的钱差不多有三千了,简凡还真想是不是周六跟费胖子一起进城玩去!   这天,半上午看着锅开还没有客人上桌的时候,算着今天是乡镇公务员考试统一发榜的日期了,跟老爸说了声出去办点事离开了店里。派出所的事没敢跟家里说,怕爸妈着急;考试看榜的事,也没说,先看看怎么样,为即将来的暴风雨做好心理准备。   有货的时候开车,省力;没事逛的时候,就骑自行车,省油。   简凡也骑着那辆已经斑驳漆色的老式加重自行车上路了!   乌龙县很小,从饭店到县城骑着自行车二十分钟能打个来回,县城的绿化不错,夏日里炎炎阳光下,路两旁的刺槐、白杨、垂柳青翠欲滴,一面是山一面是河,依然清澈如斯没有被污染的乌龙河在夏天里显得生机盎然。这些也正是让简凡感到不无惬意的地方,在城市里,不管绿化多好的地方,总是感觉到那是假的,那些花是人工的,闻不到天然的清香;那水是净化的,根本没有自然之水的腥香;那些草,更不用说,根根肥硕,一看就是人工培植、养分过剩的。   一路口哨一路歌,这两天简凡早把派出所的事忘到脑后了,反正大不了除名,我还正不想干了呢!一路骑着车到县政府看榜,路过政府招待所,简凡一下子被一个奇景吸引住了!再一寻思,乐了!   景是一人,人是一景!   装璜考究的政府招待所是县城最好的宾馆了,已经改名为乌龙宾馆,可县里人还习惯地称之为政府招待所,这个称呼,官味商情都十足,在县城,住这里就代表最高身份了。招待所的大院子里一溜平整的白色大理石的地面、最中间是一个假山喷泉,四周漆着绿色的铁艺栅栏,往后看是十层的白楼,在县城是最壮观的建筑。偏偏这栅栏前爬了个人,一个非常影响市容的人,一个肥胖的大胖子,前倾着身子抓着栅栏不知道在偷窥什么,那人不用看前面都知道是费仕青,因为那个特大号的屁股撅着,乌龙县很少能有与之匹敌的。   恶作剧的心理又来了,简凡支好自行车,蹑手蹑脚地站到了费仕青背后,猛地大喊一声,然后一脚踹上了肥臀!   费胖子吓得捂着后臀惊叫一声,差点背过气去,一回头一看是简凡,这气哼哼地说道:“捣……捣什么乱?影响胖爷看美女呢,滚!”   “哟,美女?哪有!……废品,你发什么癔症呢?你不会喜欢上扫地那大妈了吧。嘿嘿……”简凡抬头看看招待所的大院子里停着十几辆车,来来回回倒也有人,却没有发现有什么美女存在,扫地的大妈倒有一个。   “咂…!”费仕青不屑地吧唧着嘴,一说这话题来劲了,和简凡并排靠着铁艺栅栏,神色非常八卦地说道:“锅哥,这美女可不同凡响,你别吹阅尽天下美色,我保证你没见过这么漂亮有气质的的美女!不,侠女!哇,你没看见噢,我都看了两天了……”   简凡笑着着嗤笑道:“美女?还侠女?……你有病吧你?”   “咂,真的锅哥!我这眼光还有什么可怀疑的?”费仕青急于辨白地说道:“这两天我妈逼着我早起锻炼减肥,一大早出来就见乌龙河上公园里有人跳舞,哎哟,你可没看见,翩翩起舞嗳,穿个白衣跟仙女下凡样!看得人心里直痒痒,后来再一细看,我才想起来,这不是跳舞,这是瑜迦……知道什么是瑜迦吗?就那种,呼通一下子往后翻,脑袋就挨着屁股了;呼通一下再朝前翻,两条腿能夹着脑袋了;一抬腿,哇,就架在膀子上了……哟哟……”   费仕青手舞足蹈地说着,前一翻后一翻比划着,说得兴高采烈,比划得后翻差点把自己摔倒。   简凡哑然失笑了,接着费仕青的话头损道:“然后你就尾随着人家来偷窥!老废,你下流就算了,不要这么下作行不行?”。   “啊!?我辈自是风流种,这怎么可以是下流呢?看美女不下流,干美女的才下流!……我是欣赏!谁跟你一样,见了美女就想床!”费仕青想当然地说道。   简凡一听,看费胖子这么大兴致,这倒上心了:“不是想床,是想和美女上床,笨蛋!……那……那人呢?你说得这么漂亮,我也审核审核。”   两人说着,心劲都来了。一说到美女,怕是男人都要提起那么一点好奇心!   隔着栅栏看美女在大学时代就是宿舍一干狼友的爱好,边看边评头论足边YY,虽然摸不着吃不着可也觉得惬意的紧,大学时代心劲足,甚至还会坐几站公交车看传说中的艺校、传说中的车模、传说中的人体彩绘!无所事事的时候,蹲在街头看过往的美女能看一天,而费胖子正是此道的好者,夏天最愿意坐大街上看美女、流口水!   “一会就出来了。准备好啊,上面可以流口水,下面千万别流脓水啊!嘿嘿……哟哟……看看,出来出来了!”   费仕青紧张的两个胖脸蛋直发抖,瞬间从口袋里摸出了微型望远镜观察着,嘴里仿佛尝到了第一锅的美食一般吧唧着嘴感叹:“哦哟,看那身段,上面是突出奇峰、下面肯定是深不可测……哦哟,看那脸蛋,让我摸一下,砍了我手我都不心疼……”   赞得是天花乱坠,说得是飞溅口水!   “我看看……给我给我,胖子给我……”   简凡被费仕青撩得兴起,挤着费仕青把望远镜抢手里!隔几十米的距离,没这家伙还真看不清楚,看费仕青是早就预备好了!   几十多米开外,水绿色的淡衫、休闲长裤,米黄色的挎包,娉娉婷婷、风情万种的一位佳人从门厅出来,等在车前,好像正准备去什么地方!   简凡看到脸部马上吃了一惊,背耸着、手抖着差点把望远镜掉地上。   费仕青拍着简凡的后背得意的喊着:“看呆了吧!?看傻了吧!?觉得自己白活了吧?就你那柴禾妹妹,和这位神仙妞,差得是天上地下了吧!”   简凡一乐呵,放下望远镜,侧头一看费胖子的淫相,转念计上心头,笑着说:“废品,我五分钟把这个妞泡上你信不!?”   费仕青拿着望远镜头也不回:“斯文点好不好,不要猫抓痒痒急不可耐好不好?就你现在这德性,和仙女站一块都是亵渎!”   费仕青的话不无嘲弄,简凡一身宽幅的T恤,还是大学时代买的非主流文化T恤,上面印着四个大字“我是光棍”,配着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精神面貌不错、小样长得也不错,可就是寒酸了点。热衷于名牌的费胖子经常拿这话题来嘲笑简凡小气抠门。   简凡笑笑,却是诱道:“我现在修炼了一年,泡妞水平又有小成,处女、修女、圣女都不在话下,这两天我正专攻泡仙女秘籍,颇有心得,你打不打赌吧!”   费仕青不屑道:“切,就你!?连你家那柴禾妞都看不住。”   “哈哈……你越贬低我,越说明你心虚!我知道你不敢赌,那算了!”   “怎么赌?”   “我现在立马上前,虎躯一振、电眼一扫,马上让她投怀送抱,基本特征是我可以随意摸摸她的手、再摸摸她的秀发,然后再把她的电话要出来,说不定再搞个约会什么地,怎么样?赌五百!”   简凡双手叉在胸前,几分不屑地说道,话里故意刺激着费仕青。俩人从小就爱抬扛,谁都不服谁。   费仕青被这话刺激得顾不上看美女,回头指着简凡,比简凡还不屑地嗤着鼻子:“你以为你帅是不是?乌龙土鳖里,就你最帅是不是?吓唬谁呀?……赌五千!敢不敢!?”   简凡背靠着栅栏笑道:“五百!五千我怕你赖账!就赌五百。”   “赌就赌!”费仕青不信邪了。   “好,你看清楚了啊!摸手摸头发要电话,我立马办到,一会别耍赖啊!”   “废话,我还怕你耍赖呢!输了不给钱,我上你家吃去!”   两人互指着对方,拗上了!简凡在挑衅、费仕青不信邪,两人从小打赌互有输赢,谁也不惧谁!   不过简凡却是胸有成竹一般,大大方方拍拍费胖子,快步朝着招待所大院奔去…… 第一卷 乌龙第一锅 第08章 巧把佳人扰   要说简凡这模样哄着未成年MM,费仕青绝对相信,这长相太迷惑人,大学都毕业了还那么面嫩,回头背着书包装高中生都没问题。可对面这美女明显已经不是轻易能上当被骗的年龄了,没准是哪个单位下乡或者来乌龙旅游的客人,第一次见面想摸头摸手要电话,这事打死费仕青也不相信!   可费仕青没想到的是,这个美女简凡根本就认识,那辆车也认识,不是别人,正是那天在饭店被自己宰过一刀的蒋迪佳,一身白衣换成了休闲装,却不知怎么阴差阳错被费胖子盯上了!   只要认识就好办!不就摸个手摸摸头发再要个电话吗,难度不算很大呀!?   奔跑的过程中,简凡这心下早已转过数种方案,很快挑好了最直接、最好的一种,快到面前的时候,马上换了一副天真无邪的笑容喊着:“蒋姐姐、蒋姐姐……可找到你了!”   仿佛是再见亲人般的笑容。这笑容绝对有迷惑人的效果,从小站在老师面前撒谎、每次恬着脸骗老妈钱的时候、每次考试被挂到老师那儿说情的时候、每次笑吟吟下刀宰人的时候,都是这类笑容。   女人可以装嫩!为什么男人不能装嫩呢?女人装嫩是骗男人,可男人一装嫩,不但能骗女人,没准连男人也能骗了!   果不其然,蒋迪佳一回头,看着几天前的小跑堂化身成了学生男,霎时春光绽放般地笑容显在秀靥上,他乡遇故人一般不无兴喜,指着简凡说道:“呀?你……简凡!你怎么来了?找我吗?”   “啊,是啊,找你!我找得你好苦啊,一路打听到这儿了。”简凡一副气喘吁吁跑了长途一般站定了,瞎话比菜做得还好。   “有事吗?”蒋迪佳笑着,这么个阳光大男孩,帅哥小跑堂一脸急色地来了,还真让她诧异了。   简凡笑着开场了:“您还记得您要的芙蓉玉米黄吗?”   蒋迪佳笑了:“噢,我过两天去拿!事还没有办完。”   简凡搓着双手又急着摆着,仿佛有点害羞、有点手足无措地说道:“不不,蒋姐姐,您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昨天见到我爷爷了,我爷爷说难得有人掂记着他的老店、也难得有人还知道那首打油诗,知道这首打油诗的,一定是打心眼里喜欢玉米黄的老客户,这不是卖的问题了,他嘱咐我,一定让我给您送一瓶来,我回来才发现……那个?我实在对不起你……”   一个很合适的理由,一副期期艾艾的表情,一双无辜的眼睛、几句诚恳的话勾起蒋迪佳的好奇心了,有点不解地顺着话头问了:“怎么了!怎么就对不起我了?我们不刚认识吗?”   简凡很诚恳地说道:“我……实在对不起你,洗衣服的时候,我把你名片洗了,电话号码丢了,我想找你又找不着了,路过这儿刚好看见您站这儿,所以我……我来找你,再给我一张,我回头给您送酒来。”   这个小小的要求,谁都不会拒绝的!   “没事……别这么客气。”蒋迪佳一听笑着释然了,还真被简凡一番胡扯感动的无以复加,翻翻肩上的挎包,没找着名片却多了一支笔,笑着说:“名片来乌龙用完了,我给你写下来,不过我不能白要你的酒!我会照价付钱。”   简凡就驴下坡,蓦地伸着左手伸到蒋迪佳眼前,笑着:“写这儿,蒋姐姐……”   伸着手不无得意,一会敲诈胖子的第一步完成了!   蒋记者看看简凡一脸笑容,丝毫不觉得这大男孩在捣鬼,抿着嘴笑笑,支着笔,刷刷在简凡的手掌腕部写了电话,边写边说:“百年老店看来不是徒具虚名,你们简家一家都是义商啊!我算领教了。”   说这话的时候蒋迪佳好像暗有所指,对简凡的表情也非常客气。   “哎,对对……”简凡看着一行手机号,喜不自胜,心不在焉地应着。没有听出来这句话什么意思,这时候只惬意地感觉着被那只白晰小手握着的感觉。   感觉……感觉仿佛一股微微的电流电过全身,惬意无比;一米近的距离,当厨子这么灵的鼻子,能闻到从美女颈项里透出来的幽香……绿衣肩上,飘洒着秀发,有一种若有若无的清香,是茉莉花的轻香,很少见……混合着体香的茉莉花味,甚至比芙蓉玉米黄的味道还要香醇几分!   蒋迪佳一看简凡发愣,笑着把他的手甩下来,八成看出这小跑堂有小色胆了,有点嗔怪地说了句:“不许这么看女人,很不礼貌哦!”   说是如此,但并不像很见怪的样子。被人欣赏总比被人无视感觉好吧!   “对不起,蒋姐姐,我失态了,不过我可不是不礼貌!而且发现那个……那个您想知道吗?”简凡瞬间省悟了,反应过来了,这正事可不能误了,马上换上了一副严肃无比的表情,很慎重地卖了个关子。   “什么!?”蒋迪佳诧异了。   得,上当了,第二步开始了!   简凡郑重地说道:“我刚刚突然发现,您的健康有点问题,您不介意我说真话吧?”   蒋迪佳一下子被唬住了,两眼里惊讶多了几分:“是吗?我挺健康的呀!?你看出什么来了?”   “呵呵……我是看您的头发看出来的,头发颜色、形态的改变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反映人体的气血运行和健康状况,我看到您的头发,那个实在是……我们家懂中医的人不少,那个……”简凡道,说话一直是半截半截说,这办法吞吞吐吐最好吊人胃口。   “是吗?那我?”   蒋迪佳有所触动,不经意的被说动了,下意识地手指挽着头发往眼前放。   “看您的头发……”   简凡,开始了!顺理成章地食指中指一捻,轻轻的在肩膀上挟着蒋迪佳一缕头发,伸到蒋迪佳侧目能看得着的地方,很轻、很慎重,很严肃,丝毫不带亵渎的成份,一切都看得非常自然!   【架着望远镜看着的费仕青下巴快掉了,吃惊地轻喊:他大爷的,真敢摸呀!……侠女、侠女嗳,快踹他一脚、踹他一脚。……费胖子紧张地喊着,不过情景,并没有像他期待的那样发展,美女不但没发飚,反而很受用的样子,如此唯美的情景,就像一对璧人在互诉衷情,女人在含情脉脉,男的在抚着头发安慰!】   眼见的不一定为实!   费胖子以为简凡在泡妞、而妞根本不以为简凡在泡自己!   但谁可知道简凡醉翁之意不在美女而在于费胖子的钱包!   不到一米的距离又被简凡拉近了几分,迎着蒋迪佳的目光,清楚地看着在眨的眼敛和长长的睫毛,美女的个子差不多顶到了自己鼻梁上,如此近的暧昧距离,简凡强自压抑着心下的蠢蠢欲动,摆着一副学究的神态,很博学、很老气横秋地缓缓地解释道:   “头发颜色、形态的变化和人的肝肾、气血循环有关,肾脏功能正常与否和头发的外在表现紧密相联,有‘肾精气充足,其华在发’之说。肾藏精、肝藏血,精血可互相转化。肾精不足、血液亏少、精血亏虚,头发就会枯黄无光、容易断裂分叉;人的气血充盛,头发就会变得乌黑有光泽……蒋姐姐,您看您的头发,虽然保养的很好,但梢部颜色稍稍发黄,偶而有分叉现象,这说明你精血亏少,无法很好地营养毛发;可以看得出您在工作中思虑过多、精神压力也多少有点,这样导致了你体内的精血暗耗,发根会失去滋养的成分。所以,您只能算亚健康的状态。”   天下就没有百分之百健康的人,人都不健康呢何况头发,简凡知道这偏门一般不会有人懂!怎么唬都不过分,从少跟着爷爷耳濡目染了不少中医知识,药酒药膳却都是懂一点,治病肯定不会,可唬人绝对没问题,唬女人就更没问题了,特别是唬智商并不见得很高的美女。   这话一说,倒让蒋迪佳另眼相看了,诧异地说道:“嗯,差不多……我从小身体不好,练了十年瑜迦,倒是调养的差不多了。咦,简凡,你才多大,中医你还懂?不简单啊!中医调理没有十几年功夫可到不了家。”   诧异中带着兴喜,仿佛发现的新大陆一般眼前一亮。   “嘿嘿……您说的没错,我爷爷是酿酒师,略通中医,我也学了十几年了,其实美酒、美食、美容本是同源的,看您的发色……”   简凡胡诌着,得寸进尺地抚着蒋迪佳的秀发,一手感受着头发的滑爽,甚至挽起了她的头发看到了细腻白嫩的颈项,然后把头发伸到蒋迪佳侧目可见的地方,很庄重地说道。   “您的头发不够黑、不够亮,偶而有分叉的现象,我建议您,不要使用过多的化学焗油。通过自然食补的法子调理。人体内肾与五色相配为黑,多食用黑豆、黑木耳、黑芝麻等黑色食品有利于头发健康。避免吃辛燥、油厚的食物;日常的生活要注意,洗发的时候,最好能自然晾干,不要使用吹风机,以免头发干燥。注意用梳子或手按摩头皮,促进血液循环……”   手随着滔滔不绝的话在轻轻的抚着。话毕、动作停止,简凡不动声色的把手里蒋迪佳的头发轻轻的抚回原处,整个过程滴水不漏,就像一个医生在嘱咐病人!更像一位帅哥安慰情人!   蒋迪佳瞪着一双美目诧异不已地看着简凡抚平自己的头发,这段时间仿佛已经失去了意识,被这个男人、或者说男孩带着磁性的话吸引了,还未等把刚才的话消化。简凡又五迷三道地握着她的小手,这时候,蒋迪佳倒是信的成份多了点,机械地被简凡握着手没有抗拒,反而饶有兴致地看着简凡要干什么。   简凡呢,很郑重地给自己的龌龊行为美名其曰一句:“把脉!”。   最后一道工序了,也是摸手,这得多摸一会,得让费胖子输得心服口服。   美女有时候是可以白摸的,但需要一个信得过的理由,现在这个理由嘛,无懈可击!   指比春葱嫩三分、腕较皓月白几许,蒋迪佳的小手差不多到手模的水平了,看得简凡心动不已,惬意的摸着美手,这回可欣赏了个十足,足足握了一分钟,简凡才点着头说道:“嗯,精血暗亏……蒋姐姐,我建议您多尝尝我们家泡的药酒,我随后给您送一瓶,这种药酒是用首乌、菊花、侧柏叶、赤芍等天然的中草药泡制的,对于维护发根发梢生长都有很好的疗效。如果不喜欢酒的话,我给你一个煲汤的配料,用这几种药煲,保管您半年不到,出落得比现在更漂亮、更健康!用美食来催发健康和美丽,您觉得这个办法好吗?……看得出你并不热衷于化妆,这很好,美是化妆不出来的,自然的才是最美的!您很美,有自然脱俗之美,但你能够比很美更美一点,也能够把这种美保持的更长久一点!”   话完了,手放下了。蒋迪佳惊喜、诧异和被暗暗恭维后的满足,都写到了脸上!   女人都爱美,不但爱美,当然也喜欢被别人赞扬和欣赏自己的美。脱俗是一种美,可再脱俗的美女,也脱不了喜欢别人恭维这个俗!   不过,简凡却是不动声色地心里暗笑,我白摸美女、费胖子回头付钱,这单生意赚大发了!   蒋迪佳笑着,很受用一般地像大姐姐看弟弟一般,捏捏简凡的脸蛋:“哇,名虽简凡,实在不凡啊!姐姐看来得好好谢谢你啊!这个办法太好了!看来我得好好向你请教请教!”   “不用谢,不用谢……我应该做的!我一看您就觉得非常亲近的感觉,就像咱们是亲戚似的!”简凡厚着脸皮套近乎,一脸涎色。   不过蒋迪佳却不介意:“呵呵……是吗?我要是有你这么一位会做饭的弟弟就好了……哎,对了简凡,你的厨艺能赶上你爸吗?”   “嗯,差不多!熬汤我不如他,炒菜的花样我要比我爸强一点!炖菜我们爷俩旗鼓相当。”   “哟,那我得饱饱口福啊!”   “没问题,您来了,随时欢迎!”   ……   这一手借发说话的本事迅速拉近了两人的距离,美丽和健康是女人最关心话题,只要说这个话题,鲜有不吸引女人注意力的。不过可惜的是简凡还滔滔说着自创的美食与美丽的关系时,当天那几个被自己宰过的客人都从门厅里出来了,而且还都对这个小跑堂记忆犹新,挨个打过了招呼,蒋迪佳仿佛也有点不舍似地拍拍简凡笑着说道:“谢谢你啊,简凡,今天我们还要下乡,咱们回头聊……”   “……路上小心啊,姐姐!”简凡帮着美女开门迎上车。   蒋字省了,成了姐姐了。   蒋迪佳坦然受之,笑着坐进车里和简凡再见。车里几个人,被简凡殷勤得近乎肉麻的告别逗得直笑,都一脸暧昧地笑着。   ◇◇◇◇   直到已看不见招手再见的蒋迪佳,直到看着车驶出了招待所大院,简凡奔着出了招待所大门,一副得胜的表情,站在费仕青面前。   费仕青傻了,根本不知道简凡在捣什么鬼的费仕青可惊傻了,看着简凡,一副不信的表情,张着大嘴合不拢、眼瞪着比刚才看蒋迪佳的时候还圆,看着简凡,仿佛看着反穿裤衩的咸蛋超人一般,一脸一眼都是不相信,简直比大白天看见一群鬼还惊讶!   简凡斜觑着眼,一副不屑的神情,伸手端着费仕青的胖下巴,往上顶了顶,帮着费仕青合上了嘴,然后这手伸到了他脸前。   此时无声胜有声,地球人都知道这个手势的意思:给钱!   却不料费仕青两手捧月般地握着简凡的手,上下看看,跟着叭叭在简凡手上使劲亲了几口,边亲边惬意地说道:“哇,这是美女握过的手嗳……哇,好香!多亲几个……”   亲不着美女,亲着简凡也让费胖子眉开眼笑,笑得猥琐之极!   这下倒把简凡气得哭笑不得,不耐烦地抽出手来,劈头就是一巴掌扇费仕青脑门上,手又伸到脸前,瞪着眼叱道:“给钱,别装傻!”   “哦……我……我没带那么多钱!”费仕青还是发愣,不知道是装傻不想掏钱,还是在震惊之中。   “就知道你要耍赖!”   简凡可不客气了,动手要拽费仕青的裤子,费胖子紧张地赶紧提着裤子,肚大没胯,最怕人拽裤子。刚一提却不料简凡这快手伸向他几个口袋,三下五除二摸了一通,瞬间把屁股口袋里的一叠钞票抢手里了,数了数才二百多,简凡倒也不嫌少,很拽地把钱塞自己口袋里,看着还发愣的费仕青,朝着肥臀又是一脚:“你个死胖子,还局长公子呢,装二百就给我打赌,赌五千你是不是输了准备赖账!?”   “谁赖账了,你又没说现过现立马就给,我欠着还不行?”费仕青一瞪眼,怏怏不乐地说道。   “你个无赖,欠我多少顿饭了,就没见你还过……好了,拜拜啦啊!你一边凉快去,明儿还赌叫我……再赌先把债还了啊!”简凡把费胖子捉弄了一番,回头推着自行车要走。   俩人从小就以捉弄对方为乐,都以掏空对方的口袋请客或者敲诈对方的银子为乐!   费仕青急了,蹦着粗腿跟在简凡背后,拉拉扯扯地说道:“锅哥,锅哥,你怎么办到的,教教兄弟……这么个美女,你又摸手又摸头发,还被美女摸了下脸蛋,要我早幸福的晕倒了……锅哥锅哥,以前就知道你骗未成年少女有两下子,没成想您在御姐方面还大有研究啊!……给兄弟指条明路!让兄弟也去试试去……哎,对对,那电话呢,给我抄下来……”   “咂……废品,这教你能学会吗?就你这德性,你抬头往上看,别人看不着你的脖子;你低头朝下看,你看不见自己脚。你都好意思出来泡妞啊!跟我学泡卤肉还差不多!”简凡故作不耐烦地停下来了,瞪着费仕青,逮着机会了使劲损着。   这费仕青火急火燎,上窜下跳,一会在左一会在右,不但不介意被简凡数落,反倒恬着脸谄笑着迎上来了,点头哈腰地说道:“锅哥,乌龙您是第一帅哥,这我没法比!咱们不是兄弟吗?有难同当、有福同享,有了美女一起上……那个……”   费仕青说着说着脸憋红了,嘴刹住车了,再说就不像话了。胖脸紧张地看着简凡,现在揪心的不是那二百块钱了,而是已经消失的那位美女。   “少废话,先还赌债!……你宰我的时候可没客气过啊!”简凡不依不饶地说道。   “教兄弟一招,没问题,我下午送你家去,我爸那柜子里有好酒,我偷一瓶五粮液给你咋样?”费仕青拍着胸脯说上了。   “这还差不多!”简凡一听,接受收买了。勾着指头说道:“过来,我告诉你……看你小子这么上心,得,把约会这个机会送给你了,今儿晚上,你到店里找我爸,整瓶玉米黄给这姐姐送去,就说你是店里的伙计啊,你这长得也太坷碜了,别说是我朋友啊!……这样的话,不有认识的机会了吗?下面的,你自己想办法吧,至于你能聊到什么程度,能不能让美女青睐你,就看你的本事了。”   简凡边说边忍着笑,这下,又找了个冤大头送酒的,省得自己跑腿破费了。   费仕青听得却是喜笑颜开,不住地点头,听完了,万分感激地握着简凡的手不住地点头鞠躬:“锅哥,兄弟我多谢了啊,从小到大,就你照顾我,我感激得真是无话可说……下辈子,下辈子我当哥照顾你啊!”   简凡叱道:“滚!拣了便宜还想沾我便宜是不是?”   “哎,立马就滚,我准备去……”费仕青捡到了金元宝似地,回头就跑。   简凡蓦地想到了什么突然喊了句:“站住!”   费仕青应声站定了:“怎么了?”   看着费仕青一脸暗自高兴的憨相,从小到大都是别人捉弄的对象!简凡突然觉得心里颇有不忍,暗忖是不是捉弄得有点过份了,想了想提醒了句:“废品,别说哥没提醒你啊,这妞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别到时候你毛都没沾着,回头怨我啊。人家穿得是两千块的公主鞋、挎的是LV包、手腕上一块玉镯我看顶得上咱们一年学费,身上那衣服什么牌子,那字母我都叫不上名来!一身上下怕不得好几万!……咱哥俩就是一对土鳖、你老子就是有钱,你大不了是个有俩钱的土鳖,那层次不是咱们够得着的!”   “没事,我就喜欢,我就想认识而已……你老爸说的好,美食不一定非要吃,观着闻着想着就是一种享受;这话引申一下就成什么呢?美女不一定要日,放眼前看着就赏心悦目,这也是享受,对不!”   傻里傻气的费仕青说话经常爆句经典。   简凡一听老爸的话被这么引申,嘴里泛苦,正话反说着:“有长进啊胖子,你这样想最好!希望别大了,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这事当不得真!”   捉弄不能太过份,毕竟是哥们。简凡的话里,倒是现实的很。   “嘿嘿……”费仕青毫不介意的傻笑了半天才凑上来说道:“锅哥,这话我也送给你,今天失望最大的肯定不是我,你也别太当真了啊!”   “什么意思!?”简凡一听这话里有话,倒怔住了。   “自己想去!”费仕青倒卖起关子来了。   一句把简凡说愣了,自己倒得意洋洋地走了。   简凡诧异了半天,直看着费仕青迈着八字步走远了,想了一大会一拍脑门恍然大悟,对了,考试!光顾着瞎扯着玩呢,把这茬忘了!   心里一急,跨着自行车急切地往县政府大门口赶,门前挤挤攘攘地早已聚了不少人。蹲着的、站着伸脖子的、一脸失望的、更多是牢骚一堆埋怨怀才不遇、考试不公的!   简凡顾不上注意这些,挤进人群,顺着榜单的最后开始找,这是简凡看榜的习惯,知道自己没本事挂到前头,找啊……找啊……哟,终于看到自己的名字了,第五十七名,排在中间,考了71分。   简凡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好歹这次考试还算公平,基本代表自己的真实水平,五十七名虽然没有面试资格,也无缘于那个岗位,不过勉强能对老妈交待了!   意料中的落榜,从小到大都是如此,简凡倒没有觉得天崩地裂,只是有点悻悻,知道自己不是那块料,没有抱着太高的希望当然也没有那么多失望,挤出挤挤攘攘的人群,准备打道回店,老老实实炖菜卖饭,猛地想起了费仕青的那句话。   哟……怎么没见费胖子的名,这小子这次没失望!?   这一急,又重新挤了回去,爬在榜单上从后往前数,这费仕青从小到大考试一般都是榜尾十名以内!经常就挂在榜尾最后一个,应该一眼看得见!   今天奇了,从后向前一直找到自己跟前仍然不见费仕青的大名……找啊…找啊……一个一个名字挨着找……呀!?简凡吃惊地揉了十数次眼睛,看得真真切切,费仕青的大名在第一行,第十一名,分数九十二分!   “九十二分!?这货能考二十九分都是发挥超常!”   简凡这自尊被大大刺激了一下!看来费胖子早知道结果了才那么笃定!再一细看,费胖子曾经神神秘秘说过了俩人一届的三本毕业生,某某局长的外甥、某某乡长的侄女,都在榜上……简凡霎时觉得刚刚摸美女和捉弄费胖子的快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也是一种被捉弄的感觉!被捉弄了,甚至不知道捉弄自己的是谁!   “妈的,这社会什么时候有过公平了!?”   简凡摇摇头,刚刚公平了一下又有点忿忿不平了。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公平不公平,好像和自己并没有多大关系。即便人家一碗端平,自己也是沉在水底的渣滓。这时候,油然而生的失望还真是真切得很,还真被费胖子说着了…… 第一卷 乌龙第一锅 第09章 重礼来求教   失望,其实离绝望还有很大的距离!   虱子多了不怕咬、麻烦多了不怕扰!失望多了,简凡倒也不觉得自己在失望面前很渺小!   小学羡慕人家考双百、初中羡慕人家得全优、高中羡慕人家上名牌、上了大学又羡慕人家穿名牌、开好车……得,这辈子越是羡慕的事越是做不到的事!相对于别人眼里的好学生,简凡只能和费胖子这类划等号了,贪玩、好吃、早恋再加上调皮捣蛋,除了老爸一直把儿子当宝贝,除了老妈一直恨铁不成钢敲打!让老师见了,基本就是比费仕青还坏的阶级敌人角色!   上大学让简凡着实高兴了一阵了,等稀里糊涂混毕业了、稀里糊涂开始处处碰壁了,简凡开始怀疑,不知道是自己上了大学,还是自己被大学上了!反正是该怎么迷糊还怎么迷糊,该没出息还照样没出息!失望的时候简凡经常这样安慰自己:咱当不成大师当厨师总没问题吧?干不出名堂当跑堂总成吧?再没工作咱做工总成吧?难道活人还能让尿憋死!?   从小到大,受的挫折多了,简凡对自己的期望值并没有多高。反正这年头都是冲着钱说话,而自己除了从小跟着老爸学的那一手做饭的本事,还真是一无是处!这毕业一年倒是更精、更细致地向老爸学炖菜烧菜的本事了!如果不是老妈一直望子成龙想让他找份工作的话,简凡早心安理得地在店里当帮厨了!   和几个熟识不熟识的人笑着打着招呼离开了县政府张榜的地方,简凡很默然地骑着自行车回店,顺路进了趟调味铺,大红袍的花椒、干透了的八角、乌龙特产的大头辣椒、刚刚上市的小茴香、黑芝麻……林林总总挑了十几样,一百多块的调味,和秃头的老板砍价砍了二十分钟,算计着最终砍下了十二块两毛,这才打成了包准备回家……   什么都是虚的,憧憬过的一分体面工作、一个正式编制、买辆世界顶级豪车、泡个极品美女……滚他妈一边去,都是扯蛋玩意!拉锅做饭、骑车买菜、讨价砍价、卖饭挣钱才是自己的生活,只有这个是最真实的!   晚上可以做梦,这白天,可得活得现实点!   从街上回到店里,一切不快都已经烟消云散了,这些东西早就想过无数遍了,你再揪心也是毫无办法,还不如不想呢!空想永远不如实干,干什么呢?   做饭呗,还能干吗?   饭时快到了,捋着袖子,扎着围裙,爷俩忙乎上了……   店堂连着厨房、厨房连着后院、后院里还有一间厢房!厨房做饭、院里炖锅、厢房里配菜,厢房地下是个酒窖,储藏着的是自家的玉米黄!   炖菜最繁琐的不在于炖而在于菜,每天选菜和切菜是一道最繁琐的工序。每天凌晨五时老爸会准时起床,开着那辆几年前的柳州五菱到乌龙桥头,把乡下进城菜农手里的新鲜蔬菜收购一车,不够的再从菜市上补,回店里光洗和摘,四五个人就得一个多小时忙活。   然后就是切,切菜的刀工可不是一般人学得来的,简凡回店里见老爸和三强、水生忙活着,说了句,爸,我来吧!……老爸笑笑,把位置让给儿子了……   拳头大的土豆,快刀夺夺夺声不停歇,不一会一盆见底,一份成了大小几乎相等的正方体、一盆是薄厚均匀的片,块状的要进慢火炖锅、片状的上猛火出锅,只有这个样子才能保证不夹生、不烂糊!   半小腿肚高的大白菜,不是用切,而是削!简凡一手斜抱着,一手持刀,只听得“嗖嗖嗖……”嫩白的菜帮、嫩青的菜味如花叶纷纷般准确地落在一米外的大盆里。   粉条煮好后需要拦腰一刀,不长不短,一筷正好!   蒜苔豆角摘好了、要斜斜地切成箭状,保持美观和入味!   海带要洗几遍,洗净切片切丝再入水泡好待用!   萝卜要擦,用特殊的板擦擦成片,再过热水去掉苦味才能入锅,否则的话要夺去其他菜的味道!   三个人忙活了一个多小时才准备妥当,常用的三大样,白菜、土豆、萝卜三个大盆加上泡好的黑木耳、香菇、山蘑菇、云豆、芥菜、山野蕨菜、冬瓜、十几种菜蔬齐刷刷在在厢房里摆成了一案!   这些菜入锅以后,只需要根据食客的需求加汤入料便成炖菜,院子里的大锅煮好的五花肉、羊杂、牛肉,满锅满汤溢着香,荤素一搭配,加料猛火一熬,便成了乌龙锅炖!   简单的过程并不轻松,熬汤最慢、配料最难,但要说最累人,便是切菜了,不但量大,而且讲究颇多!每天光切菜就累得几个人都出一身汗!三强和水生跟了老爸三年,据说切菜这一关都没过!反倒是从小就是厨房里混的简凡刀工要比几个人都好!   简凡一边切一边笑着看老爸,这个时候,老爸就能坐下,点一支烟、就着茶壶泡一碗劣质的大叶茶,惬意的喝上一口!   简凡一直看不明白,不过五块钱一包的烟、十块钱一斤的大叶茶,老爸如何能喝得这般惬意!不过看得出来,老爸喜欢自己来帮厨!喜欢和儿子一起忙活着厨房里的活,劳作之余的片刻小憩,满眼都是幸福之色!   当然,简凡自己也喜欢!   ◇◇◇◇   中午上了个满桌,不知道是心情不好还是没找着目标,简凡招呼了一通倒没找着要宰的客人!忙完了中午的活,没回家就在店里休息了会,到了下午,刚刚切好晚上的配菜料正准备把一盆小鱼收拾收拾的时候,店里来贵客了!   就听得店里怪声怪气的腔调喊着:“桃花妹妹,你想俄了木有!?”   一听这话,简凡乐了,又是费胖子来了。   桃花对这个蹭吃蹭喝的胖子孰无好感可言,劈面一句:“刷锅洗碗了,没吃的了!”   说这话的时候,桃花一定会送双白眼!   不过老爸对费仕青从来都是慈祥得紧,呵呵地笑着问:“小胖子,是不是嘴馋了,去厨房找小凡吧!想吃什么让他给你做……”   费仕青从来不拿自个当外人,平时会大摇大摆进厨房左翻右翻,逮什么往嘴里塞什么,经常是就着生黄瓜、配着生辣椒到锅里捞几块五花肉或者牛杂吃得咂咂有声!   今天有点意外,费胖子只调戏了桃花一句便奔了进来,进门站简凡眼前,从腰里拽出一瓶五粮液来,恭敬地捧到简凡面前,眼里很正色地说道:“锅哥,兄弟我诚心求教来了啊!”   “拿来!”简凡一把拽过来放脚下,戏谑地笑着问:“还要求教!?那这瓶不算了啊,你得另外上贡!”   “我就知道你要宰我,看看吧,这新东西绝对让你满意!”费仕青誓不惊人不罢休,从脖子里解下了袋子,简凡一看却是个MP4!   “废品,你哄小孩啊!?上大学就买的这东西,你都用几年了?”简凡不屑地说道,也只有费胖子这货才喜欢这东西。   “是吗?真不稀罕!?”费仕青暧昧地笑笑,拉长了声音,提高了声调。   粗手指拨了几个键,调着机器,霎时里面“啊啊……呀咪嗲……意意嗳……裤代……”一声声入耳非常熟悉的声音响起来了,费仕青很拽地递到简凡眼前,嘻笑着说道:“24小时前才更新的,我压缩了!”   这费胖子别的本事没有,从网上淘这种高清的片子却是比谁都精。   简凡被撩得心里痒痒,顾不上干活了,抹抹手笑意十足地看着,不过霎时又很不满意地说道:“哎,老废,你这才2G,没什么看头呀?”   费仕青扳着指头,一脸得色地摇头晃脑数着:“这是剪辑样品,小泽玛莉亚、高树玛丽亚、山本梓、樱树露衣、濑户由衣、树麻里子、星野光、白石瞳、忧木瞳、白石日和、相田桃、浅仓舞、小林瞳、夕树舞子、美穗由纪……等等等等……经过我数年不懈努力,我基本收集全了,日系的基本一网打尽;欧美的嘛,也不少,要不要?”   费仕青如数家珍,不无卖弄地说着,诱着简凡。   简凡,看着机器,关了机,只怕老爸听见瞧见,想了想,目光游离不定,指着费仕青:“移动硬盘拿来,我自个挑!”   “没问题……哈哈哈。”费仕青奸计得逞,捧着肚子猛笑着。   简凡也笑着,俩个人虽然性格迥异,但在这个爱好上,一直保持着高度的一致。   简凡笑着突然省到了什么,惊声问道:“哎,不对呀,又送酒又送压箱底的货……说,有什么阴谋?没见你小子这么大方老实过!”   “很简单,帮我泡那个仙女妞去?”   “啊!?……快快,你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简凡一惊,却没料到费仕青把压箱底的货拿出来办这事,立马把MP4塞回费胖子的口袋往外推人。   费仕青苦着脸,死赖着不走,双手做揖哀求着:“别别……锅哥,看在党国的份上,拉兄弟一把啊,别把兄弟往外推呀,又不是泡你媳妇!”   “我说你烦不烦,这事别找我,我告诉你,不行!”   简凡斩钉截铁的拒绝了,让这号猪头去泡蒋迪佳,那才真是对美女的亵渎呢,原本就想骗着费仕青去送酒白忙活,谁可知道这货还真上心了。就退一万步讲,简凡还真不想看着费仕青在这事上太受打击!这家伙从来就不知道天高地厚。   不过费仕青却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一般:“那你可怜可怜兄弟我行不,看在我这么多年鞍前马后伺候你的份上,这点小忙都不帮?”   “啊!?你什么时候伺候过我?净胡扯!”简凡惊讶了。   费仕青一副大惊失色的样子,瞬间又是一脸戚色看着简凡深沉地说道:“锅哥,做人不能没良心啊!?从上小学开始,我从家里偷钱可一直都分你一份啊!……上高中你跟香香花前月下,我得给你诌瞎话哄你妈;你俩人躲在宿舍里亲嘴干炮,我还得在楼前给你们望风看哨……兄弟我对你不薄吧!?……上大学,你可脚踏几只船啊,你泡英语系系花、国贸系的学姐泡你、我可都没跟香香说过啊!你需要我的时候,我可是义无反顾地给你当灯泡,不能兄弟我需要你的时候,你把我当沙包踢吧……”   说着动情、闻着动心,费仕青一副被兄弟抛弃痛不欲生、甚至比窦娥还冤的表情,边被简凡推推搡搡,边强自站着厚嘴吧嗒吧嗒,唾沫星子飞溅,语速飞快地把简凡的糗事说了一通,简凡听着听着脸糗红了,刚一伸手,却不料费仕青早有防备,立马跳开了,站到了厨房中间进可攻、退可守的地方,胖脸蛋红扑扑地、贼眼溜溜地,想跑,又有点贼心不死,有点舍不得。   简凡的脸青一阵、红一阵,看样被费胖子戳到心里了…… 第一卷 乌龙第一锅 第10章 追美成恶搞   费胖子看简凡的脸上阴睛不定,还以为简凡要发威,却不料简凡长舒了一口气。听听屋外没人进来,却咪着眼笑了,笑着说道:“废品,你虽然给我办事不少,可你也没吃亏,宰得我也不在轻处……得,你话说这份上,我不能欠你的人情。可泡妞我怎么帮你?总不能我替你泡、替你聊、替你上床吧?……再说你看那蒋迪佳,差不多要比咱们大个两三岁吧?没准早有主了,就没主,像这么漂亮的女人,没准都过过几手了……这女的我都不敢泡,你去,这不是小肥羊调戏大母狼,纯属往人家嘴边送肉不是?把你老子攒的那俩钱都扔出去也未必有多大效果。”   说这话的时候,简凡眼前浮现出那个白衣若雪的倩影,格外地清晰!甚至于在鼻子还能回味到那丝淡淡的茉莉花香!心下暗道着,别说这费胖子心里火急火燎,就自己看着那美女也是心里痒痒!不过简凡倒不像费胖子这么不知趣,这美女如同车展上那价值两百万的概念跑车一般,看得摸不得,想开回家就更别指望了,不吃不喝带卖精卖血两辈子估计都没想。   简凡脸色飘忽不定,这费仕青可不管三七二十一了,看简凡没发火,这又恬着脸凑上来了:“别别别……锅哥!很简单,没你想得那么复杂!……你就教教我,我见了面该说什么?说什么才能让美女对我青睐有加?……我上午回去想到现在,想得我中午都失眠,愣是没想起来,我该怎么说,你说的拿瓶酒去,我见了人家说什么?我没说的呀?……我怕我一说话,准把姑娘吓跑。”   “就想说说话?”   “啊!”   “没想别的!?”   “啊不!我就想认识认识,多看几眼也是幸福滴嘛!说不定也能发展发展嘛!”   简凡一听,不置可否,脸上笑着,看着费仕青一脸期待地等着下文,缓缓地说道:“你小子是色心不小啊,你是想让我教你,和美女怎么聊天,聊得天昏地暗、聊得日月无光,然后你趁虚而入是不是?”   “嗳!对了……”费仕青嘻笑着点头了。   “好吧,废品,咱说好喽,我可只给你讲一次、讲一遍,学不学得会,在于你了啊!”   简凡不动声色缓缓说道,心里暗道了句,这死胖子不碰南墙不知道回头了,干脆让他碰得更狠一点。   “嗯嗯,行行!”   费仕青一听,乐了!简凡不但厨艺精湛,在学校的时候颇有女人缘,得锅哥指点一二,那可能受用一辈子了。   “给你提供两个办法,你自己选择,听完了立马滚蛋!”   简凡竖着两根指头,看着费仕青洗耳恭听的样子,自己却是边收拾鱼儿边说道:“时间紧迫,长线作战不可能,所以你要准备打短平快的袭扰战!女人最容易打动的是同情心,最容易的就是从这里入手,想办法搏取同情!有些女人很傲,不喜欢幽默、不喜欢真诚、不喜欢可爱,更不喜欢挥金如土,那么可能打动她的,最快的一招就是装可怜,必要的时候你可以编一个凄惨的身世,说你童年不幸、说你父母抛弃你了、说你爱得死去活来的女友抛弃你了、说你对生活很失望、说你家庭有阴影、说你曾经自杀未遂、说你经常被人殴打住院……你能把自己说哭了,或者把对方说哭了,那就成功了,聊的时间也有了,女人天生就是给男人当妈的,都有母性,因怜生爱,没准以后就喜欢上你了……根据马克思主义原理,矛盾的两个方面会互相转化,没准同情什么时候就变成爱情了,懂不!?”   把马列主义原理应用到泡妞实战上,把男女之间的扯淡事上升到理论的高度,在大学的时候是606寝室的独家发明,始作俑者就是简凡!   简凡坏笑着,话说得明显是把费仕青往沟里引……抬头瞥了一眼,费仕青的笑脸早拉成了一个歪脖南瓜。想了半天费仕青才喃喃反应过来:“锅哥,这不成吧?这瞎话我诌不出来,再说我这一身长得都是改革开放后的巨大成果!……说我这种八零后吃过苦、受过罪,谁信呀?我自己都不信!”   费仕青从来不介意自己的体重!经常标榜自己那一身肥肉是“改革开放的成果”!   这小子倒有自知之明!那得来点更狠的……简凡笑着,心里飞快的寻思了一遍,不动声色地说道:“锅哥引进门,泡妞靠个人,我是告诉你途径,你自己选择,不一定照搬……第一种不行,换第二种!听好了!女人的第二颗心是好奇心,打动了她的好奇心,你就成功了一半!”   这话倒有道理,费仕青一听,两眼瞪圆了,大气不敢出,竖着耳朵在用心记了。   简凡手丝毫不停地削着鱼鳞,一副胸有成竹过来人的态度侃侃而言:“你说这神仙妞啊,是个正统出身,所以,要以邪压正,引起她的好奇心……跟她谈话,别讲高雅,高雅是什么你压根不懂!你呢,可以从抨击现代文学思潮、呕人设计、后现代主义文化现象以及假人文主义开始,用什么办法呢?对,恶搞,女孩子对恶搞都感兴趣,恶搞你在行,再高雅的东西也经不起你恶搞,讲讲你熟知的山寨文化和传统文化的内在关联,给她讲讲弗洛伊德和刘德华的关系,讲一讲关公大战李小龙和成龙,你编这个挺在行的嘛!……讲讲‘读书无用论’导致的即将兴起的‘没文化大革命’,这个你深有体会,你应该是革命先驱的水平,不用我教你;然后呢,最好能再胡扯一通尼采了、叔本华、罗曼罗兰了……怎么都行,就像咱们在大学晚上宿舍里平时瞎扯一样……扯到你也不知道你在胡说什么的境界,基本就OK了!……这样一来,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你就得逞了,怎么样?”   道理都对,但方法绝对不对!这办法泡个未谙世事的小妹妹还差不多,要泡这等都市白骨精美人,铁定要出大洋相,不过其中的关窍简凡知道费仕青这脑袋是绝对想不明白的。   费仕青边听边摸着脑袋,脸色由阴转晴、由睛转喜,想了想,越来越眉开眼笑了,这回味了半天才竖了个大拇指点头称是:“锅哥,厉害、厉害,服了服了,就这么来!这招肯定管用!……哎,那个,那什么罗兰谁呀?名这么熟悉,不是跟武腾兰一路货色吧!?”   “扑哧……”一声,扑通一下子。   逗得简凡笑得前俯后仰,一屁股坐翻了小板凳,捂着肚子笑了半天才停下来,看着费仕青,郑重地说道:“废品,千万别提‘生平不识武腾兰,便是为人也枉然’的口头禅啊,千万别提鬼子妞,否则的话,这辈子她想起你来,只会觉得恶心!”   费仕青嘿嘿笑着,受教般地点点头:“嗯…嗯…这我知道!”   “去吧,去消化消化,把握准时间,他们那辆奥迪车停到院子里两个小时后,你再去!早了她们可能在吃饭,晚了可能在洗澡,都不方便……去让我爸写一份茯芩首乌汤的配方,从吃开始聊,这个不用我教你吧?然后慢慢展开话题,除了别说流氓话,你剩下的可以随便说,说到什么时候,就看你的本事了。”简凡说道,收拾完了鱼,把脏水顺着地漏往下倒。再一回头,费胖子早迫不及待地跑出去了。   屋外几个都在忙着剥蒜摘菜,刚起身就听得费胖子恭恭敬敬地跟老爸说上了:“简叔,瞧这什么?孝敬您老瓶好酒尝尝,那个,你给写个茯芩首乌食疗的配方……不是我要,我妈要!对对,马上就要……”   还说不会诌瞎话,这胖子简直就是张口就来!……简凡在厨房里直乐呵,乐呵着猛地省悟“孝敬!”,孝敬我的那瓶呢?……再回头一找,刚刚送给自己的那瓶五粮液,早被费胖子顺手牵走去借花献佛换方换玉米酒去了……   “这个死胖子,好心劝你你不听,还编排我的糗事……不让你受受打击,你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简凡谑笑着,知道这事是越搅越黄!虽然两次见面,但蒋迪佳看得出来是一个家教良好的女人,既优雅且淡定,看穿着说话都知道品位不低。就胖子这人见人厌的德性,再把这乌七八糟的话题一说,就不打110报警也得把他当神经病赶出去!   ◇◇◇◇   苦中能作乐,着实不寂寞,饭店的活虽然累人,但搁简凡爱闹爱笑的性子,还真不觉得有什么吃不消的,即便是没有费胖子这个开心果,店里也是笑声不断。   晚饭时分,又是一天忙碌的时候开始了。从六点开始一直持续到十点左右!小县城里没有什么夜生活,除了特殊的情况之外,晚上一般都要比中午人少很多,厨房里的活干完了,简凡除了客串跑堂,偶而还帮着水生、三强扫地抹桌子洗碗,桃花这账目算不对了,也要找表哥帮忙。在店里,除了慈祥且不失威严的简忠实,几个乡下亲戚倒更喜欢简凡多一点!   一直到九点多快打烊的时候,简凡突然想起了费仕青,一想起这货简凡就忍不住肚子笑得要疼,身高不到一米七、体重二百一十多斤的费仕青这几年天天叫嚣减肥,不过越减越肥,从高中时代就开始泡妞,可每次都是在越挫越勇中开始,又在越勇越挫中结束!大学时代最经典的是一个妞为了摆脱纠缠,含情脉脉地调戏费仕青说你减三十斤肉,我什么都答应你……结果费仕青狂喜之下开始疯狂减肥,减了一周,体重没降、血糖骤降,直接晕倒在校园了,一时在学校人尽皆知!“泡妞泡到昏迷的胖子”费仕青那名气可比校花还要大几分。   这个时候,简凡想着,费胖子估计已经被人扫地出门,一个人坐河坝上郁闷去了,正揣摩着是不是打个电话安慰安慰费胖子受伤的心灵的时候!店里又来了两个客人,照例是客气地把人请进店,俩个客人不坐大厅却是坚持要包间,进了包间,笑着介绍菜品的时候,简凡突然心里一动……这两个人,莫名的熟悉……非常的熟悉,好像在哪见过,却一时又想不起来……   绝对不是店里的熟客,可好像也不是生人,偏偏还不是乌龙口音这就奇了!   俩客人点了两份耳锅炖红烧肉,酒水也不要,催促着快点上菜,简凡支应着报了菜,心下不无诧异地想着想着,猛地一拍大腿,摸着口袋里的那张皱巴巴的纸,亏得照片打印纸硬,要不早在厕所里用了。   是他们,是他们……简凡一下子心里狂跳不已!暗骂了句,妈的,这群通缉犯,老子躲躲躲、逃逃逃,这倒好,躲开了俩,剩下俩还找我家里来了,这人走背字考试考砸、黑锅扣脑袋也就罢了,不能老遇着这种不要命的货色吧?这还让不让人过了…… 第一卷 乌龙第一锅 第11章 奇食有奇效   “打110!”   “有困难找警察!”   遇到危险,都会条件反射般地产生这样的想法。   不过这个想法很快被简凡否定了。要放以前不了解估计会这样干,当了几天冒牌警察,多多少少对县里的警力配置有所了解,派出所里,差不多值班的就是协警,胆子不比自己大多少。110的出警比费胖子跑步快不了多少。而刑警、特警真组织起来也需要一段时间。再快也赶不上这顿饭的速度。即便是赶上了,真来上十几辆警车几十个警察,这生意以后还做不做!?   再说了,还有老爸、还有表妹,还有乡下亲戚和几个食客呢,伤着人可咋办?   简凡,把那个皱巴巴的纸又看了几遍,很确认很确认就是第二、第四两名,一个萝卜脑袋、一个脸像牛肉干,编号A1、B4,市局刑侦一大队出于保密起见,连嫌疑人的名字都没留下……一霎那的回忆如过电影一般。俩个人进门的时候,戴着帽子、还有一个戴着墨镜,怪不得觉得别扭,俩人先扫了一圈大厅里,看着没什么人才进来,进来了要包间坐下的时候,先看看窗外,窗外正对着通往县城的路,视线开阔。一说话,目光游离,这警剔性明显很高。门口就停着他们开的车,一辆夏利……   咋办?咋办?就这么放他们走了?   简凡报了菜,有点心里发毛!   不动声色地放走是最好的办法,可简凡实在觉得跟少挣了一大笔收入一般地难受!被人嗤笑、被指导员训做草包、那口偌大的黑锅晃晃悠悠地,没准就扣自己脑袋上了。直到现在还瞒着爸妈、没准二叔一回来,又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奚落一番……还有那个水仙不开花装大蒜的指导员,那脸像大饼,还不如发芽大蒜好看呢!这时候没准正偷着乐呵着准备写一个处分通报!   妈的,不能让你们如愿了!……恶从胆边生的报复心理上来了!简凡恨恨地暗道着:靠,帅哥不发威,你们还当我是萎哥!让你们瞧瞧简家菜的神奇!   心下一寻思,简凡拍着大腿飞奔着报了菜钻进配菜房,拿起个小耳锅,眼疾手快地拉着一面抽屉柜,运指如飞地捻着十几味中药,瞬间配成一副,又不死心地加大几味料的份量,奔着出来加水上火,加猛的液化炉开到了最大,轰轰的火声,一会儿水便滚了……   “小凡,你干什么呢?”   正调味配菜的老爸诧异地看着简凡。   “爸,配几味安神补脑的药,我这几天睡眠不好……”简凡不动声色地说了句瞎话,一看老爸,心下又觉得慌张,赶紧说道:“爸,你先回吧,就一桌了,我伺候着……你骑自行车吧,我一会开着车顺便把垃圾倒了。”   “那行,早点回来啊!”简忠实说着,锅已坐到了火上,抹抹手看看时间,已经快到打烊的时候了,步行着出门又想起什么来似的问了句:“小凡,这两天你怎么没上班?你妈中午还问?”   “轮休!……爸,你问那么多干什么,协警还不都瞎混日子!”   简凡嘴里有点苦,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了,跟老爸说实话倒不怕挨批,就是怕看到老爸失望的表情。   “开车小心点啊。”简忠实安慰了句,先骑着自行车回去了。老爸几十年就是这么两点一线,家到饭店、饭店再回家,那辆破自行车,差不多和简凡的年龄一般大了。   伸着脑袋看老爸一走,简凡放了一半心了,厨房可就是自己的天下了……   快点快点……简凡盯着火上的锅,心里像锅里沸腾的水一样熬着!最担心的是药效不到,平时熬中药都是猛火滚水再加慢火细熬,这么快的速度也不知道有没有效果?   沸腾的汤汁蹦起来了,咕咕嘟嘟的声音,厨房里慢慢地飘出了药香,简凡一咬牙,一大勺子药汁和在耳锅的炖肉菜里,香料加中药,再配着肉香,成了一股异香,说不出的异香……简凡尝了尝,没有破坏汤汁的鲜味,这才端着上楼了……   小隔断包间里,两个人看样早等急了。   简凡心有余悸,只怕这两货色发现出不对来,笑吟吟地放下两份菜说道:“两位大哥,慢用!……耳锅红烧肉,先烧后炖,我们用的药膳底料,闻着有异香,吃着有淡淡的中药味道,汤色鲜美,有清胃健脾、醒脑明目的功效……”   简凡很镇定,两眼清澈如水,从小到大,越是说瞎话的时候越是镇定!   这个时候,简凡知道自己是安全的,当跑堂练就的一张笑脸当得是迷死人不偿命,除了笑、除了谄媚,在这张脸上发现不出什么异样来。即便是心里害怕的要死,心里把这些人骂了一千遍,可嘴上还是客气。   “嗯……”萝卜脑袋的那位,使劲闻了闻,看样饿极了,挟了一大块五花肉嚼着,含糊不清地说道:“不错,味道不错,我听朋友说过乌龙县最好的炖菜是第一锅。”   两个精致的小耳锅,也就碗的大小,两个飘着香的肉炖菜引得俩食客食欲大增,看那样,也是饿了,俩个人都是馒头就着菜狼吞虎咽。吃得咂咂有声!连简凡一直伺候在身边都浑然未觉。   这时候看着两货色,一个萝卜头,一个牛肉脸,和那照片却是更相像了几分。   笑吟吟的简凡看着第一步达到了,又是征询般地说道:二位大哥是第一次到乌龙吧?我们店里还有玉米酒,叫芙蓉玉米黄,酒味清香、药味浓郁,二位听说过吗?要不来点。”   那牛肉脸的看样是大哥,不迭地吃着菜,却是顺手摆摆筷子:“噢,算了算了,你去吧,我们不喝酒!还要赶路。”   这难不倒简凡,略一思思索便是忽悠上了,很诚恳地说道:“这位大哥,美食不配美酒是一大遗憾,看样二位是远道而来,肯定是开车赶路,怕影响。这个二位大哥放心,没关系的,玉米黄酒精度数才十度,比啤酒高不了多少,对于二位大哥和饮料没什么区别,不过味道香醇、酸中带甜,尝一口是齿颊留香,喝一杯是提神醒脑,初来小店,实在没有什么照顾二位大哥的,我赠送二位一人一大杯,两位尝尝,不用付钱!尝着不好,您泼我脸上;尝着好的话,您二位也照顾照顾小店生意,见着亲朋好友传个口碑,做个广告。我们老店的口碑就是这么来的。二位大哥意下如何!?”   这恳切的表情实在让人不忍拒绝,忽悠了一堆,不过是找个送酒喝的借口而已,但凡吃饭买东西,贪小便宜心理总是有的。这么挑逗一下,除非是傻B才不要白送的酒。   那牛肉脸的一听倒乐了:“哈哈……这小伙子会说话,好!听你的。”   两人都乐了,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又是白送酒的笑脸人。   “哎哎,二位稍等!”   简凡也乐了,这才飞奔着下来,厨房里药锅已经快干了,一斤酒往锅里一喷,哧拉一声冒着白烟,酒香药香弥漫了一个屋子,手忙脚乱地过滤了一遍,砰地扔进冰箱,卡着时间算了一分钟,飞快地掏出来倒进瓷壶里,奔着上了楼,毕恭毕敬地把酒放到了两位食客的桌上。   “喝死你们……”   简凡心里暗骂着,却是一脸谦卑的笑容的看着两个人狼吞虎咽地吃着,等酒上桌的时候差不多已经一半下肚了,就着大杯尝了口,淡淡的酒香和药香,入口清爽,味道能直冲着鼻子里,竖竖大拇指赞口不绝,简凡这时候倒不需要说话了,笑着慢慢的退出来,轻轻地掩上了门。   脚步刚移两步就听得里面人压低了声音,一个在问:“大哥,离省界还有多远?”   “不远了,乌龙县是最后一站,二级路再走两百多公里就到了。”   “大哥,这可够玄的啊,老二老三也不知道跑出去了没有,您还就专门往窝里钻。”   “呵呵,咱们都躲了一周了,雷子设的卡早撤了,最危险的地方才最安全……快吃吧,吃完好上路。”   “嗯,好好……别说,老二一直吹嘘乌龙第一锅,这味道还真是不错昂。”   ……   简凡听着,心里暗道着,这俩货色还真胆大,明知道乌龙一线的搜查还冲这儿来了。不过也正如人家猜想,二级路、国道上的哨卡早撤了,上午还听成钢说都在乌龙山里搜人的三天都没结果,已经撤回来了。   “这俩家伙,真能吃啊!”   下了楼,和桃花心不在焉地闲聊着,等了好久都不见人下来。简凡这心里打鼓了。刚刚几样药材是安神补脑改善睡眠的配方,几味嗜睡的药加了平时四倍的量,要按正常情况,就是头山猪也应该倒头睡了!不过熬的时间太短,药性进了多少、发挥药效需要多长时间,进汤里、进酒里是不是还能发挥效力就让简凡这半瓶子醋说不上来了!   怎么说也该有点效果吧!?   这十几分钟等得好漫长,简凡走又不敢走、上也不敢上,火急火燎连桃花也懒得搭理了。   十几分钟,出人意料的事发生了。楼上包间门吱哑一声响了,脚步声听到了,简凡一伸头,傻眼了……   两个吃完了饭的食客,抹着嘴一脸惬意的从包厢下楼来了,一脸神采熠熠,哪像要昏迷的样子,下了楼问了价,四十块钱的耳锅,两人扔下一张五十连找零都不要了,还笑着和简凡打着招呼,拍拍简凡的肩膀大赞味道不错,简凡糊里糊涂应着声,眼看着俩人驾着辆夏利车扬长而去!   啊!?……   眼看着俩人出了饭店上了车,呜地一声大摇大摆开车走了!简凡笑脸相送着,手挠着腮,一副孙猴子遇上如来无计可施的表情,笑脸慢慢成了苦脸,这…这…这怎么一点效果没有?不但没吃迷糊,反倒越吃越精神了!   药不对?不可能呀?这方子太熟悉了,就几味药而已!特别是酸枣仁,药性直接作用于中枢神经,那一味安神的药都缺不了,怎么可能错了!?   失效了?不可能呀!新药呀!配药膳泡药酒老爸最细心了!   转身急急忙忙往楼上包间跑,一斤玉米黄、两份炖肉锅,连汤带菜带酒,都被消灭的干干净净!   “我考,简直俩头猪哎,吃这么干净都没事……马上报警!”   惊得简凡大眼瞪小眼,瞪了半天又浮起报警这个念头,不过马上又否定了。万一这药根本没起作用,出了叉路一走,再抓不着人,自己不成了报假警的了。再说了,自己现在还是个接近开除的协警,万一让人知道了,自己任凭着两个通缉犯大摇大摆地在店里吃饱了、喝足了、再大摇大摆上路了,那要传出去,就不是一口黑锅要背的问题了……   这可咋办?   简凡在饭店的厅堂里来回踱步,一时间比热锅上的蚂蚁还焦急了几分…… 第一卷 乌龙第一锅 第12章 好事天上掉   莫不是!?莫不是中药的药效发挥的间隔时间问题!?   简凡霎时想到了这一层,没有慢火煨、时间又太短,但药量大,药性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但从汤里酒里透出来,这间隔的时间,要比直接服药慢很多!   “桃花!”简凡想着焦急,一下子爬到了吧台上,直勾勾地看着桃花一下子瞪着眼了,紧张地说道:“宁神汤里的酸枣仁加了四到六份的量,会出现什么效果?”   “头晕目眩,然后昏睡不起!伴随有严重腹泻……表哥,你想干什么!?”桃花吓了一跳!精灵古怪的表哥可老是出馊主意。   “药效发挥,需要多长时间?”简凡紧张地问道,不理会桃花的惊讶。   “空腹半个时辰、饱腹一个时辰!”   桃花脱口而出,从小跟着爷爷和三叔酿酒,桃花在中药上的造诣可比半瓶醋的表哥要强不少!   咦哟……把这茬忘了,简凡拍着脑袋乐了,捏捏桃花的鼻子笑道:“哎哟,桃花,我可喜欢死你了……表哥明儿得给你买水晶发卡了哦!”   桃花倒不知道表哥发什么神经,一把打开了简凡的手,正要问个究竟,不过简凡可顾不上理会了,笑着立马拨开了电话:“成钢,在哪……在网吧?饿了不?……刚收了两口一百四十斤的野猪,猪下水锅里炖着呢。还有十分钟我就关门了啊,错过了今天,明儿可没你吃的了啊……”   笑着挂了电话,这是最得力的帮手了,一般使唤不动,不过一说吃稀罕野猪肉,这小子一准跑得快!火急火燎地在店里来回踱步,感觉等了很久才见得成钢坐着出租车慌慌张张地来了。   高高壮壮的成钢一副小孩心性,眉开眼笑地乐得一步三跳地进门喊着:“锅哥,肉呢?哈哈……今儿有口福啊!还是锅哥好啊,知道整点好吃的安慰我受伤的心灵。”   俩人还被停班着,不过看样成钢停班比上班过得还乐呵,八成是趁着这时间猛玩去了。   “咂咂,来来,有急事,咱们上车再说。”   简凡不容分说,揽着成钢的膀子往外走,安排着桃花、水生和三强锁好店门,自己却和成钢上了家里拉菜的柳州五菱车上。   一坐定了,简凡把刚刚遇着事细细一说,倒把成钢吓得也吃肉的事也忘了,不过再一想这事透着邪性,不太相信问:“锅哥,你看清了没?”   “就这俩!抢劫金店的。一个脑袋像大个萝卜、一个脸像牛肉干,应该错不了。”简凡掏着口袋里的纸,开了车灯展平了。指着刚刚离开的两个人,和画面上对照的,第二个、第四个画像,那天警花把这肖像发手里的时候,简凡扫过一遍,特别是对那个长脸的、脸和风干了的老牛肉那人记忆非常深刻。   “咱们要不报警!”成钢没主意了。   简凡解释道:“咂,你以为我不想报警呀?万一看错了,我又成谎报军情的傻B了。万一没抓着,回头又说我瞎扯;就退一万步,咱们县里那110你还不知道,等他们收拾好出门,那俩家伙也出省了。”   “那怎么办,你叫我有屁用。这帮家伙都亡命徒,咱们还是躲远点,别给自己找不自在……我说锅哥你不是有毛病吧,人家抢金店碍咱们屁事了!?又没抢咱们家的……算了,不跟你扯了,把我送回雄龙网吧去。我今天征途的任务还没完成呢。”成钢不乐意了。   简凡一听,拽着成钢神神秘秘说道:“你别光顾着玩,你听我说。我刚才给他们吃的饭里下药了。”   “啊!?……我靠,这事你都敢干?”成钢吓了一跳,瞪着简凡。   “别啊呀?那药是安神补脑的药方,我加了量,酒里菜里都有,我就想吧,先迷倒了他们,咱们捡个现成的,抓俩通缉犯这功劳不小啊……你不想立个功?就不想立功要奖金?”简凡说着自己的想法,一下子戳到了成钢的软肋上,这小子啥都不缺,就缺钱。   “那他们怎么走了?”成钢听着有点动心了。   “这不我也纳闷着呢?我就想,是不是中药药效发作的慢,他们在路上才发作,要不咱们沿路走走,没准迷路上了。捡个便宜。”简凡征询道。   成钢不乐意了。“越说越没谱了,那你找去呀?你叫我干嘛?”   “废话不是,我要是敢去,我还用叫你吗?我不一个人害怕吗?叫上你壮壮胆!再说这么大功劳,我一个人消受得了吗?”   简凡笑着,一半真一半假,硬要拖上成钢了。   成钢一听,感觉这危险系数并不大,歪着头想想:“行倒是行,那可说好了,今儿你把我骗来了,明儿得炖一锅五花,不,不吃猪肉,炖只鸡给我补补,要不我不去。”   “开饭店还怕你大肚汉呀!咱们遛一圈,碰不着回家,万一碰着了,那可拽大发了,回头别说他们处分咱们,我看他们得敲锣打鼓把咱俩迎回去,你信不?”   简凡说着,打着了火,这想法倒不错,两人笑着一溜烟开着顺着县城到了叉路口,简凡想了想,直接上了二级路!   捡漏进行时,正式开始了!   ◇◇◇◇   一中小区三单元301,简家!   这是一中的福利房子,十年前的单元房,理论上一个老师一个厨师收入水平应该不低,在县城也算得上高薪了,不过供着一对儿女上学,又给不争气的儿子掏得三本高价学费,这家里比十年前并未改观多少,沙发、桌子、床、电视机,俱是几年前的旧家俱,已然是不时新了,简单的装修里透着寒酸!   “忠实,我给你说个事。”   梅雨韵备完课,丈夫回来了。起身迎了上来,递了杯热水,有点失望地说道:“小凡这次考了五十七名,又没考好!”   “我去看了,这个也不能怨孩子,别人我不知道,这小胖子可从小都不如咱们家小凡,这次他都考好了,这能说明什么,不是考不考的问题……钱咱们也送了,他二叔说这次排队上号的太多,又给退回来了,都是局一级的干部说情,送钱都送不进去!”简忠实有点失望地说道。   一对夫妻,都是心有黯然地坐了下来,简忠实端着水杯、梅雨韵收拾着桌子上的教案,相顾无言。几年前发愁上学的事,而毕业了又发愁就业的事,在儿子身上,总是觉得有操不完的心。   看来,儿子瞒着家里,怕爸妈失望;爸妈也瞒着儿子,怕儿子难堪。   “雨韵,对不起啊!这么多年让你跟着我受累了!……要怨只能怨他这爸爸没出息,连个工作都给儿子办不了。哎!”简忠实看着妻子失望的神色,长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话里对妻子和儿子,满是愧疚。   梅雨韵被丈夫这句话触动了,灯下,丈夫几分苍老的脸上皱纹更深了几分,无言地放下手里的东西,扶着丈夫的肩,看着鬓边已生的华发,轻轻的抚过:“忠实!别说这些丧气话!这都二十多年了,风里雨里多少难咱们都过来了,这么点小坎还过不去!?……要说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我……”   “哎,不要想这些了!”简忠实,安慰着妻子,粗手拭过脸颊上的一滴泪,安慰道:“咱们都成老头老太太了,亏是儿子不在,你看你……说着说着还能挤出泪来。”   梅雨韵被丈夫一句逗笑了,笑意却是苦苦的,还是难以释怀地说着:“这臭小子,一点都不给咱们争气。他叔打电话说,他在派出所里还调皮捣蛋,和指导员犟嘴。”   “你别太埋怨孩子,虽然性子躁点,可是个好孩子……哎,从小孩子跟着爷爷奶奶没享多少福,可他很懂事,什么事都让着妹妹,左邻右坊都说咱家小凡仁义,也知道心疼人……回来这一年,给我分担了不少难处,要说还真是开饭店的好苗子,可孩子读了这么多年书,真让孩子跟着我受这累,我也不忍心呀,咂……你说这世道怎么了?我就一直觉得,小凡不比谁家儿子差呀?连他叔也说这孩子挺有心的,是块好料子。”   简忠实拍拍妻子后背安慰了句,又是惋惜地说道。   “差的是钱和关系呗,咱们一个穷教师、一个厨师,谁还会把咱们放眼里。我们上个职称讲课都得先给评委送礼,何况是办一个正式编制,咱们就砸锅卖铁,也不知道能不能填饱人家的胃口。”梅雨韵不无几分忿忿地说道。   “算了,别那么揪心了。跟着奈何走吧,他叔说公安系统今年要扩招,咱们提前动手,多凑点,只要孩子能有个好归宿,钱算什么,不够了借点,花完了咱们再去挣……”   “忠实,我的工资今年和职称挂勾还能补几千块钱,你别太累着自己了!”   “没事,只要孩子们好,咱们累点算什么……有个正式工作,再给他找房媳妇,我这辈子最大的任务可就完成了……哎,对了,小凡和一单元刘老师家姑娘还谈着?”   “这孩子一天净想着不着边的事,以前一起上学吧看不出差别来,可现在人家香香都进了省移动公司了,他现在还是个待业青年,这可差天上地下了,你看把老刘拽得走路朝天看,玄!”   娓娓的话响在冷清的家里,梅雨韵靠着丈夫,感觉着这片刻的温馨。一眨眼二十几年的光阴挥手已过,相濡以沫的感情都寄托在儿女身上了,儿女不在的时候,家里冷清;儿女在的时候,却又是事事揪心,好像这二十年,从来都没有那一天消停过。幸福和温馨的氛围里,同样充斥着失望和无奈!   是对儿子?还是对生活?   ◇◇◇◇   梅雨韵可能想也没想到,儿子这回不是不着边,而是胆大包天了……   上了二级路简凡就打电话骗家里说派出所紧急值班,一直和成钢沿着二级路追了几十公里都没见着目标。别说记得那个车号,一路上连个夏利车也没见着。过了零点了,已经出来两个多小时了,丝毫无所获的两人悻悻回返,   简凡正心疼着又赔了好几十块钱油,成钢是没心没肺正捧着PSP游戏机玩着,边玩边幸灾乐祸地说着:“嗨,锅哥,您不会看茬了吧,这哪有夏利,一路上咱们可一辆都没见着啊!”   驾车的简凡有点讪讪:“怎么可能,锅哥可是大厨,我这眼神你还不知道,菜叶里钻个小虫子我都剔得出来,何况俩大活人呢?”   “那就是跑远了,咱们白忙活了。”成钢笑得合不拢嘴,巴不得那俩人跑远了呢。   返程到了半截,正玩游戏机的成钢猛地觉得急刹车,差点碰到脑袋,一回头却见简凡“嘘”的一声,指指左前方,成钢一看,瞳孔瞬间放大了……   一辆小车停在二级路叉路边的草地上,两人大气不敢吭一声,细细辨认着,偶而有辆车驶过,借着车灯,确实是一辆夏利,红色的。   月朗星稀的夜色下孤零零的一辆车,显得有点诡异!   两个人看着,大气也不敢出,足足等了十几分钟都没什么动静,简凡气咻咻地就是一巴掌轻叱道:“钢炮,来的时候你怎么没看到,害得我跑了这么多冤枉路。”   “我……我哪知道,没准刚停那儿……你不也没看到吗?干嘛赖我!”   成钢不高兴的反驳道。过去的时候还真没发现,那时候黑咕隆冬的。   “去看看?”   “你去,我不敢!”   “我也不敢!一起去!”   “那车咋办!”   两个争辨了半天,这才定了主意,远远地把车停下来,一人捡了几块石头蛋,走近夏利十几米的地方,劈劈叭叭扔了一通石头,还是没反应。   这下,都胆大了,大摇大摆地上前了,简凡晃着电筒晃到车前一拉车门,驾驶室的人咚地倒了下来!   成钢“啊”地尖叫了一声,连滚带爬立马就窜着跑了,比乌龙峙口那天还快。   简凡这时候就心里有谱了,摸了摸脉搏正常,再挑挑眼敛,确实药性上来了,睡死了。副驾上那位,还兀自打着呼噜迷糊着呢。这倒把简凡逗乐了:“哈哈……我还说吃不倒你们,知道简家菜好吃了吧!?……成钢,滚回来……”   两个人合力把车上睡迷糊的俩人捆了,扔到了五菱车的后斗里。盖着拉猪的刹车绳绑了个结实。连身上带车里,倒摸出一把一尺多长的藏刀和一支手枪。干完了这些,相视一击掌哈哈大笑!   “哈哈哈……告诉你说什么了,两头野猪,够肥吧!”   捡了这么个大便宜,简直把简凡的嘴要乐歪了!   “肥,简直他妈太肥了!……锅哥,抽烟抽烟!”成钢这会儿客气了,对着画像倒有八成像,一摸出枪来,这十成十没错了,想像中的危险和恐怖一点都没有发生,这倒真出乎意料了。知道这两人价值有多高,这肖成钢捆完了赶紧谦卑地给简凡递上根点着。不会抽烟的简凡牛气哄哄的拽得抽了一口便呛着了,成钢又是赶紧地捶背,边捶边问着:“锅哥,这功劳算咱们俩的吧!?”   “那当然!”简凡道:“报警,这回该报警了,让他们来拉人吧……这次肯定给咱们发个奖状,记个功什么的,哈哈,我告诉你成钢,锅哥我从小就是学校里的三坏学生,我还真不知道这拿奖状什么感觉呢?这回我得裱好回头挂我们家客厅里!”   成钢兴奋地补充着:“奖金,奖金可不能少了!   “笨蛋,现在都是特发此奖,以资鼓励,那奖金能少了你的吗?成钢,不是哥说你,你得有点追求,一天就知道打游戏,典型的没出息。”   “别,锅哥,我请你行不,发了奖金,我请你行不?……”   “这还差不多!把那一群小屁孩叫上,让他们眼馋眼馋!嘎嘎……”   俩人背靠背坐到了路上,得意地笑着,惬意地憧憬着被派出所几十名干警仰视时候的得意,憧憬着戴着大红花上领奖台、拿着奖金吆五喝六请客时候的风光……简凡笑着笑着突然想起了,活这么大,好像还没有得过什么奖状之类的东西,满屋子都妹妹的奖状……这回,我总该拿一个了吧,这次总不用他们再说我是草包、是饭桶了吧!这回,我得先举着奖状在一中小区里跑一圈显摆显摆……   得意地想着,一直到警车呼啸着来了一群…… 第一卷 乌龙第一锅 第13章 错对总混淆   炸锅了……   省城太原市8.21金店抢劫案的主案,被乌龙县俩协警抓着了!   这消息比热油里倒进了一股凉水还炸得响!   指导员本是不信,可所里值班的总不敢拿这事开玩笑吧!再一听说是简凡和成钢俩货色,半夜里吓得差点从床上一骨碌滚下来,定了定心神赶紧集合干警,等她到派出所的时候,110和刑警队的早把人车都带回来了了,派出所里里外外,挤满了警车、警察!   本来应该直接带着刑警队,可几个刑警实在没法相信,回了派出所,指纹、武器、车里暗藏的部分金器,身份很快确认了。再向上汇报,县局、市局都连声叫着侥幸,市委督导的大案,被乌龙小县城的警察给捡了现成,都奔着城关派出所来了!   一个小派出所比过年过节还热闹,俩个抓回来的嫌疑人昏迷不醒,又是手忙脚乱地请120实施洗胃清肠急救……   一直忙到了凌晨四点多,两个嫌疑人又被刑警队羁押走了!这事才安生下来。   都在忙碌,简凡和肖成钢反倒傻眼了,二级路37公里现场到了二十几名警察,黑咕隆冬地喊着不许动、举着枪就奔上来了,吓得俩人直往车底下钻,回头一问,这钻车底居然是抓逃犯的主角,倒把刑警队的逗乐了,仅仅是简单询问了几句便把俩人扔过一边了,都把注意力放到了嫌疑人身上,这是市局追缉的要犯,闪失不得。   一晚上让俩人从峰顶跌到了低谷,颇为失落的紧。本来期望的英雄回归、干警夹道欢迎的场面一点都没出现,不出现也罢了吧,嘿,里里外外忙乎的警察们都还跟看怪物一般看着俩人,俩人颇觉得无趣得紧,悻悻地回值班室和衣睡大觉去了!   ◇◇◇◇   这一觉睡得好没意思,太累了,连个好梦都没做就被人叫醒了,叫人的黑蛋鬼鬼祟祟地说了句心悸的事:你二叔简所长回来了。   这消息好!简凡一个激灵起床了,叫醒了成钢。有二叔在,这事就好办了。   简凡穿着白厨衣还没脱,成钢穿着花衬衫,俩人揉着眼出了值班室又引得一干协警和干警们哈哈大笑,笑得俩人糗色一脸,逃也似地进了所长办公室。   居中而坐的正是从北京回来的所长简忠诚,旁边坐着指导员邰水仙,还是一副准备扣黑锅找茬的眼神。   当过兵的二叔浓眉大眼国字脸,和老爸多有几分相似,这环境不一样,人也不长得不一样,当厨师的老爸一看表情就是老实巴交,而二叔呢,这派出所所长当久了,举手投足都是虎虎生威。   俩人此时却是不怎么害怕了。简凡亲亲切切地叫着:“二叔,啥时候回来了。”   “昨晚!……别关心我啊,说说,先说说你们的英雄事迹!”   简忠诚不动声色地问了句,那脸从来不太会笑,估计也是职业病。   得,这下好了,简凡意气风发地介绍着昨夜的经过,问到昏迷不醒的原因的时候,简凡细细一解释才明白,是把简家药膳里酸枣仁、龙眼肉、麦冬、川丹参等几味安神改善睡眠的药加量之后,特别是起效最猛的酸枣仁加了量,导致食用者产生了强烈嗜睡的负作用,这才有了俩嫌犯轻而易举被擒的结果。   说完了,成钢和简凡的喜滋滋地看着自己的最高领导,不过诧异的是,所长、指导员,俩人倒是有几分讶色,一点惊喜和鼓励都没有,还是瞪着俩人,瞪得俩人直心虚。   简忠诚点了支烟,看着成钢抬抬头:“成钢,你呢?参加了昨夜的事,你是怎么想的,说说。”   过程都知道,看来简忠诚只不过是想求证几句而已。   “报告所长、指导员!”成钢脸带喜色的立正,气宇轩昂地抬头挺胸,大声说道:“维护良好的治安环境、保卫人民群众生命财产安全是我们协警的祟高使命,与一切违法犯罪作坚决有效的斗争是我们协警的职责,作为城关派出所一名普通的协警……”   嘭地一声惊堂!简忠诚拍桌子打断了成钢的话。跟着叱了句:“胡闹!”。   正五迷三道摆功的成钢一惊一乍,下面的话全咽回了肚子里。   就听简所长瞬间发威了,不管是训嫌疑人还是训部下,所长猝不及防来这么一手:“说得比唱得还好听,我问你成钢,这两天去什么地方了?是不是钻在网吧打游戏,你舅舅知道你这事吗?停班期间不来报到,不好好检讨深刻认识你的错误,俩人又串通一气,逃班、旷工,擅自追缉嫌疑人,你觉得你很英雄是不是?”   啊!?又错了!?   俩人傻眼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傻眼了!听得悻悻然谁也不敢犟嘴。所长训人训得高明,不就事论事,非扯到你干过的烂事上旁敲侧击,还让人反驳不得!   不敢犟不代表就服气了,简凡和成钢都气得斜眼忒忒地看着所长和指导员!心里可觉得是冤死了,本来还准备让指导震惊一下子,这效果好像离预料的差得也太远了。   得,奖状奖金没戏了,没准又是一口黑锅扣脑袋上了!   简忠诚看俩人不说话,瞪着眼一副训嫌疑人的表情:“怎么都哑吧了?简凡,还委曲你了是不是?”   “二叔,上次我们逃跑不对,这次我们可是把人给你抓回来了啊,要是这都批评,这还有没有天理了!?总不能我们横竖都是挨批吧?”简凡有点赌气地说道。   嘭地一声,吓得简凡和成钢全身惊悚了下!   简忠诚又是重重拍了一巴掌桌子,瞪着眼凶巴巴地说道:“你们俩当协警半年了,怎么遇到问题还是胡闹!为什么不在发现嫌犯的时候通知所里,为什么不报警?明明知道案情重大,居然还敢擅自追缉,如果万一放跑了嫌疑人,这责任你们担得起吗?……你们这是什么行为知道吗?典型的无组织无纪律,没有一点荣誉意识,啊……没有一点集体意识,这是逞英雄的事吗?……警情不报,擅自行动,目无上级、目无领导,这是严重的个人主义泛滥,这要严肃处理,停班!”   老一套又上来了,又是停班。不过这几句都敲在点子上,遇有警情不报擅自行动,本身就是警队里的大忌!   低着脑袋的成钢喃喃地回了句:“所长,我们还停着班呢!”   “这就更不对了,停班期间擅自行动,这是错上加错!……继续停班,继续写检查!五千字检查,明天天黑以前交到我这儿!”   简忠诚虎虎生威地训着俩人,所长的威风发挥得淋漓尽致。   “啊!?”   成钢、简凡,俩个人张着大嘴,一脸诧异加忿然。简凡瞪了成钢一眼,成钢也后悔不已,多了一句嘴,又得多写一份检查,这亏大发了。   表扬成喝斥、奖金成检查了!俩人苦着脸、低头瞥着一脸凶相的简忠诚,悻悻地不敢多说,水仙指导员好歹还敢顶两句,这所长俩人可不敢顶。简凡从小就怕这个什么时候都虎着脸的二叔,而成钢就更害怕了,简所长当着舅舅面还敢教训他,这人可惹不起。   “啊什么啊!都回去老老实实反省反省你们错在哪儿?为什么错了?深挖思想上自由主义和个人主义的根源,反省不到自己的错误,反省不出错误来,班就停着,出去吧!”   简忠诚说话从来不知道客气,把俩人训得如同斗败的公鸡,耷拉着脑袋出了所长办……   俩个走远了,下楼了……   指导员邰水仙这时可看得有点不忍了,有点讪讪地说道:“简所长,你……你是不是训得他们有点重了。俩人好歹也立了这么大功劳呢?”   简忠诚一听,眉目间露出点难色来了,摇摇头,撇撇嘴着:“哎,我说指导员,你怎么还没看明白,这能算功劳吗?市局县局刑警出动了几百人搜山,毛都没捞着一根,回头让俩屁大点娃娃逮回来了,还是协警,你让他们脸往哪搁?这事能大张旗鼓说吗?这功劳放警察身上怎么着也得个二等功、三等功吧!?可俩协警,你怎么报,报上去不是给领导出难题吗?……再说了,这俩小兔崽子就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货色,再不敲打着点,还没准给你出什么事,你说这是协警去干的事吗?我倒觉得,他们乌龙峙口集体逃跑,这事办得对,都是些半大孩子,真要磕着碰着了,你让咱们怎么向人家家长交待。”   简忠诚抽着烟,侃侃而谈,这思路倒是清晰得很。   邰指导员释然了,这话倒是不无道理,转念有点为难的说:“那这报告怎么写!?毛局长催着问了。要给参加行动的人请功呢!”   “老规矩,炖一锅大锅饭,能盛上的都盛点,突出集体,淡化个人,突出上级的工作思路,咱们是在领导、在上级的领导下做工作,这是必然;工作做好、做出成绩,这是应该的。有了功劳,这是个偶然……什么时候都不能居功自傲,你提提俩人的名字就成了,具体怎么写你看着办吧!”简忠诚随口应了句。   这倒也在意料之中,办公室出身的邰水仙倒不得不佩服所长的高瞻远瞩,不过还是求了句情:“简所长,这俩,是不是别停人家班了,这边报功,这边停班让人家写检查,是不是有点太那个了!?”   “咂……这不是停班,别让他们回所里,小孩子心性肯定要胡吹大气,过不了一天这闲话就传出来了,干脆让他们俩回家呆着,这事上面领导定性了再回来,啊!你分头给他们做做工作,别乱嚼舌头乱说闲话。成钢那儿你去说,鼓励鼓励,再敲打敲打,简凡这儿我去说。”简所长安排着。   “噢,这招高!”邰水仙总算明白了,不无庆幸地说道:“简所,还是您火候老到,您一走这乱七八糟的事,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有什么不好处理的?领导放在第一位、集体放在第一位,什么事都好处理。你也忙去吧,赶快把报告写出来!”   “好嘞,我马上去办!”   ◇◇◇◇   所办的话成钢和简凡却是听不到了,俩人一脸悻悻,简直比上次挨了训还丧气。成钢不无埋怨地说道:“锅哥,你可把我害惨了啊!还说奖金,弄半天奖了一顿骂。”   简凡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不过还是没好话地说道:“你小子不说功劳算你一半吗,挨批也算你一半,你别怨我呀,我也是好心分你一半!”   “哎,你说咱们怎么这么命苦啊,逃也不对、不逃也不对,放走坏人不对、这抓了坏人吧,这也不对!……咱们为什么就没对过一次呢?”成钢吸吸鼻子,发着牢骚。   “你闭上嘴,就什么都对了!……哟,坏了,车还在派出所呢,把我今天的生意耽搁了。……这事闹的!”简凡一下楼一出门,猛地想起来了。   扔下成钢一跑到车前,傻眼了,怔了,心虚了,心里扑通扑通乱跳开了……   胡同口奔来了俩人,急色匆匆的俩人!   一个是爸,一个妈,妈在前面、爸在后面,从小到大,被扣学校里了、玩得忘了回家了或者犯了事挨批了,爸妈都是这么着一前一后奔着来找儿子来了!   简凡霎时觉得百感交集,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小凡……你没事吧!?没伤着吧!?妈看看……”   梅雨韵一把拽过儿子,看宝贝般地捧着儿子的脸,上上下下看看,像看瓷器一般,仔细看哪里磕着碰着了没有。关切焦急写满了一脸,就差搂在怀里护着了。   “妈,没事,我和成钢抓了俩坏蛋回来了!”   简凡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告诉老妈,这事估计已经传出去没得藏了。挣扎着出了老妈的怀抱,这么大了还被老妈这么拉着,实在有点太那个点了!   看看儿子一切正常,没磕着没碰着,还嘻皮笑脸地说话,关切之后,这火气腾地上来了,梅雨韵一把推开儿子,兰花指一指戳将过来,一把戳得简凡迷迷糊糊。   关切瞬间又成了气愤和恨铁不成钢的熟悉表情,说着说着话音就变了:“你个臭小子,大晚上跑出去抓坏人,那是你干的事吗?还骗爸妈说值班,你停班都几天了你怎么不对家里说?你知不知道爸妈多着急!一听着你二叔说,把妈吓得课都没心思上了……啊,你就不能让家里省省心,这么大了,还跟着小孩样?啊……你有点出息行不行?……啊……”   啊一声,戳一指。   梅雨韵说得字字清清脆脆、句句珠圆玉润,简直比上课还精彩几分。耷拉着脑袋任凭老妈训斥的简凡却是大气不敢吭一声!从小训到大,早失去反抗意识了。   成钢乐了,早喊了一群人来看,派出所大门口,伸出一溜脑袋都嘿嘿乐着看锅哥被老妈训着!简忠实实在看不过眼,拉拉妻子,又赶紧地让简凡上车回店里……   夫妻俩看来是趁着这机会来看简所长,直到简忠实拉着妻子进门,梅雨韵还在兀自气咻咻地唠叨!   简凡这个气呀,气得悻悻摇着脑袋吧唧着嘴,一肚子苦水没地儿倒!   刚刚悻悻打火打着了车,车前却立了一圈大小脑袋,都不怀好意地看着简凡!   “干什么,滚开!”简凡伸出脑袋来喊着。   简凡一肚子气发这儿了,一干协警都看笑话看半天了,这么大了被老妈当街训着,实在丢人的慌。   协警们乐了,一个喊着:“啊!你这么大了,怎么还跟小孩样!?”   “啊!你有点出息行不行?”另一马上接上了,也是梅老师的口气。   “啊!大晚上还骗爸妈值班!”   “啊!你个臭小子!”   “啊!……锅哥,还啊什么了?”   一干协警笑得学着梅老师的口气,个个笑得前俯后仰,一群人相互携着还怕笑倒似的,里头站着的居然有黑蛋、炭锤自己的原部下,成钢也跟着起哄。简凡火冒三丈了下了车,一帮子协警却呼拉一下子都散了!散了还兀自在取笑着……   “哎哟妈呀,这回人丢大发了!”   简凡悻悻地摇着头,苦味从肚子里直透到嘴里,让这帮小子看见这自己这糗相,这笑话能翻出十几个版本来,这以后在派出所可有乐子了…… 第一卷 乌龙第一锅 第14章 一报还一报   有时候,日子过得就像无厘头的闹剧一般,感觉既哭笑不得又郁闷无比。   别人不知道怎么样,可简凡这两天绝对郁闷到家了!指导员训完所长二叔训、所长训完老妈训、老妈训就训呗,还当着一干协警的面训,让简凡自觉得男子汉大丈夫这颜面可丢了个差不多了,派出所里辛辛苦苦混了半年,好歹有点人缘、有点威信,这一夜之间,又打回解放前了。   自打在派出所领一份工资开始,简凡就过得战战兢兢,既怕丢了老妈的面子、又怕让二叔为难。这里工资虽然不高,可好歹是一份收入,而且能穿一身狐假虎威的警服,总比坐家里当啃老一族强吧!?说实话,简凡也羡慕费胖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没钱了有人给、没人给就从家里偷的生活。可自己不具备人家那条件不是!   检查开始写了,成钢揪着黑蛋、炭锤几个屁小子把检查抄好交了,五迷三道地扮了个认真反省自身错误的好同志,居然还被指导员大大表扬了一番,还放了几天休假。   这下,把简凡将住了,都睁着眼看所长侄子可该咋办涅?出于维护二叔即所长权威的目的,简凡倒不在乎委曲自己一下半下,反正从小到大写检查挨批就是家常便饭,不过这次简凡老觉得别扭,写了一二百字再也写不下去了……一直觉得,这不对呀?我没什么错呀?乌龙峙口要是不跑,真伤着谁了都不好说,那不更麻烦了吗?二级路把两个抢劫犯轻轻松松逮着了,那我也是有把握才去的。这更没错呀?就一老百姓也得给个见义勇为奖吧!就没奖也不能让我写检查吧,总不能把我当窦娥来冤吧!?   可这话,没法跟二叔说,从小就害怕这个不苟言笑的二叔,在他眼里,自己永远是个光着屁股的小娃娃,说破了大天,也是自己没理。   跟老妈梅雨韵就更不敢说了,一和她争辨,老妈铁定是把自己从穿开裆裤时候的糗事一直数落到大学毕业还得加上派出所这茬,这些铁证足以证明一个跌不破的结论:错就是错了,还犟嘴!   好像活了二十几年就没对过。这么不被理解,只能和老爸说了,这前前后后的事简凡在饭店里悄悄跟老爸说了说,蔫不拉叽的老爸倒是很理解,拍拍简凡的膀子不无鼓励地说了句:“儿子嗳,爸支持你!”   简凡刚刚感动了一下下,却不料老爸的话锋一转又是一句:“虽然支持你,可我更支持你妈,你呢……还是听你妈安排,我不一直都听你妈的,你妈怎么会错呢?”   嘿哟……简凡瞪着眼被噎住了,爷爷怕奶奶、老爸怕老妈这两代遗传的特性可一点没变,能怕到老爸这份上也是难能可贵了!气得简凡干脆连老爸也懒得搭理了。不过简忠实倒乐呵呵地,一点也不介意儿子的态度不端正的问题。   简凡决定抗议了……   第一天,不和老妈说话,故意不理她……还翻白眼。   第二天,抗议二叔霸道作风,不去派出所报到也不交检查了……   第三天,简凡自己抗议的都没什么意思了,这时候才发现自己还像小时候那样人微言轻,压根就没人理会他这个抗议!就像小时候自己赌气不吃饭一样,大人根本不理你,知道你饿了自己就会偷着去吃!   好像没有人理会的日子,并不比挨训好过多少!   ◇◇◇◇   店里窝了三天,没有好事发生也没人找茬。这天早七点,简凡照例驾着车到了县城桥头菜市收购店里缺的一部分蔬菜调味,车停在菜市门口,大包小包的调味和蔬菜正扛着出门上车,远远地看着一辆本田车停到了菜场不远处,下来一个人,简凡一见此人,吃了一惊,躲债似地掉转了头返回菜市场。   谁来了!?   不是别人,是费仕青来了,两三天没见着把这货色都快给忘了,一见费仕青,简凡霎时想起了那天唆导他去泡蒋美女的事,这家伙吃了憋回头肯定要来找自己算账,这还成,先躲起来再说……   坏了……车还在外头呢?   简凡心里暗暗叫苦,那辆破柳州五菱,县城差不多有一半人认识是第一锅的拉菜车,这躲都没法躲了,半天才悻悻提着菜假装一无所知地出了菜场,看着费仕青正傻呼呼地等在车前四下张望,简凡有点心虚地笑着打着招呼:“仕青,这么巧啊!?你也来买菜?”   “仕青!”费仕青一听这称呼,听傻了,从来没见简凡这么客气过。接着话头诧异地说道:“锅哥,你有病还是被你妈打傻了?什么时候这么绅士了!?”   “废品,行了吧!你这全身骨头都犯贱!”简凡看着,不耐烦地说了句,叫名字别说费仕青不习惯,连自己也觉得别扭。   “嗳,对了,这才是你的龌龊本色,靠贬低我来抬高你自己!”费仕青嘻笑着,先自嘲后嘲人。   两人一见面,从来就是互相人身攻击!偶而客气一下下,谁都不习惯。   “有话咱们改天谈啊,我回店。”简凡说着,急色匆匆开了车门就要走。却不料费仕青也二话不说,一把拽着人了,嘴里不迭地说道:“锅哥,我知道这俩天你身心倍受摧残、蹂躏……可兄弟我真有事,你躲什么躲呀!?”   简凡着急地抵赖着:“废品,你一找我,准没好事,你是有钱兼有闲阶级,可我还得做饭卖饭糊口呢!咱们不要纠缠在女人的话题上行不行?你失恋了,我表示同情和安慰,你……你自个去河坝上郁闷会啊,我真忙着呢!”   费仕青一听怔了,拽着简凡不撒手了:“哎,说对了,我正就为这事来的。”   “废品!”   简凡突然回头提高了声音,压住了话头,一下把费仕青说愣了,就见简凡很仗义地拍拍费仕青的肩膀,给了一个理解且深沉的眼神,语重心长地解释道:“哥还是要劝你一句啊!你不经常说吗?脸越靓、越淫荡;长得纯、遭人轮;美女美,是祸水……美女都是大老虎、美女都是老鼠药,谁要沾上都没好,这样想你就想开了!……回头哥瞅个跟你长得差不多、体重和你差不多的介绍给你啊。我……我真忙,我回家……”   简凡知道要让费仕青缠住,怕是这一上午也说不清楚了,前几天的事又怕费仕青兴师问罪,只得先把话说了堵嘴,一脸急色要开车门走了。   不过费仕青却是不依不挠了,干脆拦腰抱着简凡了,又是求告着:“锅哥,锅哥,你别费心了,我已经心有所属、名草有主,兄弟我是来谢你的……”   “谢我!?”简凡吃了一惊,一回头倒不走了。看看费仕青,两眼眨巴着:“真的!?”   这话吓了简凡一跳,有主?谁是主?   “当然真的了,我大清早打电话你手机停机,打店里你爸说你买菜,我一路就追来了,就为谢你来了!”费仕青一脸诚实的说道。   这人胖了,不管哭笑,脸上的表情都让人觉得墩厚老实。   “不会吧!”简凡掏出手机,随手拨了一个号,一听这才悻悻地说道:“这……这移动公司简直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奸商,欠一毛钱就停你的机……废品,到底怎么了?谢我什么?”   简凡一听不是找后账,倒不担心了,乐呵呵地看着费仕青。   “你教我泡妞啊,我还没谢谢你呢!……在你的指导下,我成功地和蒋美女勾搭上了,啊!……哈哈…这俩天我跟蒋美女天天下乡,咦哟,爽翻我了……咦哟,锅哥,你不知道蒋姐姐什么身份吧?说出来吓死你……!”费仕青得意的说道,看来衣锦来昼行给简凡看来了。   “别别,你先别咦哟,这到底怎么回事?你真泡上了啦?你……怎么勾搭上了?”简凡张着大嘴说着,诧异不已。   “啊!不你教我的办法吗?我胡扯瞎扯,扯得昏天黑地,然后就泡上啦!”费仕青瞪着大眼,一脸兴奋,简直兴奋得丧失了语言表达能力,干脆一言以敝之泡妞过程。   “你们……你们没有发生肢体接触?”   简凡舌头舔着嘴唇,咪着眼逗着费仕青,揶揄地笑着问道。八成这费胖子在吹牛。   “那个那个,还没来得及发生呢!”费仕青一听这话隐有所指,反倒有点不好意思了。   “咂,你胡思乱想什么呢!?我知道你没那本事……我是说……蒋美女没有劈里叭拉、稀里哗拉在你脸上、或者肥臀上、或者肚子上给你来个肢体教育!?她那手,那小手,没有和你这猥琐地脸蛋来一个剧烈接触?”简凡呲笑着,戏谑地捏捏费仕青的胖脸,作了几个揍人扇耳光的假动作。   按照正常思维,这费胖子如果按自己教的胡诌八扯,万一色心大动再学着自己动手动脚,应该是这么个被痛扁的下场呀!?   “没有,绝对没有,那怎么可能?蒋姐姐最温柔了,她是我见过最温柔的女人。”费仕青一脸幸福地说道,神色中非常虔诚兼十分神往。   “我靠!……不会昨晚看哪个AV妹妹看昏头了吧?”简凡伸着五指在费仕青眼前晃晃,费仕青浑然不觉,一幅为伊消得人憔悴的傻模样。   这下,简凡恍然大悟兼大惊失色地说道:“完了完了,你小子中魔症了……赶紧的啊,让你妈回乡下找个大仙驱驱鬼。我说费胖子,你不要一天看那乱七八糟的网络小说幻想啊,越幻想越让你觉得现实郁闷……”   费仕青一听这话,神神秘秘地笑了,笑着说道:“嘿嘿……锅哥,你郁闷不等于天下人都郁闷是不?……等着我啊,我拿点东西给你,别误了我正事……”   说着费仕青回头跑到了本田车旁,敲敲车窗。   车窗开了,副驾上的人下了车,笑吟吟地递给费仕青一样什么东西。   啊!?……一看那个人,简凡瞬间傻眼了!   这人看得简凡的脸越来越抽搐、眼越睁越大,副驾上和费仕青同乘一车的,可不是蒋迪佳是谁?而且还笑吟吟地向自己招招手,不过人没有上前来,好像站着等费仕青。   此情此景却是真真切切的,却是非常真实地展现在自己眼前,并不像那天自己设计着骗人!   不会吧!?我都不敢想的事,居然让费胖子办成了!?简凡使劲揉揉眼挠挠脑袋,心里震惊简直是无以复加,两三天前这费胖子还没认识蒋迪佳,这才过了几天就翻身大解放了,看着两个招呼说话同乘一车,已经是非常熟悉了。莫非,莫非这费胖子还真的阴差阳错上手了!?   一霎那的功夫,把简凡震惊得直到傻的地步了!   看着蒋迪佳依然是那样俏丽迷人,简凡心里震惊之余又是颇为痒痒,痒痒得简直恨不得仰天长呼:苍天呐!好白菜怎么都是被猪拱的下场!   诧异着费仕青跑上来了,怔了!   简凡正瞪着一双大眼诧异地盯着自己,就像那天在政府招待所里自己的震惊一个样子,张着嘴一脸不信,可又摆在眼前不敢不信。   得,该费胖子翻身了,费仕青来了个如法炮制,端着简凡的下巴,使劲往上合上了,还故意活动了活动下巴,得意地笑着说道:“锅哥,我知道你正经历着一个男人一生最复杂的感情,惊讶、怀疑、猜忌、悔恨……对了,最关键的一种是妒嫉,你不是妒火中烧了吧!?”   费仕青一脸小人得志般地欠揍笑容,损得简凡半晌接不上话来。   “妒你个头呀?我至于妒嫉你吗?”简凡省过来了,掩饰地说道。   “真没有?我可真泡上美女了,极品,你真的一点不妒嫉?”   “你拉倒吧啊!没有!一点都没有。还是我教你泡的,怎么可能!”简凡坚决地摇摇头。   “好,不妒嫉就好,蒋美女今天中午回省城,我做东在第一锅请她吃饭,把这个稀罕东西给我做一份,我要宴请美人,哈哈……我带两个美女光临你家小店,蓬荜生辉呢就不必了,不过你得把你拿手的绝招使出来,别让兄弟我丢了份啊!……你泡妞兄弟我当了多少次灯泡都不说了,这人情你得还回来啊!”   费仕青说着把手里的东西递过来,却是草绳拴好的两只王八,简凡一看倒识货,这是乌龙野生的八两王八,看来这费胖子还真是上心了。   “又来我家白吃白使唤我,你想得美。”简凡悻悻说道,心里怅然若失。   “锅哥,咱们二十年兄弟了,我给你钱这不是骂你吗?谈钱多伤感情,得,两只王八,一只归你,当手工费了。啊,回头我再弄我爸瓶五粮液给你,成不?”费仕青不无耍赖地说道,在第一锅吃饭从来没有掏钱的先例。   “去吧去吧!中午扛上嘴来吃就行了……哎哎……不是一个美女吗?怎么两个?还有谁?”简凡说着,想起这茬来,又拽住了费仕青。   今天这家伙给自己的震惊比前二十年加起来还多,连简凡都诧异得不行,对费仕青的变化起了兴趣。   费仕青一回头,咧着嘴傻笑着:“嘿嘿……兄弟我这次交上桃花运了啊,大小美女都青睐我,哈哈……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拜拜,我们还下乡,中午一点回来啊……”   费仕青招着手,奔着回到车上,坐到了驾驶员的位置。这是他老爸交通局的公车,典型的假公济私!   车鸣着喇叭,车窗摇下来了,是蒋迪佳在笑着招手再见,简凡傻傻地机械地笑笑,眼看着费胖子志得意满地驾着车消失在视线中!   过了良久,简凡还傻站在原地,被刚刚这一幕惊得怔了半天。   哇……这这这……这也太恶搞了吧?简直是乾坤倒转、日月逆行呐,这么娇滴滴个大美女,居然也有喜欢丑男肥仔的恶趣味!?走眼了、走眼了,我当是哪家大家闺秀呢,弄半天跟费胖子一个层次哦!……简凡拍着脑袋,大为失落,这费胖子春风得意也不能得意到这份上吧,工作有了、车估计马上就有,捎带着连妞也上手了!嘿……这还真是傻人有傻福啊!   一时间,惊讶、怀疑、后悔再加一肚子的妒嫉一下子把心里充得满满当当,这感觉,好像还真和费胖子说得一模一样!   郁闷!郁闷之极!……特别是费胖子一脸小人得志的表情更让简凡的郁闷加深了几分,甩上了车门,心里还是有点忿忿不平,这死胖子,十年不开斋、开斋还泡着极品了,泡也泡罢了,还得老子给他当厨子做饭!   郁闷,真他妈郁闷到家了……最郁闷的是,这妞,居然还是我教人家去泡得,这冤不冤,早知道,我去下手多好! 第一卷 乌龙第一锅 第15章 美食亦良药   天下的美食何止千万,一个人毕其一生未必能知之一二、而尝过的,所占被知的也不过十之一二、真正能留下记忆的,占所尝的也就十之一二而已。   美食如此,美女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虽然对那位风情万种的蒋美媚青睐费胖子颇有失落感,但这影响不到简凡的正常生活,就像以往大街上飞驰而过的香车美人、就像出入五星酒店的白领丽人、就像记忆中某一次或者几次瞥见过的倾国倾城佳人!惊鸿一现之后,能留下来的只剩下美的一瞬间和将来闲谈里的聊资而已!   别墅香车高楼房,和路边饭店厨房这层次差得实在太过遥远,遥远得永远不可企及!   不过再回到厨房里,简凡锅上火、勺在手的时候,郁闷的心情渐渐消失了!   每个人都有自我调节的方式,心情不好的时候,有些人疯玩、疯吃、疯狂购物、疯狂买醉,但简凡不同,虽然爱笑爱闹,但多少继承了父亲那么点恬静甚至有点与世无争的性子,闹得起来也静得下来,喜欢在安静的时候展一展厨艺,喜欢把自己拿手的菜做出来,自斟自饮地惬意或者放到客人的面前,感受客人的惬意,也跟着高兴起来了!   吃是一种享受,吃自己做的更是一种享受;推而广之,看着别人惬意地吃,更是一种享受。不管是客人的赞扬还是老爸的鼓励,都能让简凡感觉到一种久违了的满足。   虽然依旧没有弄清楚自我价值是个什么样的东西,不过简凡知道只有在做菜的时候才会心静坦然,也只有做菜这件事,能让自己得到来自父亲和食客们的肯定!   或许和经历有关,记忆中能留下印象的事乏善可陈,说脑子,不太聪明;论品行,和费胖子划等号;说学习,更是一塌糊涂,好歹长得帅点,不过也就是初中高中多收了几张女生写的纸条而已。   但记忆中从未模糊过的就是这个厨房,这个每年都要抹一次的泥灶和这几口黑黝亮的铁锅,还有二十年记忆中从未间断过的炊烟凫凫……简凡记得很多次,很多次记忆中的情形是如此地清晰,都发生在这个厨房里。那时候第一锅还是一座破破烂烂的平房,在学校被老师罚站了、和同学打架了、要不和费胖子玩得忘了回家,铁定会被老妈揪住在屁股上揍几巴掌或者踹两脚……那时候,维护自己的只有老爸,经常把在一隅哭脸的儿子背到背上,一路背回店里,回来了也哄高兴了,然后轻轻地放到小凳子上,端上一碗热腾腾的炖菜或者老汤,慈祥地看着儿子喝着……   厨房里的味道让简凡觉得熟悉,二十多年自打自己记事起好像从来就没有变过,那时候吃完了,喝完了,就傻傻地坐在火边,看着炉膛里迸出来的火花、看着熊熊燃烧着的柴火;看着锅里咕嘟咕嘟熬的汤、闻着汤里漂出来的诱人香味;看着火光中映着老爸慈祥的脸……   痴痴地看着……   看着看着,有时候就靠在炉膛边上暖烘烘地睡着了!   看着学着,二十年一晃而过,老妈眼里有望成为天才的儿子,一眨眼变成了一个吃才!   考上了北师大的妹妹文才颇佳,读孔雀东南飞有所触动,捉狭地写了几句描述哥哥:五岁做羹汤、八岁能持刀、十岁提大瓢、十五成佳肴!   老妹把这事当玩笑,老妈却是坚决反对男人系一辈子围裙,就为儿子向厨子的变化倾向经常埋怨老爸,憨厚的老爸从来都是一笑置之:做厨子挺好,一辈子饿不着了!   是挺好!简凡从来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   ◇◇◇◇   锅碗瓢盆的日子就是这样平淡无奇,今天的客人依然像平常一样,多多少少,每天都不缺乏老客户、同样也不缺乏新面孔,第一锅店里,除了主菜锅炖,十几味清口的凉菜,提供炒菜不是很多,简忠实不是不会,而是觉得贪多有嚼不烂之嫌,久而久之便专攻锅炖一样了。   今天见儿子备了几样,有点诧异,不过一听是费胖子带着女朋友来光顾小店,笑呵呵地释然了。   一直快到中午一点才听到厅里费胖子和桃花说话,简凡伸着脑袋在传菜口上一看,乐了,这家伙,纯粹是扯了根裤带跳大绳装鬼呢。跟着来的两位女人,正是几天前被自己宰过的两位,蒋迪佳和于主任!三个人不知道钻乡下那个旮旯鸡角了,这才半天时间就有点风尘仆仆的样子了。   费胖子一进门招呼着二位女同志洗手洗脸,大夏天里实在也热得够呛,这费胖子站那儿都喘气!   虽然不知道费仕青用什么法子和这两位套上近乎了,可看他鞍前马后伺候,又是驾车当司机、又是殷勤地把人往楼上请的架势,简凡倒觉得怪怪滴,费胖子这眼神不会有问题吧,对那位能当阿姨的大美女倒比对小美女还殷勤几分。   简凡摇摇头笑笑,顾不上考虑这些事了,刚刚架锅上火淋油准备开始,费仕青的胖脑袋就伸进来了,切葱花的简凡头也不回,乐呵地说着:“费胖子,你泡个小妞也罢了,怎么还捎带了个小妈?”   话里酸味很浓,比老醋还重几分。   “哈哈……你知道于主任什么身份,我巴不得她是我小妈呢!那我还不得乐歪嘴了!……锅哥,你这么帅,我给你引见引见!”嘿嘿笑着的胖子看简忠实在院子里,却是不敢胡开玩笑,悄悄凑到耳朵上说道。   贼笑着的费仕青猥琐不已,你说他不要脸,他越得意。   “滚!”简凡笑骂道,看看熬汤的父亲,只怕俩人这小九九被老爸听到。   “锅哥,今天可全看你的手艺了啊,今天我可把话吹出去了啊,我就说锅哥你这手艺,特级大厨也未必做得出来,可别关键时候给掉链子啊。”   “得了呗,不用你安排,你可没第一锅的名气值钱!”   “得多大一会儿!?”   “五分钟开始,十分钟上全!你别站这儿碍事。”   简凡说着,来了一个漂亮的刀抄葱花,嗖地一声进锅,哧拉一声响后,单手一抄,呼着冒出了半人高的火焰!   站在火前灶边的时候,简凡说话一向干脆利索且不容置疑。   不过这几个漂亮的起落对已经见惯简凡身手的费仕青却是没有吸引效果,安置了一句,顺手拈了块豆腐嚼着上二楼招呼两位同行的美女来了!   厨艺再好,哪有美女有看头!?   ◇◇◇◇   三分钟第一道菜就摆到了桌上,天气炎炎,俩个女同志正擦着汗,简凡注意到蒋迪佳小脸红扑扑的煞是可爱。大美女于主任笑着和简凡打招呼,离开了厨房,费胖子今天倒转性子了,正襟危坐一副绅士的派头,一点不像平时,菜没放桌上,筷子早伸进盘子里了。   第一盘菜上桌,入眼全是金黄色,虚虚实实的一块鸡蛋饼还冒着热气,看上去简单之极!   于主任诧异了:“炒鸡蛋!?”   “嗯!?……”蒋迪佳看着也诧异了。   俩位女士,看看盘子再看看简凡和费仕青,有点诧异,诧异之余,怕是多了几分失望。   “是炒鸡蛋,可又不是炒鸡蛋那么简单!让费先生给二位解释一下,请慢用!”   简凡温文尔雅地把费胖子推到前台,笑着退出来了。今天主角是费胖子,自己可不能抢这台词,明显给费胖子机会,费胖子脸上乐着,暗暗地给简凡竖了个大拇指,那意思是:真够哥们。   刚退出来,就听得费胖子五迷三道说上了:“蒋姐、于主任,您别看这一份小小的炒鸡蛋,这里头学问大了,主料是土鸡蛋,绝对是咱们乡下地里刨食的土鸡下的蛋,营养丰富,色泽金黄;辅料是蚕蛹、配料是韭黄、外面这一圈是金针,也就是黄花菜,四样都是金黄色,一盘菜虽然浑然一体,实则味道炯异……每一口都不是一个味,不吃到嘴里,根本感觉不到差别,只有尝着嚼着才能感觉到荤、素搭配的香味……简凡起了个名叫四黄鸡蛋饼,不好,这个名字太土,我也给这菜起了个名,叫‘满城尽是黄金甲’,嘿嘿……”   不见其人、仍闻其声!费胖子抑扬顿挫地卖弄着,夹杂着两位女人叫好声和咯咯的笑声!简凡甚至可以想像得出来这货色肯定是脸上一副谄笑,拼命在美女面前要表现一番了!   得,有费胖子插科打诨,这饭桌上寂寞不了了。   ◇◇◇◇   第二道菜上来的时候,第一盘已经去了一半了。蒋迪佳倒喜欢这道菜,兀自在赞着,一盘炒鸡蛋吃出四种不同的味道来,端得是奇妙得紧。连于主任也大赞这道菜匠心独具!   第二份是暗菜,深碗上面扣着的盖碗一起,这次不用费胖子介绍,俩位女士伸着鼻子嗅嗅,惊呼了一声:“哇……好香!牛肉!?这么香!?”   依然是朴实无华,没有一点花哨,稠粘的汤汁浇着,肉色鲜亮,一眼认出是牛肉,可飘过来的香味里,除了牛肉味道却还夹着浓郁的酒香,酒香和肉香混合的异香,是那种能勾起人食欲的异香。费胖子不知不觉先挟了一块尝上了,一尝一瞪眼:“嗯!?好吃,这做法新鲜哦!锅哥,我怎么没吃过。”   言下之意,锅哥对自己都藏私,实在是不应该!   “醉香牛肉……我刚琢磨出来的做法!”简凡看着众人的惊讶,很是自得了一番:“把炖、炒、焖结合到一块做,老牛肉也能做成嫩味道……主要是用焖,先用小火煨,去掉腥膻味,再用旺火煸炒,小茴香、黄酒、海米配料,焖上两个小时,小磨香油沥味、酒味直透肉筋、嚼之即化、色泽透亮,咸鲜俱有、再吃也不会腻,南方有类似的做法,但若论酒香,却是赶不上玉米黄醇!”   简凡笑吟吟地介绍着。伸手示意着两位美女挟着轻咬慢尝!细细地看着俩人的表情变化!   蒋迪佳点点头,红唇上粘了层亮亮的油汁,轻拭之后笑着:“很好,很嫩,也很入味!”   “不错,比太原西餐牛排还有风味!”于主任也笑着,不无赞赏。   简凡一转身准备走,得,几块下肚的费胖子不乐意了,埋怨着,锅哥,好色轻友啊,不是蒋姐来,你是不是还不让我尝这道菜?   那位姓于的主任扑哧声笑了,蒋迪佳掩嘴轻笑着!   简凡吓得没敢回头,赶紧地加快步子装着没听见出了门,不敢和费胖子争执,这货色不分场合,什么胡话都敢说。   出门就听得蒋迪佳小声问:“小凡不姓简嘛,你怎么叫郭哥?”   “咂,蒋姐,打小别人就叫他小锅,是锅,铁锅的锅,黑锅的锅……呵,你们看他长这么帅,是不是像帅锅啊!?很帅的一个铁锅?”费胖子解释道,又引得俩位女士一阵笑声。   下楼的简凡隐隐约约听到费胖子的话,揶揄地笑着,这死胖子,有客人给你个脸,等没人了再收拾你!……不过让他诧异的是,这费胖子莫非还是真是傻人有傻福,看蒋迪佳对这货色还真是和声悦色,莫不是还真和蒋迪佳勾搭上了?现在越看越迷糊,两个女人,倒众星捧月般地都和这个费胖子很近乎。   ◇◇◇◇   准备的时间充分,这菜上得就快了,两份小凉菜、三份锅炖,都是精致的耳锅,琳琅满目地摆上了桌了,一点都不显得奢华阔绰,却是不失玲珑巧致。酒是冰镇的玉米黄。三个人吃得面带喜色。纵是就着冰镇玉米黄也是大汗淋漓,特别是费胖子,擦汗的餐巾纸已经用了一叠了。   “枸杞山药煲甲鱼!今天的大菜!”   最后一份上桌,简凡笑着放下了,笑看着美女吃得已经颇失文雅之状,这架势倒让自得的心情更足了几分。   费胖子一眼看过去惊讶了,喊了句:“哇,锅哥,把你们家压箱底的家伙搬出来了,刚玉磨砂铸铁锅,这么拽!?”   费仕青一说话,俩位本来注意着美食的女士,一听这话霎时把眼光放到了那口锅上,不过看来看去看不出所以然来,黑黝黝的铸铁锅里漂着的氤氲的热气,浮着一层像鸽子蛋一般滚圆的不知道什么物件,炖熟了的甲鱼浮在汤中,星星点点的枸杞洒在鲜亮汤中,即便是吃饱了也有想尝一尝的心思。可这锅!?除了皮厚一点、纹路粗一点、锅环比较古朴一点,倒没有什么奇特之处。   “刚玉什么锅?古董?”于主任兴致来了。   “不像啊!”蒋迪佳狐疑地看着,饶有兴致地左右看看。古董里,铁件还真稀罕了。   “不是古董!”简凡笑着解释道:“这是乌龙铁锅的一种做法,铸铁锅出模后,用柴草烘烧、草灰抹锅、再用乌龙河里的刚玉砂打底、打底完还需用桐油滚热……一直重复七七四十九天之后,才能做成一口刚玉磨砂铸铁锅,这种锅久放不生锈、上火不沾油、炖菜不黑汤、蒸饭不沾米,是铁锅中的极品!珍贵倒谈不上,只是这种做法太过于麻烦,现在一般都没人尝试了,所以就显得珍贵了!”   “噢……”两位女同志恍然大悟了,看着这口锅,听着简凡的解释,倒是不无好奇了。于主任看样也对第一锅的兴趣愈发地浓了几分,笑着问道:“小凡,我听说你还蛮懂中医的?真的吗?”   说话多了,简凡无意才发现这位风韵犹存的于主任言语之间那种上位者的派头很浓!这句话一出口,听得简凡怔了下,瞬间回忆起在招待所和蒋迪佳胡诌的事,一眼瞥见蒋迪佳,也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美目顾盼着简凡心里咚咚咚地直打鼓,暗道了句:坏了,这费胖子典型一漏嘴,不会把那天打赌摸人家姑娘骗钱的事说出去吧?   正要说话的当会,这费胖子半天没插上嘴,趁简凡一愣的功夫插进来了,立马一脸大惊的样子说道:“于主任,这绝对是真的,比真金还真,我们上大学的时候教货币经济学的老师得了神经衰弱症,整天失眠,我锅哥随手给了他一个食疗的方子,不打针不吃药,就是熬汤的时候加几味中药做底料,你们猜怎么着?”   “药到病除了吧?”   蒋迪佳和于主任几乎是同时说了句,想当然的结果!   “那当然!应该是食到病除。”费胖子很神秘地说道:“治好这毛病小意思,关键是那学期呀,我们俩天天逃课,回头考试吧,考得稀里糊涂,那老师病好了,感激不尽,给了我们一个全优!嘿,把我们给乐得。”   费仕青说着,捡了个金元宝一般傻呵呵地乐着,简凡糗得乱使眼色,偏偏这胖子在兴头上,越说还越有劲了!蒋迪佳、于主任,脸上都是诧异了一下下,再一看费仕青一脸憨样,扑哧一声,都笑了。   这死胖子,今天得意忘形得不知道自己是谁了……简凡有点糗色地告辞要走,于主任可不放人了,随手拉着简凡道:“哎,别走啊,小神厨,最后一道大菜还没介绍呢。小费说今天不是药膳大席吗,我怎么一个都没见到?”   简凡几分无奈地笑了笑,还是站定解释了句:“于主任,其实您吃的每一道菜都有药用价值,比如这一道,枸杞山药煲甲鱼,您一听名就猜得出三样主料,这些小圆球就是挖成型的山药,氽甲鱼用的是大火,保持了甲鱼的形态完整,小火煨熟后又用小麻油淋制,典型的特点是肉烂汤鲜,不但味美,而且药用价值很高……枸杞子可以益肝肾、强精血;甲鱼富含优质蛋白质、不饱和脂肪酸和多种维生素,可滋阴凉血、散热清结、山药呢,补肺益精。三样本身就是药用价值极高的食材,组合在一起呢,可以起到滋肾补肝、安神宁志的功效。野生的甲鱼本来就稀罕,又是八两金王八,这食材就更稀罕了……呵呵,食即是药,药即是食,几位今天尝的我数一下,黄花菜,解闷安神;雪梨汤,止咳化痰;香菇口蘑,防癌抗癌;牛肉,滋补强身;蜂蜜,百花之精,养颜健胃……其实药与食,从来都是同源的!”   一说到吃、一说到美食,简凡的神情里绝对是肃穆一脸,句句有指点江山的气定神闲!三个人,连费胖子也听得忘了吃,一脸神往!蒋迪佳更是美目一瞬都不眨地盯着简凡,神色里不无几分欣赏!   听完了,蒋美妞小嘴差不多惊成“O”型,讶色一脸地道:“哦,厉害!厉害!”   “呵呵……这孩子比陈主席高个档次啊,会吃会做也会说,陈主席光会说吃好好吃!他今天要知道咱们吃了什么,肯定要后悔赴县长的宴了!……对,还有小费,亏是听小费的来这儿来了。那天就够我们惊讶了,今天比那天还是强几分,自有奇人在民间这话不假啊!”   于主任赞了句,捎带着连费胖子也表扬上了。   “过奖过奖……只要几位吃得高兴、尝得舒服,我们就满意!是不,仕青!”简凡笑着应道。刻意地把话题往费胖子身上引,这么着一说,倒让费胖子脸上有光了,乐呵呵地看着众人,小眼转悠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对对对……”费仕青谦卑一脸,不迭地应着!今天可大大露脸了。   “来来,仕青、小凡,来,咱们得干一杯,感谢你们的盛情款待啊!这次来乌龙县收获最大的就是认识了你们俩,来,迪佳……”   三个坐着的都站起身了,简凡推辞不过,草草地干了一杯酒这才告辞出来了!   刚一出门就听得屋里费仕青胡吹大气了,要抓住机会发展自我一番了:“嗳,于主任,这美食药用价值其实我也略有研究嗳……您尝这份汤味道怎么样,萝卜雪梨羹,用萝卜球、雪梨块、半夏、川贝母几样熬的汤……好像好像还用蜂蜜勾芡来着,看着是白嫩白嫩滴,喝着是舒爽舒爽滴,清热止咳……而且有滋补养颜的功效,这就是给美女喝的,越喝越漂亮!……您不知道为什么吧,这学问全在这名字上,萝卜雪梨羹,简称一下,就是萝梨羹,萝莉,什么是萝莉,美女嗳……”   包间里,霎时传出来三个人爽朗的笑声,特别是于主任的声音加外高,八成被费胖子这货逗得不轻!   这顿饭一直吃了两个小时,简凡的几道大菜加上费胖子的神侃,一直让这个包间里笑声不断,简凡在厨房里忙完了刚想坐下了吃点东西,这费胖子满面红光地奔下来,不容分说地拖着简凡就走,得!这当灯泡得当到底,拖着简凡送人呢!   两位女士对简凡自是客气有加,简凡很得体地,像老爸对待所有上门客人一般,和仨人道别了,眼看着费胖子驾着交通局的公车回县城里了……   ◇◇◇◇   什么样的美看来也经不起再三玩味!初见太原来的这群客人的时候,当时就把蒋迪佳惊为天人;招待所里借故亲近的时候,乌发皓腕那么着一摸,还真是心里痒痒得很。不过今天一见这蒋姐姐和费弟弟关系发展的这么快,还真让简凡有点兴味索然,虽然美女还是那么美,不过却没有那么着让人怦然心动了!   刚要转身回店里,迎面驶来了一辆警车鸣着喇叭朝店门开来了,嘎地一声刹在路边,简凡一惊,还以为二叔来了,正待钻厨房躲躲的时候,车里跳下来三个人,领头的是那位一米九高的秦队长,再往后一看,愣了!   居然还来了个警花,那天发通缉犯肖像的那位警花,今儿这打扮可招眼得很,半袖的警服,胳膊晒得有点黑了,半长乌黑的头发束在脑后,瓜子脸俏眼含威,有点英姿飒爽的意思,乍看一眼,绝对是制服诱惑的标版!   不过简凡现在对警察孰无好感,看着仨人走近了,不无捉狭地说道:“三位客官,锅刷了、碗洗了,你们吃饭也太不赶点了吧!”   “噢!?”大个子秦队长,笑着迎上来,说了句:“我们不吃饭,这位小师傅,跟你打听个事,城关派出所里有个协警叫简凡,他在这儿吗?”   这下,让简凡愣了下,诧异地看着,知道对面的都是市刑侦队的,却不知道找上门来了是什么意思,再低头一看自己,得,穿着半袖的破文化衫、系着白围裙,整个就一帮厨的,怪不得人家称小师傅呢!   简凡一愣,看得对面仨人也愣了,一见那警花也看着自己,简凡笑着指着自己示意那警花说道:“您……这位警花姐姐,您还认识我吗?”   “你!?”那警花更愣了,看看对这种谄笑却是没什么好感,狐疑地说道:“你……你,那你犯过什么事?被我们抓过?”   “啊!?”简凡一听,自尊心大大受挫了,城关所里最帅的协警,人家居然一点印象都没留下。居然把自己当成犯过事的嫌疑人了。   被无视的感觉可不那么好,简凡一想起派出所这乱七八糟的事就无名火起,脸瞬间拉下来了,沉声道:“我就是简凡!我认识你们……市局刑警不是!想给我上政治课就免了,我觉悟没那么高;想教训我是不?没门,我不干了!别以为乌龙县草包就没脾气啊!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呢!?……我说你们有完没完啊,嫌疑人都抓了,还准备抓我怎么着?”   说者是忿忿怨气,三位听者是瞠目结舌,估计是没想到要找的人这么面嫩,更没想到的是这么面嫩的居然脾气不小!三个警察互视了一眼,神情颇为古怪,古怪了一下下,跟着又都古怪地笑起来了…… 第一卷 乌龙第一锅 第16章 峰回有路转   秦队长三个人笑得有点古怪,看得有点莫名其妙,这让简凡愈发地有点尴尬了。正待拂袖而去的时候,秦队长却是从口袋里掏出几页A4文件纸递给傻瞪着的简凡,笑着示意:“看看吧!我们可不是找茬来了。”   “这是什么……”   简凡诧异地接过来展开,是市局办的《太原公安信息》,绿头红边,所里偶尔能见到,一展开一看,首页首栏便是《8.11金店抢劫案十天成功告破,四名在逃嫌疑人无一漏网》。   这下兴趣来了,接着往下看,越看脸上的喜色越多了几分,哇,终于找到自己的名字了……   ……8月17日,乌龙县城关派出所协警简凡、肖成钢同志无意中发现了嫌疑人的踪迹,二人立即向县指挥中心汇报,并及时跟踪嫌疑人逃窜的方向,次日凌晨一时十五分,在县特警中队、刑警大队以及城关派出所民警的合力追捕下,在乌龙至省界32公里处将8.11主犯靳某、陈某成功缉拿归案……近日,市局对8.11专案人员以及乌龙县参案人员提出通报嘉奖……   三个人看着简凡,简凡看着信息,等到看完了,神色的郁积的不快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不过多多少少有点诧异,诧异的是这报道和事实总是有那么点似是而非,就像一碗香米里有粒砂子打牙,偏偏还找不准那砂子在哪!估计这又是局里文案高手的杰作。   秦队长看着简凡不吭声问道:“有问题吗!?”   “我怎么读着别扭?”简凡侧着头,说不清楚了。   秦队长心领神会蓦地笑了:“是不是没有看到你下药、你们俩擅自追缉的英雄事迹有点失望!?……你下的这药可真厉害哦,昏迷了十个小时,跟着又发生了严重腹泻,差点造成嫌疑人脱水……这种事也需要报道澄清一下哦!?”   秦队长这口气说得两位随从揶揄地笑着,那警花还掩饰似低头掩着嘴,怕笑出声来!两个抢劫惯犯潜逃了数年,要知道没栽在警察手里却是栽在一锅菜里,真不知道该做何感想!   “噢,不不不……”简凡有点不好意思了,讪讪笑着看着三人:“那,秦队长,您三位是?就为报喜来了,那可得谢谢你们喽。”   “我们回市里,顺便来看看小英雄嘛!正好案子里有几个细节,我们也想了解一下!”秦队长说道,跟着介绍道:“这是小郭,郭元!小史,史静媛!我叫秦高峰,一大队队长!”   “哎,秦队!……郭哥,还有这位,史姐,您好您好!……您问吧,随便问,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啊!里边请……”简凡这乐了,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人称为小英雄,跟着三个点头示意着,这才把三人请到了饭店二楼,张罗着让座、倒水,又把桃花、三强几个赶了下去不让来打扰,这才回头招呼三个客人!   刚刚坐定,简凡一脸堆笑地就上来了,手里还拿着那信息通报,小心翼翼地问道:“秦队长,这……这个我留一份成不?”。   秦队长诧异了:“这是内部信息,不外传的啊!你留这个干什么?”   简凡一听,面色肃穆,很正式地说道:“我,我给我妈看看,省得她一天老戳我脑袋说我不务正业,回头再给我二叔看看,他们老训我,就因为这件英雄事件,我检查还没交呢,嘿嘿……警察不最重证据吗,我得用证据说话。”   面太嫩的缘故,越一本正经越像在开玩笑。   秦队长三人又被逗笑了,大方地说了句,留着吧!简凡乐得把信息纸揣口袋里,和三人坐一块了,谄媚地推着水杯、瓜子碟客气,这回和刚来的时候已经是大相庭径了,简直是殷勤得无以复加。   那位姓史的警花却是顾不上理会这些,掏出一张肖像画来直入主题了:“你别客气……还记得这张肖像纸吗?”   “记得呀!我还记得你给我发的呢?是你记不得我了而已!”简凡道。   “呵呵……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眼光老瞟人的协警,还有在乌龙峙口逃跑的也是你,对吗?”警花姐姐似笑非笑地看着一身厨子装束的简凡,有点可笑。   简凡听得这话,嘿嘿地笑而不答了。今天的装束可比那天还要靓几分。   “是这样,你看A1,也就是主犯靳大军,提供的这个照片是他七年前的照片;B4,陈强,是我们根据被捕嫌疑人的描述绘出来的,解押的时候我对比了一下。客观地说,能够达到百分之七八十的相似率就已经很了不起了。这样的话,我们就有一个问题了……”   史警花说话倒是利索得紧,职业使然,全无一点温柔的感觉。说话着把纸放到了简凡眼可见的地方。   “我知道了,你是问我怎么认出他们来了?”简凡打断了警花的话,征询似地回答了。   三个人赞许般地点点头,猜对了。   “这个嘛!太简单了!”简凡笑着,却不理这么简单的问题,指着那两幅肖像想当然地解释道:“你看这个人脸型,头窄脸宽下巴小,长得像一大萝卜;这个人,脸色发暗,跟风干的牛肉差不多,看脸上坑坑洼洼而且是个大饼脸,太容易认了……我们这老店伙计要求就是眼准、手稳、嘴甜三大样,我从小就在店里玩,来过一次的客人只要隔的时间不是很长,我肯定回忆得起来了,看了画像才隔了两天他们就来了,我一眼就认出他们来了……人这长相呀,和萝卜白菜土豆没有本质区别,一记清了轮廓和形状,差不多就忘不了了,比如这个人我不知道名也不知道姓,但我意识里把他的长相和某一种物体的形状联系在一起,比如大萝卜,这个人一出现,我脑子里跳出的先是萝卜,然后才发生对应,这样,我就记清了……嘿嘿……你们看,他就再活二十年,他的脸还像个萝卜形状……”   简凡说着,三句离不了本行,萝卜土豆这理论一说,得,把三个刑警那六只大眼听得瞪得比土豆还圆!一抬眼再看秦队长,高个长脸,颇像小头胡萝卜;警花的脸蛋却是浑圆,像个大鸭蛋;那小郭,虎头虎脑,还真不好形容……简凡说着看着,自己倒先乐上了。   三位刑警听得大眼瞪小眼了,秦队长和另一位警察很有深意的看了那位警花一眼,那位警花的脸带诧异,仿佛在说:这样……这样居然也行!?   “我没问题了!秦队长你问吧!”那位警花悻悻道,有点很失望的样子。   看来现实的料想中差得确实太远,像日常经历的巧合一个样子,经常是在逃数年的嫌疑人,糊里糊涂被枪都不会使的民警逮着了,今天看来也差不多。   “简凡!”秦队长笑着接口了:“我不是责备你啊,我是想问问,当时你发现嫌疑人之后,为什么不第一时间报警,为什么要和肖成钢俩个人擅自去追人。亏是把人抓回来了,要是出个意外,那这事可就不是小事了。”   “这更简单了,维护治安是我们协警的光荣职责啊!我们在毛局长和简所长的英明领导下……我……”简凡刚扯了两句,看着三位刑警又是古怪的盯着自己,明显不相信这鬼扯,有点讪讪地笑着说道:“您不信呀?我……我说得我自己都不相信……”   秦高峰笑着,实在被简凡逗得可以了,这才说道:“那就说点让我们相信的呀?”   简凡神神秘秘地说道,看来今天对三个上门报喜的刑警颇生了几分好感,套上近乎了:“得,都不是外人,咱们关起门来都自家人说话啊!……我不是不想报警,我不敢报警呀?就咱们县里的警力您几位应该知道吧,派出所差不多就是我这种角色,见了嫌疑人跑得比兔子还快;110要听到持枪嫌疑人,压根就不敢来,肯定要通知刑警队、特警,等他们都来了,黄花菜都凉了……再说了,就他们赶上了,把我家店一围,砰砰咚咚干一顿家伙,那我哭都来不及了,工作丢了无所谓,这店要砸了,我们一家饭碗可都砸了,您说不是?”   “呵呵……你这觉悟不高啊!”秦队长笑了笑,倒不以为忤,话锋一转又是一句:“那你为什么又敢自己去了呢?”   “呵呵,我不相信警力,可我相信我的厨艺呀!您别觉得我素质觉悟高啊,我就想沿路捡个漏子,捡着了,省得背黑锅让他们再训我,捡不着也不碍事,反正我脸皮厚,也不在乎一回两回。”简凡嘿嘿笑着,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史静媛倒觉得亲近的很,捎带着嘴没把门的了,还真是言无不尽了。   三个人,被简凡的话说得触动了几分,这话虽不怎么好听,可听得出是实在话,实在话反倒让秦高峰觉得这人比县里五迷三道讲口号的一干警察们更可爱了几分,顿了顿,笑着说道:“过程我们知道了,现在最重要的是结果,你们的行动虽然鲁莽,但抓住了两个最重要的嫌疑人,我们以两个为诱饵,把剩下的两个也逮回来了,没有你们,这个案子在限期肯定无法结案。我得好好谢谢你们。”   “谢倒不用谢!有这信息通报和你们这几句就够了,你们说我冤不冤,我一直觉得我就没什么错嘛,嘿哟,可就因为这些,指导员批完了所长批、所长批完了又得写检查,回头我妈又骂了我一顿,检查现在还没写呢,有这通报就好办了,我回头也能站直腰杆了,我去找他们评理去,凭什么一天到晚把我训过来训过去!”   简凡兀自气咻咻地说道,一副被冤枉了受了委曲的诉苦样子,好容易找到三个倾诉对象了,这苦水自是倒了一大摊!三位刑警倒乐呵了,那警花掩着嘴差点笑出声来,没想到还是一副半大孩子的心性,这倒和预想中的人差得太远。   “简所长不是你二叔吗?”秦队长蓦地想起这茬来,突然问了句。   “是啊!”简凡自然而然的应了句。   “你二叔和你妈训你,那是你们家事了,我们帮不上忙了啊!”   “哟……对呀?”   简凡被人一句噎住了!秦队长却是笑着:“我们来还有一件事,下周一市局领导到一大队召开8.11大案告破庆功会,你们也是受表彰的单位,刑侦一大队全部警员,邀请你和肖成钢到会!”   三位刑警这才撂出了包袱,笑意中颇有几分期待。正经八百的刑警邀请两位名不见经传的协警去参加庆功会,倒是破例的事了,上午找成钢的时候就把这屁孩喜得差点蹦起来!   不过,今天还是要出意外了,简凡盯着三个刑警的眼神,眼骨碌一转,突然问了句:“有奖金吗?”   “啊!?”   秦队长没料到简凡来这么一下,侧头古古怪怪地盯着那警花,像在自言自语地说道:“小史,有奖金吗!?”   “这个……好像…可能…有吧!”警花嗫嚅着,神情古怪的说了句。   三个人看简凡的眼神更怪了几分。本来以为这协警会喜不自胜的,没准会说一通感谢领导、感谢上级之类的屁话,谁知道这家伙心眼里没上级也没领导,净是人民币了。   “我明白了,逗老百姓瞎开心呢,不去……”简凡一听,又有几分被捉弄的感觉,忿然拒绝道:“领着破锦旗回来,还不是我的,肯定又是集体功劳,掏了路费也不知道能不能报销,我有病呀我!不去啊,谁爱去谁去!”   简凡挥着手,一副决绝的样子。   三位刑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青一片、红一片,还真被简凡糗到了。这事还真像他猜的,还就是个集体三等功,颁发给城关派出所的,县局的毛局长、简所长都力推俩人到代表县里去参会。这事现在秦队长倒多少明白点了,县里对两位没有警籍的协警没法请功,只能以这种方式安抚一下了。   “我说,你这孩子怎么这样?集体荣誉,不也有你一分吗?”秦队长被简凡搞得心烦意乱,接了一句。   “我对集体没好感,集体也对我没好感,我对警察包括我二叔在内,也都没什么好感啊!……秦队长,把你放我位置上,穿上一身协警服,警号没警号、肩章没肩章,你好意思和一群警察站一块呀?我可不丢这个人去!……您三位稍等啊,我……我差点忘了,我锅还坐在火上呢!”   简凡说着,看着三个人脸色不大好,一屁股起身就要走,别人是尿遁,简凡常用的一招是锅遁。   “站住!”   一声叱喝吓得简凡激灵一下站定了,一回头秦队长和两个随从跟着起身来了,就见秦高峰也是有几分为难的想了想说道:“简凡,你有怨言也好,对警察有成见也好,可我相信你还是有正义感的,否则你不会在那个时候站出来……8.11大案五个抢劫嫌疑人在作案过程中打伤了两名保安,其中一名重伤的已经死亡,省城布控抓捕的时候,有一名警察受伤,这是一大队辖区内发生的恶性案件,是压在我们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现在案子告破,你们虽然事出无意,可做的事正是我们恨不得亲手要做的事。可惜我级别不够,职务也低,没有能力给你们荣誉和奖励。我们能给予你的,是我们的尊敬,在危难时刻敢于挺身而出的人,都值得尊敬,不管他是不是一位警察……请接受我们的尊敬!小史、小郭!……我们代表一大队,向你敬礼!”   三个人,一脸肃穆,很庄重。保持着立正的姿势迎着简凡诧异的目光很正式地敬了一个礼!   有奖金的时候要讲风格,没奖金的时候,就得讲荣誉讲奉献了!   这顶高帽可够高了!霎时把简凡压得有点蒙了,霎时有点手足无措连回礼的事也忘了,有点尴尬兼慌张,平时被警察们吆来喝去,估计是一下受得如此大礼,实在有点不习惯。   未待简凡省过神来,三个人已经立到了简凡的面前,高大的秦队长很诚恳地拍拍简凡的肩膀:“下周一上午九点,五一路189号刑警一大队,我们全队恭候你到来……路费朝我要!”   言毕,却是再无赘言,三个人气宇轩昂地迈步下了楼,出了饭店!   呀呀呀……现在都成了英雄人物,干嘛这么现实啊?装就装一回去呗……几句话,让简凡觉得自己的觉悟实在是太低,实在有点不入眼,人格水平离组织实在差得太远,实在是低的让自己有点脸红,赶紧飞奔着下去,那辆警车却是已经走远了!   这件突然发生的事让简凡脸红之后又有点兴喜的感觉,虽然事情磕磕绊绊,可好歹还是一个好结果;估计不会有什么个人奖励、奖金,不过这等荣誉好歹也是个认可了,从门外飞奔进来钻进厨房就喊着,爸爸爸……你看看,你看看,你儿子当英雄上内部报道了啊,这回您可露脸了哦……   好容易有这么一次机会,回头是扯着虎皮拉大旗了,简忠实被一脸兴奋儿子拽得差点摔倒,还没翻看清楚就又被简凡夺了回去,拽了车钥匙,慌慌张张地往外跑,边跑边喊……爸爸爸……你别看了,我让我妈看去……一会把那王八炖上,我料配好了,我和妈回来咱们一起吃啊!要莉莉在就好了,省得她一天笑话他哥!   话音未落完,人已经冲出了饭店!   “呵呵……这孩子!”   简忠实笑着摇摇头,心里暖烘烘的……   ◇◇◇◇   警车呼啸着行驶在国道上,驾车的小郭打破了沉默,笑着看看副驾上的队长说道:“队长,您说现在这小娃娃怎么都这德性,上午见那成钢,整个一网瘾综合症患者,跟咱们说话生怕咱们不知道他觉悟高,跟咱们讲着讲着就绕到CS反恐上了;下午这简凡,又是一大厨,生怕咱们不知道他觉悟低,张口就要奖金……哈哈……”   秦队长笑着,后面的史静媛倒接上话茬了:“小郭,你才多大,还说人家小娃娃,我倒觉得这个小厨子说话倒实在,现在不都朝钱看吗?咱们也得朝钱看,没有钱、没有办案经费,咱们也没治,好多案子不都这么搁下了吗?要不是这两人胡闹,结案还没准到什么时候了。”   “那倒是啊!瞎猫逮着死耗子了。”小郭道。   “哎,小史,有什么发现吗?”秦队长想起这茬来了,一队人也正是冲着这个事顺路跑了一趟。   “嗯,本来有,可我现在有点怀疑!……咱们警星CCK人像模拟组合系统刚刚起步,我的导师告诉我,系统不是万能的,即便是相似率达到百分之百,如果辨认者不经心也未必有效,何况我们还达不到……我就想收集收集亲历这种事后,当事者瞬间的触发印象,如果说把这些人的经验都总结下来,对于我们将来追逃、排查会很有效果的……可今天你们看看,这简凡一副见风使舵的奸商嘴脸,说得是萝卜白菜之类的话,八成和小郭说得一样吧,瞎猫逮着死耗子了!”史静媛解释道,确实有点失望。   “有没有过人之能倒说不准……不过,你说对了一件事,这小子挺会见风使舵的,跟我们说话脸说变就变!你们再想想有一个细节,当他发现嫌疑人进门的时候,明知道这两个人是持枪逃犯,在极短的时间里选择了最正确最安全的方式,下药;尔后又是很镇定地把酒菜送到嫌疑人面前不露馅,这一般人办不到吧,就你们在知道对方身份的情况下去干,也未必能做到万无一失吧!?这最起码说明了,这孩子的心理素质很好,非常好!”秦队长点评着,估计也是旅途无聊找着话题。   言语中,老刑警倒对这个小菜鸟颇有欣赏之处!   “这个呀,我可以从专业的角度解释!”后座的史静媛笑着凑上来:“但凡在学校学习成绩差、调皮捣蛋的学生,一般心理素质都异于常人,您说的这简凡啊,我看他的资料,他二叔给咱们介绍不少,小学就留级、初中没考上高中,高中没考上大学,毕业了没就业还在协警队伍里混,就和他形容的一样,天天被他二叔,被他妈妈戳着脑袋训,这种人的心理素质怎么会不好呢?还有那个肖成钢,法制科肖科长的外甥,典型的一问题学生,上过武校,打架闹事是家常便饭,他那心理素质,没准比简凡还好!”   “哎哟…队长,我怎么听着史妹妹在说您小时候的事呢!”开车的小郭蓦地插了句,惹得史静媛咯咯直笑。   “你小子……连队长也敢涮是不?信不信我给你穿小鞋”秦队长也乐呵了,笑着啐了句。   来乌龙的时候心里的沉重已经全部扔到了路上了,三个人轻松地聊着,说话着一会就到国道叉路了,高速路口,车顶头标识牌上写着。   太原市、174KM! 第一卷 乌龙第一锅 第17章 娘亲精谋算   乌龙一中能容纳三千学生的连体白楼简凡再熟悉不过了,而乌龙一中里,教职员工对于简家也同样是熟悉不过了,不为别的,梅雨韵是学校里恢复高考后第一届名牌大学的毕业生,英语学科的带头人;而简忠实又是第一锅的名厨,都是县里叫得上名来的人物。据好事言传,简忠实早年凭着一身厨艺在外闯荡若干年后,就糊里糊涂带回这么个如花似玉的老婆来,见者估计都无法相信这么漂亮且能干的梅老师怎么着就会看上那个老实巴交得有点木讷的简厨师呢!?但现实就是如此,越匪夷所思的事就越真实,俩人不但是夫妻,而且还恩恩爱爱二十几年几乎没有生过气、红过脸,一直就在学校里传为佳话,从职业到家庭,都当得起年青一代的楷模了!   只有简凡知道,最冤的怕不是老妈而是老爸了,这家里,自己加上妹妹再加上老爸,老妈只要一黑脸,三个人谁也不敢吭声!与其说恩爱的二十年,还不如说被压迫受气受了二十年呢!   爸妈出名,考上北师大的妹妹也出名,而这个不成器的儿子,比前三个加起来还出名,原来就在这儿长大的,属于劣得出名的差生,高中时候谈恋爱又谈得一校风云,从门房到校长,自是无人不识了!   简凡轻车熟路地停在校园门口逮了个空钻到白楼三楼的英语教研组里,正待找老妈的时候,听得楼道里熟悉的声音传来,伸着脑袋一看,乐了……   挂着323班牌子的教室门口,两个比老妈还高半个头的男生,一脸稚气,耷拉着脑袋,头低得差不多和脖子形成了九十度角,八成又是犯错了。看老妈梅雨韵呢,正襟危立,凤眼含威、怒目而视、一手夹着课本,腾出一只手来,手指点点,一副深恶痛绝地数落开始了。   “啊!……这么大点就学抽烟,考了三十八分有功是不是,你爹妈的血汗钱,就让你们这么糟塌?吃了喝了穿了用了还不行,还得学抽烟喝酒,回去叫你父母来……你!逃课几次了?逃课干什么去了?又上网聊天打游戏去了是不是?你对得起你爹妈的养育之恩吗?你爸妈一天把你喂得饱饱的,啊,穿得好好的,就让你来学校逃课了是不是……都回去,叫你父母来……”   老妈不但人漂亮、课讲得漂亮,训人训得要更漂亮,一训起来是有理有节、引经据典、从不好好学习能引申到辜负了父母养育之恩、辜负了学校的教导之恩、辜负了一日三餐,直接后果让你觉得里外不是人,非找个地缝钻进去才成!过程很繁复,结果呢,很简单,写检查、承认错误、打保证然后再叫父母来……这一番口吻好多年了都没怎么变过,让简凡觉得如此地亲切和熟悉,当年自己经历过无数次这样的数落,现在一想起来颇觉得好笑得紧!   听着老妈训人,伸着脑袋在楼道里偷笑着,那俩学生眼光游离不定,明显是驴耳朵过风根本就没听进去!简凡心里暗道着,像这种货色根本不用教育,看那样就差不多和自己的水平一样,哪壶都提不起来!   直等得老妈训了足足十几分钟才算罢了,要不是偶尔一瞥看到儿子的话,这场训话还没准得训到什么时候。打发走了两学生,梅雨韵回头就揪着简凡进了英语组,脸色依然没有见好,见面就训着:“不是不让你随便来学校吗,干什么?”   职业使然,说话的时候都是教育口吻。   “妈,我真有事,您看您看……”简凡乐得跟捡了个大金元宝一般把公安信息递到了老妈手里,直看着老妈诧异地看着,等着老妈大加赞赏一番!   梅雨韵随手一翻,大致一扫,却是不屑地扔到简凡手里说道:“就为这?我早知道了!”   “啊!?妈,您知道了还不告诉我!”简凡吃了一惊,看着老妈不为所动地坐到了办公桌前,大大的受挫了。   “告诉你干什么?你二叔说你调皮捣蛋,连检查也敢不交,胆子越来越大了!这事让你知道了,你这尾巴还不得翘上天去。”梅雨韵翻着教案,根本不理会儿子的诧异和质问。   “嘿……这还成!”简凡气愤不已的把信息塞口袋里,看着老妈有点忿忿不已说道:“妈,你和二叔不能老这么冤枉我,给我穿小鞋吧!?我是您儿子嗳,你们再这样功过不分、好赖不管,见事就乱收拾我,我可离家出走了啊!”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好啊,明儿我就把你扫地出门,当我没养你这臭小子!你看谁愿意当你妈,你赶紧找谁去啊。”   俩人辨了一句,梅雨韵倒被逗乐了,抬头看看儿子,以威胁对威胁。   简凡糗得有点脸红,自小到大就没独立过。而且在老妈面前从来都硬气不起来,霎时没底气了,嘿嘿笑着没皮没脸地说了句:“妈!我真走了,就剩你和爸了,那多孤单,骂人都找不着对象了!”   “臭小子,还威胁你妈了!”   梅雨韵笑了,拉了把椅子到跟前拍拍:“过来,坐这儿。妈给你说个事。”   “哎……”简凡一看老妈和声悦色,这八成不是什么坏事,坐下了。   “你叔说,今年公安系统扩招,三分之二是从警事类大中专招人,还有一部分公开向社会招聘警务人员,告诉妈,想当警察吗?”梅雨韵笑着,上上下下打量着儿子,眼中不无鼓励。   老妈看儿子,再不成器也觉得还是自己儿子好。   “想啊,为什么不想。”简凡想当然说道,顺着老妈的口吻说道。   “那就好,妈替你报名了啊!下个月底考试,复习大纲过两天就回来了。”梅雨韵说道。   “啊!?妈,你怎么不告诉我就给我报名了?”简凡吓得一屁股就站起来了。   “你报我报还不一样吗?怎么你还不想去呀,连费仕青马上都要上岗了,你坐家里跟你爸系个围裙,让大家看着好看呀?”梅雨韵瞪了儿子一眼,一把把儿子拉着又坐到椅子上。   “妈妈妈妈……我我我一考试就犯怵,我害怕!您又不是不知道,我从小就怯场!”简凡心虚地吧嗒着嘴说道,刚刚考完没几天又要考,这下真是吓得一身出汗。   “别担心,这次妈是有充分准备的,你好好复习、好好考,你叔在系统内部给你使使劲,这次准行……小凡,上次没考好,不要有思想负担啊,现在这考试很大程度上不那么公平竞争了,我和你爸也是吃一堑长一智,这次妈要让你光光鲜鲜穿着官衣吃皇粮,你有个好归宿,妈也放心了不是。”梅雨韵侃侃而谈,句句在理,气定神闲,看来已经几成把握在胸了。   “哦……那行吧。”简凡无奈地答应了一句:“那我这周六去太原,办公事啊。”   “周六就去?庆功会不是周一开吗?”梅雨韵诧异地问了句。   “啊!?”这下倒把简凡惊得无以复加了,瞪着眼不相信地看着老妈说道:“妈,这你都知道,你这刺探消息也忒厉害了吧,我看您都不用考就能当警察。”   “你二叔早通知我了。切,你那点小九九还瞒得过我……又去找香香是不是?”梅雨韵笑着回道。   简凡嘿嘿笑着,有点被老妈戳中了心事般地讪讪而笑,从小到大,不管什么心事根本无法瞒得住双目如炬的老妈。   梅雨韵看着儿子一脸幸福的表情却是已经明白了几分,有点无奈地摇摇头,语重心长的教育道:“哎,说到这儿妈还想跟你说说,人这理想可以远大一点,可生活得现实一点,妈虽然不知道你们俩的关系到什么份上了,可现实上的差异你不得不好好考虑啊,香香打小就比你强,考得又是省重点,毕业又直接招进了省移动公司,我听她爸爸说马上就要定级定岗了,人家一定级月薪马上就四五千了啊,你现在可还是吃爸妈穿爸妈,这能比吗?将来你拿什么养活人家,即使香香不嫌弃你,你可一辈子都低人一头啊!我看你们俩!玄!”   一个玄字,道出了玄机,也道出了上一辈的担心。门当户对这老理还是有说道,不服还不行。   “妈,我没白吃啊,我天天干活呢!”简凡呲笑着想转移话题。   “没有你爸那店,你到哪儿干活去,还是靠着你爸活,你和人家是一个档次吗?……小凡!”梅雨韵说着,爱怜般地抚着儿子脑袋,安慰道:“人这位置高了,这心气也就高了,特别是现在这姑娘家,个个是心比天高,都以为自己是九天仙女下凡,一点都不务实……别想太多这些事,好好考试,真进了公安局,有份正式工作,在乌龙县咱们家也不算什么很差的家庭嘛,什么姑娘找不上?对象你别着急啊,回头妈在一中今年毕业新招的老师里给你瞅一个!相信妈的眼光啊,绝对比你强!”   梅雨韵说着胸有成竹,要在乌龙县、在乌龙一中,她对自己还是有信心的!不过这次估计是怕儿子分心,话里安慰的成份多点。   “啊!?”简凡一惊又噌地站起来,大惊失色地回道:“妈……你当老师训了我二十年,再娶个当老师的媳妇再训我二十年!到老了,你们婆媳俩老师一起训我,您不觉得我生活得太悲剧了啊!就不娶香香,打死我也不找老师当对象啊!那我爸那……那还不是前车之鉴吗?”   嗫嚅地说出了最好的一个实例!一下子把老妈气得脸变了。   “咂……嘶……”梅雨韵被气得长吸了一口气、瞪着眼要发飚,这时候教室里乱哄哄一片,下课了,却是不好发作了,气忿忿地看着儿子摆摆手:“赶紧地,从我眼前消失,我懒得跟你生气,晚上回去再收拾你!”   简凡如逢大赦,嘻笑着掉头就跑,跑到了门口,人出去了脑袋又伸了回来,轻轻喊了句:“妈!”   梅雨韵一抬头就见得儿子正笑着,很期待,很幸福,也很知足地笑着说道:“还有一节自习,我在外头等你啊,我给你炖了一锅王八汤!……我等你啊!”   笑着说着招着手,终于消失了,不再烦了……   正兀自生气的梅雨韵一下被说怔着,怔了一秒钟又幸福的笑了,尚没有尝到王八汤的味道,已经觉得舌底生津,香味扑鼻了……儿子做的,肯定香喽!   尽管是个不太成器的儿子!   ◇◇◇◇   已经习惯了爸妈来安排前半生路子的简凡倒不觉得什么,反正你让我上班我就上班,你让我考,我就考,考好考不好,别赖我……不过知道了派出所的事最终还是一个好结果,虽然没有捞着什么好处,可也没落下什么坏处,而且二叔据说有了这件事没准会对将来招聘有一定影响!当然,正面的!……一有好事当妈的耳根子就软了,再说出门去省城玩两天,老妈也没反对,就说了句早去早回,等于是放假了。回头又回了趟派出所,却是没有见到二叔,这所长忙得紧,一年四季经常白天是喝得找不着单位门、晚上喝得找不着家门,简凡想了想,干脆不跟他说了,回头电话上说,省得他见了面又把自己当儿子训。   进城的正装摆出来了,是一条洗得发白的石磨蓝牛仔,一件皮尔卡丹T恤,淘宝网上买的,已经穿了两年了,不过这衣服是香香买的,虽然不贵倒值得珍惜,连简凡也觉得香香眼光确实不错,这衣服穿出来还是帅气!   对了,还有钱,银行卡里存了三千块,床铺下塞的零零整整一数,居然还有一千多块,揣着厚厚的一叠,乐得晚上直在床上打滚。一不小心就存了这么多货,足够俩人到那个酒店开房哈皮哈皮去了……   对了,这次得多玩几天再回来,省得听家里人没完没了唠叨!   出了门想家、在家又巴不得找机会出门逛,周六总算熬到了,一大早,交通局的公车载着一惯假公济私的费胖子和心情颇好的简凡,俩人神侃着,向着省城太原市的方向一路驶来…… 第一卷 乌龙第一锅 第18章 话长去路短   乌龙县是省城太原市下辖四县一区最偏远的一县,县城距市区差不多二百多公里,这条路对于简凡和费仕青都是熟悉无比,大学四年,俩个人上学、回家,都是一路神侃着来回的!   一路上,夏日里清晨的阳光从和煦慢慢转向炎炎,绿化尚好的乌龙县境,国道两边高大的白杨成了天然的荫凉,驾车的是费局长的司机,一个墩厚老实的年青人,看样已经养成了伺候领导以及领导家人的良好品格,和费局长的公子正好两个极端,一个是沉默如金,一个是废话连篇。   从上车开始,费胖子和简凡估计都是在乌龙小县城的憋久了,都在翻着对即将去的那城市的记忆,说着当年几个颇有姿色的校花、系花、班花,那时间一到周六莺莺燕燕,丝毫不理会男宿舍里绿莹莹的一片眼光,骚首弄姿地钻进各色小车里不知去向,也不知道现在是当了二奶还是成了正房;说着系里一多半人就业困难,毕业的告别会上唏嘘一片,嘤嘤或者号啕的哭声不绝于耳,也不知道留下来的,是有了新的守望还是依旧在无所事事地逛荡;说着俩人都曾经心仪过,幻想过,期望过或者干脆有过一腿的学姐学妹,现在再回想,不知道是痴情难忘还是年少轻狂;最有点伤感的怕是一毕业这同学几十个便做鸟兽散了,天南海北再聚也不知道到驴年马月了!最兴奋的是,将要见到同室的老大、老三了,俩人思谋着,这次两月没来,得痛宰他们一顿!   前尘往事,多有唏嘘!这才一年,要过上十年,没准见了面都形同陌路了。   在国道上了行驶了六十公里,转上了高速路。话题也跟着从回忆转到了现实里。这几天的事无外乎几个美女的话题,倒不是非要说这个话题,而是除了吃和美女,实在没两人都感兴趣的东西。费胖子坐在副驾上,不时地扭过头来,大赞这蒋迪佳皮肤如何如何地好、一言一行如何如何地有气质、一做起瑜珈来是如何如何地诱人,直赞得简凡一见胖子扭头赶紧捂脸缩脑袋,生怕唾沫星子溅上来。   看着费仕青一脸神采飞扬,跟发了猪瘟一般地狂躁,简凡到现在还真弄不清这货是工作已定还是受了爱情滋润的缘故。又一嘴唾沫星子溅来的时候,简凡终于是忍无可忍了,悻悻搬正费胖子脑袋,扇了一巴掌,不迭地说道:“废品,你呲得像花椒、笑得像八角、乐得像萝卜开花、大蒜发芽,口水流了这么多,蒋美女你到底上手了没有,我怎么觉乎着你这心思有问题,还跟那于主任眉来眼去,你小子不会是有恋母情结吧?”   厨子骂人,喜欢拿菜比喻,这是简凡的强项。细看费胖子现在得意的脸,还真像炸开心的花椒!简凡被喷了若干口水之后,实在是气愤之极,把平时觉得最有代表性的形状都形容给费仕青了。   扑哧……连司机也逗笑了!费仕青老爸的司机,和俩人差不多同龄,只是掩饰般地笑了笑。   费仕青就不同了,一点不觉得难为情,反倒是得意洋洋地说道:“锅哥,你可说对了,我还真对于主任有点意思,不过此意思非彼意思而已,意思和意思不同也……这于主任,要真从社会价值上说,比蒋美女只高不低……对了,这里头是个庞大的故事,你要不要听?关乎美女、关乎历史、关乎我的未来……对,好像也和你们简家有关系。要听不?”   费仕青说得得意洋洋,说得摇头晃脑。   “说呗,闲着也不也闲着,就当磨你嘴皮玩。”简凡不耐烦地说道。   “磨我的嘴皮,蹭你的耳朵,不吃亏……行,且听费公子我细细道来啊!”   费胖子点了一支烟,拍着大腿当惊堂木,吧嗒着厚嘴唇,大咧咧开始了……   原来这于主任是市委办公室副主任兼机关事务管理中心的主任,姓于名桂兰!此行到乌龙县的目的是寻人,寻什么人呢?……这又是一个故事,为了帮一个投资商寻求失散多年的亲人!……现在这外商多如毛、华侨满街跑,外宾都不希罕了,一个小华侨如何请得动市里这干大驾呢?这故事里还有一个弯弯绕的故事……   故事套着故事,费仕青厚嘴唇吧嗒着,把悬念设足了这才开始解释:   据说这个投资商是四十年代被国军抓壮丁逮跑了,后来运气不错,随着长官家眷跑到了台湾,后来又辗转到了美国,就像所有的低俗故事一般,漂洋过海了、颠沛流离了、跟着致富发家、开枝散叶了,只不过不同一点是,这投资商是娶了一个孀居的阔太太才发家的!   转眼钱有了、身份有了、儿孙有了,人也老了、快死了,又想起叶落归根了,在太原投资了五千万建厂,把资产差不多一半移回大陆,这时候才想起在乌龙县走的时候,还有一个八岁的弟弟和四十多岁的老娘几十年没有音讯了。   于是从国外舶来的低俗故事和国内低俗现象成功接轨了,据说市委、市政府对华侨寻亲给予了高度关注,召开的专门的会议从招商引资、城市建设、经济发展的高度强调此事的重要性,并责成有关部门倾尽全力寻找这位华侨的亲人或者亲人的后人,这才有了市报社、市委办、招商办、侨联几个单位联合的寻亲活动……   简凡听得直偷笑,看来自己也是受益者,要不还宰不了那几刀呢!?……乐呵着就提了个问题,问费胖子,这和你有屁关系呀?莫非你的血缘有问题,别告诉我你有海外亲戚啊,省得我宰你。   “错了,锅哥!”费胖子撂着包袱:“寻亲和我没关系,可于主任来就和我有关系了……那天送酒时候,我正好碰见我爸了,哎哟喂,我爸一听我是来找寻亲队伍的,把他给乐得,直夸我有眼光,我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呢,后来一引见才知道,这于主任,在市委里是一号人物,我姑夫认识于主任,趁着于主任来乌龙县,让我爸趁着这机会好好招待招待这领导,我爸说呀,我这工作的事将来得靠市里点关系,没准乡下呆个一年半载,回头就能直接进市里,要于主任办这事,那是手到擒来,这人你说我敢不伺候好吗?……本来我爸想在政府招待所大请几桌,谁知道于主任念念不忘你家第一锅,得嘞,可给了我表现机会了。哈哈……我跟于主任大吹特吹了一通,咦哟,亏你教得我那几招,我跟于主任聊得特别投机,于主任直夸我聪明伶俐呢!”   费仕青得意地笑着,这才叫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啊!?我教你那办法,你拿上去泡于主任去了?”简凡惊得瞠目结舌。这事想想八成是真的,那天在店里吃饭都敢胡扯萝莉汤什么滴,没准于主任那老女人,还就喜欢被人那么捧着。   “是啊,不能呀?于主任也是女人嘛,我跟于主任杂七杂八侃了两小时,我都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反正于主任就特喜欢我,特别是我把你们简家搬出来,请她到第一锅尝尝别人尝不到的美食,她立马就答应了……我爸都未必办得成的事,嘿哟,回头让我轻轻松松办了,把我爸给乐得,直夸我有长进了,还没上班都有政治觉悟了。”费仕青道,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看来他才是最大的受益者。   “就吃一顿,就和女人瞎扯淡,还上升到政治觉悟的高度啦?你死去吧你!”简凡听得都哑然失笑了。   “这你就老外了,锅哥,我爸说了,招待的好不好、领导满意不满意,这是一个下级对待上级的政治觉悟问题,马虎不得嗳……要能攀上于主任这高枝,我还发愁个屁呀?”费仕青不屑地说道。   厨子家里出伙夫、官老爷家里出官僚,这话错不了。   简凡倒听愣了:“那和我有什么关系啊?得,我明白了,你小子卖我求荣呢,让我辛辛苦苦给你做饭,你吃了不行,还请人吃,回头好处都落下了,没我什么事是不是?……早知道我给你小子下巴豆,全给你搅了。”   看来眼见未必是实,打破脑袋也没想到这么多弯弯绕到最后,费仕青的目标却是指向于主任。这话说得简凡心里的酸酸的,有点为人做了嫁衣裳的意思。   “嘎嘎……”费胖子咪着眼笑了半天才说道:“和你关系大了,别把兄弟我想得那么不堪,我要混得不错了,能亏待了你?……还说什么呢,还真和你们简家有关系哦,这于主任、陈主席一行寻亲,寻得那人就姓简,叫什么简二驴,走的时候八岁了,现在有六十三年了,应该有七十一了吧?……嗳,对了,你爷爷不会是二驴吧?”   “啊呸,你爷爷才二驴呢?我爷爷是谁你还不知道?”简凡被气笑了。   “哈哈哈……我巴不得我爷爷是简二驴呢?你知道人兄弟,那华侨现在资产多少?一个多亿,还美金!这合人民币多少钱知道不?八亿多!我爷爷要是二驴,他们怎么着也得给我分个千把万吧,到那时候啊,我别墅买两套,送你一套;劳斯莱斯幻影,我买两台,送你一台……美女我泡上七八十个……那个那个,我上过之后,我都送给你……哈哈哈……”   费仕青得意的憧憬着,两人都笑做一团,司机也乐呵着看着俩人。   简凡差点笑岔了气,半天才喘了口气诧异道:“呵呵,胖子,这人不好找吧?乌龙县简姓是个大姓,要有几万人!他们找着人了吗?”   “去哪找呀?要找着早弄翻天了……六十多年了,他老娘在,要有一百岁了,这可能吗?他兄弟在,小屁孩成老头了,打仗、逃荒、饥荒、文革,能从那年头活下来的人不多了,全县七十岁以上的傻老头寻亲队伍筛了几遍,别说海外亲戚,有县城亲戚的都没几个……他说的那地方叫什么杏林村,五几年山体滑坡村子都埋了,现在连地图上标示都没有了……要我说,这人就是闲得蛋疼,一家子住美国多牛叉,还回来干嘛?现在咱们想去都去不了呢!”费胖子评价道,对这事也是孰无什么赞同之处。   “人老了,找点亲情安慰呗!……对了,废品,你去泡于主任了,那蒋迪佳呢?有资源别浪费啊,这美女要搁我出马,别说上手,没准都上床了!”简凡笑了半天,想起这茬来。   “嘿嘿嘿……你就瞎吹吧!你要知道他什么身份,我估计你压根就不敢摸!”   “什么身份?”简凡的好奇心来了。   费胖子笑着回过来,扳着指头数上了:“人家爸北京人,是山北大学教授,研士生导师,七十年代下放到咱们这儿劳动改造,后来成家就留到省城了;人家妈,以前市工商联主席,华美超市的创始人,省城最大的一家啊;人家哥,九鼎实业的老总,旗下那个九鼎假日酒店你记得不?咱们去那儿看过人体彩绘;人家叔,叔是个什么官来着,我也弄不清了,反正这是一个典型的官商结合的家庭。我估摸着呀,要泡这妞,起码得个市级领导家的公子或者趁着几千万的大款还差不多,咱们呀,你说的对,和我爸说的一样,没戏!……锅哥还是你眼毒啊,一眼就看出这蒋美女不简单了,我后来一了解,我一听我爸一介绍,我来了个迂回战术,就死皮赖脸跟她屁股后学瑜珈认她当姐姐,哎哟,她居然答应了!哈哈……不过你别说,大户人家出来的,是不一样,比咱们这修养高不少啊。”费胖子笑着道。   “那你还假迷三道说你们勾搭上了,我说嘛,我这眼神什么时候错过。”简凡一听,心头莫名地泛起点自足。   “啊!?你脑残了,连我说话你都相信呀?你别提这茬啊,我跟蒋美女下了两天乡才知道你居然假借看病为名,对人家姑娘动手动脚,你这衣冠禽兽,最卑鄙的是,还骗了我二百块钱!……要不看在你殷勤招待于主任份上,这血债我得加倍讨还啊。”费胖子终于省悟了,恶狠狠地说道。   简凡呵呵笑着,这乐得:“那你小子愿意,赌输了活该。”   “得了呗,这次揪着你小辫了,我和蒋美女现在可是姐弟俩哦……靠,那天惹了我,我告人家哥说,你等着吧,人家哥凑上几十号人来收拾你,不砍手不砍脚,专砍小JJ,嘿嘿……”   “你死去吧你……”   “哎哟……”   两人胡扯了半天,又在车厢里弄腾上了。   ◇◇◇◇   聊的话题多了长了,这路就短了,不到中午就进了太原市区,熟悉中带着几分陌生的城市,高楼大厦依然林立着、车水人流依然是川流不息、夏日里的北方城市,却只感觉到酷热,开了车窗便是挥汗如雨。   费胖子城里有亲戚,把简凡扔到了太原移动公司大门口,便去忙自个的事去了,看看时间刚十一点,简凡打了个电话,安安静静在外面等着…… 第一卷 乌龙第一锅 第19章 我为佳人伴   等待香香的时间里,几分钟便如同几年一般地漫长……   香香叫刘香莼,熟悉的人都爱称这个顺口的小名,更熟悉的一点的,像费胖子之类的同学就称锅嫂,两人的关系发展有点年头了,不过直到现在为止,简凡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俩人的关系,说女朋友吧,有点浅了;说性伴侣吧,又有点简单了;说感情多深吧,又有点扯淡;把俩人的关系形容成打打弄弄的小夫妻倒有点像,只不过上船很多年了,还没来得及买票!   要追溯俩人的关系,差不多要从穿开裆裤的时候说起,一中没有家属楼还是统一住公房的年代,大操场上经常活跃着一群扛着棍子当枪、和着尿泥抹墙的小屁孩,都是教工子弟,偶而玩个抬花轿游戏,轿夫是费胖子,扮新郎新娘的,就是香香和简凡了。只不过简凡后来被父母送回乡下去住了几年,等回来了,裤裆也缝上了,都上学了不在一个年纪,这才隔断了两小无猜。   一直到上高中简凡留级了,偶然间发现当年跟在自己背后的鼻涕妹妹已经出落得婷婷玉立,按捺不住的少年冲动让简凡平生第一次对一位异性发动了猛烈追求,那两年每天绞尽脑汁地想着就是怎么着讨得香香欢心,书桌课本里塞纸条鸿雁传情,干过;为了买件礼物和费胖子偷偷坐车进省城,干过;瞅空就把香香约出来谈谈心说说情,干过;偷饭店的鸡腿熟肉以飨美人,干过。反正高一、高二那两年,全部的心思和口袋里的零花钱都花在香香身上了,直到有一天俩人钻进宿舍,把男女间最后的事都干过了!   噢,对了。这也是简凡比别人骄傲的一件事,好像破处比别人早很多!当时关于性知识的启蒙来源,就是费胖子书包里花样百变的黄小说,简凡记得颇为清楚,最喜欢的两部是《灯草和尚》和《少女的心》。   早恋是包不住的,直接结果香香爸妈找上门来了,梅老师把儿子不止一次训得狗血淋头,劝阻无效之后,两方家长合谋着拆这对鸳鸯,两人被拆了班,香香爸妈每天防贼似地看着女儿上下课,一直看到高三毕业,让简凡不止一次地隔着窗户望美兴叹!   早恋没有太影响到香香的成绩,依然是那么优秀,考上了省内一本,山北大学计算机系;当然,也没有影响到简凡,从来就是那么糟糕!花钱谋了个三本,不过戏剧性的是,俩人上大学还在一座城市,双方的父母却是不太管了,简凡这个嘴上没毛的男子汉五迷三道地担负起了照顾香香的责任,捎带着把肥水都搂回自家地里了。   对,从有了第一次算起,已经六年多了!很长了哦,要结婚的话,都快到七年之痒了!   ◇◇◇◇   简凡叹了句,跟着就看到视线中奔过来一个倩影,娇小玲珑,细胳膊小腿像奔跑着的小鹿让人眼前一亮,亮的简凡两眼几乎咪成了一条线,而心里,却像夏日里的玫瑰怒放。   得,乐开花了!   走近了……白底蓝线的短袖衬衫、深蓝色的工装裙,移动公司的标准工装,穿在小巧玲珑的香香身上显得格外挺拔有致,脖子里晃悠悠的工牌左右摇摆着衬着比身材还挺拔的胸,一脸兴喜地、俏格生生地站到了面前,那张热情洋溢的脸,简凡常比作王羲之兰亭序里的字,娇揉中不无妩媚,初看不觉为奇,却是越嚼却越有滋味的那种。   看着简凡,香香脸上不无久别重逢的喜悦,张口如同老夫老妻般地询道:“什么时候到的?干嘛不打电话我接你。”   “废品家的顺车!直接到这儿了!”简凡笑着应道。   “走……”香香很随意的挽着简凡。   “去哪!”   “吃饭呗,肯德基鸡翅汉堡怎么样?”   “行,没问题!”   “下午陪我逛街!”   “行,没问题!”   “晚上呢,吃你做的。你肯定琢磨出新菜来了。”   “行,没问题!”   白衣蓝裙,纤细的胳膊挽着简凡,随意地说着安排,两人在吃上的默契看样也由来已久了。   一脸幸福且惬意的简凡一直机械地回答着没问题,脑袋里八成已经憧憬到了太阳落山以后的事!   三个没问题说得香香扑哧一下笑了,简凡依然没有什么大的变化,笑着捅捅简凡:“你就不能有点主见呀?怎么老是没问题?”   “嘻……白天你安排,晚饭以后,我就有主见了!”   简凡嘻笑着应了句,明显暗有所指,香香还略带着几分不好意思地顺手拧了一把,嘴里却是说着,想得美……   当然美了,简凡的心里比这天气还美几分,香香还是香香,还是那位爱吃爱玩爱和自己在一起的香香,从眼里的喜悦能看得出来……看来是自己多心了!心下直骂自己小气,噢,也不能怪自己,得怪这死胖子,天天吹耳边风,危言耸听地说绿帽即将扣来,吹得连自己疑神疑鬼了……现在再侧瞥香香,额前飘着碎发、脑后却还是一个小马尾巴,一笑起来就露着两个小虎牙,煞是好看。还是一副青春逼人、活力四射,还没有完全脱去学生时代的清纯打扮!   老妈在对女人水涨船高、择优选老公的理论简凡却是从不苟同!不管怎么着,简凡一直觉得香香当老婆是最合适滴……虽然没有那么高挑的个、也没有那么膨湃的胸,算不上人见人爱,偶而笑一笑也生不出百媚来,甚至于还不如自己曾经泡过的英语系那位学姐漂亮,不过,人得活得现实点,守着这么位不太漂亮也不太丑的女朋友,既知根知底又知冷知热,要比随便找一个门当户对的要强很多,更何况还有俩人青梅竹马的那段呢!?   如果真和香香结了婚,这大学倒也不算白念了哦……简凡经常这样安慰着自己,要连个老婆也落不下,这大学还真是白念了。   “嗨嗨……你这么这么讨厌,说句话都走神?问你什么呢?乡镇公务员考试成绩出来了吗,考得怎么样?”   香香猛地推了推正走神的简凡,把简凡从YY中惊醒。   “咂……你不老说我是应试教育产业下的伪劣产品吗,你说考得怎么样?”一听考试,简凡心虚了。眼光躲躲闪闪,明显不想提起这回来了,干脆来了个以问代答。   “咯咯,就知道你上不了正场……你不挺会来事的吗?现在怎么不行了?上大学不数你能吗?怎么不显显你的本事呀?”香香听得这话,掩着鼻子直笑,话里有几分取笑和挖苦。   简凡大学应付考试的办法无所不用其极,作弊手段行不通之后马上想出了新办法,一考完就提着礼品和费胖子去收卖老师。还别说,乌龙县的野生木耳、黄花菜、小米颇受城里人欢迎,还真给简凡和费胖子这俩懒汉加笨蛋敲开了方便之门。   “那不一样,老师那儿百把块钱就搞定了,办工作我哪有那本事,就我有钱我也不知道往哪送呀?”简凡有点失落地回道,唉声叹气着,毕业这一年处处碰壁,本来俩个人还门当户对,却不知道怎么地差距越拉越大,简直不可同日而语了。   “考不上才好呢?下乡有什么意思?……要我说你还是想不开,能挣了钱,干什么不行!”   “那干什么?”   “开饭店,我吃了一年了,省城大小饭店,就没见着手艺比你好的。到这儿开一家。”   香香一听,跨了一步站到了简凡面前,眼神里鼓励着。   “咂……”简凡一听这话,却是马上意会到香香话里的依恋,还是不愿意自己回乌龙,要真下乡那更不愿意了,想了想,想得猛抓后脑勺,为难地说了句:“哪有那么简单,不是你做得好吃就能当得了饭店老板,房子、地段、人脉、推出什么样的菜品,还有店里雇员,这不是简单的事,太原开个中档的酒楼,没有二三十万根本起不了步,就小饭店都得十万八万,谁……谁给本钱呐?”   简凡有些难为,要当厨子还凑和,开饭店经营可没那本事了,这问题也曾经考虑过,甚至上大学还在几所饭店装模做样玩过几天,到这开店,可比乌龙要难得多了。而且老妈不知道怎么地最反感自己系个围裙,怕是连当厨子这愿望也是实现不了。   “没出息,就知道你瞻前顾后,什么也干不成。”香香笑着,支着手臂戳了简凡的脑袋一下下,这一招,还是跟着梅老师学会的。简凡嘿嘿嘻笑着不以为忤。被老妈戳有点害怕,被香香戳却是只觉得温馨有加。   “谁说我没出息,你看你看,我还没给你说呢,这次我可是为公事开会来了,周一的庆功会……”简凡说着想起这茬来,不无几分兴奋地把《公安信息》递到了自己最心仪的人手上。   “啊!?金店抢劫逃犯……是你……你们抓住的?”香香一看,眼睛扑籁着,诧异地盯着简凡,仿佛第一次见面一般。   “是啊!我们派出所,抓住了俩,剩下的俩,还是通过这俩抓住的。我和成钢是头功。”简凡得意洋洋地说道。这是活这么大,最得意的一件事。香香的惊讶让简凡颇为满足了一番,直等着香香惊讶之后是惊喜、惊喜之后是什么?没准会是的拥抱哦!   却不想,香香眼瞪得溜圆,忿忿地把信息纸摔到简凡身上,说了句:“有病!…”   “啊!?有病……这怎么叫有病,一大队刑警,专程到乌龙请我来开会,切!我现在是英雄,你是英雄的女朋友嗳。”简凡笑着,却不知香香的火气从何而来。   “我……我可怎么说你!”香香小细指指着简凡的鼻子,恨得有点无语的样子,气得直跺脚,嘴巴飞快地说道:“这事省城都搅翻天了,一死一伤,死了的就不说,你猜伤着的那个怎么了?”   “怎么了?”简凡愣傻了。   “俩个人都是保安公司临时雇的劳务工,乡下进城打工的,医保都没有。受伤住院了,金店、保安公司互相扯皮,连医药费都没人负担,那个死了的,连赔偿都没地方出。报纸上都报道出来了,你窝在乌龙县知道什么呀?”香香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却是一下子怎么也接受不了在老妈面前大气不敢吭的简凡,居然敢去抓逃犯。   简凡两手一摊,还是不理解:“那不对了,这种逃犯有机会就更应该把他们抓了。”   “谁爱抓谁抓,关你什么事了?你们破协警,都有病!还英雄呢,你看你长得像吗?这两天省城大报小报都在讨论这事,现在都说是当个英雄,流血流泪;当个狗熊、好吃好睡;见义勇为,那是脑子进水了……我怎么着就没想到脑子进水的是你呀?你要是伤着了怎么办?”香香数落着,有点生气。   “没什么不对呀?我这不好好的吗?再说,我妈还让我考警察呢!”简凡狐疑地说了句,却不知道这件事,怎么着就引起了香香如此大的愤慨情绪。   不对呀?不是说美人爱英雄嘛,这又错了吗?早知道就不说了。   一听考警察的话,香香更是气重了几分,有点怒不择言地说了句:“啊!?考警察?……你妈也有病!”   简凡一听,回敬了句:“你妈才有病呢!?”   “你说什么!?”香香一下子叱目瞪眼,要发飚了。   简凡蔫了,蔫着也不服气地反驳了句:“不说了,我回去告我妈说,等你回乌龙,让我妈找你算账。”   老妈也是香香的英语老师,家有悍妈就有这么个好处,一提起老妈来,香香也怵,每次简凡都搬出老妈来威胁香香。   却不料今天不起作用了,反而起了反作用,引发了香香更大的怒气,掐了两把捎带着踹了两脚,拿着简凡当出气筒了,边施虐边说着:“你敢……几天没见,你还长脾气了是不是?你今天是故意来气我了是不是?……”   “别别别,好香香,咱不生气啊,不提这回事了,反正我也考不上……好好……消消气啊。”   简凡一看这场面不好收拾了,却是话软了,陪着笑脸,一把抱着香香,嘻皮笑脸直抚香香小酥胸给消气。   “走开,看着你,我就来气。”   香香不悦地打掉简凡伸上来咸手。那手要伸过来,说是抚胸消气,其实揩油的成份更多点。   一个陪着笑脸说好话,一个气咻咻的不理会,又重演着已经演过无数次的弄别扭场面,一直延续到上车下车,直到进了肯德基大厅坐下来,香香还是有点生气,直到看着简凡一手一只大可乐、且抱着一只纸桶,把汉堡、鸡翅、薯条摆好,还殷勤地挤上蕃茄酱送自己嘴边递上来的时候,香香俏眼中的忿意慢慢的消失了,每次只要生气,简凡都会以实际行动和优质的服务来道歉,香香的怒气和忿意慢慢消失了,慢慢地浓情蜜意从两人的眼中升华起来……   于是,这个浪漫的一天,终于从午后开始了…… 第一卷 乌龙第一锅 第20章 心各有戚然   夏日里最凉爽的时候是清晨,日出将出未出的时候,尚余留着夜里的轻风,片刻的凉爽和惬意之后,城市里铅灰色的天空将升起新一轮的阳光!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已经到周一了,从日出玩到日落,再从日落玩到繁星满天,马不停蹄地吃饭、逛街、看电影、泡吧、做饭,忙得不可开交;忙完了上了床,又是做得不可开交,做啥呢?当然是做LOVE了,   做完了可该休息了吧!?噢,还不成,歇口气,再来一次……   周六周日一闪而过,就干了这些事。两个月没见,两人玩得都有点疯,简凡还觉得身上有点酸痛,这些年男女之间的情事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再瘦的女人上了床也是只小老虎,想当武松是吧?没有十八碗的功夫,你还别想上奶头山、过茂林岗!不脱你几层皮都是轻的!   朦胧中,隐约地见着香香盖着被单保持着爬着的姿势还在睡着,俏脸一侧清楚地看着一动不动的睫毛,半盖着的被单,裸露着的后背,呈现出一条光滑而优美的弧线,被单下翘翘的小臀总是让简凡忍不住托在手里把玩,香香这身架,像一个芭比娃娃般的精致……   一个女人,总是有最美最美的一面,只要你善于去发掘和发现!一丝不挂的时候,当然是最好的时候了……简凡意识慢慢地清晰起来,这里不是乌龙,也不是宾馆,而是香香和单位几个单身女同事同租的家,周六俩个人住的是旅馆,昨天晚上本来也要出去开房的,不过吃完饭瞎聊着还没来得及走,看着电视俩人相互撩拨着,情火难耐之下便在这里开始了,一开始便是昏天黑地,什么都顾及不到了……窗户上,隐约地透进来的亮光,外面怕是已经天色大亮了,桌、床椅和一台小小的电视机就是全部的摆设了,屋子里乱扔着衣裤内衣和鞋子,像劫掠后的战场,不过零乱中透出来的却是温馨和暧昧。三室一厅的房子住了三家,厨房和卫生间是公用的,这城里就是没有乡下舒服,做饭的时候磕手碰脚;做爱的时候还得压着嗓子怕隔壁听着,做完了吧,连洗漱都得偷偷摸摸去!   做爱做得有点像做贼的感觉,不过加上这么点偷偷摸摸、心里揣个兔子般怦怦跳的异常感觉,也感觉很奇妙哦!   想着想着,想起了什么事,简凡扑哧一声笑出声来了。   “笑什么,大清早发神经!”   睡着的香香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慵懒地不想睁眼,顺手一把掌拍在了简凡胸前,回手却是把薄薄的被单裹紧了点,八成还以为简凡又看到了自己光着身子裸睡的糗态。   “呵呵……”简凡笑了声,凑到香香耳朵边说着:“我想起什么来了啊,记得上小学时候,校门口不良小商小贩不知道从那弄来安全套卖给学生当气球玩,一毛钱六个,那时候我和费胖子、豆鸡眼、大鼻涕几个,一人买几个气球,灌上水,在前面小头上扎个眼,往女生头上射自来水玩。”   “呵呵……没出息,净想这些,这有什么好笑的。你和费胖子干的坏事多了。”香香睡眼还未睁开,迷迷糊糊说了句。   简凡更乐了:“哈哈……我是说呀,小时候是玩这个,现在还玩这个,小时候是灌着自来水射女生,现在是套在小弟弟上射女生,方式不同,玩的性质其实是一样的啊!哈……”   “呀……你讨厌……”   一下子被逗醒了的香香,小拳头咚咚咚地直擂简凡,两人抱着拥到了一团。打弄着,香香“啊”地一叫了一声,触电般地缩了回来,捂着胸前,却是被袭胸了,跟着有点恼羞般地腿踹上了,踹着气咻咻说着,让你使坏、让你使坏……   一打弄起来,一定会疯到气喘嘘嘘、一直把简凡踹得缩成一团求饶才算罢了。   “简凡,你别光说玩,我昨天跟你说的事,你想过没有?”   过了半晌,香香全醒了,又想起这茬来了。   “咂,我一年前奔回县里了,现在再回来,你让我怎么跟家里说呀?再说了,我来这儿干什么呀?”简凡一听,蔫了,被泼了一瓢冷水一般。   “那你说我们怎么办?我在太原、你在乌龙,隔着几百里地,有意思呀?在乌龙你有个正式工作也罢了,那你不也是瞎混……来了太原,好歹机会多点,找工作不容易点吗?我跟你说多少次了,你怎么就不听啊。现在人家大学生毕业了,谁还傻等着分配呢?不都是找工作嘛!?”   香香有点忿然地说道,直到现在对一年前简凡不声不响打道回乌龙县还是耿耿于怀,有时候,蔫不拉叽、不声不响的简凡经常干些出格的事,这次回了俩个月,居然还学着人抓逃犯去了,一想起这些来,让香香愈发有点所托非人的感觉了。   “那我来了,找不上工作咋办?你养活我呀?”简凡嗫嚅的说道,越说越没出息。   “瞧你那点出息!”香香不耐烦地又要来踹一脚,被简凡嘻笑着躲过了,就听香香有点无奈地说着:“简凡,在太原有车有房我还没敢想,你总不能让我连个人也摊不着吧?你就让我一个人呆太原?你就不想想我们以后怎么办?你就这样,仨月俩月来一回住住旅馆?咱们可以从头开始嘛,可你根本就不往那方面着想,你让我怎么办?”   两个人都是初涉这个社会,大慨都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香香有点气愤,简凡被问傻眼了。太原可以不留恋,可香香,实在是不可能不留恋。而且这话里,香香对自己也依恋很深,毕竟已经相处几年了。   这话将了简凡一军,简凡苦着脸想了想,半坐起身来,嗫嗫了半天,底气明显有所不足地说道:“我我……我那个这次考警察,没准能考上,要考上没准就能正式分配进乌龙县公安局,要真进了公安局,咱再说后事成不?你想得太远了,咱们……咱们刚到法定结婚年龄,你不是着急着要嫁人吧?”   “呵呵……就你!?你脑袋里就一锅糊菜,你连你自己能干什么你都不知道,还考警察!?你算了吧你,我可跟你说明白了啊,你再这样下去,迟早要吹灯拔蜡各奔东西啊?……我怎么就那么傻,上高中就被你骗了,上大学那么多帅哥我都没动心,还是被你骗,一直被你骗到现在!有本事,你给我骗套房子骗辆车去呀!……没出息,怪不得你妈一天戳着脑袋训你呢?还嫌我想得远,那我就不想,你让我怎么嫁给你?你到时候骑着自行车来娶我?”   香香气咻咻地说着,有点恨铁难成钢、望婿不成龙的忿意。转过身摸过手机看看已经快七点了,起身套着衣服,三两下套上了内衣、裙子,穿好了衬衣再回头的时候,却见简凡半晌无语,盯着眼眨也不眨地看着自己,刚刚怕是在入神地欣赏着穿衣全过程。   “看,看什么看?”香香悻悻叱了句。   “哇!你……你脱了衣服比穿着衣服漂亮,穿衣服的动作更漂亮……”简凡吧唧着嘴,有点愣神地说道。从刚刚的影像中惊醒过来,背对着自己,面朝着窗户,纱窗隐隐、光线晦明,霎那间觉得晦明晦暗的曲线是如此地优美和动人。香香娇小玲珑的身材,就像一副明暗处理得妙到毫巅的速写画一般,有点痴了。   “你……气死我了!”   香香气得语结,气咻咻地跺着脚进卫生间了……这颇具艺术的眼光怕是被香香认为是精虫上脑了,刚刚的牢骚教育八成一句都没听进去。   快乐和无奈在现实中往往是一对孪生姊妹,简凡和香香俩人经常就这样在快乐和无奈中起起伏伏,柔情蜜意的周六周日一结束,要上班了、要回到现实里了,一大早唠叨了一番也没有商量出个所以然来,明显对烂泥扶不上墙的简凡还是有不满之处,在她看来,这个从高中时代就谈的男朋友什么都好,很帅,帅得老招蜂引蝶;很体贴,知冷知热,吃饭穿衣什么都关心得到你;也很会玩,每次总能玩到尽兴。不过就是没多大出息,属于那种离了爹妈就不知道该咋办的大男孩,就坐等着家里安排生活,你一提工作、一提钱、一提房子、一提将来,他就傻眼了。   不过,还是有点舍不得,每次见到简凡大老远风尘仆仆地从乌龙奔来,每次看到那双如水般深遂的大眼和帅气的面庞,每次看到他殷勤地买东西、做饭,还很没出息地洗衣服,总是让香香有点舍不得,更何况,俩人还有过那么一段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日子。   没办法,就像每一次见面欢爱后总有那么一丝不如意一样,这一次还是没有什么差别!走得时候,简凡却是已经起床收拾房间里,看着简凡跟个女人一般,仔细地整理着床铺,抹着桌子、打扫房间,还殷勤地自告奋勇去买早餐,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更浓了几分。   不管是奸情还是感情,都是情,因为这情之一字总是难以堪破,便生出许多的不舍来,有不舍却又是难以如意,又凭白地生出些忿然和生气来,这很复杂的感情让香香理不清道不明,有点不高兴气咻咻地走了。   ◇◇◇◇   香香忽冷忽热的表现让简凡觉得有点难为情,耐着性子收拾完房间就听到了费胖子打电话已经到楼下了,换好了警服、下了楼,楼口停着的本田车里,费胖子伸着脑袋,眼咪成了一条线,不无几分淫邪的一直目视着简凡下楼、上车,这才扭回头来,伸着舌头笑着说:“锅哥,这都两天没出门,闭门念欢喜佛呀?还能走动路吗?我真怕你直不起腰来,这不,一大早就来接您来了。”   简凡悻悻地笑了,笑着不理会这货胡扯:“废品,咱别这么赤果果地成不成,让李师傅笑话呢。怪不得你找不上女朋友呢,你看你看,你笑得多猥琐,要是个女人,肯定被你吓得花容失色,掉头就跑!”   两人说笑着车起步了,司机乐呵着,这费胖子更乐呵了,不以为然地说道:“现在这年头,淫荡成就梦想、猥琐引领时尚,咱们俩正好各占一头,都是站在潮头的人,要不怎么说是兄弟呢?哈哈……对了,锅哥,今儿的行程我安排啊。你听我的。”   “你安排?安排干什么?”简凡诧异了。   “上午你不开会吗?开完会,中午跟哥几个聚聚,老大现在拽了,开发区写字楼有独立办公室了,人五人六也成白领了;老三就更拽了,自己开店当老板了。”   费仕青说的是舍友,大学里606的四个哥们感情非常不错,老大薛翰勇,光打架就被记过几次,差点开除;简凡的年纪排老二,舍友评价是会吃能日,属于闷声发大财的实干家,特别对于如何欺骗少女颇有心得;老三黄天野,说话跟他的姓氏一般黄,据说家里开过夜店歌厅,黄段子讲得比谁都好,一张嘴全校无敌;老四费仕青又是个超级胖子,体重全校独一无二,何况还有为爱减肥减到昏迷更是人尽皆知!四个名人本来自封四剑客,不过后来传着传着就成了学校里有名的“四贱客”了!快毕业的时候,又成“四贱货”了!   简凡一听,乐了,笑着说了句:“不会吧?老三比你还猥琐,他开店谁敢去呀?”   费仕青一下子乐了:“哈哈……这评价好哦,老三听着非气炸肚子,他还真就开店了,你猜他经营什么?”   “什么?”简凡笑着,好奇了。   “性用品商店,哈哈……昨晚上我去了,一屋子全是男女性器官,我靠,简直太壮观了。我可告诉你,周六周日你消失了两天,你准备好了,老大老三对你重色轻友的行为非常不满啊,中午肯定想法整你呢!”费胖子笑得前俯后仰,仿佛见着了平生最大的乐事一般。   “呵呵……老三看来是找到正确的职业发展方向了啊!他们还想整我?喝酒他们都怕我,耍流氓谁也不怕谁,他们怎么整?”简凡笑着接受了,老三干这活才是人尽其材了。笑着问:“还安排了什么?”   “哦,晚上,蒋迪佳请客,她要我务必请到你。”费仕青说着,又冒了一句。   “是吗?”简凡心里咯噔一下子,想问蒋迪佳又有点难以启齿,转眼旁敲侧击了一句:“胖子,我为什么听你安排呀?”   “你这话说的,中午白吃、晚上白吃,跟着我还错得了?不去拉倒啊,你以为你多大个官,还摆谱怎么地?”费胖子不置可否,一副沾了大便宜,你爱去不去的样子。   “去,谁说不去了,我就是有点不好意思,一来省城就跟着你这贱人蹭吃蹭喝,回头我这名声受损!……对了,蒋迪佳好好请哪门子客?”简凡玩笑般地小心翼翼地说了出来,注意着费胖子的脸色,主要是看看这货是不是说瞎话。   “礼尚往来嘛,我请她了,反过来她再请咱们不正常嘛,再说,你那套厨艺技惊四座,我听于主任说呀,她们一行回太原一路上都赞口不绝,那位差不多跟我一般吨位的陈主席可后悔死了……咱们这么盛情款待,她好歹得意思意思吧?或者,没准认了我这么个弟弟,哈哈……心里高兴嘛,就宴请宴请,这次你可是沾我光了啊。”费胖子得意洋洋的说着。   “马不知脸长、猪不知腰胖、屎壳郎还以为自个香!……切!”简凡悻悻损了一句。心下里还是无法释怀,这个气质清丽脱俗的大美女,就脑袋里灌上一桶水也不应该认这么个货色当弟弟吧。   两个人胡扯着,到了五一路,费胖子看样是来买什么东西,扔下简凡又是自个去逛了,简凡找了个胡同口小摊吃了早餐看看时间差不多了,这才循着五一路找一大队的地址。   不知道当英雄代表英雄的派出所领奖状是个什么样的感觉嗫!?……平生第一次不是因为做检查站到主席台上,心里一想到这事,还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滋味,窃喜!?有点,毕竟是好事嘛;遗憾嘛,也有点,要是给自己个人发奖就更爽了;担心嘛,也有点,让老妈说,自己就一盘狗肉丸子上不了大席面,这么大场合出了洋相就麻烦了,还有什么呢?   算了,想不清楚,骑驴看唱本、开车瞅红灯,边走边瞧吧…… 第一卷 乌龙第一锅 第21章 有景蔚为观   五一路在太原是繁华的路段之一,五一、千峰、贵都、天外天几个全市有名的商家都座落于此,基本招待的都是些购物不问价、买单就刷卡的大户。前一天简凡和香香就逛过这里,上学这里呆了四年轻车熟路的紧,街面上的商厦那东西一般卖不起,向内的胡同里几家小商品批发市场才是市民购物的好去处,商厦里能买到的世界名牌,这儿地摊小铺里都有,比商厦的还全乎。   简凡没来过一大队,可要五一路上这单位门肯定不好找,没准钻在哪个胡同里,而不会堂而皇之地在街面上。果不其然,这一大队还颇有大隐隐于市的风格,问了一路没几个人知道,还是和先到一步的成钢打了电话,转悠到了华鑫商厦,顺着侧面的胡同往里走了几百米,看着警车停了一溜这才找着了地方。   胡同里的路被四面的高楼堵得严严实实,走二百米一拐就是一大队的院子,本身就采光不太好,偏偏还是高墙大院,有点阴森森的意思,正门上挂着人民公安的牌子,下面是刑警一大队的标识门牌,两层灰色小楼,看得人心里愈发地有点不舒服。   其实简凡对警察和公安机关孰无多少好感,派出所、拘留所、看守所和公安局都略有所知,知道的越多这好感的成份越来越少。在派出所干了半年,经常有小偷小摸的被民警或者群众逮了个正着,一进了派出所,铁定是要电棍加大脚丫伺候着,劈里叭啦先揍一顿再说,这是基层派出所最标准的办案方式。要进了刑警队,就更不用说了,简凡曾和所里民警把一对盗割通信电缆的外地人送到刑警队,这俩毛贼在派出所咬得挺死,人脏俱在还抵赖,一进刑警队不到一个小时,竹筒倒豆子般地干过没干过都承认了,还捎带着把别人干的黑事也举报了一大堆,这一对傻哥们被带出来的时候,见着穿警服的就哆嗦打摆子,估计是被吓得,真发生了什么,简凡想想心里都疹得慌!   说实话,要混俩工资还成,真当警察简凡还真是心虚得紧。了解得越多,对这个职业心里逆反情绪很重,不为别的,这职业摧残人性摧残得太厉害,天天和心理扭曲的坏人打交道,时间长了,连自己的心理也跟着扭曲了。   不过可惜的是,自己的生活不是自己当得了家的,还得听老妈的。   或许是对前途的迷茫,或许是对早上香香的话略有触动,简凡直把自己想得有点悻悻。一大队大门里,肖成钢远远地看着简凡迎了上去,今儿这打扮不错,协警服熨得笔挺笔挺,帽子也扶正了,不像平时吊儿郎当的样子,上前拉着简凡就神神秘秘说着:“锅哥,您怎么才来呀?今天市局梁局长来,我舅舅说了,让咱们代表乌龙城关派出所发言呢?你赶紧地准备一下啊。”   “啊!?怎么没有告诉我?”简凡一听,吓了一跳。   肖成钢却是狡黠地笑笑:“我也刚知道,那不很简单吗,领导指挥的好、所里培养的好、咱们队伍的楷模好嘛,咱们不被感染得也风格高了吗?发言还不就这三大件,这话锅哥你还不是张嘴就来……嗨嗨,你别紧张呀?”   “我不紧张,我害怕!……成钢,你别火烧猴屁股坐不住,这里可都是正经八百的刑警啊,敢抓悍匪那敢情比悍匪还悍几分,咱们俩在人家眼里就俩小屁孩,前面的嘴巴、后面的尾巴都夹紧点,低调低调啊,别让人笑话。”简凡有点心虚地说着,这地儿可不是拽大头的地儿。   肖成钢却是不以为然,直说着简凡没出息!看样是志得意满的紧,还真把自己当英雄了。   说话着进了院子,里面进进出出穿着警服的人都是忙活着,一会只见得那叫郭元的警察认识俩人,领着简凡和成钢上了二楼活动室,活动室倒挺大,人头攒动地早坐了四十多人,迎面挂着横幅,写着“8.11金伯利金店抢劫案庆功表彰大会”。   都是生人,没人注意到又进来的两名警察是什么人,穿着什么制服,简凡和成钢坐在后面瞎扯了几句,简凡正犯愁发言的事的时候,就听得有人喊:“起立!”   一句话,四十多个警察齐刷刷地站起来,简凡这反应倒慢了半拍,被成钢拽起来,跟着就见到了秦队长带着四个人,都一副领导模样,和警察们示意着进了活动室会场!   “敬礼!奏国歌!”   声若洪钟,却不知道从那里传来的,简凡这一米七五的个子站在后面还真是两眼一抹黑,机械着听着国歌,向着主席台敬礼,只觉得怪怪的。   这场合,这家伙,警徽、警盾一溜警服装束的分不清男女,直竖竖站了一窝,肃杀之气很浓,让人顿生凛然之意。可比那派出所的虎气多了。   齐刷刷的落坐后,主席台上冗长的发言开始了,局长发言、局长发完了言政委发言、政委发完了言,支队长发言,还有个主持会议的,不知道什么官。先说形势、后说案情、再来个大勉励,然后就是劈里叭拉鼓掌!四个人差不多一个样子,这单位里差不多上行下效,多大的案子也是领导高度重视、各单位精诚团结、一线干警废寝忘食、最后将坏蛋一网成擒……   然后就完了,多惊心动魄的事在领导的发言稿里也就一笔带过,和派出所里的总结基本没有什么两样,只不过级别高了一点而已。   对了,问题来了,没见谁重视过呀?我们抓坏蛋的时候还停班受处分着呢?……简凡心下暗道着,根据这一点差不多就能清楚判断,领导这发言,失真度太高!从上到下,这讲话总不能一个模子套出来吧,肯定是找枪手了。就跟哥们写的毕业论文一样,一个班里,都抄的。   一失真就没可信度了,听着也没什么意思了。坐在最后一排的简凡眼神格外好,隔着十米左右的距离,能清楚地看到主席台上的几位。   看着看着,走神了,就像上课看MM心里评价一般,一看就发愣……   老大,梁局长,四方脸、浓眉,噢,有眼袋,皮肤微微泛白,无须,两眼无神……坏了坏了,这有点像糖尿病的症状哦!就那种吃的时候死能吃,吃完了就饿那种。   老二,政委,脸长长的,像一个“国”字拉长了,成了“日”字长相,两嘴唇角线拉得很长,八成是长期锻炼嘴皮子的结果,皮肤泛黄,烟酒嗜好估计很严重,那牙熏得比皮肤还黄,看那样,像有黄疸之类的。   第三位支队长倒挺帅,黑红黑红的脸膛,两眼里不经意看什么样,熠熠发着凶光!这种长相的个性太明显,要放人堆里,普通人都认得出来,不是兵就是匪!不过也是同样的毛病,烟酒过度,皮肤上有囊肿,内分秘不良,哟哟……更年期症状……好像现代医学说,男人也有更年期……要让自己爷爷那半吊子中医说,这是气虚血旺,内火上升,伴有消化不良的症状……   剩下的那个就没看头了,脑袋都秃了半边,估计就办公室主任之类的,脸上什么时候都堆着笑,一笑额头上挤一堆皱纹,典型的未老先衰,属于职业生涯严重发愁难以提升的那种了。   没看头!……简凡悻悻地暗道了句,这领导不说别的,这长相实在有点有碍市容了啊,咱县里那所长和毛局长都比他们帅几分!一看失望了,这心思便乱了,眼乱瞟着,试图找一个半个养眼的警花瞧瞧,却是只瞧到了自己这一排,都一群一脸凶相、正襟危坐的傻老爷们,前面的只能看着后脑勺,都是齐刷刷的警服戴着帽子,连性别都不太好分了。   哟!那位史警花呢?简凡的心头浮起了那位眉间有粒小红痣,像古墓丽影中劳拉的那位,找了半天却是大为失望,没找着……   胡思乱想着,台上的议程到了授奖时刻了,就听那位政委一脸喜色地放大了声音说着:“经局党委研究,决定对破获本次8.11金店抢劫案立功单位和个人表彰……刑警支队重案分队,集体二等功;经侦分队,集体二等功;刑侦一大队、集体二等功;乌龙县城关派出所,集体三等功……请以上单位代表上台领奖!”   掌声哗哗响起的时候,简凡刚刚听到乌龙县城关派出所的名字,简凡正暗忖怎么上台的时候,肖成钢早按捺不住奔着上台领奖了。这下,让简凡哑然失笑了,这货,看来逃跑还不是最快的速度,现在才是!得,让他感受去吧,咱正好歇着。   不过刚歇着的时候,眼霎时又亮了,不但有锦旗,还真有奖金,大红贴子写着黄字:5000元!   哟喝……简凡看看心里直痒痒,等成钢把奖领回来了再看却只是塑料泡沫外面贴了一层红油光纸而已,有点怪怪地问:“钱呢!?”   “锅哥!”成钢压着声音说道:“您别这么财迷好不好,回头得统一到市局财务上领。”   “呵呵……回去跟我叔说啊,咱俩得分大头。”简凡乐得眼睛快迷成一条线了。   “你想得美,我估计到咱们手里,够吃一顿就不错。”成钢道,要说局里的道道,成钢的理解的比简凡要清楚。   两个咬耳朵的时候,这台上的政委发话了:“同志们,希望大家向今天立功授奖的单位学习,下午我们就要召开新闻发布会,向社会各界公布8.11大案的侦破情况,职业原因,只能我代替大家抛头露面了啊!最后我要强调一点的是啊,这次的侦破和追捕行动中表现突出的单位,乌龙县派出所!一个小小派出所、两个名不见经传的协警,居然把两个在逃嫌疑人抓了回来,大家想想,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什么?下面的人群里有点轻微的骚动,这话卖的关子够大……好几位警察都回过头来,颇有深意的看着简凡和成钢坐着的方向。   政委这话锋一转,上纲上线了:“同志们呐,这充分说明了我们局党委今年确定的‘大力扩充协警治安的力量’这一工作思路的正确性,充分说明了,我们基层公安局、派出所以及治安员对于打击违法犯罪、维护和谐稳定也是有相当的觉悟和自觉性滴……啊,协警、治安同志们,都是好样的!我们刑警、干警,更是好样滴!”   得!话音刚落,哗哗拉拉的掌声四起,简凡听得心里窝火,暗道了句:他大爷的,弄了半天谁是模范,我们还是垫背的!   “下面……请乌龙县城关派出所的两位小同志上来,给大伙说两句,说说这追逃经验……来来来,肖成钢,你先来……”   政委挥手示意着掌毕,喊了句,成钢乐得蹦蹦跳跳地上了台……五迷三道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好的纸张,铺开念上了:“尊敬的各位领导、各位警察前辈,大家好……维护治安是我们每个公民的神圣义务、协警上级单位打击违法犯罪……我们是上级的领导下,全体协警认真学习市局关于打击涉枪涉爆恶性犯罪的第七号、第十一号文件精神……”   咦哟……简凡惊得眼越瞪越大,这丫口气越来越像派出所里水仙指导员,而且这货色看来早准备好了,连演讲稿都写好了,还装模做样地,这小子真不是东西……简凡心里多多少少有点被出卖的感觉。   肖成钢这长像倒是虎虎生威,武校里锻炼得也到位,站那儿跟杵了根高粱杆一般笔挺笔挺,炯炯有神的两眼配着黑红的脸膛,倒还真像那么回事,这警察里头,恃强凌弱的事常用,不过对强者都保持着一定的尊重,抓了逃犯的肖成钢一番说道,倒也赢得了个满堂喝彩!   鼓掌的当会,简凡长舒了一口气,这也也好,这场合自己还就不想掺合进来呢,不过刚高兴了一下下,成钢刚刚坐下就又听得那位喋喋不休的政委喊着:“哎,哪一位呢,叫什么来着……对,简凡、简凡,上来上来,给大家说两句,鼓鼓劲!”   看来,政委还没忘了这茬,简凡霎时心咚咚直跳,旁边坐着成钢迫不及待要看简凡出丑似地,一把把简凡拽起来,推出去!几十双目光都聚焦在了这里!文雅、白净、细皮嫩肉的简凡,倒比成钢还有几分看头,一干警察都乐呵了,成钢吧有几分虎头虎脑还说得过去,这白白净净的大小伙,莫不是也是个人物!?   紧张兮兮地走到了前台,霎时间和几十双目光来了对视,警帽下,丑的俊的凶的帅的一大堆,大眼、小眼、咪眼、三角眼、瞪眼、还有凤眼、扫帚眼……都是警察的眼神,简凡顿觉自己如同被褪光毛的山猪上锅般,被一帮等着下锅上菜的人盯着,嗫嚅了半天,愣是没憋出一个词来!   得,紧张过度了!   对呀?菜、锅、下锅、上菜……简凡一愣神便是先自挨着几个方向鞠了几个躬,嘴里说道:“各位大哥、大姐……”   再看看,警察里还有老女人,又加了一句:“还有各位大婶、领导大叔,大……大家好!欢迎……欢迎对我提出意见!”   张口不骂笑脸人、伸手不打上门客!简凡霎时把自己最擅长的老本行搬了出来!不过那欢迎却是临时改口,平时都说“欢迎光临”之类的!   这话一出口,就又愣了,好像听着别扭、非常非常地别扭!   肃穆的会场里,都被说愣了,一愣之后便是哄哈一声,笑倒了一片!台上的几位领导也咪着眼呵呵笑了。笑着不知道谁瞎起哄鼓起掌来了,跟着稀稀落落都鼓掌欢迎上了!   政委倒也和气,估计怕乱了场,安慰着简凡:“小同志,不要紧张嘛!你在面对歹徒的时候表现的很英勇嘛,啊,说说你当时的感受……”   这下,简凡倒不觉得手足无措了,张口便来:“没什么感受,就觉得紧张、害怕,吓得直哆嗦!”   下面,哄哈一声,又都笑了……简凡一瞥而过,坐在第三排人堆里的那位隐隐地能认出是史警花,也看着这场面笑。一干刑警的眼神里,倒是善意的成份多点,这话说得倒比成钢五迷三道的表态更有可信度,要一点不害怕才见鬼呢?   “可是我今天站在这里更紧张,为啥呢?”简凡现买现卖,几句下来倒不感觉手足无措了,一个关子吸引了众人的目光,振振身子说道:“我紧张是因为,我们这个功劳纯粹是个巧合,是个不能再巧的巧合,就瞎猫抓了一死耗子、笨狗撵了只瘸腿狼,要说功劳,要说厉害,还是正经八百的刑警厉害,我们这次可是见识了啊!乌龙县里,秦队长带着刑警们,劈劈叭叭枪战,我们吓得掉头就跑,差点没尿了裤子……只有刑警才是警察中的警察,要没有你们,我们压根就不敢出场,那还会有什么功劳?……我叫简凡、简约的简、超凡的凡,以后还请各位大哥大姐多多关照啊!”   绘声绘色地说完,简凡谄媚般地又鞠了一圈躬,那政委接着唆导着:“好!谦虚谨慎,不骄不躁……大家鼓掌呀!”   下面被说愣了的人,哗哗拉拉的掌声和笑声响着,倒比那一次的都要大几分。本来就觉得这派出所里逮了这么俩大头实在是白捡了个大功劳,不过人家这么着说出来了,反倒显得光明磊落,何况这一番话里把刑警的捧得舒舒服服了!   平生第一次发言,就这么匆匆结束了,有点赧红的脸匆匆从主席台上奔了下来。成钢呲笑着问着:“锅哥,没见你这么谦虚过呀!?”   “我一直很低调的哦!这点你就不懂了吧,让人快乐才是自己的快乐之本,不把人捧舒服了,咱们怎么能舒服,没看今儿就是拉咱们垫背的……就你还五迷三道跟人家讲什么追逃?开什么玩笑,人家抓的人比你认识的人都多,切!”简凡终于省过神来了,把这个肃穆的场合说得气氛活跃了几分,让人的感觉颇为不错,明显看着成钢的眼神里不无妒嫉。   “我怎么什么都落你一截啊?早知道我就不准备了!”成钢有点悻悻地说,本来想出个风头来着,不过现在看来,眼球都被锅哥抢走了。   会,终于结束了,成钢和简凡被一大队的一干刑警围着说长道短,一大队的案子、又是这么两个逗人的小协警,等领导一走这场合就乱了,东一句、西一句,问上了。   “小伙,你多大了!”   “这小子真捧啊,块头跟我差不多了!”   “哎,同志们听着啊,今儿秦队长请客啊,咱们全体人员谁也不能落下啊!”   “这两小子,都是块好料子啊,当协警可惜了!”   评论的、相互说话的,弄得成钢和简凡不知道该回答哪一句,里头长得一位个子差不多赶上秦队长,伸着蒲扇般的大手,拍拍成钢、又拍拍简凡,眼神里倒是赞许,不过那劲道跟个熊掌样,直拍得简凡呲牙咧嘴。   跟着就乱了,几个穿着警服的老女人就更扯了,一位吊梢眉,脸盘比警帽还大的女警的拽着简凡看新女婿一般,还捉狭般地捏捏简凡的脸:“哟,这孩子长得,跟个大姑娘样,真秀气昂!”   人群里哈哈哄笑着,就有人喊上了:“谢法医,你天天摸死人呢,你别吓着人家小娃娃!”   “我爱摸,你管得着吗?我摸过你,也没见你死呀?”   那法医翻着白眼回了句,围着的一圈人倒有一半笑弯腰了。   简凡被糗脸红一阵、白一阵,这回可是真紧张了,使劲地挤着出了乱哄哄的活动室,这地方却是再也不想呆下去了,这家伙哪是警队,简直是座山雕的匪窝,还有这么多女悍匪,这还了得!   下了楼、奔出了大门、逃也似地离开了一大队…… 第一卷 乌龙第一锅 第22章 金玉且做盘   君悦来酒店,十七层某间,笑声打闹声骂声夹杂着……   “贱人、你们这俩贱人,这馊主意谁想出来的?……哦哟哟……”   骂人的是简凡,咬牙切齿地骂着,骂着肚疼的劲又上来了,捂着肚子,急奔着往卫生间跑!今天又中招了,被几个损友下药了……   要把这三个损友和香香放一块,当然先顾香香了;可要和一大队那群警察放一块,当然要先顾舍友了。简凡跑出了一大队,慌称有事回绝了秦队长的请客,回头就奔着到了山北商学院门口的川味楼,四贱客终于聚全乎了,这费胖子一进城就不和简凡一条战线了,三个人挨个数落简凡重色轻友,饭桌上却是商量好新花样了,非得让简凡喝雪碧兑可乐!   大学的时候,一说喝酒,商学院一幢楼里都知道简凡能喝,宿舍里三个人一聚餐总是变着法子要灌简凡,啤酒兑白酒、白酒兑曲酒、高度酒里再兑点酒精什么办法都用过了,就没见简凡醉过,连费胖子也觉得诧异,后来回家一问简忠实,才知道简凡从小在乡下酿酒坊里玩,掉曲缸里昏迷过,后来根本对酒精就免疫!   治不住简凡了,这次才商量出这么个好办法来,可乐兑雪碧两大瓶,一杯啤酒对一杯可乐混雪碧,三个人同仇乱忾,果不其然,喝到一瓶半就开始跑厕所了!后来死活不喝了,等回到费胖子住的君悦来酒店,早已经跑了七八趟了!   卫生间里响起了哗哗的水声!   简凡趴在马桶边上,肚子里难受的厉害,拉不下去,想吐,喉咙里“呃呃呃……”了半天,却是什么都吐不出来!一会悻悻出了卫生间,床上的俩人,还在笑着打滚!   费胖子仰面躺着、笑得肚子一耸一耸;旁边盘腿坐着的,却是精瘦干小的个儿,正是老三黄天野,鼠眉咪眼芝麻牙,不用化妆就是一副损人不利已白开心的刁民德性,一呲一笑,两眼就看不着眼珠子了。一胖一瘦,却是一般般地猥琐。   “哦哟……”简凡出了卫生间趴在床上,有气无力的说着:“你们这俩贱人!居然想得出这损办法来。死胖子,你等着啊,等回了乌龙我再收拾你,下次上我家吃,我给你小子下巴豆,不让你拉上十天,我跟你的姓。”   “哈哈……锅哥,您别吓唬我,我这肚子,什么都消化得了,拉肚子对我来说,等于排毒嗳!”费胖子乐呵呵地说着,丝毫不惧这个威胁。   “锅子,你罪有应得啊,看看废品兄弟,多诚实、多有义气,一来省城就报到,你倒好,先找妞逍遥去了,把兄弟扔一边去了是不?老大让我警告你啊,再发生一次重色轻友事件,那就别想喝可乐兑雪碧了,直接灌苏打水兑泔水,不让你上吐下泻,你就没点集体主义精神,啊!”黄天野奸笑着,四个舍友虽然当年是一致对外,可内斗的时候捉弄谁也不含糊!谁出丑了都乐得看笑话。   “老三,我现在要是能吐能泻,我得磕头感谢你了。呃呃……”简凡有气无力地说着,喉咙里呃着,却是只冒了几个气泡。碳酸饮料下了肚子,上不来下不去,那比喝酒可难受多了。   一看简凡的糗相,费胖子和黄天野却是乐得更厉害了,这黄天野还拿着手机拍了张照片,兴致勃勃地说要给老大看,老大吃完饭要回公司,没见着这糗相,实在是一大损失!   弄腾了一会,费胖子和黄天野玩兴正浓,看着简凡不行了,俩人嘀嘀咕咕了半天,干脆扔下简凡,神神秘秘地出去玩了!   “这俩贱人,诅咒你们亲嘴舌头短、上床鸡鸡软!害死我了。”   难受不已的简凡悻悻地把大学最恶毒的攻击送给俩损友了。自顾自拉开被子睡了,这两天还真累得不轻,趁这时间好好休息休息……   ◇◇◇◇   迷迷糊糊跑了几趟卫生间、喝了几杯开水,肚子里的可乐兑雪碧慢慢消化了、睡了几个小时才安生下来,跟着又迷迷糊糊被费胖子拉着起床,简凡睡意正浓,兀自打着哈欠埋怨费胖子,却不料费胖子不容分说,推着简凡就进卫生间,干什么呢……嘿哟,蒋姐姐请客,让简凡洗漱打扮呢!   简凡被费仕青毛急毛急的样子的样子逗得哭笑不得,草草洗了把脸,刷了刷牙,看看镜子里的自己,这两天一进省城,按时睡觉、按时锻炼的好习惯改了,精神差了点,又是把头浸到了冷水里泡了泡,清醒了几分,待一出来,却发现自己还穿着协警警服,颇觉得有点难为情,要换却又没的换,这费胖子好似火急火燎等不得了,嘴里说着,挺好挺好,蛮帅的,比我帅……说着却是不容分说,拉上简凡就走。   一上车一说地名是九鼎海鲜酒楼,倒把简凡怔住了,尚自记得上次费胖子说九鼎假日酒店的事,忙问道:“九鼎假日酒店和九鼎海鲜酒楼什么关系?”   “一听名还不知道是一家呀?笨死你呀,蒋迪佳哥哥就叫蒋九鼎,九鼎实业做得就是餐饮和宾馆生意。我告诉你啊,这地儿可够高档啊,你可注意点,别掉价。”费胖子安排道,一副城里人担心乡下亲戚出丑的口气。   “废品,这话应该我对你说吧?只要你那吃相不掉价,什么还能掉了价?我看你还真是长本事了啊,连我也编排。”简凡哑然失笑了。   “嘿嘿,口误口误,我都忘了锅哥的身份了,什么好吃的未必过得了锅哥的眼。”费胖子笑着道。   车过了两个街区,一直沿着柳巷路走到新旧城区的交接处,才见得霓虹灯作的标识牌闪着几个大字,宽敞的门厅离着街面不远,地理位置倒是不错,就是停车的位置不多。   俩人下了车,费胖子交待了司机几句,却是傻站着不见有人来,简凡这有点怏怏不乐了,一问才知道还要等蒋迪佳,心下的不快却是更重了几分,有点酸酸地问:“这是她请咱们,还是咱们请她,起码的礼貌都没有啊?”   “啊!?锅哥,你自个多大个土鳖自个心里没数啊,人家说了在路上呢,难不成还清水洗街、黄土垫道,铺上红地毯迎接你大驾不成?我靠……你不胖呀,喘得这么厉害?”   费胖子和简凡争辨着,却是极力维护着蒋迪佳。   “废品,你别这么掉价好不好,我跟着你蹭吃本来就脸红,现在还等着人家吃,我都好意思么?好像什么没吃过似的?……你再说怪话,你自己等着啊,我遛达到小吃摊上吃去,扯淡!”简凡说着要拂袖而去。   这下费胖子才急了,拦腰抱着简凡好说歹说才安生下来,简凡看样也不是真要走,这才耐着性子等了几分钟,直等到一辆红色轿车开过来的时候,费胖子脸上笑意盎然,简凡一看却是不以为然,这大红的车身显得诡异、不像轿车那么低,也不像越野车那么大气,偌大的车身像一个漆了红漆的王八盖子,显得古里古怪的,看着就像男人穿了个蕾丝裤衩、女人剃了个大秃瓢一般,漂亮倒是漂亮,就是显得鬼里鬼气,   看了半天没认出来,这才悄悄问:“废品,这什么车?”   “凯迪拉克旗舰版,笨死你呀,60多万呢!”   “不是什么好车嘛,这么妖!?”   “拜托,60万还少!?……这是个性,个性鲜明,算了算了,跟你谈车等于对驴放A片,说什么你也不懂!……走啊,迎接去……”   费胖子不容分说,火急火燎拉着几分不情愿的简凡就上前来了。   副驾的门开了,两人的眼神跟着伸出来的一条玉腿,瞳孔瞬间放大了,下来的一位,长裙过膝,穿上了高跟鞋人显得更挺拔了几分,低胸V领白晃晃一片,裙是白的、人也是白的,怪不得费胖子叫仙女姐姐呢……噢,反光的是是条项链,在灯光下熠熠反着光。正是蒋迪佳,挽着头发披散开了,成了一泻千里的披肩瀑布,衬得俏脸却更增几分妩媚,笑吟吟地道歉着:“仕青、小凡……对不起啊,我们来晚了!”   嘴里道歉,可神情里却看不出歉意来,这等美人,即便再迟到一个小时,也让你生不起气来。蒋迪佳还是那样落落大方,随意的和俩人站到了一起,面朝着驾驶室下来的一位。   下来个人,男的!   简凡和费仕青的瞳孔随即又放大了,这男人帅到掉渣了,三七分的汉奸头油光可鉴,一脸奶油相白白净净,格子衬衣系着花领带,灯光下显得和女人一般地迷人,八成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就是说这号人呢!除了肚子有点微微发福之外,还真挑不出其他毛病来,不过恰恰是那稍稍发福的肚子,也是成功人士的一种代表,人没过来,味道先来了,淡淡的香水味道。   香味飘过来,闻得简凡心里泛酸,这才能和蒋迪佳配上对呢!   费胖子一看,却是吧唧着嘴要流口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男人的腕子,我靠,劳力士,不知道真货还是假货,不过开这车,八成假不了……   “这位是我哥,蒋九鼎……哥,这就是我在乌龙县认识俩位朋友,这位是费仕青,这位呢,就是陈主席、于主任说的那位小神厨,简凡!……我在乌龙可多亏他们照顾哦!”   蒋迪佳不无几分撒娇地介绍道,说着很随意的挽着了哥哥的胳膊。四个人寒暄几句,费胖子受宠若惊般地和蒋九鼎握手,简凡却是不动声色,握手问好,连那手也是温润一片,不看脸都以为是女人的手!那位初次见面的蒋九鼎却是很随意的笑着把俩人往酒楼里请,一路上,穿着制服男男女女服务都来了个深鞠躬,嘴里道着:蒋总好……蒋总好……   蒋总?还蒋委员长呢?这派头大得!……刚刚酸意消失,酸味又起,在省城呆了几年,对于出入大酒店、驾着豪车挽着靓女的成功男士,起初是羡慕,看得多了,自卑的时间长了,也就麻木了,再看到后来,连起码的羡慕目光都懒得再看一眼了。   不过今天和这种人比肩,还是有所触动的。可不嘛,这人和人差异就是大,这种地方,估计自己绝对不敢带着香香来哈皮一回,可是,隔着两步走在前面的人,丫的,这楼整个就是人家家里的!   平衡,上哪找这种平衡去!?   淡定!?蛋定还差不多!   ◇◇◇◇   二楼的包间是以花命名的,服务员引领着四人进了兰花坊的包间,包间里的摆设让人眼前顿觉一亮!   餐桌上的娟花栩栩如生,乳白色的净瓷看着质地不凡,金色的勺子、银制的虎头筷架、乳白色的筷子看不出质地、仿古式的茶盅、金黄流苏的桌布,挽成花的餐巾,在头顶巨大的水晶吊灯的映衬下,颇有些纸醉金迷的意思。   虽然不一定是炫富,不过蒋氏兄妹眼里的自得看在简凡眼里,多多少少有点被刺激的感觉!   这桌子席看来早就安排好了,几个人落座刚刚寒暄几句,穿着红旗袍的服务员流水介地送上了六样菜品,一瓶红酒,蒋九鼎饭局应筹老到,说了几句感谢两位照顾舍妹之类的淡话,谦让着几个人就动上了筷子。   这桌菜可比乌龙黑锅有看头,盛菜的盘碟白瓷镶金边盘子,菜不知道多贵,单这盘子肯定价值不菲。九鼎海鲜楼的品位差不多看出来了,卖的是环境、卖的是服务、卖的是贵气,就跟标价几万的服装一样,专宰来摆阔的傻老爷们!   费胖子看来有点紧张,小口咽着眼骨碌直转悠,再看简凡却是大咧咧每样菜都挑着往盘子里拣着往嘴里送。红红绿绿白白海鲜倒也入眼,可对于吃惯了面食的北方人,这东西要真评个好坏也不是那么容易。   蒋迪佳浅笑着,好像要打破沉闷似地,随意地问了简凡一句:“简凡,你是警察?”   “协警,算不上警察,就一临时工。”简凡笑着,大大方方示意了一下自己的臂章。   蒋九鼎看着话题开了,笑着说道:“协警也是警察嘛,现在这公安有一套啊,大力发展基层的协警、治安员,市里这派出所的协警们可不比公务员差,你们当协警的,连工资带外快,挣得不少吧?”   简凡暗道了句,这货色,怎么那壶不开还先提起那壶了,眼瞟了瞟蒋九鼎,似笑非笑的桃花眼,实在不该长在这么个男人脸上,怎么看都像讽刺。一怔之下接句:“蒋总,您觉乎着我们该挣多少?”   “呵呵……怎么着也能挣个几千块吧?要不,上万啦……我警察里朋友不少啊,他们眼里就没有工资这个概念,别看无职无位,可不比哪个小老板差。”蒋九鼎说道。   “差矣……”简凡拉长了声音,笑着回道:“您这老板账目不太清啊,给我多算了一个零。”   噗哧两声……费仕青和蒋迪佳都被逗笑了!这话像自嘲,不过让简凡怪声怪调说出来,倒像嘲弄别人似的,反倒让蒋九鼎讪讪不知道该接什么了……   尴尬……莫名其妙的尴尬!连一惯于胡说八道的费胖子现在也觉得这个场合实在找不出话题来,或许是蒋九鼎天生的优越气质压抑着俩人,亦或是蒋迪佳今天妩媚且性感的装束刺激着俩人,反正觉得是无话可说的感觉,再看简凡,却是悠然自得地挟着几样菜品挨个浅尝,嘴里不停,连费仕青也觉得诧异,哟喝!锅哥今天怎么这么下作了,没见他这么馋过呀!?   说话着,敲门声应声而入了穿着旗袍的服务员,上了一道汤品,小勺斟着各分了一碗,蒋迪佳殷勤到给简凡和费胖子俩人端上,这倒把俩人搞得有点受宠若惊了!   碗太小,几勺下去就碰着碗底了,费胖子一低头才发现比茶杯大不了多少的小碗早被自己喝干净了,只剩下了几片晶莹而似肉非肉的东西?   哟!?什么?这是什么?……费仕青心里暗惊,这食材还真没怎么见过,刚刚的汤里甜、嫩、爽、滑好像多多少少都有点,肯定是好东西,正尝出点味道来了,却是碗已见底了!让人好不扫兴!   费仕青一抬眼,却见得蒋迪佳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心里咯噔一下子,还以为自己吃相露馅了,讪讪伸了半截舌头偷偷笑笑,却不料蒋迪佳征询似地问道:“这道汤怎么样?”   “不错呀?好喝!”费仕青两眼发滞顺口应道。   “那你这位美食家,能说出这是什么汤来吗?”蒋迪佳冷不丁给出了个小题。   “啊!?”费仕青那料到这出,一下子抓瞎了,嘿嘿笑笑,那意思是:俺不知道!   “简凡,那你呢?”蒋迪佳看看简凡,才见得简凡只是浅尝了一口,碗里基本没动,笑着问:“怎么?味道不好?”   “噢不,挺好。”   “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美食家尝不出来,我怎么能尝得出来呢!?”   简凡笑笑,也没有正面回答,绕了句,好似已经无菜可尝了,只是端着茶杯呷着水。那杯红酒也只是浅尝了尝,好像更喜欢喝白开水一般。   这下,倒把蒋迪佳说怔住了,好像还准备从这碗汤上引个什么话题了,却是一个发傻,一个不知道是真傻还是装傻,感觉怪怪地回头看了哥哥蒋九鼎一眼。   蒋九鼎也正品着,欠欠身子笑道:“刚刚二位尝得这几样,都是本店的招牌菜品,我们平时推出菜品的时候就经常请省城的一些名家来品尝,今天也是破例邀请二位来给点评点评……怎么样?我怎么觉得二位惜言如金啊?”   “没有没有……”费仕青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极力否认道:“您别问我,我只会吃,我吃着都好吃!”   这么个憨态可掬的胖子倒把众人逗笑了。蒋迪佳仿佛挺关照这小胖子似地,嘴里说着,那多吃点,手不停地给费仕青挟了几样菜。   “那我给二位介绍一下,四时鲜干果、铁板串烧虾、蚬肉炒韭菜、豉椒炒八爪、蒜茸珍珠贝、冬菜蒸海鲈,六份菜,配上最后一味汤羹,奶味鲍丝汤,一共有六味海鲜,可都是本店的招牌菜了啊。要放在沿海城市倒也不稀罕,不过在咱们内陆嘛,这可就是极品了!”   蒋九鼎两手支着肘,单手伸着,一样一样挨个介绍着,缓缓地说着,仿佛道破天机一般,等着看两人的惊讶。   “啊!?鲍丝汤!?不早说,我还没尝出什么味来呢?”   费胖子后悔不迭,一脸猪八戒吃人参果没嚼出味来的大失所望。   “没关系,再给费先生上一份!”蒋九鼎对这份惊讶非常受用一般,指挥着服务员出去了,笑着看着俩人,却见简凡的嘴角不经意的抽动着,好似有几分不屑似地,这才大为诧异地问了句:“这位,叫……简凡,对简先生,您……”   “不错……”简凡不置可否地说了句,脸上没有什么表示。   蒋迪佳眼眨着,有点不解地看着简凡,实在看不明白简凡今天的表现和在乌龙为什么就判若俩人了,那时候简凡一开口绘声绘色,可比自己哥哥说得动听。   还未等开口,哥哥蒋九鼎却是不无自夸地说上了:“这份汤才是镇店之宝啊,咱们省府的十几位领导都光临过小店,省纪检委荣书记还给小店题过词……市侨联号称第一美食家的陈主席,对这道汤是赞口不绝呀?平时,这一份,在席面上能卖到888元一份,取名就是奶味鲍丝汤,乃汤中极品呀!大厨是我从福建专程请来的……”   这人是个吃货,算不上吃客……简凡一听蒋九鼎得意洋洋介绍听出个八九不离十来了,光赞着多好,说不出有什么好来,一听就是个门外汉,不过却是忍着性子没有揭破!   “那是、那是……”费胖子谄笑着迎合着蒋九鼎的大吹大擂。回头一看简凡,还要拉上简凡陪衬似的说道:“锅哥,你说是不?”   “嗯!”简凡轻嗯声,好像声音中还略有不快似的。   咦……蒋迪佳狐疑地看着简凡不动声色的表情,越平静、越无谓,越让人觉得奇怪……伸着手肘轻轻碰碰哥哥蒋九鼎示意着看简凡。蒋九鼎略一思索,这话闸子又开了:“简先生……这汤,比你家乌龙第一锅的如何?”   看来,兄妹俩好像非要让简凡开口了。   “那没法比!”简凡略有不快地说道:“我家那小店,有时候一天的营业额才八百多!”   说的话好像答非所问。   “呵呵……那倒是,小县城里嘛,可以理解!”蒋九鼎笑了,很自得地笑了,笑着的时候简凡的脸色颇为难看,蒋迪佳忙又轻轻碰碰哥哥的手肘。生怕简凡不理解似的,蒋迪佳圆场道:“小凡,我们没别的意思啊,就是想款待你们俩人,而且你们都是行家,也想听听你的意见。”   “没意见,我能有什么意见。”简凡努力笑笑,低着头。   “这个汤嘛,和萝卜白菜当然没有什么可比性了,炖菜省城里店面多得是,都是些上不了档次的小店。它们之间应该不在一个水平线上。”蒋九鼎冷不丁说了一句。好像看着俩个人也说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来了,这才不无自夸地说道。   “嗯,有理,言之有理!”简凡蓦地抬头看着说了句,蒋九鼎眼里的傲色很足,蒋迪佳也在笑着、费胖子也在傻乎乎地笑着。   蒋九鼎嘴里把炖菜比做大路货,简凡不知道为何这胸中生起了莫名的火气,火气一起,反倒脸上堆笑,笑着雷破天惊地说了句:“当然没有可比性了,您店里这汤,离萝卜白菜差远了!”   啊!?……费仕青一惊!吓了一跳。嚼着的小嘴一下子停顿了!定格了一个惊诧的表情。   蒋家的兄妹俩,诧异地互望了一眼,脸色不悦之色很浓……那意思仿佛是:不识抬举!   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是言惊四座……费胖子心里有点怕怕的感觉,以他对简凡的了解,这家伙要使坏呢!当年往舍友的裤衩里洒辣椒、牙膏里挤鞋油、往老大的饭盆里抹发情药,都和现在一个表情……微笑且淡定!   四个人,在这一句话后,僵持住了…… 第一卷 乌龙第一锅 第23章 珍馐不足看   话说简凡一句话如同劈面一板砖,把身价数百万的蒋总以及风情万千的蒋姐姐打蒙了,捎带着连损友费仕青也听傻了,费仕青虽然知道锅哥要开口,绝对吐不出好口水来,不过再想蒋九鼎刚刚进门牛逼哄哄的劲道,让简凡刺激刺激他也不错哦。   这么着一想,得,坐山看虎斗,细看锅哥如何耍菜刀!   僵持,持续了十几秒,蒋家兄妹俩愣神了,诧异地互望了一眼,蒋九鼎几分不悦地问道:“哟,看来佳佳没说错,还真是高人啊?那今天,我蒋某人还真得向简兄弟好好请教请教!”   说是恭维,像是客气,不过嘲讽的味道很浓!这话的语气不对,就像一个百万富翁跟一个下岗工人装B,很诚恳地说,兄弟,我比你还穷,我穷得只剩下的钱了……这丫的不骂人吗?说这话的时候,那张脸,很秀气、很风流倜傥的脸上满是不满和不屑,和传说中欠揍的二世祖如出一辙,刚才这温文尔雅的气质,八成是装出来的。看得连费仕青也想摁倒了,使劲往那脸上踹两脚!   简凡又被刺激了一下子,这回可真不客气了,什么都可以无视,不过乌龙第一锅是老爸一手创下的店面,谁要无视这个,你不请教我也得教教你了。   就听简凡这口气也是不阴不阳地说着:“蒋老板,你不但账没算清,您的味觉好像也有问题。您这汤,奶味鲍丝汤没错、汤是极品、料也没错,是用老母鸡、冬笋、火腿、青豆熬制,出火后用奶昔勾芡而成!什么都没错,可有一样大大的不对了,您说了半天,您自己的店,您愣是没尝出来?”   “尝出什么来?挺好的呀?没什么不对的呀?”   蒋迪佳说了句。蒋九鼎一听这话倒暗暗心惊,熬制的方法和几样主料,说得都没错。再看简凡面前的那碗基本没动,心下狐疑地想着,难道,这汤还真有问题?   简凡大大方方的点评着:“食材没错。料也没错,错的是方法,干鲍浸泡不低于十个小时,正确的方法应该是几味料吊味后,再用慢火煨,时间也不能低于十个小时,做出来汤色浓郁,鲍肉丰腴爽口。这才称得上上品。可这碗汤和肉是两张皮,汤浓了倒是,可肉却是嚼之如腊,丝毫无味,这正是熬汤的大忌。您这根本不是小火煨的,而是高压锅焖出来的?蒋总,我问您啊,这市里,有哪种汤是高压锅熬出来?”   简凡说着,就快呲笑出来了。但凡做汤,特别是上了档次的汤品,讲究的是武火起味、文火慢煨,都是用特制的汤锅细煮慢熬,以求出味出到极致,要用高压锅熬制,品位就差了。在乌龙县可以用高压锅偶而熬骨头汤,可要是在海鲜楼这种档次的饭店用高压锅熬汤,那传出来就成了笑话了。   “什么什么?你能尝出这是高压锅焖出来的汤?”蒋九鼎听得诧异不已,看着简凡点头称是,这才手指点点叫着服务员:“去,把杨师傅叫来!”   除了简凡依然在呷着水,剩下的三个人都诧异不已了,这一记下马威让蒋九鼎顿觉脸上无光,费胖子左顾右盼着,生怕惹翻了蒋迪佳似的,不过想了半晌,还真没想出个能说的话题来。   过了不大一会,一脸肉肥、笑着直露着白牙的大厨进门就鞠躬点头哈腰,原委看样早知道了,不迭地解释道:“蒋总,对不起对不起,您今早才安排,没赶上,我们就用高压锅做的……您这几位大家还是厉害,一尝便知,要不几位明儿再来,我……我们重做一回……”   这下,蒋家俩兄妹脸上可没光了,这蒋九鼎悻悻地说:“杨师傅,那你提前告诉我一声,您这不砸咱们店的招牌吗?”   “不会不会,我们也就用高压锅出出味,出来浓味更浓,也就蒋总您身边这美食大家尝得出来,一般人他尝不出来啊……今天不是实在不赶趟嘛,实在对不起啊蒋总……”   胖厨师谄笑着,奸诈嘴脸一览无余,要是客人问,肯定死活不认,要是老板问,这自家人,当然无所谓了。   蒋九鼎尴尬得厉害,不耐烦地挥挥手,打发走了厨师,再看服务员也在,干脆,挥着手把服务员也给赶走了。   “有两下子啊?这位……简凡,简先生,您是怎么尝出来的呢?”   蒋九鼎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捎带着称呼也改了,朝着简凡竖着大拇指。   费胖子,好歹长舒了一口气,蒋迪佳不知为何却是得意洋洋地看着哥哥,仿佛简凡露脸是为她争气一般。   不过简凡这儿仿佛还不依不饶似的,接着话头几分不屑地说着:“还有好几下子呢,蒋总您想听完吗?”   看来,今天简凡要扒了裤子打屁股,来几下狠招了!费胖子看着简凡不屑之情外露,暗暗有点心惊。再看看蒋九鼎这二世祖嘴脸,倒也不无快意。不过就是觉得蒋迪佳这美女,让简凡这么着整一家伙,实在有点那个,那个有点过了啊!这么个娇滴滴的大美女,锅哥怎么一点怜香惜玉的心思都没有?   “愿闻其详!”蒋九鼎这下老实了几分,话里不无客气的成份了。   “您想听什么?想听听对你汤的意见,还是对你这家店的意见?”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个行当里,我也对乌龙炖菜的名气略有耳闻,一直以来我就以为是萝卜白菜一类的大路货色,今天看来还是我孤陋寡闻了啊!”   蒋九鼎拱拱双手,一副不耻下问的态度。即便是求教,也是折节下交的样子,养尊处优惯了,这人基本上不知道谦虚是怎么个一回事了。   却见简凡说着,端起了那碗刚刚仅仅浅尝了下的汤碗,往前推了推说道:“蒋总,您这份汤我还真受用不了,用高压锅熬制还在其次,还有更大的问题呢,要没进过饭店的人,您拿这鲍鱼唬人也罢了,这要是到老食客嘴里,要砸您家招牌的呀?”   “有问题吗?”蒋九鼎诧异道,不知道简凡一直揪着这个小辫说事是什么意思。   简凡又是一句语不惊人死不休:“当然有,这干鲍用过双氧水吧!?”   “这……”蒋九鼎一下子有点语结。一张秀脸怔得比鲍鱼汤还白几分。   简凡一看蒋九鼎的脸色,却是不动声色,呷了口茶,没有下文了!   此时无声胜有声,八成错不了。   “双氧水!啊!?”……蒋迪佳手里的小勺,叮当一声掉碗里了,回头怒目而视脸色不自然的哥哥,蒋九鼎一副被人扒了裤衩裸奔的糗态,嘴嗫嚅了半天,说不出话来了。   “哎,锅哥,什么是双氧水?”费仕青凑上来问,就剩他一个人犯傻了。   “就是洗发水的主要成份,一种工业原料。”简凡淡淡地说了句。   叮当当……又响了一下,是费胖子吓了一跳,手碰掉了一个茶盖,又是紧张地弯下腰去捡。捡起来费胖子这脸色也有几分不快地说道:“说完呀,说半截是怎么回事?”   “呵呵……干鲍里分紫鲍,明鲍、灰鲍三种干制品,色泽不一、质量不等,有的鲍鱼色泽灰暗、褐紫,或者黄褐色,冷水泡软后加双氧水稍加发泡再行洗刷,可以起到漂白作用,增加卖相。别担心,这种做法用量轻,不像水发鱿鱼一样有一乘七的效果。在饮食这一行里,有些事屡禁难绝,即便是最诚信的店里,有时候也不得不用点违规玩艺增加卖相,如果做得好,处理得当,对人体的危害倒也不大!九鼎海鲜楼的师傅虽然手艺不错,可我这味觉太灵敏,还是不喝的好!”   简凡侃侃而谈,说得蒋九鼎越来越一脸菜色。   这么着一来,蒋迪佳和费仕青无意之中和简凡倒站到了一条阵线上了,俩人看蒋九鼎都有忿忿之色,蒋九鼎白嫩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却是对不上话来,这事呢,没法较真,但凡饭店里都有些不传之秘,煮牛肉,加点尿素肉烂得更快;煮火锅,罂粟壳子做香料更出味;烧烤肉类,工业用的辣椒精要比天然的辣椒便宜且味道十足;这还是大饭店,要小店私人干,用的都是地沟油都说不准……海鲜这一行,谁家没点工业碱,没点双氧水,那才是笑话呢。谁都这么干,可谁也不敢把事放桌面上,可没想着,这么个半大小子在这场合把这烂事抬出来,还真让他无话可说了。   不但无话可说,连辨都不敢辨,这小子能尝出高压锅炖的汤,没准还真能尝出双氧水的味道。蒋九鼎心里狐疑地看着一脸笃定的简凡,还真不敢下结论了。就即使不是双氧水泡过的,蒋九鼎现在也不敢和简凡争辨。   简凡这会儿拽了,本来想来个宜将剩勇追穷寇,驳他个体无完肤,再看蒋九鼎一副斗败了公鸡一般,多少有点不忍,笑着说道:“蒋总,话到此为止了,再听下去我怕您受不了……凭心而论,这顿饭做得不错,您没错、您的大厨也没错,饮食这个行当向来如此,眼不见为净。就吃而言,有人喜欢海参鲍鱼、也有人喜欢萝卜白菜,您非要把您的鲍鱼和我们家的萝卜白菜放一块,那能比吗?退一万步讲,鲍鱼做得再不好,可价格肯定比萝卜白菜高,咱们就不在一个档次,怎么比?您这不是自甘堕落吗?”   费仕青听到最后一句,咬着舌头差点就笑出声来了,赶紧拿着杯子放嘴边掩饰。锅哥骂人从来都是先期铺垫很长,像是自嘲一般长长说几句,冷不丁地再给你一家伙,那话出口,能噎死个人!   蒋九鼎这次还真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再说好像还真是自甘堕落了!   却不料,没有挑头的,还有横插杠子的,蒋迪佳听得简凡话里的讽刺也坐不住了,接着话头就应上了:“简凡,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简凡心里咯噔一下子。   “我怎么听着你像骂人呀?要说你说完,难听话你都出口了,还怕惹人不成,要惹早惹了。”   蒋迪佳说着,眼里不悦之色很明显,话里不无维护自己哥哥的意思,捎带着对简凡也不大客气,费仕青看蒋迪佳有点火了,紧张得小眼骨碌碌乱转,不知道这事搅和成这样该如何收场!   这话,倒把简凡听得心动了动,再看蒋美女,怒容渐生,黑白分明的大眼一目不瞬地看着自己,再看看蒋九鼎,多多少少有点惭色,不过眼神里的怒意也不浅,要不是那几句拿着人小辫的话,八成得把自己扫地出门了。现在看来,兄妹俩要同仇敌忾了,再怎么着人家是一家人!   切!美女怎么啦,美女我就得迁就你!?你就倾国倾城倾倒众生,关我鸟事,碍我蛋疼……简凡想着,莫名的忿意也跟着升起来了,倒扣着杯子,丝毫不惧地看着蒋迪佳,甚至看得清蒋美人挺拔的鼻尖、翘翘的唇角、还有在一动一动的睫毛……比那天在乌龙招待所看得还清楚!不过,不再是心动,不再是暧昧的幻想,也不再是渴望着顾盼!   斗是吧!?好男专跟女斗,我还斗不过你!?   “好,二位要听,那我就说完!”   简凡心思飞快的转了转,沉声道:“您要听完,那我接着刚才的说,一碗汤不但尝得出味道,而且尝得出你们店面的兴衰,老店面讲究天、地、人、和,四气!天是天时、地是地利、人是人气、和是和气,四气相辅相承,可缺不可无!您觉得你们还剩多少可恃的东西?”   “什么意思!”蒋迪佳问道,一下子被半阴半阳的话都迷糊住了。不过这架势费仕青却暗笑着,锅哥又在装神弄鬼了。   就见简凡大咧咧欠欠身子,当得有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派头,迸指一挥,侃侃说道:“我说说你们这个店的四气:这两年生活水平的提高,海鲜类的饭店暴利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人工鲍遍地都是,品相再好也不过一百多块一斤,尝过的人海了去了。你就挂个澳洲鲍也吓不倒谁。要放北京、上海没准有钱的主多还差不多,可在咱们这二类城市,除了煤老板,肯当这个冤大头的人不多了,所以像您这种以贵取胜的店,天时已失;第二,九鼎海鲜楼地处柳巷尾部,新老城区的交界部,停车位没几个、二环路修好之后,这里又失了交通的便利,应该是地利已无;第三、人气,这个不用我讲了吧,厨子连老板都敢瞎蒙,还有谁不敢蒙?店里的伙计比客人还多,一路进来,这饭时都没几个人,店里弄得跟皇宫样,谁敢来呀?你可以说你有公款支应着,但能不能供得住你们开销还得另一说,没有了人气,即使你本事通天,也是回天无力;第四,和气,和气生财嘛!和气是个什么,我看你我这种年龄,怕是还领会不到吧!?”   话是娓娓而来,即便是最后一句嘲讽,简凡还有意的把自己带了进去,不过很明显,那意思是,您蒋家这店啊,一无是处!您这蒋总,和我一个层次,甚至还不如我呢!?   说完了,简凡长舒了一口郁闷之气,看看蒋家兄妹俩人,还真觉得,去掉身份,这人和人的差距并不大嘛,比如现在,俩人这脸,也快成了霜冻土豆了,怎么说呢:发青!   蒋九鼎凝重的脸上越来越肃然,蒋迪佳一双大眼,眨也不眨地盯着简凡,每一次见面感受都不尽相同,乌龙的时候,感觉到了热情、感觉到了天真、甚至还觉得这人很捉狭,可现在一看,却是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而且老成得咄咄逼人。   还是蒋迪佳省悟得早,讪讪地说:“你……你把我们说得一文不值,你想证明什么?”   言语中,有几分黯然,更确定了简凡的判断。简凡这才加了句补充:“我想证明的,就是你们的心结吧?否则不会把我这个月薪八百的协警请这儿来吧?”   这句话,说得蒋家兄妹俩讶色更足了几分,费仕青一听,杯子放在嘴边,愣了,不知道仨人打什么哑谜呢?   “其实话说到这份上,已经明了了,既然四气俱无,那便是气数已尽!您早点关门大吉吧!”   简凡字字清晰,一字一顿地说出来。   费胖子一个激灵嘴里的水全吐回杯子里了,看看兄妹俩脸色越来越土,隔着椅子要踩简凡,却不料动作迟缓,反被简凡踩了一脚,呲牙咧嘴了半天,想发作却又不敢发作。   “好了,感谢蒋总、蒋姐的盛情款待,我吃完了,也说完了!费先生,要不我们先撤!”   简凡回头揶揄地笑笑,征询着费仕青。费仕青早巴不得离开这个尴尬场合了,嘴里嗯嗯着,随着简凡的步子起身了。   兄妹俩却是不迭地随着简凡和费仕青把俩人直送下门厅,简凡出了门,拉着费胖子来不及等车,快步走着出了海鲜楼的视线,逃也似的……   隔了良久,站在门厅发呆的兄妹俩才反应过来,先反应过来了蒋迪佳,悻悻地说着:“哥,爸说得对吧,天外有天,这不过是第一锅店里的一个小跑堂,大开眼界了吧!?”   “厉害厉害!这小子眼真毒,嘴比眼还毒!”   蒋九鼎心有余悸地说道,被这么个伶牙利嘴的小子驳得体无完肤,还真是第一次。因为这个店的经营咨询过行内不少人,可都是身在庐山的感觉,说来说去都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今天这建议特别好,敢情是直接关门大吉!   “哥,其实他说得你应该都知道,你和妈经营这个店面已经五年了,只是你不愿意看到店倒下而已,对吗?”   “不愿意也不行啊,气数已尽啊!两眼一抹黑、见谁就宰谁黄金时代过去喽,理性消费呀,除了官老爷没有什么人光顾咱们这店,可官老爷这账,红字越来越大呀?哎……不对呀,这小子怎么能尝出双氧水的味道来,即便是用了双氧水,蒸馏水去味根本尝不出来,不可能呀?”蒋九鼎说着,唉声叹气道,说得还是狐疑不已,现在连自己也揣不准了。   蒋迪佳却是不乐意了,埋怨道:“你也真缺德啊,也让我吃双氧水泡过了干鲍啊,回头我告爸说,你个奸商,连妹妹也坑。”   一想起这茬来,就有点气愤。不过蒋九鼎却是不以为然地说道:“哎哟,食材质地不一,多少总得用点,对健康没有什么影响,不都这样的嘛,再说就一点点,根本吃不出来!咱们这店不用地沟油、不卖假酒,已经是很诚信了。”   “哥,你不要以奸商自居好不好?不要这么自以为是好不好?今天把我俩个朋友都惹了,你说怎么办吧?”蒋迪佳生气了。   “啊!?我惹他们!?一晚上我说了几句话?你还没出门呢,这胳膊肘已经往外拐了,我今天丢人丢得还不大吗?这么俩活宝,还亏得你捡得回来。我生气找谁去?”蒋九鼎一听这话倒不乐意,刚刚吃憋一通气还没处发呢。   兄妹俩兴味索然地坐到了车上,刚刚坐定,准备起步的蒋九鼎又想起什么来,征询似地问妹妹:“佳佳,这小子有点邪门啊!……要不,那天再把这小子请出来,好好谈谈,我看这小子有两把刷子。没准你还真捡到宝了。”   “切,要去你去,我不去……人家招待我是八两金王八,你招待的是什么,我没脸见人家了!……”   蒋迪佳悻悻地说道,眼前又浮现起憨态一脸的费仕青和阳光满面的简凡,这事弄得,心里怪怪的不是滋味,得,这气全撒哥哥身上了……   ◇◇◇◇   大晚上的柳巷街是夜市的天下,简凡拉着费仕青怕后面人追来似的,一直跑到了海鲜楼的视线之外才停下了,这费胖子乐得屁颠屁颠,不过快意之后,又想起蒋美女花容失色的样子,反倒有点不忍,不无埋怨地说着:“锅哥,你可真毒啊,吉利话不说也罢了,那有开口让人家关门的?”   “我刺激刺激他不行呀?看他拽得跟二五八万样,不把他敲成一对憋十,他还不知道天高地厚了。”简凡不屑地说道,头仰着朝天,两腿叉着外八字,现在拽了,乐歪了。   “你怎么知道人家经营不好了?蒙得吧?”费仕青现在想想,倒觉得诧异了。   “咂,这不是我说的,是他们告诉我的……你想想啊,晚上六七点都不上什么客人,这生意能好吗?再有,我说四气都没了,蒋迪佳脸色刷地变了。这不等于明告诉我了吗?我就顺着话头给他们加了砝码而已……哈哈,蒋九鼎那货,拽蛋大吧,蛋打了吧!?哈哈……”简凡心情加外畅快地说着。   “哎,锅哥,你真能尝出那汤味道不对来?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尝个屁呀。我诈他。”   “诈他?”   “对呀?我只是说了句,他脸色刷就变了,即使他这次没用,他以前也用过,他不敢深究,哈哈,小子,被诈住了。”   简凡这才撂出了包袱,那家饭店里多多少少都有点猫腻,做海鲜的没用过这东西才见鬼呢,上不了桌面的东西,蒋九鼎肯定不敢争执,得,一试便灵,把个蒋总诈唬住了。   “你真缺德哦!”费仕青悻悻评价了句,不过转瞬又想起什么不对来,怀疑地问道:“不对呀?你没尝出来,那汤你为什么没喝?锅哥你再鬼七捣八哄我吧?”   “废品!你都好意思问。”简凡突然站定了,恶狠狠地瞪着费仕青,提高了声音喊着:“你以为鲍丝汤我不想喝呀?我喝得下去吗我?你们几个贱货中午灌了我一肚子雪碧兑可乐,我打嗝一直憋着呢?现在肚子还疼,要不早喝了……一想起这事来,我就想掐死你,肯定你出的这馊主意,饶不了你。”   这次简凡说得心头火起,说着就要掐费仕青的脖子。   “哈哈……我还以为你真成神了,原来是肚子弄鬼呀!?哈哈……”   费仕青一听这原因,恍然大悟,却是大肚子一顶简凡,把简凡顶过一边,长笑着跑了,沿着街头,俩人损友一前一后,乐得你跑我追…… 第一卷 乌龙第一锅 第24章 坊间盛名传   一尝知五味、一饭知兴衰!   那位几句话便把九鼎海鲜楼贬得一文不值的简凡,一直让蒋九鼎心存芥蒂。要说资历,在酒店业这一行也摸爬滚打十年了,从接手家族的酒店生意开始,二星上了个三星级,虽不是行业翘楚,可好歹在省城太原也有了一席之地。三十岁又创下的九鼎海鲜楼这一品牌,专门从福建请的大厨掌勺,着实红火了一两年,即便是现在市场疲软、经营不善,但靠着父母这一辈的荫庇,勉力维持是没什么问题的。自己就这个海鲜的经营或者转型已经思谋了很久,一直未能找出一条适用自己的路子,妹妹一说,蒋九鼎也不过抱着试试看的心态会会乌龙来的小子,也就当礼尚往来了,偏偏没想到的是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斥了一家伙,而且揭了伤疤,实在是丢份丢得厉害!   为了证实简凡的话,蒋九鼎为此事还专门咨询了店里的大厨,专门尝了尝慢火细煨和高压锅出味的汤,不过尝来尝去,那种细微的差别自己还是分辨不出来,别说自己,就假日酒店里几位资深的营养师也尝不出来;再说到用双氧水的事,福建来的杨大厨一脸苦色,赌咒发誓,仅用稀释到12比1的双氧水做了漂白处理,而且过过蒸馏水,绝对对人体无害。   这下,让蒋九鼎惊异的心情更重了几分,一天三个电话催促着妹妹联系那俩活宝。   这人就是贱货,谁要是当面说过好话,没准他根本想不起来,可谁要是当面给了他一耳光,他这辈子,还就忘不了。蒋九鼎就属于这种情况,连蒋迪佳都没法理解他这种心理,不过一解释听哥哥确实是想找这位厨师世家出来的子弟好好交流交流,才勉强同意了!   问题来了,蒋迪佳回头准备联系简凡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给了他两次名片,简凡根本没有给自己打过电话,而自己,也根本不知道简凡的联系方式……没关系,还有那个胖子的电话呢,一联系费胖子,才知道俩人逛到绵山玩去了,绵山玩完了,又逛到乔家大院去了;第三次联系的时候,俩人已经回到乌龙县了。   或许是一个女人的矜持和优越感在作祟,蒋迪佳一直认为简凡知道自己找他的时候会主动联系。在乌龙面对的那几次,简凡眼里的钦慕再笨的女人也看得出来,男人的眼光里要不带色,就不叫男人了。不过隐隐地蒋迪佳并不反感,很帅很帅的小帅哥也这么欣赏自己,当然只有自得的份了。   可惜这一次又失算了。和费仕青联系了三次,明明知道简凡和费仕青在一起、明明知道自己找,那简凡愣是装傻充愣,好像等着自己主动联系一般。得,这下逼着蒋迪佳放下架子了,最后一次拿着简凡的手机号准备拨的时候,多少觉得心里有点不舒服,甚至于稍稍有点难以启齿的感觉。   那天晚上,曾经很阳光的大男孩一下子如此的强势和咄咄逼人,再回忆起来,或许是自己的脸色确实不好、或许是美食里掺了假,或许哥哥的表现还太过让人压抑,一场嘴官司打输了,反倒让蒋迪佳觉得心下颇是有几分愧意,毕竟在乌龙费仕青和简凡都把自己当神仙般的供着,现在呢,好像连费胖子对自己也有意地疏远了几分。   几番思忖之下,蒋迪佳退而求其次了,小心翼翼地发了个短信:【简凡,我是蒋迪佳,你方便吗?如果方便的话,我有事找你谈。】   短信出去第二天才收到回信,三个字:【不方便!】   蒋迪佳又被刺激一下,不无几分恼羞。耐着性子,还当是简凡小孩心性,又是更客气地发了一条:【你还是生我哥的气吗?如果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我代他道歉。】   这条短信回得快,不到一分钟就收到了:【不是吧?好像生气的应该是你哥吧?】   话里的捉狭和幸灾乐祸听得出来,蒋迪佳就着这个由头,直入正题了,又发了一条短信:【听口气您没生气,那就好,我哥现在对传统的铁锅炖菜很有兴趣,他拜托我约你,你方便见面谈吗?】   过了很久,蒋迪佳收到了一个让她哭笑不得的短信:【抱歉!您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无法接收您的短信!】……后面,是符号画了一个笑脸,很捉狭的笑脸,像嘲弄……   不用说,蒋迪佳立时想到了,发短信的那人在故意捉弄自己。   这个笑脸又是大大地刺激了蒋迪佳一下,从小到大,只有自己拒绝别人邀请的份,遭到拒绝还真是第一次!再一想,不过一个无品无位的乡下穷小子而已,还拽得不得了!?   算了,再打电话发短信就显得自己太掉价了!……蒋迪佳把这事放下了!   ◇◇◇◇   妹妹放下了,可哥哥却放不下。   蒋九鼎的好奇却越来越被勾得性起,由于简凡和妹妹的缘故,再加上道听周围的一帮子朋友都在说老锅的炖菜如何如何好,按捺不住,还真派了公司的企划部四个人细细把省城以前忽略的中小型餐厅场所摸了个底,主要目标就是大众炖菜。这个市场区域原本和向中高档发展的九鼎餐饮毫无瓜葛,一直是个空白。蒋九鼎甚至还亲自带着人进了西城有名的大众铁锅炖品尝。   味道倒还尚可,汤品也入味,大众美食,向来是尝不腻的味道。这倒也还罢了,最让人眼红的是,络绎不绝的上客,据市场调查人员的蹲点,这类大众菜馆上客能从上午十点一直持续到晚上二十二点,中间甚至不断客,高峰的时候满座是经常的事,这上客率,也确实让人有点眼红。   再算到成本收益,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根据这些市场探子挖回来的消息,一个这样中型的,以省内传统炖菜为主菜系的饭店投资不过三十多万,资金的回收期限不超过两年,再小一点,地段稍好一点,几个月就能收回成本,最大的一家大众铁锅炖经营面积不过两百平米,而经营的年限已经十二年了,据说这个饭店中途还搬迁了一次都没有影响到红火的生意。   蒋九鼎对传统的铁锅炖菜,兴趣越来越浓!   这些年,餐饮和其他市场一般都是风起云涌,川味、鲁味、火锅、海鲜、涮锅几大菜系林林总总在省城开了几百家铺面,甚至还有一窝风地西餐跟着凑热闹。这其中不乏动辄投资上百万的大店,都掀起了不大不小的风潮,真可谓市场代有黑马出,各领风骚数百天。差不多都是红火一阵子就疲软下去了、惨淡经营了、甚至于销声匿迹关门大吉了!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方人是一方人的胃,对于吃惯了面条馒头大烩菜的太原人,生猛海鲜、奇辣重咸,没准都不如萝卜白菜来得舒坦!   这些事里,蒋九鼎倒没发现传统有多大的张力,只是诧异着,要从成本收益上讲,炖菜,居然也是暴利,一份传统的烧三鲜锅炖,木耳鲜菇黄花菜,成本也就五六块钱最高能卖到三十多块,这要算收益比例的话,和海鲜差不多;不过要比出货量,就没法比了,据说大众铁锅炖里,最高记录一天卖一百七十六锅烧三鲜!   说到底就明白了一件事,这些人才是闷声发大财的。自己这个圈子里风光无限的小老板们,没准倒欠着银行和股东们多少钱呢?而这类低调开店的人,那家的家里看样存个几十万都是小意思。那钱倒还不在蒋九鼎的眼里,不过再想想,白手起家淘这么多,和靠着上一代的荫佑赚钱,一比这优劣就是明了了。   诧异,接下来的事更诧异。   企划部里,最后调查了有代表性的十三家以炖菜为主菜的饭店,有一个细节引起了蒋九鼎的注意,大厨居然有一多半来自乌龙县,再往下一问,一解释才明白,山北省向来就有“杏花酒、乌龙厨;清徐醋葫芦”一说,这乌龙县穷山穷地,当年吃不饱逃荒要饭走西口的人多,乌龙县的人特征最明显,一家背口大黑锅,走那吃那,久而久之,乌龙县逃荒的人和乌龙锅名声也越来越大,而且当个厨子吃饱也成了逃荒人的第一志向,多少年沉淀下来,反而在外当伙计当厨子的都成材了,甚至还有发财的,这些人荣归故里之后,用自己的经验再把下一代、下下一代再教教,教来教去,教出一窝大师傅来。   于是经常出现这样的奇景,一个店里是闺女洗菜娘淘米、儿子提勺爹坐锅,一家就能支个店,而且这种店,在乌龙遍地都是,在省城也差不多,顶多就是伙计多几个而已,本质还没变。   传了几代,这乌龙县就成了厨师辈出的地方,厨子多了,里面就不怕不出精英了,差一点的,开个小店养家糊口;好一点的进了星级饭店主厨,据说在全国厨师大赛上,那位一把面拉三千根、根根细如发丝,能过针眼的白案师傅,其祖籍也在乌龙。   这件事一直从办公室讨论到市场分析会议上,餐饮业一行,多数嘴馋,倒也有不少人尝过炖菜,会上讨论的时候,派出去的几位企业中层管理人员嘴里居然冒出乌龙第一锅的名称来了,一细问才知道,这一多半里乌龙厨差不多又有一半曾经在乌龙县铁锅炖菜店里当过伙计,即便是没有当过伙计的,也曾经去过乌龙取经,其中名声最大的一家就是乌龙第一锅!   得,绕了一个大弯子,又回到原地了,蒋九鼎在公司例行的市场分析会上有点走神了,这时候才觉得,还真是小瞧这份不起眼的铁锅炖菜了。   蒋九鼎以他商人的眼光,就是那种眼里能映出人民币来的眼光看这事,总觉得隐隐约约抓住了点什么,可还是很模糊,这才极力说服妹妹和自己去一趟乌龙。简凡不简凡倒还是其次,实在是传统的铁锅炖菜让他听得有点欲罢不能!   在去的时候,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点不以为然,不就一锅汤吗?不就萝卜青菜豆腐吗?难不成还真比鲍鱼海参有吃头?   这事,磕磕绊绊,兄妹俩联袂再次出行乌龙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月以后的事了。 第一卷 乌龙第一锅 第25章 鄙食解深馋   秋高气爽的季节里,山间乡里的风景最有看头,下了高速路,沿着国道越向西走,都市的气息愈见其弱的时候,小城小镇小乡的古朴风韵越来越浓,路边的地里,墒情正好,一人高的玉米地、比玉米还高半个头的高梁,成片成片的连成了青纱帐,打开车窗迎面就吹来了自然的轻风习习,夹杂着泥土青草的气息。红色的凯迪拉克奔驰在国道上显得格外的招眼,不但人看,连路边偶而过往的大骡子、大腱子牛也是诧异地回眸,跟着是哞得嘶一声!   即便是已经来了一次的蒋迪佳也是玩兴颇浓,和哥哥一路聊个不停,驾车的是九鼎假日酒店的餐饮部经理张凯,看样也是城市长大的一族,一路问东问西,反倒蒋迪佳成了俩人的向导。接近目的地乌龙县城的时候,蒋迪佳指点着车停到了乌龙第一锅的门口,宽阔的路面,原本就是天然的停车场,蒋九鼎和张凯下车便有点怔住了!   看景不如听景,见面不如闻名哦!   不过是二层的一幢路边建筑而已,旧式的坡顶砖木楼,屋脊还有泥和的麒麟兽镇宅。估计是地基便宜的缘故,这大院子后面套着的还有个二进院子,占地差不多四分,看样也有些年头了,除了那几个大字尚有威风之外,这房子甚至不如一些路边新建的小店面光鲜,当然,离高速路服务区里那豪华建筑差得就更远了点。   唯一的好处,就是在路边停车位可以无限制地扩大吧!   蒋迪佳侧目早看到了哥哥和张经理眼里的不屑,笑着说道:“哥,您别犯老毛病啊,陈主席刚领我们来的时候,我们都觉得差强人意,可一顿、两顿吃下去,好了,心服口服肚子更服!”   “呵呵……要不是你说呀,我这辈子怕是不会进这种小店哦。走,张经理,咱们服气服气去!”   三个人次第进了店里,店面依旧,人面不同,饭时的时间,这热闹劲可有得看了,大热天里,大厅里挤挤嚷嚷差不多满桌了,各桌上都是大大小小不一的铁锅、粗瓷碗,围着桌子四周的是或高或低、或矮或胖的男男女女,伸着筷子流水介地往嘴里赶,差不多都一个德性,吃得是嘴里流油,头上冒汗!   诧异、轻视之余的蒋九鼎,神色里露出轻微的厌恶,这群吃客里,看一眼便知一小半是赶路的司机佬,甚至于还有挑夫卖菜的主,吃饭的时候半人高的扁担就竖在身边。这吃相就更离谱了,差不多一半人端着粗瓷大方碗唏唏律律往嘴里拨拉,咂咂有声,偶而一停顿,却是张着大嘴,一口能咬掉半个馒头,更有甚者,吃到了兴起,“嗤”得一声,却是就着餐巾纸洗鼻涕!   蒋九鼎下意识地躲着,生怕那家伙甩自己身上似的,不迭地跟着服务员往楼上走。妹妹蒋迪佳见迎客的换成了当天的收银丫头,左顾右盼着,不见了那个笑脸吟吟的小跑堂,大为失望!   迎客的正是桃花妹妹,梳着条乌黑油亮的大辫子,表情并不见得多热情地把几个人请上了二楼临窗的包间。看来是客多了从权,简桃花随手拿着笔把压膜的菜单扔到了桌上,不冷不热说了句,吃什么?   那架势不是迎客人,是审犯人!   蒋家的兄妹俩都没拿,却是脸色变了变,不过一想释然了,路边小店,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敢指望他们的服务水平好到什么程度不成?   张凯捻到手里,看看,简单之极,一荤一素,正好两面,不过三十几种菜品,这轻视之心便有了几分,蒋九鼎怕是对刚刚的一干吃相雷倒了,半晌没吭声,一楼恰如骡马大店的环境还真让他有点失望了。   “服务员,你们店里最拿手的菜给我介绍介绍啊!”张凯师傅随意说道。饭局上的老话。   却不料时间和地点人物都不太对,一脸黑红,长得憨乎乎的桃花立马就是噎了句:“菜单上的都拿手,不拿手我们干嘛写菜单上!?”   言下之意凿凿,您问得不是废话吗?那表情多有不耐烦的成份,人多着呢,吃就吃呗,谁顾得给你磨这多嘴皮。   这张经理老吃客一句就被噎住了,蒋九鼎却是侧着头,不置可否地笑着。   蒋迪佳见过这位收银的桃花,笑着搭讪道:“你叫桃花吧?我们可是熟客了,我这是第三次来了啊?”   “嗯,我记得你。”桃花当然记得这个被宰的人了。   “是吗?”蒋迪佳一下子高兴了,正想问问简凡的去处的时候。   不料简桃花理会错了,还以为这客人要套近乎,立马抢着张嘴了:“当然记得了!……不过你别想我给你优惠啊?我们这儿可还有吃了二十几年的熟客,熟客都要优惠,我们店还开不开了?你们城里人呀,啥都好,就这点不好,咋个比乡下人还小气,就爱搞个价。”   说话着,桃花尚且忿忿不已,一副对城里人非常不待见的表情。   啊!?……蒋迪佳后面的话,倒被桃花这句给愣生生顶回去了。被简桃花噎了个够呛,得,干脆闭嘴了。   这边一停,张经理看了半天还在想着,随口又是一句:“服务员,那你们有什么特色菜,你总知道吧?”   “特色!?”这词让桃花想了想,还真想出主意来了,很自豪地说:“特色嘛,炖菜都差不多,这两天我叔卤了一缸猪头肉,要不你们尝尝?”   “猪头肉!?”蒋九鼎讶色接了句,脸呲得有点变形了。一回头和张经理都相视地笑着。   好歹也在省城,好歹也经营餐饮若干年了,就真把南非极品鲍、澳洲大龙虾、鱼子酱、熊掌燕窝鲜猴脑拿来也吓不住餐饮行里的人,偏偏在这小地方,人家要把猪头肉给推荐出来,八成把自己等同于开卡车的老爷们了,实在掉价的厉害。   却不料,简桃花乐了,看着蒋九鼎惊讶,还以为自己推荐的正中下怀,乐得露着白牙,一笑灿烂地说着:“我就知道你们没吃过,一年我们店里只有秋后才开始卤,夏天你根本吃不到,还亏得你们赶得巧!”   言下之意,你们赶着趟,好似还捡大便宜了似的!   蒋迪佳倒知道和这种直肠的乡下妹妹是讲不出什么道理的,不过看着哥哥被人噎得一愣一愣,颇为好笑,直掩着嘴,使劲着忍着笑得胸前一耸一耸。   蒋九鼎被辨白了一番,悻悻说了句:“得得……张经理,你做主吧。”   张凯还没说话,这简桃花看自己唯一的力荐被无视,又发现蒋迪佳呲眉愣笑笑,不高兴了,悻悻道:“你们笑啥嘛,没吃过就是没吃过,我知道你们省城来的,省城来的,就更没吃过了!没吃过让你后悔一辈子,下次来了赶不上趟,想吃都没有了……”简桃花喋喋说着,楼下喊着买单,简桃花风风火火的说了句,你们挑吧,等一会啊……话音没落,风风火火出去了……   简桃花一出门,这声音就放大了几倍扯着嗓子喊,水生,你尸挺哪了?三包间,给客人端瓜子倒水,不说你就不长眼……   这声音,宏亮得直刺人耳膜,正待说话的蒋九鼎被惊了惊,神色凛然地指着包间门外,不无紧张地说道:“佳佳,这……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村姑!?”   三个人相视乐了,进门遇上这么个活宝村姑,一笑之下,倒把刚刚的不快忘之脑后了。   ◇◇◇◇   三人最终也没点这份猪头肉,都不是大块朵颐的主,哪吃得了那油腻恶心之物。   蒋迪佳对那份柴鸡的是记忆犹新,蒋九鼎却是吃西餐在行,不经意点了一份牛肉锅,而张凯张经理两者兼顾,点了一份百蔬乱烩、一份烫锅羊杂!本来还想尝尝野猪肉的味道,得,简服务员翻着白眼回了句:你以为野猪谁家养的呀?想吃就吃!?没有!   看样忙乎得够呛,服务态度实在是大打折扣了。   客多菜慢,等的时间稍稍长了点,等第一锅素菜烩上桌的时候,三个人一路行来也饿了,说话着就动上了筷子。蒋迪佳早知道这里的风味,就着小碟子吃得津津有味,第一次光临的张经理吃了几勺之下,脸上的戏谑却是渐渐地消失了,停了勺筷看着蒋九鼎,讪讪说道:“蒋总,确实不错,赶上咱们酒店的风味了。”   “还行吧!”蒋九鼎淡淡应了声。   蒋九鼎虽然未必会做菜,但吃总是会的,九鼎酒店的素烩里有类似的这种炖法,但刚刚早已经细细瞧过,豆腐做得烫而不烂,土豆吃着绵而不糊,一筷子捞下去,大白菜帮子、芹菜梗子、海带片子、冬瓜小块,十几样乱烩的菜各保持着原本的形状,但要吃到嘴里,菜帮子的苦味、芹菜的麻味、海带的涩味都被消弥得一干二净,偏偏还保持着蔬菜原本的香味,形成了一种特殊的风味!比省城尝过了几家锅炖又高了一个层次。   张经理看着蒋总,不敢往下说了,都吃家,优劣一眼便知,这菜里要论刀工,自己明显不及;要论火候,离人家差得就更远了。把人家和自己放一起,有点抬高自己身份的意思了。   第一锅素菜让俩男人有点沉闷了,实在有点被打击的意思。只有蒋迪佳没觉得乎出两位男人的心思来,吃得赞不绝口。   第二锅风味柴鸡一上桌,得,也是蒋迪佳曾经尝过的,直到现在尚记得那个小简凡笑吟吟迷死人不偿命的笑着说,要健康、喝鸡汤!……想也未想,直斟了一小碗,浅尝细抿着,尝得一脸惬意。汤味依旧,如果那个跑堂在的话,再胡吹大气几句,没准这味道还能再浓郁几分。   张经理此时却是挟了一大场鸡肉尝着,等回头再看蒋九鼎的时候,蒋九鼎的脸色也定格了,嘴嗫嚅着,还在嚼着,不过却说不上话来。眼里,看样是失落的紧,遭打击的程度又加深了几分。   “蒋总!”张经理小心翼翼地说道:“这有秘方吧?汤入味,味直透鸡骨,骨酥肉香,脯肉嚼之即化,除了坛子焖、砂锅煲一类的老店老厨,做不到这水平。”   蒋九鼎半晌无语,尝了几块鸡肉,又不死心地品了半碗鸡汤,甚至于把菜汤里常下的枸杞、大料拣了几块放碗里细瞧,试图挑出点毛病来,一会才悻悻说了句:“唉,张经理,是比咱们做的好吃,用料也讲究,七块八角里,没有一个掉角,没有一个虫眼,咱们都没有这么考究!”   张经理脸上有点讪讪之色,但凡调料一途,讲究入味即可,而调料的保存年限又长,有几个残次或者出现几个虫眼非常正常,蒋九鼎怕是在这上面想挑点毛病,不过挑了半天,还是没有什么发现。没发现倒失望得很。   食不厌精、烩不厌细,要在大店里这样尚可理解,在路边小店做到这份上,可就不容易了。两人心里惊讶还真是越来越高。   蒋迪佳吃着,嘴里还嚼,看着俩人的惊讶却是非常受用,不无卖弄地说道:“得了呗啊,人家这柴鸡是乡下吃活食长大的,你们就一车一车拉的那冻鸡肉,那能比嘛?我还不怕你们生气,在这儿吃过后,我对你们做得,简直是深恶痛绝!”   蒋迪佳埋怨了几句,没人接茬,一抬眼,哥哥和张经理经历最初的惊诧之后,啜着汤品的、嚼着肉尝的,俩人忙乎的嘴都没功夫回话了。   得,这男人真遇着了美食,比观美女还要投入几分!   菜上全乎的时候,俩男人的形象已经有点不像话了,蒋九鼎松着领带,张经理悄悄松着腰带,俩人捋着袖子,神色里专心致志的盯着几个锅炖,手筷不停的挟到了碟子里,转眼间又消失在嘴里,吃得兴起的俩人偶而评价一句。   噢,腱子肉炖烂了,不塞牙,不错!   羊脆骨,进味了,还可以。   这萝卜做得入味啊,尝出不萝卜的味道来了,只有羊肉汤的鲜味。   豆腐,这是手工豆腐,卤水点的,还有人下这功夫?   ……   俩个男人诧异中不无赞赏,边吃边说,浑然忘我了,蒋迪佳看得哑然失笑,笑着敲敲桌子:“喂喂,俩位别这么下作啊,一点风度都没有,这是菜多,菜不多还要跟我抢是不是。”   蒋九鼎手嘴不闲地说了句:“没事,这儿没人认识咱们……还是爸说的好啊,天涯何处无美食,只缘福浅多不识呀?要不是佳佳,没准这店我压根就不敢进来……张经理,你要把咱们酒店的饭菜做到这个味道这个水平,我提拔你当副总经理怎么样?”   “那不可能!”   张经理吃着,脸上已经显出了几分红润,不以为然地说道:“您别拿我开玩笑啊,汤炖到这个份上,绝对有秘方,但凡这种老店,这东西都是秘传的,咱们省城那鼓楼羊杂您知道吧,那一锅汤,一百多年了,没熄过火,日本人来了,舍不得砸这店;文革的时候破四旧不是,公检法都砸了,可红字蓝字号,都认这家老店羊汤,愣是没人敢动;蒋总,我听说这老店的规矩呀,都是嫡传,连闺女女婿都沾不着边,这家伙,谁搂着都是一座金山摇钱树,几辈子衣食不愁啊。可能给咱们吗?”   “我说张哥,餐饮部经理是你还是我呀?我不让你想办法吗?你肯定有办法,啊!”蒋九鼎揶揄地笑着,一下子倒把张凯说愣了,正待反应过来,蒋九鼎却是笑着嘘得一声,使了使眼色,看看妹妹,示意别往下说了。   蒋迪佳一看这俩人的鬼鬼祟祟的德性却是早已知晓,笑着说:“哥,这墙角你撬不动,这个店在乌龙县二十多年了,根在这儿……我就觉得,这再好吃,也是大众菜,有那么大价值吗?”   “哎,眼光有问题了。举个例子啊!”蒋九鼎兴味提起来了,伸着筷子指点着说道:“比如刚改革开放的时候,咱们这儿销到广东的荆花粉,是成吨成吨往南方发货,原始价格低;广东人呢,把这土特产打成包装箱,以箱销往香港,价格翻了三倍;香港人呢,再把这东西做成袋装的,价值又翻了三到五倍;但日本人更黑,把袋装的买回来,提纯做成瓶装,价值直接翻十倍……这就是生意。比如这样的口味、就这一只风味鸡,在路边店卖25块、进了中档店,能卖五十,但是如果用个仿汝窑的白瓷盆盛着放五星饭店里,让吃惯了海参鲍鱼大虾的主们一尝这汤味,你们觉得收多少钱合适?……不怕你贵,就怕别人都会。”   蒋九鼎侃侃而谈,那意思很明白,货买一张皮,包装好了,就好买,但前提你也得有别人都不会、都做不出来的东西才成。   “有道理!”张经理顿悟般地坚着大拇指:“蒋总有眼光,连咱们都吃得舒坦,别人就更不用说了。”   “你别拍马屁啊,宰客这事你比我在行。”蒋九鼎笑着说道,张凯讪讪而笑,互捧了一下子,谁也不脸红。   蒋迪佳还没省得这生意经怎么念的时候,被敲门声打断了,应声而入的又是那桃花妹妹了,双手端着份盘子,砰地一声放到了桌子上。   猪头肉!?   确实是猪头肉,晶莹油亮的猪皮、二指宽的肥肉连着一小块红肉,薄薄地在盘子里铺了十几片,中间放着一小碟白蒜泥!粘稠的新蒜,没有加过调料的。   蒋家的兄妹面带苦色,咦地一声侧过头了。这油腻的东西上不得台面的。   张凯也不见得喜欢这东西,看看一脸黑红,神情正色无比的桃花,小心翼翼地说:“我们没点这一道啊?您这儿还有强行上菜、逼客强吃一说?”   简桃花不乐意了,没好气地说道:“我说你们这城里人就不识个好歹,我好心给你介绍,你还不相信我。得,大老远来了,我送你们半份,就当优惠了,不收钱……我告诉你们啊,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一年卤不了几缸。”   简桃花一副你们就是狗咬吕洞宾的口气,听得三个人谁也不敢反驳,蒋九鼎怔了怔,指着猪头肉,努力用缓和的口气商量着:“您别担心,我们照价付钱,您……您把这份端走。”   早已经酒足饭饱,这油腻如斯的东西,看着就有点反胃。   “让你吃,你就吃呗,分不清人好坏?真是的?”   简桃花不容分说,拂袖而去。把蒋九鼎弄得呲眉愣眼,半晌接不上话来,蒋迪佳只等得桃花出去之后,才是扑哧一笑,乐了。一向颐指气使的哥哥自打遇上简家这么一群人,还真是处处吃憋。   “来来来,张哥,归你了,我们可都饱了!”蒋九鼎悻悻把盘子推到了张凯的面前。   “我也不爱吃这东西,哟,这油出得不错,有弹性了……哟……”   张凯筷子挟了一片薄如翼的猪头肉,晃晃悠悠地在筷尖上,这倒不无诧异了,猪头肉基本和肉中的下脚料要差不多了,又粘又软且油腻,城里小胡同里卖熟肉摊上几块钱一斤,便宜得很。不过筷子上的不同了,切成片依然有着如新嫩一般的弹性,不沾不腻,品相十足,这就引起兴趣来了。   轻轻的蘸着白蒜泥,没有加任何调料的白蒜泥,一片入口,咬得咯吱、咯吱直响。猪皮脆香、肥肉爽口、瘦肉郁香,哪有油腻的味道……一嚼之下诧异了,嘴里说着,这是猪头肉吗?……又挟了一块,又嚼着……又挟了一块……嗯,不错……   张凯捡到宝一般,嚼着,乐呵呵地笑着。   蒋九鼎看着奇怪,小心翼翼地挟了一块,轻咬了口尝尝,那表情和张凯如出一辙,点点头,嗯?!奇怪,做得倒像耳丝啊?   “蒋总,这像传说中的白切肉啊!肥肉的硬、脆、香俱备,应该是生肉进的卤,卤后再蒸,出完油继续泡卤,几道工序呢?做出来香味直透肉身,不肥不腻,直接蘸着蒜泥就是美味。不对呀,那白切肉的早失传了。”   “像吗?”   “像,太像了。”   “我没吃过,只听我爸说过。”   俩个人不无惊讶的讨论着,嘴里的品味完了,一回头的时候,又愣神了,盘子里只剩下最后一片了,连最后一片也上了筷子,被一双玉手挟着的筷子,轻蘸着蒜泥,却是妹妹蒋迪佳,俩人说话愣神的功夫,几片早已经被她消灭干净了。   “啊!?佳佳,你不是素食主义者吗?现在连肥肉都吃上了?”蒋九鼎大跌眼镜。   蒋迪佳嚼着一脸惬意,心满意足的嚼完,抹抹小嘴,笑了:“嗯,好吃!早知道肉这么好吃,我就不吃前头那锅素菜了……你们别瞪我,再要一盘不就成了!”   三个人一商量之下,还真要了一盘,这下连简桃花也难得地露出笑脸了,三个城里人,终于认可自己的推荐了,不但吃完了,结账走的时候,又要了二斤带走!自尊心小小地满足了一回,破例地笑着把仨人送出店门。   三个人吃得不少,那里最胖的那个上车的时候还打了踉跄。桃花乐了,眼里不屑,心里暗道了句:   还城里人呢?吃了这么多,仨草包!!! 第一卷 乌龙第一锅 第26章 娘较儿更悍   蒋迪佳被哥哥支使着上简凡家门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事了!   三个人带回来的猪头肉从车站依维柯发回了省城,九鼎酒店里的营养师、厨师以及曾经尝过白切肉的父亲和圈子里相识几位吃客,都在当天品尝到了这份特殊的味道,当天晚上消息就传回来了,只是认为有八九成相似,张凯经理所说的白切肉是六七十年代省城一家叫罗家酱坊的手艺,早已失传三十多年了,这年头确实有点久了。不过有一点,吃过没吃过白切肉的,差不多一个口径,这肉确实可口,要放省城也是绝无仅有。   不但这个绝无仅有,那汤品就更是绝无仅有了,蒋九鼎发现了一份宝藏似的兴趣越来越浓厚了,不要说别的,有这么一份能把下脚料变成美食的配方,那可比经营固定资产还要保险。给董事长请教了一番之后,便是极力劝服妹妹出面,兵分两路,自己负责去探听简忠实的口气、让妹妹负责去简忠实家里探一下虚实,双管齐下,谋定而后动。据说这简忠实老实人一个,真正当家是背后的女人,这事马虎不得。蒋迪佳原本不太愿意掺合到生意的事里,不过蒋九鼎把董事长搬出来之后,一想也不过就是探探口气,毕竟女人找女人有些话也好说的,这才无可奈何答应了!   对了,董事长不是别人,是蒋九鼎和蒋迪佳他妈,梁绍玉!华美超市的创始人,太原市最早的综合化超市;跟着又以儿子的名义创下的九鼎实业,十年前便是省城的风云人物了,虽然资产没有后进的暴发户多一点,可当年出身便是半政半商,工商联主席、政协委员、民营企业联合会主席,又是个民主党派的常任理事,虚虚实实的头衔挂了一大串,就即便成了昨日黄花,这影响力还是有的。   ◇◇◇◇   次日午后费仕青接到了约会电话,穿了个大短裤、小褂子,大中午吭哧吭哧跑到桥头的时候,终于又见着那个养眼如斯的美女了。   夏末秋初,这毒辣辣的日头把个小城烤得病怏怏的毫无生气,但桥头临水而立的美女绝对让人眼前一亮,心头一凉,立马有春风拂面的感觉,穿城而过的乌龙河,水泥雕栏旁的蒋美女,依然那样俏丽迷人,长裙、格子上衣、披肩发,伫立在桥头顾盼,比仕女图里的妹妹还要飘逸几分。   但凡遇到女人,特别是美女,这费胖子总有下意识地把实物和记忆中的AV明星联系在一起评价评价,不过从看到蒋迪佳开始就一直没有类似的心思,不知道为啥,这美女身上并没有那种贵气逼人的感觉,反倒很亲和,亲和得像姐姐、像家里人,漂亮是漂亮,反正就生不出那类亵渎之心来。   “仕青!”   “蒋姐,您来啦。”   俩只手握在一起了,都是久别重逢的喜悦,寒暄几句便是沿着街道遛达上了,费仕青的步子有点像花冠公鸡初下架了,净八字步,走在乌龙街上,身畔这么个美女,这不气宇轩昂都不成,可惜哦,大中午日头这么毒,街上压根就没几个人。   几句话就步入了正题了,费仕青拍着胸膊道:“蒋姐,您有事吧,说呗,乌龙县里的事,我包办了;要找锅哥吃一顿,没问题,我给你把他揪回来。”   这话听得蒋迪佳直乐呵,索性把原委前前后后地给费仕青说了一遍,捎带着连省城吃饭那档子事也抱歉上了,现在再看憨笑一脸的费仕青,虽然有点蠢相、虽然说个话有时候辞不达意,不过看着,要比那个简凡朴实很多。   费仕青一听这原委,得,难为地抓后脑勺了,有点惊讶地问道:“蒋姐,你们不是真想上简家老店了吧?谁出这馊主意,还准备去找梅老师?”   “我们只是初步接触一下,怎么啦?有什么不对吗?”蒋迪佳看费仕青刚刚还托大的话一下子蔫了,这倒奇怪了。   “不是不对,是根本就没门。”费仕青摇着脑袋解释道:“您别觉得您家有眼光,比您有眼光的人多得去了,我和简凡光着屁股小时候就有人来请他爸出山掌勺,现在也是年年都有,他爸他妈,根本就不愿意离开乌龙县,您说也白说,他爸和简凡,连自己个的家都当不了。”   “那不正好,我就是来找你,带我认识一下梅老师!”蒋迪佳顺水推舟,把来由说出来了。   “啊!?不不不……我我,我不去。”费仕青霎时如遭电击,两眼里不无惊恐,开始打退堂鼓了。   “仕青!你刚才还说乌龙县的事你包办呢?这么点小事都不帮我?怎么,简凡不愿意、还是不敢见我。”蒋迪佳笑吟吟地挤兑着费仕青。   “什么呀?我跟你说啊,蒋姐,前段时候我们在外头玩了一星期才回来,回来简凡他妈训了他一顿,把他赶回乡下复习备考去了,捎带着把我也训了一顿,说我把他儿子带坏了……您说,这可能吗?我打小就被他带坏了还差不多,我真不敢去,他妈见了我,没准又得训我……”费仕青喋喋不休的说着,反正是找借口不敢去。一说起梅老师,已经有了条件反射了,这梅雨韵向来严厉,不但她儿子怕,她儿子的朋友里,没有不怕的。   “这样吧,帮我找着地方总行吧。”蒋迪佳退而求其次了。几番劝慰之下,费仕青勉强同意了这个提议,不过却是再三声明,绝对不和蒋迪佳一起去见梅老师。   俩人乘着出租车到了一中小区,一中比较偏,一中小区离一中不远,几幢楼看样年限也不长,不足一百平米的小户型,费仕青指引着进了小区七号楼、三单元,301……指着屋门告诉蒋迪佳那家那家,自己一闪身,跟做贼似地钻着就跑了!   蒋迪佳倒不知道费仕青何来的如此惧怕,估计是怕老师吧。心里暗笑着叩响了门,良久才见得屋门开了,头发有点散乱的中年妇人站在眼前。   几乎是瞬间,蒋迪佳立马认出了这就是正主,母子俩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铸出来的,简凡和一脸憨厚的简忠实基本没有相像之处,看来儿子全随娘了。这梅老师皮肤比个三十上下的女人还要白净细腻,不细看眼角的鱼尾纹,还真不敢相信人家儿子已经大学毕业了。   “你是!?”梅雨韵站在门口,却是没有让客进屋的意思,很诧异门前站着位漂亮姑娘,肯定不是学生家长,可要不是家长,这就没法解释了。   “梅老师吧?我是太原日报社记者,我叫蒋迪佳!”蒋迪佳赶紧着,恭恭敬敬递上自己的名片。   “又采访我们学校乱收费?无可奉告啊,校长不说话,我们当老师的还敢说。”梅雨韵看样吃了一惊,立马要关门。   “不不,梅老师,您误会了,我是私事。”蒋迪佳赶紧解释。   梅雨韵一听手停下了,狐疑道:“我不认识你,我们之间有私事吗?”   这年头,记者这名头越来越不好,让下面的人警惕性越来越高。蒋迪佳蓦地想到了个办法,看来还得拉拉近乎,笑着解释道:“我认识您儿子简凡啊!”   “啊!?”   梅雨韵轻咦了一声,这开始重视了,目光上上下下打量着蒋迪佳,美女眼里的美女倒没有什么震憾力,老师这眼光就不同了,如同看上课吃零食、自习看小说的坏学生一般,直盯了蒋迪佳一会才狐疑道:“简凡在省城,和你在一起?”   “对呀?”蒋迪佳顺口答应道,是在一起吃饭。   “他手机上的短信,也是你发的,道歉什么来着?”梅雨韵蓦地想到了一茬,看了一条短信,训了儿子一通。   “是啊!”蒋迪佳笑着答道,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那你们……怎么认识的?”梅雨韵还在追问。   “朋友啊,好朋友,他还认我当姐姐呢!”   蒋迪佳高兴了,看来亲情迂回这招管用了,这关系越扯近乎了。   却不料变生肘腋,梅雨韵的脸刷地一下子变了,从夏天一下子变到了冬天,眼一瞪、眉一挑、几十年当老师的威风立现,顿让蒋迪佳没来由来感到了一阵寒意。就听得这梅老师声音一下子尖锐了:“我说你多大了,跟我儿子纠缠不清干什么?不要姐姐弟弟、哥哥妹妹的,你们年轻人搞这一套,说出来都不脸红,还找上门来了,你这简直是……你自己好好反省反省!”   蒋迪佳也是张着嘴“啊!?”了一声,目瞪口呆了,张嘴结舌:“这……这……不是……”   梅雨韵最痛恨儿子勾三搭四不好好学习,香香那儿还不知道如何处置呢,这又来一个,这还了得!   “这什么这!”梅老师一下子抢过话题了,深恶痛绝地如逮着高中生递纸条早恋一般地说道上了:“我儿子,平时最乖巧听话了,这次一上省城回来怏怏不乐,我就想没准又是那个女孩子把他魂勾跑了,警告你啊,离我儿子远点……你们关系发展到哪儿了?”   梅雨韵咄咄逼人,蒋迪佳急得面红耳赤,好容易说上话了,却是结结巴巴:“我们……我们没发生关系啊!?……这什么跟什么呀?你怎么见面就血口喷人呐?”   “血口喷人?我看你是做贼心虚!……我趁早告诉你啊,没戏,追我儿子的姑娘海了去了,你排不上队,还找上门来了?找上门来也不行!?”   梅雨韵不容分说,说着就要给蒋迪佳吃个闭门羹。   蒋迪佳早被训得昏头昏脑,忘了自己来这儿的使命,揪着话头,声音也大了,愤愤不已的辨着:“你什么意思啊你?你把话说清楚,我什么身份,我至于吗我?”   “你什么身份?把脸蛋当资本,你就有身份了?不至于你紧张干什么?不至于你上门干什么,我告诉你,说什么也没戏……你是不是记者,不是假的吧?”   梅雨韵一句话便化解了蒋迪佳的质问,看来姜还是老的辣,要论教书训人斗嘴,俩人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上。   蒋迪佳气得甩着手,脸色煞白一会、通红一会,跺着脚偏偏无计可施,从小到大哪经历过这种斗嘴的场合,无奈之下喊着:“……气死我了!有没有搞错,我真是记者,要不要给你看工作证?”   “你就真是记者怎么啦?啊!?记者的生活作风最不检点,特别是女记者。我还就告诉你,我儿子打光棍,你也没门!”   说着没门,门“膨!”的一声重响关上了。   最后一句,险些气得蒋迪佳一骨碌从楼梯上滚下去,气咻咻的踢了门一脚,却不料用力过大,把脚崴了一家伙,这下子,身心倍受创伤,疼了下差点没抹出泪来,弯着身子揉了会,气哼哼地一瘸一拐地下楼了……   防盗门上的监视眼里,梅雨韵直看着蒋迪佳悻悻离开,怜香惜玉自然是不会有了,不过心里却是暗道着:这臭小子,学习不怎么样,眼倒贼,又勾回个这么漂亮的姑娘来,还找上门来了,这事可不能由着他,这么漂亮的姑娘,哪家敢娶,娶回来爸妈都能放心得了吗?   ◇◇◇◇   费仕青听得梅老师训上了,早先一步跑了,钻在单元楼拐着看着蒋迪佳一瘸一拐出来了,紧张地赶紧地上来扶着:“这……哇哇,简凡他妈打你了?谈不成也不能打人啊?这个老巫婆!”   “我脚崴了……哎哟!谈什么谈呀,我压根就没开口,劈头盖脸就训了我一顿,我……气死我了,他妈怎么这样啊,不分青红皂白。”   蒋迪佳一阵气苦,气咻咻地说着,扶着费胖子的胳膊,神情里愤怒之余是凄苦无比,再加一点点砝码,怕就得梨花带泪了,而这个中隐情,仿佛让她还难以启齿了。   “蒋姐,您消消气啊,这对您态度算好的了。我和简凡从小就被他妈训,上高中当我们英语老师,那家伙,是拎着课本,吧唧吧唧干我们,您看现在,我们俩,一个比一个笨,那原因在哪?都是他妈把我们俩打傻了。”费仕青说着,形象地做了几个打人的动作,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也是受害者。   “啊!?她凭什么也打你?”蒋迪佳随口问了句。   “这有啥奇怪的,老师打学生还需要凭什么?我们俩从小就被老师打……我告诉你啊,蒋姐,我们对这事是深恶痛绝啊,将来我当了领导,我得下条红头文件,规定这老师,不能打学生……再下一条规定,学生,可以打老师……啊!您可不知道,我被他们打了十几年呐!”   费仕青一副开忆苦会的口吻。蒋迪佳听得这话才省得撞到悍妇手里了,不无埋怨地说道:“那你不早告诉我。”   “我说了你别去,你非要去。”费仕青愣了。   “那你不说清楚!”   “我就说清楚了,你不还是要去吗?”费仕青道。   蒋迪佳被噎住了,这才明白了费仕青死活不敢见梅雨韵的原因。看来还真怨不着人家,不过心疼加脚疼,兀自气愤不已地牢骚着:“气死我了,我妈还没训过我呢?没来由被她训了一顿。”   费仕青看着好端端一个美女一见梅老师就成了这般德性,还真是有点同仇敌忾兼怜香惜玉之心,扶着蒋迪佳出了小区,看着美女气得兀自花容变色,胸前一起一伏,想了半晌才喃喃开口劝道:“蒋姐,有件事啊,我得跟你说了,本来不准备说,可看您这么较真,我还真不能再瞒着您。”   “什么事?”蒋迪佳道。   “您是不是觉得简凡很神奇?”   “有点!”   “您是不是觉得那天晚上他一尝知什么味,知什么兴衰,很牛逼?”   “是啊!九鼎的营养师和大厨都尝不出来。怎么了?”   费胖子三两句勾起了蒋迪佳的好奇心,这得意了,很拽地说道:“错了,他是看出来的。”   “看出来的?”   “对……炖汤有一道工序是勺出汤面上的浮沫,而高压锅炖汤,你浮沫出不了,就化成悬浮的小颗粒了,简凡五岁开始就在厨房里钻着,这小动作哪瞒得过他的眼睛哦?”费仕青撂包袱了。   “是吗?那双氧水也能看出来?”蒋迪佳半信半疑。   “说了你别生气啊!”   “我怎么会生你的气?”   “那好……”费胖子神神秘秘地凑到蒋迪佳耳朵上,轻声细语地把原委一说,甚至于干脆来了个背后使坏,把简凡借故摸美女骗自己钱的事也倒了遍,说得蒋迪佳脸色又变了几分。   这可乐兑雪碧的原委听得蒋迪佳哭笑不得,看着费仕青一脸憨相,应该没假,再想想简凡一会天真、一会阳光,一会少年老成,还真有问题,自己发个短信还被人捉弄了一番;再想想刚刚又被没来由训斥一顿,这五味杂陈的味道还真不知道感觉是什么,反正就是一直被捉弄着的感觉,感觉的结果还是气得无话可说!   费胖子表现的倒不错,一直把蒋姐姐送到蒋九鼎手里,哥哥看看妹妹这样,妹妹看看哥哥和张凯那一脸失望,话都不用说,结果都知道。   就跟简凡他妈说的那样:没戏! 第一卷 乌龙第一锅 第27章 香溢青埂山   蒋迪佳一行三人无功而返,有一搭没一搭聊着的时候,蒋迪佳听着才明白了,哥哥此行不比自己强多少,那位见过的简忠实简直和他儿子是迥然不同的两种性格,不愠不火、不紧不慢、不急不恼,但也不太多说话。   俩人趁着客不多的时候光临了小店的厨房,张凯经理这嘴皮子功夫到位,大大举例一番,这省城里一个大厨年薪最少都好几万,像您这手艺,挣个十几万一点问题都没有,有房有车啥都有,老了还有保险啥地,磨了半天嘴皮子,简忠实却是忠厚地笑着反问,您说的这些,我不都有了吗?……经理不行,总经理上,蒋九鼎笑吟吟地探着口风,简师傅,有没有到省城发展的想法,如果您愿意,有什么条件可以提!如果您有意向,咱们可以坐下来谈嘛。   简忠实该忙什么忙什么,蒙了半天才吐了俩字:不谈!   得,把俩人噎了半天,悻悻而返!   这生意人讲究个试探,不知道的虚实的时候就试探,如果简忠实马上答应的话,这厨子可就不值钱了,没准在蒋九鼎眼也就和三五千能请到的大厨一个档次,可简忠实越不答应,越让俩人怀疑这家伙手底有真东西。蒋迪佳省却了那段遭批的经历,只把费胖子说的事大致讲述了一番,特别是年年有人来请的事,这才愈发地让蒋九鼎对此人的兴趣更浓厚了几分!   被贼掂记上没好,被奸商掂记上,也不会有多好,越是得不到的东西才越想!蒋九鼎一路沉吟着回了省城,开始思谋挖人墙角的妙计良策了!   ◇◇◇◇   对了,简凡呢?被爸妈赶回乡下的简凡怎么样了?   除了无人一起消遣的费胖子,除了略嫌人手不足的店里,除了省城还独守着空房的香香,大概没人能想起这个落榜生来!本来蒋迪佳对这个人颇有点好奇,不过让费胖子一出卖,这眼光,便是看低了几分,再被梅雨韵这么着一训,得!以后要见了面不成仇人就不错了!   离乌龙县城向西去城六十公里,便是枫林镇;枫林镇再向西六里,便是镇郊青埂村的所在地,半幅被单大的“芙蓉酒坊”的酒旗在路上隔着一里村便瞧得清清楚楚!   青埂山下青埂村,玉米黄时酒香醇。   这个小镇地处省界边上,古老的小镇倒也不乏现代的气息,好酒之风尤盛之,陕西的西凤酒、宁夏的枸杞红、内蒙的马奶酒、桶装的蒙倒驴、北京的二锅头还有本省著名的杏花村、竹叶青和来自各地的啤酒都能见着,但在枫林,大大小小的人,更喜欢的还是喝散装的玉米黄酒,那家那店,这东西都是必备之物。夏天里吊井里,饭时斟上一碗,清咧爽口;冬天里煨到火炉之上,去寒养胃,这习惯不知道已经延伸了几世几代,在枫林镇,芙蓉酒坊只不过是年代较老、味道较醇的一家而已,即便是乡下人自家的房后窖里,也做得出玉米酒来。   玉米黄了、又是一个好年景!   青埂村靠山而建,去村四五里抬头便是层层叠叠的梯田,地垅田间,散落地栽种的桑树、核桃、苹果、梨几样经济果木,足足一人多高的玉米地绿叶已经微微泛黄,别小看这青纱帐,乡下生活的都知道,这地头是发生乡村版一夜情的绝佳场所,钻地头的时候一定得小心,没准就撞破了谁家的好事。   噢,山间林里,青纱帐后、书声朗朗……哦,读书的声音响了不久便即停了,秋高气爽,午后的山间最是适宜,莫不是那家儿郎幕天席地,读书累了,小憩片刻!   近了,走近点再细细瞧瞧……   半山腰里的核桃树下,一个半大的小子正聚精会神的削着青皮核桃,快到核桃收成的季节了,绿得透青的核桃个大,有的还三两个连成一窝,只见得这人握着弯头削刀,一刺一分,撬成两半,露出了核桃芯,嫩白嫩白的仁,削刀沿着硬皮转一圈,那半球形的核桃便跳了出来,剥了外面的泛黄发涩的皮,便是嫩核桃仁了,这个时间仁是最好吃的,水分大,脆而且嫩、香甜适口,等收成之后化了外面的青皮,一晒太阳,里的皮和仁粘在了一场成了老核桃,味道便差了许多。   蹭蹭擦擦的削核桃声、咯吱咯吱的嚼声,却是那人边削边吃,不大一会周遭便堆了一堆削过了核桃皮。核桃皮的旁边,放着一本书《申论》!   噢,警察招考的必修课目!   噢,抬起头来了,可不是被老妈赶到乡下苦读复习的简凡是谁!乡下的日子比市里、比县城里还要快活几分,每天钻山里烤个红薯地瓜、摘山杏、葵花,玩得不亦乐乎。当然,最惬意的还是蹲在树下现削现吃嫩核桃了,这美味,可不是什么人都享受得到的!   午后上的山,看了一会书,睡了一会觉,吃了一会核桃,开着手机听了一会歌!   看看时间下午五点多了。好了,今天的任务完成,打道回府!   起身拍拍身上的泥土草棵,夹着书本,沿着曲曲弯弯的小道道往山下走,路过山间自家的地头,简凡看着爷爷又到地里拾掇着地塄了,扯着嗓子喊:“爷爷,你怎么自己出来了,咱回吧?”   “就好咧!”   垒地垅的老人一回头,油光的脑门,秃头无发,而枯如老树的脸上,皱纹丛生,连鬓的胡子花白一片,颇有些仙风道骨。   “来来,我帮你……爷爷,叔不是不让你出来嘛,天天垒这地塄有啥意思?”   简凡说着扔下书本,爷俩捋着袖子干上了。   “保墒,秋来一场雨,水分都窝地里,肥大了。过俩天种几窝老葱。”   老人一本正经地说着。俩人合力把垒好的塄边又敲了几镢头泥土才算完工。   扛着锹头夹着书本,跟在爷爷背后,爷俩往山下走,简凡父亲这一代三个兄弟,城里派出所简忠诚是老三,尚有老二在家里务农,从小简凡在爷爷奶奶跟前长大,对这里倒也熟悉得紧。   老人边走边摸索着口袋手指利索地倒着烟丝卷了支大炮筒,回头看看孙子,随意地问着:“凡娃,你今年多大了?”   “24了!”   “大咧啊,刚跟我下地时候,才这样高,哈哈,一转眼成大小伙了!”爷爷爽郎地大笑着,比划了个小屁孩的样子。笑着关心道:“24……24啦都,咋还没说媳妇?你小时玩的前村家的秋虎、罗锅家的大丫,娃都多大了。”   “爷爷,城里人都结婚迟!”简凡解释了句。   “屁!早结早生娃、娃大好当家,你爸结婚就够迟了,村里像他年纪这样大的,孙都有咧……赶紧点啊,回头我得说说他们。把娃耽搁了可咋弄?”爷爷听得这晚婚一说,明显眼里不悦了。   “呵呵……爷爷,你说我娶个啥样的媳妇?下回我找一个给你带回村来瞧瞧。”   简凡扛着锹,背后笑着跟着,随口问着,孙子每有疑问,这当爷爷必定是语出惊人,就听爷爷说道:“娶媳妇呀,跟种地一个道理嘛!女人就跟咱村这地样,地肥了,给你生一窝娃娃;地不肥,给你生一窝丫头片子,净赔钱货;还有些小媳妇,跟那河滩的盐渍地样,光种没收成不会生娃娃,那可不成,这媳妇可不能要啊!回头城里找不着,让你奶奶到村里给瞅一个!”   爷爷在前头谆谆施教,简凡在后头笑得直打颤。爷爷年纪大了,这脑袋怕是不太灵光,还停留在解放前后那段光景,一辈子最远去过的就是镇里和县城,一出了门,连觉都睡不好,住不了三天肯定嚷嚷着要回家。   对了,家!家就在路边!家就是酒坊、酒坊就是家!   院子里,一年四季都弥漫着酒香,前面的院子是酒坊,两排大平房里,都是酒缸和大甑,后面的院子里是一家的起居的地方,偌大的院子里种了一苹果树,树下的荫地上架着石桌,六间大房,爷爷奶奶一间,叔叔家两间,剩下那几间给其他俩儿子的,不过怕是没人住了。爷孙俩一前一后回了家,洗了把脸,火上坐上了锅,简凡扔下书本,说着要去村北头罗锅家拿刀,掩上门出去了!   陋巷石头房,黄泥斑驳墙!   村里的景色和十几年前的记忆中并没有什么大的变化,从家里出来,路过的三溜猪圈还是那样,臭哄哄一片,母猪猪仔哼哼哈哈地在抢食,小时候常攀上猪圈顶,一帮小孩比谁尿得远;南屋门墩上的秋杏奶奶颤巍巍地起身要回屋了,简凡记得小时候秋杏奶奶就是这样行将就木的样子,每天都坐在门墩上晒太阳,十几年光景了,还是那个样子!   要去的地方,是村中央一间半砖半夯的房子,村里的名人罗锅!大人小孩都叫他罗锅,小村僻地没有什么名人,这个劁猪骟羊、剔骨卖肉捎带着会打铁倒铝锅、且开了个小卖部的罗锅便成了村里的红人,小时候简凡和一帮子小屁孩围着看罗锅给猪计划生育,血淋淋一手的罗锅总谑笑着拿着小刀吓唬小孩,割了你的小鸡鸡,总是把小孩们吓得一哄而散!   童年的记忆,总是那样美好!一想起来便是笑意一脸。   ◇◇◇◇   “罗锅叔,我要的刀给我打好了没有?”   简凡伸着脑袋进了罗锅家大门,院子吊着一块猪肉,小卖部里没人,估计已经准备晚饭了。   “凡娃娃来咧!”   竹门帘一掀,露出个蓬乱的头来,罗锅叔也没什么变化,花白头发、一脸胡茬,凶相外露,估计是杀猪多了的缘故,看谁都像下刀的猪!   屋里叮叮咚咚响了一会,高大身材有点佝偻的罗锅出了门,砰地一家伙把牛皮包着的物件扔到肉案上,不咸不淡地说了句:“给你!你爸咋没回来?”   “店里忙呗!……这刀咋这样沉。”   简凡说着,蹭地一下抽刀出鞘,入手沉重,乌黑的刀身,只留着刃边的一抹白。   “嗯,小屁娃懂个毛,铜皮打的鞘、牛皮做的包,刀身锰钢,重六斤七两八钱,刀把是双层老梨木,青油浸过,一辈子生不了虫……这是厨神爷使的刀。你认识菜刀么?”罗锅眼一瞪,相貌更凶了几分,看着简凡不识货,仿佛还有几分生气似的。   “我五岁就切菜,你说我会不会。”   简凡和这个凶相罗锅熟稔的很,这是父亲的好友,却和父亲性格差得太远,一胡吹起来,比费胖子吹得还凶。   “咂咂……切菜算个屁!看叔给你耍一刀!”   罗锅说着,接过简凡的菜刀,手指一迸一靠,那刀身蹭地一声不知道怎么地出鞘在手,罗锅卖弄般地挽了个刀花,菜刀活了似地在他的手里转了两圈正握着了刀把,就听得罗锅一声猛喝:“看刀!”   简凡见罗锅朝自己剁来,吓得一骨碌矮身差点进了案底,那刀身却飞出去了,夺地一声,直入木门!   “啊!?”   简凡看得哭笑不得,拔菜刀的时候见得这菜刀已经入木两寸了,暗自佩服这个屠户的当儿,又有点哑然失笑了。   “咋样!?”罗锅得意的看着简凡。   “罗锅叔,刀是切菜割肉,你练的这,杀人呐?就杀人现在谁还用菜刀?”简凡笑着握着手,刀身完好,这铁家伙做工看样是不错,怨不得父亲二十年只用罗锅打的刀。   “武功有多高,那如有菜刀。剔骨杀人都干得了,砍瓜切菜算个鸟,不服气是吧?看叔再给你切块肉,你要会,这刀,不要钱,白送你。”罗锅笑着,看样像小孩心性来了。   “好啊!”简凡眼前一亮,一听这话,马上递过菜刀来。心下却是捉狭地想着,我砍人飞刀不如你,切菜我还能比你差了?   “好,看好了啊!”   罗锅说着,随手摸了块包肉的粗纸案上一拍,刀面一挑,架子上挂着一大片肉“嘭”地上了案,就见得手起刀起,夺夺几声闷响,跟着蹭地回刀入鞘,几个动作是行云流水,案子上的肉,被剁了六刀,齐刷刷分成了七块一般般地大小,就如用秤称量过一般。   “罗锅叔,您别吓唬我,这我也会!”简凡嘻笑着,这么一手还真不够看。从小在厨房里,要论刀功,和父亲不相上下,单手剔排骨都没问题。何况剁几块肉。   “是吗?那你把肉拿起来。”罗锅神神秘秘笑着,一笑的时候倒是颇为可亲了。   简凡一听诧异了,再一看肉下铺的那种乡下常用的粗纸,这才省得肯定要有缘由。一揭肉,吓了一跳;再揭一块,又吓了一跳……等把肉都拿起来提手里,这下惊得目瞪口呆,利刃入肉,齐刷刷地切断了,但肉下铺着的纸,完好无损。   “咋样?你个小毛孩听说过啥,铺层纸切肉丝、脊背上剁肉馅听说过没?这一刀比他们还要高。”罗锅呲着大板牙笑着。   “厉害厉害!”简凡竖着大拇指,这家伙不佩服不行,看样老爸说的对,行行有状元,行行有奇人,早知道罗屠户剔骨剁肉一把好手,却不知道这家伙都精妙到这个份上。   “服不服吧?”   “服!”   “这肉剁得咋样?”   “好!”   罗锅问着,简凡赞着,却见罗锅眼里不无几分狡黯,手脚利索着把几块切开的肉早扔了一袋子放简凡手里:“服气就好,这肉三斤七两,归你了啊!一斤九块五,有现钱给现钱,没现钱算你爷爷头上。”。   得,简凡一下子傻眼了,明白了,这不是卖艺,是卖肉!   “啊!?喂,死罗锅,……我没说买肉啊?你这都剩下卖不了的膘了,都塞给我了?想讹我呀?”   简凡讶了声,没成想这罗锅剁肉的目的是这个,八成快晚上了这最后一块肉出不手了,得讹个下家。   “你不是让我剁嘛!?我这剁都剁了,你不要,我卖给谁呀?连刀带肉一起卖啊,不拆开!……你个小毛孩!刚才叫我啥!”罗锅说着,蒲扇般的大手伸手就扇简凡。   “好好……都要了,都要了……不过罗锅叔,有条件啊,这一招你得教教我!”简凡笑着挡住了罗锅的手。   “嗯!?真想学?”罗锅一听,乐了。上上下下端详着简凡,笑着说道:“你小时候我看你就不凡呀?你看这天庭饱满,多像秋后的甜瓜;小脸蛋嫩里透红,多像疙瘩洋葱;再看这耳朵细而薄,多像蕨子菜叶;再看着这手,啊,细长细长,多像只凤爪……哈哈……”   罗锅说着说着,拽着简凡的耳朵又拉着手评价了一番,简凡不迭地挣脱了那只大手,又气又好笑地说道:“罗锅叔,你看我身上哪都像菜是不是?”   “对喽,咱们青埂村,家家出厨子,但几代人了,没出过神厨,我看你就是神厨星下凡啊,要不咋叫简凡咧?哈哈……你爸不行,你爸干活一根筋。你干脆回来,给我当徒弟,保你一辈子吃香的,喝辣的,比跟着你爹强,你爹那俩下子,没啥看头,是吧,你看到了,这一刀,他绝对不会。”罗锅戏谑地笑着。   简凡听得这不知道是恭维还是损人,和罗锅开惯了玩笑倒也不介意,笑着问:“罗锅叔,你说我神厨星下凡,怎么能跟你呀?跟你不成杀猪星了嘛?哎,对了,那神厨是啥样?”   “嘶!”罗锅抹抹大鼻子,难为似地吧唧吧唧嘴,讪讪说道:“没见过,神厨嘛?神厨是啥,神厨还是大师傅呗!”   哈哈……简凡被逗得直乐呵!   付了钱提着刀和肉,慢悠悠地回了家,炊烟凫凫、米香阵阵,奶奶估计又焖的小米饭,切的萝卜条。开着三轮车往镇里送酒的叔婶也回来,车上酒缸已空,跟前坐着十岁的秋树,桃花的弟弟,差不多和桃花长得一个样子!   这一家子,亲亲热热晚饭开始了。 第一卷 乌龙第一锅 第28章 孰对孰为错   乡下惬意的日子随着考试的日益临近终于舒服到头了!   这里的生活节奏就如同老牛拉车一般,要让费胖形容的话就是:巨慢!连老妈也把儿子懒散归咎于在乡下呆过几年。可每次要离开这里,总有点依依不舍,   简凡不觉得慢有什么不好,越慢,越能沉淀出生活的精华来,就像奶奶熬的小米南瓜豆荚合子饭,一锅饭熬一下午,食之如甘如饴;就像爷爷酿的玉米黄,芙蓉酒坊的酒贵就贵在量少工艺细,说白了贵在慢上,没有细蒸慢捡,便没有清洌如琼浆的玉米黄;连屠户罗锅那一手匪夷所思的刀技都是慢中学来的快,和这老家伙处了一段才知道,根本没有什么决窍可言,一辈子骟猪劁羊、剁骨卸肉,闭着眼睛都能剔了骨切了肉,这事让简凡想起了恢恢乎游刃必有余地庖丁解牛!   可什么时候,自己才能活得这么游刃有余呢?   要走了,奶奶把一包袱干馍馍塞进孙儿的行李里,虽然不怎么好吃,可这热情是不能拒绝的,否则训起来比老妈还要厉害几分;爷爷呢,摸索着身上掏了几张皱巴巴的人民币要硬塞给孙子,五张十块钱面值的纸币,悄悄地塞得,怕婶婶看着,这钱更没法拒绝,要拒绝就是拒绝心意了。   离开老家的时候,简凡突然想起那年上大学的时候,爷爷奶奶乐得仿佛年轻了几十岁,逢人就说,俺大孙儿考上举人了啦!……为了这件花钱买来的喜事,爷爷还叫着罗锅杀了家里两头没长成的猪大宴了一顿。那顿饭吃得简凡实在不是个滋味。   从乡下回到县城,又聆听了老妈一番教导,接受了二叔的一番训导,现在却是连厨房也不让下了,被锁在家里看书学习上网查资料,又继续熬了一周,照相、体检加上填一大摞自己也不知道干什么的表格,直到政审过关,已经临近考试了!   这次,得单身到省城参加考试,老爸老妈一大早送简凡上了车,千叮咛万嘱咐,千言万语汇成了一句话:一定要沉着冷静,考出成绩,一定要给爸妈争气啊!   这句话实在压力太大,压得简凡从乌龙到省城一路都高兴不起来,爸妈总是望子成龙,哪怕儿子是条毛毛虫这心思也变不了。可自己偏偏还就是条毛毛虫,对于这次考试,简凡的期望比失望更大,全市招聘370名警察,报考的三千多人,研究生、本科生、还有双学历,简直找个人材比砍一把烧柴还容易。别说自己的文凭实在够呛,就身份而言,光公安系统的子弟和对口院校出来的大学生就不止这个数,但凡能如愿的无外乎两种人,一种是特别优秀,成绩突出,即便是你没啥关系也没人敢捋你;另一种呢,就是不论成绩的,要么关系忒硬、要不钞票忒厚,这些人也能心想事成。   可遗憾的是,自己不属于两种里的任何一种。没背景、没关系、没钱……更离谱的是,自己连真本事也没有,一考就犯怵、一上考场就犯迷糊!   所以,结局估计和自己经历的所有考试的结果一样:没戏!   简凡宁愿这次考试没什么戏,从爸妈和二叔的话里隐隐地听出个所以然来,连考带面试,上岗的实习期还要有一年,二叔托得是市里法治处的一位科长,隐隐约约听到几万几万几个数字,这让简凡的心里更有点黯然,如果真要穿上那身警服,估计就像当年上大学一样,店里几块几毛挣回来的钱和老妈那点可怜的工资,没准又要落到哪个贪官的口袋里了,老爸老妈,又要差不多倾家荡产了!   这一次考试,简凡宁愿还是和以往一样没戏,哪怕就一直混着临时工,要不操勺坐锅当个大师傅,那样的话,父母或者可以省下送礼的钱;可真是没戏的话,简凡又觉得黯然,不太想再看到爸妈眼里越来越多的失望!   二十几年了,好像自己一直在为父母活着,活得没了自己;不过可怜的是,父母好像也一直是为儿子活着,心血和血汗,都扔进这个无底洞里了。   车水马龙的街道、栉次节比的高楼,从乡下从县城到了太原,仿佛一天跨越了一个世纪。一路恍恍惚惚的简凡住了下来,准备着第二天的考试,这一次,简凡想着,应该是人生的最后一次了!   即便不是,也要把它变成最后一次!   ◇◇◇◇   考试,依然是沉闷的气氛中进行着,上午考的《行政职业能力倾向测验》和《公安基础知识》,还是老样子,该会的会、不该会的绝对不会。在这个氛围里,里里外外都是一身警服的人在站岗值班,神情肃穆之极,甚至比高考的时候还要难几分,更别说大学了,看着监考的那脸,那制服,连作弊的想法也不太敢有。不过幸好感觉题不是太难太偏。   下午考《申论》、《心理素质测试》,心理素质测试的题出得像开玩笑,如同测谎一般,一个同样的问题“你感冒了吗?”,这么个白痴问题从快速答题里能出现若干次,等把类似感冒了、喜欢和同事协调还是喜欢指挥别人、遇到危险你的第一反应是什么等等这些乱七八糟的习题答完,连简凡自己都觉得自己快感冒成白痴了!   申论却是举出了一件实例,说的是今年年初抓个抢包的被人捅了一刀致命的警察,让写一份先进事迹和向该警察学习的通知!平时里胡吹大气,要下笔写先进事迹让把简凡难住了,抓耳挠腮挠了半天,写了几百字,快交卷时候才发现,这丫这话,怎么都像城关派出所邰水仙指导员胡咧咧……   上场有点紧张、开考又有点慌张,直等最后交卷完了,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回宾馆住的地方,准备着第二天的面试!原本正常考试都要通过笔试后才有面试,不过今年全省出台了新政策,对于在基层派出所当过协警治安员,服务年限够一年以上的,有大专学历以上的,允予提前面试,这估计是给公安内部的子弟留着方便之门,简凡不知道怎么着二叔简忠诚捣鬼,把自己划进个道道里了!   次日又是赶了一大早,到省警校排队等待,一到心里失落更重了几分。   警校原来就一小中专,大破院子里,警车、私家车林林总总停了七八十辆车,有的甚至直接就是穿警服的人带着像是儿子或是姑娘的直接送进教学楼里参加面试。再看那走路一步三晃、嘴里嚼着口香糖或者脖子里还挂着MP4的年青一代,实在是有虎父犬子、爹雄儿熊的意思。   简凡坐在学校的花池边上大为不满地想着,他大爷的,都公安子弟,看样八成没我的戏!   一直从上午等到中午、从中午等到太阳落山才轮着自己!等考官叫着简凡名的时候,已经等得无名火起,有气无力的简凡应声进去了……   一进去,吓了一跳,三堂会审一般,大阶梯教室里,讲台上并排坐着四位,俱是警服在身、警星闪烁,三男一女,旁边坐着一位像是记录员的,那人更让简凡吃了一惊,居然是曾经见过面的那位女警,史静媛,从饭店见过那次之后,就再没见过这位警花了。   心里惊讶着,简凡还是老老实实站到了讲台前,等待着问话!   “简凡同志!根据省厅本次招聘的相关规定,现在由我们对你进面试,面试成员我先行介绍一下,我是山北省公安厅人事处路均明,这位梁泊洋、陈海军、张露茜和书记员史静媛,你对面试成员如果有异议需要谁回避的话,可以现在提出来!”   居中而坐的一位,叫路均明的,先行介绍了一番。   “没有!”   简凡应了声,却是知道这是程序而已。   暗自观察了几位主考,刚刚说话姓路的,官味十足,体态发胖,属于民脂民膏消化的不少那种;旁边向左一位,姓梁的,四十多岁年纪,戴着眼镜,文质彬彬;向右一位,姓陈的,颧骨高耸,面相说这是短命相,这号人应该很刁钻;最后一位姓张的考官,却是一位中年妇女,警服衬得黑脸庄重倒有了,就是脸色不那么好看,像更年期综合症发作一般,脸上那斑一看就是内分秘失调。   不知道是心存芥蒂还是本无好感,几个穿着警服的考官瞬间被简凡下了定论。   “请注意,不要左顾右盼!”路主考一声把简凡吓回现实里,就见得这人面有几分不悦地开始了:“简凡同志,请回答第一个问题:和单位同事共同完成一项工作,因配合不默契导致工作不合格,但责任在他,有人告诉你,他父亲是领导,你怎么做?”   主考官的手里拿着一栏里,标示着“考生协调能力及原则性”,是随机抽取题目,很简单的问题!   不料简凡一听,好像傻眼了,好像根本不会的一脸蠢样,嗫嚅了半天这才说了句:“这个……这个题目,好像……”   “有问题吗?”主考诧异了。   简凡壮壮胆子说道:“您问的这问题,好像不可能发生吧?”   四个主考官面面相觑,仿佛看着外星人一般地看着简凡,这是今天得到的最莫名其妙的一个答案了,那路主考沉吟了一下笑着道:“说说你的理由?”   “领导的儿子,怎么可能和我一块工作?再说,就即使和领导的儿子一起工作,我……我肯定会配合默契的。”简凡想了想,却是根据自己的认识和实践,找到了一个最佳的答案。   “简凡,请注意这是假设,你没有听清楚我说的题目,你配合默契,但是他不和你配合默契,在这种情况下,你会怎么办?”考官追问着,其实很简单,就是考究一个人的原则性。   简凡再想想,咬着嘴唇嗫嚅说道:“理论上讲,我会吸取本次工作的教训,工作上与同事多协调、多沟通,密切配合,避免类似工作失误再次出现。要是在实践中的话,我让着他,让我不行我躲着、躲着不行,那我听他的还不成?”   四位主考瞬间脸上都有了笑意,均觉得考生可能由于紧张或者其他的缘故,把这种简单的问题等同于现实了,这类问题只要随便说几句坚持原则,分清责任的话便可以了,却不知怎么个冒出这么几句,几个人心里笑着,八成有乐子了。   “继续吧!”路主考仅仅是微微笑了一下,包袱扔出去了。   ◇◇◇◇   接着那位戴眼镜的,看看简凡,随意问了句题:“简凡同志,现在社会上有女大学生说,‘找的好不如嫁的好’,原因是当今就业压力过大引起的。对这样的想法,你有何看法?”   简凡随口应到:“这个观点有点偏颇!”   “是啊,我也知道它偏颇,谈谈你的看法和想法。”   主考笑着,这个问题很简单,随便说上几句提倡男女平等的就业观,有个积极的心态,努力的提高自己的技能之类的话就可以了,反正最后一个人了,瞎胡搞完今天就可以收工。都是公安系统内部的人,谁也不想把谁考住。   却不料简凡想了半天才开口:“我觉得女大学生就业压力不算大,男大学生压力才大,她们好歹还能找个嫁,嫁不了当个二奶小蜜都行。可男的就没治了,有人嫁你都娶不起!”   扑哧一声,雷语出口,后面的史静媛倒先笑出来了,一笑赶紧捂嘴。   四个考官都浅笑着,出题的那位,文质彬彬的那位,长吸了一口气,有点不悦地剜了简凡一眼,本来挑了个简单之极的问题,想着不至于让这人过于难堪,谁知道这家伙放出这么一句雷语来,倒让自己有点难堪了。   悻悻之余,摆摆手,继续吧!   ◇◇◇◇   “简凡同志,你玩过网络游戏吗?”   “没有!”   “是吗?像你这种年龄,应该接触过呀?”   “我接触过,玩过几天传奇,网络和现实差不多,没钱买不起好装备,净挨揍,又费时又费力还得花钱,后来就不玩了。”   “呵呵……你接触过就好,那你应该知道网瘾了,网瘾被纳入精神病范畴引争议正报批卫生部。综合以上实例,我想问一问你对网瘾的看法。”   第三个果不其然是个刁货,这问题够刁。   简凡苦着脸想了半晌,嗫嚅地说了句:“复习大纲上,没有提到类似的问题吧?”   后面的史静媛听得这话心里暗笑着,一天接待了几十名考生,就简凡标新立异的厉害,连考官都质疑上了。   “没有我们不以可提问吗?”考官反问了一句,面带不悦。   “噢不!”简凡看看考官,几分悻悻之色。静了静说道:“每个人都有瘾,有的人嗜烟、有的人好酒、也有的人好吃,网瘾也是一种嗜好而已,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其实网瘾也没什么坏处嘛,个人喜好而已,那什么网络高手、黑客高手还是计算机专业的,不都多多少少有网瘾吗,我觉得不是什么坏事。”简凡道。   “那你,是赞同网瘾了!?”考官诧异道。   简凡解释道:“当然赞同!以之为乐、以之为好才能学好,有瘾了,才能学好。”   考官更愣了:“你的看法是不是有问题,网瘾毒害青少年一代,你也持赞同的观点?”   “对不起,陈考官,您刚才问的是‘网瘾’,而不是网瘾对青少年的毒害问题。您说的是不是跑题了?”   “啊!?我……”   简凡彬彬有礼的说着,考官一下子被问愣了,再看看手里的考题,有点尴尬的挥挥手,得,不问了,一个字眼没注意,倒被考生揪着了……   ◇◇◇◇   问到了现在,三个问题得出了与常人不太相同的答案,这倒让耳朵千篇一律听着考官们兴致来了,都是笑意盎然的看着最后一位女考官。史静媛却是暗暗捏了一把汗,这位女警官是这位是省厅警察心理辅导教官,其实真正刁的问题在这儿,今天被这女警官问得哑口无言的十几个。   姓张的女考官饶有兴致地看着大放厥词的简凡,手里把玩着一支笔,沉吟了一会说道:“我不提问题了,干脆把最后一项你对警察工作的陈述放到一起,小史你注意记录……简凡同志,我们以对话式开始,可以吗?”   “嗯,可以!”   “好!我问你,路考官给你出的第一道题,你回答前半部分基本可以过关了,为什么最后要加上一句,有点画蛇添足了,你是有意加上去的,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张考官不虎着脸的时候,倒也和霭可亲,像个卖冰棍的大妈。   “不为什么,我就是这样想的。”简凡道,心里暗惊,这眼神比老妈还厉害。   “好!虽然不是正确答案,但在某种条件下却是正确的方式,你在回答考官的第二个问题的时候,这个问题简单之极,即便你没有看过考试大纲也能够回答出正确的答案,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选择一种完全不同的方式呢?”张考官看样,早揣摩到了考生的心理。   简凡心里暗惊了下,这警察够贼,居然瞧出来自己是装的,不动声色地说了句:“不为什么,我说的就是事实,事实就是男大学生的就业压力很大,否则不会有昨天人山人海的考试了。”   “嗯,逆反心理,我可以理解你这种年纪的逆反心理,那么,我问你,你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吗?”张考官,撂出包袱来了。   “知道!”   “是什么?”   “考不上呗!”   简凡有点不以为然地说道,听得考官有点诧异了:“看你很轻松嘛,那么你来了,就是为了考不上!?你的条件按理说很有优势,8.11金店抢劫大案你和乌龙县派出所的另一名协警成功地擒获了一名在逃嫌疑人,这一点在你的档案里已经注明了。难道你不想当一名警察!”   “不太想!”简凡摇着头。   “好,这其中就有一个问题了,你在乌龙派出所表现的很优秀,理论上你可以成为一名优秀的警察;但你不想往这个职业方向发展。既然不愿意往这个方向发展,可现在又来参加考试了,能告诉我为什么吗?这就是我的问题,也是你今天的最后一个问题。”张考官说完了,丝丝入扣,把一堆矛盾牵成了一个大疙瘩,让简凡来解了。   “我……”简凡有点不知如何开口了。   张考官笑吟吟安慰着:“别紧张,只是一个小小的面试而已!”   简凡抿抿嘴,定定心神,站了不知道多大一会了,腿已经有点发酸发麻,终于爆了句:“我……我确实不想当警察!我……我妈逼着我来的!”   这一下子,五个人都笑了!今天的情形差不多,被爹妈亲戚带着来不在少数,都公安系统的子弟,还有纯粹虚报年龄往里塞人的。   “这有什么可笑的,我妈让我来,我就来!”简凡有点不快地看着四名考官,雷了句:“虽然我不想当警察,可我想要一份工作,做梦都想。我从小学习就不好,不懂事,又贪玩又爱捣乱,让我妈很失望;后来没考上大学,我爸妈很失望,不过还是省吃俭用,花了十几万把我大学供着毕业了,可没想到毕业了,却是无业可就,让他们更失望;当我知道这次招聘是十二比一的比例的时候,我不是失望,而是绝望了,我一想到,这一次还是要把失望带给父母,我的心里就很难受!”   “于是,你就故意把题答偏甚至背离大纲?”   张考官看样反应极其迅速,把简凡当成心理实例了。   一揭破这些,简凡有点讪讪地说道:“我知道我考不好,从小我就是扛榜的材料,或者说即便我考好,也未必有机会穿上警服,与其让他们失望,还不如一次了断,让他们绝望一次,这一次我想考得很差很差,让他们不要再对我心存幻想。考完了这一次,我不想再参加什么考试了,我就想回家、回乌龙县,跟我爸爸当厨师,我妈、我爸都老了,我妹妹在北京上学,我也不忍心看着越来越老的爸妈孤零零地在老家,而我,还要再花他们的血汗钱!我要挣钱,养活他们!我要挣钱,供着妹妹上学,我不如她,她将来肯定比我强!”   简凡说着,眼里有点酸楚,莫名地感到胸口暖洋洋地,是爷爷给的钱还放在贴心的位置,莫名地想到炉前灶下,跳动的火焰、氤氲的蒸汽,想到了老爸斑白的两鬓,想到了老妈那张经常生气的脸,想到了妹妹,这才是要永远结束考试的原因!   静默持续了几十秒,四位考官相互看了一眼,不知道被这个普通考生几句说得为什么有着莫名的触动,台下,坐在简凡身后的史静媛,却是停笔了,这个回答已经超过了面试的范围,不知道该不该做一下记录,对这几句,也是颇为触动,这个阳光大男孩的心里,不管平时怎么淘、怎么捣蛋,心底总是纯朴的。   看着都静默,简凡知道这一次的考试所有的都终结了,反倒感到身上一阵轻松,在乡下的一个月想明白了的就是这些事,这一次,也许是平生第一次为自己出的主意,没有人知道的主意,看看四名考官都是一眼复杂地看着自己,简凡轻轻地问,仿佛还有点不好意思问:“我……可以走了吗?”   “可以!”那位张考官此时却看着慈祥无比,笑着看简凡,如同看着儿子一般示意道:“答的很好!”   “谢谢!”简凡这次,正色鞠了一躬,迈着步子,静静地出了教室!   隔了良久,路考官看着三位同伴都看着自己,自嘲般地笑笑:“别看我,这孩子不错,我儿子要像这样,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你们呢?”   剩下的三个人,互相看看,都点点头,把考评表交回了路主考的手里!   表上仅简单几句评语,只有那位女考官,密密码码写了一堆心理分析!   对,这也是爱好,成瘾了!   ◇◇◇◇   不过这些简凡已经不在乎了,出了教室看看天色已经快暗下来了,再一看时间已经七点多了,这才奔着下了楼,出了校门,来了两天了,还没见香香呢?   谁知道一出门一辆银色的商务车等在校门,自己了出来,商务车的门刷一下子拉开了,跳下个身着西装的人来,喊着:“你是简凡吧!?”   简凡一看傻愣了,不认识呀?再一看车里又跳下一个来,女人,穿着旗袍很漂亮的女人,一下车一叉就露着白花花的大腿。   这时却毫无暧昧意思,这事透着邪性,简凡蓦地摇摇头:“你认错人了吧,还有叫这名的?”   说罢回身就走,装做毫不理会的样子。   却不料,那人上前就拦在简凡面前,简凡捋着袖装大头,瞪着眼:“你这人什么意思,哥们可是警察啊,怎么,想练练!”   那人却是笑了,笑了做了请的姿势,示意简凡往车上看,简凡惊讶着再一回头,却听得有人叫着:简凡!   一听这声音,简凡乐了,不过惊讶的成份却是更甚了…… 第一卷 乌龙第一锅 第29章 请客亦说客   正待要走的简凡听着有人叫自己的名字,那声音熟悉的很,一回头愣住了。   跟着旗袍美女下来的,可不是俺家的香香是谁?得嘞,简凡乐得屁颠屁颠,不理会面前拦路的胖子了,快步跑着上前,上上下下看看香香,却是讶色问:“哟,这位美女谁呀?摆这么大谱?……还有这位?哟,咋没见过哦?”   说着眼睛就瞧上了那位笑而不语的旗袍妹妹,穿着尖头丁点的高跟鞋,半遮半掩露个脚尖,高挽了个发髻,像个古装美女,却是比香香还有几分看头。刚看了两眼,准确地说还没有看清楚,一脸忿意的香香端着简凡下巴把脸端正喽,拉着上车,只是说了一个字:走!   要没认识的人的话,没准会醋意横飞地朝着这猪哥样踹一脚!   拦路那胖子赶紧地上前开车和旗袍美女坐在前排,香香却拉着简凡坐在了中间,这下,倒把简凡看得更迷糊了,悄声揽着香香的肩膀轻轻咬着耳朵问:“谁呀?”   “我朋友呗,还能有谁?专程接你下考场,怎么?不高兴呀?”香香笑着说道。简凡却还有点不好意思似的摇摇头:“怎么可能不高兴,我正急着去找你呢?”   有俩个外人在场,这撩拨的情话却是不好胡说了,车开着直驶到简凡住的幸福招待所,离警校不远的一个小招待所,拉着香香下了车上招待所房间里,却见得那车还停在原地等着没走,简凡老觉得那里不对劲,讪讪问:“香香,这到底谁呀?你这谱没这么大过呀?”   “我们单位的,这不专门接你嘛?走,把房间退了,我给你找个住处去。”香香拉着简凡,不容分说。一听这话,简凡哎了一声,跟着就跑,心下倒没想许多,只要搂着美人,哪里还不是睡。   奔进了三楼的房间,行李却是只有一个小包,刚刚坐下收拾的当会,香香随口问了句:“简凡,你考得怎么样?”   “哎呀,别问了,一塌糊涂。我基本是闭着眼睛做下来的,考得从来就没有这么轻松痛快过……”简凡边收拾东西边说了说考试的情况。这一听倒让香香诧异了,瞪着眼睛问了句:“哟,看你这么轻松,不怕你妈揍你呀?”   “怕,怎么不怕!”简凡说道:“我分析了一下啊,我妈之所以还对我抱有很大的信心,原因就在于我每次考得不上不下,这次我横了一条心,干脆胡编乱造瞎扯考到末了,三千人考试,我准备考到三千名,让她断了念想……我想好了啊,不能这么傻等下去了,没希望拉倒,就真当了警察也未必有什么意思,挣钱不多,就有机会收黑钱吧,收得还担惊受怕,干脆,我要么回家当厨师,要么就来省城给那个饭店当厨师,攒点钱开店,买房子……嘿嘿,娶你,怎么样?到时候把我爸妈、你爸妈接来,轮流住,咋样?要在乌龙的话,我每月都来看你,咋样?”   简凡美好的憧憬着,身子靠靠香香,征求香香的意见。   “想得美,你妈要不同意呢?你妈同意,我爸妈要不同意呢?”   香香撅着小嘴说了句,不过话里撒娇的成份大点。   “那太简单了!”简凡背着包笑着,揽着香香的肩,就着腮上香了下:“咱们呀,先制造出个小香香、或者小简凡来,他们不同意也没办法啊!”   “切……讨厌!”香香羞得有点脸红,一把推开简凡凑上来的脸,简凡哈哈笑着,俩人相跟着下了楼,退了房,出了招待所的门,那商务车却还在这里等着。   又坐着这辆车转过淮海街、长治路,一路向北快到了晋祠风景区才停了下来,一看九鼎假日休闲酒店的几个大字,简凡心里咯噔一下子,有点傻眼了,想问着呢,俩生人在场,不好意思开口。那车停到酒店门厅的边上,早有门童应声来开了门,香香先行一步下了车,和那穿旗袍的美女挽着,回头一看简凡傻愣着,又是不耐烦地看着说道:“快下来啊?犯什么癔症?”   “这……怎么住这儿?这店是人住的地方嘛?纯粹宰人的地儿。”简凡悻悻说了句,穿着破牛仔服,套着T恤,带着大旅行包,还真不好意思进这种高档的酒店,何况,心里莫名地对九鼎这个名字还多多少少有点忌讳。   “你不来拉倒,我自己上去了啊!”香香白了他一眼,转身挽着那姑娘就走了。   “嗨,等等,谁说不来了……师傅,谢谢啊!”简凡说着,拍拍司机谢了句,赶紧提着包跟在两个美女背后。   这个四星级的休闲酒店装璜的倒也别致,大厅的中央便是一个喷泉水池,不见喷头只见一个三足大鼎,水直接从鼎中出来,休息区点缀着几色鲜花和一株偌大的开运竹,沿着楼梯都是精致的小花盆,大理石铺就的地面光可鉴人,总台站着的两个高妹妹,这姿色倒也不比穿旗袍的那位差,头顶是几个钟表,标示着世界各地的时刻,这是主楼,前后贯通的设计可以直接走到后院,假山、花园和低层像别墅的建筑更显得匠心独具,休闲的氛围倒是浓得很。   进了电梯,简凡很自觉的站到护花使者的位置,那旗袍美女一路都没有和简凡搭个腔,偶而对视,只是浅笑着,简凡这贼眼溜溜不知道已经偷偷打量过几遍了,这个,真没得说,穿上高跟鞋,不比自己低;偏偏这旗袍实在是诱人的紧,一抬腿一举足,便是看得见白花花大腿晃眼;再往上高耸的部位看,得,还是别往上面看了,一看自己的下面就要出问题……没见过香香有这么个闺中密友啊?简凡狐疑地暗道着,有女朋友在,却不得不装得对这个女人无视的表情。   出了电梯,电梯门口早有红制服的服务员在等着,微笑着领着三人朝甬道里走,雕花的天花板、麻织的地毯、贴着古色古香的地角线,简凡和香香被领到了标着“1011”房间的门口,服务员开了门,那穿旗袍的美女和服务员却成了一般般的表情,一只背在身后,另一只手,殷勤地伸出来,做了个请的姿势!   这么殷勤招待,简凡倒更傻了几分,傻眼似地看着俩人把房卡交到自己手里,暧昧地笑着走了,先行一步进门的香香看简凡傻站着发呆,回头嘴里说着,没出息,看见美女就走不动……不容分说地把简凡拉了进来,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哇,这里面真不错嗳……”简凡看了看,叹了句。   雪白的床单、枕巾,两进两间带一个卫生间,房间里配着电脑、电视,摆着几样说不上名来的花,卫生间里居然也是清一溜的白瓷,看上去典雅干净,还配了个整体浴室,这房间的档次,却是简凡不太敢想的,俩人就开房,也不过花上二三百块住一个标间而已,这种豪华双人间,估计最低消费都得七八百。   “哇,香香……你发财啦?住这么贵的房?”简凡吃惊了一句。   “哼,不用我掏钱!我们单位和这家休闲酒店有业务往来。”   “那是你们单位的?……哟咦,你们单位福利还真好啊,还管给单身女职工开房?哈哈……”简凡惬意的躺在床上,伸着身子开了个玩笑。香香也咯咯笑着,坐到了简凡的旁边,道了句:“是有人请客,而且不是请我,是请你?”   “啊!?”简凡一惊,一屁股坐起身来,诧异地看着香香,迸了句:“是蒋九鼎?”   “对呀?你不笨嘛!怎么考不好呢?”香香笑着,道出谜底了。   “得……走走,咱赶紧走,这福咱可消受不起,别回头人家把你个傻丫头拐卖了,我可去哪儿找你去。咱不住了,再找一家去。”简凡说着,揽着香香要起身。   “咂,瞧你的出息。怕什么?有你在,要卖也先卖你!他就想请你吃饭,怎么着你脸大了啊,人家给你面子,你倒给人家脸色看!你给我坐下。”香香拽着简凡。   “你给我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你不说清楚,这我哪敢吃。”简凡心里吃惊,不知道这唱得是那一出。   “是这样……”   香香娓娓道来。原来,那穿旗袍的美女呢,便是蒋九鼎的秘书何芳璐,而且是香香同一学校,上届外语系的,几天前找上了香香,却是扯上了同学关系,一来二去熟识了才道出蒋九鼎想邀简凡来一叙的实情,而这蒋九鼎也是双管齐下,本来和移动公司的几个部门经理熟识,三下两下过来,都认识了,邀请着吃了一顿,便有了今天合演这出校门口拦人的戏来。   蒋九鼎拐个大弯找自己可以理解,他们怎么会找上香香呢?简凡心里一惊,一惊之后便想到了那位风情万千的蒋迪佳,还有那个猥琐无比的费胖子,对,肯定是费仕青出的馊招,这事太容易了,别说蒋迪佳,随便找一个像刚才穿旗袍那样的美女,随便使个媚眼,让费胖子脱光了裸奔然后再往沟里跳都没问题。   不过一想这原委,简凡倒更迷糊了,喃喃地说:“他……他找我干什么?我就在海鲜楼损了他几句,不能把仇记这么深吧?居然还找上你啦?想炫炫富、摆摆阔,也不至于呀?”   是不至于呀?俩人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上。   “不敢去呀?人家多大个老板,至于跟你置气嘛?我看呀,他没准想借你的嘴,来评评这儿的饭菜呢?就吃一顿,你怕什么呀?还能白住好几天,你不乐意呀?”香香翘着小嘴角,有点激将的味道,不过在她看来,根本不用激,只要自己说一声,简凡什么地方没准都敢去,这事蒋九鼎说的时候,香香当场便应承下来了。   “嘿嘿,乐意……我是担心他有什么阴谋,他不会是看上你了吧?不对呀,刚才那穿旗袍的秘书,可比你性感多了……哈哈……”简凡笑着,一听这茬倒放心了不少。这话却是惹得香香使劲拧了简凡几把,边拧边教育着:“别给我丢份啊,人家跟我们部门经理、公司老总都认识!敢给我出了洋相,看我以后不理你了。”   俩个人话说开了,滚着在床上打弄着,不一会电话来了,俩个整整衣服,出了房间,正式赴宴去了。   虽然是这样说,让简凡心里还是有点惴惴,实在不明白蒋九鼎费了这么九牛二虎之力,难道就为请自己吃一顿饭?还是会有什么其他的阴谋?……不会呀?我这身家口袋里的钱凑不够四位数,他不至于看上我呀?就想卖我,也值不了几个钱呀?一路狐疑着坐着电梯下了一楼,那旗袍美女何秘书又是殷勤地等在电梯口,领着二人到了后院,这才看得清了,敢情后面二层的休闲楼整个就是餐厅和茶座。养着花、种着树,濒临市郊离长途站和晋祠风景区不远,地皮估计便宜,环境布置的倒也幽雅!   蒋九鼎,穿着白色西装,早已经是恭候在门口了,迎着简凡三人,不无久别重逢的喜悦,一一握手,握到简凡,却是高兴地说着:“欢迎啊,怕请不动你大驾,就先把你女朋友请来了,正好和何秘书是校友,咱们这关系可越来越亲喽。”   “呵呵……请我吃饭我怎么会不来,您这瞎操心,打个电话,我立马就来。”简凡笑着,不无诧异地看着刚刚开车的那个胖子,居然还伺候在餐厅里,看着几个服务员点头,八成这开车的身份也不低。   “那好啊!以后就把这儿当你家,什么时候想来,随时都可以来,何秘书,照顾好你的校友;张经理,回头给简先生一份VIP卡,休闲酒店永远免费对简先生和刘女士畅开大门!”蒋九鼎不无大气地说着。   “好的,蒋总!”应声的是那胖子,正是和蒋九鼎一起到乌龙县的张经理,俩人估计是无计可施,搬不到老的,才想出搬小的这计策来。   客气着、寒暄着,五个人进了雅间,临窗而坐,半开的窗户凉风习习,倒也清爽。包间里布置的倒没有海鲜楼豪华,不过仿红木的桌椅、蓝白瓷的餐具和几样稀里古怪的根雕和盆景,倒也衬托得古色古香,别有一番风味。有了前一次在海鲜楼的经历,简凡倒讪讪没多说,反倒是两位女士,何秘书和香香说得起劲,心下里倒不由地佩服蒋九鼎的细心了。再看落坐的蒋九鼎,依然是一副好客的热情,那胖子张经理,更是热情得不得了,亲自给几位斟茶倒水,抢着把服务员的活都干了。   看来,这又是有准备的一顿菜肴。眨眼着菜便流水介地上来了,却是几样平常熟识的菜品,鱼香肉丝、百合介蓝、松仁玉米、汽锅鸡、红焖牛肉、葱爆羊肉外加一锅蘑菇炖小鸡!荤素搭配的食材,常见的猪羊牛肉,都是山北人餐桌上常见的美食。   这菜里简凡看得出,确实是要下功夫一展厨艺了,家常的菜不像燕窝鱼翅,等闲人没有尝过,你做成什么风味便是什么风味!越是平常的菜肴、越是大众化的菜肴才无法取巧。简凡细尝了几味,倒也可口,只是饭店的通病,这味精、鸡精的味道太过浓烈了点。不过毕竟是大酒店,多有自己的独到之处,那张经理却是频频劝酒,简凡略为推辞便是来者不拒,推杯换盏之间,这个饭局慢慢地展开了。   席间这张经理很健谈,问东问西,蒋九鼎也偶而插一两句,但简凡是哼哼哈哈只吃喝着瞎应承,那香香和何秘书却是聊得带劲,偶而还掩着嘴轻笑着,张经理劝酒劝菜不闲着,酒过三巡,蒋九鼎暗忖着这时机差不多了,口便开了:“简先生啊,海量啊,今天怎么没见你评价,这酒怎么样?”   “不错!”   “能尝出什么酒来吗?”蒋九鼎笑着说道,好像是故意似的,用没有标识的罐装白酒考较简凡。一说这话,几个人都看着简凡等着下文。“嘿嘿嘿……”简凡嘿嘿傻乐着,却不料抹抹嘴说了句:“尝不出来!”   几个人又笑了,香香颇觉丢份似的,狠狠地剜了简凡一眼。   “那菜呢?我可是想听听您的评价啊!”蒋九鼎丝毫不气馁,还真是越挫越勇了。   “好吃!嗯,很好!”简凡不置可否,糊里糊涂说了句,揣不准蒋九鼎的来意,实在还没敢乱开口。   看着简凡不以为然,蒋九鼎看着张经理给自己使了个眼色,蒋九鼎笑吟吟地一转头,问上香香:“刘女士,您看,他可是惜言如金啊,听说您也是好此道,那我干脆不问他了,听听您的意见。”   “您客气了蒋总,那我就直言不讳了啊!”香香大大方方说道:“凭心而论,确实不错,九鼎休闲酒店的菜在省城也排得上名次,要硬让我挑毛病,那我可鸡蛋里挑骨头了,说错了您别介意啊!……鱼香肉丝,酱用的稍多了,夺了肉味;汽锅鸡,不是咱们这儿的擅长的做法,肉稍少有点散了,过烂,好吃虽然好吃,但品相差了一个档次;牛肉做得不错,嗯,炖汤这个味,相比简家那锅炖而言,汤没有像他们那样熬透,不过这样短的时间里能做到这份上,已经很不错了。可能是我吃惯了家乡菜的味道,我一直觉得饭店里调料的味道,特别是味精的味道很浓!”   香香大大方方说着,小心翼翼地看了蒋九鼎一眼,不过看样人家今天放平心态来了,眼色里多了几分赞许。这才放心说完。   “好好好……”蒋九鼎仿佛听了意见还非常高兴一般,抚掌连赞了几个好字,再看简凡,简凡笑着说道:“您别看我,她从小就爱吃我们家的,嘴刁着呢!她说的意见,很中肯。”   其实现时饭店里的味道都不差个什么劲,都是考了厨师证,分个特级、一级、二级,都精于各色菜肴的调味,但越这样做,越趋于同化了,好多人进饭店的感觉,一进得多了,便分不清那家和那家的区别了,差不多尝得都是调料的味道!反倒是一些小店的特殊味道让人记得更清楚一些。   这话,又引来一阵笑声,香香只当是赞美了。说话着菜快接近尾声的时候,又上来了一盘,却是一盘白生生的肥肉片,肥多肉少连着皮,那何秘书看着,却不敢动筷子。简凡一看,多少吃了一惊,不解地盯着蒋九鼎,讶色问了句:“这肉,您店里也有?”   “哟,我还以为您不认识呢?”蒋九鼎笑了。   一听这话,简凡挟着筷子尝了口,却是不屑地说道:“这是我爸的手艺,除了他亲自教,否则你学不来。不应该呀,这才几天,你学不会吧?”   “厉害厉害,虎父无犬子啊,这是从你家店里捎回来的,能告诉我,你怎么一眼就看出来了?”   蒋九鼎竖着大拇指,不无几分赞赏,这正是专程从乌龙捎回来的猪头肉。   “这很简单,普通的猪头肉,又粘又油腻,而我爸做的,润而滑,猪皮已经接近半透明了,颜色却如同蜂蜜一样,呈半透明的红黄色,不管卖相还是口味都是上品,别人做不出这水平来。”简凡解释道。   蒋九鼎和张经理眼里,都是不无赞赏,何秘书对这东西有点反感了,不过香香却是知道这肉并不油腻,挟了一块劝着何秘书尝,盛情难却,何秘书轻咬了肉尖尝尝,尝着便是如同蒋迪佳当天一般,毫无顾忌地吃下去了,点头称是道,不错啊,咬着很脆啊!肥肉都能做到这个样子?   这话一说,简凡的脸上可不无得意之色了。蒋九鼎就这趁热打铁,看似很随意地道:“这是传说中的白切肉啊!极品,能把普通的下脚料做到这个水平,这才是真正的大厨!”   今天蒋九鼎学乖了,处处把简家捧到手上!   “不不……你们别弄错了,绝对不是白切肉!”简凡慌忙解释道。   “不是吧!?”张经理接茬了,大惊失色的表情道:“我们请几位美食大家尝过,基本可以断定是白切肉了。”   “错了,白切肉的做法不是这样的,白切肉的全名叫松香白切肉,这个名有来头,在做的时候,往猪头上敷一层松香,松香干后往下一撕,把残留没有除干净的猪毛就带下来了,看似简单,可里头还有一个特殊的工艺,这道工艺能让成品之后还留着淡淡的松香味道。”   简凡说着,蒋九鼎的眼睛骨碌碌乱转,和张凯相视的时候,俩人都是微微颌首,这其中的隐情知道的人并不多,连蒋九鼎也是刚刚知道。   何秘书一听,有点奇怪了:“松香,松香不是有毒嘛?那能吃吗?”   一听这等胸大无脑的白痴话,简凡乐了,笑着解释道:“呵呵……用药就有三分毒,进食就有毒三分,河豚有毒,是天下无上的美味;蜈蚣有毒,至脆至嫩;蝎子有毒,成菜后也是名品;其实吃的东西,多多少少都要带着几分毒性,再平常一点,像咱们常吃的酸菜、咸蛋,里面含亚硝酸盐,毒性可大得去了;像咱们常说的‘三白’,味精、盐、糖,适量是美食,过量对人体都要有一定的毒性,相比而言,松香就不足为怪了!而且松香本身也具有药用价值,有提神醒脑的作用!这正是罗家酱坊的特色所在。现在这种手法,根本没人敢尝试。”   何秘书哦地一声,认可了,看着简凡的眼神却是兴趣盎然,不过蒋九鼎听到“罗家酱坊”的名字,却是更诧异了几分,这个名字从这种年纪的人嘴里说出来,可奇怪了,装做不经意地问了句:“你……也知道罗家酱坊的事?”   “当然,这是咱们省好多人都知道,市志上也有记载,他们先祖可是地地道道的御厨!”简凡说着,话闸开了。   “是吗?皇帝也吃猪头肉?咯咯……”   何秘书接着话头,笑着道,一笑露着一圈整齐的贝齿,不过话里八成认为这典故又是胡诌的,就像戏说辫子戏一样,一说起什么来,老和皇阿玛攀亲拉戚!这事怕是连香香也不知道,还以为简凡又在胡扯。   “确实是御厨,听简凡说。”蒋九鼎瞥了秘书一眼,略有不悦。简凡笑着看了何秘书和香香一眼,说开了,一说这典故,倒把几个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了!   这顿饭,吃着喝着说着,慢慢地进入了高潮,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这个故事,进入了高潮! 第一卷 乌龙第一锅 第30章 陋食有奇说   饭局上,这份猪头肉肯定是有意而为之,但说起了这个典故却是无意为之,但凡涉及到古时的珍闻轶事,多多少少都能勾得起人的好奇心来,何况又是御厨、又是皇帝,又是太原传说中的美食,简凡一张口,四个人的注意力和好奇心,都被吸引上来了……   一说起吃、一说起与吃相关的轶闻,简凡这和考试的可判若俩人了,一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派头,就听他侃侃而言:“这个御厨呀,姓罗,市志有记载,姓名不可考,都称之是罗御厨,可有确切记载的最早出现在明神宗万历年间,比汾酒的起源晚了一些,可要比鼓楼羊杂早了一百多年!传说罗御厨八岁学厨、十五进宫,在皇宫里呆了一辈子,最后告老还乡,老家就是咱们这儿的太原府,当了一辈子御厨,家境倒也可以,但这位大厨还有一件发愁的事,是什么呢?”   简凡照例卖了个关子,却不料香香嘴快接了句:“我知道了,没儿子。”   “不对,有儿子,不但有,而且有好几个,正是因为儿子为后代发愁,他这一代锦衣玉食,可后代呢,就不好说了。人都说富不过三代,过了三代,王候也成乞丐!……咱们古代人讲究坐拥金山不如一技在身,这御厨最后想出辙来了,琢磨了几年,综合他一辈子当御厨的经验,调制出了卤肉的酱料和工艺,其中最出名的就是松香白切肉,他用这种最不起眼、遍地俯拾可见的食材,做出了大家都认可的美味,传说当年白切肉是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贩夫走卒都喜欢的一道美食,与咱们省的汾酒、陈醋几乎齐名了。这个手艺一代一代传下来,一直传了十三代四百多年!”   “那既然是御厨,为什么不教儿子点其他本事,非要做这不起眼的猪头肉呢?御膳不是更好嘛。”   何秘书笑着问,说着的时候抬眼还看了自己老板一眼,看蒋总也是侧耳倾听的样子,这才有几分放心了,或许让他诧异的是,原本看着有几分像不经世事的学生一般的简凡,说起这些来,却是一副饱经沧桑的口吻。   简凡倒乐意给这位美女排忧解难,笑着说:“问得好,这里面有一个食材所限的问题,在皇宫里,鱼翅燕窝熊掌这些等闲难得一见的食材不过如大白菜一般没甚稀奇,在皇宫,大厨可以有用武之地了。可罗御厨一回乡就不成了,家境再好,也不可能和皇上一样想怎么糟塌就怎么糟塌呀?这是无奈之举,但也是他的聪明之处,他即使教会了儿孙御膳的本事,可后代万一进不了皇宫,这生计,不还是有问题吗?所以,他选择了最常见、最不起眼和最大众化的猪头肉,把他一生的本事全用在这一件不起眼的食材上,这才让他后世几代人衣食无忧……而罗家,正是因为这道大众认可的美食才延续了几百年,真正说起来,他是不是御厨倒不重要了!”   几个人慢慢地把这个故事听进去了,蒋九鼎在沉思,俩女士等着下文,见简凡不说了,张凯就着话头问:“那后来,怎么绝迹了呢?”   “喜剧长了,就成悲剧了!”简凡轻呷了一口,却是白酒,干脆来了个一饮而尽,咂着嘴说道:“后面的事就不尽如人意了,罗家传到第十三代罗守章手里已经解放了,当时太原市最出名的两家,一家是鼓楼羊汤羊杂、另一家就是罗家酱坊。发展了这么多年,酱坊的成品里已不仅仅是猪头肉,酱肘、酱肉、酱鸭、酱鸡肉十几个品种都颇有特色,解放前的达官贵人、地主豪绅、地方军阀这一类人物,差不多都是罗家的座上客,罗家人恪守着生意人的本份,买卖公平、童叟无欺、既不凭着自己有钱欺压良善、也不靠着祖荫攀权附贵,做生意,厚施薄利;有钱了,乐施好善,在太原府几百年,声名一代比一代好!   可偏偏解放了,好日子来了,却遭了灭顶之灾。但凡这种老店,传子不传女、传长不传次的门户之见相当严重,公私合营的时候,老罗家拗,不愿意交出罗家酱坊的秘方,不过因为罗家名声尚好,勉强躲过了一劫。文革开始后,老店灾难来了,老账新账被翻出来一起算,解放前罗家座上客形形色色什么人都有,地主、军阀、流氓、土匪、兵痞等等,即便是这些人,也对这家与世无争的生意人敬之有加。但恰恰是这些事让地、富、反、坏差不多和他们都沾边,第一批被打成了‘黑五类’分子,昔日的荣华都成了今天的罪过,罗守章被扣了几顶帽子,家被抄了、店被砸了,一个传承几百年的老店,一夜之间就毁于一旦了!……罗守章俩口子怕是已经抱了玉碎的决心,酱坊传了十几代的酱缸被砸之后,老俩口自觉无颜再见罗家先人,抱着最后一罐卤料,和着砒霜一饮而尽,一直到死,这对夫妇都没有向谁低头认罪,因为他们觉得生意做了几百年,堂堂正正;为人活了几十年,清清白白!离开了老店几十年的伙计,说起东家来都是老泪纵横……从那之后,罗大御厨化腐朽为神奇的配方就失传了!……”   简凡说着,声音里越来越深沉,这个故事来源于父亲简忠实,以他这个年纪,或许无法理解故事里蕴含的意义,但即便是这样,也感受得到,一个人品格里的坚贞和操守,和他的出身、和他的职业并没有多大关系。   “后来呢……罗家没有后人了吗?”   何秘书看着蒋总和张经理都闭口不言,仿佛期待下文一般问了一句,这故事听得心里悬悬得。   “没有了,罗家大儿子受到了牵连,死在劳改农场,他儿媳妇被剃了个阴阳头游街不堪侮辱,抱着三岁的孩子,从钟鼓楼上跳下来了,母子俩摔得血肉模糊;小儿子当年十几岁,还没有成年,一夜之间亲人都死于非命,后来听说疯了,罗家酱坊和罗家最后一脉也断了,四十年了,没有听说过罗家后人的复出,这一家,灭门了……可惜呀,一代美食传承,没有毁在朝代的更迭中、也没有毁在战火兵灾中、更没有毁在瘟疫匪患中,最后却在和平年代毁到了自己人手里,可惜呀……   我父亲只是从当年罗家店里出来的伙计口里听到这件憾事,但那个传了十几代的秘传酱方,却无人再知,他一直想把这一手化腐朽为神奇的绝艺重新展现出来,不过可惜的是,古人秘制的这些配方本就神奇无比,再者加上现在食材和药材的所限,根本无法如愿!花了二十年功夫,也只做到了七八成相似。离真正的白切肉,离当年罗御大厨和罗家酱坊的水平,还是一个仰望的距离呀。其实,从这个层次上说,美食和文化遗产、和古董文物一样,几乎是不可再生的,我们后世,只有可能走得更近一些,却无法达到他们的高度!”   说到此处,颇为古人唏嘘不已,半大杯子白酒,一饮而尽,倒杯上桌的声音“砰”地一声,让众人吃了一惊,都沉浸在这个故事里,一声响后如同听到惊堂木一般恍然而醒。   短短数言,如同横游了几个世纪,四个人静静地沉浸在这个故事带来的悲怆之中,可惜、可悲、可叹和对先贤的神往兼而有之,霎时让众人的心里都拧成了一个小疙瘩,却不知道这一份不起眼的美食,牵扯出如此多的凄惨的往事来。   静了半晌,一目眨也不眨的何秘书被杯子的声音惊醒,看简凡的眼光仿佛看到了罗御大厨一般怵然动容,很真切地赞了句:“了不起!生意人有这样的气节,了不起!”   “你父亲,也很了不起!”蒋九鼎也听得颇有触动,黯黯说了句。调节气氛也似地举起杯来劝道:“来来,干一杯,我先干为敬啊!罚简凡三杯,这典故说得人太伤感!”   “好,认罚!别说为罗家人罚上三杯,要能再见到罗大御厨的后人,便是让我给他们烧火劈柴、打水抹桌当伙计也是心甘情愿!”   说到美食,说到了平生最神往的人,简凡说得豪气颇来,举着喝水的杯子倒了小半杯酒,一饮而尽!   蒋九鼎用的是精致的小盅,而简凡还是用着喝水的杯子,六十度的窖藏老白汾,入口虽爽,可后劲极大,一瓶酒差不多有一半是简凡一个人喝了,喝的时候丝毫无滞,喝到现在脸上连一点反应都没有,直看得蒋九鼎和张凯经理咂舌!   本来欢欢笑笑的饭局被个故事说得有点沉闷,或许是对典故有所感触的缘由,那盘精致的白切肉便众人挟着分食而尽,食者赞口不绝,何秘书看样不喜欢肥肉,也尝了几块!   饭局差不多到结束的时候,那何秘书不知道咬着耳朵和香香说了句什么,俩个女士告了个缺,一脸神神秘秘地走了,简凡看这架势,却是不好意思问,估计就问人家也不说。跟着这张经理推托办点事,也先出去了。   简凡回头看看蒋九鼎,猜了个八九不离十,笑着说道:“蒋总,您别一直使眼色好不好,知道的是你有话要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和我女朋友眉来眼去呢?说呗,人都支走了。我先谢谢您这罐窖藏老白汾了啊,有二十年了吧?”   “呵呵……我知道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快人快语,咱们谈桩生意如何?”蒋九鼎大大方方推开杯碟,却是擎着杯子,两眼征询似地看着简凡。   “我一无本钱、二无资源,咱们好像没什么可谈的,你就看上简家老店了,那事我还当不了家,看这盘肉我揣摩着,你应该已经知道我老爸的态度了吧!”   简凡笑着不置可否。   蒋九鼎却是不介意简凡的态度,笑着应道:“是的,你猜的不错,本来我挖空心思想的,是把你父亲挖到我们店里,或者不择手段,拿到你们简家的配方,让九鼎的饮食,特别是汤、炖一类上,提上一个档次。刚刚一席话,我改主意了,想请你帮个忙?”   “说吧?是不是想要这假白切肉的配方。”简凡道。   “对!我付你钱!我算了一下,你们简家老店虽然生意红火,但在县城,利润并不是十分丰厚,一年毛收入能有十万就已经不错了,就这份白切肉的配方、工艺,我付你五万,差不多一年的纯收入,怎么样?”蒋九鼎大大方方说着,看着简凡的表情变化。   简凡浅笑了,笑着拒绝了:“这不是白切肉,你搞清楚,仿制的,赝品而已,这道工艺不是我们藏私,而是我父亲羞于拿出来给人,在店里曾经干过的老伙计,差不多都能做个七八分模样。说穿了,它不值几个钱,别说五万,五千都有点多了。再告诉你一个秘密,这秘密就是:简家菜里,没有秘方,你要是有耐心,去给店里当伙计,两年下来,配料你就都会了!”   “不会吧?”蒋九鼎这下诧异了,不太相信地问简凡:“好多人包括我都尝过简家老店的炖菜和汤,比省城的,确实要高一个档次。”   “哈哈……说得好,这就是我父亲比别人强的地方,他一直在改良,一直在努力,他是追求尽善尽美的人,容不得一点马虎,他的弟子伙计出来开店自立门户的不少,但真正能超过他的,没有一个人。每年他都能琢磨出十几样新颖的做法来。”简凡不无自豪地说道。   “了不起,实在了不起!”蒋九鼎颇为佩服般地竖着大拇指赞了个:“你越是这样说,我还越想要这份白切肉的配方和工艺,冲你们一家这人品,假的,它也值五万!简凡,你不是嫌钱少吧?要不,你开个价?……我是个生意人啊,知已知彼,我对你的根底很清楚,你现在还在家待业,你需要这笔钱。”   “嗯,没错,不是我不卖给你,我是怕你后悔,这东西给了你,我怕坑了你。”简凡摇摇头,随手给蒋九鼎倒了杯酒,又给自己斟上了。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今天蒋九鼎表现的谦恭之至,还真让简凡不敢再摆架子了。   “是吗?这里面,还有什么蹊跷的事?”蒋九鼎不解了。   “我有这么几层顾虑啊,一呢,这不是白切肉,你搞清楚,真正的白切肉配方,别说五万,五十万都没可能;二呢,这几道工艺很繁琐,如果你想拿来量产发财,可能性不大;三呢,卤料的配方有缺陷,传说罗家酱坊一缸卤料用十几年不走味,可这种不行,卤三遍过来,味道就越来越差了,费时费工费料,没有什么保存的价值,做出的肉形似味似而已。”简凡摇头说道。   蒋九鼎沉吟了半晌,还是很诚恳地请到:“简凡,谢谢你这么说!这么说吧,即便是它有一千个、一万个缺陷,那怕他一文不值,我还是愿意五万块买下来,而且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找你的后账!另外,我就是想附加一个小小的条件,你考虑下行不行……”   “别别,蒋总,您别给我下个套把我当黄鼠狼套着了,我哭都来不及了。咱们还是一码是一码,您要真想要这个半成品配方,我告诉你得了,不需要搞这么多道道,它真不值什么钱。要说你到我店里吃饭,我宰你一百二百那我心里没愧,要一下子冤您五万,我可不敢拿。”简凡笑着,啜着酒,一副小孩没见过大钱的心性。   “你总得听听我的条件,稍等一下啊!”   蒋九鼎说着,拨了个电话,不一会那张经理提了个精致的金属箱子敲门而入,收拾了桌子,把箱子放到了饭桌上,腾地一声,打开了箱子,简凡眼前,蓦地亮了!   刀!明晃晃,亮锃锃,长短不一的刀!   七寸水果刀、十二寸牛肉刀、厚背斫骨刀、果品雕花刀、四色薄菜刀、砂式磨刀棒!整整地放了三层,粗粗一数,要有四十几把,简凡掂了一把菜刀,手里把玩了几下,有点轻了,要比罗锅屠户给得轻得多,不过做工实在精良,刀身直可当面镜子。   大姑娘爱俏,小厨师呢,当然爱刀了,看着这么琳琅满目,简直就是刀种的缩微版了,一下子让简凡眼热了。   “哈哈……红粉赠佳人、宝剑赠烈士,这菜刀,只能送厨师了,简凡,喜欢吧,送给你的。”蒋九鼎一看,高兴了,看来这礼物送对路了,这主意倒不是他想出来的,而是何秘书从香香嘴里套出来的信息,看样还真是投其所好了。   “这……蒋总,这怎么好意思呢?”简凡第一次客气得无以复加了,有点讪讪,不好意思受此大礼!   “简凡,我还没说完呢。送给你刀,不是让你玩的,我请你在这儿住几天,咱们约定个时间,一周吧!给你一周时间,每天做一顿饭,七菜一汤怎么样,但七天,不能重复,你能办到吗?”蒋九鼎说着,话里不无激将的意思。   “我……给谁做饭?”简凡一听,愣了下。   “别别,别误会啊!是我没说清楚,给你一个展示爱心的机会,你给刘香莼女士做,我们呢,我……我和张经理,凑个热闹,解解馋……呵呵,这是我的私心啊,说实话,我还真想把我爸妈请来,让他们尝尝你的乡土风味,也尽尽我的孝心嘛!您放心,要涉及到简家的配料了什么啦,我们专门给你辟一间厨房。需要什么东西,告诉张经理……怎么样,成全我们一回?”蒋九鼎又婉转地来了个盛情相邀。脸如春光、眼如桃花,灿烂得像是春天来了,加了这么个堂皇的理由,还真容不得人拒绝。   “行吧!……要做得不好了,别怪我啊!”   “怎么会呢?张经理,那个……”   俩人说着,张凯却是已经把两张卡放下了,谄笑着拉着近乎:“简兄弟,VIP卡,随时欢迎光临,还有蒋总安排的五万块钱转让费,密码是卡号的后六位,您收好!”   看看刀、看看卡,再想想囊中确已羞涩,简凡点点头,悻悻地说道:“好吧,那我恭敬不如从命了,您非要,我也就把钱收下了,我还要给您说清楚,那配方确实不值钱,你们先试试吧,反正我呆一周呢,不满意了,随时可以把钱拿走,我虽然很需要钱,可这钱我拿得真有点心虚!”   言下之意,把收钱、做菜的事,全应承下来了。   “你把心放肚子里吧,有你这实诚劲儿,我花几万交你这么个朋友也不冤枉!……来来,走,我耽误了你可不少时间了,走走,别回头让刘女士也不高兴了啊……”   蒋九鼎笑着,打断了简凡的话,张凯收拾着东西,三个人一行出了餐厅,一直把简凡送到了主楼电梯口才算完事!   这张经理看看蒋总,俩人相视,都是微微一笑!看来只有这俩人才是心领神会!   ◇◇◇◇   等回到了1011房间,香香却是已经等了好久,看着简凡提着箱子回来了,瞠目结舌地瞪着简凡:“哇,你卖身了,挣回这么多钱来?”   “啊!?财迷!”简凡瞪了一眼,悻悻把箱子扔床上,香香打开一看却是失望的紧,怏怏不乐地说道:“蒋总这么小家子气呀,这么大老远把你请来,就为送几把刀?”   “不光刀,还有这个!”简凡掏着口袋,两张卡扔到了床铺上,细细把过程一说,香香一听是免费卡和钱,乐了,一把抓手里:“没收啦啊!归我支配!有白吃的地方了。”   “别别,你听我说,这钱的拿的有点心虚,那方子确实不值什么钱,成本高,费时费工,我真搞不清楚,他要这个干什么?”简凡拦着,却是心有疑窦。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他愿意买,又不是你骗他的!……你放心吧,这些人有钱烧着呢,酒店放个根雕摆设都花好几万。”香香说着,不乐意了。   “那先存着吧,他们不满意再还给他们……光说忙呢,我给我妈打个电话啊。”简凡还是兴奋之余还是有点心虚地说着,宰个三百二百偷着乐,搞着三万五万,怕是睡不着了。活这么大,可第一次挣这么多钱。   “别打了!”香香听得此言,却是按下了简凡的手机,咬着嘴唇暧昧地笑着说道:“我刚刚打过,替你请假了,我告你妈说了,让你在这儿呆几天,给我做饭。”   “嘿嘿……那行吧!正好,别又追问我考试的事!喂,我说,是不是蒋九鼎早计划好了,让我在这儿当几天厨子,先试试成色如何,然后再沽价而请。”简凡笑着说道,好像现在还只能这么认为,但要论真把厨子挣钱的话,这四星级的酒店当然要比家乡的店强得多,没准一个人就抵得上一个店的收入。   “是啊!你要是真来了这儿,月薪可不比我低呀?我听说这儿大厨一个月六七千,要你能挣这么多,咱们那还用发愁房子的事啊,用不了五年就还清了!”香香不无憧憬地说道。   “听着不错啊!那试试呗!”简凡不以为然地说道,孤男寡女空屋子揽着旧情人,早有点心不在焉,几两酒下肚,喝得心里蠢蠢欲动,揽着香香的手不老实起来,悄悄地顺着裙子伸了进去!   “呀……干什么!?讨厌!”香香拽长袜一般,把伸进去的手拉了出来。   却不料简凡翻身来了个饿虎扑食,嘻笑着说道:“嘻……白天我伺候你,晚上你伺候我啊!不能白给你做饭……哈哈……”   “洗澡去,臭死了!”   “那走啊……”   说着,打弄着,简凡却是一把抱着娇小的香香奔着进了卫生间,哗哗的水声、尖叫声,哦,还有呻吟声音不一会响起来了,充斥着满屋子都是!   哦!看来相互伺候的生意,也成交了啊! 第一卷 乌龙第一锅 第31章 难抵秀色惑   要让简忠实评价儿子,估计只是慈爱地说儿子性子有点躁而已;要让梅老师说,八成会冠以狗肉丸子上不了台面的评价,这臭小子越到关键的时候越掉链子;要让损友费仕青评价,这锅哥,见了美食美女都一个德性,什么呢?淫光四射!   评价,都不幸言中了。在九鼎休闲酒店呆的第一天就出了大洋相。   话说当日和香香迫不及待绸缪上了,年青人、火力旺,情爱之事是一浪高过一浪!香香看似娇小玲珑,真撩拨起来也不是弄着玩的,俩人经常针锋相对的一句就是:东风吹、战鼓擂、上了床、谁怕谁。一场麈战下来,倒也稍稍慰解了一个月的相思之情。   或许是走出了考试的阴影、人逢喜事精神爽的原因,或许是对前途憧憬着一片光明的原因,再要不就是怀里揣了好几万兴奋的紧。次日醒来,简凡不但没觉着累,反而精神较前几日还要好。一大早细细写了几页纸,把卤肉的配料配方和工艺详详细细写了三大页,又把自己需要的食材、药材以及调料写了满满两大页,送香香上班之后便即交给了专程伺候在一旁等待的何秘书。   四星级的酒店,可比那乡间小店东西要齐备得多,没过半个小时,简凡要的东西全部准备好了,张凯经理带简神厨进了后面餐厅,在休闲楼的后层二楼为简凡专门僻出来一间做厨房,看样这里是为贵宾准备专厨,张凯按照简凡的要求准备了五眼大火、十眼小火、食材台子和药材的配料柜都是不锈钢的,菜墩是正宗的糖梨木,锅碗瓢盆勺一应俱全,都是不锈钢制品,看着干净清爽,要比第一锅的家伙什要高档得多。简凡去的时候,两个看样和简凡差不多年龄的厨师,已经把二十几样菜肉洗摘的干干净净。   万事俱备,只待开火了!   一开火把不锈钢的大桶当锅坐到了火上,简凡一回头,几个人心知肚明,都笑着退了出来,都已经得到了吩咐,知道这开柜配料是等闲不让一般人瞧的,特别是祖传的手艺,对这一点更是忌讳得紧!   不过简凡倒诧异了,哟……怎么都走了?我正说闲得无聊,跟他们瞎扯一会呢!   或许外人不知,简家的第一锅确实没有祖传的秘方可循,父亲从来也不对弟子和伙计们藏私,哪怕是新进店的伙计,父亲也会手把手地教,只是个人的天资不同,厨艺这一道,不是谁也学得会的!简凡倒不觉得有什么稀奇,估计是那蒋九鼎小心翼翼,只怕触了雷区!   得,人都走了也省事,耳根子清静了,坐着锅、倒上水,标着各类药材名称的药柜简凡细细尝了十几味,随意地挑着扔进锅里,等着水开的功夫,穿着厨师的大白衣,随意的挑着几样素菜,打开刚刚接受的馈赠,挑了把厨刀蹭蹭,正准备捋着袖子开始剁骨的时候,却是出了意外了!   意外来自耳朵!   听到了一种声音,一种颇如从天际飘来的天簌之音,隐隐约约传到了耳朵里,这音乐却是自己从来没有听过的,诧异之下,蹬到窗户上一瞧,再一瞧,便是瞬间兴趣来了……   主楼三层、靠着西边的一大间,像是健身房之类的大厅里,七八个白衣女人正扭着腰、摆着手做着什么动作,本来这距离够远的,可偏偏简凡的贼眼忒精,还就看得里面隐约有一位非常非常熟悉的人,非常熟悉却一时又没想起来是谁的人!或者说是没来得及想,这群女人好像在做着体操什么的,一个个摆得像风吹嫩柳,偶而一瞥模模糊糊看半边脸也漂亮的紧!得,这下把简凡看得心里直痒痒,鬼使神差地循着方向,下了二楼、过了花园、进了主楼大厅,一路循着位置找了过去。   确实是休闲酒店的健身大厅,而且不光是自己被吸引过来了,换了班的工作人员和酒店的一些客人十几个都围在健身大厅的门口不远,厅里播放着像梵音一般的轻柔音乐,说不出的悦耳动听,大厅正中央,八位美女,清一色地穿着紧身白衣,把个身材衬托得曼妙无比,而领队更是光艳照人,梳着马尾扎着头带,金黄色的头带流苏般挽在脑后,让人颇觉得贵气无比。一展一伸,整个人像一朵盛成的桅子花;一颦一笑之间,顿觉眼含秋水、眉似春山,热身动作刚刚做完,偶而一瞥之间,领队美女的脸上仿佛含着万般情,那微微笑着示意的嘴角又似翘着千种诱惑,一下子都朝着刚刚赶到的简凡涌来了,霎那间,简凡仿佛觉得什么都不存在了,只剩下的眼前的美女、只剩下了耳际天籁般的梵音、只剩下了心里的潮涌波起。   他NN滴,真漂亮,随便拉一个上床都不后悔哦……第一念头涌上心头。而注意力仍然放在领队的身上,那人,却是让他连拉上床也不敢想,而且这个人,看得简凡瞠目结舌!   那领队不是别人,正是蒋迪佳!正做着示范动作的蒋迪佳。换了一身装束的蒋迪佳,比前几次所见却是更美了几分。简凡一下子看得痴了!   只听得耳边莺声呖呖,如珠如玉般的穿透了梵音传来,却是蒋迪佳在指挥着道:“肩旋转式,动作要领,挺身直立、两脚并拢,两臂向两侧平举,和地面平行,手指触肩,肘部做圆圈旋转运动,逐渐扩大直到两肘在胸前的范围互相碰触为止……下一个动作,膝的旋转与弯曲练习,两腿向前伸直保持基本坐姿,两臂两手放在腿下侧的同时,伸直两臂,绷直双腿,不要让脚的任何部分接触地面……”   说着的时候,学习的跟着蒋迪佳做着动作,这才发觉,这八个美女却都是没有穿鞋子,都站在一块猩红的手织毯上,一双双纤足伸着出来,完美的脚弓纤毫毕现,简凡的目光霎时又聚焦在蒋迪佳身上,直立坐姿的蒋迪佳现在看得胸前却是格外的波涛汹涌,可比波涛还有观瞻的却是一双玉足,直伸出去的脚和小腿保持着一条很完美线型,玉足恰如莲蓬般的白嫩,又如荡漾在水中露着乳白肚面的鱼儿,惹得观者暇想无比!   我X,我可相信费胖子说的恋足僻了,这还真能勾起人的性幻想来……简凡心里蓦地泛着一丝绮念,却是怎么也想不通,简简单单一个动作,如何能把女人的美如此的展现出来,或者,曾经就听说过,瑜珈能够增加女人的性勾引能力,看来此言不虚,证据就在眼前,连自己的把持不住了!   看痴了,接着又看愣了!直看得忘乎所以了,而接下来的,简凡第一次领教了什么是芙蓉其面、杨柳其腰了,美女的姿势原来可以这样摆!?原本脑子里的概念全部被颠覆了!   在蒋迪佳的带领下,一个扭背、扭臂式,前俯的美女身若无骨,头直触着小腿,几乎像麻花一样扭转了全身;一个圣哲马其里式,那膝直搭到了肩上,腿向上能触着耳际;又是一个束角式,整个人缩成了半个大小,头埋在两腿之间;接着一个肩立式,头肩靠地,两腿成了一柱擎天,十几只纤足霎时变成了刚破土的春笋。   别说那YY中的关键部位,就那纤指、玉手、秀腿、嫩足就颇有看头,不但这有看头,美女的风中摆柳般动作恰如一方千变万变的温玉,偏偏这温玉还是软的,真个是教人情不自禁、浮想联翩……撩人,简直撩得人蠢蠢欲动,这简凡不但眼明耳听,鼻子还加外灵,隔着十几米能闻得到淡淡的轻香,那是不同美女身上飘过来的香水味道,这那是练瑜珈,简直就是练怎么勾引男人呢?穿着衣服都这样,这要脱了,那还了得!?   正想着,又来了一个大变故,却是传说中的俯卧英雄式,眼中只见得白花花众美女呼喇喇倒下一片,在猩红色的手织毯上或缩臂伸腿、或展腰提膝、或侧翻摆颈,动作整齐划一,面貌虽有不同,却是一般般的勾人魂魄,最能把人勾引着犯罪的,就是领队那蒋迪佳了,要这时候蒋美女朝自己勾勾小指头,得,让吻一下、或者刎一下,都没问题!   除了美女、除了梵音,观者十几人,俱是大气也不敢出,痴痴地看着。这架势别说简凡,怕是大罗神仙、三宝太监,也要春心萌动了!   简凡,看得浑然忘我、闻得心神俱醉、听得心魄萌动,早忘了自己是谁、忘了自己身处何处,更忘了自己是干什么来的。绮念此时充满了脑际,仿佛回到了乌龙,那个阳光明媚的日子,俩个人恍若初见,也是这样白衣飘飘、一脸含笑,笑得自己春心荡漾;仿佛又回到了政府招待所大院里,又触摸到了那乌黑的秀发,对,那上面有淡淡的茉莉花香,还有,现在那双看似柔若无骨的小手,自己曾经抚摸过、把玩过……简凡想着,情不自禁地深吸着空气,仿佛试图分辨出那天曾经闻过的味道……   幽香……那是一种曾经沁人心脾的幽香!我好像也达到了闻香识女人的境界了!   痴了、傻了、愣了,这个世界只剩下的眼中的她、这个世界的时间,都为我停滞在此时此刻……   ◇◇◇◇   简神厨丢了!?好几个小时没见人影了!?   张凯听着帮厨的汇报,得,吓了一大跳,遍寻了几遍没找着人,最后循着监控才摸到健身大厅来,等到了大厅门口,乐了,围观的十几个人中,傻站着的可不是蒋总请来的简神厨是谁,只见简凡双眼呆滞,直勾勾地看着场中做着瑜珈的美人,手抚着下巴,那动作早着定格了很久了,食指却是已经轻轻地伸进自己嘴里轻咬着,仿佛见到了无上的美味而尝之不得,显得馋相毕露。   对了,这有个说道,叫垂涎三尺!   这下倒把张凯经理看得哭笑不得,敢情这小厨色心还不少,钻这儿看美女来了。上前拉着简凡,简凡却是死赖着不走,不高兴地说,干什么干什么,这才几点。再看一会。   得,张凯干脆把手机往简凡眼前一放!   简凡一看,坏了,这倒已经十一点多了!不知不觉已经傻站在这里看了两个多小时。   再一想,我靠,我那锅还都在火上呢!?   一想连张凯也顾不上了,火急火燎撒腿就往内院跑,和张凯一前一后,奔着进了厨房!   拉倒了,简凡一揭锅傻眼了!开着火就跑去看美女去了,这药汤熬起来之后没人调下火焰,武火一直熬到了溢锅,四口不锈钢大桶锅都干锅了,黑乎乎的一片,这亏是有人发现了,要没人发现,还没准成什么样了!往下剜了半天,这锅都粘了,而且就不粘,也来不及了!   这下,又傻眼了!回头愣着神看着张经理,张口结舌,半晌说不上话来。   “简大厨,您老中午给我们准备什么?”   张凯站在厨房门口,和两个赶来帮厨的看着一脸糗态的简凡捂着嘴直笑,锅干了、菜肉没切,张凯遍寻不着,还以为这神厨到那儿修练秘籍去了,却不料一见色,把什么都忘了!看女人看到这个境界怕也难得!   “嘿嘿……张经理,这个……那个,通融一下啊,您这儿不缺吃的,咱们从明儿开始算成吗?明儿开始,有时间我给你们加汤加菜,咋样?”   简凡有点讪讪不好意思地说,实在倒霉,第一天就碰着这事了。   “没问题,后天也成,我们有耐心!不过简兄弟,您至于吗?这看得也太投入了吧?”张凯笑着,却是一副谑笑的嘴脸,再看简凡有点脸红,倒也不再多责,毕竟不是店里的人。不过在他看来,简忠实那沉着稳重的样子倒也像个大厨,这简凡嘛,实在有点太离谱,还是个没长大的娃娃,净知道玩了。言语间这人倒在眼里下了一个档次。   “张经理,这个不怨我啊!怨你呀?”简凡话锋一转。   “怨我!?嘿,我都没怨你,你倒怨起我来了?”张凯一听愣了。   “那可不!您不知道哇!都怨您这儿的姑娘太漂亮……这美食和美女是等同的啊!您看我眼观美色、耳听天籁、鼻嗅轻香,咦哟,那简直是赏心、悦目、怡情呐?您说把我搞得这么心旷神怡,我能不忘我嘛?我连我都忘了,这菜我哪想得起来!”   简凡看着张凯倒也好说话,恬着脸开着玩笑,不过好像多是真实的想法,刚刚还真是看得太投入了,从来都没有这么投入过。   “哈哈……还心旷神怡,我看是心生不轨了。哈哈……还美女同美食,那你做一道美女尝尝……”张凯笑得直打跌。   简凡一听,就着这话头,有点不乐意地说道:“您这人缺乏艺术眼光啊!没听说过秀色可餐、食色性也的话?要不你酒店招这么个小姑娘干嘛,你不招一群老太太?”   “哟……这话倒也有道理啊!”张凯一愣神,看着简凡一本正经,又是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哎,这就对了嘛。张经理,那个……多多担待啊!”简凡就驴下坡,说开好话了。这事要让香香知道,或者让蒋九鼎知道,实在是有点糗得慌。   张凯见得简凡这德性,又是哈哈大笑着,摆着手离开了,不过看样并不以为忤。   离开了厨房回头便即把这事告诉了蒋九鼎,蒋九鼎听了这一番奇谈怪论,同样被逗得前俯后仰。连旁边听着的何秘书也不禁莞尔。估计都实在想不通,昨天还那么深沉来着,今儿怎么一下子又成了这德性!   不过这事没人告诉香香,好歹让简凡躲过了几掐几脚。一天下来,简凡倒对殷勤跑前跑后的张经理好感颇多。   有了这事,简凡不敢不小心了,三大锅底料汤加上牛羊猪骨熬了一天一夜,到了第二天慢慢地出味了,这一天简凡做出八道菜,两份汤!   菜和汤上桌的时候每份都已经克扣了一小份送进了酒店厨房,估计是让营养师们品尝。桌上的香香、何秘书、蒋九鼎包括张经理,这一顿吃得颇有些大失所望!   或许是期望太高了点吧!汤汁太清太淡,白菜猪心汤和一份素什锦,味道倒也可口,只是这个可口的程度基本和酒店的水平差不了多少,甚至于还稍有不如,酒店跃跃欲试的大厨们对这两份汤也没有太高的评价。不过如寻常百姓家的饭菜汤汁而已,放一般家里是美味,不过放四星级的酒店里,好像还真不够那帮营养师和大厨们瞧了!   菜就更有点乏善可陈了,绿白菜嫩豆腐、清炒三丝,用海带、红萝卜和土豆三样炒得;西芹百合、洋葱小瘦肉、酸菜烩粉条……几样菜倒没有失了水准,但要和简家老店的水平相比,恰恰低了一个档次。不过香香倒吃得起劲,有一点好处是,菜和肉的原味很浓,如果非要挑一点优势的话,那就是乡野的味道,没有过多地用鸡精和味精起味,吃起来非常自然!   看来炒和煎炸蒸一类,简家老店并不在行,可是,连汤的味道还差了不少,这味道别说简凡,就店里的大厨也做得出来,莫非是简凡有意藏私,或者是这小子水平本就如此?   蒋九鼎狐疑之下,本想找简凡聊聊,不过一想,又是放下了,有些话,好像还不能放在前头,毕竟那一锅白切肉刚刚进卤,还不知道结果如何呢?   这神厨既丢份又掉价,几个人多多少少有点失望了…… 第一卷 乌龙第一锅 第32章 七情俱入锅   什么是美食?   老百姓有一句俗话叫:饥了香、饱了臭!对于饥饿的人,果腹便为美;但对于满脑肥肠一肚子油水的人,再美的食也称不得美!于是乎,为了达到美食的标准,这个定义便被无限地外延,或辅之以舒适优雅的环境、或示之以寻珍猎奇的食材、或收之以奇高咂舌的价格,亦或是,标榜匪夷所思的制法和吃法!美食的含义便跟着生活丰富之后,跟着人的思路变乱之后,也变得越来越扑朔迷离,要问一千个人,估计会得到一千个不相同的答案!   简凡现在面临的处境窘就窘在此处,蒋九鼎、张凯、何秘书和酒店的一干大厨,都是这个行当里的人,把海参、鲍鱼、燕窝、熊掌拿出来,也未必能够让人眼前一亮,何况是几味满大街可见的萝卜白菜猪牛羊肉?   失望,当属正常!蒋九鼎找了找原因,把原因归结在第一锅店里那几锅老汤上,离了那东西,对于简家的人来说,怕都要成无米之炊了!俩个人和酒店在一旁见菜便尝的营养师和大厨,差不多都给简凡下了一个定义:不过如此!   但这话反过来说,往往奇迹就发生在人们最不经意的时候,甚至于没人感觉到,简凡已经把一个不大不小的奇迹悄悄地带到了这个波澜的九鼎大酒店。   第二天的菜一上,让人稍稍有点诧异,主菜依然是那几样,萝卜、白菜、黄豆芽,荤菜还是猪牛羊肉,没有什么变化。九鼎休闲酒店里的食材并不缺,即便是你想要江南的黑鱼、广东的菜蟒、大连的鲍鱼也不在话下,可简凡偏偏选得还是最常见的几样。而且据香香介绍,简凡在上大学的时候经常偷机摸空,把暑假和课余的时间全花在了到各中档酒楼里和伙计大师傅们厮混,名为勤工俭学,实为好吃解馋,几年间川鲁粤陕几个菜系的名菜不但吃了个差不多,就做也能做个八九成相似。但说到底,他还是喜欢乡野这些未加雕琢的风味。   虽然心有不屑,但一尝,分教出来了。   白菜帮子炒了一盘,分刀甚细,都切成了半指长的段,配着山北省特产的灯笼椒,浸着淡淡的肉香,麻辣鲜香俱全了,这道菜据介绍就叫做呛莲白,用老汤呛的锅。   还有一份可圈可点的是白萝卜炒黄豆芽,白者雪白、黄着嫩黄,辅之以略带腥味的羊汤,吃着的清脆爽口,吃完了是回味无穷。蜜汁排骨做得骨酥肉软,蜜味、瘦肉的嚼劲连着肥肉的香味,吃得满嘴流油而不觉得腻,张经理一介绍,说这排骨在土蜂蜜里炒了两遍才成这味道,倒让吃着咂咂称奇了。   汤的起色不大,苹果生鱼汤,虽也爽口,但较之九鼎中大厨的水平并没有多大超越。   第二顿的评价是还行!   还行什么意思呢?估计就是凑合的意思吧!   到了第三天来了新人了,蒋迪佳知道简凡在九鼎掌勺,而且哥哥一吃就是七天,埋怨了半天,结果是凑着来吃新鲜来了。   这一顿做得匠心独具,让几个见多识广的食客和厨师们暗暗竖着大拇指,特别是那道汤,是猪肚粉肠汤,猪肚里去净不留一丝肥油,当成了调料袋子,装好了胡椒、大蘑菇、姜片、陈皮等十几样料,文火煲了十个小时,粉浓浓的汤汁一勺子喝得蒋九鼎直翻白眼!   为啥呢?好喝,但好喝在什么地方,挖空心思也评价不出来!原本是家常的味道,可这家常的味道,好像已经很超乎的饭店大厨们常做的几样汤羹,不管怎么说,喝着就是舒坦!   对,舒坦,但说不上什么太好来!   对,是谓大巧、所以不工!   菜更让人诧异了,仍然有一盘大白菜,又成醋溜白菜了,酸中带甜、甜中带鲜,不油不腻,也不软不柴,座上香香、何秘书和凑热闹来的蒋迪佳三位女士,倒最钟情于这盘大白菜了,直赞味道十足。   还有一道都没见过的菜却是素炒三彩丝,一盘子红绿白紫看着格外突出,细一尝却只是海带丝、白豆芽、胡萝卜三样切丝而炒,三样菜蒋九鼎尝着就尝出点味道来了,这是用羹汤浸过的丝,吃着风味十足。   更让蒋迪佳边吃边赞的是土豆饼,这也是用土豆做的新花样,土豆泥和着杏仁、花生在平锅里烙成了饼,入眼金黄,入口脆香,几个人咯吱咯吱分食着吃得兴味盎然,因为这饼的缘故,又知道香香是简凡的女朋友,俩人一转眼就成了朋友兼姐妹,无话不说了。   有趣味的东西不一定有品位,九鼎的营养师和厨房里掌勺的师傅对这一顿的评价也是好吃,仅仅好吃而已,都是乡野之间上不得席面的菜肴,实在无法评价!   吃了三天,吃的人有变化了,增加的蒋迪佳是说什么也要凑这个热闹,提前早把第二天的定下来了。而且一定要吃到结尾。   ◇◇◇◇   简凡仿佛要把大家的诧异进行到底一般,第四天第一道菜,仍然是大白菜!而且取了个名字叫青嫩雪里红,又名怪味白菜,刀工是选自白菜绿与白相间的地方下刀,一盘菜看着青白相间,红绿满盘,细尝之才觉出特殊来,前味甜鲜、入口却麻辣、食之爽滑、后味却能泛起浓香来,张凯在厨房里早大块朵颐了一番,一介绍才知道,这是用牛肉浓汤呛锅的,汤汁吸引全部藏到了菜里,嚼完了才会释放出来,简直是越吃越有味道。   一棵大白菜已经翻了几个花样了,就冲着这一点,连九鼎的大厨们也瞪眼了,这家伙,说人家不行吧,这东西自己还真做不出来;说他行吧,四星级的店里,总不能弄盘大白菜吧?就真有一年也卖不得几盘。   怪味白菜罢了又是一道粑粑面烙青瓜,面里和着新下的柿子,饼里包着却是碎核桃仁,焦黄焦黄的玉米饼一口能嚼出四种味道来,香香吃着介绍着乌龙县这种做法,不过没有这么细致,等介绍完了,一盘子饼早被桌上的人分食了个干净,这东西也真让城里人稀罕,蒋迪佳和哥哥是抢着吃。   白萝卜焖鸭块、玉米鲜芹炒鲜贝、鸡丝豆苗、腰片荷兰豆、蚝油爆四菌七八样鲜炒,简凡终于开始使用一些超过萝卜白菜范畴的食材了,一出手便是卓而不凡,蒋九鼎盘算着,这菜品要上放到九鼎客人的饭桌上,基本能和现在的收费等同了。   等汤上来,却是一份乌豆圆肉红枣汤,喝着香甜滋润,倒让三个女同志拍手叫好。张经理介绍这道汤据说有补肾、润发、乌发、补血安神的功效,把三个美女都说乐了,乐着的时候让蒋迪佳突然想到了在乌龙县听到的那番话,心里暗道着莫不是这简凡还记得那事?要是那样的话,自己倒可以勉强原谅被梅老师训的那一顿,那事到现在还没有敢给旁人提起过,真想找机会把这委屈还回去。   红绿蓝白紫、酸甜苦辣香,四天里一天比一天精神,一天比一天诧异,多少让蒋九鼎暗暗心服了。   ◇◇◇◇   第五天,大白菜又翻新了花样,成了白菜烧肚片,酱汁烧完,一盘子壮观的金黄色!   酱汁泡鱼,用自调的卤汗泡成了鲤鱼进锅油炸,出锅什么调料都不再放尝着都是味道十足;酱汁烧羊肉,烧得是五味俱全,尝着比新疆大盘羊肉店里的还要地道几分;汤成了油菜玉菇酱汁汤,汤色重味道浓,光蘑菇用了滑子菇、腿菇、平菇和香菇四种,合成了一种奇怪的香味,是酱香和菌类自然的香味,绝对不是什么调料可以调出来的味道。   得,蒋九鼎和张凯都看出来了,这是纯粹酱汁调的席,这些天张凯天天盯着按时汇报,那几桶汤汁锅一天二十四小时不熄火,每天都增加新料,随着几大桶汤汁熬着越来越浓,做出来的菜,味道也会越来越醇!简家菜真正的神奇在那几桶汤上,所有的菜都是表面,汤才是内涵,只要这些东西在,别说每天七样菜,便是七十个花样也翻得出来。   这天吃完了照例再去问酒店营养师,三个营养师每样菜都能尝了一份,思忖了半天,才有一位有点为难地说了句,蒋总,这几天的菜基本都超出食谱的范围了,比如用几个菌种混烧、翻着花样炒白菜、扎着猪肚熬汤、和着玉米面配几样干果烙,这实在不好说,营养肯定丰富了,但是最大的缺陷是,没法上桌呀?咱们四星级的酒店,难不成再独立地建一个菜系?就建成了,人家也得认可呀?   蒋九鼎也笑了,事实确实如此,笑着问道:“就问你们一句,好吃不好吃吧?”   三个营养师,资历不同,年纪不相当,却是点着头异口同声说了句:确实好吃!   ◇◇◇◇   确实好吃,第六天的,比第五天更好吃!   又来了一道蚝油口蘑烧白菜,把白菜烧进了蘑菇的鲜香味道,三个女士本来还讨论着今天是不是还要来一道大白菜,一看上菜倒是哑然失笑了,不服不行,这盘白菜成了简凡的标志性手艺,每天来得最早,当然,也干净的最早,并不很多的菜量那经得住三个素食主义美女的不停筷的挟吃!   醉香牛肉、羊肝四季豆、蕨菜烩鸭丝、兰花鲜贝、虾仁蛏子爆菜花……一道道或是见过、或是似是而非的菜肴流水介地排上了桌,吃得几个人放不下碟、搁不下筷,直至餐毕香香还看得好吃的蒋迪佳一脸失望之色,失望的是,花样实在有点少了。   吃完这顿,蒋九鼎送走香香和妹妹俩人却是按捺不住,带着何秘书和张凯径直到后院二层的厨房里,呆了这么几天,除了吃饭,还真没怎么见简凡,吃得这顺口爽心,六天里芝麻开花节节高,现在越看简凡还越有意思了。   当厨师的惯例是客人吃完了才动筷,蒋九鼎去的时候,简凡却是已经吃完了抹着嘴正收拾着餐具,几口大桶熬在火上,咕嘟咕嘟氤氲着蒸汽,夏天里这地儿实在不怎么地,进门便感觉热烘烘的气扑面而来。不过还是饶有兴致地看着菜台上摆得整整齐齐的厨具和菜品,仿佛视察一般提着半颗白菜,笑着问简凡:“简凡,我就奇怪了,你为什么这么钟情大白菜,每顿都有?”   “那好吃吗?”   “嗯,不错!”   “呵呵…”简凡看着三人道了句:“那不就得了,好吃为止嘛!白菜是百菜之王,过了滚水热汤,你搭成什么味道它便是什么味道,炒好白菜才是一个厨子的本事,我爸教我,炒白菜就像做人一样,得把最简单、最根本的东西做好了,其他的事才能做好!”   “好好……我不佩服都不成啊,一样白菜被你玩出这么多花样来。明天我有个小小请求,不知道简大厨您赏不赏这个脸啊?”   “说呗,客气啥,”   “这样啊,我这妹妹呢,嘴馋,吃了两天回头把你吹得云里雾里,明天我爸妈、还有陈主席、于主任、张书记,反正都是家里至交,差不多有十个人,能不能给我们……”   蒋九鼎隐隐约约说着,看样是想加菜以飨食客了。   “没问题,24道菜、三份汤如何?”   “好好……不胜感激,不胜感激!……哎,对了简凡,我怎么觉得,你这水平越来越高,是不是藏私呢?每天菜味道都有新的变化。”蒋九鼎终于把心里的疑问说出来了。   “不是……山珍海味你不稀罕,我给你吃的是七种心情,你难道没吃出来嘛?”简凡笑吟吟地说着,洗了洗手,随着拉着凳子坐下了,凳子不够,剩下的俩人只能站着了。   “有吗?吃心情?这倒新鲜了!”蒋九鼎回头看看何秘书和张凯,三个人俱是诧异不已,这简凡经常是雷语惊人,却不知道又能说出来什么话来。   果不其然,就见简凡大马金刀地坐着,搬着指头数上了:“你回忆一下,第一天,是平淡,吃完了你们一定感觉清清淡淡,如同家常便饭一般,不过如此!第二天,吃的诧异,因为菜肴味道开始转化了;第三天,你们吃得是惊喜,见到你们没有见过、没有尝过而且非常好吃的东西;第四天,你们吃得是开怀,几样菜里揉合的是乡下的特产,既新鲜又好玩好吃;第五天,你们吃的是惬意,因为这一天,羹汤的味道已经初步成形了,酱汁烧菜,美味十足;第六天,也就是今天,羹汤的味道更浓了,你们吃到了舒服,牛肉、羊肝、四季豆、蕨菜、鲜贝、虾仁、蛏子还有口蘑大白菜,是我比较拿手而且做得精致的菜!这就是食者的六种心情,循序渐进,就像吃葡萄一样,先从最小、最酸的开始吃,越吃越大越甜也就越好吃,我要是第一天就把最拿手的施出来,您会这么满意吗?……对了,明天就让您尝尝满意是什么味道!”   闻得此言,蒋九鼎一思忖,却是被逗得哈哈大笑,连何秘书和张凯也没想到简凡会说得出如此的原因,都是一脸笑意。   “好好,最好的菜一定在最后,我是迫不及待了啊!……哈哈……哎,张经理,那事跟简大厨说了吗?”蒋九鼎笑着道,回头问张凯,张凯点点头。   却不料简凡立马一脸苦色了,这张凯上午却说要带着简凡参观一下九鼎的厨房,就一个原因,想让给挑挑不满意的地方,毕竟厨师挑厨师的毛病肯定一挑一个准,自己的毛病又是灯下黑,看不着。三个人都征询似地看着简凡,简凡不太乐意地摇摇头:“蒋总,这不好吧?这同行本就是冤家,我再到冤家头上挑人家一堆毛病,这实在不好吧?再说,您这四星级的酒店,我想挑也挑不出来呀?”   “是吗?四星级还做不出来你这种口味呢!?你看啊,简凡,我是这样想的,你是五岁下厨,有快二十年了吧,而且刘女士说你太原的不少饭店你都混进去过,各家都有各家的长处,这是肯定的,你的眼光最起码在厨艺和厨房上要见多识广,我就借你的法眼,给瞅瞅毛病,有则改之、无则加勉!这不好事嘛?这帮子都是厨师学校里培养出来的,他们肯定不如你。”蒋九鼎罗列了一堆理由,期待地看着简凡。   张凯也帮着腔:“简凡,再推辞就矫情了啊?我们可诚心诚意哦!你不一直在追求尽善尽美嘛?也教教我们嘛?”   “咂,这挑毛病,可是惹人的事啊!”   “有我在,怕什么,你能惹了谁?没事,这就当一次巡检,我也不找茬,也不炒谁的鱿鱼,有什么问题、有什么遗漏、有什么毛病,记录下了,把现行的制度好好完善完善,这不挺好嘛,没准我以后还得聘请你来管他们呢?你不熟悉一下怎么行?……行,就这样定了,何秘书、张经理,你们带着简凡去吧,有什么问题,让何秘书汇总一下,给我报上来。”   蒋九鼎不容分说,安排了下却是起身要走,看样还非要霸王硬上弓了。和张凯厮混熟,得,简凡被硬拉着下了后院,从后门直进了厨房……   何秘书看着简凡一脸不情愿的样子暗自好笑,这蒋九鼎这招用的妙,挑出真毛病来,那好,让酒店的厨房厨师更上一个台阶;挑出不是毛病的毛病来,显得简凡就低个层次了;要不挑毛病呢,还交待不过去。一般这事都是单位里人自个干,本身制度控制的比较好,毕竟是四星级嘛!就真有毛病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蒋九鼎把个外人拖进来,这办法还真是没治了!   小厨子又被拉来客串大领班了,得,有戏可看了! 第一卷 乌龙第一锅 第33章 出口便惹祸   九鼎的主厨房座落在主楼和后院之间连接的地方,离主楼还有一段距离,一排窗户上朝后看,输气管有胳膊般粗,同时可以给上百眼火供气;而那抽油烟的一排子管,差不多有大腿粗,同时工作起来的时候,火炉、蒸箱、烤箱、送气泵都是呜呜直响,是这个四星酒店里躁音最大的地方!   俗话说,君子远庖厨,意指在厨房血淋淋的,实在有侮斯文。可这里头,还有一层意思隐含着不为人知。现在虽然冻肉多了,可活物也不少,比如这活鱼,那帮厨小厮基本就是朝着鱼脑袋一敲,蒙了!要不直接就着地上,吧唧一摔,蒙了,蹭蹭蹭蹭就着地面上挖脏去鳞,完事了,大致一涮吧唧往盆里一扔!那地呀,脏兮兮的就用净水冲也冲不干净,残忍倒还在其次,关键是:这地方你要看在眼里,还能动了筷子吗?   回答不言而喻,多数超出了君子们的心理承受能力。   这就引出一句现代的话了,叫眼不见为净!那意思是,您要想吃得舒服点,最好还是别去看厨房,万一进门了,看着油烟机上冷不丁掉滴油,或者厨师呛锅,顺便勺子一捞就是一勺涮锅水,再或者,厨师没准感冒了,鼻涕长流,边擤边炒菜,做出菜来,再干净你胃里也会泛酸!   这就叫眼不见为净!还有人说是不干不净、吃了没病!有没有病不知道,不过,厨房这地方,是个永远干净不了的地方!   不过九鼎休闲酒店这儿的卫生条件还算尚可,张经理、何秘书带着尚自穿着厨师服的简凡进去的时候,里面干干净净!四十多个白衣白帽的大厨、帮厨、配菜的、洗碗涮盘的沿着菜案站了高高低低两排,空间尚大,油烟机控制得不错,最起码看不着滴油粘灰;菜案的中间竖着碗、盘、碟子十几样几百个,配菜的案子足足有半间屋子大。回头再看厨师们也是一身光鲜,比之小店那样脏不拉叽一身黑白不分的厨师装可强了不少!   这里向前可以传到主楼、向后可以到了餐厅,简凡几个进去的时候,传菜的领班也带着十几个红衣蓝裤的服务员站到了门口,领班的装束和何秘书倒差不多,身着红旗袍,手里握着个步话机,九鼎这地方都是电子点菜,服伺客人的、传菜的、领班手里都带着电子点菜盘,这边一点、那边一接收,厨房立马开火上锅,出锅再由这群服务员传到主楼或者餐厅,信息化程度相当高!几个领班各司其职,凭着手里的步话器就指挥得了几十名传菜、上菜的服务员!   毕竟四星级,与众不同的地方还是有的。   连着做菜、传菜的差不多五六十个人了,一看这阵势,进门就让简凡有点心虚,侧头赶紧看看旁边的何秘书,心里有点惴然,何秘书倒不以为然,这阵势怕是经过了,只是鼓励式地向着简凡笑笑!   张凯可是这帮人的头,拍着手喊着:“师傅们,占用大家一会儿时间啊!我来介绍一下,这就是蒋总请来巡查的简师傅,今天蒋总安排简师傅来给咱们餐饮部找找问题、挑挑毛病,最好能给大家提提意见,以利于咱们餐饮部今后更好地工作,虽然咱们今年肯定是各部门里创收最多、红包最高的,但是问题肯定是有的,现在,有请简师傅,大家欢迎!”   吧唧吧唧的掌声并未见得多热闹。除了领导、除发补助的大家欢迎,剩下的基本没有欢迎的,特别是每月例行的巡查。今天一见是个短发嫩面的小子,和厨房里洗盘子涮碗的小伙差不多,大家便起了几分轻视之心。而张凯的话里,不无恭维这帮大师傅的意思。   人群里,掌声刚落便有人接上茬了。   “张经理,这是那位炒白菜的大师傅吧?”   “哈哈……人长得也像白菜啊,这么嫩啊!”   “来给哥们都炒份白菜尝尝!?”   “哈哈……”   厨师、帮厨的,连洗锅涮盘的看也哈哈笑上了,厨房这地工作特殊,除了菜品味道要求严,纪律实在够呛,霎时间哄笑的声音此起彼伏,连那传菜的旗袍领班也笑得花枝乱颤。怕是都觉得这巡查的,太面嫩了。   张凯指着人群叫嚣着,喂喂喂……老高,笑什么呢笑?严肃点……都别笑了!   越说还越乱,场面乱哄哄的!何秘书没吭声,知道这群人可不像一般招聘的小服务员那么好惹,几个大厨,有的工龄差不多和九鼎创建的时间同龄,连董事长见了也让三分。而且确如张凯所言,除了客房部,餐饮部是创收最高的单位,每年拿红包,连有些中层管理人员也赶不上这里头几位年限长的大厨,现在让简凡这么个面嫩的小子来挑刺,不被奚落一顿才怪呢?就平时公司挂着经理名号的巡查见了这些大师傅们都客客气气。   酒店行当里,有千军易得、一厨难求的话,特别是精通某个菜系,名声颇大的大厨,这些人有时候根本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厨师班,到哪儿都是抢手货,人家就自己开店都是不愁生计,可比饭店的部门经理还要金贵得多。但凡酒店管理,对这些厨师只要求卫生和菜品,至于纪律嘛,只要不误事,那是谁也不敢多管的!   简凡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看着里头笑得最凶的一位,估计是厨师里的领班了,偌大无比的脸蛋像吊着的两块肥肉,笑着挤得眼睛成了一条线,偏偏酒糟鼻子奇大,又如同往那堆肥肉脸上插了一根野蘑菇。领头的一带头嗤笑,跟着差不多都看笑话,连那位穿着旗袍的服务员领班也在笑着,不知道是真被厨师的话逗笑了,还是被简凡面嫩得又红又白的悻悻糗色逗笑了!   “嗨嗨……大家别闹了啊!简师傅年纪不大,可水平不低,咱们自己身上的毛病自己看不到,让外人找找问题、提提意见,对我们也有好处嘛,对不对?老高,你说是不是?”张凯示意着那位大酒糟鼻子的说道,看样这家伙是带头的。   “行啊,没问题。我们能有什么毛病。咱们可四星级达标,卫生局的都挑不出毛病来,张经理,您好歹拉个专业人士来,这孩子不乡下来的吗?这儿他可能来过吗?”   酒糟鼻子的高师傅,言语里的睥倪的味道很重,但凡这类厨师领班,要比白领的薪水还要高,只要精通一个菜系,手下徒弟、帮厨的能围一二十个人,无形中这就成了一个小团体,就老板雇了这些人,也不敢不买账。   “哎哟……高师傅,蒋总安排的,您别往人脸上说呀?这过程你也得走下去呀?您这是给我难堪是不是?再说了,简师傅来了,也就认认大伙,见个面而已?您还非要让我说出个所以然来。”张凯说着,话里半恭维半埋怨,在这里早混成老油条了,话说得滴水不漏,公事一转眼成了私人交情了。   一听这话,倒把高大师傅说得悻然了,这直接领导的面子可不能不给了,不过话里并不是十客气地说道:“好啊,看呗!又没说不让看了。”   说是看呗,可口气里不无技高一筹的得意!靠技术吃饭的这一行,谁行谁就是大爷,特别是这类被人前呼后拥的大厨,在自己这个小圈子里,那绝对是说一不二的,除了老板,谁也不鸟你!   简凡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好似已经糗得无以复加了。张凯再示意简凡开始的时候,简凡扭扭捏捏站到了俩人前面,看看一干厨房人虎视眈眈的眼神,眼睛骨碌碌转着游离不定。   别人刚以为这小厨子羞于见人的时候,却不料简凡的脸笑了,笑着挨着几个方向给厨子们、配菜师傅、洗锅涮碗捎带着传菜的小姑娘们深深鞠了一圈躬。   没说话,光鞠躬!   这下,厨房里的伙计们乐了,四位大厨的脸上可是笑意盎然了,看来,这小子挺谦虚的,心里暗暗倒觉得刚才挖苦人家有点过了。   “各位大叔、大哥、还有小兄弟、姐姐们!”简凡十分十分的谦恭地说道:“我是乡下来的,我还真没见过四星级的酒店是什么样子,特别是没见过这么大的厨房,我们家那厨房,还没有这么菜案子大……这毛病,我怎么可能从大家身上挑出来呢?就真有毛病,我也不敢挑呀?……各位多多关照、多多关照!”   简凡谦恭地说着,抱着拳行了一圈礼。说得一干厨房里的人跟大夏天喝了一杯冰水样,舒坦,既然人家都承认自己乡下来的没见过世面,还能怎么着。   简凡说着,回头示意的张凯道:“张经理,我看还是算了吧!咱们走吧。这活我真干不了!”   “哎……别别……”张凯说着,看简凡这么谦虚,客气上了,硬拉着简凡,着急地说道:“简兄弟,好歹给大家提点意见嘛!来来来,大家欢迎简师傅给咱们说两句……欢迎欢迎……”   这次的掌声倒热烈了几分,掌声的意思呢,怕是看在简凡刚刚谦虚的面子上。   张凯摆着手示意着掌毕,回头笑吟吟地看简凡,简凡苦着脸:“真让我说,我说什么呀?”   “哎,当然让你说了,要不参观参观!?”张凯说道,客气地邀请着。   “那高师傅,您呢?”简凡笑着,眼看着站在领头地位的酒糟鼻子。   “说说呗,没事!哈哈……这小孩挺有意思的哦!”   酒糟鼻子的胖高师傅,呵呵笑着,看着这么大个娃娃,倒觉得为难人家,有点以大欺小了。   “好!那我就开始了!”   简凡就着话头,脸一虎,话如掷杯一般吓了几个人一跳!   一句话咋唬得一干人心头一凛,却不知这个刚刚还一脸谄媚的小厨子何来的气质,剑眉星目,一脸严肃,瞪着众人,成了凛然不可侵犯的神情。   就见得简凡提着案上的菜墩双手捏着把,一使劲,这圆圆的菜墩便如同陀螺一般滴溜溜转了几圈,被简凡“砰”地一家伙砸在案子上,一声巨响吓得众人又是心头一凛。   哟哟……厨子们心里暗惊,这二十多斤的菜墩能这么玩起来了,看样也是个老把式了,心里稍稍削减了几分轻视之心。   就见得简凡菜墩一拍,指着菜墩说道:“为什么我说挑不出毛病来呢?是因为这里都是毛病、都是问题,根本不用挑,我一看就是一大堆!”   哗地一声音,五六十人哗然一片!几个领班的厨师怒目而视,要没经理在,估计抄着家伙就上来了,下面的帮厨的、学徒们看看师傅没吭声,都不知道该怎么反应,窃窃私语着指指点点,连张凯的脸刷地一下子也变了,这才是打到自己脸上了!   何秘书不知道简凡何来的这么大气势,看着群情激愤了,暗自捏了一把汗!   “我知道你们不服气!我一样一样给你挑出来。”简凡提大了声音,声音清脆里带着锵锵金属磁性,本来不愿意说的,却不料这厨师们一开门就给自己个难堪,干脆豁出去了。平生最见不得别人把自己当成小屁孩。   就见他指着菜墩上的凹形说道:“这是第一个问题,这个大凹槽说明了什么问题,说明你们当厨师的刀工根本不过关,一个大厨他的菜墩菜板,十年都形不成这么大的凹槽!……你们用过刀吗?知道真正的刀工是什么样子吗?我是乡下来的,我也会用刀,你们大厨们谁能和我做得一样,或者做得比我好,我立马滚出九鼎,永远不进这个大门!”   得,这话里说得要把一干人噎死才成!那高厨师心下暗惊,直愣愣地盯着简凡,不知道这黄口小子怎么说出这等深奥的话来,现在已经没有人很注意这个细节了。   说着就见得简凡随手拿了一个极薄的玻璃杯子,抽了一根苦瓜平衡放到了杯口上,蹭地一提刀,嘴里喊着:“看好了!”   蹭地一家伙手起过头顶,仿佛力有千钧一般蹭地砍了下来,一百多双眼睛霎时瞪得溜圆,难道剁杯子、把玻璃杯剁成两半,没那么快的刀吧?   哧……地一声轻响,苦瓜从中一分为二、刀刃堪堪的挨着杯口,杯子纹丝不动,连响声都没有听到,那刀是切开了苦瓜,却没有一点碰到杯子。   嘶……一群厨子倒吸了一口凉气!传菜的妹妹看着目瞪口呆,还有这么耍菜刀的?这可够酷了啊!   几个大厨心下却是凛然不已,这刀工的准确度可是要超乎一般人了。   这一下子,可比一千句、一万句话还管用,霎时间两百多平米的大厨房,静悄悄地,连自来水滴落一滴都听得叮咚一声,清清楚楚!   简凡环视着众人,挑衅一般看着,却是没人再敢站出来!即便是有刀工好的,谁能想到这种玩法!?其实这个玩法比罗锅剁肉要低一个档次,肉是软的、而苦瓜是硬的,即便是稍稍差一点,苦瓜也会被切开,简凡耍心颇大,当玩一般的练着,却不料这时间派上了用场!   环视一圈无人挑衅了,简凡这才缓缓地说道:“天下大事,衣食住行都是一等一的重要事,身为厨师,练好你的刀工是第一要务,这么大的凹槽,说明已经有将近一碗的木渣进了客人的肚子里,这是对客人最大的不尊敬!即便是我的水平也不到家,真正的刀工是切菜不起渣、剁肉不触案!……这是第一个毛病。张经理,还想我继续往下说吗?”   “说吧、说吧!”张凯摆摆手,无奈地说道,这一刀不但把厨师们咋唬住了,连张凯也觉得诧异无比,偏偏人家说得还有那么几分道理。   “好……第二个毛病,在你们的锅上!让开……”   简凡说着,在案桌上随手提起了黑炒瓢,把在手里,锅像拨浪鼓一般转悠着,嘴里一喊,人群现在老实了,自动让开了一条路,还当是这厨子要架锅上火。   却不料,又来了一个变故,人群一分,简凡手里的锅却是脱手而出,远处伺立着的传菜妹妹们惊得“哇……”地喊了一声,还以为简凡要借机给谁脑袋上扣铁锅报复!   咚……地一声,立见分晓,隔着近十米的距离,飞出去的锅稳稳当当地坐到了火上,就像有人亲手放到了火上一般!   火开了,众人诧异中带着几分敬畏地看着简凡,就听得简凡说道:“你们炒菜的锅,我敢保证,从来都没有洗干净过!”   正要发作的高大厨一回头却又见简凡随手扯下了厨帽,蹭蹭就着锅底蹭,几下一亮手,雪白的厨帽已经是蹭黑了一片!   得……厨师们大眼瞪小眼,没话说了!居然还有人吹毛求疵到如此地步!   “你们做菜我相信技术很高,但你们忽略的是细节!”简凡随手拎着厨帽,看着环视自己的厨师们,不怒而威,侃侃说道:“客人是我们衣食父母,当厨之时要常怀一颗感恩之心,把锅碗瓢盆先涮干净是做厨的根本,厨师,何为师,德高为师,不是技高为师,你们用这种锅做出来的菜、熬来的汤,真正吃客一眼便瞧得出来,到那时候,你们砸得是自己的饭碗!”   环视着众人,简凡立到了案桌前,回头看看悻悻一脸有点想发作找不着茬的高厨师,不屑地说道:“高师傅,还要我继续说吗?”   “好,小子,你继续挑,我今儿还给你飚上了!别让我揪着你小辫,揪着了没你的好。”酒糟鼻子的大厨,悻悻说道。这两下子,要说都是不是毛病的毛病,菜墩凹陷、炒瓢起黑都是正常现象,可又确实是问题,被人家这么着一说,还真有几分道理,看来还真是小瞧这个乡下来的厨师了。   “好啊,那我就再挑一个!”简凡不置可否,沿着案桌走了一圈,和几十双或大或小、或服或不服的目光对视了一圈,堪堪站回了原地,揶揄的口吻说道:“四十二名厨师,我粗粗看了一下,张经理呀,这卫生条件真够呛啊!?17个人留着长指甲,一半指甲里有污垢;十二个人留着长头发,头发里有头屑的有三人;还有三个人,领子脏得起油了,衬衣怕是有段时间没洗了吧……当厨做菜,抛开色香味不谈,干净是第一位,知道菜里汤里偶而的一根头发怎么来的吗?就是这样无意中来的,只要有这样一次无意,九鼎的名声就下一个档次……即便是你们侥幸逃过去了,客人没有发现,但是,你们用这样的手切菜、洗菜、炒菜,是对客人的尊重吗?不服气的话,把你的手伸出来,让今天晚上吃饭的客人看过一遍,我看看还能留下几个不倒胃口的!”   这话说着,其中有一小半人已经情不自禁地开始缩手了。酒店里对前台服务的装束,特别是男服务员的装束有要求,讲究头发前不盖额、后不覆领,对厨师倒没有更高的要求,至于厨师的手具体保持成这什么样子,好像更没有要求,让简凡这么一挑,连张凯也觉得,还就是这么回事!   扑哧一声!有人笑了!跟着是几个人开始笑了,却是那帮子传菜的女服务员,看着一帮子厨房里天天叫嚣着的厨子们被训着一脸糗声笑了!特别是听到“倒胃口”那几句,引得几个服务员都轻笑起来。   怒视转移了,一干厨师都瞪着十几个吃吃发笑的女服务员!   简凡却是不依不饶,要把这群厨师的自信打到谷底似的,跟着介挑着,厨房的水池上浸着油腻、案桌下塞着的抹布没有洗干净,酸碱度肯定不合格、菜刀上留着污渍没有磨亮、甚至于连厨师里有体味的都成了毛病,一大堆毛病挑得那几位厨师领班脸色越来越土,简凡注意到,说话时候,那厨师暗暗地使着眼色,里头像是打下手的几个小年青人,趁着没人注意,溜出门去……   宁欺白头翁,莫欺少年人。几十个人都被少年气盛的简凡糗了一顿,说时迟,发生的快,被人训了十几年的简凡最深谙这训人的本事,抓住一个小辫穷追猛打,说得一帮子厨子脑筋根本反应不过来,几分钟时间,这九鼎的厨房已经被简凡说得一钱不值,甚至不如大路村边的茅房,至于厨房里的师傅成什么东西了,那就可想而知了!   从厨房里出来,张凯的脸色也变了几变,却不知如何弄成了这种境地,何秘书一脸讪讪,不知道该站到哪一边,三个人尴尬地刚出厨房的大门,就听得简凡惊呼了一句:“哇……我靠,真暗算我来了……”   花池子后面,隐约亮着俩个脑袋,简凡对刚刚出来的俩个人早有防备,知道这厨子们没安好心,你让人家丢了脸,回头就派俩下手来捣鬼,让自己出洋相!一省念之下一缩身,钻到了何秘书身后,半搂着何秘书的肩膀。   何秘书和张凯还没有反应过来,啪啪啪几声,直砸到了俩人身上,躲在身后的简凡却是安然无恙。   啊!……干什么呀?……谁呀?   花池假山后藏着的人,看没中目标,早一溜烟跑了!两个人一看,苦也,八成是厨房里的人使坏,身上中了几个暗器,却是鸡蛋,青青黄黄的流在了衣服上,何秘书却是一枚鸡蛋正中前胸,两手尴尬地伸着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哟!这厨房人太不像话了,连总经理秘书也敢砸!?……何姐姐,要不我给您擦擦!?”   简凡笑吟吟把刚刚蹭脏的厨帽递给何秘书!那颗鸡蛋砸得真有眼神,正中双峰之间,自己还真不好意思替人下手擦!婀娜多姿、凸凹有致的身材,大红泥金的旗袍,流着一摊黄白之物,简凡看着,脸上不怀好意的笑着,不是非要笑,实在是按捺不住!   何秘书忿忿地看了一眼简凡,刚才就是这小子扶着自己的肩膀躲到自己身后,现在却还来卖好,瞪着眼,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蹬蹬蹬响着高跟鞋走了,不理会简凡了!   回头再看张凯经理,早悻悻的走了,本来还抵挡着怕简凡出洋相,谁知道洋相全让自己摊上了。   “哎,伙计不学好,迟早店要倒!怎么九鼎里的人,都这么没气度!?”   简凡摇摇头!捉狭般地笑笑,要玩这种恶作剧,和费胖子上小学就会,想让我出洋相,没门! 第一卷 乌龙第一锅 第34章 奇美汇一桌   厨房里被简凡这么一搅和,如同打翻了油锅一般安生不下来了,一干厨师们被伶牙利嘴的简凡说得无处发泄,高师傅使着眼色让俩洗菜的小徒弟埋伏着,准备让这个放厥词的小子出个丑,却不料,把直接领导和蒋总的秘书砸了个正着,一锅粥一般地乱了起来,三个领班回头赶紧地找张经理道了个歉。张凯隐隐知道自己手下这帮子厨师坏得紧,平时公司中层管理人员里头谁要是到餐饮部找茬,领班不是唆导着手下的徒弟们给他们吃的饭里吐唾沫,就是回头往人家的私家车前盖上砸几颗鸡蛋,恶心人的法子花样多得很!九鼎成立了十年了,积弊良多,有些事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今天一下子全搅和到桌面上了,颇觉得脸上无光,就着这由头,把厨师们训了一番,却也没怎么深究!   没法深究,再深究就是自己的问题了。   这事回头又传到了蒋九鼎的耳朵里,逗得蒋九鼎哈哈大笑,直趴在办公桌上半晌直不起腰来,等笑完了才省得这事里邪性,揪着张凯又训斥了一番。要真像简凡所说,自己一天到晚吃的饭就是一帮子指甲里带垢、头发上带屑的厨师做的,想想这胃里都反酸!这边训完张凯,那边又对何秘书安慰了一番才算罢了!   不过这个小小的变故并没有对简凡造成任何影响,而且简凡自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错,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道理从老爸那儿早已经全盘的继承过来了,做菜在他眼里本就等同于一项娱乐,既是玩,当然要越玩越精、越玩越细了,上大学就在几个酒楼里混过,这厨房里的门道早摸得一清二楚,要挑他们的刺那还不是手到擒来!平生最见不得一个个拽大厨、扮大师的怂样,牛逼什么呀?把你说死了,就是全国特级,就是年薪十万,还不是个大师傅?都是做饭炒菜,谁吓唬谁呀?   说完了那干厨子,简凡心下倒是颇为畅快。不过唯一有点愧疚的便是那何芳璐何秘书了,回头想想把人家推到前面挡一家伙这事办得实在不地道,还没等想这话怎么说,正主找上门来了,却是搬着香香当救兵兴师问罪来了。两人轮番痛斥了简凡一番,不护花也罢了,居然还能把学姐兼美女拖着当挡箭牌,结论是,这实在不是个男人该办的事!   简凡倒对香香迁就的很,又见得何芳璐并不是真的生气了,大大安抚了一番,到了晚饭时分又给俩人开的小灶,专门烙上了何芳璐最爱吃的青瓜饼,连吃的带打包的都有了,这才哄得两位美女眉开眼笑,姑且放了简凡一马!   用美食哄美女,这一招简凡可是用得纯熟之至!   ◇◇◇◇   说着就到最后一天了,有了前六日的铺垫,蒋九鼎可对今天的大宴期待的紧,大上午不放心随着张凯一起到后楼里看简大厨作业,只怕这小子到了关键时候又掉链子。不过一看之下却是大为放心了,不到九点,这配菜已经快准备完成了。有了前一天厨房里的事,蒋九鼎和张凯俩人,不约而同的注意上了简凡的手法,不过越看越觉得此人不凡了,切菜的时候,运刀如飞,但声音却很闷很轻,切肉的时候,几乎听不到的触案的声音,使用一周的菜案却是依旧光洁如新几乎看不到刀痕,再看那一双做菜的手,白析而修长,要不是拿着菜刀,八成会让人以为是弹钢琴或者拿画笔的艺术家的手,再配上星眉郎目、寸头短发,人这么清爽利索,看着人也觉得这菜干净了,这么着一来,倒觉得那番说道确实有道理了!   俩人看得暗自点头,却是不再打扰,悄悄地退了出来,各自准备着中午的大宴!   差一刻午时,终于迎来了第一拨人,是妹妹蒋迪佳带着父母来了,梁绍玉一身真丝老年裙,雍容华贵的气质,倒不觉得是已经年届六十的人了,瘦高个的父亲,一头华发,书卷气很浓,看上去可要比母亲老得多!成家立业之后,和父母聚聚的时候越来越少,反倒是这个长不大的妹妹天天粘在父母身边,颇得父母的宠爱!   跟着是陈主席、于主任、张书记、刘副市长,五六位来自市委的、省府的,却都是几十年父母这一辈的至交或者好友,都是些大腕级别的人物,迎到了每一位,都蒋九鼎本人从门厅一直送到餐厅,靠着祖荫发家的蒋九鼎深谙此道,这一类人哪一位都怠慢不得!蒋家经历过不少风浪,有些事在从商者看来千难万难的事,而这些领导人物一句话便轻轻松松化解,管与商的人际关系学可比曾经出国学过的MBA、学过的什么经营管理要深得多,当然,也有用的多!   外面忙着,厨房这边也忙上了,厨房外头,齐刷刷地站着七位清一色红衣服务员,正等着传菜!一般般地挽发、一般的个高,隔着一百多米的距离,要快步传进餐厅、然后由守在门外的服务员递进去上桌,来来回回跑着安排着张经理只怕有所疏漏,步话器里指挥着还不行,来回跑了几圈,忙得满头大汗!   这可真是领导一张嘴,下面跑断腿!   光跑断腿还不成,张凯今天怕是还得磨烂嘴!简凡在做的时候,已经详细解释着每道菜的用料、做工和出处,这些在简凡嘴里随口说出来的是轻松无比,看似轻松,实则繁复,早把张凯搞得头昏眼花了,恨不得多长几只耳朵听、多长几个心眼记,要是旁人吃饭也便罢了,今天来的都是重量级人物,老董事长都出面了,这么个客串解说表现的机会,还真舍不得拱手与人。   开宴了!   优雅而不奢华的环境,是餐厅取名漓江的包间,四周都点辍着盆景花篮,独立的隐藏着的卧室空调把包间里吹得温爽适合,没有透进来外界一丝炎炎热气。镶银的紫砂壶水刚泡出了头道龙井,蒋迪佳殷勤地给各位叔叔阿姨倒斟上满杯,张凯领着传菜的,便即开始进门了!   川味的麻辣溜爆,鲁味的咸鲜脆嫩、广式的奇珍猎奇还有徽菜的芡大油重,琳琅满目汇萃了一桌流水介上使了上来。美椒虾仁、干烧桂鱼,颇具川味麻辣溜爆的原味;花菇田鸡、五香兔脯,有徽味的芡大油重,火功颇为到位;锅烧肘子、拨丝山药再加上一道芸豆焖肉,鲁味的咸鲜脆嫩显现的毫发毕现;梅菜扣肉,盐焗鸡、红烧鲍鱼,又深得广式菜味里的精制细调。   斛筹交错的声音、盘碟碗筷交错着,和着张凯轻声点评几句,一桌子汇聚了几个菜系美食的佳肴吃得一干食客脸上慢慢见喜,细品这二十四道菜谱,张凯才猛地发觉,简凡是挑了几大菜系里的名菜,用不同的手法做得更适合于地方口味,比如选了广式的盐焗鸡,那就接着选做川味的干烧鱼,绝对不做同一菜系的,甚至连难得一见的宁式蟮丝这小子都做得出来。故这桌上麻辣甜鲜奇来了个十味俱全,即便是你再好吃的美食家也不可能把哪一个菜系的都吃光喝尽,所以,就即便做得不太到位,也不会有人妄加评价!   看似取巧,不过就这等随手烧制不同菜系味道的功夫,张凯知道,在九鼎里肯定找不出同样的一个人来。何况这菜味做得也确实有八九成相似。大宴里讲究的是营养丰富、美味俱全,奇与巧、贵与好同行,这一桌子恰恰符合的一众领导的心理,精致的地方小炒,有!奇贵的鲍鱼,有!古怪的田鸡、蟮丝,有!甚至连大西北风味的孜然羊肉、吊烧牛肉,也有!   那么食者的满意,就更有了!大凡吃菜上桌,吃了稀罕,吃个特色,吃个好吃而已,这一桌子味道把稀罕包罗了不少、特色也展现了不少,最起码那位陈主席吃得是赞口不绝,从菜赞到了厨艺、从厨艺赞到了九鼎的美食,捎带着把蒋九鼎也表扬上了!这顿是本是快到国庆节的,借这机会把父母的朋友聚聚,看着席间父母和领导俱都满意,捎带着连蒋九鼎也觉得这事确实有点意外之喜了,没成想,简凡这小子,肚子里的货色还真就不少。   倒是蒋迪佳吃得很一般,一直还觉得,这东西好像并没有那几天的大白菜更入味一点!   上菜随着话题越来越多,渐渐地便已经有人放下筷子了,都是锦衣玉食的主,便是再美的美食一顿也往肚子里装填不了许多,跟着不一会,张凯敲门而入,一盘子清清亮亮的汤上桌,这让嘴里已经是油腻不少的人顿觉眼前一亮!   “哟……水果汤!新鲜啊!”陈主席叫了句,话里诧异,没有说出这道菜的来历来,几个人的目光有意无意地被吸引到第二道汤上了。   但见青白透亮汤汁,稠物并不见多少,雪白的苹果或者梨儿的果肉,底层还沉着晶莹如玉的果肉,应该是荔枝吧!   女士们倒喜欢这道了,看样是冰镇出来的,于主任先自盛了一小勺细细放到嘴里,点着头:“哦,有点意思,像哈根达斯冰激淋!……嗯!?好像不一样,有几种味道。”   这么一说,倒引起人众的兴趣来了,白瓷的小勺捏在或大或小、肤色各异的人手里盛着放到嘴里浅尝。   “嗯,有黄片糖吧?”   “哟!?有雪耳吧?”   “雪梨味道!”   “还有一股药味道,很淡了!”   “好像前味和后味不一样!”   “张经理,别卖关子了,直接给大家说说嘛,味道还真是有所不同!”   冰冰凉凉、清清爽爽的汤汁入口,十个人喝得凉爽透胸,舒服之致。倒有五六个评价了句,说得莫衷一是,张经理但见众人脸上和声悦声,不住地点头,心里暗忖这味道估计尚可,笑吟吟地说:“各位领导,这是我们九鼎新推出的凉品,美人汤!”   美人汤!?   有点为老不尊的陈主席,倒是先自笑了,勺子在手里差点拿捏不稳。   几个人听得诧异却是自重身份,没人打断话,不过也觉得这名字有点乱拼乱凑之嫌了。   就听得张凯一脸谄笑着解说着:“是用苹果、雪梨、雪耳、荔枝等几样鲜果,加上黄片糖、陈皮等几味浅味中药合成的,用了冰镇、压榨、火煨、挤汁等几种手法,果味层层入汤,形成了七层,所以每一层的味道都不尽相同,每一勺入口的味道都不一样!”   说着却是已经有人又尝了几口,确实不太一样,食客里红脸膛,坐东居主的一位笑着道:“汤是不错,这不水果汤吗?叫美人汤又有什么说道?陈主席,这里面有典故?”   “嗯!……没听说过!小张,说来听听!”陈主席笑着道。   几个人的目光都抬眼瞥了张凯一眼,却是寻常的伺候人角色,没觉乎出什么新奇来,张凯嗫嚅了句:“这个……这个好像是厨师自创的,缘由说出来,怕有点不好听,实在是那个……”   “说,没事,今天都是家宴……张书记您说呢?”梁绍玉这老太太打着圆场,今天儿子的表现不错,愈发地看着有点高兴了。   “是啊,不要拘束!”   那居中的领导说道。   “是这样……”张凯说道,看着几位领导兴致盎然,便即放开了:“我们这位小厨师说呀,品美食如观美人,美人与美食同等,我就开玩笑说,那你做一道美女菜试试,他今儿做了这道美人汤,他说那美人呀,远看如春山绽绿,近看如西子临风、走近了才见得眉目如玉,真正的美却是无法形容,欲说还休、欲前又止,但却欲罢不能……他用这道汤表现出来了,每一勺入口都是感觉不同,就像从不同的角度看一位美人……”   张凯话音一落,这饭桌上哧哧的声音便自不绝于耳了,唯一没笑的却是蒋迪佳怔住了,一勺子汤入口,眼前霎时想起了那个小厨子傻愣愣地看自己的情景,莫非这美人汤?   蒋迪佳狐疑地想着,却是不敢开口相问,暗暗地觉得脸上发烧的时候,连那勺子汤是什么味道都没尝得出来!一想起那个小厨师,和小厨师他那个厉害的妈,蒋迪佳就觉得心砰砰直跳。   蒋九鼎看得不悦,想制止却没敢开口,梁绍玉笑着解围道了句:“这些厨师们呀,一个一个净是花花肠子!还不是一盘水果汤吗?搞这么多花样。”   “不不不……”陈主席摇着手:“我倒觉得倒很有道理啊,荔枝便有果中红颜、果中美人之称,这汤叫美人汤我看很贴切,很有意味嘛,每一勺都不是一个味道、每一口都不是一个感觉,正像俩小年青人谈恋爱嘛,哈哈……”   陈主席的话引得一干人又是阵阵笑声,要是这个吃家说好,那便应该是不错了。不过中肯的却是蒋文轩,蒋九鼎的父亲,一个老学究一般的人物,只是略带喜色地赞了句:“用陈皮和黄片糖调水果汤,有清肺润喉的功效,比冰激淋可好多了!”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馋者见美食,虽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可张凯看得众人眼里却是实实在在的满意,一颗心才落得下来,悄悄地退了出来。   包间里,斛筹交错,笑语千转。等在门口的张凯真等着最后一道汤羹上来又是送了进去,这一道更搏得了几个上年纪老人的认同,汤名凤凰粟米羹,用粟米、鸡蛋和着蜂浆熬制,最奇巧的是,盛汤的容器,是切一半的南瓜,南瓜里深浸入了蜂浆的甜味蒸熟了,连容器也能切着就食,一分汤入眼是壮观的金黄色,看得一干没见过此物的领导咂咂称奇,直叹此物匠心独具了。   张凯对这汤却是熟知的很,在乡下呆过,不就乡下那类南瓜煮小米汤吗?说到这道的时候还和简凡争执了半天,最后还是听了简凡的话了,上席的时候只怕哪位领导提出意见来,用这东西招待领导,这不把领导当小孩哄吗?   不过幸亏领导们都看不出来,比小孩还好哄!赢得了满堂喝彩,倒是大出意料了!   吃吃喝喝像往常一样,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才算完事,蒋九鼎自是谦恭万分把领导们挨个送上车,张凯也忙着替领导分忧,把老董事长俩口子和大小姐伺候着上车走了,俩人漫步着往回走的时候,蒋九鼎多多少少露了点脸,却是不无兴奋,拉着张凯要找简凡去,刚进主楼就见得简凡双手各平端一个能放四盘的食盘,急色匆匆地奔进楼来,看着蒋总和张经理只是示意地笑了笑,回头又奔着进了电梯,那传菜的功夫可比服务员深得多,端着两盘四平八稳,连汤都不见洒出一点。   “这……这是……”蒋九鼎张口结舌,不知道这小子又唱那一出。   “哎……去给女朋友送吃的呗!”张凯颇为了解,解释了句。   “哦哟……哈哈,这小子,你说啊张凯,谁要是嫁给这小子,可是一辈子享福了啊!”蒋九鼎不置可否的评价了句,笑着说道:“你说这小子的心思是怎么长得的啊!看着美女能做出美人汤,我就奇怪了,很简单的事嘛,咱们以前怎么没想出来?一桌子菜,就那最不值钱的汤还让张书记赞不绝口……那刘香莼,也没那么美嘛,说得跟真的似的。”   蒋九鼎有点不以为然,这份取巧的功夫在他看来容易得很,只是自己没有先想到而已,那份粟米粳汤食材满打满算,算不够二十块钱!   “蒋总,这您就不知道了,这美人汤可不是看着他女朋友做的,是另一个美女。”   “谁呀?”   张凯颇有兴味的咬着嘴唇,吃吃笑着不言。笑了半晌没说话,这蒋九鼎一拍脑门子恍然大悟:“我知道了,这小子不是盯我妹妹了吧?”   想起来了,想起那天张凯说简神厨看着妹妹流口水的事了。   张凯笑着点点头,笑得蒋九鼎一脸尴尬,下面的话,整个都卡在喉咙里了!   ◇◇◇◇   “快吃吧!……”   简凡敲门进了1011,两份摆到了桌上,上菜的时候每份克扣一点,便成两大份配食了,享受这美食的却不是一个人,而是俩个人,香香和何秘书。看样已经是等急了,就着粟米汤吃得咂咂有声,全然已经不顾美女形象了!   何芳璐吃着,却是感叹地说道:“简凡呀,你把我这胃口养刁了,你们走了,我可怎么办?你昨天一搅和,我都不敢去厨房吃饭了,一去就想起你昨天说的话来了。”   简凡啜了水,坐在床边,喜滋滋地看着两位美女食不停箸,这何芳璐只要不摆着一本正经的架子,确实也是个美女,单眼皮,就那种丹凤眼,眼特别大,眉特别细特别浓,什么时候都看着精神。据费胖子和老三黄天野对女人的研究成果,这种女人是“嘴角眉毛翘、上床特别骚”那种。正自YY的时候听到何芳璐这么说,贼眼忒忒地笑着说:“那好办,给我当媳妇,我天天给你做的吃!”   “简凡,你找刺激是不是,谁也敢调戏?”香香一听火冒三丈,差点就着手中的杯子砸来。一句话训着简凡蔫不拉叽不敢接茬了。   何秘书好像并不反感似的,咯咯笑了半天才说道:“香香,以后把你老公白天借给我,晚上我再还给你怎么样?他这做的呀,实在是太好吃了!”   香香一下子被逗笑了,还未想起怎么回这句,简凡反应奇快,马上接着说道:“同意同意,不拆开借啊,要借借全天!”   何秘书一愣,跟着又被逗得花枝乱颤,香香脸上有点挂不住了,起身要踢要拧,简凡顺势一打滚,哈哈笑着下了床,跑出房间去了…… 第一卷 乌龙第一锅 第35章 岂知风波恶   恬静的阳光照进了巍然的九鼎大厦,在这个季节更迭的时候,分不清羞红一脸的太阳会变成夏日的骄阳还是秋日的金黄!   十七层总经理办,偌大的办公桌和一排欧式书柜简约明了,桌子上的电子相册变幻着照片,盯着妻儿照片看的蒋九鼎正啜着刚冲泡的咖啡,不无惬意,牛奶和洋面包养成的胃,不离身的是是咖啡,这些生活习惯就像偶而会迸出一俩个英文单词来,不是卖弄,而是在国外生活过养成的下意识习惯使然。和清茗煮酒的父亲不尽相同、和同龄喜欢追逐品位的年青富豪或者根本无品无位的暴发户都不相同,与步入政界一身官气的同学,更无可比之处。   有时候,连他也分不太清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比上山下乡吃苦的一代年青了点、比标榜立意新潮的八零后一代,又年老了点;出国了从蓝眼睛不屑的目光里知道自己是外国人,而回国了,养尊处优的生活,又觉得自己当个中国人实在不甘。但这潜意识里,对那些披张黄皮挂个外籍的名人又颇有不齿。   这就是矛盾,每一个阶层都有自己无法解决和无法调和的矛盾,在无法定位自己的时候,总是给自己一个很准确且无可置疑的定义:生意人!   对,生意人,这才是自己真正的身份!世界上的生意人都信仰一个上帝:利益!   每一天坐在这里,都是为上帝服务的,今天也不例外。   九点钟,敲门声响了,应声而进的是张凯和何芳璐,两个人一个人端着大盘子、一个人提着记录本,都是恭恭敬敬站到总经理的办公桌前,张凯笑吟吟地把一大盘子肉食放到了蒋九鼎的办公桌上。耳丝、白切肉、酱鸡鸭、还有几样看不出食材来,这肉食显得浅黄色,淡淡的,肉色透亮、卖相很好,张凯的意思怕是端一份让自己尝尝。   “怎么样?说说吧!”蒋九鼎搓着手,没有动筷子,看着俩个部下。不说也知道结果不错,说的只是增加喜悦的效果。   “效果非常好,超乎了预期,品尝的人一共有二百一十七人,咱们酒店总部一百零二人,剩下的都是餐饮业协会一些同行,基本都是说好,很少的提意见,这其中包括有七十多名厨师,也是同样说不出这种做法的来历,有几家跟在我背后追问这东西的来历……看来咱们这次,真是捡到宝了!”   张凯脸上不无兴奋地说着,所叙述的事正是一天多来和何秘书忙活的事,那份卤料卤出的肉,挨着个请人试尝,越尝越让人信心百倍。   “出料稳定吗?”蒋九鼎继续问道。   “我也考虑到这个情况了,卤料配好后我分三次进卤,出来的味道基本相同,最好的容器是土法制成的泥缸,金属的存在个氧化串味问题,简凡很实诚,这份方子没有藏私。”张凯道。   蒋九鼎眼里喜色重重,摩挲着下巴想了想,有条有理的说道:“好吧,你把制作工艺详细汇总成资料,何秘书,你尽快联系一下严律师,给你一周时间,申报专利,就以罗家酱坊的名义申报!   ……还有,你通知一下企划部,准备两份策划,一份是广告策划,国庆期间把‘平民海鲜’的名号打响,这种酱肉当做新品在海鲜楼推出,要造出点噱头和声势来,详细资料让张经理提供,广告预算不大于十五万;另一个策划是市场推广策划,既然这个酱料是独一无二,就把它好好包装一下,加盟、连锁这两种方式做得有点烂了,想想其他方式,通过省内各市的餐饮协会找合作伙伴,既然不能量产,那么就得多撒点,多建坊,咱们从中间收转让费什么的,让他们尽快着手准备,一个月完成!……张经理你这儿的配方配料要跟上,九鼎的老厨子们你挑几个,再把细节完善完善,注意保密,知道配方的现在就你一个人,知道全盘计划的就你们俩个人,泄密了或者出了其他茬子,我找你们俩人算账……”   蒋九鼎也踌躇满志地说道,说话条理清楚,何秘书飞快地在本子上记着,把领导安排的任务分成了几条。张凯越听越糊涂,没想到总经理把这个小方子要造这么大声势,愣眼有点不太敢相信的问道:“…这……蒋总,咱们这儿可没一个姓罗的啊?这怎么能是罗家酱坊的?”   “呵……CCTV在国外还不是央视注册的呢!?既然没人知道罗家的酱方是什么配料,谁又能证明这不是呢?”蒋九鼎诧异的仿佛觉得张凯有点大惊小怪,反问了句。   颇觉有什么不妥的张凯看了何秘书一眼,何秘书没吭声,张凯这才有点为难地说道:“蒋总,这里的缺陷也不小啊!有好几个,第一,制作周期长,生肉进卤需要十二个小时,蒸半熟后再进熟卤,又需要十个小时,同时要配制两种卤料,费时费工;第二,卤料用过三遍,就开始自然发酵,出来就变味!再有……”   “张经理!”蒋九鼎不太高兴地打断了张凯的话,反问道:“你见过真正罗家酱坊卤料吗?”   “哪倒没有!”张凯摇摇头。   “那么,还有人见过吗?”   “应该没有吧!”   “这不就得了,咱们这就是罗家酱坊,就是这么一种制法,就罗大御厨再生也不能告咱们侵权吧?天下姓罗的可多得去啊。至于缺陷嘛,那算什么,十全十美的东西,我想找还找不着呢?”蒋九鼎揶揄地说道。   相信现代科学的人大多数不相信中医,喜欢现代快餐和饮食的,同样也无法理解十几中药配方怎么着就泡出来美味的肉来,蒋九鼎就属于这类人,不过,这个并不妨碍他用这个配方去赚钱,或许不管罗家、李家,在生意人眼里,都差不多。   得,俩人不敢多问了,看来这决心已下,非要把李鬼当李逵卖了。   看着俩人不说了,蒋九鼎却是兴致来了,拿着筷子挟了一块肉,细细尝了口,仿佛是自言自语地说道:“只要味道是独一无二的,什么都好说……嗯,张凯,你的手艺不错啊!呵呵……”   看着蒋总兴趣尚好,张凯和何秘书交换了眼神,小心翼翼地问道:“蒋总,那个,简凡这事怎么办?这孩子我看手底有两下子,咱们是不是跟他接触接触,招到九鼎旗下呀?”   在路上就和何秘书交换过了意见,都有这个意思,原本看简凡表现颇佳,蒋九鼎要这么费尽心思把人请来,待客又这么周到,都以为这次要高薪聘下了。不过让俩人有点诧异的是,已经过去三天了,蒋九鼎却是什么表示都没有。   “这个人呀,我不准备留。”蒋九鼎尝了尝,只是好吃而已,却是说不出所以然来。   张凯和何秘书大为诧异不解之下,静了半晌见没有下文,张凯才小心翼翼地问了句:“蒋总,他……他做的不好吗?”   “不不,他做的非常好,这点我不否认,不但我不否认,大家都有目共睹,但是你们发现了没有,他的技术是非驴非马!川鲁津杭广他是哪样都沾边,哪样都不正宗,有个最正宗的,又是乌龙乡土系,这上不得正式台面呀,我就给他新建一个菜系,大家也得认可呀!……再说了,他年纪这么小,让他来当帮厨,他肯定不干,当主厨,这么小,说话嘴又快又损,怎么服众?他要来了,我估计酒店的四五十个厨师要集体造反。还有一个最重要方面你考虑过没有,像这个厨艺世家出来的子弟,几岁就学厨,这和厨师学校培养出来就为挣俩糊口钱的不一样,他们迟早要自立门户,咱们留不住人的。”   蒋九鼎侃侃说了一大堆,看样子也是深思熟虑过了。或许这只是找了一堆借口而已。   企业里,特别是私营的这些企业用人,和酿酒类似,榨干了精华,剩下的渣滓只能当酒糟处理了,文雅点叫解聘、通俗点叫炒鱿鱼、不客气地叫滚蛋!   这么着一来,倒让和简凡相处的不错的张凯、何芳璐俩人心里不安了,脸上俱是惋惜,张凯像是心有不甘地说了句:“就是有点可惜啊,这可是块好料子,锻炼几年,在省城当个名厨都没问题。”   “呵呵……张凯,我说你脑袋是不是进水了,马上拿这个方子要推广,你再把知情人留在身边,你是想给我找麻烦还是想给你自己找麻烦?让他自己走吧,走得越远越好,最好不要回太原来。”蒋九鼎摇摇头,却是毫无惋惜之意。   张凯看得蒋总的决心已定,脑子里灵光一现,又想起一个籍口来,脸带着神秘地劝道:“蒋总,您是不再考虑一下,这简家的汤料配方要是咱们的,咱们以后的汤品可能上个档次,特别是呛锅常的用那一手,一下子能把菜味的精髓都提起来,尝过的,没人说不好的!那锅熬到现在的猪骨料,我们试过了,即便是过期的冻肉没有什么味道,老汤一呛锅,不放味精提味,照样是新鲜可口,实在不简单。吃了这么几天,我算是吃明白了,简家菜的功夫,全在一锅汤上!简凡这味道和他爸差得不远”。   却不料,这蒋九鼎蓦地笑着,不无赞许地看着张凯,嘉许般地说道:“看来还是老同志们为公司着想,不过这个你不用担心,汤料的配方,我已经拿到手了,回头找办公室许主任要,你尽快组织你手下的厨师们实践,改良一下,开发一些乡土风味浓的菜品来。像那炒大白菜了、炖猪骨头啦、熬小米羹了,乡下那老太太都会做,话说到这份上,你不能不明白吧,我至于一年再花十万块请这么个做乡下菜的人来?有他的配方就够了。”   “啊!?蒋总,这……这个败家子,把他们简家汤料的配方也卖给您了?”张凯吓了一跳。   张凯和何芳璐看着一脸志得意满的蒋总,这话倒真不像大话,可是,好像没听说简家把配方卖了呀。   蒋九鼎却是呵呵一笑不作答了:“好了,别多问了,你们各忙各的去吧?对了,何秘书,简凡这两天在干什么?”   “噢,他妹妹从北京上学回来了,昨天我给她多开了个房间,他们就是逛逛,吃吃、玩玩呗。他们兄妹俩今天下午要回乌龙县,回家过国庆节。”何芳璐轻声细语地说道,工作两年了,已经学成了对什么事都不动声色,即便是说话的时候也不带任何感情,汇报而已。   “下午那你代我去送送他们吧,张经理,你们熟悉,你也去送送,就说我开个什么会,抽不出空来。给他准备点礼物,尽尽心意……你们下去吧,张经理,把这个端走……”   蒋九鼎安排着,摆摆手。张凯和何秘书嗫嗫退出了办公室,出了门俩人都不约而同的互视了一眼,眼里的惋惜都是很浓。惋惜的眼神就像每次投向辞职或者被公司炒鱿鱼的同事们。接着又是同一个动作,都摇摇头,朝着俩个方向走了。   这次,还真是各忙各的去了……   ◇◇◇◇   吃完了午饭,一路向车站驶去的路上,驾车的张经理和何秘书尽量保持着常态和简凡兄妹俩说说笑笑,这一对兄妹俩好笑得紧,简凡白白嫩嫩、秀秀气气,像个女孩子;而妹妹简莉却是大大咧咧,皮肤黑黑的,留了个娃娃头,乍看像个假小子!俩人正好颠倒过来了。   接简莉的时候就是何秘书和香香去的,香香当时就说,这一对兄妹是投错胎了,妹妹该漂亮的没长漂亮,像假小子;哥哥该虎气,却长秀气了,一个随妈、一个随爸,不过次序正好颠倒了!一见之下还真是如此,张凯经理也看着好笑,那简莉大咧咧的,倒和乌龙第一锅里那位雷人的村姑桃花像姐妹俩!   车站在建北路,十几分钟时间就到了,快过节了!回太原和从太原出发回家过年进进出出的人车站挤得满满攘攘,车站里停了上百辆发往全省各地的中长途大巴、中巴和白色的依维柯,一手提着大行李包,一手拽着妹妹的简凡上了车,把妹妹安顿下来,又急奔着从车上下来了。正要返回的张凯和何秘书见得简凡急色匆匆,又停了下来。   “何姐、张哥!我忘了给你们说一件事。”简凡跑着上来了,脸上带着喜色。   “什么事啊?”何秘书问道,旁边就站着张凯,俩人专程送简凡来了。   “我……发现了你们俩人隐藏着的秘密!”简凡卖着关子,神神秘秘地说道。   “啊!?”   俩人俱是心里咯噔一下,互相看看,心跳瞬间加速了许多。   “哈哈……我就知道你们俩心里有鬼。特别张经理你。”简凡突然笑了。   这下子,让张凯尴尬了,还以为简凡已经知道了那事,讪讪地笑着说:“我…我能有什么鬼?”   “你……”简凡指着张凯,猛地爆了一句:“张哥你有腰肌劳损是吧?何姐,你有心悸怔忡的毛病吧?是不是经常食欲不好,那是脾虚引起的!”   “啊!?”   张凯和何芳璐俩人俱是惊诧无比,却不知道简凡没来由的怎么来了这么一下。   “我……确实有点,不过这两天吃你做的,好多了。”何芳璐讪讪笑笑,想安慰简凡却不料被简凡提了这么一下子。   “那你呢,张哥!?”   “我这快奔四的年纪了,肯定多多少少有点毛病,哎,你怎么知道?”   “哈哈……我说张哥,您这么大年纪,十个里头八九个肾虚,再说,您一天点头哈腰,这腰能不出毛病吗?”简凡嘻笑着说道。惹得何秘书也是咯咯直笑,这简凡什么时候看着都像玩一般。   “臭小子,埋汰我是不是?亏得我白对你这么好了。”张凯笑骂了句。   “不不,您听我说,昨天常下的几味药,我给你们俩开了小灶啊,我熬了两瓶酒,一瓶八珍酒,是用全当归、炒白芍、生地黄、炙甘草、五加皮十几味药熬的,给何姐,调理脾胃脾虚管用;还有一瓶牛膝酒,是用桑寄生、牛膝、独活、秦艽、杜仲几味药熬的,是给张哥您的啊,养血益气,治肝肾两亏不错,土方子……服法和配方我都放在厨房里了,柜子底两个五斤瓶子,放十几天,你们拿出来过滤一下药渣就能喝,坚持喝,保证有效果……哎,你们俩怎么啦,不领情呀?白给你准备了……”   简凡看俩人听得脸色越来越凄苦,跟生离死别一般,诧异地问了句。   “谢谢啊,没看出来,你小子还这么有心!……来来来,抱一个!”张凯心下感动之至,开着玩笑拥抱了一下子。谁知道回头简凡又是嘿嘿笑着现买现卖,嘴里喊着抱一个抱一个,给何芳璐来了个拥抱,何芳璐猝不及防,被简凡一把搂到怀里,搂着了顿觉这肯定不是同志式的,简凡整个人和脸都贴上来了,来了个暧昧贴面式情人拥抱,当着这么人多面,何芳璐脸刷地一下子红了个透,使劲推都没把沾便宜的简凡推开,待到省过来要发作的时候,简凡又是瞬间放开了她,谑笑着挥着手一溜烟奔上了车……   被沾了便宜吃了豆腐,何芳璐羞色一脸,只觉得刹那间激动之后心里怦怦乱跳!跟着这心随着那坏笑的小子差点跳出胸膛之外。   张凯倒没觉出简凡这趁机沾便宜的鬼心思来,只是有点可惜的感叹了句:“哎,真难得这小子这么有心!”   何芳璐霎时又想起了蒋总的面孔,不置可否地说了句:“咱们不也有心嘛,一开始就存心不良……哎,张经理,没听说简凡把汤料的配方也卖给咱们了呀?”   “这个呀?我也是今天才知道……没法说,这事我就跟你一个说啊……是这样……”张凯憋着秘密不舒服似地,凑上了咬着耳朵在何秘书耳边说了几句话。   “啊!?……这,咱们公司也太卑鄙了吧?”   何芳璐刚刚还羞色一脸,霎时脸上结了一层霜,怔住了。   “生意,这就是生意。走吧,别想了……”   俩个人,看着简凡兄妹俩乘的车起步了,招着手,出了车站,却是一般般的落寂……   ◇◇◇◇   没有什么路比回家的路走得更舒服,没有什么期待比回家更值得期待!   简凡离家十几天了,简莉离家一个多月了,留着娃娃头,眨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的简莉看着哥哥闭目养神,不耐烦地推着:“哥、哥、你发财了呀?怎么还住得起休闲酒店,一晚上好几百呢?”   “咂,他们请我去的,我在那儿打了几天工。财嘛,没有发,钱倒挣了点!”   简凡笑着说道。此行的收获颇丰,一箱的厨师刀,这价值要几千块,让自己买那可是无论如何舍不得的,最关键的是还存了五万块,有了平生第一笔和最大一笔存款,这钱呢,早已经全部转到了自己的卡上,怀里惴着这么多钱,正自想着是不是告诉父母,告诉父母的话,又怕这钱全被没收,那可没戏了。   “哥,我给你商量个事成不?”简莉眼里闪烁着,捉狭的笑着,看着哥哥这么志气,八成口袋鼓了。   “说呗,有男朋友了?”   简莉眨巴着眼,等着脑筋不太灵光的哥哥上钩:“什么呀?没有……我给你商量商量,我想买个新笔记本,四千八,联想的,我攒了点,还差个零头,给我凑点成不?算借的!”   “零头,凑多少?八百!?”   “八百我有,剩下的你凑?”   “啊!?让我凑四千?”简凡吃了一惊,瞪着眼看着妹妹,头马上摇得像拨浪鼓:“没有,你问妈要吧!”   “哎呀,我不敢问妈要,一要她又要让我用你那旧的,你那破机还有用呀?跑得比费胖子还慢!哥……借我点成不,我知道你有钱。”简莉苦着脸求道,这是第一招。   简凡摇头:“你这人品有问题,借钱从来没还过!不借!”   “借不借!”   “不借!”   “你等着啊,回家我告诉妈,你在外面和刘香莼同居,看妈怎么收拾你!……还有,脚踩两只船,刚才还搂人家那姑娘了。叫什么,何什么璐。”   妹妹翘着手指指着,轻声威胁道。   简凡一听,却是得意地靠着身子不理会了:“拜托,找个新鲜的成不,上学时候我怕这个威胁,现在我都工作了还怕呀?妈巴不得我领回个媳妇呢。你不告,我还准备告诉妈呢?”   简莉一听,急了,耍赖这招用上了,使劲扯着哥哥的胳膊,边摇边求道:“哎呀呀呀……哥……我回家给你洗衣服成不?你看我对你多好,还从北京给你买了件秋装……哥……我借你的,我又不是不还!哥……你对我最好了……”   简凡被摇得糊里糊涂,看着车上的人都笑吟吟地看着这一对人,实在也惹不起妹妹,这才无奈地说道:“好好,别摇了,怕了你了……咱可说好啊,钱我可以给你,不过你放假回家,得到店里帮我和爸干活,洗碗扫地抹桌子,表现好了,可以考虑!”   “成交!……哥,我就知道你一准答应……”疯疯洒洒的妹妹,搂着哥哥胳膊,撒上娇了!   一路欢声笑语,兄妹俩说着各自的见闻,离家越来越近…… 第一卷 乌龙第一锅 第36章 借风好使舵   哲学家说,给我一个支点,我就能撬动地球!   商人们说,没有支点我都撬得起来!   但有个前提,给我广告!   广告的魅力有多大!?这个问题不太好回答,有一个企业家对电视广告有形象的比喻是,开着桑塔那进去,出来就能换奔驰宝马。正确不正确倒不可考,但媒体对了公众的导向却不可忽视,何况,媒体严格的说也是商业性的,和商人信奉的差不多是同一个上帝了。   九鼎实业里深谙此道出馊招的人还真不缺,综合部、企划部、公关部围绕着“罗家酱坊”这个卖点和噱头,还真就干上了。广播电台、电视台、报纸三大媒体轮番地做了专访,据专访报道,我市九鼎实业一向以关注民生、关心公益著称,此次再出新举,斥资上百万元,聘请省内外营养师及中成药专家,对我市失传已久的大众美食罗家酱肉系列的卤料、酱料配方进行挖掘、整理以及重新配制,经过数年努力,终于使这一传统美食再现太原,国庆期间将全部推向市场……   什么事和中药挂钩了就玄乎!什么事和古代某某名人扯上了就更玄乎了,再扯一堆专家教授营养师,公关部的美女经理在市电视台节目里侃侃而谈,说得有理有节,神乎所以,而且把罗大御厨这个典故扯来扯去,说得跟真见过那人似的!越说越玄乎!   《太原日报》、《娱乐导报》《商业信息报》等等,十几家报纸都挂着大幅广告,广告上也是美女一群,端着食盘大块朵颐!那架势自是奇美无比,没办法,现在这广告,不放几张美女照片,还真就没人看,你要放个老太太,那不挨骂吗?   媒体那报道,你不看是不?没关系,还有后招呢!   大街小巷充斥的出租车里,爱听广播的司机们每天都要不厌其烦的把这个广告听上十几遍,不是想听,而是人家插播在里头,你不听也不成!办公楼、写字楼、各单位的办公桌上,九鼎海鲜楼国庆酬宾的邮发广告随着党报、党刊无孔不入地钻进来了!十七八个传单发放点,十几万张彩页广告也跟着发出去了。   买这张方子,不过花了五万,而做广告,却超支了,花了二十多万!就这还是试验性质的,蒋况捏着没敢再使劲砸钱!   广告学上有一种叫“强制性”广告的说法,意指让你的视线所见中都能见到这种污染,你还不得不看、不得不听,真想起这手法确实有点下作,更有点恶俗,估计是没人喜欢,可你也不得不承认,这办法还就有效果,而且效果不错,一传十、十传百,肉没尝一块,这声势可是越造越大了!   有噱头就能吸引眼球,年老的不少人知道罗家酱坊的名气的味道,来来回回一说,还真把没有尝过罗家酱坊味道的年青人勾引起来了。   第一天,九鼎休闲酒店,客满!海鲜楼推出的“48元每位,吃一百送返五十券”活动,也吸引了不少人,来者都能免费尝到传说中的罗家酱肉!仅仅是一盘肉拼,不过口味不错,赢得了个满堂红,从服务员收集回来的信息统计,吃着基本都说好!   第二天,两头都客满了,最出彩的反倒是酱肉系列制品了。对于吃惯了馒头面食的山北人,海鲜并没有多大吸引力。   第三天,爆满、爆满……   第四天,爆满、爆满……刚在宣化、五一、红兴等五个小区出售酱肉系列制品的临时设点排起了长队……   这一次,让蒋九鼎觉得匪夷所思了,本来是想制造点噱头吸引眼球,为下一步推广铺垫,引起这么大的轰动效应还真是始料未及,不过想想也是,这城市里爷们哥们凑桌喝俩口小酒,那个不得整盘熟肉就着,那些在上层看得反胃的大油大肉、猪肠猪肚猪头肉,还就是普通人的美食,仅在太原市推个小车卖熟肉的个体户就有上千家。而这个消费群体庞大的几乎无法统计,加之前期的广告到位,九鼎做为市场推广实验的一个生产设点每天出七百斤酱肉、卤肉,根本供不应求!   增加设点,加班加点!增建了一个卤坊!   越买不上,越有人买,更匪夷所思的事发生了,在太原垄断熟肉制品的三兴、竞成、昌海三家肉联制品厂,本来也就抱着观望的态度,真正尝到了九鼎推出的卤酱肉制品、亲眼见到了临时设点的火爆场面,这才慌了,一天三次找上门来要买断罗家酱肉在太原的销售!一些做熟肉制品生意的中小批发户更是踏破了海鲜楼和九鼎休闲总部的门槛,就为一件事,哪里能批发到酱肉?   可就为这一件事,电话增加了两部、招待客服增加了四个人!   有一句说的好,群众的力量是不可忽视的,这力量里就包括群众的购买力!蒋九鼎看着在眼里、喜在心里,暗暗窃喜着平民路线或许能救得了海鲜楼的危局!   一直到第七天长假结束的最后一天,心下里兴奋不已的蒋总带着部下专程要来看看海鲜楼的火爆场面,同样兴奋不已的张凯和不怎么兴奋的何芳璐,还有并不太知情就想来凑热闹的蒋迪佳,一行人晚饭时分到了柳巷尾头的九鼎海鲜酒楼。   未及饭时,与已经冷清了一年的场面大不相同,饭店里外都是熙熙攘攘,临时增开的窗口前排着一二十人的队伍,两个服务员正忙着称量熟肉制品,海鲜楼外挂着“48每位,吃一百返五十”的大广告牌,临时装修的大厅里,排着四五十张桌子,盘盘碟碟随着服务员的身影在客人和桌子之间穿梭,大夏天里,从穿裙子的美妹到光着半个膀子的老爷们,挤挤攘攘地差不多把大厅排满了。   人气,就这么人为地制造出来了。   不过让一身白裙的蒋迪佳看着这些景像犯愁了,下车根本没迈步子回头就征询着:“哥,咱们回去吧,这人也太多了点吧!?”   “呵呵……进去看看!”蒋九鼎说着揽着妹妹的肩,张凯领着路,何秘书跟着步进了大厅,海鲜楼负责的成经理恭候的迎接,进门就诉上苦了:“蒋总,再给我们派几个服务员过来,这人实在是太多了,根本忙不过来。”   “是吗?这事你找张经理呀?”蒋九鼎随口应了句。   “我说了!张经理不给办!我说张经理,这我可不是打小报告啊,我可都跟你说了几天了。”海鲜楼成经理是不依不饶。   张凯也是同样的一副德性,两手一摊:“你问蒋总,那边忙成什么样子了!我还想从你这儿抽俩人呢?”   “这……张经理,你不能这样啊…”   “好好,你们俩别打嘴官司了,国庆长假明天就结束了,再给你增派服务员,你也用不上了啊!”蒋九鼎笑着说道,几个人步行着上二楼,简单的装修之后,偌大的豪华包间都被隔成了小间,看样也不错,差不多有一半满坐了,巡视了一圈又想起了什么,干脆又下楼了,海鲜楼负责的经理,跟在背后不迭地求告:“蒋总,这情况不同了,要是还在这儿推卤酱制品,我们可确实需要增加人手!您看,这才几点,已经上了七成了,又是个爆满!咱们以前净招待有身份的主,没这么凶过,这一下子铺头盖脸来,我们还真吃不消……”   “好好,你自己想办法吧啊!该挖人挖人、该招聘你招聘,服务员还不是一抓一大把!招完了回人力资源部备案,不用通过总部了。”   蒋九鼎不耐烦地说着,本来准备享受一下比较成功的感觉,让这经理搅了兴致。   四个人看了一圈却是没有坐下,又回到了车上,蒋迪佳驾着车刚起步,说着回休闲酒楼,蒋九鼎若有所思地想着,回头就问:“张经理,我有个想法,你看怎么样?……咱们以前的走得是贵族路线,朝着高档化、豪华式的餐饮发展,我看这个思路还是有问题!咱们经营最好的上座率,也不过五成左右,每天最高的营业额不到6万,这一年多以来更惨,基本是入不敷出;而现在这七天,最高的营业额达到了八万七,即便是去掉国庆长假的因素,我想平均在3到4万没什么问题……张经理,咱们是不是应该把定位改一改,专门针对工薪、白领、小资这些小中层,加上咱们现在掌握卤酱制品、乡土风味菜品这几个卖点,我想应该没问题。”   事实摆在眼前了,本来还有点怀疑的蒋总,更坚信自己一直郁结在心里的想法了。   张凯只是点头说着,那是、那是,肯定没问题。   何秘书窃笑着,这张凯典型的马屁精,就领导说错了他肯定也不吱声!   开车的蒋迪佳得意地讽刺道:“哥,我早跟你说多少遍了,您那套从国外搬来的贵族化不适合中国国情,现在信了吧。年薪百万以上的,在太原能多少?我看就年薪十万,也未必敢常来以前海鲜楼这档次的饭店!早该这样了,迟迟不下决心,拖都拖了一年了!”   蒋九鼎被抢白了句,悻悻说道:“你好像经营过似!事后诸葛亮我也有会当。”   “切,要不我告诉你乌龙县的事,你能有今天呀?过河拆桥吧你?介绍费我还没朝你要呢?”蒋迪佳不屑地说道。   兄妹俩人吵了两句,后面的何秘书发言了:“蒋总,我觉得可以,咱们要比名气、比豪华,比不上国宾饭店、太原酒店、相府楼一些老字号,定位在中产、准中产这个层次应该没错,这样的话即便是服务稍降一个档次都没什么问题,毕竟咱们海鲜楼这儿地理位置要稍差点,停车位不足!针对普通阶层,受众面积大了,可以弥补地理条件造成了劣势。”   “嗯,差不多!”蒋九鼎想着,双手叉在胸前,一副思考者的架势,想了想说道:“张经理,卤坊的事就交给你了,以后休闲酒店餐饮部那摊子你先搁下,专门搞这一件,捎带着把海鲜楼的生意带带。”   “啊!蒋总,我……那我!”张凯心里一惊,这不等于把自己的经理位置让出来了吗?   “怕我排挤你呀?”   “不是,我是说……那个,我以什么身份搞这个呀?海鲜楼的成经理不干得挺好吗?”   “嗯,我准备动动海鲜楼,既然针对中产,那么海鲜高薪聘得这帮子福建大厨就意义不大了,年底以前全部换上本地厨师,海鲜继续做,做成大众化的,和卤酱制品捆绑在一起,再增加一部分地方特色的菜品,一个目的,让价格降下来,把特色搞出来……你别紧张,下周召开董事会,我准备提议你升任九鼎的副总经理,专门负责开发特色餐饮菜品和卤酱制品,原先的餐饮部和现在的海鲜楼都划归你管理,这件事我答应过你,我可不能食言啊,怎么样,有意见吗?”蒋九鼎说着,撂出了一堆包袱,言语中不无得意。   张凯听得心头一阵狂喜,不迭地点头:“没没……没意见!”   “哥,你干嘛不直接把简凡挖来?我看人家简凡来了给你当个经理都没问题。”蒋迪佳莫名其妙地冒了句,一说起餐饮、一说到厨师,现在怕是念念不忘了只有这个人了。   三个人,霎时都没音了,张凯眼骨碌碌斜视着何秘书,却不料俩人的眼光碰到了一起,这个人现在成了九鼎的疙瘩,而这段时间,俩人根本不敢在蒋总面前提起简凡这个名字,却不料今天被大小姐提出来了,连蒋九鼎也默默无言。   停了半晌没见回音,蒋迪佳诧异地瞥了一眼:“哎,怎么了?怎么都不说话了?我的提议不好吗?我现在一想起我在乌龙吃的那几道菜就流口水,再一对比你们做的!海鲜里放双氧水、上桌的都是冻肉,吃了就拉肚子,我这气就不打一处来,连爸都说那顿凤凰粟米羹做得漂亮,你们做得和人家差远了。”   “哎,人家不来,我们有什么办法?你不都说过,这人挖不来吗!?我总不能绑来吧!”蒋九鼎看着妹妹忿忿不已,诌着瞎话搪塞着。   “切,就知道你们请不来!”   蒋迪佳反倒有几分得意的说着。   从海鲜楼又返回了休闲酒店,蒋家兄妹俩放下张凯和何芳璐径自驾车走了,下了车的何秘书看着张凯还是笑吟吟地朝着车去的方向乐呵着,揶揄的说了句:“张副总,恭喜你了啊!”   “什么呀?八字还没一撇呢!”张凯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   “得了呗,董事长是他妈,咱们要上要下要倒霉,还不总经理一句话!”何芳璐笑着,话里却是恭喜的成份不多。   “哎,多亏了这趟乌龙之行啊,谁可能想到啊,捡回这么个宝贝来,这蒋总的MBA不是白念的啊,你看这么小的东西,愣让他折腾出这么大的声势来,这还才是刚开始,我看呀,这一个方子,要抵得上海鲜楼了。厉害厉害。”张凯自言自语般地说道。   “可惜呀,这是份假货,而且假货的来路也不正!我现在真害怕,有一天我见到简凡了,他又知道我们合谋着算计他,我这脸可没地方放了啊!……张副总,您就一点都不担心?”何芳璐苦笑着。不自觉又想到了那个一脸阳光的简凡,那个什么时候都笑吟吟的简凡,那笑绝对不是酒店里训练出来的职业性笑容,是那样的真诚。一回想起来,就让她有所触动。   “切,种树的乘不上荫、挖井的吃不上水,这事还稀罕呀?呵呵……做生意的,你见哪个要脸了?”张凯此时有点喜不自胜,背着手,回身往酒店里走。   那架势在何秘书眼里看着,倒还真有了几分副总的派头…… 第一卷 乌龙第一锅 第37章 是福不是祸   长假,会让热闹的地方更热闹,让冷清的地方更冷清,乌龙县就是如此,没有名胜、没有古迹、也没有什么风景,每逢节假日反倒比平时冷清了不少,这个时节,却是沿街各小店小户比较清闲的时候,特别是在第一锅店里,多了两个帮忙的,更显得清闲了!   国庆节结婚的倒是不少,简忠实父子俩联袂出手,给几家做了七八趟待客的饭,倒也没怎么清闲,长假结束的这一天,中午客人走罢,一家子人围着热气腾腾的大桌子好容易来了个聚餐,简忠实夫妇,女儿简莉,侄女桃花,帮工的伙计三强、水生都在座!   哦,简凡呢?   只听得厨房里叮叮当当锅勺的撞击声音,跟着一声:“来嘞……茄香豆腐、甜酱肉丝……”   人未到,声先至,一脸喜滋滋的简凡一手一盘从厨房里出来了,拾掇着碗筷并上桌,刚放下几双筷子便即进了盘挟着尝着,简凡眼骨碌碌转着看看几个人吃到嘴里,开口了:“嗨嗨……别光吃啊,我做得怎么样,这几道爸可不会做啊……桃花,你说,数你吃得快!”   “嗯,我!?……都好吃,哥做的也好,叔做的也好!”   桃花憨憨地笑笑,嘴里嚼着含混不清地说道,引得众人一阵轻笑,梅雨韵倒挺关心这个老实巴交的侄女,笑着给她挟着菜。   “咂……两面派!从来就没原则性……三强,怎么样?”   “嗯,不错,你的刀工比我们好,不过味道还是叔炒得更正一点点!不相上下。”端碗吃的着三强说道,长年在店里倒也品得出好坏。   “骑墙派,两头都说好!”简凡评价了句,回头又凑到了身边笑着恬着脸问:“水生哥,您呆的时间最长了,您尝呢?”   “嘿嘿,姜是老的辣,菜是叔的香!”   水生笑着说道,明显是说简凡的火候尚差一点。   这话应该比较中肯,水生在第一锅店里差不多七年了,简凡上高中的时候水生就来了。也是简家的远亲,性格里倒更像老爸一样老成持重,简凡一直把他当哥哥看。   “啊!?这……这简直就是一反动派!”简凡不乐意了,问了仨人,却没有一个鼎力支持的,一抬眼看了妹妹简莉一眼,一瞪眼:“莉莉,你呢?”   “啊!?”简莉一惊,马上是大惊失色,如尝仙品一般地竖着大拇指:“哥,这还用说吗?肯定是你做的好,你比老爸做的好吃多了,好得了不得,好的发烧、好的冒泡,未来的简家大厨师即将诞生了,不,已经诞生了!鼓掌鼓掌!”   简莉不吝言辞的表扬着,还装腔做势地一个人鼓掌,估计是借钱的事使然,这次回来对哥哥是百依百顺,处处恭维简直到拍马屁的程度了。   简凡有了妹妹这么着支持,倒也颇为高兴,不过还是装着不信地问:“真的!”   “当然真的了,是不是,桃花,他们碍于爸的面子不敢说,可我敢仗义执言,好就是好!”简莉眉飞色舞地解说着,拍着哥哥的马屁。   桃花嘻嘻笑着不答话,简凡可乐开花了:“爸,您看啊,我说的没错吧?”   简忠实半晌没有发言,只是乐呵呵地看着一对儿女开玩笑,笑着说道:“好好,儿子当然要比爸强了,不过说来说去还是一盘茄子豆腐,又不是龙肝凤髓。至于这么较真吗?呵呵……”   “不一样啊,爸!”简莉极力维护着哥哥,筷子指着简凡炒得几盘直说道:“您尝尝茄香豆腐,简直赛过猴脑了;你再尝尝这醋溜白菜,这是哥做的吗?简直就是全国特级大师的水平嗳……”   梅雨韵看着女儿越说越离谱,敲敲盘子:“哎,哎,不要装腔做势啊昂,再做作就过了!你把你哥夸成一朵花,他也得像呀?”   看看简莉嘻嘻笑着,眼不住地给哥哥使眼色,梅雨韵狐疑不已,又是道了句:“莉莉,这次回家你变化挺大的呀,又是洗碗又是扫地抹桌,天天还给你爸捶背,这不像你标榜的独立女性风格呀?……对了,还有,你们俩捣什么鬼,平时就见你们俩互相攻击、互相揭短,这次变性格了呀,还处处维护你哥?”   简忠实一听,乐呵了:“孩子大了,懂事了,这不好事吗?”   “就是嘛!”简莉就着这话头,不无撒娇地说道:“我心疼爸、心疼哥不行呀?妈你不能老抱着怀疑一切的心态吧?”   “你少贫嘴啊!早点吃完收拾东西,明天还得坐车……那轮得着你教训妈来了。”梅雨韵白了一眼说道。   老妈的权威在家里是不容置疑的,别说兄妹俩,就是老爸和店里的伙计最惧的都是老板娘,梅雨韵一开口,简莉却是不敢争辨,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莉莉呀!”简忠实想起这茬来了,不无担心地说道:“明儿走大老远的,要不让你哥把你送到太原?”   “爸……”简莉一听又不耐烦了,拉了声调悻悻说道:“你净瞎操心,我都二十了,不就是北京吗?出国我都跑不丢!?”   梅雨韵听得女儿口气不耐烦,剜了一眼不高兴了:“你个死丫头,你爸跟你说话呢,你什么态度,你爸是关心你,现在社会上坏人这么多,家里能不担心吗?”   梅雨韵一说,简莉不敢吭声了,正吃着的简凡却嘿嘿笑着说道:“妈,没事,莉莉长得黑不溜秋的,比春哥还有阳刚之气,她出门安全系数绝对高。”   嘶……这话刺激得简莉倒吸了一口凉气,有点咬牙切齿的瞪着哥哥,不过钱还没到手,光瞪着眼,脾气却是没敢发作出来。   老妈说着又说上简凡了:“有这么形容你妹妹吗?简莉,春哥是谁呀?你有男朋友了?我提前警告你啊,大学时间,不准随便谈恋爱,别学你哥,勾三搭四,对感情一点都不专一!”   老娘说着把俩人都训上了。简凡、简莉听得,脸上古古怪怪的笑容越来越重,再一看爸妈,都是若无其事的吃着,剩下的仨,也在吃着,根本没有听出话来的意思,又听得老妈这么着一训,扑哧扑哧俩人笑翻了。   俩人一笑,剩下的几个人都愣了,看诧异着瞪着这一对古灵精怪的兄妹。   “妈,你真幽默!……每次回家我都感觉穿越了一个世纪回来了。”简莉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幽默,黑色幽默,呵呵!”简凡也贼笑着。   “什么意思嘛,这俩人!切……”梅雨韵不省得是哪里说错话了,却是没有追问,现在的小孩子花花肠肠太多,很多的事,她这个年纪已经看不懂了。   老爸还是慈爱地笑着。别人家里是母慈父严,而自己家是父慈母严,正好颠倒了个,兄妹俩和伙计们多也习惯了梅老板娘的不苟言笑,这顿饭热热腾腾地吃着,兴致来了,简凡打了壶酒给一家人斟着,一家子温馨有加,简莉难得回来一回,连梅雨韵的眉宇间也渐渐地露出笑容来了。   正吃着的当会,门外刹车的声音响了,听着声音挺大,跟着的蹬蹬蹬的脚步声,桃花一个激灵起身出来迎着,还以为是有客人上门了,不过一出门就听桃花喊着,叔,你来了……   坏了,二叔来了,简凡心里咯噔一下子!警察上门,八成没好事,二叔也不例外。   “老三,你吃了么!”   “简凡,去,给你叔添副碗筷!”   简忠实和梅雨韵两口子赶忙起身迎上来了。简凡一个激灵钻厨房里了。   简忠诚风尘仆仆的一身,刚下车,不过却是谦让着已经吃过了,进门却是大咧咧地坐下,接着梅雨韵递的水,喝了一口才不无兴奋地说道:“好消息,好消息……你们还说简凡这孩子没出息,我看是大有出息啊!?内部消息啊,这次首批录取的,就有简凡,哈哈哈……简家又要多一个警察了!”   简忠诚比自己当警察还要高兴。   “啊!?是吗?”   简忠实俩口子,一下子被突如其来的好消息喜怔了,互看着眼露着喜色。   “啊!?”   刚从厨房提着碗筷出来的简凡一听,手里的碗咣当一声,滚地上了,赶紧俯身去捡。   简凡要当警察了!?……简莉、三强、水生和桃花都乐呵了,围上来饶有兴致地听着。   梅雨韵乐得有点忘乎所以了,情不自禁地喊着:“他叔,这……真的呀!?”   “是啊,这还能有假!市局赵科长说呀,简凡的排名靠着前几位,你们放心吧,这次是铁板钉钉了,哎呀,当时我说什么来着,这孩子,我从小看就不凡,小越淘,大越好,咱爹说的啊。哈哈……”简忠诚乐呵着,长吁短叹着。   一干喜滋滋地听简忠诚说着的人倒没注意到正主简凡傻模愣眼的,考了十几年,再最没有希望的时候,已经有了打算的时候猛地来了这么一下子,考上了反倒比考不上还让人失落。亦步亦趋地走到人群边上,插了句嘴:“二叔,你没搞错吧,我考的稀里糊涂,根本不行呀?!”   “看看……”简忠诚找着话题了,指着简凡说道:“看这孩子多实诚,这点像大哥,一点都不掺假,我明跟你说,你考的确实不怎么样,不过公安子弟和协警队伍里,文化素质高的没几个,差不多草包一窝,你也不例外……但你有一样特别突出知道吗?”   一美遮百丑,这会简凡在二叔和老爸老妈眼里,怕是缺点也要成为优点了,简忠诚难得兴致这么好,净说些表扬的好话。   “什么?”简凡诧异了,自己好像没有哪一门突出呀。   “心理素质,你们心理素质测试是满分,这个了不得啊,全市三千考生里,其他科考满分的多的是,可心理素质测试一共三十多个满分,你是属于其中之一呀?……心理素质的养成和知识没有太大关系,不过警察这个职业,良好的心理素质要比学识更管用,看你叔还看不出来,当警察文化不重要,脑子活才重要。”   简忠诚呷了一口水,一脸兴奋地说道。简凡毕竟也是自己手下的兵,又沾着亲,看着孩子有希望了,跟自己儿子一般地高兴。   “哎哟,我儿子真行啊!”梅雨韵一听这么赞着,乐了,一把揽着儿子的肩膀,摸着儿子的脑袋,摸着乐得眉开眼笑:“还考满分了,哎呀,妈真是小看你了。”   不戳了,改摸了,摸得简凡悻悻一脸。   简莉看着,嘻笑着凑上:“妈,这都是您培养的好啊,您三天两头对我哥又打又骂,他心理素质能不好吗?就我的心理承受能力都要比一般人强!”   “啊!?你个死丫头!”   梅雨韵笑骂了句,一干人都知道这个成器的儿子都被老板娘痛扁,都乐呵呵地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家子!   简忠诚的兴致极好,一表扬起来了还滔滔不绝:“哈哈……这个呀,内部招聘这原因也有多个方面,心理测试超常是一方面,简凡和成钢俩人上次擒了在逃要犯也是一个方面,不但派出所,连刑侦支队对他们俩人的评价也不低,多方面的原因促成了这事啊……不过简凡的表现很突出啊,赵科长说呀,省厅政治处张副处长,咱们省警察系统有名的心理学专家张露茜……哎,简凡,你见过的,就一黑脸,像个老太太,她面试的时候对你的评价很高,敢于直言,有个性,有独特的视点……我都没看出来,你小子还有这本事啊,主考官几个对你的印象都挺深的啊。……这次呀,你的梦想可要实现了啊,哈哈,等着好消息吧……”   简忠诚兴致极好,几句话不离赞扬,说得大哥一家子都是开心无比。   这个人简凡倒尚且记得,虎着脸像更年期妇女,笑起来像卖冰棍的大妈,不过被这人赏识让简凡觉得毫无什么欣喜可言,在太原和香香商议了许久的挣钱安家大计,这么一来全泡汤了,看着众人兴致极好,不知道怎么着简凡鼓着勇气说了句:“二叔,我……我其实不想当警察!”   “啊!?你说什么?”   简忠诚吓了一跳,虎眼一瞪,脸拉长了,凶巴巴地看着侄儿。   一干人被简凡没来由的这一句说愣了。   “我……我其实不想当警察。”简凡看形势不对,嗫嗫地重复了一句。   “那你想干什么?”简忠诚的脸刷一下子黑了。   “我……我想当厨师,我想挣钱,现在厨师这个职业挺吃香的,我……我想挣点钱自己干。”简凡鼓着勇气,终于说了一句想说的话,在没既成事实之前,或者这事还有的商量。   嘶……梅雨韵花容失色,狠狠地瞪着儿子,回头又是不高兴地瞪了丈夫一眼,那架势又如同以前一般,好像在说,看,把儿子教成厨子了,没出息……   嘭地一声,却是简忠诚拍桌而起,虎虎生气地训了一句:“胡闹!”   简凡被这声音吓了全身激灵了一下子。还没等说话,这二叔就抢上了:“挣钱?挣什么钱?就你这出息,炒个白菜土豆丝糊弄糊弄赶驴车的还差不多,想当大厨差远了,你做到你爸的水平都得几十年。警察怎么啦,一年工资、月奖、季奖、年奖、补助、津贴怎么着没有好几万,你看你爸一辈子守着锅台炉灶,不辛苦呀?等着老了、退了干不动了,谁给他发工资呀?你到时候再没一点出息,还朝着他们伸手要钱呀?就你这么个不成材的小子,他们俩谁给养老?……啊!你爸妈就盼着你出息,你一天净想没出息的事,你给听好喽,老老实实给我搁家里等着,通知来了,老老实实跟着去集训,敢败了兴、丢了脸,回头我饶不了你……大哥,嫂子,你给好好说说他,这孩子脑子里想法稀里古怪的。好了,我走了……”简忠诚就着话头训了简凡一顿,报喜来了得了这么个效果,却是有点怏怏不乐,起身要出门。   “老三,吃了饭再走吧!”   “是啊,他叔,吃了再走,别理他,小孩子心性……”   梅雨韵俩口要挽留着,简忠诚却是风风火火的样子,婉拒着出了门了。   这边出了门,简莉看着哥哥笑着凑上来恭维:“哥,厉害厉害,I服了老哥你了,自打我记事起,您就没考一回像样过,这回考好了,居然还不想去……有个性,有性格,佩服佩服……”   简莉说得不知道是挖苦还是表扬,反正听得简凡跟话里有刺似的,眦眉瞪眼地看着妹妹,一瞪眼却见老妈回头了:“你瞪什么瞪,不想当警察,好啊……桃花,给你爸打电话,就说你哥没地方去了,让他回乡下跟着你爸种地担肥去,不是不想当警察吗?那好啊,当个农民也不错啊,农忙种地种菜,农闲回家给爷爷奶奶做饭去……”   几个人听着,都是吃吃的笑,连桃花也知道这是婶婶故意损表哥,捂着嘴斜眼看着表哥一脸悻悻。   老娘教子有的是办法!这就是最厉害的一招。正话反说!说这话的梅雨韵好像根本不生气。从小梅雨韵训简凡的时候就是威胁,没出息了滚回老家种地,每逢到紧要时候就把这茬提出来了,久而久之,这成了家里最大的一个笑话。   简凡糗得有点脸红,悻悻说了句:“我就说说,我不想当,我没说我不当呀?……不就个警察嘛,有什么了不起的!”   虽然不愿,多少也不忍拂父母的意思,和父母争辨更是没那胆量,简凡有点无奈地说道。   梅雨韵看了丈夫一眼,都笑了,这次可真是会心地笑了!   这下可让简凡毫无办法了,全然没想到人生会这么着来个逆转,最不可能的事糊里糊涂就发生了,不过看这事,让爸妈都挺高兴的,也不敢再把挣钱的大计往出说了,不过他知道,就说了也没用,自己的事自己从来都当不了家。   次日送走了妹妹,把从太原挣的钱给了妹妹四千块,返校的妹妹自是欢天喜地得走了!   又过了几日,送走了费仁青,这个写字像乌龟爬、说话像大傻瓜的费胖子,居然谋到了镇办秘书的职位,上任的地方就是枫林镇,简凡的老家,那地方虽然偏了点,可要比当村官轻松好混的多,就像当年上大学一般,这家伙的行李里有一半是吃的,兴冲冲的坐着老爸的专车又继续去混去了!   生活,仿佛在向简凡展开着全新的一页,只不过,简凡越想心里越没底,只怕这一次像自己所有憧憬过的生活一样,又变成一场闹剧…… 第一卷 乌龙第一锅 第38章 浮世多起落   时间像手里握不紧的沙子,从指缝间悄悄地溜走,不知不觉到了月底!   原本淡季里显得有点冷清的九鼎休闲酒店又重新热闹起来,院里院外停着数十辆各式各样的小车,来自全省各地的商户们都为了一个目标而来。今天是九鼎实业特制的卤酱制品秘方和“罗家酱坊”商标授权使用的合同签约会,上午九时,前一天和陆陆续续还在赶来参会的商家挤挤攘攘地差不多六七十人了,容纳一百人的宴会厅显得都有点局促!负责现场会务的何秘书和综合部经理带着几位服务员正忙着给远道而来的客人斟茶递水,发放内部宣传资料。   资料装帧印制的很精美,从制作的工艺到出货的流程详详细细,配着彩色的实物图片,在此之前,大部分对此有意向的商家已经参观过九鼎实业在市小店区设的两个产坊,无论是工艺还是味道,都有点复古性质,一些有点年纪的人听说过尝过曾经罗家酱坊味道的客主,还真不太分得出来。不约而同地被这份配料折服了!   当听说九鼎实业要低价出售这种配方的时候,更被九鼎大企业气度折服了!这才有了今天的会议。   没有人了解这件事里真正的猫腻在什么地方,甚至连知道缘由的何秘书也揣不出来领导究竟要干什么。之前一直以为蒋总会把这份秘法藏着掖着,却是怎么想不到,蒋总砸了三十多万的广告费造完势,回头就把这份奇货可居的秘方拆开出售,因为不能实现规模量产,九鼎确定了“以点覆面、以市拉县”的措施,一市设二至三家直属经营点,商标使用权和卤酱技术捆绑出售,按地市规模大小收取技术转让费、培训费。省城例外,财大气粗的人多,几番谈判下来,昌盛肉联食品加工厂以八十五万的价格,买断了卤料制品在省城的专营权!细细一算,三十多家,那个简凡几乎要白送出来的配方,已经翻了几十倍。   这就是有钱人挣钱的办法,用钱去砸更多的钱!何芳璐暗暗替简凡惋惜的同时,也不得不佩服蒋九鼎的眼光,即便是连广告带前期准备花去了几十万,这笔生意蒋九鼎依然是赚大了,休闲酒店的生意再好,一年的纯利润也不过六百万,海鲜楼更别提了,整个就是亏本经营,这一个方子简直抵得上休闲酒店半年的收入了。   会议室里众人窃窃私语的时候,门咣铛一声,开了!声音颇大,开门的人估计情绪不佳。   有一部分人回头不经意看了一眼,不料这眼光霎时定格了……随着喀喀喀的高跟鞋声音,走进来一位明艳不可方物的女人,白衣如雪、长裙及膝,裙裾随着脚步飘飘,眼晃得仿佛看着这人也有了出尘的感觉,再一抬眼皮瞧着人样更了不得,娇靥如玉,长发披肩,出水芙蓉一般的脸面,鼻子格外挺拔精神,整个人像一尊移动的桅子花,赏心悦目。   此人一出,会议室霎时静下来了,估计都是在暗叹,这省城里的美女可真多,比咱们地方县市里的土八路可强得不是一点半点!此时再对比先前那位尚算美女的经理秘书,可就差得不是一个档次了。   不是别人,正是蒋总的妹妹,正是触发简凡灵感做美人汤的原型人物,蒋迪佳。   不过今天看上去面色有几分不好,径直走到何秘书面前问道:“我哥呢?怎么连电话也不接?”   “哦,可能今天忙,蒋总把手机忘办公室了吧!您稍等!”何秘书说着,拨了几个电话,回头应了句:“在后楼餐厅,和张副总在一起。”   蒋迪佳一言不发,面如覆霜,沿着来时的步子又喀喀喀从众人的目光中消失了。只不过步子更急了几分,更快了几分。像是有什么急事要找哥哥。   一干来自各地的小老板差不得都是秃头凸肚小暴发户的德性,或大、或小、或羡慕、或淫邪的眼光直跟着蒋妹妹沿着宴会厅走了一个来回,只等着步声已杳,这才恋恋不舍地坐正了身子,那架势仿佛经历了一个惊心动魄的时刻似的,大气也不敢出,有的人坐正了,才长舒了一口气!   美女,走到那里都是焦点,只不过这么清纯和贵气俱全、青春与妩媚兼有的美女还真不多见!电视里倒能看到这类型的,不过那是装B!还是真人比电视里更有看头。   何秘书看得心里直暗笑:这男人,怎么都这德性!?   会议的时间定在十点,蒋迪佳看着表,快步进了电梯、出了大厅,一进餐厅就看到了哥哥和张凯站在一起安排什么,快步上前,二话不说,拉着哥哥就走。   “喂喂,佳佳,怎么啦?”   “我有话问你?”   “一会再说,我等着开会。”   “我就为你开会来的!”   不容分说地把哥哥拉进一间包厢关上门,翻着坤包里抽了一份报纸,蒋迪佳没好气地问:“这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看样蒋美女气得不轻,言语里质问的口气很浓,一张秀靥多少有点花容失色了。   蒋九鼎一看,却是卤酱制品的招商广告,详细的说明了技术转让及商标使用授权的细则,还附有对九鼎的专访,刊载在《省商报》上,大致扫了一眼,不以为然地说道:“怎么了?转让卤酱料配方,造福市民呀?”   “简凡知道吗?”   “和他有关系吗?”   两人针锋相对,以问对问!   “哥,你不要这么一副奸商嘴脸好不好?我还不知道你是不是买来的,回头一包装就吹嘘你们什么什么专家研制的,什么御制的,现在又搞大张旗鼓地发售,这不骗人吗?你让我怎么再见人家?早知道我就不告诉你乌龙县的事了。”蒋迪佳道。   看着哥哥不以为然,心里更觉得不是滋味了,前几日知道这配方是买来了尚且不信,蒋九鼎拉着何秘书和张凯做证这才信了几分,不过还是觉得自己像兄妹俩串通了骗人一般。   “佳佳,这是生意,懂吗?好比我在路边捡漏,花了五块钱买了一个小物件,回头我一鉴定是个古董,一炒作,我翻了十几倍,几十倍卖出去了,难道我还要对原拥有者负什么责吗?是他们不知道这东西的真正价值而已……反过来说,昌盛八十五万买断了,他们明年挣了一百万、两百万,他们回头还会再管我,分我一部分利润吗?凭心而论,我对你的朋友怎么样?来了就是星级招待,还送了他们免费的VIP资格,这可是市府领导家属才有的待遇啊!?就退一万步讲,他要是觉得心理不平衡找上门来,我还可以再给他们一部分钱嘛,你觉得你哥是小气的人吗?……佳佳,这点你就不如简凡了,你看看,这么大的广告,他回了乌龙就没音了,人家是个诚实的生意人,当时人家要白送我,五万我还是硬塞给人家的……人家都没上门,你倒来兴师问罪来了,这哪跟哪呀?”   蒋九鼎侃侃而谈,大致是事实,只不过某些地方偷换了概念而已!如果单以买和卖来说,确实无可厚非。   这么着一说倒把蒋迪佳说愣了,想了想实在搞不清哥哥和简凡之间的细节,不过还是狐疑地问:“哥,你没骗我吧?真是卖的吧?不会是你从人家手里骗出来的吧?”   “骗他我至于吗?既然骗我给他钱干什么?……骗你?哼哈哈哈……从小都是你胡搅蛮缠不讲理,我骗过你吗?你骗我还差不多……不过这次没骗我啊,乌龙之行给我挖回个大金娃娃来,说吧,你喜欢什么?送你辆雪芙莱公主车?要不,给定做一款LV的女士包,独一无二的啊……咂,不要这样嘛,笑笑……告诉哥,要什么?”蒋九鼎看着妹妹不乐呵,逗着说道。   “我不要!我怕你回头把我卖了,我还得给你数钱呢?”蒋迪佳怏怏不乐地说道。   “咂?……有这么说你哥的吗?我就卖什么能把妹妹卖啦?真是的……去,去我办公室,把我手机拿下来,到宴会厅等我……去吧,中午一块吃饭啊!”   蒋九鼎好说歹说,给了钥匙才把妹妹支应走了。   支走了妹妹回头却见刚升副总的张凯还是一副跑堂服务员的德性,傻站在当地,脸上也是悻悻之色,刚刚其实在妹妹来之前,俩人也在讨论这个问题,不过被妹妹打断了!看着张凯还没有反应过来,有点哑然失笑的蒋九鼎不耐烦地说道:“我说张副总,今天怎么都邪性了,都冲着这一件事来了,怎么,你还是觉得不该卖配方?”   “蒋总,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啊!卖给昌盛还有得说,下放到私人手里,这可真不好说。您要问我可直说了啊,这个配方是奇货可居,放着咱们能吃多少年还真说不准,这么一古脑甩出去,不像您的风格呀?我就提醒一句啊,前几年馋嘴鸭火爆省城的时候,配方最初八万,下线的代理多了就开始胡卖了,最后八百块钱就能买一份,全烂市了,您这么着一样,我觉乎着有点像……像……”张凯看着领导的眼色,实在揣不准是喜是忧,后半截不好听的话不敢往下说了。   “像自毁长城是不是?”蒋九鼎笑着说道:“张副总,人得意的时候不能太忘形啊,这长城是你的还是我的?乌龙县有多少人尝过?乌龙县有多少人知道简家有?只要简家在,这个方子就不是秘密,知道我为什么发广告只选商报、信息报吗?这类报刊下不到县里……这种生意只能趁着利市大捞一笔,简凡是个省油的灯吗?别说简凡,就刘香莼都不是省油的灯,要不是答应那么多条件捂着人家的嘴,你连人都请不来……你还想奇货可居,不说别人,火爆上三个月,就有人挖你的墙角,我倒不怕挖,你能保证没人从简家挖出来?用不了几天,遍地都是,到那时候卖,那可就不值几个钱喽!”   蒋九鼎说得揶揄之极,倒是分析的利弊透彻!这话听得张凯醍醐灌顶般地直拍脑门,猛地省悟了:“对对对,还是蒋总您考虑的周到,这,我还真没想到这一茬……那蒋总,咱们那建得两座卤坊可也花了三十多万啊,要是让昌盛买断的话,是不是有可惜了。”   “呵呵……那是为了制造更大的轰动效应而已,那儿就当培训总部吧,延伸经营两个月,回头你给昌盛的老板商量一下,以成本价卖给他们,咱们把范围缩小,以后就在九鼎内部小规模做,自产自销,再改进改进部分工艺……让他们赚,但是他们发不了财,那时候就不怨咱们了!”蒋九鼎说道,张凯不迭地应着,两人一前一后,上了签约现场会。   妹妹坐在后排等着,何秘书坐在签字席上准备着,蒋九鼎瞬间又换上了一副庄重、不苟言笑的表情,变成与会人人景仰的蒋总,大大方方坐在了主席台上,清清嗓子开始了   ……各位来宾,各位饮食界的同行,大家好,首先我代表九鼎实业有限责任公司四百余名员工对大家的到来表示热烈的欢迎……   热烈的掌声、热情洋溢的演讲,台下俱是目光热切的人,或许不是因为蒋总太帅,而是在憧憬着那份买回来的秘方能给自己创造多大的利润……   蒋迪佳听着,看着哥哥意气风发的样子,挥手间颇有儒商的气质,除了父亲,哥哥是第二个让她欣赏,让她敬佩的人,曾经很多时候,蒋迪佳会情不自禁地用哥哥的学识、长相来衡量身边的男人,却发现没有一个人及得上哥哥!   不,好像现在有所改变……   挥手的气质,仿佛和乌龙那个一身T恤的小厨子多么地相似,就像他在大谈美食与美女的关系;笑着纵论商营的时候,多像那个小厨子给自己看病号脉,只不过后来听得费仕青说这家伙纯粹是趁机揩油。一想起那个人就让蒋迪佳有点啼笑皆非的感觉,被他骗过,被他无视过,回头又被他那个厉害老妈训过,那一家子仿佛处处都不同于常人,好像俩人并没有什么交集,连见面都少之又少,可偏偏还忍不住要想到他,想到他那阳光的样子、想到他一手精湛的厨艺、想到他手底千变万化的美食,当然,也想到了那天在健身大厅看傻了的样子!   美好的回忆之余,总是对此人还怀着说不出的一种愧疚!   莫非……莫非……绝对不可能?蒋迪佳突然想到了那一层,马上狠心一闪念,不过一个小厨子而已,怎么可能?我是什么身份?   演讲、讨论、签售,剩下的事就是招待客人一顿,款到账就可以拿到全部资料了,而且九鼎的信誉不错,在说明书里已经注明了制作工艺的缺陷和注意事项,并合同条文里明文提出直到提供培训,直至乙方能够正确使用配方,越敢于自爆缺陷反而越能彰显出大公司的信誉来,不少人直接当场签支票转账了!   弄弄哄哄的会完了,蒋迪佳对这些生意上的事却是没有什么兴趣。直等着哥哥叫才起身一起出来,蒋迪佳默默把手机递给哥哥,莫名其妙地说了句:“哥,我还是没法相信你!”   蒋迪佳怀疑地看着哥哥,眼神里仿佛是偶像破灭了一般。   “又怎么啦?咱们不要纠缠在这个事上好不好?”蒋九鼎无奈地问,平生就数这个妹妹难缠。   “不是这事,其他事,我刚才拿着你的手机接了几个电话!”   “电话怎么啦?”蒋九鼎一听怔住了。   “一位是琴妹妹,翻译服务社的是不是?……还有一位叫什么……叫什么来着?是那个模特吧?她居然赤裸裸地问你晚上方便不方便?哥,你们晚上准备干什么去?”   蒋迪佳咬着嘴唇揶揄地说道。   “嘶……”蒋九鼎惊得直翻白眼:“这……你,这是私生活,你管得着吗你?……那个,别别对你嫂子说啊!”   “可我得跟她们说,电话里我说了……我说我是你小蜜,你有新人了,让她们滚远点,都什么人啊,净盯着人家有老婆孩子的破坏别人家庭,有意思呀?”蒋迪佳斜瞪着眼,得意地说道,捉狭地看着哥哥。   蒋九鼎被妹妹揪了小辫,紧张地说道:“佳佳,我们是正常交往!我保证。别告诉爸妈啊。”   “你看你那点出息……上次嫂子闹得还不厉害呀?我最不喜欢朝三暮四的男人啊,包括你。”   蒋迪佳说着,终于找着撒气的地方了,扔了几句掉头就走。   “哎,别走啊,就在这儿吃午饭。”   “不吃了,气饱了……”   蒋迪佳快步跑着,出了大厅,出了门厅,头也不回地走了!   出了门坐到了车上还是觉得心里不安,刚刚只不过看着通话记录诈了一番而已,根本没接电话。知道签约合同的总金额已经超过三百万后,蒋迪佳却是一直觉得心里不安,终于鼓起勇气来打电话,这个电话刚通就断了,只听得喂喂几声,闹闹哄哄地声音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跟着就是关机、跟着就是不在服务区……   “哼,故意的不接电话!有什么了不起,还摆架子,活该你倒霉……”   蒋迪佳以为简凡又是故意挂电话了,扔下手机,忿忿不已地说了句!   ◇◇◇◇   这一次可冤死简凡了……   这一天也是简凡初到太原的第一天,接到了到省警校报到参加集训的通知,简单地提着行李就上路了,蒋迪佳的电话来的时候,却是刚刚下车,刚刚挤出人群拥挤的长途汽车站,一听着手机铃声响,看看是蒋迪佳的电话,顺手就摁了接听键……   “喂喂……蒋姐,怎么啦……有事吗……”   人太多,声音太杂,偶而不良司机还大摁的喇叭,实在听不清楚,简凡捂着一只耳朵跑到了街道边上,刚喊了两声,嘴里一句“我靠……”,跟着手机不翼而飞。   一抬眼,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一辆摩托车,趁自己不注意的时候从背后来了个飞车夺机,坐在后座的人手里正拿着自己的手机……   简凡反应倒也迅速,无名火起,嘴里骂着,扔下行李包,蹬蹬蹬几步就追了上去,只见得后座那半黑半黄的染发,打着耳钉,街上痞子的标准打扮,催促前面的人,追出几十米,那摩托车“呜”地一声加速,钻进小巷,眼看着追不上了……   “妈的,居然敢抢警察的手机,别落我手里,落我手里我整死你……”简凡第一次恶狠狠地跳脚大骂着,从来没有生过这么大气,引来了围观众人的一阵笑声!城市里的冷漠态度已经领教过了,你要被抢东西,肯定围观一大帮子,八九成都是看热闹的,偶而有一两个同情的喊着报警!   报个屁呀?我现在还是准警察呢,还不嫌丢人呐?……坏了……他大爷的,我的包呢?   简凡一省得这事,忙着又往回跑,已经追出了五十多米,回过刚才站着的地方,傻眼了,那里还有包的影子,亏是没有什么重要东西,只是几身换洗的衣服。   嘶……这下把个简凡气得胸前一口气郁结的简直吐不出来!才说一当警察就遇贼,这要当了警察,还没准怎么倒霉呢?   这趟太原之行,怎么也想不到会以这样的被劫的场面开始的,简凡的心情一下子失落到了极点,这个时候却也不想告诉香香、告诉寝室里的室友或者任何自己认识的一位,实在丢不起那人!一路连车也懒得坐了,糊里糊涂走在太原的建南路在大街上,走着,有点漫无目标了,过了五一路、文化路、又到了曾经读书上书贪玩的大学,旁边掠过的车水马龙,匆匆行走着的人群,低着头的、抬着头的、俊的、丑的,连自己也成了其中的一位,成了人潮人海被挟带着的砂粒,这个城市,这个熟悉的城市在他眼里依然处处透着陌生。   到了省警校门口,徘徊了许久才进了大门,向着门房一亮报到通知,看门的老头也沾了警校的霸气,威严无比的一指身后的教学楼,吐了三个字:   “教务处!”   简凡整整衣领,抹抹脸,尽量平息着遭劫给自己带来的郁闷表情,鼓足了勇气,迈着大步向着教务处走去…… 第二卷 小警轶事多 第01章 缺点与缺陷   天凉了!   仿佛是一夜之间,冷风挟带着寒流把树上树下的叶子卷了个干干净净,大街上,只见得光秃秃的树丫像电线杆子一样杵着,根肥硕大的人工草皮也显得了无生气,不知不觉中,秀着美腿裸着玉臂的妹妹们换上了五颜六色的毛裙、风衣,甚至于为了温度不得不放弃一点点风度,这个缺乏窈窕的季节,大伙儿都知道,冬天来了!   靠近太原市西郊的一所依山而建白楼大院,挂着“太原市武装警察训练基地”的招牌,便是今年第一批特招警察的训练所在地了,太原市区及下辖各县的警察差不多都在这里接受过轮训,少则一周、多则数月,经常听得见里面的口号声和枪声不绝于耳!   今天,也是炒豆子一般枪声砰砰,亏得是在远郊没怎么扰民!山头就能看得真切,足足几个足球场大的训练基地,身着冲锋服站队列队形的、跑步的、喊口号的杵了一院子,枪声来自于基地西北角临时靶场,这里正进行着实弹射击。   这是最早的一批特招学员,枪声刚停,五名试射的学员站在当地,按着标准作业把枪平放在射击台前,这里的条件尚苦,完全不像想像中或者电视里那种射击,还戴着护目镜、隔音耳麦,整个就一野战靶场,有时候射击风沙大了,能吹得人迷了眼。市里的警体训练馆地下射击场要好一点,可这帮子没摸过枪的学员明显还不具进那里的资格。   一个虎背熊脸,头发像刺猥一般根根直立的教官夹着记录夹登记着成绩,边记边喊一句:   “一号位,高亚楠,27环。”   “二号位,薛凯,36环。”   “三号位,郝建理,48环。”   “四号位,肖成钢,52环”   “五号位,杨红杏,41环。”   “肖成钢同学的射击要领掌握的很好,归队!”   教官喊着,大致点评了一句,完成作业的五人转过身来,唯一的一位女学警杨红杏成绩尚可,队伍里的几位女警都竖着“V”形手势,似乎给女同胞争光了一般祝贺着!那位叫杨红杏的女学警,不无几分傲气的站到了队里!   教官虎视着队伍喊着:“第五列,出列!”   话音刚落,又从队伍里出来四男一女,其中乍一看一位帅气逼人个小伙,可不是换上了冲锋服的简凡是谁?但见得这个小厨子穿上冲锋服、脚蹬着警用靴,蹬蹬蹬几步上前,上弹、拉保险,举枪在手,端得是虎虎生气颇有几分英气逼人。   对了,衣服还免费呢!当兵从警,首先让简凡感觉到了的就是这样好处,省得买衣服了。   事实上,简凡报到第一天就成了三十二多名男生中最惹剩余八名女生注目的一位,倒不是因为简凡太过于帅得一塌糊涂,实在因为剩下的三十一人惨不忍睹,不是太胖就是太瘦,要不就是像肖成钢一样,太黑,偶而有个长得模样还凑和的,偏偏又是个深度近视眼,一溜大白菜,还就简凡模样、个头和机灵劲都说得过去。加之从小在农村呆过,毕业又混过两天协警,身体素质也说得过去,这事事排在老末的家伙来到了这里,反倒轮不着他是最差的了。   到了这个队伍里,连简凡也没想到,反而莫名其妙地让他找回了点自信。当然,是局部的,不是全部!   装弹、上膛、举枪,各人轻车熟路,按着标准要求操作。   教官在背后大声喊着:“注意要领,三点一线,有意识瞄准,无意识击发,保持手势的平衡,不要让后座力影响到你的成绩……开始射击!”   五支枪,砰砰叭叭响了。比前两次稍好点,最起码没人捂耳朵了。   教官握着记录夹,沿着号位走着登记着:“一号位,刘江峰,42环;二号位,杨国成,36环;三号位,裘刚,40环……五号位,牛萌萌,36环!”   教官漏了一位,却是简凡,停顿了一下直接说了五号位,不过说完了回过头来,很复杂地看着简凡,又是拉开嗓子放大了声音喊道:“四号位,简凡,5环!”   人群里,哄哄哈哈笑起来了,笑倒东倒西歪,像刮过了一阵狂风,吹弯了一半人的腰。   简凡悻悻地站着,眼骨碌转悠着无话可说了,其他的项目尚说得过去,这一项属于局部之外的局部,一直难以逾越了。   教官无可奈何地看着简凡,几分不解地问:“简凡,其他成绩都可以嘛,怎么搞的,六枪里五枪脱靶,你看看,你连女生都不如,杨红杏你就别比了,你连牛萌萌的同学也比不过。”   人群中,又是哄哄哈哈一阵笑声!五号位站着的牛萌萌是班里最胖的一位娇娇女,背对的教官向着简凡做着鬼脸。   “吕教官,我……我比上次强,我有一枪中靶了,我……”简凡好容易找了个借口。这借口让同组的几个人憋着吃吃直笑。   教官不置可否地看了一眼,喊了句:“归队,第六组出列!”   在众人嗤笑着的眼光中,简凡有点恬不知耻地站到了队伍里,和成钢并肩着,这里面那项缺胳膊短腿都不可耻,都是特招学员,最胖的一位,立定跳远才能跳八十公分;八个女生里,三千米能跑下来的,不到一半人。男生里洋相也不少,有的做引体向上,愣是一个也憋不出来,憋到最后憋得放了个屁,呼通一下子从单杠上栽下来了!类似的笑料每天都会发生,每个人都有成为别人笑料的资本。   这边忙着,这边小话说上了,却是肖成钢呲笑着悄悄地说着:“锅哥,你怎么了,准头不应该这么差呀?不过二十米,你就扔六块石头也不至于只砸中一块吧?”   “嘶,我一瞄准心里就怵,眼里就花。一看那靶是重影……我小时候打弹弓挺准的啊,要是换成弹弓就好了,我一准打六十环。”简凡也弄不清自己怎么回事,按着要领瞄,闭右眼,左眼也跟着闭,睁左眼,右眼也跟着睁开,反正非常同步,你不同步也不行。   成钢嘿嘿笑着:“你将来不会别个弹弓执勤去吧?我可听说了啊,射击项目不合格,有可能被淘汰。”   “皇上不急,你个太监急个毛啊?……这话你吓唬吓唬别人还成,现在警察队伍里没拿过枪,没开过枪,就开过枪也打不着靶的人多得去了……像你这种猪头驴脑,又爱玩枪又爱打架的,党和人民需要你的时候,你小子等着上抓捕一线当枪靶吧……嘻嘻,锅哥我就这水平,我才不指望谁要我呢,我回乌龙县跟我二叔混去!”简凡得意洋洋地轻声说道,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嗤笑了成钢一通。   入队二十天,这堆特招生里简凡早摸了个差不多,学历高得离谱的,有!后门大得不像话的,有!背景深得不可测的,有!但要说各项能全部合格的,肯定没有。一直到现在为止,简凡都觉得自己能够进到这个群体里,肯定不是自己发挥超常,不是有其他特殊原因就是二叔把银子塞得不少,不过悄悄问老爸的时候,老爸却说没有,让简凡迷糊了,一直找不出自己能混到这个群体里的真正原因。但有一点是肯定的,自己和旁边站的所有人,都不在一个档次,甚至连曾经是自己下属的肖成钢,那关系也要比自己硬得多,现在没有其他想法,就等着一个月到期,打道回乌龙,跟费胖子一样,继续混着!   乱想着,一回头却见肖成钢正诧异地看着自己,简凡没好气地说了句:“看……看我干什么?我说的不对呀?”   “锅哥你老说我没追求,你看看你,怎么老把乌龙挂嘴边,有啥好的,我可不回去。”成钢想起这茬来了,埋怨了句,和简凡俩人唯一在这个观点上无法认同。   “你不想回拉倒,我觉得还是县里好,赶明儿回去当个户籍警,风吹不着、雨打不着,碰见上户口的就能吃拿卡要,多好!要不当个片警,一条街走过去,都喊着大哥请我吃喝,回头还得给送礼,瞅谁不顺眼了,我拉上黑蛋、炭锤那帮小子给他们找麻烦去……哈哈,多爽哦?一天小酒喝着,泡个小妞摸着,口袋里小钱塞得满满当当,我眼红死你我!”   简凡得意洋洋地憧憬着未来的警察生涯,好像以他的理解和了解,当警察就有这么多种好处,再往深里凭空也不好想了。成钢嘴来得可没有简凡快,挠挠脑袋,倒也觉得颇为有理。   没成想,成钢没说话,后头的那位女生听得简凡说得话,嗤着鼻子哼了声:“呸,流氓!你怎么混到警察队伍里来了!?”   成钢吃吃地笑着,简凡一回头,却是刚刚射击完毕的同组牛萌萌,整个一白切肉肥脸蛋,嘴唇加外的厚,简直能当费胖子的妹妹了,据说这丫头宅得特厉害,是被有背景的老爸强行送进警察队伍里的,入队第一天简凡就给起了个“清纯小肥牛”的绰号,后来一传就成了清纯小肥妞,这绰号不知道被谁传到了胖妹妹的耳朵里,自那以后这牛萌萌什么时候见了简凡都是嫉恶如仇的眼神。   简凡摇头晃脑着乐了:“喂,胖妞,咱们可是阶级同志啊,这流氓二字从何说起呢?作为预备警察说话你得凭证据啊,你有目击证人还是有确凿证据?否则你怎么会知道我是流氓?莫非你也是女中同行?嘿嘿……”   此话一出,前面几个男生肩膀剧烈了耸动着,八成是想笑又怕教官看着,硬憋着呢,要论斗嘴,宅家里的女生哪是简凡的对手,后面的胖萌萌被简凡说得面红耳赤,悻悻地又是一句:“流氓加无耻!”   又是一句女声声援的:“无耻的流氓!”   跟着又是一句半开玩笑地声援:“比流氓还无耻!”   简凡回头一瞥,却见得左右俩位都在声援牛萌萌,一位是杨红杏,临时班长;另一个是学计算机的梁舞云,据说学到编程水平了,是队里唯一一位破例允许带电脑入队的学员。   简凡这损嘴说话就来,看看后面几个得意地说道:“喂喂,咱们不带这样以多欺少啊,你们就吵架吵赢了也胜之不武啊?我一直怀疑你们不会是集体暗恋我吧?要不怎么会这样恨之深呢?我一张口你们马上群起而攻之,这恰恰说明了爱之切啊!哈哈……”   这里的生活很无聊,无聊之下,这些男女玩笑就开得越有劲了,后面的几个女生听着简凡这么说,一人一句,干上了:   “就你?阴盛阳衰,帅得像东方不败!”   “拽得像河莉秀二代!”   “猪八戒儿子充高鼻子老外!”   “你还帅锅哦,简直是衰锅啊!”   三个女生变成了四个女生,一人一句,说完了都是得意窃笑!   后面一同仇敌忾,前面听着的男学员们可没人来声援简凡了,女生本来就不多,论头分配是狼多肉少,就胖妞这德性抛个媚眼都能引过一群人来,当然没人像简凡这么招惹女学员了。   简凡嘴皮功夫可比枪法要厉害多了,这脸皮子可比背景要厚多了,进了基地一天没老娘敲打着了,尾巴越翘得高了,听得后面的女生窃笑,简凡瞬间换了一副口气,低三下四的说道:“妹妹们别这样成不?我暗恋你们还不行?你们个个如花似玉、英姿飒爽,难道你们没发现,特招一班里的三十二名男生,都愿意拜倒在你们的冲锋服下!”   这话还像话,后面的几个女生听得简凡服软了,都乐了,班长杨红杏得意的代表女生发言了:“知道就好,知道你还不老实,再欺负萌萌,小心我们八个警花上擒拿课揍你一顿。”   女生吃吃地笑着,简凡这话锋转了,揶揄地口气说道:“我是最老实了,难道你们没发现,看来我不表白一番对你们爱慕之情,你们还不明白我的心那……杏子妹妹,每次从背后看到你的时候,我是想犯罪啊;舞云妹妹啊,我从侧面看着你,我是马上想后退啊;胖妞妹妹啊,你就更厉害了,每次我见你,我都想自卫……故老相传,省城这大学里头是山大的姑娘工大的汉、警校的流氓满街窜,这个观点不对哦,应该在流氓前加上了‘女’字才对哦……”   此话一说,都听得出来是损人,前面的一排男学警,嘿嘿偷笑着,肩膀一耸一耸,后面的女生被噎得有点词屈理穷,相互看了一眼,使着眼色,左侧个最高的杨红杏伸着腿直踹上来……   哎哟一声……正得意洋洋说着的简凡猝不及防,一声惨叫向前扑倒,一扑前面还有人,扑倒了两三个!   怒目而视地回头看,后面一排女生,都一本正经,装做什么都不相干的样子。不过都是使劲咬着嘴唇,怕笑出声来。   教官吃了一惊,回头叱道,一看这情况喊着:“简凡,又是你?怎么回事?”   “报告教官,我……脚歪了,没站稳!”简凡不迭地站起来,完全低估了这帮女学警的暴力程度,平时用嘴,这次腿都用上了。怒目而视了女生们一眼,却是不敢如实汇报,被女生踹了这恶名可担不起。   “简凡,一会解散你留下。”   “啊,干什么?”   “捡弹头弹壳!”教官说了句,知道又是捣蛋。   “啊!?……是!”   简凡悻悻应了声。捡弹头弹壳却是最辛苦的差事了,弹壳尚好,弹头却是不太好找,特别是像自己这种放了空枪的。捡完了还得交回枪械室过数,整个就是整人呢。   试射一结束,教官一喊着解散,乐子又来了,一干男生女生都笑得乐呵呵地看着简凡悻悻的捡弹壳,刚刚被简凡损过了三位,个个摆着手。   “哟,帅锅,你捡弹壳的姿势好帅哦!”   “小锅哎,挨个叫姐姐,姐姐们帮你捡!”   “喂喂,再摆个酷点的姿势出来!”   几个女生说着就哈哈笑得前俯后仰!教官看着此情此景,却是无奈地摇摇头,看着基地门口进来一辆越野警车,知道是约定的支队长来了,让临时班长杨红杏带着队回训练室,自己一路小跑着迎着车上来了。   下车的里头有一位壮观的高个子,吕教官一眼便认出来是一大队的队长秦高峰,跟着副驾下来的才是领导,支队长金越清,还有一位女的就不认识了,却是刑侦一大队的史静媛。   “高支队长,秦队,你们好……请请,什么风把你们吹来了?”   张教官客气着,把三个人往办公楼里请。几个人寒暄了几句刚刚坐下,金支队长掏着打印好的名单半开玩笑地说上了:“小吕啊,我们这次可是得到市局刘局的许可了,专程到各队挑人,刘局说了,你得无条件配合。”   吕教官接过名单笑着应道:“那没问题,你就挑我都没问题,我说金支,这刑侦上也缺人呀?”   “可不,都往机关里钻,都喜欢坐办公室,谁愿意上一线呀,我们这一线好容易培养几个,干不了几天就都跑了,从来就没有不缺过人。”金支队长笑着说道。   吕教官说道:“那我丑话说前头啊,您最好到其他组挑,这一组可够呛,基本训练科目能达标的都没几个。”   “是吗?”   金支队长三位,一听倒不解了。   吕教官翻着档案撂了厚厚的一撂,嘴里却说道:“理论吧还凑合,文化素质高,可身体素质太差,嘿,还都是大学生,说不敢说,训不敢训,我真不是知道是我训练他们还是他们训练我,这八零后的小少爷小公主实在难伺候,第一天封闭式开始,要统一保管他们的手机电脑,有一半人喊着我是侵犯人权。一个比一个有个性啊,那像咱们那时候,组织让干嘛,二话不说,立马就走……都在这儿了,档案和训练成绩,你们看上谁了,自己挑。不合格了可别怨我啊。”   教官无奈地笑着。这话引得金支队长和同行的两位都是一脸笑意。   “哎,这是你的老观念了,特招的这群里,我听刘局说呀,有外语过专业六级的、有计算机高级程序员、还有直接就有会计资格证的,科技强警这是必由之路嘛……你对人家好点,现在这年青人一提拔都是坐火箭上,回头就成你上司了……哈哈……看看这个,这几个人怎么样?”金支队长说着,在名单上划着圈。   吕教官看着,却是已经划出了几个名字,一看哑然失笑了,解释道:“肖成钢是个好苗子,我听说武校出身的,身体素质没得说,射击成绩优秀;刘江峰也凑合,这个有点孤僻,年龄也不小了,二十六了;简凡……哈哈……”   吕教官一说便是乐呵了,笑得有点控制不住了。   “怎么了?”秦队长和史静媛本来抱着这希望来的,一见教官笑了,有点诧异地问道。   教官乐着说道:“哈哈……这可是个活宝,第一天来登记特长,他写的什么你们猜,他写得他会吃!他一口气能报一百多个菜名不带重复,那小嘴和女生吵起架,几个人都吵不过他……哈哈。”   史静媛笑着接了一句:“他是挺会吃的,他家就开饭店的。”   吕教官道:“还有啊,他是个一顺眼,你们要啊?”   “一顺眼?”史静媛没听懂。秦队长解释道:“就是两眼不能一睁一闭,只能全睁全闭。”   “你们看吧?”吕教官笑着挑了一份射击科目的成绩单。   “五环!?”   史静媛看一看便笑了,笑着递给了队长和领导,俩人看得面面相觑。   吕教官还觉得砝码不够似地加了一句:“噢,你们看得是最好成绩!”   确实是最好成绩,剩下的两份更差,吕教官一解释才知道,这还是训练过了稍比前几次强了,第一次开枪直接就把枪扔了捂耳朵,第二次开不是往天上飞就是往地下钻,个别训练了几次,好歹能把枪抓稳了,不过眼睛同步的毛病却是不好纠正了,像这类情况警察队伍里不是没有,倒也不是不能干其他,但要干持枪出勤的刑警,那估计是没戏了!   三个人听得一番轶事,可笑之余多少又点失望地从训练主楼里出来,刚上车,史静媛看着提醒了句:“秦队长,看看……那不是简凡吗?”   一侧眼就看到了训练场上,简凡端着一盒子不知道什么东西往楼里奔,匆匆一瞥仿佛没看到车上的仨人似地,拔腿便跑……   秦高峰发动了车子,摇摇头笑笑,叹了口气,莫名其妙地说了句:“支队长,我一直觉得这小子是棵好苗子,特机灵,要不再考虑考虑!?”   “考虑?这还有什么考虑的?其他警种凑合还罢了,咱们刑侦上还缺这号吃闲饭的?怎么,给你配个打水扫地的通讯员呀?”金支队长笑着说道。   “呵呵,我可没那福气……您是领导,我听您的,不过说好了啊,今儿使唤了我们一天,人可得先紧着我们一大队挑。”   “我看没挑头,还是警校小中专的小伙出来像样,这帮子社会招生,实在没什么看头。”金支队长评价着。   仨个人聊着,车缓缓地驶出了训练基地…… 第二卷 小警轶事多 第02章 携美共赏月   训练的生活是单调而乏味的,早晨六点起床,六点半早操,八点到十一点四十是科目训练,下午还是训练,即便是没有训练也会安排一两节政治思想课或者警察基本知识课,一直到晚饭后集体看完新闻联播,从这个时间到二十二点熄灯才是学员的自由支配时间。   凭心而论,训练的强度并不是很大,不过就这也让一干新招的学员们叫苦不迭,特别是训练期间不得擅自离队、不能随便打电话,只有在自由活动时间才能通过IC公话和家里联系,让用惯了现代通讯工具的人觉得很不自在。更让人难以接受的是不能上网,这简直是颠覆了整个现代的生活方式,砍掉了学员们生活中最重要的一部分,差不多有一多半学员一进警营便是怨声载道,牢骚不断,不过亏得时间不长,只有一个月,再长点怕是要有开小差的了。   简凡倒无所谓,本来就不爱多上网,手机也丢了,正好省得交,至于训练嘛,倒不比店里的活更累,进训练基地二十天了,觉得比平时的生活还要轻松。这个轻松不知道是因为工作大定心里轻松,还是因为一天无所事事轻松,反正是轻松的紧。虽然射击科目实在够呛,可其他项目尚可,总的下来,简凡估摸着,就是跑不到前头肯定也拖不了后腿,这么着一来,倒活得更轻松了。   下午和一干女生斗嘴被踹了一脚,回头又被教官罚着捡了一堆弹头弹壳,往枪械保管室送的时候,又瞥见了认识的秦队长和那位史姓的警花,简凡不是没看见,而是看见了,不想和他们打招呼更不想和这类人打交道,特别是那秦队长,一米九的身高,什么时候看人都是凶巴巴的眼神,一瞪眼便是两道凶光毕露,两道扫帚横眉配着鹰勾鼻子,让人多少心生凛然,这号家伙天生恶相,不是强兵就是悍匪,总是让简凡有点心里惴惴的感觉。   就是啊,和他们打交道,还不如和班里那群经事不深的学警妹妹们贫嘴打屁呢!?   吃过了晚饭,看罢了新闻联播,又照例跑到一楼队部活动室打电话,这里是对外联系的唯一方式了,一直开放到晚上十点。简凡一般电话是先打给店里问问老爸、再跟老妈瞎扯一会儿,自打穿上警服,爸妈颇觉得儿子也争光,每次都是大大勉励一番。然后就是问候问候苦守在乡下的费胖子,正常情况是大大嗤笑一番,要不就打给市里老大、老三,问候一下兄弟们过得如何。   别人都还尚可,这些天每次给香香打电话却是遭遇了冬天的寒流,说话不冷不热、问候不暖不冰,让简凡觉得心里怪怪的,大概是因为这一次两人商量了许久的挣钱大计又泡汤了,而香香对简凡从警一直抱着不乐意的态度,每逢两个谈到将来的话题上,简凡老是食言,多多少少对香香还是有那么份愧疚之情,自是大大安慰一番。   刚和香香甜言蜜语安慰了一番放下电话,队部里等着打电话的早接着聊上了,简凡刚准备回宿舍,一回头却见得队部门口站着个警装妹妹,吓了一跳,那架势示威一般双手叉在胸前,眼光里不无复杂地盯着简凡。   是杨红杏,吓了简凡一小跳,这小娘们不是来找茬的吧!擒拿课上数这妞厉害,除了肖成钢,没人敢跟她对练,简凡估计上午那脚八成就是她。   还没等出声,杨红杏却是一副玩味的口吻道:“简凡你啰嗦不啰嗦,一个电话能打半个小时……出来,我有事找你!”   “找我!?”简凡一吃惊,抬头就往窗外看。   “看什么?”   “我看你是不是把娘子军都拉过来了,准备骗我出去打闷棍呢?”简凡狐疑地说了句,引得打电话的几位其他队里的队友都一脸笑意。   “就你!……我一个人都收拾得了你,还用带人?出来,我有话给你说。”杨红杏的口气缓了几分,勾着小指头,简凡看看确实也没什么危险,跟着出了门,杨红杏跺跺脚,门厅的声控灯亮了,这倒让简凡放心了几分,确实没人。   不过没人更让简凡有几分不解了,小心翼翼地问:“班长,这是唱那一出啊?咱们扯平了啊,要说我吃亏着呢,不过说了两句,还被你们踹了一脚,要找麻烦也是我找你们呀?”   班里的女生一个比一个娇,简凡向来看不太惯,讽刺带挖苦偶而还起个绰号,他自己也知道自己根本不招人待见。   不料那杨红杏却是不着不恼,脾气格外地好,一番揶揄的口吻说着:“怎么?我找你就不能有其他事吗?我无聊,我郁闷,我想找个人聊聊天行不?”   话里倒听不出无聊来,听这口气,有聊的紧。   “不会吧?”简凡哑然失笑了,跟着好话连篇:“班长,咱们可没什么聊的哦,你们女生见了我都恨不得踹我几脚,再说您这身份,我能给你聊什么,不会是拿我们贫下中农逗乐开玩笑吧?”   队里的女学员本身就少,而且简凡听说但凡招进来的女学员多少都有一技之长,特别是特招班里的,除了一技之长没准还有大的吓人的背景,简凡颇有自知之明,班里处得再好,一出训练基地大门,即便是同一职业也要分个三六九等的,像这些女学员们没准就进了市局甚至进了省厅,那起步都要比一个县局长要高得多,别说不会有什么意思,就有意思也白搭。   却不料杨红杏听得简凡这话并不生气,笑了笑,反而很委婉地说道:“简凡,不要这么煞风景好不好,看看外面的月色如水、郎郎星河,我想找个人陪我聊聊天、散散步、谈谈心你不会拒绝吧?要说咱们班里呀,能看过眼的,还就那么几个,你比他们帅多了啊,我不找你找谁呀?”   勾引,话里是赤裸裸地勾引。好像是无聊男女的暧昧游戏,俊男泡靓女,合乎情理,靓女反泡帅哥,也合情理。类似的经历,简凡还是有过的。   “是吗?嘿嘿……哇,我这么低调都被你发现了啊!”   简凡颇为自得地说了句,看看灯光下的杨红杏,消除了敌意之后,倒也不无几分妩媚之意,这个女人简凡早已细细偷窥过,长得虽不惊艳,但绝对有一种很让人喜欢的气质,最漂亮的是那又高又挺的鼻子,鼻梁骨中部还有一个起伏,放在那张瓜子脸上,便如书法大家的点睛之笔格外醒目,一下子把整个人的气质都提升了不少。   一听简凡这话,逗得杨红杏笑了几声,笑着抬步向门厅长走去,随意说了句:“那走吧,趁着本姑娘心情格外好,给你一个携美赏月的机会,别等着我反悔了你后悔啊!”   “哎……”   简凡一听,乐了,屁颠屁颠小跑几步,和这个突如其来的艳遇并肩出了门厅!   自由活动的时间里,训练场上仍然是弄弄嚷嚷,三三两两的,不同班级的学员瞎聊着,单双杠下,哄了一堆人,像是在看着谁做引体向上,更有些精力过剩无处发泄的,就着操场跑步或者做俯卧撑,只是有点可惜,时间尚早,根本没见得有什么月光如水和月上柳梢头。而且这天气,明显有点冷。冷得缺乏暧昧的氛围。   杨红杏迈着随意的步子,宽大的冲锋服裹的身材实在看不出是不是苗条有致,这是最让简凡郁闷的地方,偷窥了很多眼,光线不太好,实在看不清楚,否则的话,没准会发现这美女脸上的期待或者暧昧,那样可以更准确的判断。判断什么呢?当然是看看是不是假戏真做还是真戏出场?   杨红杏看着倒也还真像无聊出来散步的样子,出门走了几步随意地说道:“简凡,你一天到晚充大自称哥哥,你到底多大了,我怎么看你像个中学生。”   “哈哈,我自小就面嫩,24了,要按我们老家算虚岁的话,25了!你呢?”   “我比你小一岁!看来你还真能当哥了啊!那我以后叫你简凡哥哥?”   杨红杏话里说着便扯上了,大大方方笑着说道。   “不敢不敢,班长,平时咱们就开玩笑胡说,我可没有沾便宜的意思啊!”   “我愿意,你怕什么?”   “嘿嘿,那你要愿意,我……那我就更愿意了。”   几句话之间,杨红杏嘻笑着不无几分诚恳,反倒让简凡有点不好意思了,心下狐疑地想着,莫非这妞还真对我有意思?说不像吧,这话里的意思却是太过露骨了;说像吧,前后认识不过二十天,不可能哟!……不过简凡宁愿把这当成是姑娘们无聊找个人瞎扯淡而已!   其实男女都一样,男人寂寞了,想法子找女人;那女人寂寞了,当然也只能找男人喽!   杨红杏却是不知道简凡这鬼心思怎么转着,笑着说道:“哎,简凡,你哪个学校毕业的!”   “山北商学院,三院!”   “哟,商学院毕业都来当警察啊?挺有追求的嘛?”   “班长,你真不懂还是装不懂?你以为我们是哈佛商学院呀?我们是毕业了没办法才来混的,你看看我,难道没发现什么?”   “发现什么呀?”   “你一看见我,起码应该能看出教育改革是失败的,我们呢,就都是教育改革失败的产物,想当年我们进学校的时候就有句顺口溜,商院远看是星光璀灿、近看是破破烂烂,十个老师、九个笨蛋;还有一个,神经错乱……老师和学校都这样,我们能好吗?”   简凡嘻笑着把学校时代的轶闻瞎扯了一通,听得杨红杏仰着头哈哈直笑,仿佛没有听到过这么可笑的笑话一般。   “哈哈……逗死我了,没想到你还这么幽默啊?”杨红杏笑了半晌才缓过气来。   “呵呵……我讲的是事实,可不是幽默,对了,你呢,别光问我呀?”简凡道。   “我呢,上海外事学院毕业的,我爸妈让我考税务系统的公务员,不过我从小的梦想就是穿上一身威风凛凛的警服,除暴安良,行侠仗义,他们不同意,不过我据理力争,他们不得不同意了,那……后面你知道了,我们就成了同学了!”杨红杏一言以敝之,简单明了,经历如此,话也如此。   “噢,理解了!你这是空想社会主义者!”简凡评价了句。引得杨红杏又是一阵笑意。   两人说着,笑着,话题越来越多,也越来越近,简凡隐隐约约地听出来了,这杨红杏虽然没有怎么明说,但越是隐晦其词,越让简凡觉得这出身肯定简单不了,不像自己会大咧咧说一句,我妈是老师,我爸是厨师,都是为人师表的……不过即便是简凡这样说,也没有从杨红杏的口气里听出一丝一毫的轻视和不屑来,反而很有兴味地问着乌龙的风情和简凡有趣的乡下生活。   不知不觉,逛着大操场已经两三圈了,杨红杏找了个空隙,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突然问了句:“简凡,你……你有女朋友吗?”   “有啊!”简凡想也未想脱口而出,还补充了句:“高中同学,就差领本了。”   “呵呵……你挺诚实的嘛?”   “这和诚实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了,不像有些男人,一见了女朋友之外的美女,一定要标榜自己是单身哦!”   “嘿,我这人很正派的哦,你大可放心……杨班长,你怎么关心起我女朋友来了。”简凡一点也不脸红地说道。   “哼,我问问怎么了!可惜哦,好男人都被人捷足先登了。”   杨红杏揶揄的叹着,叹得简凡心潮起伏,呀呀呀呀……听这口气,这小妞还真对我有那么一点点意思哦,早知道我就说我没有女朋友,再加一句,哥们还是处男呢!   简凡心里正暗暗地坏坏地想着无限的绮妮风情,不料杨红杏突然站定了,几分期待、几分羞于启齿一般轻轻地说道:“简凡哥哥,我有个小小的请求,不知道你能不能满足我一下?”   站定了,黑蒙蒙的阴暗里看不到彼此的表情,这么温言软语,简凡蓦地被吓了一跳,左右迅速一瞥,只有人声、没有人迹,即便是自己在这里胡弄瞎弄肯定也不会有人瞧见,压着声音,不无兴喜地问道:“什么?”   哇……是抱一下暖暖?还是吻一吻香香?要不……野战不可能,她敢我还不敢呢!?   简凡瞬间靠近之后,加外灵的鼻子一下子闻到了几分幽香,刷地一下子觉得热血上头!噢,不,精虫上脑……   杨红杏仿佛并没有感觉简凡的变化似地,嗫嚅地说道:“明天,明天是我的生日,我想邀请你,我请了宿舍里的姐妹们,男生我只邀请了你一个……你,你不会拒绝吧?”   “呀……”简凡大失所望,心一下子掉回肚子里了,一想这事有点为难:“班长,这不好吧,你们那七个女生,见了我跟见了违法犯罪份子一样,你们玩吧,别让我去了找不自在。”   “不要啦……我好容易鼓起勇气来对你说,你怎么这样啊!?我可第一次请一位男生给我过生日啊……”杨红杏说道,话里有万分失落,不过跟着又劝道:“你其实不明白女人,女宿舍的八个姐妹们都挺喜欢你的,你风趣、幽默,对谁也热情,人缘也好……你看咱们班其他男生,长得不怎么地,三天两头跟在女生背后献殷勤,太小儿科了!”   杨红杏这番不吝言辞的赞美听得简凡如同冬天里闷了一口温酒般地全身舒泰,恬不知耻地应了句:“哦哟,那倒是啊……你们挺有眼光的啊,我就这么几个小优点,都被你们发现了昂!”   杨红杏听得简凡如此表达,掩着嘴咯咯轻笑了几声,声音不无几分兴喜:“那你答应了。”   “那……我……我请不了假哦,咱们吕教官可是驴教官,好话赖话都听不进去!”简凡为难地说道。   “拜托,简凡,围墙才多高,我都跳得出去……男生宿舍楼后面,才一人高……再说不占用训练时间,就中午12点半,吃一顿饭,外面我派辆车等着,两点上课保证回来,没人知道啊。……哎哟,你答应吧,我第一次求人,我给宿舍里的姐妹们可都打包票了,一定能请到你……简凡哥哥,你答应吧!”   求着求着,话里嗲味浓点了;求着求着,杨红杏不顾身份,拽着简凡的胳膊摇起来了。这下搞得简凡心旌飘摇,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不迭地点点头:“好好,舍命陪美女……可别让教官发现啊!”   “噢,太棒了……我就知道你会答应我的。”杨红杏不无兴喜地拍着巴掌,喜出望外的差点蹦起高来。   不知不觉中,俩人的关系越发拉近了几分,从理想谈到现实,从现实谈到职业,从职业又谈到未来,瞎扯了不知道多长时候,杨红杏也不知道被简凡逗得乐了几次,熄灯哨声响起的时候,简凡这才把杨红杏送到女寝室的楼下。   杨红杏仿佛比简凡还不舍,俩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拉住了手,杨红杏回头颇有深意地看了简凡一眼,轻轻地说道:“简凡,我……明天中午在校门东北角等你啊……不见不散……”   “嗯,不见不散……”   “拜拜……不见不散哦……我等你昂……”   蓦然的回眸间,杨红杏招着手,起步回寝室了还是在打着招呼,话里有千般不舍、万般依恋,一直依依不舍地进了寝室!   这话,直听得简凡心里痒痒得无以复加,直目视着杨红杏的身影消失才是压抑着声音喊了一声,尔后兴喜若狂地蹦跳着,手舞足蹈向着男寝室奔去……一路走还一路怪声怪调地轻哼着【风吹杨柳一树花啊/喜鹊枝头叫喳喳/从警的哥哥走了桃花运/嘿嘿……姐妹八个都看上他/大姐看上他,人才好哦/二姐看上他,长滴帅哦;三姐看上他,功夫好嗳……】   不对,不能都看上……简凡唱着唱着停顿下来了,心里暗道着,那胖妞哥们可消受不起,那身材谁可受得了……对了,回头给费仕青介绍介绍……哈哈哈……   想到得意之处,直把简凡逗得要笑出声来……   ◇◇◇◇   二〇二女寝室中,窗户上几双眼睛隐没在黑暗中,直看着灯光下简凡蹦蹦跳跳地走远了,一干女生才围着杨红杏说长道短……   “班长,怎么样?”   “老大,他答应了没有?”   “还用说吗,老大出马,牺牲了这么多色相,搁谁谁也受不了啊?”   “哎哟,老大为了咱们,肯定又被那厮轻薄了一番!”   几个女生笑着问着,话里不无取笑,杨红杏循着笑话的人声掐了一把,不过等坐下来,却是不屑地说道:“这还用怀疑啊?能不答应吗?我媚眼都不用抛,他屁颠屁颠就来了……告诉你们啊,明儿按计划行事,谁露了馅回头收拾谁……这次咱们好好教训他一次,从进训练班,这小子就给咱们难堪!”   “对,不能放过他,得让他好好长长记性!”一位女生恶狠狠地说道。   “就是,气死我了,他居然说他看见我就想自卫!太恶毒了。”有个声音道,一听便是牛萌萌。   一说这话,清清脆脆的笑声响了一屋子,班里女生少,都已经习惯了被人捧着、哄着、恭维着,便是那教官也客客气气,唯独那个简凡不假辞色,损话、怪话、流氓话层出不穷,差不多班里这女生都被他笑话过,压迫的久了,让女生们终于联合起来了。   “舞云,订餐了吗?”   “订了,溢香园,十人桌的!”   “淑远,车准备好了吗?”   “好了,两辆,我们一辆先走,给你准备了一辆……”   “明天这样吧,两个人留着开车,舞云、秀苑,你们驾车……剩下的,跟我看笑话去!”   “是,老大……”   女生们笑着,打闹成一团,看来这么着整人已经蓄谋已久了,闹腾了一会两个宿舍的才分开各自去休息去了。   黑暗里,202寝舍四位却是怎么也睡不着,各自翻着身,睡在上铺的牛萌萌听得杨红杏的铺上翻着身,小心翼翼地压低了声音问道:“姐,你睡了么?”   “没有!怎么了萌萌?”   “没什么,咱们在一块真好,我以前宅得很厉害,就一个人玩,每天上网、睡觉,连买东西都是逛网店,我要有这么个姐姐就好了。”   “呵呵……那你现在不已经叫上姐了吗?得,你这妹妹收下了。”   杨红杏在女生里性格较强,虽然年纪不是最大的,可无形中成了这帮女生的领袖,特别像牛萌萌这种没主意没主心骨的宅女,更把杨姐姐当成知心姐姐看待了,简凡当天把特招班里的女生挨着个损了一顿,这才有了一帮子女生合谋给简凡下套的事。身先士卒出马的,当然还是杨红杏了。   顿了一小会儿,牛萌萌仿佛难以启齿一般地又轻轻问:“姐,你恋爱过嘛?”   “你问这个干嘛?”杨红杏道。   “我问问呗,和男人在一起,是……是什么感觉?”   “我怎么知道,我没有恋爱过!”杨红杏冷不丁爆了一句。   却不料,此话一落,剩下的两个铺位上哈哈大笑声迸了出来,原来都没有睡着。   梁舞云笑得乐不可支地说道:“班长,你不会是处女吧!?”   “是又怎么了?”杨红杏不屑地道。   “你要是处女,我就是修女了!”梁舞云不信地说道。   另一位叫淑云的,笑得更厉害了,接着说:“舞云要是修女,我就成圣女了!”   “圣女?剩女还差不多,剩下没人要的剩……藐视班长权威啊,小心我明天派你们俩去给简凡陪酒!”杨红杏笑着叱道。   “行啊,我乐意,喝醉了我跟简凡来一夜情,羡慕死你们。”梁舞云道。   学计算机的梁舞云是寝室里最流氓的一个,看着干干净净的电脑里,她能藏几十部毛片,经常关上门给其他女生看,看得别人面红耳赤,自己却是捂着嘴哈哈大笑。   一听这话,叫淑云的却是疑问了:“你别高兴得太早了啊,他行不行啊,小白脸上了床都不行,梁姐,要不到警队里给你挑个猛男!”   “行啊,来者不惧!”梁舞云咯咯笑着说道。   两个笑得在被窝里乱打滚,压得双层床吱吱哑哑直做响。   “你们俩女流氓闭嘴啊,别把萌萌教坏了……萌萌,别听她们俩胡扯。”杨红杏叱了句。上面那俩女中色鬼不吭声了,不过还是吃吃地笑。   “没事……我挺喜欢听你们瞎扯的,其实……其实我觉得简凡倒和你挺配对的!一个漂亮一个帅,一对金童玉女!”牛萌萌正经八百地说道。   “萌萌,哪个玉呀,不会是欲望的欲吧!哈哈……”梁学警哈哈笑着接上茬了。引得几个人都是吃吃直笑!   “哎……真拿你们没办法……好了,不说了,睡觉……”   杨红杏仿佛有心事一般,没有像往常一般地胡扯打弄,寝室里,不大一会又恢复了安静,安静的夜里,杨红杏却是不怎么有睡意,无聊之下才整出这事来,不过演戏般地调戏了一番那位小帅哥,一番调戏之下才看得出这小帅哥还是有真性情的,不遮不掩,很风趣也很自然!假戏演得像真戏一般,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俩人不知不觉的牵着手逛了几圈!   交这么个男朋友也挺不错的哦!……杨红杏想着,不过转念一想,早已有人捷足先登了,而且集训马上就要结束了,又是一种颇为失望的感觉…… 第二卷 小警轶事多 第03章 莺莺复燕燕   接受杨红杏邀约的次日上午,简凡不经意地发现,无数束秋波像集射的64式子弹一般不停歇地朝自己射来!这其中包括颇有的气质的杨红杏、熟如蜜桃的梁舞云、一笑两个小酒窝的秦淑云,甚至连肥嘟嘟的牛萌萌也时不时对着他微笑,浑不似这些天来冷眼相对的样子,这笑了不要紧,笑得简凡心不在焉、魂不守舍,正常训练过无数遍的队列队形,不是迈错了腿便是甩错了胳膊,又让教官揪出来现行,做示范也走不对,引得队友们一阵阵哄笑!不过简凡心里只掂记着那个秘密,这是自己一个人和所有女生的秘密,这样一来,倒不在乎别人的嗤笑了!   有道是再高的围墙也关不住骚动的心,一下训练场,众人忙着往餐厅去的时候,简凡瞅空便迫不及待地钻到了男寝室楼后,飞身上墙,扑通一下子跳出了墙外!   刚起身便听得一声尖锐的口哨声,抬眼之处,怔住了!远处路边,先走一步的杨红杏却不知道怎么地已经换下了警服,红色的小本田、红色运动衣、黑色小马靴、军绿长马裤,像裹着的一团火,嘬着嘴吹完口哨,使劲地挥着手,又像一团摇曳的火焰。   这团火,仿佛有某种磁性一般,吸引着简凡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奔向前去。   开门、上车、点火、起步,俩人如同偷情的一对,一溜烟跑了!   “你的车啊?”简凡不无羡慕地问了句。   “借的,我朋友的!”驾车的杨红杏兴致颇好,随口说了句。   “好漂亮!”简凡说了句。这话引得杨红杏回眼一瞥,随意说道:“当然了,女式车都漂亮!”   “我对车没兴趣,我是说人!”简凡嘿嘿的笑着。   “看不出来,你也会恭维美女!?我还以为你只会损人呢?”杨红杏笑着说道。   “不是恭维,我是在说事实。”   “是吗?那我……比你女朋友还漂亮?”   “当然漂亮!”简凡诚心的赞扬了句,香香是个小家碧玉,有点小家子气;而曾经颇为动心的蒋迪佳又是大众情人类的,谁看也漂亮,同车坐的杨红杏却有不同,这是属于那种越看越有味的美女,大冲锋服裹着的时候倒不觉得,一换上女装,着实让人有点惊艳之感。   简凡像是在诚心的赞扬,杨红杏听得却是揶揄地说道:“男人都有这种见异思迁的品质吗?”   “哈哈,严格地说,这是一种优秀的品质,如果没有这种品质,很多美就没有机会吸引欣赏者眼光了,那岂不是明珠暗投了吗?”简凡道。   杨红杏还是侧目瞥了一眼,却见得简凡很正色,不像在调侃,更像在说着心里真实的想法,微微笑了笑:“你讲这么多,是不是可以证明,男人就应该花心?”   “不,我是在证明,你确实很漂亮,也值得欣赏!……即便是我女朋友在旁边,我也会这样说。”简凡揶揄地说了一句。   “哈哈……这是我今天听到最好的一句祝福了!”   杨红杏爽朗地大笑着,踩着油门,加速向市区驶去!   俩人话题都没有越界,可都模模糊糊地擦边!情长了路便短,这暧昧长了路更短了,不一会便到了梅兴路中段的溢香园酒店,一座中档的开放式酒店,天气有点阴,简凡正说着怕下雪的时候,门厅里又奔出一位让他鼻血差点长流的美女来。但见这女郎上身着的短襟蓝皮衣,下身穿着直筒牛仔,衬的胸部格外高、两腿加外长,性感的要命,却不是换下了警服的梁舞云是谁。   一下车,杨红杏和梁舞云商量好了似的,一前一后,一人挽个胳膊,直挽着简凡上了二楼的开放大厅。   左边一半热情红似火、右边一半柔情蓝似水,两个队里最漂亮的美女挽着胳膊,一路上引得大厅里不多的几桌客人纷纷侧目,这家伙,可把简凡自满的有点脸红了。从来没有这么嚣张过,好像只有传说中的恶少、二世祖才有这等艳遇!   “来来,简凡,快坐快坐……”   “淑云让让,让大姐坐这儿。”   “萌萌,快给你简凡哥哥倒水呀!?”   “来来,梁姐坐这儿……”   莺莺燕燕一大桌,人未到、声先至,热情也跟着来了,八个人倒已经到了六个,花花绿绿女装倒是惹眼的紧,移椅子的、斟茶倒水的、分餐巾纸的、分筷子的、互相说着问候简凡的,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一时间让简凡应接不暇了。看着众妹妹们这么热情,以前这冷潮热讽要说还真是有点过了。   酒上菜至、琳琅满目的一桌子,不过简凡这小厨子现在已经无暇分辨菜品的好坏了,左边是杨红杏、右边梁舞云,一个斟茶、一个倒水、一个递碟、一个放杯;笑着两个小酒窝的秦淑云在开酒,穿着一身卡通服的牛萌萌喊着服务员上水,剩下的俩呢,悄悄地瞥着简凡偷笑,那笑,让简凡怎么看也是暗送秋波!自小便是习惯了饭店当伺候人的角色,那受得这等倚红偎翠温柔之乡,酒未沾唇,人已有了几分醉意!   “简凡,今天喝白酒啊!”   “行!”   “我们陪你喝啊,大姐生日,你可不能推三阻四!”   “行!”   “萌萌,你最小,你倒酒!”   “好嘞!”   众人纷纷笑着的时候,简凡瞅着空隙看得暗暗吃惊,这群队友居然叫的是五十三度的高度汾酒,还一叫就是三瓶,用的杯子是一两的大盅,上酒的架势也是虎气得紧,平时看着笨手笨脚的牛萌萌,砰地一家伙,搁手榴弹似地排了三瓶,开了两瓶,咕嘟咕嘟倒了七大杯!   我靠!不会是一群女酒鬼吧?那样的话还真成了同道中人了!简凡暗道了句。   众女看简凡答应的爽快,脸色并没有什么难色,都长舒了一口气,看来第一步成功了!不过心里多少有点觉得,简凡怕是被身边两位美女捧得已经有点忘乎所以了。   确实有点忘乎所以了,简凡乐得眼差点咪成了一条线,或许在想,要天天过这种神仙日子,警察算个毛呀,不当也罢了!心里早美到九宵云外去了。   倒上了酒,先是梁舞云叫着都站起来了,颇为豪爽地说道:“来来,举杯举杯,我先祝老大心想事成、步步高升啊!”   “我祝大姐,年年如今朝、岁岁都不老啊!”   “我祝大姐,找个如意郎君,生个漂亮宝宝,哈哈……”   “我来祝,我祝大姐,老公帅气,情人潇洒……大姐您这名好啊,红杏,红杏出墙满园香嗳!”   “别闹,还有我呢!我祝大姐追你的帅哥排成队、想你的美男挑不尽、兜里钞票花不完!哈哈……”   一群女生嘻嘻哈哈祝福听得简凡喉咙里噎了几家伙,看来女生的群体里和男生寝室里一窝都差不多,一扯起来就没边没沿了,女人之间的流氓话题,估计不比男人差。不过话里透出来亲切却听得出来,杨红杏在女生群里威信不低。   简凡举杯正愣着,不料杨红杏蓦地一回眼,两眼还真如香喷喷得诱人的杏儿一般眨着问道:“简凡,你祝我什么!?”   一句话暧昧之至,温言软语,听得简凡又是热血涌头!   “是啊,简凡,你怎么没说话?”众女揶揄的口气问着,旁的梁舞云还推他胳膊催促着,差点倒到了杨红杏怀里,又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简凡定了定摇曳不定的心神,微笑着说道:“我的祝愿是:愿大家刚才的祝愿,都在你身上实现!好不好!”   这句话说得诚恳之至,倒让杨红杏心下颇有几分触动!气氛起来了,一阵好好好、干干干……各人擎着一两大盅一饮而尽,那喝酒的姿势吓了简凡一跳,这种简装的高度汾酒前味辣、入口辛、后劲足,而这群女生却是毫无顾忌地喝下去了,有的还意犹未尽地抹抹嘴。这架势让简凡有点心虚了……莫非,莫非今天是来车轮大战,要把我放倒为止?   这群女人真有眼光啊!一找便找了我唯一的一个长项,简凡心里暗笑着,要是那样话,出丑的就不一定是自己了。   人多了便乱,人乱了便难以品出菜味酒香,乱哄哄挨个敬了简凡一杯,差不多就下了多半瓶了,跟着众女起哄,要简凡敬杨红杏,这时候简凡蒙头蒙脑才省得旁边这位主角,回头看时却是心旌摇曳不已,只见得今天的主角寿星,酒意盎然,此时已是双颊飞红,两眼迷离,恰似那羞答答的玫瑰,平素里颐指气使的气势已经荡然无存,代而言之的是无限的娇羞,特别是那举杯送酒的姿势,恰如给情郎送礼一般。   这酒可推辞不得,神魂颠倒有点颠倒的简凡糊里糊涂喝了三杯!   三大杯没消化,旁边坐着的梁舞云接上来了,又来了个热情似火地地倒了三大杯笑着问简凡:“简凡,你一直叫我匪女、女匪,我都不怪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嗯,众人诧异了。简凡也糊里糊涂摇摇头,“不……不知道!”   却不料,梁舞云脸上两片酡红,嫣然一笑亮底了:“笨蛋,我喜欢你呗!装糊涂啊,罚酒三杯啊,不让你白喝,美女我陪你一杯!”   哈哈……众女乐得喜不自胜,捂着嘴你拥我抱,杨红杏在背后推着,嗨嗨,老二这么喜欢你,你别丢份啊!   得!这下不知道是醉得还是羞得,又把简凡灌了三杯!   温情的完了来热情、热情的完了,又换上了牛萌萌纯情的叫哥哥,还是不喝不行;纯情完了,又来了个柔情的秦淑云,也不好推辞……平时伶牙利嘴,根本寸步不让女生的简凡今天表现的大出意料之外,喏喏应着,仿佛难以推拒这美人恩似地,来者不拒,一杯一杯倒凉水介地真灌进了喉咙,直喝得众女和服务员咂咂称奇。   喝完了这一圈,菜没动多少,三瓶就剩两个小半瓶了,除了梁舞云和杨红杏,其他众人却是叫着喝不动了,啜着茶水饮料,这倒让简凡稍稍放心了几分。   刚一放心,这女匪梁舞云不依不饶了,豪饮似酒中女仙一般,握着酒瓶干脆把剩下的一个半瓶倒进茶杯里分了两份,看得简凡心跳加速,倒不怕自己喝,直怕把这姑娘喝坏了,不迭地拦着:“哎,哎,梁妹妹、不不,梁姐姐,咱少喝点,下午还上课呢?”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梁舞云脸红的透亮,宽宽的额头已经沁出了细细汗粒,一手一杯递给简凡,媚眼如丝、秋波婉转,几分挑逗地说道:“简凡,感情深、一口闷;感情浅、舔一舔,你说咱们俩感情深还是浅!”   众女一听,俱是拍着手起哄喊着:深、很深、深不可测……喊着就有人笑得趴到桌上了。   简凡正待推辞的时候,和梁舞云最铁的淑云凑上来了,动手把俩人的胳膊一交叉,嘴里却是喊着,喝个交杯酒、美女跟你走啊!……又凑到简凡的耳朵上,捉狭般地说道,喝到七分醉,抱着她去睡……   差不多都听到这流氓话了,众人个个笑得是前俯后仰,跺脚、拍桌、敲盘碟打节奏喊着:交杯酒、交杯酒,喝了二姐跟你走……   看来这临场发挥比当初商量得还精彩,众人都笑得忘乎所以了。   简凡正糗得无以复加的时候,那淑云一端杯底,帮着俩人灌下去了,看着俩人发愣,又是一使坏,捉狭般地把俩人往一块推,简凡猝不及防地把梁舞云抱了个满怀。这次抱得孰无温柔可言,梁舞云勾着简凡的脖子做秀,倒把简凡羞得差点找个地缝钻。   平时老实巴交的牛萌萌这时候也学坏了,哈哈地笑着摇着手喊着:醉了醉了,抱走抱走……   这一乱便不像样了,一群年青人,初时其他桌的客人还觉得颇有意思,不过越乱越厉害,闹得这店里几桌便先早早结账离开了,二楼大厅只剩下这一桌六女一男大呼小叫着分外高兴,一大杯见底,简凡的脸只是更红了几分,杨红杏使着眼色,梁舞云推托酒力不胜,捂着喉咙离开了,牛萌萌和淑云奔着去扶着,等了一会儿,还不见回来,杨红杏也不放心了,叫了句,走走,看看去,别真把舞云喝坏了。   一句话把剩下的女生都带着走了,三个人心急地朝着卫生间奔去……下楼,转过楼道、钻进厨房,一眨眼从后门溜了出来,早有车等着,杨红杏带着一干劝酒的女将,又是一溜烟跑了。   这次是杀敌一万、自损八千,杨红杏只觉得喝得有点头晕,车上躺在众人身上的梁舞云早哼哼叽叽快不省人事了,唯一喝真酒的就是她们俩人,剩下的倒是没事,不过都是讨论着简凡,这小白脸冷模样的,还挺能喝啊!   不过杨红杏却是不以为然道,不到半个小时,灌了差不多一斤多,一头猪也灌倒了,你们等着看笑话吧!   众人一想即将出来的笑料和已经发生的笑料,俱是乐不可支,再看已经自我牺牲爬在大伙身上哼哼的梁舞云,淑云又扮着简凡摸着她脸蛋调戏,逗得众人笑声响彻车厢!   ◇◇◇◇   溢香园二楼的大厅,空荡荡地只剩下了简凡和一干服务员,简凡还是若无其事的自斟自饮,要是众队员在的话,估计要看得咂舌了。有人灌喝得爽快,没人灌喝得潇洒,喝完了瓶底的剩酒,看着女生旁边剩下的半瓶,顺手拎过来满了一杯,一尝之下味道不太对,是白水!   “呵呵……我说这么豪爽!?原来喝的是水!”   简凡乐了,笑着不以为然了,本就不在乎陪她们喝多喝少,只当是玩,这下去掉了心里的疑团便有几分可笑了。   挟着菜吃着等了一会儿,却不见再有人回来,心下一想,愣了!   一拍脑袋大呼防不胜防呐……坏了!还是中计了,这是连环计,先用美人计把我骗来灌倒、灌不倒就让饭店扣住我、扣不住就把我当冤大头宰一顿,回头误了上课,又得被教官揪现行……嘶!简凡想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丫谁出的这坏主意,比我还损!亏是自己有这酒量,要没有酒量,这帮子娘子军今天怕是早得逞了!   放下筷子沉吟了半天,四周环顾了一下,只见得三个服务员都防贼似地防着这最后剩下的一个逃跑,心里倒暗笑了,更确认这莺莺燕燕一群怕是早飞得毛也不剩一根了。想了想,又是若无其事地吃着,直吃到尽兴才喊了:“服务员,结账……可以刷卡吗?”   “当然可以……”服务员说着,如释重负。   跟着服务员刷卡付了账,这伙娘子军宰得不轻,足足花了一千零八十块,简凡快走时才又反过身来叫住服务员:“噢……还得麻烦你们一件事,我是市局刑侦支队刑警,把你们经理叫来,我有事询问!”   “请稍等……”   服务员一看简凡的装束,而且又彬彬有礼,不无紧张地奔着去叫经理了!简凡抬头看着刚刚吃过饭的地方,脸上泛起了微微的笑意…… 第二卷 小警轶事多 第04章 虽骗亦非骗   老窖里出来的高度汾酒可不是闹着玩得,喝得最多的匪女梁舞云回到训练基地早已是人事不省了,被一干女生架着回了寝室,扔到床上呃呃乱吐了一番倒头便睡,叫也叫不醒了。即便是杨红杏也觉得喉咙里像烧了一团火,原本也泡过吧喝过红酒,本想这一二两不在话下,还真没想到难受到这种程度。   那么简凡呢?这酒的后劲这么大,估计不醉也得趴下,即便是他真侥幸口袋里有钱买单,能不能回来还是另一说。一干女生估计认定简凡回不来了,就回来也最起码得被教官训一顿。   下午两点半开课,今天要说的是警察法,几个人洗洗漱漱又给梁舞云请了假,磨磨蹭蹭着时间就到了,反倒是牛萌萌心有不忍,上课的路上悄悄拉着杨红杏有点担心地问道,姐,现在我想想,其实简凡也不错的,就是看不惯咱们女生有的娇里娇气,说几句怪话而已,总比那些不声不吭根本不来往的队友强吧?咱们把人简凡灌醉了又扔到饭店里,这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没事!”杨红杏却是非常轻松地说道:“他要是个男人,他自己就能回来,而且不会计较这些胡闹的小事;他要不是个男人,那就反目成仇了,不正好吗?”   “那他是男人吗?”牛萌萌莫明其妙问了句。   “这还不简单!”仅次于女匪的秦淑云笑着咬着嘴唇悄悄说道:“晚上你到男寝室掀开被子瞧瞧不就明白了?”   “呀!你坏死了……”牛萌萌糗得一脸飞红,要追打着秦淑云,两人一前一后奔向教学楼。   杨红杏也笑了,每次看着牛萌萌这不经事的样子都有点好笑,真不知道性格这么软,怎么能当了警察!不过转念一想起刚才的话,多少又有点担心,回忆起一天来发生的事,无聊之下的调侃和恶作剧倒让她尝出点暧昧的味道来了,而且今天中午看着简凡一下子变了性子一般,对一帮子女生迁就得紧,浑然不似平时尖酸刻薄的样子,还真让她觉得心有不忍了,莫不是还真有点过分了!?   哟!?不会真因为这事把他惹恼了吧?   杨红杏想着,现在倒有点后悔了!   患得患失地走到了训练楼前,基地的五层连体楼建成时间不长,通体的白色,可以同时容纳上千人的集训的队伍,一楼器械课里,教官们正在解说枪支的拆装,二楼心理辅导课里,不知道是来自哪个部分的警种,清一色的黑衣黑帽没有标识,像是缉毒警察;此次特招班的教室在三层,楼梯刚上了一半,却见得牛萌萌、秦淑云大白天见鬼似地往下跑,见着杨红杏便扯着胳膊紧张地说:“姐…姐…简凡,简凡坐在教室里!”   “什么?没看错吧?”杨红杏吓了一跳。   “怎么会?他跟没事样!咋办?”秦淑云紧张地说道。   “没喝多?也没生气?”杨红杏诧异了。   “没有,还在那儿和成钢几个吹牛呢!”牛萌萌道。   “走……”杨红杏惊得心跳了几跳,小心翼翼地凑近阶梯教室的门口往里一瞧,人快到齐了,先来的几位女生,正使着眼色,手指点点地指着教室后头,靠墙坐着的,可不是简凡是谁,仍然像平时一样,围着肖成钢、裘刚、杨国江几个懒于学习的正在胡吹大气什么,看那样眉飞色舞、神采奕奕,哪像半点醉了的样子,甚至于连杨红杏进教室门都没有瞥过一眼。   杨红杏坐在前排略为思索了片刻,和几个女生耳语了几句便即蹬蹬蹬跑到教室后面,敲敲桌子,摆着架子正色地说道:“成钢、杨国江,还有你……坐到前面,我和简凡有事说!”   “干嘛干嘛呀?前面睡觉多不方便!”成钢不耐烦地说道,典型的不爱动脑筋不爱上政治课。   “班长,您不能什么都管吧?”杨国江也不乐意坐前排听教官喷口水,从来就坐在最后一排。   “我就更不能去了啊,我正和简凡商量,回头到他们乌龙县玩什么呢?”裘刚随口应了句,城里长大的,最喜欢听简凡说农村的事。   几个人一个寝室,一个德性,简凡来这里最大的效果便是又多了几位和成钢一般志同道合的狐朋狗友。   “是吗?”杨红杏似笑非笑地看着三个人,笑着斜斜一指,诱了句:“前面有几个美女想找你们谈谈理想、谈谈生活、谈谈学习,或者谈谈别的,你们难道不接受邀请?”   嗯!?仨哥们一伸脖子,果不其然,前二排里的几位女生都暧昧的微笑着,淑云还勾着小指头。   哗拉一下子,仨人着急得连招呼也不打,扯着书本一瞬间都跑了。   简凡张口结舌,喊都来不及,暗说了句没出息!却见得这帮见色忘友的哥们乐得屁颠屁颠和淑云、牛萌萌几个凑到了一起,早恬着脸说上了。警校里本缺女学员,女学员干什么都有相当的优势,杨红杏得意洋洋地笑着,大大方方地坐到了简凡身边。   话还没开口,上课的铃声响了,非常守时且严肃的文化课教官踏着铃声进了教室!   课,开始了!   简凡这平时上课肯定听到十分钟就走神,再听十分钟肯定打瞌睡,等课完了,也睡着了;到了下课铃声一响,肯定准时醒来,灵得很!不过今天特殊,不知道是身边坐了位美女还是酒精在胃里多多少少发挥了点刺激作用,居然一点都不瞌睡,听着教官讲着警察法条文一副津津有味的样子,还五迷三道的作着笔记本,那笔记本根本还是空白的,今天没准是第一次作笔记。   装相!杨红杏暗道了句,有时候不经意看着简凡有意无意地看自己一眼,似笑非笑、眼光里不无捉狭,原本想着灌醉也没醉,没醉杨红杏怕真惹人生气回头还没准给什么好话,这才来提前说一句,不过看样,人家根本没有生气,反而还和拣了块金元宝一般喜滋滋地。   这次,不但让杨红杏上课走神了,而且心里更拿捏不定主意了!几番思忖之下,胳膊肘碰碰简凡,把笔记本推过去,上了写着一行字:你不生气吧?   一会,递回来了,上面也歪歪扭扭写了一行字:你说呢?   你不会怨我吧?   你说呢?   简凡画了两个大大的问号,问号画得像戏谑的笑脸,杨红杏侧目偷偷瞥得几眼,看着简凡却没有一点生气的样子,这才放下心来了,一放心,刷刷地本子上写着:别不识抬举啊,本姑娘亲自来问候你,已经是给足你面子了,花了多少钱我给你。这你不能怨别人,平时你对女同学尖酸刻薄,她们不整你整谁?   本子递过去,简凡看着,眼咪着想了想写道:这么值钱的脸哦,愧领了……对了,土匪还好吗?   杨红杏接过来一看,却是心下更放心了几分,难得简凡还想着梁舞云,笑笑写了句:喝多了,睡了……可惜她的牺牲毫无价值,我们小看你了。   简凡纸上回答道:咎由自取,不值得同情;你们不是小看我了,是太高估你们自己了!   杨红杏接过来,想了想再写道:那咱们扯平了吧,重头来过!……后面画了一个握手言和的图像。   递过去的时候,简凡蓦地嘴角翘着像在屑笑,刷刷几笔不客气了:想得美,你这个主谋还没有正法,这事怎么扯平?   杨红杏看着,又斜眼看着简凡,似乎不像兴师问罪,可又说不准他想干什么,不过好像并不介意把这种无聊的话题继续下去,写了句:那你想怎么样?   简凡写道:很简单,从今天开始到集训结束,每天晚上陪我散步赏月、聊天解闷,把我哄高兴了,我兴许放你们一马。   杨红杏心里一动,脸上微微发烫,写了句:你想得美……字后画了一个鬼脸。   简凡在暗暗地笑着,眼睛贼忒忒地盯着杨红杏,脸还真像红透了的杏儿,绝对是没有反感,这下更进一步了潦草地写道:郑重的警告你,拒绝的话我会采取非常极端的措施……最后问你一遍,答应不答应!?   休想……这次可没写,杨红杏趁着教官不注意,凑着简凡的耳朵上轻轻叱了句,微微地一股香风袭来,直扰得简凡耳朵痒痒。   得了,简凡也按捺不住了,斜忒地看看杨红杏,也瞅了个空凑过去轻声说道:“我虎躯一振、淫威一发,不管多么高傲的美女都会被我倾倒的,嘎嘎……”   杨红杏却不为所动,轻声道了句:“好啊,那你现在发发!”   “君子谋定而后动,岂能乱发!”简凡说着,又坐直了身子,一本正经地听课。   杨红杏轻哼了声,却是抽过本子,一副正经八百记笔记的样子,本子上却写了句:本姑娘严阵以待,下课就把姐妹们召集起来,有本事你来女寝室把我请走!可别请不走满地找牙啊!   后面是一个得意的笑脸,笔记本已经被俩人胡乱涂画了几页了!简凡又翻了一页写道:好啊,我最喜欢有挑战性的骚扰活动,我会让你乖乖跟我走的,信不信?   吹牛……杨红杏不服气地悄悄凑上了说了句。   “我是顺手牵个妞!”简凡揶揄地说着,杨红杏不由自抬脚要踩,简凡反应机灵,早抬脚架住了杨红杏的脚,俩人僵持了几秒钟,均觉得不雅,又是瞬间放开了。   杨红杏有点羞色地在本子上刷刷画了一句:有种你就来!   简凡得意洋洋地写了句:没种我都去!   一个本子,被俩人画得乱七八糟差不多了,杨红杏发作不得,画了一把匕首,血淋淋地滴着墨汁……简凡回敬了个枪手举枪瞄准的姿势。杨红杏哑然失笑了,回了句,你根本打不着靶,笨蛋!   简凡却是捉狭地回到:谁说的?我打靶打不准,射女人一射一个准!   杨红杏脸红耳赤,扑哧一下被逗笑了,一笑班上的几十双眼睛都朝着这儿看过来了,简凡却是一本正经地背着手坐着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似的!那教官估计也揣摩到了这丫没干好事,虎着脸喊了句:“简凡,站起来……回答一下,人民警察四个必须做到是什么?”   “啊!?”简凡霎时被问愣了,张口结舌看着教官,这才省得,八成教官早瞅到了他在下面的小动作故意出难题,正傻眼着,旁边的杨红杏飞快的把画着的本子露出了一角,简凡灵光一现暗道侥幸,照着大大方方念到:“秉公执法,办事公道;模范遵守社会公德;礼貌待人,文明执勤;尊重人民群众的风俗习惯。”   “请坐!”教官看得没难住简凡,摆了摆,还是不放心地说道:“注意听课,这关系到你们职业前途,将来出去集训队穿上一身潇洒的警服,大把的姑娘追你们,就怕你们到时候顾不过来!这时候急什么?”   教官隐隐晦晦地说着,下面和女学员扯淡的男生都心知肚明,都是吃吃地笑着,这次,倒把杨红杏糗得一脸红,暗暗踢了简凡几脚。   ◇◇◇◇ 第二节政治思想课杨红杏还是鬼使神差地又和简凡坐到一起了,俩个人还是继续着暧昧和互相捉弄的话题,政治思想课教官是一位在职的老警察,看样反应不太灵光,还真没发现下面的小动作乱飞,连肖成钢也和秦淑云谈得热火朝天!   下课、队列队形半个小时、吃饭,看完新闻联播,队员们一窝蜂地冲出了教室,这个时候男学员们一般都趁着时间锻炼或者洗洗衣服,女学员更不用说了,除了看会电视的,这么大冷的天,八成是不会出来了。   202寝室里,四位早知道原委都已经是严阵以待了,梁舞云还躺在床上哼哼懒得起来,牛萌萌和秦淑云俩倒觉得简凡未必敢来,集训期间跑出去喝酒,这事要让教官知道了,他肯定没好;唯独杨红杏心里如同揣了只小兔子一般砰砰乱跳,好像又想让他来,又怕他来了大放厥词让自己难堪。甚至于有点后悔,为什么不在课堂上直接答应他呢?那样的话,他可以顺理成章地在楼下喊一句,然后自己顺理成章地奔下来,不就散个步吗?警营里他还能干什么?   说曹操,曹操立马到,窗口掠过个人影,眼尖嘴快的秦淑云紧张地喊了句:“呀……还真有不怕死的来了!”   咚咚咚敲了半天门没人理会,简凡喊着“我进来了啊!”说着便已经迈步进来了,一进门吓了一跳,站着三个人,床上坐着一个,都虎视眈眈地看着自己,浑然已没了中午浓情俨俨劝酒的热情。   “你来干什么?出去!”秦淑云不客气地道,有点底虚。   “简凡,这次没整住你,还有下回呢?别拽,拽什么拽!”牛萌萌也不客气地说道。   “简凡,我就不说了啊,我要喝坏了,这辈子我跟你没完!”床上梁舞云蔫不拉叽地威胁了一句。   杨红杏得意的笑着,没说话。   四个人对酒量如海、而且根本不气不恼的简凡这时候倒是颇有好感了,不过一商量之下,还是采取了恶劣的态度,总不能真坠了202的威风不是!说着都是柳眉倒竖,回复了以前对抗的局面。   却不料简凡得意洋洋,不走也不害怕,摸出个小瓶子往梁舞云床上一扔:“给你!海皇片,今晚吃上两片,明天就好受了,不能喝别喝,喝多了伤身啊!”   良言一句三冬暖,众女心下有点感激了,粱舞云不好意思地笑笑:“谢谢啊!我还真有点喜欢你了,哈哈……”   “有眼光,我很值得你喜欢哦!”简凡恬不知耻地说了句。   这话让杨红杏听得刺耳,没好气地说道:“来收买老二呀?送完药了请便吧,我们要休息了!”   没人了玩暧昧,有人了,杨红杏肯定不假辞色。   “别别……我还有事!”简凡道。   “你能有什么事!赶紧走啊,你一大男人钻女生宿舍算怎么一回事?”秦淑云接了句。   “我想请一位美女,出去陪我散步!”简凡厚着脸皮说道。   没门!……四个女人早知道了原委,异口同声地说道,吓了简凡一跳。   简凡笑着道:“我只请一个,又不请这么多,你们不会四个都想去吧?我提前声明,我不介意的啊!”   “死皮赖脸!想都别想!”四个人都是同时说道,像是在故意给简凡难堪。   如果在平时,简凡这损话早出来了,不过今天好像很笃定很有城府一般仰着脑袋看着梁舞云说道:“土匪,别人不支持我,你也能不支持我?中午还喝交杯酒来着。”   梁舞云脸上发烧,嘴却硬道:“胡说,谁看见了?萌萌、淑云,老大,你们看见了吗?”   “没有!”三个女人商量好了似的,又是异口同声一句。   得,这是准备赖账赖到底呢!几个女生得意的看着简凡,商量的办法就是死不认账了!你拿这个威胁没用。   却不料简凡乐了,怪里怪气地说了句:“是吗……土匪,那你看这个搂着我脖子的人是谁?”   啊!?……梁舞云接过照片,却是俩人中午楼着喝交杯酒的照片,一紧张手擂着床喊着:“呀呀呀、羞死了羞死了……老大,你可看吧,我这名节可全毁你手里了!”   “切……你还有名节,还没准搂过几个了……”秦淑云摸着照片一看,乐了,仰着头哈哈大笑,三个人都看着,乐了会又惊讶地问:“简凡,你真卑鄙,居然偷拍!”   “拜托,是你们没脑子,为什么找个开放式的餐厅,遍地都摄像头,我又穿着警服,我一咋唬饭店经理,他就都给我了……嘎嘎嘎……看我像刑警队的么?专揪你们小辫,呵呵,看你们笨的,捉弄人都留下这么重要证据!”简凡得意笑着。   “那又怎么样?谁怕谁呀?”秦淑云不以为然地说道。   “是吗?……那这一张呢?”简凡把照片递过去挑了一张,得意地笑着:“你看看,你也在里面,这多像一龙二凤,咱们三个人玩三角恋爱游戏。嘎嘎嘎……看看看,咱们俩人的脸就快挨到一起啊,我贴到公报栏里,我看你解释得清吗?”简凡乐得呲牙咧嘴,没皮没脸说着,气得秦淑云悻悻把照片扔到了床上,悻悻地说了一句:真倒霉。   “胖妞,过来,还有你……看……”简凡举着照片挥着手。牛萌萌一看,乐了,嘿嘿傻笑着:“这没事,我就敬了一杯酒,这又怎么了?”   “是吗?”简凡歪着嘴不屑地说道:“你们听好喽啊,我现在就去散布谣言,我说二〇二女寝舍集体暗恋我,有照片为证,都哭着喊着死乞白咧地要当我女朋友,结果被我一脚一个,都蹬了……嘎嘎嘎……我挨着男宿舍先说一遍,说完了,我明天一人发一张照片……再不行,我把你们的照片发网上,哈哈……过不两天,你们比芙蓉姐姐还出名啊……哈哈哈……”   简凡得意的坏笑着,从餐厅里发现了这么个契机,却是正好利用上了,本来准备吓唬这帮女生一顿,不过一上课和杨红杏瞎聊了一番,改目的了。   你……卑鄙!三个女生,都红着脸啐了句。知道简凡肯定不会这么干,他也未必敢,但照片到了人家手里,却是把几个噎得说不出话来。   不知道为什么,简凡从进门就一直针对除了杨红杏之外仨个人,而杨红杏仿佛看戏一般,微笑着看着简凡和其他人斗嘴,匪女梁舞云反应快,伸着脑袋问了句:“简凡,为什么只吓唬我们仨,老大呢?我告诉你啊,可都她带着头,有本事你找她。”   “是啊,我就是来找她来了!这就是我留给你们的谈判机会,只要你们老大陪我散散步啦、聊聊天啦,哄着我高兴啦,这事我就当没发生,什么照片什么喝酒,我当没发生过……以后对你们毕恭毕敬,今天请了不说,集训完了,再请你们一顿都没问题!匪女,你说呢?”简凡揶揄地问着。   梁舞云想也不想,乐了:“行!你抱走吧,哈哈……”   “淑云妹妹……你呢?”简凡再问一个。   “看来需要老大继续牺牲色相了啊,不过你也不错,同意了!”秦淑云一听,知道简凡志在老大身上,倒也不阻拦了。   “萌萌妹妹,你说呢?”简凡温婉客气地说道。   牛萌萌扭着胖乎乎的脸蛋看看简凡,又看看杨红杏,从进门简凡就没有威胁杨红杏,这八成有备而来,而杨红杏也没有怎么斥责简凡,想想便说道:“姐,那你陪他吧,我看你们也像一对!”   “呀……你说什么呀?”杨红杏一下子孤立了,有点手足无措。   简凡似笑非笑地看着杨红杏,得意地说道:“走吧!你不是说服从集体吗?看,集体可都同意你陪我散步啊!集体的利益大于一切啊!你说的!”   简凡恬着脸做了个请的姿势,三个人乐了,乐得秦淑云推了一把杨红杏,杨红杏就势揶揄地笑着,简凡回身便开了门,向着屋里招手,示意着出去了!   这下,终于如愿以偿了,假戏当真的唱成了!   下着楼梯,杨红杏还是忍俊不禁笑着,四个人都商量好了的同盟却怎么也没料到简凡是这样半真半假地说服了同舍的人,迈着步子说了句:“你鬼可够大了啊,这办法你都想得出来?”   “我都说了,你会出来,其实你并不反感,只是需要一个台阶而已,我给你找了一个最好的!”简凡笑着说道。   杨红杏踢着腿,讪讪地道:“简凡,你有女朋友的,你不怕我喜欢上你、或者……或者你喜欢上我?”   “其实我一直就很喜欢你啊,你们寝室里处得最好,都爱玩,萌萌可爱、淑云温柔、土匪又豪气,还有你,这么爽快,都值得喜欢……不一定喜欢就非成恋爱关系,我估计集训完了我就要回乌龙那山坷拉里了,说不定都见不着你了!”简凡笑着道,好像是巧妙地避开那个敏感的话题。   杨红杏听得心里咯噔了一下,莫不是另有所图,跟着小心翼翼地问:“那为什么不留到市里,你……需要我帮忙吗?”   “不不……我其实巴不得回乌龙县呢。我家里开了个小饭店,一直是我爸里外忙着,要是回到县里,还能帮着他干点活,工作挣钱两不误,那多好?”简凡道,话题便慢慢开始了,偷偷地伸着手,装着很不经意的样子把杨红杏的手握在手中,幸好,没有引起美女反感!   故老相传,泡妞的时候,能握了手肯定就能亲了嘴……简凡心里暗忖着这事敢不敢干的时候,有点心虚,怎么着才能让一切自然地水到渠成不声不响呢?关这儿二十天了,跟这么个美女暧昧一下,柔情一下,也不错哦……   杨红杏像是非常高兴一般,随着他握着手问着:“那你没有自己的理想吗?”   简凡乐了:“有啊,怎么会没有?”   “是什么?”杨红杏饶有兴趣地问。“   “这个……这个不好说,不好意思对你说。”简凡嗫嚅了句。   “说呗,我不告诉别人!”杨红杏揶揄的口气摇着简凡的手,像昨晚的恳求一般。   “好,我对你说了,你别笑啊!”简凡想想,说道:“我有个从小一块长大的哥们,叫费仕青,200多斤重,他给我们俩定了理想,四句话:天上纷纷掉钞票、多得只想当柴烧;各色美女任我泡、看我想要不想要……说了啊,别笑啊!”   杨红杏早压抑不住了,猛地爆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笑得前俯后仰差点摔得在操场上。笑着啐道:“就不喜欢你这没正形的样!”   简凡也乐得哈哈直笑,这么长时间没见那个蠢胖子,倒还真有点想!   简凡正思谋着把话题展开大说特说,大泡特泡的时候,冷不丁刺耳的警报响了,是紧急集合的警报!吓了人一跳,顿时心里凛然地站定,有的已经跑着出了寝室,速度快的队伍已经开始喊报数。   得,不用泡妞了,简凡懊丧地想着,全他妈泡汤了!   杨红杏仿佛发现了简凡的不愉快似的,笑着说道:“帅哥,你运气实在不佳啊!不管今天晚上你怀着什么鬼心思,都没戏了昂!”   好像被美女窥破了心思一般,简凡讪讪笑笑:“哎,这就是理想和现实的差距,再有理想也是听人使唤的命!……走吧!”   俩人小跑着,恢复了队友间的距离,循着灯光和吕教官的声音奔回了队伍里。   队伍紧急集合了,吕教官扯着嗓子喊着:“立正,稍息,接到上级的紧急通知,今天晚上将执行一项特殊任务,我重复一遍,不是演习、不是演习,每个人要打起百倍的精神来……”   听着,看着,大门口已经开进了几辆公安标识的客座大车,简凡心里暗道:不会吧,集训没完就让我们上一线!这丫也太没人性了吧?   任务一宣布完毕,得了,简凡惊得心扑通一下子差点跳出胸膛来,千想万想,估计是打破脑袋也想不透怎么会有这么烂的任务扣到一干学警的脑袋上,而且是去自己最不愿意去的地方执行这个特殊的任务…… 第二卷 小警轶事多 第05章 小警出雪夜   从准备享受暧昧的快感里一下子掉进了现实的冰窟窿着实让简凡郁闷的紧。不高不低的简凡站在队伍中间毫无出奇之处,但作为临时班长的杨红杏却不同了,和教官一起站在队前,即便是有宽大的冲锋服裹着依然能吸引大多数男学警的眼光,丝毫不用怀疑,她是每一个男学警首选的YY目标!   可惜,理想和现实,隔着厚厚的两层冬装!或许差那么一点点自己今天晚上就伸得进去。简凡不无懊丧地想着。   任务布置的简单明了,就是值勤,说白了就是去给人站岗值班去。为谁呢?据说是为来太原演出的一群艺人,其中包括国内一线、二线明星若干!据说缘由是归国华侨在太原投资的工业园区落成典礼,邀得了众明星来演出助阵,市侨联、市文化局和市委宣传部都参与其中了,其目的当然是不言而喻,广而告之,扩大声势,进而吸引更多的投资落户到太原来。不少爱看报纸的学警早得知了这一消息,准备时间里,三言五句便让简凡揣得了个大概!据说不但动用了警察,演出现场还要动用武警。这帮子学警还不够资格到现场维持治安,仅仅是在明星下榻的几个宾馆里负责值勤!   简单的任务让简凡有点头疼,因为要去的地方是他最不愿意去的地方:九鼎假日休闲酒店!   一听这名心里莫名地泛起不少涟漪,那个美女自是首当其冲,但最重要的是在哪儿被人当着上宾供过几天,这要是假迷三道去查案牛气哄哄地还罢了,偏偏是去给人家当看门的,实在觉得肚子里跟下了三大碗隔夜馊饭一般,五味翻搅,说不出什么滋味了!要真让熟人瞧见,多不好意思呀?   刚刚准备完毕登车的时候,鼻尖上微微一凉,抬头一看,他娘滴,下雪了。   这才叫做背呢?看来得在雪夜里冻一晚上了!   有纪律的队伍就有这个好处,没有人太质疑这个任务的合理性,一路上反而饶有兴致地在轻声窃语着谁谁谁要来,接着又是某女星和某某某几个男星之间绯闻的故事,一会话题又颠倒过来,是某男星,和某某某女星几个之间不得不说的故事,说得娱乐界简直跟原始社会一样,谁跟谁都有一腿。同室的杨国江在此类八卦的忠实粉丝,小道消息、网络谣传在他嘴里能编成了组传奇故事,男女之间的话题是永恒的,不管是公众人物还大众百姓。车行到了半路,这俩人座上前面的扭着脑袋、后面的伸着脑袋,早围着七八个人听得津津有味。   简凡坐在前排车门口,教官和司机随意说着话,看样俩人认识,刚刚在操场还暧昧情长的杨红杏却是对自己瞧也不瞧一眼,正和胖萌萌聊着什么起劲,梁匪女精神不佳,靠着淑云休息,两人也是耳语着。窗外的雪花越来越大,在客车前大灯的照耀下,纷纷扬扬的雪花像满地的花絮凭风而起,司机不得不开着雨刷放慢了车速!   车队进了二环路便即分开了,向着市区不同地点的宾馆驶去,抬眼望去,灯火辉煌的太原一片迷茫,像童话里的城堡,等客车慢慢驶近了目的地,九鼎假日休闲酒店方的安保早等在一边,和教官商议着什么,估计是布置巡逻。每逢有大型演出,倒也不是防着有什么恐怖份子,就怕热情过度的粉丝粉条们围观哄着出乱子。   楼层巡逻十人队分两组,考虑到女生和体质弱的,教官安排着杨红杏带队;沿街道两边一公里巡逻两个五人队,前门、侧门各四人值勤,剩下的人替补,六十分钟一巡逻。轮流作业,直到所有演艺人员下榻到酒店。任务就是保证艺人们在酒店的安全,不能受到外界的骚扰。   这是上升到经济建设和和谐太原高度的任务,教官重申了好几遍,一重申完,自己倒大摇大摆随着九鼎的安保主任走了!简凡看得心里直暗骂,这家伙也是个小官僚,没准去吃喝玩乐去了。   杨红杏安排着人员,偏偏不挑简凡和自己一起值勤,让简凡最后一点心劲也丧失了;丧失也罢了,偏偏这肖成钢又来凑热闹,第一个就挑着他去。简凡一听火气颇大,口气不善地叱了句:“钢炮,你小子当了半年下属,现在想骑我头上是不是?”   肖成钢偌大的蛮个子,对简凡可是推崇的紧,附着耳朵上来悄悄说:“锅哥,你不在我心里没底,这么大雪天,咱们不能真站街上傻等吧?那个……把咱们哥几个都叫上,咱们几个一组,您当领导还不成?”   简凡一下乐了,在乌龙每次出勤,都是简凡带队,钻哪儿偷懒、靠哪儿休息、躲哪儿吃都是简凡出主意,鲜有失误的,成钢搞这个花花样就不行了。   “走!……我带你们去!”简凡看看杨红杏带着几个男女学员走了,看样没希望亲近了,一挥手,同舍的几个又配了个没主心骨的,五个人向北溜达着巡逻开始了。   眨眼间,五个人的身影消失在风雪夜里。   又眨眨眼,大街上早没人影了,五个哥们早跑过一公里,钻到了一家小区门口的小酒店里喝上了,简凡对四周的地形熟悉的很,小区正对着通往酒店的路,有什么动静看得见,万一步话器里一呼叫,立马就能跑到路面上假装值勤,端得是万无一失。   大冬天里,烫着一瓶热腾腾的酒、叫了四盘炒菜几个人跺着脚搓着手去去凉意,喝上了,肖成钢乐得直竖大拇指叫了句:“锅哥,我就知道只要你在,就能找着吃的地方。”   另一位的学警尚有点疑惑,讪讪问了句:“简凡,喝酒教官不会说吧?”   “咂,你个笨蛋!”简凡喝着不耐烦地说道:“这么冷的天,咱们就说在路边小铺随便买了一瓶驱驱寒,谁管得着呀?不过别多喝啊,喝醉了还真交待不了!”   杨国江喝着不耐烦地训着那位小子:“不喝拉倒,去,街上杵着站岗去!”   裘刚在呵呵笑着,那学警思量了一番,得,端着也喝上了!   “你们听着啊,第一次巡逻一个小时,回去咱们车上休息,要不九鼎安排咱们在宾馆休息……我估计还得再来一次,到三个小时以后了,看见没有,那地方,咱们第二次钻那儿,发现不了!再钻一个小时,继续回去睡觉。”简凡吃着,筷子指着不远处亮霓虹灯的地方。   裘刚一看噎了一下:“喂喂,洗浴中心哎,你们不是憋得难受想找个妞吧?我可没带钱啊!”   杨国江蔫不拉叽应了句:“不用担心裘刚,不会有人借给你的!”   几个人哈哈笑着,肖成钢也不放心地问:“锅哥,那地儿咱们去不好吧。”   “没事,租个房间休息一会,就咱们这服装,他们不敢拦你!要不你们自个冻雪地里,两个办法你们选。”简凡大大方方说道。   “得,听你的吧!”肖成钢说了句,吃现成的惯了,也不太爱动这个脑筋。   ◇◇◇◇   第一次蒙混过关了,果然还有第二次,几个人在车上睡着等换班的时候,老老实实巡逻回来的,一身雪冻得呲牙咧嘴,简凡五个乐得心里直偷笑。第二次果不其然,一进那装修不怎么样的洗浴中心,老板听得只是休息一个小时,却是连房钱都没敢收。几个人休息了一小时,又原封不动了回到车上,队里在门前站岗的、放哨的、巡逻值勤个个冻得直骂娘,这下,队里这四个人可简直要对简凡佩服的五体投地了。   过了零点了!新的任务来,雪天飞机延误,值勤的任务被无限期拉长了,除了楼层的留下,队伍暂时拉回了基地,一大早又被拉出来了。这下倒霉了,那位在九鼎休息了一夜的教官,随意的安排着,把成钢又换到了侧门值勤上,五个人傻眼了,这可没地跑了,而且还要负责查验进出车辆牌照和证件,进内院的还要查组委会发的邀请函。这可没机会溜号了。   五个人有点悻悻的到门口杵着电线杆子,酒店外就是一个开放式停车场,能进大院里的,都是内部车辆和今天到太原的特殊人物,简凡生怕遇到了熟人不好意思,躲躲闪闪帽檐压得很底,前面的四个,却也是假迷三道地值勤,遇到了男的虎着脸,虎视眈眈看坏人一般查证件,要遇到了美女,更不得了,把证件拿里握半天,能恬着脸和美女扯半天,完事还装模做样的敬个礼!   车走了,就开始评头论足!简凡有点厌烦了,这种扯淡事在大学的时候常干,现在却是一点心劲也提不起来。隔一会就钻到楼后头靠着墙歇会。   雪下了半夜但到了上午又成了大晴天,九鼎的里里外外雪早清理得干干净净,偶而角度不对了,白白的雪能把太阳光反射回来,直刺得人眼晕,抬头看看,不知道哪一层是十一层,一个多月前,和香香在这里颠鸾倒凤的时候,本想着工作无望,意气风发地俩人在被窝里商量着要为房子车子大干一番,却不料人生的际遇如此让人难以捉摸,眨眼间还真就穿上了警服,偏偏没过多久又回到了这里!   一想起自己的生活,简凡就有点茫然失措,从警了,难道真的像教官说的那样,把青春和热血献给祖国,好像自己没有那么高的品德,而且就自己这干啥啥不行、说啥啥不灵的德性,祖国要不要还得另一说;那么就像二叔那样,混到派出所里,混十几年混个所长,喝得血压血脂和职务一起升?一天净知道咋唬人,那好像也没什么意思!有时候连自己也说不清自己的人生目标到底在哪里,到了现在仍然一叶浮萍随波逐流!   生活的目标,就像遇见到的美女一样,上了一个,还想上另一个,或者,同时有几个出现,连上哪个你自己心里都没谱!到了这熟悉的地方,简凡的脑子里一会萦绕的是娇小玲珑的香香、一会是白衣胜雪的蒋迪佳,不一会又是YY着热情似火的杨红杏;再过一会,又想想自己屁都不是,除了香香还都没戏,更是有点悻悻然。   正想着的时候,侧门口弄哄哄地,简凡伸着脑袋出来一看,成钢正和驾着一辆蓝色宝马的争执着,后面还跟了一辆车,好像是没有证件什么的,咪着眼一瞧,车上坐了四个人,那司机不耐烦地喊着:“干啥呢?这是接金小姐,不认识呀?我艺龙经纪公司的,邀请函在经纪人手里,她随后就到,你们不能这么死板吧?把你领导找来。”   “我就是!”成钢刚当一回小组长,牛逼了,看这人不客气还叫上板了:“不管你什么艺龙艺虫,不管你什么小姐妈咪,我只认函不认人!谁知道你是什么人?”   那司机扬着脑袋:“嘿!……你怎么说话呢?当警察了不起呀?警号多少,我投诉你!”   蔫坏的杨国江得意洋洋地说道:“好啊,你现在就可以投诉啊,不过请你把车退出去,不要影响正常秩序!”当然得意了,几个人哪有警号,还没分配下来呢。   大男人怕有钱,有钱就学坏;小男人怕有权,一有权就学赖!   四个大小伙学警血气方刚,好容易有这么点权力了,不依不饶,并排站到了车前,那司机悻悻地骂了一句:“妈个X的,一群榆木脑袋。”车里,伸出一个戴着大墨镜的女人,墨镜大得几乎遮住了半边脸,操着不太熟口的粤语不以为然地骂了句:“太原警察的素质这么低呀,勒色!”   “嗨嗨……骂人是不是,这娘们说什么呢?”成钢一下子没听明白。   简凡却是唯恐天下不乱一般,逗了句:“勒色,骂你们四个是垃圾呢!”   简凡骂没事,可别人骂成钢就受不了了。一听得这话,火爆子脾气的成钢抽着鼻子指着那不知名的女人便即破口大骂了:“你个破B,你骂谁呢?要不老子穿着这身警服,今天操死你!”   简凡一下子笑得躲到楼后笑得肚子疼了,初中没毕业就上武校的肖成钢纯粹一黑肚子,水平比乡下那赶驴车的强不了多少,蔫坏的杨国江和赖皮裘刚,都不是善茬,这要打起口水仗来,可有得看了。   女人的喊声,尖叫声、拍车门声,干起来了,简凡一伸头吓了一跳,后面的车里已经下来了三个彪形大汉,差不多都一米八的大个,护在车前和成钢对恃,那被骂的女人看样是气得不轻,伸着脑袋叽里呱拉说着,都是一串难懂的广东话。   坏了,不会真是个明星吧!?……简凡看这女人还带着保镖的架势倒是心里暗惊,不过本身不太注意娱乐界的明星,那女人又戴了那么大个墨镜,实在也看不清楚。正寻思着上前拉开的时候,那火爆脾气的成钢和其中一名保镖推推搡搡,没看清俩人怎么着动作,劈里叭拉,干上了,保镖可能太过于小觑这个小学警了,被成钢虚晃一拳,躲过了拳头没躲过下面的飞腿,一脚被踹得蹬蹬退了几步靠到了车上,那女人不知又发了句什么神经,三个保镖倒瞬间扑上来了。   嘶……简凡刚待上前,却是马上刹住了步子,不耐烦地喊着:“嗨,真是吃饱了撑得,打什么打呢?住手住手……四个打人家三个,说出去不怕人家笑话!嗨……都停手……”   说是说,没敢上手,要真家伙干,拳头不长眼可不是闹着玩的!队里学擒拿简凡就学得有一下没一下,成钢要讨便宜,自己乐得看笑话,成钢打架鲜有吃亏的时候;如果四个人要吃亏了,那自己上也是白搭!未等心思料定,形势瞬间起了变化,三个保镖看来训练有素,品字形对阵,出手出脚井然有序,个个都不弱,连拳打带腿扫,三下五除二便把四个人放倒了三个,成钢勉力支持了几招鬼喊着:“锅哥锅哥,快叫帮手……他妈的干不过这三个牲口!”   简凡看得这形势吓了一跳,扯着肩上的步话机摁着发送键喊着:“呼叫支援、呼叫支援,侧门打起来了……兄弟们,快来帮忙呀,有人打咱们班人啦!”   刚喊了一句惊魂未定,一眼扫过四个都早倒到了地上,成钢野蛮,被俩个保镖摁着猛踹,剩余了仨躺在地上哼哼,其中的一个保镖冲着简凡就奔了上来,简凡情急之下,顺手步话器当暗器,大喊一声:“看招!”   那保镖脚步一停、侧头一躲,却见简凡嘿嘿笑着,只是做了动作根本什么也没扔。不过笑罢脸一虎又是一句:“看招!”   那保镖再一躲,简凡又是做了假动作,根本没有扔,还在呲牙咧嘴地笑着,骂了句:“傻B!”   保镖被气坏了,支着身要奔的时候,简凡却是猝不及防地出手了,这次可是真的,隔着不到十米,那保镖只觉黑影瞬间飞到眼前,躲避不及,吧唧,正中左眼,一捂一摸,被步话机砸到了眉骨上,沁出了一丝血。   简凡也怔了怔,谁可曾想这砸东西比射击要准头好得多,一怔之下,掉头就跑,边跑边喊着:“救命呀……有人袭警、有人袭警!”   砸了人还喊救命,讨了便宜再卖乖正是简凡的特色!   后面怒火中烧的保镖又吃了亏又丢了脸,一鼓作气,朝着简凡恶狠狠地追了上来,围着后院的花池转了一圈,躲无可躲的简凡看着熟悉的地方,滑了一跤连滚带爬,吱溜一下子钻进了大厨房…… 第二卷 小警轶事多 第06章 时穷计乃现   话说狗急了跳墙、人急了上房,简凡被追急了,慌不择路地钻大厨房了!也顾不上和厨房里发生过的旧怨了,要是平时,那是死活不敢再来的!   厨房里,刚收拾完了早餐器具,大上午开始洗菜、择菜、配菜的林林总总已经二十几人了,猛然间一个人鬼喊着冲进来,惊得吓了一跳,没等醒过来,又是一个人喊着“站住!站住!”冲进来了,看样像在打架,厨师帮厨的情况不明,都靠着锅台炉灶或者墙。   简凡人轻腿利索,这地方来过自是熟悉的紧,奔跑着的时候顺着就抽了一个两尺长的扁平炒勺,跟着围着菜案转圈。追自己的人转了两圈猛地省悟道这是驴推磨,根本没有终点,猛地站定了。   你走我也走,你站我也站,他一站定,简凡也马上站定了。   乍一看追自己的人,宽额阔嘴凶光眼,配着黑西装,整个就一标准的黑社会分子。心下里有点害怕,不过还是壮着胆子,抄着勺子乱敲着案子喊着:“你什么人,敢袭警,不想混了是不是?”   “揍得就是你!”   保镖恶狠狠地喊了句,抄了一个碗砸将过来!这不说还好,越说越气,堂堂的保镖被人干了一下还没治,说出去饭碗都倒要丢了。   砸了一个,简凡侧头躲开了,那保镖又抄起一起来。   “看招……”简凡声起手落,长勺一抄,正中那人拿碗那只手的指骨,保镖啊地吃疼地叫了一声,吧哄嗒一下子掉了!   简凡的脑子里瞬间灵光一现,要说武器,有什么比锅勺还使用的更顺手了呢?心里狂喜之下,喊着:捞底……抄油……进料……敲大瓢……俱是从五岁便即运转纯熟的动作。   嘴里说着,手里不停,长勺挥舞着左一下、右一下,专打那保镖的手背,白铁敲指骨,一敲一个准,疼得那保镖早顾不上拿家伙了,呲牙咧嘴地乱搓手。怎么躲也躲不过那把大勺子。他可哪里知道面对的是一个五岁炒勺的大师傅,用勺子比手还利索。   敲得几下把保镖敲蒙了,正搓着手,简凡又是大喝一声,看招……保镖心慌意乱,猝不及防,两手紧张地缩到了背后,却不料简凡又在使坏,砰……地一家伙反手一撩,结结实实地拍在那保镖的鼻梁上!   只听得啊得一声惨叫,那保镖捂着鼻梁蹬蹬蹬退了几步,鼻子里疼和酸、鼻血和着眼泪抹了一脸,一把抹着血的保镖恼羞成怒了,状如疯狂地喊着:“我劈了你……”说着就往上冲。   这个时候,谁也没有注意到简凡后退了两步,长勺底子已经伸进了通红的调料盆里,那人叫嚣着冲上来想跳上案子拼命的时候,却不料那长勺当头一扬,纷纷扬扬的一层红雾迷弥漫在他的脑袋四周!   又是“啊!”地一声,保镖剧痛之下,捂着眼睛鼻子嘴蹬蹬蹬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狂喊乱叫,那架势如同白日见鬼了一般。   一屋子大厨们看得刚刚还凶神恶煞的人成了满脸通红,不知道是血还是调料,就他本人看得惨叫着也像鬼了。   此时的简凡,如同除暴安良侠之大者气定神闲,很潇洒地把勺子放到了鼻子边嗅嗅,撇撇嘴骂了句:“山北特产的灯笼椒,驱寒提神,味道特别不错,哈哈哈……像你这么比猪还蠢的傻B,我真不知道怎么当的保镖?还敢袭警!……抹呀,使劲抹,越抹越辣!”   狂笑了几声,那保镖双眼睁也不开,便是有劲也没地使,暂时丧失了抵抗力,简凡正自高兴的时候一抬头,心里又是一惊!   刚刚厨房里的人被俩人冲劲吓住了,不过这个时候再看,却是个个一脸忿然之色,地下被俩人折腾的盘碟碗和调料盆早摔了一地,特别是几个看清了简凡的厨师们,这是老怨家,斜着眼瞪着,那架势,就到火山爆发的临界点了!   简凡心里暗惊,第一个上脑海的字还是:逃!!!   不过刚一抬步又停下了,电光火石的瞬间急中生智,不逃了,反而大咧咧站下来了,长勺子一抄,一敲、一推,案子上尚还完好的盘、碟、碗砰砰砰砰又摔了一地,就见简凡眦眉瞪眼一副欠揍的德性,咚咚地乱敲着案子喊道:“看……看什么看……不认识小爷我了?一帮子傻B大师傅,还想跟小爷我斗,都他妈不想混了,今天小爷我带人就是来砸你狗日的来了……”   几句话嚣张得简直无以复加,几个小帮厨的跃跃欲试,立马就要动手,简凡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又加了点猛料,长勺子朝着当日见过的那位高厨师吧唧一扔,嘴里不干不净地喊着:“高秃驴,数你最坏,操你二大爷……今天饶不了你……”   这下终于点着火药桶了,那脑袋秃顶的高厨师那被这黄口小儿骂过,脸气得青紫一片,顺着提着拖把就追!简凡一看,得,转身撒腿就跑……   一跑,厨师们的嚣张气焰和着怒气更盛了几分,高厨师喊着:“给我抓住这小王八蛋……”   师傅一喊,徒弟们提菜刀的、扛着擀面杖的、提盘子拎碗当武器的,哗啦啦追出来一片!   却不料,刚出了门高厨师猝不及防,迎面就是一把和着雪球砸过来了,正中脑门,一眼看着却是十米之外,那简凡正笑着向一干厨师们勾手指头。这下子,火上又浇了一盆油,高厨师身先士卒地奔在前头。   简凡又是撒腿便跑……   这时候,再跑几步就到了侧门和追兵的中间了,酒店外已经有零零碎碎围观的人了,四个学警打不过人耍起赖皮来了,杨国江大咧咧躺在宝马车的车轮下、成钢靠着车坐在地上,四个人躺着还是和保镖着僵持着。保镖们虽然教训了学警们,可也不敢真痛下狠手。   简凡心里暗骂了句不知道为什么支援的还没有来,不过现在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腾腾腾向着俩个保镖冲去的时候,俩保镖见得同伴追进了厨房,出来的却是这小警察,俱是诧异不已,马上拉开了架势!更吃惊的是,后面追了一群白衣白帽的厨师,都叫嚣着冲过来。   千钧一发的时刻来了……简凡愣生生刹住了步子,举着拳头喊着:“兄弟们,干死这几个!”   一句话,说得豪气顿生,连地下躺的那个一屁股也坐了起来,哟!锅哥带着救兵来了!不过一看也傻眼了,不是同学呀?   这话里玄机不浅,几个?哪几个?或者厨师们把门口等着认同成了和简凡一伙的;但门口,却是铁定已经认定简凡搬的救兵来了,否则不会同伴没出来,心下凛然,俩个一字形拉开了架势……   俩保镖一拉架势,后面的厨师可把他们归到简凡一伙里了。   只有简凡知道两方哪一方自己都惹不起,冲上前去的时候瞪着眼一副挑衅姿态,嘴里还喊着,干死你们,到了将至未至的距离,却是腾地一下子一矮身,吱溜一下子连滚带爬从两个保镖的一侧溜了出去!   说时迟,那时快,追来的厨师们可是一哄而上,哪看得清这个细节,一上手里的家伙便即招呼上了,俩保镖不是善茬,腿、手、肘、膝并用,砰砰叭叭早干翻了几个厨师,这下好了,这帮子厨师更认定这是找事的帮手,围着俩人抱腰的、搂腿的、大擀面杖和炒瓢招呼着,混战上了。   一时间,叫骂声、叮叮当当的家伙声、叫疼声、惨叫声此起彼伏,整个一副活脱脱的群殴场面。   而此时,漏网的简凡早奔出了人群圈子,听得脚步声后面还有三个人追着,一回头大声喝了句:“停!”   后面仨小伙还真听话,猝不及防被诈了句,一下子停下步子了。却见简凡嘻笑着指指三个身后说道:“快去救你们师傅,回头咱们再打成不?”   仨人一惊一回头,却见得冲在最前的高师傅早被保镖打翻踩在人群里乱喊着,这还了得……仨人却是顾不上简凡了,喊着师傅师傅,又冲了回去,加进了包围圈里……   场面又颠倒了个,成了厨师痛殴保镖的局面了,俩个保镖再厉害也挡不住十几个厨师们痛殴,被打得躺在地上乱吼乱叫,这越不服气,被厨师的踹得更狠。那辆被拦在当地的宝马车,进不得也退不得,打着喇叭让厨师让路,却不料火冒三丈的大师傅们一大炒瓢就扣到了车前盖上,吓得那人们关紧了车门窗,连喇叭也不敢打了!   凑着这机会,四个学警灰头灰脑从包围圈里爬了出来,几分钟功夫,一个个鼻青脸肿、裘刚还抹了一脸鼻血成了个大花脸,各自捂着肚子捶着腰,看样被揍得不轻!   背后的脚步乱上了,简凡一回头,却见得杨红杏带着着班里二十几个同学助阵来了!后面九鼎的保安队也来了十几个人。这下,简凡终于放心,这是绝对安全了!   带头的杨红杏气喘吁吁地奔来了,拽着简凡:“怎么了!怎么打起来了?”   “不是打起来了,是挨打了,你看……”简凡一指刚刚出来了成钢四个,一干学警里哈哈笑着。简凡不耐烦地说道:“教官呢?你们怎么才来呀?”   “去市局里,在赶来的路上,这可咋办?……”杨红杏看着打得乱七八糟的,围观的一二十个、那边还正干得起劲,两辆车被堵到了这里,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了。   这时候顾不上讨论支援延迟问题了,简凡拉着杨红杏躲过一边,凑着耳朵耳语了几句什么,杨红杏秀眉蹩了蹩,不过还是同意了,跟着就带了七八个学警奔着往九鼎酒店里跑。剩下的列着队等着,简凡又看着成钢几个人的糗相,拉着四个人,盯着成钢问:“知道怎么说吗?”   “知道!他们先动的手,然后就打起来了!”成钢吸吸鼻子,有点不服气。   “你个猪头!”简凡踢了一脚,成钢哎哟了一声怒目而视。简凡不理会却是说道:“咱们在值勤,什么时候打起来了?当警察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这纪律难道你不知道?……难道你和人家打了吗?谁看见了?净是他们打咱们了嘛!”   肖成钢这下恍然大悟了,神色凛然地道:“对,对对!就是!”   “你呢,懂了吗?”简凡看着杨国江,杨国江点点头、裘刚也点点头,都是心知肚明,一到追究责任的时候,连骂一句都会成为大错,这当然要小心了,什么也不敢乱说,心里不禁暗暗佩服简凡的心细。   最关键的一个是不和四个人同宿舍的人,简凡一问,那学警却苦着脸说:“简凡,还用问我吗?我压根就没反应过来就被揍了一顿,我倒想动手,那仨牲口太厉害了!”   这话又把几个人逗笑了,笑着心里放松了几分,再看那保镖被几个厨师逼着摁在墙角,也成了一副鼻青脸肿的德性,这倒解气得很,旁边的一干学警们都是叽叽喳喳开始问了,怕是都对同学受了这么大欺负义愤填膺。   场面正乱着,保安们正劝解着厨师们,却不料又来了一群特殊的人物,足足二十多人,脖子里挎相机的、肩膀上架着摄像机的、还有光脖子上就挎了仨相机!一干不知道是记者还是狗仔队的人物劈劈啪啪照了一通九鼎侧门群殴的场面,不知道谁眼尖看到了车里,跟着便是喊了句:“是金丽娜小姐!”   一听这话,记者们哗拉一下子前前后后把车围住了!   劈里叭拉照相机一闪,连厨师们都觉得这事不对劲了,扔下被揍了一顿的保镖,早扯乎了!   坏了!简凡心里一凉,虽然自己不太了解这娱乐圈,可这丫看样还真是什么明星,要一让媒体瞎扯一通,没事也要出事,别说还真有事!坏了、坏了……   这一锅粥可是越搅越乱,越搅越糊,围观的酒店里的客人和路过的群众越来越多,保安们劝着也清不了场了,学警们没有领导了,都傻站着你看我我看你无计可施。不一会便聚着了上百人的队伍,都在指指点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偏偏最关键的时候,车里伸出来个脑袋,却不是那个戴大墨镜的女人,而是那个油头粉面的司机,什么艺龙公司的,看样也见过大场面,对着记者的话筒和摄像机说了句:“金小姐的随从被这帮警察联合厨师们打了,我们保留向他们控诉的权力!”   记者一哄而上,七嘴八舌地再问问题,那人便是一句无可奉告闭上车窗,看样也在等什么!   这话,更让简凡心凉了几分,把自己这一帮子学警捆到一起怕都没有那个女人份量重,回头报纸媒体上一扯,估计警号分不到手就得打道回府了……一思忖之下,看着学警里谁的手里还拿着喊话器,这是疏散围观群众时候的准备的,简凡一把抢过来,又要和记者们干上了…… 第二卷 小警轶事多 第07章 乱时好诡辨   乱像来了……   公安局振动了,110指挥中心出警了,市局正开着集训人员的分配的会议,一听得九鼎出事,会议紧急中止了,带队的副局长第一时间朝着这里来了。都是国外内多多少少有点影响的明星人物,哪一位出上点事都不会是小事,万一报道出来,肯定要对太原、对公安局都要造成一定的负面影响。   这好像也是一种明星效应。而且不仅仅影响的是公安方面,九鼎实业的总经理蒋总、演出组委会的一干有头有脸的人物甚至于连此次的主办方也惊动了,都在往这里赶,看样刚刚闹事的时候,车里坐着的明星没闲着,打电话招帮手呢!   九鼎假日休闲酒店十七层办公区,踢踢踏踏的一阵脚步过后,十七层办公区监控室的大门砰地一下子被人推开了。值班的俩个保安一惊一看,门口冲进来十名警察装束的人,呼拉拉如同一群土匪一般挤了一屋子,四女六男,再一细看倒放心了,这是这一天在楼层值勤的女警。   那女警正是杨红杏,正色说道:“我们接到了上级通知,侧门发生的纠纷全部录像,也就是十五分钟以前到现在的,要全部封存,以待查证!请配合。”   “这……”俩保安一听傻眼了,好像还没有过先例,狐疑地道:“我们主任没说啊?”   “就你们总经理也得配合公安机关!”杨红杏虎着脸,话里倒是威风得紧。   “可……我们硬盘式自动存档,这得专业人士才能拆下来,我们也不知道是哪一块硬盘。”保安又找了一个合适的理由。一排子机柜,正好遮掩了自己这个借口。   “那简单,我们有的是专业人士,开始!”杨红杏说了句。牛萌萌一听,站到了保安的操作台前,保安悻悻一让坐,牛萌萌劈劈叭叭一敲键盘,嘴里指挥着:“A7、B5、C1、H4,三号线!”。   听着指挥学警们挑着线拖到了柜式机前,一挑一指,梁舞云持着多功能小刀一拆,蹭地把盒仓式硬盘拉了出来,暗暗地给杨红杏竖了“V”字手型。   保安看得面面相觑,一般这吃拿卡要的警察什么时候也进修高科技了,这么厉害啊?   正要扯乎的时候,牛萌萌一声惊叫:“哇,简凡在干什么?开新闻发布会呀?”   杨红杏几个人一惊,凑上来一看,两个角度的摄像头都对着简凡,一个后像、一个侧像,简凡正手持着喊话器正说着什么,刚刚那群围着宝马车的记者、保安和围观的群众都哄在一干学警的面前。还真像一场现场新闻发布!   “坏了……快走……”杨红杏不容分说,喊了句,一干学警哗拉拉又往楼下跑。   这情形杨红杏却是识得厉害,万一要有不慎说错了话,那可比打架的后果还严重,简凡暗暗唆导着自己来取录像的时候她这心里就打鼓,八成这几个学警肯定也没起什么好作用。特别是成钢,没准就是他先动手打的人。   ◇◇◇◇   侧门口,简凡确实是说上了,看着形势不对,宝马车里的人一下子把矛头便掉转到了学警身上,简凡一急之下,扯着喊话器叫嚣上了:“爆料、爆料,明星指使随从出手伤人、警察值勤被打忍辱负重……记者同志们,围观的太原父亲乡亲们,你们想知道真相吗?你们想认清所谓娱乐明星的真实面目吗?作为一个良知未泯的太原普通市民,我要把亲眼所见的真相告诉大家……事实的真相就是:明星指使保镖践踏警察的尊严,这是对警察的挑衅,是对法律的挑衅!”   说得是义愤填膺、表情是慷慨激昂,而且这料够猛,记者一听,哟……有戏!立马态度来了一个大转弯,呼拉拉全围了过来,不仅记者,加上围观的客人和过路的群众,怕不得有上百人了,堪堪地把学警们都围到了中间,那一队保安看得事情发展不对,早忙着打电话请示领导了,刚一愣神再想往进挤,却是挤不进去了。   简凡面对着这么多人却没来由的非常轻松,扯着嗓子喊道:“我们是来自是武警训练基地的学警,奉上级的命令在九鼎值勤,目的就是保护今天来演出的艺人的安全,根据组委会的安排,下榻到此的明星都必须持有组委会的邀请函,但是,那辆宝马车里坐着明星,不但没有邀请函,而且还想硬闯,在被值勤警察阻拦后恼羞成怒,指使手下打伤了四名警察……大家看,这就是证据!”   简凡说着,一回手指着受伤的四个人,记者乐了,这可有猛料了,劈劈叭叭朝着成钢一干人猛拍了几张照片。鼻青脸肿的四个学警,恰恰成了最好的证据。演这场戏的简凡瞬间又换了一副苦大仇深的神情,拉了一把成钢,句句有泪、字字有血地说道:“看!这就是他们施虐的证据,把一个忠于职守的警察打成这样!这位警察叫肖成钢,是我们训练基地标兵人物,大家看看,所谓明星是何等的嚣张跋扈,她们根本不把警察和法律放在眼里!”   又拉了一把杨国江,把杨国江转了身子,一身是灰土灰脸的的警服又让简凡找到说辞了:“看!这是一位来自县里的警察,他是农民的儿子,这么老实巴交的警察都被他们摁在地上殴打,大家说说,他们,还有人性、还有良知吗?”   “再看这位……”简凡又拉拉身材比较瘦干的裘刚,裘刚眼肿了一片,拽着裘刚放大声音说道:“他刚刚大学毕业,刚刚参加工作,为了演艺明星的安全在凉天雪地里值勤冻了整整一夜,不但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反而被所谓的明星指使手下殴打,光天化日下做出如此野蛮的行径,公道何在,良知何在?”   相机拍照的声音如同给简凡说话伴奏一般,卡嚓卡嚓响个不停,这场秀让不明真相的记者和群众听得津津有味,看着一干年纪不大的小警察个个稚气未脱,倒多多少少有了点同情之心。不过学警队伍里倒有一半人咬着嘴唇,那是怕笑出声来,简凡同寝室的几个人差不多都是一等一的刺头,一个比一个难缠,让简凡这么着一说,反倒都成了受委曲的小媳妇一般!   再看简凡却是脸不红不黑,仿佛今天成了他一个人的独角戏一般,继续对着一干记者和围观的群众说道:“整个事件从头到尾,有很多人目击了,我可以很负责任地说,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我们做到了,否则凭着我们这么多警察,也不会受到如此的欺负。我们为什么没有动手?不是因为我们害怕,而是因为我们是警察,我们正在执勤!我郑重地告诉大家,对于今天的事,我们会把责任追究到底,要通过正当的、法律的手段,向这些道貌岸然的公众人物讨回一个公道!”   说这话的时候,简凡挥着拳头,煽动着人群。本来对明星并没有什么好感的群众倒被这位小警察绘声绘色、声泪俱下的演说感染了几分,不知道谁喊了一句:“好!支持警察!”   零零碎碎的起哄,一面是警察、一面是明星,都是不招老百姓待见的人物,不过今天看着这群警察都还面嫩,特别是那说话的更像一个刚穿上警服的学生娃,而那明星又扭扭捏捏地钻在车里不说话,这下好了,人气可成一边倒了,都对警察反而有好感了!更有甚者,劈劈叭叭鼓掌,不知道是真支持还是鼓倒掌,这场面被搅和得可更热闹了几分。   记者们可不管,七嘴八舌地问上了,有的把录音器还伸到了简凡面前。   问:“警察同志,依您所说,金小姐的随从殴打警察,但他们怎么也被打呢?”   答:“很简单,九鼎的厨师们看不过眼,上来劝说,谁知道这群丧心病狂的保镖们,连厨师们也一起打。大家刚才已经看到了,他们触犯了众怒,才引得厨师们义愤填膺,一哄而上。当然,打架斗殴不管有理没理都是扰乱社会治安的行为,我们是坚决不赞成的,但作为个人来讲,我在道义上支持这群有良知的厨师们!”   问:“警察同志,您怎么知道幕后指使者是金小姐呢?是您亲眼所见还是猜测?”   答:“亲眼所见,她当时就在现场指挥,而且还出言不逊,侮辱太原的警察是勒色!勒色是什么大家知道吧?……对此我表示遗憾,一个没有学会尊重别人的人,不管她是明星还是什么星,都没有资格赢得别人的尊重,这就涉及到道德和素质问题了,对此,我们不予评价!”   明星的作态怎么样,当记者的自是深有体会,根本无暇分辨话的真假就觉得深以为然了,这明星嘛,素质是不怎么高,急了赶记者的事经常发生,要骂警察好像也非常正常!   问:“警察同志,既然你认识金小姐,肯定也知道她是今天演出明星,为什么还要拦下她的车呢?是不是存在故意的成份?”   这个问题够刁,要说不认识肯定说不过去,要说认识的话再不放行而且起了冲突,那势必就有故意刁难的成份了。这么个问题就是生怕水搅不浑似的。   但这哪难得倒简凡,从小在饭店里的察言观色,人精和人鬼都见得多了,眼骨碌一转悠便侃侃说道:“这位记者同志,按照我们上级的规定,为了保证艺人的安全,出入内部的车辆必须持有组委会的邀请函,我们遵守是制度,没有例外;这和我认识不认识金小姐没有必然的联系,因为在我们警察眼里,只有公民、没有明星!”   这话说得铿锵有力而且不失大气,人群里不知道谁喊了一句,好!太原警察好样的!跟着的劈劈叭叭鼓起掌来了!连记者也是一脸笑意,真个是觉得今天收获颇丰,遇着这么一位说话利索的警察,挖得东西越来越多。   人群中央,简凡得意地说着,仿佛在店里面对着上门送钱来的客人们一般,侃侃而谈,越来越轻车熟路!   人群外就有点乱套了,看着的饶有兴致地看,看不见的跳脚看,杨红杏好容易挤了进去,这场面却是不敢拉简凡。人群外110出警已经到了,警察正在请着一脸懊丧的保镖上警车,远处的一辆警车前,吕教官脸上有点悻悻之色,一听这声音就知道又是简凡在胡扯,不好意思地看看同来的教官们和市局的副局长,说了句:“我去把队伍带走!”   “别别……听听,这个小学员挺有意思的嘛!”副局长笑着,伸手制止了!   正解释着的时候,却不料宝马车里有了动作,估计是被刺激的够呛了,保镖又被110警察带走了,副驾上那位女人下来了,还是戴着大墨镜,看不清具体长相,指着简凡的方向喊着:“他在胡说,警察先动手打的人,警察都是混蛋,打了人还颠倒黑白!……你们凭什么带走我的人?”   一石激起了千层浪!众记者的镜头,又是第一时间对准了气极败坏的明星,那明星倒过头来又是耍泼撒赖,质问110出警的警察。   简凡瞬间扯着嗓子扩大声音喊着:“记者同志们,你们看清楚了,也听清楚了!他再一次侮辱警察,还试图阻挠公安机关的正常调查!我想问一句,难道女明星就可以拥有特权,就可以不配合公安机关的正常调查取证吗?……大家知道她为什么这样吗?因为她心虚,她害怕,害怕真相公之于众!……事实是隐瞒不住的,黑就是黑、白就是白,谁也颠倒不了的!”   简凡的声音要大于那女人几倍,而且说得头头是道,可比一脸衰相的明星有听头,记者和群众的眼光仅仅是向后一瞥又被简凡全部吸引过来了,口水仗越打越有意思了!   这戴墨镜的女明星被说得气急败坏,早不知道形象的矜持为何物,玉手一指,张着红唇,声尖厉中带着几分恼羞地喊了句:“你等着,我要告你,我要告你们警察!”   隔着不远,俩人的吵声却是都听得见,一众人的眼光又被吸引了,扭过头去!   简凡的反应很过迅速,生怕风头被人抢了一般。马上接着这话头在喊话器里大声说道:“法律只会尊重客观事实,你可以凌驾在男人身上,但你永远凌驾不到法律之上!””   这句话语带双关,众人听得这一句,先是愣了下,跟着大部分都哈哈大笑了,又有起哄地鼓掌!那明星气得跺着脚钻回了车里。杨红杏在背后扯着简凡示意清场,简凡还有点意犹未意,又是擎着喊话器大声说道:“记者同志们,市民同志们,请配合我们公安机关清场,事实的真相、事故的责任还有待于进一步调查,届时,我们会把真相公之于众的……现在请大家离开现场……最后请允许我代表太原警察向敢于正义直言、敢于揭露真相的新闻工作者们,致以崇高的敬意,敬礼!”   简凡一敬礼,后面的学警也跟着齐刷刷地敬上礼了。   这下子倒也漂亮,面对齐刷刷敬礼的学警们,记者们倒无话可说了,都是拍手鼓掌示意着,心里俱是判断着,看样今天这事,还真是十有八九和警察无关,要不就不会这么高的姿态了,心下里都是揣摩着手里掌握的东西能有多大的轰动效应!倒有一半记者紧张地快步走了,怕是抢先发稿了。   学警们配合110的疏散人群,满足了最初的好奇心,都开始散了,学警们维持着秩序,三个保镖和几位打架的厨师都被就近带到了派出所询问笔录。还有几位女警察护送了宝马车里的那位明星,名为保护,不过八成也得询问一番。   都动起来了,简凡一干学警们可就闲了。几个刚遍地找着自己的步话器就听到了集合的命令,跟着就见得换班的警车又开来了一辆,不知道从哪里临时调集的。心下揣摩着这下估计得封闭回训练基地了,悻悻地跟着队伍上车。车窗里不经意的向外看的时候,突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身着的红衣的大风衣,手持着微型摄录机,也在看着自己。   蒋迪佳!?简凡心跳蓦地增加了不知道多少,砰砰砰地响,还是那么漂亮迷人,乌黑的长发披洒在肩后,恰似一朵冬日里绽放的红梅,拉开窗要仔细看的时候,蒋迪佳好像一直就在关注着简凡,笑着挥手示意!简凡也讪讪地招手示意着!   简凡在笑着、蒋迪佳也在笑着,笑中仿佛有莫名默契一般,一闪而逝的感觉让简凡觉得好像抓住了点什么,可又是一无所知,一直挥手到车缓缓地开走,才有点失魂落魄地关上了窗,一回头吓了一跳,杨红杏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简凡被人窥破心事一般驳了句:“看我干什么?”   “哟!?刚才那位谁呀?你女朋友?”杨红杏问了句,口气怪怪地。   简凡斜着眼笑了:“你看像吗?”   杨红杏摇摇头:“不像!跟你不是一个档次。”   “那不得了!哎不对呀?你这话怎么刺耳呀?我是什么档次?”   “你属于那不入流的档次,今天可真够现眼的啊?我真怀疑你是不是长了两根舌头,你损人已经到最高境界了啊!这么猥琐的事你都能说得大义凛然,我可真服了你了,不过依我对你的了解,你越是说得振振有词,越说明你同样心虚,我说的对吗?”杨红杏道,或许在训练基地二十几天,和简凡嘴官司打得不少,多少有点了解了。   简凡讪讪笑着不置可否,手撮着凑到杨红杏耳朵上悄悄说道:“咱警察不都是颠倒黑白吗?红杏,那录像你取到了吧!”   “交给教官了,将做为取证证据!”杨红杏说了句,把凑上来的简凡推过一边,坐着的时候不经意再往后看一眼,有点诧异地问:“简凡,我就有一件事不明白,你们一块值勤,他们都鼻青脸肿,为什么你什么事都没有?”   “嘶……这话怎么更刺耳!你是想看到我鼻青脸肿才舒服?”简凡瞪着眼反问道。   “我问你话呢?你什么态度?”杨红杏道。   “哎,你真想知道啊?我告诉你原因,因为呢……我比他们帅一点,那些人不好意思对我动手,这理由怎么样?”简凡嘻皮笑脸地说了句,回头一看成钢几个,心里暗道的万幸,要跑得慢几步,八成也成这德性了。   “是吗?那我正式通知这位帅哥,市督察处将对你们正式询问,这车直接开到市公安局,我们归队,你进局里,做好心理准备啊!不知道督察们是不是会因为你帅就放你一马?”杨红杏也是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啊!?督……督察?没有这么严重吧?”简凡吓了一跳,还没当警察呢,先得见督察。   “你说呢?”杨红杏道,神色里悠闲悠哉,估计是对简凡态度不太满意。   “好,我承认,我态度有问题,班长,有什么内幕说说,关键时候你得拉兄弟一把啊,我这也是为了集体荣誉啊!万一咱们开口慢了让那什么明星信口开河一番,到时候被动的就是咱们啦?”简凡不无几分紧张地说道。   “既然你这么说,那好,端正你和我讲话的态度,我从第一句开始问你啊,那位女人是谁?”   简凡一下子又愣了,颇为奇怪的看着杨红杏,杨红杏的眼光里闪烁不定,很傲气的坐在自己身边,不知道是在假公济私还是在公私兼顾,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   在情场里混得油嘴滑舌双目如炬的简凡猛地心一惊:我靠,这妞不是真喜欢上我了吧?莫不是被我刚才的表现引得意乱情迷、芳心暗许?要那样,哥们可有机会乘虚而入了啊!   乱,简凡的心里也被搅乱了,私情和大义早都分不清楚了,更顾不得什么督察不督察,贼忒忒笑着和杨红杏咬着耳朵说上了…… 第二卷 小警轶事多 第08章 满目荒唐言   蒋迪佳迈着优雅的步子进了九鼎休闲酒店,里面比刚刚出来的时候更乱了几分,光大厅里就挤挤攘攘几十号人,一线名星金丽娜和值勤警察的冲突无疑成了最热门的话题,但这个过程太过短暂了,有的人只是风闻到了讯音已经就结束了,于是看见过程的、看了一半过程的甚至于没有看到过程的,都在添油加醋地讲着,脖子里架着相机迟来一步的狗仔队可大呼失望了,飞机晚点了才回去,谁知道错过了好戏,早知道就连夜守在这儿了。   这些,蒋迪佳一笑而过,从大厅走过也未引得起多大的回头率,估计大家的兴致都已经被吸引到这个八卦话题上了,进了电梯上十七层的时候,蒋迪佳不由地看看手里的微型DV摄录,定格着的画面正是简凡擎着喊话器,挥着拳头的画面,很帅、很拽,像画报里六七十年代造反的红小兵,乍看一本正经,细琢磨却是几分可笑。连她也没想到时隔一个月,在这种情况下见到了他,临走前的一笑之后,仿佛觉得那笑里有某种默契,像好朋友之间的相逢一笑!   不过,让她耿耿于怀的是相逢难逢,一个月前的电话都没有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一个月鼓起勇气再拨的时候却是已经停机了,真不知道这小子是干什么的,还真穿着警服来了,莫不是?莫不是他已经成了一名警察了?   敲响哥哥办公室门的时候,没人。拨了电话一问办公室门才开了,蒋九鼎做贼似地把妹妹拉进来,赶紧地关上了门,看来在躲今天这事,无孔不入的狗仔队和各方正式媒体把九鼎当做个关注焦点了。   “哥,你不至于吓成这样吧?”蒋迪佳哑然失笑了。   “哦哟,我简直和这帮小子有仇啊,这么着一下子害死我了,已经来了五六拨警察了,电话到快要打爆了,我干脆关机,谁也不见,哎!”蒋九鼎长叹着气,一副无奈的表情,事实上从进门那一刻起就被搅得焦头烂额,副总、秘书和几个经理都派出去招待各方来人了。   “给你看一个现场报道!”   蒋迪佳说着,把DV放到了哥哥面前,一播放便是简凡挥舞着手大肆演讲的一段,一分多钟的视频,看得蒋九鼎心里怪怪的,简直是无法表达那种复杂的感觉,好像怎么看也像一个蛊惑闹事的主。看完了,蒋迪佳还饶有兴致地问:“哥,怎么了?说说感觉呀?”   “这小子现在真是警察!?”蒋九鼎不知道为何莫名其妙地问了句。   “不清楚,应该是吧!怎么了,你心虚了?你不会心里有什么鬼吧?”蒋迪佳笑吟吟地看着哥哥。   “我能有什么心虚的,奇怪而已……你给我看这个什么意思,还不嫌乱呀,拿走拿走。”蒋九鼎不耐烦地摆摆手,仿佛又是自言自语地说道:“我辛辛苦苦费了不少劲,才从组委会里得了这么个名额,本想沾沾明星的光,谁知道出了这事,要报道出去,公众形象都要下个档次,再说了,这些女明星能量大得很,我听说和工业园投资商还有裙带关系,这要回头再整我一下,咱们可和人家不在一个档次上啊!”   “你是当局者迷,我是旁观者清,我给你指点指点迷津,你想不想听呀?”蒋迪佳看着哥哥一脸愁容,笑着说道。   蒋九鼎不无诧异:“你!?那你说说。”   “呵呵……我从新闻的角度说啊,已经挖到第一批消息走了,这条新闻的卖点在警察、明星、保镖和冲突上,相关的才是厨师、酒店什么的,咱们处于附加的位置,所以……”蒋迪佳说着停下了。   “别卖关子呀?快说快说。”   “所以很简单嘛,没咱们什么事呀?公众关注的焦点在金丽娜和太原的警察身上,你觉得炒这个有意思还是炒其他有意思呢?”蒋迪佳手指伸着,娓娓道出关键来了。   “嘶……有道理!哟,佳佳,这两年新闻系没白学啊,继续说,那咱们采取什么办法。”蒋九鼎的兴趣上来了,要说经营是行家里手,要说这些事,还真是一下子琢磨不透,特别是碰到了一个身份比酒店还高的明星就慌了阵脚。   蒋迪佳对新闻一类的事已经司空见惯了,安慰道:“别心急嘛,见怪不怪,其怪自败,我估计呀,双方处在一个均衡的态势,就是说谁也怎么不了谁,明星的能量再大,她最终也不敢和警察叫板;反过来说,警察一般情况下也不会动这个公众人物;至于咱们嘛,就属于非关键的要素了,尽量保持低调,或许根本就没人会注意到咱们,这就是爸常说的中庸之道,一动不如一静。你说呢?”   蒋九鼎沉吟了良久,拊掌道:“好办法!”言语里不无几分茅塞顿开的感觉。再看妹妹,这眼里的兴喜更浓了几分,一转念说了句:“佳佳,要不来帮哥的忙,咱们兄妹联袂,过几年再搞个五星的也不在话下呀,怎么样,考虑一下!年薪百万啊。”   “哥,你和爸妈就都是我的银行?我取钱多方便呀?你这高薪对我可没有诱惑力哦!别提这个话题,我天生不喜欢经商,跟你还不如跟爸去当老师呢!”蒋迪佳笑着道。   “得了,都是吃现成当姑奶奶的主!”蒋九鼎也是一笑置之了,看着妹妹要收起DV,不无紧张地问:“对了,佳佳,那这小子不会出什么洋相吧?”   “小人物改变不了什么,世界不是因为小人物而存在的!”蒋迪佳笑着说了句颇带哲理的话,盯着哥哥。   蒋九鼎听得这话,想了想,没说话,很赞许地竖了一个大拇指!   ◇◇◇◇   对于冷眼旁观的人或许能看到事情发展的趋势,而对于局中的人,仍然是一团迷……   餐厅里有七八位警察在做着询问笔录,来自市局和辖区派出所的还对打斗现场拍了照,厨师们窝了一肚子火,大厨高师傅秃头上起了一个大包,右眼青得像大茄子,气愤之下,和警察说话都不太客气了。艺龙演艺经纪公司派出的司机、金小姐的助理、经纪人还有化妆师什么的,乱哄哄挤了一个包间,这次的明星仍然是大失水准,骂了一通、搅了一通、又哭了一通,做笔录的女警面面相觑,这……这怎么比个孩子还闹腾?   说到事实真相更说不清了,厨师咬定是简凡带着人来寻衅,双方就有旧怨,而且是简凡带来的人先动手打的人,并且对高师傅有成见,打得最狠;而仨个保镖却一口咬定,那位小警察和厨师坑瀣一气,十几个围攻三人,三个人是自卫,保镖们也见多识广,丝毫不提殴打警察的事,再问就是误伤了!但金小姐的几个随从却又咬定是警察故意找茬。三方的口供根本无法相互印证,而且存在一个明显的错误,那位叫简凡的小学警,绝对不会和保镖或者厨师是一伙,好像……好像双方确实是误伤!   乱,乱,乱得找不着真正的诱因何在!   市局督察处在事发一个小时后接到了现场物证,那份录像提取出来刚看了一半就傻眼了,居然是值勤的警察先动的手,不过看样不敌保镖神勇,四个人被放倒了;剩下一个没倒的,却比保镖还要神勇无敌,厨房里唯一的监控探头录下了几十秒的场面,持械的警察把保镖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跟着好像带着一帮子厨师冲了出去,进而形成了混战局面……再往后就和从记者手里得到的录像衔接上了……   几个督察惊得眼珠子差点掉下来,本来就以为三个孔武有力的保镖是肇事者,这么着一来,好像他们才是受害者,得,几个人紧张地赶紧往管事的副局长手里交。副局长看得也是惊讶得合不拢嘴,十分钟后就得到了口头命令:隔离五个现场的值勤学生警;对媒体保持缄默,进一步挖掘新的证据,特别注意是不是还有遗留的监控画面……   现场,得到的第一道命令是全部封存九鼎的监控录像……   据说在金小姐的影响下,工业园区的几个老板向市府反映了此事,公安局局长办、副局长办的电话响个不停,都是上级各位领导在过问此事。   事态,有点扑朔迷离了……   ◇◇◇◇   最高兴的当然是一干记者了,以速度和效率著称的晚报社第一份全版报道不到两个小时就新鲜出炉了,一份打印的样版送进主编室还不到中午,戴着小黑框眼镜、明显身肥肾亏的主编眼色一亮,拊掌大笑道:“好好好……明星、警察、斗殴、保镖……有卖点、有点意思……”   样版上,被打警察的照片挂了四幅,这是不容置疑的;戴着大墨镜的明星手指着在跳脚大骂,有意思,有看点;厨师保镖围着乱哄哄一堆人,有场景!而且特别是那个大标题“明星指使随从出手伤人、警察值勤被打忍辱负重”占了版面的六分之一,大黑体字格外醒目。主编是越看眼越亮,越看越喜欢,看着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笑了半晌才问来签发的记者:“这……你可以凌驾在男人身上;但你永远凌驾不到法律头上……这谁写的?这么经典?哈哈……”   “主编,这是原话,那个小警察是出口成章,铁嘴钢牙,说得现场上百人,净听他一个人摆活了!”记者谄道,只怕这稿子被毙,不过看主编格外兴奋心想着八成改改能过了,有点小心翼翼地问道:“主编,这个……不会太敏感被人找麻烦吧?”   “不敏感怎么能叫新闻呢?好,写得好,非常好……谁找麻烦,明星还不就是让人糟塌的,越糟塌越红,现在这女明星我告诉你,要是没有报纸媒体找点绯闻烂事糟塌她,那就说明她过气了!她们巴不得天下媒体都把屎盆子扣她们脑袋上呢,这就叫炒作……再说了,咱们现在站在支持警察、同情警察的角度,公安局巴不得咱们这么干呢?发……马上发,增刊!别让其他家抢了先,下午全部上市!”主编说着,刷刷划了几个大字签名,递过去了。   增刊,十万份!   那现场报道的记者一看心里一阵狂喜:丫的,这个月奖金又能增加不少了……   ◇◇◇◇   铺天盖地的报纸媒体给轰动一时的省城汇演又增色了不少,大演未开,前戏已是看足了,同样的报道多了便有十人成虎的功效,加之谁也没有发现更有力的证据,大致报道的方向便都将矛头指向了本身就绯闻不断的金丽娜,除了今天的主体报道,很多词穷凑版的媒体把更多隔夜馊饭搞出来炒:据说这位明星属于一脱成名,靠脱保名的,被潜规则过N次;据说这明星目前已经是法国籍,不过被金毛男友蹬了之后又返身回亚洲娱乐界找食;据说这位明星行为不端,数次指使手下爆打记者,有暴力倾向,有此前科这次施虐太原警察不足为怪;据说……据说还有什么来着,和某某某富豪都有裙带关系,试图入嫁豪门,奈何红颜薄命难以如愿,这里面潜台词怎么说呢?人家不要她呗……   工人体育馆演出现场,类似的报纸已经是满天飞了,太原晚报、娱乐时报、信息报、城市日报都增刊了,生怕错过这个炒作明星带红自己的机会。网络上版本已经新鲜出炉了十几个,都是炒这件事,百分之九十九是站在警察一方的,毕竟那几幅被打警察的真实照片确实有震憾力,偶而有敢为明星说上一句两句质疑话的,立刻被无数带着性器官的人身攻击的回贴淹没了……说实话,这个新闻里更吸引人眼球的是女明星和她身前的无数绯闻,不炒她不看她,那咱还看得有什么意思?难道看几个满大街可见的警察?那样不更没意思了不是?   到了下午十七时,官方有动作了!   不知道是迫于媒体的压力还是想借势而起,反正是有动作了……不少媒体得到了邀请,发布会的现场就设到了九鼎休闲酒店的多功能会议厅,蒋九鼎听从的妹妹的建议,一直保持着低调。这个短会开得不长,金丽娜本人及她的律师、经纪人双双出场,特别声明上午发生的斗殴事件属保镖的个人行为,金小姐作为公众人物曾对此事进行过劝阻无效。致使和警察以及厨师发生了冲突,金小姐表示将配合公安机关查究事实真相,严惩肇事者。而且金丽娜当场对被打警察表示歉意。   话里言辞凿凿,那意思是,斗殴的事,怎么可能与一位娇滴滴的女明星有关?   当然,与会还请到了市公安局的发言人,一位处理此事的副局长,在会上叙述了事情的经过,据称事情已经基本调查清楚,确实是三位随从与厨师发生了口角进而大打出手,值勤警察因为警籍尚未办理的学警未配警号,被保镖误以为保安而遭了误伤。相关涉案人员已经被处以治安管理处罚。至于网上流传的学警公开发言,实出于义愤,部分是实情但也颇带有感情色彩,希望不要因此误导媒体。   像一场木偶戏一般,都被牵着,达成了一种奇怪的默契和妥协……   不过有一点在场的人都看得出来,丫的根本就没一个人说的是实话。   ◇◇◇◇   世界确实不是因为小人物而存在的,一切虽有变故但依旧照常举行。   或许有了这么个烂事,让观者来现场看一看肇事的女明星的心理更甚了几分。华灯初上的时候,工人体育场里能容纳三万人的地方座无虚席,流光溢彩的霓虹灯、美焕绝伦的舞台布景让人已经想不起白日里的不快了,明星集体出场和领导一起致词祝工业园区落成典礼的时候,仍然是掌声一片,尖叫声此起彼伏,场面依然像所有的时候一样,让人兴奋、激动!   不可否认,能让一座城市为之着迷或者让一座城市为之恶心呕吐的女人,其功效基本是相同的,这就叫做倾城美女。   金丽娜无疑就是这种角色,一出场献歌,台下的口哨声、尖叫声、喊声、掌声响成一片,高举着的荧光棒汇成了灯的海洋,巨幅的FANS广告牌上书写着“金丽娜我爱你”,要不是台前有一队武警在拦着维持秩序的话,狂热的粉丝粉条们几乎要冲上台去来个集体拥抱。   依然是春光满面、依然是笑靥如花、依然是歌声动人……台前与幕后本就是截然不同的俩个人。观众或者仅仅是喜欢舞台上这个形象而并不介意下了舞台她会变成什么样子。   这个画面震动着现场的人,而且也通过现场直播传到了太原市家家户户。   此时此刻,在公安招待所,某一间简陋的房间里,五个小人物四散坐在床头椅子上,无聊地看着电视,金丽娜出场的时候,和她有过一面之缘的成钢傻眼了,瞪着眼看了半天才回头问:“哟,没这么漂亮呀?还金丽娜我爱你,我操你还差不多。”   半躺着的裘刚,捂着一只青肿的眼不屑地说道:“你懂个屁呀,人家一个名星出来就是一个团,知道不,化妆师、形象设计师、助理十七八个,就是一老媳妇也能给你化妆成清纯少女,你信不?”   几个人逗得哈哈大笑着,笑着的时候回头看简凡,刚刚洗完了澡,正专心致志地剪脚指甲,裘刚想起个事来,饶有兴趣地问简凡:“锅锅,杨国江他爸可是个老板,你这上午把他归到农民行列里,这岂不是对农民阶级的极大侮辱!”   正嚼着苹果的杨国江被噎了一下子,俩人经常斗嘴,没开口简凡却漫不经心地说道:“老板的官方叫法是什么?农民企业家!那不还是农民嘛!”   “就是…”杨国江说上话了:“裘刚,你就损我行,看看锅锅,那说话才叫牛呢,有本事你在现场不说,现在背后乱放!”   “你还说我,你不也是屁都没放一个?”   俩人辨上了。成钢却是想起了几个人的处境,不无紧张地说道:“哎,锅哥,咱们可咋办呀?”   简凡慢条斯理地剪完指甲,一抬头却见得四个人都看着自己,没好气地说道:“看我干什么,我哪知道。我要是局长那好办,给你,发个打架斗殴奖……给你,发个蔫不拉叽奖……给你,发个只会扯淡奖,还有你,傻B挨打奖,行了吧?”   挨个把四个人的德性数落了一遍,依然是针针见血。   “嘿……”几个人怒目而视,围了上来。抹着红药水的、包着脑袋的、手上贴着创可贴的,四个伤病号虎视眈眈地看着简凡。   “干什么?想造反呀?不是锅哥我上午急中生智,你们开个瓢断根肋子都是轻的;不是锅哥我派班长取走录像,现在你们得关禁闭了;想知道怎么办是不是?给点态度呀?就这态度呀?”简凡迎着四个人的眼睛毫不示弱,像在寝室里训斥几个人一般,大小都不放过。   四个人一听,知道简凡装大头了,赶紧地,杨国江去倒水递过来,裘刚赶紧地削苹果,另一个在谄媚地给简凡捶背,成钢傻站着没找着趁手的活,简凡一指:“去,洗袜子去!”   “啊!?干嘛让我洗呀?不能因为我小就欺负我吧?”成钢不乐意了。   “数你一天能惹事,今天是你先动的手吧?又连累锅哥我了。不罚你罚谁!”简凡斥道。   四个人的同盟瞬间被打散了,剩下的仨也都瞪着眼:“去,给锅锅洗袜子!”   作威作福了半天,咬着苹果配着茶,穷开心了好一会简凡才对着围着自己的队友说道:“放心,这次我想咱们躲过去了,原因有三。第一,要出事早出事了,现在能让你住招待所?第二、现场谁也说不清楚,证据在咱们手里,这么大的公众事件,我就不信局里敢公布成钢打人的录像,公布出去多丢人,特别是还没打赢,被人家揍了一顿,多损坏警察形象啊?第三嘛,嘿嘿嘿……就即使处理也是处理你们四个,我没参与打架啊!”   简凡嘻笑着说,几个人省得上当了,又是把简凡摁倒在了床上折腾,一室里俱是五个人的闹腾声音!   世界不是因小人物而存在的,但小人物同样不在乎世界以什么样的方式存在。于是,五个没心没肺的家伙闹腾了一会便即睡了,乱了一天,早都困了,睡得还挺香!简凡甚至没有做梦,就做梦或许也梦不到,在西郊训练场冷清的操场,还有一个孤独散步的身影,俩人相约的散步,他失约了…… 第二卷 小警轶事多 第09章 歪招好履险   简凡一行五人一大早被带到了市公安局,纪律使然,谁也没有多问,即便就是问也是白问,在公安这个行业里干得久了,对于陌生的人从来都是不拘言笑,上到领导、下到开车打杂的都是如此,最起码简凡一干人碰到的这位就是这样,把五个人扔到了综合部,就说了俩字:等着!   等着!那就等着呗!   看看这情况不和第一天一样被叫到督察处,简凡倒放心了几分,刚刚上班,楼道里来来往往的一身警服的人,光鲜而威武,看着几个仍是一身冲锋服训练装束的人眼热不已。不经意地看着四个队友,简凡的心里有点可笑,伤势都不是太重,可都也不轻,裘刚早上还哼哼、杨国江的眼肿了一大片、肖成钢脑袋上还包着,另一个也好不到哪,或许……简凡想着,或许今天就是宣布结果的时候,根据自己在派出所混的一段时间经验总结,这件事向外、向大扩展的可能性不大,没准就逃得过去。   不过就怕万一,什么事都会有万一,万一惹了上层哪个领导、万一这事触了霉头或者万一上头哪个领导瞧你不顺眼,辞退一个警察太容易了,何况是一个连警籍还没有来得及建的学生警。简凡想到这一层就有点担心,再看其他四个,都耷拉着脑袋一副前途未卜、忧心忡忡的样子,捎带着连他的心情也沉下来了!   综合部四张办公桌,空了两张,剩下的交叉而座的是两位女警,三十多岁一个、二十郎当一个。孰无警花的样子,一个胖得离谱,腰比胸粗;一个瘦得可怜,颧骨比胸还高耸。两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在使着眼色,那胖的呼拉拉响着报纸引得一干学警注意,众人一抬头简凡才发现俩女警盯着自己,那胖的指着报纸眼里很奇怪地问了句:“你!?……这张照片上是你吧?”   简凡紧张地起身看,刚走两步那女警看得恍然大悟,跟另一位俩人一点头,瘦的眼尖,立马肯定地说道:“没错,就是他!”   简凡走近一看,才省得是昨天在九鼎门前的照片,悻悻地拿着那份报纸,偷偷地瞥着这俩多多少少有碍观瞻的女警,小心翼翼地问:“哦,是我……大姐,有什么不对么?”   对人说话挺客气,这是简凡的习惯。这倒让俩女警多了几分好感,话跟着就来了。   “没有!小伙子长得蛮帅的嘛!”那胖的一脸笑吟吟地说道,眼神就像简凡盯到了美女一般。   瘦的也凑上来了,不无八卦地说道:“哎,我听说你们挺厉害的,和金丽娜的保镖打架?”   胖的又接上了:“你可出名了啊,市电视台法制频道要来采访,被我们挡回去了!”   瘦的生怕落后似的又是一句:“邵政委要见你们,他人可老凶得啊,你小心点!”   话一开,胖的那位八卦心思更甚了,估计平时也就是传小道消息的主,做贼似地四下看看,压低了声音问道:“哎,小伙子,我听说好像是你们先打人的对不对?姐可告诉你啊,政委可厉害了,训人能把人训哭喽!没准给你们一个什么处分,做好心理准备啊。”   简凡尚未想得出应付的话来,俩人已然是说了若干句,不知道为何这个时候伶牙利齿的简凡有点理屈词穷了,心底下泛起一种很异样,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那叫什么来着:人怕出名猪怕壮!更怕肥了被盯上!   再细看两位女警,胖的明显营养过剩、瘦的明显营养不良,眼骨碌一转,这话题顺当当地转了个,就见得简凡故做沉思状,对着那胖的说道:“大姐,您一定喜欢煲汤吧,还喜欢亲自操刀下厨做美食!”   那胖的被一下子说愣了,仿佛见了外星人一般瞪着简凡。   简凡一回头,又对瘦的说道:“这位姐姐,您……我看得出来,有不按时吃早饭的习惯吧?这不好嗳,对您的健康非常有害啊!”   “嗯!?……你怎么知道?”俩女人一下子被说愣了,兴致却是更浓了。   简凡心里暗笑着,那瘦的柜子里泡着方便面,上班偷吃,这味道早闻到了;那胖的更不用说,就是一吃货。不过这话可不能这么着说出来,简凡瞬间郑重无比的开始大讲养生与美食之道,没过三分钟,俩女警乐得把简凡摁到椅子上,一个倒水、一个支肘,聚精会神地听上了。   成钢几个互看一眼,俱是咂嘴不屑,这丫的,跟大姑娘小媳妇带老妇女,怎么都能扯淡……听到姐姐叫得肉麻之处,四个人干脆捂着耳朵出去等了。   ◇◇◇◇   从综合部所在的二楼向上再走三层,五层居中的办公室标着“局长办公室”里,正在决定着这五个人的命运!   以黑色和深褐色为主基调的办公室显得肃穆而不失大气,办公桌后的墙柜里全是与法律相关的书籍,而侧墙上的一幅字,却是别出心裁地用十种字体写成了“法”字,再加上办公桌上并列的国旗和党旗,更平添了几分肃穆的气氛。   这才是公安局领导的办公室,和追求奇巧奢华的老板们自然不是一个档次。坐在桌后的梁局长正看着刚刚调试的视频,桌上摆了几分报纸,都刊载着与事件相关的新闻,大概是有意收集的吧!   坐在一侧沙发的邵政委说着:“梁局,基本情况已经查清了,事发原因是金丽娜没有随身带邀请函,五个学生警不予放行引起的冲突,不过是咱们学生警里有人先动的手,四个人敌不过三个保镖;剩下的那位学生警见势不妙,把其中一名保镖引到了厨房打倒,而后又把厨师激了出来,使得厨师和保镖双方才形成了后来的混战……当时的现场处理得很好,及时提取了监控录像,没有造成更大的乱子,那位打人的学生警随后又给在场的媒体记者爆料了一番,现在的媒体基本都倾向于咱们……”   粱局长笑着说道:“呵呵……有意思,报纸我看了,现在的媒体呀,生怕明星不出事,越出事他们越高兴……哎,是谁指挥着提取了现场的监控,很有预见性嘛!”   “您认识,司法局杨局长家姑娘,现在是特招班的班长。”   “嗬!!将门虎女啊,我早说给他们办办分配进咱们公安局,他们老俩口还死活不让丫头来,耽搁了一年。哈哈……哟,这仨个保镖的出手是利索啊,这又是谁?”梁局长不经意地问了句。邵政委凑上来了。   屏幕上是侧门的打斗录像,惨败;跟着又是厨房里拍摄的几十秒,完胜;一位持械的警察挥手几下子便将尾追的保镖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跟着又和一群厨师冲了出去……   邵政委随手翻着报纸,指着现场画面说道:“就是他,简凡!唯一没有伤到的一位。”   “想起来了,那个……”   “8.19金店抢劫案!”   “对对……长得清清秀秀那个小伙!?”   “对,就是他!他是怎么进得特招班?成绩怎么样?”   刑侦一大队的一项重案发生不久,都还记得,好像对那位小协警仍然记忆犹新,俩个人同时想起来了。   “成绩一般,不过心理测试很突出,满分,省厅面试的张处长很是推崇,加之先前在乌龙当过协警治安员,又擒获过金店抢劫案的两名主犯,综合考虑还是破格录取了他!”邵政委说道。   “这次的分配意向在什么地方?”   “噢,回乌龙县!”   “嗯……有点屈才了啊,你看刚才的录像!”梁局长说着,把画面重新倒了回来,若有所思地说道:“你看,三个保镖训练非常有素,这是罪犯的话,咱们这四个人可要吃大亏了;而这个简凡,你看,充分地利用了地形地势的优势,打得是有理有节,回头说话又头头是道,现在咱们的一线就缺这种胆子大、脑子灵光,身手又好的苗子……留在市里,让他到一线锻炼锻炼,没准是块好料子!”   “那简单,刑侦责任区划片后,一线缺人缺得厉害,支队长和几个大队长一天三次往我这儿跑,就俩字:要人!”   “哈哈……他们几个情绪怎么样?”   “还可以!昨天出事被隔离着,现在都在综合部等着。”   “这样吧,老邵你出面吧,越是好钢越得好好敲打敲打,初生犊子不怕虎这是好事,可也不能让他们惹事,昨天这事稍有不慎的话,咱们可想保都保不住他喽!”   “行,我去办!”   ◇◇◇◇   简凡再见到邵政委的时候猛地想起了,这个人曾经在刑侦一大队见过,“日”字脸,嘴唇的角线拉得很长,烟不离手、话不离口,一笑就看得见牙上的烟渍。那天几次笑着让自己讲话。   不过今天没有笑,被通讯员叫进政委的办公室足足呆了十分钟,虎着脸的政委愣是没说一句话,自顾自地看着报纸。   公安这个行当里,组织要培养人,得看“三性”,一是德性、二是耐性、三是心性;德性要好,出了事不能随便咬领导;耐性要高,不能猴屁股坐不住;心性要稳,还就不能受点委屈就撂撅子。   这个规矩虽未成文,但对于这个特殊行业已经成了约定俗成的,鲜有例外,很多不小心触了领导的霉头,一下基层便永无出头之日了。而今天邵政委看着前面四个都不太满意,先动手打人再被打的那个刺头肖成钢,一副老大不尿老二的德性,有点愣头青了;姓杨的那个小子,嗫嗫嚅嚅半天不成一句,窝囊;叫裘刚的,明显一看就是个学生胚子,说话都不利索,明显未经过什么事;另一个更离谱了,再诈唬非诈唬哭了!   进一个让邵政委大摇其头一番,这次故意把简凡放到了最后一个,愣生生地晾了他十分钟,中间有几次斜着眼瞥见这人,仍然是老老实实地站着,不过目光里并未见得多少慌张和恐惧,反而有一种气定神闲的感觉,这倒让邵政委觉得不无奇怪了。但凡第一次来局里见领导的,都是战战兢兢,鲜有这个样子的。   足足等了十分钟,邵政委才冷不丁说了句:“你叫简凡?”   “是!”   “这次值勤期间打架斗殴,知道后果的严重性吗?”   “知道!”   问者语速气快,答着干脆利索、不卑不亢。让邵政委暗暗赞了个。脸上是一脸严肃,不过心里多多少少有点喜欢这小子了。一念之下,反而像勃然大怒一般一拍桌子:“知道严重还犯错误,我处分你!”   “是,我接受上级的处分,有责任不推诿,有过错不逃避,这是当警察的基本要求!”简凡这个时候又一反常态,挺了挺腰杆,不知道何来的如此气概。   “好,有点胆识啊!这话说得好!”邵政委难得地笑了笑,说道:“以下宣布对你的处分决定,鉴于此次事件的特殊性,对你们几个进行诫免谈话并给予口头警告处分,不计入你们的档案,你要理解,虽然这件处理的很好,但终究打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特别是这么敏感的时期和敏感的人物,下不为例!你听懂了吗!”   “懂了!感谢领导栽培!”   “呵呵……好了,下午十五点以前准时归队,不得延误!”   “是!”   简凡敬了一个标准的警礼,昂首挺胸地迈步走了出去,这架势倒让邵政委越看越是喜欢了。   看来还是领导有眼光啊,邵政委看着前一天会上拟定的名单,翻到了第二页找到了简凡的名字,把后面打印的分配去向“乌龙县公安局”划了!又想了想,上面写了个平阳路派出所;不过还觉得不妥,再想了想,干脆把平阳派出所也划了,又想着刚才这小子虎虎生气,不卑不亢的表现,得,干脆写了个“重案大队”,又写了一个考虑去向“刑侦支队”,过两天就是党委会,最终还要交会上讨论才能决定。   不过邵政委看来,这么能打、能说,有胆、有识的小伙子,最好呢,是上追逃一线!好钢要用在刀刃上,这么好的苗子,最好是放到最危险的地方!   ◇◇◇◇   领导当然不知道下面搞得什么小动作。   出了门的简凡双手握着拳,压抑着差点就要喊出来了,一出门就没正形了,走路一摇三晃,小碎步蹦蹦跳跳下了三楼,进了二楼,看得刚刚说话的那两位女警还在,乐得屁颠屁颠上前直拱手作揖,感谢的直叫姐。   在等待的时间里,早和这俩上胖瘦女警扯淡上了。关系早熟得不得了。一番美食与健康保养说得俩女警眉开眼笑,简凡略一提示,俩人都给简凡支招见了领导该怎么说,领导爱听什么、不爱听什么,领导喜欢什么样的小伙、不喜欢什么样的人,简凡思量之下,只得把自己扮成钢正不阿的铁警了!   不过看样效果不错,一回头就来谢谢这俩支招的女警了。   那胖的乐了:“看,我说什么来着,我给你支的招管用吧?”   “管用管用!谢谢陆姐!”简凡不迭地点头。   瘦的更乐了,嘿嘿笑着说道:“简凡,邵政委就爱这一套吓唬人,有些刚进队的小警察被他诫免一次,能吓得睡不着觉!”   “是,要不知道的话,肯定被他吓一跳!”简凡也乐了。   “哎,简凡,你刚才说那南瓜米羹,有那么好吗,还能防癌?”胖的乐呵着问道。   “当然,那还能有假!?……谢谢陆姐、刘姐,赶明儿我训练完了,我专程来请二位吃饭怎么样?不但请你们二位,有机会,我亲自给你做啊,铁锅炖菜,乌龙县传统的美食!”简凡乐得屁颠屁颠,没料到从综合部的人的口里得到了这么个关键的信息,还就蒙混着过关了,而且看样政委对自己的表现非常满意。   俩办公室女警无聊之下,自是满口应承。简凡就着办公室的电话给家里报了平安,老爸老妈压根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告别了综合部的两位大姐,高兴得一步三跳下了楼,和早在楼下等得不耐烦的四个人商量着,得,先去吃一顿,赶到点再回队里……   五个人仿佛大赦一般,勾肩搭背地出了公安局!   这件事,五个人可能都想着,过去了!连简凡也是这么想,有点歪打正着了,还给领导落了个好印象。   不过他可能没有想到,这装B的后果,是非常严重滴…… 第二卷 小警轶事多 第10章 未欢便散场   终于把这个集训熬到结束了!   学员们长舒了一口气,教官们,长舒了很多口气!   最后一夜热闹得紧,各班的学员和教官在一起组织了个小型的联欢,特招班里倒也热闹,别看班里不怎么地,可也是人才挤挤,嘴快手快的裘刚居然能说一口流利的快板;英语过了八级的梁舞云拉了几个男女生,能情意绵绵的唱一曲泰坦尼克号;连肥嘟嘟的牛萌萌居然也能讲个马三立的笑话逗你玩;肖成钢更了得,武校里那几招空翻、单手马爬精彩之极,比耍猴戏还热闹!   到简凡被众人推上去的时候,平时嘴损不饶人的简凡这回被人饶不过了,牛萌萌捉狭似地带队喊着“叫你上你就上、扭扭捏捏像啥样;叫你唱你就唱、吞吞吐吐不像样!”可把简凡弄了个大红脸,除了做饭还真没有什么才艺可展的,自小唱歌像牲口叫春、跳舞像毛驴撒欢,死活不开口,还是成钢了解锅哥的本事,提议让简凡来个口技,学乡下的牲口叫。简凡拗不过,还真来了几口。先是老耕牛“哞……哞……”悠长的叫声!跟着是小草驴“姆呦呦……姆哟哟……”一阵求偶声音,尔后又是一阵“咯咯咯……蛋……”老母鸡下了蛋撒欢的声音;最后完事了一仰脖子,却是夜半狼嚎,支着脖子那呜的吼声能坚持一分钟,比青藏高原婉转十几拍的音节都不逊色!而且这声音惟妙惟肖,简直让人要身临其境了,听得一干队友傻眼了。   从小在乡下满山乱窜,鸡窝狗窝牲口棚没少钻过,对乡下的熟悉程度可要比城市高得多!   完了,这下技惊四座,被人推着下不来台,还要来几个。简凡干脆豁出去了,又来了个更生猛的,学着二狗打架,嘴里叫着只是一个简单的“汪…汪…汪”音节,不过却听得出来是一个老狗和一个小牙狗在斗殴,一曲叫完,四十个人早笑翻了二十对,谁也没想到细眉粉嫩脸的简凡居然还有这本事,这倒比英文经典还有感染力。   一干人捧腹之后倒暂且忘记了明日便要分别。弄哄哄两个多小时快到熄灯才告结束,快出场的时候,简凡看着杨红杏在给自己使眼色,心领神会,很默契地一前一后下了教学楼,一眨眼,又成了肩并肩消失在操场的黑暗中!   最后的这一周俩个人一直是这样渡过的,散步已经成了一个默契的行为,谈谈瞎想出来的理想、谈谈连自己也搞不明白的人生、再谈谈彼此的大学生活,倒也为枯燥的生活增添了一抹亮色,杨红杏从不掩饰自己喜欢简凡这种爱玩爱闹的性格,而简凡也喜欢杨红杏这种颇为强势的做态,难得的是简凡依然旧保持着俩人的纯洁同志关系,一点都没有越轨行为。   据说破坏男女间纯洁友谊的最好方式就是上升到恋爱高度。这个高度嘛,明显还是达不到的,不是不想,而是不敢也没机会没时间,所以至今俩人还保持着纯洁的战友感情!   俩人出来的时候还沉浸在欢乐的氛围中,杨红杏仿佛对乡下颇有兴趣,简凡就着这话题吹上了:“不是跟你吹啊,要冬天这个时候,我跟我爷爷就在山上下套逮兔子,一个冬天能逮好几十只呢!……我考试前就在乡下,咦哟,漫山遍野核桃树、一人多高的玉米茬、烤玉米、嫩核桃、小甜枣还有崖头挂着的一串一串野葡萄,别提多好吃了……我回去就不想回来了,我妈每次训我,都说把我赶回老家种地去,其实我巴不得呢!呵呵……”   简凡其实很享受农村的生活,不过在人听来这话里就有点没心没肺没追求了,暗夜里杨红杏剜了他一眼,跟着颇有点姿态的说道:“简凡,我发现你有点不求上进啊?就支着架准备回乌龙县?没想过别的出路?”   “啊!?谁说的,我怎么不求上进了,你以为我不想啊,我还想进公安部呢?那得有人要我不是?”简凡听着,随口就对上了。   说话的时候,杨红杏是正向走着,而简凡是背着身倒过来走,夜色很暗,只是朦胧地看到美女的影子,不过在这种朦胧的环境里,却可以无限制意淫,面对面更有味道不是。只顾着胡思乱想带胡扯,而且向来过了今天不想明天的简凡还真是没想过这么深刻的问题。   杨红杏百无聊赖地踢着步子,话里口气带着随意地说道:“进公安部你没想,可留市里多多少少还是有可能的吧……简凡,咱们这个特招班可都多多少少有点特点,都有那么层关系背景,梁舞云是市局梁局长的本家;淑云她爸在消防总队;牛萌萌他老爸是汾河看守所的所长;连那个蔫不拉叽的杨国江,虽然在县里的,可来头也不小,海风煤焦化集团是人家家里的产业;最不怎么的肖成钢人家叔也是法制科科长……我就纳闷了,你的背景在哪儿?”   杨红杏不知道为什么说了一个俩人都没有涉及到的话题。   简凡发愣了:“我没什么背景,哎,不对,有……我叔是乌龙县城关派出所所长,这算不算?”   “有点太低了吧,还有吗?”杨红杏道。   “没啦,我家就这一个当官的!”简凡释然了。   “你真就铁了心回乌龙县里,一点都没留下的心思?”杨红杏的口气里,反问的味道很浓。   “咂咂咂……”简凡吧唧了几下子嘴巴,一下子被打击到了现实的漩涡里,有点悻悻然:“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啊!你得替我保密!”   “说呗,和我有什么不敢说的,我的嘴可比你的嘴牢!”   “我其实有一个理想啊!一个很远大的理想。”   “是吗?天上纷纷掉钞票,天下美女任你泡?哈哈……”   杨红杏说着便即笑得停下的步子。   简凡有点糗,赶紧否认道:“不是,那是开玩笑……其实我最喜欢的是做饭做菜,我想开一家自己的饭店,我想挣下够这辈子花的钱,然后把我爸妈接到我身边享福,一年只干半年,剩下时间呢,回乡下玩去,呵呵……本来就要付诸实践了,谁知道鬼使神差地居然考上警察了,实话对你说吧,我当年连高中都没考上,大学更没考上,这考警察,我都不知道怎么考上了!……这这……哎,考上这么一回,就把我这远大理想,一下子全给干得破灭了。那我能怎么办?回乌龙县呗,别说我不想留,我就想留我也留不下呀?”   简凡不无失望地说道,说得好像这是平生的一大憾事。   “那你想留下吗?”杨红杏笑着问道。   “怎么说呢?要挣钱呢没准就想留下,可要当警察呢,我是想也不敢想,就那点工资,在省城要活得多累呀?回到老家,房子店面工作都是现成的,有钱的多花、没钱了也能过,不用操那么多心!……我这人懒,实在不想受罪。”简凡还是一副懒人德性,话里还是不求上进。   杨红杏隐隐晦晦说道:“其实有人帮你的话,也很容易,即便是回了乌龙也能再调回来!”   简凡马上否定了:“不可能,我家可没那本事,也没那亲戚,我压根就没敢想!”   杨红杏顿了顿,想了一会才继续说道:“调工作没有那么复杂,特别是一个系统里,人际关系说简单也简单,前些年外面有个笑话说公安局里,新分配的小警察扯着嗓子一喊叔叔婶婶舅舅姨父再加老丈人丈母娘,差不多就把院子里的人叫全乎了。每年子弟里复员的、考上分配的、转业的、考不上的,差不多都在公安局,一家两代很常见、一家三代不罕见!”   “这我知道呀?要不是我二叔,我这辈子都和公安局没什么缘份;我们县里那毛局长,家里有八口人,除了老的走不动的、小的还在上学的,有六口全塞公安系统里了,哈哈……这太正常了。”简凡笑着说道,见怪不怪了已经。   “是啊!这不就简单啦,其实稍有点关系就能扯起来,你为什么不动动脑筋?这么大了还一直把爸妈挂嘴上呀?”杨红杏反问了句。   “哎哟……脑筋好动钱难拿,我去哪找那多钱去?我才不想那些呢,他们把我塞那算那,反正端上一碗公家饭我就跟我妈能交待了。其实回乌龙县挺好的,守着家守着爸妈互相有个照应!不一定儿子出息就什么都好吧?我给你举个实例哦,我家小区里住的教师俩口,大儿子在北京、女儿在美国,一个硕士一个博士,够出息吧?老头老太太可怜得要命,我就给老头买过一回豆浆,老俩口见了我比儿子还亲,看着人都心寒……我离不开爸妈,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吧?再过几年,嘿,他们没准还离不开我呢?呵呵!”   简凡道出了真实的想法,不管在社会大熔炉里还是警营这个大熔炉里,自己只是一块顽铁而已。熔成了方的圆地长的短的,那可不是自己当得了家的。不过家庭的生活,那个简单的生活还是当得了自己的家的。   杨红杏恨铁不成钢一般叱了句:“嘶,你这么这样?平时看你挺有主见的嘛,好吧,我就问你一句,你…真的一点不想留在省城!如果你想的话,也不是一点办法没有,比如,求求我呀什么的……”   “啊!?你!?”简凡愣下了神:“什么意思!哇……你不会来头大得不得了吧?”   “我爸在司法局!”   “司法局,管用吗?”   “局长,你说管用吗?”   简凡呃地噎了一家伙,喉咙里支吾了半天没说上话来,这家伙整了半天不知道自己身边这位就是高干子女,就不算高干,算个中干看样没什么问题,怪不得平时颐指气使,咋唬得别人一愣一愣,连教官都让着三分。   “怎么啦,吓着你了!”   黑暗中杨红杏的口吻里有几分揶揄和得意,原本以为简凡死皮赖脸缠了自己几次或许是另有所图,在此之前颇为慎重,不过后来越来越发现,简凡是个很纯粹的人,是那种纯粹爱玩的人,而且是个纯粹的官场盲,根本不知道其中的关窍,不过越是这样,倒更让杨红杏觉得简凡可爱了。   简凡瞬间又换了一副清高的口吻道:“我又不是违法犯罪份子,怎么会被吓住?理论上讲,公民在人格上都是平等的,这不正是司法的真谛的吗?”   “所以,你回乌龙县城、人家都分配在市局也是平等的吗?”杨红杏刺激了句。   简凡脸皮不是一般地厚,接了句:“是啊!有时候我不做选择,就是最好的选择!”   “咂……你别贫了,我给你说正事,你要想留下,我让我爸帮你说说话,不过该花的钱你得花到,其实走对路子了也花不了多少,几万块而已,留到市里那个科室或者派出所,多好,不比你回县城里强呀?”杨红杏说着不耐烦了。   简凡马上摇头不干了:“几万块?不干!我都这么大了,我再回去问我妈要钱,我可好意思呀?就有我都不送。凭什么呀?”   杨红杏被气得顿住了脚步,无可奈何地说道:“你……你怎么这么没出息啊!?我借你行了吧?”   “不要!我凭什么要你的?再说还得还呢?就留市里,实习期工作不够两千,我不吃不喝也得白干好几年,我有病呀!”简凡道。   “……你,你真有病啊!算了,……我懒得跟你说。”   杨红杏几句不合心意,瞪了瞪眼,蹬蹬几步掉头朝寝室走去了。   “嗨嗨……你别走啊!我还有话对你说呢!”简凡招着手,想拦又没来得及拦。   “不听!”杨红杏斩钉截铁地说了一句。   “那明天请你们吃饭呢!”简凡又喊着。   “不吃!”杨红杏气咻咻地说了句,跑得更快了几分。   看着那俏影快步到了寝室口上了楼,简凡大呼失策地直拍脑门子,猛地想到准备了好长时间的甜言蜜语,压根连一句还没说呢!原本想着最后一天散步的机会没准能有点效果,这倒好,三句话不对胃口,鸭子还没进锅就扑愣愣飞了!   咂咂咂……简凡惋惜地咂吧着嘴,非常惋惜,简直惋惜得要命!我真是有病啊,我给她说这些干嘛!?说翻脸就翻脸,哥们连个吻别还没来就跑了,看这事闹得…… 第二卷 小警轶事多 第11章 睛天霹雳响   次日的毕业典礼开得非常隆重,局长、政委和政法委的一位领导都到场祝贺了,轮番的发言祝学警们在实践中取得更大成绩,成为一名合格的公安干警。操场上整齐划一地站着三百人的方阵,学警们终于穿上了期待以久的警服,男的神采奕奕、潇洒帅气,而女警更是英姿飒爽。三百人在嘹亮的《警察之歌》中把一个月来走了无数遍的队列队形演示了一遍,雄壮、威武、整齐、划一,不知道是制服还是人气,这种颇具共性的美很能感染到在场的人。   或许是沉浸在对未来美好的憧憬中,或许还沉浸在对新职业的新奇中,好奇和激动盖过了即将离别的难过和曾经有过的不快,连吊儿郎当的简凡在队列里也走得神气十足!   操演完毕后就是市局综合部、人力资源把一摞摞厚厚的通知书按班送交到了教官的手里,那是各位学员的分配去向,教官大声地喊着名字发放着,学警们三三两两知道去向的,不无几分兴高采烈,有的已经商议着晚上到哪儿撮一顿聚一聚了!   肖成钢如愿以偿,在平阳路派出所,举着白纸黑字大红章的通知书叫嚣着请客。   杨国江回了县城,这蔫不拉叽货估计就是来混身警服,家里有的是银子,根本不在乎。   裘刚到了郊区公安分局下辖的派出所,离市里最远,大呼怀才不遇。   最出彩的梁舞云了,CCIC,市局罪案信息处。要不是解释,简凡压根连那几个字母什么意思都不知道。   牛萌萌进了市局下属的网监中心,即将成为传说中的网警。   秦淑云,学经济出身的,对口到了经侦大队,据说这也是锻炼锻炼,迟早还是回局机关。   偌大的公安体系,几百人已经是四零五散,即便是特招班里,技侦、经侦、网侦、交通、分门别类了好几类,都有了自己的归宿!   杨红杏,很多人关心代班长的去向,一问之下是挂靠到了市局法纪处实习,这丫可让一干学员大跌眼镜了,直接成了管警察的警察了。   杨红杏在拿到通知的时候很有深意地看了简凡一眼,不过看着简凡还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暗暗地叹了一口气,眼光里有一点哀其不幸和怒其不争,悻悻地和女生们站到了一起。   俩个人之间谁也没有戳破的那层窗户纸依然隔着,杨红杏觉得第一次对这么个男生有了牵挂、有了欲说还休的感觉,以前担心他缠上自己有所求,而现在倒希望他对自己有所求的,可那人,一直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姿势,实在让她无法接受!原本很喜欢这个男孩的豁达,可谁知道他居然豁达到什么都不在乎的地步。   即便是在这个训练场上,人与人之间的三六九等已经分得泾渭分明了,譬如这上等的,就是市局或者直属的哪个部门,起点高,再好一点的,没准三五年甚至更短就要进省厅;中等的呢,就是分局和下属的各派出所瞎混,有本事的往高走,没本事的围着所里转;最下等最次的就是回到远郊或者县里,撅着屁股埋头苦干为人民服务去!   其实社会是个什么样子,在这帮学警里多多少少已经有所了解,一年的实习期里,还将有着新一轮的角逐,那就是背景、关系和个人德才的综合较量了!   可以说这是一个结束,但同样是一个开始,一个人或者说一名警察职业生涯的开始!   不过不管怎么开始,不管怎么较量,简凡都清楚,自己肯定是为人民服务的角色,因为无所欲求,倒也不觉得怎么揪心,真穿上这么一身帅气的警服走在乌龙县城的大街上,那还怎么地,该知足了吧!   等了很久,快到完了的时候才听到教官大喊着自己的名字,简凡跳着脚伸手就把通知单抢到了手里!迫不及待地扫了一眼。   第一眼扫过,脸色变了几变;揉揉眼再细看,顿时有天眩地转,头晕眼花的感觉;不相信地再揉揉眼确定看清了,得了,五雷轰顶!又做贼似地把通知塞到了口袋里!手抚着胸口这心里兀自剧烈地起伏不定!这个表情,比当年冒着奇险钻宿舍里偷情还要紧张。   几个室友围着上来了,前后拥着问:“喂喂,锅哥,在哪……”   简凡使劲咬着嘴唇,一副很复杂的表情盯着众人,众人正等着报喜的时候,那简凡咬牙切齿,声音里透着愤慨,眼光里很郑重地摇着头:“不能说,保密单位!”   说罢就要冲出人群走,却被孔武有力的肖成钢一把抱住了,这不说还不行了。不过简凡咬着牙,表情非常怪异地,就是不说,看着班里还留下的一干人都诧异不已。干脆,拦腰抱着、搜口袋的,拽胳膊,裘刚把口袋里的通知抢了出来,抢着还骂骂咧咧道:“拽个毛呀?你还当国安了咋地?”   却不料一看之下,眼睛瞪得圆了几分,霎时又如决堤之水一般哈哈大笑,几个人乐了,抢着看,看者都是一般的神情,先诧异,后乐呵,最后是喜不自胜。这张特殊的通知被一班人传来传去,看者都是笑得眦眉瞪眼,连杨红杏接到手里一看,也忍不住捂着嘴笑得乐不可支。   只有简凡,受伤般地看着众人,很受伤地看着众人,唉声叹气说不出一句话来……   “锅哥,嘿嘿……太原下一个雷霆战警就是你哦!”肖成钢嘻笑着。   “锅锅,你将成警察中的警察,祝贺你啦!”裘刚说道。   “锅锅,我听说……那儿……那儿不但歹徒害怕,警察也害怕那儿,三年死了三个、伤了七个,压根就没人敢进那门哎!”杨国江关心了一句。   三个室友幸灾乐祸之余,都对简凡抱之以同情的目光!却不料简凡一点都不领情,怒目叱道:“滚!”   仨个人互视了一眼,立马转身便跑。   队友都抱之以同情的目光,一个一个挨着离开了,最大咧咧的梁舞云还像哥们一般拍拍傻站着的简凡,揶揄地说了句:“简凡,我怎么看你也不像那块材料啊!?你不会为了留下追老大而委曲求全吧?”   简凡一瞪眼,梁舞云怕遭到人身攻击,掩着鼻子笑着走了!   操场上,本班的人里,只剩下的简凡和杨红杏,吕教官也是同情加诧异地看了一眼,却是摇摇头,没说话。   杨红杏默默走到简凡面前,把通知递了过去,有点诧异地说道:“刑侦部门分门别类很细,法医、痕迹检验、罪案心理学每年都招人,不过是专业人才,你既不是这个专业,也不会在支队机关,你……不会是自己要求上一线的吧!?”   “你觉得可能吗?我连枪都拿不稳。”简凡好歹说了一句话,很没好气地说了一句。   “确实是不可能呀!就你要求也不一定会要你呀,他们最欢迎复员军人、警校专业的人才和派出所有实战经验的干警,按理说怎么着也不会把你调去呀?”杨红杏不无诧异地说道,不过话锋一转,又是透着几分得意地补充道:“不过……我还是很高兴,你毕竟留下来了!”   说这话的时候,抬眼看着简凡,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带着诸多的期待,说实话,连简凡也认为杨红杏天生是当警察料,警服把个子和气质衬托得更是格外出众,警帽下那张秀靥要比妩媚中更添了几分英气。   可简凡此时哪还有心思欣赏美女,怏怏不乐地翻着白眼,噎了一句:“你在讲黑色幽默呀?一点都不可笑!我的存在难道就是为了你高兴?”   “你!……”杨红杏一句被说得气结,不过马上心平气和,想着简凡也真是有点不高兴,随即嫣然一笑,尽量不在意的口吻说了句:“好,我不跟你争辨这些了。反正你留下来了,你现在如果请我吃饭,或者还有什么告诉我的话,我可以考虑接受邀请!”   说这句话的时候,杨红杏不无刻意地迎合,很俏皮地从来没有这样过,只等着简凡答应了。   不过她好像低估了简凡的逆反情绪,就听得简凡更噎人地说了句:“我都这样了,你还好意思让我请你吃饭?你吃得下去,我还吃不下去呢?”   “那我请你总成了吧?”杨红杏剜了一眼,反噎了一句。   “不去,没兴趣!”简凡撂了句,悻悻的掉头便走。   “德性!没出息!”杨红杏在背后说了句。   却不料简凡又是转过身来,瞪了一眼,那神情怒意更甚的时候有点可怖,手指着戳上来了,吓得杨红杏后退了一步,就听简凡说道:“只有我妈能骂我没出息啊,再说这三个字,我跟你急啊!”   说罢这话便是头也不回地走了!背后响着杨红杏一连串没出息、没出息连珠炮似地挑衅……   简凡这时可没心思打嘴官司了,一直走到了寝室门口还不死心地又把通知看了一遍,没错,分配的去向是:太原市刑事侦察支队一大队!那个红色的大印,看着就成钢呲牙咧嘴地在嗤笑,简凡看着火大,直想一把抓起了揉个粉碎!   不过没敢撕,胆还没那么肥。虽然没有撕可心里还是起伏不定,乌龙峙口砰砰砰连绵不绝的枪战、一大队那阴森如同囹圄一般的办公场所再加上当日所见那群面目可憎的刑警,一想都把简凡想得有点毛骨悚然。而且确如杨红杏所说,如果不是内勤,万一揣上真家伙出外勤,那可要吓死个人了!   他大爷的,谁瞎了眼了,专把胆小的往一线推,练胆呀?……不行,这可不成!……回乌龙,跟爸妈商量商量,这活咱可不干,他们不心疼儿子,我还心疼自己呢! 第二卷 小警轶事多 第12章 上岗先逃岗   当简凡迫不及待冲进第一锅店里的时候,惊得端着盆的桃花尖叫了一声,差点和她撞个满怀,尔后又是喜悦地喊着,叔、叔,表哥回来咧!   拿到通知的当天就奔回乌龙了,回家的时候已经到下午四点多了,这次实在心里急,连香香都没有来得及见一面。   再看此时的简凡,笔挺笔挺的警服穿着,说不出的光鲜,三强、水生、桃花围上来了,七嘴八舌地问这问那,简凡一喊饿了的时候,三个人手忙脚乱地进了厨房端着大碗盘子碟子给简凡摆了三菜加俩大馒头,又是兴高彩烈地围了上来!一个月没吃家里的菜,胃口大开,萝卜烩红烧肉、白菜宽粉条加上一碟青腌芥菜丝,吃得唏律律津津有味。   集训的伙食虽然不错,可要比家里的那可差得不是一个档次。加上回家的心情和胃口俱是大开,边吃边嗯嗯啊啊地应付着桃花、水生、三强他们三个好奇的问,老店里出了这么个警察还真是好奇得很,兴致来了,都还小心翼翼地摸着警服的质地,眼光里不无羡慕,简凡也乐呵地看着仨人,脱了帽子扣桃花脑袋上,把个桃花扣成警花了,本家几个说笑着,直到简忠实出来才各自忙活去了。   老爸笑吟吟地,还是那副老样子,不愠不火的,手里端着盘切成薄片的卤肉放到的简凡面前,看着简凡狼吞虎咽地吃着,笑着道:“小凡,要回来怎么不打电话呀?看把我儿子饿得!”   “我……”简凡正要把事由说说,不过猛地刹住了车,老爸这脾气太好,你说咋就咋,跟他说也不管用,关键是得跟老妈说,想了想,笑着挟着块尝着说道:“我想你呗!哎哟,爸,您这猪头肉做得又有长进了啊!”   半透明的猪皮连着油汪汪的肥肉和香喷喷的瘦肉,前味是脆香满口、后味有淡淡的药香,蘸上蒜泥醋,自然是无上的美味了,简凡边尝边咂吧嘴,不过尝着猛地又想起这么个事来,这份不起眼的配方曾经给卖了五万块这事还一直瞒着家里呢,除了被妹妹宰四千、又被班里的女生宰了一千,买了个手机花了一千多,尚留着四万多没法处理呢,简凡一直想把这钱给爸妈,可是一直都开不了这个口!   老爸很节俭、老妈比老爸还抠,虽然从小简凡不觉得花钱紧张,可也没怎么宽裕过,这要是一下子拿几万出来,估计把老爸吓坏都说不定,老妈更不得了,能揪着你审上三天三夜!这事一搁下又跟着集训,还真没想起来。   儿子在赞扬,老爸只是笑笑,饶有兴趣地看着简凡的警帽。眉眼之间俱是惬意和满足,仿佛是自己当了警察一般。   不过简凡这心里可有了小九九了,小心翼翼地拐弯抹角地问道:“爸,您说咱们爷俩鼓捣这配方,要是卖的话,能卖多少钱?这配方我可出了不少主意,将来产权算我的啊!”   “呵呵……好好,你的,店都给你行了吧!你警察都当了,还稀罕这小店呀!”简忠实慈爱地笑笑,又想起儿子的问话来,摇着头说道:“这方子我没事了就琢磨,还是不行,真正解决不了温度和自然发酵的问题,它是一文不值。罗家祖上我以前不相信他们御厨的传说,不过后来我深信不疑了,要说我在炉边灶跟前呆了二三十年,水平和味道都可以了,可我还是不敢用松香,一用怕去不了毒吃坏人!古人还是有他的独到之处啊,要不怎么会兴盛十几代不衰呢!?”   “哇,这么逆天啊,能难住我老爸十几年?”简凡打趣着,看着老爸不无恭维地说了句:“爸,您说这古人,难不成比现代人还聪明!?”   “这个不好说,各有所长吧,就拿中医做比较啊,虽然衰了,可你让它消亡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吧?真正没有中医医理和中药,就是很多种美食的做法都要消亡不少!别看不起咱们老祖宗留下的东西,比如乌龙炖菜,传承有几百年了吧?从泥胎火到铁皮锅,再加上中药熬的底料汤,工序就放明了,你用现在的不锈钢和高压锅也炖不出这味道来!哎……”简忠实不无得意地说道。   只要涉及到做菜做饭,父子俩差不多,一个比一个能摆活,一说起来就说到自己喜欢的擅长的事上了。   “得得,爸你又来了!”简凡打断了老爸自夸炖菜的话,凑上来又转回了那个话题上:“您说咱能不能就着把现在这方子卖了换俩钱花,您看啊,咱们的卤酱料子泡制出的猪头肉、耳朵还有鸡鸭什么的,我尝着可比外头什么坛子鸡、九九鸭味道要好多了!咱们一卖,先变成钱怎么样?有了钱,您继续向下干!”   简凡这话其实是在诱导,如果老爸同意,那么拿出私藏的那点钱正是贴给家里。不料这话急得简忠实一瞪眼:“卖!?你……你不坑人嘛?”   简凡道:“这怎么叫坑人呢?东西摆在这儿呢,咱们能做得出来呀?”   简忠实笑着摇摇头:“呵呵……你卖的时候告诉人家一年只能做三分之一时间,人家还会买吗?里面有多少毛病你不比我清楚?就这还是这两年才解决了不臭缸的问题,稍不慎就是一缸臭酱,你要卖了,人家回头找麻烦你担得起吗?”   简凡一下子蔫了,这里面还有一个最大的缺陷只有父子俩知道,简凡压根没敢告诉蒋九鼎,虽然摆出了一副诚信的架子说了一堆缺陷,但自知和罗家酱方相差甚远,几个关键的缺陷简凡却是没有敢明言,一是怕蒋家笑话自己父子俩十几年做不出一道菜来;二是怕蒋九鼎知道了实情,怕是连五千也不愿意出了!而那个时候,对于蒋九鼎排出的五万块钱,确实也动心,至于推辞嘛,纯属故作姿态!   简凡当然无从知道蒋九鼎已经凭着这个小方子掀起了多大的风浪。只是一直觉得揣着的那五万块钱有点棘手,不仅烫手而且心里也跟压了一块大石头一般!   悄悄瞥了一眼老爸,简凡不敢多言了,虽然木讷,可老爸原则的性还是有的。想了想,不敢再讨论这个话题了,转了个话题问道:“那爸你说,要是真正的罗家酱方值多少钱?”   “一样!也是不值一文!”简忠实道。   “哟,您今天这理论新鲜啊!”简凡惊讶了。   简忠实脸上微微地笑着,却是缓缓道:“就是一道菜一种做法而已,不是什么东西都可以用钱来衡量的,罗大御厨当初琢磨出来这个配方是想保后世衣食无忧,后世的罗家富在这个上面、可毁也毁在这个上面,罗家因为这个配方屯积起了钱财,要不招人嫉才是怪事呢?要我说呀,当初这个配方应该公布于世,让它变成大众美食,而罗家呢,可以挑拣其中的精髓来做传承,那样就不至于惹来后世的奇祸了。不过说这些有什么用,门户之见严重在老一辈里向来如此……哎,小凡,我听店里原先的伙计老六说,省城里现在又流行着什么罗家酱肉了,你见没?”   简凡“呃”地被嗝了一下,有几分慌乱地说道:“没有啊!?我一直在集训地远郊,门都没出过。你见过了啊,爸!”   不用说,心知蒋九鼎八成拿这东西吆喝上了。简凡只怕老爸发现自己已经卖了配方。   “见不见吧,这十几年,冒充罗家酱坊的摊子不少,能做下一年来的都稀罕!”   简忠实语带不屑地说了句。   简凡悻悻无言了,卖配子换钱的事又不敢开口了。像老爸这号人,基本上就是那种穷也怕、可富了更怕的那类,脑袋里比乌龙刚玉锅还结实,要跟他说那事,还没准会被气成什么样子!   父子俩正说着,门外的自行车声音响了,风风火火地奔进来一位女人,简凡一抬眼却是久别重逢的喜悦,乐滋滋地叫了一声:“妈!”   正是老妈,桃花一打电话老妈就奔着来了,大冬天里,穿得是黑呢子大衣,颜色很老气,不过穿在老妈身上可一点都不老,还是那么漂亮。特别这时候看着儿子,脸色笑得仿佛是春天提前来了,上前一把拉着儿子不容分说拽起来,高兴地上上下下打量一翻,尔后是不无几分满意地说道:“嗯,不错,这警服挺合身的!穿上这身,我儿子可更帅了。集训受罪了吧?吃得好不好?这次回来住几天?”   老妈说着,嘴里早葱花呛油锅劈劈叭叭说了一串问题,说着的中间还怜爱地捏着儿子的脸蛋,有点不放心地说道:“哟,瘦了啊,肯定伙食不好……对了,简凡,这次回来是不是就不用再回去了!”   话说这距离产生美,要在家天天呆着,没准老娘是横眉竖眼没个好话,可要是一月半月不在家,再见了这亲得可不得了,老娘乐得就差像小时候一般抱怀里了。   “妈……回来就跟你说这事呢?”简凡今天可是有事回来,脸一变,马上委屈无比,悻悻的摸着口袋,把那张早揉了无数遍的报到通知递到了老妈手里。   啊!刑警队……爸妈凑着一看,俩个有点怔了,好像不是听他二叔说回县城里吗?   老爸和气,也不太懂这里面的事,还乐呵地评价了句,哟,留市里了?我儿子真行啊!   简凡一听,没治了,老爸这随遇而安的精神就是天塌下来也乐呵呵一脸笑。   看着爸妈,简凡作了一副苦脸说道:“爸,妈,这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哦,每天除了和死人打交道,就是和抢劫的、杀人的、盗窃的还有强奸的打交道,反正就是除了不和好人打交道,和什么都打交道,特别是和坏人打交道,我……我不想去!”   啊……这!?   夫妻俩一下子被难住了,互相看了看,如果真像儿子说的那样,还就得考虑考虑了。   简凡看着爸妈脸色犹豫了,马上又是加着砝码,很紧张很神秘地说道:“妈,我听说,一大队光在去年一线牺牲了三个警察,受伤的十几个,受伤的都没好,出门就挨枪子,不是胳膊折了就是腿断了,那地方工作呀,经常是竖着出了门,回头横着就被抬着回来了!”   反正是不想去,这越危言耸听的厉害说不准就越有机会。简凡把道听途说的东西添油加醋地给老妈老爸讲。   “啊!?”这话吓得梅雨韵惊叫了一声。不过马上省到了一个情况,哟了句:“你……你不是不想当警察专门吓唬爸妈吧?哪有你说得那么夸张!”   简凡一听慌言快扯破了,更是郑重无比地旁征博引道:“妈……你天天关学校里你知道什么呀?你想想啊,你不常说现在社会上坏人多吗?您天天看十二台那法制频道,贩毒的、杀人的、抢银行的可多了,刑警队的天天抓坏人,一天三百六十五天,你敢保证没有个意外……还有前段时间金伯利金店抢劫案,那歹徒当场开枪打死了一个、伤了俩个;现在这年头,谁怕警察呀?人家歹徒见了警察照样开枪,还专打刑警队的!”   简凡神色凛然,掰着指头数危险系数,越说越危言耸听,越说越绘声绘色,老妈老爸听得俱是心惊肉跳、一脸苦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像都非常难为一般。   简凡却是知道老爸一辈子老实巴交、老妈虽然对子女严厉,可除了咋唬不好好学习的学生,基本也能划到胆小的那一类里,说不想当刑警肯定说不通,可要说刑警这么危险,就不用说,老妈肯定不让去!看着爸妈被说动了,简凡赶紧拽着老妈的胳膊哀求道:“爸、妈,您去跟我二叔说说,当警察就当警察,咱到县里当不好吗,干嘛非到市里,再说刑警队那么危险,我……真不敢去!我回乌龙县多好,白天上上班,没事溜出来还能帮帮爸!……妈,你说呢?”   梅雨韵听到此处,想了想下定了主意,拍拍儿子肩膀坐下来,不无几分怜爱地摩着儿子头,还像小时候看儿子一般,很决然说道:“要真这么危险,咱不去了,妈养活你……妈可就你这么一个儿子,这和平年代,我总不能把我儿子送这危险地方吧!谁爱去谁去,咱不去……”   简忠实还是面有难色,嗫嚅地说了句:“要不,再让老三活动活动……我打个电话!”   “打什么电话呀,走走,咱们一起去!”   老妈这说风就是雨,拉着老爸就走!   听着门外破五菱车发动的声音,简凡是心里乐开花了,暗想着:咱家老娘,说归说,骂归骂,可关键的时候绝对护着儿子不含糊地!   过了好一阵子,老爸回来了,说着二叔想想办法,这下子,更让简凡放心了……   ◇◇◇◇   一放心就在家里放心了若干天,早把报到的事扔过一边了!这几天简凡又回复了老样子,早起买菜、上午下午陪着老爸乐呵呵地做菜卖饭,看样还真是乐不思蜀了,唯一心里的疙瘩就是偶而能看到老爸没来由地长叹一口气,有时候坐着发愣,简凡心里暗想着没准是事情被绊住了,几次张口要询问又愣生生地刹住了。   一直在家里磨蹭了一周,这天晚上打烊关了店里,回到了一中小区家里的时候,看着城关派出所那辆警车也在,简凡这乐了,这是二叔的车,经常就这上下班开着公车当私家车使,心里一高兴,三步并做两步奔着上楼了等着好消息。   刚开门,脸上的笑还没有消散就愣了,爸妈一脸愁容地坐在沙发上,旁边二叔正端着茶杯,三个人看样说很久了,烟灰缸里扔了一堆烟屁股,一见简凡进门,二叔简忠诚摆着手叫着:“过来、过来,就等你了!”   简凡亦步亦趋地站过来和爸妈坐到了一起,狐疑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二叔一脸不善,爸妈却是有意躲着目光,简凡这心里咯噔一下,八成这事没戏!   果不其然,二叔虎着脸,几分愠怒地问道:“小凡,你老实跟叔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二叔,我……我不想当刑警!你看……你看我这样,我也当不了刑警呀?”简凡无奈地说道。   “谁天生就能当了警察啊,还不都是练出来的,你二叔我十七八上还是放牛娃呢?现在不照样当所长吗?……我说你可真可以啊,谁告诉你一大队一年死了仨、伤了十七八个?一天心思净用在这个上……这谣是你这么造的吗?”简忠诚说着就训上了。   “叔,反正那活挺危险的,我不想去!”简凡说着,耍小脾气了。   “什么不危险啊?吃饭撑死人,喝凉水还噎死人呢?工作这事,容得着你挑肥拣瘦吗?你以为你爹妈是市长县长、你叔是局长书记,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这斤两有多重,你自己掂量过没有?给你爸妈出这么大难题?”二叔一副恨之入骨的态度教训着。   简忠实夫妻俩脸色有讪讪,半天没有插进嘴来。简凡傻眼了,嗫嚅地说着:“二叔,你了解我,你看我这性子,真不是当刑警的料,我也不知道谁瞎了眼了,就把我派那地方去了!我……”   实在有点理屈词穷,简凡真给噎住。   “哎……”简忠诚长叹了一口气,脱了警帽捋捋头发无奈地说道:“小凡,不是叔要训你,到今天这份上,叔有些话还不得不说说你了,你就没有给你爸妈考虑考虑?你就没想想?你从小到大不争气,你爸妈操了多少心?就没想想,上了个三流大学,让你爸妈把十几万家底都扔进去了,你不心疼呀?下面还有个上大学的妹妹,他们容易么?……我告诉你,你是怎么当警察的啊!不要真以为你是瞎猫逮着死耗子了,现在社会上找不着工作的瞎猫可多得去了,别说市里,县里都一搂一大把,你这个指标是我求爷爷告奶奶,是你爸妈花了五万块钱买来的,你除了心理素质测试满分,其他科就没有及格的,就上面的领导再看好你,最终还得靠钱说话……就你现在还是个实习警察,真正到转正,还没准得烧多少香!……你看看你爸,一年挣钱不比我少,看他累成什么样子了,看他抽得多少钱的烟,看他一年到头休息过几天没有?还有你妈,你就没发现,你妈身上换过新衣服没有?家里老的容易么?我说你这么大了,是不是没想着体谅过你爹妈的辛苦呀?”   简忠实抿着嘴埋怨了句:“老三,你跟孩子说这个干什么?”   “啊!?这……爸!妈!……妈,你们……”   简凡一回头,脸苦苦地,拉着老妈的手,老妈的脸色颇为不好,很为难为难的样子。   儿子大了,或许自己的羽翼之下,再也不能为儿子遮风挡雨,这种力有不逮的时候,会让父母觉得非常难堪且难受!   简忠诚可不依不饶了,虎着脸道:“哥,嫂子!儿子不能这么老惯着!这都二十几了,放过去早成家养儿养女了!简凡,你给给我听好喽,这是叔最后一次管你,给你改派,叔和你爹妈都没这本事,还就是刑侦一大队,还就是你最不愿意去的。你要心疼你爸妈,老老实实去上班去!没有你说的那么玄乎!”   简忠实在咂吧着嘴,梅雨韵揽着儿子肩膀有点无语,简凡听得犯怔。二叔见一家三口都没发言,悻悻地起身了,回头看了简凡一眼冷冷地撂了一句:“简凡,我给秦队长请假了,明天让你报到去,这么多天,你应该想明白了,要去叔亲自送你;要不去,你呆着吧,让你爸妈养活你,我也懒得再管了!”   说着摇着头就告辞出去了,送走了二叔,简忠实回头一看母子俩还偎在沙发上,摇头叹气着。   梅雨韵抚着儿子,也是有几分无奈地说道:“简凡!一直是妈给你当家,这次你当家吧,爸妈听你的……不愿意就别去了,妈想着这刑警队也危险的慌!”   简凡发怔着,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没有说话!   梅雨韵半晌无言,爱怜地抚着儿子,拉着丈夫进卧室了,进了卧室还凑上门看了一会,儿子一直傻坐在那儿,一直都没有吭声说话……   过了一个小时……   过了两个小时……   过了三个小时,快到凌晨了,梅雨韵出来无言地揽着儿子,爱怜地说道:“小凡,去睡吧,别想了,真不想去就别去了!爸妈再想办法!”   简凡,沉吟了一会才轻轻地说了一句:“妈,二叔说的对!我去吧。其实没有那么危险,我只是胆小害怕。要不去的话,再买一个工作,咱们家也买不起了!对不起,妈妈……我不知道你们花了这么多钱,我还没懂得珍惜,也没体谅过你们!对不起……”   话音里有点颤抖,就差一点点扑到老妈的怀里哭上了,梅雨韵心疼地捧着儿子的脸,她感觉得出,还是个孩子,还是那么地无助,这种感觉让她总是没来由来觉得一阵心疼!   轻轻地说了句:“别说了,睡吧!要觉得不合适就回来,爸妈也不愿意看着你有危险!”   母子俩说着,又说了很久才各自回房去睡了,可这一夜,都没有睡着…… 第二卷 小警轶事多 第13章 当头喝一棒   次日,当简凡悻悻无言地坐在刑侦一大队的大办公室的时候,已经是快到午时的时分了。带他来的二叔简忠诚扔下他就和秦队长一块聊什么去了,一路上二叔都没给个什么好脸色,不过待遇是等同的,简凡同样也没给二叔什么好脸色。   一大队的院子里来过一次,多多少少有点熟悉了,这个环境和心情一般遭糕,被前面二十七层的商业大厦堵得严严实实,快中午了太阳光才到了楼顶,进进出出的警察都像担负着拯救地球、拯救人类的重任一般,神情肃穆无比,男男女女脸色都见不到笑意。自己坐着的地方是个冷冷清清的大办公室,放着两桌一铺,铺上还铺着被褥,不用说,这八成是个接警的报案接待值班室了,值班的干警只是看了简凡一眼便没有下文了,正襟危坐地看着一本什么书。   生存环境如此之恶劣,来到这儿,如同从温馨的被窝里掉进了冰窟窿,不过此时只是思念更炽更盛,压抑住了所有可能产生的感觉。   一大早二叔简忠诚就带着司机去接简凡,就像当年上大学一般,提着那个破包、塞着几身换洗的衣服,夹着那台老掉牙的破笔记本,笔记本的外层,塞着那把罗锅打的锰钢菜刀,这东西准备给老爸留下,可老爸又塞回了包里,让儿子闲暇了自己个做着吃。   简凡留下了,钟爱了二十年的厨房,就留着做个念想吧!   临上车了,老爸老妈是轮流摩挲着儿子的脑袋,神情里俱是依依不舍。平时就多话唠叨的老妈此时更是眼圈红红的,一夜没有睡好,拉着儿子嘱咐,天凉,多穿件衣服,警服太薄了……出门在外,别跟人争执,学学你爸,有事忍忍就过去了!……有危险千万别逞能,别想家里,也别想爸妈,有时间了爸妈去看你!……多照顾着自己的身体,该花的钱一定要花,不够告诉爸妈……   边给儿子整着衣领边说着这些话,平时重复了千遍万遍的唠叨此时却听得点头称是,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点着头,不住地点着头,直到老爸往自己手里塞了一叠钱送上车,二叔才不耐烦地挥着手告别……车缓缓地走了,隔着车窗还能看着爸妈追到了小区的门口,一路挥着手!简凡手里攒着尚带着老爸体温的钱,没来由地一阵胸中气苦、鼻子酸酸地,低着头,捂着脸,悄无声息地消灭了从眼里涌出来的两行热泪!   等待的时间有点心潮起伏,或许这次根本不该回去,糊里糊涂来这里报到上班,或许就不知道自己这份工作还如此地来之不易。   五万块,差不多就是店里一年的收入了。   妈的,警察里没一个好东西……简凡心里暗地咒骂着,却是想像不出是哪一位道貌岸然的家伙收了老爸老妈辛辛苦苦攒的钱;不过肯定是头上顶国徽、肩上扛星星的警察,如果说收钱尚可以理解的话,那么把自己扔这个鬼地方可就怎么也理解不了了,心里暗地咒骂着的时候,丝毫不觉得自己也即将成为其中的一员。   ◇◇◇◇   “咦!?……简凡!”   女声,声如银铃,惊喜中带着诧异!简凡一回头,吃了一惊,却是集训班里的梁舞云,俏格生生地站在院子里,透过窗口正好看到了简凡!正喊着招着手。简凡心情非常不好,嗤着鼻子侧过脸去,没理会!   今天有点英雄气短,可也顾不上儿女情长,何况对这位大咧咧的匪女实在没什么兴趣!丝毫不觉得她出现在这里有什么不对。   梁舞云摸着手机拨了个号,一会院子里又站出来俩人,肖成钢和杨红杏不知道从那儿钻出来了,仨人不无几分兴高彩烈地奔进来,肖成钢可乐呵了,兴喜地问,锅哥锅哥,你怎么才来报到?我可是专门为了你要求来刑警一大队了,我们还以为你不来了呢?杨红杏和梁舞云也高兴地打招呼。   此时简凡正沉浸在对家里的思念和对公安的极度忿意中,摆着手、侧过脸,撂了句:“去去!烦着呢!”   仨人还没说几句,听着队长办公室的开门声,人高马大的秦高峰陪同着简忠诚出来了,肖成钢乐得奔出去站到了简忠诚面前,显摆也似地敬了个礼:“叔,您来了!”   看着老部下,简忠诚笑着擂摆肖成钢的壮硕的胸脯,鼓励了句,好好干,小子,现在可真是能耐大了啊!真当了刑警了,听说你还是主动要求来的,好!……高兴了片刻一回头看着简凡耷拉着脑袋出来,又是无奈地摇摇头,什么话也没说,简凡直把二叔送出胡同看着那警车消失才悻悻回头往队里走,进大门就听得一声虎吼:“简凡!进来!”   那声音大得很,惊得简凡一个激灵,亦步亦趋地进了队长办,一看却是已经有五个人在这里了,肖成钢、梁舞云、杨红杏,还有俩位也是同一届参加集训的,却不知道这几个货怎么着都来了刑侦一大队。   “见了队长要敬礼、报告,有你这么傻站着的吗?”秦队长虎着脸,训斥了句。   这点倒会,简凡一挺胸膛:“报告,编号0004327实习警员简凡前来报到!”   “简凡,通知上要求你六天前就应该到这里报到了,你本人没有来请假,能告诉我原因吗?”秦队长说道,这话里差不多有点明知故问了。   “我……我……”简凡抬头瞥了一眼,正襟坐着的秦高峰差不多和自己站着一样高,大马金刀,说不出地威风凛凛,嗫嚅了半天,二叔没说,这个理由实在不好找,嘴唇嗫嗫道:“我想我妈,我回家看看!”   俩女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仨男警也是笑意一脸!   秦高峰的眉目之间稍稍缓和了下来,不过却没有多少笑意,只是很平和地说了一句:“笑什么?心里有爹娘,这是好事,值得表扬!看爹妈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不过下不为例,请销假必须你本人来!”   “是!”   简凡又诚心诚意的敬了个礼,这么听队长一说,心里反倒舒服了不少,看来队长也没那么不近人情嘛!   秦高峰一站起身来:“好!开会!四个实习的今天终于到全了!”   杨红杏却是接了一句:“秦队长,我们也算啊,不能把我们排除在外啊!”   看这样,俩女学警好像还不是来这儿的,简凡有点怀疑了,可没敢问。   “是例行的入队教育,你们想听就听听吧!”   秦高峰这人说话办事是干脆利索,说话着人已经是走到了门外,六个人挨着个跟着队长的背后上了二楼。   此时简凡才有时间观察一下子四周的环境,一幢老式的双面楼,楼梯在外头,楼中间隔着门还有后院,不过那里可没进去过,虽然被前排的高楼大厦档住了采光,可一大队的地方也不小,门外和院子里能停十几辆警车,只是出胡同的路窄了点。   二楼位于中间的大会议室,这里简凡曾经熟悉,在这里授过奖,亦步亦趋地走在人群的最后,一进会议室却是已经面貌大变了,一面墙上还和原来一样整整一墙的锦旗,而另一面墙,却是花花绿绿的光荣榜照片。   不对,三个榜,其中一个“耻辱榜”格外醒目,每个榜上都有一堆照片!   哇!不是搞正反教育吧!?在集训曾经集体观看过《赌之害》,还有什么《警钟》之类的反腐倡廉教育片,对此,简凡是颇不以为然的,真正腐败分子都忙着花天酒地,揪着一群没机会也没权力去腐败的小屁孩,反什么反?反个毛呀?他们舍得拿那点工资去赌去嫖去?   咳咳……咳嗽了几声音把简凡的思想拉到了现实里,六个人立正姿势站了一排,却是前面的秦高峰正在吸引着众人的注意力,他背后就是那面荣誉和耻辱墙。这时候再看这位一米九的队长,比几个高高低低的学警差不多高出一个头了,这家伙,不仰视还真不行!不过一仰视,在队长那铜铃般大小、犀如鹰隼的眼光里,让简凡总是觉得有一种无处可躲、无处可藏的感觉!   正心下惴惴地时候,秦高峰开口了:“简凡、肖成钢、郝利强、隋鑫……还有俩位临时实习来的女同志,杨红杏、梁舞云!欢迎你们加入一大队!”   秦高峰正色说着,很正式地敬了一个礼。   六个人还礼,却是不知道秦队长站到了榜前,这么高个葫芦里,能倒出什么药来。   “会议的议题很简单,每一个进到刑侦一大队的警察,都要站在这里上第一课!你们从警生涯就是从这里开始的!……好,现在开始!……你们所处的太原市刑侦支队一大队始建于十七年前,先后有六位大队长从这里走出去!上面是他们的照片,现任太原市刑侦支队长、特警队长都曾经在这里任职;我如果没有被撤职、没有被清除出公安队伍,将会有幸成为这张榜上的第七位队长!……十七年间,我们先后受公安部、省厅及市局表彰633次;授奖立功个人,一共197人次……你们现在看到的,只是所有奖旗和奖杯的一部分,更多的还锁在那个柜子里!”   秦高峰说着,示意着会议室角落里的文件柜。话语里,这么得意的事情仿佛是家常便饭一般,听不出一点兴喜和骄傲来。   轻轻地咂舌的声音响在六人之间,知道这里是一个赫赫有名的刑警大队,却不知道能厉害到这个份上,特别是俩女生眼中的敬意更盛。   “……荣誉属于过去,属于为社会平安而献身的警察前辈们……建队十七年,先后有九位警察牺牲在任上,一位是心脏猝死、三名死于车祸,剩下的五名,都是牺牲在追捕一线上,他们都是英雄。这一位……我希望你们永远记住了,十八岁零九个月,参加工作四个月,九年前追捕麻四一伙黑社会分子时候,被逃犯击中脑部牺牲!是一大队一位最年轻的英雄……除了这九位牺牲的队友,十七年间,受伤的133人次,二级伤残68人次,可以明确告诉你们,这,是一个危险的职业!我希望你们做好心理准备……简凡!”   秦高峰讲着,却是猝不及防地叫了简凡的名字,惊得简凡神色一凛,道了声!   队长凝视着简凡帅气,不过还带着几分稚气的脸,眼色中依然是毫无感情的漠然一片,冷冷地说道:“天下只有协迫犯罪,没有人协迫你当警察!你随时可以脱下这身警服辞职走人,没有人会拦着你!对于要走的人,一大队的规矩是:不管你是英雄还是狗熊,来的欢迎、走的欢送!你听明白了吗?”   “是,听明白了!”简凡挺身故作姿态的说了句,站正了身子。不过心里却打着小九九,暗道了句,妈的,我五万块钱买的这身警服,这就想赶我,没门。   秦高峰说完了这些,眼闭了闭,仿佛沉浸在对过去的回忆中,不过冷漠和如同雕刀雕过的脸上,却看不到有任何悲伤或者欢喜的表情,或许对于这种人,很少能对什么事还有感情色彩!   简凡心里一直怀疑这家伙是个冷血动物,偶而举手,那只大手青筋暴露,像一株小树的枝节一般,丝毫不用怀疑,那里面流淌着的是暴力血液,看得人心里嗝应得厉害!   稍稍顿了顿,秦高峰威严地环视着六个人,指着那面耻辱墙说道:“功劳和奖励就不多说了,今天的关键是要告诉你们这堵墙上钉的三十七张照片,这是历年来被清退、被开除和受到刑事处罚的人,一共有37人。包括一名大队长也是戴着手铐离开一大队的!他们中间,有违法违纪的、有私放嫌犯的、有误伤人命的、有泄密通敌的……这些,都是一大队的耻辱,我希望你们看清了,记牢了,把他们的影子嵌到你们的脑子里,不要犯和他们同样的错误……不用怀疑,这是家丑,我也不怕家丑外扬,全太原都知道一大队是个威名赫赫的刑警大队,但同样也知道,这是一个臭名昭著的大队,万人景仰的警察英雄和万人唾骂的黑警察,这里都出现过!功和过,我没有资格评说,人人心里一杆秤,事实就摆在这儿,轻重分量,你们自己掂量吧。我没有希望你们成为警察中的人上人,不管你们将来混到了什么位置,我不会羡慕,但在我的管辖下,要一切听从指挥;看看你们眼前,一大队的功劳够多了,我没有期望你们立功授奖;看看这上面排着九位烈士,我也不希望你们当什么英雄,人的脑袋只能掉一次,不和游戏一样可以按个键重来;我只希望,也是对一大队所有同志的希望,不管你当一天还是当一辈子警察,到了你扪心自问的时候觉得自己无愧于这个职业,那你就是一个好警察,是一个真正的警察!”   秦高峰说着,说的话铿锵有力,不由自主地挥舞着手臂,像是在对着六个人演讲,原本以为就是队长说一番光辉历史的六个学警却没有料到队长着重强调的在这里,面对着那面耻辱墙上神态各异,依然戴着警帽的前队友,各人的心里都被说得泛起了一阵阵涟漪,或许,这才是一支真正的警察队伍。不像报道中说得那样立警为公、执法为民;也不像社会传说中的那样警匪一家、暗无天日!   黑与白就像日与夜一样交替着、就像好与坏一样并存着,短短的一席话说得六位学警心有戚然,不过却感觉到了一个真实无比的警察世界。这时候几个人再看秦高峰,眼神里那份敬畏却是更深了几分。   “好了,这就是今天的会议。主题只有一个!”秦高峰说着,扫了一眼六个人,仿佛是专门给大家留下了几分钟的思考时间似的,这才说道:“我对你们不提高标准、严要求,我希望,这是唯一的希望,希望你们,不要被我、或者我的继任者把你们的名字和照片钉在这面耻辱墙上!”   一言既出,让众人的神色又凛然了几分。秦队长再看了一遍,嘴里还是冷冷地说了句:“简凡,我答应你二叔了,这次我还你一个人情,给你分配了一个简单和安全的工作,到枪械保管室找陈保管报到!你的任务是每天负责把枪支擦净上油,告诉我,能把这项简单的工作做好吗?”   “能!”   简凡瞬间听到这么个喜讯,心里一下子乐了,提高了声音说了句,这丫的,要知道光让我擦枪,我早来了!   “散会!”   秦高峰看了简凡一眼,眼光很复杂,不置可否地离开了会议室。   六个人,仿佛还沉浸在刚才队长的介绍中,几分钟时间听到了十几年的队史,却是不无激动,个个心潮有点起伏似地还盯着那几十张照片看着。   “嗯!厉害!厉害!咱哥们将来混个支队长就牛逼了!”肖成钢看着前面的几张照片说道。指点着第二位,介绍那是现任的刑侦支队长廉公威,据说是秦队长的师傅,牛逼得紧,跺一跺脚,能把省城的黑社会分子吓得全卷铺盖逃命!   “拉倒吧,就你?”剩下的俩队员,不屑地拍拍肖成钢的肩膀,先自出去了。这俩人挑眉翻白眼的德性,简凡不用看就知道是大学里那类一瓶不响,半瓶晃荡,还总觉得自己有经天纬地之才的人,差不多和裘刚就是一路货色。   这时候俩女警也谈论上了,梁舞云竖着大拇指,抿着嘴一副心向往之的表情,不无羡慕地说道:“老大,这队长很MAN吧?这就是我心目中的男人!”   杨红杏笑着应了句,肖成钢饶有兴致地凑上来看表情,被梁舞云白了一眼,简凡悻悻地损了句:“切!……什么眼光啊?居然喜欢盗版人猿类的,没看你们不是一个品种吗?海拔差得太远了吧?”   梁舞云的个子不到一米六,站那儿比杨红杏要低得多,简凡这话里明显是笑话梁舞云,话一出口,惹得杨红杏也冷不丁逗笑了,肖成钢更是笑得前俯后仰。梁舞云有点脸红的啐到:“人猿怎么了,我喜欢!你倒长得像人,可还不如猿呢!?”   “是吗?”简凡怪声怪调地侧头看看梁舞云,刚知道自己没有危险,只是擦枪的干活,这尾巴翘高了几分,一听有人表扬秦高峰,胃里有点泛酸了,怪声怪调地损着梁舞云:“女人嘛,都是爱幻想,太过于不尊重现实了……你看看你,喜欢是有实际困难滴哦……将来想拥抱英雄,你只能搂腰;想啵一个吧,你掂脚掂脚、再掂你也够不着;就俩人手拉手走到大街,别人一看,一准是人贩子和被拐妇女的德性……哈哈哈……”   “你……简凡,我要跟你记仇!”梁舞云气得跳脚大喊着。   “别理他,舞云,抱谁也比某些人强,某些人逃岗回家,肯定是抱着老妈一把鼻涕一把泪诉苦不想当警察了,回头没出息地又来了。哼!”杨红杏损了句,斜着眼觑着,明显在刺激简凡。   梁舞云一听转怒为喜了,笑着道:“对呀,简凡,你这不招人待见的德性,一看就是从小缺钙、长大缺爱,拿我撒气有什么用!……本姑娘有车,你要是真郁闷得不得了,晚上开回乌龙抱着老娘再哭一通,感受一下母爱,明儿一早再来!”   简凡脸上一红,被人说中了心事,吸吸鼻子哼了声:“哼!是啊,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不抱我老妈,难道抱你们俩呀?……就你们俩现在这德性,也就人猿能配个对,正常男人,白给加倒贴都没人愿意……切!”   杨红杏听得火起了,一脚踹上来,却不料简凡身手灵活,身一后仰,躲过了。看来对杨红杏早有防备了!   要斗嘴简凡可是有理不饶人,没理搅三分,俩女人被简凡气得哭笑不得,不过早知道简凡这嘴损不饶人的德性,也没怎么放到心上,一路说着从二楼会议室下楼。刚下到楼梯就听得有人惨叫一声,那声音自是熟悉无比,是简凡!   俩人吓了一跳,仰着头往楼上看,却见得刚刚往二楼拐角去的简凡如同白日见鬼了一般,双手乱舞,飞也似地跑着,警帽被风掀起来吹到了半空都浑然不觉。边走还边惨叫着,那声音凄厉无比,就如同遭受了酷刑一般,霎时就冲着楼梯下来了!   梁舞云和杨红杏一惊,忙堵在楼梯口,一左一右拽着下楼的简凡,使劲拽着差点挣脱了,看着简凡一脸恐惧,却不知道这一下子发生了什么事,都是焦急地问,怎么了?怎么了?   一脸惊恐的简凡回头一看,霎时如同被迫害了十七八年见到了亲人一般,一把搂着杨红杏抱了个满怀,身贴着身、脸贴着脸,嘴里还兀自喊着:“妈呀!妈呀!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杨红杏羞得一脸通红,使劲推着简凡要挣脱,却怎么也挣不脱,梁舞云从背后往开拽俩人,拽了几下是纹丝不动,踢了一脚简凡却浑然不觉。这大白天,男警搂个女警像什么话?情急之下,扯着嗓子对着简凡的耳朵狂喊了:“啊!非礼呀!……非礼呀!”   这声音尖锐无比且歇斯底里,连院子外都听得清清楚楚,饶是如此也没有把简凡唤醒。没唤醒简凡也便罢了,却一下子把古井无波的一大队大院搅得翻了个了,楼上楼下的办公室都被这疑似强暴的声音吸引出来了……   于是,刑侦一大队当天在场的十几个干警都看到了这么一幕,刚刚报到的那位,和市局来一大队交流学习的女警,正热情的拥抱着,只不过是姿势热情,态度恐惧,那男警不知道被什么吓住了,而那女警一副委屈的样子,肯定是被那位男警吓住了,两个人,都是不无惊恐!……正是实施非礼行为的俩人没喊,反倒是旁边站着另一位看客在扯着嗓子喊非礼,这场面简直怪异之极,饶是一帮精通刑侦推理的警察们也摸着不来龙去脉!   一干人看着的时候,那男警还是兀自在喊着妈呀、妈呀……逗得一干警察哈哈大笑,笑得是颇为开心之极!   怎么了?莫非简凡第一天上班,便被吓疯了不成?还是借机真的在非礼杨红杏呢?待到秦高峰几个强行把简凡拉开的时候,简凡的脸上依然是惊恐万状,这,绝对不是装出来的…… 第二卷 小警轶事多 第14章 糗事一萝筐   秦队长在分开俩人的时候,不经意地发现简凡的臂力颇大,一下子居然没有分开。干脆来了个利索的,照着简凡的后脑勺吧唧就是一巴掌。这下子管用,简凡不叫了,一回头,两眼里惊恐中不无诧异地看着秦高峰!   被放开的杨红杏如遭劫一般,可怜兮兮地双手互抱着护着胸前,估计是刚才用力太大,那地方被压迫的最厉害。众目睽睽之下,就被这么着糊里糊涂抱了个满怀,而且还就哭不得笑不得,恨恨地剜了简凡一眼,和梁舞云站在一起。在训练基地那个晦明晦暗的环境里,或者也曾经憧憬过被简凡拥抱着,不过哪里有会想到是发生在这么一种情况下,愣生生地让一干警察们看着,又羞、又恼、又急,右脸颊一片红色,不知道是被简凡蹭红的还是气红的。   女人的心思最复杂,平时说上一句难听,没准杨红杏伸手就打、抬腿就踹,不过现在,看着触手可及的简凡,却没有顺手成章就能报复的心思。   众人乐滋滋地看着,秦高峰拉着简凡,众人这时候有点又气又好笑地问简凡缘由。   却见简凡惊魂未定,嘴嗫嚅着、手抖着,指着东边的楼顶,嘴唇也在颤着道:“死人、死人、吓死人了!”   众人还没听白,秦高峰又是脑后一巴掌,叱了句:“请清楚点,到底是死人、还是把活人吓成死人了!?”   又挨了一巴掌,简凡一缩脑袋,这才省过神来,使劲抿了抿口水,定定神紧张地说道:“二楼那儿躺着个死人,啊呀,那心呀、肚啊、肠啊都露在外头……啊呀,吓死人了……”   语音里颤抖无比,眼光里看样吓得不轻。   这次说清楚了,也不太紧张了。而且简凡发觉自己紧张之下,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不由自主地抱着秦队长胳膊,一省过来,又是赶紧地放开了。   秦高峰一听,心里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支着脖子喊了句:“谢法医,今天有解剖任务吗?”   楼杆后的人应了声,伸出个脑袋来,柿饼大脸盘、横肉丛生,却是简凡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位,笑着喊道:“没有,是个解剖模型,塑料的……这孩子真有意思,一个模型都能吓成这样?”   啊!?……楼上楼下,一听这话,哄哄哈哈地笑了。简凡一脸惊魂此时才刚刚定了定,看着一干警察都戏谑地笑着自己,此时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偶而瞥见杨红杏一眼,那眼神犀利得简直要杀人一般,浑不似曾经有过的温柔可言。   这时候,最高兴的可莫过于梁舞云了,咯咯地笑得差点站立不稳,指着简凡数落道:“我还以为你有胆子非礼老大,弄了半天,是吓成这德性了啊!?哈哈……简凡,你搂着老大叫MM叫老婆叫亲爱的叫什么不成?你别叫妈呀、妈呀!那我成你什么人了?……”   惊魂未定的简凡此时却是顾不上和梁土匪打嘴官司了。几个同来的学警也是呵呵笑着,大队一位女警分开人群,捡回来简凡丢掉的警帽拍拍尘土,站在简凡面前,给简凡郑重的戴上了,没说话。简凡抬眼一看,却是史静媛,心里又是一阵感激。   “简凡,跟我来法医室!”秦队长说着,拍拍简凡的肩膀,自顾自先走了。简凡耷拉着脑袋,不无几分糗色地跟在队长屁股后上楼了。上楼这姿势也是可圈可点,脑袋和身子差不多成了九十度角、一只手还堵在脸上,哦,那肯定不是受伤了,八成是有点害臊!   梁舞云笑得乐不可支,笑完了才回来看杨红杏,关切地问了句;“老大,你没事吧?……呵呵,看这小子平时咋咋唬唬,原来胆子这么小啊!?”   杨红杏心潮起伏的厉害,怕是还没有从这场变故中反应过来,眼神只是一直盯着简凡的身影,旁边站着的史静媛倒接上话了:“未必,他的胆子可不小。”   “是吗?史姐?”梁舞云诧异道。杨红杏也不无诧异地看着这位。一大队女警没有几个,来了一周,都早已经熟稔的紧了。   “听说过两个多月前的金伯利金店抢劫案吗?”史静媛不答反问。   “知道啊,好像死了一名保安,报纸上报道过,那时候我们还在家呢?”梁舞云应了句。   “听说过,好像太原的警察都出动了。”杨红杏道。   “没有那么夸张,不过动用的几个警种有上千人了!”史静媛解释道:“这是你们知道的,还有你们不知道的,两个主案犯是简凡和肖成钢抓回来的,要说功劳,数他们俩的功劳最大,突审两名主犯后,把这伙五个人全部成擒。要不像他这种不是公安专业院校毕业、又没有实战经验的,一大队怎么会要他,早推出去了!”   史静媛话里多多少少在给简凡挣回点面子,看看俩位女警的惊诧,也不说话了,上楼了。   “哇!不会吧?简凡有这能耐!?”梁舞云讶了句,回头看着杨红杏正没好眼神的盯着自己,又惊讶问:“怎么了老大?被英雄抱着的感觉如何?发花痴了呀?”   “土匪,你再这么疯疯颠颠,小心我和你断交啊!”杨红杏咬着嘴唇威胁道。   “又怎么了?刚才可是我救了你啊。”   “他抱着我,你喊什么非礼呀?你还嫌他丢人丢得不够呀?连我也捎带上?”   “喂喂,老大,我可没冒犯你的意思啊?您别担心,那小子脸皮比防弹衣还厚,他都不在乎,你在乎什么呀?”   俩女警喋喋地说道,却是各有心思,言难由衷,相跟着进了技侦办公室了。   ◇◇◇◇   这回,简凡终于看清楚了,确实是模具,就像人体的模型一般,只不过这个模型太过于诡异和恐怖,一个成年男子的实体倒模,估计是教学实用的,胸腔一片都裸露着,心肝五脏那大肠小肠显示得毫发毕现,被秦队长带进了法医室才看得清楚了,是塑料和硅胶的,上面还有标示呢!   知道塑料的当然没怎么害怕了,不过这里的光线不太好,乍看一眼,这么个开膛破肚的人像还真能吓倒一片人说不定,即便是此时简凡看着也是心下惴惴,直咒骂这刑警大队,简直是个变态人呆的地方,里里外外,看哪个都不太像正常的人,特别是站在器械柜后的谢法医,四十多岁的年纪,光看脸明显脂肪过剩,卷着头发,安静的时候也像个贤妻良母,就怕笑,一笑让简凡觉得那一脸横肉在颤,像笑里藏着手术刀,要给人开膛呢!   好在是假人,简凡心底里暗自舒了一口气。   秦队长却是生怕简凡不害怕似地说道:“简凡,今天是假人,可这里很多的时候是真人,全市七个刑事法医鉴定室,一大队是设备和技术比较全的一个,没有什么可害怕的,死人在这里常见,从这里抬出去的死人,比队里的活人还多。”   “啊!?”简凡惊得捂了下嘴,心又跟着提起来了。   前后左右上班,旁边就躺着个死人,这他妈叫什么事呀?   “队长,有你这么吓唬小孩的吗?过来过来,小凡,过阿姨这儿来。”谢法医从第一面见着就特喜欢简凡似的,招着手,简凡亦步亦趋鼓着勇气和谢法医站到了一起,谢法医跟拉儿子一般,扶着简凡的肩膀示意解释道:“解剖是一门学科,很多医药开发都必须依据于对病灶的直接化验分析,刑事案件中解剖更是不可缺少了,我们的工作是为了替死者说话,替有冤曲的生命伸张正义,即便有鬼神也会得到他们的尊重……简凡,我听说你胆子挺大的嘛,敢抓逃犯还怕死人?再走近一点瞧瞧,就真正的尸检也不过是身体器官,何况是假的模具?”   “咦哟……”简凡苦着脸,又后退了几步,呲牙咧嘴地说道:“不看不看,看多了做噩梦呢……我……队长,我报到去了哦……”   说着便即一溜烟跑了,连门口站着的史静媛也没顾上打招呼!   谢法医笑着摇摇头,做刑警工作的都要有一个心理的适应期,这一位的反应这么强烈,适应期恐怕要更长一点了。秦高峰也笑着,不置可否地笑着,刚来几个小时就折腾出这么多事来,还真是有点出乎意料了。   “队长,是不是有点失望啊?”史静媛笑着问了句,俩个人一前一后下楼了。   “失望?为什么要失望?”   “八零后是中国的第一代小皇帝,大部分都有胆小、懦弱的通病,我宁愿相信他们抓逃犯是个巧合。”   “呵呵,你也不比八零后大多少!”   “可对于我的内勤专业足够了,幕后工作不需要胆量,心细就可以了。队长,我还是没有看明白,几个大队一看训练成绩都不愿意要的人,咱们不是不要他吗?怎么转悠了一圈,又来咱们大队了。难道就因为那次巧合?”   “我也说不清,我总觉得这个小子很特别,平常的事,他办得像白痴;你认为不可能的事,嘿,他还做得出来,本来我也对他很失望,不太想要,可支队长给我看了一份录像,九鼎休闲酒店那件事你知道吧,肖成钢四个人被保镖打倒了,他一个人居然打翻了一个保镖,而后又教唆着厨师和保镖混战上了,他倒在一旁作壁上观……呵呵,我总觉得在他身上我还有没发现的长处!”秦高峰脸色缓和了,话里不无几分可笑。   “是吗?没觉出来呀?”史静媛想了想,还是觉得简凡没有那么多长处,而且和梁舞云和杨红杏呆的时候长了,经常听俩人说这个损嘴怎么和女生天天斗嘴,捎带着连简凡也看低了。现在的感觉,怕是认识的缘故,只是对这个可怜的孩子被糊里糊涂塞到刑警队抱以同情的心态。   恰在此时,又听到了一声惨叫声和一声闷响,史静媛一惊,顿住脚步。   “别理他,肯定又是老陈吓唬这小子!”秦高峰却是脚步不停,回头看看史静媛,笑着补充了句:“这不很特别吗?你见过一大队哪个警察第一天就被吓破了胆,还不止一次。”   俩人说笑着,也各回办公室了,没人再理会这货的胡闹了……   ◇◇◇◇   这次的惨叫确实还是简凡,不过声音被厚重的防盗门挡着,已经没有了前一次的轰动效果。   回形楼的拐过弯就是枪械室,刚一进门,简凡就又看见了一阵非常诡异的事,一个半秃顶的中年男子,面前正插着枪零件,简凡刚一进门,诡异的事发生了,那家伙毛茸茸的两只大手如蝴蝶穿花一般,嚓嚓嚓几下把一堆零件瞬间变成一支枪,正暗自惊诧的时候,那人虎躯一振,举枪直对着简凡,简凡神色一凛,跟着听到了“砰!”地一声闷响。心里一惊,嘴里下意识地尖叫了一声,抱着头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一响一惨叫之后没下文了,屋子里只听得面前那人哈哈上气不接下气地笑着,抬头一看,刚才还威风凛凛的家伙,早笑得趴到了桌上,一笑之下,眉毛鼻子眼睛差点就挤到一块了,看着简凡,不拿枪了,伸着食指是嘴里“砰砰砰……”响了几下,那声音倒和训练场听到了声音有几分相似!   得,妈的,又被耍了,看来这地方变态不是一个,而是一窝!   “起来吧!五四枪的初速是420米每秒,你躲得过吗?抱着脑袋就管用呀?哈哈……”那秃子喜不自胜地笑着说道,说着还埋怨道:“什么训练基地,训练出来的,都是次品,连个拿稳枪的都少见,不过像你这样分不声音来的,更少见啊!”   话里,不无蔑视的戏谑的成份。   “喂!……”简凡一下子有点火大,看着这家伙八成是警痞的模样,也不怎么害怕了,糗了一路这时候横眉瞪眼站起来就斥道:“大叔,咱不带这么吓唬人的啊,吓死人你也要负刑事责任的啊!还拿枪对准我,走了火怎么办?一命换一命,我还吃亏着呢?”   “哟,有点意思啊!还有点脾气嘛!”那秃子嚓地一声拉开了弹夹,笑着说道:“空的,枪械管理这是常识,枪弹要分离!……自我介绍一下,陈十全!枪械管理员!这边往后三间,连物证管理,都我说了算,你是简凡吧?”   那秃子介绍道,言语中毫无一点谦虚和客气。一句话把简凡噎住了,那意思是,你胆小赖得着我吗?   “是!编号0004327警员,简凡前来报到!”简凡说了句,又是补充道:“队长安排我擦枪!”   这句补充说明是表明自己的身份了,生怕这家伙出馊主意让自己去干别的。   “噢,知道了,过来……教你三分钟出师啊,你来我就轻松了,看好了,你眼前是一把红色经典,25米距离上可以打穿3毫米厚的钢板的五四名枪,子弹初速420米/秒。这是击锤、这是阻铁、这是击锤簧、这是……它的击发寿命不长,三千下左右,所以要避免空发……看好,看我的动作!”   陈十全说着,手却是一刻不停,粗大的手指如同机臂一般地灵活,而且根本就是手下意识地在操作,只是眼睛偶而了瞟上一眼,拆、擦、装,瞬间完成,枪变成了零件、零件又变成了枪,像魔术一般,砰在拍在简凡面前,简凡一抬眼,那陈十全一伸手:“做一遍,我可没耐心教你第二遍,拆不开装不来,自己扇自己耳光!”   “切!有什么了不起的!”   简凡被刺激了一下,蹭蹭蹭几下拆成了一堆零件,拆的速度不可谓不快,不过再装的时候就麻烦了,显得有点笨手笨脚,磨蹭了好一会才装完,一放到桌上,陈十环看着表,不无赞扬地说了句:“噢,不错,光拆装就用了七分四十九秒,创下新纪录了!哈哈……好了,现在准备吃饭,你已经可以出师了,下午开始学习枪械管理规定,以后在我的监督下作业。”   “陈师傅,就……就这么简单!”简凡讶色问了句,好像没干什么吗,这就出师了。   “简单吗!?”陈十全说着,握着枪站起身来,打开了内层的一扇铁门,又打开了三架保险柜中的其中一个,哐啷一开。柜子里七层,都是枪支。   简凡一下子傻眼了!   不过陈十全的下一句话更让简凡傻眼了:“忘了告诉你了,你不是擦一支,而是三个柜子里的枪全擦,咱们大队是这一片最安全的保管库,连五一路两个派出所的配枪都保管在这儿,三个柜子里全是,以后作业的时候我就把你关到里屋,以你现在的速度,从早到晚,五大类六十一支制式武器,不吃不喝不休息,差不多能擦完啊!哈哈……”   简凡被陈十全机械地拉着出了枪械室,看着这家伙白拣了一个劳力般幸灾乐祸的德性,隐隐地心里有一种上当了的感觉。   这他娘那是干革命工作,简直是干要命工作嘛!   心里暗自咒骂着这群变态,跟着老陈进了后院的小食堂,十几张桌子一间屋子,坐了几个警察,家在市里的内勤回家了,外勤基本吃饭没准点,也有单身未婚的大队里吃午饭,不远就是滞留室、特询室和问询室,看来连临时拘押的犯人伙食没准也在这里解决。   一上桌,头天来的缘故,那陈十全还叫了两个菜,谁知道,简凡一尝之下,第一口就大米里的砂子打了牙,忍下的这个巧合,再尝几口,呸得一声,怒从心头起、恶从胆边生,非常非常生气骂了句:“大米硬得能打鸟、青菜炒得像猪草、这是肉嘛,嚼得还不如木头屑,把警察当猪喂呢是不是?太过份吧?这做饭的该拉出来枪毙!!!”   孰可忍、孰不可忍,什么都可以忍,但对于简凡吃了二十几年无比挑剔的胃来说,唯独这事是忍不下来的,这些天积郁的忿意,终于爆发出来了,而且是拍着桌子骂娘呢!   对面坐着陈十全,刚刚认识的上司秃头发亮、眼睛比头顶瞪着更亮,仿佛要经历什么恐怖的事情一般,简凡不解地看了一眼在座的五六个警察,也是瞠目结舌,一嘴饭塞嘴里忘了嚼了……正自诧异的时候,厨房里早奔出来一位年过半百的老头,提着抄饭的大勺,瞪着眼叱道:“谁骂人?活得不耐烦是不是?”   我靠,又来了个变态,简凡看这位来者不善,警服外头系着个脏兮兮的围裙,花白的头发、花白的胡茬,呲着大板牙一脸凶相,就这德性做出这等饭来倒也不稀奇,不过这架势,简凡估计是自己讨不了便宜,顾不上说话了,扔下筷子,撒腿便跑……这位大师傅提着马勺没追上人,气鼓鼓地到秦队长办公室告状,秦高峰气得直抓脑袋,这位江师傅是一大队的老人了,从建队就一直在这里,内退了人手不足,又返聘回来当厨师,工资没多少,主要还是舍不得离开干了一辈子的警队,在这里差不多就是义务服务了,资格比支队长还要老,大人小人见了都称一声江师傅,谁知道第一天就被简凡气得吹胡子瞪眼,气没地方撒,全撒秦队长这儿了!   于是,简凡第一天又被秦队长叫到了办公室单独谈话了……   工作和生活就这么个样子开始了,没有简凡曾经想像得那么恐怖,可也绝对没有秦队长说得那么简单,不知道这一次,是环境能改变简凡、还是简凡能适应环境! 第二卷 小警轶事多 第15章 心闲事不忙   工作,是一种简单和机械的重复。重复的久了,便会不经意地油然而生一种厌倦,发自心底的厌倦。   就像娶老婆,从青春无限活力四射睡到了皮皱肉松、色斑一脸,要不厌倦才见鬼呢?   在刑警队这个氛围里,简凡能清晰地感觉到那种厌倦情绪。   一天二十四小时,经常能见到外勤的各组铐着、反拷着回来的嫌疑人,嫌疑人和便衣的刑警们差不多都是一般般地凶相外露,这才叫做以恶止恶呢!而特询室、审讯室加上滞留室,经常是叮叮咚咚,不是拍桌子就是拍人,见多了,连简凡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要让警察不打人,比让天下的老婆们都不偷人还难!而再看干警们的脸色,入目所见差不多都是一种厌倦和烦燥,或许是烦这些形形色色的罪犯、或者在烦这个环境、或许,连自己也在烦自己。就像什么,就像千篇一律的罪恶展现在眼前,连自己看得都没意思,为啥不来点新花样呢?   一群烦躁的人里简凡属于一个不厌其烦的人。对这群半大小子组成的外勤组员简直是无语得很,基本上平时见不着人,偶而回来,不管是白天还是大半夜,吃完了呼里呼咚倒到床上便睡,偶而清醒一个半个,也是骂骂咧咧,粗话连篇,那有半点人民警察的样子。最可恨的是,这些家伙那脚,脱了鞋子比瓦斯弹还厉害,身上的衣服隔着几米就能闻到馊味!简凡为此事找队长理论过几次,大谈这不讲卫生、不规律作息和饮食的害处,旁征博引地要证明这种生活对健康的损害,不仅损害自己而且还损害别人!最终目的是要换宿舍。不给换是吧?我一天三趟来找你,找得秦高峰急了,虎吼一声!滚!   于是简凡落荒而逃,不过转眼见你脸色缓和了,又回来烦你,这下连秦高峰也没治了,只得妥协了,在会上破天荒地强调个人卫生问题,而且给简凡换了单人宿舍。   真实无比的警察生活展现在简凡的眼前,有时候和犯罪分子一样,暴戾的让人憎恨;不过有时候,辛苦得也让人颇为可怜!这个特殊的职业在简凡看来,也就是一份工作而已,这帮子出身各异的刑警们也就是为一份工作而受罪,把这个职业扯多高尚没什么意义,如果有更好的选择,更挣钱的门路,简凡相信呼里呼拉能跑一片!   真正数钱数到手抽筋的生活谁不想?可办不到有什么办法,那只能挣钱累到人抽筋了!这便是普通人生活的现状,自古以来便没有什么改变。   厌倦,多多少少也在侵袭着学警们。经历了最初的兴奋和刺激,所有的感觉和老警察们开始如出一辙。肖成钢文化不高可素质不错,又是主动请战的,被分到外勤组里,一心想破大案立大功,没准还想提拔个什么地,不过一个月下来,差不多在外面是蹲坑守了二十天逮一群卖小包的毒贩,最后是毛都没捞着一根,那犯罪分子比他可聪明多了,压根就没回去!让简凡好生嗤笑了一阵。   隋鑫和郝利强俩位却是公安专业毕业的,一个是痕迹检验专业,一个犯罪心理学专业,每天的提审都在场,说是积累经验,不过看着摞了那么高的案卷,连简凡都替他们烦!   梁舞云和杨红杏倒是一大队的亮点,不过家在市里,家里又是司法系统内部的高干,队里知道这俩姑奶奶养不住几天,都客客气气,无形中和队友们都拉开了一段距离。简凡过了几天才听说,全市的公安系统提出了“向一线倾斜”的口号,目标是一线干警占全市公安干警比例达到85%以上,这种大政策环境下才把俩位警花扔到这儿来实习几天,这还是有关系,据说很多机关和新招的干警,运气不好的被派到一线派出所巡查,寒冬腊月大冷天还得上街冻冰棍去,相比之下,自己那暖烘烘的枪械室可简直是天堂了!   于是,简凡很快从中找到了某种平衡和满足,这里已经是再不能向前的一线了,而且是绝对安全的。这么好的事掉自己头上,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更让简凡高兴的是,在这里发现了一个志同道合的同志,谁呢?那位年龄最大的老警察,警察中的大师傅,江义明。队长因为骂人的事训了一番让简凡认错去,简凡略一思索便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回头便提着瓶酒恬着脸大叔、大叔认了一番小辈,还颇为勤快地帮着老头干活,得,三盘菜炒下来,顿让老头惊为天人;一老一少,就着晚上没人的时候再喝了一瓶,都是面不改色,更让老头引为知已了!三天下来,那老头看着乖巧嘴甜手脚勤快的简凡比看着儿子还高兴,闲聊了几次才听得简凡耸然动容,这老家伙居然在“砸烂公检法”年代就是警察了,支队长还是他的徒弟。陈十全居然也是个人物,省城武警总队的神枪手,不过执行任务的时候挨过一枪,就成了过气的神枪手了,当年的绰号“陈十环”,退役后进了刑警队,也是老头的晚辈,至于简凡眼里凶恶得无以复加的秦高峰,在老头眼里差不多就是小屁孩的角色了。   简凡如获至宝一般把老头捧着。得,这下有实惠了,本来伙食费就不高的单位里,简凡一分钱都不用掏就能随便吃了,而且是公家掏钱、食材自用,想试什么新菜新做法方便得很,做完了和老头俩一起吃喝,做者吃者都是自得其乐。连队里人也开始反映原来实在没办法才胡吃俩口的小食堂近来味道是越做越好了,来吃的人越来越多。更让简凡乐呵的是,一大队里,这当大师傅的江义明喊一嗓子,要比秦高峰还管用,最起码一叫自己去厨房帮忙,上司陈十全根本没敢拦着。这里头的事,慢慢让简凡摸清了,刑警里头,从来都注重师徒这个传统,年纪、资历和经验在这个队伍里决定你的地位,而江老头这种身份,差不多就相当于游戏中的大BOSS了!有这么个大BOSS罩着,自然是诸事顺风顺水了。   小人物有小人物的生存法则,像一棵普通的小草,扔在哪里,会在任何可能的夹缝中找到生机。   不知不觉地一个月过去了,连史静媛也发现了简凡的特别之处。什么时候见了简凡都一身干净利索,精神面貌什么时候都很好,每天很准时地把二楼楼层打扫干净,很准时地在健身房里活动半个小时,每天中午以后,又会很准时地站在楼顶上晒太阳,据说这有益健康;不但关心自己健康,而且关心别人,有一次案情分析会,居然闯进了大会议室,目的是叫一干被案子搅得愁眉苦脸的干警们去吃饭,殷勤得让人难以斥责和拒绝,连秦高峰也被逗得哭笑不得了!   更特别的地方在于:脾气暴躁最难相处的江师傅,跟简凡处得像爷俩;谁见了都畏惧几分的秦队长,还就简凡不害怕,经常揪着个小辫子据理力争,争得秦高峰也没治了。特别是枪械室,那地方比牢狱里还结实,隔音隔热,坐里头比坐牢强不了多少,但凡在里面呆上几天都会烦躁不已,可简凡却干得津津有味,偶而有一次好奇地去看,那家伙居然吹着口哨在擦枪,生涩的动作已经是娴熟无比,比外勤的刑警们玩得还溜!   队里人,开始慢慢接受和喜欢这个安于现状而且不思进取的小警察了,和天天发牢骚,觉得自己怀才不遇的隋鑫和郝利强相比、和处处高人一等的梁舞云、杨红杏相比、和一群三句话不对就吹胡子瞪眼的外勤们相比,简凡随和、好玩甚至于有点少不经事的性格,更容易让大家喜欢,外勤那伙,一回队里就找锅哥要吃的,关系自是熟稔无比。特别是谢法医,自打偶而在小食堂吃过一顿之后,中午就再不回家了,见了简凡就慈爱地想摸摸孩子脑袋,简凡自是每次都落荒而逃,看样仍然是对那摸过死人的手嗝应得慌!   时间说话着就过了元旦,转眼已经当警察一个多月了,这天天气尚好,秦高峰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大上午敲响了枪械室的门,一进门却发现只有陈十全一个人在,诧异之下刚问了句,就听得嘴里哼哼的简凡从楼道尽头财务室过来了,陈十全笑着说道:“领工资去了,高兴着呢!”   俩人正笑着,简凡数着一手红红的百元大钞就进门了,看那样比中了个大奖还乐呵,一看着秦高峰在,笑着立马把工资塞胸前口袋里:“哇,队长,您怎么来了,我正找你呢,我有意见要提,怎么一天也见不着你?”   “免谈!”秦高峰利利索索回绝了,这些天提了不止一个意见,不止一次让他头疼。   “嗳,不提意见了,队长,提个建议成不?”   简凡笑着给领导和上司倒水,俩人都笑着,大概心里在想,这小子适应得还挺快。   “好啊,说说看。要真挑我毛病,小心我揍你啊。”   “什么呀?我是说给厨房里添个保温箱成不?就那种恒温保持着?”   “保温箱!?要那东西干什么?”   “为工作考虑呀,我告诉江师傅了,您是不知道,外勤那帮货回来没个准点,根本等不及你把饭做熟,生的冷的,净知道往嘴里塞,吃撑了倒下就睡,这不好嗳,十个里头,八个胃要出毛病,干脆加个恒温箱,用盒饭配好,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吃……大家吃好了、才能心情好;心情好了、休息好了,才能工作好,才能保证工作中不出纰漏。这合理化建议不错吧?”简凡侃侃而谈,句句在理,一脸期待地看着队长。   秦高峰呵呵笑着应了句:“行,这是你来了我听到的最好建议,回头我告诉办公室准备好!哎,简凡,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呀?还这么上心?”   “什么呀?这帮蠢货半夜回来不敢拉江叔,经常找我要吃的,影响我睡眠,你说我能不急么?”简凡悻悻地说了句。   秦高峰和陈十全听得这缘由,却是按捺不住笑了,笑着聊了会,秦高峰看着兴致颇好一般问道:“别光说别人,说说你,工作得怎么样,还习惯吗?”   “习惯,挺好的!”简凡随意道。   秦高峰和陈十全相看了一眼,眼光里不无赞赏,两人在此之前碰过头了,一般情况下,有冲劲有火力的年青队员,基本都闲不住,要关这枪械室里,过不了一周准烦,耐上半个月就不错了,这一次有意把简凡扔到这儿,屈指一算,足足一个半月了,简凡挑了无数个毛病,说了一大堆不满意,还就没说对自己的工作不满意,这倒让秦高峰按捺不住先上门了!   “老陈,拿枪来!”秦高峰盯着简凡说了句。   陈十全忙着打开里层枪械保管室,一桌一椅,头上悬着大灯泡,四周冷冰冰地放着几个保险柜,就是简凡的工作环境了。陈十全打开保险柜子,秦高峰随手在柜里抽出两把五四式,砰地拍到了桌上,喊了句:“来,简凡,天天挑我的毛病,我看看你工作偷懒了没有?拆装一遍,比比?”   “好嘞!比就比!”   简凡也乐了,一人一枪,蹭蹭蹭拆成了零件排成一排!一高一矮对视了一眼,秦高峰眼里正色无比,如临战场、而简凡眼里却是玩味一片,就像准备拣菜下锅一般从容。   陈十全看着俩人情绪不错,拍着手喊:开始!   一大一小,俱是手指飞快的挑着枪机零件,一个白白净净、一个紫膛一脸;一个如蝴蝶穿花、一个如蜘蛛布丝;耳边俱听得嚓嚓嚓金属零件的磨擦和撞击的声音,秦高峰的作态里会让观者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威压,而简凡,即便是枪械在手,也如同小孩在拆装一件玩具一般。修长的十指捻着乌黑的枪机零件,只会感到几分赏心悦目!   卡一声……秦高峰枪已顶到了简凡的脑袋上,笑着说道:“你输了!”   “嘿嘿……你也没赢!”简凡也谑笑着,眼珠子往下看,秦高峰一看,心里暗地吃惊了一下子,简凡的枪口差不多和自己同时装齐了,没有顶着脑袋,却是斜斜地、不无捉狭地指在自己的脐下三寸。   “平手!”   陈十全高声宣布着,明显在向着自己的徒弟。简凡虽然稍有延迟,但没有举枪过头的动作,基本就和秦高峰的速度持平了。   秦高峰笑着一把打过简凡的手,俩人把枪各自放回了原处。那陈十全颇为长脸一般地说道:“队长,我这徒弟没白带吧,外勤哪个小子不服气,比一场都乖乖地把烟放下走人!哈哈……”   “不错……能安安生生坐到这个家里,就不是一般人办得到的!简凡,你坐在这儿觉得烦不烦?”秦高峰饶有兴趣地问。   简凡傻乐着笑道:“嘿嘿……队长,我就喜欢干这号不动脑筋的活。这跟玩一样。”   “呵……你小子,走,陪我出去一趟!”秦高峰说着就起身了。   “去哪!?”   “玩去!你不是爱玩吗?给你介绍个更好玩的地方。”   秦高峰不容分说,先行一步,简凡披着外套跟着奔下来,楼上的陈十全微微笑着,好似有几分深意地看着俩人驾着车,离开了一大队。   队长驾的是一辆黑色的帕萨特,车漆有点发灰了,像偷来的一般。队里除了几辆警车,外勤用的全部是民用牌照,有时候收缴回来的脏车直接就用在出警上用一段时间,差不多也算地方特色了,别人不知道,简凡是经常见队长换车。   坐在车里,简凡乐得东瞅西看,城市里的生活方式和县城里本不一样,除了在单位,这一个月就和寝室里老大、老三聚过一次,老三在忙着挣钱、老大在忙着升职加薪,再也不会像学生时代跑到什么地方疯玩去了;和香香的恋爱关系还保持在恒温中,只有周六周日才有机会约会一番,俩人毕竟已经太过于像老夫老妻了,偶而XXOO一次,比拆装枪械还要熟悉和顺溜,缺乏了那种新鲜和激情,不过这也正昭示着俩人瓜熟蒂落的时候快到了,知根知底的女人,在简凡看来,当然是老婆的不二人选了!   环境和生活,既然改变不了,就得学会适应。特别是城市里游走在钢筋水泥的丛林里,维系着一丝温情孰为不易。   车驶进了五一路,熙熙攘攘的商业街繁华似锦;绕过了广场,快过年了,处处披红挂彩,广场上装饰一新,带上了几分喜庆的味道;又转过了解放路,五星级的锦江之星大酒店耸入云端,坐在车里仰视着都看不到楼顶在什么地方。   好像在等着简凡出口相询的秦高峰不无几分诧异,平时里嘴喋喋不休,俩人相处了,却是一路沉默,瞥了一眼,看着简凡正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城市的街景,笑着问道:“简凡,喜欢刑警这个职业吗?”   “说不上喜欢不喜欢,就是一份挣钱的工作而已!”简凡道。   说白了,自己是为工作而奋斗着,不是为事业和理想奋斗着,在这座城市,和大多数人一样,是在生存而不是在生活。   秦高峰看简凡无所谓的态度倒也颇为赞赏,八成以为这小子有扎根基层、献身公安事业的理想,笑着表扬道:“值得表扬啊,江师傅、老陈还有外勤们,都对你利用工作之余改善大家伙食赞口不绝啊,我代表队里对你提出口头表扬了啊。”   “喂,队长,这太不正式了吧?您得到大会上公开表扬一次,怎么着也得来个以资鼓励吧?”简凡回过头来了,笑着道。   “那不行,你二叔说你爱翘尾巴,不能捧得高了。”秦高峰揭了个小短,引得一阵笑声,看看简凡心情尚好,秦高峰淡淡地问了句:“简凡,给我当徒弟怎么样?”   “当徒弟?学什么?我爱吃爱做,这事你根本不会;你教我什么?”简凡怔了怔,回头看着秦队长。   “可我会玩枪。”   “玩枪,我也会!”   “不是拆装,而是实弹。”   “那我也会,你不就说的打靶么?队长,那没用,现在警察值勤难得带枪,我们训练基地分到派出所的,我跟他们说我天天擦枪他们都不信,搁半天他们基本就见不着枪!就咱们队里这都几个月了,没见着枪案和开过枪呀?外勤那帮说了,出勤扛根棍都比裤腰里塞把枪舒服,一斤多重不说,还老怕丢了!”简凡笑着说道。   “我说的不是值勤,我说的是玩!”   “玩!?”   “对,枪是男人最好的玩具!想玩吗?”   “这倒新鲜啊!”   “一会让你见识一种新玩法。”   俩人有一搭没有一搭说着,车驶进到简凡熟悉地方,省警校,看样是熟人,看门的一见驾驶室里的秦队长,便即开门放行了,驶到了教学楼后训练场边上停下来,不大的一个小门面上书“射击训练场”的标识,秦高峰带着简凡一路下了地下训练场,这地方,顿时让人眼界大为开阔。   这才是真正的射击训练场了,分割成几个区,在白炽灯的照耀下如同白昼,偶而能听到场区砰砰砰的制式武器声音,看来秦队长是这里的熟人,进门找着个三十多岁的看样像管事模样的人,一路领着俩人进了自动靶区,调着靶身的时候,秦高峰回头看看简凡,饶有兴致地问:“见过吗?这是目前国内最新的自动报靶装置,20米手枪速射靶!”   “队长,这有什么好玩的?还不就是砰砰射靶?没意思。”简凡悻悻说道。   “你打不着,可不没意思么!”   秦高峰可没注意到简凡这鬼心思根本不在这个上面,不置可否地说了句,和靶场那位管事的耳语了几声,那人奔着取武器去了。   简凡看着秦高峰兴致勃勃的样子,暗道了句:你就打着了,有什么意思?   左顾右盼的时候,这地方尽入眼底,十个靶身一字排开,射击台前还放着隔音耳麦和护目镜,头顶上是嵌入式的灯光,这个对外开放的射击场半警用,半民用,光这一个封闭式靶场就四百多平米,那休息区做得倒不错,精致的小茶几和沙发!心里想着的时候,先想到的是来这地方玩,肯定是价格不低。   稍稍等待的几分钟里,秦高峰脱了上衣在紧着腰带像是在做着准备工作,这倒没什么看头,简凡坐到了休息区无聊地翻着杂志,翻着就被一样东西吸引住了,一看是“罗家酱坊”的招商广告,回头翻了一下,是一本信息时刊,再一看日期是两个月前,再一细看主办方是九鼎实业,再一想,心跟着沉下来了!   杂志上的广告做在封二,美女捧着食盘,红唇皓齿,眉目间极尽诱惑之能,倒有点像曾经见过的那位落落大方的何秘书一般。广告里罗家酱方被吹嘘成了九鼎花上百万开发的传统饮食,简凡如同瞬间挨了一枪一般,恍恍然不知道什么感觉。   不过不是被骗的感觉,而是一种自己无意识把骗局扩大了的不详感觉,涌上心头的三个字是:要坏事!   当初的预计是,蒋九鼎得到这份方子,肯定是奇货可居,即便是将来出点小差池也赔不了多少钱,本来自己还想凭着这个籍口到九鼎当个厨师挣点钱怎么地,不过后来对方不提,又遇到上警校,这事便搁过一边没有后话了,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蒋九鼎把这份方子如此地扩大化了,要是没卖几家还好说,如果真拖上一群下水,那可麻烦啦!   坏了,坏了……小蒋要倒霉!这可咋办!?   简凡的眼前,瞬间又想起了已经很久没想起过的蒋九鼎,那张比女人还清秀的嫩脸,不过一脸上写得都是生意人的精明;想起了一脸市侩谄笑的张凯,不过人还可以,还有那位何芳璐,比咱家香香还漂亮;当然,最关键的是那位忘了很久的蒋迪佳又映到了脑海里,这个时候才发现,蒋迪佳在自己脑子里留下的印象是如此地清晰,在乌龙招待所、在店里、在九鼎,在轻启美唇咬着美食、在阳光下聘聘婷婷,在九鼎做着瑜珈,曲线是如此地玲珑和完美。   坏了、坏了……这一害可是要害一群人?这可咋办?这要让我爸知道了,非和我断绝父子关系不成!   简凡的心越沉越低,猛地听到一句当头棒喝:“简凡,简凡,看什么呢?”   “噢!队长,我在呢!”简凡讪讪应了句,慌乱地扔下杂志。   秦高峰颇为不悦地卡地一合弹夹,喊了句:“看我怎么玩!”   “噢……看着呢!”简凡应了句。   就在身旁不远的队长,瞬间如出笼的猛虎,动如狂飚,鬼魅一般地影子消失了,砰地一声,枪响了……   简凡,眼睛瞬间睁大了,脑子里刚刚进来的九鼎一干人消失了,一下子被吸引到眼前的景像来,从来没有想到,长得像盗版人猿的队长动作这么灵活,而且这出枪的角度,简直是闻所未闻…… 第二卷 小警轶事多 第16章 惊鸿现神枪   队长的影子状如鬼魅一般地消失了……   不是真的消失了,而是移动的速度太过突然和迅速,让简凡顿觉眼前一晃。跟着那高大的身影蹲下去,背朝着靶身的方向,来了一个下蹲式犀牛望月,左手撑地、右手伸出右肩,砰地一枪!报靶:九环!   简凡的眼睛瞬间睁大了,这枪玩得,可比自己电影里见过的还精彩!   容不得仔细考虑,只见得队长左手一支,身影跟着翻滚,又来了个侧身出枪,右手从左腋下侧身射靶,砰地一枪,十环!   哇!帅呆了!几乎看不到子弹是从什么方位射出来的!   跟着又是一个空翻,人躺在地上,手向前伸着,几乎是看不到靶身的位置依然是出枪诡异的射中了靶身!……一个瞬间,躺着的队长又是鲤鱼打挺,人未起、枪已发……人未站定,后仰动作接着又是下一枪已出!   高大的身影一番腾挪起落,恰如蛟龙出渊,又如猛虎跳涧,几个动作看得简凡眼花缭乱了,枪声砰砰砰大做,六发子弹眨眼俱敲在靶身上,两个十环、三个九环,一个八环!分别是从肩上、腋下、侧身、后跪式、前俯式出的枪,出枪的角度刁钻无比,就像一个杂耍艺人手里飞速出来的小球,你永远不知道会从什么地方消失,什么地方出来!   最震惊的是速度,仿佛仅仅一瞬间,队长又安然地站到自己面前,就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只留下了空气中淡淡的火药味。刚刚送武器的那位,站在远处不住地拍巴掌,而简凡早惊讶地忘了鼓掌!   早听队里人说队长的身手不是一般地好,当过侦察兵,退役就做过卧底,队里三个大小伙三对一都未必敢和队长过招,虽然对这些早有思想准备,可是仍然没有想到枪还能这么着玩,一时间让简凡惊得大跌眼镜了。   嘶……简凡看着队长的笑才把伸着的舌头伸回去,抹抹嘴里快流出来的口水,眼里热切地看着队长竖着大拇指:“哇,队长,太帅了,您这一手要在战争年代,肯定是要迷倒万千少女呀?就人坷碜点都没关系!”   要说队长真不怎么地,大长的马脸浓墨扫帚眉,就穿上警服都像个犯罪分子。听得这话队长倒不介意,笑着说道:“你小子别一天光图嘴快活!想学吗?”   “嗯……不想,怪吓人的,一不小心打着自己个了。”简凡头摇的像拨浪鼓。   “你是打不着靶怕丢人吧?”秦高峰乐呵着问道,手还是压着子弹。不以为然地说道:“简凡,我答应过你二叔要照顾你,可你真要握不住枪,明年万一考核一下子,因为这么个小毛病把你捋下来怎么办?那这一年实习不白干了么?我可没指望你练成神枪手,可总得及格吧?来……你也试试,我看看你到底能差到什么程度!”   “队长,我……您不知道我有毛病,我这眼睛有毛病,不能瞄准,我射击最好成绩是五环!嘿嘿……”简凡笑着,有点脸红。   “你看我刚才瞄准了吗?”秦高峰声音怪怪地反问道,眼神里有点玩味!   哟!这话一下子把简凡说愣了,想了想刚才的几个动作,根本没有瞄准的时间,疑惑地说道:“哎,对呀?没瞄准啊!”   “来!握枪!”秦高峰又是不容分说的拉过简凡来,把上好弹夹的枪塞到了简凡手里,站在简凡的身后指着靶身道:“这不是打中长距离和狙击,不过二十米的距离,根本不需要瞄准,打得是速度和感觉,标靶不在你眼里,而在你心里,看一眼心里就有了它的位置,即便是你闭着眼睛也应该能打到靶身上!……开第一枪,凭感觉!”   砰地一枪,无意识击发了,简凡吓了一跳,空放了!   枪口被后座力震得向高抬了一点,可抬一点,就飞到靶上方不止一点了。   背后的队长摸着简凡的肩膀,没有嗤笑和责备,好像在让他放松,古井无波的声音缓缓地说道:“不要紧张,枪是一匹烈马,他会在你最紧张的时候发脾气,而且你越胆小,它就会越欺负你,嗤笑你,只有勇者才配驾驽它……注意它的后座力,不要让它影响到你击中标靶!……枪放下,然后快速抬起来,凭你的感觉无意识出枪!”   简凡听得兴起,干脆不瞄了,放下枪长舒了一口气,抬手便射!   砰,又是一枪出空了!连旁边不远处站的那位都笑了,敢情是一个高手来教一个白痴来了。   不过这一次,简凡隐隐地感觉到没有那么恐怖了!后座力就那么一点点,就像一个顽皮孩子在无形抬你的枪口,控制它好像也不太难。   队长还站在身后不知道什么地方,继续说道:“很好!你的手开始稳定了!闭上眼!”   秦高峰像一位长者,蒲扇般的大手掠过简凡的眼睛,闭上了,就听得队长在娓娓说道:“闭上眼回忆一下你刚刚出枪的位置、手势和靶标的位置,找一下握着枪的感觉,对于一个优秀的射手,标靶只要出现在眼中一次,便会在心里定位,即便是在黑暗中也能够打出精准的一枪……现在,仍然是随意出枪……”   简凡长吸了一口气,这时候却觉得心里隐隐地提起了一种兴趣,最起码不会像在训练基地,被人傻呵呵地笑一通,睁眼一瞥,举抢便射。   砰地一声,终于上靶了。五环!   简凡面露喜色,第三枪上靶可是绝无仅有了。秦高峰拍拍简凡的肩膀赞了句:“好,这么快速度上靶,已经很不容易了,简凡你再回忆一下,你最喜欢用什么工具,比如笔、比如鼠标、比如其他什么,什么东西到你的手里最有感觉?要不是勺子?你不是喜欢做饭吗?”   “菜刀!”简凡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好,那你回忆一下,刀到了你手里是一种什么感觉?很趁手、很熟悉,比如你在厨房切肉剁菜,很简单,你切得很熟练,就即便闭着眼睛也伤不到手……很多事情道理是相通的,没有什么神枪手,用的熟练了、打得多了,自然而然就成了神枪手……神的不是枪,是人!”   队长娓娓而道。简凡闭着眼,不由自主地感觉到了拆装了一个多月的枪支摸在手里有一种熟悉的感觉,突然想到了一个场景,村里的罗锅夺地一刀,菜刀精确地射到了木门上;又是夺夺几刀,刀利不伤纸;缓缓地想到,每天在切肉、削菜的时候,手里的那把锰钢菜刀,是那样的游刃有余。   这一个瞬间感觉思想上有点空灵,闭着眼睛的时候仿佛都感觉到了眼前那个标靶的位置。   猛地睁开了眼睛,眸子里精光一闪,手动枪响,这一刻几乎能感觉到子弹射中靶身的震动一般!又好像是自己的精气神凝聚到了那一点,靶心的那一点。   砰……十环!机械的报靶声音报出了一个让简凡瞠目结舌的成绩。   “呸!我靠,我居然这么牛逼!”简凡惊得眼一瞪,口水差点流出来了。   “都说了,很简单,笨蛋都会的活,根本不用动脑筋!”   秦高峰反而不笑了,站在背后叉着手站定了,抿着嘴说道,心里暗道着,这一关算是过了,只有打出一个惊喜来,才能引起兴趣和消除对枪的恐惧。让他拆了四十几天枪,这功夫没有白费。   不过,简凡可有点乐极生悲了,高兴得眉开眼笑,嘴里喊着:“再来个百步穿杨!看枪!”   朝着前方靶标又是砰砰射完了最后两颗子弹!   不过没意识之下,这准头可丢了,咚咚又是两个脱靶!   “哇!……没蒙着!”   简凡又傻眼了,有点愣神,八成那一枪是蒙的。   “你太浮躁了,第四枪你抓住了一闪而逝的感觉,所以你上靶了!而现在,你是胡射,这才是真正的瞎蒙!”秦高峰笑着,接过了枪。招招手,靶场的管事的,跑上来收回了武器。   “喂喂……队长,我再打几发!”简凡看着不舍,有点意犹未尽。   “嗯!没机会了,你都浪费了!对外开放的小口径体育用枪一颗子弹两块钱,五四式的,花钱你可买不着啊!”秦高峰穿着衣服,好似已经结束了。   这下把简凡勾得心里直痒痒,求了句:“别介,队长,别这么小气呀?咱们一共才打了两个弹夹,要不我掏钱。您跟他说说?”   “呵呵……你真想玩?”   “啊!是啊!”   “不过今天不行了,我还有事!”秦高峰摸索着口袋,摸了一张卡递给简凡,简凡一看,是一张标着俱乐部名称的会员卡,就听得队长说道:“要玩自己玩,不过每天有限量,我会告诉刘经理每次给你一个弹夹!多了你自己掏腰包啊!……枪不是枪,记住了,它是玩具,男人最好的玩具!”   “哟哟……谢谢队长,哎,队长,这卡挺贵的吧?我可不能白要啊!”   “呵呵……不掏钱,我是这里的客座教练,白送我的。”   “噢……”简凡刚愣了下神,队长已经准备要走了,赶紧地把刚才看过的那本破杂志塞到了怀里,跟着队长出门了。和刚才靶场那人告别了句,又回到了车上,刚开车秦高峰又是不经意地问道:“哎,简凡,我听说你臂力不小啊!成钢掰腕子掰不过你?你练过?”   “哈哈……”简凡一听这话倒乐呵了,笑着说道:“队长,我七岁开始跟着我爸提瓢炒菜,您想啊,左手提瓢、右手提刀,当厨师的那个腕力不比普通人大?”   “哦,这样啊!……简凡,你和别人打过架吗?”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我这人最老实不过了,一般不跟人争执。”简凡否认道。   秦队长笑道:“是吗?没打过架可当不好警察啊!”   “这……”简凡愣着看着队长,看队长不像询问责备的意思,这才大咧咧说道:“我打倒是打过,不过是觉得能讨便宜才打,打不过我跑得快,怕吃亏!”   “哈哈哈……说得好,这是成为一个警察最优秀的品质!”   秦高峰更证实了自己心中的想法,长笑着,驾着车离开了警校……   ◇◇◇◇   这一次好像是和队长俩个人单独相处,不过一处之下,让简凡觉得这个面相凶恶的队长倒也颇对胃口,没回队里简凡就在一家工商银行前下了车,时间接近午时了,摸着口袋里刚领的工资,进了银行,一会儿功夫从银行里出来了,拦了车,上车说了句九鼎酒店就忙着给家里打电话。   “妈……我发第一个月工资了,嘿嘿……一千八,差不多两千呢!我给莉莉汇了一千,你们别给她了啊,以后我按月给她汇就行了……呀!没事,我有钱花呢!我们单位福利好着呢,衣服鞋子都是发的,除了不发媳妇,什么都发!妈你别光问我呀,你们好吧……什么?对象换了!?没换,还不是香香么,您放心,她不就移动公司的吗,我还人民警察呢!?……妈,你放心吧,我在单位挺好的,当警察的都是脑袋不太灵光的,你儿子我算聪明的了,怎么会被人瞧不起呢?领导可喜欢我了……再过十几天就回过年了啊,妈今年咱们回枫林还是在县里……噢,行,那儿也成……”   和老妈瞎扯了半天,挂了电话的时候手机、手心和耳朵边都有点发热,从单位会计手里接过这不多的工资,让简凡心里有点莫名的激动,第一次独立在外挣钱了、有一份稳定和固定的收入了,虽然不多,还是让简凡摸着胸前热烘烘、暖洋洋的,据说转正后的工资要差不多比实习期多三分之一,再加上奖金、福利、补贴之类的,也要有三千人块了,一想到那个时候,不由自主地又多了一份憧憬,过上三年、五年或者再长一点时间,自己没准也能在这里扎根,在这里成家立业,说不定也能成为这个城市的一份子。   理想跟着环境又在慢慢地改观了,如果这样说的话,倒是那五万块花的也不亏啊!自己干上两年,就挣回来了,花上两年的时间买一个未来,倒也划算。   思忖着的车到了二环路停到了路口,九鼎假日休闲酒店几个大字下面的门厅高耸,停车场上林林总总停着几十辆车,下了车手里攒着那份杂志又有点踌躇了。   说实话,那五万块依然像一块大石头悬在心里,一方面实在怕这个无意中隐瞒了部分事实的交易扩大到不可收拾的程度;而另一方面,又不想把这些钱退回去,现在这一个月挣的一千多块,如果不是住在单位吃在单位,在这座城市里糊口怕是都困难!   想了想,暗道了句,还是探探口气再说吧!?终于下定了决心往这道熟悉的门厅里走。此时的简凡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语,翻领的警服冬装穿着,威严的大盖帽扣着,皮鞋锃亮,胸前是闪闪发光的警号,踏着稳健的脚步进了电梯,上了十七层,挨着总经理办、副总办敲了一遍,居然没人!问了办公室几个值班的,都翻着白眼不待见警察,异口同声说不知道,拨了几次手机里存的电话号码,居然也没人接。   这丫的,警察这亲和力不能差到这个程度吧!?鼓足了勇气上来,然后搞了简凡个悻悻而回,很没面子。下了门厅,不死心地站到了总台前,俩个穿着旗袍的总台服务员笑着迎道:“先生,有什么能帮您的?”   “我找你们蒋总,蒋九鼎!”简凡客气地问道。   “您有预约吗?”服务员也很客气。   “预约?还需要预约?……我倒想预约,他不接电话我怎么预约?”简凡讶声道了句,谱这么大?原来都是他请我的哦,这颠倒过来了。   前台的迎宾很职业性地回绝了:“没有预约的话,我们蒋总不能接待您的。我们酒店有制度。”   “嗨,你个酒店搁过去就是个体户,连国企都算不上,摆什么谱啊?市长还要亲自接待老百姓呢?”简凡斜着眼说道,话开始不好听了。   不料这服务员的涵养功夫也到位,并没有被简凡这身装束吓住,还是不愠不火回道:“对不起先生,这我们就没法帮您了,请您谅解!”   简凡看着这服务员是软刀子碰硬钉,霎时想起了自己现在的身份,虎着脸,眼一瞪,掏着口袋警徽一掏“啪”地一声重重地拍到了大理石柜台上:“刑警队查案也需要预约吗?”   “这个……”服务员被小警察镇了下。   “告诉你们,我是刑侦一大队的,客气话不听,那我公事公办了,查的就是你们九鼎,有重大案情要召蒋九鼎问话,要怀疑我的身份,把你们的保安召来,也可以直接打110,可是要因此误了事,你们负得起责吗?”   简凡虎着脸危言耸听道,架子摆得十足,这年头你不诈唬人,人家还真不把你当人,跟她客气几句吧,她还不把你当回事!简凡也最能抓着普通人心理,穷不和富斗、民不和官斗、老百姓绝对不和警察斗,而自己,现在可是货真价实的鹰爪,装都不用装!不拿这身份诈唬诈唬,还真对不起自己这身虎皮。   果不其然,那俩服务员被这阵势诈唬住了,互相看了一眼,跟着其中一位拨着号码说了几句,回头让简凡稍等,简凡第一次感受到了特权阶级的优势,拽得牛逼哄哄地翘着二郎腿坐到了休息区,不一会就见得电梯里终于来了接待的人,终于出来一个自己认识和熟悉的人了…… 第二卷 小警轶事多 第17章 再会美娇娘   总台的服务员迎着从电梯里出来的人,第一眼之后,简凡把此行的目的忘了一半。   高挑的个儿、高挽的发髻、大红泥金的旗袍飘飘而来,可不是两个多月未见的何芳璐是谁?从刑警队那黑坷拉地方出来,乍看这古装美女,顿时眼前一亮,赏心悦目的感觉是非常的舒服受用之至。   九鼎的主管级别以上的女人,旗袍就是工装,这在简凡看来应该是九鼎最成功的一个招徕客人的方式了,是男人进门都会被撩得心里痒痒的不成,连大冬天也是如此。   而此时的何芳璐也是紧张、正色无比,大概是没有认出来一身警装的简凡,走到离着还有几步距离的时候,简凡一抬眼,何美女愣神了,纤纤手指指着简凡,小嘴惊讶地成了“O”型,眼里满意是惊讶和喜色,高兴地喊了句:“你……简凡!?”   “喂,何姐,你们躲了半天就为了装个久别重逢的样子?”简凡挑着眉毛,戏谑地说道。   “哎哟……请请……是姐招待不周啊,今天布置员工年终酒会,可真不知道你来了,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前台一说,我还以为又是哪个警察来吃拿卡要来了,吓了我一跳。”何芳璐指引着简凡往前走,话里那份惊喜让简凡感觉心里暖暖地,靠近了美女,又觉得鼻子里香香滴,任何正常的男人处在这种境地,怕多多少少都要有点心猿意马。   不过话一听,虽然听着熟悉和亲切,就觉得怪怪滴啦。简凡马上挑到了刺了:“何姐,您把警察说成这样,这不指着和尚骂秃驴么?警察的名声,都被你说坏了啊。”   毕竟现在自己穿着这身警服,简凡不无维护警察高大、英俊、廉明加公正的形象,虽然连自己都觉得底气不是很足。   “是吗?”何芳璐和简凡熟识得紧,进电梯的当会嫣然回头一笑问道:“就我不说,警察的名声什么时候好过了?……喂,小警察,找我干什么?”   此时俩人刚刚进了电梯,何芳璐问的时候按上十七层,一切都顺理成章,这话一下子倒把简凡问愣住了:“对呀?我没找你呀?我找蒋九鼎,怎么把你召来了?我怎么糊里糊涂就跟着你走了?”   “简凡!”何芳璐一听这话,好像很不高兴,回头不乐意地说道:“你当警察才几天,就学会装腔作势了啊?脸只能朝上看着呀?就不能来看看何姐呀?……不过你穿上警服蛮帅的啊,以前都没发现你还这么有气质啊!”   先是反问,亦怒亦嗔的表情,跟着又是轻笑着赞扬,这好像也是一种说话的艺术,无形中拉近了俩人的距离。话说这当秘书的特别是女秘书,八成都是千面观音一点不假,表情瞬间能变几变,眼光游离几次瞟着简凡,看得简凡心里倒怪怪的、痒痒滴。   瞬间的清醒之后,简凡又忘了自己执着的话题了,在枪械室那笼里关得久了,早忘了暧昧的味道是什么了,被警容警纪压抑了很长时间的坏坏心思又升上来了,迎着何芳璐的眼光,玩味地说了句:“喂喂,何姐你别这么看着我啊,好像我穿着警服来对你制服诱惑来了。”   何芳璐被逗得了“扑哧”一声掩嘴轻笑,跟着一看简凡还故作正经地站得笔挺,更是按捺不住,咯咯地笑了半晌才回道:“再调侃我,小心我把刘香莼叫来,我看你是想跪主板了。”   简凡也讪讪地笑着,偷偷瞥了一眼何芳璐,感觉美女并没有拒绝和反感这样的说话方式,暗暗地乐呵着。   这句简凡没接,何芳璐多少有点后悔提到了香香煞了风景了,端正了几分姿态解释了句:“蒋总今天不在,刚刚还打电话让我招待你,这段时间忙着北京、上海几个地方跑,明年想晋级五星,他忙着请教几位资深的酒店业管理专家,回来后还要有锦江之星的年会,一时半会闲不下来……简凡,怎么了,你不会连我也不相信吧?”   简凡一听,忙摆手否认到:“不不……没事,不在就算了,我改天来。”   何芳璐听得这话,倒非常不乐意了:“那可不行,让我看见了,你可就走不了了……有什么事告诉姐,小事我直接给你办了,大事回头我帮你办。不过现在可快到中午了,你要不吃顿饭,让我心里可过意不去啊,上次留的药酒,我还没有好好谢谢你呢?”   “你还记得这些啊,管用么?”   “挺好,挺管用的!张副总也老念叨你,还说你给他的药酒,管大用了,得好好谢谢你。”   “张副总?张凯?”   “对呀!”   “什么时候升副总了?”   “没多久,你走他就升了。现在主要负责九鼎海鲜酒楼和卤酱生意。”   “呵呵……”   “你笑什么?”   “我笑他全白喝了,职位一升,工作一忙,应酬一多,像他那种毛病只会越来越大。”   “懒得理你,就不会说几句好话。”   何芳璐殷勤倍至,甚至还有几分撒娇发嗲的味道,让简凡欲罢不能,俩人聊着,一前一后进了十七层办公区,何芳璐开了办公室的门,紧挨着总经理办的一间小办公室,把简凡让进来,忙着招呼的沏茶倒水,简凡略一打量,这个精致的小办公室布置的典雅之致,窗台上摆着一排造型各异的塑料花盆,大冬天仍然绽着让人舒服的绿红色。椅子上放着了一米黄色的靠垫,办公桌上是一摞文件夹和一台小巧的红色笔记本电脑,连着打印机和扫描仪,茶几上放着一盆插花,浅色的杯垫上,端放着阔口的咖啡杯,修长的小勺,和人一般的玲珑有致,不用太细看也看得出这是个小资情调很浓的女人。   “简凡,我听说你留在太原了,怎么这么长时候没来过?是不是把这儿忘了。”何芳璐递过来一个标着九鼎企业形象的纸杯,很精致,热气腾腾的水里飘着一层绿茶。   “谁说我没来过,上次还来值勤来着,和你们九鼎的厨师共御外侮,你不会不知道吧?”简凡笑着道,看着何芳璐优雅地坐到了办公桌后,旗袍最能显示出女人的线条玲珑,特别是冬天,棉旗袍里的内衬,更看着女人有点撩人的姿态了。   “呵呵……那件事啊,我到现在都没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哎,我就觉得是不是你们在里面捣什么鬼了,本来不是件事,怎么外界就传成警察受欺负了,奇了怪了,警察什么时候能受别人欺负了?最冤的我看是九鼎厨师们,凭白被杏花岭分局传唤了几个,还给了一堆治安管理处罚。”何芳璐饶有兴致地说道,好像在没话找话一般。   “呵呵……事实胜于雄辨,胡猜管什么用。”简凡不置可否的抿了口茶,看着何芳璐,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对!好像是过于热情了几分,暗暗地瞥了一眼,缓缓地说道:“何姐,蒋总不在就算了,有件事我问问你。”   “什么事?”何芳璐惊了惊,眼睛眨了眨,掩饰不住地有一分慌乱。简凡看在眼里,却不揭破,站起身来,掏着口袋把卷成一卷的杂志放到了何芳璐的眼前,指着那份广告说道:“就这件事?你不会不知道吧?”   “我……知道,怎么简凡,这个……不是你和蒋总的交易么?”   “嗯,是!”简凡毫不讳言点点头,有点无奈地说道:“现在发展到什么境况了能告诉我吗?这两个多月关在基地训练、队里又呆了一个多月,我还真不知道内情。”   “这个……你问这个干什么吗?”何芳璐好似有难言之隐。   “我不干什么?我就不能问问吗?”简凡俏皮地反问了句。   何芳璐看简凡的表情,看不出忧喜,想了想才带着几分无奈地说道:“简凡,我知道你终究会上门的,不过这也没办法,蒋总已经投资七十多万把这份方子包装卖出去了,如果真是你卖给他的,他卖多少,怎么卖,和你,都没有什么关系。我听说你们是私下里的交易,这样的话……”   话被简凡伸着手打断了,简凡不耐烦地说道:“我就想问问,怎么样了,你不要老绕来绕去好不好?我只想听听结果,不想听过程。”   “咂……”何芳璐又是斟酌了几分,手在键盘上敲了几下,好像在找着什么资料,眼睛没有直视着简凡,好像是躲避着什么,缓缓说道:“好吧,纸里包不住火,瞒你也没有什么用。三个月来,已经售出去44家,外省3家、本省41家,这个卤酱方子是以蒋九鼎本人的名义注册商标并申请了专利权,标的总金额现在是475万。很可惜,你把一个中五百万大奖的机会拱手送人了。”   何芳璐终于说出了这些话,暗暗地觑了一眼简凡,却见得简凡神情有几分失落,手端着纸杯却忘了往嘴边放,这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用说是心疼喽。连何芳璐也觉得可惜,不过各为其主,自己只能站在九鼎的一边了。轻声安慰道:“简凡,对不起,这就是生意。”   “生意!?何秘书,当天咱们都在座对吧?我已经明显告诉大家,这不是罗家酱坊的手艺,这是个仿制的,难道这么着骗人也是生意?这倒新鲜了,我和我爸卖饭也十几年了,没听说过这种生意。”简凡没好气地说了句,茶杯顿到了茶几上,话里几分愠怒,这事,怕是没法子挽回了,蒋九鼎扩张的速度要大大出乎他的预料了。   愠怒之下,称呼也跟着变了,何芳璐早预料到了摊牌之后这种不欢而散的结果,这个朋友或许到头了。悻悻地合上了电脑,双手交叉在办公桌上,尽量缓和着口气说道:“简凡,蒋总刚才打电话的时候预料到你会提及此事,他同意再给你一部分补偿,按纯利润的百分之五提成给你,也就是二十万左右,你考虑一下,如果可以的话,我可以以咨询费的形式给你个人转账,不过条件是,以后这份罗家酱方再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从交情又转回了生意,对于简凡来说又是一个未曾料及的结果,一下子把简凡说愣了,愣神地看着何芳璐一本正经的脸色,八成自己是无意而来,而对方已经早有准备。   简凡猛地扑哧一声笑了,笑着侧着头说了句:“咱们都理解错了看来,我把你们当朋友了,你们把我当债主了……呵呵,何秘书,你和朋友讨价还价的时候,是不是都这个姿态?”   何芳璐一下子省得自己有点过于做作了,看着简凡惊怒之后又是笑得有点不屑,还真是没法子揣摩了,悻悻地说了句:“你不会真清高到连钱都不要的份上了吧?这个价格已经是你卖方子价格的四倍了,如果这个方子在你手里,不过也是废纸一张,你……”   被简凡刺激了一句,何芳璐也把真实的想法说出来了。   “我倒不怎么清高,不过这二十万,我还真不敢拿。哎……”简凡叹了句让何秘书听不太懂的话。两人对视之间,互相已然有了份看不懂。   一个出口闭口就是生意和钱的女人,便是再漂亮也让人失了几分兴趣;但一个明显的穷光蛋还说自己不要钱的男人,怕是在功利的女人眼里也会下个档次,特别是简凡在何芳璐看来好像还有些不经世事的学生气或者伪清高。   各有心思地沉默了片刻,何芳璐正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个曾经是半路朋友的人的时候,简凡缓缓地站起身来,说了句:“何秘书,剩下的事你当不了家了,我就不难为你了。蒋九鼎回来你告诉我,或者我过段时间再来找他,这样吧,我先回去了,还是找他本人谈比较好。”   “哎,简凡,简凡……”何芳璐看着简凡起身,不迭地站起身来挽留道:“别走啊,再怎么着也吃顿饭,我叫上张经理。”   “不用了。”简凡笑着说道:“要谈生意,咱们已经谈崩了;要说朋友,你已经把我拒之门外了,再坐到一起,你不觉得尴尬吗?我这人虽然没皮没脸,可懂得知趣。”   “简凡,我没有那个意思。”何芳璐紧张地解释道,脸上有点发烧,没来由地一阵慌乱。   不过话说着,简凡已经出门了,一眨眼出了门又转悠回来了,何芳璐喜色一露刚要挽留,却见简凡只是回身拿了那本杂志,摇摇头,咂吧着嘴,是失望或许可惜的样子,眼神里很复杂地看着自己一眼,离开了。   何芳璐怔了很久才想起来蒋总还等着汇报,赶紧拨着蒋总的电话。   ◇◇◇◇   五一路,刑侦一大队。   “交枪!”   三组佩枪的郭元、肖成钢走进了枪械室,喊了句,啪地把枪拍到了桌前。   “简凡,检查一下,签了字。”陈十全喊着,却是乐得指挥属下干活。   在里间检查枪械的简凡把俩人的枪收起来,刚一拉弹夹脸就拉长了:“喂喂,有枪套你们又塞裤腰里是不是?沾上了皮屑和汗渍容易生锈又不好擦。跟你们说几次了,就不听是不?”   “嗨,训谁呢?我去乌龙你还是个小协警,进队里我可是投了一票赞成票,怎么跟前辈说话呢?”郭元笑道,俩人在乌龙县见过面,熟悉得很,而且是差不多大的年龄。   “我教训他呢?”简凡恬着脸笑着,指指肖成钢,却是不敢和郭元叫板。   “嘿!……郭元现在可是我师傅啊,你教训我等于教训我师傅,是不是,师傅?”肖成钢摇头晃脑地说道,在外奔波了一个多月,更黑瘦了几分,那样不用说,是累的,三组这一次一出勤又是四五天没见着面。   “少废话……签字。”   简凡说着,双方签字交接着,简凡却是已经擦上了枪。肖成钢签着字,又是凑上来想起伙食问题了:“哎,锅哥,晚上吃什么?我想吃老家的块肉炖蘑菇,那天闲了给炖一锅呗,天天吃快餐和方便面,憋死我了。”   “哟……一说吃就想起锅哥来了,我教训你一句你都敢叫板,谁还认你这老乡,切!”简凡低头擦着枪,不理会了。   “别别……你训、你训,你使劲训,训完了,给整一锅炖菜吃。训吧,连我师傅也训!……师傅您老别生气,咱们这是忍上一时之辱,回头吃上一肚。”肖成钢兴高彩烈地说道。郭元早尝过了简凡手艺,却也是笑着应着。   “懒得训你们。江叔给你们准备好了,去吃吧!……哎,对了,郭元,队长今天说,枪是男人最好的玩具,这话有点意思啊。跟你们说过吗?”简凡擦着枪,猛地想到了今天和队长在一起那句话。   “哟,哪杆枪呀?上面的还是下面的!”肖成钢乐呵着问道。   “去去……”郭元笑着推了一把,接了句:“他好像是这样说的,枪,是一个警察能够战胜恐惧、证明自我的工具!会上讲过,我刚进队的时候就听过。这都已经改成玩具啦?说玩具也行吧。那没用,我进队四五年了,只朝天开过几枪。”   俩人听到的话都是不一样,不过那句也有琢磨的劲道,正说着,这没皮没脸的肖成钢却是呲笑着脸凑上来:“不对不对,这个观点是错误滴,女人才是男人证明自我的最好工具。哈哈……哈哈……”   三个人猛一愣神,都哈哈笑了,连外层的陈师傅也在呲着笑,这帮外勤们天天在外头憋得久了,七八成都是小光棍,就结了婚的也是枪长莫及,话题最多的就是女人,什么龉龊话都说得出来。   “滚!”简凡又气又好笑着赶走了俩人,平时脸皮有点薄,真开了黄段子玩笑来,还真不是这帮外勤的对手。   郭元、肖成钢俩人乐着奔出去了,简凡和陈十全看看时间,估计没事了,交接着钥匙锁上了枪械室的门准备吃饭去,还没出门这肖成钢又乐滋滋地跑回来了。简凡看着没好气地问道:“不饿了呀?又来干什么?”   “锅哥,外面……外面有人找你?”   “谁呀?”   “嘿嘿……一个很漂亮的工具!”   肖成钢说了句,呲笑着就奔着跑了,简凡看着上司陈十全有点悻悻脸红,陈十全却不和年轻人开这玩笑,点点头示意着简凡出去了。   简凡心里暗道着八成是蒋九鼎或者何秘书又找上门来了,心里转悠着话该怎么说,转出了甬道,刚到了楼道上,低头就看到大门口,一下子看得呆了,薄暮冥冥、将暗未暗的天色里,停在大门外的一辆白色丰田车前,站着一位长发飘飘的女人,却是怎么想不到,她会出现…… 第二卷 小警轶事多 第18章 依旧蚀骨香   虽然变了装束,变了形象,虽然还隔着很远没有看清楚,虽然是很长时间没有见过,可仿佛是心有那么点灵犀一般,简凡一眼便认出了是蒋迪佳。   心一下子提起来了,不知道为什么心下里没主意了,愣了半晌,蒋迪佳早已看到了简凡,招着手,高兴地喊着:“简凡……我在这儿,快下来……”   一干进出的警察们跟着蒋迪佳的手势回头一看,几个年纪不大的也开着玩笑喊着:“喂,简凡,快跳呀,还等什么呢?”然后是哄哄哈哈笑着走了。蒋迪佳倒落落大方,还笑着和一干小警察们打招呼致意。   简凡愣了下神,跟着蹬蹬蹬下楼了,一路思忖着该怎么应对,不过直到奔到门口还是没有想出来,待站到蒋迪佳面前的时候,又是心神不能自已了。嘿嘿地笑着叫了声蒋姐便即没有下文了。   一切都是下意识的,所有的一切动作都不受大脑控制,不管俩人之间曾经有过什么不快或者芥蒂,在这一刻都不是什么问题。至少简凡觉得是这样,高兴地看着几个月来只透过车窗看见过一次的蒋姐姐。   此时的蒋迪佳套着一身米黄色的风衣,尖头的高跟鞋在宽大的裙裤下只露微微一点,没有夏天那么撩人,却也别有一番风韵。而今天更有风韵的是戴上了一副黑框眼镜,凭空地又增添了几分书卷气,文雅与美揉合在一起,这种美多多少少有点动人心魄的力量,即便是动不了别人,动简凡是肯定没问题,至少现在简凡的目光一直被吸引,而且平时的伶牙利嘴已经不太发挥得出效力来了。   蒋迪佳还如初见之时一般的浅笑着,不过开口说话的时候却是埋怨地说道:“你们这单位真难找!”   “嘿嘿,我们干得都是些见不得人的活,所以就藏得深点……那你不打电话?”简凡傻傻地瞪着问了句。   “本来想打,可后来我觉得还是亲自来比较保险。”蒋迪佳道,心里对这电话还是颇有芥蒂,不过一见人之下,也是一切消弥于无形了。这,好像也是下意识的。   “蒋姐,你……还是为我和你哥的事来的吧?”简凡小心翼翼地问了句,其实并不是自己的问题,估计蒋九鼎心里有鬼,没准把妹妹支来了。而此时自己心里也有鬼,真是鬼碰鬼了。   却不料蒋迪佳笑着摇摇头,颇有深意地说道:“不是,虽然我知道你们之间的事,可我不是为这件事而来,怎么?难道你希望我为这件事来?”   “噢,不!”简凡摇着头赶紧否认,这下子心里负担去了一半,看着蒋迪佳笑着仿佛很有兴趣地欣赏刑警一大队的风景,小心翼翼地问:“那你……蒋姐,来找我有事?”   “当然有事。”蒋迪佳直盯着简凡,仿佛在欣赏小警察的装束一般,抿着嘴蓦地笑着说道:“你留在太原也没告诉我,我给你打了几次电话,不是停机就是关机,后来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去乌龙县的时候我到你家找你,还被你妈妈训了我一顿,你说吧,这些账怎么算?”   嗔怒着的蒋迪佳仿佛就是来兴师问罪一般,脸沉下来了,不过眼里却是像简凡一般地捉狭。   简凡一听乐了,这事倒已经听费胖子说过一次了,隐隐地有点歉意,笑着说道:“蒋姐,这不能怨我吧?费胖子早告诉你别去了,你非要去,我妈那对你已经很客气了,要费胖子去,一准挨巴掌……嘿嘿,您别见怪我妈,她当了一辈子老师,见谁就训谁,你要再多见几次就习惯了。”   蒋迪佳嗔怒的指着简凡,很不满意这句话一般:“看你幸灾乐祸我就来气,不行,今天得把账算清。”   “怎么算呀?又想让我请你吃饭呀?这工具可不现成,要有家伙什我倒可以给你做一顿。”简凡笑着应对道,知道蒋迪佳在开玩笑而已。不过一说到工具,心里不自觉地又看看蒋迪佳,想起了成钢的胡扯,其实那话也在理,推倒这样的女人或许才是证明男人的最好方式。   看着天生带着一种高贵恬静的蒋姐姐,又是泄气了,心里暗暗道了句:如此美人不得一亲芳泽,真他娘是憾事一件。   蒋迪佳倒不知道简凡在打着什么鬼心思,握着拳头状似威胁完了,一回头又笑着给简凡整了整衣领,还真像一位大姐姐一般,笑着说道:“你当然要请了,择日不如撞日啊,给你个认错的机会,西餐怎么样,嗯……不要找借口回绝,否则的话我会很不客气的!”   用不无娇嗔的话邀约,这是女人,特别是美女的专利,或许在蒋迪佳看来,这样,应该是无论如何也不会遭到拒绝的。笑着、露着一圈整齐的贝齿,看着简凡两眼偶而有点发滞的欣赏着自己,心里多多少少有那么一份满足。   却不料简凡是人傻心不傻,眼骨碌一转悠,两手一摊,很诚实的说道:“我不找借口,可我有充分的理由不能请你。”   “为什么?”蒋迪佳一下子不高兴了,这回是真不高兴。   “没钱,请不起!”简凡两手一摊,爱莫能助了。   蒋迪佳一下子怔了,惊讶地看着简凡,不过马上又乐了,低着头呵呵笑着,一抬手指指着简凡要说什么,再看简凡神情很严肃,又被逗得笑得直弯腰。   “笑什么?我真请不起。”简凡正色说道,不知道话里是不是有开玩笑的成份,还补充了句:“这月工资寄给我妹妹了,剩下的够不够生活费还是两说,我这人比较现实啊,打肿脸充胖子的事我可不干!”   一半是现实,一半是委婉地回绝,而且请这样的美女吃饭,那绝对是无谓的投资,这事简凡肯定不会干,白看还差不多。   蒋迪佳又被说怔了,一怔之后,却是笑得更厉害了,第一次被这样的理由拒绝,笑了半天才反过劲来,手不经意地扶着简凡肩笑着道:“这个理由很充分哦。我表示理解和支持,不过我……呵呵……我只是说请我吃饭,可没说让你掏钱,你也可以理解成陪我吃饭怎么样?”   蒋迪佳笑着把话说完了,早知道简凡会出雷语,每次说话和行事都会出乎意料,却没想到这么个意料之外,说完了还是一副乐不可支的样子。   “蒋姐,那个……其实你不用这么麻烦,我只是想坐下来和你哥谈谈,只是点小事我们沟通一下子,你大可不必这样。”简凡想想,缓缓地说道,没准蒋迪佳也是为她哥哥做说客来了,有些事,还真不好当面说到脸上让双方难堪。特别是不想把这位自己心仪的美女夹到中间。   “简凡,我们是朋友,在乌龙县你和仕青都把我当朋友,你们诚心诚意的请过我,难道我不能诚心诚意地请你一次,你和我哥该怎么谈,你自己谈便是了,和今天的吃饭有必然的关系吗?”蒋迪佳眨着眼睛,直视着简凡,仿佛是表明自己眼睛里没有撒谎。   “嗯……那是我小气了。”简凡被抢白了一番,悻悻道了句。   “知道错了还不改呀?那走啊……”   “我……”   “走吧,你再装就不像了。我知道你想去。”   蒋迪佳这次真不客气了,摁着摇控锁,车嘀嘀响了两声,跟着推着简凡直塞到了车副驾上,尔后自己又非常得意的坐到驾驶员位置,开了CD、打着喇叭、倒着车,看了看简凡,俩个互视笑着却是各有心思,转着方向一溜烟走了……   大队里技侦科的办公室里,俩个脑袋挨着直看着车走远了才意犹未尽地缩了下来,俩人互视了一眼,杨红杏眼里几分惊讶狐疑,这梁舞云嘴快,八卦地问着:“喂喂,老大,我说这小子这段时间怎么不纠缠你了,原来有新目标了啊,看样还是富家女啊,那辆丰田普瑞维亚四十多万呢?哟,看这俩人,关系发展的不浅啦!不是美女倒贴这小白脸吧?不像呀?”   “和我有什么关系,多嘴。”杨红杏白了一眼。   “哟,关系大啦!要喜欢就赶紧滴,现在这矜持不值钱了,别被人抢了后悔。”   “谁说我看上他啦?我能看上他?切!”杨红杏继续翻着白眼,明显心里不爽。   “那倒是,不过没准人家也没看上你,你看刚才那位,气质长相可比老大你要强不少啊。”梁舞云说了句实在话。   “土匪,信不信我踹你。”杨红杏轻叱道,瞪着眼,大伤自尊了。   “好好……不说了……走走,去我家……”   俩女警推推搡搡着,直到坐到梁舞云车上还见得杨红杏有点气咻咻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简凡一副没出息的样子,杨红杏便会生气;看着他窝窝囊囊钻在枪械室里不出门,杨红杏也会生气;而现在,看着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好像比所有生的气加起来还要生气……   直到下车,杨红杏才若有所思地拽着梁舞云,征询似地问道:“舞云,你说……我是不是太霸道了,把他吓跑了?”   梁舞云一听,一怔,跟着是前俯后仰地笑着,笑得鼻子眉毛挤到了一块,乐不可支地说道:“老大,喜欢就喜欢吧你还不好意思说,现在谁还注重这个脸皮呀?人家请你的时候,你故作姿态;人家不理你了吧,你又是失态;有什么瞻前顾后的,又不是谈一次就非得嫁给他,第一次谈对象就谈成老公,那多亏呀!?喜欢就放手去追,靠,怕什么呀?”   “可他有女朋友。”   “哎!你说对了,现在领了证都不算数,女朋友算什么?而且我告诉你啊,抢别人的男朋友,最有成就感;抢回来再蹬了,更有满足感,不信你试试?”梁舞云神神叨叨地说道。   “算了,我不和你说了,你要是个男人,还没准流氓成什么样子。”   杨红杏悻悻下了车,和这位虽是蜜友,可实在是难以说到一块。   ◇◇◇◇   简凡可乐呵了,舒服惬意的靠在副驾上,有美在侧、音乐在耳,偶而听得蒋姐姐温言软语问句什么,随口心不在焉地答应着。一路上正逢着下班高峰,走走塞塞停停走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才到了北城,下车的时候一抬眼,却是简凡没来过的五洲酒店,27层的欧式回廊形建筑在夜色里显得金碧辉煌,停车场四周的草坪灯、路灯和酒店里映射出来的灯光交相辉映,把这里变成一座灯的宫殿、美的海洋,就像电影里的魔幻世界。   学生时代简凡听说过,据说这地方有最正宗的原豆咖啡和红酒,那时候的理想是携个漂亮学姐或者温柔的学妹来这儿开房,不过奈何囊中羞涩,一个月的生活费也未必够在这里一夜潇洒,自是不敢尝试了,只敢偶而路过羡慕地看上一眼。   而今天梦想刹那间实现了一小半的时候,让简凡心里怦怦跳得厉害。特别是蒋迪佳一路温言软语,下车便即非常自然地挽上了自己的胳膊,更是让简凡怀里如同揣了一只小兔子一般咚咚直跳。   走进金碧辉煌的大厅,在这个代表着上层人士出没的地方,不管你挽个什么样的美女都不会有太大的轰动效应,不过美女挽着个警察就有点让人侧目了,从门厅到电梯不远的距离倒还引起了不少的回头率。这感觉让简凡颇有成功人士的味道,走得是气宇轩昂,比男模的帅步还要帅几分。   进了电梯蒋迪佳颇有兴致地问:“哎,简凡,你来过这儿?”   “没有啊,怎么可能?”   “不像啊,你走得挺潇洒的么!一点都不拘束。”蒋迪佳笑着问。   “嘿嘿……”简凡笑笑,侧头凑到蒋迪佳眼可见的地方,脸马上正色无比,压低了声音道:“我装的。当不了大款,我装大款,反正是你掏钱。”   一句话逗得蒋迪佳又是咯咯直笑。   简凡刚笑了笑,反过来问心里的疑问了:“蒋姐,你近视呀?”   “没有啊!”   “那你怎么戴着眼镜?”   “呵呵……”蒋迪佳也学着简凡样子凑到耳边说道:“我也是装的。戴个眼镜看上去斯文点,讨人喜欢。特别是装大款那位。”   这句,倒把简凡逗笑了,不自觉地生份的感觉被消除了不少。   俩个人的出身虽有不同,却是言语间和谐默契无比,虽然不是非常熟稔,可更像多年的老朋友一般。蒋迪佳仿佛特别喜欢简凡没来由的一句黑色幽默,而简凡呢,就更简单了,这么个美女陪着,当然是求之不得了,何况还是一个很随和,不会随便耍脾气的美女,这就更求之不得了。   蒋迪佳随便介绍了几句五洲酒店,老牌的五洲以正宗的西餐闻名,经常有外宾在这里聚会,楼高27层,这些年开发出了多种饮食和娱乐项目。西餐厅在第二十层,俩人进去的时候已经半满客人了,轻柔的音乐声中,能看得尚有几位肤色不同的老外在窃窃私语,白衣黑领结的服务生很谦恭礼貌地迎着每一位客人,两百多平米的大厅四周是高大的罗马柱布景,高背后镶铜椅子、胡桃木的欧式餐桌,有的桌子上还放着一个精致的烛台,异国的情调仿得非常浓郁。   蒋迪佳领着简凡挑了一个临窗的位置坐了下来,透过观景窗,夜色里的太原俱在眼中,早成了一片望眼无际的灯的海洋!简凡四下里看看颇有感触了,平时这个时候,怕是早钻在臭哄哄的宿舍里玩电脑或者和几个外勤大小伙瞎扯蛋了。   两厢相比之下,简凡不由地暗道了句:他妈的,这才叫生活。   蒋迪佳看样对这里非常熟悉了,征询了简凡意见,随意的点了两份牛排,一份芋艿蔬菜沙拉、金枪鱼三明治加一瓶红酒,红酒的名字蒋迪佳嘴里娴熟地发了一串什么音节,简凡这黑肚子根本没听明白,不过也没好意思问。   当然,也顾不上问,脱了外套的蒋迪佳,内身穿着高领的厚线衣,乳白色的线衣贴着身材玲珑有致,凸凹有型,早把简凡看得晕三倒四了,估计早开始斜着眼目测三围了。   “对了,简凡。”蒋迪佳点完了菜,笑着轻声细语道:“上次你做得那一盆美人汤你记得不?”   “那个呀?记得,怎么啦?”   “我爸一直念念不忘呀?前天吧,陈主席和我爸下棋,俩人还谈到吃过的那顿饭,惊为天人啊,他们一直埋怨我哥没把你留下来……我就奇怪了,你是怎么做出来的,后来九鼎几个厨师模仿你做,可做出来,就觉得哪里不对劲。而且七层不同的味道,太不可思异了。”   蒋迪佳道,一脸诧异和神往,或许,这也是他无法忘掉眼前这个人的缘由所在,他带给自己的惊奇太过震憾,哪一件罗列出来都是无法忘记的。   不料这话一说,简凡笑着眉毛一翘一翘,要不是这环境,估计早笑倒了,跟着很神秘地问:“是不是觉得很神奇?”   “嗯!”蒋迪佳点点头。   “很好喝吧?”   “嗯!”蒋迪佳又点点头。   “想不想知道?”   “当然想了!”   “嘿嘿……”简凡又是一副贼忒忒地样子笑了半天才凑上来轻声说道:“这是一个天大的秘密,只能告诉你啊。”   “真的呀?”蒋迪佳被简凡撩得兴起,不自觉地凑了上来。   “你们尝得是味美无比、神奇无比,或许到现在都忘不了,我告诉你这种神奇的作法,是一个神奇的厨子发明的,就是我……这个神奇的秘密将成为我们之间的秘密,你一定是保守好啊!”   简凡笑着说道,得意中带着几分狡黠,美人就近在咫尺,正眨着美目侧耳倾听,眼神里好像有那么一点点倾慕,翘翘的嘴唇和鼻尖历历在目,幽幽的灯光下,微微的幽香传来,让简凡在这种心旷神怡的感觉里,揭开了一个困挠蒋迪佳很长时间的秘密,一个不可思异的,关于厨艺的秘密…… 第二卷 小警轶事多 第19章 福至祸亦降   这个晚上,大概是简凡留在太原最为惬意和得意的一个夜晚了。   灯火辉煌的城市就像一片明河星海,点缀在凭窗而坐的俩人身畔,西餐厅晦明晦暗的水晶吊灯像故意在制造暧昧的氛围一般,在这个座位的四周留下了一圈暗暗的光影,眉飞色舞的简凡、侧耳细听的蒋迪佳,俩人的眼中,都有着对彼此的倾慕,这一刻,都不知不觉地沉浸在愉悦之中了。   一说到厨艺,一看着对面蒋姐姐不无倾慕的神情,离自己不过咫尺之遥,简凡的兴致自是颇高,就听简凡兴高彩烈地说道:“这种水果汤的七层味道其实是我玩的时候想出来的,做汤直接是调了七份,每调一份就先速冻成冰,等七份调好,已经是一层压一层成了一块整体,没有冻实,但是层次分明,一层比一层稠,越稠它的比重就越轻。开桌前一个半小时左右,把它们放到外面等着它们自然消融,各色的汤之间有一层薄冰隔着,而且比较浓稠,缓缓地化开之后,短时间里不会混淆在一起,只要时间把握的准确,它上了桌就还保持着七层不同的味道。呵呵……这就是秘密,就像哥伦布竖鸡蛋一样,谁都竖不起来,嘿,他咚地一声,在鸡蛋上磕了个小洞,竖起来了……嘿嘿……就这么简单!就像神奇的魔术一样,说穿了,就一钱不值了。”   简凡的巧手做着动作和着解释,蒋迪佳先是惊奇,跟着是听怔了,尔后又是吃吃直笑,细细一想,还真是简单之至,一钱不值,笑着啐了句:“那你干嘛起个美人汤的名儿?还和张凯说什么欣赏美女的三个层次,净是胡诌是不是?张凯现在说起你来,差不多要把你当半仙了。”   何止张凯,怕蒋迪佳也一直念念不忘那天的情景,还真以为简凡有看着美女做美人汤的本事。   “嘿嘿……那是蒙张凯呢。”简凡坏笑着,神色里,还是一副捉狭的样子,就如同逗费胖子玩一般。解释道:“都是一座领导,都是吃饭不掏钱的主,什么稀罕的食材都未必能入了他们的法眼。你不故弄玄虚点,他们就不觉得稀罕,不稀罕呢,这桌子菜就不叫成功。”   原因一听,蒋迪佳释然了,要不说破,一辈子都堪不破其中的玄机,可笑之余还是有几分佩服,赞了句:“不管怎么说,那天的味道是挺稀罕的,我现在都能想得起来。我想,就即使他们知道你的做法,也未必比你强。”   “蒋姐,你又错了!”   简凡笑着,一副堪破天机的样子,解释道:“不是他们做得不好,而是你觉得他们做得不好。这中间是有区别的……嗯,也可以说,这道汤的成功之处不在于做得好,而是环境、情景、时间把握的好,这,也是美食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简凡又来了,一说起来,又忘乎所以了。两人本来咬着耳朵窃窃私语,恰如一对亲密的伴侣。不过一听这话,蒋迪佳却是几分不相信,伸手轻轻撩了简凡一把,打开了他故作姿态握着的手,一指差点指到了简凡的鼻子上,笑啐道:“少来了,又蒙我!?我不信。”   一见简凡这等正色的表情,蒋迪佳估计是想起了在乌龙被他蒙的那回事,侃侃而谈正色无比,又是把脉又是挽发,你浑然不觉的时候,他早把你当赌注押了。   简凡却狡黠地笑着道:“不是我蒙你,其实那天,你们被自己的感觉蒙了。这么说吧,乌龙有句俗话叫饥了香、饱了臭,饿得厉害,糠面窝窝赛过肉。就是这个道理,你最需要、最渴望的时候,才会觉得这东西好,就说那天的二十几道菜,川味麻辣、徽味油重、广式浓甜、鲁味咸鲜,牛羊肉就不说了,兔脯、田鸡、蟮丝、鲍鱼那一样都是十味俱入,说实话,这些呢,其实都是铺垫,而且这些菜差不多点的一级厨师都做得出来,说不定做得比我好,但没有我会的全,这些都不是关键,最关键的点睛之笔就在那一道汤上,有了那一道汤,全桌都成了经典了。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简凡眼亮着像在捉弄人,开始卖关子了,蒋迪佳听得入神,拽着简凡的胳膊肘摇着不耐烦地说道:“呀!?别卖关子,快说呀。”   “味道好是一个因素,但不是主要的!”简凡笑着说:“关键的问题在于,你想想,你们吃了二十几道油大味重的菜,最需要的是什么?或者说,来个什么才能眼前一亮、锦上添花?”   “嗯!?不知道。”蒋姐姐美目眨着,很诚实的摇摇头,估计就只想做忠实的听众。   “笨!……汤呗!”简凡呲笑着说道:“你想啊,像这么吃一顿大餐,吃到最后肯定是满嘴油腻加咸重味道,已经分不出什么什么好味道了,突然有一盆清凉的汤入口,又是大热天,清凉的感觉一下子从喉咙里直透胸肺,肯定是如饮琼浆玉液,他能不叫好吗?别说水果汤还加着下火滋补的黄片糖,就是给你们上一盆冰镇自来水拌糖精,你们都喝得津津有味……嘿嘿嘿……这就是奥妙所在。他们即使做得出这份汤来,但挑不对时间、机会,你就不会觉得好……比如现在,你不饥不饿不渴,而且这个季节,我把这汤再做一遍,你马上能喝吐了,你信不?”   简凡低着头,捂着嘴压抑着笑声,不无几分得意。蒋迪佳恍然大悟之后,想通了其中的奥妙,猛地掩住嘴怕笑出声来,不过眼早笑得咪成了一条线,却没有想到是这等原因,笑了半天才嗔怪地说了句:“你个小坏蛋,亏得我爸经常把你挂嘴上。”   俩人的这番笑谈更是拉近了彼此间的距离,不一会菜上来了,俩人轻嚼慢咽着,蒋迪佳还回味着这段话,偶而一看简凡,还是没来由地想笑,几次都低着头忍俊不禁。   简凡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等着服务生离开了,这才食指轻叩着桌面提醒道:“哎,别笑了啊,这是美食的最高境界,吃得你口服、想起来让你心服,说起来让你佩服,一句话,不服不行!……嘿嘿……我知道你哥一直想复制第一锅的手艺,即便我全盘教给他,他也只能学个形似而神非,而且,他派的人不对,派了个张凯,这智商比我还低,我估计他下辈子都学不来……我跟他说啊,张旭看公孙大娘舞剑学狂草、简凡看着蒋姐姐瑜珈做羹汤,都是有感而发,有凭而做,出来绝对是极品,嘿!他居然深信不疑啊!”   不说还好,一说蒋迪佳却是再也忍不住了,扑哧一声大笑出来,笑得差点趴到了桌子上,领座有客人诧异的目光投了过来。蒋迪佳省得失态,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捂着嘴强自忍着,又是忍了半天才坐直了,脸上尚在笑着,不过却是正色说道:“不许再逗我了啊,笑得我肚子疼,还怎么吃呀?”   简凡反而成了浅笑的模样了,乐得看着美女失态,自己却一本正经地说道:“又赖我了吧?你要问的,我是在为你解疑答惑。”   说了半天,这其中的道理非常简单,只是抓住了吃客的心理而已,蒋迪佳也没想到在这个简单的层次上能说出这么多道道来,要这样说的话,还真是不服不行。再看简凡的眼神里,玩味和开怀之后,依然是目光清澈如水,蒋迪佳蓦地不知道为什么被感动了一下,简简单单的一个男孩,在面对可能心机叵测的每一个人都从不设防,都是如此地真诚。偶而的小聪明和恶作剧,看得都是那么地可爱。   笑了半天,终于安生下来了,俩人边吃着偶而碰一杯,让蒋迪佳不无诧异的是,简凡一手持刀、一手持叉,切着牛肉往嘴里放,动作娴熟无比,切下来的牛肉利利索索,骨上不沾不留,干干净净,这本事像一个经常吃西餐的主。蒋迪佳浅尝着,兴趣又上来了,轻声问:“味道怎么样?”   “不错,很有味道。”简凡点着头。   “是吗?我还以为喜欢中餐的一定会贬薄西餐。”   “不,那是狭隘的民族主义情绪,我没有的啊!西餐还是有一定可取之处的,比如蔬菜沙拉的做法基本保留了菜的原味,要从营养的角度来说,这是最科学的。”简凡很中肯地说道:“不过好吃不好吃就另一说了,咱们这儿人,胃里怕是不好消化这生东西。这样说的话,西餐永远是点缀,它成不了主流。根本不需要贬薄它去。”   “你喜欢就好,别你吃不好了,回头又说怪话。”蒋迪佳说道,笑着看着简凡,心里泛着绮念,怎么也想不通这简凡的脑袋里装得是什么东西,每次见着都是不同的感觉,每次都能笑得忘了一切。   俩个人轻声说着、啜着红酒,偶尔还CHEARS一下子,气氛自是轻松无比,一瓶红酒浅浅地下了一小半,盘碟中菜品已去十之七八,时间缓缓地流逝了不知道多久,蒋迪佳优雅地抹抹嘴,笑着看着简凡说道:“简凡,其实,我今天找你还有一件事。”   简凡听得稍稍一顿,笑着回了句:“说吧,蒋姐,我知道你心里还放着你哥那事,没事,你不说我也准备告诉你。”   蒋迪佳却不领情了,嗔怪了句:“喂……先听我说好不好,不要老抢白我行么?”   “行,你说。”   “我说话的时候,不许插嘴,等听我说完再开口。”   “行啊,我当听众,没问题。”   蒋迪佳在就着此时的环境的情绪来说事,而简凡答应得轻松之至,心里却知道这世界上不会有无缘无故的爱和无缘无故的恨,彼此能坐到一起,缘份是次要的,关键估计还是和九鼎纠结的那件事,虽然蒋迪佳几次声明不是为这件事,可简凡知道最终还要回到这一件事上。   那样也好,最好是解决干净,去掉心里的一块石头。自从知道了九鼎扩张的程度,这个秘密也不敢再留着了。   蒋迪佳看着简凡,眼神里带着几分歉意,缓缓道:“我不瞒你,简凡,今天你到的九鼎我才知道详情,我哥下午打电话让我和你接触一下,具体洽谈一下,我没答应他,事情前后的原委从何秘书和张凯那里我知道了个大概,这更让我觉得心里难安了……乌龙一行,纯属偶然,我只是不经意地告诉我哥有这么一家特色炖菜,却没想到整出这么多事来,我,简凡,我只是想很正式的向你说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和你有什么关系?”简凡愣了下神。   “毕竟是因我而起、毕竟蒋九鼎是我哥哥,而且我了解我哥哥,他是彻头彻尾的生意人,能挣一万的生意,他挣八千都不会放手。我一直怀疑他有问题,之前我给你打过电话,可一直联系不到你,今天终于有机会了,这些话我得当面说出来,否则我会一辈觉得心里不安的。”   蒋迪佳现在倒是郑重无比,双手像百无聊赖的交叉着,话里歉意很浓,这个表情并没有掺假,简凡看得有点不忍,笑着不以为然地道:“瞧你说的,有那么严重么?”   “呵呵……你要不介意,那我就放心了,不过这件事因我而起,最终我想还是让我给你提一个公平的解决办法。”蒋迪佳高兴了。   “公平?好像扯不到这个上面吧?”简凡一听,还真没听明白蒋迪佳要说什么了。   “听我说……这份方子给九鼎赚了将近四百万,我知道你的心结在我哥不该打着‘罗家酱坊’的旗号上,而且他从你手里得到这份方子的时候,我想他一定用了不少心机。要论斗心机的话,我想你斗不过他,最终落到你手里的只有五万,对你而言,太不公平了,我的想法是这样……”   蒋迪佳说着,从随身的风衣里掏出来一个信封,轻轻地放在桌子上,盯着简凡,仿佛生怕简凡怪罪似地说道:“这是我刚刚从九鼎支出来的三十万,先送给你,过两天他回来,我们一起找他理论,我再为你争取一部分现金或者股权,他敢骗你,他不敢骗我,而且你是我朋友,我不会让你吃亏……事情既然已经这样了,再挽回也不可能了,就这样将错就错着,咱们都不必太耽于罗家、李家、蒋家,你现在刚刚工作,肯定也需要钱,就拿这笔钱在太原置一套房子成家立业怎么样?把这件事做成双赢结果你同意么?……自从认识你,和你在一起每一次我都很高兴,我也不想因为钱、因为误会或者其他的什么失去你这样一位好朋友,你能理解么?”   蒋迪佳缓缓地把现金支票推到了简凡面前。   没音了,话完了,简凡的眼早瞪得铜铃般大小,喉咙里“呃”地噎了一下子,喉结动动,两手僵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桌面上,信封里露着一角,窄窄的支票身子,那是什么?那是钱!那是十多年的工资!那是车!那是媳妇!那是房子!那是……什么都是!   不由自主地掏出来那张支票,从来没见过这么多、这么可爱的零挂着,简凡看得如此滴心旷神怡。眼中掠过了一切,房子车子加娘子,梦想中的一切一下子都触手可及了。   蒋迪佳看着简凡,还是很诚恳地劝慰道:“请收下,我不会因此小看你。相反,如果你碍于面子想故作清高、不好意思收这个钱,那我才会看不起你。有时候,男人的面子不得不靠钱来维持着,在省城不名一文,谁会给你面子?你现在正需要它。”   蒋迪佳的温言软语诚恳中透着客气,虽和何秘书解决的方式基本相同,但话要中听得很。而且这个心理价位已经是超高了。   不知道被蒋姐感动了,还是被支票糊住了嘴,蒙住了眼,简凡半天没吱声,偶而抬眼看看蒋迪佳,看看心中的女神,仿佛要从那一弯浅浅的笑里发现点什么,不过,看来看去,只有温柔恬静,却不像有阴谋的样子,或许,她确实是诚恳地,没有挟带什么。   简凡正要准备开口的时候,突然很诧异地拧拧鼻子,深呼吸了几下,脸上怪怪地:“嗯!?烟味?哪里起火了?”   一说这简凡一屁股坐起来,吓了一跳,自己的鼻子有多灵自己是知道的,一丝不祥的念头涌上来了。   蒋迪佳一惊站起来了:“哪里?我怎么没有闻出来……”   简凡狐疑地四下看着,一朝20层楼底看,楼底影影幢幢在向外跑着人群,惊声叫了句,坏了!   是坏了,跟着砰地停电了,好多人同时惊叫起来,昏黄的应急灯只闪了一下,砰地爆了。惊呼的声音更大了几分,刚刚还柔情似水的环境里,瞬间成了漆黑一片,门厅口服务生一拉门,惊叫着,着火了……一声惊叫之后人便跟着跑了,楼道里踢踢踏踏都是人群杂乱的脚步声。人群乱喊着,着火了,着火了……   餐厅外也是乌黑的一片,偶而有亮着的应急灯昏黄如豆,根本起不到照明的作用了,封闭式的餐厅门一开,涌进来了浓重的烟味,被隔着的警报声音响了几声嘎然而止,惊呼声、女人的尖叫声、桌椅碰撞声和盘盘碟碟砰砰叭叭一的清脆地碎响着,餐厅里乱作一团,便是数十只耳朵也听不清到底有多少种声音掺杂在了一起,一眨眼的功夫,几十人哗地一下子像开闸的水一般涌向了门口,加入到了乱嘈嘈逃命的人群之中……   “简凡……简凡……”   蒋迪佳目瞪口呆的一瞬间,心里害怕地回头喊着,隐隐地看着对面座位上已经没有人了,刚刚没注意一下子早没了简凡的影子,心里惊恐之下,什么也顾不上了,朝着门的方向奔了过去加入到了逃命的人群里……   从天堂到地狱,仅有一步之遥。   街区之外看着富丽堂皇的五洲光亮闪过几次之后便是成了漆黑一片,较近的已经闻到了浓烟呛人的味道,呼救着、惨叫着从火光中逃出来的人群依然是惊魂未定,有的在拨着电话,有的在声嘶力竭地呼喊着亲人的名字、还有衣冠不整的,在寒风中瑟瑟发抖,高层反应迟的,依然在浓烟滚滚的楼层里呼喊着、冲撞着、奔逃着,不过几分钟时间,火光从四层窜上了五层,起火的范围在蔓延着,偶而有玻璃墙被烧爆了,像冰山消融一般,哗地一声巨响扑倒下来,又引起一片惊叫和狂呼。金碧辉煌的酒店霎时变成了浓烟缭绕的炼狱…… 第二卷 小警轶事多 第20章 奔逃何仓惶   灾害面前,所有的生命都是平等的,都是一样的无助、都是一样的孱弱。这一刻,没有身份的差别、没有年龄和性别的界别,所有的人都在仓惶地奔逃着、哭喊地拥挤着、无助地泪流着、在浓烟里剧烈的咳着,只为一个目的,活着!   起火的是四层五层,等高层的反应过来向外跑的时候,火势却是已经封住了楼层向上蔓延着,紧急出口里塞满了人,男女老少挤拥在楼道里,被浓烟呛得剧烈地咳着,不少人绝望地向后退、又有不少人鼓着勇气钻进了浓烟弥漫的紧急出口往下奔。过了不久,火势蔓延到了这里,浓烟和火光中传来了阵阵呼嚎的声音,不知道是命不久矣的哀鸣还是绝处逢生的吼声。   满心里塞着绝望和恐惧的蒋迪佳惊恐地跟着人群往楼下跑,差不多已经走到了队伍的最后了,不知道下了几层,不知道走了多远,前面的在跑、后面的也在跑,穿着高跟鞋的蒋迪佳被后面的人一推搡,猝不及防地摔倒了,下意识抱着头扑倒在楼梯上的时候,稍一迟疑,身上便被后来者踏上了若干只脚踩过,一只脚正踩到了小腿弯部,蒋迪佳吃痛喊了一声,便听到了踩人者粗声的咒骂,绝望之中,向着楼层的方向爬过去几米,躲开了紧急通道。   突然间,蒋迪佳下意识地大喊了一句:“简凡……”   声音是如此地哀痛、无助,和着绝望和希望的呼声。这是唯一和最后的一次呼救,或许这是蒋迪佳仅存的一点点希望。   没有人理会他,仍然是绝望。   而且声音马上被剧烈的咳嗽声打断了,被嘈杂的人声和脚步声淹没了,又是一个瞬间的慌乱之后,楼层里的人声渐杳,只听得见仿佛从地底传来了炼狱般地呼声,黑暗挟带着浓烟吞噬了一切,刺鼻呛人的味道不仅在窒息着人的呼吸,而且在烧灼着人的眼睛。一点一滴地带走了所有生命的潜力。   蒋迪佳绝望了,绝望地闭上了眼,抱着膝坐下来,孱弱地缩在墙角,离紧急出口不远,可那里烟最浓,下面的人还在呼喊,隐约已经传来的火光,就即便是这里出去,也未必是一条活路,蒋迪佳放弃了,不想再做无谓的挣扎了。越来越窒息的空气里,还有多远的路她不知道,可她知道,自己坚持不了多久了。与其葬身火海,还不如安安静静地死在这一隅里。   绝望中脑子里一片空灵,不知道什么时候,两行泪早涌出了眼睛,湿了脸颊……   长年练习瑜珈的闭气可以调整呼吸,将身体的消耗放到最低,那样的话即便是死也不会有什么痛苦。蒋迪佳尽量蜷缩着身子,拉着衣领掩着口鼻,放缓了呼吸,神志开始缓缓地模糊了,模糊中恍如回到了暖烘烘的家里、坐到了暖洋洋的西餐厅;这一刻,亲人的面孔一面一面掠过了脑海,是父母、是哥哥、是曾经熟识的朋友,还是刚刚在身边的简凡……不管是谁,都不重要了,蒋迪佳下意识地把胸前的链坠扯断了,紧紧地攒在手心,唯一留下的意念是,即便是面目全非,亲人可以凭着这个信物认出自己……   一个人在绝望的时候,会产生最原始、最简单的希望,不过此时此刻,都成了不可能再实现的奢望,每一个消逝的生命,毫无例外都是带着绝望和遗憾离开的。   神志,更模糊了,渐渐昏迷了……   ◇◇◇◇   火灾现场依然是一片慌乱,被火焰灼烧的玻璃墙像冰山轰塌一般,不一会便是“轰”的一声巨响,四散碎落在楼前,停车场各色的豪车被惊吓了一般地鸣着报警,星星点点的火焰掉到了车上,又产生了新的火源。隔着几十米远,逃生出来的人、围观的人还有刚刚赶来救援的人,都惊恐地望着像一个怪物般喷吐着火焰和浓烟的五洲大楼。   “啊……有人跳楼……”   人群里响起了女人的尖叫惊呼声,不少人业已看到了,五层楼上,熊熊燃烧起火的窗口,一个人影迟疑了片刻,纵身从火焰的包围中跳出来了,数百双惊恐的眼睛直视着那个惨烈的生命划着一条垂直的线、砰然坠地……惊呼之后,更多的人闭上了眼睛,为逝者、为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潸然泪下……在他消失的身后,依然是一道肆虐的烟幕火墙……   救援、救援……   几乎是这个城市上空都听得到消防车凄厉的警报声,像是在为已经消逝的生命哀鸣。   从四个方向、五条主干线向着出事的地点,都有消防车在疾驰。第一辆消防车到达火灾现场的时候,火势已经蔓延到了六楼,逃生出来多少人、酒店里还有多少人、被困的还有多少人都是一个未知数,两架云梯上架着两水龙呼地开始喷向肆虐的火舌,火势仅仅被压了一下子之后又重燃而起……   全市十二个消防中队同时接到重大火情动员令。支队总指挥部从市区、郊区几乎调集了这座城市所有的救援力量,都在倾尽全力地向这里赶来。距离最近的北郊武警三中队,四十名留守的队员来不及装备便接到了紧急救援的命令,钻进了闷罐车一路飞驰……   救援、救援……   公安局大院,平时难得一见的领导专车都呼啸着进院了,跟着就是紧急搓商和亲临现场,越是在这种时候,越是要站在一线,否则的话,大火烧掉的就不是一幢楼了,怕是连乌纱也要化成灰烬。   沿着五一路、解放路十数公里,上百名紧急调援的公路巡警声嘶力竭地在为消防车清障,偶有想夺路出来的司机,几个警察指着叱着叫嚣着几乎要动手打人了。几十辆红蓝三色警灯闪着,死死地压在叉路口,生怕关键的时候交通堵塞,各路口被压制的车龙越来越长,都在为救援的队伍让路,车龙静止在这里,车窗里伸出来的人,都在小声地互问着,知道了缘由,没有人再鸣着笛催促,没有人再吆五喝六的叫骂,也没有人再置疑此时嚣张的警察和警车,都在直着脖子,一脸惨然地望着浓烟升起的地方。   没有人去抢那条空荡荡的路,那是生命的通道。   救援、救援……   医院,四处急救中心十七辆救护车稍晚一步向着出事地点疾驰,司机把油门踩到了底,悠长的鸣笛像在挽留即将逝去的生命。灾难面前,生命,再没有尊卑和贵贱之分,滚滚的车轮,在和肆虐的火、在和时间赛跑着……   ◇◇◇◇   楼外喧闹、楼内却是一片恐怖的寂静,偶而在墙角隅里,会听到虚弱的呻吟,头顶已经短路烧裸的管线会迸出星星点点的火花,黑暗和烟气笼罩着的楼里,像一个无法容纳生命的绝地。   蒋迪佳蜷缩着,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在意识即将昏迷的时候,仿佛听到熟悉的脚步、仿佛看到了影影幢幢的灯光、仿佛是在梦里或者什么地方见过一个怪模怪样的动物在向自己爬过来……   像一只怪模怪样的獾儿从土里钻出来一般。   迷迷糊糊之下,被人扒下了口鼻上的遮掩物,跟着听到了“扑”的一声,脸上清凉一片,浑身激灵一下子,睁开了眼,黑暗里射来微弱的电筒光,身畔跪着一个人,那人的装束看不清楚,像阿拉伯恐怖分子,脑袋上缠着什么掩着口鼻。   不过此时,看着活人并没有恐惧。“扑”得又是一声,却是那人灌了一口什么喷在自己脸上,还未等说话,嘴上便被蒙上了一块湿布。   清水,救命的清水。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却是让脑袋瞬间清醒了,另一只手死死的拽着那人的胳膊。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般。是简凡!……蒋迪佳一阵惊喜,脸露出来的瞬间,蒋迪佳认出来了。来不及思考,只见得简凡打着微弱的电筒,头裹着布片,手指指上方,附耳轻声说,不要说话,跟着我走,压低身子,别靠近金属的东西,千万别扶楼杆……   于是,出现了奇怪的一幕……两个人像两只偌大的硕鼠,弯着腰,几乎是爬在地上缓缓移动,一前一后,身前的微弱电筒光所过之处,俱是烟雾缭绕,照不了多远,只有把身体爬到最低才能感觉呼吸稍稍舒服点。上了两层,简凡回头又倒了些许冷水,把蒋迪佳嘴边的湿布再浸一遍,继续向上爬……   怪怪地,蒋迪佳没敢说话,只觉得怪怪得,好像逃生不应该是向上逃,不过此时已经没有了主意,只是跟着简凡往上爬,偶而简凡还回头拉一把。在这个寂如死地的地方,他成了唯一生的渴望。   又上了四层,简凡拽着蒋迪佳从紧急通道里钻进楼层,辨着方向,踹开了一间客房,一进门把蒋迪佳拽进来便猛地关上了门。   这间客房里也有烟了,不过勉强能呼吸。简凡推开卫生间,跟着响起了哗哗的水声,回头一拉脸上的布喊着:“进来……”蒋迪佳终于能大口喘气了,空气里烟味很重,刚喘了几口气,闻言是连滚带爬进来了,如逢甘露一般地把头浸在已经温热的水中,浸了几次,“啊”一声,却是死里逃生后的舒爽。   一声之后,颓然坐倒在地上。   微弱的光下看不清简凡,只见得他正浸毛巾,浸着却是凑上来,光耀在她脸上,声音里浑然不见害怕,反倒几分笑意地说道:“喂,我还以为你跑了,弄半天还是搁半路上了啊……挺厉害的嘛,还没给你做人工呼吸你就醒了啊!”   “你……混蛋!”蒋迪佳一听,怒从心头起,挥手就是一下,只听见“啪”的一声清脆响声,简凡“啊”得一声,却是结结实实挨了一个耳光。   “干嘛打我?”简凡捂着脸喊了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为什么扔下我跑了?……呜……”蒋迪佳悲从中来,掩面大哭。   “谁扔下你了,我到厨房找水,回头你就跑了……这么大的烟,捂着鼻子就跑,那不送死吗?你可真行,我喊都没喊住……”简凡悻悻地说道,摸索着找被打掉的电筒。   刚一起身,却不料黑暗里被蒋迪佳一把抱了个满怀,简凡只觉得湿麓麓的脸蹭到了自己颈上,跟着就是蒋迪佳“哇……”的一声,哭声更大了,抱得是如此的紧、哭得是如此的可怜,连简凡也不好意思再计较刚才的一耳光了。   “喂喂……咱一会再哭行么?……别搂这么紧,还不到亲热时候……还得继续往上,这儿马上也呆不住了……烟已经透进来了。”简凡顾不上扯淡,使劲分开蒋迪佳的双手。回手捞了块浸湿的毛巾,却不料蒋迪佳放开了手,又是拦腰抱着他了,嘴里惶恐地说了句:“我害怕。”   害怕是女人的专利,需要保护也是女人的特权,蒋迪佳劫后余生,死死地抱着这根救命稻草。   “废话,谁不害怕?”简凡没好气地应了声,湿毛巾裹到蒋迪佳的脸上。   蒋迪佳仍然没有清醒似地,拽着简凡生怕他跑似地说着:“带我出去。”   “废话,谁不想出去?”简凡更没好气了。拽着蒋迪佳的手捂到她自己嘴上,教着:“咱们现在要找一个安全的上风向的地方藏着,火灾里百分之八十都是被烟呛死的,还有百分之二十是自己吓死的。害怕就跟着我,不想死就把嘴和鼻子捂好。”   说着自己把头上蒙好,只露着眼睛,搜索着房间里,摸了两块大浴巾浸着水披到了肩上备用,拉着蒋迪佳,俩个人做贼般地弓着腰,顺着来时的路往外走。   缓了一口气,走得更轻松了。一层,再上一层,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走着,不急不缓,紧急通道里的烟气却是比其他地方的还浓,每走上两层,简凡手拧拧浴巾里水,掬着水往自己和蒋迪佳脸上洒,保持着清醒……走过其中某一层的时候,简凡却是摸索着摸到了扔在这儿的消防斧,看样,是准备好了才去找蒋迪佳,消防斧的旁边还放着一盆清水,这是二十层,蒋迪佳模糊地一看也明白了,那盆是味斗,厨房里调味用的,扑到脸上的水还有沙拉的味道。   稍做停留,又不知道上了多少层,蒋迪佳是手足并用,跟着简凡一直向上爬着,没有迟疑也没有怀疑,不过越走越感觉呼吸轻松了,一直快到顶部的时候,却被简凡拉着往楼层内部钻,消防斧砸开紧急出口门后,进门便觉得呼吸一下子舒畅了,这里快接近顶层了,封闭着的门没有开,烟气进来的量不大。   俩人进了这一层幽暗的楼层通道里,电筒耀着的窄窄的甬道,简凡像在辨识着方向,一直拉着蒋迪佳绕着甬道走了几十米才站在一间房间门前,手起斧落,砸开了门,跟着拉着蒋迪佳闪进屋里,砰地顶上了门。   急步拉开了窗,俩个人趴在窗口,贪婪地大口吸着涌进来的夹着淡淡烟味的新鲜空气。从未感觉到能够呼吸也是如此地幸福。这个西北角上,正处在整幢楼的最上风向,浓烟斜斜地从不远处升腾到了空中,由于风向的缘故,根本灌不到这个窗口里。楼底,四面蜂拥而来的消防车、警车、救护车已然拥在四周,十几道白练似的水龙齐刷刷地喷向起火点……   “我们能逃生吗?”蒋迪佳轻轻地问道,看着依然在燃烧的底层,心里不禁又回忆起了刚刚经历的恐怖,侧头看简凡,却是夜色中看不清此时的表情。   “我们还用逃吗?”   简凡淡淡地回了句。没有答案,话里非常镇静,蒋迪佳跟着长舒了一口气,她知道,恐惧,已经过去了…… 第二卷 小警轶事多 第21章 情浓话亦长   火,依然在肆虐着,火场救援的人越来越多,赶赴到场的民警、巡警开始维持着秩序,为消防车、警车、救护车清障,车场上着火的私车被拖离了现场,市委、市政法委领导亲临现场指挥后,又紧急调拨了市委机关O牌中巴,临时安置从宾馆里逃生出来的住客,离五洲最近的铁路二院,成了伤者的安置和避难场所,十几辆救护车往返穿梭着运送伤者一趟接一趟忙碌着,几十名陆续赶到的消防队、武警队正是整装待发,架设着云梯直插进了六层,四十架水龙的喷射压制下,明火已经渐渐萎缩。   人群不再惊慌,这个糟糕的晚上,终于在人们的眼里有所希望了。   而这个糟糕的晚上,并不是所有的事和人都糟糕,最起码在蒋迪佳看来如此。   二十七层,吸足了新鲜空气,简凡忙活起来了,省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这里是个客房改造成的办公室,居然带着一间小小的卫生间和休息室。翻箱倒柜一番之后,浸湿了床单塞住了门缝,又拖着茶几顶住门,卫生间里的水流了一会便即断水了,不过存下的和办公室还带着的纯净水,足够支撑一段时间了,现在连蒋迪佳也明白了这种应急手法,在火势没有蔓延来的时候,只要保证不呛烟就是安全的,即便是烟进来了,有水浸成简单的过滤布,也可以支撑到冲上天台或者逃生到安全的地方。   事,其实就是这么简单,如果自己不慌不乱的话,或许今天不会这么糗了。   干完了这些,简凡像完成了一项重大的工作似的,颓然坐到了窗边,长喘着气,抹着脸,不知道是抹水迹还是汗迹。   蒋迪佳看得心里颇多感触,讪讪地坐到了他的身边,想想刚才经历过的恐惧、想想俩人从漆黑恐怖的甬道中一路爬到这里,还是有点后怕,如果没有他,那后果是什么,连她自己都不敢去想,想了半天却无法表达一句此刻的心情,只是轻轻地说了句:“简凡,谢谢你!”   简凡抹着脸坐着,黑暗里只能看见个影子和自己坐到了一起,不以为然地说了句:“别客气,为人民服务。”   此情此景说出这样的话来,戏谑得紧。逗得蒋迪佳轻笑出来,笑着说道:“噢,我忘了,你现在是人民警察啊,为我服务是应该的,可以不谢的啊。”   “错了,实习警察,还没转正。”   “呵呵……那么警察先生,我们现在安全了吗?”   蒋迪佳问得揶揄、简凡答得调侃,俱像是在开玩笑一般,一问到了安全的问题,简凡却是胸有成竹地说道:“这个嘛,最起码不会被呛死了,这是第27层西北角,整个楼的上风向,烟从里从外都迷不进来。火要蔓延二十层才能到这里,我们从这儿还可以冲到天台上。放心,框架式结构的楼层烧不塌的,所以理论上,已经安全了。”   “那火要是上来呢?”   “呵呵……”简凡像傻笑一般,玩味的口气说道:“喂,你也太不相信党和政府了吧,要是坐视这么有影响的一个酒店化为灰烬,别说咱们市里,我看省委里都要有大员挂印罢官回家种地吧?这对经济强市的负面影响多大知道不?咱们可没领导的乌纱值钱。放心吧,我告诉你,用不了一个小时,火就会被压住……哎,其实天灾有一半都是人祸,一急一慌,互相一吓唬,跟着是乱七八糟挤挤嚷嚷,火烧不着都被烟呛晕了。”   “哟,没看出来,你还有政治嗅觉啊!?”蒋迪佳听得哑然失笑了,不过更放心了几分,放心之下,坐得离简凡更近了几分,笑着问道:“简凡,我怎么觉得,你一点都不害怕?”   “害怕管什么用呀?难道我和你一起抱头痛哭呀?对了,刚才借哭鼻子功夫还扇了我一耳光,你说吧,这账怎么算?”简凡回头说着,暗影里看不到蒋姐姐的花容月貌,不过近在咫尺,不调戏几句实在可惜。现在才反应过来,刚才又搂又抱又拉着蒋姐姐一路逃命,压根就没什么感觉,心里净害怕得出了一身冷汗。   这话一提,让蒋迪佳讪讪有几分歉意了,悻悻道:“说对不起总行了吧。”   简凡一扬头,装腔作势道:“对不起怎么行,不行!伸过脸来,我得还回来。”   “哇,不会这么小器吧?对我也下得了手?”蒋迪佳惊呼道,也在装腔作势。   “男女平等,你怎么就例外啦。打得我这么狠,我现在还疼着呢?”简凡道。   “那给你……平衡一下你的心理。”   暗夜中蒋迪佳真伸过脸来了,简凡打开电筒,蒋迪佳眨着的眼,俏脸上已经几片污渍,眼睛红红的,不知道是哭过还是被烟熏得,看得楚楚可怜,简凡真有点忍不住想抱到怀里抚慰一番,不过此时此刻,却是提不起这淫念来,故作姿势地沉声说了句:“那你闭上眼!”   “嗯,闭上了,你轻点啊,打重了我又要哭了,你还得哄。”   蒋迪佳不知道为什么说了句玩笑的话,而且带着撒娇的味道,跟着闭上眼睛了,心里却是有点怦怦乱跳,她知道,简凡没胆子也舍不得打耳光这是肯定的。这么做肯定是另有缘故,或者,或者会捉狭地逗逗自己、或者会借机轻薄一下子,从第一次两人见的时候那种目光里就看得到倾慕,从第一次俩人见面蒋迪佳就一直觉得俩人像是会发生点什么?……或许,就在今天么?这个暗室里,只有他和我,还有什么害怕和在乎的呢?   “你快点呀?”蒋迪佳见简凡半晌没动,催了句。心里窃喜之下又有几分担心,暗忖着,这小子总不会那样那样吧?……如果他要那样那样的话,那我怎么怎么样呢?可这儿只有我们俩人,他要使坏的话,我又能怎么怎么样呢……   瞬间转了一堆矛盾的心思,就有动作了。一感觉不是脸上来了,也不是手上来了,而是那条湿湿的毛巾上来了,只觉得简凡在仔细地、轻轻给自己擦干净了脸,仔细地帮着自己拢顺了散乱的头发,不无爱怜地从毛巾上撕下布条,给自己细细地挽好头发。   蒋迪佳心里暖暖地睁开了眼,感动之余又是满心温馨,见简凡正开着电筒看自己,仿佛在欣赏自己的杰作一般,不无得意笑着道:“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打美女……何况还是你姐。”   虽然没有发生什么,可比发生了点什么还让人感动,蒋迪佳说着,情不自禁地靠到了简凡的肩膀上。   不料此言一出,电筒马上灭了,黑暗中听得简凡嗤着鼻子有所不屑地说道:“你不要自我感觉太良好啊,我是擦干净了一会儿出去使劲打!”   “不会吧,对我这么大怨气呀?那要出不去呢?”   “那没办法,咱们做对同命鸳鸯吧,你不乐意都不成。嘿嘿……”   “你这算盘打得蛮精明的嘛,出不出去都是你沾光哦。”   “谁沾光了?今天只有你沾光了。”   “我!?有吗?”   “当然有了,请我吃西餐,一分钱都没掏就跑了,这趟便宜可沾大了。”   “对……还没买单呢!哈哈……我估计也没人朝我要了。”   黑暗中,俩人对着话,说得开心地大笑起来,蒋迪佳原来还担心简凡有所怨言,不过这样一听之下,暗暗赞得简凡心眼并没有那么小,也根本不介意这些事,反倒是自己多虑了。靠着简凡,蒋迪佳不经意地伸伸脖子,断了的链子还在,好像还有什么东西,又抽了抽,却是第一次捂在口鼻上的布,闻着味道怪怪地,诧异地拎着问简凡:“哎,你捂我嘴的这布哪儿来的?”   “毛巾呀,客房里的。”   “不是,第一次,小的。”   “哈哈……那是从厨房里找的,还能有什么?抹布呗!”   “啊!?……简凡!”蒋迪佳此时却是不再温柔,握着小拳头咚咚咚直擂简凡的后背,边擂边气笑着啐道:“叫你使坏,叫你使坏,往我嘴上捂抹布,我说怎么味道怪怪的。”   “哈哈哈……我火急火燎的有什么办法,要找不着抹布,就该捂袜子了。你知足吧……”   简凡笑得前俯后仰,两人已经浑身忘了身处的环境。打闹起来了……   ◇◇◇◇   明火渐渐地灭了,十二个消防中队的器械力量发挥了极大的效力,十几台水罐车耦合式供着水,十台大功率排烟机从机械破拆口伸进了烟雾弥漫的火场,轰轰隆隆的抽着烟气;二十多米的曲臂举高车,把第一队搜救队员运送进了高层火场,全副武装的搜救队从第七层开始搜索生还人员。楼底的破拆分队已经强行打通了四层五层被大火烧坍的紧急通道,急救医护的担架在楼底待命,等着运送伤员。   秩序,正在慢慢恢复。   指挥车上,负责现场指挥的支队长声嘶力竭地喊着,楼里群众请注意,大火已经扑灭,救援队马上就到,请坚持五分钟、请坚持五分钟,用水蘸的湿布捂好口鼻,不要随意离开房间,以免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这是火灾应急方案里的一个程序,几遍之后楼里还是一片死寂,六盏照明灯挨着窗户照着,没有人呼救,在场经历过火灾的人心里都清楚,最可怕的不是火,而是烟,被烟雾弥漫之后的楼层不通风,即便是有幸存者也早昏迷了。   第一队担架出来了,五层被堵的出口里,抬出来的是几具烧焦的了尸体,挂着听诊准备急救的医生一脸惨然,即便是保存最完好的,一眼望去也没有生命特征。一队队警察,无言地脱下了帽子……   第二队出来了,一对夫妇,重度昏迷着不过还有呼吸,一下子现场乱了,前面走着的是医护人员,后面跟着的是领导还是新闻记者,焦急地询问着,没有肯定的答复之后,还是不死心地求着医生,一定要救活一定要救活……   不太祥和的气氛代替了先前的慌乱,遇难的遗体已经在铁三院躺了十四具,不知道运送出来的还有多少,不知道这场火灾最终吞噬掉了多少活生生的生命。   ◇◇◇◇   “蒋姐,真的不打电话么?”   简凡手里拿着手机,坐在窗后问道,最后喊话的时候已经知道了,火势已灭。   “不用了,既然已经没事了,打电话不是惊吓家里人吗?何必要多此一举呢?”   蒋迪佳靠着简凡的肩膀,像情侣一般,俩个人长长地说了一个多小时,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只是说着,只是相拥着,寒夜里,彼此是最好的依靠。   “呵呵……英雄和美女所见略同啊,好,准备好了吗?”   “嗯……”   “看我的!”   简凡拍拍已坐酸麻的腿,踩着窗台趴到了窗户上,手指嘬在嘴里,“嘘”得一声尖厉地口哨声划破了夜空,几声之下,把几盏探照灯都引到了自己身上!   明晃晃的一个光点,像一个人的舞台,楼底顿时惊叫一片。   指挥车里一下子激动了,对着喊话器猛喊着,顶层、顶层,西北角,有幸存者……   搜索到十二层的搜救队一听,分开了两个小队,其中一组带着担架沿着紧急出口向上飞奔。   房间里,简凡手脚利索地脱了警服、撕了警号、掏着口袋里东西拿出来,蒋迪佳惊声问道:“喂、喂,你干什么?”   “哎呀,别问啦,这还不明白呀?我身为警务人员,有难的时候没有冲进火场,却藏在这儿卿卿我我我,说出去多难听……别说我是警察啊,就说……谁问就说咱们是一对,开房一不小心遇上火灾了……嘿嘿……”简凡笑着,把警服反过来卷成一卷挟到手里,只留下了羊毛衫子穿在身上。   蒋迪佳捂着嘴笑得花枝乱颤,笑着说道:“要见人了怎么反而胆小了,刚才的英雄气概哪儿去了?”   “嘿嘿……我当你的英雄就行了,别人怎么看我还不稀罕呢!你看我长得像救世主呀?”简凡笑着说道,一句话说得蒋迪佳心里那根弦被触动了下。整整衣领,楼道里已经响起了踢踢踏踏的脚步,晃着灯光,这个时候听到和看到这些,恍如又重回人世间,简凡一拽一伸右臂,蒋迪佳拿着电筒却是会意,款款地挽上了简凡的臂弯。   门,嘭地一声被人打开了,粗喉咙喊着:“担架……”   不过一喊声音嘎然而止,应急灯照到的方向,俩个人,正笑吟吟看着自己,那像有事的样子,这倒愣了。   “喂,大哥,您这是救人来了还是吓人来了,吓我一跳。”简凡笑着说道。   “哟,有点意思啊!”带着滤清的消防员看看四下环境,处在上风口,房间里连烟气都没有进来,不无佩服地竖竖大拇指,随着扔过来两副滤清口罩看着俩人戴上,一挥手,簇拥着俩人往下走。   “报告指挥员,27层B1455房间,发现一对幸存夫妇,一切正常,救援时间,二十三点四十七分,报告完毕。”   简凡和蒋迪佳相携着下楼的时候,听到了背后带队的那个粗嗓门这样的汇报,俩个人俱是脸上莞尔一片…… 第二卷 小警轶事多 第22章 一吻三十万   从下到上,爬的是那样慌乱;而从上到下,走得是如此地从容。   应急灯过处影影幢幢、脚步声嘈嘈杂杂,几层楼上都听得见搜救队的声音,蒋迪佳一路紧紧地攒着简凡的衣角,被简凡揽着肩膀,口鼻上扣着滤清,再不必担心没有散尽的烟。眼随着灯光过处,烧得已经乌黑掉漆的楼杆不少地方已经变了形,四面墙身都已成了一片黑色,须臾之间,富丽堂皇的五洲大厦变得触目心惊,火源中心的四层五层紧急通道,已经是狼籍一片,变形的楼杆、坍塌的梯和烧在一堆的炭状物已经看不出原来的质地,消防队员在这里搭起了紧急救护梯可以勉强过人。   这里,让蒋迪佳又是一阵没来由的恐惧,不经意地靠着简凡更紧了、更近了些,相互偎依的俩人,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走得近了,心也仿佛靠得更近了。   一行七八人,终于弯着身子从紧急破拆口里回到地面上。一扯防护滤清,口鼻之中尽灌新鲜空气,看着乱嘈嘈的人群也是如此地亲切。简凡禁不住昂着胸、抬着头,兴奋的舒爽地要喊出声来。   不过有人比他更快喊出来了,身边的倒喊出来了,蒋迪佳伸手扔了滤清,跳脚喊着,扑到了简凡身上,兴奋地搂着简凡的脖子当秋千,声音里兴奋不已:“简凡,我们出来了,我们真的出来了……”   从温馨到恐怖、从绝望到希望,一夜之间的大起大落,让蒋迪佳不禁要有重见天日的欢欣雀跃和喜极而泣了。   救护医生看这俩劲头大,没上来,敢情没什么事。搜救队的笑着,比自己见了亲人还高兴,向着简凡招手示意着,又钻进了破拆口。大功率的应急照明灯照在这里,仿佛要尽显这一刻劫后余生的喜悦一般,白衣乌发喜极而喊的蒋迪佳显得格外注目,卡嚓嚓嚓一阵暗响,成了现场记者镜头里最好的画面。   简凡被兴奋得忘乎所以的蒋迪佳搂着脖子转了一圈,一看有人拥上来,紧急地在蒋姐姐耳边轻喊:“喂喂……快下来,有记者……”   这个拥抱曾经是多么的期待,不过此时此刻,却是不敢坦然受之。而且简凡,没人的时候蒋姐姐胆小谨慎,楚楚可怜,到人前了,反倒疯上了,这下,可让简凡有点受不了了。   俩人刚刚放开,蒋迪佳一怔之下,还真就被一群人包围上来了。男男女女,七嘴八舌地问开了。挂着相机的、拿着录音盒的,还有架着摄像机的。   “这位女士,你们来自哪里?是五洲酒店的住客吗?”   “围困了三个多小时,你们是怎么样自救的?”   “这位先生,您能说一下此时此刻感觉吗?”   “你们身边还有其他的人吗?”   又是十几个人把蒋迪佳和简凡围在的中心,蒋迪佳见惯了这等阵势倒也不觉得什么,可简凡好似很糗似地,一只手遮着脸,悻悻地被蒋迪佳拉着,俩人挤着人群往前走,蒋迪佳只是点着头:“谢谢,谢谢大家,我们被救要感谢消防官兵,感谢救援队员,感谢各位领导和记者同志们……我男朋友受了点惊吓,实在不好意思,不能接受大家采访,请大家原谅。”   说这话时候,蒋迪佳有意的捏捏拉着的简凡的手,俩人已经有了这种默契,简凡下意识地往蒋迪佳背后躲躲,还真是一副羞于见人的样子。   不料还有不死心的,跟着一位长头发的帅哥凑上来了:“我是太原电视台记者,这位女士看您刚从火场出来依然谈笑风声,让人折服,您能接受一下我们的采访吗?”   蒋迪佳丝毫不为这句恭维所动,迎着那位笑着说道:“我本人也是记者,在太原日报社工作,咱们是同行。您说我会接受采访吗?”   那位记者被噎了下,敢情遇上同行了。那意思是,有新闻,我会给你吗?   婉拒了一番,俩人快步走着,跟着是现场指挥和市里一群不知名的领导也上来了,握手、拥抱、极尽领导关怀群众之态。记者们又是抓着难得的机会抓拍这一幕,今天这么重大的新闻都知道是猛料,可料越猛越不敢播,而且市委宣传部已经明确了采访和新闻图片必须经审核的原则,说是正常流程,可在场的怕都是心知肚明,火灾现场的惨烈以及伤亡人员肯定是一掠而过,不会让你播那些有震憾力的画面,无奈之下只能用领导亲临一线的画面来突出事件的新闻价值了。   不住地说了一番感谢的话,蒋迪佳倒也应对得体,反倒是简凡畏首畏尾了,一直缩在蒋迪佳的身后。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又有七名幸存者获救,话音刚落不久,从烟未消散的门厅里出来了一队人马,担架上抬着的、相携扶着的、还有搜救队员背着的浩浩荡荡一大队,伏在搜救人员背上的老人痛哭流涕,据说是关在卫生间里压根没出来躲过了一劫,而老伴却躺到了担架上。   得,震憾力出来了,这队被扶着、搀着、抬着加痛哭流涕着的,正好彰显出来火灾的惨烈和被救后的感动激动到哭的特殊场景,管他是为什么哭呢?镁光灯找到了新目标了,这样的画面配着起烟的五洲做背景正好,霎时把所有人的目光和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蒋迪佳的心思却是不在这个上面,没有人围着了却正中下怀,和简凡俩人手拉着手,悄悄地、轻轻地走出了这个焦点区域,走到了人群的外层。街道边上,来来往往的警车、救护车忙忙碌碌,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俩位齐齐楚楚的男女,也是刚刚劫后余生。   不经意地走着,手还是那样紧紧地挽着,就像俩人都还没有脱险一般,蒋迪佳有点可笑,想想简凡面对记者的糗相,情不自禁地笑着道:“简凡,你胆子不大嘛,吓成这样,算我救了你一回啊……上次我好像记得你振臂一呼,把新闻记者都召身边来了,今天大失水准了啊。”   “嘿嘿……情况不一样,我现在挂了个警察的名儿、咱们俩又是毫发无伤的从火场走出来的,你要真敢做秀呀,回头就有人质问,你身为警察,为什么不去救其他遇难者?要不就是,你们俩躲着,眼看着其他人去送死吗?你的道德何在,良知何在?……中国这事呀,你要是死了,有人缅怀你追认你;你要是伤了,有人慰问你,有人同情你;可你要是活得好好的,那完了,大家看你就不自在了,不挑你点刺就不舒服。呵呵……你知道的哦,我这人一向很低调的哦……”简凡开玩笑般地说道。   “呵呵……嗯,确实很低调,你说的有理啊,要早知道,我连那几句话也不说了。”蒋迪佳笑着认同了。   俩人缓缓地走着,偶而一回头看着仍旧在冒着烟的五洲,或许在俩个人的心里都是感触良多,只不几个小时而已,仿佛是沧海桑田换了人间,不仅这个环境,而且换了的,好像也包括俩个人的心境。此时落落大方的蒋迪佳仿佛有什么心事一般不无扭捏,而一惯于满嘴跑火车的简凡意外地安静了。走了好长一段,都没有出声。   这次,反倒是蒋迪佳先打破沉默了,想了很久的话题仍然是那一句:“简凡,谢谢你啊,直到现在我还是有点后怕,先前几个小时发生了什么,就像一场噩梦,要没有你,我也许走不出来了。”   “呵……要没有我,或许你就不会来这儿。”简凡反其道而言,好似根本不在乎这件事。   “你……我怎么觉得你好像一直是拒绝我对你感谢啊?”蒋迪佳诧异地问着,这句话像在故意找着话题。   “我的意思是别客气,要真算那么清我可就给你算账了啊!”简凡开着玩笑说道。   “没人你都不敢动手,现在这么多人,你敢?”蒋迪佳故意激到,知道简凡拿那个俩人都不在乎的耳光说事。   “怕什么不敢?”   “吹吧!”   “你不会是逼我动手吧?”   “……谁怕谁呀?给你……”   蒋迪佳故意捉弄简凡一般,快走了一步,脸伸到了简凡面前。简凡一惊,手一做势,又是故伎重演,说了句,那你闭上眼。蒋迪佳真闭上了,说了句,来呀!   还是故伎重演,等了好一会儿没有什么动静,蒋迪佳一睁眼,却见简凡正贼忒忒地盯着自己,表情虽不清晰但也绝对不模糊,路灯的照明尚亮,街区里车来人往,偶而车灯耀过,正见得简凡一脸揶揄地笑着,坏坏地笑着。   “笑什么?”蒋迪佳笑着问。   “没笑什么。”简凡侧头着笑着。   “想干什么坏事了?知道你没安好心思。”蒋迪佳也坏笑着。   “你知道我想什么。”简凡说着,很肯定的语气。   此时无声胜有声,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蒋迪佳一听,多有不屑,眉目笑着咪成了一条线,翘翘的瑶鼻和嘴角像是在挑逗一般地说道:“我知道,可我也知道你不敢,没有人的时候你都不敢,现在你已经没有机会了。”   “谁说我不敢?”   简凡蓦地动了,顺势一拉蒋姐姐,扶上了肩、揽紧了腰,朝着那渴望已久的笑靥,跟着一个霸道地强吻上了渴望已久的红唇,蒋迪佳“嗯”了一声,不知道是欲拒还迎、还是拒绝非礼,不过仅仅是略略地挣扎了一下子,就像在火场的时候一样,嘴一下子堵了个严严实实。   抗拒,仅仅持续一秒钟,或许仅是诧异了一下,蒋迪佳双手揽着简凡的脖子,没有再推拒这劫后的温存。俩个人,忘情的吻着,简凡仿佛回到了初见蒋姐姐之时那个明媚的中午,闭着眼睛仿佛也能感受到春光明媚照耀在自己身上,感觉到拥在怀里的蒋姐姐,是如此的温存和柔软,感觉得到,那翻搅着香舌,是如此的甜美。比二十年尝过的那一道名肴都让人心神俱醉、意乱情迷。   吻到了唇、吻到了鼻子、吻过了眼睫、吻到了耳根、再吻回到唇……蒋迪佳仿佛也在尽情的放纵着自己,这一刻,不再在乎对方是谁,不在乎来来往往有时候投过来的诧异的目光,在绚丽的夜色笼罩之下、在寒冷的包围之中、在刚刚经历恐惧的心房里,只有对温存、对他的渴望。   良久,分开了的俩人还保持着拥抱的姿势。   良久,蒋迪佳还靠在简凡的肩上,仿佛刚刚从迷醉中清醒过来,揶揄地伸着食指撩着简凡的下巴说道:“喂,你很会吻女人的嘛,吻得很动情。”   简凡侧侧头,眼睛骨碌碌转着,坏坏地笑着:“嘿嘿……我练过。”   这话立竿见影,蒋迪佳扑哧一声笑后,一把推开了简凡,跟着是嗔怒地一句:“没正形,我不喜欢花心的男人。”   蒋迪佳却是知道简凡有女朋友,或许暗有所指。简凡笑着不以为忤,有几分恬不知耻地说道:“我也想专心,可我禁不住你的诱惑。”   “胡说,谁诱惑你了?”   “你长得这么美,难道不是一种诱惑?”   “你……”   蒋迪佳一伸手,却是轻轻擂在简凡的肩,被这一句逗笑了,一句变相的恭维却是心里暗自喜欢着,不过还是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正色指着简凡的鼻子教训道:“你……你要为今天的莽撞付出代价的!”   这句话不知道在指什么,不过在简凡看来倒更具挑衅的味道了,浅笑着帮着蒋迪佳弯着手指放下了手,缓缓地说道:“我已经准备好代价了?”   “是吗?你……”蒋迪佳倒让简凡说愣了,自己那句话不过无心迸出来的,只有自己知道什么意思。   “这个……是什么?”简凡伸进内衣口袋,哗拉一亮,却是那张支票,两手捻着,很拽的样子。   “拜托,这个时候别谈钱,多煞风景。”蒋迪佳一下子泄气了,本来还觉得暧昧无限的话题加进了这东西明显要变味了,跟着双手悻悻叉在的胸前说道:“要嫌多别退了,你自己挥霍去吧!要嫌少,回头我再帮你争取一部分……哇,别告诉我你不要啊,现在已经没有清高的人了,除非是装的。”   “嗯……我要!”简凡扬扬眉毛,很正色地说道,把支票递过来:“谁说谈钱煞风景了,我现在还就谈这个,我把价值三十万的支票现在送给你,为刚才的一吻买单,怎么样?今天晚上,你得到了一个最有感情而且是史上最贵的一个吻,一吻三十万!不虚此行吧?”   “呵呵……”蒋迪佳被逗笑了,被简凡的一本正经逗笑了,笑着把支票接过来,还是几分不相信地问道:“简凡,别装相啊,这可是三十万,你真不要?你真不要我可撕了,你可就再没机会了。”   “你还没搞明白,现在已经属于你了。”简凡笑着,看着蒋迪佳的眼神中俱是爱意,丝毫不为所动的样子。笑着解释道:“我差点就动心了,可这个钱还是不能拿,这件事说起来很简单,我以五万块钱的价格卖给你哥,可以说已经是天价了,我没有吃亏;我原本想他凭着这个在九鼎或者海鲜楼小批量做,肯定赔不了钱,所以才敢给他,给他的时候我强调了很多缺陷,特别强调这和真正的罗家酱方有天壤之别,可没想到他还是用着罗家酱方的名字包装出去了。”   “有什么问题吗?”蒋迪佳吓了一跳,感觉到了其中有事。   “当然有了,我隐瞒了最关键的一项。”简凡道。   “那是什么?”蒋迪佳更吃惊了,隐隐地觉得真正上当的不是简凡,而是自己哥哥蒋九鼎。   “卤酱配料在乌龙每年只做秋后到初春,不到半年的时间,夏秋两秋正常室温,只要高过二十五度,土烧的卤罐便会自然发酵,连卤酱料带肉都会臭在缸里,而且连缸本身沾染之后也不能再重复使用了,这道工序我爸琢磨了十几年一直都没有解决……所以,这次,我找你们不是想要钱,而是想要告诉你哥,让他早点收手,否则卖出去的下家都找上门来,我怕你想收手都没机会了。”   简凡侃侃地说完了,看着蒋迪佳脸色渐渐的忿然了,接着道:“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看着九鼎一群人趾高气扬的样子,方子一到手就翻脸不认人了,我巴不得看着他们倒霉。原本我想拿着这个茬敲诈他们一笔钱,可有你在,我做不到,钱你还是收回去吧,不该我得。”   “你……你这不是害人吗?这要出了事,得多大呀?”蒋迪佳一听个中缘由,脸色变了几变,一看手里支票又是气不自胜地说道:“噢,拿着我的钱,再返回来调戏我一番,你可真拽呀?”   说着便把支票撕得粉碎,悻悻地摔了一地。   这个动作,让简凡蓦地十分反感,不卑不亢地说道:“即便我拿了这笔钱,你们也无话可说,因为我强调过这不是罗家酱方,而且不能量产,你哥一直说有多崇拜罗家也想在这个上面搞名堂我才给他的。我没有做错什么,他对我留了一手,我也同样对他留了一手,如果没有你的话,他栽定了。”   “那你说,我应该感谢你喽。”   “你要真谢,我领情了,不客气。”   “你……”蒋迪佳感觉到了话里的刺激,刚刚温情早已化为乌有,或许是担心家里的生意、或许对刚才的话太过刺耳,悻悻地跺跺脚,自顾自走了,冷冷地摔了一句:“懒得理你,你和我哥一路货色,都是半个骗子,这么坑人,骗过来骗过去,有意思呀?”   说罢了,转身便走了。走了两步,才发现不对劲,又掉头走回来了,站在简凡面前,又气又嗔还偏偏一副毫无办法的样子,像个受了委屈,等着大人呵护的小女孩。   简凡却是揶揄地笑着说道:“我知道你车丢了、包丢了、手机丢了、风衣也丢了,要不要我借给你零钱?”   “废话,送我去九鼎。”蒋迪佳拉着脸,说得自己都有点怪怪的,差点被气笑了,这简凡有时候白痴,有时候却聪明得要命,这回又是一言中的,还真是囊中羞涩了。   拦了辆出租车,一直把蒋迪佳送到了二环路外的九鼎休闲酒店,一路上两人却是各有心思,谁也没有说话,一直送到九鼎大厅看着有人把蒋迪佳迎了上去,简凡才悻悻地往回返。返回了五一路一大队,门却早已上锁了,爬着墙进了大门,进了宿舍,和衣躺到了床上,大叹着。   哎,三十万呀?三十万?三十万亲了个嘴,败家子呀,败家子……简凡心疼地哼哼了半天,回头又想着,哎,算了,拿了也不会安生,风吹鸡蛋壳,财去人安乐……睡觉!   这么一想,心里那块大石头也掉回了肚子里,简凡倒还真睡得挺熟,又跟着做了一桃色的梦,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第二卷 小警轶事多 第23章 劣马配好鞍   一夜无梦,是因为累急了。醒来尚自恍惚,那是因为心里还有着纠结和遗憾。   简凡醒来的时候,就是这种感觉,蜗居的宿舍里仅有一桌一椅一床,床是廉价的不能再廉价的竹皮双层床,桌椅还是从询问室里抬回来的,一层薄薄的被褥,荞麦皮的枕头,这就是在太原的全部家当,还基本都是队里的公物。   昨夜五洲金碧辉煌的印像还在脑海里、长街上拥着蒋姐姐长吻仿佛刚刚发生,咂吧着有点发干的嘴唇,实在不相信几个小时前还真的和蒋姐姐亲了嘴了。梦想成真的时候,简凡现在已经说不清楚那种云里雾里飘渺的感觉,就像发生了一场公主和乞丐的童话剧,作为剧中的主人公一下子从梦幻般地温存跌回了这个空空荡荡的宿舍里,还是不由自主地失落。   生活,有固定的轨迹,那一夜简凡心里清楚,不过是这条轨迹稍稍的偏移了几分而已,因为某个意外、某个美女稍稍的偏移之后,仍旧是要回到现实的轨迹上,大方向是不会变的,蒋迪佳还是蒋迪佳,还是千万富家里的千金,而自己依然是个刚刚从小厨变到小警的小人物,俩个人之间的距离肯定不会因为亲个嘴就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所以,简凡老老实实地回到了自己的生活轨迹上,起床、跑步、洗漱、早饭,然后老老实实回去上班。   一上午,边打着哈欠边工作着,现在对柜子里或多或少的枪械已经是熟悉得紧了,一大队建队时间最长,这个枪械室的古董也最多,六/四式和七七式的几支用枪,因为配件停产,早就成了报废品了,偶而有什么大行动,这些货色就是配个枪套别谁腰上吓唬人呢。微冲倒有几支,不过听陈师傅说,从配发下来只用过一次,而且压根就没开枪。厅里新配发的转轮式新式警枪有七支,那玩意是塑料子弹,初速比老五四低一半、五米之外不会致命,可惜的是,还在实验期,子弹太宝贵,也是没人动那玩意。能用和常用的,还是老五四式。   不过话说回来了,简凡来了俩月才揣摸出点道道来了,出勤不带枪、带枪不敢用已经是刑警公开的秘密了,有些枪怕走火还带着压弹锁,如果是长途追缉,一般到就近的公安部门借枪。简凡一直认为枪是凶器,特别像这种老五四,连街上那种大邮筒也打得穿,按照发射理论,就俩个人站一块,一枪过去就能洞穿糖葫芦,而且还有跳弹原理,即便是碰到了硬物,反弹两次还有杀伤力,这么凶的家伙,根本不像影视剧里那砰砰叭叭枪战的热闹场景,要那样的话,光流弹就不知道要干死多少人。   刑警里,没人愿意动枪,除非是恶性案件不得不动用,平时这枪就长躺在保险柜里,除了老陈,除了简凡,没人招惹这东西,自从简凡来了之后,连陈师傅也懒得去动那些铁家伙了。不过效果还是有的,摸了两个月,渐渐地觉得这枪有熟悉的感觉了,而且秦队长那番眼花缭乱的表演也着实让简凡羡慕得紧,现在即便是闭着眼也拆装得起来,每天耳边响着嚓嚓嚓的金属撞击声音,听惯了也觉得顺耳了,玩来玩去的时候,倒也真相信,这东西,再怎么是人造出来了,要说他是玩具,也对。   外屋电话响了,听得陈师傅嗯嗯了几声,喊了句,队长办公室报到。   “噢……马上就去。”简凡一听,乐了,正愁着不知道找个什么借口出去溜会,没准就能钻到厨房里歇会呢。三两下收拾齐了手里的活,奔着出来下楼了。   刑警队里是万年不变的肃穆景像,要说这里的效率确实不低,经常抓回来的嫌疑人比队里值班的人还多,抓回来、收拾一顿、审讯完了,有的往分局一扔深挖底子、有的直接扔进看守所,整个就一生产两劳分子的流水线一般。   不可否认,一大队是公认最有效率的生产线,这两多月,连肖成钢也算得老队员了,一回来就在健身房打得砰砰叭叭,立志要当太原第一警。   今天有点奇怪,队部外头停了辆银色的豪车,车身很高,也很长,看上去比普通的宝马车型还有派头,简凡愣着眼瞅了半天压根没认出那标志是什么车型来,不过他肯定知道,要认不出来的,肯定是好车了。狐疑地刚进队长办公室,更吃惊的事发生了,平素里不苟言笑的队长,脸上喜色一片,指着报告进门的简凡笑着说道:“李总,我最得意的弟子,简凡,有时间您多指点指点他啊。”   “呵呵……客气客气,秦队长的弟子我怎么敢指教,年轻有为呀,还是公安系统厉害,人才济济,层出不穷啊,不怕人才断链呀。”办公室里的人说道。   简凡被说傻了,看看一脸谄笑的队长,再看看和队长说话的人,心里暗道了句,丫的,我什么时候这么出息了,敢情这队长讨我便宜呢,什么时候成他弟子了。一眼瞥过办公室沙上那人,戴着金边眼镜的男人,三十郎当快奔四的模样,中等个子,两眼看着特舒服,即便是在镜片后也是深遂一片,大有纸上论兵百十万的儒商气质,这老帅哥的长样可让简凡更诧异了,是什么倒不奇怪,就是奇怪居然能让匪性十足的队长表现的如此谦恭。   这家伙不是一般人,简凡心里暗暗下了个定论。   秦高峰仿佛一切视若不见地道了句:“简凡,去把3号特询室的叫唐授渔的带出来。”   “是!”   简凡应了声出了门,心里狐疑的劲道更大了,丫的,今天怎么破例让我干这事?   其实这警界也跟个小社会差不多,进来的人也分三六九等,没根没底的嫌疑人那叫流窜犯,抓了就往死里整;有家有业的当地这些贼娃娃可就得客气点了,谁也不知道谁家关系能捅到什么地方。而有背景的就不一样了,即便是进了刑警队,只要不是杀人放火影响恶劣,大部分都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看这架势是要放嫌疑人。   我靠,队长收黑钱了……简凡心里坏坏的想着,看着队长这架势,这么巴结人家,八成是拿了好处。   不过这事也不是自己管得着、管得了的,笑着吊儿郎当地进了后院,就着甬道尽头问了问旁边的人,推开了三号特询室的门。   哟,又吓了一跳!   后面问讯的俩队友双手叉在胸前,脚搭在桌子上,冷眼射着寒光仿佛恨不得揪着对面的人往死里揍一顿,而那位被问询的牛逼了,板寸头、狮子口,肉拽得俩脸蛋一脸油,脑袋显得奇大,偏偏身上一点都不胖,叫嚣着喊着拍着椅子前的隔断:“凭什么呀?凭什么不放人啊,这都快二十四小时了,你们警察知法犯法乱抓人,信不信我去告你们一大队去……二十四小时不给老子吃饭,你们这是虐待公民……郭元,别装不认识我啊,我认识你。还有你……”   嘭地郭元一拍桌子,瞪着眼:“唐大头,这才关了你十个小时,我们有权滞留你四十八个小时,你以为这是五星饭店,还想吃鲍鱼?就你,有多少案子你自己还不清楚,你以为我们真不敢抓你是不是?送你两年劳教都是轻的。”   看来这家伙是个滚刀肉类的人物,简凡看着那姓唐的斜眼忒忒根本不惧的样子,心里暗笑道。这号人你吓不住,吓也不吓,越吓他越横,得上真家伙。   果然不错,这家伙横声说着:“吓唬谁呀?谁是吓大的?你就扣留我四百八十小时,我照样不知道,你爱问谁问谁,反正我就是不知道。”   嘶……俩刑警气得眦眉瞪眼。   郭元这个时候才省得有人进来了,问了句:“简凡,你怎么来了?”   “队长让带他走。”简凡笑着说了句。   “带走,带走,省得看着这小子心烦。”   俩队友估计也得到了队长的指示。   简凡扬扬头,示意着那叫唐大头的,走吧。   “喂喂……不是关我进黑屋子给我上手段吧,咱们可都知根知底啊,我唐大头好歹也是经理级别的人物,你们不能这样吧?……我,我哪儿也不去。”唐大头显得有点慌乱了,估计怕下黑手。   “唐先生,外面有位戴着金边眼镜的,开着辆银色的车,来接你了,您要不出去,那我可没治了啊。要不我出去说您还想呆着?”简凡捉狭地说道,转身就要走。这么长时间,对于这些嫌疑也见怪不怪了。   “别别……那是我姐夫。”唐大头一听,小碎步紧张地跟到了简凡身后,回头看看审讯自己的俩人,恨恨地瞪着眼:“看看,看看,这位警察多有素质,这才是人民警察形象,再看看你们俩,压根就跟我场子里的小弟没啥区别,切……”   估计是听到姐夫来了,说得是嚣张之极,另一位要发作,唐大头早奔着窜出去了。一路跟在简凡的背后,乐滋滋地出来了,出去之时秦队长和那人早等在门口了,这唐大头跟秦高峰看样也是熟悉得紧,点头哈腰净握手了,寒暄了一番才和姐夫一起离开了一大队,走的时候,那唐大头对简凡印象颇好,又是握手道别,又是谄笑着再见。   嫌疑人见了警察,一般都像见了亲兄弟,没皮没脸套近乎。这点简凡倒是知道的。秦高峰也笑着,不过笑意渐渐地凝结了,一会便回复了往常的态度,拍拍傻站的简凡,来我办公室。   ◇◇◇◇   “队长,您要训话?”简凡笑咪咪地站到秦高峰的办公桌前。   “训话?那就训两句!”秦高峰不置可否,看不出喜乐来了,点了支烟,缓缓道:“你来了快俩个月了,感觉怎么样?”   “这个……这个怎么说,就那样吧。”简凡抓脑袋了,还真不好评价。   “这么问吧?你觉得危险吗?”   “噢,不不……那倒不觉得。”   “吃苦吗?”   “也不。”   “那你觉得一大队怎么样?”   “不错呀!”   “那就是了。”秦高峰笑了,笑着说道:“这就是警察工作,抓不完的嫌疑人,多抓一个少抓一个问题都不是很大。关键是要做好本职工作,像个警察的样子。噢,对吧……”   简凡听得云里雾里,不知道队长要说道,小心地问道:“队长,您这是要说什么?我怎么没听明白。”   “我是说呀,你小子放一大队,真是没个什么用处啊?法医你不懂吧,就懂也不行,你怕死人对吧?痕迹检验,这是专业技术,你更不会,对吧?现场堪察,你也不太懂,而且这方面咱们也不缺人,想着让你接触一下犯罪信息库吧,你连电脑也不太通?出外勤吧,我又怕你掉链子。我想了两个月,就没想着给你安排点什么正经事干啊?你总不能一直擦枪吧。”秦高峰很为难地说道。   “喂喂……队长,这不正好,你把我打发回乌龙县得了。”简凡乐了。   “哎……我说简凡,你怎么就一点上进心都没有啊?刚才这个人认识么?”秦高峰突然说道。   “不认识。”   “再想想?”   “哟,有点面熟……”   “再想想,你肯定见过。”   “哟!对了……见过见过,在……哪儿……”简凡灵光一现,一提醒这倒想起来了,曾经是会议室的光荣榜上见过这个人。   “呵呵……”秦高峰笑着,眼里不无几赞许,赞了句:“记性不错,这是你唯一的优点了,他是咱们一大队第二位队长,名叫李威,后来不当警察了,下海了,你跟人家比比,开得是一百多万的车,人家现在身家亿万富翁,男人嘛,怎么能没点志气呢,净想着回乌龙,没出息。”   “队长……”简凡这才省过来是拿自己当反面教材呢,不乐意地说道:“这人能跟人比么?那您不比比,您这一月几千工资,不也没出息?”   “嘶……小子,想找抽是不是?”秦高峰愣了下,却不料想教训却被简凡反训了句,话里有点讪讪。看着简凡嘻皮笑脸丝毫不经心的态度,悻悻地摇摇头,无可奈何地说了句:“算了,不教训你了,你就这德性了,这样吧,给你安排个轻闲事。”   “您说……”   “明年全省警营大比武,咱们队说不准要参加,到时候你参加手枪速射比赛,怎么样?”   “比赛?那有什么意思。”   “那要不出外勤?”   “别别,参加,参加,不过可不保证名次啊,您知道我这水平,不能您教一天就让我当冠军吧,那我没那本事。”简凡先把丑话说到前头了。   “呵呵……当然不会,我答应你二叔了要照顾你,这么着吧,要参加好处可大了。”秦高峰笑着说着,拉开了抽屉,铛的一声,扔出了一串钥匙,笑着说道:“外面那辆,03200警车,归你了,你每天去训练场可以开着,上午干老本行,帮着你陈师傅整理枪械室、下午到档案室,把这几年的档案、案例好好看看,明年考核的时候啊,他们正常问,就是挑一些突发的案子问问经过,看看你的理解怎么样?别到时候卡了壳。下午五点以后,提前一个小时吧,车归你支配,训练场完了,你可以自由活动,别贪玩啊。刚才那位李总,曾经就是太原警察里有名的快枪手,现在是那所俱乐部的常客,有时候,多向前辈请教请教。”   简凡一听,乐了,乐呵着把车钥匙揣手里,心里顿时队长的形象是高大无比,嘴里不迭地应着,早憧憬着开着这标着公安标识的车,拉着香香去哪儿逛荡去了,这车可拉风多了。   “对了简凡,你昨天晚上,有没有把我白天教的好好回忆回忆?”秦高峰不经意又在发问了。   “回忆了,我琢磨了好几个小时,我都融会贯通了。”简凡乐得瞎话张口就来。   “是吗?在哪琢磨的?”   “在宿舍。我躺在床上一直想这事呢。”   哈哈哈……秦高峰爆出来一阵大笑,笑着把一份太原日报撑开,放到简凡眼前,笑着说道:“五洲里有你的宿舍?抱着这女人还琢磨怎么射击?你往哪儿射呀?哈哈……”   妈的,谎言拆穿了,简凡糗得一脸通红,悻悻骂了句队长太鬼了,不动声色就说出来了,一点防备都没有,那报纸上真操蛋,几副火灾的场面上,正有一副是蒋迪佳抱着自己转圈的图片,丫的,没照清蒋迪佳,倒把自己脸照清了。   “队……队长……这我女朋友,我们去……那个吃饭去了。”   “你是从火场里跑出来的?”   “嗯!”   “说说经过。”   简凡这不敢开玩笑了,大致说了一遍经过,秦高峰听得不动声色,只是淡淡地说了句:“嗯,万幸,这可比你出外勤危险多了,以后注意啊!知道我跟你说这事什么意思吗?”   “知道,不能对领导撒谎。”   “呵呵……错了,错不在撒谎,错在你撒谎了却编不圆。”   “噢……这样啊。那我还得好好锻炼锻炼?”   秦高峰像是并不在意简凡说什么,和简凡如同朋友一般地瞎扯了几句。挥手着打发简凡走,简凡悻悻出了门,看看那辆已经属于自己支配的警车,那是辆大213,回头又不放心地问了句:“队长,这……这车真归我开?”   “嗯,跟外人说就说是我的司机。没人管你。”秦高峰点点头,看着报纸,回了句。   简凡一脸迷茫,下文接着来了:“那油谁管?这可是油老虎啊,比桑塔那高一倍不止。”   “呵呵……你问到了个现实问题啊,这样吧,每月核定配给四十公升。”   “不够吧?队长,这……再多点?”   “简凡,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啊?”   “什么?”   “这么说吧,就凭每月队里配的油,二十几辆车连一星期都跑不下来,你见大家朝队里要过油吗?”   “哎!?……对呀。”   “去吧,自己想办法。”   秦高峰不再深说了,不过是一脸高深莫测,简凡却是心领神会了,猛地想起了这俩月肖成钢这群货色要比自己活得滋润得多,有时候还开着那面包警车带自己逛去,这年头,穿着身虎皮都有自己来钱的路,没准这群外勤还是群肥差都说不定,这得好好揣摩揣摩,别这警察白当了。看这样,好像队长手脚也不干净,把我当自己人培养呢,我得知趣点,有好事了,得想着领导。   哟……简凡猛地想起一件很诧异的事来,今天队长的表现太过特别了,又是白给车、又是调工作、又是暗示自己找油什么滴,丫的,对我这么好什么意思?莫非,莫非收了我家给的黑钱了?不像呀?要不是就是我二叔打招呼了……想到这一茬,简凡倒确定的八九分,心里倒觉得二叔确实也不错。   正想着,电话来了,一看心里狂跳不已,得,香香的电话,本来不觉得心里有事,可刚刚见过那份日报,万一香香要知道了,那可是满身是嘴都说不清了……接了电话,更是心往下沉得厉害,咱家媳妇,敢情已经到路上了,我靠,不是兴师问罪来了吧?   简凡紧张的心思猛转着,思忖着这乱七八糟的事,到底该怎么样圆这个谎…… 第二卷 小警轶事多 第24章 当差便是官   香香来是虚惊一场。一下车看着香香急色匆匆,俩人处了几年的关系自是彼此熟悉得很,一看就不是兴师问罪来了。果不其然,香香只是拿单位当福利发的超市卡顺路送过来了,嘱咐着简凡办点年货到了腊八腊九一起带回家。学信息工程出身的香香在衣食住行方面自然要比简凡差许多,这些事扔给简凡也最放心。心怀鬼胎的简凡自是答应得唯唯喏喏,跟着香香又急色匆匆地走了,据说给某幢写字楼调试光纤接入,那玩意对简凡来说太过深奥,香香知道简凡这脑子里只装得下油盐酱醋,懒得跟他解释。   匆匆得来,又匆匆得走,来得虚惊、走得又是怅然若失,移动公司单位的人在场,简凡却是连个轻薄也不敢造次一番,好懊恼。这周没见香香,梳着毛刷的头发又做了做,染成了流行的暗红色,身上的学生气越来越淡了,越像一个混迹于这个城市的白领了。   说不出香香有多漂亮,不过看得顺眼,不管怎么打扮都是那个样子,那个即便是穿金戴银也脱不了朴素影子的样子,即便是放人群里也不会显得有多突出的样子,相处了六年多,俩人已经像老夫老妻一般没有什么激情,可也不缺温情,要不,简凡就不会这么胆战心惊怕香香也看到那则报道了。   车走了很久简凡才往单位里走,对于城市这种天各一方、一周一见的方式仍然是深恶痛绝之,俩个人都是朝九晚五,一个在五一路市中心、一个在北城边上,两边相距就有十几公里,比牛郎织女隔得还长,有时候香香忙周六周日都见不着,真是让简凡一番相思独守空房,相比而言,倒更喜欢咱们乌龙县乡下的那种老婆孩子热坑头的生活。   哎……想娶个专职太太吧,咱们没那本事。咱回家当全职老公吧,又怕老婆看不起,咂咂咂……又是个两难选择哦,何况老婆比咱挣得还多,这丫脸上真是不太光彩啊!   简凡悻悻地抹着嘴,一副没有被香香发现偷吃的万幸之态,乐呵着往队里走,刚进院子不远吓了一跳,一个人影蓦地闪过来。一看却是梁舞云正堵在眼前,眼若桃花、媚态万方,正鬼里鬼气地盯着自己,简凡吧唧着嘴小话就来了:“喂,看帅哥不能用这种眼神吧?想色诱我呀?”   “切!就你……”梁舞云匪态一脸,食指小指捏了诀、手背向外,做着一个经典的动作,那意思是:你得瑟吧!   简凡和梁舞云说话从来不忌讳什么该不该说,什么敢不敢说,梁舞云要说也不丑,白白嫩嫩,就是个子有点矮,不过这都不是问题,关键简凡和她根本不来电,根本没什么感觉,见着她比见了个哥们还随便,一随便当然就没有什么非份之想了。一看她又是装腔做势,简凡坏笑着打趣道:“嘿嘿……呵呵……匪妹,你不管打击我还是色诱我,从我这里,你永远没有找到自信的机会,除非咱俩玩背背。”   这话够损,气得梁舞云银牙暗咬,眦眉瞪眼要掐上来:“简凡……我上辈子跟你有仇是不是?”   “哟……”简凡一闪身,今天的兴致不错,马上又是一句:“莫非我们有恩怨情仇?上辈子你不会是我二奶吧?要不我们怎么会如此的纠缠不清涅?”   “我踹死你!”梁舞云恶狠狠地说了句。正要动手,简凡坏笑着指指身后,一看却是进来了一辆警车,这架势再发飚就有点不雅了,不过不依不饶,跟着简凡往楼上跑,边跑边拽人:“喂喂……我事还没说呢,过来过来……问你一件事。”   说着便拽着简凡,流氓架势不浅,手拽着,腿蹬着墙,把简凡堵到了楼道中间,神秘忒忒地问:“问你一句话,喜欢杨红杏不?”   “喜欢!”   “我给你们创造一个独处的机会,你想不想?”   “哟……”简凡乐了,捂着嘴笑着掀掀着梁舞云的警帽道:“看不出来啊,舞云妹妹你还有当媒婆的潜质啊,你别戴警帽了,围着红头巾、嘴角点个痣,嗯……腮上打片红,哈哈,那样才专业啊。”   “我这回真踹你。”梁舞云说着,真是抬腿一踹,不过好像并没有真踹,简凡轻轻松松便躲过去了,梁舞云这才正色道:“不跟你瞎扯了啊,我们四姐妹商量着,这周六,到绵山玩,我、萌萌、淑云还有老大红杏,怎么样?你跟着来,给你个追她的机会?”   “啊!?谁说要追老大了?”   “哎,你不追你大训练基地屁颠屁颠跟背后干嘛,散步散了一星期,就没找着点感觉?”梁舞云在诱导。   “想追来着,后来又不敢追了,客观条件不允许。”简凡摇摇头。   梁舞云再诱道:“你想好啊,这可是局长千金,追上她你少奋斗三十年,不……五十年,你这辈子有指望了,后面排队的多了啊?”   简凡刚刚见过香香的负罪感还没有卸下来,笑着道:“嘿嘿……我,我有女朋友。”   “简凡,女朋友,对象和老婆都是有区别的哦?就再说了,谁现在身边只有一个女朋友啊?就我都不止一个男朋友。”梁舞云撩着,大咧咧地说道。   “呵呵……”简凡竖着大拇指,表扬道:“土匪,知道我喜欢你什么?就这一点,从不装纯。哈哈…”   “那你答应了,我到时候开车来接你啊。”梁舞云笑着凑上来。   简凡刚要点头,再看梁舞云破天荒对自己如此恭敬巴结的样子,猛地一愣神:“不对……不对不对,又想蒙我是不是?”   “谁蒙你了,不信你问问老大去。”梁舞云眼中掠过一丝慌乱,被眼神加外好的简凡捕捉到了。简凡跟着一想,恍然大悟乐了:“我知道了,你们这四个懒娘们加草包,说是同游,一定是拉我扛包当脚夫对不对?想得美。”   简凡挥手要走,梁舞云紧张地道:“喂喂喂,帅哥,不会连一点怜香惜玉的心思都没有吧?这可是真是你追杨老大最好的机会啊,路上我给你独处的机会怎么样?那儿悬崖宾馆不错哦,你们俩要谈得来,山上直接开房。”   梁舞云眉飞色舞地说着,这回可是真色诱了,不过是拿别人当诱饵了。   简凡一停步,瞪着梁舞云:“不去,你们四个个个都有前科,在一块商量不出什么好事来,再说了,土匪,我追杨红杏关你屁事,我不会约她一个人?还带上你们仨灯泡,有你在?难道还会有情调可言?……切,队长说了,最可恨的不是撒谎,而是把谎撒不圆,你这智商太低了,连我都骗不了……切!”   简凡得意扬扬地大摇大摆进枪械室了,把梁舞云一个人扔下了。   “我智商低?……靠,本姑娘可就双料学士。”   梁舞云跺着腰竖着大中指,见得简凡根本不予理会,悻悻地拿着电话边走边说:“喂喂……淑云,这小子吃亏成精了,不上当,咱们自个去吧,你到经侦队骗个,哎哟,不帅也没关系,只要体格好能背动咱们四个人的包就成了,一定要孔武有力,最好是未婚,见了警花,肯卖力气的那号大小伙啊……”   电话里商量着俩人不知道说到了什么都哈哈笑出来了,刚出楼道挂了电话,却见得技侦办公室窗户上,杨红杏站在那儿看着简凡刚刚走过,隔着这么远也感觉得到那眼神里……对,那眼神里才是真正的期待。这段时间,杨红杏连话也说得少了,看这样还没准真被简凡迷住了。   哎,这小子,脑子是怎么长得……梁舞云悻悻地说了一句,被简凡识破了这个小把戏倒还在其次,连抬出杨红杏来都没把简凡勾引出来,实在是有点出乎意料了。在训练基地的时候,男队友都对队里的女学警恭维有加,偏偏简凡不假辞色;一天说话行事霸道的班长杨红杏,还就简凡收拾得住;而且在最后时间里看着俩人还真像粘乎上了,真是让人大跌眼镜,每每这个不起眼的小子都能给自己带来意外。   这一次,还是很意外。   ◇◇◇◇   简凡不跟姑娘瞎扯淡了,要开始好好当警察了,最起码是从今天开始的,下午准时到了省警校的地下射击场。   这次,多多少少也有被逼的成份,简凡回头把队长说的话好好咂吧了一番,想来想去还真是如此,内勤都是有一技之长的,不是通案情案理分析,就是计算机、犯罪信息库里、指纹比对啦、现场勘查了都有那么一手,想来想去,唯独自己是一无是处,队长这么做,还真是对自己青睐有加了,再不知趣,就有点不识抬举了。   十发子弹,一支枪,那位熟悉的管理员送上来了。   乌黑的枪身很熟悉,黄澄澄的子弹就有点陌生的感觉了,枪械室里自己接触不到子弹的,这东西摸到手里,让简凡心里升起一种莫名的敬畏感觉,如果是玩具,穿透的是靶身;如果是凶器,那么穿透的就是人身了。   一颗一颗压进了弹匣,简凡保持着一贯的细心和耐心。   队长说,近距离射击,打得是感觉,不需要瞄准。   教官说,有意识瞄准,无意识击发,三点一线,射击。   陈师傅说,把枪当成身体的一部分,子弹是你手指的延长,戳那便是那……   三个师傅,三种相悖的理论,简凡有点迷糊,不知道究竟是谁说的对,不过比较倾向于秦队长的,原因在于即便是应该瞄准自己也不会瞄准,如果细看的话,眼睛无法一闭一睁的时候,一瞄准眼前就会出现重影。这是一个天生的缺陷。   嚓……匣入仓、弹上膛,简凡瞬间平举之后,又放下了枪,闭上了眼睛。   调匀着呼吸,枪在手,努力回忆着前一天最精确的那一射,努力从握枪的手里感觉枪身的重量和枪的质感,感觉从冷冰冰的玩具身上传过来熟悉的感觉。或者这个时候,眼前还晃着白色的影子,是靶身吗?   蓦地睁开眼,举枪便射,够快、够拽,抬枪击发的速度不到一秒。   够背、够衰,脱靶,回到老路上了。   再调整、再试……再脱靶。   不死心,重来,调整了足足五分钟才快速开一枪,还是脱靶。   脱靶、脱靶、脱靶……一连六枪都是脱靶。   不对不对……哪里错了?简凡拍着脑门,肯定是那里错了,我明显地能感觉到子弹的轨迹,和第一天的感觉一样,可为什么都脱靶了。蒙也应该蒙上一发吧?不对,哪里错了……   对,我的心没有静下来,刚刚进门的时候还想起了蒋迪佳……简凡蓦地心里一动,想到了这一茬,再一细细想想,没错,就是这样,我眼里晃着的白色影子,这一天之内已经很多次有那种感觉了,前一夜白衣长发、第一次刻骨铭心的温存都现在还是挥之不去。我脑子里,下意识地让子弹躲避着眼前的白影子,可不都脱靶吗?   他娘个腿,我真没出息,射击的时候还想着女人……简凡恨恨地拍拍自己的脑门,举起了枪。举了半天,没把握,又把枪放下了。   这是一个难题,一个要突破自身心理和生理障碍的难题。   简凡想到了自己经历过的,那一种和射击很相似的事,玩游戏?打鸟?扔石子?偷核桃?……都不行,最终眼里的景像还是落到了最熟悉的厨房、做饭、菜刀。   五六岁刚和厨房案子差不多同高的时候,看着父亲的店里伙计的菜刀上下翻飞,或圆、或长、或大、或小的菜品,利刃过处,纷纷分离,成了长短均匀、粗细适中、大小相一的形状,好玩,那时候觉得很好玩!后来,就拿着一把木刀蹲在地上切土豆,再后来,就偷偷地拿着父亲的菜刀,垫着凳子实地操作,有时候切了菜、有时候切了中指。切了中指就捂着流的血不敢吭声,怕老妈知道了骂……不知道切过多少次中指,然后就能切得出长粗均匀的菜了,切菜里,那一种像靶身,像靶身上的十环?对,和百菜之王大白菜并列的哥们,土豆。   蓦地睁开眼了,眼里是从容一片,枪做刀、靶作菜,这一刻枪身显得如此滴熟悉,击发就像砍瓜切菜一般,靶身的位置像一个偌大的土豆。   砰地一枪,八环!   砰地再一枪,九环。   砰地继续,十环。   “好枪法!”背后响起了一句惊呼,声振头顶,音似破锣。   简凡被这声音吓了一跳,蓦地手一抖,砰地一枪。   妈的,又回到白痴状态了,脱靶。   简凡正暗自享受着玩枪的乐趣,没来由被这一下搅了兴致,没好气地回头叱了句:“谁呀?有毛病呀?”   射击厅门口,站着三个人,两男一女,居中而立的,正是上午从特询室带出来的唐授渔,估计是准备拍着巴掌呦喝,却不料最后一枪脱靶了,这喝彩声便卡在喉咙里了。此时的唐授渔一脸谄笑凝结在脸上,就那嘴分开的大,咧开了还没有合拢,配着个大脑袋,说不出的可爱。   “哟,兄弟,不认识我了。”   “不认识!”   “不会吧,我长相这么有特点,半个太原都认得出我来。”   “你很出名么?”   简凡不置可否,唐授渔却是极尽媚态。隐隐的简凡知道这唐授渔是太原放水收债的狠茬,市里几个刑警队差不多都光顾过,不过奇怪的是,越抓人家的生意还越大,这货色见了刑警队的那一个都当自己兄弟。不过今天发生了事今天就找上门来了,还真让简凡奇怪的紧。   “介绍一下,兄弟唐授渔,浑号唐大头,还有一块混的弟兄叫大头鱼,叫什么都成,都自家兄弟,您叫简凡吧?哟,久仰大名啊,秦队长最得意的弟子哦。”唐授渔脸上表情瞬间几变,差不多都是久仰之至。   得了,简凡听明白了,绕着弯准备巴结队长呢,脸上笑了笑:“唐大头,别久仰啊,我知道你是第一次听着我的名。说吧,有话我听着,有事我办不了。”   “哈哈……痛快,初次见面,我怎么敢劳烦您大驾呢?我派人守了一天,就为给兄弟你打个照面,混个脸熟,攀攀交情,以后山不转水转,没准那天兄弟还有求得着的地方。”唐大头双手抱拳,江湖味道颇足,不过话倒说得豪气。   “咱们俩不会有交情的,这点您放心。”简凡道了句,估计是刚刚被搅了兴致,神情里不无几分倨傲,毕竟现在是穿着警服,自己不值钱,可这身衣服在这号人眼里,那就很值钱了。而且,这人估计是冲着队长来了,要自己,还没有和人家攀交情的份量。   “哎……话不能这么绝对啊,刑警队里、派出所里,当面看见了都苦大仇深的样,其实暗地里跟咱称兄道弟的不少。”唐大头不无几分得意地说道。   “是吗?那找你哥们去呗,找我干什么?”简凡说着,把枪交给了射击场,整着步子要出门,这唐大头不迭地拦着说道:“喂喂,兄弟,给个面子,借一步说话,就说两句话,说完咱就走。”   “好吧,您说吧。别客气唐大头,你这次真走眼了,我是队里的厨子兼跑腿的,连你的小弟都不如。两句话,开始。”简凡笑着说道,俩个人进了休息区,简凡拿起了警帽准备走。   唐大头谄笑着,解释道:“您不能拒兄弟千里之外吧?回头没准你也有求得着兄弟我的地方哦?”   “一句了,第二句是什么。”简凡笑着看着唐大头,捉狭道。   唐大头看这架势被噎了一家伙,调整调整直奔正题了:“好,过年了,给兄弟你捎了点小年货,美美,过来……”   唐大头打着响指,那门厅立的姑娘便即一步三摇地上来了,抛着媚眼,眼影很浓,手里提着两瓶酒,唐大头接着砰地往茶几上一放,好,就这事,走。   “嗨,嗨……这平白无故送什么酒啊。”简凡提着东西就追上来了。   “喂,兄弟,太不给面子了吧?”唐大头的脸沉下来的,三个人一字排开,不无几分道上练出来的威风,大咧咧说道:“你是秦队长的高徒,我不敢高攀你,就冲你上午对我客气,我本想请你撮一顿,可怕给你找麻烦,两瓶小酒,当我请你了……看不起我唐大头,您自个出门扔了。”   哟,这铿锵有力的话倒把简凡说得愣了愣,一愣神唐大头仨人却是快走开了,赶紧地又追了上去,却见得这仨人驾着辆红色的小车已经起步了。那唐大头还伸着大脑袋在车窗里招手笑。   呵呵……这凭白无故从天上掉下来的送礼倒把简凡搞得哭笑不得了,两瓶小糊涂仙,倒也不贵重,悻悻地提着礼物上了警车,刚坐定了,又想着不对了……这里头有意思哦,上午秦队长一发话说自己是他的得意弟子,这下午,就有人送礼来了?看来队长这脸还真值钱啊。   哟……拿着那两瓶包装的酒简凡细细看看,又是狐疑了,心里一动,就着包装拆开了,果不其然,里面还夹着个红包。心下一慌之下,一拆开,整整一摞大红钞票,数了数,整五千!   丫的……这,这怎么一转眼,把老子当黑警察啦?   赶紧地,驱车出了警校,却是已经找不着那辆红车的影子了……   ◇◇◇◇   一直到第二天简凡才瞅着没人了才到队长办公室说这事,这也是第一次主动找队长谈话,摸着那个烫手的红包,做了一夜思想斗争,还是决定先向组织坦白这个被迫的受贿经过。   细细把经过一说,秦高峰却是笑了,捏着上缴的那红包笑了,笑着说道:“你这一天不学无术,遇着个事不会处理了吧?我问你,受贿构成有三个先决条件,使国家或者社会利益遭受重大损失;故意刁难、要挟有关单位、个人,造成恶劣影响的;利用职权为自己或者他人谋取私利的。……这里面,你占哪一条了?”   “没有啊,我有什么权力。”简凡两手一摊,当然没有了。   秦高峰把红包扔到简凡怀里,随意说了句:“那就是了,既然什么都没有,这就是人家过年送礼的,我可管不着,你拿回去吧。”   简凡不无紧张地捏着那家伙,有点烫手,紧张地问:“啊!?这……队长,这……这不收黑钱么?”   “当警察不是不食人间烟火,该给脸给他们脸、该翻脸跟他们翻脸,怕什么?……就那么点工资,光拿白钱,未必养活得住你,好了,以后别再跟我提上路车没油、加班没补助、工资不够花的话了啊。”秦高峰说着,不为所动,不过这话里的意思听出来了,这钱,就是这么来的,而且还就是那么花的。   “那这钱?”   “没听人家王大头说吗?不要你就自个扔了,别来烦我。”   “哎,不来了……”   简凡仔细地看着队长的无动于衷,乐得应了声,跑了。秦队长在办公室里看着笑,很可笑的样子。   而出了门的简凡心里也跟着乐,原来这灰色收入就是这么来的啊!?对了,现在明白了,外勤那帮孙子经常驾着公车下馆子潇洒,敢情这里头类似的猫腻不少,队长都支持咱收,怕个屁呀,回头给队长提两瓶好酒去……   再想想队长的话,这简直太对了,该给脸给脸,该翻脸翻脸……这才是刑警本色哦。   简凡乐滋滋跑回了办公室,当警察当到了今天才觉得,这身警服的价值还蛮高滴。那五万块买这身警服穿呀,用不了多长时候就连本带利全回来了。   一个字:值! 第二卷 小警轶事多 第25章 自寻险路钻   开辆什么车最拽呢?豪车?靓车?跑车?这答案都不对,正确答案是警车。   别不信啊,放着不怕偷不怕丢,敢闯红灯敢超速、上路不怕查和扣,啥车能比警车牛。   这事呀,简凡是深有体会,从警倒没有感觉到警察工作中的辛苦和危险,反倒越来越被这份职业带给的新奇和自信吸引住了,特别是开上了警车,又糊里糊涂收了唐大头封的红包之后,更觉得混进警察队伍,好像这个职业生涯这条路走得还蛮准。从小被老妈、被老师、被生活打击的自信心多多少少开始回复了。   就像那种,王候将相、宁有种乎?……咱哥们放对了位置,谁敢说不是块料?   心里想是这样想,可第一次收钱总归是心虚,一连几天都把那红包揣在怀里,这钱收得毕竟是不明不白,心里想着,这小子要是出难题,就退给他;不过他要是不吭声,那我也装傻,谁跟钱有仇不是?一连好多天都再没有见着唐大头那个滑稽的大脑袋,简凡渐渐地放心了,心里暗忖着,看来这钱,得姓简了。   工作还是那样,上午帮着陈师傅整理枪械,听听警界一系列关于枪的奇闻;中午,帮着江师傅做饭,偶而外勤的小伙们破了件案子高兴之余,简凡还炒上几个菜喝上两盅,就这明打明违反纪律的事,队长居然压根不管,有时候还和大伙一起来凑热闹;下午就轻松了,钻在一股陈味档案室里钻一下午,这里虽然没发霉,可毕竟年深日久了,七组档案柜上万份副卷堵了整整七面墙,得嘞,进门先打扫卫生,没过三天,腿脚勤快的简凡也颇得管档案的喜欢,干脆把档案室的钥匙给了他一份,得,都是解密的副卷,几年前的,你什么时候爱来看就来看呗。   下午十七点,会准时去地下射击训练场,时间挺准、干得也用心,不过这水平仍然是徘徊在天才和白痴之间,精准的时候出枪迅速,而且能打出四五个十环;发癔症的时候,不是脱靶就是只能蹭着靶边,这水平在简凡看来已经是破天荒的了,不过就最好的时候也是和队里人打个差不多平手,偶而去给队长汇报汇报,队长听听结果,只是嗯嗯几声便即没有下文了。   不过简凡没在乎,总不成这才几天,就成神枪手不成?   生活像平时一样继续着,渐渐对警队生活熟稔之后,好像并没有那么辛苦、也没有那么危险,一帮子聊天打屁,喝酒耍赖睡觉打呼噜的队友,和乌龙县的协警、民警哥们差不多一个德性,唯一的心结在那俩警花身上,估计是对简凡拒绝同游绵山有关,梁舞云和杨红杏商量好了似的,见了简凡都没好脸色,偶而楼道里碰面了,俩人都是昂首挺胸装着没看见,搭讪的时候,俩人又是一般般模样,哼一声扭着头就走了。   吆喝,你挺什么挺,再挺你也是有波难起浪……简凡悻悻损了梁舞云的平胸一回,这次倒好,你说风凉话人家也不理会了。   算了,姑娘们拿小性子呢,懒得迁就,简凡一想倒放下了,如果放到几年前,八成会挖空心思哄那位妹妹高兴,可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实在提不起兴趣来,特别还一个单位的,更不想招着这些闲话了。   ◇◇◇◇   眼瞅着就进了腊月二十了,到了掰着指头数过年的日子了,这些天简凡又多了一项工作,跟着办公室主任挨家挨户给家在太原的外勤内勤们送福利,大家都忙,内勤几个闲人搞好队里的后勤当然是责无旁贷了。队里发得东西不少,面、大米、油还有一堆调味品加瓜子糖,不值多少钱可看着实诚,一天送下来,简凡大叹这内勤也实在不好当,去的人就自己年纪最小,总不能让主任扛呗,和隋鑫俩人给人家扛米面扛得腰酸腿疼,好在每到一家都是客气之至,笑脸相迎,又是递烟又是让茶,回头吧队友们又是感谢之至,集体生活就是互相帮着,有点牢骚都不好意思发。   这天刚送了一圈福利回到了队里,下车就见得院子里多停了几辆车,还没省得又是哪里领导来了,楼上就有人支着脖子喊:“嗨,简凡、隋鑫,快来,就等你们了。”   “咋啦?喜成这样?发补助呀?”隋鑫应着。   简凡一抬头,却见是队里三组长郭元站在楼道上,会议室门口还等了几个人都是支着脖子往会议室里看。   “快来吧,比武招亲选女婿呢。”郭元呲笑着。   隋鑫跟着往上跑,简凡跟在背后,乌龙县见到郭元的时候还有虎虎生气,处的时间长了才发现,这也是个耍娃娃,警校毕业在派出所干了四年才混进刑警队,在社会上玩得挺溜,咋唬起来了比肖成钢还凶,一玩起来更野。   “谁选呀?”隋鑫支着脖子一伸,喊了句:“哟……这咋这样面熟呢?”   简凡也支上了脖子一看,哦哟哟,里面居中坐了三个女警,一大两小,里头居然还有位警花妹妹认识,正是几个月未见分到经侦队的秦淑云,居中的那位手里拿着一摞人民币,面前站着一大队的几个人,秦队长和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坐在一起,简凡一看没明白,回头就问:“郭元,这干嘛呢?发钱呢?”   “可不,快去领呀!”郭元头也不回,呲着嘴笑着,旁边站着的几个也呵呵笑了。简凡一看这阵势肯定不是,还没明白咋回事,肖成钢悻悻跑出来了,嘴里小声骂骂咧咧:“妈B的,经侦队的都成假钞贩子了,这那认得出来。”   “怎么怎么回事?”简凡拽着肖成钢问道。肖成钢瞥着简凡,没好气地说道:“拿假钞蒙人呢。”   这越说越糊涂,跟着郭元嗤笑着摸肖成钢脑袋说道:“就知道你不行,还上去出洋相,那警花是白看的呀?遭白眼了吧。”   “喂喂,郭元,不对吧,中间那个可老大不小了,也算警花?”   “你懂什么呀?那是副支队长,比咱们队长级别还高。那才是警花中的金花呢?”   “今天到底干什么?什么假钞,什么金花。”   “这么回事……”郭元一解释才知道,经侦支队有协助办案的项目来一大队挑人,谁知道这项目稀里古怪,非要挑能认出假钞来的,结果让秦队长把一干外勤招了回来,几个组看了一遍,愣是没有顺眼的,都被赶出来了,特别是那仨警花,压根是没正眼瞧几个人一眼,让大家实在伤自尊的厉害。   说了缘由,这郭元还添油加醋地说道:“你们这新来的不知道,经侦队可是油水单位嗳,经费足啊,一办案出门坐的是好车,看下面什么,三菱越野……一出门住的是五星级宾馆,前后坐陪的都是漂亮警花,他们给哪个单位办经济案件都招待得没得说呀,跟咱们比呀?就是天上差地下还得打个大窟窿……”   “真的假的?郭元你不是胡说吧?”简凡不无羡慕之色,问上来了。   “那咱去呗,你们不行,我上呀!”隋鑫也眉飞色舞地道,跃跃欲试。   一群干警正小声音嘀咕着,秦队长在里面喊着谁还没进来,这隋鑫一听声音,倒拽着简凡进门了。后面的起哄,一推搡,把俩人都推进会议室了。简凡却是有点不好意思,隋鑫在前头,简凡站到了门口。   五个人,正对着的三位女警,侧面坐着的是秦队长和经侦队的领导,不认识,其中认识的秦淑云看着简凡就笑着示意,中间居中那位,副支队长笑着问:“谁先来呀?”   “我!”隋鑫倒毛遂自荐上了,蹬蹬蹬几步上前,坐到了三警花的面前。   秦淑云手里掂着一摞纸币递给副支队长,副支队没戴警帽,一头烫过的卷发,看样年轻时也应该是个漂亮的主。十指捻着钱如同玩弄一摞扑克牌一般,得愣愣愣在手里一搓,往会议桌上一铺,笑着一伸手:“这里面有很多张假币,挑出来。”   啊!?这么多?……隋鑫一回头,看着队友个个正呲着嘴笑,这才省得上当了。一百张红通通的纸币现在看着倒不诱人,难为人的厉害,但凡有假币案子都是经侦队挑头的,不管哪个版本的假币样本他们都有,要是一种两种还好挑,谁可知道,今儿来了个伪钞汇萃、假币开会,傻眼了。   硬着头皮挑了半天,一张一张看了看,有的还放到眼前晃晃,半天挑了几张。简凡暗暗地注意到,副支队长和秦队,支队长互视了一眼,已经在暗暗摇头了。   挑了半天,嗫嚅地看着三个警花,不好意思地笑笑:“挑不出来了。”   “谢谢,你先忙去吧。挑出了十张,已经不错了。”那位副支队笑着做了个请的姿势,那意思是:凉快去吧。   隋鑫悻悻出着门,那副支队笑着问秦高峰:“秦队长,你没藏私吧,把你们队里帅小伙都给我招来。我可就全指望你们一大队了。”   “刘副,我们这穷大队呀,真钱他们都没见过多少,你别说假币了。”秦队长讪讪笑了句,引得大家一阵笑声。笑着的时候那副支队一看门口还站着一位,乐了,笑着又招手:“你……你……来来,你叫什么?”   这警花保养的好,看样四十岁的年纪,笑起来很和气,正向着简凡招手。让简凡也颇生好感。   “快上呀,简凡……上啊!”   后面的队友生怕简凡出不了丑,背后推搡着,简凡本不好意思上,拗不过众队友,愣被推上前了,讪讪笑着走到桌子,看着那位挺面善的副支队大金花,乐呵地说道:“大姐,我叫简凡。”   一听这称呼,人群哄地笑了,赤果果的和副支队长拉关系呢,那刘副支仰着头哈哈大笑,一大队出什么人物都不稀罕,出上这么个乖巧伶俐的小警察,倒是觉得可笑之余又有几分可爱。旁边俩女警也笑着,秦队长怕脸上挂不住,叱了句:“怎么称呼呢?这经侦支队的刘副支队长。”   “哎,刘副支队长。”简凡笑着,点着头。那刘副支倒不介意,拆着那一摞钞票,还是放到了简凡面前,笑着说道:“同样的题目,很简单,把里面的假钞挑出来。”   “有多少张?”简凡拿着那一摞钞票,问了句。倒不显得难为。   “我告诉你,你还用挑吗?”刘副支笑道。   “哦……那有时间限制么?”简凡在得愣愣愣地翻着钞票。   “越快越好喽。”又有一位接了一句。   说话的当会,几个人只见得简凡十指如插花一般,钱在手里攒着翻数,蹭蹭蹭往外抽纸币,仿佛仅仅是一摸就抽出来了,话没说完已经往外抽了若干张,等话说完了,几个人讶色刚起,简凡已经是抽了薄薄的一叠纸币,两指夹着往桌上一扔,说了句:一共一百张,假的二十六张。   “哇……真的假的,蒙的吧?”门口站着的人发愣了,特别是等着看笑话的郭元愣了。   “哟,锅哥不是造过假钞的吧,这么拽?”肖成钢更愣了。   里面的几位比外面的还愣,那刘副支队根本不信,一掂票子递给秦淑云,秦淑云一点,有的还在对号码,检验的时间却是比简凡挑的时间还长,点完了,朝着刘副支点点头,跟着像看外星人一般看着简凡,好像第一次认识简凡一般。   秦高峰看得一直腰,惊讶了。从来不知道简凡有这等偏门的本事。   那位支队长却是喜色出来了,示意着同来的人。那刘副支看着简凡一副笃定的样子,惊讶中带着诧异,示意着右侧的女警,又掂出了一摞纸币来,却是没有给简凡,狐疑地说道:“你凭手感可以挑出假币?”   “是啊,当然了,我摸着钱感觉最亲切。”简凡说了句,倒像开玩笑一般,把几位又逗乐了。   刘副支把另一摞放到简凡面前,征询地说了句:“再快一点,不要拆封,能挑出来吗?”   “当然可以。”简凡笑着,随意的掂着一墩钞票的一角,双手飞快的数着,一直在数、一直在过,直到快结束的时候才蹭地抽了三张出来,把三张放到桌面上。   “只有三张?你确定?”刘副支像是考问。   “这三张伪造的最差,我是说纸的质量。”简凡说道。   “那么你手里的呢?”刘副支问道。   “都是假的,没真的。”简凡笑着把一摞纸币扔到了桌上。   三个人的震惊还未罢了,右侧那位不认识的女警又从小银柜里抽出三张说道:“那你看这三张呢?”   “假的!”简凡马上说道,很肯定。   “你怎么知道?你看都没看?”刘副支高兴了,看来今天是遇到意外之喜了。   “嘿嘿……”却见简凡笑着说了句:“你的表情告诉我了,第一次是真的里掺假的,让我挑;第二摞都是仿的比较好的,迷惑我;第三张肯定是仿得最好的考我,对吗?”   三个女警一下子被说愣了,不但把假币挑出来了,而且把三个人的想法猜得一点不差,还未等说话,那边和秦队长坐在一起的支队长倒先拍着巴掌喊了句好!跟着又是大拍秦高峰的肩膀大赞强将手下无弱兵,大赞一大队藏龙卧虎。简凡悄悄瞥了秦高峰一眼,连队长也觉得得意的不行。   刘副支这边可诧异的无以复加了,奇怪地看着简凡道:“简凡是吧?你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学的吗?这里面包含了七种版本的假币,就是银行的职员他们凭肉眼也认不全?即便认得全也挑不了这么快。”   “这个……我们家开饭店的。”简凡笑着说道。   “我们还是搞经侦的呢?这里面有必然的联系么?”刘副支笑着道。   “当然有了。”简凡怕几人不相信似的说道:“我从小就爱钻店里,有一次我爸收了一张假钞,老版那种绿色的,哎呀,把我爸给心疼的,好几天睡不着觉。我妈心疼的呀,唠叨了一个月。我也心疼,那时候一天都挣不了一百块呢?后来我就勤学苦练,练啥呢,专认钱,嘿……你们别笑,别说一百、五十的,二十、十块的都有,还有过假钢蹦呢,我们店开在路边,天天有生人,你要不认识真假钱,那不得赔死呀?所以我就练,我天天摸真钱。后来摸得假钱根本过不了我的眼,假币的花样不少,可毕竟是假的,虽然不知道它们为什么是假的,可我一摸就知道,它肯定不是真的。”   “看来还是实践出真知啊。很像英国银行的培训,专门强化对真钞的手感来辨识假钞。”刘副支叹了句,不过眼光里对简凡倒是青睐有加了,示意了一下支队长,笑着道:“秦队长,就他了,这个人我带走。”   “啊?带我走,去哪?”   “经侦大队呀?”   “刘大……副支,那个,我还回家过年呢?”简凡一说,把大家逗乐了。   “就两天时间,补助我们经侦大队发,怎么?你不愿意呀?”刘副支说道。   简凡一愣神,却见得秦淑云正微微笑着,又想起郭元说经侦上钱多警花多的介绍,再想想这两天净在队里当苦力了,鬼使神差地点点头:“愿意,不过,我听我们队长的。”   刘副支笑着说道:“你们队长还得听我们支队长的呢?秦队,怎么样?”   秦高峰笑笑,不过还是有几分犹豫地想想,问了句:“简凡,你要去也行,不过不能给一大队丢人啊。不管干什么活,可不能偷懒打退堂鼓啊!”   “不会不会,您放心队长。”   简凡乐呵地看着秦淑云,八成这就是拣假币的活,那事要说起来,可轻松多了,总比这天天给人扛米扛面要轻松得多吧,现在越说腰还越疼呢。   “好,伍支队,人归你了,不过用完了,要完好无缺地给我送回来,这可是我们一大队的宝贝,想挖我的墙角,没门啊。”秦高峰说了句,这话在简凡听着,大有往自己脸上贴金的意思,不无感激地看了秦队长一眼。   这下热闹了,经侦支队乐得拣到宝了,一大队的乐呵地都不无羡慕地看着简凡,刘副支和两个女经警一左一右簇拥着简凡下楼了,秦淑云和杨红杏、梁舞云搭了句话,简凡再回头的时候,郭元一干十几个大小光棍,不无眼馋地看着简凡大流口水,简凡得意洋洋地招着手,上了经侦支队的大三菱警牌车,这车厢颇大,比咱那213还好,坐在后座又是一左一右一个妹妹一个姐姐,前座的刘副支殷勤地给简凡开了罐饮料递过来,和这两天扛米扛面相比,丫的,一下子掉蜜罐里了。   两辆警牌车出了一大队,车上简凡随意地问了句:“淑云啊,这有多少假币还需要咱们专门找人挑啊?”   “不是,有一个假钞制贩团伙被我们盯上了,经、刑、网、特四大警种联合出动,要有一次大动作了。你运气真好啊,多少人想摊都摊不上这活。”秦淑云说道。   “那我们干什么?”简凡吓了一跳。   旁边那位女警生怕简凡没听懂似的解释道:“我们要找一位智勇双全的刑警乔装深入虎穴,找了好几天,谁知道就在眼皮底下。”   “啊!?”简凡惊叫了声,手里的饮料罐光铛掉车厢里了,一急之下紧张地俯身去捡。捡起来又是看看俩女警掩着嘴笑,紧张地问:“淑云,你最了解我,我可是没智没勇净会扯淡,不会是让我去吧?”   秦淑云倒知道简凡这德性,有点幸灾乐祸地笑着说道:“呵呵……谁说你没智没勇,这么聪明,一猜就猜着了。”   我靠……简凡一下子被说傻了眼了。   “小伙子,害怕了?当刑警可不能胆小啊,要不是你有这本事,明摆着捡功劳的事,我们都不愿意往外推。”前面的刘副支笑着回过头来看着简凡,现在再看那脸,不是和气了,是笑里藏刀了。   “不害怕、不害怕……我一点都不害怕。”   简凡悻悻地摇着头,说得自己都有点心虚,感觉肺腑里挖凉挖凉地,暗道了句:他大爷的,我还说天上掉馅饼了,原来是掉铁饼了,掉就掉了,还自个捡着往自个脑袋上砸了一家伙…… 第二卷 小警轶事多 第26章 逼尔上梁山   经侦支队座落在开发区,原本是个不起眼的小单位,不过这两年经济既发达又腾飞,经济案件也跟着发达了,这就把经侦大队的重要性显示出来了,全市科技强警差不多就体现在这里了,新楼新车格外显眼,新招的学警们且不论水平如何,这朝气蓬勃总是有了。简凡坐到秦淑云办公室稍等的时候,看得心里实在是羡慕得紧,40多平米的大办公室就两张办公桌,笔记本是IBM、激光打印机是松下的、传真机夏普的,房间里还带着空调,窗明几净,屋里还有一个大叶盆景,坐南朝北,这家伙上班时候肯定是亮堂堂的,比一大队那鬼地方可不知道要舒服多少了。   “哇……”简凡入眼诧异地喊着:“这人不能和人比,警察也不能和警察比呀!?跟你们比,一大队简直就是土匪窝了。”   秦淑云俩人被逗笑了,同办公室的那位姓廉,年纪却是要比秦淑云大不少,看样像个老同志,一路上早看得这个满嘴跑火车,说话不把门的小刑警有点意思了,笑着接了句:“简凡,想来我们这儿吗?办完这案子,申请调我们这儿来呀?”   “我就应该来这种单位,对口呀,我大学学的是国际贸易,放刑警队那是大材小用了,呵呵。”简凡胡吹大气道,一下子接触的都是新人新事,实在心虚得紧,一心虚话就多,话一多,就漏嘴。   “就你,快算了吧。你就适合生活在一大队那种阴暗的角落。”秦淑云道。   “嗨,嗨,怎么说话呢?怎么听你这话,一大队的都像犯罪分子样。”   “别人不像,你像!”秦淑云捂着嘴咯咯直笑,笑着不无几分八卦地问简凡:“哎,简凡,你和杨红杏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了?”   “嘿,装傻,问你们俩发展的怎么样了?”   “没怎么样啊!”   一听这话,秦淑云没挖到什么有价值的话题非常失望一般,不无几分埋怨道:“简凡,你可真没良心,老大可是专为你才要求去一大队实习锻炼的,要不冲人家那家底,去那个单位不行?学警训练的时候你追得挺紧的嘛,这怎么到一块了,反而才凉拌上了?”   “咂,这你就不懂了,泡妞有三大忌你知道不?老大不能泡。”   “什么!?”   “没听说过呀?真笨,这三大忌呀也适用于你们,我告诉你,分别是:兔子不吃窝边草、同学同乡别乱搞、同志关系别骚扰……本来还有点意思,这马上同学同事加同志,太熟了就不好意思下手了,弄成了还好说,弄不成就是满城风雨,那不给自个找不自在不是。”   简凡一张嘴,小话一说,俩女警被逗得前俯后仰,笑得是花枝乱颤,秦淑云原本还想问什么,不过多日不见简凡,再一见之下,这笑料不断,只顾着乐呵了,有什么话也问不下去了。   停留的时间很短,跟着秦淑云一接电话,就领着简凡上三楼封闭式会议室。同去一大队的刘副支门口接应到了简凡,领着进门,简凡再一回头,却见得秦淑云被关在会议室外,正想询问,又不敢问了。正眼一瞧,又是心虚不已。大大小小、颜色各异的笔记本沿着会议室放了一溜,居中的投影仪吃吃地响着,不知道接着谁的电脑画面,画面上警盾替换了Windows的桌面。   一大队的俩领导认识,剩下的四个男的都不认识了,差不多都四五十岁的样子,会议室里烟雾腾腾,纯一溜烟枪冒着凫凫青烟,到这地儿,不吸二手烟都不成。现在简凡理解为啥刘副支在这支队也算金花了,敢情到这个层次,压根就很少见花,清一色的老爷们。   “就是他吗?”会议桌后某一位发言了,双手叉在胸前,很威严,脸很黑、脸上坑坑洼洼,看样像是伍支队的上级,刘副支和伍支队介绍了下,那人还是虎着脸,像审犯人一般地盯着简凡问:“出过任务吗?”   “没有。”简凡摇着头,有点紧张,看那人比秦高峰还凶。   “单独处理过案子吗?”那人再问。   “没有。”简凡心里蓦地一动,心思转悠了。   “那是没有过和这些人打交道的经验喽?”那人又问。   “没有,一点经验都没有。”简凡赶紧地说道,强调了句。   得嘞,简凡心理暗自高兴了,把自己说得差一点,衰一点,没准领导一摆手,说上一句,那回去吧!……哈哈,那样的话可就躲过去了,岂不更好。   那知道这话一出,这领导不但不摆手,反而是拍了一巴掌,好似这么笨的警察正中下怀一般地高兴,笑着说道:“好,就是你了,生面孔、新手、懂假币,从哪儿看都不像警察。坐!”   嘶……简凡倒吸了一口凉气,隐隐地觉得肚子疼、牙疼,暗骂了一句:妈的,今天嘴漏了,又说中奖了。这可真够背的,这任务不会是专门给我准备的吧?怎么哪里都那么合适呢?   想是这么想,不过还是悻悻地坐了下来,不敢造次。   会一开才知道,还真是撞到大雷子上了。案子大,在座的人都大,问自己话的那人是主管刑侦的副局长,姓陈;在座的两位经侦支队的领导、一位重案大队的陆队长,还有一位是特警支队的,年纪最轻的却交通指挥中心的,原本看着还像个领导的刘副支在这场面上可就不够看了,丫的成了个端茶倒水的丫环一般。悄悄地瞥了瞥桌上的资料才发现,这刘副支居然起了个很土很暧昧的名字,叫刘春花,简凡蓦地想起了经典武侠中的韦小宝他妈,好像也叫春花来着。   心下里忍着暗笑,不过刘副支倒很照顾,还倒过杯茶来,简凡笑着赶紧轻声道谢,坐下来开始细听关乎自己的大案了。   介绍的陆队长,一个四十多岁胖胖的中年人,牙上烟渍很厉害,几次都示意着简凡仔细听。一介绍才知道,领省陕西陕南警方四个月前发现了当地市面上大量流行编号为HF、HG的假币,经鉴定,这种类型源自同一电版,比台版的HR、DS版本要更先进不少,很难用肉眼识别,甚至于做工精良的可以骗过普通的验钞机,陕南警方经过三个月的侦破,抓获了四名嫌疑人,据审讯交待,所有的假币均来自太原。   本来由经侦队负责此案,不过重案大队在排查一桩抢劫杀人案的时候,无意中牵涉到了本案的同一嫌疑人,两案并案跟踪调查又过了一个多月,根据线索顺藤摸瓜,摸到了这伙嫌疑人在太原城郊结合部的三个窝点,但无法确定真正制贩和藏匿的地点,收获也不小,锁定了浮出水面的三个嫌疑人。画面上放出了跟踪拍摄的住所、嫌疑人的正面侧面像,一位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样子,像个老师,姓范名晋阳;第二位是个光头胖子,矮胖子挫个,以一家长途货运部掩护,姓樊名朝东,绰号就叫胖东;第三位长发遮着眼,说是对方保镖,姓曹,绰号草蛇。三个家伙都是有案底的人,矮胖的那个和另一桩抢劫案还有关系。   看了二十几天案卷简凡多多少少也有点了解,那一件案子都不孤立的,有些惯犯根本就是进进出出屡教不改,有些根本就是没家没业,把看守所当家,公安局当院,被释放了就当出门旅游,过不了几天肯定重新回来,比回家还准时。今天一听到这么一伙人,简凡的心里却是更担心了几分,再一听副局长的安排就有点傻了:市局的方案是准备设局来一个交易,外围围堵、中心诱捕,一网打尽!   诱???简凡一个激灵,这会全明白了,妈的,敢情自己糊里糊涂成诱饵了!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人在毂中有话难发,简凡现在的一肚子苦水没地儿倒了,而且这场合根本没有自己说话的份,就能说话这当会却是退堂鼓也打不得,拿着警察的工资难道还敢不接警察的工作?看看一座面不改色的老警察们,心里真觉得不是个滋味,有点那种糊里糊涂被推到一线当炮灰的感觉了。   这个会开得短小精悍、事办得是雷厉风行,副局长一部署,特警队设点围捕、经侦大队负责查封几个涉案的账号,摸查嫌疑人资金的藏匿方式、网络和交通管制中心监控嫌疑人以及嫌疑车辆的动向,各自领命之后,一摆手,却是重案大队的那位陆队长,带着简凡,两人一前一后,挟带犯人一般,出了经侦大队呼啸而去……   ◇◇◇◇   四十分钟后,当一身西装革履的简凡从重案队休息室出来,重案大队队长和几位接应的人员脸上都浮着笑意,嫩面嫩脸戴了一副眼镜,眼影和额头化妆着色深了点,比原先来的年龄稍大,怎么看也像一个奸诈的生意人。   “好,就这样了,记清你的身份啊,你现在是陕西渭南人,姓杨名二刚,杨双成是你本家哥,千万别露了馅啊。还有什么问题么?”重案大队陆队长笑着说道,这人倒比秦高峰和霭,从经侦支队出来,一路上几句话倒熟悉了几分。好歹简凡敢说话了。   “陆队长,陕西的买家真来了怎么办?那我不危险了。”简凡不无几分紧张地问道,今天糊里糊涂被人揪来揪去,第一次经历这事,还是心里慌慌,   “放心,他们本家兄弟都在咱们手里,这是嫌疑人照片,这个杨二刚和太原几位都没见过,杨双成已经在电话上引见了,只要你不露馅,出不了问题。”陆队长大咧咧说道,递过来照片看着。   “我可啥也不会,就会摸钱啊,这……这行不行啊?”简凡紧张地说道,要上场了,有点心虚。   陆队长宽心似地说道:“哈哈……就这个本事呀管大用场了,我跟你细讲一下,但凡这些制贩假钞的交易,他们只批发不零售,而且只和行内打交道。见面一是试你的言行举止,一有不对,他们马上就消失了;第二,和你交易之前,他们还要试水,就是试试你摸认假钞的本事,不是他们行内人,一般是不会和你交易的,即便是交易也是黑吃黑;要是没你的话,我们都要考虑到银行系统里找个饵了。任务的成败关键就在你,只要你和他们讨价还价让他们相信你确实是个行内的买家,促成这次交易,人脏俱获,把主谋引出来,你的任务就成功了。剩下的事我们来办,几百警察等着他们从老鼠洞里钻出来呢?一会到了酒店,给你送款的队员会给你上一课……还有问题么?”   “有,那……那,危险不?”简凡问道,越到临阵的时候,越紧张。   “不危险,一点都不危险……不但不危险,就跟玩一样,而且还给你配了个媳妇,胡丽君,进来!”   陆队长一说话,门口应声进来一位,进屋马上一室皆亮,黑色的高腰皮靴、大红的毛裙、紧身的白毛衣,外面套着大风衣,一米六几的个子,个也可以、条也可以,笑容也可以,模样也可以,不过是很恶俗的浓妆艳抹打扮,越是这样打扮,越说明根本不会打扮。   陆队长指着新人介绍道:“重案大队的队花,便宜你小子了,给你当一天老婆,胡丽君同志出过十几次任务,临敌经验非常丰富,关键的时候她会保护你的,而且带着女伴,容易放松对方的戒备心理,我问秦高峰了,知道你是个内勤,所以我会格外小心,放心,外围有几百名特警、身边有重案队策应,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们的眼线之下,一有不对我们马上可以控制局面,来,你们认识一下,准备去酒店。”   简凡和那姓胡的握手之后,简凡这识人眼光多毒,特别是女人,身边见过的都是嫩得掐得出水来的妞,一握手一近距离看便即省得,这丫是个奔三的老娘们扮嫩呢,跟站街大嫂一般,用化妆品掩盖年龄呢。不过话也不敢说出来,悻悻地握了手,倒比那女警还扭捏。   看着简凡在观察女伴,陆队长不无得意地问道:“这回总该没问题了吧。”   “那个……还有一个小问题。”简凡小心翼翼地看着陆队长,指指姓胡的女警:“那个陆队长,能不能那个……”   “有什么你说呀?”陆队长道。   简凡小心地提问了:“那个,能不能给我换个媳妇,这也太不像了。我这么小,她这么…那个……就跟那家大嫂样。”   一听得这话,那女警听得明显是嫌自己老了,膛目结舌一副要揍人的样子,陆队长两人一愣神,却是仰头哈哈大笑起来,笑了半晌又瞪着眼指着简凡:“组织给你安排的保镖加老婆,不要也得要……秦高峰是怎么教你的,有你这么挑三拣四的么?这出任务,你还以为你真娶媳妇呀?找老公小胡都看不上你呢。准备走……”   这是最后一次中转了,中转出来就已经半下午了,掩饰着出了重案队,俩人如同旅游的夫妻一般在街头打了个的,一路驶着到了建设路金广捷酒店,一下车,简凡一看不过个三星级,暗自哼哼了句:“缩水了、缩水了,还说五星级呢,这郭元小子净骗人。”   “说什么呢?”胡丽君提着皮箱,随意地问了句,不过话里对简凡却并没有几分客气,一路上俩人都没说话。斜着眼看简凡的时候,胡丽君却又忍不住笑了,俩人扮这么一对夫妻,不光简凡别扭,连自己都别扭。   简凡没吭声,往酒店里走着,那女警故意逗简凡一般,挽上了简凡的胳膊,简凡挣了几下都没挣脱,悻悻地说了句:“喂喂,你别当真啊,再说进出酒店都挽小蜜情人,那有挽老公挽这么紧的!”   那胡丽君笑着却捉狭般地挟得更紧了,气得简凡没治了。   登记、持着房牌上楼层,进了电梯一看只有俩人,简凡要退时却被胡丽君一把推了进去,一进门,胡丽君一按12层,得意洋洋地看着简凡,仿佛是这猎物到手一般,怪声怪气地问了句:“小子,你还不乐意是不是?”   “注意称呼啊,我现在是你老公,有和老公这么说话的吗?”简凡挑衅了句,一副痞态,估计是现在不得不来了,干脆破罐子破摔了。   “你……你才多大?信不信我抽你……”那女警丫的就一暴力分子,说着就伸手做势。简凡指着胡丽君赶紧威胁道:“喂喂,不能动手啊,我可帮你们重案队干活,敢打我我立马就跑,你再去找人吧。”   那女警见简凡如此惫懒,倒被逗笑了,俩人出了电梯,简凡又被胡丽君挽着过楼道,边走那胡丽君还边揶揄地说道:“简凡,我真有那么老吗?”   “嘿嘿……”简凡傻笑了片刻马上一本正经地看着胡丽君,盯着坏坏地看了半天才说道:“老不是你的错,可这么老了还装嫩就是你的不对了。”   “你给我进来。看老娘怎么收拾你。”   刷卡开了门,胡丽君却是一手卡着简凡脖子,简凡刚要还击,胳膊又被拧住了,跟着就被押犯人一般揪进了房间。   门被胡丽君一脚踢上了,房间里“啊”地叫了一声嘎然而止…… 第二卷 小警轶事多 第27章 暂借英雄胆   下班时分了,一大队回家的回家,到食堂吃饭的吃饭,开警车的、骑电瓶车的,陆陆续续离开了单位,外勤没准点,内勤的八个小时还是蛮准时的,人快走完了,杨红杏和梁舞云差不多最后才出来。下午心神不宁的杨红杏就偷偷摸摸给秦淑云打电话,对于去执行什么任务她也说不太清楚,只是说到了假钞团伙什么的,不过却是转述了简凡的话,咯咯地笑着把“同志关系莫乱搞”的原话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杨红杏听得没觉得可笑,反倒有点怪怪的,暗忖着,简凡不会真是这种想法吧?如果那样的话,还真有点弄巧成拙了。   俩人相跟着出了办公室,杨红杏终于按捺不住又说起梁舞云来了,一说到淑云的电话,有点忿忿地说道:“土匪,你这狗头军师出的什么馊主意,你不是说他憋不住三天么?这都三周了,连我都觉得别扭。早知道就不听你的了。”   自从上次邀简凡出游被拒之后,梁舞云便出了这么个“以退为进”的法子,给简凡来个冷战,让他按捺不住主动上门来说好话,谁知道这次梁舞云觉得百分百有用的法子大大失策了,简凡倒好,比她们俩个还凉。   不过梁舞云向来脸皮厚,就着这话头若有所思地开始分析了:“老大,这个不怨我,他要是喜欢你,恬着脸早来了,这不来,说明他根本不喜欢你,我说,您不会就准备在这一棵树上吊死吧?我没见他优秀得不得了啊?”   杨红杏没好气地瞪着梁舞云接了句:“我怎么听着你这话,把我、把他都贬低一遍。怎么?CCIC罪案分析也挟带人身攻击?”   “别别,你别捕风捉影啊。走,我捎了一程……还有一种可能你考虑过没有,在集训队的时候,他对你青睐有加,不遗余力地,那怕赔钱丢面子,就为和你不疼不痒地散步谈心什么滴,我想啊,如果你是个小警察的话,没准你们之间就没有什么问题了。但是……”梁舞云驾着车,倒出了胡同,强调了这个“但是”,强调之完看看杨红杏的脸色才说道:“按你说的,最后一日你给他亮出了底牌,说了你的家世,然后……然后他就冷淡了,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成长在一个普通家庭的人,在面对家世优越的你的时候,内心有一种强烈的自卑情绪。也许不是他不想,而是不敢来追你……”   车驶出了胡同,杨红杏倒被这个貌似精辟的论断说愣了,不过还是奇怪地问了句:“自卑?他会自卑?”   “切,谁都会自卑。你敢说你见了拥资亿万的小富婆,你多多少少没有点自卑情绪?这很正常。”梁舞云大咧咧说着,又开始出主意了:“老大,我觉得到这份上了,咱别叽歪成不成?快刀斩乱麻,你要真喜欢他,得嘞,明着去牺牲一下再色诱一回,女人怕男人缠,男人比女人还怕缠,我就不信他受得了美女给他献媚……要不喜欢,正好,菜都快凉了,咱以后甭提这茬了。太原财貌兼有的钻石哥有的是,你不会找我给你介绍。”   “闭嘴,系上安全套,好好开车。”杨红杏叱了句。   “啊!?安全套?”梁舞云一听愣了。   “呸呸呸……口误,安全带。”杨红杏红着脸悻悻纠正了句。   车厢里,爆出了梁舞云一阵放肆的大笑……   ◇◇◇◇   隔着四个房间,院西北角是队长两进两间的办公室,队里人差不多走完了,史静媛才敲响了队长办公室的门,进门的时候见得秦高峰正仔细地看着电脑屏幕和手里的一摞资料,这东西史静媛却是清楚,是从射击训练场取回来的资料,每隔一周史静媛都会到靶场替队长取一份图像和射击记录,不过她没想到偶而看过一眼之后,却是简凡的成绩。   “有事吗?”秦高峰抬抬眼,诧异道。   史静媛向来保持着一个严肃和矜持的态度,在队里并不多的几位女同志中间口碑很好,对于罪案发案的描蓦颇有建树,外勤那帮小子见了都是媛姐、媛姐地叫,人缘很好。不过此时看着秦高峰,却像是有偌大心事一般,轻声地问了句:“没什么事,就是有点担心。”   “担心简凡?坐。”秦高峰坐着没动,放下了手里的资料,示意着史静媛坐下。   史静媛静静地坐到办公桌前的沙发上,好像在想想怎么开口似的:“既然您问了,我就提醒一句,他的射击成绩我看过了,接近普通队员的水平,我分析过他的射击录像,最快的出枪速度是零点七七秒,这一点要比队里其他人都优秀一点,可他最大的缺陷是成绩不稳定,命中率如果划一个范围,是从零到百分之百,成绩受情绪波动的影响太大。”   “你想说什么?”秦高峰诧异了。   “这种情况没法出外勤。队长,我觉得他这个性子,在队里负责内勤就不错,没人呆得住的枪械室,他呆得住;没有人喜欢去的档案室,他打扫的干干净净,而且看得津津有味;没有喜欢干那些婆婆妈妈的事,他干得比谁都好,而且做得一手好菜,我觉得他这样就不错,为什么非要他改变呢?”史静媛看样对简凡的褒奖不低。   “呵呵……”秦高峰欠欠身子说道:“我和你看到了同样的事,不过咱们的想法有点差距,枪械室那地儿,除了老陈是没办法窝得住,队里没有第二人能窝在那儿呆一个月,而他呆了两个多月,我其实等着他说不耐烦,可没有,他从中找到了乐趣,有时候蒙着眼和老陈玩装枪械。玩得起劲得很;档案室我是故意把他扔那儿的,等着他发牢骚,可也没有,他看案例还看得蛮起劲,说得头头是道,呵呵……三个月前,他不会摸枪;一个月前,他不会开枪;而现在呢,如果打实弹攻击,我想手感没有比他再好的……不管那一件事,做得最好的人,肯定不是最聪明的人,而是最坚忍和最细致的人,比如当警察就是如此,如果要真是一块好料子放咱们这儿当柴烧了,那才叫可惜呢。”   史静媛担心地说道:“可他胆小,怕危险,这个心理障碍不是所有的人都过得去的。以前咱们大队晕血、晕枪,看着死人做噩梦类似精神类问题都见过,如果因此给他带来心理上阴影的话,那可是一辈子的事。”   “呵呵……天才和白痴、勇者和懦夫经常是以同一类面孔出现的,敢在乌龙带人集体逃跑、敢猝出重手对逃犯下手、敢在九鼎攻击歌星的保镖,这不是一个胆小鬼能做得出来的事。安逸和普通的生活久了,很容易埋没了人的真性子,我一直相信他不应该是个普通的人。”秦高峰对史静媛毫无隐瞒,看样对简凡的期待颇高。   “队长,您不要期望值太高,即便是克服心结,也需要时间和时机,特别是心理性格的转变,有的警察一辈子都克服不了对枪的恐惧感。”史静媛提了个醒。   秦高峰神秘地笑笑:“时机来了,我正在拭目以待?”   “我也正担心这事,第一次出外勤,没有任何经验,不管是任务失败还是出了什么意外,对他的心理影响都不太好,我也奇怪您为什么不拦着。”史静媛蓦地想到了那件案子,这才是今天的主要目的。   “警察的队伍向来是好马上阵、劣马归槽,他要是闯过去了,那就是匹好马,要闯不过去,不也正遂了他的心愿吗?”秦高峰笑笑。   “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不会,重案队之虎在他身边,放心吧。”   “重案队之虎?胡丽君?”   “对!”   秦高峰不知所谓地笑笑,史静媛却是神情哭笑不得。   重案队之虎,不是虎虎生威的虎,而是母老虎的虎,这个外勤女人的凶悍在太原刑警里是出了名的,不说还好,一说让史静媛想起简凡那文文弱弱、白白净净的样子,就觉得更担心了。   ◇◇◇◇   同一时间,金广捷酒店1202房间,响了一声“啊”声音的房间里!   这声音是女声,此时此刻,在这种环境,好像这种声音并不罕见,并没引起什么注意。   房间里,胡丽君双手捂在胸前,对着简凡怒目而视,刚刚一卡脖子、一拧简凡的左手,却不料自己的右侧成了空档,简凡左手一挣、一拧身子,胡丽君没料到这个小白脸的力气这么大,猝不及防被挣脱了,还未反应过来,被简凡双手一推,正推在了胸前,蹬蹬蹬退了好几步,靠到了门上。“啊”地惊叫了一声!   简凡瞬间双手僵在空中傻眼了,那地儿推得太软乎了,没成想厚衣掩盖下的峰峦是如此地叠嶂,一惊一傻胡丽君跟着就扑上来做势要打。简凡一矮身子,绕了屋子跳过了床,抱着头喊着:“啊……救命呀!……啊!救命呀!”   哟……喊了半天没动静,简凡悄悄睁开了眼,却见胡丽君双手叉在胸前,似笑非笑地站在自己身前,看着简凡,撇着嘴不屑地说:“喂,别这么怂好不好?我一个女人,还能吃了你怎么着?”   “切……”简凡被胡丽君这态度刺激了一下,悻悻地站起身来:“我怕你非礼我。”   胡丽君倒被简凡的惫懒样子逗笑了,刚刚一惊一怒猛地想到了队长说过这还是个刚入警队的小子,俩人在这个时间弄不好怕是会影响到任务,故尔只是吓唬了一下子便收住手了。看着简凡,胡丽君长舒了一口气,打了随身的箱子,接驳着PDA掌上电脑调试了片刻递给简凡:“废话少说啊,你把要见面的嫌疑人资料从头到尾再熟悉一遍,所有知道的,一点也别漏了,上了正场掉链子,我可负不起这责任。”   胡丽君调试着、侃侃而谈的时候,简凡贼眼忒忒地看着胡丽君不知道在想什么,等着胡丽君把手机似的小玩意交过来,简凡狐疑地道:“侠女呀,我怎么看着你这化妆有问题呀?”   “什么问题?”   “嘶……你本来不丑啊,你看你看,你额头比较窄,化妆还故意给你留披肩发,显得更窄了;眉毛本来适中,谁给你修粗了,成扫帚眉了,越显眼越难看;还有……谁把你这嘴角线拉这么长,整个一血盆大口,这不是故意把你往坐台小姐的方向打扮么?”简凡正色说了几句,又开上玩笑了,实在觉得诧异得不行。   “呵呵……”胡丽君不怒反笑了,笑着拽着简凡拉到穿衣镜前,说道:“你别说我,你看看你是不是老了、丑了。”   简凡瞪着往镜子里一看自己,哇,戴着平镜,浓眉大眼,额上着色深了,那像个小学警,简直像个倍受压迫的破产国企员工一般,一愣神之后笑了:“噢,我明白了……哎!?我又不明白了,为啥把咱们打扮这么丑啊,难道扮犯罪分子必须是这么一副丑恶嘴脸?”   “哈哈……外勤直接接触犯罪分子的时候,都需要做必要的掩饰,这是规矩,也是出于安全考虑,就现在你出现在熟人眼前,也未必能一眼被人认得出来,懂了吗?”胡丽君道。   “噢,哦哟哟,失敬啊,原来还真是警花啊。”简凡嘻皮笑脸地看着镜子里的俩人,别扭得紧,如果卸了这层妆,这胡丽君或许比现在要漂亮不少。   “什么警花!……小屁孩,毛长全了没有,还想调侃女人,有那本事么?看资料,一会问你答不上了,小心我揍你啊。”胡丽君瞬间脸又变了变了,话里野蛮的紧,不理会简凡了。   资料全部压缩在PDA电脑里,就着屏翻着页,简凡看着看着就惊呼起来了:“哇,这何晋阳居然有伤害罪的前科?”   没人理他,胡丽君白了一眼,手机铃响了,跑了卫生间去接电话了。   过了一会,又把简凡看着惊讶地喊上了:“哇,这胖东客串抢劫,还坐过六年牢,丫的谁说这不危险?”   还是没人理,胡丽君在卫生间打电话不出来了。   等胡丽君出来的时候,被吓了一跳,简凡傻愣愣地盘腿坐在床上,两眼失神,像是见到什么恐怖的事一般,胡丽君吓了一跳,赶紧地问:“怎么啦怎么啦?”   简凡仿佛受了很大委屈一般地质问:“我好好一个人民警察,一个阳光男孩,干嘛非要让我扮黑社会犯罪分子,接触的还是这么危险的人,真要磕着碰着我了,给我一家伙,我妈可就我一个儿子……”   简凡说得声泪俱下,颇能搏人同情,胡丽君哭笑不得了,咬着嘴唇悻悻盯着简凡,气忿忿地说道:“那你说怎么办?”   “我……我……不去,反正还没开始,你们再换个人。”简凡说着,一激灵起身,要穿鞋撂挑子走人。胡丽君一脚伸过去把简凡的鞋踢过一边,揪着简凡的膀子摁坐在床上,无奈地说道:“我告诉你,这是没办法的办法了,谁想用本地人,陕南警方三天前就派了一个外勤准备来接头,可路上出了车祸,经侦大队火急火燎找了两三天才挖出你这么个活宝来,你说你现在撂挑子,你不是你说你是人民警察吗?你的责任呢,你的荣誉感呢?”   “我没转正,我还不算警察呢。”   “那你想不想转正?”   “要干这活,鬼才愿意转正呢?”   “嘶….你……”   气得胡丽君伸手要打,简凡却是不惧不怕,伸出脑袋,你打!敢动手,我正好不去。   俩人僵持了一分钟,胡丽君妥协了,被气得悻悻坐到了地板上,盯着简凡,瞪着眼说道:“简凡,我知道你的情况,我向你保证绝对安全,大庭广众之下,没人敢对你怎么样,再说了,就即使有危险,我也挡在你前面,我一个女人都不怕,你怕什么?”   “我……”简凡被胡丽君盯得不好意思,讪讪地说道:“那我……我再考虑考虑,我……”   “没时间了,刚才范晋阳已经约我到三和火锅城,晚十九点三十分,还有二十七分钟。”胡丽君看看表,无可奈何地说了句。   “啊!?”简凡张口结舌,有点傻眼了。   ◇◇◇◇   时间指向了十九时二十分,一辆墨绿色的尼桑车里,胡丽君驾着车驶近了三和火锅城,车里正坐着一脸不情愿的简凡。   连哄带骗不管用,晓之以为民除害、保护社会安定、严惩违法犯罪分子等等诸如此类的大义更不管用;无奈之下胡丽君把电话打到秦高峰那里,秦高峰只是说了句,他就是个窝囊废、胆子鬼,指望不着……说了这么句怪话就挂了,胡丽君诧异之下原话一转告。嘿哟,管用了,把简凡激得一咬牙,去!   腊月二十了,街上的年味已经是充斥的足足的了,从金广捷酒店到三和火锅城不过十分钟车程,一路上街边夜灯和挂在显眼处的灯笼照得给寒冷的夜里增添了几分秀色。车停在酒店临街的台阶上,一下车胡丽君大大方方地挽着简凡的胳膊,不过一挽却是发现不对劲了,这家伙的手抖着,走路也发颤着,这那上得了正场,轻轻踢了简凡一脚:“喂,手抖什么?”   “我我我我…没没…抖!”简凡一说话,更露馅了,连嘴也开始抖了。   这架势上场肯定是不行,胡丽君看得四下安静,拖着简凡便走,快步拐过了酒店到了阴暗角落,这回可是真生气,一巴掌扇到了脑袋上:“抖什么?”   简凡喘着气:“我……我害怕!”   “有什么害怕的,都是你人你怕什么怕,他们还怕你呢?街两头都有咱们的人。火锅城里也有人接应。”胡丽君叱道。   “哎呀,我真害怕,我忍不住就害怕,我……”简凡跺着脚,自己也控制不住自己心里的紧张。   “好好……放松放松……告诉我,记得你的身份吗?你叫什么?”胡丽君扶着简凡的眼镜,摸着简凡的脸蛋,冰冰凉凉的,看样还真是害怕了,说话的声音都发颤。   “我……我叫害怕……不对不对,我叫简凡……不对不对,哎呀,胡姐,我真害怕,我……哎呀,我对不起。我……”简凡紧张地语无伦次,越说越迷糊,双手要胡乱地往开推胡丽君,却不料这一下子又推到了胸前,又是肉山一片。一紧张,赶紧缩回来手来。   黑暗中,胡丽君沉吟的片刻,摸索着捉住了简凡的手,温润坚强又不失几分柔软,握着简凡的那双手,仍然是止不住地颤抖。   突然间,胡丽君做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动作,撩起了衣服,把简凡的手送进了自己的衣服里。冷冰与滚烫一下子接触到了一起,让俩人的瞬间都产生了一种痉挛,简凡吓得赶紧往外抽手,却不料被胡丽君紧紧地摁在那两座双峰上。   哇靠,居然是打啵!!……很诡异的事情,又碰到了一件,简凡的心一沉,手却是舍不得再往外抽了,透过罩罩伸到了最里面,手指、手心、手掌传来了滚烫的热量顿让此时觉得舒爽无比,一只手几乎覆盖不住的大峰在手心里摩挲,能清晰地感觉到如缎如锦的肌肤和逐渐变硬的峰顶。   时间,静止在这里,仿佛有一万年那么漫长,又仿佛是一秒钟那么短暂。这是柔软的、浑圆的、滚烫的……闭着眼睛的简凡几乎无法形容手里那两团火热的感觉,轻轻触摸着,生怕与这等天下掉艳福的事失之交臂。   胡丽君捧着简凡的脸,黑暗里几乎是面对着面说着:“怕不解决问题,太原每时每刻都发生着杀人、抢劫、伤害,一年要有几万起,没准那天就抢到你头上了,你不像个男人,怎么保护自己?怎么保护你身边的女人,怎么当好一个警察?……你听着,里面的嫌疑人也是人,他们也胆小、也懦弱,你越害怕,他们就越小看你、欺负你……你越横,他们就越怕你,他们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我是你的女人,你连保护我的勇气也没有吗?告诉我,有吗?”   “有!”黑暗里,简凡应了声,声音里不再颤抖,双手还伸在胡丽君的衣服里没有出来。女人的温存,是激发男人勇气的最好工具。   “哼……”胡丽君却是冷哼着,手摸着简凡的某个部位,吓了简凡一跳,不过却是没有其他动作,冷冷地说道:“你还勃得起来,还是个男人……男人的性欲分三个层次,生理上、心理上和情绪上,在勃发性欲的时候会分秘出超出常量十倍的肾上腺素,现在你都有了……男人最大的胆是色胆,色胆能包天,现在你也有了,精虫上脑的男人杀人放火都敢干……你还害怕么?”   “不害怕!”   “好,像个男人保护我,你是男人,你要干的事,谁也挡不住你,我们,可以走了吗?”   “嗯!”   胡丽君诱导着,简凡省得此时还有正事,恋恋不舍地缩回手,胡丽君整整衣服,大大方方地挽起简凡。   终于能够走得稳健了。胡丽君边走边小声问:“你叫什么?记得身份吗?”   “兄弟杨二刚,道上有个诨号叫四眼金刚。”简凡沉稳地说得,话里已经回复了平时的老练。   走到门厅的时候,连简凡连不太相信刚才发生事,不过身体里某一部位的坚挺证实着刚刚那事一点都不假。侧头一看胡丽君,两个人正对视了眼,那一刻的触摸,好像心有灵犀一般,眼神里有了几分默契。   简凡有意识的伸出自己的手来看看,妈的,真稀罕,手一点都不抖了…… 第二卷 小警轶事多 第28章 一嘴挑大案   从走进三和火锅城的那一刻起,胡丽君隐隐地感觉到身畔已经是换了一个人。   如果再准确地描述,是从一个未谙世事的三流大学生一下子换成走南闯北的老江湖。先前那一招只是有效地转移这个小子过于放大的恐惧,不过这种效果也让她觉得有点瞠目结舌。在此已经等候多时的嫌疑人正是主犯之一范晋阳,带着开物流公司的胖东。进屋抱拳握手,胡丽君介绍着,范晋阳和胖东迎上来,简凡此时恰如大主顾上门一般,架子端得十足,简简单单寒暄了几句便即分开落座。   此时再看真人和照片还是有差距的,范晋阳比照片要年轻不少,看样是春风得意,架着无框眼镜,看着谁都一脸奸笑,生怕别人忽略他的奸诈一般,那游离的目光瞬间让简凡想到了同宿舍的老三黄天野,看女生的时候就这么一副德性;而胖东就反其道而行了,一笑就是两个下巴、腮帮子马上能肿大一半,本身人长得不怎么的,这么白痴地一笑,配着胡茬未净的脸,倒像个没剃光毛的猪头。   这俩人实在不怎么可怕,有点可笑,三句话过来,俩人又是客气之至,得,从小惯于和各色人等打交道的简凡,没几句便和俩货称兄道弟,套上近乎了。   胖东客气举着大杯让酒:“来来,兄弟,我们和双成大哥是老相好了,他兄弟就是我们兄弟。”   “是不是?俄大哥可说咧,你俩鬼得很,让俄俩小心应付。”简凡不卑不亢,应对得体,特别是一口陕西话说得字正腔圆,“俄”字是音重拗口,那绝对是装不出来的。这本事胡丽君早领教过了,乌龙县离陕境不远,陕西籍的人不少,简凡自小就会了。   范晋阳和胖东听得此等评价,倒觉得是表扬似的丝毫不以为忤,那坐东的范晋阳反而乐呵呵地笑着说道:“哈哈……玩笑了,双成大哥就是老开这玩笑,上次来呀,也和老弟你一样相貌堂堂啊,带了个小女的可漂亮了,还说回去娶了当婆娘呢。”   “呵呵……”简凡蓦地笑了,笑得如同当年和同室的费胖子、黄老三斗心机一般,不经意地说道:“俄大哥身边的女娃就没有见过重样的,上次是带着三娃来的呀?要有女的也是在你们当地找滴卖货,肯定不是俄嫂,俄嫂长滴比胖东哥还粗啊!”   胖东一听这话,和范晋阳对视了一眼,没成想是这么个回答,俩人仰着头大笑。   简凡也在笑,胡丽君也在笑,心里暗暗佩服这句话答得巧,如果是试探的话,就即便是杨双成上一次真带了个姑娘来的,这样回答也说得过去。但凡道上这等试探也属正常,比如明明知道某人不喝酒,就故意问,哟,上次和他喝了两瓶,丫的你兄弟真能喝;比如知道你手下谁谁被抓了,就故意问,您手下那哥们怎么昨个我还见着了,他在那那干啥呢?……此间的奥妙只有同道之间的人才能省得,外行三句话过来就露馅了。   类似这种问题往往是防不胜防,一句话答错了,没准就永远搭不上这条线了。   亏是这次陕南警方准备的资料充分,这个以家族为模式贩卖假钞的团伙新抓不久,消息还没有泄露出来,看来这边的俩人是一无所知,几句话没试出什么问题来,倒真和简凡称兄道弟瞎扯上了,让胡丽君惊讶的是,简凡那还像个需要女人吓唬和鼓励的小子,简直就是一个混迹多年的老江湖,山南海北的见闻夹杂着陕省浓重的乡音,偶而还来句黄段子,说得范晋阳和胖东直乐呵,特别是说到陕省的婆姨,简凡捉狭般地绘声绘色介绍,那脸蛋比仙女水、奶子比羊脂白、大腿赛葱白嫩,要抱到怀里,比吃火锅还热乎……三个男人相视哈哈大笑,一脸淫荡,听得口水差点流了下来。扮作简凡媳妇的胡丽君故做嗔怒,骂了两句。引得简凡又是一阵好哄。   酒过半瓶,胡丽君暗暗注意到胖东和范晋阳使着眼色,跟着胖东手摸索进了口袋。胡丽君心里暗道了句,这第一关,算是过了。此时再看简凡,以酒当茶不经意的轻啜着,好像根本不在意身边的事,从进门也根本没有提起生意的事,就像来吃喝玩乐一般。待到胖东把纸币攒到手里,依然是不动声色,好像是货有千样,凭我舍取一般。   这是陆队长教的,这才是大户应该有的气质,不过在胡丽君看来,简凡学得比教得要好很多倍。理论和实践还是有差别的,而简凡好像不懂理论,但实践却要强很多。   说话着胖东恬着脸,笑呵呵地把四五张纸币就推到简凡面前了,胡丽君没吭声,好像在等着简凡说话,胖东看看简凡揶揄地笑着,这就进正题了:“小兄弟呀,不瞒你说啊,雷子这段时间抓得紧,南边的货也不太好走啊,手里存货就这么几样了,广东版的有十几墩,福建版还有二十几墩,您要是非要电版的,那东西还真不好弄。”   一眼望过去,胖东的脸喝得早像钞票一般红通通,肥肉颤得俱是谄媚,像一个老掌柜在极力说服客户选自己的货样一般。   简凡两指捻着七八张纸币一捻,摸了摸,呵呵笑了,笑了半晌却是把那几张纸币一扔,触着额头仿佛见到了很可笑的事一般,笑得范晋阳和胖东都是莫名其妙,连胡丽君也有点诧异,轻轻碰碰简凡的脚,怕简凡失态。   笑了半晌简凡才抬起头,看着胖东笑道:“胖哥,俄大哥说数你鬼,看来没错啊,七张里头,有两张是一年前的货,俄用过;有三张福建佬的货,那货早断逑了,你要真有,算你能;还有一张央行的,咋着,老哥准备弄点真钞当假的卖。哈哈……”   下午那临阵磨枪看来有用,简凡认识了几种钞票的源地和版本。   几句话揭了底,这胖东有点脸上挂不住了,讪讪地笑道:“弄错了、弄错了,这天天弄这玩意,有时候连自己也分不清这真假了。”   这是最鲜明的一个试金石,说出的几张假币的出处基本就是自己人了,外围听着录音的陆队长好歹长舒了一口气,一个新人,一个女人出这任务本来就够揪心,而且吃吃喝喝差不多半个小时了才开口,实在是让等着的人心焦。   饭店里,胡丽君一脸得色,再看范晋阳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不置可否,胖东却是悻悻地收起了那几张假币。不知道俩人还要有什么鬼花招,收起来之后各抿着酒,却没有下文了,胡丽君暗暗踩了下简凡的脚,发着信号,一对眼神,心有默契,这是要:反客为主了。   就见得简凡大马金刀的坐着,一手随意的擎着大杯,笑着道:“两位哥哥,水深水浅看完咧,是不是该听听兄弟俄说两句?”   “您说……”   “快过年啦,一年能有几个这样的好光景,俄们那地儿可全靠这时节出货呢。俄跟俄媳妇这次来呀,就准备多弄点回去,毕竟是俄大哥的老主顾了,有安全道谁也不想趟新路不是?二位手里要是没啥好东西,就当俄代俄大哥来看看俩位,明儿登门拜访一下,回头俄们俩到南边趟趟路,老靠着别人找食也不是回事呀?”简凡淡淡地说道。   这话也是陆队长设计的,根据类似假钞案例设计出来的,但凡有一个固定客户,越是走黑路,越是讲信誉,双方彼此依托的关系纽带很紧,这是基于安全考虑的,等闲谁也不愿意扔了老客户再找新搭裆。说这话呢,就是逼着对方表态,摸对方的底牌。   这话,多多少少引起了俩个对手的注意,范晋阳不经意看了胖东一眼,胖东脸上的肉颤颤,那范晋阳笑着,好像在斟酌着什么词。这个细微的动作被简凡看在眼里,心里隐隐地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不过来不及考虑,范晋阳跟着随意从手里抽出一叠纸币,塑料包着的,两种面值的,一百和二十,扔到桌上,笑着说了句:“那老规矩,一百的三三,二十都是新货,五五给你,这东西要放陕南,我估计一时半会没人发现得了,你要不怕撑着,这次能大赚一笔。”   “俄们怕饿着,还怕你撑着……范哥你有多少?”简凡捻出了纸币看看,心里暗自惊讶,这版本下午只见过大面额的,二十面额的,却是没有见过。   “你准备要多少吧?”   “连俄哥、连俄的家当,凑个百十来万没问题,你们要愿意,俄准备连锅端咧,不过这个价格么?有点高。”   “喂,小兄弟,我们和你哥可都是这个价啊?你是诚心要货还是逗我们兄弟玩呢?”   那胖子瞪着眼,话里不客气了,拍着桌子叫嚣。   “哈哈……俄哥是俄哥,俄是俄,俄哥一次最多一封,那能比么?”简凡说着,仿佛生气的样子,拍拍桌子,把那几张纸币砰地往桌上一扔,倒把桌上心思各异的仨人都吓了一跳,就听简凡道:“你别跟我吹胡子瞪眼啊,这油墨味重,细闻一下就能闻得出来;盲文条里的凸凹不强,有眼的人认不得,可瞎子摸得出来;纸倒是够脆,可太脆了,装口袋几次就软了,比福建版的就强一点点……俄跟你们俩明说啊,俄凭啥叫四眼金刚咧,不是因为俄近视,而是因为俄看这玩意,就没有走过眼。你这货,一样给俄下七个点,爱卖不卖,离了你张屠户,俄们还吃带毛猪咋地。”   简凡侃侃而谈,像一个奸商一般在讨价还价,一听这价格,范晋阳脸被气得有点扭曲,而那胖东却像在极力压抑怒火一般。胡丽君就紧张了,只是教着简凡和对方讨价还价,谁知道简凡这个时候说话这么不客气,挑了一堆毛病要硬往下压价生怕这生意不黄似的,就差说这是一堆垃圾,老子不要了。   外围的是毫无办法了,即便是谈崩了也不能出面;胡丽君紧张之下,轻轻地碰碰简凡的胳膊肘,却不料简凡像宽心似地,不经意的动手握住了胡丽君的手,那只手,很稳定,像是鼓励、像是安慰,像是两口手随意的牵牵手,眼神过处,胡丽君一瞥之下,看到了简凡眼里闪烁着捉狭,仿佛一切都尽在毂里。   俩对手看了许久,这范晋阳才难为了吧唧着嘴说了句:“兄弟,加点,都不容易,我们也是那里也要用钱,要不是快年关了,这么大交易我们都不敢接。”   “对对,咱们老主顾,您这样压得我们没法干了,不也影响兄弟您的生意不是?咱们细水长流。”胖东虎了一阵脸,又变脸了,恬着脸倒了杯酒,又是让酒又是拱手,生怕简凡见怪似的。   胡丽君一下子也傻眼了,这俩货不知怎么滴又来了个一百八度大转弯,敢情成了小辈了,现在倒是简凡一副倨傲的态度,根本不把俩人当回事了。   胡丽君前想后想没想明白这其中的关窍,不过看这架势,主动权确实已经易主了,一个桌子上,都在看简凡的脸色了。   “好吧,给我压六个点,三封,一百面额的两封、二十滴一封,你想啥时候要钱都成,两个小时之内我能准备好。”   “别别,三个,三零挂一百,五二挂二十。”   “不行,太贵,俄们也不好出,出这东西经常被雷子挑咧,俄们的风险要比你们大得多。”   “兄弟,让让,四个点!”   “不行,五个!”   “四个、四个,就当照顾老哥俩了,我们送你一部分样货。”   “咂,你看你们说这话,弄得俄怪不好意思滴。”   三个人贼头贼脑说着黑话,基本就是说着真假钞的兑换比例,最后二十八块兑面额一百、四十九块对面额二十的成交,越大额的假钞越便宜,而面额越小的越贵这是常识,三个人讨价还价足足讨了十几分钟,硬是被压了四个百分点,而且还答应多送十墩百元面额简凡这才算罢了。这个奸商的德性被简凡演绎的形象十足,连胡丽君看着也直想笑,要论这搞价的本事,把刑警和大案队再加上那帮子经侦的来,怕是挑不出第二个人了。   这场交易,进行的坎坷,不过最终看来是无比的顺利,一个小时的吃饭时间双方约定好了。   时间:凌晨一点。地点:另行通知。   约定一完等于局就马上散了,双方各自分手,一方是准备假钱,另一方呢,就是准备真钱去了。   ◇◇◇◇   鱼钓上来了。这个饵用得简直是恰到好处,都知道简凡摸钱很利索,谁也没想到这个小警察居然还是个讨价还价的好把式,煞有介事地把交易金额还压了四个百分点,这么着一来,根本不用怀疑范晋阳和胖东要交易的可能性了。   经侦大队的封闭式主会议室里,把路上监控截获的录像和饭店的录音播放了一遍,来自特警、刑警、经警和大案队的十人小组汇聚在这里,传音像资料的陆队长比划着介绍道:“一封代表着一令纸,根据陕南警方抓获的嫌疑人介绍,一封面额是整一百万,长、宽、高相当于这么大个包装箱……也就是说,交易的时候肯定要来车,应该还要有两到三个人甚至更多,两个主要嫌疑人已经处于我们追踪之下,手机、住所以及车辆可能去的地方,都会有第一时间的讯息,现在有一个问题,考虑到嫌疑人胖东和范晋阳的前科,不排除他们私藏武器的可能,我们现在需要解决的问题是,内应和外围如何紧密衔接,保证我们两名内线的安全。”   来自特警支队的接着话头道:“根据陕南警方提供的情况,他们选择的地方一般都是城郊结合部,甚至有一次已经驶出了市区才开始交易,这样的话,战线过长,如果消息不及时的话,我们就无法保证第一时间赶到现场了。”   “大案队呢?你们有什么想法。”   “按原定方案,以交易的两名内线为核心,大案队紧随两名保持两到三公里的外围接应,保证交易钱款和两名内线的安全,防止这伙人黑吃黑。不过,一名是女队员、一名是一大队的内勤,有点势单力薄,而且交易地点现在没有确定下来,我们无法设伏,而且担心他们耍花招,我们建议,先行将范晋阳和胖东拘审。   “这样吧,大家考虑一下。”主持会议的还是一位副局长,沉吟了片刻说道:“嫌疑人已经浮出水面了,抓捕很容易,但是这种假币案件,如果没有人脏俱获的话,形不成完整的证据链,定罪量刑将来有困难,而且有可能把这个案子煮成一锅夹生饭。我建议,仍然按原方案进行。让俩名内线继续交易,万一我们动作过大惊动了嫌疑人,那再抓可就困难了。”   “我同意!”   “我同意!”   “同意!”   领导的意见就代表着组织的意见,纷纷发言,最后一位是历经过罪案现场的陆队长,脸上有点难色,这点难色来自于秦高峰的嘱咐和胡丽君的汇报,那位内勤实在够呛,即便是卖嘴皮子卖得不错,要上正场肯定困难,不过此时再看一座的那一位都比自己警阶高的领导,嗫嚅了嘴半天才说了句:“同意。”   休会的几分钟里,陆队长一直觉得心神不宁,想了半天才下决心给队里拨了电话,拨到了大案队值班室,简短地布置了一句:钱款马上送到金广捷酒店1202房间,多配两支枪! 第二卷 小警轶事多 第29章 诱将何须难   一大皮箱钱款和武器送达金广捷酒店的时候,胡丽君带着简凡已经回到了这里,一路上多绕了几个弯,确定身后没有跟踪这才放心地回到了下榻的酒店,办这事双方都应该有一种默契,我不摸你的底,你也别管我的路,交易完了一拍两散,这也是一个约定俗成的章法,双方都是出于安全考虑。   接到了队里送达的武器、钱款和新的指示,却是让她带着简凡继续交易,以防嫌疑人产生警觉,胡丽君顿时觉得有点棘手,接头的时候是情急之下的无奈之举,那只为能够转移简凡对恐惧的注意力,而且看样效果不错。但这事现在想起来再要面对,却是不由地感到非常非常别扭,俩人见面不过几个小时甚至于连对方的真面孔都没有看清就发生了这事,实在是让面对的时候有点难堪。   不过这事暂且顾不上了,胡丽君现在担心的是,被激发出来的勇气,不知道能否持续到几个小时后的交易结束,难不成,再用这办法激他一下?   不行,肯定不行,同样的办法只能用一次,对于已经熟悉过的事,怕是同样再来一次之后效果要大打折扣了,何况自己也再提不起那样做的勇气了。   提着一大箱钱款进了房间,简凡却是正盘腿坐在床上看着作为样版留下的假钞傻乐着,细细端详了一眼,虽然刻意地往老相化妆,简凡依然是看着清清秀秀,胡丽君暗暗涌起了个怪怪的想法,被这小子摸一下,我也不吃亏啊。   仿佛此事成了两人之间都知道,却又都不敢说出来的小秘密,让俩人凭添了几个尴尬,放下的东西,扔下了外套,坐到床上检查着武器,刚把枪拿出来的看了一眼,不经意抬眼的时候,却发现简凡正盯着自己,此时心里多多少少有点鬼的胡丽君悻悻白了简凡一眼:“看我干什么?”   胡丽君的眼睛非常好看,简凡心里暗道了句,不过妆太浓,具体啥样还真看不清楚,想到这儿,一伸手:“我看枪呢?谁看你呢?给我!”   胡丽君一想心里乐了,正好顺水推舟,还真怕简凡反感似地,顺手就把手里的枪扔到简凡的床上。   此时,胡丽君还当简凡是看看而已,却不料拿枪在手的简凡蹭蹭蹭几下把一把老五四式拆成了零件,吧唧着嘴感叹了句:“咦,你们就没擦枪吧,这么脏,几年没开过了?……都是老毛病啊,枪身没有保养好,时间长了会生锈的。”   说着动上手了,仔仔细细地擦上了,胡丽君待一细看,却是简凡拿着面巾纸,擦着枪身,还卷着纸芯蹭着枪膛,动作很仔细,好像又嫌纸不够用似的,干脆又找了块干毛巾擦上了。   胡丽君看得诧异不已,问了句:“简凡,看你擦枪像个老手了,怎么?玩过?”   “当然玩过了。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吗?”简凡蹭蹭蹭开始装枪了,神情里非常拽。   “什么?神枪手不成?”胡丽君诧异的那动作确实像个老把式。   “嘿嘿……我是队里专管给别人擦枪的。”简凡说了句。   这句倒把胡丽君逗笑了,简凡说着手却不停,早已经装好了枪,上好的弹匣,枪归套,这个斜肩式武装带倒也好看,挂到身上之后枪正好插到腋下,穿上衣服基本看不出异样来,简凡饶有兴致地把武装带挂进脖子,乐得屁颠屁颠做了几个快速出枪的动作,做完了看着胡丽君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不解地问:“喂,怎么光你们大案队有,这种武装带我们为什么没有?队里那帮外勤,天天把枪揣裤里,这么重,裤子要系不紧,准掉裆里。”   胡丽君咬着嘴唇笑着,笑着看着简凡做秀一般,解释了句:“大案队出外勤比较多,跨区办案也多,这是为了方便出勤,你们大队现在是责任片区的,外放任务没那么多,所以就没有配这种武装带,喜欢么?这条送给你了。”   “哎,哎,好……”简凡乐了,看着武装带质地不错,兴冲冲地拿在手里的把玩。   “一会系上武装带、挎上枪,和我一起去把这伙小子抓回来,怎么样?”胡丽君冷不丁问了句。   简凡闻得此言,身子激灵了一下,手麻利地卸下了武装带,扔到了床上,瞪着眼一副不耐烦地说道:“喂喂,有完没完,刚才还说没事了,现在又要让我去呀?你们大案队没人是不是?”   看来,胆子并没有发生实质性的转变。懦夫并没有因为一摸就成了英雄。   “哼,不去拉倒,谁也没逼你去怎么的。”胡丽君也开始给简凡脸色看了,大大方方收起了枪,看着简凡有点悻悻的脸色,好像在故意扯开话题一般:“好了,你休息一会。我就奇怪啊,没想到你陕西话说这么地道啊?你在那儿呆过?”   “没有,不过差不多,我老家枫林镇出一百多里就进陕西镜内了,村里娶回来的陕南婆娘不少,打小就听她们骂街吵架,早学会了;我家饭店就开在路边,一年到头那里人也见,别说陕西话,咱周边这几个省方言,我都能听懂,说个差不离,要不人家上门了,咱拿什么套近乎啊?”简凡想当然地说了句,这倒不足为怪了,连胡丽君也想到这一层了。   看简凡笑了笑,胡丽君眼睛游离着想到了一茬话题,跟着拉着脸拉下来了,故意道:“喂,简凡,其实你可不是个好队员啊,刚刚接头不按方案设计,吓得我出了一身冷汗,连队长都训了我一顿。”   “什么?”   “压价呀?你把人家吓跑了我可前功尽弃了啊。”   胡丽君不无埋怨地说道。不过事实却是队长对这几句临场发挥非常满意。   “不会!”简凡胸有成竹地道:“一看你就没做过生意,老话说这嫌货的,才是买货的,咱们越挑毛病,越摆着一副可要可不要的态度,他们才能越相信,咱们就是来买货的。你看咱们一说趟路他们态度就变了,咱们一压价,他们就说好话,我估计这家伙里头利润不小,要是实打实买,再下十个点都没多大问题……哎,胡姐,我表现得真那么差?”   简凡看得胡丽君不满意似的,有点怪怪地问。   “嗯,一般一般,勉强过关。”胡丽君整理着东西,顺手把简凡手里的假钞样本也收起来了,看这架势,是准备要分道扬镳了。不过听到简凡的解释、识得其中关窍之后,却是暗暗佩服,这讨价还价的心机,还真不如这小子。   简凡看着先前还热情似火的胡姐霎时成了冷若冰霜,这心里还真是不太好受,虽然不是个美女吧,可被人轻视的感觉还真不那么好,想了想,想出一茬补救来,嗫嚅地说了句:“胡姐,我……我发现了个新情况?”   “是吗?”   “真的,是关于本案的。”   “那说说看。”   “我觉得你们把主要嫌疑人定错了,应该不是那个看似奸诈的范晋阳。”   “你是说胖东?不可能吧?”胡丽君狐疑地说了句,眼前浮现出那个看似白痴的偌大的脑袋,和精明的范晋阳一比,实是优劣太过明显。   “你看啊!我给你说几个细节,第一次使眼色,胖子先使眼色,然后盘问底细就停止了,这胖子装得跟白痴样拿着真钞考咱们;第二他使眼色,这范晋阳才把真正的电版假钞扔出来让我看;第三次,他们觉得价格凑合适中的时候,一锤定音的那时候,还是胖东收得尾。我觉得胖东是头,这范晋阳根本就一马仔的料。你别小看胖子啊,这长相最有迷惑性,我就有一发少,长相可诚实了,可相比之下,比谁都奸诈。”   简凡努力回忆着见面的场景,掰着指头,煞有介事的说了说心里的疑问。   “嘶……哟,听你这么一说,倒有点道理啊。你等等,我把这情况给队长汇报一下。”   胡丽君想了想,倒也真觉得疑窦重重,这才一骨碌起身、摸着上衣口袋里的手机给陆队长汇报上了。   汇报完了一转身,回头却看着简凡正不无得意的看着自己,八成是那种受到重视的感觉挺好吧,就着这由头,简凡又是神秘兮兮地说上了:“胡姐,你们下一步怎么办?”   说你们怎么办?当然和我没关了。   胡丽君摆了爱理不理的架势,说了句:“有原定方案,你操什么心?再说没你的事了。”   原定方案就是两种,第一种,嫌疑人黑吃黑,抢了交易款,不过那是徒劳,这笔钱款有三个定位,钱到那里我们就能追到哪里;第二种,正常交易,以真易假,人脏俱获。当然,这是最好的结果。   “胡姐,我觉得这方案压根就是扯蛋,方案是死的,任务是活的,计划很难覆盖到所有变化,谁敢肯定就这两种可能?”简凡提着意见,仿佛要努力证明自己技高一筹一般。   “那你有什么好办法?”胡丽君侧着头,一脸玩味地问。   “我没什么好办法,但我想不止这么简单。”   “说理由。”   “这样啊!”简凡的得意之情更甚了几分,又是一副指点江山的态度说道:“我觉得你小看了这对货色,特别是那胖子,这家伙贼眼溜溜转了不少圈,我想没有这么简单,还有第三种可能。原因有二。第一,你要说我们已经取得的他们百分之百的相信,那不可能,肯定会绕很大的弯,没有那么简单上来就给你东西,卖土豆的都知道大的放上头,小的压下面,你敢保证他们不留一手?   第二,你要说他们纯粹不相信咱们,也不对,按照你们估计,这段时间陕南打击的严,他们没有大批量出货,纯粹打劫咱们我觉得也不可能。你注意到了没有,胖东这人很有生意头脑,四年前出狱后就一直经营着一家不大不小的长途物流,而且据你们查实,经营情况良好,没有查到什么违法违纪的行为,他在跟咱们说话的时候说到细水长流你还记得不?从长远考虑的话,打劫咱们等于永远断了他以后通往陕西的财路,而且还可能招致报复,这种傻事他不会干吧?”   “这就是你说得第三种可能?”胡丽君若有所思地问。   “是啊。”   “我怎么没听懂你到底想说什么?或者说胖东到底会怎么样干?”   “我旨在证明你们两种方案的推论都是不全面的,他真要怎么干,那我还真猜不出来,这你有点难为我了吧?我要猜得出来,何必交易呢,我直埋伏到那逮他不就得了?”简凡斜眼忒忒地看胡丽君,反驳了句。   胡丽君又接着刺激了一句:“你操这么多心干嘛?反正也没你的事了。”   “我……”简凡张口结舌,看着得意洋洋地胡丽君,想表达什么却被噎住了,瞪着眼,不过悻悻又侧过头了。   得,胡丽君暗道了句,激起来的勇气已经开始消逝了,这小子又开始回复那吊儿郎当的德性了。   静默了一小会儿,胡丽君收拾了枪套塞在枕头下,坐下来,脱了靴子又换上了拖鞋,简凡贼眼溜了几眼不知道这娘们要干什么,不过没敢问,跟着就听到了胡丽君揶揄的口气说话:“简凡,坦白地说,我很欣赏你,外勤的实战高手不少,可脑子很清的不多,也没想到你脑子这么清楚,刚才对第三种情况的分析也在大队的考虑之中,不过也和你所说一样,实战是千变万化的,真正要发生什么情况谁也预测不到。你今天很让我惊讶。”   “是吗?”简凡听得这话像话了,翘着嘴角扭过头来。不料正和胡丽君对视了一眼,这一眼没来由地让简凡感到有点紧张。那胡丽君捉狭似地手指着简凡,笑着说:“我也有一个惊讶,不知道会不会吓到你。”   “什么?”简凡道。   胡丽君得意地鼻子重重哼一声,却不理会简凡了,径自进了卫生间,里面响起了哗哗的水声。像在洗脸……不过,好长时间没出来,不会吧?在洗白白?……简凡坐在床上,两眼发着亮光,心里暗道着,哇!不会吧,要来真格的?   不过转念想想,看这姿色一般,要比蒋姐姐差一截,而且说不准就是个警嫂,还没准谁家媳妇呢?这可不是咱喜欢的类型。一想到此处,顿时觉得心里的绮念散了,对于御这么大的姐,实在不是自己所长。   这一等,就是差不多一个小时,听得洗澡的胡丽君还喂喂打了一通电话,在外屋看电视看得无聊的简凡早有点昏昏欲睡了才听到了卫生间的水停了,隔了一小会,门开了,洗完了澡的胡丽君擦着头发出了卫生间,简凡不经意瞥了一眼之后,稍稍放下的心又被抽起来了。   洗干净的妆束站在穿衣镜前,胡丽君身上已经穿得整整齐齐,倒也确实没有色诱的意思,不过此时再看,却是人已经大变了,新浴出妆,素颜黑发,从镜里的一瞥根本没那么老,束挽起来的解发看得额头宽窄适中,先前被描粗夸大的了双眉实际却是弯弯细长,放在那张脸上再合适不过了;被抹得猩红一片的嘴唇洗净之后,根本不会让人反感,微微上翘的嘴角多少显得有点性感不已。特别是这个时候,只穿着白线衣的上衣显得是如此地凸凹有致。   丫的,这是我摸过的吗?简凡悻悻伸着自己的一双手,手心里莫名其妙地感觉到了一丝异样,神情却是懊丧不已,正如猪八戒圄囵吞了人参果一般,没感觉到什么滋味,现在回味却是绮妮得紧!   回味了不知道多大一会,一抬眼却见胡丽君站在床头,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简凡讪讪在胸前抹抹手,又讪讪放下了,一下子有点糗,。   “喂,你想什么?”胡丽君得意地问,八成很满意简凡的这种吃惊和懊丧,有了这种表情,说不定还能再刺激一回。   “嘿嘿……你想什么,我就想什么。”简凡傻乐地说了句。   胡丽君口不择言,顺口啐了句:“小流氓,知道你没想好事,没有下回了。”   简凡嘿嘿直笑了半天才说道:“有一回就够了,没想下回,谁说谁才想下回呢?”说完了,笑得却更厉害了,胡丽君一省得又是这小子说话把自己套进去了,玩笑般地做势要打,简凡一骨碌侧身下了床,坐到椅子上。看着胡丽君抽着枕头下的枪套,斜肩挎在身上。   两人,此时再看一眼,简凡有话好像开不了口,而胡丽君也有话,在故意不开口,慢条斯理地收拾着衣服、枪械,仿佛就是展示自己身材的玲珑有致一般,等一切都收拾妥当了,这才回头双手叉在胸前,颇有几分大姐大派头地看着简凡,不无欣赏地说道:“简凡,本来我不想让你去,可刚才我细细考虑了一下你的话,很有见地,你的洞察力不比一个优秀的侦察员差,特别是你能注意到每一个细节,我倒觉得你去,比谁都合适,而且现在你说得我对自己也没有多大信心了,怎么样?像前一次一样,保护我一回,或者,我们再并肩战斗一回?”   这话里,夹杂着邀约、夹杂着欣赏、夹杂着刺激,也夹杂着鼓励,说这话的时候,胡丽君抿着嘴,挑着眉毛,像是挑衅,不过在简凡眼里,却像是挑逗一般,隐隐地还觉得手心里发热发烫,迎着胡丽君热切的眼光,简凡悻悻抹抹鼻子,鬼使神差地说了句:“去!没有我,你对付不了他们的。”   这句话,中气十足,勇气十足,那像个胆小的内勤,英雄胆又被刺激上来了。 第二卷 小警轶事多 第30章 夜路有回转   交易地点:高速公路休息区。   刚刚收到了消息,陆队长看着地图,画了一个重重的圆圈,带队的五人小组,正挤在一个车厢里,有的打着电筒,有的在小声地说着,这个地方选择的好,   “队长,这个地方不好控制,横贯南北,向南、向西、或者向东都畅通无阻,一路上七个进出口,咱们没有这么多警力围堵。”   “队长,范晋阳的车里带了三四个人,现在正向高速公路的方向去,不会是黑吃黑吧?”   “这个服务区上次咱们去过,一过零点,来往的车和人就少了,如果有埋伏,一眼就看得出来。”   陆队长吧唧着嘴,也是一副为难的样子,人少了不行,怕意外;人多了不行,肯定要打草惊蛇;可不多不少又是多少,沉吟了片刻问了句:“胖东现在有什么动静没有?”   “没有,现在还窝在家里没出来。”   “看来这小子还真是坐镇的。这样吧,不管结果如果,先诱出来,不拉出来,永远不知道这伙小子到底有多深的底子。告诉胡丽君,千万小心应付,特别是要保证一大队那位内勤同志的安全……后面的四个组,沿服务区两公里外围隐藏。”   “他们已经在路上了。”   ◇◇◇◇   来来往往已见车辆渐稀的环城路上,如同幽灵般换了几个位置向城外驶去的丰田车里,墨绿色的大丰田佳美三厢配置,后车厢留下足够的空间装运货物,简凡和胡丽君正在其中,得到了最后的讯息和通知,坐在副驾上的胡丽君看着正视前方,稳稳地驾着车的简凡,心里涌起着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以往出任务,上级一声令下,就是不愿意也不敢吭声,而这次出的却是心里颇有点怪怪的,如果不是最后自己亮相那么一下下连哄带骗地拉搭裆,没准这小子都敢撂挑子不来。   而现在再看的时候,简凡却是没有先前的紧张,这倒让胡丽君暗道了句:这小子还真是个雏,没有危险的时候,他吓得要命,现在危险很可能就在眼前的时候,却犹在那儿傻乐呢。   出了城区,又驶了十几分钟,上了高速路,车速提起来了,眼前的路是一马平川,俩个人各有着心思,却是都没有说话,胡丽君隔五分钟便汇报一次情况,不过基本是没有出现什么新的情况,仅仅是一句:一切正常。   交易的地点在高速路休息区,已经出了太原市境内,队里分析这正是几个伪钞贩运分子聪明的地方,在没有明确地域管理和不容易设卡拦截的高速路服务区交易,要比在市郊甚至于荒郊更安全,即便是真要围堵肯定要大费一番周折,何况警力也不好调配,这只能说明一点,这伙人的反侦察能力很强。   车行了接近半个小时,时间已经接近凌晨一点了,简凡按着指示驾着车沿着服务区进去,加油站、小超市和一家饭店还亮着灯,不过已经看不到人影了,沿着休息车走了圈没见着人,正要拨电话的当会,迎着眼前一辆小车的车灯蓦地开了,遮着眼线大致看看了,简凡轻声说了句:“就是这辆,夏利。忻州D牌照。”   “别动,看情况。”胡丽君轻声说了句,手自然地伸到了腋下,悄悄打开了枪扣和保险。   交易的时候即将来了,简凡没有感觉到害怕,反而觉得轻松好玩之极,再一抬头,既不月黑、也不风高,朗朗睛空挂着下弦月已经升上来了,即便是没有灯光也看得见人影。这等环境当然和月黑风高杀人夜不同了。   正说着,有动静了,对方车门开了,嘭嘭的开关车门声后,下了三个人,车里还留一个一司机,看这样是来了四个人,简凡的心里猛地想到了个问题:“胡姐,有点问题,这么小的夏利里根本装不下三封纸币。”   “队长队长……”胡丽君对着车载轻声汇报着:“情况不明,只见到了夏利车,没有发现货,对方四个人。”   接到了队里见机行事的指示,胡丽君拍拍简凡的肩膀安慰道:“坐在车里等着,车不要熄火,我下车对付他们,你见机行事。”   话说得不容置疑,简凡这回当紧了,看着对方示威一般地站在车前,手伸进了枪套,悄悄地拉开了保险,枪不一定开,可握着这家伙,多少有点安全感。   两边的车灯对晃着,相隔着不到十米,简凡仔细看着,却是范晋阳带着两个不认识的人,正迎面站在自己的车前,好像等着人下车似的,这架势让简凡想到了电影里黑社会的帮派对面,差不多就这架势,隐隐地有点担心,半开了车窗玻璃,刚一开却听到胡丽君大大方方说着:“咋地?范大哥你带这多人,准备端了俄们俩口的家当?”   “哈哈……巾帼不让须眉呀?杨家弟妹也是个人物啊,我们总得先看看你们是不是空手套狼来了呀?”范晋阳笑吟吟地道。   四个人,一对三,都站在车灯眼可见的地方,寒夜里灯下看得得说话的时候嘴里呵出来的白汽,胡丽君仿佛是很随意的双手叉在胸前,一副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根本不让步,沉声道了句:“那不成,到货见钱,这是规矩……大半夜,俄们人生地不熟,出个岔子咋弄。”   这话说得一点都不客气,就差说你们这不是黑吃黑么?范晋阳身旁的俩人瞪着眼,手揣在怀里就要上前,不料被范晋阳拦下了,这时候,胡丽君的一只手已经伸到了枪柄上。只等着对方发作了。贩假钞这群货色队里摸过底,制式的枪械应该没有,最大的火力就是长砍刀加土制改装枪,厚厚的外衣里挂上了防弹马甲的胡丽君根本没把几个痞子放在眼里,要是真干,几步的距离足够开枪了。   不过都没有动,这也是一种均衡,都知道怀里揣着家伙,谈得成就是笑脸相迎,一翻脸马上就有愣伙家伙招呼。道上这事,求财在先,犯不着一照面就火拼,何况看这样,好像范晋阳也是在进一步的试探而已。果不其然,这范晋阳看胡丽君态度强硬,反倒和事佬一般的伸着手以示诚意,喊了句:“别误会,我们只是想先验钱而已,想黑你们早动手了,就真动手,你们挡得住么?”   “范哥,老规矩,见货验钱。要想硬来,你们试试?”胡丽君不退反进,拉出了枪柄藏在衣服下,叱目瞪眼,一副母老虎的架势,倒还真是威风凛凛。这个威风是必须耍的,否则对手认为你太软弱可欺了,没准没想着黑你都有黑你的心思了。   不过这么一来倒也有反作用,让两方顿时僵住了!   主角,就该在这关键的时候出场,简凡心思飞快地转悠了一遍,拔枪在手伸到了大口袋,下了车一拍车门,喊了句,都别动,范哥,我信得过你,可其他人俄没见过,你不相信俄们有钱,你自己上来看吧。   合乎情理,胡丽君一听这样说,侧身让了让示意范晋阳上前。这样的话等于把仨人都分开了,剩下的俩个手下和胡丽君对恃着,范晋阳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款款上来了,简凡站在车后,一把拉到了后厢的门,啪啪两声打开了皮箱,手插在大口袋里,握紧了枪,几个人里头就范晋阳文质彬彬,应该是最好对付的一个,敢胡来……他娘滴,先朝他干一家伙,这是现成的。   越到了这个关键的时候,不知道为何,简凡倒不觉得害怕了,心潮有点翻涌,激动,但绝对不紧张。   没有发生,什么也没有发生,范晋阳只是探进身子随手在箱子里钱上轻轻捋了过去,又随意的掂着两摞翻了翻看看,扔下来扣上皮箱,缩回了身子,刚出探出身子,简凡又是嘭地扣上了车门,一只手伸在口袋里紧紧地攒着枪,暗暗松了一口气。   “小兄弟信人啊,就俩人带着这么多现钞,有点胆量啊。”范晋阳不无赞赏。   这么一说,倒让简凡觉得自己多虑了,笑着应了句:“不瞒范大哥说,倒不止俩人,俄们觉得人多了不好,让大哥起疑心,所以就俄们俩口来了。你跟俄大哥交易不是一回了,咋的,俄还信不过你们?”   “哈哈……好说好说,还是西北人实诚。”范晋阳笑着和简凡从车后出来了,对恃的双方都暗自往后退了几步,这等于放松了,不过还拉着架势。范晋阳皮笑肉不笑地声音还在说着:“不过兄弟这次可有点麻烦,今儿晚上雷子查车查得紧,我们的货没有出了太原,你们要真要货,可还得等几天。”   “等!?等个逑毛啊?不让人过年回家咧。”   简凡一听就是扯淡话,火冒三丈地猛爆粗口,这回可不是装的,而是真的,要是一等,一耽搁,肯定要被重案大队滞留着走不了,一走不了,敢情连过年还真要误了,一气之下这话更不客气了:“我说老范,白逑哥长哥短叫你咧,看你怂成这样,真没个鸟痛快劲,算了,俄们找其他人……走,媳妇,上车。”   这下子来得干脆利索,倒像个混迹道上的人,说一不二,两人一前一后上了车,落座之后简凡还气忿忿地骂了一句:“老范,就当不认识你啊,真日逑个先人咧!”   这却是纯粹的村野土话骂人,胡丽君暗笑着,不过范晋阳倒沉得住气,只是不迭地赔罪了几句。车未熄,一踩油门便即毫不停留直驶出了高速路服务区。   服务区里,不知道是有意还是巧合,有一辆非太原牌照的桑塔那亮了灯,直追着丰田车出了服务区,而范晋阳看着时间,指挥着夏利车朝着相反的方向出了服务区,两辆车一南一北,还真像分道扬镳了!   向南,没有什么情况,只是来来往往的车辆,偶而可见停在路上的清障车;向北,也没有什么情况,也是隔着两三公里停着两辆清障,没有什么情况再发生。如果知情的话,清障车的车厢和车底都龟缩着两队黑衣黑帽的特警,听得耳麦里传来了“原地待命”的命令,心里都是暗骂着,娘的,又白冻了一晚上。   沿着原路向回返的时候,简凡倒没注意到策应的人躲在哪里,不到三十公里走得稳稳当当,偶而一瞥倒车镜看着还有灯光,狐疑地问了句:“胡姐,后面一直有一辆车跟着,不会是掂记上咱们车里的钱了吧?”   “你说呢?”   “我觉乎着肯定是老范跟踪呢,他们是想……”   “试探!”   “对!我正想说这呢。那咱们怎么办?”   一言两句,又是个英雄美女所见略同,不过此时却没有开玩笑的味道,胡丽君和队里互通了情况,笑着说道:“等着呗,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简凡,刚才你红脸扮得不错嘛,怎么,不害怕了?”   “嘿嘿……你在前面顶着,我怕什么?这年头当土匪不过就是抢钱抢美女,怎么着也轮不上我。”简凡笑着开了个玩笑,胡丽君也笑着,却是考较简凡一般地问:“你说他们会怎么办?是真没有货,还是出不了货,或者发现我们哪里有破绽了?”   简凡略一思索便道了句:“都不像,要出意外,他们随意打个电话或者干脆不露面,不更安全?要发现破绽的话,何必露面呢,还这么多人?……我看着啥都不像,就像耍心眼呢。我们知道他手里有货,他们也知道咱们肯定不会走,还是不放心吧。”   “聪明!能当总指挥了啊……接下来,你觉得他们会怎么样?”   “那我哪知道……你知道啊。”   “我当然知道,我猜呀,在下高速路以前,他们会主动联系你交易,货根本不在高速路上,现在估计已经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只是他们这种渠道还没有进入到我们视线而已,不过范晋阳一出面,也证明你的判断,这人估计是个马仔的角色。”胡丽君侃侃而谈,俩个人像在分析案情一般。   “哇,这么鬼,……不对吧胡姐,你瞎猜得吧?那后面跟着这辆车呢?”简凡不太信地问了句。   “那是要保证钱原封不动在车上,看来这是一伙老手了,很谨慎。”胡丽君解释道。   “切,有这么神吗?他们要不联系呢?难道不能明天?不能后天?”   “看来你不相信胡姐啊,这样吧,咱们俩赌一把?”   “赌什么?”   “赌一顿饭,要是联系你了,那你改天请胡姐吃顿大餐如何?四星级以上的啊。”   “好啊,可以啊!”简凡一听,得意洋洋地说道:“不过你要输了,我不吃饭了,你得满足我一个小小的愿意,怎么样?”   嗯!?胡丽君倾着身子,侧头看简凡的表情八成没想到什么好事,不屑地哼了哼:“小子,你等着绝望吧!” 第二卷 小警轶事多 第31章 千算亦失算   沿高速路向南二十公里第一出口,背向着太原的方向,夏利车停了下来,范晋阳拉了拉衣领,仿佛是坐车久了有点不自在似的,下了车,拨着电话,一连拨了几个电话,确认两个方向的高速路都没有异常之后,这才真的放心了,最后一个电话却是极尽谦卑的口气邀约到:“哟哟,杨小兄弟呀,实在对不起,我刚刚得到消息,货给你们带出来了,已经上了太原的国道……再劳烦你们一程,沿209国道向西,我在路上等兄弟你……哎,这次要有假,你回头揪我脖子上这六斤半……”   ◇◇◇◇   这个电话同步接收的终端不光是简凡,经侦支队指挥室里,一干正心里忧心重重生怕嫌疑人脱逃的专案组人员,听到了这番对话个个脸色缓缓地放松下来,这么说,鱼还是钩上。   案件像一张网,丝丝相扣,而侦破也像一个网,拨出去的手机号码,嫌疑人的住所、车辆、出没地点,慢慢地划出了一个清晰的轮廓,经侦支队的伍队长正汇总着最新案情,接驳着笔记本往投影上放出了勾勒出了关系树,几分兴喜地说道:“根据技侦部门的移动信号追踪,目前已经锁定了这个团伙的嫌疑人有十二人,一号嫌疑人范晋阳伙同手下三人,正处在这个位置,繁寺县境内,这里有高速公路向南的第一出口,距太原市为五十七公里;而二号嫌疑人胖东,现在处在市区杏花岭区一幢单元楼内,重案队同志怀疑这才是真正的坐镇指挥的角色很有道理……根据刚刚的通话录音,我们推测,他们的意图是转而向北绕到国道上某一地点进行交易,而且现在货物已经到达了交易地点,不到最后一刻,他们是不会亮出来的……我们建议,抓捕时间推迟。让外线再行和他们交易,一次钉死,办成铁案。”   烟气腾腾的会议里充斥着大案带来的异样兴奋和刺激,主管刑侦的副局长,专案组的组长沉吟了片刻,掐了烟头,拨了电话问道:“陆队长,你们觉得这中间会不会还有什么花样?有没有可能是调出我们的外线想吞了交易款。”   “应该不会,如果他们想这样干,在服务区就动手了。两名外线已经完全取得了他们的信任。”   “好,注意安全,我知会繁寺县公安局派出两队应急干警在夏利车后方向设卡拦截,支援你们的行动。三组特警汇成一组,全部归你指挥,一定要保障钱款和人员安全。”   ◇◇◇◇   暗夜里看不到剑拔驽张的紧张,沿着国道向西的一辆丰田车里,却是洋溢着轻松的暧昧。俗话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那是因为男女一块干活的时候,从调侃到调情说不定还有发展到奸情的可能,简凡此时倒没有感觉到什么恐惧啦、什么担心啦、什么紧张啦,甚至连什么任务啦都忘之脑后。   这趟任务让简凡越干越轻松,越干越简单,天上掉下来的艳遇还真撩得简凡心里直痒痒,接到了电话想也未想,跟着下了高速就拐着上国道了,其实现在巴不得俩人一直坐车里瞎扯呢。   胡丽君和队里通着话,差不多这是意料中的事,通完了话得意洋洋地一挂步话,不无得意地问:“喂,简凡,你现在怎么矢口不提打赌的事了,服不服吧?”   “胡姐,咱们今天可是初次见面啊,你还真舍得下刀这么狠宰我一下?”简凡半开玩笑地说道。   “简凡,你想赖账可没门啊,见了秦高峰我都照宰不误,你信不?”胡丽君没理会简凡那茬,仿佛故意刁难一般。   “信!不过,我可不想赖账!”   “这还差不多!”   “胡姐。”简凡想了个应对之策,暗自得意地说道:“刚才咱们说我输了请吃饭是不?没有附带其他条件吧?”   “是啊!”胡丽君应了句。   “这就对了,吃饭我来请,现在咱们可以开始讨论谁买单的问题了。”简凡得意洋洋地说道。   胡丽君蓦地被逗笑了,笑了半晌才悻悻地啐了句:“赖皮!”   车行进了十公里,步话的通知后面尾追的车辆折返了,看样是回太原。   车行进了二十公里,专案组得到了新的案情,范晋阳一伙已经折上了国道,和简凡相对开来,距离二十公里。第二个振奋人心的电话响了,传来了最后的交易地点,三十五公里标示牌。   车行三十公里,接近交易地点了,简凡随意地问了句:“胡姐,大队离咱们还有多远?”   “嗯,应该在七公里左右,他们起步迟,不敢大张旗鼓,只能不紧不慢跟着。”胡丽君说道,悄悄地瞥了一眼简凡,现在这时候还真又怕这小子真像前回那样掉链子,黑暗里人看不清楚,不过听声音好像很平静,胡丽君轻轻问了句:“你害怕么?”   “呵呵……你都不怕,我怕什么?胡姐,你们平时抓人怎么抓?”   “很简单,枪一逼住,让他们干什么,他们干什么。”   “哟,那倒是啊,这完全是个不对等的。”   “呵呵……怎么,难道你想和这些家伙们来个生死搏斗?个人英雄主义在现实里不适用。”   “我什么主义都相信,可绝对没有个人英雄主义。”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选的路是对的,老老实实当个小内勤混份工资,现在外勤也不好当了,都在喊人性化执法,越来越重视人权,举个简单的例子吧,以前叫罪犯,现在都改称呼了,叫嫌疑人,为什么这么叫呢,是因为法院未判决以前,他们还是人,是公民,只不过有嫌疑而已。这就不好说了,磕着碰着个公民,那回头找你麻烦还真头疼。”胡丽君若有所思地说道,不知道为什么发此感慨。   不过简凡却不为然:“不对吧,胡姐,我们队里外勤抓回来的都灰头灰脸的,那有你说的那么文明?要是案犯老老实实地被逮回来了,嘿,他们还嫌不够刺激。”   “切,你们一大队,整个就一土匪窝,抓得都是流氓痞子流窜犯,重案队都是抢劫杀人爆炸和一些高智商犯罪,那能比么?这高智商犯罪里,你证据钉不全,回头麻烦的是我们而不是他们。”胡丽君语带几分不屑地说道。   “喂喂……咱们兄弟单位啊,你不能贬低我们抬高你们吧?”简凡笑着应道。   “我贬低的是一大队,不过你嘛,可比他们要强不少……一会好好表现啊,你尽量拖时间,大队离我们还有一段距离,如果现场出现意外的话,那就得强行控制了,否则的话这荒山野岭要跑上几个,咱们来一千人都没地儿找去。你放心,我在你身边保护你,一会要验货,你要表现出非常镇定来……”胡丽君不无担忧地说道。   正担忧着的时候,被表扬了的简凡又是揶揄地说了句:“喂,胡姐,好好表现有奖励不?”   这话说得暧昧之至,颇有几分调情的味道,不过还偏偏让胡丽君生不起气来,被简凡又逗得扑哧一笑,刚刚紧张的几分,又松懈下来了,这时候才发现,敢情自己是瞎操心了,简凡根本没有意识到真正的交易和试探是两回事,压根就没紧张。   五公里,转瞬即到,远远的车灯亮处,界牌下停着一辆五十铃工具车,有人站在车前像是抛锚了一般,看着车号,简凡此时又有点热血沸腾的感觉了,一夜的几次交锋发生的这些事都是顺利无比,又被胡丽君一路吹捧了一通,当个乔装警察的自信和自得现在已经是大大地膨胀起来了,俩个人按着约定,一左一右下了车,站到了车前,对方的工具车后座门一开,得,又是何晋阳笑着下来了,老远抱着拳喊着:“杨兄弟,告罪告罪啊,我可是大老远绕着赶到这儿给你们送货来了,俩位看真是信人啊。说啥时到就啥时到。”   “哈哈……好啊,客气话别扯咧,拿点真东西出来,现在可都四点多了,你老哥不会又把我叫这儿逗我玩吧?”简凡笑着不软不硬地说了句。   “废话不说了,老三,下货。”范晋阳喊了声。嘭嘭俩声,俩人下了车,爬到车斗里往外递东西,看样子不轻,下了三件货,一左一右抬着放到了两辆车的中间,隔着不到十米,包装是木条打得包装,看样子像零配件之类的货物,范晋阳还提着一帆布包,也就着扔到了货跟前,笑着道:“这是送的,兄弟这次可是破天荒了啊,压了我们四个点,还附带这么多。”   “有来有往,胖东哥说的不错嘛,细水长流么。哎,他怎么没来。”   “他忙着呢,验验吧,转悠了一晚上了,咱们早点完事,我们回太原,二位顺道回陕南。”   “哈哈,好好……”   俩人寒暄着,握了握手,瞎扯了几句,不过这话题实在不好拖,看样还真是着急出手,范晋阳的一个手下都把羊角锤递着上来了,简凡看得暗笑,这群家伙,信誉倒还真没得说。这阵势不用验都知道是真的。一动手,这才慢条斯理地敲了根木条,撕开了牛皮纸质的双层包装,便劲从压成捆的纸币里抽了一小撂,随手摸摸,嗅嗅、又晃着车灯看看,朝着胡丽君的方向轻轻点了点头,胡丽君努努嘴示意着,叉在胸前的手已经是握到了枪柄,故意地大声问道:“二刚,咋样?”   “没错,范哥给的是新货,电版的。”   “俄就知道错不了,太原只是范哥手里有好货。”   这句对话让在场的都放松了戒备,特别是让范晋阳还颇为自得。   不过事实却是这句话传到了四公里外的车上,对话的信息是:真货露出来了!   两辆闷罐子没有标识的车里,黑暗里并排坐着两队特警,灯蓦地亮了,通讯器里响着:检查武器,准备抓捕!跟着是嚓嚓嚓拉枪栓的声音,有的队员检查着这时候才扣上了防护盔。大战临近,都充斥着一种异样的激奋。   十公里外,繁寺县调出的四十名干警设卡的、沿路向抓捕地赶的,悄无声息地开始了。   ◇◇◇◇   快点、快点、快点……胡丽君看着蹲在两车中间验货的简凡,心里暗念了不知道多少遍,这个时候却是比简凡还要紧张,车里司机、场上站着三个人,后面还有一辆见过的小夏利,现场五个人了,有没有武器还说不清楚,这肯定不是自己俩个人应付得了的事,这个时候最怕意外,万一有所警觉,路沿两旁就是庄稼地,开阔地一跑,不到两公里就是山地,大晚上漏一个都不好抓……   与火急火燎的胡丽君相比,现场的简凡可一点都没感觉到有什么紧张,第一封撬了三个口,抽了三次,都是真货,做工非常精细,和前一日经侦让自己辨认的最后那三张假币模版如出一辙,乍一下子把这么多钱握到手里,就即使是假的也觉得实在幸福的紧……第二封,简凡又撬了两个口抽检,每抽验一次,都是仔仔细细看半天。等到再撬第三个口的时候,这范晋阳就按捺不住了,喊着:“喂,杨兄弟,你这不是逗我们玩呢吧?一个包装撬三次?你得验到什么时候。”   “范哥,你钓了我们一晚上,还不能等我们几分钟呀?”简凡一副奸商的嘴脸,不冷不热地噎了句。   胡丽君一听差点笑声来,难得这小子这时候了还这么镇定,那范晋阳听得这话没什么可反驳的,一摆头,手下的一位蹭得一声,拔出一把一尺多长的刀来,简凡一见这架势,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了,指着那人嘴里喊:“喂喂,大半夜吓唬什么人呢?”   一下子气氛紧张了,胡丽君的手差点就把枪拔出来了。不过那人却是没有什么过激的动作,踢着第三封包装,夺夺砍了几刀,哗地一声包装纸全撕开了,灯光过处,俱是红通通的百元大钞,一脚踹到了简凡面前:“看吧!”   看来,现在是对方迫不及待地要交易。   “有啥了不起的,切!”简凡悻悻的拍着屁股坐起身来,胡丽君暗暗地使了个到车后的眼色,这才看着范晋阳,非常不悦地说了句:“不就要钱么?等着。”   说着话老大不尿老二的德性,一步三摇地朝车后走,没办法了,这已经拖的时间够长了,再没有借口往下拖了,刚到了车还没有开车厢,猛地听得胡丽君在车前大喝一声:“不许动,警察!”   跟着是砰地一枪,简凡心里一个激灵,一骨碌就钻到了车轮后头蹲下来了,那个估计是弯腰捡刀的家伙,被枪声吓住了,双手高举着,没等反应过形势来,砰地又是一枪,五十铃工具车轮“嘶”地开始漏气了,胡丽君站在车前大喊着:“下车,举起手来,再动打死你!”   这声音黑夜里听得格外悚然心惊,全身能起一层鸡皮疙瘩钻在车轮后的简凡一看得,场上三个人,车里俩人都举着手,惊恐地看着胡丽君的方向,心下里却是暗道了句,靠,这娘们居然这么野蛮?   车后,枪声听得真真切切,三辆接应车风驰电掣地赶着。   车前,胡丽君两枪立威,货前站着仨个,车前站着两人,都举着手,胡丽君叱了句:“简凡,手铐!”   “哎!”简凡这时候胆大了,应了声出来了。看着一群货色这么怂,胆色却是又壮了几分,胡丽君持枪上前几步,嘴里叱道:“蹲下,手抱头……”货前的三人被这恶女人吓得赶紧蹲下,简凡乐得抓人了,扯着手铐,把范晋阳和刚刚持刀的马仔铐到了一起,另一个刚有点小动作,胡丽君眼疾手快,一脚就踹倒了,又被简凡摁着给铐了了正着。   “蹲下,手抱头。”胡丽君示意着几步之外的俩人,这俩人看样就是司机的角色,下了车就一直老老实实站着。一听这话,又被枪指着,赶紧地老老实实蹲下来了。刚铐上的范晋阳瞪着简凡和胡丽君,恶狠狠地说了句:“小子,想黑吃黑是不是?你们拿不走钱。”   “嘿嘿!你见过这么黑的警察么?”简凡嘿嘿笑着开了句玩笑。   “老实点……”胡丽君枪指着前面的,脚下却是不停,抬脚踹了两脚,扑通扑通倒了俩,仨人铐在一起,跟着一骨碌都滚地上了。   看着跟前的仨个,枪指着眼前的俩,胡丽君此时是毫无惧色,指挥着简凡:“把这俩铐上。”   “没手铐了!”   “车里有,去拿!”   胡丽君训犯人一般训着简凡,简凡悻悻跑回车里抽着手铐上前铐人。心里暗骂着。却是没想到这温柔的警花一发飚一发威,实在是吓人,别说自己,场上这几个老江湖也被镇住了。此时的场上已经成了一边倒的局势,三个人抱头蹲地,另外俩人也蹲着,简凡轻揪着其中的一个嚓地铐上了手腕,正准备把蹲着的另一个铐到一起的时候,却不料恰在这时变生肘腋,那人如同脱兔一般,腾地起身了,而简凡站立的位置恰恰堵住了胡丽君的射击视线,胡丽君紧张地的一握枪柄没敢开枪,惊声道:“小心!”   晚了,那人聪明之极,抱着简凡当盾牌,挡着胡丽君,跟着是一个翻滚,俩个骨碌碌滚下了路沿。消失出了视线,   胡丽君急步一跨,要去援救,不料一愣神之下,铐的三个同时发难了,一个伸腿一绊,胡丽君猝不及防被绊倒了,三个人乍见生机,呼啦一下子虎扑过来,胡丽君压到了身下。跟着几双手,死死压住了胡丽君胳膊,目的只有一个,枪!   砰砰砰砰……连续几声绝望的枪声,胡丽君挣扎无望的时候,打光了枪里的子弹,即便枪被夺了,也成了空枪!   枪声地寂静的夜空里传得很远,警报、警灯,声音越来越近…… 第二卷 小警轶事多 第32章 安欺我良善   简凡猝不及防被一位嫌疑人抱着滚下了路沿,只瞥见那人长发瘦脸,暗生警觉的时候已经晚了,被抱着滚下路沿的时候,已经想起了此人也是有伤害前科的一位,资料里有。   路沿长五六米,俩个抱着一上一下、一下一上,骨碌碌滚到庄稼地里,从小简凡跟人打架都是瞅冷子下黑手,真正肉搏那里经历过,一到底就被那人翻身骑到了身上卡着脖子,那架势不是打架,根本就是要命。简凡本能的摸着却是没有石头蛋,抓了一把硬硬的冻土,腾地一扬。   那人吃痛头一偏,不过这一下却招致了更厉害的报复,跟着那人钵大的拳头咚咚咚左右开弓,简凡瞬间觉得眼前直晃北斗七星,星星闪完了又是银河一片,鼻子里、喉咙里酸的、腥的猛往上涌,疼痛激起了狂怒之心,手乱抓乱舞,脑子里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丝灵光,跟着左手要去抓阴、被挡了一把,右手后发先至,朝着那人的裆里直抓下去,这是小时候在农村野娃子打架降敌的绝招,一抓立时奏效,那人吃痛般地一后扬,给了简凡起身的机会。   那人稍被迟顿之后再要上前扼喉,仿佛不死不休,坐着的简凡情急之下又来一个绝招,一侧头,狠狠地咬了那人一嘴。跟着反败为胜要扑将上来,不料那人的反应不是一般的机灵,一个凌空飞脚踢得简凡呼通一家伙又仆倒在地了。   纠缠了几个回合,一个是急于逃命,出手狠辣,而另一个却是被激起了凶性,俩人都如同野兽嘶咬一般毫无章法。   砰砰砰砰……胡丽君的几枪响了,路面上人声叱喝着、夹杂着越来越近的警笛声,那人影一愣神,顾不上简凡了,也不去管同伙,掉头要跑,简凡被踹倒后,却是恰巧摸到了一块拳头大硬硬的石头,恶念狂起,朝着那人的后脑猛砸将上来,嘴里嘶吼着:“干死你!”   这一刻,兽性勃发,已经没有了什么顾忌,唯一的信念就是:干死他!   那人哎哟吃痛地喊了一声,弓身化解了一部分力道,侧身猛地一拧腰,回身就是一个右勾拳,嘭地一家伙,简凡几乎觉得脑袋不是自己的一般,呼咚一下子又栽到了地里。   看来这人的身手不是一般地好,打倒了简凡一迈长腿撒腿就跑。简凡一起身,狂摇着脑袋就是看不清楚,手一抹,粘乎乎的脸上早是血色一片。简凡愤怒地猛地闭眼、摇头、眨眼、闭眼,袖子上抹了几次……终于模糊地看见那人已经跑出了十几步远。   “啊~~~~老子杀了你!”   被愤怒激得狂暴的简凡已经失去了痛感,手是停也不停,一摸腋下手枪,砰地一枪出手,那人影仅仅是一顿之后又消失了,简凡想也不想,腾地起身直追了上去……   ◇◇◇◇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的时间里发生!被俩人控制了的局势瞬间又来了个大翻盘。   后援队伍到了眼可见到的地方,情急之下陆队长手伸出车窗,砰砰砰又打了几发子弹,狂喊着示威,三辆车挟着劲风,划着“嘎”的刹车声围堵在路面上,几十人踢踢踏踏的脚步和几乎异口同声的喊着,举起手来!举起手来!   特警队组长一梭子子弹朝天鸣枪示警。三个被铐的刚刚跑出去十几米,吓得当紧蹲到了地上,眨眼间被一队黑衣特警围在中间;剩下的一个铐了半边的,看样是司机,压根就没敢跑!   陆队长顾不上追人,赶紧扶着倒下的,一眨眼的功夫胡丽君满脸是血,是被找不到手铐钥匙的范晋阳恼怒之下,用枪托砸的,脑袋上开了几个口,被昏昏沉沉摇醒,一见是队长,顾不上疼痛了,紧张地喊着:“队长,快快,救简凡……从那儿滚下去了……”   “一共几个嫌疑人?”   “五个!”   陆队长扶着奄奄一息,说话说不清的胡丽君,狂喊着:“五个嫌疑人,还有一名警员,一组看场,二组、三组搜索……小高,扶着丽君,急救包……”   刚刚乱嘈嘈的场面,把四个人铐到了车前枪逼着,正慌乱的时候,又是砰地一枪传来,却是几百米外,听得真真切切,陆队长心里一激灵,坏了,坏了……叫嚣着:“快快,在这个方向,跟我来……”   一组特警顺着枪响的方向,拉着散兵线围了上来。   ◇◇◇◇   一个年轻气盛的身体里能蕴藏多大力量估计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简凡追出去不远便不见了对方的人影,开阔地的视线虽好,奈何能见度不高,这是凌晨里最暗的一段时间,离开了路面却是更暗了,顿了一下脚步,像在乡下夜里熏獾一般侧耳听着,黑暗里没有跑出多远的嫌疑人喘气粗重,粗重的脚步,就在身侧不远。   “站住……再跑干死你……”   目不可见的条件下,简凡一声厉喝,声起枪出,凭着声音的方位简凡蓦地抬手一枪,不远处又是啊地一声惨嚎,扑通栽倒到了地面,简凡辨着方位朝着声音发出的方位奔上前来。   他跑不了……简凡心里此时只觉得非常肯定,不知道这股自信源于哪里。搜索了几步,后面的大队便即跟上来了,人影幢幢、电筒晃着,高喊着的陆队长追上来了,一听喊着包围搜索的声音是简凡,却是长舒了一口气。   前行了几十米,从队友手里借了把应急灯,耀着周遭的环境,一片开阔地几乎没有可遮档的地方,经冬的小麦长了一寸高、地塄很矮,都藏不住人,对,粪包!不远处有一个乡下烧草木灰堆起的粪包,简凡不假思索,三步并做两步,应急灯耀着奔过来,地上有血,顺着血迹,一晃到了人影,想也不想,喊也没喊,冲上前抬手应急灯朝着脑袋“通”地一下子干了上来。   中了枪,又被警察包围之下这人早没有斗志,抱着头不敢还手,不还手简凡倒打得没劲了,想想差一点被人打个半死的劲道,怒气又起,一抽枪顶在那人脑门上,声色俱厉、状如疯狂地叫嚣着:“你跑呀……跑呀……老子今天干死你!”   枪顶着脑门,应急灯下,那人削瘦的脸,沾着泥土的长发,双眼里俱是惊惧,嘴唇颤颤,却是求饶的话也说不上来了。   此时无公愤,只有私怨深。   绝望中的对手让简凡心里一丝怜悯油然而生,咬了半天牙却是扣不下枪机,愤恨之余,无处可发泄的积怒枪柄没头没脑地砸着,起身没轻没重的跺着、踢着。队友们晃着电筒直追上了来,一晃之下,状似疯狂、一脸是血的简凡倒把众人吓了一跳,陆队长情急之余,上前拦腰抱着简凡,几个人拽胳膊搂腿先夺了枪,怕误伤到人。大案队的对付这等事有经验,这种情况都知道是打得狠了,进到状态里一时半会放不下了,有时候急火了根本就敌我不分了。   被摁着夺了枪的简凡腿脚乱蹬,尚自骂骂咧咧:“滚,滚……都他妈滚!……都他妈来干什么?没你们老子早毙了他了。”   陆队长看着简凡,想想下午还文质彬彬的简凡,却是哑然失笑了,悻悻地骂了句:“把他架回去,一大队的怎么都这么野!?”   几个人不容分说,架着抬着把简凡硬往回拉……   ◇◇◇◇   人脏俱获,一个满意的结局,也是一个振奋人心的开端。   市区经侦队指挥部里,肖副局长拍案而起,吐了两个字:“收网!”   杏花岭小区,静谧的暗夜里早隐藏了许久的警察们持着液压破门器,从门上、窗上四涌而入,抓捕了第一嫌疑人胖东。隔着五公里的宏发物流院内,派出所和特警协作的队伍进进出出,清查藏匿的假钞。漫长追踪等待的就是这一时刻,被锁定的嫌疑人陆陆续续在四处落网。警车长鸣着警笛穿梭在太原的大街小巷。   国道现场,拍照、取证、录像、突审,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脑袋上肿了几个包、两眼青於、手和脸都被蹭破几处的简凡静静地坐着,车厢里有一位队友正给清洗着伤口,瞬间的狂暴带来的负作用很明显,全身像被抽了骨髓一般萎顿在车座上,此时才觉得浑身是抑制不住的疼痛,一阵阵身冷之后,又是不禁地后怕。   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经历如此惊险的事,从小到大,再惊险也不过一群不良小子打架闹事,拳手板砖相向,而刚刚的搏命几下心里却清楚的很,如果不是拼死反抗,说不定早一命呜呼了;如果不是后面有大队人马,如果不是手里有枪,自己根本不是这个家伙的对手,或许这人早轻轻松松逃了……   “简凡……”   一声轻轻地声音把简凡惊醒了,一抬眼却是头上简单包扎着的胡丽君。   “胡姐!”简凡一惊一起身,搀着胡丽君坐到了丰田车里,心里对这位大姐还真是愧疚的紧,要不是自己窝囊,要不是自己疏忽,就不会有现在俩人都是凄凄惨惨地面对了。   陆队长奔了上来,安抚了胡丽君两句,安置着俩人先往回走,一名队友驾着车,打着方向往回走。两个俱是一身伤的人此时却再没有先前的暧昧之意,胡丽君看着简凡的情绪低落,暗暗地伸着手,摸索着握着简凡的手,一只手拍拍简凡的肩膀,揽着让简凡靠上来。那只手,简凡握着只觉得很冰、很凉、微微地颤着。   两个人的手都很凉,惊心动魂的一刻之后,谁都是心有余悸。   “简凡,别想了,都过去了。”   “胡姐,对不起,都怪我窝囊,让这小子钻了空子。”简凡握得紧了紧,不无歉意地说道。   “呵呵……这就是个危险活,磕着碰着都习惯了。”胡丽君努力笑着,缓着口吻说道。无言地抚过简凡已经肿起了脸和眼角,有几分心疼地询了句:“还疼么?”   “不疼!”简凡不好意思的握着胡丽君的手,讪讪放下了。   “不过你也不赖,谁说你胆小了,我看一点不小。刚刚你知道抓得是谁,胖东的把兄弟,曹航,绰号草蛇,还练过散打,被你吓得尿了裤子了。铐回来半天都说不出话来,他还不如你呢。”胡丽君故意赞赏一般地说着,看着简凡还不好意思的低着头,又是抚着脸安慰道:“简凡,你那一枪很准啊,黑咕隆冬都打得出来,正打在那小子屁股上,要不都没那么容易抓了。”   “呵呵……我…我打偏了,我蒙的。”简凡讪讪笑着,应了句。   胡丽君笑了,听着这句话笑了,先只怕开枪后的简凡心理有阴影,看简凡这样说,倒暗暗放心了几分;开车的队友也笑了,简凡也笑着,偎着胡姐的肩膀,一夜的疲惫袭来,不多久便昏昏沉沉睡着了…… 第二卷 小警轶事多 第33章 心有戚戚然   重案大队直属支队队部管理,和各个刑侦队虽属平级,可在装备和待遇上要高不少,经常是市局、省厅和部级督导的案件都交由这里处理,虽然责任大点,压力大点,可政策给的倾斜自然也多点,有时候刑侦副职的支队长就直接兼任重案大队的大队长,现任这个队长陆坚定从基层干到这里,据说也是下一任副支队长的候选人之一。   忙碌了两天,11.2特大制贩假钞案接近了尾声,陕山两省的公安合作很圆满,两地协同作战共抓捕嫌疑人二十余人,太原市以范晋阳、何向东、曹航为首的十四人无一漏网,抓捕的时候又是人赃俱获,连审讯都没有费太大的劲便告突破。预审、结案、移交,剩下的工作就不用自己操心了,从支队出来,陆队长驾着队里的雪铁龙三厢车直驶向一大队。   队里的这辆车基本就是队长专用了,倒不是车有多好,而是这车的外型和电影里美国FBI常开的那种SUV特别像,驾着这车、戴个墨镜,偶而心血来潮来把吸附式警灯一挂,实在是拉风的紧,怎么说呢,就是特有成就感那种。几个大队的都知道陆队长好摆这么个谱,暗地里给人起了个外号叫陆摩斯,什么意思呢?装得快像福尔摩斯了!   驶进一大队的时候正逢午时快上班的时分了,和熟人打电招呼直接进了队长办公室,此番目的看样是专程拜访秦高峰来了。办公室里,秦高峰挟着支烟,长腿搭在办公桌上,正摇着椅子看着一份案卷,陆坚定进门的时候,只是抬了抬眼皮,不阴不阳地说了句:“哟,您还有脸进门呀?”   “我这脸不在这儿搁着么?怎么啦?”   “借人的时候说得好听,把人都送医院里,你倒抹着脸来了。”   这当然是在说简凡受伤住院的事了,秦高峰说得不阴不阳,陆坚定却是脸不红不黑,胖脸笑着一副恬不知耻的样子,大咧咧坐下来:“哈哈,从市局到派出所,谁不知道我陆坚定脸皮厚,你还别咋唬我,请功少不了你的份啊……嗨嗨,有点坐相成不成,就不待见客人,等我走了再摆这架子成不?”   秦高峰笑着放下了腿,随手把烟盒扔了过去,俩人在工作上打交道不少,倒也熟稔得紧,看着陆坚定,笑着道:“怎么,有何贵干,又给你挣了个升迁资本,来磕头谢恩来了?”   “我说高峰我就没法说你,怎么见了谁都不阴不阳这德性。要不你这臭脾气,说不定都当上个副支队长了什么滴,至于在这鬼地方呆七八年不挪窝么?”   陆坚定猛抽了口,嘴和鼻孔里哧哧冒着青烟,埋怨了句:“我今儿就来跟你说你手下这事了,这小子可真够野的啊,那个叫曹航的嫌疑人,手腕被咬了一块肉,脑袋给开瓢了,一枪打翻了不说,我们要是去迟点,他敢把人给毙了……我说你是怎么训出来的,整个一个悍匪苗子哦,曹航可是省散打队呆过的,三五个人未必近得了身,嘿,居然被你们一大队个小内勤吓得尿裤子了,真邪性了啊!”   陆坚定说得言辞凿凿,这当然是证据确凿了,仿佛是说嫌疑人一般不无几分惊讶和愤概情绪。秦高峰听得理也不理,不屑地说了句:“我的人自己会教育,你操什么闲心?”   “对,是得好好教育教育,这没准什么时候出事可来不及了。”陆坚定说着,就着话头了。   “就这事啊?”   “啊不!我是说呀……”陆坚定的脸变了变,诡异地笑着道:“我是说,这小子要不调我们队里,我替你教育教育?”   秦高峰诧异地瞪了陆坚定半晌,跟着是爆着几声大笑,这来意明白了,敢情是想挖墙角来了,一副好笑的神情却是没有回应。   “嗨,老弟,给个话呀?就这惹事的茬,到我们队里,我给你看着,省得你操心,咋样?老哥我对你不错吧?……明跟你说啊,我看这小子是块料,考验外勤能不能出任务,一百次安全顶不上一次危险,能趟几次危险任务过来,将来都是精英,一遇到这种事啊,新人不是吓破胆了,就是吓大胆了,我看这小子属于越吓胆越大的主,到我们那儿正合适。”陆坚定干脆挑明来意了。   “老陆。”秦高峰笑着说道:“你用完了人、请完了功、邀完了赏,然后回头又想连人挖走,你这是不是有点太不地道了。”   “哟,您这么一说,我还真觉得我有点不地道。”陆坚定笑着,根本没有不好意思的意思,反倒就驴下坡了:“咱这样吧,不让你吃亏,你有啥要求,给我提提,一准给你解决怎么样?要车,人事对调、怎么都行,只要你同意,支队长那儿我去说……是块好钢就要用在刀刃上是不,我们大队母老虎有了,再添上这么几只小老虎,哟,全乎了。哈哈……”   “这样吧,老陆,不是我驳你的面子,你知道我的作风,来的自愿,去的随便,只要他愿意去,我不拦着。可现在为时有点早,让他在一线多锻炼几天,没进过派出所直接就进了刑警队已经是跳级了,才在一大队呆了几个月就进重案队,别人听着也说闲话不是,实习期满喽,要真想去重案队当外勤,我亲自给你送去。怎么样?”秦高峰好像乐得送这个顺水人情。   “好好……我就知道你哥们够意思,不说了,到了测评完了,我来领人,在你手下练半年,拉出来就能上阵。”陆坚定一拍大腿,乐了。   “哎,老陆,还有个小事我现在刚想起来。”   “说!”   “本没想找你,可你一说车,我倒想起来了,给我们一线解决个实际问题。”   秦高峰说着,从这抽屉里抽出一厚摞发票,油票,啪地拍在桌上。   “嗨,当警察不能这么黑吧?这刀下得太深了昂!”陆坚定一惊,这怕不得有好几千外勤差旅加油票,肯定是超标了没地方处理,到重案队打秋风。   “呵呵,爱办不办啊,别说我不给面子。”秦高峰笑着,仿佛也是办成了事一般,直接把发票往前推。   “好好,这次人情算还了啊,回头我报了给你……宰这么狠,那这事咱们定了啊,到时候你不认账都不成。”   陆坚定悻悻把一堆发票塞到口袋里说道,经常要甚至派出所和大队帮忙,给点实惠和人情却是不得不办的,暗暗地只觉有点偷鸡不成反蚀米的感觉。   “放心,就怕到时候你不敢要!”   秦高峰还是不阴不阳地说着。   ◇◇◇◇   市武警医院里,靠着三楼尽头阳面的一间病房里,一群警服着装的人正围着病床,哟,细看之下不禁大开眼界,窗台上开着的迎春花,屋子里这一群,还净是警花了,不过是花非花,一说出话来可坷碜得要命。   “哟,简凡,你不用化妆都成猪头啦!”   “好可怜哟,不过比原来帅多喽。”   “该!犯罪份子终于替我们出了一口气昂!”   “报应、报应,报应不爽啊!”   “你们干什么?他还伤着呢,有没有点同情心啊?”   你一句我一句,神情各异。除了杨红杏说了句公道话之外,牛萌萌、秦淑云和梁舞云,差不多俱是幸灾乐祸的表情,平时被损最多的梁舞云却是咬牙切齿,每次都要比旁人多几句。旁边站着的谢法医笑着看着一干女警损着简凡,史静媛也是一脸莞尔,削着一个苹果。六位女警联袂探病来了。   医院里呆了两天,简凡平时是人缘颇好,差不多队里人都来遍了,这一拨娘子军是谢法医带队来探病的。简凡打了两天点滴已经恢复了个七七八八,这出外勤抓贩假钞团伙,经历了搏斗又击伤一名案犯,这么大的事就在一大队都难得碰到,听者自是惊讶得无以复加,不过此时再看,却是说不出的滑稽可笑。挂着俩熊猫眼,脸上、手上贴了几块绷带,除了眼珠子看着还有几分狡黠之外,着着病号服怎么看都是惨兮兮的样子。   简凡右看看、左看看,梁舞云最高兴,牛萌萌有点可怜、秦淑云有点仰慕、而杨红杏就有点复杂了,半晌才说了一句话。史静媛和谢法医年纪大,却是安慰得多,不像这伙同学一般净开玩笑,左右看看,故态重萌了,撇着嘴不客气地说道:“喂,你们来探病来了,还是来超度我来了,两天来了两回,净没好话,说话前先想清楚啊,我这乌鸦嘴可没受伤,想听好话是不是?”   这拉架势瞪眼准备上嘴的样子逗得众女警咯咯直笑,谢法医笑着啐道:“小凡,你就不能对姑娘们客气点,怪不得都不待见你。”   “谢阿姨,你看你看!”简凡忿忿地指着众女,深恶痛绝地说道:“她们比犯罪分子还可恶啊,见面就咒我,我看谁最高兴,再高兴我生活不能自理了我就讹谁!”   “胡说什么呢?给……”史静媛嗔怪了句,削了个苹果递上来。这简凡说话没遮没掩,几个女警也是没轻没重,不过看样这几位的关系都不赖,也不好夹在中间说什么。简凡却是不无享受的咬着苹果大嚼,嘿嘿地笑着损开了:“看史姐多温柔,你们几个学学,一天到晚疯疯颠颠,嘿嘿……将来找不着婆家,找着婆家也摊上恶婆婆,天天收拾你们。”   咦!?集训队的四大名花叱目瞪眼,这话太过恶毒了点,梁舞云捋着袖子挥着手喊着:“老大,我们仨摁住,你来非礼,小样,还治不了他了。”   几个女警做势要来非礼,简凡却是坏忒忒地笑着:“耶!欢迎非礼啊,你们一起上,我绝对不反抗啊!”   一句话把众人逗得哈哈大笑,杨红杏被糗得面红耳赤,掐了笑得前俯后仰的梁舞云一把,几个女警相互推搡着,却是谁也不敢真动手,连谢法医和史静媛也按捺不住被逗得直乐。   说是来探视,差不多就是来说说笑话,胡侃一通。简凡见着熟人也乐,众人看着简凡没事也放心,不一会快到上班时候众人告辞要走,简凡这睡了两天有点留恋了,苦着脸说道:“史姐,队长怎么没来看我?我什么时候出院呀?”   “队长让你老老实实养病,你就老老实实呆着呗。”史静媛不置可否地道了句。   问不出所以然来,这四个同学又跟着捣乱,各自招着手哄宠物一般,乖啊,乖乖躺着,姐姐们晚上来看你哦……   简凡气咻咻蒙着被子不理会了,几个女警招着手再见轻轻掩上了病房的门。了无人声了简凡才钻出了被子,长舒了一口气,好像这两天比出勤还累,局里的领导、经侦队的、重案大队,还有一大队的,轮番来探视,还真是有点疲于应付了。   想的人没来,净来了些没想的人。老爸老妈那儿,压根没敢说,怕爸妈担心;香香倒是说了,可工作忙,一看被人打成这德性了,流了两眼泪,跟着就埋怨上了,而且移动公司这破单位,越到年底还越忙,除了下班其他时间还来不了。   人一走赶紧起身,隔着两间就住着胡丽君还没出院,这段时间没事了就凑那儿说话聊去,起来了却见得床头柜上的一堆水果营养品间还放着一个小包,一愣神,八成是那位又忘了,刚刚拿到手里,门吱哑一声开了,一抬眼,却是杨红杏去而复返了,简凡一递包:“忘包了吧?”   “嗯!”杨红杏讪讪上前,接到了手里,拉开了拉链,掏出来一个精致的大屏手机模样的东西,递上来,笑吟吟地没有说话。在此之前的冷战因为受伤的事得到了一个冰释的契机,都没有再提此间的事,简凡看看杨红杏,却是乐得接到手里:“呀!送给我呀?”   俩人之间,只剩那么一层薄薄的纸有待捅破,但好像在彼此之间,也没有人想捅破,或许浸在这种温情和暧昧里要比真正得到还有那么点意思。杨红杏是怎么想的简凡不知道,不过简凡肯定是这么想的。   是台惠普的掌上电脑,简凡一说那话就后悔了,好几千块钱的东西,还能恬着脸去要不成。   杨红杏却是笑着说道:“凭白送你这么贵重的东西你要呀?借你玩玩,里面有游戏,能上网,能看小说,还可以打电话,你一个人无聊的时候自己玩吧。”   包挎上了肩,想说什么欲言又止,迈了一步,却没有迈出距离,简凡看着,笑着把玩在手里说道:“我出了院还你啊,正好无聊。”   “嗯!”杨红杏仿佛有心事一般应了声,终于还是应声走开了,快掩上的门的时候才回头再见说了句:“里面有好多同学照片,你无聊的时候看看吧。”   “哎,好嘞!”   简凡起身相送着,却被婉拒到了门口,一直看着杨红杏款款离开了走廊,跟着又跑到窗口,看着单位那辆警车载着一干同事离开了医院,暗自长叹了一口气,摩挲着手里的小电脑,有点悻悻。   理想中可以共浴爱河,而现实却是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俩人,或许再也回不到集训队那无忧无虑的日子了。   无聊地躺到床上,翻着那台精致的掌上电脑,翻到了图片收藏,还真有集训队时候的集体照片,简凡乐了,笑着用笔触放着着,看着熟悉的面孔,肖成钢一脸傻样;裘刚故作正经;牛萌萌在傻乐着,秦淑云站在边上深思、梁舞云那架势比教官还拽、杨红杏还是那么漂亮……笑着梳理着回忆中的点点滴滴,现在再想起来当时的感觉,死活不想当警察,被二叔赶着进了集训队;又死活不想去一大队,又被二叔赶到了一大队,恍惚间这刚刚几个月的事就像几年过去了一样。   翻到了下一页,哟,简凡吃了一惊。上面的图片却是拍那天俩人在笔记本上谈话的那一段,龙飞凤舞、歪歪扭扭的大字,被翻拍成了照片,还有俩人涂鸦般画的娃娃,是张一枪中靶的图画,当时好像说,噢,俺射女人挺准的!那堂课上得什么简凡已经记不清了,不过和杨红杏写得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放到眼前,俩人的神情动作却是宛若眼前,就像初恋时候调戏香香一般,让简凡不禁笑意盎然,虽然不怎么喜欢集训队那生活,可不经意回头看的时候,留下来的回忆还是那么美好!   再往下翻,简凡却是看得更来劲了,一百多张照片,全部是私秘的照片,梳着冲天髻蹒跚学步的,不细看都看不出来是杨红杏;上小学的、上中学梳着马尾巴的、穿着校服的、穿着学士服的,整个就是一个个人的成长经历大汇萃,是一个丫头变成一个漂亮女人的最直观的显现,特别是杨红杏穿着学士服那张,浑然不似平时表现的那么强势,温静贤淑的表情里任谁一看也是个乖乖女,直看得简凡瞪着眼就到了屏幕上。心里感觉怪怪滴,哟,没穿制服的时候,比穿着的时候还要漂亮!   越看越来劲,无意中翻到其中的一个文件夹,呀地一声,却是差点拿不稳手里的小电脑,映到眼敛的都是精雕细琢的艺术照,穿着白纱长裙的,在某个海边泳装的、室内装璜考究作布景,作着沉思、作着恬静、作着妩媚、作着各式各样表情的杨红杏越看越撩人,敢情……这便是传说中的写真!?   哇……简凡看着两眼浑然不觉痛了,一丝水迹细细地从嘴唇上流了出来,垂涎三尺的本性露出来了。使劲地瞪着屏幕,好像等着画中人脱下最后一件衣物来个一丝不挂似的,肿胀的眼,此时熠熠生辉放着光,啥光,淫光呗!   哟!?她给我看这啥意思?简凡看着,抹了把口水,一下子想起个事来,不会是故意给我看的吧?看得人家兽性没处发泄,这不害人吗?不过转念一想,算了,害就让她害一回吧,吃不着葡萄咱也不说葡萄酸,咱看看葡萄总不碍事吧?   于是乎,又从头开始看,一张一张地细细欣赏,看得如此的投入,仿佛这画中美人的身畔多了一个帅哥,谁呢?当然是简凡我了;仿佛那双恬静的美目正凝视着她的梦中情人,谁呢?还是我啊,除了我还会有谁?……迷迷糊糊开始了白日做梦的时候,连门吱哑一声响都没有听到,连有人进了病房也没有注意到,直到有人轻轻地喊了一声:简凡!   简凡正意淫着,不经意的应了声,还以为护士来了,一瞥之下,一吃惊,手里的电脑一下子滑到了被子上,吧唧又摔到了地上…… 第二卷 小警轶事多 第34章 方寸我心乱   Pocketpc很重,掉在地上的声音很闷,吓了简凡一跳,支着身子赶紧捡,一拿到手里又是暗暗叫苦,机身下部凹进去一块,完了,这可完了,看人家秘密照片不说,还把人家掌上电脑摔坏了,这可咋交待。一侧头,不无几分责难的看着这位探病来的人。   不是别人,正是曾经朝思暮想,现在已经不太想的蒋迪佳,挎着肩包,一手提着水果,不无诧异地看着简凡的一连串奇怪动作,跟着又是如此诧异的眼神,本来就惴惴不安的蒋迪佳脸上也怪怪地,第一声叫的时候还没认出来,现在认请了,而且面前的人颇多变化,最起码脸鼻子以上的部位已经不像原来那么清秀了,对方的目光,像是第一次见面一般,上上下下审视着自己,敌意颇浓。蒋迪佳奇怪地自己上下看看,没有发现什么问题,这才怪异的问:“简凡,我……我哪里穿的有毛病?”   “啊!?没有……没有!”简凡摇着头,这么漂亮的美女,怎么会有毛病。   “那……不欢迎?”蒋迪佳侧头问着。   “不不!”简凡省过神来了,赶紧把刚刚看的东西塞进枕头下。   “怎么,不请我坐下?”   “请请……”   简凡终于是反应清楚了,赶紧地请蒋迪佳坐下,蒋迪佳很自然地拉着椅子坐到简凡的床边,一大袋子水果放到了床头柜上,随意地问了句:“刚才看什么那么入神?我进门半天你都没反应过来。”   “嘿嘿……机密案情。”简凡笑着支身坐下了,随口诌了句瞎话。再看蒋迪佳坐着,很随意往后拢了拢头发,赶紧地下地倒了杯水,蒋迪佳客气地接到手里,简凡这就怪怪问了:“蒋姐……你怎么知道我…我在这儿?”   “怎么?你这事很秘密吗?”蒋迪佳仿佛窥得秘密一般得意地笑着问。   “噢,不,奇怪而已。”   “呵呵,我去过两次,第一次不在单位,第二次是昨天,说你住院了,打电话问了问香莼才知道你在这儿。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嘿嘿。”简凡傻笑着,没成想蒋姐还真想着自己。   蒋迪佳像是在埋怨简凡冷遇自己,而简凡再次面对蒋迪佳的时候却是不无几分悻悻然,上一次的拂袖而去一直就以为是两人的最后一次见面,过了这么些天,还以为双方再不会有什么交集了。   “呀……眼还肿着?”蒋迪佳说着,凑上来看着简凡的两只眼睛,手情不自禁地触了上来,从眉骨眼角连到太阳穴都有瘀伤,仿佛是十分心疼般地轻抚过青瘀未消的地方,咂着嘴道:“还疼么?”   关切地一声“疼么”,让简凡顿时觉得不疼啦!   如此如此地近,嗅着那股熟悉熟悉的幽香,感受脸上被温暖的手指抚过,哪还会疼?不但不疼,反而陶醉了半天没有说话,刚刚在脑海里正YY着的对象和眼前的发生了交集,不用闭眼都能回忆起曾经那一夜的浪漫。多日未见,只觉得蒋姐的脸色白了几分,眼睛却是分外地黑,睫毛还是那么长,微微地向上翘着,一说话露着整齐的贝齿,哪里,曾经深尝过的地方,不知道还是不是那么甜、那么美。   “嗨、嗨……简凡,你不是被人打傻了吧?”蒋迪佳说话着就发现简凡的两眼发滞,张着嘴快流口水了,半晌没回过声来,赶紧地拍拍简凡没受伤的下巴,几天不见,心里暗笑着这小子肯定没想好事。   嗯!?简凡被晃得摇摇头,一听这话乐了,傻呵呵说道:“嘿嘿,我本来就不聪明。”   “躺下……”蒋迪佳说着,命令般的口气,把简凡摁到了床上,轻轻地盖上了被子,怕简凡着凉也似地,一切安排妥当了,静静地坐在床上,笑着看着简凡:“我给你削个梨,下火,不许乱动哦。”   床头柜上有削刀,有各式各样的水果,来探望的人不少,蒋迪佳握着小刀,拣了一个大个的梨轻轻的削着皮,不过看样不常干这活,很笨拙的削了厚厚的一层,削了没几下就断了,又重新开始,不过削得很仔细、很认真。雪白修长的手指和梨肉放在一起几乎不可分辨,简凡看着,这笨拙的动作此时在他眼里看得是赏心且悦目无比。   对于蒋迪佳,一直是心里挥之不去的一个影子,不见便罢了,一见便有点收拾不住心神的飘摇,可简凡知道,这是一位只可以任凭瞻月望星般仰视的女人,俩人间的距离并不会因为一次两次的交集而拉近多少,如果细想之下,别说蒋迪佳,就从小青梅竹马的香香按现代社会的标准自己都般配不上。   此时再看蒋迪佳,开襟的呢子风衣里,仍然是白色搭配的上衣,柔顺的长发飘洒在肩上,鼻似月、目似星、两嘴翘翘千般情,把这等情景放到眼前,和心里最美、很美、更美的所有美女印像相比都不觉得逊色。   哎……简凡在心里喟叹着,看来这相见倒不如不见,一见蒋迪佳就让自己觉得仍是彻头彻尾的无产阶级,而无产阶级摘得胜利果实只可以在理论上,永远到不了实践中。   偶而一瞥看着简凡正看着自己,蒋迪佳微微笑道:“你……你为什么没有给我打电话?”   “你没说。”   “那你干嘛没有找过我?”   “你没让!”   一问一答,蒋迪佳扑哧一下子笑了,美目眨着不无几分歉意地道着:“我……我那天晚上不该对你发火,你不会还生气吧?”   “我现在脑部失忆,好多事都不记得了。那天你生气了吗?还发生了什么?”简凡狡黠地笑着,不过此时顶着俩熊猫眼,实在帅气不起来。   “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也忘了。”蒋迪佳抿着嘴唇笑着,把削得颇丑、形状颇不规则的梨儿递到了简凡眼前:“吃吧。”   简凡接到手里,评价了句:“你削得真难看。呵呵。”   说是这样说着,不过就着却是大啃了一口。蒋迪佳倒也不介意,双手讪讪的挽着,轻轻地放下的小刀,又掰了根香蕉,征询地问道:“要不给你剥个香蕉,这剥出来肯定不丑。”   “嗯~~不吃,不吃了,这俩天净吃水果。”简凡摇头否决了。   “简凡,你什么时候出院。”   “不知道。”   “不知道?”   “啊,这得听组织的,本来我这伤根本不用住院,陆队长说了,执勤受伤了这事不多,让我躺着,领导要来关怀慰问呢,回头评功邀赏什么滴还能多点。嘿嘿……躺着蛮好的,天天有人来送东西吃。”简凡边吃边乐呵地解释了几句,倒把蒋迪佳逗笑了,笑着问了句,等你出院了,我来接你怎么样?   “啊!?不用,队里要来的,我直接回队里,你把我往哪接?”简凡笑着,扔了梨核。   蒋迪佳像有心事一般,讪讪笑着道:“我把你接到九鼎疗养一段。那儿条件好。”   “去九鼎?”简凡一听,愣了下神,嘴有点走火了,没过大脑就说了句:“喂,蒋姐,不会是你哥又派你来当卧底吧,我全身上下可没值钱东西啦啊?”   “你……”蒋迪佳一下子有点语结,本来轻松的氛围被破坏了。有点不悦地瞪着简凡,简凡省得说错话了,苦着脸直抹嘴赔罪道:“说错了、说错了,我是说,我身上没有值得他掂记的东西了。”   “什么?”蒋迪佳更忿怒了几分,瞪着眼凑上来了,像是示威。   “咂咂……”简凡吧唧着嘴,躲避着蒋迪佳的目光,不迭地说道:“又说错了,那个,反正就那意思。”   “你……你就是这样看我呀?什么就那意思?”蒋迪佳摆过头,气咻咻地说了句。   “不是,不是。”简凡摇着手证明道:“我是说……算了,不说了,越解释越乱,我就那意思,就是不想再去九鼎,也不想再纠缠在那件事上,话我都说到了,事我也办到了,我知道我挽回不了,可将来他出了麻烦,别回头赖我成不?一句话,不管有什么事,我和九鼎和你哥都没有什么关系,行了不?”   “你……真的不想再从中分一杯羹了?虽然有缺陷,可它也值不少钱……你说的温度的事,我告诉他们了,他们现在正想办法完善这个配方和工艺,这件事我和我哥商量了几次,他们准备给你正式签约,从整体的利润里分红。怎么样?我帮你争取的。”蒋迪佳听得这话,反倒安静下来了,坐到了床前,盯着简凡仿佛要等着他兴高采烈一般。   简凡听得蒋迪佳说着,神情渐渐地肃穆起来了,两人各有所思的眼光碰撞着,蒋迪佳很殷切,简凡很慎重,讪讪问句:“还是以罗家酱坊的名义?”   “是,这个没法更改了,专利和商标都注册了。”   “不要!”   简凡听得这话,表情冷了几分。   “为什么?名利双收,什么都有了,过上几年,你可以攒一部分钱,说不定就不干警察这个危险职业了,自己创业也有底子了,不挺好的么?罗家酱坊的事我听我哥说过了,毕竟是几十年前的事了,咱们难得还限于这个名字?”蒋迪佳说着,看着简凡不乐意,劝慰着:“我和香莼谈过了,她同意这事,你们俩人的当务之急是解决在太原的房子问题……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嘎,怎么这么别扭?”   “蒋姐!”简凡看着蒋迪佳,斟酌了半天才说道:“我爷爷、叔叔、婶婶差不多都是生意人,卖过菜、卖过粮食、卖过酒,到我爸这一块,卖过二十年饭,这么说吧,宰上客人三十五十都不是个什么大问题,要真把没把握的东西放到客人桌上,这就是大问题了。做这配方当时的初衷只是好奇,摸索了十几年做了七八成像而已,没想着卖多少钱,是我一时糊涂卖了,凭心而论,五万块不少了,我没想多拿……这么着吧,我把五万连本带利退给你们,你们把专利和注册商标什么都撤了,配方我也不收回了,也收不回来了,不管你用什么名字,别用罗家酱坊,罗家和罗大御厨在我爸心里和神一样,你们起什么名不行,非把罗家拿出来糟塌,人家一家都灭门了,这么干,你就没问问你哥,就不觉得自己良心让狗吃了啊?”   “你……你骂人?”蒋迪佳有点花容失色了,咬着嘴唇瞪着。   “对不起,在警队学坏了,顺口了。”简凡悻悻说道。   俩个人现在差不多脾气都上来了,互瞪着谁也没有示弱,这是简凡的一个心结,无法化解,而蒋迪佳好似一副好心被人当做害人心了一般,也是忿忿不已。片刻之后,蒋迪佳努力平心静气地说道:“简凡,你知道我为这事费了多大周折,其实严格地从法律上来说,你和九鼎没有任何关系,他们可以一分钱都不给你。我好心好意给你争取这些,你为什么就一点都不领情呢?”   “好好,好意领了,不说了,你走吧,说这些真没什么意思,好几个月了,该说的我都说了,就当我们都不认识,你们发多少财我不在乎,别再来找我好不好。我现在都怕了你了,本来运气就背,自打认识你不是背了,是倒霉了,见了一回面就被你哥下套了,再见了一回,又着火了,又见你一回,还没准要发生什么倒霉事呢?快点走,省得我心烦。”   简凡说着,明显不再想讨论这个问题了,钻进被窝里蒙着头,不理蒋迪佳了,不想双方纠结在这个问题上。   “你起来……你再装!”蒋迪佳气不自胜了揪了被子,瞪着简凡,没好气地说道:“你当几天警察了不得了,我怎么就倒霉了?明明是你倒霉,自从认识你我的麻烦就不断,你妈训了我不说,现在你也敢训我。不是请你,我能被火困到酒店里么?你还说得有理了。”   言辞间忿忿不已,还真被惹恼了。一拉被子,简凡却是不装了,翻身下了床,看着蒋迪佳发怒的样子却是更有一番风情,嘿嘿笑着撂了句:“知道我是警察还敢动手,这是袭警知道么?”   “你……”蒋迪佳站起身来了,刚要发火,却又被简凡这等无赖的性子逗笑了,想了想,却是默默地拿起了挎包,看着简凡无奈地摇摇头说道:“简凡,既然你一直误会我的好意,那咱们没什么可谈的了,九鼎的事不管你说卑鄙也好,小人也好,都无法更改了。”   转身说了句,几步走到了门口,蒋迪佳好像等着挽留的话却没有听到,诧异地一回头,却见得简凡愣在窗口,目光里很复杂地看着自己,两人对视了片刻,蒋迪佳蓦地心弦一动,嗫嚅地说了句:“对不起,九鼎是我妈妈一手创下的产业,我在家里就是个吃闲饭的人,这事我当不了家,我只是想尽可能地弥补你一点。坦白地说我很喜欢你也很感谢你,可我也理解不了,你保持这高风亮节有什么意思?做给我看?”   对于简凡,蒋迪佳一直感觉很怪,说不贪财吧,按费仕青所说,讹朋友的钱、宰客人的钱都干。说贪财吧,真正放到眼前的大笔款项却是不屑一顾。蒋迪佳一直以为简凡是故作姿态,那一夜之后把实情给哥哥一说,俩人才达成了这么个一致,却不料仍然是被拒之千里之外。   简凡听着怪怪笑了,笑着说道:“天上掉馅饼拣便宜的事固然好,可有时候掉得不是馅饼,是铁饼,要砸脑袋的……该拿的钱我拿了,人不能贪得无厌,差不多就行了。”   “你,你什么意思?”   “你觉得我误会了你的好意,其实你一直也在误会我的好意。”简凡淡淡地说道,气定神闲,在饮食上绝对有大家风范。   蒋迪佳不以为然道:“我知道你说什么,可你太小看九鼎的研发能力了,现在营养师增加到了十人,外聘的配料师也有七八人,正准备把这一块市场蛋糕做得更大,即使是有什么问题,群策群力也能解决的。”   简凡更不以为然了,笑着说道:“呵呵……是你太小看传统配方了,四百年不倒、几代人传承,就凭你几个傻B营养师能完善得了?”   蒋迪佳听得这话忿意又起:“你……你怎么越来越粗鲁了?”   简凡却是针锋相对:“那你怎么越来越功利了呢?”   “好好……停止争论,我们之间以后不提这个话题,也不见面了好吗?”蒋迪佳忿忿说道。   “没人逼你呀?你自己来的。”简凡又是一句难听话。   “我……好好,算我自作多情。算我看错人了。你这种人,根本就不知好歹。”蒋迪佳口不择言地说了句,转身跑了。   不等简凡开口蒋迪佳便即快步出了走廊,简凡又是回身探在窗口看着蒋迪佳出了大院,上了车,感觉得出蒋迪佳很生气。不过简凡却没有什么愧疚,最起码问心无愧了,这号美女端得是可望不可及,离远点也好,咱看着也多点美感,少点反感,省得扰得人流口水……直到看不见车影了,简凡才悻悻躺回了床上,一摸枕头下那掌上电脑,细细端详了许久,心里却是暗道苦也,银色的机身下部凹了一大块,杨红杏要说脾气,可比蒋迪佳要大多了,这要知道了,没准画中风情万千的样子立马就竖眉瞪眼变成母老虎了,这可咋办? 第二卷 小警轶事多 第35章 相顾良言暖   重新穿上了笔挺的警服,无言地摩挲着帽子上的国徽,脸上犹带着旧伤未愈,住院住了四天,来探望的人不少,集训队同学也来了不少,问候的电话就更多了,或许因公负伤应该感到那种作为警察的光荣,不过简凡并没有感觉到这些,记忆犹新的是惊心动魂的那一夜和之后来自同学和队友们的关心。或许,警察这份工作真没有什么可怕的;曾经在眼里看着很拽很拉风的警察,都是一群普普通通的人组成的;曾经很神秘的重案大队,简凡见过几位之后不是未老先衰就是营养不良,像电影里倍受折磨革命同志,甚至连普通人都有几分不如。曾经看得资料说如何凶恶、如何危险的犯罪嫌疑人,也和普通人一样,会担心、会害怕,会倒霉,甚至连自己都有几分不如。   身边的世界,其实就是一个普通人组成的普通的世界,你想它是安全的,它便是安全的;你觉得它危险,它便是很危险的。其实这个团队和大学里曾经的狐朋狗友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   默默的坐着想了半晌,把即将离开的病房打扫得干干净净,本来大队的小伙子们要来接,不过陆队长坚决不让,要亲自来接简凡,这就让病房显得有点冷清了。不过简凡倒不注重这些,谁来也没关系,收拾好了准备走的时候给楼下等着的陆队打了个电话,要陆队再多等一会儿。   原因,很简单,要向最关心的一个人辞行,胡丽君。   隔着三间就是胡丽君的病房,推门而入的时候护士刚刚换完药准备走,看着简凡进来,眼光有点黯淡的胡丽君立时露着几分喜悦,招着手让简凡过来。被枪托伤了五处都在脑部,检查有轻微脑震荡,外部钝器伤却是比简凡还重,进院当天便被剃光了一头秀发。此时再看却是让人怜惜不已,清丽削瘦的脸上,有点失血般地苍白,头上缚着医护网,绷带扎着伤口,已经长出了青青的发茬,两只眼睛显得格外地大,格外地有神。   不知道是心理使然还是某种异样的情感在作祟,简凡一直觉得胡丽君很漂亮、很美,这种美并没有因为受伤而减掉一丝一毫。那美,是超越美女的那种美,甚至于比身边最漂亮的蒋迪佳还要再美几分。   很自然地握着胡丽君的手坐到了床边,住了四天医院,没人的时候俩人就坐在一起闲聊,胡丽君被剃了秀发,精神不太好,简凡每天都来逗着说笑话,总觉得胡姐还是怪怪的,有人的时候谈笑风声,大大咧咧,而一到独处或者和简凡俩个人的时候,总是不自然地露出那么点忧郁来。   要走了,简凡颇有几分不舍,握着胡丽君的手,看着胡丽君眼里愈发露出的几分喜悦,轻轻地说道:“胡姐,我……我要出院了。回队里报到。”   胡丽君坐起身来,笑着,像在欣赏简凡此时并不帅气的脸一般,也轻轻地说了句:“好,去吧!”   俩人眼光里此时的默契似乎已经超脱了那一次的暧昧,如果没有俩人的受伤,或许脑子里还留着几分桃色绮梦,可现在,在简凡的眼里,对面的女人是如此的圣洁,圣洁得容不得有一丝亵渎之念。   “胡姐,我……”简凡有点不自然,喃喃地半天没有说出口,很多次自己都卡在了那句话上,总是觉得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胡丽君微微笑着,看着简凡躲避着自己的目光,却是两指轻轻端着简凡的下巴,四目对视着问了句:“想说对不起?你还在自责?”   简凡悻悻地点点头,默认了。胡丽君却是笑着,丝毫不在意地说道:“什么样的危险情况都可能遇到,这不是你我的错。即便是我上前他也要找机会反扑,如果是我被扑倒、枪到了他手里,后果就更不堪设想了……你很勇敢,没有你这个案子根本不会像现在这么圆满。重案队抓捕的人不少,可像你这样单枪匹马抓回来还真不多见……你知道吗?其实你胆子一点都不小,只是没有经过什么事而已。告诉我,你现在还害怕么?”   这样赞扬倒让简凡有点不好意思了,摇摇头道:“不害怕。”   确实如此,现在再回想,后怕之后,确实无怕之有。就像痛痛快快地打了一架,而且打赢了,报复的快感已经很大程度上压制了可能还存在一点恐惧之心。   胡丽君笑着,欣慰和赞许俱有,一只手握着简凡,一只手抚着简凡青瘀渐散的眼眶,是爱怜、是关心,还是欣喜,抑或是这几种复杂的感情都在言辞里。俩人默坐了片刻,胡丽君爱抚地拍着简凡,趿拉着鞋子下了床,拉着简凡说了句,走,别乱想了,都过去了,我送送你。   俩人慢慢地踱出了病房,下了楼梯,陆队的车停了医院门口,要走了,简凡却是更有几分不舍了,拉着胡丽君讪讪说道:“胡姐,我明天来看你。”   队长在场,胡丽君仿佛又变了个人似的,很爽朗地笑着:“哈哈……简凡你别婆婆妈妈,我可没那么娇贵。”   俩人却是不好再说什么了,胡丽君说着却是推着让简凡上车走人,陆队长也笑着看着,看看上车的、看看车下等的,等车走了不远又回头看看,简凡和胡丽君还在招手,直到看不见人了才缩回脑袋,看在眼里的陆坚定乐了,瞥见简凡若有所失的样子肚子里暗笑,很随意地问了句:“简凡啊,当初给你配对你还嫌人家老,现在舍不得啦?有想法了?”   “我没想法。”简凡摇摇头。处了几天,却是对胡丽君感激的成份多点,还真没有什么想法。   陆坚定估计是对刚才胡丽君送简凡的眼神里看出点什么来,笑着道:“嘿……你没想法,我可有想法,怎么,要不给你们牵牵线,你俩的资料我最清楚,你,简凡,二十四了,过了年二十五;胡丽君二十九了,俗话说女大三,抱金砖,你们俩凑一对,等于你小子抱一块半金砖,哈哈……拣大便宜了。”   陆坚定好像看着简凡面皮嫩容易逗似得,越说越上劲了,说得自己都哈哈大笑了,笑了半天见得简凡没反应,好像自己重案队受了冷遇一般,接着唠叨上了:“嗨,我说简凡,你别以为长得帅点就了不得了啊,这年头讲实惠、看出身,光脸蛋帅不值多少钱……你还别看不上丽君,虽然人家二婚,可人漂亮,家底又好,配你还真是绰绰有余……嘿,我怎么就没发现,你们俩还挺般配的啊,胡丽君对队里那个男同志都是眦眉瞪眼、吆五喝六,还就对你温柔得跟个小媳妇样,合适,太合适了……回头我跟秦高峰商量商量。”   简凡本来不愿意搭这个茬,不过一听这话倒诧异地问了句:“胡姐结过婚了?”   这几天光见队里人来,还见过胡丽君的妈妈,好像在市工会也是女工干部。不过怎么也没想胡丽君居然已经成过家。   陆坚定笑着说道:“是啊,她没告诉你?”   “陆队,这话我能问么?”   “呵呵,是不好意思问啊。”   “那为啥离了?”   简凡诧异地问,卸了那层妆,胡丽君看着并不比自己大多少,还真没往那一层上想,而且结婚本来对简凡而言是个很遥远的事,至于离婚么,就更远了。听着自己眼中很在乎的胡丽君已经是离婚了,当然要让简凡诧异了。   陆坚定瞥了简凡一眼,听得这话却是无奈地摇摇头说道:“哎,咱们这是个高危职业啊,但最危险的不是人身安全,而是婚姻问题。这么说吧,娶个警花、嫁个警察都不是什么幸运的事,她在外面出勤,她老公在单位出轨,结婚半年就离了,这事呀,也不能说就怨谁,一大老爷们娶个老婆却守空房,搁谁谁也受不了,就是丽君有点可怜……哎你这话什么意思啊?还嫌弃人家结过婚呀?我可告诉你,人家没孩子,这和没结婚不没啥俩样么?现在的女人标准,只要没有孩子,就可以统一视作没结婚,你还别嫌人家年龄比你大,现在这小姑娘们,还没准都过了几手了……再说了,年龄大点的女人才知道心疼男人,你们俩真成了,嘿,什么都解决了,省得我看着她心烦……要下手,你赶紧得啊,这年头好女人不多,搂到床上就是新媳妇,那还顾得上挑三拣四啊……”   陆坚定唠叨着,喋喋不休,简凡这才发现这个中年胖子嘴比费仕青强不了多少,根本不像个重案队的队长,倒像个市井里混混说东家长、西家短,而且这越听越不像话了,可又不敢像和队里外勤一般的胡说八道,毕竟身边的是队长,想了想委婉的劝了句:“陆队,咱……咱们别讨论这私人问题了好不好?”   “好啊,那好,现在给你说个公事,想来重案队么?工资比刑警队定级高一级、福利和补助都高,一外调全国各地都去,旅游都不用花钱。而且我告诉你啊,你要来重案队,追胡丽君那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我把你们俩分到一组怎么样?这样一来啊,生活问题、房子问题什么都解决了……哈哈,看组织对你多关心,怎么样,想上了吧。”陆坚定瞎扯着,看着简凡的表情,八成是对俩人有所成见,还真是越看俩人越般配。   简凡听得无言了,悻悻说了句:“陆队长,您绕来绕去,还是一回事。”   “哦哟,这工作还不就是跟男男女女打交道,这生活还不就是男男女女在一起扯淡,那不一回事么?”陆坚定想当然地说道。   简凡悻悻的瞪了口不择言的陆坚定一眼,难得年纪这么大还这么八卦,再往下续这个话题,简凡却是问多答少,浑然不似平时满嘴跑火车的德性。车行了不久,从医院直驶到了警校,简凡刚诧异着还没开口问,这陆队长嘴快又来了:“简凡,怪不得你小子黑咕隆冬能打着人,上午我说送你回队里,秦队让我把你带这儿,敢情操练了不少时候了吧?好好学,太原警察里最出名的一个神枪手、一个快枪手都在你们一大队。”   “你说的是我师傅陈十环吧?可我没听说过快枪手呀?”   “呵呵,你新同志当然没听说过了,快枪手就是你们队长呀,太原的几千警察,数你们队长鬼,一直就在一线,十几年愣是毛都没伤着一根,我和你们队长关系最铁,我最喜欢干的事就是到他手底挖人,咱们警队里传帮带这是优秀传统,他要指导你一招半式,够你混个人模狗样了,不说别的,这上面,咱就服气人家,我手下重案队一半外勤在一大队呆过。当警察呀,就得当成他那样的。”陆坚定说着,驾着车进了警校,看样在这里也是常客,三绕两绕就到了熟悉的射击训练场。   拍门要下车的时候,简凡有点诧异地问:“陆队,那您说我们队长这么厉害,怎么这么多年没提拔?是不是和脾气有关。”   陆坚定一愣神,跟着是哈哈大笑,笑着大竖拇指赞道:“小子,真聪明,这么秘密的事你一眼都看出来了,哈哈……看你们队长那老大不尿老二的德性,也就我买他的账,往上一层的领导,就没人待见他。不过话说回去了,这有本事的人才有脾气,本事越大的,脾气才越大,你们队长就是这样,好好操练,去吧,我不送你啦,你们队长在下面等着你呢。”   简凡下了车,一路被陆坚定骚扰了一路早已是不胜其烦了,听得这话接了句:“陆队长,看您比我们队长强多了,您看您,一点脾气没有,多和气,肯定都待见您吧?”   “那当然。”陆坚定随口应了句。   简凡诡异的笑笑,拍上车门跑了,陆坚定一看这表情就省得哪里不对,跟着一拍脑门恍然大悟,敢情被这小屁孩拐着弯损了一句。嘿,这下倒有点意思了,怪怪地笑了笑涌起个奇怪的想法:看这机灵劲,要跟着秦高峰混俩天,那肯定是厉害加难缠,再中和点胡丽君那号蛮不讲理的劲道,那将来保不准就是那个队的精英。   这号人才可不能放过了……陆坚定暗暗道了句,直觉得自己眼光颇有老到之处。 第二卷 小警轶事多 第36章 虽勇未足赞   腊月天里,警校早已放假,偌大的校园冷冷清清,射击训练场就更冷清了,半掩着的门厅,平时前台的招待都不见面,只有几个装修工在忙活着什么。知道秦队长是这里的常客,就是歇业也进得来,简凡轻车熟路顺着甬道楼梯下去,常去的那个靶厅没有灯光,有点诧异地顺着甬道找了两间,顺着灯光走进一间,队长,就在里面。   这里不像常去的那个射击厅,要小了很多,长方形建筑像一个大方盒子,宽处不到五米,也就是容两到三个靶位的地方,进门的时候看样队长已经等了很久了,站在厅中央看着简凡,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这点简凡倒不介意,事实上处了这么久,简凡估计队长基本属于审美观扭曲的那号人,但凡见人,不论美丑、不论男女甚至于不论老幼,基本都是这种盯着嫌疑人的目光,除非是很熟悉的人,否则你根本感觉不到他感情的变化。隔了好多天再见队长,第一个仪式是挺着腰杆敬了个警礼,兴冲冲地说了句:“队长,简凡奉命归队。”   对于这位处处关心的队长,简凡的感激之心还是有的,特别是经历过此事之后,更觉得平时要是没有队长这么着督促,就没有当天那瞎猫逮着死耗子的一枪了。看着队长,简凡捕捉到了他眉宇间掠过的一丝喜色,不由得心里暗自得意。   不过秦高峰可没有多大表示,还是那样不冷不热地问了句:“伤好了?”   “好了!”   “知道今天为什么叫你来吗?”   “不知道。”   秦高峰背着手,很慎重地说道:“把那天执勤的经过,给我详细说一遍。”   “哦,是这样……”简凡眉间有几分喜色,侃侃而谈,把从交易开始的经过详详细细地跟队长汇报了一遍,不管怎么说,毕竟都是一个市局认可的成功案例,肖副局长还亲自到医院看过自己。而且是成功地把一干嫌疑人全部缉拿归案了,要去掉受伤的成份,这足以让简凡感到几分自傲了。现在连简凡也隐隐地感觉到队长的用意了。   听到如何如何惊险的话,秦高峰的脸色根本不为所动,听完了,盯着简凡的脸仿佛在寻找什么蛛丝马迹一般,盯了很久才冷冷地说了句:“你有什么感觉?”   “没……没什么感觉。”简凡看队长这眼神,没来由地有点紧张。   秦高峰却是不无几分慎重地说道:“曹航是个惯犯,是省散打队开除的人,进过两次监狱,就在太原道上也算是个小人物了,这样的人折在你手里也算他点背了,胆小的干翻了个贼胆大的。”   “嘿嘿,我……我没觉得他很厉害呀?”简凡听得颇有长他人志气的味道,有点不以为然地说道。   秦高峰鼻子哼了哼有点不屑,仿佛是打趣般道:“干翻了这么一号人物,没觉得很爽?很痛快?……难道没有觉得自信增长了那么一点点?”   “有那么点。”简凡笑着道。   秦高峰也笑了,不过这笑有点怪怪地,接着说道:“暴力是对控制欲最直接的宣泄,这种快感是什么也挡不住的,小子,看来你也不例外啊。”   “例外?我例外什么?”简凡没听明白。   “就是不管你胆大与否、不管你承认与否,你的血液里同样有暴力因子。是男人,都难得有例外……告诉我,现在还觉得很害怕么?”秦高峰像在诱导。   简凡却是几分傻乐了,摇摇头:“不害怕,没有什么可怕的。”   却不料笑着的秦高峰突地脸色一变,话锋转了:“好,进入今天的第一项内容,不要以为我会表扬你,我是来打击你极度膨胀的自信来的,你应该很庆幸没有在我手下出第一次任务,否则的话,这种情况我当场会给你几个大耳光。不要以为支队和市局一表扬,你这尾巴就翘上天了,知道我怎么评价你这次外勤么?”   “什么?”简凡心里怏怏不乐了。   秦高峰吐字如吐唾,字字声重地道:“蠢!非常之蠢。你是靠运气拣了一条小命,如果后援迟上几分钟,曹航取你这条小命比掐死一只蚂蚁还容易;如果胡丽君出了意外,所有的责任就要都扣你脑袋上,你这一辈子都翻不了身;我听说你还殴打嫌疑人用枪逼着他是吗?众目睽睽之下,你要走了火,那你就得给这个人渣赔上一辈子了。”   简凡听得这话格外刺耳,悻悻道:“就没指望你说好话。”   这话里,倒也不无几分赌气的样子,简凡知道队长说得没错,但相比之下,更愿意听胡丽君那种鼓励式的口吻,或者听听陆坚定的胡吹大气也成,队长说不出什么好话这肯定的,不过难听到这种程度也真有点意外。   秦高峰好像还生怕简凡不理解似的又在加砝码了,笑里轻蔑的味道越来越浓:“看样你小子不服气是不?好,我给你指出四点,你不是嘴利牙尖么?给我说圆了,算我错了。第一点,胡丽君突然出手没有什么错,伪装不下去的时候只能突然出手,货已现身,已经没有必要拿出现金的再冒险。她错的地方在于太过于高看你了,而你,根本就是掉意轻心,认为场面全在控制之下对吗?你回头想想,如果你也持着枪逼着曹航的脑袋,他敢动手么?”   “这……”简凡一下子语结了,可反过来想,这个常识问题,没人告诉我呀?   秦高峰可不管这些,继续说道:“第二,以你的眼光当时没有认出曹航来情有可原,但他动手之后你应该知道了,既然知道了还敢和他肉搏,简直是找死。俩人缠斗分开之后,应该马上持枪击伤或者击毙他,而不是找块石头砸人;第三,他既然已逃,你又听到了路面上的枪声,你手里有武器,你应该做的是回身救援你的队友,她要是出了意外怎么办?何况四个人和证物重要,还是那一个脱逃的重要?第四,在没有后援的情况下,你居然敢擅自追击一个逼急了的人,如果他手里也有枪的话,你觉得你的胜算有几成?……”   简凡听得语结之后是冷汗涔涔,再回忆当时的事实确是如此,胡丽君一直在勉励,是因为不想让自己背上这个包袱;队长和局里都在嘉奖,那是维护警察的名誉;这些事真细较起来,还真有点一无是处了,几句话让简凡无可辨驳了,悻悻说了句:“队长,当时被打急了,谁顾得了那许多。”   “这件事唯一可称道的是,你小子比较有种,没有被吓破胆。不要给自己找借口,到了任何危难的时候,拼命蛮干胡来解决不了问题,你需要的是镇定、从容,一切谋定而后动,同样的事再发生一次,你觉得你还会全身而退,还会有这么好的运气么?我今天的话,说的有错吗?”   “没错。”简凡挺挺身子,鼓鼓勇气说了句:“您说的都没错,可就是有点小看人。”   “是吗?”秦高峰这回看着简凡怏怏不乐甚至有几分不服气的态度,倒真有点可笑了。看来这次确实是激起了少年的血性,连说话都带上几分火药味了。一笑之后,秦高峰几分不屑地说道:“给你一个机会证明你自己,或者你也可以看作让你发泄的机会,我们现在有不到五米的距离,你可以用想到的任何办法来攻击我,我只用这一根手指来还击你……怎么样?”   简凡诧异地看着秦高峰轻蔑的眼神,竖着一根中指,直愣愣地直到眼前,简直是侮辱。而且还生怕简凡不理解似的朝上竖了竖,轻蔑地说道:“来呀、来呀,这个动作不理解什么意思么?”   简凡被激得心头火起,话落手动,根本没有任何招呼,直扑向秦高峰,拳手直朝着秦高峰的小腹招呼。心头泛着恶念,你丫这么拽,干你一家伙还别怨我!   挟着劲风扑来,端得是虎虎生威势不可挡,简凡已觉得自己的拳手几近招呼到了队长的小腹,却不料变生肘腋,秦高峰侧身一让步,身形高大地看着并没有什么动作却让简凡堪堪落空,跟着只见秦高峰胳膊一绕,中指一点,简凡眼前蓦地失去的目标,后颈一疼,哎哟一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手捂着后颈发愣,没怎么看着就中招了。   抬眼,眼前秦高峰退了几步,仍然竖着一根中指,轻蔑地笑着。   简凡悻悻的捡起警帽,嘴里大言不惭地说道:“你偷袭,卑鄙。”   秦高峰被这倒打一耙的话说得一愣,一愣跟着就见黑影砸来,刚起身的简凡瞬间又扑将上来。   原来是拿在手里的警帽脱手,这招却是不错,扔个家伙吸引对手注意,对方会下意识地去接,只要一接就空门大露,正是攻击下三路的最好办法。而简凡眼光也正落在高个队长的要害部位,心里的想法是只要干着他了,他就没话可说了。   简凡的出手快,可秦高峰的防守反击更快,一手挥掉警帽,竖着中指几乎就在简凡眼可见的情况下直刺到了中路,简凡蓦地觉得那指头瞬间抵上自己的咽喉部位,一疼之下马上后退,这次可没倒地丢人。   刚一退,简凡旧招未老,新招又生,使出了当学生时候打架用过无数次绝招,一手摸一串钥匙“蹭”地直射秦高峰脑袋,趁着秦高峰一低头的功夫,干脆跳起来直蹬小腹。平时就是这么着和队里的外勤们胡闹,这招经常打得郭元和肖成钢防不胜防。   说时迟,那时快,秦高峰一低头的功夫,简凡的单腿已至,不料秦高峰低头并没有影响动作,又是鬼魅般地一侧身,简凡甚至没有看到那根指头从哪里戳出来了,只觉得肋间一麻一疼,呼里通隆栽倒到地上。   三合三分,三招轻轻松松摔了两跤,顿时把简凡的脾气打没了,俩人根本不在一个水平线上,悻悻地起身,秦高峰却是弯腰捡起了钥匙和帽子,笑着看着简凡:“绝招不少嘛简凡,你二叔说你在学校就淘气捣蛋,我都不信,今天看来没说假话,被你这长相迷惑,折在你手下的不少吧?”   看着一屁股坐地的简凡,秦高峰倒觉得这等机灵和手上的劲道确是不小,只是取巧的很,再看简凡悻悻地坐着接到警帽扣上,抹抹鼻子,肋间隐隐作痛,有点无奈地说道:“干不过你,咱们不在一条水平线上,要犯罪份子都有你这水平,我第一个不当警察了。”   “哈哈……”秦高峰笑道:“没有那么玄乎,我这根指头并没有练过一指禅或者什么功夫,只是戳到了你身体最软的部分,第一次在你后颈椎的末梢,如果用掌的话,你现在应该昏迷了;第二在你的喉结上部,是你的呼吸管,你不得不退;第三次戳到了你软肋间,所以你才这么疼……怎么样,我这办法好,还是你的办法好?你随便学上几招,还至于用牙咬,用石头砸都没有打倒对方吗?”   “队长,你不是想把我训练成杀手吧?”简凡狐疑地问,不知道队长这意思。   “你有那出息么?”秦高峰还是语带不屑,满是否认的口气撂了句,不过却是解释道:“老话说的是艺高人胆大,没有武力做基础,所有勇气都不值一提。比如你我对敌,我可以轻而易举摧毁你的反抗,你便是再有勇气、胆子再大又能如何?为了避免你以后再犯混,我可以教你,你愿意学么?”   这话说得简凡愣了愣,不过想想刚刚糗态,再想想经历的危险,使劲点了点头:“嗯,我学。”   “好,回去找谢法医,让她给你讲讲人体的解剖图,让她告诉你最容易受到攻击的部位,先学会保护自己,再去学怎么打倒对手,想打架就到外勤里挑对练,不懂了再问我。”秦高峰说着,向着射击台走去。   “队长,你也不给个秘笈什么滴,我练练?”   简凡屁颠屁颠跟在背后问,还以为要面授机宜,敢情是找人对练,那容易得很,和外勤那帮货最起码不会这么吃亏。   “学武一年不如打上一架,真本事都是打出来的。来,试试你这段时间的进步,看靶身。”秦高峰说着,调试着射击台的按扭,一调便听得哧哧声响,前方二十米处三个靶身两上一下,居然是移动的靶,接枪在手的简凡一愣神,没敢开。秦高峰却是叉着胳膊看着简凡,没有说为什么。   简凡又被那眼神刺激了一下,跟着砰砰砰连开三枪,脸上马上飞红一片,咬着嘴唇,不好意思的看着队长,又是三个脱靶。   “好,正常发挥水平。继续。”秦高峰笑也没笑,不过这话听得刺耳,像反话正说。   又是砰砰砰三枪,简凡的脸上发烧,悻悻看着秦高峰说了句:“队长,靶在晃悠,打不住。”   “哈哈……你住了几天院,被人捧得心晃悠了,打得住才见鬼呢。走吧,今天到此为止,以后到这里玩。等你心态放稳的时候,靶就不会晃悠了。”秦高峰说着,收起了枪。   俩个人一前一后出了射击场,看着队长高大的身影、矫健的步伐,很潇洒地上了车,车又换成了一辆大城市猎人,车和人都是一般地虎气,顿时让简凡觉得眼热不已,心里暗道了句,丫的,警察当到队长这份上才叫牛逼啊,好车经常换。我要到了这水平,白天换靓车,晚上换美女,倒也幸福得紧……   心态放到多稳简凡倒不知道,不过他知道,现在自己已经回复到了正常的心态,最起码刚才想到这些,心里就知道,肯定实现不了。 第二卷 小警轶事多 第37章 双双把家还   临近春节,刑警队却是明显比平时要轻松多了,这个警种并不像派出所片警那样忙得焦头烂额,一年前全部实行划责任区管理之后,责任和分工基本明确了,除非有市局和支队的统一调度,否则的话,只有在责任区里出了派出所无法处理的案件才交由这里接管。一大队是全市的治安模范区,辖区三个派出所警力充足,一逢年节,大量的警务基本都涌到了辖区的三个派出所,队里反倒轻松了不少。除了两个外勤组还有手头的案子没有侦结,其他人早已经开始轮休轮班了。   工作是永远完不了的,忙不忙,累不累全在一个心态问题,有些不轻不重的案子其实就在手头里多放少放几天都没关系,只要不是上一级部门督导的案件,没人那么上心。   杨红杏和梁舞云实习的部门属于技侦范畴,在一大队,痕迹检验、现场勘查、法医以及理论性质的模拟推理都有专人负责,除了DNA检验必须到总队或者省警校实验室之外,小点的案件都能处理,这么着一来,俩美女实实在在成了摆设了,梁舞云好歹还能接触一下CCIC罪案信息库,而杨红杏基本就是看了几个案卷。   这就是工作,对于公安也有个轻重缓急,最起码杨红杏觉得自己处在这个位置上基本是无所事事,腊月天里有一小半时间都是在玩,到了腊月二十八,轮到她到队里值班了,打上班起来回透过窗户瞅着,就是没见着简凡的影子。办公室没人、食堂不在,杨红杏暗忖道,这小子不会又溜号了。   几天前一归队,可把外里人乐坏了,这倒不是英雄回归,很大程度是欢迎这个厨子回归,特别是外勤这群小子,直接就说,一见简凡胃里蠕动马上就会加速,而简凡向来不介意,正好年前不忙,大做了几天,队里甚至连队长也有时候去凑热闹吃一顿。那家常的味道,确实够味。   好几次杨红杏想找一个独处的机会,可还真没找着,简凡不是开着警车溜了,就是钻在食堂里和江老头切菜和面,要不就是和一干说话没轻没重的小干警们胡扯,今儿终于上班了吧,还没见着人,刚想着拨电话,门外警车驶着进来了,一摔门下车看着是换了一身便装的简凡,车里响着音乐,简凡打着口哨,拿了个大毛刷刷着车前盖。   换了一身夹克样式皮装的简凡,脸上的伤已好了七七八八,擦车的动作扭来扭去,看样乐得不行,全身洋溢着要过年的喜悦。杨红杏悄悄从办公室出来,轻轻走到车前,看了简凡半天才喊句:“简凡,装没看见我是吧?”   “你主动搭讪你就说呗,还等着我开口呀?”简凡笑着,心里有鬼,说话腰杆也不太硬。   “哟,越来越拽了啊,等着我仰慕你呀?切!”杨红杏白了一眼,嗤着鼻子,简凡却是哈哈笑着不介意,杨红杏这算是客气的了,要是梁舞云,手势早竖出来了。   杨红杏拉着车门坐到驾驶的位置,连她也看不懂队长怎么想的,还专门给简凡配了一辆警车,而且这家伙上班肯定是没事干,下班开着车去玩,车里已经零零碎碎堆了不少过年准备的年货,看来又是开着警车去假公济私了,杨红杏笑笑伸出脑袋来问:“什么时候回家?”   “中午走。想吃什么,上班回来我给你捎点,乌龙县的柿饼、核桃、红薯干,不过冬天没啥稀罕的,市里也有……哎,班长,你在哪儿过年啊?”简凡边干边说,嘴利索手也利索,一刻也不闲着。   “我们全家旅游过年去,海南玩去。”杨红杏随口应了句,看着简凡一刻手也不闲,却是有点失望。好像俩个人从离开集训队后,就再没有共同话题。   “那敢情好啊……对了,我还有个事对你说呢?这个……还你……那个。”   简凡说着,把早想归还的掌上电脑从口袋里掏出来,讪讪地递过去,扶着车门吐舌头,又是一副犯了错不好意思的表情。   “怎么了?……这怎么回事?”杨红杏一看,机身被磕凹了一大块,表情很不高兴。   “嘿嘿……一不小心从床上摔下来了。”   “啊!?你…你怎么不把自己摔了,太不尊重我了吧?”   “至于么?过年来了我给你买一个?”   “不行,我要原来的。”   杨红杏仿佛是很嗔怒一般,看样还真有点伤自尊了,不要摔坏的机器了,拍回简凡手里。而且看着简凡这摔了东西脸不红不黑还振振有词,却是更气愤了几分似的。   简凡拿到手里看看,确实有碍观瞻了点,嘿嘿笑着道:“我摔机器,又没摔你,再说是不小心,生这么大气干嘛,给你换个新的那不正好,我用旧的,这东西挺好玩。”   不料这话触动了杨红杏,想了想,神色怪怪地看着简凡,却是问了句:“我不生气你摔坏了,而是生气你肯定没有看过我送的东西,这难道不是对我不尊重?”   “看了呀。谁说没看?”   “真的?”   “当然真的。”   “那你看到什么了?”   杨红杏这神情瞬间让简凡忆起了电脑里风情万千的照片,噢了一声,压低了声音,做贼般地看看四下无人,神神秘秘地说道:“我看到了一个绝色美女哦,看得我是神魂颠倒,手足瘫软,一不小心,吧唧,把机器摔地上了。这不能怨我啊,要怨只能怨这个美女太美了。”   简凡眉飞色舞地说着,杨红杏眨着大眼听着,被简凡的一本正经逗得直笑,简凡心里暗道这女人还是喜欢被人称作美女的,只要哄高兴了,别说一个掌上电脑,就是把自己赔进去也没说的。心思转悠着怎么着哄杨红杏高兴的当会,不料杨红杏却是脸一沉,口气很重地说道:“骗人吧,你八成就没看,肯定是怕我追究你的责任。”   这话里亦嗔亦怒,像是耍小脾气,简凡和女人扯淡最有一手,立马换上了大惊失色的表情说道:“怎么可能,我一张一张看过,看了好多遍,梳两个小辫子,天真活泼,比秀兰邓波儿还靓;还有上中学的,十五中门口的学生照、钟鼓楼的、五一广场的,越看越漂亮。学士照那张,哎哟,一看就是博学多才的才女哦;还有那一组艺术照,海边的、布景的更了不得了,简直是惊为天人呐,看得我是废寝忘食、彻夜难眠。哎,班长,我说您知道这位美女是谁么?”   这是赤裸裸地恭维加谄媚,还故意地问着杨红杏,不过听这么说肯定是看得很仔细,这倒让杨红杏得意不已了,仰着脖子也很大方地说道:“看在你这么有眼光的份上,不用赔了,送给你了。”   简凡因祸得福,更乐了:“哟,愧领、愧领。您放心,照片我会珍藏起来,就我一个人欣赏,那几副艺术照太经典了,要我说呀,就去参展都没问题。”   “是吗?这是太原台北影楼首席婚纱摄影师的手笔,我表姐夫。哎,简凡,你最喜欢哪一张?”杨红杏乐了,看来还是自己想的招管用。   嘿嘿……简凡傻笑了半天,笑着脸凑上来,看着杨红杏似笑非笑、似红非红的脸蛋,贼忒忒的打量了一番才吐了句:“当然是衣服最少的那张了。”   杨红杏没来由地一阵紧张,听着话又是一惊一叱,脸上顿时一片飞红,再看简凡,抿着嘴不说话,瞪着贼忒忒地眼光盯着自己,仿佛就是盯着泳装照片一般,杨红杏顿时觉得脸上更挂不住了,啐了口:“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脸上发烧的杨红杏转身便走,简凡看着杨红杏亦羞亦怒的回眸笑着,傻乐了半天才把手机揣口袋里,自言自语道,看这事闹得,说瞎话她是瞎高兴,好容易说了一句真话,还把妞吓跑了,哈哈……   ◇◇◇◇   众人皆忙我独闲,收拾家什好过年。又忙碌了几个小时,原阳米、运城面、太原的香醋若干件;色拉油、火腿肠、五味调料十几箱。连发的带买的,转悠了几个超市菜市,简凡把香香给的卡,队里发的福利拉了满满一后厢后座,快到中午的时间到了移动公司,要不是等香香,两天前就能回去了。   站在移动公司的门,裹着一身红风雪衣的香香格外耀眼,远远地望去像咱枫林老家山上火红的山丹丹,打着喇叭一停车,娇小玲珑的香香跳上了车,受伤加上年前的忙活,已经若干天没有发泄过兽欲了,看着香香新装一身,心里痒痒的简凡却是凑上嘴来,就着坐势“啵”了一个。   不料香香可不是善茬,一个爆栗敲来,跟着一拧耳朵把简凡扭正了,不假辞色地地道:“好好开车,什么时候都这流氓德性。”   简凡呵呵笑着起步了,开了音乐,绕着环城路上了高速,封闭的车厢暖洋洋的,归乡的路途喜滋滋的、娇小玲珑的香香剥着桔子掰往嘴里塞,又是美滋滋的,这生活顿有糖里泡蜜里裹的味道了。   上了高速路稳了,香香调小了音乐,像是有什么话问似的,看看简凡问了句:“简凡,前几天蒋迪佳找你了?”   “找了呀,怎么啦?”   “我问问怎么了?怎么,你们俩关系不正常呀?”   简凡听得这话乐了,笑着应了句:“我倒想发展不正常关系,人家肯么?”   “知道你没那出息。”香香说道,这话题明显不在这儿,笑着凑上来塞了掰桔子,像是诱供般问道:“她去医院看你,没说什么?”   “她说她喜欢我,你信不?哈哈……”简凡傻笑着,这没正形的样子又挨了香香一个兰花指,跟着听得香香说着:“你个傻冒,她送钱上门,你怎么不要?”   “啊?你怎么知道?”简凡一惊,不过一省香香认识何秘书,肯定是里面有这一茬,悻悻说了句:“何芳璐说的吧。那女人太鬼,别理她,没准回头把你卖了。”   “你管谁说的,怎么有事也不找我商量?”   “你连个碗都洗不干净,这饮食上的怎么找你商量。你懂什么呀?卤酱肉夏天咱家从来就不做你又不是不知道,温度一高就臭缸,拿了人家钱办不了事,到时候砸锅出洋相了,我咋交待。”简凡说道。   “拜托,什么年代了,制冷机械多的是,空调、冷库、等离子机什么东西没有,这还是个问题么?我说你脑袋怎么就不开窍,何秘书开价二十万,我还以为你嫌少,嘿,怎么后来涨价,你干脆不要了,你不是为了讨好那蒋迪佳就一分钱没要吧?”香香悻悻说道,话里像故意刺激道。   “嘿……”简凡一番牙疼难忍的表情,把车停到了隔离带边上,扭过头来盯着香香:“喂,你跟他们一样,智商太高聪明过头了啊,你见过卤酱坊不,一间三二十平米的地方,土缸一溜排过去,缸与缸之间没有多大空隙,熟肉进卤的时候,缸体之间的温度可以达到五十度左右,你算算把这么大空间的温度降到五至十度,得多少匹的空调?即便是有钱加装空调,它的散热也不均匀,一不均匀就容易出问题,三十缸臭上三五缸,这趟买卖就全赔了。冷库倒是可以,不过建一座小型的冷库十几万,这些下脚料肉料本身利润不过三块多,你做这生意是准备赔钱还是准备挣钱?”   香香一听,却不是不太懂这卤肉里的勾当,诧异地问:“那照你说,夏天根本没办法?”   “外部温度超过二十度基本不行,五度左右最适宜,卤酱泡制和做醋、做酱油一个道理,都是菌种发酵一种特定的化合反应,除非你进行恒温控制,可一进行恒温控制,成本又是一个无法解决的难题。我不否认,九鼎有这能力,小批量做没问题,他们也有钱上设备,也能在他们店里卖高价,可下面的人呢,下级的分销商怎么挣钱?现在市场上猪头肉不过十一块钱,猪心猪肝之类的十二三块,可这种办法夏天做成品,成本就得十五六块,怎么卖?这一类大众美食,好就好在价廉物美,靠的是量大挣钱,现在这方子工艺繁琐也罢了,现在再价高不下,大众美食没有大众支持你,它还有它的价值么?”   简凡侃侃而谈。这才是真正无法解决的难题,而这种难题对于身处优越的上层人是无法理解的。就像年薪百万的和年收入一万的人,两个阶级,不仅仅体现在生活方式,同样在思维方式和消费观念上也有差别,这种差别是一道鸿沟,谁也逾越不了。   “哦哟,是这样啊。”香香神情顿时萎顿了,跺着脚悻悻说道:“我还说咱们房和车都有希望了,白高兴了一场。”   “咂,看看,我说你聪明人,怎么老想在一棵树上吊死,没房子,咱们租房,租比买划算多了,没车咱们开公车,油都有地儿报销,多好。咱们才二十几,想那烦心事干吗?”简凡笑着道,看样警察的生活对个人并未有什么变化,还是一副傻乐呵的样子。   “你……”香香听得简凡这话,却是指着半晌语结,狠着心朝着简凡一指戳来,忿忿说道:“简凡你怎么就没点长进,省城十几万私车都不上什么档次了,你开个破警车还傻乐呵;你挣上两千块够干什么?你等我养活你呀?……我妈压根就看不上你,早劝了我好几次了,我都下不了决心,我告诉你啊,明年凑钱买房,你要还像这样混吃等死,压根就没想着成家,咱们趁早拉倒。”   这话又如同几下重锤,却是敲到了简凡的痛处,悻悻地抹抹嘴,无话可辨了,扭着车钥匙打着了火,边起步边说:“算了,大过年的,别提这个话题,一说这年都没法过了。”   车继续走开了,香香放下了车座,半躺着,长叹着气,看着简凡一眼,却是闭上眼不再说话了,一提到这个问题就有点心烦。移动公司这样的单位员工收入水平并不低,要找一个家在太原,有房有车的适龄青年太容易了。可从心里说,还是舍不得从小就结下的这段感情,可这段感情没有坚实的物质基础,总是觉得摇摇欲坠。就像所有试图在太原安家立业的工薪阶层一样,对象不是问题,但对象有没有房子、有没有钱是个大问题。   感情写到小说里可以海誓山盟、忠贞不渝,可落实到生活中,却是要受房子和钱左右的。物质和感情往往就是这样错位的,而且现实中这种错位,可以说根本没有纠正的余地。   这些问题让香香叹了无数口气,一路上听得简凡心有不忍,又是轻声安慰道:“香……咱别想了,要不行我转正后调回乌龙,要不你也回乌龙,这儿房子便宜,消费也不高,就没这些烦心事了。”   香香蓦地睁开眼,咬着嘴唇瞪着简凡看了半天,简凡表情很正色,绝对不是故意开玩笑逗自己,没准这家伙就是这样想的。想到此处,香香却是更重的叹了口气,连气也懒得生了,闭上眼了,心更烦乱了几分,隐隐地有点觉得所托非人的感觉……   下了高速,驶上回家的路,纷纷扬扬的小雪花飘飘洒洒,神情几分萎顿的香香沉沉的睡了,简凡看着恬静的香香,却是不敢惊扰,也无从知道女人的心思里已经经历了多少层复杂的变化,这时候,脑子里浮现是热腾腾的灶火,大锅里咕嘟咕嘟冒出来热汽和香气,慈祥的老爸、厉害的老妈、顽皮的妹妹、傻乎乎的桃花,一家人又能围着一桌吃饺子炖烩菜了。   看来香香没错,简凡确实没有什么长进…… 第三卷 浪起几重波 第01章 案中有奇案   眼一闭一睁,这年就过去了;眼一睁一闭,过了年俩月又过去了。   春末夏初,北方的春天走得特别的晚,像恋家的游子一般久久舍不得迈开脚步,临近五月了,红花嫩绿仍然处处绽放在太原的各个角落,为这个钢筋水泥的城市处处添着生机盎然。   周五快下班的时间了,秦高峰才接到支队紧急会议的通知,待赶到了支队的时候,楼前各式各样的警车已经停了十几辆,一眼过去便认得出是市里几个大队队长的坐骑,心里暗忖着估计又要有什么大案子了,像这种把各大队队长召集到一起的情况倒也不是很多。   五楼的大会议室已经是跻跻一堂,居中的陆队长和伍支队长正交头结耳,下面认识的几个区的刑警队长,招呼着秦高峰到身边坐下,秦高峰一看是钟鼓楼片区闫队,小声地问会议主题,敢情连他也不知道,会没开各人窃窃私语了半天,传来传去,谁也不知道是哪门子主题,不过差不多都知道,这双休日没准要泡汤了。   以往但凡上级一开会,不是有轰动一时的大案需要各队协作,就是传达上级整顿警容警纪或者学习什么精神文件的通知。只有这两种情况,这群小队长们开会都成会油子了,总结出两种可能的情况:不是大案,就是扯淡。   不过今天的气氛既不太像大案,又不像是扯淡。支队办公室主任会前开始挨个分发会议资料,直接就是一份装订好的案卷,案卷很薄,薄就意味着未知的东西很多,秦高峰扫了一眼,几份派出所的询问笔录,十几个人的照片,后面还有失窃物品清单,粗粗算了算价值倒也不菲。   难道是出飞贼了?秦高峰诧异地看看案卷,一眼扫过却是心里怪怪的,诱拐案?或者说诱劫都行,基本都是有身份的男子碰到一名钟情女人,一喝一谈还以为是桃花运来了,回头开房转眼就人事不知,一觉醒来,现金、银行卡、手机、手表、项链手链甚至连随驾的私车也不翼而飞了。   典型的色情陷阱。秦高峰暗笑着合上了案卷,这类案子从来就没有断过,不管手段多么翻新,用女人当饵的办法却是屡试不爽,小到街痞流氓设个套宰外地客、大到团伙组织卖(淫),再大一点宾馆、娱乐中心差不多都会这手法,太原土话里叫“拉黑牛”、“下圈圈”。这是男人劣根性,再过一百年也变不了。   不过直觉告诉他,今天的案子或许有蹊跷之处,否则就不会把一干刑侦大队长都召回来了,但凡这类小案子都在派出所压着,或许什么时候凭运气能破得了几桩,正常情况下,都要成为积案的一部分。   果不其然,伍支队长手里夹着烟说上了:   “同志们,案卷都看了吧?讫今为止,一共接到十三例类似的案件,总涉案金额有一百六十多万,考虑到隐私问题,我想,这里面被劫了没有报案、不敢报案和羞于报案的人不在少数,就我们目前掌握的情况看,受害者群体构成很宽泛,主要集中在企业商务人士、来旅游的、来投资洽谈的甚至于其中还包括两名香港的客商,年龄段也宽,从二十几岁到五六十岁都有,不排除嫌疑人团伙作案的可能。这个案子派出所压了两个月,查不出所以然来,看来我们又犯经验主义错误了,还以为就是一桩简单的诱劫案件,一个月前,北京工科大一位教授级别的人物也落到套里了,笔记本电脑连同研究所的一些科研资料丢了,首都刑警知会我们才引起了高度重视,一个月前,支队从重案大队和四大队调了一个小组协同侦破此案,不过查来查去,才发现类似的案件不声不响已经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发生了这么多……这个案子呢,支队商议了一下,还是群策群力早动手,不能再让犯罪升级了,再升级就是市局或者省厅督导的案件了,省得到时候我拍桌子上火,你们拍脑袋犯愁……我给你们露个底啊,这个案子够蹊跷了,差不多各个责任区都在范围内,你们谁要先头给捅出个口子来个突破,好,今年的经费不用你打报告了,我直接给你送上门去。怎么样?……下面让陆队给大家介绍一下侦破工作进展,有什么好招好点子,赶紧亮出来啊,有好思路的、抓出有价值线索的,功劳里都算一份。”   圆桌围了两层,听得这话倒是哄笑一片,当兵出身的伍支队向来是干脆利索,说话办事很直接,开会发言荤素不拒,颇有几分军旅之风。而且经常拿最难解决的经费当饵,下属的各刑侦大队不像派出所有创收途径,一般情况下都要指望上面这些拨款,支队长只要一提经费,肯定是一个最好、最有重量级别的砝码。   陆坚定就坐在支队长旁边,清清嗓子,笑着开始了:“惭愧惭愧,需要各路神仙帮忙了啊。”   发言前先来了个自我谦虚,在座的差不多心知肚明了,重案大队是支队直属的单位,如果不是碰上解决不了的难题,这些案子根本不会下放到各大队,在警察这个队伍里,都对荣誉有一种近乎变态的追求,但凡有论功的事,自己能揽到怀里是绝对不会朝外推的。   陆坚定在各大队队长里人缘倒也不错,一阵善意的笑声之后,陆坚定吧唧着厚嘴唇说上了:“最近一起案件发生在昨天晚上二十一时左右,今天上午我们接到110指挥中心转来的报案,案发地点在三大队辖区豪都12层一间,咱们临时联合小组出了一次现场,怎么说呢,基本是一无所获,最近的一个监控拍下了一个后脑勺,一个半侧面像,基本无法辨认;房间里我们搜索过,脚印没有提取到;毛发不少,可宾馆的地方入住的客人多,这东西没价值,无法确定是不是嫌疑人的;指纹就更没留下了。和以往每一件都一样,很熟练的手法,而且据受害人供诉,就一句话,进门就晕了,什么都不知道了……很厉害啊,十几起案件了,我们查了一个月,居然连一张像样的嫌疑人模拟像都没有绘出来。”   这么一说,倒把下面一干队长的好奇心激起来了,凭着重案大队的技侦水平都耗了一个月,那这事还真有点挑战性了。个个不无诧异地看着陆坚定,有点奇怪,陆坚定号称陆摩斯,意思是半个福尔摩斯,虽然这称号里水分大了点,可干了十好几年公安,他要说难,没准还真是个难事。   陆坚定看看众人,难得很谦虚地解释道:“这个案子呢,案情非常简单,就是奔着钱去了。但是里面蹊跷的东西太多。第一,除了受害人都是所谓的社会精英人士之外,我还真没有发现什么可供操作的规律。从时间上说,被诱骗开房的受害人,白天、晚上、半夜都有;从年龄段上说,二十几岁到五六十岁都有,基本是全跨度的;从现在掌握的案发地点看,没有发现相同的作案地点,十三起案件分属五个责任片区。就这一点就难住我了,首先就可以肯定这是反侦查能力极强的嫌疑人所为,而且不排查团伙作案的可能。   第二是方式,今天上午我们对房间里的空气、饮用水、饮料都进行了检测,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情况,或者说,痕迹都被嫌疑人消灭了,被诱劫的受害人我们怀疑是服用了某种致昏迷的药物所致,可对受害人的体表、血液、唾液、呼吸道以及排泄物检测之后,都没有发现任何大的异常。现在为止,我们都没搞清受害人是怎么着就被迷晕了。   第三呢,是对嫌疑人描述出入非常大,被劫的八名受害人做了详细笔录,有的把嫌疑人形容成大学生、有的形容成企业白领、还有的说是公务员、记者,护士,甚至还有人说是咱们公安局的女警……这么说吧,这群嫌疑人除了不装坏人,什么人都伪装得出来。”   又是一阵笑声,两人的介绍却是让案情明了了,兴趣也上来了,不过心里暗暗打鼓的却是破获的难度不小,这种流窜型的案件要侦破差不多就买个彩票中奖一样。接下来的讨论中,各大队长差不多都经历类似的案件,看法虽有不一、大体相同,差不多把嫌疑人都定位到了有案底、有一定反侦察能力、或者有在歌城、洗浴中心工作经验的女人身上。   支队长和陆队理着侦破思路,重点对回收金器、手机等贵重物品的商行、典当行、地下市场排查,这是惯例,两头正反排查,从赃物反过来顺藤摸瓜,而各大队协作的任务是对责任片区宾馆、酒店和娱乐场所进行排查。这也是惯例,查无可查的时候,就扩大搜索面积,进行人海战术排查,颇具国情的一种查案方式。   会开了两个小时,散会的时候会议室早被十几杆烟枪冒得烟气腾腾,书记员开着窗清理,各人开始陆陆续续散会之后,秦高峰被伍支队长叫住了,支队长开玩笑般地说了句:“高峰,有什么想法,去年3.11贩毒案、前年的碎尸案都是你们一大队挑得头,这次怎么样,把专案组设到你们一大队?给你专案组组长当当?”   “伍支,您可是光扣高帽,不见实效啊。一设专案组我还得倒贴招待费,那也忒不划算了。”秦高峰笑着。   陆坚定一听打趣着凑上来了,拦着秦高峰道:“秦队,您要把这案子拿下来,招待费算我们重案队怎么样?你们大队好苗子多,给咱组一个精英外勤小组?”   秦高峰却是不为所动,把陆坚定拨拉过一边,不乐意地说着:“陆摩斯,你是重案队的,有案子拿不下来,你都不嫌脸红,还好意思找我?想打我们队主意,你门都没有。上次借我一个人借成伤员了,这事还没给你算账呢?”   “哟……你这话说的,你都宰过了啊。”陆坚定脸不红不黑,关系颇近,玩笑也开得起,对着支队就诉苦道:“支队长,您看秦队根本不支持咱们工作啊,我估计他回去肯定是阳奉阴违,我建议您把专案组设到一大队,由他们主持侦破。”   支队长一看俩队长抬杠,哈哈笑着道:“这个合理化建议好,回头咱们考虑一下,不过老陆,你得拿出点东西来,真让一大队全拿下了,你这脸面往那搁?”   “别介,支队长,这案子呀,我估计是吃力不讨好,重案队可没这么多人手可调配,那个大队拿下了,我把脸贴给他们得了。”陆坚定一脸苦色,看样确实被这件案子搅得头疼。   一路开着玩笑下了楼,秦高峰驾着车驶出了支队大院,路上想了半晌,拨通了史静媛的电话安排着组外勤排查小组的任务。俩人商量了几句,一组上一案子刚结,郭元、肖成钢被抽调出来了,再加上内勤里没事的杨红杏、梁舞云,凑合成了一个五人小组。史静媛队里呆得久了,一听队长的口气,安排的人里除了郭元差不多都是生手,便即明白这是个不轻不重的协查任务,仅仅是走个过场而已。   不过谁也没想到,不声不响的开篇,却又是一件轰传一时的奇案…… 第三卷 浪起几重波 第02章 情似隔座山   简凡接到肖成钢的电话已经是周六早晨了,原本不信,不过电话里一传来史静媛的声音可不敢造次了,赶紧地穿衣起床。   刚坐起身来,身边的人惊醒了,迷迷糊糊问了句:“怎么了?”   “单位有事。走访排查任务。”简凡说着,床头、地上找着衣服裤子。   床上说话的人翻了一个身,又睡过去了。   是香香。细腻玲珑的小胳膊露在外头,蓬松的头发倾泻在枕头上,看得出是一夜欢爱之后的慵懒,好不销魂蚀骨。简凡轻轻擎着那只胳膊,盖了盖被子,小心翼翼地穿上衬衣外套,趿上了鞋子,生怕惊醒梦中佳人。   起床、洗漱,给香香准备早餐。过了年又过了俩月,隐隐地感觉到了俩人之间越来越大的裂隙,不过谁也不愿意面对,有时候感情的事太过微妙。以前俩人一个品学兼优、一个性子浮滑,谁看也成不了一对,可偏偏成了一对。   正月天里,简凡抹着脸皮又去瞧了准岳丈一家,刘老师倒还尚可,香香他妈是从县丝织厂提前内退的职工,在简凡眼里一直就是一个刁老太婆的形象,即便是穿上了警服,在准岳母面前仍然有直不起腰来的感觉。一番见面是问东问西、问长问短,问了工作再问收入、问了存款再问房子,好像就在故意出难题一般,问完了不和别人对比,就自发感慨,你怎么还没有我们香香挣得多呀?要不就是,你爸妈准备什么时候买房呀,现在房价可越来越高。   饶是简凡伶牙利嘴,也被这刁老太婆噎得半天说不上话来,从高中时代,香香爸妈对这个勾引自己女儿的小屁孩就不假辞色,如果不是有梅老师几十年的关系,怕是要大扫帚赶出门了。后来虽然默许了自己女儿和简凡的关系,不过很大程度上出于无奈,但话里明显还是不甚满意,甚至于有时候这话里的话,根本就是让简凡知难而退。   简凡舍不得,扪心自问了很久还是有点舍不得,在大学见过漂亮的、见过温柔的,按捺不住也有出过轨的时候,甚至平时在男女问题上也不怎么检点,可越是这样,越是觉得一个知根知底、知冷知热的女人在身边的世界很难寻觅,也就越觉得这段感情弥足珍贵。   这辈子,我不可能只和一个女人上床,可我总有一个最爱最珍惜的女人,这个女人,也许是唯一的。   简凡很多时候就是这样给自己的花心找一个很堂皇的借口,当花心借口很多的时候,对香香的歉疚就更深了几分,关爱和呵护也随之加深。   边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边准备着早餐。生活不太规律也不太注意饮食的香香胃不好,大早上简凡一般都准备熬得细滑的小米粥,粥上了火,再切上几根咸菜和黄瓜条,清清淡淡的味道,既养胃又养人。俩个人有时候就头碰头在这里吃上一顿早餐。   香香原本和单位一位女职工同租,那一位嫁人之后,就剩下了香香一个人在这里住,俩个人独处更方便了,不过来得却是更少了。细细算来,过年来了两个月,简凡在这里住了不过四次,打电话约会,有一半时候香香会很忙或者有其他的事情,不知道是不是借口简凡从来没有想过深究,只是觉得这天下好像谁也没有自己闲一样。这一周也是如此,虽然一切依旧,虽然俩个人对视的时候依旧的浓情脉脉,虽然在吻的时候依然是很忘情很投入,虽然在床上依然是那样激情四射。   一切如旧,却让人更隐隐有一个感觉,好像俩个人,只剩下了床上的激情。   香香是个很有理想的女孩,通信信息工程学毕业后,想过当IT界女精英,想过成为金领、想过出国,即便是最低的理想也是在太原过上有滋有味的中产生活,这些都是简凡知道的,从乌龙那个小地方同时起步,一个飞到了天上,一个却还在地上扑腾,越来越大的差距让简凡更知道,自己什么也没有,即便是自己再努力,也是什么都没有,混得再好,再过十年二十年能买一幢房子就不错了。年前原本还想着,实在没办法了,凑凑身上存下的几万块,再回头找这些狐朋友狗友借巴点,和香香一起先凑齐了房子的首付再说,可过年来了,香香却是再没有提过房子的事,这倒让简凡不无诧异了,不过也没敢问,这问题一问就伤脑筋、煞风景。   粥熬好了。电饭煲跳到了保温,看看时间已经快八点了,知道香香周六周日懒床的毛病,把碟子里的小菜盖好,把家里收拾妥当,回头悄悄看看卧室,屋子里静悄悄的,香香还在睡着。轻轻地把衣服整到床上,看着香香静谧一脸,忍不住轻轻地脸蛋上吻了吻,这才轻轻的出了房间,掩上了门。   脚步越来越远直至听不真切,不一会又听到了楼下那辆大越野警车发动的声音。   简凡走了,床上的香香蓦地睁开眼,眼睛里根本没有了朦胧的睡意,根本没有睡意了,一直就这样静静地躺着,听着屋里脚步声,知道他又像往常一样把早餐准备好,知道他又像往常一样,很婆婆妈妈,把家里收拾的干净利索。他也知道,简凡是真心地喜欢着她,每一次离开的时候,都会悄悄地上来,轻轻吻一下脸蛋,就像在高中,俩个人偷偷摸摸一般。在心里,一直喜欢这个帅帅的男孩,一直喜欢和他忘情的相拥、忘情地做爱、一直抹不去的是简凡给予自己的那种无微不至的呵护。   想着,感觉到眼角酸酸的,手指轻轻一抹,是一颗涩涩的泪珠滑过,被无声地消灭掉了。在香香有点发滞的眼神里,仿佛嵌进去了很多很多复杂的东西,这滴泪不知道为谁而流、为什么而流。也不知道它是幸福的还是苦涩的、是感动的还是无奈的。   彼此的心思,谁又能真正知道呢?   ◇◇◇◇   排查任务临时增加了人手,隋鑫和梁舞云凑了一辆车,装着电脑和采录设备,是秦队长临时决定把辖区酒店近两个月的录像全部采集回来分析。眼摆着车和人手不够,大早上才有了把简凡从被窝里拖出来的事。   第一家就是位于五一路丽华五星级酒店,两辆车停酒店门口,梁舞云和隋鑫提留着设备,郭元、成钢、简凡、杨红杏前后相跟着,七个人一碰头,带队的史静媛安排着:“肖成钢跟我一组、红杏,你跟着郭元,咱们分成三组,舞云和隋鑫负责提取录像资料,需要半个小时左右;咱们两组找酒店的经理、楼层、大厅、总台,逐个了解情况,听好了,要细,要注意方法,而且千万别影响酒店的正常营业……大家打起精神来,用最快和最在效率的办法收集到有价值的信息。”   众人应承着,这简凡一听有点愣神,跟着凑到史静媛身边:“嗨,史姐,我呢?”   “你!?”史静媛一回头,一看简凡一身警服,笔挺笔挺,像要去参加庆功会一般。众人看着简凡都是吃吃直笑,临时拉了这个车夫加保姆而已,简凡压根就没有外勤的经验,而且这张小嘴从来就不客气,史静媛也知道他这嘴上饶人的德性,根本没有准备用他的意思。不过笑着没有揭破道:“你可以自由活动,要不到车上看看案卷。随时准备替补。”   郭元看简凡傻愣着,拍拍肩膀道:没听明白呀?让你到楼下伺候着。”   “嗨?小看我不是?你们合起伙来捉弄我,大休息天把我拖出来?信不信我把车开走,你们自个打的回去。”简凡瞪着眼,一大队半年快过去了,小脾气还是有点的。而且这个小厨子,队里人还没有不买他账的。   “好好……简凡,了解情况女同志比你有优势,再说了,就你穿这么一身威风凛凛的警服,怎么出来工作?咱们出外勤可没有穿警服啊?”史静媛解释道。   简凡这才发觉到只有自己一个人穿着警服,又光鲜又省钱,简凡向来就身着警服。而外勤这帮子人,很少穿制服,这些女同志嘛,就是穿着新鲜了几天,但凡有机会,肯定换下警服穿上花花绿绿的时装。   听得这理由,简凡倒悻悻不再争辨了,和众人招着手各自忙活去了。   周六的时间里,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车却是较平时更繁忙了几分,酒店里进进出出的人也不少,六名排查的同事进了大厅便不见影了,简凡悻悻地坐回到警车上,无聊地看了一回案卷,无非还是那件被人诱到酒店洗劫一空的13宗案例,嫌疑人没影,可受害人照片一大张,长得稀里古怪的大头像排着倒让简凡更有兴趣,看得傻乐了一阵,看到案值才暗叹了句,哦哟,这可是个有前途的职业,几个月就搞了一百多万呐,够买座大房子了。   再坐等了一会却是更无聊了,在单位办公室或者宿舍里好歹有事可做,光坐车上就有点坐不住了,看着眼前宏伟的建筑,宽大的玻璃门厅,厅中央还有一个假山喷泉,厅堂里进出的不无姿色绝佳的美女,心里痒痒之下,亦步亦趋地进了大厅,左顾右盼一半晌,实在觉得自己的形象和这里有点格格不入,连总台俩个女服务员也是一脸诧异地看着自己。   一摸身上的警服,简凡瞬间灵机一动,大大方方地走到总台前,笑吟吟地站在台前,看着俩位服务员。红妆、盘发,比九鼎的美女服务员们倒也不差。   “先生,有什么能帮您的吗?”   “我是刑侦一大队警员,我有同事在你们这儿查案。”   “他们正在和部门经理谈话,在十六楼。”   “那就好,我有问题要问你们大堂经理和办公室负责人,请联系一下。”   简凡亮着证件,五迷三道地说着,自从有了这身警服,说服这类门缝里看人的主,都不用凭脸蛋和嘴皮子了。果不其然,俩服务员对着一身正装的警察可不敢怠慢,赶紧地拨着电话,不一会就见得电梯里来人了,一身光鲜一位中年男子,胸前别着丽华酒店的LOGO工作证,看样是个不低不高职位的小头目。   经理级别的肯定不可能和自己打交道,找得就是这号人,简凡暗道了声,脸上堆着笑意,迎了上去…… 第三卷 浪起几重波 第03章 公差好私干   丽华酒店里进行了差不多一个小时,跟着是维客商务酒店、山北大酒店、如家酒店、莫秦酒店,一直进行到下午四点才准备返程,每到一处,郭元和史静媛带队,从酒店楼层服务员、经理、大厅一直到保安,轮番作业下来,个个累得是口干舌燥,不过最失望的不是这些,而是一天下来,根本一无所获,这种事对于酒店闻所未闻,或者说就即使知道,但关系到酒店名誉,那怕私下赔钱也会私了这事,根本不会跟外人讲,何况是警察了。问者不是一问三不知就是迷茫地摇头。   让众人稍觉庆幸的是,亏是把简凡带上了,跑前跑后,一出酒店就忙着给众人发饮料,午饭还搞了七八个烧鹅盒饭,直吃得众人感激不尽。特别是杨红杏,好像一直觉得简凡偏心照顾自己一般,总是先给自己饮料和盒饭,心下里倒觉得这任务也不是一无是处。   回程的路上,最丧气的怕是郭元了,侦察经验丰富,一看这无头案子便是心里直打鼓,做好了做无用功的长期打算了,返程一上车便即牢骚来了:“史姐,这案子怎么摊咱们头上了,这得查到什么时候呀?……要说咱们这是做无用功啊,这么大的范围,这么小的信息量,根本没法锁定嫌疑人。”   “得查一周吧。”驾车的简凡应了声。   “哟?你怎么知道?”史静媛诧异了,史静姐这么一诧异,众人却是更诧异了。   “哈哈……”简凡没来由来傻乐着,侧头一看杨红杏也一脸不解,笑着说道:“别的我不知道,吃饭地儿我比你们加起来都熟,咱们辖区,五星级两家、四星级四家,经济型的二十四家,按这种速度,正好一周。不过我同意郭元的说法,基本没戏昂,这么算吧,二、三、四月份正好是旺季,酒店最多客房600间、最少200多间,平均在接近400间左右,平均入住率百分之六十左右,两个月,入住的客人最少要有40多万人次,嫌疑人不一定在咱们区做过案,就即使她做过,从四十万人次里找到嫌疑人的可能性有多少?相当于买双色球中一个二等奖。”   说到吃的地方,简凡自然是熟悉无比,何况这些酒店很多简凡都来混过,丽华的鸡尾虾、山北大酒店的二十年陈酿、如家酒店里的糊辣鱼还有莫秦酒店的炖黑肉,都在饮食行业里小有名气。不过这话听到众人耳朵里,诧异简凡账算这么清之余,又是泄气的很,史静媛不乐意了,背后训了句:“喂喂,简凡,怎么刚开场就打退堂鼓?不鼓劲倒也罢了,你都泼凉水是不是?”   “要不,史姐,明儿你把我开除了得了。”简凡道,看样爱来不来。   “绝对不行!”杨红杏说道。斩钉截铁。   一说话发现是几个人异口同声说的,一回头才发现郭元和肖成钢和自己同时在说。三人相视都乐了,郭元乐得合不拢嘴,手里还捏着易拉罐饮料呢,笑着赞道:“嗨,咱们这个组把谁开除都行,就简凡不能走啊,鞍前马后实在伺候的舒服。”   这话说出了大家的心声,今天光饮料就配了三种,更别说还给大家准备的午饭呢。要说案子,简凡整个一案盲,不过要论生活能力,这一群人加起来都抵上不他一个人,现在谁都知道简凡不仅是个特别会做的主,还是个特别会吃的主。   这话一说,连史静媛脸上都现出几分笑意,肖成钢更是深以然了,喝着饮料打着饱嗝赞着:“我都说了,拉上锅哥,什么事都不用操心了,这比蹲坑盯人舒服多了,丫的上次盯卖小包的,窝车里半个月,差点冻死我。”   肖成钢发着牢骚,却是引得众人都哈哈笑了,史静媛跟着众人笑着,不过心思还系在案子上,刚刚听得简凡数酒店如数家珍,接了个话头问简凡:“哎,简凡,我们忙的时候,你看案卷了么?对酒店这么熟,给排查提点建议?”   “哟……您这不是赶鸭子上架、逼公鸡下蛋么?刑侦我又不懂,你问那个酒店做的菜还差不多。”简凡悻悻说了句。杨红杏看着简凡这等没正经,有点不快地说了句:“咂,史姐问你呢?就不会好好说话呀?”   换上了一身运动装的杨红杏却是队里最漂亮的一个,不过养尊处优惯了,好像和队里其他人并不是谈得很来,女人就和梁舞云是死党,男的么,好像就喜欢简凡多一点,俩人从掌上电脑事件之后颇有缓和,再没有发生过冷战之类的事了,不过关系也没有更向近处走,这问题估计在简凡,被香香和香香他妈搅得头疼,现在这心里想房子甚过想美女要更多一点。   俩人相视了一眼,简凡难得地没有反驳杨红杏。后座的史静媛笑着不介意道:“就说说感觉。周一队长肯定要开个案情讨论会,到时候我得把大家的智慧集中起来。”   “感觉。哈哈……还真有感觉。”简凡笑着说了句:“这案卷看得像章回小说,看完我起了个标题,伪君子偷食被劫,活该;弱女子智取黑财,痛快。我说咱们凑什么热闹,十三个受害人,都是有钱阶级,经理、白领、还有什么总监、商务洽淡代表,他们还在乎那点钱?……询问笔录你们看了没有,召妓就召妓吧,还振振有词说什么约会、什么一见钟情,净扯淡……花俩钱买个教训,以后让他们经心点,要说这案子咱们就别管,咱们一管,倒成替嫖客主持公道了,传出去都笑掉人大牙了。”   肖成钢这脑子不太会转弯,不过肯定拥护简凡,马上竖着拇指道:“对,说得有理,装什么大款呢,路边站街的、野店里、桑拿的哪里不行?经济又实惠,非整酒店里,给人劫了吧,活该。”   郭元听着就听不下去了,一巴掌扇到肖成钢脑袋上悻悻说了句:“还有俩女同志呢,怎么说话呢?出门别说是我徒弟啊,净给我丢脸。”   三个男同志一番胡扯说得众人哭笑不得,史静媛无奈地总结了句:“算了,不问你了,红杏,你回去给他们俩好好补习一下法律常识课,他这脑子里挣装白菜肉丝面了。”   杨红杏有点脸红,是替简凡脸红,不过看简凡的时候,简凡从来是脸不黑不红。   “切,小看人吧,我这脑子里,可装着组织利益呢,给大伙想辙谋福利呢……成钢,把后厢东西提出来,一人一个啊,别嫌少,咱们这身份就这样了。”简凡乐呵呵地说道,今天好像只有简凡一个人这么高兴。肖成钢应了声,支着身子把后座一个纸质的提袋提了过来,一伸手里面全都是礼盒,打开一个,哦了一声,却是几只表,史静媛接了一只一看,愣了,表身上印着山北大酒店七周年纪念。   坏了!史静媛吓了一跳,这是酒店的东西。   众人笑着分赃,虽然不贵重可看着也漂亮。史静媛心里暗惊之下一回头,心里更有点七上八下了,后厢放着四箱饮料,两个纸袋,还有一箱不知道什么东西。看来今天就简凡收获不小。   史静媛回头不无几分紧张地问简凡:“简凡,你……你这东西那来的?”   “哎,就是啊,简凡,今天怎么这么大方,又是管饭,又是给我买饮料。”杨红杏也诧异了。   “哈哈……”简凡乐得打颠,说上了:“酒店给的呗,他们看咱们查案辛苦,就给了饮料还有纪念品什么的,给大家分分啊,别说我不够意思吃独食呢?”   “啊?……”史静媛张口结舌,总算是听明白了,一干人上楼查案,简凡八成是找着酒店索贿去了。脸色一变,一看这表情,郭元和肖成钢也悻悻不敢拿表了,就听史静媛几分不悦地说道:“简凡,你这可违反纪律的啊。你怎么朝人家要东西?你朝谁要的?”   “谁要了!?”简凡一听,也反驳道:“你们询问,我就找着办公室了,一说查和嫖宿相关的问题,他们一个比一个紧张,死乞白赖要往我车上塞,要不是你们走得急,丽华都要请咱们吃饭呢。人家给,咱们总不能扔了吧?……史姐,大家休息天出来,你不给点外快,谁干活能有劲啊?再说了,忙一天,你忍心让大家到街头地摊上吃碗面呀?……别说让我还啊,我连谁给的都不知道。”   简凡当协警、当跑堂、还在电信公司干过几天业务,这手脚那干净得了。杨红杏明显没经历过这些事,不过在她看来也不是什么事。史静媛脸色有点发青,却是不知道怎么解决这问题。郭元和肖成钢相视笑着,俩人经常出外勤对这种事倒也司空见惯了,不过都是暗地里揣,像简凡这么着明目张胆地要了东西拿出来现眼,还真没见着过。   众人安静了片刻,史静媛长叹了一口气,悻悻说道:“得了,跟上你们当一回黑警察吧!不过下不为例啊,这要让人捅到队里,就成笑话了。”   没办法,史静媛看着一干忙了一天的队员,却是不敢拂了大家的兴致。杨红杏也听出来这话里的无奈了,咬着嘴唇,看着简凡脸不红不黑,直吃吃地笑。简凡也是偷着乐,偶而感觉内衣的口袋硬硬一块,那是几张超市消费卡,也是酒店给上供的,没人知道,简凡干脆藏私了。   一车人各有心思,回到了队里,整理资料记录,提录像的都各自忙起来了,简凡扔下众人,驾着车直驶射击训练场了…… 第三卷 浪起几重波 第04章 跬步岂为慢   提供手枪、汽步枪、PP枪和小口径比赛步枪的省警校射击场,在全省是最大的设备最全的一家了,初建于七年前,本来是公安内部的场地,不过后来由于经费严重不足的原因,和省体校联合开始对外开放,一般情况下周一至周五接纳系统内部和学警们来这里试射,周三、周四半天和双休日全天,几年前这里便成了射击运动员和有此爱好者经常光顾的地方。不过这里射击价格不菲,场地、服务加上子弹和器械的消耗,小玩一把没有大几百都出不来,这个游戏,跟着也成了有钱人的游戏了。   周六的射击厅里,砰砰叭叭声如爆豆,来这里过一把枪瘾的人不在少数,十二个大小不等的厅都已经有了客人,居底左侧最后一个厅,是移动标靶的标准厅,20米标靶、一个射击台,可能简凡不知道的是,这个小型的移动靶厅,除了特警里几个痴迷射击的高手,没人玩这玩意,移动的难度比固定靶高得不止一点,如果是百射不中,很伤自尊的哦。   这点简凡倒不介意,反正自己经常就脱靶,所以也不觉得脱靶有什么自尊可伤,而且在这个射击训练场,更多的是喜欢花哨的PP枪、轻便的汽步枪、手枪,像这简凡这样只用一种武器的绝无仅有,只用一种老掉牙五四式的,就更绝无仅有了,在射击训练者的眼中,粗重、后座力大、不易把握的五四手枪,杀人倒是利器,不过要用在射击场上,就失去了娱乐的性质了。   对于用什么枪简凡不太有主意,年后某一天在射击场好奇之下,打了几发汽手枪,那玩意做工精良花哨、又轻便又没有什么后座力,打得简直轻松好玩之致,不过此事让队长知道后大发雷霆了一番,差点要扇简凡俩耳光,从来没见队长发过这么大火气的简凡自那以后,再不敢瞎玩那东西了。   每一次合匣出枪,一摁摁钮,跟着就是在三个标靶移动的瞬间,把六发子弹倾泻出去。很快、快得迅雷不及掩耳。很熟练,熟练得就像砍瓜切菜。两个月前刚接触移动靶的时候,能打中一个两个,经常是六发全空。一个月前,基本上能上靶了。又过了一个月,像快刀切豆腐、伸手摘夏瓜一般,上靶太容易了。   每天已经不仅仅是十发子弹,有时候兴致来了,会多打几个弹夹,越玩才觉得越好玩,就像小时候迷恋过一段时间的魂斗罗射击游戏一样,初上手的时候生涩,但越玩兴致越高,每一次握枪都有一种微微的自信的感觉,冰冷的金属、微微的火药味,带来的不仅仅是射击快乐。   或许是一种寄情于此,能够享受到了无烦忧的快乐。就像握着菜刀做佳肴的感觉,能感觉到撞针微微的轻触、能感觉到子弹击发的那一瞬间狂暴、眼可见的时候,能看见离膛的子弹后,凫凫的轻烟。或许子弹射向哪里并不重要,出膛的那一刻,感觉里好像心中的郁闷和不快会随着弹头倾泻出来。   有人说钓鱼之乐不在鱼,而在于钓。那么射击呢?不在于击中,而在于享受射的过程!   越觉得郁闷的时候,射击能够发泄、能够带来快感的感觉越强,在享受的过程中,不知不觉,击中的次数便越来越多。三个移动的标靶,简直如自己刀下的三个地瓜蛋蛋,方的圆的,凭我切尔!   不过如此而已……简凡半年来,终于很迟钝地悟出了这么个道理,就像庖丁解牛、就像御厨做菜,一切都不过如此而已,这种不动脑筋的活,没有什么神秘的,手熟了,什么都有了。   这两个月队长来过五六次,让简凡不解的是,自己狗屁不会的时候,队长是一个劲瞎表扬;而现在自己经常打个全中,反而让他不甚满意,嘴里经常念叨的是,不够快、不够快,老娘们纳鞋底都比你快……怎么出枪的?摸枪用感觉,还需要用眼睛看吗?要快、要快,别跟个小媳妇样扭扭捏捏……手要稳,你哆嗦什么?   而现在,队长两周都没有来过射击场了,有时候兴致来了想叫上队长学个什么新鲜东西,队长却如打发贪玩的小孩一般,去吧,自己玩吧,什么时候能打到你师傅陈十环的水平再叫我观摩去。   那个水平吗?得,咱不想!   今天的心情不好不坏,感觉也是不好不赖。案子的事虽然不用操心,可时不时地会被房子、香香或者其他闲事影响到心情,也只有站在这里、摸着枪、摸着子弹的时候,压抑才会渐渐放松。   眼睛,盯着已经开始移动的标靶,压弹,很缓慢,一颗颗入匣的时候,金属光泽的柔滑,冷冷的肃穆会从指尖透进身体,就像做菜开始的时候,先试试刀身的轻重、刀刃的钝利。这种简单而直接的感觉会让人享受到一种不可名状的快意。   嚓地一声,合匣出枪,砰砰砰几枪出手。   没有看标靶,重复装弹和上膛、出枪的动作,从腋下、侧身、平射、曲臂快射、左手平射,几个快速的动作眼花缭乱。就像自己发明切花土豆丝、窄刀削鱼鳞、酒香熏牛肉一般,玩了这么长时候,也该有点玩头了,简凡一直跟着感觉,怎么舒服怎么射、怎么顺手怎么出枪,动作行云流水,不过姿势却是有点难看无比。腋下出枪的时候像贼摸包、侧身平射的时候像提大勺、曲臂的时候,却又像捣鸟窝。换手开枪的时候,像打芝麻火烧。一切姿势的化解,明显能看得出这是厨房里的本事而不是射击场上的成就。   一个人成长的印记,不是那么容易抹去的,而简凡从小混在厨房里,这种印记怕是一辈子都抹不去了,难得是队长并没有置疑这种异想天开的胡来,这套其蠢无比动作倒被练就到登峰造极了。   砰砰砰……枪声,回响在耳朵,有点闷、有点刺耳,不像在影片里听到了那么清脆,不过枪声透过耳膜,能够压抑得住脑子里浮的所有杂念。   砰砰砰……枪声不绝,看不到子弹的轨迹,只见得声起之时,被穿透标靶,绽成了一个黑点,像一个人精气神凝聚在这一点射出,射出之后,又好像打开心灵的阀门,让不快的烦闷尽情宣泄……   砰砰砰……四个弹匣已空,简凡长舒了一口气,一枪脱靶、八个十环,剩下的五到九环不等,成绩不重要,过程才是重要的。当学会享受这个过程的时候,成绩自然就提高了,如果和厨房里的事扯上关系的话,那就如同小火煨汤一般,熬得久了,味道自然要好。   枪停,收枪入盘,越来越沉稳的双手会让人一种自信的感觉,或许是因为在身边的世界里没有自信可言,这种驾驽枪的自信,便被更放大了几分。不知不觉中,简凡喜欢上了这种射击的感觉。   身后响起了啪啪啪的掌声,一回头,是射击场枪械管理员,来得久了,大家都称他叫陈教练,三十多岁的中年人,眸子里透着淡定和与世无争,不过不是他鼓掌,而是他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一位大脑袋的家伙在鼓掌,硕大的脑袋,好像脸皮特别松似的,笑着五官挤在一起,眉眼和嘴唇都在颤着。   是唐大头,那位被一大队逮过不知道几次的唐授渔,这两个月请了简凡几次吃饭,有时候和队长一起去,有时候队长顾不上,就是简凡代劳了,不知不觉,生活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多了这么一位半拉子朋友。   陈教练笑着接枪入手,不过对简凡射击还是颇有微词,笑着提醒道:“简凡,你进步挺大的,不过你这个打法是不是有点问题啊,从实用角度讲,有十米固定靶就足够了;要从比赛的角度来说,这个姿势可不行,那一项都违反规定了,要说打飞盘吧,也没有用手枪这一说呀?而且这种老五四,除了县一级公安局还有用,再过两年可就全淘汰了。真不知道你们队长怎么想的。”   言语里有惋惜,好像对着走了邪路的小孩子一般地惋惜,不过简凡倒不介意,嘿嘿笑着说了句:“练着玩呗,我发现一开枪感觉挺好的。”   “不光感觉好,打得也挺好。确实好。”唐大头接上茬了,恭维着竖着大拇指。这家伙在社会上是个什么角色简凡不太清楚,据说是个收烂债的货,但见了刑警队的,马上就恬着脸称兄道弟,和谁都亲热无比,喝过两次酒之后,倒也觉得这人挺豪爽的。   陈教练笑着摇摇头不置可否,告辞走了。简凡回头扣上警帽,看着唐大头硕大无比的脑袋凑上来,不无几分可笑,笑着问:“唐大头,你又顺路路过这儿?”   每次只要见面,唐大头一定会说自己是路过碰上了,难得这么个明显的瞎话被唐大头说得脸不红不黑,一听简凡取笑,却是根本不在意,笑着咧着嘴说道:“非也,今儿是专门来找你。”   “找我?有事?有事我也办不了啊。找我们队长去吧!”   “找他干什么?见了谁都拉个脸,跟欠了他二百吊似的。没事,我闲得蛋疼,咱喝两瓶去怎么样?”   “没意思,你一喝多了撒酒疯,我都不知道该往那送你。”   “嗨,要不,哥们请你唱歌去?盛唐夜总会,我姐的生意,那包间年前才装修了,你肯定没去过。”   “嗯,我天生五音不全,没有音乐细胞,对那东西更没兴趣。”   两个人边走边说,简凡婉拒了邀请,当警察这职业免不了和这号人打交道,心里再怎么着也不会和这些人走得太近,就像队长说的,该拿钱咱拿钱,该翻脸照样翻脸,想翻脸当然就不能走得太近了。   迈步在走廊里,唐大头快步跟上,不迭的邀道:“哦哟,兄弟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跟单细胞动物样,忒没劲,唱歌绝对不是歌,而是给你找个妞让你使劲摸……你得学会娱乐,人不能活得太闷了。”   简凡笑着一回头:“哦!新鲜啊!娱乐就是找个妞摸啊?”   “那可不,娱怎么写?一个女、一个口、一个天。连起来一解释就是:找个美女,用小嘴给你唱唱、亲亲、舔舔、含含,整上一天,怎么着也把你整乐呵了,这就是娱乐。哈哈……”唐大头压着声音,淫笑着解释着,见着简凡低头在嘿嘿笑,知道这男人差不多都喜欢这调调,又是诱道:“去盛唐夜总会怎么样?我姐开的,刚来了一群川妹,嫩得能掐出水来,只要是男的,从十八到八十,见了没有不流口水的。”   简凡听得越说越不像话了,回头笑着婉拒道:“唐大头,你看我像个缺女人的人么?这些事还至于让你教我?”   “哦,那是。”唐大头恍然大悟的样子,这么威风凛凛、白白净净的小帅哥,找个女人那当然是容易得紧了,一听这话话锋转了,摇头晃脑地又来一茬:“兄弟,说正经的啊,你不缺妞我相信,可妞缺你呀?我姐那儿的盛唐夜总会,结伴来玩的小富姐、小富婆可不少,让我姐给你引见几个,就兄弟你这脸蛋,你这身材,又是个警察,靠,想倒贴赔钱送软饭的,那得排队呀!我告你,混上仨月比你干警察三十年还挣得多,那些骚娘们,就愁着钱没地儿扔呢!”   这话听得简凡肚子翻滚五味,直觉得牙根痒痒。干脆站定了,瞪着唐大头,斜着眼一副质问口吻道:“喂,唐大头,你是准备拉我下水?还是劝我沦落风尘?要不是你姐那儿缺小白脸,让我给你拉生意去?”   平生最反感的是被人当做吃白饭甚至吃软饭的小白脸,听这里简凡倒不客气了。   “你看你看,兄弟你理解错了,咱们不是给你找地儿玩么?”唐大头呵呵乐着,陪着笑脸,这号人还真让人生不起气来。   “我看明白了,你真是闲得蛋疼,找个地儿磨嘴皮来了。”简凡转身便走。唐大头一看却是快步追着:“别别,真有事,好事。”   “那你说。”   “这样,咱姐那儿保安力量不足,兄弟你给咱当个保安顾问怎么样,明告诉你啊,不签字、不下聘书,按月领工资就是了,领工资都不用签字,给我个卡号,我到月头上给你办好就成。”   唐大头嘻皮笑脸,说着姐就成了咱姐了,这号混江湖的人本事大了,三两句就能扯成亲戚。   哟……又送钱来了。简凡一听,本来应该乐的事,霎时想到了什么,跟着狐疑又起…… 第三卷 浪起几重波 第05章 心各有打算   一听唐大头的话,再看唐大头咪着眼一副试图迷死众生的眼神,而且这话里绝对不像是开玩笑,简凡却是越发狐疑了……   之前送过五千,简凡糊里糊涂收了,请吃过几回,都是唐大头买单,队长也没说什么,俩人还一起赴过唐大头邀的宴,简凡一直觉得这家伙就是冲着队长的面子巴结讨好自己,倒也没在意。但说到按月领钱,这是典型的警匪结亲家,相互好照应,到这份上,简凡可不敢不小心了。   想了想,笑了笑,很客气拍拍唐大头肩膀俩人向前走着上楼梯,边走边说道:“唐大头……不不,这个称呼不好,你年龄大,叫你唐大哥。”   “别,见了官衣三分小,就叫大头吧,顺口。”唐大头受宠若惊,很谦虚地道。   “还是叫你唐大哥啊,平时咱们玩笑归玩笑,你说到正事,我也我也得给你说正经事,咱们这样,既然多少算朋友,那朋友间吃吃喝喝过年过节送点小礼不伤大雅,这没说的,可你要让我按月收例钱我可没那胆,再说我就有胆,也没本事啊?你们那场归五一路派出所管,像你们这号生意,只要没杀人放火,和刑警队就扯不上关系……我真的扯上关系了,我肯定也兜不住你……你不会不知道我身份吧?我连个正式警察都不是。”简凡笑着,说得倒实实在在,这话里的意思却是很明白,吃吃请请小钱我敢收,要让我收这黑钱成帮拉伙,咱不干!   “简凡你看你啊?哥哥我不给你找麻烦,怎么吓成这样,派出所那帮孙子,你不给人家能找上门来要。”唐大头劝道,还怕简凡不信似地补充了句:“你是不是觉得哥哥我像违法乱纪的人呀?”   “不像,一点都不像……认识你几个月了,把我当朋友,这话别提了,我就真拿了钱,屁事不办,我好意思呀我。别提啊,再提我真跟你翻脸。”简凡笑着,揽着唐大头,俩个人自打喝过几场酒,虽然各有防备,可这话里也是亲切得紧,还真像一对朋友。   “好,不提了。不过今天我……”   “改天……改天我请你……”   一个要请,一个要拒,看来唐大头好像也只是拿这事试探一番,但拒者言辞凿凿,肯定也不是装的,简凡去意已决,唐大头倒也干脆,不再邀了。从地下上到了门厅,唐大头上了车,驾车的却是一位长得不错的工装女人,和上次唐大头身边那位却是不同了,俩个人冲着简凡招手,各自告辞离开了。   看看时间六点多了,天还朦朦亮着,简凡驾着车出了警校,这周六的时间当然更愿意和香香一起逛逛玩玩了,电话通了,香香却是吱吱唔唔说和单位人在一起,没说几句话好像很不方便似的便找借口挂了电话。这下子把简凡的兴致可从天上捅地下了。   挂了电话,不无悻悻地想着,他M滴,还真让唐大头说着了,咱还就是缺女人!   车停在路边停了好大一会,平时双休不是回乌龙就是找香香玩,香香要有事,还真没地儿去了。左思右想,实在想不出能玩的地方,年后跟胡丽君通了两次电话,一直想去探望,不过胡丽君坚决不让;处得近的大学同学里,费胖子钻山坷垃里难得一见;老大薛翰勇在热恋中,这个时间不是在那花前月下就是已经开始上膛拨枪,那顾得上兄弟;老三黄天野忙着经营性用品商店,晚上比白天忙,双休比平时忙。想来想去,好像还真没地方消遣这一夜。   哎,我好孤独啊!算了,回队里吧,整俩小菜叫上那群光棍喝去吧!……想了很久,发着感慨,简凡才想出这么个无奈的去处,驾着车,悻悻地回一大队。   ◇◇◇◇   和简凡分道扬镳的唐大头驾着的是辆红色小本田,一路轻快地左绕右绕,绕过长治街,进了五一路,路口叉道不远,金碧辉煌的五个竖排大字亮在眼前:盛唐夜总会。   不在主干道上,进门的路并不敞亮,不过前行几百米就成了开阔的停车场,场后耸着一个双面、十四层欧式穹楼,一圈彩灯、LED广告画在已经闪烁起来了,停车场的小车各类小车已经停了四排,客满的时候,内院外院能停二百多辆,需要几个保安疏导进出。在太原,这不是最早的夜总,也不是最大的夜总会,但行内人都知道,这里,是最贵的夜总会。   贵不是问题,但贵了还有人趋之若鸷就是问题了。这之中明眼人自然看得出经营者的眼光确有独到之处。唐大头对这里看样是轻车熟路了,把车停到了门口,下车的那位穿着深色女西装、筒裙,款款而下笑着和门口进进出出的女人打招呼,回头却是笑咪咪地扶着车门着问唐大头:“唐哥,刚才那小帅哥叫什么,给姐们介绍介绍。”   “嗨,这都快立夏了,还在那儿发春呢?我说楠楠,你不是下面痒得厉害吧,连雷子也想夹?……我可告诉你啊,这帮雷子什么德性你又不是不知道,白吃白喝白拿白日了,还嫌你下面松,夹得人家不舒坦。”唐大头一副惊诧的眼神,嘴里缠杂不清地说着,不耐烦地坐到了驾驶位置。   本来有求于人,把盛唐的里最靓的领班叫上准备勾引着小警来玩玩,拉近了关系,不过没用上,没用上这过河拆桥没好话了。这话说得那领班笑吟吟的脸换成了柳眉倒竖,看样和唐大头熟稔的紧,竖着一根中指悻悻啐了一口,蹬蹬蹬走了。   馋女人的男人不少,可馋男人的女人也不在少数,唐大头却是知道夜总会这帮姐们的德性,既爱钞又爱俏,遇上个喜欢的,把自己贴没了都愿意。   哈哈笑着驾车离开了夜总会,绕了几个街区到了聚翠苑小区,轻车熟路的在几幢楼间左绕右绕停到了一幢楼下,叫着门应直上了楼。看样是专程来此。   开门的是唐大头成天挂在嘴上的姐夫、姐夫的李威,俩个人相比多有天壤之别的感觉,唐大头是匪气一身,痞色一脸。而这个姐夫却是儒雅得紧,戴着一副金边眼镜,腰杆挺得笔直,屋子里的装饰古色古香,客厅居中的墙上是一副龙飞凤舞的《沁园春》木雕,几样仿红木的家私和隔断上错落有致的古董小件,足见品位不凡,这家里和家里主人,任谁一看也是个修养和保养都不错的主。   其实这姐夫并不名副其实,准确地说是表姐夫,再准确地说,是已经离异的表姐夫,不过让所有人看不懂的是,这个姐夫和小舅子的关系却因为离异而处更好了,也更近了。   唐大头看样对这里熟悉得紧,大咧咧坐到了客厅沙发上,把随身的东西往茶几上一扔,李威很随意的把东西拿到手里,笑着问:“就这些?”   “嗯,陈教练就给我两线光盘。一堆什么单。”   “是射击成绩。”   姐夫说着,唐大头明显不太明白。出身寒门、投身警界,尔后又只身下海的姐夫是唐大头最服气的一个人,自己犯过不少事被关局子里,每一次姐夫只要出面都能摆平,原本倒腾煤焦、前几年娱乐业红火,又开了盛唐,娱乐业的稍见萎缩,跟着姐夫又盯到房地产上,好像运气特佳一般,那一样生意都是顺风顺水,这个姐夫究竟有多大能量、究竟有多大本事、有多少钱,连唐大头都不清楚,正因为不清楚,敬畏才更深了几层。   此时看着李威,戴着金边眼镜依然看得出眉很粗重,即便是笑着也觉得有一股凌驾于人上的气质,好像这是从警的人养成了那股气势,仿佛对那打印单特别有兴趣一般,颇有滋味地看着。唐大头小心翼翼问:“姐夫,我就弄不明白,这玩意有什么用?一个小屁孩玩破枪,请请秦高峰吧还说得过去,至于让我这身份的人请这小屁孩么?这小子压根就一雏,根本不知道我唐大头是干什么的,居然还跟我称兄道弟呢。”   唐大头说着便即笑了,这次姐夫让办的事有点勉为其难的,以前巴结的位置最低的也是个派出所所长之类的人物,找这么个小学警,还真是有点自降身份了好像。   “你很拽呀,是不是?让你和秦高峰打交道,你够资格么?”李威眼皮都不抬,冷冷说了句。   “那倒不够,不过这小孩……算了,我也说不清楚。”唐大头摆摆手,也是个不爱动脑筋的主。   “交往了这么长时间了,有什么感觉?”   “没啥感觉呀,待人办事倒也和气,挺会来事,很懂眼色,而且特会吃,上次请客,他能说出基尾虾的七种做法来,进天外天那地方都不生份,看样是经过大场面的人……原来他和派出所就些小片警差不离,俩钱就哄住了,可今天我提了提例钱的事,他居然不要,还不是客气,是真不要;勾引他去盛唐吧,他居然不动心……我估计呀,这是个雏,吃喝敢去,嫖赌他不敢来。”唐大头含含糊糊说着,只是觉得这小警察确实有点特别而已,倒不觉得真有什么可利用的价值。   李威一听,眉目间有了笑意,笑着说道:“这才是秦高峰的本事,敢拿钱,也敢翻脸;小事送你人情,大事一点不留情,我告诉你,长点记性,不是什么警察都买得通的,能放过你的时候,收钱;放不过你的时候,收命,生意上的事当心点,到时候你别连钱连命都给人家送了。”   唐大头颇是不以为然,悻悻翻着白眼摇摇头鼻子哼哼:“没听明白。”   “去吧,快五一了啊,有事悠着点,除了生意,别出去乱惹事,撞枪口上可没人救得了你。”李威像是对这个小舅子并不十分感冒一般,问了几句,像往常一样下逐客令了。唐大头却是巴不得早点离开,这个姐夫说话从来都不客气,话就没有入耳的时候。悻悻告辞走了。   李威把带来的两张光盘循着电脑放了进去,处理过的图像,每一场射击不过几分钟的光景,这是射击训练场的规定,对于来玩的,不管是军警还是射击爱好者,都要留存监视备案。日期、时间精确到分、到秒,而对于运动员,也需要这种监控,以旁观者的角度反看自己或别人射击动作概念,取长补短也是常用的办法。压缩出来的图像可以精确到每一帧,看子弹的轨迹都没问题。   其实从刑警队把唐大头带出来第一天,李威莫名地对秦高峰口里这个最得意的弟子多多少少就有点上心了,原本以为是那个派出所的干警调上来了,不过多多少少一了解才知道是个新招的,再一了解有点心惊,居然是八.一三抓获两个金店枪案主犯的人,大案队的人也知道点情况,颇有几分名气的打手曹航好像折在这个人手里。   于是对此人更上心了,不过偶而去看过一次此人的射击成绩,颇为不屑;前几日瞅空再去玩的时候又想起了此事,却发现这个出枪脱靶的人,已经开始打移动靶了,而且成绩相当不错。   兴趣越来越浓,才有了之后派唐大头接触的事。一帧一帧往过看,即便是看到了脱靶的动作,李威也不敢小视之。对于外行或许以中靶为目的,但对于真正经历的枪战的人来说,速度、速度决定着一切,假设在两方对垒的时候,一方的出枪速度那怕比对方仅仅快零点一秒,即便是不中,也会让对方不得不做闪避动作,扰乱对方的正常射击,生死对决,有时候只差零点一秒。这就是实战和娱乐的差别,打训练打比赛讲的是实力,但实战不会如此,乱拳打死老师傅、小犊顶翻大老虎的事经常发生,这种打法一看就是从实战的角度出发的。   为什么对射击兴趣如此浓厚,为什么对秦高峰的兴趣如此浓厚或许只有他本人才说得出来,不过现在的兴趣转移到了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警察身上,越往后越觉得心惊,古里古怪的射击姿势,迅如闪电的出枪招数,行动流水的换枪速度、越来越好的射击成绩,让李威越看心里越有几分凛然。   看到其中的一个姿势,却是侧身射击,枪藏在腋下不见影子,慢动作回放的时候砰的看到了黑黝黝的枪口,李威下意识地激灵了一下子,想起了曾经的一个人,心里一片冰凉,暗自揣摩着想着:秦高峰这是要训练个狠茬,他想干什么? 第三卷 浪起几重波 第06章 奇人说奇案   “队长,你得管管简凡了,他这太不像话了。”   案情会前的几分钟,史静媛叫秦队长开会的时候,趁着这个间隙跟队长说了说,这趟外勤出得挺郁闷,排查小组从周六查到周三都没有什么收获也罢了,背后跟着那个小尾巴简凡蹭吃蹭喝吃拿卡要,第一出那事史静媛说了一次还以为简凡收敛了不少,可谁知道到了昨天才发现,敢情根本就没停,大到公司礼品、消费卡,小到优惠券,这简凡是见啥抓啥,差不多把一队人都拉下水了,几个学警也不知道轻重,郭元和肖成钢俩外勤,根本不当回事,瞒着自己这几个家伙照例是私下分赃。   秦高峰听得一番原委,先是诧异,跟着是咧着嘴大笑,笑着却是摆摆手不置可否:“算了算了,水太清不养鱼。这小子就是做生意人的德性,一百年都变不了了,让他不沾点便宜,你根本使唤不动!”   “队长,你不要太护着他了,惯坏了可收拾不住了啊。”   “没事,坏不到那,太出格的事他没那胆……哈哈……陆队他们来了么?”   “来了,在会议室等着。”史静媛道了句。   “好……走,开会,老陆要抓脑袋了。”秦高峰笑着,手里抽了小本子塞口袋里,避开了这个话题,看样对简凡的吃拿卡要并不放在心上。   俩个人一前一后上了会议室,二楼的会议室里,梁舞云忙着接驳笔记本电脑,郭元和肖成钢坐着,杨红杏在整理着问询资料,重案队的陆坚定队长带着一位留着娃娃头女警,却是伤愈出院的胡丽君。秦高峰一进门,陆坚定便即热情地拉到了身边坐下,不过口气里却有几分埋怨道:“秦队呀,没给我藏私吧?外勤排查愣是一点情况没有?怎么都用得娃娃兵,一大队的精英,你别以为我心里没数啊,小高,高铁成;王明,还有三组那带头的叫什么,刘光武……你把精英都藏起来了,糊弄我是不是?”   说到这里,陆坚定是咬着耳朵说的,这个排查组还真不入眼,郭元凑合、史静媛也可以,可她专业是人像模拟,肖成钢吧,一看就是一愣头青,杨红杏和梁舞云吧,一看就是个新手,这样的组队肯定是过不了陆队的眼,一眼便看得出这里面有敷衍的成份。   被陆坚定戳中的心事,秦高峰微微笑着,却是不耐烦地说道:“谁说的,我把一大队精英中的精英都用上了。   “哪一位?”   “成钢……简凡呢?”秦高峰压住笑,问了句。   肖成钢一愣神:“哦,在后院洗车呢,一会出排查。”   “不知道要开会么?”   “他光开车,没参加案子呀?”   “咂,废什么话,去叫。”秦高峰打断了话头说道。   秦队长和肖成钢俩人倒更有相似之处,都是一副凶相,一对话,像一个大愣头青训着一个小愣头青,肖成钢赶紧地跑出了会议室,秦高峰这才扭过头来,笑吟吟看着陆坚定:“老陆,够照顾你的吧?你最喜欢的精英都参加这个案子了,破不破得了,就是天意了啊……你们重案队的案子是案子,我们就不干活了,都帮你办案?”   陆坚定被噎住了,精英可是自己说过的话。史静媛掩着嘴忍着笑,知道是队长故意挤兑陆坚定。不过同来的胡丽君却是关切地问:“秦队长,简凡还好吧?怎么又成司机了?”   秦高峰笑着应了句挺好。这郭元却是接口说道:“司机算什么,还兼大师傅呢。”   胡丽君笑了笑,没再问下去了。说话着肖成钢拉着简凡一前一后跑回了会议室,会议差不多要开始了,简凡的心思倒不在会上,也没有叫他参加,不过此时一见坐着胡丽君,几分病容的脸上绽着开心的笑,这下心里高兴,笑着坐到边上,正对着胡丽君。   俩个人眼光里有点复杂,两个多月了,第一次见面,很可惜的是,在人前,胡丽君永远是不假辞色的。   人到齐了,看着一溜新面孔,陆坚定点了一支烟,厚嘴唇吧嗒上了:“同志们辛苦了啊,到现第五天了,几个大队都没有新的突破,不过我还是要感谢大家对重案队的工作支持……今天我们占有班前一小会时间,一呢是通报最新案情,二来也想问问大家对案子建议、意见,众人动脑智慧高嘛,支队长现在很重视这个案子,我们争取早日把这现行挖出来……丽君,把昨天的案情给大家通报一次。”   说话的时候杨红杏已经给众人手里发了一份新的案卷,粱舞云让开了笔记本接驳的位置,胡丽君坐到了电脑边,娴熟了摸着打了幻灯软件,案发的现场图呈现的屏幕上。   “这是昨天四大队辖区发生了一例案件,木清河休闲酒店1203房间,受害人叫高明远,湖北洒水车销售商,案情基本相同,在酒吧邂逅了一名女子,俩人是颇谈得来,和这名嫌疑女子当天夜里到十二点才泡吧归来,进门的时候这名女子进卫生间,相隔不到几分钟,等嫌疑女子从卫生出来的时候,不到一分钟高先生便即昏迷不醒了,一直到第二天上午才报案……丢失了现金四千多元、笔记本电脑一部、手机、手表以及戒指各一个,总案值也有三万多。和以往的情况一样,嫌疑人知道监控的位置,大家看,她采取和受害人偎依、靠在受害人肩膀上的办法躲过了拍摄,我们现在只能看一个少半个脸……这是我们掌握的第十四桩案件了!”   又是一桩无头案。众人心里都泛起这么个想法,杨红杏看完案情回头看简凡,却见简凡这眼光方向不对,顺着他的眼光,根本看不到屏幕,而是直直地射向解说的女警,敢情这家伙刚才一直在看着重案队的警花呢。看着这眼神,让杨红杏感觉到有点莫名的嫉妒,此时再细看胡丽君,据史姐介绍,是一位从派出所一步一步走到重案队的传奇人物,四年前的震动全省的云城文物走私大案,省厅异地用警,胡丽君带队追了四个省擒了绰号郭千万的首犯一举成名,全省立部颁一等功的人不多,胡丽君就是其中之一。   不过这位铁警,却是一脸疲惫,仿佛大病初愈一般,有点削瘦的脸颊,两眼显得特别突出,两厢对比之下,杨红杏黯黯地不知道为何,觉得自己并不比她差。   胡丽君根本没注意众人的眼光,只是在缓缓讲着:“经过检测,我们对新一起的案件有了几点发现:第一,在和受害人同时进入房间之后,嫌疑人进了卫生间,这段时间里,估计在做准备工作;第二,出了卫生间,在受害人丝毫不觉的情况下,会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将受害人致昏。经查,刚刚的一例受害人,血液里含有注射安妥巴品的微量成份,这是嗜睡药物,但是这种成份应该是昏迷以后被注射的。在此之前受害人已经被人下药迷昏了。   第三,注意嫌疑人相貌,我和静媛昨天描蓦了一张,大家看……不是很像,这个嫌疑人很狡猾,很会伪装和化妆,从受害人口里供诉各不相同,但身高通过监控比对没问题,一米六五左右。瓜子脸、长发、有烫染迹像,详细的体貌特征我们还需要进一步与发现的新证据比对。今天开始,要分出一部分人对你们辖区的娱乐场所进行排查,各派出所会派人支援你们。我的话就这些……你们有什么新情况,我们交流一下,现在这个案子还处在没头绪的阶段。”   胡丽君话一停,倒没有敢接茬了,像简凡、肖成钢这种黑肚子不知道天高地厚,可郭元和史静媛却是清楚,要论资历,自己俩加起来也抵不上人家。至于杨红杏和梁舞云,第一次参加案子,更没有发言权了。   没人接茬的时候,那胖陆队长要出来忽悠了,原本把任务摊下来就是借各大队的人马查找蛛丝马迹,这话里当然也是客气的紧,就听他说道:“同志们啊,不要拘束,畅所欲言啊,昨天我们去了三大队、四大队,大家的情况差不多,第一呢,确实也是大海捞针,不好找,这是实际情况。   第二呢,思想上确实有轻视这小案子的问题存在,这种思想不能有啊。难度肯定是有的,现在由于受害人均不属本市范畴,有的甚至不愿意再提及此事,给我们的侦破工作带来很大难度啊,到现在为止连一张像样的人像模拟都没有,千万别认为这是一个小案啊,小案子说不定就是串案,就是连案,说不定就能挖出点有价值的东西来……今天时间还早,咱们一起找找灵感,捋捋思路,丽君,你跟大家谈这个吧?”   案情分析呢,其实就是讨论,就是辨论,对于老侦察员来说,综合若干人的想法的思路,对自己的思路进行比对和查找,往往能灵光一现找到适宜的切入点。   史静媛看着大家的表情都很严肃,笑了笑开头了:“咱们还以刚刚发生的这个案子为例,可以这样考虑,第一,嫌疑人对酒店的监控位置,非常熟悉,应该在这里踩过点;第二,她采取一种很迅速且有效的办法把受害人致昏,然后注射嗜睡药物,实施抢劫财物。第三,经过精心化妆,我们从两个受害人口中得到人像模拟差别过大……大家注意一下,导致昏迷很关键,受害人的笔录上说,从卫生间出来,俩人刚刚接触,注意,受害特意强调,还没有开始性行为的时候,就失去意识了……这一点,很关键,她用的是什么手法呢?”   梁舞云道了句,是不是类似防狼喷剂那种?胡丽君摇摇头,解释道,一次两次可以得逞,手里握着个喷剂,受害人应该有所察觉。   郭元想了想,狐疑道,迷魂针那种?好像南方有过这种案例。胡丽君又摇摇头,迷魂针的发作效力需要一到两分钟,而且刺的时候有痛感,但受害人根本毫无察觉。   杨红杏这社会经验明显缺乏,道了句,不会是迷魂术吧?胡丽君笑笑,那笑里不以为然,杨红杏吐吐舌头,知道说错话了。   却不料愣头青成钢顿悟一般,想到绝佳的答案,抢着说道,不会是看那女的脱了衣服,把那人看晕了吧?   与会者一干一下子被逗笑了,简凡笑得最厉害,肖成钢这脑袋基本装不下值得考虑的东西。秦高峰没好脸色的盯了肖成钢一眼,胡丽君笑着摇摇头,示意史静媛说话的时候,史静媛也是摇摇头,明显是没有头绪。   这个问题,对于做侦破思路不无脾益,不过看样重案队没琢磨出来的东西,这一干刑警也是糊里糊涂。秦高峰知道此类江湖伎俩除非是人家亲口说出来,否则这想破脑袋也未必搞得清楚。陆坚定见几句又冷场了,挨个看看,只见得这简凡还咧着嘴看着肖成钢傻乐,顺口就问了句:“哎,简凡,你怎么不吭声,你也说说。”   简凡一怔、一愣,悻悻说道:“让我说什么?”   陆坚定逗道:“说说案子呀,你不也是外勤小组的么?”   一说这话,外勤组的倒都嘿嘿乐了,乐得个个都偷偷看着简凡,特别是肖成钢巴不得简凡出丑呢,这些天净在外面吃拿卡要了,问案子铁定是两眼一抹黑。   “我……”简凡挠挠脑袋:“我……我倒有想法,我怕说出来你们笑话我。”   秦高峰微微动容,不过几个外勤根本不以为然,这几天一路排查,简凡经常是雷语惊人,异想天开,不是发牢骚就是说案情,众人只是觉得可笑却不觉得奇怪。陆坚定却是维持着简凡道:“别笑,笑什么?简凡,你说……”   “那我说了,你们别笑啊。”简凡谦虚道,不谦虚还好,一谦虚看着像心虚,心虚地看着几个队友正忍着笑,小心翼翼地说:“那个……这个案子呢,我觉得也不难,关键……关键呢,就是不知道嫌疑人是谁?”   一句话出口就够受,众人被说得一愣,跟着听出了这话里的语病,都呵呵地笑着,陆坚定和简凡开玩笑惯了,笑着接了句:“哦,这个分析有水平哦,你这关键出来,就能结案了啊。”   郭元有点脸红地道了句:“你这不废话么?知道嫌疑人不直接抓得了,还用跟你磨嘴皮呀?”   几位女士笑得更欢了,秦高峰却是没有吱声,只是笑着看着简凡又要放什么雷语。   果不其然,简凡一看众人眼里有玩味与不屑,非常非常不乐意地瞪着眼:“喂喂,你们听不听呀?不听拉倒,我还不待说了,就你们这种排查方式,查一百年都查不出来,切,还小看人了。”   就是耍脾气一般,胡丽君也看得忍俊不禁,看着这个发脾气的简凡倒想起来一上正场手发软、腿打颤的那德性。众人笑着,陆坚定却在圆场道:“别笑、别笑,听简凡的。”   众人忍住不笑了,都看着简凡,有了队长鼓励的眼神、有了陆坚定在帮衬,简凡得意了,这个案子跟了几天,看样倒还真有颇有见地了,大大方方拿着案卷第一页的照片说道:“虽然不知道嫌疑人是谁,可我们知道受害者,从受害者可以看出嫌疑人的影子……”   一说这理论倒新鲜,众人的脸上的笑意渐渐散了,开始看着简凡,不过没指望他能说出个七七八八来。   “大家看,第三张照片,受害者李某、46岁,云城化工一位销售代表。秃头酒糟鼻一脸坑;第四位,长发眼镜男,35岁,南方演艺公司的职业经纪人;第七位,29岁、很帅气,资料上说是温州一位做服装生意的老板;第九位,是一位55岁的教授级别人物,半拉老头了;还有今天这位,34岁,整个一胡须猛男形象哦……我们可以这样考虑啊,这些人,基本上是做生意的,确实精英,一个一个肯定鬼精鬼精的。长年在外,肯定是娱乐场所没少去过,如果嫌疑人是个风尘女子,通俗点讲就是小姐啊,如果是小姐的话,他们会发现不了么?假设是小姐,这帮子鬼精人物至于花上大几百上千,到四星级、五星级包个房办那事?……就退一万步,是一个小姐,那么肯定也是一个非常有名红牌,那么在娱乐场所肯定混得开吃得香,她至于去迷晕人抢钱么?我觉得,不会是个小姐那么简单,查娱乐场所意义不大。”   陆坚定听得这味道像是越来越足,看着简凡一顿,插了句:“有点意思,丽君,你考虑一下,这对侦破方向很有用处。”   胡丽君应了声,给了简凡一个甜甜的笑容,这倒让简凡更得意了,众人催促的时候,简凡乐得说着:“再反过来考虑啊,这十四个人,不同出身、不同地域、不同文化程度、不同年龄段的,可以说几乎没有相同之处,那么是什么样的女人把他们迷得神魂颠倒呢?难道你们说,这个团伙专门为引诱这些人预备了那么多女人?”   “哦……那倒不会,从四个现场截回来的背影和正面图,基本可以肯定是同一个女人。即便这是一个团伙作案,它的人数也不会很多。”   “对,这问题就来了,勾引不同层次的男人,不一定那么容易哦,女人的漂亮是分很多类型的,男人审美的眼光是不尽相同的,特别是二十几岁和三十、四十、甚至五十的相比,都不相同。原本以为这是个嫖宿案件,可所有受害人的笔录里,都口口声声说这就是两情相悦、很喜欢对方什么的、很谈得来什么的,甚至于那位教授还说什么俩人很有共同语言……呵呵,这就说明一个问题。”   简凡又顿了顿,看看众人的胃口被吊得十足,才缓缓说道:“说明什么问题呢?说明嫌疑人经历很丰富,能够和这么多人都谈得来,这不是一般人办得到的啊。第二呢,这个嫌疑人善于伪装,而且对受害人心理把握很到位,就像做菜一样,我看着成钢,就知道他爱吃肉;看着郭元,明显营养不良,面色泛白,甜食过多;还有谁……”   “嗨嗨……不要什么事都往做菜上扯啊,说主题。”秦高峰敲着桌子,众人嘿嘿笑着,简凡摇着脑袋笑了,继续接着道:“意思很简单,就是她会看人下菜,比如碰见教授了,我就扮成知冷知热型的哄老头;碰见猛男了,我就扮成小鸟依人型的;碰见经纪人那类的,我就扮成淑女型的;再比如碰见年龄小的,我就扮成知心姐姐样……”   陆坚定虽然情绪被调起来了,可听了半天,以他这智商听女人的问题还是云里雾里,悻悻问道:“简凡,你说了半天,到底想说明什么。”   “太简单,我要告诉大家是,这个女人肯定也是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能打叉的人精,很不好抓。排查这个办法不一定管用,监控上留下的影像都不相同,就现在她站在我们面前,我们都没证据。”简凡终于撂出包袱了。   众人一听,仍然是原地踏步绕了一大圈,都呵呵笑了,陆坚定倒觉得有被小孩子玩了一把的意思,有点不乐意地道了句:“还用你说,好抓早抓了。说具体点,具体的侦破思路。”   简凡一听,愣了,明显超过自己思考范围,自己的范围仅限于对这个女人的了解,听得这话顺口就是一句:“我那知道,这么多侦破高手都没办法,我那有办法?”   嘿……一句话直噎得重案队长陆坚定呲眉瞪着,无可反驳,众人却是在捂着嘴偷偷笑,连难得一笑的队长仿佛格外赏识简凡一番胡诌似地,也在咪着眼笑。倒是这话对胡丽君颇有启发似地,笑罢了发言了:“简凡,刚才你说的很有参照价值,这样,你光考虑嫌疑人的身份特征了,你考虑过她的做案手法没有?就像刚才咱们讨论过的,就像你说的,不同类型的男人,一个弱女子,怎么样不动声色地把他们都搞昏迷了?这个手法很关键,或许就是本案的突破口。”   胡丽君像是在谆谆善诱,嫌疑人的每一个细节、手法都是侦破的关键,有时候突破就在某一个不经意的细节上。   不料简凡蓦地沉默了,贼眼溜溜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仿佛是想着说辞似的,特别是看到了胡丽君,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胡丽君不解地问:“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不是,本来没想,可你刚才一放那案发现场的场景,我就想起来了,什么样的办法让人不知不觉呢?甚至于让受害人有了知觉也说不清楚呢?我就想到一个,不过那个……不能说来着,这个……”简凡颠三倒四的推拒,吞吞吐吐好像不好意思说一般。   胡丽君听得刚才一番论调,倒也八成靠谱,肯定是看过案卷的了,看现在这表情还以为简凡脸皮薄怕说错子别人笑话,和声飞色地安慰道:“别怕,错一百次都不怕,只要对一次,嫌疑人就无所遁形了。”   秦高峰难得和声悦色一回,看着简凡,特别是对刚才一番理论还非常满意一般,示意道:“你不是个脸皮薄的吧?”   简凡被俩队长鼓了鼓勇气,坐着看着众人都在看着自己,好像欲言又止,憋了半天憋了一句:“我说了,你们可别笑啊!”   众人的期待又被耍了一把,倒先哈哈笑上了。弄哄哄又笑了半天才安生下来。   简凡被逼得开说了,提留着那张画得并不十分漂亮的图像说道:“这个人,很聪明对吧?精于设计和化妆,对吧?从她躲过监控的手法就看得出来,很简单,很巧妙的一个办法,侧个头啦、做个亲昵样子啦、或者干脆把头发往前一甩,监控就没用了,越是大师的手法,越简单……我想她迷昏受害人,也是一个很简单、很直接、很巧妙的办法,谁都会,就像变魔术一样,越看越神奇,一拆破了,越看越垃圾。”   简凡抿抿嘴,兴致来了,像是喝了两小口似的,眼睛里发光,不过听得众人一头雾水,胡丽君倒也领教过简凡这口无遮拦的德性,怪怪地笑着说道:“你到底要说什么。”   “其实我要说的话就在刚才的画面里,胡姐,你放到案发现场那一张。”简凡很笃定地说了句。不知道这股自信来自何方,胡丽君依言照办,众人的目光跟着简凡投到了屏幕上,一间并不十分特别的房间而已,进门便即是卫生间,短短的甬道和一张大床,这种地方基本是男女一对搞一夜情的绝佳去处了。   “现在,大家依据这个场景回忆一下啊,俩个人,一男一女、一前一后,进了房间,准备开工干活……女的,进卫生间了,做准备工作,男的,干什么呢,扔了外套,甚至脱了上衣,他肯定不会站在房间里,一定是坐在床上,或者,半躺在床上,等着那一刻呢,这个时候他肯定是精虫上脑,什么都不管不顾了……注意,案子马上开始。”   简凡神神叨叨地说道,好像要把众人引到这个案发的现场,感受俩个人当时的心境一般。虽然话里隐晦词多,不过队里对这些类似的性交易、嫖宿或者强奸案子都见过,倒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妥。   “接下来……那个女人,从卫生间出来了,俩个人准备开始办事了,但是就是半脱衣服、脱了衣服和办事开始之间,出事了,受害人晕过去了。她捣鬼呀,就在做爱开始的前奏上,是一个很容易让人忽略的动作……你们听明白了吗?”   简凡越说越神秘,一干听众这兴趣还真被勾引起来了,看着简凡,梁舞云最按捺不住了,悻悻地说了句:“要说什么快说啊,装神弄鬼的。”   “你说的什么意思?”郭元纳闷道。   “呵呵……我是说,我是说呀,这个下的药呀,就在她身上。可以致人昏迷的药太多了。”简凡道。   “什么?哪儿呀?你说过了吗?”胡丽君看样也没听明白。   “瞎扯吧?”肖成钢更没明白。   “咂……”简凡咂吧嘴着,看着一干人没人理解自己,不耐烦地说道:“我说你们怎么这么笨,太简单了,咱不文诌诌的了,干脆直说啊,那个男的坐在床上等女人,那女人在卫生间里,把准备好的药抹到自己的奶头上,然后脱了衣服出来站到男的面前,会发生什么事?那男的还不是顺理成章抱过来就咬奶,不但咬,还使劲吮、嗟,他是心甘情愿地自己吮着把药吃肚子里了,只要抹上可以致短时昏迷的药,有多少也给男的舔得干干净净了。即使他当时不咬,办事开始以后,他还会咬那地方,那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即便男的没那爱好,那女人肯定也会挑逗他去咬。   这是一个万无一失的办法,一百个男人里,有九十九个有过这动作。而且动作是下意识的,所以他醒了也说不清,况且这种事,他也未必好意思对派出所民警说……这个女人既然对男人这么了解,她肯定能抓住男人这么个德性和习惯。而且正因为是细微的习惯性动作,所以也容易被忽略。”   简凡向来伶牙利嘴,手舞足蹈做着示范,语速飞快地说完了自己刚刚灵机一动的想法,说得自己都乐了,事实上这是大学寝室里的时候晚上瞎掰过,寝室里老三最喜欢两性类的话题,男人最喜欢舔和咬的部位若干,那地方居其一。不过这话一说完,愣了,众人都瞪着大眼,看外星人怪物似地看着简凡,不知所想,杨红杏仿佛还羞恼一般,那眼神简直像淬过毒似的瞪得简凡心虚。   再一看俩队长也瞪着自己,笑着的简凡脸马上僵住了,讪讪地自言自语:“这个……这个办法,不对呀?”   众队员怕是被这雷语惊倒了,关刀面前耍大刀也便罢了,案情会上居然耍起流氓来了,都心里揣揣不安地看着俩队长没再接茬,不敢和简凡这家伙同伍了,秦高峰悻悻地瞪着,摆着手:“去去,继续擦车去吧。”   简凡左看右看,看这形势不对了,立马移着椅子就跑,一只手怕羞也似地遮着脸快步出了会议室。   刚闭门,身后爆起了哄笑,忍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的众人,爆笑开始了,陆坚定笑得最凶,郭元笑得直拍桌子,成钢笑得差点钻到会议桌下,几个女警不仅在笑,而且有点脸红,这会,怕是开不下去了…… 第三卷 浪起几重波 第07章 路转识奇峰   “傻B了吧!?不拽了吧?不说话了吧?被踢出组织了吧?……开个会你能扯吃奶上,靠,我真服了你了,这下好了啊,队里这个月有笑话说了。”   成钢坐在副驾上,唠唠叨叨一刻不停,外勤组被分开了,还是实行原来的计划,一部分仍然沿着酒店提取录像,查找知情人,而简凡和肖成钢俩个会上大放厥词的家伙,被队长派出去娱乐场所排查嫌疑人,成钢明显觉得被赶出队伍冷遇了,自然是对简凡埋怨不已。   遭遇到大队特别是几个女警的嗤笑,特别是觉得在胡丽君跟前很没面子,简凡正生闷气,听得早已不耐烦了,瞥眼瞪着:“再叽叽歪歪,我一脚把你踹下去昂,拿东西时候怎么没见你发牢骚,不让跟大队伍更好,那不更方便了么?你个傻蛋。”   “哦哟……锅哥。”肖成钢一脸苦色,手里捻着那张嫌疑人模拟像甩甩啪啪做响,很不高兴地说道:“你怎么越来越糊涂了呀?队长为啥派咱们单单去查盛唐夜总会和滚石音乐KTV?你知道不?”   “不知道,你知道呀?”简凡一愣。   “我天在外面跑,我当然知道了,滚石上个月就关门大吉了,查个屁呀,还想捞方便,你想得美。”   “那盛唐总没关门吧?”   “没关是没关,可大白天你查夜总会能查着什么,根本没地儿挑刺,人家理都不待理你。再说了,这盛唐可是咱们责任区里最大的一家,赶着这么好地段,那后台肯定不小,别说派出所、刑警队,就支队市局都没人来查,那女老板听说能量大了,去年国庆节,全市停业整顿的一多半,人家那儿,压根就没人去,咱们俩小屁警察去,毛都捞不着一根。”肖成钢悻悻道,明显觉得这不是个肥差,有点不乐意,把这错归咎到锅哥身上了。   “钢炮,你当警察都当狗身上了,警察上门,如见瘟神,冲着这身警服他们也不敢怠慢吧?他也在咱们管区里,在咱们管区就归咱们管,怕个屁呀?”简凡不以为然撂了句。   有道是贼不走空路、警察不走穷路,从当协警起就没少沾便宜,现在是警察,这方方面面的关窍简凡却是混得越发熟悉了。   “锅哥。”肖成钢这回上心了,不无紧张地说道:“这家跟其他家不一样啊,情况我多少了解点,你千万别五迷三道咋唬人家,别回头捅一家伙把咱们自己装进去了,上门摆个样子查一圈拉倒。不要说别人,就唐大头那坏胚咱们都惹不起。”   “不是吧?那货我认识,没那么厉害吧?”简凡更愣了。   “你天天钻在队里你知道啥,人家唐大头手下收烂债的五六十号人,跟咱们一大队的编制差不多。派出所根本不敢管人家,咱们几个刑警大队那个没抓过这小子,可回头还不都给放了,小事花俩钱就摆平了,大事找个顶缸的,谁也把人家不怎么地。人家可是经了好几茬不倒的人物了。”   简凡听得疑窦四起,问了句:“哎,上次你们抓他为啥呀?就那次,郭元审了他一夜。”   “收债抄到人家里了,把人打坏了,咱们刚抓回来不到二十四小时,事主都撤案不敢告了,就告也不行,我听说最厉害一次,把人家关到看守所,案子都进检察院里,人家还照样出来了。这年头,有钱就是大爷,人家有个好姐,就盛唐董事长,唐青华;人家姐夫,李威,原来也是公安上的人,最早的时候停薪留职跟人倒煤发财了,干脆辞职了,现在是威盛房地产的老总。有这么个俩大佬罩着,谁敢惹呀?咱们队长厉害不?就这么厉害的人物都不搬不惹唐大头这痞子。”肖成钢侃侃而谈,如数家珍。   这倒把简凡听得诧异了,听这口气好像这唐大头还真是一号人物,实在和那位看上去一脸谄笑,人畜无害的货色联系到一起,狐疑地看着成钢,有点不相信地问:“不对吧,我跟唐大头打过交道,那人好像……好像挺和气的啊。”   “咂……”肖成钢几分不屑指着简凡说道:“看看,严重的社会知识缺乏,你以为黑社会什么样子?越厉害的人才越不显山露水,别说跟你,唐大头见了那个警察都是笑咪咪称兄道弟,他除了跟钱亲就是跟警察亲……不过怎么说呢,这人挺仗义,也挺大方,我们抓了人家,人家还请过我们一次……这东西没法说,反正就那样,人家不杀人放火,其他的咱们管不着。”   “那……那怎么办?”   简凡这下搞不清楚了,明显越出了自己的认知范围,征询似地看了成钢一眼,看来具体问题得具体对待了。   “好办,老办法,互不干涉,互不招惹,咱就例行公事,装模做样查一圈,拿着画像挨个保安问问得了,别给自己找不自在。反正也查不着人,有时候这案子,就跟蒙着脑袋买彩票样,得靠运气。”成钢呆了一段时间,明显破案的认识有所提高了。   “那行,这回听你的。”简凡悻悻说道,俩个人第一次达成了一致,肖成钢毕竟在社会上混得时日久了,这些事肯定要比自己懂得多,驾着车向着五一路尽头驶去。有几分无聊的成钢这话题又来了:“哎,锅哥,刚才开会,你怎么能想到那事?”   “咂,这不人之常情么?你敢说你没有吮过那地方?和你女朋友?”简凡回头。   成钢嘿嘿笑着道:“嘿嘿……有过,要这么说也挺有道理的啊?那她为什么要往奶头上抹?不能抹其他地方呀?”   “傻B,抹脚上,你去舔呀?”   “你才傻B呢!?”   俩人吵起来了,简凡这智商向来比肖成钢要高一成,很肯定地分析道:“你别犟嘴,就你这智商,卖烤红薯的都能哄了你。你不服气是吧,案卷仔细看了没有,那你说说,进门以后,受害人嘴就没有碰什么东西,那女的脱了衣服了,手里肯定也没有拿什么东西,他怎么就被下药了?不在那女人身上还会在什么地方?如果在女人身上,光着身子,不在那儿,还能在哪儿?”   这一问,绕来绕去早把成钢说晕了,成钢挠挠脑袋,使劲想了半天,喃喃地说道:“好像还只有那地方嘴最可能去碰。”   “哦……这就对了么。你这么蠢都想明白了,那女人就更了解了。”简凡得意的说着,终于找到了一位支持和拥护者。   “不对。”成钢大呼小叫了一句,跟着坐直了身子,看着简凡看自己,指指自己的脐下三寸,神秘地笑着说道:“锅哥,咱们那毛片都有这动作,那女的不会抹到这个部位让男人上嘴吧?”   简凡一下子被逗乐了,乐得笑得打颠,不过嘴里却说道:“聪明,你终于开窍了啊。赶紧地,给队长汇报你这个新发现……”   俩屁警抬着杠,哈哈地笑着,驶近了盛唐夜总会,大上午的光景,这里可是冷清的要命,偌大的停车四零五散停着几辆好车,八成是彻夜未归、清晨难起的爷们还滚在哪儿没出来呢,俩个到了夜总会的左近,简凡还特意的鸣了几下警笛,得,这下灵光,大厅里立即冒出了几个脑袋,肖成钢看样对这里也不陌生,下了车扯着嗓子喊:“迷糊,你们头儿在么?”   “干啥?查店这也不是点儿呀?现在咱楼里,绝对没有违法活动,不信您来查。”一个两眼咪成一条线的小保安奔上来了,看人的时候是仰着头,咪着眼非常不屑,认识肖成钢。   简凡再细看的时候,恍然大悟,这家伙整个就是咪咪眼,怎么着看人都是这德性,怪不得叫迷糊呢?   “其他案子,找你们了解情况。”   “哦……请请……有段日子没来了啊。”   小保安很客气,很殷勤地请着俩人。这下倒把简凡弄迷糊了,小声问了句:“钢炮,你来过呀?”   “咱队里,差不多都来过。”   “我靠,你不会来卖春挣外快来了吧?”   “呵呵……我倒想卖,有人要么?这儿的钢管舞、脱衣舞,全市第一家。”   “啊!?”简凡一听,火冒三丈,狰狞地瞪着道:“小子哎,白照顾你了啊,有好事不叫我。”   “不是吧?锅哥,我们就是光棍寂寞难耐了来找乐子,你总不会也喜欢这儿吧?”   “废话,不掏钱白看,谁不愿意呀?我还没看过艳舞呢?”   “嘿嘿……下次叫上你。”   俩小警胡扯着,径直直上了保安室,刚坐下铺着模拟像,那小迷糊保安又奔进来,直冲着简凡喊道:“你叫简凡吧?我们大领班找你。”   “大领班?我认识吗?”   “不过她认识你。”   “是不是啊!”   简凡随口应着,看着成钢,成钢怪怪地眉毛挑挑,示意着自己去,再看那小迷糊保安站着等着,简凡狐疑地跟着小保安又上了几层,直到了标着经理室的房间,旁边不远就是监控室,看来这地方的保卫系统不错,只要来人,没到门口估计就知道全乎了。   一进门、愣住了,房间里,是一位根本未曾谋面的女人,而且是一位非常漂亮或者说几近妖冶的女人,正瞪着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看着自己,这下,又把简凡看诧异了,今天这奇事,越来越多……   ◇◇◇◇   奇事,同样也发生在其他的地方,上午十一时,汉庭酒店。   陆坚定和胡丽君驾车刚刚返队便接到了文化路派出所的报案,又是一起迷魂抢劫案。而且这次抢到家了,把南方亿能电厂的一位财务总监给迷了,不但迷倒了,而且把随身最重要的合同章、文本连着笔记本一同扫走了,本来是前来签火电煤购销合同的厂家毛了,直接捅到市里了,这个案子是市局先知道,转到派出所、又转回重案队的。听说肖副局长和市委的一位秘书长也出面了,陆坚定心里暗暗叫苦,赶紧着带了一队人出现场。   酒店的十八层,陆坚定一行到的时候,三大队的刑侦已经在这里了,拍照、询问笔录、检测现场,戴着白手套的干警们正围着一个商务包间忙活,外层指指点点围观了不少客人,分开人群进去的时候,隔壁开着门的房间,肖副局长招招手把陆坚定招了进去,看样坐着一群领导,要面授机宜了。   胡丽君看着这现场,和照片上所有的现场照片毫无二致,床铺上被子掀了一端,其他的地方井井有条,没有一丝凌乱迹像,但凡要在现场找到物证,会标上几号、几号的标识小牌,可这里基本没有,只有卫生间了放了两个,这样话肯定也是同样的结果,没有什么证据可提取。   “小吴,受害人呢?”胡丽君问了句。   “下一间,正在做笔录。”照相的干警回到。   胡丽君敲门进去了,三大队的干警也认识,知道重案队接手了这个案子,那干警使着眼色,坐在一旁的受害人神情萎靡,一头乱发看样连洗漱都没来得及,估计是丢了公司的重要物件没法交待,不时地两手抓着头懊悔。旁边站着一位医护人员,是三大队的法医,正收拾着器械,先前的案子,都提取了受害人的血液和唾液做样本。   “什么情况?”   “和前几起基本雷同,作案手法一致,都是在骗取被害人信任之后,一起回到宾馆,跟着就不醒人事了……是被迷倒了,陈法医在他的后颈部位发现了一个针眼,估计是注射后遗留的,可他也说不清是怎么晕倒的,晕倒之前也没有产生痛感……丢的东西不少……”   干警介绍着,胡丽君走神了,看着受害人,三十五六岁,脑袋上成了地方支持中央的头型,一副猥琐德性,脑子里不知道为什么充斥着的全是两个小时前简凡一番谑笑侃侃而谈的样子,回来的路上陆队长笑了一路,直赞年青人实在是有创意、有想法。连胡丽君也觉得这里头开玩笑的成份大了点。不过此时看着受害人,如此猥琐,他如果遇到了那名姿色不凡的女人……这样的货色碰见漂亮女人肯定是如狼似虎,肯定是张着血盆大口恨不得吞下去……这个想法让胡丽君突然有灵光一现的感觉,突然觉得简凡那些话简直是金玉之言,句句敲中的主弦,一下子打断了干警的话,赶紧说道:“陈法医,检查一下受害人的口腔。”   哦!?女法医一听,是个年纪不大女警,不过还是依言照做了,示意着口型,仔细地对着阳光看了看,陈法医问道:“哦,有几个深色斑?舌两侧内壁上……你有口腔溃疡?”   “没有啊?”受害人道,很不解地说了句。   胡丽君蓦地笑了,笑着示意道:“陈法医,你们在外面稍等一下,我问受害人一个私人问题。”   俩人有点诧异地出去了,那受害者倒紧张了,胡丽君笑着说道:“放心,我们一定会把你的东西找回来,现在,就我们俩个人,我们模拟一下当时你们进房间的场景怎么样?”   那受害人,紧张地点点头。   过了两分钟,门“嘭”地一声开了,胡丽君快步奔了出来,敲响了陆队进去的门,一敲便开,俩个差点撞了个满怀,夹着手包的陆队悻悻翻了一眼训了句:“这么冒失,走走……”   一看这样肯定是给下限期了,闭上门,陆队苦着脸竖着一根指头,胡丽君问:“一个月?”   这是破案限期,惊动的层次越高,这个限期会越严。   “想得美,一周。”陆坚定悻悻道,随口问了句:“现场有什么发现?看你表情就捡着女婿了啊?有发现?”   胡丽君现在有几分兴喜,咬着嘴唇,点点头。   陆坚定终于抓着了救命稻草,眼亮了,惊声了句:“那还不说说?”   “不用说了,简凡都说过了。”胡丽君很揶揄地说了句,盯着陆队长的表情。   “你……你是说……下药那事?……就那样子?……”陆坚定恍然大悟、张口结舌、两眼瞪到了最大限度,十分、一百分地不相信地问,问完了,嘴惊讶地合不拢了。有人干得出这事来就够惊讶了,邪门的是,两个小时前居然还有人猜得出来。   “对!”胡丽君笑着点点头:“陈法医刚才检查受害人的口腔里有轻微的深色斑,可能是某种药物过敏引起的,微量的药物通过口腔致人昏迷之后,现在已经过了十几个小时,唾液中的成份含量微可能无法检测出来,先前咱们都忽视这个了……而且我询问过受害人了,他确实那样了……我已经安排陈法医带他到医院检测,咱们现在着手对先前的十四例受害人询问一下,能问多少算多少,如果真像简凡说的那样,那么她用的药、药源、药物可能引发的副作用,就是一条最直接的线索了,说不定能把这个案子敲下来。”   “好好……赶紧走,争分夺秒……现在就安排。……”陆坚定神情大喜,甩手连声叫好,俩人快步往电梯的方向走。   “陆队,这办法说着神秘,说明白还真不值钱,咱们犯了教条主义错误了啊,一个很简单的细节而已,几个受害者都说了,什么都没有做就晕倒了,而通过嘴下药,那样是最简单和最直观的办法。”胡丽君跟着队长,急色匆匆地说道。   “你说这小子,真邪门了啊,这都想得出来,看样这事他没少干过……呵呵……”陆队长笑着,乐呵呵地进了电梯。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这话说得胡丽君又是浑身一颤,没来由地一阵痉挛,有点心虚地看着陆队长,怕是想起了那一夜,再想的时候,心里不由的可笑,两件案子,好像都和女人的同一部位有关。想到自己的那儿也曾经被说那儿的那位光顾过,虽然已经过去很久,可不由得脸上还有点发烧。   幸好,此时陆队长有了这么个重要线索,只是乐得开花,根本没注意到胡丽君表情的变化。   ◇◇◇◇   同一个部位,不同的女人,简凡的眼光,现在也落在那儿。   哪儿呢?就那儿呗,就那个推测案发的部位。   小保安告辞走了,那女人大大方方起身握手迎客,低胸的V领线衣、领的正中是深不可测的一片雪白,高耸着、高耸着,一起身就是颤危危地奇峰突出,第一眼差点让简凡眼珠子掉下来,上身是一片紫色、下身是黑色的长裤,前腿的部位绣着一圈花,刚刚坐下,那女人很殷勤地倒了一杯水,看着背影,从高挑的高跟鞋开始、细腿修长、臀圆腰纤、脖腻发长,整个背部自下而上、自上而下,都是一条完美的曲线,隔着几步远都闻得出是很浓却不刺鼻的香水味道,像掉进了怒放的花丛里那种感觉。懵懵乎乎地看着,一转眼又是两只细腻白嫩的手擎着杯子放到自己面前,说了谢谢,偷窥似地再看了这女人一眼,那双会说话的眼睛仿佛一道电光直勾勾地射向自己……   哦哟……简凡压抑住心里的狂跳,暗忖道,丫的,要是这样的女人去作那案,根本不用下药,脱上一半,老子自己就晕倒了。 第三卷 浪起几重波 第08章 百媚自眼生   有人说,女人最会说话的不是嘴,而是眼睛。   简凡现在对这句话可是感同身受了,面对的这个女人,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自己,一双大眼传递得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东西,好像要看透自己一般,而自己,仿佛是一块顽铁,被两股磁力吸引着似地,实在是微妙得紧。   有点脸上发烧。这种感觉让简凡很奇怪,从上大学开始,翘课、逛荡、泡妞、被妞泡、混吃混喝、偶而参与学生斗殴,一个男人应该有点青春经历的事,简凡一样也没落下,到了如今,脸皮应该是厚得无以复加了,而今天这种脸上发烧的感觉,很多年没有经历过了。不但脸发烧,而且有点尴尬,泡过若干妞也没来由地觉得如此地尴尬,甚至于比自己初夜的那一夜和香香赤诚相对的时候还要尴尬。饶是自觉对女人非常了解,也无法消除得了此时的心慌意乱。   一切心慌意乱都来自于射向自己的那一双眼睛。   做为泡妞的必学课题,女人的眼睛是入门课程,简凡绝对精研过,而且研究的自以为不错,比如,美女直视你的时候,那是在质问,她想从你脸上看到你的心底,从你的手上看到你的灵魂。比如一个女人避开你的眼光,那是掩盖,在向你发出距离的信号;如果她闪视你,那是在说谎;如果她斜视你,那是种轻蔑;如果她仰视你,那是一种尊重;如果她瞳视你,那是一种戒备或者反抗。噢,还有更多的时候,美女会无视你,无视你的任何存在。   眼睛如果美,能把女人的气质提高一个档次,眼睛,也是一个女人展现自己最美的一扇窗户。这些话不管怎么说都没问题,不过,现在简凡觉得最大的问题是:对面的这扇窗户,好像毫无保留地向自己畅开着。   两个人仿佛似曾相识一般,你看我、我看你,简凡这滑溜性子,早看得出女人这眼神,不属于上述的任何一种,而是所有眼神中最让人心醉的一种:凝视。   这种凝视好像蕴含着深沉、充满着谜,在引诱着你陷入其中。配着对方那笑吟吟的样子,不管头向着那个方向,她眼神里的焦点仍然会聚焦在自己身上。那双眼,很美,美得有点妖冶,眸子里的光能透出喜色;虽然是个早晨,虽然是素面玉容没有添加任何的化妆,那双眼显得仍然格外诱人。   凝视了很久,简凡才发现,自己脸红和尴尬的原因就在于此,像这种含情脉脉的凝视眼神,只有情人或者爱人之间才会,连香香也难得给自己几次这种眼神,现在倒好,从一个陌生女人的眼里看到这些,不但陌生,而且是一个漂亮的陌生女人,这问题,就大得去了。   一念至此,简凡的愈发心慌了,慌张之下,再联系这个地点、这个地点里可能出现的人群,心里却是孰无几分兴喜可言,暗道了句:妈的,这女人怎么这种眼神看我,难道还真像唐大头说的,我有当小白脸潜质?   对视持续了一分钟,那位美女的眼里根本没羞怯,玩味地拨弄着手指,一直就这样看着简凡,好像准备就用眼睛交流一般。简凡倒真有点窘了,看着对方根本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不无紧张地说道:“您……您别这么看着我,您这么盯着我,我当警察都像做贼了似的。咱们认识吗?”   办公桌后的美女扑哧一声轻笑,微微的嘴唇轻启,是两排琳琅美齿,笑着道:“当然认识了。”   话是标准的普通话,声音很脆,没那么甜,但很悦耳。简凡一听诧异了句:“不会吧?我记性特别好,要是见过你,肯定忘不了。”   “是吗?上周六,在警校的射击训练场。”美女款款提醒道。   “噢……唐大头,你……在驾驶员那位置。”简凡恍然大悟。   那美人笑着赞了句好记性。一赞扬,简凡心觉得又有点拔凉拔凉了,当天没注意车里的女人,不过现在看清了倒是感触良多,最大的感觉是:他娘滴,这没准是唐大头拱过的白菜,这得正经点,别让人笑话咱没出息。   想到此处,还真把绮念压了压,调整了调整心态,微微地端正了姿势,努力要做出正襟危坐的样子。那美人倒有点诧异了,虽然这小警察多少有点失态,可眼神里还是很清澈,很快就反应过来了。最起码不像来这里找乐子的爷们,一眼过去,尽是淫光四射,恨不得剥光了这里所有女人的衣服一般。   “简凡是吧……”美女微微点头道,对这个小警察看样好感更多了几分,笑着说:“一大队我认识的人不少,郭元、王明,还有肖成钢,还有你们队长……我听说过你,可面对面说话还是第一次,今天怎么有空来我们这儿?这可还不到点儿啊。盛唐的演出晚七点开始,欢迎你们光临,对于辖区治安单位,一律免费。”   “噢!”简凡一听这话,猛地恍然大悟,怪不得肖成钢这群货来过呢。这时候已经不敢再多看这女人了,省得自己还有警务在身,赶紧地上前站在办公桌的对面,掏出了那张模拟像铺开,边铺边说道:“我们在找一个诱劫十几桩案件的女嫌疑人,全市排查娱乐场所。今天我们奔公务来的,这个人您看一下,有没有印像。”   站到了办公桌前,那美女看着肖像画说了句:“这也太抽像了吧?就几笔简笔画,这那认识?”   确实够抽象,这个抽象的原因简凡想过,估计是精于化妆的嫌疑人刻意在掩饰自己的脸部特征,所以从受害者的只言片言里得不到足够的信息,或许,更深的原因是,这帮子被诱劫的傻老爷们,光顾着精虫上脑了,根本没注意到美女的特征而已。   “瓜子脸、很漂亮,长发,头发烫染过。”简凡提示道,这是史静媛的判断。   却不料那女人又是一阵轻笑,抬头眼睛又开始直勾勾地看着简凡,这眼神里,仿佛是赤果果的挑逗。   “怎么?我说错了吗?”简凡心虚地说道。   “你看啊,瓜子脸、漂亮、长发烫染……你说的这是标准东方女人。”那美女故意显摆一般,数数指头,指头轻挽了一缕头发,示意着自己也烫染过,这才揭谜底:“要你这么说,盛唐的女人百分之九十都符合这个标准。你要找不是长发而且没有烫染过的,倒有几个。”   “咂……”简凡一听,大失所望,早知道这样没什么结果。那美女怕简凡失望似地安慰道:“对不起哦,我交待保安室给你们一份我们这里服务员的身份证复印件了,派出所也有存档,你们可以参照,如果发生在盛唐,我们一定会全力配合刑警队的。咱们警民共建嘛!”   一听“警民共建”简凡倒微微笑了笑,这话说到这里,倒有点不合场合了,人家社会上骂警察的武装是嫖楼、精费和炮车,敢情就搁这儿来的。   那女人看得简凡在笑,有点不高兴了:“很可笑吗?”   “噢不,你没发现我在苦笑吗?我们查了一星期,什么都没查到,唉!”简凡掩饰了句。   “这样啊!”那女人看样接受了这个解释,好像也随着简凡的失望而有点失望,轻捻出了一张名片递上来:“很可惜我们也帮不上你哦,这是我的名片,有什么事,你可以直接找我。有案子需要我们帮忙的话,义不容辞。”   那位美女客气着,双手递上了一张名片,简凡很客气地接到手里,扫过一眼,却是个很怪怪的名字:曾楠。歪歪头突然想了句:“木生于南,故名成楠!……您不是太原人?”   “你!?”那位叫曾楠的倒诧异了:“你能说出这句话可不简单,很偏门的。不过我确实是太原人,我妈妈是南方人,起名的时候就说的这句话。”   “噢,我爷爷是个半拉子中医,好像本草纲目上的。说楠木质地好,生于南方,故名中有楠。”简凡说着,枫林镇老家,爷爷那柜里就几本医书,这事倒是真的。   那美女眼睛,仍然是很玩味的看着简凡,突然怪怪地说了句:“谢谢你。”   “谢我?”   “是啊,看得出,你很尊重人。不像其他警察。”   曾楠示意着简凡,简凡一低头,自己的两手仍捧着名片,在不经意猜到名字来的时候,也不经意的流露出了对这位女士的尊重。看样这细节,被对方注意到了。   “你说对了。”简凡小心翼翼收起名片,笑着打趣道:“我确实不像其他警察,我还没转正呢。”   “是吗?呵呵……你真幽默。”曾楠一听,被逗笑了。笑着伸出手来,抿着嘴,理直气壮的讨要道:“那你的电话?”   “噢……对不起,我们可做不起名片。”简凡说着,曾楠颇识人意,随手就递过来签单的纸笔,简凡刷刷写了队里的值班电话,边写边说:“这张肖像留下,如果你真有什么发现,就拨我们队里的电话。”   曾楠一看,不过是固定电话号码,没有拿,又往前推了推:“喂,我给你留的手机号,你也应该给我留下手机号啊。”   简凡想想,倒也没在意,直接又写下了手机号,曾楠拿到了手里,笑吟吟的放在眼前,不知道是看手机号还是在看手机号的主人,眨着眼突然问了句:“如果不发现嫌疑人,我是不是也可以打电话?”   简凡被那双大眼盯着有点不由自主,这时候嘴绝对不是由自己控制的,鬼使神差地说了句:“当然可以。”   几句对话,俩个人好像真像一见钟情一般,猛然相视都笑了!   笑了,简凡笑得有点傻,很不合时宜的场合,查个案子也能查出暧昧来,实在不应该,曾楠笑着,好像被简凡窥破心思一般,第一次掩饰似地侧了侧脸。   “那……我得告辞了。”简凡讪讪笑着。   “我送送你。”曾楠顺手提着包。   俩个人,不约而同的站起身来,一前一后下了楼,喊着肖成钢,这家伙从保安室出来的时候怀里鼓鼓囊囊,看样又打着秋风了,脸上满堆着笑。四个人,成了一组很怪的队伍,小迷糊保安和肖成钢在前,简凡和曾楠在后,曾楠在不时地瞟简凡一眼,简凡也不时地偷窥一眼,反正就是不太敢正眼瞧着这位,倒不是脸皮不够厚,而是心里有点担心,总觉得自己这鬼心思会被那双眼睛窥破似地。   小迷糊保安送到了门口,简凡和肖成钢一前一后上了车,曾楠也跟着上了警车坐到了后座,很高兴地说:“两位,不介意送我一程吧?我到五一商厦。”   肖成钢怕是得了好处,不等简凡说话马上就回头谄笑:“不介意,不介意,楠姐你客气什么。”   简凡悻悻看了肖成钢一眼,丫的,就没见这货这么文明过。笑着起步,驶离了盛唐,一天的排查任务一小时就结束了,出了盛唐不远就是商厦,一路上曾楠并没有说什么话,只是随意地问了几句,看样和刑侦一大队的几位都认识,等到了目的地下了车,款款地朝着警车招手,这肖成钢难得这么乐呵,直摇下车窗使劲招了半天手不见人影了才罢。   一路上,曾楠故意似地,一直和肖成钢说话,现在没有旁人了,原形毕露了,简凡看得心头莫名有点火气,一巴掌甩了肖成钢一把,把这货拽回去,忿忿道:“嗨嗨,这娱乐场所的女人,你跟人家扯什么?排查有发现么?”   “你说可能发现吗?切。”肖成钢不乐意了,掏着怀里的东西,却是报纸包的两条烟。简凡一看,可笑了:“喂,钢炮,你也出师了,会收东西了啊。”   “嘻嘻……这谁不会,不过今天例外啊,锅哥看来你是福将啊,平时给我们几个人才一条,今儿你来,嘿哟,直接给了两条,还芙蓉王,好几百呢,你不抽烟,都归我了啊。”肖成钢嘻笑着,倒先自拆了一包塞口袋里,剩下了锁到了车兜里。   “抽死你呀!”简凡悻悻的骂了句,虽然没有捞着好处,可心里并不觉得十分失望。夜总会那种地方,没当警察的时候那是去不起的地方,当了警察后又是不好意思去的地方,不过今天一去之下,倒真觉得不虚此行,光见了这么个领班就有点神不守舍,看样盛唐确实是名不虚传。   正说着,口袋里手机的短信提示音响了,肖成钢手机也响了。肖成钢喂喂喂了半天,诌着瞎话,说还在排查中。简凡摸着手机一看,心里一惊,却是曾楠发的短信,你座后有个小礼物,唐送你的。   一看这短信,简凡眼疾手快,赶紧地塞回口袋,装做什么都没发生。肖成钢放下电话却说道:“锅哥,重案队要和咱们联合办案。让咱们尽快归队。”   简凡想了想,馊招来了,想也不想瞎话连篇教上了:“钢炮,现在十点多了,一会到十二点,你就回个电话,轮胎爆了,咱们在修车,下午上班时候再回去。”   “这样不好吧?”肖成钢怀疑了。   “咂,你懂个屁呀,饮食要有规律,饭点就是饭点,咱们好容易溜号了,出来安安生生吃饭,工作那么拼命干嘛?人民这么多,咱们为人民服务,服务得过来么?……吃完饭,我休息,你去网吧玩吧,消停回上班。”简凡教唆道。   肖成钢向来主见不大,一听能玩,乐呵呵了应了一声,答应了。   到了几个人常去的川味家常菜馆,肖成钢乐滋滋下车去报饭,看这家伙进了饭店,自己赶紧地摸索着车座后头,果然有样小礼物,一看便知,现时送礼最通用的东西,家乐福超市的购物卡,两张,每张写的都是一千分,这表示里面金额是一千。逢年过节,警队里那个人都能收到这东西,这东西太方便了,拿出来都没有怀疑你是收人家的,还是单位发的。   “哇……心照不宣啊,这曾美女真有心机哦,知道我脸皮薄不好意思当面收,给我塞车里了。耶……”   简凡乐歪了,悄悄地塞进内衣口袋里,心里对曾美女还真是有点相逢知已的感觉,这么着送东西,既免得当面尴尬,又不给你推辞的机会,多好,多懂人的心思。   其实呢?简凡想想,反正这又不是收黑钱,就当面给,咱也不客气。   ◇◇◇◇   豆脑炖鲶鱼、胡芹炒肉丝、家常回锅肉再加上一份紫菜蛋花汤,俩屁警吃得咂咂有声、额头见汗,这个川味已经不是正宗的川味,老板是四川人、老板娘是太原人,做出的菜和他们的儿子一样,是两地结合的精品,已经兼有了川味的麻辣和太原的酸香,溶合了两地菜肴的特色,简凡向来很推崇这种适合大众口味美食,这类不起眼的小店做出来,有时候还真不比酒店的差,带队里人来过几回,都喜欢上了这儿,而且这里价廉物美,倒也适合警察这种派头大钱包小的水平。   成钢得了实惠,今中午不好意思请了客,吃完了饭,把成钢送到了网吧,简凡却是不喜欢那地方,找了块荫凉地停着车咪了会。直到了下午快班点的时候才归队,一归队傻眼了,院子里林林总总已经停了十几辆警车,自己进去都没地儿停了,只得把车停到了胡同里,等再返回来的时候,先下车的成钢却在二楼的会议室门口喊着,快来、快来,锅哥,美女们等你开会呢。   这家伙开玩笑开惯了,倒也没有理会他,简凡不紧不慢地上了楼,被肖成钢拽着,蹭地往会议室里一推,一下子惊得岔了气……会议室里,二十个座位坐满了,除了俩个队长,除了郭元,剩下的全是女警,胡丽君和队里仨位,还有不认识的十几位,二十几双眼睛齐刷刷地射向简凡。   吃饱了、喝足了、刚迷糊睡醒的简凡看这架势吓了一跳,却不知冲着什么来了,惊得肚子岔气,“呃”地一声,强压下了嗝声,不知道咋地,这么多美女看着,有点嗝应得慌。   陆坚定起身了,一脸堆笑,嘴里叫着来来来……不容分说,把简凡拽过来,摁到了首座上,得意地介绍道:“同志们啊,给大家介绍一下,这就是上午仅凭案卷描述就判断出了嫌疑人作案手法的一大队干警,简凡。去年一.二二伪钞案三等功臣,大家欢迎。”   下面的,包括陆坚定,包括秦队长、郭元和一干女警,都劈里叭拉鼓掌。这个场面,可够热烈了,可把肖成钢羡慕得要死,上午还对自己嗤笑不已的队里几位,现在也是仰慕的眼光。   但身处其中的简凡当头给了这么一下子,有点愣了、有点懵了,机械地被陆坚定拽到首座,还没有搞清楚怎么着就来了这么多娘子军呢,陆坚定又是拍着简凡的肩膀说道:“简凡,就等你了啊,上午又有一例新案子,经过切片化验,受害人口腔里出现的深斑是一种含羟考酮成份的麻醉药物所致,我们又回头询问了几例,手法确实和你说得基本相同,了不起。今天正式成立四.一八麻醉抢劫案专案组,市局和支队指示我们,务必在一周之内侦破此案,考虑到本案的特殊性,我们已经把几个大队的女警都调来了,排查的方向将转向药源、药房、处方、门诊……现在外勤组的指挥,由你担任,怎么样?来来……给大家说两句。”   简凡被搞得晕三倒四,这时倒听了差不多,不过陆坚定一唆导,瞬间这几十双眼睛齐刷刷朝自己射来,集齐了各大队的警花,这眼睛实在有看头,丹凤眼的、桃花眼的、水珠儿眼的、鱼泡眼的,直视的、斜视的、仰视的也是不一而足,眼波流转之间,眼神里几分仰慕,几分玩味、几分可笑、几分疑惑……   他娘滴,看乱了,早分不清那是那、谁是谁了,简凡越来越觉得窘迫之极,嘴吧唧着颤着:“我……我……”   说了几个我,猛地回头看陆坚定:“我……我没什么说的呀?”   秦高峰笑着不吱声,陆坚定可是赶鸭子上架,你不上也得上,赶紧地给简凡递了杯水说着:“就说说,你对嫌疑人分析,上午你分析的就很有道理,给大家再讲讲,排查明天就开始,方向要把准了,让大家心里有个底。”   这话早听得一干女警微微有笑意,都知道这个特殊的案子,医院里的专家支招,这种药物不可外用,如果长期抹到皮肤裸露地方,可导致皮肤过敏或者溃烂,重案组正是籍此找到了突破口,要排查药源和乳房部位发生过皮肤过敏症状的女人,不过让这么个男人指挥着,都心里觉得怪怪的。据说这个怪案还是这个小男警猜出来的,一干女警的眼神里,就更复杂了。   简凡擎着水杯,看左看右,环形围着的一干都是女警,会议桌上方,挨着一圈过去,直溜溜地突出了一圈或高或低的奇峰,那个部位,实在是搅得自己今天心神大乱,这时候又猛地觉得不对劲,靠,让我当着这么多女警察的面说吮奶头,那不寒碜死我了……   憋了半天,眼瞪得铜铃般大,被这几十双眼睛射得心里砰砰乱跳,脑子里早成了一片空白,掩饰似地喝了一口水,不料刚刚被强压下去的嗝应趁着简凡分神泛起来了,只见得“呃”地一声,简凡的脑袋前倾,一口水流到了前襟。   女警们一愣,梁舞云知道这是关键时刻又掉链子了,率先爆出一声大笑,此时再看简凡,发傻了,像看到了这么多美女,垂涎三尺一般地,嘴里还滴嗒着流个不停。跟着是一阵哄笑,伴着拍桌子跺脚和挪椅子的声音,一干女警笑得前俯后仰,这回的洋相,倒比上午出得还大了几分…… 第三卷 浪起几重波 第09章 岂料遇佳人   “日他娘滴,这简直是自己给自己灌耗子药、拴着自个的裤腰带上吊……”   简凡又暗暗地骂了自己一句,连着三天,这句话已经骂了无数遍,骂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有史以来,从来没有这么着自嘲过。不为别的,就为多了几句嘴,猜了个奶头,这个案子糊里糊涂就扣到自己脑袋上,重案队和一大队建了专案组办案,除了先前一大队的六名干警,又从各大队和派出所调出十四名女警协查。胡丽君外勤组长,而简凡挂了个外勤副组长的名头,协调排查和抓捕。这其实就是瞎捏了个高帽,如果不是排查女嫌疑人,而且部位特殊的话,简凡估计自己得到第一线。   在此之前,简凡看案卷看了不少,那是队长逼得。可真正的案子嘴上说着是一回事,真办起来,就是另一回事了。按照俩位队长和一干刑警的办案思路,这种麻醉药局部涂抹可以引起乳房部位病变,出现深色斑和溃伤,必须使用一种含硼酸的软体膏涂抹治疗才有效,这种药比较生僻,一般都用不上。通过医院和药房的排查,再和宾馆交叉比对之后,这个女人就呼之欲出了,要躲过监控,肯定知道监控的位置,肯定踩过点,只要几项对得上,当然是嫌疑人无疑人。   谁知道压根就不是那么一回事,第一天从医院、药房、门诊传来的监控资料,就有一百多人,第二天增加到三百多,今天第三天了,刚过中午就增加了七十多人,要交叉比对,即便是用图像搜索软件都得几天,何况那软件并没有人眼灵,大部分时候还得靠人眼办案。   丫的,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乳房上有毛病的女人还就一抓一大把,怪不得先前听说过一本书《保卫乳房》,保卫着都成了这样,要不保卫,还没准成什么样呢?限期已经过了三天,二十人的专案组分了三个组交互比对,光这项工作恐怕一周都未必完得成。   难!难!!非常之难!!!   简凡现在倒对队里孜孜不倦,勤勤恳恳破案的兄弟们佩服得很了,以前常笑话人家一蹲就是一个月、天天像没头苍蝇一般找线索,而案件结束后看案卷,想过程,却觉得如此滴简单。现在身临其境了,才知道不是一般的难,从来没有想到,那个奶头说起来了简单,找起来,可是难多了。   坐到会议室,还是在比对录像,高的、矮的、胖的、瘦的,漂亮的、不漂亮的、几百张女人的监控画面,早把简凡看得晕头胀脑,以前欣赏女人那审美观早被冲击得一点不剩,现在看照片上,那个女人都像一堆肉,丫的,就是找不出那堆作案的人肉是谁。   难!难死人啦……简凡左右看看,这两天大家都在加班加点,连溜号都不好意思溜了。而且三天带回来十名嫌疑人,就没有一个沾边的,女队员们倒比自己还辛苦,白天实地排查,晚上还得加班比对录像。快到中午了,会议室里就剩下自己一个人了,看来今天仍然是没有效果了。   正胡乱想着,两人急促的脚步声、伴着女音有人喊着简凡、简凡奔着上楼来了,一听就是梁舞云,俩人除了提取录像还兼有做询问笔录的工作。有点迷糊的简凡靠着椅背,就见得梁舞云和杨红杏疯疯火火“嘭”地闯了进来,二话不说,一左一右,挟着简凡就要走,简凡没好气地喊:“干吗?干吗?见领导没个下属样子?有这么请领导的么?”   这两天简凡是外勤的协调副组长,主要任务就是和胡丽君一起商量外勤寻找嫌疑人的方式方法,第一次会议就在众女警面前出了个大洋相,这领导的威风是一点没留下,排查开始后,大家才发现这个副组长除了猜着嫌疑人的手法之外,其他地方还真是一无是处,这么着一来,当然是一点威信没有了,各大队的女警就没把这小屁孩当回事,反倒是一个个见了胡丽君倒是仰慕得紧。   梁舞云不无紧张地说道:“快点、快点,又抓错人了,这次麻烦了。”   杨红杏也是初历此事,比梁舞云还紧张:“胡姐叫你去处理。”   “啊!?还用我处理,抓错了,放了不就行了,这不过是一个询问而已嘛。”简凡赖着不走,现在看着女人就烦,看着一天叽叽喳喳的女警,更烦。   “快走吧,是个记者,这次麻烦大了,人家认识市局的领导,回头查下来,咱们都吃不了兜着走。你这个副组长,要负领导责任滴。”梁舞云使劲拽着,不过话里像在忽悠。   杨红杏也不示弱,在背后使劲推着:“走吧,那女人你认识,除了你别人搞不定。”   “啊……谁呀?”简凡一听,愣了,愣着被俩女警一拽一推,机械地跟着走着。   俩个人前前后后几句才说明白,今天上午的排查在民生大药房,二大队前一天查到了酒店监控上一个疑似的女人,多次出入民生大药房购买同一种软体膏,第二天排查正好在药房碰上了,干脆就直接通知胡丽君,胡丽君作风果敢,就说了一句:先带回来审审!   询问不像逮捕拘留那么麻烦,就是请回来询问查实一下身份看有没有可疑之处,却不料一询出问题了,不但吵起来了,而且吵了半天才发现,连人也询错了;再一查实身份,更麻烦了,是个记者。   特询室在后院,沿着双面楼向后的中间,对面就是厨房,这几天连厨房也顾不上去了,三个人次第来了这里,简凡透过窗口一看,心里咯噔一下子,肚子里狠狠地嗝应了一家伙。那个背影、侧影简直熟悉的要命了,居然是蒋迪佳,正坐在被询问的座位上,翘着二郎腿,双手叉在胸前示威,对面胡丽君坐在询问的位置,看样和声悦色在说什么,不过看那样子,蒋迪佳不买她的账,特询室的隔音很好,听不到里面人的说话。   “喂!谁让抓的?我说你们真行啊,三天抓了十个,就没一个沾边的。”简凡心里砰砰直跳,左右瞪瞪杨红杏和梁舞云。   杨红杏不理会,看简凡对这个女人如此关心,心里怕是不高兴,鼻子哼哼了声,梁舞云却是倒打一耙:“什么什么?不是你让抓的么?长发、美女,她身高一米六八、出入医院和药房,购买同一种软体膏,而且同时还出入宾馆酒店。二大队在九鼎酒店多次看到这个女人在监控上。那一项都符合条件。”   “唉呀,姑奶奶呀,人家家里就是开酒店的,我说你们还不嫌乱是不是?”   简凡一听,怎么着也想不通鬼使神差的山转水也转,还把蒋迪佳给描述进去了。   “是啊。”梁舞云眼骨碌一转,两手一摊:“她不说我们怎么知道。亏是红杏认出了,这女人就是来找过你的那位,要不我们还不知道怎么处理呢?哎,简凡,进去跟人道个歉,一会别捅市局,捅报社,多难看……哦哟,简凡,你说句话呀。”   梁舞云拿出女人的杀手锏来了,撒娇般地来回摇着简凡的胳膊。杨红杏却是有点脸红,要这么着和简凡拉近乎,自己还真不好意思做出来。   二大队带回来,询问时候其实梁舞云就认出来了这位是曾经来找过简凡的那位,开始询问的时候就不客气了,冷嘲热讽加乱扣屎盆子,这是警察询问的老办法了,本来以为这女人没准也是个乱勾引男人的主,俩人几句话不对,争执起来了,谁知道人家的家世和身份一亮,又是记者,家里又是开酒店的,这背景还没准多深呢,查完了查实了,梁舞云道歉都不行,人家不走了,拗上了,非要讨个说法。连胡丽君出面都不太行了。   梁舞云一急之下,叫出杨红杏来商量,俩个没办法,想歪招把简凡拖过来了。   不料简凡这回可软硬不吃了,悻悻地甩开胳膊,不迭地说道:“不管,谁惹的事谁处理,我凭什么给你们擦屁股。”   确实不想管,自从医院一别都两个月了互无音讯,再见面连简凡都不知道如何面对。   不料这擦屁股的话说的不是时候,梁舞云和杨红杏一听,都冒火了,梁舞云一把推着就训:“给谁擦什么?说话这么难听。”   杨红杏也是瞪着眼,手指着简凡:“简凡,你说话可越来越不像话了啊。”   梁舞云继续推了一把:“装什么装,挂了个副组长就了不起了是不是?让你当队长,我们还没活路了是不是。”   杨红杏也在推波助澜,跟着手指指得又近了几分:“你描述的,你不负责道歉,谁负责道歉?跑不了你。”   “去不去?……道歉去。”   “不去跟你没完。   俩女警心里有鬼,要女霸王硬上弓了,一左一右,一人一句,挟着简凡,一个人推着、一个指着鼻子,简凡蹬蹬蹬倒退几步靠上了墙,下意识的抱着胸自我保护,梁舞云几乎要动手了,杨红杏也是脸色不好,今天没说什么嘛,怎么着就俩人一起发飚,就和商量好似地,嘴上要斗争斗争还行,总不能和这俩位真斗吧?   正争执着,特询室的门开了,胡丽君站在门口闭上了门,梁舞云和杨红杏马上停止了动作,回头看着胡丽君,胡丽君好像很不中意地看着梁舞云道:“舞云,你这脾气得改改啊,询问嫌疑人都能吵起来,你可真行。你们俩,回去对比监控吧,不要再参与询问了。”   “是……”   俩个人,敬了个礼,一扭头却向着简凡做着鬼脸,得意地笑着。简凡瞬间明白了,敢情是梁舞云和杨红杏俩货和人家吵起来了,收拾不了场了,这才把自己拉出来了。   胡丽君面露难色,想了想,缓缓说了句:“小凡,你……帮帮忙,蒋迪佳是太原日报社的记者,确实是我们工作失误了,舞云第一次参加询问,话说得不好听……怎么样。”   简凡看着脸有疲惫之色的胡姐,心里隐隐有点不忍,现在才见识了,重案队之虎的威名确实名不虚传,一干什么来都有股拼命的劲,除了第一天回家,就因为录像比对,已经熬了两个通宵了,累了就趴在会议室桌上睡会。和人家的工作态度比,咱整个就一混吃混工资的主,这么个软言温语的要求,还真是无法拒绝,没有太多考虑便答应了。   “去吧,听舞云说你们认识,那就更好了,客气点……”胡丽君拍拍简凡的肩膀,先行一步走了。   站在特询室的门口,定了定神、抹了抹脸,把脸上晦气抹下来,想想以前是怎么笑得,抽搐着脸调整着脸上的肌肉,预备式做了几分钟才推门而入,关上了门…… 第三卷 浪起几重波 第10章 一笑喜相逢   简凡笑吟吟面对着,蒋迪佳坐着一回头,脸上仅仅微微诧异了下,余怒未消一般地鼻子哼了哼,又转过脸了,不看简凡了。简凡有点糗,悻悻地坐到对面,知道俩人间或许会尴尬,却不料在这种场景下见面,那就显得更尴尬了。   “蒋姐,还生气呢?”简凡恬着脸笑着。   “我懒得生。”   “您看您,她们都道过歉了。”   “道歉!?你们警察也太欺负人了吧?凭白无故地把我带这儿限制人身自由,再刨根问底训一顿,人身攻击一番,然后说句对不起就完了?”蒋迪佳看样被气得不轻,忿忿说道。   简凡心里暗道,肯定是梁舞云这货没说好话,把人家气成这样,印像中蒋迪佳的脾气好得多,最起码不像梁舞云这样风风火火。想了想,尽量缓和着口气说道:“蒋姐,我替她们道歉行不行?”。   “简凡。”蒋迪佳一听,两眼里不悦地看着简凡,狐疑地问:“我都怀疑不是你搞鬼吧?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为什么把我带这儿来了,我给我妈妈买药都能犯法,真稀罕了,不是你暗地里捣鬼吧?”   “哎哟……这……这……这怎么可能?咱们之间还需要捣这个鬼?”简凡一听,嘴里泛苦。   “那就行了,没你的事,今天我就得让她说个子丑寅卯来,她们凭什么就能这么干。特别是那个梁什么,高个、长脸的那个,我要投诉她。”蒋迪佳看样不依不饶了。   简凡难为地挠挠脑袋看这样无计可施了,看样俩家别扭上了,这女人拌嘴和小孩打架一样,自古就说不清对错,分不清是非,这么个调解人,还真不好当。   询问监控录制的地方,梁舞云和杨红杏看着也有心里揣揣不安,悻悻地看着胡丽君,几个人都不敢说话,只怕这号女人追着不放,要是个普通人也便糊弄过去了,别人投诉倒也不怕,要是记者,就没那么简单,真较起劲来,谁也没好。   僵持的时候里,蒋迪佳示威一般,头侧着眼望着天花板,不看对面坐着的简凡。这倒给了简凡细细打量的机会。美女当前,总算让这几天看女人照片被冲击一空的审美观恢复了几分,此时的蒋迪佳。蜷曲的长发调皮似的披在肩头,高高的鼻梁骨居中一线,挺拔而秀欣,在生气、在示威的眼神里炯炯发亮,却看得比平时温文尔雅的形象还要靓几分。翘着的二郎腿,让简凡不由地想到了九鼎那天,看到的那双完美的纤足和曲线优美的脚弓,   打量着……打量着……神思恍忽,又回到了那一晚,都不敢太相信曾经很拽地把这么美的玉人抱在怀里轻薄了一番,想着想着手支着下巴,看就看愣了……   打量着……打量着……监控室里,屏幕上的简凡如老僧坐定一般,看得梁舞云指着直喊,嗨,这小子光顾看那女人,走神了……   是走神了,裤兜里手机短信声音一响才吓醒了,是梁舞云发的提醒。这才想到还有任务呢,简凡想了想,莫名其妙地说了句:“蒋姐,我一直觉得您很大度的嘛,怎么这事咬着不放呀,她们其实也是工作嘛。”   “工作?骂人也是工作?”   “不会吧,她们骂人了啦?”   “你去问她们。”蒋迪佳气哼哼地说道:“进门就没好话,我很配合她们了,谁知道她们说我一看就是勾引男人的货色,让我老实交待……这话是你们警察说的话吗?你们凭什么污蔑人,我到现在都没有男朋友,我勾引谁了?”   啊!?简凡一听,心里吃惊无比,鬼使神差地凑上来,有点不信、有点八卦、有点馋色地问道:“蒋姐,你……你真没有男朋友啊?不会是养成深闺人未识吧?”   如此一问,问得蒋迪佳一愣,再一看简凡像只乌龟探路般伸脑袋,垂涎三尺的小猪哥表情原形毕露,本来和简凡就没有什么气可生,何况俩人还有过那么朦朦胧胧的一晚上,心神一恍,一下子防线已破,没来由地被扑哧一声逗笑了。笑着却是几分怏怏不乐:“你别逗我,反正我饶不了她。”   “好好……蒋姐。”简凡左绕右绕,想了想劝上了:“您理解理解,刚才跟你说话的,她叫梁舞云,其实是个好姑娘,刚刚遭遇不幸了……这个呀?……这个让我怎么说呢?……”   简凡莫名其妙地一脸难色,监控室里的人看着梁舞云,没觉得那里不对呀?可能没理解简凡这种语言艺术,要凭着吞吞吐吐转移话题,勾引人的好奇心呢。   果不其然,蒋迪佳上当了,好奇地问:“怎么了?”   “哎,哎……”简凡长嘘短叹,偷偷瞧着蒋迪佳,心里暗忖道看样得诌上一幕悲剧了,得引起女人的同情心才行,叹气着说着:“她刚刚和她谈了六年的对象分手了,那男人真不是东西,他出国了,另有新欢了,回头就把这位可怜的女警给蹬了,哎,你说这叫什么事呀?这让女人多受伤啊。作为她的同事和队友,我都不知道怎么劝她,不过我挺同情她的,蒋姐您这么善良,我想您要是知道原委,也会对她抱之以同情的……而且,这段时间呀,出了个大案,有一位女嫌疑人经常在酒店做案,把入住的客人洗劫一空,女警们忙得焦头烂额呀,失恋加上工作压力,让她脾气越来越坏……可就这样,这位女警还是坚持在一线……说这儿我还真得替她道歉了,蒋姐你多理解理解,别看警察出了门咋咋唬唬,其实案子一出、压力很大,日子挺难熬的……有些地方不尽人意,您多担待点,她们这样,也是在找嫌疑人,早日抓住,对你们经营的酒店也有好处嘛,要是一直抓不住,万一罪犯那天到九鼎做案,您不还得和我们打交道么?”   这话缠杂不清却是言辞凿凿,恳切无比,这瞎话要让不知情的听着,还真像一幕秦香莲的悲剧。监控室里,除了梁舞云都有同感了。说着连蒋迪佳的脸色也缓和下来了,不过还有那么一点点坚持,说了句:“我可以理解她,可谁理解我,我就受不了她那态度。”   不料简凡一听这话,瞬间脸又呵呵笑了,笑着恬着说道:“我理解呀!?咱们之间一直就很理解啊。”   这话说得,露骨之极,蒋迪佳最后的坚持淹没在一阵笑声中了,笑着手背掩着嘴。笑着,俩人见面之初的尴尬和隔阂瞬间冰释了。笑了许久,蒋迪佳眼里狡黠地闪着,饶有兴致地盯着简凡,很大方的说道:“好,我可以不追究,不过我有条件。”   “您说。”简凡一听转机,乐了。   “你。”蒋迪佳很拽、很理直气壮地指着简凡:“亲自把我送回去,而且,今天下午我正好有事要办,你给我跑腿,就当补偿我的时间损失了,就这么个条件。否则的话……”   “没有否则。”简凡马上站身来,打断了蒋迪佳的话,一做请的姿势:“请,蒋姐。”   “这还差不多。”蒋迪佳得胜一般,大大方方起身了,俩人并肩出了特询室,楼过道里,胡丽君却是已经等在那儿了,给简凡做了个眼色,示意让去送人。梁舞云、杨红杏又是道歉了几句,这蒋迪佳只是买了简凡的帐,再见这几位女警,却是一脸很傲的神情。几个女警不对在先,确是也不敢发作。直见得简凡恭送领导一般的给美女开门,迎上车,然后得意洋洋地驾着那辆越野警车出了一大队。   梁舞云看监控早看得一肚子火气,悻悻骂道:“这……这……这小子太缺德了,我什么时候被男人蹬了?回头非揍他个生活不能自理。你看你看他得意那样,又假公济私去了,这倒好,咱们逮回个妞来,让他泡现成的啊,连约会都不用了……”   “行了行了啊,你管住你那张嘴。”   胡丽君和杨红杏都笑着,一干干警们排查陆续归队了,几个人相携着到食堂吃饭,这个短短的闹剧没料到还是以闹剧的形势收场了,转眼间,胡丽君的眉间又蹙起来了,又想到案子的事,这个到现在没有嫌疑人、没有有力证据甚至连办案思路也不知道对不对的怪案,却不知该如何收场…… 第三卷 浪起几重波 第11章 重逢非鸳梦   出了一大队不久,就见得那辆越野警车停了下来,简凡和蒋迪佳互换了座位又重新上路了,没有驾驶过警车的蒋迪佳看样想过一把瘾,简凡是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美女当前,原则当然要靠边,何况简凡心里并没有多少原则性可言。但凡当今这爷们,即便是碰上了和自己一点瓜葛都没有的美女,肯定没人介意献献殷勤,调个小情,那怕是遭了白眼也乐此不彼,要是得了美女的一颦一笑,那估计更得沾沾自喜了。简凡这号俗不可耐的人自然也可以划归此列,别说开个警车,就要咱身上这警服,咱也立马给你脱个精光。   享受这片刻惬意的时候,侧目瞥了几次蒋迪佳,侧面的蒋迪佳不比正面看着逊色,标准的鹅蛋脸型从侧面看,从额头至鼻尖,是一条圆滑的曲线,能看得见弯弯上翘的睫毛,能让看者凭空生出一种类似黄金分割的美感,虽然不是那种万人迷的类型,但和男人心目中理想的美女的形象也相差无几。   娘咧,要和这美女有点奸情,这辈子也不白活哦……简凡鬼心思动着,只顾注意蒋迪佳了,根本没注意车往哪里开。这倒也无可厚非,这几天一干女警见面就是吆来喝去,坐下就是谈案情,三天连门都没出,早就头昏眼花了,一出大队一放松,思绪便似野马驰骋拉不住缰了。   蒋迪佳车开得很稳,保持在二三十麦的速度,在五一路上开得四平八稳,转过了五一路,一直向北开,缓缓地走了二十几分钟到了简凡这不常来的地方才让白日做梦的简凡有所疑惑,看看不动声色的蒋迪佳,再看看车窗外的街景,有点狐疑地心道,这……不会又去五洲吧!?   怀疑什么地方,恰恰还就是去什么地方。车绕着路口直进了五洲的停车场,嘎然刹住了车,蒋迪佳这才侧头笑着问:“还记得这儿吗?”   车停了,并没有下车的意思,简凡狐疑地看着已经装修一新,依然是阳光下熠熠生辉的玻璃墙,依然是进进出出的车辆和人群,好像并没有发生过什么似的。半晌才说了句:“蒋姐,你是准备来忆苦思甜来了吧……呵呵,有钱就是好办事啊,这才几个月,已经重新开张了,不过你要请我吃饭我可不去,咱得先买份人寿保险。”   开了句玩笑,不过蒋迪佳并没有被逗笑,反倒是若有所思地说了句:“那天这里有十四个人送了命,这座城市里不知道还有没有人记得他们的模样,即便是从火场逃生出来的人,再想起或者梦到这里,我想也会是一场噩梦……可奇怪的是,我想过也梦见过好多次,可我一点都不害怕……简凡,你呢?回忆起来当天的事,害怕过么?”   “害怕!?切……”简凡却是几分不屑地道:“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天下本无事,庸人自忧之。如果说那场火灾不可避免的话,那么起火后伤亡是完全可以避免的,有完善的消防设施、有快速反应的消防队,理论上一层起火根本问题不大,可事实上呢,一起火大家一慌,你推我攘,争着逃命,连酒店里安保也跑了,大家都拥挤到一块,能不出事么……火灾不是灾,是人灾。”   “呵呵……很可惜哦,我也在你说的庸人之列。”蒋迪佳自嘲了句。   “别,蒋姐,我可没笑话你的意思。你没经历过而已,经历过一次,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什么,你!?……你经历过?”   “当然。”简凡笑着道:“我小时候很淘气,和村里一群小孩经常到半山坡烤红薯,一不小心就把山点着了半边,差点把我们都烧成红薯……哈哈,那时候派出所不能抓我,就把我爷爷带走了,我奶奶吓得厉害,也顾不上揍我了!”   “那后来呢?”   “还能怎么样,我们才多大,最大的才七岁,大队里让我们几家的大人植树造林,补偿损失呗。我们那地方经常有山火,每到清明、十月一烧纸祭祖时候,只要天不下雨,大大小小总要起一场火,见得多了,就不害怕了,前年吧,前年我回家还跟着大家上山救过一次火。”简凡温言慰道。   “看不出来,你小时候还这么淘呀?”   “嘿嘿……我爷爷对我特别好,我奶奶要揍我,我爷爷每次都拦着,他说这孩子越淘,长大才越有出息……哎,没法说,谁知道事于愿违,淘是淘了,可出息一点没有。”   几句话便即轻松下来了,蒋迪佳听得简凡的自嘲不禁莞尔,早已忘记几分钟之前的沉重话题,不料简凡说着又回来了,有点诧异地问:“蒋姐,来这儿什么意思?还是心里不安,想好好感谢感谢?”   蒋迪佳蓦地侧眼,看着简凡正猥琐地缩着脑袋没准打什么鬼主意呢,一念之下,反而发动了车子,笑着说:“我就想来看看而已,本来想谢你,可你这人不知道好歹,还是算了吧。”   “就是嘛,这是多大个事。”简凡嘿嘿笑着,并不介意蒋迪佳的态度。   车在这里停留了不久,蒋迪佳倒车出来,刚驶了不远,简凡大呼小叫,把蒋迪佳的话原封不动地搬来了,指着窗外喊着:“哎……还记得这儿吗?”   蒋迪佳侧眼便记起来了,是一所金店商铺前,人行道上、路灯杆旁,刚刚拐过五洲街角。那一晚如此记忆犹新,这是一吻三十万的地方焉能忘记。   本来是个温馨的地方,不过让简凡这么一问,就成了个脸红的地方了。蒋迪佳好像很傲、很不屑,也不在意地地说道:“哦,什么地方?很出名吗?我怎么不记得……简凡,你记得呀?那你说说。”   啊!?包袱一扔回来,倒把简凡搞得一下子没话了,嘿嘿窃笑着道:“我也不记得。”   “对了,我想起来了,好像有人在这儿扔了三十万,不知道那人现在后悔不后悔,三十万在乌龙县可能娶好多个老婆。”蒋迪佳笑着,明显在调侃简凡。   “不后悔,不后悔……要再来一次,就更不后悔了。”简凡笑着,脸不红不黑,和女人调侃的时候,千万别脸红。要是你脸红、对方害羞,半天扯不到正题上,那才叫扯淡呢,这一点简凡当然是清楚的很。   不过蒋迪佳很意外地并没有回避这个话题,话锋一转却是噎了简凡一家伙:“好啊,那你再付三十万,我保证你能如愿。”   说完了,还得意地侧头看着简凡一眼。好像在说,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何况你一个窝囊蛋!   “啊!?还要三十万?”简凡一惊,看着蒋迪佳眼里的挑衅,转口就是一句:“喂,蒋姐,降降价行不?要不把那个‘万’字去掉,我付现款……哈哈……”   简凡笑得乐不可支,蒋迪佳笑着有点脸红地啐了口,一路洒着俩人的笑声,又沿着原路返回了。   ◇◇◇◇   一路上,蒋迪佳很高兴,仿佛再见了老友一般,问一些当警察的新鲜话题。简凡也很高兴,不过高兴之余,心里多多少少有了点疙瘩,一听蒋迪佳提议到九鼎海鲜酒楼吃午饭的时候,这个疙瘩徒然又涨了一倍。   原因么,很简单,海鲜酒楼现在仍然经营卤酱料品,没准又是想搞点什么小动作?……这就让简凡觉得心里隐隐不爽了,要是和个美女光聊天扯淡一块玩,那当然是高兴得紧,也惬意的紧,不过这美女如果抱着什么目的来了,那这玩得自然就觉得兴趣大减甚至于索然无味了。   离开五洲,车左拐右拐,进了老城区,穿过柳巷街,到了九鼎海鲜酒楼。已过午时了。   蒋迪佳仿佛兴致颇好,挽着简凡的胳膊走进九鼎老店的时候,引来了一番妒嫉加羡慕的眼光,服务员们认识这位大小姐,领着俩人直上三楼雅间,进门时候简凡就略略诧异,很普通、很雅致的小间而已,没有第一次来的时候那么金碧辉煌,宽大的窗台可以看着街景,周边点缀的只是几盆应景之色,不像以前,处处显得豪华无比。   两人次第落座,蒋迪佳随意点了几样菜,心思灵巧早看得出简凡眼里的惊讶,等着服务员转身出门,笑着问道:“很奇怪么?”   “改经营策略了啊?”简凡问道。一进门看到客源不断,看到忙忙碌碌的服务员,其实就看个差不多了。   “嗯,有点眼光啊。张凯接手这里了,以前走的是贵族化的路线,从去年开始打破价格坚冰,把目标阶层定位到了工薪一族和城市中产阶级,在服务上和环境稍稍降低档次,但是菜品和做工上提高层次,这半年多来,效果还可以……不过,还是卤酱肉品的口碑好,三鲜卤肉、耳丝,还有酱鸭、酱鸡十几个品种,我尝过了,应该是太原最好的,很多人到了周六周日,举家来这里。”蒋迪佳兴致勃勃地说着,注意着简凡的脸色,没看出什么不对来,这才小心翼翼地补充道:“简凡,这份原始方子属于你,九鼎的营养师和厨师只是在原先的配料和菜品上做了一点改良,怎么样,有什么感觉?”   蒋迪佳的话好像在故意刺激简凡,简凡不置可否地笑着回道:“你是非要激起我的仇富心态是不是?”   蒋迪佳笑着,两手交叉着支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简凡,不过从这等没心没肺的笑容里,还真看不出对方的真正心态在哪里,还像玩笑。笑着道:“你也可以成为富人,何必要仇呢?……简凡,我就看不透你,我们第一次上你家吃饭,被你宰了一顿,百把十块钱,你看得比磨盘大。几十万你反而不敢要?你不会是脑子真进水了吧?”   “看看……又回到老话题上了,这件事很简单嘛,咱们不都已经说清楚了吗。五万对我来说已经够了,五万几乎相当于乌龙小店一年的纯收入,够多了。退一万步讲,即使这个方子就在我的手里,我也没有钱搞推广、也没有钱开个店面卖成品,还是废话一张。是吧,我和你们有什么可争的……已经这样了,我也不想再说了,没意思了。”简凡两手一摊,表示自己很坦然,坦然地说道:“这个道理我都想通了,你是挣钱的一方,你怎么会想不通呢?”   蒋迪佳看着简凡侃侃而谈,可越说得坦然,反而越像在做秀。细细地看着,蓦地发现简凡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马上说到:“不对,你又骗我,你不是这样想的。”   “啊!?”简凡一惊,诧异地看着蒋姐姐,心里直道这女人怎么比我妈还厉害,居然看得出我心口不一。诧异地掩饰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你都好意思说,从认识你,您那一次没骗过我?”蒋迪佳嗤着鼻子,悻悻说了句。   “哎……”简凡长叹道:“交友不慎呀,这个死胖子,嘿嘿……蒋姐,您别太相信费胖子,那货说话根本没谱,你知道我们为啥叫他废品么,就因为那家伙废话连篇、废物一个,除了吃,他什么都不关心。”   “胡说,仕青才不是那样呢。”蒋迪佳不认可这句话。突然想到了个问题,怪怪地问:“哎,简凡,你们俩不是好朋友么?怎么我觉得你们俩是互相拆台呀。而且,你好像对他说你怎么了并不介意。”   “哈哈……我们俩不是朋友,是哥们,在互相出卖中成长起来的,要是他觉得价格合适,他第一个敢卖了我,你别看他一脸忠厚老实相,鬼得很呢。”简凡评价道。   “是么?”蒋迪佳听着这个奇谈怪论,被简凡逗得咯咯直笑。   跟简凡说话,很难抓住重点,蒋迪佳笑了半晌才省悟道,简凡虽然是胡诌八扯,可一直就占据着主动的位置,刚刚自己要谈的话题,不知道怎么就被简凡三绕两绕,绕过去了。   俩个说着,菜上来了,酱鸭腿一份、白切肉一份、笋片肉丝一份、百合剑蓝一份,红黄绿紫加上两份米饭,倒也看着颇有几分食欲。俩个谦让着,吃上了。蒋迪佳仿佛故意一般,边轻咬着边看着简凡的脸色,话里找不出什么问题,或许试图从动作和表情上找到一丝端倪。   不过很失望,简凡像什么都不知道一般,只是埋头挟菜扒饭,好像还真饿了一般。几次抬头,却是擎着杯子喝水,偶而看着对方,只是轻笑一下,又继续把注意力放到了菜上。蒋迪佳想说话都没机会,因为那家伙嘴里一直就含着吃的。   少了暧昧的成份,简凡事实上不太想和一位漂亮女人谈生意了,这样很煞风景的。   这餐很快,不一会便结束了,每样菜都下去了几分。好像简凡迫不及待地想结束这顿饭似地,等到简凡抹嘴放筷子的时候蒋迪佳才狐疑地问道:“简凡,吃得好吗?”   “好啊,很好。”简凡回了句。   “那这份怎么样?你这美食大家都没评价一句。”蒋迪佳指着酱鸭。   “很好。”简凡点点头。   “那这份呢?”蒋迪佳又指着白切肉,这份菜连她也吃得出来,明显要比第一锅的手艺差一点,可说不出来差在那一点。   “好啊,很好。”简凡又点点头,眼神分外无辜。   “哎……”蒋迪佳几分失望地叹了句:“看来我们成见已深了,我已经听不到实话了。”   “我说的是实话,是很好啊……你刚才都说你们是太原最好的,已经下定义了,我那好意思提意见,再说了,我就提,我也提不出来呀,我现在可是警察,不是厨师了,唱戏的三天不练口生、当厨师的三天不做,手生。我可半年都没动菜刀了,退化了,退化了……我就想提,我都没那本事了。”简凡说道,戏谑地说着,完全是一副开玩笑的样子。   蒋迪佳听得这一番胡说八道,当然不信了,示意着喊了句:“服务员,买单。”   倒水的服务员诧异地把单子递上来,这大小姐不常来,顶多就是签个字而已,不料蒋迪佳接单一看,字都不签,顺手扔到简凡面前:“掏钱。”   “喂。”简凡倒被这动作搞迷糊了,几分不解地问:“这……这上你家饭店吃,还用我掏钱。”   蒋迪佳却是得意地说道:“那怎么不可以,我上你家吃,你还宰我呢。再说了,今天是我指挥你,可没说还管你吃住……服务员,别给他抹零头啊,他这人很不知趣的。”   蒋迪佳得意地看着简凡,仿佛又在故意刺激他一般,小服务员掩嘴轻笑着,不料简凡的脸色仅仅是诧异了一下下,马上又是笑脸相迎,就像当跑堂那类职业性的笑容一般,笑着掏着钱递给服务员起身笑着道:“应该的应该的,今天是公务陪客啊,回头队里报销,我都忘了提醒了蒋姐,千万别给我省着啊。”   这话一听,没刺激着简凡,蒋迪佳自己倒被刺激了一下,那言不由衷的话、无所谓的态度、假惺惺的笑容、还有那种豁达,不管是真的还是装的,此时都让她觉得,自己太小家子气了…… 第三卷 浪起几重波 第12章 喜怒俏佳人   一个男人被一个女人无视,那种感觉叫失落;反而言之,如果一个女人被一个男人无视,而且是一个很漂亮很优秀的女人被一个并不出众的男人无视,那种失落的感觉就要几近于愠怒了。   蒋迪佳现在就是如此,从对方眼中射出来的戏谑和不屑,从语气里透出来的不以为然,让她顿有把桌上了碗碟全扣到简凡脑袋上那种冲动,从未今天这样失落和被无视过。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楼,却是不再相携着了,简凡不但无视身边这美女,下了楼居然很市侩地朝着吧台要发票,拿着一百块钱的发票小心翼翼地叠好装到口袋里,甚至于比当天拿到自己送的支票还要慎重,仿佛是全部的家资一般,这等作态自然是难入这位大小姐的观瞻,就觉得带着这么个货色,有点丢人。   女人的自尊很奇妙,不晓得怎么着就会受伤,好像美女呢,在这方面更脆弱一点。反映在行为上,叫做喜怒无常、叫做骄横跋扈,叫做蛮不讲理,通俗一点讲,就是大小姐脾气了。蒋迪佳性格再好,这种惯出来的毛病多多少少总是有点,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就被简凡给刺激出来了。   简凡好像对一切熟视无睹一般,笑着打着招呼出了酒楼,看着蒋迪佳悻悻地,好像还有几分生气地站在警车旁边,还是一副悠闲悠哉的德性上前开车,刚开车门,蒋迪佳却是抢前一步,把简凡推开,拉着车门坐到驾驶员的位置,扬着头对着简凡说道:“坐一边。”   简凡来了个非暴力不合作动作,不理不睬,也不争论。   刚刚把手放到了车钥匙上,蒋迪佳蓦地又改变主意了,没有发动车,侧眼瞪了简凡一眼,而简凡却是得意洋洋地坐在副驾上。那架势让蒋迪佳有点生气,可想生气的时候,却又觉得气无处可生。   上午在五洲,想说很多话,那个地方的点点滴滴每一刻都记忆犹新,那件事以后,很多次蒋迪佳甚至于还会忐忑不安的揣度,简凡会不会以此为籍口发展俩人的关系,如果那样的话,甚至于她也想了很多种过程和结果,想了很多种可能,也想了很多种应对之策。对于这个人,很难让人爱得起来,但同样让人恨不起来。   这种奇妙的感觉延续了很长时间,一直延续到那种忐忑不安的感觉已经冷却,今天偶而才发现,原来是自己自作多情了,不管自己,还是发生过的事,人家都压根就没当回事。   每一次见到简凡,总是让蒋迪佳感觉到心里很高兴,很兴奋,也很爱听他那种没边没沿的胡扯,每次总能笑到什么烦忧都忘到脑后,可每次到了终了,还是不欢而散,他是那种想起来很好,见了面想吵的类型,而且想忘,却也不那么容易忘掉的那种。难道这一次,还要如此?   蒋迪佳平复了平复心情,却是不太忍心把这个人弃之一边、忘之脑后,事实上,她也忘不掉。一念至此,缓和着口气说道:“简凡,我们之间,不能坦诚一点吗?”   “我们!?你,和我?坦诚?”简凡口气怪怪得,看着蒋迪佳,像看一个外星人一般,雷了句:“那你说,坦到什么程度?”   蒋迪佳没在意这话里的意思,直接了当地说道:“最起码不要这么假惺惺好不好?最起码不要拒绝我的好意行不行?我一直把你当成知心朋友,咱们之间实话实说还不行吗?”   “我够坦诚了吧,我一直说的就是实话呀,第一次来这地儿,说了一堆实话,你们兄妹俩联合起来准备跟我干架,恨不得把我踹出来;这次我可什么坏话都没说吧,我净说好话了,你还是不爱听,那你要我怎么样?再说了,就你想要我怎么样,我也不能就怎么样啊?……见个美女我就迁就,我迁就得过来吗我?”简凡说着,小嘴吧嗒吧嗒,可比蒋迪佳的利索得多。   蒋迪佳听得更为不悦了几分,使出性子来了,拉着脸道:“那你的意思是,咱们没话可说喽?”   简凡听得这话,把疑问当成肯定句用了,就驴下坡道:“没话不正好,你忙你的,我正好回队里睡觉。”   嘶……蒋迪佳一摆头不依:“你想得美,不行!一下午才过了两个小时你又想溜?”   “好啊,你爱干嘛干嘛。”简凡靠在车背上,不争辨了。   “就不信治不了你。”   蒋迪佳咬着嘴唇,赌气般地打着了火,倒着车,蹭地下了台阶,刚起步又猛踩了把刹车,走了不远,又捉狭似地踩了一次刹车,每次都折腾得简凡大幅度前倾,尔后得意地看着简凡,脸上带着捉狭的笑容。女人性格里总带着几分顽童的性子,这种半开玩笑半恶作剧的办法,好像就故意刺激简凡这种无所谓的态度,那怕让他生气发火也比这种态度好过一点。   不料简凡只当这是玩一般,笑着道:“和警察警车过不去是吧?你可想好了啊,我受伤是公伤,你要受了伤是活该……看看,前面那根电线杆,使劲撞。”   这等没心没肺地笑着,倒让蒋迪佳没治了,笑着啐道:“不跟你一般见识,一会看你还能无动于衷。切!”   俩人第一次这么针锋相对地斗着嘴,蒋迪佳发泄了几句,偶而做个捉弄的小动作,总算是心情好起来了,反而觉得这样挺好,好像很多年没有这么淘气过了。   驾着车拐上了二环路,这是向着南郊的方向,简凡有点高兴不起来了,这是去九鼎的路,不会真是兄妹俩又想法子挤兑我吧?   爱干嘛干嘛,谁怕谁呀?……简凡悄悄地瞥了一眼蒋迪佳,先前温文尔雅的性子看来也是表像,在刑警队和女警们针锋相对,不避不让,现在又和自己拉开了这么个大架势,还真让简凡多少有点颠覆先前印象的感觉,看来这美女都招惹不得啊,脾气一个比一个大。   ◇◇◇◇   不料这次和猜想有点出入,驶过了九鼎的前门并没有停车,顺着路又前行了四公里,驶进了叉路,下路几百米停到了一家像个小单位样的门口,两亩大的地界、两层环形楼的建筑,看不出新旧,不过门上倒挂了块崭新的牌子:九鼎净菜加工厂。   耶……又搞多种经营了?简凡狐疑地看着四周,却不知道这净菜所为何事,周围这建筑不是很多,加工厂背后是一片菜园,靠近南郊的菜场了,不过近些年城市扩张的步伐越来越快,原先一望无际的大棚菜场也日渐萎缩了,即便是这栋小建筑的周边,也正修着不知道是什么单位的楼宇。   蒋迪佳一拍车门,命令也似地口气:“下车。”   有言在先,今天接受指挥。简凡悻悻地跟在蒋姐背后,敲了敲门,开门的却是五十多岁的老头像是看门人,殷勤地把俩人迎了进去,院子不大,停着两辆货厢车,车后是简易的两层楼,里面不知道什么机械在轰轰作响,蒋迪佳带着简凡推门而入,入眼却是让简凡兴致来了。   俩人环抱的不锈钢大桶十几个、七八个工人有男有女,都在忙忙碌碌地洗着鲜菜,大棚里出的菜花、经冬的土豆、大白菜;新上市的蒜苔、夏瓜、西红柿、二三十样,隔离的工作台在用保鲜膜覆着切好的菜。刚刚听到机器声音是一台切丝机,削好皮的土豆扔进去,哗哗就吐出土豆丝来了。听名就能知道干什么,看样是把这些菜加工成净菜直接出售,这种模式简凡曾经听说过,可以省去饭店洗菜、配菜的工序,利润不高,现在城里的懒汉多,有时候家户也买这种净菜回去直接下锅,只是在太原好像没几家。   简凡愣了半晌,看着和想着,想明白了再回头看蒋迪佳,此时蒋迪佳倒有点自鸣得意了,得意洋洋颇有享受成功味道地样子,指着台子说道:“怎么样?这是我一手创办的净菜加工厂,法人代表是我啊,现在每天可以加工净菜两千公斤,除了供应休闲酒店和酒楼,还能外销一部分,已经供不应求了哦……隔壁的那一间,可以泡制黄黑酱、干海鲜,如果夏天温度适宜,可以做醋,就现在这规模,渠道和销售有保障了,一年赚五十万没问题。你觉得怎么样,简凡?”   “不错。什么时候开的?”简凡像是很惊讶,没有想这么个娇小姐还会俯下身子干这事倒奇怪了,不过听过程就不奇怪了,还是卖给自己家里人了。   “年前,俩个多月了。”蒋迪佳兴致勃勃地说道。   “切!才俩月了你就知道一年赚多少?要赔了呢?”简凡不以为然了。   “妒嫉,妒嫉……哼!我这是小试牛刀,上楼来看看。”蒋迪佳心情颇好,得意地说道,打断了简凡的话,又拽着上楼,刚上了半层,就闻到了特有的味道,谓然叹了口气:“楼上是卤酱肉地方吧。”   “当然,你鼻子挺灵的么。”蒋迪佳笑着道,一开大门,果然是卤酱肉坊,三百多平米的地方一溜排过去全是土制缸,上面覆着木盖,浓重的酱味和卤料味道充斥着房间,简凡特意地看了看温度,十八度五,不置可否地摇摇头。   蒋迪佳却是兴致不错的介绍道:“本来这里就是九鼎自留的卤酱坊,供内部销售消化,地方大了,不过我看着资源有点浪费,就把净菜加工引进来了,环楼拐过去那里是锅灶……现在九鼎的净菜、卤酱肉都从这里出,集中采购可以省下不少钱,这样的话连人力、电力、水可以省掉一大笔开支……”   简凡说着就打断了话:“都落你口袋里了?”   “是啊,这不很好吗?省的就是赚的?谁赚不是赚……哎,简凡,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有经商天赋呀?”蒋迪佳笑着问道,看来今天让简凡看这里才是主要的目的。   “天赋,哎,你赚你哥的钱,还算有天赋?”简凡斜着眼看着蒋迪佳,有点哭笑不得。   “哼!”蒋迪佳现在仿佛感染了简凡脸皮不红不黑的性子,叉手而立,得意非凡,笑着道:“这也体现出了一种创意和经营理念,拜托你不要老眼光看人好不好,说不定我真的辞职下海经商了,说不定我将来也能有自己的酒店,说不定……很多事,你能说得定吗?”   简凡被今天这位大小姐喜怒无常搞得晕三倒四,先前的温柔、后来的愠怒,现在呢,又是乐成一朵花了,此时再细细打量这位,脖子里那条蓝花条纹的丝巾格外耀眼,上身是短襟的蓝衣,下身是一条宽大的裙裤,个高条好走起来翩翩有姿,怪不得一直觉得眼晃,不过这架势,怎么着也不像一位能俯下身子摘菜洗泥的净菜老板,压根就挂不上钩。看着看着心里就暗笑上了,这像社会上那号没事干的二世祖,仨字:钱烧的。   不过蒋迪佳却没有发现简凡的鬼心思,仿佛摆着POSS让简凡观赏一般,只等着简凡眼神离开了才得意洋洋地道:“看够了吗?看出点什么来了?像不像老板的气质?”   “像!像极了。我说您不干这个也像呀?这很有意思吗?”简凡诧异地问。   “说对了。”蒋迪佳笑着示意着俩人出来了,向着环形楼往前楼走,那地儿看样是办公的地方,朝前的三间直联,东首挂着经理的牌了,蒋迪佳边走边说道:“我这儿缺一个经理,本来张凯负责卤酱坊,可他一时也忙不过了,他个亲戚毛手毛脚,干不了什么。这个经理呢,我准备高薪聘请你来当,怎么样?我本来想再运行一段时间告诉你,可今天凑巧了,正好跟你说说这事。”   简凡一下子又被惊了惊:“啊,你这什么意思?”   “笨蛋,让你跳槽啊!……进来详谈。”蒋迪佳笑着揭开谜底了。拉着简凡进了经理办。   啊!?简凡这才恍然大悟,蒋迪佳一直神神秘秘所为的正是此事,不过此时却觉得玩笑的成份大了点,苦着脸说道:“我……我什么时候说要跳槽。”   “你当个破警察谁不知道,一年能挣多少,撑死了,一年五万到头了。可这儿呢,有九鼎两个大店撑着,年薪十万起步,还有股份,多到多少我还真不敢说,就看你的本事了。你不接受钱,我只能给你这样一个机会喽,而且你愿意的话,这个净菜厂产权算我们俩的,一人一半……你别再辜负我的好意哦,我可是诚心诚意帮你,有这厂子在,你用不了两年你就能翻身了,多好……”   蒋迪佳大大方方拉着简凡,干脆支着膀子一摁,把简凡摁到了经理的座位上,饶有兴致地看着简凡,仿佛也在看这货色像不像经理一般,那眼里的兴奋,肯定是越看越像。   “喂喂……”简凡不迭地打断了蒋迪佳的话,刚起身又被站在桌前的蒋迪佳摁到座位,有点哭笑不得地说道:“你这不但想挖你哥墙角,而且在挖执法机关的墙角啊。那有这样逼人跳槽的?”   蒋迪佳嗔怒道,却是不容分说:“咂……你这人怎么不知好歹,全给你行了吧?那注册资金五十万就是给你准备的,你没要,可我从九鼎拿出来了。你不是一直想当厨师,干你喜欢的事吗?这不正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吗?你还等什么?你可以实现你的理想了。”   这几句极尽诱惑,甚至于比眼前的美女还有诱惑力,简凡愣着神一看四周,不大的经理办倒也典雅,办公桌和茶几上还摆着几样花里胡哨的装饰和插花,墙上贴的,却是几张风景画,一看就是出自女人的手笔,收拾妥当利索的经理办,倒更像个休闲的地方,压根和这净菜厂扯不上关系。   简凡倒不知道这是蒋姐的心血来潮还是别有用心,简凡挠挠脑袋,凭白来被蒋迪佳搅出这么事来,有点应接不暇,想了想说道:“蒋姐,谢谢你的好意啊,我现在理想转变了,再说了,我现在觉得这当警察就是比当厨师好,一天逍逍遥遥没事干净领工资,而且福利、补贴什么的都不少,懒洋洋就能挣了钱,何必一天到晚吃苦受累再干这些活呢……现在我想想,我妈挺有先见之明的,亏是当时来当警察了。”   “你……你是故意气我是不是。那有什么好的,还没当几天就受伤了,再往后还不知道有什么事呢?简凡你别对我心存成见,我其实很看好你的,聪明勤快又能干,只要有人帮帮你,假以时日,你也可以成为太原的富人,财富都是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的,我妈常说的一句话是穷不生根,富不长苗,你将来真能成什么事,谁也不敢下定论,可是你要当一辈子警察,那你肯定干不成什么,光那座房子就得你奋斗二十年。警界里没根没基没钱,想往上爬,你几乎没有机会。”   蒋迪佳说着,终于说出了心里最诚恳的想法,这里面或许有报答那份相救之恩的成份、或许有弥补卤酱方子损失的成份,或许也有把这个怪人和九鼎绑到一条船上的想法,不过不管怎么样,这出发点是无可挑剔的。   坐在椅子上的简凡抬眼须得仰视才看得见站在自己面前的蒋迪佳,虽然这次行事有点霸道,虽然这话里不太客气,可用心终归是好的,隐隐地有点感动,那眼光里很诚恳,让简凡有点无所适从的感觉,想了很久才缓缓地说道:“蒋姐,谢谢……真谢谢你……心意我真的领了,当警察吃公家饭一直是我爸妈的愿望,我妈就希望我一辈子找个风吹不着雨打不着地工作,眼看着我就转正了,现在不但我接受不了,我估计我爸妈也不会同意的;再说了,就即使没有当警察,我也不会接受。我现在连我爸妈我都不好意思伸手要钱,我怎么接受你的好处呢?……真不行,您另请高明,其实这活很简单,谁也干得了。”   “你……”蒋迪佳又一次被婉拒了,诧异之余有几分愠怒,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事又泡汤了,威胁似地说道:“你真不干吧?这可是我鼓起勇气最后一次帮你了,你要真不知好歹,过了今天,后悔也没有机会了啊。这可是给你找个终身饭碗,而且比一般人起点都高,我知道你要面子,给你肯定不要。不过你愿意的话,九鼎可以给你出具担保购房。这不挺好吗,非搞得死要面子活受罪呀?”   这话里,又加了点砝码,简凡看看蒋迪佳,诚恳之至,想了想,半天才悻悻雷了句:“蒋姐,你……你这那是给我饭碗?简直是逼着我吃软饭嘛!”   蒋迪佳一听、一愣,跟着手肘支在桌子上低头捂着脸,哈哈大笑…… 第三卷 浪起几重波 第13章 醍醐难灌顶   蒋迪佳被那句“吃软饭”的话逗得捂着脸大笑,笑得金枝狂摇、花枝乱颤,直笑到上气不接下气。等省过神来,再看简凡,眼光发呆、发滞地盯着自己,又是得意地挺挺胸、扬扬头,好像在秀着全身无尽的诱惑一般。不过一秀倒把简凡吓醒了,紧张地把视线从蒋姐姐身上移开。   蒋迪佳心里暗笑着,不过却不说破,只是揶揄地笑笑,说道:“好好,既然你死活不愿意,那不勉强你了,不过……你要是后悔了,随时可以来找我。”   “放心,不会来找你的,我们……可以走了吗?”简凡笑着起身了,总算放平心态了。面前站着一位可望不可及、可看不可摸的美女,这简直是一种折磨,咱们哥们当然不会来找折磨来,还是不见的好。   蒋迪佳一愣,没明白这话里什么意思,诧异地道:“我……有那么讨人嫌吗?”   “那倒不是,我不想给你添麻烦,省得你看见我有负担。”   简凡笑着说了句,话里透着淡然。   这肯定是装的,即便是心态上很淡定,那么生理上肯定蛋定不了,这家伙还是别多见的好,又是金钱、又是美女,还真不好把持自己,钱不敢拿,美女不敢碰,空见面简直就是给自个找刺激。   不过这话却让蒋迪佳微微感动了一下,心里暗忖着简凡还真是知人意、懂人心。在自己的周围,并不缺乏年少多金的钻石王小五,可每个人的做事目的性、功利性个个都很强,几乎就是哥哥蒋九鼎的翻版,而眼前的这位,仿佛有点笨、有点蠢、有点不知好歹的简凡,一直就让她觉得有点新奇。这个人的傻气看得是如此的可爱,酒楼经营的起色、卤酱生意的日进斗金,还有自己安安全全地走出火场,要说起来都和这个人有关,自己一直想为他做点什么,或许就有着心理负担的成份,可现在看来,依然是自己多虑了。   俩个人,沿着二楼简易的钢制楼梯下楼,简凡像呵护着大姐姐一般,下楼很随意、很自然的扶了一把,仍然是对周边一切无动于衷,蒋迪佳喟叹地出了门,上了车,还有几分不死心地说了句:“简凡,我怎么没发现,你怎么就这么固执?钱不要、机会也不要,那你要什么?连我都有点烦了。”   “呵呵……我什么都不要。真正固执的不是我,而是你们。”简凡拍上了车门,笑着道。   “我们?”蒋迪佳一诧异,不过马上省过来又回到老路上了,悻悻道:“这件事已成定局,咱们不要纠缠在这事上好吗?”   “定局?呵呵,没有那么简单。”简凡摇摇头,知道自己也劝不动蒋迪佳了,说了句:“蒋姐,不管你哥怎么样,我知道你是真心实意的,谢谢你,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二楼的卤酱坊快到临界点了,这真的不是危言耸听,你们怎么就不相信我呢?”   “这个……”蒋迪佳有点语结,讪讪地说道:“我跟我哥说了几次,可他不相信,现在九鼎的卤坊里你看到了,三匹的大功率空调四台、降温水池也建好了,营养师们设计了七种降温方案,即便是再热的天,完全有把握把温度控制在十度左右,达不到五度的标准,可也差不了多少。我哥把这件事已经告知了下线的合作伙伴,他们也都在做准备。应该没问题。”   既得的利益,谁又舍得真正放手呢?这份卤酱方带来的市场份额越来越大,蒋迪佳还不敢说的是,再扩张几个月,一份方子的收益差不多要顶上半个九鼎休闲酒店的收入了。   简凡没注意这些,却被五度那个字眼吓了一跳,惊讶地问:“五度?谁告诉你们的?香香?”   蒋迪佳惊得掩住了小嘴,省得失言了,悄悄地一看简凡正盯着自己,做贼被人逮着了似的,讪讪点点头,默认了。   这个名字蒋迪佳知道,也见过简凡那位娇小玲珑的女友,在俩人之间从来没有提过这个名字和有关于这个名字的话题,而且心里隐隐地觉得,横亘在俩人之间的,除了卤酱配方的事,还要加上这个名字。   简凡无奈地咂吧着嘴,好像嘴里有点苦,知道香香和何芳璐的关系不错,肯定也是嘴上没把门的。悻悻道:“蒋姐,香香煮个方便面都能溢了锅,她能懂多少这里面的事……本来我不想再掺合这事了,不过今天遇上了,我还是要提醒你,这是一个死局,你就用什么降温方式也一样,现在停手还来得及,别到了哭笑不得的时候,我也没法帮你们了。从去年秋后到初春,你们已经赚了不少了,停上几个月,等到了今年秋后再做不迟,天下的钱多的去了,你们能都挣到自己的口袋里?……你也别一直费尽心思要把我和九鼎往一块绑,我要是能解决了那问题,别说三十万,你给我三百万我都敢拿,可我解决不了怎么拿?真再拿上你们几十万,回头出了问题,我也是两眼一抹黑,你让我怎么交待,你不会觉得我真是脑子进水了不要钱吧?”   蒋迪佳没注意到最后一句反问,却是注意到了简凡脸色的变化,不无心惊地问:“真有你说的那么玄乎?”   “比我说的还要玄乎,给你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啊,做醋,光山北省的陈醋,有不下三十个品种,一百多种成品,差别就在用料和温度上,即便是同样的用料,在发酵工艺上不同,出来的味道完全是两码事。卤酱做法也一样,降温不难办到,但温度平衡就不容易办到了,真出了问题,你连问题出在什么地方都找不着,比如上半层没坏,下半层臭了。要不就是四周的臭了,中间的没事……一臭缸之后,连原来盛酱料的缸体都不能再重复使用了。不要太过份相信现代科技,真是能解决了所有问题,那还要中医、中药干吗?……我还是那句话,五万我挣得不少了。我不眼红你们挣多少,万一将来出了什么问题,你们别找我,别怨我就成。”简凡苦口婆心地不知道这已经是说到第几次了,可越是这样说,越是没人相信。   “哎,你把我也弄迷糊了。”   蒋迪佳叹了口气,又被简凡说的话勾起心事来了,简凡和自己哥哥,一个是死活说不行,一个死活不相信,二者之间,好像真的没法子调和了。   看看简凡,又闭上嘴装深沉了,蒋迪佳在这些事上也不愿再多争论,悻悻地发动了车,一路缓缓地走着,一直想开口再说,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这里已经离九鼎不远了,不一会便到,熟悉的地方熟悉的停车场,地处南郊的九鼎假日休闲酒店,虽没有五星级帝豪的大气,也不像国贸、丽华那么雍容华贵,可胜在景色宜人,处处精致,特别是春末这个季节,南郊植物园入眼清翠的绿色,把这里也衬托得格外宜人,休闲的味道却是足得很了。   不过这地儿对于简凡多多少少有点心病,楼上打过炮、楼下打过架,还和一干厨子弄了个不好看,有时候还真不好意思再进去。蒋迪佳停车后,俩个各有心事,没人下车,也没人说话,蒋迪佳半晌才打破地沉默,小心翼翼地说了句:“我哥今天在,要不,咱们上去坐坐……”   正说到了简凡心病上,没好气地接了句:“没预约,也没兴趣。”   蒋迪佳蓦地被刺激了一下,回头再看简凡,却是一副吊儿郎当,什么都不理会的架势,暗暗叹了口气,看来这和事佬是没机会了,讪讪地道:“简凡,谢谢你,我相信你是为我好……虽然你一直拒绝我的好意,我不怪你,我知道你和九鼎的芥蒂不是那么容易消除的,可我希望不要带到我们之间来,我们做个好朋友行吗?”   简凡随口笑着应道:“朋友?你净拿贫下中农开心啊。我可没想高攀。”   蒋迪佳被噎了句,狠狠剜了简凡一眼,赌气似地说道:“我高攀行了吧?”   “用词不准。”简凡道了句,还是无所谓地态度,摇头晃脑:“你那是折节下交,其实说实话我都不太想见你,咱们就不在一个层面上,扯到一块的可能性不大,要是没有这个扯淡方子,我估计到现在你都不会正眼瞧我一眼,我现在什么都相信,就是不相信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真没良心,亏我天天想着你。我问心无愧。”蒋迪佳气咻咻地说着,再看着简凡无所谓的态度就有点心生气,好似自己被无视般地那种生气,脸色不大好地凑到副驾座位前,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地忿忿说道:“口是心非了吧?你连非礼我都敢,你还不敢高攀?”   眼神里,挑衅加玩味,还有几分不悦,简凡下意识地要躲开这种目光的直射,不料蒋迪佳要比想像中胆大,一拨拉就把他的脑袋拨拉到直射的位置,似乎要从他的眼神中找出谎言的端倪来。简凡有点糗色,糗得笑道:“那……那是个意外、意外……”   “意外?是么?”蒋迪佳眼神蓦地缓和了,手轻柔了,柔若无骨的小指挑逗似地刮过简凡的脸蛋,一瞬间仿佛又变了个人似的,露齿轻笑着,很期待,很暧昧的说了句:“你……难道没有期待过意外重新出现吗?”   “我……”简凡一下子被惊得两眼发直、眼光发滞,近在眼前的蒋姐姐,红唇如蜜、眼媚如丝。还未等说话,蒋姐姐嘴努着嘘了声,一指轻轻地压到简凡的嘴唇上,好像在示意别说话。   四目相对,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不知道怎么着含情脉脉的眼神就出来了,车厢里随着蒋迪佳的变化充满了暧昧的气息,让简凡觉得心旌飘摇,有点不由自主了。   于是简凡不说话了,此情此景,像是经历过很多次KISS的前奏,果不其然,蒋姐姐闭着眼,轻轻地、轻轻地把泛着光泽的红唇送上来了,于是简凡,闭上了眼,不由自主地轻轻地、轻轻地上前……   眼前,顿时浮现出那一夜的浪漫温情,这是温情重温的时刻,只怕了出声会破坏了此情此景。   咦!?……过了好久,只觉得蒋姐姐的手仍停在自己的腮边,却没有吻到人。一睁眼,一诧异,刚刚柔情万种的蒋姐姐,早已睁开了眼,一脸戏谑地看着简凡。容不得思考,蒋迪佳很拽、很优雅地端端简凡帅帅的下巴拨拉过一边,戏谑般地啐了句:“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了,天上不会掉意外的,你想得美。哼!”   说着便即挎上自己的坤包开门下车了,简凡茫然失措,还没反应过来这丫咋回事呢,就见得蒋迪佳拍门的时候去而复返,伸着脑袋谑笑着问:“帅哥,被调戏的感觉如何?”   没有亲着还被耍了一回的简凡,悻悻扬着脑袋,斜着眼故做不屑道:“挺爽的啊。”   说是这样说,可心里却是暗道了句,妈的,终日打雁反被雁啄,泡妞泡这么多年,看来终究是要还的,这还被妞耍了一把。   “咯咯……那你慢慢爽啊……等着我下来啊,咱们继续。”   蒋迪佳咯咯笑着,拍上了门,一路快步往酒店里走,背影都看得见一只手一直掩在嘴边,不用说,肯定是笑得打颠、乐得开花了……   一路忍不住笑了几次的蒋迪佳直上十七层办公区,直到跑进哥哥的办公室还是一脸笑意,比平白捡着金元宝还乐呵,这笑意看在蒋九鼎眼里有点诧异,狐疑地问了句:“佳佳,怎么啦,今儿怎么这么高兴?”   “没什么,想起件高兴的事来。”蒋迪佳掩饰了句,正色说道:“哥,你还是考虑一下简凡的话,我觉得他不像危言耸听。”   “咂……怎么又提出这事来了,这不都已经定了吗,怎么?他来骚扰你了?”蒋九鼎问道。   “没有,我骚扰他了,刚才就和他在一起。”蒋迪佳说着,忍不住要笑出来了。   蒋九鼎一听,却是有点狐疑道:“他说什么了?还是温度控制不好要臭缸?”   “嗯……”蒋迪佳点点头。   “这你都信呀?我说佳佳呀,你就是太善良了,谁都能骗了你,他那是明显的心理不平衡而已。前段时候还说心结在罗家的名上,现在改成温度上了?……这件事要不是咱们和刘香莼提前有约定,还真不知道他这弯弯肠子有这么多。你少和他来往,我看这小子也没安什么好心思。”蒋九鼎侃侃道,有点不以为然。   “哥……”蒋迪佳看着劝不动,气恼地拉长了声音。   “好好,不说了,这事就这么定了。这个简凡呀,再不怎么样,可有一样没说的,有生意人的自觉,吃亏讨便宜,一锤子买卖,永无后账,人家都不纠缠这事,你有什么纠缠的?再说了,现在九鼎的研发团队里已经做过实验了,咱们的综合解决方案难道会比一个村野店里差?”蒋九鼎说着,看着妹妹几分不悦之色,笑着摆摆手:“……好了,他要是上门,我请客,你想补偿他点,没问题,我不拦着你呀。”   蒋九鼎很大度,或许是赚得钵满盆盈了,指头缝里漏点,也不在乎。蒋迪佳两头为难,还真不知道该相信谁了,哼了哼,没好气地说道:“还上门,人家说了,不愿意与你这种奸商为伍。”   “是么?这话怎么像你的口气?”蒋九鼎笑吟吟地看着妹妹。   “懒得跟你说,有事了别怪我没提醒啊。从现在起,和你划清界限。”蒋迪佳被揭破了,耍着脾气,不高兴地说道,话不由衷,回头就要走。   “呵呵……划清就划清,那你总得先把借我的钱还了吧?还有给简凡的,你不会都私吞了吧?”蒋九鼎身子未动,笑着说道。   “想得美,不还。算我的劳务费了。”   蒋迪佳伸着头说了句,闭上了门,听到了哥哥爽朗的笑声。   愿意迁就的哥哥和享受这份迁就的妹妹虽然言不投机,可割不断的是那份亲情,在一个外人和亲哥哥之间的取舍这个结果是不言而喻的,或许是一个女人直觉的原因,这份方子带来的利润越大,简凡对于补偿越显得漠然,蒋迪佳就一直觉得其中好像有什么猫腻,可自己也说不清问题究竟在哪里。一方面是对哥哥的盲从,一直相信哥哥的能力,不会解决不了这么个小问题。而另一方面,却源自于对简凡的不敢怀疑,每一次说得煞有介事,或许和简凡浮滑的性子相比,蒋迪佳宁愿相信简凡在危言耸听,甚至于即使有什么问题,也难不倒哥哥。   一路想着,到了财务科开了支票,这是顺路要办的事,净菜厂的生意基本就是从酒店里支钱,自家人办事当然什么都方便的紧,很快便办完了。下了楼,出了门厅却一下子傻眼了,那辆停在门厅不远的警车最没了踪影,蒋迪佳瞬间气得什么都不想了,恨恨地拿出手机拨着号……不过拨了号却没有摁发射键,想了想,又把手机扔回了包里。   算了,随他去吧。也许这个玩笑有点过份了……蒋迪佳怪怪地想着,好感不代表喜欢,喜欢不代表能在一起,而且俩人确实不在一个层次上,即便是自己有心,人家也无意往这个方向上发展,还能怎样?   随手路边拦了个出租车,车上了二环,消失在茫茫的车海中,不一会便不见踪影了…… 第三卷 浪起几重波 第14章 柳暗花渐明   工作被炒、情人被撬、存款被盗,再加上血压血脂蹭蹭蹭直蹿高,这是现代都市人典型的闹心事。那么比这更闹心的是什么呢?噢,这个简单,就像简凡这样,美女就在眼前了,亲个嘴吧,嘿哟,还没亲着!   你说这得多失落、多闹心那!这么着被调戏一下还没完,再被数落几句,这可真让简凡觉得丢份丢得厉害。在女人面前遭遇到调戏倒还是第一次,要搁以前,可只有自己调戏别人的份。今天才知道,被调戏的味道实在不那么好受。   巨大的失落感之后,又夹杂着隐隐受伤的感觉,蒋迪佳直言“天上不会掉意外”,那是什么意思呢?这个好像很容易理解,就是不会再发生五洲那样意外的意思喽。   真想起这位蒋姐姐来,有过温良贤淑的印象、有过艳惊四座的形象,也有过温柔可人的形象。可今天好像有点颠覆了以前所有形象的总和,有点贵气逼人、有点盛气凌人,更有点傲气十足,简凡不知道为什么蒋迪佳会有了如此的变化,不过这样的话,却让他更清醒地意识到了俩个人之间的差距。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她永远是九鼎掌门人的妹妹,一个千金之家的娇女。俩人的距离不是时间可弥补得了的;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自己只能在仰视的位置看着人家炫来炫去,而自己只能为转正、为房子、为钱、为生活发愁。   这事呀,就像寝室里最流氓的老三下的定义。物质是感情的基础、是奸情的保障、是一夜情的充要条件。这句话听着可笑,可现在想起来特有真知灼见,想想人家,再看看自己,丫的,车是公家的、衣服是发的、房子还不知道在哪,存点老婆本吧,还抵不上人家今天身上的那一身行头,就这德性还扯什么劲?   简凡当了半年警察,尾巴越翘越高,今天被打回原形了,重新体会到了刚毕业时候那种处处遭人歧视和无视的窘迫,现在虽然比那个时候稍稍强了点,不过是从乌龙县的小跑堂升格到了太原的小警察而已,从本质上说还基本属于草根阶级,不同的是,成了一个戴着大沿帽的草根而已。   蒋迪佳笑着走了,简凡使劲地拍拍前额,好歹从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中醒来了。   在面对钱的时候很清醒,九鼎给的,透着足足的阴谋味道,简凡知道,只要自己一拿,无休无止的麻烦就跟着来了。即便蒋迪佳是真心实意地想白给,可那钱里,也是一种施舍和恩惠,这是最让简凡无法接受的。或许维持着俩人之间关系的是彼此的好感,可这种好感,又那经得起现实的蹂躏。   妈的,相见不如不见,不见不如永远别见,省得闹心,还是跟咱穷哥们在一起快活。简凡同志终于顿悟了,悻悻地发动了车,不再回味这种扯淡的幻想,坏坏地想着,你敢调戏本帅哥,看本帅哥放你鸽子。   警车,绝尘而去,也同样没有什么留恋……   ◇◇◇◇   借着这个浮生偷闲的下午,简凡当然不太想再回到队里查那些线索,干脆顺路看看开发区的老大薛翰勇,寝室里四个人里,老大以下的三个,包括简凡、黄天野、费仕青一个比一个好吃懒做,毛病颇多,唯一老大相貌堂堂颇有男子汉的味道,而且学业也不错,毕业就进了一家房地产开发公司,现在已经升到了主任助理的位置,据说近段时间近水楼台先得月,居然勾搭上了一位售楼小姐。正有滋有味的开始新生活呢。   在老大的办公室里瞎聊了半天,不愧是做房地产生意的,这办公的地方也是窗明几净,亮亮堂堂的,西装革履的老大大谈了一番房地产业的走势,一扯就是一个小时,听得简凡后背发凉,汗毛直立,本来来这儿就是探个行情,打听打听那里买房能沾个便宜,不过听了半天压根没敢开口,房价早比年前涨了好几倍,自己存的那几万块钱,满打满算能买个卫生间还不带大号的。   娘滴,这多伤自尊。   扯了半天,又凑空去看看了老三黄天野,老三的条件却是几个人里最好的,家在太原,又是家里独子,房子又在老城区,最起码不会为衣食住行发愁,一毕业就干上了自己喜欢干的事,把性保健商店开在山大师院的偏门口不远,据说生意加外红火,一到周六周日,经常发生杰士邦安全套脱销的情况。简凡一直想不通这档子生意经是怎么念的,老三一脸猥琐解释道,师院和师院附中这地啊,女生多,女生多就意味着性资源多,性资源多,那么性用品的消耗自然就多,适销对路、迎合市场、满足需求,标准的经济学规律……解释完了,又是嗤笑了简凡在学校光顾吃了,没有好好学习过。   十九时,简凡又出现在家乐福超市。   和老大老三瞎玩了一个下午,还顺道蹭了老三一顿饭,又在射击场里倾泻了三十发子弹,被那个美女嫌疑人和美女蒋迪佳搅乱的心情已经恢复了七七八八,归队时路过家乐福超市一想起在盛唐得到两张卡还没用呢就进来了。郸县的豆瓣酱、大包的味精、料酒、陈醋还有几味调料,来来回回挑了一大手推车,简凡这小算盘打得精明,就当这东西买给厨房用了,回头队里报销了到手里,卡里的钱就换成现钱了,家不在太原,以前这购物卡都这么消化的。   现在的理想确实变化了,要努力攒钱买房,努力攒钱娶香香!   购物的当会,四下张望的简凡突然看到了乐呵事,买卫生巾的货架边,一位戴着眼镜的男子,居然细心挑着女用品,什么加厚的、带翼的、双层的还和服务员在讨论什么,到了一会排队交钱的时候,那爷们居然站在自己身后,还真就买了几包提在手里,看得简凡心里直乐呵,丫的,看来女权主义泛滥,净让爷们难看,连这活也让爷们干?这女人那能这么惯着,再惯俩天,干脆回到母系社会拉倒。   不过这事,拨动了简凡心里的某根弦,想了半天没有想明白,干脆不想了,悠哉悠哉的归队了。   一天,就这么糊里糊涂过去了。   归队后照例把东西卸到了厨房,嘴里滴儿里个当哼着乌龙的小调,看着会议室的灯都还亮着,走近了却听到里面吵吵嚷嚷讨论着什么,简凡玩了半天,听得队友们还在忙着,实在也不好意思一个人回去,想了想,干脆推门进去了。   郭元、肖成钢都在,胡丽君和史静媛、梁舞云、杨红杏几人围在一起,其他队里的人都回去了,一看众人脸色,八成没有什么进展。不过简凡一进门,众人的脸色却是变了,都不怀好意的看着简凡,就像一群饿肚子的饥民仇视油头粉面的地主。简凡开玩笑惯了,大摇大摆地坐到座位,对着众人道:“喂,美女们,我长得帅,也不能这么看着我呀?”   原委大家都知道,不过这态度实在有问题,激起了众人同仇敌忾。杨红杏最先发难了,口气不善地说道:“简凡,你怎么回来了,不会是没带够开房的钱吧?”   啊!?简凡一愣,还没反应过来,梁舞云幸灾乐祸道:“你们看,这德性绝对是被美女GET.OUT了!”   简凡一激灵,驳道:“可能吗?我把她甩了。切!”   众人呵呵笑着,有了片刻的高兴换换脑筋,胡丽君和史静媛乐得看着一干小学警们斗嘴,有简凡的地方没寂默,就当换换脑筋了。简凡这么一胡吹大气,郭元也看不惯了,损了句:“哟,简凡,你可真可以啊,我们加班,你去浪漫;我们开会,你去约会。当警察当你这份上,也算旷古第一人了啊。”   “切,你有本事,干脆别回来呀?”杨红杏接了句。   “就是,严重鄙视某些人。”梁舞云附和。   众人被案子搅得头昏眼花,自然看不得简凡如此清闲了。   “哎呀……”简凡苦着脸,连忙拱手,挨个队里拱了一圈,诚恳地道:“兄弟姐妹们呀,你们也太不够意思了吧?我这可是为了队里的荣誉牺牲自己啊,我牺牲了一下午时间,还得搭上油钱,胡姐,还没跟你说呢,油钱算谁的?”   这没皮没脸的德性倒把胡丽君和史静媛俩人也逗笑了,半天没开口的肖成钢抓着机会了,凑上来喊道:“哎哎……锅哥,你不会也牺牲色相了吧?”   众人一听,俱是哈哈大笑,说得简凡有点脸红,悻悻暗道着,妈的,我倒想牺牲,人家不要。   几句下来,这里的气氛却是热火起来了,主持着排查的胡丽君终于开口了,拍着手示意着弄弄嚷嚷地队员安静下来:“大家不要针对简凡啊,不管牺牲什么了,确实是为了队里牺牲的啊,呵呵,应该受到表扬啊。”   不说还好,一说更让大家乐呵了,众人笑着,胡丽君接着说道:“简凡呀,今天已经传讯了十三位,都没有结果,你没回来的时候,我们正在讨论咱们的侦破方向是不是有问题,你回来的正好,和大家一块讨论讨论。”   “那个……那个……”简凡嗫嚅地、不太确定地说道:“胡姐,我倒是有点灵感,其实我这一下午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其实我的心一直跟大家在一起,一直在想着案子,其实我最关心的还是大家……”   咦!?呜……一干队员明显听得言不由衷,做鬼脸的、竖着小拇指的、撅着嘴的,都示以鄙视的表情,要说和一个美女在一起,想着上床还可以理解,要想着队友,鬼才相信。   简凡的脸却是不红不黑,歪着脑袋叱道:“你们听不听,我要不是可怜你们没头苍蝇似的乱转悠,我还不待动脑筋呢?养生学上说用脑不能过度,我动一次脑筋,我得少活多少年呀?……那我不说了,听你们的,你们有办法呀?”   “咦……拽起来了啊。”杨红桔看简凡一副笃定,倒奇怪地笑了。   “说说,我们洗耳恭听啊,哎,大家别愣着啊,鼓掌鼓掌。”胡丽君捉狭道,说了句却是只有肖成钢一个人鼓掌,明显还是在喝倒彩。   简凡倒还真说上了,这个灵感源自于在超市的发现,现在一提,倒想通了,就听他说道:“我刚才逛超市,我看到有人买东西……突然就产生了这么个灵感,咱们侦破方向,确实有问题。”   “啊!?这什么跟什么呀?”梁舞云嘴快,没听明白,这里面实在缺乏逻辑性。   “咂,我说还是你说?竖着耳朵听。”简凡叱了句,没有领导在,就放得开了,支着一根手指敲着桌子道:“我看到一个男人,在买女人用的卫生巾,开始我还觉得不好意思,嘿哟,人家倒大方,还和导购在那儿讨论什么双层的、护翼的、防侧漏的,回头买了两大包,大大方方交钱走人,连收银员都没觉得奇怪,你们说这奇怪不奇怪?……哎,怎么啦了你们。哦哟……”   简凡绘声绘色说着脑子里一掠而过的奇谈怪论,说着猛地捂上了自己的嘴,原因发现几个女警眼如剑眉如刀,恨不得给上他几刀,郭元和肖成钢惊得大嘴合也不拢,也不敢吭声,只怕被女警们把自己和简凡划做一类。八成都在怀疑,这货色不会吃错药了吧,又搬少儿不宜的东西来了。   简凡暗暗省得这话好像又有点不合时宜了,想说却不敢往下说了,尴尬地看着众人,特别是杨红杏,眦眉瞪眼,就差把笔记本电脑当头砸将过来了。   胡丽君也自觉得这滑稽得厉害,不过到底沉得住气,接着这话题说道:“简凡,你是想说,这件事和案子的内在关联?”   “哎,对!”简凡感激地望了胡姐一眼。   “那继续。”胡丽君抬抬手,作壁上观了。   简凡抹抹鼻子嘴,小心翼翼说道:“我是这样想的啊,咱们忽视了一个很简单的问题,男人可以买女人用的东西,女人也可以买男人用的东西,既然大家判断团伙做案的可能性大,那么这个女嫌疑人万一是让别人代买这药呢?如果那样的话,我们把药店、医院的监控和宾馆里比对出来的,肯定是错位的。或许这个女嫌疑人,根本没有出现在药店的监控上。”   “对……”胡丽君大拍一下桌子,指着简凡,恍然大悟道:“这就是问题的症结,我一直没有想到这个疏忽。”   一语惊醒梦中人,郭元眼光里诧异无比、肖成钢是仰慕无比、梁舞云和杨红杏俩个,又是怪异无比,各人的心里怕是都在奇怪,这货色这脑袋,是怎么长得,灵感不是来自于女人的身体部位,就是来自于妇女用品。   不过跟着发现这说的是一个悲剧,如何侦破方向有误,那么一切就得重新来过,这就等于前三天的工作全部报废了,一念至此,众人疲惫的脸上,又有几分失望之色。   “简凡,那你说,我们该从那里查起。推翻重来?”史静媛第一次温言软语开口了,这个小学警还真是处处稀奇,经常给人带来意外。   众人的眼光再次注视到简凡的时候,简凡这回可放开了,也得意了,定了定心神说道:“不用推翻,稍加改动就行,大家看啊,我们之所以走进死胡同了,是因为我们心理上形成了一种‘嫌疑人就是买药人’这么一个定位,如果出现万一她没去,我们可抓瞎了。我看了三个月案卷,其实有些案子,不能把嫌疑人想得太神秘,每一次案子水落石出,大家重头看一遍,其实案情都很简单,像前年的碎尸案,就是老婆有外遇了,回头把有钱老公分尸了;还有四年前那桩连环杀人案,其实就是一个钢厂下岗工人,遭遇不公正待遇了,转而就开始报复社会……还有……”   “嗨嗨……走题了啊。说这个案子。”胡丽君敲敲桌子,只怕简凡一说就没边没沿。   众人笑了笑,却都知道简凡这说话没主题的水平,没人介意。简凡一笑而过,继续说道:“我们的重心不要再盯嫌疑人,因为没有指纹、没有模拟像,也没有什么证据,就即使有,在上百万人口的城市里摸排一个人也没那么容易,摸出来也不知道对不对……但是有一个关键的东西,可以直接指向嫌疑人。所有的痕迹可以隐瞒,这个她瞒不了。”   “你是说,药!”史静媛反应快。   “对!”简凡道。继续说着:“查药不查人,皮肤性斑状和溃烂用一个疗程就好了,这个人和其他病患者不同,她用药连续时间长,我们只要查一次性购买量明显过多、或者连续几次购买同一种药的人,这个人,应该就是最可疑的人。不管他是男是女、不管他是老是少,追着这条线往下查。这种药价格不菲,要是正常的人,不会购买过量,又不能当饭吃?……如果真是团伙作案,没准这人买药善后的,还应该出现在踩点的现场……这是个推测啊。不知道对不对。”   简凡稍稍有点紧张地说完,这话杂七杂八,却让众人都有点茅塞顿开的感觉,胡丽君直拍着前额,有点后悔莫及地说道:“你不早说。舞云、红杏,你们俩个,先按照简凡说的,排查一下药房和医院的售出记录。……这个办法应该对路。静媛,你和我把酒店监控梳理一下,两头动手,一会比对一下。简凡,你们几个男同志,帮帮她们。”   胡丽君一高兴,女警们前后一思量,也觉得颇有道理,都跟着劲来了,简凡总算圆了场子,受了胡丽君鼓励的一眼,颇为自得地靠着椅背,深为自己的灵光一现得意不已,不过稍稍不爽的是,身边准备电脑的梁舞云不怀好意地看着自己,捂着嘴悄悄地笑。   简凡悻悻瞪了一眼:“笑什么?”   不说还好,一说梁舞云笑得更厉害了,边笑边说道:“我能不笑么?真不知道你这脑袋是怎么长得,看人家买卫生巾都能想到案子……早知道,我们给你一块让你看看……省得磨了这么多天。”   肖成钢恬着脸马上接口:“对,给他一块用过的。”   众人一听,都哈哈笑着,简凡顺手扇了肖成钢后脑勺一耳光,这次倒把梁舞云整了个大红脸。   半个小时过去,第一张照片比对出来了,让众人大跌眼镜的是,还真是一位男的,出现在药房购买摄像上,同样的面孔也三次出现在案发现场,距案发时间不到二十四小时,都是两个月前的监控记录。   三个小时过去了,只比对出来七个人,而且看样,也不会再有太多的人了。甚至于这七个人里,年老的两位直接可以排除。众人面面相觑,倒不觉得难,反而觉得过于简单了,如果方法对路的话,这一次可把排查对象缩水到极致了。   众人正掂量轻重的时候,只有简凡傻呵呵地盯着比对录像发表意见:“看看……这个,最帅的,帅哥配美女,一对狗男女,看着就像嫌疑人。我靠,这个案子改改名,叫雌雄迷魂党,哈哈……”   得,众人更是面面相觑了,实在不敢相信这位一会儿分析像天才,一会儿说话像白痴的简凡…… 第三卷 浪起几重波 第15章 蒙头撞大运   “简凡,这次再要找错了人,我们仨非掐死你!”   南郊杏花岭区杏花峪小区,23幢楼下,一辆不起的面包车里,有人在轻声叱喝。骂人的是肖成钢,有点咬牙切齿。   从外面看,贴着太阳膜看不到里面,车里,四个人窝着做贼般的探头探脑看着小区大门口的方向,是简凡、郭元、肖成钢和分到南郊杏花岭派出所,来配合排查的裘刚。   车里简凡一脸犯愁,两天了,十几个派出所加上三十几个治安点协查,按着查药不查人的思路还真就找着了几个嫌疑人,可一个一个都让人哭不得。查了一个最帅的,是山北大学的一教师,错了;查了长得最猛的一位,是太原医院的医生,又错了;再查,又觉得里头有三十郎当那位坏人,还是错的,人家压根就市城区检察院的一位法警,这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放火烧了火神的灶,秦队长出面赔礼道歉才算罢了,一连查了五个人,根本就和此事无关,郭元、肖成钢跟着简凡转战了四个区,六个派出所,出尽了洋相,现在肖成钢对简凡可一点仰慕都没了,恨不得朝着锅哥的屁股上多踹两脚解气。   队里一干女警本来对这说话跑题、办事不牢的简凡就有点怀疑,时间越长,还是没有突破,就越发地认为这种怀疑的正确性了,在天才和白痴的论断中,更倾向于后者,不过女警的排查也没有突破,好在没人再说什么。   肖成钢数落完,郭元也数落上了:“我们就纳闷了,队长和胡组长怎么都相信你这么个吃货,今天又瞎了。”   简凡被俩人数落的悻悻一脸,却是不敢争辨,嘿嘿傻笑着,要是这俩人撂挑子,自己可马上就成了光杆司令了。   裘刚被所长派出来协助一队的工作,一路听得俩人都损简凡,却是呵呵地说着:“哟,简凡,看样你还是那样不招人待见啊。”   “哎哟……兄弟们呐。”简凡苦着脸,回头哀求道:“这两天一直是我请大家吃,怎么还没把你们嘴填住?这才两天,你们不也经常十几天抓不着人?”   “你懂个屁。”郭元训道:“这是限期,限期破案懂吗?我说简凡,你以后别揣着糊涂装明白啊,限期之内破不了案,支队和局里就要扣咱们一大队的考评分,抓不着人、抓错了人、破不了案,年底先进、奖金什么的,没准就都没了……你还跟我们比,我们那是有具体证据、有目标嫌疑人,抓住是迟早的事。你有什么?就猜了个奶头和卫生巾,净胡扯的玩意,你知道重案队为啥一直往一大队推吗?这种案子根本就是无头案,要破只能凭运气,放谁手里谁都不愿意接,你个蠢货。你一天净钻到厨房里,你知道个屁呀?”   郭元训简凡,裘刚笑得咪着眼插了句:“郭元,你说也白说,简凡这智商理解不了这么多层关系,你就跟他说说晚上吃什么吧?兄弟们不能白跟着他混。”   简凡悻悻地抹抹鼻子,办案子吧,还被几个人人身攻击,郭元所说的案件侦破和考评挂钩的事,自己还真不明白,这工作上的事除了厨房和就是射击场,队长也没让自己接触过。而他知道,郭元说的肯定错不了,这家伙在派出所混了四年,刑警队又混了三年,早成老油条了。   简凡想了半晌,现在对自己的想法也不敢抱之以确定的态度了,小心翼翼地问:“哎,郭元,你光说逮不着的话,可那咱们万一瞎猫逮着活耗子,把案件破了呢?”   “笨蛋,那就是一队和重案队的共同功劳了,集体的,和你关系不大。可要破不了,你等着吧,有这事扣你脑袋上,给你下个业务能力不强的定义,你几年都翻不了身……你以为什么案子都能办啊?就这七个嫌疑人啊,查完咱们收工,你小子别再出馊主意,我们是不跟你出来了。”郭元悻悻道。   “我靠,不会吧?这么黑暗?”简凡惊讶道。   裘刚插嘴:“什么时候光明过了?还不都一样,干警干警,为啥叫干警,就是专门干活的警察。警官警官,什么叫警官,就是当官的警察。我说简凡,你说你够滑溜了吧,怎么连常识问题都不懂。”   简凡笑着道:“这些问题太难,你让我怎么懂……哎,裘刚,我怎么看你几个月不见都胖了,你小子是不是在派出所捞油水了。”   裘刚却还是一副郁郁不得志的样子,无奈地说道:“捞个屁呀,我就一管户籍的,除了吓唬吓唬外来务工人员、办办暂住证,能有什么油水,哎,对了,你们将来超生了找我啊,我给你们走后门,上户口。”   裘刚的话逗得大家笑了笑,一干光棍都没娶媳妇,要说娃娃,那可还真不知道是驴年马月才可能的事,正说着,肖成钢盯着门口,轻声喊了句:“哎,来人了,看是不是?这个有点像。”   一句众人都经心了,简凡盯着来人、裘刚盯着照片比对、郭元也瞧着……越走越近,二三十米的距离,中分式的头发整整齐齐,穿着西装,一确认目标,几个人守了一天,互换着眼色,拉开了门,郭元和肖成钢绕着向门外跑,简凡下了车,前行几步,马上脸色一变,整个遇着故友的表情,惊喜地喊着:“哎哟,董老板,可算把你等回来了。”   说话着就迎了上去,那位目标嫌疑人诧异地道:“你是……”   简凡谄笑着,逗着:“你仔细看看……您忘了谁也不能忘了我吧?”   一下把目标人说愣了,还真就仔细看着,狐疑地道:“您是……哟哟,对不起,我还真想不起来了……”   简凡看着包围圈已形成,一脸堆笑道:“就知道您贵人多忘事,你看这个……马上就明白了。”   说话着,潇洒地把刑警证件一亮,脸一变:“董海平,犯事了吧?”   那人一惊,一乍,回头就跑,却不料一回头就碰上了人墙,郭元和肖成钢在简凡装腔作势的时候,一左一右早站到了身后,这还是不明嫌疑人,如果目标明确的话,俩人早就狼也似地扑将上来了。   一左一右挟着目标,裘刚开着车门,俩人不容分说地把嫌疑人塞进车里。   两天里抓了五个都抓错了,现在哥几个却是连铐子也不敢给人家随便上了。不过刚才这个人反应,倒让简凡觉得嫌疑人成份大了几分。肖成钢和裘刚配合的好,几句咋唬着进嫌疑人家里,说是要协查,其实是就地问询,连抓错了五回,都学精了,只怕这人带回队里,万一又整错了,就不好交待了。   简凡和郭元跟在后面,这人的面相很老实,简凡有点怀疑地小声问:“郭元,你看这个像不像?”   “啊!?”郭元吃了惊,不耐烦地盯着简凡,小声道:“我说简凡,嫌疑人不是看来的,是要证据,你要没证据,抓了也得放。你准备好道歉啊,我看着也不像。”   郭元说得简凡悻悻翻白眼,几个人现在对简凡的分歧颇大,难说得到一块。   ……   嫌疑人的房子是三室一厅,三层,红日西斜把屋子里洒了一片金光,亮堂堂的。没有可以当做证据的东西,这也只能是一番询问而已,裘刚一张口就是:“董海平,昨天晚上到现在,你干什么去了?”   看样在派出所学得不少,话说得很虎气,派头十足。   嫌疑人眼光游离着,嗫嚅地说了句:“在…在一个朋友家?”   “什么朋友?姓什么?叫什么?住在哪里?干什么工作的?说清楚,我们要一样一样查实。”裘刚装模做样地说道,掏着口袋里的小本子。   一连串问题把嫌疑人问得一下子语结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简凡几个使着眼色,肖成钢一捂肚子,马上插嘴了:“哎哟哟……拜托,用您家的卫生间,在哪儿?”   “哪儿,门口左边……”嫌疑人说道。   肖成钢一走,简凡:“哟哟,我也去。”   简凡一走,郭元也跟着:“不成,我也憋不住了。”   董海平刚觉那里不妥,这裘刚又是一拍茶几:“嗨,问你问题呢,六个问题,你一个都没回答。”   “啊?您刚才问什么了?”董海平被几个搅和,脑筋转不过来了。   这是几个人商量的妙计,没有拘传,没法申请搜查令,那么只能用这种权宜之计,期待从目标嫌疑人的家里找到一点蛛丝马迹,但凡这类盗抢案件,赃物不可能一时出手,也不可能出得那么干干净净,那怕有一点线索也值得追查下去。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仨人在卫生间里咬着耳朵,一会装做参观房间的样子,随意地看了一圈,裘刚则只是想办法问刁钻的问题,一个问题拆成好几个问题,直问得董海平脑筋根本转不过来脱不了身。   不一会儿,郭元坐到原来的位置,轻轻摇摇头,有一搭没一搭问着的裘刚,知道是什么也没有发现。   又过了一会儿,肖成钢坐到原来的位置,轻轻摇摇头。   简凡最慢,等坐到裘刚跟前的时候,裘刚已经快没话问了。坐到了嫌疑人的斜对面,简凡打量着这个人,与曾经预期和想像中的差别过大。这个是更像一个忠厚、老实的中年人,三十五六岁年纪,先前资料显示此人曾经经营过酒吧,干过运输,不管怎么看,都不像一个奸诈之人。   多多少少在心里有点莫名的怜悯,简凡看了半天,一句话打破了沉闷的空气:“董海平,你女朋友什么时候跟你分的手?”   董海平一愣,机械答到:“上个月。”   “噢,那你去过竹林药房,一共去过四次,买一种硼酸塞地米松的软体膏,都是给你女朋友买的吧?”   董海平又愣住了,一愣肖成钢眦眉瞪眼:“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想什么?把监控录像拿出来给你看看?”   “是……”嫌疑人喃喃地说了句,承认了。   “那她乳房上的毛病是怎么来的呢?”   “这……我……”董海平问蒙了,惊异地瞪着,仿佛被人戳破了隐私一般。   这却是让众人更相信了几分。半晌没吭声,这家伙看样不准备再说什么了,简凡突然又打破了沉默,说了句:“能看看您的手机么?”   “我……这……”   嫌疑人不晓得为什么没来由地要看手机,手有点抖索地把手机掏出来,放到了茶几上。是一款PDA商务手机,简凡装模作样的当着董海平的面,翻查了点什么,跟着一瞪眼:“董海平,这手机串号是浙江宁波售出的,你难道还跑那么远买手机?”   “我……我朋友送的。”嫌疑人眼间掠过一丝惊慌。   这下,连最笨的肖成钢也看出问题来了,几个人倒诧异地看着简凡,哟,怎么这小子一下子成精了,连这事也知道不成?   这时候简凡像是已经知晓了经过似地,舒着身子,胸有成竹地说道:“您家原来应该有笔记本电脑,书房里,留了一根网线,而且没有台式机的位置,可惜的是那儿扔了一块地狱火鼠标垫,售价一百元以上,董先生,一百多块钱的鼠标垫,您能告诉我,得配多少钱的电脑么?电脑现在在什么地方?”   “这个……我,我女朋友的,她带走了。”   “呵呵……董先生,你是不是太不注意了,怎么可以把赃物都还放在家里呢?话说到这份上了,你不会不知道我们为什么来的吧?”简凡神神秘秘说道。   “我……我……不,不是我干的……不是我……”董海平手颤着,腿也颤着。   “成钢,申请搜查,就是他,这次错不了。”简凡说了句。   肖成钢就等这句话呢,如狼似虎地把嫌疑人反铐起来。   ◇◇◇◇   消息传来,还真让队里一干昏头转向的干警们振奋了几分。嫌疑人被押回了队里开始突审,裘刚先行一步回派出所,现场的搜查来了四个人,戴着白手套取指模和证物,这倒没有简凡几个的事了,仨人怕碍事站到阳台上,几日来的郁闷一扫而空,两个人越看简凡越稀罕。郭元惊讶简凡的发现,奇怪地把房间里重新看了一遍,怎么着也看不出来有女人来过,肖成钢却是理解不了简凡如何看得出手机出处来。俩人这时候态度可恭敬了,围着问来问去。   简凡得意得不知姓甚名谁了,第一次破得此案,得意地解释道:“哈哈……你们俩笨蛋,看进门的鞋架,那儿留了一个小号女鞋的印子,明显是女人用过的;卫生间里,牙缸一对,其中一个虽然干了很久了,可还没扔掉;厨房里的碗筷,有俩个是明显用过的;餐桌布看见不,流苏碎花的,这不是一个男人能挑得出来的哦;还有那杯子,看……有一个上面有淡淡的唇印,很浅,是那种女人刚化妆轻沾唇留下的……你们眼中看到的这是一个独居的人,可我看到的是,这个男人正遭受失恋的煎熬,这是一个很痴情的男人,为什么这么说呢,虽然俩人感情已经破裂,可他还是心有不舍,舍不得消除这些痕迹,没准这对他也是一种美好的回忆……跟你们说这些干什么,你们俩光棍,根本不懂感情。”   简凡所说的,却都是生活中不经意的一些小细节,要说到心思细,郭元和肖成钢还真不如简凡,甚至连这几句话都没整明白。   “去你的吧,你不也是光棍。”郭元笑骂了句。肖成钢跟着就插进来:“那那……那手机呢?你丫认识手机串号,不会吧?”   “当然不会啦,我连这手机都不认识,我不过诈了他一句而已。我那样说,如果手机是他的,他就会反驳,证明手机在什么什么地方买的;可他呢,一问就傻了,你们说这手机是谁的?这就叫做贼心虚懂么?他其实一看到咱们,就开始心虚了……麻醉案丢了十几部手机,没准他就留一部自己用,嘿嘿,蒙着了。”简凡诡笑着,像平时捉弄其他队友一般,不过今天可捡着大便宜了。   “诈的?靠,说得那么像回事,我还以为你真长本事了。”肖成钢一听,大为受伤。   郭元蓦地想起件事来:“不对呀?就即使这里有女人来过,凭着这你也不能证明就是嫌疑人啊。”   “哈哈……过来过来,你们来看看。”简凡领着俩人进了刚刚进过的书房,现场搜查的已经把几样疑似证物的放进了透明的塑料袋,简凡指着其中的一支钢笔道:“认识么?”   “这不钢笔么?”   “万宝龙签字笔,市场售价三千元以上,像这种定做的钢笔价格更高,有的甚至上万了。这是有钱人彰显自己身份的一个细节,第六位受害人丢失过一支,案卷上有标志,可能这俩贼根本不知道笔的价格,随手插在桌上……呵,告诉你们吧,值钱的东西,根本逃不过我的眼,我进门一眼就看到了。”   “你怎么知道这笔不是人家的呢?”   “笨蛋,定做的,上面有受害人姓名拼音大写,你们俩不要光会抓人好不好,动动脑子,多看看案卷,一漏了细节就擦肩而过了,赃物都在这儿,你说我能不能判断出嫌疑人来……我靠,编排了我两天,现在知道什么叫破案了吧?”   简凡得意地笑着,数落着郭元和肖成钢,搜查证物的队友,也赞赏似地竖竖大拇指。   郭元被说的哑口无言,敢情嫌疑人已经定性才出口诈得,自然是一诈一个准了。   肖成钢不太相信地拿起证物钢笔,细看着,在笔的钢圈上还真有一行花里胡哨英文字母,曲里八拐不认识,不过再想想,此事如此简单,偏偏自己都没有发现,大有受挫之感,语带不屑地说道:“这么简单,我也会。” 第三卷 浪起几重波 第16章 巧舌可铄金   晚九点,庆功预备宴正式在一大队食堂开幕了。   之所以叫预备,是因为案子完了一半,而且是肖成钢和郭元力邀的,梁舞云和杨红杏在食堂吃过,也知道简凡的手艺,都在一旁帮衬,胡丽君听得简凡在一大队居然是兼职的厨师,倒乐了,也跟着凑热闹了,于是这个非官方的宴请糊里糊涂就定下来了,简凡最拿手最得意的便是整吃的,这么多人盛情相邀,自然是面子甭足,早早把东西准备妥当开火动手。要说做饭,可比办案来劲多了。   刚上市香椿拌豆腐、经冬味足的黄花菜、山北特产的小蒜拌莲耦再加上简凡闲来无事在队里做的干煸牛肉四色凉菜,入眼是青油油、绿映映、白生生几色,胡丽君一干刑警们累了几天,一进门便被诱得胃口大开,这边落坐,这边锅上火、油进锅,滋滋拉拉叮叮当当便忙活上了,热菜一个接一个上来了。   “青椒肉丝一份……”   “香菇油菜……”   “红烧茄子一份……”   “醋溜瓜片一份……”   “哎,谁传一下,红杏,帮把手。”   围着围裙的简凡忙活着,从厨房的传菜口喊着,杨红杏嘴里挟着吃着,起身接过来俩盘。伸着脑袋很关切地问:“简凡,你也出来一起吃嘛。”   厨房里火焰腾腾,油烟机轰轰吸着,火光下的简凡架着锅沥着油,眼皮也不抬地说道:“别管我,你们先吃好,还有几样菜。”   “噢……”杨红杏看着简凡很专注地看着锅,有点失落,好像自己还不如那口锅有看头似的。   简凡这神情有点让所有的人看不懂,真正谈论案情工作的时候像玩,可本来高高兴兴吃吃喝喝该玩的时候,简凡一提勺上锅,神情又是肃穆无比、心无旁骛,好像这才是工作似的。   饭桌上,叽叽喳喳一群女警围在胡丽君身边,队里的梁舞云、史静媛,还有二队的俩女警,吃得赞不绝口,边吃边赞道:“别说啊,这菜做的还真地道,比我们队那灶上强得可不是一点半点。”   说着另一位上心了,悄悄地问:“史姐,这案子咱们可是净沾便宜了,回头还让功臣给咱们做饭,是不是有点太那个了。”   本来觉得这案子的线索藤缠麻绕,压根还没理清呢,谁知道眨眼里就见到赃物和嫌疑人了,要是案子太难,破案没准叫苦连天;不过这样太快了点,反而让干警觉得有点不过瘾,不但不过瘾,是非常的不过瘾。不过瘾也罢了,还把破案的小警拉来当大师傅,实在有点说不过去。一队倒已习以为常了,二队的俩女警,就有点受宠若惊了。   梁舞云嘴快,笑着说:“什么呀,他就是我们队里专职厨师。”   杨红杏笑着补充:“对,专业做饭,业余破案。”   “是不是?瞎掰吧?”   “就是,这也太扯了吧?”   二队俩人惊讶无比。梁舞云吃着,指着史静媛:“不信是吧,问问史姐。”   史静媛笑着点点头,二大队的俩女警耸然动容,惊讶道:“哇,不会吧,一大队这么拽?厨子出来都能破案,还要我干什么?……不过你们可有福了啊,工作有干,干完再做饭,哈哈……”   一干女警们笑着花枝乱颤,史静媛心情颇好之下,笑着解释道:“简凡家里就是开饭店的,以前队里食堂是没人来,现在是中午没人回家,不光简凡的手艺不错,连江师傅那手艺也提了个档次。”   正说着,简凡又伸着脑袋喊传菜,二大队的那位,笑着喊:“喂,帅哥,你也出来吃啊,光我们吃多不好意思?”   “没事。”简凡笑着伸出脑袋来说道:“我吃谁给你们做呀?放心吧,饿不着大师傅。”   二大队那俩位发着感慨,直后悔没有分到一队享受这等待遇,逗得女警们直乐呵。胡丽君坐的位置却是正对着传菜的窗口,偶而一瞥见简凡的样子,却是不禁莞尔,本来以为是一件伤脑筋的案子,没成想这么简简单单,玩也似地找出了这么个嫌疑人。想想几个月前,这还是个打着拽着上不了正场的小学警,想想俩人一起经历的俩案子,惊险刺激倒还是其次,最让人回味的还是在他身上层出不穷的笑料,这个简凡,看着什么都像,就是不像警察。   女警们吃的不少,话也不少,吃了个差不多,食堂外又进来几个人,胡丽君一看是肖成钢和郭元进来了,忙招呼着添了碗筷,简凡传着食盘,看样还顾及着这俩位预审的哥们,每样菜都留了一点,拼成个食盘,这俩人看样也确实饿了,进门二话不说,就着食盘狼吞虎咽。   “嗨嗨……注意点形象啊,没人跟你们抢。”梁舞云说了句。肖成钢傻不愣瞪地一抬眼,却没理会,仍然是埋头大嚼,逗得二大队俩位直笑。史静媛却是知道这症结在那,关切地问了句:“没审下来?”   “嗯……”郭元点点头,有点发愁道:“到现在一声不吭,咱们这儿,不怕横不怕愣,就怕一声都不吭,五个多小时了,就没说过一个字,真邪了门了,我们说得都口干舌燥了,他连屁都没放一个。”   杨红杏一听,正挟着菜吃,翻了一眼:“你文明点行不行,都正吃着呢。”   郭元被说得讪讪笑笑,不吭声了,这下倒把注意力都引到案情上了,从嫌疑人的家中查出手机两部、胸针一个、笔记本电脑包一个、万宝龙钢笔一支,已经确认这些分别来自于不同受害者丢失的物品,但信用卡、笔记本电脑、金器手饰和数只价值十几万昂贵的手表都不见踪影,赃车更没着落了,况且直接作案的那位神秘女人此人肯定知情,如果这个人不开口,这案子仍然是僵着的,一般局里的限期案件,要拖个一次两次可以,少拖几天可以,真是成了一锅夹生饭,那可大会小会要挨批了。   七嘴八舌地讨论着,胡丽君干脆起身了,示意着史静媛:“走,咱们会会这个人……小吴,你们俩家远,先回,我和一大队的处理这事。”   俩人急匆匆地起身了,过了一会,杨红杏送走了二大队的协查女警,和梁舞云心下无着,也跟着去特询室了。   简凡从厨房里端着食盘出来的时候,却是只剩下了肖成钢和郭元,两人狼吞虎咽这食盘也见底了,刚坐下了,就奇怪上了:“嗨,这怎么啦,都没吃完就跑了,不好吃呀?”   “嫌疑人没开口,急呗。”郭元应了句,吃完了,呷着水。   简凡边吃边看着,耳朵里根本没有听进去案子的事,只是注意到了桌上的菜,一桌子菜吃得不少,也剩下不少,先上的几盘见底,看着有点心疼地说道:“浪费浪费,浪费粮食是最大的犯罪啊,明儿给队长申请一下,得解决浪费问题。”   敢情这货根本不在意案子的问题,郭元瞪着简凡一眼,实在看不惯这小子有时候表现出来的抠门德性,怪声怪气地说了句:“简凡,你是不是眼里只有吃的?”   “那可不,这么着浪费多可惜,江叔见着了,又要心疼半天。”简凡说道。   肖成钢边吃边接上嘴:“哎,锅哥,这好解决,养两头猪呗,剩饭剩菜不就有地儿去了,逢年过节还能改善改善,自己喂得可比饲料催得好吃多了。就跟你家第一锅的过年杀的猪样,那味道好,比市里冻肉可好吃多了。”   “往刑警队养猪!?”简凡一听被噎了一家伙,看着成钢一本正经不像开玩笑,敢情这是真实想法,一省得此处,忍着笑点点头,很郑重地说:“好,好,合理化建议,明儿跟队长提提,成钢看来你跟郭组学得不少啊。”   “傻B货,走!”   郭元看着肖成钢一脸愣头青的样子,记挂着预审的事,踢了一脚,直拉着肖成钢走人了。   ……   剩下简凡一个人了,悠闲地吃了饭,案子已经有眉目,剩下的预审和抓捕自然不用自己操心了。吃完了饭,洗干净了盘碗,又想起了那位今天带回队里的嫌疑人还没吃饭,炒了一大碗大米加烩菜,顺道给送来了。   案子还在继续着,特询室里还忙着,凑着窗口看的时候,史静媛低着头拿着笔,不过看样没做记录。胡丽君正拍着桌子耍威风,嫌疑人耷拉着脑袋不理不睬,还僵着。又过了两间,郭元、肖成钢、梁舞云和杨红杏几个或站或坐,盯在监控上,等着消息。一见简凡端着碗进来,都悻悻地看着简凡。   “还给他端饭吃,我看着就想揍他,还有这么蔫的人啊。”肖成钢一副赖皮德性。   “嗨,怎么这样啊,杀头也得让人做个饱死鬼,这才偷了点东西,还是从犯,你们不能不让人家吃饭呀?我去跟胡姐说去。”简凡端着碗说道。   “别别……出来了。”梁舞云道,指着监控说道:“你最好别说,都正烦着呢。”   杨红杏悻悻看着,不置可否,郭元却是发牢骚道:“这个案子,怎么这么别扭,没抓着嫌疑人别扭,抓着了吧,比没抓还别扭。”   肖成钢提着建议鬼鬼祟祟道:“师傅,要不给他上点技术手段?”   一听这话,梁舞云和杨红杏的脸皮不好看了,这技术手段,就是对付无赖混混一类的手法,急毛了不用嘴说话,用拳头巴掌和大脚丫说话,有时候,这办法对于一类耍泼犯混的家伙,也着实有用处。郭元看着杨红杏几个,悻悻的瞪了成钢一眼:“你有毛病呀,重案队的在,又是市局督办的案件,你去上试试?”   说话着听着开门声和脚步声,两个带头的出来了,众人都闭上嘴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就听得胡丽君边走边发牢骚:“……我还不信了,今儿晚上咱们跟他耗上了,咱们几个轮流上跟他耗,直到他开口说话为止。再不行,明儿把重案队的审讯专家调过来。就没见过这么蔫的人……”   这个女人的强悍作风大家可都见识过了,整个就是一说一不二的性子,除了对简凡还和声悦色点,余下跟谁说话都是眦眉瞪眼命令的口吻。风风火火地进了监控室,一见简凡端着碗倒愣了一下,简凡赶紧地解释:“胡姐,给人家弄点吃的呗,吃完了你们再审。”   “你……”胡丽君一看简凡端着碗,笑吟吟的样子。灵机一动,一下子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指着鼻子道:“简凡,你询问过董海平是不?”   “是啊。”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哟,这个不好说,性子很稳,像个老实人。”   “现在他是不开口,你觉得他的心结在哪里?”   “这个呀?……失恋了吧。”   一问一答,又问出个雷人的结果来,众人捂着鼻子呵呵笑,连胡丽君也笑了,明显都不能接受这么个意外的论断。简凡一看众人不信,振振有词道:“你看你看,我说话你们就不相信,我上午跟郭元、成钢他们说了,这就是个痴情的失恋男人,要我怎么说你们才相信呢?他和那个女人,很可能就是那个嫌疑人,俩个的感情曾经很好,现在刚刚分手……嗨,你们眼里不能光有嫌疑人和案子,再这么下去,都成冷血动物了啊。……你们看,董海平那眼神,多忧郁,看他那表情,多颓废,这么简单的感情问题,你们居然看不出来,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简凡越解释,众人笑得越厉害,胡丽君不迭地打断了简凡的话直奔主题:“好好……咱们不讨论感情问题,你能和他交流吗?”   “交流!?”   “就是说话,这还需要我解释?”   “这好像不太难吧?”   “那好!”胡丽君指着特询室,安排着简凡:“去送饭,他吃也罢,不吃也罢,想办法和他交流交流,他现在对警察的戒备心理太强,这个案子从头到尾你都跟着,是你把他找出来的,你应该很理解这个嫌疑人的心态,怎么样,有难度吗?”   “哦。那我试试。”简凡说着,看着监控屏幕上枯坐着嫌疑人董海平,心里有着几分怜悯,端起碗走了。   出了门郭元就有点心虚了:“胡组长,他可没参加过预审。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您得安排他一声,他这嘴可没把门的。”   几个人都看着胡丽君,看样一队的人对简凡有共识,胡丽君却是不在意地说了句:“没事,一会手机上提醒他……抓紧时间休息一下,待会轮流上,过了今天零天限期就到了,这个案子可等不得了。”   一听这话,胡丽君的意思也就是给嫌疑人一个缓冲的时间,这倒没人提异议了,不过几个人还是怪怪地看着胡丽君,都知道简凡这性子,和谁都能胡扯半天,只怕这货再进门和嫌疑人胡扯让外人笑话,各自看着的时候,胡丽君的眼神盯在屏幕也放大了,不过却没有意外的成份。   只见得简凡吟吟地进了特询室,把碗放到了桌上,脸往前凑,非常关切地问:“董大哥,饿不,要不先吃点饭?”   那人没吭声,只是抬抬眼皮。也没说话,简凡却是更殷勤了几分,嘴里喋喋不休又劝道:“董大哥,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他们熬夜加班审你、你是加班熬夜被审,长夜漫漫,可不能不吃饭哦!都到这地方了,除了你自己,饿坏了可没人心疼你。”   按照预审制度,监控记录是需要备案的,从特询室传来的音像四个角度,非常清晰,画面上简凡笑脸相迎、殷勤倍至,言辞恳切,这拳拳爱心还真个叫人拒绝不得。胡丽君的的嘴角翘翘,微微地笑着,谁也不知道她想起了什么。   而在特询室,碰壁了的简凡不依不绕,更为殷切地继续说道:“哎呀,我说你这人怎么这样?兄弟我虽然把你抓来了,有点对不住你,可我好歹念着你不容易这才弄点吃的,看看,白花花的大米饭,青椒肉丝、西红柿加鸡蛋,看这颜色、看着手艺,这是乌龙县第一锅嫡传的手艺;你闻闻这香味,太原您可找不着第二家啊……董大哥,您现在仅仅是嫌疑人,又不是定性定罪的犯人,有什么想不开,何况就即使是犯人,也没人敢不让您吃饭呐,你说是不……那您吃不吃,给个话呀?”   一口一个董大哥,喋喋不休地说着,殷殷切切地劝着,不厌其烦地重复着,嫌疑人董海平怕是被说得有点不好意思了,终于说话了,摇摇头,嘴里迸出两个字:不吃!   终于开口说了俩字,监控室里一干干警们看得哭笑不得,还有这么把嫌疑人当大爷供着说好话的。盯着监控的胡丽君乐了,笑着道:“看看,开口了吧,有简凡在,他想不说话都难,听都把他听烦了,我第一次和简凡说话,气得我直想揍他,我就不相信他受得了……红杏,给简凡发个短信,半个小时,说话别停,这个人太蔫了,需要刺激刺激……”   几个人面面相觑,类似的经历好像都有过,杨红杏和梁舞云自不待言,斗嘴是家长便饭;而肖成钢和郭元更不用说了,捆一起也说不过简凡。简凡这碎嘴说话是胡诌八扯,扯起来是没边没沿,想逗你能逗得你合不拢嘴;想噎你噎得你吃不下饭。饭店出身的,迎来送往嘴皮子溜倒也可以理解,只不过嘴真正能利到什么程度,越往下扯,越让大伙开眼界了…… 第三卷 浪起几重波 第17章 犀言利过兵   在预审里,用得最多的一个字却是和预审无关的字:耗!   简而言之,这个字的意指在措辞上、在心理甚至于在心理挑战受审人的极限,直耗到受审的心理防线崩溃。因为不管是小偷小摸,还是杀人放火,没有那个嫌疑人会轻轻松松认罪伏法,严格意义上这也是一种对抗,甚至这种对抗要比抓捕的难度更大几分。   耗,形象地比喻出了这个对抗的过程。形成了完整的证据链之后,当然不存耗的意义,关键就在于,不是所有的案件你都可完完整整地采集到有力的证据,甚至于你连究竟有多少嫌疑人都搞不清楚,这种情况,以“耗”为名的预审对决,就显得犹为重要,突破嫌疑人的心理防线就意味着整个案件的全面推进。   在简凡进到特询室的时候,郭元、肖成钢、史静媛加上胡丽君几人,已经和嫌疑人耗了将近六个小时,嫌疑人摇头说“不吃”,还真是六个小时来第一次开口。   可开了口,却是没有下文,从监控上看,简凡把手机放到了桌上,已经收到了杨红杏发去的短信,而从开口之后的嫌疑人便回复了原样,不但不吭声,连眼皮也没抬一下。   特询室里,密不透风的空间,白晃晃的白炽灯,四面墙上的监控、正对面坐着的嫌疑人,所有的一切让空气感觉到沉闷异常,在接下的时间里,简凡使着浑身的解数,试图和嫌疑人拉拉家长,问问出生地、说说可能感兴趣的奇闻轶事,要不根据资料,知道嫌疑人董海平开过酒吧,简凡还有意地想把话题往酒上引。知道董海平是大原人,还特意讲一些自己知道的太原的美食与名胜。   这个话题就乱了,足足扯了十分钟,没边没沿,简凡小嘴吧嗒着直说到口干舌燥、唇上起泡,再看那嫌疑人,依然是雷打不动。这下可把简凡难住了,起身倒了杯水,润润嗓子,盯着其貌不扬的董海平,暗暗地下了个定义,完了,这货色是个三棍打不出闷屁的主。   僵住了,简凡拨弄着手机,发了俩字:换人。   这条短信传给了胡丽君,胡丽君有点皱眉。   眨眼间,杨红杏的第二条短信来了,回敬了俩字,不行!   简凡暗骂了一句,看看时间才过了一半,稍稍安静的片刻里,简凡略略低着头眼睛窥视一般地看着这个国字大脸,厚唇方额,处处透着忠厚老实的董海平,努力搜寻着以前当跑堂千人万面的记忆,这种人,应该和谁相似呢?应该怎么样看人下菜呢?   应该是个性格很温和的人,被抓了眼里都没有愠怒,好像是认命了;这个人,应该是个朴素而不宽裕的人,衣服还是几年前的款式;是一个层次不算很高的人,皮鞋擦得干干净净,可鞋帮缝上尚有不到之处,如果是养尊处优的一位,这种细节不应该忽视;看这样,好像也是个性格比较宽厚的人。不管怎么样,这个人都像中规中矩的一个普通市民,特别是他眼神,不像这里进来的任何一种人,倒像一个受了委屈而以沉默作为抗争的普通人……那么这样的人,怎么着就和麻醉案搭上关系了呢?而且毫无疑问,他最起码是一个知情人。   实在想不透其中的关窍,简凡随手翻着案卷,话锋一转说道:“董大哥,我都说累了,您听得也烦了吧,这样吧,您饿了吧,看这饭也凉了,要吃您吭声,我一会给您热去……反正您也闲着,闲着干嘛?为啥不愿意跟我聊会呢?其实把你拉进来,我都有点内疚,我一直觉得您不该是这样的人啊,老话说,女怕嫁错郎、男怕入错行,可我就怎么看,您也不像个和麻醉抢劫案有关的人啊?……我怀疑,您不会也是被那个女人勾引下水的吧?要不,就是那个女人对你栽赃陷害?”   一言即出,简凡眼睛盯着嫌疑人,说到女人的时候,董海平的眼神里掠过一丝异常,像复杂、像慌乱、像怀念或者像什么?   丫的,犯迷糊了……简凡的心里一亮,他的弱点,应该还在这个女人身上,有道是英雄难过美人关,那不是英雄,这一关就更过不去了。一念至此,倒把简凡的好奇心挑起来了,好奇地看着这个貌不其扬的董海平,不知道这人哪里能吸引那个风姿绰约,迷倒众人的美女,按理说,那样的女人,不应该能看上这么个老实木讷的男人呀?他们,又是一种什么关系呢?   而此时的董海平,眼里掠过一丝异常之后,铐在铁扶手上的双手跟着握着拳头,那是心理上已经有所戒备的表示。对什么戒备?说到了女人才有这反应,难道他担心和戒备的,根本不是自己?   越是好奇的事、越是有挑战的事,会越让人投入。简凡脑子里一丝灵光越来越明,而且他这性子,没话也能扯出三分理,要是有话题,可就更有扯头了,想到这儿,反而很笃定,很随意地说道:“董大哥,我这人说话喜欢拖拉机犁大田,直来直去啊。明说了,您别觉得您自个是旱地里的泥鳅钻得深,今天在你家搜出来了万宝龙钢笔、手机、胸针已经确认是受害人丢失的财物,有些事您抵赖不过的,我估计,您自个心里也明白,这事逃不脱,迟早要被逮着,要不您现在不会这么悲观失望了不是……您看、看这俩个人……”   简凡说着,把案卷里受害人照片举到眼前,随意地指了两张照片,董海平只是略略看了一眼,就见得简凡这碎嘴又上来了:“这个呀,是那万宝龙钢笔的主人,被你们注射安定类药物之后,啊……傻了,半痴呆……还有这个,你其中一部手机的主人,去年12月份发的案,现在还躺在医院里,成什么样了,你知道吗?啊啦啦,说话直流口水,半傻了……差点就成植物人了,不过现在和植物人也差不了多少啦。”   绘声绘色地说着,简凡脸部表情丰富异常,一歪嘴一斜眼,还真像个傻瓜。董海平看得不动声色,可监控室里可看得哭笑不得,直觉得这里头玩笑的成份太大了,众人叹了口气,都悄悄地看着胡丽君,等着胡丽君制止,可胡丽君一直就无动于衷,好似也在找这个案子切入点。不过现在看着只得叹气了,连预审也要被简凡这胡诌八扯搞得混七混八了,所谓俩个受害人痴呆的事,纯属子虚乌有。这样扩大案子危言恫吓的办法,众人也用过,没用。   简凡可无从知道自己又成了笑料,还是在步步紧逼道:“董大哥,您能说说这犯的罪有多大么?你凭良心说,现在的老爷们,出门逛个小姐、找个妞,这是社会丑恶现象,听明白了啊,虽然丑恶,但是却是社会现象,咱管不了那么多,再说这些爷们,怕警察逮、怕小姐宰、怕染上病就够背了,回头被你们一整,整成痴呆了,至于吗?……这要抓着了,可是要打头枪毙的哦。您说,为那俩钱,值得不?就不枪毙,判个死缓,判个无期,这也划不来呀?……您说是不是董大哥?”   简凡说着,肚子里真正有关法律条文的东西实在有限的紧,危言耸听了一番,看着董海平并没有什么难过或者惊慌之色,轻轻上前凑了凑,把关键要试探的一句说出来了:“董大哥,哎,您那位相好,一定是非常非常漂亮吧?长得像谁?个子不低哦,那脸,上半截像张曼玉、下半截像关之林……噢,您不认同,那要不左边脸像西施、右边像昭君?……反正不管怎么说,就是一美女……您就没想想,要是过上几天,她像你这样,被铐在椅子上,坐在特询室里,回头又得关进铁笼子,判上个无期、死缓,要不吧唧一枪崩了……您不会没啥感觉吧?”   喋喋不休地说着,越来越接近可以忍受的极限了,最后一句终于再一次刺到了董海平最脆弱的神经,此人腾地要站起来,却被铐子拉住了,守在门口的守卫,赶紧地上前压着嫌疑人肩膀,即便是压着,那董海平被刺激起来的神经质仍然是四下挣扎,像野兽悲号一般大喊大叫:“我干的……我干的,都是我干的,你们抓我吧,你们枪毙我吧……”   “真是你干的?这么重的罪你都要往自己头上揽。”简凡凑上前,趁热打铁,口气很生硬地问。   “是我,就是我干的……”董海平几分决绝,眼瞪上了。双手直敲打隔断敲了半天,脸色有点扭曲,这表情一看便知,对于这案子和做案的女人,估计是痛心之至。   却不料简凡蓦地笑了,知道这人怕是要顶罪了,笑着一甩案卷,沉声道:“不对吧,董大哥,我们在现场的勘查记录,受害人虽然痴呆了,可检测到他和作案的人,曾经发生过性关系……注意,性关系,这是做爱啊,您能解释一下,要是案子是你干的,您和那位受害人,俩男人怎么办那事?我看您的性取向不像个不正常的人啊?”   正发着神经的董海平再次受刺激,反而一下子安静了,眼里决然一下子成了茫然,成了惊讶、成了疑惑,仿佛还不太相信似地盯着简凡,嘴唇哆嗦着,没发出声来。   简凡也愣了,哟!?莫非其中还有隐情?敢情董海平不知道那女人做案的详细细节。而且看样对这事很受刺激。莫非俩人根本不是同伙?   监控室里,几个人笑得直耸肩膀,知道简凡这嘴快刹不住车了,胡扯上了。不过最起码也被简凡逼得开口了,众人就凭这都被简凡这张损嘴佩服之至,史静媛示意要走的时候,却被胡丽君叫住了,意思是,等等,再等等……这几句好像让胡丽君抓住了个什么灵感,不料这灵感惊鸿一现,又让她有点怅然若失。   ◇◇◇◇   仅仅一句话的对抗,又让让简凡更捕捉到了一个有价值的信息,这个男人对那个女人感情,又恨又爱,既怀念,又忌讳,特别是对嫌疑人和受害人之间所谓的关系非常敏感。   开店买饭,简凡见过的成双成对之人何止百千,但凡一对来了,俩人有感情、有奸情、有友情或者还有什么情,凭着这跑堂的眼光是一瞧便知,虽然不懂预审,可察言观色的功夫要说也算炉青快纯青了,不过现在看这个人,好像上述的任何一种,好像是一种心甘情愿为之抛弃所有的那种迷情。   可怜!简凡暗暗道了句,这个可怜的男人,没准是被那位天使貌美却蛇蝎心肠的美女一直玩弄在股掌之上,直到被关进来还尚且不觉。   那么这种人,需要的不是安慰和开导,而是一种犀言利语直刺到内心的羞处。   看着董海平稍稍安静了,简凡的思路更清了,站在董海平的面前,开始了:“董大哥,其实咱们耗得这个没有什么意思,这些事,你都知道,我们也知道,真相大白是迟早的事,水落石出是你挡不住了的事,您就不想说说吗?不管是感情还是案子,你不觉得这个包袱过于沉重了么?”   没说话,简凡趁热打铁:“好,你不说,我说,到现在为止,我们已经掌握了嫌疑人犯下的接近二十桩案子的详情……从去年七月份第一桩发生,而那个时候,是你酒吧关门歇业后的两个月,我想,应该是失去经济来源之后,成为诱发那个女人开始犯案的直接原因,你,不是主犯,可你是帮凶,没错吧!”   还没有说话,表情里有点松动,简凡来回踱着步,思想的边际也无边无沿了,看了案卷和案情仿佛成了实实在在发生的现实一般,嫌疑人、受害人、证物、作案过程、发案地点,一个个要素掠过眼界,最清晰的莫过于那个迷惑众生的美女,走得越来越近。就听得简凡缓缓地述道:“案情非常简单,所有案情都非常简单,一个女人,是你很在乎的女人,她很漂亮、很聪明,知道怎么样取得男人的信任,知道怎么样把男人勾引到酒店开房,然后通过乳房上的麻醉药物使上前吮吸的男人昏迷,你为她买药,就是治疗抹麻醉药物之后的并发症对吗?……这个女人办事很果断、很直接而且很有效,从她的犯案手段上可以看得出来,把自己当饵,是需要很大勇气的。可你想过没有,万一有所意外,连饵带钩可都要丢了……”   董海平还没有说话,可铐着的手有点发抖,脸上腮边的肌肉随着案情入耳开始颤抖,双脚下意识地后挪,仿佛在做着自我保护。   一个一个小细节落到了简凡眼中,半年多来的案卷没有白看,整个说话都是跟着嫌疑人的心理和细节走,整个都是想像加推测,没有一样是实情,可越是这样不切实际的东西,越对嫌疑人有震憾作用,说着案情,跟着话锋一转,简凡又来了个半真半假的推测:“……再聪明的人也预料不到未来,没有一种办法能够保证百分之百成功,她的办法也不一定是百分之百有效的,董海平,你想过没有发生的意外情况,如果当场麻醉不成功的话,那么她只能假戏真做出卖肉体了,根据我们掌握的情况,她和其中的一部分男人发生过性关系,就是这几个人……哎,一个像猪头、一个像猩猩脑袋,还有一个居然已经六十多了,哎,好白菜怎么都是被猪拱的苦命呀……不过我相信这种事她不在乎,而且,她也不会告诉你,对吗?”   这句话的反应更强烈了,董海平迎着简凡的目光全身痉挛了一下,又被深深刺激到了。   简凡干脆胡诌八扯,句句敲打男人最脆弱的神经:“……噢,对了,还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发生了性关系的七个人,这个……这个……还有这个,他们向警方详细地描述了那个女嫌疑人的长相,还有,他们在床上的每一个细节,看笔录我都看得出,这些男人对这个女人非常满意、非常依恋,当然也非常舒服……你要想知道,我可以向你公开这些笔录。想看吗?”   嫌疑人听得脸色有点发白,手开始抖了,嘴唇颤着,两眼瞪着,仿佛要把愤怒全部倾泻在简凡身上似的,简凡知道这是接近爆发的临界点了,最后更狠地来了一下,话里连嘲带讽,狠狠地刺了上去:“董海平,你不用给我使脸色,说了这么多,你连一点反应也没有,我都替你可惜……那个女人压根就没有把你当人,她甩不甩你,你们都注定要完了。今天坐在这里,你知道了这么多事实,知道了她这么个男人面前脱得精光溜溜,知道她和这么多男人有不正常性关系,我想你就是再见了她,也不会再有兴趣了……哎,对了,董海平,她是不是很长时间没有和你发生那种关系了?我都怀疑,她根本就看不上你呀?你在这儿自作什么多情呀?”   董海平的头越来越低,简凡说到此处,弯着腰看着董海平脸色。   却不料董海平瞬间发作了,呸得一声,没说话,唾了一口,隔着不到三米的距离,这家伙还真不好闪避,稍少偏头,这一口唾沫全唾在了简凡的肩膀上。   一侧头,干净整洁的警服肩上,脏兮兮被唾了一块,简凡有点火大,瞪眼直视董海平,此时的董海平早已经没有蔫不拉叽的样子,反而是一副咬牙切齿要冲上来的样子,如果不是铐着,丝毫不用怀疑,会冲上来狠狠地咬上对手几口。背后站着的看守压着董海平的膀子,椅子被挣扎的吱哑直响。   特询室门开了,胡丽君带着郭元,其他人站在门口,胡丽君看着这么个结果,有点无奈地说了句:“简凡……你出去吧。”   胡诌八扯乱编案情也就罢了,这么着挑起了嫌疑人敌视,会让预审的对抗难度更大,胡丽君只觉得自己有点弄巧成拙了,没成想会是这么一种结果,几分责备的眼光看着简凡。   “等等……”简凡站着没动,示意着胡丽君别过来,盯着董海平,反而不走了,静静地说了句:“我还有一句话告诉诉董海平,很重要。” 第三卷 浪起几重波 第18章 弦断无知音   “等等……我还有一句话告诉诉董海平,很重要。”   这句话声音不大,带着磁性的声音不像平时那么戏谑,也不像刚才那个咄咄逼人,很冷静。众人都鬼使神差地没有拦着,只见得简凡上前一步,静静地站到了董海平的身前,怪怪地说了句:“董海平,我还有最后一句你想不想听?不听你会后悔的,听了你也会后悔。就像这个女人一样,得到与失去,都让你后悔。”   这句话,好像只有简凡和董海平之间懂了,董海平长舒了一口气,萎顿下来了,几分苍凉之色地说道:“你说吧,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最后我要告诉你的是,我刚才所说,全部是假话,全部是我的猜想和推测。也就是说,我骗了你。对不起。”简凡侃侃而言,此时才进入了正式的对话状态,董海平萎靡的神情,好像又注入了几分生气,有点惊异地看着简凡,这一句,才真正地把嫌疑人的好奇勾上来了。   简凡看着董海平有点期待的眼神,有点落魄的样子,几分不忍地说道:“案子不是你犯的,你骗我。所以我也骗了你,我们扯平了。我虽然在骗你,可我说的话,即将成为事实,如果她一直这样走下去,像我刚才所说过的事,就会一件接着一件发生,最终不是毁在那些男人手里,就是毁在她自己手里,你想想吧。你不说,是在救她也同样是在害她;你说了,结果也一样,一半是救她、一半是害她。不过最起码她在监狱里,你有机会见到她,有机会等到她服刑期满,有机会让你们重新开始……你自己想想吧,饭凉了,我帮你热热,饿了告诉他们,我给你送来……”   简凡的神情不知道遭遇到了仿佛也有一种饱经风霜的苍桑,有点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地看了一眼,转身端着那一大碗饭,饭,早已凉透了。   预审室很安静,只听到简凡步子轻轻地迈出去,胡丽君蓦地看得董海平脸颊,潸然而下两行浊泪,就着袖子无声的抹去。示意着郭元坐到预审的位置,没有说话,胡丽君盯着董海平看,一个中年男人复杂的心态,尽显在这个木讷的人脸上。这种复杂的程度,最起码是案子无法比拟的,此时连胡丽君也觉得自己先前拍桌子骂人咋里咋唬,实在浅薄地很,也许简凡说得很好,当警察久了,眼里便只有嫌疑人和案子,再不懂感情了。   静静地都没有说话。董海平像经历了一场抗争,力有不逮,不得不放弃一般,仰着头,叹着气,几分失落地说道:“不用你问了,我说……”   录音、笔录、录像和电脑同时打开了,郭元和史静媛加上胡丽君三个老练的侦察员预审顺利地开始了,特询室的灯光又要彻夜通明直至天亮了。   ◇◇◇◇   闲下来的肖成钢和梁舞云、杨红杏三个人不约而同地出了甬道,奔向厨房,最兴奋的莫过于肖成钢了,进门便喊着:“锅哥、锅哥,你真厉害啊,厉害厉害……你比我师傅可强多了。”   咦,没人?……三个人诧异地看着厅堂里没人,厨房里火焰腾腾,坐着大铝锅,已经冒出了蒸汽,还真给嫌疑人热上饭了,三人奇怪地进了厨房,一下子傻眼了,刚刚潇洒无比、纵横开合的锅哥,正提着小板登坐在菜案旁发愣,三个人的脚步声进来仿佛才惊醒,抬着眼道:“你们……怎么都来了。”   梁舞云高兴了,喊着:“哟,我们不能来呀?我现在越来越得仰视你了啊,那董海平哭得稀里哗拉。全撂了啊。”   “哎……这有什么高兴的。”简凡摇着头。   杨红杏笑着道:“怎么了,简凡,虽然你说的话比较恶心,可毕竟起到作用了,有什么不高兴的。”   “哎,我心谁知呀?”简凡摇着头,颇有点故做深沉的味道了,起身倒了一碗水,喝了两口出了厨房坐到了食堂厅里,看着众人都跟来了,眼里颇有不解地问:“我一个问题,你们谁能替我解释一下?”   “什么?”梁舞云仨人,互相看看,都糊涂了。   简凡好像非常失落地说道:“我现在感到迷茫、我感到困惑……这么说吧,这个案子到现在为止,我的同情心越来越倾向于嫌疑人而不是受害人。嫌疑人呢,一个中年男人,失去了挚爱,这是比坐牢还痛不欲生的事;而那女嫌疑人,即将落入我们的法网,可我对此,一点高兴的感觉都没有。等待她的将是漫长的铁窗……好了,两厢的对比出来,受害人,因为在违法的过程中成了受害人,严格地说他们也是在违法犯罪,而他们失去的,不过是财产中很小的一部分,就像咱们丢了一二百块钱一样,心疼一会就没事了……可是,嫌疑人却要因为这种行为,赔上自己的后半生……你们觉得,很公平么?”   三个人面面相觑,没料到是这么个问题,肖成钢挠着脑袋没听明白,杨红杏有点发愣,好像这个问题无法回答,梁舞去想了想说道:“简凡,从法律范畴说,你这个想法是无法解释的,嫖宿行为仅仅是治安管理处罚,而这个女嫌疑人行为,可以定性为抢劫罪,且数额特别巨大,最低都在十年以上……合情不合理、合理不合法,合法又不合情理的事,太多了。法律只能保障大多数人的利益。”   “不太敢苟同,当警察快一年了,我发现我的世界观像盘古开天辟地一样。”   “什么意思?”   “呵呵……一片混沌。”   肖成钢听懂了,呵呵傻笑着,梁舞云和杨红杏也不禁莞尔,现在才发觉,不管什么时候都喜欢听简凡的笑话,简凡不管是取笑别人还是取笑自己,都是一语中的。   意外的是,简凡没有笑,神情里仿佛干了错事一般有点不自然,抿了一口凉水,看着仨人又说了句:“大学的时候,我们宿舍是全校有名的四贱客,大家都说我嘴贱,损人能损到骨子里,我起初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可今天才发现,我错了……你们看我刚才和董海平说话,就是在诱供,就是在恶心人,我把一个可怜人心里最美的幻想打碎了。击中了他最脆弱的神经,而且我从中得到了一种快感,把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快感,可当我最后看到了董海平眼里的绝望,我很后悔那么说那样做了,现在想想,我好歹是个阳光男孩,五好青年,怎么当警察当成这德性了?”   肖成钢马上凑上来,附和道:“锅哥,你说话向来就这么损嗳,您不一直就这德性么?”   简凡瞪了一眼:“滚!再不滚我扣你一碗。”   说着就要上手,肖成钢立马就跑,跑出了门外,还伸着一根中指回来,悻悻骂了句:“说了两句流氓话,拽什么拽,靠,你以为我不会呀。”   肖成钢跑了,脑子很简单的肖成钢要是平时肯定逗得女同学大笑一场,不过今天却感觉笑不出来,梁舞云看着简凡,讪讪说了句:“简凡,我一直认为你很肤浅,今天看来,肤浅的是我了。”   简凡没有应声,梁舞云摇摇头走了,杨红杏站着不忍离开,站好大一会儿才说道:“简凡,别想了,我觉得你很出色,伪钞案已经进了市局编发的案例精选,你是特招一期里第一位立功的。过年太原同学里几个见面,都在问你的情况,我相信你一定会成为一个优秀的警察。   “哎,优秀只如做秀、办案那如做饭,做饭是乐在于已,而且乐施于人的好事,我现在干得,和我原先期待的,越来越远了……走吧。”简凡说着,把热好的饭放进保温箱,关了火拉了灯,俩人离开了食堂。   此时,好像简凡也感染了嫌疑人沉默是金的性子,在监控室里一言不发地看着屏幕上的预审现场,看了不久,众人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简凡走了,不声不响地走了,就像平时上班开小差、干活偷懒一般,溜号了…… 第三卷 浪起几重波 第19章 一怒起狰狞   陆坚定次日中午陪同伍支队到了一大队。昨天是限期最后一天,陆坚定正琢磨着怎么着向支队长和市局肖副局磨上几次,找个什么借口再拖几天,谁知道在支队长办公室泡蘑菇的时候就接到了第一名嫌疑人归案的消息,跟着今天一大早又接到胡丽君汇报,整个案情已经明朗化,这才敢带着支队长顺道来晃悠一圈。   会议室里,贴着受害人的案件信息的活动版现在改观了,正中央贴了一张女人的照片,像拍挂历那种,乌黑蜷曲的长发倾泻在肩头,像一张明星的艺术照,这张照片还是搜查人员依着董海平的交待从一张照片的底版中洗印出来的,那个女人,带走了所有的东西。   史静媛坐在下首,指着嫌疑人的照片简要地汇报道:“陆队、伍支队,这就是第一嫌疑人,谢晚晴,女,二十九岁。已经经过三位受害人指认,确认无误。此人太原一所二流大学,先后从事过公司文员、当过汽车销售员、干过保险推销,甚至于还在夜总会、酒吧当过服务员,经历正如我们先前所描蓦的,社会关系和个人经历很复杂,这也是她能够获得别人信任的主要原因。据董海平交待,在俩人相遇之前,谢晚晴有过几次恋爱,甚至于和太原一位车行老板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但最后均以失败告终。董海平比此人大七岁,两年前谢晚晴到他经营的酒吧谋职,不久便发展成为情人关系,俩人的感情一直很好。”   陆坚定一听,随口插了句:“哟,那为什么还去麻醉抢劫,这不挺好么?”   秦高峰却是不以为然地回敬了句:“呵呵……贪欲。”   史静媛继续解释道:“对,贪欲,这个女人,我们分析也就是冲着董海平的身家去了,而董海平并不像想象中那么富有,开酒吧的六十万有将近一半是从亲朋好友处借到的,而且经营不是很好,直到去年四月底经营不善关门的时候,不但没有存下钱,还欠着外欠。俩人开始渐渐疏远,据董交待,谢在酒吧关门以后的两个月里经常不见踪影,直到有一天,也就是去年七月份,谢晚晴拿着一块贵重的手表让董处理,俩人又重新继续着这种同居关系,我们分析谢在这段时间里遇到了变故进而走到了犯罪道路,她是把地处南郊的杏花峪当成窝赃和藏身的地方。   董海平虽有疑问,可对于谢历来的迁就和当时他窘迫状态,促使他也随之成了谢的帮凶,以他做过生意较多的人脉,通过朋友和生意伙伴的关系,把这些贵重小件逐步处理,这也是咱们没有见过赃物现身的原因。俩人形成了一个奇怪的组合,这种奇特的关系一直延续到今年年后,这么长的时间董也发现了异常,谢对此并不隐瞒,也像我们先前所猜测的,把部分实情告诉了董,而董出于袒护心理,对谢仍然是听之任之,而且多次出入药房为谢购买药物,这成为我们破案的关键……一个多月前,董无意中发现,谢在外面还有一个姘居的男人,发现之后俩人大吵了一场,谢就搬出了杏花峪小区,我们有理由怀疑,另一个男人,就是促使谢实施麻醉抢劫的直接指挥者和操纵者。   目前,根据董海平提供的线索,我们已经锁定了谢租住的五一小区,胡组长带着外勤,对于第三者嫌疑人的确认和对谢的抓捕今天同时进行,车辆、金器的销赃渠道在哪里、麻醉药品的来源在哪里,所有的未知细节即将水落石出了。”   史静媛侃侃说完,一夜未眠虽有几分疲惫,可挡不住案件全线突破的喜悦。三个队长听着,伍支队随口问了句:“现在的目标方位明确吗?”   “还没有,谢已经换了手机号,无法定位。而且有多张假身份证,我们只能靠照片秘密排查,根据董提供的周边关系,我们从今天上午开始排查,已经基本确定了谢的临时租住地点,就在五一小区。现在正在排查和蹲守,只要她一露面,我们马上实施抓捕。”史静媛道。   伍支队有点担心地问了句:“哟,五一小区,那可是个老地方了,有点麻烦,四个出口、一百二十幢楼,住户有几千户吧?”   陆坚定也跟着宽心道:“放心吧,伍支,丽君把能调出来的人都调走了,我们大队出了十个人,派出所支援二十名协查警力,重案队也来了十个人,还小区的保安也在协助,四个出口我们都控制住了,现出原形了,她跑不了。”   “一定要万无一失啊,你们今天可都超期了啊?”伍支队笑着,随意提了句,不过不像责备。   陆坚定的脸皮厚,案子已然突破,自然再不惧限期压身了,笑着道:“伍支队,上次开会您还说这是无头案,这不一周就把嫌疑人找出来了,您还让我们怎么着?这么个怪案也是咱们第一次碰到吧?要不是一队鼎力相助,现在我们还抓瞎着呢……还是一大队的人才济济啊,特别是那个简凡,简直不是人精,整个就一鬼精,居然把这么多过程猜出来了,啊,哈哈……还是秦队有眼光,人堆里一把就挑出个奇才来,我们可亏大发了,挑了两个应届生,到现在还是只能打水扫地擦办公桌,连个案情报告都写不顺溜……哎,伍支,把这个人给我怎么样?”   这么着涎着脸赞了半天,到最后才说出目的来,惹得其余仨人哈哈大笑,伍支队一侧头问:“高峰同意吗?你和我在一个楼里,我不能明目张胆地帮你挖人家墙角吧?”   “同意同意,秦队早同意了。”陆坚定不迭地应道。   伍支队侧头看秦高峰,这眼神里,怕是倾向于重案队的成份居多,秦高峰却是不置可否地笑着,还是那句常说的老话,只要他本人同意,来者不拒,去者不留。   这句话差不多就等于同意了,仨大男人聊上了。不过队长这表情落在史静媛的眼里,感觉像是不愿驳俩位的面子。而且队长的作态,让史静媛也有点不满意,不知道为何,现在好像觉得这个家伙走了,还真有点可惜。   ◇◇◇◇   从一轮朝阳到日头当午,从日头当午再到夕阳西斜,遍洒金晖的小区送走了上班出行,又迎来了黄昏归家,这个区离市中心不远的小区,扩建过三次,现在也拥有了三个社区,城市银行代办点、电信业务代办、小型超市、饭店还有沿着进出口一溜排过去的小吃摊,整个一个熙熙攘攘的小闹市。四十名秘密排查和蹲守人员融入到这里,端得是不显山不露水。   中区最大的过道,停着一辆红色的小丰田,车里,并排着俩人,一男一女,像是情侣在絮絮情话,这辆车,在这里已经窝了一天了,来来往往的人没有注意。现在的年青人,钻在车里做爱都不稀罕,做其他就更没有人稀罕了。   所谓平常之处不平常,所有蹲守和排查人员都是便装隐藏在小区的各个角落,小区物业和保安,也得到了消息,把监控室全部让给了抓捕队员。而这个丰田车,也是个蹲守点,正处于小区的中央,向几个方向的视野都比较开阔,不但易于监视,而且易于向任何方向支援。车里坐着的是一队的组合,简凡和杨红杏。   考虑到女嫌疑人的因素,此次的排查和抓捕都是男女搭配,本来一线不多的女警们被抽调了个差不多。杨红杏这次可是第一次主动请缨,不过也许没人知道,她的兴趣更在于办案的人而不在于案子。甚至于一天一无所获也不觉得失望。   车里,响着轻柔的纯音乐,杨红杏随着音乐悠扬的节奏十指轻叩,像在享受这种氛围。简凡呢,懒洋洋地爬在方向盘上,偶而四下张望,估计也不是在找嫌疑人,而是坐得实在无聊。   今天一天里都比较沉闷。不知道怎么着也高兴不起来,杨红杏逗了若干次,都没能让那张利嘴说上几句笑话,好在杨红杏一直劝着。而且一夜的预审结果也明了了,董海平虽有不幸,可也确实是窝赃销赃的嫌疑人。同情是可以给予的,却不能泛滥,杨红杏说了不少,这个心结才稍稍缓了缓。   这不,又播上音乐了,好容易找了张纯音乐的CD,杨红杏有意地在找着话题,不过听了半晌不见简凡有反应,问道:“简凡,听得出这是什么音乐吗?”   简凡懒洋洋地回了句:“你看我像有音乐细胞的人么?”   “噢,我忘了,你只会学动物叫啊……不过这个你也知道,我一说你就明白了。”杨红杏笑着,怕是又想起了集训队毕业时候简凡那番乡下学来的口技。   “什么?”   “Romeo.And.Juliet”   “什么??……”简凡一听,没听明白。自己这英语水平,基本就学了个你好你好咽死闹、法克法克就是操,再往深里,还真不会了,和这干说英语比汉语还顺溜的女警比,可差远了。   “罗密欧与朱丽叶。这你不会不知道吧,听,这是小号的声音,在倾诉着、像俩上人的絮语,像俩个人至死不渝的爱情,下一段是朱丽叶在醒来之后,发现爱人已经服毒,然后悲痛难当,拔剑刺死了自己……我还记得上大学时候,外教给我们朗诵的那段,罗密欧看到爱人假死,很动情的那段……一个坟墓吗?啊,不!……这是一个灯塔,因为朱丽叶睡在这里,她的美貌使这一个墓窟变成一座充满着光明的欢宴的华堂……”   杨红杏说着,很陶醉的样子,闭着眼睛仿佛在享受轻柔的音乐带来的惬意。不过说了半天一睁眼,却发现简凡两眼发愣,直勾勾盯着自己,不过那眼神里实在迷茫地紧,马上停下了这个高雅的话题,不无诧异地问:“你……你不会真不知道吧?”   “小看人是不?”简凡两眼一瞪,被刺激了一下下,马上把老娘搬出来了:“二十几年前,我妈是山大外语系的高材生知道不,我家里就有这书,还是英文原著。”   “是吗?”   “当然,这还有假,呵呵……不过我看不懂。你跟我说罗密欧朱丽叶,还不如跟我说萝卜丝白菜叶呢。”   “咂,简凡,你招人恨的地方太多啊,这么纯洁的爱情故事,你别这么糟塌好不好?”   “纯洁。切!”简凡不以为然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啊,这故事我妈给我讲过,就跟中国的梁祝样,纯粹瞎扯,那罗密欧先前就有个女朋友叫什么,罗瑟琳,他见朱丽叶就忘了旧情,这事在咱们通用语里讲叫什么知道,勾搭成奸、私奔不成、以死谢罪……哈哈……我告诉你啊,这流传千古的爱情故事,为什么只有悲剧更震憾?因为喜剧大家都不太相信知道不,就作者也讲不下去,再纯洁、再高尚的爱情,也经不起油盐酱醋的考验,因为人总是在吃喝拉撒中活着的对不?所以,罗密欧与朱丽叶只能死翘翘,梁祝只能双双化蝴蝶……只有像你这样的小女生才相信这扯淡玩意。”   这下,倒把杨红杏说得理屈词穷了,张口结舌,半晌反应了一句:“换话题,你再说,就要颠覆我的世界观了。”   说着马上关了音乐,不再刻意创造这种高雅氛围了,这倒把简凡逗笑了,俩人间稍稍打破了沉闷,不经意地眼前开过一辆白色的现代,在隔着不远处斜斜地停靠到了小区楼下,简凡爬在方向盘上,侧着头,说着话,好像很绕有兴致地看着那车、那人。   “怎么了,发现什么了。”杨红杏问了句。   “嘿嘿……看,右前方七点钟方向。”简凡笑着说道。   “哪儿?”   “那儿,白色现代。”   杨红杏看着,现代车里,驾驶座上的一位男人,侧头俯身,正忘情地吻着副驾上的女人,现在这城市里当街吻上都不稀罕,杨红杏倒没在意,回头诧异地问:“怎么了?”   “嘿嘿……现实真人版的表演,高雅点叫接吻、俗气点叫亲嘴、直观点说叫啃!可比你放什么劳什子音乐有看头,耶耶……看,压下去了,要没人,他们敢来真格的你信不?”简凡八卦似地看着,嘴角的口水快要流出来了,这才记起,案子、工作、训练延续着的枯燥生活里,好像自己差不多一个月都没有尝到这种啃的滋味了,上次差点就啃一嘴,不过被人调戏了一番。   杨红杏悻悻在简凡的背上擂了几拳,简凡笑着鬼鬼祟祟侧过头来看着杨红杏,穿着红色的运动便装,胸前,对,在胸前坚挺着两个圆润和饱满的弧圆,此时孤男寡女,当得是调情骚扰的最佳时机,一时间稍稍有点精虫上脑,几分淫相地悄悄问道:“哎,班长,问你个私密问题行不?”   “什么?”杨红杏心动了动。   “你初吻是在多大上被人掠夺走的?”简凡揶揄地问。   “哼,不告诉你。”杨红杏红着脸,头侧过了一边。   “哎哟。”简凡逗道:“一看你这经验就不丰富,要不……我教教你。”   “呀!简凡,你要死呀……”杨红杏红着脸,发作的更甚了几分,两只拳头擂上了。   简凡笑得肩膀直耸,偶而一试便知,像杨红杏这样,又娇又羞又恼的表情,那是表明心迹,愿意。   女人在调情中一般都处在被动的位置,只要不反感,基本就是愿意,只有愿意亲么,那么剩下的事,只要你循序渐进,她不会不愿意的。要勾引蒋迪佳那类傲气和灵气俱佳的女人当然不容易,可杨红杏这类刚毕业的,自然要容易得很,何况早看得出这位对自己有好感。简凡心思转悠着,正自暗忖是不是来个小动作的时候,突然被眼前刚刚下车的人吸引住了。   隔着这么远,看得清的是一男一女、看不清的是人的长相,简凡的心蓦地被抽了一下子,不是因为那个男人,而是从车的另一侧下来的女人,即便是看不清,也从心底里泛起了莫名的熟悉。   心里刚刚泛起的绮念顿时一扫而空,嗒地一声开门,什么话也没说,快步奔了上去,前面的那一对,勾肩搭背,亲蜜地偎依在一起,简凡一直跟了几步才猛地喝了一声:“香莼!”   声音里,因为莫名的痛楚变得有点沙哑,背影太过熟悉了,即便是不看人也知道是谁。   前面的人猛地顿住了,一回头,惊恐地捂上了嘴,那种惊恐的眼神几乎要夺路而逃,可却又是避无可避,直盯着简凡说不出话来。旁边的那位,有点奇怪地问:“香莼,这是谁呀?你怎么了……你是?你是谁呀?”   一个风度翩翩的男人、一个几分成熟的男人、一个有车没准在这里还有房的男人、一个还搂着自己挚爱女友的男人、简凡的脑子里掠过了俩人刚刚的缠绵镜头、甚至还想像到过即将发生的镜头……全身的气血翻涌,根本听不到耳边的声音,只有牙齿咬得咯咯直响,只有双手指节握拳咯咯直响、心头泛起的恶念一下子淹没了简凡。   脑子一片空白,蓦地,挟着劲风,简凡像一头被激怒的豹子,直冲了上去……   于是,杨红杏看到了瞠目结舌的一幕,刚刚缓过心境开始嘻皮笑脸的简凡,一瞬间的功夫变成了勃怒的凶兽,拳头直捣上了一位男子的鼻梁,那位男人像迎面被重物撞飞一般,后仰着扑通平摔到地上,跟着简凡像小豹子一般冲上前去,骑在被打倒的人身上,一双拳头左右开弓发泄着,招招俱在要害,拳拳直捣脸颊,次次都是往死里打,拳头打累了,起身又是狠命伸脚跺着、跺着……而刚刚那位在车里的女人,拉扯着简凡,拉不动就使劲撞着,一个踉跄之后看样也急了,挥手一耳光扇到了简凡的脸上……   乱了,乱了,三个人打做一团,杨红杏来不及思索,也冲了过去…… 第三卷 浪起几重波 第20章 寂寞男儿行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标准,而实战就是检验训练的标准了,今天这个标准尺度非常触目心惊,几个动作却是一队队长教的肉搏动作,胡丽君从监控中看到了这个一闪而过的场面,出身一队自然是熟悉得很,招招直取要害,拳拳见血,对方的个头和简凡差不多,却连一点招架的功夫都没有。既注意保养又勤于锻炼的简凡身体素质本来就好,不知不觉中已经被淬炼成了警之利器,含怒出手,自然是没轻没重。   恰恰是这种没轻没重让胡丽君害怕,即便是这样打嫌疑人也要出问题,何况是普通人,看到了过程,带着郭元和隋鑫慌慌张张奔了出来,步话里问着杨红杏,却已经没有了回音。不过她确定,那个女人绝对不是目标。而此时的杨红杏被这件猝不及防发生的事搞蒙了,心里一急、奔得快了,却不料越急越乱,崴了脚,一瘸一拐,朝事发的地点走过来……   地上躺着的人不知道姓甚名谁,一脸是血,连哀求的话都没有机会说。勃怒着的简凡根本不管不顾,狠命的打着,刘香莼怔了半天才知道去拦,实在拦不住了,挥手就是一个耳光,一个清脆响亮的耳光,简凡一愣,恶相突生,恶狠狠地喊着:“你……你敢打我?”   眼里喷射出来的怒火可以清楚地感觉到有形有质,刘香莼心中惊惧,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简凡被怒火烧得有点变形的脸,恶言指着地上的人朝刘香莼喊着:“他是谁?”   刘香莼惊恐地打了个寒战,又后退了一步,好似今天才认识简凡一般,记忆中的简凡从来都是唯唯喏喏,骂他他傻笑、打他他也是傻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有了这份让人恐惧的凶相。   每个人心底都有几分血性,而血性往往是以凶性的形式出现的,香香被这不顾一切的疯狂吓住了,嘴唇哆嗦着,没说出话来。地上的那位,却是支撑着支起腰来,嘴角、眼角血汩汩地,努力说了句:“别动我女朋友,你打我吧。”   这个人,好歹像个男人,不过更激起了简凡的凶性,回身狠狠地唾了一口,一脚蹬在的脸上,恶狠狠地骂着:“呸……你妈了个B的!跟老子七年了,什么时候成了你女朋友了。”   就像无数次亲历或者目睹用暴力制服嫌疑人一样,简凡有点失控了,拳足相向,目标人痛苦地呻吟打着滚。   刘香莼想拦,却又不敢拦,惊恐地哭喊上了:“简凡,求求你,别打了,别打他了……”   不说也罢,一说更让简凡的心智更乱了,有点失控地两步上前,双手揪着刘香莼,几乎烧得变形的脸凑在那张熟悉、惊恐的脸上,疯狂地问着:   “你为什么这样?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要分手我不拦着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骗我?”   “……你嫌我穷,你看不起我,不想和我在一起,我不缠着你,可你为什么这样?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知道你嫌我没出息,我一直在等着你说分手,可你没有……我以为你是天下最在乎我的人,我以为你是天下最纯洁的女人,我一直在努力存钱,一直想给你买房子,给你买车,可你为什么这样,为什么就等不到那一天?……你为什么这样,为什么这样……你说呀、你说呀……你背着我都干了些什么?”   像一个心智已失的人在疯言疯语,像一个绝望无助的人在呼天呛地,声音从恶言恶语到悲不自胜,愤怒之后是巨大的悲伤袭来,两滴泪迹划过变形的脸尚自不觉,不知不觉中双手已经卡在刘香莼的脖子上,扼得刘香莼几乎喘不过气来,杨红杏上来了,傻站了半天,不知道在听还是在看,直到背后响着胡丽君的呼喊:“快拉开简凡、快拉开简凡。”   看着那女人被卡得几乎要窒息,杨红杏紧张地上前,使劲地拽着简凡,拽不动;掰手指,掰不动,心慌地喊着胡丽君上来。几个人拉不动,胡丽君急了,甩了啪啪几个耳光,直打得简凡愣神了一下,隋鑫、郭元俩人一个卡脖子,一个抱腰,杨红杏拽着衣服,三个人使劲拉开了简凡,香香终于挣脱出来,颓然而坐,惊恐之下,两眼失神,却是连哭都忘了。   “滚、滚……你们别管我……”   此时的简凡像心智俱失一般,手挣扎着,腿乱蹬着、叫骂着、肘敲在郭元身上、拳头落到了隋鑫身上、杨红杏猝不及防,被一脚踹得坐到地上。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有认识躺在地上的人在喊着;胡丽君也急了,看着简凡还是发疯,情急之下一脚上去,膝顶腹,手缠胳膊来了个擒拿动作,几个人死命地压住简凡,嚓嚓两下铐上了,沉着喊着:“郭元,把他拖走……红杏,打120。来不及了,把车开过来,先救人。”   杨红杏一瘸一拐,赶紧往车的方向跑。胡丽君此时威严无比,一回头看着这位不认识的女人,没有好脸地叱了句:“愣着干什么?扶起人来,先救人。”   香香一听,被镇住了,几步上前把打倒的人扶了起来,仅仅是一个瞬间,被打倒的男人一脸惨相,满脸是血,奄奄一息地架在刘香莼臂弯里,里三层、外三层围着的人在指指点点,胡丽君暗暗叫苦,和刘香莼合力地把打伤的人背上车,再看车后追来围观的仍有一群,这架势,就是再傻的嫌疑人也惊动了,一想到案子,不由得心里泛苦……   胡丽君紧张地安排着各地蹲守的注意行人,杨红杏驾着车送人去医院,而简凡却被隋鑫和郭元拖着,直朝下个蹲守点快步走着,都知道今天还有案子,都怕惊动了嫌疑人不好再找,更怕是这警察打人要让传出去了,怕是谁也无法善了。   简凡踉踉跄跄被拖着,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彬彬有礼,只是偶而说句脏话的简凡,今天才发现已经和队里这干小光棍一个样子了,什么话都骂得出来,郭元和隋鑫身上被打得疼,俩人死死拽着简凡,车里看着的肖成钢看傻了,赶紧地下来,喊着,嗨嗨,怎么……怎么连锅哥也铐上了……   郭元和隋鑫悻悻骂道:“妈的,发疯牛病了,拴都拴不住。”   说着却是使劲把简凡往车厢里塞,简凡挣扎着骂着,一脚把郭元踹到地上,回身脑袋又是一撞,把隋鑫也顶到了车门上,三个人打做一团。肖成钢谁也不帮,看得直呵呵傻笑。   正在此时,车里的步话响着“四号位、四号位,你们身后三十米,疑似嫌疑人,马上排查身份……”   三个人一惊,回头一找,不远处一位女人正慌慌张张走,看样早落到了监控眼里。三个人顾不上简凡了,肖成钢急中生智,大喊了一声:“谢晚晴。”   那女人一惊,一回头,看着半铐着的简凡,三个虎视眈眈的大男人,转头便走,肖成钢不假思索地追了上去,郭元要追,一省得还有简凡,也来了个急中生智,掏着铐子嚓嚓两下,干脆把简凡的脚脖子铐上,让隋鑫看着,回身便去追人……   简凡浑身气得发抖,乱蹬乱骂着狂呼着:“郭元,王八蛋,我砍死你……”   声音被淹没了,几个方向的警灯亮起来了,警笛呼啸起来了,小区的监控监视着嫌疑人,前堵后追,一马当先的肖成钢这次终于找到立功机会了,使劲地追着,嫌疑人慌不择路,直钻进了小区的公厕。郭元一惊停下来了,这地儿好像不敢随便进去。而这愣头青肖成钢根本就没考虑,直冲了进去,厕所里啊啊响起了一阵女人的尖叫声……乱,更乱了。肖成钢立功心切,一会便铐着披头散发女嫌疑人从女厕所里出来了,后面跟着几个女人在喊在骂,又是召来了一群晚饭后散步的居民,听着骂声渐渐地围拢上来,肖成钢急火之下,亮着证件大喊执行公务,亏得是梁舞云、二队的小吴带着几个女警和保安才解了围。   四号位锁着简凡的地点却也乱了,手脚被铐的简凡没来得及挪进车厢,四周已经是指指点点围了一干看热闹的居民,隋鑫反应最迟钝,却也是来了个急中生智,挥着手亮着证件喊着:“好好……大家散了啊,警察执行公务,散了、散了……抓了个溜门撬锁的小偷,散了散了,别看了……”   好事者,却是不愿意散,特别是简凡此时身上有血、挨了几个耳光,帅气的脸此时是一脸晦气,还真像平时被抓的抢包偷车贼一般,看着看客这么多,简凡恶言恶声地骂道:“看看看看……看你妈个X呀?没见过犯人呀,都滚、滚他妈的。”   “当贼都这么嚣张?”群众甲火了。   “揍他、揍他……”群众甲乙丙丁都火了。   人群里,弄弄嚷嚷,又一次群情激愤,喝了半截的饮料罐、嘴里吃了半个的馒头包子、没灭的烟头甚至正准备扔的垃圾袋,劈里叭拉砸将过来,连隋鑫也躲闪不及,挨了几招,嘴里叫苦,赶紧地把简凡往车里塞……   好歹嫌疑人落网,乱局总算有了个结局,胡丽君好歹长舒了一口气,确认身份后,指挥着两辆车押着嫌疑人归队,等过来再看简凡,还是一副怒火中烧,看谁都是一副深仇大恨的样子,干脆摆摆手:“别给他卸铐子,拉回去。”   胡丽君一路焦急地拨着电话,知道被打的人伤情不轻不重,已经进了急救室,没有什么危险,好歹稍稍放心了几分,电话便即拨将出去了,第一个电话便赶紧地通知到了秦队长……   ◇◇◇◇   二十分钟后,胡丽君解押嫌疑人归队,捎带着把简凡也锁进了特询室,只怕这小子犯混,秦高峰只是下令肖成钢几个看着简凡,却是连人也没见。   过了半个小时,一队办公室高主任受命去接触被打者的家属了解详情,被家属围攻了一番,这件事,已经捅到了支队,跟着传到了市局。   此时却是已经下午十八时了,一队的都没有下班走人,心照不宣地围着特询室,看着特询室里已经安静下来,一言不发的简凡,杨红杏归队说道对方的家属来头不小,而队长不见面、不让放人,这只有一个解释,督察要来了……   又过了半个小时,伍支队、陆坚定随着市局督察处的两位督察车开进一大队的时候,却发现秦高峰正站在台阶上等着,看着白盔督察标识的同事,不无讥讽地说道:“够快了啊,咱们自个对付自个,向来比抓嫌疑人快啊,是不是那位领导打招呼了?”   猜得没错,俩督察脸色有点不自然,快到下班时间才得到这么个紧急命令,不得不出。   伍支队赶紧地拉着秦高峰躲过一边小声耳语:“别多说,人先隔离,查清事实再说。”   “什么来头?”秦高峰问道。   “事主于跃龙,省移动公司的大客户经理,父亲是神雷律师楼首席律师于鹏飞,在市委里有关系,状告到局长办了……别难为他们,要其他人我一准帮你,可这次的事不是你我兜得住的。”伍支队几分难色地说道。   “最差是一个什么结果?”   “出手太狠了,断了两根肋骨、鼻梁塌了,下鄂骨也有毛病了,具体情况还在检查,这次扒了他的警服都是轻的。”伍支队说道,有点惋惜。   秦高峰闻言,眼里一闪而过的凶光,几分恨意,口气却很淡,不置可否地说道:“好吧,跟我来。”   带着督察向后院走,偶一瞥眼,看着陆坚定正傻站着,半晌没吭声,秦高峰莫名其妙地说了句:“老陆,这个人你还要么?”   陆坚定被说怔了,看着伍支队脸色不好,也来了个悻悻难言。   特询室里,门口围着一干队友,看着督察来了,都知道要发生什么事,个个脸色难看,喊着队长、队长围了上来,秦高峰脸色一沉,瞪着众人,嘴里迸了句:“让开路。”   人群,悻悻地让开了路,门开了。   被关了两个小时的简凡已然安静下来了,怒火熄处,两眼一片空洞地看着天花板,神情落寂,像经历了一场大难余生。   “站起来。”秦高峰冷冷地说了句,话里有无形的威严,简凡闻言良久才站起身来。   眼中,看不到恐惧、看不到愤怒,甚至看不到任何感情,秦高峰上前拉拉简凡的手,腕部被铐子已经勒了两道深深的血痕。看着简凡的秦高峰也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把简凡的手放在胸前、另一只手也放在胸前,一个奇怪的交叉姿势,就像专门要看简凡腕部的伤痕一般。   俩个人的眼神交流着,在秦高峰的眼里,没有怜悯、没有责备,甚至于偶而闪过的是一丝欣赏,相处于半年多的默契,简凡能从这双眼睛里看到很多东西,而且还学到了很多东西,或许此时才省悟,自己被这个氛围,被这位队长已经悄悄改变了。   只不过相较以前的好吃懒学,变得更为糟糕了而已。   没有人说话,都看着简凡,眼光里有几分怜惜,这个平素里彬彬有礼,在队里见人问寒问暖,天天喊着大家吃饭的小队友,在谁眼里也感觉到是一位快乐、阳光的男孩,谁也没有想到隔了一天就成了这样,谁也不愿意事情就发展成这样,谁也觉得不应该是这个样子。   秦高峰开口了,声音平静地说道:“市局的督察要对你暂时隔离。”   “我知道。”   “你将要为你所做的事负责。”   “我负责。”   “如果查实属于蓄意,你将被清退,而且有可能负法律责任。”   “我知道。”   “男人的勇气在骨子里,不在拳头上。愤怒和仇恨解决不了问题,燃烧别人的时候,受伤的也包括你自己。”   “我现在知道了。”   “男人要活得值得,冲动、莽撞会毁了你。不要期待别人的同情,要学会为值得的事活着。”   “我知道。”   俩个人交谈简短,但仿佛却有几分深奥难懂,简凡的声音平静而空洞,秦高峰缓缓地侧身,简凡迈着步子轻轻地走了出去,督察在前,队友们缓缓地让开了一条通道。前院,二楼、一楼都静静地站着队友们,眼睛有点软的谢法医不忍再看,拭着眼睛,这将是警察的宿命中最为难堪的一幕,被自己人带走、审查甚至于清退……   “等等……等等……”   后院里,急急匆匆地奔出来了一个人,叫住了上车的人,是江师傅,一头花白的江师傅还是那身褪色的警服、有几分油腻的袖子、系着围裙,捧着饭盒,不容分说地塞到了简凡手里,使劲地抱着简凡的脑袋埋在自己怀里,师亦徒、徒亦师,第一天见面差点动手的老警察,此时却像看儿子一般,粗糙、青筋暴露的大手摩挲着小徒弟也是小师傅的脸,几分慈爱地安慰着:“韭菜油合子,你带上吃,还是你教我的……别怕,你要不当警察了,叔陪你上街摆摊卖饭,咱爷俩还凑一对啊。”   简凡蓦地觉得眼里发酸,咬着嘴唇使劲地点点头,转身上了车,袖子抹着眼,低下了头,消失在车厢里。   杨红杏看着,猛地捂上了嘴,伏到了梁舞云的肩上,眼睛里的泪潸潸而流,强忍着、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第三卷 浪起几重波 第21章 乱像始纷纭   “秦队、秦队……”   秦高峰脚搭在桌子上,手抚着下巴,正思考着什么,被一阵急促的喊声惊醒了,看看时间,指向了十九时一刻。跟着只见了胡丽君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叫着:“您来一下。”   秦高峰一骨碌起来了,惊了句:“又怎么了?”   俩个人,边走边说,只听得胡丽君解释道:“嫌疑人已经撂了,需要现场提取证物,肖副局正在催着让我们查找丢失的原子印鉴和银行相关的手续,可你看……”   说是你看,让秦高峰看,一进院子就把秦高峰看愣了,走廊、甬道、食堂三三两两都站着一队的队员,高高矮矮一院子,除了出外勤的,基本全乎了。   秦高峰愣了下神,轻声问:“怎么啦?”   “简凡的事,对重案队,对你,都有意见呗。我也指挥不动了。”胡丽君道了句,这是在暗指秦高峰亲自把简凡送走而没有阻挠,这个样子的做态连胡丽君也觉得奇怪,往往督察到那个队带人,没有领导带队根本不行,警队里,护犊子也是一种风气,一个治安队、一个刑警队还有派出所,都是相对独立的小团体,自然这种小团体主义之风还是有的,而且有的地方还比较盛行。   秦高峰看着一干部下,前行了几步,各人都默默地让开了路,直走到了院子中央,口气里还是阴阳怪气地说道:“哟……这怎么了?自打我当队长,就没见你们这么齐心过啊,有什么事别唧唧歪歪,站出来说。有人说吗?”   “队长……”杨红杏鼓着勇气站出来了,两眼稍有红肿,说了句:“救救简凡。”   “对,队长,我们要帮帮他。”   “队长、队长……”   一干小年青涌了上来,几近哀求地看着秦高峰,平时里这个时间,在院子里,能听到简凡扯着嗓子喊,开饭喽、开饭喽……食堂里不管什么时候都热气腾腾、香味扑面,而今少一个人,都觉得空空落落的。特别是亲眼看着简凡被带走,谁的心里也不那么好受。   “杨红杏,好啊,那你说说怎么帮啊?游行还是请愿?打人时候你就在现场,受害者现在还躺在医院,谁对谁错难道还让我告诉你?……你想告诉我也行,那你说说,对于这个执法犯法、当街打人的简凡同志,我该怎么样向上级反映他的冤情。”   秦高峰冲着杨红杏反问了句,杨红杏一下子被问愣住了。这也正是秦高峰的为难之处,简凡这出事烂事太糟糕,连一句辨解的话都说不出来。   杨红杏哑口无言了,一干队友都哑口无言了,秦高峰的脸色更难看了几分,声音扩大了:“你们当警察是一天了还是一个月了?这是一支纪律部队,不是一个土匪帮子,不是能随便讲义气,随便循私情地方……你们聚这么多人想干什么?好啊,我给大家提个建议,要不,让陈十环给你们打开武器库,去把人劫回来?……哎,陈十环,你多大了,怎么你也跟着凑热闹?”   秦高峰眼光扫过一干脸色黯然的部下,居然发现了陈十环在内,不悦地提出来了。这话里意思很明白,年青人关系近想不通可以理解,这老同志跟着凑热闹就说不过去了。   脑袋半秃的陈十环讪讪笑着道:“他不是我徒弟么,我就来问问怎么回事?队长,还有比我年纪大的,您别老冲我说话。”   果然还有,是谢法医,就着这话头说道:“秦队,简凡在队里时间不长,平时没少帮大家的忙,就冲着他做饭炒菜,嘘寒问暖的份上,咱们也不能光站着看呀?话也得说一句吧?”   众人附和着称是。秦高峰正自忖着这话怎么说的时候,一位年纪更大的出来了,却是食堂里的江师傅,无品无位,但在一队是资格最老的一位,就见得江义和分开人群,前行上来,有点惋惜地道:“高峰,帮帮这孩子,孩子在太原无亲无故,虽然是一时义气用事,可人不赖,你要是不好意思出面,我去跟肖副局长说,我们在一个组干过。”   “师傅,我心有数。”秦高峰轻轻拍拍江义和的肩膀,扶着师傅安慰道。   “好了。这个事交给我来处理,史静媛和高主任已经和家属商谈去了,你们聚在这儿算怎么一回事。”秦高峰喊着:“咱们是有组织原则的,也是有纪律约束的队伍,我希望这种事以后不要发生,上级会给这件事以公平的处理的……都散了,该忙什么忙什么。杨红杏、梁舞云,出列。”   杨红杏和梁舞云一听,站出来了,秦高峰安排道:“你们俩个,押解女嫌疑人出现场……郭元、王明、肖成钢…….你们几个带上一组、二组所有在场人员出现场提取证物……剩下的人,下班!”   秦高峰端得是雷厉风行的作风,话里不容分说,几句便解决了事端,下班的下班、出现场的出现场,不过各人的心境却是多有黯然,作为执法者,了解法律,也了解队长这磨棱两可的话里是什么意思,这件事,如果让组织处理的话,绝对是一个谁也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   就在同一时间,白求恩和平医院,外科住院部。   经历了最初的慌乱和义愤填膺,家属稍稍平静之后,高主任和史静媛再次拜访。病床上躺着那位受伤的人,刚刚做手术,伤情不重,可也不算轻,脑袋上缠着一圈绷带,脸肿着不见原形了。史静媛的第一感觉是叹气,很无奈地叹气,看到简凡有点可惜;可现在看着受害人,却又点痛恨简凡了,这么着打人,就被关上两年也不冤。   这种事不是没有处理过,最好的结果私下调解,大事化小,赔偿一笔钱封上事主的嘴,不过即便是那样,像这种实习期的警员,最好的结果就是背个处分走人;那么最差的结果呢,史静媛不太敢想,要是事主不依不饶,社会影响扩大后,开除、叛刑再加上民事赔偿那是一样都不能少,就现在伤情,叛定个伤害罪是绰绰有余。   而这一家,实在不是善予的一家,亲戚围了一圈,安慰着当娘的,一圈子人衣冠楚楚,一看着装层次都不低。史静媛看了半天没有机会插嘴,等终于找到机会小心翼翼把调解的意图告诉事主,女人呸了一口,有点失态地骂了句。当律师的父亲马上毛了,拍着床头叫嚣:“什么什么?调解?误伤?你们说得好听,普通人打人叫伤害,警察打人就成误伤了?我看根本就是心怀不满、蓄意伤害……咱们法庭上见,谁打了我儿子,我要把他告到倾家荡产、牢底坐穿……我不跟你们谈,我只跟法官打交道……这件事,没有和解的余地……”   现在,又觉得当律师的这位有点招人恨了,言辞凿凿,唾沫横飞,把病房当成法庭辨论了,不过正代表了事主所有亲戚的共同意思,都在附和声讨着,史静媛叹着气,高主任一脸无奈,又被数落了一顿。   俩个人悻悻退出了病房,史静媛把情况汇报给秦队长,听得队长口气也在犹豫不决,怕是都觉得这个难题不好解决……   ◇◇◇◇   二十点四十分,五一小区。   被丢弃在垃圾场、厕所、下水道的各类证物收集着,肖成钢和郭元俩位同志最倒霉,被派出三区的公厕所捞证物,最关键一个是南方电厂的原子印鉴和银行的相关印鉴,被盗的笔记本电脑里尚存有电厂的技术资料,这也是促使此案得到市里重视的重要缘由。好在捞了一个小时没白干,终于把东西找着了。胡丽君带着这东西风风火火地往支队赶。   干活的是肖成钢,看样这类活干得不少,脱了橡胶手套,伸着十指远远一嗅,还是臭气熏人,呲鼻子骂人道:“真臭……妈的,什么地方不能扔,非扔厕所里;扔厕所就扔厕所吧,还扔女厕所里,真他妈的晦气,捞了半筐卫生巾。”   郭元、王明、隋鑫几个笑得直打颠,肖成钢悻悻蹭着手,骂不绝口,又想起了一茬:“锅哥这王八蛋,整了这么出破事让咱们干,他可自在了啊,蹲里头肯定是蒙头睡大觉,要开了更好,以后都不用遭这罪了……”   肖成钢在骂着,不过话里透着亲切,也透着对职业的无奈,一提这茬,众人的脸色悻然,面面相觑,都噤声了。几个和简凡最近的伙计,案子基本告破,却都是怎么也高兴不起来,郭元有点无奈地笑着道,你们说这人变化多大啊,我刚才见简凡的时候,他还是个协警,现在都成了警察了,还都快被开了,走得比我还快,哎,要没今天这事,平时这个时候,咱们升级都快升一半了吧?……哎,你们想不想他。   三个家伙,不约而同地点点头,那是一个字:想!   郭元突然问,你们想不想帮他。   剩下的仨,根本没考虑,也是一个字:想!   ◇◇◇◇   二十一时,胡丽君带着证物返回了支队。   南方电厂是山北煤炭的大客户,每年都是省煤炭交易大厦直接签约。分管煤炭的副市长、政法委的一位书记陪同着电厂代表正在支队等着,把原子印鉴、银行相关凭证以及笔记本电脑送归电厂代表的时候,这代表自然是感激不尽。有道是官大一级压死人,肖副局长、伍支队和陆坚定都是笑脸相陪,至于胡丽君,在这干领导面前,自然是说话的资格都没有了。   不过看样领导并不是十分乐意,比限期晚了整整一天,差点就要延误明天的签约仪式了,而且辖区出了这事,实在也让领导丢人丢得厉害。当领导的站着说话不腰疼,根本不顾及侦破的难度,反而颇有几分埋怨地意思。让肖副局长感到颇为难堪。   公安部门的一干人送走了市里的一干领导,回头肖副局上车还有点不乐意了,大致一问案情,还有一名嫌疑人未归案,跟着又批评了几句,要伍支队随后做个专项汇报。   一级接一级的领导走了,剩下的就有点愣了,汇报什么呢?这种限期未结案的情况,基本就是检讨了。伍支队长、陆坚定和胡丽君站在大院里发愣,这伍支队好歹历练过不少,想了想安排道:“老陆,领导安排了,你们赶紧把报告做一下,主要问题是我们一名警员疏于职守,在执法过程中和居民争执,惊动了另一名嫌疑人,致使抓捕失利,现在这名警员已经被市局督察处暂时隔离,问题呢,正在查实中……当然,咱们支队得负领导责任……”   陆坚定一听,这老一套要来了,这明白把案子不能结的原因归咎到那位渎职的警员身上,这还能有谁,还不就是简凡不。有点不忍地征询道:“哦,这个……伍支,这屎盆子扣一队,以后还共不共事了,那秦高峰不得找我麻烦么?”   “哎呀,领导这是丢了点面子,找个茬训几句而已,再说那小子现在反正都一身泥,不是(事)屎也是(事)屎了,多点少点,谁还在乎?再说,还没查实,等查实了,案子也定性了,没准领导都不过问这事了,就这么办。”伍支队颇有点老奸巨滑的意思。   “伍支,这个……这个不妥吧?”陆坚定软软地反驳了下。   “不妥,那好,就说你们重案队玩忽职守,致使嫌疑人脱逃。扣你脑袋上?”   “这个……这个更不妥吧?”陆坚定傻眼了,就指着一半年再上一级,要摊上个事,那可是前功尽弃了。   “那不就得了,不妥与更不妥之间,你选哪个?重案队是咱们支队的嫡系,我为你们考虑,你们倒还翘尾巴了。就这么定了,丽君,尽快安排追捕最后一名嫌疑人,结案越快越好。”伍支队说着,挥着手进了车。   陆坚定回首看看胡丽君,摇摇头,不知道是不好意思还是没法解释,自顾自走了。胡丽君一路行来,从下午锁着简凡以后就再没有怎么开过口,甚至于在审讯谢晚晴的时候还莫名的勃然大怒,案子已经越来越接近尾声,可缺少了以往那种大案告破后的喜悦,越往后反而觉得越郁闷了,刚刚听了队长和支队长的一番话,这种郁闷的感觉却更甚了几分。   警察其实和普通人一样,这个集体也是普通的人组织成的,相互之间的倾轧嫉妒并不比其他单位少,如果是功劳的话,可能被摊平在集体里,一荣俱荣;可如果是过错的话,那只能归咎于你自己,甚至于把其他的错误都归咎于你,因为组织不会陪你一毁俱毁。   郁闷之至,连拨了几个电话,直追问市局同事知晓情况的人,不过差不多都是一问三不知。什么也没有问出来,长叹之下,颓然而坐。   简凡呀简凡,你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胡丽君黯黯想着,眼前浮现出了那个帅气、好客、热情的简凡,一直想着该做点什么,可又不知道自己能为他做点什么……   ◇◇◇◇   对于简凡,此时是有人思念、有人痛恨、有人诅咒、有人惋惜,估计连他本人也想像不到会勾起这么多人、和这些人这么复杂的感情。   此人、此时,正长长的躺在公安招待所三楼里某一间,十九点被隔离到了这里,已经躺了两个小时。   记得第一次和肖成钢几个人打架被隔离是在一层,而这一次,待遇提高了,到了三层,进来的时候就看到楼道里半层用大铁栅门隔着,好像安全系数提高了不少,房间里的窗户也是铁栅打着,第一次进这里,听说过太原曾经违法犯罪、当黑保护伞的警察甚至警察中的高官,都曾经在这里居住过,简凡可从没有想到过,自己有幸也享受这种待遇。   脑子里很乱,想起来,恍若一个梦,一会是儿时的影子,俩个人坐到一群小屁孩手搭的花轿上扮着新郎新娘;一会儿是初恋的时候的甜蜜,俩个人在学校林间坝下卿卿我我;一会儿又是上大学的时候,因为简凡的花心,香香大吵大闹的样子;俩人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如此的清晰,而这一段漫长的甜蜜却是以一个血淋淋的场面结束,那个被打倒的人,现在都不知道姓甚名谁、一脸惊惧的香莼,乱嘈嘈地场面,从暴怒到悲伤、从悲伤到失落、从失落到空洞,心里觉得空荡荡的。   此时才觉得事情的蹊跷不已,年后香香再没有提及房子的事,再没有跟他发过火,事实上见面的机会少了许多;此时也明白了,为什么每周如果不主动约着香香,她肯定会不闻不问;此时也更明白了,为什么若干次问她在哪里去接人,她却吱吱唔唔不知所云。   这一切,也许早就发生了,只是我还蒙在鼓里,简凡默默地下了一个定义。以香香的性格,或许是想让这一切渐渐地冷下来,直到分手。   香香并不漂亮,也不算温柔,有时候脾气还重,对于香香感情,是心底里的一段坚守,这段坚守曾经犹豫过、也曾经放弃过,可最终都无法说服自己,又回来了。大学时候的风流韵事不少,上过学姐、亲过学妹、商学院长不懒的妞儿,基本都被同寝室的四大贱人调戏过,而干这烂事最多的就是自己。不过,这些就是逢场作戏,简凡知道这事长久不了,今儿睡在一张床上胡来,明儿一早分手说拜拜的事还真见得多了。   而香香,很纯洁很干净,最起码比自己要干净不知道多少倍,上大学连个绯闻的苗头都没有。一直以来,简凡都为香香毫不为外物所动的守望感动着,或许,正是因为有了香香这个雷打不动的港湾,才不断助长了自己肆意妄为的气焰;或许,正是因为自己已经把一切都想当然了,才忽略了她的想法,她的需要和她的变故。   我错了吗?还是她错了?或许,我们都错了?   这些都不重要了,简凡看看自己全身上下,仍然是旧衣旧裤,回想着下午所见的那位西装革履,俩个人差别不仅仅在衣着上。想想自己境遇,即便是转正的警察,也挣不来五一小区那样的黄金地段房子。错,好像也不在她,她守望了七年,仍然守望着的是失望,如果换作自己,或许连七个月也坚持不下来。   现在想起来,好像是我对不起她的地方居多,我什么都给不了她,我还能要求她做什么呢?   也许,她是在等着我放弃,简凡长叹了一口气,一念至此,其实我放不放弃、今天动不动手,结果都是一个样子,就像老话说的,三样东西扶不起来,倒塌的墙、断头的梁和倒向别人怀里的婆娘!   站起身来,简凡在房间里来回地踱着步子,进了卫生间。就着凉水冲着蒙乎乎的脑袋,让自己乱纷纷的思绪理出个头绪来,很长时间没有动过这样的脑筋了。第一次觉得有点害怕,有点后悔,为那个被打伤的后悔,为自己此事过后的何去何从担心和害怕。   从队长进门的那一刻起,简凡知道这次闯的祸不小,打伤了人,不管是谁,那怕就是嫌疑人也不是那么容易打发。结果会怎么样呢?内部处理?如果那样话有先例,会被清退,打回原籍,这辈子背上个污点,什么饭都能吃,就是吃不着皇粮了。可以出现更背的事,追究法律责任,那就更糟了,不知道那个人被打得怎么样,伤害罪最重可以判到十年以上直至无期死刑,最轻也得三到五年有期徒刑。要是因为这事劳动改造几年,出来可连爹妈也不要我了。   简凡有点心虚,有点恐惧,更有点悻悻然,使劲地抹着脸不知所想,突然想到个问题,队长……队长不知道会不会救我,可他要救又能怎么救?督察和刑侦是俩个体系,这话怕是不好说,弄不好连他也得牵扯进来。   对了,那一招,简凡看着自己的手腕勒的血痕,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队长奇奇怪怪的动作,这一招是队长教的,叫推窗叩月,是一招防守反击的招数,实战中是用双手架开对方的手、直搭对方的肩膀,然后以头为武器,撞击对方的鼻梁,这是一招险中求胜、败中求脱的招数。   防守、反击、用头……对了,我明白了,简凡的灵光一现,队长莫名其妙地做那个动作,是在暗示自己自我保护……走的时候,队长话里神神叨叨说着其实已经说明白了,如果是蓄意,有可能被清出警队、有可能负法律责任,那我要不是蓄意的呢?队长说,男人活得要值得,要学会为值得的事活着。这说得也对啊,我连那人都不认识,栽到这事上,要说还真不值得。   怎么办?简凡在冥思苦想着过去、现在,还有不知道有没有的将来,直到听到了沉重的脚步,例行的询问要来了……   这一刻,也有人在动了,胡丽君带着杨红杏几人,再赴医院和家属磋商;史静媛四处寻找刘香莼;郭元、肖成钢几个人钻在某处街角,个个鬼鬼祟祟在预谋着什么,而秦高峰,盯着办公室的天花板发愣,不知道是在想着什么,还是在等着什么。   因为这位有他不多、没他不少的角色,不知道牵动了多少人,也不知道,还要再牵动多少人…… 第三卷 浪起几重波 第22章 无路有曲径   造化何其弄人,前一天还站在预审的位置,而今天,却已经坐到被审的位置,这个角色转换让简凡有点啼笑皆非的感觉。俩位督察这么长时间才来,没准和队里人一样,都是在预审前商量着怎么对付嫌疑人,一般情况下都是胆小的吓、胆大的哄、胆子不大不小的,就连哄带吓。看俩人的眼神,好似已经打定主意了一般。   两个小时的冥思与苦想,简凡心里多少有了几分打算,第一需要时间拖,拖的时间越久越好,看秦队长那神神叨叨的说话和动作,应该不会听之任之;第二需要借口躲,知法犯法那个罪名可担不起,执法失误倒还凑合,最好搞个内部处理,丢了警察这身皮也罢,千万别再按个什么罪名那就划不来了。   三个人坐下来,也在同一楼层,简易的桌椅,不太像预审室,俩位督察其中之一说道:“简凡,我们市督察处督察员,现在例行对你的第一次询问,我是李亮、他是高军宇。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简凡点点头。开始了。   高督察道:“好,请你将今天下午发生的事从头到尾叙述一遍,尽量详细一点。”   简凡回道:“时间,下午十七时四十分左右;地点,五一小区第三十七号楼侧前方三十米左右;我当时发现了一男一女两名嫌疑人,于是上前排查……”   “等等,嫌疑人?”   “是啊,嫌疑人,我们要抓的嫌疑人就是一男一女,麻醉抢劫案的主犯,那个人,抓住了吗?”   “什么?……这。”李督察第一句便听混淆了,和受害人所述明显差别过大,实在没想到是这样,不过不排除俩人相互推诿的原因在内。   简凡的表情很无辜,很坦然,俩督察大眼瞪小眼,当时确实在查案,也挑不出毛病来,高督察示意了下。“你继续往下说。”   “噢,我当时站到了两人身后,大喝了声女嫌疑人的名字,然后她回头看我,半天说不出话来;而此时那位男嫌疑人发现了不对头,不但对我的警告置若罔闻,而且还骂我让我滚,他说了三个字,滚一边!……我怕出现意外,当时又是破案心切,于是上前一拳把他打倒,在制服他的过程中纠缠起来了,你们看我这脸,啊,看我这手,看我脑袋上,还有几个包,身上还有伤……就这样……”   当时的三个字准确地说是:他是谁。而不是滚一边。简凡把事情经过回忆了一番,颠倒地说着,人被打了有监控录像,这躲不掉,可蓄意和误伤本就是两个概念,两相相较,只能取其轻也。而且自己先被胡丽君打、后被郭元打、最后被围观群众当小偷乱砸,静下来了才发现身上隐隐作痛的地方不少,这也是一番胡搅蛮缠的最好证据。   俩督察可被说晕了,大相庭径的说法让俩人发愣了,百般抵赖的有、死不认账的有、胡说八道的也有,不过看眼前这位,还真不太像胡说八道的,时间,地点、人物挺吻合,当时的监控上看着,确实是站在俩人身后,女人回头之后一言未发,简凡正背对着摄像,受害人只说了一句不知道什么话,就被打倒了,而且俩个人确实在地上纠缠了一番。   李督察问了:“他不是嫌疑人,就即使他是嫌疑人,你动手也是违法的。”   “可我当时不知道呀,他又不配合排查。我没有佩枪,无法对他们形成威胁,而且麻醉抢劫案是市局限期要求破的大案,我们也急毛了,对于这俩个有一定潜在危险的人,我不敢掉以轻心。我知道这次失误影响很坏,可我们当刑警的也没办法呀?以前我也是遵照条例来的,可上次伪钞案子,我不小心,就被嫌疑人打成重伤了,理论上的执法和现实总是有区别的嘛,这是抓错了吧,如果没错的话,就不立功,也不至于把我带这儿来吧?”简凡说着,这种同行之间的认识还是有的,打人是不对滴,但真正到了案发现场,不动手又是不可能滴,这是一对矛盾,再人性化的执法也避免不了。   “你把人可打成重伤了啊。”督察问。   “我得制服他呀,我得确保他没有反抗能力呀……我痛恨这些违法犯罪分子,痛恨这些破坏社会和谐、破坏别人幸福家庭的混蛋。”简凡说话有点二,恶狠狠地说道。   “那位女人,还卡着她的脖子是怎么回事?”   “市局限期要求破案,丢失的电厂印鉴找不回来,是要影响我市经济建设的啊,这是我们支队长说的,不信你去问问……我当时就逼问她,东西藏什么地方了,你说呀,你说呀?……不过她吓得不会说话了,后来才发现,这个人和女嫌疑人长得不是太像,我才省得搞错了,咂咂……”简凡有点恬不知耻地撒着谎,跟着想到了一件事,支着脖子问:“哎,督察同志,你们看监控了吧,纠缠过程中,那人打我,算不算袭警呀?”   这明显是没事找事,俩督察互视了一眼,没理会这茬,姓高的那位,突然就抛了句:“你认识刘香莼吗?就是在场的那位女的。”   “认识。”   “认识!?那这个你怎么解释。”   对这个问题简凡也有准备了,很流利地说道:“我认识的是几年前的刘香莼,我们是高中同学,好长时间没见过了,可今天我真没认出来,以前见的时候,穿着校服、梳着马尾巴,可现在已经是一身OL职业装,头发也烫染了,我压根就没认出来,当时的心里只有嫌疑人,我都奇怪她为什么不说话,看来我的变化不大,她认出我来了好像,嘶,奇怪,可她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说呢?……这女人呀,太善变了,比如麻醉抢劫案那个女嫌疑人,身份一天几变,她随便一化妆,马上就变成另一个人了,一眨眼就不认识了……哎,没办法,我也是给案子搞混了,脑子里一团麻。”   简凡说着,回忆着当时的情况,摄像在自己身后,隔着几十米,也就拍下了打人而已,对方的家属肯定说不清楚,而被打的,现在也未必知道详情;至于香香呢,也未必能傻到承认自己有私情吧?以前甚至香香都不愿意简凡到单位去找她,这一点,说得通。而对于简凡本人,在执法犯法和执法失误之间,宁愿选择后者。   俩个督察对案子明显外行,但对刑警案子的压力也颇有了解,警察得抑郁症、自杀倾向都比平常人高出百分之一百不止,而刑警更是一个高危职业。俩人听得简凡说得不像撒谎,倒也接受了一点,李督察继续问道:“简凡,据我们对受害人初步了解,他反映说你是刘香莼的男友,有没有这回事,如果有,你今天有挟私报复的成份吗?不要回避这个问题,我们会查实细节的。”   简凡微微一笑,很不屑、很不以为然地说道:“那是高中时候的事,小孩子瞎玩能当得了真呀,再说我这么帅,当学生时代我现在能数上名来的女朋友,少说也有十几个啦,你们要不信,我给你们名字你们去查实。为了一个女人,而且是一个并不十分漂亮的女人挟私报复,我还没那么傻?……你们既然问到这个问题了,我也说两件事你们考虑下,就我们刑警,家不在太原,还是实习期身份的,连两千块都挣不够,找对象,连打工妹都不一定看得上我们,要不我们队里那那么多光棍呢?……而我这位高中同学刘香莼,我有很长时间没见着了,据说在太原移动公司,你们就想想,差别这么大,您觉得可能吗?噢,对了,你可以去刘香莼家里了解一下,问问她妈,愿不愿意找我这么个女婿。挟私报复就更不可能了,我受党教育、受组织培养老半年了,我不能连这点觉悟也没有吧?”   合情合理的一番分析,成了最令人信服的谎言。   私情之所以有个私字,就是不能放到桌面上的意思,简凡在委婉地撇清着两人的关系,等着他们一点点查吧,这查总得需要时间吧?只要拖上几天,足够了,即便是拖不住,执法犯法,那是死不能承认滴。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难道督察还能查得清俩人的私情不成?这种三角恋爱的乱七八糟关系,到现在连自己都说不清楚了。   俩督察听得最后一句不禁莞尔,受党教育的话,进这里的人常说,只不过从这么个世事未深的小警察嘴里说出来,有点可笑而已。   询问继续着,问者很轻松,没见过这么配合的;被问着很坦然,比坦白还坦然的那一种,只不过侃侃而言的,已经再没有一句真话了……   ◇◇◇◇   一大队,案子在继续深挖,史静媛主持着。胡丽君带着杨红杏、梁舞云,三个女人终于找到刘香莼,或许这件事对于一个女人也过于沉重了,担心来自多方指责的刘香莼躲在同学的家里,一时无计可施,胡丽君几句下来,连这个人也变得泪水涟涟。   女人和女人总是能找到共同语言,四个女人,坐到了一起,刘香莼哭哭啼啼把俩人的恋情翻了个遍,包括当初怎么样好上的,当初怎么样冲破家里的阻挠俩人好上的。可好上了,却发现简凡是喜新厌旧加见异思迁,花心的毛病一直不改,大一的时候勾搭学姐、大二的时候勾搭学妹,大三大四更了不得了,跨校到其他学校泡妞,甚至于几次还被香香撞了个正着,这些事有根有据,绝对是真真实实的事。本来以为毕业了,能安心了,可这人又成了个不求上进、混吃等死的样子,说也说不改、教也教不会,没工作的时候还夹着尾巴做人,当了警察就了不得了,现在开始打人了……我本来要告诉他分手的,可我害怕伤害他一直没有说,这些天也没找着人,我以为他又勾搭上谁了,把我忘了……   说到痛处,刘香莼倒反问了,我等了他七年,他还是这个样子,难道我把一辈子交给这样一个人?他勾搭别的女人,我现在都说不清有多少,而我,仅仅是找到了一个喜欢我、我也喜欢的男人,我有错吗?   哭笑不得的原委说来,特别是简凡花心萝卜般的糗事一捅出来,几个女人也颇有同仇敌忾的感觉了,直觉得这简凡不是个什么好东西,好像,刘香莼也并没有什么错。要论错处,更大的问题出在简凡身上。   三个女警听得半晌无语,胡丽君听完了沉吟了良久才说道:“既然无法挽回了,那么你想把他送进监狱吗?”   刘香莼看了胡丽君良久,摇摇头。   “好,那我给你提个建议,你听么?是帮他,也是在帮你……”胡丽君沉声说了自己的想法,也是秦队长和自己达成了共识。   刘香莼诧异地听着,想了想,点了点头,此时的胡丽君几人,倒暗自松了一口气。   ……   郭元、肖成钢几个,在街头晃悠了两个小时,终于揪住了要找的人,几个人摁着穿花衣的小秃瓢小子,威言恫吓了一番,那人看样也实在是惧怕这干警察的淫威,点了点头了,答应了……   这一番事情都是在秦高峰的授意下秘密进行的,胡丽君本是原部下,很容易搭成一致,而郭元和成钢几人,队长让干这个,自然是一马当先,只是觉得这事有点玄,不一定能达到效果。   二十二点三十分,秦高峰找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在滚石酒吧找到了要找的人,唐大头。   酒吧里的氛围不错,进进出出的男男女女,唐大头捋着袖子,搂着个妖冶的女人正甩骰子,相跟着一群狐朋狗友,喝得正到兴处,这才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而且看样这家伙兴奋得紧。秦高峰二话不说,胳膊挟着人就走,后面的几位刚示威站起身来,认识秦高峰的,赶紧地拦着,知道这号人不是兄弟们惹得起的。   挟着这家伙出了酒吧,扔上车,一溜烟直开到了僻静处,秦高峰开了车灯,凑上脸来,捏着唐大头的脸蛋,戏谑地问:“唐大头,我有事找你啊,怎么没在盛唐混呀,让我好找。”   唐大头生来就惧此人,心虚地道:“秦队,我可没犯事呀?我可一直牢记您对我的教诲,脱胎换骨、重新做人、洗心革面,当个好人……您看,您也知道了,夜总会那地儿我都不待去了,我现在可是正儿八经找了个女朋友,喝酒不犯法吧?”   “你怎么没听明白呀?是我,有事找你帮忙。”   “您看您客气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赴汤蹈火啊,在所不辞。”   “我有个小兄弟犯了点事……是这样。”秦高峰便即把简凡事说了说。   “喂,秦队,这我可帮不了你,这不你们内部事么,你让我到公安局大院里劫人,我也不敢呐。”唐大头迷糊了听完了,傻眼了,愣神着说了句。不过跟着乐了,提了个更合理化的建议:“看不出来呀?您说那简凡,居然把人打坏了?哟,可以呀,小模小样,哈哈……要您把开喽拉倒,正好跟着我混,哈哈……”   “我是要保人,就当混混也得给你当大哥,你算什么东西,还跟你混?”秦高峰道。   “这……这叫什么事嘛?”唐大头听得心里怪怪得,揣不太准秦高峰到底什么意思,可笑着说道:“您看啊,警察抓了警察,然后您老又来找我这个被警察专政对象,去救另一个警察,我怎么就整不明白这里的道道呢。再说,你让我怎么救人呀?我也救不了呀?”   “制度内的事,我没办法;只能从制度外想办法了,你把于家这一家子给我捋顺了,让他们别去搅和、别去告就成了,怎么样,够简单吧?这是他们的地址、身份证……”秦高峰递过个纸条来。   “我真没办法,秦队,您说您这不是教唆我去违法犯罪么?”唐大头看看,有点难为,或者还揣不清秦高峰的来意,别给下套就麻烦了。   “唐大头,太原这有钱人被你宰过的不少吧?我知道你是替天行道、劫富济你自己了……这些人呢,我对付不了,可我能对付得了你,我既然找你来了,你帮也得帮,不帮你也得帮,虽然我这个小队长拿你没办法,可在我的职权范围内,给你找找麻烦还是可以的吧?你们盛唐的保安里二劳份子不少吧?要不查查?盛唐里一点货都没有,要不那天我搅和搅和?关你几天门……要不,我一天传讯你一回?我们那儿条件可没酒吧夜总会好啊。你想好喽。”   秦高峰阴阳怪气地说着,这干人不咋唬他们根本不买账,而对于那家律师,除此之外好像并无他法,制度以内解决不了,只能从制度之外想办法了。   这三言两语,倒把唐大头吓住子,恬着脸求道:“别别,秦哥、秦叔、秦大爷,您厉害,您别逼着我跟你较劲呀,咱们从长计议啊。”   秦高峰笑着:“呵呵,明告诉你,他是我最得意的弟子,他要完蛋了,我就把火发在你身上。他要没事,那我也不找麻烦,这么多年,咱们不一直和平相处吗?你进局里,我可没难为你吧?”   唐大头想想道:“那……那我打个电话成不?”   “好啊,去吧……”   看得秦高峰说道很慎重,这倒当回事了,下了车,拨了电话,过了几分钟,大脑袋敲着车窗塞了进来,很狡黠地,满嘴酒气地说道:“可以帮,不过你得欠我个人情。”   “成交。”   秦高峰应了句,好像都是预料之中一般,笑着摇上了车窗。 第三卷 浪起几重波 第23章 有谋阳与阴   这个纵欲逐利的世界里,每天有多少阴谋开始和结束都无从可知,而这一天,因为这个不知名的小人物和他背后的人,把多少人牵扯进来,也无从可知,但知道的是,阴谋,随着太阳的升起露出了面目……   大早晨,座落在前进路上的神雷律师事务所照常开业,律师楼离城区人民法院仅有一街之隔,门面不大,里面不小,三层结构,第一层整个是会客厅、第二、三层是执照律师的办公区,民事类和经济案件把这里的律师养得像律师楼一样光鲜。   不过今天一开门,傻眼了,居然遭遇了传说中的入室盗窃,这还了得,赶紧通知所长。所长一发话,又赶紧报警。   当所长的正是于鹏飞,驾着自己桑塔那2000,赶紧地往所里赶,不知道这两天触什么霉头,先是儿子被打,一大早正揣摩着上法院找熟人起诉这个案子,好好敲他一笔,再把这打人的送进监狱住几年出出胸中的恶气,没成想一眨眼,老窝里居然出事了。   等到了楼前,两辆警车已经停在这里,这里归小店区派出所管理,看来出警的速度不慢,于鹏飞进得所里倒吸一口凉气,居然是从后窗上撬了钢筋钻进来的,专业式飞贼,绝非普通小偷小摸。上下楼一看,二楼三楼被撬了七八个办公室,各个屋子里都一片狼籍,触目心惊的是,垃圾伴着案卷、宗卷以及相关资料扔了一地,最有可能被撬的财务室没有动,估计是那俩防盗门起作用了。   这事,有点蹊跷,根本就没丢东西,只有所长办公室的电脑液晶显示器被捅了个窟隆,看这样纯粹就是大半夜闲来无事,锯了几根拇指粗的钢筋棍,进来遛达了一圈。   这是一个警告,混了几十年的于律师焉能不明白,不过是谁警告的,可就不好说了。往常接案子只看出钱多爽快,谁还管代理有多坏,要说惹得人吗,还真不少。   作笔录的人是小店区的警察,深谙太原治安和警察办案速度的于鹏飞看都没看,知道这案子连立案都困难,没有什么案值,顶多了走个过程而已。等得下到一楼,四名警察转悠进来了,饶有兴致地看着现场,正诧异着,其中一个黑脸,高个,长相几分傻的,笑着迎上来了:“于律师,我们刑侦一队的,您没丢什么东西吧?”   话里很关切,于鹏飞正应了声,猛地一愣神,看着四名警察似笑非笑的样子,又是说着自己正犯病的一大队,勃然大怒了:“你们……你们是……我知道了,你们都是一队的,这就报复上门了?”   “报复,咱们有什么仇啊?这从何说起呀?”说话那位愣了下,不过看样更像故意的了。   于鹏飞顿时知道这其中关窍在什么地方了,四个人压根就是来看笑话的,没准就是主谋,这警察做个小动作收拾人那还不是手到擒来,一念至此,怒火攻心,指着这四个人叫嚣道:“你们队里人打了我儿子,现在又到我的律师楼捣乱,别让我抓着证据,抓着了我绝不放过你们。”   “什么什么?”一位瘦个子,不悦地迎上来了:“于鹏飞,你说话得有证据啊,你儿子袭没袭警还是另一说呢,你现在又张口闭口蓄意报复,谁报复你了啊?你们律师逮谁坑谁,想报复你们的人多了,还需要我们动手吗?……大家都是两条腿的人,蹲下来屙出来的都是屎,别把自己扮那么高尚啊,像你们这号人,过去就是讼棍,谁见了都要扇你俩大耳刮子,你吓唬谁呀?”   傻点的是肖成钢、瘦个子是郭元,跟着简凡斗嘴的时间长了,沾染了点简凡这伶牙利嘴的性子,俩人的话一个比一个噎人,于鹏飞何等身份,一下子被气得上火了,口不择言地叫嚣道:“你……你们等着,就今天这事,跑不了你们几个指使,我今天就去找你们局长,我还不信没人管你们了……跑不了你们几个,我记住你们的警号了。你以为你们是黑社会呀?就黑社会我都不怕,我还怕你们几个豆芽大个小警察?查实了今天的事,加上那个打人的,扒了你们的警服都是轻的……”   这话里慷慨激昂,雄辨加推理句句言辞激烈,不愧是太原神雷律师事务所的头牌。平时里就是市里的一干局长级别的人物于鹏飞都游刃有余,何况几个涉世不深的小警察,看来于鹏飞根本没把这群兄弟放在眼里,而那四个警察像是被言辞吓住了一般,都老老实实站着听着。这顿使于鹏飞更嚣张了几分。   却不料话音刚落,郭元一伸手喊了一句:“录音。”   后面的隋鑫坏笑着一摁键,把刚刚于鹏飞的话放了一遍。于鹏飞一听傻了,就见得郭元得意洋洋地说道:“那请吧于律师,你口口声声说是我们指使的,证据呢?把我们等同于黑社会,这是什么行为?还说我们是豆芽大的小警察,这又是什么意思?……上法院我陪你,去见我们局长,我带你去,正好警车顺道,我等着你告啊,你不告,我们还准备告你呢,这是赤裸裸的诽谤,这个罪怎么判来着?”   隋鑫唱着双簧,应了句:“让他登报、公开道歉,赔偿我们的名誉损失,索赔多少?”   肖成钢呲笑着立马举手:“一百万,不带搞价。要不先把人拘传。”   王明今天也跟着凑热闹来,二组组长,平时没少跟着简凡蹭吃的,拐着弯开始了:“哎,哎,同志们、同志们,咱们要不服个软别告了,这律师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你们说咱们几个豆芽大的小警察和人家较什么劲,我听说咱们队里有位同志,人家要告得他倾家荡产再牢底坐穿,咱们落这么个下场,划不来呀?”   肖成钢愣声道:“没事,坐完了出来,吃他家、住他家,他挣钱,咱们花,赖也赖上他了。”   隋鑫想了个更损的招,笑着说道:“我有个提议啊,咱们这会把这东西送报社,让他们编发编发,神雷律师好神呐,出口狂言,说咱们太原警察全是豆芽,这个标题不错哦,很有噱头,太原好几千警察,不知道听了什么感受哦。”   几个唱着双簧,一人一句,差不多都有审过嫌疑人的经历、就没这经历,也不是什么善茬,又是明显找麻烦,颇有准备,几句下来,把口不择言的于鹏飞却是噎得哑口无言,干瞪着眼。这时候才是赤裸裸的挑衅,而且还挑得你无话可说。亏得所里几位律师上前劝阻,把四个捣蛋的好言劝慰了一番才算走了人,临走了,当着一干男女律师的面,放着录音,还就断章取义光放于律师说的那几句,听着还真像律师以势欺人,在场的都是法律界人士,谁还不懂这东西根本当不得什么证据,真不知道所长这水平,今天怎么会这么失态,和警察较劲,还让人揪着了个小辫。   送走了四个捣蛋的、又送走了两个询问扯蛋的,都是警察,律师事务所负责这位,看样有急事,悄悄地拉着于鹏飞进了办公室,紧张地问:“于所长,咱们是不是什么地方得罪什么人了,怎么今天都来找茬?”   于鹏飞坐到办公室里,看着桌上被捅了一个洞的液晶显示器,悻悻骂道:“刑侦一队呗,他们一个警察打了我儿子,我不接受调解,来找事。这帮子黑东西,十成十是他们捣得鬼。”   于鹏飞虽然有点气愤,不过好歹没有什么损失,倒也放心了,不过只是颇丢面子。文心手打组手打整理。   那管事赶紧摆手:“不是不是……于所,其他事。”   “什么?还有事?”于鹏飞吓了一跳。   “刚才康庄渡假村、神华电力维修、还有三江汽贸加上嘉禾酒店,四家给所里打电话,话里暗示咱们,咱们把谁惹了,人家也是碍与面子,给咱们提个醒,别触那霉头,否则他们就不得不中止法律顾问合同了,于所,这四家可是咱们的大户,一年没事都有法律咨询60多万,要有法律事务那可就更多,咱们可是靠着人家吃饭呐,这事您看……”   “哎……你去吧……我想想……”   于鹏飞挥手屏退了所里人,脑门子有点热,有点发昏,实在想不透,谁那来的那么大能量,能同时指挥得动自己的四家大客户施压,还不死心地拨着电话确认了一遍,对方却是支支吾吾,言辞隐晦的紧。再打给妹妹于桂兰,生意上的事依仗的正是这位靠领导靠得最近的机关事务主任,不过这种游离于规则之外的事,连妹妹也说不出所以然来。毕竟是妇道人家,要搞个裙带关系吧在行,要理清这其中的关窍,怕是还差了点。   妈的,潜规则到我头上来了。于鹏飞悻悻扔了电话,肘支着桌子,思谋着对策,原本以为就是一个无品无位,没有什么大背景的小警察,搅和上几次,怎么着也能狠敲一笔,捎带着把人送进去住两年,可现在看这样,不得不掂量掂量了,明枪好对付,暗手实难防,要是像这样有幕后捣鬼搅生意使绊,谁也受不了那个呀,别看律师拽得紧,真放手出来,连街上痞子都打不过。   头疼的事一件接一件,还没整明白,电话又来了,一看家里人的,心里咯噔一下子,刚接起来一听,紧张地往外跑,驱车直奔交警队跑。   ◇◇◇◇   又来了一件头疼的事,明明是自家儿子的车,老婆从医院刚开出来,就被交警查扣了,原因是,疑似盗抢车辆,捎带着连人也扣下来询问去了。而且这事呀,鬼得很,明明是NC223的牌照,一夜之间变成了陕省的牌照,那交警让于夫人自己看,连于夫人也看傻眼了。   于鹏飞一看,也跟着傻眼了,居然还有人想出这类下三滥的招数,费尽心思,偷了车牌不说,又整来一个假的给换上了。   这个小小的伎俩看似不起眼,就抓住正主了,没准连治安管理也趁不上,可就这么一个小伎俩,愣是把于夫人扣下了,而且把于律师折腾得什么也顾不上了,身份证明、购车证明,乱七八糟一大堆证明收集全乎了,送到了公路巡警二大队,打了一通电话,好在人家没人难为,很给面子。   警察只认领导,而律师这身份,和官面上扯得上关系,可警察未必买你的账。能给面子,就很不错了。   忙活完了,进大队长办公室签字放人放车,一进门又傻眼了,看得于鹏飞有点心惊肉跳,居中坐着一位高个警察,旁边站着的,就是捣蛋的那四位,敢情自己跑前跑后的时候,这几位就坐这儿看着笑话呢。那位高个子的警察自我介绍着:“于律师,请坐,我是刑侦一大队队长秦高峰,相邀不如偶遇啊,我想就一队警员误伤您儿子的事再跟您谈谈,看看我们还有没有调和的余地,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不知道您赏不赏脸。”   被折腾了几次,于鹏飞省得这干警察不好惹了,悻悻地坐下来了,那几个小警察先兵后礼,现在客气了,热乎地倒水沏茶,跟着掩上了门,看着没人了,于律师有点讪讪道:“秦队长,您这样做是不是有点过份了啊,这是逼我就范呀?”   “呵呵……于律师,法律你懂、我也懂,就像你们的准则一样,我可以为所欲为,但我不违法。坦白地说,我是在帮你,不是在害你。”   “帮我?就这样帮?”于律师两手一摊,质问的有点外强中干。   “您现在正在干一件危险的事,难道你没有觉察到……可能你不了解简凡这个人,我可以告诉你,去年金伯利金店抢劫案您听说过吧?两名持枪主犯是被他赤手空拳抓回来的。伪钞案,直接开枪打伤了一名嫌疑人,像这么暴力的一个人,您要逼得他倾家荡产,扒了警服,回头再坐上几年……这人逼到这份上,他要是犯起混来,您觉得您挡得住吗?”秦高峰在谆谆善诱。   “你威胁我?”于律师双手握拳,紧张加心虚了几分。   秦高峰看在眼里,话更深了几分:“我的职责里可没有威胁这一说,于律师,我建议您重新考虑一下,您这种身份和他怎么计较呀?他就一穷光蛋,在刑警一线就是个拼命的材料,没准什么时候就送命了,您这一家这么金贵,至于和他过不去么?再说了,这小子天天和不三不四的人打交道,没准里面就有什么勾搭,您有家有业,可他们根本无所顾忌呀……穿着这身警服好歹还有人管着,要是脱了这身警服,可没什么约束着他了。”   “这,咂……”于律师松动了,想想生意、想想家,有点后怕。这几句劝慰才让他感到了真正的威胁。   “我提个建议啊,您考虑一下。您儿子受伤了,我深表同情,这小子实在该受到惩罚,可您想过没有,他这一个月挣不得两千块,就法院判了您也不一定能拿到钱,现在法院执行的难度有多大您知道吧?……如果您同意调解,我保证你拿到赔偿,今天就能拿到。我保证他大出血一次,让他知道疼、让您满意,而且我呢,代表我们一队登门向您和您的家人当面致歉,我相信他误伤了您的家人,一定非常后悔,对你们抱着歉意,您没必要把这种歉意变成仇恨吧?……噢对了,我们几位女警正在医院做您儿子和您儿子女友的工作,我相信他不会拒绝我们这么诚恳的态度的……您看看,这是调解协议,同意的话,我们和解如何?”秦高峰这话里软硬兼施,给足了于家面子,又不失强硬态度。   “哎……容我考虑一下吧……”   于律师颓然而坐,长叹了一口气,大致一扫调解协议,好歹还算公平,再看看这位警察不愠不怒,目光里的沉着倒让人有不敢拒绝的意思……   十分钟后,秦高峰带着巡警大队长,一干警察敬着礼把于大律师俩口子送出了大门,比恭送领导还恭敬,这个面子,倒是足得紧,不过于律师知道,是那一纸协议换来的面子,就像当律师不得不为了钱说违心的话、办违心的事一样,都是纯属无奈,这一次,好像也是。 第三卷 浪起几重波 第24章 是君非似君   楼道里的铁栅咣当一声而开,听到了几个人的脚步声,百无聊赖的坐了两天两夜的简凡耳朵加外灵,一听这脚步声脸上绽开了笑容,五个人的脚步,除了看楼道的那位,剩下的四个人,一听就是队里的,这干外勤刑警长年蹑手蹑脚,平时已经养成了四下警惕、前脚掌着地、步速快的习惯,和普通人不尽相同,差不多和当贼的一个德性,一听就能听得出来。   听到这脚步声,基本可以肯定:没事了。   门开了,本来准备给房间里人一个惊喜的人反倒被吓了一跳,洗得干干净净、白生生的简凡站在屋中央,看着众人。浑然不似那天走的时候全身脏里吧唧,看样这两天过得挺舒服,眼神里似笑非笑,看着一干接人的,郭元、肖成钢、隋鑫加上王明。   “没事了吧。”简凡随口道了句。   这还是肯定句,四个人诧异了,郭元虎着脸道:“你怎么知道没事了?”   “切,有事你们能是这德性,走吧。”简凡说着,倒领路前行了,和那看楼道的同事打着招呼。   “哟,咱们白担心了。”隋鑫大为诧异,小声说道。   “不过看样好像变了变啊,督察抓了一回,气质升华了。哈哈……”王明呲笑着,难得地没有听到简凡开玩笑。   郭元似乎还不太信,知道这里的消息闭塞,简凡根本无从知道处理结果,前行了几步边走边说道:“简凡,这么大事,你倒逍遥了啊,虽然不追究你的法律责任了,可队里照样要处分你,你被开了,傻X。”   “我要开了,你们就该挥泪送人了……走吧,我从小被吓到大,早有这个自觉了。”简凡脚步不停,不以为然地说道。   五个人相跟着下楼,来接人的四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肖成钢愣了半天,这才反应过来,埋怨着郭元几个:“看看,我说什么来着,锅哥的神经是乌龙铸铁,你们还不信,吓唬不住了吧?是吧,咱们就不能让他自在,得让他继续留在队里给咱们整吃的,对吧?”   肖成钢乐呵呵地说着,几个人跟着附和,都在替简凡高兴,确实没事了。前行的简凡脸上露着微微的笑,自经患难方知情,经过的这次事,让一群吃喝打屁的小警们的关系更为密切了几分,偶而一瞥,连肖成钢这傻样也看得格外亲切。   市局离一队不远,十分钟路程,下车伊始,再看这个阳光依然照不到的地方,却是另有一种感觉,不管以前如何反感这里,毕竟这里总有关心着自己、爱护着自己、牵挂着自己的人。阴暗的角落里,不一定都是罪恶,譬如这些队友,譬如那个面相凶恶的队长、譬如长相如同山匪再生的江师傅,以前害怕来的地方,现在有了家的感觉,而以前期待是家的地方,现在已经无处可觅了。   下了车,简凡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江师傅,习惯使然,快步要往厨房奔,一干队友赶紧地拽回来,直推进队长办公室。老规矩,犯了错,批一顿难免了,据说以前队长发火,大耳光能扇上来。四个人,把简凡推进去,关上了门,侧着耳朵,伸着脑袋,救是救出来了,怎么着也得看着这小子挨一顿才过瘾不是?   秦高峰正襟危坐,坐着也是伟岸得紧,眼皮挑着看着简凡,半晌无语,简凡此时方觉得有点窘,就像无数次闯了祸站在老师面前的那种窘迫感觉,也来了个半晌无语。不是不想说,而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出来了。”   “嗯。”   “有什么感觉?”   “没什么感觉。”   “那有什么想法?”   “没有。”   “那有什么打算吗?”   “还没打算呢。”   “噢,那看看这个。”   秦高峰问了几句,这小子和那天被带走还是一个德性,倒有点波澜不惊的大气了,这倒微微有点诧异了,递过来一张支队下发的红头文件,是一份处分通知书,大致内容是四.一二麻醉抢劫案办案人员简凡同志在执行任务中擅离职守,致使主要嫌疑人脱逃,导致该案未如期侦破,而且该同志在执勤期间未认真执行相关排查制度,和小区居民发生冲突,误伤了一名群众,经支队研究决定,特给予严重警告处分。   简凡一扫而过,心明如镜,连局里的处分也不是,肯定是队长使了手段,而局里不愿意事情扩大化推回支队,支队就着案子说事,把这事和案子扯到了一起,给了个处分。不过这么个处分可够呛了,还是实习期,这多少对以后要有影响,而且是不良影响。想了想,把通知轻轻放到桌上,又笔直地站好,还是没有说话。   “这都一点感想没有?”秦高峰诧异道。   “我还以为要把我开了呢。”简凡道了句。   “那你希望你被清退?”   “无所谓了,我也没觉得当警察就能怎么着,就要怎么着,离了这里我也能活下去。”   简凡把几天的感想一言而概之,此处不留爷,其他地方,爷也能活下去,对别的没信心,对老爸教的手艺信心还是有的,再不济也能当厨师,有这吃饭的本事,我还怕啥。   “呵呵……”秦高峰蓦地笑了,仿佛十分可笑似地,笑着又递过一份来说道:“看样你超脱了啊,那再看看这个,是不是也能超脱了呢?”   简凡手拿着一看,再一看,超脱不了了。顿时火冒三丈,马上按捺不住了:“八万?他们怎么不去抢银行呀?我被打伤了啊,医药费满打满算八百多,我打伤了人,回头就朝我要八万……队长,这也太离谱了吧,我挣多少钱你又不是不知道?干脆把我关起来得了。我操他大爷的,揍得轻了。”   简凡气不自胜,调解书甩得哗哗做响,得,超脱不了了,还是凡人一个。秦高峰饶有兴致地看着简凡,看着话说完了,才笑着说道:“即便是你被关上两年,这民事赔偿你照样得履行,即便是你不赔,让你父母知道了,我相信他们还是要赔。”   一句话把简凡打蔫了,吃惊地望着队长,讪讪地问:“我……我爸妈知道么?”   “那你想让他们知道吗?”秦高峰道。   简凡摇摇头,紧张地摇摇头。要是爸妈一知道,铁定是一前一后,扔下店里进城找儿子呢,那场面怕是最让自己受不了。   秦高峰缓缓地说道:“没人告诉他们,我安置你二叔了,已经私下处理……这个钱呢,要说并不多,正常情况下,像你这种事,开除后再坐三年劳改不算重,这样的话等于买回了你和你身上的警服,已经不错了。怎么样,现在有想法了吗?”   简凡无言了,或许正算计着手里的钱够不够赔偿,半年多里,给上学的妹妹汇钱不少,虽然没怎么乱花,可收入不高,也没攒下多少,基本还是从九鼎得到的那五万稍稍出头,还差两万多,这事可难办了。   秦高峰此时仿佛已经洞悉了简凡的心思一般,接着说道:“心疼钱是吗?打人的时候干什么去了,现在你后悔了吗?”   “有什么后悔的,打都打了,队长,你想批评你批评吧,反正你救了我这回,我领你这个情了。”简凡悻悻说道,这表情多多少少像队里这干愣头青,一犯了错,就这样,反正我犯都犯了,你看着办吧。   秦高峰看得不置可否,不过并没有责备的意思,道了句:“批评,当然要批评,不过不是因为你打人,而是……你这个手法实在拙劣,这么个白痴的错误犯在你身上实在让我想不通,就街上的痞子打人都知道找个没人的地方下手,你怎么就忍不住呢?……谢我嘛,就不必了,你的队友们给你出力不少,而且帮忙最大的是唐大头,要不是人家找人施加压力,八万块钱根本谈不下来,你找机会谢谢人家。”   不经意地提了,简凡讶声道:“唐大头!?”   那个大头脑袋好像还真是无处不在,你刚刚忘了他,没准他就从什么地方钻出来,一听还有这么能量,倒是诧异的很。而且队长好像并不责备自己鲁莽,这倒让简凡多有感激成份在内。   “没有什么奇怪的,像这种制度以内的事,我们帮不上太大的忙,所以只能请这个规则之外的人出手救你。条条大路通罗马,我们破案还得找这些人提供线索呢。什么人有什么人的用处,就像你遇到这事,解决的办法有一千种、一万种,但你却选择了最蠢的办法。哎……”秦高峰像是非常失望一般。   简凡又一次无语,现在看来,还真是蠢到极点了。傻站了半晌,想了想该怎么说,可确实不知道有什么可说的。   秦高峰看着简凡,像在教诲一般地说着:“我希望这件事,对你不要造成什么影响,现在社会的规则原本就是这样,有钱人对于这个社会和社会的底层,基本上可以予取予夺,和他们比,你到不了一个层次上,你可以试想一下,如果你不是警察、如果你没有这么多队友帮忙、如果没有唐大头出面是什么样的结果,你打了人,民事赔偿能赔得你倾家荡产,回头他们能照样把你送进监狱,工作、钱、自由还有女人,还有你的生存资格,都会被掠夺,这就是规则。社会形态在变,可这个弱肉强食的规则严格意义上并没有什么变化。”   “队长,你……想告诉我什么?”简凡听得冷汗泠泠,这种感觉早已有之,只不过平时没有深切地体会到罢了,要是以前,像这种身份的人撬了女朋友,顶多能干的就是朝着人家唾口水而已,你再有气也得朝自己撒。而现在当了警察了,有勇气了,敢动手,但结果,仍然是自己无法善了。   “我想告诉你的是,你处在社会这个食物链的最下端,你还没有资格和别人抢来抢去,现在对于你,生存和自我保护是第一法则,你要学会用规则保护你自己……别人说你蠢,可我认为你很聪明,看了几个月案卷就能融入到里面,这种发散性思维看似古怪,可对于一名侦察员是最宝贵的;而且,昨天看懂了我的意思,如果你进去再来个头脑发热,定个蓄意伤害,谁也保不住你了。我相信一队有你的一席之地,现在告诉我,对今后的生活有所打算吗?”秦高峰说着,或许意图是想激起简凡的雄心壮志。   不过,好像还是看错人了,简凡嗫嚅了半天,吐了句:“要不队长,我回老家算了。反正这里什么也没有了。”   “哈哈……”秦高峰看着还是一副烂泥不上墙、椽头难当梁的样子,不怒反笑,笑着问:“就这么想离开一队?”   “咂……那个,实习就背了这么口锅,大沿帽戴成绿帽了,这队里人差不多都知道了,您让我有什么脸呆着。”简凡几分难为地说道。   秦高峰依然笑着,不过却没有可笑的成份,像是一位长者看到小儿间的你你我我不予首肯一般,而且这种表情并不让简凡觉得反感,就听队长说道:“感情的事吧,我不太懂,关于你和那个女人之间呢,我也不说不出什么来,可你一直这个样子的话,烂泥不上墙、穷得叮当响,我相信你即使走出了这次阴影,即使你再找一位,还是同样的结果,我建议你先解决生活和生存问题,再考虑感情问题,你才多大,队里比你大的光棍还多着呢……我没有勉强你的意思,这样吧,实习期呢,还没结束,这时候调动不合适,你不就是混吃等死么,给你个机会,再混几个月吧,你二叔呢,一直托我照顾你,我不能让你在一队干了一年,回头还欠一屁股债走吧,这里面挣钱的机会也不少,门径呢须得自己窥得。你说你当几年警察,总得留下点什么吧?万一不当了,总不能连生活也没着吧?”   听得这话,简凡心中一动,微微点头:“嗯,我听你的。”   “这样,你不是没生活目标吗,我给你找一个。”秦高峰说着,拉出了一张单:“钱的问题暂时解决了,八万块是队里人凑得,我给你凑了两万,胡丽君还有你的同学,队友,都给你凑了,这是清单,我的你不用着急着还,其他人的你慢慢想办法还吧。”   简凡面带苦色地接过这么一大张账单,足足十几个人名,看着心里有点泛苦,对于男人,这或许是比感情更沉重的一个包袱,没感情好歹还能活着,可在城市里,要没钱,活都困难。拿到手里一看,得,人民币债加人情债,全乎了,队长两万、胡丽君一万、杨红杏和梁舞云都凑了一万,剩下的,三五千的凑够了三万。看着不知道为啥,苦涩之后又有点心里暖和,平时兜里比脸还干净的肖成钢也在名单上,养活一家老小的江师傅也凑份,让简凡莫名地几分感动。   这是义债,当然不能欠下,简凡小心翼翼地把账单塞进口袋,很正色地说了句:“队长,您放心,我会尽快还清大家的钱的。”   这个动作倒让队长颇觉赞赏,秦高峰笑着道:“去吧,一切照旧,该干什么干什么,几万块钱压不死人,你有这身警服穿着,要是被这几万钱愁死,那可成了笑话了,多动动脑筋,有些事就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了,那不是我帮得了你的。对了,射击场别忘了去,那张会员卡送你了,还是免费的……”   秦高峰侃侃说着,好像在安排着简凡的工作和生活,主旨还是没有什么重点,你混呗,简凡不无感激地看着队长,自打进队里,队长就没提过什么要求,次次有问题都是自己找的事,还真怨不得队长,而且队长大处小处都照顾的不少,想说句谢谢的话,想了想,好像感谢都是多余的,有些事不是谢字表达得清了,待到队长说完,恭恭敬敬地敬了个礼,缓缓退了出来。   ◇◇◇◇   出得门来,刚迈两步,一声脆生生的“简凡”喊来,惊得简凡脑子里刚有了点东西,一下子又飞到九宵云外去了,抬头一看,梁舞云招着手跑过来,简凡有点怔色看着梁舞云,跟着后面杨红杏也跑出来了,不由自主地摸摸口袋里,猛地爆了句:“呀?我一会给你取钱去啊。”   梁舞云和杨红杏一怔,愣了下,都咯咯笑了,梁舞云的性子向来大咧咧,指着简凡很不高兴地说着:“喂喂,老大你看,这小子不是被关傻了吧?你看这表情,咱们跑前跑后,见面就这句话,好像咱们要债来了似的。”   杨红杏也在笑着,不过笑里多了点复杂的味道。简凡闻得此言,赶紧地双手合十做揖,诚心诚意道:“谢谢谢谢……谢谢俩位,钱是一定要还的,今天就还。”   “哎,你这人。”杨红杏说了句,明显对简凡这种过于现实、过于实际的态度有点不满意,接着说道:“值班室有你的东西。刘香莼送来的。”   “噢……知道了,谢谢。”简凡背过身去,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不用说是分手分东西外加各奔东西,连人都不用见了,正好什么都省了。   “哎,简凡,想开点啊。我们见过刘香莼了,是个好姑娘。”梁舞云趁着这机会插了句,一句引得简凡诧异地回头了。杨红杏对此事也记忆犹新,看着简凡,有点怪怪地说道:“我们觉得主要责任在你,不能太过于苛责一个女人,她和你处了七年,你出轨无数,可人家现在只是找到一个真心爱着她的人。”   简凡的眼睛,诧异之余,瞪得越来越大。我靠,轮着你们来口诛笔伐来了。   梁舞云倒不害怕简凡发飙,笑着道:“你瞪什么眼,你可有点不地道啊,我昨天到市局打听你的情况,知道你没事了,我们俩在督察科还看了看你的笔录,你居然否认你和刘香莼之间的关系,还说什么长得帅,女友无数……算了,我不说了,反正男人没几个好东西。”   简凡眼睛更瞪着了,诧异地转向杨红杏问道:“你还有看法吗?”   “当然有,我们和刘香莼谈了很长时间,她说你光知道吃,根本不懂浪漫,而且不求上进。而人家于跃龙,是省移动公司最年轻的经理助理,追着刘香莼送了一年玫瑰花,风雨无阻,俩人一个月前才开始约会,我觉得在这个上面你就差人家远了。”杨红杏扬着头,侃侃而谈,好像以为简凡接受了这个意见似的,又是劝慰道:“简凡,其实你想想,他们俩刚谈上,而你们还是有感情基础的,只要你愿意挽回,还是有机会的,我觉得她心里还有你。否则他不会帮着我们劝于跃龙同意这个调解协议。”   “说完了?”简凡伸着脖子奇怪地问。杨、梁二人,点点头,都是颇为得意,简凡不知道的是此俩人受史静媛和胡丽君之托,负着说客的使命来了,生怕简凡在感情的事上看不开。   “好,你们是不是想听听我的看法、想法。是不是想让我给你汇报汇报思想?”简凡怪怪地问。   杨红杏和梁舞云点点头。就听简凡道:“这个话题咱们之间只谈这一次啊,就当给你们上一课了……杨红杏,你说的这个浪漫对于普通人来讲,基本等于扯淡,有买一年玫瑰的钱,就够我吃够我花了,这人的生存条件能一样吗?我毕业连工作都没有,我倒想浪漫,可能吗?……第二、出轨一次和出轨无数次是一个概念,男人可以为自己找到一百种理由,女人可以找出超过一百种的理由证明自己无辜,坦白自己的行为是无耻,搪塞也同样是一种无耻,如果试图把原因归咎到另一方身上,那是比前两种更无耻的无耻行为,如果还想把这种无耻行为冠以什么堂而皇之的理由,那就上升到恬不知耻了……还有你,梁舞云,我不是否认和刘香莼的关系,可这事能跟督察讲吗?我可以不要脸,可要是督察问到刘香莼脸上,这话很好听是不是?……把我和那个什么于跃龙放到一起,刘香莼选择他,我现在能理解了,他能给她的,我给不了。我不知道她会不会后悔,可我不后悔,最起码让我从此不再对她有什么愧疚。最起码我现在觉得,我自己也不算那无耻。”   这个既有忿恨又有维护的复杂心态或话不是梁舞云和杨红杏俩人能明白的,言辞犀利,根本没听懂意思就被说话的气势惊得大眼瞪小眼,跟着简凡手一指俩人:“士别三日刮目相看,你们俩怎么就没长进呢?给你们俩个建议,好好测测IQ水平,一个白痴、一个弱智,这都是基本常识问题,这种越抹越黑的事,是你们能来劝的吗?我谈对象的时候,你们俩还未成年呢。”   说着掉转就走,再不理会二人了。杨红杏和梁舞云被批得体无完肤,半天梁舞云才悻悻道了句:“老大,他也被击中男人最脆弱的神经了,以后别跟他讨论,那张能把嫌疑人说哭了的嘴太厉害。咱俩根本不是对手。”   “哎,他好象变了……”   杨红杏摇摇头,看着简凡提着一个旅行包从值班室出来,直奔着上楼回宿舍,心里黯黯不知所想,不过此时,看着几分落寂的简凡,倒觉得简凡有点变了,只不过看不出来,哪里变了……   ◇◇◇◇   出来的第一天,就在取钱、还钱和不断地感谢中过去了,卡里数了数,五万四千多,取了整五万,把杨红杏、梁舞云的整两万还了,回头把队里人凑的份子三千五千还了三万,队长的缓缓,胡丽君不在,听说带着人赴大同抓捕漏网的最后一名嫌疑人了,不过就在,自己也没钱还了。   眨眼间,老婆和老婆本都丢了不说,还倒欠了一屁外债,这个心理压力好像比其他事更大几分,熬到了下班,顾不上和一干队友们扯淡,赶紧地驱车出门找救兵,太原里能帮上忙的就老大和老三了,老大家不在太原,不好朝人家张口。就只剩老三黄天野了。同寝室几年的兄弟,自然是对这种面带难色、欲言又止的表情熟悉无比,而且是经历过不止一次,进门看简凡这个样子,马上猜到了来意,嘻笑着问:“哟,看你这德性,不是把那个妞肚子搞大了,来借钱上医院付营养费吧?”   想想几天经历,简凡长叹一口气说了句:“猜对了一半,借钱的原因错了,我搞了个男的。”   啊!?老三黄天野兴致来了,待听完这缘由,失望之余直骂简凡蠢,光这八万就不知道能搞多少妞了。不过倒还够义气,二话不说答应借两万,回头给费仕青联系,这小子私房钱存得不少,听得出了这事,也没二话。钱凑齐了,俩兄弟斛筹相对,光酒没菜下了半瓶,黄天野喝到了兴头上突然想起事来,问道:“有个挣钱门路你干不?干几个月,凑和着能还一大半账。我是怕你脸皮子薄不好意思,上次就想跟你说了,咱们兄弟俩联手,肯定赚钱。”   简凡听得老三细细道来,稍稍有点为难,不过想想再欠一屁股债的境遇,长叹着气,无奈地说了句:“干!不干咋办?别说你雇我,你包养我我都干。” 第三卷 浪起几重波 第25章 有酒且痛饮   时间在不咸不淡的向前走着,座落在五一商厦背后的刑侦一大队仍是一片波澜不惊的平静。事实上,很少有什么事能让这里吃惊,一队每年要处理三千件以上的刑事案件,血腥的有之、暴力的有之、阴谋诡计尔虞我诈的更有之,在这种有点黑白混淆的氛围里,很难让人感觉温情的存在,即便是最善良、最懦弱的人长期呆在这里,也会染上凶性。有一位老刑警说得好,从这些血淋淋、活生生的案子里,看得多了,对别人对自己,都会觉得很失望甚至绝望。   对了,这在理论上有依据,叫职业病。在现实里也有依据,不相信的话您到派出所、刑警队瞧瞧,十个里头有八九个是凶神恶煞,见了谁都咋咋唬唬。   不久前这里出现了一个例外,一个永远笑容满面、殷勤一脸的例外,这或许也是一队所有人都喜欢简凡的原因所在。而现在,唯一的一个例外现在也不是例外了,在发疯的时候甚至于比普通人更有甚之,很难想像这么个胆小怕事的学警,敢持枪追逃、敢当街伤人。   处分这事情发生以后,在一大队人眼里,简凡好像还是那样依然故我,还是那样吊儿郎当,如果非要找出这件事的影响的话,那就是吊儿郎当的程度比以前更甚了几分,虽然准时上班,可上班的效率就有点问题了,枪械室那点活已经不够干了,简凡更多的时间钻在档案室里,史静媛偶而几次找机会想和简凡座谈座谈,生怕这小子想不开什么的,可一看之下方觉得自己多虑了,在档案室,简凡像翻小人书一般看档案,看得津津有味甚至于不觉有人来了,更有甚者,还有两次居然发现这家伙抱着案卷点瞌睡,哈喇子流了一桌。   吃没问题、睡没问题、说话也没有什么问题,当然谁也不觉得简凡会出什么问题。笑容少了点,那可以理解,失恋了嘛。   这件事被大家慢慢地淡忘了。过了五一,天渐渐地热了,又过了六一,天气更热了几分。   最先发现有点不对劲的还是杨红杏,倒不觉得他哪里表现有错,说话更冲了几分,上班时候不太爱理人,特别是不爱理女人。下了班就不见人影了,直接是销声匿迹,手机也不开。偶而打过电话却都是找不着人。   这事和梁舞云一起问过他本人,谁知道简凡扬长不理,翻着白眼说了句,八小时以外,你管得着吗?我去泡妞了、我去幽会了、我去找个美女搞一夜情了,碍你们什么了?多事!   俩人又被噎了一次,杨红杏有点怒其不争,隐隐地想帮帮他却不知从何入手;而梁舞云学了半截子心理学分析,一口咬定,这小子肯定是失恋导致性格大变,对女人上升到了仇恨的程度。进而更加变本加厉的玩弄女性,依据这个分析猜测,这小子没准是凭着帅脸蛋和警察身份去哪勾引小女孩了。   俩人嘀嘀咕咕争论了很多次没有究竟,在一队除了和史静媛就是和简凡谈得来,一个多月不多见笑容,三个人也难得坐下来开玩笑,俩人的心里多多少少有点担心。几番商议,准备来一个跟踪活动,看看这小子究意在干嘛。   这天刚到下班时候,商量好了,梁舞云和杨红杏便即先行一步出了一队,俩人坐在借来的车里直停到胡同口的路沿上,班后不久简凡从胡同口出来,精精神神的一个小伙,上身兜着个偌大的文化衫、下身穿着洗得发白牛仔裤,晃悠悠地从胡同里出来,就和大街小巷里饭后乘凉的小年青基本一个样子。人一走一转过身,文化衫的背后上书四个大字:我是光棍。   这十块钱的地摊货倒也能彰显出点个性来,梁舞云和杨红杏指指点点,俩人窝在车里笑得直打颠,看着简凡走了一段路,才驾着车慢悠悠地跟在后面。   不过这路一跟就长了,转过了五一路、上了迎泽街、过了迎泽桥、又进了滨河路,两人跟着足足走了半个多小时,嘿,一眨眼,进了中西广场,不见人了。   梁舞云和杨红杏驾着车直绕着广场走了一圈,愣是没找着人。这里是太原第二大广场,夏天里这是最热闹的去处,一俟天刚擦黑,周边小区出来的一家三口、附近学校出来的成群伙伴,还有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对一对,熙熙攘攘足有上千人,伴着音乐起舞的、就着路边小摊逛夜市的、抱着塑料球在广场玩的小孩,能一直喧闹到零点以后。沿着广场东侧两旁,是二十几个啤酒摊位,面食、凉菜、啤酒和各色小吃一溜排开,偶而玩累的了消夏人群、客闲了的的哥的姐、走过路过的行人,就着小摊来一杯冰镇杂啤,倒也是夏天里不可或缺的一大享受。   没找着人,俩人干脆把车停下来,边逛边走,心里还真相信简凡没准是来这里跟谁约会来了,要不就是郁闷不已来玩来了。又逛了二十几分钟,梁舞云眼尖,吃惊地叱了声,直拉着杨红杏,手指着前方,惊讶地道:“老大你看,那……那……不是他么?”   杨红杏一看,也愣神了,不远处,搭着红色篷布的简易摊位后,站在火边提勺下面的那位,看不着脸,可背后正是那几个大字:我是光棍。摊位竖着一个大招牌,卤汁杂碎面。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面食,可看样生意还不错,七八张桌子已经差不多满了,看锅下面,提刀切菜的那人偶而转过脸来,可不是简凡是谁。   梁舞云看得目瞪口呆,讶声了句:“哇,不会吧?这也不能自甘堕落到这程度啊?摆起地摊来啦?”   “什么自甘堕落呀。真是的……”杨红杏悻悻说了句,不过看得心里也觉得有点不好受,不用说是被那一身债压得来干这生意来了,不知道为什么,杨红杏突然觉得有点冲动,鼻子酸酸的,正要上前却被梁舞云拉住了,拉着说了句:“喂,老大,别去,你这样去,不是让他难堪吗?”   一想也是,不过跟着杨红杏一停脚步一回头问:“那咱们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呀?就当什么都不知道,走人呗……他自尊心那么强,出来当天把全部的账都还了,这一个多月偷偷摸摸没准就一直在这儿,这要是揭破了让队里人知道,那得多伤他呀。”梁舞云道。看着杨红杏不忍,干脆拉着背过去向着相反的方向走。俩人正自揣度的时候,电话来了,杨红杏一看是秦高峰的,还以为队里有什么事,却不料接起来,说了两句,回头又是诧异地看着梁舞云,也惊讶地道:“呀,队长怎么知道?”   “知道什么?”梁舞云问。   “他说别让咱们俩现在去打扰简凡。”杨红杏怪怪地说道。   “哇,不会吧?队长在监视咱们?这一天怎么神神叨叨搞得像克格勃样。”梁舞云吓了跳,身子转了一圈找目标,可广场上乱嘈嘈人这么多,哪能看得见。   “走走……”杨红杏拉着梁舞云,一眨眼,俩人也消失在人群里。   ◇◇◇◇   “三份杂啤、四碗杂碎烩面,一个凉拼……”   喊着的是黄天野,这家伙脸皮特松,一笑起来脸上、额上遍起皱纹,脖子上挂了个收银袋,端得是市井奸商的样子十足。   听得老三一报饭,简凡应了声,手脚麻利地掂了块油面,蹭蹭几下拉得细长,双手合叠着直扔进滚着汤花的锅里,简易的菜案上,锰钢刀过处,香菜花、大蒜沫、海带丝纷纷而落,做其他一无是处,可干这活,再乱再忙简凡也是井井有条。旁边有位姑娘正挟着几样凉调拼盘。简凡配料做饭、黄天野就负责招徕客人、收银算账的活,又花一晚上五十块钱雇了个帮工,是黄天野门口的邻居。三个人联袂在这里练摊却已经一个多月了。   学生时代这黄天野脑袋就削得尖,卖碟卖磁带卖日用品窜着宿舍挣零花钱,毕业了根本没打算上班挣工资,直接就跳海了,但凡什么生意红火,肯定要上手蹭一把。而夏天里只要山大师院那边一放假,性保健商店就面临关门之虞了,每年都不得不另谋生意,这兄弟一合计,正好逢着简凡有难处了,得,把简凡拉来打工挣钱还债了。   不过简凡很坦然,很坦然地站到这里挣辛苦钱,而且这是自己所知唯一能挣钱的途径。生平最拿手的莫过于做菜卖饭了,这个角色根本不用转换,在这里没过三天,便发现这一溜摊点,都是清一色的凉菜、啤酒加上简单的主食,偶而行人和吃饭没准点的的哥的姐们想填饱肚子的话,在这摊上还真找不着吃处,就这这个空隙,简凡不几天便熬着汤配成了一道太原传说中的卤汁杂碎面。一出摊,这熬猪下水的汤锅香味能引来一片人,生意明显要好得多。   面下了,锅开了,点了点凉水,开过两次,一溜碗排开,花椒粉、胡椒面、盐、味精、香菜几样底料凤凰点头般地洒到碗里、几根油菜抓一把,随手地扔进锅里,稍煮片刻,和着面条捞进大碗,料锅里的杂碎汤羹,咕嘟着,铁勺挹上半勺油汪汪的汤和红白下水进碗,漂着绿油油的面碗顿时氤氲起了沁人的香气。碗上盘、盘上桌,洒上红得透亮的辣椒面,倒一股酸味直透鼻孔的老陈醋,能吃得嘘唏做响、额头见汗。   太原稍有点年纪人对这种卤汁杂碎面并不陌生,这是当年吃不起肉食的贩夫走卒、市井九流之类的爷们解馋的美食,是用猪骨熬汤、肝、脏、心、肠一类的猪下水配料成酱,做法有数十种不同,解放前大街小巷里基本都是这类小摊点,一直到八十年代这东西还是个坊间美食,具体流传了多少年还真无从考证,不过后来饭店越来越多,已经不太有人愿意再做这种费时费工又不怎么挣钱的下等货了。即便是做出来,那味道里也假得厉害。   大众间流传的美食总是还有他的影响的,就像你现在吃着哈根达斯,没准还会想起小时候嘬过的五分钱那种冰棍一样。这东西对于太原人,就俩字:对胃!没过几天,味正量足价不高的面摊便即吸引了不少附近居民,黄天野乐在心里,干脆龙飞凤舞地画了个招牌,除了老牌的卤汁杂碎面,正面还写了两个强调的字:正宗。   简凡看在眼里也乐在心里,越干越乐呵了。一般是晚六点出摊,七点简凡来,一直到晚十一点以后人才渐渐稀少,零点左右才能收摊,今天的客人和往常差不多,杂啤出了四桶、几样凉菜也见底了、算着面卖了一百多碗,杂碎汤锅也见底了,好容易歇下来喘口气。   旁边的老三黄天野正蘸着口水,数着一堆零零整整的票子,厚厚的一大摞,大致数了下,高兴地说道:“锅哥,今儿好像比前两天还强,卖了一千出头了啊。咱们这摊比他们俩摊生意都好,我就说了吗,你天生就是这块料,错不了。”   “呵呵……你乐吧,等着下雨你就该哭了。”简凡啜着水,损了句。这号生意没谱,一遇到天不好那可就一分钱也挣不着了,不过老天照顾也似的,五月份只断了一天,还净是好天气。   “你个乌鸦嘴?”黄天野悻悻骂了句,看看座位已空,时间已经到十一点多了,差不多就该准备着收摊了,数了一摞十块二十的递给简凡:“今天的,二百。”   “哟,黄老板,今天涨工资了呀?”简凡笑着接到手里塞口袋里,每天利润分三分之一,同室这位仁兄稍有点财迷,不过对简凡还是挺照顾的。   黄天野却不在意这话,倒了两杯杂啤递给简凡一杯,俩人坐下来,就听黄天野劝上了:“锅哥哎,我有想法啊,咱们开饭店怎么样?你干脆别当那啥警察了,你看看,五月份你挣了小五千了吧?当警察哪能赶上这工作,咱们兄弟俩联手,就你这手艺,准行……不瞒你说,我现在可存了这个数了,只要你愿意干,我立马找房子开工挣钱,咋样?考虑一下?”   黄天野说着,神神秘秘地交叉着指头,竖了个“十”的姿势。那意思是,存了十万了。这架势不无引诱简凡的成份在内。简凡却是不理会这等勾引,笑着说了句:“我也不想当警察,可我妈一直想让我找个正当职业,风吹不着、雨打不着,好容易才谋着了,家里费了老大劲,丢了不也可惜么?……你说我活这么大,就没让我妈顺气过一次,好容易高兴了一次,再回头当厨子,这不故意气我妈呢不是?”   五一回过一次家,看得出爸妈对儿子这份体面的工作非常满意,就即便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满意,简凡也不忍心拂了家里的人希望。   黄天野却是不以为然,或许连他也看不惯简凡这种安于现状到底所出为何,咽着酒说着:“你这人真是一根筋,那干得有什么劲?钱没落下,好没落下、伤落了不少,还挂了个处分;现在倒好,老婆跑了也罢,连老婆本也赔干了,想当年,都是咱们甩妞的份,那有被妞甩的经历啊……你别发火啊,我说正经的,没钱在乌龙你能瞎活着,可要没钱,在城市里,不那么容易的。你好好想想,要是你有钱、有房子、有身份,香香至于扔下你跑了吗?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缺乏对生活的觉悟。想什么事都是一根筋。”   或许时间已经稍稍抚慰了那件事带来的不快,或许和同室老三之间可以无话不谈,简凡根本没有发火的迹象,笑着喝着反问道:“老三,你少扯我,除了一天掂记着别人口袋里的钱,你就不能想点别的?难道做其他就不行、就不快乐?”   黄天野道:“谁说没有?有。”   “什么?”   “做爱呗,快感与快乐同在。嘿嘿。”黄天野小声道,鬼鬼祟祟道。   俩人喝着头碰头,淫笑了半晌,简凡神神秘秘地扯着黄天野,像当年在学校发现了那届新生里有漂亮学妹一般,很正色地说道:“我告诉你啊,我可有发现,一切都能给人带来快乐,这段时间我对生活很有觉悟的……比如,我开枪中靶的那一刻,有一种满足和快乐的感觉,一个字,爽!再比如:我做成了一道菜,色香味俱全,看着、闻着、尝着,或者叫上大家一起来饱餐一顿,还是一个字,爽!或者就像咱们现在,一晚上来来往往上百人坐在这里,吃得舒心,喝得痛快,高兴了还拉着咱们来一杯,还是一个字,爽!……我说的你懂吗?除了做爱、除了钱,还有更高兴的事哦,你看看你,才多大,都有肾亏迹像了……啊,你得注意啊,你自己都这样了,还想拉上我?……”   简凡说着,捻着两指拽拽黄天野的脸蛋,肉少皮松,嘴尖腮长,绝对和费胖子的感觉不一样,黄天野听得眼直发愣着,敢情听明白了,评价了句:“这……你这是老婆没了、钱没了,一无所有了,又学会穷开心了啊?”   简凡蓦地被逗笑了,俩人嘿嘿地笑了半天,简凡悻悻指着黄天野骂道:“妈了个X的,你猜对了,可我不穷开心怎么着?我上有爹妈、下有妹妹,难道我把自己个给郁闷死了?我穷,我也穷得有点志趣吧?……像你这样,赔上时间、赔上健康再赔上精力,削尖了脑袋要往富人门坎里进,你不觉得活得累、活得郁闷、活得没有乐趣呀?”   老三嗤着鼻子不以为然:“不觉得呀?我挺有乐趣的呀?”   “有个屁,你已经快到崩溃的边缘了,你自己都没发觉而已。”简凡忽悠着,看着老三不太相信,跟着正色问道:“我问你,你现在看到一个女人的时候,你还有会欣赏的眼光吗?我估计你首先想到的是上床成本……我再问你,你上过女人,可你那是做爱吗?对你来说,也是一种性消费而已,你在进进出出的时候,脑子里考虑的是支出是否合理……我还问你,你想过结婚,但你在想结婚的时候,想的不是一个具体什么样的妻子,而是什么样的房子、什么样的车和什么样的收入水平,对吗?……这样,我就下个结论了,你这生理,和经济是挂钩着的,如果万一出现经济危机的话,会直接影响到你的生理,包括健康、包括消化、包括排泄、包括性功能……你给我说说你的乐趣何在?”   简凡嗤笑着三绕两绕,纯属损人,说得自己也忍俊不禁,低着头猛笑。黄天野看样被说着了,瞠目结舌半天才回过这话的味道,脸上慢慢笑得绽开了花,举杯相邀着:“好好,淫荡到锅哥你这境界,我还是差了点,勉强有三分道理……喝喝,不劝你了,还是咱们以前那样,高兴就好。”   俩人相视大笑着碰了个,像当年上学翘课出来喝酒玩闹一般,举着杯子一饮而尽,正乐呵着,背后传来了声音:“老板,三碗面。”   黄天野赶紧地站起来招呼,简凡听得声音一愣,有点熟悉,一回头,吓了一跳。   神出鬼没的队长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了,背后还跟着杨红杏、梁舞云,像来消夏的客人一般,大大方方地坐到了桌旁,梁舞云和杨红杏俩位,有点似笑非笑;而队长,不动声色的表情里却有点难以捉摸。   简凡一看自己还身着的文化衫、系着白围裙,顿时有点窘得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丫的,离一队这么远,干的这么隐秘,来的时候连车都不敢开上,居然还是被发现了…… 第三卷 浪起几重波 第26章 情暖可熔冰   简凡乍见秦队长带着杨红杏和梁舞云出现,有点傻眼了,像犯了错被人揪着了小辫一般,愣着神,本来就有点犹豫,怕撞着单位熟人,一个多月偷偷摸摸连车都不敢开,出门都换了行头,谁知道你怕谁来,谁还就恰恰来。   而秦高峰三个却像消夏的行人一般,大大方方地坐在简易饭桌上。三个人仿佛不认识简凡一般,黄天野擦着桌子,倒上水,殷勤地笑着,一回头看着简凡发愣,马上摆着老板的派头训了句:“嗨,愣着干什么,没看客人等着么?手脚利索点啊!”   简凡要待阻拦却不知道这话怎么开口,老三这嘴又快,早像忽悠其他客人一般地忽悠上了,大概是看着杨红杏长得不赖,训完了简凡,回头就冲着俩女警谄笑的推销上了:“您几位可算找着正经地方了,我们可不仅杂碎面正宗,小菜凉拼在这个广场上那是一绝,要不来点?凉拌三丝、一刀黄瓜、醋泡花生米……样样都是精品中的精品,别的摊他做不出来。”   “一刀黄瓜,那是什么黄瓜?”梁舞云看面前站着一位笑得眼睛直成一条线的小伙,一笑脸上了皱纹丛生,尽是谄媚之色,实在好笑得紧,就着话头问了句。   黄天野一看美女有兴趣,自然是忽悠得来劲了:“哟,两位美女,还有这位大哥,这一刀黄瓜就是刀切完了,还是完整的一条黄瓜,就跟传说中的小李飞刀一样,不,小李菜刀,一刀过去无影无形,功夫全在刀上,光这刀工太原就没几家会。”   仨人乐了,从黄天野的吧唧的嘴上,能看到简凡的影子,俩人还真是一对。杨红杏笑着接了句:“那你说了半天,不还是黄瓜吗?”   “没错,其实菜都一样,关键看什么人做,我们这儿出的是精品加极品,要不来点?凉拌三丝那可更不得了,吃了没说不好的……要不也来点?醋泡花生米,绝对是酸香脆都全,味道透到仁里了……”黄天野怕是要收摊了,极力唆导着三个收拾盆底,恨不得把凉菜都推销给秦高峰仨人。   “好啊。”秦高峰一挥手一锤定音:“刚才你说的,一样来一份。”   “哎,好嘞!”黄天野乐了。不过一回头看着简凡还在发愣,马上脸色成了黄世仁一般叱道:“傻愣着干什么,下面去啊。”   简凡这给糗得呀、气得呀,偏偏这话还不知道该怎么说,而黄天野眦眉瞪眼,俩人还没法争辨,无奈只得悻悻转身准备上了。这黄天野好似生怕客人见怪一般地回头,又是极尽谄媚之能,恬笑着向着俩位女士解释道:“二位,别见笑啊,我们这厨子有点愣,特别是见了美女就发愣。不过他做的吗,确实好吃。稍等您几位一尝便知。”   听得杨红杏和梁舞云咯咯笑着,简凡便气得有点肚胀,偏偏这黄天野浑然不觉,倒上了啤酒见得俩女警一个咬着嘴唇笑、一个是捂嘴笑着,一个长脸、一个瓜子脸,模样多有小家碧玉之色,如果不是那男人长得太凶的话,八成早搭讪上了。不过就这样,放下酒,吆喝着调好凉菜,这黄天野就贼忒忒地看着仨人就着啤酒吃凉菜。梁舞云和杨红杏看得又凑来了这么一对活宝,俩人俱是笑得忍俊不禁。不过在黄天野看来,还以为逗着美女了,瞅着空就上前殷勤地献水倒茶搭讪几句。   三个人吃着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老三大慨是心里痒痒上了,凑上了悄悄碰碰简凡鬼鬼祟祟轻声道:“喂,锅哥,那个高个,大眼睛那个,有本事给我要出电话来不?”   “滚……”   简凡瞪着眼轻叱了声,把黄天野骂走了。不过这货色根本不在乎,转眼又坐到了杨红杏的侧面,假装数钱,实为偷窥。   简凡看得直叹气,其实当年宿舍里大家几个德性都差不多,老三尤为甚之,眼咪着的时候你都不知道他这眼光射向哪里,不过现在焦点肯定锁在杨红杏身上。只见得杨红杏大夏天里穿着月白衫儿,胳膊白嫩也似的露在外面,偏梳着头发,脖子里串了一串滚圆的小珍珠链子,光彩得熠熠照人,梁舞云虽然稍稍差点,不过穿着紧身的牛仔,显得身材要更好一些。这么俩人凑一块,想不吸引眼光都不行。老三和费胖子差不多,看女人和向女人献殷勤绝对是赤裸裸的,要是像杨红杏这样的妞抛个媚眼,他敢不收钱;要是俩人一起抛媚眼,没准让老三倒找钱都愿意。   说话着菜好面熟,三碗热腾腾地上了桌,老三殷勤地看着几位让着。梁舞云支着鼻子嗅嗅,点点头:“嗯,挺香的。”杨红杏也附和着,不过看来心思不在面上,几次看着简凡都没反应,不知道在揣度什么,看着身边俩人,都悠然自得地吃着,也轻咬慢咽地吃上了。   三个吃面的各有心思,俩个卖面的也是各有心思,老三贼眼溜溜地看着,没准心里在胡思乱想,而简凡站在凉菜柜旁,侧着头,不知道这事又该怎么办。   简凡只觉得有点尴尬,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虽然不是什么错,可老觉得像犯错了一般,特别是让队长瞧见了,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   秦高峰却是没有什么反应,仿佛就为吃碗面来了,嘘嘘唏唏地吃完,一饮而尽杯里的啤酒,喊了句:“老板……味道不错,把你们的厨子叫过来。”   黄天野恬笑着哎了声,回头却教训伙计一般,一挥手:“过来。”   这假迷三道的架势不无在美女面前显摆的意思,梁舞云哧的笑了一声,差点把嘴里吃的吐出来,看这架势,即便是在这个小摊上,简凡还不是当家的,属于被压迫阶级。简凡悻悻站到了这里,嗫嚅地说了句:“队长……我……”   一听叫队长,黄天野愣了下,瞪大了眼看着站起来伟岸壮观的男人,有点心虚,跟着心里一凛,哟,单位的来了,这可麻烦了,知道简凡最怕碰到单位人,一天偷偷摸摸,不过还是碰到了。这要碰到,不会搅了哥们的生意吧,黄天野紧张地看着俩人,看秦高峰长得还真像一座高峰,这话全卡喉咙里了。   不过好似没有想的那么严重,就见得这位队长笑着起身了,拍拍简凡的肩膀,像是在鼓励一般:“我路过,顺便尝尝,味道不错……靠你的本事挣钱,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想挣还挣不着呢?……对了,这顿你请客啊,我可没带钱。”   “哎,没问题。”简凡一听,这话里没有责备和不悦的意思,乐了。黄天野一看旁边看着的俩美女,也跟着凑热闹:“对对,应该的应该的。算我请。”   “呵呵……好,你们年轻人聊吧。早点收摊,明天上班可能还有事。”秦高峰说道,笑着摆摆手,就像专门来吃碗面一般,打着招呼离开了。简凡送了队长几步,直送得队长驾车离开,待回过头来,瞪着杨红杏和梁舞云二人。梁舞云讪讪一笑,脸埋进碗里:“别看我,我路过。”   杨红杏一见简凡眼光射过来,也侧过头了,笑着说:“我也路过。”   俩人吃吃地笑着,就这样肯定不是路过,简凡还没说话,偏偏这老三怕搭讪不成似地凑热闹,道了句:“哟,俩位,都是路过打酱油的?嘿嘿……这么巧?怎么没听锅哥说起过你们呀?敢问二位姑娘芳名叫什么?……哎哟,您不说我都知道。”   “是吗?那你说我叫什么?”杨红杏一听,怔了。   “姓美。”   “什么?谁姓梅?”   “你们俩呀?都姓美名女,连起来不是美女吗?难道我说错了吗?”   一句出口,逗得梁舞云和杨红杏咯咯直笑,黄天野又是殷勤地倒着水,敢情还准备开侃了。简凡却是知道这小子泡妞开场白常用的这等伎俩,不耐烦地把他挤过一边:“去去,一边去,什么时候也少不了你。”   “嗨,怎么说话呢?这俩美女都没赶我,你倒赶上我了。”黄天野不高兴地说道。   简凡指着俩人说道:“想认识是吧?给你介绍介绍,她叫梁舞云、她叫杨红杏……俩都是刑警,怎么,你也想调侃调侃?套套近乎?”   一听这话,黄天野惊喜之中多少有点失望,不过这可不敢造次了,谦恭地笑着自我介绍:“哟哟哟……传说中的警花呀?小的黄天野,跟简凡同学……怪不得简凡死皮赖脸要当警察,有这么俩漂亮的警花同事,要我,赶我也不走……哎,对了,俩位警花妹妹,吃饱了么,要不我再给您二位下点。”   这家伙脸皮不是一般地厚,直看得简凡牙疼,好容易赶走了,杨红杏和梁舞云俩人笑得却是早吃不下去了,这一位好像嘴皮子比简凡更有甚之,净会逗乐子。   三个人随便说了几句,简凡倒也高兴,眼看着时间不早了,几个人帮着黄天野收拾着摊点,桌椅凳子折叠房子架上车,老三淫荡地笑着招着手先行一步走了,看样这眼光里不无羡慕简凡的成份。   梁舞云和杨红杏却还是笑着讨论这黄天野倒比简凡还要有意思几分,剩下仨人了,简凡悻悻地看着这俩位道:“喂,你们俩一个在滨河路、一个在理工大小区,和这儿是三个方向,怎么着就同时路过这儿了?纯属意外是不?”   “哎,简凡,干嘛问那么明白,我们都没问你怎么着就沦落到街头卖艺的地步了。哈哈……走吧,送送俩位美女。”梁舞云嘻嘻哈哈地说着,挽着杨红杏。简凡悻悻地摇摇头跟到了背后。   三个人上了车,杨红杏驾着车刚起步,梁舞云回过头来,又说上了:“喂,简凡,这是干嘛呢?把自己逼成这样,没钱你吭声呀?我们又不是不帮你?”   “好好……这问题已经解决了啊,我要过不去,我肯定找你帮忙,可现在不是没事吗?”   “你这人,真不把别人当朋友。”梁舞云悻悻说了句。   “谁说的,我没把你当女人,但绝对把你当朋友了。”简凡讶色道。   一句又把杨红杏也逗笑了,梁舞云笑笑,却是不再劝了,直埋怨简凡有事不吭声,简凡好言劝慰了几番。不一会到了滨河小区,梁舞云先下车回家了,回头剩下的俩人,简凡一看方向又是讶声一句:“喂喂……一队不是这个方向啊?”   “拜托,有点绅士风度好不好?让女士送你回家呀?……先回我家,车你开走。”杨红杏学着简凡的口气揶揄地说道,简凡连番被俩个女人数落,又是个悻悻无言了。   如果心有戚戚的话,男女之间有些话反而不好说了。像简凡和梁舞云,可以胡诌八扯开玩笑什么话都敢说,不过和杨红杏一独处,反而觉得有口无言,不但简凡如此,连杨红杏也是一样,从滨河路一直到理工大小区,俩人几乎没说什么话。   车灯,缓缓地照着路面,行人已稀,夜色,如此的阑珊,却独独感觉不到像集训队时候的那种心照不宣的暧昧,唯有一种说不出的尴尬在俩人之间。因为不管说刚刚发生的事,还是说不久以前的事,都让人感觉到有点尴尬。   简凡没说话,杨红杏也没说话。或许,是想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看来没有梁舞云这个灯泡实在不好,俩人之间比吹灯拔蜡了还要黑。   不一会到了小区,这个地方简凡年前挨门挨户送福利的时候来过,知道杨红杏住的地方,唯一没法理解的是局长这位千金,不知道为何还住着这里的老式小区。   停到了小区楼下,杨红杏没有熄火,也没有下车,想了半天才说了句:“我家在二单元四楼402。”   “去过,我给你家扛过面、油,住那么高,累死我了。”简凡应了句。   杨红杏笑了笑,回过头来道:“我晚上和队长去,其实很想跟你说一句话……”   “别……”简凡打断了:“免开尊口,我从小就是从挫折阴影中走出来的,一般情况下都是我劝别人,你别劝我。”   “你知道我要说什么?”杨红杏怪怪地问。   “还不是劝我忘掉过去、珍惜现在、奔向未来……就跟谢阿姨样,啊,男人要有事业啊!要不就跟史静媛样,啊,集体这个大家就是你的家……要不……”简凡绘声绘色地学着谢法医、史静媛劝慰的话。   不料杨红杏咧着嘴咦了声,明显在否定地道:“恭喜你,答错了。某些人老说别人,其实他自己也是揣着糊涂装明白,就你这样还用劝吗?过去、现在和未来,还不都一个样子。”   简凡乐了:“哟,你越来越了解我了,那我可得听听了。”   “嗯……其实我想说呢,你这个人,毛病挺多、可优点也不少;说话虽然损点,可有时候还真是一针见血;做事有时候又精又鬼,可心眼不坏;虽然呢,你比较花心,可我觉得,你也不是个滥情的人……嗯,还有……”杨红杏讪讪想着说道。   简凡打断了:“喂喂……你别和我说话一样,找不着重点,直接说结论。”   “结论就是,会有女孩子喜欢你的,放弃了一棵树、说不定就得到了一片森林;放弃了一朵鲜花,没准就拥有了整个春天。”杨红杏说着,脸无意识的又背向了简凡,拿起了自己包,嗒地开了车门,又是补充了句:“好了,我说完了,你自己归队吧。”   “哎,红杏……”简凡也出来了,恬着脸笑着问道:“你不会在暗示你就是春天吧?”   杨红杏已经开了楼门,笑着回头,车灯下腮边飞红,开玩笑一般地说了句:“那就看你的喽。”   此话说得是戏谑之极、揶揄之极甚至于还暧昧之极,这口气偏偏让简凡想起了自己曾经调戏MM们的口气。一言既出,杨红杏飞快地上楼了,步声渐杳。简凡把这句话前前后后想了几遍,怔了许久,又是悻悻坐回车里,心里却是泛起个念头,丫的,这不是让我画饼解饿、望梅止渴吗?我哪有那本事?   只当是开了个玩笑,驾着车往回返,一路想着今晚的经历,不过即便是没有什么想法,也觉得来自队长、来自梁舞云和杨红杏俩人的关切,心里觉得暖洋洋,心情,像一叶扁舟,掉到波谷再慢慢地爬升,渐渐地,走向平稳……   这一夜,做了个好梦,一个粉色的梦,仿佛又梦见了儿时的一群玩伴,正成群结队奔在乌龙县一中的操场上,抬着自己,新娘被遮着衣服当盖头,却不知道是谁,耳边掠过的是久违了的歌儿:大花轿、抬花轿;新郎倌儿把扇摇、新娘扭扭不上轿;哟哟哟哟……大花轿呀、抬花轿、花轿抬到半山腰呀,想个办法真正好。一、二、三,向上抛,一、二、三,向上抛……   扑通一声,像被伙伴们从花轿里扔出来,一睁眼天已大亮,自己光着屁股摔到了地上,再一看,妈的,落枕了…… 第三卷 浪起几重波 第27章 将心来比心   次日,当简凡嘴里哼着得儿里个当的小调从二楼奔下来进队长办的时候,这恰如小兔儿撒欢、一脸上阳光灿烂的样子,落到了梁舞云眼里,不待梁舞云说话,简凡倒一脸堆笑地打上招呼了,而且破天荒地没叫绰号,这么绅士怕是头一遭了,看着这小子进了队长办,梁舞云现在不但对简凡诧异,而且对杨红杏也是诧异的紧,回头就睁着大眼八卦地问:“喂,老大,昨天发生什么啦?你给了他多少阳光呀,这么灿烂。”   杨红杏浅笑着,神神秘秘地说道:“阳光倒没有,我呢……给了他一个春天。”   “什么!?”梁舞云没整明白,看着杨红杏似笑非笑、腮边飞红、眉间见喜,恰如奸情的表现。悄悄地凑上来:“喂,我怎么看你们都像春心萌动啊?你们俩不会那个了吧?”   此话一说,惹了老大了,疑似春心萌动的迹像一闪即逝,跟着杨红杏又变成了柳眉倒竖,这是要发飚的前奏,梁舞云看得不对劲,咯咯地笑着奔出了办公室。   男男和女女,相互扯起男女的话题来差不多都一个样子,津津有味。梁舞云说得津津有味,杨红杏虽然多少有点气恼,不过回味里也有几分津津有味。   但事实上,让简凡阳光灿烂一脸的不是美女,而是钞票,大早上听着队长电话叫说让领奖金,哦哟,可给乐得。此时在队长办公室的简凡,捻着一摞薄薄的人民币,乐呵呵地塞进了口袋,秦高峰笑着说道:“麻醉抢劫案告破,你的功劳最大,不过评功摊不上你了,陆坚定还算有点良心,给你算了两千奖金,其他办案人员平分了剩下的……怎么样?看案卷也快半年了,有什么感觉?”   “感觉?”简凡一听,怔了,案卷里形形色色的罪案,有很多经典的东西,一队成立十几年,破案无数,传说中的变态杀人狂、变态色情狂、传说中的杀手、传说中的飞贼、传说中的巨骗,这些人真正显山露水放到眼前之后,失去他的神秘性,也并不像人所共说的那么恐怖。   “没什么感觉呀?……见财忘义的、见色起意的、为气所驱的、还有根本就是没事找事的,头脑一发热,就进来了。”简凡把所有的罪案一言敝之。   “哟。”秦高峰笑了笑,捉狭似地说道:“我怎么听着你好像在对自己总结呢?”   简凡一愣,哟,好像说得还真是自己,讪讪无语了,嘿嘿地笑着。   “能说得这么中肯,说明你用心看了……其实除了有预谋、有组织的和团伙性的职业犯罪,社会上的普通人,大部分就是你说的这种情况,头脑一热,转眼就把自己弄进来了。你参加的伪钞案、麻醉抢劫案,也可以归到此类,差不多都是俩钱害的。这天下都知道财、色、气伤心,可难免于俗套的,又有几个人。呵呵……好了,不发感慨了,你……想上案子吗?”秦高峰脸色如常,发了几句感慨,突然问了句,征询似地看着简凡。   简凡看看队长,脸色和霭,大胆地摇摇头,那意思是:不想。   “为什么?怕危险?”   “不……没意思。”   “没意思?”秦高峰也不解了。   “是啊,我就觉得没意思,都说这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但可恨之人,同样有值得同情的地方。比如这个麻醉抢劫案,董海平,是因为这个女人牵涉进来了,是为情所困;而女嫌疑人,也是在被人抛弃被人玩弄之后,心生怨恨,自甘堕落。除了最后那个在大同抓住的嫌疑人该死之外,他们俩个都可惜,如果没有这些,他们其实就和普通的人一样……反正这些事吧,就让人觉得难受,破了案子都高兴不起来。抓这些人吧,有时候就觉得简直是在拷问自己的良知……我,我那个还是做饭吧,我做着高兴,大家吃着乐呵,多好……”   简凡摇着头,想起了董海平,那眼神里最后的一丝绝望,怎么也从记忆中抹不去,怎么也高兴不起来,甚至连重案大队的麻醉抢劫案庆功会都没有参加。   这堆烂泥看来还是不上墙,不过秦高峰没有苛责,反而赞同似地说道:“呵呵……咱们警察,可以这样说,是隔断黑白世界的一堵墙,生活在正义与邪恶、黑与白、对与错的临界线上,有时候连我们自己也搞混淆了……你这么想也没错,我也不勉强你,怎么样,这段时间训练得如何,今天下午我和你陈师傅,咱们一起去射击场玩玩?”   “哎,行。”简凡笑着点头道,直觉得队长真是知人善任。   说着秦高峰看看表,简凡还以为没事了,可以走了,却不料秦高峰随意道:“还有件小事,你……认识市局陶科长吗?分管安防的。”   “陶科长?我不认识呀?市局我就没认识的人。”   “噢,这样,刚才打电话,陶科长说他有几个朋友找你有事,可没说是什么事,一会就来,他说你有点不愿意见这几位朋友,一直躲着……好像是九鼎什么企业里来的?”秦高峰奇怪地说道。   “咂……”简凡悻悻吧唧着嘴,又找上门了,无奈地说了句:“没事,队长,我原来在九鼎当过几天厨师,他们没准有些事想问我,一会我跟他们说去。”   “那好,你去接接他们。”   “是!”   秦高峰摆摆手,把简凡打发去接人去了。而简凡颇觉得这事里有点难为,很长时间没有再见九鼎的那几位了,五月中旬开始,张凯和何芳璐的电话就不断,蒋九鼎也邀过几次,后来不行,又把蒋迪佳搬出来了,不胜其烦的简凡干脆把这几位的电话全部拉到了黑名单里,他们想打都打不进来。算算时间半个多月了,这段时间忙着挣钱还债早把这事忘了,谁可知道这些人还真有办法,私路不行,走着官道自上而下施压来了。   妈滴,还让老子接你们……简凡站在胡同口半晌不见来车,一想起九鼎这干人的,没有太多好感,恶念倒是有点,特别是对于从市局找人来一队,这简直是以势压人,更为不满了。   等了十几分钟才见得来了辆奥迪,驾车的不用看就是张凯了,稍稍发福了几分,副驾上穿着警服的,不用说是什么陶科长了,长得精明有加,像个年青得志的主;跟着下来,还是没有意外的何秘书何芳璐,身着旗袍,一伸腿下车就出来个婀娜多姿;最后一位有点意外了,却是蒋迪佳也跟着来了,四个人里面,蒋迪佳最显眼,比陶科长还要高出一点来。   陶科长和张凯耳语了句什么,看着站在一队门口的简凡,像是在确认目标似的。跟着陶科长笑着就上来了,乐呵呵地说道:“你是简凡吧?”   “嗯,我们队长让我接你,请。”简凡不置可否地转身领着众人。这陶科长怕是场面混得多了,几句暗示着只是来看看秦队,顺便几位朋友找找简凡,简凡听得几分悻悻,暗骂着,还他娘顺便,顺便就能顺出这么多跟班来?   把陶科长领到了秦队办公室,几个人都落座了,却只有简凡傻站着,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反正一言不发。蒋迪佳和何芳璐看了一眼,俩人都没说话,张凯、陶科长和这位海拔非常出众的秦队握手寒暄着,一回头张凯看着简凡,也高兴说着:“坐呀,简凡。”   却不料简凡吸吸鼻子,怏怏不乐地道:“我在队长面前,一直站着的,比队长还大的领导来了,我敢坐呀?”   言语里,几分赌气、几分不悦,倒把张凯说得尴尬了,陶科长怕是知道了这些人之间的事,干脆拉着秦高峰安抚着众人,你们谈谈……一路拉着秦高峰出去把办公室让出来了。   人一走,没有领导没有管事的了,简凡这架势就出来了,反锁上门,回头大咧咧坐到了队长座位上,居高临下的看着熟识的仨人。张凯左边、何秘书和蒋迪佳,坐在右边的沙发上,都是一路期待,或许说不无歉意的眼神看着简凡。而简凡却是眼骨碌转着,干脆悠然自得地抽出秦队一根烟点上,明显不会抽瞎吹巴着,头仰着吐烟圈。这表情搞得仨人颇为尴尬整个就是捉弄几个人呢,张凯看看蒋迪佳,蒋迪佳正要开口,不料简凡手指嘬在嘴上,示意噤声。   把众人的声音压了,简凡说上了,笑着道:“我知道,你们来找我答疑解惑来了是吗?……这样吧,我本来不想见你们,可既然来了,又碍于领导的面子,我也不能慢待了你们,我说几个事,你们点头或者摇头就行了,怎么样?”   仨人没有反应,可也没有反对,简凡这就开始了:“第一件事,张副总啊,你处心积虑想得到第一锅的汤料的配方,虽然我不知道你用的什么办法,可我知道结果,你们直到现在做出来的味道还是四不像,甚至于连普通的汤都不如,对吗?”   张凯心里暗地咯噔了一下,看了看何芳璐,俩人都点点头,这个已经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了。   简凡看着蒋迪佳一眼,这位蒋姐姐脸上多有几分憔悴之色,却不知是为何而发。摇了摇头继续说道:“第二件事,卤酱料应该在五月初就已经出事了,不过我想你们的办法是藏着掖着,还试图欺瞒过去,或者还在想你们那些什么营养师和大厨能解决了这问题,现在是包不住了,又回头来找我来了,是吗?”   这更不用说,张凯有点脸色带苦在点头,蒋九鼎逼了这么长时候,而出问题的下线卤酱坊越来越多,这件事越来越大,已经到了非不解决的程度了,来这里或许是无奈之举,还抱着万一的希望。   简凡接着道:“第三件事,蒋总经理,一定开出了一个很高很高的价格,比前两次都高,甚至于比前两次总和还高,想拿钱把我砸晕,对吗?”   张凯和何秘书对视了一眼,几分讶色之外,同样点点头。   点完头之后,俩个人心下凛然,几句颠覆了以前的想法,一直以为这个有点贪吃好玩的小厨子很好打发,不过今天看来,好像真正陷到泥沼里的,不是他,而是自己。   简凡一看,心明如镜了,掐了烟,叹了口气说道:“好,我现在给你们解解惑,第一,其实从我进九鼎第一刻起,你们极尽殷勤之能,又专门僻出了厨房,我当时就已经生疑了,所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你这心思实在用得不怎么样。我相信你们每天称量过我熬汤时用过的中药配料。好在大家处得不错,我也不好揭破这些,还记得我临走的时候给二位送的药酒么?……其实我每天熬汤进料的时候,已经暗暗地把一部分用进了药酒里,你们不管怎么称量我用的配料,都是错的……但是我不想骗你们,把药酒送给二位,如果二位细心的话,应该能发现,可惜的是,您二位可能根本没注意。”   一句话说得张凯闭上眼叹气,直拍前额头,心里那个悔呀,直呼失策。简凡再看何芳璐,这位美女也在有意识的躲着自己目光。只有蒋迪佳很安静,大眼眨着听着简凡说话。   一句知尽占先机和优势,就像当年玩恶作剧给宿舍几位哥们下套一般,最痛快的莫过于在紧要关头点破天机,看着他们悔得直想自杀的样子。   而现在,看到了。   简凡压抑住心中的乐呵继续说道:“第二个问题,还在那个卤酱方子上,蒋总经理口口声声说羡慕罗大御厨的长者之风,也想插上一足,朝我要方子,其实我不准备收钱,可他这心里估计有钱货两讫,互无怨言的想法,想堵住我的嘴挡住我的路,让我事后不能说什么……而我,当时也囊中羞涩,遂了他的愿。张经理你在场,我们的约定是他研究这个方子,完善这个方子,而且答应我只用于给九鼎添一道美食,在这种情况下我答应了他,而且告诉了他很多种缺陷,特别强调了,千万不能量产……谁知道他一回头就变卦,把这个方子注册了专利,挂上罗家酱坊的名头,大肆宣传招摇撞骗……哎,张经理,这事您也是受益者,您有什么看法么?”   一句话又把三个人问蔫了,张凯嘴嗫嚅了半天,没说成一句,这件事拖得时日太久了,久得已经无语可说了。而蒋迪佳却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过程,暗暗地惋惜。   “第三个是具体问题,降温。”简凡说道,这句话引得张凯和何芳璐一下子来精神了。就听得简凡道:“夏天里做卤酱肉,缸与缸之间的间缝温度相互影响,这个温度是相当高的,刚入卤的时候可以达到七十度以上,空调降温的话,等你把这个温度降到常温,其实在缸体交接的地方已经出现问题,而且散热不均匀,这样的话,就可能出现缸沿四周的肉没有坏,而中间的全部坏了;如果用冷水降温的话,那更惨,土制缸好就好在透气性能,水一浸,等于成了一个闷缸,那是要全坏的,即便是你透气,也是上下层不同步。我想唯一没有出问题的应该是你们卖给的肉联厂,他们比常人强的地方是有大型冷库,不过冷库里的空气不怎么样,出来的肉质要比冬天的降上一个档次。我说的对么?”   “对!”张凯点点头,直拍前额,小心翼翼地说道:“简凡,咱们前事不提,就事论事,你说吧,帮我们解决这个问题,价码你开。”   一听这话,蒋迪佳都知道没戏,头侧过一边了。   果如所想,简凡只是想了想说道:“张经理,您不会还认为我是揣着秘方准备要挟你们吧?我给蒋总打过电话,他不接;我上门了,何秘书像打发叫化子一般打发我,说不定还以为我是讹诈来了。要不是看见蒋姐真心实意的面子上,我理都懒得理你们……我跟你们说过很多次,赶紧地停下来,赶紧地停下来……怎么就没人相信我呢?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很蠢,放眼前的人民币都不认识?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很好骗是不是?五万块钱就挖了个金娃娃,一转眼赚了几百万,您都多大了,还相信这天上掉馅饼的事?”   “不是五万。是二十五万。”半晌无语的何芳璐猛地说了句,抬头看看简凡诧异的眼光看过来,何芳璐长舒了一口气,解释道:“你虽然只拿了五万,可刘香莼从中提了二十万,这些事既然你都说出来了,我们没有什么避讳的,蒋总在无法从你们家得到配方的情况下只能退而求其次,想到了刘香莼这条路,把你请到九鼎这个主意,还是刘香莼出的。”   这下轮到简凡张口结舌了,看着张凯,不像说假话;再看看蒋迪佳侧过脸,恐怕假不了。简凡一想这事愣了句:“到底什么情况?”   “我在找到她和她商量的时候,预付了她五万,她答应把你叫来,而且一定会让我们得到卤酱料和熬汤配料的方子,事成之后,虽然汤料方子有点出入,但卤酱坊已经创下了不少收益,所以,我们还是按照协议付给了她十五万,九鼎和她之间是书面的协议,这件事如果真的解决不了,势必也要把她牵涉进来,你愿意看到这个结果吗?”何芳璐扔出杀手锏来了,不过看样对此抱的希望并不是很大。   却不料,简凡蓦地笑了,笑得有点莫名其妙、笑得有点喜不自胜,笑里还微微有几分苦涩,笑了半晌才抬起头说道:“何秘书,这件事你们已经走到绝路上,拉谁也没有用,千不该万不该,蒋总不该把这份方子注册专利,现在真正的归属人是九鼎,就打官司你们都赢不了……到现在难道你还没明白,为什么我只愿意拿现金五万,而不愿意签字拿支票么?从见到你们那份招商广告,基本今天的事就成定局了……你想翻脸,随便,这件事我甚至可以说,我根本就不知情……至于刘香莼么,我们已经分手了,而且你也太小看她了,你想拿这事威胁她,你去试试,她现在的男朋友家里就是开律师事务所的,这官司打起来,可是有笑话看了啊。”   简凡这话里,不无幸灾乐祸的成份在内,何芳璐看着这德性就有点气,刚要站起来说两句,张凯急忙拦着,回头赶紧的赔着笑脸说道:“别别,咱们有话慢慢商量,何秘书也是着急上火,说话不中听,这样,简凡,咱们兄弟俩,好歹同吃同住呆了一周呢,以前有对不住的地方哥哥我在这儿给您赔礼道歉了,这事呀,算我求您了还不成,好歹让我们有个交待不是,价码你开,蒋总在这个上面从来不小气的。”   张凯这软话说得中肯,简凡听得有几分不忍,回头看蒋迪佳,依然是一言不发,这倒让高兴的感觉消失了几分,想了想说道:“其实这是个好生意,奇货可居,放在手里慢慢出,独此一家能吃几年十几年都说不定,不过你们太心急了,只嫌钱挣得少了、挣得慢了……哎,其实美食本天成,任何附加的外力都会起到反作用,卤酱制法其实就是菌类发酵,和做酱油、醋,和酿酒的道理基本相同,你既要保证温度适中,散热均匀,同时也要保证正常通风通气,因为菌类是活的而不是死的……跟你们说这些没用,你们眼里只认识钱。   办法倒是有,可费时费力,基本没有能用的,乡下的土法子,打一眼十五米深的井,把缸吊在里面可以正常发酵,这相当于一个自然的冰箱,出来的味道很正;第二个办法就是花上几百万,建一座冷库,味道稍稍差,因为空气的流通不是很好;第三,如果依山的地方,可以打一个三十米以上的窖来保持夏天正常发酵……即便是这样,也不能保证大批量做,这就是我一直强调不能量产的原因。当然,更直接一点的办法是找到罗大御厨的后人,让他们给你真正的配方……不过我相信,那一种办法你都用不上,您这是大肥猪抢着进屠宰场,自寻死路,神仙也救不了你们了。”   简凡无奈地摇着头,这话说得难听之至,张凯和何芳璐早已听不去了,干脆起身了,或许,来这里只是抱着万一之想,其中的关窍蒋迪佳已经提醒过不止一次。三个人起身来,简凡却还坐着,不理不睬这仨位了。蒋迪佳示意着俩人先出去,自己却恰恰几步,走到了简凡面前,直盯着简凡。   简凡蓦地抬起头了,再看蒋迪佳,直视着自己,眼神里不无哀怨、脸色中不无憔悴,简直和一个多月前那位容光焕发的蒋姐姐判若俩人。只是看着简凡,没有说话,不像要质问,也不像请求,只是看着,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女人,等待着别人去安慰。   只不过被调戏之后,简凡早有了此等自觉,哑然失笑地说道:“喂,蒋姐,您这气色可够呛,怎么了?不会跟我一样失恋了吧?嘿嘿……”   蒋迪佳只是脸上微微掠过一丝笑意,跟着又回复了原状,忿忿地说道:“你终于有一个笑我自取其辱的机会了,其实你一直是等着我上门,是么?”   简凡眼愣了愣,有点不太自然地看着蒋迪佳,半晌憋了句:“其实……我是不想见你。”   “谢谢你。”蒋迪佳盯着简凡,半晌也是莫名其妙说了句。   “什么?谢谢我?这……这谢字从何说起?”简凡诧异道。   “谢谢你救过我,谢谢你一直对我很好,对我很坦诚,我们家都不相信你,而我对你的话也是一直抱有怀疑,看来是我错了,我们都错了,可我们还是抱着万一的希望,毕竟是我哥……”蒋迪佳不无失落地说道,   “蒋姐,这个……这个真没办法,如果有可能,到现在了我没必要瞒着了,就冲你们出那么多钱,我早卖了。其实我一直不敢要钱,你就应该想到有问题。”简凡一听赶紧地打断了,生怕这美女再提要求,那自己可真没办法了。   “我相信,哎……怨我们。”蒋迪佳幽幽地说了句,摇摇头,轻轻的转身走了,走到了门口再回头的时候,看着简凡愣着眼,眼光躲闪着说道:“简凡,那天……那天,对不起,我有点过份了,其实我只是想开个玩笑,后来你不告而别,我想我无意中伤到你了,对不起……”   简凡愣了,人愣的时候,蒋迪佳走了,真的走了,等了一会,简凡才奔着出来,眼看着秦队送着陶科长几个人上车,从大门里却是已经看不到蒋迪佳的影子。   吖的,这事闹得,怎么蒋九鼎这货眼看着要倒霉,嗨,我为什么没有一点快感涅?   简凡摇着头,想了半天,不知道为何,早就巴着九鼎倒霉,可这一天来了,自己心里还是有失落…… 第三卷 浪起几重波 第28章 有象曰无形   射击训练场里,砰砰叭叭的声音响过之处,掌声鼓起来了。持枪的是陈十环,兴高彩烈鼓掌的是简凡,今天总算见识到了师傅真正的功力了,三个固定靶上,各嵌着几个枪眼,无一例外都是十环。十几米距离对于这位师傅来说,还真是小儿科了。鼓着掌的简凡是诚心诚意的,眼里不无羡慕,像这等出手稳重,大气恢宏的打法,自己是无论如何也打不出来的。   陈十环放下枪,笑着示意简凡上来,秦高峰站在场底,招着手叫陈十环。看来,俩个人是来考较这段时间简凡的成绩了。   “简凡,打移动靶,固定靶你再练十年也打不过你师傅。”秦高峰笑着喊道,一顺眼的毛病在射击上是大忌,就像一个人的先天不足一样,根本克服不了。   简凡笑着应了声,站到了台前开始调试靶身移动的速度和方向。陈十环和秦高峰站到了一起,笑着说道:“秦队,就你再打十年你也打不过我,武警总队刚成立的时候,我是第一届,那时候子弹是充足供应,光打坏的八一杠都有四五支,准头都是子弹喂出来的,现在哪有这条件。”   秦高峰白了陈十环一眼,反而高声喊道:“简凡,听见没有,你这过气师傅还小看你呢,给他露两手,把他这嚣张气焰打下去。”   三个人只当玩一般,而简凡也确实像玩,知道话虽如此,可和浸淫枪械十几年的师傅相比,自己还真是小儿科,回头笑了笑,转头枪出,枪出声起……陈十环心跟着一跳,两眼越睁越大。还有这样开枪的?   只见得这位徒弟手未伸平,枪响已起,移动靶上下呈非匀速移动,只听得砰砰叭叭一阵枪声,小徒弟简凡仿佛就是卖弄一般,砰砰两枪,眨眼枪换左手,又是砰砰两枪,再眨眼,枪回右手,就着换势直接从腋下出枪;再一眨眼,枪又进了左手,却来了个后仰式,直接击中了将要消失的移动靶。   声停枪歇,简凡笑吟吟地回过头来,秦高峰乐了,啪啪鼓着掌。回头一看,陈十环惊得眼瞪得比靶身上的十环还要大,只知道简凡经常来训练场玩,却不知道,怎么着就打成了这么个稀里古怪的姿势和枪法,而且看看成绩尚可,再想想刚才简直如同耍猴戏的动作,禁不住哑然失笑了。几个动作行云流水、花哨无比,要是个生打生的把式,还真要被他唬住了。可这落在行家眼里,明显就是小孩耍大刀,不知深浅地胡闹。   简凡还以为自己的表演把师傅惊呆了,这倒更有几分信心了,秦高峰早安排着一排弹匣放着,简凡却是回过头来,依然故我,如流星赶月一般地速射着,动作是千奇百怪,让射龄十几年的陈十环更傻眼了,倒不是觉得这射法有多神勇,实在是太过于有碍观瞻了,如同街上摆地摊,五毛钱一枪打气球一般,打中打不中不在意,关键是打得痛快、玩得高兴。   陈十环看得诧异无比,这才回过神来问道:“队长,这……这是唱得哪一出呀?”   秦高峰得意地看着,笑着回道:“射击呀?没见过吧,他在这里已经倾泻了四千发子弹,再笨的鸟也学会飞了。而且呀,他已经超越自己的心境造成的影响了,成绩越来越稳定。”   “就这……就会飞了?”陈十环不无可笑地问。   “怎么啦?”秦高峰道。   陈十环干脆实话实说了:“呵呵……队长,就这姿势、就这打法、就这成绩,放那儿都要笑掉人大牙的。呵呵……您要这样教,就是块料子,也得被您整成废品。”   “那要不是块料子呢?”秦高峰神神叨叨地问。   陈十环叹了口气:“那就得成垃圾了。别说我说话不好听啊,出外勤,谁敢让他这么开枪?打比赛,连规范动作要领都没有?您让他干什么?出枪倒是够快,要是拍枪战电影倒有点噱头。”   秦高峰压低了声音说道:“就是垃圾也有垃圾的用处……陈十环,别跟我废话啊,让你来不是打击他自信心的,一会儿多鼓励鼓励,教教他怎么样把握出枪的速度和准星同步,他的稳定性和心理素质好,可现在开枪的随意性大,小毛病你帮着纠正纠正……丧气话别说啊,能从上次那件事心理阴影中走出来,而且保持着平稳的心境,这孩子就不简单,半年了,除了放假回家他就没断过,我觉得他最起码比你强,你看你,当年的神枪手,你的队友现在最好的应该是混到副支队长了吧?可你看看你成什么德性了?”   陈十环有点二皮脸,不红不黑的脸不觉得有点羞,笑着说:“呵呵……好好,比我强……呵呵,秦队,您别老拿我说事啊。你再这样,我可申请调离一队了啊。”   俩人压低了声音,隐隐晦晦地说着,一会简凡打完了,成绩勉强可以,最起码没有脱靶了,陈十环粗略看了下,倒也多少有点惊讶,最起码让自己用这种不伦不类的打法,估计能到这水平就不错了,真难为秦队长,是怎么想出这办法来,把个一顺眼训得有模有样了。   有了队长帮衬,陈十环只得违心背愿地大大夸奖了简凡一翻,纠正了几处明显的错误,边纠正边看着兴致勃勃的简凡有点可惜,心里直道这孩子八成还以为这枪就是玩具呢,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三人又是一番互相较量,直玩了半个多小时才起身离开。   ◇◇◇◇   驾着车一路送着陈师傅回家,平稳地行驶在太原的大街上,每天的射击结束后,已经没有了刚开始被枪声激起的热血沸腾,反而是一种莫名的宁静,心里宁静得就像一泓秋水,就像每一次收刀入盘,一道美食备成之时,那之中的惬意和满足,足以让一个人心神俱醉。   陈十环耽于击中目标,而简凡现在享受的是射出过程。对于师傅偶而的一句两句善意提醒,简凡倒也不在意,打小起就不觉得自己的资质哪里比人强了几分,学写字的时候,就经常写得缺撇少横,后脑勺没少挨老妈的巴掌;学持刀切菜的时候,没少切自己左手的中指食指,切着了都不敢告诉老爸怕丢人;学习的时候来得更慢,到现在成人了都没有怎么窥得门径。对于注定要平庸一生、注定要淹没在芸芸众生中的生活,一直就没抱太大希望,对于射击更是如此,或许正像秦高峰怂恿着去学一样,就俩字:好玩!   陈师傅的家在工人体育馆后面,送到胡同口,简凡正要驾车离开,有点愣了愣,不远处就能看到二环路口了,再向前几公里就是九鼎。对了,九鼎。   不管是存着善念还是恶念的,这个地方对于简凡不是那么容易忘记的,看看时间尚早,晚七点才是开摊的时间,简凡鬼使神差地把车开上了二环路,上午的事还萦绕在脑子里,一闲下来全涌上来了,张凯、何芳璐的变化在意料之中,而蒋迪佳就有点意外了,简凡不知道什么事能让这个什么时候都容光焕发的蒋姐眨眼间变得如此憔悴。对了,还有刘香莼,二十万,不多,也不少,最起码自己没有见过那么多钱,知道香香从小聪明过人,却也没想到香香能聪明到这种程度,不声不响地拿走了二十万。   唉!简凡长叹着,这事,即便是自己知道了又如何?俩人之间除了这次打人,剩下的时候自己就没有当过家。要说缺钱从九鼎里趁火打劫要二十万尚可理解的话,那么她为什么?难道还缺人不成?   好像这为什么已经显得那么苍白无力了,即便是究其清楚了原因又能如何,她可以找出一百种理由来证明俩个人不合适在一起。她可以在简凡身上找出一百个缺点来证明她没有错。甚至于这件事拿回乌龙,放到双方父母的面前,简凡甚至可以断言,挨训挨批的,还是自己。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或许,就像枪口射出去的子弹,即便是你知道准星已失,它射向了错误的位置,可照样是无法挽回。   既已无法挽回,强求又有什么意思呢?   一路想着,不多会便到了这个熟悉的地方,不过在到达九鼎的时候,简凡看得心里一惊,连刹车都没敢踩,直接匀速向前开过。这地方,变了,不像是以前的九鼎了。偌大停车场上、稀稀落落没有几辆车,台阶上好像坐着一堆人,举着白条幅。   坏了,出大事了……简凡心里暗忖,瞬间想起了可能出现的群体事件。再往前开了开,像是过路的看客一般,台阶上,攘攘坐着二三十个人,横幅上挂着“严惩蒋九鼎,赔我血汗钱”的几个大字,还有零零碎碎的牌子,挂着大骗子蒋九鼎、赔偿损失、严惩骗子之类的话,隔过路沿看不清具体情况,不过看样人不少,大厅里已经不见服务员和客人进进出出,侧门也封闭着,偶而有保安的身影闪过,也是远远地躲着。   难道是下线的销售商,集体上门讨回公道来了?   简凡心里一凛,这好像是最合理的解释了,想过无数种可能发生的情况,但像这样突如其来还是有点心惊,对于饭店、酒店的经营稍稍了解,简凡一眼便看得出,这么干而且这么多人聚在门口,解决不解决问题在其次,九鼎的生意可亏大发了。   心下紧张之下,赶拨摸出手机,找着裘刚的电话,这里归杏花岭分局管,电话一拨便通,一问裘刚,这货倒比自己还幸灾乐祸地说上了:“哦哟,您老真是在一队修仙呐,这么大事您都不知道啊?蒋九鼎骗了下线好几百万,下面被骗的,天天堵在门口要钱要赔偿。前几天还堵到我们派出所里了,我们所长干脆把他们都打发到九鼎门口闹去了……你问他呀?那能有好么?好几个地市的卖肉的,一来都是一拨人,还轮流着来,有一家把蒋九鼎堵在路上砸了车,狠揍了一顿,现在正躺在医院呢……嗨,别掺合这事啊,我们派出所都不敢去,好几家联名把他们告法院去了,正打着官司呢,让他们闹去吧,都是俩钱烧得……哎,简凡,你来这儿干嘛……”   瞎扯了几句电话挂了,简凡霎时明白了,现在知道为什么张凯和何秘书一脸如丧考妣、为什么以前容光焕发的蒋迪佳会变成那么憔悴个样子,为什么几个人还会死皮赖脸地再回到一队去找自己,敢情这里面的事,闹大了。   哇!!看来这有钱人也这么不堪一击啊!简凡心里隐隐地升起了一种快意,一种看着别人倒霉的快意,特别是想想蒋九鼎那张秀气、白皙和文质彬彬的脸,现在肯定是缠着一脸绷带,晦气无比。再想想张凯和何秘书,整个跟没娘的娃娃、没头的苍蝇乱窜,这快意更甚了几分。   在很多简单的常识问题上,有时候聪明人的智商并未见得多高,当初卖方子,简凡看得出蒋九鼎志在必得,可也生怕出了问题有后账,只得一味推诿。但这其中也有关窍,就像卖土豆红薯大南瓜,对付普通人,你得说得天花乱坠他才买;而对付蒋九鼎这号精明人,你得把货说得很差、差得一文不值,你越贬低,他会觉得他自己越有眼光,还非买不可了,即便是有问题,他也不在乎。   想到此处,简凡如同小时候偷了谁家地里的香瓜、上学讹了费胖子的零花钱、大学恶作剧捉弄了室友一般,停下车,靠着座位后背,越想越可乐,乐得直笑得肚子发颤、两肩直耸。好长时间的压抑倾刻间释放出来了。   笑了半晌才止住了,不过跟着心里沉,呀?蒋姐这不也跟着倒霉了?   一想起蒋迪佳,简凡的心一下子高兴不起来了,一想起上午见到蒋姐那份让人顾怜的憔悴,简凡再也高兴不起来了,不但高兴不起来,心跟着越沉越低……在乌龙,在九鼎、在五洲,还有不久前在这里,俩人点点滴滴的记忆还是那样清晰,聘聘婷婷、飘飘裙裾、笑容可人的蒋姐一直在自己的心里印象颇佳,即便是最后一次被调戏了,简凡仍然对蒋迪佳没有什么怨念,毕竟俩人本没什么交集,要错也是自己异想天开了。   蒋迪佳和他们不一样。简凡突然泛起个怪怪的想法,在蒋姐身上最起码看不到富二代那种飞扬跋扈的影子、最起码看不到那种娇滴滴弱不经风的矫揉造作,最起码……最起码蒋姐很善良,主动找着自己要来给一部分补偿。最起码比她哥,比九鼎这群货色都要强。   哎哟,这事闹的。九鼎失火,殃及蒋姐了,简凡隐隐地有几分愧意,如果仅仅是九鼎这个酒店、如果仅仅是蒋九鼎本人,没准这时会站这里幸灾乐祸地看笑话,可现在,好像怎么也笑不起来了。恍惚间,仿佛又看到蒋迪佳哭喊在火场里、哭喊着紧紧地攒着自己的衣角,俩个人狼狈地爬着上楼梯;仿佛又想起了,火场里走出来,欢喜欲狂的蒋姐搂着自己在兴奋地大喊大叫;仿佛,仿佛还有那一夜,一吻三十万的倾情……   “咂咂……这事,蒋九鼎活该他倒霉,可蒋姐,我帮不上她呀?……算了,咱看看去。”   简凡无法说出自己的这种感觉了,就着路沿离九鼎还有一段距离停好车,拍门下车,朝着九鼎缓缓走来。   场面比预想中还要乱,通向门厅停车场已经是污七八糟一大片,好像是用漆画的“还钱”、“赔偿”、“蒋九鼎大骗子”之类的话,停车场没停车,可扔下的易拉罐、塑料瓶、废报纸琳琅满目,简直像一个没有清理干净的垃圾场。   简凡看得不禁哑然失笑,八成是下线上当受骗的销售商在这里搞的事,不知道别人能不能预料到这个结果,反正简凡觉得,自己是睡上七八年,做梦也梦不到这种哭笑不得的后果。   乱像不仅于此,场子上早已没有平时来回巡逻的保安,快走近门厅的时候,大厅里已经看不到穿着红旗袍的服务员,代替她们的是一群穿着大裤衩的、趿着人字拖鞋的、身着大褂子和干脆光膀子的,一干老爷们聚着抽烟的、就着瓶子喝啤酒的,坐在台阶上打扑克的,抽着喝着玩着,回头一擤鼻涕,跟着就是呸呸吐着痰。   丫的,这那里还是休闲酒店,简直要成骡马大店了。简凡心里暗暗地想着,偷笑着。刚走到门口不远,人群里一位面带几分凶相的络腮胡子扯着嗓子喊着:“嗨嗨……去其他地方住吧,这儿关门了……”   简凡不理不睬,前行了几步走到了台阶边上,盯着那位发话的,稳稳说道:“我不住店,我找人,不行呀?”   不过是一群想要回投资的销售商,方法过激了点。简凡倒没有在意,像这种情况并不少见,前几年因为非法吸呐民间资本的一案子,有几千人围着市政府,那场面才叫壮观呢。这些人倒没阻拦,好像看简凡也不像找事的,看了一眼该干嘛的还干嘛。简凡就着人群的空隙往里走,猛地和人群里的某一位一对眼,那人像做贼被抓一般,捂着脸往后藏。   “啊!?迷糊……嗨,你装什么呢?”简凡一眼便认出来了,这是盛唐的小保安,不知道怎么穿成了小痞子德性钻在人群里玩。那小迷糊咪着对小眼看躲无可躲,讪讪站出来笑着说道:“哎,小简哥,您……您也来玩呀?”   “这怎么了?”   “哎哟,没事,蒋九鼎不骗了下面好多家钱,都聚在这儿等着他给钱呢?”   “他不躲医院里了吗?”   “是啊,可他还没还钱呢?”   “噢……”   简凡问了句,几分狐疑,现在倒觉得自己比这个小迷糊还迷糊了。正诧异的时候,更吃惊的人出来了,一个黑黝黝的脑袋站到面前,呲笑着:“锅哥,还认识我不。”   “啊!?地雷,郝建雷?你……你怎么也钻这儿了?”简凡吃惊地道,黑乎乎的小子,可不是乌龙县当协警的同伴是谁,比原来更黑了几分。   “嘿嘿……我认识迷糊哥,我在这儿玩呢。”郝建雷要说什么,旁边迷糊捅了捅,赶紧地改口了,不过见了简凡明显有点喜出望外。拉着简凡道:“哎,锅哥,你怎么也来这儿来了。”   “我来找个熟人……你呢,什么时候来的太原,怎么也不去找我。”   “嘿嘿,派出所把我们几个开了,没地儿去,就来太原找工作来了。”   “开了?什么时候的事?”   “没几天。”   “那他们几个呢?”   “炭锤和我一起来了,黑蛋跟他爹卖豆腐去了。”   “噢,那你们找着工作了么?”   “找着了,当保安呢。”   “呵呵……好好……给我电话,我回头找你。”   俩人叙了几句,留了电话,派出所的协警队伍换人倒没什么稀罕,听说小地雷找着工作了,简凡也跟着高兴。小迷糊喊着自己人、自己人,殷勤地给简凡分开人群,回头还恬笑着告别。   嘶……简凡看看门口堵得这么多人,直拍脑门子,好像这事里透着邪性,怎么盛唐里的小保安也凑热闹?难道是唐大头也在这里面捣鬼?可再细看人群也不像,里面明显还有几个人,一听就是外地口音,不像太原人说话。   想了半天想不通其中的关窍,再看大厅里,傻坐着几个保安,也是百无聊赖地爬在大理石柜上,好像这两方是冲突,也不像冲突;是对峙,可也不太像对峙……到底这里发生了什么事?简凡狐疑地看着四周,外面一片狼籍,而厅里却是毫发无伤,就像没有发生什么事一般。正想着,电梯里出来了位熟人,却是张凯,急步迎了上来,客气地招呼着:“小凡,小凡,怎么来也不通知一声?”   “呵呵……我路过。”简凡笑着应了句,指指外面:“张副总,这……怎么了?”   “哎,堵着门要退钱、要赔偿的呗。”张凯叹了一口气,跟着不无希翼地问道:“小凡,你……你有办法了?……我们以前是对不起你,可我们这不是也遭罪了么?有什么条件你尽管提,不管怎么着,我也满足你……”   “算了,我路过,我真解决不了。我还是走吧。”简凡一看这阵势,怕是不好善了了,悻悻地转身,借自己几个脑袋也解决不了。   “别……小凡,蒋总妹妹在上面等你,你难道不想见见?”张凯猛地说了句。   简凡讶声问:“不是吧?她知道我来了?”   “她不知道,可我知道,我在监控上看到你了,是她让我来请你的。”张凯解释道,不过并没有拦着简凡,或许现在对简凡并不抱什么希望。   “好吧,看看去。”   简凡想了想,跟着张凯,俩人进了电梯…… 第三卷 浪起几重波 第29章 涟涟泪成行   九鼎里笼罩着悲观的气氛,有气无力的保安、面带忧色的服务员、一脸哭丧的中层,反正就是不见几个客人,据张凯说,这事已经一周了,现在这社会,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有那么一群爷们堵在门口逼钱要债,怕是等闲不敢有客上门了,即便有估计也要被吓跑。   从电梯到楼层,张凯喋喋不休地说上了,好像还有搏取简凡同情的意思一般:“哎,你看这事弄得,法院告了不说,媒体跟着瞎掺合,一调解吧,他们就狮子大开口,恨不得让九鼎关门他们才罢休,挣钱的时候都不吭声,稍赔了一点,就都打上门来了……哎,你看这事闹得,当初我就和蒋总说,咱们把配方藏着掖着,细水长流,可他不听,非要铺大摊子赚大钱……哎,你看这事闹得,收拾不住了吧,人都躺医院里,钱算个啥,老董事长也被气病了,可知道后悔了吧,三天两头催着我们找你,说这解铃还须系铃人,我们都没办法伸着脸去见你去,见了也是自取其辱……哎,你看这事闹得,怎么就没有相信你的话呢,要是早听你一句,也不至于这个样子嘛……”   “你看这事闹得”一句话重复了不下五六遍,脸上和话里懊悔听得真切、看得仔细。   可对象错了,这个半吊子系铃人光会系,不会解。简凡悻悻地看着张凯,先前几分怨念已无,只是觉得这个胖子比想像中要脆弱得多。像这么大年龄,像这种中层干部,遇着类似的事,不被炒也好过不了哪儿,相比之下,这等可怜兮兮的惨相,甚至于比自己还有几分不如。   一路都没有说话,张凯以为简凡尚有怨念,不敢再问。而简凡的脑子里一直想着的是门口遇到了那俩位熟悉的人,一个地雷,这小屁孩怎么也来太原,怎么来出现在九鼎,而且对这帮子无利不起早的协警德性他是最为清楚,如果没什么好处,难道他会来这儿站岗?还有那位在盛唐见过小保安迷糊,现在都不知道这货叫什么名字,怎么着也会出现在这里?   莫非?莫非还不仅仅是配方的事,还要有其他的事?简凡摇摇头,有点不敢确定,听了张凯一番话,看来这事已经进入了司法程序,应该不像是唐大头的那种流氓办法,打人那事倒是像,可张凯唠唠叨叨地说着,又好像不是。   搞迷糊了,简凡干脆不去想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些事,简凡知道不是自己解决得了的,何况就解决得了,也未必愿意替姓蒋的担这些事。   十七层办公区,来了若干次的地方,张凯轻叩着总经理办的门,里面,传来了一句熟悉的声音:请进。   俩个人一前一后进了蒋总的办公室,桌后坐着的却已不见的蒋九鼎,而是蒋迪佳越俎代庖了,款款地站起身来,看着张凯和背后站的简凡,只是微微示意了一下,张凯看了简凡一眼,叹着气出去了。   洁白的裙衫、半露着小臂像裙衫一样白,额前飘着几缕乱发、蒋迪佳的脸憔悴之色更甚了几分,两眼红红的,桌上放着纸巾盒,估计是方便哭鼻子用的。一想到这儿,简凡不知道为何觉得有可笑,脸上微微露着笑意,虽然坐在总经理办公室,可怎么看都像受了委屈的大姑娘小媳妇,丝毫没有那怕一点女强人的气质和魄力。   “你来干什么?可怜我、同情我,还是嗤笑我。就为看笑话还用跑这么远的路吗?”蒋迪佳看着简凡脸色笑意,有点不太高兴,讪讪地坐下来,掩饰似地把纸盒收起来,说着话,这话里质问成份重了点。   “我……咂……我那个……”简凡有点语结,斜着眼瞥着蒋姐楚楚可怜的样子,自己还真带不来惊喜,既然不是惊喜,那只会让蒋迪佳更失望,可是想安慰,又觉得无从出口。   “你说得很对,这是一个死局,谁也解不开,我们也怨不着你。如果你只是想可怜我、同情我,不需要这样;如果你是想嗤笑我,你已经看到了,我家里四个人,已经俩个因为这事躺进了医院,没有比这种惩罚更重的了……你走吧……你不是不想见到我吗?”蒋迪佳说着,怕是想起了家人,一语出口,泪水涟涟,又抽着纸巾拭着眼睛。   “我……我其实就路过,进来看看你。”简凡挠挠腮边,半晌说了句不伦不类的话。   正哭着的蒋迪佳蓦地被逗得哭笑不得,一怔之下,没好气地盯着简凡:“撒谎,你路过什么地方?这里靠近郊区了,就回乌龙你也不路过这里,从我认识你开始,你就一直撒谎。”   简凡不羞不糗更不着急,反而换着语气嘿嘿笑道:“那……那我是故意路过总行吧?”   嗤的一声音,蒋迪佳掩着鼻子又差点从泪相被逗到笑脸。再看简凡的时候,简凡却是一副很诚恳,并无恶意的样子,让蒋迪佳蓦地心动,蓦地想起了初见之时,那个殷勤笑脸相迎的小跑堂,也是现在这种表情,那表情里或许有捉狭,但对于自己绝对不会有恶意。看着简凡依然站着,蒋迪佳无奈地叹了口气说着:“你坐吧,喝水自己倒。”   俩个人这才说起了话,一说起来不可避免地谈到了现在的情况,这件事已经由来已久,半个月前就初现端倪了,从云城、吕梁、大同各地先后有十几家找上门来,九鼎以技术缺陷的原因本来已经和几家达成了协议,谁知道随后发生的事让人大跌眼镜,上门的一夜之间又反悔了,提出了巨额赔偿,跟着又联合新进的几家以商业欺诈把九鼎告上了法院。庭未开事未了,又在家门口被一干销售商围着砸车打人,脑袋中招了,被人砸了一砖。老董事长,也就是蒋九鼎的妈妈,一气之下,也被送进医院了,儿媳妇和父亲在医院照顾,唯一的女儿,只得勉为其难在这里坐镇了。   蒋迪佳说到母亲住院、哥哥被打,先是淅淅沥沥泪如春雨、接着是潸潸而下状如泉涌、到了最后却已经是泪水涟涟,泣不成声,纸巾盒里的纸巾一张张被抽着,挹着泪水,扔进了废纸篓。这番一袭梨花春带雨的楚楚之相,即便是铁石心肠怕是也要被哭化三分。   哭是女人最犀利的武器、最竭斯底里的发泄,或许蒋迪佳总算找到了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期待着他能给几安慰和劝慰。不过等得蒋迪佳哭完了偶而看了简凡一眼,却是几分忿意直上心头,静静地坐着的简凡像旁观者在看一场演戏一般,眼神里不是同情也不是可怜,而是多了几分玩味,于是,感情变了,哭声刚歇,一双被泪水洗过的明眸瞪着简凡,不无埋怨地说道:“看够了么?别人的痛苦,让你觉得很好笑,是吗?”   “那你要我怎么样,陪着你哭呀?”简凡噎了句。一句话憋得蒋迪佳再也按捺不住了,腾地站起身来,瞪着简凡,口气非常非常之严肃且正色地道:“你走吧,我也不想见到你了。”   “我也没想见你,是你叫我上来的。”简凡不客气地噎了句。   “你……嗯……”蒋迪佳气得说不上话来,一指门的方向命令道:“你走不走?不走我马上叫保安。”   “嘿嘿……你们九鼎的保安管用,还至于现在这个样子么?”简凡蓦地笑了。   这一句让蒋迪佳颓然而坐了,大门厅口每天三班倒也似地来人,最多的时候能聚上百人,就是逼着要赔偿,个个提的都是天文数字,根本不可能满足。而且对于这个民事类的债务赔偿纠纷,连派出所也懒得管你,至于保安么,本来工资就不高,谁愿意给你承担那么多责任。   人情冷暖此时方知,蒋迪佳想想每日东奔西走找父母曾经的友人和九鼎有过恩惠的,不是袖手旁观就是一筹莫展,一想想前途渺茫,又来了个泪水涟涟。   “蒋姐。”简凡很诚恳地说了句,坐着身也未动,看着引起蒋迪佳注意,这才缓缓说道:“我不是来看笑话的,这个笑话已经是预料中的,看不看没有什么意思;同情和可怜你呢,也没必要,你们家就是全赔了,也比一般家庭强,最起码也比我强,要同情可怜吗,应该是你们同情我的遭遇;解决问题么,我也不行,我都已经告诉过你们了,这是死局,除了罗家人,没有人解决得了。”   这话说得中肯兼无奈,而蒋迪佳也知道是这样一种结果,有点伤感地说道:“这事怨不着你,你不用安慰我。”   简凡可没准备走,突然就着话题说道:“蒋姐,经历过挫折和危难的人,应该对生活有一种豁达的态度,我就问你一句,要是那天在五洲没有走出火场,还会有今天的烦恼么?……那么这句话再倒过来,那天走出来了,还有什么可以成为烦恼的呢?”   这个怪怪的声调和话让蒋迪佳心中一凛,猛然省悟到了其中的含义,眨着眼,诧异地看着简凡,这一句话,好似直触动了心底最深的感觉。这个道理很简单,差点送命的那一次都躲过去了,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呢?难道还有什么比那一次还难吗?   目的达到了,简凡看着蒋迪佳哭停了,那双被泪洗浸的眼,此时才发现是如此的美,不过此时也没有绮念的成份,只是觉得蒋姐如同那晚所见一般,楚楚可怜,让人不忍拂了她的好意。   俩个人看着,仿佛又回复了曾经拥有过的默契,蒋迪佳想说什么,却是隐隐地抓住了大概,没有开口,不无期待和渴求的目光看简凡,似乎在等着这个救过自己,帮过自己的人,再说出点什么来。简凡一笑置之,只是不无自嘲地道:“我从小就在那种比较挫的环境里生活着,在农村,因为淘气我奶奶经常揍我;回到县城,因为不好好学习我妈又经常揍我;上学了吧,那更不用说,简直就是老师的出气筒。到了社会上吧,也是处处不顺心、不如意,经常被人瞧不起。我就觉得你再差,也差不到我这种份上吧?你有什么可哭的?谁一辈能没点不顺心的事?过去当皇帝还有跳楼上吊的主呢。”   蒋迪佳几分释然了,颇有力有不逮的意思喟叹了句:“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其实不如你,从小被父母惯着、被哥哥宠着,一出事了,我根本不知道该做什么。可是我总不能袖手旁观吧,他们在你眼里也许有不齿,可是我家人,我能放弃他们吗?”   “你又错了,现在的情况,就像你被困在火场里一样,四处都是黑暗和浓烟,你根本不知道出路在哪里?哭呀、喊呀,哭喊完了没有救你,然后你就认命了,等死了,对么?那你还不如直接打开窗门,从十七层跳下去,那不一了百了吗?”简凡干脆来了个反其道而为,劝坏不劝好,瞪着大眼分外无辜,好似这话非常诚实一般。   “你……”蒋迪佳抿着嘴,想要生气,却被气笑了。简凡迎着这笑容也是傻呵呵一副没心没肺地样子傻笑着。蒋迪佳有火倒发不出来了,喟叹了句:“要是跳楼能解决这些问题,说不定我会考虑的。”   “这就更丧气了……嘿嘿,在出路未明的时候,盲目地乱冲乱撞只能是徒劳。你现在安静都安静不下来,怎么去处理这些事。其实很多事你不放到心上,它就不是什么事了,明天,明天或许就会有什么转机。即便是没有转机,即便是全部赔偿了损失,那又如何,什么东西都有价,唯有人无价,人在,什么都在;像你现在,把自己哭坏了、哭晕了,要不干脆哭得闭气了,谁理你呀?”简凡支着脖子劝慰道,话虽难听,可句句入耳。   蒋迪佳听得这侃侃劝慰,眉里的烦忧稍稍化去了一部分,长舒了一口气,无奈中透着释然地说道:“你说得对,现在的一切都是徒劳,解决不了问题。”   “所以嘛……”简凡笑着,又是一副天下大事,全说吃字的德性建议着:“我虽然帮不了你,可我建议你,好好吃上一顿,然后再好好睡上一觉,人的心力是有限的,可烦恼的事是无限的,熬得过份了,把自己耗出毛病来那可就划不来了。”   这是唯一一句像样的劝慰话,有了前面的铺垫,倒显得更有效力,蒋迪佳讪讪把纸盒收了起来,双手交叉着支着肘,眼睛闪烁着,几次扫过来,想说什么,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那个谢字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似乎和他之间,不需要再说谢字。   简凡也乐了,好在不再哭了,或许今天能做的就是这些了。正要说话的时候,手机铃声响了,一看是老三的电话,这才省得还有正经事要办,接了电话应了声,说着就要起身告辞。   一告辞蒋迪佳也紧张地站起来了,有点不依了,讪讪地说道:“你……不能多待一会吗?”   “嗯!?”简凡回头看看,蒋迪佳眼神里俱是期待,这倒让简凡瞬间想到了在五洲死拽着自己衣角的样子,笑了笑,再看自己和这里格格不入的环境,想想还是决定放弃了,正色说道:“咱们都有自己的事,我真得走了。”   “哼,借口,我就那么不招你待见么?”蒋迪佳蓦地有点小脾气了,嗔怒地道了句。   简凡呵呵地笑着,很随意地说着:“冲你这句话就有点,蒋姐,这不是借口,真有事,我和同学在夜市摆了个摊,他一个人忙不过来,我真得走了。”   “摆摊?你撒谎吧?摆什么摊?”蒋迪佳的脸侧过一边,明显不相信。   “嘿嘿……老本行,搭灶开火、坐锅卖饭。”简凡笑着,人已经走到了门口,笑着说了句,招着手,不理会蒋迪佳此时非常不悦的神情,直出门去了。   有点不太相信、有点哑然失笑、还有几分忿忿之意的蒋迪佳仅仅想了片刻,蓦地做了一个决定,提了坤包蹬蹬蹬奔出去锁上门,招着手喊着:“简凡,等等。”   说着就奔上前来,抢着摁了电梯,进了电梯,回头却是努力笑笑,解释了句:“我饿了。我去吃饭。”   “噢,那就好。”   “你刚才说你们那什么摊?在什么地方?”   “中西广场,啤酒摊,杂碎面。”   “那好。”蒋迪佳笑着说:“我就去那儿吃。”   简凡一愣神,却不知道这大小姐所为何来,讶色道:“喂,我得干活,顾不上陪你。”   “我吃我的饭,谁稀罕你陪了?”   “嘿嘿……那可是杂碎面啊,你吃得下去么?”   “有什么吃不下去的?……你敢做我就敢吃。”   “我可不请你啊,一碗四块,照价付钱。”   “刷卡行么?”   几句互相调侃,相视一笑,俩个人,淡淡地说了几句,仿佛重新找回了彼此的默契,简凡看着眼睛红红的蒋姐,却是不忍拂了她的意思,张凯和何秘书出门送着,俩人的眼里俱是怪怪的,好像生怕简凡把蒋迪佳拐走了一般。不过此时的简凡很坦然,蒋迪佳却要比简凡还坦然,款款地随在简凡的身侧,自然而然的挽上了简凡的胳膊,看也不看门口围攻的这群爷们,任凭艳羡和嫉妒的眼光直射简凡…… 第三卷 浪起几重波 第30章 当垆美厨娘   “蒋迪佳,太原日报社的……黄天野,同学,我们宿舍里老三。”   简凡介绍着蒋迪佳,比平时到摊前晚了十几分钟,黄天野正待训两句的时候,蒋迪佳款款伸出手来握手,霎时把话和脾气都压下去了,见了这等美女,黄天野也跟着颇有风度了,傻了吧唧看着简凡把这位新进的蒋迪佳让到了简易桌凳上。就像招呼一个普通客人一般,自顾自地忙活去了。   咦哟……黄天野小眼咪着,只见得这位蒋美女半袖白衣、长裙过膝,美的有几分脱俗,比这大夏天露着大腿和前胸的MM们倒更有几分清丽,一双疑似哭过的眼睛把个人衬得楚楚可怜,偶而一颦一笑也看得出很勉强。   丫的,这俩货不会有奸情吧?这怎么越看越像刚办完事的?好像还像那种女方不太情愿被强上了的那种,黄天野看得心里直打鼓,暗暗观察了几眼,想问又不太敢问。   而此时的蒋迪佳,肘支着桌,目光一瞬不动了看着简凡。一个专注的男人,总是会以他的某种魅力吸引着女人的注意,在简凡身上,蒋迪佳总是能找到吸引自己的东西,就像以前,或者,就像现在。案已好、锅已开,挹一掬清水净手、小心翼翼地套上袖套、系上一幅白白的围裙,站到了锅后案前,脸上不管是忧郁、不管是高兴、不管是戏谑还是捉狭,在这一刻开始的时候都无影无踪了,代而言之的是一脸肃穆,好似眼前不是青菜面食海带丝,而是满汉大席一般。   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简凡切菜、拉烩面、下锅,又是蜻蜒点水般地调着底料,一举一动,每一个细节落到眼里,都颇觉得赏心悦目。坐在角落里的蒋迪佳不由地痴了……   广场上,渐渐地人多起来了,陆陆续续从家里出来乘凉的、玩耍的、跳舞打球的,喧弄的声音越来越大,黄天野和请来的帮工忙着招呼零零散散上桌的客人,越是大睛天,越是热天,家里呆不住到广场上的人越多,啤酒摊生意就越好,而今天看来,又是一个好收成了。   对于身外的这些事,坐于一隅的蒋迪佳仿佛浑然不觉,静静地、痴痴地看着。或许想起了在乌龙俩个人的恍似初见,一脸捉狭和笑容可掬的简凡,就像乡野之间冒出来的一个小精灵;或许想起在九鼎,又是一脸色迷迷发痴发呆的样子,和大街上遍地跑的小色狼没有什么二致。一直以来,蒋迪佳本以为他也是自己生活中一个匆匆的过客,但没料到的是,在五洲,又同样是他,火场里依然如嬉戏一般轻松地走了出来。有过欢笑、有过烦恼、有过争吵、甚至也有过相拥相吻过的甜蜜,也许应该越走越近的距离到现在却越来越远,俩个人几乎走到敌对面,个中滋味真有点一言难尽的感觉。   不过,他是豁达的,蒋迪佳很肯定,一个并不富有但却有勇气拒绝几十万的人,应该是豁达的;一个当着警察还有勇气再系上围裙当垆卖饭的人,也应该是一个豁达的人。和他相处,有时候不知不觉地会被那种乐观和豁达的心境感染,就像现在。自己所遭遇的悲伤好像也没有那么严重了。   很多次从他的眼中看得到他对自己的迷恋,像所有的男人一样。不过不同的是,他并不迁就自己,甚至于一点亏都不吃;蒋迪佳想起俩人相处的时候,多少有点市侩、有点斤斤计较的简凡心中莫名地觉得有几分好笑,往往你觉得他应该怎么样的时候,他偏偏要出乎意料;而你觉得他有某种特殊之处的时候,他偏偏又回复了常人,甚至于比正常的人还要平常。就像此时,专注、庄重的简凡,再看不出有半点贪玩好吃的样子,就像一位操刀的大厨在急就着盛宴、就像一位艺术家在精雕细琢着一件作品,神色里的投入会让看者油然而生一种尊重。   饭,很快熟了。两根粗大的木筷挟着白而嫩的面条出锅进碗,碗大的平勺挹一勺杂碎调羹,再调一份去皮的白嫩黄瓜,一碟一碗,简凡笑吟吟地端到了蒋迪佳面前,抽了一对筷子递给蒋迪佳,神色里关切地说道:“吃吧。”   一句吃吧!让蒋迪佳觉得心中蓦地一动,嘴唇嗫嚅着却不知道该说什么,除了来自父母和哥哥的关心爱护,第一次有这么个外人让她有同样的感觉。桌子上,氤氲着蒸汽的面碗,漂着绿油油的青菜、白嫩爽滑的面条和酱色深红的肉羹,飘来了淡淡的香味,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在乌龙的第一顿,那一味风味柴鸡的颜色,眼睛眨着看着简凡,眼神里,谢意俱在不言之中。   “吃吧……我还要招呼其他客人。”简凡把碟子往蒋迪佳的面前移了移,笑笑,转身忙去了。   蒋迪佳还真觉得自己饿了,轻咬慢咽地吃上了,面条,就像想像中那么润和韧、那么滑、汤色也像想像中那么香、小黄瓜调得清爽可口,吃着的时候,不经意的抹了抹眼角,不知道什么时候,沁着一滴泪迹,也不知道,这是刚刚流出来的,还是早已蓄在这里的。   简凡说得很对,一个人心力是有限的,这些天的忙碌让蒋迪佳颇觉心力交瘁,人在顺时朋友多、到了难时却冷落,哥哥在医院、母亲在医院,剩下一个人跑前跑后,和下线销售商代表,谈判像吵架;法庭调查,说来说去是说不完的一堆好话,还有酒店里惨淡经营和人心不稳,蒋迪佳甚至怀疑自己还能支撑多久……不过,现在可以不必考虑这些,现在可以细嚼慢咽着尝尝这份不起眼的面食,现在可以在这种喧闹却也平静的环境里,感受一下片刻的安宁。   ◇◇◇◇   俩个人的戚戚之色,蒋迪佳患得患失的表情,还有泪痕刚干,红着的眼,还有这种身份吃碗杂碎面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让老三黄天野实在是看不明白,看着美女正吃得起劲,悄悄地凑到锅边的简凡跟前:“喂,锅哥,这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   “嘿,装傻是不?这姑娘怎么了?”   “没怎么呀?”   老三黄天野一听,义愤填膺,小咪眼瞪大了,压着声音道:“这还用说嘛,傻子都看得出来,肯定是被你小子刚刚夺去贞操,然后哭得死去活来,又被你小子花言巧语骗住了是么?你小子有点良心没有,总不能拿碗面招待人家吧?没钱你吭声呀,这漂亮个妞让你带这儿糟践,简直是天理难容、人神共愤啊。”   简凡听得先气后笑,又有点忍俊不禁了,带着这么个哭哭啼啼的蒋姐,让谁一看也没好,笑着捞着面轻声道:“老三,你不能把你惯用的手法硬栽我脑袋上吧?”   “切……你还不如我呢。我说你小子被蹬了怎么一点都不郁闷,敢情早有预备的了。我都怀疑你是不是故意想换妞了。妈的,好白菜都让你撞着了……真是没有天理。”黄天野悻悻说道,一回头,吓了跳,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位美女已经吃完了,正站在自己身后,吃干净的碗碟送过来,黄天野赶紧接着紧张地说:“嗨,别客气,我来我来……”   “我自己来吧。”蒋迪佳俯身洗碗碟,回头还给了简凡一个甜甜的笑容。简凡倒不觉得什么,这可把黄天野妒嫉得要命了,干脆回头招呼客人去了,眼不见为净,不理会这事了。   笨手笨脚地洗着碗碟,不过倒洗得颇有兴致,蒋迪佳偷着眼瞥着简凡,小心翼翼地问:“简凡,你做的真好吃。”   “呵呵,是你饿了,吃什么都好吃。”简凡淡淡说了句。   蒋迪佳几分感激地放下洗净的碗碟,看着心无旁鹜的简凡,小心翼翼地问:“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简凡瞥了眼没在意:“这儿哪有你那能干了的?”   蒋迪佳怏怏不乐,却急于表白道:“你怎么老是小看人?酒店和啤酒摊不都是服务么,还不大同小异?在大学我当过志愿者,麦当劳落户太原的时候,我当过几天小红帽,还卖过薯条呢……那要不你现在把我送回家。”   简凡一看蒋迪佳这期期艾艾的神情,可笑之余又有几分不忍了,勺子指指杂啤酒桶,笑着给出了个难题:“给客人倒酒。行么?”   “当然可以,这有什么难的。”蒋迪佳乐了。简凡扯着嗓子:“老三,过来……给你配个打下手的,让她倒酒,饭钱免了。”   “哇!?不能这样虐待美女吧,那不成,你舍得我还舍不得呢……”黄天野啊了一声,讶了声,直呼不敢劳烦美人。不过蒋迪佳倒乐滋滋上来了,看样是个自觉自愿的行为,黄天野悻悻地一挥手:“那来吧,我教你怎么倒。”   于是,蒋迪佳终于有活干了,饶有兴致地跟着老三学怎么着往杯里插根筷子,倒出来杂啤不溢不流;怎么着倒个七八分满加两分浮沫,看着像满的;怎么着看那个肚大客,看准时机再给他们加一杯。心思灵巧的蒋迪佳却是一点就通,还真个就有模有样的学上了。   一个小时过去了,蒋迪佳倒了十几杯,已经窥得了门径,白衣白裙穿梭在桌间,熟稔得紧,简凡看得这表情实在够呛,又是教一番要笑脸相迎,蒋迪佳不一会便进入状态了。   两个小时过去了,偶而小憩的情侣、结伴而来的年青人、客闲休息的的哥的姐、还有偶尔小座的一家三口,休闲的人群、轻松的氛围渐渐让蒋迪佳脸上有了笑容。在快乐的环境里,即便是你心情不好,也会受到这种快乐的感染。   三个小时过去了,黄天野暗暗咋舌这美女的号召确是不同凡响,只要温言软语问一句,来杯杂啤可以么?完了,喝酒不喝酒的,肯定不好意思拒绝美女的意思,得,时间过了一半,四个大酒桶已经空了,黄天野赶紧地打电话叫酒。   四个小时过去了,快到收摊的时候,连简凡也惊得合不拢嘴,平时能卖四桶杂啤,今天足足卖空了十桶,黄天野乐滋滋数着零零整整的钞票,抽了一叠来递给简凡:“给,今晚加工资,二百五。”   “你诚心是不是?”简凡解着围裙,却是接着钱塞口袋里。   黄天野乐得忘乎所以了,看看还在洗杯子的蒋迪佳,悄悄凑上来:“哎,锅哥,明儿你再把她带来,一晚上往这儿杵个美女,光啤酒就多卖好几桶……我怎么就没想到这招呢?”   简凡呲笑着:“那加工资啊,别想沾便宜。”   “喂,这也太黑了点吧,你们俩抽走一半多收入,我还挣个屁呀?”   “文明点好不好?你倒想得美,一天你给人家两千,你看人来不来。”   “倒也是啊,不像个没钱的主啊……锅哥,问你个私人问题哦,你们俩……深入到什么程度了?”   “呵呵……跟酒桶一样。”   “什么意思?”   “深入到底了呗。”   俩个瞎扯着,收拾着桌椅案子,打发着黄天野回家,忙忙碌碌的几个小时结束了,送走了黄天野,时间已经接近零点了,看着蒋姐偶而还累了一般地自己捶捶腰,这倒让简凡颇有歉意了,本来随意地说了一句,却不料她还干得这么投入。俩个人,漫步在广场上,蒋迪佳看着简凡几次忍不住地嘿嘿傻笑,也跟着笑着问:“笑什么?我做得不好呀?”   “不不,太好了,老三说有了美女啤酒卖得快,他想雇你呢。哈哈……看来市场的潜力是无限的啊,平时我们只能卖四桶,最好也就五六桶,可你一来,随随便便就出了十桶啤酒,你再来几天,其他几个摊位该提意见了。我现在明白为什么广告上都用美女了,恶俗虽然恶俗了点,可确实有效果啊……蒋姐,你知道我想起什么来,当年卓文君跟着司马私奔了,嘿嘿,当垆卖酒是不是也是你这个样子哦?”   几句逗得蒋迪佳咯咯直笑着,简凡像个小孩子玩一般,倒过来走着,蒋迪佳一起乐呵,笑着回道:“你这意思是把你比喻成司马相如了?司马相如可不是个厨子……呵呵……哎,简凡,你在这儿挣多少钱?”   “嗯,一晚上二百左右,比工资高多了,还是大城市人多好挣钱,一个小摊比乌龙的一个店挣得还多。挣钱高兴,不过比挣钱更高兴的是,人在这里高兴。”简凡伸着俩指头,乐呵地说道,看样很满足。   蒋迪佳仿佛也高兴起来了,笑着说道:“那倒是,这里挺好,要是没有家里的事,我还真想来这里,挺高兴的,一忙起来,什么都忘了……”   “呵呵……人的心境是可以调整的,一直都说这个世界是悲伤的、是快乐的,其实不是我们身边的世界有问题,而是心里出了问题,不管我们自己怎么样,世界一直就这个样……比如你啊,一直想着不高兴的事,所以你也跟着不高兴了,可刚才看着周围的人一个比一个高兴,所以你也跟着高兴了……蒋姐,你别想那么多,总会有解决办法的,九鼎那么大个企业,这么点小事伤不了筋也动不了骨,您这一天关起门来哭,不是瞎操心么……”   简凡笑着道,俩人漫步到了车边,第一次简凡颇为绅士地给蒋姐打开了车门,蒋迪佳款款地上了车,瞥眼看着简凡乐滋滋的样子,换了个环境,心情跟着好多了,加上这些劝慰的话,更让她觉得心情放松了很多。   蒋迪佳指着路,深夜的太原宽阔的大街上车已稀、人已少,街灯和商铺的霓虹交相辉映着,一路向前如同行驶在光与明铺就了坦途之上,劳累了几个小时,蒋迪佳仿佛把郁郁之情都扔在中西广场,坐在车里饶有兴致地看着街道两旁的夜景,偶而还笑着指指点点,好像是初次进城的小姑娘一般。   路不长,看得意犹未尽,说得也是个意犹未尽。简凡倒也第一次知道蒋迪佳的家居然就住在山北大学的教职工小区里,路上打了几个电话,到家的时分已过零点了,小区楼里只剩下星星点点的灯光,大部分却是黑暗一片,车停了,蒋迪佳半晌没有动,简凡诧异地道:“怎么了,不准备回家呀?”   话里,几分戏谑,蒋迪佳蓦地打开了车灯,简凡正贼忒忒地看着,吓了一跳,只见得蒋迪佳同样是戏谑一脸,纤纤细手直伸到简凡脸前:“给钱!”   简凡一愣:“给什么钱?”   蒋迪佳兴致颇好一般地讨要上了:“拜托,剥削人也不带这么剥削的吧?一碗面才多少钱?四块;一盘黄瓜多少钱?五块。我忙了四个小时,你九块钱请我一顿就完了?不用付工钱呀?”   简凡哑然失笑了,却不知道如何来了这么一下,诧异地笑着:“啊!?不会吧?早知道不让你干了,干了点活还要钱?”   “我辛苦了一晚上,你不能让我空手而归吧?”蒋迪佳笑着,就是不让步了。   简凡也开着玩笑,不太相信:“那好,请帮工一晚上才五十,你是生手,只能算三十啊,你真要呀?”   “三十就三十,总比没有强。”蒋迪佳笑着,手向前伸了伸,仿佛还非要讨回薪水一般。   简凡悻悻从口袋里掏出钱来,抽了三张,蒋迪佳笑着,一把拽到手里,没好气地说道:“还想白使唤人,那有那么好的事。”   简凡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实在看不懂怎么着就来这么一下子,而蒋迪佳仿佛还生怕钱有假似的,把刚刚到手的纸币甩得哗哗直响,财迷样子比自己都有过之而无不及,确认这三张钱是真钞后,蒋迪佳笑着,又甩着钱直甩到简凡面前,揶揄地说道:“简凡,咱们做个交易怎么样?”   “什么交易?”简凡生怕被下套,讶色道。   蒋迪佳侧着头,笑着像是在诱导:“嗯,还记得你花三十万买过什么吗?”   “嘿嘿……”简凡傻笑了,一吻三十万岂能忘掉,只不过不知道蒋迪佳此时提及此事是什么意思。   “现在角色互换,我是买方,不过把万字去掉,也买你这样?……”蒋迪佳浅笑着,把三十块直伸到简凡的眼前。   我靠,莫不是她想那样那样吧?……简凡心狂跳了跳,使劲地咽着口水,强自镇定地定定心神,有气无力地说了句:“太……太便宜了吧……我考虑考虑……”   “装相……”蒋迪佳笑着啐了句,强卖强买的行动猝发而至,春山温玉般地凑上来了,简凡只觉得温香袭来,心神迷醉之余,最后一丝神志却是指挥着直抱着了蒋迪佳,当那一夜一吻的倾情重现眼前,所有搭在俩人之间的垒墙轰然而倒。   于是,这个不期而至的意外糊里糊涂又发生了,而且不像是个意外,像一个精心设计的温情陷阱,发生的是那样自然而然。吻着,倾情地吻着,蒋迪佳很动情地吻着,像热恋中如漆似胶的恋人,一刻一处也不肯放过,仿佛要吮尽唇间与舌上的甜蜜。   吻着,忘情地吻着,简凡只觉得紧闭了很久的心门被打开了,记不清多久没有尝到这唇间的甜蜜了。双手,不老实地抚着柔滑的腰与背,胸前被软软的峰揉搓着,这个中的滋味,怎是一个惬意了得。   这个吻,不知道持续了多长时间,最后却是蒋迪佳嘎然而止,蓦地离开了简凡,意犹未尽地停止之后,却是低垂着头,额触着简凡的下颌,喘息着轻声道:“别这样了,我快控制不住了……”   声音里像是在哀求,软软地靠在简凡的怀里,简凡此时方觉得全身的血液凝聚和勃发到了身体的某一点,有点硬生生地难受,某一只不老实的手,伸在蒋姐姐的衣襟里,正抚着裸露的肌肤,自己也快有点控制不住了,昏暗的车厢里,听得怀里蒋姐的娇喘微微,禁不住心旌飘摇。要是换个环境,没准就出事了。   仿佛生怕被人发现一般,仿佛是生怕再面对的时候有羞怯一般,蒋迪佳伸手关了车厢灯,车里一片漆黑,俩人相拥着,但蒋迪佳却制止了简凡的进一步动作,手抚过简凡的脸颊,有点黯黯地说道:“简凡,我一直放不下你,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对你,我们……”   “一切随缘吧,我也没想那么多。”简凡口是心非地说道,其实想得很多,佳人就在怀里,如果顺理成章发展的话,这样的时间、这样的氛围,发生什么自然不言而喻,只不过简凡只觉得这样好像有点乘人之危,而蒋迪佳,好像也不想那样。   “你不是个优秀的男人,可你是我喜欢的那种类型。”蒋迪佳缓缓直起身来,自然而然的握上了简凡的手,五指交叉着握在了一起,有点幽幽地说道:“可是,我也害怕我们没有什么结果,伤害到了彼此。”   暧昧的温情直撞上现实的冰山,总会迅速的冷却,渐已冷静的简凡直拉着蒋迪佳,轻轻地吻了吻手背,很释然地说道:“喜欢就好,我没想奢求什么。太耽于要得到什么的话,就会妨碍享受过程的乐趣。”   这话里,闷骚与淫而不荡俱在言中,蒋迪佳听得不怎么顺耳,笑着拧了拧简凡下巴道:“就知道你是个花心小萝卜,呵呵,不过你挺讨女人喜欢的。”   “那是很久以前了,我现在连花心的资本都没有。”   “敢想就会有的……太晚了,我要回家了,我们家在三楼,我父亲在家……就不请你上去了。”   “嗯……”   简凡应了声,兴喜之余有几分失落。蒋迪佳说着,放开了简凡,整整衣襟,临下车又依依不舍地回过头,笑着说道:“谢谢你,给了我一个愉快的晚上……我现在相信我一定熬得过去了。”   简凡招着手,开着车大灯,目送着蒋迪佳进了楼门,鸣了声喇叭,直至身影消失,有点甜、有点醉的滋味回味在嘴间,有点桃色的绮念回荡在脑子里,静耳倾听着,直听到步声渐杳,直看到三楼的灯已亮起,简凡才驾着车离开。   回队里的路上,简凡脑子里想着白天的事,快到五一路的时候才做了决定,打着方向拐进了僻静角落,拨上了电话:“喂……唐哥吧,我有点小事,也没什么事,秦队一直说让我当面谢谢你呢,您看我这一天到晚忙案子,也碰不着你,噢,您在哪?……盛唐玩呢,行,我一会去了给你打电话……好,就这样,一会就到……”   扣了电话,简凡怔了怔,眼前浮现的还是蒋姐梨花带泪的楚楚可怜之相,脑子里想着的,还是在九鼎门口见过的小迷糊和地雷俩小子,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放不下这事,而且心里一直觉得,这里面好像还有其他的事……有点不太愿意掺合到这件事中来,可又有点不太忍心看着蒋迪佳这个样子。   妈的,成也这事、败也这事,如果不是这事的话,或许没有今天亲近的机会;可恰恰也是因为这件事,才让即将到来的性福嘎然而止。要是个好心情又适逢着这月色撩人,没准早把事都办完了。   不行,得去问问小迷糊,这事里头到底怎么回事?……简凡不无几分兴奋地邪邪地想着,把车锁到路边,步行着向盛唐夜总会走去…… 第三卷 浪起几重波 第31章 初识风月场   住在国贸、吃在相府、玩在盛唐。   不管是太原人还是来太原旅游的人,多少都听过类似的话,把盛唐这个夜总会和五星级的国贸宾馆、几十年的老字号饭店齐名,可见其确有过人之处。这地方简凡也不陌生,最起码手机上经常收到某某歌星与你邀约盛唐,或者盛唐招聘男女公关,月薪三万之类的短信。你想不知道它也难。据说盛唐下属的还有演艺经纪公司,一线大牌虽然请不来,但隔三差五扫荡几位二线、三线的影视歌星还是没什么问题的;据说在这里,一掷千金搏一笑当得是平常之极,只有你钱不够的时候,绝对没有你花不了的时候,甚至于你只要花得起钱,找个小歌星、小名模陪伺都没什么问题;据说在这地方,小姐们不但在形象、身材和脸蛋上无可挑剔,而且在素质上也是同行的佼佼者,甚至于一度还有俄罗斯鬼妹在这里坐台,用美女如云、佳丽似锦形容都差了点。   市井坊间对于这类艳事当得是传得津津乐道。简凡甚至在一队一干光棍堆里都听过类似的传言,不过对于身边并不缺少暧昧的简凡倒没有什么吸引力,这等场所以前是没钱去,现在是身份不太允许去,即便是想去也允许去,口袋里估计也没那能力去。一直以来只能当个笑话听了。   上一次的事平安脱身,让简凡见识了这位貌不其扬的唐大头的能力,实在看不出这个经常被一队几个小刑警收拾的坏份子,居然会有这等能力,那么幕后的水究竟有多深就可想而知。这之后曾经存在的一点小窥心理荡然无存了,秦队长虽然说过让去谢谢唐大头,可简凡下意识里还是不愿意和这位名声不佳的人等走得太近。   不过今天也不得不走得这么近,九鼎门口骤然出现的小迷糊保安,还有当初协警的同事,好像也混到这里,就不得不让简凡上心了,现在心里真正的疑问是,这盛唐和九鼎八杆子打不着,难道还会有联系?不会是唐大头这群流氓在里面捣蛋吧?   步行了十分钟悠悠地到了这里,与清冷的街面相比,这里却是繁华似锦。隔着很远能看得到楼边的车辆穿梭着,绿色的彩灯划出了整幢楼的轮廓,竖排了盛唐夜总会几个大字在夜色里熠熠生辉,不失几分恢宏大气,流光溢彩的草坪灯把楼前的停车场的空地照得亮如白昼。这等热闹的景像,倒不比那个星级酒店逊色。   身着白衬衣、西装裤,蹬着尖头皮鞋的简凡从路外缓缓走来,远远地就被站在门口的唐大头发现了,乐呵着迎了上去,说着就来了个同志式拥抱,亲亲热热地埋怨:“耶耶……这可是贵客啊,简凡你也太不给面子了啊,请你几次都不来。”   “我这不是来了么?工作忙,您这地儿……不太方便来不是?”简凡讪讪指指夜总会。   “没事,我们这儿招待比你警衔大几倍的人都有。走走……里面说去。”唐大头不容分说,搭着肩膀领着简凡。门童和保安,看着唐大头领着人这么亲热,也跟着微笑示意,简凡倒更觉得,这家伙虽然在这里无品无位,可肯定是位关键人物。   一层是音乐厅,也是演艺厅,吧台、酒座,高背的深沙发,散散落落坐着不少人,舞台上晦明晦暗的光线照着,白衬衣映得像涂了一层荧光粉一般,穿着服务生装的男女和衣着几分暴露的女人穿梭在其间,不过看着就是摔骰子喝酒猜拳,倒没有什么不文明的举止。   当然,不文明的也不是那么容易看到的。   唐大头拽着简凡却是嘴里不停地扯着:“简凡,告诉你啊,你可错过了一次好机会啊,我上次叫你是俄罗斯歌舞团来演出,场场暴满,那鬼妹,丫的清一色的个,一米八……那舞跳得叫一个爽哦,那胳膊腿啊,比咱省城的机制豆腐还嫩,看着人都心里痒痒……今儿可不赶趟了啊,你要想玩,咱这儿现在可只有国妞了,我给你介绍几个。”   简凡一听赶紧地推托:“唐哥,别别,我就来找你说说话,秦队让我专程来谢谢您,您别误会。”   “你看你看,你这人,喝酒吧你不醉、嫖娼你不会,让你娱乐娱乐吧,你又是处处推诿,人生几大乐趣都没了,活得多没劲儿啊……今儿兴致好,难得一聚,再扭扭捏捏,别指望跟我谈事啊。”唐大头不依了。   简凡两手一摊:“那您这是赶我走吧?”   “什么话呀?我请都请不来还敢赶您走,知道你面皮薄,走,上六楼,咱们找个音乐间,边听小曲,边喝两盅,来了咱这儿了,放开点,别回头让人笑话我唐大头怠慢朋友不是。”   说着又来了个不容分说,拉着简凡直进了电梯,一听这喝酒雅座,简凡倒没拒绝。不料一出电梯口,这唐大头一摇三晃,拇指伸着朝后一指简凡,张口就是:“楠楠,你的梦中小白脸来了,还不赶紧伺候着。”   简凡一怔,再一看马上认出了正是那天见过的那位领班,不过穿着的却是OL职业裙装,手里捏着个步话器,直剜了大咧咧的唐大头一眼,回头笑着迎着简凡:“哟,稀客稀客,请!”   几十间音乐座隔音很好,只能听得见隐隐约约的歌声,楼层里偶而穿梭着男男女女,这种地方倒是第一次来。据说盛唐十几层也分档次,真正个中的奥妙,却是不一定领会得到的。   唐大头笑咧咧拉着简凡,那位见过的曾楠前领着路,偶而从厅边路过的姑娘,唐大头贼眼忒尖,一会一句:莎莎,你这胸别垫那么高,一看就是假的。一会又一句:露露,你身上味这么重,我靠……不会是大姨妈来了吧?一转眼凑到曾楠面前,口气却又变了:哎,楠楠,咱说什么来着,要不今儿你陪我们俩,便宜你了,让你一起飞一下……   不过这话里讨不得便宜,不是陪客人,这些看着娇弱俏丽的小姑娘们可没那么善了,那叫莎莎的直朝唐大头竖着中指;叫露露的,更野蛮,叉手瞪眼叱了句,信不信姐们下回夹得你流月经;而曾楠对于唐大头的调戏不理不睬,只是不屑加不以为然地剜了唐大头一眼。   唐大头却是咧着嘴自得其乐,偶而还乐得把手伸到小姐的胸前臀后揩把油。此时简凡才觉得脸红耳赤,几步路程倒有七八个长相颇佳的小姐走过,还真是掉女人堆里了,偏偏唐大头这货撩来撩去,惹得一干小姐都朝着自己看,有位梳着长发的饶有兴致凑上来问着,唐哥,楠姐,这小少爷新来的吧?怎么称呼呢?   简凡没敢说话,唐大头却是赶鸡撵狗一般:“去去去,什么小少爷,这官差老爷来了,又发骚呢。招呼唐哥我怎么没见你们这眼神。”   几个小姐咯咯笑着跑开了,曾楠打开了包间的门,简凡才凑上来悄悄问:“唐哥,什么是小少爷?”   唐大头一愣,一看曾楠,曾楠却是掩嘴轻笑了,跟着唐大头也眯着呵呵直傻乐,嘿嘿笑着说:“陪男人叫小姐,陪女人的自然叫少爷了……我都说了你有当小白脸的潜质,看看,不是光我有眼光吧?大家都这么看你呢?曾楠你看他像不像,要来咱们这儿,肯定是头牌。哈哈……”   一句话羞得简凡有点难看,曾楠没理会唐大头的胡扯。开着音乐,和唐大头笑着示意着出去了。   这个女人的举止倒让简凡觉得有点诧异,好像不像这里的人,可偏偏又在这里看样位置还不低;第一次见的时候妖艳无比,而此时看得却是几分正色,绝对不像风月场里的女人。   这个细微的动作被唐大头捕捉到了,不过没有揭破,只是伸着腿坐到沙发上,惬意说着:“简凡,我怎么看着你一点都不好色哎,女人虽然不怎么地啊,可女人是男人生命的加油站啊,一个男人呀,不好色是很难成功滴,这样吧,一会儿哥带你上十层VIP间,那儿的妞更靓,再不行给你来个狠的,裸陪裸聊,哈哈,我就不信,你不动心。”   这等奇谈怪论,让简凡觉得无所适从,笑着婉拒道:“唐哥,咱们别扯这茬行不,我找你就是有点小事,顺便上次的事当面谢谢您,我们秦队说多亏了您照应,要不没准我这警服都穿不成了。”   唐大头却不在意地说道:“哎哟,客气啥……你们秦队手软,要搁兄弟我整他,非整得他爹妈都不认识了才成……哎,对了,简凡,你也真可以啊,就为个女人,把人打成那样?还差点扒了这身官衣?”   一说这茬,简凡倒不好意思了,讪讪笑道:“嘿嘿……一时冲动。”   唐大笑着,像在准备劝慰几句一般地说道:“你听说过那句话不,别相信哥,哥只是个传说。”   “听过,这么出名的话。”简凡道。   唐大头几分神秘地道:“我们这儿也有一句,是小姐说的:别爱上姐,姐只爱你的钱……我把她们这句改了改,这么说,别爱上姐,姐只是个破鞋。哈哈……”   “什么?……哈哈……”简凡一怔,听明白了,猛地被逗乐了。   男人之间,总是在男女之间的扯淡话题上能找到共通之处,俩人笑着,唐大头缓过劲来,几分看透人情世故一般地评价着:“这年头呀,激动的多、感动的少;有奸情的多、有爱情的少;男人这自尊比自己的老二还脆弱,女人的贞洁,比安全套还便宜。所以说嘛,男女之间,就那么回事……别抹不开脸,碰上看着漂亮喜欢的,你只说上,有哥这面子在这儿,没人敢朝你要钱。”   劝了半天,简凡听明白了,敢情唐大头还是把自己当成来找乐子的来了。这才笑笑说道:“唐哥,咱别一直停在这话题上,我就有件小事想问问您。”   “你没事都不找我,说呗。”唐大头笑着道。   正说着,曾楠端着个果盘和饮料敲门进来,话题蓦地停了,唐大头抓着机会要赶紧调戏几句,不过曾楠却不理会,只是很客气地让着简凡,款款出去了,临闭门还冲简凡笑笑。   简凡此时的心思可不在这个上面,也无暇顾及身边这等优雅的环境,干脆摁着遥控关了音乐,赶紧进入正题了:“下午的时候吧,我在九鼎看着了你们这里的保安,迷糊,叫什么我不知道,你们这一段是不是……”   简凡隐隐晦晦地说道,唐大头却不以为然:“噢,这事呀,这种事多了,没准那家雇着他去挣外快去了?”   “挣外快?”   “啊,这种事太普遍了,太原现在上百万人口,挣不着钱的毕业生、民工还有乡下窜来的盲流,在街上晃荡的海了去了,一天五十一百雇个人太容易了,这叫什么来着,竖起招兵旗,就有吃粮人,就业形势很严峻的哦,就我们这儿,找不着工作进这儿当小姐的大有人在,还有白天在公司坐办公室,晚上回这儿坐台的,真的,不骗你……这帮保安就更管不着了,成份杂得很,下了班就没准搞什么鸟事去了,反正就一个宗旨嘛,谁给钱就帮谁办事呗。娘的,不是谁又给我惹事了吧?”唐大头嚼着果子,不以为然地说道。   简凡笑着道:“呵呵……没事,我就问问,九鼎这两天这事,您是不是知道点?”   “哟。”唐大头的眼骨碌转着,瞪着看看简凡,多少有点戒备地说道:“你问这个干嘛?”   这神情落到简凡眼里,却是更确定了几分,这家伙肯定多少知情,想了想才几分诚恳地道:“唐哥,今儿来和公务无关啊,纯粹是私人问题,我几个同学都在九鼎混饭,我也是偶而见着,就这么一问。”   “呵呵……”唐大头眯着看了简凡片刻,看着确实不像下套,而且确实事不关已,才神神秘秘地说了句:“那就让你的同学赶紧跳槽呗,九鼎快拉倒了。”   啊!?……简凡听得心里的震惊无以复加,跟着又是觉得不太相信,不过看唐大头这幸灾乐祸的样子,又不敢不信,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而且看这样子,这家伙肯定知情……   可这话,该怎么说呢?唐大头明显还有着几分防备心理,要从这号人嘴里掏出点真话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想了想,虽有为难,简凡还是开口了…… 第三卷 浪起几重波 第32章 行事本乖张   对于唐大头,这个认识半年多的人,简凡曾经翻查过此人的相关案底,最早的案底可以一直追溯到16年前,最长的拘禁是在少管所住过一年,最短的在看守所蹲过三个月,至于被派出所、分局、刑警队滞留的次数就不好说了,估计连他本人也数不清,这家伙属于大案不犯、小错不断的那类人,加之又有较深的背景,谁也拿他没辙。   当警察这么长时候,简凡甚至于在潜意识里对这号游走于非法与合法边缘的人有一种莫名的佩服,太原里混的人不少,都不过各领风骚几年而已,不是销声匿迹成了老百姓,就是耍得过火进了大狱,能混到他这种程度还能大摇大摆逛在大街上的,还真不多。   这种人,当然不能以常理度之了,简凡想了想,觉得这事还是直来直去的好,跟这号江湖耍心机,自己也明显耍不过人家。一念至此,简凡双手合十,学着道上这些人致敬的样子,连吹带哄上了:“唐哥,您这道行深得很,就我们秦队都特推崇您,说您是几朝元老了,这里头呀,肯定有点不寻常的事,站在我这个角度肯定是看不透也想不通的,我知道您清楚,别的意思没有,今儿就是来求教,帮兄弟指点指点迷津。”   唐大头被逗乐呵了,不过这番恭维出自警察之口,而且捎带地把秦高峰带上了,让他也觉得着实乐呵,笑着伸过大脑袋来,神神秘秘地问:“你……想救九鼎?哈哈……”   这家伙见事很明,最起码不糊涂,简凡心里暗道了句,笑着点点头。   不料唐大头脸有难色,抿着嘴又摇上头了,吧唧着嘴说道:“兄弟,你实话实说,我也不藏着掖着,反正不关我的事。不是我小看你,你要是市里省里那位大官爷的公子哥,这事没准难为难为,也能办了。可你不行,就一小警察,说穿了连我们这号混混都不如,谁也不把你当回事不是,别说你,就你们队长也未必行,我都得抓脑袋头疼。我姐夫没准能办了,可没啥好处,他未必肯出手。再到太原找个能办了这事的人,我还真想不出来,这里头的水有多深谁也不知道,我和我姐夫说过这事,他也没整明白,反正这里面的事不少。”   唐大头神神叨叨地说着,面色为难,话里玄机不浅,简凡倒没有经过此类的事,只觉得诧异之余又有点不解,不过里头的事肯定不小,惊声问道:“唐哥,没见你这么吞吞吐吐过呀,咱就想知道知道,那你说清楚点,让我知难而退呀?”   唐大头使劲抹抹下颌,像个苦思冥想的样子,想了半晌才不太确定地解释道:“我也是道听途说啊,有几分真的我也把不太准……知道九鼎海鲜酒楼不?这地儿处在新老城区交接部,当年九鼎实业花了不到两千万吧,建起了九鼎海鲜酒楼,倒也红火了一阵,不过近两年不行了。可经营不行了,地皮却蹭蹭往上涨,要这么算,人家当年花两千多万也不赔钱。这不有人看着眼红么……从前年年底开始,就有家仁通房地产开发公司,他们盯上海鲜楼这块地,具体什么个样子我不太清楚,反正就是挤兑得九鼎不太能干了,逼着他们卖楼卖地,本来也差不多了,可不知道怎么着,九鼎回头整了个什么卤酱肉,嘿,咸鱼翻身了。这事就搁下了,可谁知道,没过一年又翻盘了,这份什么秘方,是他娘假的,呵呵……这可逮着机会了,人家是新仇旧恨一起算,不把他往死里整都是轻的。我估摸着呀,这法院里告、路上围着打,还有把假日酒店围攻的,都是这家伙找的事。”   简凡狐疑道:“这样都行?那叫什么仁通房地产,他怎么就敢保证九鼎一定会卖给他呀?”   唐大头一听,笑着竖大拇指:“呵呵,聪明,一问就到关键上了,这是里应外合,一般出事都缺不了家贼,九鼎内部也有问题。”   “啊?家贼?”简凡吓了一跳。   唐大头笑着不以为然地道:“他们是民营,股份制的,四家参股,小股东联合起来挤兑大股东,这不很正常的事么?你这样想,这么大的酒店开支得多大?让他们一月俩月挣不着钱,回头法院再一判赔偿多少,一下子就抽得他们没有流动资金转不动了,别看他们市值三两个亿,能拿出几千万的流动资金来都是高看他们。”   “噢,这是内忧外患一起上,内应外合逼着蒋九鼎卖酒楼,然后抽空他的流动资金,再逼着他出让一部分股份,然后其中的某一家股东实现控股,把蒋家打下去,是不是这个意思?没有那么容易吧?难道九鼎经营这么多年,就没点官面上的底子?干这生意,谁家朝里也能说上话吧?”   简凡像是听明白了,大学里学了几年的贸易管理,好歹今天才用上了,这种股份制的民营企业积弊到一定程度,总会像火山喷发一样全部出来的。不过听到这儿,心理负担轻了点,那份方子,不过是个导火索而已。   唐大头拍着大腿,一甩手掌:“就是这意思,而且还就没那么难,别看这些有钱人五人六,一夜之间被整成穷光蛋的人海了去了,大钢几十亿的资产,那不说倒就倒了呗;海红焦化,那老板多牛,儿子结婚请得是央视名嘴主婚,今年涉及什么非法集资,不也被抓了;你九鼎这种民营的店,根本经不住人折腾,法院要判个什么商业欺诈,回头赔上几十家的钱,赔都赔死他了;就判不下来,拖都拖死他了。九鼎这回可是栽到家了,红的黑的都拿他开刀,反正不管怎么说,九鼎这次资产肯定是大大缩水了,这么块肥肉,谁下手都不在轻处。你要问九鼎有什么能耐,我不知道,不过我还是个街头混混的时候,九鼎那老太太就已经是省城名人了,那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她再厉害,也快六十的人了,我好像听说他们之间还有个人恩怨,九鼎依仗的后台也倒了,她儿子呢,是国外回来的,在省城还真就没什么底子……弄不清楚,这里面的道道太多,呵呵,还是咱们这号无产阶级好啊。根本不怕有人掂记着咱们。”唐大头发着感慨,虽然不一定是个穷人,但这仇富心理还是重得很,话语里听得出兴灾乐祸。   唐大头侃侃说着,这里头的看来已经摸得门清了,不过这话让简凡想到了一个关键的问题,这才问道:“唐哥,您说了半天,这个什么仁通房地产,到底什么来路,要说白的手眼通天说得通,难道这房地产业还涉黑?”   “哎哟,你这话说得,现在只要挣钱的行业,那家屁股能干净了?不说别的,就这盛唐,没有几十号大小伙给你护着摊子,你别说挣钱了,连小姐的人身安全都保证不了。房地产业更是这样了,拆迁、征地、修楼加上后面售楼,要没有点手段,别说修楼,你拆都拆不了。仁通是什么水平你打听打听,把咱们俩捆一起,还没有人家一根汗毛粗,这人的水平最起码和我姐夫一个档次,甚至还要高,手下光拆迁雇的地痞流氓就一两百号人,这大原市里头,没有人家拆不了的地方。”   唐大头掰着指头侃侃说着,看着简凡不动声色,还以为吓住了,笑着转了话题道:“别思谋了,这些烂事不是咱们插得了手的,哥给你找个妞乐呵去啊,我看你不会是盯上曾楠了吧?那妞可是个野玫瑰啊,一般人她可看不上眼……”   “别别……你别转移话题。”简凡坐直了,伸手制止了唐大头的话,唐大头说话的时候简凡就一直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这才挑了个刺问道:“唐哥,有些话你还是藏着掖着了,我觉得你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没有说,你说话的时候眼睛在闪。……而且这里面有个问题没说通,既然你们没有什么交集,不在一个档次上,那么你怎么会坐视盛唐的保安去帮着他们,别说你不知道啊,你要是不知道,肯定说不了这么细。这里面的利害关系,你分得挺清的呀?”   唐大头的眼睛蓦地睁大了,奇怪地盯着简凡,简凡却是笑着示意,想了想,唐大头笑了,笑着说道:“你小子眼真贼啊,这都看得出来,哎,明说了吧,其实也没什么难言之隐,我呢,就是个收债的,这仁通呢,一年半前开发了个莲花小区四十幢住宅楼,修到半路的时候后续资金不足,从我姐夫这儿拆借了四千万,可这帮家伙一点信用不讲,到现在才还几百万,妈的连利息都不够。”   “他们欠你的钱,怎么你还怕他们?”简凡道。   “哎哟,你这话说得,你以为是欠百把十万的主,逼着他卖房卖车就还钱了?……现在欠债的才是大爷,欠这种还不起的债才是大爷的爷,我不但怕他,而且我还怕别人动他,更怕这家伙得个伤风感冒什么的,一下子嗝屁了,我都没地儿要去了。这不我就等着人家刚开发的莲花小区售楼结束,我好收回欠款不是?……现在人家一吭声,要借人借车办事,我他妈都不敢说个不字,只怕这钱打了水漂。”唐大头悻悻说道,话里的忿恨和无奈很浓。   “噢,这样啊,你姐夫真有钱,借给别人就借了四千万。”简凡顺口说了句,明白了,这是一个既有妥协又有矛盾的结合。   “拆借,不是他的钱,他在官面上的关系不如别人,那地皮越来越紧张,可不是他搞得到的,所以只能退而求次,把钱拆借给别人,挣点利息呗。这种公司间的民间借贷多了,不稀罕,仁通这个老板叫张仁和,本事大得去了,我后来才听说,这家伙开发住宅楼,手里压根就没钱,骗了银行的骗其他公司的、骗了公司的再蒙私人,愣是把个住宅区鼓捣起来了,这人怎么说呢,咱不服都不行……现在这搞房地产的呀,有一半是骗子;剩下一半不是骗子,可都他妈是空手套白狼的,比黑社会还黑。”   唐大头无限羡慕地说道,对于能够白手起家,不管是偷的抢的还是坑蒙拐骗,在这个只注重结果不注重过程的时代,总是令人羡慕不已的。   俩人边吃边谈,用了差不多半个小时,简凡倒暗暗觉得唐大头这家伙并不像长相那么诨,最起码见事颇明,能把几家的利害冲突说清楚。俩人再扯了几分,简凡听得这里面没有什么东西了,掏着手机看看时间,笑着要告辞。   却不料唐大头根本不依,拍着大腿瞪着眼怏怏不乐地喊着:“你看你这人,当差的不能这么势利啊,问完了事,拍拍屁股走人,这那行,刚才我知道你有话,咱们才关上门说,现在完了,得,该办我的事了吧?”   “你还有事?什么事?”   “装傻是不?看不起我唐大头是不?你不嫖我不逼你,可你来不能不陪我喝两杯就走吧?走,二楼音乐厅,就咱哥俩,喝个迷迷糊糊,各回各家睡大觉……你敢走啊,你要觉得以后用不着我唐大头,你立马走人,我还不待拦你了……”   简凡待要推辞,唐大头却来了个不容分说,连拉带拽出包间下楼了,简凡只觉得这人颇为可爱,这热情得即便是有点过头了,可骨子里还是透着亲热,好像半年多了,只是拿钱吃请而且让人家办事。要真走还真有点不好意思,只得和唐大头相携着下了二楼。   ◇◇◇◇   都知道这地方藏污纳垢,可真正放到眼前你是看不到的,不但看不到,反而觉得这地方高雅得要命。唐大头粗粗一介绍,这地儿一、二楼音乐厅、茶座和舞厅,三到九楼是普通的包间,十楼以上有VIP包房和钟点房。即便是走在走廊甬道里,你也见不着你想见的场景,别说见不着,就从警察和治安的角度来讲,像这种组织严密的夜总会,就是来个突击临检都未必能抓得着多少证据。   乘着电梯下了二楼,这个音乐厅茶座进门顿有让人眼前一亮的感觉,吧台酒柜里竖手榴弹一般插了上百瓶各色洋酒,穿着马甲打着领结的服务生正眼花缭乱地调着酒。耳边响着轻柔的萨克斯,这段音乐好歹听懂了,是回家。舞池里,有几对和着节拍正以暧昧的姿势抱着慢舞着。看看四周,简洁明快的装修整个就像一个酒吧的格调,四散坐着二三十人,甚至还有女宾结伴来了,看着衣着打扮,应该是有钱兼有闲的阶级一类。   优雅兼高雅俱有的环境,彬彬有礼的客人,都在享受着夜生活的惬意,勿庸置言,这是一个自成一统的小世界小格局,是属于少数人的纸醉金迷生活。   俩人找了个座位坐下,碰了两杯,浓稠的红酒,还真让简凡这个喝惯本地玉米黄和汾酒的胃觉得有点不适应,而唐大头明显心不在焉,早眼溜溜地把场子里扫了一遍,尔后是凑上来轻声道:“看咱们这儿美女不少吧,这个厅里,绝对一个小姐没有,都是女宾。看……左手那儿那位,最漂亮,经常驾个宝马来溜达,有时候还带着人来,一高兴了往这儿扔好几千。”   简凡随着唐大头的示意看着,穿露脐装的年纪根本不大,却是啜着红酒,优雅地夹着一支女士烟抽着,旁边的仨更是了得,雅桌上已经放了四瓶,看这架势咋舌不已,其他的配对的不少,像是情侣,多少有点诧异地问道:“呵呵,唐哥,我可没想到,你们这儿还提供谈情说爱的好地方啊?……不过这女人可不怎么样啊,像这么着喝,活不到五十就得浑身毛病。”   “切……拉倒吧,发情做爱还差不多,都是及时行乐,还顾得了那么多……现在不光男的出来找食,这寂寞难耐的小骚货多了,不过在这一点上你和其他人不太一样,不像来这儿的雷子,妈的逮着长得不错的娘们,先上了再说……有时候想想,这不是什么好事,没听人说嘛,美丽的女人迷死男人、放荡的女人爽死男人、温柔的女人爱死男人、有钱的女人玩死男人、有权的女人弄死男人,女人的天职就是整死男人,咱们一大老爷们要是死在女人身上,那不太冤了不是?”唐大头笑着轻声乱七八糟扯了一通,看样在风月场上混得久了,心得体会确实不少。   “同意!”简凡竖着大拇指,赞了个,看来多少有点小瞧这个大头货色了。这人难道还是个洁身自好的混混不成?   不过跟着就大跌眼镜了,偶而有起身的女客人,唐大头是恬着眼直勾勾看着,不时地舔舔嘴唇,明显是馋涎欲滴,如果不是简凡在一侧的话,没准早寻机搭讪上了,不一会来了个更雷的,那位叫曾楠的领班不知道什么时候款款进来了,笑着轻声说道:“唐大头,莎莎叫你送她回家,你顾不顾得上?”   这话里好像暗藏玄机,简凡瞥得曾楠这眼里当得是暧昧无比,不用说也想得出唐大头和那位等着回家的要发生什么,而唐大头一反刚才的世故瞧透的神态,放下酒杯,猛点着头:“顾得上、顾得上,人呢?”   “在六楼等你。”曾楠笑笑,看唐大头有点难为,又是说道:“没事,我陪简先生喝酒。”   “那好啊,曾楠,你招待好啊,我……简凡,哥们去去就来啊……不过没事,有楠楠陪你,我都不用来了。哈哈……”唐大头一副猴急了拍拍简凡肩膀,简凡拦都拦不及,这货色就快步出去了。   简凡悻悻的看着有色忘友的唐大头,再悻悻地看着款款而坐的曾楠,相视笑了笑,曾楠很潇洒的轻轻甩了响指,服务生上来耳语了几句,一会儿这服务生又端着一瓶酒上来了。简凡笑着说道:“您别跟我喝酒,我喝酒不会醉。”   “是吗?我听唐大头说过,不过我不太相信哦。”曾楠说着倒上了,浅浅的半杯,倒酒的姿势分外优雅,瓶口转着,一滴未沾,而整个动作像是随意完成的,倒的时候眼睛还瞥着简凡,随意的问了句:“简先生,上次您来,我发的手机短信收到了么?”   “噢,谢谢,收到了。”简凡隐隐晦晦说着,知道是说那次送的好处。   一句之后,就剩喝酒了。在这种风月场所里,或许是心理作祟的缘故,总觉得男人女人的眼光里都有问题,而曾楠这副大眼睛,恰恰看谁都像有秋波射来的感觉,特别是脉脉盯着的时候,总让简凡有点不太自然。事实上从进到这里,就一直感觉有点不自在,这里的灯红酒绿掩映下的繁华、男男女女眼光中的迷醉,简凡知道对于自己不过是偶而的交集,永远不会成为自己生活的一部分,直到现在为止都觉得和这里人的关系有点突兀,唐大头的盛情、这位叫曾楠的热情,都施之于一个无品无位的小警察,总觉得其中有所原因,绝对不会是因为自己长得帅。   或者,是因为自己的警察身份?抑或者,是因为秦队的影响力?这些小问题简凡倒没往深里想,呷着酒,来者不拒,不过没说什么话,俩人坐着的时候有点沉闷,几杯下来已经是半瓶不见了,暗暗诧异的曾楠找着话题道:“简先生,您是不喜欢这儿呢?还是讨厌我?”   “噢,不不……我没来过这地方,有点不习惯。”简凡掩饰也似地说道,报之以一个歉意的眼神。   这个借口看样很让曾楠满意,笑着啜着酒,侧头欣赏一般地看着正襟而坐的简凡,道了句:“你确实与众不同。”   “是么?哪里?我倒不觉得。”简凡道。   曾楠放下酒杯,浅笑着:“呵呵,男人分两种,一种是好色、一种是非常好色,可我看着你好像不属于其中的任何一种。”   简凡笑着反问:“你怎么看得出来?”   “眼神。”   “眼神?”   “对,眼神,男人的眼神也有两种,目光高一点,是欣赏;目光低一点,是流氓。”   “那我是那一种呢?”   几句过来,曾楠看着简凡被撩起了兴致,笑着说道:“大部分男人是流氓,很少数的是抱着欣赏的眼光看的,可你呢?好像也不属于其中的任何一种。”   简凡蓦地笑了,这句话宁愿理解成人家笑话你有色心没色胆,配着那双有点妖的眼睛,或许就是一种暗示或者挑逗。如果论美的话,曾楠要比蒋迪佳差那么点了,今晚上抱着蒋姐都亲热过一番,自是有点除却蒋姐难有情的感觉了,很免疫地笑了笑,不闪不避那目光,款款说了句:“曾领班,我也有个观点,女人也有两种,一种是假装清纯,一种是假装不清纯。你是哪一种呢?”   “我……呵呵……”曾楠一怔,掩嘴轻笑了,正要接话的时候却发现这是个小圈套,你不管怎么回答都要落人口实,不管怎么回答都有装纯之嫌,装纯什么后果呢?好像是比雷劈还严重的后果哦。浅笑着,半晌才反应过来,看着简凡道:“给你留个悬念,你猜。”   简凡笑着不置可否,这个晚上,心里或许装进了太多的事,还真没有兴致和这位领班调情扯淡,俩人再饮了几杯才起身告辞。不过几句功夫,多少让简凡对这位聪慧里带着狡黠的领班有点另眼相看了,最起码这不是胸大无脑的那种,更不是卖弄风骚的那种,颇为绅士地给女士拉门,曾楠点笑着,直送出了门厅口,待到告辞的时候简凡才微笑着回过头来说了句,曾领班,刚才那个问题您为什么没回答,其实很简单,您也不属于其中的任何一种。   这句话,又让曾楠微微一怔,招着的手有点僵在空中,眼一眨不眨地看着简凡步行着走出车场,身影消失在夜幕里,半晌才笑着摇摇头,返回了那个她并不喜欢的空间。   ◇◇◇◇   夜静了,霓虹灯依然不知疲倦的闪烁着,从这个光怪陆离的环境里回到了静谧的宿舍,躺在简陋的床上,大睁着眼,简凡辗转着一直无法入睡,数羊数了一千只、数骡子数了两千只,到最后数得越来越清楚了,脑子里一直萦绕着唐大头的话和今天发生的事,实在睡不着了,干脆起身钻进了档案室,一遍一遍地翻着案卷,一点一点从公安户口网上查着目标的信息,一直翻到天色大亮,这好像是平生第一次失眠,天亮了那锁着的眉头依然没有舒展,这也是平生第一次感到为难,有一种有力使不出的为难。   到上班时间,简凡才做了一个自己也说不清的决定,敲响了秦队长办公室的门,拿着一份五年前的案卷征询似地问着队长:“秦队,我想查这个积案。给我一周时间,我想单独查。”   秦高峰接过薄薄的案卷,是一桩入室盗窃案件,只有失物清单,没有嫌疑人、没有目击证人,甚至于连事主都说不清楚,是由五一路派出所转来的,大致一翻,秦高峰却是没有发表意见,只是淡淡说了句:“可以。你要破了这个案子,就能当队长了。”   “有您在,让我当我也没那胆量啊。”简凡握着这个自己也知道根本无从可破的案卷,心里偷笑了。案子肯定破不了,可要破的话,就能出外了,能出外就自由了,至于自由了要干什么,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第三卷 浪起几重波 第33章 亦为谋稻粱   眼一闭一睁就过了一天,闭眼睁眼好几次,就过了好几天,对于普通人,虽然没那么多钱可供浪费,不过却有大把的时间可供挥霍。   简凡就是如此,而且在大家眼里也认可,这个案子基本上是浪费时间。案情不难,就是滨河路一家商铺被盗,损失了一万多块钱烟酒,像这类案子本无可查性,流窜做案的太多了,根本应接不暇,派出所、刑警队这类破不了的积案、沉案海了去了。大伙对这事呢,终于有一个统一看法了,往简凡的脑袋上扣了一顶绝顶的帽子:傻X。   倒也不是没人关心他,最起码杨红杏就很关心,呆在刑警队时日久了,也多少了解点案子的内情,劝过俩次,不过简凡这人很拗,劝也白劝。加之队长根本没阻拦,其他人也没准备拦,队里查案子无功而返的事多得去了,谁也没把这事当回事,在所有人眼里,简凡更像队里的大师傅而不像一个外勤。   不过这个外勤干得还挺有劲,早出晚归有模有样的查上案子了,每到饭时依然归队,下班还是偷偷摸摸在中西广场开摊卖饭,谁也不知道他在忙活着什么,只有简凡自己跟着那个模模糊糊的想法无声无息地开始了……   第一天简凡晃悠着到了经侦支队,唆导着秦淑云和自己一起跑了四家银行,就以正常走访的形式查询了几家企业的开户及资信资料,上大学学了半瓶醋的经济学多少派上了点用场了。这些并不涉及商业秘密的资料对于警察自然是开放式的。隔了一天,又五迷三道地跑到了万柏林区工商局,把仁通房地产的企业资料摸了个遍,法人代表、工商登记、税务登记、企业机构代码证,还有乱七八糟一堆资信资料,查这些不涉及商业机密的事自然是手到擒来,要干什么,或许连简凡自己也说不太清楚,不过他知道,要想在这件事上干点什么,那就得先了解,否则的话一切都是空想。   了解的目标不仅包括仁通房地产,还包括了威盛房地产和九鼎实业。这三家在省城都算得上不大不小的企业,虽然比不上移动、网通、中铁那类的市场巨无霸,可也不是三五百万小企业可比拟的,最起码注册资金都上亿了。   又过了一天,简凡专门邀请了唐大头,俩人蹲到川味家常菜馆撮了一顿,简凡还巴结也似地亲自操刀给添了俩菜,这唐大头喝得兴高采烈,嘴就没把门的了,又说到同样的事,细细一述才晓得,像张仁和这类的大老板,手底下也有仨俩个类似唐大头这号的坏份子,专门负责拆迁、打击同行和处理背后的一些事,而且听口气唐大头对这几个狠茬也颇有畏惧之意。这意思就更明白了,或许可以这样理解,唐大头代表的一方和张仁和这个小圈子,处于某种势力均衡的态势上,就是那种:谁也动不了谁。   这个坏分子比较好查,但凡敢干这些黑事的人,多多少少在公安系统里都有些不轻不重的案底,从寇店到杏花岭再到万柏林区,跑了四五个派出所,这号有头有脸小有名气的主,光案卷资料就凑了厚厚一摞。   简凡很有耐心,最起码在这件事上有耐心,或许这个性子是炖菜熬汤熬出来的,一直憋了四天才正式接触目标,当天上午就去观摩了一番位于寇庄和二环路之间的莲花小区,这个中高档小区四十五幢新楼落成,售楼部是熙熙攘攘,看房车是来回穿梭,一拨一拨地往这里送人,甚至于还有自驾车来的,用摩肩擦踵形容一点都不为过,入眼全是一片繁华。   埋没在人群里,简凡仅仅是走马观花地看了一遍、留了点宣传资料就匆匆离开了。就太原这类二线城市,平均的房价每平米都涨到四千一了,比年前又飚了三百多,这种高档小区价格要更高一点。站在这里而不敢问价格实在有损大男人的面子,而且这个环境也不愿意多呆,看着相携而来的一家三口或者一对一对,总觉得自己缺了那一半,看着人家买房而咱自己就是个打酱油路过的,多多少少感觉自尊受伤。   男人的自尊向来很脆弱,房子、收入、车、前女友、不知道在哪里的新女友,都会成这个自尊坍塌的直接诱因。简凡那天突然觉得自己变了,人变了、心境也变了,不再像以前那样无忧无虑,不再像以前那样心安理得,或许就是因为一直想维持这个过于脆弱的自尊,往心里装进了太多不愿意装的事。   到了第五天头上,九鼎的事态又升级了,这个消息还是从杏花岭派出所裘刚那儿知道的,杏花岭区政府和派出所出了几个人,试图劝说在九鼎门口静坐和围攻的人群,却不料激起了更大的风波,本来就五六十个人,一下子猛增到了二三百人,不但围攻九鼎,还把区信访办堵了个严实,主旨目的就一个,要求严惩九鼎实业的商业欺诈,为销售商讨还公道。这个堂而皇之且合情合理的要求让区政府和派出所都有点束手无策的感觉,至于九鼎,就更不用说了,连个站出来说话的都没有。   接到了消息简凡驾着警车沿路走了一圈,已经过了两个小时了,未散的人群却还有百把十号人,九鼎除了外表依然光鲜的楼,门前的停车场像开了场篝火晚会,垃圾一地、报纸废纸乱飞,比原来的情形更乱了几分。简凡有点微微诧异,倒不是因为能来多少人,而是这些人颇有组织,最起码没有动用任何暴力手段,也恰恰正因为没有任何暴力和扰乱社会治安行为,让区政府和派出所都无所适从。就外人看,也更倾向于支持下线的这些销售商。   搏弈……简凡心头泛出这么个怪怪的词来,高手之间的搏弈一招出手,不动声色却伤筋动骨,不知道九鼎是不是高手,但可以肯定的是他这次遇到高手了,这种立于规则之外但却不脱法律范畴之内的手段,既拖住了九鼎的生意,又把九鼎试图的出手化解了。   这些天,白天在外面晃逛,饭时归队,晚上出摊,出完摊还得加班加点琢磨手里越来越厚的资料,琢磨的时候还得把资料和发生的事一件一件比对,先前几百案卷在脑子里留下不少深刻的印象,每每看到现象,总是隐隐约约可以猜到一些幕后的事,有了唐大头的佐证,一些想法可以得到证实。细细地摸着一条一条线索,慢慢地整个事件的脉络很清楚地展现在眼前了。   万流归宗,此事的脉络一理清就简单化了,六年前仁通还是个小门小户,在竞争柳巷尾部九鼎海鲜楼现址的这块地皮上被九鼎挤出了局,临街靠路的一块肥地被九鼎收入囊中,而仁通只得到了柳巷内区的一片空地,偏偏俩个冤家的地还连着片,向来磨擦不断。尔后的发展却有点出乎意料,房地产的飞速膨胀让仁通日渐壮大,渐超了九鼎的实力,而原先的那块地皮建成小商品城的效益并不十分佳,仁通急于把九鼎挤出柳巷,把自己的两片地皮连成一体拉升市值。但九鼎也不傻,地价楼价都在涨,自然不会轻易出让楼宇,一个要强买,而一个死捂着不卖,出现争端就不足为怪了。   这就是竞争,不同行业因为同一利益的竞争,为了利益,什么下三滥手段都拿得出来,从对柳巷派出所的了解里,这么些年,九鼎和仁通的冲突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光在饭店堵门、敲窗、断水、拉电、恐吓服务员就不止一次了。只不过这次更狠,放下了次要目标,直奔九鼎老窝去了。目的很明确,迫使他不得不自保。   简凡看得越清楚,方觉得身边这个世界,从来都不像自己想像的那么美好,甚至于有很多罪恶就在光天化日之下,就摆在你的眼前,就让你等闲视之,却也无计可施。   不过作为旁观者,对此事的洞明给简凡同时也带来了一种兴奋,一种莫名的兴奋,就像在乌龙店里发现了吃饭不问价、掏钱不打折的吃客一般,那种可以心安理得的宰人一刀的兴奋。连他自己也尚未感觉到这种心境的慢慢变化,或许来源于压着一身的债、或许来源于对优裕生活的渴望、或许,更来自于香香离开的刺激,如果这个时候有挣一笔钱的机会,有改变生活的机会,简凡会毫不客气地抓牢了。   而这一次,就是机会。   ◇◇◇◇   太原日报社。蒋迪佳从门厅口走出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停靠在路边的警车。款款了走了上来,这辆警车和警车里的人,格外熟悉。   巍峨的新闻大厦,像筒子楼一般的高耸着一柱擎天,大理石和装饰的玻璃门墙壮观无比,远处看着的简凡蓦然心动,每到一个单位都有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感觉,这地方也毫无例外比一队强到天上了。当然,更心动的是从门厅里走出来的人,每一次见着衣袂飘飘、婷婷而来的蒋迪佳,简凡都要下意识地揉揉眼睛,不是看不清,而是有点不太相信,这美女曾经被自己抱过摸过亲吻过。   当然,更惬意的是由此而带来的成就感和对此后发展的无限绮想。   简凡开了门,蒋迪佳浅浅地笑着坐到了副驾上,看着发动车的简凡,有点怀疑地问:“简凡,你找我哥干什么?”   “嗯,看看他呗,说点他关心的事。”简凡随意道,发动了车子。   蒋迪佳似有顾虑,接到电话虽然没有拒绝,可心里有点忐忑不安的感觉,瞥得简凡不像在开玩笑,想了想才劝道:“简凡,不要刺激他,他刚从医院出来,昨天又出了点事,心情正烦着呢。你要是没事的话,还是……别去看他了……”   简凡听得这话的担心,笑着侧过脸看了一眼依然眼里带忧的蒋迪佳,很确定地道了句:“放心,我保证让他高兴起来,怎么样?……您担心什么?我和他之间没有利害冲突呀?严格地说,我是他曾经的生意伙伴,没准以后关系还能走近一点,呵呵。”   蒋迪佳看着一身警装的简凡,倒也被逗笑了,笑着无奈地说道:“你能这样想最好。”   车行驶了二十分钟,蒋迪佳指点着驶进西山别墅区,毗领西郊公园,背枕西山山麓,这地方的空气格外清新,二百多幢的独立的单体式别墅都是双层小户型结构,欧式的尖顶、铁艺大门、每院都留着一块小绿地,环境自是优雅无比。   停在中间的一幢楼前,摁着门铃不一会就见得一位面容姣好的美妇牵着五六岁的小姑娘来开门了,听得称呼嫂子,看样是蒋九鼎的老婆,蒋迪佳顺手把小姑娘抱了起来,四个人一同进了别墅。   这他娘才是生活,简凡暗暗叹了句。   知道是有事而来,蒋迪佳很知趣和抱着小侄女和嫂子聊着,从二楼下来的蒋九鼎喊着简凡上书房。受伤出院的蒋九鼎看着有些虚弱,头上包着绷带,受伤的地方在后脑部,简凡蓦地想起了街痞们开瓢常用的那招,不过此时的心里,隐隐地觉得这快意大于怜悯。   “请随便坐,家里有了小孩乱,没来得及收拾,见笑了。”蒋九鼎把简凡领进书房,简约庄重的装修和直顶到墙的书橱多少彰显着主人的儒商气质,简凡很自得地坐下,蒋九鼎坐在写字台后看着简凡,倒先说上了:“简凡,谢谢你来看我,以前呢,是我们做的有点过了。你呢,不但不计前嫌,还帮过佳佳,我也一直想找机会谢谢你,其实我呀,还是很欣赏你的。”   蒋九鼎的话很客气,不知道是失意后的谦逊还是故意在做作,即便是受伤了失意了,这老总的派头端得还是十足,还是显着一副上位者的气质,还是一副居高临下的态势。简凡正襟坐着,笔挺的警服警装,正色说道:“蒋总,我不是来接受你谢意来了,我来跟你谈一桩生意。”   “生意?是吗,你……你有罗家的酱方?”蒋九鼎微微吃惊道。   “没有。”简凡摇摇头。   “那我们就没什么可谈的了,我现在只关注这个。”蒋九鼎有点失望。   “蒋总,我帮你解决目前九鼎的危机如何?”简凡猛地爆了个大料,蒋九鼎脸色一凛,不过稍纵即逝,看看简凡,神色里不屑多于惊讶,尔后却是鼻子哼哼笑着道:“危机?我们能有什么危机,不就是酱方的事么?大不了退钱赔偿,还不至于上升到危机的程度吧?”   “是么?那么仁通房地产对你们穷追猛打,拿着商业欺诈说事,这也不算危机?”简凡笑着撂出了包袱,有备而来,话自然是张口即出。   蒋九鼎不知道是掩饰还是根本没当回事,不以为然地笑笑道:“这个嘛,行里人都知道,因为那块地皮争了不是一年两年了,大不了卖给他们就是了。”   妈的B,装相。简凡心里暗暗道了句,看着蒋九鼎惨兮兮的样子,知道这家伙是肉烂嘴不烂,被人暴了菊还强充爷们好汉。压抑着心里的暗笑,娓娓道来:“没有那么简单吧?你们九鼎是四家合股,休闲酒楼是原太行制药厂的旧址,所以太行药业占有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剩下的木林森休闲山庄和省四建公司各占百分之十五和百分之九,四家股东貌合神离,我想这一次大幅赔偿,您不得不出售一部分股权吧?那样的话,九鼎当家人就不一定姓蒋了吧?……而且,据我所知,您也未必就同意出卖酒楼吧,是不是小股东们联合起来逼你?你不卖也不行呢?要不仁通给的价格,比市场价要低不少?我还可以告诉你一件事,仁通现在账户上连三百万都不到,又忙着开发新区,他根本就没钱给你。”   这句才敲到了痛处,蒋九鼎听得面色渐渐煞白,耸然动容了,这些事虽然不是什么秘密,但从外人口里说出来就不无奇怪了,惊声问道:“你……你还知道什么?”   “我还知道昨天事件的升级,是你们动用了官面上的关系,企图以区政府和派出所的影响力来压制闹事围攻的人,不过结果是,你输了。”简凡道。   蒋九鼎脸色里多了几分恼羞:“输了……哼,输了又怎么样?大不了赔钱,可我仍然是控股方,大不了资产缩水一部分而已。简凡,你今天来就是想嘲笑嘲笑我?”   “呵呵……蒋总,嘲笑你对我没有什么好处,况且我们从来就没有站到对立的角度,我有必要嘲笑你吗?我只是想帮帮你,我们之间做一笔交易,说不定,就把目前这些问题都解决了,怎么,你不想听听?”简凡说着,进入了正题,逼着蒋九鼎进入了正题。   蒋九鼎两手一摊,虽有怀疑,还是让步了:“哈哈……好啊,我洗耳恭听。”   “不必洗耳也不必恭听,我做了一张计划,你一定会有兴趣的。”简凡说着,口袋里掏了一张纸,很简陋,手写的,一页而已,不过却是一周的成果。   蒋九鼎狐疑地接过来,大致一看,再细细一琢磨,还有几分怀疑地道:“设想挺好,你的意思是让我和威盛联合,共同御外?可威盛凭什么和我联合?商人最重利,没利没好处的事,他们能听你的?我甚至连这个李威都不认识。”   简凡道:“这个我来解决,如果能说得动你的话,就应该能说得动他。”   蒋九鼎兴致高了,仿佛抓了根救命稻草,甩着纸继续问道:“那下线的销售商呢,现在法院起诉的有二十三家,再过几天还没准有多少,这是最头疼的。”   简凡神神秘秘笑道:“这个放到最后,我来解决。”   “那现在呢?每天都有人围攻静坐,九鼎的形象已经丧失殆尽了,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你来解决。”   “怎么解决?”   “关门。”   “关门?”   简凡好像是事不关己,唯恐九鼎不倒,蒋九鼎听得直冒火,简凡赶紧制止了句:“蒋总,您当局则乱,仁通旨在让你关门,那你干脆关了门呗。今天往门前挂着内部装修、暂停营业,我保证人马上就散了……只有你关几天门,我们才有机会翻盘,否则的话,就那么多闹事的就不好处理。”   “关吧,反正迟早的问题,也需要清理一下了。”蒋九鼎想了想,无奈地说了句,不过转念一想,又不无怀疑地问道:“简凡,这可不是小事,你有几成把握。”   “五成。”   “五成?”   “你处在挨宰的位置上,五成已经不错了,如果你不再这么怀疑别人,胜算还能再加一成。”侃侃而谈的简凡自信无比,手叉在胸前,身靠着椅背,直视着蒋九鼎,似乎宾主的位置已然改观。   蒋九鼎不知道数月未见,这个年青的小厨子身上,何来的如此咄咄逼人的气势,想了想,就简凡这种突奇想的办法,还真不知道可行性有多大,而五成?是不是有点太冒险了。一念至此,拿起了谈生意的老架子,欠欠身子说道:“呵呵……我凭什么相信你呀?就六成把握也太低了。”   简凡并不介意蒋九鼎的态度,自己这身份和居心人家不怀疑都不可能,接着说道:“我可以给你三个原因不知道能不能说服你,第一,我的办法即便是失去了可行性,对你没有任何损失;第二,卤酱配方的解决,我最了解,我知道从哪里下手,我相信你找不出第二个再比我了解的人来。”简凡很笃定的说着:“第三个理由在你自己身上,我问你,你现在还有可相信的人吗?或者说,你有可行的办法吗?我只听墙倒众人推的话,好像没有见过墙倒众人扶的事。”   语已至此,暗暗点破了蒋九鼎的窘境,事实上能安安生生坐到这里,那只能说明一件,蒋九鼎应该是无计可施了,这些海归回国,接受了西方经营方式的商人,要和本地本土的奸商斗起来,毕竟还是差那么一截。   蒋九鼎的脸色变了几变,被简凡的话再一次刺激到了,现在局势确实也是个墙倒众人推的态势,小股东要争利、外来的要抢权,十几天的功夫一座大厦已经是岌岌可危,这些事萦绕在心头已经不止一天两天了。想到此处长叹了一口气说道:“说得好,你捏住我的软肋了。不过我希望你做得比说得更好,这些理由足够说服我了,说说你的条件吧,你的目的,不会是分文不取,义务服务吧?”   “呵呵……我要一笔钱。”简凡猛地又爆了一句。   哈哈哈……蒋九鼎也猛地爆出了一阵大笑,好似这事非常可笑一般,边笑边说道:“简凡我可真服了你了,上次给钱好歹你还拿个方子换,现在倒好,空口白牙就要上钱了;佳佳给你送钱你不要,现在又要上门了。你这人就是喜欢出乎意料啊……好啊,你要多少,说来听听。”   “呵呵……”简凡并不害羞的笑笑道:“多少钱我说不准,我要一幢房子的钱,二环以内,一百平米、三室一厅的大户型,最好离我们单位近一点……蒋总我倒不觉得可笑,方子它就值五万,所以我只要五万。蒋姐给我补偿,我觉得那不是我应得的,所以我没要。这事不能混为一谈。”   蒋九鼎好容易止住了笑,看着简凡正色,也跟着几分上心了,正色说道:“二环以内大户型,怎么着也得五六十万吧,你要的可比几次加起来都多啊。”   “呵呵,我卖的创意和想法,这个想法我觉得它值一幢房子,虽然也价格不菲,可和你即将面临的损失相比,就是小儿科了……您手下的高管不少,年薪也有十几万吧?您怎么不让他们帮您解决解决这些事呢?他们工作几年拿得不止这个数吧?”简凡接着道,神色里笃定无比,好像上锅炒菜一般,一切已在掌握之中。   蒋九鼎看着简凡,眼睛里没有什么表情,就像看着,盯着,好像在谈判试图发现对方的弱点一般,看了很久,不过看样失望了,这个人眼光里犀利再不像数月之前的笑容可掬,看似毫无城府,可行事却是诡异得紧,最起码自己从他的身上没有讨得到半点便宜。   俩人互神良久,蒋九鼎缓缓地说了句:“成交!我给你准备一幢房子,就按你说的,二环以内、三室一厅,有本事,你就来拿走。”   “呵呵,你放心,该拿的时候我不会客气的。好了……咱们现在讨论几个细节问题,这几件事需要你找人去办一下……”   简凡笑着把那张苦思冥想做的计划收了回来,俩个人这倒重新坐到一起,神神叨叨地讨论上了。   这个细节无从得知,不过半个小时后,让蒋迪佳有点张口结舌的是,一向眼高于顶的哥哥和简凡勾肩搭背,恰如老友一般地下得楼来,看样俩人谈得非常不错,多日来第一次见到愁眉不展的哥哥如此高兴,要走的时候,还殷勤地把简凡直送到了车上…… 第三卷 浪起几重波 第34章 巧嘴舌如簧   “我说简凡,你小子可真是脱了裤子不见屌、电线杆上插鸡毛,胆(掸)子不小啊,还真就想上了?……啊欠,日他娘,莎莎这浪货,又折腾得老子感冒了,她折腾完了,你又来折腾我,这么早就叫我起床,受得这洋罪。”   唐大头打着哈欠上了警车,大中午才被简凡从被窝拉出来,一夜宿醉,叫醒的时候正搂着个姐们发瘾症,明显不乐意,和简凡相处的熟稔了,这可没那么客气了,说得是粗话连篇。   简凡知道这货出口成脏才是本色,倒也不介意这个态度,又是苦口婆心地劝上了:“唐哥,这中午了,你这生活规律也不能这样吧?饮酒过度、夜生活过度、性生活过度,只要你沾得着边的,都过度,那对你的健康有影响。您得注意点。”   唐大头斜着眼,吸着鼻子,不以为然地说道:“你这话说滴,人活着还不就是白天吃晚上日啊,除了这两样,我也没其他爱好呀?像我这号吃喝嫖赌抽没占全的,当今社会都算好男人了……走走,快走,我姐夫等着你呢。”   简凡瞥了一眼,饶是牙尖嘴利,也拿这号不拿自己个当人的主没治了。驾着车直驶目的地:威盛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   这里明显要比仁通房地产差了一个档次,没有自己独立的楼宇,是租赁着金成商务大厦顶三层。地处北城区不算太繁华的地段,属于那种门面没有名气大的公司。   车停在大厦楼前,旁边的一个小红本田简凡一眼认出来了,指着喊道:“嗨,唐哥,这不你的车吗?”   “噢,我那有车,曾楠的,我每次都借她的开。”唐大头下了车,道了句。   简凡倒诧异了:“是不是啊,唐哥,你这么大身家,能买不起车?”   唐大头摆着大脑袋道:“买那玩意干嘛,我每天晚上在那睡都没谱,有车多累赘,我就喜欢开别人的车,哈哈……哎,简凡,那妞可看上你了啊,没准想上你呢?”   俩人并排走着,简凡哑然失笑了:“啊?上我?谁呀?你说曾楠?”   唐大头回头一怔,省得不对:“噢,错了,是让你上?咋样?哈哈……”   简凡知道这货说话向来没遮没掩,没理会这茬,倒是奇怪地问了句:“她也在这儿上班?”   “哎呀,不是……她是我姐夫的养女,从十二三岁我姐夫一直供着她,是我姐夫战友的女儿,我告诉你啊,那妞要是看上你,你小子还没跑。我姐夫怕她一个小姑娘吃亏,从小就给她请了武术教练,要来真格的,打人丫的狠着呢,我都干不过她。”唐大头此时才正色说道。   “是吗?”简凡闻言笑了,这倒可以解释为什么曾楠对这货不假辞色了,不过跟着一想不对了,又是问道:“嗨,唐哥,这不对吧?要这么说,论辈份你不成人家叔了?那你还调戏人家?”   “咂,说是养女,可没有什么名份,这丫头从小被我姐夫惯坏了,隔三差五还到我姐那儿告状,说我乱拿公款,乱搞夜总会的姐们。不调戏她调戏谁呀?……她跟我就没客气过,高兴了叫唐大头,不高兴了叫什么你知道?大头猪、大头鬼。娘滴,我还拿她没治。”   唐大头悻悻说道,俩人进了金城大厦,前台的服务员却是认识唐大头,点头微笑了一下子,又被唐大头的流氓话撩拨了几句,红着脸掩着嘴笑。   简凡此时倒想起了那位曾楠,夜总会里见过俩次,对那次说男人眼光和男人德性的话记忆犹新,只是颇觉得这个女人倒也不像风月场中的人,今天这么一说,难不成这也是个隐世高人不成?   进了电梯就剩俩人了,笑着问:“哎,唐哥,我上上次见曾楠,人不是说人家爸就是太原人啊,好像她妈妈是南方人,所以才起了个名字叫楠。”   “是啊,没错呀!……她爸她妈早死逑了。”唐大头非常直白地噎了句。   “啊?是个孤儿?”简凡被噎得再也问不下去了。   得,不用问了,这周围认识的几个人,个个都是有故事的人。   出了电梯,唐大头这野性子明显感觉到收敛起来了,不无正色地说道:“我姐夫这人啊,脾气怪,老收拾我,你可别惹他生气啊。”   一会又不放心地说道:“我姐夫呀,说话有特点,你不能打断他,你得认真听着,否则他都不待跟你说了。”   刚到迎客台前,唐大头还是不放心:“我姐夫这人很傲啊,他说话,你别插嘴啊,他最烦这个。”   简凡听得直冒火,不知道什么样一个人物,能把唐大头这等货色治得战战兢兢服服帖帖,不耐烦地说道:“咂……唐大头,你有完没完,是见你姐夫还是见皇上,是不是还得三拜九叩才成啊?”   “对了……”唐大头接着不客气地说道:“他最讨厌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家伙,就像你这号人。”   “好好好……怕了你老人家啊,一切听你的,成不?不插嘴、不说话,光听还不成?他要不答应,我立马就走,这总行了吧?”简凡投降了,这唐大头喋喋不休的水平比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   ◇◇◇◇   轻轻敲响了总经理办的门,应声开门的一看却是曾楠,唐大头大咧咧进去了,门口曾楠微笑着,看样在这里非常随意,这倒让简凡微微诧异了,看来还真是小瞧了这位。进门便见得那个有过一面之缘的人,几乎没有什么变化,金边的眼镜,瘦欣的身材,笔挺的西装裤,雪白的衬衫,儒商的气质倒比蒋九鼎有过之而无不及。   是那位曾在一队见过的李威,当天是去秦队那儿说情去的,不过后来简凡听说这是个传奇人物,是传说中脱下警服转型成为一个成功商人的典范,不管是警队还是商界都称得上一个传奇人物。此时这个传奇人物正倚窗眺望街景,看着简凡进来了,热情地让座,曾楠忙着给俩人倒水。   看着这仨人的关系颇为复杂,唐大头的半路姐夫,不是姐夫的姐夫,李威的前妻早离异七年了,现在深居简出,偏偏这个便宜小舅子还粘乎得紧;而这个曾楠今天方知是养女,却又不以养女相称。这么个大老板的养女,却在夜总会当领班,其中的奥妙虽然不清楚,但眼前这个传奇人物的气度勿需置疑的,最起码让脏话连篇的唐大头马上闭上嘴了,乖乖地坐在沙发上,等着训话。   “咱们是老朋友了啊,有过一面之缘。呵呵……”李威笑着坐了下来,看着简凡,又指着曾楠说道:“刚刚还听楠楠提起你,呵呵,年青有为啊。”   “李总,年青倒是真的,有为可没地儿有啊。您在我这个年龄早就当了指导员了,我还没转正呢……我要到了您这个年龄,肯定和您现在也差远了。”简凡端着茶杯,笑着说了句。   此言不卑不亢,暗暗恭维了句,倒让李威微微颌首了。唐大头无聊之下,摸着想抽一支,却不料曾楠大眼剜了一眼,又是悻悻的拿在手里没敢点上。   “哈哈……宁欺白头翁,不欺少年穷嘛,现在的价值观太过于单一,只是看重个人的财富数量,单以这个论毕竟要偏颇的嘛……小伙子,找我有事吧?”李威淡淡一句带过,不为恭维所动。   简凡道了句:“有点小事,想必逃不过您的法眼。”   李威微微点头道:“没错,你是想让我在关键的时候救九鼎一把?”   “对!”简凡也点点头。   简洁的三两句,都是明白人,不用多废话,和李威说话可要比和唐大头说话痛快的多。不料李威听得此言,抿着嘴稍稍显得有点难色,手轻轻挥着做着手势道:“这个事上午大头打电话我考虑过了,九鼎不存在救不救的问题,不过也就是损失一部分资产而已,同行之间的相互倾轧和吞并在商场上不稀罕。这个时候我要出手的话,等于是从人家嘴里夺食,不太合规矩啊,也有点太不仗义了……再者嘛,这事也怨不着别人,是他们自掘了一个大坑往下跳,即便是你解决了面上的事,法院里那十几起诉讼案子可没人处理得了,到了末了,九鼎还得栽,有道是势大不压法、在商不惹官呀……小伙子你给我出了个难题呀,张仁和这个人你不太了解,是个眦睚必报的人,我劝你呀,犯不着为不相干的事惹上这么个大冤家。”   李威的说话条理很清楚,不急不缓,很有说服力,而且即便是拒绝的话,听得根本不刺耳。   不料简凡面色一笑,话锋一转忽悠上了:“李总,这事呢,不一定和我相干,可和您一定相干啊。”   “是吗?”李威微微一怔,不过马上释然了,瞪了唐大头一眼,笑着解释道:“你说的是那四千万拆借资金吧?这个对于市值几个亿的仁通不算个什么问题。”   这个问题也难不倒简凡,从唐大头几次为难的谈话里已经知晓了不少,说好拆借一年的资金早已超期三个月了,四千万或许在李威眼里不算多,可肯定也不算少。就听得简凡缓缓而来:“李总,我觉得这是个大问题,您对张仁和了解,我对此人也多少有点了解,这个人是靠拖欠银行贷款发家的,九十年代后期靠钢铁发了一笔小财,现在在房地产市场上又呼风唤雨传得神乎其乎,所谓盛名之下,其实难符,我学过两天经济学,一个流通性的企业负债率控制在百分之八十左右这属于正常水平,但仁通房地产的账面负债已经超过百分之百的预警了,加上拆借的和私人的,恐怕不是个小数目。我想您肯定是等着莲花小区的售楼款回笼之后清欠,不过这种可能不大,他欠钱海了去了,在银行和您之间,我想他得先还银行的钱,还了再借。他有个五年计划,准备开发三到五个商住小区,这样的话,光政府要交纳的土地出让金和保证金就得两三个亿。这种情况下,您要拿到钱,到了什么时候就说不准了,或者,他对您存在那么点轻视心理,根本就没准备还。”   这话里言辞凿凿,大有唯恐天下不乱之意,或许简凡也正是想凭着嘴皮子挑起两家的争端,否则的话争取不到这个有力的后援,其他的想法就成了一纸空谈了,说话的当会,细细注意着李威的表情,不过有点失望,这个人的养气功夫十足,一张脸根本不动声色。   确实如此,李威好似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眼里,浅笑着不以为然地说道:“这个嘛,现在的富豪里不缺这种老赖。他要真逼着我们想办法,倒也不缺这种办法。”   简凡接着话头就来:“这个我相信,可我觉得张仁和的能力更甚于此,即便是他身无分文也能干成大事,如果他拿下九鼎海鲜酒楼,他的势力还要扩张,需要更多的资金投入,一旦出现资金链断层,马上就面临困境,那时候您逼他,他也拿不出来呀?现在这房地产业是个热门,投机的成份居多,开门的还没有关门的快,万一有什么意外,您这钱,不就打水漂了吗?而且我觉得,您不会坐视他这么扩张吧?再扩张大一点,他就欠您钱,您不越来越难要了吗?”   “呵呵……说得好。”李威捂掌笑道:“把类似于囚徒困境那种两难抉择说出来了,好,说说你的想法。”   简凡见对方面色露喜,知道这事八成有门了,神神秘秘地说了句:“有现成的钱放在这儿,为什么非要等呢?钱放长了可是夜长梦多啊。难道您就在乎那点利息,不能再多一点?”   动之以情不管用了,那么就动之以利了、晓之以利,不是利害的利,而是利益的利。不管什么人、不管什么事,只有利益才是最好的牵引力。   果不其然,李威眉毛明显挑挑,动心了:“你的意思是……”   简凡点拨道:“人可以赖账,固定资产不能赖账呀?债没有升值的空间,可固定资产有升值的空间呀?他手里的莲花小区,不是现成钱么?房价一直涨,让他押房子押地呀?这样既多收回了钱,又遏制了他的扩张,何乐而不为呢?如果让他再便宜点押上,那不更好了吗?”   “有点意思啊。说具体点。从张仁和嘴里抢食可没那么容易。”李威被说得更动心了,看着简凡眼瞟着唐大头和曾楠,笑着解释了句:“没事,都是自己人,畅所欲言。”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有份计划,要劳烦您的法眼过一遍。”   简凡歉意的朝曾楠笑笑,却是没有理会唐大头,这货估计根本没听懂。说话着也是恭恭敬敬递上来一张纸,密密码码写了一页,好像比给蒋九鼎的更详实。   李威几分狐疑地接过来看着,看着看着,有点入神了,这是案卷的做法,前因后果细细分得条理。字迹写得工工整整,一下子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简凡回身坐到座位上长舒了一口气,好像成败就在此一举了,如果说得动李威,那么这事就成功了一半。   呷了口茶水,不经意间看到坐在对面的曾楠,曾楠的一双媚眼含笑,却也正看着简凡,俩人不经意间来了个对视,对视的曾楠调皮也似地伸着小舌头,细细的舌尖绕着嘴唇舔了一匝,那眼神让简凡顿有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一惊被水呛了一口,差点咳出来。   丫的,这个妖女,这么撩拨人还了得。简凡悻悻坐正了,却是不敢再看曾楠。只怕在众人面前失态。偶而看看唐大头,这货却是无比的老实,即便是没听懂,也在假装着听。不过唐大头的眼神里颇有诧异,从来不假辞色的姐夫,今天看样对这个小警察倒是青睐有加,第一次见有人和他这么谈得来。   足足安静了几分钟,李威看完了依然不动声色,不过锁着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像这种固定资产抵偿债务的办法很普通,只不过不普通的是这么个异想天开地抵偿,要这样的话,可比利息划算多了,想了想,把那页纸递给简凡,简凡恭恭敬敬接着,李威的眼神不无诧异地问道:“你做过生意?是不是学过营销。”   “嘿,我卖过饭,大学里学的国际贸易,不过没学好,出来找不着工作,只好去糊里糊涂当了警察了。”简凡谦虚道,不过说得是实情。这句大实话把曾楠和唐大头都逗笑了。   李威笑着说道:“初生牛犊不怕虎呀,不过呢,你这个奇思妙想很值得一试。你要真做成了,太原今年的商战第一役非此莫属了。”   简凡乐了:“您同意了?”   “当然,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要放过呢?如果能达到你所说的效果,我不介意再加一把火。我给你补充一点啊,但凡这种靠偏门发家的人,手底下都有一帮子蓄养的人,关键的时候,让大头帮你吧。”李威认可了。   “谢谢李总。”简凡难得地谦虚地鞠了一躬。   “不过,我有一个附加条件啊,你还非得答应。”李威道,脸色有点神秘。   “什么条件?”简凡心里一惊。   “很简单,我把帮手派给你了,你总得宴请他们一顿吧?而且我听说,你好像对我们家楠楠很不友好啊?”李威道出来了,却是开玩笑的口气。   简凡还没省得这话咋说呢,唐大头凑合上了:“对对,请,得宰他一顿,这可不能放过他。”   曾楠却是掩着嘴浅笑着,看着简凡的糗相。   “哈哈……好好,去吧,你们年青人去玩吧,有什么事拨我的电话,如果找不到我,楠楠知道我在什么地方。”李威笑着抽了张名片给了简凡。   简凡自是无比爽快的答应了,三个人告辞着出了办公室,最后掩门的曾楠鬼鬼祟祟竖了OK的姿势。这俩人或许还有什么约定?   ◇◇◇◇   这一天发生了很多事,中午喝得唐大头又有点迷糊了,曾楠的酒量也不浅,不过俩人却是喝不过酒缸里泡大的简凡。席间曾楠媚眼四射,对唐大头眦眉瞪眼,却对简凡殷勤有加,这就让简凡有点如坐针毡了,现在也渐渐进入状态了,只想着靠着这件事怎么着捞一笔,对这个天生媚骨的曾楠还真不敢假以辞色。不过知道和李总的这层关系,倒也不敢怠慢,一直吃到下午三时才把这俩个醉熏熏的人送回了夜总会。   下午蒋九鼎和李威第一次有了接触,接触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召开了董事会,会上第一次没吵没闹就通过了一项决议:出售九鼎海鲜酒楼。除了这个决议,隐隐透露蒋家有意出让一部分股份的话题。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个会议内容很快传出去了。   在外人的眼里看,九鼎这次真正是挂起裤衩当白旗,投降了,下午四时门厅口和车场入口放了一个“内部装修、暂停营业”的大牌子。正如简凡所料,牌子挂出来关门不久,人就散了。第一步棋走出来了,这些事很简单也很明了,其实堵门的意思,就是让你关门。   到了傍晚,九鼎的副总,这个跑腿的张凯肩负了一项总经理交付的秘密任务,带着几个人起程了,两辆车队驶离了太原不知所终。   在简凡巧嘴利舌的撩拨下,在这个学了半瓶子经贸、又当了个半吊子警察的唆使下,还真把两个大企业集团捆绑到了一条战船上。   此时、此刻,开始扬帆起程了…… 第三卷 浪起几重波 第35章 平地春雷响   “现在我们来看一下来自各地报纸媒体的消息……我市莲花小区楼盘全线降价,平均降幅百分之二十三点五……有关专家称,仁通的此举旨在拉动市场消费,同时也必将引发我市楼盘售价两年以来的第一轮跳水……太原日报、山北信息报、市场信息、城市晚报、都市人报都报道了这一相关消息……”   早市新闻里,梳着淑女发的主持人,朱唇轻启,播报了这么一则让人膛目结舌的消息。这已经是来得最晚的消息了,知道这个消息的人,奔忙着打电话咨询,仁通的售楼热线,却早打爆了。跟着是窝在写字楼里、坐在办公室里、在大街上的男男女女,被这条消息引起了浓厚的兴趣,第一件事便是通知身边的人。老公通知老婆,降价了,赶紧看看房去?老婆通知老公,傻冒,再等等,没准还要降;或者还有即将成为俩口子的一对一对,在互发着一条短信:亲爱的,房价开始降了,我们年前结婚有望了……   这个消息,像冬天里西伯利亚的寒流,像夏天南太平洋的副热带高压,无声无息的侵袭到了这个城市的每个角落,撞击着都市人最脆弱的神经。   向前追溯十个小时,前一晚上降价的消息已经从网络上传了出来,好事者把这一消息已经通知了电台,满大街跑的的哥的姐早从广播里听到了降价的消息。不过不太相信,毕竟是镜中月、水中花的事。房价这东西让大家月月失望月月望,已经过于麻木了。   不过,这次好像假不了。一大早,消息再经确认了,太原日报、信息报、晚报、都市人报都有大幅的售楼广告,那上面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写着3888元/平米。比前几日可见的广告差不多足足低了一千块。而且这个广告使用的是开发商惯用的拉客伎俩,当天前三十名付款购房者,可获得价值八万八的装修大礼包;前五十名购房者,可获得价值五万八的名优家私大礼包,前一百名购房,也可获八千八的价格优惠……   像夏天里清晨的空气,在沸沸扬扬的传闻中,人群跟着骚动起来了,准备买房的、有意向买的和纯粹就是为了看热闹的,都蠢蠢欲动了。寇庄的公交、出租车挤满了通往莲花小区的路,从清晨七点就有先到一步的人群,今天根本不用再派看房车了,都自己来了。八点钟,足足有四五百人挤到了小区的售楼部等着开门抢着最先的优惠名额,没有人置疑报纸媒体的真实性,或许即便是有怀疑,也宁愿这个这个梦想确确实实已经发生了。   八点三十分开门的时间,已经有上千的人队伍把这里挤满了,人群里哄哄攘攘多数手里捏着当天的报纸,上面的大幅广告正是仁通的售楼广告,倒也不一定就是冲着优惠来了,那怕就这个价格不给优惠都行;那怕比这个价格再稍高点也行。被房子压得积重难行的都市男女,都冲着这个广告奔来了。   不过今天的门开不成了,降价的消息传回到了仁通总部,紧急通知售楼处停止发售,跟着总部也被蜂涌而来的人群挤了个水泄不通,一部分是已经交付买房的,要找公司的经理理论,总不能前天交钱今天降价吧?还有一部分是同行的,因为此事的出现扫空了其他楼盘销售的客人,十几家楼盘代理打上门来质问来了。   这边吵吵着没有结果,莲花小区里已经乱上了,售楼部刚刚挂上停止发售的牌子,负责现场维护秩序的还未开口解释,马上就被愤怒的人群淹没了。妈的,翘班请假,就为来看房来了,居然是个骗局,不砸你们砸谁。揉成一团的报纸、广告纸、饮料罐子甚至于早点杯子,霎时向售楼处来了个飞蝗成群,劈里叭拉砸上来了。砸还不行,好事者揪着售楼处的人,非要给个说法;几个挂着工作证的售楼小姐,被一群男男女女围着说长道短加上无数根手指指着,百口莫辨之下,有捂着脸大哭着赶紧奔逃。   或许是心里仅存那一丝愿望破灭,或许是觉得自己遭受了欺骗,更或者,是被房价压抑着的怒气,都在此悖然而发,售楼处的玻璃被砸了若干块。几幢楼盘的一层二层低处,也都是玻璃倒霉了。弄哄哄的一阵之后,人群才发现,这个楼盘有点面目全非了,刚刚新修的墙面上,被人用手喷的磁漆喷着龙飞凤舞的大字“仁通大骗子”、“欠债不还”、“王八蛋张仁和”之类的话。   人多了就乱,人乱了就不知道谁干的,三十几名工作人员被淹没在人群里自顾尚且不暇,那还顾得是阻拦。张仁和手下闻讯赶来的支援人群不过几十人,一看这情景傻眼了。平时欺压良善惯了的这群人,谁也不敢动手了,这那是售楼,简直是暴动……   ◇◇◇◇   位于城中区的帝豪花园高档小区,幽静的居住环境中,也有一家被外界的喧闹牵动着。   靠着宽大的落地窗边,站着一位方脸矮个,脸和肚子明显发福的中年人,正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仁通房地产老总,张仁和。   体态有点臃肿,不过此时正如热铁皮屋顶上的猫一般,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对于耽于夜生活和习惯了睡觉睡到自然醒的张仁和来说,这个时间起床明显早了点,小区里幽雅的景色,无所事事的人群,还有卧室里那位乌发臻首、玉体横陈都提不起此时的兴趣了。   想了想,拨出了第九个电话:“喂……张社长,你们今天发的广告什么意思?这不是背后捅人刀子么?哪有三千八卖楼的?……什么什么?我们的人,还拿着委托去打广告,付得是现金?……我郑重警告你们一句啊,不管是怎么发生的,马上登报给我挽回影响,否则我告得你们关门破产……别怪我不客气了啊……”   打完了电话,悻悻地把手机扔到沙发上,肚子里暗骂着这群搞媒体的,有奶就是娘,有钱就是爷,只要给钱他们什么不管不顾了,比婊子还贱。   正自烦闷着,背着响起了一声轻语:“HI,HONEY,早点吃什么?”   一回头,乌发飘洒的小相好起床了,薄薄的睡衣掩不住体态婀娜,在这个小区里住得一对一对,像这种年龄像父女、过得像夫妻、其实不是二奶就是鸡的人等多得去了,本该软语相慰几句的张仁和此时却是一点兴致也没有,摆摆手:“哎,吃什么吃呀,你老公我要吃大亏了,去吧去吧……”   摆着手,要自己安静一下,这位美女知趣地闪身了,不管床上床下,对老板是绝对要服从的。   莲花小区闹起来了时候,公司负责协调的副总终于赶来了,上了几层楼有点气喘,站在老总面前还有点紧张:“张总,我们查清了,昨天下午有人冒充我们公司直接到报社联系刊发广告,拿着委托,是我们公司的章,您看……”   张仁和看着那份复印件,正是仁通房地产加盖的章子,不屑地扔过一边:“这把戏我二十年前就会,一个萝卜章他们就能相信呀?”   “这些卖报的,只认钱,一交了钱他们什么都敢发……他们交得都是现金。”   “赶紧查,看看谁在捣鬼。”   “张总,不会是九鼎吧?”   副总要走,回身又是提醒了句,张仁和心里一凛,想想正在暗箱操作中的事,想想九鼎的反应,摇摇头:“应该不会,九鼎已经准备出售酒楼了,昨天就关门歇业了,如果他们敢干这事,就不会等到今天了……哎,查查这段时间和咱们同时发售的楼盘有多少,应该在这群王八蛋里。马上派人,知会这几家报社,公开道歉,挽回影响,否则的话,咱们起诉他……”   副总应承着退出去了,张仁和思谋了良久,才拨了个电话:“黑皮,你带人查查,是谁在捣乱……”   张仁和省得厉害,像这类损招一看就内行人干得,真要把你楼盘价打下去,再上来可没那么容易了,心急火燎的开始见招拆招,直牵着自己方方面面的关系开始动了……   ◇◇◇◇   你不相信的事,往往就会在眼前发生;而你不相信是谁干的,往往还就是谁干的。   没错,是蒋九鼎干的。而且是简凡教唆着这么干的。   这个小小的伎俩是张凯几个人操作的,而这几个人,已经出了太原,谁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不过花十几万的成本,一下子搞出这么大动静来还真是叹为观止了。   莲花小区来看楼盘的人冲突之后,变成了看热闹了,有走的、可还有继续来的,人群不见少反而更多了,就像年前那个商场来个跳楼大甩卖一般,总是能吸引如此多的好事者前来观摩。咱们国家,最不缺人;咱们国人,最不缺看热闹和唯恐天下不乱的人。   驾车的何芳璐,看着热闹的楼盘发售成了乱成了一锅粥,实在想不通这种事对解决九鼎的困境有什么帮助,大上午驾着车远远的绕着莲花小区走了一圈,这个新伤未愈的蒋总兴致颇好,居然不知道从哪里还搞了个望远镜,从各个角度看小区的乱像。   俩人足足看了一个多小时,直到有警车驶向现场了才离开,这种事就是适可而止了。何芳璐看着诧异不已,狐疑地问道:“蒋总,这……这就是咱们的解决办法?”   “这是个序幕……”蒋九鼎不无报复之后的快意,神神秘秘地说道。   “这样,会有用吗?”   “当然有用,你要是不知情,你要是准备买房,今天知道了这么多消息,又看了现在的事,你会做个什么决定呢?不要想,直接说。”蒋九鼎兴致好下,跟秘书逗上了。   何芳璐随意说道:“嗯,那我就等等看呗。”   蒋九鼎捂掌笑道:“对了,这就是效果,对于降价之风肯定是半信半疑,让大家持币观望,买涨不买跌这是普遍的心态,仁通转眼就会被拖到这个泥沼里了,想快出手只有俩个结果,要不以这个跳楼价卖,要不他自己去跳楼去……开发商都会炒作,咱们来个反炒作,降价的风潮一起,够他们喝一壶的了。”   何芳璐倒觉得老总过于乐观了:“可这样,我怎么觉得有点南辕北辙了?这个小把戏难不倒张仁和吧?”   “呵呵,嗯,这个话怎么解释呢,说穿了就没意思了,就拿做菜比喻吧,只有小火慢煨到最后才能肉烂骨酥,所以,别急,慢慢来。这次我非把他炖成一锅王八汤。”蒋九鼎笑着,有点神秘。事实胜于雄辨,对于简凡先前面授的机宜尚且有所不太相信,不过今天一见再无怀疑了。   “这话怎么这么熟悉?”   “呵呵,简凡说的,很有道理啊……对了,直接到仁通房地产公司,看场好戏。”   俩个直驱着车驶向仁通房地产的总部,这里却是没有售楼处那么乱,虽然人也不少,但尚在控制之中,十几个保安前前后后巡逻着,如临大敌,看来已有防备了。   看看时间,已经十点一刻了,何芳璐狐疑道:“哪有好戏呀?”   “快了……简凡说有,就一定会有的。我想九鼎被围攻的时候,这个混蛋肯定也是坐在车里看笑话,今天我也来个坐山观虎斗……”蒋九鼎脸色畅意之后,不无忿忿,看样简凡确实把这个人心底的复仇心态撩拨到极致了……   何芳璐讪讪无语了,见过许多商家之间不择手段的尔虞我诈,你争我夺,以这次最为甚之,只是听蒋总的话里心里隐隐有点可惜,莫非简凡,那个一脸阳光的男孩,也在这件事扮演了一个什么不光彩的角色?   等了十几分钟,终于见到好戏开演了,这一次,让何芳璐的心里,觉得挖凉挖凉的…… 第三卷 浪起几重波 第36章 势把臭名扬   时间向前一个小时……   已经掉了一层漆的白色小面包停在了山北民俗文化活动中心工地前,车上下来了四五个流里流气的人,大夏天里剃着光光的板寸、花格子衬衣或者扎着一脑袋头发,走起路吊儿郎当、一步三晃。一看就不是善良人家。居中一位板寸头大脑袋,叨着根烟吆五喝六地向前走着,可不是唐大头是谁。   到了工地前,唐大头挥挥手示意着手下上前。一位脸上横肉丛生、左腮边长了一颗痣一撮毛的大汉站在工棚外喊着:“老憨头,滚出来。”   喊了几声,有人应声着奔出来了,却是一位四十多岁的民工,一脸皱纹好似风干的老树皮,黝黑的皮肤看得出来是烈日暴晒的后遗症,绝对和健康无关,大夏天穿着黄胶鞋、裤腿挽着星星点点的砂灰水泥溅在身上,有点木讷地站到了一干人面前,谦卑地说着:“哎,青毛兄弟,咋咧?”   那横肉货看样叫青毛,一扭头对着唐大头说着:“唐哥,就是他们,这是最大的一窝,工程没钱停着。”   唐大头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人,倒也面相老实,上上下下看着,比看美女还有几分兴致,看得那老憨头的心里直打鼓,战战兢兢地说道:“几位大兄弟,俄们可半月没干啥活咧,没啥值钱东西哦。”   唐大头一听嘿嘿乐了,敢情把这干混混当成来抢东西的主了,青毛就是这条街头的混混,过路的小商小贩,还有这里工地,基本是能吃能拿能偷走换俩钱的,肯定是不放过。看了看突然问:“老憨吧,我们兄弟可不是来给你找麻烦的,好事……我问你,你们这一窝有多少人?”   “七……七十多个?”老憨头下意识地避着唐大头的目光。   “要是找人呢?还能找多少?”唐大头怪怪地问。   “哎呀,那可多咧……麦子一收完,好多进城找活干没地去。”   老憨面带忧色地说道,工棚里早窝了七八十村民,都是等着下个工程雇人。   唐大头听得心里暗笑,站到了老憨头的面前:“给你找点活干,咋样?”   “啥活?”   “有人欠过你们工钱吗?”   “有咧,咋没有,年年有人欠,年年都干半年活,要半年账。”   “那你们一定讨过债了?”   “咋没有?干完活你不讨,人家就不给你,那些老板可坏咧。”   看来找对路了,唐大头知道这人错不了,忽悠上了:“这样,老憨,你有多少人,我要多少人,干啥活呢,就是坐到一家公司门口,啥也不干,老老实实站那儿,谁问你们,就俩字:讨债。”   “那……那现在没人欠俄们债呀?还没干活涅?”老憨头有点老实,没听懂这话里的意思。   “你别管欠不欠你们工钱,不欠你们,欠我们工钱呀?……别管那么多,我就雇你们站那儿,从现在站到天黑,说吧,一个人给你多少钱?”唐大头不耐烦了。   老憨头想了想,战战兢兢伸了三个指头,报了个天价:“这个……那三十……”   不料那青毛火着就要伸手,嘴里骂骂咧咧:“我靠,你连唐哥也宰,他妈不想混了是不是?”   “去去……一边去,净知道吓唬老实人。”唐大头回头喝斥了一句,却是喜笑颜开地对着老憨头说道:“好,三十,不贵,一个人三十、十个三百、一百个三千。可我现在准备扔六千,二百个人,你拿得走吗?”   唐大头很拽地一伸手,后头的跟班早数好一堆钞票递上来,唐大头一接,拽得牛气哄哄地递到老憨头眼前,看着老憨头有点紧张,不无安慰道:“放心,我给你的钱,没人拨你毛;帮我唐大头办事,以后没人找你麻烦,这条路上以后青毛罩着你……有本事接,就拿着,找人上路,没本事,我找其他人……”   老憨头的喉结动动,使劲地咽咽口水,工棚里早有一群工友听得此事,互相看着点点头,老憨头看着大家同意,终于下定决心一般点点头,接着钱:“成!俄给你叫二百人。”   “好……给他们照片,记住地址啊,平阳路127号,仁通房地产有限公司……横幅、阳帽都给他们搬下来……老憨,再多给你四百块钱,一人一瓶啤酒,酒喝肚子里,瓶子给我扔那门口啊,少一个瓶扣钱了啊,从现在到晚上六点,你要早回来,照样扣钱啊……”   几个混混,搬着画好的白布横幅扔下车来,照片、地址递到了老憨头的手里扬长而去。   十分钟后,老憨头如同一个现场指挥,派出去的几名同乡四散到几个工棚工地,一嗓子喊着管酒管饭还带工钱,立马啸聚起了几拨人,一撮一撮汇聚到平阳路的时候,远远超过了二百人……   ◇◇◇◇   一个小时后,这个写着歪歪扭扭几个大字的白底布条便扯到了平阳路一百二十七号仁通房地产的总部。   这群人气势汹汹来的时候,着实把何芳璐吓了一跳。裸露的大小臂虬结着肌肉、黝黑的肤色、趿拉着人字拖或者黄胶鞋,身上的星星点点泥灰,像这类生活在城市最底层的人,谁也能一眼认出来:民工。   如果见到一个两个,或许会升腾一种对自己生活的优越感;如果你见到成群十个八个,或许会有同情和怜悯施之于这类弱势群体;如果一次性见到几百个这样的汹涌而来,只有一种感觉升腾在脑海里:恐惧。   无可否认,面对弱势群体汇聚的洪流,没有人敢于阻挡。何况他们打出的是让人信服的理由:讨薪。   “还我血汗钱”,几个白底红字,触目心惊,合着一群生活在城市边缘的民工,一起出现在楼高车靓房地产公司门前,孰是孰非、孰对孰错,似乎不需要再多的语言来解释。仁通院子里十几名保安脚步退缩着,退缩着,直至所有的一溜烟都窜回了楼内,这种事大家都有经验,真被人揍了,那是白挨。十几层的办公楼里窗口都伸出长长的脑袋,在看着院门口聚集的民工;过路的车辆行人,远远地围观着这群人,平阳路的交通便秘了,车鸣着笛、人群缓缓移动着,看客和过客要比讨薪的多出几倍不止。   “走吧,再走就走不了了。”   离现场不远的蒋九鼎看得舒畅无比,挥着手。何芳璐发动着车,缓缓地走着,神情怪怪地瞥了几眼蒋总,轻声说了句:“蒋总,这也是策划的一部分?”   “呵呵……半部分,看你的倒车镜里。”   何芳璐一惊再一看,身后现场已经挤进去了几辆高大的BAK新闻采访车,录像和拍照的都站在高处取景,不无几分可笑地摇摇头,对这等事情,实在是无语了。   一位哲学家曾把国与国之间的战争比做两个顽童当街大打出手抢苹果。事实上,像企业间真正开始了无底线的恶性竞争,比这个尚且不如。   蒋九鼎似乎觉察到了何秘书声音里的不以为然,笑着道:“一个企业是负有社会责任的,这也是企业形象和企业精神的一部分,和欺骗消费者、和拖欠民工血汗钱挂上钩,我看他张仁和以后怎么在这个行当里混……开发商都会制造新闻,咱们替他制造点,不过,是负面的。”   “有用吗?”   “有用,迫使他不得不自保。既然自保,就顾不上咱们了。”   “我们,有必要非要这样做吗?”   “我们!?”蒋九鼎一听,笑着摇摇头,否认了:“不是我们做的,这种事我可做不出来,不但做出来,想都想不出来。即便我真想做,我也不知道该怎么下手,不过嘛,记者是我叫来了的。呵呵……”   “那是张副总吧?”   “错了,是简凡!我和张副总,包括你,现在都受他指挥。呵呵,不相信吧?”   “啊!?……”   何芳璐心里暗凛,瞥了眼悠然自得看笑话的蒋总,不太相信,又有点不敢不信……   ◇◇◇◇   几乎和俩人并车相向而出的另一辆车里,坐着另一方。   同样在这现场,唐大头带着曾楠到这里的时候,车已经进不去了,只得步行着进去拍了几张照出来了。刚坐定到车上,曾楠翻着数码机里的照片,突然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喊着:“喂,唐大头,你这水平也忒次了点吧?看看……还我血汗钱,钱字上头那点哪去了?你也不怕人笑话,哈哈……”   “啊!?”唐大头一看,认出来了,悻悻地吧唧着嘴:“哎呀呀呀,我没看,这有什么,不就差一点么,谁还不认识是个钱字?大惊小怪。”   “你个草包。带了一群草包。”曾楠笑着,放下了数码相机,开动了车。缓缓地往平阳路外行驶。   “切,认得钱就行了,认不认得钱字有啥关系?”唐大头不以为然道,今儿这事干得忒乐呵,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也评价似地说道:“呵呵,这事办得就数今天痛快啊,妈的这个张仁和王八蛋,我好话说了仨月都不管用,这回让他老小子难受难受……还是雷子厉害啊,我咋就没想到这一招涅?三十块钱就雇个人,哈哈……还是农民兄弟实诚,下回我要债,就雇他们。有这帮哥们在,什么生意他都得瘫痪……”   唐大头乐得合不拢嘴,曾楠悻悻剜了眼,不过听到雷子这话,揶揄地说道:“喂,唐大头,中午把简凡叫出来,一块吃饭怎么样?”   “他说今天不出门。”   “他不出门,你不能去叫他呀?”   “什么?刑警队,我那好意思去?进来出去都熟人,别去了都以为我投案自首去了。不去!”唐大头一听刑警队就犯病,坚决不去。   “切,看你那德性……”曾楠没好气地叱了句。   看着驾车的曾楠还真个怏怏不乐了,唐大头脑子里想起了什么似的,讶声道了句:“楠楠,你不会真看上这小雷子了吧?”   “碍你什么事?你管得着么?”曾楠不以为然。   “你可想好啊,那小子就是穷光蛋一个,没房没地没车没钱,屁都没有,还倒欠着一屁股债,真的不骗你,没见他昨天中午请咱们吃饭,花了四百块都心疼得跟啥样。”唐大头倒不是危言耸听,确实如此。   “你姐夫都说莫欺少年穷,你倒嫌贫爱富了哦?”曾楠不为所动。   “不是,我不是怕你上当受骗么?再告诉你一件事啊,别看这小子小白脸长得秀气,整个一暴力份子,知道上回不,他前女友挂了个男的,被他三拳两脚打断了几根肋子,为这事差点被扒了官衣哎!”唐大头又爆了个猛料。   “那又怎么样?这才干得像爷们,他是不动手才奇怪呢?这说明他很喜欢那个女人,否则就持无所谓的态度喽。”曾楠更不介意了。   唐大头一瞪眼,还不服气了,继续劝道:“咦,还说不改你了啊?我再告诉你一件事,他压根就不喜欢夜总会里的女人,你没看他进去,对里面那些妞正眼都不瞧一下。”   “那不更好?都像你呀?见了女人就粘乎上去了?”曾楠找了个更堂皇的理由。   “那我还得告诉你一件事,他根本就看不上你……”唐大头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正色说道:“我撩拨了他好几回,我说你想上他,你看上他了……他理都不理会,那说明什么,说明你就根本不在人家眼里,贴钱人家都不上你……”   这话忒伤自尊了,嘎得一声车来了个急刹车,侧过头的曾楠早已是杏眼圆睁,射着两道寒光,手指着车窗外,咬牙切齿地迸出个字来:“滚!”   动作稍慢了点,曾楠要抽什么家伙,这唐大头赶紧地开门下车,曾楠理也不理,蹭地一声猛一起步,惊得唐大头赶紧躲开,小红车扬长而去……   ◇◇◇◇   这件事慢慢的发展,每一次的变化都格外地出乎意料,下午时分,相关莲花小区降价售楼引发房地产市场震动、仁通房地产欠薪被民工堵门堵路的事件已经见诸于门户网站和太原各个论坛。   同期楼盘开市的几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挖到了这些消息,正发愁着楼盘提价无望的时候,见了这东西灵光一现,跟着就各自组织小团体大肆在网上宣传、给报社爆料,添油加醋地制造莲花小区楼层墙面厚度不合格、水泥不达标、地面沉降、楼层倾斜等等一系列添油加醋的新闻。正如最先出手的富泰房地产开发公司老总所言:给我搞臭他,把他的莲花小区搞成一堆垃圾、一砣臭屎,狗窝猪圈都不如,看谁敢去买!   这个代表了太原房地产差不多600家同行的心声,大家都一门心思找机会、找理由拉升价格呢,谁知道仁通居然敢逆市而行,这还了得,简直是引起公愤的事嘛!   加入到这个口诛笔伐行列的愈来愈多,仁通不经意地成为了行业的公害、同行的眼中钉,到了下午,网络上又爆出一条奇讯,据说寇庄要新建垃圾处理厂,而处理厂的规划离莲花小区仅隔一个路面。   又是一个灵光一现,房地产业里都是一群精似鬼的人物,马上把这个新闻大加炒作,于是,莲花小区周边不仅要建垃圾厂,还要建火葬场、城市污水处理中心以及一个十万吨的有机肥加工厂,好事者还把一副煞有介事的三维图标示出来,看那图的标示,莲花小区基本就被这些厂子围着。   就像无数次以种种理由制造新闻拉升房价一般,这一次压低价格,也让大多数房地产公司在背后直偷笑,公众的眼睛鲜亮不到预视未来的程度,谁知道哪里要建什么呢?你越说得他心疑,他越不敢出手。在这件事上大家有共识,打掉这个害群之马,市场还是稳定的。   午后十四时,李威秘密邀约了几家房产商洽谈,或许透过此次偶然事件看到了一个绝大的商机摆在眼前,一惯于惜言如金的李总大概是受了简凡的启发,在这次会谈侃侃而谈,大有江山俱在我手的气度,而丝丝入扣的分析让与会者顿觉眼前一亮……莫非,幕后的幕后依然有所企图?   十六时,被仁通房地产挨着个讨伐了一遍的报纸媒体,不约而同地把当天民工讨薪事件放到了报纸头版头条,太原日报的比较客观,标题是“农民工集体讨薪、致使平阳路交通瘫痪数小时”;都市人报的最有创意,标题是“尔有广厦千万间、何不还我血汗钱?”,配着大幅现场图片,触目心惊的讨薪场面,那个缺一点的“钱”字都看得清清楚楚;城市信息报的比较有新意,标题是“名为仁通,仁义何在?”。   又是一记重磅炸弹,引发的时间估计延迟到明天了,只不过这次,是免费的。   形势,急转逆下,往日里有地有产有项目,风光无限几为同行翘楚的仁通,渐渐成了众的矢之,像一只扔进流氓群里的小白羊,身上穿着的伪善、拖欠工程款、偷工减料的外衣,被一件一件开始往下剥了…… 第三卷 浪起几重波 第37章 岂知吾所想   一辆05款的宾利欧陆缓缓地停在平阳路127号,这种价值三百万的豪车可比开个宝马奔驰要彰显身份的多,宽幅的轮胎根本不理会地上四散的啤酒瓶玻璃碴,透过窗子,张仁和伸着油光可鉴的脑袋,一脸却如苦菜,这才叫天低了三尺报应快呢,拉闸断水、掐管砸窗、堵门挡路本是自己惯用的绝技,却不料今天施之于自己头上才省得这个劲道不是那么好受。   更难受的是,居然不知道这是谁的手笔。本来怀疑蒋九鼎多少搞点鬼,可人家今天还打电话透露要在近期和仁通接触洽谈出售酒楼的事,看这样应该不是。那么,毫无疑问应该是仁通的竞争者了,可这个不好说,自己的冤家太多,竞争者也太多,而现在把矛头对准自己的,也太多。   进了一片狼籍的大院,张仁和下得车来,公司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员工都等着没敢下班,一进门厅看得几个保安畏畏缩缩坐着,张仁和便即破口大骂起来了:“要你们干什么?养群狗也知道看家护院吧?都滚……”   边骂边向着电梯走去,几个年青保安被训得悻悻不敢做声,正在公司等着老板的几个手下,看样是跟班兼保镖类的,迎着老板进了电梯,张仁和瞪着没好气地问:“黑皮,这……怎么回事?咱们用的施工队现在都在忻州干活,根本不是欠工钱的事?这群民工哪儿来的。”   “老板,我们查了,人散就跑得没影了,人太多,我们也不敢动手。”   “那去查呀?等在这儿等着我教你呀?”   “老板,这个……这个怎么查?太原里300多家工程,几万民工,这……”   “你也滚,滚远点,别让我看着你心烦,养上一帮混混只知道撒酒疯耍流氓,正经事是一点都干不了?”   张仁和气乎乎地出了电梯,把个五大三粗的保镖扔在电梯里了,门口迎着的副总和秘书赶紧地迎了上来汇报着:“张总,寇庄派出所王所长来过了,来的人太多,他怕激起群体事件,没敢扣人……”   “到底是谁?一天了你们都不知道?”   “张总,现在几家楼市和开发商都把矛头指着我们,具体哪一家还真不好说。”   “你……你们……”   坏消息一件接一件,张仁和有点气急败坏地手指点着副总、秘书还有办公室门口迎立着的人,只道这人到了难时却是没有一家能帮上忙的,怒从心头起,叫嚣着:“滚,都给我滚,一个个人五人六,啊,一年大几百万养你们,拽得二五八万似的,都成白领了是不是?……什么是白领呀?就是白领工资奖金是不是?都给我滚远点,没有你们,老子照样撑得起来……”   说话着砰地关上了总经理办的门。   这个在太原小有名气的张总,想当年是二道贩出身,煤俏的时候贩过煤、铁贵的时候倒过钢、建材紧俏地皮涨价的时候,又钻进房地产行业里来了,原本文化就不高,骂起人来和太原那干暴发的小富豪们也没有什么二致,今天这话里没有夹杂上男女性器官,已经算很客气的了。   一干员工悻悻地看着老板气急暴跳如雷,却是都暗有不满之心,这几年疯狂地扩张买地修楼,干得像造反派一般,不管是生意上还是私下里,冤家都不少,把气撒在员工身上可就有失水准了。给私人老板打工就有这点不好,说是员工,有时候连家奴都不如。这位副总却是知趣,使着眼色让长得不错的女秘书进去,这个时候,除了这个有点裙带关系的小蜜,其他人都是挨骂的材料。   秘书敲了半天门,没人应着,大胆地推门而进,一见之下却是有点可怜,平素时威风八面的老总,像瞬间苍老了几岁一般,手支着头一副为难的样子埋在老板椅子里。看着秘书来了,战战兢兢站在桌前,肯定是有事要汇报了,长叹了一口气:“说吧,还有什么坏消息。”   “张总,我们……我们售出去的367套住房,有165家要求退房。”秘书小心翼翼地说道。   张仁和静下来了,眼里带着几分恼羞成怒,不屑地哼了哼道:“嗯,知道了,按合同办,扣一部分违约金,给他们退,等房价再起来,让他们哭去吧……还有吗?”   秘书看样确实还有:“工行信贷部的张主任、建行的刘主任还有……”   话被张仁和打断了,叹着气说道:“知道了,去吧去吧,你替我挡挡,告诉他们,柳巷地皮一回收,马上就有项目,楼盘就在咱们手里,马上就变成钱了……去吧……”   秘书款款地回身出去了,掩门时候听得老板长吁短叹,从老板这经常是色色的眼光里看到这么多黯然还真是不容易,看来,这次是真遇到难处了……   ◇◇◇◇   散落在太原市各个写字楼、各个角落,无数双眼睛正盯着屏幕查看最新消息和最新行情,今天最吸引眼球的莫过于仁通房地产公司恰如做秀的行为了。现在发达的通讯手段,交互式的信息沟通让这个世界变得如此之小,无数双手在键盘上的敲击,眨眼间就把信息传递到了无数的另一端。   九鼎自己的团队在动、李威暗召的团队也在动,外围不明真相的开发商和楼市代理,也是卖力地动,好像都在憋足了劲誓把仁通赶下马一般,而手中依仗的最犀利的武器就是:谣言。   别小看谣言,去年曾哄传太原要地震,结果半夜把一半太原人吓得穿着裤衩跑到了大街上避难,几成全国的笑料;今天飞出来的房价回落传言,又击中了太原人的神经,要真细数有多少人看关注这事,还真不好说,最起码比相信地震的人不会少。   位于师院不远的一幢居民楼下的大众网吧里。密密码码地排着几十台机子,熙熙攘攘地坐着几十号成年和未成年人,戴着耳麦的、听歌看电影的、大呼小叫玩CS、打魔兽、干星际的,空气里弥漫着烟味和体味混合的沉闷味道,即便是大开着空调这种味道也去不干净。   这里也是个谣言的中转站。   老三黄天野站在吧台前,摸着口袋里一叠人民币扔到柜台上。留着长发叨着根烟眯着眼不知道是老板还是网管的对方,喜滋滋地数着百元大钞,数完了吧唧一甩,装起了。一下午额外挣了好几百,当然是乐得屁颠屁颠得了,赶紧地给财神爷递上罐饮料。   黄天野眯着眼,笑着问:“喂,老板,晚上给我找人顶贴,别让沉了,就我给你划的这九个论坛。”   老板细细估算着,伸了个手势:“到明早上,一千。”   “八百,干了干,不干我找其他人,上一小时才两块钱,这够多少人上网了?”老三讨着价格。   老板眼骨碌一转,算算这生意划算,手伸过来了:“成交,先给钱啊。”   “呵呵……别蒙我啊,半夜我起来查岗。”老三笑着,又数了八百扔到柜台上。   “放心吧,明儿一早,说那地儿是核废料堆都有人相信。”老板数着钱,呲着烟渍牙不屑地说道,至于什么小区不重要,到手的现钞才重要。   又成交了一笔,说了几句回身准备走了,简凡看着交易已成,笑着和老三肩并着往外走,还未出门就听得老板在喊着,嗨,谁顶贴,复制加粘贴,一贴五分钱,简单的很啊,发上十分钟,网费就免了;零点以上加餐加饮料啊……网吧里乱哄哄不少男女喊着,老板,算我一个。老板,我顶,我顶……   花上几个小钱找一群网络推手倒也划算,何况是极富想像力的九零后一代。今天的事是几方努力的成果,原始的资料来自唐大头一伙人泼漆时候的照片,PS后的资料出自九鼎的策划人员,再往后这些资料发布到网上,到了各地产商手里,再PS几遍就面目全非了,反正就是铺天盖地的屎尿盆子都往仁通脑袋上扣。   看来是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连简凡也觉得有点低估了网络和各类媒体的威力,看着这里气氛不错,简凡笑着问道:“老三,这里面怎么这么多未成年的啊?还有小MM,怪不得你老混这儿昂?没问题吧?”   “呵呵,人小胆大,咱们这八零后是垮掉的一代,九零后比咱们还厉害,整个就是脑残的一代,给他们俩钱,你让他们攻击政府他都敢干。”老三笑得又没了眼睛。一下午就窝在这儿连玩带干活都干上了,不过还是理解不了这都底要干什么,怀疑地问道:“锅哥,你这是唱得那一出呀?不会是买不起房子就仇视房地产商吧?这要干什么呀?又是让我找老大传资料,又是让我在这儿给开论坛发贴造谣。”   “现在仇视房地产商的人不少,特别是今天最多,但绝对不包括我。走吧……你把卤汁准备好了么?”   “好了……照常出摊啊。”   俩人出了网吧,让老三有点瞠目的是,居然换车了,警车换成了小本田;车换了不说,人也换了,驾驶室里坐着位紫衣女人,不知道是MM还是JJ。笑着一介绍才知道,又是个新朋友,叫曾楠。   开车的女人,黄天野暗暗打量着,虽比白衣的那位稍有逊色,可要是性感程度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上车没几句话倒觉得自己心里多少有点仇视情绪,这丫的,又从哪儿捡了颗好白菜。直到下车准备回家出摊还是一步三回头地无法释怀。   驾车的正是曾楠,半下午才接到了简凡,俩人跑了一趟威盛又去了一趟九鼎,回头就停在这小网吧了呆了一段时间,曾楠倒对这位既是小警察又是小参谋的简凡兴致越来越浓了,很难想像刚从李总办公室出来,又钻到这种两块钱一小时的网吧是种什么感觉,而看简凡,却觉得,根本没有什么感觉。   送了老三,简凡干脆不回警队了,说了句去中西广场便即没有下文了,饶有兴致地看着街景,仿佛对身边这个美女有点熟视无睹。   车驶了几分钟,沉默着的车厢里有点微妙了。曾楠几次想找机会开口有点词穷,知道简凡口若悬河的本事,却理解不了和自己在一起为什么总是惜言如金,如果不是从眼神中还流露那么一点欣赏的话,估计要怀疑他的性取向有问题也说不定了。   驶到了滨河路大道,曾楠车速缓下来,终于打破沉默了,问了句:“哎,简凡,我听说,你和你女朋友分手了?”   一个突兀袭来,简凡一愣神:“是啊,怎么啦?”   “好好的,为什么分手呀?我怎么听说某些人大男子主义泛滥,还打人了啊。”曾楠揶揄地说着,好容易从唐大头手里抢了这么个机会,却没说几句话,这倒找着机会了。   “涉及隐私,拒绝回答。”简凡迸出这么一句。   曾楠笑着,倒也没指望他回答,不过却是引着话题道:“我倒没挖你隐私的意思,我就是奇怪,像你长得也不丑、脑子也不算笨,又不是不会说话不会哄女孩子,怎么也会被甩呢?”   话里有点调侃,简凡听得有点悻悻然,不过此事已过了一段时间,或许心中已有所持,也没有什么可避讳的,干脆以问代答道:“不一定那方条件优越就一定是合适的一对,这么说吧,我问你个问题,有一辆公交车和一辆火车谈恋爱,但是谈了不久,他们分手了,你说为什么呢?”   “什么意思?为什么呀?”曾楠没听懂。   简凡嘻笑着道:“公交车和火车谈恋爱,他怕她被人上、她担心他出轨,俩人唱不到一个调上呗。这就是原因。”   啊!?……哈哈……曾楠听得一愣一怔跟着是哈哈大笑,笑得直掩嘴,干脆把车停靠在路边,舒畅地笑得花枝乱颤、双肩直耸。笑着的时候再看简凡只是似笑非笑,像故意逗人一般,不过也觉得这句回答太过妙了。既说出了自己的难堪,又不觉得让自己难堪。   笑了半天,曾楠才侧过头来,不无诱惑地说道:“简凡,晚上,到夜总会玩怎么样?跟我玩的一群姐们,我给你招过几个来,喝顿酒镇镇她们。就凭你这酒量泡几个都没问题。”   简凡摇摇头:“不去。”   曾楠笑着诱道:“喂,别后悔啊,美女成群、靓妹如云,你不没女朋友么?正好给你介绍一个。你想好再拒绝啊,到我们那儿玩的美女,企业高管、自己开店的小老板可多得去了啊。”   简凡一侧头,暗自诧异这夜总会里出来的,怎么都这样,还是摇着头:“你们那儿我压根就不喜欢去,不是男人玩女人就是女人玩男人,有什么意思?……还成群,还如云?你看我长得像妇女健身器材还是像女人娱乐工具呀?切。”   言语中似有不屑,可对夜总会却是一语中的,逗得曾楠爬在方向盘上笑了半晌,再起步的时候却是随意说道:“那你都下班了,还干什么?今天不是没事了么?”   “我说,我摆夜市啤酒摊,你信么?”   “骗人吧你?”   “那不得了,我还就是摆啤酒摊,刚才那个猥琐的瘦子,是我老板,你更不相信吧?”   “切,没句真话。”   “那就没办法了。女人这耳朵里只能听得进去假话,我说真话你都不相信。”   “算了吧你,男人嘴里就没真话。特别是你。”曾楠悻悻道了句。   车走着,俩人辨了几句,简凡闭上嘴了,嘿嘿地笑着,像是否认也像是默认,曾楠颇觉得这人说话格外有意思,可再想说什么却有点词穷的感觉了,毕竟不是那么熟悉,而且俩人缺乏对事物的默契。   指挥着在中西广场边上停下了车,简凡拉着车门将下未下,却是想起什么来,侧着头看着曾楠,突然爆了句:“曾领班,我现在说句真话你信不?”   曾楠诧异道:“什么?”   简凡笑着,似有成竹在胸,“你有一斤的酒量吧,我劝你别多喝酒,酒这东西,少喝点是享受、喝多了难受、喝醉了简直是活受……生冷硬加上酒精,对人体的损害最大,第一次和你握手我就感觉到了你的手发冷,发干,这是脾虚的标志。你保养得再好,酒精也会加速你的衰老,你现在年青不觉得,喝到三十就是浑身毛病、喝到四十就鸡皮鹤发、五十岁基本身体零部件就报废了……女人需要的是温胃养脾,而不是酒精刺激……拜拜,慢点开车啊,你开车也太快了……”   说话着,拍上了门,转着路口下了车,回头又招着手,不过这几句倒把曾楠说得有点愣了,怔着的时候连招手再见都忘了。   怔了很久才嫣然笑了,听到过无数次善意的谎言或者刻意的恭维,但这么不客气的直言,还真是第一次听到,听到了也不觉得有什么刺耳,反而有一种莫名的感动萦绕在心头。   驾着车往盛唐回去,不知道鬼使神差想起了什么,半路又折返回来,在广场找了个停车位,下了车反而饶有兴致地沿着西侧的啤酒摊看着,或许心中有所疑问想求证什么。   啊!?……曾楠心里一惊,差点惊讶地喊出声来,隔着几步远的啤酒摊,正甩着一块油面的,可不是简凡是谁。双臂挥舞间,手里如同变魔术一般飞出来一条越来越长的白练,白练如同长了眼睛一般甩在身前背后,不离双手的控制左右,几匝缠绕之后,准确地飞进了蒸汽腾腾的热锅,像杂耍一般的烩面技巧在太原倒不罕见,只是知道了简凡身份的曾楠就有稀罕了,看这架势没有几年的功夫做不出来,这家伙到底是个警察还是个厨师?莫不是白天扮警察、晚上当厨师、业余时间还捎带着掺和几家势力的商战?   兴趣所致,本来准备上前给简凡来个惊喜,不过略一思忖,曾楠悄悄退后了,那人脸上的惬意仿佛在享受着一种无上的快乐,实在让人不忍打搅。   悄悄地、默默地,曾楠看了很久,第一次觉得自己和一个男人的距离是这么近,又那么远…… 第三卷 浪起几重波 第38章 潮头再起浪   “……日前,深陷‘降价门’、‘讨薪门’的仁通房地产开发公司再爆新料,该公司在开发莲花小区住宅楼盘资金筹措上存在违法行为……在此之前,该公司因莲花小区楼盘降价以及民工讨薪等一系列事件遭遇公众信任危机,据行内权威人士透露,日前哄传的楼层厚度不达国标、净化处理不合格、楼层承重能力均存在一定问题,匹配的物业管理、绿地面积与先前仁通的宣传确有出入,该公司自停止发售至今已有四日,尚未就以上事件做出说明。   据有关专家指出,受国内拉动内需、物价上涨以及房地产行业整体供不应求的大形势影响,我市楼盘价格近期不会有大的变动,此次降价属仁通公司一次变相的炒作行为,对于莲花小区在开发以及修建中是否存在违法行为,相关部门近期将就此事介入调查……”   脆声郎郎,出自一大队技侦办公室,放下了报纸却是梁舞云在读报,读完了却发现没有引起什么轰动效应,跟着奇怪地问上了:“同志们,给点反应呀?……哎,隋鑫,说你呢,说说,是不是对未来充满失望和迷茫。”   这话说得几位女士咯咯直笑上了,隋鑫正翻着案卷,持着无所谓的态度说道:“您算说对了啊,找老婆是雾里看花、买房子是水中望月、涨不涨、降不降,对我没影响,除非分公房。哈哈……”   “切……什么年代还想着分公房。”杨红杏笑着道。   史静媛难得心情好,接着话说上了:“舞云,你没发现你刚才读的报有问题吗?从刑侦的角度讲,这字眼里问题可大了啊,第一行内权威人士指出,这是谁?姓甚名谁?第二、有关专家指出,这又是谁?第三、相关部门介入调查。哪个部哪个门呢……所以,我听到这个新闻的结论是,这条新闻的本身也存在问题。说不定是炮制的一个炒作行为。”   杨红杏也跟着点头称是,隋鑫也点点头:“嗯,史姐说的有道理。”   梁舞云却是不以为然,挥着手:“哎哟……史姐你生活得太逻辑、太刻板了,想那么细干嘛?要追究起来,这满纸说的都漏洞……哟,简帅哥,进来进来……”   梁舞云眼尖,一下子瞅着窗下路过的简凡,招着手,跟着简凡笑吟吟地进来了,一看屋子里五六个同事,笑着故做惊讶:“哇,开会呐。”   “哟,简神探,那案子查得怎么样?”隋鑫打趣道,几个人跟着呵呵笑。杨红杏回头看着简凡,标志笔挺的警服,精神抖擞,眼里的热意怕是只有自己感觉得到,史静媛笑着关心道:“简凡,这俩天看你挺忙得呀?”   简凡一律笑着作答,看来纯属班上清闲,一办公室人正扯淡呢,嘿嘿笑着想跑,这梁舞云却招着手:“过来过来,这两天干什么去啦?食堂里的伙食水准直线下降啊,大中午说吃顿饭吧,你还不在,你不在我们还吃得有什么劲?”   “啊!?你是吃饭呢?还是吃我呢?”简凡一愣,明知故问。这话偷换了概念,两男警哈哈大笑,梁舞云一下子被说愣了,纠正道:“我别装糊涂啊,说吃你做的饭呢?你这两天怎么没做饭?”   “江师傅做得就不错,是你们嘴太刁了。”简凡身形未动解释了句,回头却是有事一般不理睬地要走,嘴里说道:“以后别跟我提做饭啊,我不当大师傅了。”   “那你当什么?”杨红杏紧接着问。   “哼,我要当大侦探。”简凡笑着出去了。   众人眼看着这货潇洒地上了警车,一溜烟出了大队,跟着回过头来,都是面面相觑。   隋鑫看着这么意气风发,评价上了:“哟,这倒走出失恋的阴影了啊!”   “嗨,这小子怎么怪怪的,他不当大师傅,其他他也干不了呀?”梁舞云看得觉得哪里有点不对。   杨红杏瞪着不乐意地道了句:“你小看人吧你!”   “好了,开始工作啊,简凡有上进心了,这不是好事吗?舞云、红杏,你们俩准备一下会议室,队长下午要传达市局暑期安保工作要点,隋鑫,你通知外勤几个组长把手头的案子放放,下午三点开会……”   史静媛安排道,几个人各自领命忙去了,不一会,都忘记了读报的内容,不一会,都忘记了一队那位临时挂任外勤的厨子。   谁也不知道,刚刚的谣言已经风传了四天,憋了这四天,今天要有大动作了,简凡驾着警车当然不是去查案,一路疾驰着拉上了外面等着的肖成钢和郭元,边走边忽悠:“裘刚那儿有事,请咱们支援一下。上次人家可帮咱们啊。”   郭元笑着不以为然:“你这查案子呢还是还人情呢?”   肖成钢却是无所谓:“让他小子管饭啊。”   “放心吧,今天可有人管。四星级的,管饱吃。”   简凡笑着驾着车,警车鸣着笛,消失在大街的车流中。   ◇◇◇◇   平阳路仁通总部,会议室里弄弄攘攘,连着三天被退房的搅和,今天更有甚者,三家银行派出的七名代表围着王秘书七嘴八舌地说上了。   “王秘书,你这太不像话了吧?我们等了三天,张总连人影都不见,你让我们回去和行长怎么交代,这都延期一个月了吧?”   “有点过份了啊,你得给我们提供新的质押……”   “我们今天还非见着人啊,见不着人,我们还不走了。”   七个代表个个义愤填膺,原本都不担心贷出去的款,楼盘一售便是现金滚滚而来,但让人大跌眼镜的是,别家在卖房,而仁通的却是不断的退房,如果这样的话资金回笼可就遥遥无期了,几个消息灵通的银行毛了,追着上门要债来了。   倒不是贷款非要催,而是外面开始哄传仁通的贷款有违规现象,这才使得几家银行都摆着架子催上了,人人都心知肚明,这个系统里,哪家的贷款能没点小动作,这不没事找事吗?   副总和王秘书应接不暇,王秘书提前一步得知了信息早通知了张仁和,陪着笑脸说着好话:“大家安静一下,张总马上就到啊……”   一听着正主要来,说算平息了众的忿忿之意。再等了十几分钟,听得脚步传来,代表们不约而同地站起身来,王秘书开门领着路,终于见着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张总了。   正主一来,人群顿时安静下来了,都目视着这位老总,倒也确是气度不凡,两眼里闪着几分目空一切,大马金刀的坐到主座上,挥手示意着银行代表坐下。一干代表讪讪而座,心里却都打着小鼓,看这架势,不像失魂落魄的样子呀?   气势上来了,先压了银行一头,银行代表给钱的时候都是爷,不过反回头来要钱的时候,这爷的架势可就摆不出来了,特别是碰到这个家大业大,债比家业还大的主。   “好吧,我人来了,大家不是要见我吗?陈主任,您那儿贷款还不到期呢?利息我可没欠着您呀?……刘主任,您是不是觉得我们楼盘缩水了,要砸手里,要落井下石是不?……老高,咱们可是多年的老关系了啊,你们那儿的贷款虽然延期了两个月,可你们陈行长是同意了的啊?怎么,要反悔呀?……这么些年,大家不都是互利互惠的嘛,你们是巴不得我倒霉是不是啊?难道我倒霉了对你们有好处?”   张仁和的气势端得不是盖的,挨着个数落了几句,几十年商场的历练洞悉这些人的心理,直敲到了银行这些主的心头上,所谓收贷不过也是试探水深水浅,生怕跟着这些企业赔钱。   这几句倒把银行代表镇住了,建行来的那位,几分谦恭地道:“张总,不见您人,我们心里没谱不是?贷款六月底就到期了,可您这儿没有洽谈这个还款意向啊?您总得给我们点保证,我们回去也好交差呀?”   “对,我们也是这个想法,张总,八千万对我们这个小行可不是个小数目啊……延期虽延期了,我们行长的意思是,给我们增加一部分有效质押,也要应付上面的检查嘛。”另一位直说了,话里怕是在暗示其中的猫腻。   各个代表的发言大部分都是这个意思,对于初露败像端倪的仁通,无论哪家银行也不愿意跟着这艘大船沉没,当然是自保为上了。   “钱!马上还!”   张仁和猛爆一句,听得交头结耳心下无着的众人心头一凛,不过跟着这张总却如调戏一般欠着身子,两手一摊:“可你们总得给我点时间吧?”   众人被噎了一下,这老总笑着甩出包袱来了:“大家放心,我给大家透露个消息,我们正和九鼎实业洽谈,将原柳巷小商铺市场和现在九鼎海鲜酒楼连成一片,开发高档的商住写字楼,光这一片地皮连起来要有七亩地,市中心的地皮,这个值多少钱,各位心里有谱吧?废话我不多说啊,一周内,我保证大家看到九鼎和仁通合作的消息刊登在太原日报的头版……如果现在非要逼着我还贷,没问题,给我三天时间,谁要我就还,提前还也行,不过得合同来,各位在这次的损失有多大,以后咱们双方还能不能合作下去,自个掂量……”   这几句中气十足,不卑不亢,极尽巧言善辨之能,七位代表倒被唬住了。只有副总知道这还纯粹是八字没一撇的事,只有秘书知道,账上的余额除了退房的已经不足一百万了,也只有张仁和自己知道,遭遇这种信任危机之后,怕是连银行也不敢再过于相信他了,不过虎死不倒威,越是这种危险时候,越是不能示弱,否则的话倒得更快。   几个中层领导还真对这位文化不高、水平不浅的张总佩服得无以复加,缠了三天没人招架得住的银行方面代表,几句话就被镇得服服帖帖,一个个灰溜溜地说上软话了,不管是为了要钱,还是为了张仁和规划出来的前景,暂时的妥协看样还是必须的。   弄弄哄哄地到一个上午过了一多半,差不多到了十一点才把银行方面的代表送走,张仁和进了办公室虚脱一般倒在老板椅子上,不料风风火火的王秘书未敲门而入,紧张之色更甚于见了银行代表,顾不上老板脸上的不悦,慌慌张张地又爆了条消息:“张总,九鼎实业和威盛房地产公司刚刚签署了合作协议,九鼎酒楼的归属权现在到威盛手里了。”   “啊!?什么时候的事?”张仁和一惊,站起身来。   “就在刚才,药业参会股东刚打了电话。”王秘书说道,这是先前和仁通联合的一家。   张仁和目瞪口呆,无力的跌坐下来,惊讶的合也不拢嘴,讪讪地说了句:“我知道是谁在捣鬼了……赶快通知黑皮他们来见我……联系威盛,拆借资金马上还……”   晚了,秘书联系不到威盛公司老总,而张仁和也联系不到自己得力的手下了……   ◇◇◇◇   在银行代表们吵翻天的时候,简凡、肖成钢、郭元、裘刚驾着警车已经到了工人体育场边上的小区。唐大头躲在暗处,电话指挥着简凡几个警装人员直奔上某幢楼层,张仁和手下豢养的狠茬就住在这里,看着警察飞奔而上,自己却是捂着嘴躲在角落里偷着乐。   一上午杏花岭派出所出警,已经带走了三个人,都是张仁和手下干黑事的主,最后这一个绰号黑皮,张仁和的得力手下,虽然在仁通仅仅挂了个保安的名字,可不少黑事都出自于他的手。警察逮这号人不容易,可同行撬同行,却是容易得紧,唐大头放出去的眼线没费多大劲就把这几个人的住处都挖出来了。   咚…咚…咚…一阵不客气的擂门声,门开了却是一位衣襟不整的女人,脸上残妆犹在,看着门口站着四位警察,有点心虚地问:“你们找谁?”   肖成钢虎气,咋唬着:“开门,有案子找皮向南。”   “他不在。”女人紧张地说道。   “胡说,昨晚上我们就守在这儿。”   “快开门,否则我们申请破门了啊。”   几个如狼似虎的警察叫嚣着,那位女人明显不愿,可也不敢担上这个阻挠执行公务的罪名,悻悻地开了门,一人堵门仨人找人,穿了半截裤子的嫌疑人正无计可施,看着警察堵死了,赖上了:“怎么了,怎么了,警察了不起呀,我犯什么法了?”   郭元是临时拉来的壮丁,不知道具体案情,看着裘刚,裘刚还没说话,简凡倒说上了:“谁说你犯法了?”   “不犯法,你们来干什么?乱抓人呀?”那人叫嚣着。   “谁抓你了?心虚什么?有犯的案子呀?”简凡再问。   这赖人倒被噎住了,想了想,嘴硬道:“那没犯法,你们也不抓人,干嘛闯我家里?”   “谁闯你家里啦?那女的开门让我们进来的。”简凡再噎。   手底不一定厉害,可嘴上要数简凡最能胡诌,三句话比地痞还无赖,说得肖成钢咬着嘴唇笑,锅哥可越来越不要脸了。   不过这几句效果显著,嫌疑人被气得直翻白眼,态度老实了,系好的裤子,苦色一脸:“警察同志,您几位要干什么,明说呀?”   简凡这才放缓了语气:“噢,这才算句话,这样,有案子请你回所里协助调查。”   “喂,别来这一套啊,有什么这儿问,带我走,没门。”那人看样反应过来了,强硬起来了,坐到沙发上,翻着白眼看着简凡几个。   僵住了,这正是整个计划中的一个步骤,要想办法把张仁和手下这几个找事领头的主隔离起来,砍掉张仁和的左膀右臂,而这个绰号黑皮的皮向南,正是张仁和最得力的一个手下,但对于这号半黑半白的家伙,涉案不少,但真正有征据的却又乏善可陈,九鼎和本区杏花岭派出所关系不错,伤害案子就报案在杏花岭派出所,一直了无下文,今天就是冲着这个事找麻烦来了。   不过也是一个难点,没证没据随意带人不是那么容易的,简凡眼骨碌一转看着立在墙边的女人,发梢染着、脸上残妆看样原来应该很浓,手指甲染得五颜六色,想了想猛地咋了句:“你们俩,有结婚证吗?”   “啊!?”连那男人包括几位同事都讶色看着简凡,不知道何来这一问。   那女人躲躲闪闪低着头不说话,简凡更有谱了,指着那女人说道:“你口音根本不是太原人,把身份证、暂住证都拿出来,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们俩搞什么勾当啊,说,一晚上给你多少钱?”   那女人悻悻反驳了句:“谁要钱了?”   “那更不对。”简凡虎着脸,一丝笑意也没有,就着这话头咋唬:“不要钱,没有结婚证,这是什么行为,非法同居,懂不懂法呀?是不是比非法同居更严重,我们还得进一步调查……”   郭元和裘刚暗笑,这丫的,要钱就是卖淫嫖娼、不要钱就是非法同居,反正你怎么都有错,有错最起码传唤你没问题。   皮向南瞪着,像要发作的样子,郭元的手已经伸进了腰里,裘刚拎出了铐子,三个人虎视眈眈,再横的人遇到了警察也不敢太过胡来,那人看着这架势,摆着手:“好好……我跟你们走,别难为她……”   “……这才是爷们。走,我们不但不难为她,保证也不难为你……”简凡竖竖大拇指,赞了个。   远远地看着简凡几个把绰号黑皮的皮向南带上警车呼啸而去,唐大头直乐得笑弯了腰,好多年的冤家被自己这么着捅了一家伙,当得是得意的紧,笑了半晌才发了条短信。   短信发给姐夫李威,内容是:拔了四颗牙。   ◇◇◇◇   九鼎休闲酒店的会客厅,刚刚签署完了协议的双方正举杯相贺,蒋九鼎已经去掉了绷带,再现了以往风流倜傥的面貌,老董事长也出席了这次签约仪式,看来宾主双方都心照不宣,对于这次没有任何基础的言和,都像在做秀一般。   不过越是做秀,还越做得像真格的。邀来的新闻记者有若干家,明天这个合作消息估计就到了报纸媒体的显著位置。李威是携着曾楠和公司几个中层赴约来了,曾楠正和何秘书以及几位女士聊得起劲。   蒋九鼎借机搭讪和李威碰杯的时候,悄悄地凑上耳朵来问道:“李总,不会有什么意外吧?”   “放心,那条疯狗牙已经被拔了,想咬人都没机会了……您随时可以开门迎客,我保证从此安定如初,当然,主要还是派出所的同志们辛苦啊……”李威神神秘秘笑道。   看着蒋九鼎意气风发,看着这个环境富丽堂皇,看着出入这里的衣着鲜亮,心里暗暗地泛着疑问,倒先找了个主动说话机会问着蒋九鼎:“蒋总,我有个疑问不知道您能不能帮我解一下。”   “请讲,您别客气。”   “是这样,咱们可是素昧平生,如果不是那个小警察,咱们恐怕到现在都坐不到这儿,我就有点奇怪,您是怎么把这个小人物收罗到旗下了?”李威说着。   “噢……他主动找我的,要给我解决难题,代价是一套房子,按现在这样发展,一半产权已经到他手里了。”蒋九鼎笑着,不过言语听得出这投资物有所值。   李威有点哑然失笑,在此之前宁愿将这个庞大的合作计划认作蒋九鼎的手笔,却不料是这样一个经过,笑着揶揄地说道:“不会吧,要这样说,我们俩岂不是他为了得到一套房子而布下的棋子?哈哈……”   俩个人相视而笑,好像并不介意当这一趟棋子…… 第三卷 浪起几重波 第39章 小兵抵大将(上)   没有什么事是孤立存在的,看得见的是惊心动魄的商战,看不见的是更惊心动魄的暗战。在皮向南几个人被拘传的时候,秋风横扫落叶般的暗战开始了……   刚刚宁静了两天的莲区小区楼盘,十名保安和二十余名在此处暂留的售楼人员遭到了不明身份者的围攻,这一次却是实实在在的围攻,中巴一停,呼拉拉地冲进来足有四五十人,目标直指人而不在于砸抢,虽然没有持械,可这拳头擂脚丫踹也不是那么好玩的,保安们被追打得哭爹喊娘、售楼小姐被调戏得惊声尖叫,少有问津的楼盘成了施虐的最好场所……呼啸而来、呼啸而去,不到十分钟全部又销声匿迹,派出所出警之后,细查现场没有什么大的破坏、也没有砸抢,其实就是摁着男人揍了一顿,拽着女人吓唬了一番,和平时处理的邻里纠纷差不多多少,于是下了个定论:买楼被骗者泄愤。   言语间多有同情买楼不成,反赔违约金的市民,对这几天事情层出不穷的仁通颇有微词。笔录没做完,售楼的、暂驻物业管理的特别是女员工,一眨眼都跑了,谁也不愿呆在这儿找打了。   暴力,依然为威胁对手最直接的手段。只不过换了一种巧妙的形式而已。   紧接着是唐大头闪亮登场,带着自己几十个人的团队,大摇大摆地走进了仁通的总部,驻扎的二十余名保安知道这货色的恶名,平时势力相当倒也不惧,不过今天风闻主心骨黑皮大哥被警察带走了,要以自己这么点实力和人家打上了,确实有点自不量力。威言恐吓了一番,保安里倒有一半先跑了,跟着唐大头像是仁通的老总一般挨着个楼层巡视了一番,碰到男的,呲着恶脸教训一番,碰到女的,要是长得实在不怎么样,也是恶言教训一番;要是漂亮的就不教训了,一群货色围着女员工,动手动脚摸着小脸蛋调戏一番,一直把仁通搅了个鸡飞狗跳这才打道回府。   别看不起鸡鸣狗盗之徒,有道是天生我材必有用,到这个时候,像这号眼睛里根本没有秩序、没有法律的蠢人浑人和没法讲道理的人,简直是才堪大用也。   这一次没有敢报警,而且没有理由报警,唐大头是以威盛公司的名义上门要债来了。   事情还没有完,究竟被人下多小绊子还真不好说,副总和秘书到区政府找仁通的支持者反映情况,不料被秘书挡了回来;张仁和向来和市国土局的一位领导不错,临到了这个时候,这位爷,却是连电话都不接了。   到了下午,却是更激烈了,柳巷街头的一所饭店、寇庄居民区的一家棋牌室、前进路上的游戏厅,分别发生了聚众斗殴,缠斗的双方各有受伤,最重的几个被啤酒瓶开了瓢,最轻的胳膊腿上也挂了花,这一次被派出所提留住了,三个派出所逮了三十多人,明眼人一观便知是两方势力的争斗,这伙街头混混差不多就都是皮向南原先的手下,每逢拆迁或者有其他正常途径无法解决的事,比如堵路掐电恐吓威胁,就缺不了这些人的帮忙。这事容易处理,派出所和这帮货色熟悉得紧,随便问询下来,直接定性了个流氓打架,赔偿损失外加治安管理处罚。   不过可怜的是,寻衅来找事,回头就有人交了罚款都被领走了,而莫名其妙被打的,却是被关在号子里无人问津。   打架这年头不是看拳头硬不硬,而是看后台硬不硬;聚众这活不是看你人多不多,而是看你钱多不多。人家都没事,而咱还被关着没人管,连这些混混都明白了,肯定是自己后台出事了。   这一天最忙的非唐大头莫属了,手下的小兄弟们有一半是混的,有一半是抽调盛唐和姐夫那里的保安,不亦乐乎地忙到现在,连唐大头也明白了这几招的用意了,黑皮几个只要拘到派出所,等于是把仁通截成了两段,老板指挥不动下面的人,而下面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即便是知道,而缺少了带头指挥的,也是一窝蜂根本成不了气候。跟着再一打架闹事,对方的人被拘在派出所里,轻的都得罚款、重的就是拘留加罚款了,这等于无形之中把张仁和可能动用的势力全部圈起来了。   唐大头最佩服姐夫的地方就在于此,杀伐决断毫不留情,不动则已,一动就丝毫不给对手以喘息的机会,除了拘押黑皮,剩下的事都是姐夫面授机宜而不是简凡的主意了,整到现在,唐大头的脑袋算是灵光了,姐夫这么整,这基本就是要把仁通生吞活剥了……   ◇◇◇◇   连绵不绝的明枪暗箭频频施之于仁通旗下或明或暗的势力时,张仁和却是静静地呆在家里,不是在思谋对策,而是无计可施……像太原绝大多数暴发户一样,仁通从外部看来财富以几何堆积的形式发展,但背后的债务和危机也是在以同样的速度累积,积弊到了一定程度,所有脆弱的环节会像多米诺骨牌一般引起连锁反应。崇尚自由贸易的资本主义工商业都脱不出这个怪圈,何况半路发家的民企呢?何况又是在这个市场人治多于法治的环境里呢?   莲花小区的开发几乎押上了所有身家,原本的如意算盘是,楼盘资金回笼用以还贷和支付开发保证金,新的地产质押后可以从银行得到更多的开发资金,这招借鸡下蛋、借船出海、借着别人老婆生娃娃的招数自己早已经运用得纯熟不已,大不了就是给银行方面支付点招待费用而已。   可是他错了,谣言风起,现在莲花小区已经成了狗窝猪圈不如的地方,甚至有谣传这里曾经受了核废料的污染,不到一周的时间,楼盘资金回笼现在是负增长,就是以三千八的跳楼价甩卖都未必能出得了手,更背的是觊觎几年的海鲜楼那块地易主,前路被堵、后路被抄,只要楼盘出不了,光是银行贷款的压力就能把自己压垮。   消息一件件传来,直听得张仁和狠狠地摔了手机,颓然把自己深埋在豪宅里沙发上,这一次他知道自己输定了,明摆着和暗藏着的势力都被人家连根刨了起来,一下午坐在家里,想着从那里还可以突围,不过想来想去是茫然无措。银行,如果没有看到利益或者没有新的质押,肯定拿不到钱;官面上的关系,再有本事也无法强迫谁来购卖莲花小区的住房;资金压在莲花小区,已经是再动无望。   输了,这次可真的输了,而且输得有点冤,到现在都没想明白,自己是怎么输的。   “这个王八蛋,背后捅老子一刀……”张仁和突然想起了有过几面之缘的李威,那个戴着一副金边眼镜,彬彬有礼的李威,愤怒突然迸发出来,擎着杯子直摔到地上,砰地一声巨响,把厨房里的HONEY美女吓出来了,看着准老公这么丧气,没有敢劝,讪讪的清理着地上的玻璃碴。   体态妖娆,蹲在地上收拾残片的美女,却让张仁和发不起火来了,这个如同小鸟依人的小姑娘比自己的大儿子还小,想想自己现在的生活,豪宅、靓车、美女应有俱有,而这一切说不定即将一去不返,反倒有点看破世事般地喟叹:“小慧呀,你老公我要是成了穷光蛋,你还会跟着我吗?”   “呀……”叫小慧的,掩着嘴惊讶地叫了一声,嗔怪地笑着:“老公,怎么可能……你是最棒的!”   这句话经常在被窝里听到,不过张仁和知道这也是女人哄男人的惯用语,从来没当过真。此次也一样,听得这话却是感叹了句:“我这一代混出来的不多,股市赔光了身家上吊的、走私罚穷了进监狱的、屯铁赔光了跳楼的,一夜暴富、一夜赤贫的我可见得多了,说不定你老公我,也是那个下场啊。”   “讨厌,你今天怎么了,净说丧气话,有我陪着你,你怕什么?”   温软如绵的身子贴了上来,不过张仁和根本没有兴致,挥挥手:“你去吧,去迎迎副总他们。”   天擦着黑的时候,在外奔波了一天的副总带着几个中层终于来了,一见面沮丧中带着几分喜色地汇报道:“张总,威盛同意明天和我们见面,来咱们公司。”   张仁和一听,抓着了救命稻草一般坐直身子:“真的?没说其他吗?他们提什么条件了?”   “没有。”   “没有要钱吗?欠他们拆借四千万什么时候能凑足。”   “张总,这个……我们跑了一下午,我们现在最多能筹到两千万,再多就没办法了。”   “黑皮他们呢?被关在哪儿?”   黑皮几个是张仁和最依仗的手下,不少事都靠这群人打发着,一听得张总问这人,几个人都摇摇头,副总面露难色地说道:“张总,说是西山区派出所,可我们去了根本没人。太原这派出所、刑警队这么多,我们还真没法知道他被那一家给抓了。”   “你们去吧,能筹多少筹多少,我也是鬼迷心窍了,明知道他有放高利贷的背景,还敢赖他的钱……哎,走着看吧。要是人家高抬贵手,我可就烧高香了。”张仁和有点落魄,在这个时候,除了人家放你一马好像再没有他途了。   副总小心翼翼地提醒了一句:“张总,我觉得威盛的目标不是钱上,他不会想吞了我们公司吧?”   “呵呵……哈哈……他才多大个公司?满打满算几千万撑死了,连房地产这个行当他都不懂多少。咱们这个公司资产虽大,可债也不小,谁吞了都让他消化不良噎死他……白送都没人敢兼并。”   张仁和说着,有点恶狠狠地幸灾乐祸,这倒是最不担心的一招。   副总带着班子里一干人讪讪退了,小老婆端着熬了几遍的猪骨粥再放到张仁和的面前的时候,这位张总,恐怕是一天来心力交粹,靠着沙发蜷卷着身子,黯然地睡着了……   ◇◇◇◇   有人在顾影自怜、有人在举杯相庆;有人在哀叹时运不济、有人在享受春风得意。   天黑时分,神出鬼没的李总车驶进了政府家属小区,看看四下无人注意,步态悠闲地进了某一幢小区单元楼里。   盛唐夜总会的华灯已上,莺歌燕舞一派繁华景像,领班曾楠虽然置身事外,但莫名地关注着事态的发展,隐隐地觉得有点担心,而唯一的消息来源怕就是唐大头,平时这个时候早混到这儿玩上了,今天却是不见人影,打电话居然也敢不接。   孰不料唐大头不是不接,而根本没听见。大功告成,带着一帮狐朋狗友吆五喝六地喝得正自起劲,正商议着一会喝完了,某某洗浴中心、某某桑拿或者某某会所,那个里头来了新鲜货色,哥几个相邀着去尝鲜去。   蒋九鼎一家子开了个家宴,老少三代热热乎乎地凑一桌,尽去先前的郁闷之气,席间接到了电话,是张凯已经开始返程了,问了几句,不知道得到了什么消息,心里却如同一块大石落地一般,更高兴了几分。   简凡参加了下午安全工作会议,队长强调了一番暑期严防严治,着力打击盗抢犯罪的工作要点,开会着就有点走神了,这两天心里装的事多了,干什么都有点走神,一下班迫不了待溜了,那几位棘手的人物还拘在这里,虽然原计划是把这几个重要人物拘上四十八小时一切都解决稳妥了再放出来,不过一下午的思索,让简凡又有了一个新的主意……   莫非,这个小警,还要把一池水再搅混几分不成? 第三卷 浪起几重波 第40章 小兵抵大将(下)   杏花岭派出所和所有的派出所差不多一个样子,没甚稀奇,三层小楼,楼低院小、白墙蓝字,地处近郊,人口不稠,赖人不少。外来暂住人口带来的治安压力不小。别以为警察好当,那得分地方了,要分到这类地方,那不是工作,是受罪。据裘刚说,最大的愿望就是攒两年的钱够送礼了,立马调离这鬼地方。   简凡到的时候已经晚七点多了,下车伊始这裘刚就没好话:“喂喂……简凡,你有毛病不是?这又想干嘛,别说我没提醒你啊,这帮子涉黑份子咱们小警察最好别惹急了,所长都说了,关够时辰让他们滚蛋,犯不着为俩企业间的事给咱们惹一身不是。”   “我就问两句,怎么了又?”简凡抱着什么心态不得而知,不过和裘刚同学间倒不客气,俩人一个窝里出来的,又一块打过架,关系自是熟稔得紧。   “你就问也白问,这都几进宫的货色了?人家蹲看守所比咱们的警龄都长,这点反审讯的本事还没有?”   “谁说要审讯他了?咱们警察要以德服人、以理服人、以法教育人。”   “好好……走走,郭所长说了啊,问什么可以问,问不出来不能惹麻烦,你跨区作业本身就违规了。”   “知道了……你现在怎么跟个社区大妈一样啰嗦?”   俩人一前一后进了派出所的小院。这其中的关窍简凡倒也清楚,郭所长不愿意惹了辖区这么个纳税大户,而且每年赞助呀,经费呀什么地,都得靠这类大企业解决一部分。但同样不愿意惹了仁通手下这帮黑货,仁通的名声在外,手下豢养的这帮货色一看案底就知道都不是善茬,给自己惹上这么一群狠茬没准招祸也说不定。两相相较,只得走中间路线了。做个样子把人收拾起来,事过了随便安个治安处罚的罪名拉倒。既不得罪仁通,也对九鼎有所交待。   简凡还是通过蒋九鼎联系才得到了这个机会,有时候,这些有钱的主比上级的直接领导说话还管用。所长办在二楼,俩人进得门了,一脸忠厚墩墩实实的郭所长,好言相慰了一番,一是知道简凡当刑警的,怕这出手没轻没重;二是知道这小刑警和九鼎的关系不浅,又不能不给面子。强调了一番要照章办事、不得刑讯、不得违反相关规定的话。简凡再三保证只是正常的询问,这才说服了这位郭所长。   一番寒暄才进了正题,郭所长带着简凡进了临时的问讯室,裘刚去提人,羁押的地方就在所里东北角,紧挨着厕所,大夏天里这味道十足,直到这人被提着进了问讯室,眼尖鼻子灵的简凡都闻得出这家伙身上已经带上了大粪味道。   正主,就是上午被关进来的那位,一米八的个头,满头毛发扎着,头根根直立,脸上要是没有表情的时候,像块风干的岩石,微微可见的胡茬布满了腮边下巴,端得是男子汉味道十足。被裘刚带着坐下来时候,两眼斜眼着向着天花板,直接无视面前坐着的郭所长和简凡。   “膨”地一声重响,却是郭所长以手代惊堂木,重重拍了桌子一下,不过没吓着嫌疑人,倒把简凡吓了一跳。   就见得这位郭所长悖然大怒一脸喝斥道:“皮向南,你端正点态度,这是什么地方知道吗?派出所;这位是谁你知道吗?市局刑警。有什么问题,犯过什么事,老实向政府交待,争取宽大处理……否则的话,对你来说是死路一条。”   这是威胁和恐吓嫌疑人的开场白,大部分派出所问讯都这水平,先来个先声夺人,煞煞嫌疑人的威风。要是胆小的或者第一次被逮进局子里的,基本上要被这等正气凛然的神情吓得心胆俱裂。   不过对象不太对,皮向南没戴铐子,双手叉在胸前,缓缓地回过脸来,几分不屑地说道:“所长,还有这位……你们这唱得是那一出啊?我怎么就死路一条了?我要是死在这儿,您这几位,能脱得了干系么?”   一句话把郭所长噎了下,再拍桌子,跟着下文就来了:“不要故做轻松,你犯的什么事,我们都知道,九鼎休闲酒店在我们区是纳税大户,你们煽动闹事、围攻企业,这是什么罪?你别以为你逃得了,啊!……你别以为我们没掌握什么证据就拿你没办法。啊……这是给你一个争取宽大处理的机会,你不要不识抬举。”   还是老一套,简凡无奈地听着,每次“啊”一声,这就是思维停顿了,找不出有力的话题了,威言恫吓呢,要是吓唬小地痞混混有用,像这种成了精的货色,可没什么用了。   果不其然,这皮向南斜着眼一瞥回了句:“所长,知道还问我干什么?有证据你定我的罪就行了,咱们费什么嘴皮子。您还别吓唬我,像你这样是恐吓知道不?……你要是有证有据,我还能这样,早被你们打个背铐押看守所了。咱别费劲,我什么也没干,我也什么都不知道……”   郭所长再要发飙,却被简凡拦住了,跟这号死硬份子打交道难得很,这类没有身份、没有地位、没有正当职业的人群,你还没有什么可威胁他的。   这种人,当然是不能以常理度之了,简凡倒也正是为此而来的。款款起身,很客气地倒了杯水,走上前来,递给皮向南,皮向南瞪了一眼,倒也不客气,接过来抿了口,一眨眼伸着两根指头:“嗨,兄弟,给支烟抽。”   这人倒潇洒,简凡乐了,朝裘刚要了支烟,给这人点上了,皮向南一接着烟可来劲了,点着支着劲猛抽了口,闭着眼享受着,根本不理会面前的几个警察了。   这是个老炮……裘刚眼中多见无奈之色,这号主,根本就软硬不吃,和警察天生是冤家,别说抽支烟,就是把他请出去吃顿大餐都未见得能掏出句真话来;而郭所长却更是有几分悻悻之色了,只觉得一队这小子,还嫩了点,虎着脸诈还诈不出一句话,你要是和声悦色,更别想了。   沉默了一支烟的功夫,那抽烟的皮向南压根没说话,净抽着;简凡坐下来,也没有说话,反倒饶有兴致地盯着这个人抽烟,仿佛这家伙从嘴里、鼻孔里袅袅出来的烟,像是在玩杂耍一般。   良久简凡才开口,很和气地说道:“皮向南,我大老远从一队来看你,又是倒水又是敬烟,不能一句话也不跟我说说吧。”   “警察兄弟,我真没什么可说的。你说你们问得都是我不知道的事,说的都是我听不懂的话,你让我怎么说?”皮向南根本不加理会。   简凡眼骨碌转着,伸手示意着郭所长别发作,反而更耐心地说道:“噢,我理解,非常理解,要不咱们换个角色,我来说,你来听,或者你想问也行,怎么样?”   “随便喽。”皮向南挥着手,无所谓的态度。   “好……咱们开始啊。”简凡懒洋洋的支着肘,就像聊天侃山一般说上了:“首先呢,我先表达向你们的尊敬啊,其实对于我而言,我是挺羡慕你们这种生活方式的啊,闭上眼就是天黑、躺下身就是家里、揣兜里的就是收入、搂怀里的就是老婆……呵呵,要搁过去,这就是侠义英雄的本色啊。”   郭所长和裘刚眼一下子睁大了,却不料这胡扯所为何来。皮向南怔了怔,跟着哈哈大笑了,笑得爽郎之至,笑着道:“好啊,那你也试试这种生活?”   “有机会,一定试。”简凡说着,引出了正题,话锋一转道:“不过,可惜的是,这种生活方式,对你来说,从走进这里这一刻开始,已经结束了。”   嗯!?……这话,说得皮向南心中一凛,眼皮一抬,不过跟着嗤着鼻子不屑道:“这位警察,不必跟兄弟玩心眼、也不必危言耸听,我有多大罪,我知道。我爱怎么活着,和你们无关。”   “是吗?”简凡就着话头来了:“我不觉得你有多大罪,可你今后的生活方式肯定不会是你喜欢的……对了,有件事我可以先告诉你,你进这里之后发生了很多事估计你不知道……莲花小区仁通的员工被买楼群众追着打了,你们总部好像被有个叫什么唐大头去搅和了一通,是不是你们欠人家钱了?……还有,平阳路派出所、寇庄派出所、西山区派出所,拘留了十几个打架闹事斗殴的痞子混混,里面,有个姓郝,叫耗子的;还有一个绰号叫根子的;好像还有一个被开瓢了,叫什么斗鸡眼的……这些人挺可怜的啊,连个交罚款去赎人的都没有……对了,皮向南,以你老板的能力,你进来快一天都没见着人,你不觉得里面有什么事吗?”   言辞犀利,正敲中了皮向南心里最狐疑的地方,几个名字都没有假,能说出绰号来,肯定是实打实的事了。简凡注意这货的鼻子抽抽,像这种心理因素引起的面部表情变化细节,说明这几句话,奏效了。   现在张仁和的人根本不知道外面情况如何,而这,正是简凡有所恃的地方。或许可以凭着双方首尾不能兼顾的机会来离间一下。   听得这话,皮向南仅仅是稍有变化,跟着反而更洒脱地说道:“那又怎么样?打架斗殴这事,不过就是治安管理处罚,罚俩钱而已,顶多拘留十五天。谁在乎。”   “你会在乎的。”简凡笑道:“我敢保证,你要被拘留了,饭钱都得自个掏,没准连个探视的都没有。”   “你们拘留不了我,没证据你凭什么拘留,二十四小时你得放人,就是刑事拘留也就两天。”皮向南道。   “噢,挺懂法的啊,知道用法律保护自己的权益。可法律也有保护不了你的时候……比如,你不觉得在这儿,要比你出去更安全吗?”简凡神神秘秘说道。   “什么意思?”皮向南心中一惊。   “皮向南,你不像个见事不明的人,你这样考虑,仁通市值几个亿的大企业现在都是四面楚歌,张仁和能不能过去这一关都难说,你在其中有多大份量,你掂量过吗?九鼎再不济也是个过亿的实体企业了,你敢保证你们这些人没人胡乱咬你一口?……万一九鼎把火气撒在你们这帮幕后人身上,你们挡得住吗?现在买条命,可不值多少钱呀,这种事也不少见吧?……你已经坐在这儿了,难道你还不明白,张仁和即将成为昨日黄花,到他自保的时候,他还顾得上你?”   简凡缓缓说着,像是讲故事一般,抑扬顿挫娓娓道来其中的关窍,不过一件简单的事被他形容的有点凶险无比。说服人,就是牵着被说服人的心理想法跟着你的语言走,这一套,简凡从小就会。直听得皮向南眼睛转着,不知所想。不过这种眼珠子乱转的表情,正显示出了嫌疑人心里的慌乱。   注意到此处,简凡更进一步趁热打上铁了:“皮向南,事情已经很明白了,如果从根里说,其实蒋九鼎和你们老板张仁和没有本质区别,都是有钱人,都有藏的黑手,都有雇的人,所不同的只是此一时彼一时而已,你们风光过了,现在该他们嚣张了……你觉得,你从这儿出去以后,能有好吗?”   皮向南说得面色如苦,悻然地辨白道:“真不是我干的,我要说什么你们才相信呀?”   “我们相信,可你能保证九鼎也一定相信吗?”简凡反问了句。继续说道:“可我相信你知道是谁干的,即便是你不说,同进来了三个人里,难道就没有一个人不懂这其中的利害?难道就没有一个人肯告诉我?……这就是我们给你的机会,你说不说,其实我们不在乎,我们就是一个旁观着,而且郭所长也没准备找你麻烦,否则铐子早勒上你了;但是从这儿出去之后,九鼎和其他几家幕后老板会不会拿你开刀,这是不是就不好说了?……怎么样,我这个建议不错吧,对你来说不过是个举手之劳,然后把包袱扔给所里,我们来解决这个问题,你出去后可以继续逍遥,还可以继续过你以前的生活,即便是张仁和倒了,我相信你一定会找到一个新老板。”   “对,小伙。多一事不如小一事,干嘛非到这风头浪尖上混着。你进来,我可没难为你吧?”郭所长听得随口接了句。   俩人一唱一合,说得皮向南略略动心了,直吧唧嘴,我…我…我半天没有下了决心。   “噢,别说话,我还有样东西给你看。”简凡看着火候已到,起身拨弄着手机,示意着举到了皮向南的眼前,一副警察拘押走嫌疑人的图片,那位嫌疑人胖脸矮个,一眼过去可不是老板张仁和是谁,正心下暗凛的时候,简凡已然收回了手机,笑着说道:“今天下午十六时,市局协同检察院控制了一个骗贷老板,据说他在质押地产的时候做了手脚,目前欠银行的要上亿了……噢,案子还在调查中,我无法告诉你更多细节。……我看你这人也比较顽固,就当我白来了。你放心,明天所里就放人,这些事,你出去自己解决吧,看来我们帮不上忙了……”   这纯粹是个假照片唬人,下班后才找人胡乱PS的,不过放到手机里,本身画质不清晰,现在皮向南的脑子早被说得不太灵光了,猛看一眼未必认得出来。简凡说着,就要起身,刚走两步,这皮向南眼骨碌转着,不无几分急色地道:“等等……我考虑考虑……这事真和我无关。”   “呵呵,这个你不用强调,我们知道,以你的身份是张老板的亲信,怎么可能动手打人?我想肯定是张老板支使着哪个人联系好了和九鼎有磨擦的销售商,假借销售商的名义聚众闹事,拦路打人的吧?”简凡笑着,猜测了句。   皮向南心下一惊:“啊!?你……你怎么知道?”   “这也太容易猜了吧,都是外地人,求爷爷告奶奶还没准能不能要回钱来,要没人撑腰,他们敢在省城地界上打人吗?”简凡道。   皮向南吸吸鼻子,下决心了:“我说……警察同志,我举报一个坏分子……是二秃子带人干的,这事可真和我无关的啊……”   “裘刚,记录。”简凡回头笑着,笑着跟郭所长示意。   郭所长瞪得一副不相信的眼睛,这神神叨叨很多自己听不懂的话,居然就办事了,居然就让这号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货色竹筒倒豆子般地倒出来了。   看着俩年轻人审着问着记录着,郭所长赶紧地支身出来了,悄悄地寻思着打电话,一接通了,几分得意地说着:“蒋总呀,这个真凶呀,我们还真就挖出来了,您放心,我们一定秉公处理……对对,简凡嘛,来了,和所里干警一直审的……对对,您别客气呀,支持地方企业,服务经济建设大环境,不也是我们的本职么……好好……放心,详细情况我回头跟您说……”   本来没有指望从这些人身上能挖出点值钱的东西来,可这么个意外之喜让郭所长倒乐了,直觉得凭着这事和九鼎的关系要更好处了,最起码以后要个赞助什么的,腰杆也硬了。有点喜出望外地把简凡送走,回头便提审上其他几个了,只要一个开口,其他的就好办,最好能互相咬起来,那事就更容易办了。   ◇◇◇◇   风驰电掣地来、又是风驰电掣地走,简凡从杏花岭派出所出来便直奔中西广场,本说就来试探试探,谁可知道一磨叽拖两个多小时,看看时间已经快十点了,生怕老三生气,一路疾驰着到了广场,换了警服,套着的大T恤就往摊位上奔。   远远地看着老三胸前挎着包招呼客人,简凡跑得气喘嘘嘘,嘴里不迭地应着:“骚蕊、骚蕊……迟到了、迟到了……”   嗯!?不料老三端端简凡的下巴,谑笑着根本没生气,吧唧推过一边,嘴里道着:“骚什么骚,上学逃课、上班翘班、做生意怠工……今晚没工钱啊,我有新帮手了。哈哈……”   “谁呀?”简凡一愣,侧身一看,锅边已经伺立一个人,那是帮工勉为其难凑合着拉面。倒着啤酒的却是一位女人,背着身没认出来,看看老三神神秘秘笑笑;再一看,惊得舌头差点掉出来,一回头嫣然一笑,不是别人,居然是曾楠,端着倒好的杂啤,笑着示意。   简凡怔住了,还没弄明白这是个怎么回事呢,老三笑眯眯地说着:“呵呵……锅哥,我发现和你一起做生意有好处啊,你在这儿,净勾引美女来;美女来了,净勾引客人来,哈哈……明儿你给我多勾引俩,咱这摊这生意,可要火爆了……哎,这曾楠不会跟你有一腿吧?”   “滚一边去吧。”简凡悻悻骂了一句。看着客人不少,忙忙碌碌,赶紧地上前替换下了帮工,系好了围裙,操刀掂面,手脚利索地上手了。   水平的优劣一看便知,简凡一接手马上就有条不紊了,不像帮工那么手忙脚乱,人少了压锅里,人多了赶不上,一碗一碗出着面,不慌不忙。   倒酒上的间隙,曾楠笑着凑上来了,几分揶揄地问道:“喂,看不出来啊,白天当警察、晚上当厨师?真有你的啊?”   简凡笑着,并不觉得有什么难堪:“一个主业、一个副业、一个工资、一个外快,那样都不能少。呵呵,你怎么来啦?”   “我……”曾楠一愣神,跟着玩笑上来了:“我也来挣外快呀?老三说了啊,倒一晚上酒,给我五十,吃饭免费。咯咯……”   曾楠笑得扶着菜柜直打颠,好似这也是一笔意外之财一般。   简凡笑笑无语了,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像这类不缺钱的主,兴致来了什么稀里古怪的事都干得出来。不过看曾楠这架势在服务行业干过,倒酒上酒却更得心应手了,见了男客人,甜甜地叫声帅哥,来杯杂啤怎么样?见了女客人,不无欣赏地叫声美女,要不来杯杂啤?哄得这长得歪瓜裂枣的爷们和一身膘肥的老媳妇净喝杂啤了。   老三看着这啤酒桶空得更快了,偷着乐呵着呢;简凡是一听曾楠说话,倒比自己还能忽悠,也在偷着乐;偶而一瞥,好像曾楠,也在偷着乐。   又是忙忙碌碌一个晚上,几个人忙活着收拾了摊点,老三拉着家伙什回家,简凡打扫着摊点,起身的时候却发现曾楠两根手指捻着一张崭新的五十大钞笑着:“喂,今晚你得谢谢我,要不黄老板这么抠,肯定扣你工钱,不给你全工资了。”   简凡道了句:“扣就扣呗,我还欠着他两万没还呢。”   “是不是?两万块钱就卖身了呀?每天就干这个?”曾楠笑着问。   “啊,是啊,不好么?”简凡隐隐觉得这话里有点轻视的意思,不置可否地说了句,不理不睬地离开了摊位。   “喂喂喂……我没其他意思啊,你这人怎么这样,脾气还挺大?”曾楠蹬蹬蹬几步跟上来,感觉失口了。   “我也没其他意思呀?你怎么知道我脾气大了。”简凡边走边说。   “喂喂喂……等等……”曾楠不迭地拦在简凡面前,赶紧地说道:“我还有正事给你说呢。”   “那好,说吧。”简凡站定了。看着眼前的曾楠,不知道何故,下意识看着曾楠会想起蒋迪佳,好像没有蒋姐高,也没有蒋姐那么清丽,眉目间的媚意浓了几分,特别是那双眼睛,谁看着都像勾引人。   “我就来提醒你一句啊,别太自作聪明了。”曾楠正色说道。   “什么意思?”简凡一惊。   曾楠看简凡上心了,这才扔出了心里想说的话:“李威不是那么简单的人,蒋九鼎也没有那么蠢,他们都听你的,把你推到前台,出馊主意的是你,带头抓人的是你,回头解决的问题也是你,你可别糊里糊涂把自己陷进去出不来啊?”   简凡诧异了:“什么?陷进去?怎么陷进去?”   “你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呀,万一他们势均力敌,谁也奈何不了谁,要不握手言和了,那最后你不成替罪羊了?两头都落不下好。”曾楠不无担心地道。   “不会。”简凡摇着头,很肯定地说道:“莲花小区是仁通的命根子,现在被刨了,一干起来就是你死我活,李威要收钱、银行也要收贷款、接下来李威肯定唆使一大群债主来个群狼抢食,张仁和没有机会翻盘的。”   “是吗?你这么肯定?”   “普遍规律而已,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猢狲赶跑了,现在轮到推墙了。这还能有错?对我而言,我不涉及利益冲突,穷光蛋一个,所以,没有谁的矛头会指向我。”   “那算了,算我白操心了。”曾楠说着,有点失望,不过也认可了这个说法。   “不不……好意心领了啊,谢谢啊。”简凡这才诚心诚意地合手做揖,不过不无奇怪地问:“哎,不对呀?唐大头说你不是李总的养女吗?怎么你也直呼李威呀?”   “他供我上的学,可那是出于愧疚,没有什么情可领的。我自食其力已经很多年了……有时间如果你有耐心我再告诉你……今天我挣了五十,咱们一起把它花了怎么样?”曾楠似有难言之隐,在转移着话题。   不过这等期期艾艾表情,倒让简凡心下暗凛,丫的,这俩人到底什么关系?不会是……心里一惊,却是不敢再拉扯了,怪怪地问了句:“哎……你开车了没有啊?”   “开了呀,在那儿……”曾楠指着一个方向,兴喜地道,还以为简凡同意了。   却不料简凡一副释然的表情说道:“噢,那就好。这么晚了,自己开车小心点,不送了啊……拜拜,明天见啊……开车慢点,小心驾驶啊……”   说着,却是逃也似地快步走了,直奔到警车前,做贼也似地发动着立马就跑。   被扔在大广场上的曾楠,悻悻地骂了一句什么,中指竖着直朝着简凡逃也似的背影,气咻咻地直跺脚…… 第三卷 浪起几重波 第41章 强中更见强   次日一早,张仁和难得的起了个大早,难得的比员工到公司都早,难得的在办公室里正襟危坐,一副大公司老总的气派,不过没人的时候,一遍一遍看着窗外,催促着秘书联系,只怕和威盛失之交臂或者再起什么变故。   知道了真正的事主是谁就好办了,无非是投之以利、报之以利而已,张仁和思谋来思谋去,就李威这四千万还不至于把自己压垮,就按民间借贷最高二分利,大不了多赔他一千万而已,大不了比这再多点而已,有什么怕的?和几个亿的资产相比,这不过是毛毛雨而已。   一直到上午十时,李威才姗姗来迟,轻装便行,带着两位随从,一位是公司的副总,中年男子,年纪比李威还大,另一位却是一位女士,像秘书的角色。司机刚刚车停到了仁通院子里,张仁和便殷勤地为坐在副驾上的李威开车门,直迎着李总两人往楼上走。   如果从外表看来,你会以为俩人是多年的至交好友、是亲密无间的生意伙伴,私底下再过剑拔驽张、背后里再过相互拆台,这面子上的事,永远看得是那么和谐。   一路殷勤倍致把李总请进办公室,秘书忙着沏茶倒水,张仁和只当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发生,恭恭敬敬把一张支票放到了李威面前,多少有几分谦卑地说道:“李总,您看……这是两千万,再给我三天时间,我把余额亲自送到您公司。”   哈哈哈……李威笑着靠后到沙发上,脸上虽无失色却多了几分戏谑,不知道是对这个迟来的还钱还是对张仁和这个前倨后恭的态度,却是不看那支票一眼,揶揄的口吻说着:“张总,您这欠款可是已经超了三个多月了,我手下来找您协商过几次,不是找不着人,就是被你们赶出门了,今儿是怎么了?主动还上了,可这数目不太对吧?你准备还我多少?”   “李总。”张仁和摆出了老一套,几分乞怜之色,关乎身家、关乎公司,不得不低头了,这也是生意对手间常用的一招,做势说道:“兄弟我实在有难处,您估计听说了,这一个月基本没有什么回款,我在莲花小区投资了十个亿,这点钱我还是还得起的……您多宽限几天,利息按您的要求来。”   “你……的房子还卖得出去吗?”李威突然撂了句。   张仁和心下一凛,看看李威不无戏弄的目光,不是正视,多有几分不屑,这让张仁和被狠狠刺激了一下,就如同对方家大业大权大势,明摆着欺负你,你还毫无办法似的,有火只能压着,有气只能憋着。   憋着,不过憋得难受,脸有点胀,喉咙里像卡了鱼刺,胖脸微微泛红,半晌没说上话来。   “张总呀,我不是来要钱的,我是来给你送钱的,知道你有难处了,我也不能太不仗义了,到这个节骨眼是逼债,那不给您难堪么?”李威款款道来。   “什……什么意思?”张仁和狐疑道。   “咱们不兜圈子啊,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出资买下你的莲花小区,去掉你欠的本金和利息,尾款一次付给你,以后两不相欠,如何?……这是出让协议,如果你同意,很快就可以拿到钱。”李威说着,示意着秘书,秘书从公文包里抽着一份厚厚的协议放到了张仁和面前。   张仁和狐疑地看着,翻进两页到了最关心的价格上,手被烫着了似地惊了一下,有点失声:“五点八亿……这连我的开发成本都不够。”   李威不动声色地笑笑,不以为然地说道:“呵呵……张总,十个亿唬外人行,真花了多少钱您心里没数?那块地皮原先就是倒闭的太原印刷厂,你买厂子做了手脚,厂子比地皮还便宜,开发了两年,你基本玩得都是空手道……按这个价格算,你赔不了,只不过是赚得少了而已。”   张仁和双手一摊:“你……好好……李总,咱们这行谁也别笑话谁。就算我给你,吃得下去么?您也想来个空手套我?”   “不不……我的信誉比你要好。你看看协议的购买方是谁?”李威笑着道。   张仁和翻着协议书,翻到最后一页,跟着吃惊地看着李威。就听得李威很沉稳地说道:“这个不会有假吧?太原资金最雄厚的富泰、有国资背景的华鑫、政府指定的廉居楼开发商申达加上我们威盛,一共四家,我没这么多钱,就即使有我拿回来也消化不了,那么这四家联合,您觉得,这还是问题么?”   张仁和额上有点见汗,要是一家尚且好对付,这四家联合怕是要把自己连骨头带肉并吞了,看来这事早已经蓄谋已久了。双手几分颤抖地放下协议,忍不住在微微痉挛,嘴唇嗫嚅动动:“张总,你这是要把人死路上逼呀?我种树你们乘凉、我修楼你们坐享,这要按市价出手,卖到七八个亿都不是大问题,你们可真够黑的啊。”   “呵呵……从你嘴里说出这个黑来很可笑啊,我估计你打一开始就没有准备还威盛的拆借资金是吗?你这发家十年,跟着背后倒了小公司有多少?不少吧?……没人逼着你卖楼盘啊,我是可怜你给你一条活路而已,再过一个月,欠银行的贷款、欠小公司的拆借款、欠私人预交的房款,他们要来逼你,可没我这么客气啊……噢,对了,你欠我们四千万,随后我让手下也上门取去啊,已经过了三个月了,再拖着就没意思了,你们家住在宣华?好像悦欣还有一套别墅?我一定会叮嘱手下人,对你一定要客气点……”李威欠着身子,话虽缓,可言辞间并没那么客气。   张仁和抽着纸巾擦着额头的汗,有点冷汗泠泠,知道自己的一切俱在人家的算计中,喃喃地说道:“我考虑考虑……李总,我考虑考虑……”   “那好,我们走。”李威起身了,秘书跟着起身了,张仁和一惊,也跟着起身了,李威看得刚刚还光鲜无比,现在带着失魂落魄相的张总,笑着道:“没人逼你啊,张总,可这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啊,就你那个破小区,我们还真不想要,要不是看你还不出这个钱来,我也不想出此下策……你多考虑考虑,没事,我们不急……噢,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张总,昨天好像杏花岭派出所抓了几个在九鼎闹事而且殴打九鼎当家人的小子,他们已经招了,好像是个什么绰号二秃子受人指使干的,这个案子在杏花岭分局已经立案了,不会是您吧?……我在公安上关系比较熟,如果你需要帮忙的话,一定告诉我啊……”   张仁和手里尚拿着协议,听得此言,张口结舌,协议“啪”的一声落到了地上。   李威看着,仿佛有几分可怜似地摇摇头,一行仨人离开了……   仨个人,上小公司,这次把个大公司逼得无路可走,多有几分意气风发之色,随从是公司的副总,上了车笑着说道:“李总,九鼎的事还真是他们干的?可真够黑的啊。”   另一位却是曾楠,有点不太相信地问:“李叔,这事你都查得出来,不会是诈他吧?”   “不不……确有其事。”李威坐到副驾上,心情畅快无比地说道:“你们不知道啊,这是昨天晚上的事,我听郭所长说呀,简凡去了三言两语,从那帮小子嘴里诈出来了,又给了我一个砝码啊。呵呵……那张嘴呀,我领教过,不是一般的厉害……哎,楠楠,你今天稀罕,怎么也来凑着看这个热闹?”   “没事呗,看看你们怎么样争权夺利。”曾楠笑着,说了句。   副总和李威倒被逗笑了,李威却是笑着道:“争也好、夺也好,这样挣钱可容易得多吧?怎么样?有兴趣来帮叔叔吗?”   “没兴趣。”曾楠撅着嘴,摇摇头,非常不爽的样子。   “对了,你和简凡,没有再多接触接触?”   “李叔,别老关心人家私事……”曾楠几分嗔怒道。   李威和副总俱是笑着,没有介意,跟着话题到了具体的细节操作和公司日后的发展大计,曾楠坐到后座却是一句也听不进去,昨晚上被人扔广场上,正自生气着呢,又听到了这个名字,心底的忿意却是更浓了几分。从来对警察没有什么好感,而现在对这个警察的恶感,却是更甚了几分。   ◇◇◇◇   这一天距九鼎关门歇业整整第五天,笼罩在九鼎上空的阴霾渐渐散去,从上午开始,全省各地牌照的车辆济济一堂,排到了已经清理干净的停车场上,“内部装修、暂停营业”的牌子收了回去,迎宾员依然是那样职业性的笑容。   这是正式开门迎客的日子,也是招待各销售商的日子,和仁通在这里闹得不亦乐乎的时候,蒋九鼎已经派出了张凯,联络各地分布的下线销售商,53家销售商里,有17家已经上诉了,最终有多少家要把九鼎推上法庭还是一个未知数,而所有环节里,真正难点在这儿。   这是九鼎自身的矛盾,即便是李威也帮不上忙,一旦诉诸于法律,就有它自身的程序,而这个程序却是靠一些下三滥手段没有用的,下线的十几家销售商或许也正是瞅准了九鼎这一弱点,在赔偿上不松口。全赔,这就亏大发了,而且颜面尽失;不赔不可能,依照法庭调查下来,配方的缺陷是实实在在存在的;即便就官司而言,这些小门小户的销售商一窝蜂告上来,同样让九鼎疲于应付。   阳光明媚的日子,蒋九鼎坐在宽敞的办公室里还在翻阅着一堆资料,偶而看着眉头锁着,看这样,怀疑的成份多多少少还是有点。而且有点看不懂简凡的手法,这些资料能够指出下线销售在制料的时候存在问题,如果真上了法庭,不过也是一个两败的结局,虽然比原来一无是处强一点,但离他所说一次性解决问题,还是有差距的。   隔着三间副总办公室,俩个人正争执着。一个是帅哥简凡、一个是副总张凯。   脱下了警服,身着的西装,九鼎中层管理人员的工装而已,质地不错,深蓝色的西装着在身上,笔挺笔挺,站在穿衣镜前,简凡却是颇有牢骚:“大夏天,长袖衬衣就够热,还得穿西装……穿个衬衣行不?我就不爱穿这么正式,别扭。”   说着就要往下脱,张凯一看急了,赶紧拦着:“嗨,这可是专门给你订做的啊,五十几家销售商可都要来啊,你总不能穿个半袖坐主席台上吧,那像什么话?……好好,别脱,就一会,穿完了,衣服送给你成不?”   “不要……上面还带着九鼎的标识呢?一看就是受压迫阶级穿的衣服。”简凡指指胸前,想了想,就一会时间,倒也不再坚持,收拾着警服平平整整挂到了衣架上,张凯却是担心此事的把握,有点不确定地问:“简凡,你这样行不行呀?这些销售商要不买账怎么办?”   “那我有什么办法?早告诉你们要出问题,谁还都不信。”简凡嗤着鼻子道,幸灾乐祸地笑着。   “好好……咱不揭旧伤疤啊。我这不是担心么?”张凯苦着脸,陪着笑,伺候蒋总还说得过去,伺候个这么个小屁孩,其实心里比简凡还别扭。   简凡坏笑着,故意说道:“噢,那你不放心,你去!?”   “得……不说了,你小子诚心把我当雪碧加红酒,挤兑我呢是不是?”张凯笑道。   “这很简单的事嘛,就和俩人打了架说理一样,他往你身上抹黑、你往他脸上摔泥,回头俩人都是灰头灰脸,这道理上哪讲去?到这说不清理的时候,谁厉害谁就有理,谁嘴快谁就有理。”简凡轻描淡写地说道。张凯却是难以领会这等浅显的道理,悻悻地把收集的一堆资料放在桌上,叹了口气道:“不管怎么说啊,我得谢谢你了啊,简凡,有这些东西起码不至于让我们上了法庭哑口无言……你抓紧时间看看,人快来全了。”   简凡刚坐下身,敲门声又响了,还以为是蒋总不放心来看看,张凯一开门,让本就没心思看资料的简凡眼前蓦地一亮,婷婷聘聘几日未见的蒋姐站在门口,抿着嘴笑着,好似看到了简凡一身西装革履颇像成功人士一般,眼里多少有那么点玩味的赞赏。   “蒋小姐,有事啊?”   “有的。”   “那你们谈。”   张凯笑着,知道能把简凡邀来,蒋大妹从中起到的作用不小,谦笑着掩上了门。   白色的高跟凉鞋、过膝的裙裾、淡衫半遮半掩的小臂、隐隐耸出一截的胸前,再往上,是看了无数遍、想了无数天不得而见的笑靥。从下看到上、从上看到下,简凡目光中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想据为己有的贪婪。蒋迪佳“噗”地一声忍不俊不禁笑了,笑着说了句:“你怎么了?好像没见过我似的。”   “啊,对……”简凡正正心神:“好几天没见你了。”   “这几天不安生,我一直和我嫂子住在一起……想见我,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蒋迪佳笑着,随意地踱着步子,站到了窗口,靠着窗棂,好像也似许久没见的样子,笑吟吟地看着简凡。   简凡悻悻,讪笑着:“我……不好意思打扰你呗。”   “事情的经过我都知道了,简凡,不管你为什么做的这些,谢谢你。”蒋迪佳侧着头,恢复了往日的笑容,也恢复了昔日的容光。   “还没完呢?结果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子?”简凡摇摇头。   “这些事,难不倒你。能看清各自需求、能把两大企业说服合作,就不是一般人做得到的。”蒋迪佳仿佛比简凡还胸有成竹一般,款款地走到简凡面前,笑着说最后一句:“虽然,这个合作仅仅是个幌子。”   “呵呵……都有利,他们求之不得,和我的关系不大。”简凡一笑置之。   “看来一切尽在你的掌握之中啊?”蒋迪佳笑着问:“那么,今天的事呢?有几成把握?”   蒋迪佳所指当然是销售商关于假配方上诉的事了,九鼎给的底线是退还技术转让金,赔偿不高于总金额的百分之二十;而现在除了十几家上诉的,即便没上诉过的,期望值也不止这么高,揪着大企业大户了,狮子大开口,也是人之常情。为这事简凡专门请假出来了。   简凡想了想,确实不敢太过夸海口:“没多大把握,我尽力而为。”   “骗人吧?你会干没把握的事?”蒋迪佳不信,眉毛挑着,眼睁大了。   “真的。”简凡坏笑着点点头。   “再说。”蒋迪佳纤指指来。玩笑般地质问。   简凡道:“真的,没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要发生什么意外。”   一听到“意外”这个词,蒋迪佳的眼神里有点笑意盎然,眼睛里的光泽比窗外的天色还要亮几分,笑着的时候轻轻俯下身子,嘴角翘着,玩味地说道:“要是,现在发生个意外呢?”   简凡心里一凛,眼瞪大了,近在咫尺的蒋姐、两次吻着的时候都在夜里,却不知近观的时候比YY中还要再美几分,甚至于能看得见白嫩的脸蛋肤色的光泽,喉结使劲动动咽着口水要说话,不料蒋姐手嘬在嘴里“嘘……”的一声,示意着简凡别再说话。   一切都安静下来了,俩人做贼一般,四目相对眼神的热切满溢、暧昧十足,简凡正自暗忖怎么着来个拥抱,蒋姐这回却是主动地捧着脸蛋,隔着桌子,温香软玉般地送上来了……偷情般地浅尝着、急色般地吮着,温润甜腻地粘乎着,多日未见聊解相思之苦一般,抓紧时间放纵片刻。   在别人的办公室里,做贼般的一个长吻,心里揣了只兔子般的砰砰直跳,激动加紧张俱有,心是砰砰乱跳,不过却是胡来不得,一会儿俩人知趣地分开来,简凡尚自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蒋迪佳咯咯笑着,尔后又是捉狭地支在办公桌前,揶揄地问道:“现在呢,有几成把握?”   简凡正正身子,坐直喽,全身如瞬间注射了鸡血一般,两眼炯炯有神地看着蒋姐姐,嘴唇动动,说了俩个字:“十成!”   这话里中气十足、气宇轩昂,比拥资亿万的蒋大老板还要有几分魄力,那还似一个吊儿郎当的小警察。 第三卷 浪起几重波 第42章 无奸难为商   当简凡准备进到七楼会议室的时候,偶而一瞥挂钟的时间,恰恰指向午时。   会议室里有点混乱,桌子椅子的移动声,男女粗嗓门的咳嗽说话声,偶而还有一两句叫嚣的声音,那话听得真切,差不多就是各地颇具地方特色的骂声。推门而入的时候,上百双眼睛直射到了门口,大的小的眯着的瞪着的不一而足,但眼光里的愤慨看得真切。   可以理解,大家本以为找到了致富的门路,回头却发现竹篮打水一场空,搁谁也受不了,仿佛就是眼看到手的钱成了泡影,能不生气么?   简凡旁若无人地走着,背后跟着出气筒兼副总张凯,不用说,这等受质问的场合蒋九鼎自然是要找个替死鬼了,张凯是寄人篱下,无奈而已。而简凡,心里有自己的小九九,早知道这事如果没有圆满解决,那么先前的条件蒋九鼎没准会推诿扯皮,自然也是站到了前台。   不过对于这种乱嘈嘈的场合简凡倒不畏惧,从小就在路边店的杂乱环境里长大的,这种夹杂着各地方风味的省骂,倒让他耳熟的紧。   款款地坐到了主席中间,主席台比下面稍稍高十几个公分,坐下来的时候看着五十多个人很真切,差不多挤满了会议室,粗略一估,十六七个女人,三十多个男人,在生意场上打滚的人一眼便瞧得出,这群人里,眼光里都透着狡黠,就那脑门子发亮的德性,一看就是精明的要命。   简凡不理不睬,旁若无人地翻阅着厚厚的一摞资料。仿佛要故意引发众人的愤慨一般。   足足等了一分钟没下文,下面的坐不住了,有人叫嚣上了。   “这是谁呀?”   “随便找个人糊弄我们?”   “不行,让蒋九鼎出来。”   “对对,我们要见蒋九鼎。”   “今天要让他说个明白,我们大老远不能白来。”   ……   人群乱了,拍桌子挥手举拳头叫嚣着,像开批斗会,男男女女的声音夹杂在一起不知道出自谁的口,何芳璐下意识地后退,只怕引发了众怒;张凯面色带苦,悻悻看看左右,最怕这种乱场合,一乱什么话都说不成了。而且这种场合没来由地让他感到一阵恐惧,没来由会想起蒋总那天车被砸、人被打的惨相,而现在也似如此,前排几个义愤填膺的样子,几近愤怒地要冲上来了。   “吵什么,安静!”   主席台上一拍桌子,爆出一句雷语,扩大的声音“呜”地响了一声,有点刺耳,众人乍一惊,心一凛的时候就见得台上那位被众人称为随便找来的人就着话筒喊着:“现在,九鼎实业董事长委托我全权处理此事,支票就在我手里,你们要钱,就坐这儿听着,咱们协商;你要见蒋九鼎,自己去吧,在十七楼总经理办公室……怕我当不了家,请便。”   声音扩出来,大有声若洪钟之感,一室之内俱是回音,而且这人气势颇足,还真让大家怀疑不得。众人的眼睛左右瞟瞟、前后看看,一听到要钱、一听到有支票,安静下来了,不就冲钱来了吗?   “今天给大家提供一个协商方案,在方案公布之前我占用一点时间向大家宣布三件事,说完了,咱们好说好谈,能协商成还是伙伴,协商不成,法庭上见。愿意坐下来解决问题的,安安生生听着,听完了,该赔赔、该闹闹,没人拦着你们。”   简凡几句话说得虎气之至,公安系统里,从派出所到刑警队长加上几位局长,个个说话是虎虎生威,这架势让从小善于模仿的简凡学了个十足,就像派出所那些小所长,一遇着事,不管你心里有没底,得装出有底的样子;不管你有没有底气,这气势绝对得十足。   看看没有人交头结耳了,简凡缓缓说道:“第一件事,杏花岭派出所昨天抓了四个煽动闹事、围攻九鼎打伤总经理的嫌疑人。我相信你们中间有人认识,而且关系不错,你们中间有人受他们指使扔下了协商协议不顾,一边上法院告,一边来九鼎闹事……为首的祁定军、绰号二秃子,已经被杏花岭公安分局刑事拘留,正式立案审查,你们中间和他有关联的,将会受到传唤,有违法行为了,要负法律责任……这个很容易查啊,一查他的通话记录,我想你们中间不少人的手机号就存在他的手机里吧?”   音顿声静,众人被这个小子一上场的气势就镇住了,又是这么个让知情不知情销售商都吃惊的爆料,会议室被这个消息惊得鸦雀无声,虽是虚张声势,现在尚不知道究竟是谁、究竟有多少人参与了,可是肯定有人参与了,这么着一来,几个心里有鬼的,眼光闪烁着,却是不敢在这个场合煽动了。   “第二个问题。”简凡敲敲话筒,放大了声音,支着肘喊着:“九鼎企业在此之前已经派出人员对各地销售商进行了查证,发现你们其中有人未经允许,擅自出售配方,这个有名有姓,你跑不了啊,比如清徐这家,江老板吧,你把配方卖了三家,收了十五万,回头你再上法院告,再向九鼎索赔一百万。告了不行,还找上门来闹事,我说你这算盘打得不错呀?抢银行发财也没有这么快吧?”   人群里哄地笑了一声,只觉得这事从这人怪怪的口气里说出来,颇为滑稽,那位众人认识的老板,秃着脑袋一脸奸相,脸上虽然在故作镇定,不过还是被众人看得有点悻悻然。   这是闹得最凶的,故意把这人当典型拿出来说事,又是当着这么多销售商爆料,还真让他发作不得,最起码在这个场合把他的威风煞下去了。   第二个问题说完,简凡故意停顿了几秒钟,看看众人的吸引力都被吸引过来了,又接着开始了。   “何秘书,给大家发资料。”简凡喊了声,伺立在门口的何芳璐叫着门外进来一行服务员,装订成册的资料挨个地发到了销售商手中。就听得主席台上的简凡说道:“这就是第三个问题,这是从朔州、安源、大同、雁北等十几个地方取回来的照片,是你们谁家的坊自己清楚,你们仔细看一下,卤酱使用的缸、坊空间大小、缸之间距离,所需要的硬件投入,和九鼎提供的作业流程相比,你们哪一项合格了?一挑就是一堆毛病。不怕提前告诉你们,这些照片已经汇总成册,准备提供给法庭做参照证据。”   这才是杀手锏,张凯原本不同意把这东西放出来的,凭着这东西,上了法庭也能把官司拖下来。不过简凡坚持要明摆出来。   资料已经发到了众人手里,各地卤坊的照片历历在目,时间、地点标示得清清楚楚,要说有问题肯定有问题,和操作规程相比,肯定不会没有什么出入,谁也没想到九鼎会拿这个事说事,各人看着,各怀心思窃窃私语着。如果官司真像这缠斗起来,就把现场这一群销售商捆绑在一起都未必抵上九鼎的资产,再加上人家亮出了这么多证据,什么样个结果,还真难说了,都开始掂量这事的轻重了。   ◇◇◇◇   这架势看在简凡眼里,最起码知道心理的底线在动摇,于是就着话筒开说了,继续在加着砝码,挥手之间大家之风颇浓:“好了,三个问题谈完了,我还不怕告诉你们,就凭你们这些违法和违约行为,九鼎本来准备上法庭反咬你们一口的,但是顾及到我们双方已经建立的合作关系,这才网开一面。我给大家举一个案例啊,咱们就拿清徐这位江老板说事,他向九鼎索赔一百万,好,法庭受理了,一百万的索赔能判你十几万都算好的,十几万里面让法院前后一判,收了一笔诉讼费;律师再来回宰你代理费,因为打官司你前后跑省城车费、油费、食宿费又得几万吧?最后即便是法院判下来,再执行,执行不了拖上几年再强制执行,即使最好的结果,强制执行了,你的收支基本平衡了,得,一分钱没落着,白忙乎,您还别不信,现在打官司打成穷光蛋的人,可海了去了啊。而且,这事还没完,回头九鼎再告你违约,再反过来索赔你一百万,索赔成不成,你得应诉,你得上法庭,你得花钱,反正你都要赔钱,说不定谁急了,也学着你们的样子,再找人围攻你们家,何必呢?……大家说,我说的对吗?所谓在商言商,赚钱为上,你要和官司扯到一块,那可是得不偿失呀,九鼎几个亿的资产,还怕陪你们打官司呀?……说句难听话啊,一百万送到法院,像你们这种小商小户,法院理都不理你们,对不对?”   如快板相声一般拗口的话早把众人的思绪梳理到一个思路上,反正你打官司就是讨不着便宜。这话曲解、混淆、以偏概全俱有,不过说得太快太过拗口,谁也来不及细细品味,乍一听,还真觉得有几分道理,不但有道理,看那说话的人正色一脸,这家伙还真是头头是道、句句在理。   知道简凡这张铁嘴又忽悠上了,何芳璐咬着嘴唇压抑着怕笑出声来,张凯却是不无紧张,喉咙里使劲咽了咽,只怕起了负作用。从进到会议室里,张凯到现在为止一句话都没有说,这倒正中下怀,像这种场合,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   人群交头结耳着,倒被这几句说得心下无着了,或许都抱着能多要点就要点、能多赔点就多赔点的心思,最不济也得把本钱捞回来,原本依仗着人多势众,集体诉讼打官司,不过让简凡这么一说,倒把自己说到不利地位了,倒不是怕输官司;而是怕赢了官司也像主席台上那位说的,最终结果还是个赔钱。   赔钱,谁也不愿意干,一位披着解发头的中年妇女扯着嗓子喊了一声:“那你说怎么办?总得解决吧,不能光让我们吃亏吧?”   “对对,你这意思是让我们吃哑吧亏是不是?”   “你要不赔,我们还是告到底,赔就赔,大家一起赔。”   “对,撕都撕破脸了,怕什么?”   这一声叫出众人的心声来了。一干人附和着。   赔偿,也正是到了今天的主题,自然而然就进到了主题,简凡心里暗喜,敲敲话筒大声道:“好好,大家安静一下,咱们下面谈谈赔钱的事,别说撕不撕破脸啊,咱们都冲着钱来了,什么脸不脸,咱不要脸,光要钱啊。”   张凯一愣一侧头,简凡几乎就是插科打诨,众人一听哄笑一片,不过一谈到钱了,马上安静下来了,就像单位里,什么会都乱,一说发工资、涨奖金,比什么时候都安静。   就见那位脸不红不黑,原来正义凛然斥责人群,现在却成了一副市侩的模样:“这样……我们做了一个解决方案,第一、九鼎向大家提供一个夏季卤肉的方法,不太好,但能保证使用。只要进入冬季,原来的配方还能正常使用,大家到时候该挣钱,还照样挣钱;第二、去年冬天,大家都靠这个方子挣过钱了,因为这个方子呢,九鼎也同样投入了巨大资金,蒙受了巨大损失,但是在蒙受损失后,我们依然决定,向大家退还百分之七十五,也就是四分之三的技术转让费用……大家各让一小步,九鼎让出一大步,愿意签订协商协议的,请到后面二楼的小餐厅,马上可以领支票走人。”   众人一听得此事,都愣着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觉得有点少,比期望值少很多,不过相对于刚才危言耸听,又不少了,一下子到手好几万现金,加上去年挣的,最起码不会赔了。   张凯心里吓了一跳,怎么着又把预定的计划改了,好像不是这样的。不过一看简凡似笑非笑的脸,心里倒怀疑,简凡可能是留下了一个回旋的空间,没有一次性把话说死。   简凡此时倒像胸有成竹一般,看着没人起身出去,掐着指头算上了:“我给大家算一笔账啊,比如你花了十二万买这个方子,去年你挣几万没问题吧?现在马上再退你九万,这生意不划算么?你们基本没有赔钱,而且手里留了一个半截的方子,过了今年冬天,你手里再攒好几万,什么生意能做到这水平,以后年年冬天你们都挣钱啊!……我就不明白了,大家不愿意守着家挣钱,难道愿意离乡背井地打官司,也不觉得谁比窦娥还冤呐?”   以钱鼓动,确实有效,坐在后排的,稀稀落落走了几个人,跟着中间的,又走了几个人,跟着又停了片刻,又有几个人出去了,粗粗一数,去掉了三分之一。这些人估计就没有准备打官司,只是在乎赔偿的多少问题。   只要一开头,忽悠走一个,就能带走一群,看着成效不太显著,简凡继续语重心长地忽悠道:“各位呀,这年头穿到身上的才是衣、拿到手里的才算钱呐,你们难道就愿意放着这个现钱不拿,就想等着上法庭?不要相信少数人的胡说八道呀?真打起官司来,法官、律师、外调那个你们不得打点,来来回回跑省城跑上一两年,到最后是人财两空,何必呢?有这时间,有这精力,你们几个十几万都挣回来了?……这事已经闹了一个月了,再闹下去,你们觉得能讨着便宜么?”   又有若干成效了,财大气粗,话大压人,小门小户和大商户是没有可比之处的,想想实在也耗费不起打官司的精力和钱,陆陆续续起身,又走了十几个人,妥协了。   张凯和何芳璐长舒了一口气,这样的话最起码威胁已去一半。不过在简凡看来,这基本已经没有什么威胁了,聚众的只要一开始散,注定的结果就是土崩瓦解,这和打群架一样,关键的气势在群上,群势一丢,基本就是个败局。   剩下十四个里头,简凡翻着资料,下线销售商的资料,差不多都是已经上诉的主了,各人都眼光游离着,开始有几分动摇了,这样一来,差不多把阵营分化了三分之二,强劣之势已经转化,孰优孰劣形势已然明了,不过还是有点拿不定主意罢了。   简凡笑着,继续说道:“剩下的啊,第一,你们只要撤诉,预交的诉讼费用,由九鼎承担;因为此事造成的误工费用,也由九鼎一并给你们结算;第二,我知道大家心里有点担心聚众闹事,殴打伤人的案子,这个案子呢,真凶已经伏法,对于不明真相者,分局的主导思想是教育为主,而且九鼎承诺,肯定不会找大家后账,这个我可以保证……不过如果大家铁了心真要告到底,那没办法了,我们也只能奉陪了。”   不卑不亢的几句话,旨在宽慰。说得最后坚持的阵营也开始动摇了,有三个,摇摇头,起身走了。又有四个,摇摇头,无奈地起身了。看着主席台上没有再做表示,最后干脆一次性走了五个。没有几十人撑腰呐喊助威,剩下的就有点势单力薄了。   至此,五十三家,只剩下最后俩个。   “看来你们二位,是铁了心准备告到底喽?”简凡笑着,揶揄地说道,连张凯也觉得心里去了一块大石头,也跟着笑了,要是剩下俩,就没有什么可惧得了。   “我可是今年二月份才拿到配方,我还赔钱着呢?”一位悻悻说道。   “对,我和他差不多。不能让我们承担损失吧?”另一位道。   “呵呵……疏漏、疏漏,没考虑到这一点。好,张总,这二位可以例外吧,要不干脆以百分之九十退赔?”简凡笑了,倒还真没有注意到这个疏漏,还以为真有放着现钱不拿找刺激的人呢。   “没问题。”张凯痛快地答应了。   “听到了吗?百分之九十,赚大了。”简凡抬眼瞧着。   俩人互视一眼,跟着出了会议室。   所有的人都走了,被服务员领着到了后楼,原本的预计是退还转让费再附加不超过百分之二十的赔偿,被简凡这么一忽悠,倒省了一大笔钱,大大超过了预期的目标,没有发过一言的张凯和何芳璐,看着惬意的靠着椅背的简凡,猛地都笑了。这位刚刚一嘴挑群雄的,戏谑的脸上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就像玩了一场游戏一般。   简凡这时候倒不笑了,反而朝着张凯问了句:“笑什么?我很可笑么?”   “不不……我没想到会这样啊,你这账算得有意思啊,愣把人都算跑了……你,你怎么想出这法子来的?”张凯笑着,看着简凡笑得更厉害了,没想到简凡会拿那件案说事,更没想到简凡用算经济账的办法把一干人忽悠得六神无主。   “人都有从众心理呗,闹事就那几个,一多半都想息事宁人,都是老百姓,谁愿意跟法院打交道。只要眼看着阵营垮了,这个聚众的士气就散了,而且这种商人,最重眼前的利,只要眼前有利,他就不会想身后的事,再加上从众心理的作用,大家都去拿钱了,他能不着急么?他生怕自己吃了亏呢。呵呵……”简凡解释道,这原因说得是轻松无比。   张凯竖着大拇指:“厉害、厉害,我算服了,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预料到这种结果了?”   “嗯!是啊。”简凡点点头,不以为然说道,看着张凯一脸肉堆的笑脸,捉狭地说了句:“他们心理很好把握啊,心理底线就是不赔钱而已,也就是冲着钱来了……对了,这你应该懂呀,你们是一类人呀?”   “一类人?怎么一类了?”张凯一愣。   “呵呵……都是奸商。”简凡坏笑着说了句。   这话说得张凯脸色有点不自然,脸上的肌肉抽抽,嘿嘿笑着的简凡倒哈哈大笑上了…… 第三卷 浪起几重波 第43章 喜来精神爽   像夏季里的过云雨,一阵电闪雷鸣之后,依旧是朗朗睛空。   九鼎休闲酒店经过了内部“装修”重新开门迎客了,无声无息消弥了这次临在眼前的危机,虽然退赔一部分转让费、虽然一个月未正常营业损失较重,但毕竟解决了这次危机。在公司新召开的董事会议上,蒋九鼎虽然诚恳地进行了自我批评,但一干董事隐约知道了内情,知道了这次错综复杂和微妙的关系、知道了蒋总还能调得起暗藏的势力,硬生生将仁通这个巨无霸拒之门外,个个噤若寒蝉,自然是不敢再行诘难。   蒋九鼎倒觉得自己不吃亏,赔的是钱、可赚得是威信。   与之相反的是仁通房地产开发公司,来自四大产业的联合围追堵截让张仁和四面楚歌,如果这个尚可以抵挡得住的话,那么针对他本人的就无法抵挡了,稍稍迟疑了一天,一夜之间张仁和又发现自己陷进十面包围里,公司楼层、办公室,在太原的三个住所、一个老婆两个相好,都有人无声地坐那里。这些人穿着黄马甲,马甲上写着“欠债还钱”四个大字。任谁一看,也知道讨债的上门了。   这架势太原人并不稀罕,前些年公安对暴力讨债进行的严厉打击以后,就演变成了这种外表看来温和的非暴力形式,这些人就像你的影子一样无所不在,公司、办公室、家里,甚至于本人出行购物休闲、吃饭上厕所,都有这样的人跟在背后,任你是钢浇铁铸的也能把你逼成纸糊泥捏的。收债的行当里有句行话叫“三天不还钱,让你丢丢脸;十天不清账、死活不商量”,这意指随着时日加长,手段会变本加厉,逼疯逼傻逼得你跳楼上吊都不在话下。   效果很显著,张仁和只坚持了三天,老老实实签了协议,辛辛苦苦谋来的莲花小区,易手了。   于是,很多匪夷所思且无法想像的事又发生在眼前,先是有名有姓有单位的领导、专家和所在的区政府、环保、技术监督轮番在媒体上公开辟谣,证明莲花小区各项建筑水平均达标;跟着媒体跟风爆料,据说在莲花小区闹事阻挠楼盘销售的是一伙黑社会分子,领头的叫祁定军,绰号二秃子,据悉打伤九鼎休闲酒店当家人并围攻酒店的也系此人所为,目前已因聚众滋事和伤害罪被公安机关收押。又有风传,原开发商仁通房地产公司总经理张仁和,将莲花小区高价出售后携款出逃,司法机关已经介入调查……真真假假、层出不穷的新闻,和男女明星的花边绯闻排在一起,总是能成功地转移公众的视线,人们在津津乐道这些奇闻秩事,在谴责涉黑份子无法无天的时候,没有注意到身边的社会有多黑,房价,开始稳步拉升了……   对于这座弥漫着功利和冷漠的城市,人们只会关注你的繁华和风光,而不会在意你的没落与衰亡。更没有人去深究背后究竟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故事。   ◇◇◇◇   一周后,一个下着淅淅沥沥小雨的上午,昨夜一夜雨声连绵,洗得城市里透着一股清新之气,驾着警车的简凡停在和平路平安小区里。何芳璐带着路,直上了14幢中单元,四层一所住宅楼里。   简凡有点喜笑颜开,这个小区距一队确实不远,驾车不到十分钟,步行二十分钟就到单位,楼层不错,楼距够长,绿地不少。环境尚可,或许是第一次即将拥有一套住房的缘故,简凡除了对等了一周颇有怨言之外,其他的觉得一切都好。   上了四楼,开了厚重的防盗门,俩人进了这个未来的居室里,何芳璐介绍着:“三室一厅,一百一十五平米,原来房主是出租的,没有怎么装修,这是卧室、这是卫生间……前后两个大阳台。”   简凡兴致勃勃地看着,卧室很大,还仍有一张没搬走的床,卫生间仅是简易地装修了下,空荡荡的大客厅还扔着前住户留下的垃圾,墙上只漫了一层白灰,地还是水泥汀地面,所能看过眼的就是两个大阳台亮堂堂的。正看着的时候,何芳璐不无羡慕地说了句:“简凡,你这福气可真不小啊。”   “什么?福气,什么福气?”简凡一愣。   “呵呵……这是黄金地段的小区,毗邻市中心,小区和唐槐公园连成一体了,环境也好,房价高得要命,一平米接近五千了……我工作几年了,都没敢想在这种地段买房啊,你可好,白捡的。”何芳璐揶揄地说着,话里不无几分羡慕。   简凡看看眼前的景像,幸福之余稍稍多了点遗憾,悻然道:“不过如此嘛,我也没觉得幸福到什么程度呀?还没我乌龙县的家好呢!”   “那能比么?县城的房价才多高。”何芳璐哑然失笑了。   不料简凡想起什么来,猛拍着前额,大失所望的样子,自言自语痛悔道:“哎呀,失策呀,失策……”   何芳璐奇怪地问:“又怎么了?这都不满意呀?”   “……哎哟哟,看把我笨得,我光说要房了,就忘了说要装修过的,最好带上家俱。啊,看这……这咋住人呢?”简凡后悔不迭地说道。   何芳璐听得大眼瞪小眼,跟着扑哧声笑了,笑着解释道:“房子还是毛胚的好,你可以根据自己的需要装修。蒋总可是挑了几个小区才找到这么一家。”   简凡一怔,两手一摊:“谁说不是呢,可我那有钱装修。”   确实没钱装修,现在还欠着一屁股债,就像一个没钱的主一下子得了辆好车却发现自己根本加不起油一样,临到这个时候简凡才发现面临的尴尬。这种尴尬,把刚得到房子的喜悦冲淡了很多。   “我给你提供个建议啊。”何芳璐笑着道:“如果你暂时住不上,可以先租出去,攒几年房租,等你结婚的时候再装修不迟,现在装修了万一到时候你女朋友不喜欢,不还得返工么……给,钥匙,恭喜你。”   何秘书这人说话基本都带点职业性的味道,恭维不绝口,简凡接着一串钥匙,一说到结婚却是有点悻然和自嘲道:“没钱的时候想房子,有房子了,愁装修,装修完了,没准还想买车,有了车了,没准还要想干什么……这事呀,就没个完,就不会那么十全十美……走吧……没什么看头,说到底就是个住的地方而已。”   何芳璐笑而未答,一直觉得简凡说话有时候听似白痴,有时候却又有点高深莫测,特别是经过此事之后,再也不敢等闲视之了。   俩人一前一后下楼,驾着车回到九鼎休闲酒店。酒店已经恢复了正常营业,也正恢复着元气,暑期到后各地旅游的纷至而来的游客马上就会带着一个酒店业的旺季。   虽然有几分缺憾,可毕竟有了房子,何秘书领着简凡进了蒋总办公室,拿着薄薄的房产证,看看上面“简凡”两个大字大名,细看了几遍才小心翼翼地揣到了兜里。蒋九鼎也欠着身子,笑着道了句:“简凡,这次你可是最大的赢家啊,我们赔钱,你净沾光了。”   说话着何芳璐笑着出去了,简凡揣兜里愣了下,不以为然地道:“吃亏讨便宜你自己心里有数,解决了卤方的问题,解决了酒楼的问题、又解决了你们内部的争端,巩固了你的大后方,明面上赔钱,可实际上你赚大了。”   “说得好。”蒋九鼎心悦诚服的赞了句,竖着大拇指道:“我最喜欢你见事这么明,怎么,有没有兴趣来九鼎谋个职呀?”   “什么?”简凡愣着了,正高兴着房子的事呢,一闻此言,脑袋摇得像拨浪鼓,那意思是:NO。   “真的?我还没开条件你就拒绝?”   “你开什么条件我也不来。以前想,现在不想,以后估计也不会。”   “呵呵……九鼎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堪?”   “不是,穿上警服和你站一起,我最起码觉得我和你的差别不大,可要是进了九鼎,我就混得再好,不也得站这儿听你训话么?”   简凡一口回绝,不管这是真心还是假意,都觉得没有必要,警服带来的实惠和警队的那个氛围,已经让简凡的心理渐渐的有所改观了。   “好好,这事咱们有机会再说。”蒋九鼎摆着手,停止了这个话题,看着简凡火急火燎要走,拦着道:“别急着走,我还有件小事问问你。”   “那你快说呀?我逃班出来的,这段跟上你们净逃班了。”   “你……你和佳佳?……我就问问,你们那个……”蒋九鼎说了半天,有点期期艾艾,看着简凡瞪着,赶紧解释道:“别误会啊,我就想问问,现在关系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关系?”简凡嘿嘿笑笑,捉狭似地说道:“噢,我们还没发生关系呢,你这倒急了。”   就吃过一顿饭,还是那天和销售商谈判的时候;就逛过一次公园,还是那天蒋迪佳邀着去玩的,俩人不过像一对小青年一般在公园里坐了坐摩天轮、划了划船,要说关系,还真没有实质性进展。   蒋九鼎咂吧嘴有点无奈地道:“别偷换概念啊,你们俩是不是想往恋人的方向发展?”   “是啊,怎么啦?”   “那你可想好啊,佳佳可从小娇生惯养,小脾气又大,你受得了吗?”   “这有什么?女人不都这样么?要没点小脾气,那不成男人了吗?”   “她从小就没干过家务,什么都做不了。”   “这有什么?那她什么都做了,要男人干嘛?”   “她花钱大手大脚,你养得起她么?”   蒋九鼎终于找了一个难得住简凡的理由。简凡眼骨碌转着,猛地笑了,笑着指着蒋九鼎道:“这也不是问题呀?有你这么个有钱的哥,还怕没地方要呀?”   蒋九鼎一愣,倒被逗笑了,不过这笑里多少有几苦涩的味道,嗫嚅地说着:“话我说到了啊,佳佳不是你想像的那样,嗯,怎么说呢,我觉得她不一定能看上你。你们不合适。”   “那就是我的事了。”简凡伸着手做了个揖,意思是,和你无关。   “OK,我也这样对你做一个善意的提醒,如果你拒绝,我也没办法。”蒋九鼎道。   简凡本来准备拂袖而去,不过一看蒋九鼎这态度,又扭过头来,道了句:“蒋总,看您的意思,如果我喜欢她、她也喜欢我,您一定会从中阻挠了?”   “错了。”蒋九鼎笑着,摇摇头,很高深莫测地道:“如果你们彼此都是出于真心,我喜欢都来不及呢,怎么会阻挠……小伙子,我妹妹可不是一般人追得上的哦,你想挑战自己的极限?”   “有什么不可以呀?”简凡一听乐了,这话撩拨得倒比怀里揣的那份房产证还让心里觉得喜气洋洋,蹦着出门的时候,猛地想起蒋九鼎来,又伸着脑袋回来捉狭地说道:“谢谢你,蒋总,认识你这么长时候,就今天觉得你最帅。”   ……   一路兴喜地奔着下楼来,上车的时候仍觉得心里有莫名的喜悦冲在心头,对蒋九鼎抱以理解和支持甚至鼓励的态度颇为感激,乐滋滋地坐在车上,开着音乐想着是不是该找个什么借口、或者理由,约约蒋姐。   以前总有一种自惭形秽的心理在作祟,站在娉娉婷婷的蒋迪佳面前,总觉得不敢面对,或许是在城里时日已久,现在倒不觉得这里有多艰难;或许是这次事件进一步膨胀了自信,现在简凡倒觉得这些大家名门也并未见得多么神秘;抑或是根本就按捺不住年青和骚动的心。   正自想入非非,摸着电话寻思着怎么说的时候,手机倒自己响了,吓了简凡一跳,一看号码,居然是乡下费胖子,被打搅了好梦,简凡电话放到耳边便即生气地训道:“喂喂……胖子,还不到俩个月,就要上债了啦,告诉你啊,没钱。啊?什么,你来太原来……什么,你在一大队?我靠,你不会是逛夜总会被一队抓了吧?……好好,马上就到,你等着我啊……”   又是一个意外之喜,天上没掉林妹妹,居然掉下个费胖子来,过年见了一面,五一费胖子旅游去了,俩人除了电话上扯淡,算算还真是快半年没见面了。一听得这喜讯、一听得费胖子居然摸到一队了等着,这乐得赶紧地驾车往回赶。   车停到院口,下车往院子快步奔着的时候,远远就听着费胖子粗嗓子大舌头,正在技侦办里说着什么,又走近了几步,一看,乐了。   几个月未见,这费胖子又胖了一圈,脸上的肉压迫得眼睛几近快赶上老三的眯眼,他坐下的时候,根本看不着椅子在什么地方,就见着这货咧着大嘴唇,左右旁坐着梁舞云、杨红杏、裘刚仨个人,都瞪着眼睛听这货忽悠:“……就这时节呀,绵延三百里的芙蓉山上,大大小小的野物有几十种,山猪就不说了,这么大、这么粗,牙这么长,二百斤都不稀罕;野兔更多,傻了吧唧最好逮;还有獾,在我们那么集市上就能买到……你们见过八两金王八不?哦哟,一百二十块钱一两,就这东西,有价无市。还有野生的香菇、山木耳、冬虫夏草……我们那老家,遍地都是好吃的啊,赶明儿各位警花去了,我请客……哎,这两位警花姐姐,还不知道二位芳名呢?要不留个电话?”   简凡在窗口上笑,杨红杏、梁舞云和裘刚在办公室里被逗得笑,简凡知道这货一碰上能搭讪的美女,肯定是豁出小命来卖弄,不过说半天,显摆了半天,还是在吃上。费仕青说话不怕没有中心,这货活着只有一个中心,就是吃。   梁舞云估计是要逗这个胖子,装做不高兴地说着:“嗨,你还没有自我介绍呢,就套我们呀?我们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坏人啊?”   “咂……这话说的。”费胖子愣着,极度地表示被误解了,支着脖子解释道:“您看我这身材,这是社会小康的标志啊;您听我说话,简直是精神文明建设的优秀典范呐;再看我这这长相,多忠厚老实,我要是坏人,这天下那还会有好人?……对了,我还没介绍呢,小的姓费、名仁青,就是费点劲,就能仕途青云直上的意思,现任枫林镇镇党委秘书兼通讯员,七一我可就入党了啊,组织都相信我是纯洁的,难道你们警察还怀疑?”   杨红杏和梁舞云加上裘刚仨人,如听天书一般,被费仕青逗得前俯后仰,费仕青倒觉得没有什么不对,跟着傻乐呵。杨红杏却是看着简凡站在窗边笑,一想这俩人是兄弟,却是笑得更厉害了,笑着的时候仨人都看窗外,费仕青一看简凡回来了,乐了,乐得屁颠屁颠起身来,简凡哑然失笑着:“费胖子,你不到值班室等着,怎么钻技侦上了?”   “嘿嘿……”费仕青未言先笑,恬道脸道:“我看着这儿有俩警花,我就摸进来了。哈哈……”   简凡笑着,不怀好意地瞪瞪,上上下下看看,正要说话,费仕青马上制止道:“不许损人啊,不许说胖、不许说肥,我就比你帅那么一点点,你用不着在俩位美女面前打击我吧?”   “你肿了。”简凡看着费胖子又胖了一圈,挑了这么个字眼,压抑着笑意道:“身上肿了,嘴也肿了。”   杨红杏仨人,一个仰着,两个捂着肚子,哈哈大笑上了,简凡拉着傻乐的费仕青赶紧地走…… 第三卷 浪起几重波 第44章 损友帮倒忙   费胖子的性子一百年都变不了,人来疯加三句熟,什么不好就人缘好,上学的时候就能和女生一起磕瓜子吃零食家长里短扯一天不歇嘴。现在当了政府秘书兼跑腿,在这方面更突飞猛进了。一队院子里转了一圈,哥长哥短、姐长姐短,见了谢法医,阿姨叫得比妈还亲,到了午饭时分,俨然已经是大队家属身份的待遇了,这个能吃能玩又是满口跑火车的肥嘟嘟的家伙,比个大熊猫还憨态可掬,立刻赢得了一队众人的喜欢,风头直压简凡。   中午饱餐了一顿锅哥亲手做的,又钻简凡的宿舍里蒙头大睡了两小时,待到简凡从射击训练场回来,这货色在宿舍里拉上了成钢、郭元、王明几个斗地主斗得起劲,看着简凡进来,乐呵呵地笑着喊,锅哥、锅哥,快来看看,看我大吃四方,今儿咱俩饭钱可有着落了。   简凡一惊,赶紧进门,一见倒有点哭笑不得了,费胖子盘腿在床上,双手捻着牌,嘴里叨着烟,蜷着的腿里早堆了一堆五块十块的零钱,平时队里这帮外勤玩牌就加个小码,各有输赢,费胖子打牌向来不弱,看来在乡镇政府那赌窟淫窝混了一年,水平更涨了,把几个干警赢得一脸土色。   知道队里这干光棍差不多都是工资一月接一月不够花,输毛了吹胡子瞪眼什么事都可能,简凡照顾着队友的情绪,故意说道:“嗨,费胖子,我们这规矩是谁赢了谁请客啊,你赢也白赢。”   “双王、三带一……”费胖子虎气冲冲地甩了双王,拍拍手,看着成钢一脸苦菜色,又翻番了,却是笑着把钱全部兜着塞成钢怀里道了句:“成钢,给你,客你去请,就当警民团结的见面礼了啊,数你年纪小,替我好好请请几位哥哥,我跟锅哥去见几位同学,明儿咱们再喝,咋样?”   人倒是傻了点,可行事不傻,简凡暗赞了个,就这么一手,关系又拉近了几分,以后见面都能称哥们了。干警们本不好意思,不过成钢和费仕青早就熟识,不客气地全塞兜里了,一挥手,走,吃去,不吃白不吃,带着郭元几人,乐颠颠地跑了。   “废胖,见谁呀?要是雨停了,我和老三还出摊呢?帮我们干活去。”简凡道了句。   费仕青趿着鞋,早有准备地说道:“我跟老三说了,不出摊了。我想好啊,今儿光咱们俩,明儿,请你队里的哥们,这群哥们挺不错啊,没准以后那里用得着啦……后天,和老三、老大聚聚,老大有女朋友了啊,拉出来,先让兄弟们过过眼瘾,大后天嘛,我再打道回府啊……”   简凡听得直笑,这费胖子走到哪里,向来是玩一路、吃一肚、玩累了吃饱了,那就睡得糊里又糊涂了。笑着问这货:“嗨,你还嫌我给你做不过瘾,准备轮流宰宰?”   “你看你,说的什么话。”费胖子不容分说,拉着简凡关上门,拍着胸脯直说:“我是代表镇政府、代表党、代表组织来的,怎么可以让你们掏钱……明儿你缺什么自个买点,给我开回饮食发票来,回我报去。”   看着费胖子拽得二五八万似的,当了一年乡秘书,大概是老爸后台撑腰,这腰挺得甭直,简凡笑着打趣:“哎,你说的啊,我可开一万发票,顶还账了啊。”   “我靠,我现在镇政府,你以为我县长呀?千儿八百的活没问题,多了你不难为我不是。”费胖子猛地大话闪了舌头,要倒过来了,一回头一看简凡,大概想起了什么,话又转回来了:“哎,锅哥,这也不是不能商量啊,你给我介绍个女朋友,要能成,一万算介绍费不要了;你要介绍个警花成事了,我再倒贴你一万成不?”   “什么?”简凡呃地噎了一下,再看费仕青,伸着舌头一脸淫笑,没准瞅上一队的杨红杏还是梁舞云了说不定。简凡自知脸皮不敌这货,悻悻说道:“我……我还是还钱吧,就你这德性,我介绍谁,谁不得啐我一脸。你这人肥了,胆也不能跟着肥吧?警花都想上了?”   “啊呸……当男人,谁禁得住制服诱惑,谁没有警花情结呀?凭什么我就不能呀?切,一般人我还不上她呢!……走,北街,回民饭店,烤羊肉。”   费胖子扬着头,不以为然,大咧咧上了警车,坐在副驾上,手向前伸挥着,俨然一副领导的派头。   ◇◇◇◇   北街又叫回民街,穹顶尖头的穆斯林风格建筑沿着街两旁都是,这里是太原比较正宗的回民饭店,据说是阿訇宰的牛羊、用的是正宗北疆孜然、烤香料精制而成。所用铁钎是特制的,带着木柄;木炭是手工烧制的,成本昂贵;这种烤肉的作法简凡曾细心瞧过,烤肉之前用过精粉、鸡蛋加调料腌制,烤的时候是羊脂油过火、麻油敷面,肉色酱红,既香且嫩,营养丰富,和街头摊贩那手法有着天壤之别。   这种烤法不难,但要是天天如此就难了;而回民烤羊肉店里,已经保持了二十年长盛不衰了,这才是真正值得人佩服的地方。每次来这里,简凡对炉前火后的师傅都油然而生一种尊重,就像见了父亲操刀就菜、提勺做汤一般,或许有不少东西,就是从父辈庄重肃穆的神色里学到的。   费胖子可不管三七二十一,第一盘上来,简凡浅尝了一支,他早已经三五支下肚了,简凡笑着劝道:“胖子,你这暴饮暴食的习惯怎么还不改,像你这样,五十都活不过。”   费胖子大灌一口啤酒,大嚼着含糊不清却语带不屑地回应着:“切,这不让吃,那不让喝,活五百有什么意思。”   “谁不让你吃了,是说别吃这么多,别吃这么快而已。”   “那吃不痛快,还不等于不吃呀?真是的……吃吃,你赶紧吃,别说我跟你抢啊。”   “I怕了YOU了,真怀疑,你一天吃这么多,怎么消化的?”   “呵呵……反正不是你替我消化的。”   费仕青边吃边说,两不相误,简凡偶而被逗得直乐呵,隐隐地觉得好像好长时间没有这么乐呵过了,不由自主地被费仕青的吃相的乐相感染了,跟着俩人抢着吃上了,三十多串下肚,又叫了杯杂啤,配了两盘黄瓜凉拼清清嘴,说起了各自的乐事,自是逍遥自在的紧。   吃得太快了,费仕青呃呃地打饱嗝,打着间断地说道:“锅哥,我……问你件事啊。”   “切,你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不拉好屎,又想窥探别人隐私是不?”简凡不屑道。   “猜对了……你和香香,到底咋回事。”费胖嘿嘿乐着道。   “分了呗,还能怎么样?”   “什么时候分的?”   “嗯,4月26号,再过十二天,整俩月。”   “真舍得呀?”   “舍不得又能怎样?人家都有人了,我凑什么热闹。”   “咂咂……你想不想见她。”   “见又有什么意思?想又能怎么样?”   “呵呵……你要想见,我马上给你把她变出来。”   “什么?”   简凡吓了一跳,瞪着费仕青鬼鬼祟祟的胖脸,马上意识到有问题了,追着问:“哟,废品,你什么时候也会和这稀泥了,敢情还专程跑了几百里来了?警告你啊,我们的事,你别管,再扯淡我抽你信不信……”   突然的变脸,两眼直射寒光,相处的十几年一直是打打闹闹的费仕青没来由地心里发毛,下意识地后躲了躲,使劲咽咽口水,想了半天才想了个理由:“你要是心里没有她,你怎么会记这么清楚,还差十二天俩个月?……你要是不在乎,你干嘛发这么大火?你摆什么臭架子,大不了我以后不认你,你吓唬谁呀?”   费仕青说得有点外强中干,简凡猛地省悟道失态了,和谁发火,却是不该和大老远来玩的哥们发火,直拍脑门清醒,摆摆手:“算了算了,别提这扯淡事,说不清楚。”   “她就在饭店门外,找了我几次,有话要对你说。怎么?睡了七年、好了七年,最后说句话见个面都不敢?你也太不像爷们了吧?……香香给我打电话,说你那天差点把她掐死,我都不信,刚才一瞪眼都吓我一跳?看来没假,我说锅哥,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你不会是真有毛病了吧?”费仕青喋喋不休地说着,说着的时候瞪大了眼,盯着包间门口。简凡心里一凛,跟着一回头,怔了。   看来费胖子早通知了刘香莼在这里。雨淋湿一头短发贴在头上,斜肩着挎包,半袖的衬衫稍稍有点单薄,小巧、清丽、眉间锁着浓愁的女人,把简凡记忆中关着的洪流一下子释放出来了。   猛然间,简凡觉得大花轿的儿歌恍如在耳边响起,一群儿时的玩伴咯咯如银铃、如玉盘的笑声回荡着,手架着花轿、树枝挽的花冠,正抬着一对假扮的新人,一个是自己,一个是香香……简凡痴了,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好似被无数记忆冲击着心灵脆弱的防线、仿佛是被不久之前那一刻还有未燃尽的火焰热与冷、情与恨交织缠绕在一起,本以为可以放开可以忘记,却不料终究还是这样剪不断、理还乱。   费仕青看着俩人的表情不对,讪讪地起身,喃喃地说:“你们……你们谈……我、我回避一下。”   “仕青,你陪着我。我怕他发疯。”刘香莼一点也不带客气地说道,迈步上前和费仕青并肩坐到了一起,一拉费仕青,拉着费仕青紧张得差点一屁股蹲地上。   简凡眼里,刚刚升腾起来怒火一闪而逝,一想起那天,一想那天要不是胡丽君铐走自己,还不知道要铸成什么样大错,一想到已经移情别恋,一想到那个被自己打得变形的脸,便有点再无怒意的感觉了,不过仍然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态、什么样的表情和什么样的话面对彼此。   说是害怕,可刘香莼一点惧色也无,咬着嘴唇,瞪着眼直视像示威,每次有忿意的时候都会这样示威,示威似地说道:“别担心,虽然你现在混得不错,连蒋家大小姐也追上了,我也不至于贱到来求你重归于好的地步,怎么?有胆量打人,没有胆量听我说几句话么?”   简凡长舒了一口气,悻悻地咂着嘴没有说出话来,从小到大,从来都是刘香莼在主导着俩人,从来都言听计从,除了那一次打人,在此之前都是自己受欺负的份。   看着刘香莼,小鼻子大眼,依然像以前那么玲珑有致,依然像以前那样咄咄逼人,简凡无奈地说了句:“你说吧,我听着呢……”   “有件事我需要向你澄清一下,本来早想告诉你,可我怕你不冷静,不愿意见我,我才把费仕青请来。有一样东西,需要我们协商处理一下。”刘香莼说着,翻着包掏出了一个存折。简凡狐疑地接到手里看看,却不是存款的存折,而是还贷的那种蓝色存折,每月定额存入,月初清零,有点不解地盯着刘香莼。就听得她说道:“贷款,月供三千四百二。十年。”   “和我有关系么?”简凡道。   刘香莼道:“我去年买了一幢房子,首付了二十万,押着工资本贷了余款,十年期的。二十万的来历你应该知道了,剩下的我到现在已经还了八个月。”   “什么意思?”   “你看看房产证上名字。”   简凡心里一惊,看着房产证上的名字,就像上午见到的那一本一样,赫然也写着“简凡”的大名。   顿时愣住了,一天之内,两套房子都落户到名下,让简凡心里感觉怪怪的,嘴里有点泛酸,看着刘香莼没有什么表情,讪讪地问:“这……你用的我的名字?”   刘香莼的脸部表情微微抽搐了下,缓缓解释道:“去年年底买的,本来想和你商量一起还贷的事,又怕你知道我私自要了九鼎二十万你生气,就一直压着没告诉你……现在无所谓了,退房要赔一部分,有点可惜,你留着吧,在太原男人混要比女人更难,没有房子,你将来连女朋友都找不到,就即便找上了也没人嫁你……房贷的事你来办吧,想退,我填的工资退给我,不想退就算了,也没多少钱……”   两人静静地坐着,简凡看得刘香莼的眼中,像郁积了一层浓浓的忧伤,再听到这等原委,心里泛着莫名的温情和怜悯,有点颇为不忍地把两份证往刘香莼的面前推了推说道:“算了,留给你吧,你让我还,我也还不起,实习期的工资才两千出头……你留着,你爸妈不就一直想到太原来吗?把他们接来住吧。这钱是你从九鼎那儿得的,要我,肯定也要不了这么多,本来就和我无关。”   红蓝两个本子,像横亘在俩人之间的天堑而不是天桥,既近,又那么远。   刘香莼无聊地翻着两个本子,想了想无奈地说道:“和我想的一样……你还是那样没出息,一点责任都不想担。我之所以要钱,我知道你没那出息,也没那胆量朝九鼎要;我今天放这儿,我猜你也没那出息,没那胆量拿回去……好,你没本事,贷款我来供着,你要不着活该……什么时候想不通,想要了,来找我。”   简凡蓦地哼了哼,脸带几分不屑地笑了,钱和房子,弃之如敝履一般。   正收回两本的刘香莼又被刺激了一下,抿着嘴瞪着眼道:“简凡,你不要用这种眼光,这种态度对我,我不欠你什么……买房子的第二天,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看到了你和蒋迪佳的照片登在报纸报道上,你请我都没去五洲开过房吧?你不觉得你有愧吗?干坏事要遭天谴的,我就奇怪那场大火怎么没烧死你呀?”   此时的火气缓缓升起来了,却不是简凡,而是刘香莼。简凡皱了皱眉头,眼光里阴得厉害,已经看不出有什么感情在波动。费胖子听得这话心下一凛,赶紧要拦没拦住,被刘香莼挡过一边。   好似刘香莼在故意激到简凡一般,或许觉得没有刺激到简凡,接着说道:“我本来想去问问你,可我忍下来了,我想你和这富家女玩暧昧长久不了,我忍着,我忍了多少次了……过年你去我家,我爸妈本来就不待见你,你还摆着一副扬长不理的样子,怎么?我爸妈怎么了?他们说你俩句不行呀?有本事你让他们看得起别让他们说你呀?……四月份我本来想找你谈谈,可你呢,去什么地方了,两周找不到你……我卖给你了还是嫁给你了,那天没人拦着,你是不是还准备掐死我?”   “不管你想说什么,我就当没听到;不管你想干什么,都与我无关。”简凡插了句话,说得很冷静,也很绝情。   “是和你无关,我在和一个王八蛋说话,现在单位人都知道我刘香莼不要脸脚踩两只船,那只也没落着……我的生活也被你毁完了,你高兴了、你痛快了,你如愿了……我算瞎了眼了,跟你好了七年,差点死在你手里,我恨你,恨你一辈子……你个窝囊废,瞪什么眼?当了警察还是个窝囊废……下辈子还是个窝囊废。”   刘香莼说得有点怒发冲冠,怒火无处发泄之时,擎着桌上剩下的半杯啤酒直泼到简凡脸上,蹬蹬蹬离开了,费胖子紧张之下,看看简凡,顾不上搭理简凡,赶紧地追了出去。   步声和着一个女人绝望的哭声隐隐传来,滴滴答答的啤酒泡沫,从额上滑到脸颊、从脸颊滑到下巴,滴到了桌上,简凡伸着舌舔了一滴,有点苦苦涩涩的味道…… 第三卷 浪起几重波 第45章 何堪情已殇   费仕青悻悻从门外再跑回包间的时候,简凡却正擎着酒杯,若无其事的抿着酒,一看这架势,本来几分悻然,觉得俩人可惜,不过一看简凡这无动于衷的样子,腾地升起了火来了,气乎乎坐在椅子上,一副质问口气:“喂,锅哥,你这人怎么越来越不地道了,安慰话都不会说一句了?我觉得你除了脸蛋长得帅一点,那点都放不到桌面上,人家刘香莼和你好了七年,你连句好话没有?这是人干的事吗?你怎么成了这个屌样了?”   “成了什么屌样了?”简凡放下杯子,眼深如水。   费胖子图嘴痛快了,忿忿指着简凡,苦大仇深,一字一顿道:“自私、卑鄙、无耻、冷血……”   简凡没理会,淡淡地说了句:“费胖子,你现在嘴越来越巧了,这都是你政府人员的特性,警察那有你们那水平。感情这事你懂多少?你连个对象都找不上,跟我扯这个淡?”   论揭短,费仕青明显不敌简凡,被这话噎了一家伙,不过马上转过话题质问上了:“我不懂感情,没错,可我懂你呀?你是个什么东西你还指责人家?还打人还掐人,这要出了人命那还了得?……人家也许就是心稍有点冲动亲了个嘴,这就怎么啦?你亲过摸过的女人还少呀,光我知道的就有好几个,这些女人的现男友来了,也摁住你往死里打呀?……我靠,锅哥你现在怎么这样?对了,人家还以你的名义买房……我觉得一个女人能做到这个份上已经很不容易了。合得来合,合不来走开得了,看你搞得这些事,多吓人呀?”   “哎……”简凡扔开酒杯,其实在心里也一直纠结着这些事,摇摇头无奈地说道:“你不了解香香,工作和生活第一、感情对于她是在次要地位的。我想她之所以一直容忍着我,是念及七年的感情,或许早该放手了,可后来又有了二十万的事搁下了;之所以用我的身份证登记买房,是日后堵住我的嘴,让我无话可说;我们俩一直是她主导着我……城里的生活把我们之间的爱情挤压得只剩下做爱而没什么放感情的空间了。其实她在这里孤身一人,最需要的不是感情,而是一个温暖的家,一个体贴、一个有钱、一个有地位的男人,能让她体体面面地成为一个城里人。这种能力是我根本不具备的,我到现在都不算城里人……你别瞎掺合了,症结不在打人不打人、不在说不说好话。我就是磨烂了舌头说破了嘴,能改变现实存在的事吗?”   费胖子有点难堪了,喃喃道:“嫁汉嫁汉,还不就穿衣吃饭?这也没什么错嘛?”   “嗯,没错,我没说她错了。”   “那你错了吧。”   “也没错。只是那天有了个错误的巧合而已,如果没有那天,我们会平平静静分手,各奔东西。我烦了,我忍受不了她对我所做的一切都嗤之以鼻;她也烦了,她需要的是一个有身份、有地位、有高薪的男人而不是像我一样的一个窝囊蛋……谁想窝窝囊囊呀?可就这条件,我又没有好爹好妈好家,当警察就转正定级再升两级工资,大不了也就四千块,在她眼里还是个窝囊废,我有什么办法?”   话里无限凄凉让费胖子多少也有点讪讪,花好月圆难长久,贫贱夫妻百事哀的事已经见怪不怪了,想了想,费胖子吸吸鼻子,安慰道:“我觉得她生这么大气、发这么大火,她心里还是有你的……算了,不劝你了,自己当个什么人有选择,可自己出生在什么家庭这没得选,我就是看着你无动于衷的样子我来气……老三说的对啊,女人都是日一次日一时容易、守一生守一世就难了。”   简凡正自郁闷,一听费胖子把黄天野“日一次、守一世”的相对论搬出来了,倒被气笑了,笑着无奈地看着费胖子,不知道为何,仍然觉得有点羡慕这货,去掉家世的因素,就这种吃饱了睡、睡起来再吃玩的生活态度都值得羡慕。   说得有气,简凡不吃也不喝了,费仕青小眼贼忒忒看看简凡无动于衷,玩味地说道:“锅哥,看来你很淡定啊。”   “呵……我现在那里都定,特别是下半身。”简凡翻了一眼,没理这货。费胖子跟着掺合了句:“你别装深沉,你就不是那块料,我有一杯具故事,一说出来,立马把你小子的蛋定变成蛋疼你信不?”   简凡道:“有话你快放,别拉羊粪蛋啊。”   “嗯……你打架这事。”费仕青直视着简凡,猛爆了一句:“你妈知道了。”   说完了,轻声一说,恰如五雷轰顶,简凡果真蛋疼如斯,一把揪着费胖子衣领直拉起来,恶狠狠地骂道:“是不是你这张破嘴说的,我他妈今天不揍你一顿,你就不知道我一年怎么练的。”   费仕青无意中又触及到了一个痛处,那知道锅哥早已不可同日而语了,被揪着衣领,小眼骨碌转着,嘴唇吧唧着,紧张地解释道:“喂喂喂喂……锅哥,听我说,不是我、真不是我……你再打错了人,可没地后悔啊……放开放开,真不是我……”   俩人从小打打闹闹,推推撞撞,费胖子身肥体硕吃不着亏,不过现在恶相一出,倒让费仕青真有点心虚了。变了,都变了。   “说,怎么回事?”简凡一把扔下费仕青,审犯人一般。   费仕青悻悻说着:“狗咬吕洞宾,切……告诉你啊,这事和我无关,你打了人,刘香莼五一没回家,后来人家妈来省城就知道了,回去就找你妈了……你们俩人没事了,可你们两家妈干上了,她妈说你妈,你家儿子勾引我家闺女不说,现在倒好,还破坏人家的恋爱,打人家男朋友,欺负我闺女,我跟你们没完……你妈说她妈,我儿子就看不上你们家闺女,追我儿子的海了去了,想攀亲,还不认你呢……哇,俩个辣妈,吵得是昏天黑地,你们那小区人都知道了,现在见面谁也不理谁,要不你爸脾气好,我看早打起来了……”   三句话过来,费仕青又忘了紧张了,说得越来越兴高采烈,形容的越来越绘声绘色,两家的妈费胖子都认识,连腔调学得都有几分相似。   简凡听得脸上扭成了烤肉形状,苦着脸道:“啊!?不会吧,她妈就是一泼妇,我妈也不是个吃亏的主……不可能呀,要吵起来那不得闹翻天了,我怎么会不知道呀?……什么时候的事?”   “一个月前,我来的时候见你爸了,你二叔把这事稳下去了,你爸妈怕影响你的情绪呗,反正他们也不看好刘香莼,知道香香心气高,分开了不正好?”费仁青说着,肯定又是到第一锅店蹭吃蹭喝去了,不过话锋一转又是一句:“锅哥,我怎么听说你追蒋迪佳呀?以前你说我脑子有病,我看你怎么也像脑子进水了?这小家碧玉你都守不着,这就又想上大家闺秀啦?您这不是找着让你爸妈头昏脑热吗?”   简凡听得这话心里一凛,斜着眼不怀好意的盯着费仕青,费仕青紧张地往后缩缩身子,半晌才听到简凡牙里迸出一句:“关你屌事?”   费仕青顿被气得直翻白眼,忿忿然直拍桌子,大喊大叫着:“哇……锅哥你太不拿我当人看了吧,你要钱,我立马借你;你有事了,我大老远从乡下跑省城,背上路费、添上饭钱,就为了听你来骂我来啦?……刚才还准备揍我是不是?我今天豁出去了我,我跟你没完……欺负我乡下来的是不是?你等着,一刀两断啊,你活着给你送花圈、你死了都不来看你……”   这是大学时候的骂人的话,费仕青怕是这次到省城处处受冷遇,拍着桌子叫嚣,声音凄惨无比,像受了天大的委屈,饭店的跑堂凑上来一看,还以为俩人干架,掉头就跑。   简凡静静地看着费胖子连骂带叫唤,直到气喘吁吁骂不动了,知道这货发泄出来了,这才玩味的口气说了句:“费胖子,我不怎么样,你比我还差劲,可我们几岁上就混一起,一刀两断了,你到那找我这么烂个朋友?”   “呸,你是够烂的啊,当警察当得更烂了。”费胖子一听,心理平衡了,不过转念又觉得那里不对,瞪着眼问:“靠,你不会是因为和我在一起有成就感才把我当朋友的吧?”   简凡不屑地撇撇嘴:“和你一起,想不要成就感都不行,这是你最讨人喜欢的地方。”   “我靠……”费仕青竖着中指。   “呵呵……相互的嘛,你现在看我这德性,连你都不如,难道你没有心理平衡?对不起啊,刚才失态了。你想一刀两断,我还舍不得呢。”简凡拍拍费仕青肥硕的膀子,说着安慰话。   “哼,这还差不多……老板,再来两杯杂啤。”容易满足的费胖子,终于找到心理平衡了。   俩个人,吃了个半饱,酒喝到半晌,索然无味之后,又重归于好了,费胖子是提前一天来的太原,直拉着简凡到金广捷酒店的标间里一起住。或许久已未见,只有这位脑子不大灵光的损友能聊解心中的郁闷,俩个人回了酒店,待简凡洗完澡出来,准备秉烛夜谈的那位,早已呼呼噜噜鼾声直震天花板,睡得正香。   以前俩个的生活态度都差不多,只不过费胖子没有改变,依然故我,而简凡知道,自己,也许永远回不到这种无忧无虑的生活中了,对床上躺着打鼾流口水的那位,油然而生了一种羡慕,一种真真切切的羡慕…… 第三卷 浪起几重波 第46章 来日路方长   淅淅沥沥的雨夜里,天地一线的雨幕掩去了鳞次栉比的高楼,空空荡荡的大街上车人渐稀。地处五一路终段的盛唐夜总会,难得一见的门庭冷落,上客量不足平时的四成,宽阔的出入口和停车场稀稀落落的余下的空间尚大,值班的保安瑟缩在门庭里,这种天气,更多的人是喜欢享受家里的温馨而不是来寻求放纵,但对混迹的保安们,既没有温馨的港湾也没有放纵的资本,都在咒骂着这鬼天气。   保安群里,披着身西装叼着根烟,伸着大脑袋翘首期待的,顾不上和身边的保安们说话,朝着入口看了许久,直到看见那辆熟悉的车开进来,掐了烟头,赶紧地撑着伞跑到了车边扶窗接人。   接人的,大脑袋堆着一脸笑,中等的个子,正是唐大头。被接的,修长的身材,戴着金眼镜,很优雅地下车,很优雅的踱着步子,正是唐大头奉若神明的姐夫,李威。   “大头,生意怎么样?”   “姐夫,您是行家,这还用说,下雨天都钻家里搂着老婆睡,谁来这地儿呀?”   “哈哈……这也是市场规律嘛,有盈有亏才是生意。”   “对,就是……”   “你表姐,现在还常来吗?”   “噢,她一般不来这儿,就月底结算过来坐坐。”   唐大头笑着应着,李威问的前妻,也就是他的表姐唐授清,两人离异后已少有来往,而且这两个老板,一个前台的、一个幕后,都很少过问这里的生意。而跑前跑后忙着的,明面是雇了一个职业经理,管账目的是曾楠,暗地里却是唐大头和一干保安队在撑着。真正控制在谁手里,让外行还真是一时看不透。   李威边走边饶有兴致地看着,楼外闪烁着的霓虹灯,装修精致的大厅、进门悠扬恬静的音乐池、在音乐里暧昧的一对一对,雨天客少,特别是少了年青人的奔放,环境便更显得幽雅了不少。这里,是他掘得第一桶金的地方,有些人眼里看这里是暧昧、有些人是腐化、更有人认为这里是糜烂,但在李威看来,多多少少有点熟悉和亲切的感觉,这里,什么都不是,就是生意而已。   虽然一度是盛唐的掌舵人,但唐大头知道姐夫李威很少像自己这样在风月场上花天酒地厮混,一来必有什么事要交待,直领着上了二层音乐厅,要了两杯咖啡,厅里只稀落地坐了几对,这么多年,唐大头一直觉得姐夫当公安当得小心过度了,只要坐下的时候,总是警惕地看看四周。   唐大头却是不注意这些细节,笑着边搅着糖块边问着:“姐夫,你可有段日子没来了啊,保安都不认识你了。呵呵……咱们这次得的那几幢楼,能赚多少呀?不会砸手里吧?”   “呵呵……傍着三家大公司,咱们愿意赔,人家还不愿意赔呢,用不了两个月房价就拉到原来的水平了,翻一番都是少算的……还是国资背景的公司厉害呀,说句话就能把政府部门的领导请出来作秀,打个电话报社的就上门来了,跟着他们,想赔都难。房子在手里,你想低价出手都会惹人,不挣钱都不行……对了,张仁和这几天有什么动静没有?”李威不无可笑地说道。这个看似畸形的产业真正操作起来处处透着古怪,但不得不承认,利润确实是丰厚的,想赔都难。   “没有。”唐大头摇着大脑袋,想了想确实没有什么异常,这才说道:“每天就钻在小相好家里,没准又憋什么坏水呢……不过这次二秃子和黑皮一撂,手下跑路的不少,我想他翻不起什么浪来。”   “怕他要乘风破浪扬帆远行呀。想翻身,现在四家挤着他,不会有机会;不还钱,银行和债主要挤着他,还钱,他马上就成了穷光蛋了……呵呵,你觉得他会怎么样?就剩一条路了。”李威笑着评价道,伸着一根指头。   “我知道了,跑!”唐大头恍然大悟。   李威点头称是,笑着道:“对,我们之所以这么痛快付款,就是给他机会,现在几个亿在他手里,他要是蠢到不知道跑,那就只剩下等死了,只有他出局,这台戏才更好唱一点……别说他了,我顺便过来,是有几件事安排一下,公司新招的保安里有俩个人,一个叫郝建雷、一个谭武义,都是乌龙县来的,憨憨厚厚俩小伙,回头你带带他们,简凡的同乡。”   “嗯,知道了。”唐大头呷着咖啡,应了声。   李威像是在等着唐大头提问一般,不过唐大头除了答应并没有疑问的意思,这才接着说道:“钱给你拨到卡上了,自己取,这次斩获不少,给手下人分分,赏罚要分明,这样才能服众。”   “嗯,知道了。”唐大头又应了声音。   “约束着他们点,除了正常的生意,别在一块打打闹闹,惹事生非”   “嗯,知道了。”   “让你表姐出面,多和西山区王区长走动走动,这个人很好色,风月场上的老手了,挑俩个漂亮点的外地小姐,不要太妖、年纪也不要太小,腿脚要勤快、口齿要伶俐,说不定就用上了。”   “嗯,知道了。”   唐大头每次都是点头称是,李威突发奇问:“大头,你就不能提点意见,光会说知道了?”   “啊!?姐夫,你交待什么,我干就行了,我能提什么意见?”唐大头愣了下神,却不知道姐夫何来这么一问。   “哎,你要有简凡一半,能比现在的位置强十倍。”李威摇摇头,像在惋惜。   “强十倍还不是这个样,那小子,不就会出个馊主意么?至于比我强十倍么?”唐大头悻悻道。   李威也不以为然,不过却是针对唐大头的:“是吗?那他这一个馊主意,顺顺当当的挣了这么多?你能办到吗?别说办到了,你跑前跑后这么长时间,看懂了没有?”   唐大头经此一问,两眼有点发滞,想了想,摇摇头。净带着人胡搅瞎搅闹事了,除了看明白了姐夫要收拾张仁和,至于怎么收拾的就不清楚了。之前收拾过不少人,照样都不清楚,自己充其量也就是个执行者而已。   李威笑着,倒不介意唐大头稍稍愣点,不过这次的奇景深藏未露、无人欣赏倒也有点可惜,这倒来了兴致了,放下杯子解释道:“就知道你看不懂……你想想,他是这么做的,第一招来了个撒豆成兵,用虚假消息激起众怒,凭白给仁通添了无数麻烦,让咱们可以趁乱为之;跟着来了个釜底抽薪,促成咱们和九鼎联合,掐了仁通的后路;让仁通陷到这个泥潭里后,马上又来了一个火中取栗,不打头不打尾,专抓像黑皮这类的中间人,控制了这些人,让张仁和首尾不能兼顾,等于仁通这台大机器马上瘫痪了,一瘫痪把这边的留给咱们渔利;而他,转身回去,虚张声势,威胁利诱,愣是让十几家销售商乖乖撤诉,三言两语就解决了九鼎的难题,解决难题的办法,从一开头就布下了……如果不是看到他这个想法让我灵光一现的话,我都轻易不敢动仁通。还是公安里人才多啊。这小子干活你看多细致,那像你们,顾头不顾腚……只知道跟在背后要现金。”   听了半晌,唐大头只觉得此事让姐夫过于夸大,且有过誉之嫌,不以为然地找了个话头道:“他是细致,他原来是个大师傅,做菜做饭,能不细么?”   “是吗?呵呵……有点意思。”李威一听倒笑了,笑着安排道:“最后一件事,你给他准备十万块吧,现钞,别用卡。”   “哟,姐夫,你这么夸他,这数目可不算多。”唐大头反应过来了,表扬了一句又为难地说道:“而且这小子可有点别扭,他不一定敢要呀?”   “太少了拿不出手,再多他更不敢要,而且钱多了容易滋生惰性……以前吧,可以说是无功不受禄,这次你强调这是帮了咱们忙的酬谢,别附加任何条件。让曾楠去办吧。”   “哟……我可指挥不动她。”   “呵呵……放心,她这次一定听你的……”   像以前一样,闲坐少许,李威款款告辞离开了。唐大头送走了姐夫,回头就直找了十二楼,经理室敲门而入,一进门却哑然失笑了,步话器扔在桌上,曾领班腿搭在桌上正听着音乐,几分无聊地盯着吧台的监控,坐着的人双腿修长,发似波浪,如果不是穿着正装,要比盛唐里的头牌小姐还要艳几分。   不过看架势就喜欢不起来,旁边的矮几上放着的一瓶干白早已去了一半,估计是没什么生意的缘故,喝着的人脸蛋酡红,看着唐大头进门,如同见着一个小保安一般,斜眼忒忒地几分不屑道:“唐大头,你姐夫又来给你出什么馊主意来了?”   从这里的监控上可以看到出入的人,看样曾楠对李威、对唐大头都不太客气。   “姐夫让你去送礼,给个男的。”唐大头故意道。   “想得美。不去。”   “真不去?”   “少罗嗦,爱谁谁去。”   “你说的啊,那算了。我还不待求你了。”   唐大头一反常态,大大方方要走,平日里这唐大头没理也要搅三分,经常胡拿营业收入,调戏新来的服务员,要不就是和那个小姐胡搞瞎搞影响极坏,和曾楠俩人互不买对方的账,俩人没少置气,看今天这么痛快,曾楠倒奇怪上了喊着:“嗨,给谁送呀?这事不都你们一直办着吗?”   “这次不同,不是雷子不是官。”   “谁呀?”曾楠不理会。   “简凡,你去不?”唐大头支着脖子问。   曾楠晃着摇椅的动作蓦地停了,缩着腿坐正了,看看杯里的酒却不再啜了,重重地顿在桌上,很爽快的吐了句:“好啊,你别管了,我去!”   细听了一番原委,唐大头说完便溜了。曾楠手叉在胸前,思索了良久,手机一直攒在手里,又停了良久,才拨出去那个熟悉的号码,电话通了,传来的久违了的声音……   “喂……曾领班呀!我在一朋友家里,有事,去你们那儿不合适呀!……明天,明天我们队里可能有案子要上,不方便……谢我?有什么谢的,别客气了,情领了,我真不方便去你们那儿……好的,那就这样……”   电话里简凡的声音很清楚,有几分磁性,且带着几分稚嫩之气,那种未经世事的稚嫩之气,仿佛在刻意的拉开了彼此间的距离,曾楠暗示了几句要表示谢意,这人不知道装傻还是真傻,百般推脱。直气得曾楠挂了电话,悻悻地骂了句什么。   这个有点不识抬举、不识时务、不知好歹也不识美女的简凡,让曾楠没来由的一阵生气,忿忿之余在屋子里踱来踱去,心烦意乱地想再喝两杯,却是烦燥地把杯瓶直扔进了垃圾桶。越想越有点郁闷,无聊之下,一把拉开了薄薄的窗帘,打开了窗,透进了的冷风吹拂着新鲜的空气,让酒意盎然的头顿时清醒了几分,此时,极目远眺之处,没有星星的夜空只余一份黑暗的深遂,星星点点的地方只是万家灯火的余辉,这个时候,不知道有多少俩口之家、仨口之家包围着浓浓的温情蜜意,在享受天伦之乐。   抱着肩膀,曾楠只觉得浓浓的寒意袭来,寒冷之后,是比雨夜还要湿重的孤独……   ◇◇◇◇   放下电话的简凡已经躺在的被窝里,刚刚给家里打了电话就接到了曾楠的电话,顺手接起来推辞了一番。没有什么心情去接受什么人的谢意,爸妈还是老样子,问问工作、问问生活、再问问什么时候回家,其实在言语里,想让你回家,却是故意在说着家里一切都好,别想家。   怎么能不想呢?小时候伏在父亲的肩膀上,能闻到一种淡淡的炊烟味道,那是杨木、杂木、松柏木烧后的特有清香。而老妈,不管那一件老气的衣服,只要穿在身上,都能拍下一层粉笔灰来。小时候觉得好玩,而长大了,确觉得有点心痛,在炊烟灰和粉笔灰中操劳了一辈子的老爸、老妈,真的越来越老了。   而自己,却依然是爸妈眼里一个孩子。   无聊地看着手机准备关机的时候,手机屏幕上的待机画面又将思绪勾向了一旁,那个画面,是上周和蒋迪佳在公园照的,画面上的蒋姐正倚着一株乔木,身后是绿意盎然的西郊湖面,而她,是比身后湖面还让的心情波漾的笑靥。   媳妇!?……简凡心里突然泛起这么个词,一个平常无比,却让此时感觉特别怪的词。如果领上这么个媳妇回家,会不会让爸妈高兴呢?会不会像爸妈带着自己回老家见到爷爷奶奶叔叔婶婶那一大家那样高兴呢?一定会的,肯定会的,其实无所谓谁,只要是媳妇,只要是自己领回去的,不管是爸妈还是爷爷奶奶,一定会笑得合不拢嘴……   可是……简凡叹了口气,悻悻的关了机。这个想法明显过于太幻想主义了,亲亲抱抱搂搂甚至包括上床都不一定是什么难事,但真真到了婚嫁那一步就难了,一个婚姻不是俩个人的事,是俩个人家里所有人的事,活在父母眼里、活在亲戚朋友眼里、活在你身边和社会上所有人的眼里,甚至于一举一动,都会不由自主的受到周围的影响和支配。   想到了媳妇,想到了家,简凡心里胡思乱想着,想起了刘香莼,玲珑有致,小鸟依人,什么时候都透着一股灵气,在她面前,简凡总觉得自己很傻,总是言听计从;想起了蒋姐,高雅贵气,清丽迷人,在她面前,简凡总觉得有点自惭形秽;还有谁?对,杨红杏,一身警装飒爽中带着抚媚,知道了她的家世,总是让简凡敬而远之;还有谁?对,刚刚打电话的曾楠,什么时候都是一双勾魂摄魄的眼神,那种媚惑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这,就让简凡有点避而远之了。   认识很多女人,每一位都有她的动人之处,就像老三这个黄虫说的,日一时好找、守一世的难求。真正属于我的那一位是谁?又在哪里呢?   是不是我从来都不是为自己活着?我是不是都不知道该怎么样活着?简凡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从头想起,二十年历历在目,自己像一个提线木偶一般,线,有时候牵在父母手里;有时候牵在女人手里;有时候拴在房子和收入上;有时候连提线的人也找不着是谁。可又能如何呢?谁又能挣得断这千丝万缕的牵挂而独处呢?   生活,没有答案,只有疑问。   翻来覆去了良久,想不出一个让自己信服的答案,邻床上的费胖子鼾声噜噜,睡着正香,偶而一脚,蹬下了被子,露着凸出一大块的浑圆肚子,简凡蹑手蹑脚地起床来,捡着被子轻轻给费仕青盖上,费仕青根本不觉,呼噜着翻了个身,又继续睡了。   生活,或许只有像他这样才会幸福,不过这种幸福是自己享受不了的。也许,我真该为自己活着而不必顾及什么了,简凡想着,掖好了被子,努力不再去想这些烦人的事,慢慢地进入了梦乡…… 第三卷 浪起几重波 第47章 孤枪雨夜响   砰……砰……砰……   声如爆豆的枪声回荡在孤零零、冷清清的地下射击场,瓢泼的大雨天,天色近晚,只剩下了一个孤寂的人,单枪孤人,在移动靶厅,重复着不知道已经重复了多少天,多少发的射击。天生的双眼缺陷几乎是无法更改的,就像性格里懦弱的因子一样,一直藏在你身体里、血液里某一个部位,总是在关键的时候拖着你的后腿让你无法前行。   而枪,能给人力量,从冰冷的金属质感中,从猝发而至的后座力中、从眼可见到的穿透力中,简凡隐隐地感觉到了一种快意、一种渲泻随着子弹的轨迹释放出来。不管是正义的还是邪恶的,不管是勇敢的还是懦弱的,枪在手,会让男人胆气更生。   不知不觉中,已经打坏了两支老五四式手枪,这种在军警两界广为人知的传统名枪,虽然没有六.四的小巧、没有七七那种简便,但胜在稳定,胜在它的威力。或许就像队长所说,这是男人的玩具,只有够强够悍的男人才驾驽得了这种暴烈的玩具。   只用一种枪、只有一个人,简凡喜欢上了枪,就像喜欢菜刀一样喜欢这种老式、传统,已经濒临淘汰的枪。这里成了自己最惬意的空间,可以自由地发挥、自由地想像、自由地施展,或许从心底里,简凡一直想成为像队长那样,顶天立地的男人;或许像李威那样,警界和商界的传奇男人;或许即便是像蒋九鼎也有过人这处,虽无大权在握,却有财富累家。   费仕青走了,吃了三天、玩了三天,潇洒地走了。从费胖子身上,能清晰地看到自己,以前就是和他差不多一个样子。而现在却对这种生活有了点厌倦,或者,即便是想再继续这种生活,也不会再有什么机会。   男人,活着应该有点担当了,没有什么可以依靠的话,还有自己可以依靠,可以相信。什么事都不难,就像这次得到房子一样,我能搏到更多。简凡第二次站到那所房子里的时候,突然觉得自己很行,自己并不是那么一无是处,自己或许需要更多的东西来充实枯燥乏味的生活。   砰…砰…砰…   枪声接连击中了移动的靶身,几乎不用再看,简凡都确定正中靶心。就像在最得意的时候刀身掠过肉层,整整齐齐,长短相一,毫无二致。只不过,只有在得意的时候才做得出好菜美汤,而现在却是在失意的时候,打出了很舒爽的几枪。   陈十环师傅曾经说过,狙击步打到了极致可以用第六感感觉到子弹击中目标的那一刹那。简凡一直以为这是胡扯,不过今天隐隐地感觉到那种枪与心、枪与人合一的感觉。就像队长曾经说的,靶不在眼中,而在心中。或许,不管是快枪和神枪,它最终的都是归于一个目标,靶,永远在心里。而现在,简凡有了这种充盈的感觉。   怎么会这样?稍稍停顿了一下,一个飞快地转身,一个飞快的腋下出枪,这一枪随着心里的波动稍稍偏移,几乎也接近了靶心。又是一个换手,出枪,自上而下的靶,简凡几乎觉得自己感觉到了子弹的轨迹像一条刁钻的小蛇,直插入靶心的位置。   我知道了!简凡恍然大悟。   我的心静了!我知道我该干什么了,我不再害怕了。以前我想穿警服又害怕危险、想和香香长相厮守却又牵挂着身边的美女、想收黑钱又害怕担上恶名、想在外面闯荡却又忍不住恋家。结果是患得患失,终究都要失去;怕狼怕虎,终究要被狼虎分食。   而现在,我不再害怕了。黑钱不黑钱,我已经收了,而且收的不少;闯荡不闯荡,我已经闯了。危险不危险,我也趟了。假钞案里的悍匪曹航、混迹黑道的皮向南,还有貌似巨无霸的仁通,都不是倒在我的脚下了吗?我有什么可害怕的呢?   “我…不…害…怕!”   简凡心里一字一顿地说着,两眼暴出了犀利的眼光,手起枪动,声响中靶,最后一发,准确地击中在刚刚露头的移动靶上。后座力一丝一毫也没有影响到手势。   缓缓地放下枪,长舒了一口郁结在心中的气,渲泻后的快感直透着毛孔释放出来,让心情在平稳中感觉这种惬意。   啪…啪…啪…身后响起了掌声,是陈教练,简凡笑着把枪盘交到教练手里,教练的脸上挂着笑意,有点惋惜地说道:“小凡,不简单啊,进步越来越大了,我看你这样,再打几个月不比专业选手差,怎么样?有没有兴趣跟我学学打比赛,十米手枪速射,不过你这姿势得改改,真不知道你们队长怎么想的。这姿势乱七八糟的,上不了正场的。”   “呵呵……这是我自创的。不过我可不想打比赛,天下的神枪手可多了,就我这把式,不丢人现眼么。”简凡几分谦虚地说道,脸上带着豁达,比赛,不是自己喜欢也不是自己追求的事,当然不会去干了。   “那你天天练这玩意干嘛?”   “玩呗……我得感谢我们队长让我接触射击,否则我还真不知道开枪也这么好玩。”   “玩?……呵呵,你可真有心劲。哎,对了,有位女士在门厅一直等你,好长时间了。我说让她进来找你吧,她说不想打搅你。”   “谁呀?”   “我哪认识?”   “噢……”简凡一听,和陈教练快步出了射击厅,凹形的射击厅封闭很好,三十几阶的台阶,上面根本听不到下面的枪声,刚迈上台阶让简凡微微一愣,是曾楠!   门厅里亮着灯,比外面的天色还亮,休息的沙发上坐着位女人,翘着二郎腿,蓝色的喇叭式牛仔、尖头的红色高跟鞋格外显眼,上身上穿着米黄色的低胸V领薄衫,而整个人却抱着肩,像怕冷一般地瑟瑟发抖靠在沙发上,几缕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   这倒让简凡有点哑然失笑了,笑着迎上来:“这……这,曾领班,您这是怎么啦,还淋雨了啦?”   “还不是为了找你?这个死唐大头把我车借走又不知道疯哪了。出租车不让进警校后院,我淋着雨跑进来了。”曾楠说着有几分嗔怪。   “有事打个电话不就行了,这干嘛呢,还搞成这样?……这个……我就不脱衣服给你披了啊,我也只有一件半袖。”简凡开了个玩笑。看着曾楠薄薄的半袖衫贴在身上,凸凹有形地身材却是更完美了。曾楠也不介意,笑着提着个大兜起身来,俩人出了门厅,天色已快暗了,雨却下得更大了,一思量之下,干脆一前一后抱着脑袋奔着直往警车上跑,而曾楠似乎很享受这种情景一般,尖叫着直往车上跑。   上了车,简凡赶紧地开了暖风,开了雨刷,热车的功夫,悄悄一瞥眼,曾楠理着额前的乱发,简凡又赶紧地找了块毛巾递过来,再看嫣然一笑的曾楠,也跟着笑了。   笑里,带着几分热诚,凄风冷雨的天气里,如果有一位女人在等孤独的你,那怕你就不喜欢这个女人,那怕你就对这个女人有点芥蒂,也不会在乎了,多多少少有点感动。   曾楠擦着头发,边擦边埋怨道:“你可真行啊,大下雨天,还真钻在这儿……本来想给你打电话,可又怕你这人别扭,好话赖话都听不进去,我才亲自来了。简凡,我长得也不至于青面獠牙能吃了你吧?躲我这么远干什么?”   简凡笑着,口是心非地解释道:“哎呀,曾领班,看您说的,哪有的事啊。”   “不许叫我曾领班?这好像是个多大的职务似的?真是,叫姐。”曾楠很虎气地说道,或许是受了雨淋当委屈了,拿这个当暂时的资本要挟。   简凡仰头笑着:“呵呵……这就当便宜姐了?你多大呀?”   “比你大。”   “那不一定,说不定我还是你哥呢?哈哈……”   “好,给你证据,还不信我了是不是?”   曾楠说着,正从挎包里拿着什么挽头发,却顺便把驾照抽出来,简凡随意的拿到手里一看,里面夹着身份证,却是讶色一脸,直愣愣地盯着曾楠,怪怪地问了句:“喂,你这身份证,不是假的吧?”   “你是公安,你问我呀?”曾楠挽着头发,笑着说道,眼神里透着狡黠。   肯定不是假的,简凡悻悻把身份证递回去,悻悻地说了句:“扯平了,咱们谁也别叫谁。同年同月同日。你不会知道我的生日吧?”   “是吗?我不相信。你别套近乎,那有那么巧?”曾楠脸上惊诧一脸,不知道是装的还是真的。   简凡顺手也掏着证件里的身份证递过来,曾楠一看,眼里射着喜悦的光芒,玩味的看了半晌才转过脸来,怪怪的表情还上了身份证。简凡嘘的一声示意别说话,却是很不以为然地道:“世界上每分钟有三百人出生,同年同月同日生的,有四十三万人,就按男女平均算,要二十一万多男女,你不会说他们都有缘份吧?呵呵……我怀疑你提前知道了这事,故意把话题往这个上面引。”   简凡的话里在婉拒,或许早已经看出了曾楠眼里不无诱惑,先前凭着这张脸蛋,勾引个妹妹姐姐还真不是什么难事,不过现在,心放平了,就觉得这真没有意思了。开玩笑了说了句,稳稳地起步了,驾着车离开了射击场。   不过曾楠却很洒脱,也是一副开玩笑的口吻说道:“巧合,总行了吧?这可不是我们当得了家的啊……那扯平了,我叫你简凡,你叫我曾楠,谁也不称呼谁,这总行了吧。”   “同意……对了,找我干什么?表示谢意呀?”简凡回头看了一眼,笑着问。   车刚刚驶出了校门,曾楠指着说道:“你停到路边,我给你说件事。”   “怎么了?”简凡狐疑道。   “这样……我先把话说清楚,我没有巴结你,也没有讨好你的意思啊,更没有勾引你的想法啊,咱们有做朋友的基础,还没有成男女朋友的条件,这次来只是李威让我给你送点东西,作为对上次你出主意的报酬,知道你这个人比较别扭,所以电话上我没敢告诉你,现在是专程送上门来了,你要是不要,别给我难堪,回头你送还给李威就行了。怎么样?这样说你不反感吧?”车停了,曾楠凑上来,很诚恳地说道,脸色很郑重,一点也没像开玩笑。   简凡笑着问:“送什么?还这么正式?我还不知道什么东西呢,让我反感什么?”   “还能有什么,钱呗,十万。”曾楠说着,从大提兜里提出了捆好的一扎,直接放在俩人之间,悻悻地看着简凡,悻悻地说了句:“不要矫情也别客气,他们赚得更多,四家瓜分了仁通,比放债的利润翻了几倍都不止。”   “可我没做什么?这个……”简凡看着黑塑料袋捆着的钞票,语气里有点不太确定。四下看看,长街上只有雨声砰砰叭叭地敲着车窗,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除此之外,谁也不知。正是收钱的绝佳时机,何况这个钱,除了没纳税,好像也不算太黑。   曾楠嗤着鼻子,纤指一指,不屑地说道:“切,傻瓜,你的作用大了,没有你,李威想不起来和九鼎合作,即便是他想合作,九鼎也未必相信他的居心;没有你提醒用造谣打压房价的办法,以他的实力,根本不敢动仁通;没有你带头掐了张仁和的几条线,就斗起来,他手下就唐大头带的一群草包,未必是仁通的对手……懂了吗?他其实早就想动张仁和,只是没有把握而已,而你的出现,正好是瞌睡着给人送了个枕头。你这角色不太光彩,可干得确实漂亮,张仁和快被逼得走投无路了。”   曾楠的话里不无几分欣赏,虽然没有亲身参与,虽然仅仅是从李威和唐大头嘴里得知的全情,但下意识里,对这个设计着整个事件的人还是掩饰不住地几分欣赏。   简凡一听说到了自己颇为得意的那件事,释然了:“那这样说,十万就有点少了啊。”   “确实有点少了……你太低估李威了,你也没想到他会乘势而起,联合几家一举吞了莲花小区吧……不过这事我帮不了你了,只有这么多。嫌少你朝他再要去,在这个上面,他倒也不小气。”曾楠一看话音,看样简凡并没有反感,笑着问:“那你,是不客气喽?”   “哼,要再客气,就真成了你说的傻瓜了。谢谢啊。我倒没想从李威手里再得一笔,这也算意外之喜了吧。”简凡把玩着重重的摞成扎钞票,随手放到座位下。不知道为什么,这次有点心安理得了,不知道为什么,对张仁和的倒台和走投无路,并不觉得有愧疚心理。   起身发动车的时候,又停下了,看着曾楠正期待地盯着自己,一双忽闪闪的大眼睛格外诱人,近处相看,就像伸到面前的桃子,几乎是触手可及了,不过此时的简凡却没有什么邪念,洒脱地笑着问:“哟……你看人不能用这眼神,不管从那个方向看都是媚眼,会给人错觉的啊。李总不会连你也送给我了吧?”   “切,除了我,谁也当不了我的家……你还别调戏,送给你你都未见得敢要。”曾楠几分脸红地笑了,不过话轻松了,玩的心态上来了,掐着手指示意道:“我有个小小的要求,不知道你能不能满足我?”   “不能。”简凡不买账了,摇着头,准备开车。   孰不料,曾楠生气了,发火了,跺着脚嘴里不迭地说道:“喂……这么不给面子呀?可怜我一个弱女子,大老远来给你送钱,淋了一身雨,回头发烧感冒还说不准,你也太狠心点吧?”   简凡道:“我可不想去夜总会那鬼地儿玩啊,上面有规定,真撞枪口上,扒了我警服都是轻的。”   “咂,看把你吓得,不是去盛唐……很简单,找个温暖的饭店,给我一杯热乎乎的咖啡,茶也行呀!然后,把我这个弱女子送回盛唐,这个要求不过份吧?这么大冷的雨天,你准备把我扔哪儿?”曾楠或许把这个见面的场景预练了无数,说得情真意切,丝毫不见和唐大头一伙呲眉瞪着的凶相。女人是善变的,在熟悉和陌生的人面前、在喜欢和不喜欢的人面前,完全是俩个不同的样子。现在这个天气,为这话做了绝好的掩饰。   “那……”   简凡发动着车,起步了,瞥着曾楠,虽想避而远之,可于心确实有点不忍,好歹人家送钱又淋这么一身雨,反正我于心无愧怕什么,一念至此,笑着道:“好吧,地方我挑啊,别想宰我。”   “嘶,真小气……而且一点都不绅士,地方要女士挑。”曾楠笑着捉狭道。   “呵呵……哈哈……太原里能有几个绅士?还不和去你们夜总会的一样?除了装B的就是一群傻B的,我可不当那玩意。”简凡笑着说了句,引得曾楠笑得花枝乱颤,直跺着腰打颠,不过却是竖着大拇指直赞着这句话确实到位。   天地一线的雨幕中,车缓缓地走着,曾楠鞋子湿了,干脆脱了露着纤足盘腿坐着,开着音乐,吹着暖风享受着这惬意的一刻,偶而瞥着一本正经驾车的简凡,嘴角、眼角、心里俱是笑意,暗自庆幸自己这个办法得逞,想让一个男人注意,要么装纯、要么撒娇、要么撩拨、要么诱惑……方法不一而足,可当所有的都不管用的时候,还一个绝招,那就是装可怜,楚楚可怜的女人总是能激到男人的慰护之心,消除男人对你的隔阂,今天感觉颇为不错,最起码没有从对方的眼中看到厌恶。   刚上了滨河路,几辆沿街而走的警车鸣着警笛呼闪而过,一看车队足有十几辆,还有那种闷罐子车,简凡心下一凛,这是特警中队的运兵车,嘴里喃喃道:“哇,不会出什么大事了吧?”   “怎么了?”曾楠从癔想着反应过来,趿上鞋了,支起身子来问。   “看,特警中队这么大阵势……一年难得见一回。”简凡示意着。   对于此事曾楠却不知道该发表什么意见,正说着手机响了,短信的提示音,简凡一看心里一凛,还未说话,曾楠倒紧张地问:“怎么了?”   “紧急集合。警务平台上的短信……这,我可不是骗你啊。”简凡亮着手机。   本以为曾楠会有几分失望,不料曾楠却是示以理解的笑笑,提着包挎到了肩上笑着指着前方:“到前面停一下,到路牌那儿,我下车,你赶紧回去吧。”   “对不起啊,改天我请你。”简凡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   “没关系,其实我就想在吃饭的时候告诉你一句话。嗯……你在听吗?”曾楠轻轻地问,听着简凡应了声,想了很久,直到下车时,手搭上了车门开说道:“那天晚上我不怪你把我扔在中西广场,不过我生气的是你理解错了我和李威之间的关系。他和我父亲是同事兼战友。”   “那你父亲是……”简凡一惊,回过头看,正着眼神里闪着几分哀伤的曾楠四目相对。不过伤心仅仅是一个瞬间,跟着曾楠的脸上洋溢着欣慰、满是幸福的感觉,轻轻地说了句:“他是警察!因公殉职的一位警察,我以为你知道。李威一直把我当女儿看,可父亲只能有一个,没有谁可以替代,而且他离我的父亲差得太远,我叫叔都很勉强。”   简凡顿生敬意,正直了身子,很诚恳地道了句:“我确实理解错了。向警察前辈的女儿,郑重道歉。对不起。”   “没关系,出警小心,安全第一,回来再请我不迟。”   曾楠说了句,调皮地挑挑眉毛,招着手,转身下车快步走到了避雨处,向简凡挥着手。一霎那的停顿,简凡觉得有一种感动回荡在心底,鸣笛示意着,车开起来了,倒车镜里,曾楠的影子倒映着,还在招着手,瓢泼大雨中孤零零的一纤弱女人,还真让简凡觉得有点可怜。   狠狠心,咬咬牙,加着油门,风驰电掣地朝着一队赶来…… 第三卷 浪起几重波 第48章 铁警声威壮   瓢泼的大雨像泼喇喇地在车顶上浇水灌汤,砸得车顶嗡嗡作响,路面有的地段已经积起了积水,足有小半个车轮高,车外雨重路滑,车内的人心急如焚,警务平台上一旦发出紧急集合命令,不是有了紧急案情就是有突发事件,可能是协查越狱逃犯,可能是应付突发匪警,第一次遇到这种措辞严厉的紧急集合命令,让简凡有点心慌,鸣着警笛一路朝一队驶来。   磕磕绊绊地驶回一队,天色已黑,胡同口已经停满了队里二十几辆各式警车,有的车连警笛都没有熄,停下车,人奔着往队里走。简凡拍门而下,刚奔两步又想起了车座下藏的钱,来不及思索,又返回来拿起黑塑料纸包的钞票,如果紧急情况集中调配警车,这东西让人发现就麻烦了。简凡直挟在腋下,一路奔着进了大队。昏黑的天色,大院里灯火通明,办公室、楼道、院子里都亮着灯,驻队的、家近的差不多来了五六十人,人群里有人认出了奔进来的简凡,喊了句:“简凡……清点武器,全部收缴。”   是史静媛,简凡喊着回应着:“我拿钥匙、马上就到。”   说话着脚步不停地直奔上二楼,飞快地打开了宿舍,慌里慌张把钱往床底鞋盒一藏,关上门慌里慌张再奔回武器库,开了门,早有几名外勤队员等在门口,手里持着武器准备上交。   气喘吁吁地抹了一把,额头上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汗水,擦了把手,心里砰砰乱跳,好像生怕自己的小动作被人发觉一般,不过幸好人多太乱,根本没人注意自己。   收着队员交上来的武器,登记签名,心里不无紧张地问了句:“哎,怎么啦?紧急集合怎么还交武器?”   被问者都摇摇头,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般情况下,紧急集合是要分发武器的,今天却是奇也怪哉,都是已经下班回家和在执勤中被征调回来的,交了武器,直奔着下楼集合,收枪的功夫陈十环师傅冒着雨也来了,俩个人各管一块,手脚利索地收拾上了。   枪械刚刚入库,又听到警笛鸣着有车进了院子,简凡伸着脖子一看,是标着武装押运的闷罐车,这是属于安保分局的。车刚停稳,车下跳了来一位高个披着大雨衣的警察,不用看就是队长了,比常人要高出一截,紧急集合的还在赶来着,都聚集在楼梯下的避雨处,正对着院中心站着的队长。   任务来了,简凡紧张地站到了门口,竖着耳朵听,又怕下楼雨淋着,干脆站着不动了,反正这种外勤任务一般都轮不到自己头上。   就听着队长擎着喊话器喊着:“同志们,不是警情,而是汛情。连日大雨,边山河水位暴涨,危及汾河大坝、危及太原,已经有数百群众被洪水围困,奉调的地方部队和武警中队已经赶赴现场。刚刚接到市局的紧急动员令,要求我们分队、派出所、大队能够抽调出来的干警,全部赶赴一线,大家说,我们去不去。”   五十多人,没有思索的余地,差不多都在扯着嗓子喊:“去!”   “同志们,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党和人民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   秦高峰挥舞着拳头,声嘶力竭。这像是在做战前的动员,不过这句话有点不合时宜,人群里却响起了几声不和谐的笑声,在五十年代的电影台词里,在平时队友戏谑的玩笑里,这已经成了一句明台词。简凡刚想下楼集合,不过听得此言,马上猜到了用意,要把一线干警拉到抗洪一线去,这事……下意识地让简凡脚步退了退。   秦高峰没有笑,瓢泼的雨天里看不到脸的表情,声音更大了几分,朝着人群喊着:“不要觉得这是一句笑话,家国有难的时候,谁都可以逃,军人不能逃、警察不能逃;人民有灾的时候,谁都可以不上,警察不能不上;这是一个警察的责任和义务,没有什么条件可讲。我不管你们平时多么调皮捣蛋,不管你们日常怎么胡搞乱搞,在这个灾难的时候,退缩、逃避、消极都是犯罪……现在,回答我,你们是谁?”   粗犷的声音从喊话器里迸出来字字如刀,划破了雨幕,压制了雨声,铿锵如金铁交鸣,所有的人,不分男女、不分大小,仰着脖子,扯着嗓子,憋着气猛爆着一句:“人民警察。”   一句话爆出了被油盐酱醋压抑在心底的血性,声音吓了简凡一跳。简凡没有喊,是差那一点点就喊出来了,不过还是没有喊出来。此时他相信自己的判断,心里不停地告诫着自己,这是蛊惑、这是煽动、这他妈是找一群炮灰泥腿去担沙埋土,比他妈民工还苦,谁爱去谁去,即便是一直这样告诫自己,仍然被队长那几句激得气血翻涌,被一队队友的雄浑激得热血沸腾。   枪械室里,早成了老油条的陈十环瞪着似笑非笑的眼神,闲坐着看着门口的简凡,一只脚门外,一只脚还在门里,心里在打赌,出去,还是退回来……   容不得思索,秦高峰擎的臂喊着:“现在,我需要三十名志愿者,带家属的不要、女同志不要、内勤的不要,你们中间,谁愿意站出来,和我一起去。”   “我去……我去……”   “我也去……”   人群里呼拉拉窜出来不少,差不多都是外勤一天奔波在一线的大小光棍,只有这些了无牵挂的光棍才是上一线的最佳选择了。押送车厢开了,冒着雨一个个窜上了车。一个崇尚雄性和血性的集体里,一个个体的行为总是会受到大情绪感染,两辆押运车,瞬间便挤满了人。   清点着人数,秦高峰回头拍上门喊了句:“剩下的人,由史静媛带队,全天候值班,从现在开始,取消一切公休,讯期治安,交给你们了……出发……”   队长跳上了车,一个瞬间便拉走了一队生龙活虎的精英,剩下的两位女同志,史静媛和谢法医,还有几个年纪已大的内勤,几乎也是跃跃欲试了。   肖成钢、郭元、隋鑫、王明、高爱军……简凡眼尖,眼看着一个个平日厮混的光棍们都义无返顾地奔上了闷罐车,心里潮起潮涌,不知道是被队长几句话激出来的,还是被身旁兄弟们的行为刺激出来的,心一横、牙一咬,冲出楼道奔了下去。   不为什么,只觉得自己应该和队友们站到一起,如果这个时候逃避,那还要逃避到什么时候?身后的陈十环抚掌而笑,不过却是自娱自乐而已。   雨天幕地里院子里只余灯光,刚刚倒车准备开拨的两辆车前,又一个身影挡在前面,明晃晃的车灯照着白皙的脸,简凡如同标枪一般的挺直而立,挡在大门口。车副驾上的秦队长心急火燎,伸着头骂了句:“滚开。”   “报告队长,让我去。”简凡声音坚决,不像请求,像命令。   秦高峰略一迟疑,一招手:“上车。”   简凡二话不说,奔到车后一擂一扭车门,扑了进去。   押送车破雨前行,黑沉沉的车厢里,简凡抚过头顶,脱下了衣服,拧着水,心里只觉得畅快无比,摸索着嘴里喊:“让让,让个座,谁抽烟啊,再抽把你扔下去啊,还没见洪水呢,你先把大家呛死呀?”   车厢里哄笑了几声,一个声音道:“我靠,小锅这俩月越来越横了啊。”肯定是抽烟的,三组的高爱军。   又一个声音接着说:“哈哈……越来越像雷子了啊。”   “喂,郭组长,这抗洪抢险,怎么让咱们刑警去呀?”肖成钢在黑暗喊着。   “有事了,除了军就是警,拉壮丁那还管你什么警,急火了,女警都敢拉走……咱们队长参加了五次抗洪抢险,每次市局征召,他都是领队。”资格比较老的郭元说道。   王明接着话头说道:“干咱们这警种,就没好,这几年,我值过勤、站过岗、抗过灾、救过火、抢过险、抓过人……哎,能干的我都干过了~”   “那你死过吗?”黑暗中响起了一声冷冰冰的冷幽默,人群哄堂大笑。   是简凡,嘴上一针见血可比手上一枪中靶容易得多,一句话把王明说到了死角,无话可说了,成了众人的笑柄。   ◇◇◇◇   押送车在雨中急行着,靠着车厢的简凡能清晰地感觉到雨点敲击着车厢的微微颤动。心潮翻涌地想着,其实勇敢很简单,只需要一秒钟;其实决定自己的命运,也很简单,只需要一秒钟;活得像个男人,在需要的时候,挺直腰杆,也很简单,同样只需要一秒钟。突然间想到了队长说过的那句,男人的勇气,在骨子里。   那我有吗?……我肯定有。简凡心里很肯定。人一辈子头脑要发热很多回,可这一次,简凡觉得自己头脑一点也不发热。   集合的地点在体育场,从押送车里下来,宏大的场面像科幻战争的巨片,巨大的扇形顶成了天然的遮雨处,拉运物资的卡车停在这里分发用具,从各处赶来了干警挨个领着雨披,一个场子上黑压压的一片都是从各分局、派出所、中队、大队调集的警察,足足有一两千人的队伍临时聚集到了这里,闹闹攘攘的人群充斥着一种急切、一种焦虑的情绪,耳边听到了话语都是粗嗓大气,几近骂人。   这是一个强调着共性,却又极具个性的群体,淹没在队伍中的简凡,依然从身边可感觉那种不顾一切的热血沸腾,有的人在大喊着队友的名字、有的人在大喊着那里那里集合,更多的人是在喊着队友叮嘱路上小心。忙而不乱的人群在领队的带领着次第上车,沿着门口一字排开的大巴,已经轰轰隆隆地发动着了,随时准备起行。   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心很充盈,第一次觉得不必再为钱和女人所扰,这里是男人的世界,是警察的世界,第一次感觉到警察这个称呼还可以这样让人血气翻涌,第一次觉得血性涌到了头脑之上的时候,就像拔拳相向一样,是一种义无返顾的快意。   “简凡,害怕么?”不知道什么时候秦队长站在身后,喊了句。   简凡刚披上雨披,一回头,灿烂地笑了,摇摇头,没说话。   “什么事总得有人去干。警察干得就是很多人不愿意干的事,你,快入行了。”秦高峰笑着,雨幕里拍拍简凡的膀子。想想不到一年前,这还是一个死活不愿意当警察的主,不由得有点可笑。   “队长,我已经入行了。”简凡回了句,挺着腰,不过还要比队长低一个脑袋。   “还不算……不过,敢站出来,说明像个男人了……”秦高峰笑着,指着门外的大巴示意道:“十七号车,我带着你们,去吧。”   “是!”   简凡敬了着礼,小跑着,上了车。   车厢里,响起了雄壮的音乐,那是一首熟悉的歌:在繁华的城镇/在寂静的山谷/人民警察的身影/陪着月落,陪着日出……在欢腾的海岸/在边疆的水路/人民警察的身影/披着星光,浴着晨露……警察之歌,听过无数遍的警察之歌,男声女声合唱,声音里的透着刚强,让听者油然而生了一种激情,记得在应召当警察的时候听过,记得在集训队的时候经常听到,可能安逸的时间太久,这首歌听得,这么好听,这么有感觉,就像一队的哥们、就像集训队里的哥们一起唱的。 第四卷 四面皆楚歌 第01章 雨夜大迁徙   雨,哗哗拉拉的倾泻着,像是无声的警告,一个危机渐来临的警告,一个来自大自然的警告……   十五个小时前,边山河流域十数村庄被淹,库区发布了橙色警报,才引起了县政府的重视,开始组织抗洪救灾。   十个小时前,省水利厅提出了泄洪方案,县政府无力组织如此规模的迁徙,求救太原。跟着库区发布了红色警报,省水利厅水文观测站发布了洪峰预警,市政府无奈之下,大规模抽调市区警力参战。   北方的山省旱的多,涝得少,数年前汾河二库建成之后,其公布的防洪标准是百年一遇,汾河断流的时间多,有水的时间少,对于洪涝灾害谁也未曾料及,层层机构之间的扯皮中,已经耗费了不少时间,随着二库警戒水位的不断上涨,气氛开始越来越紧张起来了。   居安已久的政府部门,在洪灾面前显得有点慌乱。冲在最前的毫无疑问是子弟兵,一万多驻地部队和民兵已经奔赴一线,市区的警力也随之被调往了一线。   市府大楼里,难得的在午夜之后还灯火通明,平日里偏安于一隅,并不受人瞩目的防洪抗旱指挥部那个小小的牌子成了焦点,来自政府、水利、军区、公安等几个部门的头头脑脑汇聚在这里,组成了一个临时的指挥和决策部门。相对于效率而言,政府里讲究的是集体决策、讲究的是职位排名、讲究的是领导责任。人民群众这个字眼虽不值钱,可他不管和那一顶乌纱放在一起,都不会轻于乌纱的重量。这事,没人敢掉以轻心。   一千二百流明的大显示屏上,几条弯弯曲曲的河流标示,来自省水利厅水文观测站的专家站在屏幕前解释着:“目前汾河二库高出警戒水位九点二米,红色警报已经发布了六个小时,水位还在上涨,理论上讲我们山省属于旱灾多发、洪涝少见的省份,但是今年受渤海湾台风影响,聚集在我省的副热带高压久而不散,目前降雨量达到275MM,已经超过历史最高的年份一九六九年……降雨中心集中在汾河的支流边山河一带,根据省水利厅、省防洪抗旱指挥部的指挥,我们准备在明晨七时,第一次洪峰到来之前,在这里炸开边山河坝,从支流小洛河、乌龙河一线泄洪,和库区同步,现在主要存在的问题是,泄洪区涉及的周家湾、耙齿沟、韩寨、前后背村、戴庄等一线十几个村将被洪水淹没,要迁徙的群众有八千余人,当地政府没有这个能力,这才是整个工作中最难的……不过,这个方案,是损失最小的。”   决策已定,这里只不过是让官位上的领导了解经过,与会各位的手里,资料的文字触目心惊,好似要营造紧张气氛一般,把尘封多年的数据挖了出来,1955年8月,太原西山暴雨,洪水冲淹743厂,死亡83人,倒塌房屋176间……1959年8月汾河中游普降大到暴雨,最大雨量175mm,交城、汾阳、平遥三县淹没农田3.8万hm2,死亡23人,倒塌房屋5000余间。1969年7月,太原东山暴雨,洪水冲进太原钢铁厂区,淹灌13个车间,死亡24人。1977年8月,汾河中游以平遥为中心的特大暴雨,受灾面积8万hm2,死亡70多人,倒塌房屋3万多间。1982年8月,乌龙全县遭受暴雨袭击,最大雨量250mm,318个村受灾,死亡49人,倒塌房屋3600间……   忝任指挥部总指挥的是现任市长,虽然不晓得抗洪是怎么个抗法,但心里知道的是这些数据里的轻重,如果再现这么一段历史,耗资上亿修建的汾河二库如果还拦不住洪水,保不住太原,那自己或许也将成为历史了。   无言的摘下眼镜,揉着鼻梁,声音几分哑声地问着:“梁局长,你们公安上的人到位了吗?”   “从太原抽调的武警、特警以及一线公安干警三千余人,已经赶赴现场,开始疏散群众。公路被冲毁了十几处,所以在时间上延误了点。”   “现在是凌晨一时四十分,距天亮不到六个小时了,有把握吗?”   “我们会竭尽全力的。”   公安局的虽然全力以赴,但谁也不敢肯定不出意外。总指挥面朝着俩位部队的代表,问了句:“于政委,大原市的警力已经被抽走了三分之一。我们到难时,可得靠你们子弟兵啊。”   “您放心,高副市长,驻地52113、52932两个营队、地方民兵、以及阳曲县的公安民警已经全部上一线了,加上县政府临时组织的人员,总共有一万六千余人,正组织从边山河洪区救援,我们会努力把损失降到最低。泄洪区一带,就得靠太原市的干警了,转移群众,还是你们公安在行。”军区的代表发言道。   接下来是民政部门发布的临时安置方案、阳曲政府制订的灾后重建方案、水利水文部门不断更新着水文数据。   决策在进行着、焦虑在扩散着、瓢泼的大雨,也在无休无止地继续着……   ◇◇◇◇   凌晨二时,周家湾、耙齿沟一带,特警中队一组汇报,疏散完毕。   凌晨三时十五分,石虎沟一带,疏散完毕。   凌晨四时,韩寨疏散完毕……   离坝最近,但离太原最远的龙兴村,到凌晨五时,也接近了尾声。   这确实是一项没人愿意干的活,县乡两级政府部门前一天开始组织,迁走的一半人都不到。市府无奈之下才抽调太原警力来完成这一项浩大的工程。三千多名警力有一半负责迁徙,分散在十几个行政村。   坐着大巴来时,沿途的二级公路和桥梁已经被毁不少,车队到了半路就停了,带队的秦高峰领着一百名干警急行十几公里,凌晨二时才到达指定地点,在村委的陪同下,干警挨家挨户上门,连说带请还帮着搬东西,好歹一户一户开始走了。出行的,拖家带口、抱着小孩的、牵着骡子、驴和牛羊的,驾着三轮四轮农用车的,挤挤攘攘地从村口绵延着直上高地的公路。队伍里,灯光如豆、人声鼎沸,偶而可听得牲口的悲鸣、孩子的哭喊、大人的叱声,百把十名干警在这里明显显得警力不足了,隔着十米一个站点,灯光连成了长龙直通往高地,指引着群众转移,星星点点的灯光像一条绵延的长龙。黑沉沉的雨幕里,弥漫着一种比雨夜更悲凉的情绪。   非要这样吗?站在村口,像站在枫林老家,就像看到了张三家的驴、李四家的骡子、简二家的牛马,乡村里透着一股熟悉的味道,十公里的急行军气喘吁吁之后,站在雨地里,让简凡觉得有点全身发凉。   旁边就站着队长和村里的妇女主任,还有乡里派来支援的人,足足延误了两个多小时,一直到凌晨五时还没有结束,明显地感觉到了秦队长急燥情绪,这看不见面貌的乡干事,不迭地解释着:“哎,没办法呀,现在村里有本事的走都走了,能迁的早迁了,不能迁的也出门打工了,净剩下这老弱妇幼了,公安同志啊,我知道你们也难为,可咱也真没办法,这些老头老太太,就这么个死脑子,院里的猪呀、鸡呀、骡子牛马牲口呀,都是命根子,真让他们黑天半夜离家,这肯定是有难度的嘛……昨天就开始跟人家都说,乡里、县里保证一个月让大家住上回迁区,可人都不相信,迁了一半都不到……公安同志,您别急啊,再等等……”   “我能不急吗?”黑暗里秦高峰的声音粗嗓大声地喊着:“再过两个小时,洪水来了,真把人冲走了,你负责呀?”   “所有在场人员听我的命令……”秦高峰擎着步话喊着:“高地安抚群众的,由二队、三队同志负责,剩下的所有队员,向村口靠拢,两人一组,各组之间相互通气,沿东向西挨家挨户重新巡查一遍,如果发现未迁走的群众,不管采取什么手段,全部带回路面高地上,不许丢下一个。”   声音里不带什么感情色彩,像下令抓嫌疑人一样,随着命令,远远近近跑到村口,聚集起来一队队的队员,俩俩成组,沿村而入,灯光隐隐约约地闪在村里,周遭里已经听不到什么声音,偶而有家户里还亮着灯,空门大开,寂静地如同一个死村。   村里零零星星,肯定还有拉下的人。十分钟过去了,王明一组发现了一个,雨天喝醉了睡在牲口棚里的,直架着出了村,支书一看火了,劈面扇了几个耳光骂着,这个老光棍,我还说到那寡妇家窜门去了,闹半天钻驴圈里的干逑草驴去咧……这个醉了的压根就没醒,挨了俩耳光尚自幸福的哼哼,直气得一干干警哭笑不得……   再过了十分钟,高爱军一组,四个人架着两个死活不肯走的老头,搂腰抬腿架着胳膊,强行扛出了村。等放下人了,老头尚自哭闹着要回家,对着一干把自己从家里强行拉出来的警察又踢又打,又是让人一个哭笑不得。   又过了十分钟肖成钢在步话器里喊着支援,把相隔不远的简凡招来了,村西头的一家孤院门里,简凡带着裘刚奔了进去,第一遍过的时候堂屋正间大锁着门,谁可知道小屋里还有个留守老人。昏黄的十五瓦灯泡下,屋子里坑头上坐着位银发皓首的老太太,提着扫坑笤帚疙瘩防备,像旧社会看到了苦大仇深拉粮收债地保的一般,瞪着眼和俩肖成钢、郭元对峙着,简凡一下子看乐了,正待询问连这事都处理不了呢,肖成钢却紧张地指指屋角,再一看,吓得简凡猛地后退了一步,屋里除了人,还卧着一条花色土狗,估计是看到生人多了,猛地支起身来,喉咙里呜呜嘶响着。   老太太口齿不清地喊,爬出去,你们这些狼不吃的货,爬走……儿子媳妇都不在,想抓我媳妇,做你的鬼梦去,就我孤老婆子一个人,看我花花咬死你们个狼不吃的东西……骂得是咬牙切齿,恨得是直入骨髓,所谓花花,八成是卧在屋里的那条狗了。   几个干警面面相觑,郭元诧异地笑道:“这……这那跟那呀?咱们怎么成了抢媳妇的了。”   “锅哥,你上……你上……”裘刚紧张地往退,倒不怵人,就怵那条土狗。   “完了,咱们碰上阶级斗争了。”简凡猛地省到了这原委,解释道:“看屋里那张照片,八成把咱们当成计生办来抓人做结扎的了。”   啊!?几个人一看屋里,一对夫妻的照片,怀里各抱了一个。计生之难,让城里人难以理解,简凡解释道:“乡下现在抓得严了,一胎生二胎罚、三胎抓了就结扎,怀上也得给你打……俩口肯定躲到外地去了,就剩老太太一个人。”   “给她讲道理呀?洪水要来了。”   “讲屁呀?你以为警察在村里形象好呀?还不如计生办的呢。人家谁信?”   “那怎么办?”   “来……我告诉你们……”   简凡眼看着院里,鸡窝猪圈俱全,凑着四个人耳语了几句,几个人瞬间如同抓嫌疑人一般散在四处……   过了不久,雨声中,乍响起来一声惨叫,不是人,是猪崽,声尖而厉,像被人卡着脑袋或者拽着了尾巴,坑上的老太太,一下子激灵坐直了,赶紧地披衣服,披着衣服骂骂咧咧自言自语道,这天杀的、狼不吃的货,抓我家猪娃……   一波未平又起一波,鸡窝里,咯咯咯蛋乱叫一通,像黄鼠狼夜间光临,又像来了个偷鸡贼要连窝端了,这下老太太更急了,穿着衣服,支着身,踢着土狗,那狗窜进了雨看着猪圈旁的人直吼,一声“妈呀”,那人抱着狗崽就跑,后面的土狗叫嚣着追上去了。   拄拐的老太太一出门,迎面就碰着人小伙吓了一跳,那人一脸急色指着院门外喊着:“奶奶,别怕,是我,村长家大小子,你不认识我了?有人偷了你家猪娃跑啦。”   老眼昏花的老太太眯着眼看看简凡,伸着枯手抚着,被说愣了,不过不太相信地问:“……村长家不是个大丫头么?啥时候变成小子啦?”。   “咂,我是她丫头男人么,女婿赛过儿,还不跟小子一样呀?……哟,外头下雨呢,奶奶,给你披上……”简凡话锋一转又撒了个谎,这老头老太太却是容易骗得紧,关切地提着大雨披往老人身上盖,一披好了干脆背起老人:“奶奶,别说这了,来来,我陪你去追他去啊……干脆我背着你走吧,那贼跑得可快咧,你追不上……”   于是,黑漆漆的村里出个奇景,前面的贼不紧不慢地打着电筒引路,隔着十几步,简凡气喘吁吁背着人跑着,背上的老太太,义愤填膺,赶驴儿一般催着简凡:“追…追…追上把这贼娃送村公所……”   一会听得简凡气喘吁吁,又是心疼地抚着简凡的脑袋:“娃呀……你歇歇,别猪娃抓不着,把我娃累着咧。”   “没…事…奶奶,放心,我一定把这个偷猪崽的追着……给你送村公所……”简凡气喘着,脚步有点沉重,好歹心里暖洋洋,奶奶知道娃比猪娃金贵。   “好娃……村长么,这个小孬种,还找了个好姑爷……”老人感激地说着,糊里糊涂地被背着出村。   背后跟着的郭元,捅鸡窝捅了一前襟鸡粪,手不知道被鸡抓的还是鸡啄的,剜了一道生疼生疼的,正骂着简凡出的这馊主意,肖成钢一瘸一拐回来了,郭元电筒一晃,却见得这货呲牙咧嘴,比自己还惨,一问之下,才忿忿地说,被狗咬了,电筒再一晃,小腿肚子上殷着血,又是担心,又是好笑,扶着肖成钢跟在背后出了村……   零零散散,又搜索出来十余个不愿意走,也不相信洪水要来而藏起来的村民。一直到凌晨六时二十分,距离坝身最近,疏散难度最大的龙兴村疏散完毕的消息传回来了指挥部,好多人长舒了一口气……   ◇◇◇◇   被雨色浇得深重的夜幕渐渐走向黎明,一百名干警前后分成四段,守护着撤出来的群众,几百人的队伍看上去如此地壮观,牲口车、三轮、四轮拉着家里值钱的东西,上面覆着塑料布,像一支逃难的大军。乡政府那位戴着眼镜瘦瘦高高的干事,逢着一户就解释着回迁后的好处,不过招致的大多数是不理不睬。这是最后一批撤出来的群众,将被带到县政府指定的临时安置点,成为灾后重建回迁居民的一部分。   整七时,地动山摇的一声,把众人的目光直吸引到了东北方向。隔着山峦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谁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事。   不多久,轰轰隆隆如同十几辆火车轰鸣着奔来,一时间感觉身边的山在摇、脚下的地在动,从山凹夹处奔涌而来一条浊黄色的水流,怒吼着、奔涌着,所过之处,挟石带沙,沿壁的土层像齑粉一般碎落纷纷,合抱粗的大树被连根掀起,挟入洪流,沐浴在雨中的村庄像积木、像沙堡、像泥塑,眨眼间被奔涌的洪流吞得无影无踪。大自然的天威,让人怵然不已,站在高处的路面上,眼望着水面、听着奔雷一般的声威,让人感觉到眩晕,感觉到恐惧。   洪峰安然而过,汾河二库和四道泄洪渠同时开坝泄洪,水文监测站目不转睛地盯着水面刻度,从指挥部的画面上,可以清晰地看着,流过太原市的汾河水,直漫到了桥面上,持续了十分钟安然退却。市政府里,综合会议厅一片欢声雷动,兴高彩烈的人群掌声四起,为这个泄洪的决策报以热烈的掌声,都在庆幸着,太原无恙、城市无恙……   五十七公里以外,孤零零的,已经化为乌有的龙兴村前,高地的路面上,爆出了一个人的哭声、跟着是一群人的哭声,蜿蜒在公路上,队伍呜咽着缓缓地向前走着,呦哭着的、抹着泪的、一脸戚然的,都在一步三回头地看着不复存在的家园…… 第四卷 四面皆楚歌 第02章 错对不为喜   咆哮的洪峰肆虐了足足十几分钟才见得放缓,即便是放缓了,隆隆的水声挟着的威势仍让高地路面上迁徙人群心有余悸,眼看着一个静谧的村子眨眼间化为乌有,缓缓走着的人群,不约而同地停下来了,都远远的站在高地上看着昔日的村庄的位置,像在回忆着房前的麦场、房后成行的白杨和场上奔跑的牛羊,即便是敝屋漏房,即便是薄田少粮,也忍不住要为背井离乡哭一场,泪几行。   是洪水淹没了这里?还是城市吞噬了这里?……知道原委的干警们仿佛觉得这个村子是毁在自己手里一般,看着恸哭的大爷大妈不敢搭讪,只怕招致更激烈的冲突。   人一停,队伍前后绵延着,乡干事急了,奔着从后往前跑,边跑边扯着嗓子喊:“乡亲们,不要停,雨下这么大,还要有一次洪峰,乡政府给大家安排了临时的驻地,马上就要给大家安排回迁房,到时候大家就有新家了,救济粮、救济款明天就能发到位……乡亲们,不要停……”   口中的乡亲们,对这人直接抱以无视甚至于仇视的态度,看来乡政府在百姓的眼里公信力确实够呛。乡干事的话还未落,不料劈空炸了句“救命呀”,声音凄惨惊慌之至。吓得众人心中一凛,走在中段的简凡一回头,却发现一瘸一拐的肖成钢没命介似地来回乱跑,背后汪汪汪嘶叫着一个被雨淋得通透的花狗,一看明白了,不久之前抱猪崽就被花狗咬了一嘴,估计是花狗在人群里走着,瞅准偷猪的了,又寻上门了。   说时迟,那时快,肖成钢这身手倒也不是盖的,之字形窜了几下,顺手就捡了块石头,一扔正中狗腰,把花狗敲得尖厉地叫了声,不过仅仅是向后一躲,眼跟着又要扑上来,肖成钢连滚带爬,顺手脱了雨衣,直护在身前,准备着这小东西扑上来,干脆蒙盖住拉倒,看来被咬过一嘴,学乖了。   人学聪明了,可狗儿也不傻,隔着几步却不追了,汪汪汪叫着示威。一时间,一人一狗,又对峙起来了。干警们可傻眼了,哭笑不得,不知道该如何帮着,乡干事远远地喊着:“嗨……谁家的狗,叫回去,怎么乱咬人呢?”   众人纷纷说着,有的说是五婶,有的说是五奶奶家的狗,正说着,拄着拐个老太太从驴车上跳下来,喝斥了句,这狗儿听话的紧,摇着尾巴站到了老太太,还以为没事了,却不料那老太突然想起什么来,拐杖一指肖成钢,说话着就打将上来,嘴里咬牙切齿地骂着:“你这狼不吃的货,偷我家的猪崽……你这狼不吃的东西……偷我家鸡。”   看来老人明白了,这才是偷猪崽的。肖成钢猝不及防挨了几棍,抱头窜着直躲,一瞅见简凡赶紧地躲到了简凡身后,简凡赶紧地不迭地劝着:“奶奶,别打别打,是我……我背着你出来的……还记得我不……”   “是你!?”老太太手稍稍顿一下,不过照样的直落到简凡的脑袋上,简凡哎哟了一声,俩人抱头就退,那老太太看样更想明白了,恨恨地说着:“你这一对狼不吃货,偷我家猪娃,还把我老婆子哄出来……这一群孬种……没一个好种……”   骂骂咧咧,一干队友把简凡和肖成钢围了起来,可这老太太是又哭又闹,拐杖乱飞,点谁谁躲,一下子搞得又是鸡飞狗跳,几个妇女围着上来,也不知道该帮谁该劝谁,这老太太见打不着人了,又是一屁股坐在雨里号着哭上了。   本来还悲戚戚的场面,被人和狗搅得乱七八糟,那老太太拍着大腿直喊着,口口声声指证这俩人是偷猪偷鸡的贼,倒引得一众妇女同仇敌忾了,纷纷指责着干警们。一干人束手无策的时候,乡干事赶紧拉着村长上来了。   歪戴着草帽,披着红油纸雨衣的村长,一脸麻子呲着大板牙,一看就是那种土生土长的“三盲”干部,分着人群进来,毫不客气地指着地上坐着的老太太说话着就训上了:“啊……你想干啥?破坏乡里迁移政策,让民兵抓了捆你一绳……你娃你媳妇,破坏计划生育,一年生一窝,没少给我麻烦,全村就数你领救济多,你还有脸哭……啊!想死呀,去死吧,没人拦着你……了不得了你,还敢放狗咬警察,这是谁知道不?衙门里的官差,回头把你娃你孙,都给我抓起来……把你家狗看好,敢乱咬人,回头都算你咬的,把人咬坏了,扣你家救济款……”   这出口成法的村长愣是把几件风马牛不相及的大帽子扣上来了,又是威胁又是恫吓,那老太太明显也有所畏惧,哭哭啼啼地被众妇人拉上了驴车。走的时候,还不忘对着简凡和肖成钢狠狠地呸了两口,众妇女听得这偷猪偷鸡的原委,只当是村长胳膊肘外拐,虽然不敢发作,但差不多都学着老太太的架势,一阵呸呸呸声不绝口,唾向了众警察。众刑警虽然是见过大风大浪,可遇着这等事情,也只是干瞪着眼,一脸悻然之色,仿佛还真是做了贼一般。   村长吓跑了人可顾不上安抚警察,眼瞅着队伍停下来,二话不说,直接在队前扇了开三轮的一巴掌、踢赶驴车的几脚,虎着脸骂着,走走走,看逑啥呢?死了老婆还是丢了娃了?……要见了女人抹泪哭着,马上就指着痛骂,嚎嚎嚎,嚎逑啥呢?你家老的死了也没见你这么嚎过?咋?没吃没喝还是没男人啦?啥过不去地……在这等乡野淫威的驱动下,队伍终于又缓缓地上路了。四轮、三轮机动车和畜力车都拉满了的家伙什的村民,摇摇晃晃地走在路中间,像一支逃难的大军。   简凡捂着脑袋,猝不及防下挨了两拐杖,起了包,正揉着,悻悻地看着队伍起步了,众干警却是不无几分可笑这一对,肖成钢见得简凡挨了几家伙,心理平衡了不少,幸灾乐祸地着说了句:活该,让你整馊主意,跑不了你。跟着嗤笑着一瘸一拐跟上队伍走了。   又被打又被唾,让揉着脑袋的简凡悻悻不已,正发愣着郁闷着,一只大手搭到了肩上,却是队长,似笑非笑地看着简凡,那眼神,仿佛也像在幸灾乐祸。不过嘴上却是关切地说了句:“走吧,别掉队了,前面还有十公里才能到驻地。”   载满了人的车摇摇晃晃在雨中缓缓行进着,和队长几乎跟在了队伍的最后,秦高峰几次看简凡都是脸有悻悻之色,走出很远才笑着问道:“简凡,是不是被误解的滋味不好受呀?”   “没有。”简凡侧过头,明显有点语焉不实。   “你能这样想最好,你在农村呆过,现在在城市里,应该知道,农村和城市相互间看不懂的事本就不少,讲不通的道理更多,咱们在这个环境说话,还不如那位村长。”秦高峰笑着说道。   “没事队长,我不生气,老奶奶挺可怜的,不理解不怪她,谁愿意背井离乡呢?一看着她我就想起我奶奶了。”简凡说道。   “呵呵……警察的工作就是这样,被人误解的时间大于被人理解的时间,被一个人误解、被几个人误解,你受得了,假如有一天,你被所有的人误解,你还受得了吗?”秦高峰语调怪怪地问。   “队长,这……您是什么意思?”简凡没听明白。   “没什么意思,只是随便聊聊。我给你出个问题不知道你答不答得上来……就像执行这个大家都不太愿意执行的命令一样。假如在一幢楼里,有越狱歹徒劫持了一名人质,上级要求你不惜一切代价,击毙歹徒,因为他非常危险,不能让他回到社会上。这一切代价里,包括牺牲那位人质,你会怎么做?前提条件是,歹徒把人质护在身前,无法准确瞄准,如果要击杀,势必要把俩个人一起击毙。”秦高峰就像随意说话一样,问了个刁钻的问题。   “我……我估计我下不了手。”简凡嗫喃了半天,想了想,面带难色地说道。   “那你就算不上一个合格的警察,更算不上一个优秀的警察。”   “没有其他办法,非要这样吗?”简凡想着变通的办法。   “严格地说,是没有正确的答案。如果你执行命令,将歹徒和人质同时击毙,那你算得上一个合格的警察。”   “怎么算优秀呢?”   “优秀嘛,难度就大了点,这个问题其实不是个问题,而是一件现实发生的案子,处理案子的是你的师傅陈十环,原特警中队的一级教练,想知道他怎么做的吗?”秦高峰道出了个包袱,一下子引起了简凡的兴趣。   简凡点点头:“嗯……”   秦高峰像是高兴了,像是来劲了,抚着简凡的肩膀说道:“他当时就站在歹徒面前,而且歹徒枪顶着人质的脑袋,他的做法是,根本不把歹徒劫持的人质放在眼里,先行开枪打到了人质的腿部,人质吃痛下蹲的一刹那,歹徒露出了头部多半部分,趁着这个空隙一击毙命。这,才是优秀的警察。多厢相较取其轻也。”   “哇,是吗?陈师傅还这么厉害呀?看不出来啊。”简凡乐了,没成想那个半秃脑袋,一脸贼笑的陈十环居然还是这等传奇的人物,惊讶得合不拢嘴。   “呵呵……但是优秀的警察往往会招致人们的误解,这是九年前的案子,我当时还在一队当外勤,案子成功解决后,媒体大肆报道警察开枪击中人质的事,人质被打成了残废。家属咬着这件事情不放,四处上告。特警中队不得已对你师傅给予了记大过处分,都知道他很冤,可又有什么办法?而你这位师傅,这位优秀的警察,从打伤人质之后,神枪手的名声便一去不复返了,不但神没了,连枪也拿不稳了,最后只能到咱们队里,当了个混吃等死的枪械管理员……或许这个结果,还不如选择其他途径。”   秦高峰的声音里隐隐地暗含着一丝惋惜和苍凉,缓缓地走着,感慨似地说道:“这个问题没有正确的答案,如果你任凭歹徒枪杀人质,这是错误的,警察的职责不允许你听之任之;如果你执行命令,无选择枪杀,也是错误的,枪杀人质即便是隐瞒下来,你也会背一辈子包袱;陈十环选择了他认为最对的一个途径,可他却为此赔了自己的后半辈子,一辈子也洗不尽这件事给他带来的耻辱和心理阴影……谁又能说得清其中的对错呢?就像今天,为了保住太原,我们要把十几个村接近一万户的村民全部赶出家里,从这里泄洪,站在村民的角度,难道我们是对的吗?”   “我……这……”简凡看了看队长的神色很肃穆,嘴唇翕合着,半晌没有接上来,想了很久才问了句:“队长,既然没有对的,那我……该怎么做?”   “呵呵……做你认为没错的,就是对了……就像你一直在做的。”秦高峰拍拍简凡的肩膀,如是说道,推了简凡一把:“去吧,前面的车堵了,需要帮忙。”   简凡心里有所触动,还未来得及消化队长的话,又被眼前的事难住了。一辆时风陷进了路面坑里,几十名干警察商议之下,只得采取了最笨、最直接的办法,沿着车四周站着人使力,硬是抬着出了坑面,跟着手脚家伙什并用,填上了水坑,这才继续上路,一路上磕磕绊绊,不是怕陷车就是怕塌方堵路,一直行进到下午一点,足足六个多小时才到了驻地。   安置地点设在背山乡乡政府所在地,打谷场上,民兵的几十名武警,还在冒着雨搭建临时帐篷和活动板房,陆陆续续赶来的村民挨家挨户先行被安置到这里,乡干事带着人跑前跑后,把一部分暂时无法安置的,先行送到乡里的住户家里。   ◇◇◇◇   沿着进乡的公路聚集了数千人之众,车声、牛马的哞叫声、鼎沸的人声,像一个热闹的骡马交易市场,穿着迷彩的、穿着警服,还有打着各式雨伞、穿着各式雨衣的群众把这里塞得满满当当。   一路护送归来的刑警们也累得不像样了,上身被雨水冲刷的干干净净,下身一卷裤腿都是一腿泥,湿漉漉的皮鞋踩起来咯吱咯吱响,一倒能倒一洼水。乡政府大院成了警队的临时歇脚地,终于能坐下歇口气了,楼道里,屋檐下挤满了人,简凡和肖成钢、郭元相跟着,刚在台阶上找了块干点的地方坐下,埋怨了一路的肖成钢却是哀求道:“锅哥,我饿了,给整点吃的呗。”   简凡一听倒哑然失笑了,讪讪坐下,不耐烦地说道:“谁不饿呀?这都一天一夜了,就这光景,我到哪给你找吃的去呀?”   “那我不管啊……看看,看我的手上,被猪崽咬了一嘴;腿上,被狗咬了一嘴……都是你这馊主意害的。这点小要求你都满足不了我……”肖成钢露着左手,又抹着裤腿,邀功一般。   简凡一伸脑袋,悻悻说道:“我背了人还挨了两拐棍呢?我找谁说理去,饿了挨着。”   郭元笑得呲着牙不予发现意见。本来不觉得什么,一让肖成钢这么一说,仨人倒都觉得饿了,一路上倒不渴,伸着舌头就着雨衣就能喝上水,可一天一夜没吃什么东西,一坐下来全身像散了架一般。场子上一两千人,愣是看不到一个生火做饭的地方,连续一天一夜的忙碌,估计这里就即使有吃的也被这帮集合的收罗干净了,后勤……后勤估计根本供不上来,来的时候路还断着呢。   “你们等着啊……我找找去。”简凡说了句,看着成钢被狗咬得可怜兮兮,有点于心不忍,队伍刚刚歇下,不知道下一步干什么,也不知道吃东西到什么时候了,还真不能傻等着。   淅淅沥沥的雨有点小了,看着简凡进了雨里,出了大院,俩个人翘着脑袋等着,队里的人差不多都等在大院里,一直等了很久,才见得简凡鬼鬼祟祟地笑着,示意着俩人过来,三个人钻到墙角,简凡手快地往俩人手里分别塞着吃的,一看却是傻眼了,巴掌长的小黄瓜,小拳头大的西红柿,居然还是青的,明显是从菜地刚偷回来,上面还沾着泥。郭元苦着脸伸着舌头,这这……那儿来的,这能吃吗?   “嘿嘿……我村里长大的,房前屋后的自留地里,还有缺了吃的?……摸来的呗,人家送你呀?吃不死你,不吃给我。”简凡坏笑着说道,郭元却是舍不得还回去,肖成钢倒手快,咯吱咯吱嚼着小黄瓜,口齿不清地说着,好吃好吃。   这仨人的小动作那瞒得过一干双目如炬的刑警,一块玩的大小伙奔上来三下五除二把简凡偷的菜抢了个干净,黄瓜尚可,抢着青西红柿就不好吃了,每每有人咬一口,又麻又苦又涩,个个伸着舌头,边吃边骂提供食物的人。不过好歹总比没有吃的强。正自难以下咽的时候,秦高峰带着乡干事,推了一平车成箱的方便面喊着,同志们,来来,饿了吧,吃点东西。   一听吃来劲了,一哄都过来了,咬了几口的青西红柿劈里叭拉朝身后扔,某一个咬了几嘴的,正中简凡脑门,简凡眼疾手快抓到了手里。看着一干饿极了的队友,简凡早在菜地里饱食一顿,摇着头悻悻笑着叹了口气:“哎,当好人,总是要被人误解的。”   众人正吃着,秦高峰站在院子里,扯着嗓子,喊上了:“同志们,刚刚接到指挥部通知,向我们圆满完成迁徙任务表示祝贺……太原至阳曲的二级路仍然没有恢复通车,接应的车辆停在狼皮沟一带无法向前靠拢,这里已经交给当地政府和民兵处理了,现在,我们要靠腿走回去,和市武警中队汇合,恢复被冲断的公路……大家赶紧吃,趁着天色早好上路,还有接近三十公里的路要走……”   本以为没事了,等着回家,一听这话,干警们听得面面相觑,只觉得嘴里比吃着那青西红柿还要苦几分…… 第四卷 四面皆楚歌 第03章 刑警本色急   “各位听众,现在播报来自省水文监测站的最新消息,十八时十七分,第二次洪峰顺利通过汾河二库,中断十八个小时的铁路运输已经恢复通车,汾河二库的水位已经下降到橙色警报以下,预计在未来两天内将恢复到正常水平,目前仍有两万名驻地官兵,武警官兵和公安干警奋战在抗洪一线上,在此,我们向他们表示崇高的敬意……”   太原广播电台,播音员甜美的声音从随车的收音机里传了出来,喜讯多多。即便在市里,太原人眼可见得是汾河桥的水位在下降,市里的环卫、城建、城管几个部门组织着疏通下水管道清除路面积水,这个变化是可喜的,最起码看着这些平时耀武扬威的城管们好歹办了一回好事。   听到这段广播的时候,两辆大巴已经驶近了狼皮沟桥,隔桥远观,淅淅沥沥未停的雨中,对面的路面上,持锹持镐披着雨衣的人正在清理山体滑坡被埋着的路面,直开到不能再向前的地方,押车的陆坚定扯着嗓子喊着:“嗨,兄弟们……饿了吧,支队派我来给你们送吃的来了……快来领吃的,吃完好干活……”   声音里通过车身里的传话器扩出来,这边饿得奄奄一息的大小伙,又是一窝风地跑过来了,正在路面上清理石块的简凡看着郭元,笑着示意着:“看看……看成钢,这货被狗咬了,怎么跑得比狗还快。”   几个队友一抬眼一看乐得笑得直打颠,跑在最前的还是肖成钢。从背山乡急行军到这里就是牢骚一肚,轮到清理路面了,又就着腿被咬手被咬,坐在一边歇着看别人干活,一说领吃的,跑得比谁都快。   大巴的车厢里没有载几个人,塞满了成箱的方便面、面包、矿泉水,陆坚定的矮胖身子跳下来一挥手:“姑娘们,都下来,给抗洪勇士们分吃的喝的,一天了就吃了包方便面,我看是饿得够呛……”   一声喊一群应,谢法医、史静媛、杨红杏、胡丽君还有留守的陈十环从侧门下来,陈十环笑着喊:“陆队,你光喊姑娘们,这也太无视我了吧?”   “你……你就是一阴阳人,不算数啊。”陆坚定背着手,悻悻挥了挥,不理会一脸奸笑的陈十环插科打诨。这货和秦高峰一般地阴阳怪气,就不待见他。   两辆车、四位女士加上陈十环和陆队长,手忙脚乱地搬着面包、方便面、矿泉水,一干特警、刑警和民警排着队拿着,有的不管三七二十一,手蹭蹭,泥手就着往嘴里塞,一队一干人好歹在背山乡还吃了袋方便面,这里驻守清路的,一天压根什么都没吃上。几位女警先是忙着,等都到嘴里吃上了,指指点点,只见得个个头上脸上,和着汗泥、裤腿一别,整个都成了黄色的泥,有的没换雨靴,那皮鞋早成了水鞋,边吃边蹭着鞋上的泥、倒着鞋里的水,个个被笑得前俯后仰。   “嗨嗨……别噎着,谁跟你们抢似的。”胡丽君大咧咧道了句,这吃相实在看不过眼。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净灌雨水了,要你,你来试试……”那吃着的是特警队的,翻着白眼。   “多吃点、多吃点,管够管饱啊。”陆坚定安抚着,问着:“哎,秦队长呢?”   “在后面干活呢,正走着来呢。”肖成钢噎着。   “咱们一队的人怎么不全,成钢,怎么就你呀?嗨……问你话呢。”谢法医说了句,看着肖成钢只顾埋头吃着,加重了语气。   肖成钢抬起头来,喉咙使劲咽着说了句:“你等我咽了再问成不,山拐角,他们磨叽呢。”   “哎,简凡呢?”杨红杏几分焦色地问。   吃着的肖成钢那还顾得上,翻着白眼:“你问我,我问谁去?这么多人,没准在哪偷懒呢?”   杨红杏气得直想踹这货两脚。胡丽君一听这个名字,一下子勾起了兴趣一般,笑着问了句:“简凡也来了?不会吧?这个小懒汉可是见事就躲。”   “可不,活没干,净出馊主意,出的让狗咬了我一嘴,回头在地里偷菜,吃得郭元直拉肚子,他在就没好。”肖成钢怨念不浅,悻悻说道。   “是吗?这倒像他的风格啊……”胡丽君笑着,回头看时,又过来了一队,领头的鹤立鸡群,不用看也知道是秦高峰,等走近了,却是带的十几个人,差不多都是一队的。人未到声先至,笑着问陆坚定:“哟,御林军派出来了,支队长舍得啊。”   “什么话?又摆活我?……一线和后勤,同等重要。没有我们给你送吃的,你不照样不行。”   “哎,怎么把女同志都带来了。”   “这你就不懂了,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有几个女娃,鼓士气。”陆坚定悄悄说着,凑上来神神秘秘道:“你看你看,这帮臭小子,眼都往那儿瞟呢?……就这几个女娃在,加快你的工作效率,最起码翻一番信不?”   俩队长相视笑着,简凡几个却是已经走到了车前,领了块面包和矿泉水,一抬眼却见得是笑吟吟的杨红杏,两个车厢里,史静媛、胡丽君、谢法医都在,讶声问:“哟,你们怎么来了。”   “怎么啦?我们不能来呀?没我们你们吃什么?”胡丽君嘴快,笑着接了句。杨红杏却是笑着解释道:“陆队长召蓦上一线送吃的女警,咱们队的都跟着凑热闹来了呗……还有往库区去的,全体女警都出动了。”   “噢……嘿嘿……”简凡想说却是有点无话的感觉,刚刚见识大自然的天威,现在却在欣赏大自然造物之美了。站在车旁的杨红杏披着喇叭式的红雨衣,白色的高跟凉鞋露着脚趾,别着裤腿小腿露着半截,站在车厢门口,俏格生生滴倒比方便面、面包还要吸引人几分,还真如陆坚定所言,几百名特警、刑警边吃着的时候,边对几位女警指指点点,八成正咽着口水呢。   雄性群体里呆得久了,会出现审美错觉,但凡见个女人就看着细眉嫩眼漂亮得不行,何况这位长得也确实漂亮。   这场合简凡可不想凑热闹,靠在桥边细嚼慢咽地尝着面包。雨已经渐渐地下得小了,脚下的洪水比峰值过的时候已经下去了一半,现在已经能看着桥洞了。一天一夜的奔波,倒觉得感触良多,融入在这个大集体里,特别是最后那段急行军,相互帮携着走过来了,只觉得彼此间的关系倒更近了几分。现在看看四周一身泥一身汗的队友们,倒不觉得孤单。   边吃边走的,吃着的时候陆坚定就催上了:“同志们啊,再加把劲,争取天黑以前清理干净,咱们一起归队,这一下子把特警、刑警都抽了个差不多,要再有个什么案子,那可了不得……快,加紧干活,回头回家让你们队长请你们吃大餐……”   陆陆续续地起身,一眨眼功夫消灭的东西不少,方便面箱、面包包装纸零零碎碎堆了车前一车,几位女警着手清理着,简凡吃完了正准备起身的时候,突闻得杨红杏喊着:“哎,简凡,来帮帮忙,清理箱子。”   “噢……来了。”简凡好说话,应着就奔了上来,两个合力地踩着箱子压扁塞进车里,正递着的时候,杨红杏站在车上,鬼鬼祟祟笑着招手让简凡上车,简凡狐疑地上了车门。杨红杏看看四下无人,其他同来的几位都在忙着,笑眯眯地指着命令简凡:“张开嘴。”   “啊!?什么?”简凡一惊没明白。   “张开嘴,给你个惊喜。”   “什么什么惊喜?”   “快点……”   杨红杏撒娇一般的笑着推了一把,简凡一张嘴,杨红杏伸着手飞快地往简凡的嘴里塞了一样什么东西,一嚼甜甜的,吓了一跳,再一张杨红杏却是威胁道:“敢吐!酒精朱古力啊,最补充体力了,好吃不?”   简凡嚼着,一嚼烂了,甜甜的咖啡味里冲出一股酒味,倒也香甜,点点头,嘿嘿笑着:“嗯,好吃。”   “再来一个,张嘴……”杨红杏说着,简凡一张嘴,那小手剥着,又是一个塞将上来,冰冰凉凉的小手差点捂上了简凡的嘴。吃了不说,手抓着一包塞进简凡的口袋里,看来早准备好了。简凡不迭地谢着,杨红杏却是诧异地说道:“简凡,这事你怎么也来凑热闹,轮也轮不到你呀?平时你不都躲得远远的吗?我那天晚上集合一到,一听说你自愿来了,我们都不信呢?”   “咂……”简凡几分傲色地扬扬头:“别老眼光看人,我觉悟提高了呗。”   “算了吧你,该你提时候不提,不该提时候乱提。”杨红杏只当是开玩笑,笑着出主意:“喂,在这儿磨一会,别去啊,偷会懒,等快完了你再去。”   “哟,你这觉悟这么低?大家都干活呢,我在这儿偷懒?多不好意思。”简凡不高兴地辨了句。   杨红杏瞪着眼更不高兴了:“装什么勤快呢,让你休息会都不领情是不是?”   简凡这话锋一转,却是恬笑着:“那……那算了,反正快完了,主要是靠人家特警队干活,咱们队里,都是磨洋工呢。”   “这还差不多。”杨红杏跟着乐了。俩个人于是磨开洋工了,捡一块塑料纸捡半天,搬着纸板空箱子,要磨好大一会,看的时间比干活的时间还长。不一会儿功夫,陈十环带着俩司机和一干女警都饶有兴致看工地现场了,倒只剩下俩人了,简凡把分发完的纸箱分开都塞到了车座下,等直起身来的时候,却发现坐到车前的杨红杏,手支着肘,托着腮,脑袋伸出来正看着自己。一看倒把简凡看乐了,笑着说:“怎么了这是?……梁舞云怎么没来。”   “来了,到库区去了。你净想人家舞云干嘛。”杨红杏口气里怪怪地问。   “哥们呗,关心关心怎么了?”   “那你就没关心过我?”   “谁说没有?现在你看看咱们俩,谁更需要关心。”   简凡摆着相互看的手势,全身里里外外湿了干、干了湿已经几次了,杨红杏注意到他齐腿高的靴子上沾满了泥,被逗得扑哧一下子笑了。俩个人相视而笑过后,杨红杏却是一副很揶揄的口气说着:“我昨天晚上梦见你被洪水冲走了,吓醒了,后来就一直没醒着。雨下得那么大,我们小区门口都积水了,市里有些路段车都开不过来,这边的手机电话都打不通……你怎么走也不告诉我一句?净让人担心呀?”   不无埋怨的口气,像受了冷遇一般,平时日日相见的时候尚不觉得什么,一遇到事了,才觉得心底里也许埋了很深很深的因子,一下子发芽破土而出了。杨红杏平日里算个很强势的女人,天生的优越感,即便是在队里,对一干干警们也不假辞色,经常介地吆来喝去,不过对着简凡的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了一副小女子患得患失的作态。   简凡随意地坐到车上,却是几分无辜地道:“那顾得上呀?这边紧急集合,那边队长拉上人就走,到了体育场一领东西,马上出发,等想起打电话来,连手机都没信号了,我连家里都没通知……不过后来才知道是转移任务,没什么危险……我现在不好好的吗?”   说完了这些,明显的解释份量不足,杨红杏抿着嘴像在生气一般,一看这样子,简凡倒笑了,笑着安慰道:“好好……下次紧急集合,先通知你行了吧?今儿是怎么了?平时不觉得你很关心我呀?……哈哈……”   “没良心的……”杨红杏翻了一眼,脸侧过一边,不过又有些许不忍,身子挪了挪,命令也似地口气拍拍身侧的座位:“过来……”   “啊!?干什么?”   “让你过来。”   杨红杏不耐烦地命令着,简凡亦步亦趋地和杨红杏坐到了一起,大巴车上的座位很高,坐下来差不多掩住了半个脑袋,杨红杏笑着掏出条手绢来,叠得四方四正,伸着递过来,嘴里却是不客气地说道:“给你,擦擦额头上,还沾着泥,你快和肖成钢一样了。”   “嘿嘿……哟,真漂亮……”简凡接到手里,感觉到淡淡的香气、暖暖的体温,不过想了想却是没动,嘴里说道:“这么干净的帕,可让我怎么舍得用哦……哎,你放什么地方呢?这么香?”   “废什么话……”杨红杏听得这话里暗有所指,脸有点红,一把抢过来,指头挑着直拭着简凡的额头几处,像擦拭一件瓷器一般地仔细轻柔,这下,轮到简凡脸红了,刚讪讪要推开杨红杏的手,却不料被杨红杏一把打开了,嗔怪着男人都不会照顾自己。   “好了…好了…”简凡不迭地握着杨红杏的手,脸色几分讪讪道:“别别……别让人看着人笑话。”   “在集训队那么多人,你都不怕笑话,故意调戏我,现在倒怕笑话了?”杨红杏揶揄地问,大眼睛一闪一闪,像在挑逗,像在暗示,更像是超乎同志之间的关切。   简凡一只手捉着杨红杏的小手,这才省得还握着,俩个人是面对面地坐着,几近靠在一起了,一听着集训队,眼骨碌转着坏笑着,压着嗓子说了句:“你真不怕吧?”   “吓唬谁呢?”杨红杏被握着的没有动,另一只手手指却指着简凡的鼻尖,语带不屑地说道:“知道你没那胆,集训队晚上散步时候是不是就没安好心?”   简凡唬人一般地一瞪眼:“小看人是不是?那时候是学警,现在是刑警,没看过那电影么?刑警本色……嘿嘿……”说这话的时候,简凡把“色”一字拉得颇长,一听就是曲解了意思了。   “笨警蠢探还差不多。”杨红杏笑着,就像俩人坐在课堂上开玩笑一般。   不料简凡做贼也似地四下看看无人,最近的几个人都在桥那边看着工地、看着桥下的洪水,一看形势大好,贼忒忒地瞪着杨红杏,压着声音说道:“这可是你创造的机会啊。”   “什么机会?”杨红杏心里怦怦直跳,意识到了什么,好像在紧张,脸刷地一下子红透了。   “你要失身了,别怪我啊……”简凡坏笑着,说着推金山倒玉柱地人要压将上来,脖子伸着,嘴呶着伸到前头,整个一垂涎三尺、急色不已的德性。   或许期待过这种场景,如果绵绵情意也罢、如果絮絮情话也罢、如果温言相慰也行,谁可接受得了这么直接下作的方式,撅着嘴直接伸来了。杨红杏一羞一急,手猛抽回来,半捂着脸,胳膊肘推着简凡:“呀,羞死了,你真流氓……”   不料简凡只做了这么一个姿态,跟着是哈哈大笑着起身来,走了两步很慎重地一回头,杨红杏刚看着,一见简凡回头,却是莫名地脸红,马上埋下头。就听得简凡坏笑着:“哎,这可是你不愿意啊,不愿意我走了啊,省得大家一会看着笑话我?流氓倒无所谓,别光担了个流氓的名儿啥也没沾上,那才冤呢?”   杨红杏脸皮再厚也挂不住了,悻悻地说了句:“呸……不理你了……”   “不理正好,我去挣个抗洪英模奖,到时候太原市万千警花瞩目,想追我都没机会了啊……”简凡恬不知耻的自夸道,笑着下了车,笑着奔着走了。   杨红杏脸红了半晌,心跳了一大会,却是不知道一直是有意躲躲闪闪的简凡今天怎么变得这么大胆且流氓了,想了很长时间才明白,这是故意的,故意扮了个下作的姿态让自己反感,他仍然在躲着,只不过换了个方式而已…… 第四卷 四面皆楚歌 第04章 错亦心相依   洪水席卷了边山河、汾河流域,而有关于洪水的报道,却在席卷着电视、广播、网络以及其他可见的媒体。晚十九时五十分,紧跟央视、省台之后的太原新闻开播了……   各位观众,各位市民,自十八日以来,汾河支流边山河流域普降暴雨,引发山洪,截止到目前降雨量已经达到346MM,超过了历史最高的一九六九年,暴雨引发了汾河水位暴涨,自昨天下午省水文监测站发布红色警报以来,在省市有关部门的通力协作下,我市军民积极地投入到抗洪救灾工作中,为保卫二库、保卫汾河、保卫太原做出了极大的贡献。目前两次洪峰安然渡过,截止到记者发稿为止,仍有两万余名驻地官兵、武警战士以及公安干警奋战在抗洪一线,请看记者从现场发回来的报道……   汾河二库区,冲锋舟破水而行,船上载着刚刚从洪区救出来的群众,救者神色凛然,被救者却是神色凄然,如汪洋般的洪水肆虐让观者耸然动容;背山乡、卧虎乡、阳曲县境内,七个临时安置点,大规模迁徙的场面,因为泄洪而失去家园的群众,在报道中被渲染为晓知大义,主动撤离;沿阳曲二级路、向北直通的大京铁路、太原向南的高速公路,都活跃着军装警服的身影在挥汗如雨。   这则新闻后来毫无悬念地被评为年度最佳新闻。或许是因为这个张扬个性的年代太过缺乏能让大多数人感动的东西,或许也只有这种灾难才能把人心重新凝聚起来。新闻发布后不久,来自工商企业界、民间团体以及个人捐款,一个小时内涨了一千万,第二天总蓦集资金涨了三千万,比预料的翻了一番。   紧随新闻后不久,又一则滚动的新闻条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由我市公安干警负责紧急修复的阳曲县至大原二级路狼皮沟一带全线通车……   一个人、一个小团队、一个小集体汇聚在这滚滚的洪流里,不会引起太多的人注意,可小人物,照样有他别具一格的精彩。   ◇◇◇◇   狼皮沟施工现场,监近二十点的时候接近了尾声,几十名干警肩扛棍撬、轮番作业,把最后一个块半人高的塌方山石滚下路面的时候,人群中响起了一阵欢呼,在没有任何大型机械的辅助作业下,凭着人力劈开了接近两公里的山体滑坡掩埋路面,在这群城里长大的人眼里,或许算得上一个小小的壮举,现在再回过头来看着,这个壮举,让心里多少有点骄傲的感觉。   一个人完成了壮举,有成就感;一个集体完成一项壮举,每个人都有荣誉感。站在人群里欢呼的简凡早忘记了自己是谁,不过他知道自己是属于这个集体的一份子。   活干完了,该回家了,陆坚定和秦高峰俩位队长在人群着清点着人数,报着名准备收队,干警们就着水洼洗洗手,找块石头蹭蹭泥、别起裤腿,足足五百多人的队伍终于陆陆续续起程了。安然无恙地归来,一队的一干干警们围在队长身边说长道短,直起哄着要队长请客,秦高峰难得地这么高兴,不过笑着就是不认账。陆坚定多方证实,据说秦队长是刑侦队里出名的铁公鸡,自从当警察,就没有掏钱请过别人吃饭。   说说笑笑地回到车边,杨红杏、史静媛、谢法医早等了许久了。次第地上车的当会,最紧张的莫过于杨红杏了,一直就站在车门口,等着要等的人上车了,才尾随着简凡,有点鬼鬼祟祟。简凡跟着大队干了一天,早有点筋疲力尽,没注意到杨红杏在身后做什么手脚,不料刚到了座位前,杨红杏从侧面一推,跟着一挤一拱,把简凡挤到了靠窗的位置,自己却是大摇大摆地坐到了座前,一下子把简凡囿到了小小的空间里。   天色已黑,车里的灯光有点暗,简凡这才省过来。嘻笑着轻声说道:“喂,你不是不理我了嘛。”   “是啊。我当然不理你了,不过我要做点别的……”   杨红杏说着,手闪电般伸出来,简凡马上就闪不过地方太小,一扭头就碰着车窗了,早知道这美女功夫不外乎一抓二挠三掐,不过实在是避无可避,愣被那只纤手生生地掐在的胳膊上,刚一疼一张嘴,不料杨红杏对这动作早有防备,另一只手伸出来,闪电般地捂上了简凡的嘴,像劫持一般。简凡只觉得嘴里被塞了个什么东西,喊声被塞回去了,一咬,是朱古力,酒心的。   杨红杏学过的擒拿格斗压根没用过,基本都用来对付简凡了,先掐一把,后甜一下。简凡嘴里塞了两大块朱古力,尝不出是苦是甜来,车上的队友刚刚坐定,谁也没有注意到杨红杏这个小动作。轰轰隆隆大巴一开,杨红杏才得胜一般地压着声音,捉狭地道:“调戏我是吧,要付出代价滴……”   “谁调戏你了……你要卖弄风骚呢,赖我呀?”简凡压着声音,嘴里含着东西,忿忿不已说道。不过杨红杏却是咬牙切齿地回敬道:“再说,信不信我掐你一把喊非礼……看谁相信你。”   “怕了YOU了,别掐…我错了,绝对我是错了……”简凡紧张地挡着,别杨红杏真掐上自己一把,再喊非礼,那自己满脑袋是嘴也说不清了。   哼……杨红杏得意的扬着脸,鼻子轻哼哼,好似为把简凡收拾得这么服服贴贴得意一般。   车开了,平稳地驶在了通往太原的路上,一天一夜的劳累,一干大小伙们有一多半拿着矿泉水没啜两口便即头靠头呼呼睡上了,坐在前排的谢法医和史静媛、秦队长正说着什么,后面的,可就差不多只能听到鼾声了。   杨红杏瞥眼几次看简凡,这简凡根本没有困意,正拨弄着电话,这个区断电断信号之后,手机还打不通,各组的都是通过无线电联络的,到现在通信还没有恢复,拿着手机也白拿,整个就是摆设。不过一看那个手机,正是自己送给他的,杨红杏莫名觉得心里跳跳的感觉。   微弱的光线下,能隐隐地看到简凡凸出的浓眉、秀气的脸、直挺的鼻梁,绝对是个小帅哥,而且比自己曾经见过的那些书卷气颇浓的男人,更多了几分痞气和英武。看着专注的简凡,让杨红杏隐隐有点微妙的感觉,就像全身微微过电一般。相识之时的假戏真做、牵手在集训场上看着没有月光的天空、酒桌上的捉弄还有医院里躺着的时候那副病靥,一切的一切历历在目,时而调皮、时而可爱、时而深沉、时而睿智时而又犯傻的简凡,不知不觉俩个人相处快一年的时间了,这个身影总是有眼中挥之不去。   以前,因为前女友,在俩人之间有一个不大不小的疙瘩无法解开。那个女人杨红杏见过,不算漂亮,最起码没有自己漂亮,也算不上温柔,最起码从话里听得出她很有控制欲望。而疙瘩解开之后,又让杨红杏觉得俩人有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无法弥补。磕磕绊绊的情感路上,比洪水冲过好似还要难走几分,可昨天深夜里被噩梦惊醒,梦中看着心仪的那个人被洪水卷走,想抓抓不住,想喊喊不出,急得大哭起来,被噩梦吓出了一身冷汗之后,杨红杏觉得自己一直在乎的,还是这个人,毕竟从市局主动要求到一队实习,就是为了他;毕竟所做的好多事,都是默默地观察着他。   看着简凡摸着手机把玩着,又塞进口袋里,这个说话不太方便的场合,让杨红杏想到了俩人在课堂上的时候,在笔记本上乱画着交流,于是掏出了手机飞快地划着字,胳膊肘动动简凡,示意他看。   上面写着:【真想回到集训队,我们重新开始……】   一个好似很深奥的话题和意味,简凡一看愣了,侧着脑袋,低着头,借着手机微弱的光看着杨红杏瞳子里闪着两个亮点,那眼神一定是似笑非笑,不无英气的笑靥上,好像那天紧身红运动服一般,凸凹有致,活力四射得的紧。   一念至此,玩笑的心理上来了,接过来手机,写了句,遮遮掩掩地写好,从腋下塞给杨红杏,杨红杏一看是:【我给你开窗,你往洪水里跳,一跳就穿越了,想回那就回那,灵着呢……】   带着一惯简凡式的黑色幽默,杨红杏脸上笑着,删了旧的,又写了一句:【一起跳,要不路上没人可掐了。】   简凡一看,摇着头:【我可不想回到杯具的过去。】   杨红杏一看,眯着眼笑了,笑着写道:【那我们一起到未来怎么样?】   简凡随着划了一句:【不怎么样。】   杨红杏一看,随手写着:【我知道你还在缅怀着过去,可我也知道你走得出来……你对未来难道真的没有憧憬过吗?比如事业,比如爱情,再比如,如果上天给你一个她,你想过是什么样子吗?……】   这一条费了很大的劲才写出来,写出来杨红杏侧过脸往简凡手里塞。塞到简凡的手里,却是忍不住偷看着简凡的表情,那表情,很慎重,好似触动了心里的那根弦一般的慎重。   此时简凡看着屏幕上的字,一个一个不忍地删去,杨红杏么,或许是多少有点意思,或许是在安慰,作为朋友,杨红杏和梁舞云俩人不可否认都是不错的朋友。一说到未来的女孩,简凡的眼前有点痴,浮现着一个白衣长发、裙裾飘飘的倩影;一个如春山绽翠、笑意盎然的女人……想到此处,轻轻地在手机屏幕上划了一段话:   【我心里喜欢一个女人,默默地喜欢她很长时候了。她很漂亮,漂亮的让我不敢亵渎;很高贵,高贵得让我自惭形秽;很温柔,温柔得让我心醉;很聪明,聪明得能预知我的内心;我希望我的未来是她,可我又不敢抱着这种希望……】   这一条费了简凡更长的时间,写着写着,却是挖空心思想不出更多的话来形容那个女人了,傻傻地擎在手里,有点忘了身侧的杨红杏,还是杨红杏一把夺到了手里,看着简凡发呆,还没好气地差点再拧一把,不过再看短信的时候,就保持沉默了,黑暗中看不见表情,只见得杨红杏讪讪收起了手机,不再说话了。   像是看懂了短信的意思,不再捉弄简凡。   或许,或许她已经理解我的意思,她也见过蒋姐,或许她有点生气了……简凡心里讪然不已,虽然杨红杏有时候行事有点霸道,有点目中无人,缺乏像蒋姐那样体贴暖心的温柔,可总得来说还算个好女人。而这种优越感十足的女人,又是如此强势,简凡本不敢想的,本来就没有结果,又何必开始呢?长叹了一口气,轻轻地把车窗开了一条缝,呼吸着带着雨后清新的空气,目色里渐渐亮了,离太原越来越近了。   走的时候是一片灯海,归来的时候也是灯火依旧,乡村的萧条和城市的繁华成了鲜明的反差,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感觉都有。此时又让简凡想起了那一队恰如逃难大军的迁徙队伍,想起了村里糟殃的牛羊猪狗、想起了那个孤居一地,养着花狗为伴的老奶奶。唏嘘不已之下,赶紧地给家里打电话,先问问爸妈安好,又问问枫林的爷爷奶奶,直到知道了家里一切都好,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终于回来了。   ◇◇◇◇   大巴把一队的直接都送到了五一路胡同口,雨停了。除了住队里的,一部分还散住在市区,秦队长命令着简凡、王明、郭元几个人驾着警车,一辆车里塞了几个人,挨个送回家去,不眠不休地干了一天一夜,像以前所有时候的加班加点一样,没有更多的鼓励,唯一得到的好处便是,如果第二天没有什么案子,可以暂时休养。   杨红杏没有挤梁舞云的车,反而挤到了简凡的车上,送了谢法医、又送了陈十环、再送了史静媛,就剩下的杨红杏,从下车到一队的途中杨红杏一直没有再和简凡说话,简凡尚以为这话有点伤着人家了,毕竟当着一位女人谈另一位女人,这种煞风景的事可是第一次做。   回太原的路很长,不过糊里糊涂走得很快很短,而现在,到小区的路很短,走起来却很长,杨红杏一言未发,像在想着什么,驾车的简凡有点辞穷,只觉得不该再和杨红杏谈到这个话题。不一会到了小区,停到单元门口刚刚雨停的小区积着几处水,灯光下反射着光,像铺着一面镜子,简凡挑了块干点的地方停下来,嘴里轻轻说了句:“你家到了。”   路,走到了终点,杨红杏半晌才反应过来从驾驶室的同一侧下了车,没有让开,却是敲敲驾驶窗,简凡放下了车玻璃,却见得杨红杏好似并没有生气一般,反而还是那般捉狭逗乐开玩笑的表情,干脆臂扶在车窗上,伸着手指着简凡:“问你几个问题,不许撒谎,不许骗人,不许想,要快回答。”   “噢,你说吧。”简凡点点头,不敢忤逆,这个班长太过厉害,动不动就敢上手。   “我漂亮吗?”   “漂亮,这还用说,肖成钢都看得出来。”   “我聪明吗?”   “当然聪明。你这学历局里都排得上名吧?”   “我高贵么?”   “当然高贵了,局长千金,能不贵么?”   “最后一个问题。我温柔么?”   “嘿嘿……你不发火的时候很温柔的。其实再厉害的女人都有温柔的一面。”   四个问题,简凡不但回答,而且带着旁证,不无恭维的成份,杨红杏顿时眉开眼笑了,借着偶而过去的车光,一映如斯,秀靥上绽着花朵一般,这那是失望,简直是喜出望外。简凡心里咯噔一下子,坏了,她不会理解错了吧,这四个问题不是我写的那个短信么?坏了……想要出声解释一句,咱哥们想的那朵花,可不叫红杏啊……   晚了,解释也晚了,刚有想解释的意思,杨红杏的手轻轻掩上了简凡的嘴唇,很温柔,很轻柔的说道:“别说话,我知道你的心思,那条短信是我接到过最美的情话……其实我也喜欢一个男孩,以前很淘气、不过很善良;很爱撒谎,不过心眼不坏;胸无大志,不过讨人喜欢;婆婆妈妈,不过会心疼人……以前我以为他一点出息没有,不过我想我看错了,他很勇敢而且有所担当,我想,经历了这么长时间,他应该成为一个合格的男人了。”   这情话听得简凡心头泛苦,错了,这那跟那呀,那条形容蒋迪佳的短信,杨红杏把溢美之词来了个照单全收,扣自己脑袋上了。一看着杨红杏陶醉的样子,简凡喉咙里呃了一声,想解释,又不敢煞这风景。要直说出来,不挨俩耳刮子才怪呢。   杨红杏浑然不觉,脉脉情话娓娓道来,陶醉在这个迟来的温情中,就听她说道:“以前,我不知道你的心思,我以为你心里没有我……不过今天我也知道了,你是喜欢心里做事的人,我知道你在暗处也许一直默默地看着我,有危险了不告诉我,怕我担心;知道我饿了,会给我准备一桌丰盛的大餐;知道我烦了,就躲得远远的,给我思索的空间……其实我在生命中等待的或许就是这样一个男人……我想,他就是……你。”   压抑在心里许久的话终于畅快的吐露出来了,脸上娇羞之后更加妩媚了几分。这话听得简凡“呃”的一声,肚子收缩,嘴唇动动,丫的不解释不行了。刚要张嘴,杨红杏却是两手只捧住了简凡的脸,很妩媚地笑着:“你不用解释,也不用逃避,该来的总是会来的,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从来没有嫌弃过你什么……我也知道,你想干什么……”   这么近,这么暧昧,这么妩媚的眼,简凡吃惊地嘴唇翕动着:“我……我没想干什么……我……”   又晚了,话到半途被打断了,却是杨红杏伸着脖子,捧着脸蛋,很钟情轻轻吻了一下,仿佛觉得不过瘾似地,又重重的嘬在简凡的嘴唇上,很快很快的两个吻,尔后却是笑着说道:“这……不是你想要的么?从集训队开始,你不就一直想这样吗?其实我一直在等,只是你胆小而已。”   “我……我原来想,现在没…没想这样……我……”简凡心里暗自揣度了半天,不知道这话如何开口。惊讶之下,说得倒都是实话。被吻过嘴唇麻麻的,压根没那种幸福的感觉,吃惊的成份倒大了点,一向横眉竖眼的班长下子温柔得像个小女人,还真不习惯。   “以后你可以这样,我会给你机会的……不过,看你的表现喽。”杨红杏浅笑着,终于完成了一项大的心愿一般,轻招着手,温柔无比的招着手,小鹿一般地蹦蹦跳跳进了单元楼,仿佛还有几分害羞似的。   没人捂嘴了,简凡倒自己捂上了,想着想着胃里七荤八素,呃地一声打了个嗝,突如其来和猝不及防的飞来艳福,直觉得这事好像那里嗝应得慌,悻悻说了句:“哎,误解、误解,我今天真没想那样。”   不过,不过是挺甜的哦,这才是无心插了根垂杨柳呢,简凡心里有几个窃喜、有几分意外,更有几分被美女赏识后的得意,直停到院子里呆了很长时间才反应过来,驾着车缓缓离开,没注意到楼上的某一间,有一位女人托着腮,正傻傻地看着…… 第四卷 四面皆楚歌 第05章 喜时多得意   “啪”地重重一声、厚厚的两摞钞票拍在桌上,还钱的简凡不无几分得意,而债主黄天野却是不无几分吃惊。拿着钞票随意翻着,狐疑地道:“还真还上了?不是假钞吧?嗨,你抢银行了?还是傍上富婆了?前一阵子还急得要脱裤子卖身,现在倒拽成有钱淫啦?”   黄天野盯着简凡,要问个究竟似的。简凡却是大咧咧说道:“工资、奖金、外快,还不够还你呀?费胖子的我都一起还了。”   “是不是呀?”黄天野仿佛有点不忍,推拒道:“别介,我不急用,你别光勒着裤带还钱,苦着自个了,这城里不比你们乌龙,得留点钱应急。”   黄天野推辞着,这么着一推,倒让简凡奇怪了:“喂,老三,你不是个仗义疏财的主啊。上学时候谁要借了五十一百,你能念叨几个月,这怎么啦?”不料这话一说,呲眉眯着眼分外猥琐的老三一下子乐了,哈哈笑着说道:“你真是我肚里了蛔虫啊,我这表现一异常,就被你发现了。锅哥,这么说吧,我现在有一新的想法。”   “完啦,又掂记上谁口袋里的钱了。”简凡笑着随意躺到了床边。随意地看着,老三家这房子可比单元房亮堂,老城区里,独门独院,住在三层,楼顶还有个鸽子屋,上大学的时候同室几个就经常来玩,不过此时简凡倒更注意的是房子的装修格局。   老三的心思可不在这上面,拉着椅子坐近了,很兴奋地说道:“锅哥,我算了一笔账啊,五月四号开始,咱们的摊出了一个月零十天,除了一切开支,我手里还落了一万多块钱。你也挣了六七千吧。”   “是啊,怎么啦?”简凡道。   “没怎么,你听我说,我今儿一细算才知道,这生意比我开那性保健商店要好多了,一天成本不过几百块,当天就本利兼收,流动快。货不停留利自生啊……可我那店里有时候压点货,一年都出不了手。我这生意经念错了。当时毕业选择的时候,我想着这人活一世,一个是吃一个是日,做生意就从这两头下手,我不应该选择日,从性保健下手,而是应该选择吃,做饮食……即便选择日的生意,也应该是色情行业,不是什么性保健。”老三说着,来劲了,脱着鞋子盘着腿坐到椅子上,像当年上学开侃一般。简凡听得先是一愣,跟着哈哈大笑,笑得直在床上打滚。   “锅哥,你别笑啊,我真有一想法,咱家出了门不到两公里就是大学城的路,我要在那条路上开个价廉物美的饭店,那得多挣钱呐……就比这夜市稍强点,一天挣着一千块,那一个月多少钱?3万吧!……一年涅?三十多万,这还是往少里算……买房子买楼,那是分分钟的事;想出门潇洒会,那得到盛唐里找最贵的妞;要买车那得宝马说话吧?”黄天野掰着指头数着,一脸神往。   “喂喂……醒醒……”简凡笑罢了坐起身来,笑着说道:“房子你有,车嘛,你姐夫那破夏利就能开;泡妞吧,你到大学里勾引一个,不比你到夜总会里强?你一天净想什么呢?”   “看看,你这胸无大志,我形容挣钱呢?谁跟钱有仇啊……别给我转移话题啊,我说哪了?”   “说到买宝马了。”   “不是,我是说开店。”黄天野眼光闪烁着,凑上来,不无恳求地道:“锅哥,咱俩开店行不?”   “啊!?你是尝了点甜头,还想吃成胖子呀?你是那块料吗?”   “是啊,我不是那块料,这不找你吗?”   “我现在是警察。警察知道不?这说有任务就得走。”简凡道。   “一个破警察有什么稀罕的,还没有人家街上蹬三轮的挣钱多,干得有什么意思?还刑警,那多危险,这不用我说吧,去年你都吃过那亏。再说了,名声好也算?就你们,戴大檐帽的,名声比城管那群烂货强不到那。”老三侃侃而谈。   “你可以侮辱我啊,不能侮辱我的职业啊,你这不是指着和尚骂贼秃么?”简凡瞪着眼不客气了,如果未当警察以前,没准和老三的观点一样,不过现在么,身处其中才知道这份职业担着的责任和辛苦,要说这职业不怎么的是真的,可要像老三这样,就有点偏颇了。刚刚从抗洪一线下来,简凡只觉得自己觉悟大大提高,明显听着这话刺耳了。   “你看,你看,看你现在说话多横,费胖子都说你变了,我也觉得你有点变了。”黄天野埋怨了句,还是念念不忘自己的想法,威胁道:“真不干吧?真不干下次借钱别找我啊。别到时候买房娶媳妇有什么紧事,又跟我屁股后哭穷啊。”   “你要挟是吧?不借拉倒,谁稀罕,我还不认你了。”简凡悻悻躺下了,不理会了。   “嗨……这鸟人。”黄天野气得直穿鞋子起身要拽简凡。嘴里不迭地埋怨着:“好好,各退一步,你给我指点指点,闲了来帮帮忙成不?”   “老三……”简凡看着这货真想上了,坐起身来想了想说道:“你想好喽啊,同行不同利,干饭店赔钱的也不在少数,这是第一;第二你得有自己特色的东西,比如咱们原来常去的那家,川味楼,人家的回锅肉、腊肉、毛血旺,都是四川特色的东西,一吃就对味。没有特色的东西,你这个招牌就响不了,能挣个辛苦钱都是好的,没准把投资赔了都说不定。第三,你这人太奸,不能卖饭,特别像这种利薄多销的。你卖啤酒都恨不得掺点水;我出面你都嫌上得多,那能行么?……还有第四啊,自己不懂的东西,不要去做。”   黄天野被说得嘿嘿直乐呵,丝毫不介意简凡说自己奸,这年头好像奸商也并不算太贬义的词。不过越听越觉得不对味,怪怪地问:“锅哥,你是行家,那你得帮帮兄弟我呀?我就理解不了,干嘛抱着警察的工作不放呀?”   “我原来也不理解,可我现在也觉得当警察挺不错,转正了,国家正式工作人员,领几千一直领到老死,死了还有十个月怃恤呢?……你不知道做生意的辛苦,我听我妈说的啊,我爸早年就是厨师在省城混着,处处被人瞧不起,磕磕绊绊在家乡开了个店,八二年洪水把店冲跑了,一股水冲得我家倾家荡产呀,当紧就穷得揭不开锅了,好多年才翻过身来,我妈现在一说起那时候的难处来就落泪……我上初中的时候,还发生了一件事,我们当地有家也开店的,看着我们家饭店生意比较好,就硬要买我们的家店,他们兄弟好几个,我们家还惹不过人家,要不是我二叔是警察,没准店就被人家夺了……我爸这辈子跌跌坎坎把我妈都愁怕了,她不想让儿子女儿再沾这一行,就想让我们平平安安,有头有脸的当个国家工作人员,这老人的眼光这也没错嘛。”   简凡说得语重心长,和哥们倒没什么保留了,黄天野听着小眼睛眨巴着,面带着苦色,想劝着锅哥,没成想倒觉得自己被锅哥劝着了,悻悻道:“那算了,不强求了。我自己想办法,不过到时候,你该帮忙来帮忙啊。”   “没问题,你一句话,只要给钱。”简凡嘻笑道。   “哎,可惜了,你这么好的手艺。”黄天野摇着头。   简凡不屑道:“你这思路就有问题,比如我会玩枪,我就一定要去杀人吗?比如我懂音乐,就一定要去卖唱吗?我懂下厨,就一定要去卖饭吗?那你还长着性器官呢,你干嘛不去卖身呢?老三,踏踏实实干好一件事就成了啊,你要干什么事纯粹就是奔钱去了,你什么都干不成。”   黄天野也不理解了:“那你说的,不挣钱,我学那干嘛?”   “不讨论了,你压根就掉在钱眼里呢,我还明告诉你,越简单的事越是一种艺术,最简单的大白菜做法,我会做十七种,而我知道的,有三十多种;过去厨师入门的时候,洗菜摘菜要学一年、配菜要学一年,能不能提起锅拎起勺来,那还得另一说。最简单的例子,光面食,在太原市就有二十几种;要论流派、论菜系,同一种菜,不下几十种口味,你开开试试,你到时候都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简凡笑着起身了,趿上了鞋子,看着被说愣的黄天野,更乐呵了。   厨艺之于简凡就如同枪在手一般,喜欢自由发挥地去玩,喜欢享受过程的乐趣,要是真没办法了,操刀卖饭倒也无可厚非,但现在干了多半年警察,思想明显地起了变化了。   俩个人相携着出了门,偌大个院子里,雨布遮着的正是俩人出摊的家伙,连着几天阴雨,把生意都给搅了。黄天野被简凡打击了一番,自信心尽失,送着简凡出了门,看着简凡上了警车,还是不死心问拉着简凡说了句:“锅哥,你越这样说,我越觉得能干。只要你愿意干,我贷款给你买房,你当老板,我当伙计还不成?埋没了我不可惜吧,埋没了你太可惜了。咱俩都埋没了不可惜,那钱可惜呀?”   说得是言辞恳切,理由充足,好似真把一个挣钱的好生意误了一般,简凡不以为然地撂了句:“踏踏实实卖你的性器官吧啊,你就不是个能熬下来的主……”   笑着发动车,撂了句,绝尘而去。   ◇◇◇◇   行驶在雨后的太原街上,与阴郁的天气恰恰成为反比的是,简凡的心情无比舒畅,昨天抗洪回来都累得够呛,今天上午队里人一半请假在家歇着,上午简凡躲着杨红杏,溜出了队里,把藏在床下的钱分出来,存了一部分,剩下三万还了费胖子和黄天野,债一还,顿觉得身上像卸了一副担子一般的轻松无比。   洪水刚过,雨停了,太原大街小巷难得地这么干净清爽,不过天气还是阴沉沉的,看看时间已经十一点多了,拨着电话约曾楠,要还一份人情。   依着曾楠电话说的地方,远远地停在小区门口的时候乐了,这不是其他地方,正是平安小区的后门,自己那套房子就在这里。俩人同年同月同日生,难不成这房子还在一起不成?想到此处却是有几分可笑之至。   车停在小区的门口路沿上等着,不一会就见得曾楠身着连衣长裙,肩上挎着个包出来了,白底黑色花纹的长裙飘飘洒洒,倒也靓得紧,走近了再见人,胸前随着裙摆、随着披着的散发忽忽悠悠地,看得撩人的紧。再走近点,简凡倒扑哧一声笑了。曾楠也笑了,笑着问:“怎么啦?那里不对么?”   说话着还左右上下看看,慌慌张张的穿好出门生怕那里打扮得失误了一般,不过却听得简凡说道:“挺漂亮的。不过,吃饭你穿这么性感干什么?回头率太高啊。”   曾楠一听这话里不无恭维的成份,笑着说:“女人要不爱美,就没有可爱的了。你别说我呀?你怎么穿警服就出来了。”   “我没办法呀?”简凡两手一摊,无奈地说道:“我班上偷跑出来的,那好意思回宿舍换呀?”   俩人有过几次交道,倒也熟稔得紧,上车坐定,简凡一发动车,曾楠笑着兴致颇高,问了句:“还以为你又要爽约了,没想履约挺快的啊……准备请我哪儿?”   “想了个好地方,五寨烩菜,听说过吗?”简凡说了句了。   曾楠道了句:“听说过,没去过,好像在东城区,离这儿挺远的。”   “东缉虎营那片,开了几个月了,味道不错,关键呢,便宜。”   “小气……呵呵。”   曾楠笑着嗔怪,简凡起步的时候瞥了一眼,要说性感,曾楠要比蒋姐更甚几分,裙摆之下,薄薄的丝袜里隐隐地透着红指甲,即便是只看一个地方也让人暇想无边。再联想到那天大雨中曾楠一个人跑下车的情景,又知道了这是一个警察的女儿,隐隐间倒不像先前到了夜总会那么避而远之了。   这一程果然够远,俩人闲聊着,足足行驶了十几分钟才到目的地,不大的门面,“五寨烩菜馆”的五个大字倒差不多有店面的四分之一长度,醒目的很,径自上了预订的座位,临窗而坐,恰恰能看着街景。   让着椅子坐下了,服务员倒水上茶递着菜单,曾楠却是只挑了个凉拼就递给了简凡,简凡倒熟悉地点着。快到中午的时分,已经快客上满了。看着简凡婆婆妈妈地嘱咐服务员不要味太重、不要辣子太多、味精要少等等之类的琐碎细节,倒让曾楠不自觉笑了,好像这嘱咐的话,是上次和简凡、唐大头一起吃饭的时候自己说得,只说过一次,倒都被简凡记得清清楚楚。   等菜的功夫,曾楠浅笑着啜着水很随意地问上了:“简凡,我有个小问题,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回答?”   “你问的问题一般都比较刁钻,最好不要太难啊,否则我回答不上来。”简凡倒先妥协了,笑着回答到。   曾楠几分揶揄,似有期期艾艾般:“我就想问问,你是出于那天把我扔雨地里的愧疚来请客呢?还是真心诚意地把我当朋友请客?”   “NO,错了。”简凡捉狭地道:“为了那天的钱而请。”   “这么直白呀?不怕我拂袖而去呀?”曾楠怔了怔,又得了一个意外的答案。   “你不会拂袖而去的,你心里有答案,干嘛非要向我求证呢?”简凡笑着,似懂非懂地说道,眼神里透着狡黠,曾楠指指简凡要说什么,不过没说,倒先笑了。   或许,这也是一种默契。有时候可以用眼神交流片刻,曾楠却是心里知道,之所以俩人之间的关系改观,不用说是因为他知道了自己身份的缘故。而回避着这个原因,大概怕提及往事而已。过去的事和过去的人,就即便是自己也不愿意提及。用玩笑来化解尴尬不失为此时最好的办法。   李威一直对简凡赞口不绝,直赞他有眼光、有见地,这么着一来,倒让曾楠更认同了几分。等菜的当会,即便不说话的时候眼也是有意无意地瞟着简凡,倒有点越看越有意思的感觉了。   说话着菜上来了,菜满油香,色泽鲜亮,让人不禁食欲大增。简凡殷勤地让着,曾楠浅尝着,嗯嗯嗯点点头,跟着挟着又大尝几口,吃到了兴处才诧异地问:“这……是什么菜?真好吃。”   简凡愣了下:“不会吧?五寨的黑肉烩菜没听说过?是不是太原人啊?”   “听说过,没吃过,我上学住的寄宿,上大学在长沙,回来这工作又是黑白颠倒,那有时间像你们一样乱吃乱逛……烩菜不都是汤的吗?这也不太像呀?”曾楠吃着小嘴上沾着油色,解释了句,不过看样享受得紧。   “哎……说对了,这就是它特色了,是用炖和烩的方式让汤汁收到了菜里,你想啊,各式调料勾芡地汤汤汁味道全进了菜里,能不好吃么?……所以吃起来,肉味浓香、土豆块嫩滑、豆角甜鲜,还有最难入味的粉条也进味了,吃到嘴里口口生津,不但味道不错,而且把烩菜之烩融入了实惠之‘惠’,价廉物美,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大众美食。”   一说起吃来,简凡的的话题就不少了,说着优点又指摘到缺点了,不急不缓地吃着嚼着,点评到:“这还是商业化了,用的粉芡、味精、鸡精明显过多,土豆和粉条是高压锅里急炖出来的。真正的五寨烩菜都在乡下,田间地头刚摘的新鲜菜、新杀的大肥猪,还有刚刚漏好出锅的粉条,几样一烩,原汁原味,让汤汁自然地缩到菜里,那才叫美呢。”   听景比看景好,说菜要比尝菜更好。简凡说着倒没什么,听者倒愣了,曾楠眼骨碌碌转着,突然插了句:“哎,简凡,我听唐大头说,你当过厨师怎么着?我还以为他胡说,不会真是厨师吧?”   “那是我的理想,不过……”简凡说着讪笑道:“一般情况下,这理想都实现不了。”   “我觉得,你还是当警察帅一点。”   曾楠笑着,眼迷离地看着简凡赞了句,简凡也恬着脸照单全收了。   招牌的黑肉炖粉条、新鲜的豆角炒肉、油炸的山菇、韧韧滑滑的大馒头,两个人吃得多说得少,不过偶而说一句,简凡的话必是直指要害,直说精华,不知道是因为介绍的好,还是因为吃得蛮好,曾楠只觉得胃口大开,每样菜都尝了不少,吃到了最后,却是一副娇憨之态,放下筷子,优雅地拭着小嘴,不无可笑地说道:“我现在相信你是厨师了,说的比做的吃的都好。”   “呵呵……相得益彰嘛。这不是胡吹啊,科学研究表明,人在心情愉悦的时候,消化功能要比正常情况下高出百分之二十。”简凡笑着回应。   “那你现在愉快吗?”曾楠微微侧头,眼神直射着,像在挑逗一般浅笑着。   简凡这脸皮当然是厚得无以复加了,很深沉,很正色地说着:“当然愉快了,桌上放着美食、桌边坐着美女,能不愉快吗?”   正逗得曾楠咯咯直笑着,不愉快的事来了,电话一响,简凡一看是队里值班室的,随意放在耳边,听着听着脸上的笑意就散了,看着的曾楠也跟着笑意散了,待到简凡放下电话,曾楠地是很理解地说道:“又有任务了吧?没事,我不介意的。”   “我很介意啊。”简凡悻悻道:“好容易陪美女吃饭吃到了兴处,你说这多扫兴,还一连扫了咱们俩两次兴……幸好快吃完了啊。”   “那走啊,等什么。”曾楠倒比简凡还理解,起身挎上包。   来的时候逍遥,回的时候慌张,直接把曾楠送到了盛唐的路口,简凡才又是急急忙忙地往一队赶,心里直嘀咕着,这倒霉警察当的,吃饭都不让消停,还消化功能提高呢,再这么来几回,要消化不良了…… 第四卷 四面皆楚歌 第06章 凶案来势急   五一路胡同里气氛让简凡觉得有点诡异,倒不紧张,而是冷清得厉害,一辆警车也没有,停了车一看这景像,倒让简凡紧张了,算算时间自己往回赶用了19分钟,确实有点长了。赶紧往队里奔,一进院子,也是冷冷清清,刚喊了声值班打电话的小李,楼上枪械库伸出个脑袋喊着让上去。   是陈十环,口气很严肃。简凡一紧张,又跟着奔上楼,直进了枪械室,一进门吓了一跳,枪柜大开着,武器已经分发完了,看来自己回来迟了,八成队伍早拉出去了,师傅陈十环虎着脸,口气严厉地训道:“到什么地方去了?没下班就溜了,紧急情况下要是打不开武器库,秦队长非毙了你。”   从来没有见过师傅发这么大火,平日里嘻嘻哈哈惯了,师傅那张油亮的脑袋和布满皱纹的脸从来都是嘴上翘眼眉上翘什么时候都在笑,却不知道今天为什么发这么大火,而且这发起火来,凶相毕露,厉害的紧。简凡刚刚还和美女无限绮念地讨论着消化和美食,这倒好,被陈十环一咋唬,喉咙里“呃”的一声,嗝应了下,消化不良了。   看来今天是真生气了,陈十环训着,手指点着,拉着柜门取武器,卡卡嚓嚓上膛着,手和嘴一刻不停:“真不知道秦队长是怎么想的,把你这个吃才留在一队,看看,有谁比你来得迟?再看看,有谁比你表现还差的吗?再看看,还有谁比你没有上进心?你当警察比放羊还没有纪律性……”   简凡使劲地低着脑袋,被训得讪讪不已,不料话音刚落,好像是和陈十环作对一般,还真来了一个比简凡更差的,肖成钢一瘸一拐进门了,进门就喊着,喂,锅哥,发生什么事了?再一看简凡悻悻挨训的样子,扑哧一声笑了。   陈十环一看更是怒火中烧,说着巴掌就要扇上来,肖成钢赶紧地躲在简凡背后,做了手势却是僵住了没落下来,指着这乌龙来的俩货训道:“草包一出还是一窝啊,看你们俩,站得多神气啊。一队连坐办公室的都上阵了,你们俩大小伙坐家里乐呵。”   “陈师傅,我请假了,我被狗咬了一嘴,大伙都知道。再说我也不归你管?”肖成钢不服气地辨了句,斜瞪着眼。   “管你咬狗了还是狗咬你了,签字,领枪……你也过来,简凡,佩枪,跟我走。”   陈十环虎里虎气喊着,肖成钢和简凡互看一眼,都知道发生了不寻常的事,却是不敢忤逆师傅的意思,俩个乖乖签着字,领了佩枪,简凡很自然的手掂量掂量,抽了一把五四插进斜肩式的背带直插到腋下,肖成钢却是和往常一样,顺手就塞裤腰里了。   陈十环一脸急色,边走边关门边说:“12时32分,铁路医院的接款车被劫,歹徒打死安保分局派驻的俩名保安,现在已经过去20几分钟了,武警中队有一部分还没有撤回来,全市的特警、刑警全部出动沿着各个路口堵截……这种事我们怎么能坐视,多一个人,就多一点力量,多一份威慑……当警察一辈子,能遇上几个案子,到这个时候还吊儿郎当,对得起身上这身警服吗?”   口气严厉,明显还在训俩人,不过肖成钢倒牵挂着案子,紧着步子走问道:“不会吧?大白天,持枪抢劫?谁吃了狼胆了?”   “要知道是谁,要你逑用。”陈十环黑着脸骂了句。   三个人飞快的下了楼,正奔出门的时候,背后有人喊着简凡的名字,简凡一惊一回头,却是杨红杏,刚顿了顿脚步,前面的陈十环和肖成钢都已经跑出了几步远,杨红杏知道有案子,只是远远的喊了:“注意安全……小心……”   注意安全说得很高,像是告诉众人,“小心”说得很声音几近不闻,只是呶着嘴型,简凡笑笑,心里暖暖地。不过不敢停留下,赶紧地奔着上前,陈十环一伸,简凡又是赶紧地把车钥匙递上来,自己坐到了副驾上,肖成钢坐到了后座,平时蔫不拉叽的陈十环,却是瞬间吃了枪药一般,驾着车拉着警报,直冲了出去。   出了胡同,陈十环就没好话了,明显看不惯简凡这做态,训着道:“我看你这一辈钻女人裤裆是钻现成了啊,这都什么时候还忘不了叽叽歪歪一会……精神点,调频,七七点二五千赫……”   肖成钢在后面捂着嘴吃吃地笑,简凡悻悻地打开车载,调到了指挥频道,里面的的声顿时传来了一片,警报声音、临时指挥部发出来的指令声音,看来动静不小,一听那声音简凡熟悉得紧,是分管刑侦肖副局长在坐镇指挥。案情一听便明,因为暴雨的缘故医院延迟了一天送款,现款累积到了200多万,四个钱柜全被劫走,当场打死的保安俩人。突发性的恶性案件。   陈十环火急火燎擎着喊话呼叫着秦队长:“01,我是陈十全,现在带着两人,请求分配岗位。”   不多久便传出了秦队长的声音:“分配编号B23,B23,守在滨河路、前进路叉路口,疑犯驾驶一辆车号为AK337的红色羚羊逃离现场,发现情况即时上报。”   声音里听得出短促且焦急。挂了步话,陈十环一踩油门向着分配的守候地点疾驰,一路上连续地超车,车速开得飞快,偶而可见的一两辆警车也都是这德性,在路上横冲直撞,不一会便到。车停下便即指挥着简凡和肖成钢:“一人守一个方向,看准来车,注意车号……精神点,别打马虎眼。”   大中午时分,天有点阴,车头掉向来路的方向,这个丁字路口向左右前方三个方向都有来去车道,车流量够大,隔着几个街区,在这里像没有发生什么事一般,事实上即便是车流里真有疑犯的车辆,也未必能拦得住。陈十环听着步话里乱嘈嘈的声音,脸上的忧色更深了几分。   急急匆匆这么大一会,刚安定下来,陈十环再看简凡不以为然的样子,又有点生气,跟着训了句:“简凡,平时吧我就不待说你,你得注意点,这么大案子,别掉意轻心,这么吊儿郎当,要不是看你小子腿脚勤,大伙都喜欢你这性子。我这大耳刮子早扇上去了。”   一路被骂了一路,简凡心里也起火了,不过越起火反而越冷静,不冷不热地瞪了陈十环一眼,缓缓说:“师傅,你教我的,心不稳的时候、眼就不稳、眼不稳的时候手就不稳……你的心眼手都不稳了,连嘴都把不住门了,你要为你刚才对我的人身攻击道歉,要不看你是我师傅,我非跟你单挑。”   “你小子……”陈十环眦眉瞪眼手指一指,简凡却是翻着白眼扭转头不理会了,吃了个冷眼,陈十环也省得了,长叹了气:“哎,心是乱了……你还好意思让我道歉,你不为你平时的表现脸红呀?你是警察,不是社会游民,关键的时候不敢站出来,站不到你该站的地方,你就不配当这个警察。”   “师傅,不是敢肉搏敢开枪才算警察。”简凡扭过头来,没好气地接了句:“我知道你的历史,我也知道你是个好枪手,可你未必算得上一个好警察。这么多监控探头,这么拥挤的车辆,你觉得他们会傻到跑这儿么?在这种地方,不用警察堵他都跑不了,即便是你站在这里,你也是白站。你不过想求一个心安而已……这根本就没有什么用,你站不站出来,来不来这儿,都是徒劳而已。”   一辨起来就要占上风了,简凡莫名地今天火大,从来没被人这么糗过。   “别别……别置气啊,简凡你今天怎么啦?”肖成钢看着陈十环脸色越来越黑,赶紧地劝道。简凡却是被陈十环训得有点气,不屑地翻着白眼,脸侧过到前进路上。   陈十环气得被噎了几句,手要伸出来扇耳光,不过简凡不闪不避,斜着眼瞪着有几分不屑,这手却是打不下去了,一下子倒泄气了:“好,我是有点心急了,我也确实想求个心安。”   “急有什么用?早跑了。”简凡冷冷地说道。   特警队出身的陈十环一听这话不服气了,好像被这事搅得有点血脉贲张,叫嚣着:“他跑不了,城外围的武警已经集结了,往那个方向都是自投罗网。城里几千警察围堵,他往哪里跑?”   简凡侧过头:“错了,师傅,如果他们根本没有准备出城呢?”   “什么?”陈十环一惊。   “师傅,你已经多少年不接触案子了,还在以警察的思维想像歹徒,把他们想像成为仓皇出逃,慌不择路……这是个常识问题,你忽略了,大白天劫送款车,这踩点肯定不是一天两天了;踩得这么准,八成还有内应;踩得这么长时候,他们肯定已经找到了退路,否则就不会步话里这么长时间没有发现踪迹;敢当街杀人,根本就是提着脑袋干活的主,他们的心理素质至于仓皇往城外逃吗?……趁着这个抗洪还没有结束的时候作案,他们八成知道武警在什么地方,就即使不知道,广播电视上天天播,瞎子聋子都知道了,你觉得他们会自投罗网吗?”   简凡不以为然地说道。几点头头上道的分析,说得肖成钢傻眼了,陈十环也有点傻眼,一想这想法还真是对路。俩人看外星人一般地瞪着简凡,陈十环被说得有点愣,嘴唇动动,不知道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口。   简凡也瞪着俩人,不耐烦地说道:“看我干什么,不信等破了案你验证一下,这跟做饭是一个理,水开面和好菜下锅,有条不紊地才能做,敢干这事都是行家。三年前,大同银行门口的抢劫案,两死一伤,两个案犯驾车在城里绕了几圈,藏了钱根本没走,七个月破了案才知道,人家根本就没挪窝;两年前、凤城延安路抢劫案,打死了一个储蓄员,后来破案,案犯根本就是储蓄所保安的同伙;还有去年八月金店抢劫案,我和成钢抓回来俩,另外两个怎么走的,抢了东西在家里还睡了一觉,盘查一过,回头骑着自行车大摇大摆出了城……你们信不信,今天的抢劫案,肯定不会出城,肯定会马上弃车……我如果我是抢劫案犯的话,我肯定要选择最直接最安全的办法,绕过几个街区换乘车辆,换上两次,神不知鬼不觉地就走了,三百万人口的太原,别说藏四个歹徒,四百四千问题都不大,光不需要身份证的洗浴中心、桑拿、歌城、会所还有沿街的洗头房有多少……最安全的办法就是藏到警察的眼皮底下。只要是做过案的老炮,都有这点反侦查能力。”   从无数积聚的案子里,像累积了无数经验一般,简凡凭着直觉判断的侃侃而言,不过很大程度上是被陈十环刺激的缘故。   肖成钢不服气,嗤着鼻子,根本不信简凡扯淡,阴阳怪气地说道:“啊啊啊……锅吹塌了啊,牛吹大了啊……太原里一万二警察,数你牛啊……”   陈十环咂吧着嘴,半信半疑,再看平日的吊儿郎当的简凡,不知道那来的这么多自信。正怀疑着,步话里传出来了C03巡逻警车的声音:01、01,发现疑犯车辆,地点是鑫达建材市场拐角,未发现嫌疑人踪迹……   一听这条消息,简凡蓦地笑了,回头笑吟吟地看着肖成钢,再看看陈十环。那眼神的意思很明白:你们服不服气。   肖成钢不服气,悻悻摆着脑袋:“切,蒙的……我也会蒙,我还知道三名歹徒,都是男的。”   “不一定是三个。”简凡笑着否决了,看着俩人吃惊眼神,笑着说道:“我想应该是四个,最少是四个,鑫达建材市场的地方宽阔,视野好,容易藏车接应,如果弃车,那么就应该还有一个接应的人。”   肖成钢不服气地说了句:“那不能停辆车呀?”   “可以,不过我想他们不会停。做这种案子,时间是掐到秒计算的,快一秒就多一分安全、慢一秒就多一分危险,停一辆久了,可能出现目击证人;下车上车开车这需要时间,没准这一点延误就有可能出现失误;我看过了不少案例里,最精彩的部分不是做了多大的案子,而是他们怎么设计,怎么接应、怎么逃跑、怎么藏匿,这才是最精彩的。刑侦是一门艺术,相对而言,犯罪更是一门艺术。”简凡神神叨叨,嘴里快跑火车了,把大半年的学习经验开始总结了。   肖成钢被说愣说傻了,陈十环有点耸然动容,什么艺术不艺术倒不懂,要摸着脑袋说这些话还真有点难度,实在不如简凡脑子里这么多弯弯绕,求教也似地问了句:“你……还能推测出什么来,我验证一下……现在向你郑重道歉,看来秦队是有点眼光。”   “还能看出的事很简单。”   简凡说着掏着手机,这种大PDA可以直接当车载导航,调试着太原的地图指着给肖成钢和陈十环看着:“你们看,从案发现场,铁路二院到鑫达建材市场有三条路,那一条都用不了二十分钟,而且其中两条有交通岗楼……所以我判断,他们走的是这一路,先出前市街、绕进环东路、再从环东路插到东交路,这样的话就绕开了交通岗楼,而且只有一个红绿灯……对了,还有一件事,如果我是案犯的话,我可以选择在前一天夜里,把路上可能拍摄下的摄像头破坏,这个很容易,要走地线的话,连杆都不用爬;走明线也不难,半夜里爬到杆上贴一块双面胶就解决了,这两天市里积水地区不少,谁知道是人为还是自然损坏呢?”   一句话说得沉默了,陈十环拍门下车,拨着电话。疑犯已经弃车,自己是再没有守候的必要了,步话里已经听到了对各组重新调配开始重组盘查的命令。   车里只剩肖成钢和简凡俩人了,成钢多少也被说服了点,兴致勃勃地问:“锅哥,你说这么玄乎,那你说说,那他们现在在哪?”   “那我再知道不成神仙了?不过我想,他们劫到了二百万,四个钱柜,各路口的盘查已经开始了,他们不敢带着这么招摇的东西出城……应该是已经有藏匿地方了,如果所料不差的话,他们现在已经安全了。最起码暂时到了安全的地点……接下来,就要全市盘查了,市局的思路肯定是从案发现场入手、再盘查医院的保安队伍、然后再从弃车地点沿路寻找目击证人、谁接这个案子谁头疼,肯定是限期。咱们也要倒霉了。”简凡无奈地说道,又是觉得这倒霉警察当得,还准备下午约蒋姐呢,好几天没见着了,只打过一次电话。   肖成钢不解了:“咱们倒什么霉?”   “笨蛋……协查呗,取消一切休假。你信不信,今天就能接到支队的命令。第一条命令就是要派出所、治安点和各刑侦大队,协查辖区的外来和暂住人口。”简凡不以为然地说道,这种套路太熟悉了,而且在情况不明的时候,也是唯一的途径。   正说着陈十环急匆匆拉门上车,鸣着警报冲下了路沿,直朝着滨河路尽头驶去,一路上横冲直撞,不管不顾,肖成钢傻了吧叽却是不无紧张地喊着:“喂喂,陈师傅,您这是去抢银行呀?小心小心,别没碰着嫌疑人,先把我们报销了,那可亏大发了……”   “闭嘴……”陈十环喊了句,回头又是不无欣赏地看简凡一眼道了句:“一队、二队、四队、重案队已经把现场包围起来了,我验证了一下,从案发现场到弃车地点,没有留下监控图像,小子,还是你这脑子转得快,我现在才想通,看来是我落伍了。”   “师傅,想通了你还跑什么?去了也白搭,那地方现在肯定也是水泄不通,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也是站在那儿做给市民看的呗。”简凡评价了句。   “我成废物了,去也没用,我是送你去,伍支、秦队要见你……”   陈十环说了句,不管简凡和肖成钢的惊讶,踩着油门向着案发地点疾驰…… 第四卷 四面皆楚歌 第07章 黯然惊人语   十二时三十二分……铁路二院。   大门廊里说说笑笑地走出来四个人,其中的俩人手持斜开式霰弹枪,天气闷热,有一个还把钢盔提在手里。这是银行常见的护卫,都穿着草绿色的防弹马甲。夹在俩人中间的,两位穿着银行制服的工作人员,提着四个钱箱。因为暴雨的缘故,延迟了一天送款,银行今天加派了俩人点款,直到中午才点完现钞。   银行对于辖区的存取大户都提供这种上门接款服务,四个人说说笑笑,浑然不觉到危险的临近,押款车就停在台阶下,几步之遥,大中午医院门口人声虽稀,可来来往往并不冷清。   “砰……”的枪声猝起,走在最前的银卫手刚刚搭上了车门,一颗子弹从脑后贯穿,巨大的冲力直把中弹者冲到了门上,迸出来的血溅了半个车身。另一个护卫下意识地转身,脸未转过来,人却像木桩一般一头栽倒。几乎是同时响起的几声轻微声响,射向了俩名取款员,伴着女人的尖叫和男人的惊呼,俩人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一左一右仆倒在地上。   随着枪声,一辆停在停车场的红车猝发而起,被袭击的女取款员,眼睁睁地看着从左右前方奔上来的人,一身医生的装束,白大褂戴着口罩,捡起扔在地上的钱箱还带着血的钱箱,不慌不忙地急步离开跳上车,车身稳稳地飙出了医院大门。   这个时候,门房里的门卫和保安,刚刚伸出脑袋来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只见到一辆押款车横亘在门厅前,有人在惊呼、有人在奔逃。等上前一看,腿脚发软喊着救护、喊着报警……   十二分钟后……   110和辖地派出所出警几乎同时赶到,两名受伤的提款员被医院抬回去施救,躺着银卫被枪击的地方里三圈、外三圈围着上百人,指指点点惊叫的、咬着耳朵窃窃私语的,现场已经一片狼籍。   光天化日下发生的凶案,留下了无数的目击者,同时也留下无数种版本,重案大队到场接手的时候,光目击接受询问的,已经超过二十七人……   风驰电掣般赶来的陈十环赶着的已经是个晚集,沿着前市街驶向医院的时候,隔着三五步就能看着特警装束地守在路面上,警报声此起彼伏,医院门的停车带停下的几乎清一色的警车,拉着隔离带的地方停着押款车,影影幢幢是穿着警服队友和白大褂的法医。医院笼罩在一片恐怖和紧张的气氛里,如果在电视电影中看到劫案尚觉得惊心动魄和刺激异常的话,那么亲眼目睹的现场,只能有这种心悸的感觉。   简凡倒觉得自己表现得不错,最起码没有以前碰到案子腿软的感觉了,要说起来可进步多了。   陈十环熄了警报停下车,三个人亮着证件进了封锁区,远远地有人在隔离带前招手,一看是秦队长,仨个人急步奔着上前,秦高峰、陆坚定、伍支队长和肖副局长正站在现场讨论着什么,看着陈十环一身便装,肖副局长却是不容分说,对着陈十环道:“老陈,去一楼大厅鉴证,现场发现了三种子弹,你是老枪械专家,该是你发挥专长的时候了,给你十分钟时间……”   陈十环二话不说,奔着直进一楼,剩下简凡和肖成钢傻站着,俩大小伙傻模愣眼看着,陆坚定悄声凑到肖副局长面前说着:“就是他,去年的伪钞案、今年的麻醉抢劫案,都参与了……”   “小伙子,行啊!”肖副局长面带忧色地随口赞了句,并不以为奇,只是随口布置着:“能猜出弃车、破坏监控来,有资格参加案情会议了,高峰,一会带上他,咱们刑侦上好苗子不多。”   秦高峰应承着,正看着简凡,却不料简凡的脸色突变,看着秦高峰像见鬼一般,喉结动动,抿着嘴像在强忍,最终是忍无可忍,刷地飞跑出去,就着医院门前的下水道,呃…呃…开始猛吐猛呕……   “怎么啦?”陆坚定吃惊地问。几位领导都吃惊地看看秦高峰,又看看肖成钢,都不明白好好的一个人怎么立马变成了这个样子。   肖成钢却是悻悻指指身后,取证的警察的法医偶而露开身侧空间,正看到了血淋淋的场面,两具尸体还躺在原地……回头再见简凡,肌肉抽搐着,弯着腰正吐得翻江倒海,一副难受无比的样子。   诡异的场合,诡异的气氛,秦高峰示意着肖成钢去安抚简凡,肖成钢奔过来,殷勤地给蹲在地上的简凡捶着背,边捶边殷勤地安慰着:“锅哥,这有什么怕的?其实这杀人和杀猪一个道理,杀啥也得流一堆血呀?你多看两眼、看习惯了就没事了,我刚来也紧张,可见多了就没感觉了……你不天天做饭不?你天天切肉剁骨头,把这想成豆腐脑、西红柿酱和猪肉片,就没事了……哎,你不挺会熬猪血的么?还怕血呀?”   不劝还好,一劝呃呃吐得更厉害了,简凡一回头,看着肖成钢一脸捉狭,就像恶作剧,你害怕什么,他就故意给你说什么似地,一怒之下,一脚把肖成钢踹过一边,捂着嘴起身往远处跑。   哎地一声,肖副局长叹着气,摇着头走了,陆坚定也摇着头走了,刚刚上来的伍支队长一问情况,也摇摇头,几分可怜。走的人目光中都带着怜悯,或许在心底里有点可怜这种见不得血、见不得死人的警察,用行话说叫:太嫩了。   ◇◇◇◇   追踪和排查还在进行着,数千警察像没头苍蝇一般,沿着案发现场扩大了五公里的范围搜索可能遗留下来的证物、目击以及嫌疑人。   陈十环和重案队的鉴证人员正讨论着弹头,两枚七七的制式手枪子弹弹壳,而从收款员身上取出来的,却是四枚未致命铅弹,根据仆倒的方向,是两支枪从前方两个方向同时发射,过了五分钟,陈十环得出第一个未确定结论,一支七七式手枪、两支高压瓶驱动的汽枪。   交通监控上未留下影像,重案队出警的根据四周可能的逃跑路线,检查了十二处摄像探头,果然有四个属于人为破坏,不过没有那么巧妙,直接是最笨的办法,剪了线,被剪的线头依然如新。   现场的鉴证进行的很仔细,也很快,这种公众场合容不得这个场面久留。拍照、摄像、测距,十几分钟的时间,两个死难者被装进了尸袋运上了警车。肖成钢确实胆大,傻模愣眼地从头到尾看着,反正就是觉得没啥可怕的嘛,负责鉴证四个人里面就有一队的谢法医,正大致记录着现场勘查结果。肖成钢正待找不知道已经钻到哪里的简凡,不料旁边有人一拍肩膀喊了句:“成钢,怎么你一个人傻站这儿。”   “等简凡呢。人跑那去了?”肖成钢一看,是重案队的胡丽君,还有一个年轻不大的矮个,也打过交道,叫张杰。   “在门口发愣呢,我们说话他都不理。”张杰笑着说道,第一次伪钞案就认识一队的这么个小警察了,今天打着招呼,人跟傻了似的,谁也不理。   噢,听得这话,肖成钢马上要走,胡丽君赶紧地喊住了,问着怎么回事,肖成钢嘿嘿笑着说了句:“胆小呗,一看这场面给吓傻了……嘿嘿,刚才趴那儿吐了半天……”   “不会吧?简凡还胆小?”张杰笑着问,伪钞案里表现得如此勇敢,不怕活人倒怕死人?   “你等等,我去跟他说,张杰,你找陆队汇报一下,成钢,你等着我……”胡丽君一听这原委,有点急色地奔着出了门卫值班的岗哨,一眼看着简凡还蹲在门口,瑟缩在一角,神色里有点戚然,像大病初愈一般,看了胡丽君一眼,也是没有说话。虽然想到过可能的情景,但真正一见之下,还是有点受不了。   现在不用怕消化不良了,该吐得已经吐得一干二净,想吐都没得吐了。   “跟我来……”胡丽君看着这等畏首畏缩的样子,有点来气,不容分说要拽简凡起身,拽了两次,不过简凡的力气不小,死活没拽动。干脆放了手,悻悻说道:“死者被运走了,我带你去看看伤员。怎么,活人也不敢看?”   简凡一听这话眼睛动了,向上抬眼着看着胡丽君劲装一身,腋下鼓鼓囊囊,就像那次出警到高速路上一个样子。那一次是被她激起了勇气,不过这一次,估计就是重现上一次的光景,都不会再有奇迹发生了。难受,简凡只觉得无比难受。活生生的生命变成了两具尸体,只觉得说不出来的那里难受。   “站起来……你腰折了是不是?你连活人都不怕,还怕死人?……站起来……”胡丽君叱了句,杏眼圆睁着,抬腿就踢,一脚踢得简凡被惊得直起身来了。   “走……”胡丽君二话不说,拉起人便走,进了医院大门有不少警察围着,简凡有点不好意思,悻悻的甩脱了胡丽君的手,跟在背后。绕着过了案发现场,简凡一看尚余的血迹,目光被那摊血吸引着,既不想看,偏偏又不得不看,腿如灌了铅一般挪不动步子了,胡丽君是又气又好笑,再次上前拽着进了医院大楼。   拉拉扯扯直上了医院的三楼,到了重症监护的大玻璃窗前,胡丽君把简凡往前一推,指着里面:“看看她……”   隔着大玻璃窗能看着一个脸上扣着氧气、颈部插着管的女人,唯一的生命特征是仪器上不断显示的心电图。另一个男的更惨,整个脸部被包住了一半,看样伤到了眼睛。   胡丽君看着简凡脸上的怀疑,双手叉在胸前,一惯的英武动作,不过话里却是有几分黯然地说道:“这是两名幸存的受害者,银行的提款员,女的叫宋丽丽,伤在腹部和颈部;男的叫王国民,伤在眼睛和腿部……小姑娘才二十二岁,刚参加工作,还没有你大……对于死者和伤者,太原市的所有警察都有把歹徒缉拿归案的责任……看看他们,你躲一边,脸红不脸红……”   刚刚翻江倒海吐了一番的简凡总算歇过来了,不过神色里还是有几分难为,嗫嚅地说着:“胡姐,我没躲……我,我活这么大,就没见过死人,就电视上见过,电视上那是假的,谁见过真的呀?我……忍不住我……”   看看有点生气的胡姐,再看看病床上监护着的受害人,再想想案发现场的惨状,让简凡的心里直萦绕着一种挥之不去的怜悯、愤恨、恐惧、紧张交织成了复杂的情绪,或许正是这种复杂情绪挑起了胃内容的变化,直接导致一个后果:呕吐。   “哎,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胡丽君看着一脸期期艾艾的简凡,摇摇无奈地笑笑。   “这……这总不能看见死人没反应才算长大吧?”简凡悻悻摆着头。   胡丽君突然问了句:“你看到什么了?”   “我……”简凡愣着眼,愣了半晌说道:“一个脑后中弹,半趴在车上天灵盖被掀了,白……白的、红的流……流了一地;还有一个仰面躺着,眼睛成了一个大窟窿,这是有人在背后开枪,距离不到十米……”   胡丽君眉毛蹙着:“你害怕还看那么清楚?”   “哎呀……我也不知道,我扫了一眼,我就看清了……我……”简凡跺着脚,苦着脸说道,有时候这眼神太好,确实不是什么好事。   “你根本不害怕?”胡丽君故意说道。   “不是……有点。我就觉得难受,忍不住。”   简凡脸带苦色,目光游离地看看胡丽君,又看看受害人,一副心下无着的样子。胡丽君想了想,拉着简凡的手:“走,跟我走……咱们从三楼的财务室开始……”   说话着手牵着简凡往前走:“现在闭上眼睛……你想像一下,两个银卫、俩个银行的职员,很高兴,很快乐,他们忙了一上午点清了款,送回银行入库后就可以回家、和家人一起吃饭……他们不是死人,是活生生的人,是普普通通的人……”   拉着简凡,简凡闭着眼,慢慢地下楼梯,胡丽君说道:“前后各一个护卫、中间是俩名银行职员……从下楼的时候,或许就已经有人在跟着他们了,而他们根本没有感觉到危险的临近……不要睁眼……”   下了三楼、拐角……下了二楼……再拐……一切安全……路过的偶而有人怪怪的看着这个警察。   俩人缓缓地下楼了,胡丽君引导着:“快到一楼了……这时候里里外外已经剑拔驽张,准备伏击四个押款人员,这里的门厅……最后的准备时间……背后埋伏的人,已经把手伸进了腰里,准备拔上膛的枪……四个押款员出了门,走在最前面的人,手已经搭上了车门,就在这个时候,枪响了……”   简凡闭着眼,一直缓缓地被胡丽君拉着,好像在重现案发现场的一刹那似的,缓缓地被拉到了案发现场,仍然是闭着眼,感觉从那只手上传来的力量和暖意,心里被案情牵着线在动,渐渐地忘记了此时的恐惧和恶心,被案情,而不是被案发现场的血腥牵动着。   慢慢地转移了他的思维,胡丽君站定了,拉着简凡,继续说道:“第一名银卫中枪,钢盔提在手里,中枪部位在脑部。走在最后的刚刚一回头,跟着也中枪毙命,击中的部位正在脸部,因为他的身上穿着防弹马甲……这时候从前方两侧埋伏的也动手了,射击的目标是两名提着钱柜的押款员,前一名向左扑倒、后一名向右扑倒……俩个人中了枪,却都没有毙命,两名、或者三名歹徒从容地提着钱箱上了一辆红色的羚羊扬长而去……”   简凡的脑子里动着,被案情充塞满了。忘记了恐惧,忘记了害怕,忘记了此时此刻正处何地,脑子里像回放案卷和案发现场一般,看到了一个在背后开枪,两个从前面包抄、还有一个驾车接应的人,从从容容放倒了四个押款人,不急不缓地上了红色的羚羊车,一溜烟驶出了医院大门……这个时候,门厅上方被遮着,没有人看到发生了什么事;而从前方,有高大的押款车档着,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险情,人群此时,乱作一团……想了很久,缓缓地睁开眼,胡丽君拉着手没有放开,秦高峰站在门厅前,面无表情地看着,肖成钢没看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有地上的血迹还触目心惊的留在那里,四周站着一队队进进出出的警察,都狐疑地看着这几个人……   再睁眼的时候看到众人,心情稍稍平复了,简凡却是开口接着胡丽君的话往下说道:“不对……是四个人,还有一个司机,在枪响的同时,发动了车子,同时接应着抢到钱的离开……这是最快的方式。”   陆坚定笑着摇着头道:“现在确定歹徒是三个人,23名目击者中有十七人证实有两个人上了车,门卫三个人里有俩个看到了副驾座是空的。这一点可以初步确定……根据现场我们可以这样判断,开枪之后其中的一个人上前开车,回头接应抢到钱的俩人……这个从后面袭击的人应该是先行一步奔上停车带开车起步的人,这里离车身的位置不到三十米……”   看来几个人正在看现场,陆坚定比划着,好像很合情合理,而且有目击旁证。简凡想了想,摇摇头:“是四个人,如果加上建材市场接应的,就应该是五个人了。”   简凡跟着辨上了,浑然已经忘了自己身处那里,脑子里的堆积过案卷组成了一条隐隐约约的线,刚刚闭着眼走过就像过程的回放一般在脑子里有了一个模糊的印象,看着众人的眼光,不闪不避地比划着方位和实物解释道:“四个押款员,背后尾追一个嫌疑人,假设他是A;前面包抄了两个,假设他们是B和C;A预先开枪,打死了最具威胁的两名银卫;B和C同时动手,目标却是射向没有反抗能力的银行职员,打伤之后直接提着钱箱。这应该是已经策划好了的……就在这些事同时发生的时候,停车带里还停着一辆车,那是接应的人,假设他是D,接应到了A、B和C,四个人冲出了医院大门。”   “不对,车里确实少一个人。D是司机肯定在,A、B、C少了谁?”胡丽君听着这个怪怪的分析,脱口而出。   “A持的是制式手枪,应该是领头的,如果没有随车逃走,我想他应该采取一种更安全的办法隐藏自己…”简凡眼睛里深遂地看着现场,被案情充斥的头脑开始静下来了。   胡丽君引导着他去想:“是什么?”   “他留在了现场。”简凡猛爆了一句,指着身后和身侧说道:“比如我是A,我可以向后退,门廊上方没有人看到我开枪,如果这样的话,医院向后应该有后门可以从容地走开……或者,我可以从侧面走,绕到楼后,只要穿着一身白大褂或者清洁工甚至于维修工的工装,没有人在乎我是谁……在案发后第一刻,肯定都被血淋淋的现场吸引住了目光,我甚至可以再折回来看看现场再走……”   陆坚定不太相信:“这就是理由?”   简凡最不怕和人争论,马上接口说道:“还有很多理由,第一,这个抢劫案设计很精巧,连路面上监控都考虑到了,如果杀了人再去驾车,势必要延误时间,这个细节他们不会忽略的;第二,车里载四个人和三个人,重量差别,车速会有所影响;第三,背后开枪的是个领头人,相对于车上逃亡可能遇到了不测,从这里分开走要更安全。”   “有这么胆大的人?”陆坚定怀疑地说了句,真不太相信,有人杀人了抢了钱还能从容地走出现场而不是逃出现场。   秦高峰却是接道:“呵呵……光天化日,众目睽睽、开抢杀人,还有比这个更胆大的吗?”   “好好,准备回重案队开会,丽君,你留下指挥现场,对医院的保安及在职人员进行清理排查……各队的队长都要回支队领任务去了,有活干了……现在咱们先不争论这个了,不管三个四个,都是我们的推测和分析,没有找到任何物证旁证……”陆坚定安排着,要拉秦高峰走。   “有证据!”简凡仿佛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一般,一言出口,把几人都说愣了。   “什么?”胡丽君盯着简凡,慎重了,知道这个想法怪异的小简凡,经常能说出点奇怪的东西来。   “我如果是A,我会隐匿形迹的,那么在这所医院里,最好的办法就是穿上了一身白大褂,戴上口罩,随便走在那个走廊里都不会引起人怀疑,这个从监控上应该可以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一听这话,陆坚定失望了,指着头顶说道:“你想的不错,我们也想到了,想重现案发时候的影像,看这儿,原来就有一个摄像头……可惜的是,前一天晚上,监控线路已经被全部破坏了,什么都没有留下。”   “啊!?”简凡看着陆坚定和胡丽君悻然的失望眼神,想了想,又来了一句猛地:“那么还应该有……他现在一定已经离开了医院,我想他不会穿着大褂跑到大街上吧?”   “你是说?”胡丽君眼前一亮。   “医院的垃圾桶、厕所,包括女厕所……医院左近的下水道、垃圾点,都有可能成为他抛弃随身衣服的地点;还有,医院里是二十四小时值班,没准有人碰见过形迹可疑的医生、护士或者其他人员……只要有一个目击证人,准确地见过此人的人,那么最起码我们可以锁定他大致的身高体型特征……还有,准确地知道接款,这个消息的来源也可以查,说不定线索就在医院里……沿着他们逃跑的路找,这个点踩了不少时候,不管多聪明的罪犯,他不可能隐藏住所有的蛛丝马迹,肯定要有所发现……很多案子向前推进了很久才发现路数错了,回过头来重新开始,最后却恍然大悟,不是没有线索,而是忽略了线索。”简凡若有所思的说道。好像这个周密的抢劫在他的眼里已经漏洞百出一般。   “好……说得好。丽君,马上安排人排查,有思路就有出路,没有确定侦破方向的时候,我们先围绕已知的东西查……除了保安,把前一天值班的医生、护士捋一遍;组织在场重案队和各大队的人,对医院以及周边可能成为抛弃物的地点排查,张杰派出去查路面监控了……秦队、简凡,你们跟我走,回支队,各大队的精英都是汇集了,有活干了。”陆坚定说着,多少有点高兴起来了,好歹有想法总比什么办法都没有的强。   “好的……走,成钢,跟我走……”胡丽君叫着肖成钢。   看着简凡、秦队长和陆队长相跟着直上了车走人,一会叫着陈十环也奔着出来了,唯独把自己扔下了,一瘸一拐地肖成钢悻悻骂了句:“又要去查厕所下水道,真他妈晦气……早知道就装病不来了。”   更晦气的是,胡丽君下的命令是要查医院大楼和住院部所有的厕所…… 第四卷 四面皆楚歌 第08章 泯然众人矣   传说中的侦破高手是什么样子呢?如果传说中的侦破高手齐聚又是一个什么样子呢?   对于外界而言,以刑为名的警察,总是覆着一层神秘莫测和异乎异常的面纱。很多大案要案的后面,更出彩的是犯下多大案子的嫌疑人,而不是把嫌疑人绳之以法的警察们。这是一个视野的盲区,不过对于注重保密的刑侦类职业来说,他们也正可以籍此永远地藏在幕后不为人知。   简凡终于有幸见全乎了,不过最大的感觉是:见面不如闻名呐,一个比一个坷碜的要命。   与会的有刑侦支队下属的九个大队、一个重案队还包括市局刑侦处派出来的专家,个个昂首挺胸、一身警服的时候倒不觉得什么,可进了会议室一脱警帽,这就露馅了。四队队长那脑门,比陈十全还亮堂,整个快秃完了,原本以为这就是够亮了,谁知三三俩俩脱帽下来的,有七八个像这么聪“明”绝“顶”的人物,看得简凡直咬着嘴唇笑;全省知名的刑侦学痕迹检验专家,曾获部颁一等奖的,被刑侦大队奉为无老的那位,一头花白头发,脸上的皱纹丛生,整个就一猥琐大叔的形象。这干人看来彼此间熟稔得紧,一坐进会议室里,第一件事便是彼此扔着递烟相互点着火,会没开,这会议室如临仙境,烟气腾腾地,差点要让简凡窒息了。得亏是坐在窗边,赶紧地悄悄起身把窗户开了一道缝。   会开了,各大队先行汇总本单位在查的情况和总罗的资料,大致的方向还是先把辖区有前科、有嫌疑、刑满释放和在逃的先捋一遍。东西很枯燥,简凡听着听着便即走神了。看看时间,已经下午十四点一刻,案发已经两个小时了,从案发现场到这里,心里一直觉得有什么堵着,而且堵得很难受……如果算起来,自己也算一个胆大的人,小时候村里喜气洋洋地杀猪宰羊,老罗锅经常拿着动物的内脏和血淋淋的刀来吓唬小孩,自己从来就没怎么害怕过,入队的时候,看案卷的时候看过一些场面总是忽略而过,就是觉得心里有点嗝应,不过今天一见,真正血淋淋的场面却是要比想像中恐怖得多,趴在车前的保安,后面侧躺着的保安,血迹和脑浆流了足足两平方的大小,这么惨的场面,却是第一次见……   想着胃里又有点嗝应了,轻咳了一声,一抬头的功夫,却正见得师傅陈十环被支队长叫去前台了,屏幕上放着一支古里古怪的枪和几颗黑黝黝的弹头,这倒引起兴趣了。而且师傅陈十环从来没有过这么意气风发,站在前台像讲演一般地说上了。   “我来介绍一下枪支的使用情况……从现场我们提取了两枚七七式手枪弹壳,现在正在做弹道检验,有没有积案还不能下定论,我着重要说一下新的发现……这是从两名伤员身上取出的铅弹,一种属于六点五毫米机制、一种为四点五毫米机制,可以确定的是,这是一种大功率的汽枪,歹徒就用这种枪射伤了两名银行的提款员……”   一言既出,哗声一片,一种枪案现场发现三种枪已属奇怪,而居然用汽枪抢劫还当属太原的第一例。   陈十环仿佛非常享受此时给同行带来的震惊,侃侃道:“根据公安部的枪支鉴定标准,出膛动能大于2焦耳的射击类的工具都可以算作枪支。大家不要小看这种枪,九个月前深圳海关曾查获一批走私仿真枪支,为高仿西班牙GAML.CAL类短管制汽枪,改装后制枪者往枪膛内上加8至12条膛线,出口的动能可以达到6焦耳左右,基本相当于我们新式的转轮警枪威力,五米内击中要害可以致命,二十米有效射程之内,可以穿透人体的肌肉组织……这种枪支的缺陷是需要在枪的尾部或者下部加装一个高压气瓶做为驱动力,换弹比较麻烦……”   陈十环兴致勃勃地说着,简凡知道师傅这德性,一辈子就喜欢机械的枪支类的资料、杂志,对枪的兴趣要赶上男人对女人的兴趣了。细细的解释过来,倒让下面的一干刑侦大员们惊讶无比了,五四式的不过四条膛线、七七式也不过六条,要加到十二条膛线加大动能,那么在内行眼里,这种枪的准确率和杀伤力,差不多就能媲美制式武器了。   看出了下面的窃窃耳语,肖副局长也敲着桌子示意的安静,接着说道:“同志们,枪的最终检验结果还没有出来,不过,老陈摸了二十年枪,又有十环的名头,我想是错不了……下面由市局刑侦处的同志们给大家做一下现场模拟,咱们初步定一下侦破方向……”   众人善意的哄笑着,倒让师傅陈十环的脸上更增了几分得意之色,十环的绰号,或许对师傅更是一枚勋章,这辈子戴定了。简凡也跟着笑,不过现在看师傅那张饱经苍桑的脸、未老先衰的脑袋,再联想到他郁郁不得志的生活,用一辈子换这么个虚名,倒是多少替师傅有点不值。   案发现场的模拟是刑侦的一门学科,从各类痕迹的现场勘测中重现犯罪那一刹那,有助于摸索出嫌疑人的作案手法以及行为特征,进而指导案件的侦破工作。对于这个,简凡明显是烧锅炉的进磨房,不太懂行了,不过一看上来的是一位年纪不大,一脸长着傲气的青春疙瘩豆的小伙,心里就有点揣揣然,再看那警阶,比队长还高一级,更是有点讪然,这家伙,属于警界里少年得志的那一类人了。   果不其然,一介绍方知是道刑侦第一名校,沈阳刑侦学院的高材生,27岁就提拔了副科长,两年后又提了正科,三十岁不到和县局长就平级了。再一听名字叫吴镝。简凡倒心里暗骂了一句,我操!   这名字起得太霸气了,而且这人的傲气也不少,投影仪上放着现场模似的小人,对着一干资历不浅的老刑侦侃侃而谈:“……我们对案发现场的描蓦如下:案犯应该是三个人成品字形对四名接款人员进行了合围,背后使用七七式手枪击毙两名银卫的,距离分别是十三点一米、十点四米,非常准确,不排除有军警背景的可能;侧前方成四十五至六十度角、从两侧击伤两名接款员的嫌疑人,也就是使用汽枪的人,分别从十九米左右开了一枪、跑动中再开一枪,然后提着钱箱大摇大摆离开……而在背后开枪的人,解决了俩个最危险的对手后,直接走向车场开车,此间的直线距离为二十七点七米,这样的话,他们的从开枪、枪钱、逃跑整个过程仅用了五十秒左右,整个设计一气呵成,不是新手干得出来的……”   这个模拟做得相当漂亮,用3DMAX动画再现了案发过程,移动的速度按比例缩短,正好看到一个小人,砰地开了一枪,然后往停车的方向跑,另外俩个砰砰开着枪上前,抢了小柜子,回头正好赶上上车,一溜烟跑了……简凡这个半电脑盲基本就是上QQ打个游戏的主,即便是听说过那种软件,可那东西操作的繁复想也不敢想,看着这么漂亮的动画,这么专业细致的解释,只剩下张口结舌的份了。   水有多深,你跳进去才知道。人有多能,你见识了才明白,此时简凡的自信又被打击了一下下,和人家年龄不差几岁,这级别差的也忒远了点吧?再看人家这水平,丫的,搁我,我只会掰着手指头数。   三个人作案,是基于现场的旁证做出的模拟,而且这个模拟做得一干大老粗队长佩服不已,吴镝一讲完,都劈里叭拉鼓着掌。   “小吴啊,我有个疑问。”伍支队接着话头问上了:“他们为什么要用三种枪呢?以背后开枪那位的水平,直接击毙击伤两个银行提款员是轻而易举的事,为什么还要吃力不讨好,搞这种两支怪模怪样的汽枪来抢劫……”   这个问题稍稍把那位吴镝难为了一下下,不过仅仅是眉间一蹙而已,跟着解释道:“暂且可以这样推测,三个人是各有分工,后面开枪的人直接对准的最具威胁的银卫,而对于银行两名提着钱箱没有威胁的人,则忽略不计,不使用这么极端的手段了。三个人同时动手,先开枪的还要负责驾车逃跑,他们的目的旨在取钱而不在于取命……大家看一下这个现场拍摄画面……”   这句话吴镝说着不太肯定,简凡心里疑问重重,总觉得有什么地方卡着喉咙,直勾勾地盯着吴镝所做的现场模拟,总觉得哪里有点别扭。却不料吴镝手里的遥控鼠标一动,刷地一下子再现了案发现场拍摄画面,简凡刚刚忘了这茬,猝不及防那个场面又涌到眼前,瞳孔一下子放大了,血殷殷的一片、趴在地上的,脑袋里那东西流出来了……   坏了,胃里一阵翻搅,简凡“呃”地大声一嗝,静静的会议室里,二十几人的眼光全部被吸引过来,简凡左右看看,这眼神里都有点责备,赶紧地捂嘴,越急越乱,没捂着又是“呃”地更响声地嗝了一下,像在故意搅场合一般,侧眼一瞥,吴镝正瞪着眼,几分愤意看着自己。   简凡倒更紧张了,越紧张越坏事,又“呃”地来了一下子,倒霉的事还就赶趟,旁边这位警察是个烟筒正抽着不亦乐乎,简凡一连三呃,身子一挪,不料手正触到了邻座的烟头上,反应奇快的简凡又是“啊”地一声,跳了起来。   秦高峰气得直翻白眼,一摆头声音严厉地道了句:“出去!”   简凡正求之不得,捂着嘴,小碎步逃也似地出了会议室,直往卫生间奔……   会议再进行怎么着简凡就不得而知了,这跟故意作对似地,快步跑进了卫生间,要吐却没有什么可吐了,就着水管子喝了两口冷水,嗨,好了。没事了,不嗝应了。   ◇◇◇◇   这个会开得不长,二十几分钟便告结束了。没地儿可去的简凡,又不敢乱跑,只得等在支队楼下的车旁,车钥匙也被陈十环拿走了,连车都进不去。陈十环小跑着下楼的时候喊了几声,才见得简凡不知道和那个队里开车的小警察正钻车里聊着呢。   “归队。”陈十环喊着,把简凡叫回来,简凡回头再看,却不见秦队长。这时候也待问了,悻悻地接过车钥匙上了车。   刚开车出了支队大门,平时嘴不闲的简凡没吭声,陈十环倒先说上了:“嗨,简凡,你也不能这么怂吧?陆队长和秦队一直对你寄予厚望,我也以为你小子说得头头是道,没准带来个奇迹说不定,结果还出个大洋相,秦队还替你道歉去了……那吴镝是谁你知道不,说不定就是下一任分管刑侦副局长的人选,你不会是故意捣蛋吧?”   “怎么可能?我连他是谁都不认识。我就嗝应的慌,我就这毛病,不能见那场面……”简凡悻悻说道,有点脸红。   “哎,还说你小子头脑好使,分析了一堆,没一样对得上号,全否定了。看人家吴镝啊,像你这么大,就要提副科了,你看看你,转正都困难。”陈十环不知道是鼓励还是在刺激。   “师傅,这话你怎么说的?”简凡一侧头没好话了:“那人跟人能比么?人家吴镝要到你这么大上,没准都是市局局长你怎么不说呀?你看你看现在……”   “你?……嗨,我他妈不扇你两下你还跟我叫板是不是?”陈十环被激了句,作势要打,不过却是开玩笑的成份居多,看样今天在这么重大的场合表现了一下下,自尊大大满足了,反而不在乎简凡胡扯了。   没事的时候,师徒俩就喜欢胡扯,简凡倒也知道师傅就这点好虚荣好面子的德性,也不在乎着了,再大致一说会议的议题,基本同意来自市局刑侦处的现场模拟,即嫌疑人为三人,有前科可能性较大,就着这个思路分成了三层排查,重案队牵头、各刑侦大队配合、各分局、派出所协助,这是老一套的层层布防,听着也没有什么新意。   不过陈十环念念不忘的是,当了一辈子警察,今天居然被简凡忽悠得什么都相信了,结果在会场提了个可能是四个人作案,其中一个人没有上车,反而退回医院,甚至可能折回案发现场的推断,惹得一干大队长爆笑了半天。   简凡一听乐了,哈哈大笑着指着师傅道:“剽窃!居然剽窃你徒弟的想法,尝到苦头了吧。”   陈十环却是不以为忤,反正征询地问了句:“简凡,你这全盘都错了,居然一点都不想检点一下得失……我告诉你啊,这种大案一辈子都遇不上几回,我是想上了,咱们一队领的任务是负责配合协查,清理辖区内有案底、有前科特别是有涉暴涉枪前科的人员,要是能挖个大头回来,那你师傅这生功过相抵,就圆满了啊。说不定就能挂个功劳光光彩彩地退休了啊。”   “咂……师傅。”简凡开着车,眼都没瞟一下,不屑地说道:“肖副局长说的啊,破案要依靠集体的智慧,不要耍个人的小聪明;抓案犯要靠集体的力量,不能耍个人英雄主义……你死拉着驴上磨,那驴不给你干活你也没治啊,再说四队的责任区,重案队牵头,你着什么急呀?”   “……有奖金。”陈十环神神叨叨说了句。   “什么?多少?”   “初步决定,那个大队破了案,集体奖十万;个人奖五万。提供有效线索的奖五千至一万、提供嫌疑人详细情况的,奖三万至五万,后面是悬赏,是破不了案的万一之策。现在市局的限期还没有下来,不过估计长不了,这事捅出去影响太大。”陈十环道。   “师傅这你都想呀?回头奖回队里,你好意思一个人拿呀?狼多肉少,几十人一平均,再宰你一顿,什么都留不下了。”简凡一想,又否决了,没有吸引力,这事,自己经历过了。   “试试吧,不干怎么知道。不过跑不了你啊,现在我是六二四枪案组成员,从现在开始,一队的协查由我主持,秦队长授权我挑选五到十名队员着手协查。你说我抽不抽你呀?”陈十环故意说道,像在激简凡。   “师傅……”简凡心里又一紧张,嘎声刹住了车,回头看着陈十环,只见得师傅一脸坏笑,没准正憋什么坏水呢,赶紧地说道:“我可没惹你啊,上午是你先骂我,得了,我小人不计大人过,我道歉还不成?你可别公报私仇给我穿小鞋啊,我知道你啥想法,又想把我派出外勤,挨家挨门挨走访,一天跑断腿磨烂嘴天天找着着线索,没日没夜没休息,回头还得被你批来批去是不是?”   “哟,你挺熟悉这里面的道道嘛?不过猜错了,我需要个司机,看你开车挺稳的嘛,给师傅开俩天车,咋样?”陈十环得意洋洋地说道,那模样看着挺欠揍。   “噢,这没问题。”简凡一想释然了。   陈十环奇怪地问道:“简凡,你真觉得没问题?不觉得委屈?”   “那有什么问题,徒弟给你师傅老人家开车,应该的嘛。”简凡说着。   “哎……”陈十环长叹了一口气,不劝了,悻悻地说了句:“你没救了,一队八成就是你养老的地方了。”   “哟,我正是这么想的,那多好。”简凡乐了,笑着驾着车,驶上了五一路,从来不觉得,有这么个领工资养老的地方,有什么不好…… 第四卷 四面皆楚歌 第09章 奇峰突兀起   铁路二院的持枪劫案出于社会影响的考虑,被市公安局暂时压着,不过如此多的现场目击让这个消息不胫而走,风传在太原的大街小巷,虽然没有确定的消息,但沿医院前西街数量众多的武警岗哨和被封闭住的街道已经隐隐地说明了一切,莫衷一是的版本流传着,每一位在闲聊此事的都如同已见一般绘声绘色,越传越玄乎了。   不过即便是不信谣的人也能感觉到气氛的紧张。太原市向四个方向的的道路有三十条之多、飞机场一个、火车站两个,在通向太原城外的各个路口,都有手持着银线探测扫描仪的特警在细细的盘查,对于携带大量现钞出行的人核实身份、核实现钞来源,盘查尤为仔细,案发后三个小时,几个警种盘查人员数千人,均未发现有价值的线索……   以重案队为主力,四队为中心的搜索队伍,都在从辖区的罪案信息中挑选可能成此次发案的嫌疑人,一大批涉枪、涉暴、涉抢的嫌疑人和有前科类人员被询问、传唤,四队的滞留室满了;重案队的滞留室满了,跟着各辖区派出所协同办案,清查外来人口和可疑人群,派出所的滞留室里,也慢慢地塞满了。   这就是办案的一个常规模式,一般的犯罪人员都容易隐藏在这种高危人群中,此案凸现的手枪、汽枪以及大量被劫现钞,循着有价值的线索向下慢慢摸查,总会有所发现。只不过,需要时间;但这个时候,最缺乏的也是时间。   刑侦支队的临时指挥部里,从市局CCIC罪案信息处来的通讯已经接驳到了直达各大队、各派出所的指挥线路,汇聚到了这里的专案人员越来越多,指挥中心架设的传真、网络信箱以及电话都在响个不停,一条条疑似的信息雪片般地飞来……   罪案信息处的功能是要在纷杂的信息中找到真正有价值的线索,粗略的估算一下,案发后三个小时,全市动用的警力已经超过了两千人、一个小时后,又新增了五百外围协查,所有汇聚上来的信息就可观了,连在一大队实习的梁舞云也被紧急调回了专案处负责信息的采集和汇总。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着,每一个凶案案发后二十四至四十八小时是最佳的追捕时机,但这一次不同,案犯不像一惯隐匿形迹,反而暴露在大多的眼光之下,但恰恰也正因为如此,让所有真真假假的线索交织在一起,根本无从取舍。   线索太多或者没有线索都是一个结果,像所有的案子开头一样,让专案组陷入了一筹莫展的境地……   ◇◇◇◇   16时49分,省警校刑事物证实验室,穿着白大褂的刘主任终于从玻璃门后走了出来了,重案队等在这里已经等了三个小时的张杰迎了上去,这位鉴证权威笑着递上一张化验单说了句:“恭喜你,中奖了……”   重案队张杰接着化验单一看,阳性。乐得话都没说,起身就往回赶,边走边拨着电话:“……胡组长,阳性,七个检验点,全部呈阳性……”   铁路二院现场的胡丽君,惊讶之下,立即向陆队汇报;陆队惊讶之下,马上向专案组汇报。案发现场住院部的一个垃圾桶里,找到了一身白大褂,经火药残留检测,全部呈阳性。也就是说,其中有一个嫌疑人根本没有走,而是开枪后折回了医院。   这一消息的出现把刚刚做完的现场模拟全部推翻了……   支队专案组占用一个大会议室,两个大办公室,七名CCIC成员正汇集着的最新的信息,交叉比对从抛弃车辆采集到的指模,负责传达的书记员、通讯员正整理着越来越厚的资料不断送进大会议室,刚送进去却接到了一条奇怪的命令:通知一队陈十全,马上到专案组报到!   下命令的是伍支队长,下完了命令再回头看一脸讪讪重新修改现场模拟的吴镝,眼光里有点责备,嘴里却是感叹了句:“哎,姜还是老的辣啊,陈十全是十年不吭声,一声惊众人啊,要是早几个小时发现这个漏洞,我们可能已经追踪到有价值的线索了……可惜呀,真理在我们眼前的时候,我们把它当成谬论了……”   “伍支,如果真有这么胆大的人,那可就真难对付了。”   会议室里,正看着汇总资料的痕迹专家郭定山说道,就是那位猥琐的老头,挟着烟长吸了一口,盯着现场照片说道:“从案发现场,我们没有提取到有价值的指纹脚印,在弃车的地方,同样也没有什么发现,车身上的指模不是没有,而是很多,这辆车估计有段时间没有清洗了;建材市场的客流量很大,流动性较强,案犯选择这么个地方弃车很聪明,我们就是想找目击者都没有那么容易……我觉得,他们在故意扰乱我们的视线……”   郭老头摇着头,被搞得有点混乱,如果一个静止的凶案现场,比较容易探查,那么如果是一个动态的,就麻烦了,像医院门口、建材市场口,越是人多的时候越容易掩盖自己的行踪。   “我还是看不明白。”吴镝接着话头说上了,侃侃道:“从普通犯罪心理学的角度考虑,作案后,他的心理状态肯定是要迫不及待地离开现场;从速度上说,他多跑几步奔上车,应该比他采取这种方式更快;这个人的作案手法闻所未闻啊,不仅留下了活口,还留下了大量的目击证人,偏偏我们还都忽视了他就在现场……”   “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也;要对付他也得突破我们常规思维……这让我想起了公安部通报的一起案例。”郭定山解释道:“一个敲头党,在市里连续作案九年,前后一共伤害致死九人、致残七人,最后缉拿归案的时候才发现,这是个历史清清白白、做人正正派派的一个普通蹬三轮的市民,犯罪的诱因非常简单,只是因为遭到了妻子的抛弃转而报复女人……而这个人,就有数次站在案发现场看着警察处理案件,心理一旦扭曲之后,对于这个现场给他带来的快感是无法抗拒的,他在享受这个过程……而且他觉得自己没有错,所以根本没有什么可害怕的。”   这个现实案例的解释,让听者有点诧异、有点膛目结舌,似乎比陈十全放的厥词还要耸人听闻几分,不过是从专家的嘴里说出来的,应该是以事实为依据的,没有人置疑。   ◇◇◇◇   陈十全接到专案组的电话,几乎是风驰电掣地赶到了支队,快步奔着进了会议室后,只见得领队伍支和市局的吴镝以及留守的那位痕迹学专家在场。伍支队二话不说,下着命令道:“陈十全,你的推测验证了,之所以让你跑来,是出于保密考虑,从现在开始,你所知道的案情不得向外界透露,你现在把外围协查工作移交到别人手里,直接到医院现场,和重案队一起追查线索。”   “什么……什么推测?”陈十全一下子愣了。   “就是关于案发现场的推测,现在已经找到了物证……”伍支说道,把火药残留的事细细一说。陈十全听罢了,听明白了,压抑着心里的吃惊,不无紧张地敬了个礼,很郑重地说道:“伍支队,这个推测不是我想出来的,是我带的个小徒弟推测出来的。”   “谁呀?”   “简凡……当时陆队长、秦队和重案队的组长胡丽君都在场,这小子经常异想天开说胡话,大家都没当回事。”   “那人呢?”   “那个……市局信息处的要未上网的旧案卷信息,他在队里还管着一部分档案,那个……我看他也不太愿意跟我出外勤,就让他是整理档案去了……”陈十全说道。   “什么!?”伍支队长大声诧异了一句,指头笃着桌面,有几分生气地道着:“伪钞案的功臣、麻醉抢劫案的功臣,在你们队里就配管档案?”   “那……支队长,我也是功臣,我不也管枪械库么?这有什么,总得有人干吧?我们队里经费不足,他还兼职厨师呢。”陈十全蔫不拉叽顶了句,这也是个郁郁不得志的警察,平时的反动言论就不少,特别是针对领导的。   “好好好……我不跟你争了啊,现在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你别给我添乱,既然这个人能很容易地靠近嫌疑人的思维,那就让他赶紧来报到,别到这个节骨眼上给我说经费、人手、车辆的事啊。你是老同志,这点觉悟也没有?”伍支队虎着脸训道。   “伍支队,您别着急嘛,我来的时候,胡组长已经去一队了……现在说不定已经把人带走了,重案队瞅这个棵苗子瞅了不少时候了,有人替您着急呢。”   陈十全嘻皮笑脸地撂包袱了,现在才明白半路上都急急忙忙地找简凡是怎么一回事。现在知道了原委,自己脸上也颇有光嘛。   过了一会,伍支队打电话一确认才放心了。   ◇◇◇◇   一队的档案室在二层楼背阴的西北角,大白天都得拉着灯光。胡丽君一脸急色地推门而进档案室的时候,市局收集信息的人已经离开,简凡正细心里整理着推得几摞一人高的案卷往排式的柜里放,桌子上放着的旧笔记本电脑,正嗡嗡地响着,播放着马三立的单口相声,偶而听到乐处,能听得简凡在柜列甬道里傻乐呵。胡丽君二话不说,点着关了音频文件,钻在列式档案柜甬道里的简凡探着头,一怔之后乐了:“哟,胡姐,您怎么来啦?”   “出来。”胡丽君命令道。   简凡不出反进,嘴里说着:“我还没整完呢。”   “你给我出来……现在正式通知你,支队要临时借调你到6.24持枪抢劫专案外勤组,跟我走。”胡丽君一把把简凡从档案后揪了出来。   “噢……那走吧。”简凡说着,脸拉下来了,没有什么表情,跟在胡丽君身后下了楼,悻悻在上了车。没说话,仿佛还非常不乐意似地。   “简凡。”胡丽君发动了车子,瞥了眼,也是非常不乐意地说道:“秦队长陆队都非常看重你,你既然对这此案有了判断,几个小时前的专案会议上为什么不说?”   “说了,我师傅替我说的,没人信,我有什么办法。领导是坐在会议室里决策,他说你对就对,他说你不对就不对,我惹那个骚干嘛?”简凡道。   胡丽君人和说话都一般地剽悍:“关乎人命、关乎两百万的现款,即使没人相信,你也应该据理力争?”   “胡姐,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陈师傅说话都不管用,我们队长我听说压根就没张口,我一个小屁警,转正都没转正,我和谁争,和副局长?和支队长?要不还是那个什么吴镝,什么无敌,整个就一傻B,连现场都没去过就做模拟。”简凡不屑地说了句。   “那你也不能钻到档案室听笑话啊?你可真悠闲啊,都在忙着,你一个人傻乐呵?一点责任心都没有。”胡丽君悻悻的训了一句。   这话难听了,简凡嗤着鼻子回敬道:“太原里八千警力,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胡姐,我整理档案就不是尽职尽责了?原来的档案员市局谁家亲戚,一个月上班时间上不了一周,领的工资比我多一倍多,怎么没人找他们的责任呀?……连案发现场都没去过的领导,领多少钱我都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责任?干嘛非要用警察责任这么顶大帽子压我呀?……和工资相比,我做得已经非常不错了,我没少干活呀?”   胡丽君瞪了一眼:“哼,还是害怕,是么?”   “哎……不害怕,我难受。”简凡摇着头靠到了靠背上,若有所思地说道:“我不想再看到那些血淋淋的场面,我喜欢做菜做饭,喜欢看到大家吃着尝着的时候高兴、快乐、惬意的表情……在你们眼里,躺在地上的人,是物证、是罪案现场、是解剖的模具……可在我的眼里,他们是两条生命,活生生的生命,我一直觉得他们好像还活着……我从小就不敢见家乡出殡,每次都躲得远远的,我也想不明白,难道非要把我锻炼成那种见了死者无动于衷的人,才算是一名合格的警察吗?那我不成变态啦?……我听听笑话、想想美好的事,自我调节一下,有什么不对?”   “你说的,我给你解决不了。等这个案子完了,再说这些事。”胡丽君打断了简凡的话,不再理会他絮絮叨叨的话题了。简凡也闭嘴了,俩人第一次有点互相不理会。   驾着警车鸣着警笛直冲进了医院大门,停到了停车带上的时候,已经见得市局刑侦处的吴镝和郭定山在现场正和干警们说着什么。俩人下了车,封锁带中间的血迹犹然,简凡叹着气,低着头跟着胡丽君直进了一楼大厅的大值班室,临时的询问场所,重案队在这里留守了八个人,询问笔录已经摞了厚厚的一摞。吴镝和郭定山俩人看着现场负责的回来,也跟着进来了。   “给你半个小时时间,看笔录。”胡丽君二话不说,把厚厚的笔录放到面前解释道:“这是昨天晚上的值班医生、护士以及今天目睹案发现场所有人的笔录,一共是五十三人,帮我找出有疑点的、或者有价值的,我现在脑子里一团麻,我只需要你的想法,不需要你去拼命。”   几次的合作,胡丽君对简凡还是寄予厚望的,外围的排查线索没有定,医院的线索又过于纷杂,一个好的思路比一千次排查还要重要,这也是不嫌麻烦把简凡拖到这儿来的原因。这个小警察的脑子里稀里古怪的想法总是能一语中的。   “这个……”简凡笑着看看胡丽君焦急的态度,反而潇洒地示意着刚刚见到的吴镝和郭定山说道:“这个先让俩位领导看吧,我……随后再看,胡组长,您不能连上下级也分不清楚吧?”   胡丽君杏眼一瞪,几乎要拔拳相向,不料那猥琐的老头却笑了,笑着说道:“小伙子,还真没看出来你有大家之风啊……觉得被忽视了?摆架子了?呵呵……我刚刚和秦队长通过电话,知道了些情况,知道秦队长为什么把你锁在档案室里锁了八个月吗?我想他是在培养你对罪案的思维,这个办法笨了点,看来对路,不过我很佩服你呀,现在能坐到那儿安安生生读案卷的人不多了。”   “哟……郭老,您可是前辈了,能得您一句表扬,我可真是三生有幸了啊……不过您老这话偏颇了点,我是属于脑子太笨不太会干别的,队长把我扔那儿了。我除了做饭,就看案卷。”简凡一听,倒客气上了,对这位老头的好感猛增。   “哈哈……好好,咱们先不相互恭维,就这个案说事,我刚刚看了一下现场,我很奇怪,你为什么就肯定是四个人,而不是三个人,当然,现在已经证明了,确实是四个人,最少四个人……以我经验看,这个现场三个、四个区别好像都不大。而且我的专业是痕迹检验,在没有确凿的证据情况下,我也不敢下定论。”郭定山说着走上前来,简凡赶紧地给老人家放了把椅子坐下,这老头笑着示意,倒觉得这小伙眉眼挺顺,知道谦恭。   简凡也坐下来了,笑着说道:“郭老,我看了这么多罪案,一队的月两千多宗、内网上我有浏览权限的有一千多宗,有一个感觉是,对于犯罪者来说,分三个层次。第一种是满足生理需求,比如为温饱所迫去犯罪;第二种是一种心理扭曲和变态,比如强奸、凶杀、连环杀人或者其他恶性犯罪;第三种就是那种带有职业性倾向的犯罪,这种的层次很高,对于犯罪者而言他要精心设计计划、周密布署要点,而且在实施之后,会很享受控制欲发泄后给他带来的满足感……您觉得今天的案子属于那一种呢?”   “你已经告诉我答案了。”郭定山笑着不动声色。   “对,我这话里倾向性很重。医院、脱逃路线的监控同时被毁;现场和被弃车辆没有采集到有力的证据;庞大的目击群,真真假假掺在一起,都成为他脱逃和拖延我们侦破的有力烟幕……那么这个人,应该是个带有职业性倾向的罪犯……凡这种罪犯,非常善于掩匿自己的行迹,轻易不会把自己置于险地……像九五年的许山特大盗窃案、大京铁路飞虎队案、还有您办过的那一桩高某团伙入户杀人抢劫案。这些作案的人,都是隐匿了数年才被绳之以法。联系到这个案子也是如此,我还是那样假设,这个人是A,他把BCD甚至还有E组织到一起,分工非常精细和明确,这么周密的部署里,应该是从案前、案发到案后都考虑到了,从他破坏沿路监控和留下活口的手法看,这是一个非常注重细节的人……可以说,这是太原有史以来比较精彩的一幕罪案。”   简凡终于碰到位知音,说着说着便即忘了自己的身份,胡丽君和吴镝诧异地听着这一老一少的谈话,似是而非的感觉很重。听到此处胡丽君猛爆了句:“留下活口也是细节?”   “呵呵……我猜他是故意的,我想听听你的想法。”郭定山笑了,好像也遇到了一位知已。   简凡双手合十,一副恭敬地样子作着揖对着郭定山说道:“知我者,郭老也,那我就胡说了啊……”   “愿闻其详。”郭定山很诚恳地说道。   胡丽君和吴镝互视了一眼,只觉得这一老一少别扭得厉害,郭定山是退休后被反聘回局里,当个顾问的角色,一般案子顶多就是指点几句。平时就厉言厉色不好打交道,今天的表现倒奇怪了,和一个小屁孩说得不亦乐乎。   “好,现在假设我是A,我是这桩案子的主犯,郭老您扮演D,车场接应的;胡姐你们俩位,是B和C,持汽枪的案犯……如果再现案发现场,应该是这样:我从背后尾追着四个接款员,临出门厅的时候开枪先击毙没有戴头盔的银卫、另一名银卫在回头的时候,接着也被我击毙;我的枪响就是信号,侧前面埋伏的C和B同时动手了,使用的是汽枪,大功率的,一左一右击伤了取款员。注意,这个时候是关键,D,郭老扮演的角色在枪响的同时也动了,把车开出来掉头。前面、上方、以及后面视线全部被遮档住了。C和B提上了钱箱从容而去,真正目睹这个经过的人不多……我是A,我在看到这个现场没有发生意外,一切顺理成章解决的时候,才大摇大摆地从门厅退回来,注意,我穿的是医生制服,医院里,谁还会怀疑一个穿白大褂的是枪手呢?……如果此时发生了意外,或者B和C失手或者取款员逃路反抗,我会马上从身后补上一枪,以策万全。这,应该是那几秒钟发生的事……四个人,是最佳、速度最快而且最安全的组合。”   简凡指点着江山,意气风发,憋了一路的想法,终于发泄而出了,一干人脸上的惊讶,或者此时也让简凡觉得满足无比。   “那他为什么要留活口呢?”吴镝听得有点惊心动魄,下意识问了句。   “小吴呀,呵呵……你这脑子转得太慢了,跟不上这个罪犯A了。”郭定山听明白了,指着简凡开玩笑。   简凡理解地笑笑解释道:“费尽心思地用汽枪,也是计划的一部分,胡姐,我问你个问题,如果当场死了四个人,你作为旁观者,一看这种情况,会怎么样?下意识的。你是一个普通人角色。”   “远远看着。”胡丽君狐疑地说了句。   “那么要是还有两个活着、会动呢?或者还在那儿惨叫呢?”简凡眨着眼。   “救人呀。”胡丽君脱口而出。吴镝一拍脑门恍然大悟:“对,破坏现场。”   “你真聪明。”简凡嘿嘿笑着说了句:“这里就在医院门口,医生、护士,谁能见死不救呀?担架、急救一来,人员一杂,连罪犯的脚印也消灭了,对于犯罪,最好的隐藏方式不是找到一个隐密的地方,而是把自己置于众目睽睽之下,变成一个普通人。”   “厉害。”吴镝竖了竖大拇指。郭定山听得眉开眼笑,拍着巴掌说了句精彩。   胡丽君有点不悦地瞪了简凡一眼,好似觉得被冷遇了一般,悻悻问了句:“好吧,就算你猜得全中,那么线索呢?从哪里开始查。”   简凡笑着看看郭定山,这老头笑了笑,很豁达地说了句:“你知道,我也知道,不过还是你说出来吧,要我说,就有点剽窃之嫌了。”   “呵呵……胡姐,这里面你忽视了一个重要的问题,出警到这里是十三分钟稍多一点,到这里的时候急救室里已经取出了伤者的铅弹,也就是说,不到十分钟就上了手术台,这急救,是谁组织的呢?是不是假医生指挥着真医生来急救呢?我不知道里面有没有问题,不过我觉得有点可疑;既然他来过这里,我想在监控室的录像里应该留下了他的长相,存盘的监控里应该有蛛丝马迹,这会成为我们将来比对证据;医院里二十四小时值班,破坏监控的时候,应该有人碰见过他……我知道的不多,现在思路断了,我想看看最近收集的信息,这里应该还有很多我们不知道的线索。”简凡难住了,有点不太确定地说道。   “说得好,小伙子,罪案和侦破,都是从案发的第一现场开始的,只有我们把这里吃干嚼尽了,才可能事半功倍,不会再走回头路……来,我陪你一起看,小吴,把专案组的信息调过来。”郭定山说着,摸出老花镜,俩个人一人一摞,旁若无人的看上了。   胡丽君看着插不上手了,示意着吴镝,轻轻地退了出去…… 第四卷 四面皆楚歌 第10章 千头兼万绪   “喂……陆坚定,你干什么吃喝的啊……”   支队专案办,只剩下一个伍支队长火急火燎地等着下面的信息和市局的消息,一直到接近十八点,案发过去六个小时还没有见到重案队有所进展,拨着电话训上了:“这都几个小时了啊,堂堂的重案队,连现场第一嫌疑人,一个开车的司机都找不到……什么什么,有可能回郊区亲戚家?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居然还是一句有可能?……我提前通知你啊陆坚定,这次你给我干砸了,直接卷着铺盖下所里,到片区查户口……话撂这儿了啊,天黑以前,抓不到人,就地免职,谁能抓着了,谁来当这个重案队长……”   说完了,吧唧扔了电话,说是通话,其实就是在电话上恐吓了一番,发泄了一番,市局正在召开6.24专案的部署会议,而这里别说破案,连进展都没有,甚至连有价值的线索都没有查出来,这可没法交待。   正觉得胃里隐隐作痛的时候,敲门报告声响了,应了声,却是信息组秘书,直愣愣地站在刚进门的位置递着一张打印文件汇报道:“伍支队长,刚刚内网接到了市局6.24会议纪要,二级保密。”   “说内容……”   “参会的有张副市长、政法委张书记、梁局长、肖副局长以及市局相关的部室,会议的主要议题为……”   “得得……什么时候了,还扯这些玩意,说内容,限期几天。”   “十天。”秘书的眼睛骨碌碌转了转,讪讪说了句,这就一个主题,限期十天破案。   “医院的排查有消息吗?郭老和吴科长去了不少时候了,有什么发现?”   “没有最新消息,只是对嫌疑人的作案手法重新进行了精细描蓦,现在已经确认确实有一位主要嫌疑人开枪后退回了医院,从住院部脱逃……”   “得了,别说了,净搞这些纸上谈兵的事……噢,不是说你啊,你去吧。”   伍支队长说着,挥手屏退了秘书,只觉得胃,更疼了,不知道是因为没有头绪的案子,还是因为刚刚得到了这个限期。   ◇◇◇◇   医院的急救室里,难得的一会清闲时间,一身警装的胡丽君、吴镝和重案队调来的成像蓦写专业的几个人四散坐着,其中就有史静媛。为了得到嫌疑人的体貌特征,支队把血本都拼上了。   胡丽君还是继续了几次的话题问道:“杨医生,还得麻烦您重新把急救的过程叙述一遍。”   “没关系,没关系……”穿着白大褂的大夫,此时倒不像对待病人那么没耐心了,仔细想了想说道:“12点我刚刚接班换上了衣服没多大一会,门口就跑进来一位医生喊着我说,外面银行的人受伤了,孙主任让组织抢救,一听说在我们医院门口被人打伤了,这不都现成嘛,我喊着李医生、小郭,实习的医生,还有俩护士,赶紧地往外跑……哎哟,一出门吓了我一跳,那位男的,捂着眼睛在呼救;那位女伤员,颈部中弹了,自己捂着连喊都喊不上来,已经出现窒息症状了,要不是我们抢救及时,今天可就不是两条人命了啊……我当了十几年医生,这场面可还是第一次见……”   “杨医生,那位来叫你出去抢救的医生,你能确认是谁吗?”胡丽君问着细节。   “哟……这个……这个……哎,就是啊,这是谁呀?孙主任知道吧?”杨医生难住了。   胡丽君说道:“孙主任根本不知道。这个人和你们一起施救了吗?”   “我怎么感觉熟熟的,就是想不起来呢?……哎,对呀?没有啊,就我们急救室的几个,都认识,再没见过这个人?谁呢?……这个不好说,咱们医院里一穿上白大褂,差不多都一个样子。”杨医生难为地说道。   胡丽君和吴镝互视了一眼,心知肚明了,八成是个陌生的或者假扮的人,混水摸鱼了,对急救医生、护士以及急救部的负责人询问下来,都已经说不清当时是谁发动的了,还就杨医生一个人见过那个穿着白大褂的。   “您再仔细回忆一下。”史静媛看着胡丽君的眼色,翻着画板说上了:“想想他的身高、体型、体貌上有什么明显特征……”   那医生迷糊了,努力地、使劲地回忆着,狐疑地说道:“没什么特征呀,中等个儿、穿着白大褂、戴着医帽和无菌口罩,说话是本地口音……今天太乱,急救那会跑出去十几个医生帮忙……这个……”   “杨医生,那你总能看清他的眼睛吧?说说他的眼睛长什么样子……”史静媛耐心地诱导着,要重现目击者的记忆,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而要把这些准确地画出来,就更难了……   胡丽君看着几个人都描上了,轻轻地退了出来,旁听的吴镝也跟着出来了,一番询问下来,倒明白了点,悻悻说了句:“看来郭老他们猜得不错,有可能这个未知名的医生,就是开枪的嫌疑人,通知急救上的人,再大摇大摆走了,这事知道了简单,可不知道以前,还真不敢想,有这么胆大的人。”   “我也是第一次见啊,如果他真是这么干的,那这胆子简直大得没边了,差点就从咱们眼皮底下溜了。”胡丽君发表了评论,跟着电话响了,是陆队长的,又聆听了一番训斥,不过听口气,像是队长也挨训了,把火次第地向下发泄。挂了电话,胡丽君讪讪笑了笑道了句:“我们队长,急火了……又是老一套,再查不出个头绪来,让我回派出所管户籍。”   自嘲般地笑着倒引得了吴镝的同情,理解地说了句:“基层我呆过,够辛苦。”   “吴科长,别关心我了,怎么样?郭老和简凡他们呢?”   “在后院住院部,俩人神神叨叨正讨论着呢。这一老一少,还真是谈得来,这都快一个多小时了吧。”   “我去找找,看看他们还有什么新的发现……”   胡丽君说风就是雨,风风火火地走了。吴镝正自无聊等着郭定山的当会,一伸头向着窗外看的时候,倒看见位熟人,有点暗自窃喜地打电话,拨上了电话说着:“红杏,你怎么也在这儿……”   “吴科长呀……我跟我们队里史姐,作嫌疑人成像的那位,一起来帮忙了呗,你也在这儿呀?”   电话里的声音甜甜的,正是杨红杏,和史静媛一起来案发现场了。   ◇◇◇◇   “断了,从这里开始咱们就全盲了……”   简凡和郭定山站在住院部院子里,从这里可以直通医院大楼,发现物证的地方就在出口垃圾桶里,而这个垃圾桶里,带血的绷带,用过的一次性口罩等等一些医用垃圾塞了半大桶,每天新增的还不知道有多少,如果稍稍迟点,怕是要连这个关键的物证也要毁了。不过即便是找到了,意义也仅限于推测当时的案发场景,省警校实验室没有从遗弃物上找到可供比对的DNA样本,这对于真正的追捕和身份定位起不到作用。   这个独立的住院部里有单独向外的大门,出了大门东西两个方向,不管是步行还是驾车,用不了五分钟就消失的无影无踪,重案队的几位正和门卫询问着什么,不过看这里进进出出的病人和家属,要让年纪不小的看门人准确地想起某一个人,这难度比直接抓住那个人并不小多少。   断了,简凡只觉得有点茫然,眼盯着大门外不知所想。不想接触这案子,是因为从一开始就感觉到了他的难度匪浅,而自己所能做的却极其有限。把医院的过程描述出来的时候,感觉再往下就是一个瓶颈了,这个瓶颈,简凡知道单靠自己,是突破不了的,真正的刑事侦察学对自己来说太过深奥,甚至于有些技术手段身处其间都看不明白。   “小伙子,丧气什么?你已经描出了一个非常准确的轮廓,现在我们梳理的线索已经有了一个大致方向,而且这个方向应该对路,城边三十几个特警组都装配了银线类扫描专用装置,除非他把钱埋在太原不出城,否则一动,我们就会有所发现……对了,刚刚看笔录,你好像并不热衷,我怎么觉得你有点勉为其难的意思?”郭老头倒乐观,估计是见的案子多了,并不以为然,笃定的神色能感染到身边的人。   “呵呵……郭老,其实我不太喜欢这刑侦啦、什么破案啦,我最喜欢做饭,有句话叫货卖识家,如果做一道美食到了不懂吃的人嘴里,和普通的没有什么区别……今天也是如此,如果根本没人跟你合拍,即便是你知道嫌疑人是谁,恐怕说出来都不会有人相信吧?……如果没有您支持、没有胡组长的支持,我想我都不好意思在这个场合说话。”简凡笑着解释道。   “呵呵……不过事实证明,你说的不错,很有借鉴和指导意义,警察不是仅凭枪来威慑犯罪份子的。”郭老头笑了几声,敢情明白了,年青人多少还是有点被冷落了带了点情绪,安慰道:“小伙子,我不否认咱们公安局里官僚的成份重点、不否认里面尸位素餐的人有点、也不否认里面论资排辈、拍脑袋决策和外行指挥内行的情况都有点,可你同样不能否认,警察这是一个很光荣的职业,当好一名警察,就得守得住清贫,耐得住寂寞、受得了冷眼……”   “郭老,这些话有点偏颇,您已经退休了,您这套价值观多少还是有点过时了;而我还没转正,都不算严格意义上了警察,这个话题,咱们避开可以吗?免得咱们之间有代沟了。”简凡嘻笑着,婉言表达着自己的意思。一句话引得郭老头哈哈大笑,直拍着简凡的肩膀不无赞赏地说道:“我是个痕迹检验专家,在你身上我能发现我这一代人的痕迹,谦恭谨慎、遇事隐忍、小心细致的优秀品质,哈哈……我猜你家里应该有我这么一位老古板。”   “嘿嘿……不是一位,是两位。我爸、我爷爷都这样。”简凡笑着道了句,这个亲切的郭老头倒比相像中要好处得很。   “哈哈……怪不得。”郭老头乐了,笑着仿佛彼此间距离更近了几分,拍着简凡说道:“别灰心,现在我们的明线、暗线已经有了很多条,有时候案子并不像我们想像的那么难,一会咱们和重案队交流一下意见……哎,你觉得失踪的司机有没有价值?小陆他们正在追这这条线,很快就有分晓。”   简凡想了想,摇摇头,判断了句:“价值不大,不会这么简单,这条线太明了,我宁愿相信是个什么样的巧合,持枪、抢劫且数额巨大、命案,那一条都够掉脑袋了,要说通风报信有可能,明打明参与那是找死……即便是有,关系也不会很大,我以前都不知道,银行的管理和保卫这么差,俩名银卫一名没有上弹,另一名枪机上还挂着锁,整个就是两根烧火棍唬人呢。”   这事有点可笑,又有点可悲,陆续出来的现场物证描述发现,两个银卫手里的霰弹枪根本不能发射,甚至于连弹都没有装。银行对此的解释是走过一次火,怕误伤,所以才这样;可也正因为这样,才让俩人冤死得厉害,别说没有反应过来,即便是反应过来了,也没治。   “这就是制度和管理上的漏洞加上思想上的麻痹,给了犯罪份子以可乘之机。太原三年没有发生过恶性的银行类抢劫案了,而这条街的建行分理处,十年了都没有出过什么意外。这一次又是外围取款业务,和银行自身的金融保卫又有所差别,一个司机溜号了、两个保卫没有保卫能力、车上应该留守的警卫也没有派,银行也商业化了,觉得多少年没事,也学会在保卫上精打细算了……祸患常积于忽微呀,这个案子不管是谁做的,选择的时机、所用的手法、找到的管理漏洞,都非常巧妙。”   郭老头侃侃说着,话里倒透着对制度的无奈和对罪案的欣赏,这句话让简凡觉得熟悉,好像和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看多了罪案的实施,有时候会有一种莫名的代入感,会为精彩绝伦的手法所折服,当然,如果能把这种人折到自己手里,那更会是一种巨大的满足感。   从这个层面上说,犯罪和对付犯罪,都是控制欲望的发泄。每个人都需要心理满足,而警察这个职业,或许更让人神往的原因就在于,它能够给人带来超乎其他职业的满足感。   ◇◇◇◇   胡丽君到了后院的时候,见到了个奇景,俩个人,一老一少、一个稚嫩一个苍桑,都在看着高楼顶上越沉越低的夕阳感叹。忍不住心里有点笑意,招呼着俩人,说着从其他队传回来的消息。   仨个人回到了一楼的临时询问兼值班室,市局刑侦处的吴镝、支队派车来接郭老的人和重案队忙了一天要稍事休息的,都聚在一起了。   郭老头坐到了正坐,七八名干警有坐有站看着这位传说中的前辈,简凡站在门口,随意地翻着手机上内网刚刚发过来的最新情况通报,一进专案组,这种即时通讯的手法就连接到了组员的手机上,方便得紧。有最新案情都会第一时间按保密级别通知相关人员。   “好了,刚才对医院的盘查又深了一层,现在我们有了一个大致的方向,小胡、小吴,你们记一下,回去向伍支队汇报一下,我的任务到此为止,剩下的该你们发挥了……首先声明,我是顾问,大家即使是对我的意见也要去伪存真啊。”   郭老说着,引得一阵笑声,就听他安排道:“第一条线是追失踪的司机,这是一个直接和关键的证人,有没有问题查清了才知道,陆队长和秦队长俩名大员在干这事;第二条线就在这儿,医院,要深挖细查,现在种种迹像表明,这个嫌疑人对医院熟悉的程度超乎想像,包括地形、楼层、线路,甚至于还知道急救部的孙主任,我想他应该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出现过,至于以什么样的身份、什么样的方式进到医院,就需要大家的努力了;第三条线是他的脱逃路线,现在需要吴科长你们作信息汇总,把医院留存的监控和案发时间通过几个路段的车辆交叉比对,找找看其中的嫌疑车辆,行人。这是个细致的活,需要时间;第四条线是枪源,各大队在查了,不过希望不会太大;最后一条线,就是我们的武警和特警的排查,这种排查大家也知道,只能是一种震慑作用,让嫌疑人不敢乱动,不过靠这种方法抓捕到嫌疑人的可能性不太大……老生常谈啊,工作要做细做扎实;侦破不怕慢、就怕心里乱;工作不怕慢,就怕原地站,做不扎实,回头还得重来,那时候想快也快不了了……我就说这些,简凡,你还有补充的吗?”   这话一出,把关注的焦点都射到了简凡的身上了,史静媛有点高兴,好像看着队友出息了;胡丽君的眼神似笑非笑的看着简凡,不知所想。不过从吴镝眼里出来的目光就不是那么友善了,今天的风头被一个小警察夺得干干净净,要是郭老吧还没说的,偏偏是一个不入流的基层小警,这市局刑侦大处可就有点说不过去了,最起码支队也要小看你一个层次。   “啊!?”简凡被喊着一怔,刚刚看完信息通报,一听这话,莫名其妙地问了句:“郭老,最新一期通报上,弃车现场车辆上发现的挡板残泥、车厢里鞋泥里含花粉、有机肥,这表明这辆车曾经去过的地方,应该有花,菊花?太原有菊花的地方多吗?”   此话一出,引得一干人哈哈大笑,睿智的小警又回复白痴的本性了。胡丽君笑着说道:“你真不知道还是装迷糊,太原市的市花,满城都是。”   “饭店我知道,那东西我那知道,就看着都分不清。”简凡悻悻说道。   “简凡,你想说什么?这条信息对你有所触动?”郭老笑着说了句。   “我有个想法,大家要不考虑考虑?”简凡证询似的,不太确定,正要说又有人闯进来了,却是肖成钢进来倒着喝水,把话打断了,气得简凡瞪了他一眼。   “说说……又有什么奇思妙想了。”胡丽君说道,郭定山和简凡到来,俩人从分析笔录入手,沿着案发的现场和路线来回走了几圈,边走边说边讨论,好多个忽略细节被一一捡起,还真有点豁然开朗地感觉。   “我学过两天射击啊,我想可以从这个专业的角度考虑,这种汽枪市面上没有,俗话说三天不练手生,我想特别是持汽枪那两位,他们应该有一个试枪的地方吧?如果要能把这个地方找出来,这个静态的场所是不是会给我们留下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呢?十几米外准确的命中目标,而且在跑动的过程中换弹击发第二枪,也没脱靶,这个水平不错啊,最起码各位民警里面有很多人达不到这个水平。”简凡愣着眼解释道,只觉得自己练了这么几个月才这水平,人家这水平明显也不低于咱。   这话说得,胡丽君悻悻看看左右,都是怪怪的眼神;郭老笑而不答,有点神秘莫测;史静媛轻咂了一声嘴巴,像是无奈。简凡看看各人都怪怪的,自己也不甚确定,这倒好,有点冷了。不过在大家看来,这个办法确实太过于白痴了。   没人说话,不料来了个痛打落水狗的,吴镝笑着接着话题问:“简凡,你知道太原有多大?”   简凡愣住了,摇摇头。   “6988平方公里,市区周边以土石山地、黄土丘陵为主,有一半以上的地方产过山菊野菊或者人工菊,只要你在野地里走过,你的鞋泥里肯定会含菊花花粉,要覆盖这么大区域,你知道需要多少警力吗?”   简凡傻眼了,摇摇头。   “把全省警力都调这儿,也未必找得出来。从概率上说,比三百万人口里找出四个嫌疑人的难度更大。对了,你确定他们一定会试枪,一定会在太原试枪吗?那么即便是找到了这个试枪点,找到了现场残留的铅弹,又对抓捕和追踪有什么帮助?”吴镝继续问道。   简凡确定不了,更愣了,又摇了摇头。   “再往下就没什么说的了,那你不如干脆找嫌疑人住处,都没有这么难。”吴镝笑着结束了。   简凡摩挲着嘴唇,深为后悔这太原上学几年,居然连人文地理这些常识东西都没学多少,讪讪地说不出话来了。第一次被人抢白了一顿,再看吴镝,那脸上的小痘痘隐着的傲气又出来了,端上了领导的架子。这架势让胡丽君有点反感,脸扭过了一边,郭老也不揭破,笑着和吴镝告辞回支队,临走了拍拍简凡的肩膀,不知道在鼓励,还是在无语,不过脸上表情却是很善意的。   史静媛和重案队的继续忙去了。胡丽君看着简凡有点不自然,笑着安慰道:“不怕错,有想法就好,错了咱们重来。”   “错!?”简凡一愣,虎气道:“谁说我错了?我没错呀,胡姐,我坚持我的判断,这也是个常识性问题,这种案子他们肯定准备了几个月,这期间在太原呆的时间不会短了,要用枪,他必须保证枪的性能发挥到最佳状态,怎么可能不找个地儿试试呢?再说了,我觉得这是一个单刀直入抄后路的办法,直接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说不定就能直捣黄龙,难是难了点,不过……笑笑,成钢再笑我踹死你啊。”   简凡说着走题了骂上了,肖成钢扑哧笑着直吐水。这个团队里,就这货简凡敢骂了。俩人还没争辨开,胡丽君倒有点不耐烦了,推拒道:“这个问题咱们以后再谈,你和郭老虽然捋出了个方向,可这么多线索需要整理,咱们不纠缠在这个问题上啊,再说我也没有警力分开去干这个。”   明显地在推辞,不料简凡也不惧胡丽君,伸着拥抱也似地挡着门,嘴里说道:“不行,我要查这条线,是你非要我坚持的,我现在坚持了,为什么你要让我放弃……我没有朝你要警力,那你也不能一点支持都不给吧?”   胡丽君被挡,有点脸红,再看简凡很郑重的脸色和眼神,心里有点别扭,很别扭,每次见了这个和自己有过肢体接触的小男人就有点别扭,有时候还有意地躲着,正自无话可说的时候,背后肖成钢起哄,举着手郑重说道:“锅哥,我支持你,我和你一起查,这条线索非常有价值。”   “看看……看看……群众的眼睛是鲜亮的。”简凡乐了,指指嘿嘿笑着的肖成钢要质问胡丽君。胡丽君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好吧,医院里暂时用不上你们了,你们随便,我可以知会各派出所协助你们外围排查,加上郭老的五个建议,这算第六条线,不过如果案情有变,你们要随时听候调遣。”   “好啊,没问题。”简凡几分不服气地。   “让开,要调查,可以开始了。”胡丽君说着,瞪着眼,简凡闪开了身,拉着门要出去的时候,胡丽君突然转身回来问道:“简凡,你非要证明你与众不同么?”   “我确实与众不同,刑侦的手段我不懂多少,我的能力也不大,专业知识我也没多少,我一直在力所能及的事,不管能不能干成,我尽力了,刚才去重症监护室看这俩位伤员了,即便是我现在停下来什么都不干,我也问心无愧。”简凡突然间正色地说了句。   胡丽君叹着气,摇着头走了。遭遇了再次不理解的简凡再看成钢有点亲切了,笑着一挥手:“走呗,谢谢你啊成钢,关键时候支持锅哥。”   “谢个毛呀?你丫就是一白痴。要能找着那地方,我还不如去买双色球中五百万呢?”肖成钢伸着脖子,不屑地说道。   简凡不理解了:“什么意思?那你还跟我?”   “跟着你,有人管饭;跟着你,能悄悄溜号,跟着你,一起偷懒;我在这儿,不是让我刨垃圾堆就是挖厕所,这是人干的事么?”肖成钢终于道出了原委,有点喜出望外。   简凡悻悻然转身就走,被这么低的觉悟气着了,肖成钢颠儿颠儿跟在背后。俩人出了门,门厅的现场已经清洗干净,隐隐地只见得稍有印迹还在,简凡慎重的绕着那摊印迹,心里几分恻然地离开了,不料刚走着,肖成钢却是鬼鬼祟祟指着前方:“喂喂,锅哥,你看你看,那是不是班长对象啊……看看,他们握手呢?市局那谁呢,叫什么,好像叫吴镝来着,这名字牛B啊。”   简凡侧头一看,再一看,喉咙里发痒,“呃”地嗝了声,可不咋地,杨红杏正高高兴兴地和吴镝握着手再见,看样是老朋友一般,吴镝上车了,杨红杏尚自轻招着手再见,说不出的女人温柔味道,就像……就像那天晚上和自己再见一般,一点也不见平时的河东狮吼的样子。   呃了下,心里有点嗝应,本就看这吴镝不顺眼。谁知道这人跟苍蝇一般,还专门就嗝应你。俩人出了大门,肖成钢四下找警车,却没发现简凡常开的那辆2020,正诧异着杨红杏却是笑着上来打招呼,简凡没那么热情地理会,侧着头要走。不料肖成钢这货恬着脸问道:“班长,谁呀?你对象呀?”   杨红杏正不知道该说什么呢,一听这话笑了,再看简凡的表情像飞醋了,故意说道:“是啊,怎么样?市局刑侦处最年青的副科,副主任主持工作,我家里介绍的对象。”   说这话的时候有意的注意着简凡的表情,而简凡却是怪怪的、不为所动地看着杨红杏翘翘的鼻尖,挑着眼皮的挑恤,脸上像古井一般毫无波澜,像根本无所谓一般。   “不错不错……比咱哥们强,以后可得班长多多提携啊。”肖成钢竖着大拇指拍马屁。   杨红杏的心思不在于此,笑着问简凡:“简凡,你呢?怎么不说话呀?不会是妒火中烧了吧?不会是见了这么年青的科长,自愧不如了吧?”   “呵呵……我还妒火中烧?”简凡一下子被这个玩笑气乐了,回敬了句:“我看你是白天发骚,骚扰的骚,不是烧火的烧啊。”   “再说……”杨红杏本待逗一句,却不料这个结果,声起腿上,长腿直踢简凡。   只听得哎哟一声,有人栽倒,简凡没事,侧身早跑了,肖成钢猝不及防,被踢了个正着,捂着腰大喊救命,杨红杏待要去追,沿路的岗哨还没有撤完,又不好意思,悻悻地扶起了成钢,一句话没说,气咻咻地跑进医院里了…… 第四卷 四面皆楚歌 第11章 扑朔又迷离   19时40分,陆坚定和秦高峰带着重案队两组分头行事,终于在万柏林区一个小区楼层里抓到了失踪七个小时的司机柳旭成,一干早心急如焚的重案队员把这个讫今为止抓到的第一个最大嫌疑人蒙着头押回了重案队,预审不到二十分钟,嫌疑人头冒冷汗、全身抖索,在预审室里满地打滚。一检查更加重了对此人的怀疑,有毒瘾,有作案动机。在对嫌疑人紧急治疗的同时,重案队根据柳旭成的通话记录,又传讯了五个人,其中三名是有前科人员,这个人的嫌疑越来越大了。   铁路二院的排查现场,俩个小时后完成了第一副拼图却是有点不尽人意,仅仅是一个戴着口罩的医生画像,身高一米七二到一米七六、体重六十至六十五公斤、长脸、宽额、两眼眉毛很浓,操本地口音……特征不少,但无法定位。   吴镝指挥的CCIC罪案信息处理也在忙碌着,根据从住院部出来的交通监控,案发以后十分钟总共有370余辆车辆通过,在庞杂的信息处理中也显示出了这个科班生的刑侦思维不同凡响,有郭定山和简凡提供的方向,两个小时的前后对比,对其中13辆进行了重点排查,发现了其中一辆为前三天报失的车辆,消息发布到外围排查的民警手上,一个小时后,派出所民警在尖草坪区环城高速公路边上发现了这辆白色捷达,没有留下有价值的痕迹,不过却扔下了最直接的证据:四个空空如也的钱箱。不用猜也知道,嫌疑人进行了第二次弃车。   至此,对整个案件的描蓦更加清晰,吴镝不自觉地用上简凡ABCD四个嫌疑人的假设,作为领导的的嫌疑A,吴镝和简凡甚至加上郭定山的描述都不算十分准确,更准确的是:此人退回医院后,虚张声势指挥医生抢救破坏现场,而自己却从住院部驾车直达鑫达建材市场,时间正好和红色羚羊绕道而行的速度基本相当,如此一来,断后的再次成了接应的人,接应之后四个人在行动中把钱箱撬开,在市区绕了半个大圈最后第二次弃车,提着劫款消失在大街上。   也就是说,全市的两千多警察忙着围堵各个出城路口的时候,这四个枪案嫌疑人正驾着车在市区转圈,通过两次弃车实现了金蝉脱壳,跳出了警方的追踪视线。   如果说凶案现场不至于吓到重案队成员的话,那么这四个嫌疑人作案手法的精巧,却让看到通报的所有专案警察,倒吸了一口凉气……   陆坚定开始认准了司机的嫌疑成份,咬着这条线往下死追……   信息处的吴镝还在挥着一干科班出身的警察,在交通监控上留下的影像中试图提取可能出现的司机肖像特征……胡丽君一组还在医院里忙着排查和斟别笔录中提到的信息,把搜索的范围扩大到了医院的保安、医生、护士以及曾经在医院工作过的临时人员,烧锅炉的、搬运工以及清洁工加上一大堆司机,信息越来越繁杂,不过从中已经提取到了数个有作案嫌疑和有前科的人……   市区周边道路口排查的人员不仅未减,反而增加了部分武警支队派驻的人员,这张大网虽然不一定能捕到大鱼,但把大鱼围在市区却是一点问题没有,胆子再大,他也不敢挑恤荷枪实弹的武警。   时间过了八个小时,案子的脉络在一点点清晰,虽然没有掌握嫌疑人的确切身份信息,但也可以说有了重大进展,熟悉了他的作案手法、熟悉了他的逃跑路线,循着可能留下的线索步步推进,都觉得离嫌疑人已经不远了,都在磨拳擦掌跃跃欲试,谁都知道拿下了这个大案,对于自己的职业生涯将是一次质的突破,比如吴镝,可以名正言顺的扶正;比如伍支队,可以凭着这个案绩再上一个台阶,将来取代肖副局长的位置;各大队也一样,没准谁就会成为下任的副支队长人选。这个特殊的队伍,什么都可以是虚的,唯独破案率是重头货,谁也小觑不得。   ◇◇◇◇   对了,还有一条线,简凡。   看着专案组发过来的最新消息的CCIC罪案信息的描蓦,悻悻发了句感慨:“这犯罪分子,就是比聪明啊,他娘滴,打破的脑袋我也不出了,断后的一转身又变了接应人;弃了一次车跟着再弃一次……聪明、精彩……呵呵……”   笑着把手机塞回了口袋,付了出租车钱,下车的地方正是今天的目的地,盛唐夜总会。   成钢被扔在队里,吃了饭抓紧时间休息。队里有案子的在忙,没案子的跟着秦队长到重案队帮忙,一般公安系统里的小集体现象很严重,重案队和刑警队就像御林军和普通当兵的差别,大家都不太待见,不过一队和重案队经常联合办案,期间倒没有这么多芥蒂。   下了车步行几步,小迷糊保安睁着眯眼,笑着迎上来,殷勤地让进了夜总会,直上了六层的音乐包间,今天看样生意不错,几个包间都隐隐地传来了南腔北调的歌声,到了七一八房间门口,就听得久违了的声音:“脱脱脱……别耍赖啊,我都不耍赖,你们耍什么赖……”   是唐大头,声音里夹杂着几个女人咯咯吱吱的笑声,猥亵无比,简凡心里咯噔一下,怀疑这货不会在包间里的真刀真枪干上了吧?正考虑是不是进去的时候,小迷糊一敲门就听得唐大头喊,进来吧……   简凡正要进去,马上又是赶紧地后退,一见着房间里围着唐大头的仨个女人已经有两个光着上身了,听得门响正慌乱地穿着衣服,茶几上扔着一堆扑克牌、酒瓶,居中坐着的唐大头穿着T恤回过头来,捉狭似地嘿嘿傻乐呵。敢情在这里玩裸陪裸牌的花样呢。   脱得快、穿得更快,眨眼功夫红绿蓝间的小褂子、小外衫套着,三个女人呵呵笑着、蹬蹬往外走,其中居然有一位两手指捻着几张百元大钞,朝胸前一插,纸币就消失了,看来那地儿是个天然的钱包。三个女人一走,唐大头笑着出来了,简凡有点悻悻地瞪了一眼,知道这家伙是故意的,之前已经打过电话了。想到此念没好气地说了句:“唐大头,你这干嘛呢?这才几点,都准备三飞上了?故意表演让我看呀?”   “咂,什么三飞?你看清楚啊,我们打牌呢,可没打炮……我输了赔钱,她们输了脱衣服……哈哈……你迟来十分钟,我能把她们都整成全裸的。”唐大头高兴地说道,好似玩得高兴得不得了似的。   小迷糊保安不屑地评论了句:“唐哥,你这真是瞎浪费,有您输的那钱,让她们直接裸陪三飞都没问题,何必呢?”   “去去,这是娱乐,你懂个吊……一点情趣都不懂。”唐大头打发乡下人一般把小迷糊哄走了,一副高雅人不堪粗俗人评论的架势。回头拉着简凡进电梯直到十二楼,简凡不解地问着:“喂喂,怎么了,我找你说事呢?”   “走啊,知道你没事不来……找个清静地方。”   “别搞这些乱七八糟的啊,这两天可是严查期间,就你刚才裸陪裸打牌,给你关派出所里都是轻的。”   “哈哈……还用你说,我姐夫早通知了。”   “通知了?他通知什么?”   “他说呀,发生大案了,这个娱乐场所肯定临检少不了,让我们小心点呗。”   “哟……”   唐大头随意说着,让简凡的心里又是一沉,这个出案排查的思路已成了固定模式,稍微经过点事的人就知道。那么……那么作案人能从现场顺利脱逃,这点岂能不知?一念至此,莫名地让简凡心里有点失落,看来一队和师傅那个组,要瞎忙活了。对于今天这个案子的嫌疑人,越来越显得与众不同,那就更不能以常理度之了。   没有注意到简凡表情的变化,早已一嘴酒气的唐大头出了电梯,拉着简凡喋喋地寒暄着,走到了中间的一间房间,简凡一见曾经来过,在这里见过曾楠,还未等出口询问,唐大头擂着门早喊着:“楠楠,出来接客……我给你领了个小白脸来了……”   门应声而开,吓了唐大头一跳,曾楠眦眉瞪眼像在恐吓唐大头,差点就要拔拳相向了,唐大头一惊赶紧地往后躲,把简凡推到了前面,不过一见简凡,曾楠这脸色马上多云转睛,笑吟吟把简凡往房间里请。简凡一瞧桌子上的电脑屏幕上的几个摄像分屏,明白了,自己打从一进门,图像早传到这里了。   “哟,比我们一队还先进啊。”简凡笑着说了句,一回头却见得曾楠脸色又变了,手指着门外恐吓唐大头,嘴里低声叱着:“去……滚远点……”   人前的时候看着唐大头无限风光,吆来喝去其他人,没成想这人少的时候,唐大头好像对曾楠还有所畏惧似的,曾楠作势要抬腿,居然吓得唐大头倒退了几步,简凡笑着直让了曾楠,拉着唐大头回身说道:“别误会,我今天还真是专程找唐哥来了,您把他赶走了,我可咋办?”   “就是嘛,小简是重友轻色,哈哈……我们是什么?兄弟。”唐大头倒乐了,大咧咧地进了这个标着经理字样的房间,跟着大咧咧坐到了沙发上,支着脖子喊:“上瓶酒,我们兄弟边说边谈……好几天没见你了啊,忙啥呢忙?”   这边胡咧咧着,曾楠却是悻然一脸,双手叉在胸前坐到了办公桌后,不理会唐大头。简凡刚坐下,随意接了句:“瞎忙呗,还能干什么?”   “我靠……”唐大头不经意一眼看到了简凡左腋下鼓鼓囊囊地顶着衬衣,指着那地方脸色大变地说道:“这干嘛呢?来我这儿还操着家伙?”   简凡一惊、一愣,再看自己的胳膊下,笑着解释道:“今天是武器出库、全体动员……我就是为这事来的啊。”   听得这话,曾楠脸色不悦更浓了几分,仿佛是极度失望一般,刚刚看着屏幕上简凡一身便装,还以为找自己来玩来了,此时一听,却是工作,当然要失望之至了。   唐大头一听也不乐意了,摇着脑袋说着:“兄弟,别装神弄鬼,还不就二院那持枪抢劫不是,我提前声明啊,我可什么都不知道……和我绝对无关啊,你要说我强奸我认了,别人也信。要说的抢劫,那不成笑话了吗?”   简凡被逗笑了,曾楠悻悻地剜了这货一眼,生怕他丢人似地说了句:“简凡,别理他,他喝多了。”   “我还没开始喝呢……不信咱俩比比,有外人在我就不说你了,还吓唬我?”唐大头缠杂不清地说道,俩人一句不对就要怒目而视。   简凡赶紧着接着话头说正事:“嗨,嗨,省省啊,我是办正事来了。”   “什么正事呀?我真不知道,我们和这些人不是一路,这还不知道那伙过路的牛鬼蛇神呢,都他妈一群穷疯了脑袋别裤腰带上换钱的主,就我们遇上都绕着走。”唐大头正色道了句。   这混社会、黑社会的除非绝大的利益冲突,等闲之下谁也不敢轻易沾上这类案子,严格地说他们和就靠劫杀的犯罪份子还是俩个概念,当警察这么久了,简凡倒是知道点其中的行道,笑着宽心道:“我可没说你知道啊?我不找你帮忙来了吗?……对你们也有好处啊。”   “这忙谁敢帮你,回头谁操家伙干我一枪,我冤不冤呀?……哎,有什么好处?”唐大头斜眼瞥着,一听好处上心了。   “呵呵……这案子要是不结,隔三差五临检、清查外来人口,你们这里的保安、小姐都租房在外,没准得被抓进去多少呢?生意可大受影响啊,早结案早了,你们不安安生生做生意么?”简凡很牵强附会地说了个好处。这好处让唐大头有点不屑,不过一时还真没找出个反驳的理由来,曾楠这时候倒插上嘴了,笑着说道:“简凡,你是想找线索吧?”   “对。”简凡苦着脸点点头,不无赞许地看了曾楠一眼。这时候看着能理解自己的人,都格外亲切。   “那你就找错地方了。”曾楠笑着说道:“小偷小摸小案子,混上钱来这里潇洒的有,可要犯了大案子,他不会找这种高档的场所躲藏的,很招眼;而且就我们而言,对这种人也不敢包庇的,否则我们的生意也没法做下去。”   “你们不行,可有人行。”简凡怪怪地说了句:“唐哥,你手下能调动的有多少人?”   “有……这我那知道?总有三五百吧。我靠……你不会想自己拉队伍吧?那是一群二流子,除了打架耍流氓,啥也不会啊。”唐大头一听,吓了一跳。   “让你的人,帮我找这个……”简凡说着,从口袋里掏出张打印照片,曾楠也好奇地凑上来,一看是个怪模怪样的枪支,俩人还都不认识,就听得简凡解释道:“这是一种用高压气瓶驱动的汽枪,就说你手下能调动的只有三百人,可三百人认识的,没准有三千人、三千人认识的,没准有上万人……很简单,这种枪下部或者后部吊了一个怪模样的瓶子,很好认,这些人里,没准会在那一个地方无意中看到过一眼,没准无意会看见过有人在玩,如果见过,一定不会忘了……告诉我他在那儿见到过就行了,怎么样?”   唐大头听得倒也不难,不过一愣之后叫着:“就一张,我怎么给你找?”   “准备好了。”简凡一听,又掏出一摞来,足有上百张的样子,笑着说道:“很容易记,找人传个话,你手下那帮货色一天就是四处逛游,全市的旮旯鸡角,没有比他们更了解和去得更多的地方了。”   “我靠,这是吃定我了……”唐大头悻悻拿着照片,不过没答应,反而回头问曾楠:“楠楠,这忙,咱们帮不帮?”   “警民协作,亲如一家,一家人你干嘛要分成俩家?唐哥……我可把你当哥了啊。”简凡嘻笑着说道,逗得曾楠也乐了,这话里听明白了,简凡只要一叫“唐大头”,那是没事;如果一叫“唐哥”,那敢情是有求于人了。   “帮呗,又不是什么坏事,找个线索而已。”曾楠说了句,眼瞟着简凡,眉目的笑意浓了点。   三个人合作过了,这事倒也不难,唐大拍着大腿答应了:“那成,我回头让人发一下。”   “别回头呀,马上,我可是火急火燎等消息呢啊。很简单嘛,挂个赏格,可别让他们乱说胡话啊,一定要说清楚地点。”简凡道。   “成,我让迷糊和黑蛋给你发一下……不过不一定能找到啊,我都没见过这东西。”唐大头说着起身了,摸着电话叫着手下的保安。   “对了,唐哥,保密啊,这个消息可还处在保密阶段,别让大家伙乱嚷嚷。”   “知道,瞎操心,我们的保密意识,比雷子可强多了。”   俩人打趣着,听得有了脚步声,唐大头出门了门,鬼鬼祟祟交待着。简凡看得这事已成,正要起身准备走的时候,刚刚坐下的曾楠眼里惊讶地盯着屏幕问着:“简凡,你带着人来了?”   “没有啊。”   “那你看……有临检的,这是谁?”   “啊!?”简凡吓了一跳,一盯屏幕切换一看,喃喃地说了句:“坏了,五一路派出所和我们大队的一起来了,可能要排查询问了。”   “怎么坏了?你不也查案么?”   “咂,这是私人行为,那有一个人查案的。坏了坏了,要堵这儿传出去可出洋相了,让队长知道我私自来,非收拾我不行……坏了……”简凡一急,跺着脚直喊坏了。就派出所的知道了一队有人逛夜总会让逮个正着,这传出去怕是也不好听。   “走,跟我来……”曾楠起身抓着步话边指挥着边拉着简凡往外跑,出门就踢了唐大头一脚让唐大头接待着派出所临检,唐大头悻悻地看着俩人,不解了句:“派出所的?不都哥们么?跑什么跑呀?真是的……”   俩人的身影在楼层尽头消失不久,领队的就已经到了管理区了,唐大头一见得派出所和刑警队的差不多能认识一半,站在电梯口拖时间,直埋怨着:“哎,江所长、还有这儿位哥们,您来也打个招呼呀?我们可是守法经营啊……”   “甭废话啊,不是找你们的问题,见过这辆车吗?”江所长持着一个红色羚羊的照片。   唐大头傻乎乎地摇摇头。   “那这辆呢?”又是一辆白色捷达的照片。   唐大头更傻乎乎地摇摇头。   来协查的是派出所和一队王明一组,基本上一问三不知,即便是查到了车,现在车流量这么大,谁会在意一辆不起眼的廉价车呢?知道了嫌疑人大致的体形体貌,但像这种身高体重的大致描述,还真不好定位,何况在夜总会这里,警察们本身就是不受欢迎的对象,只是大致了找保安、找服务生询问一番,例行了一番公事,两辆警车便即开着走了。毕竟这个盛唐不是自己这单位查得起的。不过大案一来,要不来例行一下,好像也说不过去。   ◇◇◇◇   对于例行的排查详情简凡就无从得知了,被曾楠拉着,直奔着上了三层楼,又朝着楼层尽头奔进了一间看似VIP包间的房间里,进了门灯也未拉,就见得曾楠变魔术一般腕上一指,表上带着弱光电筒,一耀着房间里的一拉什么开关,酒柜应声而走,后面却是一个凹处藏身,再一拉,酒柜复原了。   “哇,这么厉害呀?这黑店开得有水平。”简凡小声说了句,惊讶无比。一米见方的空间里,正好躲上俩人,八成就是为了的躲避临检而设的机关。   “嘘……关了手机。”曾楠嘘了声,悄声说着。   简凡只觉得香风徐徐吹拂而来,赶紧地依言关了手机,手机步话一关,腕上的弱光灯一灭,小格子里顿时漆黑一片,简凡只觉得没来由地一阵心慌,黑暗了呆了不久,四无声音,突然听得曾楠幽幽地轻声在说:“哎,算不算救了你一回呀?”   “算吧……谢谢啊。”简凡轻声回道。   “光嘴上说就行了呀?你得拿出点实际行动来谢我。”曾楠压着声音道。   “那你想怎么样?我可只会吃啊。要不再请一顿?”简凡轻声说道。   “一顿怎么行?……专职给我做饭还差不多。”曾楠道。   “嘿嘿……你把个雷子埋身边,多不安全,还是算了吧。”简凡婉拒了。   “说得也是啊……”曾楠好像接受了这个建议,不再强邀了,不过却是轻轻埋怨道:“这个墙真凉,喂……先别谢了,借个肩膀靠靠,不介意我靠着你吧?”   声音轻声说着,人却不容分说地转过身来,背靠在简凡胸前,大概靠到了左腋下的枪,又挪了挪位置,靠到了右膀上,好像只等着简凡来揽在怀里。靠上了,曾楠的语气里不幸灾乐祸地说道:“……别喊啊,要让人发现了,倒霉的是你……”   说这话的时候,简凡感觉到曾楠的身子在动,明显是捉弄了在偷笑,简凡也一下子哑然失笑了,俩人的角色转换了,好像自己成了只待君取的小女子角色一般,不过软软的身子靠上来,让心里顿时也是绮念暗生,这才想起,好像一俩个月了,从抗洪救灾到排查枪案,光顾着过糟糕的警察生活了,把性生活都丢一边去了。   “喂,曾楠。”简凡揶揄地说了句:“你这算不算勾引啊,我对美女可没有自制力啊。”   “是吗?你自己都说你自己除了吃是一无是处,那里值得我勾引了?”曾楠也揶揄地反问了句。   “那就好……”简凡讪讪轻声说了句。   过了一大会,曾楠又轻声问上了:“那如果我勾引你,你上勾么?”   “这个问题,还是不要回答的好。”   “为什么?”   “说上钩吧,显得我水平不高;说不上钩吧,又显得你魅力不足。”   简凡巧妙地回避着这个问题,事实上他估计自己属于水平不高的那类,曾楠那个媚眼就未必受得了。此话一出,黑暗里,只听得曾楠在吃吃笑着,声音压抑着,像捂着嘴在笑,肩膀笑着一耸一耸。丫的,简凡悻悻想着,为啥不转过身来靠着涅?那样的话,一定会耸得更舒服点……   轻轻地,轻轻地,简凡的左右手动了几次,想围着把怀里的美女抱紧一点,可动了若干次,两只手都仿佛不听指挥一般,净哆嗦了,没有实际性行动,不料这时候曾楠却有点动作了,侧着头靠在简凡的肩膀上,还真要借着这个肩膀好好用用了,靠着的时候,轻声附着说道:“你有点紧张啊?我很奇怪,你是因为有位美女靠着你紧张呢?还是因为是一个娱乐场所的女人靠着你紧张?”   “都不是。”简凡被调戏得不行,干脆右手一抬,自然而然地抱上了曾楠的肩膀,无奈地说道:“是因为很久没有女人靠着我而紧张。”   “那好,我来消除你的紧张情绪。”曾楠说着却打掉了简凡的手,跟着一起身离开了简凡的怀里,人一起顿时空空荡荡地,让简凡凭添了几分失落。一声长叹之后,却听得曾楠捉狭似地说道:“原来以为你有所不同,不过今天一见,和别的男人没有什么两样,有油就想揩。呵呵……我怀疑你也是个脚底抹油、吃完就溜的主啊?”   这次该简凡笑了,没想到不动声色地被戏闹了一下下,现在才省得,在这等风月场所里出来的女人,对男人的脾性自是熟悉得很,要想沾她的便宜,那自然是难得紧了。好在原本对此的期望也不大,失望倒是有点,也不算大。   等了很久,没见回话的曾楠又问上了:“喂……你怎么不说话了?不是挺能言善辨的吗?”   “你已经一语中的,把男人特性都说完了,我还有什么说的?”   “那你承认自己是个花心小萝卜了?”   “好男人和好警察、是一个道理。”   “什么意思?”   “传说中有,不过我没见过,你肯定也没见过。嘿嘿……”   这一次,俩人一起捂着嘴轻笑,正笑着,酒柜哗拉一下子跑过侧面了,灯光大亮,俩骤然被刺到了眼睛,下意识捂着脸,这才看清,房间里围着一圈粉红皮沙发的包间,壁纸、灯光、酒柜、大液晶一应俱全,看来是个KTV大吧,俩人身处的地方在酒柜后的暗门里。   一惊一讶,却是唐大头站在房间里,咧着嘴说着:“嗨,雷子早走了啊,怎么还不出来?都快半个小时了,我就不信你能坚持这么久……”   曾楠大大方方走出来,站在唐大头面前,挡着简凡的视线,却是恶狠狠地竖了个中指,差点就要来个勾拳,唐大头悻悻闪开了路,后面的简凡也出来了,对着唐大头却是正色无比地说道:“嗨,唐大头,别胡思乱想啊,我们很纯洁的啊!……你看看我,绝对是个正人君子,你以为谁都像你呀?”   一番正义凛然,训得唐大头傻不拉叽地没反应过来,前面走着的曾楠,又被逗得扑哧声笑了,笑着加快了步子,直奔着下楼了……   过了二十分钟,简凡叫着肖成钢上路了,这一次,第六条线的排查,才真正的开始了,让肖成钢惊讶的是,一队的警车全部征用了,简凡居然开回来不知道谁的红色小本田,一闻着车里香喷喷的,肯定是女人的车…… 第四卷 四面皆楚歌 第12章 纷繁见僵局   夜幕来临的时候,稍事休息的各组警察开始了不眠不休的一天,不过整个案子仍然像天色一般,漆黑一团。   对于外界,无从得知有多少警察在幕后忙碌着,更无从得知这项工作的艰辛,更多的普通人或者在心底深处潜藏着暴力因子,对于敢对抗国家机器的歹徒们抱之于一种有点扭曲的崇拜感,就像看罪案大片一般,沸沸扬扬的传闻中,更多的人在神化三个、四个或者更多的歹徒,猜测他们是如何杀人抢劫、如何在光天化日下脱逃、如何在众目睽睽下躲避几千警察的追踪,不过越是这样神化歹徒的无所不能,就越显得太原警察无知无能了。   支队和市局保持了一贯的缄默,案发后十二个小时,整零点,网警支队也派人加入到专案组了,任务是实时监控网络的动态,防止别有用心的人以此事为籍口制造混乱。   又往前推进了四个小时,到了次日凌晨四时,在数小时的高压下,第一嫌疑人、押款车司机柳旭成终于吐口了……原来案发前三个小时,司机柳旭成驾车载着俩名银卫和两名提款员到铁路二院临时提款,原本就磕药成瘾的柳旭成也颇具经济头脑,经常以贩养吸,当日等待途中有个瘾君子多次打电话催促要货,柳旭成久等不到提款的人下来,正好身上揣着几个小包,便即私自下车和联系的俩位瘾君子在前西路口交易,交易的时候又见得这瘾君子带来个小姑娘长得颇为俊俏,心猿意马之下,又和这小姑娘瞎扯胡咧上了,没过几分钟便看到医院里乱了,等一回去一看场面,吓得心胆俱裂,只怕单位追究责任,也怕自己贩小包的事败露,心慌之下便四处躲藏……   预审室里的音像传在监控室里,忙碌了一天的陆坚定和重案队几位成员加上老伙计秦高峰都在盯着嫌疑人的一举一动,包括交待时候的表情,说话的语气。只怕这小子撒谎再让大队人马空跑几趟,听得这一番南辕北辙的交待,有点狐疑地问秦高峰:“秦队,这小子撂的是真话不?”   “假不了。”秦高峰也在怀疑地盯着屏幕,屏幕上那位冷汗涔涔,或许是磕药的后遗症,紧张之下会没来由的全身痉挛,胳膊的抖索从屏幕上都看得清清楚楚,看到此处才缓缓说道:“这种人不像个有胆子杀人抢劫的主,不过这里面还有事,明知道违反纪律敢私自离车,就为那几个五十块钱的小包?”   “……继续挖,这小子在撒谎……”陆坚定一下子想通了此中关节,耳麦里指挥着。   又深挖了二十分钟,柳旭成嗫嚅地交待了,要见的人欠他的钱,此时是要来还钱的……   仍然无法自圆其说,又审了二十分钟,柳旭成才苦着脸交待,确实是欠钱,此人知道柳旭成好色成淫,带了个小姑娘来,是要欠债肉偿,上午见面是看看货色如何……这一次估计是交待完了,预审员再不相信,这人哭天呛地直磕头如捣蒜,赌咒发誓说要有一句假话天打五雷劈……   陆坚定牙疼地直拍脑门,没料到此间是这么一种龉龊的交易,杀鸡用了宰牛刀了,白白耗费了上百警力和十几个小时。   三个小时以后,重案队根据柳旭成的交待,在小店区一间出租屋内拘押回来了交易的一对男女,俩人都是磕药成瘾的货色,不过证实了柳旭成的话。而且据对方交待,色迷心窍的柳旭成,当时就在路拐角对那位女人下下其手,根本就连枪声都没有听到,更没有注意到是不是有什么车、有什么人从身边经过,没有提供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这条线,错了……   ◇◇◇◇   案发后20个小时,已到了次日中午,弹道检验结果出来了,显示作案的七七式手枪根本没有任何案底,也就是说,没有和其他案件并案的可能,这也就意味着这是一个独立的案件,再没有其他的嫌疑人或者案件可供参考比对,这份检验报告掐断了吴镝试图从积案中寻找新的线索的思路。   吴镝看着从市局带出来的一干年青精英,有点一筹莫展,市局为了快速侦破此案,把局里刚刚启动的罪案信息系统工程以及两年来培养的罪案信息精英一共十几人全调支队临时帮忙了,不过吴镝很清楚,如果再没有有价值的线索或者准确的信息作为排查条件,CCIC罪案信息对于侦破的功效就会显得越来越弱,这一帮子坐在屏幕前的精英,甚至于不如在基层的片警管用。   而现在,功效衰竭的症状已经明显了,每隔一小时的简报越来越没有说服力。   ……   案发后二十三小时,次日下午15时左右,大京高速路盘查点传来了一个惊人消息,截获了一辆套牌奥迪车,车上搜出了两箱现款……一时间警笛大作,正在市区各处协查的重案队员齐齐向现场赶发,把车上的两男一女拘押回了重案大队,原来还和特警叫嚣的仨人被拘回了重案队便蔫了,细细盘查之下,车确实是非法的套牌车,但钱却是刚刚从工行取出来的,三个人一个是司机,一个是二奶,一个是乡下发迹在太原购房的小煤老板,正准备到京城车展上演一幕提着麻袋买名车的暴发户。   虚惊了一场,这号敲骨吸髓的货色根本不需要抢劫,重案队的像处理柳旭成一般,另案移交。   陆坚定和秦高峰收罗的一干生龙活虎的外勤警察,只觉得是浑身有力发泄不出来,几乎要被憋疯了。   相对于其他组的左冲右突,指挥着医院排查的胡丽君却在稳打稳扎,这个外勤组汇集了几个大队的成像精英,十几个小时的排查,医院的锅炉工、清洁工、临时工、实习医生甚至扩展到了有登记的病人,足足有上千人之众,这其中的排查难度相当大,排查下来却是失望的成份居多,有作案时间的,没有作案动机,有作案动机又没有作案时间,时间和动机都有了,体型体貌相差甚远,外勤组和支队的信息梳理保持着同步,从次日凌晨开始,先后在市区传讯了27个有嫌疑人员,均无所获。   是遗漏了什么?还是嫌犯根本没有出现在排查的视线之内呢?这是一个让胡丽君无法确认的问题,依据案发现场的描蓦,此人应该在存盘的现场录像中出现过;但排查之后,却好像所有的线索都凭空消失了一样……   僵局,环绕着医院在梳理线索的外勤组陷入了僵局,胡丽君清楚,在这个时候需要一个突破,对于线索排查的突破,或者人的脑筋突然来一个灵光一现,只要一个灵感就能让嫌疑人现形,只要在警方的排查眼线下现形,那怕是一点蛛丝马迹,他也将无所遁形……不过现在郭定山提供的五条排查线索都陷入了僵局,连郭定山本人也正重新梳理着各条线索,这个时候已经没人再注意到胡丽君随口说出的第六条线,简凡。   案发次日下午十八时,胡丽君无奈之下打了个电话询问简凡的近况,结果和预料中毫无二致:同样是一筹莫展……   ◇◇◇◇   接完胡丽君电话的时候,和肖成钢正在晋源区清河农贸市场边上一家小饭店里吃晚饭,简凡这次可算尝到了一个作警察的艰辛,抗洪救灾中是有形的任务,而今天这个任务简直是大海捞针,从前一天晚上一直排查到次日下午十八时,仍然是一无所获。   肖成钢边吃边埋怨着:“锅哥,再往南就出城了啊?你还准备查到什么时候?”   透过窗子能看到路口的特警在盘查车辆,再往南就是高速路、二级路的交汇路口,一天一夜简凡有点疲惫,肖成钢还好,在车里净睡觉了。   看着简凡没说话,肖成钢的牢骚更多了:“喂,锅哥,您这不是跟自个过不去不是么?从昨天晚上开始,咱们跑了七八个派出所、十几个舞厅迪厅,净会了一群混混;一路上从二院到了晋源区,卖菜的、收破烂的、小卖部的,你逮谁问谁?这是干嘛呀?”   “咂……唐大头提供的线索还是有价值的,有人确实在万柏林生态园旁边的饭店看见过这种枪。”简凡吃着大碗烩面,此时这个美食家的嘴里已经是食之无味,心里想着的是线索、线索。   唐大头手下的人手确实不少,两个小时后便有了一条线索,是三个月前的一件事,几个街上碰瓷的混混拦了一辆车,一听是外地人口音,正想讹俩钱的时候,谁知道对方比自己更恶,下来三个人三下五除二放倒了几个混球,还拿着一把古里古怪的枪恐吓,那枪混混们记得挺清楚,屁股后带了一个大瓶子,足有腕子粗,至于对瓶子为啥记那么清楚,是因为其中一位被那钢瓶子砸了一家伙脑门。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混混们都怀疑这丫根本不是枪,吓唬人的。   这个线索提供回了重案队和CCIC处理,但没有引起什么重视,提供线索的本身就是一个劳教过的家伙,说话又是一个大舌头,在城区一家迪厅见着这位看门人的时候,只觉得这货和港台片里那个大傻长得颇为相似,说的这事情又是几个月前,实在难以采信,即便是想采信,这群眼里只认识人民币的货色,根本说不清三个人的体貌特征,只说其中一个是大胡子,长得像本拉登。这次协查经胡丽君派出的队员核实之后,又成了重案队的笑柄了,直夸这帮小子有想像力。   这回连肖成钢也觉得有点丢人了,看着简凡还是过于相信唐大头,不耐烦地说着:“锅哥,唐大头那东西你也信呀?这家伙就没靠谱时候,天生和咱们警察就是冤家,没准是逗咱们玩呢?再说就即便是真的,这都几个月了,咱们上哪找去?”   “成钢……”简凡听得肖成钢语气怨言颇浓,放下筷子,掏着身上的地图铺到了俩人中间说道:“晋源区是全市最偏的一个区,治安力量最弱,几乎就相当于太原的城乡结合部了,你看啊,环城高速公路、大运高速公路,再加上向南的二级路、208国道还有乡村公路,在这里纵横交错,向南就是天龙山,周边是大片的耕地菜地,很容易隐身于此……发现持枪的地方在万柏林,离这儿不到七公里,如果他要选择一个试枪地方的话,这里是绝佳的选择,没有比这儿更好的地方了,很有可能从这里试过枪之后返回市区的途中遭遇到了碰瓷的那伙混混,从这里回市区,万柏林是必经之路……”   “锅哥,你这不对吧?”成钢看着地图有点犯迷糊,置疑着:“他不能在市区找个打靶的地儿?射击场有好几个;公园里、那个烂尾楼上、要不就直接找个地下室……干嘛非要大老远跑城外去?再说跑城外,干嘛就非得到晋源区……”   一连几个问题,简凡努努嘴一一否决到:“射击场有监控档案,他不敢去;公园里、烂尾楼上还有可能的任何地方,我想他都不敢去,人口密集的地方藏一次容易,时间久了肯定会出意外……要找一个可供射击的地下室得多大,他要是有这个钱,还抢劫干嘛?再说持抢的是外地口音,他们不敢,肯定也不会找个人多的地方去试枪。市区我觉得几乎可以排除,如果他出现过,几千警力排查不可能什么都没有发现吧?”   “那那……不管你怎么说啊,反正这没谱的事,我不干了,这都天快黑了,总得让人睡觉吧,你要去一个人去……”成钢说着,想撂挑子了。   简凡蹭地一声直收回了地图不理会地吃着,边骂上了:“你个小王八蛋,今天一路管你吃管你喝,连吃冰激淋都得我给你买,现在半路就想反悔了,你想好啊,万一我要是找出几个嫌疑人的踪迹来,你想想是个什么功劳?万一我蒙到这个嫌疑人的体貌特征来,你想想,这是个什么功劳?……就你这德性啊,文凭没文凭,能力没能力,不拿几个功劳顶着,你以后能在一队直着腰说话么?你把自个当根葱,你觉得有人拿你蘸酱呀?”   “这……”肖成钢被简凡一句话说得直抓后脑勺,狐疑地问:“锅哥,你肯定能找着?”   “咂,你这脑子有问题。肯定的事,能轮得着咱们干?第一嫌疑人司机,是陆队在抓;医院里的线索最有价值,是胡丽君在抓;枪源线索各大队都在挖;交通监控信息吧,咱们就没有那硬件条件,轮到咱们头上的,就是没有人要的线索……可没有去干的事,未必不是好事;没有要的线索,未必不是一个有价值的线索。鸡窝里没准下的还就是凤凰蛋、大白菜还要上大台席呢。这侦破呀,我算看明白了,跟做美食一个道理,得有耐心,得火候到了;和看美女也一个道理,你得由远而近感觉她的气质,得找一个很有利的契机把她的衣衫一件一件剥净,然后,就呈现在你眼前了……咱们哥俩要立个功,多拉风?省得让陈十环骂咱们没出息。”   简凡边吃边说,风卷残云地吃完了饭,喝了最后一口汤,肖成钢听得早一脸笑意,早忘了刚才还要坚持撂挑子,又糊里糊涂跟着锅哥出了小饭店,上了小本田,两个人持着证件通了盘查,这里,就已经置身城外了。   对于外勤协查肖成钢熟悉的紧,这人属于头脑相对简单的主,你指那儿我就去那儿,而且是高兴了好好干,不高兴了就撂挑子。和简凡在一起,估计也是碍于面子的缘故。   从白天一直奔波到黑夜、从月上枝头又到了繁星满天,沿着铁路沿线的临时房屋挨个窜门走访了几个小时,又沿着国道向南行驶了十公里,一路上看着地形地貌,每至一处,简凡四下看看然后又摇摇头开始寻找下一处,晚九时,一无所获的简凡往回走。路过了先前来的刘家堡乡公路路口,这里距离太原市区有六公里,向西四公里不到就是有名的天龙山石窟,向东就是汾河的盆地了,如果是白天,身处的地方就能看得见天龙山的全貌,不过黑夜里却看不出什么端倪来,凭着记忆,简凡知道这山前是风景区,山后绵延十几里是一片缓冲的林地。   突然觉得灵机一动,一拍脑门,回头就几分恍然大悟地征询成钢:“成钢,这后山像不像个射击场所呀?少有人来,别说拿汽枪,就是放炮都没人管你;山脚下几里地都是农田,正好可以解释有机肥来源;山上漫山遍野的山菊,正好可以解释花粉的来源;这和弃车现场的泥土化验吻合;而且这里离市区不远,有车的话,用不了一个小时就到,车扔到前面的风景区边上,没准谁以为是在游山玩水的,他们隐身在这里,或许正好可以解释为什么市区根本没有发现持枪人形迹的原因,因为他们在市区根本没有露过面,唐大头发现的那一次,或许只是他们偶然地出现过一次,还是几个月前……这里我上大学的时候来过,坡度缓,可以找到平地,山脚一片都是梯田,夏天里这里有一大片青纱帐,正是隐藏形迹的绝好地点。方圆几十公里,找不到比这里更合适的地方了。”   简凡越说兴趣越大,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的兴奋,从市区一路反向追到这里,终于觉得眼前大亮。   “锅哥,这地方,你得带个部队来搜吧?再说就找着了又能咋地?又不是抓着嫌疑人了,看把你激动的。”肖成钢不屑地说了句,早走得不耐烦了。要不是碍于吃人嘴软,早要回队睡觉了。   “走,买应急灯,上山。”简凡来劲了。   “啊!?这黑天半夜的,上山?”肖成钢吓了一跳。   “你看车,在车里睡觉等我总行吧?车是借人的,别丢了我可赔不起。”   “噢,这还差不多。”肖成钢一听,终于没有反驳了。   一个小时后,车停了天龙山脚下,简凡辨着方向,带着应急灯直晃着消失在山间林里。每隔十几分钟,肖成钢就打电话催催。又过了两个小时,肖成钢放倒车座呼呼大睡上了,连问都懒得问了……   案发后三十六个小时,已经是次日的午夜时分,陆坚定在重案队召集了各组带头的人总结侦破工作的得失,再向队员布置排查任务的时候,看到了秦高峰和一队几位协查的人,此时的胡丽君才省得自己外勤组还有强拉进来的简凡,再打电话询问的时候,得知简凡跑到了城外天龙山上寻找可能的试射场所,有点觉得可笑,又有点不忍责备,总觉得这个在她眼中还有点像大男孩的简凡,有点古灵精怪的可爱,有点傻得可爱,有时候看见他贼忒忒地看着自己,肯定没有安好心的样子,更有点可爱,不过大案在身,却是无暇再嘘寒问暖,安慰了几句早点归队休息的话便即忙着手头的线索了。   案子,还在僵着,搜索的面积在扩大……   四队和铁路警察无意中发现了一条枪源的线索,正在连夜深挖嫌疑人……   一队和重案队员们抓紧时间轮流休息,等着线索出现以后实施外勤作业。   吴镝领导的CCIC信息处的工作暂停了,一天一夜没有休息的年轻人叫苦不迭,开始埋怨外勤提供不到有价值的信息,甚至于对临时领导,这位年纪和自己差不多的吴科长也是颇有微词。   胡丽君重新回到医院的时候,只有来帮忙的杨红杏还醒着,忙碌了一天的队友们,有的趴在桌上,有的靠着沙发就睡着了,这个时候,那怕是一点点可能的蛛丝马迹都会立即让一干疲惫不堪的队友们重新振作起来,可惜的是,什么都没有……这时候,连她自己也觉得,有点累了。   ◇◇◇◇   简凡不累,大半夜愣是钻进山里了。   对于山路熟悉无比,对于散发着松香和泥土气息的地方亲切无比,暴雨浇灌后的山间空气格外地清新,好像一下子要洗净肺里的污浊,雨后的小路有点泥泞,走到了半山腰就是一片开阔的林地,接到胡丽君电话的时候正坐在一块石头上歇着。   这一天已经找了不下几十处地方,都觉得不符合心里对嫌疑人的设定,而往山上走的时候,黑夜里却有越来越豁然开朗的感觉,挂了电话,应急灯一耀,远远的是一片绵延的山间平地,稀稀疏疏的幼林地不知道有多长,即便是闭上眼睛,简凡也能回忆得起前一天的案发现场,背后开枪的人,需要多稳定的心理素质才能把子弹射入两个活生生的同类脑部,射完了还会从容地沿着原路返回而不逃路;前面包抄的俩人,在跑动中把两发铅弹准确射出,从容地带走劫款,四个人的配合默契,这应该不是一天两天练就的,最起码在一队也找不出这么四个配合无间的人。什么也需要时间来磨合,枪法、配合、协作,都不是一天练就的,那么这里,是他们试射的场所吗?   每到一个地方,简凡都会自己问这样一个问题,每一次都会找很多理由来否决,不过这一次,很难找到否决的理由。这个时候,也许这四个人,正蜗居在市区那一个不起眼地方,冷眼看着一窝蜂乱撞的警察偷笑,而可能搜索到的地方,他们都掩藏好了一切形迹。不管是住所还是案发现场、脱逃路线,都策划得精密之致,指模、脚印都被巧妙地处理了,没有给后来者留下有多少价值的线索。但唯一不会掩藏的就是他们曾经的试练场所,因为那个时候,他们还不是嫌疑人。   是这里吗?离案发已经三十多个小时了,具体找了多少个地方简凡已经记不清了,而现在觉得那一个地方都没有这里合适,山腰里平地有十几米宽、稀疏的树间可以做为包抄模拟地,随便那一棵树都可以挂上靶子,即便是容纳上百人同时训练都没什么问题。在太原,或许还有比这里更好的地方,但没有比这里更合适、更安全的地方,公园去过了,七八处,人多眼杂不可能;郊区庄稼地有可能,可过往的车辆不少,可能性也不大;市区里更不容易找到这么一块净地,如果他留下那怕一点线索,都逃不过遍地排查的片警和治安员,但事实是市区排查一无所获,如果作为枪手,简凡觉得自己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这里。   那么即便是这里,我又能找到什么?我又能证明什么?简凡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不过觉得应该这样做,就像队长说的,做你认为没有错的事,就是对的。   如果是对的,那我就应该坚持下去……   这一坚持,漫漫的长夜过去了,肖成钢一觉醒来的时候,天色已亮,看看锅哥还没有回来,赶紧地打电话看是不是被狼叼走了,一打还好,还在山上,整整地找了一夜,不过遗憾的是一无所获。   等到了日头高起,依然没有见锅哥回来,有点饿的肖成钢再打电话,锅哥电话里不理不睬,像发了疯、发了痴、发了狂一般,还在找,还在找…… 第四卷 四面皆楚歌 第13章 此非我所欲   “现在是26日11时3刻,离6.24押款车被劫案已经接近四十八个小时,到现在为止,仍然没有提供嫌疑人身份的准确信息,更别说抓捕归案了……到现在为止,全市为此案在排查的各类警种已经有两千八百人,超过去年的金店抢劫案,该有的硬件条件大案都不缺了,甚至于我把市局的精锐CCIC成员都给你们搬来了,我就想问大家一句,什么时候能给我一个准确的消息,梁局一天三次过问此案、市委、市政府和政法委领导也在过问此案,难道非逼着我们自毁威名,搞一个悬赏令?……悬赏没问题,可悬赏也不行呢?让我们怎么给太原三百万市民交待?谁来说说……”   肖副局长,话里的火药味道很浓,几近轻蔑地把四十八小时以来的简报扔到了会议桌上,对于领导阶层,关注的只有一个,嫌疑人是谁?在哪里?能不能抓住?……这些相关的排查和刑侦技术细节反而不在眼里了。可惜的是简报的相关内容全部是案件和案理分析,至今没有找出嫌疑人的踪迹。   坐在领导身侧的是伍支队长,莫名地觉得有点胃痛,平时不要紧,可遇上这种轰动一时上面限期的大案,胃就格外地痛,依着广告吃斯达舒也没用,这几乎成了条件反射。向太原三百万市民交待倒可以暂不考虑,不过看样今天向自己上司实在交待不了。那怕是有一点点曙光也罢,查来查去两天了,愣是没有查到嫌疑人是谁,甚至连一个重点嫌疑人的对象也没有。   不过这也正常,拖着几周、几个月甚至几年解决不了的悬案不稀罕。实在解决不了,也急不死谁,只不过那样的话,作为主要责任的公安机关就得保持缄默、装聋作哑面对社会各方的冷眼,这种事,也不稀罕。现在伍支队长就是这种心态。   伍支队往下,是一干面面相觑的大队长和支队直属的各组长,多了一个市局的年青精英吴镝,多一个几位鉴证专业的领头人,二十几个人的会议室比以往稍有点好处就是这个时候,没人抽烟了。胡丽君作为二院现场排查指挥参会了,第一个汇报的就是她,不过冗长的排查数据惹了领导一番白眼,实在是郁闷得紧。   “没人说是吧?没人说我就继续说。”肖副局长脸色阴沉着,每次案子陷进僵局的时候就得这么着压担子,俗话说这养兵如养狗、鞭子甩着走,有时候不鞭策着还真就不行。就听得肖副局长沉吟了片刻甩着二指禅,习惯性的动作喊着:“市局针对这类恶性案件的一贯方针大家都是知道的,露头就打、不露头深挖,太原已经三年没有出现过针对银行类的抢劫案件了,这一次的发案,是一个信号,是一个向公安机关、向全市一万六千名警察挑恤的信号;是破坏我们当前两个文明建设的危险信号……作为一名公安干警,我们的思想要高度重视起来,不能掉以轻心,不能再得过且过,藏着掖着是捂不住的……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就不明白,要你们这些指挥员能干什么?……”   语气铿锵有力、言辞犀利无比,一干部下听得悻悻之色非常之浓,这顿训挨得有点冤,都觉得这才两天就这么着训,要两周、二十天还没有出了结果,那没准是个什么劲道呢。正说的时候,胡丽君裤兜里的手机震动响了,还以为是排查出了线索赶紧地低头去接,不料一接之下,低着头的胡丽君惊讶了一句“什么”,声音大了若干分贝,人一下子站了起来。   正听着肖副局长训话的一干警察眼光刷地投了过来了,被打断了训话的副局长这脸色非常不悦,瞪了胡丽君一眼,回头又瞪了伍支队长一眼,好像在说,看看你手下都什么兵……伍支队长和陆坚定却是了解重案队这位母老虎的性子,一看这脸色慎重,八成是有了什么重大发现,都希翼地盯着胡丽君,仿佛在等着下文。   胡丽君嗯嗯了几声挂了电话,很郑重地敬了个礼说道:“对不起,肖副局长,我们外围排查有了重大发现。”   “什么?怎么回事?”最关心进展的陆坚定一惊也站起来了。   “一队外勤简凡发现了嫌疑人试枪地点。”胡丽君缓缓说道,一语出口众人皆惊,窃窃私语交头结耳,会场乱了。   “还有,他刚才在电话说,有可能留下了嫌疑人的指模和DNA样本。”胡丽君再爆猛料。   窃窃私语的声音瞬间扩大了一倍,肃穆的会议室里马上被兴奋和喜悦包围了,如果有指模的话那基本等于已经抓到嫌疑人了,像这种案子,八成是有案底的人干的。陆坚定有点失态,直握着拳头拍手,伍支队长终于能呷一口茶水放松片刻了。唯一秦高峰的脸上深不可测,不见忧也未见喜。   “报告肖副局、伍支、陆队,我要求调动重案队和各兄弟单位的鉴证人员和我一起出现场。”   胡丽君此时觉得意气风发,敬着礼提了个非份的要求。   “那快去呀,还等什么。”肖副局长也松了一口气,一挥手,胡丽君、陆坚定、秦高峰和几位鉴证人员,哗拉走了一大片,会议室顿时空了一半,眼看着会议无法进行了,肖副局长干脆一挥手:“都走吧,该忙什么忙什么去……哎,老郭,你等等……”   “肖副局,回头咱再说,我得看看现场去啊。”郭定山笑着端着自己的水杯,去看现场的兴趣要比和领导瞎扯的兴趣更浓,笑着追着大队伍出去了。   支队的大院里,一时间警笛大作,各式各样的警车,呼啸着直朝一个方向飞驰:天龙山。   ◇◇◇◇   天龙山以重山环秀、佛阁停云、龙潭灵泽、虬柏蟠空、鼎峰独峙、石洞栈道、高欢暑宫、柳跖旗石的天龙八景闻名,是一处自然景观和人文景观结合的风景名胜。   而发现试射点的位置距真正的天龙八景还有十几公里,暴雨后的烈阳当空,蒸得大地一片氤氲的湿气,更显得这里山峦的青翠欲滴,先到达这里的是陈十环,后到达的是谢法医和王明、郭元来了七个人,请示秦队长原地待命。肖成钢睡得精神头十足,看着队里人窃窃私语着,就凑上来听着,是谢法医在解释几个人疑问,断断续续地听着说:“……有没有价值得试过才知道,如果发现肠壁脱落细胞的话,有可能提取到DNA样本,不过排泄物的蛋白细胞最容易被污染……这么大山,可够忙活了……”   “没事,一会大队人马就来了。”郭元安慰了句。   这专业术语听不懂,肖成钢急了,凑到警车前问:“喂喂、组长,什么跟什么呀?什么DNA,简凡发现DNA了,他有那本事?”   “过来我告诉你……”郭元嘿笑着,肖成钢凑上耳朵来就得郭元说道:“排泄物懂不?你锅哥找着嫌疑人拉的几泡屎了。”   “什么?……哈哈……”肖成钢一惊一讶哈哈大笑着一屁股蹲地上了,笑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不无庆幸地说道:“哦哟哟,亏是我昨晚没跟他去啊……哈哈……”   “嘿……你小子。”不料郭元一听这话不乐意了,下车就踹了一脚,骂了句:“你怎么让他一个人进山,出了意外怎么办?噢,敢情简凡一个人忙活,你在车上睡觉是不是……要你有什么用。”   说着就又踢了一脚,肖成钢边躲边大叫着冤枉,是锅哥让他看车来着,几个人追打着,听到了警笛声音都安静下来了,七八辆重案队、支队的车绕着乡间的公路直驶到山脚下,秦高峰、陆坚定、胡丽君和一干穿着白大褂的法医鉴证人员都奔着上来了。   陆坚定下车就挥着手指挥着:“大家等等啊,一会统一指挥上山采集物证……”   胡丽君却急色一脸奔上前来,着急地问:“简凡呢?”   不知道谁回了句:“还在山上,和陈师傅在一起。”   “看看……锅哥回来了……”肖成钢扯着嗓子大喊着,众人的眼光顺着肖成钢指着的方向,果见着远处俩人在缓缓下山,俩人,是一个人背着另一个人。   “啊!?……”胡丽君和众人俱是一惊,还以为简凡受伤了怎么着,跟着一哄跑了上去,秦高峰怕破坏这里的现场,又喊了一嗓子,把一干人悻悻喊回来了。   远远地,俩人不急不缓,看清了,是陈十全背着简凡在走。伏在师傅宽大的背上,简凡的神情有点萎顿,悻悻地说着:“师傅,到了到了,你把我放下,我都没受伤,让人看见多笑话。”   “你这脸皮多厚,还怕笑话。”陈十全不容分说,把背上的简凡往上抬了抬,步履更稳了,边走边说着:“小子,前天骂了你一回,今儿背了你一路,扯平了啊……我说你小屁孩,黑天半夜往山上跑,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我这当师傅的脸往那搁……嘴上没毛、办事不牢,连鞋都看不住。”   “师傅,一码归一码啊,你非要背我的,不领情啊。”简凡笑着回道。   “揍得你轻了,想当年我带弟子,谁要是枪端不稳,大耳刮子就上去了,切……这两年算是脾气好了。”陈十全不屑地说道。   伏在背上,手里提着俩个警帽,一只警帽上还插着小花,师傅那顶地方支援中央的秃顶在阳光下格外地亮,刚见面的时候有时悄悄评论师傅这是英年早秃,不过现在看来,骂过、训过的师傅,显得如此的亲切。   到了山脚,简凡挣扎着下来了,一干看着简凡的队友,先是嘿嘿傻笑、一会是嘻嘻窃笑,肖成钢的反应最强烈,整个就成了捧腹大笑,只见得简凡如同水里泥里捞出来的一般,裤子上泥齐膝了,衣服挂了几个口子、居然跑丢了一只鞋,扶着陈十全一瘸一拐地上来了。连平时不苟言笑的秦高峰看得也不禁莞尔。   “笑什么笑……闭上嘴……我这徒弟比你们那个都强……”陈十全到了人前,挨着个扇了一圈脑袋,虎着脸制止了众人的嗤笑。   “简凡。”胡丽君有点笑不出来,心里苦苦的味道泛着,不过还是追问了句:“你刚才电话里说的你确认吗?几个大队的鉴证可都到齐了,支队长还在等着消息。”   简凡疲惫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笑着从警帽上拔下了几朵插上了野菊,两手捻着递到了胡丽君手上说着:“花粉……看周围,有机肥,和弃车现场的泥土物证吻合。”   “像这样的地方,太原能找到很多。”胡丽君质疑道,这是最关心的事,陆坚定和秦高峰也跟着上来了,狐疑地看着简凡。   “师傅。”简凡喊了句。   陈十全这回得意了,掏着口袋一伸巴掌:“找到这个的可不多。六点五毫米和四点五毫米,不相信你们给我找这么个巧合。”   一伸出手来,众人嘘声一片,十几颗黑黝黝的铅弹。再一抬眼看着视线被挡的大山,更是嘘声一片,这么大的山,找出这么几个丁点大的东西,还真是够难的。   “从前天晚上到昨天晚上零点,我用了二十四个小时找到了这里;又从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九时,用了九个小时找到了铅弹,我和我师傅一起找到的,从树干里挖出来的,其实他们试射的场地离进山不远。”简凡有点疲惫地说着,两天里只睡过几个小时,好似累了,软软地说了句:“师傅,接下来你说吧。”   “我知道大家怀疑这条线索的价值,可我刚刚和简凡上山看过了,荆棘丛里、地塄边、树下,甚至树洞里,留下很多关于他们的痕迹,虽然下了场雨毁了一些证据,可也正因为下了一场,再没有什么人来过,我们能找到的直接证据更多……还需要我多说吗?”   “不用了。”谢法医说道:“饮料罐、烟头、食品包装等等之类的生活垃圾他们留下了不少吧?或许还有排泄物?”   “对!”陈十全得意的竖着大拇指,笑着说道:“我下山还看到了荆棘丛里有一个塑料袋包着的垃圾,只要是他们,他们就死定了……简凡说的啊,在留下这些东西的时候,他们还不是嫌疑人,所以根本没有防范意识。”   一个特殊的突破,陆坚定一听这话省得轻重了,顾不上粘乎了,扯着嗓门指挥着:“快快,谢医生,您带队……注意,大家跟着陈十全,排着次序上山采证……丽君,通知一下,再来一个组周围警戒,不要让无关的人员进来。”   七个各队的鉴证人员跟着一路上山了,陈十全看了简凡一眼,俩人握着拳头示意着。胡丽君通知了后续队伍,回头再看简凡的时候,一干一队的队友正围着简凡说长道短,拿着面包矿泉水给简凡吃着,七嘴八舌问得多,简凡边吃边说答得少,不一会后续的队伍来了,秦高峰分配的警戒任务,把三十几个人分布到了四周以防有人进入。众队友又是一哄鸟兽散,顾不上和简凡扯淡了。   秦高峰和陆坚定正在商议着什么,不时地接着电话,像是支队在询问最新的情况进展,不到十分钟,第一个从饮料瓶上采集的完整指模就传回了CCIC开始比对了……又过了几分钟,现场鉴证在荆棘堆里发现了一个完整的垃圾袋,没有遭受雨水冲刷,几个人如获至宝般地细心刷着金粉,不是指模,几乎是完整的掌纹呈现在眼前。   山脚下的现场,胡丽君一直不经意地注意着简凡的动作,细心的刮着裤泥,别着裤腿,即便是一身泥垢,也掩不住帅气逼人,看着他要站起身来,胡丽君赶紧地上前去扶着,简凡闪过一边了,悻悻地说了句:“我没受伤,就是鞋跑丢了,扶什么扶呀?”   胡丽君有点可笑,硬扶上了,嘴里揶揄地说了句:“好啦好啦,别耍小脾气了啊,我有错,我有眼不识泰山,行了吧。你已经证明你很优秀了。”   “呵呵……和这有什么关系,我不是想证明什么。”简凡笑着说了句:“不过我想这件事,能不能换一个条件?”   “什么?”胡丽君讶了句,心里微微一跳,莫名地脸上发烧。   不过简凡却是道了个古里古怪的想法:“嗯,如果确认嫌疑人的话,让我师傅参加抓捕。要不让他去重案队吧,咱们大队间的平调应该没那么难吧?你们重案大队权限比普通大队可大多了。”   “你怎么关心起这个来了?”胡丽君诧异地问。   简凡叹了口气:“其实我不想干这个事,可那天陈师傅案发后着急上火、跟着全队的人着急上火,包括你也着急上火,都跟疯了一样,我看不过眼,也总觉得应该做点什么……现在想想,平时在枪械室我经常看到师傅摸着枪哎声叹气,他喜欢的是惊险刺激的生活,如果老死在那里,他会郁郁而终一辈子的,那天案发他急火了骂我,我发现他的心思其实还在案子上……一个人如果不能干他喜欢的事,不能从他喜欢的事里找到活着乐趣,那是很残忍的事……不是我,而是他在等一个证明自己、洗刷自己的机会,就当我为师傅做了点什么事吧……这个条件不过份吧?陆队肯定会同意的啊。”   “呵呵……难为你还想这些,好吧,我和陆队说说,应该问题不大,陈十全是有名的狙击手,即便是退化了也要比一般外勤的枪法好,我想问题不大。”胡丽君微微有点触动,轻声安慰道。   简凡又是一句:“那胡组长,我……我能请假了吧?”   “请假?你有毛病呀?案子到关键的时刻,你……”胡丽君一下子冒火,口气不善,不过简凡一转头是不以为然的眼神,让她一下子觉得无语了,沉声问了句:“请假干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那种眼神能抑制了自己的脾气,胡丽君总觉得那眼神如一泓秋水一般,能直射到自己的内心,噢,不对,好像眼神直射的是内衣深处那里。每一次都有这种感觉……如果不是这次机会,或许胡丽君还会远远的躲着,怕自己尴尬,也怕给对方带来尴尬。   简凡倒一点不尴尬,很理直气壮地说着:“睡觉呗,还能干什么?四十八小时了,我基本没怎么休息过,你以为当神探容易呀?走了八个派出所、从万柏林区开始问了几十个小卖部,沿着铁路沿线和晋源区路口,问了不下一百多人,山里冻了我一夜,我现在全身骨头都软了。”   “神探也能自封呀?好,准了。你等等啊。”胡丽君笑着答应了。说着扔下简凡,上前和陆坚定说了几句话,陆坚定和秦高峰都笑着往这里看,挥着手,看样是答应了,胡丽君回头不容分说把简凡塞进了副驾里,自己坐到了驾驶员的位置,刚一发动一倒车,却是不无诧异地道:“哟?谁的车呀?”   “嘿嘿……借的。”简凡道。   “女人缘不错嘛,一看就是女士的车。”   “嘿嘿……组长你好眼力啊。”   “不许叫组长啊。”胡丽君将起步的时候侧头一眼瞪着,故意说了句,话锋一转:“原来还叫胡姐,怎么越来越生份了?”   简凡笑笑不置可否,车动了,缓缓地从带着泥泞的乡村公路驶上了大路,稳稳地驾着车的胡丽君只觉得有很多话想说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几次瞥得简凡,简凡却是无限留恋地看着乡村路景,仿佛是刚出生天的人一般。进了市区,一会儿听得手机短信音,随意地看了一眼终于有话题了,瞥了一眼简凡,轻轻地说道:“比对有一个结果了,马守义,宁夏籍,一年前刑满释放,故意伤害罪……看来这个人没有进入我们的视野。应该是内应外合,不知道对不对。”   “错不了,还记得吴镝说的吗,六千平方公里找到试射场地的概率比找到嫌疑人的概率还要小,既然找到了,那么错的概率也很小了,试射场地留下的一切都是在他们没有成为嫌疑人的时候留下的。那个时候,他们会小心掩藏形迹吗?”简凡很肯定地说道。   “了不起。谁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突破,如果要早点相信你就好了,最起码可以争取一天的时间。”胡丽君诚心诚意地赞了个。   简凡却是不以为然地说了句:“没事,我不被信任的时候多了,在你们眼里他们是大案嫌疑人,无限神秘……可在我眼里,我只是把他们当成会吃喝拉撒的普通人而已,如果要干这么大案子,他们肯定会密谋不少时间,枪法、配合、演练需要一个渐进的过程,谁也不是天生的罪犯,都是练出来的,就像我,把枪给我,我都未必敢保证枪枪中靶。没有这个场地肯定不行。昨天晚上的打着应急灯走过的地方一看就证明了我所想的,聚在这里谋着干坏事,烟屁股乱扔、生活垃圾乱扔,还随地大小便,连普通人都不如。没准他们在太原不止这一个地方操练,没准还去过西山、蒙山一带的荒地里。”   “你确实有成为神探的潜质了。呵呵……”   “没意思,我不想当,现在不想,以后也不想。”   “为什么?”   “哎,工作应该是生活的调剂,职业应该是生活的乐趣,可你看现在,个个被逼得加班加点,熬得像兔子眼,这样的话,工作就成了加速衰老和死亡的催化剂了,生活应该是规律的,无视这种规律,吃亏的是自己,我可不想拿健康去换功劳啊……哎,胡姐,你不觉得这生活不规律影响健康呀?你看你越来越老了。嘿嘿……下次见了你都该叫胡阿姨了。”简凡说着说着,窃笑上了。   “找抽吧你。”   胡丽君悻悻瞪了一眼,不过却是下意识朝着驾驶室上的镜子照了照,莫非,真的老了?从来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好像今天很在乎。   车停在一队门口,一大队的人员有案子在外忙着,留守的也差不多被调完了,扶着简凡直上宿舍,知道这个证据的采集和比对还需要一段时间,胡丽君也是一队出来的,把简凡扶到了宿舍里就提着脸盆去打水,还专门到厨房里打了一盆热水,直端着回了宿舍,等回了宿舍却是哑然失笑了,简凡已经是累极了,早胡乱地扔下了一身泥的衣服,胳膊腿乱蹬在被子外,沉沉地睡着了。   胡丽君挽着袖子,就着热毛巾轻轻擦了擦简凡手上脚上的泥,给睡着的简凡盖好被子,简凡浑然不觉,恬静的脸上挂着一丝笑容,睡得很死,很沉。胡丽君直凝视着那张秀气地脸很久,手伸着,很想很想去抚摸一下,却是下了很久的勇气都不敢伸上前去,按捺着怦怦直跳的心,轻轻地提着脏衣服摁到盆里,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却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轻轻地掩上了门…… 第四卷 四面皆楚歌 第14章 莫如早归去   “简凡……简凡……”   “锅哥……锅哥……”   “小凡……小凡……”   几声急切的声音,简凡缓缓地睁开眼,不知道何时何地,头痛欲裂,想起床却觉得全身仿佛散了架一般的难受。一双大手抚上来,是江师傅,喃喃地说了句:“呀,烫得这么厉害……”   一干围上来的队友可没好话了。肖成钢喊着,呀呀,完了完了,不会是禽流感吧。后面不知道谁在更正,把禽流感换成了猪流感,平时队友之间这种玩笑就不断,不过今天,简凡明显是病怏怏地连笑都难得了,睁着无神的大眼,直看着众人发呆,这样不用说,真病了。   众人正闹哄哄的当会,杨红杏领着谢法医进来了,谢法医拨着看瞳孔,又看了看舌胎,再摸了摸温度,肖成钢在旁边观看得发愣,傻了吧叽说了句:“谢阿姨,你摸死人行,活人成不?别把锅哥摸死了啊。”   这话引得谢法医反手一巴掌扇在脑袋上,肖成钢哎哟一声,没防着不知道谁的手、谁的脚都朝自己的身上招呼,被众人连打带骂轰出来了。这个愣头青经常爆句雷语,除了人憨厚点,基本不招人待见。   “重感冒,有轻微中暑现象……送医院,输两天液……”谢法医诊断道。   “什么……什么时候了?”简凡的嘴唇翕动着,弱弱地问了句,两眼无神,却不知道这病来如山倒,人倒得这么厉害。   “27号了,你睡一天多了……快快,给他穿衣服……”   “看你还一个住不?病这儿了都没人知道,亏是肖成钢发现了。”   “鞋呢……衣服,衣服破了……再找一身……”   一干队友手忙脚乱地伺候着穿衣服,跟着俩个人架着简凡出宿舍,七嘴八舌地一说才明白了,敢情是已经过了一天了,专案组没见着人,再打电话也没人接,把肖成钢派回来找来了,一找二找不见人,还亏得肖成钢用卡捅开了门才发现简凡病在宿舍,这才把一干外勤都喊了回来。   “上来,把他塞后头。”   “成钢,过来把你锅哥背上。”   “我开车……郭元,你们忙去吧,我把他送医院。”   “带钱了么?”   “有,瞎操心……”   七手八脚地忙活着,扶的扶、背得背,把简凡塞进了车后座,杨红杏坐到了驾驶员的位置,队里的差不多都有任务,还就大师傅江义和和肖成钢这俩人可有可无,干脆仨人一行送简凡去医院了。   “谢谢你啊,江叔……”车动了,简凡软软地靠着江师傅说了句,看着扶着自己的那双虬结的大手,抬着无神的眼睛看看朝夕相处的这位大师傅,简凡多少有点难为情,平时不觉得彼此间有什么,可一到难时,总是这双大手在搀着扶着自己。这个经常叫嚣着一脸凶相训人的老警察,有时候看着像父亲一样亲切。   “哎……还跟叔客气呀?”江义和慈详地笑笑,把简凡往臂上靠靠,像看护儿子孙子一般。副驾上的肖成钢不乐意了,凑上来:“喂喂……锅哥你咋不谢我呢?还是我发现你的。”   看着傻乐呵的肖成钢,简凡有点艰难地笑笑,说了声谢谢。说了句咳嗽不已,难受地靠着江师傅闭上了眼睛。雨后的山里湿气重,又累了两天,简凡看样还真有点吃不消了。   一路上,从后视镜里瞥得几眼简凡神情萎顿不已,杨红杏几次想张口说话都没说出来,这么个病怏怏的样子,和平时那个一脸坏笑、出口怪话连篇的人实在相差甚远,隐隐地从心底里泛着怜悯,知道他和肖成钢俩人连续查了两天两夜,知道最后连夜在天龙山上找到了直接的证据,知道累极了的简凡回队后便倒头就睡,却不知道隔了一夜病成了如此样子。   离一大队最近的和平医院,十几分钟便到,下了车杨红杏忙着跑前跑后挂号,肖成钢和江义和扶着简凡坐到了挂号席等着,不一会便安排了病房,挂上了点滴,医生粗粗检查了一下,病症基本和谢法医所说相同,建议输液,倒不必住院治疗。挂点滴的当会,杨红杏不知道又从哪找来了冰袋给简凡敷上,回头却安排着肖成钢和江师傅先回队,肖成钢自然不是个伺候人的材料,江义和眼里闪着理解的笑意,俩人应承着,先行离开了。   足足等了一个多小时,第一瓶点滴输完,冰袋换了两次,简凡才回复了点精神,看着忙前忙后的杨红杏,买了一堆药回头又拎着一袋水果回来了,不无感激地说了句:“谢谢……”   这句话说得有点艰难,像是从喉咙里憋出来的,放下水果削着皮的杨红杏翻了一眼,没好气地接了句:“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好歹呢?”   简凡笑了,弱弱的微笑了,杨红杏也笑了,笑着时候才发现,不知道是忽视杨红杏很久了,还是忽视女人很久了,反正看着杨红杏也格外格外的漂亮,特别是警服下掩映着的凸凹有致的身材,脱了警帽一头直披到肩上的乌发,英气之中的妩媚扑面而来。   病着的时候,最容易感觉到来自他人的关心。偶而一瞥,长长的睫毛眨着,纤长的手指削着水果,偶然俩人四目相接的时候,杨红杏会报之以一个会心的微笑,暖洋洋的感觉顺着目光会直触到心里的莫个部位,让简凡觉得暖暖地东西在心里流着。不过这样的女人,即便是近在咫尺,也让简凡觉得远隔着天涯,两人自那个晚上仿佛是心照不宣,仿佛仅剩着一张窗户纸,可都没有捅破,还是维持着这种同事兼队友的关系。   “给,吃吧。”杨红杏笑吟吟地递来个雪白雪白的梨,水汪汪的。简凡讪讪地接到左手里,一省得腋下已空,惊讶了句:“枪……我的枪还没入库……”   “没事,吃吧,史姐已经接手陈师傅的枪械钥匙了,你的郭元替你交了。”杨红杏安慰了句。简凡这才安心地把梨放嘴边咬了一口,轻轻的一口,又冰又甜又水,汁液顺着嘴角直趟下来。发烧上火,尝一嘴冰雪梨那感觉自然是美得无以复加,清凉的感觉直入肺腑。   吃着时候,杨红杏支着肘坐在床前,笑吟吟地说着:“哎,简凡,真没看出来啊,太原这么大,你还真把那试射场地找出来了?真不知道你的脑袋怎么长得,知道不,专案组的都把你传神了,都说一队有个小警察,到现场一看,立马就猜出嫌疑人的手法来了,再一看,回头就挖出嫌疑人的踪迹来了……知道的你是个大师傅,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有特异功能呢?……你的理想实现了啊,现在你已经是万千警花的偶像哦,梁舞云在CCIC,好多美女警花都在打听你啊……呵呵……”   不知道真的还是有说笑话,杨红杏先是装模作样地说,尔后是捂着嘴咯咯直笑,万千警花偶像好像是简凡说的,此时说出来好像故意在制造笑料一般。   简凡浅尝着冰梨,弱弱地说了句:“我现在想想还是走了偏路了,这种事肯定不到市区人多眼杂的地方,他最好的选择就是找个没人去的地方,但又不能离市区太远,这种事他们准备很长时间了,肯定留下了很多蛛丝马迹,这个线索大家都想得出来,只是都嫌难不愿意做而已,我选择的是最笨的办法。”   “你还笨!?鬼都能被你骗了。”杨红杏拧着鼻子嗤了句,不过跟着又评价道:“笨倒不笨,就是有点傻,黑天半夜就钻天龙山里,就你一个人能呀?逞得不行?”   话里,多多少少有点埋怨、有点担心,更有几分忿忿之意,让简凡不禁想起老妈那种又爱又恨,伸手要打有时候却舍不得下手的那番作态,软软的躺着梨吃差不多刚放到床头柜上,杨红杏却是找着纸巾,不容分说帮着简凡擦擦嘴、又拽着手细细擦擦,简凡哭笑不得地说着:“别,别这样……搞得我像生活不能自理似的。”   简凡的话和表情里都颇有点不自然,杨红杏却是大方地笑着掖掖被子说道:“你别多心啊,照顾你是出于对偶像的崇拜……而且胡组长批我一上午假,组织上派我来专门照顾你的。我说简凡你干嘛老是这种关键时候出问题,头一个找出线索来的人,在这个案子里肯定居功至伟,你倒好,刚找出线索来就病倒了,赶快好起来啊,胡组长还等着你归队呢,到时候庆功会戴上子大红花,摆个POSS,我给你放个十二寸的大像挂队里。”   杨红杏不管不顾,说着的时候换着冰袋,触着额头,温度稍稍降下来了,长舒了一口气,边换边说,好似地试图营造轻松的气氛似的,不过越说却越看得简凡眼神里有点黯淡,狐疑地问:“怎么啦?……怎么老哭丧个脸?你这人怎么这样?好像故意给我脸色看似的。”   “哎,没意思。”简凡叹着气,摇了摇头。   “嫌我没意思呀?赶我走呀?”杨红杏眼瞪着,质问上了。   “不是说你……我是说案子没什么意思。”简凡眼神里多有空洞,像在回忆着三天来发生的事,回忆着那个血腥的场面、回忆着一夜呆在天龙山上的孤寂,喃喃地说着:“案发了,要死人;结案了,又要死人;我混在协警队伍里的时候,那时候看着刑警们就胆怯,做梦也没想到,我糊里糊涂也成了其中的一员。原本害怕这些事,可不知道为什么,不知不觉就不害怕了;原来死活不想掺和进这事来,可现在又不知道怎么着就糊里糊涂掺和进来了……其实原本我就想混身警服,像我二叔那样,像乌龙那个派出所的小片警样,瞎混个公务员,回头领份旱涝保收的工资,走在大街上都哥长哥短地叫着恭维着你……哎,身不由己呀,昨天晚上做梦老梦见那凶案现场,出了几身冷汗……还记得那胖子么?费仕青,他说我变了,我昨天才感觉我确实变了,自从有了工作,有了这身警服,我确实变了,变成了什么样子我自己都不知道了,不过我知道的是,做这些事,我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哎,不想了,越想越不高兴。”   或许在这件事上,是糊里糊涂,带着几分不愿地牵扯进来了,或许在做这件事的时候,一心一意地想着把它怎么做好,真正做好了回头一看,却发现是自己不喜欢和不愿意做的事,就像看到案发现场的血腥、就像夤夜钻进山里寻找试射场地留下的证据,血腥与污秽与自己的思想上存在的一切美好都是背离的,简凡说着的时候,眼神里带着迷茫,难道警察,就非要如此吗?我也一定要这样吗?   杨红杏听得有点莫名其妙,等差不多听明白了,却觉得这像在打退堂鼓了,悻悻地翻了一眼,撂了句:“还以为你有长进了,还是那么没出息。”   “呵呵……太原好几百万人,有出息的能有几个?削尖脑袋往那个门槛里钻,哪如安安生生、高高兴兴、乐乐呵呵、稳稳当当地活着……警察里的英雄不少啊,咱们身边就有一位,秦队长牛逼吧?威名赫赫,我当协警时候就知道,可快奔四的人了,离了婚一直打着光棍呢!……陈十环陈师傅牛逼吧?愁得一脑袋都秃顶了。我刚认识的那郭定山牛逼吧?现在六十多了,还是孤老头一个,我听说他老婆和女儿还有孙子生活在另一个城市,理都不待理他……当警察非要当成特殊人等呀?有得就有失,有出息的人,最后活得,没准还不如普通人呢。”简凡说着,缓缓而来,或许这一次真的有感而发了。   “这话你要敢当着队长说我才服你,对我说有什么意思。”杨红杏噎了一句。   “我……不敢。”简凡摇摇头,悻悻说道。要敢这么说,挨俩大耳刮子都说不定。看着简凡一副背后胡咧咧的小人作态,惹得杨红杏掩着鼻子一阵笑声。   俩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或者是因为病着的缘故,或者是因为心有戚戚的缘故,今天难得的杨红杏没有像以往那样再和简凡争个面红耳赤,输液的中间上了一趟厕所,杨红杏直跟着送到门口,多少让简凡觉得有点难为情。等到两瓶点滴输完,捂着被子的简凡只觉得浑身出了一身汗,湿漉漉地难受,不过脑袋清醒了不少。杨红杏要让住院,简凡死活不愿意在这儿呆,俩人争了几句,还是杨红杏败下阵来了,打了个车又和简凡一起回到了一队。   让杨红杏诧异的是简凡的自我保养手法,归队了先钻厨房,熬着姜葱白萝卜加红糖,满满地一大碗喝得又是额头见汗,喝完了精神有了几分,杨红杏直看着简凡回了宿舍睡下了,这才告辞离开。   ◇◇◇◇   铁路二院里,已经撤走了一部分人手,杨红杏赶到的时候,临时的值班室里,只剩下胡丽君安排着几个成像描蓦专业的刑警准备回支队接受新的任务,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任务,可杨红杏一看胡丽君喜上眉梢的神情,猜也差不多,肯定是案子有了重大突破。   小心翼翼一问之下,果不其然,胡丽君笑着点点头,杨红杏属于外围排查人员,无权知晓内情,胡丽君特意嘱咐道:“保密啊,只能告诉你天龙山的发现帮我们锁定了几个重点嫌疑人,只要知道了是谁,剩下的事就简单多了……哎,对了,简凡怎么样?这小子不会是装病不想上阵了吧?”   “胡姐,这次真的,差点都起不了床了。输了两瓶点滴勉强才能走了,一晚上一白天钻山里,湿气那么重,他能抗得住么?”杨红杏道,正色说道。   “是吗?”胡丽君说着蹙着眉头,眼前浮现着前一天送他回去的样子,那时候只是觉得他像累极了,却不料隔了一天成了这个样子,闻言有几无奈地说道:“哎,怨我……我一直觉得他这个想法有点痴心妄想了,一个人一辆车都没给他,他执意要干,我还以为他想找机会溜号偷懒,谁可知道……”   说着的时候有点惋惜,这个最不可能的线索却成了此案最关键的突破,十几名鉴证专业的刑警围着试射场地整整找了一下午,扔在旮旯角没有被雨水冲刷过的饮料瓶、酒瓶、食包装袋、塑料袋,几乎满是指模。发现的几处排泄物虽没有提取到DNA样本,不过将来作亲权鉴定应该一点问题都没有。第一个有案底的嫌疑人四个小时后就被锁定了,事实让刑警们大跌眼镜,这个人案发第二天,居然坐着旅游团的大巴堂而皇之地出了太原……外围的把排查范围扩大了几公里,还真在刘家堡村找到了一个目击者,而且还确如前一天上报的消息,里面确实有一个络腮胡子,而且见得不是一次,四个人相随着背着爬山包,还以为是出来郊游的城里人。由于暂时无法锁定CCIC系统内未留存指模的嫌疑人,专案组已于发现证据的当天撤回了路卡、公开了悬赏通报,试图放这么一个烟幕弹让未知的嫌疑人掉以轻心。   案件很顺利地突破了,胡丽君按捺着喜悦不敢往外说的是,前一天夜里四个外勤抓捕组已经分赴西安、渭南和省内的晋中,一个小时前第一名嫌疑人已经归案,正在解押回来的路上,这个扮演现场接应角色的嫌疑人突审已经交待了部分犯罪事实,此时归队正是为了做进一步描蓦和排查。回头再细想这些简单的再不能简单的经过,胡丽君觉得有点悻悻然不知道该说什么,稍稍愣神的半晌,杨红杏又小心翼翼地说道:“胡姐,我看简凡的情绪不太好。”   “怎么了?”胡丽君讶声道。   “案子有突破了,我看他一点都不高兴,好像还反感这些事,我也说不清……”杨红杏狐疑地说着在医院里的经过。胡丽一听却是笑道:“那是你不了解他,虽然他好吃懒做、怪话连篇,可真要做起一件事,很有韧性,会从别人想不到的角度来找到解决的办法,不像咱们一遇到死结很难变通……郭老都对他赞口不绝。”   “可我看他,根本不喜欢这些破案了什么了,一说到现场一说到案子,他就反感得厉害。”杨红杏说道。   “哎,都一样,我也反感。可又能怎样?离了这行,咱们又能干什么?……别理他,他这个人就很别扭,思想和行为不类于常人,经常出乎意料。时间长了,他就习惯了。”胡丽君没当会事,笑着说道,俩人收拾起东西,描蓦专业的,扛着大画板,笔记本电脑,一行人出了铁路二院。   ◇◇◇◇   说是不理,胡丽君一直放不下心来,晚饭的时分瞅空和杨红杏、郭元、王明还有肖成钢几个人回一队看看生病的简凡,却已是人去楼空,屋子里收拾的干干净净,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等几个人奔到厨房问江师傅,江师傅却是一脸皱纹笑成了花说了句:“请长假了。”   “请假啦?还请长假?”胡丽君诧异地瞪着江义和。   “啊,我替他请的,队长都同意了,没告诉你们啊?”江义和说着,热情地招呼着众人坐下吃饭,几个人面面相觑,胡丽君拉着江师傅却是急切地问着:“这……江师傅,到底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呀?想爸妈了,回家看看呗。”江师傅随意说了句,再一解释明白了,敢情下午起了床,简凡这一脸病色,和江师傅坐一起诉了半天苦,诉了半天这用意才明白,想回家看看,自己又不太敢和队长说,得,把大佬搬出来请假了。   胡丽君被说得哭笑不得,还准备和简凡讨论一下案情的细节呢,谁知道出了这事,悻悻的埋怨了句:“江师傅,您这不是添乱么?”   “我警龄比你们年龄还长啊,队长都同意了,这怎么叫添乱?”江师傅驳了句,看着一干年青人都瞪着自己,眼色里不无埋怨,江老头也跟着拉下脸了,挥着手赶着人:“去去……都走吧,当警察非当得六亲不认,不通人情才算合格呀?简凡在这点上,比你们谁都强……去去,有本事你们光办案,都别吃别喝别想家里人……”   于是,一干小警被这个倔老警轰将了出来,连饭都没吃得上,悻悻然地相互看看。杨红杏看着胡丽君一肚子火憋得发不出来的样子,咬着嘴唇偷笑。好像下午还说来着,简凡常常出乎意料,这不,又是一个出乎意料…… 第四卷 四面皆楚歌 第15章 高朋满座聚   “妈,舒服不舒服?我锻炼了一年,手劲可越来越大了啊。”   “嗯,凑合吧,比养个小狗儿强。”   “嘿嘿……何止强呀,强很多呢!哎,妈,你这儿又有几根白头发,我给你揪了啊。”   “揪什么揪呀,越揪越多,哎哟哟……臭小子,轻点。”   遍洒着阳光的卧房里,一对母子在说话,揉肩的儿子眼神里不无捉弄般地使劲捏着肩膀,而母亲的眼里,却是在享受这等惬意,温馨像阳光一般,遍洒着这个简陋的卧室,床是十年前的木床,柜是十年前流行的组合柜,唯一一样是新的写字台,上面堆满了教案和作业本,屋子的正中墙上挂着二十几年前的一张结婚照,那时候没婚纱摄影,就是俩人的大头照而已。   十年前简忠实一家搬进了这个新居,十年一晃而过,新居已成旧室,再归来看着家里冷清的简凡有点黯然,住了差不多两周,变着法地讨爸妈高兴,好像要把以前不懂事的日子一次全补回来似的。   梅雨韵享受着儿子揉肩按摩,闭着眼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个问题,头没回,口气却是很玩味地问着:“简凡,这次你回来可是表现的越来越好了啊,天天接我去吃饭,还揉肩捶腿,回头还帮你爸干活,大晚上屁颠屁颠倒洗脚水,对了,还买新衣服……我问你,不会是有什么居心不良吧?”   “啊!?”背后的简凡一伸脑袋,看着老妈一副笃定的脸色,像是已经洞悉了坏学生的恶劣行为一般的表情,大惊失色道:“妈,我以前在你眼里就这形象?”   “你觉得呢?从小到大,你一献殷勤,不是捅娄子了就是想要钱了,五一回来住了三天就跑了,敢情是和香香新男友打架了,要不是她妈找上门来,你是不是就不准备告诉妈呀?”梅雨韵数落了一句,这件事是略提而已,并没有太责难儿子。   “妈……你不要老翻那黄历成不?”简凡有点糗。   “黄历,这才过了两个月就成黄历了?不过也对,这一页迟早得揭过去。好,妈不说以前,那说说现在吧?你这回来快俩个星期,表现这么好想干什么?你有话可明说啊,爸妈可老糊涂,你要让我猜,我们可就假装不知道了啊。”梅雨韵微微抬抬眼皮,口气里不无捉弄的成份。或许认为儿子这么一番作态肯定是对家里有所求,不过不管是真孝顺还是假演戏,都让俩口子乐得合不拢嘴。   简凡努力辨解道:“妈,我真没有事,你可以怀疑你不争气的儿子,但你不能怀疑一名优秀的警察吧?”   梅雨韵故意说道:“你说的那优秀警察?他是我儿子么?我儿子从小到大和优秀可从来不沾边啊。”   “妈,不能老拿老眼光看我吧,你这简直是涉嫌诽谤优秀警务人员。”简凡歪着脑袋,悻悻然地要在老妈面前重塑形象。   “呵呵……你算了吧你。”梅雨韵笑了,被儿子一番惺惺作态逗笑了,一指戳将过来,笑着站起身来,收拾着备课本,准备着中午一道回店里,边收拾边说着:“你那点鬼心思,还瞒得过妈……你不说爸妈也给你准备好了。”   “啊!?准备什么?”简凡又是一惊,好像近段时间以来,被人误解的次数越来越多。   “你说什么?除了钱还能有什么?别着急,你还没转正,等转正了,稳定了,爸妈给你在太原买房,你二叔说呀,已经到一队基本就等于定型了,回乌龙也不可能了,再说太原也不错,都挤着进大城市,再把你拖累回乌龙,爸妈也不忍心……不过提前说好啊,你得担点责任,贷上一部分,爸妈给你凑一部分……找对象,现实点,找个不如你的,现在这女孩和我们二十年前不一样,都心高……”梅雨韵只怕儿子重蹈覆辙,再找一个心高气傲的女孩,旁敲侧击地教诲着。   “我……”简凡一句“我有房”的话差点脱口而出,不过马上刹住车了,要是爸妈知道有房了,肯定要刨根问根。听着老妈娓娓道来的话,颇有点感动,不过还是嘻皮笑脸地说着:“妈,你说的现实,其实很不现实。”   “哪里不现实了?”梅雨韵不解了。   “嘿嘿……你让找个不如我的,你说这难度该有多大?我上哪给你找去。哈哈……”简凡笑得要弯腰,梅雨韵一听,又气又好笑着一指戳来,被简凡堪堪避过,跟着也被逗笑了。笑里的苦涩和理解俱有,工作了半年多,要说儿子挺懂事,又供着妹妹、又想着家里,即便是有点什么小毛病,也不忍苛责了。刚收拾妥当,儿子却是翻出了新衣服递过来,很正色地说道:“妈,穿上……你别光穿这黑的、灰的,没老都成老太太了。”   “这也太艳了吧?”梅雨韵咧着嘴唇,看着一袭黑白花纹的夏裙,即便中老年裙在乌龙这地儿显得也有点招眼,摇摇头:“妈在家里穿就行了啊。”   “不行……穿上,不穿不浪费我好几百么?”简凡不依不饶了。   梅雨韵一听惊讶了:“啊!?好几百?你又乱花钱呀?这大手大脚的毛病,怎么说你就不改呀?刚回来还骗我说好几十,又成几百啦?”   “咂……虚报了,行了吧……妈,我说你也打扮打扮,再过两年老的都不能看了,我娶媳妇都不好意思把你拉出来,哈哈……”简凡笑着,看着老妈生气,扔下衣服便跑,出了门还伸脑袋又提醒了句:“楼下等你啊……”   儿了的步声渐杳,梅雨韵脸上不悦之至,不过心里颇有点乐开花的感觉,展开了款款的夏裙,白底黑色的套裙落落大方、展开身前,捋一捋乱发顿觉得精神了几分,年青了几分,想了片刻,还是穿到了身上,这身裙装恰到好处,腰不嫌瘦、裙裾过膝,就像定做的一般。颜色的搭配也合适,堪堪地看着还真像年轻了不少岁,穿完了临出门,梅雨韵才省得一件事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儿子居然连尺码都记得清清楚楚,一念至此,有点悻悻然自言自语了一句:这臭小子,将来出息大不了,也是个伺候媳妇的料。   话虽如此,不过心里仍然是按捺不住地高兴,好歹这儿子没白养,知道心疼妈。   ◇◇◇◇   熟悉的县城,熟悉的道路,路过桥头的菜市,周六虽然也熙熙攘攘,但要和太原比就显得有点冷清了,不过小县城的氛围里处处透着的是详和,盛夏的酷热热不住县城处处洒着的绿荫,一路驶向乌龙第一锅老店,鸣着嗽叭,和熟悉的卖菜卖肉的爷们打着招呼,拉着老妈直回店里。   果不其然,老妈这一身装扮,先把桃花吓唬住了,眼瞪着厚嘴唇差点掉一片,惊讶地说了句:“哇,婶婶真好看。”这边一惊一乍,引得三强和水生也咂咂称奇不已,梅雨韵被这架势搞得有点糗,颇觉有失平时的威严,不过看着众人都是诚心诚意在赞,又觉得虚荣心被小小地满足了一下,高兴之下再看儿子,早钻进厨房里忙上了。   中午十一点多,客零零碎碎地上着,外面忙着,里面也忙着,简忠实看着儿子一身汗衫短袖,忙得满头大汗,笑着要让过来:“小凡,来来,让爸来,你就快走了,别累着了。”   “厨房里的活那能累着人。爸,你喝口水,歇着,我来……看着这案子和刀,我手都痒。”简凡笑着,只是瞥了一眼,又是菜刀翻飞,刀过处菜落纷纷,边切边征询着:“爸,上次我在太原尝过五寨烩菜,看那生意不错……您说咱们将来有没有可能把第一锅搬太原呀?那钱可赚老了啊。”   “呵呵……乌龙厨子乌龙锅、乌龙炖菜乌龙做。一方水土一方人、一方水土一样菜,离了本乡本土味就变啦……要你说的行,就不光杏花村有汾酒、清徐有老陈醋了,那个地方都没有自己的特色了。想搬也行,甜水井、泥胎火、厚皮锅你得一起搬走,还得有乌龙特产的调味的,否则你就做不出乌龙炖菜的味道来。”简忠实呷了口水,不急不缓地说着,喝着的时候还饶有兴致地看看手里的紫砂壶,倒不是这东西有啥金贵,不过是儿子送的,敢情这东西是好,隔夜茶都不生茶锈。   “爸,你也太吹毛求疵了吧?差不多就成了,谁还能把原汁原味的地方菜搬走不成?现在遍地开的川味楼,还不都是撒一把辣椒。现在这城里,不做假、不宰客、不用地沟油那就已经很诚信了。”简凡说道,说得不过是实情。   “那样是长久不了的,这店和你的年龄正好一般大,乌龙县城的店可换了个遍,要抱着你这种想法,别说到城市里开店,到乌龙你都开不了几年。”简忠实笑着道。   “嘿嘿……赚钱就成,现在谁还不是捞一把就走。”简凡嘿嘿傻笑着。   老爸听得这话,想要说两句,不过心里一思忖,想想儿子已是警察,干脆闭口不言了,摇摇头笑笑,还是一副看小儿郎的表情。   路边的小店永远忙不着,可永远也闲不了,有来的,有走的,每逢周六周日,老妈也跟着来帮忙来了,简凡几次偷偷从传菜口看老妈得意洋洋地坐在收银台边拨着算盘,俨然一个老板娘的作态,心里也跟着偷乐上了,老妈穿这身绝对漂亮,只不是自己舍不得买而已。嘴上说不高兴,其实她心里没准比什么时候都高兴。这里,会让简凡一天到晚笑不绝口,会让简凡处处感受来自家人和邻居那种对生活的坦然和富足,虽然不一定富,但照样很满足。   正忙着的时候,外厅的桃花扯着嗓子喊:“表哥,有人找……”   简凡一伸脑袋,一激灵吓了一跳,居然是胡丽君,穿着一身牛仔正站在厅中央,牛仔坎肩牛仔裤旅游鞋,衬得人格外精神。此时饶有兴致地看着第一锅店里,一惊一讶赶紧出来,还没说话,又吓了一跳,门外呼拉拉进来六七个人,杨红杏、梁舞云、肖成钢、郭元、王明、隋鑫,再一伸脑袋,是两辆警车停在饭店门口,一回头一干队友都坏笑着看着简凡,看得简凡心惊肉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弱弱地问:“喂……这是干嘛,吃大户来啦?还组团?”   看着简凡已经回复了往日那种笑里透着坏意的神情,胡丽君心里稍稍安了安,笑着点点头,那意思还就是吃来了。肖成钢反客为主,大咧咧喊着:“锅哥,拣拿手的上啊,兄弟们来一趟可不容易,柴鸡、五花肉、小牛肉、有野猪肉不?一起来点……”   简凡没好气地接了句:“你就不怕噎着你呀?没有,上别的地儿吃吧。”   “嗨……你们看你们看,他还拽上了,咱们来吃都是给他多大的面子,告诉你啊,招待也得招待,不招待也得招待……嘿嘿,居然敢把公安往外推,不想开店了你。”肖成钢说得同来的一干人都笑着。正说着梅雨韵就上来了,问着怎么怎么啦,一看着认识的肖成钢倒诧异了,肖成钢赶紧地叫阿姨,回头又介绍着说这是简凡妈妈。   这下轮到女警们表现了。杨红杏嘴甜,浅浅笑着问候:“阿姨,我们是简凡的同事,今天路过乌龙县,顺便来看看简凡。”   梁舞云更绝,大惊失色如见天人一般赞着:“哇,阿姨真漂亮,肖成钢你没眼花吧?根本看不出来呀?儿子都这么大了。”   胡丽君在笑着介绍了几句,大致是说队友们公休结伴来乌龙山景点玩一天,路过来看看简凡而已。队友、同事,还有三个不明身份的娇滴滴的大姑娘,其中某一位暗暗看着简凡,眼神里的那个秋波那逃得过当老师的梅雨韵,梅雨韵怕是省得了其中的关窃,早乐得开花了,嘴里说着请请请,把一干警察往楼上请,回头却一指戳着简凡,叱了句:“怎么跟同事们说话呀?一点礼貌都不懂,跟你爸做饭去,好好招待招待大家,真是的,越来越不懂事了。”   老娘出马顿是不同凡响,饶是简凡伶牙利嘴也不敢造次,惹得肖成钢、杨红杏一干人直看着简凡幸灾乐祸地偷笑。   虽然有几分不乐意,不过队友上门,倒也不敢慢待,父子俩使着浑身的本事干上了。酱色透亮的柴鸡出锅即成;油汪汪的烩炖五花肉和着水萝卜叶、嫩豆腐加上味道十足的野小蒜、嫩香椿;前日刚漏的粉条还软着,就着羊汤锅里一温一热一炒;林林总总拼了八九样大锅直送到二楼包间。等送着的时候却听得老妈和一干队友早摆活上了,一进门放菜,却是大跌眼镜,老妈居然居中而座,倒着冰镇的玉米黄当饮料让的大家,胡丽君和杨红杏一左一右,正说得热乎。   刚放下菜,走了一路的队友便即被味道吸引住了,筷子勺直招呼上了,而梅雨韵生怕几位姑娘吃不好似的,挟着菜挨个让,这倒好,把儿子晾一边了,边让边安排着表妹桃花让再准备几个菜,一抬眼再看简凡发愣,又是叱了句:“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准备去。”   一干队友又是眉目里得意的笑着,简凡悻悻出来,就听得里头一干人都恭维着老妈,这个好吃、那个好喝,好似是老妈亲自下厨做的一般。梅雨韵却是征询地问:“小杨,还有小胡,我家这傻小子,在队里听话不?有什么问题可不能藏着掖着,上次打架居然瞒着我们。”   “阿姨,你别操心,简凡挺好的。”杨红杏说道。   “就是、就是,今年全队的优秀警务人员。”梁舞云凑热闹,话里含含糊糊,估计光顾吃了。   胡丽君的声音明显也在帮衬:“简凡是因为工作劳累了,才病倒了,我们支队长本来要来,不过工作忙抽不出身来,我代他问候你们二老了啊。您放心,简凡在一队那是公认的优秀。”   老妈仿佛还不放心地问:“肖成钢,真的?”   “嗯,真的、比真金还真,锅哥这脑袋转得快,坏人一做案,他这脑子一转就能找着线索,比犯罪份子都聪明。”肖成钢边吃边说,说完了哎哟了一声,却是郭元怕他漏了嘴,脚在桌下耍小动作。   不过幸好梅雨韵沉浸在儿子被众星捧月的喜悦中,没有注意到,乐不可支地劝着:“多吃点……到乌龙山还有好几十公里呢,晚上回来还到这儿啊……以后来了乌龙,这里就是你们家啊,都别客气着……唉,早几年就想送他去当兵没当成,看来当警察也不错,他这性子呀,得有纪律管着……”   门外简凡静静地听着,脸上浮着笑意,看来没什么事,心里坏坏地想着:敢到我妈跟前胡说,哼,让你们拉一路肚子……   ◇◇◇◇   这一顿乡野风味直吃得众人扔不下筷放不下勺,隋鑫、杨红杏和梁舞云几人都是城市里长大的,又吃过简凡的手艺,不过今天再一尝又觉得似是而非,味道要更醇更香几分,郭元吃罢了抹着嘴才说出这个疑问,一解释倒也简单,自来水和大棚里的菜,相比于农家地里菜和甜井水,风味自是不可同日而语了。   当刑警的有个好处,吃饭快。不过半个小时就风卷残云收拾了个利索,几个人告辞要走,梅雨韵却是把简凡从厨房里揪出来给大伙送别,反正就觉得这群警察颇是不错,吃了饭还非得照价付了钱,说是公款报销,这番作态要比他简凡那吃饭不掏钱的二叔还强。   梅雨韵一直看着儿子和队友的告别,直看着一干人招着手离开了,儿子回来了,又是几分喜色地拉着儿子直进了厨房,劈面就问着:“哎,简凡,跟妈说实话,那姑娘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呀?”   “哪个姑娘呀?”简凡惊了惊。   “就那个,高个,瓜子脸,扎着马尾的。那眼神一看你,妈就觉得不对劲,就跟你上高中早恋时候那一个德性。”梅雨韵发表着意见,不过此一时彼一时也,这时候看到这个苗头,再想想儿子孤身一人在太原,却是高兴的成份多了点。要是在本单位找,那就更合适不过了。   一听是杨红杏,简凡悻悻翻着白眼:“妈你眼睛可真贼,一挑就把最漂亮的挑出来了。”   “那不漂亮的也成呀?那个短发牛仔装的也不错……穿着运动衣那位也可以呀?”老妈的眼神里闪着喜悦,仿佛见着儿媳妇一般,把胡丽君和梁舞云列到后备了。   简凡乐了,嘿嘿笑着道:“妈,那你准备三套房,我给你娶回仨来,哈哈……”   “你个臭小子,别开玩笑,给你说正事呢,你工作了到单位里找一个不正好吗?俩人都是警察,都是公务员,相互还有个照应,多好……结了婚,趁着妈年轻,没准还能给你把孩子看大了。”梅雨韵说着,说得连丈夫也被感染,呵呵地笑着。好像这个想法很务实,不过却不知道看准了的对象,要比那个心高气傲的刘香莼还要高几分。   简凡却是听不下去了,不过却是不好意思拂了老妈的兴致,没有发表意见,没有意见就只能是接受建议了,看着老妈说得起劲,简凡转移着话题,趁了个空补了句:“妈,假期快到了,我要不明儿跟着他们一起归队?”   “那还不走怎么地,等着爸妈送你呀?自己的事自己多上心啊,这么大了,别让爸妈再操心。”梅雨韵没有当会事。   “我是说……我一走,又剩你们俩人了。”简凡黯黯地说着。   “你趁早走啊,你不在,我更省心。”梅雨韵摆摆手。   “哎,老爸,我帮不了你了啊,晚上洗脚水只能你热了啊……”简凡悻悻地说了句。本来开玩笑的话,却不料老实的老爸正色哎了答应了一声,领任务一般,一下子逗得简凡嘿嘿直偷笑,梅雨韵看看没人听见,几分恼羞地又是一指狠狠地戳在简凡的脑门上,母子俩都笑着,相视地笑着,看着一脸正色的老爸笑着,那一指,一点都不疼…… 第四卷 四面皆楚歌 第16章 荒诞言辞甚   一辆213和普桑警车缓缓地行驶在通向乌龙县的县级公路上,乌龙山离乌龙县四十公里,县旅游区在当地开发了个小溶洞有点小名气,胡丽君带着一干队友象征性地玩了一天,第二天一早从旅游景区开始向乌龙县的方向行驶。郭元驾着一辆,胡丽君和杨红杏坐的一辆却是肖成钢开得车,一路玩得倒也痛快,吃得就更稀罕了,晚上住宿在旅游区吃在老乡家里,从景点向县城返的路途中,这辆车上的仨人,都在怀疑简凡会不会和大家一起走,肖成钢说不会,记忆里锅哥恋家、恋妈恋得紧;胡丽君却保证会,而杨红杏,就有点左右摇摆不定了。   三个人各有心思,到了第一锅店前准备上叉路口,远远看着一身警服的简凡站在店前,旁边老妈扶着儿子的肩膀、老爸提个包袱,看这样都不用说是送儿子了。   这个结果已经不用置疑了,三个人相视会心地笑了,一停下车,简忠实俩口子却是客气地要让下来吃早饭,这干人早吃过了,没让成早饭,干脆分着俩包袱一辆车里塞了一个,嘱咐着大伙路上吃,一番依依惜别,俩口子直送着儿子上车,直看着车消失才依依不舍回到店里。   郭元这辆车里,包袱是送给副驾上的梁舞云了,平时有土匪之名的梁舞云在梅雨韵面前表现的乖巧之致,看样梅老师没认出这个匪妹的真面目来。车一转路口,扮着淑女的梁舞云原形毕露了,迫不及待地打开包袱,一开眼前一亮,惊叫连连,居然是青红相间的枣子,像刚刚从树上摘下来一般,放到嘴里咬着居然还有脆意,这个季节就罕见了;跟着是核桃、红薯干,隋鑫、王明几个人一尝之下,大为叫好,一人一把抢抓上了,郭元驾着车听着好吃,嘎地一声先刹着车,也加入到了抢吃的队伍里。   这边的没抢,包袱递给了胡丽君,看样不是给儿子准备的,是给三位有儿媳潜力的女警准备的,胡丽君打开一尝,也是颇为诧异,递给杨红杏,俩人吃得津津有味,一问之下,简凡笑着解释说着:“酒枣,这是在刚摘下树的时候,用七十度的烈酒把枣子蘸一遍,罐封起来,只要你不开口,差不多能保存到第二年新枣下来,吃的时候还能保留一部分刚摘下来的鲜味,也有人叫醉枣,工序很麻烦,出了乌龙你们可就吃不到了……”   “锅哥,你跟她们说这些,她们就是老土了,哈哈……”驾着车的肖成钢呵呵笑着卖弄了一回,这东西可是乌龙的特产了,这群城里长大的,大概听都没听说过。   “开你的车吧。”杨红杏在后座拍了拍,不悦地说道,不过枣子确实好吃,甜中带脆、脆中有沙,咬起来咯咯吱吱地响,说着又使劲啃了口红薯干,颇有劲道和嚼头,直赞了句:“好吃,红薯干也好吃……怪不得简凡不想在市里,我都想留下来再吃几天。”   说着话的时候悄悄地侧目看简凡,不过简凡却是眼睛看着窗外,一开始是看爸妈,现在却是在看郁郁葱葱的山峦庄稼地,好似这乡村野景比车里的美女更有吸引力一般,说话的时候头都没有扭过来。胡丽君从倒视镜里也看到了简凡,表情很淡定,不再像最后一次见的时候那种落魄之色了。有点揶揄地问了句:“简凡,我还以为你会关心案子的进展呢?怎么,一点都不关心?不想问问结果怎么样了?”   话里透着喜悦,不料简凡却是不动声色地说道:“结果就是你们出来疯玩来了,还用问吗?”   是不用问了,肯定是大案告破,都出来的玩了。   “哈哈……锅哥在我们协警队里就是小诸葛,这事瞒不过他的眼。”肖成钢不无拍马屁地接了句,乐呵呵地评价着:“锅哥,你可不知道啊,这次陈秃头可牛逼了啊,十天窜了三个省,四个被他逮回来俩,可给咱们一队争光了啊,今晚上有庆功宴啊,咱们灌老家伙一顿。”   “你怎么说陈师傅呢啊?让陈十全知道,非揍你一顿。”胡丽君哑然失笑了,肖成钢这评价听得杨红杏也咯咯直笑,三个人笑着,胡丽君感觉话题有了,饶有兴致地问:“简凡,你能猜得出你设定的A,他最终出现在什么地方吗?”   “我看过医院的笔录,我想,他应该出现在医院,出现在你们视线疏漏的地方,郭老干了一辈子刑侦,这个判断应该是准确的,只不过排查难度大了而已,我想你们最终是从他同伙的嘴里撬出来的吧?”简凡缓缓地说道,恢复了曾经的气定神闲。等从车窗上回过头来,却见得杨红杏和胡丽君都看着自己,俩个人不约而同地竖着大拇指,看样猜对了。   胡丽君却是惋惜不已地说着:“真想不到啊,锅炉工、送水工、清洁工还有六个月以前所有解聘的临时工、医院、护士、值班人员都查了,甚至最后扩大到病人范围内,就是没查着,最后居然是一个和医院有业务往来的,推销医疗器械的一个家伙犯的案,作了案居然就隐身在太原,想都不敢想,案发后他看到悬赏令才大摇大摆地回到了乡下,连省都没出……”   胡丽君说着侦破经过,但这个结果就像沙里埋着金子一般,未知的时候,疑窦重重,但知道结果再看过程,却是如此地简单,这个人第一天就出现在侦察的视线里,不过这个推销员的身份足够让他躲过第一次排查,而且对医院的各个部门特别是财务科熟悉得紧,直到同伙被捕才现形出来。   “很可惜啊,抢了208万,四个人连零头都没花完就全部落网了。”杨红杏摇着头,深有不值,眼瞥到简凡却是瞳子里闪着喜色加了句:“这是十年来唯一一次限期内侦破的大案,部级督导的文件刚刚到内网就破案了,省厅都不敢相信,据说还派专人复核来了。”   简凡不置可否地笑笑,好像与己无关,不知道心中做何感想,只是淡淡地靠在车后座上闭目养神着。十几天没见,还以为会有几分兴喜,不过简凡的一番作态,让杨红杏颇觉得失望,胡丽君也对这种事不关己的作态不待见,笑着引着简凡说话:“哎,简凡,我们来的时候秦队特意嘱咐我们,说你这心理很不稳定,需要调整,住了差不多两周了吧?调整好了吗?可别一有事,又溜了啊。”   “我请假了,这怎么叫溜。”简凡睁了开眼,看着胡丽君眼神里似有不屑,呵呵笑着解释道:“胡姐,你是不是对我本人有意见啊?用词明显不对,我很稳定,是你不稳定,你比我还需要调整。”   “是吗?我有什么可需要调整的。”胡丽君不以为然了。   简凡一直身子,凑了凑问道:“别往自己脸上贴金,我问你,焦虑、紧张,经常失眠吗?”   “什么?”胡丽君一惊。   “我问你,你焦虑紧张,经常失眠吗?”简凡重复了一遍。   胡丽君看着那双恢复了神气,像一泓清水一般闪烁着狡黠的眼神,没来由地一阵心慌,下意识地避了避,说了句:“有点吧。”   “我再问你,你觉得压抑郁闷,有时候很失望吗?”   “这……有点。”   “我还问你,你暴燥激动……算了,这个不问了,你是出了名的母老虎。”   三问两答,一说到母老虎的绰号,肖成钢和杨红杏忍不住扑哧声笑了。杨红杏却是害怕这个母老虎,轻轻地踢踢简凡的脚。胡丽君估计是有外人在场,脸上挂不住,瞪着眼射过来了,咬牙切齿地威胁了句:“什么意思?找抽吧你?”   不过简凡却如同没事一般,满不在乎地闲说着:“看,你的表现就已经证明了……这么说吧,警察是十大最危险职业之一,但最危险的不在于工作性质,而在于心理上,像咱们刑警,还有你们重案队,长期处于无序状态,早晚颠倒、节奏拼凑的生活规律,很容易神经紧张,诱发失眠焦虑……和普通人比,我们耳闻目睹的丑恶面,比一般人在一生中见到的还要多,接触的大部分都是社会和人性中自私、残忍、贪婪、凶狠、血腥、虚假和阴暗的一面。看着这些东西,你想不压抑、不郁闷都不行……还有,犯罪数量有增无减、犯罪种类越来越复杂甚至高科技化,而我们呢,警力不足、交通、信息都可能落后一步,一边是老百姓在置疑、一边上级在催促,这种压力会让我们精神高度紧张,大脑皮层长期处于一种兴奋的状态,这就是暴躁和激动,自控的能力比较差的原因。”   “所以你就溜了?”胡丽君斜眼忒忒地接了句,口气不善。   简凡加重了声音:“我再强调一遍,不是溜了,而是在调整,郁闷的时候,你身心需要放松;愤怒和压抑的时候,人需要宣泄;如果无法有意识地控制自己的心理,那么你对任何事都将失去控制力的判断力……就像我爸说那样,心不稳的时候不下厨、手不稳的时候不持刀。”   “在禁闭里学的?”胡丽君又问了一句,估计在嘲讽。   简凡回应道:“错了,在天龙山上,其实那天晚上我没找到要找的东西,一直沿着山路找了几个小时什么也没有发现,到了快半夜的时候,又冷又饿又有点害怕,鞋子也丢了,可害怕也没有什么用,即便是我打电话叫后援,或许没人会来,或许即便有人来也未必找得到我……恐惧让我安静下来了,我细细想自己的路,一定是走错了,一定是忽视了,再静下心来想想,嫌疑人如果试射,他肯定也不会进山很远,于是我开始耐心地往回走,依着人身高的位置找被射到的树木,天快亮的时候,我找到了,那些东西就在我眼皮底下……我现在想明白,不是病打倒我了,是在那不眠不休的两天里,我被自己心里凭生出来的焦虑、激动和暴躁打倒了。”   这番结论有点高深了,肖成钢迷茫地回头看了眼,杨红杏眼眨也不眨地盯着简凡,这番煞有介事的理论说得她有点恍惚,不太明白。只有胡丽君从警时日已久,想想十年里风里来雨里去,想想面对众人的置疑偷偷的抹泪、想想找不到线索结不了案那种几近崩溃的压力,再想想一个人躲着藏着舔着伤口的痛楚,胡丽君的脸上笑容顿失,叹了口气,扭过头去靠着车座,双手支在脑后,若有所思地说了句:“你说得对……我们都需要调整,这个工作我一直怀疑我还能干多久。”   这话倒颇有感触,说着肖成钢凑上热闹来了,喊着:“哎,锅哥,我怎么没感觉到呀?”   “呵呵……你不行。”简凡笑着说道:“你是属于牲口一类的,当然不同于常人了,不过肖成钢你注意点啊,再这样不规律地暴饮暴食,有你身体垮的那一天。”   “切……吓唬谁呢?谁信呀?”肖成钢嗤着鼻子,不屑地道了句,根本不予采信。   “简凡……”胡丽君听得肖成钢发言,又被逗笑了,回头正色问道:“能告诉我你调整的结果吗?我听史静媛说,你很反感这个职业,而且就你的表现,你是不是想选择在合适的时候离开这一行?本来应该委婉地问,不过我还喜欢直接一点,话挑明了说吧,秦队长和陆队长,都关心你的思想状况,他们担心你心理状态不稳定。”   “错了,我没有想辞职或者跳槽什么的,就我这水平,跳也没人要。”简凡笑着说道:“我妈、我爸对我现在这个职业很满意,生平第一次成了我爸妈眼里的骄傲,我那舍得换,只不过我只是想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当好一名警察。”   “什……什么意思。”杨红杏不解地问,这简凡话越说越怪。   “这样说吧……警察在你们眼中,是荣誉、是梦想,而在我眼里,就是一个职业,一个挣工资养家的职业,和一个大师傅没啥俩样,只不过一个拿枪一个拿菜刀而已,就这么简单。我还是我。”简凡两手一摊,杨红杏和胡丽君的脸上怪怪的表情蠕动着,跟着都呵呵掩着嘴笑了。   是的,一切就这么简单,简凡只是想爸想妈了,回家看了一趟而已,而且和爸妈相处一段,心情会不自觉地好起来,看样和以前没有什么两样,简凡,还是那个简凡,还是那个怪话连篇,偶而一句能噎死人的简凡,胡丽君只觉得不管是自己还是秦队、陆队长,都多虑了……   一行人回到太原市里已经午后一点多了,胡乱地在外面吃了饭,玩了一天又连续坐车几个小时,都喊累了,回到一队,倦羊归圈一般,哗啦啦往队里奔,下车的时候都看着杨红杏手里包袱里的货还没吃完,嘴馋得紧的梁舞云却是不容分说,先把包袱抢回了自己车里,谄媚地缠着简凡再给整点这醉枣,就这么个季节,城里根本吃不到枣,就那种红薯干也不多见。   简凡倒答应的爽快,一行人说说笑笑归队的当会,车上的胡丽君接了个电话却大喊着简凡回来,返过身一问,只见得胡丽君表情里有点无奈地说道:“秦队让你去看指认现场,想不想去?”   简凡想了想,没多说话便即上了车,招着手让队友们先归队。   直看得车走远了,在队里没宿舍的杨红杏和梁舞云收拾着东西准备回家,这一路玩得高兴,吃得舒服,梁舞云直咂吧着嘴叹着:“老大……还是你有眼光啊,这一家子真有意思,你发现没,他妈妈看你的眼神不对哦,不会是看上你了吧?哈哈,哎,你要嫁给他儿子可爽了啊,俩个超级大师傅伺候着,我可有地方吃了……这零食都不用买了,纯天然的。”   “哼,凭什么是我呀?胡扯。他妈还看上你了呢?”杨红杏啐了句,脸上微微见红。   “那不更好。哈哈……咱们俩都给他当老婆,让他伺候着……”   梁舞云没心没肺地笑着,俩人笑作了一团。   ◇◇◇◇   指认现场的车队开到医院前西街上的时候,已经是人山人海挤了个水泄不通,胡丽君和简凡来得早,开到了医院外围警戒线的一个位置,周围重案队和特警们拉成了警戒线,外部隔着几层都是人群。   来了,从这里消失后十四天的嫌疑人来了,简凡注视着特警押护的囚车里,门一开,前后四名特警围着,中间两名架着,被铐着的嫌疑人几乎是从车上被特警拖下来的,再一细看,是戴着连体的镣子,移动的时候不是走,几乎是在挪。隔着十几米远,隐隐地能看清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匀称的体型,一头头发散乱地扎在脑袋上,看不清表情,不过简凡也没有想看清他的表情,不用看也知道,即便是再平静,也掩不住末日来临的心悸和恐惧。   没有人给予这种人同情,围观着群众里指指点点、咬牙切齿在大声叫骂着,嫌疑人下车的一刹那,人群潮涌一般地动了动,几个矿泉水瓶从空中飞舞着就上来了,警戒线的特警大声喝斥着维持着秩序,获得了特许采访的市台、省台几家政府媒体的记者一拥而上,和鉴证法警一起抓拍着嫌疑人指认的开枪和抢劫现场。   车里,胡丽君缓缓地说道:“这就是嫌疑人A,牛青峰,34岁,太原人,当过三年兵,转业后一直没有正当职业,走南闯北做过不少生意,最近几年一直在中缅边境的赌场里混,据说在里面把十几年挣的家业输了个一干二净,他招了几个同伙策划了这起抢劫押款车的案子,以医药器械推销商的身份多次堂而皇之地出入这里,前后足足策划了八个月,他们四个人,几次来太原商议,踩点,最终才在24日实施了抢劫……试射的地点据他们交待在全市有四处,你找到了其中一处……”   “有点哗众取宠了啊。”简凡打断了胡丽君的介绍,事后再来个诸葛亮已经没有什么意思。   “什么?”   “你看。”   简凡指着一干新闻媒体的记者拍照的场面,评价了句:“支队是不是提前通知了媒体了,搞这么大场合有必要吗?”   “很有必要。”胡丽君正色纠正道:“要对这些作奸犯科的人形成高压,特别是这种恶性犯罪,没有高压就没有稳定。”   简凡一听,嘿嘿嘿傻笑了,笑着质疑了句:“犯罪是一种社会现象,有社会存在,就不可能消除了这种现象,就共产主义社会,也不可能消除了这种杀人抢劫的恶性犯罪吧?”   胡丽君本来想说几句,却不料被辨住了,悻悻解释道:“那我们也是尽力阻止嘛。”   “没错……可没必要这样。即便是程序也没有必要这么扩大化吧?一个指认而已,非要搞得人尽皆知吗?生怕别人不知道咱们警察破了个大案似的,那没破的案怎么不向社会公布公布?如果这个嫌疑人有家庭有老婆有孩子或者还有父母,这么着大张旗鼓搞一次,枪决的时候再搞一次,让他的家人怎么活,左邻右舍的人怎么看、社会上认识的人怎么看?他犯罪了按律论刑,可他的家人是无辜的,他们有权力保持自己有尊严的生活,我们没有权力剥夺他们最后的尊严……没意思,要这样,干嘛不搞个株连九族、戴枷游行、午门斩首,不更有震慑力么?”简凡像耍小脾气一般,十成十地看不惯这类作态。   胡丽君呵呵地笑着,笑着,只觉得简凡这话的怪诞比以往更甚了几分,破了这么大个案子,不管怎么着大张旗鼓地搞个指认、搞个新闻发布胡丽君都觉得不为过,不过笑到了最后笑容却凝结在脸上,人群乱了,指认现场的车返回的时候刚到街口,人群里冲出来一个老人,花白的头发,直从人群里冲出来扑到路面上跪在地上扑天呛地,恸哭不已。车队瞬间凝滞了,维持秩序的法警迅速上前把这一干人带离了现场。只是微微地顿了顿,囚车载着这名主犯,四周的警车鸣着警笛,离开了现场。   这是被害人的家属还是嫌疑人的家属无从得知,不过胡丽君却觉得如鲠在喉,怕是又被简凡不幸言中了…… 第四卷 四面皆楚歌 第17章 未醉见春梦   庆功宴摆到了离支队不远的江南水乡酒店,一个不大不小的酒店,晚八点,简凡和肖成钢、郭元、谢法医、史静媛一行参案的人员到场的时候,人已经林林总总来了七八成,一楼的整个大厅摆了五桌都坐上了人,按照往常的惯例本来无此一项,即便是有也是各队自己撮一顿,不过这次适逢大案告破,省厅又在复核,功劳大小尚不确定,支队长又担心过了一段定下的宴开的时候这干手下又聚拢不到一块冷了场,干脆择日不如撞日,在专案组即将解散的时候开了这么个宴。   非官方的,不过肯定是公款报销。忙前忙后招呼的是支队办公室主任和通讯员,粗粗一看,各大队队长们凑了一桌,那基本就是领导桌了;各大队带头的外勤最多,派个代表来差不多能凑四桌,女警最少,勉强凑一桌,都是各队成像描蓦和法医鉴证专业的人,这里头带头的一看却是胡丽君在招呼,看着简凡他们进来,身着便装,一身牛仔的胡丽君飒爽无比,打着招呼,把谢法医和史静媛拉到了女警桌上,一挥手却把简凡几个打发走了,那意思是:爱上那上那去,这里没你们的地儿。   警察们开车都比较野、而开公家车就更野了,只要听到一阵急促的刹车声音,不用猜就知道那个大队的又来人了,慢慢地上着,认识的,不认识的,反正凑一块就成哥们了,外勤地抽着烟胡吹大气着,女警们在磕着瓜子,偶而谁说个笑话,会逗得众女警咯咯笑成一团,在这一群里显得格外招眼。   直到宴开,才见得伍支队长和秦高峰、陆坚定仨人相跟着进来,一进门立即被一干队长们扯到了桌上,菜没上来酒先倒了一盘,说话着闹闹嚷嚷,大宴开席了。此时此刻的简凡,同样被一干同行的兴高彩烈感染着,即便是和大多数人都素昧平生,此时也觉得亲切无比,吆五喝六的爷们,捋着胳膊喝酒甩着大手划拳,豪爽之至;就是那一干女警们也不示弱,偶而谁开一句玩笑,立马会被女警们中顶回来,跟着是一干女警们奔放地大笑,这氛围,让简凡想起了高考结束后一干学生的狂欢,满天飞舞的都是撕成碎片的课本;想起了在大学寝室里的狂欢,一狂欢之后,第二天都得排着队再买一个饭盆和脸盆。   其实都一样,警察也是人。平时压抑得久了,一闹起来比普通人好像要更甚几分。而且今天是非官方的场合,大多数是来自一线的干警,这规矩就没那么多了。   “同志们,同志们,静一静啊……咱们欢迎伍支队长训话……”   众人正吃着,陆坚定的矮胖身子站起来拍着巴掌示意大伙安静,一说这话,都放下碗筷,劈里叭拉鼓上掌了。伍支队长看着一脸喜色,这次支队可是风头出尽了,三天摸到了线索、一周侦破了大案,从省厅到市局,那是一个交口称赞得不得了,放下筷子举着酒杯喊上了:“同志们,今天啥也不说了,高兴,我为你们感到自豪,不到十天拿下了这个案子,我为你们感到骄傲……接下来,还是啥也不说了,喝酒,我敬各位大队长和干警们一杯。”   下面的一听,有的举起杯来了,不过一干大队长好似已经商量过了一般,嗷嗷叫着起哄喝倒彩,有人在喊,太简单,领导诚意不够;有人在起哄,绝对不行,要挨个敬酒;更有人起哄,酒喝得不爽快,那工作以后就干得不痛快了。一起哄场就乱了,简凡、肖成钢、张杰这伙是属于看热闹不发言的,那干女警里也有胆大了跟着起哄的。不过伍支队长也豪爽,干脆一扔小杯喊了句:“来,换大杯……挨个敬就挨个敬,豁出去了,下次训你们别给我有牢骚有意见……”   这一下可赢得了众人的齐声喝彩,掌声雷动,挤兑的和被挤兑的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这些相互间的劝酒里,倒也透着亲切。   酒一瓶一瓶开着,菜一盘一盘流水介地上着,五十三度的玻璃瓶汾酒,入口味足,后劲比入口更猛。伍支队长敬了三桌,等到了女警桌跟前,基本就顶不太住了,边喝边倒边耍赖,小动作不断,等到敬完了六桌,得,直接奔着去了卫生间,一干队长们都看着领导偷笑,不一会回来就告了个缺,先自溜了。   此时的宴席已经过半,众人的矛头又对准着陆坚定,这重案队要比普通刑侦大队高一个档次,关系不那么好处,可陆坚定人缘颇好,看样和各大队的关系都不赖,不过也正因为熟悉的缘故,灌他的人更多,宴没结束,陆坚定就差不多了,挨着桌拍着肩膀搂着大大小小的人称兄道弟,到了女警桌边倒没敢搂,却被一干女警围着不让走了,又被谢法医硬揪着猛灌了三大杯。   这个场合简凡和肖成钢、郭元之流就属于小辈兼晚辈了,只有跟着众人起哄的份。简凡浅斟慢饮倒也吃得逍遥,偶而一瞥女警那桌,风光无限的却是胡丽君了,但凡谁凑到女桌前想逗个乐子、说句诨话、敬杯酒难为难为,都是颇具侠风的胡丽君挡着,桌上一瓶高度汾下了差不多一半,基本都被她灌肚子里了,这倒让简凡咂咂称奇了,看那样,喝半斤基本没事,真能喝多少,还是个未知数呢。   斛筹交错、杯箸不停,吃到了最后有家有口的陆陆续续开始退场了,看看时间差不多俩个小时了,只有一干大队长和外勤们还在闹活着,闹着的时候,笑话又来了,简凡一看却是师傅陈十全出洋相了,要在这里论资历,陈十全和支队长差不多,这倒好,先被队长们围着喝,一干闻得大名的小警们又轮着敬,这陈十全也是喝得兴起,来者不拒,越喝越没谱,喝到最后拉着谁也是诉完战友情再叙兄弟情,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伤心事,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谁劝也劝不住了,一干小警们倒干脆不劝了,都看着老家伙们出洋相偷着乐呢。   “简凡……简凡,来把你师傅送回去……”   听得有人喊,简凡一支脑袋却是秦队长看不过眼了,要拉陈十全,这陈十全还赖着不走,又要和别人拼酒。简凡赶紧地奔上去扶着师傅,嘴里不迭地喊着:“师傅,师傅,您还没跟我喝呢?”   劝醉的人千万别说人家醉了,要不人家死活还不认你,简凡这么一说,陈十全醉眼忒忒,看着简凡稍顿了顿:“你谁呀?简凡?”   师傅的眼神稍稍一顿,简凡正高兴着这还没醉透呢,却不料瞎高兴了,陈十全跟着又把简凡一把搂起来,如同找着了个失散多年的儿子一般,一把鼻涕一把泪干嚎着,直说俺这小徒弟比儿子还亲,惹得一干干警们又是笑得乐不可支。简凡就着这势头,顺势扶着师傅踉踉呛呛往楼下走,等好容易下了楼了,准备拦着车送师傅,背后有喊着自己的名字,一回头却是尚自清醒着的胡丽君,从楼上奔下来,跑到车前,呜地一声倒出来,嘎得一声刹到简凡面前,人在车窗里挥着手喊着:“上来,姐送你……”   动作是威武之至,声音是豪爽之至,简凡连扶带推把胡言乱语的陈十全塞进车里,胡丽君一踩油门一放离合,车身呜地一声直窜出去,吓了简凡一跳,大喊着:“喂喂,胡姐,已经疯了一个了,你真疯了,我可收拾不住了啊。”   胡丽君却是长笑着,开着车窗,车速虽快,但却也稳当,看样酒量不止这么多。这倒让简凡稍稍放心了,到了地方,俩个一左一右挟着把陈师傅送回家,挨了陈师母一番冷眼,这才往回赶。   ◇◇◇◇   一返程剩下了俩人,胡丽君吹一路冷风像是酒意微来似的,车速越来越快了,绕在环城的高速上,一拉警笛,见着巡逻的交警也片刻不停,呼啸着开着飞飙,直窜进中原街,拐上了平阳路,还以为要回五一路,不料却反向而行,直驶着进了花园路。简凡正叮嘱慢点开、慢点开的时候,胡丽君捉狭似地一打方向盘,拐进了艺苑小区,疾驰了几十米,嘎地一声,刹住了车。   被折腾得七荤八素的简凡没好气地说着:“胡姐,要让交警抓着可有好戏看了啊!……明儿大报小报给你登个头版,标题就是‘太原女警太疯狂、醉酒飙车耍流氓’,你们重案队马上就名扬太原了……这是哪?”   “我家……哈哈……”胡丽君像是酒意催人胆,一个人高兴着笑着,好似玩了一把痛快得无以复加似地,笑着指着车侧的楼门说道:“101我家,没灯的那家,今晚玩得痛快么?要没喝痛快,去我家再喝两瓶?”   今晚有点疯狂,从支队长到大队长到一干外勤,一个比一个疯,简凡算是领教了,不理会胡丽君的盛情邀约,这一位要耍起疯了,可比师傅还厉害。只是摇着头悻悻说了句:“不去,你喝多了。”   胡丽君却是不以为然道:“谁喝多了?切……这么点酒还不够塞牙缝。”   “吹吧你……啊,你想干嘛?”简凡正说了句,不料胡丽君侧着头伸到了自己脸前,吓得简凡惊叫了一声。微微地一股酒气冲来,让简凡下意识地向后躲了躲。   弱弱的路灯光下,胡丽君的一双眸子格外的亮,像是暗夜中盯着自己的猎物一般,听着简凡的话,揶揄地回答了句:“你猜我想干嘛?”   “啊!?非礼……嗯啊……呜……”   简凡刚喊了一句,清醒过来为时已晚,胡丽君像捉鸡仔一般搂着自己的脖子,和着酒气直扑上来,车小空间狭,避无可避,三两下就被胡丽君的嘴捉到了,酒香、舌香和女人的体香扑面而来,心神一下子又被搞得狂乱起来,只觉得胡丽君那颇具侵略的唇与舌在自己的嘴上肆虐了一番,避无可避、挡无可挡,得寸进尺的胡丽君干脆侧着身,把简凡压在座位上,搂着简凡更肆意地蹂躏上了。和着酒香的女人味道甘烈且醇厚,简凡稍稍吃惊了一下便配合着回吻着,不过胡丽君却不像自己经历过的那一个女人,越吻越狂野了,几下过来简直是在吻,是嘬、是啃,就像啃鸡腿一般使劲。   简凡被亲得生疼,使了若干大的劲才把貌似酒后失态的胡丽君推开,面红耳赤的捂着嘴。胡丽君一屁股坐正了才爽朗地哈哈大笑着:“哈哈……亏得你上午提醒我才知道我怎么活着了,以后我就飙飙飞车、抓抓坏人,回头再非礼非礼帅哥……哈哈……生活这么美好,我也早该调整调整了。”   像是借酒撒疯、像是蓄谋已久,不过确实得逞了,胡丽君不无几分得意,直看着被欺负了的简凡放肆地大笑。简凡悻悻的躲过了,抹着嘴,翻着眼:“我靠,拿我发泄。”   “哈哈……对,你不是说需要渲泻吗?这个办法挺不错,感觉挺好。”胡丽君像是完成一个恶作剧一般笑着花枝乱颤,提着包搭着车门回头却是训斥的口气说道:“去年沾了我便宜,我现在才找回来,扯平了,车归你,明儿给我送到重案队。”   “哼,不要高兴得太早。”简凡奸声道,指着示意着胸前:“看看你这儿……”   “啊!?……”胡丽君猛地一摸前胸,一凉一惊叫,跟着发现不对了,刚刚得意忘形的时候,不知道后胸的胸罩什么时候已经被简凡卸了武装,软塌塌地吊在胸前,已开的领口春光泄了大半,一紧张一缩身,双手护在胸前,慌乱不已。   嘎嘎嘎……简凡跺着腰乐了,奸笑着,轮到自己得意了,竖着二指禅牛逼哄哄地说道:“拜托你非礼找准对象好不好,把小流氓当成小绵羊欺负能有你的好么?……知道这是什么吗?拈花解扣指,出指比出枪快、解扣比打靶准,我苦练十年,解女人的BRA,鲜有失误……嘎嘎……”   简凡得意了,嘿嘿嘎嘎地奸笑不已,看着一惯于英姿飒爽的胡丽君可怜兮兮地两手抱着胸,一副偷鸡不成反蚀了把米的糗态,更是笑得几乎要跌倒了。却不料变生肘腋,胡丽君的脸上也浅笑着,面对面干脆大大方方地解开了一个扣子,优优雅雅地一扯,解了扣的罩罩一拉,像身上的某个部件,变戏法地凭空出现在手里,借着路灯光,手上一个粉红色的BRA,大开的领口,若隐若现地白茫茫一片。   简凡的眼睛瞬间被这个动作凝滞了,被夹杂着熟女味道的气氛迷住了,被优优雅雅解衣下罩的胡姐迷住了,更被此时此刻的暧昧迷住了,身体,某一个特殊的部分开始翘起、翘硬……   此时无声胜有声,简凡只能听到自己的心怦怦乱跳的声音,直勾勾地盯着胡姐,心里暗自问着,呀呀呀,这要在郊外多好,还没打过野战呢!下一步该咋办?不过打不成野战被她打一顿吧?   不料胡丽君却是没有什么动作,只是手指把玩着从胸前解下来的罩罩,挑逗似地得意洋洋问简凡:“想要么?”   简凡糊里糊涂说了句:“想。”   “想要这个,还是想要人呀?”胡丽君更露骨地问着。   简凡鬼使神差点点头:“都想。”   哈哈哈……胡丽君像是求知了一个谜题一般恍然大悟后的哈哈大笑,笑着把解下来的胸罩扔到了简凡怀里,几近不屑地说道:“你只配要这个……我对雄性荷尔蒙严重缺乏的小男人没有兴趣……拿着这个回去做春梦吧啊……哈哈……”   调戏了小男人一回,爽朗地笑着,胡丽君整整衣领扣上了下了车,欣长的身材、修长的腿,在灯下拉了一个长长的影子,头也不回地进了单元楼门里,直留给车上的人一个背影。   妈的,又被调戏啦!?人已去,香犹在,简凡讪讪地把怀里那个解下来的BRA拿在手里,缓缓地撑开,粉红色、大号、不小于32D,这里曾经包裹着什么,自己曾经感受过,是圆润、是温暖、是柔滑、是一种带着电流的触觉,会让人感到心悸,隔了这么久还记忆犹新,而现这个包裹,飘着淡淡的香味,一种久未品尝过的香味,让简凡痴痴地迷醉了半晌。   “对了,妈的,居然说我严重缺乏雄性荷尔蒙,不像个男人……”简凡一想这句有点冒火,小心翼翼地收好这个特殊的礼物,拍门下车,直走到楼门前。轻轻一拉,带着门应的单元门是虚掩的,正如所料,心里暗自窃喜了下,步履轻盈地进了单元楼。   站在101的门室前,长舒了一口气,脑中过电般地想着从初识到现在的胡丽君,飒爽中颇具威武的女人,一个让人暇想无边的制服诱惑,一个神勇恶相能镇住男人的熟女,那好像是自己从没有品尝过的另类女人,一想想曾经摸过的圆滑和质感,一想想刚刚体味过的狂野,简凡心里暗道着,大不了被踹出来,大不了揍一顿,有什么大不了的?一咬牙,直摁上的门铃。   门应声而开,就像有人等在门口一般,是胡丽君,正擎着一杯水呷着,脸上一片酡红,不知道是酒意上来了,还是春意上来了,不过却堵在门口,不屑地问着:“你……想干什么?”   脱下了外套,仅剩一个半袖的衫儿,卸了武装的地方翘着两粒樱桃,高高地翘着,没有警服之后,少了几分威武,却多了几分女人味,特别是酒意催着的脸上娇靥欲滴,灯下看着几乎忍不住想啃上两口。简凡使劲地咽着口水,眼光闪着,坏坏地笑笑说道:“我来证明一下,我确实是男人。”   胡丽君蓦地被简凡的正色逗笑了,笑了半晌一抬头,几分挑衅地问:“怎么证明?”   “很简单,就像刚才……”   简凡不请自入,脚搭着门砰地关上了,人却来了一个虎抱,把胡丽君揽在怀里,直吻上了,胡丽君惊叫了一声,像是惊讶、像是惊喜,随着玻璃杯碎裂的声音,俩个人,几分疯狂地吻在一起。此时有声胜无声,只剩着俩个人嘴唇咂咂有声。   吻着,挪着、撕扯着,被胡丽君拉着向卧室的方向走着,几件不多的衣服揉着、展着扔在了身后,长吻激起了原始的欲火,俩个赤裎相见的再没有尴尬,直摔到大床上,褪下了最后一件的时候,胡丽君尚有点害羞地捂上了眼睛。   传说中的母老虎,成了待宰的小绵羊,一个无限诱惑的赤裸羔羊,有点血脉贲张的简凡不再是温柔可爱的小男人,有几分狂野地把平素不敢顶撞的胡姐压到了身下,有几分粗鲁地分开两条润滑的腿,有几分迫不及待地直扑上来,夺路而入,胡丽君像被刺痛一般有呻吟着扭动着身体……反客为主了,小绵羊成了小老虎,母老虎成了乖乖羊了。   鏊战,直进行得灯光不闪而摇,窗摆无风自起,一个香汗淋淋、一个气喘吁吁,简凡积蓄了很久的渴望像洪水开闸一般疯狂渲泻,直朝着温软的肉体汹涌而来,那个武威不输须眉的胡姐,像八爪鱼一般附在自己身上,梦呓般呻吟着,像从喉咙里发出来渴望,如此地销魂蚀骨;痛楚般地痉挛着身体,像在煎熬着等待着直攀巅峰的一刻;双眼迷离着半闭着,不知道是酒醉还是情迷。直冲上巅峰那一刻,简凡只觉得仿佛积郁在心中的渴望在刹那爆炸一般,爆炸地冲力直让身下的胡丽君全身抽搐和收缩着。   对了,简凡上午的理论忘了一个关键要点,做爱,是最好的渲泻……   良久,一直被胡丽君贪婪地吻着的简凡只觉得全身汗出得有点黏,翻身下来,四仰八叉地躺直了。两个人,都平躺着,谁也没有说话,胡丽君翻着身找着的遥控,摁着开了空调,徐徐的凉风吹拂而来。一室之内只剩下了空调的声音。   隔了良久还没有说话,这个突破俩人朋友间最后的防线来得有突然,一切发生的有点不合情理,不过却发生的顺理成章,只是在完事以后,这第一句话觉得无从出口。   说什么?那干脆还是别说,简凡闭着眼,享受着舒爽之后的一刻,这很长时间以来一直靠着岛国的AV片聊以自慰,不止一次地想过怀里重新拥到女人会是谁,最想的是蒋迪佳,偶而会想杨红杏,甚至于有一晚梦到曾楠,但怎么也不会想到有一天睡在自己身畔的是那个不太敢招惹的胡丽君。   有时候,或许就是这么阴差阳错,胡姐……胡姐,简凡忽然觉得心里很奇怪,第一次就触到女人隐密的部位,之后一直被这种愧疚缠绕着,而现在,什么都触到了,反而不觉得有什么愧疚了,或许男女之间的关系发展到极致,都是这样么?   胡乱地想着,被性爱后的疲惫和舒爽包围着,觉得脸上微微有气流,简凡一睁眼,却是胡丽君侧身支着肘,正饶有兴致地欣赏着自己,灯下、床上,没有英姿和飒爽,只有一袭光滑的身体划着一道凸凹有致的曲线诱人无比,简凡忍不住伸手触到了那个圆滚滚的部位,那个第一次就激起了自己勇气的部位,感受她的弹性十足的柔软和爽滑。   胡丽君并没有阻止这个动作,像个贤妻般贴上来,嘴凑在简凡的耳边悄悄吹气,轻轻地说着:“你强暴我了。”   眼神中的迷离、暧昧和赤裸裸的渴望和挑逗,不由地激起了心底刚刚压抑下的欲望,简凡坏坏地笑着,伸着舌撩拨着胡丽君的脸蛋,揶揄地说着:“我认罪,我伏法……”   要凑上来再吻却被胡丽君摁下去了。就听得胡丽君浅笑着,捉狭般地说着:“赦你无罪……看走眼了,床上你挺像个男人……男人最喜欢女人在床上像什么?知道么?”   “像个荡妇。嘿嘿……你很像。”简凡嘿嘿笑着道。   “答对了,那女人希望男人像什么你知道么?”说着的时候,手已经抚上了凸出来的部位,纤指拨弄着,那不太争气的玩意渐渐雄起了,简凡心里一惊,求饶道:“胡姐,我……我不是猛男……”   “哟……原来你知道答案呀。”胡丽君暧昧地笑着,捉弄般地,不容分说倒骑到了伪猛男身上。嘴压住了求饶的声音,继续和重复了刚刚结束不久的动作。角色,在同一张床上,又换位了…… 第四卷 四面皆楚歌 第18章 恍如再世人   不可否认,胡丽君也算得上一个漂亮女人,即便不是公认的美女,但同样有足够让男人动心的地方。天没有亮的时候,感觉得到;而天亮之后,同样也能看到。长期锻炼的缘故,整个人全身丝毫不显得有点赘肉,长腿划着弧线蹬上了牛仔裤,被撑起来的圆鼓翘臀依然弹性诱人,双手一背反扣着BRA,一扣一撑臂,小臂和大臂上尚有在几块隐隐成型的肌肉,顿让观者觉得活力与魅力俱全。套上了外衫、趿拉上了拖鞋,起身的时候一拉窗帘,夏日里早阳霎时扑进了卧室,沐浴在阳光的胡丽君恰如一个恬静的少妇,面仰着,贪婪地感受着阳光的温暖。   好美,盖着毛巾被蜷在床上的简凡暗赞了句,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整个起床的动作,已经习惯早起的简凡早就醒了,只是舍不得离开温柔乡里,假寤着钻在充满着肉香的怀里。一夜间直往那地儿拱,既尝且舔又揉又搓,赶不走躲不开的胡丽君只得把这位当宝宝喂着,既是一次全新的性爱体验,又像一次捉狭和胡闹,只不过给二人来带来的都是全新的感觉,有点欲罢不能的感觉。   “懒虫,等着我给你穿衣服呀?”胡丽君回头,笑吟吟挺拔着前胸直对着简凡的偷窥,捡着裤子、衬衫,直扔到床上,一下子盖住了简凡的脑袋。   人闭上门走了,听着脚步声像在准备早餐。简凡讪讪地笑着穿着衣服,脸上浮着做了小贼般地得意与惬意,以往凶神恶煞般地胡姐霎时变成了个娇嗔如斯的小女子,倒是有趣的紧。就像刚才,说话的时候都好似有几点羞意,好似一夜的醉意依然没有消去。   其实每一个女人都有自己不为人知的一面,人前冷若冰霜,也许人后炽热如火;人前骄横跋扈、也许人后却温柔可人;人前清高如云,人后也许根本就是既淫且荡;千般滋味,万般风情,谁又能真正说得清楚呢?不过简凡说得清的是,一夜销魂的滋味不输于自己经历过的任何一次。   起床的时候,才注意到了自己身处的这个房间,白漆的一排大衣柜、双人大床,床对面墙上挂着薄液晶电视,一回头是足有半面墙大的照片,是一副穿着迷彩服持枪瞄准的大照片,英武无比,正是这里的女主人……哎!?对了,我是几次郎呢?我都忘记数了……起床了的简凡突然想到个可笑的问题,坏坏地想了想,刚开始两次、半夜一次,天快亮又折腾了一次,四次?还是五次?还有一次……那样不知道算不算?噢,算了,不管几次郎,这狼都当了。   起床,洗漱,进了卫生间,细心的简凡发现胡丽君居然放了副未开封的牙具,多多少少被感动了一下下。等神清气爽地回到客厅,胡丽君已经端坐在饭桌上吃开了,空的位置上放着一碗煮好的方便面,漂着几滴油花、绿油油的菠菜、白嫩嫩的荷包蛋还有切成片的火腿肠。   以前都是自己伺候别人的材料,现在被一位女人呵护着,简凡有点感动、有点讪讪、更有几分说不出来的依恋,坐在位置上,细嚼慢咽地吃着,偶而抬眼偷瞥胡姐,却已经多少回复了平时不苟言笑的样子,如果像以前骗到手个涉世未深的学姐学妹,简凡知道怎么着海誓山盟、怎么着胡诌八扯逗她们开心,反正学校的爱情比那张毕业证还不保险,根本做不得数,过不了几天没准都有新的目标和新的选择了,谁又会当真呢?但今天觉得有点词穷的感觉,最惧的是胡姐那双比犀利的眼神,能洞悉犯罪份子心态的眼神,那家伙比测谎仪还厉害,那此胡扯的话如果说出来只能适得其反。   于是,沉默持续了很久,俩个人都没有说话。胡丽君一直到吃完了放下了筷子,端详了简凡良久,直到俩个人偶而对视的时候四目相接,胡丽君才嫣然一笑,打破了沉默,笑着说了句:“简凡,昨晚……昨晚我喝多了。”   一个试图消除尴尬的借口,简凡笑着应了句:“我也喝多了。”不过感觉这句话没有表达出心境似地,又补充了一句:“胡姐,那你以后,还会喝多吗?”   胡丽君被逗得掩嘴轻笑,简凡眼光里闪着狡黠,此时或许已无须再行解释,一个是离婚独居、一个是情场失意,对于彼此都从一个无力的借口中能找到慰籍。   “也许不会了。不过也许会。”胡丽君说了个磨棱两可的话,眼睛直看着那张帅气的脸、那双透着狡黠地眸子,如果以自己看来,或许这家伙还是个不太靠谱的小男人。只不过这个小男人带给她的感觉却是如此地迷醉,如此地欲罢不能,甚至于觉得自己第一次开始取舍难定。话里似有挣扎,稍有羞怯地说道:“我……没想到会这样?不过感觉挺好,有时候人也需要放纵一下。虽然我自觉不是一个随便的女人,但同样也不会为谁竖一块贞洁牌坊。”   “这个不用表白,现代人都这样。”简凡捉狭似地回应了句。胡丽君既没有从中找到认同,同样也没有从中找到反对,呵呵地笑了,或许这是一个最完美的回答,所谓完美,就是什么都不完美。   想了想,揶揄地开始了调笑似地故意问道:“我认同你刚才的话,我和你的经历不同,十八岁警校毕业就参加工作,现在都十年多了,而且离过婚的女人,比你大三岁多,你,不怕我缠上你?”   简凡被这话说得暗自一惊,抬头看胡丽君,熟悉的脸上几分陌生,略带着几分苍桑,和自己所有见过的单细胞美女都不尽相同。这话里像在挑衅?像在试探?略略一想,简凡不置可否地笑笑吃完了,揪着餐巾纸抹抹嘴,很平和地说道:“你比我更了解婚姻,如果我们中间有人不理智,说不定会是我。”   胡丽君似笑非笑地眼神看着简凡,仍然是一如既往,既像浅直一语,又像高深莫测,不过从简凡的脸上并没有发觉那种得逞之后的得意或者对一个离婚女人的介意,这一点,于心足慰,于情足慰,或者说,依然是理解和默契。   离家、上路、向单位驶去,胡丽君把简凡扔在了五一路口没有很热情也没有很冷淡,好似俩个人依然如初、俨然如故。这让简凡多少有点迷茫,这座城市里说不清有多少轰轰烈烈的爱情和奸情,最终都隔着钢筋水泥的丛林无处觅踪,这一次,也会是这样吗?   ◇◇◇◇   “简凡……简凡……”   档案室门外咚咚咚的擂门声音把简凡吓醒了,一个激灵起来,却是高主任持着钥匙把档案室的门开了,背后跟着梁舞云和杨红杏,糊里糊涂一看时间已经上午十一点了,敢情从早上回到单位,整档案刚整了一个小时,睡倒睡了俩个小时。   俩个女警傻眼了,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敲门半天没开,敢情这货钻档案室里睡觉呢,脸上压了几道红印子,档案卷厚厚的牛皮纸上流了一摊口水,仨个人先是一愣,杨红杏和梁舞云俩人哈哈大笑,高主任看得此等惫懒的家伙,却是只说了句:“队长找你。”无奈地摇了摇头,出去了。   趴着睡觉最大的弊端是睡起来脚麻胳膊疼,简凡要起身才发现脚早麻了,左胳膊被压得也有点发麻发疼,不迭地揉着,梁舞云哈哈笑着问了句:“你昨晚上那偷牛啦?怎么累成这样?”   “就是,简凡,你干什么去了,我打电话都没人接,还关机。”杨红杏在一旁也附和道,语气里明显不悦。   “哎呀,我工作这么忙,档案千头万绪,啊,昨晚又是支队的庆功大宴,我那顾得接你们这些私人电话。没看我都累得睡着了吗?我是心力交瘁呐……去去。”简凡揉揉胳膊站起身来,听得队长找,这得赶紧去。明显掩饰似地说道,前一夜确实心力交瘁,不过肯定不是工作累得。   切……杨红杏和梁舞云一个竖着小指,撇着嘴巴,敢情都居然不相信。   简凡出了档案室,这俩跟屁虫也跟着,回头就没好气地说道:“喂喂,这怎么啦?我刚上班第一天,你们就追上啦?帅哥不是这么追的啊?”   梁舞云嘴快,指着就叫训上了:“真没良心啊,队长那也找不着你,手机关机,枪械室不在,还以为你又开小差回家了,谁知道居然关着门在档案室睡觉,敲门半天都不理我。亏得我们给你挡着。”   “好好……醉枣,核桃、还有红薯干,我让上次来那个大胖子到乡下给你找,这周肯定让舞云妹妹吃上,行了吧?”简凡摊着手,知道梁舞云志在何处,果不其然,梁舞云本来原则性颇强的脸色瞬间化为一脸笑意,嘴里说着,哦哟,简凡,我太爱你啦,还有那个可爱的胖子,哈哈……乐得一蹦三尺高,差点就要搂着简凡表达谢意了。   正逢得史静媛在叫梁舞云帮什么忙,梁舞云高兴地跑了。简凡正自庆幸打发走了一个,一回头杨红杏还是默默地跟着,眼神忽高忽低闪着在看,这期期艾艾的表情让简凡浑身不自在,边走边回头解释了句:“我手机真没电了,你送给我的那HP掌上机,功能绝对没的说,可电池真不行,说没就没了。”   “我没怪你这个。”杨红杏咬着细细的嘴唇,讪讪说了句,不像责备、也不见怪。   简凡一听一看,再一看单位里进进出出这实在别扭的紧,赶紧又解释了句:“班长,你别拿这种眼神看着我,搞得别人以为咱们俩人有奸情似的?我觉得咱们还是保持纯洁的战友兼同志关系最好。”   说着的时候人站得笔直,脸色正色无比,像一件非常严肃的事情,杨红杏眼里闪着不解,跟着是喜悦,再跟着是什么就说不清了,不过却是微笑着说道:“我们有不纯洁吗?”   “哦,那倒没有,你知道的啊。”简凡笑着了回了句。   杨红杏像是有点可笑,笑着说了句:“你和我之间除了开玩笑,没有非份的话和非份的事,一直保持着彼此的尊重,这是我最喜欢你和最欣赏你的地方,你想拒我以千里之外那是你的事,我想怎么做是我的事,你管得着吗?”   说着这话里的时候,杨红杏却是不无得意,挑着眉毛、嗤着鼻子回办公室了,第一次噎得简凡没对上来了,直被这话说怔了良久。   哟,什么眼神,居然把我看成正人君子!?这话说得……简凡被说愣了,越解释越说迷糊了,莫不是杨红杏自以为找到了一个天下绝种的好男人?直被这事搞得傻笑了良久,直见得队长喊才奔着进了队长办公室,笑吟吟的队长好像就是问候来了,进门看着神采奕奕的简凡,笑着问了句:“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问你休息得怎么样呀?”   “挺好。”   “那就好。”秦高峰笑着坐下来,粗手指夹着纤细的烟支从不离手,有点惋惜地说道:“有点可惜啊,你中途一病,大头被重案队和市局的CCIC组捡了,排查、抓捕、预审基本没摊上咱们一队,还好你师傅依着这次总算搞了点名堂。”   简凡却是笑笑说道:“没什么可惜的。队长,除了找到一个试射场地,其实我什么也没有做,即便是最后把我留下来,我也是什么都做不了了,鉴证、抓捕、预审还有信息排查我都不会,与其傻站着,还不如自己找个地方好好休息调整一下。”   “哈哈……有当螺丝钉的觉悟,这是好事。”秦高峰虽然说着惋惜,不过对简凡的表现仿佛非常赞赏一般,若有所思地问了句:“简凡,问你一个小问题,如果当时案发的时候你在现场,你佩着枪,或者你遭遇了歹徒,明知道单枪不敌的时候,你会怎么做?告诉我你的真实想法。”   “嗯……这个有很多种。”简凡想想,看着秦高峰几分和善的眼神,回答道:“可记下他们的体貌特征、驶车路径,想办法保护第一现场……嗯,如果有机会的话,可以在暗处击伤或者击毙嫌疑人,选择很多。”   “是吗?这办法都不算英勇啊,为什么不冲上去和歹徒拼个你死我活呢?以前你不这样么?”秦高峰故意问道。   “嘿嘿……没有必胜的把握还是不要拼得好,不管给个什么功劳,都没有自己的小命重要。”简凡依实而答。秦高峰一听得此言,逗得哈哈大笑着,简凡的脸色被笑得不自然了,喃喃地解释道:“队长,又说错啦?你不是故意套我吧?早知道我不这么说了。”   “呵呵……不不,说得对,说得很好。”秦高峰摆着手赞道:“当刑警最重要的不是你身手和枪法有多好,而是是头脑要清醒,头脑清醒才能活得长一点、活得好一点。那种不管形势有利无利敢冲出来以寡敌众的都是傻瓜……赢了那是偶然,输了才是必然,即便是送了命,除了个冷冰冰的奖章和毫无意义的追认,什么都留不下……英雄只值得尊重,不值得效仿。”   秦高峰的眼如鹰隼般犀利,直视着简凡,像是说教,又像是谈心,好似在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告诉简凡该怎么办?而话里隐隐的深意他知道简凡肯定听不懂,倒也没指望他听懂,好像只希望他记住一般。不料此话却是大逢知己,简凡嘿嘿乐了,傻乐着说道:“嘿嘿……队长,这您放心,我再活两世也和英雄没缘份,遇到危险,我一准掉头先跑。”   “这我知道,我只是提醒你一句,你尝过头脑发热的后果了,千万别重蹈覆辙,好了,言归正传……”秦高峰拍拍桌上一摞新的打印表格说道:“夏季是盗抢案件的高发期,市局的暑期安防部署中有一项针对安全预防的措施,要求各所、治安队对辖区的商户、住户,特别是外来人口聚集的地方,还有单位、企业、宾馆组织一次旨在于防盗、防抢、防破坏的大检查,查遗补漏……我们各责任片区的刑侦大队也要派人参与,正好籍着这次机会可以完善我们对辖区住户的原始资料统计……这件事,我想了想,还是一个细心的人去比较合适,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就我一个人?”简凡问了句。   “对,就你一个人……也就是信息统计而已,主要和驻地派出所,治安队打交道,把他们手里的资料统计到一起,将来对我们整体的治安工作将会大有作用,而你呢,可以籍此机会多了解一下社会,多和各个阶层的人打打交道,不管是你将来想当个神探也好,当个神厨也罢,总得接触社会吧?枪械室的工作暂由高主任负责。你不用担心,你师傅不久也会回重案队。”秦高峰说得合情合理。   “是!保证完成任务。”简凡没二话了,敬了个礼。   “呵呵……没有那正式,就是一项繁琐的工作而已。”秦高峰说着,把一大摞空白的表格交到了简凡手里,一看都是对辖区单位以及住户的资料登记表,肯定繁琐了,不过简凡并不介意这种碎活,什么也得有人干不是么。秦高峰递着却是突然说了句:“对了,简凡,还有一件小事,你悄悄去办一下。”   “什么?”简凡一讶。   “噢,这样,杏花岭派出所前天抓了几个打架的,可能打得不轻,这人呢你去和所长交涉一下,以外勤线人的籍口,放了吧,带头的是唐大头手下的一个人。详细情况你问问唐大头。”秦高峰不动声色地说着,注意着简凡的脸色。   “这……”简凡脸色微微露难,难为地说着:“队长,这不徇私枉法么?唐大头手下那群货八成又是收谁的烂债把人打了。”   “嘘……”秦高峰示意着小声说话,说了句:“法也是有回旋余地的,唐大头这人很义气,你上次被督察带走,他出面帮忙送了我好大一个人情,这个人情不能不还吧?我和所长通过气了,唐大头也在活动,事主应该不会再乱告了,你出面把人带出来交给唐大头,这不也是送了个人情么?朋友多了路好走,有什么事,有我呢……”   “是……我马上去办。”简凡应了句。   “等等……”秦高峰把要出门的简凡喊回来了,笑着把拿出了一个新的证件,简凡一看,眼亮了,是自己的照片,就听得队长笑着说道:“恭喜你,简探长……支队长亲自批准的。一队有史以来升职最快、最年轻的探长。”   简凡拿到手里乐了,这探长是各个大队区别外勤和外勤领队的一个小职务,比如一队,资历比较深的郭元、王明、高爱军几个组长都挂这么个小职,虽然无品无位,可好歹也是个官,最起码在外勤补助上要比普通人高八块钱。   乐滋滋地把证件别到警徽包里,谦虚了句:“什么呀队长,我都老大不小了,人市局都有二十七八岁提副科,三十不到当科长的呢。”   “以你的背景和资历,你做得比他们更好。呵呵……嫌小啊,你想当队长,也得先把我赶下来呀?”秦高峰开了句玩笑。   “队长,您是最棒的,将来你提拔了,我给你当通讯员啊……”   简凡笑着收拾着东西,拿到车钥匙,高兴地颠儿颠儿驾着车一溜烟出了一大队。背后窗上看着的队长也是兴慰地笑着,暗忖了句:这小子,好歹总算不弄着还要回乌龙了…… 第四卷 四面皆楚歌 第19章 节外有枝生   “就是他们……这几个小子,胆子大得没边了,大白天闯进四方通信施工公司,二十几个人胡作非为,阻挠人家的正常工作,咱们治安队劝阻无效,嘿……居然还和治安队的干上了,结果让工人和治安队把他们收拾一顿,跑了几个,扭到这儿的,放几个情节轻的,就这仨横的还关着……差点上升到群体事件。”   郭所长不在,是裘刚接待的简凡,看样双方都已经有了默契,就是让简凡来接人来了,案情经裘刚一介绍,简单之至,估计是收债不成,被欠债的横人干了一顿。这回唐大头可糗大了,简凡心里暗笑着,想像着唐大头那个大脑袋成了苦瓜样。   说话着裘刚啷当一声打开了滞留室的铁门,有点厌恶里的味道,捂着鼻子喊着:“孙二勇、谭武义、车国胜,出来……”   一听简凡傻眼了,居然里头有熟悉的人,炭锤!脑子里轰得一声,这丫不会也卷到收债斗殴事里吧,刚一支脖子,就见得第一个出来的就是炭锤,黑不溜秋的腮帮子压着几道印子,八成是瞎滚在地上睡得,紧跟其后的一个一米八的大个,寸发露着青青的头皮,大悬胆鼻子看着威武不已,看样受了伤,一只眼还青着;最后个出来的,又是另一番景像了,梳着马尾巴刷子,偏偏头前头剃了一圈,对了,这好像是省城今年混混们推陈出新的发型,一看这德性就能想起辫子戏里那欺男霸女的鞑子。   三个人的气势端得是不同凡响,牛逼哄哄地从滞留室出来,一个个睥睨着片警,眼光是斜视着,那模样就俩字能形容:够屌。   先前在协警队里的时候,这黑蛋、炭锤几个差不多就是混混的角色,所里有事一准拿这号货色顶缸,看来过了这么长时间没啥变化,炭锤还那样,只不过是老板变了而已。简凡向前走了几步,挥着手喊着:“走,跟我走……有案子需要你们协查。”   仨人里有俩比较紧张,不过谭武义一看是锅哥来了,悄悄地使着眼色,这仨人次第行着跟着出了派出所小院上了门口停着的警车,和裘刚告着别,驾着警车一溜烟离开了胡同。   出了胡同不远简凡一踩刹车,看着副驾上的谭武义傻乐呵着,甩手就是一巴掌,悻悻地骂着:“你怎么也瞎掺和到这事里了?啊……出了事出来就给人家当炮灰是不?什么不得过了?”   骂着扇了俩巴掌,后面那俩扑着就拦上了,大个子眦眉瞪眼拦着简凡的手喊着,嗨,当雷子不能乱打人啊?另一个在后面抱着简凡,也在扯着嗓子大喊。谭武义看着情形不对,赶紧地拉着,不迭地解释着:“这是我哥,锅哥你们不知道呀?跟李老板是朋友,唐哥的兄弟。你们放开……”   后面俩狐疑的放开了,大个子惊讶地问:“锅哥!?就……就是收拾黑皮那个?”   嗯!?谭武义嗯了一声,言语不无得意,大拇指挑着介绍着:“我锅哥是一队刑警,知道不?我都说咱们没事,你们俩不信。”   “哟哟哟……锅哥,兄弟可有眼不识真神了啊。”长头发的伸着脖子喊着。   “哦哟,怪不得呢,我一看锅哥就像咱们兄弟……那是啊,炭锤你躲什么,支着脑袋,让锅哥再扇你小子俩巴掌,不是你腿脚慢,咱们早跑了……”大个子在后面凑和着说着。   简凡一听哭笑不得了,自己立马和这群货色成了一个阵营里的人了,无奈地叹着气,发动着车,训了仨人几句,直朝着小店老区老街驶去。   ◇◇◇◇   唐大头是土生土长的太原人,至今为止还保持着太原人的本色,住的是一人宽窄的老弄堂,老街上没有拆迁的地方三拐五拐才拐到唐大头的家门口,老式的旧院子一分多地,被前后左右的高房遮得已经没有什么光线了,不过夏天也正好,凉快。四个人一行进去的时候,唐大头刚刚起床,穿着个大裤衩光着上身,躺在院子里躺椅上唉声叹气,天气燥热,可看着唐大头却是挖凉挖凉滴。   简凡来过弄堂里,把仨人带着唐大头面前,指指示意着,只是说了句:“人交给你了啊,秦队说了,人情还给你了啊。”   和唐大头打交道久了,虽然不觉得这货有多坏,不过肯定不是个什么好东西,简凡的心理上还下意识和他保持着一定距离。只是觉得这个人有时候颇为可爱,说话办事好笑之至。   不料今天可看不出一点可爱来,唐大头顾不上简凡,看着这三人直冒火,一骨碌从躺椅上起来围着三个看,这个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看看,轮着下一个也是如法炮制,看来平时唐大头的淫威不浅,仨人里最矮的炭锤都比唐大头高半拉脑袋,不过都像犯了错似地有意识地躲着唐大头的眼光。   看完了一圈,唐大头的终于开口了,不是,动手了,朝着高个子叫二勇的,对着腮帮子就是一耳光,“啪”地一声脆响,孙二勇直退了几步,就听得唐大头破口大骂:“你爸当初就不该让你姐把你这个小王八蛋生下来,你拽个屌啊,还敢和雷子叫板,活得不耐烦了,平时怎么教你的……雷子都是咱大爷,该装孙子的时候你横个逑啊!”   简凡一下子被逗乐了,咬着嘴唇不敢笑,这混的真理透着真知灼见,要说唐大头在这点上,比一干不知道轻重的混混都要强一点。   唐大头打了一个,第二个抬腿一脚,又被他踹得蹬蹬蹬直退几步,骂声又翻新了:“车骡子,你爸当初就该把你小子射墙上,你脑袋让驴踢了还是B夹了,治安队那群大爷你们也敢惹?”   看样唐大头平时以理服人惯了,俩个硬茬被教育得不敢吭声,轮到了谭武义了,估计是碍于简凡的面子,刚抬手谭武义一躲,唐大头的手却是放下了,悻悻说了句:“算了,你小子还没开始受教育呢。”   一回头还是气尚未消,手指点点几个部下,咧着大嘴骂着:“……啊,每天也不知道你们过求的是啥生活,一点目标也没有,甚追求也没有,就知道B上、逑上搞哇……这意思差滴太远啦,都死你麻痹远点儿哇……看,看个JB逑咧看……滚回去盛唐看大门去,仨月别给我出门,丢JB人咧……”   唾沫星子飞溅,骂了半晌,教育了一番,耍了一番淫威,一说滚回盛唐看大门去三人正要跑,又被唐大头喊住了,一回头唐大头扯着嗓喊菲菲,屋子里出来位染着红发、蓝眼影的MM,看样年纪也不大,唐大头摆着手,这小菲菲却是数着一摞钱给仨人塞着,看样没白坐派出所,一出门,炭锤回头朝简凡笑笑,仨人如逢大赦,一溜烟直跑了。那叫菲菲的女人倒也懂事,赶紧地忙着进屋倒水。   简凡看了半晌,看得有点哭笑不得,这就是混混们生的存状态,替人打架有钱花、出事好歹有人保、出了局子挨骂挨打也有钱发,整个和公务员的待遇差不多。等人走了,唐大头气咻咻地转过头了,简凡才笑着问:“喂,唐大头,你这不是故意给我难看吧?……骂你兄弟也不能这样恶心吧?骂他本人就行了,扯上人家爹妈干嘛?”   “那不一样么?”唐大头咧着嘴,不屑地说了句:“反正他们俩都不知道自己爹是谁。和你无关啊,我谢都来不及呢,我那敢给你难看。”   正说着那菲菲直拎着几罐饮料出来了,放到了院子里的水泥桌子上,朝着唐大头嫣然笑了笑,又朝简凡笑了笑,八成是来家里春宵一度刚起床了。像唐大头这号三天两头换相好的主,要能把一个女人带家里倒也稀罕,八成关系不错,不过简凡看了几眼,都很面生得紧。再反观唐大头今日兴致颇为难堪,却是坐都没坐,告辞道:“唐大头,人交给你了,我的事办完了,屋里有客人,不打扰您老人家生气了啊。”   “你看你这人,真没劲,兄弟我有难处了,都没敢麻烦你……坐下说句安慰话都不行呀?没准你小子那天和楠楠真滚一块了,我还成你长辈了。切……过来坐……”唐大头今天的心情颇为不好,话里味道很冲,一看简凡要走就不待见了,扯着砰砰一开易拉罐,敢情这家里饮料,只有啤酒。两罐蓝带,不容分说的递到了简凡手上,跟着硬拉着简凡摁到了自己旁边座位上。   简凡被搞得哭笑不得地应了句:“喂,你这那儿跟那儿呀?别往人家曾楠身上扯啊。放水放漏了,走路湿鞋了,能怨谁?”   这是一句调笑唐大头的话,行里把这放债放了死债,烂债和收不回来的债,都叫放水放漏了。唐大头一听,脸上的不悦之意更浓了几分,摇着大脑袋,颇为心疼地喊着:“这能怨谁,怨我呗……二百万呐……我能不心疼么?现在这生意多难干?二百万得挣多长时候,这要是栽了,我可没脸混了……”   “呵呵……什么什么?二百万?什么不能混了?还有你这黑社会收不回来的钱?”简凡抿了口啤酒,看着唐大头如逢大难般地苦丧着脸,不无可笑地问道。   “黑社会?切……黑社会算个屁,比黑社会黑的事,海了去了……”唐大头苦着脸一摆活,明白了,很简单,四方通信施工工程公司欠着外地湘南电缆厂材料费三百多万,打官司要了几年没下文,回头债权被唐大头低价收购了,还以为本地人好搞本地户,谁知道一碰才知道,四方整个就是通信施工这个独行独业里的老大,根本不尿什么黑社会这一趟,回头把分局、治安队派出所的都招来了,唐大头派出去收债的一干小伙,折了个七七八八,正郁闷着呢。   “哟……你们不光放水么?你们怎么还管收人家债权?这是怎么操作的。”简凡奇怪地问。   “很简单嘛,外地的单位压根连一分钱也要不上,还不就抱着有点算点的心理,咱成立个皮包公司,债权一转到咱这儿,要回来就都是咱的,不过要之前,已经按比例付给债主钱啦。”唐大头看样这一行熟悉得紧,三言两语解释着。   “哦……是这样啊。”简凡一听敢情明白了,基本和以前的收债公司一个道理,以前要回来以后分成,现在是自己掏钱把债权收购回来,等着把债压到自己身上。一念至此有点纳闷了:“哎,唐大头,你收债权时候,就没想着可能要不回来,那不砸手里了,你赔了多少?”   “可不让你说的,三百二十万挂零,我给了债主二百万,现在这账全算我头上,要不回来,娘的逑的,二百万等于买了一堆废纸。”   “哟,那要是要回来赚大了,一百二十万纯利润啊。”   “不止,债欠了三年多,算利息和违约金,还能算七八十万。”   “哟,那就更不得了啦,二百万一打翻,再赚二百万,你可够黑的啊。”   简凡说着纯属打趣,而唐大头脸若苦瓜,苦色道着:“可不让你说咋的,怎么看也是个好生意,外头兄弟一介绍我立马就接了,谁知道出了这么大的洋相,净他妈这些雷子坏事,医院里躺了几个,又抓了我好几个人,还没开张又赔了几万礼钱和医院费,我现在都不敢动了。”   “活该……”简凡噎了句:“什么不得过了,非整这玩意,生意间的呆死坏账法院都没办法,你凑什么热闹。”   “哦哟,谁跟钱有仇似的。我不也想多挣点么?”唐大头翻着白多黑少的小眼,辨了句,难色郁结在脸上,上上下下又是看着呷着啤酒的简凡,突然灵光一现,捂掌大笑了三声,亲热地握上手了:“哦哟哟哟,我咋把你这尊真神忘了,对对,这事没准你小子行,给哥想个招。你憋坏水,可比我强多了。”   那亲热劲道几乎就要扑上来了,简凡不迭地躲着,笑着问了句:“哟,唐大头,有那么个姐夫,还用为这事发愁呀?”   “这事没法说,这里面的小门道多了,第一这是咱接的私活,不是通过姐夫拆借的资金,没法开口;第二就说了也没用,你再有钱也不可能把雷子都买通吧?人家也有钱呐,人家不但有钱,还他妈有人,要打架那施工队的二百多号人,谁他妈能打过那群山匪;回头吧还有治安队这帮土匪帮人家办事,他娘个逑的,老子都成了过街老鼠了……你说我冤不冤纳,糊里糊涂收了一堆债权,回头还得被分局派出所那帮孙子宰我,我他妈快冤成大头鬼了。”唐大头缠杂不清地骂着,吐着苦水,好像还真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那案情好像是你们找事的嘛。是你们带着二十几个人闯到人家的办公场所胡闹,连闹了三天,治安队管你们合理合法呀?还打伤工人了啊,居然还和治安队的打架,这没有追究你们的刑事责任已经不错了。你倒不满意了。就冲你们袭警那一条,判你几年都没问题。”简凡反向说着,试图劝着唐大头慎重一些。   “是啊,是我们找事,我们不找事,人家能给钱么?什么袭警不袭警,一干屁协警,妈的,就是杏花岭那区的流氓地痞,隔着个区还他妈欺负上我了……哟喝!?简凡你替谁说话呢?是不是看着我倒霉你高兴得不得了啊。”唐大头不高兴了。   “呵呵……你倒霉我有什么高兴的?算了,不扯了,你这烂事你自己想招吧啊,我可帮不上你了。”简凡看着形势不好,起身要走。   唐大头这才省过来,忙急色地拉着留人道:“哎,别走,我想起来了,这事和你有关。”   “扯淡,和我能有什么关系。”   “真有,不骗你,谁骗你谁不得好死。”   简凡要走,唐大头抓救命稻草一般揪着不放,神神秘秘道:“知道于跃龙么?”   “什么意思?”简凡一听,脸拉下来了。   “别误会啊,我的意思是说,移动公司这个叫于跃龙的,和四方这个老总年荣贵家姑娘,准备结亲家呢。我们派人跟踪找人没找着,倒把他们家这点事挖出来了……菲菲,我那照片呢?”唐大头喊着,里屋应着,那菲菲拿着一叠照片奔出来递给唐大头,唐大头一拿放简凡眼前:“认识不?”   这个人当然认识,只不过脑子里更深的印像是那个血淋淋的场合,和照片上墨绿色宝马车前的一对不太挂得上钩,只不过那个人,错不了,身边挽着的却是另一个女人。简凡悻悻地侧过脸,不屑地说道:“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呀?扯淡。”   “咂,我靠,他撬你马子,要我非他妈干死他。”唐大头煽动着,旁边那菲菲扑哧一声掩鼻而笑,一看唐大头瞪着眼,赶紧地跑回屋了。   “都过去了,说这些有什么意思。”简凡伸手推过了照片,心里黯黯地又想起了那个人,最不愿意提及的那个人。   “我靠,这口气怎么咽得下呢?这么个有钱的主,纯粹就他妈凭着俩钱撬了我兄弟媳妇,这口气我唐大头都咽不下去……啊,简凡,有些事你不知道啊,上次你小子被你们内部关了,要不是秦高峰够意思,要不是我姐夫出了死力气保你,像人家姓于的这家,把你小子能整得冤死到大狱里。”唐大头极尽蛊惑之辞。不过简凡却不为所动地说道:“是啊,我欠队长,欠你姐夫人情,可我不欠你呀?我干嘛要干这个,唐大头你别转移矛盾啊,你是想你那二百万吧?”   “嘿嘿……”唐大头嘿嘿笑着诱道:“兄弟,只要你办法管用,咱不说了,钱好商量……钱还不是大问题,主要是这件事要传出来,我唐大头的威名可扫地了啊,以后谁都敢赖我账不还了。”   “说钱就说钱的事,你扯到这些关系上有什么意思?很简单,把他女儿抓了,关起了,让他还钱,这么简单的事,还问我吗?”简凡瞪着眼,不乐意地盯了一眼,唐大头只觉得那眼神不善的厉害,一惊一讶赶紧地放手了。一放手,简凡却把一叠照片拽到手里,不走了,翻着看上了。   这个抓人质的办法不是没想过,不过就是即使能行唐大头也未必敢干,从几年前太原四和尚一伙暴力收债被公审公判之后,太原这行里都知道水深水浅了,像这伤人绑架害命的事,轻易谁也不敢干,特别是遇到这个财大气粗的主,更不敢干。   简凡翻看着照片,照片上的人已是神彩奕奕,丝毫不见一点沮丧,那天出手虽重,不过也只是皮外伤,静伤十几天一消肿一化於基本就没事了,可惜自己赔了人家八万,这事本已放下了,现在却看得有点气血翻涌,不知道在为这个人生气还是在为自己生气,粗粗翻看了遍,再抬眼看时,才发现唐大头在很深沉地盯着自己,眼神里怪异得紧,简凡没好气地重复了句:“怎么,不敢呀?”   “谁也不傻呀?那事要提留住我,我这下半辈交待了。犯不着为二百万把命搭上吧?”唐大头翻着小眼,很睿智地说了句。   “你够傻啦,那么大的公司你二十几个人去捣乱,能有好吗?这就是个劳动密集型企业,正发愁没人开打呢?人家生意上纠纷还没准怎么回事呢,你掺和什么劲?就你手下那群混混,胆大都大得没边了,连协警都敢打?带警的都算警察,知道不?你那钱……自个心疼去吧啊。”简凡悻悻地站起身来,几句话噎得唐大头直翻白眼,说着就急了,一拍大腿叫嚣道:“我靠,有这么挤兑人的吗?是不是兄弟?帮不帮,给句话。我他妈还没这么低三下四求过人呢。”   唐大头火了,简凡瞪着一脸火气的唐大头,反而颇为冷静,一字一顿地说着:“利诱不行成威胁了啊!那我也告诉你,我没有兄弟,也不帮你忙。”   “哎哟……看我这臭嘴。”唐大头看着简凡眼里不动声色,根本不理会这句挑衅,赶紧地自己扇了自己一耳光,轻轻地。跟着恬着脸说着:“兄弟,我是诚心求你成了吧?”   “这事超出了我的能力了,别白费心机,我没那本事。”简凡说着起身了,啪唧一声把照片全部扔到了水泥台子上,头也不回地不告而别。   人影直出了大门,怔着的唐大头才反应过来,忿忿地唾了一口,说了俩词:“我靠!够屌。” 第四卷 四面皆楚歌 第20章 前事而今问   简凡仍然驾着那辆213警车,耐心地等到了九鼎的楼下,等着一个女人赴约……   工作的事很简单,警察这个职业里,只要不发生了什么紧急情况,永远都按部就班地机械重复,下午简凡到五一路派出所报了个到,被告知安防大检查隔一天才开始,这么好的机会当然要溜号了,赶紧地回队里补了一觉,醒来无所事事又钻射击场玩了一个小时,不过心里一直积郁着唐大头提供的那张照片,左思右想之下,才想起约这个人。   对,不是蒋迪佳,而是何芳璐。这个秘书很特别,因为配方的事和香香扯上了校友关系,而且一直保持着联系。从这里或许能知道点自己想知道的消息。   一直到十八时过了,才见得何芳璐款款地从九鼎的大门厅里走出来,已经然换下了旗袍,身着着一袭连衣长裙,露着半臂,外衣是个百搭白纱外套,倒不逊于穿着旗袍的样子,像这座城市所有的白领一样,穿着永远那么得体,好像随时准备赴约。简凡发动着了车,直停在门厅口接上了何芳璐。   上车的何芳璐好似有意外之喜,坐定了随意说着:“哎,简凡,怎么想起约我吃饭来了?”   “约美女吃饭还需要理由吗?”简凡呲笑着,一踩油门,一溜烟离开了九鼎,好似怕见人一般。   “这个恭维太浅薄了吧?有没有好一点的?”何芳璐兴致颇好,笑着置疑了句。   “有啊……这我可是行家。”简凡坏笑着,瞥了一眼何芳璐,调侃道:“在约会女人的时候,如果她不漂亮就说她有气质、如果没气质就说她有才、如果确实连才女都不是,那就说她有性格……如果连性格也没有,那就得说她可爱了;可爱也无可爱之处的话,那就只能说性感了……”   “哇……你不会是说我一无是处吧?”何芳璐故作惊讶了句。   “嘿嘿……你理解错了,这上面的优点你都有,我实在不知道该强调那一点呀?”简凡嘿嘿笑着,有拍马屁的成份,不过这个马屁看来拍得不错。   美女都喜欢恭维,何况被一个帅哥恭维。何芳璐逗得咯咯直笑,直到说不成一句话了。   不一会俩人到了电话上约好的茶油鸭店,座落在大同路的新店开张不久,整个门面红漆一片,服务员身着的是清朝装束,古色古色的店面和伙计打扮顿让人耳目一新,何芳璐也算半个此道中人,刚坐下来马上倒被店里、环境、装束吸引住了。俩人之间或许仅仅是因为普通朋友的关系,这话便说得更多了几分,从美食之源到现代饮食业倒多少找到了点共同话题。   坐了不大会,服务员便即上开了招牌菜,简凡细心地切着鸭肉让着,嘴里如簧之舌却是一刻不停地介绍着:“何姐,这茶油鸭我来吃过一次,口感外酥里嫩,色泽金黄,肥美鲜嫩,炸着的时候满街飘香,闻着香、吃着更香,号称是百姓的全聚德……您尝尝,她这泡生鸭的料里用了几味中药,能尝了枸杞、五味子、泡椒的味道来不?据说是传统的清宫秘技……不知道真的假的啊,不过挺好吃。”   “嗯……确实不错。”何芳璐被简凡让得都有点不好意思了。颌首认可着。再看简凡一身整整齐齐的警装,好似和这么一位帅哥出来倒也不丢份,不过可惜的是,这位帅哥的殷勤肯定是醉翁之意不在吃了,何芳璐心里暗笑着,享受了一番殷勤,直吃到七八分饱,才不无谑笑地问简凡:“帅哥,钱也浪费了、时间也浪费了、嘴皮也浪费了,献了这么多殷勤,该说正题了吧?”   要瞒这号职场打滚的女人不那么容易,何况又是个善于揣摩人心思的秘书呢?简凡讪讪笑笑,掩饰似地说着:“没啥主题,就想请你吃顿饭呗……嗯,如果你觉得心里不安的话,我想问个事……”   话里有所难言,何芳璐接着话题往下说了句:“想问刘香莼吧?”   “嘿嘿……没有,不过你提起来了,那就说说呗。”简凡嘻笑着,好似问了一件不相干的事和不相干的人一般。   “切,装……你下午一打电话我就知道你想干什么。”何芳璐略带不屑地说了句,问道:“想问什么?”   “她……她怎么样了?”简凡问了句早想问的问题。   “那你不能去问她呀?”   “我能问我至于破费请你吃饭么?”   何芳璐像在故意卖关子,简凡反问了句,何芳璐笑着释然道:“哎,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还能怎么样,就那样呗。”   “就哪样?”简凡追问着。   “该上班时候上班、该下班时候回家,周六周日偶而出去转转,我们交往不算很多,偶而聚聚,上周好像她妈妈来了,没见着她。”何芳璐说道,语焉不详。   简凡小心翼翼地问了句:“她和那个于跃龙后来……怎么样了?”   这句话让何芳璐吃惊一般地抬眼直勾勾看着简凡,看了半晌才嫣然笑道:“你这智商没问题吧?还能怎么样,掰了呗。”   “掰了已经!?”简凡讶声道。   “这事我倒知道点,于跃龙喜欢香香,追了差不多一年,可人家父母根本看不上乌龙乡下来的姑娘,压根就没同意过,你那么一下,正好,把人打成那样,有你这么个黑警察在背后,借他十个胆他还敢来泡香香么?……再说了,也给了人家父母一个绝好的借口,就掰了呗。”   何芳璐缓缓道来,不是涉及自己的事,说得是浅显易懂之至。说着把简凡说得迷茫了,两眼游离着不知道在想什么。何芳璐看得此等情形,倒不悦地数落上了:“你们俩都是我朋友,不过我觉得你这人不太够格当男人啊……我听香香说,你们俩从高中时候就处上了朋友,能走到今天多不容易……你想想,你除了人长得帅点,做得好吃点,你还给过她什么?我听她说,刚毕业你嫌活得不如意,没告诉她就奔回乌龙了;好容易重来太原了,还是一天糊里糊涂,不想想你们将来怎么办,连房子的事都是香香操心办的……你要早这样关心多点,跑得勤点,多为她着想着想,至于走到现在这地步吗?”   “哎,都过去了……说这些有什么意思。”简凡摇摇头。   “既然都过去了,你还问得有什么意思?”何芳璐嗤笑着,不屑道。   “我问问怎么啦?关心一下不成啊。”简凡有点扭捏。   何芳璐掩鼻轻笑着,倒难得见得简凡这么个小男人做态,颇是有趣的紧,唆导着神神叨叨说道:“给你出个主意啊,你要真喜欢,现在就去找她,海誓山盟一番,没准能回心转意,就你刚才恭维我那水平就成。我觉得她看错你了,不光她,我们都有点看错你了,我听说你打人那事,这事嘛,要想想也像个爷们办的事,有一次说起过,香香说了句什么来着,她说,早知道你这么有脾气有血性,都不用搭理那什么于跃龙了,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真个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说着何芳璐倒自己笑了,不过看样对简凡打人并没有什么反感,只是对俩个的分手有点可惜而已。   “算了算了……知道她过得好,没什么事就行了。”简凡打断了何芳璐的劝说,转移着话题,猛地想起刚才的一句话来问道:“哎,谁告诉你我是黑警察?这可不是什么美称。”   “这……”何芳璐一语结,反问道:“难道你不是么?”   “我那里是啦?”简凡质问着。   “咂……”何芳璐不悦的眼神看着简凡,反问道:“这还用说吗?把于律师那种家庭都压得不敢发作,这是一般人办得到的么?李威是谁知道不?在省城房地产那个圈子里号称李财神,谁要缺流动资金,一个电话他就能给你办了事。张仁和是谁知道不?省城房地产业号称奇才……这么几个人物都被你调得来回动,你说你是个小警察,谁信呀?哎,简凡,你别对我藏着掖着啊,我没什么可求你的,反正我小职员,也没什么可怕你的,我是有话直说啊。”   “啊!?……我,我确实就是个小警察嘛,这……”简凡两手僵着,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事。   “装……”何芳璐翻了个卫生眼,不过跟着笑吟吟地说道:“你要是个小警察,我还懒得应你这邀请呢!不过现在呢,我还真不敢小看你,没准什么时候还真有求得着你的地方,呵呵,要是我将来开公司,有你这么个黑白通吃的朋友罩着,我还怕什么呀?”   何芳璐说着,语气缓了,人也更靓了,笑容里虽然职业性的味道浓点,不过也看得出少不了几分讨好的恭维,这么一来,就让简凡有点受不了了,听得云里雾里,张口结舌问着:“有……那么玄乎么?还黑白通吃?我像么?”   “你自己办的事,你自己不知道还问呀?”何芳璐看着简凡,像是在寻找什么,找了半天有点失望地说道:“我怎么看你也不像个有霸气、有涉黑背景的主啊……可有些事又让我不得不信,蒋九鼎见了张仁和都得头疼,一回头这张仁和不声不响就被搞得灰头灰脸,现在已经销声匿迹了,我就奇怪这里面到底发生什么事?……还有啊,我毕业就应聘进了九鼎,现在月薪不过六千多,蒋总是个典型的资本家,净见加班不见加薪,你要是个普通人,他舍得花五十多万送你一套房子?”   “哎哟……这什么跟什么呀?”简凡直拍脑门,挥着手示意着打住了,无奈地说道:“不要乱想啊,女人的想像力太丰富了,丰富得要胡思乱想了……我求你办件事。”   “说呗,荣幸之至。”何芳璐大包大揽了。   “嗯,很简单,你和香香成朋友了,如果她有什么事,告诉我行么?她一个人在太原,我……有点不放心,再说……我们分手了总不至于非要仇人吧,反正就很简单,万一有什么困难,有什么事了,多个朋友,多份力不是……”简凡解释着。   何芳璐看着,诧异之后嫣然笑着道:“早干什么去了?切,现在才想起关心来呀?行,没问题。交给我了……认识你这么长时候,就这句话还像个爷们,我先替香香谢你了啊。”   一声谢谢,很诚恳的谢谢从简凡嘴里说了出来,何芳璐多多少少有点感觉到,俩个人之间的痛楚并不是那么容易消除得掉的,呷着水、无聊地把玩着餐巾纸,何芳璐突然觉得这个数月前见到那个小厨子,已经很陌生很陌生,凭空地多了几分苍桑和成熟,就像城市里打拼的同龄人一般,经历过最初的阵痛之后,慢慢地都开始融入到这个环境里,开始变得圆滑,但却变得不像自己了。   “简凡。”何芳璐看着简凡默然无语了,打破了沉默,仿佛要把积郁在心里很久的话说出来一般,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不会是真要追蒋迪佳吧?”   “这个,有什么问题吗?”简凡一抬,精神来了。   “问题大了。”何芳璐苦笑道:“你不觉得你们俩不可能吗?”   “一切皆有可能。”简凡文绉绉说了句。   “呵呵……你眼中见到的和事实是俩个样子。蒋迪佳到现在为止都没有男朋友,像这么漂亮的女人背后连个追得男人都没有,你不觉得奇怪吗?”何芳璐突然问了句。   “哟!?……”简凡一怔,倒真奇怪了,一想还真是如此,诧异地盯着何芳璐,就听得这位蒋总秘书说着:“作为朋友我劝你一句啊,我也不是背后说小话的人,不过我怕你陷得太深受不了,听我一句,蒋家的大小姐,不是你娶得起的。”   “切……”简凡一听,扬着头,不理会了,这话有点伤自尊好像。   不过何芳璐却不急不恼地说道:“我不否认啊,蒋迪佳是个几乎完美的女人,可你知道这个女人的过去吗?你一点都不了解,是不是晚上净做梦傻乐呵呢?呵呵……”   “有……有什么事?难道……”简凡吓了一跳。   “对,肯定有事……”何芳璐缓缓解释道:“别想歪了,蒋迪佳是个十成十的好女人,也是个可怜女人……十六岁的时候,出了一场车祸,伤到了脊椎,在床上瘫了四年,我听她家里人说的啊……前后动了四次大手术,勉强拄着拐能走路了,后来开始理疗、学瑜珈,刚站起来没几年……二十六才学完大学课程,到报社谋职其实也挂个幌子有事干比家里闲坐着强,而且我听她妈妈,就是我们董事长念叨过,要把蒋迪佳送到国外,医疗条件好点,因为她有可能再犯病,一犯瘫倒的可能性很大,这种女人谁敢娶回家,万一再复发,那可是一辈子的事。再说就愿意,你也得拿出那么钱来呀?怎么样?是不是破坏了你心目中女神的形象?”   一段话说完了,很自然地看到了简凡张口结舌,嘴合不拢了,两眼中俱是惊讶,结结巴巴地问:“真的……假的,你不会是在危言耸听吧?”   从来没有想到过风情万千的蒋姐,会是一个重症初愈的人,从来没有想到过,这其中还有这么深的事。不过何芳璐很满意这等结果,笑着加码道:“这不是什么秘密,省城这富二代多得很,知道蒋家这个半残废大小姐的人多得去了,谁敢招着呀?都心明眼亮,就你犯糊涂呢,蒋家有儿子,想要人家那家产,没戏,人家不招女婿。不过,你要真想把她娶回家养着供着,没准蒋家正求之不得呢,没准还会给你一大笔钱……呵呵,就怕你以后受不了,而且呢,蒋迪佳也是个独身主义者,她未必接受你……”   “我……靠……”简凡看着何芳璐幸灾乐祸地笑着埋下了头,嘴里憋出来了俩个字,再想想那个蒋九鼎不无鼓励地让自己去追他妹妹,再想想俩人曾经激吻的时候,自己咸手刚伸进衣服里就嘎然而止,再想想不管什么时候见蒋迪佳都是独自一人,眼里含忧,只有在见到自己的时候才恍若云开日出,这一切的一切,背后还有这么大个不为人知的事,或者,仅仅是不为自己知道而已。想骂,骂他娘蒋九鼎俩句,不过又忍不心来,一想起蒋迪佳的样子,又有点出不了口了。   这个故事就让俩人之间有点尴尬了,何芳璐的话直刺到了简凡内心最深最美好的地方,或许是梦想破碎,或许是心有戚戚,再也说不出流利的话来了。   “好啦,吃饱了喝好了,该起身了……别想了,她现在在大洋彼岸,想也白搭。”何芳璐款款地说着,和简凡一起起身了,这个去处简凡却是知道,一周前在太原俩人通话,蒋迪佳就说要出国旅游一个月,和父母一起。   一路无话,悻悻把何芳璐送回了开发区的住处,这里是白领有名的单身公寓,何芳璐下车殷勤地邀着简凡上家坐坐,简凡却是翻着白眼,理也不理,驾着车飞驰而走,油门大踩,这破213的的排气管呜一声冒出了一股黑烟。   何芳璐躲开了,笑着边上楼边心里暗想着:完了,这小子又开始失恋了,看谁都不对眼了。 第四卷 四面皆楚歌 第21章 有勇莫耍狠   四方通信施工公司是通过省通信管理局认证的施工单位,座落在杏花岭区杏岭路边的这个单位虽然不甚起眼,不过在通信行业里可是如雷贯耳,从太原到各地市的中继光缆有一半出自该公司之手;太原市政施工的管道,有六分之一属于该公司承建,通信行业里移动、联通、网通加上后来的铁通这几年整个就是群雄混战,谁都在抢着架设线路、抢着用户群体,让这种靠外包线路工程的公司赚了个盆满钵盈。不过五年的时间,原本靠着代销电缆电器交接箱等通信原件,一个不起眼的小公司,在杏花岭区修起了整整一幢六层通信大楼,像造反派一般迅速窜红了。   垄断产生了暴利,跟着暴利行业发家的这类通信施工单位,也富得流油了。根本不用了解财务状况,看看大院里的装饰就知道,占地三十亩的的四方大院,有一半垒着两人多高的电缆、光缆辊;七八辆应急通讯抢修车全副武装整装待发,这种可以应急发电、抢修光电缆的高档车一辆的造价就有七十万了。除了工程施工,四方还承揽着几家通信企业机房的应急发电、光缆抢修等外包项目,大院里公司人员和施工队足有三百人之众。前几日发生了地痞上门讨债的事,四方又从保安公司借调了三十名保安,只怕这干浑人再来上门,不过幸好当地派出所和治安队对四方也是大力支持,抓了几个人后,连着安生了几天。   不过,这事像年总考虑的那样,还没完……   上一次被抓的几个痞子刚被放走第二天,大上午又来事了,一辆丰田,后面跟着四辆商务车,不理会门卫的阻拦,直刷刷地冲进四方大院,大咧咧直停在办公楼前,车上刷刷刷下了一群西装革履的人,彪形的、不彪形的、凶相的、不太凶得,彪乎乎的一群围着一个彪乎乎的大脑袋,看样是带头的,直往办公楼里闯。   找事的来了。一群保安叫喊着施工队的人,哗拉拉里里外外围了上来,一眨眼上百号人又把这干人围到了正中,不过今天诧异了,这群人没有动,大夏天袒着西装一趟,四周一亮,各人伸展着手,那意思很明调白,俺们没操家伙,就俩肩膀扛了一张嘴来了。   为首的,可不正是唐大头是谁,被简凡训了一遭。还就不服气了,只当得自己在太原也活了三十年,什么鸟没见过,还就不信邪了,今儿亲自上阵来了,就见得唐大头威风凛凛,扯着破锣嗓子大喊着:“知道老子是谁吗?太原里打听打听,姓唐名授渔,绰号大头,老子扛着西瓜刀横行的时候,你们还穿着开裆裤呢……怎么着,来打呀,动手呀……兄弟们,伸着脑袋让他们砍,今儿谁能死到这儿,我唐大头他妈的给你披麻戴孝……谁动了你们,我砍了他全家……”   说得这话纯属刀尖打滚、刃头抢肉的主,面相本就不善,口气敢情要慷慨赴死来了,这么着一来,倒把一干围着保安和仗着人多势众的施工队人镇住了。   一看人镇住了,唐大头不依不挠了,转着圈看着保安和施工队的人,伸着脖子,咧着嘴,一副无赖的形象,叫嚣着:“动手啊,你们都站着别动啊,我就看看四方的人能把我怎么样。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赖账你还赖成大爷了是不是?……你们是申安保安公司的吧?小兄弟,你们老大申安国在街头混的时候,见了我唐大头都叫声兄弟,我说你们可以啊,连我手下兄弟都打,你们怎么?怕我找不到你们家门上……信不信他妈我今晚抄了你们老窝,奸了你姐、操了你妹、干了你老娘……妈的,打人的账,老子跟你们慢慢算……”   这人越说越烂,几个保安一听心里打鼓了,真为那千把块钱工资得罪这么一号烂人还真划不来,何况这唐大头也确非浪得虚名,太原里倒还真有这么一号人。不过唐大头的话确实过于嚣张了,一干保安虽被压着,可到底还被激得血气方刚。   唐大头环视着众人,除了自己带来的三十几人,外围倒有两三层,都眼光不善地看着自己,知道这阵势不过示弱但也不能激化,一眨巴小眼,硬话说完了,不软不硬地又上来了:“当保安的、架线的,啊……我唐大头恩怨分明,没动过的,我不难为你们,都他妈挣辛苦钱的,谁跟谁过不去呀?不过今天我们是上门要债来了,你们那个想动手试试斤两,请便……兄弟们,扯开怀,让他们动手……”   唐大头一挥手,要耀武扬威了。一句出口,随从齐刷刷把西装一后摆,一扯衬衫,三十个光膀子露出来,吓得众人齐齐后退几步,只见得这干混球,有一半膀子齐胸纹着龙虎豹,偶而有几个横的,刀疤伤疤不知道什么疤,一前胸能数七八处,一干老爷们这么着趟出来,狰狞无比,气势端得是不同凡响。   一张一弛,倒把四方上百人惊得静静围着,谁也不敢动手了。这三十几个可都是唐大头一块混的精英人物,聚齐活了,这威风自然是厉害得紧。   警情……警情……三辆警车叫嚣着,鸣着警笛直冲进大院,车下呼拉拉跳下了十几个警装的治安队员,这里离报警点不远,大概从唐大头进门,这报警就出去了。不过今天有备而来,唐大头看样并不畏惧,老大不尿老二的斜站着。   “让开、让开……谁捣乱……”   带队的警察分着人群,一干人直进了中央,那领头的一看唐大头,脸上有些不自然了,笑着问道:“哟,唐经理,又要挠乱治安呀?这刚放走两天,亲自上门来啦?”   “闫队长,我们这是正常的生意来往,催讨公司债务……你看见我们扰乱治安了?啊……你们扰乱治安了?是你……还是你……”唐大头装腔作势地说着,围着人群问自己手下人,大伙都摇摇头,再看这场上的架势,就扰乱也未必可行。   “唐大头,你别给脸不要脸啊?是不是想让我们把你带回去,过过堂。”姓闫的队长三十多岁,看样也不是个善茬,虎着脸问着,对于这号地头蛇,从来就没好脸。   唐大头一看,对上了:“好啊,闫队长,没事,您要抓我,我立马跟您走,除非你有本事毙了我,要不我明儿还来……你们告诉年荣贵,钱一天不还,我就呆这儿一天,少还一个子,我还就不走了。这辈子,我他妈跟他耗上了……兄弟们你们今天给我作个见证,大家看看,我犯什么法、触什么忌了,一会有警察抓我,没事,他们抓他们的,没你们的事,将来我要死到里头,这债,你们继续朝下要,年荣贵只要不死,他就赖不掉,他就死了,朝他老婆、朝他儿子,继续要……”   说得是唾沫星子飞溅、神情是大义凛然不已,这要账的本事可比手下动手干架强了几倍不止,倒把在场的治安队里的难住了,这话里明显是不死不休,而现在还没借口把人带走,就依个扰乱治安带走人,罚俩钱放出来,估计还得来。那位闫队长看着形势大出所料,明显有点棘手,拨着电话不知道请示着谁。一会儿楼里出来的一位四五十岁自称副总的带着一位办公室主任分开人群直和闫队长站到了一起。   “唐大头,给个面子。今天我值班,别让我交不了差呀。”闫队长小声说着,这号出了名的烂人,倒也不愿意结下仇,话里倒比对一般的小混混客气了许多。   “行啊,闫队长,没问题啊。”唐大头骨碌碌转着小眼,应承得利索,不过一反问:“那明天呢?我还来?”   “这是他们刘副总经理,直接跟他们交涉,带这么多人干什么?有话坐下来谈嘛。”闫队长指着下来的人。   “好啊……早给我们谈,咱们不没事了吗?”唐大头接受条件了,一挥手喊着:“散了,车上等着。”   领导的话端得是不同凡响,唐大头一呼一喊,一干混混如鸟兽散,哗拉拉直钻到了车上,发动着车停到了楼侧,像没什么事发生一般。这边闫队长和刘副总商议着什么,一会直领着唐大头上办公楼。   要债,起码要逼着见着正主,这第一步,快办到了。   唐大头虽是艺不高,可胆子不小,被请到办公室,有人伺候着点烟,有人伺候着倒水,回头这刘副总抱着足有一块砖厚的资料进来了,往桌上一放,谈判就开始了。一个副总和一个主任轮流说着,这原委越听唐大头越有点心凉,原来这湘南电缆厂也就是效益不佳的厂子,三年前通过市网通老总的关系硬往四方推销了一批电缆、挂钩、线夹之类的小物件,仅结了预付款就发现电缆电气性能检测不合格,正自交涉的时候,又逢市网通老总因为贪污案倒台了,双方的债务纠纷就此而起。湘南的电缆厂要货款,而四方却因质次价高拒付,偏偏两方又因为都不愿和倒台的领导挂上勾,都捂着私下里交涉,反正就是交涉不成,一直拖了三年……   “唐经理,我们知道您的名声。”那位刘副总客气之至,婉言道:“可现在我们已经正式上诉湘南电缆厂,准备追讨预付的款项以及赔偿,您现在让我们付货款给你,是不是说不过去呀?”   唐大头心里咯噔一下子,凉了。丫的,上当了,八成被外地的生意人当冤大头耍了一把,这要是上法院,三审五审六调查,结案还没准到驴年马月了,就湘南电缆厂那破厂没准连应诉都不会来人,即便是判下来,也落不下好。   “听到了,唐大头。”闫队长不无几分自鸣得意,谑笑着看着唐大头吃瘪的样子,玩味地说道:“案子已经上法院了,在未判决之前,你要到这儿阻挠人家的正常工作和经营秩序,那我可只能公事公办喽。现在这年头可不是拼刀拼枪的年代了,我相信你不至于和你手下那么浑吧。”   “唐经理,这都是电气性能检测的资料,您过目一下,我们四方是个大单位,一年几千万的营收,不至于赖湘南这三二百万的货款吧?实在是这货残次的厉害嘛……”刘副总推着资料往唐大头面前放放,这其中的关窍怕是唐大头一时无法领会,四方之所以收下这批货,怕是碍于领导的面子在里面,即便是残次品也没办法。不过错就错在领导不该倒台,一倒台,人情就倒了,那事嘛,就只能公事公办喽。   一个红脸、一个白脸,把唐大头难住了,不懂装懂地乱翻了翻这些资料,却是推过一边,黑沉着脸,眼看着今天讨不着便宜,再看刘副总和闫队长根本不把自己当回事,悻悻地一推资料,撂了句:“算我倒霉……上法院就上法院,谁怕谁呀?”   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闫队长和刘副总直看着唐大头一干人呼啸着出了四方大院,俩个相视笑着,刘副总殷勤地邀约着闫队长中午留下来一道叙叙……   ◇◇◇◇   上法院是肯定不会的,唐大头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这一仗把唐大头搞得灰头灰脸,头越来越大,回头再找介绍这笔生意的一个朋友,却发现早已恰去楼空,敢情这货色和外地这湘南电缆厂的已经是约好唱双簧的。这才省得一辈子打鸟,这次还真是被鸟啄了眼,有苦都不好意思说了。   还不死心的唐大头又憋了几次坏水,准备夜袭四方捣乱,等手下孙二勇带人到场的时候,却发现那里停着辆警车,看样四方已经是固若金汤了;又想了个绝招,让车骡子,梳长头发那个,带着一干烂人准备到年荣贵住的高档小区里来个流氓动作,泼墨刷漆恶心恶心,不料没想到的是,这干混混连小区门都没进去,刚闯进去,警报响了,又把一干人吓回来了,后来不成就窝到小区口上等年荣贵的家里人出来耍流氓,结果更背,这有钱的主跟普通人不一样,年家大闺女牵了一条半人多高的藏獒,看那架势,混混们压根就没敢上前骚扰去。至于年荣贵本人,就更难见着了,唐大头要债要了这么长时候了,到现在才发现,还没见着真正的法人代表呢。   把个唐大头难得哟,头是越来越大,这不,连着三天,大晚上独自一个人喝闷酒,喝到了半晌灵光一现,趁到了盛唐吧台,要了瓶轩尼诗,屁颠屁颠往十三层跑。   本来想找那个人解决,不过那天看那话说得绝决,好似还真没有回旋余地,自己折腾了半天没有结果,看来只能迂回作业了,到了经理室门口正正衣领,轻轻地敲敲门,里面响起了一声女声,进来。   不是别人,是曾楠。唐大头一进门,只见得曾楠依然个老样子,两脚无聊地搭在办公桌上,偶然地盯盯监视屏幕,一看是唐大头进来了,理也不待理,只是讶声了句:“哟,唐大头,你什么时候也懂文明礼貌了?”   “嘿嘿……看你说的,咱不一直都文明人么?哎,楠楠,给你拿了瓶红酒,你喝着啊,记我账上了……要嫌闷着慌,我帮你看着,你歇会……”唐大头恬笑着,殷勤倍至,客气倍至,倍至的曾楠看外星人似地,惊讶地腿一收,站起身上,俏生生地站在原地,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盯着唐大头要看个仔细,嘴里怀疑地说道:“呀?唐大头,这几天没见,你上夜大啦?越说越你越喘了啊。”   曾楠笑得前俯后仰,只见得这唐大头仿佛见了丈母娘一般的乖巧,伺立着好像随时准备点头哈腰似地,脸上几乎谄媚地要开了朵花儿似地,这倒和平素里老大不尿老二的德性相差甚远。   “哎,哎……我没上夜大,我头大……”唐大头说得悻然之至,被曾楠糗得哭笑不得,讪讪地一说要债失利,损失惨重,前后细细一说,倒把曾楠说得同情心顿起,忙着倒了杯酒给递上。唐大头接着酒杯一饮而尽,不无几分低三下四的求道:“楠楠,我平时这嘴臭点,可我是真关心你呐?你说对不?”   “攀交情呀?哈哈……好,领情了。”曾楠笑着坐到了椅子上。   唐大头却还站着,抖出包袱来了:“那我有难处,你不能不帮吧?”   “你算了吧。收债那事我可帮不上你。”   “你帮不帮吧,你要帮,准行。”   “怎么帮?”   “帮我请个人。”   “谁呀?”   “简凡。”   “什么,他!?”   曾楠抿着酒被噎了一下,再看唐大头说得郑重其事,几分不信地问:“喂喂,唐大头,你可是老江湖了,你办不了的事,他行么?再说,你请个警察帮你收烂债,这叫什么事吗?不成不成。”   唐大头一看曾楠摇头,急了,嘴里不迭地道着:“你别小看他啊,这小子憋坏水可不比一般人,连姐夫都佩服得五体投地;还有啊,上次他一眨眼就拉出一帮雷子来,那多顶事,比姐夫还厉害,回头把黑皮几个小王八蛋都提留起来了……我不是没办法,那杏花岭治安队就天天守着,我没机会呀?咱们这身份不跟大骡子一样么?出身不好,谁看你都像坏人,这雷子盯得太紧……”   “你让一个警察,去对付另一帮警察,可能么?他们是一家哦,你个猪头……”曾楠悻悻地翻着白眼,不屑地道了句。   “谁说不是呢?可我咋办嘛?二百万呀……我地妈呀,这他妈二百万够我嫖后半辈子了……哦哟,把我心疼滴哟……你们也太不把我当人了吧?姐也不管、姐夫也把我扔一边,还说我多事……哦哟,真把我逼跑了,你们能有好啊……”唐大头直拍着大腿发了一通牢骚。   曾楠笑得花枝乱颤,直到唐大头牢骚发完了,才迸了句:“活该!”   “好,一刀两断啊,有事以后别找我,我靠。”唐大头火了,拍着大腿起来了。   “嗨嗨……别闹了,你这脑子有问题。这笔账就不该接,现在都上法院了,那么大单位你怎么出手要……再说,你找简凡不白找么,他一个小屁警察,能帮你什么忙呀?他就想帮你,怎么帮呀?”曾楠摆着手,口气倒软下来了,要说盛唐这里,唐大头还真是个顶梁柱,那个小姐妈咪要跳槽了不稀罕,可唐大头真跑了,还真是盛唐的一大损失。这个混混虽然是仗着姐夫和表姐在这里胡吃胡闹,不过平时办事确实也不少,最起码这里没有像其他娱乐场所那样打架闹事发生。   “你只要帮我说通他,就成了。他要是真没办法,我认栽了,我赔这二百万,不说了,以后再不提了。活该我倒霉,这总行了吧?”唐大头破釜沉舟要来最后一招了。   曾楠盯着唐大头,看唐大头说的这么郑重其事,想了想突然问了句:“债包多少?”   这是问总额,唐大头张口就来:“三百二十万,不算利息。”   “那意思是?如果都要回来,你挣一百二十万?”   “对……加上利息,不止这么多。”   “那好,真要回来,算我五十万。”   曾楠一个狮子大开口,唐大头“呃”地一家伙一口气没憋上来了,张口结舌地瞪着曾楠。   “爱给不给,我还不想要呢。”曾楠斜忒着眼,抿着酒杯。   “成!”唐大头咬咬牙答应了句,自慰了句:“反正要不回来,我是没钱给你,还得你救济我。”   “哈哈哈……”曾楠豪爽地笑着,手指勾着示意着唐大头上来面授机宜,就听得曾楠轻声说道:“简凡这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你这样这样……他碍于面子,就不好意思不帮你了。”   声音小小的,只有二人听得见,唐大头听得云里雾里,狐疑地问:“行不行呀?别让我赔了钱又当裤子啊。”   “你不试怎么知道?要是真行,我也发笔小财,我能骗你么?要干赶紧准备去……”   曾楠笑着出了馊主意,不多会唐大头从这里出去的时候,脸上的阴霾好歹开始渐渐散去了…… 第四卷 四面皆楚歌 第22章 此诱孰难忍   简凡其实也在头疼,准确地说是职业生涯里第一次为了工作的事头疼,再准确地说,是为了一堆电脑头疼。本以为安防暑期大检查就是一件例行公事,可事实却是大大出乎意料。第一天报到就发现所里两个办公室堆满了国产联想电脑,赛扬2.0处理器,256M内存,十七寸纯平显示器,就简凡这电脑外行也知道这机型差不多就是淘汰机型了,不过一听任务心里暗自打鼓,居然是要把这堆破烂当监控终端配给辖区的旅社、小KTV以及中型的饭店,这美名其曰要和派出所联网,综防综治。   再一听要向清查户收的价格就有点傻眼了,每家配件连电脑终端带线路,要交一万六千块,差不多比市价翻了几番。在刑警队可没有经历这种上级单位搭车收费搞创收的事,简凡有点心虚地问所里几个同事,不过听人说好像这还不是第一遭了,言语之下,虽然这事有点不合理,不过符合国情,这年头那个有点权的单位不得巧立名目收俩钱,正常,非常正常。   正常倒正常,简凡不无担心这事的可行性,毕竟五一路辖区差不多都是商户,都是精似鬼地生意人,那能这么老老实实地把钱给你交了。不过结果又一次让简凡大跌眼镜,派出所带队的老福,领着三人组了一组,四个干人就凭着一身警服,一个红头文件,费点唾沫星子,还真就每天收好几万回来。   丫的,这钱来得可真快,每天一大摞现钞入库,让简凡心里暗暗咂舌不已。只不过这趟公干出得,实在有点牙疼,就觉乎着自己好像跟电影里看过那抽丁收粮的主一个德性。   好容易熬到了周五下午,眼摆着到五一路裤裆巷胡同里的高升旅社,基本就最后一家了,带队的老福,随队所里的大成、治安队一位姓廉的,加上简凡四个人,基本是老中青三代齐活了。相处了几天都不算太熟悉,毕竟三代人,估计支队这么配给人,也是防止那个小单位做手脚。   进了高升旅社门,照例把店主的身份证、户口登记、营业场所以及其他必要掌握的信息登记留存一下,派出所的大成就讲上政策了,敢情对胡同里开旅社的俩口子也熟悉,先是嘘寒问暖,身体无恙、生意可好?然后是讲一讲治安的严峻形势,现在这偷抢嫖吸乱七八糟的案子太多,这旅社属于高危单位,需要大力防治。看着这俩口不住地点头,表示一定支持民警工作,这老福跟着就撂牌了,得,综防综治,上监控,交钱,一万六。   一般情况下都是,等你表示大力支持民警工作,然后就亮底牌收钱,你说你支持不支持?总不能自食其言吧。坐在一边的简凡对这一套听了一周,熟悉得紧,直咬着嘴唇想笑,看着开旅社那一对四十多岁的夫妻,老婆不像本地户,长相实诚的老板本来笑吟吟地伺候着几位,一听交一万多,脸霎时蒙上了一层茄色,男人结结巴巴看着四个警察虎视眈眈,嘴翕动着:“交交交交……”   一连几个交字,老福乐了,笑着说了句还是张老板识大局啊,觉悟高啊……不料话音未落,那张老板憋了半天交交交,最后却说了句,交不起!   简凡憋得差点笑出声来,那老板娘更有意思了,撇着嘴说上了:“老福,俄们俩口,就用手电筒的水平,你弄个电脑,谁会用呀?你看俄家老头,脑子都不好使,还用电脑?”   说话怪里怪调,几个干警八成都要被逗笑了,不过在这个场合都是虎着脸,气势不能丢,一嘻嘻哈哈,这事就没法办了,老福第一天上班就打过招呼。一听这话,大成虎着脸说上了:“老张,你这旅社开五年了吧?光住你这儿犯案的有几次啦?光嫖宿卖淫在你这儿查住过几次啦?我都不想管你……这还用查,看看你一天垃圾桶里扫了多少套套就知道你一天挣多少黑钱,让你们花钱办点正事,就说怪话了。”   大成一教育,老板一听,撇着嘴应道:“这个不赖我家吧?我又没干。”   老板娘帮腔了:“现在那女滴都愿意干那事,俄们也不能给人家裤裆上把锁呀!?”   俩口子看来是一对软钉子,这种场合遇见过,简凡一如既往地保持着缄默,治安队大廉也是瞎凑热闹主要还是靠派出所的片警们办事,而且四十多岁的老福和三十挂零的大成,对付这等人还真不缺办法。   “嗨……还越说你们越有理了。”大成瞪着着叫嚣上了:“一点法制观念都没有,这是违法滴,对于这类违法犯罪的信息,我们有义务掌握,这也是在保护你们的安全,现在这组织卖淫的都团伙,背后都有黑势力,万一这里头有因为个嫖资打架动刀啦,你们能盖得住呀?早交早办事啊,别让我再给你磨一回嘴皮……”   这口气不善了,老板颇有磨劲,恬着脸求道:“大成,少点少点,咱这小门小店一年才挣多少,你张口一万六,不能这样把人当牲口宰吧!?”   老板娘也在试探,带着几分鬼祟地商量:“老……老福,要不,少交点,俄们不要收据行不?”   一听这话,不用猜也知道这干片警平时估计这么干过,治安队大廉笑而不答,简凡也笑着心照不宣,这大成讪讪地有点脸上挂不住了,看了一眼扮黑脸的老福,老福这见多识广,站着身子坐都没坐,声若洪钟训斥着:“老张……我们不多给你废话了啊!……你这个治安隐患不是一点半点,我就跟你明说啊,没身份证明你留的有多少这是小问题、嫖宿有多少,我也懒得查你……你看看你后头胡同口扔得针头针管有多少?这是啥性质知道不?容留吸毒,就你这俩蔫货,好事没有坏事干得多,抓进去关两年都不冤……今天你看好了,治安队、刑警队都在,审查你的问题,很容易……干脆别交了,小凡、大廉,挨门挨户查查,给他下个处罚通知单……”   “别别……福叔,咱多年老朋友啦,你不能翻脸比翻煎饼还快吧?”老板吓住了,求了句,老板娘蔫了。老福听得这软话,话锋一转又来回说上了:“唉,早点这态度不就没事啦?我们也为难,好说咱好办,上头任务下来了,我们不照着干,你让我们咋办?你爱办不办啊,回头关了你门,别哭丧着脸来所里找人啊,那时候你想给钱都没人要……给个痛快话,办不办吧?”   一黑脸这事就好办了,这是代表上级表明态度,你办都好说,你不办拉倒,我还不待求你了。老板被别住了,嘴里不迭地说着:“办办……”   “三天以内,到派出所交钱,给你安装监控,逾期不候啊……走……”老福挥着手,懒得废话了,三个人一前两后出了门,也不在意有没人送,简凡收拾着东西慢了几步,刚出门就听得老板小声滴咕:“日他先人,城管一群狼,公安赛蚂蟥,满街地痞加流氓,这还让不让人活咧……”   老板娘心疼钱,悻悻地骂着:“你看你蔫样,死去吧,一个月又白干咧。”   简凡没有生气,却是觉得有点脸红,逃也似地离开了小旅社……   跟着大队,听着派出所一干得意商量着这下一家、下下一家是谁,经济条件如何,这老板咋样,有没有什么违法乱纪行为,然后再商议着对策,对策就是咋个样子才能直接有效地要出钱来,但凡这做生意,那家屁股也干净不了,派出所这片警找谁的茬,那肯定是一找一个准。   这是任务,上级下达的任务,照章办事这没有错,可不知道为什么,简凡只觉得有一种隐隐的反感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不知道队长这次为什么把自己派出来,不过这次干得确是有点憋气,感觉自己如同唐大头一伙上街收保护费一般,处处遭得冷眼,家家要戳着脊梁骨骂娘,现在倒不觉得这身警服穿在身上能把自己衬托得多高尚了。   我错了吗?没有啊。派出所老福、大成他们错了吗?好像也没有。支队和治安大队错了吗?好像也没有。那么,谁错了?或者说,根本都没错,事情就该如此呢?   诈完这一家,唬完下一家,从周一唬到周五,收获颇多,派出所那堆电脑,一多半有主了,辖区里七十多家,已经有一半老老实实交钱了。周五下午所长还特意要请几个组的组员们吃饭,简凡却推托着队里有紧急任务,告了个缺,溜号了……   ◇◇◇◇   早点跑,下周不来了,省得让人家戳着脊梁骨骂咱,谁爱来谁来。简凡悻悻地想着,步行着往队里走,背着个挎包是一周来的工作成绩,差不多就是辖区统计到一起的资料表格,好歹也算交差了。   刚走到队门口,值班室的小李喊着有人找,周五了,内勤差不多都已经下班了,刑警队要说忙还没有派出所那帮人事多。简凡刚到值班室,杨红杏和梁舞云从技侦办出来打着招呼,都知道简凡出勤去了,还打趣着问感觉如何呢,三人说着话,都凑进了值班室。   一进门愣了下,一男一女正坐在椅子上,小李示意着俩人,简凡一看,不认识。再细看,西装裤、白衬衫,大夏天挂着领带的一个男人和一身OL职业装的女人,都不认识。梁舞云和杨红杏凑进来,看这女人三十不到,风韵不错,像个职业女性,梁舞云打趣着问:“谁呀?谁呀?简凡你女朋友啊。”   “瞎扯……不认识……你们谁呀?”简凡回头斥着俩人,对面斥着那俩。   “简先生,鄙人姓李,名庄成,铭门装饰公司的……昨天就来过了,今天我们等了您三个小时。这是名片。”那男人二十八九岁,打扮得精干之致,不用说是满大街跑得那销售员了,这营生简凡干过。狐疑地接着名片,这才注意倒俩人都别个了微章,上面是铭门装饰的名字。   “我不认识你们啊。”简凡抬着头,实在不知道为何而来。   “一介绍就知道了嘛,这是我们公司首席装修设计丽娜小姐,您委托的室内装修设计已经完成了草稿,具体风格得您看一下定好了,我们才能开始下一步精细设计……你看一下草图。”那人说着,那女人已经把四份草图递上来。   简凡还没反应过来咋回事呢,梁舞云不信地指着简凡的鼻子诧异地问:“哇!简凡你买房子啦?还请专业装修设计师?拽死你呀!”   “我看看……”杨红杏一把夺过来,展开了,眨眼巴就是一句:“哟……不错不错,大手笔……这是欧式的吧?”   “对……您真有眼光。”那位叫丽娜没注意到正主张口结舌,倒说上了:“这张欧式的,客厅和阳台通道处可以进行烛光晚宴,卧室最好使用欧式的铜床家仫……这一种是复古式的,最好用红木家俱装点,能彰显出主人品位的高雅,如果在正面墙上挂一副名人字画就更完美了……这一副是温馨浪费式的,适合八零后的小夫妻,以红、黄等暧色为主基调,客厅的沙发、茶几以及电视墙做得比较俏皮一点……这是豪华式的,把门口做成了吧台式,小卧室有一面酒柜墙,显得身份尊贵……”   “哟……不错不错,这欧式的好……”梁舞云发表着意见。   “少来了,什么眼光,复古式好,古色古香,多有氛围,这个隔断展架设计的不错,能做出来吗?”杨红杏也在评价着。   “当然可以。”女设计师笑着,回头看真正的主人傻不拉叽地看着,压根插不上嘴了,仨个女人说着简凡反应过来了,插进来了,指着梁舞云手里的说着:“舞云,大卧室装成欧式的,你喜欢不是,以后专门招待你成不?”   “哟……是不是啊。我得怎么谢你呀?”梁舞云笑得乐开花了。   “红杏……”简凡一脸正然侧过头指着中卧室:“这儿装修成复古式的,给你做个展架,专门招待你,够意思吧?”   “这还差不多。”杨红杏没省得简凡下套,笑吟吟地答应着。   “噢,对了,还有个小问题,你们帮我参考一下。”简凡正色无比,看着引起俩人注意了,谑笑着爆了句:“两个截然不同的房间,我该选择与谁共眠呢!?”   这话偷换了概念,俩人一怔,一个扇头一个踢腿,嘴里却是异口同声地嗤了句:“你想得美。”   装修公司和值班的小李都呵呵笑上了,被简凡说得有点脸红耳赤,杨红杏拉着梁舞云直出了值班室,不理这货色了。挨了两下,缩头笑着的简凡一回头再看装修公司这俩位,那女设计师很客气地问着:“简先生,您喜欢那一种。”   “都不喜欢。”简凡摇摇头,有点可惜地把装修草图扔回去。实话实说,这三维设计确实不错,入眼就是一个温馨的家,奈何囊中羞涩,这么高档的装修却是不敢想的。   简凡一扔,那俩位却是一点都不生气,女设计师很有风度地收拾着图纸说着:“那没关系,我们重新设计。”   “嗨,还没完没了是不是?你们出来……出来……”简凡看值班室小李在不好意思说。示意着俩人出了大院里,扭头就训斥上了:“俩位,不管你是干什么推销来了,咱不要,咱也装不起,而且没准备装修……我说你们这些装修的也太过份了吧,一点隐私都不注意,我才买上房几天,你们倒都知道了,还摸单位来了,这……不管你设计什么,我不要啊。”   俩装修公司的倒诧异了,男的辨着道:“喂喂,咱们之间有误会啊,你是简凡吧?一大队有几个简凡?”   “是啊,这还有错,就我一个。”   “是住平安小区40幢三单元四零二室么?”   “是啊,没错。”   “噢,这就没错了。”男装修师一听放心了,解释着:“是这样,您大哥,三天前到我们公司预订的装修设计,您女朋友大致挑了几个款式,是他们让我们来这儿找您确认一下。”   “什么?我大哥,我哪有哥?……还有女朋友?你瞎扯什么呀?”简凡云里雾里,不过想着猛地一惊,拉着那男的惊声问了句:“你……说我大哥,长什么样?”   “这么高……留撇小胡子,大脑袋,挺豪爽……”女设计师比划着。   “我知道是谁了……”简凡有点哭笑不得了,不用说是唐大头了,这体貌特征太过明显,一省得此处笑着摆手道:“他跟我闹着玩呢啊,俩位别当真,就当没这回事,我暂且不装房子,您二位,自便啊。”   “啊!?喂喂喂……”男装修师看简凡扭头要走,立马拦下了,解释着:“简警官,初装设计都出来了,地板石材也预订了,这要是退了可赔大了啊。”   “活该。”简凡嗤着鼻子,不理会这人了。   “嗨,您搞清楚,不是我活该,是您赔大了,钱都交了,让我们怎么退。”男的一脸急色说着,一说也把简凡说毛了,不信地问着:“什么,钱都交了。”   “啊,讨论和初装保证金五万,一次性全交了。”男的点点头。   女设计师又在加砝码:“简警官,您别辜负了您女朋友的一片好意,现在石材都已经运到了楼下等了三个小时了,再不运进家里,物业和住户该找你麻烦了,她一直在那儿等着呢。要不您亲自到现场处理一下?我们也好有个交待……”   “哎哟……嗯,我……呵呵……”简凡想了想,嘿嘿把自己想乐了,这几天躲着唐大头还以为没事,谁可知道这货色回头搞了这个小动作,还真让你无计可施了,想了想确实也不想再难为俩位装修公司来的,摆摆手:“走吧……看看去,我也好长时间没看我那房子了……”   这倒让俩位高兴了,坐着装修公司的车,直驶平安小区。   ◇◇◇◇   好一派繁忙着的景象,到场简凡暗赞了句,四辆厢式大面包车载着装修材料,有两辆连尾门都没关,远远地看着那辆红车停在楼下,曾楠的车。车里出来正是曾楠,只见得曾楠仅穿着牛仔短裤,上身着一个黑色丝质恤衫,一头微蜷的发型活力无比,多日不见,让人有点眼前一亮的感觉,见了简凡笑吟吟地迎上来,劈面就是一句:“怎么谢我吧?我找了个冤大头给你装房子。”   话里轻松之极、戏谑之极,简凡听得却是怪异之极,无奈地劝着:“曾楠,这是干什么嘛?你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这么好的事,你让谁相信呀?”   “看你这人,这么矫情,说好了,不附加任何条件,他愿意,他活该,不抓他当冤大头抓谁呀?”曾楠得意地笑着。简凡却是更有点心里不安了,劝了句:“那算了,这钱我先出了,铺地就铺地吧,别让老唐掏钱了,他刚赔了,正肉疼呢。”   “好啊……”曾楠伸着手。   “要钱呀?我没带。”   “谁要钱呀,钥匙,你让工人们一直支这儿等着呀?”   “哦。”简凡一听答应了,解着裤子上的钥匙,曾楠接到手里,嘴里呼哨一声,手一扬钥匙,红车里探出个大脑袋,接着钥匙,扯着嗓子喊:“嗨……上货上货,四楼啊……给你们开门……”   说话着招呼着一干工人吆五喝六的一人搬着一箱地砖直往楼上走,好似给自己装房子一般,根本没看简凡一眼,简凡正待上前,却被曾楠伸手拦住了:“给钱。”   “给什么钱?”   “你刚才不是说你付钱吗?”   “多少?”   “装修设计费,一平米175,别嫌贵啊,这是太原独立设计师里的金牌;地砖是佛山产的优质一等品,一块315,一共要用七八十块吧,还有刚订的乳漆、墙线、吊顶、卫浴,初步核算,不带家俱先需要九万出头吧……别告诉我你真有啊。”曾楠历历数着,捉狭似地注意着简凡的表情,看着简凡难为,忍不住就快笑出声来了。   “曾楠。”简凡却把这话当真了,正色说着:“我有多少钱办多少事啊,不够这么多,先退一部分材料,车借给我,我取钱先还了你们。”   “不借,上次借了车都不亲自来还。”曾楠故意道,一看简凡脸色不太好了,嗔怒地推了一把:“你这人怎么这样?讨厌……一句玩笑也开不起,又不是我掏的钱,上次你不过拿了十万而已,就算他们给你补偿了,有什么不好……真是。哎,丽娜、庄成,来来,你赶紧安排着开工啊……”   曾楠说着,不理会简凡了,找个空喊着俩装修师攀谈上了,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派头。简凡有点悻悻然地摇摇头,回身直上四楼自己那个只来了几次还没有入住的家。   七八个工人人多力量大,你来我往搬着地砖直进了家里,唐大头却在指挥着人往这里放、往那儿放,一看简凡表情古怪地站在门口,咧着嘴笑着上来了,先等简凡开口先堵嘴了:“喂喂,别跟个娘们样,心里乐得开花想上床,脸上还装不乐意……嘿嘿,一步给你装修服务到位,以后想干嘛干嘛,看这房子,连我那狗窝都不如,带个妞回来打炮都没地儿下家伙……哈哈……”   唐大头几句流氓话逗得送砖的工人呵呵直笑,简凡有点糗,拉着唐大头直到了后阳台,正色说道:“唐哥、唐哥,您真是大哥,出手大方,咱兄弟可受不起啊……这样,我先还你一部分钱,剩下的我打个条成不?我实在不能欠你这个人情,这么多钱,我心虚。”   “咂,看你这人,你既没权又不是官,这么大个小屁警,我还行贿收买你呀?”唐大头斜忒着眼,不屑道:“我还明跟你说,既然你叫我哥,这哥就值这么多钱,不说了,我包圆了。”   “别别,唐哥、唐哥,你别这样,这真不合适,我知道你想什么,可那事,我真没办法,有办法我早告诉你了,咱们好歹兄弟一场,就真帮你这么点小忙,我也不至于要你这么多钱呐。”简凡诚恳地说道。   不料这话起作用了,唐大头一看屋里无人,小声道:“你不已经教我办法了吗?”   “什么?我教你什么了?”简凡吃惊地道。   “咂,看你这人,天生就是贵人,多忘事,上次见面你不告诉我了吗?直接把他家妞绑回来要钱……嗨,这办法好啊,二勇、黑蛋、炭锤,一帮小子早等那儿了,嘿嘿,我告诉你啊,没准今天就把这小妞给绑回来了,回头看货色怎么样,要不错,哥们先上了再说……还是兄弟你出的这办法好啊,直取要害,哈哈……”唐大头缠杂不清地说着。   “啊!?喂喂……唐大头,你别胡来,赶紧停下来,你是不想活了?”简凡吓了一跳,看唐大头说得这么轻松,没准这货真敢干。   “停什么停?那不干咋办涅?哟,天快黑了,没准都动手了。”   “啊!?喂喂……唐哥唐哥,你别胡来,没那么简单。   “能有多难,真是少见多怪。”   “你听我的,容我再想想,千万别胡来,这事一胡来把你们几个折进去,你让我怎么交待,黑蛋炭锤他们还小呢。”   “想想!?想什么呀?还能有什么好办法。”   “那你总得从长计议吧,非要立马要钱呀?你得有个稳妥的办法再动手不迟呀,你急什么嘛?”   一个是非要动、一个是非要劝,动者神情坚决、劝的谆谆教诲,俩人抬杠一般,不过看得简凡确实也关心唐大头和黑蛋炭锤几人,还怕唐大头这群货色胡干。不过一听得到简凡说想想,想个稳妥的办法,一脸绝决的唐大头神情一变,突然嘿嘿傻笑了,拍着简凡笑着说了句:“我不急,你说想个稳妥办法啊,没事,我等着,老爷们说话算数啊,别蒙我啊……嘿嘿……”   唐大头谑笑着迈着公鸭步子,大摇大摆地进了客厅,这一下倒把简凡说怔了,一省过来,一拍前脑门,心里暗骂了句:“我日,被这诨人给套住了。”   ◇◇◇◇   砖搬完了,曾楠在楼下和装修师商量了许久俩人才离开,又和唐大头瞎扯了许久才见得简凡悻悻地下了楼,倒没说别的,直坐到了曾楠的车里,怪怪地看着俩人,曾楠得意洋洋,一副妙计得逞的样子,唐大头却在傻乐呵着。隔了一会简凡才无奈地说了句:“哎,你们这非要拉我上贼船呀。”   “什么贼船,你们雷子那才是贼窝呢?这两天你干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挨门挨户收人家钱,一家一万多,不交还不成,那钱就合情合理就该交那么多?这有什么呀?这年头有票子才是硬头货,谁还和钱有仇?”唐大头凑上前来,伸着脑袋说道。   简凡不置可否地笑笑,敢情唐大头注意自己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过说到收费还真如他所言,想了想正色说道:“唐大头,我有几句丑话得说到前头,你必须答应。”   “你说……”唐大头笑着向曾楠使了个眼色,俩人都得意了。   “第一,别胡来,上门挑衅、公然打架闹事扰乱治安的事千万别干,绑架勒索那烂事更别干,让警察盯上你,那没好。别以为你那帮人厉害,就治安队协警们都整得了你。”   “没问题。”唐大头深以为然,心里暗自打鼓,能干得早干了。   “第二,我可给你出主意,可我不能掺和在里面,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至于能不能真把债要回来,那就看运气了。”   “这个……没问题。”   “第三,别给我使脸色,我不是你雇的,如果成不了事,我不让你吃亏,装修花的钱,我照付,咱们两清;如果要回钱来,那这装修就当报酬了,咱们也两清。中间如果咱们俩说不到一块,也各走各的,同样也是两清。”   “这个更没问题,装修我作主了啊。”最后一句却是曾楠笑着替唐大头说的,拍着手欢欣雀跃,好似房子是自己的一般。   “好,那走吧,我请二位吃饭,替我操心了好多天了吧,不谢谢你们我还真过意不去……”简凡笑着说道。这笑里有超脱,是那路既然却之不恭,那么何如坦然受之的超脱,唐大头再诨,可有一句说到简凡的心里了,这年头,票子才是硬头货。   这一句也是自己的切身感受了,刚毕业时候为了一日三餐的奔波,为了穿这身警服的跌跌坎坎,四处打点;为了个房子和香香的分道扬镳;为了还债和老三街头卖饭,所有的一切根源俱在于此,潇洒地活着和委屈地活着,那是截然不同的俩个概念,连所里、队里包括支队都在变着法找硬头货,我自己干点什么,又有什么错呢?   没错,早该如此。坐在副驾上的简凡这样想着,侧眼看着曾楠忽灵灵眨着的大眼,几乎蹭得着方向盘的前胸,暗暗生起的绮念中夹杂了几分感激,这主意估计出自她手,出得真好,解决了一个大难题,直接想到自己的心坎里了…… 第四卷 四面皆楚歌 第23章 嬉闹说纵横   周六周日是在忙忙碌碌中渡过的,对于简凡这个单身汉而言,除了回乌龙家里,剩下和谁一起过,怎么过周末都无所谓,周五晚上看了老三黄天野一次,简凡又是出任务又是生病,黄天野可没误了挣钱,啤酒摊还摆着,这杂碎面虽然没有简凡做得好,可老三别出心裁,还真找了个长相不错的啤酒妹招徕顾客,看样生意勉强还不错。   对于这个熟悉小摊,简凡突然发现自己的心态比以前有了很大变化,以往一晚上挣上一百二百就乐得屁颠屁颠,而现在看着小摊收着十块八块甚至更少的零钱,却是隐隐有所不屑,最起码感觉这种挣法还是太慢了,就即便是自己真是个厨子,一个很有两把刷子的厨师,就在太原挣一座房子也未必就是件容易的事。相比之下,从九鼎手里得到房子是多么容易且惬意的事,现在曾楠和唐大头给自己带来了第二次机会,虽然难了点,可真要把这堆烂债收拾回来,少奋斗了若干年是肯定的了。   抱着尝试心理的简凡渐入状态,连曾楠也看得出来,他对这事很投入。   第一站就是找李威,唐大头的准姐夫,不过这个温文尔雅的儒商并没有表示什么,只是很委婉且善意地提醒了一句,四方的实力不是一个民营企业那么简单,这几年通信行业的大发展,有多少有资历、有权力的主插手这里面的事还真不好说。讲到了这笔欠款,李威提醒这属于生产企业和施工企业之间的暗箱操作,涉及到了前网通老总倒台的事,之所以没有放到桌面上的原因在于双方对此都有顾忌,如果真把这事摆到桌面上来,四方有充足的理由可以拒付甚至索赔。结论很简单,让唐大头吃一堑长一智,别招惹这种红黑难分的企业,真正里面有多少暗股东,是不是幕后还有什么人物在撑着腰,真不好说。   从李威的话里,简凡感觉得到这其中肯定还有其他的事,而且对这对姐夫和小舅子之间微妙的关系也有所不解,敢情李威并不在乎唐大头赔了多少钱,更不关心他能不能要回来,或许这二百万对于李威来说是九牛一毛不在眼里,要不就是另有隐情?这点,让简凡颇为迷惑。   见过李威,唐大头虽不敢发火,可这事想得有点冒火;简凡良言劝慰了一番,只当是李威碍于面子不想沾惹上这些事,不过却表示这事不能半途而废了,俩个人,第一次高度的默契。   周六仨个人驾着车绕着杏花岭走了一圈,大致看了看四方通信的所在地,大致了解了一下情况,实际情况比想像中严峻,四方的实力在通信施工行业里算得上佼佼者,几个施工队分由几个小工头带着,早已经有了和地方打交道的经验,对付地方的派出所、乡镇的、老百姓加上当地找茬惹事的地方痞子都有一手,甚至于几个工头就是当地混世界的人出身,这等刺头在后面撑腰,怨不得唐大头第一次出手失利,一干兄弟被人收拾了个灰头灰脸。   再往下了解就有点咂舌了,四方光通信抢修车、施工车辆就有四十多台,上班的员工里有一半有自己的私家车,这单位不管你横看竖看还是斜着看,都是富得流油的单位,在唐大头的收债生涯里,私人欠款的、十几人小公司欠款的或者那家商行欠款的,都好对付,软的硬的横的,直搅得欠债的没法生活自然就把债收回来了,不过现在面对这等劳动密集型的大公司,有钱有人有势力,就有点无处下手了。   通信施工的资料,很好找,市政中心就有存档,走个后门就能翻阅;和湘南公司的债务纠纷,资料也好找,开放式的,四方的刘副总很客气地给了唐大头一份,那意思是让他知难而退;有关四方的官方资料都透明的,业务范围、资本力量、目前在建的各项工程以及外包移动、联通、网通和电信几大当地运营商的网点。唐大头托着关系,从另外的施工单位里就能找到相关甚至直接的资料。仅这些资料收集用了两天时间,唐大头和曾楠只是当下人使唤,被简凡差遣着跑来跑去,却是一时看不明白,简凡究竟想干什么。   一直忙碌到周日还没有结束,简凡却是看得多说得少,曾楠这次客串了司机的角色,而副驾上脚踏处,已经摞了齐膝高的各类资料图纸,都是从各处挖回来与四方相关的资料。俩天来,让曾楠不得不佩服这个小警察的耐心了,只做了一件事,就是一页一页地翻看着这些枯燥的文字、数据、图纸,而这些东西,最起码那些图纸,曾楠敢肯定,不是内行人,八成看不懂那玩意。   ◇◇◇◇   周日下午,曾楠提着一袋零食和饮料从小型超市出来,对面就是四方巍然耸立的四方通信大厦,看着这座大厦却是心里有点打鼓,真不知道能有什么机会从这里拿到钱,不过拿不拿到好像她并不在乎,这俩天驾着车带着简凡窜来窜去,偶而调戏帅哥几句,倒也蛮有趣。   七月流火的天气格外热,只见得从超市出来的曾楠身着黑白相间的花裙,裙边直撩到膝盖以上,薄薄的裙身掩不住腰肢和体态的婀娜,微微蜷曲的长发直披到肩头,隐隐有烫染着痕迹,一行一迈,却是随意地趿拉着一双水晶凉拖,白皙染着红甲的双足看得纤毫毕现,颇像一副精雕细琢的艺术品。这一番既不觉得有所放浪也不觉得过于含蓄的打扮看似随意,不过却让曾楠颇费了一番心机。只不过有点白费心机了,酷热的午后难得见几个行人,即便是坐在车里的那位,全神贯注的也注意不到她。   优雅地到了车前,开了车门,坐到驾驶位上,简凡连头都没抬,还是在看着什么东西。曾楠找了块纸巾擦擦额头的细汗,“嘭”地开了一罐饮料,递给简凡,简凡心不在焉地接着,眼皮都没抬一下子,只是不冷不热地说了句谢谢。   “喂……你看得懂么?”曾楠眼瞧着简凡,有点狐疑地问道。   “不懂不能装懂呀。”简凡呷了口可乐,缓缓说了句,长舒着气抬起头来,脸上的忧色却还没有散去,不过却是把资料摊到膝上,指着说道:“这是光缆线、这是电缆,标注的颜色和形状不同,这个表示地下的管道……通信这行业很特殊,我第一份工作就是干的这个,四百对色谱电缆我都分得清,曾经当过北方电信的客户经理。哈哈,你信不?”   “是不是呀?”曾楠眉毛挑着,有点不信。   “哎,干了差不多一年呢,当时老电信局南北分家,双方各自进入对方领域竞争,南方电信出资在北方成立分公司,那一个我刚好大学毕业,就应聘上了,本来还以为是我们素质不错沾沾自喜呢,嘶……后来才知道,北方电信刚成立,整个就是抓壮丁凑队伍呢。呵呵……”简凡笑着说道,说起了题外的话。   曾楠啜着饮料,问道:“那你怎么不干了?是不是调皮捣蛋被开了。”   “切,我可是个优秀员工……那时候我信心百倍啊,刚开始的任务就是到各社区、小区、居民楼和村建制小区域推销电话卡、回拨卡、长途卡、固定电话、宽带一系列业务,知道上阳小区不?那就是我亲自谈下来的,一次性挖了网通一千多户用户反水了,全装上电信的电话了,哈哈……我当时风光得不得了啊,北方电信有名的金牌营销员哦……”简凡乐得说道。   曾楠眼波流转着,分不清真假,笑着问:“是不是?那你怎么不干了?”   “咂……哎,出身问题呀!”简凡刚高兴了一下下,又长吁短叹的靠到了车座上,缓缓地说道:“我们的营销奖励当时说好了是一部电话八块钱,公司要付我八千多块奖金,当时我们底薪是八百呀,一个月挣了十个月的工资,营业部主任不乐意了,拖着奖金仨月没发,我跟他们吵了一通,后来给了我三分之一,说是剩下的慢慢领,跟着北方电信一站稳脚跟,原网通的员工好多跳槽就来了,我努力干其实也就想有机会转成正式员工,享受该有的待遇。谁知道快到一年头上给我们这帮招聘定级你知道是什么……妈B的,合同制劳务用工……呵呵,说不好听的,就和民工一个档次。”简凡自嘲也似地笑笑。   曾楠笑着接了句:“所以你就回老家了。”   “嗯,说是公司,其实还是官僚单位,没意思。像我们这种三流大学的,永远都没机会支着腰说话。说是客户经理,其实连个模样长得漂亮的营业员都不如。我还呆着干嘛?”简凡道。   第一次说起大学刚毕业的事,让简凡几分兴喜之后又是茫然失措,那时候的血气方刚、那时候没日没夜拼命,到最后坐享其成的却没有自己,即便是现在说起这类似被人骗了你还没处诉苦的感觉就有点冒火。说着的时候,没音了,简凡沉吟了良久一侧头,才发现曾楠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一双眼睛如夏日里的骄阳一般透着热切,吃惊地问了句:“喂,你别这么看着我啊……又来了,这眼神一点都不暧昧,怪吓人的。”   这是故意的,俩人独处,几次曾楠看着自己的时候都有点发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每一次简凡都是插科打诨破坏了气氛。曾楠看着简凡做着这么夸张的表情,微微有点不悦,悻悻嗤了句:“吓死你呀!?我有那么可怕吗?至于看一眼都躲躲闪闪吗,真是……”   简凡笑着回过头来,却见得曾楠有所怏怏不乐,轻啜着饮料,厚厚嘬着的嘴唇,轻启露着琳琅贝齿,下身翘翘着的光滑玉腿,坐在身边都闻得见幽幽地体香,跟着坏坏地一笑:“你长这么漂亮,我不敢看呀?我一看我怕我按捺不住犯错误。呵呵……”   “胡说……”曾楠回敬了一个白眼,不过心下里暗自高兴,却是正面说着:“哪里漂亮了?你根本没有注意过我。”   “那里都漂亮,不但漂亮,而且性感。”简凡点着头,像是欣赏不已。   “切……”曾楠有点故做不屑:“就这么赞美?这也太老套了吧,用词这么贫乏,一点创意都没有。”   “你要创意吗?”简凡侧头问,眼睛直盯着前胸,一副垂涎三尺的德性。   曾楠可不闪不避了,很得意地点着头:“嗯,当然。”   “好……有诗为赞啊,你想听不?”简凡来劲了,看着微微点头的曾楠,倒是仪态万方,笑着打趣道:“嫣然一笑酒窝成双、秋波一转更赛红妆……当然是回眸一笑百媚生,满街美女无颜色……你在的时候你是一切,你不在的时候,一切是你……哦哟,横看成岭侧成峰呐……”   “抄袭,更没有创意。”   简凡摇头晃脑地说着,眼睛不怀好意地盯着曾楠的敏感部位,不过看样不太管用,曾楠连脸红的迹像都没有,只是回敬着卫生眼,夜总会里,比这赤裸裸的挑逗多得很,这点,就有点小儿科了。   “哎,这么赞美都不行啊?那得来更狠的了。”简凡笑着说道:“那你知道什么叫性感吗?”   “什么意思。哼!女人对美的认知难道还会比你差了?”曾楠笑着,得意洋洋地说着不无几分卖弄。   “千万别把这当成赞美啊,千万别把沾沾自喜啊……男人说一个女人性感,那他百分八九十已经想到性器官了。我们上学调戏女生的时候就说:呀,你长得真性感啊,那个部位长得都像性器官……”简凡正色说道,说歪话偏偏一脸正经。   说得曾楠一怔、一愣,跟着扑哧一笑,手拿不稳,饮料罐啪叽掉下来了,正个在简凡的身侧,溅了一身,倒在车里,哧哧哧冒着汽,简凡手忙脚乱了捡着,扔到了车窗外。一回头再看曾楠,却是表情怪怪地,跟着头靠着车座哈哈大笑,直笑得花枝猛颤、耸胸狂摇,让简凡的眼睛不迭地跟着在抖,笑了半晌一侧头再看简凡,衣服已湿,脸上却还是坏忒忒的表情,似笑非笑,曾楠一指,不屑地说着:“活该……看错你了,以为你是个正人君子,闹了半天,也是个小流氓。不比唐大头差。”   “呵呵……好女人难找,好男人比好女人更难找,要说流氓,我还真不如唐大头。”简凡讪讪笑着说道,找着纸巾细细地拭着溅出来的饮料。   笑得好不容易停住了的曾楠突然省得,那眼光里,除了几分讶色、或许是对自己惊讶之外,依然是清澈如水不带淫邪,这个小小的插曲就像放松头脑的休闲一刻一般,没有曾楠期待的什么效果,看着简凡又沉迷到资料里了,细心地在一张图上画着什么,又让曾楠微微有点失落,喜欢这个小警察色胆没有色心大那种患得患失的样子、喜欢他坏忒忒捉弄人的样子、更喜欢他荤素不忌胡扯的样子,只不过认识了这么久,好像从来都没有见到过他喜欢自己的样子。即便是刚刚的一句玩笑,似乎有点出格,但出格的目的,好像也仅仅是为了让自己反感一般。   没有引起曾楠的反感,反倒让曾楠觉得更有趣了几分,细细地偷看了简凡几次,都皱着眉头,好像笔有千钧无法下落似地,划不下去了,曾楠轻轻劝道:“简凡,你别太难为了,其实唐大头我要求不高,多少减少点损失就行了,对于这件事的难度有多大,他亲自尝过了,找你的原因我估计是想借着你们警察哥们的力量办这事吧?”   “呵呵……错了,我恰恰不能以这个身份来干。”简凡蹙着眉头不展,看了曾楠一眼,想起个问题来,随意问了句:“那你呢?看样对这件事的兴趣蛮大的吗?怎么说起丧气话来了。”   “我嘛,我在保护我的投资。”   “投资,你也放债?”   “瞎说……我可从来不放债,我的投资是你。”   “什么意思……”   “嗯,唐大头答应我,如果请得到你,如果债要回来,分我五十万。呵呵……不过看你现在这么难为,估计是没戏了啊。”曾楠释然道,这没有什么难以启齿的。   “呵呵……美女识英雄啊。看在你为我装房子的份上,不会让你失望的。”简凡高深莫测地说了句,解释道:“我现在很难为的是,我该不该做这件事,而不是难在做不做得到这事。”   一语出口,倒把曾楠惊住了,失声地道:“你是说,你……有办法?”   “当然有。”简凡摇着头说着肯定话:“如果说办法,能想到的很多,能奏效的也很多,能保证安全的更多,太原市的违法犯罪活动我看了十年的,要是没这点心得那这警察白当了……曾楠,我问你一句,唐大头这个人,能相信吗?”   曾楠略略吃惊道:“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说话算数不?别给我找其他麻烦。”简凡说道。   “这个你放心,唐大头这个人有点浑,不重小节但识大体,人也挺够意思,花钱也没地方,左手右手去,根本不考虑后事,这次我估计是赔得有点多,而且颇失面子,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曾楠解释道,倒也中肯,解释着突然问了句:“简凡,为什么这样问?你是出于相信?还是出于不信任?”   “什么都不是,只是确认一下。”简凡笑着说道:“你、唐大头、李威还有我没有见过面的那个什么唐大头的表姐,好像你们之间的关系有点微妙,彼此都是独立着的,偏偏又紧密地联在一起,李威有他自己的圈子和生意,似乎根本不屑于和唐大头为伍;唐大头就喜欢当混混,有他自己的势力;背后的那位唐大姐不知道什么样子,而你呢,又很奇怪,好像也独立于这些人之外的另一个样子。”   “你很聪明,差不多就是这样。”曾楠说道:“唐大头其实和李威、和盛唐的当家人唐授清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亲戚关系,就是过去那种老式家族里本家姐弟而已,说八杆子都打不着都行,唐大头是一直应着这个名是跟着李威和唐授清找食,而且出了事有人保着。而李威和唐授清,当然也是依靠着唐大头这群人维持着日常运营,很简单,各取所需……像他这种舅舅不亲,姥姥不喜的混混,交待他办点什么黑事还成,还能真放上桌上谈呀!?你看得很清,我嘛,和他们也没有什么实质性关系,我属于一个挣薪水的小职员。我只拿我应得的。”   简凡听着曾楠志在撇清,又撇不太清的话,笑笑不置可否,只是淡淡说了句:“走吧。”   正狐疑地的曾楠被说得更糊涂了,不过今天在这里呆的时间够长,发动着了车,缓缓地倒车出来,不无几分怀疑地问道:“简凡……干嘛非站到这儿,我怎么觉得咱们这净是无用功啊。”   “有用,最起码我知道的这里的二十四小时值班制,一下午从四方开出去了十七辆施工车、两辆通信抢修车,保安人数两个小时换一班巡逻,施工队驻地就是通信大楼后面的宿室楼里,而且咱们已经测过了,从杏花岭分局、治安队到这里只需要七分钟,如果加快车速时间会更短……一句话,这里根本无机可乘,别说有防备,就即便是没有防备,一群上门捣乱的混球也讨不着半点便宜。”简凡侃侃而道。   “那怎么办?”曾楠微微诧异,看来警察的眼光是和痞子不太一样,看到的形势很准。   “很简单,还是要发挥唐大头的长处,以己之长击人之短,这是制胜之道,变不了。”   “他们有什么长处,除了打砸抢就是耍流氓。”曾楠不屑地说了句。   “嘿嘿……这还不算长处吗?现在能聚这么一帮人多不容易,比招一群大学生都难。”   “简凡,别怪我没提醒你啊,我本来想着你们警察朋友没准能帮上点忙有个交待,正好替你找个装修房子的理由,你要凭着唐大头那可有问题了,他和年荣贵根本不在一个台阶上,别整得过火了收不了摊了啊,唐大头可经常看不住门。”   曾楠正色说着,这话倒让简凡隐隐觉得有点感激,不过却是不以为然地解释道:“威胁是必须的,如果让对手感受不到威胁,这便坐不到一张谈判桌上,只有对等了才有可谈性。欠债的这种心理很容易把握,年荣贵根本不把唐大头放眼里,向上有政界的关系罩着、向下有公安护航、向内有大批的廉价劳动力,几乎是水泼不进,只有找到了他的弱点,让他感觉到威胁,这事才有可能。”   “可能?还是只有可能?说了半天,你还没有说怎么办呢?”   “呵呵,你这聪明,还想不到啊,几百万对于四方不是个大数目,可也不是个小数目,你说我一年花个十万八万就把治安队派出所的都收拢了,我何必还花这个冤枉钱呢?反正网通前老总都倒台了,我还不必买他的账了。几个地痞流氓,那我就更不予理会了。我揣测呀,年荣贵就是这个心理。”   简凡欠欠身子,想了两天好歹有所得了,接着说道:“只有当他的损失大于付出的代价,他觉得代价付出很划算,他才会考虑付这个钱……这道理很简单,比如收保护费,你这饭店一个月挣五万,我每月捣乱呢,只收你三千两千,为了息事宁人,大多数人采取给钱的态度;比如我们上周干的那事,派出所朝商户收一万六,只配给价值五六千的东西,可和营收相比,这点代价虽然有点肉痛,可多数还是选择交钱。咱们也一样,你要想让年荣贵付款,那得他觉得划算才行。”   “你的意思是说,还让唐大头一伙来捣乱?”曾楠听了半晌,明白了。   “是啊,不捣乱谁在乎你呀?先搞治安队、后搞年荣贵。”简凡手掌一切,帅气无比。   曾楠吓得全身一个激灵,嘎地刹住了车,跟着小手直摸到了简凡的脑门上,有点怀疑地说道:“喂,你没发烧吧。”   摸了摸,确实没发烧,简凡却是讪讪笑着,有点不好意思地移开了曾楠的手,小指头勾着:“来……我告诉你,怎么逗治安队……”   曾楠糊里糊涂地附耳上来,简凡神神秘秘地凑在耳朵上,轻声说了句几句,曾楠听得一脸狐疑成了一脸诧异,跟着又是惊讶无比,等直了身子又是恍然大悟,哭笑不得地看着简凡,悻悻说了句:“怪不得唐大头对你推崇倍至啊,这坏水憋得……”   话里似有可笑、似有欣赏、似有几分不太确信,不过对简凡所说的,却再没有置疑了。 第四卷 四面皆楚歌 第24章 狭路巧相逢   一辆标着通信抢修的厢式车缓缓驶离了四方通信大院,大多数人不认识这种类似于依维柯的厢式车,而在通信行业内部,带着Siemens通信制造标识的车也是一种身份的象征,车倒不出奇,只是车载的DTDR光域反射仪、光缆熔接以及应急发电设备均出于通信专业制造商西门子公司,比国产的造价高出三倍不止,一辆整车加上设备的造价,不比一辆大奔差。   太原市有通信抢修外包业务的施工单位不超过二十家、有能力实现野外作业、应急抢修大对数电缆和光缆熔接的单位不超过十家,而拥有这种高端应急通信抢修设备的不超过七家,七家之中,四方是民营中实力较强和较大的一家。   车缓缓地驶出杏花岭区、绕上了环城路,向北行驶进了通往清徐的国道,司机和助手打着哈欠,对于周一就被抓了个正着出来实施野外作业颇有微词,光缆测距显示故障地点离太原市中心机房有二十多公里,接近清徐县境内了,夏天里的光缆故障的多发季节,打雷下雨、风吹鸟儿啄加上野外砍伐都可以导致光缆通信的中断。干这行有个不好处就是,随时随地得准备上车走人。这不,后面车厢里的技术员、线路员车坐得昏昏欲睡,大概是周末玩得太疯,个个脸上都带上了几分疲惫之色。   险情,突发险情,接近故障地点的路段,一辆农用三轮车从小路直驶上了国道,精神有点萎靡的司机霎时吓出了一身汗,下意识地猛踩着刹车,只见得庞大的通信车猛地一顿,四轮齐刹,嘎地连续地尖叫,在地上划了长长的一条黑迹,堪堪地斜停在路面上。一身冷汗直冒的司机光火之下不管不顾了,扯着嗓子大骂道:“干你娘,眼长逑上了?会不会开车……”   说不会还真不会,三轮突突突根本不停,缓缓地开过来,刹也不刹,直到咚地一声撞到了通信车才自动刹住了,车身被撞得一摇,司机火冒三丈一跳下车,急了,三两步上前,开一把把开三轮的揪下来,指着通信车破口大骂:“干你娘,卖了你都赔不起……想他妈找死是不是?下来,都下来……”   通信车里,哗拉拉跳下来一个助手,还有技术员和线路施工员,六七个人围着开三轮的,这人穿个大裤衩、黄胶鞋、上身套着破坎肩,长长瘦瘦弱弱,也就是郊区菜农的打扮,司机推推搡搡着那人,不料猛地一捂下裆,先蹲下身子了,却是开三轮的农民先动手了,一脚踹到了老二上。   这还了得,一个对七个还敢先动手……七个通信车上的大老爷们光火了,拽人的、勒脖子的、扇巴掌的、伸拳头的、抬腿踢的,劈里叭拉把这人摁着死揍。那人抵挡了没几下就被干翻到地上了,杀猪介地大喊大叫着救命。事情来得太快太突然,几乎都是下意识怒而拔拳相向,除了技术员没动手,几个人砰砰叭叭揍人揍得起劲,正施虐的几个,捂着裆的司机没干几下,不经意一回头傻了,紧张之下,赶紧地喊着,快停手、快停手……众人都一回头,手僵在的空中,都傻眼了……   路两头隔着几十米,前后两拨几十号人,高高矮矮胖胖瘦瘦堵死了路面,正打着的时候,这群扛着锹把锄头的主已经把现场包围起来了,人群里谁趁乱起哄着,老少爷们,打咱们村人,不能放他们走了,上啊,上啊……一前一后足有二三十人,把七个施工队人员的围在正中,只见得拳影飞舞、腿起纷纷,惨叫连连,人群中被围着的七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足足被围殴了几分钟,出手虽不重,可这耳光拳头脚下去也轻不了,最憋气的是对着这一干人,没人敢还手。一干施工人员倒也经历过和当地人冲突的事件,个个递烟掏钱赔着笑脸说好话,还是不行,今儿老百姓觉悟高了好像,钱都不要了。   老百姓觉悟高了,这施工的就暗暗叫苦了,光缆中断抢修都要有时间限制,要这么拖下去,这施工费可就拉倒了。百般求告之下,不行,围着的一干人不是出了个天价赔不起,就是觉悟高得不要钱,非要交给派出所处理。   又过了半个多少时乡派出所的才来了辆警车,这案子简单,人证一大群、物证一大堆,这七个施工人员也确实打人了,倒也供认不诲。在国道边上,对付除了本县本乡以外的外地司机,这民警向来不客气,平时这些司机都夹着尾巴过路,今天居然还敢打本乡人?了不得了!蹭蹭一铐,铐子不够,找了几根拴牛的缰绳把肇事打人的施工队人胳膊一捆,俩人拴一块,得,全塞进大屁股警车里了。   一辆警车,七八辆后来的农用车跟着、破面包车跟着到了乡派出所,做笔录的、做指认的,还有过路一位见义勇为的司机,居然用手机拍下了围殴场面,整个就是七个人打老百姓被抓了现行,从来没有遇到过老百姓这么热情的支持派出所工作,一个所长仨所员,草草做了笔录,客客气气地把一干吵吵嚷嚷的村民送出了派出所。   出了派出所可就现原行了,连派出所几个民警也认识这干见义勇为的就是乡里那群平时开黑车拉货拉客的司机。面包车里塞满了人,倒有一半不是当地人,最后出来的,却是个中等个子大脑袋的货,就是那位见义勇为的过路司机,可不是咧着嘴笑的唐大头是谁,今个儿终于扬眉吐气了一回,招着手,一干混在人群里的手下跳上车,一溜烟先自回去了。   唐大头迈着公鸭步子,乐颠颠地坐到了车副驾上,一挥手:“开车。”   驾车的正是车主曾楠,倒着方向驶上了路面,悻悻提醒了句:“唐大头,别瞎高兴啊,这事还早着呢。”   “哈哈……我能不高兴么?我就喜欢干这事,损人不利己咱也高兴不是……我咋就没想到呢?杏花岭区不能干,到这城外干不更好,荒山野地大路边,哈哈,天王老子也管不着,还是简凡聪明……哟,迷糊那小家伙被打惨了啊,回头得慰劳慰劳……”唐大头乐得靠着后座上直乐呵。   这里是小迷糊的老家,敢情几个人合计在这里设了埋伏,都是乡里乡亲,找上群村里的闲汉起哄闹事,那是容易得很,何况还花钱雇了一伙开黑车的司机。不过对其中奥妙还有奇怪的曾楠却是随意问了句:“哎,唐大头,我还没整明白,怎么就把他们调迷糊老家门口了?”   唐大头笑着解释道:“这还不简单,简凡给了我的一张图让我挑地方,我就挑这儿了,把光缆一掰一做手脚,他们屁颠屁颠就来了,还用上门找他们?嘿嘿……我都说了这小子憋坏水有一套,你还不信?”   “啊?……你……你真去破坏通信线路了?”曾楠讶声叫了句,像吓了一跳。前一天只是说在路上拦车闹事,到杏花岭区以外闹事,却没想到这涉及到这么多细节。   “瞎叫什么床呢?简凡说了,全市每年发生通信线路被盗割类的案件至少两千起,能破获的不足百分之二十,偷电缆的、偷元件、盗割电力线路的遍地都是。谁知道谁干的?再说,咱们又没偷那电缆,谁当回事呢。切…”唐大头带着不屑地说道,比这再坏的事都干过,在光缆上剪一钳子,看样还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这样把四方的通信车调出来,可就是大事了。   “哎……你们呀!……”曾楠发了句感叹,却是对俩人无语了,一个憋坏水、一个办坏事,倒像天作之合了。现在才明白为什么简凡翻来覆去的找着线路图,敢情是在找四方承揽的抢修线路,在这上面做手脚呢,不得不承认,这办法要比直接到四方总部破坏要容易得多,也直接得多。   不一会路过事发的现场,三轮车已经被开得没影了,通信车的前后大门敞着,不远处地里有人鬼鬼祟祟正扛着什么跑,平时这路边乡村就是靠路吃路,有人还敢抢你东西,像这么着大开着车门扔路边,估计到了晚上,敢连车轱辘都敢被人卸了,看着唐大头幸灾乐祸地笑着,曾楠有点不忍心地说着:“唐大头,你悠着点啊,简凡出了这馊招太损了,要真犯了事,判你三五年都是轻的。”   “嘿嘿……这事呢,也可以说和我没有任何关系,光缆不是我下的钳子、人不是我打的,将来他们这东西丢了也不是我偷的,我还到派出所主动举报坏人,我有什么错,切,我现在是守法公民,哈哈……一点都不损,我都嫌轻了,简凡还说了,要做这些事,不能用相同的手法,否则会留下很大的破绽,你知道下一次他想的什么?一转眼又移回市区,就不在杏花岭区,他治安队还干瞪眼没招……这叫什么来着,跨区,对,跨区出警,他们没有这个权力,哈哈……这小子真鬼啊,不声不响就把姓闫的手脚拴住了,我算服了这小子了。”唐大头几分自言自语地说着,不理会曾楠的不悦,周日晚上问计了一晚上,让唐大头有茅塞顿开的感觉,虽然都是想办法干坏事,不过让简凡点评几句,优劣立现,唐大头简直要把他引为知己了。   “剩下的事别让我知道啊,你爱干嘛干嘛,别拉上我……”曾楠心里隐隐有所不快,黯黯地说了一句,不知道这次把简凡拉到了这件事里,是对,还是错了。   ◇◇◇◇   又过了两个小时直到了午后,四方通信施工公司才接到了来自清徐县大王庄乡派出所的电话,声称在其单位通信抢修车肇事之后殴打当地村民,七名施工人员已被派出所拘留,要公司派人交纳治安罚款。这件事一直到第二天四方通信才和大王庄乡派出所交涉,被乡派出所按人头罚了一万多治安管理处罚,更大的损失是,造价近百万的通信抢修车被当地人卸得面目全非,大到车上的工具、仪器、发电机、小到车玻璃车门,甚至车轱辘也被卸了俩。   负责交涉的办公室主任专程到清徐县公安局报案称损失严重,县公安局对来自市里的单位高度重视,不过一了解之后,知道是和当地老百姓的冲突引发的事件,就有点头疼了,把四方通信的热情接待后热情送走,返市后四方公司多次询问此事,县局的答复几乎是一个口径:我们正在全力以赴查究被哄抢的设备……   对了,这是官方语气,一般情况下,全力以赴的结果都是没有什么结果。这年头,谁也懒得和文化不高、毛病不少、脾气还大的老百姓较劲,那些个铁件、铝件玩意,八成早到了那个收破烂的手里。   四方吃了个哑巴亏,把这事捂下了,毕竟是自己的人先动手打人,理亏。   这件事如果是个巧合的话,那么诸多的巧合放到了一起,就有点让人吃不消了,最起码让四方通信觉得开始捉襟见肘了……   周二在太原东城区管道施工现场,夜间施工的管道突然喷起了三米多高的水柱,住地居民报修后,市自来水供水公司紧急抢修,到了查究责任的时候才发现此地通信管道施工单位施工不当,绞车莫名其妙倒了摇臂砸断了供水线路,当天太原新闻便报道了此事,跟着供水公司的又和四方打起了官司,要求赔偿被毁线路以及抢修费用。   周三又有两辆通信抢修车在榆次区和一个骑摩托车的市民冲撞,结果发生了口角,现场施工的十二人被围攻群众追打出了一个街区,有三人伤势较重,住进了市医院。这里已经到了郊区环城路上,连个监控都没有,最可惜的是昂贵的抢修车,据说被愤怒的群众砸了个面目全非。   周四倒没有发生什么事,只是在山腰接续光缆的一干施工人员,忙到了夜里才从山里下来,一下来却发现两辆抢修车不翼而飞,赶紧地报案,过了一天修文镇派出所的才通知车找到了,是在一所垃圾场找到的,拖回四方大院一捡修才发现,线路总成和油路总成都被破坏了,容易拆的基本被刨垃圾的拾荒人员卸了个差不多,俩辆车油都被抽干净了,其中一辆连油箱都没留下。   七辆抢修车瘫了四辆,剩下的三辆还带伤带病作业,最大问题是,连着出了几次事,好像有人跟抢修车上的人有仇似的,吓得四方内部的员工也不敢再乘这种车出门作业了。   这点损失倒也难不得四方,更大问题在于故障抢修延误让几家发包的运营商大为恼火,四方先后接到了十四份故障延误扣罚单,接照通信施工外包的合同,延误通信抢修的时间,不但得不到服务费,而且还要赔违约金加发包方的损失,这可赔大发了,十四份扣罚的总额加上合同赔偿就已经七十多万了,这才一周时间再这么下去,即便是四方赔得起,运营商迟早要中止合同。   不经意间的小事慢慢积累着,就像积小胜为大胜一般,影响力开始慢慢凸显出来了……   ◇◇◇◇   这一周对于一大队却是清闲的一周,没有重大案情发生,这里就显得格外平静了。到了周五下午,秦高峰在办公室里坐了良久才起身,整整警装,像是无事转悠一般在队里挨个办公室看了一圈,一直看到了厨房都没有发现简凡的影子,又回到二楼,光线有点阴暗的档案室里,掂着脚尖看着屋里,简凡正忙着用打孔机装订着档案,推推门开着,不请自来地踱进了档案室。   “队长,您来啦?”简凡笑吟吟地打着招呼,手里的活没放下。   秦高峰示意着走到了桌前,随意地拿着一份案卷翻着,这些老娘们活以前一队根本没有愿意干,而此时手里的案卷却是裁得整整齐齐,线头做成了暗的,装订处一丝毛边都没有留下,活干得非常细,大致地翻着,又好似随意似地问了句:“简凡,还有多少?”   “没多少了,去年的文件类、资料类、案件类都完了,就剩这么几份了。”   “上周的清查怎么样了?”   “完了,都比对过输入住地信息了,和以前的基本差别不大。”   “噢……你这一段去射击场了吗?”   “去了。”   “成绩怎么样?”   “嘿嘿……”   对了几句,一问到了成绩,简凡扬着头,嘿嘿傻笑上了,就像上学时候老师问,会不会?作业做完了么?都是这种表情,而且只有一种解释,成绩肯定不怎么样。秦高峰处得久了,也知道简凡这点性格了,笑了笑,并没有责怪,轻轻地坐下,看着简凡一刻不停了穿针引线拉着纸质档案,突然问了句:“听说,你买上房子了?”   简凡的手一颤,档案差点拿捏不稳,不过觉得这怕是没有什么可隐瞒的,点点头说道:“嗯,买了一套小户型的,欠一屁股债。”   这个动作,这个欲盖弥彰明显不像欠债发愁的解释,被秦高峰捕捉到了,笑着好似在替人掩饰般地说道:“你这么年纪,买房那能不欠债。没事,等定级了,拿着工资本能贷一部分款。我银行里有朋友,要需要帮忙,我给你找个分理处。”   “嘿嘿……谢谢队长啊。”简凡笑着应了句。   “噢,还有件小事。”秦峰仿佛不经意地说着,看着简凡投过来的目光,笑着开口了:“我今天到支队开会,近期好像打砸盗抢的事件又有所抬头,特别是针对一些市内企业的阻挠活动,会上支队说了件事,好像杏花岭有个叫四方通信的大公司,单位的几台通信车被砸被哄抢了,这事捅到了市里,市里有领导关照到了局里,支队长在会上大大强调了几次,要求各单位密切注意这一类事件……简凡,你对这种事怎么看?”   “我……”简凡心里狂跳了几下,没有想到的是这么快这事就会反馈到自己这里,讪讪做了个无辜的样子掩饰着:“这个……我这周忙得都没出过档案室,下班就在厨房,还真不了解具体情况,很严重么?”   “呵呵……怎么说呢,说重不重、说轻不轻,干得也比较高明,几次都不在同一地点,都没有目击,最远的居然跑到了清徐县,好像不是同一伙人干的……估计呀,是四方的竞争对手或者其他什么有纠纷的公司在背后做手脚吧,对了,杏花岭区治安队闫队长说呀,前段时间好像四方和昂志工贸公司有什么债务纠纷,对他们有所怀疑……”秦高峰轻描淡写地说着这事。   “昂志!?没听说过。”   “呵呵……皮包公司,法人代表是唐授渔,你不会不认识吧?”   “唐大头呀!?嘿嘿,认识。”   简凡掩饰似地看看队长,队长也正盯着自己,心里有点打鼓,简凡想了想,镇定了镇定心神,轻轻说了句:“队长,这是唐大头干的?”   “不太像,他要有这么高智商,就不会看守所几进几出了……看上去更像是俩个竞争对手的搏弈,四方有点手忙脚乱地应对,已经开始四处求援了。”秦高峰笑着评价了句,似乎对此事颇有赞赏。   “也未见得有多高明吧?”简凡说了句。   “勉强可以吧,这些事干得无声无息,掩盖得也很巧妙,四方也拿不起确凿的证据,同时没有造成多坏的社会影响,而且就即便把嫌疑人抓来,够不够得着判刑也有待商榷,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只是一个开头,这位幕后肯定是抱着目的来了,虽然我不知道目的是什么,可我想,这种事,不达目的他是不会罢休的……接下来说不定有更精彩的事发生,不过我们恐怕看不到这些幕后的事了……这些企业商家之家的恶性竞争,有时候激烈的程度就像黑社会火拼,抢市场比抢地盘还凶……”秦高峰像是评价一件风传的事一般,口气里俱是玩味。   简凡的心神已定,不管这是试探还是什么,已经再引不起他的表情动作,只是笑着摇摇头,回敬了句:“队长,您觉得接下来,他们会怎么做?”   “那我可猜不着,不过我觉得砸车抢车动作好像应该告一段落了,干得多了手法就引起注意了,聪明的应该马上调转车头另找出路……哈哈,这是一种对犯罪心理的揣摩,行了,不瞎扯了,看你的心理状态挺好我就放心了,你忙吧,见了唐大头替我问候一声,提醒他一句,人情还完了,千万别再让我揪着他小辫了……”秦高峰说着,拍拍简凡的肩膀,又像溜达一般出了档案室。   脚步声缓缓地走远了,简凡的手跟着停下来了,心里却是一片翻腾,暗暗惊讶队长见事之明,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这话里,好像在故意向自己传达着什么信息…… 第四卷 四面皆楚歌 第25章 老谋与新嫩   砰砰砰一阵急促的枪声之后,淡淡的枪药味中,凄冷的白光灯下,出枪的手稳如老树,开枪的人岿如山岳。   亦如往常的射击今天微微意外,没有脱靶,不用远视镜也可以看得见三个依然在不规则运动的靶身满是弹洞,沿着十环的左右越来越稀,像谁撒了一撮调皮的碗豆,密布在靶身的中心。   陈十全师傅有一次曾说,一个优秀的射手,训练三个月打十环就应该是家常便饭,训练一年就勉强可以参加比赛,那句言下之意是说简凡实在缺乏优秀的素质和天赋,事实也确实如此,打了比常人多出几倍的子弹才勉强步入了优秀的范畴,付出了比常人多几倍的艰辛,直到今天才碰到了传说中的枪枪中靶。细细算算,从拿枪的那一刻起,几乎已经过了一年的时间了。   真正走到了今天,简凡不觉得喜也未觉得忧,就像看着繁复的一道大餐,仔细地了解了过程和手法之后的那种感觉:不过如此。   轻轻地放下了枪,入眼是靶场的冰冷和触目密布的弹孔,有一种支离破碎和摇摇欲坠的感觉,手,越来越稳,像初学下厨的时候菜刀在手里的感觉;心,越来越静,也越来越冷。外界的干扰已经动不了心底那怕分毫。   是在一天变了,还是在一年变了,简凡已经说不太清了。不过真的有点变了,以前不敢接触枪支,现在玩得津津有味;以前只是开玩笑逗乐,而现在可以不动声色地撒谎;以前总觉得你好我好大家都好,而现在,却不再关心自己和自己家人以外的人和事,对于身边发生的这些事,甚至于是自己导演出来的事,都保持着一份漠然,血好像开始冷下去了,再没有什么能激荡起血液的热度。   近朱者赤,近墨着黑,莫非我天天接触这些案件,也跟着变得越来越黑!?   静静地看着躺在水泥台子上的枪,微微泛着冰冷光泽的利器,简凡不觉得这是玩具,冰冷的金属带来的质感、出膛一刻的爆发、直入目标的洞穿,会让人的控制欲望在此时得到尽情渲泻。好像是枪在驾驭着自己而不是自己驾驭着它。   只不过,越来越喜欢这种感觉。   缓缓地退出了射击大厅,交枪入库。缓缓地踱着稳健的步子上了台阶,出了射击场。太阳落山后黄昏依然是亮堂一片,警校的操场上来回奔跑着一群打篮球的年轻人。对,年青人,相对自己有点苍老的心态,这些活力四射的能称之为年青人。   上了车,背后响着喇叭,倒车镜里一看,是那辆熟悉的车,红色的两厢本田,车里隐隐坐着的大脑袋货色要伸出来打招呼,简凡只是微微一怔,驾着车直出了警校。出了校门红车就超过了警车,前驶着带路一般,一路领着简凡直到了南街口子上相思雨茶楼下,简凡找了个停车的地方,心里觉得有点暗笑,莫非以前的地下工作者就自己这德性!?   俩个人几天只是电话联系,今日方才得见,不再是警服一身的简凡穿得清爽利索,半袖的衬衫、笔直的西装裤和一双深色的凉鞋,从打扮上已经看不出身份。就像大多数普普通通的一个市民。唐大头依然故我,穿着格子花的衬衫,几乎是刮过的脑袋显得裎亮无比。   俩个人是俩个极端,简凡再怎么打扮也像个好人;而唐大头,却是不管怎么打扮,身上的痞气也掩盖不住。被服务员领着进了一个小包厢,几步的路程走过,耳边俱是高山流水的古筝声音,古色古香的屏风、隔断、根雕、茶具,入眼顿是清雅的感觉。虽然是处处人为的刻意制造出来的氛围,不过此间的优雅、舒适、休闲和怡情却是溢于言表,会让习惯了都市生活的人马上喜欢上这里。   坐下来,两个外行看着身着对襟花衣的茶艺妹妹拿着长嘴的壶就水冲茶,婷婷娉娉,身上绣着的不知道是大牡丹还是什么富贵花,随着婀娜的身段像要绽放一般。   唐大头今天居然表现不错,一言未发,饶有兴致地盯着茶艺妹妹的手势、嫩脸、酥胸,附风攀雅般地看着茶艺动作咂咂有声,白瓷的小茶碗一经冲好,唐大头擎着一杯放到嘴边抿了口,有点烫,跟着放下了,发表了句:“又嫩又水灵,不错。”   “雨后龙井、新绽嫩芽,沾着雨雾的灵气,清心养肺。先生很识货。”茶艺妹妹巧嘴说了句,捧了唐大头了。不料唐大头原形毕露了,嘿嘿傻笑着纠正道:“又嫩又水灵是说你呢!?你看我像会喝茶的么?”   知道唐大头是个什么货色,简凡笑着没理会。那茶艺妹妹不嗔不怒,嫣然一笑似有几分羞怯地说了句:“先生说笑了……”   简凡挥手打发着茶艺妹妹,唐大头却被婀娜的身段直揪着眼光,目送着小妹妹出了包厢眼神才落到了简凡身上,还怕简凡不理解地似地指着辨白道:“是够嫩啊……这货色弄盛唐价码低不了。”   “你恨不得天下女人都是小姐呢。”简凡不理会这货的胡扯,脸沉了沉正色道:“唐大头,你可违规了啊,犯什么浑,施工队的有三个人被打住院了,现在西郊分局已经立案了。让你们赶人,怎么去伤人了?”   听得这等责备的口气,唐大头放下茶杯,嘴里呀呀呀了几声音,不迭地解释道:“意外、意外……这可不能赖我啊,雇的那帮东北人忒野,施工队里也不尽是善茬,一打二打都上火了,谁还顾得了轻重呀?……这没啥事嘛,傻柱找得他们,花钱请人打架这事多得很,打人的就被抓了也找不着正主是谁,再说傻柱半脑瘫、又是个大舌头,他说话都没人相信,东北那帮就是流窜的一群贼,连偷带抢还带看场,风声稍有不对就溜了,谁抓得着他们呀?”   傻柱简凡倒认识,就是那个看场的,长得比秦高峰还高几公分,歪嘴大舌头说话不利索,上次找试射场地就是傻柱提供的线索,不过听到此处却是追问了句:“那谁雇的傻柱。”   “嘿嘿……菲菲呗,一小姐,我相好,放心吧,她对我绝对没二话,傻柱连她叫啥都说不上来。那家伙只识人民币。”唐大头解释道。   “卡呢?”简凡伸着手。   “准备好了,给……”唐大头掏着衬衣口袋里的小包,递上来。   是一张SD卡,简凡好似对唐大头的此次处理不再追问一般,小心翼翼地插上卡,拷贝着文件,等了颇大一会,才摁着播放键,开始了,这是重现环城路上砸车哄抢的现场……   菲菲出面邀傻柱、傻柱出钱请人打架、打架的当天找茬和施工的人干上了,追打着一伙施人员直跑出了几个街区,还伤了人……这些事实都已经不在录制中。尔后发生的事却是谁也无从得知,一个身材秀欣穿着迷彩服的人,开着已经无人的抢修车向北行驶了四公里,撞斜了一辆皮卡,跟着一调车头就原路返回了……而卡里录下的,也不是这个场景,而是返回之后,另一方追来的现场。   画面上,乱嘈嘈地,录像的效果不是很好,皮卡车一路追来,五六个人下车便找刚刚蹭过自己车的人,而此时两辆抢修车已是人去车空,持着工具的一干施工人员有点冒火,车前盖、车玻璃、车里劈劈叭叭砸了一通,好像又搬了几样什么工具扔到了自己车上扬长而去……   场景很短,不过几十秒的时间,看不清人脸、看不清车号,不过能看到故事情节。   唐大头看简凡看着,却是饶有兴味的小声解释着:“四方和和东北那群人一打,车骡子开着他们的车跑了几公里,就着路边诚通施工队那车通地撞了一家伙,回头就跑,嘿。那帮人还真像你说的,跟群狗似地被唆来了,劈里叭拉砸了一通,扛了几样东西就跑……嘿嘿,那群人手脚比咱们还利索……”   “ODTR测试仪、光缆熔接机、光域反射仪……这些东西只有他们才知道这东西的价值,也只有他们才用得上。”简凡笑着评价了句。   “值多少钱?”唐大头兴致勃勃地凑上来了。   “咂……”简凡扬头不悦地瞪一眼,训斥道:“不管值多少钱,到你手里都是废铁,别沾这东西啊,一立案首先要找的就这东西在谁手里,谁拿着都吃不了兜着走……”   “谁要那破玩意……山底那两辆,都收破烂的卸了,这一堆咱们想拿都不知道干嘛用。”唐大头撇清了句,又有点疑惑地问:“哎,简凡,这是干嘛呀?这家施工单位是干什么的?怎么砸四方的车比咱们还利索?”   “呵呵……竞争对手呗!这家公司你不太了解,是太原网通公司主业和实业分家之后成立的施工单位,叫诚通通信工程施工公司,是由网通主业和实业共同出资组建的,严格地说,他们是国企,几年前在市政管道线路施工工程招标中被四方挤走了,而且这些年被四方挖走不少人才,两家明里暗里竞争已经是明事了,你推我的杆路、我剪你的线路,斗了好多年了,不过四方的实力强,政界有人支持,这个诚通差不多就是个官僚机构,市场竞争一直落在下风……这次呢,正好借这个机会给四方找个势均力敌的对手,又能洗脱你们,让他们打去吧……而且西郊分局的侦破视线肯定也会锁定在被抢的设备上……”简凡缓缓地解释道。   唐大头瞪着眼问:“我还是没听明白,这到底要干什么?那我那钱什么时候要呀?”   “咂,很简单嘛,现在四方已经承揽的网通、移动、联通以及铁通几家业务都有,既然结怨,为什么还会从网通主业手里拿到业务呢?这中间自有猫腻,出了这样的事,国企下属的实业居然有人砸车、偷设备,你说这不是给国企大单位蒙羞么?这事一捅出去,就即便是象征性、威胁性的,网通为了捂住这事肯定也要向四方施压,民营的先天不足这是肯定的,他再厉害和国企怎么比?这就是逼着他发作也不是、不发作也不是,背后诚通施工单位再给你下下绊子,他们内行人干这些活,可比咱们轻车熟路啊……呵呵,你等着看笑话吧……”简凡说着,收起了手机,把卡还给的唐大头。   “噢,懂了。”唐大头恍然大悟道,不过拿着卡问道:“对,栽赃给诚通,反正他们单位间胡天黑地让他们瞎干去,是吧?那这……我怎么办?”   “举报呗,还能怎么办?给西郊分局、110指挥中心、市公安局都寄一份……就以一个有正义感的市民身份寄,分局正发愁没有线索呢,有这个车影,出了环城路,当天的监控肯定能锁定这辆皮卡,他没跑……赃物在他们手里,那打人的事他们自然洗不脱了,觉得很冤枉的诚通,一定要反戈一击的。呵呵……就像互联互通一样,一个市场里的经营者都是仇家,一定会打得不亦乐乎的。”简凡笑着沉稳地说道。   唐大头问着:“那接下来呢?我那钱咋办,你还没说呢?”   “咂,你别老提钱好不好,功到自然成……接下来怎么办,明天再告诉你,你这脑子浑,一次交待的事太多,我怕你明天起床忘了,现在去办一件事,明天以前,找到四方的刘副总。”简凡安排道。   “哟,进正题啦?”唐大头乐了。   “呵呵,还不到时候……你呢,最好请刘副总一顿,不过我估计他一定会推拒。不管怎么样,见个面就成,反正现在你在他眼里也就是个不上档次的混混,他不会把你放在眼里的,而且对你多少有点怀疑,见你一面嘛,还是有可能滴。”简凡解释道。   “那见了干啥呀?”唐大头问道。   “嗯,谦虚一点、谨慎一点,巴结讨好一些,这话呢,怎么说你自己斟酌,就说你准备成立一个通信施工公司,如果可能的话,没准还要和四方合作,现在的四方经营每况愈下,生意越来越不景气,好像他们也需要像你唐大头这么一个帮手,不是么?千万别提钱啊,就当那钱和你无关……话尽量说的委婉一点、客气一点,提醒他们,如果没有你这个帮手的话,四方的生意没准会一落千丈,说不定会失去很多抢修和施工合同,具体一点呢,就说他们可能会丢掉一半生意……”简凡揶揄加玩味的口气,玩一般地说着。   唐大头耸然动容道:“哇……这,这么说不是让人家有防备了么?那你明说了,不等于说这事是我干的么?”   “呵呵……第一,是不是你干的,他们没权管,现在已经立案,或许他们正寄希望于西郊分局把肇事者绳之以法,所以他们对你只会虚以委蛇;第二,你说生意上的事,他们呢,压根就不会相信你,也不会在乎你,其实就当你放了个屁而已。”简凡解释道。   唐大头没有太明白,悻悻骂了句:“那我去丢那人干嘛?我直接到野地里脱裤子放个响屁不更利索。”   “现在看起来嘛,四方好像已经取了主动,你说的都是笑话,可万一你的话都应验了,他们还敢小看你么?到了他们不敢再小看你的情况下,他们还敢赖着那点钱不还么?”简凡突然反问道,眸子里精光四射,让唐大头暗暗心惊。   “噢……你是说。”唐大头的眼睛睁大了,惊讶地指着简凡,如果后手能继续像这周这样让四方无计可施,那么离要钱的时间就不短了,本来以为出了事要躲躲藏藏几天,可现在一听好像还有更厉害的,这下,倒让唐大头来劲了。   “对,要应验了。这周会很忙,赶紧去办,到明天晚上之前,把这事办妥,这也是在向年荣贵传达这个信息。”简凡眼神里有点空洞,关在档案室里一周想到的俱是这些,越来越激烈的事好像让心里对于能把人和事控制在自己的掌中越来越感觉到一种满足。看看唐大头乐呵起来了,笑着示意着:“茶凉了,喝吧。”   唐大头端着茶碗一饮而尽,咂吧着嘴,实在咂吧不出这清淡的东西里有什么高雅可言,发了句牢骚,俩人正待起身,唐大头接了个电话,喂喂扯了半天,一扣电话却瞪着简凡:“曾楠找你。”   “就说我不在。”简凡不动声色地说道。   唐大头一愣:“你不早说,我都说了你和我在一块。”   简凡翻了一眼:“多事……没空。”   “你明明有空嘛?正好,把警车送了,替我把曾楠的车还了。去盛唐玩去呗,大周末一个闷队里有什么意思?”唐大头盛情邀道。   “没意思,不去。”简凡摇着头。   “你看你这人,真没劲,人家跑前跑后给你监工装房子,你不能连个谢谢都没有吧?啊……”唐大头说着,揪了个话题说上了:“再说了,你们俩要真凑一块,那多好,咱们一家人了,你别还看不上楠楠啊,我可是从小看到大,脾气虽然暴点,除了爱打人爱酗酒,没其他毛病。人德性好,不像其他娘们,俩钱就能勾搭上,到盛唐有钱的老爷们多了,还真没有她看上眼的……也就是对你小子还好点,其他人,都挨耳光挨踹的材料……”   相处的越久,唐大头只觉得简凡愈来愈不凡,看这样八成想把简凡和曾楠凑合到一块。简凡却是好似没有什么心思一般,笑着制止了唐大头的劝慰,俩人一前一后下了包厢。   回了一队,简凡却是径直进了队里,唐大头干瞪着眼,等了很久,都没见简凡出来…… 第四卷 四面皆楚歌 第26章 因爱便成忿   三教九流各有各的道,别说有证有据,就即便是没证没据搅浑水报假案唐大头干得都是轻车熟路。没过两个小时,几个派出所就接到了报案电话,煞有介事地形容前一天发生在环城路上的抢砸案,内容和肇事人的描述,肯定是经过处理的了。跟着110指挥中心也接到了同样的报警,声称是知情人,但出于安全考虑不愿意露面,只提供手机拍下的视频。这段视频其实在报警前已经送到了指挥中心的值班室,这理由很容易让民警们接受,现在这好人谁愿意当呀,就偶而当一回也得匿名不是。不过那段视频经过民警们以对照物的分析,确认是当时环城路的案发现场。   这倒好,正发愁这烂事没正主呢,瞌睡着,倒有人送枕头来了,案件的主办单位当天夜里便得到了这些手机录音和视频分析,对照当天的交通监控,没有费什么劲就锁定了四辆通过摄像头的肇事皮卡车,西郊治安大队和辖区派出所,根据这个发现,半秘密半公开的排查大张旗鼓地开始了。   可能不为外界所知的是,通信专业领域里的仪器样样都贵得要命,光域反射仪和光缆熔接这些仪器的价值就超过四十万,和流氓打架相比,仪器的案值更重大,无疑是排查的重点,或许正如此事的策划者所说,在谁手里,谁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干完了这些,唐大头又钻回盛唐逍遥去了,现在细细一想其中的关窍,脑子再不灵光也反应得过来了,敢情简凡千叮万嘱,除了搞事千万别到车和车上的仪器,这里头学问大了。大王庄乡,一堆铁家伙被村民卸跑了、山下两辆是被估计在那个收破烂的手里、还是环城路上,仪器却被竞争对手搬走了,这其中拿捏得很巧妙,招招都是借刀杀人,谁拿了东西就得背那个黑锅,而肇事的呢,却是恰恰连车带仪器都没有碰过。现在就即便犯了事也是个组织流氓斗殴的罪名,就这罪,还真吓不住唐大头。这么着细细想来,倒更对简凡这个小屁警更佩服的五体投地了。   ◇◇◇◇   好容易又是一个轻松的周末,简凡从相思雨茶楼回到一队,却没有理会唐大头的盛情邀约,钻到厨房里忙活上了,一组和三组的几个外勤又过了半个小时才回来,郭元、肖成钢、王明、高爱军几个哥们凑了一块,整了两瓶小酒,连吃带喝都算计着周末了到什么地方玩,等到简凡开始刷碗洗锅的时候,这干队友早吃干抹净,跑得没影了。   在队里,周末是最轻松,但也是最冷清的时候,市里有家的都回家了,市里没家的都在找家,连肖成钢这段时间好像听说也谈了个对象,只要没有任务就不见人影了。而像杨红杏、梁舞云这号家在市里的,平时上班也偶而溜号,更不用说过双休了,有时候到了周五下午就不见人影了。   厨房里收拾利索妥当,一个人悠悠地回了宿舍,躺在床上乱翻着杂志,可翻看了许久都看不太进去,越是在这种孤寂的环境中,越是让人容易胡思乱想。可越想越不知道该想谁,该想什么。给爸妈打了电话问好,一切如旧;给妹妹打电话问好,放暑假钻北京居然不回家,据说是和同学一起搞什么暑期活动,还多要了两千块生活费,简凡也懒得多问;再打电话,老大薛翰勇在热恋中,基本属于有色忘友,想找他都没时间;老三黄天野忙着挣钱,啤酒摊生意到了周末就红火一阵子,支起了这个摊子,教会了老三做杂碎面,好像自己不去,老三挣得更多点,所以,干脆别去了,就当还了那个借钱的人情了;又给费胖子打了个电话,电话里哗哗拉拉在洗牌,八成赌上了……   哎……都有自己的事,好像就自己一个人没事。简凡有点无聊,有点不知道该想谁,无聊地翻着手机,翻到了一个熟悉的号码,手机上输的名字“蒋姐”,一下子勾起了思绪……出国的蒋姐这段时间只是偶尔发条短信问候一下,一想到此,简凡却是莫名的精神头来了,输了条短信发了过去:蒋姐,你现在到什么地方了?   发走了信息,人却有点发痴,调着手机里存储的信息,有几张是公园里照下的,湖边、小树林、划船的几张照片,那时候还是春意盎然的季节,最让简凡心动的一副是靠着湖里的垂柳,满面笑容的脸上比她身边的春色还要迷人,一袭白衣或者白裙的蒋姐,看上去永远是那么漂亮、那么清纯、那么迷人……可,想起了何秘书的话,蒋姐难道真会那样吗?简凡实在把这个美艳不可方物的蒋姐和病床、和双拐挂不上钩。   妈的,不会是何芳璐骗我吧?这个女秘书贼得紧。简凡悻悻地想着何芳璐那张带着狡黠的脸色,似笑非笑的笑容,像永远能洞悉男人的心肺一般,这种女人是时下标准的“白骨精”,又精又鬼根本让人难以捉磨。这话到底真的假的,还真让简凡无从考证。   滴滴的短信声音来了,简凡紧张地翻开了手机,却是一个彩信,到了页面上,等待的符号等了很久才显出一副画面来,一看,再一细看,眼亮了,亮得像黑夜里的星星……屏幕上依然俏丽的蒋姐,正穿着连体的泳装,站在海边,双手斜斜的抱着天空,身后是蔚蓝色的大海一望无垠,即便是一个半身照片,也让简凡顿觉得血脉贲张地厉害……正看着短信过来了:夏威夷的海滩,美吗?   简凡浅笑着,幸福的笑着输着短信:美,太美了,夏威夷都没有你美……   发了这条短信,简凡嘿嘿地傻乐着,这个恭维估计能让蒋姐开心地笑上半天,正揣度着蒋姐会怎么样回复这条短信的时候,叮铃铃铃电话铃却响了,一看却是蒋迪佳的电话直接打过来了,简凡傻怔了怔,笑意盎然地放到了耳边:“喂……蒋姐……你现在在游泳啊!?那地儿真美。”   “笨蛋……呵呵,我在被窝里,有十四个小时的时差……咱们现在差不多要差一天的时间,这儿现在是大早上,我还没起床呢。”慵懒的声音,暖如温玉,入耳有一股微微的甜意。正是多日未见的蒋姐,熟悉得再不能熟悉。   “呀……我还真糊涂了……对不起蒋姐,大早上把你吵醒了。”   “咦……简凡,你的口气说话怎么怪怪的,还这么客气?怎么啦?有什么事吗?”   “噢,没有没有,我就是,就是……就是有点想你呗。”   “呵呵……”   毫不讳言地说了句“想你”,听得出蒋迪佳在掩嘴轻笑,简凡甚至可以想像得出那番慵懒地在被子里笑的撩人样子,笑了半晌才听得蒋迪佳几分捉狭地说道:“想我?是吗?……不相信,我出国的时候约你都没找着人。”   “我那时候在乌龙老家,真病了,这还能哄你呀!?”   “是不是?那我得查证一下……让我相信你也可以,对着照片每天把刚才的话重复一百遍啊……录下来,等我回去检查。”   “好啊……哎,蒋姐,你什么时候回来?”   “呵呵,你不常说看景不如听景、听景不如想景么?为了让你多想想,我决定再呆一个月,不,更长一点……”   “哇!?这么残忍啊?我可提醒你啊,我这脑子不好使,想的时间长了,就想不起来了,嘿嘿,想不起来就忘了啊。”   “你别装腔作势,我估计你已经忘了我了,今天还没准怎么着偶而想起来了。”   “嘿嘿,天地良心啊,这绝对不是偶然事件,不过是碰巧想起来了……”   “碰巧!?等我回去教训你……”   带着几分暧昧、几分捉狭、几分温馨的通话持续了十几分钟,依依不舍地挂了电话,大洋彼岸的旭日初升和此岸的繁星满天,连接着一段割舍不去的思念。简凡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惬意地意淫着意念中的蒋姐慷懒地钻在被窝里的样子,这个时候,蒋姐一定是刚刚放下电话,电话一定已经发烫了,或许会把耳根子、把脸颊烫得有点发红发热,雪白的绒被下伸着皓腕玉臂或许正伸展着,遍洒着阳光的房间里一定、一定会充满着诱惑……肯定是绝美、肯定是美得无法形容,美得……丫的,肯定上下口水齐流。   在大学寝室的时候,一干室友晚上躺着经常讨论着淫的境界问题,统一的认知是:上美女不如看美女、看美女不如想美女,想美女则不如意淫美女也……在这个方针的指引下,四个室友都从各自电脑里存的A片里找到了梦中情人,不管是有没有实体的女友,依然是乐此不彼,而到了今天简凡才发现,想念或许也可以算得上一件很美好的事,曾经的一颦一笑一嗔一怒一吻,都如此清晰地回放在脑海里,就像那一夜一样,俩个人赤裎相见,耳边俱听得喘气微微,身下与怀里俱是柔软,直刺入了她的身体里的时候,那种柔滑和热度,那种勃发出来的激情,那种身体在一起的缠绵几乎要让自己爆炸一般……   咂,妈的……简凡想着想着猛地一拍脑门,暗骂了自己一句:想混了,又想到胡丽君身上了。跟着赶紧地下床,就着洗脸盆里冷水拍了拍额头,脑子稍稍清静了下来。   ◇◇◇◇   刚一静又不安生了,咚咚咚的擂门声响了,吓了简凡一跳,这声音不用想都知道是队里那个光棍,擦着脸的简凡没好气地喊了句:“谁呀?”   “我,成钢。开门。”   “滚,睡了。”   “紧急出勤,睡了也起来……”   “你小子又来骚扰是不是?”   简凡一听是肖成钢,随手开了门,肖成钢的脑袋跟着伸进来,嘿嘿乐着问:“哟,藏了个妞?怎么半天没开门。”   “有事没事?没事滚远点,大周末也不让好好休息呀?”简凡摁着肖成钢的脑袋往外推。不过肖成钢也看清了,没人。嘴里不迭地说着:“有事,怎么能没事呢?你不正寂寞吗,给你找个伴。”   “就你呀?有多远滚多远。”简凡说着要关门。   “嘿嘿……你对我没兴趣,你以为我对你有兴趣呀?切……”肖成钢咧着嘴笑着,拇指一挑却是说道:“曾姐,给你找着人啦……剩下的就看你了,哈哈……”   这话明显不是对着简凡说着,简凡一吃惊,刚要出门看,曾楠却是从侧面出现在门口,一下子让简凡愣着了,肖成钢却是嘿嘿的奸笑着一路跑了。   从想念一下子到了实体,有美女一下子站到眼前,还是比较有冲击力的,曾楠带着几分得意、几分捉弄的笑容站在门口,饶有兴致地看着简凡,此时的穿着却像是从盛唐直接出来的,条纹式的短袖衬衫衬得人很挺拔,黑色的短裙显得两腿格外修长,很正式的装束,有点像盛唐里的服务生那打扮。而她本人对简凡射过来诧异甚至于含着几分敌意的目光却是不以为然,揶揄地问着:“怎么,要赶我走!?”   “谁赶你了?”简凡无奈地说了句。   “那你是准备让我傻站这儿了?”曾楠追着问。   “进来吧。”简凡侧身让着,有点讪讪,这个女人的胆大与豪放却是领教过的,特别是那双闪着妖媚的大眼经常让人心神飘摇,不过恰恰在你最心动的时候,她会泼你一盆凉水,就像那天藏身在暗室里。对于这种优越感太甚的女人,又是出身于夜总会,让简凡一直有点避而远之,即便是走得再近也觉得距离感很强。   不过曾楠倒不觉得生份,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个宿舍里简单的家俱,一桌一椅,盆架和衣柜,衣柜还是布制的可拆卸那种,典型的单身光棍汉的宿舍,不过收拾得干净利索,一米多一点的单人小床整整齐齐,上面俨是印花的卡通图案。曾楠好似很感兴趣一般,细细地看着,大大方方坐到椅子上,哟,看样还不准备走了。   简凡被曾楠怪怪的动作搞得云里雾里,讪讪地坐到了床边,两手一摊,一点也没有客气地意思:“没酒、没水、也没饮料。”   曾楠一听,眼狡黠地眨着,却是反问了句:“怎么,你口渴吗?”   “噢不!”简凡摇摇头。一摇头才省得人家把包袱踢回来了。悻然解释了句:“我是说,没有什么可招待你的。”   “哟,客气什么呀?你不根本不待见我嘛……办几件小事马上就走啊。”曾楠说着,也在拨弄着手机,调到了什么放简凡眼前,款款说道:“装修图,你看看……简凡我说你也真可以啊,地砖都铺完了,你都没去看过一次。现在看看,怎么样?”   翻着页看着,一副豪华的家居效果图,客厅的贵妃式沙发、落地式电视墙,卧室里双人大铜床、雕花的吊灯、古色古香的书房、再加上简凡也说不上来的厨房、卫浴那些东西,看着赏心悦目,即便是不懂装修也觉得这家做得忒好了。   “铺完地瞎住就行了呗,我一单身汉搞这么好干嘛!?”简凡悻悻地把手机递给曾楠,曾楠怪怪地问:“那你是不喜欢喽?”   “喜欢,那得多少钱呀?”简凡傻模愣眼地问,这家伙太外行了。   “嗯,初步估算,装修带家俱一步到位,二十万应该差不多了,这还是简约了点。”曾楠笑着道。   “不要,住不起,我房子都没花钱,再让我花二十万装修?”简凡摇着头。   “爱要不要啊,唐大头交的五万只够铺地上漆,剩下的我不管了,你自己忙活去,凭什么我伺候着,还没人给我个好脸色。”曾楠像撂挑子一般。   “呵呵……”简凡傻了半晌,看着曾楠有点生气的样子颇觉有趣,笑着说道:“好吧,早该这样了,我下周自己干,真花人家二十万,要没成什么事,你让我拿什么还?”   “我说你是真聪明还装糊涂。要不回债来,先装好了自己住,慢慢还呗;要成了事,该要钱要钱,这装修和那大额款项比起来就是毛毛雨了,他还会在乎这点?我帮你都不落好啊?真是……”曾楠埋怨着,眼睛忽闪闪地不住地看着简凡,在所有认识的人里面对自己的时候,这好像是唯一一个能把握得住心神而没有什么波动的男人,这个男人让她颇觉得有趣,不过就是俩个人不管怎么拉近,都还是觉得那么远。   “嘿嘿……谢谢啊。一直想谢谢你,不知道怎么开口。”简凡说了句,不过像在婉拒。   “哼,没点诚意。”曾楠悻悻地嗤着鼻子,脸侧了侧,不过马上又回过头来了,今天让简凡觉得有点诧异的是曾楠正色无比,一点也不像平时净是媚眼儿飞来飞去撩拨人,只听她正色说道:“简凡,装不装成什么样子其实关系不大,我今天来还想说句话,不知道你听不听得进去?”   “什么?”   “嗯,要债这事,停停吧,再往下我怕你收拾不住。”   “有什么问题么?”   “唐大头这几天鬼鬼祟祟,连我问话都躲着,他以为我不知道,原本我以为你会让唐大头耍耍无赖手段,他就那人,倒也没什么大事,可现在……哎,我都后悔把你拉进这事里来,人家四方造价上百万的通信抢修车现在瘫了四五台,丢了十几样设备,这案子有多少你当警察能不知道?西郊分局已经立案了,该停赶紧停啊,我跟唐大头说不通,现在他成一根筋了,只听你的话……”   曾楠脸带忧色地说着,话里的关切溢于言表,简凡怔了,只觉得莫名地感动了一下下,说出这话来,那敢情是真正地关心自己安危了,这倒比装修房子还让简凡觉得有点感动。想了想,狐疑地盯着曾楠,两个人四目相接的时候,简凡突然觉得那双美目之中曾经的妖媚好似全是装出来的,没有媚眼和挑逗的时候,这双眼睛看得格外清澈,清澈得看不到一丝杂质。顿了顿,简凡倒笑了,笑着问:“怎么?不想保护你的投资了?”   “算了吧,虽然我算不上富婆,可我一年也挣十几万,不过五十万而已,离了它还不活了呀?我当时就是看着唐大头那傻样,随口挤兑了挤兑他几句而已……你要缺钱我帮你,犯不着为那点钱涉险。”曾楠侃侃说道,双手不自然地扭捏着,似有几分难以启齿。   “咂咂……咱们这关系还没有到我花你钱的地步吧。哈哈哈……这次我可得一百个真心实意地谢谢你啊。”简凡笑着拱拱手,作了个揖,怪模怪样。   “你答应了就好。别真出了什么事,让我也心里不安。”曾楠看着简凡表情缓和了,跟着高兴了,讪讪自言自语了一句。   “答应什么了?”   “咦,你不刚才说谢谢我的提议嘛。”   “是啊,谢归谢,可我没答应什么呀?”   “那你……还要继续?”   “是啊,都开始了,怎么能停下来,一停可就前功尽弃了。”   “你!?……”   曾楠似有愤意,看着简凡轻描淡写地说着,忿忿然地站起身来了,纤指一个仙人指路,差点就戳到了简凡的鼻子,简凡下意识往后一仰,就听得曾楠斥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好话赖话都听不进去了。”   “把我拉进来的是你,现在让我半路停下来的也是你,我事事都听你的?再说了,答应了人家唐大头的事,半路就把人家扔了,你觉得不过分呀?”简凡反驳了句。   “你……咂,这怎么说来说去,都是我的不是了。”曾楠火没发成,又悻悻地坐下了,嘴里喃喃地说着:“简凡,不管你怎么看我,我是有点担心,要真为这事出点茬子实在不值得……明跟你说了吧,下午李威给我通过话,他对你这次做的事很不感冒,让我劝你和唐大头赶紧罢手,四方这么大企业,在通信管理局和市政府里都有后台,这个特殊行业里,明里暗里有多少股东到现在还搞不清,现在公安已经追查起来了,天下那有不透风的墙。”   “呵呵……就把这事抖喽出来也没我什么事呀?唐大头是组织和协迫、而我只是教唆,况且谁有证据指证我教唆啦?李威还是担心他小舅子的安危吧?哎,你们为什么不直接劝唐大头呀?”简凡笑着说道,一句撇清了利害,自己不过一个出馊主意的而已。   “嗯……他现在鬼迷心窍加财迷心窍,谁的话也听不进去,就觉得丢了人,要把场子找回来,我估计就一分钱不要,他都愿意干这事。怎么凑了你们这一对。”曾楠悻悻的哼了声。   “好意心领了,这件事早就定了,别再扯这些没用的了,放心吧,不会有什么事。”简凡看得曾楠颇不乐意,安慰了句。   “算我白说。”曾楠悻悻地起身了,没好气了送给简凡个白眼,蹬蹬蹬要走,不过走到门口,手搭在门上,又是回头说了句:“你别太自以为是了啊,我了解李威,既然他这样说了,肯定就有这样说的道理,而且他看事一向很准,如果你们真不听劝的话,他只会作壁上观,涉及到切身利益,到时候他连老婆都敢丢下,别说个八杆子打不着的小舅子。”   “知道了,我好好想想。”简凡被曾楠说得悻然了几分,好似沉浸在这一段话里。   隔了良久,再抬头的时候门开着,曾楠却还站着,怪怪地看着简凡,像是耍赖撒娇一般说道:“喂,外面黑咕窿冬的,怎么一点风度都没有,总得送送女士吧?”   这句话把简凡将得从床上下地了,笑着和曾楠相跟着出了门,周末里,一队这里头确实黑咕隆咚的,楼道里尚还有声控灯,下楼梯就没了,曾楠埋怨了句,什么鬼地方,跟着紧紧地拽着简凡的胳膊,深一脚、浅一脚下了楼梯,来来回回撞着让简凡颇觉得这好像有故意成份似的,胳膊肘净碰敏感的地方了。不过曾楠却好似浑身未觉,靠得更紧了几分。   出了大院,摁着车钥匙,滴滴的车灯响着,开了车门,曾楠却拽着简凡不放手了,口气不死心地道了句:“简凡,你再好好想想,别不听人劝,你当警察,对社会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还不了解,这里面的好多事一时也说不清楚,我总觉得有点担心。”   “你瞎担心什么呀,这早停了,谁有毛病光干打砸抢呀?”简凡压着声音说着。   “是吗?那你不早说,害得我一直替你们担心。”曾楠说着,握得紧了一下子。   “昨天停了,不过我们准备换一种方法继续来。嘿嘿……”简凡像在故意一般。   黑暗里,只觉得曾楠把简凡的手臂重重一甩,悻悻地开门上了车,还不死心地摇下玻璃,脑袋伸出来忿忿地说道:“没见过你这么顽固的,栽了活该……”   声停车起,小红车一溜烟走了,只留下尾灯闪着红光,渐渐消失了,简凡站着沉吟了半晌,转身了才回到宿舍,安静、从容地锁上门,静静地躺到了小床上,安安生生的睡下了…… 第四卷 四面皆楚歌 第27章 貌似傻且蠢   周日晌午时分,唐大头从四方通信大楼上下来的时候,神色里像被痛打过的落水狗一般,耷拉着脑袋、斜忒着眼、看谁都不怀好意,不过像是多有畏惧不太敢发作一般。原因在哪呢?因为四方大院里还停着两辆警车,西郊分局、杏花岭治安队的都在,这阵势还真让他发作不得。   这一趟低调得很,低调得简直有点低三下四了,今儿的人可见全乎了,阴沉着脸的年荣贵年老总、经常奸笑的刘副总,还有一干公司管理层,都在忙碌着,不过却不是招待唐大头,而是招待西郊分局、治安队的民警们,至于唐大头么,就办公室的递个纸杯倒了杯白开水,连茶叶都没放。刘副总接待了几句,话里明显不怎么客气,年总呢,压根就不召见唐大头这货色。六层上的大办公楼里,一干正装的员工、领导都看收破烂的一般看着花格子衬衫剃光头的唐大头,那眼神八成就即便没把他当贼估计也不会往好处想。   这架势让太原混了十几年的唐大头那受得了,只有一种感觉:憋气,憋得几乎想揍人,可偏偏一群公安在场,其中还有自己认识的人,气再憋也得装着个孙子。   下了楼,招着手,不过车里的曾楠却是不理会,不把车往院子里开,唐大头悻悻只得步行着出了大院,一屁股坐进车副驾里,唉声叹气上了,朝着后座看看,先一步坐在车上等着的简凡一句安慰的话也没有,净看笑话了。反倒是曾楠关切地问:“怎么样?”   今天是唐大头约见刘副总的日子,不过一看表情也知道,不怎么样。车一起步,唐大头跟着小话上来了,俱是埋怨:“我日他娘滴……刘方晖这老王八蛋,话都不待跟我说,我说兄弟我准备成立通信施工公司,没准和你们还能合作,你猜他们说什么,他说你有人,来我们这儿干活吧,嘿哟……我操,把我唐大头当民工了……我说你们四方现在经营不善,这老出事,没准兄弟我能帮上你忙,嘿哟,他说什么你知道?他说公安局已经找到失物了,具体案情正在侦察,那眼神他妈的就好像等着公安抓我似的……我说刘副总呀,你们四方过不了多长时间业务大大缩水,您不发愁呀?没准我唐大头能帮上您点忙呢,你猜人家说什么……我靠,拽死了,人家说,我们业务太多,你要想要,直接给你一部分,没问题,只要你有本事拿走……嘿,简凡,你这不是玩我吧?干嘛呢这是,咱吃饱了撑的,也没必要热屁股去贴人家的冷脸呀!?”   曾楠驾着车,一听唐大头反过来说充好汉,哈哈大笑着,很爽朗,看着这俩人吃瘪,倒像预料中的事一般,笑着不怀好意地眼瞥瞥俩人,唐大头却是一副气咻咻地样子,两眼瞪得溜圆,这表情不用说,自尊大大受伤了。   “那年荣贵呢?”简凡在车后,问了句,脸上带着笑意,每次把唐大头拖出来当前锋,倒也确实有点难为了。   “别提了,都客客气气招待公安和治安队呢,压根就没理会我。座都没让一下……算算算,别提多丢人了,我这次人丢到家了……”唐大头摆着手,一副无颜再见江东父老的难堪样子。   “你有什么人可丢的,切。”曾楠笑着侧过脸,训斥了一句:“说你都不听,反正你脸皮厚,又没人知道,啊,不丢人、不丢人,简凡,别告诉别人啊……”   这话有故意刺激唐大头的成份在内,唐大头被刺激了下,这边刚刺激完,简凡跟着开口了,却是几分玩笑地说道:“这确实没有什么丢人的嘛,以一己之力敢对一个大公司叫板,太原里这种人你找不出第二个吧?就公安站在你面前都不知道你就是幕后指使人,这太原也不会有第二个吧?明明知道受挫还锲而不舍,就这精神,也算是太原第一人吧?唐哥,您应该有自豪感啊,你想想,有人能做到这个份上么?”简凡反其道而行,鼓励着唐大头。   唐大头听着、想着,跟着脸上浮着微微的笑意,好像确实如此,不过面对公安的时候,心里光忐忑不安了,倒没觉乎着这里还有值得自豪的成份,简凡一提醒,唐大头却是自豪了,一拍大腿,恍然大悟:“这话我爱听,就是这么回事……我唐大头还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这事我跟他耗上了,就那部电影放的,没完没了,看他们能把我怎么滴……”   “咦耶……真是憨狗不识唆,一唆火坑也敢跳……”曾楠撇着嘴评价了一句,又是斥着简凡:“简凡,你别唆导他,他这脑子不清,你非把他引坑里才高兴呀?”   唐大头却是撇着嘴不予理会,辨了句:“哼,别说坑,茅坑我也跳。简凡你看吧,看我把这帮王八蛋怎么着收拾喽,真他妈不行,我扛个炸药包灭了他们去……”   再往下,火气就更大了,唐大头刚刚萎靡下来,被简凡几句又撩得上火,雄心迸发出来了。看着一个唯恐天下不乱、一个志在把天下搅乱,曾楠却被气得有点不打一处来,本来今天跟着唐大头,还是就事说事,怕这货胡来,知道俩人又要来四方单刀赴会,就跟着来了,不过现在俩人一唱一合,好似自己成了外人一般。   仨个人辨着,简凡惜言如金,曾楠和唐大头却打惯了嘴官司,俩个人互不相让,一行径直到了并州路海上明月酒店里吃午饭,要了个包厢刚坐下,唐大头就着点了几样大菜,又要白酒,却被简凡制止了,没酒了,唐大头却是气咻咻地一杯一杯灌水,好像要浇灭心头火起一般,喝一杯骂一句,现在好似看谁也不太顺眼,特别和曾楠争得厉害,俩人你一句我一句,就快拔拳相向了,等菜上来了,还是安生不了,狼吞虎咽地吃着,恶狠狠地嚼着。注意了简凡几次,唐大头想问又没好意思开口,再看简凡不紧不慢地挟着菜,刚要张嘴问,谁知道简凡却把眼光投向闷闷不乐,明显吃饭也不太爽快的曾楠了,冷不丁冒了句:“曾楠,你这件艳色长恤真漂亮?哪儿买的?”   唐大头听得这句不关痛痒的话,猛觉得喉咙里被噎了一下子,这小子这个时候居然还注意女人,又是不怀好意地盯着简凡,却见得简凡眯着眼几分色迷地盯着曾楠,根本不理会自己,而正生着气的曾楠一看简凡,一怔一愣,简凡黑白分明、眼光闪烁地样子,像是欣赏,这下乐了,嫣然一笑,笑着解释道:“法兰西的手绘长恤,牌子叫艾莱,银都商厦的专柜买的,怎么样,漂亮吧?”   像是在卖弄,那种女为悦己者容的卖弄,特别是胸前黑色纹路清晰的飘带,高耸地飘在胸前。简凡却是饶有兴致地竖竖大拇指,笑着评价道:“有眼光,黑、白两种颜色巧妙结合在服饰中,前胸处的纹路领带玩转拼接技法,令妙曼曲线脱颖而出,色彩明艳不欲,活力焕发……漂亮。真漂亮……”   简凡摇头晃脑地说着,不知道是真心赞美还是假惺惺故作姿态,不过几句话说到了正点上,领带的拼接、颜色的结合还是故意缩小了腰身凸出曲线,这几点倒是曾楠故意而为之的,言语之中听得简凡还真看出了用心,心里直觉得怦怦直跳。向来大咧咧的样子,倒有几分扭捏了。偶而一瞥简凡,不料此时简凡也正看着自己,不知道这一夜之间有了什么变化,让那双眼睛里看到了几分欣赏,四目相接,秋波横生,俩人都饶有兴致地互相看着。   俩个人莫非来电了!?不过唐大头看得傻模愣眼不高兴了,嗤着鼻子,指指简凡,再指指曾楠,恶狠狠地说道:“嗨嗨嗨……这干嘛呢?吃饭就吃饭,乱发什么骚呢?嘿哟,你们俩真可以啊!?”   这样子差点就要拍案而起了,一侧过脸,曾楠却是针锋相对,恶脸相加,如果没人在场,没准要上手了。简凡却是揶揄地笑着撂了个包袱问着唐大头:“对呀,吃饭就吃饭,你乱发什么火呢?你现在看所有的事都不顺眼,你让接下来的事怎么办?”   或许这番赞美只是在平复曾楠有怏怏不乐而已,不过却让唐大头觉得冷落和被刺激了,骂骂咧咧,急不择口了:“我他妈能不发火么?那有心思吃饭。”曾楠一听火了,却是针锋相对斥了句:“不吃滚出去,谁还求着你来吃似地。”   俩个人好似天生的仇家,而曾楠怕是对这个破坏情调的大灯泡不假辞色了,形象也顾不上了。简凡却是若无其事的挟着菜吃着,听得俩人干上了,这才放下筷子缓缓说道:“唐大头,你只看到了让你郁闷的一面,为什么没有看到让你高兴的一面呢?我觉得今天你应该好好庆贺庆贺才对。”   “什么!?”唐大头斜忒着眼,瞪着简凡。   “最新消息,西郊分局今天搜查了诚通施工队的驻地,拘留了四个涉嫌砸抢通信车、盗窃通信仪器的人,并且扣押了部分设备,案子有了重大进展,不过四方恐怕要付一笔不菲的办案经费了,这是高兴之一。高兴之二,公安一介入,诚通公司一牵涉,再加上前几日发生的事,这种情况下,四方还能保持正常的运营吗?你都看到了,周日都没有休息,经常见不着面的年荣贵也出来了,这说明什么?说明你这第一杠子,已经撬得年荣贵坐不安生了……”   一句出口,唐大头愣了,听着上心了,曾楠也不发火了,听着在意了,俩人一下子被简凡的话吸引住了,就听得简凡继续说道:“还有高兴之三,至始至终,你都在他们眼前晃悠,而且他们对你肯定有所怀疑,发生的这些事最大的嫌疑是你,可惜他们没有任何证据,而且这次查出来的结果肯定是他们最不愿意看到的,也许他们期望通过分局和治安队能把你压制住,可他们愿望落空了,一切还要继续……你觉得你吃瘪了,可他们同样是有苦难言,不是么?向内要稳定人心、安抚员工,向外要打发分局的、治安的,还没准我那帮同行得要他们多少办案经费呢?所以呢,应该发火和头疼的,是他们,而不是你……”   简凡娓娓道来,足不出户而这些司空见惯的事就像发生在眼前,说得很透彻、很清晰。唐大头一听,愣了,想了想,若有所悟:“对呀!?刘方晖那老家伙前些日子见了我老是笑眯眯的,今天见了我没好话了,脸拉得比逑还长,好像我跟他老婆有一腿似的……哦哟,对呀,老小子快憋不住了。”   曾楠听得这话,不悦地侧头斥了句:“你文明点,正吃饭呢,说得恶心不恶心。”   不过唐大头却不在意曾楠的态度,只是很期待地看着简凡,紧张地问:“下面,咋办?现在雷子盯得可紧了。我可全指着你了,连我姐夫都没治,让我收手呢。”唐大头问着,看着简凡似笑非笑的样子,狐疑了,好像每次出坏水都这表情,这下倒上心了,一下子把刚才的不快忘了   “吃饭……细嚼慢咽,保持一个平和的心态,一切就迎刃而解了。”简凡缓缓地说着,又拿起了筷子,示意着俩人一起吃。挨个安抚了俩人,现在要吃饭了。   唐大头有点按捺不住,不过看简凡悠闲悠哉地吃着,这份气定神闲的态度倒多少感染到了自己,这表情只有一个解释,这小子坏水已经憋足,正等着放呢,这么着一想,倒安生了;而曾楠吃着的时候细嚼慢咽,还真恢复了几分淑女的作态,只是眼睛偶瞥得简凡几眼,简凡倒客气,殷勤地给俩人劝着饭、挟着菜,曾楠也高兴了,一盘香酥鸡上来,也先给简凡挟着让着,不过光给简凡挟菜,连唐大头理也不理。   简凡暗笑着,曾楠属于那种爱憎极度分明的女人,对你好,什么都好,即便是办坏事也是好;如果看不惯,直接就是一点好脸色没有,这性格倒是很MAN,真可惜这么MAN的性格,却安在了一位美女身上,实在是看得多少有点不伦不类。   唐大头先自狼吞虎咽地吃完了,扔下筷子,旁若无人地剔着牙,点了支烟,跟着曾楠也放下了筷子。俩个人都看着简凡,简凡慢条斯理磨叽完了,掏了几张打印纸递给唐大头,唐大头铺平了一看,好像密密码码的人名、电话、住址,正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的时候,简凡笑着解释道:“这是你上周提供的电话号码表,我用了几天时间整理了一下,和四方备案以及这些人的个人资料比对,一共挑出来45个人,女的18个、男的27个,分别隶属于四方的网络、运行维护、抢修、光模块技术以及管理、财务等部门的领头人,很好找,加上那七个跑外施工队的小工头,基本上代表了四方的中坚力量。”   曾楠心里咯噔了一下。唐大头一开口问出了俩人都想问的话:“什……什么意思?对付这么多人?”   “呵呵,都说擒贼先擒王,可这个王咱们擒不住,把咱们绑到一起也威胁不到他,没办法的情况下,那咱们反其道而行,来个擒王先擒贼怎么样?”简凡说着,看着唐大头一脸迷茫、曾楠也没听明白,笑着解释道:“很简单嘛,唐大头你想想,如果现在公安一大查、连抓带赶轰跑了你手下这些混混,你一个人还能成什么气候么?到时候你要人没人、要车没车、要办事没人跑腿,你一个光杆司令,说不定来三两个高中生你一个人都不是对手吧?……年荣贵这是个偌大的团队,上层关系、自有的管理系统、还有跑外的施工队都是他所依仗的势力,就即便是个巨无霸,也经不住一件一件拆他的零件吧?”   “咋办?你说……”唐大头明白了,一听来劲了。曾楠却是暗暗心惊,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简凡,只怕漏了什么话。   “很简单,我想了十几种办法,你依着这个办法往下想,我相信,你的办法比我的更多……”   这个思谋了良久的办法简凡开始低声细细地说上了,解释着各个细节,唐大头听得脸上渐渐见喜,好似在斟酌一般,其实对于简凡也清楚,像唐大头这号几进宫的人,识得行事厉害之处,真正涉及到一些重罪,他肯定要设法避免。太出格的事他也不会干,毕竟已经混到这个程度了,这十几年肯定也不是白混的。曾楠听得简凡说出来一堆主意,脸上却显得有点难忍,像这话听到耳里引起了消化不良一般,满脸都不太舒服的表情,看来这一堆主意,要比以前的更馊了。   而简凡,详详细细地设计着每个细节,条理地罗列着每个步骤,偶而一个帅帅地手势,大有纵横开盍的味道,直说了十几分钟,有点口干舌燥,说完了擎着杯子呷水,征询似地问唐大头:“怎么样?这办法不为难吧?”   “不难。”唐大头摇摇头,确实不难。   “好办不?”   “嗯,好办。简单的很。”   “那你能办好吗?”   “没问题,看我的。”   简凡几句询问,唐大头大包大揽了,看来确实不太难,简凡笑了笑,似在鼓励,接着回头又征询曾楠道:“曾楠,我知道你担心,这主意,很危险吗?”   曾楠摇摇头,不算危险。不过却有点不认可地开口了,怪怪地说着:“简凡,你那学得这些东西?怎么比唐大头还流氓!?”   唐大头扑哧一下子乐了,仰着头张着大嘴笑着,简凡也笑了,眉目间绽着坏坏的笑意,曾楠也跟着笑了,看着俩人,有点无奈地笑了……   ◇◇◇◇   午饭过后,唐大头一通电话一打,安生了几天,一干潜藏在市井里毫不起眼的混混们,又要兴风作浪了。   黑蛋和炭锤俩小子,被安排着到邮局寄EMS快递,黑蛋偷偷地瞥了一眼内容,却是吓了一跳,居然是举报杏花岭治安大队对辖区商户吃拿卡要、乱收费、索要财物的一堆烂事,寄送的单位呢,足足要几十个,什么市纠风办、市委、市政府办公室、信访办、纪检委再加上公安局、什么反贪局还有市电视台、市广播电台、行风评议办公室……一大堆眼花缭乱的单位,让俩人歪歪扭扭地照抄了足足写了两个小时,光快件费用就花了好几百……而炭锤完事了又接了趟同样的活,却是向通信管理局举报什么线路设障、阻挠施工乱七八糟的事,这几件事让俩人干得有点莫名其妙,不过却是看明白了一点,唐大哥呢,八成是准备背后下黑手,又要出什么事了。   另外几拨用惯了的手下也在争分夺秒地往老街胡同唐大哥家里赶,不一会胡同里一群就照面了,保安里眯眯眼小迷糊,刚从医院出来的;大马金刀的孙二勇,留着鞑子发型的车骡子,再加上头脑不是那么灵光的傻柱,一干唐大头的外围兄弟高矮不齐、胖瘦不一,十几人弄弄嚷嚷进了唐家的老院,唐大头的相好菲菲却是已经摆了几件啤酒,一干混混边喝边扯上了……   这也是唐大头的中坚力量,差不多等同于企业里的中层管理人员,端得是小觑不得,以往唐大头只要在这里一聚会,没准那家竞争的夜总会就要倒霉,不知道这一次,还能不能奏效。   此时的曾楠和简凡却是已经到了平安小区的家里,隔了一周再看装修过的房子,顿时有眼前一亮的感觉。一米见方的大地砖青亮得能耀得出人影,已经开始墙面打腻子了,房子里施工的人有八九个人,大卧室里留着的仨人看样是木工,正开着电锯沙沙锯着木工板,曾楠介绍着这里要做一个墙柜,还要把所有窗台包了;卫生间里俩工人,正忙着贴着墙砖,量尺寸的工人介绍着那里那里是洗脸池,那里是整体浴室,虽然没有装好,这说得也不比装修得差;而最小的卧室里,一面嵌在墙上的书橱已经成形了,只等着上漆亮色。不管走到那个家里,都是一派繁忙着的景像。   工人们看样对曾楠很熟悉,打着招呼,直把曾楠当成女主人了。曾楠偶而安排着几句,这儿什么样子、那儿什么样子,从进屋看了一圈,简凡倒好似成了外人一般,前一天曾楠还说撂挑子的话,不过今天提也没提,而且敢情看样子,干得比以前好像更有劲了。   这事有点插不上手了,简凡悻悻地看了一圈,钻到了后阳台的厨房里,闭上了做好的隔断门,四下里瞧瞧已经贴了一圈瓷砖的厨房,装修图上示着这里将定做一圈厨柜,正面架一个欧式的抽油烟机,身后的隔断架上放碗筷和调料的地方已经做好了。   这难道就是我将来的家!?   简凡突然觉得心里怪怪的,憧憬了很久,当房子就在眼前,就属于自己的时候,并没有感觉这之中会带来多少幸福感,和枫林老家的老房子相比、和乌龙县的家相比、甚至于比第一锅那个土里土气的厨房都有所不如。如果将来真是自己孤零零地生活在这个钢筋水泥的盒子里,那种感觉嘛,也未见得就有多好。   不过又能怎样?在这个城市,虽然有房子不一定会幸福,但如果没房子,那就肯定是不幸了。   哎,叹了口气,却是不知道心里所想。正准备出去的时候,门哗地一推开了,曾楠几分笑意地走进来,看着简凡高兴地问了句:“怎么样?还满意么?”   “满意,当然满意了……曾楠,你不是说让我接手么?”   “我改主意了。”曾楠笑着说道:“男人十个里面有八个对居家是外行,这个事交给你我不放心,别中途而废了,将来说起来都不领我这个人情了。”   “呵呵……你说对了,我还真是外行。噢,对了,需要钱不?我还有七万多,全部家产了……要不这个先给你?”简凡说着,掏着钱包里的银行卡,解释了句。   “没事,木工的墙漆完了才结账,你急什么呀,如果一点家俱不买,还用不了十万呢!”曾楠却把卡推过一边。   “那也成,随后我付账去吧,你别管了。”简凡说着,把卡收回了口袋。   “那当然,还准备让我替你付账呀?我给你监工已经不错了,而且把我的设计眼光展现在这里,不朝你收费就够意思了啊。”曾楠揶揄地说着,看着简凡脸上浅笑着,小心翼翼地问:“简凡,你今天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呀!?”   “有么?怎么了?”   “这表情有点不正常呀?以前见了我都躲着,好像生怕我吃了你似的,今天怎么这么和气,变性子啦?”   “呵呵……以前呢,我只是觉得你在关心你的投资,所以什么态度无所谓,只要有投资回报就行了;不过昨天晚上呢,我觉得你关心我本人的程度更甚于关心你的投资,所以,我要为以前对你的态度道歉……”简凡很诚恳地道了句,这其中的变化也确实如此。   曾楠的脸上喜色更甚且带着几分娇嗔地道了句:“算你有点良心……哼。”   不过简凡却话锋一转来了:“我提醒你一句啊,我这人良心没有财心重、财心没有色心大,而且是个严重表里不一的人,你就把我翻过来倒过去看上一百遍,也和好男人不沾边啊。”   “这也没什么嘛。”曾楠一听倒不介意,笑着道:“现在男人,不都你这德性么!?”   简凡一听乐了,嘿嘿哈哈地笑着,俩人之间的事想了很久,这番托辞也斟酌过很久了,借着这个机会说出去,或许是想委婉地表达自己的意思,不过看样曾楠却根本不在意这些,俩人相视着,简凡突然把厨房的推拉门轻轻闭上,几分正色地问曾楠:“哎,曾楠,我问你件事,你不介意吧?”   “说吧。”   “嗯,咱们认识好几个月了吧?”   “是啊,怎么啦?”   “我纳闷了,你对我这么好有什么想法?今儿咱们碰上了明说啊,你到底想把我发展成你什么人?”   “嗯……我还没想好。”   曾楠说没想好,不过看脸上片片飞红的样子,不用想也知道是什么,简凡听得此言,却是委婉地说道:“呵呵……那你慢慢想吧,可能你不算很了解我,我呢,是个没本事当大丈夫,又不甘心当小男人的人,当老公吧,缺乏忠诚;当情人吧,又缺点浪漫;当朋友吧,咱们这职业又存在冲突,利害关系太浓了点;我想来想去,咱们之间的关系发展下去,好像除了当性伴侣,再没有其他可能了。”   “你……”曾楠的脸色变了几变,这番自报家门说得让她有点哭笑不得,脸上怪怪地看着简凡,说了这么多怪话,难得简凡脸上还一本正经,逗得曾楠扑哧一下子笑了,笑着指着简凡,几分玩味的笑着道:“那你想么?”   轻轻地一问,媚眼儿乱飞,简凡故作姿态的捂胸长吸了一口气,这次倒不闪不避曾楠的目光了,眼睛还故意地朝着坚挺的前胸上瞅着,那绝对是自己没有领教过的尺度,一番带着淫邪地眼光看了看,点着头涎色地说道:“实话实说,想。”   “你想得美!”不料曾楠的媚眼霎时一变,又成了杏眼怒目,卫生眼一翻嗤鼻道:“你房子是蹭来的、装修钱还没着落,还得继续蹭,跟你有什么好?等着我倒贴你呀!?你以为美女都是白痴呀?”   几个问题问得简凡直摸鼻子,敢情料想大出意料了,两手一摊悻悻问道:“那我就不明白了。”   “有什么不明白啊,把你发展成小跟班,又是警察又是帅哥,跟在背后多有安全感,多有范儿啊!?再说了,偶而调戏一下帅哥,也是不错的嘛,你不也经常调戏美女么?这是一种生活态度,呵呵……本来觉得你还可以,不过现在越来越觉得你和唐大头一个德性了,对你没兴趣啊,别自作多情……哈哈……现在帅哥不值钱啊,盛唐里小帅哥随便拉一个都比你强……”   斥责了一番,曾楠幸灾乐祸地看着简凡直摸鼻子,又捉弄地喊了句:“不但比你帅,功夫还比你好,还会伺候女人,哈哈……”   扔下简凡,曾楠咯咯地笑着,径自出了客厅。简凡直看着这个婀娜的背影,有点失落,一个窝囊加花心且没有责任感的男人,百分百会让女人反感,看来成功地引起了曾楠的反感,不过这个成功带来的失落感更强,暗道了句:丫的,谁说胸大无脑了!?这位胸倒是大,脑子倒清得很…… 第四卷 四面皆楚歌 第28章 谁言弱势弱   周一大早,蒙蒙的天色初亮之后,座落在杏花岭区的四方大院依然岿然不动,像是根本没有什么事发生一般。唯一的不同之处在于,紧急调配来的四辆依维柯作为临时通信用车停在大院一侧。七辆通信车瘫了四辆,重大故障两辆,剩下的一辆也是带病作业,不过干惯了应急通信保障的四方有的是办法,从市运租用了四辆依维柯充当临时抢修用车,只要缓上一周两周,车一修复、设备再一加配,依然可以保障正常运营。   不过这次的损失也不少,车辆需要修配、设备需要修复和重购,好在西郊分局追回了部分设备,不过这样一来,又得付给公安一笔价值不菲的办案经费,逮着好企业、大企业和有钱的企业使劲要点,以办案经费正常渠道要的和报销的油票和饭费就有好几万,分局猛宰了一笔。加上给自来水公司的赔偿、施工人员的医药抚恤、抢修延误的扣款,粗粗算算这损失超过二百万了。   这点钱倒难不倒四方,只不过是糊里糊涂赔了这么多,有点冤也有点肉疼。周日紧急召开的中层管理会议一方面是接待公安人员,一方面就是强调了这些事。会上年总大发雷霆,初步定了预案,把每辆车的施工人员增加了一倍,每辆车加派了两名保安及必要器械,这架势敢情是要以暴制暴了,而且这些得到了治安大队的默许,前几年通信线路施工抢工程就经常发生施工队斗殴的事件,对于单位和企业间的事,只要没有死人,都解决得了。   这一次破费大了,而且下了血本,施工费用要比以前增加一倍。对于唐大头的事刘副总向年总汇报了一次,不过看年总的表情,略略显得有点不屑,估计还是没有把这人放在眼里,把唐大头一个混混和竞争对手诚通放在一起,孰轻孰重优劣立现,好像这么大的事,根本不像他一个混混办得出来的。   上班的时间到了,散住在市区各地的员工驾私家车的、乘公司接送车的还有坐公交打的来的,陆陆续续到了公司,周一的工作基本是先打水扫地抹桌子,忙碌的当会,三三两两公司的人,多在议论着前一周发生的事,好像都说公安已经介入诚通调查,不过明眼人一看这样的调查肯定不会有什么结果,民营的企业再大你大不过再小的国企,诚通是市网通实业公司下属的施工单位,像这种事嘛,大不了就是象征性的赔偿一番,然后又要被双方摁下来不会向社会公布,毕竟这事实在有碍和谐大局。   阴霾,就在这个不经意的时候,挟裹着雷霆万钧之势,无声无息地席卷到四方的总部来了。是什么呢?很简单,电话。   办公室里四个人,正议论着,电话来了,办事员一接,一听愣了。居然是一句:喂,你这儿出租房屋吗?面积多大、租金多少?……办事员耐心地解释了几句,扣了。刚扣又来了,又是一句:租房不?有几间,是不是单元房?水电暖齐全不?……办事员解释了几句,又扣了。跟着又来、又扣、再来、再扣、还来,还扣,一直来了十几个电话,气得办事员把电话线直接拽之。过了很大一会才接好电话机,刚一接,又有人打进来了。   财务科的一接就是:你那铺面在南环街什么地方,为什么这么便宜呀?……再接又是一句,铺面在什么地段,现在方便去看不?……前前后后接了十几个电话,都是咨询转让铺面、缠着去看房的人电话,一干财务科的女同志,你看我、我看你,都傻了,谁做生意了,还把电话打到公司?你问我我问你,都糊里糊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刚一停,电话又来了……   网络部就有意思了,男爷们的天下,七八个绘图作线路的,其中一个一接电话居然是个娇滴滴的女人,扯了几句就问上正题了:喂,医生呀,你们这儿做无痛人流不?不做呀?为啥不做呀?您放心,我不举报您;不作呀?不作还打广告呀?什么人呀!?……啪唧电话扣了,网络部的小伙悻悻地都不好意思说。不一会,问宫颈炎盆腔炎的、问腋臭体臭治疗的、问月经不调白带增多的、甚至于还有人问处女膜修补手术事宜的,电话络绎不绝响着,把七八个大男人问懵了、问傻了,骚扰电话一直接了一个上午,正事没办一件,净听妇科疑难杂症了。   一个两个骚扰电话也就罢了,要是十个八个就有点难以忍受了,而今天,六个楼层几十部办公室电话都是叮铃铃一刻不停地作响,骚扰电话何止成百上千,咨询招聘的、要求加盟的、询问价格的、寻医问药的、买房买车的、旅行出游的,五花八门不一而足,除了没有正常的业务,净是这些乱七八糟的电话,搞得一干员工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乱套了,乱套了……连刘副总也未幸免,手机和固定电话是同时骚扰,固定电话骚扰倒还在其次,手机一上午接了十几个少妇的电话,初时还觉得暧昧有加,瞎扯几句,越接越不对劲,敢情打电话来的,都是想约自己出去,再一想更不对劲,好像自己的魅力不至于吸引这么多少妇呀?细细问了一个才知道,这是看了征婚广告才打的电话。   娘哟,这可惨喽,这洋相出大了。刘副总气极败坏地奔出办公室喊着手下找城市分类信息报,却发现公司里固定电话差不多都被打爆了,而手机接到的征婚电话也不是自己一个人,几个主任、副主任、科室小头目都是同样的遭遇。   前后一说,都忙活了,边接着电话边找着当天的报纸、杂志,没有的上街赶紧去买,待找到城市分类信息、招商信息和各类报纸,夹缝里、分类里还有页面的五花八门的广告。卖车卖房的、转让铺面的、招商加盟的、委托贷款、办理出国的差不多都有公司的办公电话在上头挂着,一细看,居然还有妇科疑难杂症咨询热线和一个老中医治性病的广告赫然也挂着四方的办公电话。再一细看,苦也,一个鹊桥相会的栏目里,公司的中层男男女女都挂上了,最顶头的征婚广告是:某男,四十一岁,公司中层、有车有房,欲觅一位温柔善良、体态端庄的女子为妻,学历年龄不限、地域不限、离异带小孩也可……后面留的赫然是自己的手机号,丫的,刘副总越看脸越绿,要这么着都不限,太原里适合给自己当老婆的女人可就多了。   细细一想之下头皮有点发麻,十几类报纸的分类广告散落着四方的电话,太原市几百万人口,看到这些广告的不知道有多少,都是热门类的广告,打爆这几十部办公电话太容易了……完了,这回出了大洋相了,刘副总越想脸越绿、绿完了又有点发紫,正发怔着手机又响了,气忿忿地的摁没接,再一看傻眼了,居然把年总的电话摁了,赶紧地回拨,得,忙音,电话打不进去了,倒又电话打进来了……   电话铃声可不管人有多焦头烂额,依然在不知疲倦地响着,一个小小的伎俩引来了无数个莫名其妙的电话,愣生生地把这个通讯的枢纽阻塞了。   ◇◇◇◇   谁也没注意到,四方大门外临街的路上,一辆面包车来回巡视了七八趟。车主不在,进四方了。   唐大头这回生怕有失,快到中午的时候,带着迷糊和黑蛋两人大摇大摆进了四方,保安已经熟识,看样得到了公司的安排,对唐大头采取不理不睬的态度,沿着楼层转了一圈,听得乱嘈嘈地电话铃声却是让唐大头眉开眼笑,这架势还办公?你想办私都办不了。   这次可光转悠了一圈啥也没干就退出来了,事实上什么也干不成,办公室里坐了几分钟就有七八个电话,谁顾得上招呼他呀?最让唐大头高兴的是,下楼的时候已经看到年老总的专车开进来了,不用说,急毛了。   一路忍着笑意,下了楼回到了车上,车里塞了几个人,正胡搞瞎搞着,个子颇高头能蹭着车顶的傻柱咧着大嘴正打着电话,嗡声嗡气地大舌头说着:“哎……秦女士吧,你不征婚么?哎你看我这条件行不?今年三十一,属相大公鸡、存款一千七、有辆大山地,自行车啊,别搞混啦……没老公你不寂寞啊,你得经常做爱知道不?就打炮,不干那玩意内分秘容易失调……哎,你每天晚上打飞机不?”   一干人正饶有兴致地听着,捂着嘴忍着笑,傻柱一愣一摆电话,嘴有点歪斜,眼睛有点发滞,颇不乐意地说了句:“她挂了。她说我神经病……”   黑蛋、炭锤、车骡子、孙二勇和小迷糊,笑得捂肚子的、仰头仰面的、东倒西歪的倒了一车,唐大头今天给保安下的任务就是照着分类广告乱打电话,上百人的电话夹杂在一干真咨询的人群里,谁也分不清真的假的,刚刚上楼的当会,敢情手下捉弄着傻柱打征婚电话呢。   “喂喂,傻柱,再打一个,这个号,换换口气。”   “对,就说今年二十五、属相小老鼠。”   “家住大马路、存款二百五。哈哈……”   “问问她是处女不?”   “那还用问,肯定不是了……问问她跟几个男的干过。”   “对对,快打呀傻柱,问问她潮喷过没?就说和我结了婚,让你天天喷。”   ……   一干混混摇头晃脑地唆导着,傻柱却是不太傻,直到允诺着一个电话一包云烟傻柱才又循着号码傻问上了,嗡声嗡声说了半晌却是雷霆大怒,在车厢里摁着一个同伴喊着:“傻B,给错电话了,是公的……”   看来是故意的,把一干人逗得又是大笑不止。唐大头难得今天这么高兴,一路乐呵着把众人分散到各地三五一撮一伙派下任务去,自己却是和迷糊直回了盛唐夜总会。   已经过了中午了,大厅里留守的、保安室里呆着的保安们,偶尔能听到谁拨进电话了,张口就是问一句,喂,租房不,不租呀?不租你打什么广告呐,傻X……   楼层里,先行来此的姐们哄了一屋,手下的支应着,偶而会有人嗲声嗲气地拨了电话,喂,先生,您征婚是吗?我叫小小,小不点的小,别看人家小,可人家胸可大啦……你没征婚?那没征婚咱们也能谈谈呀,相识就是有缘嘛。反正就一句话,你有钱我就嫁给你……照例是电话被扣,照例是引起一干姐们的一阵取笑声,经常被男人调戏的姐们,要反过来调戏个男的,那肯定是轻车熟路、变本加厉啦。   唐大头一路笑着直上了十三楼,今天的事真正全盘知道的就自己和曾楠,先是前一天派出二十几个人持着假身份证、假户口本乱打分类广告,再把自己手下的一干人也混到了打骚扰电话的人群里,看样子效果不错,简凡在解释的时候说了句:最大的网络阻塞是最不起眼的垃圾邮件引起的,垃圾电话有什么不可以?一天让你接上几百个垃圾电话试试,不疯了才怪?   这句话唐大头现在相信,别说接电话,打电话的一干手下都烦了。   乐颠颠地上了十三层办公区,门半掩着,推门而入的时候曾楠双手叉在胸前正看着街景,凭窗而立披着的散发迎着窗户外吹来的凉风飞飞扬扬,唐大头进来她只是瞥了一眼,不屑地说道:“看把你乐得,又是损人不利己白开心了吧。”   “什么叫白开心。嘿嘿……”唐大头笑着跌坐到沙发上,高兴地说道:“上午你没见,刘方晖那货估计被少妇骚扰得火急火燎,见了我连话都顾不上说了。”   “哎,你们呀。”曾楠笑着回过身来,看着唐大头幸灾乐祸的样子颇不以为然,评价了句:“小心点啊,别让谁揪了你小辫,你可是劣迹累累。”   “算了吧,那份报纸的销量不够几万份,谁能说得清谁是谁呀?今儿还不知道有多少人打电话咨询呢?呵呵……看看。”唐大头扬着一摞报纸。曾楠无聊地接到手里,大致看着,发广告的地方已经划了圆圈,都是找人代发的,胡乱翻翻,几十条分类广告散落在报纸杂志的角落里,还真是不起眼,看着惊叫了一声:“啊!?老中医治性病?唐大头你恶心不恶心,谁出的主意,又是简凡?”   说着啪唧甩到了唐大头身上,唐大头却瞪着眼收拾着自己的杰作,正色地纠正道:“这是我想出来的,简凡那有这智商,现在那玩意上出毛病的人多了,这也是一个庞大的群体,热闹行当……哈哈……”   曾楠有点哭笑不得看着唐大头一本正经地说着这些事,挥挥手不客气了:“门开着,自个走,别让我赶你。”   “别别,还有正事呢,陪我去办点事去,就那个什么什么手机轰炸什么的,二勇找着人了。我不想和手下一起去。”   “那你不能自个去呀?非拉上我?不去。”   “咂,你还不知道我这脑袋,这么高科技东西我那知道真假。”   “那我去算怎么回事?”   “哦哟,这不自己人,我别人信不过不是。咱可说好啊,这里面都算了你的份了,五十万呐,赶上你好几年收入了吧?”   “哟,想拿钱压我?”   “帮忙总行吧?我要懂我还懒得叫你呢?请请请……”   唐大头的缠劲颇足,有点不悦的曾楠想了想,还是跟着唐大头下楼了,俩个人驾着车,拨着电话联系着,大街上绕了一番进了环城路,到了北郊一所老楼前终于见着接头人了,曾楠只见得这人面生的紧,一嘴黄牙说话还有点漏风,长头发处处粘着不知道多少时候没洗了,也不知道是身上还是头发上一股霉馊味冲过来。   唐大头这三教九流的人都认识,出了什么怪人曾楠都不觉得奇怪,只是颇有厌恶的跟着俩人背后,进了居民区一所单元楼里,不往上走却往下走,等到了地方才知道这是负一楼,处处弥漫着霉馊味,敢情又是一个地下工作者。   进门却让人有眼前一亮的感觉,负一层的一个大房间里摆着三套台式电脑和一台笔记本,是工作间了,桌上藤缠麻绕般乱绕着电源线,靠窗的口子上架着几台怪模怪样纸箱大小的东西。和那怪人一样怪,进了门那人递着烟,几分谦恭,敢情也看出来曾楠和唐大头不凡,说着介绍上了:“这位老板,还有这位,没事,二位放心,我从来不问客户的身份、从来也不管客户想发什么信息,熟人介绍的更没问题,一条一毛,一万条打九折、十万条以上,七折。”   “什么短信也能发?”唐大头傻模愣眼问了句。   “对呀?”那人呲着黄板牙,似乎对客户的不信任有点不悦了,很拽地解释着:“你打听打听我长毛的信誉啊,从来是信誉第一,派出所抄我的短信炮抄过几次,我压根只字不露,不管你卖枪卖炮、卖淫卖药,我是只管发广告。”   曾楠笑了,笑着说了句:“得,我这手机上乱七八糟的广告,敢情就这么来的。”   一句说得长毛嘿嘿笑着解释了句:“没办法,正当渠道他发不了,只能找我们,业务繁忙,咱可顾不上问出处。”唐大头却是乐了,笑着拍着长毛的肩膀道:“找得就是你,行喽,就这些手机号,一个上头一天轰一千条短信,不,三千条……”   “哎,没问题。”那人接过生意订单,一看手机号不多,更简单了,不过却诧异地问道:“大哥,这么少啊,内容呢?”   “随便。想发啥发啥,别让他的手机闲着。”唐大头忿忿道。   “噢,懂了,骚扰。”长毛非常知趣,而且是行内人士。收拾起了单子,小心翼翼地问:“这位大哥,我听我一兄弟说,你要那拨号生意,就是那种自动打电话的?”   “对呀?你有么?”唐大头说道,说着的时候看看曾楠。这东西实在不懂,曾楠笑着问:“给他解释一下。”   “这个简单。”长毛道:“就是通过网络、或者手机群拨,这项功能,平均三到五秒能实现一次,绝对安全,网络端口不在本地、手机卡也不在本地,甚至于我可以带上电源驾着车转悠,你就拿GPRS也锁不住我。看,就是这电脑和这东西,那是短信群发器,俗称短信炮……”   长毛介绍着,抽屉一拉,拉鳖蛋一般地一串,一个方盒子上连出来的COM口线拖了八个口,每个口都拖一台手机。至于短信炮直接就是裸机裸板,红绿灯问烁着直接可以看着到全貌。这东西别说唐大头,连曾楠也第一次见。   “这样吧……”长毛一拉椅子说道:“大哥你告诉我手机号,我给你演示一遍,你亲自试验一下,看看你有没有机会再打电话……这才是终级骚扰,除非他关机。”   正中下怀,唐大头说了自己的手机号,把手机拿到手里,那人在键盘上劈里叭拉一敲,一眨眼的功夫,唐大头伸着脑袋,电话来了,不认识的一大串号,摁了没接……一摁电话又进来了,又摁了没接,再摁就又来了,又一次来了唐大头干脆一接,里头呜呜哇哇又是电流声,又是什么录音,乱得直震耳膜。试了一两分钟,手上的电话发疯似地响个不停,唐大头信了,不迭地喊着:“快停、快停,行了行了……”   那长毛嘿嘿笑着手在键盘上敲着,手机霎时好了。跟着解释着说道:“大哥,高科技是最有力的骚扰武器,您不信还不成?这是网络式的,还是手机直拨式的,更快。能打得对方根本不敢开机。”   唐大头惊讶不已,看着曾楠,曾楠也在点头,差不了,一说价格一定时间段,爽爽快快付了钱,长毛直把俩人送出了楼门。   一直出了小区上了车,曾楠看着唐大头傻乐呵的样子,无奈地说了句:“哎,唐大头呀,也不知道是简凡把你教坏了,还是你把他教坏了。现在你们可一路货色了。”   “嘿嘿……我没他坏,这小子是蔫坏,不声不响想个馊招,能把你整得背过气去。这东西他要不说,我都不知道有这东西……呵呵,还是公安厉害,什么犯罪份子他都知道。”唐大头拨着电话,看样是和那个坏兄弟通话了,喂喂嗯嗯了半天一收手机,不知道在想什么,想得眉开眼笑。   “又有新指示了?”   “啊,去找刘方晖、刘副总。”   “找他好像没什么用吧?他又当不了家。”   “没指望他当家,传个话就行。别整得背过气去了,他都不知道谁在整他,那才叫冤呢。”   唐大头非常笃定地说道,一副胸有成竹的大家派头,但凡要债,先把欠债的逼到死胡同,逼得他受不了就接近妥协,这么着步步相逼,估计离那天,也不会太远了…… 第四卷 四面皆楚歌 第29章 环视皆是祸   要和今天的电话骚扰比起来,下午的事却让年总更有点心烦意乱了……   环城路砸抢通信车的调查结果不管是让诚通还是让四方都有点意外,四方指望通过分局的调查挟住肇事的人,即便是要不回赔偿,起码也能通过公安的震慑让肇事者有所收敛。而诚通在出事以后有了新的说辞,是因为四方通信车故意挑衅才导致本公司的员工出于义愤进而扣留了四方的仪器设备。   是扣留,而不是盗抢。这里面的性质可就差远了。双方各执一词的时候,就是势力的较量了,砸抢通信车的罪名谁也不敢担,诚通虽然规模没有四方大,可来头一点也不比四方小,背后的网通以及分家以后的实业可不是个小单位,全市百分之八十的固定电话、百分之九十的数据业务都来自这个原邮电局分离出来的大单位,公司制已久,但保留了行政单位那种固有的模式,那就是,关系和权衡大于一切。诚通撬动了实业、实业联系着主业、市网通的斡旋下,随后就搬动了通信管理局、市政府办公厅以及市公安局一干领导,在通信管理局开了一个碰头会,作为一个非正式的协调会议。   四方被邀请参会了,这类和上级打交道的事年荣贵经常干,本以为是通信管理局和网通有什么新项目发布通个气,不过一到场却发现有点被愚弄了,老竞争对手诚通的总经理在,再加上市公安局和通信管理局的一干领导,差不多就知道要干什么了。   会上市公安局来了一位副局长,大致公布的调查结果显示,四方确有工作人员开车撞到了诚通同一地点的施工车辆,这才引发了后面的砸车和抢仪器设备的事件,该证词已经证实。诚通公司表明了态度,损失一定要赔偿,人员一定要教育,不过对于追究不追究刑事责任就值得商榷了,毕竟是两方施工人员冲突,四方的有错在先。言外之意,要各打五十大板。   这其中有个明显的错误,根据四方受伤施工人员提供的嫌疑人体貌特征,和后面抓获了诚通施工人员根本无法对照;同时也无法确认究竟是谁开车撞诚通的施工皮卡车。更无法确认是出于故意还是出于无意,能够确认的就是诚通的施工人员砸抢了通信车,这一点有仪器设备在,已经供认不讳。   有这一点就足够了,公安局那位的态度是基本事实清楚,如果真要细查,这施工队里也是大量使用外地用工,流动性较强,有小偷小摸小打小闹的案底本身就不少,真要把时间和精力花费在这个上面,值不值得还是另一说,言语里暗示着,涉及到国有企业,真要是查实喽,不管是诚通和四方,对于全市的通信建设都是一大损失。这意思呢,参会的都听明白了,是要避开这个话题,因为一件打人而且打得并不算太重的事投入大量警力,实在有所不值,说出去两家企业闹事,实在是有碍观瞻。   通信管理局这位局长,这些年已经协调惯了互联互通里各大运营商的吵吵闹闹,心平气和地先数了一番网通公司对全市经济建设的贡献,又说了一番四方公司在通信基础设施建设中的突出表现,然后这话锋一转就有的说了,基建和运营是一荣俱荣、一毁俱毁的关系,双方要求同存异、放眼大局。市政府办公厅的来了一位主任,来来回回反正就是一句话,稳定大局压倒一切,又好又快发展是第一要务,这个大环境下,像这种砸抢通信车严重破坏国企形象的事,是绝对不允许发生的……言外之意,这种事肯定没有发生过,即便是发生过了,肯定也是误会。   对,误会,肯定是误会。年荣贵老总代表四方表态,感谢各位领导的关怀,感谢市公安局的大力支持和侦破,当然更愿意和诚通保持一如既往的合作。   这个态表的有点无奈,而这个场合本来就是说违心话、办违心事的场合,通信管理局直属管理,经营资质和所有的施工项目要经这里审批、网通有全市最大的光电缆网络,一直就是四方的一个大客户、市公安局更不用说,那里都管得着你,几个单位联合在一起,明显有袒护诚通的倾向,毕竟是国企,本来就经营不善生意不佳,再和砸车抢仪器的事沾上,那以后生意还怎么做?这一次妥协没有做太多的考虑,双方根本不在一个竞争平台上,没有可比性。   接近下班的时间开会,会很短,不到半个小时就结束了,年荣贵婉拒了市网通老总的晚饭邀请,一干领导虽有争端,可都是笑容可掬的告别着,刘副总先行一步,喊着司机,扶着车门,迎走了自己的上司。   上车脸就沉下来了,明显地感觉到年总的神情不悦之色很浓,刘方晖一直未敢开口,从一个卖电缆挂勾的小公司发展到今天,这位领导的城府却是自己不能比拟的,事实上四方早乱成一锅粥了,固定电话和手机一直占线直到下午的时候进来的电话才渐渐少了,连续这么多天发生了这么多事,年总像是根本不知情一般在会上还谈笑风声,刘方晖觉得自己是无论如何也办不到的。   出了通信管理局,坐在副驾上的年总突然幽幽地叹了口气,几近无奈地说了句:“方晖,这得步步小心呀,看到没有,一不小心,就有人给咱们下了套了……一定是有人故意在给咱们使绊子,大王庄糊里糊涂就抓了咱们十几个工人,环城路上又糊里糊涂被打了十几个人,还指望公安局能查出点什么来,敢情一查把上头都惊动了,咱们不会是得罪那号大人物了吧?”   刘方晖在五十出头的年总嘴里一直就是小刘的角色,看着年总黑中带灰的头发,已经不如当年那般意气风发了,人越老越圆滑,经历的人情世故多了就更圆滑了,从刚才的会上刘方晖就能感觉得到有时候当领导也不容易,明明心里光火,可嘴上还得客客气气,这份涵养功夫可不是一天两天修炼得出来的。斟酌了半天语句,刘方晖小心翼翼地说道:“年总,这些年咱们该上的香都没落下,除了咱们同行,要说得罪,好像就只有一个了。”   “你是说,那个唐……唐什么来着?”   “唐授渔。”刘方晖小心翼翼地说道:“是个小有名气的流氓,放高利贷年头不少了。别的事不敢说,今天这烂事,除了他没人干得出来。”   在此之前刘方晖已经向年总汇报过这事了,不过都忽略不计了,甚至于年荣贵根本没有记得清这个名字,现在再一提起来,有点上心了,不动声色地问了句:“这个人有什么更深的背景么?”   “咂,这个不好说,此人和威盛房地产、盛唐夜总会都多有瓜葛,详细情况不太清楚,咱们这个行业比较封闭,一般社会上这乱七八糟的人和单位都很少打交道。”刘方晖道。   “李威嘛,在省城房地产行业里有个小财神爷称号,拆借资金是一把好手,这我倒是有所耳闻,没打过交道,就光这个还不足为凭吧!?”年荣贵狐疑地道。   “年总,今天这事……公司现在可有点乱套啊,咱们公司办公电话和中层的手机都挂上了,没想到他们办事这么下作,要不,我知会一下治安队的?”刘方晖问了句。   “糊涂……都现在了你还没看明白呀?如果这些事都是他干的,那么这个流氓不简单,这么个搅事的办法绕开了公安也绕过了咱们视线,治安队能怎么办?电话骚扰能有多大罪,别说不一定犯得着抓,就抓了也得放,出门他得继续干,何况还抓不着正主,咱们还得倒贴好几万办案经费……咱们小看这个流氓了,看来有高人在背后支招。”   年荣贵手扶着下颌,缓缓地说着,事情越来越明朗化了,但越来越明朗的时候,也是越来越无计可施的时候,想了许久才安排着:“这样吧,你跟这个姓唐的接触一下,探探他的口风,试试他的底线,毕竟三年前的债务了,给点能打发走就打发走,阎王好斗,小鬼难缠,要这么胡搞下去,我这个门面都得被他拆了……”   这话里,多少有点无奈,就像向来自国企和管理局单位的妥协一样,有点无奈,但其中也透着怀疑,像今天的流氓手法不用说肯定是流氓人干的,可前几日呢,砸抢通信车、割光缆还有破坏自来水管道嫁祸的事,又让年荣贵觉得过于专业,又好像不是流氓能干出来的事。要说害怕,那才是真正让自己感到害怕的事。一直觉得有人在向自己示威,但这个人,却又不太像唐大头的水平能办出来的事。   刘方晖问道:“年总,那咱们的底线给他支付多少?”   “这些账如果在厂家的话,早成了呆死坏账了。五十万起步,不超过一百万,如果同意的话,让区法院从中调解,签个民事裁定书,永无后账。”年总安排道。   “那好……我去办……”刘方晖一听,感觉到松了一口气,随口问了句:“要是他不同意呢。”   “那就应该是他没错了……不过那样的话可就坏事喽,我们一直被他牵着鼻子走……”   年荣贵长叹了一口气,压抑不住地有点心烦,不过并没有安排接下来的事该如何处置。或许,在没有知悉对方的底牌的情况下,连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   “什么?给一百万?”   唐大头傻眼了,这个消息来的有点惊讶,回头看看同来的菲菲。   俩个人此时置身于刘副总家里,恒昌小区的一幢住房,高档小区,两层上下连体,本来找刘方晖没找着,守在小区口等着,敢情撞上了,刘方晖直接把唐大头随同这位女人请进了家里,唐大头的公司里就俩人,一个是自己任经理,一个是菲菲,相好、财务总监、秘书多职兼于一身,公司的门脸在置业大厦租了两间办公室,一般外出办事呢,胳膊下夹个公文包里头一堆公章,基本就全乎了。   刘方晖进门寒暄了几句,话题就引到了这堆陈年旧债上,没有过多的讨价还价,直接亮了底。不过这个倒把唐大头说愣了。一百万多多少少有点动心,只是少了点好像。俩人只是微微一愣,老唐贼眼骨碌一转,小话来了:“刘副总,您看您这人,我不是来要钱的,不就三二百万么,还能吓唬住谁似的,不要了,你们欠着吧……什么时候有钱,什么时候给,我没逼您呀?”   菲菲也唱着红脸笑着帮腔道:“刘总,我们唐经理很豪爽的,说一是一、说二是二,那怕您不还钱都成,就是不能打折扣,我随身带着合同,要不您看一看,标的323万、三年零两个月的利息加上违约金,一共387万,还没算我们误工费和因此造成了其他损失……这个合情合理合法了,咱们是按合同办事……”   要债的时候菲菲经常和唐大头一唱一合,这么着是拐弯抹角地表明总额了,刘方晖面露难色,这已经是自己当不了家的范围了,唐大头收债时日已是不短了,看着这事有转机,故意斥着菲菲道:“说什么呢,说什么呢?就不该带你这小娘们来,就知道要钱,刘总还在乎那么点小钱,说出来也不嫌人家寒碜。是不是刘副总啊,光你这房子,都不止二百万。”   “唐经理,要是一百万不行,再多我就当不了家了。”刘方晖面露难色地说道。   “没让你当家呀?知道你当不了家,没看我都没有朝你要过钱吗?”   “那你有何贵干?还守在我门口?”   “噢,是这样,我听说你们单位是7ⅹ24小时服务是吧?”   “对呀,怎么了?”刘方晖吓了一跳,不知道这人又有什么小动作。   “倒没什么。”唐大头几分神秘,几分鬼祟地说道:“现在这年代呀,好像说什么知识爆炸、科技爆炸,好像说咱们身处一个什么都爆炸的年代,对不?”   “什么……什么?您什么意思?”刘方晖蒙了。   “嘿嘿……”唐大头傻笑着:“我来通知你一下,一不小心谁的手机这高科技玩意爆炸了不知道会怎么样?刘副总,比如您的?”   “我的……可能么?”   刘方晖莫名其妙,看着唐大头不怀好意的眼光,下意识地掏着手机,一天的骚扰电话,不认识的号码一律摁掉,拉进黑名单,要说也没有造成更大的麻烦,就是心里有点堵。   “嘻嘻哈哈……没听说过人肉炸弹吗?手机没准也能成炸弹。”唐大头嘻嘻哈哈笑着。   一看唐大头这样,刘方晖却是有点怒意了,被捉弄了,捉弄自己的居然还上门来笑话来了,这口气却是让人难以下咽了,只听得这位刘副总不太客气地说道:“唐经理,您有点小瞧四方了,我们就是专业的通信施工单位,换个电话架个线不是个大难事吧?我不否认这个骚扰办法很高明,可你能天天这么高明下去,那小广告一天两天有用,我还不信你能天天发,那样的话都不用我找你,公安都查得出你来,你是要逼着我们报案吧?你就登个广告有什么用,打过一次拉进黑名单,这骚扰还能进行下去么?我郑重地说一句啊,如果明天还有同样的事,我一定会报案,把你今天说的话捅出去。”   唐大头听着,像是迷茫不解一般,听了半晌,傻模愣眼问了句:“哎,你说了半天,我怎么没听懂呀?谁骚扰你了,还是你骚扰谁了?我说什么啦?”   说是这样说,不唐大头暗自庆幸地心里暗道了句,妈的,亏得我还有后招,敢情这一下还压不住你。   而刘方晖却被这装傻充愣气着了,气咻咻地叹了口气,摆着手说道:“二位请便啊,看来咱们没有什么可谈的了。”   “菲儿,走……我们也没想来蹭饭呀,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唐大头几分不以为然地起身了,夹着公文包的菲菲跟在身边,看着跌坐在沙发里明显不敢和自己叫骂的刘方晖,唐大头这业务水平发挥不出来,实在觉得无趣得紧,几分揶揄的口气说着:“刘副总,记得我跟你说过我要拿走你一部分业务吗?很大一部分,您忘了?”   刘方晖一怔,一惊,看着唐大头,只见得这货颇有几分成竹在胸的样子说道:“我们已经很客气了啊,是你们实在不知趣啊……今天来也是把你当朋友,否则的话,我不闻不问不通知你,你们所有人的电话糊里糊涂打不进来也打不出去,万一那儿的通信光缆再一中断,抢修来上几次不及时,那你们四方的生意,还用我拿呀?自己都跑了……你说是不是呀?”   “你……你威胁我!?”刘方晖一下在意了,腰坐直了,两眼瞪着,吓了一跳,现在才省得,能说到这些联系来,八成几件事就是出自这人之手,而他所说的如果都成了事实,那就不是业务开展不开展的问题了。   “那你去告我呀?你不是和治安队闫队长不错嘛……”唐大头咧着嘴,几分不屑地嗤了句,话音几乎是从鼻子里哼出来的,跟着又是不客气地损着:“哦哟,我怎么没发现,你一副总这一点法制意识都没有,智商还这么低,猜测胡诌事也听成威胁,你要这么当真,我说一句你老婆给你戴绿帽了,你是不是还要气得跳楼涅?……走,菲菲,懒得跟他说了。”   唐大头嘴里缠杂不清地比喻着,刘方晖被重重噎了几句,半晌反应不上来,现在开始后悔自己引狼入室了。俩人一前一后,大大方方地迈出门,那小菲菲翘着鼻儿做了个鬼脸,伸了个手势,嗲声嗲气怪怪地说了句:“刘副总,整八点,记住喽……”   门砰地碰上了,刘方晖被重重的拍门声音吓了一跳,跟着紧张地拿着手机一看时间,已经七时五十分了,不知道这说得整八点是什么意思?难道,难道真是还要在电话上做手脚?难道能同时把公司里所有人的电话上做手脚?想了良久一直想不出会出现怎么样的情况,一天的骚扰到了此时已经渐渐稀了,难道还会有第二波的骚扰……可笑呀,可笑,刘方晖突然觉得自己很可悲,干了一辈子通信,到最后却被骚扰电话搅得心神不宁。   正想着,手机响了,一看一连串号码,不用说也知道是骚扰电话,使劲地一摁,狠狠地一摁,嘴里暗骂着,看你有耐心还是我有耐心,还较上劲,一摁一摁再一摁,当足足摁了十几个电话的时候,这么短的间隔时间让刘方晖诧异了,再一看号码突然明白了,刚要出门家里的固定电话响了,一看来电显示,顿时更慌了……这是用网络自动拨号或者那一种软件拨号,人的耐心可比不过程序。如果真把公司所有的电话都挂到目标号码上,那么只有一个结果,等于是把所有的可联系方式都堵上了,万一这个时候有了什么通信中断阻断而无法进行抢修,四方的责任可就大了。   一下子明白了唐大头的用意,什么都顾不上了,提着已经无法拨号的手机,刘方晖披着衣服夺门而出,握在手里的手机还真像爆炸一般,嗡嗡地震个不停,奔到了楼下,驾着车出了小区,找了部公话赶紧地联系公司的抢修电话、网络部值班电话、线路值班电话,网络部主任、线路部主任最后直拨年总的电话……所有的电话都一个结果,忙音,忙音,忙音…… 第四卷 四面皆楚歌 第30章 是非谁能说   或许让身处此事其中的人想像不出,一个普通的电话骚扰能演绎出这么多种的方式来,不过这一次,隐隐地知道了唐大头的意图,刘方晖可不敢小觑了,万一在这个时候公司承揽的抢修那一处中断而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抢修来,那可就滑天下之大稽了。   没有想很多,只顾得上这个燃眉之急了,刘方晖驾车疾驰在太原的大街上,几个知道住所的部下挨个通知,再发动其他人通知认识的人,从各个小区进进出出,用的是最原始的方式,口头转述。半个小时后网络、线路、抢修以及几个相关的中层都被通知到了公司,草草地一说紧急情况,线路组敷设了两条专线,把平时几乎不用的后勤保障电话拉到了应急报修的位置、几个重要岗位的人员刘方晖又通知紧急更换联系方式,确保突发情况下能找得到人。内部处理完了,又紧急和业主以及各运营商的值班电话联系,更改了应急抢修专线。   当这一切安排妥当的时候,年总的车又一次被惊动了,刚刚回家便重来公司。刘方晖也觉得自己反应不错,可以长舒一口气了,不过让他有点郁闷的是,这一切准备完毕之后,骚扰的电话跟着嘎然而止,就像考验四方的应急反应速度一般,抢修值班几部电话瞬间停了,恢复正常了,在场的各人一开手机,也正常了,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忙得火急火燎,满头大汗的一干人有点哭笑不得了,刘方晖此时再不敢小看那个说话出口成脏、走路一摇三晃的唐流氓了,紧张地和被惊到公司来的年总磋商上了,一番商议的结果,年总开始找圈内认识房地产行业的人,试图和李威联系上将此事说和说和。还是刘副总出面邀唐授渔经理,价码呢,可以再加……   双方天平,在一点一点倾斜。   ◇◇◇◇   “什么什么?请我吃饭……我那有时间?我这一分钟大几十万,那有时间跟你们磨那嘴皮子……不吃。谈什么?那有什么可谈的,白纸黑字合同在那儿呢,那不比嘴说管用呀!?你看你看……你们这么大个四方,怎么跟个小娘们似的,不就三二百万么?要是美元欧元还值得扯一会,这么俩小钱你可好意思扯来扯去,算了,我也没朝你们要啊,我都不急,你急什么呀?……就这样,挂了啊,没大事别来烦我。”   吧唧,唐大头电话挂了,电话的那一头刘方晖不相信地看着手机,有道是欠债的是爷,今天邪了,欠债的当孙子恬着脸,人家都不理会了。听这口气,好像比拥资亿万的年总还要牛逼几分。   电话的这边,唐大头得意洋洋的把手机塞进口袋,看着对面坐着的人笑,正是简凡,俩个人此时正身处明珠大酒店的三楼包厢里,品尝着据说是正宗的阳澄湖大闸蟹,这段时间唐大头也发现简凡个性了,你要请他,他不一定来,但你要说那里有稀罕吃货,一定能请得动人。   馋不馋女人唐大头说不准,不过小孩馋嘴是肯定的。电话来时,饭局已经接近了尾声,俩人吃着的时候唐大头还偶而试了试几个要阻拦的电话,结果非常满意,忙音,根本打不进去,一想起四方现在又是鸡飞狗跳,自然让吃过瘪的唐大头觉得畅快无比。看着简凡惬意地享受似地品着白酒,唐大头有点不太同意地问:“哎,简凡,我就不明白了,干嘛一个小时就停了,就这样子搞他三天,让他干啥他干啥,他换了手机、换了电话,咱们继续操他,三天过来他就受不了了。”   “呵呵……”简凡笑着放下杯子,二指一迸说着:“核讹诈比核爆炸更厉害懂不?”   唐大头一愣,简凡知道这货听不懂,手指做了个手势解释道:“两种方式,第一种,我直接开枪爆了你;第二种,我拿枪顶着你的脑门,随时准备扣板机。哪一种更让你害怕?”   “废话不是,当然第二种了,死逑了谁还知道害怕。”唐大头想当然地说道。   “对了嘛,他现在知道你有这个能力,等于是有枪顶上脑门了,晚上睡觉都安生不了。可你真要整出大事了,惹急火了,一咬牙真跟你飙上了,那可就难办了……在没有失去既得利益的时候,他都是试图保持现状,这是人之常情。快了……走。”简凡笑着抽了纸巾抹抹手,俩个桌前扔了一堆蟹壳,一瓶五十三度老白汾业已见底,看样今天吃得确实不错。   俩人起身着,服务员领着下楼,并肩走着的唐大头悄声问着:“哎,简凡,明儿咱们咋办,刚才光顾着吃了,还没告诉我呢?还这样呀?不过这样也不错哦。”   “笨蛋,你弱智呀,这跟吃饭样,一桌上能上俩样相同的菜么?那还有什么意思,今天一过人家就有防备了。”简凡笑着唆导道。   “那咋办?要不跟他们谈谈?我看回本没问题了。”唐大头道。   “你更弱智,这和做生意一样,卖方市场和买方市场的区别,现在话语权在你的手里,谈什么谈?唐大头,真不知道你这些年咋混得,连这形势也看不清楚。”简凡浅笑着损着唐大头。唐大头再笨也能觉得出来形势越向有利于自己的方向发展,听得这话并不介意,反而呵呵地笑着,现在对这个小警察可是几近个人崇拜了。   下了楼,吧台的服务生叫住了俩人,吃了饭敢情还有优惠券送,唐大头随意地调笑了服务员两句,简凡先行一步等在门口,不料有人在背后叫了一声:“简凡!?”   一回头,一下愣了,喉咙里的嗝应差一点喷出来,眼前伫立着一位一米八大个子,脸上的看得星星点点痘痘,可不是最嗝应的市局的吴镝是谁。只见得这人笔挺的西装裤、金狐狸的T恤、三七分的发型裎亮,脱了警服依然是有几分虎虎生威。简凡一怔,笑着应对了句:“吴科长呀!?吃饭呀?”   “呵呵,等人……专案组没撤你就先撤了,听说你病了?”   “对,重感冒,休息了几天。”   “郭老有几次还念叨你呢,什么时候有时间来市局坐坐。”   “哎,好好。”   吴镝看样今天的心情不错,言语里颇有关心下属的意思,简凡却是巴不得结束这种谈话,正说着唐大头一摇三晃出来了,愣生生一看,比简凡还客气还高兴,嘴里喊着,哟哟,谁呀?那的哥们,简凡,给介绍介绍,看这多不巧,要不咱们仨再回喝两盅去。   看着一脸不善、一嘴酒气,浑身痞气的唐大头,微微有点皱眉的吴镝还未开口,简凡早一把拖住唐大头挟到了胳膊下,笑着对吴镝说着:“吴科长,别理他,喝多了……您忙,我先告辞了啊……回见……”   一转身却把唐大头的嘴捂着,走了几步小声叱着:“别说话,我们领导。”   又走了几步唐大头终于挣脱了,擦擦嘴不乐意地说着:“你们领导怎么啦?怕见人呀。看那傻不拉叽杵那儿,跟傻柱差不多,切……”   “哟……”简凡嘿嘿笑着回应道:“严重同意你的看法啊,我也觉得是,就跟傻柱样,走走……”   又找到共同点了,俩人嘿嘿地笑着,刚到了车前开着车门,转身过来的简凡突见得辆出租车停到了酒店门口,车上款款下来一个人,一个女人,让简凡霎时一看傻眼了。又是一个意外,虽然换下了警服,还是一眼认出来是杨红杏,头发随意的挽在脑后,挎着红色的坤包,红色的连衣裙款款地走向门厅,和吴镝并肩着进了明珠酒店。   惊鸿一现,让简凡顿时看傻眼了,敢情……敢情,那天在铁路二院没看错?俩人还真在处对象,还没想明白,唐大头凑过来,顺着简凡的目光发现了那个女人,评价脱口而出:“看妞呐,没准是个小姐啊。”。   “扯淡,你女朋友才是小姐,你管人家是什么?”简凡拍门上车,骂了一句。   “哇,你怎么知道,我马子菲菲,可是当年盛唐的头牌啊。”唐大头拽色地说道。   简凡一愣,细细一看唐大头,很正经的说这事,像是在叙述老子当年勇一般虎气,看得这表情,连气都没得生了。   ◇◇◇◇   一次偶然的邂逅,对于杨红杏并不知道暗处的目光在看到她的时候有多少复杂。   和吴镝相随着,上了二层的包厢,吴镝代替了服务员的工作,殷勤地倒水、递盘碟、擦筷了,而杨红杏却是对一切坦然而受之,没有谢意,反而有点扭捏像在耍小脾气一般。   看着吴镝殷勤的样子,这个样子不止一次发生在自己眼前了,不过每一次都不让杨红杏觉得有什么兴喜,就连这一次的约会也是双方的父母安排的。作为官宦之家的子女,在这一方面,却连普通人也不如,家里的干涉要比普通人更多,很多时候父母愿意按照自己的意思为子女选择一个对事业、对将来更有帮助的伴侣。   吴镝笑着,看着俩人间还是像以前一样没有太多可说的,找着话题说了句:“红杏,我刚才还见到你们单位人了。”   “谁呀?”杨红杏不冷不热问了句。   “6.24专案组当时你们队来的,简凡。”吴镝说了句。杨红杏一听,刚端手里的杯子差点拿捏不稳,吓了一跳,悄悄地看看吴镝,好像就是随意说的一句,这才暗暗放下心来了,也装着随意问道:“是吗?他一个人?”   “噢,不是,俩个人。”吴镝道。   “和他女朋友来的吧?”杨红杏在诱供了,心里酸酸的。   “不是呀!?男的,好像喝多了,大脑袋,留两撇小胡子,是你们队的么?”吴镝道了句。   “不知道。”杨红杏的声音又沉下来了,没感觉了,敢情是放心了。   这一个话题又冷了,等待上菜的当会,吴镝看着杨红杏,小心翼翼地问道:“红杏,我觉得我们应该好好谈谈,以前没有捅破这层关系,你还把我当朋友,现在我们双方父母都同意这事了,为什么反而比以前都不如了?有必要非要这样拒人以千里之外吗?”   “拜托,吴科长,这都什么年代了,还要父母之命,媒妁之约不成。我对你实在没感觉,你让我怎么和你谈?”杨红杏苦着脸,怎么也料不到花前月下的事,会在这种场合和这种人之间发生。   “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嘛,咱们认识有好几年了吧?”吴镝套着近乎。   “是啊,是好几年了,好几年都没进展,您不觉得没希望呀?”   “不觉得呀,只要努力就有希望。”吴镝不急不恼,对待女士颇有谦谦君子的风度,笑吟吟让着座位让服务员放菜,补了句:“两个人的相处是需要耐心和宽容的,这样吧,你不喜欢我什么地方,说出来,我改正还不行么?”   杨红杏一愣,抬眼一看吴镝正色无比,敢情是非常认真,心思一转,不客气地接了句:“吴科长,您别麻烦改了,你说你吧,你喜欢我什么地方,我改总行了吧?”   吴镝这次被茶水猛噎了一下,怔怔地看着杨红杏,杨红杏也不示弱,抿着嘴,像在示威一般,静默了半晌,吴镝才让步似地说着:“都别改了,随缘吧,就当朋友间吃顿饭啊。”   “我也没把你当别人呀?”杨红杏给了个卫生眼,倒先自不客气地吃上了。   又是一顿不欢之宴。   ◇◇◇◇   唐大头驾着那辆破面包车直把简凡送到了五一路胡同口,停下车来的时候,看着简凡还在若有所思想什么,拉着手刹随意地问了句:“简凡,怎么了?”   “没怎么。”简凡道。   “哟,这么深沉。”唐大头乐呵了,逗着说道:“男人一深沉、肯定想女人;女人一深沉,肯定想发春。哈哈……哥哥我就是从你这年龄过来的,这年纪枪硬劲足火力旺,别委屈了自己,女人嘛,就那么回事,你太把她当回事了,她就不把你当回事,其实说穿了有什么呀?没意思,我现在有时候宁愿自己个打飞机都懒得去找女人,感觉基本相同。”   简凡听着却是呵呵笑上了,这个过来的说话倒是颇有见地。笑着唐大头又邀上了:“哎,说什么呢,明儿晚上咱们去海德休闲山庄咋样?那儿的荷叶鸭、葱包鱼不错,听说是空运的鲈鱼……”   “去过,一般化。”简凡支着身子坐正了,摇摇头:“刚开业还可以,后来就做假了,一炒出名气来就都不地道了……不去了,上班。”   “那倒是……那明天?”唐大头应了声,说起吃来,更比不过这个小警察。   “就那样吧,不过你刚才一说起男女这乱七八糟的事了,我倒有个更好的想法,这样……”简凡说着,声音压低了,几近不闻,几乎是凑在唐大头的耳朵上说的。说了半晌,唐大头先是吃吃、后是呵呵、最后是哈哈大笑上了。   “怎么样,好玩吧?”简凡坏笑着。   “好……绝对好玩。哈哈……”唐大头哈哈笑着,简凡却是哄地一开车门准备走了,唐大头喊了句:“喂喂……简凡,等等,我有句话问你呢?”   “说呗。”   “小事,我心里就一直纳闷着啊,这主意你咋想的?条条都还挺管用。”   “呵呵……太简单了,全国的案例我差不多看过几千件了,我只不过把其中的暴力因素剔除了一部分而已,这些主意无伤大雅,也不会被严厉打击,不过你得有耐心,有时候软刀子连枪炮还好使。”   “高!高!……你这么帮我,不怕有后患呀?”   “做一件事都要有一定的目的性,我当警察的目的是什么我也不知道,不过如果万一有一天我脱了警服了,我可不想光着屁股走,总得留点什么吧?比如,房子,存款……人不都自私的么?偶而为自己打算一回,不至于遭天谴吧?你这么坏都没有被雷劈,我怕什么?”   简凡笑着说着,拍门而去。背后的唐大头哈哈大笑了,笑着喊了句:“没事,有雷劈你,我挡着……”   再回头的时候,车声已杳。简凡有点可笑、心里有点微微触动,步履缓缓地顺着胡同,孤寂地走在暗暗地胡同里,夜色阑珊,灰蒙蒙的天空只见得微弱的星星点点,酷热的白天之后,又感觉到了有点冷意和冷清袭来,一大队大门上唯余了一盏路灯,院子里黑洞洞地一片。刚刚进门,电话在兜里震动着,掏出来,一看,是杨红杏的号码,刚要摁接听的简凡手顿下了,想了想,又放回了兜里,任凭那电话响着,再没有去接…… 第四卷 四面皆楚歌 第31章 痴男何其多   新的一天来临的时候,四方在外人眼里看着依然是平静如初,年总通过自己的社会关系,终于和房地产业中的一位老总搭上了线,而且对方允诺引见李威。粗粗地一了解让年荣贵有点暗暗心惊,这个白手起家的威盛要说起来不比自己差,前一阵子风传仁通房地产老总倒台、威盛四家联营吞并莲花小区的事就出自此人之手,这下子让年荣贵有点冷汗泠泠了。下意识地把这个小财神之称的李威当成了幕后的策划人,果如其然的话,那么自己就即使出了这三百万结交这么一位也不亏。从年总这个层次上,准备以通行的方式解决此事,即便是妥协呢,连人情带交情都赚回来,但凡行事留得三分情面,日后也好见面不是?   至于唐授渔嘛,就不好说了,双方的尊卑身份差别太过明显,如果真要和这个随时可能破口大骂的流氓坐到一起谈判,对于年总的身份来说,当然是有失体统了。   只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而且唐大头也不知道真正其中的关窍和变化,徐而图之的办法对于不按常理出牌的唐大头而言,根本不起什么作用,何况,背后还有一个憋坏水的简凡呢!?   这不,又来了,应了唐大头的性格,没完没了……   那辆破面包又开到四方大院了,保安对这伙家伙已经有点麻木了,刘副总前一天千叮万嘱,千万别再和这帮流氓冲突,阻拦都没有就开进了四方大院,估计是事情有所眉目之前,四方准备冷处理了。   “傻柱,上,该你了,美女一大把,看你会不会抓……”   车厢里四个混球嘿嘿笑着,孙二勇和车骡子唆导着,推拉门嚓地一拉,下来了一位大高个,保安一看,不知道那里冒出这么个货色来,不过比较放心,起码不像来寻衅滋事的。   只见得这位帅哥身高足有一米九,雪白的一身西装、油光裎亮的皮鞋,头发梳得顺顺的贴在头上,手里却持着一束火红的玫瑰花,远远望去,绝对是高大威猛兼彬彬有礼型的帅哥形象,不过如果你细看就有问题了,两眼呆滞无神、大嘴唇耷拉着偶而吸溜下口水,纯粹一半痴呆的形象。   傻柱今儿打扮成这样要干嘛?片刻便见分晓,目标霎时就来,傻柱的眼里微微亮了一下。   目标在车上刚刚下车,白色的捷达,下来位穿着丝裙背着挎包的女人,蜷蜷的长发披在肩上,标准的公司白领形象,傻柱像猎狗见到了猎物一般,蹭地窜了出去,直奔向刚下车的女人,那女人掩嘴惊呼,刚要喊救命,却不料变生肘腋,傻柱奔上前来扑通一下子单腿跪倒,款款献上了一束红玫瑰,跟着又是晴天劈雳地一句:“娜娜,嫁给我吧!”   啊!?几个保安还当是有事来了,得,一看傻眼了、一看懵了,再一看大院里跪地求爱这倒是四方里第一遭,几个保安乐了,嘿嘿笑着看笑话,那是公司财务部的主管,据说和刘副总关系暧昧,敢情外面还有个猛男追乎?   那女人更懵了,这年头当众跪地求爱的人可不多了,感动之余有点遗憾不是自己,没有接玫瑰也没有应声,掩嘴笑着说了句:“你认错人了,我不叫娜娜。”   说完了侧身就走,人多眼杂怕人笑话,不料傻柱一骨碌起来,追问着:“那你叫啥?”   “我叫韩莉……您真认错人了。”   哦!?傻柱恍然大悟,快跑两步,又是扑通单腿一跪,直愣愣地献花上来了,声音放大了几倍:“莉莉,嫁给我吧,我等的你好苦啊!”   聪明人被傻人套住了。面包车里知道情况的,嘿嘿笑得肚子疼;公司进进出出不知道情况的,也笑得肚子疼,几个保安此时一听叫“莉莉”,得,这没错,没准真是人家相好,乐得作壁上观了。   “神经病。”那女人忿忿翻着杏眼骂了一句,转身要走。   不料傻柱直接鞠身抱着玉腿哭天呛地喊上了:“莉莉,我等你这么多年,你怎么能扔下我不管呀?……你答应跟我结婚生孩子,你说话不能不算数呀?……为什么要欺骗我的感情呐,你知道我每天晚上想你想得多苦呀?你不在的时候,你知道我怎么过得,我天天打飞机……你可怜可怜我吧……”   初时听得倒让人心生怜悯,一个大男人痴情到如此地步也着实可怜,不过再听就有点忍俊不禁了,公司里的同行捂着嘴笑着没人上前劝阻,保安原本对公司里这牛逼哄哄的女人就不待见,也乐得看笑话了,一听居然打飞机都出来,几个人背过脸,都嘿嘿吃吃地笑上了。   没人注意到奇景又形成了,沿着门厅向外围了一圈,整幢楼先到的员工都伸出脑袋来探着头看笑话,几十个人看着俩人表演指指点点。那女人挣不脱的时候,情急之下,狠扇了傻柱一耳光,跳腰大喊着:“保安、保安,快把这个神经病赶出去……保安、保安……”   声音嘎然而止,却是傻柱色心大动,挨了一耳光,就着香脸蛋啵了一下,高兴地大喊着,这是我老婆,大家多多照顾照顾……众人看得这傻样,都哈哈大笑不知所谓,那女人却是面红耳赤,直奔着上了车,驾着车倒出来,鸣着喇叭一溜烟跑了。   得,这人丢得,不上班了。   秩序又有点乱了,保安们多有同情这个猛男,上前劝阻着要把傻柱请出去,傻柱却是悻悻地捡起玫瑰花,拍拍尘土,不请自出地出了大门。都当着笑谈以为没事了,这年头婚外的乱恋乱爱多得很,谁能说得清呢。   刚安静了没几分钟,只见得那个求爱的,捧着玫瑰不知道从哪儿又冲到门口,又朝着公司里骑着电动车上班来的女员工,扑通一跪,故伎重演了:“娜娜、嫁给我吧!”   门口守着的保安吓了一跳,傻眼了。这才省得是来捣乱的。   再一看,又傻眼了,马路上来了二十几个捧着花阻拦来公司上班的女员工,敢情这是组团来马路求爱来了。想也没想赶紧地报警,这里离治安队不远,没过几分钟就听到了警报的声音,不过声音一响,持花的人哗哗拉拉一扔花,钻小胡同的、拦面的、进商店的,霎时跑了个无影无踪。只剩下一个傻柱还在大门口杵着,看来这家伙荤素不忌,老少不分,只要是女的,就守在这儿不让通过,非得听他一番表白不可,正上班时间,这么守了十几分钟,早把一干女员工吓得退避三舍了。警车一到、保安的胆壮了,几个人搂胳膊抱腿掀翻在地,劈里叭拉先揍上了。   傻柱被打,情急之下乱舞乱蹬,喊着:“谁打我……敢敢敢……敢动手打我,我外面兄弟好几百,信不信砍死你们……”   几个人摁住了傻柱拖了起来,有个保安示意:“人呢?”   傻柱一看,刚才还在呢,一眨眼一个人没有了,悻悻地骂道:“这么没义气,怎么都跑了……你们等着啊,我把他们叫回来。”   保安和治安队的那还再给他机会,推推搡搡,不理会傻柱的大喊大叫,直塞到了警车里,一路呼啸着带走了……   ◇◇◇◇   “看见没有……出警这么快,你想干坏事,还真没有机会……”   不远处一处老式居民楼顶,驾着望远镜看着的简凡说道,身边站的唐大头也驾着望远镜,两人从头到尾看到了全过程。今天简凡是专程请假来观战来了,说是观战,其实也生怕唐大头这干人干出太出格的事来不好收拾。像这么着胡搅一通么,倒也可以接受,顶多治安管理处罚。   “喂喂……二勇,你录下来了?行喽,你开回盛唐吧,等着我……”唐大头在打着电话,问完了回头才应简凡的话说道:“录下来了。”   “那就好,光留下打人那段,你就有借口了,马路求爱不犯法,可保安打人就违法喽,用这个去挟制保安们,不管上告还是找茬你想办法吧……”简凡说着,放下了望远镜。   唐大头笑着,深以为然,献计道:“简凡,我昨天沿着四方转了一圈,我也想到个好法子啊。他们公司那光电缆都在楼后顺下来进了管道,容易得很,那天晚上神不鬼不觉割逑了他,手机再封着,回头到那条路上割他们一条光缆,让年荣贵那老小子吃不了兜着走。”   “咂,你个傻B。”简凡回头瞪着眼几分轻蔑地骂了句,看着唐大头也瞪上眼了,简凡指着训斥道:“割光缆多大的罪你知道不?割一条节点上的,能让一个区域一天没有通信收入;判你三五年都是轻的;要是割了中继光缆、省际光缆,逮着判你十几年都不重,知道什么叫重大通信事故么?真要干到那份上,你离死就不远了。”   唐大头悻悻抹着嘴听傻了:“日他娘的,敢情砍光缆比砍人还厉害!?那不割光缆,光割他们公司的那缆线成不?”   “那也不行,人家就是玩技术的出身,应该是早有防备了。同样的办法用第二次就不灵了,你信不信,现在人家没准备用电路都做好了。真是……走。”简凡没好气地训道。   唐大头快步跟着:“咂,接下来咋办?”   “急什么呀?树倒猢狲散,先把猢狲赶散,就树不倒他也要倒……吓不住年荣贵,吓这些小职员总没问题吧,要是公司连这么点安全感都没有,谁还敢来上班呀?……这是逼着他解决问题。”简凡道。   “那下午还来?”唐大头问道。   “当然来。不但要来,要不间断地来……哎,傻柱不会说出什么来吧?”简凡有点不放心地问。   “他呀,没事,傻得都不知道跑,你教他说什么他只会说什么……没事,这小子从小就在派出所长大的,派出所都不待见留他。”   唐大头信心十足地说道,敢情连么号傻人能用上,也算是一大创举了,派出所再厉害,总不至于和傻柱较劲吧!?   ◇◇◇◇   杏花岭治安大队,半个小时后。   闫队长进到值班室了,治安队出警的,却是知道闫队和四方的关系不错,赶紧地汇报道:“闫队长,就是他……连自己叫啥都不知道,我们问了西街派出所,敢情这小子还是个名人,傻柱,大名王拴柱,就街头一混混,给人看门把门的主,这儿……这儿有点问题……”   治安员示意地指指自己的脑袋,那意思是,这家伙脑子进水了。   闫队长看着铐在椅子上的傻柱,两眼虽然呆滞,不过却是不怀好意地盯着治安队几个人,面相确实有点傻,进了治安队还大喊大叫,刚刚没人动手,这家伙就在地上懒驴打滚,边打滚还边喊着,警察打死人了,打死人了,惹得治安队都不那么安生了。本以为是个装傻充愣的主,不过一问之下,才知道是真傻。   “傻柱,知道我是谁吗?”闫队长突然笑了,笑得很和霭。   傻柱一愣,咬牙切齿地迸了两字:“雷子。”   一干治安队的,呵呵笑了,闫队长也笑着说道:“对,雷子。看样你对雷子没好感?”   “凭什么抓我啊?”傻柱大喊着:“马路求爱也犯法呀?那还有马路做爱的你们咋不抓呀?”   “哟,挺有见地的,谁抓你了,我们是问问情况而已嘛,给他解了……走吧。”闫队长突然摆手示意道,俩个手下不解地看看,不过还是给傻柱解开了铐子。一解铐子,傻柱这回可真傻了,傻愣愣地看着闫队长。闫队长却是笑着:“还不走呀?”   “什么?……那我可真走了啊。”傻柱吓了一跳,还以为又得被关上几天,这倒好事从天而降了。   “谁拦你呀?去吧,继续求爱去吧,这是你的自由,你爱求谁求谁。”闫队长挥挥手,傻柱试探走了几步,看看是不是有人在玩自己,一看没动静,霎时撒腿就跑,闫队长刚看窗口,这小子早窜出门外去了……   “传讯一下四方值班的保安啊,不能随便动用器械,特别是不能随便打人……啊,人家在没有实施犯罪的情况下,就不能认定为嫌疑人,一点法制观念都没有,正常人都不行,何况一个傻子……下个治安管理处罚通知单,小刘,给四方送去……真是,数他们事多……”   说话着人已经出了门,身后留着俩个治安员你瞪我我瞪你,俩人的心里一个观点,得,四方肯定把闫队长惹了,要给他们穿小鞋呢。   闫队长出了滞留室,和霭的脸色已经换作了不悦的表情,上了二楼,进了队长办,办公室正坐着一队队长秦高峰,看着秦队要起身,闫队长赶紧地让着:“坐坐,秦队,这次兄弟得好好谢谢你啊,要不是你,我还得蒙在鼓里呢。”   “呵呵……客气啥,那天请我撮一顿就成了。不过小闫,我可丑话说到前头啊,这事你可别跟旁人说,我也是偶然在总队办公室看到的,悄悄抽走了,你要把我卖了可就不够意思了啊。”秦高峰笑着说道,眼一瞥正是一封EMS快件,这份寄到治安总队的快件,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到了他的手上。   “这上面说的不是事实啊?这……这怎么可能?吃请吧正常那家单位没有?连这都不对了?还索贿,这简直是给人扣屎盆子嘛……四方这些人也忒不地道了吧!?不会是有人借四方的名捣乱吧?”闫队长把手里那封举报信甩得哗拉拉直响,话里气愤异常,这封举报信累述了吃拿卡要根本和事实对不上,倒不是没有这种事,但这信里所说一看就是编的,时间地点都有问题,偏偏都有问题吧,下面还落款是四方通信施工公司,加盖着大印,这就让人郁闷了。   “不管是确有其事也好,子虚乌有也好……你做好思想准备啊,上面对待这些事可是宁信其有、不信其无……没准会责成总队来调查调查,别让查出其他事来啊……再有呢,和四方不要走得太近,让人抓着把柄捅一下,咱们怎么算也划不来呀?真是得了多少好处也算?明明是个清水衙门嘛。”   秦高峰娓娓劝着,颇有长者之风,听得闫队长频频点头,这事可小觑不得,要真为这空穴来风的事出点茬子,那可冤大了……   ◇◇◇◇   “什么?傻柱放啦。”   从观测点下没多久,还没有出杏花岭区就接到了这个消息,吓了简凡一跳。   唐大头放下电话一点头:“是啊,这小子都奔回去了。”   “不对不对……”简凡眉头皱着,这次该着他懵了,使劲拍着脑门,不知道错在哪里。   “放了还不好,你还想让他住两天呀。”唐大头不以为然地道。   “不对,这里面有点问题。”简凡盯着唐大头,正色说道:“原来啊,那些乱七八糟的举报就是个试探,可能起到作用的机率微乎其微,即便是真有作用,我们内部查也不会有这么高效率,没有一周时间根本见不到效果,我只是想这封举报信转回到杏花岭大队,对其中两方离间一下就成,或者有人敲打敲打他也成……这就见到效果了,不可能呀?”   “咂,看你,想那多干嘛……快了不更好。”唐大头不以为然地说道。   “坏了……”简凡听不到唐大头说话,心里暗暗吃惊着,早晨请病假说要上医院就看得队长眼神怪怪的,现在觉得有点芒刺在背了,几天前队长就暗示过通信车砸抢的事,难不成?难不成他能把这些事联系起来?   再一细想,把平时的细节细细一捋,完全有可能,这么长时间简凡和秦队长都没有打过几次交道,这个队长至今在自己眼里、甚至于在一队所有人眼里还是保持着神秘,平时沉默寡言,即便是偶而开口也是怪声怪气,要是……   “坏了……要让我们队长知道就完了。这么大的败笔……”简凡心里像块大石头悬起来了,那些举报信要瞒过其他人的眼睛容易,可要瞒过队长的眼睛就不那么容易了,队长上认识支队总队的和市局的,向下又知道唐大头、李威这群人等,每天像幽灵一样出没,要是谁不小心露个细枝末节,队长十成十能猜到自己在干什么,遇上这种事,以自己对队长的了解,肯定是要护犊子,不过那样的话,万一有一天问到脸上可就难堪了,这家伙穿着警服干坏事,实在说不过去。   一念至此,简凡紧张了,即便是没有干多大的坏事,一想起队长那张黑脸就紧张无比,紧张地说道:“我得回去了啊,老唐,下面事你自己办啊……记住喽啊,千万别伤人,胡搞瞎搞怎么都行,当流氓成,千万别搞成犯罪份子啊,有什么新情况电话上通知我……再坚持一星期,四方憋死了也得还钱……”   顾不上解释了,拍门下车,拦了辆出租车赶紧地往队里赶。   ◇◇◇◇   策划人的退出并没有影响进程,下午上班时分,唐大头又把傻柱搬来了,傻模愣眼地杵在四方门口,沿着大门左右两行,零零碎碎都站着手持玫瑰花,准备随时上前骚扰的人,对于这干讨债的,捣乱就是上班,只不过这样干还真是第一次,个个眉开眼笑、兴高采烈,只不过下午还真没骚扰到几个人,原因在于,四方公司里的相互转告着,只要性别是女,都没来上班……   人数虽然不多,可影响不少,财务科、办公室、总经理助理办、秘书以及网络规划部门几个要职都缺席了,偏偏公司的接线员、文员、派车开油票的、报销支出单基本性别都是女,这一下子搅得对正常秩序还真影响不小,更大的影响是,下面那群保安在治安队吃了瘪,对这帮混混也是和声悦色,只怕再干一顿自己洗脱不干净,为那么点工资,还真不值。   天平向一边倾斜了。唐大头愈来愈占据到了主导的位置,正寻思着,怎么着把男的搞的也不敢来上班才行,那样的话,四方连个人都没了,还干个屁呀!?不过最头疼的是那一干施工队的爷们,要正面冲突生怕占不到便宜。   一直到了下午四时,情况才发生了变化,本来年荣贵和李威约到了晚饭时分几个老总叙叙,不过时间不等人了,亲自到威盛房地产公司,足足等了一个小时才见到了传说中的小财神,端得是气度不凡,几方差不多是同一重量级上的人物,相互恭维着。此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李威倒还没整明白,不过年总和刘副总的客气之至实在盛情难劝,言语中有一句话让李威暗暗心惊,居然是让昂达公司,也就是唐大头开的那家皮包公司随时可以到四方结清货款。   这次简凡可预料错了,连唐大头也觉得发展得太快了,接到姐夫的电话,一听着这消息,乐歪了。   不久,四方门口守着的人一时间全撤了,幕后究竟发生了什么谁也无从得知,不过就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第四卷 四面皆楚歌 第32章 心有多起落   “喂……噢,杏花岭治安大队吧?我重案队张杰啊,没事,没其他事,就想问问,一大队秦队长是不是去过你们那儿,就这两天吧……不是,有个案子在一队提资料,得他签个字,这找不着人,我挨着个问大队呢……什么!?今天上午就在你们……好好,我知道了,那我再等等他吧……谢谢啊……”   打电话的不是什么张杰,而是简凡,挂了电话,换下了手机卡,心里却是越沉越低。   一直怀疑这事中的蹊跷,一直觉得不知道错在哪里,可总觉得哪里不对,最后干脆换了手机卡,抱着试试看的心态给杏花岭治安大队打了个电话,瞎问了几句,没想到还真应验了,敢情不是什么时候去的,而是今天就在那儿,自己和唐大头一伙捣蛋的时候,队长就在治安大队等着,这事,让简凡迷糊了,心里泛着疑问?队长,要干什么?傻柱被放了,不会像前几次放唐大头一样吧?这一次,要是队长知道的话,他有什么动机呢?就为了保我,不至于呀?   凭心而论,虽然有所畏惧,可对这个不苟言笑的队长还是心存感激的,特别是出事的时候,那一次有点万念俱灰了,而队长霎那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事让简凡顿觉叹为观止,后来曾细细地问过郭元和肖成钢是怎么办到的,知晓了内情,却是对这位队长的的敬畏更深了几分。要说自己能走到今天,多亏了这位队长,否则的话没准还是个枪都拿不起来的窝囊小警。自己干的这些事嘛,有很多地方还是受了队长的启发。   一念至此,简凡倒是多少有点放心了,暗忖着:我出事队长都使劲包着,这没出事,也没多大的违法性质,比伤人可轻多了,队长总不太会把我怎么着吧!?   使劲地抹抹鼻子,定定心神,别没事先自己乱了阵脚,在他眼里更愿意把队长看做一个护犊子的家长,种种迹像表明,就即使有点小错,队长肯定也不会深究。一转念又暗忖着,他问我就装,装不过去就老实说了也没啥么?反正我啥也没干。   暗自安慰着自己,一路想着已经到了五一路胡同口,看看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已经下班了,简凡快步走着,这个时候江师傅肯定把午饭已经做好了,今儿就能吃个现成的了。   过了胡同、进了大院,院子里已经空了,敢情都聚到后院的食堂里了,刚进了前后院的过道,背后突然响起句粗声大气地喊声:“站住。”   正心虚的简凡浑身被吓得一激灵,站住了,一回头却是梁舞云没回家,从办公室里钻出来了,一看简凡发愣的德性,跑上来的梁舞云笑着斥道:“一看就没干好事,上午去哪儿了?”   “我请假了。病了。”   “偷懒,什么病?”   “男科专业疾病,你管得着么?”   “胡说。”   “不信呀?非逼着我脱了证明呀?切……”   “呵呵……你脱呀,你敢脱我就敢看,看再给你拍照留证,哈哈……”   两人对了几句,简凡的心稳了,捉狭的玩笑话上来了,梁舞云被逗得呵呵直笑,对于这个同学兼队友,虽是女警,可脾气比一般男人还直,你就是把她当男人对待绝对不会有什么问题。俩人笑着说着,梁舞云看样有事,神神秘秘地说道:“简凡,我可专门等你回来说件事,有一个坏消息要通知你,还有个问题要请你帮忙解决一下。”   “什么,这么神神叨叨。”简凡有点暗惊,现在看谁都像有问题。   不料梁舞云说的是其他事,猛地意外了:“我要走了。”   “啊!?这么快。”简凡还真吃惊了。   “没办法,CCIC严重缺人,罪案信息系统年底要经省厅验收,我的基层实习提前结束了,哎。好日子要到头了……我真羡慕你和班长啊,还能钻这儿潇洒几个月。”梁舞云苦着脸,说了个坏消息。   “哟……这也不是什么坏消息呀!?”   “这还不够坏呀?我可真不想回市局。好日子从此结束了。”   “呵呵……对我来说是个好消息,你一走,没人天天缠着要土特产、没人咋里咋唬天天吓唬我,更没人一到周六周日就骚扰我,大星期天还跑队里找吃的。”简凡笑着说道,对于基层的警察而言,服从命令服从分配这当然没有什么二话了,而且看梁舞云回局里,说是坏消息,其实也未见得有多难过,说完了补充了句:“你别苦着脸呀?多少人想回局里回不去呢,真是的。”   “嗯……我会想你的。”梁舞云仿佛有所不舍。   “别,你想吃的还差不多。”   简凡刻意地把话说成玩笑,梁舞云也乐了,处了这么长时间,要相比而言,和梁舞云的关系却是拉得更近。闲扯了几分句,梁舞云又是请教上了,看来今天的问题不少,就听她说道:“简凡,还有个小问题,帮帮哥们。”   “说……想吃什么,我给你做。要开欢送会,我给咱队准备四大桌,就搁咱们队里开,怎么样?”简凡大包大揽了。   “不是……”梁舞云面有难色说道:“想咨询你个私人感情问题,我有点难以启齿。”   “啊!?”简凡看着梁舞云是正色说这话,脸上一扭捏吓了一跳,悻悻说道:“你……你这不是逼着太监进洞房么?我就有那心,我也没那力呀?我自己的感情还一塌糊涂呢,你还咨询我。又跟男朋友弄别扭了吧,这兄弟可帮不上你了。”   “哎你说对了。”梁舞云也接着话头找着切入点了:“正因为你一塌糊涂,所以你经历的感情波折比较多,要是花好月圆、两情相悦的事,我还找你说呀?”   “我靠……挤兑我是不?”简凡瞪着眼不乐意了。   “不是……你听我说。”梁舞云面带着难色说道:“有个不开眼的小子,天天纠缠我,搞得我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甩吧又不好甩……咂,真难办,简凡,给出出主意。”   “这主意让我怎么出,你自己都是警察?”   “咂,我妈给介绍的,警察管什么用呀?帮帮姐们,你不经常甩人和被甩么?你这经验绝对丰富。”   “嗨,摆明了骂我不是?自己解决,有经验也能教你。”   “呀呀……简凡别走,我是真心求你来的。你可怜可怜妹妹行不?我都被这事搞得头昏眼花、失眠健忘了……你不最心疼我了么?”   俩人拉拉搡搡着,简凡要回后院吃饭,梁舞云拖着胳膊不让走,简凡无奈之下,不以为然地看着梁舞云,手指点点道:“这个太好解决了,我说你怎么这么笨,我问你,他长得帅不帅。”   “还可以吧。”梁舞云道。   “那有钱不?”   “嗯,也还可以,中上等吧。”   “太原有房不?”   “有。”   “身份呢?”   “年轻有为,目前是一个单位的中层。”   “这就简单喽。”简凡一听,摆着脑袋,盯着梁舞云突然爆出结果了:“那你就从了他呗,就这条件,打着灯笼都难找,嘿嘿……”   说完了简凡嘿嘿坏笑着看着梁舞云,纯粹小人得志般地捉弄上了。梁舞云一听,举着小拳头要打人。简凡一避,掰着手指数着:“你看啊,又有钱、又帅、又有房子,还年轻有为,你还要什么?除非他生理有问题。”   “哎呀……不是这样的。”梁舞云重重一甩简凡胳膊,解释道:“我心里有一个,比他更帅……虽然后来这个有钱有地位有房子也有车,可我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怎么谈?”   梁舞云说着,双手合在一起握在胸前,一脸花痴的样子,简凡一看这德性,妙计瞬间涌上心头,看着这过道有人能看见,便即鬼鬼祟祟拉着梁舞云躲开了几步,正色说道:“我还真有办法帮你解决,看你敢不敢用?”   “你快说呀?怕什么不敢用。”梁舞云催着。   “你就告诉他,你被人强暴过……”简凡正色说道,眼睛向上睁得很大。   “啊!?呸,呸你一脸……找刺激吧你。”梁舞云食指戳将上来了。   简凡又是一避,释然地笑着道:“你咋这么笨呢,下次他要约你,你就正儿八经给他摊牌,说你被人强暴过;再加上一句,不止一次……再加上了一句,后来跟人同居,还被甩过……就这三句话,能把大部分男人全部吓跑。用不用在你啊,办法都告诉你了……”   梁舞云被简凡说道脸扭了、鼻子歪了、眼睛是眯一会瞪一会,大眼瞪小眼直看着简凡嘿嘿笑得不见了俩眼珠,这简凡出馊主意一半合情合理,一半又不合常理,你听不听都不对,不过梁舞云只是难堪了一下子,跟着一竖大拇指:“好办法,可以试试。”   啊!?这次倒轮到简凡吃惊了,只怕梁舞云这傻大姐性子真按着这办法来,赶紧地劝着:“喂喂……舞云妹妹,你可想好啊,我这嘴可是张乌鸦嘴,千万别轻易尝试,这办法虽然直接有效,可副作用也不小……男人在这种事上心理都比较龌龊,没准回头私下一交流,把你名声都给搞臭了。嘿嘿……到时候别来找我后账啊。”   梁舞云嗤道:“算了吧你……我看就你龌龊,还好意思说别人。切!”   简凡不以为然:“不要转移话题,讨论你的生活问题呢,别扯到我身上。”   “好啊,不扯你。”梁舞云话锋一转,问题又来了:“好是好,就是还有小麻烦,上次和这个人约会了一次,不巧让我现在的男朋友碰着了,这个……这个让我怎么解释呀?我那男朋友你见过的啊,就来队里接过我一次,大高个,比你还帅……我就怕这事影响我们的关系。”   “打住、打住,别扮得你跟烈女样啊。”简凡呶着嘴,赶鸡撵狗一般打断了梁舞云絮絮叨叨的话,这八卦的话题对于简凡倒不是什么难事,就听得简凡捋着关系道:“噢,我明白了,你整个是搞三角恋对不对?男一号你们两情相悦对吧?又出来个男小三,你也觉得他条件不错对吧?现在是无法取舍……哎,我问你,你不会也跟我以前一样,脚踩好几只船吧?”   “呀,什么呀!?你正经点好不好?都说了没感觉,我就不知道怎么解释,万一……万一他问起我了……简凡我可把你当朋友才跟你说的啊。你别老给我开玩笑。”梁舞云有点面红耳赤地说道。   “你弱智呀?那解释什么?”简凡正色道:“男朋友喜欢你,那还解释么,不就吃个饭么,又不是真开房上床了?你要喜欢男一号,那也不用解释呀,越是叽叽歪歪,越让人觉得你心里有鬼。大大方方的,就当什么也没发生。”   “这还差不多……”梁舞云高兴了,真心诚意赞了句。   一表扬就掉链了,简凡还意犹未尽,眼睛睁得贼大八卦地补充道:“什么差不多呀,就是这个理……别说你们没有什么,就真有一腿,也千万不能说,打死也不能说,别拿这个来考验男人的胸怀啊,十个里头有八九个受不了。剩下一两个受得了的,八成自己也跟别人有一腿,哈哈……”   简凡被自己说乐了,乐得嘿嘿哈哈直笑,本以为梁舞云听罢还苦着脸,不知所措,却不料梁舞云脸色却未见有多难堪,眉毛挑着,像是逗简凡,简凡猛地想起一件事,愣怔怔看着梁舞云,恶狠狠地说了句:“我靠,你不是玩我吧?敢玩我,信不信我强暴你。”   梁舞云却是根本不理会这威胁,手指捻起胸前挂着的女式手机,手机,是开着的,就见得梁舞云款款摁了手机,迎着简凡诧异地目光说道:“我还真玩了你一把……刚才的咨询里,女主人公不是我,是班长;男一号是你,男小三呢,是市局的吴镝,刚才你说喽,都不用解释了……不过我得替我姐们解释一句,她可是有一是一、爱憎分明啊,不像你这么龌龊,遮遮掩掩……居然还想对媒人意图不轨,你自己掂量着啊,刚才老大可都听到了……哈哈……”   捉弄与被捉弄掉过个了,梁舞云掩着嘴笑着做着鬼脸去食堂吃饭了,技侦办的办公室门开了,身着的一身警服飒爽的杨红杏款款地出来了,俩个人看来是合伙导演了这么一幕,简凡看着杨红杏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八成还是回味刚才逗弄梁舞云的话,一想想刚才教梁舞云的话,简凡看着杨红杏,脸不自然地刷刷红了。   在杨红杏脸上丝毫找不到一丝扭捏和作态,大大方方地走到了简凡面前,看着简凡,抿着嘴几近要笑了,却是问了句:“哪儿有病了?怎么也不告诉我?”   “胃疼……”简凡霎时反应过来了,弯着腰双手摁着胃部,惺惺作态。   “我看是心病吧……你身上什么地方都可能出毛病,唯一出不了毛病的就是胃,你不比谁会吃呀?”杨红杏揶揄地说道。   “不是……我看见那货,我就胃疼……”简凡苦着脸,指指梁舞云的背影。再回头看看杨红杏的脸上,杨红杏笑意渐渐凝结之后,却是不无威胁地指着简凡叱了句:“下次再不接我电话,小心你全身都疼……哼,你出的那馊主意恶心不恶心,你真好意思教舞云啊!?”   拉了简凡一把,简凡悻悻地和杨红杏并肩走着,看着杨红杏,俩人像管教和被管教的关系一般,嘴唇翕动着,想说什么,却嗫嚅了半天没有说出来。却不料杨红杏眼斜瞟着早看到了简凡的不自然态度,猛地问了句:“你想说什么?”   “没……没什么……”简凡摇着头,刚刚教唆了梁舞云一番,没一句好话,这实在难以启齿了。特别是还大言不惭地说脚踩几只船,这丫的可够丢人的了,不过幸好杨红杏没有从这里发难。   “我想明白了,你胃疼也有可能,是反酸了吧?是不是从明天晚上看到吴镝就开始反酸?”杨红杏笑着,揶揄地说道:“不过看你这么酸溜溜的,我倒挺高兴的,好歹总比没心没肺强点……你要是昨晚接着电话质问我一番,没准我会更高兴……吴镝一说他碰到你了,我一猜就知道你鬼鬼祟祟又在暗处呢,还装病……有话干嘛不敢说出来,还憋着,自己郁闷了你赖谁呀?切……”   简凡悻悻的摸着鼻子,嘿嘿地傻笑着,这点大方和坦然倒把简凡心里的疑窦挥去了,这个特殊的解释方式倒让简凡全盘接受了,只不过被这俩人一唱一合搞得有点糗。糗得尽失说话水平,还就说不上来了。   而杨红杏此时却像是自言自语,像是自得其乐,偶而还瞥得一眼简凡,下意识和自己曾经认识的男人相比,作威作福的有之、身价不菲者有之、背景深厚的有之,独独像这样患得患失、惺惺作态、会玩会吃的小男人仅此一例,好像比自己见过的都可爱,一如既往的可爱,特别是在乎自己的样子,非常非常的可爱,连那个教唆别人的坏样子,也是如此的可爱……   ◇◇◇◇   一个人的感情、事业、理想呼里呼塌不是走上叉路就是撞车的时候,人应该是个什么样子呢?   不用想像了,有现成的蓝本,简凡现在就是。本来有点心虚,可让杨红杏看来仿佛是心有戚戚,中午坐一块吃饭,眼神一直瞟着,眼光比碗里那辣椒还辣几分,直让简凡觉得芒刺在背。和杨红杏处的时间越长,越熟识了杨红杏的性格,一点也不轻佻、一点也不风骚,最难以接受的是,胸还没有期望的那么高,除了在训练基地大操场、除了那个浅浅一吻的晚上,剩下的时间俩人相处整个就是五十年代革命同志谈恋爱的那种感觉,让简凡越来越觉得浑身不自在,实在想说一句,你长得太过正气凛然了,不是我喜欢的那个类型,甚至于有时候按捺不住想表白一番,自己真正喜欢的,是体态丰腴、眉目风骚的女人……可不知道咋地,犹犹豫豫了半天,就是没吐出口来。   简凡知道杨红杏喜欢自己,或许这种喜欢也是幸福的,对于她、对于自己都是如此,实在没有勇气打破这种幸福和期待,但同样没有勇气捅破这层窗户纸。   下午坐到了档案室里,屁股上长了一百根刺一般地坐立不安,倒不是担心唐大头那事,其实就成与不成,自己不过一个出馊主意的而已,自己没有什么损失,最担心的还是队长,穿着这身警服偶而干点小坏事可以理解,不过偶而干点小坏事让人瞅见了,就没法理解了。   这事呀,搅得简凡心神不宁,一直到了下午五点多,接到了电话队长找,心里咯噔一下子,沉到底了。步履有几分沉重地出了档案室,心里有几分黯然地想着队长没准会训自己一顿,保持了若干年的那颗平常心被打破了,这心里七上八下像揣了一堆蚂蚱跳个不停,这架势倒让简凡想起了,在学校犯了错准备见老师、闯了祸准备回家见老娘一般。做不做贼,这心虚得实在厉害。   一路心里忐忑着,眨眼就到了队长办公室门前,正正身子,喊了一句:“报告!”   “进来。”   简凡应声而进,前行了几步站在队长面前,如果从外表看,似乎看不出什么变化来,这好像得益于简凡从小脸皮厚的缘故,心里再忐忑不安,也会装得跟没事人一样,饭店里陪客人的笑容有多假,那么此时的正色样子,也有多假。   秦高峰没说话,平坐着,脸上没有带任何表情,直愣愣地盯着简凡,偶而只见得粗黑的皮肤稍稍一颤,那家伙是横肉在颤,简凡看得心里直打鼓,丫的,不会是收拾我一顿吧?不会是教育我一顿吧?不会刨根问根穷追猛打吧?不会是要揭我老底,这要是再捅出来可糗大了。   丝毫不怀疑队长已经洞悉了自己的心里,那双犀如鹰隼的眼光,简凡相信自己肯定逃不过去,那点小伎俩骗过别人没问题,可要骗过黑白都熟知的队长,肯定难度大多了。   却不料,隔了好半晌,秦高峰只是面无表情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像个警察了。”   简凡心下一凛,有点哭笑不得,不知道这话什么意思,不过却是保持着立正的姿势,很正色问了句:“队长,有任务!?”   “当然有……明天上午整八时,一队所有参加六.二四专案组的队员统一到市局大会议厅报到,召开庆功大会,你带队。”秦高峰说道,声音很短促。   “我……我带队?”简凡一惊。   秦高峰脸上浅浅地笑了,笑着解释道:“第一个找出线索来的人是你,市局已经批准记你个人三等功一次,你师傅陈十全也荣记三等功一次,我们一队集体三等功一次,你代表一大队上台领奖。明天你是主角,我是观众。”   嘶……简凡倒吸了一口凉气,有点眩晕,从小到大压根连三好学生也没当过,无数次羡慕和憧憬之后,这理想都没有实现过,谁知道老大不小了,这荣誉居然接踵而来了,虽然可以不在乎那张奖状,不过如果代表着一队站在领奖台上,全市各单位的代表参加,下面将是黑压压的一片警服,齐刷刷的注目礼,这家伙,想着就有点激动,不由自主地激动,胸中顿时充满了荣誉和自豪感觉,   “上一次还没到庆功你就出问题了,这一次呢,好歹你总算熬到庆功了,希望你珍惜荣誉,再接再厉……去吧,准备准备,明天可不准请假啊……”秦高峰笑着挥着手。简凡应了声,乐滋滋地奔出来了。   本以为糗事被揭,却不料天降大喜,简凡心里乐得直开了花了,刚出了门,形象没有了,一蹦三跳,小马驹儿撒欢一般往楼上奔,奔着就觉得裤袋里手机嗡嗡作响,一看却是一条短信而来,发信人是唐大头。   一看内容傻了:兄弟,钱全要回来了,你放心,哥不会少了你那一份……   嘶……简凡又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回可真胃疼了,刚刚高兴了一下下,古怪的劲头又上来了。妈的,这死唐大头,简直是搅老子的兴致,骂了句,又有点古怪了,这么快就要回钱来了?今天这事,怎么处处透着邪性!?   肚子里一半喜、一半忧、一半取舍不定、一半欲说不能,简凡悻悻地想着,想了半天直到回到了档案室,想了想近些天的所作所为,再想想明儿将会戴着大红缎带上台领奖,总觉得不知道是心里还是胃里那里别扭,想了很久才苦着脸,拍着脑门,暗暗总结了一句:妈的,我这活得也太具讽刺味道了吧!? 第四卷 四面皆楚歌 第33章 偷偷兼摸摸   太原市公安局职工之家暂时改成了会议现场,桌并桌椅挨椅要算下来,能容纳三四百人不止,这也每年召开全市公安工作会议的地方,整八点,分布在市区各支队、大队以及治安队、派出所的代表陆陆续续赶到了整饬一新的会场,平时冷冷清清职工之家,霎时热闹起来了。   市局综合办的几位在门口摆着桌看着各大队代表签到,简凡一行到了会场的时候已经半满了,签了到放下笔,再看签到的办公室那俩位,都是几分惊讶和艳羡的目光,简凡霎时想起来了,第一次打架来市局的时候,就是这两位大姐教得自己怎么着对付肖副局长,甜甜地一笑,问候了几句,那俩位市局的内勤却是对简凡记忆犹新,特别是胖的陆姐居然记得简凡教的煲汤法子,看样这法子不错,这胖姐比一年前又粗了一圈。   人多了眼就杂,更顾不上说话,一队向来是各大队的NO.1,今天也不例外,各大队熟识的拉着秦队长和资格颇老的谢法医说话,剩下几个资历浅的只能找着靠边的位置坐着,简凡像大学上课一般,找着最后,最偏的位置坐下,刚坐下,原本已经坐好的梁舞云和杨红杏又凑热闹来了,仨人坐到了一起,连史静媛、郭元也跟着凑一块了。   此时的会场里,人群窃窃私语着,简凡四处一瞅,正面挂着“6.24持枪抢劫杀人案侦结庆功表彰大会”的横幅,主席台前台后有人忙碌着,功放里播放着警察之歌,入眼之处,都是帽徽和肩章的闪耀,在这个强调共性的集体里,可能会限制到一个人个性的发挥,但也不可否认,正是这种共性汇聚成了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这么多队友汇聚一堂,让简凡不由地想起来了抗洪救灾那天,一声令下、数千干警齐赴一线的那个晚上,同样歌在耳边萦绕,声音铿锵、节奏有力,这个集体向来如此,总是能让男爷们热血不经意地沸腾一下,莫不是,这就是所说的荣誉感!?   待到会议快开的时候,从公安招待所请到了几位会场礼仪小姐一进场,大红的旗袍飘飘洒洒一进门,这才把众人的眼光吸引回到主席台上。简凡心里暗道了句,只要是老爷们,眼光里就会不由自主地看着漂亮女人,好像这也是共性。他本人呢,当然也不例外,视线随着进门的司仪一直目送着上了主席台,飘着的前襟,开叉处肉色的丝袜,正看着津津有味,不料一只手在眼前晃着,跟着有人取笑着说道:“喂喂……看傻了呀?眼珠还在不?”   “去去……管得长,越来越絮叨了。”   简凡摆着头,把伸过来的手拨拉过一边。是杨红杏坐在身侧,虽然人是正襟危坐,不过口气却没有那么正色,揶揄地说着:“简凡,你怎么到什么地方都认识的人?还都女人,连市办公室的那俩你也认识……还陆姐、刘姐叫得那么肉麻,还不让管是吧?我不管你谁管你呀?”   乱哄哄的说话声淹没了杨红杏的声音,只有简凡听得清楚明白,回头一瞥,杨红杏脸上带着笑意,搭着二郎腿,穿着带式的凉鞋脚尖儿一翘一翘,一眼看得全貌,简凡却是最烦被人约束着,几分不耐烦地凑凑小声说道:“班长,咱们俩可什么都没发生啊?你这就把你自己当内人了?我可还没想好当不当你官人呐?”   “别正经本事一点没有,光会贫啊!?今儿看你是功臣不跟你计较,精神点,一会上台别出洋相。”杨红杏说着,坐正了身子,脸上却是正色说道。   看得这等严肃不苟言笑的表情,简凡长叹了口气,无奈兼无语了。倒不觉得她说得不对,只是觉得有点兴味索然的感觉,平生最喜欢和女人、特别是美女调侃,而美女们对待调侃的反应也不尽相同。如果调戏蒋迪佳,蒋姐一定会浅浅、咯咯地笑着不以为忤;如果调戏曾楠,没准这调侃的话会被她翻着花样送回来,越调越有意思;如果调戏胡丽君两句呢,那就坏了,没准就要动真格的了……   侧眼瞥着杨红杏,放警察堆里肯定是朵花了,不过要和所见的相比,又让简凡觉得差那么一点点,没有蒋迪佳那种婉约的气质和漂亮、没有曾楠那种媚态横生的性感、当然,也不会像胡丽君那么豪放了。每一次俩人如果调笑几句,对于男女之间的话题杨红杏总是在刻意的回避着。有时候觉得杨红杏确实不错,就是有那么点太正统了。   正统么,倒也不是坏事,不过在简凡看来,男人不流氓、等于没理想;女人要是不流氓,男人肯定觉得不太爽。连个调侃的话题都对不上号,当然要让简凡觉得兴味索然了。   对,胡丽君,胡姐呢!?简凡一想到这茬,支着脖子看看四周,只能看得见秦队坐得不远,正着陆坚定聊着什么,几百人的会议室,还真不好找那人。看了半天没找着人,旁边的杨红杏又不乐意了,拽拽简凡的衣角,把简凡拉着坐下了,说了句,你安生点行不行?就你脖子长呀?   “嘿哟……再拽我!”简凡有点毛了。被杨红杏拽得坐到了椅子上,右手成抓,作势要反抗,抓的目标么,小动作,直接下去就是大腿。杨红杏却是不是躲不避,反而正正身子,并起了腿,捋捋腿面,斜眼忒着的简凡,那样子仿佛在说。来呀!   这等示威,让简凡有点心虚了,作势了良久,却是不敢抓将下来,右手跟着化爪为指、抹抹鼻尖,侧过脸,不理杨红杏了。实在缺乏傻柱那种大庭广众之下耍流氓的勇气。   “队长吩咐啊,让我看着你。”杨红杏说道,声音很轻,轻得几乎在简凡耳边:“一会上台保持精神、保持笑容,别跟个傻瓜样,光会傻笑啊……笑里要带着一种自豪和自信,来,笑笑……让我看看……”   好像在故意逗着简凡,不料简凡听得这话,侧过头来了,盯着杨红杏,眼珠子斜斜的射过来,两眼像深遂的星空,侧着头正面把杨红杏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打量着,眼光中怪怪的,很容易让人产生异样的误解,直觉得那眼光要穿透衣服直达里层一般。杨红杏拧着鼻子做着鬼脸,不理会简凡,侧过头不看简凡了,不过隔了好大一会再回过头来,简凡却是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不言不语。好像随时都要有动作、好像随时都要石破天惊地开口。   了解简凡这没遮没拦性子,倒让杨红杏吃不住劲了,轻声叱着了句:“这么多人,你敢胡说胡来,小心我抽你啊。”   “哼……你是班长,还是前班长,我现在都是探长了,凭什么对我指手划脚呀!?你都不相信我,我去哪儿找自信去……还让我笑笑,我就非不笑,我就哭。我上了台就哭……切!简凡瞪着眼,不理会杨红杏的威胁了,越刺激越起反作用。   “自信么?很容易,手伸出来,我给你。”杨红杏看着简凡像是生气了,悄悄地说了句。简凡没理会,悻悻回头看着,却见得杨红杏浅笑着,脸颊之上呶起了两个小酒窝,也是浅浅的,一霎那间不知道触动了心里那根弦,愣着问,你给我什么?   “给你自信呀。”杨红杏悄声说了句,做贼般地看着四周,都忙着说话嘘长道短,旁边的梁舞云和史静媛俩人低着头在小声说着什么,看来这个灯泡也有意的,小心翼翼地伸右手,杨红杏却是左手握着,像是握着什么东西,不过撑开之后却是一无所有,很自然、很自然的挽上来,大手、小手、十指交叉,轻轻地握在一起。   谁也没注意到,这两只手,在桌底下小动作耍上了。就像在训练基地那几个没有月亮的夜晚,俩个人并肩走着的时候,手轻轻地牵着;就像从一线归来的时候,手轻轻地捧着,此时此刻最不该的时候却让简凡绮念顿起,悄悄地瞥着杨红杏,脸上浅浅飞霞,相握着的手暖暖润润地,细细嫩嫩的粉臂上戴着小巧玲珑腕表,很精致,长长的指甲修剪得很整齐。手心相对着、手指缠绕着,仿佛各自在感觉着对方的戏弄,简凡明显地觉出了,那只手,并不像杨红杏本人一样强势,反而像有所顾忌一般地稍有畏缩、偶而还轻轻地颤着,手心里微微地有了汗迹。   谁也没有注意到,一对年轻人,两只手握在一起的小动作,只看见俩个正襟危坐着,比所有的人都正经。   “有自信了吧?”杨红杏抿着嘴,几分得意,好似自己的魅力尽皆发挥出来了一般。   简凡眼骨碌碌转着,握着润润的小手,脸上表情丰富无比,如饮甘浆般俱是惬意,不过却是不领情,悄悄移了移身子,摇摇头,压着声音说道:“没有……不管用。”   “你别装,不管用算了。”杨红杏轻蔑地一句,要抽回手来,即便是再倾情,在杨红杏脸上也表现不出来。   “那不行……”简凡感觉到那手要走,握得紧了点,再看杨红杏却是咬着嘴唇吃吃地笑,简凡这胆大了,笑着说:“喂……班长,光摸手没自信呀!?你让我摸其他地方,没准管用。”   简凡也坏坏地笑着,要得寸进尺,杨红杏有点脸红,右手却是顺势掐了上来,直愣愣地简凡的胳膊之上拧了一把,简凡呲牙咧嘴想要发作,却见得众人起立了,鼓着掌。局里一干领导都进门了,杨红杏的那只手,早飞快到抽走了……   说话的声音顿时停住了,掌声完毕一个会场鸦雀无声,正场开始了。   ◇◇◇◇   齐刷刷警礼在会场能听得到衣袂带风的声音,国歌声里,俱是庄重和肃穆。   不过会议一开,这种枯燥的严肃就让人难以忍受。而且这种形式对于做过档案工作的简凡来说更了解,每年的会议纪要就能装订十大本,其实都是老生重谈的一些废话,考勤啦、绩效啦、安全考核啦、党风廉政建设啦,一年压一年的文件大同小异。即便是这种大型的庆功会也是一样的,差不多就一个模式套出来的。先是梁局长领导致辞,跟着是邵政委、肖副局长发言、再跟着是支队长详述侦破案情、最后是授奖和工会主席或者那位副局长致辞才算结束。即便是功臣一堆,领导还是摆在首要位置的。   即便是你不开会只看座位也看个差不多,主席台上一字排开的领导,尊卑之别很清晰;会场第一排差不多是市局大科室的科长、往后就是大队长或者派出所所长、再往后就是资历稍有老警察,像简凡这号刚入行的嘛,就只能靠墙角的位置了。   不过这样也正好,扩音器里的领导讲话一开始,便是详述当前形势的如何紧要、接着的犯罪份子如何猖狂、跟着就是公安干警如何机智勇敢、巧破大案、勇擒罪犯……如果说辛苦劳累简凡倒没多大意见,基层和一线的确实辛苦,这是有目共睹的,不过说机智勇敢倒有点过了,报告里所说了侦破过程好像一切皆在掌握之中一般顺理成章,但参加过专案组的,都对那种茫然无绪有深刻的体会,一句话,要说起来太容易,做起来就有点难了,即便是简凡自觉也是瞎猫抓了只死耗子。   听着又有点冗长的索然了,简凡稍稍侧着头,眼睛的余光扫着四周,都是静静地听着领导的致辞,个个坐得笔挺,这架势好似又回到了曾经的课堂上,一干同学都在认真地听讲,而听不进去的,可以自由地选择看小说、传纸条或者干脆睡大觉,这个场合唯一不同点好像就是不敢再睡觉了。强忍着越听越有点昏昏沉沉,一会抬头、一会低头,正觉得没有什么可以消磨这段时光的时候,低头瞥见了杨红杏放在身侧的手。   于是,色色的小胆起来了,悄悄的、畏畏缩缩地伸着手,轻轻地触触杨红杏,杨红杏侧头剜了一眼,没理会。于是色色的小胆又大起来了,悄悄地伸过手,一把捞到了杨红杏的小手,杨红杏只待挣脱,不料简凡握得很紧,挣扎了一下下便即屈服了,任由简凡把玩着。   这要脸的,怕是大多数时候要屈从于不要脸的。简凡在这个上面可算脸皮厚得无以复加。一看杨红杏屈从了,得了,乐了,有玩的啦……摸地瓜一般地摩挲着杨红杏的小手细细的皮肤,纹理很清晰、很白皙,一霎那让简凡想起了某种珍贵的食材一般地爱不释手了;摸完了还不尽兴,只觉得那手指修修长长像雕琢的艺术品一般地完美无瑕,于是又跟着摘胡芹一般,细细的揉捏着每个精致的指节,完事了,好像还不算尽兴,又鬼鬼祟祟的挠着杨红杏的手心抓痒痒……这次杨红杏有反应了,反手使劲地拧了简凡一把,直拧得简凡呲牙咧嘴差点叫出声来,不过一低头,心里又痒痒上了,那只手并没有走,做了一个兰花指的动作,仿佛就在挑逗一般,乐得简凡又把这小手握着把玩上了。   这会简凡可专心了,专心致志地把玩这只小手,隔了很久,玩得兴致勃勃的简凡才瞅了杨红杏一眼,仍然是面无表情、正襟危坐、侧耳倾听,直看得简凡心里暗惊道:哦哟,比我还会装,下面被骚扰、上面听报告,居然还不动声色。厉害、厉害……   “下面请刚才宣布的立功集体和个人,上台领奖……”   不知道过了多久,扩音器里传出这一声的时候,简凡已经是浑然不觉,像捏着耦节似的拿着杨红杏的玉臂,不料这手刷地抽出了,跟着一推,只听得杨红杏叱了句,上台呀,愣什么。   啊!?简凡一屁股站起身来,会议室四散着有人从座位上已经起身了,一愣一怔,跟着乐呵呵地往台上走,这领奖的倒差不多都认识,都是6.24专案组见过的人,吴镝、陆坚定、还有陈师傅、重案队的张杰、警校鉴证实验室的、四大队的队长加上一干记不太清名的队友,足足站了十几个代表。   一干人在激如骤雨的掌声中四散地汇聚到了主席台前,一阵高亢激昂的音乐响着,穿着旗袍的司仪妹妹们端着托盘,主席台上一干领导扶着奖框,敬礼、握手,台下录制的、照像的,都洋溢着喜气洋洋的笑容,简凡回身敬礼的时候只看见杨红杏站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手里已经持着数码相机,卡卡嚓嚓地闪着镁光照上了。这一刻的荣誉和喜悦却是如此地让人心神迷醉,一迷一醉、一傻一乐呵,照得可会是傻样了,授奖虽短暂,可第一次站在这么庄严的主席台、第一次捧着大红的奖框的证书、奖章,第一次作为正面典型迎接这么多的注目的掌声,简凡心里的激动直上了九霄云外了。   一授完奖,心神有点乱了,队友们次第回座位的时候,简凡一紧张,忘了下台了。下面的呵呵哈哈笑着简凡才反应过来,赶紧地下台,不料一紧张一下台,又走错路了,钻到了另一侧服务司仪们站着的地方,一看挤了一堆旗袍妹妹,过道通行不了,赶紧地又往回返,绕着主席台住另一侧走,人群里的笑声又多了几分,简凡又一紧张,下台的时候一个踉跄,扑通一下子半摔在前排,亏是扶上的桌子,否则要摔个大马爬了。警察群里爆出了一阵阵善意的笑声,连主席台上的领导们也乐呵着,倒没人介意,敢情都看得出,上台领奖的这个年龄最少,怕是这孩子太激动了。   确实有点激动,有点悻悻然沿着侧道回到了座位上,不过这次简凡可不觉得糗,只觉得乐滋滋地感觉充斥在心间,这丫比喝了罐玉米黄还舒爽。偶而高高兴兴地看了杨红杏一眼,还准备把三等功的奖章放出来显摆一下,谁知遭了一番白眼,再看刚才骚扰的地方,那手也缩走了,不给留空子了。   得,没妞摸了,咱摸奖章,简凡把那个多角的奖章摩挲了十数遍、把大红的证书看了十数遍,又把大镜框子装的奖状看了十数遍,终于看到会议结束了。   直到会议结束,简凡还是看着奖状、奖章和大红的证书傻乐呵,杨红杏估计对简凡的表现依然不甚满意,踢了一脚,没好气地说了句:“走啊,发什么癔症。就怕你出洋相,你还净出洋相。”   “我再出洋相我也是功臣啊,我紧张一次怎么啦?你没紧张过呀?我现在是功臣啊,你客气点……”简凡站起身来,擎着奖章不以为然说道。   旁边的史静媛、梁舞云跟着吃吃地笑,梁舞云笑着举着数码相机喊着:“喂喂、简凡,看你乐得,照了几张,都没眼睛了。”   简凡乐得伸着脖子一看,果如其然,端着奖框,腮帮子上挤着笑容,眼睛早笑成了一条线。嘿嘿地笑着道:“嘿嘿……我高兴……我以前就反面教材,现在成了正面典型了,我能不高兴么?照片给我多洗几张啊,我得寄回去让我爸妈看看,准把他们乐歪了……哈哈……”   这么着傻乐着解释,倒把众人逗得哈哈大笑,一队的一行人相随着出了会场,说说笑笑地上车离开,简凡至始至终都没有见到胡丽君,当然也没有注意到杨红杏脸上的不悦之色很浓,这时候怕是真沉浸在荣誉之中了,摸了很久,心里暗想着,人生都要有第一次,咱这也算第一次,是不是也能说叫破第一次啦?有处女作,咱这也算处女奖……   想到此处,更是爱不释手地把奖状、奖章、证书摩挲了一遍又一遍。 第四卷 四面皆楚歌 第34章 上钩何从容   这一次一队又风光了一把,集体三等功、两个个人功劳,风头直盖过重案队和市局以高科技装备著称的刑侦处,不过这个对于行内都不觉得惊讶,一队的精干是出了名的,当然这之中也有政策倾斜的因素,但凡那个派出所、治安队有出色的人才,队长秦高峰总会设法挖墙角调人,重案队倒也有这类政策,只不过陆坚定在眼光上要比秦高峰差了不少,所以步态多多少少总是落后一步。就像这一次,去年毕业新招的大学生学警里,作为一线的刑警队本不愿意要这些眼高手低、夸夸其谈的学生警,即便是支队分配下来的,也是办公室打水扫地整理资料的角色,谁可知道在秦高峰手里,一个不谙世事的学生警,还愣是摸了一把大案,这可不得不让人大跌眼镜了。   简凡在会场底下偷偷摸摸做小动作的时候,没有注意到肖副局长和支队长都就此案直接点名表扬了一队,特别强调了这种善于用发散式、逆向思维的方式从细节中找到突破口的办案方法,而且梁局长也大为赞赏,把之称之为“刑侦思维”。   其实在警界也有运气这一说,身处其间,就在重案队、刑侦处也有几年接触不到大案的。而相反的是,有时候派出所那些小片警,糊里糊涂抓个省级、部级督导的逃犯也不稀罕,这就是运气。   一次两次是运气,那么三次四次,好像和运气关系就不大了,会场间隙各大队以及代表们细说的当会,知晓了一年前8.19金店抢劫案、伪钞案、麻醉抢劫案加上6.24大案都和这个小学警能联系到一起,那么这些解释就和运气不沾边了,或者有愿意和另外两个字联系到一起:传奇。   对,传奇。警界里传奇人物不少,郭定山从警三十多年,一枪未开过,不过却凭着痕迹检验把七百多名罪犯送进了监狱,这是太原警察们都知道的传奇;伍支队长在一队任职期间,也有过卧底贩毒团伙的传奇;重案队的母老虎胡丽君带队追猎数省,勇获部颁功勋,这也是一段传奇;至于秦高峰的传奇就更多了,被停职调查加上受处分的次数,要比立功授奖的次数多上几倍不止,外界风传这个队长是个作风强悍,眼里揉不进沙子的人,这言下之意呢,像刑讯逼供、粗暴执法之类的事估计没少干过,市局的督察到一队的次数最多就是最好的证明。   这已是陈年谷子烂芝麻了,闲谈中需要更新鲜的谈资,于是乎,会后有关于一个传奇之星在一队冉冉升起的版本便在参会的干警中多有流传,联系到此人尚在实习期、再联系到此人因打架曾受过处分、还联系到此人曾以扮演假钞买家的角色毙伤一名悍匪、最后联系到此人上台傻乐得路也不会走了,传奇之外的轶事便更多了几分。   得,人不管好坏,反正是有名了;名不管好赖,反正是传开了。   其实呢,所谓闻名不如见面、见面不如不见,那个传奇人物,当时正摸着一只纤纤小手傻乐呵着呢,根本无暇顾及到自己已经到了风口浪尖上。   ◇◇◇◇   庆功会后,市局领导和支队领导加上一队、重案队、CCIC以及刑侦处的参案人员座谈了一番,当然是勉励和鼓励的成份多一点,据说市电视台还要举行专访,这事呢一线刑警就不能出面了,市局宣传科的发言人可有得吹了。出了市局一干干警围着队长可就不客气了,非要大搓一顿,秦高峰看样也高兴得紧,把众人带到了市局不远的君悦酒店,花了五百大洋请了一桌,吃完了居然大开方便之门,给参会的人放了一下午假。   参会的自是兴高采烈,酒桌上简凡有点得意忘形浑然忘我了,平时还有点藏着掖着,今天一放开了喝,这干话大酒量小的队友加上队长都不在话下了,喝水的大杯三圈送关陪酒下来,席没散就把郭元喝多了,席散的时候连队长走路也摇晃上了,这倒好,就不放假都上不成班了。   七八个人分乘了两辆警车,谢法医带着队长和郭元往家送,简凡这车却是坐了一车女人,送了史静媛、又送了梁舞云,回头还要送杨红杏,男人有哥们,女人好像也有姐们,不但梁舞云,就连史静媛好像也知道这两人之间的小九九,招手再见的时候眼神里的闪着暧昧。三个女人的不错,没准早私下里谈过无数次这个话题,而杨红杏和简凡走得很近这在一队也不是什么秘密。   从梁舞云住的小区出来,已经下午三点多了,坐在车后一路看着简凡得意忘形的表现颇有几分不屑,等到和梁舞支腻腻歪歪告别出来,杨红杏坐到副驾上看着等着简凡又是饶有兴致地摸着奖章,连讽带嘲一句说上了:“傻乐呵什么呀?上台领个奖都站不稳,不就个市局的三等功么?就这么个功劳都把你乐成这样?”   “妒嫉……你这是赤裸裸的妒嫉,这点你就不如舞云妹妹了。没听她说么,我是他的偶像嗳……哈哈……”简凡扭着车钥匙起步了,说得有点意犹未尽,又是笑着补充道:“可惜呀,可惜……今天来的差不多清一色的老爷们,看来还是职业选择错误啊。”   “怎么啦?不应该当警察。”   “不是,我应该当交警。”   “为什么呀?”   “嘿嘿……交警里,警花多呗,那像咱们刑警,就那么几朵,掰着手指就能数完了。”   杨红杏侧眼一看,驾车的简凡却是郑重其事地说着这话,没准这就是真实想法了,悻悻地剜了一眼,没好气地说道:“简凡,你人前能不能少说这些个没皮没脸的话?说得这么恬不知耻,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思想龌龊、行为下流似的。”   唯一看不惯的就是简凡这种花里花心、嘴无遮拦的德性,不过简凡今天兴致颇高,你越说他还越来劲,不以为耻地解释道:“哼……我都没说过我有多高尚嘛,这有什么恬不耻的,制服诱惑是每个男人心里的终极梦想,这有什么,人家现在还有男人想男人玩GAY的,你该说什么?”   杨红杏叱道:“你再跟我说这种恶心话题,信不信我以后再不理你啊。”   “不理拉倒,像我这么人见人爱、水见水开、车见车爆胎的才子,还怕没有女朋友?班长我跟你明说啊,虽然我很喜欢你这个人,可我不喜欢你这事事都管的性格。”简凡早被荣誉冲昏了头脑,现在好像不太在意身边美女的喝斥。   “切,我才懒得管你干什么呢。”杨红杏说着,这句话怕是有所触动,小心翼翼地注意着简凡的神色,没准还真是这样。不过以杨红杏的反应马上找着了这话里的问题,惊声问:“咦!?你刚才说什么,才子?就你这样还算才子?不会是食材的材吧?”   “呵呵……”简凡侧脸一伸,杨红杏不迭地后躲,就听得简凡很正经地说了句:“豺狼的豺,满意了吧?”   一句又把杨红杏噎住了,简凡虽然一番惺惺作态,但并没有动手动脚的意思,今天估计是借着几分酒兴的缘故,话很多了,也很露骨了,虽然杨红杏觉得有点刺耳,不过好像,好像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只不过对简凡对自己表现出来的几分不屑有点怏怏不乐。   无聊似地看着自己的手,十指交叉着绕着,又看着刚刚摸着自己的手爱不释手的简凡,杨红杏实在理解不了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态,如果男人想追一个女人,即便最傻最蠢的也知道把自己扮成忠贞不渝加海誓山盟,而简凡偏偏是个例外,恨不得把自己打扮成谁见谁讨厌的角色似的。俩个人现在彼此是既喜欢又有点抗拒、既想走近又保持着一段距离。   莫非……莫非他对我根本没有那意思?杨红杏暗暗地想着,不自觉地侧眼瞥瞥简凡,即便是喝了不少酒,驾着车的简凡依然是从容不迫,双手娴熟地打着方向盘,就像持着刀围着围裙做饭就菜一般地从容,杨红杏最欣赏的就是他这种从容不迫。细细地打量着简凡,挺直和鼻梁画着帅帅的脸的轮廓、半袖的警装看得见微微隆起的肌肉,如果不说怪话,不办胡事的时候,绝对是男朋友的最佳人选了。在自己社交范围内,比他帅的有、比他富的有、比他地位高的更多,不过要说比他更让自己喜欢的,好像还没有。   喜欢,好像不需要更多的理由,何况还可以找到很多理由。杨红杏心思转着,不自觉地一直在把玩着手指,似乎还在回味着俩人偷偷摸摸的感觉。那感觉嘛,很不错。   拐过解放街就是滨河路了,这条路是要通往自己家里,快接近路口的时候,杨红杏猛地喊了一句:“停车。”   简凡看了一眼,没反应,找了个路边停车位,缓缓地把车停下,愣声问了句:“怎么了,还不到你家……你不回家呀?”   “不想回家。”杨红杏说着,也不下车,反而侧过头来问着:“喂,豺子,你呢?下午干什么?”   “睡觉……好容易有个偷懒的机会,这可不能错过了。”简凡笑着道。   “咂……你除了吃就是睡,醒来就胡思乱想,就不能有点其他追求呀?”杨红杏学着简凡说话的口吻,眼斜斜的瞥了眼,眼神里好像放了只钩子,只等着简凡被钓上来,噢,最好是邀请。最好是一个拉近俩人彼此间距离的邀请。   却不料高估自己的魅力了,简凡想了想,摇摇头说道:“我还真没有其他追求,这大热天,逛逛吧,暑气重劳神伤身;进商场吧,一看都买不起伤自尊;这种天气,最好的休闲就是睡觉。”   “咱们玩去怎么样?好容易休息一个下午。”杨红杏提醒道。   “你平时都玩什么?”简凡道。   “上网、打游戏呗……每天都玩这个,没意思。”杨红杏悻悻说道。   “哎,我倒有个去处,就看你敢不敢去。”简凡突然想到了一个地方。怪怪的起着杨红杏,现在下钩的,好像易主了。杨红杏看着这眼神,蓦地觉得有点脸红,蓦地想到了什么,伸手指着简凡警告道:“你别想啊,咱们关系还没到那种程度。”   “什么!?”简凡一愣神,再看杨红杏脸上飞红的表情,一下子哈哈笑了,笑着指着杨红杏不屑地道:“嘿哟,我说你小姑娘家家,思想这么不纯洁、行为这么不检点,想哪儿去啦?我像那种人吗?我就像那种人,我也不可能找不是那种人的干那种事呀?……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那种那路的论调,再笨也理解得了,不过简凡说话的口气实在够呛,配着一脸邪邪的笑意,就没往那儿想没准也有那意思?杨红杏脸红耳赤,伸手作势要打,简凡嘻嘻哈哈地躲着,闪避了几下,手却是没有落下来,杨红杏嗔怒地问着:“那你刚才说那话什么意思?”   “我是说,咱们去警校的射击场玩怎么样?地下射击场,温度适中、条件尚可,休息间里还有空调音乐,比咱们队里那条件可好多了,怎么样,想去不?”简凡道。   杨红杏怪怪看看简凡,眼亮了亮,拊掌乐了:“好啊,走啊,等什么,我可有段时间没摸枪了。”   意见一致了,简凡倒着车上路了,看着杨红杏兴高彩烈的样子,简凡笑着诱道:“班长,当时学警队里女生你的射击成绩最好,咱们比比枪法怎么样?”   “就你一顺眼。”杨红杏几分不屑地说道:“我闭着眼睛都能打过你。”   “赌不赌不?”简凡道,这几个月,就队长知道自己天天在射击场。   “赌什么你都输。”   “我把我押上输给你得了,你敢赢不?”   “怕什么呀?你赌什么我都敢赢。”   简凡顺水推舟了:“那好,为了公平起见,咱们都押自己当赌注,你要是赢了,我输给你;你是要输了,那我可就不客气了,赌注可就得任凭我处置喽,敢不敢?要不敢呢,我就不开枪了,只看着你玩。”   “我看你是怕输了丢人吧?好啊,没问题。说好啊,输了不能耍赖。”杨红杏被简凡一将,来劲了,或许这可以成为要挟简凡的一个籍口。   “OK,赌了。舍命陪美女。输了你顶多逼着我当大师傅,要万一赢了么?嘎嘎……”简凡奸笑着,得意地看着杨红杏一眼,下面话省略了,这回可真是不言而喻了,不过杨红杏倒没有介意,简凡这嘴上跑火车说话漏风,多大的事都敢应承。此时根本不觉得有什么威胁可言。   一路驰向平日常去的射击训练场,杨红杏安坐着不以为然,对于射击好像几分胜券在握,而简凡呢,也是无动于衷,打靶打了几个月了,敢情今天才派上用场,要是……要是把她赢回来,是不是可以非礼非礼呢?简凡心里暗笑着,乐了。悄悄瞥了几眼杨红杏一本正经的样子,坏坏地想,如果这么个正经八百、不苟言笑连流氓话都受不了几句的班长,要被自己挤到墙角非礼一番,是不是会很有成就感呢?这时候似乎已经看到了杨红杏输惨了之后的糗相,噢,对了,射击厅可是封闭的,那地儿还真没人能看到,能摸手嘛,那就肯定能碰其他地方,什么地方呢?到什么程度呢?这都值得考虑……   一路坏坏地想着,净高兴了,至于赢不赢得了吗,好像没有什么悬念了。   不久便到了目的地,警校里已经放暑假的,偌大的校园里几乎没有什么人,大热天里即便是在射击场玩的人这个时候也不会来,俩个警服一身的男女进了射击厅,现场服务的刚刚上班还揉着睡眼,不过让杨红杏诧异的是,居然还认识简凡,看样还很熟,开了移动靶厅,不一会带着托盘的枪和弹匣送上来的时候,只见得简凡嚓嚓嚓几声,拆卸着,又飞快的装好,卖弄一般地挽着枪花,这倒让杨红杏奇怪了,非常非常的奇怪,最奇怪的是那副气定神闲的表情,这种表情只在他持刀做菜的时候才出现过,依然是那么从容,偶而四目对视,那种戏谑的眼神,就像平时恶作剧捉弄了谁一般。   此时杨红杏依然没有意识被人下钩了,只是觉得心里有几分喜欢简凡这种坏坏的笑容,喜欢俩人独处时候的感觉。当然,简凡也喜欢,准备的时间里几次抬眼看着杨红杏,从警队里走出来的女人,都有着一副英姿飒爽的动人之美,特别是笔挺的警服被挺起来的凸凹之感更是会让人想入非非,今天呢,虽然简凡没有喝多,可借着几分酒兴,想得着实不少。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 第四卷 四面皆楚歌 第35章 卿本糊涂虫   “移动靶,一人一个弹匣,你先来。放心,我不讨你便宜,一会站得肯定比你远。”简凡缓缓地把托盘放到杨红杏眼前,很郑重地说道,不过这种正色十有八九是装出来的,巴不得看着杨红杏出丑。   靶厅显得有点小,但并不局促,靶身和靶台相距十五米左右、靶台之后尚有接近十米的空间,靠墙的地方放着简制的茶几、两张椅子,像一个长形的大方盒子。杨红杏其实从进门就感觉到了不同之处,好像简凡和这里的人已经非常熟悉了,特别是送枪送弹匣的,陈教练称呼得挺和气,而且更让她诧异的是,简凡居然持着会员卡,那张钻卡一看就价值不菲,在枪支管理相当严格的城市里,这里也算得上是高消费地方了。   简凡调试了开关,一摁之后,故意把移动速度放大了不少,调到了0.7M/秒的位置,这种速度对于未接触移动靶的是一个极限,如果凭着眼睛瞄准,枪口要顺着靶身做位移,只是开枪的时候稍稍迟疑,那只有一个后果:脱靶。   调试完了靶身,简凡站到了墙角优雅地做了一个请的姿式,这下倒把杨红杏搞得云里雾里了,好像就等着看自己笑话一般的成竹在胸,杨红杏悻悻侧过头,不理这货了,几步站到了靶台前,十五米左右的距离,靶身看着很小,像移动的圆圈,上下位移的间距不足五米,而且是不规则的形态,有上有下,几乎不是同时出现的。   举枪良久,杨红杏叹了口气,没有什么把握,这个难度太大了,又把枪放下了。回头一看简凡,正双手叉在胸前,半靠着后墙,一支脚支着地,两眼几近幸灾乐祸的看着自己,这倒激起了好胜心,一回头,定了定心神,砰砰叭叭连续几枪……又连续几枪,分两次射完了六发子弹。   子弹射完,杨红杏闭着眼抿着嘴一副无奈,嘴里差点就要爆一句,真臭。枪声一停,后面扑哧声笑上了,正有点悻然的杨红杏回头看简凡,早吐着舌头笑弯腰了。看着杨红杏有点羞红的脸,简凡安慰道:“没事没事,这已经不错了,比我刚开始强多了,才三枪脱靶,哈哈……”   说是安慰,不过更像是刺激,幸灾乐祸的厉害。杨红杏几分恼羞地把枪拍到了台子上,赌气似地说了句:“你来,我看看你水平有多高,还好意思笑话别人。”   “往后站……”简凡笑着,胳膊挡着杨红杏直靠到了靶对面的后墙根,直坐到了休息椅上,几分谑笑着解释道:“虽然是比赛啊,不过你可以看做是观摩赛或者表演赛……最好捂住嘴。”   “什么意思?”杨红杏讶声问。   “嘿嘿……怕你惊声尖叫呗。”简凡卖着关子。   持枪,退匣,入弹,开保险……向着杨红杏谑笑了笑,转身过来,闭着眼调整了调整,正式上演了……   只见得简凡仿佛根本眼中无靶一般,抬手就是一枪,跟着人一矮却是一个花滚,砰地枪响之后,杨红杏几乎没有看到枪是从什么地方出来的;第三枪是转身腋下出枪,第四枪是换手击发、第五枪是侧身出枪、最后一枪更匪夷所思,身子后仰着,一枪正中靶身,枪响之后,三个靶身齐齐地消失了。   电光火石的瞬间完成了六枪击发,花哨无比,回身之后,再看杨红杏,果真是手掩在嘴边,两只眼睛瞪得比靶身上的十环还要大,惊诧写在眼睛里、讶色疑结在脸上,似乎第一次认识简凡一般。   调试了开关,消失的靶身再次出现,齐齐地聚到眼正前方静止了,杨红杏惊得起身一看,六个弹孔赫然地显在眼前,居然有三枪正中的十环,吃惊地回头再看简凡,简凡却是似笑非笑,学着西部牛仔的那种牛逼样子,呶着嘴,吹了吹枪口,很淡定地说了句:“今天发挥有点失常啊,平时比这个稍强点啊。”   说是这样说,简凡心里却是暗乐着:妈的,看来有赌注是不一样,惹得肾上素分秘过多,发挥超常了。   说了句,再看杨红杏,俏格生生站在眼前,脸上的惊异一时还未能褪下,好像是被这事惊得说不出话来了,这表情倒让简凡非常满意,放下枪又是拽上了:“嗨……班长,你别这表情呀?给你解说一下啊,第一招乌龙搅柱、第二招翻江倒海、第三招叶底摘桃、第四招第五招名还没想好……最后一招叫犀牛望月,别告诉我你眼花缭乱啊,我估计你根本没看清……没见过这么帅的枪法吧?没见过这么拽的枪手吧?哈哈……哎你别傻站着呀?回头准备起草一份卖身契啊。就说我杨红杏愿赌服输、输人赔人,从今儿起连人带身全赔给帅哥简凡,必须强调啊,不是女友身份啊,你是我赢回来的……还得强调一点啊,自觉自愿啊……”   简凡的一张嘴吧嗒吧嗒说着一刻不停,说得杨红杏的脸瞬间变了几变,听得最后几句,脸黑了,叱了句:“啊呸,你想得美!”   杨红杏反应激烈,放大了声音,脸上有点发烧,一不小心,被套牢了。   “知道你要耍赖啊。”简凡嘻笑着道:“给你个耍赖的机会啊,要么离我更远点、要么更走近一点,省得不远不近、不疼不痒,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置你。”   这句话透着隐隐的暧昧,杨红杏的眼神里诧异之后有点不解、跟着又多了几分疑惑,直愣愣地盯着简凡,简凡却还是一副恬不知耻的样子,似笑非笑地看着杨红杏,正要说什么,杨红杏却是嘬在嘴上“嘘”得一声,轻声说了句:“这儿没人吧!?”   “没有。”简凡眼一亮,赶紧地摇摇头。   杨红杏却是不容分说,拉着简凡前行了几步,双手一摁简凡的肩膀,把简凡摁着坐到了椅子上,而自己却站在他的身前,眼神里的怪怪的打量着的简凡,这个姿势太奇怪了啊,简凡霎时觉得有一股血液直冲向脑门顶,糊里糊涂双手要来个环形拥抱。   不对,不是血液,是精虫要上脑。急不可耐要把美人抱。   噢,有点早了,啪啪清脆两声,手被杨红杏打落了。简凡一愣正待发作,不料看着杨红杏却鞠身侧看着自己,眼睛里捉到了小动作般地蹙着眉,似喜而非喜,这一下让简凡倒难以捉摸了,讪讪地笑着缩回手来。杨红杏却是揶揄地问了句:“简凡,我认输了啊,不过呢……我想问你一件事,不许瞒我啊,你要是瞒着我,我也不认账了……好么?”   轻轻地一声好么,一眼就看得唇红齿白就在眼前,简凡心里顿时痒痒得厉害,是要倾诉衷肠?还要是海誓山盟?要不就是要私订终身?……太老套了,肯定都不是,没准是寂寞难耐,想找个帅哥谈情说爱。   看着杨红杏,简凡的脑子里霎时飞快地转了几个念头,这个回答没有什么悬念,赶紧地点点头。这关头,你说什么我也答应。   杨红杏倒被简凡有点瞎拽、有点急色、还有点傻高兴的样子逗乐了,看着简凡一点头,似在定了定心神,突然问了句:“简凡,你进队快一年了,收了多少黑钱!?”   正精虫上脑的简凡冷不丁被刺激了一下,惊得一屁股坐起来,不料杨红杏比他更蛮几分,狠狠地一摁,又摁回到了座位上。一个要起、一个要摁,三两下过招,简凡看样有点恼怒,不过杨红杏边摁边解释道:“你少装蒜啊,我是关心你才问,别以为你神不知鬼不觉,真是查实了,别说几万,就几千块都能把你送进去……你是个小警察,你以为你警督呀!?”   一听这话,简凡安生了,瞪了杨红杏一眼,刚刚升起的绮念尽去,没好气地说道:“你这是诽谤加诬蔑,有证据吗?你还别吓唬我,我还就没收过。”   安生地说了两句,瞪着眼又对着杨红杏补充了一句:“收了也不承认。”   “谁稀罕你承认了,要真一天对着督察你这么横我才服你呢?证据就摆在眼前,你否认有什么用?”杨红杏几分轻蔑地说道,似有不齿,或许从这里发现了什么不对劲。   “有么?哪儿有?”简凡摇着脑袋。   杨红杏却是语重地解释道:“队里有人传说你和一些盛唐不三不四的人来往密切,我都不相信,不过今天一天射击场,我倒有几分相信了。”   “啊!?”简凡一惊,诧异地看着杨红杏,此时的杨红杏一脸正色,倒不像在夸大其词,说得简凡心里七上八下,小心翼翼地问:“射击和盛唐能有什么关系?”   “那我问你,你在这儿练了多长时间?打了多少发子弹?说实话,别告诉我天生就会,你要有那水平,你就不叫简凡了。”杨红杏伸着手指,像在指责。   这倒不是什么秘密,简凡想了想说道:“打了八个多月吧,子弹么,说不清,有时候十几发,有时候多,三十几发。”   “好,我告诉你问题在什么地方。”杨红杏解释道:“这儿一发子弹售价在三块到五块之间,按会员价最低不低于两块五,你平均每天二十发算,八个月三八二百四十天,接近五千发子弹,售价一万多块,再加上每天在这里占用的场地费,比子弹的价格还要高,你这八个月,没有三万多块下不来吧?……别以为我不认识那张会员钻卡啊,我爸就是个射击爱好者,那种卡我爸也有,你以为谁都有那闲钱买呀?”   侃侃而来,杨红杏说这话也是伶牙利齿,最后说出总问题来了:“这就是问题,我再问你,你挣多少钱?”   “噢,这样啊,吓死我了。”简凡长叹了一口气乐了,掏着口袋里队长给的那张卡,在杨红杏眼前晃晃说道:“这不是我买的,队长送的,队长是这里的客座教练……真的,不信你自己去问去。我是这儿的贵宾,呵呵,不信你问陈教练,一分钱都没掏过,掏钱的事,谁干呀?”   “真的!?”   “真的。队长告诉我,我这资质太差,转正定级要考核,让我练练到时候应付应付。”   “然后你就练了八个月?”   “对呀,玩着玩着就喜欢上了。”简凡想当然地解释道。   一个是心事重重,一个是不以为然,杨红杏看得简凡解释得轻松,反正脸上更不轻松了,摩挲着下巴来回地踱着步,这倒把简凡又搞迷糊了,不就个射击么?怎么着就能被搞出这么弯弯绕来,隔了良久看着杨红杏在思考着,弱弱地问:“喂,班长,你又怎么啦?我这枪法臭了,你笑话我;我现在练好了,你倒也鄙视我……你总不能里外看我都不是人吧?”   “你个笨蛋、糊涂蛋。”杨红杏瞪了眼,省过神来了,对着简凡放了一句厥词,又是说道:“现在的警务有百分之八十根本用不到枪、剩下的百分之二十即使要用枪,也很少开枪,除非是一些恶性犯罪。即便是对付这些恶性犯罪,也会有专业的武警、特警承担,刑警里没开过枪不会用枪的人多了,凭什么非揪住你训练?你想过么?队长花这么大精力培养你,肯定有深意,这是准备让你干什么?你想过吗?你这种打法我见过,特警实战教材里有这种训练队员随机开枪的套路,不过你的打法比他们的更邪门,一点章法都没有,别说你能创出这东西来?八成也是队长教你的吧?”   “哇!你…你什……什么意思?”简凡惊声问,吓了一跳,现在一想倒真不是危言耸听了。   “说不定是特殊任务。”杨红杏道。   “啊!?不会吧?……就我这德性?”简凡更吓了一跳。   一说这话,杨红杏也怀疑了,疑惑地看着简凡道:“我也觉得纳闷,这说不通啊,要是危险任务,别说特警武警,就咱们队里,比你强的人多了;要是卧底,那应该低调点,可你现在这么风光,名气越来越大,也不像呀?如果出一些特殊任务,理论上应该找实战经验比较丰富,这和你也不沾边呀?……哎,队长没告诉你什么?”   杨红杏说着,坐下来了,俩人此时却不像胡闹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脸不解,简凡注重的是细节,可偏偏没有从这方面考虑过,而杨红杏的眼光却是高一个层次,一眼便看出了其中的玄机。只不过孰对孰错,却不是俩人解决得了的。简凡想了半天,看着杨红杏,傻不愣瞪地说了句:“没说过什么呀?你还不知道队长那性子,整天阴阳怪气,难得说一句话,我除了请假都没找过他。”   “这儿我来过,没有什么客座教练这一说。里面肯定有问题,咱们证明一下怎么样?”杨红杏出了个办法。   “怎么证明?”   “跟我来,你别说话,看着我干什么就行了。”   俩人一细商量,起身了,杨红杏却是比较焦急,拉着简凡出了射击厅,枪交给了库管,拉着简凡直到了警校教务处前台,看到了挂着“射击训练俱乐部”字样的办公室,简凡明白了,对于持枪和枪械训练,第一步就是要核实身份,估计要办卡的时候,在这里都会有备案。后面地下射击的营业场所,和这里是分离的,暗暗地有些诧异,杨红杏居然比自己还熟悉这里。不过一想她家的背景,倒觉得正常了。   “我们是一队的,帮我查一下这张卡的备案。”   杨红杏亮着身份,把会员卡递上来,办公室里坐着一值班人员,翻看了看杨红杏的刑警证件,同行里的倒没说什么,劈里叭拉敲击着键盘输着卡号,念了个名字:“简凡。有身份证备案……咦!?登记单位就是刑侦支队一大队呀?你们单位的呀?”   简凡听着心里就跟着抽了一下子。杨红杏应付这种场合却是利索,不动声色地说了句:“内部调查,暂时保密……查一下他什么时候办的卡?”   “去年十二月二十四日。”   “续费呢?”   “嗯,一次性交了三万,后面又续过一万,直接是卡上转账出来的。财务上有凭证。需要给你打印吗?”   “不用了,谢谢啊。”   杨红杏客气着,和那备案的告辞出来,再回头一看简凡脸上的得意俱失,一脸是悻然无比,这就又有话可说了:“怎么样?如果这卡真是队长给你的,这四万从那儿来的?就即使是队长掏的腰包,你觉得他就是想花上几万让你玩!?……我真不明白,你到底是聪明还是笨呀?说你笨吧,6.24专案组都把你传神了;说你聪明吧,这糊里糊涂玩了八个月了,你居然都不知道这东西是要花钱消费的……你觉得天下掉馅饼就能掉你兜里?”   简凡对此话却是已经不入耳了,低着头思索着什么,这一次的震惊要更大了,对队长的狐疑又深了几层,联系着以前的事,好像彼此间的关系已经超越了那种同志间应有的,第一次收钱,队长不以为然,反而有所默认和鼓励;犯了事被督察揪了,队长又是暗施援手;和唐大头越走越近,又觉得有时候事情发展的几乎异常地顺利,好像有人一直在背后推波助澜一般,再加上今天的事,让简凡顿时觉得心里挖凉挖凉的。不过还是纳闷,就像杨红杏所说,不管是特殊任务还是卧底任务,好像都不会和自己扯上关系。   俩个人默默地走着,一前一后,前面的杨红杏刻意的放缓了步子,想跟简凡讨论几句什么,不过看着简凡已然成了斗败的公鸡,耷拉着脑袋不知所想,几次找话题都没有回音。   “哎,还玩不?”杨红杏说着,拉了简凡一把,一抬头已经回到了地下射击场的门厅口。   “走吧,不玩了,没心情。”简凡摇着头,实在说不清其中的蹊跷,本来不觉得有什么事,让杨红杏这么一说,倒觉得其中的事好像颇多。   俩个讪讪上了车,杨红杏安慰了句:“别想了,回头问问队长不就明白了。”   “队长那阴阳怪气的,我敢问么?我就问,人给我说不?……哎,红杏,我咋办?”   简凡讪讪说了句,倒要问计杨红杏了,眼前一掠过队长那张经常不见笑容的长脸,虽然不觉得害怕,可现在也不觉得亲切了,现在再一起,这张脸上隐藏着的深意或许还真是自己没有看出来,   杨红杏看着简凡心下无着的样子,却是笑了,笑着说道:“看把你吓得这样,你是警察,就即便有什么任务也很正常,怕什么呀?队长能吃了你呀?没准他就是想培养培养你……哎你没说瞎话吧,那四万块钱不是你交的吧?”   “切,我要四万,我舍得砰砰叭叭都买了子弹玩?那我才有病呢……明儿开始,不来了,你这一说吓得我心里七上八下的,别真让我摊上个什么危险任务那才叫背呢,还是老老实实当大师傅实在……本来我没想这么多啊,你这么一说,我还真越想越像了,队长凭啥花四万块钱给我办卡呢?”   简凡有点不高兴地唠叨着,发动着车,现在对于射击的兴趣霎时降到了冰点,对于队长仅存的好感开始疑窦重重。把今儿来这儿的主旨呢,早放过一边了,那赌注赢不赢的事倒也不提了。   杨红杏看着俩人又要不欢而散,试图安慰道:“这个可能不是很大吧?就你这资质还真不算高,说胆量,连肖成钢都不如;说刑侦,队里专业毕业的海了去了;说出警经验吧,那个也不比你差;不过你运气不错啊,碰了那么个好案子撞手里了……别想了,不会有什么大事。”   “那可说不准,这操蛋职业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我算看明白了啊,人不能太优秀了,太优秀了容易出事。”简凡悻悻地说道,踩着油门,疾驰出了警校大门。   “你这还算优秀呀?”杨红杏霎时乐了,乐着的时候看看简凡却是笑容尽失,多少有点后悔今天多此一举,真正的真像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不过看这样简凡肯定不知情,而且以他的抠门性格肯定舍不得花这么大价钱来练射击。一大会都没说话,杨红杏加了句玩笑话试图改善气氛,揶揄地问道:“哎简凡,今天的赌注我承认有效啊……能不能告诉我,你把我赢回去,准备怎么处置!?”   这句话有反应了,简凡侧头看看杨红杏,却见得这位班长眼如秋水,似笑非笑,不过此时却是不再有调侃的心情,刚刚上脑的精虫早爬得无影无踪,撇撇嘴不屑地说了句:“你自便吧啊,没心情。”   “没心情干什么?”   “哼,没心情非礼你呗。”   “嘶……”杨红杏不料问到了这么个让她颇为难堪的大实话,吸了口凉气,要示威却无处可示,撇着嘴说了句:“你真无耻。这么不要脸的话都说得出来?”   “切,一男一女还能干什么?你准备和我讨论道德问题呀?”   简凡不屑地说了句,气得杨红杏有点语结,一个是心事重重、一个是赌气咻咻,从警校直送回杨红杏家里,再没有其他的话了。到了小区门口,简凡扔下杨红杏掉头便走,杨红杏看着车尾有点发怔,一直是试图弥补着俩人之间的差距,不过现在看来,好像裂隙一点没小,却更大了几分…… 第四卷 四面皆楚歌 第36章 万贯佳人送   工作这俩个字眼如果倒过来念或许更能表现它的涵义,一日复一日的磨叽、一周复一周的重复,在周而复始的磨蹭中一点一点消耗着时间和生命,直到小李小张,磨成了老李老张。对于普通人的生活,不管你在什么时候回首,更多的都是碌碌无为。   简凡就像他的名字,简单而平凡,即便是这次立了功授了奖,好像对他的本性并没有实质性的改变,这个奖没准会拿到老爸老妈面前显摆一番,不管结果如何,用不了多久就会搁置脑后了。事实上,这个三等功放在队里那面荣誉墙上,更显不出什么特别之处来,历年来积下的荣誉,连记性颇好的简凡也说不清一队究竟得过多少集体和个人奖。这一次,所不同的一点就是省、市电视台两个“警事聚焦”、“大案追踪”的栏目到一队采访过一次,简凡还以为这次要露脸了,谁知道到节目播报的时候破天荒耐着性子看了半个小时广告、又直等着把节目看完都没听到提过自己,这里面观者更喜欢看的是抓捕现场的惊心动魂和嫌疑人被审判后的铁案如山,至于找线索的、抓捕的幕后英雄们,包括简凡本人,在节目中一概以“我公安干警”这个字眼代替。   这事,让简凡对刑警这个隐藏在幕后的团队了解更深了几分,不管你有多大的英雄行径,都是在尽职尽责;不管你有多大的贡献,都是理所应当;在这个集体主义的氛围里,根本不可能给你彰显个性的机会。至于英雄嘛,有,一种是上级刻意树出来的榜样;另一种是已经殉职前辈。至于英雄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同样不会给你去考证的机会。   所以,这个职业里只有服从,那怕你是盲从。   对于简凡而言,除了吃之一字,剩下的事怕都要有点不求甚解了,说服从还不如说他一直就是盲从,说得更准确一点,估计就是混日子、混工资而已,而这一次让简凡也着实决定混日子了。庆功会后过了一周,几次想问队长,不过他忍住了,心里暗暗打着主意,就有事我也装傻,他总不能让个傻瓜去干什么大事去吧!?   而且和杨红杏那天之后,再没有去过射击场,有道是善泳者必溺于水,那么善射者呢?没准就要当枪靶,这逑事咱可不能干,心里也在暗暗打着主意,下次谁要看着射击,我枪枪脱靶,这臭水平,总不成敢让我去干什么去吧?   对了,还有杨红杏这个难缠女人,或许是心理作祟的原因,越拒之千里之外,还越让杨红杏有了点黏糊劲道,一周邀了三次,邀不动还把回市局的梁舞云搬来了,不过简凡照例是不理不睬。请我出去玩,不去,顾不上,厨房里正忙着呢……邀我和同班聚聚,不去,谁有那闲功夫?……什么?新开了一家草原肥羊火锅邀我?不去,那火锅净用的地沟油,你们吃去吧,吃得你上吐下泻别怪我没提醒啊……   看来,简凡是要挥慧剑斩情丝了,倒不为别的,就是觉得这么个正统的女人,实在和自己不那么般配。要说喜欢么,更喜欢风骚点的、漂亮点的,嗯,再加上那么主动点的。以这么个审美观来看,杨红杏实在不是理想中的女友,更何况有点兔子净啃窝边草之嫌。   脱离了正轨的一切渐渐搬回来了,上班、下班、偷懒、溜号,那个逢人便笑的小警依然如故,钻在厨房里的时间不比钻办公室里的时间短,即便是真有那么点吊儿郎当,不过放下碗筷之后,谁也不敢说这小伙子不怎么地,最起码这一日三餐做得实在是好,好到什么程度呢?陆坚定最起码三天两头来蹭吃的、跟着把伍支队长也拉来了,实话实说,这饭做的嘛,要比案办得更漂亮。   按部就班地过了一周,又是一个周五的清晨,四个组有轮休的、有在忙案子的,大清早简凡照例按时起床、按时锻炼、按时开火做了上灶队员的一顿早饭,江师傅的一对儿女都在市里,一到周五周六就不来了,简凡一直忙乎到上午十点多把配份的盒饭放进保温箱,开好了一排暖壶的热水才出了厨房。一到双休,这帮出外勤休息不上的哥们吃饭没准点,随时都有可能回来,一进厨房跟土匪似地翻箱倒柜找吃的,那饿了啃西红柿黄瓜、渴着就着水龙头喝凉水的架势着实让人可怜。   这其实也是简凡不太想出外勤的原因,饮食根本没有规律可言,时间久了,不得胃病才见鬼呢。从小跟着半吊子中医的爷爷和当厨子的老爸,早耳染目睹了不少养生之道,综合起来嘛就是一句:学不好干不好都不算不好,吃不好喝不好睡不好才是真的不好。   简凡呢,没有不好过,一直都很好。   回到宿舍,换了便装,穿着有点旧洗得干净发白的牛仔、套着宽松的T恤,看着凉鞋有点脏了,又细细刷了一遍收拾利索才悠闲悠哉地下楼,和值班的队友打着招呼,安排着告诉回来的人饭在保温箱里,款款地出了一大队,路上摁了几个电话没接,出了胡同口就见得那辆熟悉的小本田等着,看着简凡出现了,鸣着喇叭,车窗上探出来个大脑袋,正是春光满面的唐大头,驾车的呢,不用说是曾楠了。俩人的电话早催了无数次了。   这回唐大头可殷勤倍至了,开着车门把简凡迎上了后座,曾楠笑着回眸看一眼,驾着车起步了,唐大头侧着脑袋,有点不乐地埋怨着:“哎简凡,你咋这么难请呢?不给哥面子是不是?就我唐大头现在这名气,太原这小老板们想请我都得预约,嘿哟,怎么我请你,反而颠倒过来了啊……”   唐大头夸张的表情里带着几坦诚,埋怨的语气里带着几分热情,一周多来确实请了简凡几次,不过都让简凡搪塞过去了,原因嘛,很简单,这天下没不透风的墙,队里人要是都知道了天天和这号货色混在一起,那八成也会对自己小看几分,毕竟这家伙名声太过不好。不过打心眼里说,简凡倒觉得唐大头比一般朋友多几分憨厚和实诚,最起码不会惺惺作态。看得这家伙唠叨个没完,简凡没说话,曾楠倒接上茬了,喊了句:“喂喂……唐大头,越吹越没边了啊,还预约。我看是喝多找不着人吧?”   唐大头嘿嘿笑着,承认有此原因的成份在内了,简凡安慰道:“我忙呀,真忙……一大摊子事,还有几十号人的饭,我真顾不上啊。”   “借口……不信,绝对不相信。”唐大头一听回过头来,非常不相信地说道:“我说你天天钻食堂,那有什么意思呀?出来玩都不出来,你可真可以。”   “哎……做饭是一种艺术,以你的认知我很难给你解释这种感觉。我喜欢呗。”简凡解释道。   不过说等于没说,唐大头根本明白不了其中之乐,撇了撇嘴淫笑着:“做饭么,我不会;不过,我倒觉得做爱是一种艺术,哎简凡你说对不?保安队里那帮小子,不知道那整来了一堆毛片,嘿哟,回头我给你看看啊,黑人大战金发美女,咦哟,看得比自己干还来劲……嘿嘿……”   “唐大头,你不懂电脑。你说的那个,我上学时候就看腻了……你不至于现在才发现吧?”简凡一听也是自己接触过的东西,笑着评价了句。   “是吗?哟,难不成这事我也落后你一步……”唐大头愣了声。   “喂喂……俩艺术家……”曾楠听得俩人小声嘀咕,早不入耳了,大声叫着:“一会没人了你们再讨论行不?当着女士说这事,你们不要脸,也给我留几分脸面呀?”   “说艺术呢,你又不懂。”唐大头几分轻蔑地盯了曾楠一眼。   “唐大头,人来疯是不是,信不信我把你扔下去?”   “嗨,净跟我过不去是不是?有本事把我们俩扔下去?”   “我就扔你?你还不服气了?”   “你扔看看……我明儿买辆劳斯莱斯,眼红死你,你这破车我还不坐了。”   “不坐啦呀?现在就滚……你知道劳斯莱斯那几个字咋写嘛……”   俩个像是天生的仇家,一句不对叫嚣上了,看样是针尖对麦芒互不相让,简凡倒知道这俩人的德性,乐得看笑话了……   ◇◇◇◇   不一会便驶到了平安小区,尚自气咻咻的曾楠领着路上了四十幢四楼,到了门口却是没有开门,手一扬,简凡一接却是一串钥匙,笑着看了看曾楠,又看了看背后跟着的唐大头,这才是今天的主旨,看房来了。   次第进了新房,眼前不由一亮,装修过和没装修过简直是天壤之别,进门的鞋架穿衣镜做成了一体,乳白色的漆色在阳光下反射着光,房间里还漂着淡淡的油漆味道,亮光可鉴的地板映着人和窗户的倒影。曾楠啪啪一按,水晶吊灯、电视墙射灯、餐厅的灯次第亮了,即便是在白天也能看得见灯光宜人。走过客厅,大卧室却是暖色的木地板,嵌在墙内的大立柜黄绿相间的养眼之色,随意拉一下推拉门,衣橱、格子间、一应俱全,甚至于当中还放到了一张偌大的双人床,床头嵌着古色古香的床灯。   小卧室、书房,已经油漆完毕了,四种不尽相同的风格浑然一体,不觉得那里很突兀,厨房里按照简凡要求做的,四眼的格兰仕炉、吸力强劲的抽油烟机,一行定做的红色橱柜,入眼之处,还真有那么点家的感觉了。   唐大头却是没心情看这玩意,拉着阳台的窗户抽着烟,曾楠一直领着简凡看着,介绍着,这里那里那里的用材、这是什么什么的装修风格,边看边注意着简凡的表情,看样似乎很满意,一直再回到客厅,简凡才万分感谢地说了句:“曾楠,谢谢啊,真让你们费心了。我都不知道怎么谢你。”   不料唐大头一听这句,估计嫌俩人腻歪了,嘿嘿笑着说:“谢啥,搬过来一起住呗。”   曾楠一瞪眼要发作,一想却被唐大头这等无赖劲头又逗笑了,笑着对简凡说了句:“别客气啊,这也算是投资了,而且这是我最成功的一单生意了……”   简凡笑而不答了,不用说唐大头已经收回债来了,否则俩人不会这么乐呵,否则曾楠也不会对唐大头这么多了一份容忍,还未想到说什么,唐大头却是笑着,神神秘秘地拍着简凡的肩膀说了句:“简凡,我先走一步啊,你们腻歪着吧,今儿中午……国宾饭店,我、曾楠、还有我姐夫一块请你,我们等你们俩啊。”   “哎,这……唐大头,我中午还有事……”   “有逑……曾楠,他不来别给他钥匙,拽什么拽呀?”   唐大头说着,要霸王硬请客了,嘭地关上门先自走了。简凡愣神着回头一看曾楠,曾楠却是呶呶嘴,耸耸肩,表示爱莫能助了。   “简凡,家俱没有置办啊,喜欢什么你自己准备吧,最后开着窗再干几天,油漆味道还没出尽……这个给你。”曾楠说着,递着一摞单据,简凡一看是装修收费的收据而已,没有多过问,随手塞到了口袋里。曾楠有点怪怪笑着问:“哟,你也不看看花了多少钱呀?”   “不都唐大头买单了么?交易两清,管你们花了多少,满意就成。”简凡笑着随意说了句,看着客厅实在是亮堂,像是看不足一般,饶有兴味地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看看,末了还拉开阳台的窗看着远处的街景,这地儿,确实不错。   “你可太容易满足了啊……装修才花了十万。”   “那不少了,我原本打算一分钱都不花瞎住着呢。”   “呵呵……你知道唐大头挣了多少?我挣了多少吗?”   “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拿我该拿的一份,两清了。”   一问一答,简凡好似还真有点无动于衷,曾楠这倒诧异了,也跟着支肘到阳台上,俩人并排着看着窗外,就听得她随意地说道:“我白得了五十万,真没想到啊,这债居然能要回来,还是全额……唐大头你猜他挣了多少?”   “你要是宰了他这么多,去掉开支,他挣一百万吧?一百万分我这个狗头军师十万,也不少了,我都不觉得吃亏,你叫什么冤呀?”简凡笑着说道。   “最新消息啊。”曾楠神神秘秘地说道,凑上来:“你别以为唐大头是个实诚人,我昨天才知道他和湘南电缆厂根本不是他说的那回事,三百二十万的债,连债权带手续,他前后花了八十万而已……加上开支也就一百万出头,这次等于白拿了二百万,怎么?这也没反应。”   “是吗?真的假的?”简凡一回头,微微有点诧异。   “菲菲说的,这能有假,我问他,他傻乐呵呢,而且呀,你给他找了个好事,现在四方居然回头邀请他去收一部分呆死坏账……呵呵,这次可赚大了。”曾楠揶揄地说着,好像就在激起简凡的不平衡心理一般。   “这个王八蛋……”简凡笑着不置可否了,只是淡淡地说了句:“怪不得当时他急着要和四方谈,敢情成本没花那么多呀?”   也只是这样说了一句而已,简凡的眼神又投向了远处,似在看美不胜收的街景,曾楠几次想张口问都把话咽回去了,男人眼中,最不缺乏的就是对钱、对女人和对权力的贪婪,而眼前这个小男人,却不像自己见过的任何一个人,似乎从他的眼里,更多看到的是淡定,一种与世无争的淡定。   很矛盾,确实很矛盾……一意孤行非要穷追猛打,而事成之后又保持着这一份淡定,让曾楠觉得难以理解了,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问:“简凡,你真的觉得心里很平衡?”   “有什么不平衡的,差不多就行了……我在公司干过,那种环境里,你就辛辛苦苦给公司创利百万千万,落到手里的,还不就是几个小钱;在公安上也干过了,就即便是破个大案要案,落手里的,不也是个死工资……相比而言,已经很不错了。我的同学朋友里,估计我是第一批进入有房一族的了,呵呵……哎,一直想着房子、房子,到了手了,也不觉得有多少安全感和幸福感嘛……看来我爷爷说的对啊,人是活个心气劲,不是活那几吊钱的……”简凡好像若有所思,回头看看曾楠,大眼忽灵灵地转悠着,不知道在想什么,一看这架势,简凡又是摇摇头,发了句感慨:“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   “是吗?那你是视金钱如粪土喽?”曾楠揶揄地说着,转身靠着窗台,像在自言自语道:“唐大头这人虽然奸滑了点,不过还算够义气,反正是白得来的钱,他准备也给你五十万,去掉装修费用,给你准备了四十万现金。我先替你已经代收了,你要是不要呢,那可便宜我了……我呢,换个车,再买几款LV、如果还花不完呢,再买点什么,简凡,帮我出出主意?”   像是在故意刺激简凡,不过遗憾的是,简凡根本无动于衷,头也不回地说了句:“这主意就免了,以我对你的了解,如果没有送出来,你会还给唐大头的;以我对唐大头的了解,如果你送不出来,他还会想其他办法送给我……以我对你们俩人的了解,你们巴不得我马上收了,对吗?”   曾楠听得咯咯笑上了,看来所言不假,简凡一转头,脸上也是满不在乎地笑着,曾楠此时不再卖关子了,两指一捻,一张建行的龙卡出现在眼前,笑着问:“那你收吗?……唐大头的名声可不太好,盛唐的名声嘛,也不怎么好,我牵涉在其中呢,名声也不好……敢收吗?”   简凡无言地把卡接过来,看了看,刚办的卡,尚在迟疑,曾楠补充着说道:“卡是我办的,用的是我的名字,除了我没人知道,卡袋上有密码,只要我不说,没人知道……想收别矫情,不要我也不跟你客气。这是你应得的。”   简凡听得这话里劝慰着,抬眼看看那双媚惑的眼睛,阳光下分外地亮,蜷曲的长发随意的飘在肩头,米黄色的百搭外衣配着这张娇好的面容,眼神里像暗示着某种期待。这个女人,好像比动不动蹙眉瞪眼叱几句的杨红杏更让人动心,只不过和她之间好像也横亘着什么,这一次,也许仅仅是一次意外的交集。   想了不久,简凡把卡随意的插进了裤袋,就像收当初两千块超市卡一般,淡淡地说了声:“谢谢,收了。”   “呵呵……不怕有后账了呀?”曾楠故意问道。   “反正都已经黑了,十万和五十万又有什么区别?收债本身不是什么大罪名,何况还就是一个出主意的,大不了脱了这身警服,万一真那样,我也得有条后路呀?”简凡几分不以为然地说道。   这估计才是主题,唐大头先一步走怕是故意安排的,房间里空无一桌一椅,呆了一会俩人相随着出门,简凡注意到连防盗门都是新安装上的,不由得对曾楠的心细多了一份赞赏,锁了门,步行着下楼,曾楠却如成双的情侣般很自然地挽着简凡的胳膊,追问着:“哎,简凡,中午李威专程请你,去不?”   “去吧,国宾饭店是省城第一家,尝尝去。”简凡笑着,回头看了一眼好似分处高兴的曾楠道:“曾楠,别这么亲昵好不好?让人看着误会。”   “哼,我愿意,谁管得着。”曾楠笑着,却是挽得更紧了,干脆装模做样的靠在简凡肩头。   “上次谁说不喜欢我来着?你们盛唐不是不缺我这号小白脸么?”简凡笑着打趣道。   “女人,都是善变的,难道你不知道吗?”曾楠侧着头,俏皮地问道。   简凡笑笑,没有婉拒也没有推辞,被曾楠挽着下了楼,上了车,看看时间联系着唐大头,一路向北郊晋祠国宾饭店驶来,今天的事都在预料之中,只不过没有料到还会是曾楠出面收钱,或者,也没有预料到,李威出面了,对于那个曾经也是一队队长的传奇式人物,简凡只觉得神秘感很强,而现在这个神秘的有财神之称的李总要鞠身下请,究竟所为何来?   偶尔几次谈话的间隙,简凡不自然地摸摸口袋里那张卡,四四方方的多了一份烫烫地感觉,就像队长给的那张会员卡,其中,莫非还会有什么玄机?想不太明白,不过今天看来,简凡还和以前一样,糊里糊涂活着,活得还是一份盲从…… 第四卷 四面皆楚歌 第37章 我辈宁有种   地处太原市西南20公里处悬瓮山麓,毗邻晋祠,绿意盎然地掩映在山林之间的正是国宾馆,太原里都称国宾饭店。这是全省唯一一座国宾馆,十一幢风格迥异别墅式接待楼独特中不失古朴庄重,高雅中亦有富丽堂皇,站在中餐厅的临窗位置,馆内九龙湖波光粼粼,远处悬瓮山风光旖旎,叠石涌泉、廊桥亭榭与绿树花草浑然一体,相得益彰,园中有园,景中有景,景随步移,天然成趣,处在钢筋水泥的都市丛林久了,一眼过去便会喜欢上这里的风光。   “……五十年来,这里先后招待过上百位党和国家领导人以及知名人士和外国元首……在咱们省,有‘花园别墅’和‘钓鱼台’之誉,自然美与建筑美、古典美与现代美、空间美与装修美、人文美与景观美的和谐统一,书卷气、山水情、诗画意、艺术美、舒适度处处流溢。这是个既清新高雅,又超凡脱俗地方……呵呵……小凡,感觉这里的环境怎么样?”   主座上是李威,移了移杯碟,展了展餐巾,抿了口透着绿意的竹叶青,笑着介绍了几分国宾饭店的由来,看得出宾主的一言一举,很注重细节的完美,雪白的衬衫纤尘不染,整整齐齐的在身上,说话慢条斯理,很享受,也很惬意。别说景色,就李威本人,都让人觉得养眼。   不过简凡此时的感觉只有一个,丫的,这肯定是死贵死贵地方。闻得此言没有评价,只是憨憨地笑笑道:“李总,您看我……这太高雅的东西,我还真看不懂。”   即便是看不懂也揣摩得到,主楼的大厅挂着几个认识的领导人和国宾馆工作人员的照片,众人捧月的样子,既显得国宾馆与众不同,又显得领导人分外亲民,相得益彰,至于名人的题词题字,就更多了,刚进门的时候还听曾楠说了,省一级的领导,好像还没有资格在这里挂。   对了,曾楠,此时正细嚼慢咽地品着佳肴,偶而偷偷地一瞥右手坐着的简凡,不知道这天热还是羞色,两个脸蛋上一片坨红,至于左手坐着的唐大头,就不太客气了,估计最烦这些繁文缛节,那张嘴光吃不说。   李威的眼光,笑着审视着简凡,偶而把眼光投向曾楠,好像在看这一对年青人之间欲近还远的样子,餐桌上都看得见俩人互相谦让着,隐隐地觉得曾楠确实对这个小警察颇为在意,和那种刚刚坠入爱河的小年轻人差不多是一个样子,而这样子,让他颇为高兴。   “风景吧,不一定都看得懂,小凡,我可听说你是个好吃客啊……这里可是号称荟萃了粤、川、淮扬、晋菜四大菜系之精华,怎么样?还满意么?”李威今天格外客气,也格外热情,刚顿了顿又问上了。   简凡笑着回了句:“嘿嘿……满意,李总您别客气。”   “假话,一听就是客气的假话。”李威不料对这个回答不满意,或者更想挑起个话题,笑着斥了句,又引着曾楠说道:“是不是啊,楠楠,小凡几个月不见,越来越圆滑了啊。你没发现吗?”   “就是,越来越鬼了。”曾楠加了一句。眼睛斜斜的侧瞥了简凡一眼,眼波流转之间,仿佛有万般风情,直要从眉目里通过无线方式传递过来。   “哎,姐夫说得对啊……简凡这个最懂了。”唐大头不请自来,笑着接龙道:“再好吃的东西,他一嘴就能挑出毛病来。”   仨个人好像都是客气地挤兑着简凡,好像对今天简凡的惜言如金分外不满意一般,简凡听出了这层意思,笑着回答道:“李总,五星级的宾馆,全省独此一家的国宾馆,单单在这里就已经代表一种身份了,就是在这里请客人喝凉白开都没有什么不满意的……这种大饭店,你刚才不已经说了么,寓中国民族文化、西方文化和三晋文化于一炉,处处超凡脱俗,清新高雅……其实这种饭店注重的不仅仅是饮食本身,而是他的外延,环境、文化、装修、服务和其他,这个嘛,您总不能强迫我给人家挑刺吧?”   “呵呵……有见地。”李威竖着大拇指,对这个回答好像非常满意。曾楠美目眨着看着仅穿着T恤,却像豪绅大甲一般坐着侃侃而谈的简凡,被这话微微触动了一下,似乎这个位置才是今天的主座。   “对了,你还不知道呢。”唐大头几分神秘地对着简凡道:“这儿还有恒温游泳馆、KTV包间、冰火桑拿浴、水疗按摩、休闲吧……那装修,比盛唐还高个档次,当时咱们装修的时候就参照了人家不少,邪了门了啊,收费比咱们那儿还高,居然还有人来……”   这个大惊小怪引得曾楠呵呵笑了几声,李威今天的性子颇为温和,难得地没有斥责唐大头的说话。斛筹交错的时候,一瓶三十年窖藏的竹叶青缓缓地进了各人的酒杯,饭桌上飘着竹叶青那种特有的药味和着酒味的轻香。环境,确实优雅宜人,窗外是一片绿的浓郁,餐厅内四处装饰着盆景,即便是不开空调,这里也不觉得分外炎热;服务呢,确实细节倍至,整洁的服务生,端菜上酒谦恭倍至,倒酒是衬着白色的餐布。桌上一应俱全的餐具一律金边亮白色,感觉不是凡品,不过以简凡钻饭店这么多年的功夫,瞧了几次都没有瞧得出来,这东西是什么地方产的。   一切都非常满意,只不过这餐吃得有点消化不良,感觉每个人的笑意中都好像藏着什么未说的事情一般,唐大头最实诚,即便是实诚现在看简凡的眼光也有点不对劲;曾楠,像有点花痴,像有点倾心不已,一双眼睛总不离简凡的身侧左右,李威的眼神里呢,又觉得有点高深莫测了。   一餐饭吃了两个小时,净是些不着边的话了,快到饭局结束的时候,唐大头殷勤地跑下楼倒车,曾楠相随在身侧,李威笑着看着俩人,像是随意地说了句:“小凡,有没有兴趣转转行呀?”   “转行?”简凡一下惊了一跳,敢情吃饭就为挖墙角。   “别紧张嘛,我随口说说。”李威提着椅背上的衣服,细细地套在身上,笑吟吟地看着简凡:“我的部下包括我,有好几位都是公安出身,俗话说树挪死、人挪活嘛,那点工资呀,可养不住人,如果你有兴趣的话,可以尝试尝试改变改变现状嘛。”   “李总,暂时没有这个想法。嘿嘿……我这水平,好容易进了这一行,扔了有点舍不得,再说扔了吧,其他的我也不会干呀!?”简凡笑着婉拒了一句,默默地想着,或许,这一句话才是今天的要旨。   服务生领着路,李威前面走着,回头看了一眼相跟的一对,没有介意,倒有几分赞赏般地道了句:“呵呵……我就喜欢你这种务实的年轻人,不像现在一些年轻人的浮躁。一开口就好高骛远、一动手就眼高手低、没办事就讲报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考虑考虑,这个提议长期有效,什么时候愿意了,什么时候来找我……威盛的大门永远向你畅开着……”   简凡听着,笑而不答了,暗暗地道了句,我那是务实,我简直是有点心虚嗳!   悄悄地一回头看曾楠,却不料俩个人不经意来了个四目对接,喝了几杯酒的曾楠脸上娇羞无限,抿着嘴,红红的唇抿成了一条诱人的曲线,也是神秘地笑着。   出了门,要走时,李威双指捻着一张的金色的名片递给简凡,客气了几句却是让简凡把曾楠送回家,三个人招手送着李总缓缓出了国宾馆。   就像一次普通的应酬,一切都像顺理成章、一切都像波澜不惊,让女人青睐好一点理解,让这么大的李总青睐就有点不好理解了,简凡悻悻的捻着那张名片,有点沉、质地居然是金属的,刚坐到了车上,开车的唐大头转过来了,指着简凡手里的名片,又大惊小怪上了:“喂喂……简凡,那是纯金名片,一张连料带工上千了,一般人他都不给,拿着这张名片到公司找他都不用预约……我姐夫可真看上你了啊,咱们兄弟俩整那事,我前后跟他一说,嘿哟,他都吃了一惊,直说你小子是奇才,奇才……就我姐夫手下,那司机一个月,都不止五千……”   唐大头边说边发动着了车,嘴里喋喋不休地说着,难得地见唐大头这么不带粗话地评价一个人,简凡听得有点诧异,回头问同坐在后座的曾楠:“真的!?”   “嗯。”曾楠点点头,此时坐到了一起,俩人反而没有亲昵的作态,只听得曾楠仿佛有点不满意地说道:“不过呢,怎么看你不感兴趣呀?这可是个改变命运的机会啊,不少人挤破脑袋想和李总结交都没机会呢。”   “谁说我没兴趣?”简凡不屑地反驳了句,跟着见得曾楠眼珠子一亮,像是喜色外露一般一闪而逝,简凡看在眼里,好似得意的一般把名片小心翼翼收回了钱夹,大咧咧说道:“既然是奇才,那就得奇货可居嘛,干嘛人家说一句就去呀,显得咱多掉价似的。”   唐大头一听来劲了,高兴了,倒车镜里看看简凡,唆导上了:“我就知道你会同意的……哈哈……兄弟不是我跟你吹啊,就你这手段,用不了两年混得准比我强,就省城这地界,绝对能混到上层人物堆里……那叫什么生活啊!?想吃啥吃啥、想住那住住那、想日谁日谁,反正就一句话,妈的,咱想干嘛就干嘛……哈哈……”   “听着好像感觉不错哦……”简凡摇着脑袋,好似动心了,坏坏地笑着看着曾楠。   车厢里响了一声“切”,却是曾楠不屑的鼻音,嗤着,脸侧过一边,不理会这俩个淫人了,似乎对此等作态颇为反感一般。   ◇◇◇◇   返程的路上,隐隐地让曾楠感觉颇有意外的是,简凡居然对李威的一句玩笑话格外上心,非要把自己送回家,车上想了想却是没有回家,直接到了盛唐,今天穿着便装方便,简凡却是客气之至,要把貌似有了几分酒意的曾楠送上楼,唐大头眼神里有点暧昧,摆着手示意俩人自便,自己还真没那兴趣当灯泡了。   看看时间,刚刚过了下午三时,夜总会冷冷清清没有上客人,空调把楼层内吹拂得凉丝丝一片,从楼外进到楼里顿时觉得清爽无比,俩人走着,曾楠偶而还和保安打着招呼,虽然喝得不多,可曾楠好似有酒力不胜一般步态有点踉跄,简凡笑吟吟地看着身侧的美人,似乎是心里暗喜,今天怕是观赏最多的一次,而今天的打扮好似也算曾楠最刻意的一次,鹅黄的小外套、缕空的上衫,衬得胸前格外壮观;红色的裙裾随着步态无风自起,眼花缭乱的是一双秀腿和水晶亮色的女鞋,几近能看到纤巧恰如雕刻的玉足,一颦一笑、一步一妍,都好似在刻意演绎着贵妃醉酒的桥段。   如果细看,惊艳绝对会从眼前直达心里,既带着几分南国佳丽的清秀、又不失几分北方女人的飒爽。进了电梯,曾楠摁着十三楼,笑着婉拒了简凡的搀扶,竹叶青后劲颇大,不过看样她还受得了。这时候并没有觉得那里失态,即便是亲昵也有着小小的一段距离,甚至于简凡有意识的捉狭想碰碰那个凸出来的敏感部位都不可能,每一次好像她有所准备一般,不经意一个侧身一个挪就化解了这些小动作。   款款地走到了经理室的门口,曾楠插着钥匙开了门,回头却是笑着道:“好了,你的任务完成了……你可以回去了。”   像是送客,不过简凡却是坏坏地笑笑说道:“喂,太不客气了吧,连请我进去都不请了?你是不是办完事了,都喜欢把男人蹬过一边呀?”   语带双关,曾楠浅浅一笑,推开了门,并不是那么十分客气地说道:“那好,请吧,我记得你给我来过一次没水没酒招待,我也照章办事,只有凉白开招待你啊。”   脸上笑吟吟的简凡进了门,侧身让着曾楠也进来了,不料简凡手一闪,嘭地重重一声碰上门了,刚有不悦的曾楠愣眼一瞧,不料更心惊的事发生了,简凡毫无征兆地一把把近在身侧的她揽到了怀里,重重在吻上了。   一切来得如此猝不及防,曾楠只是重重嗯了一声,声未出口,便被堵上了嘴。刚要挣脱,却觉得被搂得很紧,嘴要挣脱,却觉得简凡如影随形一般贪婪地嘬着,这时已尽失了平时的温文客气,倒有几分侵略性地吻着,舌头直撬开了曾楠的嘴角,肆意地在她的唇与齿、齿与舌的香润间游走。   吻着……简凡在前进着,曾楠被这股冲上来的大力推得后退着,一霎那只觉得心智有所迷失,双手僵在简凡的背后不知所措,不知道该深情拥抱、还是该坚决抗拒。   一切发生了太过突然,突然的来不及想像;突然之后,只有更突然的事情发生。   被简凡推抱着移着,几步跌坐到了沙发上,曾楠顿觉得自己被逼在沙发靠背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胸后的扣子已被解开,一只手在拽着自己的胸衣、一只手却伸进了裙底,刚刚一有挣扎,却觉得一阵凉意直到胸前,简凡一只手已经抚上了坚挺而饱满的乳房,很粗暴地在揉搓……   好似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已经不言而喻,如似最精彩的场面就要揭幕,此时的场景如果拍得下来,应该像标准的强暴实录,房间的中央扔着一只鞋子,水晶亮色,是曾楠丢下的;在沙发上挣扎着的曾楠头发散乱、胸衣被扯过了一边,胸前露着白白的一片,凌乱的裙子却被向上捋了不少,直露着两条修长的腿,腿的中间,正站着简凡。   继续、继续,一刻不停地向前继续,曾楠只觉得私处一凉,最隐密的地方也被摸着侵袭了,而且那只不老实的手在扯着自己的内裤,一下子如触电一般的痉挛着蜷着身子,跟着尖厉地叫了声,脑袋一顶,前额重重的撞向简凡,让正在施暴的简凡一疼,稍稍后退了几寸。   跟着又是啪啪啪……几声脆响,却是曾楠发威了,抓住了他刚刚迟疑的一下下,揪着简凡的前襟,右手左右开弓,劈劈叭叭重重几个耳光。   接着又来哎哟,呼通一声,曾楠缩腿一蹬,正被打得七荤八素的简凡猝不及防被直蹬在胸口,蹬蹬蹬连退几步,撞上了饮水机,扑通一声一屁股被坐到了地上。   噢,强暴未遂呀!?   发际凌乱的曾楠整整头发,掩饰似地拉着衣服,已经被撕开了一个口子,刚放下裙子,两眼如剑如火如刀般盯着坐在地上的简凡,丝毫不用怀疑,如果不是此时衣冠不整,有春光外泄之虞的话,肯定是扑上去给他一顿乱拳乱脚。   却不料并没有结束,稍稍一顿的功夫,简凡却一骨碌爬起来,猎豹一般扑将上来,似乎那半隐半掩的酥胸、半遮半露的美腿的诱惑早忘记了耳光的疼痛一般,连人当武器,直把刚起身的曾楠又撞到了沙发上。仿佛要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一般。   却不料小看了曾楠的反抗力,或许简凡忘了唐大头的警告,只见得此时毫无慌乱的曾楠一手卡着简凡的脖子,膝盖顺势一顶,好像简凡就像送上门来挨揍一般,一下子被顶得直捂着小腹呲牙咧嘴。两次被扑倒的曾楠此时动了真怒了,揪着前胸,朝着平时看了无数次的那张小白脸,劈里叭拉劈里叭拉一连七八个大耳光,直扇得脸上见肿、嘴角见红,又是一脚飞起,只听得呼通一声,这一脚绝对够猛,简凡像瞬间位移一般,急速地后退,呼里通隆撞到了饮水机上,手还兀自捂着小腹……   大战,即刻揭晓。经验绝对不会留下,估计要有教训了。   安静了,老实了,曾楠整理着裙子,趿拉上鞋子,随手一拉房间的工作服,整整齐齐披在身上,跟着双手一拢,头发霎时顺溜溜地捋在脑后,眨眼一变又成了婷婷玉立、媚态万千的曾领班,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而此时,刚刚的施虐者反而像受害人了,坐在地上半晌没动的简凡左右脸颊已经肿了一片,却是清晰的五指印迹、鼻血和着嘴角的血汩汩流着,T恤被撕开了半边,挨了两次打老实了,畏畏缩缩靠着饮水机坐着,撕开的胸前,也是白白的一大片,就像刚刚被人强暴了一般。   毫无客气、也毫无同情,曾楠示威一般地一拉办公桌的抽屉,手里亮着剃须刀般大小的电击器,一摁,劈劈叭叭的电弧响着,跟着嘭地拉开了门,像有宿仇一般盯着地上坐着的简凡恶狠狠地说了句:“滚……有多远滚多远……再让我碰到,小心打断你的三条腿。”   不过再看简凡,没有慌乱亦没有急色,惨兮兮的脸上反而多有几分笑容,怪怪的笑容,一向于注重仪表,今天可被整得够惨了,缓缓支着胳膊起来,就着饮水机里手心放了点凉水,抹抹嘴角和鼻子上的血,就着破T恤擦擦,再回身的时候却是从容地笑着,怪怪地说了句:“谢谢你告诉了我真相。”   “什么。”曾楠一惊,不过余怒未消,忿忿地说道:“真相就是我看清了你的嘴脸。”   “呵呵,你错了,真相是……秦高峰没有让你打我吧!?你好像违规了……”简凡捋直着被撕的T恤,迈步不理不睬要走。   不过弱弱的一句,仿佛平地惊雷,眼可见曾楠拉着门的手颤了几颤,似乎比刚刚遭遇强暴的吃惊还要大,看着简凡要走,曾楠又是毫不迟疑地“嘭”的关上了门,嗒得一声打上了保险,拦在面前,回头瞪着简凡,示威似地扬着劈叭作响的电击器,又问了莫名其妙一句:“你还知道什么?”   这一下,即便是简凡不知道,也知道了…… 第四卷 四面皆楚歌 第38章 越挫越有勇   被人打了还能笑出声来,不简单;特别是被女人揍了一顿还能笑出声来,就更不简单了。   不简单和更不简单的事都发生在一个看似简单的人身上,就有点诡异了,特别是曾楠被激了一句反锁了门,惊声一问“你还知道什么”的时候,简凡蓦地笑了,笑着恰如玩笑一般地说道:“我什么也不知道,你不准备告诉我吗?”   此时灿烂的笑容绽放在刚刚被扁的脸上,一点也不可爱,反而有点可笑。这么一笑顿让曾楠心生凛然,知道自己自露马脚了,不过转念得快,话锋一转几近轻蔑地说道:“草包一个,你把秦高峰抬出来又怎么样?敢在我身上耍流氓,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曾楠媚惑眼神里已经无影无踪,满眼俱是轻蔑,像见了街头乞讨者一般那种不屑的眼神,双手叉在胸前,不知道是在示威还是在保护着敏感的部位以防再出意外。   “是吗?”简凡怪怪地声音,双手轻轻的抹着脸,脸上火辣辣地疼痛,一摸过去凸凹不平,即便是看不到也知道肿了,不过却是没有怎么生气,也同样示之以轻蔑道了句:“呵呵,我从小就撒谎成性,对于谎言我有异于常人的直觉,你的表情、动作、包括你刚才打我的手,都出卖了你……秦高峰实在不怎么样,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是接了一个特殊的任务来查究盛唐,而你顺理成章地出现在我面前,好像我们就是偶遇,不过后来想想,这里面的漏洞太大了点吧?”   “是吗?”曾楠也怪怪地问,两眼闪烁着看着简凡,不屑地嗤道:“你说得对,不该认识你。”   “错,是有人安排我们认识。”简凡缓缓地说道:“你们夜总会的上班规律是从下午直到第二天凌晨,你的生活规律是午后起床,那天我来的时候是上午九点,而你呢,就像故意等在这里一般,而且第一次送了我两千块钱的超市卡,我当时很高兴,肖成钢无意说了句,平时两三个人来这里就是搞条好烟揣瓶好酒,一般像我们这种底层的小警察,没有正眼瞧我们,也没有多少好处,能混个吃喝烟酒就不错了。而那天,他一次就拿了两条芙蓉王,我得了两千块,嘶,好像你们没什么把柄让我们揪着吧,为什么这么破费呢?……你是不是忘了我有一次提醒你,黑白颠倒的生活对健康不好,而你说已经习惯了?既然已经习惯了,那一天又为什么打破了这个习惯呢?,好像是有人故意让我知道这里油水可捞,而且还奇怪的是,每次好事都让我碰到……呵呵,我当时还傻不拉叽以为我长得帅吸引到你了。”   那一声苦笑像在自嘲,像是自讽,在和杨红杏发现射击训练场里的问题之后,简凡看样已经细细回顾了一遍从警的生活,或许每一件不经意的小事现在看来似乎都有深意。说着的时候注意地看着曾楠,只不过曾楠似乎根本不屑于这个细节,只是不以为然地辨了句:“哼,这又能说明什么,警察里能有几个好人,在这儿拿钱的、沾便宜的、甚至找小姐发泄的多得是。”   像在掩饰,又像在辨白着,简凡听得话里的意思,悻悻地叹了句:“这个我不否认,只是觉得有点可惜,好像我们从认识开始,从来就没有听到过你说一句真话。”   “你配么?”曾楠嗤着鼻子,瞪了一眼。   “不配。”简凡倒老实,伸着手示意:“请让开,我滚。”   以退为进了,这倒将着曾楠了,秀靥上闪过一丝不悦,却是靠着门,口气更冷了下来,一字一顿地说道:“今天你走不了了,敢在盛唐里耍流氓你算第一人了,于公于私我现在决定不放过你了……想动手你试过了,你不是对手;即便是通公你也讨不到便宜,扳倒你这么个无品无位的小警察太容易了……”   “呵呵……早该这样了。”简凡乐了,笑着应了句:“在我没有脱警服之前,你不敢把我怎么样?不光你,唐大头、李威都不敢明目张胆对一个警察动手吧?……好啊,把唐大头和你的手下叫进来,我承认,我耍流氓了,看看他们想折胳膊呢还是断腿……想告我是吗?好啊,没问题,我也承认,我强制猥亵了,能判个什么?开除公职,够重了吧?哈哈……我想啊,肯定有人不愿意看到我出事,一定是给我圆场,上次打于跃龙那么大的事都有人给我擦屁股,耍流氓这么件小事,没人在乎,没准还有人鼓励我呢……要不这样吧,我先给李威打个电话,把咱们之间的事说透彻一点,怎么样?”   简凡说干就干,摸着口袋里的手机准备拨号了,这又将了曾楠一军,看着简凡滴滴嗒嗒地按键,曾楠意外地冲了上来,一把夺走了手机,拿在手里,呲目瞪着简凡,不料简凡似乎已经预料到了这个动作一般,笑着指指手机道:“你好像很紧张哦,我拨的是你的号码。”   曾楠一怔,拿着手机一看,果然是自己的号码赫然在眼前,这才省得又被玩了一把,忿忿地把手机扔到了简凡的怀里,叉手而立脚成八字形,颇有雌威地叱了句:“简凡,你今天是非逼着我撕破脸是吗?”   “说对了,那事我都敢干,我就没打算要脸。”   此时的简凡倒不起了,吊儿郎当地坐在沙发上,说话的时候感觉嘴有点疼,舌头呶呶却是嘴里被打破了,呸地吐了一口,唾沫里带着血,边说边随便抽了一张纸巾抹着嘴,就像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就像刚才自己根本没有对曾楠做过什么,说话的时候对于打自己的人更没有什么怨恨,就像一切和她、和自己都没有多大关系一样。   只不过这几句让曾楠心里的震惊大了几分,长舒了一口压抑在心里的浊气,细细地打量着简凡,任凭怎么也看不出这是刚刚急色地要撕自己衣服的那个小流氓,缓了缓,故伎重演了,眼睛里的怒气消了几分,像是释然地说道:“简凡,你意图不轨、我出手伤了你,咱们扯平了,就当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怎么样?……从我们认识起,其实我一直很喜欢你,不过接受不了你这种方式,你总不能这样对待一个喜欢你的女人吧?”   话软了,透着浓浓的妥协味道,要说和了。只不过简凡不领情了,抹着嘴角,抬眼不屑地说了句:“又是一句谎言,看来我不配听你说真话了。”   “这怎么可能是谎言,难道女人心里想什么,你都知道吗?”曾楠的口气缓下来了,款款了坐下来,就坐在刚刚自己差点被强暴的位置,扯了张纸巾试图表现一份女人的温柔,不过刚伸过手来要替简凡擦擦嘴角,却被简凡一巴掌打过一边了。   而简凡,有点无奈、有点释然,或者更有几分知道真相以后的愤怒,口气成了如同秦高峰说话一般地阴阳怪气,只听得他说道:“你不用委曲求全了,你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一个女人,嘴可以撒谎,可她的吻撒不了谎,被强吻的女人有两种反应,一种是接受、一种是从不接受到接受;第一种是确有喜欢、第二种是有所抗拒,但也有所喜欢……而你呢,从头到尾一直在抗拒,这只能说明一点,对我你不过是在虚以委蛇、在逢场作戏,从见面起,你就不断地抛着诱惑,其实这一切,都是假的……包括你父亲殉职都是假的,我查了近二十年太原殉职的警察记录,没有曾姓的,按照你的身份资料我顺口问过万柏林派出所,现任的李所长知道有个叫曾国伟的十几年前在哪儿当过所长,后来调到市局的当时的证物科,不过后来和一样什么重要证物一起消失了,听说那东西是什么来着,挺值钱的……这事给人感觉怎么像你父亲也是个黑警察嗳。”   说着说着简凡又有点吊儿郎当了,不过对着曾楠眼中无意中流露出来的怜色甚至于近似哀求的目光,简凡却再不觉得有什么动心,说了几句,侧过了脸。曾楠抿抿嘴,嘴唇翕动着,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该问什么,好像这些事,都错在自己似的心里开始揣揣不安,顿了顿,上前几步,倒了杯水,款款地上前递到了简凡面前,简凡抬眼时,俩个人四目相接,从曾楠眼中透出来的是几分哀怨,像弃妇般地哀怨,或许再一次听到了从简凡嘴里说出的话让她有所感触。而她所看到的眼前这位,肿着脸的小警察,眼神里透着的是清澈而不是淫邪,这么久了,干了那事还能坦然地坐在这里,好像今天不像简简单单的强暴那么简单。   “你还知道什么?”曾楠问着。   “不知道了,也不想多知道了。”简凡接过水,淡淡说了句。   “你一定知道什么。”   “即便是知道,也是猜测。”   “我们能开诚布公地谈谈可以么?”   “不可以。”   曾楠说着又坐到了简凡的身侧,不料此时却被简凡毫不客气地拒绝了,而那杯水简凡只是抿了一口,漱漱口,又吐回了杯子,清清的水中带上了几分血色,看来刚刚那几个耳光打得着实不轻,缓过来了,才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痛着,漱了一遍,又起身换了杯子,又漱了一遍,随意地把杯子扔进了垃圾桶,就像在自己家里一般随便,干完了这些,回头看了看在沙发上稍有发怔的曾楠,面无表情地说着:“看你也没胆量通知唐大头和李威,也不准备告我,那我自便了啊。”   “你没有达到目的,舍得走吗?”曾楠突然开口了。   “目的,我有什么目的?”简凡一怔。   却见得曾楠款款地起身来,叉在胸前的双手向下移了移,这一移不要紧,只是把胸前挤压得更高了几分,一半被撕的内衬仿佛故意往一边掉了掉,雪白的颈项之下,是雪白的一片鸿沟,而且那沟顺着简凡的眼光直直地扑面而来,直到了眼前不远才停下来。   噢,不对,是曾楠起身站到了简凡的眼前。看着简凡被打肿的脸,脸上伤痕犹新,眼中却闪烁过了垂涎,曾楠像是非常满意一般地说道:“每个男人都有对强暴的一种性幻想,这难道不是你的目的吗?告诉我你知道什么?我满足你这个目的,不但满足,而且让你非常满意……嗯!?相信吗,一定会是一种你没有体验过的快感?”   嘶的一声,是简凡倒吸着凉气,被曾楠的话和投射过来的来眼神电了一下,全身微微有点痉挛,看着曾楠亮如星辰黑白眼眸闪着诱惑,傲然而挺的胸前,鬼使神差地伸着手,不过这手呢,刚伸出来就觉得不对劲,讪讪地僵在空中,曾楠浅浅一笑,往前挺了挺,缓缓地抓着简凡的手,轻轻地摁在自己胸前。   女式职业装的里面,是被撕扯的内衫、缕空的衫儿顺着手势缓缓地落下来,斜斜地露白一片,相触的瞬间顿让简凡有所过电的感觉,手微微的颤着,看着曾楠的脸上像在诱惑,像在鼓励,却不知何故,那五指却有点僵,再不似刚刚肆意揉搓一般,而是像在抚着一件完美无瑕的艺术品。   确实像一件艺术品,细腻、雪白、温润甚至于可以闻到淡淡香味的乳间,让简凡的手在颤抖,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着。   在曾楠觉得他仿佛已经心神迷失的时候,却不料又发生了意外,简凡很意外地没有顺着撕开的衣襟摸下去,反而很小心翼翼地拉起衣衫,帮着曾楠整整衣领,在曾楠颇觉诧异的眼光中渐渐恢复了正色,就听得简凡像是无缘亲近一般地说道:“其实你不必这样,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男人可以无情,但不可以太过无耻,要挟一个女人比强暴她更卑鄙无耻,我可不想你什么时候想起我来都恶心到呕吐。”   曾楠微微一怔,诧异道:“那你今天毫无征兆地这样,又是为什么?我们相处得不一直挺好吗?为什么非要这样?”   “哎……其实我想知道真相,你也想知道我都知道了些什么,对吗?”简凡叹了口气说道,看着曾楠点点头,缓缓地说道:“我一直活得很衰也很郁闷,当学生时候是学无所长、毕了业又是身无所长,我估计我一辈子就那样了,混吃等死,可邪了啊,自从当了警察就邪了,豪绅大贾、地痞流氓加上你这种多金美女,追着我捧着我倒贴,警队里也是处处给行方便,我蔫不拉叽了二十几年,突然一下子转运了,哟,钱有了、房子有了、倒贴的美女也有了,我开始还沾沾自喜,现在想想真可笑,自己当了傻瓜还偷着乐呵呢?……坦白地说,遇到你之后,我还真有过很多次非份之想啊,你装过很多样子,清纯、娇蛮、深沉、还有妩媚,可现在我明白,这丫都是假的,你为的就是让我动心,让我接近你,然后你再有意识地把我往李威面前送,是么?就像今天,你一直挽着我,表现的特别亲密,这估计是做给李威看的吧?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李威是个什么东西啊,查仁通的时候我捎带着看了他公司的资料一眼,威盛的账面几年都是负债和亏损,房地产公司居然没有什么开发项目,只是经营过为数不多的一些二手房,像个小中介,偏偏这公司流动资金还大,稍有点常识的人就知道那是个皮包公司,和唐大头挂个名开什么昂达是一个性质,我估计他也是跟他姐夫学的,不过话反过来说了,连个什么经营都没有的威盛公司,在房地产业里面还经常兴风作浪,大大小小的公司还都买他的账,这里面水多深我不用猜都知道。”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曾楠正色地听着,揪住话头问道:“既然你知道,为什么还找他合作。”   “太简单了,只有他会跟我合作。利益驱动而已。严格地说对他我也是借势而已,而他得到的比我更多,对于根本没有什么威胁却可以获利的事,他不会不干的。”   “既然你知道他不黑不白,你就不怕陷进去?”   “那担心什么,我们根本不在一个重量级上,凭我根本威胁不到他。何况我是借势从九鼎收的报酬,是赠予的形势,合理合法,我怕什么?”   “可这些,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为什么要针对我呢?”曾楠问道,看着简凡又是解释了句:“或者,你发现了什么关于我的证据吗?严格地说,我也是个局外人。”   曾楠像在诱供一般,缓缓地把话题引到了自己的身上。   “伪装就像你的衣服一样,已经被撕破了;真相就像你的身体,我已经摸过了。不是我碰不到,只是我不愿意再去碰而已。”简凡怪怪地说了句,看着曾楠稍有蹙眉,笑着解释道:“我只说一件事,是我的败笔,也是你们最大的败笔,在向四方讨债的时候,我是出于私心想挣一笔装修费用,所以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打压四方收回这笔钱来,按我的计划,这件事最快也要一月多甚至更长,其实在后续我还设计了很多办法让四方无法正常经营,逼他们就范……但是很意外,只用了一周,不过一份小小的举报信就挟制住了治安队,而治安队也蒙在鼓里向四方施压,我偶然间发现,向四方出手的第一天秦高峰就在杏花岭,综合以前发生的事,这事不用说,又是他在推波助澜了……包括把我送进射击训练场、把我从督察手里捞出来、包括安排我认识你、甚至于包括和仁通暗斗时候他作了什么手脚我都不知道,一切都进行得太过顺利了,事有反常必为妖,这个妖,我偶然的发现,居然是我最相信的人。我现在也明白了,为什么队长对我们一干小队友都是喝斥叫嚣,却偏偏对我和声悦色,处处鼓励,现在明白,是把我往沟里引呢?对了,回到正题上,开始我想一定是队长通过举报信发现了玄机帮我,可后来一细想不对,那一周我根本就没有出大队的门,只是周六当天当面说了这个计划,在此之前无人知晓,秦高峰肯定也无从知道我要干什么,可为什么周一他就知道了呢?就我们三个人,这太好找了吧,我是出馊主意的人,我肯定不敢说;唐大头收烂债的,他敢说吗?那你解释解释,不是你是谁呀?”   简凡很释然地说道,自从从射击训练场发现了其中的问题,看样已经把前后的事想得清楚分了明白了,可这其中的每每细节串到了一起也算是孰为不易了,在设计别人的时候,却没有发现一直在被别设计着,说起来也觉得好笑了几分,说完了,脸上带着淡淡地苦笑,一直以为时来运转,却不曾想到运气都是别人故意给的,实在是有点滑稽了。   曾楠听到此处,却是不再试图隐瞒了,感觉到简凡的话里并没有恶意,嘴角翘翘笑着道:“看来是画蛇添足了啊,没错,是我。”   “呵呵……后来再一想,恐怕这些事进行的这么顺利,是要让我迅速地脱颖而出,对吗?”简凡问了句。   “没错,你已经脱颖而出了。”曾楠笑着说道,揭开了谜底,却是几分揶揄地笑着,似乎根本不再介意,恢复了那份暧昧的口气说道:“你今天进门就扯我的衣服掀我的裙子,就为了证明这些?那如果我没有反抗呢?”   “呵呵……我这人做生意从不亏本,其实我那样做会有两种结果,你要么现身、要么失身。不管是什么结果,我都赚定了……在那种情况下,喜欢和不喜欢看得最直接,做不了假的。既然喜欢都是假的,那么其他还会是真的吗?”简凡笑着说道。   两个人,再一次四目对接,近在咫尺,却觉得已经隔了一条无法逾越的天堑,曾楠的眼中是那张伤迹触目的脸,不再帅气,不过眼中却含着不屑,似乎对一切都不屑一顾,包括眼前的美人;而简凡的眼中,这张娇艳的脸上,写着太多的谜,美丽掩盖的真相还不知道要有多少,那却是自己不愿触及到的。   相视了很久,曾楠嘴唇翕动着:“简凡,你猜到很多,可不知道的还有很多,其实我一直想找个机会告诉你,如果你有耐心的话,我现在就告诉你……其实我是……”   话被打断了,简凡伸着手打断了,脸侧过一边,手伸手示意着停下来,明显地不想再听任何解释,话里带着忿意说道:“我不关心你的私事。别跟我说,没意思,你觉得把我玩来玩去有意思么?”   “那要是公事呢?”   “我觉悟没那么高,太原市八千警察,谁觉悟高你找谁去啊。”   “那你想怎么样?”   “你猜吧。我猜得到你,你未必猜得到我。”   两问两答,简凡话里不显得有什么客气,不过恢复了以往说话噎人的德性,说话着摸索着口袋,手一伸,赫然是那张上午曾楠送上了银行卡,就见得简凡手指把玩着,怪怪地问:“这里面有多少钱?”   “四十万。”曾楠顺口答了句。   “你知道我准备干什么吗?”简凡扬着头,看着曾楠有点迷惑,很拽地说着:“你没有什么可要挟我的,房子是九鼎给的,装修钱不到十万,单据在我这里,平时的小钱嘛,我估计你们也不会留什么证据吧?李威给的十万现金,我估计你不敢拿出这事来要挟我,就你要挟,没准李威也不会承认……这银行卡就是个大问题了,我万一一转账一取钱没准就掉坑里了,这我可不敢尝试去。你也不亏,白赚了五十万,也没有失身还揍了我一顿,赚大了。咱们之间就这么多事,从今天开始,了结了。有意见么?”   话里透着几分痞气,曾楠悻悻地瞪了一眼,偏偏还无话可说,抿着嘴看着简凡,似想挽留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现在才感觉到,从一进门开始,主动权已经易手了。看着曾楠没有什么反应,简凡起身走到了门边,嗒地一开门上保险,曾楠说了句:“喂,你会后悔的,反正你已经黑了,洗得白吗?”   “洗不脱的恐怕不是我,是你。”简凡拉到了门,回首一笑,看着曾楠患得患失的表情,手一扬,薄薄的银行卡飘起来,准确地落到了办公桌上,啪地一声轻响,门缓缓地闭上了,人消失了……   曾楠被那声轻响惊得全身颤了颤,过了许久还不相信似地拉开门,已经不见人影,回身关上门,背靠着门,虚脱一般地缓缓地蹲下了身子,闭着眼胸前起伏着,像是喘着大气,不知道是遭遇了强暴的心惊还是被揭了秘密的心惊,良久才心神初定,摸着电话拨了个号,轻轻放在耳边说了句:“伍叔叔,他发现了……”   ◇◇◇◇   下楼的时候简凡看看表,下午三点四十分,不过半个小时的时间,像经历了一场大的变故,心情释然的同时却多着几分失落,刚从电梯里出来就见得唐大头从楼梯口奔出来了,还高兴地打着招呼,敢情在保安室监控上看到人了,来送送。简凡刚一站定,上来的唐大头傻眼了,笑容僵到了脸上。   只见得简凡两个腮帮子肿着,T恤上几处沾着血,顺着领着到肩膀被撕开了一大片,惨兮兮的样子着实可怜,看得唐大头一怔一愣,惊声喊着:“哟哟……这,这咋啦?”   “被人打了呗。”   “谁呀,我靠,盛唐里居然有人敢动我兄弟。”   “呵呵……还真有。”   “哇,不会是……你……你不会是……”唐大头想到了十三楼那位,吓了一跳。   “瞎咋唬什么呀?我摸了她一下,她揍了我一顿,唐大头,你看怎么办吧啊,我可在你这儿吃得亏啊。你得给我作主吧?”简凡像要赖上唐大头一般。   唐大头傻不愣瞪地看着,听得这原委,两眼眯着不相信地看着简凡,这伤却是历历在目,假不了,腮帮子肿得几道塄都是指印,细看这架势,猛地嘻嘻哈哈地爆着大笑,直笑得前俯后仰捂着肚子弯了腰,几个保安和服务员围着来看笑话,唐大头猛地省得这事有点不宜外传,挥着手撵鸡赶狗一般:“去去……看个毛呀?打架没见过呀……走啦走啦,有啥看的……”   回头见得简凡悻悻然站着,又是揽着简凡肩膀边朝外走边安慰道:“兄弟,这事哥可帮不了你啊,你自己处理吧啊……哦哟,这死丫头,打得忒狠,这可让兄弟咋见人涅?……哎你摸人家哪儿了?你要是摸到了正地儿,也不算吃亏,楠楠可不是一般人碰得到的啊……我怎么没看出来,你小子也是个猴急的主啊,怎么?没地儿泄火,给你找个妞放放?”   神色飞舞地说着,唐大头倒不觉得这摸得有什么不对,反而很八卦地想套出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或者具体点,摸到哪儿了?出了门厅恰遇到了辆出租车送人来,简凡招着手上了车,像是很没意思般说了句:“老唐……咱们以后少打交道啊,自从认识你,我他妈真够倒霉的……”   话里像是生气,非常地生气,唐大头自然不愿失去这位能出馊主意的哥们,跑上来要劝几句,不料简凡摇上车窗,挥着手走了。车一走,唐大头愣了下,不过想想前后原委,却是不介意简凡的态度了,再想想这小子的糗相,八成是被曾楠打惨了,越想越可笑,干脆一个人站在门厅外自顾自地哈哈笑上了。谁也不知道唐大头发什么神经。   车上的简凡,却是长舒着气,低头想了很久,不过却不太关心真相到底是什么,脑子里萦绕的更多是惊惧一脸的曾楠,被撕扯的衣服,被掀起的裙子、被自己摁到了沙发上、衣衫凌乱、若隐若现的玉体掠过眼前,那个似是而非的场景,再想起来多有点血脉贲张的感觉,甚至于有一种快感充斥在胸中,特别是肆意揉搓那只乳部的快感分外强烈,还有那儿……哇,简凡看着自己的右手,突然想到了,又发现了一个大秘密,在摸进曾楠私处的的时候,是光溜溜的一片,而不像其他女人那样毛茸茸的感觉,莫非……   简凡心里咯噔一下:坏了,居然摸着白虎了,怪不得老子这么倒霉…… 第四卷 四面皆楚歌 第39章 善始难善终   在北方,仲夏的炎热和干燥交织在一起的闷热天气最为难熬,特别是午后时分,被毒辣辣的日头炙烤着,连柏油路面也觉得软乎乎地像要熔化掉一般。这个时节临水的公园和河畔就成了最好的消夏去处了,而在太原,首选的地方就是贯穿南北的汾河岸了,河道治理后,沿着河岸七八步便见石椅石凳,宽阔的沿河路和绿化带,星星点点的凉亭布于其间,沿路来回巡梭的是无污染的电瓶车,从午后一直到午夜,沿河消夏的市民络绎不绝,却是比大街上还要热闹几分。   秦高峰驾着车到了地点,找了个停车的位置,穿过大马路,下了河沿,沿河的路上来回找了半晌,直到有人打招呼才看见目标,是伍支队长。微微发福的肚子挺着,穿着个大坎肩配个大裤衩,趿着拖鞋。脱了那身警服,年届五十的伍支队长,和大街上晃悠地那些个老爷们没啥两样。   “支队长,这么急把我喊来干嘛?电话上还不能说呀?”秦高峰笑着奔上前来,看着支队长这架势,玩笑地评价道:“哟,领导,今儿这打扮够亲民的了啊,不会是故意化妆的吧?”   “别嘻皮笑脸的,出事了。”伍支队长一脸忧心重重的样子。秦高峰脸一肃然,紧张地问了句:“怎么?谁出事了?”   “还有谁呀?简凡呗……辛苦了七八个月了啊,第一天接触到了目标,谁知道第一天就露馅了。”伍支队长很生气地说道。   秦高峰一惊:“怎么,李威有所察觉……不可能呀?就简凡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角色。”   “错了,是咱们露馅被简凡发现了……我问你,你跟他说什么了?”伍支队长侧过脸,质问上了。   “伍支队,您怎么连我也怀疑上了,具体细节我都不太清楚啊。”秦高峰辨了句。   “真没有?”   “真没有。”   “这就邪了啊!?”伍支队长有点疑惑地自言自语了句。秦高峰想不出什么能让伍支队长忧成这副样子,小心翼翼地问:“到底怎么回事?”   “是这么回事,这事我也没法跟别人商量,你给我分析一下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伍支队按着惯例,发着烟,俩人一人一支,两杆枪一点,细细说上了,这之中的迅息却是来自曾楠,详细的情节当然有点难以启齿,曾楠只是说简凡意图非礼自己,被自己摁住打了几个耳光,特别声明,耳光有点重了,至于重到什么程度没说。不过伍支队长却是更心惊于简凡知道了自己一些设计的轮廓,大致与事实相符,而恰恰是知道了这些,让伍支队长担心刚刚开始的计划流产,这才火急火燎地直接把参与者秦高峰叫来了。   秦高峰听着,这个曾楠是个特殊的人物,其父曾国伟和伍支队长私交不浅,而她本人对外又有李威的养女之称,两只脚踩了两头船,这个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到现在秦高峰也不敢妄下定论,不过只是知道在伍支队长的心里份量不浅。现在居然听说自己手下敢对这号女人意图不轨,就有点心里不得劲了,听着听着脸上有点发烧的感觉,对于此人的行径,要落到支队长嘴里,肯定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八成自己也得负连带兼领导责任了。果不其然,事情刚一说完,支队长虎着脸就训上了:“哎我说高峰,我把人放你手底下,你怎么教的?这才几个月,强抢民女都干上了?再过两天,是不是还得杀人放火呀?”   “咂……”秦高峰咂吧咂吧嘴唇,话不好解释了,想了想,还是那副无可奈何的表情应付着领导:“支队长,我都跟您说过几次了,这孩子善恶观和是非观念都不强,全凭个人好恶办事,您别指望他能有什么崇高理想和信仰成不?……再说了,他就那德性,不愿意干的事得慢慢来,您要逼着他,他会变着法了撂挑子,我可都提醒了啊,您还要一意孤行捏高帽,非给他安个三等功臣,得,现在尾巴翘上天了吧!?……您别说我没提醒您啊,这小子机灵得很,就和仁通和四方捣得那些鬼,搁我我是想不出那么多歪门道来……”   伍支队长静静听着,像在考虑着,突然问了句:“那你说,下一步他会怎么办?这个棋子要脱了咱们的视线,那可要成颗枪子了啊,别给训出杆枪来,咱们当了靶子,那可成了笑话了。”   “这个倒不会,他没那么大胆。”秦高峰摇摇头,这几个月的了解,明里暗里吃惊的地方着实不少,不过想想一年前唯唯喏喏、胆小怕事的简凡,此时已经成了让支队长也头疼的角色,心里隐隐有所不忍,劝了句:“不过呢,这小子不太好捉摸,经常会从咱们意想不到的地方出手,他那脑瓜想得跟正常人不一样……支队长,我建议您呀,还是让他回乌龙当个小片警得了,我可都训了八个月了啊,这杆枪还是时灵时不灵,脱靶比中靶多。您说这政治素质、业务素质加上心理素质是一塌糊涂,一天到晚净钻厨房里,我就想不通您看上他那一点了,非把这人抬出来,我怎么放心呀!?要有三长两短,我这队长,怎么跟他家人交待呀?”   这话里倒透着几分担忧,不知道是出于不太信任还是出于不忍,秦高峰说着的时候眼光闪烁着,注意着支队长的脸色,或许从心底里,宁愿这个小子永远是个扶不起来的阿斗,宁愿这个小警,永远钻在厨房里。   却不料这话惹得伍支队有点吹胡子瞪眼了,不经意又流露出了领导训话的态度,瞪着秦高峰斥道:“你还是先想想怎么向我交待吧啊。马上给我找到人,在思想不稳定之前,一定要防着他和目标人接触……你培养的人,你一定有办法给我挟制住他,这也是对他本人负责……再出了三年前那种事,我派你去。”   “支队长,我还真想去,不过就我这警龄,想当坏人估计都没机会。”   秦高峰陪着笑脸说道。正说着,电话响了,伍支队长摸着手机,却见得秦高峰已经接住电话了,是他的电话在响,一看号码,乐了,笑着说了句,支队长,看,他还是相信组织的嘛……   玩笑归玩笑,说着接着电话应着,嗯嗯了几声,脸色渐渐地不好看了,说了句周一来找我,嘭地扣了手机,怪怪地看着伍支队长,伍支队长惊声问了句:“怎么啦?他要干什么?”   “他要辞职。”秦高峰凝重地说了句,伍支队长惊讶的表情霎时僵到了脸上,怪怪地看着秦高峰,不料秦高峰却突然笑了,笑着说道:“支队长,我都说了会很意外。撂挑子了吧,这下撂得干净。我可没治了啊,他不干了。”   “看笑话是不?”伍支队长对秦高峰的一脸笑明显不满意了,拍着大腿站起身来,背着手踱了两圈,干脆朝着路面走着不理会秦高峰,忿然撂了句:“他要是溜了,我拿你示问;曾家的闺女要出了事,我照样拿你示问。辛辛苦苦培养了大半年,不能捞了堆好处就跑吧?这小兔崽子,德性怎么比你还差啊!?”   “嗨、嗨……支队长,您等等……您别这么咄咄逼人,再逼的话,他不辞职都敢跑喽。”秦高峰看着领导生气跑了,几步追了上去。   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俩个人沿着河畔的路走着,又密谋上了……   ◇◇◇◇   “我靠,你要辞职……你脑袋里不是进水,灌大粪了吧……”   老城区二层小楼的隔间,老三黄天野正数着一鞋盒子钞票,看样是营收款项,净是一堆块儿几毛的零钱,闻得躺在床上的简凡打电话说辞职,惊讶了。   此时的简凡,正躺在黄天野的狗窝里,满墙贴着明星的画报,简凡换了黄天野的衬衫,脸上敷了一层白白的药膏,也是黄天野给买的,听得哥们惊声怪叫,却是无动于衷,悻悻地往床头一扔手机,翻着白眼看了数钱的老三一脸财迷的样子,嗤着说了句:“我辞职,你大惊小怪什么?”   “喂喂喂……锅锅,你可想好啊,这可不跟摆摊卖饭样,说不干就不干了……就你这德性,脱了警服,谁还要你呀?”黄天野说得实在,话里着实关切。简凡看看,倒有点兴致了,笑着问:“老三,你不是巴不得我跟你开饭店不?”   “是啊,可我觉得你小子不靠谱,还是想混个人五人六,肯定不会死心塌地去干那买卖,还是算了吧。哥们我自己干。”黄天野说着,看着一脸如同做面膜的简凡,旧话重提了:“哎,简凡,这脸上到底咋回事?你打架向来不是个冲在前头的主啊?”   “咂,我都说一百遍了,执行任务,受伤了。”   “不能吧!?哪个犯罪份子这眼这么准,净往警察脸上打,就知道警察都不要脸咋地?”   “老三,我看你是生活不想自理了,逼我动手呢是不是?”简凡恐吓着,被揭了伤疤。   “吓唬谁呢?你睡着我床、穿着我衣服、还支着我去买药,不赶你就不错了……”黄天野嘿嘿笑着,大有坐东为大的样子,笑着凑上来,悄悄问道:“喂,锅哥,您老不会是欲火中烧、精虫上脑、饥不择食了胡乱放炮吧,逮着那个警花妹妹要强干了吧!?看看,这脸上还被剜了一道,指甲印嗳……这事我有经历啊,我跟我第一任女朋友上床时她不太愿意哦,丫的乱抓乱挖,第二天我就跟你现在的德性样,哈哈……喂喂,说句话呀,分享一下经验嘛,哎,问你呢,上手了没?”   简凡一骨碌爬起来,吓得黄天野赶紧地躲,不过却只是作势了一下,只听得简凡笑着说道:“我说我上手了,你小子又要套我细节;我说我没上手,你肯定不相信。所以对这个问题,我保持沉默,你猜。”   “不用猜了,你这鸟样,八成没上手。”黄天野笑着,彼此间熟稔无比,说了上句就知道下句。   俩人呵呵的笑着,黄天野整着散乱的零钱,简凡起身倒了杯水,就着喝了两片消炎药,又对着镜子看了一遍,还是从嘴角到腮帮子肿着,左颊被划了一道血迹,成了这样,还真不好解释了,自己连队里也不敢回,也怨不得黄天野要想入非非了。   “老三。”简凡回过头来,想到了件事,说了句:“我到这儿住两天,成不?”   “住吧。我正愁没个伴呢。”黄天野眼皮都没抬,笑着应了句,不过有点不解地问道:“锅哥,到底啥事不想当警察啦?要说这职业也蛮不错的嘛,上班是劫贫济富、下班是吃喝嫖赌、没事了来给你找事,有事了你又找不着人……呵呵,我觉得正适合你干呀?”   简凡听得,看着黄天野,要在以前的话,没准也会附和这话,不过现在听着这话倒觉得怪怪的,就拿自己做参照,好像这话也说不清对错了,突然有点冲动想把心里话说出来,不过看着老三数着五毛一块、五块十块的零钱那种惬意和满足的样子,所有的话都咽回去了……有些事,还是雪藏着更好一点,不敢、也不想说出来,破坏这种无忧无虑生活的和谐。   好像自己曾经就一直生活在这种平静和无忧无虑中,而现在,又觉得自己离这种生活隔得是如此地遥远。想了想,却是转了话题,坐到了身侧默默地看着老三数钱,笑着解释了句:“老三,其实你应该相信,警察里还是有好人的。比如你见过的,肖成钢、杨红杏、梁舞云……嗯,还有我好多队友,我其实还是舍不得他们的。他们就是好人,真的。”   “是啊,我没说不信呀?”黄天野咧着嘴,看了简凡一眼,猛爆了句:“不过这好人再多,和你也不沾什么边呀!?”   简凡一怔,一愣,看着黄天野嘿嘿哈哈地笑了,或许就是一句玩笑话,不过这话却是触到了心里疼处,现在越来越和好字不沾边了,本想找个话题却把自己套进去了,简凡却是没心情再聊了,脑袋上扇了老三一巴掌,骂了句:“妈的,你知道的太多了,小心你被有罪了……”   老三不介意,简凡却是觉得无趣,干脆躺到了床上,面朝着墙,蒙着脑袋,睡上了……   ◇◇◇◇   “他要辞职!?”   曾楠听着怔了,忐忑不安了很久却不料是这样一个结果。   “小楠,你想一下你们平时的接触,他会不会直接和目标联系,会不会接受邀请……这个事很关键。”电话那头,是伍支队长的声音。   “不会。”曾楠很肯定地说了句,霎时回忆简凡在说“你猜”的时候那种语带不屑和轻蔑的样子,那是一种要超脱于事外的态度,可惜的是,自己还是没有猜到他会这么果断。想了想解释道:“伍叔叔,应该不会,今天他当场拒绝了,我觉得他还是有所顾虑不愿意身处其间,出于什么心理呢?这个不太好说,似乎他本人对这些事很厌恶……没事,我没事,就是动手有点狠了……现在找着人了吗?……好的,我知道……我觉得他很合适,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   电话挂了,曾楠只觉得心中揣揣不安的感觉更甚了几分,知道伍支队长对付这么一个小警察有的是办法,心里不由得又有点担心,会怎么样呢?会下强制的命令?会晓以大义?或者会给他一个升职的机会?想过好多种办法,不过那一种都觉得对简凡不太起作用。但现在偏偏觉得这个人的存在,会对自己要干的事起到很大的作用。   想了很久没有头绪,感觉心里有点空虚、有点头疼,闭着眼靠在椅背上,不过一闭眼又不自然地睁开了,这几个小时只要一闭眼,眼前乱晃的就是简凡的影子,特别是被打之后那张惨兮兮的脸,不知道为何,这倒让曾楠油然地升起一种愧疚,似乎是自己做错了一般。看着这个房间、这个办公室,那个普通的沙发像有魔力一般,总是让曾楠眼睛的余光扫向那里。强吻、非礼、一瞬间的狂暴、一霎那的迷醉,像定格在眼中和心里的印记挥之难去,一想到此就不由得心潮起伏,不由自主地摸着左胸被撕破地方,被揉搓被肆虐过的地方……如果当时我没有反抗,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要么现身、要么失身……一想起了简凡很自得且自然地说着这句话,曾楠有些可笑,甚至于自顾自坐着笑出声来,即便是到了现在,还是说不清有意识闯进自己生活里的这个人,究竟是好还是坏、自己对于他究竟是恨还是爱,那个说不清道不明的人,究竟是聪明至极还是蠢笨至极。   同样沉浸到了对于那种异样刺激的幻想中,曾楠没有觉出时间缓缓地流逝着,步话里响着呼叫,曾楠再抬眼的时候已经天黑时分,草草地安排各楼层、门厅、包间的服务员配置,像往常一般百无聊赖地靠着椅背看着监视器。每天都是这样看着监视,屏幕上居中的是盛唐大厅的舞台,热舞已经开始,即便是听不到豪放劲爆的音乐,从监视上摇摆的人群画面也可以想像到疯狂正在上演。每一天从这里进进出出的双双对对,都在逢场做戏;每一天这里上演的柔情蜜意,同样是在做戏;不管在这里感觉到的是幸福、是快乐、是惬意、是满足、是得意,都毫无例外是在做戏。   而自己,也正在拉开一场大戏的帷幕,可惜的是,主角跑了…… 第四卷 四面皆楚歌 第40章 欲擒先故纵   “报告。”   “进来。”   周一早晨,秦高峰来得很准时,刚刚在办公室坐定就听到了门外的声音,而简凡来得更准时估计就钻在那个旮旯角里等着呢。   肿消了,只留了一道血痕,结了一条淡淡的疤。进门笔直地站着,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神气,彼此都知道为什么,简凡这次可算替自己当了一回家,很郑重、很坚决也很果断地把两页辞职信递到了队长面前。秦高峰眼皮抬也未抬,那信是倒过来递上来的,保持着简凡的一贯细心和尊敬,接到手里就可以看。   “队长,您说过,只有被协迫的犯罪,没有被协迫的警察。”   “对呀,是我说的。”   “您还说过,来者自愿、去者自便。”   “对呀,也是我说的。”   简凡小心翼翼问了两句,一听队长说话还算靠谱,不吭声了。此时只担心被队长拦着,那样的话就有点难堪了。不过意外的是,队长只是不经意地看了两眼辞职信,脸上根本没有什么惊讶的表情,看着看着,像是不经意的说着,还是在瞎表扬道:“嗯,写的很工整、很认真,这字写得比肖成钢嘛稍强点;看来你用笔赛过用枪啊……理由嘛,找得不错,本人业务素质、文化素质偏低,不能适应公安工作,看来你这人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啊……哎我就奇怪了,你不也大学毕业嘛?噢对了,连肖成钢都有大专文凭,看来这大学生是不太靠谱啊。不靠谱的厉害……”   像是根本没有放在心中地冷嘲热讽,简凡这脸皮厚,不红不白,很正色地接了句:“队长,不管你怎么嘲讽,我接受,我知道我现在能站到这个位置,都是您在背后支撑着我,都是您刻意安排的结果,我非常感激您,可我不想做一个提线木偶,被别人操纵在手里,如果连自己都找不到了,那还有什么意思?”   这句话倒惊着秦高峰了,怪怪地看着简凡,没有什么怒意,也很郑重地把辞职信平铺在桌上,几个赞赏地说道:“好,说得好,今天倒像纯爷们了。一切按照规程来,我成全你,咱们大队没有人事部门,得报支队,给你一天时间,你接手的档案以及警服警械准备好,明天移交,后天你就可以卷铺盖回家了,怎么样,也算对得起你了吧!?”   “谢谢队长。”   简凡啪地立正敬了个礼,不在意队长话里阴阳怪气地味道。虽然看不到队长脸上的表情,不过感觉得到他话里的愠怒。   “不用敬礼了,从你决定辞职的时候,我就不是你的上司了。”秦高峰欠欠身子,说了句,挥手打发着人道:“去吧,站好你的最后一班岗,别移交的时候也丢三拉四,延误辞职。”   有点意外,觉得自己好像在队长的心里并没有那么重的份量。在此之前,感觉却是与之相反的。简凡看着队长的表情,黯然地退了出来。今天做好了应付一切变故的决心,那怕是暴跳如雷、那怕是再被批个体无完肤、甚至那怕再被扁一顿心里也会好受一点,不过偏偏又是一个波澜不惊场面,一个出乎意料的场面,队长虽有所不悦,但并没有一句挽留,这好像才是真正刺伤到了他。   不过又能如何,处心积虑的队长、深藏不露的李威、难以捉摸的曾楠、从未露面的盛唐幕后、还有恶名在外的唐大头和他手下那一群混混,这个迷局究竟有多大,究竟还有多少居心叵测的人,自己不过看到了冰山一角。别说幕后还有多少人,就即便是唐大头这群无知无畏的混球们翻了脸也不是自己对付得了的。仅仅这冰山一角,也足够让自己知难而退了。   莫名的有点心情沉重地回到了工作的地方,陈师傅走了,沉寂了九年终于找到了一个翻身的机会,重新拿起了枪回到了一线,现在管着枪械的是办公室的高主任,在门口顿了一步,没有停留,黯黯地开了门,进了档案室。   扫地、打水、拖地、把桌子擦得干干净净,尚觉得有所不甘心,又把柜列式的档案柜擦了一边,这个冰冷、阴暗的办公室,此时也让简凡觉得有万般留恋。   院子里,有人乱上了,是队友们。打开了背阴的窗子,又是肖成钢,大概是起床晚了,嘴里塞着根油条啃着从食堂奔出来,上车的间隙怕是组长郭元嫌慢了,一巴掌扇到了脑后,这一组不知道又要去从事什么任务;看到谢法医,在院子里喊着值班室的,一起清理着自己的器械,这个天天接触死人的法医,从她的脸上从未看见过什么惊惧和厌倦,脱了那身警服,和街上走着的大婶大妈没有什么二致;杨红杏,对,还有杨红杏,穿着一身飒爽的警服,清秀而不失俏丽,脆生生地在喊隋鑫;还有三组的王明、二组的高爱军,估计是没有出警任务,端了盆水抓紧着时间擦擦那几辆警车。   这是个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不过并不缺乏温暖和关怀,每每处在这个大环境里,有时候觉得像家里一般温馨,正看着,简凡猛地一缩脑袋,半掩着窗偷窥着,仿佛犯了错一般……院子里,骑着三轮车的江师傅拉了半车新鲜菜进来了,和小警们开着玩笑,简凡却是真真切切听到了一句:王明,见小凡没?怎么两天都没见了……有人回答了句,江叔,脱逃了呗,不到饭时回不来。是王明回答的,引得几个人哈哈大笑着。江师傅也不介意,说了维护简凡的话,推着车进了后院的食堂里。   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周一的忙碌谁也没有感觉到队里出的这么点变故。偷窥着简凡突然眼间有点酸酸的感觉,突然间想起了被督察带走的那天,一干队友都围在院子里不走,江师傅烧了一饭盒韭菜合子塞到手里,而现在自己却是独自离开,不为什么,就为了自己,这话,要怎么样跟队友们、跟江师傅、跟大家伙怎么开口……静静地靠在窗边,简凡觉得心底有点五味翻腾,好像这一次超越以前经历过的郁闷,甚至于有负罪的感觉隐隐升腾在心底。   逃兵!我是个逃兵。我是个背信弃义的小人。   不过又能怎样,简凡黯黯地想着,原本以为自己的形迹隐藏的很好,只不过到了不久前才发现,所有的一切都在队长的眼中,这之中隐藏的深意是什么自然不言而喻,要对付唐大头或者李威?要对付盛唐的幕后人?或者还有什么更大的事不为自己所知。这隐隐约约的动作只有一个指向,把自己送到有嫌疑的人中间,而那些,正是简凡自觉不敢、和不愿去承受的。   妈的,老子是来工作的,又不是来工伤的,凭什么是我呀?……简凡突然给自己找到一个合适的借口,虽然不觉得非常恐惧,但下意识地在回避着可能出现的危险,刑警这行,磕着、碰着、伤着是常事,万一庆功会成了追悼会,那他娘可就说啥也晚了……反正我现在房子有了,少奋斗十几年,就是现在开始当厨子,都比这丫挣得多,过个小康生活一点问题都没有。   生存和毁灭,其实不是一个很难的命题。私利和大义面前,其实选择很容易做。简凡觉得这一次的选择,没有错……   ◇◇◇◇   时间很容易熬,整理着案卷,按着存档目录查询了一遍,打印了一份移交目录,又把去年遗留下来的几件文档预存好,差不多时间就快中午了,简凡打算着一会趁着人少溜走,下午干脆别来了,明儿来移交,干脆悄无声息地走,省得成了众矢之的。   几个小时过去了,快到中午了,正等着人走完了溜,门吱哑一声开了,伸进半个脑袋来,一看那刺猬头,除了肖成钢没别人,敢情已经回来了,贼头贼脑地盯着简凡,笑着说了句:“锅哥,你妈喊你做饭。”   “滚你妈的,吃死你。”心情正不大爽的简凡,提了本书砸将过去,悻悻地骂了句。这家伙只要一来找自己,八成就是嘴馋了。简凡是一点都不客气。肖成钢早料到这回似的,嘻笑着一闭门,书怦得一声砸在了门框上,刚要起身去捡,门跟着哗的一声又开了,简凡霎时愣住了……   只见得熟悉无比的一个人站在眼前,又听到熟悉无比的声音响起来了,第一句就是:“嗨,这谁呀这么大脾气,怎么跟同事说话呢?”   简凡的脸一下子成了苦瓜,门口站着的可不是老妈是谁,还没省得这话咋说呢,肖成钢火上浇油道:“阿姨,他现在是探长了,您管不管,天天就这么骂我。”   老妈的旁边,还陪着杨红杏,呵呵地笑着,不过却是维护着简凡说了句:“伯母,别听肖成钢瞎说,简凡原来挺礼貌的,都是被他们带坏了。”   “胡说,刚才你们都听见了吧?是他先骂我的啊……嗨,站着干嘛,都饿了。”肖成钢不乐意了。   “妈……你咋来啦?咋也不打个电话告诉我一声……”   怔着的简凡被一喊这才省过来,脸上霎时笑了,一切不快和纠结霎时无影无踪了,笑着上来,差点就把老妈抱个满怀,却不料梅雨韵眼尖手快,一把拽着儿子摸着脸蛋问:“哟……这干什么啦?又打架啦?”   “咂……没有,天气太热,出痱子挠的……”简凡随口编着瞎话,幸亏已经过了两天看不真切了。   “这么大了都不会照顾自己……净让妈操心。”老妈嗔怪地摸摸儿子的脑袋,又要往怀里揽,简凡乐呵呵傻笑着,不料这么一笑,肖成钢、杨红杏也跟着哈哈笑上了,简凡一下子才省这不太对劲,好歹现在还是警察呢,跟老娘这么腻歪,实在有失观瞻了点。   梅雨韵可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一手揽着儿子的肩膀,一手揽着杨红杏的肩膀,屁股后跟着肖成钢,被簇拥着说说笑笑出了档案室,一问才知道是二叔带着二婶来省城逛,干脆把老妈捎上来看儿子来了,出了楼道一看院子里,院子里停着乌龙城关派出所那辆桑塔那警车,二婶正招着手,二叔简忠诚正和秦队长说笑着什么,简凡心里暗暗地咯噔了一下。这丫不会是有意的吧!?   二叔还是那样,黑着脸咋里咋唬,二婶是乌龙财政局的,穿金戴银显得财气无比,像个地主婆。和她站一块,老妈梅雨韵的气质就高雅得多了。容不得思索,人一多就热闹了,史静媛、杨红杏围着老妈梅雨韵和二婶说长道短,老妈虽然厉害,可待人有天生的亲和力,喊着去过乌龙的郭元、王明上来,敢情车上还捎着一大纸箱吃的,几个人帮忙搬着,一看居然小山枣、野葡萄,再一听是给大伙,乐坏了,边搬边往嘴里塞着。二叔简忠诚和秦队又聊得热乎,反倒是简凡这货真价实的儿子倒被忽略了。不过请客吃饭倒是在行,队长和家里人坐谈的当会,赶紧地钻回厨房忙乎上了。   江师傅打下手、简凡主厨,不一会便整了一桌子菜,隐隐地觉得今天这事有点蹊跷,平时很抠门的江师傅,今天居然买了几个肘子、两只鸡,还开膛了几条活鱼,好像就等着简凡来下厨似的,一问之下才知道,队长通知要招待客人,没成想是简凡的家里人,这客人吗,江师傅倒挺乐呵,饭时刚开,一碰着梅雨韵一介绍,一听说是小凡妈妈,倒先把小凡夸到天上去了。   这一顿饭吃得乌龙来得三人眉开眼笑,特别是老妈眉开眼笑,史静媛、杨红杏、肖成钢再加上后来陆续进来的队友坐陪着,热热闹闹,一说起立功授奖的事呢,都对简凡赞口不绝,秦队长也跟着凑热闹,话里净是表扬了,表扬什么呢,遵守纪律、作风优良、关心同事、特别是关心同事的生活,把职工食堂办得有声有色,实物为证,这可不是虚话。   二叔一听乐了,拽上了,挥着筷子吹嘘道,秦队,不是跟你吹,枫林镇是厨师扎堆的地儿,我们简姓里大小人别的不敢说,要说吃,那得数全省第一了。二婶一听怪上了,怎么说话呢?好像姓简的,光会吃似的。老妈一听也不乐意了,对着二叔辨上了。你还说呢,这孩子就是他爸教坏了,净知道吃上动脑筋,要不就我儿子这聪明劲,考个清华北大都没什么问题。   仨亲人一人一句,再加上杨红杏、史静媛几个凑热闹,一桌人是边吃边笑,倒大有把简凡当下酒菜的意思了。都是说好话,简凡勉强呢还是稳定着心神,只不过一看到队长就有点心惊肉跳,每次到桌边送菜,队长故意捉弄人一般,咳嗽一声,掏着胸前的口袋,微微地露着一角白,怕是叠好的信纸,一咳嗽简凡就打个激灵,不过跟着秦队长却是一笑,什么也不说。送了几个菜就被这咳嗽声音加小动作逗了几回,每次紧张地时候呢,秦队长都是眼中阴阴地一笑,没下文了,直逗得简凡心惊肉跳。   不肉跳不行呀,要是这光景把辞职的事一说,简凡知道不用吃了,自己马上就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等到最后坐到席面上一起吃饭,又被队长拉到了身边坐着吃,那架势好似领导和下属亲密无间,梅雨韵看领导这么赏识儿子,自是高兴得不得了,可简凡呢,只觉得胃蠕动瞬间加速,吃到嘴里进了肚子的,根本不知道什么味道就消化了,差点被鱼刺卡到喉咙里。   好容易熬到了吃完饭,秦队长倒会安排,唆导着杨红杏和史静媛陪着乌龙来的两位女士去执行一项任务,逛街。女人就爱干这事,此言一出,一眨眼就都挤到了二叔车上,反正就是来省城逛来了,看着儿子这么出息,梅雨韵也高兴得有点忘乎所以了。   ◇◇◇◇   简凡把老妈、二叔和陪逛的几位送出胡同口,紧张兮兮地就奔出队里了,一进大院就见得秦队长驾车要走,又是紧张兮兮地拦在车前,奔到了车窗口敲着,伸着手要上了:“队长……那个,先把那信还给我成不?”   看着简凡紧张的样子,秦高峰阴阳怪气上了:“又不辞了?”   “我……不辞了。”简凡难为地说了句。   “哟……”秦高峰更为难地说道:“你不早说,我已经跟伍支队长打过招呼了,上午顺便去了趟支队,连辞职表都给你领回来了,简凡,你这不能说辞就辞,说不辞又不辞了吧!?一点严肃性都没有了?”   “我暂且收回来成不?随后再辞行不?”简凡弱弱地说着,原本打算先把生米煮成熟饭,等安顿下来再慢慢告诉家里,要是一下子让老妈知道了,就老妈那脾气,八成得被这事气得背过气去。   “不行。”   秦高峰毫不客气地否决了这个要求。不过看着简凡悻然一脸站在车前,略略有点不忍,伸着脑袋说了句:“早上辞得挺爷们,现在怎么又腻歪上了?简凡,你不能老这样吧?”   “队长。”简凡看着队长眼神的轻蔑味道颇重,一顿饭吃得早憋火了,扶着车窗歪着脑袋,看看四周没人,火冒三丈地叱道:“你调戏我半天了啊,我脸皮厚不在乎啊,你要把我妈惹急了收拾我,回头我跟你急。”   眦目瞪眼,敢情真生上气了,秦高峰倒被这气势逗乐了,笑着竖竖大拇指:“哟,这话我爱听,恐吓加威胁啊……被你吓住了,好,给你个机会,辞职信我可以暂且扣着,明天你家人走了你再答复我,不要暂且啦,该辞就辞,反正迟早要辞,你以为离了你地球还不转了、你走了事还没人干了是不?多少人挤着想进警队呢,现在有人要走,支队是巴不得空出个名额来,正好安排那个领导的亲戚进来……”   几句话说得简凡有点大伤自尊,好似自己真的可有可无一般,偏偏平时伶牙利嘴,此时还真有点无言以对,只是有点不服气的歪着脑袋盯着秦高峰,这眼神里嘛,往日的尊敬早消失得无影无踪,好似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一般。   秦高峰倒不在乎这个态度,像是专门刺激一般加着砝码:“……简凡呀,我知道你忍我很久了,其实我忍你也很久了,教了你八个月射击,唯一的好处就是搏取女人欢心,在杨红杏面前显摆了一回,是不?好容易把你从督察手里捞出来,你这回头就都把我当仇人了是吧?好容易给你争取到了一个三等功,这才几天你就辞职,这不打我脸吗?……噢,对了,听说你还强制猥亵某女,叫什么楠来着,要是人告你一下,还用辞吗?直接都卷铺盖滚蛋了……回去对着警察条例看看,你够得辞退的有几条了?赶紧地辞了走人啊,埋你这么颗雷在我身边,我都心惊肉跳,没准什么时候惹火烧身了啊……我本来想教着你登堂入室,结果是引狼入室了,你说我有气往哪儿撒呀?……让开,别擦着碰着你我可赔不起。”   话越来越难听了,简凡被说得悻悻直翻白眼,让开了身子,秦高峰倒出车来,看看大院里中午没什么人,起步的时候又伸出脑袋来说了句:“哎,简凡,你新房不装修完了吗?不带你妈参观参观呀……”   说了句,简凡一瞪眼抬起头来了,秦高峰却是难得地爽朗地大笑着,车一溜烟出了一队大门,扬长而去。   他大爷的,这些事都是我干的吗?……简凡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好像这些事都是自己干的,赖都赖不掉,原本不觉得什么嘛,怎么今天觉得,听着那一件事都有点心虚呢!? 第四卷 四面皆楚歌 第41章 将雄对兵熊   老妈和二叔一行是第二天中午走的,简凡驾着车一直送到了高速路口。二婶和老妈说是看儿子,差不多时间净花在逛街上了,有俩熟悉太原的女警导购,倒把像样的商场逛了个差不多,二婶是逛得多买得多、老妈可就是逛得多买得少了,仅给自己添置了两身,还没忘又给丈夫和儿子选了身像样的衬衫夏装。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关键是看到了儿子当警察,而且当了个众人交口称赞的警察,这才是最引以为傲的事了,捎带着好像二叔二婶脸上也有光似的,这人好了便一好百好,秦队长和自己家人此时再说起简凡小时候淘气捣蛋,好像也成了昭示将来有出息的一种优秀品质了。看着老妈的脸一直到走没有变化,简凡这才放心了。   高速路口刚停下,杨红杏却是从二叔的车上下来,这送人算是算到家了,简凡刚上前去告别,就听着老妈拉着杨红杏的手腻歪上了:“杏儿,多给伯母联系啊,帮我看着小凡点,我一不在跟前,就老给我闯祸……现在他一个人在外,要说我还真放心不下……”   “放心吧,伯母……简凡挺好的,您又多心了吧!?”   老妈看媳妇似的越看越依依不舍、杨红杏扮得跟着小媳妇似的,净讨人欢心了,一个叫“伯母”、一个叫“杏儿”,简凡被这俩人腻歪得直牙疼,不耐烦地喊着:“妈,你啰嗦不啰嗦,再不回天黑赶不到家了。”   “你看你看,这小东西,还没成家呢,就嫌他妈啰嗦,这要有家还不得把我赶出门来了……白疼你了……哎,杏儿,我们走了啊……”   梅雨韵笑吟吟地上了车,边斥着儿子、边和杨红杏告着别,上了车伸着脑袋看着俩人站在一起,眼光里的都有点发热,一路招着手,直到过了收费站,直到看不见车影。   不用说,老妈沉浸在对未来儿媳的幻想中了,参照对象么,就是杨红杏了,一天多简凡都不愿意破坏这种氛围,车走了,不见影子了,一回头看着杨红杏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简凡斜眼忒着提醒着:“喂,搞清楚啊,不是你妈,别这么往一块腻。”   “你看你这人,谁还跟你抢妈似的。”   杨红杏嘻笑着,边说边走,俩人回到了车上,调着车头回市里,简凡有点不放心这俩人私下的嘀咕,边走边问着:“哎,班长,你跟我妈嘀咕,昨晚你们俩就一直嘀咕着,怎么搞得你跟亲闺女样,我倒成外人了?”   杨红杏掩嘴而笑了,昨晚一家下榻到了五一宾馆,梅老师和她颇谈得来,晚上俩人干脆住了一个房间,而且把根本谈不来的儿子赶出门了,俩人越说越有劲了还,听得简凡这么问,杨红杏笑着道:“想知道啊,可以告诉你,就是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承受能力……你妈说呀,你四岁上树掏鸟蛋掉猪圈里、五岁多在山上烤红薯把山点着了,爷爷奶奶管不了你了才把你又送回县城里,到了十岁还跟妈、跟妹妹抱团睡……直到上大学送你来太原,还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你妈说你是个窝里扎,出不了门,担心呗……哎简凡,你不会有恋母情结吧……”   “啊呸……你才有呢,少拿我开涮,别听我妈的,他只要见个人就数落我这糗事,以此来证明她这当妈的教育成果。”简凡悻悻说道,看了一眼杨红杏,大热天里,车上空调迎面徐徐地吹拂着秀发,卸了警帽扇着凉风,即便是这么个大热天,也是长裤短袖一身正装,浑然不似街上那些眼花缭乱的MM们养眼。   看了一眼,只看了一眼,暗赞老妈的眼光就是好,跟挑衣服一样,挑了一个自己最不喜欢的。   杨红杏听得简凡的口气,却是劝了句:“别生气啊,有妈疼着溺着也是一种幸福嘛,就像你,挺听你妈话的,也在乎父母的感觉,这也是一种孝嘛……”   “你错了。”简凡随意地说了句:“我从来就不听我妈的,所以现在我才特别在乎她的感受,总不能养个儿子养得总是失望吧……可惜啊,这次怕是又要让她白高兴一场了,杨红杏,我明跟你说啊,队长怎么交待你的?那事你也知道,他不会用这事要挟我去干什么吧?”   “什么?”杨红杏一怔,想起这回事来了,不过马上很生气地剜了简凡一眼,解释道:“简凡,你也错了,那天我也是猜测而已,但并没有往坏处想……如果警队真像你说的那么卑鄙,和黑社会有什么区别,如果那样的话,第一个站出来揭发的是我,虽然我现在也不知道队长究竟想干什么,可我相信他的人品。”   “你……你被蛊惑了。”简凡扬着脑袋不以为然地说道。   “错了,是你的眼睛蒙尘了。”杨红杏凑上来,仿佛要证明自己的观点一般郑重说道:“我告诉你一件事,记得咱们刚入队时候开会说的那位小警察么,牺牲九年了,队长每月都会到他家里探望一次,送米送面送油有时候还送钱,风雨无阻,他们老两口,队长去年还帮着他们开了个小卖部维持生计,真的,不信你查访查访……”   “你听别人说的吧?过年过节慰问,那不都作秀么?”   “我亲自去过一次。和史姐。”   “是吗?”简凡心里一动,不过马上又反驳道:“这都死逑了,才去卖那好呀?管个屁用呀?”   “你……你这人真不可理喻,懒得跟你说。”   “正合我意……”   俩人争着辨着,直到最后又是谈不拢了,一回到大队杨红杏鼻子哼了哼,理都不理简凡,独自下车去了……   ◇◇◇◇   “报告。”   “进来。”   又一次进了队长办,十一点多一点的时间,这两天队长难得地搁这儿坐班,好似就等着处理这事一般,简凡进门见得队长烟灰缸里已经掐了一堆烟屁股,屋子里弥漫着一股冲鼻子的烟味,干脆开着门。几步走上前来,很郑重地敬了个礼,说了句:“队长,谢谢你。”   “谢我?谢我什么?”   “谢谢你让我妈为他儿子感到了骄傲。我知道这事是你有意为之。”   “那接下来呢?”   “我还是要辞职,谢谢你没有让我当着大家的面难堪。”   简凡这次说得更坚决了,秦高峰微微一怔,盯了简凡半晌,那张脸上透着的是去意已决,这有点让他感到十分难为了,默默地掐了烟头,说了句:“哎,你可真可以啊,同志情、战友情、还你亲情,都为你感到骄傲,居然一点都激不起你的荣誉感,我真不知道你心里究竟是什么?”   “是草。”简凡看着队长,不太客气地说道:“你不说我是草包吗,草包里头除了草还包什么?”   “呵呵……不太像草呀,你妈、你二叔,你二婶都把你夸成花了啊。”秦高峰笑着打趣道。   “队长,你别提我妈和家人。”简凡说着声音就放大了,很生气地、很火大地说道:“咱们工作上的事,别和家里扯上关系行不,我又不是被关起来了,需要搞个亲情帮教,再说你就把我家人搬出来,不管用,没看你表扬我,我妈很不自在吗,那是她很不习惯,我从小就是个惹事闯祸捅娄子的主,要不是怕她太失望了回不了家,要不是怕看到我妈伤心,辞职的事不用你跟她说,我直接就和我妈商量……我还告诉你,别妄费心机,真到了关键时候,我妈支持的是我,那是我亲妈,您觉得她会和你们站一块大义灭亲?”   嘶,这话将得秦高峰有点牙疼,看着简凡有点不自在了,又点上了一支烟,缓缓地说了句:“看来又来了一次画蛇添足啊,本来想激起你的荣誉感,敢情激起反感来了,不过是你自己心虚而已,你写的辞职信根本不在我身上,我也压根没准备告诉你家人,你到底干了些什么。你现在已经是一个公民了,你放心,所有事只会针对你本人,不管你辞职还是离职,和你的家里没有多大关系。”   说着看着简凡抿着嘴无动于衷,秦高峰刺激了句:“哎简凡,我现在有点奇怪啊,你当初穿这身警服,就是为了报酬、就是为了好处,剩下的一点职业荣誉感都没有?”   简凡嗤着道:“你说的不废话么?要是一大队下个月开始不发工资奖金,都不计报酬,还能留下几个人?你也没高尚到光干活不要工资吧?”   “你……小王八蛋。”这句话把秦高峰惹着了,抓起烟盒就砸,简凡头一矮,堪堪避过了。而且简凡得理不饶了了,避过了看着秦高峰有点恼羞成怒的样子,不以为然地加了句:“你的态度表示支持我的观点,我们都没那么高尚,干嘛非要扯到高尚的层次呀?”   “小子……”秦高峰被气着了,气得指着简凡瞪着眼,忿然说着:“看错你了你啊,整个就一白眼狼,处了一年,快成仇人了是不?”   “你别说我呀,队长。”简凡针锋相对着:“你还别吓唬我,撕破脸谁怕谁呀?第一次唆导我收黑钱的是你吧?我不当你徒弟,你还硬拉,我当时还以为我自己资质不错,现在才明白,你压根就是为了引起李威的注意对吧?你捞我的时候肯定有其他好多种办法,干嘛非要找唐大头呀,我看就你一个人对付那律师都没问题,是不是让我和他扯上关系?放人就行了吧,还专门让我去,这什么意思,还是故意让我和唐大头接近是不是?背后搞这些小动作有意思么?……还有曾楠这个贱货,前面教唆我和唐大头干坏事,背后又通知你帮忙,这一拉一扯,搞得我好像运筹帷幄牛逼得不得了,下一步是不是找个借口,开除我,让我堂而皇之地进了那个圈子,我不进黑社会都不行了是不是?……我明告诉你,不干,我要先你们一步走……那么危险的事,凭啥非让我干?您还知道我有父母把我妈我二叔叫来呀?正因为我想着我爸我妈我才不去干……您别费心了啊,虽然你嘴上不说,可我知道你在憋着馊主意整我呢,我就留下,我也保证吊儿郎当,光领工资不干活,咱公安上这号人多了,现成的例子啊,一看就知道咋混……”   “厉害。”秦高峰眼睛越睁越大,一大堆话连珠炮似地喷射而来,嘴速语速比思想运转的速度还要快,还真难得说得这么条理,听着就竖着大拇指夸了句:“非常厉害,你的枪法要赶上你嘴这水平,天下无敌了啊!……哎奇怪了,我怎么听着你把自己说得像受害者一样,你每次收钱,都我教的?奇了怪了啊,不反省反省自己怎么上的钩,反倒怨鱼饵太多了。哈哈……你试图强暴曾楠,也是我教的?我什么时候教过你干这个?”   听了这些过程,秦高峰几分戏谑地笑着看着简凡。眼前这个下属,除模样还算周正外,剩下没一个地方像警察,不管多出格的事都做得出来。   “你要挟不住我。”简凡低声说了句,听得院子里有人说话,窗户口有过的人,话停下了,秦高峰一起身上前关上了门,站在门口,盯着简凡,一听要挟两个字,脸冷了,冷冷地问了句:“我要挟过你吗?”   “没有,不过以后保不准,最起码曾楠手里送的钱就有问题。”简凡干脆直撂了:“有些事你知道了我不瞒你,九鼎送给我一套房子,那是解决营业问题的报酬,合理合法;即便是曾楠指证我,我也不怕;唐大头付的装修费用,我准备还给他……你有什么可要挟我的啊?大不了就是我教唆人干坏事,还不是个开除,那你不想让我光彩地走,那开除了得了……不过就即便开除,即便你关我两年,我也不在乎,关我两年,少奋斗十年,划算……反正我不会让你得逞。”   “得逞……你是我的属下,我们既是队友又是战友,我难道对你还有什么险恶用心吗?”秦高峰越听越觉得有点诧异。   “话都这份上了,还有什么装的。你不就是想让我当个卧底,和李威接触吗?不管你用什么手段,我告诉你,不去。谁爱去谁去,我第一次和李威打交道就觉得他公司有问题,队长,你为我考虑过没有,连唐大头、连盛唐、连着暗藏着势力有多少人我压根就不知道,当卧底那不去送死吗?”简凡歪着脑袋振振有词,真正的心结说出来了。   哈哈哈……秦高峰怪异地瞪着简凡,突然爆出了一阵大笑,笑着窗户上有人凑上来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秦高峰拉着门把人撵走了,再回身的时候脸色已经非常轻松了,或许是其中有所误解了,笑着说道:“你错了,简凡,走归走,话得跟你说明白,不要你自己卑鄙,就觉得大家都和你一样卑鄙;不要你喜欢阴谋就觉得什么事都是针对你的阴谋,最简单的一个常识问题……做卧底必须是生面孔,而你现在挂在支队的光荣榜上和市公众网页的首页,谁不认识你?第二点,卧底是对于某一犯罪行为有精通的专业知识和应敌经验,你有什么?连你自己都承认业务素质太低;第三,最关键的是在思想和信念上绝对忠诚,就你这德性,有人敢用你吗?……你也太高看自己了吧?敢情就怕当卧底才出了这么多洋相!?”   “不是蒙我吧,队长。”简凡话一下子缓了,也听愣了,莫非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想错了。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跟我走,支队长找你谈话,是该揭开谜底的时候了。”秦高峰说道。   “不去,要扣人就在这儿扣了。何必呢。”简凡又有点心虚了。   “凭你的份量,还值得支队长动你!?看看我给你准备的什么。”秦高峰说着,缓缓地解开上衣口袋,铺展了一面纸交给简凡,简凡一看,心提起来了,大红的支队印章盖着,辞职申请表,空白的。不过有了公章就等于已经批复了。不解地看着队长,就听得队长说道:“你的辞职支队已经同意了,你自己填好就可以滚蛋,没有拦你。依然是来者自愿,去者自便。这件事仅限于我和伍支队长知道,今天,给你一次反悔的机会,如果你实在不喜欢这个职业,请便;如果你还想留下,欢迎。”   “这……这什么意思,这都同意辞了,还去干什么?”简凡拿着这张表,傻了。敢情这辞职要比求职容易得多。   “让你了解一下事情的经过,因为你的退出,所有的计划都将流产,一年前,你能被选中将来执行这个任务,能留在一队,能让我、让支队长、让重案队以及治安大队不遗余力地捧你,都是有特别用意的,但这个任务不是卧底,如果培养卧底的话,你根本不够格,也不用让你这么招眼了;也不是阴谋,可以说,这是一个正大光明的阳谋,这是一个关于警察荣誉的阳谋,不管什么时候说出来都堂堂正正……你要是觉得自己没脸去,不想去,也不想知道,现在填好表,交了警服,滚蛋……”秦高峰眦眉瞪眼,一点也不客气,正色说道。   这句激得简凡跟着秦高峰出来了,嘴里喋喋地说着:“去就去,谁怕谁,谈完了我照样辞职。”   俩人一前一后出了队长办,秦高峰驾上了车,简凡刚要往副驾上坐,却不料秦高峰瞪了一眼叱了句,滚,自己开车去,你不辞我都想把你踹走。   简凡有点火大了啪地一碰门,回敬了句,切,稀罕,我想辞你都拉不住。   说着自已很拽地上车点火,看都不看秦高峰一眼,这惫懒的神情,直气得秦高峰悻悻无言了,不过心里却是真切地感觉到了,这小子和一年前见的时候已经大不一样了,最起码,敢和他这个队长叫板了。 第四卷 四面皆楚歌 第42章 我本才智庸   座落在候家巷路的支队办公大楼虽不如现在建筑那般高楼阔窗玻璃墙,可简单的框架式结构加上门岗佩枪的值勤透着股威严的庄重,支队是的纯管理部门,麾下号称刑警精英的重案大队和技侦大队都在此地办公。   简凡站在五楼会议室的门口,不知道队长怎么把自己带到了这里,这是一个熟悉的地方,6.24专案会议就是这个会议召开的,到这里的时候已经到了下班时间了,这也正好,简凡就生怕碰上重案队的熟人。   说怕碰见,其实也想碰见,好几周没见着胡丽君了,有一次偶然碰到了张杰,听说胡姐负责的打拐案子,又是出外勤好多天没归队了。这个职业,就是如此,有时候接个特殊案子,甚至连家里人都不知道你上哪了,要说比较适合呢,还是适合光棍干这活,就结过婚的,都随时可能重新回归到光棍行列。   警察的离婚率也是比较高的,最起码简凡见着的,这男女大小光棍都不少。   正想着这个职业的不好之处,门开了,秦队长站在门口,侧着身子喊了句:进来。   很安静,加上自己只有三个人的会议室,伍支队长坐在圆桌靠头的位置,桌前放着一摞厚厚的案卷,六七本,面前平铺着队长刚刚要走的辞职申请表格,好像在准备签字,不过简凡眼尖,进门一眼就看见,那表格依然是空白的。   面前就是全市刑警的最高指挥,黑红有点暗的脸膛上看不到喜与怒的端倪,只是很平静地打量着简凡。传说中支队长的脾气很暴躁,训起几个大队长来是毫不无客气,一开口就是“滚回派出所查户口”,简凡心里有点打鼓,不知道这位上司的上司,会怎么样对待直接撂挑子就跑的兵。   “小伙子,你可能不了解我,可我非常了解你。”   开口了,支队长难得地分外和霭,眼里倒有点欣赏般地看着简凡说道:“去年的八.一九金店抢劫案,你还在乌龙派出所当协警,授奖给协警在太原公安系统算头一遭了;后来的假钞案、麻醉抢劫案还有六.二四大案,每次都能看到你的不俗表现了,看来不能以成绩论英雄啊,排在前面的几位就分市局分局的,还是办公室打杂的料,而你这倒数第几的,脱颖而出了啊,当了快一年警察了吧,马上就要转正了,而且表现相当不错,我有点奇怪,难道这个职业让你厌恶到非要辞职不可的地步吗?”   这个问题让简凡有了想抓耳挠腮的感觉了,要辞就是厌恶、可表现得这么突出这么投入,好像又和厌恶扯不上关系。支队长一句话就指到了其中的自相矛盾之处。   看看简凡没有回答,伍支队长笑着引导了句:“你对警察职业总要有个好与坏的看法吧?这都说不上来?”   “这个……咂,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我喜欢过一个普通老百姓的生活……”   简凡回头了句似是而非的话,说这句话的时候心跳了跳,因为这个职业心跳的次数太多了,上抓捕一线,心跳;被督察带走,心跳;参加抗洪救灾,心跳;看到了凶案现场,心跳;工作之外那些黑事,更心跳。   “这算一个公允的评价了,也是大多数人的希望了。我看过你的档案,从中学到大学,都不是十分优秀,也没有什么突出的表现,在电信公司有过短暂的任职经历,对你的评价也不是很高,小简,就你个人而言,对于你一生究竟要从事什么职业,有过设计吗?”   像一名长者的谆谆教诲,温文和霭,只不过问到的都是简凡难为和头疼的问题,听得这问话,摇摇头,哼哼叽叽,像有几分难为情一般说了句:“没有。”   确实没有,其实自己和费胖子没有本质的区别,一直都在按着父母设计的路走,上学、毕业、找工作、娶老婆、买房……一步一步按部就班地来,如果不是父母和二叔的安排,或许根本穿不上这身警服。   支队长,好像并不在意这个浑浑噩噩的小警察,或许在警察新招的一批里,也不缺少这号领着工资混吃混喝的小东西。笑着解释道:“现在的孩子都当家晚啊……在你这个年龄啊可能还体会不到职业设计的重要性和享受这个职业为你的生活带来的乐趣,我在你这么大上,也是活得糊里糊涂啊。考不上大学,当了几年兵,其实我当兵的目的呢,就是为了那时候城市户口管分配。回来一分配,糊里糊涂就当了警察,呵呵……然后呢,糊里糊涂就当了一辈子警察。你别笑啊,就你队长也差不多,他小时候比你还淘,他爸收拾不住才送部队管着。”   简凡倒没想到伍支队长会这么自嘲,秦高峰却是笑着,像是唱双簧一般接了句:“支队长,您别拿我当反面教材啊,我这威信让你一句话都说没了。”   三个人笑着,简凡眉开眼笑,敢情俩队长小时候莫不是和自己也是同类!?不过看这样,像,像极了。难得一乐的秦高峰嘿嘿笑着,气氛缓和无比,甚至于让简凡差点忘了自己来干什么来了。   伍支队长笑着欠欠身子,接着说道:“这个年代变了啊,不知道你们这一代是怎么想的。我觉得呢,社会价值观过于狭隘了,仅以财富论英雄,限制了很多人和他们创造性的发挥,当然,这个观点也没有什么错,不过这其中的问题不知道你考虑过没有,如果人活一辈子,就冲着钱去了,就为了钱去干什么,那是不是活得太没有点技术含量了?……人的生活中缺少不了这种荣誉感,即便是你冲着挣钱去了,成了有钱人,发家致富的初级阶段,是买房买车;到了中级就是买身份买地位;到了高级阶段,他同样愿意花大价钱买荣誉,让更多的人认可你。有现成的例子啊,成龙你不陌生吧,搞慈善事业,挣得钱不少,可大把大把往外捐得更多;还有那比尔,最有钱的那位,一纸遗书,钱全捐了……这说明什么,钱能给人带来的快感和成就感是非常有限的……刚才我听高峰说了啊,其实把简所长召来叙叙呢,也是我的主意,我的初衷是呢,让你和你的家人充分感受到这个职业给你们带来的荣誉感……如果这件事给你带来了不好的感觉呢,我道歉。”   简简单单的几句,要比秦队长这大老粗的处理方式灵活得多,简凡听得心里感激,啪地敬了个礼:“不,是我想歪了,谢谢支队长。”   这一次的感谢倒是诚心诚意的,从老妈眼里确实也看到了那种为儿子的骄傲,那怕是暂时,那怕一切都是假的。 “别客气,好了,我们回到今天的正题上,你之前所经历的事引发你的过激行为和猜测,我的评价分为两个部分,第一部分,你很聪明,比我想像中还要聪明,在之前的一些案子中你已经体现出来了;第二部分呢,你又有点聪明过头自作聪明了,在一些关键点上,你的猜测是错误的,不管是你的队长还是我这支队长,都没有权力强迫你做不愿意做的事,也不可能把现役的警察派出到那里当卧底,那是对同志人身安全的最不负责的行为。这一点你可以放一百个心。现在呢,我决定满足你这个请求……”   伍支队长说着,在那张空白的表格上签上了大名,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几乎认不清是什么名字,签完了,笔重重一顿,往前推了少许,好像如释负重了一般,颇有不忍地像在自言自语道:“每年我签字辞退、开除和自请离职的都有十几例,这么多年了,你是最让我惋惜的一个。在最后,我还是诚恳地挽留你一句,请你慎重考虑一下……”   “我……”简凡脸有难色,有点词穷了,叫着闹着要辞职,看着马上就辞了,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特别是支队长的几句话,让简凡又觉得踟蹰了,开始有点怀疑自己的想法到底对不对,好像对,又好像不对。对于身边这些人和事,当警察的时间越久,好像怀疑越深重了几分。谁可知道支队长一边说着挽留,一边又三下五除二了,倒先给辞了。   “这样吧。”伍支队长笑着推推案卷说道:“辞职以人事档案的提走为准,在未生效以前你还是警察,既然你没有设计过你的职业生涯,那么让我来替你设计,你警察这个职业的最后一天怎么样?”   简凡机械地点点头,嗯了声,看着案卷,有点不解。   “我送你一个悬案。”伍支队长拍拍案卷,笑着解释道:“一个多年没有破解的悬案,最初是由郭定山接手,不过他败下阵来了,包括我、包括你的队长、包括市局号称高科技武装到牙齿的CCIC年轻精英吴镝,都败下阵来了……其实你经历的所有事,你怀疑的所有事,发端都在这个悬案上,给你两个小时时间,分析梳理一下……一边是案卷,一边是你的辞职申请,你可以看作是你职业生涯的一次选择,其实我看得出来,你从心底是喜欢这个职业的,对吗?”   简凡机械地点点头,不再掩饰自己的想法,或许看到了辞职已经成形,也不需要掩饰这个想法。   “没有命题,答案你自己去找,如果你实在找不出来,两个小时后我告诉你……走,高峰。”   伍支队长可不像简凡这么拖泥带水,扶着桌子起了身,叫着秦高峰离开了会议室。   很短促的几句谈话结束了,听到了脚步声渐去,简凡才缓缓地坐到了伍支队起身的位置,看着被自己攒了不少时候的表格,大红的印章,支队长的签名很牛逼,仨字只认识一个“伍”字,剩下俩看了半天都没认出来什么名字,表格依然是空白的,就等着自己填上姓名、年龄、辞职原因,一切就可以结束了……   从伍支队长的话里听得出挽留,这个挽留肯定是有着很深的原因,难道是想让自己负责一个案子?悬案,不是自己先前所想的。如果那样的话,结束又成了开始了,自己岂不是要吃回头草了?   是结束,还是开始!?   简凡想了想,想着伍支队长的话,正正身子翻上了案卷,答案,在这里面?是什么?   一翻看有点怔了,最早的成卷日期,一九九X年,屈指一算,十四年了。居然有十四年的悬案让支队长翻出来?简凡有点诧异,积案十几年,肯定是大案,莫不是什么惊天大案?一看秘密等级,A级,这是属于市局统一管辖的,自己根本无权查阅。   好奇慢慢地调起来了,第一页翻开,纸质已经有点脆黄了,散着淡淡的陈年味道,再一看卷宗目录,居然是一桩盗窃案,再一看发案地点,居然是晋源分局物证保管室被盗。   丫的,简凡哑然失笑,公安被贼偷了,这家丑可不得定为机密类,太丢人了。   哟!?……又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曾国伟,简凡的眼眉霎时一蹙,这估计就是自己从谢法医口中仅是知道了曾国伟的只言片语而无法查到具体事实的原因吧,居然是此案的涉案人之一。十四年前,时任物证科副科长主持工作的曾国伟和一批物证一起消失,四件缴获的文物、七万元赃款、一把七七式手枪……   慢慢地,被尘封的案卷揭开了一个已经被遗忘很久的案子,自己身边接触过的这些人,好像都和这个案子,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千丝万缕,又好像一张庞然的大网,把试图飞走的简凡牢牢的粘住了。   答案,在哪里?找得到吗?   ◇◇◇◇   一个小时过去了,伍支队长和秦高峰吃饭归来,秦高峰笑着问支队长,当初安排简凡熟悉档案是不是别有用心。支队长笑着解释了句,要办案,首先锻炼的是屁股,坐不下来,心就沉不下来,没有耐心什么都白搭。   两个小时过去了,没有消息,支队长的脸色却是见喜,俩个人已经坐回到了办公室,泡着的茶水已经换了几茬,秦高峰要去叫人,被支队长拦下了,又是笑着说着,别管他,给他脑子里装的谜团越大,他越走不了,这破案上瘾哦,你又不是没感觉……   三个小时过去了,下午上班了,楼道里来来回回走着脚步声,支队长安排着通讯员到窗外瞧瞧,还在看案卷,干脆派了个门岗,随时等着叫人……   一直过了四个小时,简凡如释重负地一仰头一伸懒腰,却发现支队长和秦队长已经站在的面前,慌里慌张赶紧地站起身来,敬了个礼,让出了座位。   伍支队长笑着说道:“坐坐……现在能坐到这儿连看几个小时案卷的人,支队都不多见。好,说说看,你的发现是什么?”   “死案。”简凡缓缓吐了俩字,和秦高峰坐到了一起。   伍支队笑不笑,不以为然忤,像是随意地问道:“理由呢?”   简凡想了想,小心翼翼地说道:“只有四年前其中的一件文物现身在柏林一次拍卖会上,已经卖到了国外,这中间易了几手已经无法查了,如果从我们内部侦破常理来看,首先考虑的是它的成本,如果要查,太高了,即便付出了高昂的代价,失物也不一定找得回来。”   “说说你对这案子的直觉,如果你要查,你从什么地方着手?”伍支队长兴致勃勃地说道。   简凡道:“我觉得,就是家贼。刑侦处当天把收缴的赃物放回物证科,当天晚上就被窃,而且被窃的现场没有留下什么痕迹,连二百多斤的铁门都没有破坏,痕迹专家郭老的判断也是家贼……其实说白了,就是拿着钥匙来取了点东西而已,然后曾科长消失了,一消失就是十四年,当天值班的,只看到曾科长驾着那辆偏三轮摩托警车出去了,下着大雨,看没看清人说不准,只看清车了。这个案子都判断是个见财起意、监守自盗,我也支持这个观点。”   伍支队长引导着:“你对此案没有什么奇思妙想吗?”   简凡却是大失所望地说道:“没有……伍支队长,这个案子最后一次吴镝尝试是两年前,该想的办法我看支队也想遍了吧?值班的俩个后来被审查,开除了;所有涉案的都被查了个遍;晋源分局被翻了个底朝天,从上到下大换了一批。嗯,其中包括当时的分局长杨立威;当时的管刑侦的肖明宇,现在咱们的肖副局长;还有分局当时主管办公室的王为民;最关键的还有在此案之前的前一起文物走私案中知情的李威,当时他还是个刑警吧……关键人物差不多捋遍了,最长的被审查了两年,直接的后果是导致开除了一批、还有主动离职了一批人,我只有一点疑问……为什么没有审查当时侦破文物走私案的经办人,追回文物的人应该最了文物,没准他也有可疑,为什么没有提他呢?”   伍支队长加了句:“他叫伍辰光。”   “伍辰光!?有什么隐情吗?……哎哟”简凡正和伍支队长说着,冷不丁后脑勺被扇了一巴掌,一回头怒目而视,是秦高峰打人了。秦高峰指指伍支队长,叱了句:“笨蛋,就坐在你面前。”   “啊!?您?……嘿嘿,对不起,伍支队,肯定没不会是您了。”简凡嘿嘿傻笑着,唯一的一个漏洞却是支队长本人。   简凡这几句话说得伍支队长颌首不已,根本不用再看案卷,涉案人以及其中的关系已经捋得清清楚楚,说得明明白白,而且把他自己还牵进来了,伍支队长笑着解释道:“说明你动脑筋了啊,把案子记得这么清楚。我当时追捕文物走私案犯的时候负伤,正在阳高县动手术,否则呀,我也得被三查五审呀。哈哈……十四年了,沧海桑田呀,当时破案什么水平你们可能没经历过,刚刚有了程控电话,装一部电话八千多块,我们逮着了几个案犯,打电话给局里报喜,等了三个小时,呵呵……那有现代的通信水平呀?物是人非呀,我一归队就被调离了,后来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老曾和我是老战友了,我们差不多同时穿得警服,就即便是现在,我也难以相信他会监守自盗,扔下个孤女十四年杳无音讯。他女儿,曾楠,你认识。”   “嗯,认识……”简凡应了句,有点脸红,支队长这句话像是回忆,不过却是暗示着撇清了自己,以当年的通信条件,自然不可能远隔几百里和此案还有关联。小心翼翼地转着话题道:“支队长,这个案子,我觉得查出底来的可能性为零。”   “是吗?假设我让你负责这起悬案,你有信心吗?对于咱们局里知道这个案子的人来说,这是一个极限,想挑战这个全市精英都束手无策的极限吗?”伍支队长像在煽动,两眼亮了亮。   这个鼓动没有起到任何效果,简凡很理智,也很无奈地摇摇头:“既然是零,那我肯定不想了,破不了,要破了才见鬼呢。除非有曾国伟的下落,这只能靠运气了。”   支队涉及的悬案、积案不少,有的甚至了十几年二十年才抓到潜逃的罪犯,即便是抓到了,也是案犯自己现形了,主动抓到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这句泄气话,也没有让伍支队长泄气,反而怪怪地问:“那么简凡,你在这儿枯坐了四个小时,就看了个破不了?就说了这么一堆泄气话?”   “恕我直言。”简凡正正身子,很正色地说道:“伍支队长,您说这个案子和我有接触到的事有关,我想您不是一定非要破这个案子,而是想以这个案子为切入点,查涉案人的新案子吧?是不是当年这几个涉案人,有更大的案子?”   伍支队长看看秦高峰,却是哈哈大笑上了,笑着指指简凡说道:“高峰,我说瞒不过他吧。这里的关窍他很容易便瞧得出来了……简凡,现在可以正式告诉你了谜底了,你只看到了表面,其实真相远不是你看到的那么简单,我想拿这件案子挽留你。如果你觉得我的设计不好,或者是危险性过高、或者你不愿意接受,很简单,那,辞职表我已经签字了,你随时可以走……有兴趣听听吗?”   简凡点点头,兴趣上来了,十几年的悬案,悬案的涉案人、涉案人的遗孤、参案人的神秘,悬案背后的串案,慢慢地引起了他的兴趣…… 第四卷 四面皆楚歌 第43章 庸材充梁栋   “好,我就从怎么看上你开始……”   伍支队长瞥了简凡一眼,此时简凡眼里透着狐疑,似信非信、似疑非疑,闪烁的眼光里是一种不确定性。这个眼神让伍支队长很熟悉,就见过的某些嫌疑人的眼神,那是一种心理防备的暗示。不过略为安慰的是,这小子脸皮实在够厚,到现在还像个没事人一样坐着。   话一停顿,秦高峰却是知道支队长的习惯,掏着火机俩个各点了一支,就见得伍支队像是说话说得伤脑筋一般,猛地抽了一口,烟头亮了亮,霎时嘴里鼻孔里喷着烟雾,这才开口了:“去年八.一九金店案你们给了支队一个意外,我们没有想到俩个协警居然能把俩个通缉犯逮回来。在你们报考警队的时候我格外注意了一下,不过你成绩并不理想,意外的省厅警察心理学专家张处长对你的评价很高,于是你被破格进了第一批特招班。但在训练队里,你的表现又一次让我很失望,天生的一顺眼,射击成绩一塌糊涂。而且是警体训练课上,居然还被女生打爬下了,对吗?吕教官说的,应该没错吧?”   简凡听得跟微微咧着,一副有点不以为然的样子,心里暗骂着,破格!?我妈花钱买的好不好?女生打趴下我了,我好男不跟女斗行不行?这丫教官真能瞎咧咧。不过此时只敢在心里说说,看着伍支队长正色的表情,没敢应声,不知道伍支队长说这话什么意思。   没应声,支队长只当是默认了,接着问道:“就在我失望的时候,你干了一件出格的事,知道是什么吗?”   “打架。”简凡迸了俩字,这老底估计要被挖了,那次能侥幸脱逃,八成也是有一定原因的。   “记性不错。”支队长赞了句:“你们当天四个人在九鼎休闲酒店侧门值勤,除了你,剩下的三人都比你的身体素质好,特别是肖成钢,上过武校,一般人三俩个还真不是他的对手,可三个人对付四个保镖随从并没有讨到便宜,都受伤了……偏偏你呢,奇也怪哉,最差的一个人成了扭转战局的人,砸了其中一名保镖,把另一名引进厨房,里面没监控,我还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干的,居然把他也打伤了。随之又把厨师引起来和剩下的俩个保镖混战,然后你们四个作壁上观……呵呵,更离谱的是,居然倒打了一耙,把责任全部推到了公众人物身上,搞得你们像受害者一样……哎那天,好像是肖成钢先动的手吧!?”   伍支队长像看一个顽童办的糗事一般,说着说着倒先笑上了,其实那天看到监控的时候,再对比当天大报小报刊登的经过,也觉得是忍俊不禁。秦高峰也笑着看着简凡,简凡下意识地手摸摸脑门,跟着抚到前额上,有点不好意思。那事也是悄无声息地冷处理了,却没想到这个时候被支队长提了出来,难道还是自己被选中的理由不成?   “这件事揭过了。没有造成什么更坏的影响。外界就此事对警察的评价很高,这事真相要是捅出来,等于是我们自己打自己的脸了……”支队长淡淡说了句,跳过去了,笑着接着说道:“知道了你有这么个本事,支队有意识地培养你,把你放到了最艰苦的一大队,你倒也很争气啊,被假钞案选上了,可谁知道你是一会胆大、一会又贪生怕死,差点掉了链子,不过幸好挺过来了……说你胆小吧,打人的时候胆子又特别大,跟着出勤又打伤了人……说实话啊,你干的这些事天天让我心跳的厉害,你被督察带走的时候,我都准备放弃了,一个没有点自制力的人,我实在难以相信他会干成点什么事,我就准备把你扔到一队或者扔回乌龙,任你瞎混吧……”   支队长说着,看着简凡的表情,一件件糗事被揭的时候,有点不太自然了,心里有点好笑,接着评价道:“当我准备放弃的时候,你好像故意一样,又开始表现了,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居然一步跨到了我试图把你送的目标人面前,我吓了一跳,更没想到的是,你居然和他还能合演一出好戏,那一次我没起到作用,等我知道的时候已经接近尾声了,仁通就那么糊里糊涂倒了,当然,这一次在外界看来是一次商战,奸商和奸商之间的内耗,谁赢谁输都没有在乎……跟着不久,又出现了另一件事,是针对四方的,可以说经历了一次之后,你的胆子更大了、招数更阴损了、如果从涉黑的角度考虑,也更成熟了……”   简凡终于找着发言的机会了,悻悻插了句:“那是曾楠骗着我干的,我都不愿意和他们打交道。”   一听这话,正说的伍支队长蓦然笑了说道:“准确地说,是我授意让她拉你入局的。”   “啊!?这……”简凡吓了一跳,惊异地瞪着支队长,似有几分不信。   “假不了,我是想在幕后仔仔细细看看你到底怎么干,不过让我有点叹为观止啊……先是借刀杀人,借得还是你的同行,在大王庄把四方的车人全扣了;跟着搞了此烂事,嫁祸到了四方的竞争对手身上,一转眼招法又变了,自己干了坏事,又栽赃给四方;加上又在电话上做手脚,这些坏水是连绵不绝啊,最后居然还想出找群混球耍流氓围攻四方女职工的事……我要不是怕你玩得过火让治安队施压早早了结此事,我还真想看看你到底能玩出什么花样来……不过这也是棋错一着,让你先行发现端倪,别说你辞职,开除了几次都不冤,要是把这些事细细究起来,你够得着坐两年了吧!?”   最后一句,支队长是敲着会议室的桌子说着,虎着脸说的,说的简凡一个激灵,不敢正眼看支队长的脸色了,头埋得很低,低得几乎触到了桌沿。此时才觉得,自己确实是聪明的有点过头了,这才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呢,敢情一切都是支队长设计好了的,就等着自己去表演。这回糗大了,简凡心跳得比那一次也厉害,不知道支队长说这些是什么意思?难道,要协迫自己?   妈B的,管他呢,爱干嘛干嘛?破罐子了,还怕摔不成?我不要脸了,他支队好意思也不要脸!?   “抬起头来,敢干还怕我说呀?”支队长敲着桌沿喊了句,简凡再抬起头来了,眼神里却是没有什么害怕,眼珠子骨碌碌转着,半天没说一句话,不过这种无声的反抗表情让伍支队长想起句话来:死猪不开水烫。   对,估计打算辞职就准备这样了。支队长暗笑着,很郑重地说了句:“简凡,知道我怎么评价你干的这些事吗?”   简凡没理会,横下一条心,你爱干嘛干嘛,讲大道理也行、批个体无完肤也罢、收拾我一顿也可以,反正我是不理会。他敢承认他授意的,我还怕不敢咬他不成?光脚的不怕穿鞋,惹急了老子,把曾楠和支队长的猫腻给李威一捅,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正打着小算盘,却不料支队长眼里笑意盎然,一竖大拇指,少见了夸奖表情说道:“干得漂亮。”   简凡一怔,心又跳了跳,正想着坏主意,不屑的那种表情,僵到脸上了。不知道支队长说这话啥意思,难不成这支队也是黑社会总部?   支队长好似要来个语不惊人死不休似的说道:“非常漂亮,丝毫不用怀疑,即便是我没有干预,你指挥着那群混混也能达到目的。而且并没有造成多大的社会影响,可以说外界根本不知情,就即便是我知道经过把你扣起来,论罪量刑,也判不了你多重,能学会有效地规避刑律,你这警察没白当……就即便是李威,撑死了他就这个水平,严格来说啊,你和李威差不多是同一类人,都喜欢在背后看着阴谋的一步步实施,是吗?”   听得简凡云里雾里,傻瞪着眼,紧张兮兮地说道:“支队长,我……我还是没明白,您要干什么?”   “别紧张,我其实已经和你站到了同谋的位置……现在说说李威。”伍支队长伸伸腰,又点了一支烟,还是漫不经心的表情像在给儿子讲个小故事一般,不过说到李威,神色有几分慎重了,这个表情被简凡捕捉在眼里,一切都归结到那个李总身上。   或许,他才是一切的根源所在,只是不知道,支队掌握了他多少犯罪的证据。   ◇◇◇◇   “李威因为晋源分局的盗窃案被停职审查了半年,当时他也是一名优秀的刑警,在侦破经济类案件特别是合同诈骗类案子上有一手,当时没有经侦专业支队,破获焦老四一伙走私文物案的时候人手不足,把他借调进了专案组,不过可惜的是没立什么功最后还被自己人查了大半年,这期间他又遭遇了丧子之痛,夫妻感情一直不好,在调任一大队队长不久便辞职下海。这个嘛,在外界看来好像可以理解,对于公安工作和公安队伍心灰意冷,当时晋源分局辞职的民警不在少数。只是奇怪的,李威下海不到两年便发家致富了,外界传说他是倒煤发家的,不过我看不太像,除了真正开煤窑的老板,二道贩子挣钱的不算很多,而且李威呢,根本没有什么后台,他是怎么发家的,这就值得商榷了……没人注意到这些,一直到四年前哄传一时绿色森林非法集资案李威才重新进入到了我们视线,这个案子涉案的27人,主犯刘理明最后被判处死刑,追回资金1200余万,尚有一千多万下落不明。当时间接涉案的还有李威、王为民俩人。这俩个名字你不陌生吧?”   支队长顿了顿,简凡点点头。知道李威身上有案子,不过一听是经济类案件,倒释然,敢情这个阴谋家,捞钱的一把好手。   支队长继续解释着:“王为民你还不认识,他现在是鑫通源贸易公司的总经理,和李威都有小财神之称,在拆斥资金上都是一把好手,当时我们发现了蛛丝马迹之后,决定对王为民动手,甚至于还对他们俩传唤过几次,不过可惜啊,他先我们一步毁了证据,更糟糕的是,主查非法集资案的经侦大队反被咬了一口,前一任队长高万宝被检察院当场抓到了受贿十万元,领头的被双规,专案组被调走几个人,此案糊里糊涂又没有了下文,外界纷传的破获大案,其实也是个烂尾案,在幕后发了大财的,我们都不知道是谁。”   “既然没有证据,那不能证明李威一定有问题呀?还有那个王为民……”简凡奇怪地问了句,如果是经侦支队的受贿被查,好像不一定能证明嫌疑人有罪。   “呵呵……”秦高峰笑了,笑着插了句嘴说道:“行贿的是唐大头,他听谁指挥你比我更了解吧?”   咂咂咂……简凡吧唧着嘴,无言以对了。悻悻地看了支队长一眼,这好像也是没办法的事,有些案子你明明知道是谁的,偏偏就抓不着证据;还有些事吧,明明不是嫌疑人,还就能凭空生出指证他的证据来。警察坑人或者被人坑,都不稀罕,这个世界好像是相对论组成了。   静默了片刻,伍支队长像在自言自语:“不仅这些事。而且我怀疑他们俩个,说不定和十四年前的盗窃案有关,失窃的手枪再没有出现过、七万元赃款还有四件文物,其中的一件文物叫钱范,是铸造古钱币的模具,据国际刑警发回的相关资料,这件文物在拍卖会上以二百一十万欧元的价格成交,确认是从我省流失的……可惜啊,咱们当时一群大老粗,压根不知道这群盗墓贼和走私文物的手里东西这么贵重,太大意了……当年涉案被查的人,除了他们俩个,剩下的不是成了普通老百姓,就是升迁到了更高一级的位置,要说嫌疑对象,隔了这么多年,我对他们疑心却是越来越重了……”   说着的时候眼光游离,好似在回忆十多年前的案情,不管眼神还是口气,都是一种严重的不确定性。这个表情呢,八成是被这案子搅得年深日久,头疼惯了。   而听者简凡,却是不由地想起了曾经见过的那位李总,温文尔雅的儒商形象,要比一脸凶煞的秦队长和霭的多,比这一种衰样的伍支队长也要强得多,小心翼翼地插了句嘴道:“伍支队长,我觉得您想得有点太离谱了吧?您不能因为人家有钱就怀疑人家当过贼吧?再说曾国伟根本没有下落,如果是曾国伟监守自盗呢?如果是一个隐藏的高人干的,根本和警察都没有关系呢?”   “对呀?这就是你的任务,去证明我是错的。或者,我没错。”伍支队长顺水推舟了。   “支队长,您这不回原地了吗?”简凡面露难色,说来说去,还是去跟李威打交道,而这号进入警察眼线的人,不管多大的老板,估计都没好。   “精彩就是在这儿。”伍支队长手指指着天花板点点,神情恢复了神秘,笑着说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你现在处在前怕狼、后怕虎的境地,对吗?你的眼光很好,你知道李威肯定有问题,所以你不能往前一步,你害怕和他一起倒霉,对吗?但你也没有机会后退,一后退,对你的所作所为,又是警队不能容忍的。你怕夹在中间难做人,对吗?……然后呢,你就想了一个万全之策,就是我看到的,辞职,捞一把好处就溜,对吗?”   简凡被说得舌头舔着嘴唇,悻悻然之色很浓,见好就收、捞一把就溜基本就是自己的为人处事准则,却不料被支队长这么说出来,颇觉得有点难堪,不经意地看着秦队长,也是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那眼神里玩味的紧,八成也是早知道这些事,净看笑话了。   “听清楚了,谜底就在这儿……”伍支队长看着简凡走神,敲敲桌子提醒着说道:“我的设计是让你和李威的外围人员接触,赢得他们的信任;进而通过你表现出来的过人之处,引起他们的好奇和兴趣,他们一定会想办法靠近你,收罗你……近两年李威和王为民收罗的警察中的败类不少,对于收卖人心,他们有的是办法……注意,这是表面上的工作,你已经做到了,而且超过了我的预期效果,李威对你很赏识。   你可以没有想过,如果顺理成章你辞职或者被派去卧底,即便是李威也不太会相信你和重用你,一个对职业不太忠诚的人,还能期望他忠诚于什么?你顶多能当个马仔的料……所以,我准备反其道而行,不但不让你脱警服,而且还准备往你的肩上挂星星,对于你已经涉黑或者是有意识的涉黑,我不但不会打压、不会查究,而且还会一步一步把你位置提升,增加你手里的砝码,让你的位置越来越显得重要和关键,之所以没有告诉你,是准备等着你们正式接触后才挑明,怕你提前知道后表演的有所失真……在你和他相处、合谋或者发生其他联系的过程,我相信以你聪明绝对能够发现他们的秘密。即便是你查不出这个悬案,也肯定会有其他收获的……你听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听明白了。”简凡有点惊讶,讪讪地应了句:“您……您这是要培养一个黑警察呀!?”   秦高峰扑哧一下笑了,伍支队长也笑了,笑着说道:“对,再黑你也是警察,有警服在他就不敢动你,何况你现在已经是警队里的名人,又是三等功臣,这就是最安全的保护衣,没有人敢公开针对一名功劳卓著的警察……”   “这……”简凡隐隐觉得那里有所不妥。   “严格地说,是外黑里白……这些年经济一发达,在公安队伍里培养几个代言人和保护伞是他们惯用的伎俩,特别是一些关键岗位,他们会不惜重金的……这次任务我不给你明确的命题,那样的话会限制你的思维,你的主攻方向就是查究他们大额资金的来源、手底的人员构成、主要的关系网络,为我们以后确定准确的侦破方向打好基础,不需要你拼命、只需要动脑筋,在这个上面,你的小聪明可就能派上大用场了,怎么?不想挑战一个极限吗?有些刑警一辈子都碰不到合适的大案,你可真幸运。”   简凡有点动摇了:“我……合适吗?”   “怎么不合适,家世清白、经济拮据、未婚、性格尚未成形、没有明确的信仰导向,比较容易收买,只要你到了关键位置,甚至有很多人会自动送上门来,你需要的只是把信息统计好,交给我……你放心,梁局长、我、高峰三个人会起一份会议纪要存档,只要我们三个人不是同时从地球上消失了,就有人证明你的清白。即便你真干了什么黑事,但你的出发点是好的、最终的结果也终将会是好的。”伍支队长加着砝码。   简凡没有说话,眼睛骨碌碌地转着,游离不定,像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更动摇了,嘴唇翕动着,不过没有说出来,不知道是真不愿意,还是觉得从辞职立马又吃回头草有点说不出口。   伍支队长继续拨拉这个已经不太坚定的小警了:“小伙子,你现在可拒绝,即便你现在就走,我也会看在你为警队出过力流过汗破过大案的份上,给你自由,你现在已经得到的一切,全部属于你,没有人会追究它的来源是否合法……话就说到这儿了,我不喜欢拖泥带水,愿意,欢迎;不愿意,请便。还是那句话,这辈子就冲着那俩钱去了,活得不觉得太没技术含量了吗?你身上这身警服给你带来的好处不少了吧,你难道真没有想过为它做点什么?”   说话着,简凡还是没有应声,仨个人都安静着,伍支队长拉着椅子坐起身来,先径自出去了。看来把决定权又一次扔给简凡了。   看看领导的领导走了,侧身看看身边的现任领导,秦高峰却是抿着嘴,没发言,似笑非笑地看着简凡。简凡有点不确定地问了句:“队长,我……合适吗?”   “怎么不合适?”秦高峰笑着拍拍简凡的肩膀也站起来了,说了句:“贪财、好色、自由散漫、没有原则性,再加上有点贪生怕死,我还真找不出比你更合适的。”   像是句玩笑,不过简凡抿抿嘴,不服气地辨了句:“队长,你说的这些,刚才支队长说都是优秀品质嗳。”   “哈哈……哎,我真是服了你了。行了,我也那句话,来者自愿、去者自便,选择权在你,我在支队长办公室……是走是留,看你了。”   秦高峰说着,掩门离开了会议室,把简凡一个人扔到那儿了。   像是有点心事重重的样子,秦高峰几步回到了支队长办公室,敲门而入的时候,支队长正擎着茶杯,示意着秦高峰坐下,秦高峰人没坐,话先来了:“支队长,您刚才可都是在暗示好处了,没说危险性呀?”   “这么拖拖拉拉个性子,你怎么跟他说,他就想溜呢,要吓跑了,你给我再找这么个活宝啊?”   “他会同意吗?”   “呵呵……这个诱惑,不是一般人拒绝得了的,便宜、好处、荣誉、职位可是打包成套餐一古脑全给他了,他要是看不透,那可是真蠢了……这小子典型的两面派,干这活再合适不过了。”   “李威可不那么好上当啊。”   “那可不一定,就这货色,除了那身警服,浑身上下就没个地方像警察,李威对这种人也会防备?”   “呵呵……理论上行得通,可我怕这家伙真倒那边去,咱们可哭也来不及了啊?”   “不至于,这小子见事明,溜了有可能,黑透了不可能……嘘,他来了。”   正说着,笃笃的敲门声响了,支队嘬着嘴唇嘘了声示意噤声,秦高峰顺势拉开了门,简凡走了进来,此时的简凡好似已经经过了深思熟虑,脚步不再踌躇、表情不再畏难、稳键的正步跨到了正襟危坐的支队长面前,啪地敬了个礼朗声说道:“报告支队长,我接受这个光荣的任务。”   难得地听到这么一句慷慨激昂的话从简凡嘴里说出来,秦高峰一怔,猛地鼻子哼一声,赶紧地捂着嘴压抑着没笑出声来,伍支队长却是不动声色,伸出手来,简凡知道要什么,双手递上了辞职申请表,只听得几声嘶嘶有声,一张已经签字的表格化作一堆纸屑,被支队长随意地摁到了烟灰缸里。抬眼看着很郑重的简凡,笑着安排了句:“从现在开始,你可以放心大胆地和他们交往,详细细节秦队长会安排你……归队。”   “是!”   简凡,信心十足地敬了一个平生最乐意的警礼。 第四卷 四面皆楚歌 第44章 材朽不堪用   八月十九日,悬瓮山水库和唐大头一起钓鱼,光钓了,没见着鱼。   八月二十三日,李威请客,同去的唐大头、孙二勇、曾楠还有一个不认识,说是李威公司的副总,姓杨。不知道叫什么。李威挺和气,没说什么。饭后和唐大头、孙二勇,后来又叫上了谭武义一起去洗桑拿。(备注:光洗澡了,没找小姐。)   八月二十七日,李威邀我、唐大头一起到汾酒老厂区去玩,厂方代表送了我们每人一桶缸底陈酿的老酒,味道可真够醇了,要不懂酒的一闻能冲晕了,年头少说也在十年以上了。中午在厂里吃的饭,唐大头喝多了。我光喝了,没醉。   九月四日,唐大头邀我去看车展,车牌子挺多,有的不认识,车模比车还多,不过就是穿的衣服比擦车布还少,围观的人八成都是在看车模,那车模确实比车有看头,不知道这车展是展车呢,还是展车模呢?   九月八日,群众艺术馆,和唐大头一起看人体彩绘,彩绘不太懂,人体还差不多,很奇怪啊,既然是人体彩绘,为什么光在女人身上绘而没有男人被绘呢?莫非艺术也有性别歧视?(备注,人挤得太多,彩绘的MM们没脱完,我没看清楚。)   九月十二日,和唐大头在盛唐一起看歌舞表演,据说是上海某艺术团偶像派的青春少男少女组合,不过一看之下大失所望,男的扮相像女人、女的又像男的、一热舞起来,根本分不清男女,奇怪的是气氛挺狂热,台上台下乱成一片,看这场面还真把人雷了个外焦里嫩……   九月十四日,天源酒店吃基尾虾……   九月十七日,啥也没干……   ……   这是作为外勤探长简凡同志的工作日志,现在已经传到了支队长的手中,秦高峰亲自送来的,支队长以他特有的老刑侦眼光仔仔细细看着,一页一页翻着,试图从中找出点端倪来。字很工整,虽不流利,看得出是认真写的,偶而还发一两句感慨。日期很准,包括天气、时间、地点,还包括周六周日的行踪都写得清清楚楚。   只不过耐着性子看了十几天的行程之后,支队长的脸越来越难看了,终究还是有点按捺不住了,敲着桌子对着秦高峰恶言恶声训斥着:“嘿哟,真把自己当黑警察了啊,钓鱼、洗桑拿、吃大餐、看车展,还人体彩绘,这是人体彩绘是干什么,不是耍流氓吧!?……怎么除了吃喝玩乐一件正经事没有啊!?……你听听九月十八号的啊,吃完了还有心得体会……秦河鱼庄的滋补三鲜汤肯定大骨棒熬的,一点都没有新鲜的味道,骗外行人呢。做的贵妃鲈鱼也有问题,不是活鱼,冻过的,一尝就尝出来了,和饭店吵了半天,最后付了半价,鱼钱没付……啊!?你听听,白食都吃上了。还嫌吃得不自在。”   秦高峰一个威武的大个子站到支队长桌前,脸上有点不那么好看了,支队长更是生气,“嘭”地把工作日志扔到了桌上,指着秦高峰训斥道:“你这队长干什么吃喝的,他还真拿上鸡毛当令箭,想干嘛就干嘛去呀?你可把人给我看好喽啊,别真里里外外黑透了,回头可有笑话看了。”   秦高峰扬扬头,小心翼翼地反驳了句:“支队长,不您说的溜了有可能,黑透了不可能吗?怎么又赖我了?”   “你!……”伍支队长一指秦高峰要发作,不过这话确实是自己说的,一想又是悻悻放下手了,坐着靠到了椅背上,转着话题问了句:“他平时在队里干什么?”   “钻厨房、要不就锁档案室里,原来还有所顾及,您这一发话,那可是如鱼得水了,这一个月,除了双休,请了八次假,我还不敢不准。”秦高峰两手一摊,无奈地说道,这个堂而皇之的任务倒没让简凡为难,反倒让自己觉得为难的紧,手下这么自由散漫个小警察,那绝对是对队长权威的挑战。更离谱的是,被吃团结在简凡周围的一干队友,好像对这个货色还崇拜的紧   支队长故态重萌,手是重重地一敲桌子,语重心长地说道:“对于下属,你得加强思想政治教育嘛,用先进的理论武装我们基层民警的头脑,这是我们警队的优良传统……”   不经意的一抬眼,支队长的话顿住了,秦高峰正怪怪地看着自己,一想那个拖拖拉拉、懒懒散散、腻腻歪歪下不了主意被费了那么多口舌留下的小警察,支队长顿觉得这话都有点扯了,一摆手无奈地总结了句:“算了,这东西估计教育不过来。”   说者是言辞忿忿然,看来有所变故,秦高峰想了想,起身给支队长倒了杯水放正了,小心翼翼地问:“支队长,是不是曾楠那儿有什么变故……”   支队长这种表现一般是没有任何进展的表现,果不其然,伍支队长呷了口水,有点哭笑不得地说道:“可不……这小子可真够别扭的啊,我原本合计着,他们俩个一内一外、一应一合,肯定会有所获,你猜怎么着,这一个多月了吧,他愣是没有给曾楠说过一句话,可真有耐性啊,我打电话问他,你知道他说什么?他说那是为了保证同志的安全和不被暴露,说得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回头呢,他倒好,现在唐大头这群痞子简直把他引为知己了啊,听楠楠说呀,盛唐的一干保安每次一有表演,就先给他送票去,这小子干这行天生的,根本不用教,比他当警察可顺溜多了。”   这个结果让俩个始作俑者大有意外了,身负特殊使命的警员确实行径有点出乎意料了,除了没干正事,好像可能的事都干了,但出格的事也没有发现,就是吃吃喝喝玩玩乐乐而已,不过这种事怕也是支队长最不能忍受的,而不能忍受好像也说不出什么来,是自己鼓励让他这么干的。   这个烂泥不上墙、破椽不瓦房的下属秦高峰倒不觉得意外,要是真脱胎换骨重新作人了才意外呢,看看支队长被气得够呛,又是献策道:“支队长,您该考虑让他正式接受晋源分局的案子了,最好能换换位置,现在在队里这么自由散漫,影响也不好嘛,总不能让大家觉得我偏心吧,就照顾他一个人,不上案子还说得过去,净请假。”   “换哪?有点早了,还没转正定级,现在去重案队肯定不合适,老陆要逮着这么个宝贝,肯定是压案子可了劲当驴使唤……”支队长也稍有难为,看来一切都未成形的时候,确实有点操之过早。   “地方不重要,岗位可以重要一点,最关键的是,最好找个别让他接触到厨房的地方,这小子就这毛病,一见了吃的、嘴馋;一见了做饭,手痒。”秦高峰道,现在了解简凡的性子了。   “哎,这么个活宝啊……这样吧,再支持几天,过了国庆节,他们这一批就到期了,转正定级之后通盘考虑吧。你给我盯紧点啊,有什么异常及时汇报。”支队长安排着,话说得有点无奈,本来想培养一张手里的王牌,不过现在倒像烫手的热山芋一般。   “知道了……对了,支队长,还有件事。”   “什么?”   “给您泡了瓶药酒,司机小李放车上了啊。”   “是吗,你还知道关心我这个支队长了。”   “不是我关心你,是简凡,他专门给你找的中药泡制了一大瓶药酒,托我捎来了啊,服用方法是饭后温吞三盅,他说胃痛加脾热有显著疗效,不过要注意饮食规律,而且千万别饮酒过量……还说您烟抽得太多,这对健康不好。”   秦高峰缓缓说着,注意着支队长的表情变化,不过被人关心了的支队长倒不太领情,怪怪地问:“他怎么知道我的毛病,你说了?”   “绝对没有,我连您胃疼都不确定,那还知道你脾热,就知道你脾气大……”秦高峰笑着解释道。   伍支队长倒被这话说愣了,愣了半晌,怪怪地看着秦高峰,只觉得那里好像不对,可又说不上来,想了半天才怪怪地问秦高峰:“哎高峰,我怎么觉得我有一种被愚弄的感觉啊?这小子不会是故意消极怠工跟我扯这一套的吧?”   秦高峰咬着嘴唇,压抑着,不敢笑出声来,故意说道:“那……要不我拿回去?再狠狠批评他一顿?”   “算了,留着吧。”支队长想了想,说了句:“我还真有这毛病。你告诉他,我还有心病呢,他也给我治治……”   秦高峰应了声,退出来的时候,一脸笑意。简凡不但自己浑身毛病,而且看人的毛病看得非常之准,谁爱吃什么、谁有什么毛病有时候见第一面就看得出来,见了支队长这么多次,早看出来了,每每他总能殷勤得让人不忍斥责,这一次嘛,好像也押对了。秦高峰却是知道,简凡又要开始不清不楚的拉拉扯扯了,直到拉扯成你不好意思训他为止,脾气古怪的江义和差不多要把简凡当儿子、难有容人之量的陈十全把简凡引为得意弟子、连自己号称黑脸队长拿他也没治,没准用不了几天,支队长也得被他腐蚀了……   ◇◇◇◇   对了,秦高峰没说的是,今天简凡也请假了。   请了假的简凡此时正在像一个月来的所有时间一样,依然在享受着生活的惬意,好像根本没有受到什么影响,那个光荣的任务呢,倒给了吃吃喝喝一个最好的借口,而且有了这个重任,反而给自己脱下了心理的负担,活得倒更潇洒了。   没人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不过肯定也没人知道,他根本没有在乎那个什么狗屁任务,这其中的有多少复杂的关系简凡还没有捋太清楚,不过有一点他知道,案子分结案和悬案、任务分完成和完不成。只要案子悬着,只要任务根本完不成,那么天下依旧是太平,自己的生活里嘛,包括当学生时代的作业、包括上大学时候的考试和毕业论文,大部分都是抄袭的,基本没有完成过。   我要完不成呢?能把我咋地?反正完不成任务破不了案的时候多了……在面对队长和支队长的时候,简凡从那种殷切的挽留中省悟到了不敢再硬来了,只怕后患无穷。现在的想法呢,我就混吃领工资,直到你不耐烦了直接开除我拉倒,到那时候你总不好意思追究我的烂事吧!?   依然是惫懒的思想应付着工作上的事,得过且过地混着日子,而且这小日子嘛,混得越来越有声有色,就像此时,身处之地是府西街第二外语学校旁侧的瑜珈馆,“越跳越美丽”的大广告隔着几条街区都看得清清楚楚,发端于印度的这项古老秘术谁也不知道究竟能不能让人美丽,不过跳的人嘛,倒还真是越来越多了,特别是女人。   一楼是办公区,二层三层都是三百多平方米的大厅,三层上,隔着门也听得到悠扬的奥特兰都音乐传来,大厅里瑜珈毯上,或坐或卧一群或美或不美的女人随着领队的动作在动,女人的身体或许最动人之处在于柔软,瑜珈恰恰能把这种柔软体现到极致,一蜷着,像一团软玉;一展着,又宛如迎风的彩练;一站着,身上的凸凹似乎要奔放而出;一后仰,一倒,哇……哗拉拉的一群美女,好像瞬间都被同时推倒了一般,而且是收腹挺胸半躺着,那姿势实在是暧昧的紧。   其实所有的姿势都暧昧了,这么软的体位,如果在床上,哇……简直无法想像其中的乐趣。   一曲终了,领队的蒋迪佳,展着手臂正要和门口等着的人打招呼,却不料一看之下,花容失色、蓦地弯着腰笑了。一群大大小小的女人,顺着领队的眼光一看,顿时咯咯吱吱笑倒了一片。   只见得门口蹲着那位经常来接蒋领队的小警察,两眼正直勾勾地看着,痴痴的眼神僵在脸上,不知不觉中咬着手指,像看到美味大餐一般口水快流出来了。一看众人笑着,这才嘿嘿笑着,慌乱地放下手指,恢复了正形。同样也没人发现这个小警察刚刚的龌龊思想,原因是这个垂涎三尺的表情出现不止一次了,大家都也习也为常了,别说蒋迪佳,就这莺莺燕燕的一群里,能让流口水的都不在少数。   简凡耐心地等着,很耐心地等着,陆陆续续的学员冲凉更衣出来了,和退到楼道口等着的简凡打招呼。一会是璐璐姐慢走、一会是扬子姐,慢走;一会又是秦妹妹,慢走;美女之于男人、帅哥之于女人,其功效基本相同。这谄笑一脸的殷勤比瑜珈馆的优秀服务还有征服力,最起码在这女人堆里好评颇佳。   每周二、四、六、日,蒋迪佳都要来这个瑜珈馆,馆教练这段时间忙着宣传扩大业务,得意的弟子蒋迪佳倒充起教练的大任了,一逢这时候,比上班还忙。   蒋迪佳差不多最后才出来,换着一身白衣白裙,长发随意的挽着,笑着挽上了简凡的胳膊,随意地开着玩笑道:“简凡,你到底是来接我,还是来看美女呀?看上谁了,告诉姐。”   “她们有你美吗?一对比,还不得看你呀。”简凡笑着道。   “贫嘴……呵呵。不许随便评论别人啊,小心扬子她们知道了教训你……”   “嘿嘿,扬子还约我出去吃饭呢,我都没答应她。”   “别拽了,她想让你买单。”   “哈哈……她可算挑对人了啊,我吃饭很少自己掏钱,何况还请人?”   俩人哈哈地笑着,像一对情侣,不过却又少了那份亲昵,坐到了213警车上,倒出车来,蒋迪佳开着车窗和几位没走的打招呼,上了路,接着简凡递过来的矿泉水抿着,笑吟吟地看着简凡,不知道是天热还是眼热,脸上红红潮潮的还殷着汗迹,回国三周了,每周来瑜珈馆四次,差不多都是简凡来接送的,接送之外就顺理成章成了俩人的约会,而且奇怪的是,简凡倒再不似以前那样说话噎人了,这份格外的殷勤让蒋迪佳有点受宠若惊,好像出国呆了一个月,简凡里里外外的性子都变了一样。   俏眼看着简凡,偶而简凡一侧身瞥见了,笑着问:“看我干什么?”   “我看我的晚饭呢,谁看你呢?”蒋迪佳笑着一句掩饰过去了。   “今天去一个特殊的地方,吃一顿特殊的晚宴,有兴趣吗?”   “当然有了,去哪?”   “我家。”   “什么!?”   简凡随意地说着,蒋迪佳一惊,怪怪地一怔。简凡又重复了一句,听清楚了,是我家。蒋迪佳觉得心里怪怪的感觉更甚了几分,轻轻问:“你家装修了?”   “是啊,你都出去一个月了,人都变了,家还能不变呀?”简凡像是随意说道。   “不过别玩太晚啊,你得负责送我回家。”蒋迪佳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句脱口而出。   “我倒想留你,还没买床呢……”简凡说道,很正色。   “讨厌哦,再胡说……”蒋迪佳蓦地被逗笑了。   一句小小的玩笑,彼此间的心照不宣,一个没有放下矜持、一个还没有刻意追求,好像俩个人还真没有到那个地步。笑了,蒋迪佳被简凡的这种坦然逗笑了,偶而看看正色驾着车的简凡,突然间涌起了一种幸福之外的感觉,好像……好像……人离得近了,而心却远了,不像在国外每天有一条问候的短信那么让人心动不已。而回国这段时间,俩个人除了吃饭、除了偶而去艺术馆逛过一回、偶而去省艺校看过一次文化节,再没有发生什么,只有一起吃饭,只有牵手,好像……好像从他的眼中再没有看见过那种动情的火热,也再没有过曾经很动情、很急色的吻。   有点失落,好像对现在这种若即若离的关系有点失落,看着正襟危坐驾车的简凡,却有时候会想起那个谄笑一脸阳光满面的简凡,会说着怪话、出着馊主意、使个坏把自己抱在怀里强吻的简凡,那是在西郊公园里,好像已经很遥远了……   这是自己希望的,也是自己最不希望的……   ◇◇◇◇   进门啪啪几声摁亮了灯,灯光下的房间显得格外温馨,而进门,简凡却是说了句随意参观,自己奔着进了厨房,房间里的扑鼻而来的是菜香的味道,夺夺夺的菜刀声音和锅碗瓢盆的声音响起来了。看来真如他所说,特殊的晚宴,是他亲自下厨的晚宴。   确实是刚刚装好的家,客厅里空无一物,卧室里也空着,确实没床,随意地看着空荡荡的房子,既有看头,又没有什么看头,踱进了书房,一下让蒋迪佳哑然失笑了,书橱里,摆放着的是几罐酒,老式的罐子看着分外不和谐,底柜下一拉,是林林总总粉条、豆皮、辣酱之类的干货菜和一大堆不知名的药材,书柜里透着淡淡的药味,唯一的一本书,是《职业病食疗菜谱》。   这还真是厨师之家,人是吃才、遍地食材,好像除了和吃相关的,没有其他,蒋迪佳在书房里偷笑着。笑了会出了书房推开厨房的门,看着简凡正把几样菜倒进盘里,而厨房可就有看头了,油盐酱醋十几种调料摆在台子上,四眼火,轰轰转着的油烟机,火上座着锅,光锅的种类有七八种大大小小在案上,隔墙的盘碗筷碟估计是一样不拉,开个大宴一点问题都没有。   “帮把手…给你……你先坐这儿吃,稍等片刻,我这两天悟出了一道好菜,你尝尝啊……”   嘴说着,手脚不停,蒋迪佳帮着忙,几样菜端到了餐桌上,先行坐下的时候,四样菜,一样小牛肉、一样虾仁腰果、一样木耳翠芹,外加一份没见过,细细一看,却是份完整的猪脸,好大的一盘,灯光下透着油汪汪的酱色,原本最反感这些东西,不过出自简凡的手肯定就不同凡响了,细细的挟了一块尝尝,嚼之绵中带脆,油而不腻,差不多赶上白切肉的味道了。   绿的翠芹、白的虾仁、黑的木耳再加上金黄的腰果、酱黄的猪脸,不用说又是丰盛的一顿了。知道简凡的用料考究,要比饭店的更有吃头,蒋迪佳尝着却是已经停不下来了。   正尝着简凡双手平端着两盘出来了,两眼兴奋地坐下来介绍着:“茯苓香酥肉、杞叶口蘑汤。五菜一汤,全了。怎么样。”   一听又是一个没尝过的新菜,蒋迪佳兴趣来了,支着身子细细看着新菜,金黄色芡汁的瘦肉片,均匀地铺了一盘,不过一看却是却是嗤鼻不屑样道了句:“不就是炒小酥肉么?”   “此肉非彼肉也,你尝尝,要是小酥肉的水平,那咱就不是第一锅的少掌门了。尝尝……”简凡拽得二五八万一般,挟着一筷子,直接伸到了蒋迪佳眼前,蒋迪佳却是毫不客气地一口咬进嘴里,知道简凡在做吃的上经常突发奇想,笑吟吟地挟着轻咬着,轻嚼着,又自己挟了几块,脸蛋动着,嘴抿着,点着头,嗯嗯几声,吃了几嘴才开口:“好吃!比上次饭店里咱们吃的那好吃。”   “说得多没有创意,跟饭店比……当然好吃了,这是茯苓粉、山药粉、白醋精加上小磨淀粉调的芡汁,泡了半天,味道早进去了,起锅的时候窖酒呛出了它的香味……呵呵,好吃吧,上周咱们在龙都食苑里吃得那小酥肉,一尝,他连肉都不太新鲜,现在这饭店呀,根本不靠谱,……尝尝这个……杞叶汤,羊肝加何首乌、枸杞子熬得啊,滋补养肝、益气养血,你要常喝这个汤,比那什么广告上说得什么女人的事女人办,吃什么乌鸡白凤丸要好多了……”   简凡眉飞色舞、殷勤地介绍着,好像生怕蒋迪佳不吃似的夸成花了,蒋迪佳一听女人的事女人办这广告的话,扑哧声笑了,笑着抹着嘴,却是叱着简凡:“食不言、寝不语啊,光听你说,吃鼻子里了……”   “这味道,你用鼻子都吃得下去。哈哈……”   其乐融融的晚宴正式开始了,荤素搭配着的五菜一汤,吃得津津有味,插科打诨的简凡偶而说起这猪脸、羊肝都是当天转着太原找的新鲜货、小酥肉找了几家找得是没注水的猪肉,让蒋迪佳倒觉得心里有点微微的感动,感动的时候大眼忽灵灵地看着简凡,很想说句什么,不过杯箸不停的简凡又殷勤地倒着从家里捎来的玉米黄相让,不是吃就是说,嘴一刻不停,自己还真就插不上话了。   菜多人少,好了就不觉饱,除了猪脸实在够大,只切了一小块,剩下的倒消灭了个七七八八,蒋迪佳不知不觉放下筷子的时候只觉得肚子微微发胀,又过量了,伸伸腰,啜了口玉米黄,苦着脸看着简凡道:“简凡,我……我以后不能再跟你一块出来了。”   “怎么了?”简凡惊了一跳。讶色地瞪着蒋迪佳,嘴都忘了嚼了,紧张无比,只见得蒋姐此时似有几分不悦,又像有几分难言之隐,心里正打鼓着,却不料蒋迪佳鼓着腮帮子做了个呶嘴的鬼脸,像是万般不乐意似地说道:“再吃就成肥婆了啊,可你做的,我又忍不住。”   欲扬而先抑也,简凡一下子眉开眼笑了,坏坏的眼神,沾着油的嘴唇还在吧唧着,饶有兴致地看着蒋姐,灯光下的美丽依旧,特别是挺直的鼻梁、尚潮尚润的红唇,倒和自己手下的美食有同等的诱惑力,听得此言,得意上了:“这你不用担心?你觉得我胖不?”   “不胖。”   “那我爸我妈呢?你见过。”   “好像也不胖。”   “那我妈快五十了,漂亮不?”   “嗯,漂亮。”   “哎,这就对啦。”简凡笑着释疑道:“营养不均衡的时候才容易导致肥胖,均衡的膳食只会让你越吃越苗条、越吃越漂亮。哈哈……不过你吃得确实够多啊,比我还能吃,别担心,即便是你胖了肯定也丑不到那,嘿嘿……”   一句正色、一句谑笑,蒋迪佳咬着嘴唇,佯怒地甩着小拳头拍打着窃笑着的简凡。简凡闪着躲着,即便是被打中也是轻轻的一下。两人正嘻笑着打闹着,突然间门铃叮咚一声,吓了俩人一跳,打闹着手都顿住了。   “有客人呀?”蒋迪佳奇怪地问道。   “不会吧,我都没在这儿住过,就见物业这收费的光来骚扰,贼着呢,还净趁你吃饭的时候来……”简凡起身了,边说着到了门口,猫眼上一看,霎时肚子发胀发疼,不是别人,居然是曾楠站在门口。   丫的,破坏了俩人独处的大好光景,简凡正火大着,门铃叮咚一声又响了,悻悻地拉开门,劈面就是一句:“什么事?”   “看你家灯亮着,窜窜门。”曾楠也歪着头,笑吟吟地看着简凡的横眉冷对。   “我有客人,不方便。”简凡解释了句。   “骗人吧?哇……这么香?躲这儿一个人吃呀?”曾楠说着要不请自进,简凡正要拦,却见得曾楠的脸色一变、眉一蹙,惊得一回头,却见蒋迪佳站在自己身后不远,也是蹙眉的表情。还是曾楠反应地快:“咦!?……我认识你,你是蒋……蒋总的妹妹吧?上次九鼎酒会上咱们见过,你不记得我了?”   曾楠恍然大悟的表情,蒋迪佳脸上微微不悦之后好像也想起来了,笑着说道:“你是和威盛的李总一起来的吧?”   “对,我叫曾楠……真巧啊。”曾楠笑着伸着手,把简凡蹭过一边,直上前来,和蒋迪佳握上了手。蒋迪佳倒也应对自如,互通了姓名,俩个女人相互打量着,好像是各有千秋,曾楠直夸蒋迪佳漂亮且皮肤好,蒋迪佳却笑着回赞曾楠的衣服颜色搭配得体,抑或是女人间的惺惺相惜,女人间的话题迅速契合了,俩人有声有色说着坐到了餐桌的位置。   简凡被忽视了,站在门口,眦眉瞪眼直抚肚子,怕是这一餐,又要消化不良了…… 第四卷 四面皆楚歌 第45章 黯然情却浓   “姐,你皮肤真好,用得什么润肤牌子呀?”   “我对化妆品过敏,一般不用,偶而做个SPA而已。”   “哇,羡慕死啦……”   “呵呵……曾楠,别光夸我,也没见你黑了呀?……你这身秋装那儿买的,花色搭配的真好,还有这手工真细?什么料子的啊?”   “哎……这我可得拽一把了,自己做的。”   “是不是呀?”   “当然啦,自己找喜欢的料子DIY,只要剪裁出来,穿在身上绝对是独一无二的。改天教教你。”   “是吗?太好了,我正想设计一套瑜珈服呢。”   “姐,就你这身材,简直就是个天生的衣服架子,做出来肯定漂亮……咦!?瑜珈,你会呀?”   “那当然,我都学了十年了,现在就在府西路瑜珈馆当教练呢。”   “那敢情好,也教教我……”   “没问题,说好了啊……”   俩个女人的话题从化妆品到了穿着、瞬间又到了裁缝又到了瑜珈。一个拉着另一个的手、一个整着另一个衣领,像故友重逢一般三两句倒扯得没边没沿了。曾楠这热乎劲道八成是夜总会练就的、而蒋迪佳的亲切和气却是天生的,说着说着就黏乎上了,一个亲切、一个热情;一个妩媚、一个妖媚;一个白衣清丽、一个艳若桃李;完全迥异却又相互吸引着,说得咯咯直笑,得嘞,联系方式一留,你邀我去音乐茶座、我邀你来瑜珈馆,热乎得越来劲了。   咳……咳……咳……有人在咳嗽。   曾楠背着简凡,一回头,却是谑笑着撅撅嘴,对蒋迪佳做做小鬼脸说道:“姐,有人不高兴了,对不起啊,打扰你们吃饭了。”   “没事,我吃完了……哎对了,小楠,你有事吧。简凡,我自己打车回去吧,咱们改天聊?”蒋迪佳说,很知趣地站起身来,似乎对认识曾楠也分外高兴一般。   “她能有什么事?我送你吧蒋姐。”简凡说着,站在客厅没挪步子,两眼盯着曾楠,眼光里颇有不善之意,曾楠一怔马上省过来了:“对对,你去送送蒋姐,我没什么大事,小事,我在家等你行不?”   嘶……简凡吸着凉气,曾楠整个像女主人一般不把自个当外人了,想说两句难听话,不过碍得蒋迪佳在,又不好发做,悻悻地瞪了几眼,曾楠似乎根本不觉似地,牵着蒋迪佳的手,又是殷勤地送人,俩个人好似还有没完的话题一般,又扯了半天,蒋迪佳出了门,曾楠却是站在门里不挪步子了,简凡悻悻地跟着出了门,回头狠狠地剜了曾楠一眼,手指指着威胁,曾楠得意地看着,呶呶嘴,一看蒋迪佳下楼梯了。顾不上纠缠,赶紧地往楼下跑。   ◇◇◇◇   一个小小的变故,让简凡喉咙里跟卡了根鱼刺般,话说得有点不利索了,不过蒋迪佳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一路上倒谈笑风声,话里倒对曾楠赞赏有加了,十句里倒有七八句和曾楠有关,像是颇为关心一般,简凡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着,问得多了,干脆保持沉默了。   不管什么女人,这八卦之心总是不缺,最好的应付办法是少说,更好一点是别说,当着一个女人说另一个女人,话多了不失口才见鬼呢,简凡对这个还是颇有心得的。   车停了,刚刚停稳,简凡一侧头的光景,蒋迪佳正看着自己,这个姿势不知道保持多长时间了,隐约的灯光中感觉那双眸子格外地亮,而且口气非常玩味地问着:“很少见你这么沉默啊,不准备解释点什么?”   “解释!?好像不需要吧?夜总会生意在一队辖区,走后门来了呗,我也帮不上她什么忙。”简凡脸不红不黑地撒了一个谎。   “可我从她眼里看出来她很在乎你,没准喜欢上你了。”   “哟,那你就没从我眼里看出来,我根本不喜欢她!?”   “没有啊,我倒觉得你在故意掩饰。”   “是故意掩饰了,如果你不在,我大笤帚非把她赶出门去。因为你,我都已经很绅士了。”   “呵呵……是吗?有这么深的仇恨呀?曾楠挺不错的嘛?”蒋迪佳掩嘴轻笑了,好似根本不介意一般,不过话锋一转却是说道:“其实你理解错了,我要的解释不是针对其他人,而是我。”   “什么?”简凡怪怪地说道。   “你是不是听到关于我的什么事了?”   “没有啊!”   “真没有?”   “真没有。”   “撒谎,再说……”   蒋迪佳问着,手指着就戳上来了,不过是笑吟吟地威胁,纤纤小手却被简凡一把握住了,干脆来个欧式的吻手礼,吻着还评价着:“皮肤确实好,这可一点没撒谎。”   “讨厌……”蒋迪佳觉得简凡要拉的时候,一把抽回了手,却不知道是真怒还是佯怒,很生气地说道:“为什么老是说谎话。”   这也是在掩饰,却不料这个时候被蒋迪佳戳穿了,简凡悻悻地解释了句:“我……我就听到了,我也不信。”   “其实你不必掩饰,从我这次回国就感觉到你有点变了,哄着顺着关心我的时候多了,我们争执的时候少了,你快和我身边的人一样了,关心里都有点可怜的成份,对吗?”蒋迪佳黯黯地说了句。   “没有啊……蒋姐你怎么胡思乱想,这样不好吗?那我以前老跟你别扭吵嘴,你觉得舒服呀?”简凡解释了句,生怕蒋迪佳多心,想多说点,却不知道这种事和这些话该怎么说,或许从何芳璐嘴里知道这事的时候,心里就有了那种建立在怜悯之上的喜欢。   “其实这没有什么可隐瞒的,我身边好多人都知道,瑜珈馆的姐妹们都知道,我一直不敢对你说,就是怕看到你眼神里流露出来的那种可怜……”蒋迪佳幽幽地说着,声音有点黯然和低沉。简凡却是巴不得尽快结束这种谈话,侧过头:“女人就爱……这什么胡思乱想,这什么跟什么呀?听不懂,该下车了啊,再不下我可忍不住要非礼你了啊,这黑咕隆咚,你喊破喉咙都没用啊……”   简凡故意嘻笑着说着这话,逗得蒋迪佳扑哧一声笑了,不过却没有依言下车,反而轻轻地靠在了简凡的肩上,伸着手:“把你手给我。”   “干什么?”   “给我呀。”   “这……”   手被蒋迪佳不容分说着拉走了,只觉得那只软软润润温温的小手引导着自己放到了她的腰际,轻轻一拉一拽上衣,触到了软软滑滑的肌肤,简凡惊得一叫:“哇……干什么?”   “你不是想非礼吗?”蒋迪佳浅笑着,往简凡的身侧靠了靠,好像要任凭简凡发落一般。简凡却是心头狂跳,笑着说道:“姐,这也太简单了吧,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蒋迪佳此时像温顺的羔羊,很软很软地靠上来揽着简凡的脖子,耳边轻声说着:“后背……给你一次轻薄我的机会,只有一次哦。”   像在暗示着什么,而不像在调情和挑逗,之前从何芳璐嘴里知道了点端倪,简凡心下一凛,伸在衣服里,缓缓、缓缓地顺着腰际往上抚着,指间触着轻滑的皮肤,感觉到从蒋姐身体里传来的悸动,她有点悸动、而自己就有点鸡动了……蓦地,简凡心颤了颤,手指抖着,蒋迪佳像害怕、像害羞般地揽紧了简凡的脖子,头深深地埋在简凡的肩上。   后背,胸际以上的后背不再光滑了,手指触到的地方是隆起的皮肤、很糙……对,疤痕……从胸际直到肩上都有,很多……简凡此时突然明白了,那一次在这里激吻的时候,为什么蒋迪佳死活不让自己的手伸进来抚摸……为什么会在激情的时候嘎然而止,为什么总是若即若离地保持着彼此间的距离……来回地抚摸着后背隐隐约约好几条伤痕,简凡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心疼,轻轻地问了句:“疼么?”   “当时很疼,现在不疼了……”蒋迪佳小鸟依人一般地伏在简凡的肩上,吹气如兰地在简凡的耳边轻轻说着,声音几近不闻,宛如天际而来……   “……我上高中的时候车祸,有辆大卡车从后面把我坐的车撞飞了,同车接我的司机送进医院不久就丧命了,我伤了脊柱,动了四次手术才捡了条命,医生说我这辈子站不起来了……躺在床上那几年是我生活中最灰暗的时候,每每想起来那个恐怖的时候,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自杀,可怜的是,那时候我连自杀的力气都没有……”   蒋迪佳说着,像在说一个悲剧的故事,但口气如此地轻松,仿佛不觉得自己就是悲剧的主角,而是一个旁观者,就听她说着:“……躺了足足一年多才勉强能翻身,后来我爸爸一直鼓励我理疗,做瑜珈,从床上开始做、做手指开始做、慢慢地能坐起来,能下地了,又过了三年才拄着拐下地勉强能走动了,上大学差不多一直是拄着拐上课的,一直用了差不多八年我才重新站了起来,而那个时候,对于一个女人一生中最青春、最美好的时光都已经过去了……我身边的人一直很关心呵护我,开始给我的是感动,时间久了,我觉得大家里眼神里都带着深深的怜悯,这让我很难堪,我其实一直憧憬的是像一个普通女人,会哭会笑、会吵会闹、也像大学里的朋友一样爱着和被爱着,可对于我,这些都成了不可企及的梦想,直到我遇见了你……”   蒋迪佳轻轻地说着,双手互挽着吊在简凡脖子上,说到了那次邂逅,简凡只觉得湿湿的吻印在的自己的颈上,很轻,又很重,温温的感觉回荡在心间,轻轻地顿了顿蒋迪佳像在回忆幸福一般回味着俩人的相遇。   “那次我只是随车想看看我爸爸下过乡的地方,第一次进你家就被宰客了,又过了两天,我又被你当赌注赢费仕青了,小费说你是个色狼,专骗美女……知道么?第一次让我有了那种哭笑不得的感觉……你又坏、说话又损人、又爱撒谎骗人,越处越发现你就像费仕青形容的一样,整个就是一个大坏蛋……我们在一起,有时候让我很失落、有时候很愤怒、有时候很感动,可更多的时候是高兴,一高兴起来就什么都忘了,我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我很珍惜我们之间这种感觉,第一次有人把我当个普通人而不是一个需要呵护的人……”   静静地、幸福的说着,简凡挪挪身子,揽得更紧了几分,只觉得抚着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温热一片,好似彼此的体温相互传递着溶入到了一起,听着软如温玉的声音响地耳朵,不由自主地轻吻着飘着香味的秀发,有点尴尬地说着:“蒋姐,我……我其实是个很不堪的人,费仕青和我从小一块长大,最了解我,我交过很多女朋友,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最爱那一个……”   “那是因为,你最爱的还没有出现……其实你很善良,还记得在五洲么?我被困在楼里的时候,就好像遭遇了噩梦的梦境一样真实,黑乎乎的地方,什么也没有,我一个人,好害怕,喊也喊不出来、哭也哭不出来……我想我一定逃不过去了,可没想到的是,因为有了你,那里不再恐怖;因为有了你,最恐怖的事却成了最温馨的回忆,有时候我就怪怪地想,要是……要是这个世界上剩下我们俩人多好,你、我,都别无选择了,只能选择相依相偎永远在一起……”   蒋迪佳说着,有点动情,腻在简凡的肩膀上像找到了坚实的依靠,撒娇一般地磨着蹭着,娇柔的面颊在挪着,俩个人相互在暗中寻找着,像心有默契,一瞬间找到了彼此的唇,深深地、深深地吻在一起。   所有的吻都是很美的,只不过这一次在美丽之后带上一种凄婉,简凡抚在蒋迪佳裸露地后背之上,唇与舌的吸吮之中,不像以往任何一次会带着几分淫邪地肆意,反而觉得很恬静,一种很幸福的恬静,即便是感觉到了蒋姐的脸颊滑落了几滴咸咸的泪,好像也是一种甜蜜的恬静。   绝美的胸前、就在手边,瑜珈馆里让自己动心无数次的美腿蛮腰都在手边,可仿佛有某种魔力一般,简凡抚着手却不敢再有亵渎之心,只是吻着,吻着,拥吻着,在舌与唇的缠绕中,徘徊不去,久久地不愿放开这个似乎将要逝去的幸福。   良久,分开了,头碰着头,鼻尖相触着鼻尖,蒋迪佳也似有不愿一般捧着简凡的脸,轻触地吻了吻,轻轻地,拉着简凡的手,轻轻地从衣服里、后背下滑了出来。不过简凡半晌无语之后像是已经做了一个决定,很从容,很自然地揽着蒋迪佳,说了句:“姐,我要娶你。”   “什么!?”蒋迪佳僵住了,好像吓了一跳。   “我要娶你当老婆。”简凡重复了一遍。   “胡思乱想。我是告诉你真相,不是恳求你可怜。”蒋迪佳笑着,摩挲着简凡的脸蛋,戏谑了一句:“说不定有一天我还会瘫在床上永远都起不来了,你也要娶吗?”   “不会吧?故意吓唬我。”简凡故作轻松地道,心里有点打鼓。   “呵呵……听你的口气就不确定,我没必要骗你,其实我爸妈、我哥巴不得我能找个知心男朋友,可他们又怕所托非人,让我再受罪,毕竟我不像正常人那么完美,在你之前,山北大学里刚分配了一位研究生,比我大两岁,他疯狂地追求我,我爸也很看好他,说没准会有一段完美姻缘,可当我妈妈告诉他蒋家所有财产都在我哥哥名下,不会给女儿继承,知道了我有可能瘫在床上之后,这个看似很完美很豁达的男人就再没有进过我的家门……”蒋迪佳揶揄地说着。   “财产我可没在乎过,只是我觉得越来越在乎你了。”简凡道。   “这个我相信,可其它呢?……我其实连你也不如,自立能力都没有,还像个小女孩一样,腻在爸妈身边,想买什么就去缠我哥,工作也是我妈的关系找的,其实就是个幌子,应个名而已,工资连买衣服都不够……你养得起我这么个寄生虫嘛?……何况,何况还有可能要考验你的心理承受能力,让你赔上一辈子幸福,我可不愿意把我的悲剧再带给谁……何况还是我在乎的人。”蒋迪佳说着,缓缓地离开了,分着简凡的手。黑暗里简凡嘴唇翕动着,不过却是对于这个现实的存在无言以对。   我行吗?我能做得到吗?   答案很明确,根本做不到。   “我该回去了。”蒋迪佳见简凡半晌无语,嗒地一拉车门,不过手轻轻地被简凡拽住了,好像是有所不忍、又好像是有所依恋,蒋迪佳一回身,轻轻拍拍简凡的脸蛋,笑着婉拒着:“别遗憾了,美女多得是,你家里不就有一位么?就把我当成个普通朋友吧,别太投入了,真到了没法收拾的地步,会让你、让我都很难为的。”   “我……我不确定,我还是想……”简凡说着,嘴被蒋迪佳捂上了,后面的话没有说得出来,就听得蒋迪佳说道:“如果爱是邂逅的话,那么再往下就是责任了,我们之间我想了很久,到此为止是最好了,虽然我也有点舍不得……有时候放弃也是一种幸福,最起码能把美好留给彼此,别再胡思乱想了,我活着每天差不多都是捡回来的,知道你真心喜欢过我,我已经满足了……”   轻轻地说着,放下了有点发呆的简凡,下了车,招着手,纵有几分留恋,身影,依然很快、很迅速地消失在楼里。   “嘭”地一声重响,却是简凡重重的擂了方向盘一把,有点惋惜?有点遗憾?抑或是有点缺乏信心和勇气?   好像都是,好像都不是。   三楼的某一间窗户上,窗帏之后,俏立的蒋迪佳看着楼下停着的那辆警车,过了很久才亮着灯驶出了小区,回味着车上的温馨的甜蜜,心里有点黯然,那是因为所有的甜蜜和幻想、所有的浪漫和温馨,都像渐渐消失的车灯,眼界之中,只剩下了毫无温情的夜色茫茫…… 第四卷 四面皆楚歌 第46章 同是蓬蒿人   钥匙刚刚插进家门锁,门咣当一声开了,吓了门外的简凡一跳。   家里,笑吟吟的曾楠好像迎接亲人一般,侧着身子让着。简凡只是怪怪地瞪了一眼,没说话。和两个小时前离开的时候差不多还是一个样子、一种脸色,唯一不同的地方是手上多提了个纸袋子,一回到自己家里,稍稍有点愣了,刚刚的餐桌已经收拾干净了,把纸袋放到了餐桌上,推开了厨房的推拉门,锅、碗、盘、碟已经洗得干干净净,摞得整整齐齐。   曾楠正等着简凡大吃一惊后回头看自己,不过很失望,简凡像根本不为所动一般,拉开了厨柜左找右找,蹭地一抽之后,才发现他在找菜刀,那个自己也洗干净,不过简凡像是呵护一件奇珍异宝一般,似有不悦地又拧开水龙头,细细的冲擦了一遍,开了火,正反细细熏烤了几遍,尔后才回身取下门框上挂着刀袋,蹭地一合,能听到金属摩擦的声音,此时曾楠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把他最心爱的东西放错了地方。   “你做得真好吃,怪不得上次国宾饭店那大餐你都不觉得稀罕……锅里捞的猪肉我尝了尝,简直太好吃了,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   曾楠站在厨房门口,找了个话题,说着的时候话却顿住了,好像这话根本没有引起他的什么反应一般,自顾自地收拾着垃圾袋,细细地把柜案上的调味盘一样一样盖好。   曾楠一计不成,又生一句:“哎,简凡,你女朋友呀?真漂亮啊。什么时候就谈上了?”   没反应,曾楠站在门口,接着又来:“把蒋姐送到家了吗?”   还没反应,曾楠喋喋不休又是一句:“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我还以为你今晚不回来了。”   却不料低估了简凡的承受能力,几句话如同充耳不闻一般,这蔫不拉叽的样子倒把曾楠自己气着了,有点气咻咻地瞪着眼指着简凡:“喂,你搞清楚啊?是你非礼我了,又不是我非礼你了,怎么搞得好像我还有愧于你似的?”   这一句有反应了,简凡收拾着东西一回头,眼深如水,看着曾楠心里激灵了一下,就听得简凡没有什么感情色彩地说了句:“请坐,干什么事不能急,虽然你收拾了,可细节遗漏的太多,菜刀不能沾水入案,否则容易氧化,时间长了有锈迹影响寿命;调味要保持清洁,不盖好的话容易落灰,再干净的家里也有浮尘;炉和火最好一餐一擦,否则时间长了就不好清理……”   头也不回地说着,手动着,俱是厨房要注意的细节,曾楠倒被说得没治了,讪讪地坐到了餐桌旁看着简凡,倒不是非要坐这儿,而是这个家,好像只有这里能坐,刚刚也看过了,还是原来的装修,只添置了一张餐桌和一大堆食材加锅碗瓢盆之类,这个家整个就像一个厨房,好像除了吃根本不准备进来住一样。   耐心地等着简凡收拾利索,再回来的时候,提着杯子,进书房倒了两杯金黄色飘着淡淡酒香的玉米黄,放到了餐桌上,一人一杯,简凡像是诸事已毕,抿了口,看着早被压得没什么火气的曾楠问了句:“好了,如果你有事,可以开始说了,一般情况下我是十一点必须睡觉,还有半小时,我还得赶回队里休息。”   曾楠咂吧着侧侧头,有点无奈解释着:“我们……难道就不能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吗?”   “我们不已经在坐着、在谈了吗?”   “你别老这样,凭心而论,我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啊?”   “我也没说你有对不起我的地方呀?”   一个声音诧异中带着几分忿意,另一个却是不动声色地打着推手,两人的说话都像在提问、都像不是问题的问题,看着简凡又摆出了那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曾楠知道这货的别扭劲又要上来了,放缓了语气说道:“我知道你心里还在别扭,就即便对我有意见,我也理解,可你怨不着我,整件事都是你的支队长策划的,而且我听说你也接受了这个任务了。”   “不用你做思想工作,我想通了。直接说正题,你想干什么,想说什么。”简凡放下杯子,后靠了靠身子,直视着曾楠,眼神里倒没有那种愤怒,很平静。而今天,估计别扭的地方,根本不在曾楠的所说之中。   “没什么,偶然看到你家的灯亮,我路过上来看看你。”曾楠气咻咻地,随便找了个理由。   “看过了,是不是可以走了。”简凡道。   “你……”曾楠眼一瞪,却是气没地儿撒,被气得长叹了口气,缓缓解释道:“伍叔叔说你很快就要进入我爸的那件案子了,我就是心里有郁闷,想找个人聊聊而已……回家时候看见你家灯亮,就上来了,谁知道打扰了你的好事,不至于因为这个和我吹胡子瞪眼吧!?”   “噢,问案情?我还不知道呢,让我怎么告诉你。”简凡说着,想起什么来似的提着纸袋,说了句:“你既然来了,正好,我和你之间的也该处理一下了,省得我去找你。这个,还给你。”   说话着把小小的纸袋一推,曾楠奇怪地拿着一把捞出了捆成扎的钞票,诧异的眼神刚刚上来,就见得简凡又从口袋里掏了两张卡,往她面前一扔,几近不屑地说道:“经你手一共给了我十万零两千,十万现金、两千超市购物卡,都在这儿了啊……你和我两清了啊,不管你有聊也好、无聊也罢,别来找我,我不欠你什么,问案情更不可能,不管你是受害人还是嫌疑人家属,按规定都不能接触案情,伍支队长在这点上,违反规定了啊。”   简凡正色说着,仿佛就是一位秉公执法的警察一般,听得曾楠诧异写了一脸,有点哭笑不得地看着从自己手里送出去的钱和卡,不知道简凡又要干什么,不过不管他干什么,都没有想到会是这样,弱弱地说了句:“我没朝你要钱的意思?”   “可我有还钱的意思。而且我还告诉你,你要不收,我直接还给李威。”简凡瞪着眼,辨上了。   ◇◇◇◇   “好,我收下。”   俩个相互瞪着,曾楠出奇地痛快,不过也知道简凡很别扭,要不顺着话没准他还真敢送到李威面前,说了句看着简凡无动于衷,曾楠觉得有点棘手了,小心翼翼地问:“能告诉我,这是什么意思么?对你收钱的具体数目,伍叔叔并不是十分知情,何必呢?”   “还是还给你吧,处在现在位置,我不管收了多少现金我都得如实申报,指定上缴。即便是上级不知道我也不敢冒险有所隐瞒了,不但你给的要还,唐大头给的我也准备还……你干的好事啊,什么时候想起来都往我脑袋上悬了一把铡刀,哎……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啊,我爸就说了,这小便宜不能沾,我就是没听,看看,倒霉了吧。”简凡长叹着,有点无奈。   曾楠怪怪地看着,像是有所不信,可又有点不敢不信,好似很同情地问:“你……你拿什么还?这……这个其实不用这样,我不缺这点钱。我……如果你手紧,我可以给你一些。”   话被打断了,简凡伸着手示意着打断了,很平静地说道:“我卖房子还怎么样?”   “啊!?”曾楠目瞪口呆。   “有什么可惊讶的!?你们已经把我逼到走投无路的份上了,其实就破了伍支队长所说的案子,我这小辫一辈子也要被他捏到手里了。如果破不了,没准他会变着法子逼我,我也不怕告诉你,我这个人胆子永远大不了,超过安全范畴以外的事,我不会拿自己冒险……你也应该很满足了啊,两次你从唐大头手里白得了九十万,就这个价钱,就被人强暴几次都划算,何况还就是个强暴未遂而已……别给我瞪眼,要一个月前我还有点害怕,现在么,你试试,给伍辰光打电话试试看……现在我不欠你什么,也不欠唐大头什么,欠条我打给他了,九鼎的赠予是以配方酬劳的形式给的,税都交了,我就不相信还有什么把柄能再威胁到我。”简凡的小气势出来了,好像从伍支队长那儿学了一招,曲指敲着餐厅,口气不善地说道。   曾楠盯着简凡,方寸有点大乱,敢情这一个多月的吃吃喝喝并没有闲着,而且在做善后,要凭着他和唐大头的关系,当然是说什么就是什么,好像还能剩下的筹码并不多了。有点不解、有点怪异、有点泛苦地看着简凡,却不知道此人这脑子是怎么转得这个弯,又来了一个颇大的意外。   “简凡。”想了很久曾楠才小心翼翼开口了,浑然不似平时的戏谑态度,很正色地说道:“没人逼你,是你自己在逼你自己……我根本没有告诉伍叔叔你其中收钱的详细情况,是你自己心虚了而已。”   “那我能不心虚么?身边埋了你这么颗雷,我睡觉都不安生,只怕一睁眼就见督察把我提留走了,要是你,你能安生么?”   “那你不干脆辞了职,还答应这事。”   “别逗我啊,我要不答应,回头俩队长一翻脸,你给我一算黑账,我跑都没地儿跑。”   “你这人怎么这样?不相信我也就罢了,连你们组织都不相信了?”   “算了吧,我们这个组织坏份子多着呢,没几个好鸟,包括我也不是。”   简凡擎着杯子一饮而尽,说得从容之致,放下杯子再看曾楠已经被气得有点脸形大变了。就差拂袖而去了,刚要起身的曾楠瞥见简凡的眼神骨碌碌在转,猛地省得如果一走的话,怕是要正中下怀,一念至此,反而坐下来了,又坐稳了,直勾勾饶有兴致地看着简凡。   俩个人像是又一次对决,而简凡看似胸有成竹,根本不在乎曾楠说什么,也不在乎她想干什么,甚至于这个时候连伍支队、秦队也没有放在心上,或许这一个月,需要想清楚的事都已经想清楚了、需要办的后事像还钱一类的也已经办妥了。曾楠从他的眼中看到的是一种决绝,有点一切都不在乎的样子,大有风萧萧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返的劲道。   不过曾楠也知道这货色绝对不会是扔下一切不顾的主,过了好大一会,才怪怪说了句:“简凡,你别激我,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受了什么刺激,把气往我身上撒呀?……不会也是对蒋迪佳下手未遂吧!?”   说完了双肘支着,好似有几分幸灾乐祸看着,简凡一听这话,眼瞪得大了几分,诧异地瞪着曾楠,大眼、蛾眉、灯光下唇线有点紫,低胸的V领挺着很有几分傲然,不过此时已激不起简凡的绮念,送完了蒋迪佳回来窝火了一肚子,要说还真是有此中的缘由在内,否则即便是还钱也不会这么直接了。听得这话,脸瞬间变了几变,眦眉瞪眼要发作了,恶狠狠地说着:“你再提蒋姐,信不信我跟你急啊!?别以为你会两下子我不敢跟你叫板啊?逼急了我比唐大头还横你信不?”   不料曾楠的脸色不为所动,嫣然一笑道:“看把你急得,你和蒋姐这么幸福的一对,我祝福还来不及呢?蒋姐气质高雅、人又漂亮、性格又好,就我一看都觉得亲切……哎简凡,你要是真追她受挫了,你找我呀,我帮你,我给你出主意,绝对帮你追到手。”   “哎……”简凡长叹了一口气,一提到这茬,没信心也无话可说了,看看曾楠倒真像关心的样子,却是不忍再苛责了,想了想,摆摆手:“算了……不是一路人,难进一家门,我恐怕这辈子都没希望了。原本想捞点钱,站到人前也像个人样,谁知道蹭了一身屎洗不干净;原本有了房子有点钱,就能直着腰杆了,就能大大方方去追个自己喜欢的女人,谁知道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原本也想当个好人,当来当去,妈B的,成了黑警察了,哎……算了,跟你置什么气,拿上钱走人吧,咱们也不是同路人,何必纠缠在一块呢。”   发现了简凡中意的话题正兴高彩烈的曾楠霎时又被泼了一盆凉水,看着简凡老气横秋的样子,倒颇像历经风雨的过来人一般,虽然有几分可笑,不过话说得深沉之致,让她觉得颇有同感。接着这个话题说上了:“简凡,其实我们更有相似之处,我理解你的心情,我们都是挣扎在底层的小人物而已,我甚至还不如你,你好歹还有一个家、有爸妈、有爷爷奶奶还有妹妹,我看着我的妈妈地病床上咽气、唯一的亲人到现在也下落不明,我苦等了十几年,那怕连一个死讯都没有……处在我们这个位置,为了生存不择手段都算不上恶人,即便有时候做了违心的事也是逼出来的,但我可以凭着良心说,我真没有害你之心,即便到现在为止,伍支队和秦队都不知道你收钱的详细情况,他们心里觉得你这幢房子应该是个大头,可恰恰就这幢房子却是合法的,是你多虑了。”   “真的!?”简凡心里一动,眯着眼看着曾楠。   “你可以查实。如果有了很确凿的证据,你觉得你们伍支队长那大年纪了,那么高地位了,还会给你一个小屁警察说好话么?直接一个命令,你敢不来吗?”曾楠嗤着鼻子不屑地说道。   这句话倒让简凡有了几分相信了,长舒了一口气了,憋了憋,憋不住了,嘎…嘎…嘎地奸笑了几声,如释负重一般叹了句:“那敢情好,不用卖房了,明儿我继续去辞职去,非把他们的鼻子气歪了啊。哈哈……妈的,看着伍辰光胸有成竹,秦高峰阴阳怪气,我还以为他们真抓着我什么小辫了。哎你没骗我吧!?我可混得够惨了啊,你再骗我,别让我再出一回洋相啊。”   “没有,要是骗了你,让我不得好死。”曾楠很郑重地说了句。   “这好像就不对了……”简凡这下提起兴趣来了,半支着身子,怪怪地上下看看曾楠,狐疑地问:“你杀手锏敢情是个银样蜡枪头你都告诉我了,我还怕个屁呀?什么意思?想讹我,我也没可讹的呀?钱都归你了,就一幢破房子了,爱要给你得了,省得吓得我一天睡不着。”   简凡眼神很玩味,就曾楠的了解,他这性子轻易绝对不会把到手的好处扔出来,往外拿钱没准也无奈之举,一个月来,估计也发现简凡吊儿郎当,压根就没有准备去办正事,想了想,缓缓说道:“我其实想要的是一个真相,如果因为这个真相我再害了谁,就即便我爸知道他也会不高兴的,我看得出来,就即便是强迫你干这些事,你肯定也是消极应付,别说不容易查,就能查出来你估计都不会去干。对吗?”   “对喽……你算是开窍了。强扭的瓜不甜。曾楠既然你这么说,我也告诉你心里话,不怕你打小报告。”简凡一拍桌子,坐定了,稍稍带了几分诚恳道:“你爸这个案子,牵涉的太多。杨公威,现在已经是司法局局长了;肖明宇,是我们主管刑侦的副局长;伍辰光本身也算涉案;李威,王为民,俩个脱了警服,现在在省城都算一号人物,还有一个库管和俩值班的,这是涉案的人,那被盗的四件文物,这么大案,虽然当年大部分人不知道价值,可现在知道了,光一件钱模子,就买上百万欧元,这他妈查出谁知情来,那有好么?要是这群人里谁有事,你说我敢查么?”   “那叫钱范,不叫钱模子。听你说这话,你也认为就在他们几个人里?”曾楠静静地说道,很诧异地看着简凡。   “我不知道,可万一要是那样,有多危险,不用我说了吧,知道聪明人为什么死得快吗?就因为他聪明,知道的太多了。查不出来谁都没事,要真查出来,我怕是没好……我就是个笨蛋,总不会有人跟个笨蛋叫板吧?大不了谁嫌我笨,把我开除得了。”简凡苦着脸说道,其实其中的隐情或许已经可见一斑了。   “你是警察,谁敢动你呀?”曾楠怪怪地问了句。   “哎对了,这就是其二了,这个案子十四年了,从郭定山开始到伍支队长、秦队长还有后起之秀吴镝,都尝试过了,我要查不出来,我不丢脸,我要查出来,他们这帮专家可就丢大脸了,我以后还能在公安上混下去吗?都他妈是我上级。什么时候查出来,我这身警服才算真穿到头了……要真是这帮大佬里头谁干的黑事,我估计我活都活到头了。人不能当这出头椽。”简凡悻悻地解释道,不由得粗话连篇了,像在发泄这段时间积郁的怒气。   “没有你说的这么黑暗吧?”曾楠越听越奇了。   “不相信呀?”简凡的眼神很不以为然,解释道:“我看得窝案、串案几十桩,大部分都一个样,想保住自己,对别人下手是毫不客气……我学习不咋地,可我看人一看一个准,这是当跑堂从小练出来的本事,谁一撅屁股我知道他拉什么屎,我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啊,到现在为止,有百分之八十的人还认为你爸,也就是第一嫌疑人监守自盗,对吧?”   “对。这就是我最不能接受的地方,我爸清清白白一个人,我就是死都没法相信他会扔下我一个人,为了几件破古董潜逃十几年。就即便真是他干的,就即便是千难万难,我也不相信十四年他都不回来看我一眼。”曾楠说着眼一红,脸上悲戚上了,简凡一紧张,赶紧地警告道:“你别哭啊,你敢哭我马上走人,咱说案情,你怎么就感情用事呢?”   “好,我不哭……你说吧。”曾楠捂捂脸,稳定着心神。   “我觉得你爸应该不是监守自盗,里面另有隐情。”简凡道。   曾楠一怔,一惊,似是非常紧张地说道:“说下去。”   俩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在这一件事上有了点默契,或许是曾楠示之以诚、或许是简凡觉得她有可怜,或许是那几摞尘封的案卷确实也引起了简凡的一点兴趣,就见得简凡伸手竖了几根指头说道:“理由有四个。你相信我,不光我能看出来,当刑警的应该都差不多能看出来。伍辰光、秦高峰包括只要看见那封案卷的人,都应该能看出来。   第一,他是警察,不至于傻到拿着自己的钥匙直接开物证库偷东西吧,那马上面临的是什么他比谁都清楚。第二,可恰恰到了通缉的时候他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就怪了,就即便潜逃,也不至于跑这么干净吧?赃物入库是一个随机的事件,事前他根本没有准备,怎么一事发好像都是预备好了的,难道你爸没有出外勤,就知道缴获的赃物当天入库?当天就偷了,当天就潜逃,而且还成功地逃到海外啦?没有预谋之下的随机事件,这种概率太低了吧。第三,在第一嫌疑人无法找到的时候,当时分局对知情的人都隔离审查就说明了他们也怀疑不是你爸干的,而且在被弃的三轮摩托车上,发现了雨没有冲刷净的血迹,当时咱们省还没有DNA鉴定,无法确认;第四,在没法查出真相的情况下,那没办法,这黑锅只能扣你爸脑袋上了……所以说,不管活着还是死了,不管是不是他干的,都是一个概念,永远见不着天日了。因为他只要一出现,就会有人倒霉……嗨嗨,你别哭呀,怎么又来了?这真是啊,跟个女人就没法谈话。算了,不说了。”   简凡大概是想清了其中的几个关节,这么一说,说着说着看着对面曾楠眼睛眨着,泪哗哗地往外涌。一听简凡说着,双手隔着桌子拉着简凡的手,有点失声地说着:“谢谢……谢谢……谢谢……这么多年,就没人相信过我。也没人相信过我爸是清白的。”   大颗大颗的泪滴,像断了线的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拉着知音的手悲戚无比,只有眼泪能表达此刻的心情。不过简凡就糗了,呲牙咧嘴抽回了手,手上早湿了一片,没准还是泪和着鼻涕,一下子被这么着搞了一下,气得悻悻甩甩手,找着纸巾擦擦,把纸巾往曾楠面前一扔,大咧咧说道:“好了,别哭了,教你个办法啊,有冤问苍天、命苦找政府,你寄希望予我一个小警察太幼稚了,再说这就是个猜测而已,别当真啊,没准你爸还真成功潜逃出境,早成家立业说不定连娃娃都生一窝了……这都十几年了,有什么想不开的,看看看,你怎么这样?这人就不能跟你说实话,还没完了你……”   不说还好,说得曾楠悲从中来,支着胳膊,头埋在臂里,号陶大哭,这下简凡傻眼了,手足无措了…… 第四卷 四面皆楚歌 第47章 不枉此相逢   曾楠呜呜哇哇一哭上,简凡可就毛了,对于这个毫不客气扇过自己耳光的人,简凡也是毫不客气,拍着餐桌喊着:“嗨嗨,别哭了啊,最烦女人哭了,你多大了还指望我哄你呀?”   不过好像不太管用,曾楠不知道是遇到了值得一哭的知音,还是触及到了内心的伤心,越哭还越凶了,其实把女人哭比做梨花带雨一点都不准确,最起码除了流泪还得加上抹鼻涕,只见得曾楠恰如洪水开闸一般,边哭边抽着抽纸巾,“嗤”的一声,擦着泪和着鼻涕,旧痕刚去,新泪又来,和着呜呜咽咽、凄凄楚楚的哭声,一张张纸巾抽着,声音悲恸之极,痛心之极。   简凡倒还真有点手足无措,奇也怪哉看着曾楠这么大的情绪波动,瞪着眼说了句:“我可真走了啊?你看你哭得吓不吓人?”   这句有反应了,正擦着脸颊的曾楠没有得到丝毫安慰,却还有人在一旁添油加火,猛地爆了一个字:“滚!!!”   目眦和声音都非常吓人,简凡只觉得星星点点一股气流扑面而来,紧张地一后仰身子,矮身便跑。   曾楠还哭着,不过简凡跑到了门口一看空荡荡的家反应过来了,回身远隔着几步喊着:“喂喂,这好像是我家啊,要滚也是你滚呀?……咱悄声点行不,这大半夜了你鬼哭狼嚎的,吓不吓人呀?”   没吱声,曾楠故意一般,声音放大了。简凡快没招了,悻悻的说着:“哎哟,你烦不烦呀?……嗨,纸巾快没了啊,再哭我就得到卫生间给你拿手纸擦脸了啊……手纸也不多了,再不就是拿抹布擦……你再哭。”   不是威胁的威胁,逗得曾楠声音变了变,像是停顿了一下,不过跟着又抽泣上了,这大哭就像飚车,要停估计也一下子刹不住,边抽泣边断断续续说着:“呜…欺负我……都欺负我……我对你那么好你都欺负我……呜,没良心的小人……”   简凡看着背着身子哭的曾楠,一抽一泣,全身颤着像抽搐,哭得也着实可怜,这倒真不像演戏能演出来的,抽抽泣泣着说了这么句完整的话,悄悄地上前一看,还是在悲悲戚戚地自言自语,简凡倒怀疑这小人不是说自己吧!?弱弱地问着:“哎,谁欺负你了?你不比谁凶呀?我连你脸都没摸着,你在我脸上抽了十几个耳光,要欺负也你欺负我呀!?”   明显地避重就轻,曾楠猛地一回脸对着声音发来的地方,简凡怕这家伙失控,紧张地后退几步,要溜。却不料曾楠红着眼说着:“我不打你,你别走。”   “废话,这我家,要走也你走!”简凡瞪着说了句。   曾楠抽泣着,却是不再说话了。蹬蹬蹬奔进了卫生间,哗哗的水声响起来了,盖过了哭声。终于稍安勿躁了,简凡好像比哭着的人还是紧张似的,喘了口气坐到了餐桌的位置,平生最怕见着女人哭了,女人哭可比小孩哭还难哄,一哭起来,比小孩还不可理喻。最好的办法是别多理会,要不她还越哭越来劲了。   悻悻地想着,不过也被这一大堆泪水泛起了恻隐之心,想想这没爹没妈,着实也可怜。只不过想着的时候一摸自己的脸,似乎还有点心有余悸,又觉得她没那么可怜了。   ◇◇◇◇   关门声、脚步声,简凡一抬眼,曾楠款款地从卫生间出来了,洗得白白净净,南国美人的肤色白皙天成,倒还真不输于蒋迪佳,看着曾楠正怪怪的眼神盯着自己,简凡嘿嘿一笑,打趣着:“你看你看,还是别乱化妆的好,这素颜朝天、粉嫩新人,跟白切猪肉似的,多自然……啊……”   明显是开玩笑想逗着曾楠,不过曾楠却是不理会这货的胡说,款款地坐到了简凡的对面,手放在餐桌上,把玩着手指,像是思忖了良久才说道:“谢谢你,简凡……这么多年了,我找父亲的战友、同事还有连续几任的领导,他们都坚持着监守自盗的结论,都把我爸当贼看,捎带着把我这女儿也当贼看,谢谢你,我一直相信,有人的眼睛是亮的。”   “别别……我就说说,给予同情谁都会,不值钱。”简凡悻悻地摇着脑袋,生怕曾楠顺杆爬似的把自己拽着。不过曾楠却是没有继续说下去,拉着自己的坤包,翻了翻,一个大大的皮夹里,抽了一张照片,双手小心翼翼捧着让简凡看,示意着说道:“这是我妈妈、这是我爸爸……这是我,我一岁生日时候照的……”   简凡一愣,眼一亮,一家三口的照片。看着女人倒和现在的曾楠颇为相似,男人很瘦,很英俊,没准放这会也是个帅哥了,只不过让眼睛更亮的是,俩个一人一只手托着的小孩光着腿、手里咬着玩具、穿了个红兜肚,几近裸照了……怪怪地看看现在眼前风情万千的曾楠,又对照着照片上肥嘟嘟的娃娃,实在是沾不上边,这裸照和裸照的差别好像太大了点,一个看着可爱,另一个要是拍出来看着估计就想做爱了。   没人发现简凡正动着的坏念头,曾楠的头侧着,眼神侧视着,像是沉浸到了曾经的幸福中,声音轻轻软软地说着:“我七岁的时候,我妈妈得概骨区恶性肿瘤,我爸爸衣不解带伺候着,那时候医疗条件没现在这么好,上了手术台没下来就咽气了,我爸愁得……三十多岁的人啊,没几天头发就白了一半……我妈不在了,我们父女俩相依为命,他把当宝贝一般呵护着,一直到我上初中还是拉着我的手送我上学,有时候得个小病感冒发烧,他急得直掉眼泪……他走那年,我上了初中,那天下着大雨,我爸爸穿着大雨衣,一路背着我回了家,给我做饭,我们像往常一样头碰头吃完了,他看着我做完了作业,拍着我哄我睡了……一醒来之后,满屋子警察,后来再没有见到我爸爸,他们都说我爸爸是贼,偷了东西跑了,跟着我也成了贼了,没人和我一起玩了,我也没心思和谁一起玩,天天傻傻地等着,我爸爸会突然出现在我眼前,喊着我,然后我扑到他的怀里……我……”   泣不成声的曾楠,又伏下了脸,埋在的臂弯里,简凡听得这一脸凄楚,却是无从安慰了,曾楠抹了把泪,拉着简凡的手,又有点失控了,很焦色地喊着:“简凡,你说,他那么善良一个人,他会去偷公家的东西吗?他会扔下他唯一的女儿亡命天涯么?……如果他活着,他一定会回来的,这里有我和妈妈……你说,要是他还活着,他会回来吗?”   “会、会、一定会……”简凡眼睛酸酸地,拉着曾楠的手,有点口是心非地安慰着。   于是,抽泣又开始了,纸巾被抽着一张张地染湿了,扔进了纸娄,简凡看着曾楠,心里的话思忖了良久,才语重心长地说道:“曾楠,我……我理解你的心情啊,可这些说明不了什么,感情是不能当证据放到案卷里的,我就再相信你,也不管用呀?……不是我这人没良心啊,实在这年头,良心这东西也没人相信那玩意,我劝你呀,反正十几年都这么过来了,……你有一次告诉我,你父亲是殉职的警察,其实我觉得心里已经认定他不在人世了,既然那样,何必呢,死者已矣,生者为大么?”   又一次委婉地告诉曾楠自己无能为力,即使不考虑其他的因素,这个案子怕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曾楠听懂了其中的话,却是没有勉强,只是黯黯地说了句:“你要没爸没妈,像我一样是孤儿,我就不相信你能说出这话来。”   “那也未必啊,各有各的好处。”简凡挪挪身子,坐立不安样子,或许就想逗逗曾楠安慰地说道:“我爸吧,还凑合,你是不知道我妈呀?从小把我打到大,我家的笤帚基本是一月两换,全是打我打坏了,后来我妹妹都成条件反射了,我妈口气一不对,奔进里屋就找笤帚疙瘩给我妈,让我妈执行家法……哎哟,别提了,你不知道有妈的日子多悲惨,我小时候都怀疑那根本不是我亲妈……”   简凡神彩飞扬地说着,曾楠被这神色、被这话逗得真笑了,含着泪笑了笑,擦擦眼睛却是说道:“爱的方式不一样,我相信她还是爱你的嘛,而且听你这口气,你也爱你妈妈,这错不了吧。”   “呵呵……那倒是。”一想到老爸老妈,简凡的脸色温馨了几许,笑了,灿烂地笑着说道:“我爸是大师傅啊,我妈天天数落我爸培养了个吃才……哈哈哈……小时候不懂事,这后来才慢慢懂了,从小养到大,费了多少心血、花了多少钱,上学十几年花钱、出来待业花钱、找工作花钱、找上工作说媳妇,还得花钱,现在我估计,老俩口在家给我攒房子钱呢?……咂,咂,你说将来我儿子要跟我一样没出息,我可没我爸那肚量,迟早得被气坏了……”   这估计是简凡活了二十几年的最大感悟了,说得是声情并茂,听得曾楠脸上微微着露着笑容,对于每一个完整的家庭,那种溶溶的温馨总是能让她回味无穷,即便是这个坏小子的家庭也觉得是如此的幸福和温馨,听着简凡发完感慨了,曾楠红红的眼睛像是理解、像是羡慕更像是恳切地说着:“简凡,是你自己不太了解你自己……伍叔叔说你是个奇才,能从几万个嫌疑人里找到麻醉抢劫的主犯,能从几百平方公里找到运钞车抢劫案的线索,其实他们都寄很大的希望,他们都相信你……”   “别提这个,我有点来气,他们相信我,让我怎么相信他们?从一开始就算计,谁敢担保最后我不被算计?还是浑浑噩噩当个吃才好。嘿嘿……”简凡笑着,不理会这种鼓励。   “你不愿意,谁也强迫不了你,我也没准强迫你,只是在说一件事实而已。”曾楠笑着说道,好像有所释然。听得这话简凡稍稍放松警惕了,随口问了句:“这个事我还有很多地方迷糊着呢?咱们别当真,说说而已啊,为什么非这么偷偷摸摸查呢?警与匪、黑与白的较量,警察应该光明正大地站在正义的一面,何必这个样子呢?用这个手法有点大失水准了啊……这么说吧,既然存在,就表现了一定的合理性,他们这么做是无奈之举,如果从深层次看,这就是制度有问题了,不是一个两个英雄人物挽得回来的啊……比如,就像现在的房价,就因为这个房价,拆散了多少大好姻缘啊?害得多少感情不错的一对对劳燕分飞呀?我也深受其害呀,你说这不是作孽吗?在这种情况下,难道我把仇恨发泄到某个特定的开发商身上?”   神神叨叨地说了半天,曾楠听明白话里的意思,如果有李威、王为民这号人存在,那是制度问题,那么既然是制度问题,就肯定不是个人能解决的事了,好像话里对于使用下三滥的手段还颇有不满。   “不是没有,而是你不知道,四年里先后有三名刑警辞职,辞职后直接到了李威公司任职。”曾楠笑了,笑着爆了个猛料,看着简凡惊讶一脸,问道:“你不会准备当第四人吧?”   简凡一听这话倒乐了,呵呵地笑着评价道:“咦哟喝……这李威的个人魅力看来是不小啊?哈哈……咱实话实说不掺杂个人感情啊,李威这个人的气质、气度的确不同凡响,最起码比伍辰光、秦高峰要强得多。我见过公安领导里面,很少有能比上他的啊……不过我见得也不多。我一直觉得伍支队长把矛头直指李威,这里面好像不一定都是一心为公吧?一点个人情感都没有?以前他们一单位,没准有私怨也说不定。”   看来伍辰光说得对,这家伙根本没有很清晰的好恶意识,曾楠暗暗道了句。不过却是惊讶简凡猜得准,解释了句:“经侦支队前队长高万宝,因受贿被判刑,他是伍支队长的儿女亲家;李威又策反了他几个部下,虽然辞职这事那里都有,可毕竟面子上过不去;而十四年前的盗窃案,也是伍支队长年过五十仅仅混了个支队长再无法升迁的原因,他的后台可没有当时肖明宇、杨公威那么硬……而李威、王为民在社会上的关系盘根错节,他连这些详情都无从得知,怎么查案?……之所以想启用你,就是觉得你眼光独到,即便是破不了晋源分局的盗窃案,也有可能发现李威的其他犯罪事实,他需要你为他找出最有力的破绽。”   又爆出了几件关系,一这么说,让简凡眯着眼开始想问题了。不知不觉把这些关系和案卷联系到一起了,是入戏了,是被那案卷,被曾楠的话说得入戏了,这之中藤缠麻绕的关系对于他尚不在行,不过单从人性考虑,好像觉得李威并不像坏人。   听着曾楠这么分析,顺口就说了句:“你们有一个主观上的错误啊,为什么矛头要直指李威?为什么不是别人?……可能有很多种情况啊,假设不是曾国伟,或许是李威、或许是王为民,这俩个当时是直接押解的刑警,都有可能作案;或许是伍辰光、肖明宇或者杨公威,甚至于值班的和库管,随便一个知道的人只要里应外合,偷一个看守很不严的物证库太容易了……甚至于还有可能,我不是冲文物去了,而是冲着钱去了,顺手捎走了文物……有可能吗?非常有,有时候案子说起来蹊跷,事实一出来很简单……”   当然,如果不是曾国伟犯案的话,这种假设还有一种解释,那就是此人肯定已经被害,简凡在回避着这样说,生怕引起曾楠的误解。这也是一个无法当面说的问题,假如曾国伟犯案,真的潜逃了,也不可能再回来了;假如他是清白的呢,那个下场估计比犯案的下场还要惨。   “李威的嫌疑有好多年了……”曾楠缓缓地说道:“案发的当天晚上,只有他一个人说不清自己的去向,而他恰恰是当天亲手把赃物移进物证库的人;当时他儿子患了脑瘫住在医院,这个花费应该少不了,可不久他就还清了债;而且审查完毕不久他又破了一起经济合同诈骗案,为太钢挽回经济损失四十几万,当时这可是个不小的数目,但他的选择令人意外,他辞职了,而且不久之后居然还发了家;李威别看是办经济案件的,可搏击和枪法在当时太原的公安系统是出名的,当天值班的库管被打昏了,这也不是一般人敢干的事……   往近处看,这几个人里,只有他有频繁出国的经历,昨天又出国了,根据支队长调查,几年里最多去的就是柏林,而那个流失十几年第一次现身的文物,钱范,就出现在那里……还有,盛唐确实有问题,这不用怀疑,那家夜总会也干净不了,卖淫、吸粉什么事都有,很隐秘。威盛呢,经济问题就更不用说了,经侦支队查了半路被叫停了……这么多疑点,不是我怀疑他,都怀疑他,每次这个案子一打头,先找的就是他。没有证据而已,嫌疑人已经呼之欲出了。”   曾楠说着,似乎说得不少了,顿了顿,抿了口没喝了玉米黄,润了润嗓子,拭着嘴唇,眼一低,还看着桌上扔着卡、一扎钞票,再看看两眼已经被无数个疑点陷到了谜团的简凡,浑然不觉话停了,似乎在想着什么,想着什么……   曾楠没痴,简凡倒痴了,似乎为谜而痴。为女人而发痴的男人,是可爱的;为钱而痴的男人,是可悲的;为谜而痴的男人,肯定是睿智的……曾楠忽然怪怪地想着,看着眼前这个有时发痴发傻、有时候似癫如狂,有时候聪明、有时候蠢笨、有时候清高、有时候下作、甚至还耍流氓的男人,说不清是一种怎么样的复杂感受,可不管怎么看,他都是一个简单的人。   或许,他想到了什么?曾楠突然期待地看着他,有过几分怨恨、有过几分愤怒,还有过几分不齿,在今天、在这里,都已经消逝得无影无踪,只是很期待地看着简凡。   却不料期待了很久,简凡的眼神恍惚之后定下神来,看看曾楠说了句很丧气的话:“没用,一千个怀疑不如一个证据。十四年了,再笨的人也把证据销完了。我之所以敢答应支队长,是因为我知道,这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而且完不成我也没有多大责任。”   “我其实也就是想尽尽女儿一点微薄之力,如果我爸爸还活着,那怕让见他最后一面;如果他不在人世了,我想找到他,和他一起回家,他和妈妈生都不分,难道死后还要分开,那怕把他们同葬一起我算我尽一点孝心了……十四年了,这个希望越来越渺茫了……”曾楠说着,抹去了眼角殷出的泪迹,吸溜着忍着没有哭出来,反倒很释然地说道:“对不起,简凡,我没想到这件事会纠缠这么久,会让你这么难为。”   “别对不起,咱们扯平了,我是最怕谁给我套紧箍咒。人的自由不单单体现在身体上,还体现在心里,没事,人的心是自由的,一有事被束缚着,就不好过了,你看伍辰光,天天被任务压得胃疼;你看秦高峰,天天阴阳怪气,刑警里的人差不多都有一身毛病……其实呀,都市里的人都被形形色色的诱惑勾引得神魂颠倒、被心里的事压得筋疲力尽,据科学调查表明呀,每两个人里面就有一个亚健康状态,都是被这些事闹得,其实放下一切,心就静了,平了,天下本没事嘛,都是瞎操心……既然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又有什么放不下的呢?”简凡解释着,俩个人有所默契了,好像今天晚上达到了一种默契。   曾楠浅笑了笑,没有反对,也没有应和这话,笑着说道:“其实我今天晚上来找你,也是来诱惑你来了。”   “嘿嘿……别,千万别。”简凡笑着,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着,知晓了这些往事,对于曾楠却再不敢动非礼之想了,很清高地摆着手说道:“你送钱、那是贿赂;你要送人,那是性贿赂。不管你送什么,我现在这德性,是啥贿赂也不敢收了。”   曾楠笑着不以为忤,拉过自己的包,抽了本薄薄的东西,啪地扔到了桌上,几分得意地说道:“这个呢?”   “什么呀,这是个什么字?……秘……秘……秘什么一十六?”简凡照本宣科地念着,是一本旧式的线装手册,不过以他的文化水平念到第二个字就念不下去了,抬眼看着曾楠,有点不解。   “笨蛋,还大学生呢,秘制一十六味。”曾楠回了句,剜了一眼,很娇媚。   “噢,菜谱呀?这有什么稀罕的……哟,年代够久了,有馊味了。”简凡像观赏食品一般先放到了鼻子下闻了闻,再一翻,脆脆的黄纸不知道什么质地,好多处已经看不清了被裱糊着,更难堪的是,一大堆都是繁体字,有一半差不多根本不认识。一看再一看,苦着脸就看曾楠了,这可真不在行了。   “看印鉴,你怎么跟个文盲样。”曾楠嗤着鼻子斥道。   “喂……这什么呀这是?篆印,我靠……”简凡最怕念书,何况是古书,瞪着眼啪地一扔:“你别说我啊,就现在这教育水平,你去中文系随便拉大学生,要有人把这本字都认全了,我自杀谢罪成不?”   这回曾楠真被逗笑了,笑着手指点着本子上曲曲拐拐的篆字,笑着解释道:“这是手稿的主人,罗展鹏……这是最后一任拥有者,罗守章。”   “哇……哇……哇……”   简凡中邪了,嘴里怪叫着紧张兮兮地双手捧着,看着偌大的一堆蝇头小楷,如此多的不认识的汉字、篆印,嘴里失声地喊着:“哇……这是罗家的酱方?难道罗大御厨的手笔……哇……真的假的……不会是假货吧?”   霎时间把已经十分蛋定的简凡搅得神呼鬼叫,不知所谓了,紧张地以自己有限的认字水平,翻看着几样配方,十二味卤方、四味酱方,几样认识的中成药材名字,一看,顿时如着魔一般,两眼盯着,无暇四顾了。   这回,曾楠淡定了,所谓宝剑赠烈士,菜刀赠厨师,敢情那行有那行的爱好,看着简凡对这本谱子这么上心,曾楠心里暗暗有点可笑了,而且平时眼见一刻也闲不下来的简凡,此时却如老僧坐定一般,正襟危坐,神色越来越凛然……   曾楠的心里却在打鼓,因为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第四卷 四面皆楚歌 第48章 惊鸿见真神   专注、又见专注……   简凡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泛黄的古谱,偶而蹙眉间,估计有不认识的字,偶而脸舒缓间,怕是猜测到了其中的奥妙,难得地看着简凡这样正襟危坐的正色样子,这个样子,好像……好像……曾楠想了许久,才想起了在广场啤酒摊上好像就是这个样子。眼前这个货色,也只有在吃的时候或者做吃的时候,才有正色的表情。   看了其中一页足足盯了十几分钟,不料简凡啪地一合味谱,拿着往曾楠面前一扔,猛地爆了句:“假的!”   “假的!?”曾楠吓了一跳,再看简凡,大眼正色,不过眼睛里忍不住透着微微的喜色,像是一惯的捉狭笑容。想也没想,曾楠嘴里说着,那我撕了它,一把抓起来作势要撕。   这办法立竿见影,只见得淡定许久的简凡毛了,恶虎扑食一般扑了上来。曾楠一起身,那味谱如同有魔力一般,钓着简凡跟着前扑又成了上扑,曾楠倒没防着这么大变故,霎时被牢牢的钳住了手腕,就听得简凡惊声失色:“妈呀……妈呀……妈呀……别撕呀,作孽呀……”   边惊呼着,边拽着曾楠的胳膊,一个站着、一个爬在桌上,曾楠的手高高举着味谱,看着惊慌失措的简凡爬上来,哭笑不得了,这比急色了还急。简凡大呼小叫之后,拽了半天一低头,眼神、脸色、手,霎时僵住了。   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愣了,几乎要拥抱到一起了,脸对脸不过几公分的光景,能感觉到彼此微微的喘息,如此暧昧的距离,简凡再看到曾楠刚刚哭过依然红红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张着嘴唇露着玲珑贝齿,霎时连神经也绷住了,脑中一闪而过是那天的香艳情景。不过香艳过后,眼睛又盯到了那本十六味谱上。   曾楠笑吟吟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简凡,不闪不避,抿着嘴笑着说道:“简凡,你这是妈呀妈呀乱叫……抢书呢?还是抢妈呢?要不,又想非礼我!?”   简凡一听这话,霎时触电般地放开了曾楠,悻悻地爬下餐桌,坐立不安的讪讪在胸前擦着双手,眼神分外尴尬,曾楠干脆啪的一声,把味谱扔到了餐桌上,抚着自己被捏疼的手腕坐了坐了下来。曾楠一坐,简凡一惊又立起来,觉得好像不妥,又坐下了,双手额前、脑后挠着,又在胸前擦了半天,就是不知道往那儿放合适。眼睛盯着味谱看看,又盯着曾楠看看,是那种想拿又不敢拿、想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的患得患失,嘴唇翕动着,半晌说不出话来,不知道是在眼馋美色当前、还是在觊觎卤酱味谱。   这大气不敢出的猴急样子,让曾楠心里暗暗偷笑。故做姿态地拿着味谱把玩了几下,又翻了翻,嘴里像是告辞一般说着:“噢,简凡,你不是说十一点休息么?时间早过了……看来还是我有眼不识真货啊,既然是假的,那我告辞了啊……”   说着一收挎包,转身装模作样要走,谁料得刚转身一走,隔着桌子简凡又爬到桌上,连人带包拽着,喊着等等……曾楠回头剜了一眼,非常不悦盯着拉自己的手,简凡省得又失态了,嘿嘿笑着,不好意思地、小心翼翼地、胆战心惊地、瞪着大眼几近求饶地说着:“曾楠……我……我再看看行不?”   “假的有什么看的?再说你字也认不全。”曾楠问道。   简凡可没的说了,两手摩挲在胸前乱摸着、坐立不安着、脸色一变一变着,我…我…我了半天,不知道这话该怎么说着。   “呵呵……让你装!?还说假的。”曾楠笑着坐下来了,指着简凡捉狭道:“想骗我的东西,就说是假的,是不是?露馅了吧?”   “咂……不是,我说不准真假。”简凡摇着头:“虽然不认识一部分字,可猜得出那些药名来……我就纳闷,很熟悉的感觉,难道我爸是罗家后人?不可能呀?我爷爷奶奶还在呢?……不说这个了,我看的松香白切肉的配方,闻所未闻,居然是用27味中药熬着去油,闻所未闻呀!?而且这些让我看着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这是最简单的办法,现在通行的卤制品都这么做。”   “那你说这是假的喽?”   “不不不……越是大师的手法,越简单直白,越容易操作,如果这是真的话,那我爸就走进死胡同了,净想着如何用繁复的手法提高卤味的水平。其实就是一缸卤、就是一锅煮。这二十七味料用得居然比我爸用得还要少,只不过配料的种类、份量和熬制的手法上有区别。”   简凡兴致勃勃地说着,这烹饪的关窍说得曾楠倒不懂了,怪怪地问:“你才看了十几分钟,就有顿悟了!?”   一听这话,简凡霎时嘿嘿坏笑上了,把味谱放到曾楠面前,笑着说道:“你翻到一十二页的松香味卤配方,这是做松香白切肉的……让你见识一下厨子的本事,别说二十七味,二百七十味都难不倒我。我能背下来,你信不?”   “不是唬我吧?”   曾楠依言翻到了那页,看着简凡,不知道这货要怎么表现。只见得简凡想也不想掰着指头飞快的语速重复着:“八角五钱、桂皮三钱、小茴五钱、甘草两钱、三奈两钱……甘菘一钱、花椒四钱、砂仁两钱、草豆蔻……草果各三至五钱,一共二十七味,大葱需留须进卤、冰糖需炒黄入味、生姜最好是经霜的老姜……有错的吗?”   曾楠听愣了、听傻了、听迷糊了,对照着配方只字不错,敢情这货色刚才聚精会神,早把这个配方背下来了,剜着眼瞪着简凡的时候,好似非常不悦。简凡嘿嘿笑着解释道:“哎……别生气啊,这个配方搅了我爸十几年,我一看,一不小心就背下来了……你不知道啊,我对这东西太敏感……嘿嘿……哎曾楠,这你哪来的。哇……你不是罗大御厨的后人吧!?要不我再看看……我得分分真假……你说这叫什么事,不会做饭的,手里还有食谱,我这天生大厨,反而没这东西了。”   简凡有点失去自制力了,一惊一乍,一会儿怀疑曾楠的出身;一会又想再看看味谱,手偷偷摸摸地就要往味谱上伸,不料曾楠手快,一把抢走了,嘿嘿笑着做了个鬼脸,指着简凡斥道:“简凡,你到底聪明还傻呀?二十七味药眨眼就背下来了……可你聪明我也不傻呀!?再让你看一会儿,这味谱就成废纸一张了是不是?……居然还说假的,想蒙我是不是?”   “嘿嘿……我是看看你知道不知道真假。看这样,你也不知道真假,我帮你验证真假怎么样……哎……这……什么意思?你准备拿这谱子勾引我!?”简凡的眼神,随着曾楠的手晃动而动,眼睛聚焦的地方,俱在味谱上,指着味谱,有点发愣,敢情曾楠拿出来,肯定有什么话要说。   “这个值多少钱?”曾楠笑着问。   “这个不好说,假的自然一文不值,要是真的,那个……”简凡咧着嘴,说不上来。   “很贵重?”曾楠道。   “识货的自然是无价之宝,不识货的人也就是废纸一堆,如果是真的,那就没法估算了……这么说吧,假如这就是罗大厨的手笔,俗话不是说富不过三代么?可罗家凭着这本谱子,一直延续了十七代的锦衣玉食。你说它应该值多少钱?”简凡说道。   “我要卖了,不知道谁要?”曾楠突出奇语。   “我要……我要……”简凡吓了一跳,紧张地站起来了,紧张地拉着曾楠的手,就差放怀里了,兴高彩烈地说道:“我要,要是真的,我拿这幢房子换行不?”   曾楠脸侧过了一边,明显太低。   “加上存款,全给你。”   “切,你存款还不够四位数吧!?蒙谁呢?”曾楠谑笑着损了简凡一句,心里暗道,这货八成早知道这是真的了。   简凡嘿嘿傻笑着,劝上了:“曾楠,要是真的,卖到蒋九鼎那号货色手里可就毁了,老祖宗留下来的好东西,千万别糟塌了,再说买配方那是干傻事,真配方谁卖呀,都是假的唬人呢!?……哎你要多少,得说个数呀?再说那能这么急,总得让我验证验证吧?”   说了一堆自相矛盾的话,曾楠这才转过头来,眼睛向下盯着,剜了一眼,简凡一看又是惊得缩回了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早紧紧握着曾楠的手舍不得放开了。   “失态了……失态了啊……”简凡讪笑着,道歉着,恋恋不舍地放开了手。   “你失心疯了,不是失态了……”曾楠训斥了一句,示意示意着简凡坐好、坐正,这才坐下来,笑着逗着问:“简凡,你这前倨后恭得也太厉害了点吧?刚才恨不得赶我走,现在拉着又不让我走了,就为这个……怎么?看到发财的机会了?嘿哈哈……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发财呢!?”   即便这么说,简凡也脸不红不黑不觉得有什么羞可言,反正很正色地纠正道:“错了,要发财这就下乘了……为什么叫厨艺呢,这也是一种艺术,单以吃而言,色、香、味、意、形、养兼备才是美食,能达到这个水平的很少,就国宾饭店也是勉强而已,罗家的卤酱制品据说能达到这个形神兼备的地步,更难得的是,它还是大众美食。   “而要以做美食的人分类呢,就分夫、厨、师三等,第三等是夫,伙夫,就能生火煮熟而已、第二等是厨,会做出可口的而已,现在的厨师,也就个厨而已,离师可差远了。第一等才称得上厨师,所谓身正为范、技高为师,在某一个领域超越旁人才算得上师,单以卤酱制法论,罗家是登峰造极了,几百年都没有第二家超过他们,就即便是现在,太原一多半上年纪的人还记得罗家的味道。罗大御厨,已经不是厨师,可以称之为厨师之师……神迹呐,就看一眼都是福气呀!”   简凡说着得殷殷切切,看来对吃字一途顿悟不少,不过这么一本正经地说吃,倒把曾楠逗乐了,嘿嘿哈哈地笑着,把味谱一拍到桌上子道:“你到底是警察还是厨子,看来你妈说的没错啊,确实是吃才。一说到吃,比什么都来劲。”   “哎对了,吃才,才是天下之大才也,别小看吃才。”   简凡看曾楠把味谱压在的胳膊下,支着胳膊看着自己,敢情怕是没戏了,不过一听吃才,话又来了:“有句诗形容生活就一个字:网。我不赞同啊,要是我写的话,就用一个字形容,那就是:吃!民以食为天,除了生死,最大的一件事就是吃。引申一下才是美食和厨艺。”   曾楠听得扑哧一笑,嘴咧着、眼眯上了,笑着越来越厉害了。   简凡也跟着笑着,凑近乎似地凑上来,几分正色解释道:“你还别不相信……过去说三牲五鼎帝王之家,这是吃;说锦衣玉食王候之家,引用的是吃;说八珍玉食是富贵之家,引用的也是吃;说酒足饭饱小康之家,指的也是吃;说粗茶淡饭君子之家,也离不了吃;说缺衣少食穷人之家,引用的更是吃……衣食住行民生大事嘛,少了吃那行……我看过一本什么书来着,那说的是,如果把与吃相关的东西抽走,文化就残缺了,带吃的成语啊,你看有多少,津津有味、朝齑暮盐、囫囵吞枣、大快朵颐、香飘四溢、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侈衣美食、饱食暖衣、酒足饭饱,再加上吃不了兜着走……哈哈……所谓天下大事,尽在吃字,五千年中华文化,基本就是吃文化啊……要在其他方面成才,那是小才,要在吃上成才,那才是大才,大才的名字就叫:吃才。”   简凡抑扬顿挫地说着,曾楠像是饶有兴趣地听着,听着听着忍不住了,看着眉飞色舞的简凡,先是掩嘴轻笑,后是埋头大笑,一说到天下大事,尽在吃字,曾楠却是再也按捺不住了,仰着身子靠着椅背,猛喷了下,哈哈大笑上了,边笑边要说句什么评价的话,不过再看简凡又开始贼头贼脑地盯着自己手里的味谱,又笑了个花枝乱颤,忍俊不禁了。   或许是今天才真正认识了简凡,抑或许,今天才发现,他的志趣何在,敢情是如此简单,还是归结到一个字上:吃。   “哎呀,笑死我了……”曾楠压着笑疼的肚子,半晌才反过劲了,一番大笑之后,不久之前脸上的悲戚已去了七七八八,笑吟吟看着简凡,揶揄地问:“吃才,看来你是真懂,不是装出来的。”   简凡歪着脑袋,说上了:“那当然,这是人生的一大乐事,不仅自己快乐、而且能给别人带来快乐,何乐而不为呢?太原能留下的神迹的有几人,罗大御厨,就凭吃青史留名了哦。”   “想要这本味谱么?”曾楠诱道。   简凡正色道:“梦寐以求啊,能不想么?就即便是假的,也是高手做的,有一定的参考意义。”   “那好,送给你了。”   曾楠可没有简凡这么拖拖拉拉,一拍一推,推到了简凡的面前。不过简凡像见着了炸弹一般,不喜反惊,全身激灵了一下,又像被电打了一下,电击之后,又如浇了盆冰水冻住了一般,傻愣愣地僵着看着曾楠,手缓缓地伸着,郑重无比加小心翼翼地捧着味谱,举轻若重,眼里透着狂喜、闪着疑惑,不过不管是什么表情,肯定是动心了。   “这是我爸爸的遗物……”曾楠正色坐着,迎着简凡的目光缓缓地说着:“他有收集古钱币和古籍书之类的爱好,他走后旧书扔了一柜子,我偶然发现他用锦布包着这本书,一看是食谱,我倒没在意,我对这东西可不太懂……去年的时候吧,市场上流行了一种什么罗家酱肉我就有点怀疑,因为我爸原本也爱下厨,那种酱卤肉和他做的有八九成相似,于是我就上心了,细细一了解,才知道九鼎在做,仁通出事的时候和九鼎有所来往了,我认识了蒋九鼎、何芳璐,还有张凯。再一了解,很奇怪的是居然听到了你的名字,原来那个假方子居然是你提供的……我想你喜欢的东西大概就在于此吧,帮你完成一个心愿,怎么样?我都说过,咱们之间的巧合太多了。”   曾楠的目光里有殷切、有期待,或许也是有所求,不再藏着掖着,是一种坦然的恳求。   “我……我……”简凡摩挲着味谱,古旧的线装、裱糊的封皮、发脆发黄的纸质,好似处处透着诱惑,嘴唇翕动了半天,咬咬牙、差点咬到舌头,手轻轻地放到了桌上,看看曾楠,脸上带着一万个不愿意地说着:“我……不敢要。”   “不敢要!?”曾楠瞪着眼,脾气上来了。   “咂……曾楠,我知道你想什么。晋源分局的案子没有那么容易,也许悬案悬定了,档案库里这种破不了的悬案多得是,就公安部规定的必破命案破案率达到百分之八九十就了不得了……我要拿了东西,找不出真相,我受之有愧;万一找出真相来,又怕是无福消受这东西了。”简凡说着,诚恳之至,慢慢地把味谱放到了桌上,虽有不忍,还是老老实实缩回了手。   曾楠瞪着简凡,眼神慢慢地缓下来了,这个吃才虽有所不齿,不过说得却是实话,也是心里话,那双刚刚闪着贪婪和慌乱的眼神,只维持了不长的时间,也许就是为了想多看几眼而已,而现在,又沉静下来了。想了想,说了句:“我知道你喜欢自由自在,不喜欢被什么东西和什么事约束,我不勉强你……可我觉得你和我并没有什么差别,我想完成一个心愿,也想挣钱发财,更想这辈子活得舒舒服服。你呢,以吃为才、追求那什么登峰造极,不也是个心愿么?为了自己喜欢的事去做点什么,付出点代价,难道有错吗?……这样吧,东西我存在银行租赁的保险柜里,你什么时候敢拿了,什么时候来拿,包括现在也可以。即便我达不到我要完成的心愿,我知道你理解我、真心诚意地帮我,我就知足了。”   曾楠缓缓地说着,看着简凡的表情,不过仍是有点不为所动,笑了笑,倒不再勉强了,收起了味谱,背上了挎包,笑着招招手要再见,却没有拿桌上的钱,只是略带着不屑说着:“这钱你留着吧,而且还有你应得的四十万随时可以来拿,现金总行了吧!……你放心,即便是你明天辞职,我保证秦高峰和伍辰光都没治,我不会无耻到把你的把柄送到你们领导手里。”   哎我送送你……简凡叫着起身,不过出了门就被曾楠婉拒了。傻怔怔地看着曾楠下楼,步声渐渐不闻,简凡眼睛贼忒忒地转了几个圈,马上又成了一副失心疯的表情,嘭地碰上门,屋里翻了支圆珠笔,火急火燎地找了张纸奋笔疾书,写的东西,正是那张背下来的二十七味……写完了准备出门备料,这才发现已过午夜,估计不好买了,又是着急地在房间里乱折腾。   管逑他辞不辞职、管逑他案不案子,简凡此时真的有点痴狂了。   ◇◇◇◇   请假、又见请假……次日一早,秦高峰看着简凡蹙着眉装模作样来找自己来了,桌子一拍,目露凶光一瞪,阴阳怪气地训着,你肚子疼、腰疼、头疼、腿疼加上阑尾疼,全身都快疼完了,还请什么假!?   简凡又编了个拙劣的理由,要去北京看妹妹,秦高峰不答应,简凡像跟屁虫一般队长走到哪,这就跟到哪,嘴里喋喋不休地走哪说哪,气得秦高峰没收了车钥匙,威胁了一番不按时归队扣奖金的话,才把这货打发走了,请了两天假,周四周五正好把周六周日也捎带进去了。   于是简凡装模做样的在队里告别了一番,要去首都了。   不过事实的真相却是,过了不久,简凡采购归来,扛着一大袋东西做贼般地回到了平安小区,嘭地一关门,接着关了手机,除了买菜买料还买了一张床,剩下的时候都把自己隔绝到这里了。   十个小时过去了……屋子里飘出了淡淡的药香,四眼小火、四尊砂锅咕嘟咕嘟轻响着,每隔几个小时,简凡算着时间,看着火候、尝尝汤味。   十五个小时过去了,屋子里的药和调料混合的香味更浓了几分。躺在床上也合不着眼的简凡,着魔似地隔一会就去厨房里看看。   二十个小时过去了,简凡郑重无比的把四块切好的猪头肉放进了锅里,开始了熬制。这种做法基本类同于市面上流行的卤制法,而不像老爸从小教自己的,生肉进卤浸味,熟制后再进熟卤起味。或许大师的手法,真有神奇之处?   把自己锁在这里,就是为了验证,虽然说不清配方的真假,不过识得几分药理,这份味谱自己记下的这个方子,就即便不是罗大御厨的手笔,也值得一试。   第一锅,用了二十七个小时,肉捞出来的时候,卤汁上已经飘了一层油花,氲氤着的热气香喷喷扑鼻而来,猪皮嫩黄、瘦肉深红、肥肉嫩白,色与香俱是上品……稍稍放凉了几分,持刀薄薄地削着大片,如纸般铺到了盘碟之上,层层累积着,侧看是一个好看的扇形。   色、香、味外在的形俱备;意、形、养内在的神韵俱有。擎着盘子,简凡的眼神如同盯着一份艺术品一般,深深地闻着,过了很久才敢下筷尝之。   绝迹几十年的美食,真的要重见天日了吗?简凡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了老爸在说到罗大御厨的那种无限神往、说到罗家一门死志的时候又是老泪纵横,更想起了,父亲十几年在一道简单菜肴上的摸索尝试。不管是对于父辈、还是对于罗家,总有一种肃穆、凛然和敬意暗暗生起。   第一块入口,带着香嫩的猪头肉不觉油腻,嚼之不觉得绵软粘,反倒有几分脆意。上品,简凡乐了,不说其他,就这个出油的方法,都可以称之为秘法了。所谓大师的做法就是如此,越是简单越显神奇,一样味料、一种制法,稍加变化,便有了千变万化。   一个好的厨师,能在平淡中显神奇;那么一位大师,就能化腐朽为神奇了。这尚是清吃,如果蘸上不同的酱料,再加上卤肉本身的香味,不管多油腻的肥肉,都能化作无上美味。   第二锅的,尝了几片,基本相同,没有走味。第三锅,第四锅,俱是如此,相同的味料简凡生怕在火候的差别上有所遗漏,用了四锅同煮。结果出味相同。喜色,更深了几层。   接着是挹油,加汤,再把生肉进锅,一个方子要试验若干次,直到出味相同之后才能证实它的可行性。   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四天过去了……   连着四没睡好的简凡,两眼血红的端下最后一锅,浅尝之后,跟着颓然而坐了,看着写了厚厚的一摞记录,自言自语地喟叹上了:“罗大爷呀、罗大爷……你怎么个显灵不行,干嘛非偏偏显到曾楠身上?这不是为难我吗?”   是真的,错不了。不但要比老爸做出来的好,而且要更简单易行。不过有幸目睹和品尝了这个神迹,简凡在兴奋之余,却觉得有点难为了…… 第四卷 四面皆楚歌 第49章 因吃不顾身   “简凡,来我办公室……”   周一操形队列,照例是广播操、升国旗,刚刚散开就听到了队长虎吼了声,简凡正被一干队友围着,都抱怨着这两天锅哥不在,队里的保姆缺了,周六周日都吃不着热饭,简凡分开了众人,奔着上来了。队前的杨红杏好似也正要喊着简凡,不过一听队长先喊了,到了嘴边的话愣生生刹住了。   进门、落坐,秦高峰移移椅子,再看简凡,早乐呵着站到自己面前了,怪怪地问了句:“傻笑什么呢?玩好了吧?”   “哎……”简凡笑着点着头,看样确实玩得不错,不过这心中之乐,怕是无人能知了。   “玩好了,回来就好好上班,我提前警告你啊,下次再请假,一概不准。”秦高峰拍了一巴掌,貌似威胁。   不料简凡一挺腰杆:“是,知道了。不请假。”   “你得注意点影响。”秦高峰甩着手指点点,看今天表现不错,语重心长地说道:“过了国庆,就是考核、定级,马上就要转正了,到时候让我怎么给你写评语,写个吊儿郎当、还是写个自由散漫?你是个警察,不是个混混,也不是大师傅。不能上班老请假、老钻厨房,队里的规定和警察条例,都是给别人制定的,就你例外?”   看来心里斟酌了良久才有了今天的话,以前都难得训简凡一回。秦高峰说着瞪着简凡,知道这小子怪话连篇,没准又要找一堆理由和借口搪塞。   却不料,今天简凡很意外,两脚并拢很正式的敬了个警礼:“是,队长。知道了,以后保证遵守纪律。”   “哟……脱胎换骨啦?”秦高峰一愣,倒奇怪上了,诧异地站起来了,上上下下看着收拾得精神利索的简凡,倒大出乎意料了,一看倒发现点不对了,眼睛分外红,诧异地问了句:“眼睛怎么啦?熬夜了……哎不对呀?你熬夜干什么?”   “刚下火车,火车上吵得睡不着呗。”简凡这次还真是搪塞了句。秦高峰无奈地笑了笑。跟着简凡好似发现了今天队长精神尚且不错,接着倒先请上了:“队长,我有个请求?”   “说……请假改请求了啊。”秦高峰坐下来,好似要说什么话。刚还斟酌语句,就听得简凡朗声说道:“我请求尽快开始调查晋源分局的盗窃案,既然这已经是定了的事,为什么迟迟都没有开展?”   “耶!?这可真变性了,你是简凡么?”秦高峰惊了声,自己没说倒先让简凡说出来了。今天的事太过蹊跷,让秦高峰不得不惊讶了,看看简凡倒不像原先的样子,怪怪问:“怎么着?去了趟北京,觉悟提高了?”   “队长,我觉悟一直很高,您不能都隔着门缝看人吧?而且我觉得你的看法有问题,做饭和查案都是为人民服务,干嘛就厚此薄彼呀?既然您不喜欢做饭,又迟迟不让我上案子,这不是故意给我难堪么?我都迫不及待要破了这个案子,为我们一队争光呢。”简凡正色说着,好像一切就是为了队长和队里的荣誉一般。   秦高峰笑了,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他知道肯定发生了不寻常的事,要不这么个敲着不走、打着倒退的惫懒货色肯定不会主动请战,不过正好应合了自己今天要说的话,笑着说:“好啊,下午上班到支队报到,正式接案。我倒看看你查案有没有饭做得好。”   “是……”简凡一乐,敬了礼要走,不料队长又是喊住了。一回头,却见队长离了座位起身来了,虽然有点诧异、有点不解,倒更像有点担心一般走上前来,拍拍简凡的肩膀,说了句:“还记得在抗洪前线我跟你说的话吗?”   “噢,那个呀?记得。”   “是什么?”   “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   “对。”秦高峰说道:“我知道你心里可能对我个人有点意见,有些事一直瞒着你,不过我也在做我自己认为正确的事,解释就不必了,将来你会理解的……我要提醒的是啊,如果觉得真有难度拿不下来的话,早点吭声,栽在这个案子上不丢人。如果你查到了什么,一定小心,千万别贸然独自行动,你的身后,站着咱们大队、咱们支队……”   “队长,您放心,我个人主义倒是有点,个人英雄主义绝对没有。”简凡笑着解释了句。   “呵呵……这我倒相信。要是个愣头青,这案子我还不敢让你上呢。去吧……支队长有安排。”   秦高峰笑着,这才显出简凡的本色来了,轻轻推手示意着,看着简凡出了办公室。   ◇◇◇◇   笃……笃……笃……   第七次敲门声响起来的时候,简凡火了,不耐烦地应了句:“门开着,敲什么门呢?”   肖成钢、郭元、王明一干队友出勤前先是轮番来档案室慰问了一番,慰问最多的一句就是,锅哥,咱中午吃啥?好在几天试制的卤肉剩了一大堆,一大早给江师傅提到厨房了,一说有这等好吃的东西,好歹把一群队友打发走了。   门吱哑一声开了,进来的却是杨红杏,看着简凡眦眉瞪眼不高兴,也跟着蹙眉应了句:“跟谁发火呢?谁惹你了?”   “是你呀?我还以为又是谁来问中午吃啥。”简凡一看笑了。几日不见,都觉得处处新鲜,杨红杏今日倒也新鲜的紧,开了一颗扣子的领口露着一串珍珠项链,白白嫩嫩的格外招眼。迎着简凡走到了桌上,叉手而立着,像是关切地问:“哎,这几天钻哪去了?”   “烦不烦呀?周四还专程给你告别了,这都忘了?”   “怎么也不给我打个电话?我打你的手机还关机……”   “话费多贵呀?长途加漫游,再说没事打什么电话呀?”   “再装!我问你妈了,你压根就没去北京,也没回乌龙。”   俩人像往常一般争辨了几句,一听杨红杏这么说,简凡这才省得坏事了,忙得糊里糊涂,几天都没往家打电话了,惊得腾声站起身来了,紧张地指着杨红杏叫嚣着:“哇……哇……你居然往我家打电话?我靠,怎么跟我妹样,生怕我妈不揍我似的?”   “呵呵……一下就露馅了。”杨红杏咯咯笑着一把打开简凡指着自己的手指,笑着解释道:“不是我打了,是你妈给我打的,她问我见着你了么?那我怎么说……我说,不告诉你……”   一看杨红杏这么幸灾乐祸地笑着,简凡紧张地问:“那你说什么了?……算了算了,不跟你说了,我得赶紧给我妈打个电话,别老娘再跑来找就麻烦了,说不清了……”   毛手毛脚地掏着手机,刚掏出来,手却被轻轻按住了,一愣神,却是杨红杏按着,眼神里很得意地说道:“你一会再打,我告诉你妈了,你有紧急任务出勤了……怎么样?帮你圆场了,怎么谢我?”   “嘿嘿……这得谢谢啊。”简凡乐了,恬着脸,捉着杨红杏的手,谦恭地握着手乱晃着,一看白白嫩嫩的小手,估计是多日不见肉味,淫心稍动,握着手作势要往嘴上放,淫笑着说道:“要不,来个吻手礼谢谢?”   “讨厌。”杨红杏啪地打开了简凡的手,嗔怒了一下下,又是叱道:“老实交待,钻哪儿去了?说不清楚,我真告诉你妈了啊。”   “我这回可是办正经事去了。”简凡正色说道,看着杨红杏兴趣来了,神神秘秘地咬着耳朵道:“我试制了一种卤肉的新做法,咦哟喂,太好吃了,绝对是太原数一数二的……做了一大堆呢,都放在厨房里,中午别回家了,去食堂吃啊……我有事,暂不陪你。”   “啊……你……你去做吃的去啦?……算了,你也就这么大出息。”杨红杏哭笑不得地听着,发了句感慨,不过一听放一堆进厨房,八成错不了,看着简凡兴高采烈,也没治了。不过今天这事还不是主题,话锋一转,压着声音问道:“哎简凡,我问你什么呢?上次那事……到底怎么回事?你这段时间老不高兴,我也没问你。”   “什么事呀?”   “就射击训练场那事呗。你问队长了吗?”   “问了。”   “什么事?”   “噢,接个案子。”   简凡故作轻松地说道,一听这话,杨红杏倒比简凡的兴趣还大,拉了张椅子坐着问:“什么案子?危险不?不会真还要动枪吧?……这段时间我一直想问你来着,你也不知道干什么呢?上班就溜。哎你快说说呀?”   杨红杏连珠炮似地问了一堆问题,问得简凡不知道该回答哪一个,眉蹙着、眼动着,脸上写着的是焦急,情急之下还摇着简凡的胳膊,看来关切倒不是假的。   “小案子。”简凡笑着说道,被这么关心倒稍稍有点感动,一说案子倒想起个事来,笑着打趣道:“这案子说出来吓你一跳信不?你知道查谁不?”   “谁呀?”杨红杏眨着眼。   “查你爸。嘿嘿……告诉你啊,我可不徇私情啊。”简凡嘻笑着。   “切……拽得你。”杨红杏伸手就是一巴掌,简凡堪堪避过。不过一看简凡,想起什么来似的,又是惊呼了句:“你是说,晋源分局那件案子?”   “哎,对了。”简凡道。   不料此话一说,杨红杏咂吧着嘴,一脸难受,简凡正诧异着,就见得杨红杏伸着手指戳着,点着,恨铁不成钢地训着:“你不是脑子进水了吧?那案子是你能查的吗?”   “哟!?为啥我不能查?”简凡一愣,倒没想到杨红杏居然反应这么强烈。   “你个笨蛋,涉案的都是警察,还有一个失踪了的警察,这是市局十几年来的第一大悬案,郭老都败下阵来了,你是谁呀?……我听我爸说啊,几年前省厅清理旧案,把这件案子当重头案要破,动用了支队和市局几十名精英,最后都半途而废了……你能行吗?上去不是找着去丢人么?”杨红杏侃侃而谈,敢情这个大案倒也不是什么秘密。   “没事,我就经常丢人,习惯了。”简凡不为所动,不过这案子对于他本人,怕是要另有所图了。   “你可小心点啊,都是警察,要不就是当过警察的,我听我爸说过,辞职的俩位嫌疑最大,在社会上混得都不错。”杨红杏关切了句。   “噢,谢谢啊,哎,班长,咱们私下里说句悄悄话啊……那个……”简凡神神秘秘凑上来,杨红杏被这态度迷惑了下,不小心把耳朵凑过去了,谁知道简凡却是悄声说道:“那案子,不会是你爸干的吧?要是的话提前告诉我啊……啊哟……”   吧唧一声,话音未落,简凡猝不及防捂着脑袋,又是啊哟一声,防着脑袋了没防着腿,却是杨红杏一巴掌带着一脚,毫不客气地给了两下,剜了几眼,柳眉倒竖着,一指仙人指路,看着抱着脑袋斜刺里看自己的简凡,忿意颇浓,气得半晌说不上话来,最后干脆一顿脚,蹬蹬蹬出去了……   “这么紧张干嘛?我又没说真是你爸干的?”   简凡糊里糊涂挨了两下,看着杨红杏被气跑了,悻悻地自言自语道。   ◇◇◇◇   咚……咚……叮咚。   门铃加上擂门声音响着,平安小区里47幢楼,曾楠的住所门前,简凡上门讨债一般,擂了半天门才听到了脚步声,门咣一声开了。   一开门把简凡吓得倒退了两步,睡眼惺忪的曾楠,随意地披着乱发,手按着睡衣,下身却只着了一条短裤,修长白皙的长腿末端,趿拉着拖鞋,一看是简凡,糊里糊涂问着:“怎么啦?大清早就来抢劫呀?”   “喂,这十二点多了,我都下班了。”简凡笑着道。   “对我来说是清晨……进来吧。”   曾楠随意地说着,侧身让着,简凡蹑手蹑脚,看着曾楠这打扮倒觉得有点不自在了。好似知道简凡要来一般,曾楠一点也不觉得意外,进门让着座,放了罐饮料,先进卫生间洗漱去了。   简凡坐到客厅的沙发上四下张望着,数年前的小户型的家居,不过装修的倒格外别致,沙发是贵妃床似的,很俏皮;门前的风铃、客厅的吊篮、阳台的铁艺茶几还有头顶造型很奇特的吊灯,处处显得匠心不凡,不过再一看吊顶、墙线和整体的色调,倒哑然失笑了,笑着心里暗道了句,丫的,把我家装得跟她家倒差不多。   卫生间里,哗哗拉拉的水声响了半天才见得曾楠出来了,笑着示意着进了卧室,眨眼间换上了短衫,挽着头发出来了,边走边说道:“简凡,有什么事?”   “我准备正式接手这个案子。如果真有所获,那味谱归我。”简凡心安理得地说道,直奔主题。   “那当然。”曾楠笑着坐到了简凡身侧,嘭地开了饮料放到简凡面前。   “查不出来,也得归我。”简凡咬牙切齿,下了很大决心才说这话。   曾楠扑哧声笑了,笑着说道:“没问题。”   看来这单生意是赚的,简凡几分得意地看看曾楠,曾楠的眼光里,很平静,浅笑着,像是欣赏,像是鼓励。不料简凡再爆了一句:“既然没问题,我现在就要。”   曾楠一下子笑得更欢了,笑着起身来,进了隔间的书房,翻腾了几下,一会出来了,手里拿着个布包,很随意如弃敝履一般,啪地扔到了茶几上。简凡一把抓起这朝思暮想的东西,小心翼翼地翻开来,小心翼翼地看了几页,确认无误,如获至宝一般,先自揣到了怀里。   “你这脑袋反应可够慢了啊,敢情想了四天才想明白?这才上门来要了?呵呵……”曾楠笑着看着简凡得了味谱喜不自胜的样子,揶揄地说着,看看时间已经十二点多了,随意地问了句:“吃了不?要不在这儿一起吃?我可饿了。”   “你刚起,你做饭了?”简凡讶声问道。   “我很少做饭,要不出去吃,有时候懒得出去了,家里有方便面、蛋挞、火腿肠什么的。”曾楠随意地说着,拉着冰箱,一扒拉,方便面、火腿肠、法式面包,一大堆抱了满怀,刚要进厨房的时候,却看得简凡正怪怪地看着自己,曾楠笑着问着:“又怎么了?不能拿这种眼神看女人,容易引起误解。”   这话引得简凡倒起身了,怪怪的眼神一直挪步到了曾楠面前,盯着曾楠,不容分说,把一堆拉出来的东西一样一样取下来,曾楠还以为他要帮忙,不料简凡把一堆东西又塞回了冰箱,几分惋惜、几分不屑地道:“哎,可怜呀,可怜,守着奇珍美味,却天天吃垃圾食品……这味谱在你手里,可真是暴殄天物了,你根本不知道它的价值和用途。走,去我家,当我谢你一顿……”   这倒好了,曾楠是求之不得。二话不说,衣服鞋子都没换一前一后就奔着出门了。   俩人住处相隔不远,不一会便到,一开门扑面而来的是一股说不出的香气,曾楠猛吸了吸,啧啧称奇,跟着进了厨房,四眼小火上咕嘟着蒸汽,香味就是这里来的,浓浓稠稠的汤汁翻滚着,案子上摆着几样配好的生菜,估计是早有准备了。   “坐这儿,耐心等着。一会别惊声尖叫啊……”   简凡正色说着,把被香味诱出一脸馋相的曾楠推出了厨房,摁到了椅子上,曾楠倒诧异地倒坐着,扶着椅背盯着简凡。   神迹,又见神迹……肉一捞、火一开大、油烟机轰轰作响,四张炒瓢通通直接上火,一沥油,这边油红着,那边的菜刀声夺夺夺响个不停,跟着是葱姜蒜和四盘配菜刷刷刷刷几近同时倒进了四口瓢里,火焰刷地冒上来了,曾楠猝不及防,掩着嘴啊地叫出声来,还夹杂了句小心。   不用小心,一切皆在掌握之中,沿着瓢而起的火焰,很温顺。简凡长勺像长了眼一般,次第搅着,看似随意地挨个拉着炒瓢翻炒着,数次之后,只见得臂一伸、勺一捞,汤汁一浇,烧红的锅“哧”的一声直冒白汽,腾腾几下,提着瓢的简凡已经四菜分别装进了盘碟,噢,五盘一碟,一手托两盘,在曾楠惊得合不拢嘴的神色里,放到了桌上,这回绅士了,优雅地作了一个请的姿势。   其实不用请,等简凡炒好大米放上来的时候,曾楠早流星赶月地吃着顾不上形象了。吃着嘴里不迭地问:“这个……这个肥肉好吃……还有这个,西葫芦吧?”   “这个应该这样吃。”简凡笑着坐到了对面,挟着其薄如纸的白切肉、浅浅地一蘸酱,尔后很郑重的放到了曾楠碗里,眨眼间消失在曾楠的嘴里,吃着的曾楠喜色和讶色俱有,不住地点头,嗯嗯,好吃,真好吃,一点都不腻啊。   惊讶于炒菜速度之后是惊讶于这味道了,边吃边说好吃,吃了半天再抬眼看简凡的时候,却见得简凡坏笑着,笑吟吟贼忒忒地看着自己,曾楠哼了哼,不觉害羞,眼神里却闪过一丝喜悦,不过却是口是心非地说道:“拽什么拽呀?不就会做饭不?我也会,切……”   “是啊,我没说你不会,而且今天这顿就是你教的。”   “啊!?……你说这是……”曾楠一怔,想起那天简凡背了一份味谱。   “对。”简凡得意地开始释疑了,指着居中的白切肉说道:“我背下来的那份方子做得就是这种主料,学名叫松香白切肉,即便是不沾酱也是一种美味……看见我最后呛锅了吗?其实一个配方有很多种用途,同样也能用到炒菜上,用稀释以后的自汁呛锅,马上可以提升原菜的味道,不仅美味而且营养丰富,和食疗可以说是同源的……这四菜、西葫芦、青椒肉丝、辣子白菜再加上口蘑小油菜,你觉得和你吃过的有差别吗?”   “嗯……就觉得好吃。”曾楠听得云里雾里,嘴唇里嚼着、咽着,听得这么说,傻傻地回了句,不过好似有点痛悔一般,一顿碗筷,怅然若失伸着手讨要道:“简凡,我是不是吃亏了啊?你把味谱还我,我要自己学。现在反悔行不?”   “不行。归我了,嘎嘎嘎……到我手里的东西,想要,没门。”简凡伸着脖了说了句,得意地大笑了几声。曾楠,好似并非真的反悔,只是耸耸肩,撅着嘴以示失望,再看青青绿绿的炒菜、白白嫩嫩的切肉,回味着嘴里的味道,又按捺不住了,挟着大嚼上了……简凡浅尝着,细嚼慢咽着,边吃还边自言自语着:“罗大御厨简直是神人啊,二十几味中成药和食材调料有机结合,份量的搭配简直妙到了毫巅,熬出汤来几乎尝不出药味,我再投胎两次都练不到这水平,识得吃中神髓,尝得无上美味,此生足矣。这辈子不白活了啊……”   曾楠悄悄观察着简凡,气定神闲之中谈笑风声,看来此位吃才是惬意之至,爽快之至。看来这味谱功效不浅,别说让他去查案,就去做案都没问题。   不过呢,当日下午支队召开案情分析会,商讨准备从重案队和各大队抽调几名组员对晋源分局的积案开展重新调查的时候,个个面面相觑,明显觉得有点问题,问题在于这个案子怕是各队领头的都知道,谁上都落不着好。郭定山、伍支队、秦高峰和吴镝先后栽了跟头,陆坚定聪明,死活没接倒还保全了一世英明。再一听准备牵头的是一队借调来的简凡,不约而同的想法都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怕要坠落了…… 第四卷 四面皆楚歌 第50章 有名名不正   省副局长给人的感觉很好,不过简凡倒不觉得有什么好,反而觉得此事有些别扭,下属居然向上司询问案情经过,上司居然是涉案人,这倒是没经历过的,反倒是肖副局长很客气,把来询问情况的简凡和重案队临时借调的张杰大大表扬了一番,勉励俩人尽早破案。   简凡对这个肖明宇副局长记忆犹新,第一次金店抢劫案就是肖副局长给乌龙城关派出所发的锦旗,一年多了,还是那张“日”形的脸,脸色泛黄,笑的时候明显能看到两个眼袋和渍色很深的牙。相貌孰无可取之处,不过从人家嘴里说出来的,可算得上此案的关键了……   十四年前,也就是一九九X年,八月二十一日,下午十七时三十分,押解刑警李威、王为民把从嫌疑人处缴获的赃物交回库管。十八时下班时候开始下雨了,十九时,肖副局长本人亲自设宴,邀请李威、王为民以及四名参案刑侦人员在当时府西街的一家火锅店用餐,案子告破,大家心里着实高兴,自然就多喝了几杯,一直喝到尽兴而归,当时雨下得很大……在这个叙述的中间,肖副局长着意强调到一个细节,李威推托有事没有参加,这件事大家都能证明。剩下的人连吃带喝差不多到晚上九点至十点,而当天,肖副局长本人也喝醉了,是王为民和其中一名刑警送回家的,这一点基本和以前数次的调查相符。   尔后的事就简单了,第二天早上发现物证仓库被盗,足有巴掌大的铁锁没有被撬痕迹,保险柜没有被撬,不过东西丢了。库管被人打昏了,发现人的时候戴着铐子捂着嘴。于是,唯一掌握物证室钥匙的曾国伟顺理成章就成了主要嫌疑人,而此时曾国伟已经消失,当天就在太原城外三十公里找到了被弃的警用三轮摩托车,车上尚带着没有被冲洗干净的血迹。第一嫌疑人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情况上报到市局,跟着省厅来人调查,在对晋源分局内部调查的过程中,发现曾国伟当天晚上是八点离家的,但奇怪的是值班人员并没有发现有人进入分局办公楼,从分局里开走了偏三轮警车。   恰恰库管被人打昏的时候是省电视台新闻刚刚播完不久,这一点好似又能证明曾国伟没有充分的作案时间,因为从他家到分局步行需要十五分钟时间。虽然无法摆脱嫌疑,却让省厅专案组怀疑另有其人,进而着手对内部涉案进行了清查,包括当时的分局长、副局长以及一干参案人员,凡是知道当时赃物入库的内部人员都被隔离调查。   于是,当天下班无故消失的李威就成了重点排查对象,李威也无法提供自己当天晚上去向的旁证,继曾国伟之后,李威顺理成章成了重点嫌疑人。   但不顺理成章的是,曾国伟一直没有下落,赃物一直没有下落、被盗枪支也没有再使用,即便是省厅寄希望的李威身上也没有发现新的证据,调查七个月之后,库管因为受不了精神压力,从晋源分局的三层楼上跳楼身亡、因为押解赃物被三查五审的刑警王为民愤而辞职、值班员因玩忽职守被清退、李威被隔离审查六个月后,调任当时刑侦一大队任代理队长,不过仅过了两个月也选择了离开警队。分局长杨公威也调离了晋源分局,一个分局人心惶惶、四零五散,市局请示省厅之后,紧急叫停了调查工作。   于是,调查搁浅了,一搁就是十四年……盗窃案之后才发现当时失窃文物的价值,一件钱范,一件青铜酒皿、一件漆器、最贵重的一件据说是春秋时代晋国的兵符。此后省厅及市局多次组织调查均没有新的发现。直到其中那件钱范出现在国外个人收藏拍卖会上才知道,已经流失出境了。   说到了十几年前的往事,同样仕途受到了影响的肖副局长是唏嘘不已,虽然对于文物走私活动重拳打击,但像盗墓和走私活动,从来就没有终止过,但恰恰发生在公安内部,这是最让人孰不可忍的事。   这句话同来调查的简凡和张杰也颇生同感,毕竟在公安内部发生了盗窃案,这对于外界而言,是个多么大的笑话。可偏偏这个笑话还延续了这么多年。   隔了一天,再访当时分局长杨公威就是另一番景像了,杨局长是属于那种白白胖胖养尊处优类型,和肖副局长俨然是两个极限,简凡和张杰这么俩个和人家女儿一般大的小警察站到了局长办就有点局促了,而且杨局长明显官威重、架子大且官气浓,从头到尾一直深坐在局长椅子里,说话都是一副居高临下的态势,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说当天自己的情况。而且很郑重地提到,自己对分局发生的此类事件,确实负有领导责任。   领导责任是什么意思呢?那就是领导没责任呗。最起码从口气上听是如此。   出了门张杰就直骂这是个老官僚,简凡都不好意思说这是一队某女的父亲。不过捎带着由父及女,那点好感可是荡然无存。加上伍支队长,两天走访了当时的三任领导,整个下来就是走过程而已,三个人的话和以前的每一次都几乎吻合。   简凡隐隐地觉得,恐怕和先前几次调查一样,一筹莫展的时候快开始了……   ◇◇◇◇   从司法局出来,简凡和张杰并肩走着。张杰比简凡大一岁,家在省城,闲聊之下才知道人家早结婚了。此前的案子里俩人打过交道,倒也熟稔得紧。   出了大楼,上了车,重案队调出来的一辆长安之星警车,张杰拧着钥匙,车呜呜呜叫了半天就是不着火,气得张杰一拍车门掏着工具钻车底鼓捣了半天才重新发动上车。这倒是让简凡心里最不舒服的事,到了支队了,条件反而更差了,支队从重案队匀了辆长安之星,小面包车早被重案队那帮野蛮刑警糟塌得不像样了,走起来全车都晃悠,看着张杰发着牢骚,简凡顺口就别了句:“我还没发牢骚呢,你倒有话了,还不是你重案队的车,这车才几年就糟塌成这样子了?”   “公家车,谁上还不都跟上别人媳妇样,使劲糟塌呢。这可不在我,那你赶紧向支队长申请呀,还有啊,经费补贴赶紧要,我现在都不知道我该去支队开油还是回重案队要油,这多别扭啊。”张杰驾着车,发动着了,嘴里牢骚倒比简凡还重。   “那我怎么开口呀?”   “你是组长,我是组长呀?”   “咂,张杰,你别这样啊,我可把你当哥啊。有事藏着掖着,不够意思了啊。”简凡将着这位爷们,处了两天,敢情这脾气和一队那群哥们没二致。   果不其然,张杰小话说上了:“哎哟……瞧你说的,你把我当哥,我也没把你当外人呀?……不过简凡不是我说你,你这个事办得可是大失水准。这案子就不是人干的事。你看啊,要给其他企业单位破盗窃案,破了破不了,都是有车有油、经费管够。你说你这案,找谁要经费去?就支队那标准,有车喝的,可就没人吃的了。”   这也是目前面临的一个难题而且简凡不知道朝谁去解决,一听这话简凡又来望梅止渴来了,教唆着张杰道:“张杰,难道你就没想想,咱们万一有眉目了呢?那可是马上什么都有了,要钱有钱、要车有车、要人有人。”   “哎,你说对了,我敢断言,如果没有眉目这还好说,一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那可就轮不到你当组长喽。”张杰笑着看了简凡一眼,倒有点幸灾乐祸的味道。   哟,居然还不行,简凡又生一句,不服气地说道:“喂,张杰,你就没想过,万一在咱们手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告破,你说那时候你多拽?啊……功劳都咱们的了。就这案子,怎么也得给你好几千奖金吧?”   “简凡,不是哥笑话你,这案子要是你手里能破了,我跟你姓简。”   驾车的张杰似有几分不屑。瞥了眼简凡,看着简凡颇不服气,鼻子里乱哼,这才解释道:“别不信我啊,我十六上警校、十九上当警察,现在都七八年了,这个案子我听说过,没戏,我们陆队长死活不接,陆队长是什么人?那是人精啊,我就佩服这老家伙……你得摆正位置啊,咱们警队有句行话叫,组长组长,要饷没饷;探长探长,放屁不响,你可千万别充个出头椽让领导削你一家伙啊。”   “喂喂……有话说清,什么意思呀?”简凡讶声问,好像此时才接触到了社会大学,以前净在一队混了,没出过勤还真不如张杰这号混得烂熟的老油条。   “这么说吧啊……知道为什么把咱们的办公地点放到支队吗?那是因为重案队和各大队都不想沾上这身骚。知道为什么不成立专案组偏偏成立调查组吗?那是因为咱们根本没有办案权力,只能调查。没结果,撤了方便;有结果,再上不迟……知道为什么让你当调查组长,前面加了临时俩字吗?有了突破,你头上立马就来上司接管;要有了问题,得,你是组长,管你临时不临时,那责任在你呀,直接捋你小子……呵呵,这里头学问大着呢。”   张杰和简凡颇有共通之处,嘴碎,俩人摆活着,而且张杰看样也是个老油条了,说得头头是道。简凡一听倒觉得这话里大为有理,讶声了句:“哇哇……不会吧,这么黑暗呀?那我就不明白了,您老人家看这么清楚,那你还来?”   “你以为我愿意来呀?我是被发配到你身边来的…………陆队可真够损的,我都公开检讨了,还把我赶这儿来了。队里就数我脸皮厚,我估计这烂事扣谁脑袋上他都不好意思,只好拿我开刀了……反正我也不在乎,上头还有你顶着呢。”张杰哈哈大笑着,把包袱又扔给简凡了。   “哎,张杰,你犯什么错误了?不会是生活作风问题吧?”简凡笑着道。   “生活作风现在还算问题呀?我要有那本事倒不至于现在还放屁不响的探长也混不上了。”   “那你干嘛了?”   “妈的,抓了俩卖粉的,没捞着证据,回头还被反咬一家伙,说我刑讯逼供……我就踹了两脚,赔大发了,扣了我一个月奖金……”   张杰说着,简凡笑着不往下问了,这种事分不清谁对谁错,估计嫌疑人和警察都觉得自己冤。车摇摇晃晃慢慢行驶着朝着府东路的大恒出租车公司驶去,这是要拜访另一名涉案人员,当时的值班人。   两天了,也就俩人的调查组在瞎忙着,简凡想起件事来,又是问道:“咱们组那几位,什么时候来?你认识他们不?”   “认识,二队严世杰,晋源分局盗窃案当时的第一预审员,他其实不归二队管,只是挂靠在那儿,人都内退基本不上班了……还有四队的时继红,女的,来了也没啥用,就在晋源分局呆过而已。”张杰门清,三言两句解释道。   “女的?怎么着,支队长还准备给咱们来个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简凡笑着随口问道。   “48啦,你一见就知道了啊,想当年可比胡丽君的名气还大……我现在发现这个案子,几乎是考验咱们的精神承受能力。就这两个老家伙,警龄跟咱们年龄差不多,又都是预审出身,光说话就能把人噎死,队里都巴不得他们在家赋闲呢。”张杰应道。   “有人总比当光杆司令强呗,支队长没准就是专门安排的当年的知情人。”简凡口是心非地维护了支队长一句,手里还在翻着记录,想了半会却是越想越迷糊,又说上案情了:“哎张杰,我怎么觉得这案子呀,咱们跟先前那几组一样,又快开始驴推磨转圈了!?……你看啊,肖副局长和一干刑警互相做证,嫌疑排除;伍支队长当时在阳高养伤,这他回不来,排除嫌疑;杨局长那身份吧,好像不至于偷东西去吧?基本排除;库管自杀了,连那点压力都受不了,他可能偷吗?暂且排除;还有值班的,能坐视案发而不觉吗?他要有问题,省厅那么多人咬不住他吗!?……其实说来说去,还是曾国伟和李威的嫌疑最大,这根本还是穿着新鞋走老路嘛……你别想,我问你个问题,你直觉是谁?马上回答。”   “曾国伟呗。丫的,我听说曾国伟懂古董,没准捞了一家伙真出国去了。咦哟,那钱范不卖了二百万欧元不是?二千万人民币哦,那多少钱呀?他当几辈子警察也挣不了这么多吧?”张杰撇着嘴不屑地说道,这也是最直接的嫌疑人,好像容不得置疑。   “可我也觉得他不像。”简凡摇摇头,指摘道:“我跟你说件事啊,你考虑一下,你说一个当爹的,至于扔下女儿,十几年不见面么?就为了那几件当时还不值那么钱的古董。前提条件啊,女儿还刚上初中,没有自立能力。”   “切……这年头,扔爹扔妈扔儿女扔老婆,都不稀罕。有什么不可能的,要有挣两千万的机会,我立马扔了老婆潜逃,谁当逑这破警察。哈哈,我出国娶洋妞去。”张杰哈哈笑着说着,为钱做案,好像就在情理之中。   此时简凡才算看明白了,这货色差不多和肖成钢一个德性,是喜欢动手而不喜欢动脑的料,脑子里根本不装案情。   ◇◇◇◇   俩人瞎侃着,不一会便到了大恒出租车公司,提前联系过了,出租车公司倒也配合,领着二人进了办公室,一个相貌三四十墩墩实实的中年人正手足无措地坐着,一见得俩警察进门,像是受惊般地腾地站起身来,两眼惊恐地看着简凡和张杰,嘴吧嗒着紧张地说上了:“真不是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当时就见曾科长驾着摩托车开着大灯停到了门口,我跑出来开门,随便问了句,他说‘紧急任务’,我开了门他就走了……第二天就发案了,我真的不知道其他情况,这都多少年了,怎么一直不放过我呢?”   叙述经过的是当年的值班民警乔小波,要说也是同行,不知道为何胆小成这个样子,说话的时候嘴唇都抖抖索索不利索,简凡和张杰诧异地互视了一眼,给乔小波倒了杯水,稳定下情绪。简凡问着:“你确认是曾国伟?”   “那……那个……穿着大雨衣,看不清楚,不过那车一直是他开着呀?”   “他真的说话了?说紧急任务?”   “确实说了。”   “那说了你还辨认不出来?”   “那天雨下得特别大,我捂着脑袋光顾着开门,就说了四个字,没觉得哪里不对呀?”   “那你确认当天下班后再没有人返回?”   “没有,大下雨天,谁吃饱了撑得。”   “可曾国伟当时下班已经走了,接了女儿回家,这一点他女儿、他邻居都提供了旁证……八点到八点半之间为案发时间,而这段时间曾国伟刚刚离家,你既然没有见到他进门,怎么可能看到他从单位出来呢?”   “我……哎哟,这么多年啦,我也说不清了……”   乔小波苦着脸,确实无法自圆其说了,这个苦脸的架势好似非常难为,简凡和张杰悻悻看了一眼,还是一如料想的失望。   这个疑点是郭定山最早发现的,虽然没有从晋源分局围墙发现攀爬的痕迹,但当时雨季也无法排除翻墙进入的可能性。省厅当年的调查设计了几种作案模式,曾国伟翻墙进入分局,实施盗窃后潜逃,这是第一种;第二种,曾国伟有同伙,其中一人进了分局盗窃后,另一人负责接应,共同潜逃,遗留的血迹曾使办案人员怀疑曾国伟或者其他人被灭口,但可惜的是没有在弃车地点周围发现尸体;还有第三种,就是曾国伟被人灭口,取得进入仓库钥匙后,实施盗窃,仓库铁门、库内的大保险柜都完好无损,曾国伟身上的钥匙就成了关键。   只不过如果曾国伟是无辜的话,那么案情就要更复杂了。不独独是李威,剩下的知晓当天赃物入库的人,就都有窜通外人作案的嫌疑了。偏偏所有的设计都无法提供有力的证据,这才使得这一简单的盗窃案悬了十四年。   一番询问也是毫无所获,乔小波因玩忽职守被分局清退之后,一直当出租车司机,公司的反映是个老实人,派出所也没有什么案底,对于乔小波见到警察后的格外恐慌,简凡郑重地记下了这个疑点。好像能说明点什么,做贼心虚?不像,如果他有问题,肯定逃不过当年省厅和市局专案组那干人的眼睛,这倒让简凡心里隐隐有点奇怪了。   安抚了乔小波一番,俩人告辞出了出租车公司,到了下午四点多,忙碌了一天终于又回到了新单位,刑侦支队,气派昂然的办公楼前,散落地停着几排警车,调查组的办公室安排在三楼东南角最后一间,也是档案室腾出来的一间办公室,刚刚借调到支队的简凡就在这里临时任组长一职。   心里装的事多了,话便少了,俩人一前一后上了三楼,刚走到办公室还没到门前,就被一声超级女声吓了一跳,只听得办公室里有人说着:“老严,咱们这第几次来调查组啦?七次了,还是八次啦?再这么成双成对,快成两口子啦啊?哈哈……”   笑声以及说话声的分贝在楼道里清晰可闻,简凡皱皱眉头,张杰却是悄悄往办公室里一指:“时继红,绰号母大虫。”   俩人正要迈步进门,就听着又是男声说着:“第八次了啊,咱们审过的悬案不少啊,就这回最悬,十四年都没踪迹……你记得咱们当时晋源分局那桩杀人案不,俩学生打架,小的把大的杀了,那小子跑了十七年,上个月被广东警方提留住了,哟,都成百万富翁了啊……”   闲聊着的俩人突然顿住了,门外进人了,进来的一个帅气秀气兼有,一个个子不高,精精干干。一愣神的功夫简凡也看清人了,男的估计就是严世杰了,当年的预审员。女的嘛,就是时继红了,此时才知道了张杰口中母大虫的意思,时继红脸盘颇大,烫着头发,一看脸立马就能想到个“肥”字,一看腰身,立马能联系到动物世界。   一愣神时继红倒先说上了,指着简凡笑养道:“哟,这孩子长得俊啊,比张杰可俊多了。”   张杰笑着应了句:“时阿姨,你不会又给你胖丫瞅对象吧,咱们调查组组长啊,别乱高攀啊?”   “哟!?就是啊,你不说我还想不起来呢?”时继红眼一眯,看着简凡来劲了。   “嗨嗨……继红,咱们可还没报到呢啊?张杰,这是一队来的组长吧?”年纪看来五十多的严世杰比较识趣,敲着桌子提醒着时继红。   “对,晋源分局盗窃案调查组临时组长,简凡。这是严叔严世杰,当时预审组长。这是时阿姨时继红,当时的书记员,她在晋源分局任过职,对那儿的情况比较熟悉。”张杰介绍着,简凡和新来的两位一一握手,心里却在暗暗泛苦。但凡哪个单位,都要有这么几个同事不亲、领导不爱的货色,严世杰是要准备退休的主,就那干了一辈子预审的眼神,简凡看得出来是不屑之色。而时继红呢,像这号连更年期都冲过去的老妇女,估计就等着冲回家抱孙子了。   难题呀?难题。不知道支队长是什么用意。简凡落座下,不大的办公室排了四张桌,时继红和严世杰对面坐着,简凡坐下,想了想开口了:“各位,今天人来全了,我说个事,大家看怎么样?”   说着的时候一瞥眼,时继红抽抽鼻子似有反感,严世杰正端着杯子嘴撇着,好像在表达着一种意思:老同志是来坐镇来了,不是来听指挥来了。张杰有点紧张,咳了声差点站起来,单位同事间的关系太过微妙,有时候没准一言一行就惹人了,而且警队里这号资格老得快退休的同志最不敢惹。   不过简凡好似浑然不觉似的,早有了计较,笑着邀请道:“我有个提议啊,咱们下班一块搓一顿怎么样?张杰,你不用说啊,你巴不得宰我呢?我主要是请严叔和时阿姨,大家给个面子啊,我这个组长可是临时的,没准明天一捋,得,我想请大家伙都不好意思开口了……严叔,我估计你爱喝两口,我有乌龙正宗的玉米黄甜酒,低度不伤身不醉人;时阿姨,我估计您爱面食,我能找着个您没吃过的地方……”   简凡根本没有给众人开口的机会,很谦恭地邀请着,有道是要拉关系,唯吃一字,一吃一喝一熟悉了,这关系就融洽了,张杰放心了、时继红脸上微微露着笑意、阴着脸不动声色的严世杰,看得出倒也并不介意小警们给的尊重…… 第四卷 四面皆楚歌 第51章 行事事难顺   “简凡,你怎么知道老严爱喝俩口?”   “呵呵……脸膛暗红、鼻带酒糟,所谓愁城难破酒作兵,这号郁郁不得志的老同志,估计也就剩这么点爱好了。”   “那老时呢?”   “这你都看不出来,她那么肥,什么都爱吃,不忌口的,面食是咱们的主食,她不可能不喜欢的……别跟时阿姨说啊,我一听她说话我就犯怵。”   简凡和张杰俩人嘿嘿哈哈地笑着,说着前一天两小两老喝得不亦乐乎的乐事。严世杰看上去很严肃,惜言如金,不过三两下肚那话比酒倒得还快,至于时继红嘛,就不喝那嘴都闭不上。四个人先是大叹了一番时运不济,两小两老都是没个一官半职,自然是颇有共同话题。跟着说起了本系统的名人轶事,张杰说谁谁得了肥差发家致富了,而严世杰却是猜测谁谁花了多少钱铺平升迁之路了,时继红也凑热闹,不过说的却是谁和谁穿着连裆裤的八卦男女新闻,一言以敝之,光怪陆离。   简凡倒是表现的颇佳,没多说,就做了一回忠实的听众,把添茶倒酒让菜的事包了,两小两老虽差异颇大,可说得却是其乐融融,最后呢,还是和往常一样,各回各家,洗洗睡吧。   但这吃喝的意义都在吃喝之外,到了第二天上班见着俩老同志,这招呼打得可甭提多亲切了。早到的简凡早把办公室收拾得干干净净,只等着二老一小来了安排工作,一个前书记员、一个前预审员,简凡只是委婉地表达了想了解所有涉案人的性格特征,这就是二老的强项了,自然是满口答应。   简凡和张杰俩人呢,又接着走访到了下一家,鑫通源贸易有限责任公司,这是要寻访的第五位涉案人,王为民。   俩人说笑着到了位于高新开发区的鑫通源公司,笑着刚下车不约而同的微微诧异了一下,一抬眼就是二十多层的鑫通源大厦,古朴庄重的隶书金字招牌挂着,自上而下的玻璃墙反着耀眼的光,阔大的门厅前二十几阶大理石台阶,没进楼里就觉得这院子真气派得可以。   张杰的眼光可盯到了楼外的停车场上,伸着指头瞪着眼:“呀呀呀……奔驰、宝马、大林肯、美洲虎、阿斯顿马丁……我操,这人不能比人,车也不能比车呀?和人家一比,咱们成了收破烂拉平车的了。”   简凡对于张杰的大惊小怪笑而不语,把赤贫和巨富放到一起,自然没有可比之处了,回头看俩人乘的那辆几处掉漆的小长安,倒还真认同张杰的比喻。张杰发了一番感慨,引出了另一个结论:“简凡,我看这案子,没戏。”   “哟……何出此言,一叶就知秋啦,看看车就知道案子没得破?可真有你的……”简凡不以为然。俩人提着笔录本,一前一后走着。张杰解释道:“就这架势,别说不一定是人家做的案,就是又怎么了?照样摆得平。”   “那也不一定吧?沾上这么一身案子,我就不信谁消停得了?”   “哎……这你就不懂了,咱们领导不说了吗,就咱们也得服从和服务于经济大局建设,经济是啥?是钱呐,这年头除了论官大小还得论钱多少。我们去年和经侦支队破了一大案,案值都三千多万了,辛辛苦苦从河南把人抓回来了,判也判了,可一判没多久人就保外就医了,现在还是开着豪车街上溜哒呢……简凡你眼亮点啊,真不行,咱们这细胳膊,别拧人家那大腿。”   张杰说着,听得这话简凡瞥了眼,张杰说得却是正色无比,八成是有那种切身体会,笑了笑宽慰道:“别担心,我也告诉你一个经济问题,为什么挂商贸公司呢?因为经营范畴宽泛呀,覆盖的行业种类多呀。所以呢,一挂商贸公司,基本就等同于皮包公司了,这年头还有一说,那就是越摆谱,越不靠谱……没上阵先怯阵,那怎么行?”   “切,我觉得咱们越来越不靠谱了。”张杰反驳了句。   俩人并肩着进了主楼,亮着身份,迎宾电话通知着,大厅里摆了个什么药品招商会的台席,来来往往的人都诧异地看着现场出现了警察,不一会楼上下来位三十多岁精精干干的年轻人,自称是公司助理,把简凡和张杰领到了十层的一间会议室,直推托总经理正在开招商会,无暇招待,要稍等一会,跟着连这人都消失了踪影。   让张杰不幸言中了,闭门羹虽没吃,可冷板凳坐定了。   这一等,一个上午就过去了,中午俩人自己离开了鑫通源公司,下午一上班,俩人又是准时来了,照例施之,上午招待的那位,还是把俩人请到了冷板凳上。要不是简凡坚持的话,张杰的火气早上来了。   从上午到中午、从中午到下午,难得的简凡很笃定,俩个人一直就坐到会议室,偶而去询问一下前台,一直到下午六点快下班,才见得上午招呼自己的那位领着一男一女进来了,女的怕是秘书,男的不用介绍,虽然油光满面、发福了不少,可一眼认得出,这就是当年的王为民。案卷里看过此人的照片。   此时也不像十几年前的那个穷警察了,油光可鉴的发色、淡蓝条纹的衬衫,腕上套着只名表、笔挺的西裤,人往那里一站,这成功人士的底气自是不凡,何况背后还跟着位OL职业装的女秘书,这才是标准和流行的搭配。一进门就装腔作势回头训那助理:“张助理,怎么搞的嘛?怎么可以现在才通知我呢?……对不起,二位,久等了。”   助理呢,喏喏应声着说今天实在太忙,找了一大堆领导万忙的理由。王为民一眨眼回过头来了,又是笑吟吟地伸着手,脸色瞬间几变。这丫的,简凡心里暗骂着,八成是故意给你个冷板凳让你坐一天,如果不是有耐心的话,没准明天还得让你继续坐。   “没关系,王总,您要不方便,我们明天继续来,要不申请传唤到我们那儿谈?”简凡不冷不热地说了句,给了个小威胁。   “别别……说起来咱们还是同行呢,这样吧,安排顿晚餐,咱们边吃边谈。”   张杰和简凡俩人都盯着,没伸手,这王为民笑着放下了手,又是殷勤地请着到办公室,简凡却是一伸手指着会议室的主座说了句:“王总,别破费了,也别麻烦了,冷板凳我们坐了,别再吃冷饭消化不良……就在这儿吧,很简单,我只有几句话而已。五分钟结束。”   “哟……是吗?我还以为又得三查五审几个月呢?”王为民挥着手打发着助理和秘书,自己却是坦然地坐到了主座上,双手合着笑吟吟地看着俩警察。   张杰开着录音,简凡随手翻着本子,几个举手投足有了初步定义,这是一个事业成功、风头正盛的人物,这种人物要是支队长或者局长之类的公安来了,还给几分面子,像自己和张杰这号小警察,怕是不会有什么面子可挣了。一念至此,直入主题了:“王总,相关的案情以及案发经过我就不问了。我只提问几个细节,麻烦您解答一下,可以吗?”   “请讲。”   “第一个细节,当天晚上,肖明宇肖副局长宴请你们,从七点陆续开始一直到晚十点结束,在这个中间,有谁出去过吗?”   “有。”   “谁?”   “都出去了,喝多了,轮流上厕所。”   一惊一诧再一失望,简凡看着王为民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狡黠,这么回答等于是没有回答。简凡笑了笑,第二句问道:“第二个问题更简单,晋源分局案发之后,您本人并不是第一嫌疑人,我就问一句,您当时为什么也选择辞职呢?”   “和案情有关吗?”   “噢,不,没有,只是我个人的疑问,您可以不回答。”   “不,我可以回答你。”王为民手挡了挡做了个手势,像是非常坦然地说道:“很简单,我不想为当时三百多块钱的工资担那个贼名,乔小波被清退了、裴向东跳楼自杀了,曾国伟一天找不着,这案子就得悬着,没人家领导什么事,可万一再有事,没准下一个就是我……呵呵,看来我的选择没错。”   狡辨,简凡的心里暗暗泛了这么个词,看着侃侃而谈的王为民,又想起了那一脸苦色当出租车司机的乔小波,实在觉得人与人的差距如此之大,十几年俩个同事的发展已经有了天壤之别,听着王为民话音刚落,简凡不假思索地第三句来了:“第三个问题,此案现在重新调查取证,侦破工作已经开始,根据前几次的调查和最新的证据,我们已经初步排除了曾国伟和李威作案的嫌疑,您看有什么新情况向我们提供的吗?”   “什么!?”王为民微微一怔,像是略有诧异,脸上自得意满的表情稍稍僵了僵,直盯着简凡看怪怪地说了句:“这位警官,我也当过警察,这里面道道略有耳闻,您不会拿这个诈我吧?”   “王总,我们在这儿坐了五六个小时,不至于就为诈你一句吧?您也可以选择不回答。”简凡不置可否且不动声色,这还就是诈人,不过看样诈不住王为民。   “呵呵……如果让我回答,那就不好说了。”王为民一欠身子,释然了,大大方方说着:“要不是曾国伟,那李威最有嫌疑,可要不是他们俩,就都有嫌疑子,任何一个当过几天警察的人搞个里应外合都非常简单,小兄弟,我知道你没有排除了曾国伟,如果曾国伟出现了,太原公安局就要地震了。”   “是吗?那您可以把我们看成地震预警啊……呵呵,好了,谢谢王总,张杰,我们走……”简凡笑着只言一句,啪地合上了笔记本,张杰摁了录音,有点不解今天的问话如此之快,不过看着简凡站起身来了,也跟着起身了。   这下倒把王为民搞得坐不住了,好像话里有所玄机一般,跟着简凡俩人也站起身来,殷勤地挽留着,不过俩位小警还是执意告辞了。   “哟,简凡,有发现?怎么连案情经过都没印证。”   “有个屁,一个比一个奸,问还不如不问呢。”   “我觉得人家回答挺实在的啊?”   “呵呵……你要相信奸商的话,他卖了你,你还得替人数钱呢。没听他说吗,都有嫌疑,他恨不得把水全搅浑了呢!整个都是来回话,驴推磨呢。”   张杰有点不解,简凡脸色却有几分悻然,王为民的配合肯定是装出来的,可简凡自己的不动声色也是装出来的,几句话看样彼此都没有摸清对方的底细。不过简凡却是知道自己又是一无所获了,有点失望。看看已经过了下班时间,俩人干脆连队里都不回了,张杰把车开到了平安小区,扔下简凡自己回家了。   ◇◇◇◇   对,家。现在简凡也有一个勉强的家了。   回到了平安小区家里,倒了杯玉米黄,轻呷着坐进了书房,刚刚搬到这里,添了张桌子,那台老掉牙神舟笔记本派上用场了,一开机就是呼呼的风扇声音响着,简凡小心翼翼地拔开笔头,赫然是USB连接装备,接驳到电脑上,拷贝着里面询问时已经拍下来的记录。   严格地说这不符合规定,可向来作弊成瘾的简凡却不想中规中矩干每件事。这才出此下策把询问的场景全部摄录下来,生怕自己错过了某个细节。   又是从头到尾看着记录,伍辰光伍支队长国字黑脸,看得出有点焦虑,好像就冲着案子揪心;肖副局长那张黄脸很客气,说到了案情的时候侃侃而谈,丝毫无滞,时间、地点、人物格外清楚,也就是他的话最有价值;杨公威杨局长呢,这段录像最清晰,坐在椅子里一动也没动,脸上不屑和轻蔑之意很浓;而今天见到的王为民呢,又是神情奸诈、说话滔滔不绝;最有嫌疑的一个人却是当年的值班员乔小波,注意到录像里,一见到警察乔小波就莫名的打颤、紧张、说话结巴,说起了事实,又语焉不详。   这是五个不算嫌疑的人,如果非要找嫌疑,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表现失常的乔小波。还有今天说话滴水不漏,精明有加的王为民。   把这俩个的录像又翻看了几遍,还是觉得乔小波嫌疑不小,像做贼心虚;王为民的表现呢,好像太过于圆滑了,又像贼喊捉贼那类货色。之前的数次调查泾渭分明,重点嫌疑对象就是曾国伟、次之李威,曾国伟无处可寻、李威出国未归,不知道这俩个人,究竟是不是真正的做案人。   看着看着,心头泛起隐隐的疑惑,眼前浮现出几次见李威的印象,非常之好,那是一个气度气量俱有的人,说话温文尔雅、举手投足一丝不苟,怎么看也不像个贼。   难道最终的归宿还要把嫌疑落在曾国伟身上?简凡觉得此时能理解先前所有办案者的心态了,把嫌疑扣在他身上是最明智的选择,如果不是他,那么找出他来自然真相大白;如果找不出他来,那么谁又能证明不是他呢?毕竟物证仓库保险柜的钥匙在他身上。   闭上了眼睛,听着笔记本呼呼的躁音,简凡试图像往常一样以一个做案者、一个试图得到文物的作案者的心态来描蓦和重现可能的案发场景,这是看案卷糊里糊涂养成的习惯,从无数作案者的手法、心态去了解他们可能出现的行为,就像从药理、从味道、从作法来了解美食一般。一个案子就像一道菜,从动机、案发、目击、侦破是一个渐进的过程,再精妙的设计放到眼前,也应该是合乎情理的。   ……假如我是曾国伟,六点下班接女儿、回家,做饭,看着女儿做了作业,然后看着女儿上床,嘱咐女儿早点睡……然后、然后……难道在这么温馨的家庭环境里,我要离开家,冒雨急行十几分钟,翻墙进单位,再打昏库管,取走现金、文件和枪支,然后……开着我那辆三轮摩托警车,到了门口,喊一句“紧急任务”,开始亡命天涯……说不通呀?这也太扯了吧?扔下我十二岁的女儿,半夜出来偷东西?这哪是当爸的,简直是当牲口的嘛?……打伤我的同事,从容地取走赃物、再关上门,大摇大摆下来,生怕别人不知道是我,还驾上我的三轮摩托车……出门了,还遮着脸说了“紧急任务”……然后扬长而去?既然不怕别人知道,干嘛还藏着掖着?   嘶……不对。简凡蓦地睁开眼了,猛然发现其中的蹊跷。像曾国伟没有动机和理由去监守自盗。如果非要监守自盗,那么肯定已经做好了一去不返的准备,打伤了同事,然后驾上摩托车,到了门口这个时候,根本不必说“紧急任务”慌慌张张走,和小波聊上一两句,那不更让他没有警惕了吗?那不更能争取时间了吗?或者,我根本啥都不说,喊一句“小波,开门”那不更好?我是科长,他一值班的,没准他就根本不敢问我……反正我要一去不复返了。   点开了乔小波的录像,细细看了三遍,乔小波嗫喃着说着这四个字,似乎让简凡有所发现……对,这里面有错……再往深里想,哟!?这人会不会根本不是警察呢?物证科有什么紧急任务可出?出紧急任务哪有单车单骑出的?这是一个违反常识的问题。   对,如果是曾国伟,根本不会说这四个字;要不就是小波扯谎。   简凡灵光一现,腾起站起来。   正发痴发愣地想着,叮咚一声门铃加上通通敲门,吓得正痴迷的简凡浑身打了个激灵。赶紧地拍了电脑待机,收拾着桌上的记录,出了客厅猫眼里一看,咂吧着嘴心里暗道着,这人呀,不经念叨,一想准来。想他爹呢,闺女来了。   不是别人,是曾楠,正站在门口敲门。   咣当一开门,半开着,简凡探着头,没好气地说着:“干什么?别打断我思路。”   “我饿了,我来你家蹭吃。不行呀?”曾楠不急不着恼,笑吟吟地要上前,被简凡拦下了。   “想得美,我还没吃呢,菜都没买,吃什么吃?……去去,自个玩去。”简凡挥着手,要关门。曾楠眼疾脚快,一脚伸到了门框里,半进来了身子贴上来,吓得简凡一跳,就见得曾楠笑着馋相毕露道:“我去买菜,咱们一起吃怎么样?”   “顾不上,你这不给我添乱么?正想着案子呢?”简凡瞪着眼,刚有了想法就被打断了。   “那不行,今儿你非得给我做不成。”曾楠也不依了。   “哟喝,威胁是吧,破不了案子,责任可全在你啊。”简凡指着,也威胁上了。   一个挡在门前,一个站在门中间,曾楠不依不饶,像是关心又像是威胁道:“案子归案子,吃饭归吃饭,你说的啊,不做是吧?我买菜也不做是吧?”   “今儿没心情,没心情就做不出好吃的来,就勉强做出来,也要吃得你拉肚子,哈哈,你想试试?”简凡说着,怪话上来了。   “是吗?给你点好心情……”曾楠嘻笑着,左手一挥一个响指,说了句:“美女,现身。”   简凡一惊一愣之间,门外拐角笑吟吟一个人现身了,是蒋姐,长发披在肩上,数日不见,似乎有了几分生分的感觉,抿着嘴笑着站在门口好像还有几分害羞,简凡叱眉的眼神,一下子变得笑意满脸。   曾楠笑着一把推开简凡进门了,还殷勤地做了个请字,简凡傻愣愣地看着,蒋迪佳只是笑着,没有挪步,曾楠在背后就推了一把:“笨蛋,你还准备赶蒋姐走呀?还不快接菜。”   “哎……”简凡乐得上前,一把拎过蒋迪佳手里提留着的塑料袋,一大包新鲜蔬菜,还没说话,曾楠嘴快早训上了,指着简凡道:“蒋姐,我说什么来着,要是光我来,除了闭门羹,什么都吃不上……哎,简凡,你到底做不做呀?你不做,不用你赶,我们可都走了啊……”   “做做做做……谁说不做啦,蒋姐,那你进来呀,干嘛站着……二位稍等啊,片刻就好,还别说,这两天我都没好好吃一顿……”   简凡的嘴飞快地啵着乐了,案子暂且放到脑后了,拉着蒋姐进门,关上了门,殷勤地领着二位坐着,自己奔着进厨房,精气神俱是提了起来,拧着水龙头,摆着案架、抽着厨刀,忙上了,洗着菜放着水,还顾得上出来给俩女士倒了杯玉米酒,这么前倨而后恭,俩位女士偷偷咬着耳朵不知道在说什么,反正都是咯咯吃吃地偷笑…… 第四卷 四面皆楚歌 第52章 苦茶香袭人   看得出曾楠、蒋迪佳很高兴,甚至于俩美女自告奋勇挽袖要来厨房帮忙,不过曾楠那如玩空手道的洗菜摘菜架势,简凡看得直咧嘴,蒋迪佳也兴致颇浓,甚至于还拿着那把锰钢菜刀想试试锋利与否,吓得简凡一把夺了下来,好说歹说才把这俩想体验生活的哄出了外间。   三五盘家常小炒、六七杯乡野自酿,简凡和蒋迪佳、曾楠吃得津津有味,席间曾楠和蒋迪佳颇为健谈,从当天所学的瑜珈动作要领,说到了设计瑜珈服的色调搭配如何能体现学员的曼妙身材,又说到了新认识的一干姐妹轶事,看这样俩人大有发展成闺蜜之势。今天曾楠之来,肯定不是奔吃来了,看样是心甘情愿来当自己和蒋迪佳之间的这个灯泡,席间老是暗示着简凡挟菜,偶而还取笑几句,俱是把俩人往一块扯。   吃了饭,未等收拾碗筷,曾楠便即大呼小叫着让简凡送俩位姐姐,而且特意地把车钥匙给了简凡,自己坐到了后座,把蒋迪佳硬推上了副驾,等送到盛唐下了车,扶着车窗和简凡挤眉弄眼再见,千叮万嘱着,一定要把蒋迪佳安全送回家。   虽然这表情和话都有点假,不过呢,这一次简凡倒还真对曾楠的好感剧增。   又剩下俩人独处时间,而且是曾楠刻意营造出来的,简凡驾着车缓缓地行驶在熟悉而又带着几分陌生的大街上,流光溢彩的城市处处华灯,悄悄几次瞥着副驾上的蒋姐,几日未见,依然是那样矜持和稳重,同样熟悉的感觉里带着几缕陌生,偶而相视一笑之间,俩人之间好像在亲昵之余稍少带上了几分尴尬。   真漂亮……简凡的心里暗暗赞道,鹅蛋形的秀靥娇容似乎根本不带一丝烟火气,偶而掠过车窗的灯影一瞥佳人之后,每每总有惊艳的感觉,总是让简凡觉得心里一如既往地痒痒,每一次都恍如初见,每一次都有想把蒋姐抱着揽着肆意亲吻肆意抚摸的冲动和欲望,每一次都会憧憬很长时间,衣衫滑落、长裙褪去之后那种可能发生的血脉贲张的场景……没见的时候会这样想,一见之后每每又压制着这样想。第一次也是此生唯一的一次让简凡觉得自己很下流、很龌龊。   哟,这是爱吗?抑或仅仅是做爱!?简凡很分不清对于蒋迪佳的感觉。   过了滨河路、进了大学城,沿着山北大学的主楼一侧林荫道上,漫步着的是一双双一对对情侣,车驶过之时,简凡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学生时代的无忧无虑早已成为往事,只是这种生活不管什么时候看起来都让人憧憬无比。侧头一看,蒋迪佳也正扶着车窗看着窗外,简凡随意地说了句:“这地方的环境真好,不像商学院净是旧楼水泥地,连棵树都没有,我高中同学里有在这儿上学的,那时候挺羡慕他们的……”   “住得久了,哪里都一样。”蒋迪佳回过头来,暗影中看不到表情,这是上车快到目的地第一次开口,不过开口就给了简凡个惊讶:“简凡,我辞职了。”   “什么?”简凡微微一怔:“报社不挺好的嘛。”   “其实那工作我不太喜欢,也不是我能胜任的。我想干点简单的事,自己喜欢的事。”蒋迪佳像在征询似地说着。   “嗯,也好。”   “没有什么建议吗?”   “呵呵……我上班都是瞎混呢,我能有什么建议。”   简凡随意说了句,蒋迪佳轻笑了。   车嘎然停在熟悉的单元楼前,仅仅迟疑了一下下,简凡就听到了蒋迪佳的手嗒地一声开了车门,心里跟着咯噔一下,有点失落,或许,俩个人再也回不到先前那种亲密和亲昵的关系了。   蒋迪佳像有几分迟疑地下了车,却是头伸回来,笑着说道:“上家坐坐吗?这么长时间了,都没请你上家里喝杯茶。”   “这……这合适么?”简凡嗫喃地说了句,几近不可闻,伸着脖子看着蒋姐亲和的笑容,不知道此间有何意。   “就我一个人……上来吧。”蒋迪佳不容分说地邀道,拍上了车门。简凡心里怪怪地下了车,俩人相挽着,很随意,就像这里的住户一样,第一次上了蒋迪佳的家里。   ◇◇◇◇   这一次走得有点忐忑不安,甚至于上楼心不在焉踩错了一个台阶差点摔一跤,蒋迪佳咯咯笑着,好像特逗似的。领着简凡上了三楼,开了门,亮了灯,换了拖鞋,说了句随意参观,很高兴地招待着,搬着茶几下的茶盘,拿着橱里的茶具,插着电热壶,有条不紊地摆上了。   咦!?……还真是要喝茶,坐在沙发上,简凡怪怪地看着一丝不苟的蒋姐,蒋迪佳却是轻笑着说道:“每次我爸爸的朋友来,都是我沏茶的哦……简凡,今天你怎么了?”   “我!?没怎么呀?”简凡说道。   蒋迪佳笑着故意问:“不会吧,平时嘴就不停,今天怎么惜言如金了,好像没见你这么深沉过?”   “呵呵……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简凡讪讪应了句,说得倒是老实话,蒋迪佳笑了笑,像是一切尽在不言中一般,并没有揭破,好像以前俩人并没有发生过什么尴尬,只是笑着转了个话题道:“水还得稍等一会,来,我领你参观我家……”   就像找个事、找个话题消除俩人之间的尴尬一般,蒋迪佳伸手拉着着简凡,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参观上了。有点奇怪,曾经见过西山花园蒋九鼎的小别墅,难不成蒋总他爹居然还住着这等寒酸的房子?简凡怪怪地想着,客厅已落眼底,老式的茶几、木沙发虽有几分古色古香,可看样也不是什么贵重质地,扶手处已经磨得锃亮,年代不短了,居中挂着副字画,就简凡这水平认不出好坏来……卧室,床边靠着的大书橱。书房更壮观,两面墙从上顶到下都是书橱,显得格外局促,甚至于还有凌乱之感。最后蒋迪佳却是笑吟吟地开了阳面的小卧室,笑着做了个请的姿势,不用说是她的卧室了。   小床、橱柜、摇椅,靠窗的小桌上放着台精致的笔记本电脑,仅此而已,摆设简约却干净利落,房间的主人靠着门,看着简凡越来越惊讶的眼色,却是笑着说道:“以前最喜欢干的事就是靠着摇椅、晒着太阳,看杂志小说,有时候看着看着,就在椅子上睡着了……怎么了简凡,很奇怪吗?”   “有点……那个……那个,为什么不换个大一点的房子呢?”简凡比划着,似乎要表达一种意思,这地儿呢,实在不像个富贵之家的住处。   “呵呵……我们一家三地,我哥在西山花园住,我妈妈在鑫达花园买了房子,比这儿大,不过呢,我爸还是喜欢这里的人文气息,他喜欢和学生在一起……我呢,也在这儿住惯了,虽然房子小了点,不过环境要好多了……记得这个人吗?”蒋迪佳说着,随意进来了,抽了封相册翻着指摘着一张递上来,一看简凡乐了,是乌龙路边的小店,乌龙第一锅的泥金招牌字迹可见,照片上还有个人,正翘着脑袋,几分得意之情和戏谑之色尽显在脸上。   噢,想起来了,那是第一次见着那位胖主席带着一干随从光临自家的小店,这得意之情呢,自然是刚刚宰了二百块心里正乐呵着呢,而此时一看却是更乐了,笑着端详着,好像在看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子。边看边听得蒋迪佳解释道:“于主任一不小心拍下来的,我要回来了……本来以为呢,你是我生活中一个匆匆过客,可没想到,现在成了我家的客人了……”   简凡一愣一喜,听着这话,淡淡的感动从心底泛起,手里的照片之旁也有一张,是太原鼓楼前的照片,是蒋迪佳,不知道什么时候的照片,尚拄着双拐,也是灿烂一脸的笑着,俩个人的照片就插在一起,不知道是偶然还是有意让自己看到,草草翻了几张,有小时候的,梳着小辫子的;有病房穿着病号衣的、也有拄着双拐的,每一张灿烂的笑容都那么动心,一抬眼,蒋迪佳也正着自己,笑容里依然那么坦然,让简凡有点痴痴地看着,不由得轻轻地放下了相册,靠着窗边的小桌,轻轻地拉着蒋迪佳的手,想说什么,嘴唇翕动着,却没有说出来。   “水开了,出来吧……”   蒋迪佳浅笑着,挣脱了,先自出去了,客厅里的热水壶响着,简凡亦步亦趋地从卧室出来,看着蒋迪佳正小心翼翼地用木制的镊子夹着泡在水里的小茶碗放到了茶盘上,抓了一把茶叶扣进泥红色的紫砂壶里,大号的电热壶水冲进茶壶,稍稍等了片刻,提着紫砂轻柔地倒进了茶碗,茶香扑来的时候,简凡正好刚刚坐定。   “铁观音,我爸的收藏,他一般舍不得拿出来。”蒋迪佳笑让着,像俩人偷食一般。简凡轻轻端了杯,看着蒋迪佳,抿了口,不过却浑不像蒋迪佳脸上的惬意,反倒是一脸苦色,蒋迪佳微微一怔,讶声问:“怎么了?不好么?”   “苦死了……”简凡冷不丁放了句厥词。虽然热衷于美食,可对茶就有点一窍不通了,顶多就是擎着大缸子牛饮,像这等一把茶叶闷壶里的功夫喝法,自然是苦味最甚了,蒋迪佳扑哧声笑了,笑着说道:“刚喝有点苦,苦完了就会舌底生津,喝惯了都离不了……你再尝尝。”   简凡擎着杯子喝中药般勉强再尝了尝,好在茶碗不大,直着脖子喝下去了,刚放下杯子,谁想蒋迪佳又倒了一杯,简凡蹙着眉苦着脸说道:“蒋姐,不好喝。”   “我亲自给你泡茶,你都不给面子呀?”蒋迪佳故意说了句。一句将得简凡咂吧着嘴,勉强又喝了杯,不过未谙茶中之趣,能尝到的,仅有苦味而已。刚要放茶碗,蒋迪佳已经拿起壶来了,不料简凡只是虚晃一下,茶碗马上收回来了,谦让着:“不喝了,还是苦的。”   “不行,非要喝。”蒋迪佳嗔怒地举着砂壶,似要强灌一般。   “不喝。”简凡也不悦了。   “你敢!?”蒋迪佳瞪了瞪眼,给了一个不具威胁的吓唬眼光。   “跟喝中药味道样,一点也不好喝。蒋姐,我真不懂茶。喝这东西还不如让我喝涮锅水呢。”简凡握着小茶碗,却是再不愿意尝那种直入喉间的苦味了,自己天生的味蕾敏感,特别对于苦味更是敏感的紧,现在还觉得一嘴都是苦。   蒋迪佳笑了,抿着嘴像捉弄了人一般,见简凡甚为不悦倒不劝了,笑着给自己斟上了一碗,好似非常惬意的抿着,自言自语道:“这种极品陈茶市价一两一千多块,我爸都舍不得待客,自己藏着。你错过了,你可别后悔啊。”   “那有什么后悔的。我根本不喜欢。”简凡扣着茶碗,说了句。   “那要是错过你喜欢的,你会后悔吗?”蒋迪佳浅浅说着,简凡一怔一愣,抬眼一看,两个人正好四目相接,简凡眼可见蒋姐对着自己嫣然一笑,笑着轻吐珠玉般说出来三个字:“比如……我!”   简凡一下子有点发呆了,有点痴、有点愣、甚至于心里感觉到莫名的有点紧张地看着蒋迪佳轻放下了茶碗,像是在等待表白一般看着简凡。不过突如其来的一句,超越了以前两人言语中涉及的内容,让简凡顿有无所适从之感。想了半天还是发痴发愣地看着蒋迪佳,还是蒋迪佳打破了沉默,看着简凡说道:“看来不能太过于相信自己眼见着的事,那天见到了曾楠我还以为是你的女朋友……不过后来曾楠才告诉我,你接了一个案子,工作也调换了,正忙得不可开交,她还告诉我她家里的事,她说你是个很聪明,很善良,很有性格的男人,劝我不要错过你……她还说你正在郁闷着,就像那种失恋之后的郁闷,好多天没有见到你,我以为真把你吓跑了……”   “我不是被你吓跑了,我是被自己吓跑了。”简凡轻轻地说了一句。   “什么意思?”蒋迪佳抬眼,一泓秋水般地看着。   简凡笑着,笑比茶还苦,摇摇头道:“我不是害怕担责任,而是根本没有那种能力担得起责任……喜欢和真正走到一起是两个概念。”   俩人的关系或许正如简凡所说,即便是有一千个一万个喜欢的理由,但奈何也有一千个一万个相爱难相守的现实阻隔着,有时候扪心自问,我可以什么都不在乎,可我喜欢的人呢?我可以不顾一切,可我喜欢人呢?答案,每每总是让人不敢去正视的。   蒋迪佳好似无动于衷,只是淡淡地说道:“所以你就一直保持着我们之间的暧昧,回避着谈论感情和将来?也回避着自己担不起的责任?……如果你不知道我曾经列属于残疾人一类的话,是不是还要把以前我们之间的暧昧进行下去?”   “在我眼里,你永远是最完美的。不管什么都改变不了。”简凡有点微微脸红,解释道:“你不用质问我,我就这德性,以前对于女人总是抱着曾经拥有的想法,可和你在一起,特别是知道了那些,我发现我开始想天长地久了,一想就有点害怕……我要是个富人我就不害怕,我能给你别人给不了的优越生活;要是个有学问的,也不害怕,最起码和你有很多共同语言;要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也不害怕,最起码我也敢大大方方挽着你的手站在你的亲朋好友面前……可我什么都不是,本来勉强能当个好厨师,现在连行都入错了。”   一番奇也怪哉的表白听得蒋迪佳掩嘴轻笑,像是释然一般把简凡的杯子放正了,斟着茶,边斟边说道:“有时候谁也要干一些自己不喜欢干的事,就像喝茶一样。”   好像说得离题了,好像有什么隐喻,斟满了,往简凡的面前放了放,饶有兴趣地看着简凡,简凡被这等眼光看得有点心里发虚,讪讪地端起了自己不太愿意喝的茶,放到了嘴边,迟迟没有下口,就听得蒋迪佳说道:“我爸说茶有三道,第一道是苦若生命,我尝过了,尝得刻骨铭心;第二道是甜似爱情,我正在尝着,不知道是不是,不过我觉得很甜;第三道是淡如轻风,我不知道我能不能达到那个境界……你所说的都是身外的事,如果生活都由你说的这些堆砌起来,那还有什么意义吗?或者说如果我在乎的是那些,我和你的生活根本不会有什么交集……我很珍惜我们之间的相互喜欢,我们之间,你觉得有距离,那就差着千里万里;如果你不觉得有距离,那就是心心相依。”   简凡眼瞪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茶碗里的茶已经一滴不剩流进了嘴里,这一次可没尝到什么苦味,而是根本不知道茶味,眼愣愣地看着蒋迪佳,小心翼翼地放下茶碗问着:“姐……你这说得这么深奥,什么意思呀?你在暗示其实我们之间没有距离?”   “知道还问,傻瓜。”蒋迪佳嫣然一笑,直白了。   简凡一听心里猛地被热乎了一下,暖洋洋的感觉升起之后,头脑有点晕晕的,脸上坏坏的笑着表情变了,玩味地接了句:“称呼改了啊,一般情况下,女人一旦称呼某人傻瓜,那只有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蒋迪佳讶色问。   “爱上傻瓜了呗。”简凡笑着,神色里带上了几分得色。   “是啊,没错。我爱上了个傻瓜,我喜欢和那个傻瓜一起傻开心。”蒋迪佳笑着,像放下了心底的重负,浅斟着茶水,抬眼瞥着发愣的简凡问道:“就是不知道那个傻瓜是不是真的喜欢我。”   笑吟吟的眼神之中任谁一看传递的也是爱慕,蒋迪佳放下砂壶,直神着简凡,想过差距、想过放弃也想过俩个人各行其路不再有什么交集,可一直放不下这个黏黏乎乎喜欢着、爱着自己的小男人,很多次从他那种患得患失的眼神里,也看得出,他所受到的煎熬,要更甚于自己。   就像现在,用了很久,用那双美目鼓励了很久,才见得简凡鼓着勇气表白道:“真的,比真的还真。”   眼睛睁到了最大,简凡正色说着,语气很坚决,虽然言语有点苍白,可这一次好像胜过了以往任何一次山盟海誓的表白,有时候和一个女人相处一天便是结束,而和蒋迪佳相处了一年,仿佛今天才是开始,简凡看着那双让自己动心过无数次的眼睛,眼光里即便是生气也透着和善。想过无数次拂袖而去,可到了最后,还是脱不出这双目光的距离。   或者,俩人真的没有什么距离?   时间,静止了。眼光,凝固了。两个人,只剩下了目光间的距离,蒋迪佳微微笑着,嘴角微微翘着,像在期待什么,像在害羞怕说出什么,简凡像被磁石吸引着,缓缓地伸着手,缓缓地移动着身子,隔着茶几把蒋迪佳拉着,顺势绕着拉到了自己怀里。蒋迪佳像是很矜持扶着简凡的肩膀,四目相距的距离再一次凝结之后,却见得蒋迪佳摩挲着简凡的脸,轻揽着简凡脖子,不等简凡再示意,很主动地吻了上来……   于是,所有的距离,消失在唇与唇的相触之后的甜蜜里…… 第四卷 四面皆楚歌 第53章 亵玩识情真   在美食家眼里,一道真正的美食盛宴应当是色、香、味、形、意、养俱全,浅尝爽口舒心、回味养神怡情。简凡此时就仿佛置身于六神俱全的享受之中,别以为这个比喻不恰当啊,古代都有圣人说了,秀色可餐嘛。   此时此刻,老旧的客厅里一对璧人,柔和的灯光下,蒋迪佳像在做一个奇怪的瑜珈姿势,半跪着、噢不,应该是半骑在简凡的双腿之上,乌黑蜷曲的长发蓬松地散着遮盖着俩个人的倾情激吻,这是一个颇具侵略性的吻,埋在长发之下的简凡被蓬松的发丝撩得有点痒,柔柔的发香、温润的体香加上唇齿之间的甜香甚至还有刚刚遍尝不出的茶香,诸香袭来,让简凡觉得忘乎所以,心神俱醉。吸吮的深吻,好像是遍尝秀色,也好像自己成了一餐美味,要尽皆进入蒋姐口中。   这一刻,简凡的脑际迷乱,不过突然顿悟了古人所说那种“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大无畏境界。突然也明白了,为什么区区美人会有和江山并列的资格。   唇舌吸吮着的深吻有点忘情,简凡的手,触到了蒋迪佳的背后,薄衣轻衫,自然挡不住要伸进来的咸手,像是自然而然一般顺着滑腻的腰际轻触而上,触到了背后依然隆起的伤痕,蒋迪佳像是有点悸动一般微微顿了顿,不过感觉到那双手,只是在轻柔地抚着,摩挲着,像在安慰、像在爱怜,微微的感动泛起在蒋迪佳的心底,因为感觉到了每一次相见,他的眼神、他的拥抱和他的吻里对自己的痴迷,那种超乎了一切的痴迷,或许此时宁愿相信,即便是自己躺着再也起不来,他也会这样轻柔地抱着自己爱怜,宁愿相信,这是一辈子能相依相偎的人……   感动只持续了片刻间,突然间蒋迪佳触电般的“呀~”的一声,像受惊的小鹿,离开了吻着的简凡,揽着简凡的双臂缩了回来,紧紧地夹在胸前,蹙眉如怒、凤眼含威,低叱着:“出来,敢乱摸!?”   原来,那抚着伤痕的手已经越界了,要绕着腋下直抚过前胸,蒋迪佳觉得胸前一凉之后,BRA的扣子瞬间被解,惊得直护到了敏感部位,生怕被袭。而此时简凡,谑笑着却是不依不饶揽着蒋姐不放了,蒋迪佳左右扭动着要挣脱,不过这两只手比人还要死皮赖脸,赖在薄衫之内、肌肤之上,左躲右闪,大肆其手,就是不肯出来。   扭了几下,蒋迪佳突然凑上来,盯着坏笑着的简凡,双肘夹着胸更紧了,不再挣扎,却来了个按兵不动,得意地说道:“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于是乎,简凡开始涎着脸哀求了,先要摸一下,信誓旦旦只摸一下,蒋迪佳不肯放开……换了个借口,要检查前面可有伤痕不?蒋迪佳说有,不肯放开……要涎着脸送着轻吻,要以温柔感动,不过蒋迪佳咯咯笑着,就是不肯放开。   最后一丝矜持的防线,虽然迟早要放弃,虽然还在徒劳的坚守着,不过要攻破也非易事,简凡又一次领教了“亲嘴易、摸奶子难”的泡妞古训,几个小伎俩都被识破还真不得其门而入了。突然间简凡很正色地出来了一只手,正襟坐着,搬正了笑得乐不可支的蒋迪佳正色问道:“姐,我问你一很严肃的问题?”   “什么?”蒋迪佳笑着,还是夹着胸没有放弃防备。   简凡正色道:“你知道,天下最好的BRA是什么吗?”   “是……你问女人的东西干嘛?”   “考考你呗,一看你就不知道。”   “切,自然的是最好的呗,最好是纯棉的。”   “错。”简凡正色纠正道:“最好的BRA是爱人温热的手掌,是这个。”   简凡说着,举着从衣服里伸出来的左手,亮着手心,假迷三道的说着,蒋迪佳被逗得咯咯笑做一团,简凡却是俯身逗道:“哎,男人的手,是女人天生的绝世好BRA,你肯定没戴过,难道不想试试吗?那是天下最舒服的BRA……嘿嘿……”   “少来了……信你才见鬼……哎哟……”   蒋迪佳刚刚笑擂了简凡一把,又是惊呼、嘤咛一声,简凡伸出来的左手还在,只不过尚余的那只,趁着自己不备的一霎那,得逞了。   “出来。”   “不出来。”   “出来。”   “就不出来。”   “讨厌……”   蒋迪佳觉得那只手在自己的前胸肆意的抚着,要拉要拽都不管用,生气般的羞恼,叱着几句,又被简凡一只手揽到了怀里,像害羞一般的将头埋在简凡的肩上,松松垮垮的前胸尽褪,任凭那只手在肆意着,防地尽失了。   感觉到了蒋迪佳的身子在微微颤抖,羞怯着有点不敢说话。简凡却是志得意满,温软、柔滑、饱满、坚挺俱在手心,又是一对浑然天成的佳物,简凡揽着佳人摩挲着,惬意与自得溢着满脸,有道是“大英雄弹剑作歌、小人物亲嘴打啵”,都是意兴遄飞之事,人生之一大乐事也。   这等乐事持续了很长时间,直到闭着眼的简凡感觉到了脸上微微的喘息,一睁眼,却见得蒋迪佳咬着嘴唇,似笑非笑、似嗔非嗔地两只手直拧上了简凡的腮帮子,拧了块肉揪着低叱着:“小贼……让你得逞了,还不出来……”   “嘿嘿……姐,我反正要得逞,只有咱们俩人……”简凡嘿嘿嘻笑着,两只手早抚上去了,不知道肆虐了多久,而此时,蒋迪佳完全可以后退摆脱,可没有,好似蒋迪佳就等在那里任凭轻薄一般。简凡有点热血上头,看着脸色娇羞不胜的蒋姐,淫兴大发了,不容分说揽紧了,手又要伸进裙摆之下的玉腿。   不料变生肘腋,刚有所动,跟着脸色突变,哎哟一声,双手顾不上其他了,弯腰缩腹,手捂到了自己的敏感部位,苦着脸看着笑着离开了自己的蒋迪佳,嗫喃着说道:“姐,你不能故意欺负我,往我这儿坐吧?”   “呀,真不小心,坐疼了呀,我看看……坐哪里了?”蒋迪佳弯着身子,故意作势要看,简凡却是羞得捂着小腹,刚刚想进一步动作,不料蒋迪佳挪挪身子一坐,恰恰顶住了自己已经翘起的小兄弟,生疼生疼的感觉。   “你故意是不是?”简凡凑上来,看着娇原玉容,瞪着眼在威胁。不过蒋迪佳却是答非所问,笑吟吟俯身轻吻了吻简凡,拍拍脸蛋以示安慰:“我都说不小心了,你生气啦?……”   “嗯,生气啦。”简凡点点头。   “那你生气吧啊。”蒋迪佳顺水推舟说了句,却是理理乱衫,双手后挽着系好的胸罩,尔后看着简凡诧异目光,故意问道:“怎么了,这样看着我?”   简凡有点大惊失色,凑上来,几分正色、几分淫 色、几分调戏地问道:“哇……姐,你一点都不动情呀?知道2012年世界末日不?”   “什么?动情不动情和世界末日有什么关系?”蒋迪佳愣了下。   “怎么没关系,要到了世界末日,咱们还没有那个那个……上过床,多遗憾呀?”简凡说着,自己嘿嘿笑着,蒋迪佳被说得扑哧一声,捂着嘴笑得俯下了身子,看着蒋迪佳并不像坚持拒绝的样子,简凡涎笑着凑到了蒋迪佳耳边问着:“姐,你……真的很介意呀?”   “不,我不介意。”蒋迪佳笑罢了,直着身子端端简凡下巴,像在欣赏,笑着说道:“一点也不介意,不过今天晚上嘛……我爸十一点听音乐会就回来了,你要是说服他留宿你,我求之不得呢……提前告诉你啊,他可是老古板,今年六十有四了,说不定比你爸还要古板……怎么样?有信心吗?”   “没有。”简凡一听泄气了。   “你别老这个蔫不拉叽的样子啊。”蒋迪佳一看简凡像霜打了的茄子,有点不高兴了,推了一把,这次可真的有点生气了,生气地说道:“你别以为我还是小姑娘,骗骗上手、再骗骗就上床,完事了就死心塌地跟着你……你要真喜欢我,就让我爸、我妈、我哥,都认可你,对了,还有你爸、你妈……”   掰着指头数着,每数一根这难度便大了一分,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只不过此时让简凡觉得颇为难为了些,拉着那双纤纤细手,紧张地、弱弱地问着:“姐,那……你爸你妈好打交道不?”   蒋迪佳扑哧声笑着,笑着道:“我爸喜欢有学有识、温良谦恭、彬彬有礼、谈吐不俗的年青人。”   “这个……这个没问题,这个我学得出来,学不出来我装得出来。”简凡正色说着,神气一凛。   蒋迪佳笑着又道:“我妈呢,喜欢有点背景、事业有成或者家境相当的年青人。”   说着蒋迪佳挑着眉毛,好似在故意作难,果不其然,简凡一听,又有点蔫了:“这个……这个我可装不出来,再说我什么底细,你哥一清二楚,瞎话都诌不出来……哎对了,你哥没问题,都是他教唆我来追你的。”   “我哥听我爸妈的。”蒋迪佳一句否定了这唯一的优势。   简凡头摇着,不知所想,多少有点作难。   蒋迪佳又是一句:“不过呢,我爸妈很多时候,都听我的。”   简凡又被刺激了一下,猛一回头盯着蒋迪佳,那玩味的眼神,敢情也是逗弄自己,这才释然地说道:“蒋姐,你别这样忽上忽下,搞得人家心扑通扑通乱跳……故意吓我是不是?”   “那现在呢,有勇气了吗?”   “有,姐,你给我点时间,等我好好完了这个案子,我手里有一个失传几百年……”   “嘘……快起来,快起来……我爸回来……”   蒋迪佳听得房门钥匙的声音,猛地一惊,打断了简凡的宏图设计,俩人做贼般地惊慌起身,一阵惊慌之后,故做镇定地站直着了身子,刚迈两步,就见得门外进来了位头发花白的老者,满脸的皱纹,不过气色挺好,看着家里的陌生人微微有点蹙眉,简凡正自发愣,蒋迪佳介绍着是位朋友,跟着脚在下面一踢,简凡赶紧地鞠了个九十度的躬,称着伯父可好。老人倒也和霭,看着女儿送人,客气了几句,径自回屋去了。   一对小男女,悄悄蹑出了房门,关上了门,简凡贼头贼脑指着屋里说着:“哎姐,你爸挺和气的嘛,应该好说话呀?”   “我爸脾气可大啦,他带的学生里,考五十九点五他都不给面子,我哥那么大了,都最怕他。”   “那是学生有问题,多给教授送点礼,那零点五怎么回不来……我上大学就这么过的。”   “呵呵……你都好意思说,你要敢跟我爸说这些,门你都别想进……”   “才不在乎呢,进不了门我翻窗户……”   “小贼……看打。”   俩人笑着,腻歪着,追打着,下了楼,上了车,摇下了车窗准备告别的时候,蒋迪佳靠在车窗上,笑着问:“简凡,今天晚上,是不是很失望呀?”   “失望!?……”   “没有得逞,不失望吗?”   简凡自得地坐着,很正色看着蒋迪佳在取笑,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失望可言,很自信地笑了笑:“下次绝不放过你……”   蒋迪佳掩嘴笑着,让开了路,招着手送走了简凡,嘴里轻哼着小曲,步态轻盈地上了楼,进了门,刚刚锁上门就听得父亲埋怨道:“佳佳,什么人呀,把我的极品铁观音都用上了,真是浪费啊,这么好的茶叶才泡了两道水吧?一点都不懂茶……”   蒋迪佳瞬间又回忆起刚刚抿一口满嘴叫苦的简凡,心里有点暗笑。定定心神,进了客厅,看着父亲正洗着茶碗茶壶,殷勤地上前接过手来,换上了水,看着父亲正闭目养神着,手指在扶手上敲打着节奏,还沉浸在音乐会的旋律中,小心翼翼地说了句:“爸,我……我有件事告诉你。”   “怎么了?对于你的职业,又有新想法了?”   “不是,爸……我……我有男朋友了。”   “什么?……就刚才那位?……”   蒋迪佳点点头,看着父亲有点惊讶地直起身来了,脸色慎重,像在斟酌,父女俩,就着袅袅而起的蒸汽和茶香说上了…… 第四卷 四面皆楚歌 第54章 旧事从头问   简凡驾着曾楠的车再一次光临盛唐夜总会的时候,刚刚过了午夜时分,对于已经进入梦乡的城市,灯红酒绿的夜生活此时才刚刚进入高潮。停车场塞得满满当当,简凡在路口等了好大一会才勉强找了个车位停下,拍门下车迎面而来的轻风夹杂着音乐交织和男男女女的笑声,这里的夜非常喧闹,远远地看着门厅里走出来了三两位勾肩搭背的女人,好似三个姐们一起买醉来了,踉踉跄跄出门不远弯着腰就吐上了;车场的暗影里,有几对正貌似甜蜜地拥抱着扭动着使劲地啃,不知道是刚刚相见还是要来个吻别;更多的是一双双、一对对进进出出,热闹非凡。   买醉的、买 春和卖春的、猎艳的和被猎的,都充斥在这里,不知道是心情颇好还是司空见惯了,对于这些有的实在看不过眼的东西,简凡此时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堵心了,这年头,存在的就是合理的,毕竟有时候,不合理的,也不一定就不会存在。比如,就像纠结在心里的那案子。   步行到了门厅,保安和门迎还当是新客上来,打着招呼要迎老板进门,一看是熟人乐了,小迷糊如见哥们般地迎了上来,还以为是找唐大头来了,刚说了句,一听简凡是找曾领班,倒也不需多问,步话里呼叫着,把人直送到电梯口上。   十三楼,经理办,人未至、门已开,简凡进门的时候看着曾楠正翘着二郎腿坐着,面前摆着瓶红酒正自斟自饮,看着简凡进来了,脸上挂着暧昧的笑容,不过肯定不是诱惑。简凡呢,看着熟悉的地方和熟悉的人,那日在这里的糗样还历历在目,心里多少有点怪怪的感觉。   简凡回头闭上了门。钥匙,轻轻地放在桌上,简凡眼里暧昧更浓了几分,笑着抿着红酒像在随意的问道:“喂,这么早就回来,我以为你不回来了呢?咦,看你这样子,很得意嘛,好像得手了噢……哇,你不会又是强行非礼蒋姐了吧?”   几分揶揄,几分八卦,脱去了那层伪装的面纱,曾楠也不假辞色了,更像一个偷 窥欲望、八卦心思极强的婆娘,简凡笑而不答,只是问了句:“你对我的私生活这么关心呀?”   “是啊,我能不关心吗?”曾楠反问道:“赶紧地促成你们俩的好事,别你一天见了我像咱们前世有仇似的,一急火了,要不急色了,又要对我下手,那我挡得住么?”   曾楠笑着说着,不过眼神和话里并未见得有多少介意,简凡眼睛看着曾楠,不动声色地说了句:“你又在耍心眼了啊,是不是故意接近蒋姐呀?而且,还撒谎,我明明非礼你了,你却还是夸奖我,是不是别有用心?”   “嗯。”曾楠点点头,不加否认,笑着说道:“没错,一点都没错。你想怎么样?又要来质问我一番了啊。”   “噢,不……我想呢……得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对蒋姐那么说,有时候身处其间的人,不一定彼此听得进去,如果有一个局外人说反而更好,谢谢你把蒋姐送回我身边来……我差一点错过了。”   “那你以后可别错过了啊……不过你们可挺玄的啊,蒋迪佳没人说不好,对谁也亲切、人也善良、又漂亮,家境又好,我真担心……丑话说前头啊,你俩真要谈不成吹灯了,别怨我这当灯泡的没亮啊。”   “呵呵……怎么会呢,那就是我的事了。”   俩个人第一次谈话如此的亲切,像一对朋友,看着简凡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曾楠刚刚诧异地看了眼,就听得简凡说道:“不说这事了,我来呢还是有其他的事,需要向你……”   不料曾楠嘬着手指“嘘”了声示意简凡噤声,跟着蹑手蹑脚走到了门前,竖着耳朵听听,简凡不解地看着,难道门外有人偷听?一惊一诧,更大的惊讶来了,只见得曾楠抚着胸,装腔作势地喊着:“呀~~呀~~啊~~别这样……”   这么尖着嗓子一喊,就像女人被非礼时那种惊呼和尖叫,倒把简凡吓了一跳,这没非礼倒喊得比非礼还凶,正要阻止,不料曾楠坏笑着捉狭地示意简凡别动,跟着手拧着门,猛地一拉……呼里通隆跌进来俩人……一看乐了,不是别人,正是多日未见的唐大头,屁股后跟着孙二勇。俩家伙敢情刚才贴在门上偷听,被曾楠闪了一家伙,俩人讪讪起身来,唐大头脸皮颇厚,居然还乐呵呵的客气地说着:“噢,二位,都在呀?”   “唐大头。”曾楠叱了句,双手叉在胸前一副老大派头,口气不善地说道:“盛唐从四楼到十七楼,你想看香艳场景多得很,就想干都没人拦着你,怎么就非来我这儿看我们俩呀?……打扰我们俩好事,你说怎么办吧?”   叱眉瞪眼的曾楠威风不小,好像并不遮掩男女之情,反倒以这个为借口质问了。这架势让简凡无论如何也和以前那个仪态万方,两眼如媚的曾楠联系在一起,而且看样唐大头和孙二勇倒挺买曾楠的账,唐大头赶紧地笑着当赔罪了:“那……你们……你们继续……打…打…那个可以,千万别打人了啊,上次一打人,简凡兄弟可有段时间没来咱们这儿了……”   唐大头涎着脸笑着,好歹没把“打炮”那俩字说出来。不料曾楠早有点不耐烦了,一瞪着训斥道:“那还不滚,有你们俩在,我们怎么继续?”   俩人一听,嘻嘻哈哈地笑着跑了。曾楠悻悻地再次关上了门,简凡也被这俩人逗笑了,随意地问了句:“曾楠,看唐大头这样,好像挺害怕你的?”   “呵呵……也不算害怕吧,李威和唐授清需要他看场子,处理烂事、而他需要有个后台支着,也需要巴结我这个管事的好沾小便宜呗……不过这人呢,倒还真有点小义气,只要你说有事了需要帮忙,他是二话不说。”曾楠坐下来了,又拿出了个杯子,倒了半杯,抬眼看着已经坐到了沙发上的简凡问道:“噢对了,你问什么?”   “关于案子的一些事。”简凡道。   “说吧……来一杯。”曾楠几步优雅地跨着,放了杯放到了简凡面前。   “谢谢……是这样。几个小细节问题。我要问的是你见你父亲最后一天发生的事,他当时的表情、神态、动作和说过什么话,有没有什么反常地方,你仔细回忆一下,可以不必马上回答,不过一定要给我一个准确的答案。”简凡正色说着,摁到了录音机。   “嗯!?……没有什么反常。”曾楠抿了口,很镇定,眼神里有点空洞:“那年我才十二岁,有很多事事后我发现我都记不清了……那天我只见得爸爸来接我的时候很高兴,净是问了些学校里的事……晚上回了家,他像往常一样熬了粥、又出门买了几个饼子,吃完饭看着我做作业,那时候上初中六点上自习,每天晚上准八点我就躺床上看会书就自己睡了……他走的时候,就说了句会个什么朋友,一会就回来……没有什么反常的啊,有时候他工作忙,还把我一个人扔家里呢?”   “再仔细回忆下,想起来什么告诉我……第二件事你需要帮我办一下。”简凡手支着下颌想了想,没有表示什么意见,只是像平常一般地安排道:“把你父亲留下的遗物整理一下交给我……如果有日记、纸条、速记一类的东西最好,有些东西能有助于了解周边的事,说不定对案情推动就有点作用,这些东西如果没有价值,我会尽快归还你的。”   “有的,这没问题。”曾楠点头道,眼神里微微动了动。   “第三件事是个小问题,你得不吝赐教了。”简凡问询道:“那天晚上咱们在一起说李威的事,你举了很多理由证明他有问题。可我也有一个心结没法说服我自己,第一,他一直把你当养女看,在这种情况下你一直保持对他的怀疑不顾这么多年的感情,我想,这其中是不是有某种原因,这么多年了,你是不是应该已经有所发现了?如果你有什么线索,希望你也告诉我,没准会给我一个灵感。”   “看来我没看错人,这才几天你已经想到了我这里,没错,是有点东西,不过这东西有点难以启齿,可以告诉你,你得保密。”曾楠说着,看着简凡点头应允,曾楠指指录音机,简凡省得什么意思,关了录音机,才听到曾楠缓缓说道:“其实第三和第二个问题差不多一样,你见到了那些书信,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当时我爸爸和李威的关系处得很不好,而且他们之间的隔阂由来已久了。”   “书信,什么书信?”简凡诧异地问道。   “情书。李威写给我妈妈的情书……我无意发现了我爸爸还留着那些。”曾楠猛爆奇料,一下子听得简凡瞪大了眼,诧异地听着曾楠解释道:“晋源分局好多人都知道,他们俩是情敌……呵呵,听说当年争得挺凶,后来我妈妈选择了我爸爸,李威在局领导的牵线下和当时市局下属的劳动服务公司一个职工结了婚,那人就是唐授清……不过他们夫妻感情一直不太好,儿子又死了,我想……不说了,我也说不清楚,反正我不觉得李威是个好人,也不觉得他对我有什么恩,虽然供了我上学,可我给他挣得并不少。这些有用吗?”   简凡怪怪地听着陈年旧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嘻嘻哈哈傻笑了半天,点点头,说了句有点用。不过曾楠看着简凡这么怪异的表情,有点怏怏不乐了,奇怪地问了句:“这……你笑什么?”   “对不起啊,我是高兴……你说得很有用处,最起码解开了我心里一个谜团。”简凡释然道。   “谜团?什么谜团?”曾楠诧异道。   “是这样……我一直觉得你们俩关系很微妙,甚至于第一次在李威的办公室你还记得吗?他看你那种眼神,我一眼就看得出来是一种关怀和爱慕……我当时还以为你们俩有一腿呢。以为你是他养的小蜜,哈哈……谁知道他喜欢的是你妈,哈哈……”简凡张着大嘴,笑着合不拢嘴了,笑了半天才抬起头来,看着曾楠怒目而视了,一惊打了个嗝,顿住笑了。   坏了,简凡有点紧张,心里暗道了句,这丫不等于骂人吗?   “还有话问吗?”曾楠气咻咻地,偏偏还有气没地儿撒。   “没了……对不起,我……失态了。”简凡道歉了句。   “没了,你也滚吧。”   曾楠说着不客气,蹭地拉开了门要赶客了。简凡自知惹人了,悻悻地起身收拾好录音机,看了看神色不大好的曾楠,想了想,没什么可说的,刚出了门,身后的门像撒气一般,“嘭”地碰上了,吓了简凡一跳。   本来以为其中有什么隐情,却不料是这等男女之情,好像今天晚上经历的都是男女之情,本来被赶出来有点糗,不过一想其中的关节,简凡又是傻里叭叽自己捂着嘴嘿嘿哈哈地笑上了,笑着刚走两步,标着值班室的房间里猛地伸出俩脑袋来,又吓了简凡一跳,一看是根本没走的唐大头和孙二勇,简凡吓得一愣,硬生生刹住了笑,这俩货却是一前一后挟上来,要夹胳膊走人,一个笑着问:“行啊你,这次居然没挨打。”   另一个谑笑着说:“也不算行吧,这才几分钟,连着脱衣服提裤子,顶多算个早泄。”   “得给他找个妞练练,是不是啊二勇……”   “对……简兄弟你得学会把住精关、蓄势不发,那才能爽得久……”   俩货色说着,一左一右挟着,简凡猛觉得哪里不对,嘴里喊着:“喂喂,这……干什么呢?”   “嘿嘿……喊破喉咙也没人管你,走,见识样好东西去,保你不后悔……黑蛋,黑蛋,把你锅哥拽着……”唐大头喊着,又有一穿着保安服的从楼下奔了上来,敢情是老相识了,简凡虽有诧异,不过看唐大头神神秘秘的德性,八成也不是什么坏事,干脆任凭这几人拉着走了。   正好,也有事想问问唐大头…… 第四卷 四面皆楚歌 第55章 狐朋狗肉友   一脸黝黑的黑蛋和大个子孙二勇看样今天是拉简凡拉定了,拽进电梯下了楼又拽出了电梯,反正就是不让走人,问他要干什么,俩人都嘻嘻哈哈神神叨叨不肯说,等出了门厅,唐大头却开着一辆别克军威在门前等着,不知道这群货色到底想干嘛,简凡不上车了,唐大头几人一看简凡坚持的架势,撂出包袱来了,原来居然是一伙混混们专程跑了几十公里下乡逮了几条黑狗,剥皮剁骨卸肉,早下锅煮上了,要邀简凡同去大块朵颐一番呢。   说是逮,八成是偷回来的,不过一听得这等美食,简凡二话不说答应了。兴冲冲和孙二勇一起上了车,唐大头驾着车直驶老城区自己家里。一路上大呼小叫,直埋怨简凡不够意思,叫了几次都不出来跟兄弟们聚聚,简凡只是嘿嘿笑笑,不想多说其中的细节。   车停到了街上,三个人转悠着小胡同一会便到家了,隔着不远已经闻到了狗肉的香味,一进院门,简凡看得哑然失笑了。院子里搭了一个临时的火灶,能装一担水的大铝盆当锅用了,大个子傻柱正坐地上好像在等着锅里的肉熟,脸上几处抹着锅灰,八成是鼓着腮帮子吹火蹭上的,炭锤和车罗子正摆着盆碟,手榴弹一般地杵了一桌子玻璃汾酒。待到上前一看肉色、再一闻肉香、剥了一小块尝了尝,简凡脸上不悦之色甚浓,叹了句:“谁做的?新杀的狗肉,要用冷水浸肉五六个小时才能下锅,否则的话肉腥味大,做出来就成下品了。”   “哪等得到。”乌龙同来的谭武义边摆酒边笑着说道:“下午才抓回来杀了,傻柱看火早都快吃饱了。傻柱,好吃不?”坐火边的傻柱一听,嘴里不迭地喊着好吃,一提醒又伸锅挟了一大块,唏嘘着吃着被烫了下哇哇乱叫,惹得大伙哈哈大笑。   做得虽然不怎么的,可狗肉本身也是美味无比,况且对于一干根本不忌口的混混们,入得口便是美味,一会儿功夫,捞肉的、摆酒倒酒的,还添了俩凉菜,一干人呦五喝六划着拳,撕着狗肉蘸着蒜泥,个个吃得津津有味。听着傻柱说,敢情这已经是吃第二锅了。   简凡只是浅尝了几口,单单用花椒大料煮的肉,闻着倒也香浓,不过吃着肉腥味冲鼻、肉没处理好,火候用的也差了,也就能吃而已。唐大头却是殷勤有加,客气地又给简凡捞了一大块放到了面前劝着:“来来,多吃点,天上龙肉、地上驴肉,要说最好,还数黑狗,秋后这狗肉可是够肥够劲道,专治肾虚阳萎,哈哈……知道你嘴刁,还留着几块生肉,你一会儿走时自个带上做。”   简凡被一干人盛情劝得倒有点不好意思了,虽不拒绝,可也不像这干人样大块嚼着,孙二勇和炭锤、傻柱、车罗子仨人边吃边叫嚣着猜拳,喝得兴起。这边坐在简凡身侧的唐大头像是随意的和简凡碰着杯问着:“哎简凡,今儿看你和楠楠和好啦?”   “是啊,怎么啦?”   “不怎么,就觉得上次你们那事,搞得我挺不好意思的,曾楠你不了解,向来比较凶,我都让着她三分……哎我说你上次到底是咋个啦?”   “什么咋的啦?她不高兴,她揍了我一顿,你还想知道详细经过呀?”   “呵呵……不是不是。我就觉得你们俩呀,这叫个什么事嘛?原来不谈得挺好的嘛,怎么回头就劈里叭拉打上了,居然还是你被打了,这……”唐大头嘿嘿笑着,既有几分关切,又有几分幸灾乐祸的味道。   不过确实也是真关心,唐大头这类人简凡倒是多有了解了,就真关心你也不会说客气话和安慰话,比如请客,你要不来,他就找人硬拉上来,你要跟他客气,他还跟你生气了。简凡听着没有介意,不过话锋一转,就着这话头说上了:“唐大头,你这么关心我,其实我也正好有个事想问问你。”   “你说……你说……”   “你认识高万宝不?我可听说他是你送进去的啊。”   “没错,是啊。”唐大头一听,点点头。   再一看简凡没下文了,再一省明白了,咂吧着似是无可奈何,又好似被人误解了般无可辨解,大灌了一口说了句:“简凡,这事怨不着我,那老王八蛋你可能不知道,就仗着自己是经侦支队的吧,逮谁跟谁要钱,要不就是借钱,可就见他借了,还没见他还过……知道王总不,先后从王总那儿要了六十多万,还白开走辆车使唤;后来那什么什么筹资案子,他找了个由头扣我姐夫,张口就是二百万,我操,你说这王八蛋,我们喂得熟吗?不把他整下去,兄弟们哪有活路?”   一听这话倒让简凡诧异了:“哎不对呀,案值没有这么大啊?”   “是啊,查实的十万,那小子也贼聪明,剩下的都打着欠条呢,当时我们举报就逮了十万。你别看他牛得紧啊,一看着检察院的来了,我再把录音录像给他一亮,呵呵……那小子吓得当时就瘫那儿了。他以为我是个蠢包,根本没防我……哈哈,这年头谁真傻呀,我他妈回头我拿着欠条,追着他老婆他儿折腾了仨月,嘿嘿,一分不少,全给我还了……那王八蛋没落下好,欠的钱退了个差不多,要不哪止才判他五年。”唐大头得意洋洋地说道。   简凡皱皱眉:“谁出得这主意呀?”   “王总,王为民呗,我姐夫的战友。”唐大头大咧咧说道。   心里咯噔了一下,简凡讪讪笑笑,没法子评价了。听得此言,倒暗合了自己的想法,八成又是狗咬狗一嘴毛、谁不小心谁先倒了,这其中的事不用查也猜个八九不离十,李威和王为民肯定干净不了,可高万宝肯定也不是奉公守法被冤枉的主,或许这也是伍支队长死死咬着李威不放的原因之一。   不过这事就让简凡有点怀疑伍支队长的居心了,这个案子究竟有多少出于公心、又有多少是出于私怨,还真是不太好说了。   看着简凡神色有点不自然,唐大头只当是兔死狐悲,倒着酒敬了杯劝上了:“简凡,我知道你想什么,你和他们不一样,你把兄弟们当朋友,兄弟们也没把你当外人……太原这帮雷子里呀,没几个好鸟,一个个出来吃喝嫖赌比我们耍得还溜,但凡有事都冲着俩钱说话,哎兄弟你不一样,和他们不是一路人,这点我最喜欢啊,重交情不重钱……你这个朋友,我还交定了。”   话说得铿锵有力,江湖味道颇浓,孙二勇、炭锤和傻柱听得唐哥这么说,都豪气颇大的应合着,其实在四方讨债事里,一干混混们暗暗知道是这位小警察出了馊主意教的办法,差不多都早引为知己了。唯有简凡觉得嘴里有点微微泛苦,看来就即便是再解释也说不通了,笑着众人干了杯,开玩笑说道:“一路人、一路人,哈哈,这偷狗下酒的事,我可好多年没干了……今儿又上贼船了。”   唐大头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这等坦然而言,倒还有几分光明磊落的意思,几个人杯来盏往,喝了四五瓶汾酒,不一会又来了一拔人,敢情是下班那群保安们来了,简凡起身要告辞了,唐大头喊着傻柱卸了两条生狗腿给简凡包上,一直把简凡送到了街口才招手告别。   人情领不领倒在其次,这两条狗腿连着后臀部位看得简凡分外喜欢,看样卸三四斤肉一点问题没有,乐滋滋地回了家先泡上了。   ◇◇◇◇   次日简凡回了一队,请上史静媛又拜访了一趟乔小波,三番细问之后对当时可能的现场做了一个描蓦,不过这个描蓦一画出来就有点意思了,一个人骑着大摩托车、全身遮着大雨衣不露脸,像漫画中的场景,而乔小波还是信誓旦旦说当时确实听到那句话了,确实是说了句“紧急任务”。   这中间呀让简凡考虑可能存在一个思维跳跃的问题了,和史静媛这位刑侦专业出身的一讨论,提了个外来人盗窃的想法,嫌疑人从晋原分局出来、骑着警用摩托,而此时值班人停留在思维停顿的误区里,单位里的车、车上肯定是单位里的人、当时有车骑的还是领导,当然是赶紧开门了,随口一问又是紧急任务,当然糊里糊涂放行了……而且简凡考虑,没准失窃的枪支正有这个用途,一旦发现不对,就当时的情况,盗窃者很可能转而开枪伤人,强行脱逃。   史静媛耸耸肩笑笑,不置可否,不过简凡知道她要说也是俩个字:证据。   所谓捉贼拿赃、捉奸捉双,没有证据就没有真相。而这个案子里的证据怕是已经消失殆尽了,钱,不用说,应该花了;枪,应该毁了,否则这么多年不应该没用过;文物,已经飘洋过海进了那些个人收藏家的手里。甚至于简凡考虑,就即便是曾国伟此时出现,真是他干的,好像也没有什么可以指证他。加上案子所牵涉的人越来越错综复杂的关系,让简凡开始有点头大了。   把一队这位史姐送回大队,和张杰相跟着回了支队,又是一天过去了。   参案的时继红和严世杰倒也对俩人关心,不过一看描蓦之后有点哑然失笑了,时继红咧着大嘴笑着说:“这画呀,让我想起个笑话了,白纸上涂片黑,就告诉别人说,这是黑夜里的一头牛。”   两位老同志笑着,简凡和张杰倒了杯水呷着,不过此时简凡的心里疑窦正多,又开始征询俩位当年知情人的意见了:“严叔、时阿姨,您二位这两天讨论的有什么新发现没有?如果让您二位推测……注意,是推测啊,会是谁呢?这是您二位第八次参加调查组了吧。就这么几个人,猜也猜个差不离了吧?”   时继红的胖脸不屑地抽了抽,轻蔑地说了句:“别提了,我们俩以前参加七次,基本就是来被当嫌疑人问一通就打发回家休息了,裴东方一死,谁也说不清了,好像是我们俩人的过错似的。”   这话说得怨气颇足,当年严世杰和时继红一个预审一个书记员,库管一死,俩人也跟着倒霉了,预审成了被审,又被追究了一番责任,下放到了大队,成了现在舅舅不亲、姥姥不爱的德性,而恰恰被审的几个人居然还有晋升了的,搁谁谁的心理也放不了那么平。   严世杰听得时继红发牢骚,笑了笑释然道:“哎,怨我……当时上面逼得紧,我也心急火燎说话重,连审了三十几个小时,谁可知道……哎……小凡,你们这两天排查有什么发现吗?”   “没有。”简凡摇摇头。   “正常,要有才见鬼了呢。”时继红道,有几分幸灾乐祸地说着:“每次上面一来个调查组,假迷三道问我们话,呵呵,我们就一问三不知,等着看他们笑话呢……不是我说的啊,小凡,要别人,我还不待跟他说,这案子呀,没戏,第一,基本没有查出来的可能;第二,就即使查出来,也没有查的价值,赃物流失到海外,谁能追回来呀?即便是抓住曾国伟,人家只是咬死了不说,没有任何证据,拿什么给人定罪呀?”   “时阿姨,我觉得,应该不是曾国伟。”简凡坐下了,随口说了句。一坐下却没有人接话头了,诧异地一看侧面,时继红和严世杰也面面相觑着,回头看看靠着椅子根本听不进案子的张杰,简凡倒怪了:“怎么了?”   “小凡呀,你说的,大家都知道,曾国伟的忠厚老实是出了名的,要不也不可能把物证仓库的钥匙交给他保管,可不是他,又是谁呢?”   严世杰笑着说道:“这个盗窃嫌疑人像回自己家一样,进晋原分局开了仓库盗走赃物,然后骑着警车大摇大摆地消失了,如果不是曾国伟,那么肯定也有内应,否则不可能这么轻易办到,当时有一种设想啊,嫌疑人诱出曾国伟来,以某种途径取到了钥匙,然后再实施作案,如果这样话,曾国伟就危险了,很可能被人灭口,基于这种设计,郭定山查了几年太原以及太原周边出现的无名尸体,不过他毫无所获,连他都放弃了……咱们再退回来讲,如果是这样的话,又有点说不通,当天晋原分局没有明显攀爬痕迹,没法证明他是怎么进来的,你看裴东方留下的口供了吗?被打昏的一刹那,他只见到一个蒙面人,裴东方所在值班室为仓库的外层,发案后就一直是封闭着的,据当时的现场勘查,没有水迹形成的脚印留下……这一点又能证明,好像嫌疑人不是从外面进来的,因为当时外面正下着大雨。难道他进门作案还带着备用鞋?”   做为预审员的严世杰,这点逻辑分析能力还是有的,端着杯子抿着水,慢条斯理地说着,看样这个案在他的心里郁结的时间也不短了,说得很详尽,情绪被调起来了,这一点简凡看似已经想过了,接着话题道:“这个我看过,我想这个人或许在下雨以前,也就是接近下班六点的时候,就已经在楼里了……打昏了库管,把人拖进仓库锁起来了,拿着赃物从容地走了,当天下雨,第二天一上班,一单位湿麓麓的脚印一进大楼,连痕迹都自然消灭了……可这样的话又有其他问题了,那么盗窃者肯定不会是去取钥匙的人,难道还不止一个人作案?……他们是怎么样做到这种配合的呢?而且在我们内部,起码应该有一个泄密的人。如果是外部作案,他无从知道赃物入库,更无从知道唯一的一把钥匙是曾国伟身上。”   “是啊,也正是这一点,让省厅和市局咬着内部的人死死不放,当天知道大案告破、赃物追回归库的人不少,盗窃的目标性非常明显,就是冲着入库的文物去了,再稍等一天,这些重要物证恐怕就要回市局或者省厅了,可恰恰在最后一晚出了事,再傻也能看得出这是里应外合……可偏偏一个简单的案子,把大家都卡住了,呵呵,现在是死了一个、生死不知的一个、被清退的一个,还有辞职走的、提拔的,这事呀,就我们知道是谁,也没办法查……我想市局的想法应该是等着盗窃嫌疑人露头,不过可惜的是这人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前几个组要有办法,也不至于把咎过全扣在曾国伟头上了。”严世杰说着,苦笑着摇摇头。   “那么又会是谁?要不是曾国伟,会是谁?要是曾国伟,他会在哪里?”简凡手摩娑着下巴,被谜题难住了,难倒了。   不料此时,一声洪亮粗重的女声响起来了:“是李威。”   嗯!?严世杰、简凡、张杰一下子被吸引住了,却见时继红胸有成竹,说了句,大拍着桌子,神情坚定不已,手指使劲点点:“绝对是他,跑不了他小子。”   “时阿姨,我还没问您呢?对于李威,不能就那个晚上他睡觉没有旁证就断定是他吧?他给的解释也合理嘛,连续工作了一周多,回家了最想做的事当然是倒头睡一大觉了。再说如果真是他,省厅和市局的专案组怎么会查不出来。”简凡笑着否定了句。   “哎,有些事你就不知道了。”时继红神秘地笑着说道,又好似做贼般地看看四下无人,压低了声音说道:“你们知道预审的时候为什么他咬定是杨公威或者肖明宇肖副局长泄密吗?”   “这个人家说的有道理,最早知道赃物被缴返回太原的,就是俩领导嘛。如果是俩领导泄密,准备时间可就充分了。”简凡说道,这是口供上的话。   “错!”时继红立马否定道,跟着声音又小了几个分贝说道:“这个我光跟你们说,你们别乱说啊,谁泄密我拧了谁脑袋,包括你啊,老严。”   说得这么严重、这么神秘,还带着威胁,连不苟言笑的严世杰兴致也上来了,都看着胖阿姨等着揭密,不料时继红脸上的笑猥琐了几分,肉堆到了一起,两只手各伸一根指头往一块凑,做着暧昧的动作说道:“因为当时李威他老婆,和分局长杨公威关系那个……那个有点那个……”   扑的一声,严世杰满口茶水吐了一桌,张口结舌地看着自己这位老搭档,简凡和张杰一愣,跟着俩人哼哼哈哈捂着肚子笑上了。不知道这案情,怎么着在老时嘴里也能扯到奸情上。   “嗨……你们别不信啊!?”时继红一看众人谑笑,反倒更详尽地解释上了,只听她说道:“李威老婆当时服务公司才领一百多块钱,没过两年车都有了,就咱们那服务公司净给别的单位推销劳保警械,不抱根粗腿行不?谁买她的账呀?总不能见谁跟谁上床吧!?就李威后来据说创办了盛唐,杨公威帮忙都不小,他们俩一离婚,那唐授清根本没嫁人,整个就是杨局长的外房……你看你们都不相信来着,这关系里最厉害的,就是裙带关系,我还听说呀,他们俩被李威捉奸在床了,哈哈……你们说出了那事,还不是你咬我、我咬你,都恨不得整死对方呀!?”   时继红亏得她预审书记员出身,前后因果说得丝丝入扣,颇有点像案情案理分析了,不过偏偏是把案情分析到奸情上了,越说众人笑得越是厉害,这等男女奸情的事简凡和张杰倒不好意思和差一辈的时继红讨论,严世杰却是听得不入耳了,笑着敲敲桌子说着:“喂喂,继红你省省啊,别把年轻人都教坏了,这哪儿跟哪儿呀?”   “老严你看你,就你老实,你说说这叫什么事……当年涉案的人,除了那死了的,剩下的贼名还没洗清,提拔的提拔,出去发财的发财,像咱们这号老老实实的人,坐一辈子冷板凳。你不敢说我敢说,反正我就等着办内退回家抱孙子,谁还能把我怎么的……这人呀,越善越吃亏。”   时继红说到此处,简凡听得心里一凛,还真就是如此,好像事情的结果更出乎意料的是出事以后,肖明宇提拔了、杨公威也顺利晋升了、伍辰光再不怎么的,也当上支队长了,李威和王为民商路走成了坦途,除了不知下落的曾国伟、自杀的裴东方以及混得实在惨兮兮的乔小波,好像下场都不错。   几个人说着案情、扯到了奸情,说着话题就散了,胡扯起来了,简凡静静地坐着,随意翻着越来越厚的记录、案卷,一个个或忠厚、或奸诈、或诚实、或撒谎的脸交织在一起,简凡又觉得莫衷一是,没有头绪,觉得谁也像嫌疑人;而细细一端详,似乎谁也能洗脱嫌疑……噢,对,除了一个人,最大的嫌疑人:李威。   但这个人,又让简凡觉得他一点也不像嫌疑人。莫不是真的像古话所说,大奸似忠?   无聊地想着,一下想起件事来,刚回头想和众人说话,被兜里的电话铃打断了,一看是曾楠,一接之后只听了一句话,待放下手机,却忘了自己刚才要说什么,看着时继红正诧异地盯着自己,简凡蓦地笑了,笑着说道:“这人不经念叨啊……说曹操,曹操就坐飞机回来了……张杰,明儿有事干了——算了,想不出来,等查完所有的涉案人咱们再讨论,我刚才想说什么呢?中午我小火焖了一锅狗肉,现在都快下锅了。时阿姨,严叔,还有你张杰,今晚上咱们要不再聚聚?冬羊夏牛四季猪,最补还是吃黑狗,新鲜的狗肉啊,可不是摊上那能比得了的。”   几个人互视一眼,此时这个小小的调查组已经心有灵犀,说这话呢,敢情是最后一个嫌疑人李威回来了,不过更大的兴趣是听到了吃狗肉的一茬,张杰自是求之不得,时继红好吃自然是满口答应,简凡看严世杰还是踟蹰,笑着又盛情邀道:“严叔,狗肉可补五劳七伤,增加肠胃运化能力,有轻身益气养肾、暖腰膝补血脉的作用,您这身体呀,正需要好好补补。”   时继红拍着桌子指挥老严:“对对对,去,都去,谁也不能脱离组织啊。老严你装什么装,嫂子把你管那么紧,你回家还不是自己熬米汤喝的料。”   “简凡呀,要这么办案呀,我都不用内退了,还能再干十年。”严世杰笑着摆着手,算是应承了。   直到现在为止,案子没有什么突破,不过几个人关系嘛,倒是突飞猛进,共同进退了,还没到下班的时间,几个人有前有后,悄悄地溜之大吉了…… 第四卷 四面皆楚歌 第56章 去日苦已久   “哎,简凡,老时今不来了啊。”   “怎么了?这么大了还翘班呀?”   “吃坏了呗,大早上她闺女胖丫打电话,说她妈半夜流鼻血,上火,现在正搁家里冻冰棍吃下火呢……哎奇怪了,老严咋没事呢?今儿还精神甭好……我也没事呀?你……噢,你吃得不多。提醒你一句啊,老时家丫头可比老时还凶,回头找你麻烦可别怨我。   大厦前找了个停车的地刚下车,张杰笑着汇报着今儿早的情况,前一天晚上四个人在简凡家里大块朵颐了两大盘焖狗肉,吃得连声叫好,数时继红能吃,除吃了还打包了半盘,原本就想四个人不容易聚一起,多吃喝交流下联络联络感情、鼓舞鼓舞士气,谁可知道倒先把最猛的女将放倒了。   “这不能赖我吧。昨天你可在场啊。”简凡听得这话,嘿嘿笑着解释道:“昨天吃的时候我就提醒过了,老严体虚脾寒的吃了大补,而时阿姨典型的脾热营养过剩,不能多吃,她还说她肚子什么都消化得了……哈哈……狗肉这东西比药还厉害,灵得很……”   张杰一听倒认可了,不过奇怪地又问上了:“哎我怎么没事呀?”   “胡说,你肯定有事。”   “没有,绝对没有。”张杰摇头否认道。   简凡停下一指张杰:“切……敢说你没有浑身躁热、口舌发干,多喝了几杯水?”   “那个有。”张杰点头。   “敢说你没有性欲旺盛,和嫂子昨晚是不是那个、那个,多那个了两回?”   简凡学着时继红的口气,做着一手指头、一手圈,指头使劲往圈里插的姿势。脸上带着表情回头谑笑着看着张杰,张杰神情里惊讶不已,指着简凡,嘴唇颤颤,没说话倒先嘿嘿嘿笑上了,八成猜着了,还真那个那个了,看来还那个了不止一次。   俩人捂着肚子笑了半晌,简凡一解释才知道,这用料里枸杞、菟丝几味加之狗肉本身都有壮阳补肾的功效,服之能使气血溢沛,百脉沸腾,再加上熬的细汤时继红喝得最多,这么大火力一催,那当得是立竿见影了。俩个人偷笑着,正咬着耳朵猜测这老严回家晚上还没准怎么折腾着呢,就听得有人喊张杰,一回头看,简凡不认识,张杰倒笑吟吟迎上去了,一个三十岁左右壮壮实实的小伙,简凡看着面熟,一介绍才知道,是李威公司的市场部主任,再一介绍才知道,是原重案队的刑警,辞职出来后就在威盛房地产公司任职,看着俩人兴冲冲地说着,简凡心里又是咯噔一下,怪不得担心自己被策反了,敢情李威以前还真策反过重案队的刑警。此时再看那位昔日同行,西装笔挺、系着深色的领带,俨然一副即将成功的人士打扮,脸上笑吟吟地客套着,哪有半点警察的影子。   俩人闲聊了几句,那人告辞驾着辆现代离开了,张杰却是看着这等风度,眼光里不无羡慕之色,简凡拉着张杰要上楼,歪着嘴轻蔑地随意问道:“你们前队友啊?为啥叛变投敌了呢?”   “咂……这怎么叫叛变呢,这叫职业选择……就叫叛变也没啥,一叛变有车有房,老婆孩子跟着脸上也有光,就咱们那点工资,全交给老婆都换不上个笑脸,自个的烟钱酒钱还外头蹭去,搁谁谁不叛变呀?……看这位老兄活得多滋润,哪像咱们,这么大了还得被人当枪使唤。”张杰解释道,明显为前队友开脱。   简凡却是不以为然道:“咦哟……不至于吧?张杰我看你要搁鬼子来了,一准是汉奸。当警察你都想当警奸是不是?”   “想……为啥不想,不过我估计李威看不上咱,就现在说起辞职跳槽来,他都是样板啊,还有那王为民……我呢,除了揪胳膊压腿抓人再加上惹事生非,啥逑也不会,这年头,有本事的进公司、没本事的领工资;有出息的跳槽、没出息的卧槽……可咱们刑警连卧槽也不如,他娘的,加班加点吃苦劳累、困难危险不许后退、工资不高还得交税、老婆孩子跟着受罪,当年选择当警察是个严重错误嗳,现在好,后悔也晚了,想改行只能加入黑社会去,哎……”张杰看样这觉悟并不怎么高,眼神里夹杂着羡慕的不满现状的复杂表情,最起码人家开的那辆豪华现代就让人眼红得紧。   简凡看张杰这么没出息,开了句玩笑道:“走吧……哪这么多牢骚!黑社会更不收你,还以为你小子是卧底,那还不如卧槽呢?”   “哎哟,我想起来了。”张杰好似什么恍然大悟一般,快步跟上拉着简凡道:“我明白为啥你当临时组长,还硬扯上我了,回头又把老严、老时拉来了。支队长是别有用意呀。还是领导有一手。”   “什么用意。”简凡一怔没想明白。   “咱们都没人要呀?”张杰说着便脸上放光,说了个稀里古怪的理由,看着简凡理解不了这等高深的理论,立马解释着:“……你看你啊,光会吃,光知道吃;我呢,光会惹事;老严吧半退了,就不退也没见他会干什么;老时吧,就更不用说,浑身除了毛病就是一堆肥肉,走到那,那儿就鸡飞狗跳……咱们这四个人虽然不咋地,但对于支队政治思想以及忠诚度上绝对是合格滴,为啥呢,因为咱们叛变无路,投敌无门啊……呵呵,亏了支队长这么聪明啊,选了这么个临时组长,经常带着大伙吃,要另请个稍有点架子,早散伙了。”   张杰如同发现新大陆一般,细数着此次调查组四个人的特性,还真有点一言以敝之的精辟了,不过这话听得简凡直翻白眼,气得剜了几眼都没说上话来,悻悻地指着张杰半天才憋了句:“张杰,你不是太有才……你他妈是巨有才。”   被损者与损人者都不介意,俩个人从嘻笑又到了争端,你一句我一句辨着,上了楼,虽是租赁的公司房址,可也让观者不敢小觑,出了电梯足有二十平米大的空间整个都是迎客台,前台俩位穿着整齐的MM笑脸迎着简凡和张杰,眼前就是威盛房地产有限责任公司几个镏金的大字,简凡一眼注意到,连前台MM用的都是IBM笔记本电脑。这里空间虽小,可气派一点都不觉得小。   一亮证件,来之前已经打电话预约过了,一位长得颇标志的前台妹妹领着俩人到了会客室,笑着做了个请的姿势,把二位领进了李威会客室。   这是最后一个要排查询问的,简凡的心情有点复杂,单不说俩人以前曾经有过密谋,就是冲着和唐大头的那层关系、和曾楠之间不清不楚的关系,简凡都觉得此行有点难堪之虞,而一直到此时也无法理解伍辰光支队长的用意,连着几天的排查不闻不问,就像放手让自己去干一样。但问题也就在于此,如果放手彻查此案,支队长明显给了警力的条件都不足,就像敷衍塞责一般。而且如果再一查究往事惹恼了李威,那么像支队长后续说的那些什么什么乘势而起、乘机而入的设计,简直就成了笑话了。   走进门的那一刻,简凡甚至还觉得自己仍然被扔在浆糊锅里,说是查案,其实还真不知道,这个案子究竟有什么可查的,这么伤脑筋的事,如果不是为了那本味谱,简凡宁愿和前几组一个样子,下一个曾国伟监守自盗待查的结论……   ◇◇◇◇   偌大的会客室,围着一圈黑色的真皮沙发,很庄重,八成也是公司开会的地方,居中而坐的那位,正是多日不见的李威。   终于又一次见到了曾经的警界传奇人物了,坐着的李威腰杆笔挺,估计那是多年军警生涯养成了习惯,偶而抬眼一瞥,眼光像要看穿人的心肺一般犀利。一进门,连向来大大咧咧的张杰也显得有点拘束了,和王为民比,此时正襟危坐正翻看着报纸的李总不像奸诈写在脸上,而和肖副局、杨局长相比,笑着起身招呼的李威又不像那么大架子、那么大威风,这种亲和不像是居高临下而来的,就像朋友之间那种亲和,当然和乔小波、和伍辰光支队长,和涉案任何一位,都没法比。   这是一个特立独行的人,刚刚落坐,简凡的心里和剩下的几位一比,下了这么个定义。见面时日久了,越了解越觉得这个人颇不简单。   李威客气的寒暄着,前台迎客的妹妹娉娉婷婷如穿花蝴蝶般给两个斟上了绿茶,抬眼再看这位李总的时候,透着金边深遂的镜片之后,简凡突然觉得有一种被人看着心慌的感觉。或许是心有戚戚乎?不久之前还在这里商议着怎么搞违法乱纪的事,而现在来查的又是违法犯罪的事实。   “二位,你们,谁来问呀?”李威笑着看着俩小警察,就像看着顽皮淘气的孩子一般,不过那种笑倒并不让人反感,张杰指着简凡介绍着,这是我们调查组组长,进门几个眼神,倒没发现简凡和李威本就是旧识了,李威一看笑了,笑着问道:“咱们以前也算同行吧,千万别客气啊……如果加上这次,应该是第三十七次对我询问了,不知道你们习惯不习惯,我已经很习惯了,这样吧,我先给你们详细叙述一下经过,你们看如何?”   看这样,倒有先入为主的意思,简凡微微怔了怔,没想到在最大的嫌疑人这里能得到如此的配合,一怔之后恢复了原状,笑着解释道:“李总,您是老刑侦了,案情很简单明了,案卷上很清楚,我们俩后生小辈,其实也就是有不懂的地方来向您请教请教,其实过程不重要,我就问几个小细节怎么样?”   嗯!?李威倒怔了,脸上颇有几分讶色,不过这话好像说得挺入耳,就见得李威态度更和霭了几分,笑着应承道:“这是第一次没有用把我当成嫌疑人的口吻说话……哈哈……难得,好,没问题。”   张杰摁着录音,拿起了笔,简凡却是双手放在膝上分外恭敬地问道:“案卷显示,前七次的排查,最终结果都把矛头指向失踪十四年的曾国伟,您和他是同事,您觉得应该是他吗?”   简凡眼中的不动声色好像在炉后灶前和射击训练场上已经练就出来了,只是一副长波不起澜的样子,很冷静地看着李威。李威被这个问题问得蹙眉了,像是思索、像在回忆、也像在斟酌语句,半晌无语才摇摇头,很郑重地摇摇头。   简凡微微一惊,如果在情况不明的条件下,把责任归咎于曾国伟,这是一种务实的态度;如果要提出异议呢,那就代表一种慎重的态度。从以往的情况看,务实的多、慎重的少,但现在看这样子,李威比其余几个涉案人好像更慎重,这一点又不太契合他和曾国伟有旧怨、而且是情敌的事实。   “能提供您的判断吗?”简凡谦恭地问道,简凡的脑子里突然飞过时继红关于李威的流言蜚语,不知道那些事是真是假,而此时的感觉却是,谁要把这种男人甩了,那好像真有点瞎了眼了。   李威思忖了片刻开口了:“客气了……作为一名刑警,对于一个案子应该有你起码的直觉,不独是我,我想大部分看了案卷的对于曾国伟犯案都应该有最直接的判断,应该不是他……我提供几点你们参考。第一,作为一个父亲,妻子早逝,唯留一女尚未成人,又没有什么大变故,这种情况下抛下幼女自己亡命天涯,十四年不见踪影,说不通。第二、放在犯罪者的角度考虑,要逃过全国各地警方的排查,这不是件容易的事,最起码得选好出逃路线、准备好跑路钱甚至于联络人、藏身之地,这不是仓促之间能办好的事。而他一逃就是十四年,这可能吗?如果非要说他隐姓埋名躲在某个角落里,置他的亲生女儿不顾,专案组相信,可我没法相信……第三,还是放在犯罪者的角度考虑,一件文物,特别是价值连城的文物,这东西走私有他特殊的途径和通道,这不是他一个普通警察能接触得到的,何况是个内勤,他偷了那些东西等于是废铜烂铁,根本出不了手……理由很多,我想哪一个专案组都考虑到了这种情况,甚至于大家心里都认为曾国伟是清白的,可都没办法,查不到真凶,只能让他背黑锅了,对吗?”   李威缓缓地说着,身子直靠着椅背上,双手交叉在腹部,像老僧坐定一般,举重若轻地说了这一番,像是回到了刑警生涯中那种缜密的思维。   这角度很客观,简凡心里暗暗有几分敬服,其中的理由和自己想到的几近相互印证了,看着李威清澈深遂的眼神,简凡心里有点打鼓,不过还是鼓鼓勇气小心翼翼说道:“李总,对您的行事我有一点不了解……曾国伟失踪、裴东方自杀,乔小波被清退,理论上说,不管是谁泄密,能背这个黑锅的人已经增加了,而您审查结束的时候没有选择辞职,却在被调任我们现在一队代理队长的时候辞职,这件事,有什么特别之处吗?……对不起,如果涉及隐私,您可以不回答。”   “呵呵……这个呀,不涉及我的隐私,涉及你们的隐私了,或者说,我们共同的隐私。”李威欠欠身子,又一次出乎意料,不仅没有什么尴尬,反而开怀地笑上了,笑了几声示意着张杰说道:“把录音机摁了,我告诉你这个隐私。不用记录,大家都知道。”   张杰看看简凡,简凡点点头,啪声摁了录音,就见得李威招招手让二人上前来,俩人几步上前,就见得李威捋着袖子,把胳膊直伸到二人眼前。俩个人一看,霎时抽了一口凉气。光滑的腕部隆起着两道环形的伤痕,年深日久和肤色根本不一样,都是行业中人,一看便知道那是手铐形成的勒痕、小臂、肘部都有类似的伤,历历在目,甚至有点触目心惊。简凡和张杰互看了一眼,心里挖凉一片,不知道李威要干什么。   “你们,见过乔小波了吧?”李威像是在说一个无关的人。一听这话,简凡心下一凛,猛地明白了为什么乔小波见着穿警服的就打颤发抖,敢情也是那个时候留下的后遗症了。刚刚一愣神就听得李威说道:“乔小波差点被专案组的吓成白痴,出来好多年都不敢出门,我听说呢裴东方是被三个组轮班审了几天受不了,逼急了才从三楼跳了下来……我很庆幸我当过几年兵,脸皮呢,比他们厚几层;身子骨呢,比他们结实点,虽然我的嫌疑最重,可不是我,我要是死了更说不清了,所以呢,我就选择赖活着了……呵呵,我这可是有证有据啊,而且你们肯定在案卷上没有看到过。包括裴东方的死,你们肯定也不知道详情。”   像是玩笑一般说着这些难以启齿的往事,李威的坦然和大度让简凡和张杰有点脸红和心惊,如果说当时没有过刑讯逼供那是假的,只不过没想到能留下的痕迹是如此之深,十几年拿出来仍然让观者无法释怀,简凡看着李威淡然一脸的表情,突然想到了蒋姐说得那茶中三道,到了最终顿悟的时候,或者就是茶道到了极致,一切都淡如轻风了。看着李威正端详着自己,简凡笑笑,轻声道:“李叔,那我更不明白了,好容易苦尽甘来了,也提拔了,为什么还是选择辞职呢?”   “呵呵……”李威摇摇头笑笑,看看张杰,又看看简凡,释然地说道:“处在你们这年龄还理解不了,这样说吧,我在你们这样大的时候也是热血青年,当时我们就靠着拳脚和铐子办案,我觉得我问心无愧,因为我是警察,我身上的警服代表着正义……可正义又是什么?是拳脚?是手铐?是无端的猜测和怀疑?是对嫌疑人的精神和肉体折磨?这些我曾经都相信过,有时候即便是有所过份,我也会用正义作幌子为自己开脱遮丑。可在这件案子中,十四年前,当我从一个施虐者向一个受虐者角色转换的时候,我开始理解一个人被戴上手铐的时候,心里是多么惶恐,那怕他是清白的;当我被铐着被同行连番审讯的时候,疼痛和疲劳就像我曾经施加在别人身上的一样,我那时候想到最多不是洗脱我自己,而是在扪心自问,我曾经做得是对,还是错?我是不是曾经像被别人冤枉一样,冤枉了很多人……如果不是裴东方的死,案子不停,我估计脱不了身;至于调任一队的代理队长么,那是对这些隐私隐瞒的一个筹码,好捂住我的嘴……后来我想当当正正地主持一次公道和正义,想洗脱我的嫌疑,洗脱曾国伟身上的嫌疑,可同样被阻止了,没有人给我这个机会,除了辞职我还能怎么样?……一个人可怜之处不是他没有信仰、也不是背叛信仰,而是被信仰抛弃和背叛……我,就是那个可怜人。像以前任何一次一样,我坦然接受你们的调查,我为我说的每一句话负责。”   张杰和简凡听得这位已经去职多年的警察前辈之言,声情俱有、言辞恳切,而对于前辈所说的那些司空见惯的拳脚手铐之事顿觉冷汗涔涔,呆立在桌前看着要来调查的嫌疑人,好像自己俩人成了被质问的角色,此时方觉得,本案最大嫌疑人李威身上,什么样的复杂东西都有,独独不像有嫌疑……   三个人像泥塑木雕一般静止了良久,还是李威轻叹了声打破了沉默,颇有长者之风地劝慰着俩人说了句:“小伙子们,都坐下吧,茶快凉了……” 第四卷 四面皆楚歌 第57章 良策何以求   “小凡啊,我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出了大厦,李威很和气地抚着简凡的肩膀,就像亲人送别一般,张杰先一步上车发动着了,简凡侧头看看李威,客气地说道:“李总,跟我还客气呀?”   “嗯,你和楠楠呢,我不是干涉你们俩之间的事啊,楠楠妈妈去世的早,她爸爸又出这种事,这孩子从小就要强、有主见,不过呢,有时候行事不按常理,性子也野一点,你们俩呢……要闹什么小别扭了……你多让着点她,毕竟是个女孩子嘛。”   李威和霭地劝慰着,怕是简凡被打,早从唐大头嘴里传到这儿来了,而且一传到这儿,八成没什么好话,这话里的暗示怕是真觉得俩人不清不白的厉害了,不过站在一个作为长者的角度来说的这话,听上去并不刺耳。   “知道了,李总,您放心,我们和好了。”简凡笑着不咸不淡的扯了句谎。心里暗暗打鼓,看这样子,李威对曾楠的关心却不是装出来的。   “那就好……案子有眉目了告诉我一声,需要什么帮助尽管提,谁要是能在这个案子上突破,太原刑侦档案里,可要划上浓墨重彩的一笔啊……”李威笑着说道,和简凡握手告别着,不远处张杰鸣着喇叭。   “肯定有人划,不过是我的可能性不大……李总,回见。”   简凡笑着应了句,回身招着手上了车,俩小警驾离了大厦停车场,远远的还看着李威站在那里,笑着招手再见。   此次谈话是调查以来最顺利也是收获最大的一次,三个人足足谈了两个多小时,不过主要的内容还是基于李威对整个事件的分析,谈话一完倒让简凡心里觉得怪怪的,好像自己不是查案来,就是来聆听教诲了,至于结果嘛,不太敢恭维,仍然是一头雾水。   张杰也有同感,驾着车侧眼看看简凡,诧异问着:“哎简凡,这没来的时候,我觉得李威嫌疑最大,这一问完了,我倒觉得他没嫌疑了。”   “呵呵……谁也不会承认自己有嫌疑呀?笨蛋。”简凡笑着道了句:“他说的也在理嘛,杨公威公然违反市局10万以上赃物必须由市局统一入库封存的规定,直接放到了分局,不仅有责任,还有嫌疑;肖明宇,咱们的肖副局长不仅对此事不闻不问,而且当天没有加派值班和岗哨,有责任也同样脱不了嫌疑;伍辰光,咱们的伍支队长,案发的时候虽然不在现场,但如果仅仅是个泄密的话,他同样有充分的时间;王为民,有嫌疑;而李威本人,也不避讳嫌疑……以他这个思路呢,甚至于当天知道外勤起获赃物入库的所有人都有嫌疑,你听明白没有,这样的话把嫌疑进一步扩大化了。整个分局,都有嫌疑的可能。”   “咱们不查还比较清醒,这查了几天,越查越迷糊了,我说你可是组长啊,下一步侦破方向你总得提出来吧,总不能这么瞎转悠吧?”张杰疑惑地说道。看看简凡一脸深沉,浑然不似平时说起吃的来眉飞色舞的样子,又是追问道:“嗨、嗨,想什么呢?问你话呢?总得有个重点主攻方向呀?”   “咂……哎……”简凡想到了什么,又被张杰打断了,唉声叹气地看看张杰,没好话了:“张杰,你就不能提点建设性意见?你就不能提出点有创新的想法?就等着吃现成呀?组长怎么啦?破组长还是临时的,你当组长,中午饭你想办法。”   简凡说着却是话里不善了,呲眉瞪眼看着张杰,张杰扑哧一笑,心领神会临时组长的意思了,轻蔑地说了句:“不问了,一听这话就是没谱,要说跟你办案也好啊,活不重,隔三差五还有人请吃,这组长呀,还非你莫属了,哥们还跟定你了,你走哪我走哪啊……支队长要再派个组长,我一准把他轰走,哈哈……对了,简凡,中午吃啥?”   “这个嘛,我有主见,而且主攻方向你信不,至于吃什么吗,就更简单……走,跟我回一队,蹭饭去……吃完了给你找个宿舍睡去,下午支队长要听汇报呢,我还不知道该汇报啥呢,回头和俩位老同志商议商议。”   简凡和张杰却是说不出什么有用的来,一听说,略一思忖便有了主意。张杰一听得有地儿混饭,上了五一路方向一拐,直奔着一队来了……   ◇◇◇◇   当天下午,肖副局长乘着车到刑侦支队的时候,看着郭定山和伍辰光已经等在楼门口了,下车时候却是带着吴镝一起来的,四个人包括了老中青三代,寒暄着往楼里走,临近国庆节了,肖副局长强调了几句节日期间加强值班,预防突发事件的老话,这话题就到了今天的议题上,像是随意地问着伍支队长说道:“辰光,咱们那个小神探这一圈走下来,有什么发现没有?”   “呵呵……我看够呛,他现在还是沿着郭老、吴科长以前的老路在走,如果真有什么蛛丝马迹,早乐得来汇报来了。”伍辰光摇摇头笑着,或许最期望的并不是在那个案子上突破,但从表面上来看,好像还就是冲着那个悬案去了。   伍辰光一说这个,肖副局长不动声色,郭定山、吴镝都是在这个案子上栽过跟头的,这脸色就有点讪讪了,俩个人都没有接话头。不过听口气嘛,像是一无所获,这倒也让俩人多少放心了点。   四个人有说有笑地上了五层会议室,一进门调查组四位猛将齐刷刷站起来了,坐在圆桌的另一侧、三瘦一胖,三男一女、一高一矮两个平头,像是说相声配对的,特别是裹着警服的时继红,像衣服里还塞了个人一样,一个人要占俩人的位置,一下子把进来的四人看得脸色微笑,一愣一怔,年青的吴镝有点吃不住劲,手掩饰似地在摸鼻子,偷笑上了。   安抚了几句,肖副局长带着的三个坐到了另一侧,看着众人,先是勉励了一番,跟着又是侃侃而谈晋原分局失窃案的影响,反正翻过来倒过去,还是老调一句:尽早破案、挽回影响。   简凡听得心里打鼓,还尽早,都十四年了;还挽回影响,影响个屁呀,大部分人早把这事忘了。   “简凡……今天肖副局长、吴科长还有郭老,就是想来听听你对整个案件的看法以及你们的侦破方向,有什么问题,让俩位前辈给你指点指点……怎么样,你觉得这个案子,能不能破?理由是什么?这对局里下一步组建专案组很重要。”伍辰光接着副局长的话说了句。   一句话,众人的目光都齐齐投向这个好似名声鹊起的小警察,简凡呢,眼骨碌碌转着,看看自己这边的仨同伴,会前通气了,仨人都笑着像在鼓励,简凡再看看在座领导,猛地惊堂一句:“我觉得能!”   一说能,眼前浮现的却是那个已经到了自己手里、已经藏好的古味谱,一俟没有信心的时候,好像那东西给自己增添无限的力量和勇气一般。案子或许没有心得,可那东西呢,那是志在必得了。   一听这话,吴镝看看郭定山,一老一小俱是瞳孔放大了,肖副局长看得惊讶更甚了几分,盯着外星人一般看看简凡,伍支队长呢,来劲了,眼亮了,身子前倾了几分惊声问:“哟……这敢情是有什么发现了吧?说说,你发现什么了。”   “没有。”简凡摇摇头,又是惊堂一句。   吴镝再也按捺不住,几乎和时继红是同时扑哧笑了,张杰和严世杰俩人也是眯着笑眼,肖副局长和郭老仨人倒是自重身份,没笑出声来,不过眼里也含上了笑意。伍辰光就觉得脸上有点挂不住了,老毛病来了,敲敲桌子口气不善地训斥道:“没有!?……没有你扯什么?”   “支队长,这不赖我吧?这都十四年了,该发现的,早在案卷里被前几个组挖完了,我能有什么发现?就发现几天时间也发现不了呀?……不一定有什么发现才能破案吧?我是说,我觉得能,可不一定就能?别说咱太原,就放到全国也没那个警察敢说什么案子就一定能吧?能不能得分开来说……觉得能,不能代表百分之百的肯定,仅仅是一种可能。有没有重大发现和这种可能没有必然的联系……”   简凡嘴如快刀,得吧得吧飞快地得吧着,对面的几位的眼珠子,净随着那两片嘴唇在眨吧上了。伍辰光还以为能听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可听了若干句,猛地省得这从头到尾都是在驴推磨,净瞎扯了,这回可真有点上火,指节叩桌子的声音更大了几分,示意着简凡:“嗨、嗨,说正题……高峰说你没谱,敢情连说话都跑火车呀?”   “是啊,我就一直在说正题。”简凡瞪了瞪无辜的眼神,补充道:“正题就是,我还是觉得能。”   这下可把一干人除了伍辰光全听乐了,敢情都听出来了这小子在耍滑头,这道理太简单,如果破了,就是能;如果破不了,就是不能。不管能不能,我也不担责任。   伍辰光倒不知道几天没见,这小子这胆子胀了几倍,悻悻的瞪了一眼。肖副局长看着简凡倒在不无和霭地说道:“简凡,咱们就不在能与不能之间纠缠了,说说你的思路,正好吴科长和郭老在,有什么地方不明白,两位专家也能给你指正指正。”   吴镝和郭定山笑着示意,简凡听着脸上慢慢堆上了笑意,笑看着领导,再看看吴镝和郭定山,这眼神里估计有点看热闹的成份。清清了嗓子道:“我们四个人,张杰、时阿姨、严叔,在一起商量了几个思路,作为这段时间排查的总结和对下一步工作的设想,诚请各位领导指正一下……”   简凡说着,手里并没有文字,这些话只是随口而来,而且在这个严肃的会场公然开口称阿姨、严叔,又惹得伍辰光几人有点微微不悦,不过呢,时继红和严世杰这俩人脸上看着倒是得意得紧,就跟看大侄子表现一般。   “我提三个误区啊……第一个误区,我觉得我们不能把这案子当成一件失窃案来看。”简凡今天仿佛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似的,开口就是一句。   “理由呢?”伍辰光看看领导,再回头看简凡,诧异地问了句,吴镝和郭定山的兴趣,又一次被简凡调动起来。   “理由很多,大家注意到了没有,晋原分局的仓库用的是前进牌大铁锁、内层的保险柜用的是三零厂生产的老式保险柜,如果仅仅是个盗窃的话,那这个贼一点专业素养也没有,技能也不过关呀?那锁街上修锁的就能打开,可他为什么舍近求远,就为一把钥匙还得奔袭几公里路到曾国伟身上取,然后再奔回来偷东西,多难为呀?稍有点专业技能的贼都不会这么干吧?可他偏偏这样干了,这能证明什么?……能证明这个人根本不是盗窃专业人士,同时证明,第二组、第三组基于从盗窃前科的人群里查找嫌疑人的思路,是错误的。”简凡说完了第一个误区,伸伸手指指严世杰,补充道:“这是严叔的想法,我们四个人都同意。”   严世杰和时继红得意地笑笑,这是中午几个人商议的结果,这都十几年了,就简凡没想,严世杰也想了不少年了。此时,肖副局长的眼也亮了,睁大了圈,伍辰光几个面面相觑,一下子还没有从十四年的积案中醒过来似的,就听得肖副局长兴致颇高地说了句:“好,有点意思,说下去。”   简凡也来劲了,接着道:“第二个误区,追查方向上的错误,我无意冒犯各位领导啊,只是就案说案。我们一直死死咬着内部不放,觉得有人通风报信,可当天分局里究竟有多少双眼睛看到了赃物入库?有多少张嘴在议论这个大案?可以说,不仅仅是案卷涉及的人,当天在分局上班的一百多名内外勤,都有嫌疑,而且是没证没据的嫌疑,就知道是谁说的,怎么证明?如果是他无意泄露出来的呢?……现在的事实就能证明这个方向怎么错了,我们一走访,那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儿媳妇没理还想抢上几分理,嘴一多了,这理可就找不着在哪了?”   这一句说得众人心里有点不得劲了,吴镝和郭定山讪讪互视了一眼,伍辰光冷眼剜了简凡一眼,这么当着领导指摘错误,那不是等于指着和尚骂秃驴么?就领导错了也不能直说不是?心里有点打鼓地看看主位上的肖副局长,脸色倒也缓和,这才放心了。   再一想释然了,简凡这么一说,等于给此案涉案的所有警察洗脱嫌疑,肖副局长身陷其中,当然不会不高兴了。   果不其然,这话说得肖副局长格外高兴,笑着说道:“不错,有想法、有见识。”   “嘿嘿……肖副局长,这是我四个人的共同智慧,主要是时阿姨提的建议。”简凡谦虚地笑着,站起来回话了,恭敬之至。此时外人看来,这四个差别这么大的人组成的小团伙,看样还团结无比。   “好好……坐坐……还有吗?既然你找到误区了,那么你们没有商量正确的方向吗?”肖副局长很关切地问。   “有……”简凡再次惊堂,这回可是真真切切惊了,听得吴镝、郭定山加上伍辰光心里一凛,不知道这货又要出什么稀里古怪的厥词,噢,不是一个货,是四个。就听得简凡说道:“我们对数日来的查访总结了一下,对于窃案的细节就不赘述了,无论是排查内应还是排查失窃文物,都过了时效性了,那种可能性不大,我们觉得应该从:知道赃物价值的人动手。”   “知道赃物价值的人?理由呢?”肖副局长问道。   “第一,从警察身上取钥匙、打昏看守、骑走警车,偷走赃物,一切都发生在我们眼皮底下,这罪可够重了啊,敢干、能干、愿意干这事,肯定是知道那四件文物的价值才甘冒奇险。第二、这是一伙特殊的人干的,刚才说了他们不像贼,从专业素质上不像;同时他们也不像打砸抢的,如果那样的话,他们干脆打伤值班和库管,直接撬了保险柜那不更好,省得来回取钥匙,反正当时是大下雨天,那时候连110出警都没有,多安全。第三,作案以后,又有安全的渠道销赃和藏匿,这不是一般人具备的吧?没准他现在还在我们的视线之内。我觉得下功夫查,应该有线索。”   简凡连说了几个理由,句句入理、丝丝入扣,听着倒真有点入神了,说这话的时候,简凡又是谦虚地对着肖副局长和吴镝笑笑说道:“吴科长,其实我的想法里剽窃了你的一部分想法,你是四年前接手这个案子,曾经从重案队调拔了三名专人排查文物走私这条线,可为什么停了呢?”   吴镝笑着耸耸肩,脸上有点不自然,说了句:“查无所获,只能放弃了啊。”   简凡也笑着,也是不自然地笑着回敬了对方。   会议室至此安静了,肖副局长的脸上写着狐疑,像在思忖这事的可行性,郭定山不动声色,看样对这些事已经很淡定了,顶多就是嘴上说说。伍辰光有点坐不住了,本来准备把吴镝和郭定山请来,再把领导邀来,让专家指点指点这个小警,不过现在看来,好像是颠倒过来了。   “这样吧。”肖副局长思忖了有一会才说道:“简凡,我给你一个月时间,到十月底,你要是没有什么线索,那就得另起炉灶了。这个案子省厅每年都督促一次,市局虽然抽调不出专业力量再耗在这个案子上,可也不能放任不管,只能退而求其次让你们接手试试运气了,伍支队长对你的期望很高啊,怎么样?有问题吗?”   “有……”简凡又是一句,一说这话伍辰光就瞪眼,简凡赶紧地改口,指着同组的说道:“大家有,不是我有。”   肖副局长的眼光一征询,简凡手在底下做着小动作,张杰紧张地说上了:“那个……那个,我是个小问题,我们的车能不能换换,这跑了九天,坏了四次,来调查组了,我都不知道该回重案队要油还是在支队开油,这两天净去一大队要油,人都快把我赶出来了。”   张杰说得诚恳,一说之下几位领导都笑了,敢情这是名不正言不顺,没有专业的办案经费,那只能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了。要说基层嘛,也有这个好处,各人的神通可都小不了。   张杰的话音刚落,时继红这不忌口的,看样肖副局长看样是旧识了,接着扯上了:“老局长,为了这案子,我和老严可没消极怠工啊,一天大毒日头晒着净搁外面跑,苦和累咱不在乎,可也不能公事还得私人掏腰包吧?我们支队的情况您又不是不知道,刑侦可比不了经侦,这事我都不好意思难为伍支队长,是不是啊,伍支队。”   这话听得简凡和张杰心里直暗笑,要车要经费的事,俩小警不敢说,中午商议了一番,下午上班净唆导着时继红说,只有这号人说上面的领导才没治。伍辰光本来不悦,在这场合又发不起火来也推托不得,时继红这么一说,赶紧来了个就驴下坡,圆着场道:“就是,肖副局长,继红是老同志了,反映的情况确实如此,不光他们,各外勤组情况都差不多,外勤岗位津贴就那么点,还准时下不来,我们是捏着花都不够啊。好多案子可都是夭折在经费问题上。”   “没问题……小吴,把这几件事都记下来,马上给你们解决……”肖副局长拍着胸脯保证了。   这个会开得不长,不一会便见分晓,郭定山爱惜羽毛,没有多说什么。吴镝呢,只是象征性地问了几个细节,对于案卷烂熟于心的简凡自然是对答如流,而且每每能提出让众人惊讶的想法来,特别是从穿雨衣说“紧急任务”的那个细节来判断不是警察内部人员、又从没有撬压痕迹的仓库判断不是单纯的失窃案、沿着已经掌握的不少文物贩子的线索寻找新的嫌疑人等等诸类小细节,伍辰光倒觉得,这小子八成真上心了,一想到此处就暗暗高兴。   简凡也高兴,快下班时候就开出了辆支队办调配的桑塔那2000,一路驾着车连张杰也顾不上了,直驰府西街瑜珈馆…… 第四卷 四面皆楚歌 第58章 悬案重开头   阳光明媚的十月,深秋的炎热和初冬的微寒在这个北方古城昼夜更迭,太原市公安刑侦支队的白色办公大楼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耀眼。身着一身警装的简凡从桑塔那2000警车里出来了,精神有几分抖擞,脸色有几分得意,一行五六人像是办案归来直上了三楼调查组的临时办公室,过了个假期,回了趟乌龙,再回到太原人跟换了个人一样。   确实换了个人,最起码现在已经由实习转为正式警察了。前一天市局刚刚召开了第一期普招警员的评估会议,一年前向社会普招的386名警察除7名离职、辞职之外,其余全部拥有了正式的警籍,而且在这次会议上,主持会议的梁局长特把在刑侦一大队实习的某位刑警作为奋战在最艰苦一线的代表拿出来激励即将正式走向工作岗位的警察们。   据说这位小警察在一线勤勤恳恳、任劳任怨;据说这位小警察只身化装智斗伪钞嫌犯、光荣负伤;据说这位小警察屡破大案、据说这位小警察分配去向直接被刑侦支队请走,据说……还有很多让一年前训练基地认识此人的大跌眼镜的据说,最起码当时202女寝室的一干女警不可理解,坐在一起的杨红杏、牛萌萌、梁舞云、秦淑云四位,除了杨红杏和梁舞云尚知道局长嘴里这位模范带头人物是个什么货色之外,剩下的两位可是惊讶无比了。俩人在会上就忍不住要问个究竟了,这一年的变化再大,狗熊也不能就变成英雄呀?不仅这俩位,就是当时特招班出来的学员,会下围着在一队实习的杨红杏,悄声问的第一句就是:班长,简凡有什么背景?当时怎么就没看出来呀?   话里言辞神秘,惊讶与羡慕俱有,这年头要还有这样的勤勤恳恳工作的人,不是领导话里掺水,就是目标人物脑袋进水,相比之下宁愿相信这是做秀,没准也是要提拔的前奏,否则怎么会直接进支队呢?对于旁观者,更愿意相信这是有某种背景的体现。   杨红杏含糊其词地应付了一番,多日未见想在会上找到简凡的身影,不过那人是如此地来去匆匆,出了会场驾着车就驶离了市局大院,待杨红杏瞥见他时已经是车影已杳。   一切都在按部就班进行着,杨红杏回到了市局的督察处,最让她耿耿于怀的是,简凡连欢送会也没有去,少了这么个插科打诨的熟人,一队本来相处不多的队友和训练基地的闺蜜们多少有点意兴难尽。   纷纷说起了众女调戏简凡反被调戏的那次请客,虽然时日已久,可还是觉得那个时候最快乐。   不知道这是一个新的开始,还是一个旧的结束,杨红杏走进市局第一天报到的时候,坐到了窗明墙净的办公室,办公桌上摆着崭新的液晶电脑,围着自己的是恭维和艳羡的目光,突然间有点回味一队那幢稍显破败的楼、有点怀念那干性情粗直率直的队友、更有点怀念那个对自己从来不假辞色的人。   于是,百无聊赖地想给他打个电话,或者想约他、或者想在一起吃一顿烛光晚宴、或者就仅仅想听听他的声音,自从去了支队,俩个人很少见面了。不过可惜的是,电话的那头,给了她一个最具说服力的理由:我忙呀、我忙死了……   ◇◇◇◇   简组长确实很忙,放下了电话手里的活还没放下,正忙着给办公室众人分发着几页A4纸,调查组的扩充了,不但增加了辆车,而且还增加了若干人员,实在人手不足,简凡找了支队长几回,支队长把他打发回了一队,于是简凡死缠硬磨,把一干老搭裆拖下水了,谁呢?还能有谁,肖成钢、郭元呗,今天客座来的还有史静媛,加上原有的班底成了七个人,也是调查组成立第一次案情分析会。   办公室里就四张桌子,史静媛坐到了简凡的位置上,肖成钢和郭元和张杰挤在一起,两位老同志各安一座,有点诧异地看着简凡发着几张文字图形资料,发完了资料,简凡又是很郑重地把有一张地图大小的画挂到了正面墙上,关上了门。   众人正看着的时候,时继红的眼睛睁大了,指着墙图大惊小怪地说着:“哟哟哟……这是原来的晋原分局?……嘿哟,小凡你行呀,画得挺像啊。我那时办公室就是一楼北边第三间……”   晋原分局十四年历经两次建设早已经面目全非了,而此时恢复的素描画里,清清楚楚地展现三楼大楼的全貌,在那里工作过的严世杰和时继红自然认得。时继红这么大惊小怪,肖成钢和郭元就乐了,不过乐的不在图上,而在人上,被抽调到调查组,最诧异的莫过于简凡这个四人小组的奇怪组合,按肖成钢的话说是:一肥婆、一老头、俩吃货。   简凡像是成竹在胸一般的自然淡定,第二幅图挂上,却是缩微图,时继红又是大惊小怪尖叫了一声,引得众人直笑,那图里标着两个地点,一个是晋原分局、一个不知道是什么地方,不过图上所画是城市的原景,楼宇、街道、车辆层次分明,像一个三维图一样清晰可辨。见惯了史静媛这种本事的郭元、肖成钢倒不稀罕,不过让预审出身的时继红和严世杰就有点诧异了,要恢复到十四年前的街景,这可是个细致活,这活看样干得非常不错。有点诧异地盯着临时组长,不知道这个会吃会做的小警是如何做到的。   “好,现在咱们晋原分局失窃案调查组第一次全体会议开始啊。”简凡转身刚说了句。张杰嘴快,谑笑立马纠正了句:“临时调查组。”   一干人哄声大笑,简凡不急不恼,指着张杰道:“肖成钢,一会下去替我单挑他啊……居然置疑临时组长的权威……”   平时这干人玩笑开惯了,没人在意。在众人善意的笑声中,简凡拍拍手以示安静道:“首先感谢史姐的生花妙笔啊,这两天我和史姐查了市政施工图和市局封存的建设档案,恢复了十四年前晋原分局以及四周建筑的素描图……图上标示的两个地点,这里是晋原分局,物证仓库在一楼东南角,在这里……这里,是曾国伟,也就是第一嫌疑人的居住的地方,叫幸福小区,已经拆迁了……今天的议题就是,我们根据现场的模拟来再现一次犯罪过程,从过程来确定我们下一步的侦破方向。”   此时众人明白简凡要干什么了,相当于一个案情分析会了,只不过这一次不是针对嫌疑人,而是针对犯罪过程,不知道有什么用意,严世杰看完资料,倒是明白了一些,笑着应合了句:“组长啊,你是想来一次现场还原?”   “对。”简凡赞了个,说道:“这是一个悬案。谁干的,不知道;失踪的赃在哪里?不知道。嫌疑人是谁,不知道。怎么干的,我也不知道;线索在哪里,我更不知道。”简凡一连说了几个不知道,众人呵呵直笑的时候,简凡话锋一转:“但是我通过对现场的模拟,总能知道他怎么做到的吧?注意啊,大家手里拿的是当时的案情,也可以说是限定条件,现在大家把自己想像成犯罪嫌疑人,从曾国伟的家里到晋原分局,步行需要十五分钟……案发的时间可以限定为晚上整八点到八点三十分左右。而曾国伟离家比这个时间提前十分钟,也就是说,四十分钟之内要干这些事,从曾国伟身上取到钥匙、然后在晋原分局打伤库管,进入仓库、盗走赃物……很简单吧,好,谁先来?肖成钢,你脑子最快,你说呗。”   “那还不简单?”肖成钢看着图,没觉得简凡在下套,丝毫不觉得这是一个重大悬案一般地掰着指头数着:“先到曾国伟家把他哄出来,打晕,拿到钥匙;然后回头翻墙进入分局院里,钻进仓库,把库管干晕,得手了,骑上警车,扯乎……”   肖成钢说得轻松容易之至,简凡不以为忤,笑着甩着手里的纸张道:“现在对照限定条件开始置疑啊,谁先来?”   “不可能是这样。”时继红说上了:“当时单位都是高墙铁门,分局的院墙高接近三米,上面都是玻璃碴,你要翻过墙去,不可能连郭定山也找不着明显痕迹吧?郭定山眼多贼呀?你就不小心揪掉半个玻璃碴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肖成钢砸吧着嘴不屑道:“这个我能办到,有个墙角我就能翻过去,不蹭墙头……”郭元附和了句,敢情这货是武校出来的,这点本事还是有的。张杰跟案子不少时候了,随口说了句:“肖大侠,当时下着大雨啊,可仓库里没有雨水、泥形成的任何痕迹,注意啊,如果在雨中进入楼层,进入干燥几乎没人进去的仓库里,那怕你滴一滴雨水也会留下痕迹,这也是前几组怀疑作案人在内部的原因……你就翻墙也不可能不沾水吧?”   肖成钢一听愣了,悻悻翻着白眼:“我……我总能换件衣服吧?”   这一句强词夺理听得众人笑了,笑着的时候不太多话的严世杰问了句:“小肖,你这设计里面有个致命弱点啊……我问你,你既然打晕了曾国伟,那他人呢?这可已经失踪十几年了啊。”   “哎,就是啊?这人呢?”肖成钢愣了,疏忽了一个最大的疑点。   “肖成钢一起偷走了呗。”张杰接了句。   众人哄笑一声,明显难以成立,全盘否定了。   “哎,简凡……”史静媛被这里热烈的气氛吸引了,插了句道:“这个作案人,是不是已经预先藏身在楼里了,要进看守所难度大,可要提前藏身到分局楼里难度并不大,比如厕所、楼顶、楼梯的死角等等,如果他是预先藏在里面呢?”   “对……”简凡高兴了,还是老同志经验丰富,一眼看出问题来了,赞了句:“还是史姐有眼光啊,我们组先前也怀疑这是藏身在楼里,但这样的情况下,钥匙从哪来呢?”   “咂,团伙作案……绝对是团伙作案。”郭元一拍手,恍然大悟了,这应该是有接应。   “好,郭元,你设计一下。如果团伙作案,怎么样作?”简凡指着郭元道。这次真应该感谢秦队长,把一个经验相当丰富的外勤给派出来了,至于肖成钢吗,那是派郭元捎带了个。   “如果是我,我这样做,你们置疑啊……在下班或者更早一点以前,我以一个普通办事人的身份潜入分局,这个理由很好找,办个什么证了,找个什么熟人了都行,门房排查不会那么严……进了楼里,我预先潜伏到某个地点,或者就像史姐所说,我蹲在厕所里或者哪里,反正那么大个分局,藏个人也不难。到了八点左右,我的同伙以某种方式把曾国伟骗出来,取得钥匙。这是一个节点,如果是曾国伟涉案的话,就好解释了。我现在假设曾国伟没有涉案,在雨中我把你骗到……比如某个隐秘地点,打伤甚至致命,取得钥匙,这一点我相信这帮人干得出,敢偷公安局、敢偷枪,那杀人的事应该不在话下……然后我回到晋原分局,你们看街面离分局的楼层并不远,楼道里的窗户一开,离街面人行道不到十米,这个距离吊一个绳子就能拿到钥匙……然后就简单了,打伤库管、开门、盗窃、然后再从容地离开……离开以后赃物直接转移,如果曾国伟涉案,他会马上潜逃;如果他没有涉案,我想,既然已经见到了嫌疑人的真面目,他只有一个结果……被杀!”郭元不愧是从派出所一路干上来的刑警,这里的细节叙述的清清楚楚。   “我提一个疑点。”简凡接着说道:“据我对曾国伟的女儿询问,曾国伟在离家的时候不是被谁骗出来的,好像是早有预约,他是自动离开的。那么他离家,是一种巧合呢?还是一个意外?”   “不会是意外。”老同志严世杰发言道:“早有预谋的,时间错一天赃物一转移到市局,就没有机会了。”   “好,如果不是意外,那么曾国伟离开,就应该是有预约了,或者他离开时要去办的什么事,也是被人预谋了,如果涉案解释得通,可如果不涉案,又能说明什么呢?他是怎么样被人预谋离家的呢?”简凡手摩娑着下巴,也在思考。   “哈哈……这个呀,没准我知道……老曾这个人好哄。”时继红突然笑了,看着众人疑惑,笑着解释道:“曾国伟这个人我了解,有两个爱好,第一呢,和小凡你一样,爱吃,也爱做着吃,做的肉不错;第二呢,他喜欢收集古钱币、古籍一类的小东西。他就是因为懂一点鉴别知识才会提到物证科……骗他很容易啊,你只要说我手里有俩古钱币,要不有一本古书,别说下雨,下刀子都挡不住,让他去哪他去哪。”   这一点简凡知之甚详,否则也不会有自己手里的这本秘制十六味谱了,心里正暗自高兴了,史静媛笑着跟时继红示意了一下,接着这个话茬道:“如果这样的话,涉案的可就扩大了,而且时间上有所差别……大家考虑一下,曾国伟离家,已经接近八点了,把他骗到一个什么样的地方才能赶上作案……我和简凡沿着要穿过的几条街道走过几遍了,街道翻修过、楼也拆迁快完了,仓促之间,他们如果杀人,根本无所藏匿,就藏了也应该发现了……所以,我还是比较倾向于曾国伟涉案的说法。只有他涉案,一切才能有合理的解释,否则的话,很多细节都说不通,就比如杀人埋尸,几乎是不可能办到的嘛?”   这句话是简凡最不愿意听到的,不过也没法排除这种可能,一说完这话,时继红和严世杰俩个对曾国伟颇有了解的人,脸上有点讪讪之色了,毕竟先前的组员里,对于曾国伟不涉案,已经达成了一个共识,现在细节一分析,好像又要回到老路上,如果真还像以前七个专案组的定论那样的话,那么又将是第八次徒劳了。   “能办到,绝对有可能。”   有人惊堂木一般吐了句,一看是张杰,简凡的眼睛睁大了,就听他说道:“史姐,你出的外勤不多,三教九流里的道道您没准不清楚,可以这样说,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做不到……我们上次抓了一堆聚众赌博的,你猜设场在哪,人家在车上,流动作业,经营了一年多了,最后还是内部有人反水我们才抓了个正着,涉案资金上百万了。还抓了个聚众淫乱、强迫卖淫的案子,人家也在车上设点,上面光小姐四五个,专到风景区招徕客人,要不是发展成了宰客下套,我们还抓不着呢,哈哈……你们没见那车,上面几个小床,随时随地可以流动作业,整个就是辆流动炮车……抓着人的时候一听案情这么匪夷所思,预审的都快笑翻了,哈哈……”   一群人被张杰逗得直乐呵,时继红声哄音亮,仰着脖子大笑,直啐张杰这小屁孩没正经,史静媛有点脸色不太好看了,和张杰不太熟悉,不过颇觉得这货色有点下流了。只不过看着三男警都高兴得紧,也不好说什么。众人一笑一乱,得,场面不好控制了,简凡拍着手喊着:“嗨、嗨,张杰,说失窃案呢,怎么又扯到卖……淫案上了?”   “简凡,抓这些三教九流偷鸡摸狗的事你不如我,答案我已经告诉你了。”张杰止住了笑,似笑非笑地看着简凡,俩人除了在吃上的心有灵犀,第一次在案子上心有灵犀了,简凡猛地一怔,像是柳暗花明一般,思路豁然开朗了…… 第四卷 四面皆楚歌 第59章 无头变有头   有道是知识是学出来的,可见识就是活出来的了。和简凡同样有点吊儿郎当的张杰这七八年刑警没白当,差不多和郭元一样,都是在基层一线摸爬滚打出来的,对于接触的案子,差不多都有一种似是而非的直觉。   张杰一句话调动了众人的情绪,特别是调动了简凡的情绪,一干人先是诧异,没有反应这么快,张杰手支在桌上,还是那么一副像说“流动炮车”一般的戏谑态度接着解释道:“简临时组长哦……你这几天把我引沟里了,刚才郭元一说,我想起来了,越觉得这团伙作案的可能性大……你看啊,曾国伟无非俩种情况,一种是活着,那不用说,十有八九涉案,现在没准藏哪逍遥呢,想抓他只能碰运气了……另一种呢,更简单,死了。死了当时怎么死的?死了为什么十几年没有发现尸体?除了失窃之外的第二案发现场在什么地方?由于两案的时间间隔不大,除了一种办法,你觉得他们还有其他选择吗?”   “咦……我知道啦。”肖成钢恍然大悟,搂着张杰乐滋滋说:“在车上把人杀喽,然后趁着黑天把人拉走,现场就在车上,是不?”   “呵呵,你要知道了,就都知道了。”张杰一脸释然的表情。肖成钢一乐一怔,悻悻的勒着张杰的脖子骂了句。   哎哟……此时的简凡直在拍脑门,有点恍然大悟了,像是这一言惊醒了梦中人,连着几天在描蓦犯罪嫌疑人的作案手法,先是走进了盗窃和取钥匙是同一人的误区、跟着又在曾国伟下落上走进了死胡同,不过如果恰如张杰所说搞一个流动作案现场的话,那么好像一切都可以迎刃而解了……骗其离家、杀人、取钥匙、返回晋原分局、里外配合实施盗窃,甚至于简凡惊讶的大眼愣着,似乎看到了那个雨夜中的情景,并不只是那一个人在仓库里取货,街边不远,就停着一辆车,同样有同伙在等着作案得手接应,这些人对已然入库的赃物是志在必得,为了那几件价值连城的文物已经全然不顾了……   “哈哈哈……漂亮、真漂亮……干得真漂亮……张杰,你要早生十几年,没准这案子在你手里就能水落石出……”   简凡一下像如痴如傻般哈哈大笑,笑得自得其乐,笑得简直要流泪了,笑得大伙面面相觑,看这等傻乐的样子,也跟着笑上了。笑了好大一会才站定了,很正色地说道:“谢谢大家的提醒,从九月下旬开始,我们接这个案子接近二十天了,除了对原涉案人的询问,其实我什么也没有做,就是在还原案发现场,我觉得这案子呀,你要想触动它,就必须了解它的动机、经过、手法甚至于嫌疑人的思维之类的细节,我第一次接触此案就觉得这个案子非常简单,但恰恰是一个简单的案子成了十四年的悬案,这让我想起了一句话,越是大师的手法,越简单;再诡异的奇案把前因后果放出来,也能够解释得顺理成章……我把大家的综合一下,大家看合不合理、说不说得通……”   简凡站到了居中的图前指着案发地和住所,在晋原分局标了一个A字母,回身说着:“好,我们现在抛开一切影响,以案说案……第一嫌疑人,假设他为A,在下班或者说下雨以前以某种借口提前进入分局隐藏。这一点很容易办到,而且根据先前的调查,此人我怀疑不是警察,通风报信的内应我相信,可敢亲自动手实施作案、又打伤队友,我不太相信那位警察能这么没有道德底线,要有人这么干,那就太弱智了……当然,这仅仅是一个判断。”   “但案子的关键不在于A,而在于配合,也就是那串钥匙,为了找钥匙不辞辛苦,这一点也恰恰证明了,这伙人的专业八成不是贼,我想他们跨行了,但是呢,出于安全和隐密考虑,又不敢外聘个专业开锁的贼来,不过他们就敢,估计也没有贼敢来公安局开保险柜……这个案子如果顺利实施,就像刚才郭元和张杰说的,团伙作案最佳,最好是两到三个人。人多了,容易泄密、人少了,又不好两头作案……回到正题,当A隐藏成功的时候,另一位嫌疑人,我们假设他是B……”   简凡说着往标着住所地方的地图上画了一个B字母。侃侃说道:“B当时驾着车,车上很可能还有犯罪嫌疑人C,他们俩人到了曾国伟的住所下,等着曾国伟下来,从曾国伟从容不迫地离开家就可以看出这一点,他要去办的事,对于他应该是个平常的事,或者可以说,他要见的人,也许就是个熟人……这样的话,我们假设啊,B本人或者他再找一个跳板,通过某种途径在当天通知了曾国伟,说他手里有曾国伟喜欢的钱币、古籍或者什么东西,能引起曾国伟兴趣的东西,甚至于可以假设,就是曾国伟认识的熟人……等曾国伟下了楼,上了车,就像张杰设计一样,B单独一个人,或者还有同伙C直接在车上趁曾国伟猝不及防猛施杀手,取得钥匙。这是第二步,曾国伟或者当场被杀,即便没有被杀,也被控制住了……大家有意见吗?”   众人或坐站或扭着身子看着稚气未脱的简凡,像在听一个天方夜谭的故事,不过故事勉强合理,能解释得通。而且这其中的关节所说都平常之至,并没有说更多蹊跷的地方。连严世杰听得这等设计也微微颌首。   看看众人没有提意见,简凡接着说道:“钥匙已经取到了,而在这个过程中,车仍然向晋原分局驶着……当时天很黑、下着大雨,没准偶而还电闪雷鸣,这正是一个作案的绝佳时机,此时就即便是有人看到车停在那里,难道还会怀疑有人在公安局楼下作案吗?……到了分局外,A或许就等在临街的窗口,就像张杰和时阿姨所说,很简单,大家看这个示意图,垂直距离不到十米,把钥匙扔进去,或者里面的人吊根绳拽进去,这一点可以解释为什么只见到人出来,而没有见到人进去。同时也能证明,作案者虽然用简单的手法,但他很细致,如果翻墙撬锁什么办法,那太容易留下痕迹了。   “再往后就更简单了,嫌疑人A已经潜伏了不少时间,直接进仓库一敲门,外层的裴东方以为是值班员,毫无防备地一开门,被当场打晕,A从容地开了锁、取走了自己要取的东西、然后驾着曾国伟常开的摩托车大摇大摆地离开了分局……   “再往后,也好解释,曾国伟在车上,雨夜里我可以把他运送任何一个我认为隐密的地方处理,只要他和赃物不出现,这个案子就是个无头案,脏水黑锅就可以永远扣在他身上……即便是内部有人泄密,但出了这么大案子,性命攸关,我想没人敢承认吧?在没有赃物、没有作案嫌疑人、没有任何指证的情况下,不管是作案人、主谋或者泄密人,到现在我想都已经高枕无忧了……有不合理的地方吗?”   郭元摇摇头似有疑问、肖成钢愣模眼看着,提不出意见来,张杰竖竖大拇指,笑着心口不一的夸了句:“临时组长英明。呵呵……”史静媛不以为然,撇撇嘴笑着说道:“简凡,你这里面有一个重大的缺陷,你的设计虽然听着像无懈可击,可是前提是曾国伟没有涉案,如果他也涉案了呢?如果他是主动提供的钥匙呢?这样的话,就要出现方向性错误了。”   “对,简凡……不,组长啊,如果这个方向错了,一切可都徒劳了。”严世杰笑着提醒到,这个悬案不管说得多好,但最终要想水落石出,却是没有那么简单。   这些话说了大家的心声,对于一种推测,谁也不敢妄下定论。   “呵呵……这和走路一样,有时候遇到了叉路口,可能是两条、三条甚至更多条,两条腿走不了两条路,只能选择一条。就像猴子下山一样,摘挑子还是掰玉米我们得凭自己的直觉选择一种。都想要,最后都要不到。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去做很多假设一个一个查。”简凡笑着解释道。   “那好……”时继红胖手一指,像是认可了这种说法,提了个大家最关心的建议:“就依你这种判断,同样还是无头案,从哪儿查起?我们还是什么线索都没有?”   “有!”   简凡重重地说了句,看着众人不解,笑着解释道:“有一样东西,一直贯穿在这个案子的始终,这起案子的起因就是它、嫌疑人志在必得的也是它、曾国伟喜欢的也是它、我觉得这样东西,很能说明点问题。”   “古玩吧。”时继红随口接到。这个问题不太难,一听便知。   简凡侃侃说道:“现在有三条线,第一条,查找十四年前编号为3.23文物走私案落网的嫌疑人,我想最了解文物价值的应该是他们或者他们的同行,看看有没有发现,这条线张杰辛苦一下;第二条线,曾国伟当时的社会关系和来往的人中,我想再细细查一遍,从中找一找是不是有和古玩相关专业联系的人:第三条线,刚刚想起来的啊,既然是涉及到了机动车辆,那就有必要从车上入手了,这是前七个组没有涉及的领域。十四年前太原的车还不算多,走访一下前七个组涉案的人,包括分局的人、曾国伟的邻居,如果能判定一下车型更好,这条线郭元你辛苦一趟……说好了,都是光杆司令啊,有线索咱才有脸再去争取警力……时阿姨、严叔,您二老我给你找个事,十四年来凡涉及文物走私的嫌疑人,从市局的档案库调,万一有所发现,和我们取得线索相互比对一下,这样的话有利于缩小嫌疑人范围,注意,找那种团伙性质明显、有销赃渠道的案子……以今天这种假设去敲定嫌疑人。”   众人静静地听着,罗列出来的方向条理层次分明,史静媛倒暗暗诧异地觉得,眼前的人像一个有多年刑侦工作的老同志而不像一个初入道的小警察,不过再一想这一屁股坐到档案室能坐几个月,要练就这么点眼光和本事,还是说得通的。   说完了,安排完了,满打满算才七个人,机动力量只有肖成钢一个人,史静媛还是临时请来作描蓦的,明显地感觉到有捉襟见肘,简凡话音刚落,郭元有点难色道:“简凡,这么大工作量,又都这么多年了,时间可只有一个月,那完不成怎么办?查不到线索怎么办?”   “呵呵……长短就一个月,已经过去了七天了,还有二十三天,只要咱们尽力而为就行了。这还不简单,查不出来,咱们几个都小屁警,谁也不丢谁的人,十几年的悬案,咱们敢查就是有勇气、有志气……对不对呀?万一咱们逮住个什么小尾巴,那可马上就名扬警界、名扬太原呀……哎,肖成钢,难道你不想出名呀。”简凡唆导着。   “想。”肖成钢老实,没捉摸出话里的激将,高兴地点点头,又是加了一句:“锅哥,咱说好了,我跟你啊。跟上他们又得吃盒饭,还得我掏钱。”   “你们看,肖成钢多有预见性,连吃都想好了……就这态度,绝对能有所发现。哎张杰,你没问题吧?”简凡问着。   “你瞎指挥,我就瞎干呗,反正我又不是组长。”张杰嘿嘿笑着等于是应承了,坐直身子,郭元和肖成钢一边一个坐他身边的椅背上,看样有点挤,三人推推搡搡,张杰把俩人挤过一边,提了个建设性意见道:“简凡,要查文物案子,我建议你挖个人过来。这人就是文物走私案成名的。咱们局里数一数二。”   “谁呀?”简凡一愣,心里一凛,不过已经想到了那人是谁。   “要说数第一的,是咱们肖副局长,有十几起文物走私案都是他指挥侦破的,不过你这资格拉不动局长……还有一个,在我们重案队,每次只要有文物走私大案,她肯定挂名参加……你不会连你老婆也忘了吧……”张杰笑着说道。   张杰说着先径自哈哈大笑上了,这说的是和胡丽君假扮夫妻的事,简凡顿觉得的脸上有点糗有点红,时继红和严世杰诧异地看着简凡,什么时候结婚了?肖成钢也愣了,傻乎乎拽着张杰要问个究竟,史静媛也惊讶得不行。   “咱们组长是为组织献身了啊……想当初啊,咱们简临时组长,和我们重案队大姐大胡丽君初次见面,你知道咱们说什么,嫌胡丽君有点老了,不能当老婆了,哈哈……被我们陆队长训了一顿,我那天晚上,一直就屁颠屁颠跟在他们俩身后,你们别说,我倒觉得他们挺像一对,一个威猛、一个漂亮……别搞错了,威猛的是胡丽君、漂亮的是咱们组长……去年的伪钞案,你们不知道了吧,我可亲身参与了……你问组长,他那脸被打得跟猪头样,还是我们几个把他送回来的……”   张杰不无八卦之色,眉飞色舞地说着,知道那件伪钞案简凡受过伤,知道和胡丽君一起参与的,这话里半真半假,不过却越听越像真的,众人听着,倒都知道胡丽君的威名,你一句、我一句问着,不过倒不是案子,而是简凡那时候的事。   “嗨……张杰,你欠抽是不是?大队里扮夫妻出案的多了,干嘛揪着我们不放。”简凡笑着说道。   “哎你说对了,扮得多了,就像的不对,就你们俩像。我们陆队长有一次开玩笑说了,给胡丽君介绍你……你猜胡姐说什么,她说你个小屁孩,给她当儿子还差不多……嘎嘎嘎……不是我说的啊,是她说的。”张杰笑得忍俊不禁,见简凡做势要上来,笑着躲到了肖成钢背后。   胡扯了一番旧事,简凡心里的小鼓暗自打着,思忖这事的可行性,自从上次一别有差不多俩个月没见着面了,听说胡丽君一直负责了一例跨省打拐的案件,一直就想问问近况,不过没有好意思开口,重案队的办公地点和支队在一个大院,楼层隔着不过几十米,这些天简凡有意看的时候根本没有见着人。众人开玩笑,简凡也当应着这玩笑,不急不恼,不一会稍安勿躁了才问道:“张杰,胡姐不是出案子了么,我都俩月没见人了?”   “前天回来了,休息两天估计就要上班了……不过你可想好啊,本事大的人一般脾气比较大,胡姐要不是女的,八成早当我们队长了……一般人请不动她啊,而且重案队肯定也不放人,我听说市局刑侦处早想要人家了,支队长按着不给他们……我们陆队长也说了,就这么一支花你们还掂记,不调……哈哈……”张杰笑着学着领导的口吻,不过这却是旁敲侧击证明了胡丽君在重案队的价值。这么一说倒引得众人的兴趣了,俩们老同志听着小警们斗乐呵,史静媛和郭元也劝着,最好能再挖这么俩个有经验人来办案,毕竟都是一队出身,彼此都有所了解。众人都觉得此人合适,唆导着简凡去找陆队长和支队长,不过简凡心里有点鬼,找了个托辞说什么陈醋多了饭发酸、女人多了事难办,坚决不同意再增加女人了。   这个调查组孰无严肃可言,谈笑扯淡间,就这么糊里糊涂定了三个方向,说闲话直说到下班,时继红刚刚从财务上报销了一堆饭票,这倒好,案子没开,七个人下班先自找了个地方小聚一回了,这次请客的嘛,不是组长,而是公款。 第四卷 四面皆楚歌 第60章 绕舌兼利口   “什么?什么?失窃案后还有命案?还是团伙作案?居然是串案?你居然猜得出是两到三个人?简凡,这可等于把前七个组的调查结论全盘否定了啊,否定了也罢,又凭空生出个案子来……你这满打满算不到一个月,就编了这么稀里古怪的故事来唬弄我呀?拿这么个没头没尾的故事,居然还要求动用CCIC?市局的罪案信息库刚刚组建,你就瞅上了?”   支队长办公室,伍支队长有点诧异、诧异之后又有点疑惑、疑惑之后再看看一本正经站在自己面前的小警察简凡,又有点可笑,依着老规矩,又是边敲桌子边来了个质问加训话。   “支队长……”简凡本来是寻求帮助来了,却被训得一脸苦色,微微作难地说道:“所有的推论和推测包括罪案模拟,不都是编故事嘛?故事也分真假嘛。我们已经根据当时的作案时间、路线以及地理地形特征复原了十四年前晋原分局以及周边的街道、建筑详图,我们全组根据模拟,讨论出了这么一个最合理的解释……前七个组的推论是否定了,可他们没查出什么来,否定也是应该的嘛?那不否定他们还要肯定他们呀?”   支队长看着简凡,眼斜斜的瞥着、自下而上,像在打量。简凡直视着领导,把这推论归结为集体的智慧,看着领导颇有几分不信的意思,又是加了句:“支队长,我们把这个案子可嚼了十几遍了,不说别的,您现在提问那个细节我都能背下来,由内而外的办法试了七次都试不通,为什么不变变思路呢?为什么就一定要从内部人查起呢?总不能沿着错路往下走吧?”   伍支队长看着这小警说得一愣一愣,一伸手:“有证据吗?”   “现在不可能有。”简凡脸不红不黑说道。   “线索呢?”   “正在查。”   “嫌疑对象呢?”   “暂时还没有。”   一问三个不确定,支队长蓦地笑了,笑着敲敲桌子,重重地强调道:“哦,不可能有、正在查、暂时没有……你什么都没有还想动罪案信息库呀?呵呵,简凡,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天在干什么啊,严世杰和时继红是搞预审出身的、查案他们不在行;张杰是个惹事娄子、就秦高峰给你的那俩,郭元和肖成钢,也是一对愣头青……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或者线索支持,这案情,就靠编呀!?”   “支队长,您不能这样吧?”简凡瞪着眼,看着支队长像在跟自己开玩笑,颇受打击地说道:“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我们这六个呢?再臭也顶俩诸葛亮呢?……哎,不对呀,您这话的意思,压根就没准备让我们把这个案子查个水落石出吧?这可都过了十天了啊,只剩二十天了。”   “哎……你小子现在才开窍了啊。”支队长又是重重强调了一句,伸手示意着:“坐坐,早想提醒提醒你了……我说你这小伙怎么这么别扭,当初让你来,是死活推三阻四。现在吧,又是方向不明干劲大,这案子能这么查吗?”   简凡乍听又起了这么个小变故,有点愣神地坐下来,不解地盯着支队长,就听得支队长开始语重心长地说了:“这个案子呀,我不置疑你的判断啊,就即便你这个判断是正确的,你想想,从太原几百万人口里挖这两三个人可能性多大?过了十四年了,这种不大的可能性还能剩下多少?而且现在你敢保证他们还在太原?……再退一万步,你就即使锁定嫌疑人了,那好,我再问你,赃物已经流失、找不到曾国伟的下落、没有物证支持,你用什么给嫌疑人定罪。说句不好听的话啊,就即便是现在你知道是谁干的,就他站到你面前,你都没治,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本来信心十足,一进门就被兜头浇了一桶凉水,简凡砸吧砸吧嘴说不上话来了,点点头,支队长不管怎么着都是老刑侦了,这话说得在理。有时候就即便知道了罪犯是谁,都拿人毫无办法的事多了,至于法网恢恢、疏而不漏的说法,这是书面上的说法,这张法网漏了多少大小鱼,当了执法者才有了切身的体会,从派出所到刑警队到支队到市局,过了追诉期仍然没有头绪的案子,从来就不在少数。   看看简凡被一句话问住了,伍辰光笑笑悠然地点上了支烟,随意地问了句:“简凡呀,我就不知道你这孩子是聪明还笨,话我都跟你说过一遍了,还需要我再提醒你?……我问你,这段时间李威主动联系过你没有?”   “没有。”简凡摇摇头,询问过之后还没几天,抬眼看看支队长,从那略带着威严的眼神里,简凡知道支队长的目标还是要锁定在李威的身上,一念至此,眼骨碌碌转着,小心翼翼地问道:“支队长,您那套是不是不太管用呀?我一小屁警,您给挂个组长,还是临时的,人家根本看不上嗳……人家理都不理我。”   简凡刻意的回避着这种事,或许更想通过正当了查案方式解决此事,而不是通过那种放不到桌上的法子。而且就现在的看法,好像觉得李威并不像支队长说得那么不堪。甚至于在某种程度上,李威的嫌疑要比其他人还小。   “呵呵……时机未到,现在你这德性他当然看不上你。我再重申一遍啊。”伍辰光一说到李威,来劲了,又是强调似地说道:“但凡只要接触到这个案子,李威慢慢就会像苍蝇叮臭鸡蛋一样叮上你不放了,可以这么说啊,李威这个人很有一套,逐步接触的过程中,他很会投其所好,没准给你买房置地、没准给你送车送女人,反正到最后会引为己用,挖走我们的人,你接触过了,我想你知道了,吴镝当初从重案队挑出来的两个好苗子,现在全给李威当马仔去了,你说这事丢不丢人……我郑重提醒你啊,他来,你就来者不拒;他要收买,你就虚以为蛇;他要跟你合谋什么事,你就爽爽快快答应,但这一次,你死活不能脱了你这身警服,否则的话连我也保不了你了……有什么事要马上汇报支队,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我……我就是您扔出来勾引李威的臭鸡蛋呗。”简凡悻悻说了句,不无置疑道:“支队长,我倒不介意当臭鸡蛋,可要勾引不到苍蝇咋办?”   “别急嘛,这个案子我已经等了十四年,还在乎再等几天吗?这第一个月是初始调查阶段,下个月估计市局又要开始清理积案,到那时候,再组建一个专案组,你在专案组里一任个职,我就不信他沉得住气。”伍辰光很确定地说道。   看来是成见已深,简凡心里暗道了句,细忖着这话该怎么说,伍支队长一方面对李威和王为民有私怨的成份、另一方面八成已认定这两个人就是晋原分局失窃案的涉案人。其实对于组成这个调查组之后不闻不问也不太关心,八成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功夫全部在案外了。想了想其中的关窍,简凡小心翼翼地解释道:“支队长,其实咱们是殊途同归呀?我现在的排查并没有背离您指的大方向呀?而且可以说,我走的是捷径。”   “是吗?”支队长似有怀疑,不过有兴趣上来了。   “您看啊,李威和王为民在此案中的嫌疑最大,两个辞职的在那事之后都发家了,甚至于明眼人一眼就判断出他们没准就是靠那件事获利起家的,对吧?……而我们现在抛开内部泄密不谈,对于当天实施作案的现场以及可能出现的线索顺藤摸瓜,万一有个线索,集中力量穷追猛打,如果真是他们俩人,您觉得他还坐得住吗?别说他们,就咱们内部万一有个雪藏的泄密人,也照样坐不住?只要有一点线索和李威、王为民或者别人扯上关系,咱们就有借口介入正式立案调查,到时候肯定是墙倒众人推,他们自己就先乱了阵脚,那样不更好?”   简凡侃侃而谈讲了一番理由,说实话,对于这个案子已经嚼得很透了,未现真正的嫌疑人之前,把屎盆子扣谁脑袋上简凡都能编出一摊似是而非的理由来了,这同样是瞎诌一个故事,不过这个故事委婉地把矛头指向了李威,而且恰恰顺了支队长的心意。   这话立竿见影了,伍支队沉吟了片刻,脸上浮现出笑意来了,笑着指指简凡道:“值得一试……哎,你刚才说,需要CCIC帮忙,筛选什么嫌疑人?”   绕了半天终于回到正题上了,简凡一听感觉支队长的毛被捋顺了,立马提出要求来了:“十四年来凡和文物走私、古玩交易以及相关领域的涉案人员,各派出所、大队、支队以及市局刑侦处,总共立案侦查的有八百多起。我们怀疑晋原分局失窃案的嫌疑人就在这些人当中。他们不可能一辈子鞋不沾水没有任何前科。原本我以为不多,没想到这纸质档案如果真堆起来,要有半屋子,光看就得几个月,所以……需要CCIC罪案信息库的电子资料,对这些人进行筛选,我们要重点确定几个嫌疑对象……”   “一共多少嫌疑人?”伍支队长听着来劲了。   “两千八百多人。”简凡道。   “多少!?”伍支队长吓了一跳。   “两千八百多。”简凡笑着重复了一遍。   “哈哈……”伍辰光仰头靠着椅背大笑了,笑了半晌才止住了,评价了句:“别说咱们市的CCIC罪案信息库,你就把FBI请来他也没治吧?三千比一……哈哈,简凡你可真想得出来,我把手里警力全给你,也得三五个月才能排查完吧?”   “支队长,两千多是总人数,一筛剩不下多少……我就是要个动用信息库的授权,您就签个字,我没要警力呀?电脑一干这粗活可比人脑管用,只要筛选条件正确,没准还真有谱嗳……万一瞎猫再逮个大耗子,这对谁也好不是?我可逮过好几回了啊,没准我真挖个好线索出来。上次他们还说找不着试射地点呢,那不照样找着了,一找着了,就觉得很简单嘛。”简凡唆导着。   简凡的小嘴说得伍支队长越来越动心,好似在考虑着,思忖了良久,不知道想到了前几个案子,还是在考虑自己要针对的目标人,不过肯定被简凡的话打动了。片刻后抽出笔来,翻着桌上的公文撕了一张什么样的表格,刷刷签上了大名,递给了已经乐滋滋站到桌前的简凡,简凡刚要接,支队长的手又缩回去了,郑重提醒了句:“之所以不想给你,是怕一动用CCIC罪案信息库,全市局可马上都知道这个案子正式上马了,那可真成了开弓没有回头箭了啊,你确定要查下去,这可不能打退堂鼓,到时候下不来台的,可不光你了,涉案的不是官就是款,错了后果你可想好了。”   简凡点点头,也很郑重,现在对这个案子已经有点沉迷了,伍支队长这才递上来了,简凡乐得敬了个礼,出了支队长办,一路小跑着下了楼,指挥着司机肖成钢驱车直奔市局……   ◇◇◇◇   CCIC犯罪信息数据库在太原建成不久,向内涵盖全市的犯罪信息、向外直联全国的罪案信息,因为每年指挥网上追逃,这个特殊的队伍已经屡屡建功,而且这群依靠鼠标和键盘侦缉犯罪的警察们,比摸爬滚打在一线的刑警更让人觉得覆着一层神秘的面纱。   确实够神秘,简凡初见的感觉是一大堆女人、一大堆近视眼、不是营养不良就是营养过剩,一个微机中心、四个办公室、三十多人,手提电脑比人脑袋还多,简凡和肖成钢到了市局,上了顶层办公楼,找着刑侦处的吴镝签了字,挨着办公室问人,伸着脖子好奇地转着办公室找了两三个才找着要找的人。谁呢?梁舞云。   此时梁舞云正襟危坐,办公的隔断里只露着的脑袋,简凡和张杰直到了桌前她都浑然不觉。丫的,再一细看乐了,梁舞云耳朵里正塞着耳麦,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敲击着,忙倒是忙,不知道正忙着跟谁在QQ上聊着呢,站了好大一会,猛一抬眼见简凡站在眼前,吓了一跳,捂着嘴几近失声惊叫出来。   熟人相见自然是分外亲切,拉着椅子坐下一问原委,梁舞云乐了,乐得指着简凡损道:“看看,知道找高科技帮忙了吧,让你们在一队看不起我们,还说我是吃闲饭的……呵呵……走,大姐帮你们到信息中心处理一下。”   三个人嘻嘻哈哈相跟着进了排了一堆微机的信息中心,还是熟人相见好办事,和主任一说,梁舞云倒亲自上手了,教着简凡取什么样的条件,简凡低头沉思着,开机的当会不时地用笔在纸上画着什么。不过一听是全部的文物走私以及古玩非法交易涉案,时间跨度还是十五年,连梁舞云也撇撇嘴以示不屑。   “第一个条件,年龄32至70岁,性别,男。”简凡说着,梁舞云劈里叭拉输了一串条件,说了句:“1887人。”   肖成钢眼一愣,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知道是为一下子缩水到一千多,还是为这一千多也在发愁。跟着简凡又说道:“涉案有暴力和伤害行为。”   “917人。”   “三人以上团伙作案行为。”   “439人。”   “最后一关键条件,籍贯为太原市。”   “268人。”   “好了,把全部的人和筛选各阶人数全部给拷贝出来。”   俩人说着,看着文件复制的进度,很缓慢,只要涉案进了信息库的,体貌、指模、案由每个人都是一个独立的建案,其实犯罪像一个特种职业一样,也有一个特殊的群体,激情犯罪或者偶然性的一次犯罪占的比例不大,大部分都是有前科的人,简凡或许想从这个里面找到点突破。不过肖成钢看着偌大的拷贝文件发愁了,弱弱地问:“喂,锅哥,这行不行呀?咱们接过的案子,大不了有十几个嫌疑人就够头疼的了,你这一干四百多号人,查到驴年马月呀,稍差一点可就背到姥姥家了啊……舞云姐,没弄错吧,这么多人?”   “呵呵……往南云城、闻喜、候马;往北雁北地区,前些年盗墓案子特别多,太原简直就是个文物的中转站,所以这类嫌疑人多,就现在都不在少数……简凡,你怎么知道就是太原籍的?这类犯罪成份可复杂了,哪儿人都有。”梁舞云解释着,随口问了句。   “这个嫌疑人说过一句话,目击者听出太原口音来了,就咱们太原说话这么拗,外地人他学都学不来。不过呢,要他不是太原籍我就惨了,筛选条件一错可全都成徒劳了……”简凡拔了优盘,有点心下不确定地说道。说了句就起身要走,不料梁舞云一离桌拦上来了,颇不高兴地说道:“嗨、嗨、使唤人完了就走呀?”   “我忙呀,我忙死了……舞云妹妹,忙完了,请你吃行不?”简凡说道。   “装什么装呀?进支队就把自己当支队长啦?……我问你什么呢,班长回市局欢送会你怎么没来?你这人也太不够意思了吧?”   “真忙,没顾上,不信你问问肖成钢,我们这两天在南宫古玩市场都快跑断腿了……那跟你们样,上班还聊QQ。”   简凡把包袱一撂给肖成钢,肖成钢这次没接话圆场,怏怏不乐地说了句,净瞎转悠,屁事没办。引得梁舞云又是对简凡一阵嗤笑,三个人相跟着出了微机室,梁舞云看下楼道无人,悄悄拉着简凡,又是神神秘秘地告诉简凡,班长在四楼,四零二办公室,要追赶紧点啊,一回市局,就班长这闭花羞月,全市局这小王老五可都众星捧月了啊……   神神叨叨的教唆了半天,梁舞云才回了办公室。简凡和肖成钢相跟着下楼,到了四楼,简凡的脚步躇踌着停下了,看看时间尚早,打发着肖成钢下楼,自己却在楼道里躇蹰了半晌,想了好一会儿,才敲响了四〇二的办公室门,一声熟悉的请进响起之后,简凡心有忐忑地推开了虚掩的门……   ◇◇◇◇   “简凡……”   诧异、惊喜、意外复杂表情一脸的杨红杏从座位上应声而起,喜色刚刚外露了一下下,又沉下脸来了,很不客气地说了句:“哎,没走错门吧?我这儿可是犯了错误的人才来啊?”   “嘿嘿嘿……我这不认错来了吗?”简凡嘿嘿笑着,没心没肺地上前来了,看看办公室只有杨红杏一个人,大大方方地坐到了杨红杏对面。   “犯了哪一条了,自个去后面楼上反省去啊。”杨红杏霎那间的惊喜全消失了,坐到了座位上,看着电脑屏幕像是心不在焉地说道。   “嘿嘿……忘了去参加欢送你的会了呗?哎哟,这么大错误,我还真不知道该受什么处罚。”简凡悄悄地瞥得杨红杏倒并不像那么生气的样子,又是恬着脸说道:“哎班长,我不去是有理由的啊,一是忙,二是呢,这送不等于分别,咱们俩怎么可以分别呢?况且这也不算分别呀?来回相隔不到十几分钟路程,你说是不?”   “是啊?十几分钟路程,我都十天没见着你了。对了,你不是说我爸是嫌疑人吗?那我可是嫌疑人家属啊,和你案子相关的人,不能随便私下交流的啊。”杨红杏侧头眼光绕过电脑,看看对面的简凡,故意说道,对着简凡恬笑的脸狠狠剜了一眼,这眼神犀如利兵,让简凡猛地揪了下,有点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意思。不过尚在反应够快,赶紧地陪着笑脸道:“这哪儿跟哪儿呀?嘿嘿……班长,你这是要赶我走吧?我可是专程来求你帮忙来了啊,看你这态度,太恶劣了啊。”   “简凡,我没把你赶出去,就不错了啊。你拽大了啊,给你打个电话居然都是忙得厉害?你百忙之中还顾得来瞧我。”   “那算了……来了市局的架子都大了。我自便了啊。”   简凡说着站起身来,俩个人向来针尖对麦芒惯了,谁也不太让着谁。杨红杏侧着头不加理会,简凡扭头就走,几步到了门口,刚拉开门,背后的杨红杏终于忍不住了,叱了句:“站住。”   门,又掩上了,简凡一回头,笑吟吟地捉狭似地看着杨红杏。杨红杏嘴角微微翘着,那是在笑,为了不让笑出来,使劲是咬着嘴唇,不过眉眼间的笑意却是遮掩不住。一个不想走、一个想要留,俱是口是心非、俱是惺惺作态,简凡这见着眼前女人就忘了心里女人的黏乎性子,怕是又被那嘴角的微微一笑撩得脚步开始向相反的方向准备运动了。   “坐下……帮什么忙?说吧。”杨红杏命令似的口气稍稍缓了缓,看到简凡去而复返,眼里微微的露着笑意,八成并不是真的生气,或者就即便有点生气,此时也烟消云散了。   一听这话,简凡掏着手机里的存储卡,插到读卡器里递给杨红杏,俩人伸着脖子一看,是两副缩微了的图,全是史静媛手绘的,扫描成了图片存储到了卡里。杨红杏诧异地一问,简凡这竹筒倒豆子一般说了三个嫌疑人作案的经过,杨红杏诧异地听着听着,听明白了,敢情是想让图动起来,作一副类似三维模拟动画的现场还原。   “这个不难。”杨红杏把拷贝完了的读卡器扔给简凡,或许对于简凡本人的关心要大于对于案子,关切地问道:“简凡,这个案子十几年悬着,怎么让你一搞,都还成了外部作案了?不从内部查了?”   “我觉得就是个普通盗窃案,没准谁冲着那钱和枪去了,顺手把文物捎带走了,有时候案子哪有那么难?上个月四队破的那个杀人案,案由就是老婆打了老公一耳光,老公急火了,一个背翻把老婆从阳台窗户扔下来了,还有这个月结案的平阳路系列持刀抢劫案,一抓着了,切,一群中学生……我觉得这就是个普通案子,就是个流窜作案,只不过年深日久了,要查嫌疑人没那么容易罢了。”简凡侃侃而言,像是根本不以为然一般。   “呵呵……那我祝你栽个大跟头啊?”   “为啥……”   “栽个跟头,尾巴就不这么翘了呗。”   “嘿嘿……没事,我脸皮厚,栽了我也不在乎。”   “呵呵……你不说也都知道你脸皮够厚。”   “越快越好。”   “那好,给我三四天时间。”   俩人就着这个由头越说越热乎了,各自问着对方的情况,言语里不无关切。简凡现在和蒋迪佳每周都两三次,关系越处越近,心里有占位的,和杨红杏坐到一起反而坦然了几分,自然是妙语连珠逗得杨红杏忍俊不禁。不过如果杨红杏知道今天简凡在自己面前说的话和支队长面前的话大相庭径之外,不知道要作何感想了。俩人说了足足二十几分钟,直到同办公室那位回来了,简凡才起身告辞,杨红杏一直送到了楼下,送上了车看着简凡离开,此时的表情,又恢复了笑靥如花暗带一丝羞的样子,连肖成钢也看出来俩人有问题了。   ◇◇◇◇   “锅哥,去哪?回支队?”肖成钢直到倒车镜里看着班长消失了才笑着问:“锅哥,太不够意思了哦,把我扔下头,这么忙还瞅空泡班长去。哈哈……”   “少扯,去南宫古玩市场。”简凡笑着指挥道,脸上笑意仍在。   肖成钢一听毛了:“咂,还去呀,咱们都转悠三天了,就那几十个摊位,那瓶瓶罐罐跟茅坑里捞上来似的,有什么看的,我就不信,那里头能有线索。”   “成钢。”简凡语重心长地劝道:“别急,功夫熬到了,肯定能找着人,昨天咱们不找着了个还认识曾国伟的人吗?这个市场差不多二十年了,玩古玩的行家都在里头,你不到那儿找,还有其他地方呀?”   “那,你不在舞云姐那儿拷了一堆嫌疑人吗,干嘛不从那里头查?”   “这个是个模板,是为了减轻郭元和张杰俩人的负担,要不那档案堆起来一屋子,别说筛了,看完都得几个月……用咱们几个人查的线索和模板比对,如果有交汇点,如果嫌疑聚集在某个人或者某几个人身上,就有助于我们缩小嫌疑人范围,甚至锁定嫌疑人,档案信息的交叉比对法,国外罪案信息程度化较高的情况下经常使用到。非常有用。”简凡解释道,看来这几个月的档案室没白坐。知道档案在破案中的效用了。   “切,少给我放洋屁啊,要没交汇点呢?”肖成钢不屑道。   “那就简单了,咱们都灰溜溜回一队,我继续给你们做饭总成了吧。”简凡像是并不在意成功与否似的。   “哈哈,锅哥呀,你这做饭全靠功夫深、办案全靠瞎胡蒙呐。”肖成钢也看出来了,锅哥这是根本没啥把握,笑着损了句。   不一会,车驶进了迎泽大街,远远地看到工人文化宫,沿着大街南侧、西侧的空地处。一百多米的两面街道,地摊、铺面一百余家,人头攒动着围着各个摊位和铺面的前进进出出,密集的摊位上,高低不一的瓷器、青铜器、木器;琳琅满目的钱币、印章、奇石;造型别致的玉器、书画还有堆积一摊的古书,密密麻麻地进入眼帘,把警车远远地停下,身着便装的简凡和肖成钢又一次来到这个熟悉的地方,下车不久便即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第四卷 四面皆楚歌 第61章 觅踪何其难   这个案子之所以能吸引人的兴趣,在于它的未知。但一个案子的疑难之处,同样在于它的未知。临时调查组在这个谜一般的未知里打转了十余日,一个个最初尚余的那点激情快被消耗殆尽……   前七个组虽然一无所获,在走访排查上也做了大量的工作,特别是当时郭定山一组,曾经在当时小区门口的商店里找到了一位疑似目击证人,证实曾国伟是乘车离去的。不过没有被采信,因为目击者本身就是小区出了名的酒鬼,况且那个年代,满大街的跑着黄色的天津大发被群众誉为“蝗虫”,太原市何止数万辆之多,没有车牌车号为证,如何查起?不过这个细节隐隐旁证了简凡的推断,被时继红剔了出来,郭元兴冲冲往下查的时候,却发现,连那个疑似的目击者也已作古。   十几年了,不但人变化大,敢情死了的都有了。   张杰要说查案也算得一把好手了,按着简凡给的模板,重点剔出来二十几位有文物倒卖以及暴力伤害前科的人细捋了几遍,不是年纪太小就是年纪太老,年纪差不多的,又一口否定案发当年根本不在太原,等找到几个嫌疑较大的,对方却给了一个最有力的证明,案发一九九X年,人家还蹲在监狱里服刑,总不能越狱出来作案吧?   有证有据,这些人尚且敢直着脖子不认账,何况你问的十几年前的事,就知道都不告诉你。   一天迭着一天过去了,丝毫没有进展,此中之难,未经历者想不透其中的艰辛,一群人像拉磨的驴推碾子的马,围着这个未知转了无数个圈,一遍一遍的档案翻下来、一个一个的嫌疑人落实下来,一个个否定之否定的线索杂乱如麻。急躁和不安的情绪已经在临时调查组暗生出来了,如果不是临时组长隔三差五聚一聚,美食好酒招待一番,还真不好把人心拢在一块。   ◇◇◇◇   简凡这次颇背,这个组长当得比组员们还背,压根就一点线索没有,从肖成钢牢骚满天的话里组员们听得出来了,这些天净在南宫古玩市场里的逛悠,还是屁事没干。   今天依然在市场里逛悠,掰着指头数逛了两周多了,眼看着离肖副局长定的期限只剩下五天了,简凡的心里多少也有点急躁上了,这个案子远比想像中难得多,从市局CCIC拷贝回来的线索姑且不论嫌疑人究竟在不在里面,就光那些嫌疑人都难查得紧,有尚在服刑的、有服刑期满不知下落的、即便是知道下落也有找不着人影的,十几天细细查过几十个人的踪迹,依然是毫无所获。现在对这个群体的认知可算是多了一层,这群人才真正是住下就是家、四海为家,你要找特定的某个人,还真不是那么容易。   队友肖成钢可懒得再陪着锅哥挨着一个摊位一个摊位扯淡,远远的坐在市场边上吃凉粉。简凡的身边又多了一个人,是南宫古玩市场的管理员,姓姚,典型的官差地保德性,嘴上开口是逑、闭口挂屌,土生土长的太原爷们,边陪着简凡走边介绍着:“这市场建成十九年半,我在这儿干了二十年啊……当时就三五个人铺面七八个摊,你看现场,逑毛人不知道哪来的,可多咧,一到周六周日,还有北京、天津的来淘货,哪有那多古董来,这群属毛人,你别看都乡下人,贼得很呢?弄个破锡瓶扔茅坑里沤上一年半年,出来就敢说宋代的;弄本破书潮一下霉一下再熏一下,敢说是清代的货;还有更厉害的啊,看那个秃毛,那鹰勾鼻子,别看穿的不咋样,百把十万打不住,这老家伙能做三十几种铜钱,我干了二十年,人在这里卖了十六年,我就没见他卖过一回真的……他娘的,你说这年头人是不是都失心疯了,拿真钱去换假钱……”   作为局外人,或许对这个行业看得更清楚些,姚管理员喋喋不休的说着。简凡笑着随着姚管理员的手指一看,是个四五十岁的老头,穿着脏不拉叽的大褂子、摊子上堆着一堆脏不拉叽的铜钱,看来是专业经营,只有一堆铜钱,围着一群在讨价还价,看样都是趁便宜掏漏子,不过或许也正像姚管理员所说,那里头估计没真货,就有真货人也不会拿出来卖不是。听着姚管理员的唠叨,简凡笑了笑问到了正题:“姚叔,这里的铺面的摊位我都转遍了,您帮我找家年头最长、耳目最灵的,您不也对曾国伟有印象么?曾国伟爱好的就古钱币、古籍之类的古玩,这个市场里我想认识他的人不在少数,那秃头成不?要成帮我引见一下,您老不说话呀,这些人见了警察就没一句真话。”   姚管理员笑笑,俩人刚要往摊位上走的时候,管理员停下来了,眼斜斜地盯着某一个摊,简凡一看,也是自己到过的摊位,摊主是个披着灰褂子的老头,须发皆白,颇有点出尘的味道,每天盘腿坐在市场一角闭目养神,面前堆的是高高低低的书本,从宋元残本到明清孤本,基本都有。姚管理一回头一拍手:“秃头不行,找他,白毛。”   “白毛?”简凡一看那样,乐了,这个绰号形象之至。   “哈哈……这大胡子呀,比我呆的年头都长,我认识他的时候,还是半黑半白,人都叫他杂毛,现在全白了,干脆叫成白毛了,就姓白……听说祖上解放前也是干这一行的,还是个大富之家,不过到他一代,就这德性了……千万别被这长相唬住啊,这老家伙造假书有一手,我都怀疑这胡子没准也造假了,哪有白得这么厉害的,没准和现在骚娘们那黄头发一样,染过的……哈哈……”   姚管理员说着,领着简凡已经上前了,简凡饶有兴趣的刚蹲下看着书摊,老头的眼一睁吧唧了一句:“一本三十、言不二价……看这个小哥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将来必是大富大贵之人,老朽送你一句话如何?”   “什么话?”简凡愣声问。   “别听他啊。”姚管理员叫嚣上了:“一句话买他一本书,这老家伙卖不了书就出这馊主意……哎白毛,你连警察也宰呀?别给我找麻烦啊。”   简凡蓦地被俩人说话逗乐了,敢情这也是江湖道理,口不落空。嘻笑了笑,那白老头不乐意了,剜了姚管理员一眼,没好气地训斥道:“姚胖子,我可没少交管理费啊,那有这么搅人生意的?”   一句话有点露馅了,明显是市井爷们之间的拌嘴,哪有刚才仙风道骨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简凡被逗得呵呵直傻笑,这市井百态之中,敢情乐子多得很,俯拾皆是。   姚管理员一介绍这是市局的刑警,要来了解点情况,相互一介绍,不过简凡看那老头的眼神并不友善,特别是对姚管理员更不友善得紧。赶紧地把姚管理劝走,回头恭恭敬敬地称着白大爷,把曾国伟的照片递到白老头眼前,问了句:“大爷,认识这个人吗?”   “认识,你们同行,怎么来问我呀?”老头不咸不淡地撇了句。   简凡一乐,收起了照片,兴冲冲地问:“那大爷您这些年见过他么?”   摇头。   “您知道他的什么情况么?”   摇头。   “您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   还是摇头。   一问三摇头,看来老头对于姚管理的不感冒沿袭到自己身上了,简凡想了想,眼骨碌碌转了转,这书摊的生意并不怎么好,一堆古籍细细闻辨之下尚有霉味,这东西真不知道怎么能卖得出去,看看老头装腔作势地闭目养神,简凡笑着道:“大爷,其实您不知道,我是个古籍爱好者嗳……我家里就存了一大堆这种古籍,咱们这样成不?老规矩,我问您几个小问题,一个问题买您一本书……怎么样?”   得,点头了。简凡暗笑了笑,先自往手里拿了一本,嘴里问道:“大爷,听说这行您消息最灵,时间干得最长,你们这行里头,十几年来,有没有一夜之间发了横财的主啊?”   “有……摆地摊的都顾着温饱攒俩小钱,你眼前开着铺面的,都是发了横财的。”老头随意说道。   简凡抬头一看,一道街逛了十几天早已是熟稔无比,经营字画古董的霁月阁、经营陶器的沉香轩、经营玉器的居宝斋、还有经营杂类的博珏阁林林总总大大小小的牌匾挂了一条街,一看之下才省得,这本书白买了,第一问题等于没问,都是有钱的主。   “我是问那种一夜之间暴富,横财比较大的主。”简凡解释道,征询似地看着老头。   老头谑笑着,看着简凡忘了拿书了,掂了本放到简凡面前,笑着说:“这一行要富都是一夜暴富、要发横财,都比较大,具体有多少,那就是未知数了,他不说你永远不知道。”   得,买了两本,都白问了。简凡心思一转,又是一句:“大爷,这行里心狠手黑的主,数得着谁?”   “问得好,这一行,没有心善手白的,都够黑,生意做得越大越黑。”   “如果说杀人放火有人敢干么?比如为了抢一件价值连城的古董?”   “敢,都敢,我也敢。”   “谁手下有豢养的打手,比如您见过或者听说过类似的事么?”   “有,都有,警察能遮半边天,剩下的半边就自己解决了。做生意靠嘴、抢生意可就靠拳头了。”   “您知道十四年前那桩走私文物的案件吗?好像那四个人就有三个出身这个市场。”   “知道。不过您应该比我知道的更清楚呀……”   ……   话一句一说着,不经意间,一句一本书的约定已经往简凡面前撂了一大撂书,等简凡省得停嘴了,膝边的书已经十几本了,而问了半天还是来回话,数了数十四本,抬眼老头正谑笑地看着自己,像看一个上当受骗的小娃儿,简凡看着也问不出什么来了,悻悻的数了钱递过来:“大爷,十四本,四百二,您点点。”   老头的眼神里闪过一丝诧异,没有接,简凡笑着劝道:“大爷,占用了您的时间,知道了不少情况,按劳取酬嘛,您别客气。”   说这话老头才接过来,随意塞到自己口袋里,评价了句:“小哥,一看你就是个新手。”   “是吗?您怎么看出来了。”简凡笑道。   “眼睛里没有敌意、说话很客气,面相中正,大善之人……不瞒你说啊,我见过俩个好警察,一个是你,一个是曾国伟。”老头评价道,给了简凡一个不错的评价,八成是收了钱的缘故。简凡一听这话,就驴下坡了,把一撂厚厚的古籍放回老头摊上,征询似地说道:“大爷,那就好,我用这价值四百二的残本孤本,再换您几句话成不?不瞒您说,这上头的字我认都认不全,留着它还不如换您几句话。”   “说……免费送你几句。”   “跟我讲讲另一位好警察的情况。您知道的。”   简凡客气之至,又把书当谈资给老头放摊上,四百二等于白出了,老头这下倒接受了,坦然而言之:“哦……小曾呀,呵呵,是个好人……我来太原混饭的时候啊,第一天摆摊就被小混混给抢了一半,还是小曾帮的忙,一转眼二十年了……小曾的家学渊源啊,对于宋元明清时代古籍辨别很在行,纸质、线装、墨色、裱糊一看一捻便知,我当时也学了个三脚猫功夫,一见他是惊为天人呐……当时这条街上啊,他有个外号叫曾三眼,就是说他长了第三只眼,别人看不明白、看不懂的东西,他能看得出来,但凡有拿不稳主意的古钱币、古籍,都要请小曾过过法眼,店面最老的博珏阁他是常客,好几家都想请小曾坐店,可小曾呀,没法说、守着那铁饭碗还就不愿意出来……可惜呀,一晃十几年都没见过人了……好像我听说他得了个什么宝贝,举家迁走了,这个市场要是小曾在呀,淘上二十年过来,早应该成千万富翁了……”   老头看样已经淡看人生了,波澜不惊地缓缓道来,不过话里多是和古董行业相关的事,而这些事简凡大多不太明白。老头的话快要接近尾声的时候,简凡看着人群里的肖成钢慌里慌张地奔上来了,感觉有什么事,匆匆告辞了老人,一起身就被奔上来的肖成钢一把拉走了,边走边说道:“快快、锅哥,张杰有巨大发现,要向组长大人汇报……”   “什么什么?什么发现……还巨大,你会不会用词。”   “他说他发现了嫌疑人了。他让你赶紧归队。”   “我靠……就张杰那智商?不至于吧?”   “我也不相信,他脑袋上顶一堆处分,都抓错人搞的。”   “先回看看……”   是继续山重水复,还是来了个柳暗花明,简凡也说不准了,算算时间已经到二十五号了,再想想平时比自己还呆儿郎当的张杰,简凡实在不敢相信这家伙能干出点像样的事来,肖成钢和简凡快步奔着上了警车,一路呼啸着向支队赶来了…… 第四卷 四面皆楚歌 第62章 山人不识山   嘭地推门而入,办公室里的人被吓了一跳,进门的肖成钢和简凡也被吓了一跳,人全乎了,时继红、严世杰、郭元和站在临时组长位置贴着几张照片的张杰正是讨论着什么,进门的简凡惊声问:“怎么回事?”   郭元一指张杰,回头看张杰,却见得瘦瘦的个子精干之外,多了一份自得,伸着手,那就请组长坐下,简凡和肖成钢狐疑地坐下来,一看那几张照片,奇怪地问:“张杰,那不3.23文物走私案几名落网的嫌疑人吗?不可能再和他们有关吧?当时他们在看守所里吧?”   “嘿嘿……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但我的发现堪称本世纪以来太原警界的最大发现,你们想听不?”张杰神神叨叨地说道。简凡看看在座几人,都似笑非笑,敢情还就自己和肖成钢蒙在鼓里,悻悻然点点头。   “好……基本案情,一九九X年,3.23经过五个月大案侦破以后,落网的四名嫌疑人齐树民、李三柱、陈久文和郑奎胜分别被判了二十年、十五年和两个十年……缴获的赃物正是8.21晋原分局失窃案被盗的赃物,今天我来个逆向思维,从最不可能的角度给你分析此案……我也学学咱们临时组长啊,一嘴挑大案,哈哈……”   张杰站在办公室中央,细数着四个嫌疑人,省得门没还闭,赶紧地上前闭上门,锁好,看着众人笑着,摆着前些日子临时组长站在中央训话的样子说上了。   “我先说说这几个人现在的下落啊,齐树民,因倒卖文物罪被判处有期徒刑二十年,在西北劳改农场服刑六年零八个月后,因身体原因获得保外就医,我在翻阅档案的时候留了个心眼,查了查他的下落,你们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现在居然不是中国人了,居然有外国国籍了,摇身一变成了圣基茨公民了。”   张杰把肖成钢说愣了:“鸡翅!?说什么呢,还猪肘呢。”   “就是啊,这什么地方,没听过呀?”简凡也迷糊了。   严世杰笑着解释道:“中美洲小岛,那儿号称富人的天堂,只要卖下一幢价值七十万美元的别墅就可以办理国籍。而且那里税收宽松,护照享受世界七十多个国家的免检。现在是有钱人移民的首选之地。”   这下恍然大悟了。变成富人了。简凡细细看了眼照片,十多年前的,像个意气风发的有为之士,一听张杰介绍心里犯疑了,二十年刑期,服刑不足一半,保外、移民……张杰到底要说什么?   “好,第一个成富人了,暂且不谈……第二号人物啊,郑奎胜,被判处有期徒刑15年,服刑八年零六个月获释,不过四年前重新犯案,仍然是倒卖文物,这个案子是胡丽君负责的,她还记得这个人,是从江苏抓回来的……第二次犯罪被判处死缓,两年后被减刑为无期,现在正在汾阳劳改农场服刑。”张杰指着照片解释道,这是个络腮胡子,样子挺凶。   “狗改不了吃屎。呵呵……”时继红笑着评价了句。   “第三个人,陈久文,服刑六年,回到太原之后据说生活不错,还在星苑小区买了房子,不过这人比较背,三年前出车祸死了……第四个李三柱,这个就更蹊跷了,找不着踪迹了。你们说说,奇怪不?”张杰几句一介绍,看着众人。   简凡听得云里雾里,敢情把自己叫回来就为了这么点破事,没好气地说了句:“张杰,你吃猪肉吃成猪脑袋了,你这说了个屁?人出狱了,发财了,和咱们这案子有什么关系?”   这句话是在故意置疑,看看张杰的发现到底有多深,其实就这几个特征都判断得出这四个人不简单,简凡这么一说,一般情况下,张杰肯定是说不上话来要耍赖,不料今天邪了,张杰笑着还是镇定的态度,玩味地说了句:“临时组长,我还没说完呢?”   “那还不快说。”简凡叱了句。   “呵呵……我告诉你几件事,你就觉得有意思了。第一件事是,齐树民有个兄弟,叫齐援民,南宫古玩市场开了个经营古董的铺子,叫霁月阁,组长你应该见过了吧?有点意思吗?”   张杰神神叨叨这么一说,简凡眼睁大了、愣神了,敢情还真有点意思。眼前一下子回忆起白毛老头说的那话,最大的就是最黑的,霁月阁难道和这兄弟俩有点关系。   “霁月阁是3.23案发后三年落户太原的,在此之前,齐援民在云城也是个无业游民,当时的上百万投资可不是小数目,这钱的来源有没有问题?和他监狱里住的兄弟有没有关系?……还有,几个人都获得大幅减刑,咱们关起门来自己人说话啊,这里头的花销少不了吧?何况还保外?”张杰说得眉飞色舞。   简凡愣了,看看众人,这二十几天,糊里糊涂就在眼皮底下发现了这么多事,还真是惊讶得有点目瞪口呆了。不过更惊讶张杰一夜没见着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说得条理清楚,层次分明,一点点把疑点都集中到了齐氏兄弟身上。   “第二个疑点啊,陈久文出狱之后,一直就给齐援民当司机,根据交警三中队的现场堪查,肇事者应该蓄意撞上陈久文的车,不过也是没下文了。”   “第三个疑点啊,郑奎胜的走私文物案件,隐隐地指向齐援民,胡丽君曾经对齐援民进行了例行询问,不过这老家伙一推二六五,什么都没承认,重案队没有证据指控他,只能放人。”   “第四个疑点啊,齐树民虽然有外国国籍,但每年都有几次出入境记录,也就是说,他在国际间来回转悠,国内至于在那儿,在干什么,是不是还藏身在太原,就不得而知了。”   “第五个疑点啊,霁月阁用了不到十年,在太原是数一数二的古玩商店……两年前一幅八大山人的水墨画创下了拍卖三百八十万的记录,名气大得很,隐隐已经成了同行的翘楚啊……你们知道齐援民是个什么货色?云城市公安局有留存资料,这家伙二十年前就是个盗墓的出身。哈哈……这是家学渊源呀。”   张杰侃侃说着,简凡冷汗涔涔,敢情自己第一天进的就是霁月阁,还傻了吧叽拿着曾国伟的照片问那个笑吟吟的老板,那老板还客客气气说认识。自己的身上还装着一张齐援民的名片。   妈的,这叫什么事,敢情……敢情就在身边。简凡心里暗暗打鼓着,有点心下恶着了。肖成钢却是发着感慨,惊讶兼羡慕地看着张杰,竖着大拇指:“哇……摸着大鱼了啊。”   “张杰……”简凡思忖着半晌看了看众人都关切地望着自己,这才说道:“这个仍然是推测,你只是给了我一个大疑团,嫌疑很重,但没有任何能说明问题的东西。你的意思是,齐树民被捕后、其兄齐援民组织力量实施晋原分局的盗窃是吧?可这样的话,具体的实施人是谁,就即便是在齐援民手下,那肯定也是雪藏着见不了光……这方面你查了吗?”   “查了。”   张杰又是一句,吓了简凡一跳,好像一日不见隔了好几秋似的,张杰变得如此聪慧无比。就见这个突然变聪明的小警胸有成竹地解释道:“齐援民手下有个叫薛建庭的刺头,有伤害前科,柳巷派出所抓过他、南宫派出所也拘过他几次,这个人差不多就是齐援民的狗腿,但凡有外地的手里有好货被他看上,不管强买强卖还是巧取豪夺,他都得搞到手。据柳恭派出所介绍,这小子有点变态,全身纹的都是裸女图,别人都叫他‘花庭’……组长,说到这儿我不得不佩服你啊,您老人家两眼一抹黑,没有任何线索的情况下,你的筛选模板,居然把薛建庭筛出来了,他就在268人里头……给你看看他的详细档案。”   嘶的一声,简凡倒吸着凉气,被这偌大的发现惊得目瞪口呆,直抚着肚子惺惺作态,难不成,又要挖出来个大鱼?   档案时,是派出所的建档,伤害罪,被判断拘役,照片上的人剃着光头,两眼的眸子像怒目而视,一脸横肉悬着高鼻梁阔嘴唇,典型的牲口长相,脖子里能隐隐看看连上来的纹身。简凡心里慌乱不已,紧张地看着,心下无着地看看时继红和严世杰,再看看几位队友,弱弱地问:“那……那咱们怎么办?”   众人嗤地一下笑了,张杰像是恨铁不成钢地说道:“组长,你就临时的也是组长呀?现在看你的了?这可二十几天了啊,我可是挖呀、挖呀、挖了好几百人才挖出这么条线来,哎你要觉得没价值,我没意思。”   “别……别说这些,非常有价值。我在南宫见过齐援民,他认识曾国伟。”简凡悻悻然道了句。   “啊!?……”又是一个惊讶的消息。   “小凡,我建议一句啊。”严世杰听得也严肃上了,正色提醒道:“就现在办公室这个几个人,你得强调保密了,不管是不是,不管怎么查,都要在保密状态进行了,否则的话一传出来就是满城风雨了,就刚才张杰调查的结果,这不是个简单的人,经营了十几年根深蒂固,谁敢保证传不到人家耳朵里。”   众人一听老人言,俱是称是。   时继红直夸老严想得周到,回头大伙又是问简凡的下一步计划,简凡想了半晌,一咬牙:“查……张杰,你和郭元往下查,看看还有什么发现。肖成钢,跟我走,申请外调。”   “去哪?”   “汾阳。”   “喂,锅哥,快下班了,二百多公里呢?”   “两千公里也去一趟……”   线索真有,众人的心劲瞬间被提上来了,唯有肖成钢不太乐意,俩人刚要走,时继红也抢上来:“我也去。”   “别别……时阿姨,您这大年纪了,路途这么远。”简凡安抚道。   “让她去吧,她娘家在汾阳,没准有个熟人照应着,何况老时预审书记员出身,审人她比你在行。”严世杰一眼窥破了时继红的用意。   这个不用考虑了,郭元和张杰看样是同时突破了,高兴地双击掌,要回重案队调阅齐援民的资料。简凡、肖成钢和时继红三个人风风火火地下来了,简凡亲自驾着车,回一队办了个外调介绍信,直驱车出太原了…… 第四卷 四面皆楚歌 第63章 劳而无功返   第一次见到四面墙的世界让简凡的心里感叹不已,由外而看,会让人想起森严壁垒,心中凛然而生畏;由内而看,高墙铁网安检门后的世界其实并没有想像中那么恐怖,最起码在汾阳监狱看不出恐怖来。进然有序的队列、忙忙碌碌的狱警身影、轰轰隆隆的机器声音,据说从这里走出去的服刑犯人,只要你用心,肯定能学得一手过硬的铸造技术,事实上外界根本分不清汾阳监狱和汾阳阀门厂的区别,监狱就是厂区、厂区就是监狱。而且服刑人员严格地说和公务人员没有太大区别,八小时班制、工资奖金劳保俱有,作为全省第一模范监狱,绝对没有加班加点的情况,据说有些服刑人员家属愿意,是一百个一千个愿意,让犯法的亲属在这里服刑,甚至于花钱送礼都不在话下。   以上是原籍汾阳的时继红的介绍。全省第一模范监狱,简凡本来不相信,不过眼见为实,还真是不敢小觑了,随着这里接待的狱政科长进了三道安检门,看着就产业工人一般忙碌着的服刑人员,脸上洋溢的是一种喜悦和幸福的表情,还真是无话可说。而监区里白墙高房水泥地,不但秩序井然,而且干净如新,一点都不嘈杂,要从这方面说,还真是个适合生存的居住地。   此次心里暗暗庆幸把时继红带来,持着刑侦一大队的介绍信和外调证明,一口别扭的汾阳口音一说出来,顿时让接待更亲切了几分,没多大会便安排着几名狱警去监区提人,简凡和时继红闲坐等待的功夫,商议了一番怎么问、谁问、从哪里问、问的时候注意被询问者的心理变化之类的细枝末节问题,一来二去,简凡对时阿姨更是有点佩服了,敢情这当了一辈子预审,这里的道道花样还真不是一点半点能说明白的。   人来了,封闭着的询问室,狱警站在门口,犯人一个足有一米八的壮硕大个子,标着“汾阳监狱”字样的制服、挽着袖子裸露着小臂能隐隐看到虬结的肌肉、不过脸上表情少了照片上那份凶相,对狱警和到访的警察都笑着,保持着一种近乎谄媚的谦恭。   这也是职业性的,这架势就简凡入行不久也看得出,把这货色送回到属于自己的那个群体,不用说也是个厉害角色。时继红眼皮未抬,问上了。   “姓名。”   “郑奎胜。”   “年龄。”   “39。”   “民族。”   “汉。”   “知道我们对隐瞒旧案的处置方式吗?”   “知道。”   “好,看看这张照片认识吗?”   时继红虎着脸,平时看惯了时继红和老严开玩笑的样子,旁边坐着的简凡都有点不太习惯,这脸色端得如三九霜至、冬凌骤起,让观者不寒而栗,此时胖手递过去的是晋原分局失窃物品,到现在为止简凡才勉强弄清了这几样东西,钱范、兵符、青铜龟象樽,最后一样怪模怪样的玉器,甚至于省厅都没有命名。这个调查组到现在为止,对于失窃的赃物里只能从钱范卖出去的价格来判断四件文物的重要性。   注意着郑奎胜那张挂着谄媚笑意,似乎根本不觉得自己是服刑人员的脸色,胡茬子刮得干干净净、腮帮直到下巴都青青一片,这位浓眉大眼阔嘴典型的猛男,拿着照片细细端详了一回,吐了俩字:“认识。”   “是什么东西?”   “古董。”   “对这东西不眼熟吗?”   “呵呵……我第一次就是因为这东西进来的,名字叫不上来,样子还记得。”   对答得流利之至、无懈可击,表情谦恭之至,不像坏人。   时继红眼一瞪,话锋一转道:“我们怀疑你和这四样古董的失窃有直接关系。”   “不可能。”郑奎胜的脸色微微一动、翘着嘴角不屑道:“我那时候早被抓起来了,在太原第二看守所关着呢,关在里头也能作案呀?没证没据,警察同志也不能冤枉了人呀。”   简凡一听,心里笑着,姜还是老的辣,被时继红预测到了。   就见得时继红虎着脸,“啪”地一合笔记本,话锋又绕回来了:“哦,在看守所呀?……郑奎胜,你是八月十九日被捕的,二十一日被解押回太原市,八月二十一日至十月十七日被羁押在第二看守所……这就奇怪了啊,你怎么知道失窃的时间是你被羁押在第二看守所这段时间里?”   小小的推进出现了,郑奎胜猛觉得失言,张口结舌,眼骨碌碌转了半天,我我我……嘴唇说了几句,脸上的横肉抖了抖,一咬牙:我听说的呗,后来听说也犯法呀。   脸色正色,不过是装出来的镇定;脸上的无辜和诚实不用说,也是装出来的。这就有点开始耍无赖了,这家伙肯定多少知道点什么,简凡心里暗凛着。   时继红追问着:“这是一桩保密案件,就我们内部人都知之不详,听说的是吧,好,听谁说的?什么时候听说的?地点在什么地方?想好了再说啊,我们会一一查实的。   这下又咬住了郑奎胜,不过这号老练的人对付警察自然是有一套,先是眼睛向上方看着故作思考、又是手指放在嘴唇边欲言又止,不太确定;再往下就是抓耳挠腮,非常非常难为地吐话了:“哦哟,这都多少年了……真想不起来了,哎对了,好像好像是听陈久文说过一次,再有……再就没有了,真没有了……你再加我十年刑我都说不上来了……”   这个赖得有水平,一下子把话头推到已经车祸身亡的陈久文身上,简凡又一次对时继红佩服的不得了,三个人在路上的时候,时继红就提醒到了,对于这号坐了十几年的监狱的老炮,要想从他们嘴里得到消息,那比虎口拔牙还难,像这么没准备就去,基本是无功而返。   看着俩警察使着眼色,郑奎胜托辞了句,又是几分谄笑道:“警察同志,我这十几年大部分都在监狱蹲着,这怎么可能跟我有关系呀?您……是不是找错人了?”   “既然找你,就是掌握了一定证据才来问你。”时继红的口气缓缓了,虚晃了一枪,这预审差不多也是心理战,就听她说道:“第一次被判了十五年,你把老板的货丢了,没人捞你了是不是?服刑期都超过一半了,而他们几次都提前出去了是不是?第二次被判了死缓,我说郑奎胜,你可够背的啊,现在还是无期,这辈子就准备搁这儿过呀?”   说到了郑奎胜痛处,郑奎胜的脸抽了抽,没接这句话。时继红抬眼示意了简凡一下,简凡直着身子,开始了,猛地断喝一声:“郑奎胜!”   “啊!……”郑奎胜一惊一凛,看着眼前的小警察,一点也不凶。   “我问你,当时这四件文物你们花多少钱购得的。”简凡问。   “二……二百六十多万。好像是这么多。”   “一九九X年,十四年前,谁有这么多钱呀?总不是你有吧?”   “我哪有,没有……”   “那是齐氏兄弟喽,我说老郑,你到底是听老大的还是听老二的?要不他们兄弟俩都是你老板?其实今天我就是例行询问一下,而且我想呢,你一定否认和他们有关系是不是?”   简凡说了一句长话,不否认就是有关系,你要接着话头否认,那八成是有问题。   这番小伎俩也没有难到郑奎胜,郑奎胜眼一转轻松化解道:“别套我……警察同志,齐家兄弟俩咱可高攀不上,太原里做古董生意的都认识他们哥俩,您要非拉关系,那作这趟生意的,都和他们有关系呀?”   “呵呵……回答的好巧。说说,那这个人是谁?”   简凡又扔出第二道杀手锏了,这多亏了时继红想的招,照片上是汾阳监狱会客的监控提取照片,又出现了一个中年人,看上去很文弱,监控传回去还没有比对出结果来,这个人却是每月定时来探监。这张照片放到郑奎胜眼前的时候,郑奎胜的脸色又猛地抽搐了下,像是被击中的软肋。   时继红捕捉到了这个细微的变化,看着简凡,简凡不待郑奎胜细细端详,一把抽走了照片,回到了座位上,双手叉到胸前,揶揄的口吻说道:“每月定时来探监,三条云烟、两箱方便面、一箱火腿肠、内部卡里还有可消费的金额七千多块……呵呵,老郑,生活直奔小康呀?你在这监狱里,算不算大款呀?”   郑奎胜脸色讪讪不知道该说什么,对付横眉叱眼的警察、对付警棍手铐尚不觉得会如此难堪,听着话里的意思简直像在调戏,半晌接不上话来。   “都说这人在人情在、人走茶就凉,像你这种姥姥不亲、爹妈不爱的,居然还有这么贴心的兄弟我还真佩服得不得了啊……这都进来三年多了吧?来看的人就没断过,呵呵,理论上像你这种净折老板货的马仔,不至于让老板这么看重吧?别告诉我你是单干啊,你现在没家没业没老婆没孩子,我就横看竖看也不像个成功人士啊?除了同伙,没人掂记你吧?……哎对了,你怎么半天不回答警察的问话,这个人是谁?”简凡缠杂着说着,句句都是轻描淡写而过,不是不想深究,而是所知情况有限,只能旁敲侧击。这么着问话看样少见,连门口值守的狱警脸上也露着微微的笑意。   效果,还是有的,郑奎胜嘴唇翕动了半天,嗫喃地回答了句:“我……一哥们。”   “说说,叫什么名字,我也认识认识这位侠肝义胆的哥们……说不说其实也没关系,你信不信我一个小时就能查出来?对了,你进来三年,先后有三个不同的人来看过你,都谁呀?……你要不配合,我们也不配合了啊……真因为这个案子,有必要的话我们可以向监狱申请隔离保护啊,那样的话,你可等于粮道被人抄了,生活水平可要下降一大截啊……”简凡以普通的口吻说道,像是俩个朋友间耍玩笑,言语间简凡找到了一个稍稍让郑奎胜忌惮的理由,粮道被抄,在这里要是没人送吃送喝,那自然过得没那么滋润了。这个比时继红冷话说的效果要大,郑奎胜按捺不住了,说了句:“别别……我坦白,其实没什么嘛,就我在外面混的哥们,薛建庭、李三柱、连刃,这探监是合法的呀,警察大哥,这没违法吧?”   “没有没有,谁说违法了,哦对了,李三柱是你的老战友了,他现在干嘛呢?”   “你问着我了,两年没见了。”   “连刃,这个名字好啊,那这位呢?什么职业?”   “无业呗,给人看看场子,收收钱。”   “好,把你知道的地扯和详细情况告诉我……”   薛建庭已在视线之内、李三柱下落不明、又出来一个连刃,仅凭监控上的图像没那么容易查到真人,这一咋一唬倒管用了,郑奎胜细细一说,也是个一块混的人,其实不用说也看得出来,这是因为某种利益结合在一起的共同体,难得的是有人坐监了,外面的人还这么照应着,就依时继红所说,汾阳监狱差不多是全省服刑犯人心里向往的圣地,毕竟这里管理严格很少有打架、刑讯之类的黑事发生,不过这里看押的大多是五至十年中长刑期的服刑人员,像这种死缓类的犯人在这里也不多见……隐隐地提醒了简凡一句,就犯人也分三六九等,能在这儿当犯人,这没准都是走了后门的。   “郑奎胜,老姐我跟你说句实在话啊。”   时继红到了最后,又换口吻了,语重心长的味道说了句:“我快退休了,我这辈子审过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我知道你心里有事,我不逼你……不过我就是想提醒你一句,人活到这份上有啥意思,这辈子就准备蹲在里头呀?不准备找个立功赎罪的机会出去呀?这无期改有期、有期再服刑,你别以为外面的人还能逍遥一辈子,照应你一辈子,万一谁要是栽了,到那时候你就想立功减刑都没人给你这个机会了啊,想说,想好再说,现在可以说,我们走了,你也可以给你们管教说,我等着你说,不过给的你时间不会太多了,你在里面坐了十几年,总有点心得体会吧?……你真以为齐氏兄弟一辈子不翻船呀?有干一辈子坏事不翻船的吗?没那么容易吧?”   “警察大姐,我真没有,您看您说什么才能相信我呢?”郑奎胜经历了最初的惶恐期,在说了一些细枝末节的事后,看样神经已经稳定下来了,极力地否认着:“你打听打听,两座监狱,我都是模范服刑人员。”   “想表现好,早点出去是吗?没机会了,狱警,带他走吧……”   时继红拍上了记录,不再废话了,郑奎胜悻悻摇着脑袋,跟着狱警回监区了。   “呵呵……简凡,你做好心理准备啊,要和这些死心塌地的死硬分子打交道,不把棺材摆他眼前,他都不掉泪,我见过的零口供的人可多得去了,这位可是个刺头兼滑头……用我们预审上的话说,脸色表情表示他的心理活动加速,肯定知道点什么事,可他清楚我们没有什么证据指控他……这号人上没老下没小,根本没牵挂,最难对付。”时继红收拾着记录,胖嘴吧嗒着,有些年头没有提审了,今日牛刀一试,倒是兴致盎然。   “他给的线索已经够多了,时阿姨你看啊,薛建庭、李三柱,再出了一个新的连刃,这隐隐地已经指向团伙犯罪的可能,郑奎胜在这个案子中的作用微乎其微,他就即便说了,也是道听途说。意思没有那么大。没准他还顾忌着外部的照应,等着外头给他送吃送喝送钱呢。”简凡应道,俩个人说着,起身出了警备区,一前一后走着。   “那咱们下一步呢?”   “把他们这外围查清楚,从最薄弱的地方入手,就跟剁骨找关节、切肉按纹理样,得找准地方下刀。回头把张杰和郭元的综合一下,看看咱们从什么地儿下刀合适。”   “呵呵……简凡,一说起吃来,你得教我几招啊,要不我这年年轻轻回家坐着多没劲,这案子完了,我干脆内退,开个小店咋样?”   说着说着,简凡跑题了,时继红也跟着跑题了,都到吃上了,一说到吃简凡自然是满口答应了,肖成钢也从狱政科取了一堆资料,三个人在这里忙碌了多半天,又回时继红娘家一趟,在汾阳市里转悠了一大圈,这里的有样出了名的小吃叫石子饼,整个是面胚放在烤热的石子上做出来的,风味独特无比,来这地方了当然不能错过,简凡心想着几位还在忙着队友,循着时继红的引路,找了家老字号,车后备里塞了一大箱,这才起程往太原赶。   又是一天过去了,收获可以说很大,也可以说,依然是一无所获…… 第四卷 四面皆楚歌 第64章 无功岂心甘   时间又向前推进了两天,一个多月的调查接近了尾声……   粗粗算来,沿着前七组的线索以及根据临时组长的推测,六人小组已经先后调查询问了不下八十余人,从汾阳回到太原,张杰、郭元、肖成钢三位又花了两天时间,围绕着齐氏兄弟把霁月阁的外围排查了一遍,这一次大把面积扩大了,齐氏兄弟齐树民不知所踪,而齐援民声名如日中天,尚在服刑的郑奎胜、已经死亡的陈久安、不知下落的李三柱、新发现的薛建庭、连刃;甚至于还发现了齐援民随身的一名司机和保镖,除了涉案的郑奎胜和浮在面上的薛建庭,让人惊讶的是,其余的几人从警务信息中没有什么案底可查,一个司机一个保镖根本就不是本地人,更是没有可查之处。   线索没断、倒更乱了,办公室这六人组比线索还要乱,数码机偷拍回来的照片存了几个G了,主要的几位人物还洗印出来,和晋原分局的示意图挂了在一起,每天这些同志一进门,就跟着了魔症一般讨论谁可能是作案者。加上前两日简凡和时继红把汾阳之行的大致结果一说,好像齐氏兄弟俩涉案的嫌疑更重了,张杰、郭元甚至于脑子不太灵光的肖成钢也看得出来,这帮子靠着古董发家的人,就即便不是晋原分局失窃案的主谋,手脚肯定也干净不了。言下之意呢,要把这个重大发现汇总成文向支队交差。毕竟再过两天一个月期限就到了,按照惯例,总得给支队点东西交差,省得招骂。   这里面年纪最大最稳重的严世杰可没凑热闹,很尖锐地提出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以目前的发现根本说明不了什么问题,甚至于可以说一直到现在对于齐氏兄弟的嫌疑连起码的线索和证据都不具备,在这种条件下别说立案,如果上报支队,连继续调查的可能性都要丧失。   到了周五下午,外勤没出勤,又聚到一起讨论上了。这一次年青的同气连枝,把矛头直指老严,一人一句争辨上了。一有人置疑,老严来劲了,细数了几个不可能性。   第一、齐树民一行四人被捕羁押于看守所,齐援民其时尚在云城,如何作案?就即便是其兄作案,那么具体的实施者是谁?难道就凭几个筛选条件认定是薛建庭?明显不能成立。第二、正在服刑的郑奎胜虽然表现孰为可疑,但所述一切合情合理。   第三、最难办的,齐树民现在已经属于外籍,如果调查的话,需要知会省厅外事办,稍有闪失的话,甚至于要搞成国际事件,那样的话怕是连支队也不敢担责任。对了,还有最重要的第四,就即便知道重点嫌疑人是谁,失窃的文物、现金、枪支何在?曾国伟下落何在?没有这些证据,没有有力的目击、没有其他旁证,一切都是空谈,抓到谁谁都可以矢口否认。   老严就是老严,预审出身的人对每件事考虑的前后周详,再往深处说就更难听了,没证没据,像齐援民这种身份的老板不可能亲自涉案,那么就即便是掘地三尺挖到了作案人,对于主谋仍然是无计可施,也就是说,你查不查、查不查得到,主谋仍然要逍遥法外。这话里透着老严对人情世故的了解,不过这么一说,把一干跃跃欲试的小警察打蔫了。   整个调查至此不但没有任何结论和结果,反而给调查组增加了一个更大的谜团。是不是和齐氏兄弟有关?如果不是又是谁?如果是那么应该是团伙中的谁人所为?就即便是,现在有名有姓数得着的人已经有十数人,介入调查之后再浮出水面的还不知道有多少人,真要是介入调查,到那时候再发现不了什么有价值的证据,又将何去何从?   一边是线索如麻纷乱、一边是众口各说纷纭,争执不下,年青人恨不得挖个大案,特别是张杰争得面红耳赤,郭元和肖成钢在一边帮腔,而严世杰却是多方规劝着一定要稳妥为上、还有一个既支持老严、又爱护年青人的时继红,吵吵嚷嚷半天没了主意。   没主意就该看组长了,这次凭着推测筛出了这么个嫌疑人、又从纷乱的信息中找到了古董这条线索,可以说已经让这次调查脱出了先前预想的范畴,简凡这六人里头威信倒稍稍竖了点。众人激烈讨论的时候,简凡正心不在焉地翻看着一堆照片,一听问到了自己,简凡左看右看,审视了一番众组员,来了个雷人总结:“今儿别问我啊,我心思不在这个上头……下午请会假啊,周五了我赶着会女朋友去。”   一干正在兴头上的队友一听,心有灵犀,时继红带头否定这个提议了:“坚决不行。”   “那下周请客行不?”简凡话一转,笑着问道。   这个没问题,众人皆乐了,鼓掌欢迎道,肖成钢代表众人大喊了句行。   简凡是逻辑开始推理了:“哎,这就对了,你们得先同意我请假的需求,才有请客的好处……就像先有作案后才有破案一样,你们继续争啊,我先走一步……有话饭桌上谈。”   说话着这组长倒草草安排了诸事,先行溜了,众人又被搞了一个一头雾水,这话题又转回到组长身上,肖成钢爆料直说组长在和某女督察眉来眼去;张杰又是八卦地扯到组长经常溜回去接一位富姐,自己曾亲眼见过一回;时继红却是大叹这小伙子跟谁当女婿都是福气,不说别的,就冲着那能吃劲都是福气,一干人讨论的热烈程度倒是要更甚先前了,说到兴处,争执不下的众人又和好如初了。   ◇◇◇◇   接手调查的这个月是简凡最尽心工作的一个月,即便是这一个月,把众人支着干活自己溜号的次数倒也不在少数,如果不是手底这几下子笼络着众人的胃,怕是早有人提意见了。   乐滋滋地从支队溜出去,离下班的时间尚早,驾着支队新配的桑塔那2000警车一路听着音乐驶到了府西街,直看到了那幅“越跳越美丽”户外广告牌,找了个地方停车下来,悠闲自得地进了馆内直上三层,几个服务员和保安早知道这位警察和新任教练的关系,这段时间来得颇勤,都笑着打着招呼。   蒋姐还真辞职了,说辞就辞,一点也不像简凡这么黏乎,一辞职了可没有原来那么无所事事的清闲,每周来瑜珈馆四到五天,比原来可忙多了。不知道这事为什么让简凡觉得心里怪怪的,原来蒋迪佳一天无所事事净是寻着吃和玩,俩个人到一起就乐呵得不得了,不过那晚俩人之间的关系挑了明灯之后,真把蒋姐当未来的女友追求上了,反倒觉得没有以前那种患得患失的暧昧和每天心痒挠抓的感觉了,而且蒋姐呢,对于简凡不时流露出来的猥琐和下流,包括语言和动作经常给予坚决回拒,看来出身书香门弟的蒋姐接受这个不太正经的小简凡尚需不少时日,俩个人虽然依然是那么亲昵,不过总是让简凡不敢大施手脚,偶而独处的时候总是亲亲摸摸浅尝辄止,还稍稍缺那么点深入深入的时机和勇气。   像往常一样,贼头贼脑伸着脖子偷窥这里。哟……今天有新花样啦?支着脖子从窗外往进看的简凡一愣神,心里暗惊了一句,再一细看乐了。居然是自己没见过的双人瑜珈,居然是蒋迪佳和曾楠俩人在练功间跟一干女学员做示范。伴着轻柔的音乐,只见得笑吟吟的蒋姐和曾楠俩人互挽着手,一会肩立、一会互背、一会又是侧卧,边讲解边示范,不一会又是一个经典的背附式,爬在毯子上四肢着地尽量在伸展的曾楠像贴画一般,而背靠着的蒋姐挽着曾楠的手,绷着腰腿向上尽量伸展,俩人像连体人一般,一动一展、牵一发而动全身,偶而会响起学员的的掌声在惊叹。   穿着白色练功服的俩位各有千秋,苗条秀硕颇显个子的蒋边佳、奔放热烈,身上凸四感特别强的曾楠,让偷窥的简凡有点喷鼻血了,猛然想到这俩人自己都曾经摸过,猛然又臆想到这么个摞人方式,这么个体位,要是把俩人都抱上床来个双飞,那可是此生何求了啊!?   看着看着,心里开始偷着乐呵了,边看边傻笑着。   这一看,又有点投入过份了,傻了巴叽直愣愣地看着蒋迪佳和曾楠做着动作浑然忘我了,还是曾楠发现了窗上这双眼睛,趁着蒋迪佳讲解的功夫,曾楠蹑手蹑脚到了门前不远,含情脉脉、两眼暧昧,伸着长长红舌头沿着性感的嘴唇撩了一圈,一矮身一挺胸,偌大的波峰荡漾,简凡霎时眼睛大了一圈,嘴唇直往下耷拉,不过曾楠马上正色一凛,捉狭似地做了个鬼脸,指指蒋迪佳,吓得简凡一惊一凛,赶紧地闪人。   妈的,这骚货明知道我意志不坚定,又在故意撩我,还当着蒋姐的撩我老人家,这我可得不假辞色,坚决不能让她得逞……靠着门外的简凡心里暗道着,心里在暗骂着曾楠,没过几天功夫,曾楠倒还真成了蒋迪佳的闺蜜,这个月忙得焦头烂额,倒不知道俩人什么时候关系发展迅速,而曾楠总是在自己面前搞个小动作,偶而一个飞吻、偶而像个不经意的春光乍现,总是搞得简凡每每失态,生怕糗到了蒋姐眼里。   真想不到这年头哪里能来这么多无所事事的女学员,简凡等在门外又捱了一个多小时才见结束,直到看着一对闺蜜说说笑笑出来,简凡等得七上八下的心才算稍稍放下,脱下了练功服、换上了大红色外套风衣的蒋迪佳,看着倒比以前偏爱的白色更显几分艳丽,轻盈地挽上的简凡的胳膊,随意的迈着步子,招呼着曾楠,俩人讨论的话题还是动作的配合上,这等敬业精神让吊儿郎当惯了的简凡实在觉得孰无半点可取之处,刚走几步,曾楠像在故意一般地提醒着简凡道:“简凡,你没事自个去玩吧,我和蒋姐还有事,你一个大男人老钻到我们俩女人中间算怎么回事?”   “啊!?什么?这怎么我成外人了?”简凡被这话刺激到了,侧眼一瞥看着蒋迪佳正掩着鼻子轻笑,曾楠一脸捉狭。   “怎么啦?说得不对呀?这一个月啦,吃了几次饭越来越没有创意,我们都吃腻了,是不是蒋姐……对了简凡,有奇谱在手了,怎么做的不见进步反倒有退步了啊?”曾楠站在蒋迪佳的另一侧,侃侃说道。一听这话简凡无奈地摇摇头道:“哎,没法说,要把一件事做好呀?那得眼到手到精气神俱到,这案子搅得我心神不宁,现在看谁都像嫌疑人……呵呵,味谱你还别说,我根本没敢看,为啥呢?我怕我一沉迷呀,光想着做饭,心里又没有办案了,等这事处理完了啊,我潜心修练几个月再给你露几手……”   这话说得倒有几分豪气,蒋迪佳笑着不经意头侧侧靠着简凡的肩,亲昵之相颇浓,像是也关心这事一般,随意问了句:“楠楠爸爸那件案子,有眉目了吗?”   “有那么一点点,我正是找个突破口,准备来个毕其功于一役……不过没有结果之前,我暂时不能告诉你们啊……”简凡摇头晃脑地说着,好像还真有了一般。   曾楠嗤着鼻子不屑道:“别吹啊,要是你查三五个月有眉目我还相信,这才几天?”   “切,那也说不定啊,没准就这两天。”简凡神神秘秘说道:“说不定就给你们个惊喜啊。”   简凡一正经,越看越像不正经,俩女士都知道简凡说话不太靠谱的性子,俱是一脸不信之色,曾楠逗闹地说道:“噢,惊喜呀?哎简凡,我们俩现在也有个惊喜告诉你,想知道吗?……蒋姐,告诉他呗。”   俩女人笑着看着简凡不解,边下台阶边见得蒋迪佳笑着说道:“我们俩今天有事,准备一起去做SPA、回头还要把我们自己设计的练功服修改一下……晚上有时装演出,我们俩还准备一起去看看……所以呢?”   像在征询,像是委婉的请辞,像在表达歉意,不过曾楠可不客气了,凑上来恶狠狠地说道:“听明白了没有,准备放你鸽子。自个凉快去吧。”   “那……那你们去玩吧“我改天约你。”简凡心里虽然有点失落,不过此时可不太敢表现得太过没有度量。曾楠笑着招着手倒车去了,这边的一对璧人却是牵着手,告别时分,蒋迪佳拥着简凡,轻轻在简凡额头啄吻了吻,跟着上了曾楠的车,俩女人看来早商量好了,也是兴高彩烈地离开了。   ◇◇◇◇   要是不和蒋姐一块晚餐、散步瞎聊,这空闲的时间基本就没事可做了,悻悻地回到平安小区的家里,草草做了碗炒饭就汤吃罢,简凡又是回到了书房,打开笔记本电脑,又开始重复一个月来的工作了,把涉案的嫌疑人,从第一个询问开始的肖明宇肖副局长开始、细细地看过一遍案卷、照片、记录,一直看到两天前汾阳那位服刑的郑奎胜,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闪烁的言辞,还是让简凡心里郁结的谜团更大了几分。   这个文件夹可不小了,电子文档的案卷、涉案人分类照片、从CCIC提取的记录、模似图画面再加上询问的录像,要比晋原分局那几摞案卷丰富和翔实得多,每一次看过去都需要几个小时,甚至于因为这东西把简凡的睡眠习惯都改了不少。   第一次如此用心的干一件事,直到现在为止,仍然是茫然无绪,让看着简凡都觉得心有不甘,时间已经到二十九日,过了三十日,迟上一两天支队和市局要是真组建专案组,就即便支队长把自己再安排到组里,没准还是围着这个谜转圈。   长长的一个月,牺牲了不少锅碗瓢盆的功夫和泡妞浪漫的时间,结果实在是有点差强人意的厉害。看着资料的简凡有点心里惴惴不安,每每见到曾楠,脑子里不由地浮现那份让自己垂涎不已,恨不得关起门来修练几个月的味谱,那东西,志在必得。   而得到它,简凡却是想堂堂正正的拿走,不让自己为得到味谱而负疚。   其实这些天郁结的事很简单,捅了这个马蜂窝就有人跳出来,肯定有人跳出来,谁跳出去谁就最可疑。   一个个嫌疑人的面孔从屏幕上出现,消失;一份份电子文档浏览而过;这些东西太过熟悉了,熟悉得有些东西能脱口而出,二百多嫌疑人已经缩到了二十几人、缩到了一个小小团伙,难道真没有办法再查下去了吗?这个团伙切合当初的所有推测,最了解失窃文物的价值非他们莫属;最有可能铤而走险的非他们莫属;九十年代二百多万差不多称得上巨富了,一下子折这么多,逼急了干出点杀人越货的事来完全有可能;而且这帮人长期涉嫌非法贩卖和走私,完全可能在当时的分局找到内应;诱使曾国伟离家、行窃、再行销赃,一切在他们身上都能得到合理的解释……可为什么,我就无计可施呢?   有一个办法,敢不敢试试呢?简凡快看到了最后,脸上浮着捉狭的笑容,就像捉弄费仕青、黄天野那种坏笑,这个想法也在脑子里回旋了不少时候,现在依着案子的线索再行铺设了一遍,细细找寻其中的破绽,几遍下来倒越觉得可行之处颇多……   看来得冒险一试了,简凡心里暗暗地想着。从晋原分局这个案子看,这伙人胆子大得没边、可心思也能细到了毫发,不但巧妙地取走了赃物,而且把分局一摊水搅混了,让办案者十几年都无所适从,那么……现在他们肯定是高枕无忧了,这么多年过去了,或许真像严世杰所说,即便你就知道是谁,都毫无办法。   妈的,谁说没办法,我还就有,看来得突出奇兵了,我也得来搅一棍,要不都还觉得没事了,稳坐高台不动弹了……简凡咬咬牙,终于做了这么个决定,就像设计仁通、设计四方一样,随萦绕在脑子里的一个个想法,终于串到了一起。   开始布置了,想了一会措辞,看看时间已经接近零点了,思忖了会还是拔了电话:“喂……班长,呀……睡了呀?骚蕊骚蕊……我问什么呢,那个……你馋不?我明天准备做一顿丰盛的午餐招待你如何,我新房在平安小区,来了请你观摩观摩……你叫上舞云,我叫上郭元、肖成钢他们,咱们聚一聚咋样,嘿嘿嘿……我可是准备大展一下厨艺欢迎你啊……好好,我等你啊,明儿到平安小区给我打电话,我接你去……”   杨红杏在电话里先是睡得有点迷糊、不过跟着惊喜,没几句又被简凡戳破了惺惺假作态,自然是不拒绝这番好意了,俩人扯了几句,简凡笑吟吟、乐滋滋地挂了电话,又是挨个拔郭元、肖成钢、张杰的电话,就一句:“组长我老人家明儿准备四凉八热两份汤、一共十四道大餐,外带俩美女坐陪,你们来不?顺便谈谈工作?……三十秒考虑,快说。”   没有任何意外,三个草包可比杨红杏痛快,只回答了一个字:去!   最后一个电话,是打给唐大头的,这个时间唐大头倒还算清醒,俩人在电话时里头,嘀咕了很久,四方和仁通的事,欠了偌大的人情的唐大头对简凡所说满口答应,这个人也越来越让简凡觉得当朋友没的说,虽然有点诨,可还真是两肋插刀的主。   挂了电话,又把细节思忖了良久,对于能不能达到目的简凡不敢断言,不过这么着一来,有人坐不住是肯定的了…… 第四卷 四面皆楚歌 第65章 因餐谋一案   “嗯!?……这小牛肉做得有风味,又嫩又香,哎,老大,麻利点动手,别让他们仨抢完喽……”   餐桌上,一袭白线衣挽着袖子的梁舞云边吃边给杨红杏挟着,对面就坐着着三个狼吞虎咽的主,除了张杰都是一个队出来的,彼此间就没有必要装绅士淑女了,只见得肖成钢运箸如飞,鸡块、卤肉、牛肉往自己碟里盘里挟、流星赶月地往嘴里塞;张杰次之,吃得满嘴是油赞口不绝,看来偏爱麻辣鸡块;郭元呢,边吃边感叹,简凡真会吃,这房子简直要成厨房了,就这家里跟备战备荒样,那里都有吃的。这话梁舞云深以为然,餐前早在屋里参观了一番,秋后的山楂、南瓜籽、杏儿、核桃、落花生早收罗了一口袋,乐得捡到宝了似的,准备回去慢慢品尝。   说话着厨房里的简凡又端了份桃仁炒玉米出来,看来有故意巴结女士之嫌,笑吟吟地直放到杨红杏面前,做了个请的姿势,惹得梁舞云一阵哈哈大笑,杨红杏反倒有点不好意思了,关切地问:“简凡,别光我们吃呀?你也来呀。”   “再做一份汤,立马就来,放心吧,饿不着厨子……哎,你们仨,注意点风度啊,别让俩市局来的小看了咱们临时调查组。”简凡放下盘子,开了句玩笑,三个临时下属,嘴里嚼着嘴皮子翕动着,俱是不屑,眯着眼挥着手,那架势是打发组长,赶紧去做吃的去呀,汤还没上呢?   十二道大菜颇有看头,油色鲜亮的麻辣鸡块、风味别致的醉香牛肉、貌不起眼的白切卤肉、味美色淡的水晶肘子、清清绿绿的百合芥蓝、通红一盘的焦盐大虾、黄白相间的桃仁玉米……各色的美味齐聚一桌,当得是比一队大食堂的水平要高不止一个档次,而且这用料更是考究,蘸酱分麻辣甜鲜酸五盘可任取食之、醋是太原东湖的保健陈醋,就连凉菜里拌的油肖成钢都吃出来了,一介绍这是乌龙特产的小磨香油,手工作出来的香油可比超市里的有尝头,说句嚼得齿颊留香是一点都不为过。这一餐从十一点开始,已经吃了近一个小时,看样简凡也是准备颇足,菜是流水介的上来,即便是不太懂美食的队友们,也是吃得舒爽之致,大声叫好了。   杨红杏可没有剩下这几位好吃,眼睛老是瞟着厨房里,早晨一叫梁舞云说来简凡家吃,这嘴馋惯了的梁舞云懒觉都不睡了,早早便和杨红杏来了这儿,俩人先是参观了一番新家,虽然有点空空荡荡,可这风格还真像那天看到装修图的样子,墙线、柜组和屋子的色调搭配颇有浪漫之风,梁舞云也直感叹简凡这家伙会吃会住会享受,嫁这么一位一辈子可不吃亏了,咬着耳朵唆导让老大将来入主这里……俩人来了不久便见得张杰、肖成钢仨人俩肩膀扛张嘴来了,大呼小叫地进了门就喊饿。从进门到现在,简凡就一直在忙活,五个人等吃的功夫,瞎扯闲聊中杨红杏都听得出调查的案子正僵着,不知道为何这心里总是有点牵挂放不下。   众人说说笑笑地吃着,各人手边的盘碟里扔着一堆虾皮、排骨,再大的肚子不一会也被撑得不少了,动筷的就越来越慢了,汤还没上来,重案队的张杰就差不多了,放下筷子,抚着肚子,一副惬意的抿着新倒的玉米黄和郭元、肖成钢感叹着:“哎哟哟……撑死我了,成钢你可真能吃啊,还没吃饱啊……咱还别说啊,简凡这手艺真是没得说,自从我进了调查组,胃口是越来越刁了,回家说了我媳妇好几回,就因为吃搞得我们夫妻感情都有点不和了……咂咂,我就想啊,我媳妇要有简凡这手艺,那可是要爽死我了。”   这也是一份憧憬,看样憧憬的还厉害,说得是眉飞色舞,听者是哈哈大笑,郭元就着这话头推了张杰一把:“笨蛋,做个变性手术,回头死缠着他给他当老婆,让他伺候你呀?”   “对对……”肖成钢抹着嘴,恍然大悟道:“女变男不容易,男变女太容易了,蹭地一刀就解决问题啦……现在这伪娘可多咧,时尚呀。”   俩个人左右挤兑着张杰,俩女士可笑喷了。五个人正乐呵着,简凡端着一份白瓷盆小汤又出来了,顿地一放桌上,清清亮亮有几分晶莹之色,漂着葱花、香菜和荤味浓郁的香气随着蒸汽袅袅而起,看样也是美味,不过此时吃得有点过饱的几位可有点提不起兴趣了,只有肖成钢抢着又来了碗,简凡特意给梁舞云和杨红杏盛上,边盛边说着:“粉肠豆腐汤,不吃别后悔啊,数这份汤工序细……粉面做底、肠丝呛味、刀工玩好了,豆腐丝和肠丝混合一起根本看不出哪样是哪样……”   说着就回厨房端自己的份饭去了,张杰和郭元听得简凡这话,又是生怕错过了美味,俩人各盛了一碗,轻啜着,清清淡淡香香绵绵的味道入口,满嘴的重油咸鲜这么一尝,还真是又被小小爽了一下,不过看样吃得的确够饱,一个尝了小半碗,便再吃不下去了。简凡端着几样留下的菜拼成了盘就着米饭吃着,看着这仨队友的得性,笑着说道:“你们几个快松裤腰带了啊……说说,吃得怎么样?不要吝啬表扬啊。提前说好啊,谁要说得我听着不满意,下次再吃没谁的份了啊。”   “哟哟……这那成?我先发言。”张杰笑着接话头:“组长您老人家这手艺根本不用评价,这简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办案数不着你,可做饭,就数不着别人了。您老人家是这个……”   张杰正色地竖大拇指,惹得梁舞云和杨红杏直笑,简凡边吃边笑着接纳了:“嗯,勉强通过。郭元,你呢?”   “严重同意张杰的说法,再加一句,关键的一点在于,这是不掏钱白吃,你们说说,这么好的事、这么好的吃,太原上哪找去?”郭元故作正色说道,一干队友在一队类似的玩笑早开惯了,小话总是脱口而来。   “对,锅哥,我们要说好了,伙食安排在你家成不?”肖成钢凑上来了,众人笑着,简凡否决了句,回头又看看俩位女士,梁舞云自然是一片溢美之辞,杨红杏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简凡,这眼神让简凡心中暗暗一惊,却是不敢和班长再开玩笑了,生怕误解的太深将来解不开了。   随意地说着几句,简凡边吃边进到正题里了,示意着大伙道:“好了,没吃饱的继续吃,吃饱了咱们趁饭时聊聊那案子,你们几个,补充的资料凑全了没?司机和保镖什么来路查清了吗?”   “清了……司机张大友,41岁,没有前科,太原籍;保镖也姓齐,36岁,齐双云,云城武校当过教练,听说手底下有两下子。这俩人跟着齐援民十几年了。我们还查到,上个月齐树民回过一趟太原。就这些了。”张杰补充道,新增了几例消息。   “活动情况呢?”简凡问道。   “连刃天天在古玩市场晃悠,可薛建庭一般很少到古玩市场,我估计一个明一个暗,找着动手的目标他们才强买强卖,有过几例举报,是强行收购外地人的古玩,不过在南宫派出所都不了了之了……老板齐援民呢,也不经常到店里,有大宗交易的时候才出现,对外界而言,也是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就以现在的证据,甚至看不出齐援民和薛建庭这类人能有什么关系。差不多都这样,现在这半黑半白生意的老板,脚踏两路,都得有人。”郭元介绍道。   这一个月的工作够细了,和所有案子的排查一样,人容易找,可嫌疑人难找。俩人细细一说,简凡就着话头道:“查了一个月了,你们说说,谁是晋原分局作案的直接嫌疑人?”   这……张杰和郭元被简凡冷不丁来了一下,张口结舌,说不上来了。肖成钢嘴里在嚼着,不以为然道:“我们那知道?要知道不简单了?”   “不知道不会猜呀?真是,白吃了。”简凡翻了翻白眼,明显不太满意手下的表现。   梁舞云和杨红杏扑哧声笑了,重案队张杰和郭元都是老同志了,敢情还被这个新同志说得一愣一愣,仨人一愣神,梁舞云反应快,笑着问:“哎简凡,你这组长调查案子,就靠猜呀?”   “这案子十四年了,不猜你给我想个招让我交差?”简凡噎了梁舞云一句。   噎完了,侧头看仨组员也正看着自己,不耐烦地说道:“今儿是二十九号啊,我为啥请你们吃知道么?你们得帮组长分忧,得给我想个办法找出直接嫌疑人来,想个办法把事了了,不能光吃不办事啊……说说,把重点嫌疑钉在谁身上,怎么样找出证据,怎么样把案子再向前推进一步。郭元,你说……”   “我……我……张杰你说吧。”郭元面露难色,嗫喃了句,把包袱撂给张杰。   “我……我哪知道?”张杰傻眼了。至于肖成钢,就不用问了,简凡筷未停,像是根本不为所动一般,像是故意刺激道:“张杰,你挺聪明的嘛,那线索是你捋出来的,要不是你还没有这么快,现在怎么不发挥你的聪明才智了?”   “嘿嘿……组长您别挤兑我啊,这案子我问过胡姐,他调查文物走私案的时候,齐援民就是目标,只不过没有抓到现行,是她给我指的路数。要我,我哪知道。”张杰解释道,坦白了。简凡再回头看梁舞云和杨红杏,俩人不理会简凡的示意了,杨红杏斥了句,我们是外人啊,连案情都不太了解,你让我们出什么主意?   看来今天的宴非好宴,简组长要问计大伙,不过大伙也是抓瞎一片,说到其他是侃侃而谈,可要说到直接的嫌疑人、证据以及下一步的调查走向,不但抓瞎,而且有点傻眼了,要放到队里,每个案子都有行动计划和重摸排的嫌疑人,像这种悬案,差不多都是第一次接触,没证没据,自然是有点束手无策的感觉了。   众人一愣,简凡轻嚼慢咽着,偶而端着杯子抿口酒,像是的享受这美食与美酒的乐趣,又像在思忖这话怎么开口,过了半晌才说道:“作为你们的组长,临时的,我有一个办法,也可以说是行动计划,今儿借吃饭的机会咱们统一一下思路,我提前强调一句啊,绝对要保密,仅限于咱们六个人,不能让第七个人知道……这个办法,我有把握把嫌疑人逮起来。”   这么神神叨叨一说,众人的兴致提高了,张杰、郭元几个一直跟着案子知道有多难,而杨红杏和梁舞云道听途说过这案子,其中之难也略有所知,简凡这轻轻松松一句,倒把众人的胃口吊到了极致,俱是睁着大眼,不太相信地看着依然在轻嚼慢咽,悠然自得的简凡。   简凡看着众人眼神有点疑惑、有点不解、更有点不太相信,笑着解释道:“所有嫌疑都指向齐氏兄弟,这话对吗?”   “对。”张杰带头肯定道。   “以犯罪特征排查潜在嫌疑人这是咱们常用的手段,咱们设计出的特征你们数数,第一、团伙作案;第二、直接嫌疑人太原籍;第三、最了解失窃文物的价值;第四、有财力有能力组织和实施作案。所有的犯罪特征都能在以齐氏兄弟为首的这个小团体中得到印证,对吗?”简凡再次解释道,有时候在不知道嫌疑人的情况下,以描述的犯罪特征来排查嫌疑人的确是常用的手法,不过那是有间接的证据或者目击,像这样凭空推测倒也不是很多。   郭元想想,没有想出其中的问题来,只得点点头,肯定了句:“没错。”   “我再做一个推断,齐援民、新发现的司机张大友、齐双云,以及薛建庭、连刃,包括不知下落的齐树民和李三柱,这几个人中肯定有知情者,你们相信不?”简凡问道。   这一句等于没说,基本把嫌疑人团体全包括进来了,众人点点头,理论上,嫌疑人应该出自这个团伙。   “哎,这就对了,咱们来一个一网成擒,把这些人全提留起来,怎么样?你们仨带头,把自齐援民以下,包括齐援民在内的进入我们视线的嫌疑人,包括薛建庭手下那几个带头的混球,明儿给我全抓回来。”简凡终于说出了想了很久的办法,手一挥,坚决之至。   这个方案吓了众人一跳。呃…呃…几声,郭元、张杰俩人被噎得直打嗝,要这么抓人,回头就得被督察提留走,何况现在这儿坐着的就有一位督察。肖成钢也觉得这办法实在把人雷得有点外焦里嫩,睁着大眼看着锅哥,今儿锅哥表现的比自己还弱智,实在有点大跌眼镜。   杨红杏先是惊诧,跟着是有点可笑,笑着看着一本正经的简凡说着:“简凡,你这是考验督察的原则性?你这一抓五六个人,听名那齐援民也不是个普通人,你们一动手,直接就得去我那儿报到去,对这个也有心理准备?”   杨红杏是有委婉地提醒,不过招了简凡个白眼,就听得简凡悻悻的辨道:“破不了这个悬案我告诉你们,不是智商问题、也不是警力或者其他问题,而是体制问题……案发后短时间里想不到这个关节完全有可能,但案发这么些年了,再精密的设计也永远蒙敝不了大家的眼睛。我给你们举个例子啊,吴镝,在四年前就提到过这个思路,不过被否决了。我们如果按照正常思维走,也是同样的下场……啊,做一个方案,报支队长一看,支队长一拍桌子,不行!……就即使支队长同意,再往局里一报方案,那个领导一迷糊,立马就流产了,就即便是批下来,战机已失,想不想听听我的设计,要是你们觉得危险、你们觉得不能干,咱拉倒,散伙……想不想听听?”   这么一说,众人虽觉得这些事太过雷人,但也不好驳了简组长的面子,都点点头。   就见得简凡进入状态了,放下筷子、顿着杯子,捋着袖子,指指点点地说上了,这个困扰了简凡不少时间的案子此时从简凡的嘴里说出来,个个关节如同菜名用料一般朗朗上口,细细地把想了多日的办法一说,众人眼里的疑惑慢慢尽去,不过稍稍留下的还有点怀疑,而且杨红杏一听简凡叙述,心里倒明白了点,今儿把自己请来吃饭不是献殷勤,敢情是要拉自己入伙了。   办法,很神秘,只限于在座的六个人听到了。这个办法细细说来足足用了十分钟的光景,说完了把众人都说得差不多愣了,郭元摩娑着下巴似的考虑可行性、张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咬着小指听得入神了、连肖成钢也觉得,这办法听起来雷人,不过细说起来,倒也合情合理,梁舞云和杨红杏俩人互视着,似在相互透着心意,不知道此事是行也不行?   看着听完了,众人尚未表态,简凡这有点不高兴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沾染了点支队长的毛病,指节敲敲饭桌喊着:“办法跟你们说了啊,我在南宫街上的混了十几天,经常听到这么一句话:你胆不够肥,别人就不知道你是谁?……这话说得很有道理啊,雁过留音,人过留名,咱不能白当警察一回吧?……我说说你们,肖成钢,你不是一直想名扬太原警界吗?没准这就是个机会呀?……郭元,你当七八年警察了,连个人功劳都没摊上,将来你要提拔,有你的份么?万一抓住了,这功劳有多大你自己想想……张杰,你就不用说了,就即便是抓错了,赔礼道歉放人就行了。我听你们陆队长说过你,基本就没有抓对过人,就你这德性还在乎再错一次呀?……舞云,班长,您二位就是个客座的,要不是他们没一个玩电脑高科技的,我还不敢请二位呢?要不成,你们俩就打打配合,什么事都没有。可要万一有戏了,哎,这可有说道,俩女英雄横空出世了,哈哈……表态,都表态,谁要不参加,我跟谁断交。”   简凡历数着各人的优缺点,这话说得有点投其所好了。而且有点把自己意志强加于人的意思,说得有点冠冕堂皇,可没人知道他在打着什么小九九。说完了一瞪肖成钢,吃得满嘴是油的肖成钢此时知道又像乌龙当协警的时候一样,该站出来支持锅哥了,就听得肖成钢表态道:“锅哥让我干啥我就干啥,我无所谓啊,反正锅哥是组长,有事也是他担着。”   这话说得倒指到了关键,郭元稍稍担心,不过也点点头:“试试就试试吧,反正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说不定简凡这招能收到点奇效。”   张杰想了想,点头了,悻然说道:“哎,这饭好吃难消化,得,舍命陪组长,反正我经常抓错了,大不了再写份检查,回重案队出外勤去。”   仨虎将一答应,简凡乐了,回头看着杨红杏的梁舞云,征询似地问道:“那你们二位?”   只是个在技术上的配合而已,梁舞云这回可没当家,看着杨红杏微微点头,回头谑笑地看着简凡,伸着纤指指摘道:“办法够缺德,作为警察我是不能同意的。   简凡一瞪眼,梁舞云话锋一转又说道:“不过冲着老大的面子,我帮你。前提条件是啊,就今天吃的这标准,成不成事再来几顿,要不显得我们价码太低了,一顿饭就拉上贼船了……是不是啊郭元?”   “哎,对对,光顾着答应没提条件了,舞云说得对……”   “立规矩啊,就这标准,一月一次,不行,两次……”   “锅哥,今儿可没吃到鱼啊,下回得给兄弟们补上啊……”   气氛,因为吃又热烈起来了,梁舞云一提议,郭元、张杰和肖成钢就着拿着这事提条件了,简凡自是满口答应,笑着看着杨红杏,杨红杏也在抿着嘴笑着,偶而笑意盎然的时候带着几分羞意,红唇间微微露着一圈贝齿,让简凡的心被慢慢揪着,虽然席间没有太多说话,不过俩人此时的默契让彼此的都觉得心里暖暖的。   这个有意的饭局成了一个开局,一个打开谜局的开局,悬了十四年的谜由此开始慢慢揭起了神秘的面纱…… 第四卷 四面皆楚歌 第66章 案上再摞案   在古玩这一行,有两种人很容易赢得别人尊敬,一种是有辨识真伪的火眼金睛,像在南宫比较出名的白毛,古籍一捻一嗅便大概知道真伪;还有一位绰号秃头的,对于古钱币是颇有心得,到手的货一掂一蹭便知道出处年代,在外行看来这有点神乎其技,不过细细一想也可以理解,浸淫此行年深日久,所见颇多之后自然是信手拈来了,南宫市场里像这号混成人精的人物对于新入行者自然是趋之若鸷了,甚至于不惜花钱购得二老所造的赝品只求能受教一番。   第二种就不同了,那是要有能广纳宝物的财力,霁月阁毫无疑问就是属于第二类让人不得不尊敬的人物。大原现世的乾隆钟传说就是被霁月阁老板齐援民收藏的,价值是两千万;省博物馆某次参展的十二枚造型别致的石榴币,是霁月阁拿出来参展的,据说这种乾隆年间的石榴币传世极少,每枚价值都不低于五万,如果连在一起,总价绝对超过了一百万;至于人家真正还雪藏着多少奇珍异宝就不得而知了。   传说霁月阁与云城盗墓者、文物贩子多有来往,经常在这里现身令人咋舌的古董。不过没有人在意这些,就像没人在意自己手里的东西究竟是文物还是古董还是古玩,文物和古董本身就难以界定,一个是说具有强烈的历史文化意义、一个是有艺术赏玩功能,但恰恰让人难以释怀的是,同时具备这两种功能的才称得上宝物,像顾恺之的画、王羲之的字、古月轩、宣德炉、商彝周鼎、秦玺汉碑……那才是更令人痴,令人狂,令人爱,令人愁的东西,无不令此行中人憧憬万分,穷一生之精力和财力要得之而后快。   在外人看来,齐援民就是此道中人,不折不扣的古董痴迷者。   而且今天,意外地看到了齐老板乘着自己那辆加长的红旗轿车出现在南宫古玩市场,年届五旬、身材长硕、随意梳着大背头的齐援民下车伊始,身边只余一名保镖相随,步履稳健地向着不远处自家店里走来,熙熙攘攘的古玩早市刚刚结束,初冬的天气有几分冷冽,清冷的大早上嘴里呼出来的都是一股白汽。一般情况下这个时间看不到齐总光临,不过今天特殊,店里一大早迎来了两位要求鉴定古董的客人,所持古董确属罕见,而且据店伙计说有出售意向,这才把暖在被窝里的齐老板惊出来了。   店门口,连刃远远地迎了过来,一个四十上下的男子,看上去很精干。咬着耳朵压低着声音说了句什么,齐援民微微一怔,随着连刃进了店里,这伙计跟自己十多年了,眼力多少还是有点的,一听说来物不凡,兴致上来了。   古色古香的店里,仿古木雕的茶几之前,战战兢兢坐着两位年纪不大的男子,二十几岁,黝黑的皮肤、短短的寸头、衣领上污渍一片,即便不细看也辨得出这俩人和满大街跑的板儿爷、摆地摊的、打零工找活计的没啥区别,再往下看穿着黄胶鞋、裤腿上还溅着泥滴,齐援民双目如炬,立马初下了个判断:民工。再往深里猜猜,没准这来路不会太正,不过但凡有东西现身在这号人物手里,往往能捡到大漏子。   差不多就是民工,俩人一开口就是标准的陕南口音,谦恭近似有点畏惧地看着齐援民。齐援民略略扫过一眼,便被茶几台上的物件吸引住了,嫩白中泛着红线,标准的和田玉,雕成了一只大鸟,嘴里叨着一只谷穗,线条流畅,动感十足,手轻抚之下便有了定论,玉没假,绝对是佳品;再细细一看大鸟的背上尚雕着一只小鸟,羽翼、爪痕、短啄清晰可辨,手工雕琢,这东西绝对不是现代工艺仿制得出来的。   母子大玉鸟!?齐援民心里有点狂喜,这东西仅仅是听过传闻,传说是明代太原一位知府花重金雕了一对大玉鸟作为贡品上京,半路被土匪劫掠,散失到了民间。   十几年前在太原市场上现身过一次,不过那时自己尚在云城无缘相见。不知道花落谁手,此时再见之下,顿被这精巧绝伦的造型吸引住了。   俗话说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以齐老板浸淫古玩几十年的功夫,这东西根本不需要细细辨识便知真伪,不过还有一句话叫做:行家不点头,便不算是有。只见得齐援民把这件古董把玩在手里足足看了十几分钟,脸上的喜色渐退,摇着头,咂吧着嘴,像是非常可惜一般。   老奸巨滑,一点都不为过,越是心里喜悦,越是喜色根本不外露也。   “咋咧?……假的??”俩个男子其中的一位,年纪较大,紧张地看着齐援民,紧张得以至坐立不安。齐援民点点头,开口了:“可惜呀,这东西应该叫大玉鸟,明代的物件,不过可惜呀,是后人仿制的,真的估计早散失在战乱兵灾中了……看这玉上的杂质多少?还有底部已经泛白了,这是用料不够考究……不过呢,就即便仿制品,也是块佳品了。二位是想知道它的确切价值呢,还是只想知道它的出处。”   齐援民漫不经心地说着,挑了几样不是毛病的毛病,眼光似乎根本不为这东西所动,仿佛是眼光扫过了敝帚破履。对面而坐的俩人,互相看看,眼里多是不谙世事的迷茫,这种眼神齐援民见得多了,就是乡下人那种实诚,说白点,就是有点傻和愣。年纪稍小的那位,看样被这事搞得很失望,谦恭地问道:“齐老板……那你看这……这值……几个钱?”   黑牛!齐援民看着心里在暗笑这俩个乡下人,漫不经心地,不过很客气地说道:“这东西应该是民国时候咱们省青蓝坊的仿制品,你们要诚心卖呢,我可以给你们一个合理的价钱,哦,对了,你们得留下身份证复印件,万一要查来源,我也好有个交待……”   古玩这行有说道,出真货的钱买假货,那是外行;可要是出假货的钱买回真货,那才叫行家。但凡一个行家,绝对不会把这东西真正的价值告诉拥有者。齐援民当然也是这类行家,话说得慢条斯理,不过心里却是暗忖着这东西给多少合适……不能太多,太多了人家惜售;不能太少,太少了要气跑客人。   “多……值多少钱?”年纪大的也上心了,看样不关心其他,就关心多少钱。   齐援民看看两个眼睛瞪得溜圆的农民,这是迫不及待要出手的德性了,其实古玩这行最大的利润来自于文物的贩子或者盗墓人,或者其他非法的途径,真正合法的东西,真正被人识得好货,那价格早涨得没边了。看着面前这么两位送上门来的,齐援民伸了三个指头,动动嘴说道:“三万。怎么样?这是你们在太原能卖到的最高价格了。”   “多少?三……三……三万?”年纪小的民工吸了口凉气,目瞪口呆、张口结舌,结结巴巴的说道,仿佛是天降横财瞬间被干晕了,嘴唇结结巴巴抖索着,抿着嘴……齐援民知道,一闭嘴再一开口,那个闭口音“卖”立马就要出来了。   不料此变生肘腋了,年纪大的猛地一动,手已经捂上了年纪小的嘴,跟着是点头哈腰,陪着笑脸说道:“齐老板……俄们暂时不卖,那个……俄们不卖……”   小的在挣扎,大的紧张得说不成一句话,齐援民却是不动声色,笑着说道:“愿不愿意卖你们商量着办吧。价格就这样了,霁月阁向来言不二价,而且绝对不会让你吃亏……小连、小春,给两位倒杯茶……好好招待着……”   “不用了……不用了……”年纪大的民工手忙脚乱地收拾着桌上的大玉鸟,连包着大玉鸟的布都带着几块补丁,明显是年月不短了,包好了一把塞在腋下,拉着有点怏怏不乐的小民工,点头辞行着:“您忙……俄们改天再来……走走。”   “哥呀,你不说三千就卖,这咋三万又不卖咧,你搞啥涅吗?”   “咂……走走,一会再说。”   “俄不走……弄这东西俄还有一半功劳涅……”   “走走,再不走俄蹬死你咧……”   一大一小,就在齐老板店里拉拉扯扯,小声相互埋怨着出了门,看样俩人还有交通工具,一辆破败不堪的人力三轮车,处处染着石灰,漆色快掉光了,那大玉鸟就是扔在破三轮车里的一个纸箱里拉来的,俩人一个蹬着一个坐着,晃悠悠地走了。   连刃直把俩人送了出来,回头看看老板的脸色,齐援民闭眼、点点头,连刃转身掏着电话,不无紧张地联系上人了。这紧张的程度,比刚刚露宝的那两位还要甚之。   跟了老板几十年,点头闭眼的意思很明显:真货。   ◇◇◇◇   三轮车被年纪大的蹬着,出了南宫、转进了前西街,不一会直朝城边环城路上驶去,沿着环城路和铁路交叉口,那地方的民工临时住宅区多得很,看样这俩人就是从这儿出来的。   初冬的季节,又是周日,大早上明显车稀人少,俩人没有注意到从离开南宫开始就已经有车不紧不慢地跟着,驶到了铁路桥下,猛地前后嘎嘎刹住了两辆车,一前一后堵着三轮,俩民工一惊正要喊人,前面的越野上下了四个、后面的工具车里下来三个,呼拉拉围了个包围圈,还以为是围了个卖菜的。   不过买菜的可没那么善了,个个斜眼忒忒看着车上坐的那小民工怀里的东西。骑三轮车的吓傻了,直愣愣看着一班凶神恶煞的人,嘴里紧张地喊着,咋咧、咋咧,想抢俄们呀?……另一个见机的快,死死地把大玉鸟抱在怀里,惊恐地看着十几只恶狠狠的眼睛盯着自己。   为首的蒜头鼻、血盆大口、胡茬乱扎着,正是古玩行业的地头蛇薛建庭,就见这货很拽地从腰里抽出一叠钱,三摞,啪地一扔:“三万,要你怀里的东西。”   口气命令式的,不过好歹也算仁义,出价不低了。车上坐着是年纪小的民工,一只手抱着东西死死压着生怕来抢似的、一只手却是随手翻翻扔到车斗里的钱,眼神里俱是贪婪,待抬眼看众人时,嘴一眦笑道:“俄哥说咧,你们越要俄们越不能卖,俄们兄弟俩就凭这换媳妇涅!……俄们不要钱,给俄们换俩媳妇领回老家,东西归你。”   面有点痴、有点傻不拉叽,一听这乐子,围着的众人倒顾不上摆凶相架子了,个个被逗得哈哈大笑,薛建庭的眼里也浮着笑意,看来遇上了俩根本不知道厉害的乡下人,对付这种人根本不觉得有什么挑战性,嘎嘎干笑了几声,饶有兴致地说道:“那你跟我们走……这硬梆梆的石头鸟不好找,可软乎乎的小娘们,扑愣愣的野鸡那他妈是满地飞,哥们那儿多的是。”   “不去不去……你们回头抢了俄们东西咋弄涅?”年纪大的摇着头,拒绝道。   “妈了个X的,敬酒不吃吃罚酒……兄弟们,别跟他们废话……动手。”薛建庭一挥手,捡着钱,众人一哄而上,准备来个霸王硬上弓了。   古玩行里,讲究这财不露白、宝不露面,一露面让人起了觊觎之心,那什么招都使得出来。前些年是混混们组团明抢,这几年进步了,都有法制意识了,不明抢了,给你钱,价钱我说了算,就即便是出了事大不了安个强卖强买的罪,欺行霸市可要比抢劫轻多了。但凡在太原开化寺、南宫一带,只要见着可人的古物件,就不缺这号强买强卖的主。   说时迟,那时快,俩人拽着骑车的摁地上了,四个人围着坐车上的,撕衣服的、拉胳膊的,拉不出来劈里叭拉在脑后扇耳光的,直扇得车上那位杀猪介的大喊大叫,不管怎么大喊大叫,就是死死捂着东西不放手。这段路比较偏僻,即便是有人路过也是远远地看着几个城里装扮的人在打民工,这年头,还是不惹事的好,都远远的避开来……抢了半晌,几个人未得手,干脆合力把车上那位抬着扔地上,几脚跺得终于放手了,一混混抢到了手,笑得呲牙咧嘴递到了薛建庭的手上。   “走……”薛建庭包着东西刚一喊,愣了。前后左右,散布四周围着一群人,隐隐的装束不像善茬,倒像自己的同行,个个一掀怀里,还插着把菜刀、水管子……坏了。老薛傻眼了,愣在当地,心里一惊,这他妈大白天,居然还有黑吃黑的不成,消息谁泄露了?   刚要自报一番家门攀攀交情,更坏了,叽叽喔喔的警报响了,好像就在不远处,一愣神的功夫三辆警车就驶过来了,刷刷奔下来七八位警察,有人喊着:“怎么回事?谁报的警?”   “我!……”人群里有人举手大喊着:“这儿有人大白天抢东西,就是他们。”   “对对……就是他们,抢人家乡下人的东西。还打人。”   “太过份了,欺负人家乡下,什么东西?”   一干围观者刚露了怀里的家伙,又紧上了衣襟,同仇敌忾地指着被围在中心的几个抢古董的人。   “铐上……铐上……”   大个子肖成钢出现了,叱喊着,本来抓这伙人警力尚且不足,不过今天围观群众真是见义勇为的不少,几个见势不对,刚要跑的混混被围着的人拳打脚踢,又被打回了人群中央,一个都没跑,只能束手待毙了。郭元看得仔细,一把上前抢下了薛建庭手里的东西,先自铐上了,这伙人再横也不敢对着警察横、蹭蹭蹭串羊肉串一般被铐了一串,来帮忙的一队的王明,讶笑着看着乖乖受缚的薛建庭,笑着把这货摁上了警车说道:“我可认识你啊,我在派出所时候你就这德性,这么多年还是这样?你可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啊。”   这边抓着人,这边肖成钢谑笑着看着俩民工被带上了车,年纪大的不认识,年纪小的嘛,那是乌龙县的兄弟,黑蛋,这小子就是个受气包,昨天锅哥出的主意说让这么着抓人,可没说用的是黑蛋,看这小子被揍得不轻,上了警车还直揉脑袋。   这次出得是有惊无险,轻轻松松用古董把一干在这行混的都勾引出来了,郭元笑着跟几位群众打招呼,又是握手、又是感谢……这人呢,咋这么面熟呢?当然面熟了,大头大脑袋,混在人群里的可不是唐大头是谁?简凡邀唐大头办事,就两件事,借古董、借人。   薛建庭及一干拦路抢夺财物的被一队拘留,人赃俱在,又被人录了像,这算是背到家了,一行人被带回了一队。第一个混混一被提审,提审的警察一拍桌子,一说这案情,被抢的大玉鸟确确实实是明代文物,价值几十万,一听这案值,七八个倒有一半冷汗直流,第一个审的就吓得腿软了,就这光景,得判若干年呐……   半个小时后,正等着薛建庭得手的连刃和坐在店里休息的齐援民迎来了一帮子警车,这阵势可够猛了,三四辆警车鸣笛,七八位生龙活虎的警察守着霁月阁的前后门,先把连刃拿下了,据突审交待,是连刃召的人马动手,跑都没跑……跟着二话不说,要请齐援民回局里询问,捎带着把店里除了个服务员都带回来了,围观的足有上百人,指指点点,警车没走,霁月阁老板齐援民纵容手下抢夺古董、涉案被抓的消息已经是不胫而走,纷纷传开了……一件在古玩市场常见的小事被刻意的扩大化了,此时真正知道厉害的只有齐援民一人,因为那件古玩的的确确是明代的母子大玉鸟,要摆在店卖,标价一百万都不算过份。   警车,呼啸着驶过大街小巷,警车里,一位漂亮的女警,正压缩着视频资料,回到了一队款款地下了车,看着一干耷拉着脑袋的嫌疑人被关进羁押室,笑了。这个案子是简凡刻意设计出来的,前一天在饭桌上说,大家还不太相信这么简单就把一干经常欺行霸市的能勾引出来作案,谁知道还就这么简单,一网兜了一窝大小鱼。   笑的是梁舞云,回到了熟悉的一队,进了值班室插上网线,点着传输着文件,看着进度,边看边发着短信:老大,我们这儿全了,看你们俩口的了。   ◇◇◇◇   此时此刻的杨红杏已经置身汾阳市了,乱纷纷案发的同时,此时正和简凡、时继红下了高速路,车停在路口,膝上的笔记本正接收着梁舞云传来的压缩资料,收完了视频资料,递着精巧的小笔记本,简凡大致翻看着,递到了时继红手里,笑着解释道:“时阿姨,齐援民、薛建庭、连刃、张大友、齐双云以及一干参与拦路抢劫的手下现在都被滞留在一队,不过时间长不了,以齐援民的背景,咱们滞留不了人家多长时间,看你的了……”   “简凡……你……你这胆子也太大了吧!?”时继红看着传输回来的抓捕录像,贴在办公室的照片都成了真人,都被郭元、肖成钢、张杰、王明几人押着回了一队,惊得目瞪口呆,支队抓这号人都得想想,谁知道被这个临时组长全提留回来了。一大早被简凡叫着出来办案,还以为什么事,敢情这些早预谋好了。此时连这个单位里谁也管不了的时阿姨也有点心虚了,不过是替简凡担心,看看简凡,又看看初识的杨红杏,有点紧张地说道:“这……这要是抓错了,你这身官衣可就到扒的时候了啊?你不知道齐援民多大来历呀?”   “正因为知道我才抓他呀?我知道抓了还要放他,您也看出来了,以咱们根基根本动不了人家……郑奎胜所依凭的就是这些,您不是说他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主么?现在咱们给他做口棺材,看看他掉不掉泪……两边同时开审,抓紧时间,说不定就能挖出点线索来;就即使没线索,薛建庭一伙也被钉死了,摊上这么大罪,我就不相信他不自保,一自保就开始互相咬……这是打破他们之间利益同盟的唯一办法……郑奎胜也一样,所依仗的就是齐氏兄弟的势力,现在已经有了个势力全部坍倒的假像,只要他相信这个假像,那么他肯定会自保,自保的唯一办法就是知道点别人的事……你觉得他能不知道吗?要真是无足轻重的小人物,齐氏兄弟至于这么重视他吗?”   此时箭上弓、弦满月,简凡说着,即便是想退也没路了,不理会时继红的担心,俩人商量着要开始的预审细节,驾着车直驱城外五公里的目的地:汾阳监狱。 第四卷 四面皆楚歌 第67章 闻言心胆寒   “说说……今天怎么回事?”   刑侦一大队特讯室里,主审郭元、记录肖成钢,看着被带进来的薛建庭,郭元出声问道。   “没怎么回事呀?花钱买古董呗,发生了点口角……这有什么呀,南宫市场里不天天打架吗?干嘛光抓我呀?”薛建庭扬着脑袋,满不在意地说道。这个人比想像中难缠,王明先前提醒过,这是个出了名的刺头,就依着南宫市场混饭吃,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别说没亲没友的外地人,就是摆摊设点的本地商户都对这货退避三舍。   “据你们这伙毛小四交待,是连刃打电话把人召到一起的,是吗?”   “他招毛小四了,管我什么事?”   “那这古董抢回去,给谁呢?这你也不知道呀?”   “谁给钱就给谁呗,哎警察同志,这不对呀?谁抢了?我是买了,他不卖就算了呗。”   “噢,不卖就打人,是吧?这还不算抢劫呀,起码也能给你定个抢夺吧?要不要我回放下你们抢到手里的照片呀?”   “咂,大老爷们,发生点口角不正常么?这有什么呀?我也没怎么着他呀?我确实就是买了,还给了他三万块呢?”   “是给了三万块,可你知道那古董值多少钱?”   “那我怎么知道,还没看呢?”   “不知道、没看你就愿意三万买块石头呀?这块大玉鸟只在霁月阁现过身,说,谁告诉你的?”   “没人告诉我,我自己看见的……我鼻子上长俩眼,干嘛要听别人说,我自己不会看呀?”   几问几答,这薛建庭扬着脑袋,还是一副老大不尿老二的德性,不能自圆其说,直接就耍无赖。郭元和肖成钢互看了一眼,肖成钢一拍桌子,厉声叱喝道:“你的同伙都交待了,你还抵赖是不是?知道把谁抓进来了吗?你的后台,连刃,你们老板齐援民,都进来了,你想躲呀?躲得过去吗?知道那尊大玉鸟值多少钱?五十多万……够判你十年二十年了……”   薛建庭眼骨碌碌转着,明显不知道此话的真假,悻悻的摆着脑袋,不敢再犟嘴了,可也不买这俩人的账,郭元和肖成钢再拍着桌子叫嚣,这货色干脆扬着脑袋,不予理会了。   还以为提审结束了,薛建庭正自高兴熬过了一堂,谁知道这俩一走,又来了俩,让薛建庭有点诧异。此时再进来的却是张杰,嘻笑着把记录本一扔,又开始了重复着一句话:“说说,今天怎么回事?”   又是一番争执,反正一口咬定这是买卖没成发生了口角,其他事嘛,反正就是不认账。   又熬了半个小时,第一组审讯的郭元和肖成钢又进来了,就像先前并没有审过,也根本不知道任何案情一般,记录本一扔还是那句老话:“说说,今天怎么回事?”   这架势就像第一次见薛建庭一样,这下把薛建庭搞迷糊了,明明已经审过了嘛。   傻模愣眼看着郭元和肖成钢终于有反应了,弱弱地说了句:“哥哎,大星期天,咱别这么消遣人成不?您不已经问过了么?”   “哎,对了……今儿就是消遣你来了,问不出来我们就轮班问,直到你说了……咱们继续,说说,今天怎么回事?”   郭元捉狭似地说道,这下可真把薛建庭气着了,气着之后的表现是一言不发,不过照样是隔半个小时一换人,一换人开门见山就是一句,说说,今天怎么回事……   连着听了好几回,薛建庭真有点发毛了,好像这帮子不知道哪冒出来的警察,根本就不在乎今天是怎么回事,纯粹找茬来了。   两方耗上了,对于一队几位,确实也不在乎今天怎么回事,人证、物证、目击和摄像一大堆,就零口供薛建庭这回也脱不了罪。这些都是次要的,关键是等着两百公里外的消息。齐援民进来不到两个小时,值班室的电话已经响个不停了,七扯八扯已经有人在打探具体情况,不时出来咬着耳朵商议的几位其实心里一个比一个清楚,就刑侦一队这小庙,根本关不住齐援民这尊大菩萨,能不能过了今夜都难说,而且更担心的是,这次行动根本没有向队长汇报,如果短时间解决不了问题的话,那后果……   不敢设想,反正是很麻烦,要说抓薛建庭尚有情可原,可要没证没据拘传齐援民就有点说不过去了。普通人勉强能蒙混过关,可这种名人、有钱人,肯定是好抓难放……   ◇◇◇◇   人的名、树的影……这句话其实不对,应该是名人的名,只有名人的名才值钱。特别像齐援民这号名人,一被警方带走,加上唐大头一伙故意在南宫市场里添油加醋乱扯淡,说什么霁月阁涉黑、齐援民身负命案、走私文物的旧案东窗事发、而且今天又支使手下拦路抢劫古董,数罪并罚,这回估计是嗝屁了……这消息越传越玄乎,虽然达不到震动太原的水平,可震动南宫和开化寺这片市场一点问题都没有。店里通知了家里、家里再风风火火地四处找人打电话,省古玩鉴赏协会、南宫商会、南宫派出所、分局都有人在打探着消息,都不知道缘何敢动这个古玩界的泰斗,按照公安内部的思维,动这么一号人物最起码得省厅一级的专案组才敢下手,不过这个正常思维方式倒让不知内情的大小人物只敢拔个电话问问,持着观望的态度迟迟不敢有所动作,毕竟是涉案、毕竟是和这种涉案的扯上关系都不那么好说话。   时间,因为混乱稍稍争取到了那么点。   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到齐援民身上的时候,就出现盲点了,这个盲点出现在距太原两百余公里的汾阳监狱,对于太原此事尚不知情、对于监狱方,是一个例行的外调,而对于再次到此的简凡和时继红,较量才真正开始了……   监区自动门缓缓滑开,狱警带着身着“汾监”字样工作服的郑奎胜从监区进入到了工作区,随着狱警脚步亦步亦趋走着的郑奎胜有点心神恍惚,进了询问室还是一副不以为然的德性,看着面前坐着仨个人,两个认识,一个女警不认识,不过长得挺漂亮,讪讪地坐下,不知道这帮警察又要玩什么花样。   不过不管玩什么花样,看样是准备抵赖到底了。郑奎胜刚刚坐下,直着腰杆试图表现出心里的理直气壮来,这架势让人觉得好像无懈可击了。   “郑奎胜,我们征得了狱政方的同意,准备再次对你进行询问,很抱歉又来打扰你了。”   简凡不咸不淡地来了个开场白。时继红已经恢复了正襟危坐,一脸严肃,杨红杏没有经历过这阵势,正在调试着电脑。理论上每次进监外调都需要支队开署外调证明,不过这一次简凡又捡了个漏子,上一封开具的时效是一周,两次的间隔还没有超期,这第二次嘛,就在无人知道的情况下进行开了。   这也是玩了一个小聪明,如果逮着事了,当然好;如果一无所获,那就只当此事根本没有发生过了。   毕竟两地的警务沟通不会那么严密。   郑奎胜此次发话提前了,苦着脸,一脸无辜、一脸善良、一脸被冤枉的表情,先自辨白道:“警察同志,我该坦白的,我已经全部坦白了,您问的那事我真不知情,十几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我又在监狱,您让我怎么告诉你们呀?这话不能乱说不是?……再说了,我现在还是无期徒刑,我有必要和政府对抗吗?”   “我们对你的态度表示同情和理解。”   时继红表示理解,口气没那么强硬了,看着杨红杏点点头调试完成了,说了句:“别紧张,今天不是来问你案子的,也不是要你做什么坦白,我们只是来给你一个机会,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抓住这个机会……我开门见山地告诉你,就在我们来之前,因涉嫌一桩文物走私、抢劫重罪的齐援民、连刃、薛建庭以及司机张大友、保镖齐双云已经被太原警方刑事拘留……征得狱政方同意,这个情况可以告诉你,对于此事,你有什么看法吗?”   “这……”   如同雷霆乍惊,郑奎胜两眼一愣,诧异中带着几分不信,张口结舌,说不上话来了。不过一诧异,马上回复了正常,八成不太相信这话,这消息来得太突然了。   时继红一示意,杨红杏把笔记本一转一对面,播放了几段视频,正是薛建庭被抓、齐援民、连刃以及保镖、司机被押回一队的画面,特别是在霁月阁齐援民被带走的那段,围观的几百人现场效果相当不错,看来在郑奎胜的眼里颇具震憾效果,简凡暗暗地注意这家伙的眼皮子像上了发条一样,蹭蹭蹭直跳。   半晌无语,郑奎胜,这个大个子,坐在椅子里有点畏缩,有点紧张的慌乱,腮帮子上的肉带着胡茬抖着,似乎在斟酌此事的真假。不过这事在他眼里怕是假不了,警察恐怕不会摆这么大排场演场戏、而且就演戏老板也不会那么配合,看那场合,八成是把老窝里一锅端了。   眼里的慌乱过后是有点兔死狐悲的凄凉,好像为上上下下的同一归宿感到悲凉,郑奎胜长闭着眼,一大会都没有睁开,放在膝上的手,偶尔会出现莫名的痉挛。   这一次的打击,可算致命的,时继红捕捉着这些细节,心里暗暗赞着简凡能想出这么馊的招数来,其实刑讯对于嫌疑人过于简单和直接,如果能突破嫌疑人心理防线,那才算得上一个真正的、成功的预审案例。而现在,看得出嫌疑人的心理防线已经开始松动了。   “郑奎胜。”简凡和时继红交换了眼色,斟酌着语句开口了:“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们中间有多少事我不知道,可我猜也猜得到,这事对你的影响恐怕你自己很清楚吧?……在监狱的好日子快到头了,方便面、火腿肠、云烟还有存的零花钱,从现在开始没人再给送了,你老兄的粮道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断了吧,经济基础决定你的地位,其实在监狱也是一样的,你一成穷光蛋,这日子就不那么好过了吧?而且更可怜的是啊,齐援民一倒,你这个无期再改有期,可就遥遥无期了;你这种生活到什么时候结束,也是遥遥无期了,你难道不想想其他出路?”   一说到“遥遥无期”,明显地看着郑奎胜的腮帮子抽了抽、刚咬着牙,牙打了个颤,不过瞬间又恢复了常态。简凡暗道着这家伙的神经有点异于常人,如果不仔细观察,根本感觉不到这家伙已经受了很大的刺激。但越是这样伪装,越能说明受的刺激越深。   “郑奎胜,你到现在还执迷不悟呀?”   换人了,时继红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劝上了:“我也给你说两句不知道你听不听得进去啊,第一次坐牢,你判了十五年,服刑八年零六个月,以齐氏兄弟的能力,你这刑期可有点长了啊?齐树民判了无期六年就出去了,怎么就没人捞你呀?值得为他们这么卖命吗?……还有啊,据我们初步掌握的资料,齐氏兄弟的资产一个亿打不住吧?豪宅几处、产业做到了国外,你辛辛苦苦卖了一辈子命,他们给了你什么?你到现在连家都没有一个,别说老婆孩子了?怎么着,就准备死哪扔哪?到现在还不明白呀,我是救你不是害你,检举揭发别人的犯罪事实、立功赎罪,争取减刑,尽早出狱是你唯一的出路……”   时继红的粗嗓门听起来颇有震憾效果,跟拿着扩大喊话差不多,一到声音加重强调,总是能惊得此时正心下无着的郑奎胜打个激灵,直到讲了半天,郑奎胜目光游离着,嘴唇翕动着声音缩小了几个分贝,慌乱地说了第二句话:“我…我……我真没有什么可交待的?”   “是啊,你是没有什么可交待的啊。没让你交待你的事。”简凡偷换着概念,顺坡下驴地劝道:“我一直相信你在对于你本人的罪行上是诚实的,我们要问的是什么你知道,而且那件事我们更知道,和你没有关系,为什么不告诉我们点什么?”   郑奎胜的头垂低了,外面的一倒,仿佛里面的人也被抽掉了主心骨,头低着,神色凄然尚在强自辨着:“我……我,那那那事我真不知道。”   “没人强迫你知道,也没有人强迫你非要说。”   简凡顺着话头说道:“对于齐援民、连刃、薛建庭一干人的预审已经开始,预审有多厉害相信你很清楚,他们能支持多长时间,我想你心里八成有数吧?十个小时,要不,多点,二十个小时?三天过来铁打的也要趴下了,有句俗话叫,与人民为敌是没有出路的,别小看这句话,有时候挺管用。对于你,严格的说我们大老远来呢,就是想取得一定线索加快预审进程,同时也给你一个机会,怎么样?给我们省点时间、真正到了立功赎罪的程度也能让你少坐几年。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准备和齐氏兄弟这一伙一起徇葬?……明告诉你郑奎胜,我了解你的心态,对于你来说,已经无期了,还能怎么样?可我不认为如此,立功赎罪对于你的意义可就大了,你自己掰着指头数数,就真判了无期的,最长的都超不过二十年,要是有立功赎罪的行为,那时间可就更短了,难道放着活路不走,非要走死路……万一你不开口,再让齐援民一伙咬出点你什么事来,这死路走得可就更利索了……”   小警察脸上虽然面嫩尚余几分稚气,可嘴里说出来的话却字字如刃、句句如刀,每有语句言辞上的强调,总是说得郑奎胜不是眼皮子跳、就是腮帮子肉抽搐,看来这件事敲到了要害,就像先前预计那样,随着一步一步紧逼,要迫使这家伙到不得不自保的地步了。   这是一场心理上的搏弈,从第一次见到春光满面的郑奎胜,简凡就觉得这根本不像一个重刑服刑的犯人。又从探监的细节、郑奎胜闪烁的言辞以及调查对各条线索的梳理,简凡找到了这么一个最薄弱的突破口,让内部的人开口无疑是最有效的一击,而让这种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人开口,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敲掉他所有的依仗,让他绝望,一个人只有在绝望的时候才会求生的本能。   除外面的兄弟全部被抓、外面的支撑倒台,简凡实在想不出第二种让这种人绝望的办法。   此时看来,像是奏效了……   没有送暖气,有点冷的询问室里,被询者的椅子是焊在地上的铁椅,和四周的空气一样冷,简凡和时继红一人一段,算是把郑奎胜越来越往绝望的沟里越推越深。枯坐着的郑奎胜如丧考妣,脸色比铁椅子的铁青还要深几分。   或许他没有注意到,正对着自己的微型笔记本上的隐形摄像头,正把预审的细节一个不漏地录了下来,就等着他崩溃的最后一刻,   不过,这一刻没有来,静默了良久,郑奎胜抬起头了,有点可怜地问了句:“给…给……给支烟抽行么?”   “不行。”时继红声音冷了几分,虎起脸马上拒绝了。绝望更深了一层。   跟着简凡只见得时继红手刷刷在纸上一划,写了仨字:准备走。   “郑奎胜,好了,既然你不准备开口,那我们耗下去也就没什么意思了,我保证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你……如果还有下一次,一定是你的同伙交待了你什么罪行需要核实,到那时候你就是罪上加罪了,请吧,你可以走了。”   时继红伸手故作了一个请的姿势,杨红杏歪歪嘴唇有点失望,不过简凡却是不动声色,最后这句明显也有某种效果,看着郑奎胜要起的时候迟疑着,迟疑了两次才站起来,狱警一催才挪步子。   这家伙肯定知道点什么。简凡心里暗道着,思忖了片刻没有想出什么合适的话来。不过时继红的脚却是踢踢简凡,一看正在故作模样的收拾东西,简凡也跟着收拾上了。询问室,有点诡异,只听得挪椅子起身就记录本哗哗的声音,简凡侧眼一瞥,郑奎胜已经到了门口。   奇迹总是在失望的时候出现的,快到门口的郑奎胜迟顿了一下下,猛地转过身了,期待地看着仨警察:“我……我检举,我我……我现在检举行么?”   预审的行话说,这叫撂了,简凡的心一下子提起来了。   还是时继红老到,根本头也未抬,让狱警稍稍等等,随口说到:“可以,想站着说,想坐着说随你的便,不过我们一走,你可就没说的了。”   “我……我真不知道那四件古董谁……谁偷的……”郑奎胜结结巴巴,说了句让仨人丧气的话,不过这话锋一转又是交待到:“可我……我听说,花庭,噢不,就是薛建庭,手里有枪……有支手枪,他…他他说,是从公安局弄出来的,有次喝了酒瞎扯的……好像就……就是晋原什么局……我,我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这消息瞬间把简凡、时继红和杨红杏仨人雷蒙了,瞪着眼直视着一句话三抿嘴、一个字三结巴的郑奎胜,简凡手在衣服底直拧自己的肚子上的肉,心砰砰地直要跳出胸膛来,就为这一句话,挖了一个多月,愣是听到了。文物和钱怕是找不回来了,如果枪没有被毁,那可就有最直接的证据了。   这时候可就显出老同志的水平来了,时继红不动声色,只是淡淡地说了句:“要是传言,一定要说清楚时间、地点、和谁、怎么说的,我相信你,请坐下,慢慢说。”   郑奎胜被鼓励了下,狱警领着重新回到了座位上,结结巴巴地开始了:“他说弄过个雷子,还弄了支手枪,不过不到难时不轻易用,一直埋在老房子的炉坑里,等酒醒了,我问他,他又死活不承认了……那四件文物在我们手里丢了后,我也想八成是齐援民又弄回去了,要不那二百多万一赔,他们齐家当年就都喝西北风去了,可我……我真不知道谁干的,我一直跟着弟弟齐树民混,除了当年我们被逮的四个,齐家兄弟在云城、太原养的人也不少,好多都是盗墓和古董二道贩出身……”   “既然你并不确切知道什么,齐家兄弟怎么还会四年如一日,不间断地来看你,而且来的是不同的人,这之间有什么特别原因吗?我觉得不仅仅是个哥们义气的关系吧?”简凡趁着停顿换气的时间,插了句嘴,这也是心里一个还没有找到答案的疑问。   郑奎胜抿抿嘴,咽着口水,喉结在使劲地动,结结巴巴说道:“那那是因为,李……李三柱,有条命案我知道,在云城抢生意,把个南方来抢古董生意的老板做了……数我坐牢时间长,他们,他们怕我反水,一直在照应着……”   这时候,郑奎胜破罐子破摔定了,不过轮到简凡心理变化加剧了,只有时继红还有条有理地问着,杨红杏强自镇定着,简凡手叉在胸前,其实是捂着前胸扑通扑通乱跳的心,心里暗自道了句:曾国伟还没找着,看来先把地震找着了…… 第四卷 四面皆楚歌 第68章 峰回路亦转(1)   “胡闹,简直是胡闹……”   伍支队长拍案而起,叫嚣着。   此刻正身处一大队队长办,面前站着几个耷拉着脑袋的刑警,郭元、肖成钢、王明、张杰、高爱军,身侧站着一脸讪色的秦高峰。对着支队长的雷霆大怒,都保持着一如既往的缄默。   齐援民被刑拘的消息本来伍辰光支队长知道的也不算晚,不过依据常理推断,霁月阁属于三大队和南宫派出所管辖,薛建庭在铁路桥下抢夺应该属于郊区分局管辖,而这个案子顶多捅到治安总队就了不得了。按着这想法一圈找人,三大队、郊区分局和治安总队均不知情,询问了一圈才找着了和嫌疑人、案件都不相干的一大队,这才火冒三丈了,倒不是因为这案子本身被梁局长和肖副局长追问,而是这么大案子,抓这么个名人,自己这支队长居然毫不知情。   再一问,居然是简凡私底下组织的行动,焉能不勃然大怒?   就见得拍案而起的伍支队长怒目而视着面前这几位胆大包天的小警,手指点点数落着:“简凡组织的是吧?简凡是队长还是支队长?他让你们拿枪造反你们也去呀?齐援民是你们能抓的人吗?现在连省厅也惊动了,你们……你,还有你、你……你们说说,怎么收场?”   这问题可够难了,一干小警耷拉着脑袋谁也不敢抬,伍支队长淫威发了一番,回头看着正站着一脸歉意的秦高峰,又是气不打一处来了,数落着:“他们有问题,你这当队长的,要负主要责任……啊!?目无组织、不守纪律、目无上级……不但跨区执法、越权出警,还设计套嫌疑人,你们以为嫌疑人都是傻瓜是不?我不在现场我都知道你们这里面捣什么鬼……同志呀,这是很危险的,这事要捅出去,扒了你们警服都是轻的……”   挨个数落了一遍,支队长的气看样还是没有发尽发完,市局梁局长、肖副局长在等着处理结果,要是有证有据尚也罢了,偏偏这伙胆大妄为的小警光顾着抓人了根本没有考虑到后果,暂时拘押住薛建庭尚能说得过去,不过滞留齐援民和人家的保镖、司机、店员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如果滞留的是普通人尚能遮掩一时,偏偏又是一个有财有势的名人,这就让支队长有点头疼了。   想着想着,支队长突然想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狐疑地道:“哎!?这带头的呢?……张杰,你们组长呢?”对,想起这主谋来了,支队长回头厉喝了一声,吓了张杰一跳,一个激灵瞎话就来了:“不知道呀?”   “不知道!?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支队长看着张杰躲躲闪闪,瞪了一眼,知道这张杰是开水煮不烂的肉猪类型,嘴硬。一转眼喊着另一个:“郭元,简凡去哪了?”   “我……我也不知道。”郭元撒谎道,在这场合要出卖队友就不地道了,几个人商量过了,如果没有结果,最好是什么也别说,就当没有去过汾阳。   王明和高爱军今天压根没见简凡,自然是大摇其头,支队长一看更火了,指着这俩家伙数落着:“哟喝,敢情这还是运筹帏幄,远程指挥着你们啊?我说话都没这么管用过吧?……肖成钢,你老乡呢?”   肖成钢一听轮到自己了,一正身子一凛:“报告支队长,可能回乌龙了,我也不知道。”   “都不知道是吧?”伍支队长看这一伙攻守同盟连得挺紧,火更大了,挥着手叫嚣道:“去找,一个小时,不,半个小时,给我找回人来,找不回人来,都停职反省,公开检讨……找回来,一起检讨,无组织无纪律,看看你们,像什么样子?像个警察吗?”   正火大着,又来了一个更不像警察的,门“嘭”声开了,有人闯进来了,众人眼光齐齐朝后看,一看是梁舞云,穿一身牛仔现身颇不是时候,这帮兄弟的心里惊着,呲牙咧嘴做着鬼脸示意着,生怕梁舞云告诉支队长简凡在哪儿。   梁舞云一脸焦色,先喊了声秦队长,一看支队长脸色不妙,紧张焦急地敬着礼喊着:“报告支队长、秦队长,有重大案情……晋原分局失窃的线索出现了……”   什么!?一句话忘了此时的尴尬境地,包括伍支队长在内的一干警察一愣,都惊声问道。   “刚刚收到了视频资料……简凡和预审员时继红在汾阳监狱提审服刑人员郑奎胜,据此人交待,嫌疑人薛建庭有可能藏匿枪支,简凡怀疑就是晋原分局失窃的七七式手枪……而且……而且还牵涉到一起命案……支队长,您看……”   梁舞云说着一开手里提着微型笔记本,递到了一脸惊得无以复加的支队长手中,暂停的视频资料,开播了,伍辰光诧异的看看秦高峰,又看看一干脸上有几分得色的手下,注意力被转移了……   压缩的视频有点模糊,声音清晰可辨,薛建庭藏匿枪支,是个道听途说的交待,不过以一个刑警的思维判断,越是像这种内部人的交待,即便是听说也很有价值。   再往下是李三柱涉嫌一条命案,郑奎胜交待是五年前刚刚出狱时候的事;再加上齐树民的几例走私案,越听越有点耸人听闻,敢情这齐树民出狱后,该干嘛干嘛,文物走私的事压根就没有停过……   听完了,有点心惊的伍支队长一回头,秦高峰、梁舞云以及刚刚受训的五个,都围在自己身后,脸上一副释然的表情,一看这表情,支队长的脸又黑了,瞪着眼训斥道:“得意什么?别以为查着线索了就没事了……违反纪律的事,照样的查处……下去都给我写检查,明天检查交到支队,谁检查的不深刻,我处分谁。”   一听说写检查,这结果可比料想中轻多了,基本是瞎抄一通然后完事大吉,看样顾不上这茬了,急急忙忙要走,命令着:“愣着干什么?张杰,联系你们陆队长,让他挑几个重案队组员来帮忙,按着交待地点排查枪支……你们几个,马上突审薛建庭,听好了哦,查不出结果来,处分你们,干活去……高峰,你跟我走……”   说话着,叫着秦队长俩人急急忙忙走了,八成是着急着要向市局领导汇报。俩领导一出门,得,几个小警压抑了许久,“啊……”的一声乱叫乱跳着互击着掌,乐了。不管队长还是支队长,不管有多么凶,真正把案子办了,那肯定是想凶也凶不起来了。   十分钟后,薛建庭又一次被带进了一队长特询室,已经记不清自己这是第几次进来,这都一下午光景了这群警察还是没完没了,悻悻地坐定之后,看着对面审自己的还是第一次见着的俩警察,撇着嘴一副肉烂嘴不烂的德性。心里暗骂着,这帮孙子,又是问一句今儿怎么回事,消遣大爷来了。   不料这次变了,面前的两个警察都是慎重,没有刚开始的戏谑了,声音很浓很重很肯定地问:“薛建庭,进来一天了,该进入正题了,说说,你南郊羊坊老房子埋的那支枪,哪来的?”   此时还不知道枪支是真是假,郭元的话旨在诈上一诈,直接问出处而不问埋处,好像枪支已经起获了似的。不过尚不知情的薛建庭一听,愣了,两眼瞪得大了几分,眼珠子直往左右打转,半天说不上一句话来。   片刻的惊诧之后又开始抵赖,郭元和肖成钢互看了一眼,这表情,八成枪的事假不了……   ◇◇◇◇   一队对薛建庭的预审,像挤牙膏一样艰难地进行着。薛建庭依然在抵赖。   派往汾阳对郑奎胜进行深挖余罪的预审员上路了,市局预审处抽调出来的人员,兹事体大,涉及到未破的命案,谁也小觑不得。   南郊羊坊距离二级路两公里的老式独院房前,薛建庭的旧宅,现在居住是一个远房亲戚,房前被五六辆警车包围着,围着一圈居民在指指点点,申请了搜查令的十名重案队员,持着金属探测和蜂鸣搜索设备在这里一寸一寸搜索。枪支是个敏感的东西,那是宁信其有、不信其无,何况还涉及到十四年前的一桩悬案。   伍支队长和尚在汾阳的简凡通过电话之后,急急匆匆地往市局赶,此事把双休的各位领导都惊动了,梁局长紧急通知召开局长办公会议,要听取支队的汇报,晋原分局的失窃案涉及到公安内部,这个多年悬而未决的案子一直是市局的一块心病。这么一来,齐援民的事倒在其次了。   而此事的始作俑者简凡反而没事了,电话里虽然听得支队长口气不善,可线索明显比训话重要,细细一说经过,支队长一安排,这边的预审将有人接手,自己这仨,还真没事了。时继红告缺要回家看看老父亲,这一趟返程可就只余下简凡和杨红杏了。俩人中午没顾上吃饭,简凡驾着车在汾阳转悠,找了老字号请杨红杏,光顾着审郑奎胜了,午饭还没吃呢。   店名很直白,就叫羊杂石子饼,前一次来的时候就在这里购得石子饼,和杨红杏俩人进了店,要了两份羊杂、三样大饼,石子饼、鲜羊杂,咸香绵甜加微辣,汾阳的名吃。自然是不能错过了,杨红杏见得这饼凸凸凹凹的饼面,色泽均匀麦色或者豆色,看着还颇为土气,不过一尝之下,倒也可口,俩人就着羊杂汤,唏唏嘘嘘地吃上了。   “嗯,好吃……汾阳名吃,名不虚传,还是老店的味道足。”   简凡边吃边赞道,看来是真饿了,掰着饼子大块朵颐,就着漂着一层葱花红辣椒的羊杂汤,见杨红杏也吃得津津有味,简凡这兴致颇大,介绍着:“这可是咱们省硕果仅存的石烹法了啊,用火烧热石块,石块传热慢,散热也慢,布热比较均匀,这样控制火候就相对容易,白面和红糖、豆面和炒熟的麻子、花椒水、盐。不同搭配味道差异很大,唐朝时候石子饼叫‘石黎饼’,也有人叫‘天然饼’。你看这饼,没有一处发焦发黑的,受热非常均匀……”   今儿这事杨红杏和梁舞云功不可没,两边实时的视频传输对于简凡这干人就是天方夜谭,特别是还要用软件压缩,更是不懂了,不过在这两名女警手里,就跟小孩的玩具一般玩得甭提多顺溜了,简凡这陪吃陪说不亦乐乎,从出了汾阳监狱这嘴里就吧嗒吧嗒一刻不停,不是说人情风物就是说美食渊源,不过说了半天,看着杨红杏只顾吃着,对自己的高谈阔论根本无动于衷,像有什么心事一般,简凡这才弱弱地问了句:“哎班长,你怎么啦?有心事呀?”   一问才有效果了,杨红杏吃着捎带着翻白眼,叱了句:“简凡,你别老这么婆婆妈妈行不行呀?女人的心事也是你问的?真是……”   “哟?怎么啦?”简凡故作大惊失色,诧异地盯着杨红杏:“今天怎么啦?哎,班长,我可没惹你啊?这线索都有了,怎么反而不高兴了?吃得不舒服呀?那你想吃什么说一声,咱找地方去,现在不到四点,赶天黑回到太原就成。”   “吃吃吃……你别把吃一天挂嘴上行不行?知道不知道,一门心思就是吃、一门心思钻厨房的男人,最没出息。”杨红杏喝着汤,没喝完放下筷碗,吃得不多,不过看样不准备再吃了,不吃也罢,这么糊里糊涂说一句把简凡说迷糊了,又是小心翼翼地问:“班长,您说这吃……咋就没出息了?你现在的口气怎么越来越和我妈一样了?”   这等畏首畏尾、贼头贼脑的样子,又是逗得杨红杏扑哧声笑了,看来想和简凡生气都有难度。不耐烦地催着:“快吃快吃,吃完回太原,懒得跟你废话,你这一天就不能说点别的?三句不离吃,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吃才似的。光荣呀?”   “嗯,光荣,这有啥不光荣的。”简凡是越说他胖,他还越喘,就着这话头说上了:“我刚才给你讲的石烹法,知道谁发明的吗?神农氏,黄河先民的圣人,就是三皇五帝之一的炎帝,民以食为天呀,要我说,会吃,会做着吃的男人,最有出息,嘎嘎……”简凡干笑着,为自己正名了几句,不过脸上的笑立马僵住了,原因呢,是杨红杏剜了一眼,拂袖而去,出了饭店门到警车上等着了,这下搞得简凡有点明珠暗投了,好不扫兴。   慢条斯理地吃完了饭,付了账,出了店上了车,坐在副驾上的杨红杏正闭目假寐着,明显的感觉到杨红杏有心事,不过今天的态度实在恶劣,简凡又不敢多问,讪讪地无言驾着车往回返,憋了一段路才征询似地问道:“班长,你别嫌我话多啊,你今是怎么啦?私事?家事?还是工作上事?说出来,我帮你解决解决?咱们关系向来不赖啊。”   “呵呵……”杨红杏突然莫名其妙地笑了,笑着侧着头看了看简凡,仿佛可笑之处正出于此似的,说了句:“我在担心你。”   “担心我,我有什么可担心的?”   “担心你接手的这个案子呗?”   “案子,咂,哎哟,别担心,这条线我现在敢打包票,百分之百假不了,在这种情况下,郑奎胜不敢说假话,枪的线索和命案的线索,我觉得都有价值。”   “哎……你真糊涂。我担心的正是这个,如果这线索是假的倒也无所谓,反正你都查不出什么来,如果是真的,那就麻烦了。”杨红杏感叹道,解释了句:“对于一个案子,要查个体作案,这相对容易,也安全。但晋原分局的案子不同了,一是涉及到我们内部,将来要查肯定是困难重重;二是涉及到窝案和串案,不管内部、外部,都是不容易查办的人,你觉得你的能力能到这个水平吗?”   “到不了,那你着急什么?集体的力量是无穷的。”简凡笑着应了句,不过猛一想不对,又是问道:“哟!?不对呀,那昨天你干嘛还同意?”   “我是觉得你根本是异想天开,根本查不出什么来,看着你栽个跟头也好。”   “嘿嘿……其实我也想栽跟头,不过有时候栽跟头也没那么容易。”   简凡咬着嘴唇笑得开花了,不过心里暗暗对杨红杏说的话有点上心了。倒觉得这么说的话还真有几分道理。俩人正尴尬着,电话铃响了,一接电话一听到什么,简凡嘎地一声把车停到了停车带上,说了几句,又是深沉地看着杨红杏。   “怎么了?”杨红杏问了句。   “班长,事实证明,会吃的男人,同样也会有出息的。”   “什么意思?”   “枪,找到了,正是晋原分局的失枪。”   简凡不无几分得意地说道,杨红杏惊得睁大了眼,跟着又闭上了眼,长叹了一口气,好似根本没有查到线索的喜悦一般……   ◇◇◇◇   “枪号Z199323455……子弹四发,与一九九X年晋原分局失枪吻合……”   羊坊的找枪现场,十个人足足耗了三个多小时,最后在压着水泥井盖的封井里找到了藏在井壁上的枪支,看来已经被薛建庭转移过了。   勘测员小心翼翼地把放进塑封袋里的枪收进银色的物证箱里,陆坚定看着这把过了十几年依然乌黑锃亮的枪身,心里有点黯然,不知道在想和这把枪同时消失的文物、现钞;还是在缅怀和枪同时失踪的队友,枪如果出现在这里,出现在这伙人手里,那么那位队友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电话,汇报到了支队长那里……枪找到了。   晋原分局的失枪找到了……太原市公安局局长办,伍辰光一言既出,举座哗然。   从晋原分局失窃案追溯到3.23文物走私案,从没有线索追查到了正在服刑的人员、从古董追查到南宫霁月阁、又绕了一个弯把网撒到了霁月阁,最终万流归宗,又回到了晋原分局的失窃案上,还捎带上了未知的命案……局外人一时无法细细理清其中的关系,只是惊诧于这个结果,而无法想像到其中的纷乱和繁琐,甚至于向市局汇报的伍支队长也是临时抱佛脚,打电话询问简凡这其中到底怎么一种关系,汇报到了半途接到了这消息,那么这个判断就无可辨驳了,失枪的出现比一千一万个推测还要有说服力。   这回伍辰光可有点意气风发了,说完了对案子的构想、推测,把在座的局长、副局长、政委听得肃然一脸。下一个议题就转到了侦破思路上,听着听着伍辰光可就高兴不起来了,梁局长提议马上成立专案组,挑选全市的刑侦骨干力量对此案进行深挖细查。这倒没什么,这是情理中的事。只不过在提议专案组人选的时候,肖副局长和张政委一致提议由市局刑侦处吴镝担任组长,既年轻有为、还有过参与此案的经历,现在还掌握着CCIC的先进信息资源,自然是不二人选了。预审呢,当然是预审处提调人手,至于支队嘛,总体还是负责抓捕和外勤工作……   几个领导讨论着,听得伍辰光暗暗撇撇嘴,知道这老一套又来了,知道这个全市最年轻的科长和肖副局长的关系菲浅,敢情又要趁着案子转机捞晋升资本来了,现在倒有点后悔当时应该直接成立专案组侦破,而不是弄个四不像的临时调查组,这场合连话都不太那么好说了。不过细细想想这简凡连招呼都不打就胡来,又是郁郁闷闷生了一肚子气。这个场合上,伍辰光就有点人微言轻了,领导征询意见的时候,也只得违心背愿表示赞成。   提议,通过了…… 第四卷 四面皆楚歌 第69章 峰回路亦转(2)   “现在宣布市局一项决定……”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肖副局长的脸拉着颇有几分威严的样子,环视了一圈,此时的会议室里明显的分成了两个阵营,市局和支队的一大部分,差不多占满了圆桌的座位,右手角一小撮,是另一个阵营,简凡、张杰、严世杰和时继红在座,郭元和肖成钢还在一队忙着,这个临时调查组高矮胖瘦不一,和从市局下属各部门调出来的精兵强将相比,不管怎么看都像个乌合之众。   不过这群乌合之众捅的娄子可不小,齐援民被刑拘不到二十四小时,关系直捅到了省厅,省厅外事办、督察处都派人核实具体情况,一查之下,对于齐援民一队并没有确凿的指控证据,迫于压力市局只得放人。梁局长、肖副局长以及伍支队长其实就刚刚从一队归来,不但亲自放了人,而且仨位领导口头向这位文化名人道了个歉,这事办得,净让人憋屈了。   一边是捅了个大娄子,一边又找出了一个淹没十几年的悬案线索,薛建庭的预审还在继续,郑奎胜已经被市局从汾阳解押回太原深挖余罪,明眼人一看都知道,沿着这条线索往下深挖细查,真相就昭然若揭了。而此时,要宣布的决定就有飞鸟未尽、良弓先藏的意思了,听着让人心寒。肖副局长顿着话音的片刻,悄悄扫了一眼简凡,简凡脸上尚带着余笑,不知道是还沉浸在喜悦之中,为了案子出现转机而喜悦,或者,是还无从得知组织上决定……   清了清嗓子,肖明宇副局长翻着一纸决定朗声念到:“即日起成立晋原分局失窃案侦破专案组,由我和梁局长以及省厅督导员冷志和同志、支队长伍辰光同志组成督导组,督促案件的侦破进度。吴镝同志任专案组组长、重案大队陆坚定同志、市局预审处高志国同志任副组长……原支队成立的临时调查组即日起解散,原临时调查组组长简凡同志暂时停职检查,其他组员进入专案组参加侦破工作……”   朗朗的声音在说到简凡停职检查的时候,肖副局长眼皮抬着,有意的看看自己下首的小警察,奇怪的是没有看到他脸上明显的变化,这倒让肖副局长有点暗暗称奇了,难道这么大年纪,还是个荣辱不惊的人物不成。   “好了,现在散会……”   肖副局长说了句,提前起身了,会议室格外的安静,今天的气氛明显不太好,这个情绪来自于伍辰光支队长,虽然话里没说,可一直就是虎着脸敷衍了事,肖副局长巴不得早一点结束这场短会。   蹭蹭擦擦的挪椅子声响着,随着领导的步子一干人陆续起身了,陆续离开了会议室,此时的简凡脸上方显出了一丝失落,但这失落是随着一个身影的消失出现的。   是胡丽君,数月未见,此次会议上简凡的关注胡丽君更甚于关注这个案子的结果。从进会议室,简凡一直微笑着试图传递某种不为第三人知道的信息,试图和胡丽君四目相对的时候来一个戚戚心相知,今日所见的胡姐梳着短解发、右手持着警帽正襟危坐,依然是那样飒爽无比,特别是眉宇间的英气更逼人的几分,此时才让简凡心里猛省得,为了案子为了工作,自己几乎是“三月不知肉味”了,噢,此肉非彼肉噢,反正就是看得心里有点蠢蠢欲动,只觉得那个曼妙的身影一直萦绕在脑子里……直到听到对自己的处分决定,才见得胡丽君眉毛微微一动,眼光向自己投来,不过那眼光实在没有暧昧可言,更多的是惋惜和失望,这么着一看,焉能不让简凡心里失落得厉害?   人,陆陆续续走完了,谁也不知道简临时组长失落所为何事,都当是受了这个停职检查的处分心情不佳。只剩下了当初的铁杆四人,严世杰大摇其头、张杰有点悻然不已,时继红有点忿忿不平,如果不是人多的话,八成早叫嚣上了。   “这也太不要脸了吧?”时继红终于按捺不住了,虎着脸说了句:“没线索谁也不来,等着看咱们笑话。有线索了,一窝蜂全来了,就等着摘桃子呀?简凡,阿姨支持你,走,咱们找支队长去,干嘛停你一个人,大家都参与了。”   “呵呵……继红呀,你怎么还跟年轻时的脾气一样呀?你找支队长有什么用?这是市局自上而下来的,还有省厅的督导员,他也当不了家。再说你们这事办得,确实也放不到桌面上嘛。”严世杰提醒了句,比较公允了,简组长就瞒着自己一个干的这事,今儿早上才知道详情,自然是大摇其头了,这么着办案,不把自己栽进去才怪呢。说是这样说,说得也对,不过被时继红狠狠剜了一眼。   “哎,组长,你别傻愣着呀?说句话呀?不是被气傻了吧?你走了我们咋办呢?”张杰推了把,有点不忍看着临时组长如此下场。本来以为查到了线索就没啥事了,谁可能支队周一一开会就来了这么一下,别人不问罪,倒先把组长挑了。   此时的简凡才醒过神来,从对胡丽君态度的极度失落下醒过神来,左右看看队友,大大小小都还围在自己左右,虽然有失落不过倒不至于被气傻了,笑着说道:“气什么傻了?我应该高兴,案子有眉目了,我不管对谁都有所交待了,我能不高兴吗?我终于卸下临时这个重担了,省得被你天天挂嘴上损着,我能不高兴么?越往下越艰难,这次是收拾了齐援民个措手不及,再往下人家有防备了,那可就没那么容易找着漏洞了……有人抢着担子挑,我能不高兴么?”   言辞凿凿,越说越像撒气,此时倒真有点说不清简凡的真实感受了。四个人都像心下无着,正郁闷着会议室门开了,通讯员喊着简凡到支队长办,又通知着张杰、时继红几人专案组喊着一起开会,说是开会,怕是要移交几个人辛辛苦苦累积了一个多月的资料,时继红和张杰自然又是牢骚满腹,反倒是简凡好言劝慰,才把这两大一小劝走了。   ◇◇◇◇   这个变故有点出乎意料,不过尚在可以接受范围之内,看样简凡倒还真没有太多的放在心上,或许在开始想这个事怎么操作的时候已经多多少少想到了可能的后果。   一路弱弱的想着,轻轻地敲了敲支队长办的门,听得支队长的声音,轻轻地推门而进。   抬眼看着自己的支队长有点疲惫,不知道因为案子还是因为其他,有点过份客气的把简凡请着坐下,亲自倒了杯茶水,这倒让简凡受宠若惊了,惊得一屁股又站起来了,又被支队长硬摁着坐回到了沙发上,就听得支队长像长辈宽心一般说上了:“简凡,这是组织上的决定,你不要背思想包袱,停职检查也就是给外面做个样子,向省厅和市局有所交待,昨天你们干的事嘛,实在有点太出格了。要不是查到了线索,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一听这话,简凡讶声回了句:“支队长,我没说我有包袱呀?”   “噢,那就好。千万不要有负担,作为我个人,还是支持你们的。”伍辰光坐回到了办公椅上,好像就是冲着为下属宽心来了。   不过简凡更诧异了:“支队长,这包袱和负担,不是一个概念吗?我真没有啊。”   “嗯!?……噢,没有就好……不过你这说话可像有情绪了啊,作为警察,对于组织和上级的决定,要无条件服从。”伍辰光又是说了一句。   不过引起了更大的反应,只见得简凡呲眉瞪眼,好似真被误解了一般声音加高了几个分贝解释道:“我没情绪呀?我也没说不服从呀?”   “真没有?”这回轮到支队长诧异了。   “真没有,一个多月了没休息好、没吃好、没睡好、没玩好……正好一停职,啥都补回来了,我得感谢领导这么英明,嘿嘿……”简凡笑着说道,笑得有点没心没肺。   气着了,这么没心没肺真把支队长有点气着了,嘶的倒吸着凉气,招着手:“你…你站起来了,过来过来……我问你,有些话我就跟你挑明了说吧,对于市局这个决定也出乎我的预料,不过你实在是不争气,要不是捅这么个娄子,专案组的职位我尚能给你争取一下,你们搞的这事,让我这口没法开呀?……不管真没事还是假装没事,都得跟没事一样,啊!?工作还是要继续干好、干漂亮喽……不要觉得心里不平衡啊,组织上是经过慎重考虑的……如果有机会,还是能回到专案组的。”   伍支队长侃侃而言,不过以他从警几十年的水平,这话就有点官冕堂皇了。简凡听得支队长敲着桌子说了半天,才瞅空插了句:“支队长,您……我我怎么觉得是您心里不平衡呀?不,不会是您有情绪吧?”   “什么!?”支队长乍被这么一说,拍桌子叫嚣了。   “这还用说吗?案子线索出现了,不像您预料的那样……专案组组建了,不像您预期的那样;嫌疑人出现了,也不是您预料的那人。您,您让我当两面派的想法也落空了,该失望的是您呀?”简凡被支队长一咋唬,针锋对对真话说上来了,支队长听着听着,眼瞪得越来越圆。不过这个想法也郁积在简凡心里良久了,越被压迫越释放得厉害,一对峙逆反心理更甚了几分,不闪不避地接着说道:“这么一停职一打发我,我没事了,多好呀?省得被人当炮使。”   “你……你……”伍支队长拍案而起,手指点着简凡几近气得说不上话来,再看简凡斜眼忒忒像个老大不尿老二的嫌疑人德性,气着了,气得一甩手,指着门逐客道:“滚回一队,停职检查。”   “是……”简凡敬了个礼,大迈步向前走着,到了门口,像是踌蹰了一下步子,回头问道:“报告支队长,停职期间还用上班么?”   “哼,不用了,你还想上班呀?”支队长气咻咻的摆过头。   “知道了,谢谢。”   简凡说着,看着支队长猛地扭过头来眼光不善,一惊,惊如脱兔,拉门就跑。刚拍上门,就听得什么东西“通”声砸到了门上,八成把领导气着了。   捂着嘴,眯着眼,窃笑着奔着下了五楼,这一次真觉得浑身轻松了,支队长一直把自己当成摆在黑白之间的棋子,两头为难,这一次终于可以解脱了。那个悬了十几年的案子,有人接手那烂摊子最好,光俩个出来的嫌疑人就够难缠的了,命案背后有多少事,谁爱管谁管去,不让干正好……最关键的是,味谱归我了,这下我可尽力了,而且找到线索了,总算也对得起曾楠了吧?   案子不知道什么结果,可对于已经有了更好的结果,焉能不乐?   下了楼,简凡正寻思着这卸包袱了,该干嘛去,一摁车钥匙看着那辆洗得干干净净的警车,又有点悻然了,得,这东西得交,看来也有不便之处。不过也没有什么留恋的,返身回去,把车钥匙交到了支队办公室。   这个临时组长,终于当到头了,开始的有点不尽人意,不过好歹结束的差强人意了,别人满意不满意,简凡对于这个结果,倒也颇是满意,出了支队门,想了良久自己该去哪,最终还是决定了一个不得不去的去处:菜市场。   ◇◇◇◇   临时的一去,正式的一上任,便即显示着警界精英的雷厉风行之处了,而且这待遇相差甚远,张杰和时继红、严世杰各抱着一摞档案到了重案队辟出来了四五间大办公室,立马被这办案架势惊了一跳。   来自市CCIC的精英们围了一个大办公室,不到一个小时便即收拾利索了,几张办公桌一并,围着一圈笔记本电脑、传真、打印机男男女女七八个人,正梳理着什么资料,看着长相实在有点砢碜的时继红和老得有点不像样的严世杰送档案,只是随意地接了过来,一句客气的话都没有。虽然是公事公办也就当如此,可这帮小年青这表情搞得俩老同志一脸讪色,和前组长相比实在相差过远。   陆队长正安排着抬办公桌,给专案组腾地方办公,张杰这小人自然是进门就被抓了壮丁,跟着重案队一帮小伙抬桌子扛椅。好容易收拾妥当,新任的专案组长从单间出来喊着人要开个案情分析会,看看时间都忙活到十一点多了,要平时这个时候,简组长早领着大伙溜号了,颇觉得前后相比天壤之别。开会的当口,张杰拉着时继红直嘀咕:“时阿姨,我觉得这案子在他们手上破不了。为啥呢?简组长咋干的,干了一个月,在外头跑了二十几天,光排查的嫌疑人查了一百多,南宫街上的铺面转悠遍了……您看今儿这架势,这像办案么?净开会摆架子。”   “走走……听听去,老严,过来,下午一块请假成不?告诉你啊,你不请我请,准不准我都不来了,干得憋气,还不知道小凡咋样了呢?我得看看孩子去。”时继红小声喊着严世杰,三个人前后相随着进了第三间偌大的临时会议室,排了几排椅子,先期到位的专案组人员足有二十人,CCIC的、重案队、预审处的,多有不识之人,仨人挑了个靠后、靠边的位置坐下来了。   这专案组比临时的调查组设备可要先进多了,开会前几分钟,刷刷一拉窗帘,光线一遮,整个屋子黑了一片,前头的笔记本一接驳,半面墙大的投影一放,这效果可就出来了。就听得前排站着的吴镝向新加入的队员们介绍着:“案卷大家已经了解了吧,我粗粗看了一下,很了不起啊,简凡同志虽然停职,但在前一个月的调查中,用五个筛选条件筛选了二百多个嫌疑人,最终沿着古董的线索追查到了现在的嫌疑人薛建庭,找到了失枪,目前预审还没有结果,现在让大家熟悉一下简凡同志对于晋原分局失窃案的现场描蓦,很有借鉴价值……我们先这样假设,嫌疑人为团伙作案,我们假设为A、B、C,两到三个人配合……当时的事发现场描蓦的结果是这样的……”   一听这经过,时继红轻轻翕动着嘴唇说了俩字:“剽窃。”   “也不算剽窃,人家注明出处了。”严世杰笑着不阴不阳地说了句。   “剽窃我的了,那车里作案是我想的……”张杰小声嘀咕着。   仨人自然对全盘照搬临时调查组的成果大有不悦,不过好歹承认了调查组的工作多少觉得有点安慰了,站在前排叙述了足足半个多小时,把案情好像前前后后说了个差不多,甚至于假定现在的嫌疑人薛建庭就是B或者C的角色,与已知相比并没有什么突破,张杰仨人自然是听得兴味索然,等到听完了,窗帘重新拉开了,兴致颇好的的吴镝看着后排坐着的原调查组仨人,征询似的问道:“张杰呀,你在调查组呆的时间最长,给大家说说,在目前这种情况下,如果是你们组长简凡,他下一步会干什么?”   “这个呀?”张杰一愣,看着众人的目光都朝后看,嘿嘿一笑,问身侧:“几点了?”   “十二点一刻了。”时继红看看表随口答到,迫不及待要回家。   “报告吴组长……在现在这种情况下,简凡一般都请我们吃午饭。”张杰正色说道。   会议室,哗地一声笑得东倒西歪,笑得最响的自然是时继红了,前排吴组长讪讪站着,比当了嫌疑人还难受,没想到第一天就被挂到讲台上下不来了…… 第四卷 四面皆楚歌 第70章 峰回路亦转(3)   只要是专案、只要是省市督导的大案,这保密性自不待言,简凡从离开支队那一刻起,就再无从知道此案的消息了,从支队又回到了一大队,龙门没跳过去又被打回原形了,这次细说起来连原形都尚且不如了,挂个停职检查这个处分说轻不轻,说重不重,这也算领导驭人的艺术所在,往重里说,停职停得你翻不了身,要往轻里说,没准一封检查就蒙混过关了。体制之内,究竟由什么来决定轻重,这东西还真不好说。   不过此次头疼的是,简凡自己都掂量不清,到底是重还是轻。而且这次的专案搞得声势颇大,一队参加抓捕薛建庭的郭元、肖成钢、王明几人,保密起见都被抽调进了专案组,简凡回到了一队,连个胡扯瞎侃的对象也没了,报了到简凡便老老实实回家等着通知,省得呆在队里当大家嘴里的笑料,毕竟没有命令私自把队伍拉出去执行警务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这一等,便是一二三四五六天没有等到什么通知,不过简凡一点儿也不觉得七上八下,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十有八九早把这事忘到脑后了。   越是没通知,越来越觉得轻松了,没通知就等于没什么事了,那案子只要沿着现在的线索咬死了往下查,肯定会有所发现,水落石出只是个时间问题了;更为轻松的是,支队长和秦队长设计的双重身份因为这个案子的转机流产了,自己自然不用夹在中间难做人了。当然,还有一个不足为外人道的原因是,那份觊觎良久的秘制十六味谱从此要姓简了,父亲穷十几年的精力都未得其中一味的要诀,而自己一下子得到了罗大御厨的秘方,这还愁什么愁?睡着觉都能笑醒了。   于是,停职等于放松、检查等于休假了,白天逛逛菜市,找找食材;偶而会会老三黄天野、老大薛翰勇这俩室友;隔一天便遛达到府西街瑜珈馆看一众美妹的软体运动,再和蒋姐卿卿我我来个长街漫步或者花前月下,或者来三五样小炒俩人自娱自乐一翻,生活自是逍遥的紧。工作、事业和当年的学业一样,依然是一塌糊涂,不过和蒋迪佳的关系却是一日千里,越来越接近了。   这不,太近了,近得开始发愁了……   周日大早起床,在小区里晨练了一个小时,回家就开始准备了。准备啥呢?不是吃啊,今儿有一件重要的大事要办,只见得简凡翻箱倒柜把并不多的几身衣服试了个遍,其实也没啥挑头,西装就俩身,只是拿不定主意该穿灰的还是该穿蓝的;皮鞋倒有两三双,不知道该穿带鞋带的还是尖舌的;领带是昨天才买的,平时就不好系这玩意,系了好几次都觉得不太满意,来来回回折腾了一个多小时都没拿定主意。   只见得简凡像热锅上的蚂蚁,在空荡荡的屋子里转悠,卧室刚置办的大床上扔了一堆内外衣服挑来挑去,一会实在拿不定主意,又是闲坐在床上哎声叹气,这茫然无措的表情,倒比遇见了十年的悬案更有甚之。   咋了?失恋了?肯定不是,正热恋着呢。   那是怎么了?噢,倒也没啥大事,只是蒋迪佳要带简凡回家让老爸瞅瞅看看准姑爷如何而已。蒋迪佳前一天说的时候把简凡说了个心惊肉跳,立马回忆起蒋家的满屋子书和埋在书堆里的那位不苟言笑的老爷子,从小在学校就当惯了坏分子的简凡对于这种书卷气一身的人总是怀着莫名的敬畏,百般推托不想去,蒋迪佳拉下脸来威言恐吓了一番才算把这个小坏份子镇住了。   时间快到了,听得敲门声起,简凡从床上一跃而起,紧张兮兮地去开门了。门前,正迎着蒋迪佳,自从和曾楠成了闺蜜,听说偶而还缝仞几下,此时的蒋姐半开的白色外套,米黄色的挎包和紫色的线衣,端得是俏丽无比,一进屋闭上门,看着简凡还是一副怏怏不乐的样子,身上还是穿着线衣、趿拉着拖鞋,又气又好笑地斥了句:“几点了?怎么你除了做饭就没个利索劲?”   “咂,哎哟……来得太突然了,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我都告诉你了,就吃顿便饭,你随便点,怎么就听不明白我说话呀?”   “说是这样说,我能随便吗?我敢随便吗?”   俩人说着,简凡悻悻地回了卧室赶紧地换衣服,俏立到了门前看着简凡猫抓痒痒似的不得安生,敢情确实是心下无着了,掩着嘴轻笑着,边指挥着穿这个、穿那个,看着简凡笨手笨脚系领带,干脆一把扯了,不系了,教着简凡说道:“别太做作了啊,你就不是那块料,随便的意思是自然点,一做作过头反而要适得其反……”   说着,帮着简凡整着衣领,俩个人站在一起,这个子倒差不多一般般高,刚刚从外面进来,看样有点冷,简凡看着蒋迪佳尚有点红扑扑的脸蛋,整着衣领当会,又是心疼的用暖手捂着蒋迪佳的脸蛋,冰冰的、滑滑的,忒好摸了。摸着摸着简凡心里痒痒,直要凑上来啵上几个。   不料此时却不是温存的时候,蒋迪佳一把打掉了简凡的咸手,几分嗔怒指着鼻子训斥道:“你听好喽啊,一会去了我家,不许拉拉扯扯、不许腻腻歪歪,不许有任何暧昧的小动作啊,我爸在这个上面就是个老古板啊,他要是把你赶出门,我送都不送你。”   蒋迪佳半真半假的威言恫吓着,简凡听得心下凛然,不迭地点头称是,刚一点头,又觉得此事多有难为,苦着脸、咧着嘴、跺跺脚,发愁道:“姐呀,我还是有点心虚呀?你这说得也太快了,连个缓冲都没有,万一老爷子一眼瞅不上,那咱们不没戏了么?”   “那能怎么样?总得让我爸我妈认可你吧?”蒋迪佳看样也是极力撮合。   “有办法。咱们生米做成熟饭再通知他们咋样?不同意也没办法。”简凡坏笑着,眯着眼教唆了句,俩人就差做成熟饭那道工序了,这倒也不难。   蒋迪佳一听,又被这个小不正经逗得有点脸红,握着拳头通通通在简凡背上擂了半晌,简凡躲着,俩人在床上打起滚来了,蒋迪佳边擂边嗔骂着,让你再不正经……被擂的简凡呲牙咧嘴的直笑得弯了腰,俩个人不止一次开过此类的玩笑,每一次看得蒋迪佳又羞又恼就觉得兴味盎然。   如果爱,或许并不一定要体现在作爱上,一颦一笑一嗔一怒都觉得可爱。这种打打弄弄缠缠绵绵更有味道,俩个人现在看样已经是乐此不彼了,推推搡搡搂搂抱抱又是打弄了一会,简凡的心稍稍宽慰了几分,爬在床上,看着打累了的蒋迪佳,问计上了:“哎,姐……咱爸喜欢说什么话题?别一会说茬了。”   “嗯,生命科学……DNA重组啦、胚胎干细胞啦、高能蛋白啦比较专业。”蒋迪佳躺在床上,仰着头,眼里闪过戏谑的笑。果不其然,简凡一听,脸拉下来了,紧张地说:“这……这也太有难度了吧?你让个炒鸡蛋的说高能蛋白,那行么?”   “不行的话,古汉语也可以,唐诗宋词元曲,我老爸都有涉猎,他最喜欢屈大夫的九歌,你要有这水平,他没准立马就喜欢上你了。”蒋迪佳又换了个话题,谑笑着看着简凡发愁。不过这次没发愁,简凡几乎是绝望地仰面而倒,颓然说道:“那算了,咱俩趁早吹灯啊,我现在手里有本味谱,我连繁体字都认不全……别去了你家,三句话露馅了,饭都吃不上被赶出来多丢人现眼。”   看来差距确实是有的,不过都这年岁了再怎么补也是枉然,简凡说得又有点心下无着了,边说边哎声叹气,连身边的美人也顾不上轻薄一番了。不过没想的时候,没准美人就送上门来了,刚一叹,谑笑着的蒋迪佳支着肘,自上而下看着简凡,逗着,呶呶嘴、伸伸红红潮潮的香舌诱着,在勾引简凡扑上来吻,一般情况下立时奏效的办法今天有点失效了,看样自信缺乏得厉害,简凡半晌没动,蒋迪佳笑着压着、侵略性地吻了上去。   温柔是女人最犀利的武器,能打倒大丈夫当然也有激励小男人的功效了,一番温玉送怀,四唇如蜜胶着,蒋姐偶而撩拔过来的舌尖像精灵一般游走在唇间,直腻歪了良久俩人才从缠绵中才稍稍分开,唇触着、额头顶着,在温存中鼓励着:“我爸在我们家最没地位啊,这才刚开始就打退堂鼓呀?以后咱们的路还长着呢?你舍得呀?”   “舍不得。那咱们说好了啊。”简凡这个小男人被激成大丈夫了,眉宇间英气一闪而过,很坚决地说道:“你爸妈同意,那就明媒正娶,要不同意,咱们就私订终身啊,谁拦着,咱们私奔啊。”   这话说得大有风萧萧易水寒,壮士此去要抱美人返的气魄,逗得蒋迪佳嫣然一笑,浅笑着轻吻了吻有点傻可爱的小男人,赞了句:“这还差不多,像个男人……”   ◇◇◇◇   “爸……我回来啦。”   “佳佳……稍等等,一会就好。你们先坐会儿。”   进门蒋迪佳带着几分喜悦地喊着,背后跟着稍稍有点紧张的简凡,提着一罐玉米黄和黄花菜、薄皮核桃、乌龙小枣几样土特产,本来想拿这月工资破费破费,不过蒋迪佳拦着不让,只带了这么几样稀罕东西。   家里总是温馨的,父女俩说了句,蒋迪佳把简凡领到了客厅里,茶几上已经摆好了几样水果,蒋迪佳兴致勃勃地削着梨皮,厨房里嗤嗤擦擦油进锅的声音响着,漂过来阵阵香味,放下了东西,有点拘谨的简凡见得家里再无旁人,又是小心翼翼地凑上来指着厨房问道:“姐,那……怎么让老爷子做饭?”   “其实呀,他也爱做吃的,我小时就最爱吃我爸做的饭……今天没让小保姆来,专门给你做。”蒋迪佳轻声说道,看得简凡有点受宠若惊地嘴张成了“O”型,顺势把削好的糖梨塞进了简凡嘴里,看着简凡颇为紧张的样子,掩着嘴咯咯直笑。   不一会,厨房里喊着,热气腾腾的面条和几样小菜端上来了,做惯了饭的简凡第一次坐等着吃倒还有点不得劲似的坐立不安,反倒是蒋迪佳颇为大方,拉着椅子,把简凡领到了餐桌上。一眼扫过,就是家常便饭而已,清清亮亮的柳叶面,绿茵茵的豆荚炒肉丝、香菇炒油菜,外加了一份凉拌黄瓜和麻辣凉皮,俱是太原人餐桌上常见的饭菜。   老爷子终于出来了,解着围裙笑吟吟地让简凡颇觉得有几分亲切,孰然已忘了对方尚有个什么教授的身份。知道这位已经是知天命之年,比自己老爸还大,不过看面相和善、身材清瘦、体态一点不见龙钟老态,顿让简凡心里有点暗暗称奇了。而此时端碗的蒋迪佳也颇有观瞻,脱下了外套,轻衫淡紫、高领鹅黄、素手调羹,蓍未动、食未尝、先有香,光看就看得春心荡漾了。   蒋迪佳老爸蒋清源,已经退休又被返聘回当山大的客座教授,餐桌上一介绍,看样早有伏笔已经打好,老人笑着道:“简凡哦……简单之至、平凡之极,呵呵,好名字,有意味,家常便饭招待你这么位大厨可有点班门弄斧了啊,可千万别见笑啊。”   这么一寒暄一客气,简凡顿觉亲切倍增了几分,谦让着,点评了句:“伯父您客气了,柳叶面能做到这个水平,快赶上白案师傅了。”   简凡一赞,蒋迪佳乐了,边浅尝边笑着往老爸的肩头靠靠说了句:“算你识货啊,我最爱吃我爸做的柳叶面。九鼎的厨师也没有我爸做的好。”   “那是……那是……”简凡讪讪言道,跟着捧了句。挟着菜尝着薄薄的柳叶面,这赞扬倒不虚夸,面做得还真有一手,心里暗暗地打鼓,莫不是这老头也是个吃才?要知道这柳叶面纯手工的作法,那可不是一般人做得出来了,就乡下那闲功夫颇多的老太太才有功夫做这费劲玩意。要是吃才的话,这俩人可有共同语言了。   俩小人这么一捧,老人的脸上颇有几分得色了,笑着问了句:“家常饭和饭店的可就是俩个概念了,这柳叶面饭店可不会给你做,费时费工费力,到哪儿赚钱去?……小凡,咱们省可是面食大省,你知道有多少种面食吗?”   “那个多了,柳叶面、斜机机、长细擀面、切板板、蘸片片、掐疙瘩、坨朵朵、剔尖儿、刀削面、刀拨面、腾面、擦圪蚪、河捞捞、喔喔饭、铰鱼日、拉条……全省从南到北有四十多种作法,全国第一,没有哪个省比咱们这儿人最会吃面食了。”简凡无意中又被触动了吃的那根神经,这话就像在嘴边一般脱口而出。本来就是随口一问,一下子说出来二十多种,蒋迪佳一下子听到这么多面食的名词,先倒愣了,再一说无比繁复的作法,更是咂舌了,不过老爸蒋清源倒听得津津有味,偶而还插一两句,简凡看这样,倒更确定了:这老头,八成也是吃才一个。   莫非这做学问和做饭,也有共通之处?简凡想得心里直打鼓。   唏唏嘘嘘地吃着面条,老人颇为健谈,听着说话倒听出点味道来了,敢情是前段时间偶而给蒋姐送的石子饼、小枣、核桃还有从唐大头处搞的焖狗肉,都被当礼物孝敬给蒋家老爸了,又知道了五洲的事,老人自是有点过意不去,此番是专程在家里招待简凡一次,弱弱地听着,倒没有再细问家庭出身、收入如何、工作情况等等之类的恼人话题,这倒让简凡慢慢放得开了。   一放开,这火车就刹不住了,三句两句一说,敢情这老头还真是吃家。说到了全省的美食,从太原的酱肘、蒸饺到平遥的牛肉、从保德的碗托说到神池的麻花、再从繁峙疤饼说到原平锅魁,一路说了下去,河曲酸粥、代县的麻片、忻州瓦酥、定襄蒸肉、灵丘熏鸡、闻喜煮饼、高平烧豆腐、应州牛腰、同川甜梨……一路说来,这年纪小的倒比年纪老的吃得还多、说得还细,这倒多亏了嘴馋的简凡上大学时候同系一帮子来自各地的同学,四年间足把各地的好吃的尝了个遍,此时信手拈来自是不在话下。而蒋清源偌大的年纪,敢情也桃李满全省,这各地的美食见闻也是比较杂,一老一少,倒还越说越有劲了。   反倒蒋迪佳成了个闲人插不上嘴,只能听得俩人说各地美食进而神往不已了。   饭过多半,又就着几杯清清亮亮的玉米黄,意犹未尽的蒋清源谈兴颇浓,从吃引到了专业领域,大谈吃和生命科学的内在联系,引经据典、旁征博引,从神农氏的舀谷为米、引火烧食说到商周煮鼎为食、再说到现代人吃得血脂、血压、胆固醇齐高的误区何在,得出了一个确实的结论,现在这吃贵的人多、会吃的人少;好吃的人多,但吃好的人并不多。这些话题简凡自然是兴趣颇浓,偶而用食材搭配旁证这位准老丈人一句,顿有画龙点睛之感,看来做饭和做学问不一定有关,可美食和养生肯定有关,俩人在这个上面颇为投机。   吃得是津津有味,说得倒也是津津有味,直到蒋迪佳提醒老爸午休,父女二位才把简凡直送下楼,一直招手送出了小区,步行着来、步行着走,简凡倒像驾了辆奔驰宝马般意气风发,乐得兴高彩烈地直朝送自己的父女俩招手再见,直至不见人影。   “爸,怎么样?确实是个美食家吧?”   蒋迪佳挽着老爸的胳膊上楼回家,得意地问了句,倒不无炫耀的意思。蒋清源看着女儿高兴的样子,笑着点点头,蒋迪佳来了个趁热打铁,拉拉父亲的胳膊,征询似的问:“那您说他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当爸的故意问道。   “呀!你知道的。”蒋迪佳尚自几分羞意。   蒋清源看得女儿中意,倒也不拂其意,长笑了笑道了句:“哈哈……这么说吧啊,有事业的人不太懂生活、可懂生活的人,又不太可能事业有成。佳佳,这个选择在你了啊,爸爸不干涉你们。”   看来老爸比女儿要睿智的多,聊吃的时候早看到了此人的前景何如。不过蒋迪佳想也不想,很肯定地说了句:“那我选择生活。”   “对了。”蒋清源关键时候没忘给女儿泼凉水,进门的当会提醒了句:“你领个大师傅我没意见,求之不得啊……不过就这个样子,你妈那关他可过不了。”   “爸……那你帮我说说嘛……”蒋迪佳又是故伎重演,纠缠上了。   ◇◇◇◇   已经离开的简凡无从得知蒋家父女俩对自己的看法,一俟蒋姐陪着老爸回去了,便即飞奔着绕过楼宇找一个没人的地方,捂着肚子直笑得打颠,敢情这未来的老丈人好吃,要好这一口,就自己的手艺,把他家闺女弄到手,那是十拿九稳了。   一想起蒋清源说起吃的来两眼放光的德性,倒让简凡大有知己之感了。一路笑得直打颠回到了平安小区,下了出租车差点忘了付钱,待得意地回到了43幢楼,一下子愣住了,支队的那辆SUV大屁股警车停在楼前,心里一嗝应就准备撒腿跑着躲开,还以为是支队那几个货色找自己混吃的来了,这时候可不想破坏了此时的大好心情,晚上还准备去接蒋姐呢。   不料一躲没躲开,跟着就有人开门下车喊着简凡奔上来了,一看正是张杰,再一看心里直打鼓,后头还跟着俩位督察,那他妈白钢盔看得人心里实在不舒服。   坏了坏了,检查还没写呢!?简凡心里慌了,这几日光顾吃玩,把这茬忘了,再一想,又暗道着,坏了坏了,不会停职检查升级了,要来个大处分吧,这怎么督察也找上门了……   张杰越走越近,简凡心里越来越慌…… 第四卷 四面皆楚歌 第71章 峰回路亦转(4)   人越跑越近,张杰神色从未见得这么严肃,浑然不像平时嘻嘻哈哈,喊声组长还得强调临时那种开玩笑的样子,等站到了面前,又愣住了,嘴唇翕动着,反而说不出话来了,俩个人关系再好也没到那种此时无声胜有声眉目能传音的境界,皱着眉头看着张杰,一直到督察也走到面前,张杰面露着难色,还是没说上话来。   这例不用说了,简凡知道是难以启齿了,俩个督察介绍了一句,含混地说了句有情况需要归队核查,面无表情地请着简凡上车走人,驾车的一位,跟随着简凡在后座的一位,副驾上的张杰几次回过头来,眼神里透着无奈看了简凡几眼,不过碍于有督察在场,依然是一言未发,看来是领着督察找人来了,心下多有歉疚,只不过在他眼中,好像前组长简凡并未见什么变化,而且今天西装革履的看样停职的日子过得满不错。   不错是不错,可惜结束了。   三个人带着简凡直驱市局,不用说是来什么地儿来了,又被带到了与市局一墙之隔的公安招待所,再一次光临这里让简凡心里觉得莫名的别扭得紧,大部分警察一辈子都和这里无缘,而自己当了一年,倒已经光临这儿两次,要用行话说,这也算“二进宫”了吧。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可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一路上简凡心里转过了无数个念头都想不出停职期间怎么着又被督察找上门了,要说的话,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处分升级了。   没准要盖棺定论,以跨区出警、私自动用警力背个什么处分,或者还有在汾阳越权对郑奎胜的预审,这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错误要深究起来,都不是什么小事,或许,简凡心里暗暗地想着,没准哥们这身警服真穿到头了。只是此时觉得心里颇有不平之处,最起码找到了十四年悬案的线索,最起码找到了一个重要的物证,而且锁定了嫌疑人。在这个时候都没见伍支队长和秦队长站出来说句话,也没有哪个队友提前来打个招呼,实在是有点心寒。   没错,真他妈心寒,这警察不当也罢,想想倒还不如唐大头那伙,偷只狗回来都不忘送给兄弟两条狗腿尝尝。   上了三楼,熟悉的地方,进了其中一间询问室,带自己来的人开了门做了个请的姿势,又一次进来了。心里有点波翻浪涌的简凡面色未动,像是一切听之任之的态度坐到了被询问的位置,面前是两个来自市局的督察,一介绍,一个叫李良宠、一个叫张洋,姓张的开门见山就是一句:“简凡同志,请不要有思想包袱,我们受市局督察处指派就郑奎胜、薛建庭一案对你正式质询,请务必配合。”   “噢,那案子呀?不是已经处分我了吗?这归专案组管,有我什么事?”简凡斜忒着眼,随口应了句。一听这案子心里不担心了,想过最坏的打算,大不了脱了这身警服,这已经有心理准备了。   “你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李督察怪怪地问了句,不过马上省悟道了:“噢,对了,上午督察处的人去找你,从上午十点一直找到现在,现在是下午十四点一刻,为什么手机都没开?”   简凡皱皱眉,那个时间正和蒋迪佳离开平安小区,敢情自己一走这督察就堵在门口了,听得这话说道:“我停职检查着呢?没规定我非要开手机呀?支队下的通知,您二位不会不知道吧?……噢,对了,发生什么了?”   倒真像一无所知,不是像,是肯定一无所知,沉浸在爱河里的简凡乐得早不知身处之事了,哪知道外界什么事。俩位督察怪怪地互视了一眼,跟着那位姓李的,又是换了一副缓和的口气说道:“现在这事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薛建庭自杀身亡,羁押在市看守所的郑奎胜多次自残,拒绝配合预审,你真的一点都不知情?”   “啊!?什么……”   一惊,简凡目瞪口呆,霎时傻眼了,惊得直从椅子上站起身来,顿时觉得背后冷汗一身。   吓着了,真吓着了……简凡的眼前尚能回忆起汾阳看守所见到了郑奎胜和那个成天混在南宫的薛建庭,经常在街头叉着胳膊瞅哪个摊位上有好货的主。自杀、自残……这些仅仅能在案卷上看到的字眼发生在自己已经认识的人中间,全身汗毛直立像大冬天被扒光了一般,没来由的鸡毛疙瘩起了一身。   打破脑袋,也想不出这种事,简凡一下子醒不过神来了。   “请坐……”李督察的态度和气,客气了句。张督察解释道:“简凡同志,对于郑奎胜和薛建庭一案,市局的督察处今天已经介入,我们要从头查一遍以确认你们执行公务中有没有违纪违法行为,而且这个案子,可能市检察院也要介入,有什么话,咱们自己人,还是先说清楚的好……”   沉吟了片刻,简凡才从刚刚得悉的消息中惊醒过来,闭了闭眼,长叹了口,回了句:“俩位,现在这个案子归专案组管,这冤有头、债有主,怎么着扣不到我脑袋上吧?谁手里死了残了,你们找谁去呀?我一周前就被赶出支队了啊。”   “请端正态度。”李督察听得简凡话里带刺,提醒了句,接着问道:“当然主要责任在专案组,刚才已经说了,我们是从头查起,所有参与预审的都要接受调查,你和时继红是第一个预审郑奎胜的人,所有的过程必须向组织讲清楚,是不是有过刑讯、诱供或者其他情况,任何可能导致嫌疑人出现精神压力的事,我们都要一查到底。”   “哈哈……哈……”简凡蓦地被俩督察的正色逗笑了,看着俩人不悦之色颇浓,笑着解释道:“您二位只和警察打交道,没和嫌疑人打过交道吧?这么说吧,十个警察的精神承受力也未必会比一个嫌疑人强,郑奎胜被判了死缓都没见自残,而这次立功赎罪、争取减刑的机会就在眼前,他怎么会自残?还有薛建庭,那都是个几劳分子啦,这么说吧,太原的警察全部想不开自杀了,他都不会自杀,那人纯粹一个无赖混混……这明摆着是个泄密的事,有人肯定告诉郑奎胜齐家兄弟没事,让他咬死了翻供;没准还有人通知薛建庭,你自杀吧,一家老小我养着,这是被自杀,不是自杀。就退一万步讲,专案组已经接手一周了,怎么着也不至于再把我请这儿呀?我那么大能耐,遥控着他们自杀自残?”   几句一捋,关系清清楚楚,听得俩位督察面面相觑,虽然道听途说了不少,虽然私下里猜测不少,不过有人这么明说出来还是让人有点心下凛然了,那张督察年纪看样不小,话锋一转噎了简凡一句:“我们今天是来质询你的,其他事局里另有安排。”   “噢,我知道了……”简凡几近轻蔑地笑了笑说道:“专案组都有来头是吧?要是一负责前程就毁啦,左思右想,还有个前调查组、前临时组长和这案有关系,拉出来背个黑锅正合适是吧?咱们自己不能这么整自己人不是?”   通通通几下李督察被简凡这态度气得上火了,乱敲了几下桌子道:“简凡同志,我再次提醒你一句,端正态度,我们是来质询你的,不是来被你质问的。”   “好吧,那问吧。”简凡坐着,两手一摊,无奈地说了句:“我现在非常感谢这个停职处分啊,否则的话我算是没跑了,直接被逼死嫌疑人这口黑锅扣结实了,不过我现在有点奇怪啊,我人都不在,你们想扣我脑袋上,没那么容易吧?”   “哪这么多废话。”张督察也被撩火了,开着录音、准备着笔录开问了:“把你开始预审郑奎胜的详细情况,从头到尾叙述一遍……”   “没问题……”不但可以叙述一遍,专案组应该可以提供全程的录像……   简凡正正身子,这次可真是无辜的表情,而且这一次,还真是理直气壮、问心无愧了。   ◇◇◇◇   简凡被带进公安招待所的时候,专案组组员张杰被扔下楼下就没人搭理了,一直看着简凡跟着督察进了楼里都没有再回头看自己一眼,张杰好似有一种作了叛徒一般的心里难受。细细历数和简凡在一起如亲如友的日子,心里顿时觉得难过得紧,摇头叹气着,悻悻然独自回支队。   支队现在已经不是什么善地了,隔着上百米就能看得到往日威风的刑侦支队大门楼前拥挤着人群阻塞了交通,从中午消息传出来之后这里就炸了锅了。往前不远就看得见里三层、外三层围观的人群在指指点点,而大门口的,并排跪着一群披麻带孝举白幡的老老少少,外面的人在议论纷纷、里面围着的在号陶大哭,路沿两边的交警在声嘶力竭地指挥着车龙,疏散着人群。   谁也没有想到一个南宫街头的痞子混混有这么大能量,死讯刚刚通知家属便引起了一场群体事件。张杰刚到路口便看到了这等奇观,心里暗自庆幸着没有穿着警服出来,挤着人群往队里走,快到了人群中间的时候看着前排哭闹着的家属手里的白幡歪歪扭扭写着“法办凶手、还我亲人”的字样,白幡下是跪讨说法的女人还抱着孩子,就这样子,形势怕是一边倒了,粗粗一看,四周举着手机、数码在拍照的人不少,用不了多久,这消息就要满天飞了。   大门口四周站着十几名加派了的岗哨,张杰亮着证件心下恻然地进了大院,出了这事,别说简凡冤,专案组的谁不冤,糊里糊涂都被禁足了,要不是找着简组长,自己都没机会出这个大院。此时的大院像一个巨大的牢笼,支队长的车、督察处的车、检察院的车停了二十几辆,进进出出最多的是戴着白盔的督察和检察院的法警,主楼后不远的临时羁押所里就是第一案发现场,能隐隐看到一群穿着白大褂的法医,尸检已经结束,不过怕是家属接受不了,虽然仅仅隔着几十米,直到现在为止,张杰都说不清,具体的死因是什么?   回到了重案队,一侧的小三楼里,一层东面四间就是专案组的工作现场,楼道里就站着督察在挨个叫着谁谁谁进来接受询问,往日里忙忙碌碌的的队员们此时的脸上都挂上了戚然之色,特别是来自市局CCIC那群年轻人,八成没经历过这阵势,埋头苦思冥想的、侧头沉思的、抓耳挠腮不知所措的,坐在大办公室一群,却是连个说话的也没有了。   其实这次督察主要查实的都是是参加过预审的人,外围办案的基本就是询问而已,把这帮子有精英之称的CCIC成员吓成这个样子,隐隐的让张杰多少有点快感。专案组在组建的时候就一边倒了,无形地分成了两个团体,一个是这帮会说案情、会引用国外案例、会玩电脑的精英们。而另一帮子是重案队抽调的外勤,这帮风里来雨里去的干警们根本不在他们眼里。有了这种事心理素质的差别就出来了,外勤们见得多了,甚至于经常还和督察打交道,根本没当回事,可不像没经过事的精英们,据说督察一咋唬,出了询问室就奔着上厕所,咋唬的厉害了,没准排队上厕所。   隔着两间,张杰推门进去了,屋里坐着严世杰还有重案队的胡丽君,俩人知道张杰此行所去的目的,看着张杰回来了,眼神里有所疑惑,还是胡丽君关切地随口问了句:“找着人了吗?”   “嗯。”张杰点点头,有点很不舒服地说了句:“胡姐,这……我就觉得有点对不起简凡,这叫什么事呀?在一块的时候天天是简凡请着咱吃,做着给咱吃,你说我现在,倒带着督察去抓他去了。这以后还见不见面,支队长也太那个了。”   “呵呵……没事,他见事很明,不会怨你的。”胡丽君安慰了句。   “看……咱们组长也被带走了。”站在窗口的严世杰笑着说了句,也是一种置身事外的旁观心态。俩人一听这话倒顾不上说了,几步到了窗前,只见得检察制服的一位法警和俩督察一前两后,中间跟着走的正是专案组组长吴镝,张杰看得平时颐指气使的组长成了这等德性,扑哧声笑了,幸灾乐祸地笑着说道:“看看,报应啊,抢功劳来了,抢了个处分回去了……哈哈……我就说了一回请吃饭,他就处处给我穿小鞋。活该。”   胡丽君这次倒见识过了吴镝的办案手法,实在有点欲说还休,一周来没有开展外围排查,只是把全部精力用到了对俩个嫌疑人的突审上,试图从这里突破,甚至于把薛建庭的老底翻了一遍,有点主观地直接认定薛建庭就是潜入晋原分局实施盗窃的第一嫌疑人。胡丽君对此提过异议和再次排查外围的建议,都被否决了。此时看着吴镝被带上车,除了和张杰一般般的幸灾乐祸,还真找不出其他的感觉来。   严世杰倒不像俩个小人一般,笑着说道:“挺有意思的啊,前组长用了一个月,找出了淹没十四年的线索,前无古人;后组长用了一周,把线索全掐了,后无来者啊……呵呵,今天这场面呀,让我想起了十四年前,整个晋原分局,上上下下被隔离了十几个人,也像今天这样众说纷纭、莫衷一是呀,看来这个案子,怕是没有重见天日的时候啊……”   “哎严叔……那简凡不会有什么事吧?”张杰关切地问。   “牵涉其中,好不了。”严世杰眼里闪过一丝无奈,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想也并差不到哪……小胡呀,你了解简凡吗?”   胡丽君猛地被一问,慌乱地说了句:“认识,打过交道。”   “呵呵……那你们就应该了解他了呀?”严世杰看着张杰和胡丽君,笑着说道:“他是个很纯粹的人,做饭就是做饭、办案就是办案。干什么眼里就只有什么,这点最关键啊,在他的眼里只有案子而没有其他,对他来说就是一个案子,最起码他不像现在咱们身处的这个专案组,都在试图通过案子为自己的晋职升迁捞点什么资本,可以说他心不在焉,一直在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洞悉着案子的本质,否则他就不会这么快找到失枪……我想呀,如果他听说这个消息,马上就能做出一个正确的判断。应该能跳出这个坑来。”   “什么判断?”胡丽君一下子没听明白。   “有人一直在推波助澜,想让这个案子一直悬下去。你们看……”严世杰冷冷地说了句,指着窗外,此时正见得不远处一群穿白大褂的法医正抬着尸袋上车,门口几位哭闹着的家属代表被武警带着进来了,大院里乱嘈嘈的。严世杰顿了顿,口气里几分苍凉地说道:“十四年前,咱们一位同行跳楼身亡,也是这个样子,我也在场……那个幕后的黑手,其实一直就在我们身边,这些都是他做下的孽。”   胡丽君和张杰互视了一眼,大白天,有点毛骨悚然,冷汗涔涔之感…… 第四卷 四面皆楚歌 第72章 经事知岁寒   ……嫌疑人无故身亡、家属跪讨说法……   加黑加粗加大的字在电脑屏幕上格外显眼,点击之后的图片比文字更有冲击力,细细辨识,最起码太原市穿警服的都认得出是刑侦支队,照片上大门前下跪的人中老的白发苍苍、小的披麻带孝,足以令观者心下恻然,油然而生一种愤慨之意,再一看相关链接:某某县派出所所长开枪打死村民;某某嫌疑人当庭翻供,哭诉受刑讯逼供;又是一个某某某刑警队长,酒后驾车撞死路人一审获刑……   大概看不完就要有怒发冲冠的心思了,完了,这丫的多黑暗,真个是欲说还休,欲说还休,今儿这小事只不过又添了一段新愁。   欲说还休的自然是市民了,一个个体在面对国家机器的时候毫无疑问是弱者,即便是冲着孤儿寡母群情也会一边例地支持弱者,谁还有那闲功夫去深究弱者究竟是个前科累累、劣迹斑斑?当天市公安局新闻发言人公开表示,嫌疑人已经法医解剖证实确实畏罪自杀,检察院已就此事介入调查,基本认同这个结论。两个司法机构的结论仍然是无法取信于大众,倒不是有人置疑国家机关的权威,实在是现在的暗箱操作太多了,就跟泛滥的假货充斥于市场一样,偶而就有了真的,也没人相信了。   国家机关公信力的缺乏是个社会深层次的问题,自然不是各位升斗小民解释得了的。此事对于警察却是有另一种不同的论调,从市局到分局、到派出所到治安大队,都在私下议论纷纷这件突发的事件,通过自杀、自残逃避刑事处罚的人屡见不鲜,但动静弄得这么大倒还真少见,特别是让好事者网上一传播,受到责难的都是各级警务人员,被市民们戳着脊梁骨、溅着唾沫星的警察们其实也郁闷,薛建庭在南宫街上的恶名是人尽皆知的,这么死了倒去了一个祸害。要是舆论就这么不分清红皂白的支持嫌疑人,那案子还真不用办了。   当然,“被”嫌疑的人例外啊。   真相在众说纷纭中渐渐浮出了水面,市督察对专案组以及前调查组的质询第二天就有了结果,结论是:办案程序基本合法,对于嫌疑人郑奎胜、薛建庭的预审程序及适用方式基本合法。   注意,连用两个“基本”,这东西像现行的公文一般,最经得起推敲,也最经不起推敲。检察院介入调查之后倒没有拘泥于市公安局督察的结论,更注意于查找涉案人员以及薛建庭尸检之后的证据:嫌疑人腕部、肘部以及腹部有多处挫伤、瘀伤,自杀后体表有严重脱水现象,发生了什么,内部人自然一看便知,没准是精神施压,没准是有过肢体冲撞、没准还有过疲劳审讯,只不过这些细节就即便是检方也未见得会深挖细查。真要查究起来,哪一起刑事案件中能多少没有点类似行径?在究竟追不追?查不查?查多深?查到谁?等等这一系列的情况下,检察院和刑侦支队的关系相当的微妙。   凭心而论,对于办案的警察而言,究竟适用什么手法、适用到什么程度也是一个两难选择,对于拒不认罪又不敢轻易释放的嫌疑人,你如果想把他绳之以法,想取得一手证据和口供没准就意味着要以身试法,否则,那只好任凭他逍遥法外了。   到了第三天,市局综合办陪同检方和薛建庭家人协商,在同意一定经济赔偿的前提下,家属默然认可了这个结果。   类似的预审事故或者冤案、错案基本都是这种出于人道用赔偿解决方式,协商进行得挺顺利,基本达到了预期的效果。   正义和非正义的界限从来都是模糊的,甚至于维护正义的一方有时候也不得不被放置到非正义的位置接受谴责。这次也是如此,不了解实情的人觉得孤儿寡母实在可怜,而了解薛建庭是个什么货色的人倒觉得,这么一死换得十几万公家赔偿,倒也死得其所了,只不过公安实在冤大了。   又过了一天,根据检察方面的调查报告,市公安局就此事处理达成了一致意见,市局综合办的忙活了,开始准备对外发言的措辞以及付印第二天的会议资料,处分的名单长长拉了半页A4纸,这次,也真算得上一次小小的地震了……   真相似乎已经大白于天下,对于这个畏罪自杀的定论已经无人置疑。只不过都在关注着嫌疑人自杀事件的处理,另一个真相,却被淹没得更深了……   或许,严世杰看出来了,却是撒手旁观,不愿意再牵扯其中;或许,还有一位看出来了,却被隔离在一个不为外界知道的地方,几乎已经被人遗忘了。   ◇◇◇◇   纷纷扰扰的到了周五,筹备了一天的局党委扩大会议正式召开了,会场的主席台上聚全了局长、政委、两名副局长。来自市局各部室、各分局、派出所的负责人汇聚一堂,除了每年的工作会议,还真难得见公安系统这么着上上下下聚得如此全。检察院调查人员在宣读调查报告时给予了此事最后定论。   ……因涉嫌抢劫被刑侦支队专案组临时羁押的嫌疑人薛建庭,于11月6日凌晨趁看守换班的空隙,将衣裤撕成布条拧成绳,吊在钢筋窗棂上自缢身亡。经查,该嫌疑人在押期间专案组先后对其审讯十二次,所适用程序基本合法,且嫌疑人在受审期间精神压力过大,有过多次撞墙自残的行为,试图通过自残行为逃避刑事责任的动机明显……尸检还发现,嫌疑人薛某的肘部、腕部以及胸腹有多处挫伤,经查为抓捕时被围观群众殴打所致,最终的结论是:畏罪自杀。   来自检察院的是两位年纪不小的检察员,声音铿锵有力,每每听得下面的警察心惊肉跳,这行里的行话叫“内怕督察、外怕检察”,现在是督察检察一起上,焉能不怕。听到了最终的结论总算是舒了一口气,最起码让涉案支队的参会人员长舒了一口气。   不过一俟到政委宣读对涉案人处理的决定,又开始倒吸凉气了。这个处分结果即便是让旁观者也觉得心里有几分恻然……原晋原失窃案专案组组长吴镝,对于预审事故负有领导责任,给予行政降级之处分,调离专案组。专案组副组长高志国同志,对于预审事故负有直接责任,调离专案组,撤销行政职务。预审员王强、许立明等四位同志分别给予严重警告之处分、暂时停止预审工作。临时羁押所看守娄立军等三位同志,因为玩忽职守,致使嫌疑人畏罪自杀,且未及时发现并予以阻止,经局党委决定,给予清退之处分……   两位中层的骨干、四名预审以及仨名看守都因此背上了罪名,还有直接清退的三名责任人,张政委的嗓门很大很脆,每念到一个人名,总是不自觉地抬眼看看下面,其实今天念到的人名都不在场,不是被隔离审查着就是被禁足在原单位,朗朗读来,数十人的会场鸦雀无声,一脸肃穆之色。   与会惋惜者有之、漠然者有之、无动于衷着亦有之,处理结果是一回事,大家心里认定的结果又是一回事。或许是贪功心切,对嫌疑人施压过大所致?抑或是嫌疑人牵涉过大过重,别有其他隐情?想归想,结果当然还是以认定的为准。只不过不少了有点可惜的是,那个升得最快的科长,怕也要成为跌得最快的科长了。   坐在后排的伍支队长和嫡系重案队的陆坚定俩人几次互视了几眼,听到了一个个熟悉的名字,俩人的脸都不那么好看了,等到了梁局长开始长篇大论强调队伍纪律,强调依法执法,俩个人咬上耳朵了,专案组里挂名的陆坚定好歹没被扯进去,翻着手里的处分决定,不无诧异的小声问着支队长道:“支队长,怎么没听着简凡的小名?不是把他也隔离了么?”   伍支队长卷着手里的资料看也未看,像是早知结果,笑着回道:“上这会他还不够格。把人都处理完了,我使唤谁去?这小子能量不小啊,差点把梁局长的侄女也扯进去。”   “哦,那就好。”陆坚定一听,看着支队长似笑非笑的表情,稍稍舒了口气,不过跟着担心上了,又是小声问道:“支队长,一正一副都被捋了,人心散了,省厅督导也躲得远远的,就剩我一光杆司令了,案子怎么办?这次没处理简凡这小子,是不是准备留着派大用场呀?”   “你说他怎么样?”   “我看成。这小子鬼机灵得紧,要不是市局横插这么一杠子,没准案子都快有眉目了。”   “那好,把他给你,你继续接着办,怎么样?”   支队长这么一个顺水推舟,陆坚定吓了一跳,还以为要不了了之了,一听要扣到自己身上,不无紧张地说道:“支队长,我可是您老部下了,您不能也巴着我倒霉吧?再说把个停职审查的再调进专案组也不合适呀?”   支队长笑而不答,像是已有定论,陆坚定可就有点心慌了,一想今儿这事、今儿这人处理得实在有点让人心寒,自己却是如何也不愿再步入这事的后尘了,看着支队不动声色,弱弱地建议道:“支队长,我觉乎着这案子有点倒霉,谁沾着谁晦气,十四年前把晋原分局搅翻了个,今儿把专案组上上下下又翻了个,我提个建议怎么样?直接把案子塞给一大队,让秦高峰办去?”   “那你的意思是,想看着高峰倒霉?”支队长愣了下,一侧头瞥得陆坚定一张肥脸正是幸灾乐祸地谑笑,没好气地说道。   “没那意思啊,不过我觉着这事除了神经大条的,一般人受不了这刺激,再说简凡这小东西胆子越来越大,又敢假传命令,又敢私自出警,我怕到我手底下我也收拾不住,秦高峰好歹能镇住他。”陆坚定实事求是的说道,前调查组的一系列事从张杰处获悉详情,既惊讶于案子转机这么快,更惊讶了数月不见简凡的胆子居然会这么大,把队伍私自带出去两头动手,就这动作这么利索,让支队组织行动也不过如此。   “秦高峰也未必镇得住呀……这小子越来越野了。栓着晾过一边吧有点可惜,放开吧又怕脱了缰,哎……”支队长轻叹了声,不知所云,只不过语气里有点不确定的紧。   抬眼目光搜索了半天,才看得着高个的秦高峰几乎的把自己陷在椅子里低头正看着手里的资料,一直以来,连自己手下这两员大将也是消极应对着这件悬了十几年的案子,现在又出了这事,怕是要更难了……   会继续着,很快就结束。只不过心里郁结的案子什么时候也能有个结束就未见得可知了,伍辰光再细想辛苦一年准备的事就这么着流产了,心里的黯然之意却是更浓了几分。   ◇◇◇◇   会开的时候,专案组解封了,嘈乱了几日的支队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听得检察院对事故的最后结论,参案的人员暗自舒了一口气,当然,是没有摊上处分的人员,包括CCIC的一干年轻人、包括重案队的外勤,督察撤走的第一件事,都急着往家里奔,禁足了几日,最想办的只有一件事:回家。   市局的督察处,李督察进了办公室找在此久待的江义和的时候,见得督察杨红杏正和老头攀谈得起劲,笑着招呼了句:“江师傅,劳您久等了啊,走,我带你去。”   去哪?当然是去领人了,一听这话江义和杨红杏几乎是同时高兴的起得身来,刚刚俩人谈到的最多倒是那位一直被督察隔离审查着的简凡,处理结果杨红杏却是已经知道了,悄悄的给等在这儿的江师傅一说,俩人的自然是喜出望外,就等着见人呢。   “小李……哎等等,我们一队那位,没有想不开吧?”   江师傅叫着快步跟上来,要说一队走得最近,自然是俩个大师傅关系最近了,秦高峰一早上这么一说,连饭也顾不上做了,直接就守在督察处等着放人,直到快中午才见得结果。   李督察一听这话,倒奇也怪哉了,要是别人问肯定没好话,不过一队这位年纪最老比自己父辈还大的老警察一问,倒没脾气了,笑着边走边说道:“想不开?您得了吧啊江师傅,一队出来的我们哪个惹得起,您问问杨督察,问了三次,他这牙尖嘴利噎得我们都没得问了,我们处长说了句,再问几次,该被关的就是我们了啊。”   “那……那他没受什么气吧?”江义和心下又是有几分不信。   “受气,呵呵……放心吧江师傅,他可是睡得香吃得香,我就没见过犯了错误还这么理直气壮的人,昨个还嫌伙食不好,说要投诉我们。这也是您带着的徒弟吧,可真够呛啊。”李督察颇有忿意的说着。   江义和一听,这倒放心了,呵呵一笑道:“严格的说,他是我师傅。”   李督察一听愣了,不太相信。杨红杏扑哧声笑了,敢情这江师傅当徒弟尚且自得的紧,一脸笑意。   是放人又不是抓人,这气氛自然要好了许多,三人说说笑笑,到了公安招待所,上了楼,办了手续,李督察大有不想再见那刺头的意思了,摆着手让俩人去领人去。刚进了三楼楼道,杨红杏却见江师傅也停住脚步了,正不解着,江师傅一脸皱纹笑开了花,也是一般般的摆着手让杨红杏去,这一对小儿女的作态当然瞒不过老人的眼睛,杨红杏抿着嘴笑笑,自行到了303房间,门虚掩着,轻敲了敲,推门而入。   屋里,正阳面上午的阳光洒了一屋子,简易的桌前,穿着浅色线衣、几日未见的简凡正正襟危坐着,读着当日的报纸,单人床上被褥叠得整整齐齐,房间里打扫得干干净净,不知道在看什么看得入神,听到了敲门声和脚步声都没有回头,杨红杏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此时此景格外的温馨,就像家人一般的温馨,倚门而立咳了声提醒道:“哎,装什么装,处分通知下来了。你完蛋了。”   “是吗?你来了我恐怕完蛋不了吧?楼道里我听着是你,自己坐啊,看完这段就走。”   简凡头也不回,声音里更淡定了几分。这倒让杨红杏觉得诧异了,对于他好像并不觉什么事发生一般,也并不觉得有所喜出望外一般,诧异的坐到了小床边上侧面瞧瞧正聚精会神看着报纸的简凡,奇怪地问:“喂,好像你根本没事一样哦?一点都不担心处分,外面可都闹翻天了。”   “呵呵,关这么多天我再想不清楚就真成白痴要完蛋了,我想呢,我这职低位卑,这事闹得满城风雨,背这么大一口锅明显我资格还不够。得找一个份量比较重的人来背,我猜,是不是你的那位追求者倒霉啦?嘎嘎……”看报纸的那位侧过头来,奸笑着,贼忒忒地看着杨红杏,不过被杨红杏剜了一眼,跟着见简凡这么悠闲,杨红杏倒也放下心了,笑着说了句:“你呀,就得被这么关着,看来有效果,知道学习了,我在一队就没见过你看书看报。”   “NO,江山易改、本性不移,三军可夺帅,匹夫不夺志……看我在看什么?”简凡哗拉拉一翻报纸,一指一篇报道说道:“菜肴的‘化妆’,这是指出了餐馆里经营的一个秘密,在自已家炒肉,无论厨艺多好,比如牛肉炒好之后是褐色的、猪里脊肉是灰白色的,这是因为加热以后肉中的血红素被氧化所致,但是很多餐馆里的肉食为什么颜色、让人一弄就馋诞欲滴呢?这是因为其中的某些人使用了一种发色剂,亚硝酸盐。这个我敢保证太原里相当一部分餐馆在用,以前我一直以为我们厨艺比他们差一截,看来不是,用料上捣鬼了……”   “你就在看这个。”杨红杏脸上表情怪怪的,几分可笑地问道。   “哦,还有。”简凡翻着这若干天的报纸,指摘道:“看这些,五天内全市有121家新开的餐馆打了广告,我正在想出去第一家去哪儿搓一顿呢?滨河路新开了一家淮扬酒楼,据说正宗的淮扬菜系,我准备去尝尝……嗯,小店税务局旁边开了家酱肘馆,我得去看看,还有,商业街上又开了家日本料理,尝尝他们生鱼片做得怎么样?听说日本鬼子吃鱼还是蛮有一套的……”   得得得得简凡的嘴得个不停,眨眼间说了七八家有特色的饭店,听得杨红杏眼直翻白,不迭地收拾起报纸叱了句:“得了,还是吃,有完没完……虽然这次没处分你,可你的停职检查还没有解除,问你呢,检查写好了吗?出去主动向组织汇报思想认识,争取早日解除这个处分,背着个处分好看呀?”   “哟!?把这茬忘了。嘿嘿,我倒觉得这停职跟停课样,越停活得越滋润……”简凡的一挠脑袋,愣神了,呵呵笑着道:“现在都只顾着处理薛建庭的事呢,谁顾得上咱呀?没准出去队长就忘了,嘿嘿……哎,班长,没把你扯进来了吧?”   “差那么一点点啊,要不是全程录像,没准我和舞云都说不清了。就为这事我和舞云都写了封检查。”杨红杏像有点怏怏不乐。简凡一看倒觉得心里歉疚之意颇盛了,弱弱地说了句:“骚蕊骚蕊……咋?哪天请你们搓一顿,别生气啊。”   “我才不生气呢,单以本案而论,是我们的行动让案件向前推进了一大截,如果不是市局临阵换将,没准在你手里还会再向前推一步,现在市局和支队里了解情况的,其实对你是抱着同情和支持的居多,如果没把你放到吴镝的位置,没准结案了也说不定。”杨红杏浅笑着,赞了句,像在给予简凡几句鼓励。这笑容、这赞扬简凡却是一副不敢受之的态度,讪讪笑笑,躲避着对方的目光,而且不予评价,对于这个案子恐怕简凡要比身处其中的那些人还要深,知道得深了,自然是一个态度:无语。   杨红杏还以为毕竟关了几天心里有所芥蒂了,又是鼓励道:“没事简凡,小小挫折不算什么,日子长着呢,你不会就此气馁吧?”   “那你说我怎么办?”   简凡回身揶揄地问了句,起了身,披上了衣服,一披这衣服心里却是暗叫了句苦也,又他娘被关了几天,隔绝了联系现在恐怕蒋迪佳尚不知情,那日刚见过准老丈人,这准女婿眨眼就没影了,这事出去可咋说呀?   “哟,这难办了,激流勇进恐怕你还不够格,现在专案组已经瘫痪了,省厅暂时也撤回去了,市局恐怕是没人敢接手了,最大的可能是由陆队长收拾残局,没准他也想拉你入局……我建议你还是静观其变,还是那句话,这案子不是你我办得了的。”杨红杏也起身了,看着简凡脸上的难色,却不知道从何而来,还以为是工作上事,这才建议到。   一建议出奇事了,简凡像是瞬间被自己的话说得心动不已一般,回头很奇怪地看着自己,星眉朗目深如水,差点要赶上脉脉含情了,杨红杏被看得不自在了,脸上微微一红叱道:“死相,又出什么怪?”   “嘿嘿……哥要用眼神秒杀你哦……哈哈,班长,你说你咋这么聪明涅?这你都看出来了?不愧是官二代啊,眼光这么准。说实话啊,我现在宁愿回大队厨房做饭,给我个科长我都不干。”简凡嘻笑着,毫无正色。杨红杏咬着嘴唇浅浅一笑,却是催着:“少废话,走吧,江师傅在等着呢。”   “谁?江师傅怎么来了?”   “你有功呗,接你来了。”   “哟哟……不早说。”   “你光说吃,我有机会插嘴吗?”   俩人像往常一般辨着,慌慌张张一出门,就见得江义和还等在楼道口,正慈爱的笑着看着这一对出来,简凡心下颇为感动得紧,两次被隔离,江师傅一次是送别一次是来接,此时看着一头花白、皱纹一脸的江师傅,似乎比见了杨红杏还要激动几分,不迭的奔来拉着江师傅的手叔、叔叫得亲切,叫个不停。江义和也被这种情绪感染着,拉着简凡上上下下看看,确认无恙之后这才放心地说了句,没事就好,安全就好,你这娃儿,干的事多让人揪心……我当了一辈警察都没有你这么出格,走走,叔今儿专给你擀份卷片儿……   送走了一队的俩,看着这一对师不师、徒不徒的如此亲热,杨红杏高兴之余,又多了一分失落,敢情这大师傅,还是和大师傅亲…… 第四卷 四面皆楚歌 第73章 秀美俱做餐   “嗨、嗨……等等,怎么啦?怎么啦……”   简凡傻愣愣地等在瑜珈馆门口,一直等到下午六时,一直等到蒋迪佳和曾楠俩人出来,俩人商量好了似的,翻着白眼扬着脑袋就像不认识简凡一般,这可吓了简凡一跳,还当是生了什么变故,不迭地追上来,拦在俩人面前。俩人又是故意一般,躲躲闪闪,没理会简凡。一左一右扬着头从一侧让过了。   得,殷勤被拒、泡妞失利,没走的学员们有人在喊,喂帅哥,没戏了,教练对你不中意嗳……跟着是一群女学员哈哈笑着,敢情都愿意逗逗这个急色一脸的小警察。   简凡可顾不上这些,没想到会遭冷遇白眼,正想啥事把蒋姐惹成这样了,一愣神的功夫俩人早下了楼出了门厅,赶紧又追了上来,干别的事不成,泡妞的死皮赖脸劲道可是早也练就出来了,奔出了门厅又是伸着双老鹰捉小鸡一般拦在蒋迪佳面前,耍无赖般地说了句:“嗨……嗨……吹灯也说句话呀?这不能几天功夫就被人泡走了吧?曾楠你一边去,怎么老抢我女朋友……哇,这么多天没见,也没个拥抱啊,来来来,抱一个……”   火急火燎兼嘻皮笑脸的样子倒先把曾楠逗得咯咯直笑,笑着握着手机,教唆着简凡,快抱、快抱,我给你们留一个非礼照片……简凡被唆着作势要动手,不过迎了蒋迪佳一个不悦的眼神,立马僵住了,又是恬着笑脸道:“嘿嘿,我开玩笑呢,姐,你怎么啦?”   说话着,蒋迪佳停下来了,轻轻拉着掩了半边脸的围巾,阴阴的天色寒气颇重,俩个人一个白衣如雪、一个紫衣如兰,俱是长发飘洒上了肩头,几日未见,却是比记忆中更美了几分,看得简凡心动不已,不过当着进进出出这么多人的面,却是不敢再造次了,只是站在面前呵呵傻笑。   “你……到哪儿去了?”蒋迪佳似笑非笑,表情缓和了,不过并没有完全缓和。简凡想也未想,正色一脸,张口就来:“紧急任务。”   “撒谎,你都停职了还有什么任务?”蒋迪佳一句揭破了谎言,简凡脸色一糗,一拍前脑门,隔离前早和蒋姐说过这事了,这么一扯倒把自己说进去了。还没有想出来咋说呢,曾楠却是虎起脸来了,指着简凡教训着:“老实交待……这几天去哪了?又鬼混去了是吧?让蒋姐替你好担心,我和蒋姐一起到大队、支队都找过你知道不?”   “啊!?你跟着凑什么热闹。”简凡对着曾楠也不高兴了,一想这事又是气不打不一处来,针锋相对地叫嚣上了:“你都好意思说,还不是那件案子?背了个处分不说也罢,又被隔离审查了几天。知道不知道出了多大事,第一嫌疑人自杀、知情人自残,差点把我扣着出不来了。当初真不应该扯到这事里……亏是我命大。”   “是啊,我们知道啊,上午就出来了,怎么现在才来报到。那不生气成吗?”曾楠不急不恼,突然问道。简凡一愣神,再看曾楠捉狭地笑着,蒋迪佳也快掩饰不住要笑出声来了,这才省得这俩人八成早知道悉内情了,一转念无奈地解释道:“我也想早点来,几天不见人影,我先是跟我妈解释、又跟我爸解释,完了又跟妹妹解释,完了又被队里的拽着不让走,要给接风洗尘,真的,我刚抽出身来,我刚抽身就奔来了。”   这几句说得恳切之至,事实也确实如此,中午吃完饭就被队里一干队友拉着不让走,郭元、肖成钢、王明、高爱军都是从专案组刚刚出来,自然是问长问短,吃饭的中间张杰、胡丽君、时继红和严世杰都来一队凑热闹了,江师傅又是做了一桌子菜以飨大伙,一干人乱哄哄直到了下午三四点才闲暇下来,自然是把正经事误了。   “你都犯错误了还接风洗尘啊!?会不会用词。”曾楠损了句,不过看样曾楠和蒋迪佳俩人倒也不是真生气,只不过逗着玩而已,一听得这解释,曾楠圆场着推着蒋迪佳:“蒋姐,看在他刚刚逃出生天的份上啊,可怜可怜他呗,呵呵……你们聊,哟,是不是要下雪了,你们等等,我开车送送你们……这么冷的天,要温存赶紧点啊……”   曾楠眉眼飞舞着一走,简凡倒被说得心里热乎,只不过蒋迪佳依然是笑而不语,要说蒋姐可比简凡见过的女孩子加起来还要稳重得多。看着蒋姐,仿佛千言万语一下子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啥都说不上来了,几日的隔离仿佛给俩人的亲密之间注入了一段真空时间,凭空的好像生出了一段距离,不过也因为有了这么一段小小的距离,看上去蒋姐却是更美了,鹅黄的细围巾遮掩着玉颈飘飘而起,一袭至膝的风衣婷婷玉立,像在寒冬傲立的腊梅怒放,忍不住让简凡有抱个香玉满怀的冲动。   眼相见,心相连、情与爱、凝视间……一朵七色的花瓣飘飘而来,雪花,就在俩人目光距离的中间,清晰可见,稍稍怔住了一瞬间,含笑的眼神间仿佛已经诉尽千般相思和万般思念,深谙女人的心理,简凡的脸上笑了,蒋姐,还是蒋姐,还是那么矜持着的蒋姐,就即便是心里燃着火,面上还是冰山雪莲一般的玉容不为所动,恐怕永远不会像别的一对恋人一样会不顾一切的拥抱上来。   “姐,下雪了……”   简凡笑着,本想说句情话来着,不过嗫喃了半天,只扯了这么一句。蒋迪佳无言的伸出手来,拂掉了简凡肩上刚刚落下的一粒雪花,又轻抚着简凡脸颊,似乎在看清瘦了与否,眼光着透着爱怜,轻轻说道:“我第二天就知道了,曾楠告诉我了,本来有点担心,想去找找你,可后来一想,无能为力的担心都是多余的,所以,我就等着你。”   暖语轻言,却比娓娓而来的甜言蜜语更亲几分,简凡笑着握着蒋姐有点冰凉的手,解释了句:“哎哟,我从你家出来就被督察提留走了,他们可真不够意思,连个电话也不让打……这回我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我也辞职,一定要辞职,谁也拦不住我。”   “辞职?”蒋迪佳微微一怔,被简凡没来由的这么坚决说愣了。   “是啊!”简凡道,无意中俩人已经面对面牵手而言,就听简凡又是兴高采烈地说道:“你说这多危险啊,弄着弄着就弄得人不见影了,连想见你都不成,多让人揪心……这工作我算是看透了,真没劲,不是你整我一下,我整你一下,整来整去,没准就把谁牵扯进去了,光这次这事就处理了十来个警察,十有八九都是糊里糊涂被牵涉进来的,我是不干了啊,回家给你做饭去。”   “呵呵……”蒋迪佳被简凡的正色说话逗得掩着鼻子轻笑着,不过一转眼却是驳斥道:“算了啊,别说得好听,知道你现在怀里揣着宝,我看不是想给我做饭,是想拿它发财吧?”   “嘿嘿……那当然,我现在是身无长物,可就靠这东西娶你了啊,急火了我拿这东西当聘礼,别人愿意不愿意,我估计你哥是巴不得让你嫁给我呢……”   简凡先是正色说着,说着就乐得笑得有点不能自己了,一说起这等乐事,又是指摘上了:“就这么价值连城个味谱,居然在曾楠那个大草包手里,别看她精明得跟女鬼样,守着这么个味谱,我去她家,她居然在家吃方便面火腿肠,哈哈……哟哟,坏了,暂且别告诉你哥啊,你哥那财迷没准知道了又要来死缠着掏钱买。”   “不许说人坏话……不许说我哥,也不许说楠楠。”蒋迪佳嗔怪了句,听得这聘礼之类的胡话多有脸红,嗔怪地说了句:“在你眼里,我就值个味谱呀?”   “咦!?瞧你说的,那味谱值好几个老婆呢?你哥一味假货都卖了好几百万,何况真的?……哎哟哟哟……”简凡刚辨白了句,不料被说恼的蒋迪佳踢了一脚,不迭的喊着后退,蒋迪佳也没料到无意中踢得似乎重了,赶紧拉着,倒不是想踢,而是被值几个老婆的话气着了。一退一拉,简凡却是趁势揽着腰,恬着脸凑上来了,看样是想要啵一个,蒋迪佳顿时省得又被捉弄了,有点脸红的侧过头,恼羞地推着简凡,不让这小贼得逞。   俩人正腻歪着,喇叭响了,一回头见得曾楠驾着车已经停到了路边,不大耐烦地喊着:“走走……干什么呢?我都看半天了都没个激情动作……不看了,走了,上车……”   蒋迪佳又被曾楠说得脸微微红了,挣脱开了纠缠,俩人一前一后上了车,却是又腻歪着坐在后座上,却见驾车的曾楠颇有几分豪气地说着,今儿谁也别跟我争啊,我请客,还真得给简凡接风洗尘……   “好,那好啊,地方我挑啊。好几天没好好吃一顿了。把我关着,做梦都在吃大餐呢。”简凡一听吃喊上了。一说到吃,立马排出几个选择,俩女人又是被这一脸馋相逗得一路笑声。   ◇◇◇◇   雪色刚刚见白的时候,红色的小本田载着仨人停到了淮扬酒楼的门前,酒店里浓浓俨俨的香味扑来,让俩位女士暗暗诧异的是这是一个新开的店面,大红的开业致禧贴子还挂着,一问之下才开业了三天,却不知道简凡是如何得知的。不过俩人倒没心思问这个,都知道简凡对于吃之一途,自然是有特别之处了。   进店落坐,就坐在临窗的位置,一边是曾楠,身边是蒋姐,一个俏丽迷人、一个妖艳媚人,伴着窗外的雪色,耳听着轻柔的音乐,刚刚从公安招待所里放出来,简凡自是对这种久违了的暧昧情调觉得甘之若饴。   看着浅尝了几杯红扑扑脸蛋的蒋姐,再看看对自己俩人殷勤倍至的曾楠,心里不禁有点坏坏地想,想当年文人骚客的倚红偎翠、浅斟低唱难不成就是这个样子?   一想古便通今了,再一想便想到了与自己职业相关的事。就是啊,法制建设啥都好,完全该把婚姻法改改,能娶俩多好?   俩位女士倒不知道眉开眼笑健谈的简凡心里在泛着什么坏心思,一俟到了点菜,简凡却是连菜谱瞧也不瞧一眼,几样菜脱口而出,点完了,又是甩着手指大谈在里头悟出了什么菜的做法、什么汤的味道,闲聊了几句小宴便开,四五个菜一上桌,简凡还没惊诧,俩女人惊叫上了,一个叫着,哇,好漂亮……另一个叫着,哇,肯定比简凡做得好。一惊一乍,俩位女士顾不上听了,筷子先动上手了。   亏得是雪天客人不算多,要不这么着大惊小怪,又要引来一众鄙视的目光了。只见得桌上深红色的红烧樱桃肉,飘在浓浓俨俨的浅汤之中,倒和樱桃还真有几分神似,怨不得曾楠惊叫一声了;接着上来的清蒸鳕鱼也是颇有观瞻,白的鱼块、绿的香菜、红的椒丝,闻着清香、尝得甜鲜,蒋迪佳虽然不会做,可在吃上也算是小行家,一尝这等新鲜的味道,便要厚此薄彼,把简凡比下去了。   “就是,比简凡做得好吃。”曾楠边说边吃道。俩人在瑜珈馆呆了一下午,敢情都饿了。蒋迪佳像是故意刺激简凡一般也是附和道:“不是好一点半点,好多了。”   不料简凡一听却是不以为忤,反得很高兴地指摘着:“你们要把我的手艺和淮扬菜比,就比下去都不丢人,知道不,江淮之间的食材丰富,以鲜活为主,不像咱们这儿以前冬天就靠萝卜白菜过冬,那怎么说来着,叫‘春有刀鲚夏有鮰鲥,秋有蟹鸭冬有野蔬’,一年四季,水产禽蔬野味不断。周总理都说过,四大菜系,淮扬第一。我就当第二也不委屈呀?”   简凡细尝着,行家一伸筷子便知好坏,这个新开的淮扬酒店怕是打名声,道道的大小菜刀工、火候、用料俱有可取之处。不过曾楠一听把总理搬出来了,非常不信地逗了句:“总理真说过吗?又杜撰了吧?”   “嘿嘿……我听说的,原来四季美味楼那大厨,我给他洗过一个月碗,他经常拿总理说事,我也不知道真的假的。”简凡被戳破了,倒也不恼,解释了句。蒋迪佳倒接着这个话头说上了:“淮扬菜在四大菜系里的特点还是挺明显的,我记得我爸说过,淮扬菜就像写诗作画,很有韵味、也很有美感……看这样确实做得很精细啊。”   蒋迪佳挟着鱼肉轻挑着鱼刺尝着。吃相和人一般的文雅,从来都是不紧不慢。简凡一听蒋姐圆场,自然是乐得赶紧挟菜倒水,要纯粹说吃自己在行,可要把吃和文化联到一起,自己就说不上来了。   俩人一唱一合,倒把对吃所知甚为了了的曾楠说笑了,随口问了句:“哟!?……这俩吃家,凑一桌了啊……大师傅,连淮扬菜也知道啊?”   “那当然……你们是知道好,不知道好在哪。”简凡兴之所致,不但吃兴颇浓,这么个倚红偎翠,谈兴也浓起来了,就听他说道:“四大菜系中,淮扬菜刀工最精细,一块2厘米厚的方干,能批成30片的薄片,切丝如发。冷菜制作、拼摆手法要求极高,一个扇面三拼,抽缝、房面、叠角,你看这个扇拼得,没有三两年功夫你仿制不来……看,漂亮吧,别傻瞪眼了,比你还漂亮。”   简凡说着,指着桌了的一拼三丝,没忘损着曾楠一句,刚刚只注意吃倒还没注意到看。现在细细一看,密密的丝儿三色,一个盘里倒有两三个造型,有点像精雕细凿的工艺品,煞是好看之极,这么一说,连旁边伺候的服务员也微笑着竖竖大拇指,敢情是遇上行家了。   “古人讲啊,烹饪纲领是以火为纪,鼎中之变精妙微纤,通过火工的调节体现菜肴的鲜、香、酥、脆,嫩、糯、细、烂等不同特色。这就是淮扬菜的特点,通过炖焖烧煮,突出原料本味。”   简凡看着俩位女士吃着兼听着入神,多日被憋得没人说话,此时卖弄上了,就听他说着:“蟹粉狮子头、清炖圆鱼、沙锅野鸭、三套鸭、大煮干丝几样数得来的名菜,我几年前就吃过,最关键的是啊,用料都采用普通的原料,没有居高临下的气派,也不平淡无味,无论是选料、刀工、调味等都精工细作、讲求韵味……比如这樱桃肉,就是普通的猪肉丁、比如这香芋焖鸭,就是普通的肉鸭,除了鳕鱼、小龙虾咱们这儿不产,剩下的可都是大众菜了啊,四大菜系里,我最喜欢淮扬菜,以前太原四季美味楼有做的,不过一换老板和厨师,做得就不那么地道了……被关在公安招待所反省,我看报纸开业广告就想上这儿了,嘿嘿,我还没想着什么时候来呢,就赶上曾楠请客了,哈哈……”   “切,草包,我都生怕你想不开,敢情在里面,净想吃了,啥都没想?”曾楠笑着损了句。   “咂咂,你看你,非要让我想谁,我也只能想蒋姐,总不能想你吧?”简凡就着话头开了句玩笑。把曾楠扑哧下逗笑了,蒋迪佳却是有点嗔怪的小拳头轻轻挥挥擂了擂简凡。   看来一切如旧,曾楠心下倒暗暗的放心了,看着俩人甜甜蜜蜜的样子,心下里倒凭生出几分羡慕和嫉妒来,更有几分不忍破坏此等好事的心理。案子的事从至尾、从希望又经历了一场失望,有点不忍心把失望再强加于这个志在于吃而不在于其他的小警察。   三个人在家吃、出来吃都不是一次两次了,这一次也是宾主尽欢,席间再加上简凡边吃边评价,边指摘好在什么地方,自然给美食又加了几分美意。吃完了饭,外面的路面纷纷扬扬已经铺了一层厚厚的雪花,知道简凡开车小心,曾楠把车钥匙给了简凡,还是依照老样子,先把自己送到盛唐夜总会,回头再送蒋迪佳了,一路上车里仍然如同在饭店里,笑声不断,到了五一路盛唐送了曾楠,调着车头往大学城的方向开。   “别拐,我……我不想回家。”副驾上的蒋迪佳突然说了句。   “啊,不想回家?”简凡诧异地看看蒋迪佳,车慢慢地停了下来,路灯被雪色映照着,能看到蒋姐抿着嘴笑着,像刚才享受淮扬菜的美味一般,一怔问了句:“那去什么地方?这大下雪天。”   “嗯!?……我想和你多呆一会。难道你不想呀?”蒋迪佳弱弱地说着,声音几近不闻,没有说具体的目的地,只不过说了具体的想法。   “要不去我家?”简凡小心翼翼征询了句,又是提醒道:“不过条件可差了点啊,没送暖气、没空调也没电视机,嘿嘿……”   简凡笑着自嘲道。侧头看着蒋姐的反应,不过好像没有什么反应,只是轻笑着,简凡眼骨碌碌转着,咬咬牙一拧钥匙,调着车头往平安小区的方向驶去,见蒋迪佳没说话,这才小心翼翼地问:“姐,咱爸,那天,怎么说我来着,还满意不?其实这两天我一直揪心的就是这事。”   蒋迪佳一听,忍着笑,头侧过一边了,看不到表情,只听到了声音:“不太满意,差强人意还差不多。我爸倒还好说,关键是我妈,怕是根本看不上你哟。”   “哎呀……姐嗳,这大冷天,你别再让我的心也拔凉拔凉滴啊……”   简凡有点故作姿态地说着,蒋迪佳按捺不住地轻笑着,车压着雪地咯咯吱吱的响着,缓缓地停到了四十三幢楼前,雪夜、明灯、丽人,下车的蒋迪佳怕冷般的偎依在他的肩上,简凡其实心里一点都不拔凉…… 第四卷 四面皆楚歌 第74章 夜寒有情暖(上)   “爱情就像一场战争,在上床之前,男人女人永远是一对自私的敌人,男人想要征服的是女人的性爱阵地,而女人却试图通过捍卫自己的身体并得到爱情,所谓情不厌诈、性不气馁,谁也不会妥协,直到有一天他们躺在了同一张谈判床上……   在回来的路上,简凡的脑子里不知道为何涌出了这么一段曾经大学泡妞的感悟,那时候信奉的是,爱情的升华靠得不是语言而是迅雷不及掩耳的身体接触,只不过很多次之后才发现,身体接触有时候和爱并没有很直接的关系。   粗粗算来,和蒋姐认识已经有一年多了,磕磕绊绊起起伏伏一直到不久之前才到如今的亲密,说没有想过上床那是假的,只不过每次一想起来蒋姐是如此的善良、如此的温柔,和准老丈人蒋清源闲聊的时候得愁了蒋姐腿脚尚且不便的那几年,一直就坐在家给父亲校对论稿,细细说起来,虽然是姐,可和自己相比,怕要归到涉世不深的少女之类。两相一比,简凡总是觉得自己有点龌龊兼卑鄙,不该往这个方面想。   可惜的是,想让男人不往那一方面想不是那么容易,特别是让简凡这个花心小萝卜不想,更是难上加难了。   几天未有人,家里有点冷清,不过运气较好的是,小区的暖气已经暖暖的有点温度了,进了家门,刚刚坐了下,简凡便即忙着开上了一壶水,大杯子装着杯玉米黄甜酒放壶里烫着,这在乌龙也是冬天的一个小习俗了,热壶暖酒,暖胃养身。   蒋迪佳卸下了围巾,脱了外套,随意挂到了门口,闲坐到了餐桌之前,随意之至,就像这个家里的女主人,俩个人交谈的话题相当的宽泛,简凡所学甚杂甚乱,除了吃基本都是胡扯,偶而一句两句经典胡说,不时的逗得蒋迪佳咯咯直笑。   不一会壶开了,衬着布把壶中间的暖着的酒取了出来,分倒在浅杯里,金黄金黄的颜色煞是好看,纯粮酿的甜酒,一加热便即能闻到淡淡的粮食清香,端着出了厨房,轻拿轻放到蒋姐面前一杯,笑着让着:“尝尝,玉米酒一加热,又是一个风味,喝惯了这东西呀,根本不想可乐、咖啡,纯天然的东西养胃健身,这是无可替代的。”   蒋迪佳好似惬意的享受着简凡给予的这份殷勤,浅笑着呶着嘴吹了吹、抿了口,香香甜甜的味道很浓郁,怨不得老爸下乡回城那么多年了还对乡野这等甜酒念念不忘,抿了几口,笑着点点头:“好喝……我们家几乎是中西合璧的典型,我爸爱喝茶和这种甜酒、我哥嫂是喜欢咖啡、西餐;我妈妈呢,就喜欢白开水,什么饮料都不沾着,我呢,又是什么都沾,我都不知道自己该喜欢什么?”   “觉得什么最好喝就喜欢什么呗,喜欢的就是最好的。”简凡却是喝得较快,边喝边说着:“我奶奶、我爷爷,今年都七十多了,酿了一辈子酒,也喝了一辈子酒,现在身体甭棒,国庆时候我回老家呆了一天,咦哟,摞玉米打豆子,比我还利索,我跟着干了一天活,还是偷奸偷懒,就那都把手皮磨破了。”   一说起乡下生活,简凡是眉飞色舞,蒋迪佳却是听得津津有味,再说起来冬天怎么做个铁丝圈套兔子、秋后怎么着寻着地洞熏獾、夏天怎么着蒙着生石灰炸鱼、春天嘛,也有事干,打着电筒晚上找树枝打雀儿了,搞上一堆麻雀怎么着和泥做了一包百雀肉解馋,说着说着就说得蒋迪佳放声大笑起来了,只见得简凡嘴唇上晶晶莹莹的,那是差点就要把自己说得流口水了。   咯咯吱吱的笑了半天,热酒已经成了温酒,简凡又加了点,看着蒋迪佳红扑扑的红晕显到了脸上,多有酒不醉人人自醉的意思了,蒋迪佳且喝且听,也是兴趣颇高,又说到了那天的会面上,不料一提这茬,蒋迪佳还真有点脸色黯然了,无奈地说了句:“简凡,还有件事我没告诉你。”   “怎么啦?”   “我妈妈知道我们的事了。”   “那又怎么样?迟早不都要知道的吗?”   “她不同意。”   “啊!?那为啥?”   敢情今天所来就是为此而来了,简凡此时刚暖了的胃有点拔凉了,咧着嘴唇颇有几分难堪,蒋迪佳不无几分歉意地说道:“我妈一问,我把我们之间的情况都说了说……我妈说,要找警察,有官有职有位的也多得是,干嘛找个又危险又不挣钱的刑警?”   “这话说得对,我也不想当刑警了。”简凡心思转得快,立马回了句。   蒋迪佳故意一般,又是说道:“我妈知道你以前是厨师,她说要找厨师,九鼎一大把,那还缺得了?总不能因为吃就嫁给大师傅吧?”   咂……此话噎得简凡嘴唇一吧唧,一脸难色,要把这俩职业都否定了,自己可就再不会干别的了,一看着蒋姐也是悻然一脸,弱弱地凑上来问道:“姐,你别光说你妈说什么呀?那你呢?……比如我啊,我妈就管不了我。我都想好了,我先辞职不当这破警察,等辞完喽,她什么时候发现了,什么时候骂我一顿拉倒,那再怎么着还不是亲的。”   “你在教唆我别听我妈的?”蒋迪佳怪怪地看着简凡,哭笑不得。   “啊……是呀,老人的话不能不听,也不能全听,我奶奶还准备让我到村里找房媳妇呢,我也听她的呀?我爷爷说城里将来要不让多生,还让我躲乡下去多生俩娃呢……哈哈……”简凡说着又胡扯上了,蒋迪佳听得脸上飞红一片,做势要打,一挥手手却被简凡轻轻松松握住喽,此时见得蒋迪佳脸色有几分难为,简凡无言的吻吻香香嫩嫩的手背,患得患失地看着蒋迪佳,不无几分紧张地问道:“姐,你不会因为你妈妈不同意,咱们就吹吧?我可是第一次谈对象谈了这么长时候啊,我都不知道我这么有耐心……咱们要是黄了,我对生活可是彻底失望了啊。”   “不会吧,不是还有吃嘛。”蒋迪佳逗了句,没有抽回手来,顺势轻抚着简凡的脸捉狭了句,不过转眼正色地说道:“我知道你喜欢我,和你在一起我过得很快乐也很满足,只是不知道我们能把这种快乐维持多久。我妈妈的担心其实也不无道理,她是怕我所托非人,一辈子受苦……其实她对自己的婚姻都不是很满意,经常念叨那时候我爸多穷多穷,逼得她一个女人家抛头露面,挣钱养家,我妈妈其实也挺不容易的……”   轻抚着爱人的脸,娓娓而来,听得出蒋迪佳对于俩人之间这段情缘的为难之处,简凡把玩着那只修长的手,俩人说着的时候无意着十指交叉,又是心有灵犀般的紧握着,好似生怕被现实的难处分离开来,听得蒋迪佳娓娓说了一番,估计还是富家当妈的有点不屑于女儿找这么一个无品无位的人,不管是警察或者厨师或者什么,根本不门当户对。   握着手,慢慢的放开了,早想过这此中的难为之处,简凡又被难为的抓耳挠腮不知该当如何是好,想当年和香香如漆似胶之后,也是为了这些事彼此的裂隙越来越大。难不成这些事,还要重演一次?脸上的喜色,渐渐的褪却了,回家的一路上泛起的无限绮念,渐渐的消失了,默默的端着杯子,此时也发现,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凉了。   “姐……”简凡放下了杯子,抬眼再看的时候,只见得蒋迪佳双手交叉着托着下巴,一双美目眨也不眨地看着自己,斟酌良久才说道:“我不知道我们怎么开始的,可我知道是从喜欢开始的;我也不知道我们之间会怎么样结束,可我相信我不会放弃,除非你觉得我们真不合适……”   “我没说我们不合适。”蒋迪佳长长的睫毛眨了眨,轻轻地伸过手来,浅笑着握着简凡的手,两只手握着靠在自己的面颊之上,像是爱抚、像是依托、像是永远不舍,笑着说道:“我只是告诉你我妈妈的看法,我尊重她的看法……俩个人的感觉怎么样只有我们彼此知道,我想,一个不太喜欢钱的男人,多少应该值得我喜欢;一个在火场没有扔下我的男人,应该不会那么轻易扔下我不管;所以,你的决定,就是我的决定。我告诉你这些,只是想提醒你,将来有一天见到我妈妈,千万别和她冲突,否则我这个做女儿的会很难堪的。”   轻轻的说着,斜斜的依着简凡的手,眼神里爱意渐浓,这等如此理智的谈情说爱倒让简凡一冷一热,冷过之后,又是热意一身,被蒋迪佳几个轻柔的动作和几句温馨的表白撩得性起,干脆,双手伸上前来,拉着蒋迪佳直绕着桌子,以腿当凳,坐到了自己的身上,捧着那娇娇暖暖的脸蛋,使劲、很使劲的吻了上来,蒋迪佳的一声惊呼和笑声,淹没在这个吻里,小别之后的亲热中多了一份贪婪,是在贪婪的相互索吻着。   雪夜、长吻,冷清的家里更容易感觉到彼此拥抱的温暖,良久之后稍有不太情愿的分开来,简凡悄悄的附耳上来坏坏了说着:“姐……下雪了,咱别回去了行不?你不说我的决定就是你的决定么?”   闻得此言,正飞红一脸的蒋迪佳蓦地笑了,试图扭着身子挣脱,不过却被简凡抱得更紧了,挣不开来,便不挣了,笑着头埋在简凡的肩膀之上,乐不可支地笑着,没有答应,一直在笑着没有答应,不过,好像也没有拒绝…… 第四卷 四面皆楚歌 第75章 夜寒有情暖(下)   俩个人,俩个相爱的人在一起感觉是什么?   或许没人能说得出其中的奥妙,或者像蜜,甜得发腻;或者像酒,醉得悠长:或者像烈火,燃得高旺;抑或者像一泓泉水,绵绵而无尽。简凡此时是多种感觉交织在一起,说不清具体的某一种感觉究竟是什么。当吻和拥抱产生的愉悦不足以慰籍彼此的爱恋,总是期待着进一步发展,或者说,俩个人终究要不可避免地走向袒诚相见的那一刻,这是期待已久的事,但期待什么时候走向真实,对于简凡一直以来是个不可企及的奢望。   或许,就是今天,就是这个雪夜,就是现在……   弱弱地提了个合情合理,但有点非份的要求。蒋迪佳头埋在自己的肩上咯咯地笑着,像是在笑他还是蠢蠢欲动、原形毕露,俩人间的耳鬓厮磨,缠绵在椅子上,简凡眼可见的雪白的颈项中透出来的馥香阵阵,让如痴如醉的简凡又怎忍得住心旌飘摇。心旌飘摇之下,又在编造着谎言,恬笑着轻声说着:“姐,外面雪下得可大了,回不去了,别回了行不?”   蒋迪佳还是那样矜持着,根本不相信,咯咯吱吱笑后,又是摩娑在简凡的耳朵上,温温的语气驳斥了简凡一句:“不行!”   否定的语气中带着否定,不知道在否定简凡的提议,还是在否定自己的这个否定,带着戏谑语气的这个否定根本没有那么坚决,简凡鼓鼓勇气,不管三七二十一了,用力地抱起了蒋迪佳,听得蒋迪佳“呀”的一声惊叫之后,没有放开,反而反抱得更紧了,生怕摔下来,四肢像八爪鱼一般紧攀着简凡,抱得紧了,一只手却在背后擂着简凡,嘴里说着与动作相反的话:“呀……讨厌,放开我……”   “嘿嘿……喊破喉咙也没人理你……”   简凡笑着戏谑了句,志得意满,壮志得酬的抱着温软一怀的蒋姐直朝卧室走来,蒋迪佳像在挣扎,只不过越挣扎的感觉却是反抱着简凡越紧了几分,头深埋在简凡的肩上,好像这一刻的来临对于她同样是期待已久,紧紧的抱着、揽着,生怕一不小心滑落、更生怕一不小心失去……   其实没有那么难,只是抱着佳人走向床而已,一切都水到渠成,即便是有点抗拒在简凡看来也是欲拒还迎,知道了蒋迪佳的往事,知道了蒋姐曾经宅在家里很多年,或许像这种冰山美人,比一般女人的渴求要更强烈一些。为什么呢?简凡从每一次那吻的贪婪中隐隐的感觉得出来,从那眼光中的依恋感觉得出来。   轻轻的,轻轻的把蒋姐放到了枕上,“啪”的开了床灯,脸上尚余着酒色的蒋姐,红红的脸蛋像诱人的苹果、长长的睫毛在微微地动着,挺拔而俏直的鼻梁腻白着好像沁着汗粒,在床灯下熠熠闪着几点光,而那个眸子此时却不得而见。   眼,是闭着的,是娇羞地闭着的。似不忍直视此时俩人的尴尬。   简凡双指轻抚过那娇嫩的脸颊,像欣赏一件绝美的艺术品、更像欣赏一件绝世的食材一般,好像还不敢轻易下手,看那唇,那么红、那么艳;看那脸,那么白、那么嫩;看那贝齿后微露的舌尖,那么俏皮、那么性感。甚至于披散到了枕上如瀑般的长发,也看得是如此的迷醉。   稍顷,蒋迪佳微微一睁眼,却见得简凡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眼珠子里闪着狡黠的光,不知道此时此景该如何消除彼此间即将出来的第一次尴尬,蒋迪佳嘴唇翕动了片刻,像在笑、像在欲言又止。不过在简凡看来又像是一种无可抗拒的诱惑,轻吻了吻,由衷地说了句:“姐……你真美。”   “我不美,我害怕。”蒋迪佳推着简凡,最后一次试图抗拒着。   “害怕什么?”简凡怪怪的问了句,好像不需要答案一般,坏坏的笑着:“难道你一点都不想?”   “我也想,可我害怕我们那样之后,你会厌倦我、会嫌弃我,会不再像现在这样喜欢我、爱我……”   蒋迪佳的声音几近不闻,稍稍的推拒之后,又揽着自己眼前的爱人,正是那种渴望拥有,又害怕失去的最后一丝矜持。   “你知道,我舍不得你……你永远是最好的。”   一句轻言,简凡吻了上来,所有的语言都淹没在这个深吻中,拥吻着、缠绵着,蒋迪佳似已迷醉在情与欲的缠绵之中,忽忽然脑中回荡的都是俩人相处的点点滴滴,好似身处阳光明媚的乌龙初见那般温暖、好似身处火场之外的那般喜悦、又好似荡舟公园的那般温馨、又好似身处国外那般思念……其实从第一眼起看到这个坏坏一脸的小子,就觉得好像彼此间要发生点什么似的,却不知道最终爱上了这个坏坏的小子,滴滴的涌泉的爱恋其实早一点点褪却了封闭的心门,褪却了女人的坚守、褪却了俩人之间所有的隔阂。   此时褪却的却是厚衣大衫,拥吻和缠绵中,一件件衣衫像一层层羞怯慢慢的褪到床边,一个个轻轻柔柔的动作让俩人渐无寸缕,简凡只觉得好似自己在作一件圣洁的事而不是一件亵渎的事,深触着柔滑的肌肤揽着恰似受惊羔羊的蒋姐,又一次轻轻放在了枕上。   灯下,绝美的玉体横阵,蒋姐颤颤的睫毛抖着,胸前傲然玉起的两峰如凝脂、如砌玉,俏然而凸的两点色泽让简凡一下子想起了今晚吃过了红烧樱桃肉,那般的娇艳,忍不住让人要唇舌相间浅尝深吮一番。每一次嘴唇和手指的轻抚都让她全身微微战栗,双臂紧紧的缠绕着简凡,当深吻和拥抚把情欲的渴望激发得越来越高之后,俩人的动作开始慢慢激烈起来。   于是,只剩下最原始的欲望勃发在此时、唯余下了最原始的冲动勃发在此刻,简凡轻轻的分开了让自己曾经动心过无数次的瑜珈美腿,轻柔而坚决、略带着几分粗野地冲进了渴望已久的欲望之地,冲进了让自己迷醉过无数次的身体。蒋迪佳瞬间因为疼痛、因为惊惧、因为无措而惊声尖叫的蒋迪佳,把爱人揽得更紧”   噢,对了,生米终究要煮成熟饭了,在世界末日来临之前,这一刻终于还是提前到来了。   有人把性爱形容成灵与肉的结合,诚然如此,蒋迪佳觉得自己和心爱的人仿佛身与身、心与心再没有距离,在缠绵中溶合成了一个整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在爱抚中再没有顾忌,在疼痛后渐渐走向舒爽,无论用诗、用词、用最美的语言也无法形容越来越迷醉的愉悦,伴着愉悦渐渐攀到了一个遥不可及的巅峰。   也有把性爱形容成了鱼与水的合欢,诚然也如此,简凡觉得有一条鱼很大、还觉得有一个地方,水很多,甚至于缠绵中,有水声沥沥和着喘声息息,像一曲美妙的节拍。   于是,暧昧的灯下不再暧昧,欲望的渲泻让爱的彼此迷醉,越来越粗重的喘息和娇啼充斥着这个空荡荡的房间,简凡感觉到了蒋姐那份爱也在此刻勃发,湿湿的唇印满了自己的脸、额头和颈项,偶而四唇相吻,温柔间也挟带上了一份狂野。   这份狂野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简凡紧抱着蒋迪佳生生觉得自己在她的身体里像爆炸一般的倾泻之后,蒋迪佳全身痉挛着,起伏着、像攀着树的菟丝一般缠绕着。   灯下,娇喘微微、汗星点点,此时俩人方觉得全身被汗迹湿了个通透。   出汗了,很爽!   ◇◇◇◇   卫生间里的水流哗哗响着,蒸汽腾腾的整个浴室里,唯余简凡在冲着热水,闭着眼还是回味着刚刚的幸福片段,美中不足的是蒋姐还是那么羞怯,洗澡的时候都躲躲闪闪不让简凡尽览无遗,整体浴室虽小,可容纳一对绝对没问题,不过蒋姐还是那个样子,把嘻皮涎脸要凑进来来个鸳鸯浴的简凡关到外面。洗完了又是捂着毛巾咯咯笑着直钻进被窝,生怕简凡看见似的。   女人好像都是这样,即便是一切都袒露无遗了,还是想掩饰最后一丝羞怯,当然这样也好,最美的不是寸缕未挂,而是隐隐约约;最动人的不是玉体横陈,而是半露娇羞。男人虽然是用下半身思考的,但淫荡却是聚集在眼睛和脑子里的,否则怎么会说精虫上脑呢?   虽然无法尽览,不过却让简凡看得兴趣盎然,蒋姐虽然比自己大几岁,但宅在家里的时间够长,认识和相处的时间越长,越觉得她在很多事上很单纯,也很善良,就像当时九鼎那份假方一样,因为过意不去而三番五次找上自己要补偿着一部分钱。从她的身上看不到别的女人那般骄矜和功利、也看不到那种娇揉和造作,或许这个正是这种率性而为的性子让俩人相互吸引着?   简凡说不清,不过知道自己是确确实实的喜欢,喜欢和她在一起的感觉,就像她喜欢自己一样。如果要娶个老婆,这种性格的自然是不二人选了。   洗完了,擦干了,趿拉着拖鞋进了卧室,灯亮着,被子卷着筒成了一个人形,里面裹着蒋迪佳,蒙头裹着,敢情听到了脚步声躲起来了,看了一眼简凡有点发笑,床单已换,敢情爱干净的蒋迪佳早翻着柜子换上了备用的,刚刚的被单叠着放到了床上,俩人的衣服也被叠着放在一起,这才不大一会,蒋迪佳已经消除了房间里的全部凌乱。   轻轻地走上去,简凡捉狭般地扯着被角,一把拉了开被子,只听得惊呼一声,蒋迪佳果然没有睡着,一袭雪白的玉体毕露,惊得蒋迪佳一下子护着胸蜷成了一团,刚刚惊魂未定,尖叫又起,只见得简凡恶虎扑食般的扑了上来,一把揽起蒋姐,大被一蒙,俩个人钻在被窝里手脚并用的打闹上了……   咯咯的笑声压在被子里,是蒋迪佳被逗弄到了什么部位?一会又是简凡吃痛的叫声传了出来,估计是被掐了几把,打闹了半晌,简凡无意中触到了蒋姐的后背,干脆一拉被子,把蒋迪佳扳过来了,凑到了灯下,看着后背上自己抚过的伤痕。   “很难看的啊……我都不敢看……”   蒋迪佳看不到身后简凡的表情,不过只是稍看了一眼,感觉简凡从身后伸着胳膊把自己揽紧了,心里暗暗感动着,知道要听到他的安慰,只不过一听简凡安慰,被气着了。   简凡以手当BRA,大肆抚着,嘴里却是说道:“就几条手术疤而已,这有什么呀?维纳斯还缺胳膊短腿呢,美女和美食是一样的,十全十美的,上哪儿找去?……哎哟哟……”   话没完先吃疼叫上了,又被蒋迪佳掐了胳膊一把,一缩手,蒋迪佳挣脱了怀抱扭过身子来,侧侧地把简凡压在身下,灯下看得性爱之后的蒋姐自是美艳不可方物,没等简凡呶着嘴上来,却被蒋迪佳捏着鼻子摁下去了,就听得蒋迪佳戏谑般道:“我知道你的想法和眼光很另类,这个伤痕不仅仅是难看,医生说如果有意外,我还会躺回到轮椅上,到那时候你怎么办?”   “呵呵……怕什么呀?医生那鬼话你相信呀?要是个小灾小病,他就吓唬你多严重;要是得了不治之症,他马上口气一转,骗你有望康复……人能活几年呀?要活五十,咱们都过了一半多了,活六七十也过了三分之一多了,大不了我推着你走呗……”简凡说得轻松之至,说着有几分爱怜地抚着蒋迪佳披散的长发,话锋一转,正经味道又变了,戏谑地说道:“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你可都两次大难没死了,福气大啦……呵呵。”   虽然听得有点怪怪的,不过让蒋迪佳心中还是多了几分感动,呶着嘴亲亲简凡的手,又把他臂膀展开,轻轻地躺下来,掖掖被角,颇为动情的幽幽说着:“其实我想,我们没准会像古人说的那样,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说不定我们能活到七老八十还在一起,就像歌里唱得,直到我们老得那儿也去不了,你还把我当成手心里的宝……就像现在……”   话依然那么委婉动听,如莺声呖呖,听得出话里对这个小不正经的男孩依恋得紧。不过这个美好的愿望立时被简凡嗤之以鼻了。只顾着伸着舌头朵颐着那个如樱桃的部位,一听不以为然地伸出脑袋来说道:“那多没意思呀?汾河路上不经常见那么一对吗?不是个傻老头搀着个傻老太太,就是个傻太太推着个痴呆老头,活到那份上就没意思了。要活就活我爷爷那样,七十多了耳不聋眼不花,下河能挑水、上山能种地、回家能酿酒……你呀,将来就活成我奶奶那样,快七十的人了,在我们村里吵架骂街,罕逢敌手,别看不识几个字,脑筋好使着呢,就现在骂人骂一个小时,不带重复的……”   简凡说着,怀里的蒋迪佳早已乐得笑成了一团。今夜是志得意满,佳人在怀,根本没有困意,即便是说的时候手也不太老实的在怀里美人身上大肆一番,说着稍稍安静了下,简凡又悄悄附到蒋迪佳耳朵上,鬼鬼祟祟道:“哎,姐,第一次,感觉怎么样?”   这话问得蒋迪佳有点脸上发烫的感觉,埋着头道:“你怎么知道我第一次?”   “嘿嘿……这还不简单,我不是第一次呗。”简凡嘻笑着,这个没有什么可隐瞒的。   一笑就被蒋迪佳揪上耳朵了,只听得蒋迪佳气恼的说道:“我没有标榜我有多清白,你倒标榜起你多龌龊来了,告诉你啊,以后别在我面前提这个话题,以前我不管,以后你归我管。”   “嘿嘿……服从管教。”简凡笑着,拿下了蒋迪佳的手,正经了一句敢情还是对感觉有所疑问,又是凑着问道:“我感觉挺好……你还没说感觉如何呢?爱要在交流中不断升华……咱们得交流,是吧!?咱们总得在交流中不断增加感情,对吧!?”   邪话被正说了,要想让简凡正经起来怕是没有那么容易,蒋迪佳笑着,想了想,也是悄悄凑到简凡耳朵上,弱弱的提了个要求:“那你再来一次……我告诉你感觉……”   扑哧声简凡被逗笑了,终于把心里话引得出来了,简凡笑着直抚着肚子在床上打滚,蒋迪佳有点恼羞,拳打脚踢着床上翻滚着的简凡,边打边嗔骂着,笑、再笑……不许笑……   几下之后,想想自己说的话,好像也是忍不住把心里的渴望说出来了,这下连自己也忍俊不禁的笑了,大被蒙着俩人,笑声淹没在被子里。   又过了一会,被子里伸出来一只粉琢玉雕的胳膊,啪声拉了灯。关灯的时候,听得被子里有男声在埋怨着,喂喂,关灯干嘛?看不见怎么干呀?   笑声、打闹声和已经发生的事和发生过的声音,不一会在黑暗里再次重复起来。   雪,早停了。夜,还长。夜里的故事,还在继续着…… 第四卷 四面皆楚歌 第76章 老谋有新算   厨房里氤氲着蒸汽,锃亮的不锈钢锅里熬着金黄色的小米粥,咕嘟咕嘟作响,翻滚的稠汁里偶而能看到切成块的南瓜,这是乌龙的作法,有个说道叫焖瓜粥,直熬到南瓜和小米都成糊烂,和到了一起,既有小米的香味又和着南瓜的甜味,不仅爽口利喉,而且养生健胃,在乌龙县甚至全省好多地方都有这种吃法,已经不知道流传了多少年。   简凡做这等家常便饭当然是行家里手了,熬粥的当会切着咸菜丝就着葱花、香菜、调和着香油,准备着俩人的早餐。已经上午九时了,今儿起得稍稍有点晚,那位还懒在床上没起呢,一夜的风流好似尽写在的脸上,做菜的简凡偶而可见笑容满面,得意一脸。早上起来呢,腻歪了半晌简凡却是不太愿意睡懒觉,征询之下先自起来给蒋姐做份粥食。   这焖瓜粥呀,得好好给刚破瓜的蒋姐补补不是?简凡想到了此节,和着昨晚的风流之处,一个人切着菜都能笑出声来。   收拾利索妥当,漱了一对碗筷,擦干净了餐桌,又回身到了一夜温馨的卧室,推门而入的时候,乌发披着、玉臂伸着的蒋姐已经睁开了眼,不过仍裹着被子懒在床上,到了床边简凡一个鱼跃上了床,蒋迪佳尖叫一声,掖紧了被子,好似生怕简凡又使坏把被子掀掉似的。   “姐,起床了。”简凡伸着脖子看着枕上了玉人。   玉人尚有几分慵懒,打着哈欠:“哎,哟,懒得不想起。”   “懒什么懒,我昨晚那么累都起来了……你不会比我还累吧?”   一句谑语,蒋迪佳眯眼笑着,要伸上手来揪着耳朵,简凡侧身避过了,手却是伸进被子里,冰冰凉凉的咸手一下子触到了热热乎乎的身子,蒋迪佳惊叫着,要伸腿来踢,一伸下身一凉,方觉不雅,又是咯咯地笑着裹紧了被子,任凭简凡的手乱伸就是不让他伸着进来。   俩人在床上正调情打闹的时候,门铃声“叮咚”一响,吓了二人一跳。   “谁呀?”蒋迪佳瞪着大眼睛,做贼般的吃惊问道,又是猜了句:“坏了,你还没给曾楠还车呢?不会是曾楠吧?”   “不会吧!?曾楠要来都打电话的。”简凡倒不吃惊,只是怪怪地说了句:“暖气费和卫生费刚交了啊。大星期天谁来呀?别理他,没准走错门了。”   说话着没理会,正想个手进被窝,门铃又是“叮咚”一声,搞得简凡颇为不爽,拍拍蒋姐的脸蛋嘬嘴嘘了声,示意着别说话,下了床,关上卧室的门,径直出了客厅,朝着猫眼一看,又是悻悻然咂吧着嘴,门外站着矮矮胖胖的锉个,居然是重案队的陆坚定站在自己门口,侧面的那个站楼梯上的半边脸,一看就知道是张杰那货色。   没吭声,立马打定了主意,靠着门不理会这俩人了。只等着这俩人摁门铃摁得不耐烦了自行走人。   不料外面人的耐心比自己还好,摁了两下不摁门铃了,改擂门了,咚咚咚一响,卧室里的蒋迪佳倒奇怪地问上了:“简凡,到底谁呀?你怎么不开门?”   门外的张杰也在喊:“简凡,开门,知道你在里头。不开门我调重案队的破门器了啊。”   里外一夹攻,搞得简凡气不打一处来了,赶紧跑回卧室安置了一声蒋姐别出来,反锁上了卧室的门。回头到了门口,趁着擂门声起,猛地一开一拉,吓了擂门的张杰一跳,就见得简凡颇为不爽的指着张杰叫嚣道:“找刺激是不?带着督察来抓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张杰嘻笑着钻到了陆队长的背后,刚一开门一伸脑袋,又让简凡心里蓦的被刺了下,款款从楼下上来的,居然还有胡丽君,敢情是陆坚定带着手下这两员大将找上门来了。陆坚定可是个人来熟,根本不介意简凡的态度,笑呵呵的招着俩手下进了家,比进自己家还随便。   “哟,这家装得不错嘛,这小子挺会享受的啊。”陆坚定随意地看了一眼评价了句。看着步入房间里的胡丽君,简凡心里突然升腾起了一种怪怪的感觉,说不出的怪感觉,此时的胡丽君身着的警制大棉衣,显得稍稍有点雍肿,见到了简凡只是示意的笑了笑。   不知道为什么,隐隐的有点歉意的感觉。俩个人仅仅有过那么一夜、那么一次,而此时卧塌之旁躺着的已经是另一位了。幸好胡丽君一般时候都不假辞色,好歹在人前看不出俩人也曾经有过那么一段奸情。   “嗨、嗨……别胡姐来了,你就发愣呀?也不请我们坐呀?”张杰嘻皮笑脸打趣着,说是说着,三个不请自来的,早已经不请自坐了,围着餐桌坐着,陆坚定笑着招着手:“关上门,过来过来,给你说点小事。”   “陆队,周六周日不办公啊,说公事免开尊口啊。”简凡关上门,悻悻说了句,仨人一来便大致猜到了用意,现在对于同行,莫名的有点反感,特别是仨人一身警服的打扮,一眼就想起了督察。   “你们看,说什么来着。”陆坚定大惊失色,有点惺惺作态,不过是欲抑先扬,指着简凡道:“这小子脑子生得和别人不一样,我一进门他就猜出谈公事来了。神了啊。”   大惊小怪的说着,胡丽君和张杰吃吃的笑着,知道陆队又故意挤兑人了。简凡悻悻然要进厨房,张杰拦上了:“嗨,别客气,我就顺便来看看你。”   “锅还在火上呢,跟你有什么客气的“……我住的这儿离支队那么远,你怎么顺便来的?我就不相信仨人还都顺这儿来了。”简凡翻着白眼,进了厨房,关了火,还没出来这陆坚定又是大呼小叫表扬上了:“看、看,说什么来着,咱们故意顺道,他都看出来了,神了啊,这人咱们重案队是非要不可。”   等迈出了厨房,仨人合伙干坏事一般的都在吃吃的偷笑。简凡和仨人坐到了一起,有几分无奈的说道:“说吧,陆队长,我缠不过你们仨。大星期天,您不能不让我休息吧。”   “哎……这就对了嘛,是督察关你,又不是我关你,情绪不能往我身上撒不是。一会把张杰给你留下,你揍他一顿出出气啊。”   陆坚定笑着打趣着,早知道这个半拉老头和大人小人说话都是玩笑一脸,简凡倒不介意这种口气,稍稍一停,陆坚定就直入正题了:“小子,既然你猜出我不是顺道来了,那就是专门来了,现在我提前通知你个事,周一上午八点,到重案队队部报到,一分钟也不能迟到啊,迟到了小心我派手下直接把你提留回去。”   “不能吧,我还停职检查呢?”简凡瞪着眼,不知道这又要唱哪一出。   “正好,给你找个停职检查的地方,支队长授权我,看着你写检查……你别给我装啊,检查写了吗?你要是现在拿出检查来,我这儿立马通过。有么?“陆坚定捉狭似的说着。   简凡讪笑着,这表情肯定是没有喽,跳过了这一茬直接问:“陆队,把我调重案队,我也没有调令呀?就队和队之间总得有手续吧?”   “呵呵……那简单,周一去报到,我给你盖个章。你不报到,我也给你盖个章。重案队可是刑警中的精英大队,政策一向是倾斜着,不服气立马给秦高峰打电话。”陆坚定大包大揽道,八成已成定局了。   “陆队。”简凡看得仨队友,还是苦色一脸,斟酌着语句说道:“我知道您什么意思,可我不想去,我正想辞职呢。”   “哟,你知道我什么意思?不能吧?这是个秘密呀,他们俩都搞不清楚……丽君、张杰,你们俩知道我们什么意思吗?”陆坚定笑着,指指张杰和胡丽君,根本没理会简凡说辞职不辞职这一茬。胡丽君和张杰根本就是唱双簧来了,一听俱是摇头。   “你不就还是说晋原分局那案子么?一共仨组长,被调离了俩,就剩您老支应着了。局里不用你用说谁呀?就摆样子,也得摆下去呀。您这又来拉壮丁了是不是?”简凡随意的一句,道破了其中的关窍,这个案子跟得最久,其中发生了什么也最为清楚。一句话倒有足不出户、便知分晓的意思,胡丽君和张杰刚刚知道了情况稍稍有点诧异,陆坚定的反应可就强烈了,一拍巴掌乐了:“我就说了嘛,你小子就是个人精,什么事都瞒不过你。怎么样,有兴趣咱兄弟们再合作一把,以前咱们合作基础都非常不错,伪钞案、麻醉抢劫案、运钞车被劫案,都在你这儿出的线索,有你来了,我不就怕我重案队的名声压不过一大队。”   陆坚定称兄道弟,唾沫星子飞溅了半天,待到说完了,仨人再看简凡的时候,简凡却是根本无动于衷地摇摇头:“没兴趣。”   无欲则无求也,既然不准备穿这身警服了,倒也没必要巴结这么个职位并不见得有多高的队长。陆坚定看样早有准备,来之前和支队长、秦高峰都通过气了,知道这小子的心结一直在什么地方,现在一听果真还是回到老路上了,笑着半晌无语,笑着的时候还看看胡丽君和张杰,仨个人都在笑着,简凡这别扭劲道上来,还真有点不可理喻,就听得陆坚定换了一副戏谑的口气道:“这孩子,一半聪明一半傻啊。哈哈……张杰,怪不得你俩人关系不赖,你们俩是兄弟一对、笨蛋一双。”   三个人又是呵呵笑着,像在挤兑简凡,只不过简凡这二皮脸也根本不在乎,一来二回连陆坚定也看得出简凡不那么容易说得动了,笑着问道:“简凡,我不拦你啊,我问你几句话,给不给这个面子。”   “别客气,您说。”   “你懂一点组织原则吗?”   “什么原则?”   “组织原则,你个小笨蛋,停职检查期间,怎么辞职?我告诉你,处分下不来,你就走不了,特别是停职期间,人事是冻结的,谁敢签字放你走啊。办不了正式手续你敢撂下,一回头就成了黑人黑户了,娶媳妇都办不了结婚证,有了小孩上不了户口,别小看现在的人事关系,甚至于可能影响到你的正常生活,这是个大问题,你想过没有?”   “这……”   陆坚定一句话就把简凡问住了,这其中到底要怎么着办自己还真不知道,愣着神看看胡丽君,胡丽君笑而不答,至于张杰嘛,估计连张杰也不会懂这些东西。   “我再问你。你辞职后干什么,准备好了吗?”   “这个……这个没有。”   “哎,这不就对了,小孩这办事都是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眼摆着立马工资奖金啥都没有了,万一干什么生意起不了步,那不抓瞎了?”   “这……”   第二次语结了,简凡愣着眼,一想还真是没有往辞职后的方向想,估计最想干的是闭门几个月,好好研究一下刚刚到手的味谱,不过让陆坚定这么一提辞职后事,如果一时半会真没有合适的活,还真是抓瞎了。   “嘿嘿,不是我说你啊简凡,像你这么大年纪,基本都是屁股上几把火,火急火燎坐不住,干啥事性子也不能急喽,有些事你得徐而图之,否则到时候骑虎难下,有你头疼的时候。我给你支个招,跟着重案队干上几个案子,要走也风风光光走。到时候我敲锣打鼓欢送你怎么样?你不就想开饭店么,到时候我带着重案队的兄弟们都去捧场去。”陆坚定描绘着远景。张杰一听来劲了,凑上来说道:“对,都去吃,不给钱,嘎嘎……”   “现在你们调查组人员都在专案组,可就缺你这么一个组长喽。”胡丽君也跟着凑了句热闹,话很委婉客气。   这一下,搞得简凡有点手足无措了,想想这说得倒是有几分道理,其实凭心而论也不太愿意这么快离队,只是有些形势迫人罢了,即便是不离队也不太想再沾那个案子,今儿被陆坚定一语点破了心事,一下子倒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仨人开着玩笑,看着简凡心不在焉,敢情还在犹豫,陆坚定大咧咧一拍简凡的肩膀,又是很关切地问道:“简凡,打认识你我就喜欢你小子,今儿把话摆明了说,你说道说道,为啥就一门心思想走。一会我也说说我的理由,为啥我想留你,你要是说服了我,行,不说了,我们仨,周一亲自给你办手续去,我这张老脸在你这儿不值钱,可放市局,多少还是有人给面子的。得,你先说……”   “陆队,我不是非想走。”简凡解释道,很客气的对着陆坚定说道:“这件案子,您不觉乎上有点邪性吗?”   “说,咱们印证一下。”陆坚定脸色一正,问上了。   不知不觉的简凡又被引到了这个案子,就听得简凡很条理的数着:“之所以这条线索浮出水面了,是因为我们几个搞了个突然袭击,对手在猝不及防下露了馅,其实我不在意这个处分,应得的,毕竟是违纪了……但是这么关键的一条线索,眨眼间就被人暗中掐了,郑奎胜在第二看守所,是怎么知道齐援民没事,怎么就识破了整个预审都是个骗局的?假设他对外界不知情的话,那么他应该很配合预审,这里面有人做了手脚吧?……还有薛建庭,他只知道因为这事他们被一窝端了,如果在隔离的条件下,在他无从知道齐援民根本没事的条件下,他有什么理由选择自杀?他的档案我看过,往前推十四年,他在南宫街上也不过就是个倒腾假古董骗俩小钱的,就他那德性,还没胆子进公安局盗窃,晋原分局的案子顶多是个知情人。幕后这人能把手伸到看守严密的支队羁押所,而且不知道用什么方法逼薛建庭自杀,想起来您不觉着心寒呀?”   “不心寒,这有什么心寒的,咱们这次抓得就是这些人,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陆坚定问道,对简凡有条有理的分析倒有几分赞赏。   “这个人来自我们内部。”   简凡淡淡的说了句。雷霆乍惊一句,只不过好像对于不请自来的仨个人都没有形成什么样的震惊,仨个人只是诧异的互看了一眼,看样专案组内外,在这点的认识上还是一致的。   又听得简凡补充道:“就像十四年前那件案子的手法,仍然是里应外合,把牵涉面放大,找一堆替死鬼,只不过那次是作案,这次是洗底。”   咂……陆坚定吧唧着嘴巴,又是一拍桌子,指指简凡,嘴唇翕动了半天,没说话,对于这个判断,无语。   简凡一看淡然的笑着:“陆队,吴镝、高志国,放咱们局里都算一号人物吧?一眨眼就被捋了。省厅的督导躲得远远的、我想没准支队长现在都没撤吧?我这人微言轻,有点不太想掺合这事,就我真查出这事来,您觉得有用么?人家能掐了曾国伟、能掐了薛建庭,也能把手伸到看守所收拾郑奎胜,我算什么呀?万一急火把我掐了,谁替我哭去呀?”   心结,出来了。   这个心结听得张杰颇有几分赞同,斜着眼征询似的看着陆队长,胡丽君长舒了一口气,估计是无意中说到了案子,多多少少也有所了解,此时说起来,也是多有几分心寒。看来简凡虽然胆子不大,可心却不粗,最起码看到了潜伏的危机。   陆坚定听得简凡说完,沉吟了片刻,正色说道:“好,说得好。这些事你心里知道,我也隐隐约约知道。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你更不能离队,不但不能离队,而且也不能离开专案组。”   “这……您,什么意思?”简凡一听,倒诧异了。   “明摆着的事嘛,你要是什么都没有查出来,那简单,没人把你当回事,你就跟张杰一样,姥姥不亲、队长不爱……”陆坚定正色说话也不忘开句玩笑,等着拍了张杰一把,又是劝着简凡道:“可现在形势变了,你小子带队操了齐援民老窝,回头又设了个局骗出了郑奎胜的口供,一把失枪引出来一场地震,弄倒了俩科长带一群同行,现在你什么身份呀?从咱们内部说,上到支队长、下到各队长,都把你当做能破案的头号人物;在外部说,你是涉案人眼中的头号公敌……你不是喜欢假设吗?你假设有A、B、C三个作案嫌疑人,而我可以给你假设一个幕后策划的X。如果我是X,你觉得我能放过对我可能造成威胁的人吗?说,能吗?”   简凡没说话,摇了摇头。肯定不能。   “这就对了。”陆坚定释然的说道:“不要有意见啊,薛建庭预审事故出现后,支队长之所以专门把张杰调出来,来把你提留进去,为了万一的安全情况考虑,就即便是处分了你一回,也比出点意外强吧?……我还告诉你,之所以你现在还好好坐在这儿,那是因为你身上这身警服,再厉害的坏分子也不敢公开拿警察怎么样?不过你要是选择脱了这身警服,这可就难说了,万一是个眦睚必报的主,你挖出人家这么多黑事来,那放得过你吗?不敢动警察,还不敢动你一个普通市民呀?……在这种情况下,你要离了队,你觉得有你的好吗?也许我都是胡加猜测啊,或许什么事都没有,或许呢,就有点什么事呢?万一人家以为你还知道点什么情况呢?”   这话说得简凡心里就有点凉了,越听越觉得陆坚定的话有几分道理,越觉得有道理,越是心下凛然起来,看着张杰、看看胡丽君,再看看侃侃而言的陆坚定,一时拿不定主意了,只不过眼光游离之间,连张杰也看出来了,陆队长这个猜测,让简凡有点动心了。   “我……”简凡看着仨人,半晌才开口,嗫喃着说了句:“我……周一报到。”   又一次妥协了,不得不做的妥协。说完了这话,简凡悻悻的摇着脑袋,一个人想干什么事就干什么事那种自由尚不算自由,想不干就不干才算得上自由,而自己,明显还达不到这个水平。左右摇摆间倒被陆坚定几句说得心下无着了。   “哎……这就对了,明跟你说啊,我借用的就是你这脑子,冲锋陷阵的事有人去干,放心吧,就有了事,市局也拿我这个半路组长开刀,有你什么事呀?等案子利利索索完了,要想走,我亲自送你啊……走,丽君、张杰,你们俩回去把吴镝的办公室收拾出来……以后这小事听我的,大事听简凡的,就简凡这火眼金睛,用不了多久就能把这捣鬼的挖出来……”   陆坚定说着,招呼着胡丽君和张杰出门了,简凡一路送下楼来,一路听得陆坚定净捏着高帽给自己戴,简凡倒不觉得有什么得意的地方,招手告别了众人,踽踽独行的返回到了楼上。   昨夜的一夜小雪并未下多少,重案队的SUV辗过小区的斑驳路面,已经有地方的雪化开了,胡丽君从进门都没有说什么话,此时却是有点不太放心的问着副驾上的陆队长道:“陆队,我怎么看着不太情愿呀?”   “嘿嘿……先弄回来再说,这小子的脑子长得跟别人不一样。”陆坚定评价道,还是一脸堆着肉笑,回头看了胡丽君一眼,想想刚才唆导简凡倒也颇有可乐之处,点评着说道:“埋了十四年的线索,愣是被这小子一个月挖出来了,要不是市局、省厅一窝蜂上来,没准这小子再出个什么馊主意,早把薛建庭拿下来,哪至于一星期没挖着口供还把人整死了……其他案子我不害怕,我就怕这种无头案,纯粹是考验人的耐心和细心,这种奇案,还就得找这么个奇人来办。”   “那他要是消极应付呢?”胡丽君道了句,有点不放心:“他要不喜欢干的事,你逼他也没有用。他可不是不但有个性,而且很会耍性子的人啊。”   “那不至于,只要是警察,对于案子形成的谜,都有天生的兴趣……张杰,你跟着简凡一个多月,就没积点什么心得?没觉出简凡在案子上面的出奇之处?”陆坚定笑着道。   “没有呀?就在一块经常搓一顿,哎队长,他在吃上挺出奇的,南北大菜、各地小炒他能说三天不带重复,特别是饨出来那肉,咦哟,真好吃……哟……”张杰一评价,估计还真受简凡的影响了。说着脑后勺一痛,叫了一声,侧头却是陆坚定甩了一巴掌,甩完了瞪着眼训上了:“人家正经本事你一点没学,就学会吃了,净给我丢人……”   三个讨论着从有头变回无头的案子,讨论着是不是还可能在什么地方找到突破,不过薛建庭一死,所有线索又断了,案子又成了谜,仨个人看样还真是专程来找个解谜的人。不知道这个人还会不会再给众人带来一份惊喜。   车,驶出了小区,消失在雪色斑驳的街上……   ◇◇◇◇   上了楼,开了门,脸色稍有不好的简凡刚刚进屋,关上门,回头的时候,脸上的阴霾霎时散了。蒋迪佳已经穿戴整齐刚刚从卫生间出来,鹅黄的高领、修长的裙裤、露着尖头的皮鞋,款款几步像T台上的模步一般风韵扑面而来。笑吟吟的看着简凡,一夜的风流之后,四目相对之间,多出了一份爱恋。   “姐我给你盛饭……来坐这儿。”简凡说着,笑了笑进了厨房,稍顷端着两份粥一份调好的咸菜放到了餐桌上,金黄金黄的粟米和着已经熬化的南瓜,煞是好看。   蒋迪佳就着碗深闻了闻,叹了句:“好香……谢谢。”   头碰头的吃上了,穿上了衣服倒不觉得还有什么尴尬之处,像老夫老妻一般,咸菜是芥菜疙瘩切的丝,刀工倒不比淮扬师傅的差,调着葱花香菜鲜味颇足,简简单单的早餐倒也可口,吃着的蒋迪佳几次看着眉宇间已多了几分忧虑的简凡,斟酌了几次才开口劝了句:“简凡,刚才我听到了你们说话了。”   “又不是警务秘密,听就听到了呗。”简凡不置可否的说了句。   “其实我觉得刚才那人说得有几分道理,草草的结束这个职业,没准你也会后悔的。等有了自己觉得适合的事再辞也不晚,要走也风风光光走。而且……而且……”蒋迪佳说着也像有什么话说不出口了。   “呵呵……而且……而且,曾楠还吹风是不是?”简凡蓦的笑着,知道了味谱的事,八成曾楠对蒋迪佳早已没有什么隐瞒了。   “嗯……是啊,不过我是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看的啊。”蒋迪佳笑着,并不隐瞒,直白了句:“反正我就觉得楠楠挺可怜,那么贵重的味谱都给你了,回头连爸爸的下落也没有,那不两头都落空了么?你这警察当得不地道啊,办案子怎么还先收人家的东西?”   透着善良的话让简凡一下子笑了,自己倒还没觉得心里没有什么不安,蒋姐倒先替自己不安上了,笑着说道:“姐,我这不答应去重案队了吗?再说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这里面牵涉的东西太多,我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退出也是出于安全考虑的……曾楠这件事我都告诉过她了,我只能尽力而为,并不保证一定就能办到。算了,陆队说得也有点道理,要不再混俩天吧,反正我这身份在警队里也出息不到哪。”   “你本来就出息不大,谁还指望你有多大出息似的?”蒋迪佳顺口说了句,看着简凡被噎了下,又是笑笑,伸着手捏捏简凡的脸蛋以示抚慰,补充了句:“不过,我就喜欢你这没出息的样子。”   一抑一扬,简凡倒无话可说了,看着娇艳欲滴的蒋姐,就即便是愁有万般也郁结不到眉头之上,吃完了饭,把蒋迪佳送回了家,还了曾楠的车,百无聊赖的简凡又踽踽回了家,不知道为什么,又糊里糊涂开了电脑,把林林总总的资料,又从头看上了。   或许是被陆坚定的话说得有点心动了,或许对于轻易得到那份味谱心里带着几分不忍,抑或许,简凡本身对于这个谜也怀着莫名的兴趣…… 第四卷 四面皆楚歌 第77章 歧路从头走   “现在咱们重案大队有六个组,在编人员68人,加上你啊……我手下的兄弟,都是刑警中的刑警、精英中的精英……啊,凡能走进这儿来的,都是精英……”   陆坚定队长在前迈着公鸭步子,背后跟着刚刚报到的简凡,简凡的身边是俩个熟识的人,胡丽君和张杰,一报到队长带着简凡熟悉工作环境,说是熟悉还不如说是吹吹重案队的历史,说说办过多少大案,整个就是显摆的意思。   简凡随着仨人的步子上了楼,一楼和二楼是工作间,标着各组的标识,组长有单独的办公室,队部就在二楼,三楼是小会议室和活动室,一进这儿就觉得这里的人精力过剩的厉害,周一大早上就有人在三楼活动室嗨嗨嗷嗷打沙包,陆坚定看样也是和手下颇能打成一片,小李小赵小王边打着招呼边笑着随意问着手头的案子,看几个见到的队友虽然恭敬,但并未觉得有多严肃。   这个气氛,这个队长,倒是稍稍比秦高峰感觉强点,最起码不像秦队那么着黑着脸,永远是不阴不阳的腔调。   参观了一圈,又往一楼下着,陆坚定吹了半晌都不见简凡插话问话,回头笑着道了句:“简凡,怎么样,这地方满意不?比你们一队那条件可好多了啊,来这儿的人,都是各大队的精英挑出来的。”   “陆队,你走眼了吧?我不是精英呀?”简凡无辜一脸,说是自嘲,却是噎了陆坚定一句,胡丽君和张杰在背后扑哧声笑了。不过这可难不倒陆坚定,呵呵一笑一摆手不以为然说了句:“别担心,就不是精英,在这里也会变成精英。”   “不能吧?”简凡正色的脸一下子笑了,回头指着张杰问陆坚定:“这也是个精英?”   “哎,你说对了。”陆坚定开玩笑般地指摘道:“这是派出所和各大队都不敢要的精英,放我这儿来了,你别笑话他,你们俩都是督察处挂号的兄弟一对,哈哈……”   一句玩笑,看样陆队长随和得紧,张杰和简凡熟稔了,却是不介意这态度,胡丽君话不多,只是觉得有点可笑,平素里素爱面子的陆队长虽然随和,但也不是没脾气,今儿在简凡这儿可算得上客气之致了,要细细想来,八成也是被案子压得不得不请出这么一尊小菩萨来。   领着参观了一圈,又挨着办公室认了认人,一个重案大队,只有四个女人,除了胡丽君都是内勤人员,现在明白为啥陆坚定一直称胡丽君叫重案之花了,敢情就四朵,都是花,还包括一位三十多岁体型和时继红差不多的花。   一路走着又回到了一楼,陆队长接了个电话忙着往支队跑,敢情又有什么公事了,安排着胡丽君和张杰带着简凡去办公室,自己匆匆忙忙走了。   真正到了自己办公室的地方,倒把简凡看愣了。连着两大间办公室都是空荡荡的屋子只见桌椅案卷不见有人,桌上除了案卷还乱扔着网线的线头,八成这就是前专案组的办公现场了,只不过一没人,就没了人气,多少看得有点凌乱之感。草草一看,又进了一个单间,这单间倒是不错,窗明几净的、一桌一椅还有一个红色的书柜,桌上摆着台液晶电脑,联想牌子的。沿着门的另一侧还摆了俩个会客的沙发。张杰拉着简凡到了办公桌后,一摁到了椅子上,谑笑着说道:“这是前专案组组长的座位,现在该你坐了啊,陆队长吩咐我们专门给你腾出来了,办公室还是我打扫的啊。”   “呵呵……坐不习惯。谁坐这儿谁倒霉,吴镝就是前车之鉴。我还是算了啊。”   简凡笑着起得身来,回身看着窗外,张杰倒不客气地坐上了,边坐边屁股摇摇,大赞组长椅子软乎,赞了半天才看得一直伫立的门口的胡丽君使着眼色,一回头才发现简凡不知道看着窗外的什么发愣,凑了上来,眼见之中正是楼后的车库和临时羁押所。   薛建庭就是在那儿自杀的。简凡在摩娑着下巴不知道所想,回头看了胡丽君一眼,张杰劝了句:“简凡,别想了,薛建庭死了,不等于证据也死了,咱们能挖出枪来,照样能挖出作案人来,这案子呀,我想最终还得在咱们手里破了……哎,别装深沉呀?想什么呢?”   “我不装深沉,你也别自作多情啊,我正想中午吃什么呢。”简凡回过头来,笑了笑,对于这番壮志可嘉的话倒没有应和,一说到案子,笑着点评了句:“张杰,人家说三日不见刮目相看,我都多少天没见你了,怎么就没见你智商有长进呀?这案子能在咱们手里撂了?”   “嗯?骂我是不是?什么意思?”张杰一愣。   “呵呵……CCIC的人呢?”   “暂调回市局了,吴镝都被捋了,他们还在这儿丢人现眼呀?”   “预审处的人呢?”   “也回市局了。正在突审那三个渎职的看守。”   “省厅督导呢?”   “走了呗。”   “你不说时阿姨和严叔还在吗?人呢?”   “那俩人你还不知道,你不在他们就不来。哎,打电话,就说中午请客,立马就来。”   “得了啊,你省省……我问你啊张杰,原来咱们老弱病残队伍好歹还有几个人,陆队说是负责这个案子,一个人都没有,怎么干?谁干?……你干呀?”   简凡无奈地说了句,这一次怕是比上次要更难了几分,上周五震动一过,不但支队、连市局都人心惶惶,这个案子毫无例外地要搁浅了,陆队长费了好大劲把自己调进重案队负责这个案子,八成也是太监娶回个老婆,摆设。   “还有我。”   张杰一发愣,胡丽君接着说了句,看着简凡,笑吟吟地说道:“现在支队对预审事故的准确原因正在详查,调查对象包括预审处、专案组以及看守中所有接触到薛建庭的人,在调查结果出来之前,我们可以暂时只做一些外围的排查工作。这项工作由你来负责,人手不够的话我可以向陆队长申请调人。   不料话一说完,简凡却是笑着摇摇头不作表态,看来这其中有陆队长的原因,估计还有支队长在背后使劲,看来支队长仍然没有死心,还是把自己调进了专案组。没准还想把自己往那个双面卧底的方向培养,只不过到现在都没有看到一点点可能性。   半晌无语,讪坐到了曾经的组长位置,胡丽君看着简凡的表情奇怪,诧异了句:“有什么意见?”   “这个调查,你们觉得会有结果吗?……张杰,你说呢……胡姐,那你觉得呢?”简凡征询俩人,俩个都呶呶嘴,摇摇头,不知道表示没有、还是表示自己无从知道。俩人没说话,简凡自言自语道:“我觉得有准确结果的可能性不大,不过是传了一个口讯而已,预审、书记员、看守甚至于专案组其他人,都可能办到这件事,就即便是调查清了结果,那时间也不会短吧?”   “什么意思?”胡丽君坐下来了,狐疑地问:“你是说这条线索可以对我们没有什么作用?要在看守所我们倒不好查,在支队内部,这个还是容易查的。主要嫌疑我们盯在临时羁押的几个看守上,说不定其中就有我们要找的内线。”   “没用。”简凡摇摇头说道:“即便查出来,没准也是收了点钱传了人口信而已,如果有重大干系,是不会留下的,现在我觉得甚至于郑奎胜对于这个案子都不再起什么作用了。”   “哟……”张杰惊叫了一声,一听这话来劲了,瞪着眼惊讶地看着简凡:“组长,一听您这口音,是不是有办法了。”   “嗯,有!”简凡怪怪地点点头,胡丽君一惊,还当真是简凡有奇思妙想了,心一紧看着这俩人,却见简凡正色告诉张杰:“把齐援民、连刃带着保镖、司机都逮回来,严刑拷打,一定会有线索发现。呵呵……张杰,这事你去干怎么样?”   正竖着耳朵听的张杰被戏得直翻翻白眼,知道简凡又在戏弄自己了。胡丽君却是安排着张杰去拿案卷,张杰竖着中指骂了简凡一句,悻悻的出去了。   就剩下俩人了,简凡眼骨碌碌转转,心思还是没有到了案子上,把张杰支走感觉是胡丽君想说什么话,一想起她要说什么,简凡就觉得心里有点紧张。悄悄一瞥,却见得胡丽君稍稍有点不自然地看着自己的翘着二郎腿的脚尖,像在斟酌着该说什么话似的。   这几次一见胡丽君就让简凡觉得有点不太自然,看来泡妞禁忌上说不吃窝边草还是相当有道理滴,低头不见抬头见,当时只顾着高兴了,现在自己有了女朋友,方觉得这奸情让俩个即将成为同事的人有多么尴尬。从胡丽君有几分故作姿态的眼神里简凡也看得出在躲躲闪闪,最起码俩人回不到以前那么随随便便就当是朋友、同事的那种关系上了。   女人不能乱上啊,你看这就插了一回,插得人多尴尬,简凡心里暗自懊悔,这尴尬得让自己单独面对的时候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不知道是装得还是真的,简凡越看越觉得胡丽君反倒比自己还要放得开,悄悄瞥见的时候,胡丽君双手叉在胸前翘着二郎腿的样子,嘴角斜斜的翘着像是有几分得意似的,侧面看过来能看得了秀气的脸颊之上尚带着几分英气,刚刚懊悔的简凡脑子里顿时回忆起摸奶能壮英雄胆、相拥不觉长夜寒的那两个夜里,那情景,倒和羞答答的蒋姐是俩个不同的风味。   丫的,要这么想,倒也不后悔了。   “简凡。”胡丽君蓦地开口了,吓得胡思乱想的简凡嗯得一声抬头看着,就见得胡丽君看着自己,笑着说道:“我是因为参加过郑奎胜走私文物一案,陆队长才把我调到专案组里,暂时就我、你、张杰三个人,你如果对我有什么看法,觉得我们俩不能共事的话,我可以申请调离。不过理由得你来找,怎么样?”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简凡赶紧口是心非地说了句。   “是吗?真没有?”胡丽君笑着问。   “真没有。”简凡强调了句。   “你……有女朋友了吧?”胡丽君话锋一转,突然问了句不相干的话,这一问简凡心里一揪,霎时想到周六仨人去自己家,都是干刑侦的,一个比一个眼贼。八成蒋姐挂在门口的围巾和外套早落到了众人的眼里了,想到此处,默默地点点头。   “祝福你们。”胡丽君笑着说了句,就像朋友间的祝福,话说得很淡然,就像一个普通朋友间的客套,简凡听得讪讪应了句:“谢谢……”   正说着,张杰风风火火地进来了,抱着一堆案卷和光磁资料,一样一样数着放到了简凡桌上,这是询问笔录、这是CCIC筛选记录、这是查获现场的记录、这是薛建庭的死亡现场,还有刚刚拷贝来的资料,张杰特地强调说这是薛建庭的审讯录像,足足好几十个小时,可够看几天的了。   俩人说着的时候,胡丽君起身告辞要走,说着自己的办公室在二楼东边第二间,让张杰这俩天就跟着简凡,有事找她或者陆队长商量下,说完了就款款的掩门而去了,张杰倒没有注意到简凡看着胡丽君眼神发滞的表情,介绍完了资料,又是涎着脸凑上来问:“组长,好长时间没尝你的手艺了啊,咋样,现在我又成了你手下了,不请我吃一顿贺贺呀?”   正被奸情加案情搞得有点心烦的简凡对张杰可没那么客气,拍着桌子,指着门外:“滚,不叫你别进来。”   连训带推,把指望混吃的张杰轰将了出去……   ◇◇◇◇   从上班看到午后、从午后看到下班,第一天就这么糊里糊涂过去了……   又从上班看到下班,第二天又糊里糊涂过去了……   回一队看了看队友们,看了看江师傅和秦队长,知道简凡调进了重案队,都颇有点可惜,最可惜的莫过于食堂少了这么一位大师傅。本来想和秦队长坐坐谈谈,不过看着队长那副衰样,简凡连谈的兴趣也没有了。   重新回到了这个悬案里,对于简凡而言仍然是一头雾水,不过好在既然悬了十四年多了,谁也不在乎再多悬多长时候,出了这么大事,这案子现在倒没人追了,支队的重心工作是调查薛建庭的预审死亡事故原因,当天下午见到陆队长的时候隐隐听说支队在突审几名看守,八成把重点嫌疑对象确定在看守中,试图从泄密中找到线索。而设在重案队的专案组人员一打散,就有点形同虚设了,就陆坚定还挂了个组长的名,专职的就简凡和张杰俩人,胡丽君手头居然还有一个案子没有结,也顾不上这里。   于是,埋在案卷、资料、音像堆里的简凡好似已经被人遗忘了。糊里糊涂直过了三天……   一直到周三下午,在三楼活动室和几个队友对练的张杰见得简凡风风火火跑进来了,刚喊了声来练练,却见得简凡不容分说,上前拽着就走,一直把张杰拽回到了办公室,一进门,咚声关上门,把张杰摁到了椅子上,简凡自己却坐到了桌上。   直盯着张杰好像根本不认识这货似的,口气很不善地训斥道:“张杰,你得老实给我交待一件事,否则的话,我向督察处举报你小子。”   “啊!?想报复呀?谁怕谁呀?啥事?我告诉你啊,我什么地方都怕去,就不怕去督察处,我去的次数可比你多。”张杰擦着汗,这德性倒和肖成钢是一个路数,四肢发达,精精干干个子,是那种有点瘦,可浑身都肌肉的主。   “你听我说完再发表意见啊……”简凡正色说道,挪了挪屁股下的案卷,说话着看着张杰,很正经,不像平时开玩笑的样子。就听他说道:“咱们在临时调查组,前二十几天一无所获,即便是我用筛选的办法把薛建庭网进去了,但我当时确定不了;虽然我知道古董这条线索,可我也锁定不到霁月阁和齐氏兄弟身上?……是你直接把整个线索串到了一起,对吧?”   “没错,想请教我,你得改改态度。”张杰歪着脑袋,牛逼哄哄地说道。   “那我问你啊,齐树民和齐援民不是亲兄弟,而是本家兄弟,从我们掌握的齐树民并不多的档案里,根本反映不出他还有这么个本家兄弟;就齐援民现在的资料也反映不出和齐树民有所联系……你这么一串,一下子就确定了正确的方向,少走了很多弯路,我问你,你把他们俩是怎么着串到一起的?”简凡问道,两眼里疑惑很重。   一句话问得张杰眼神有点游离,咂吧着嘴,吐着舌头傻笑着吐了句:“推测,光你会推测呀。”   “撒谎。”简凡伸手要打,张杰侧头一避,呵呵笑着。就听简凡揶揄地说了句:“上一次你还说是胡丽君说的,现在又成推测了?胡丽君仅仅接触过齐援民的案子,凭着档案她根本联系不到齐树民,四年前的郑奎胜文物走私案发的时候,齐树民已经是外籍了,根本不在嫌疑范围。”   “你……你个鸟人记性真好。这都记得。”张杰悻悻损了句。   “别废话,说,怎么回事?……别告诉我你能推测出来啊,就你这水平,推测个流动炮车还差不多,是不是有人在背后给你支招了?那个人是谁?”简凡指着张杰的鼻子,几乎戳将上来了。眼睛瞪着,就吓唬嫌疑人。   “没有,我就是无意中查出来的。”张杰打开简凡的手。   “好,不说是吧。”简凡收回手指,叉在胸前,仿佛有点气愤似地说道:“我找陆队长,把事情前因后果一说,我看你怎么解释……要不我找支队长说说去,重案队出了你这么一号文武双全的人物,支队长怕是要高兴坏了……不说是吧,别后悔啊。告诉你,我怀疑你有串通外人的泄密行为,现在我就举报你小子……”   简凡说着,掏着手机要拔号,看样要给督察处打电话,这下张杰毛了,拽着简凡直摁着简凡的手机,干脆一把夺了过来,恬着脸笑着:“哥哎、哥哎,你是老大,怕了你了……那么快让老大你找到线索,我没功劳也有苦劳吧?我说我说,我说还不行?”   “说。”简凡斩钉截铁一个字。张杰不以为然地说了句:“搞这么复杂干什么?很简单嘛,有个知情人给我指的路呗,安全起见,这个人我不能告诉你……”   “不告诉我也知道。”   简凡看得张杰妥协了,这倒笑上了,笑着说道:“我在督察处关着的时候我一直觉得有点蹊跷,我们的调查进程峰回路转太快了,快的别说让外人,让我都觉得有点不可能,你一说胡丽君点拔的我居然还相信了,今天一看齐援民的询问笔录我才想明白,我既然猜到了你有问题,我就猜到了那人是谁,你相信吗?”   “诈我?”张杰翻着眼,不相信。   哼…哼…呵…简凡奸笑了几声,翻着一份案卷,指着一个名字,瞪了张杰一眼道了句:“是他,对吗?”   只见得张杰一看那名字,目瞪口呆,张口结舌,看着似笑非笑的简凡,半晌才憋出一句来:“妈了个壁的,这你都猜出来了!?陆队说得对,你小子不是人精,是鬼投胎的。”   “鬼投胎的也比你背后捣鬼的强。我一直把你当兄弟啊,这些事都不告诉我?”简凡挤兑了句。   “好吧,我告诉你……不过只限于我们俩知道啊……”   张杰说着,看简凡点头应允了,这才揭了一件让简凡也觉得有点不可思议的事…… 第四卷 四面皆楚歌 第78章 神龙今见首   李威,阴魂不散,而今又见。   简凡把案卷一合扔到了桌上,盯着脸上稍显不自然的张杰,这哥们从派出所混到重案队,凭得就是一副拼命三郎的愣劲,每次抓捕都冲在最前,功劳不少可犯错更多,一直以来以简凡的识人之能,最多把他和肖成钢归到了一类,一直也想不通这小子在晋原分局的失窃案子上不知道怎么着一下子变聪明了。不过把李威考虑进来的话,那么一切就说得通了。那个感觉能洞悉别人心理的李总,又是前刑侦警 察和涉案人,让他连这些线索,自然是不在话下。   “简凡,你不得不承认,李总对于失窃案的设想是正确的,如果不是人家提醒,咱们没这么快找到失枪。”张杰未说先评价,话里倒对李威有几分尊崇。简凡一听就是一句:“对呀,也没这么快背处分……少废话,说经过。”   “上个月咱们见过李总之后,过了两周,有一天突然原毅明突然打电话约我……”   “谁是原毅明?就是那个开现代车的?”   “对,你个鸟人记性真好……那天去威盛房地产公司,在楼下遇到的那位,你见过的,咱们重案队以前的同事,三年前辞职了,后来跟着李威混。”   “继续说……”   “在吴镝手下他跟过这个案子,一说给我提供点线索,我就去了,和李威坐到了一块儿,吃了顿饭,饭间他跟着说了说这个案子的判断,后来的,你知道了……哥们照搬剽窃回来,拽了一把。嘿哟,没想到你老人家还真挖了一把失枪回来……谁知道这好事没好,回头吴镝又把咱们的功劳剽窃了,就这么回事……他说这些年其实他也在查,基于对齐氏兄弟的犯案,他也仅仅是个判断。”   “他没说其他吗?”   “没有……其实我当时也没当回事,不过我一听他的思路和你的相似就上心了,再一谈,敢情这些年李威也一直在追着这个案子,为了挖这个嫌疑人,他自己也成了古董爱好者了。对于这个案子他一直没有什么头绪,直到四年前郑奎胜犯案被重案队抓捕后,这个嫌疑才隐隐指向齐援民,他说是无意才知道了齐援民和当年被他和伍辰光亲自缉拿的齐树民居然是没出五服的本家兄弟……原毅明,就咱们的前队友,在吴镝第一次参加这个专案的时候,提出过这个设想,不过被否决了,因为这事还和吴镝在会上争吵了一通,吴镝坚持把李威作为第一嫌疑人彻查……结果呢,你也知道了,屁都没查出来,案子还悬着,原毅明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辞职了,一辞职就跟故意撒气似的,还就到嫌疑人手下任职去了……我估计呀,跟你一样,郁郁不得志,最后不穿这身警服了呗。”   张杰娓娓地说着,这其中的几个关节对于简凡都是第一次听说,一思考不由得摩娑着下巴跟着抓耳挠腮了,这动作张杰明白,八成是又被难住了。   “继续说呀?怎么停了?”简凡半晌听不到说话,反应过来了。张杰乐了,笑着道:“哎,我可全交待了啊,再往下你就得逼供了……对了,李总嘱咐我,别告诉你。”   “为什么?”简凡愣了下。   “他说你这个人心细,而且疑心重,没准会怀疑他别有用心。以前我不觉得啊,今儿才发现,你小子是疑心挺重,连我也怀疑。”张杰怏怏不乐地说道。   说着又没音了,张杰再看着简凡眯着一只眼,直看天花板,这也是一个心里没主意时候的下意识动作,临时调查组那几天,经常见到。为这事郭元经常取笑道:简凡一思考,乱抓头上毛。就像考试被难住了乱抓后脑勺乱咬铅笔头的下意识动作一样,一看到这动作,张杰知道简组长肯定在深入思考了。   简凡一思考呢,张杰就偷笑,笑着看着简凡呲牙咧嘴好似心下无着一般。半天才见简凡的眼神又恢复了正常,张杰瞪着眼指着简凡骂了句:“你娘个腿,刚才逼我说,我说了半天,你到底听了没有,消遣我是不?”   “消遣你!?我还举报你呢。”简凡说着针锋相对地俩人叫嚣上了:“私自和涉案嫌疑人见面,私自把案情透露给嫌疑人,这是严重的违纪行为,小子,明儿我带上督察来抓你。”   这么一咋唬,看得咋唬人的简凡脸上不过是故作姿态,张杰张着大嘴哈哈傻笑着说道:“你这人心思也太重了吧,我不就带着督察找了你一回吗?干嘛这是,非要找点心理平衡呀?就这事,咱可是无过有功啊。”   “是吗?那你还藏着掖着,我不问你就不准备说是吧?张杰,咱们不会被人当枪使了吧?”简凡莫名其妙地问了句。   “你是说,李威?”张杰一听愣了下,不过马上否决了:“不能不能,李总这个人很够意思,这么跟你说吧,晋原分局当年几个混得不怎么样的警 察辞职后都在他手底混饭,连他那副总也是四队内退的老警 察,但凡只要能和李总扯上点关系的,只要你求到人家门下,没有不帮忙的……他还成立了个基金会,就原毅明和几个内退老警 察负责的,专门针对一些下岗、重病、家里有难的警 察和警 察家属提供援助,受过他恩惠的人不少嗳,要不现在说起来,这人都是警队的传奇人物呢?就现在说起来了,不知道局长、副局长名叫啥的人有,可不知道李威的警 察,还就没有。”   “告诉我,你受过他什么恩惠……别告诉我没有啊,你刚才对他的评论和看法已经失去了公允。”简凡笑着问了一句。一下子倒把张杰问得噎了下,一噎之后,张杰嘿嘿一笑,倒也没隐瞒:“什么都瞒过你,我老婆原来在五一商厦站柜台,生了孩子一直没工作,原毅明这哥们不错,给我老婆找了份差事,坐办公室整理资料的轻松活,就这么大个人情。”   哎……哎……简凡连叹了两声,无语了,别说张杰,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一把把张杰从椅子上拉过一边,摆着手指指门,那意思是:自个玩去吧。   “哎,组长……帮个忙啊,这事千万别让支队长、陆队知道啊。”张杰要走,回头又是恳求道。   “你也有保密意识呀?”简凡靠着椅背不知所想,没好气的说了句。   “哎哟,那事你又不是不知道,伍支队长因为晋原分局的失窃案也受着牵连,背了一辈子黑锅,伍支队长就一直想找证据钉死李威,他们俩斗了十几年都没见分晓,陆队又是伍支的嫡系,你爱说说呗,开除了我拉倒,我也去威盛房地产应聘去,切……”张杰一看简凡没表态,自己倒先表态了。   简凡抬眼看看张杰,还是一副天塌下来不当回事的德性,估计举报不举报俩人都知道是句玩笑话,不过对于内外部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忌惮的,想了想,简凡恢复了几分客气地说道:“张杰,就即便是你真泄了密,我也替你包着,你知道我的原则性不比你强……不过你小子太不够意思了吧,这么大事还真就把我瞒着了?你就没有回过头来想想,他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为什么你进了调查组就给你点恩惠?有没有借咱们的手办事的成份在内?或者,有没有贼喊捉贼的成份?你想过没有?”   “哇,你还真怀疑李总呀?怪不得李总不让告诉你呢?”张杰讶色说道,倒替李威说上话了:“我觉得就即便是伍支队长自己干的,也不可能是李总。”   一句说得简凡嘿嘿笑了,这张杰是个直肠子,谁对他好一点,那就是一好百好。想了想却是没什么可说可劝得了。李威能把事情做到这份上,不是个大善大忠之人,就是个大奸似忠之人了,这两种成份互相掺半,还真让人难以判断。   不管什么人,或许单纯用个好坏二字根本无法对其下结论,李威就更是如此了。   看得简凡又开始沉思,摸下巴、抓后脑勺,张杰讪讪地退出了办公室,掩上了门。   过了不大一会,正收拾着东西准备下班回家,办公室的门“嘭”声又被推开了,张杰风风火火奔了进来,简凡谑笑着道:“还有没交待的事呀?”   “嘿嘿……请你吃饭咋样?”张杰笑着邀到。   “哟,你这么抠门,今儿怎么大方了?”   “嘿嘿……有人请你,我蹭吃,咋样?”   刚高兴了一下下,眨眼简凡一愣神,看着张杰,像心照不宣地说道:“是不是同一个人请?”   “没错……李总上周就告诉我了,要是你出来了,一定让我告诉他,他要亲自请你吃个饭叙叙,他说你为他解了一个十几年的心结,得好好谢谢你……而且还特地告诉我,你这人有点假清高,不那么好请,呵呵,我刚才给原毅明一打电话,得,搞了一顿饭。你去不去啊,你不去我自己去……”张杰说道,看来这也是有准备的一顿饭了,说不定还是刚刚出门预约好的。   “去……谁说我难请了,你要请,我天天白吃……”   这次简凡顺口就应了,一点都没打折扣。   ◇◇◇◇   其实人活着有时候想想很简单,最起码在简凡看来相当的简单,上学的时候是宿舍、餐厅、教室三点一线连着;工作了呢,是单位、家、饭店三点一线连着,活着嘛,对于大人物自然有日理万机废寝忘食之虞,可对于小人物,永远都是一大堆吃喝拉撒的琐碎小事组成的。   在简凡身上,这种小男人的特点表现的尤为突出,路上先自给家里打了个电话问好,这已经成了每天的习惯了。   回头又打给妹妹问问学业如何,钱够不够花之类的淡事;接着又给蒋姐拔了电话,卿卿我我了半天。等电话打完的时候,张杰驾着车已经到了目的地,君悦大酒店。台阶上站着那位高个子的前刑警原毅明,李威的属下,正招着手。张杰把车停好了,俩人一前一后下了车,原毅明笑着上来招呼着把俩人往饭店里请。   很客气,有点超乎寻常朋友的客气,对于张杰除了客气就是亲热了,俩人揽着肩像对哥们,那两个胳膊交叉搭肩的方式,好像俩人依然还是队友一般。   于是,又一次特殊的宴请开席了。   其实这吃呀,分很多种类,如果抛却口味、风味、用料、刀工等等之类的硬件条件单以吃论,从意识形态方面看吃喝,又将是一个新的感受。比如呢,和家人一块吃,不管是淡粥咸菜还是大油大荤,这吃得出来的是温馨;如果和爱人一块吃呢,估计就泡饭青菜也能吃出一个风味来:甜蜜;如果和至交好友来吃个狼吞虎咽、喝个不醉不归,那风味呢,叫痛快。   但今天晚上不同,不同于以上任何一种,这顿宴感觉到的只有一种:别扭。   环境很贵气,和国宾饭店差不多能齐名的君悦酒店,五星级的标准,包间里的四周装饰着罗马柱不失恢宏大气,镶金的杯碟和银制的筷架、高脚的酒杯盛着芬芳的红酒,喝惯了玉米黄、老白汾的简凡对这红酒一点都不在行,甚至于根本不认识那曲里八拐的不知道哪国的文字,不过醇香的酒味飘来,即便是不识货的简凡也知道这价格低不了。   菜就更让人咂舌了,龙虾足有二斤往上说,鲍最小有四头,鳝是蛇黄鳝,鱼倒没有,鱼翅每人一份;鸡不是肉鸡,而是正宗的野味。即便是素菜两盘,也是传说中的松露和槟榔百合,其实作为菌类食材的松露,价格并不比鲍鱼低多少,比鲍鱼还要罕见。偶而上了杯浓浓俨俨的红茶,张杰糊里糊涂一饮而尽,可简凡心细,那杯子端在手里把玩了许久才轻啜了口,里面泡的不是茶,而是冬虫夏草,别说菜值多少钱,光杯子里泡的两根夏草的价格,就够在其他饭店美美吃上一顿了。   未必越贵的食材就越营养、也未必越贵的就吃得越舒坦,最起码让简凡这个吃家感觉不怎么样,甚至于觉得有点心惊肉跳,练就了十几年的味觉顿时失灵了,品尝不出这餐饭的好坏了。李总还是李总,笑吟吟的样子,客气、雍容大度、温文尔雅,对张杰和简凡嘘寒问暖关切之至,从这个人身上似乎能看到所有男人的优秀品质集中体现。   如果一穷哥们对你好,那觉得是肯定是感动;不过这么个身价千万的老总这么着礼贤下士,就让简凡有点如坐针毡了,俗话说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嘛,对于自己二人,能求的无外乎那个悬了十几年的案子。简凡在席上生怕李威或者重案队的前队友原毅明提到了案子上这话有点不好说,不过多虑了,张杰和原毅明只是碰杯喝着偶而说说警队的轶事,李威只是偶而关心一下俩人的生活问题,偶而说说十几年的警界奇闻,四个人身份虽有不同,但都是刑警出身,只怕除了这个话题,再找不到共同的语言。   简凡没多说话,只是埋头细嚼慢咽着,偶而对于仨人的说话只是微笑示意。   这丫的又阴差阳错了啊!简凡心里暗自忖着,想起了那个一脸忧国忧民的伍辰光支队长,领导费尽心思地想着让自己和李威牵上线,敢情只盯着自己,没想到手下这个傻了吧叽的张杰倒代替了自己这个位置,和李威站到了一条阵线上了。   有点战战兢兢地吃完了这顿饭,原毅明和张杰提议着出去玩,还叫上队里的几位队友,张杰这性子自然是喜欢热闹,满口答应了,回头看简凡,简凡却是准备早点回家,俩个人像商量好似的,下了楼先自离开了。   没错,这是商量好的,张杰这货居然把警车也开走了,只剩得简凡和李威站在君悦的大门厅前,送走了俩人,温文尔雅的李总此时才笑着侧过头来,像是关切地问:“小凡,怎么,不喜欢和队友们一起热闹呀?”   “呵呵,喜欢,不过今天好像不太方便,我一走了,您的话不没地方说了吗?”简凡笑着回了句,原毅明、张杰俩人的惺惺作态,自然是要创造这个机会了,自从支队长挑明了那个双面卧底的想法,简凡就尽量避免着单独和李威、唐大头之类的人接触,生怕有事陷进来说不清楚,不过此时谜一样的案子郁结在心里,还真想听听李威要说什么。   “聪明……没有看错你。走,我领你观摩个地方,一定让你大开眼界的。”李威笑着邀道,俩人并排相跟着,上了车,这车简凡认识,奔驰,男人的梦想,也是大多数男人没法实现的梦想。   刚刚坐定,李威发动着车,优雅的打着方向倒出车来,边走边说着:“了不起啊,悬了十四年的案子,一个月就在你手里出现转机了,了不起……这个案子在我脑子里想了十几年,我几乎不敢相信你在一个月的时间就突破了……”   “您客气了,李总,多亏你提供的情况,让我们把这些纷乱的线索连在一起了。”简凡不咸不淡地说了句。   “不不……这个功不在我。四年前原毅明还在专案组的时候,第一次来查我,我就把这个设想告诉了他,可他一无所获,最后还把自己搭进去了。伍辰光这辈子是志大才疏,吴镝这个精英呢,是徒有虚名,肖明宇局长呢,水平有限;郭定山这个老刑侦,又有点落伍了……呵呵,自古英雄出少年啊,我见你第一面就觉得你很聪明、很特别,可也没想到你的心思能缜密到这个程度,居然耍了个小把戏把郑奎胜的嘴撬开了,要用咱们刑侦的行话说,郑奎胜可是个不折不扣的老炮,让他撂可没有那么容易。”   李威笑着评价了几句,不过听得简凡心里怪怪的,好像自己在李威眼中,一下子把刑侦里几个大员都压了一头,这倒不敢苟同了,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李总您别这样说啊,这话要传到任何一个人耳朵里,我八成又得进督察处,又得穿小鞋了。”   “噢,对了,忘了你刚从那儿出来。”李威笑着道。侧头看看简凡,眼光里不无欣赏,看来今天的兴致颇好,又是关心地问道:“这个案子现在又卡住了,你觉得从看守或者预审员这里审查泄密或者通风报信的人,有价值么?”   “没有。”   “那郑奎胜呢?听说自残住院了,他这儿呢?”   “可能有其他余案,但晋原分局的失窃案他应该不知道多少了。”   “嗯,应该是这样,那你准备从哪儿入手?”   “呵呵……不知道,李总您不准备告诉我呀?”   “我也不知道,不过如果把我知道的告诉你,我想你应该能找出点路子来。”   俩个人,像是队友间商量着案情,气氛很缓和,不过语气像在打哑谜,李威似乎对简凡抱着像队友破案一样的信心,而简凡对李威所说知道的事,也抱着一份好奇。此时简凡心里却郁结着更大一个谜,不知道旁边坐着的这个人,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突然想起支队长说过的话,只要进了专案组,李威肯定会黏乎上来,他对这个案子有着超乎旁人的关心。   而现在,还真黏乎上来了,这么着一来,好像糊里糊涂真印证了支队长的话。   街灯亮了,绕过了五一广场,车一直向西,几乎走到了滨河西路的尽头,这地方简凡没来过,不过听说过,水域金岸别墅区,独栋和叠加不同造型的别墅一眼望去像欧洲古式的城堡,小区门口的保安也觉得颇上档次,进门都有人像模像样的敬个礼,比警 察们敬礼还地道。路过的别墅里星星点点的灯光,穹顶、阳台、车库、花园、露台、游泳池,一派闲适的欧洲中产生活的格调,让看着的简凡仿佛一下子从赤贫的发展中生活进入到了发达的后资本主义时代,顿有了份刘姥姥进大观园一般的眼花缭乱。   哥们有这派头就牛逼了啊,出门开着奔驰、回家住着别墅、上床搂着蒋姐腻歪,那才叫美呢?……简凡暗暗想着,眼热和羡慕之余,心里更生几分疑窦,现在倒更看不懂李威了,丫的这么有钱,还关心那案子干嘛?不管是想永远掩藏还是寻求真相,对于他现在已有的这个身份,好像都没有必要嘛!?   车,停在一栋足有两亩大小的独栋别墅前,李威摁着遥控,伸缩门和车库缓缓而开,在简凡有点乡下老土的诧异眼光中,进了这个水域金岸最大的独栋别墅…… 第四卷 四面皆楚歌 第79章 此生长怀忧   别墅里非常冷清,冷冷清清的像一座久未来人的宫殿,即便是造价昂贵的大理石材的地板、铜门、水晶吊灯映射出来的辉煌,也掩饰不住空荡荡的大房子给人带来的冷清和落寂之感,早知道李威迄今为止仍然是单身,最让简凡难以理解的是,这么个有房有车、房是别墅房、车是奔驰车的钻石王老五,怎么会身边没有美女相陪?按理说这个年龄不应该是什么问题呀?别说找个年龄相当的,就是找个十七八的都不在话下。莫非……莫非……简凡突然想起时继红说的流言蜚语,莫非李威……生理上那个,有点那个难言之隐?   怪怪地想着,俩人从车库直通着小门进了别墅里,简凡侧眼看了李威一眼,行伍出身又当过刑警,走路是昂首挺胸像迈正步,看人的时候永远是直视,给人一种信任和坦诚的感觉,无论看体格的匀称还是看外在的气质,根本不像快年过半百的人了,这么一位极品男人要是没女人,只有俩种解释,不是天下的女人有毛病,就是眼前的这个男人有毛病。   房间像所有的富贵之家的摆设,一圈会客的沙发是庄重的黑色不失大气,正门对面是环形的楼梯直通二层三层,楼梯上铁艺制品、刷着艳丽的中国红漆色,即便是不太懂这格调和布局的简凡也觉得,这房子,除了值钱之外,倒是颇有品位哦。最起码比自己的品位要高。   “呵呵……我可没有炫富的意思啊……今天带你来是参观地下室的收藏……来,跟我来。”   李威笑着招呼着简凡,没有上楼,却是朝着环形楼梯的拐角走去。简凡依言跟着,心里暗暗称奇,看来自己还是嫩了点,刚刚表情里的微微变色,李威就瞧出自己那份多少有点羡慕和仇富的心态来了,一言便化解了此间的尴尬,拉近了之间的距离。   楼梯的拐角是一面厚重的门,几寸厚的铁门,一拔暗格居然是密码加钥匙控制的,咣当声大开的时候,简凡的鼻子顿时闻到了一股像多年未见阳光一样的陈腐之气,沿着斜而向下的甬道进了十几米,看样是个地下的贮藏室,又是一道门,依然有层密码和钥匙控制,开门之后,便是别有洞天,灯一亮把简凡看得顿时傻眼了。   是什么?   古董,全部是古董,足有一间客厅大四五十平米的地下室,沿墙四面镶嵌着展架,全部是古董。   “请随意……”李威笑吟吟地伸手做请,很客气。简凡明白了,这是要请自己来参观他的收藏,只不过对于自己的德性八成李威大看了几分,就自己这双只认识食材的眼光,怕是看着这些东西要成睁眼瞎了。   随意看看,果真是睁眼瞎,几件漆器认识,说不出名堂来,画案认识,挺大;那种大茶海认识,和蒋姐他爸用的差不多,只不过架上摆着的这一件,是深红色木雕的雕龙大茶海,斑驳的漆色看上去怕是年代不短了。条架中间的一层细看就有点叹为观止了,十余个青铜鼎、壶、七八个造型各异的木雕、还有一个观音造像认识,剩下的就不知道什么东西了。抬眼看三层架,更是有点琳琅满目了,大大小小的瓷器、花瓶、玉器、塑像、珊瑚、古船木雕等摆件,足以把简凡这个外行看得眼花缭乱。   看着的当会,李威只是笑着示意着,展架底层的两件秘封的大盒也被打开了,简凡亦步过来一瞧,也认识,是几十个玉石印章装了一盒子,一看便看得全貌。即便是不懂这些东西,看得也有忍不住拿在手里把玩的冲动。而另一个盒子一开,却是一串长长水晶珠串,李威像请君观瞻一般递着让简凡看,简凡接过手了,就着灯光看得晶莹剔透的珠子,看了半天也看不出和玻璃珠有啥区别,只是觉得颜色更醇一些,拿在手里冰冰凉凉的。   “这是我在香港陈氏个人收藏拍卖会上拍下的,喜欢吗?送给你。”李威笑着像送一个小玩具一般。简凡一听怔了下:“这……这有什么用?值钱不?跟串冰棍样。”   李威笑着透底了:“寒玉珠串,传说是五台山净慈方丈的手珠,几年前价格没那么高,现在么,能换辆奔驰车。”   简凡一听一愣,看来这光吃不成,遇到古董就眼拙得厉害,嘿嘿傻笑着,却是把珠串递了上来,看着李威微微诧异的眼神,有点有眼不识金香玉的说着:“您收好……揣辆奔驰在身上,我还怕被人追杀呢。”   “真不要?……我可是真心实意送你一件啊,不喜欢这一件,这个屋子里,你随便挑。”李威笑着道。   “这个呀?”简凡笑着摇摇头,现在却是更坚定了不敢再随便乱伸手的决心,笑着婉拒道:“李总,我就是个古董盲,这玩艺您要给也给个识家,给我嘛,那差不多就是好菜喂猪、好茶饮牛了,您真给了我,我八成得换钱花去,不过就卖都找不着主。”   一言即出,听得李威哈哈大笑了,笑着把珠子扔回匣子,好像也根本不在乎这东西,好像也不是想送这东西。不过却是颇有欣赏地看着简凡一眼,笑着问:“简凡,你是自命清高呢,还是不想和我同流合污?我怎么觉得在你眼里,好像我还不如唐大头的份量。”   “不不不……没那意思。李总,这东西我真不识货,古人都说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您要送我三打五百,我不客气。可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哪敢要呀?”简凡客气了句,委婉地转了话锋问道:“李总,您不是有话要跟我说吗?关于那个案子,您身陷其中,已经这么多年了,我想您一定有所发现吧?不是就专为送我样东西把我带这儿来吧?”   “我要说的,其实你已经看到了。”   李威不动声色,有几分神秘之色指指身侧琳琅满目的古董。   简凡诧异四顾了一遍,满眼俱是茫然,又是不解地看着李威。   就见得李威的脸上肃然一片,长长叹息着说道:“这是我穷十几年的光景从国内和国外古董市场上收集到的,有花钱买的、也有巧取豪夺的……十四年前的案发之后,我一直想找回失窃的文物,找到曾国伟证明我的清白,那时候像疯了一样,每到一地我就先找古董市场,看看有没有发现……十四年了,近到香港、新加坡;远到英法和美国,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少地方,我没有发现那个让我背了一辈子黑锅的贼,可我发现,遍地是贼呀!”   这一句让简凡心生凛然了,傻傻地看着李威肃然的表情,有点像痛心疾首,不知道是对于架上的这些古董还是对于他本人境遇。难道这么有钱了,还有放不下的事么?单凭这个就让简凡有点无法理解。   “这些……你看这些……都是陪葬品。”李威回头指着二层上的香炉、器皿造型各异的青铜鼎,随意拿着一件,小心翼翼地抚着,像抚着一件旷世的奇珍,叹着气说道:“都来自我省的闻喜、云城、候马等地,那里是古晋朝的统治中心……是三晋文化的发源地,你知道现在成了什么样子吗?可能你没有去过……我亲眼看见过呀……漫山遍野都是儿臂粗的窟窿,那是盗墓贼的探洞;村村户户都不缺掘坟毁尸的蟊贼,为了发财、为了暴富,个个不惜干这些丧尽天良、断子绝孙的事……耻辱呀,奇耻大辱呀……烽火战乱,连日本鬼子都没有扫荡过的地方,不到二十年,被我们自己人挖得干干净净,满目疮痍,全被他们卖出了国门换成了美元港币,这个破坏程度比五十年、一百年兵灾还要甚之……耻辱呀,奇耻大辱呀……”   李威旁若无人的说着,简凡从未见过温文如斯的李总何来的如此激动,双手几乎是颤危危的把缺了一耳的小鼎放到了架上,袖子,轻轻地抹过了眼角。   简凡蓦地觉得眼前这个削瘦的形象有几分高大起来,听说过海外有华侨倾尽家资抢救流失文物的事,也听说过国内有企业出资回购流失文物的事,只不过这些事过于遥远,更和这位说不清具体路数的李总扯不上什么关系。   莫非,莫非他也是此类仁人志士不成?不像呀?……简凡心里打着鼓,看着回过头来的李威,满脸俱是痛惜,像是自家的珍品被偷被抢了一般的无法释怀,这些事简凡也道听途说过,在山省里,发财有两条路,一条是挖窟窿找煤、另一条就是挖窟窿找墓。   一种是拿死人的陪葬、一种是把活人变成死人。说白了是一条路,都是发死人财。   只不过这事简凡仍然是一头雾水,看着李威的悲戚也是无言以劝,呆呆地看着这个在房地产业里呼风唤雨的李总,好似今天才认识了他一般,只不过这个认识依然是让简凡不知道究竟所为何来,突然间灵机一动,征询似的问了句:“李总,齐氏两兄弟发家就在云城,您是说他们也是这类人吧?”   “何止齐家兄弟呀!云城、晋中到太原、大同一线,凡做古董生意的,哪家能不认识几个盗墓贼,甚至于他们前身就是此道中人……太原南宫、开化寺两地,像样的店铺里,哪个手脚又能干干净净得了啊。人的道德底线拦不住对古董的贪欲……我其实也是个古董盲,只不过这些年收集古董,糊里糊涂也成了半个行家了,哎……要是换成是曾国伟就好了,最起码不像我,前几年经常上当受骗……呵呵……”   李威苦笑着摇摇头,拍着简凡的肩膀,俩人随意地向外走着,李威小心翼翼地关上了两道门,又置身到了地上的房间里,眨眼间一个来回,让简凡的心里感觉怪怪的,不知道究竟这个神神秘秘的李总要干什么。   “你很奇怪我为什么说这些吧?”   关了门,李威回头把简凡让到了沙发上,问了句,简凡点点头,就听得李威又是说道:“现在咱们说说这个案子,自从背上了嫌疑人这个罪名,到现在为止十四年零三个月了,刚案发后的几年是个无头案,直到齐树民从狱中提前释放出来,我才感觉到这事不像我先前想的那么简单,思来想去,最终我还是觉得失窃的文物才是此案的关键,当年就价值二百多万的文物足以让很多人铤而走险了,了解它的价值的人并不多,也不难找,最终还要在齐树民身边找……我暗地里对释放的陈久文,也就是郑奎胜的同伙进行跟踪追查,随后发现了齐援民这条线……但案发的时间齐援民尚在云城,如何知道其弟被捕、如何快速组织实施作案一直困挠着我,在当年晋原分局里有内应,这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但以我身份,也无法做进一步调查,所以我寄希望于专案组的侦破进展,每逢有专案组成立,我都想方设法把我的发现通过各种渠道传达出去,呵呵……只不过除了原毅明和你,没人重视过。原毅明因为相信我的话而被排挤离开了警队……原本我不太看好你啊,虽然聪明,可毕竟太嫩了点,可没想到在你的手里却出现突破了……可惜的是,露出头来的线索,又被掐了,哎……”   长长的十几年,被李威几言以概之,只不过说到线索刚露的时候又被掐,看得出李威脸上失望的紧,这一次简凡倒隐隐觉得,有时候人得相信直观,最起码现在觉得,这个人一点都不像嫌疑人。想了想,简凡接了句:“其实这案子虽是悬案,可很明了,仍然是沿着古董这条线向下查一定会有所获,可我担心的是我们找不到有力的证据……薛建庭已死,那把失枪已经不能证明什么了,李总,我想问一下,这个证据从哪儿出?”   “没有直接证据。”李威一句话说得简凡有点凉,不过眨眼间李威的话锋转了,笑着说道:“不可能有直接的证据,我花了十几年功夫找失窃的文物,把我自己都找成古董收藏家了都没见踪影,我想,在这个上面我们不可能有机会,四件文物肯定已经流失到了海外或者被人雪藏了……可我有间接的证据,不知道你能不能用上。”   “什么?”   “也是古董,其实这么多年,齐援民和齐树民俩兄弟的文物贩卖就没有停止过,浮出水面来的陈久文、薛建庭、郑奎胜不过都是他们手下的小卒而已……沿太原到大同直到北京,向南到广州转运到香港出境,有他们一条走私通道,但凡有盗墓或者其他古董出现到市面上,逃不过他们的耳目。这些年我挣的钱基本都花在了古董上,也认识了一帮子做古董生意的人,听说过一些,也查实过一些情况,资料,图片和文字我汇集了一部分……这份备份交给你。”李威解释着,款款地掏出了个精巧的PDA递给简凡,这倒却之不恭了,简凡拿着看也未看,随意地收回了口袋,一看简凡这等不经意的样子,李威倒稍稍诧异地问了句:“小凡,怎么看你一点都不在意这个?”   “呵呵,这得慢慢看、细细琢磨……谢谢你,李总,拷贝完了,回头我还给您。”简凡客气地说道。李威只是摆摆手示意不用了,简凡见得气氛缓和,就着话头小心翼翼地问道:“李总,我有几个问题想请教您,可能有点唐突,不知道您会不会介意?”   “说吧。”   “以您所说,齐氏兄弟的文物走私就没有停过,这十几年了,好像有点匪夷所思了吧?难道这么多刑警、重案队的一点察觉都没有。从齐援民的档案显示,这个人连一点案底都没有。”   “呵呵……相信我,我也当了十年警 察,天网恢恢,疏和漏的地方多了,甚至包括你们内部人故意疏漏的地方。”   “您指什么人?”   “这个……我说不清,我已经置身于这个集体之外了,还真没法判断。即便我知道我也不会说,万一有失误的话,会影响你的判断。”   第一个问题无果而终,李威不知道是不愿意指出还是真指不出来,简凡低头沉吟了片刻,又接着问道:“可现在这个案子卡在这儿,我估计一时半会开不了工,就开了工没准方向我也定不了,甚至于还可能像上一次一样,稍有进展我又被踢出局了……嘿嘿……那样的话,您这一片苦心又白费了。”   “放心,这次不会了。”   “为什么?”   “因为没人愿意跟着这案子倒霉了,除了不识时务的一些人,就像伍辰光;还有一些身不由己的人,就像你、张杰……除此之外,应该再没有人敢上这个案子了。就有人敢来,他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比吴镝如何。”   “可在方向上呢?我可是丫鬟拿钥匙,不当家也不做主。”   “这个简单,你告诉伍辰光,你们支队长,就说发现我也有走私文物的嫌疑,上次大玉鸟就是我这儿提供的,你们一队还没归还呢?呵呵,你告诉他,那儿有毛病,他铁定会让你追查那儿。我想他选你进调查组一方面原因是你破获过几个大案,另一方面,估计是和唐大头,和我有点联系的缘故吧?没准他矛头就是冲着我来了。”   李威捉狭似的笑着,说得轻松之致,有点根本没有把伍支队长放在眼里的意思,这话一说,简凡也乐了,看来伍支队长的煞费苦心要搬倒的这位,对伍支队了解得很,要让伍支队长知道真不知道作何感想。   “谢谢您的坦率,李总,那我有个很让人难堪的问题,不知道该不该讲。”简凡话一转,继续来了。   “讲,我背贼名都十几年了,还会有什么比这个更难堪。”   “看您的意思想证明自己的清白,我想问一句,档案中最关键的一个疑点到现在都没有定论,案发的那个晚上,您到底在什么地方?”   简凡突然的来此一问,李威的眉毛挑挑,似有几分不悦,不过跟着笑了,笑着说着:“这个问题嘛,其实有点羞于启齿,我这样说吧,小凡你除了爱好吃以外,还有什么最喜欢的?也是男人最喜欢的。”   “女人。”简凡想也未想,脱口而出。   李威仰头哈哈大笑了,笑着摆摆手道:“说对了,我和一个女人在一起,不过是别人的老婆,虽然我这个人有点无耻,可也不至于无耻到把一个我喜欢的女人供出来证明我是清白的,何况她是别人老婆……所以我一口咬定我是一个人,除了你,不管谁问我都这样说。”   简凡听得倒无法确定真假,不过即便确定了真假好像对于本案的意义已经不大了,稍停了片刻,简凡长舒了口气,结束了:“我问完了。谢谢你,李总。”   “别客气,应该说谢谢的人是我,好像还有个问题你漏了,你就不问问我的目的和意图吗?我觉得心里应该对我本人还是有所怀疑。”李威笑着说道。   “我不相信你是清白的,但我相信在这件失窃案子上,您是清白的;我也不想问你的目的和企图,因为对于这件案子本身,我也有出于私心的目的。”简凡道。   “是曾楠……”李威也蓦地回应过来了,或许把这个年青小子和曾楠联系到一起是最佳的组合了,或许能了解曾国伟失踪的疑案对于曾楠无异于一个最大的礼物,想当然的这么一想,倒觉得有意思了,评价了句:“说得好,不爱千金爱美人,其志可嘉啊。”   简凡听得李威误解了,倒没有点破,只是笑笑不作答,当是默认了,李威却是说得高兴之致,笑着允诺道:“你放心,需要什么帮助,你直接找我……即便是因为这个案子你受了打压丢了职,没事,下辈子我管你,肯定生活得比你当警 察要舒服。等你和曾楠结婚成家的时候,我亲自给你们操办,呵呵……老曾这人呀,很正派,当年对我很不齿啊,可他要是知道了我帮他养的闺女,而且给他找的女婿,真不知道该作何感想……”   闲聊了许久,这话题却是走到了茬道上,对于简凡俱成了虚以委蛇了,一直到俩人谈毕,时间已经过了两个多小时,李威又是亲自把简凡送回到了平安小区,大大安抚一番才算罢了。   对于李威的客气简凡倒没有觉得受宠若惊,只是心里一直在推敲着李威所说的这些线索和提供的一些资料,回到家里,把PDA里的东西拷贝到了电脑里,又是细细地琢磨上了。   只不过这次有点背,线索未明,庞杂的资料看过几遍之后,不知不觉天色已明。 第四卷 四面皆楚歌 第80章 有友莫如旧   “丽君,你手里那个拐骗案子结了没有?”   “结了,刚刚移交。”   “那就好,专案组的工作得开展了,再没动静支队长那儿可没法交待了……你得多辛苦辛苦了啊,下头这几个老的老、小的小,老的管不了,小的管不着,一管就撂挑……看看,这都一个小时了,连开会的人都聚不起来……”   “呵呵……”   陆坚定和胡丽君一前一后从楼上下来,陆坚定在风风火火地走着说着,胡丽君听得对下面几位的评价,却是笑而不答,又是一个一无所获的一周过去了,大周一的早上,支队办公室通知上午十一点开会,陆坚定这才省得还有一个被遗忘在一楼角落的专案组,这几天诸事缠身,还真没顾得上,通知来了不久喊着胡丽君下楼。边走边安排着事宜。   一楼的办公室静无人声,不像上班倒像放假了。时继红和严世杰俩位临近内退的肯定不会按时来,不过简凡和张杰俩人应该在呀?陆坚定挨着办公室看看,第一间办公室是空的,第二间一看,也是空的,第三间门虚掩着,陆坚定伸着脖子一看,人倒是在,不过一看这人,顿时火冒三丈。   不是别人,正是张杰同志,两条腿搭在桌上,窝在椅子里靠着椅背、张着嘴、仰着脖子、闭着眼敢情迷瞪着睡上了,嘴里偶而还嗬嗬有声,八成又是周六周日到那儿疯玩去了,陆坚定一气之下,蹬蹬蹬几步上前,朝着这货后脑勺就是一巴掌,张杰猛地一惊差点一骨碌栽地上,还以为又是哪个队友开玩笑,正呲眉瞪眼要发威,不料一看是陆队长,霎时摸着脑袋恬着脸嘿嘿傻笑上了。陆坚定可不依不饶了,跟着又是大巴掌追上来了,边动手嘴里边教训着:“嘿……大周一就搁这儿睡呀?双休还没玩够呀,真是欠揍德性……”   大巴掌再一扇过来,张杰一见队长真有点生气,顿是缩头缩身的躲着,边躲边喊着:“队长、队长……手下留情,你把我打成工伤可没人干活了啊……嘿嘿……我刚闭眼您就进来了,眯了二分钟不到。”   一个追、一个躲,胡丽君却是笑着作壁上观,各刑警大队里像张杰这号年纪不大、吊儿郎当的小队员倒不在少数,有的十八九就进队了,各大队长管理的办法基本如出一辙,嘴教育不行,直接就是巴掌教育。   只不过张杰特殊,一直就这样子,重案队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张杰一躲,陆坚定倒不追了,气咻咻地指着张杰好像让胡丽君看,恨铁不成钢地说着:“你看你看……你看这小子,都当爹了还这德性?啊……”张杰却是不甚害怕队长,只是理亏得紧,不迭地躲到了胡丽君背后,边跑边解释上了:“队长,您还真别说,就和当爹有关,我儿子这两天睡颠倒了,半夜弄腾的厉害,有客观困难啊。”   “站住,郭元和肖成钢怎么还没有来?通知了吗?”   “通知了、通知了……一会就到。”   “简凡呢?”   “隔壁。”   “走……”   陆坚定看样也并不是非要揪着这小子论个长短,只是生气支队通知个会议组织起来都这么难,真不知道当初这案子是怎么办的,看来今天有事顾不上训张杰,一前两后,张杰远远的躲在胡丽君的身后,走在前面的陆队长一看着他就来气,又是回头训着:“你就不跟好人学好,你看看人家简凡,年纪轻轻破了几个大案了?再看看你,进队几年了,除了闯祸就没干别的……你得跟人家学学,谦虚谨慎、不骄不躁,那像你们这一群猴屁股坐不住……”   说话着推开了门,一推门,霎时愣在门口,像是见到了凶案现场一般惊讶。胡丽君和张杰亦步亦趋上得前来,一看,扑哧声张杰笑得腮帮子和眼睛挤到了一起,直捂着嘴笑着打颠。胡丽君霎时抿住嘴了,看得队长面色不好,没敢笑。   只见得办公室里,简凡摞着一摞厚厚的案卷当枕头,和张杰差不多的一个德性,早睡着了,那侧着脑袋躺在案卷上的姿势就像引颈就戮一般,张杰看了两眼却是再也看不下去了,得意地看看陆队长,一侧身捂着嘴靠着墙角笑上了。   胡丽君也是可笑得紧,却不知道这一对怎么着大周一都迷糊得厉害,赶紧地敲敲门示意,狠敲了两次才把睡梦中的简凡惊醒过来,迷迷糊糊瞪着,一看是胡丽君和陆队长站门口,一惊之后赶紧地站起来了。   “这……怎么回事?怎么累成这样?案子还没开始就累成这样那还了得。”陆坚定说着,正话反话,正色一脸,看着简凡一脸迷糊,胡丽君侧着头咬着嘴唇偷笑着。   “回乌龙了,今早四点就起来赶着来上班。”简凡弱弱地解释了一句,这是实情,好容易回了一趟家,忙里忙外不说,中规中矩的老妈连逃班也不让,一大早就赶着来上班来了,可不得累成这样。   “噢……注意休息啊,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十一点开会,你准备一下……”陆坚定不知道今天怎么了,看着眼前这个脸上有几分疲惫之色,脸蛋上压了几道印子的娃娃警,知道从乌龙到太原几百公里,有点不忍心责备了,说了句回头就准备离开,又是提醒了:“办公室注意影响啊。”   说着还真就闭门离开了,刚走几步,后面张杰就追将上来了,讨着公道:“喂喂……队长,你也太偏心了吧,我眯了一小会,你扇了我一耳光,简凡睡觉你咋还关心表扬涅?这也太让属下寒心了吧?”   “你还有心呀?”陆坚定说着一伸手,张杰呲笑着躲开了,就听得陆队长训斥道:“我就偏心怎么啦?你要能破了案,请你到我办公室睡去……咋样?”   “他也未必就能破了呀?”张杰悻悻侧着脑袋。   “是啊,人家是未必能,但有可能;你呢?是肯定不能。不偏他还偏你呀?……别废话,催催郭元他们,十一点人到不全,我拿你是问。”   陆坚定说着,在重案队还是有几分淫威的,对于这个手下却是不假辞色了,连训带说带下命令打发走了。   ◇◇◇◇   人,好歹凑合全了。   细心的一看就发现了,这仍然是原临时调查组的那几个人,一队的简凡、郭元、肖成钢,重案队的张杰和俩个已经半内退的时继红和严世杰,今天的会上只不过多了一个陆队长和胡丽君,要和前专案组的阵容比起来,实在有点单薄了点。   会,好歹准时开了。   伍辰光支队长带着机要秘书到了会议室坐定,翻着随身的本子跟着就说上了:“同志们啊,今天趁着周一开个短会……我先通报个事,薛建庭的预审事故具体的原因现在尚在调查,根据郑奎胜的交待,另一个有可能涉嫌命案的线索已经交由云城公0安处理,前段时间因为这事把专案组的工作搁浅了,不管处理结果怎么样吧,工作还是要继续下去,不但要继续,而且还要有声有色地开展起来……”   一听这个开场白,已经清醒的简凡蓦地嘴角带笑,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伍支队长,今天这么委婉的话呢,能从其中听到一个信息,那就是:内部泄密的彻查也是毫无进展。   这是意料中的事,自然没有什么惊讶,不但简凡没有惊讶,会场上一干人没有一个人惊讶,陆坚定和胡丽君像在聆耳倾听、严世杰和时继红根本心不在焉、张杰在东张西望,郭元和肖成钢却是几天没见简凡了,一脸喜色地看着锅哥眼热的紧,不知道是感情深得厉害,还是想吃想得厉害。   除了陆坚定和胡丽君,剩下倒没有一个像正经八百听会议内容,陆坚定看着有点来气,悻悻的剜了张杰一眼,不但想剜张杰,简直想把今儿召集的一群剜个遍。   支队长倒像毫无察觉一般,继续说着:“现在我宣布市局一项决定:经局长办公会议研究决定,原晋原分局失窃案专案组陆坚定同志任组长,继续主持该案的侦破工作,胡丽君同志、简凡同志任副组长,负责外勤排查、侦破、预审等相关工作,成员的组成以原临时调查组为主,人员有:张杰、郭元、肖成钢、时继红、严世杰……暂时就原调查组的人员,大家手里有其他工作的暂时放下,现在快年底了,这个案子是省厅挂牌督导的案子,一直压得我们支队喘不气来,刚刚有点线索又出了事故,这一次,再不能出差错了……”   说话着的支队长声音有点沙哑,不知道是劳累过度还是烟酒过度,一言即出,下面几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各打着小九九,估计是原本还想着得一段时间,却不料这么快又上马了。但此时的感觉又有所不同了,个个面面相觑,却是没想到支队长把原临时调查组的召来直接组成专案组了。面面相觑的原因呢,怕是对刚刚发生过的事还心有余悸。   “咦哟……这牵着牲口推辗子,又转回原地啦?”   半晌无音,粗嗓门的时继红没来由的发了一句感慨,一句雷得众人外焦里嫩,一听这话那里不对劲,跟着几个小警吃吃的笑上了。伍辰光脸霎时黑了,敲着会议桌训斥着:“老时,咱们可老同事了啊,你把我比作牵牲口的我不怪你,可牲口在哪?你给数数?”   一句说得下面呵呵笑上了,都看着时继红,时继红猛的省得失言,不迭地看着众人解释着:“我没这个意思啊,比喻……就是个比喻……”   一句话转移了矛盾,把时继红压住了,伍支队长正色解释道:“我知道上次临阵换将大家都有怨言啊,不过不是我说你们啊,咱们是一支纪律队伍,一切总得有个章程来吧?不能像这么着不声不响就把队伍拉出去吧?亏得是找着失枪了,要是找不着失枪,我真不知道该怎么交待……这次不同了啊,我和梁局长、肖副局长还有张政委都通过气了,这个案子只限于咱们支队,经费、人员由咱们支队出,将来不管是功劳还是处分,都是咱们支队得,大家放一百个心……这一次陆队长负责,各大队需要的人员、车辆、设备可以随意挑,但有一点,争取早日把案子拿下,大家说说,有没有信心……”   没人说话,不知道是有没有信心。   “那有什么问题?有问题赶紧提啊,过了今天我可就不听问题了,我只等结果。”伍辰光又接着说道,摆着一副领导惯有的姿态,只看结果,不看过程。   众人还是互相看着,各人的眼色颇多,却还是没有人说话。   有点冷场了,这支队伍可不能以常理度之,没准该冷的时候他能热了,该热的时候,他能偏偏冷了。伍辰光眼瞥了陆坚定一眼,陆队长却是心领神会,清清嗓子吸引着众人的注意力,胖手把玩着支中性笔接着支队长的话说道:“我说两句啊,首先得肯定前一阶段临时调查组各位的辛勤工作,这个悬了十几年的案子才重见天日,就这一点上说啊,我非常有信心尽快把这个案子拿下……再则,支队历来对我们重案队的工作是非常支持的,有了人员、设备、技术上和的支持;支队长历来对重案大队的工作也是关怀有加的啊,这是有目共睹的,这一次呀,我相信,我们一定能在这个案子上取得新的突破……”   听着支队长有几分官僚的官话,简凡有点胃疼;不过再听到陆队长这多少有点拍马屁成份的发言,胃倒不疼了,牙疼。   没有线索、没有提侦破思路,只是泛泛的下了个任务,其实现实的侦破和影视剧的中的颇有差别,很多案子都是在没有线索、没有目击的情况下,领导拍着脑门就决定了。上级一追,下面就查,至于查什么、往那儿查,查到什么程度,领导基本都抱着摸着石头过河的心态。从警一年对这个队伍也多有了解了,严格的说,官僚习气和尊卑关系还是非常严重的,像支队长这号中层人员,基本是传达上级的任务,坐镇指挥,每日里挟着笔记本文山会海瞎扯淡;而陆队长这号基层带头人呢,上不上、下不下,自然对上吹、对下赶了。真说到了根上,吃苦受罪的还是那些一线的干警。   倒不是怕吃苦受罪,最怕的是一将无能,累死三军。   看得越明白,话便越少,神情便越笃定,最起码在简凡看来,姜还是老的辣,从调查组开始就见得严世杰那张老脸上从来没有过什么喜怒哀乐的表情。   “大家说说,还有什么意见……丽君,你这儿有什么要提的?”陆坚定说着结束了自己的发言,看看俩属下,胡丽君自是听之任之,不提意见。张杰呢,就有意见也不敢提。严世杰是从来不提、时继红是说了句错话,现在都不好意思说话了。只剩下一队那仨人了。郭元和肖成钢都看着简凡。跟着几个人的眼光都投向简凡,   “大家别看我呀!?我又不是组长?”简凡看看众人都在等着自己,笑着弱弱说了句,包袱被摞过一边,这么一说,好似几个人还非常失望一般,陆坚定蓦地发现到了这个微妙的变化,心里暗暗不解,好像整个会场的中心在简凡那个不起眼的位置,这个年纪最小的人,看样威信倒还不小。   “要没什么问题,就这么定了啊,我再强调一句啊,一定要遵循组织原则和警队的纪律,千万不能再像前一次莽撞冒失……好,散会……”   短会,就是短会,看样伍支队长在忙着什么,散了会边接着电话边出了会议室。新组织的专案组陆续地起身,按捺不住的时继红又来了:“哎,陆队长,明儿……明儿我请个假成不?”   “时大姐呀,您就不请假也没见准时来过呀?”陆坚定看着一脸肉肥的时继红无奈地说了句,像这等预审出身的老同志,又是老妇人,嘴尖牙利脸皮厚,可不是自己招惹得起的。   时继红一请假乐呵了,严世杰虽就没有这么明目张胆了,不过就不请假,基本也到不了岗,这俩人一路货。剩下几个年龄相当的围着简凡可是有说有笑。   肖成钢乐得直在背后抱简凡,嘴里喊着:“锅哥锅哥,当组长了,请客……”   郭元凑上来了:“哎哎……简凡,江师傅念叨你呢,抽空回看看。”   张杰问得最直接:“兄弟们,今儿去哪吃去?”   “简凡家……都去都去……”   “四凉八热两份汤,老规矩啊……”   简凡不迭地躲着,这么着亲热有点应接不暇,一举手一示意,仨人围着立马声停了,就见得简凡说道:“我有个提议啊……回一队,和江师傅一块吃,省时省力省钱,咋样?我亲自操刀啊……”   “同意……”几个人一听乐了。   “把时阿姨、严叔拉上……陆队、胡姐,你们也一起去啊。”   陆坚定和胡丽君都是找了个借口婉拒了,眼看着四个小警簇拥着时继红和严世杰挤上了一队那辆面包车,驾车的肖成钢风风火火绝尘而去,陆坚定笑着摇摇头,不无几分可笑地说道:“看,这在吃上结下的战斗情谊还是挺深的嘛,一呼百应啊……丽君,这小子到底怎么样?你说不见他人吧,觉得这小子处处出奇,是块料子,可这见面真不如闻名,越看越不靠谱……”   “呵呵……我尊重领导意见。”   胡丽君笑着应了句,不过这一句也多少有点口是心非,最起码不敢苟同陆队长的看法,就今天会上不动声色的样子,比记忆中那个有点胆小有点懦弱甚至有点少不更事的性子多了点什么。   像稳重?好像不太像,依然是个好吃贪玩的性子,怎么着看也不像稳重。胡丽君也摇着头笑着,心里暗暗地有点懊悔俩个人曾经有过的那一夜羞于启齿的事,不在一个单位不多见面尚可,而现在偏偏又把俩人安排到了一起。自己即便是再装着表面没事,也免不了心里的尴尬。   生活,有时候就像恶作剧一样,不是吗? 第四卷 四面皆楚歌 第81章 一言解难愁   一杯清水、一份盒饭。   胡丽君像大多数时候一样草草对付地吃了午饭,快步回了重案队办公室。对于一个单身女人,除了工作以外的生活差不多都是这么凑和着过的。个人世界的渐近空白之后,更多的把精力和时间投入到了工作中。在外人眼里看着或许是一种敬业,但在理解和了解的人心里,恐怕工作也不过是聊作慰籍的方式而已。   不管怎么说,却掩不住胡丽君的优秀,在重案队这个男性尊崇的世界里能立足本身就说明了问题。偌大的办公室大中午只余一人,桌子上摞着厚厚的几摞卷宗,都是这几年涉及文物走私案件的副卷,时间跨度长达十年。胡丽君像每开始一件大案一样,正仔仔细细地贴着两面活动板,这种直观的方式可以让参案人员坐在这里随时都可以强化对案件、对嫌疑人的记忆。只见得一版已经满满地贴上了照片,每一副照片都有或详或不详的标注,齐援民、齐树民、连刃、李三柱,以及在狱中的郑奎胜、已经死亡的陈久文、薛建庭都在其中,这可以看作是调查组的侦破思路。   而另一版却是十四年来各个专案组调查过的嫌疑人,李威和王为民为首,包括肖副局长、杨公威、伍支队长一干内部人员,新增加的里面,又多了三个人,都是此次薛建庭预审事故正在接受审查的三个看守。   看似黑白泾渭分明,不过让人又觉得有所混淆。每一个案子都是嫌疑人由少至多慢慢累积,但开局就有如此众多的嫌疑人的案子也实为罕见,何况还包括着涉案的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就更难得一见了。   这个案子,此时怕是处在一个很微妙的境地里,在私底下和陆坚定通气的时候知悉,这个案子其实已经从省厅压到了市局、由市局梁局长直接指挥,伍支队长虽然布置得轻松之置,可胡丽君知道没有那么轻松,据说此次预审事故梁局长就此事专门向上一级做了汇报,回头就大发雷霆,在指示彻查预审事故的时候动用的是特警支队和督察处,直接绕过了刑侦部门。而作为刑侦部门领导的伍支队长和肖副局长,在无法取信于上的时候,这境地就相当地尴尬了。唯一消除尴尬的途径就是把这个案子查得水落石出,对上对下有所交待。   于是才有了重新启用问题警员简凡一事,毕竟他和临时调查组在这个悬了十四年的案子上先迈出了一步。   对于案子本身,同样也牵涉的相当微妙,流失的文物要是一直雪藏着也罢,偏偏还公然出现在国外拍卖会上,偏偏还让省厅外事办得到了讯息,一查之下还偏偏是从晋原分局盗走的赃物,这不啻于在警 察的脸上甩了一记响亮的耳光,时间过得这么久了,而省厅的督导却是年年不断,一次比一次严厉其主旨也就在于此。事关到一件两件价值不菲的文物事小,可事关全市、全省数万警 察的尊严,这事就不小了,哪怕就追不回赃物,也得把作案者绳之以法,这恐怕已经成了知悉此案的人共同的想法。   一个关键是物,另一个关键就是人了,曾国伟失踪十四年,一位警 察在任上凭白无故失踪,十四年没有定论,于公于私都是无法交待的,何况从内部传来了消息胡丽君隐隐听说,曾国伟的遗孤十几年来不间断地上访、申诉。支队、市局、省厅都接到过类似的申诉信,甚至于一度把申诉信写到了公 安部,据说四年前吴镝被请出来侦破此案,就有此中的缘由所在。   有认识的、有不认识的、有听说过的、有没有听说过的,胡丽君眼前是神态各异的嫌疑人照片,心里,却郁结着和这个案子相关的千头万绪,但最终都淹没在这些线索中没有头绪。   开局,感觉很难。   胡丽君细细做好了专案组的第一份活动板,刚刚坐下来片刻,便听得楼道里杂乱的脚步声和七嘴八舌的讨论声,大队伍回来了,胡丽君蓦地笑了,张杰在喊着谁想睡觉去值班室不过没人接话音,郭元和肖成钢好似吃得不怎么尽兴,俩人正埋怨简凡的厨艺大幅下降,简凡不知道小声说了句什么,引得一干人哈哈大笑,一个大粗嗓门的声音特别刺耳,一听就是时继红。   就这么一个团队,谁能不能带得了,胡丽君觉得自己肯定带不了,最起码就指挥不了时继红和严世杰这俩时刻准备挂职内退的老同志。   门“嘭”声开了,冒冒失失的张杰进门看得胡丽君在,愣了下,跟着看到了活动板,惊讶了句:“哇……胡姐,没回家呀?”   “咦!?……”肖成钢一眼看到了和先前来过的办公室不同,指着活动板讶声说着:“这咋光贴男的,没贴个女的?”   一言惹得身后进来的郭元伸手扇了下训斥着:“这是嫌疑人,你以为海报广告呀?”   “我知道,我不是觉得有点单调么?要是这案子里有个美女杀手多刺激。”肖成钢抚着脑袋,呵呵傻笑着坐下来了。一干人鱼贯而入,严世杰笑着赞了句还是年轻人有工作热情,时继红摇着胖身子直接和胡丽君坐到了一起,专案组就这么俩女人,俩人倒也谈得来。   一进门就恢复原状了,靠着椅背伸展懒腰的,爬在桌上准备小憩一下的,还有嘴里闲不住吧唧吧唧一直喋喋不休说话的。胡丽君知道,这绝对不是提前上班来了,怕是吃完了撑着得休息会、睡会,笑着示意着通知了句下午三点陆队长要安排下一阶段工作的话,默默出去了。   出了门,向左是上二楼回重案队自己办公室,向右是简副组长的办公室,稍一思忖便向右迈了几步,轻轻敲门之后,门哗的一拉,简凡怔在门口。   “哟,胡姐,有事啊?”   “有点小事,下午三点,陆队长召集开个案情分析会,把下阶段的任务布置一下。”   “嗯,知道了。”   “你休息一会吧。”   “嗯……哎……”   简凡刚要请胡丽君进门,却不料胡丽君已经转身而走,把简凡要请的姿势僵在了原地,再一伸脖子,却只能看到背影,听到清脆的高跟鞋的声音。刻板的话、刻板的表情,让简凡觉得心里颇有点不太对味,傻傻地看着那个背影消失在楼梯的拐角,简凡才悻悻缩回头来。   心思有点不是滋味:丫的,这脱了衣服不觉得尴尬,怎么穿上衣服了反而觉得尴尬的厉害!?   ◇◇◇◇   “嗨、嗨……精神点,张杰,去去,洗把脸去……成钢,去叫简凡……”   不到三点陆坚定挟着记录本就进来了,一见东倒西歪的专案组成员,颇不高兴地喊了一遍,挨着催促了遍,过了好大一会一干睡意未消的人才重新坐定,一坐定陆队又是先自鼓动上了:“同志们啊,这个案子现在进行到这里,可以说,基本都是在座各位的功劳,虽然没有评功,呵呵……可大家心里都知道怎么回事,我私下给你们透个底啊,一听说临时调查组重新组建专案组,不要说重案队,就其他大队也有人想往里挤……为啥,眼摆着大原第一悬案就要在你们手里告破啊,我是一概回绝了……”   陆坚定这么鼓励,下头笑得吃吃有声,来专案组呢,有身不由已的、有情非得已的,就没有自觉自愿的,甚至于连陆坚定也未必就是自愿的,这么着一胡吹大气,底下这几位当然不信了。就别人信,时继红和严世杰也肯定不信,俩人俱是被陆坚定这个小伎俩逗得直笑。   “你们还别笑啊……咱不说别人,就说这小子……”陆坚定拍拍桌上随身的记录本,没有领导自己就是最大的领导了,自然不用翻页故作用心聆记领导讲话的样子,指指身旁坐着简凡鼓着腮帮子乐得说道:“我一年前认识他的时候,还在一队大食堂系着围裙做饭,现在你看,升职了,都独立办案了,这一年多能数上来的奇案,差不多都是重案队和一队联合办的,啊……金伯利金店的抢劫和枪杀案、经侦支队发现的伪钞案、麻醉抢劫案,还有前段时候铁路二院的运钞车抢劫案……现在一说起小简凡来,可都以为就是重案队的探长啊……呵呵……有这么员小将在,我就不怕这个案子拿不下来。”   此时简凡才对陆坚定的为人处事多了一份了解,早知道陆坚定有份能耐就是挑人,但凡各大队、派出所有冒尖的人才,铁定逃不过陆坚定的眼神,想方设法也得捞回重案队来,不过处过几次之后,简凡对这个外行管理内行的队长倒也并不反感,最起码在用人不疑上,陆队甚至比支队长还要强几分。   比如现在一吹,八成就是往简凡脸上抹光,使劲给捏高帽。只不过这么一吹,把下面坐的几位吹得颇没有面子,看来陆坚定平时在队里并不是搞的一言堂,话音刚落张杰接着话头怏怏不乐地白了句:“陆队,你把简凡说这么厉害,那你不让他一个干得了,要我们干嘛?”   “哎……就是呀?好像我就吃白饭呀?”肖成钢一愣,跟着张杰附和。   郭元看样也并不畏惧陆队长,附和群众发言:“对呀,陆队,你是让我搞个人崇拜呀,要崇拜也不能崇拜他呀?这是我们一队大师傅。”   “嗨,都说什么呢?说什么呢?”简凡一听,叫嚣上了:“谁让你们来啦?有本事别干,告诉你们,就你们仨纯粹摆设,没有你们,我和时阿姨和严叔,照样破得了案。”   “我靠,活还没开工就拽大啦?”   “就是,要不我们背着队长去抓人,你上哪找失枪去?”   “这小子整个一白眼狼。”   “不行,兄弟们以后不能跟着他干了。”   简凡一叫嚣,顿时招来了一堆报复,仨人一人一句吵吵上了,时继红和严世杰在作壁上观,陆坚定一看刚这会成吵架现场了,不迭地拍拍桌子叫嚣了几句,这才清了场,指着下面出言不逊的仨个货色对着简凡说道:“简副组长,你在这个下属眼里威信可是有点问题啊你得拿出点领导的派头来,镇住他们。”   “陆队长,本来他们对我没意见,不过被您说得有意见了……这大小事都是怕不公平,要捏高帽,您得都给戴上才成。”简凡笑着回了句。陆坚定笑过之后,却是不以为忤,年轻人团结一点,倒也不是什么坏事。正色一坐回到了正题上,翻着记录本说上了:“其实今天这个会就是个统一思想、提高认识、尽快开展工作的动员会啊,支队长指示我们,尽快对晋原分局失窃的侦破搞出一个可行的方案来,前段时间俩个在座的副组长互通了一下掌握的资料,大致搞一个简单方案,接下来让胡组长讲讲,大家讨论一下看可行性怎么样。”   众人的眼光齐齐投向胡丽君,只见得胡丽君款款起身,抚着身后的活动板指摘道:“我这个方案是建立在你们前临时调查组的思路上的啊,大家不要怪我剽窃成果,实在是我觉得对于古董线索的摸排想法很意外,也很大胆,而且除此之外,我们现在找不出更好的线索……”   众人一听,脸上善意和得意的表情俱有,这倒暗暗肯定了调查组的思路是正确的,就听得胡丽君侃侃而谈上了,大致指向仍然和前调查组的方向契合,从古董的线索摸查到了文物走私、浮出水面的齐氏兄弟自然成了重嫌疑人,吴镝指挥的专案组在一周内倒也没有白干,把齐援民、齐树民兄弟俩的底子摸了个遍,粗粗一算,以太原霁月阁、云城墨月轩为首的两个古董经营店,旗下有员工二十余人,外围有案底的十余人、有前科的重大嫌疑人六人……失枪,就在齐援民的外围人员手里显现出来,根据常规的刑侦思维,把这个嫌疑人群体包抄起来,细细摸排下去,肯定会有所发现……依着这个方向查找之后再转向内部排查,和现时特警支队、督察正在办的泄密案相比对,应该也能找到内部的嫌疑人。   没有能瞒得过所有人眼睛的嫌疑,没有能永远隐藏下去的罪恶。胡丽君侃侃而谈之后,用这一句做的结尾,这个方案听得参案一干人多多少少去了点担心。陆坚定一看众人听得入神,都上心了,这倒暗暗高兴上了,一俟胡丽君说完,便要来个发扬民主、畅所欲言。   “怎么样?老严。”时继红侧头问严世杰,严世杰难得的笑笑,评价道:“听着很鼓舞人心啊,如果支队下决心彻查此案的话,这倒是个好路子,不过就工作量大了点。”   陆坚定一听,满不在乎地说道:“放心老严,这次支队的下了狠心要查个水落石出,要不在咱们支队内部出了这预审事故,再加上以前的案子打底,到了今年年底考核,伍支队长怕是都没法交待……别发愁人手,到时候你们需要多少人手,我就从各队给你调多少人手,一句话,管够。”   “哎,陆队,一人配辆车成不?”张杰恬着脸提意见了。   “就是就是,我们还开着一队的破长安之星呢,那车一上六十麦就打摆……”肖成钢又附和上了。   俩人这么一搅和,郭元捂着嘴偷笑。陆坚定又是气不自胜,指指这俩货,想说什么,又是有无语了,无奈之下还是说了句:“好好,解决,你俩小子穿一条裤挤兑队长是不?说好喽啊,什么都查不出来,油钱从工资里扣啊……”   一句把这俩搅场的压了下去,回头再看一旁坐着半晌无语的简凡,笑着问上了:“简凡,你呢?说说,你不说可不成啊,下面可都看着你呢?”   确实如此,这个副组长有点举足轻重了,即便不够重,上一次力排众议确定古董的这个线索也让他的份量在众人的心目中重了起来,陆队长的话音一落,一下子安静了,都看着简凡,这才发觉半天了,一惯于嘴里闲不住的简组长,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沉默是金了。   “我觉得呀……”简凡开口了,眼光环视了众人一眼,斟酌着说道:“犯罪,就像一门有创造性的艺术,特别是这个案子,能把自己隐藏在纷乱的线索中,简直是不可思议的啊,最起码在我看到过的案例中,很少有能达到这个水平的。组织和实施这例案子的,我觉得呀,简直是一个艺术家,犯罪艺术家。”   话音未落,陆坚定的眼睛已经瞪着牛眼大小,愣住了,不知道这货是不是神经有点错乱了,诧异地瞪着正色说邪话的简凡,下面呵呵吃吃笑着,知道前临时组长又要大发厥词了,郭元比较捉狭,就着话头往下说道:“对,组长说得对,那裸奔还是行为艺术呢,小姐们还是色情艺术家呢。哈哈……”   哈哈……笑倒了一片,连胡丽君也忍不住支着肘看着这一干调查组的笑意一脸,笑得最厉害的时继红差点从椅上摔下来,连平时不苟言笑的严世杰也乐了,或许能呆在这儿的原因就是因为和这一干年轻人在一起,再严肃的案子,也是轻松的样子。脸被说得有点黑的陆坚定却是笑不出来,知道这个临时调查组的组成奇特,却也想不到能奇特到这种程度,开会就像开玩笑一般。   “同志们呐……别笑啊……副组长还没说完呢……”   会议室乱哄哄的,简凡拍着桌子示意安静,说是别笑,可自己也是笑意一脸,敢情这话还没有说完,还要继续说下去…… 第四卷 四面皆楚歌 第82章 厥词不知羞   犯罪不管是不是艺术倒无所谓,不管是谁说这句话也无所谓,只不过让一个警 察说这话,听上去就有点别扭了,郭元一干不知深浅,听得这等似是而非的话,倒觉得还颇有几分歪理似的。严世杰和时继红俩老同志面面相觑,胡丽君使了几个眼色示意简凡闭嘴,眼看着陆队长就听不下去了,众人刚刚静下来,简凡还没有开口,陆坚定倒没责怪,生怕这货又放出什么厥词来,赶紧的拦着话头道:“简凡,关起门来没外人,咱们怎么说都行,可今天就不讨论这些了啊,说案情和方案呢,你这题跑得也可忒远了啊……”   陆队倒没有那么苛责,还给简凡留着面子,不过简凡像是根本不领情,斜眼忒忒的一眼笑着道:“我没跑题,我只是在说对犯罪的认识,即便是犯罪心理学专家也不能否认有的罪案和罪犯,原本就是天才大师;就即便是精神病和妄想症患者中,也不乏超乎常人的想法和能力。不了解,怎么谈得上侦破和排查呢?我之所以心里迟迟放不下这个案子,就是因为一直觉得这个案子所用手法闻所未闻,和我看过的两千多宗案例几乎没有可比较之处……陆队您要不让我说,我就不说了啊。”   简凡倒不觉得自己说错了,好像还有什么后话似的,陆坚定一听,倒被将住了,无奈地摆摆手,那意思是,随便吧。   得了这么个首肯,简凡方才意犹未竟地说道:“同志们啊,听话别听半截,听完再发言……我要说的是:犯罪是一门有创造性的艺术,而侦破却是批评家。这两种事物是相对但同时又是相生的,有此就有彼,有彼亦有此,虽然相互对立,但也只有对立双方才能欣赏到对方……就像厨艺和食客的关系一样,只有做者能体味会就厨之难、也只有食者才能尝到美味之美。天底下没有能达到尽善尽美的厨艺,但却有无数个能挑剔出毛病来的食客,从这一点上说,我认为现在我们面临的不是一个僵局,而是一个即将豁然开朗的活局,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我们站在这个批评家的位置,也就是食客的位置,可以说,在座的这些食客,已经发现并指出了这位大师无数个缺陷和漏洞,甚至于我们离嫌疑人,只有一步之遥了……”   这么着一说,听得众人个个脸色见喜,恰如来了杯咖啡提神、打了支吗啡强心,自陆坚定以下的一干队员们都是一个德性,几分不信,又有几分不敢不信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只等着简凡揭开谜底。此中以胡丽君尤为甚之,几次联袂侦破都是从不经意的细节中找出了破绽和端倪,其实从心底来说,也暗自认这个经常胡言乱语的简凡,用来侦破这个匪夷所思的案子不愧是最佳的选择。   而简凡经过数日的冥思苦想,就像苦思某一种菜羹的制法一般,一经有所得便有兴喜若狂之感,此时就如挽袖当厨、洗手做羹,是如此的笃定和闲适,看看众人,又如同众人皆醉我独醒般指点道:“第一,我们发现了藏在我们眼皮子底下的古董这条线索,并且起获了失枪,这说明我们已经堪破了嫌疑人的踪迹,我们已经渐渐走到他的身边,甚至于现在已经大致能确定作案嫌疑人就在齐援民、齐树民两兄弟的周围,这点没意见吧?”   一句停顿,众人皆点头称是,眼光不离简凡左右,简凡继续指摘着道:“这就是我们向前迈的一大步,功劳有没有,但这个发现谁也埋没不了,吴镝专案上马之后一直围着这条线索在打转就说明了问题……可惜的是现在这个线索被掐,又让我们遇到了难局……但我不这样认为,为什么呢?我再问大家一个关于薛建庭之死的问题,现场证明是自杀,这一点毫无疑问,关在楼后头,肯定没人能动手杀他。但市局督察仍然在彻查事故的真正原因,我想其中也能说明点问题吧?这说明,市局也认为薛建庭在无法知晓外界情况的前提下,是不可能选择自杀这一条路的,就既便自杀,也不可能被刑拘一周后才自杀,除了是因为某种特殊原因‘被’自杀,没有其他解释,这一点大家也能达成共识吧?”   “因为某种特殊原因被自杀”的话,让一干人心下一凛,最起码严世杰的眼神里,多少有点诧异和惊讶的投射过来,这件事十有八九都能猜到,可十有八九也没人敢在会上放到桌面上提,虽然是个浅显的问题,不过一干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看着陆坚定,都没敢表态,至于陆坚定,更不敢对此事表态了。这个深浅简凡不知道,可在座的怕是都不敢不知道。   “好,没人否认,我只当是默认了啊。”   简凡看没人接腔,来了个大言不惭,笑着亮底了:“这件事把我们拖到了僵局里,我们很难受,但我相信有人比我们更难受,为什么呢?藏了十四年的枪现身了,雪藏十四年的悬案就要大白天下了,有人坐不住了,跳出来了,跳出来就好,省得藏到那个旮旯鸡角咱们费功夫找是不?”   “可怎么找呀?”郭元愣声问了句。   “是啊,说了半天,不等于废话么?”时继红嘴快。   虽然是个独特的视点,但却没有得到更大的认可,众人的眼光怕是只盯着线索和嫌疑人,一听这种基于理性的分析就有点烦了。而简凡说了半晌,反倒卖上关子了,笑而不语看着大家。   “简凡。”一直沉吟未语的胡丽君接着话头说上了:“对于我刚才所说的侦破思路,你是不是有新的想法?你是想提一个新的思路?”   “哎……知音难觅啊,还是胡姐理解我。呵呵……”   简凡笑了,一傻笑都跟着笑了,笑得胡丽君反倒有点不舒服了,陆坚定听得这话倒上心了,诧异地问了句:“你准备否定这个侦破方案?”   “对,我认为,古董这条线,废了。我们有无数条路可以选,为什么要选这么一条大家都看得出来的明路呢?”简凡手一切,很坚决。   “哇!拽死了。”肖成钢一看简凡力排众议,眼热的羡慕了句。张杰跟着附和:“哇,拽得要死呀?”   这俩人一唱一和,又把正竖着耳朵听的众人逗笑了,陆坚定剜了一眼做了个示威的动作,俩人吐着舌头缩着脑袋不敢大放厥词了。不过简凡知道自己这俩队友什么货色,根本不予在意,笑着解释道:“古董这条线,已经明了,我们知道,嫌疑人也知道,我们周围的同事都知道,甚至于旁观者都知道了,这还能有多大意义吗?我做一个假设啊,假设我在警 察的对立面,警 察沿着古董的线索查到了我头上,我已经有所警觉了,那么接下来会怎么做?我会收敛形迹、会毁灭证据、甚至会在逼不得已的时候撤出是非之地,隐藏形迹,我们追查的力度越大,他们动作就会越快,犯案的速度永远会快过侦破的速度,最终会让我们无功而返……当时把齐援民一干人刑拘之后,那是最佳的战机,或者从薛建庭、或者从其他人身上都可以找出线索,可让吴镝大张旗鼓一胡搞,这个机会我们丢了,说不定现在藏在我们眼皮子底下的嫌疑人已经拉好了架势,等着我们去查呢?好,再退一万步讲,我们倾尽全力可以查出点线索,这个时间上怕也赶不上吧?一个月俩个月没有进展,可以接受,要是半年呢?要是一年呢?嫌疑人耗得起,我们耗得起吗?说不定等不到过年没消息,咱们这个原本就浑身毛病的专案组,又得被领导撤了。”   一说撤专案组,一干前调查组人员明显脸上颇为不悦,都经历过这种窝心的事了,倒觉得这种事不是可能,而是肯定会发生。   “那你的意思呢?”胡丽君不确定的问了句,像简凡这种担心自己也有过,只不过怕打击士气,没敢说出来,没想到被简凡直接了当的撂出来了。   陆坚定一听,也是不无诧异,本身这个线索就出于简凡,而现在否定它的也是简凡,原来想着顺理成章的调查再生变化,也是有几不太确定地问道:“简凡,可除了这条线索,现在还能有什么线索?”   是啊?好像没有什么线索。一干人眼睛又投向简凡,就像等着简凡发话,这顿吃什么一样很期待,不料简凡的话锋绕了个圈,又回来了:“嗳,咱们再回到吃上,不说厨之艺术了,说说食客的挑刺,就像咱们中午吃饭一样,肖成钢嫌不肥、郭元嫌太腻;时阿姨说淡了,严叔呢,又说味重了,张杰呢,吃了半天最后才说,没有君悦饭店做得好……可以这样说,就把天下数一数二的大厨找来做一顿,也不可能合着大家所有人的心意吧?……毛病非常好挑,对不对?”   三句不离老本行,还在吃上打转,众人看得心直跟着晃悠就是找不着落脚地,胡丽君很认真的听着,却是因为了解简凡这货说话原本就不太有中心的缘故,而陆坚定听着就听不下去了,插着嘴发着感慨道:“哎,我算知道秦高峰为什么答应你进重案队这么痛快了,听你小子说话,我得急出病来……你停停,吃咱先不说,你直入主题,说说你的方案……”   “我没方案。”简凡蓦地说了句,一脸无辜摇摇头,众人一听半天还是废话,俱是扑哧声笑了,陆坚定好似被人戏弄了一番一样,伸着巴掌要拍桌子,简凡又是捉狭地爆了句:“可我有新的知情人,绝对错不了。”   “什么?”陆坚定吓了一跳,手僵住了。   不但是陆坚定吓了一跳,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这几天没来的没来、来了也是闲坐着,谁也没想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简凡居然还提得出新的嫌疑人来了……   就在众人奇怪的时候,只见得简凡缓缓起身,从记录本里抽了两张照片,往胡丽君已经做好的活动板上歪歪扭扭地贴上,众人一看,更是愣住了,照片上一群白衣缟素的人,当门跪着母子一对,身上侧头着男男女女十几人,围着黑黑压压一片,正是那日薛建庭家人长跪支队门口讨公道的现场,虽然事情已经过了若干天了,可这个现场在座的都记忆犹新。文心手打组手打整理。   简凡边贴边开玩笑似的说着,肖成钢不是说这两个版面连一个女嫌疑人都没有,嫌没劲不是?现在我给大家增加一个,冯梅梅,女,31岁,无业……这个名字很陌生是吧?其实不陌生,就是薛建庭的老婆。   这看明白了,也听明白了,简凡提出的知情人居然是薛建庭的老婆,这个名字在档案里胡丽君有印像,咬着耳朵和陆队长说了句什么,就这俩领导也没弄清到底这么回事。   简凡贴着解释着,贴好了回头看的时候,会场里鸦雀无声都瞪着不解的眼神看着,简凡笑着解释道:“切肉要顺着纹理走、剁骨要找着关节下刀,从我看到了两千多宗案例中我发现一个特征,蚂蚁搬倒大象、蚍蜉撼动大树的事不胜枚举,很多事他们输就输在疏漏和细节上……薛建庭这个老婆又年轻、又漂亮,一个儿子才一岁多一点,除了这俩个因素,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能让薛建庭这个预审七天都拿不下来的滚刀肉害怕的理由……而且这件事大家不觉得有点蹊跷吗?俗话说民不和官斗、穷不和富斗,老百姓不跟政 府斗,而冯梅梅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家庭妇女,怎么着就有这么大勇气,咬着牙要和咱们支队斗呢?这后面有没有人指使、有没有人撑腰、有没有人出谋划策,我想不会单单是她的个人行为吧?……最起码报纸、网络的报道没有人操纵,我想不会传播得这么广泛吧?薛建庭连亲爹亲妈都不待见的主,一出事居然有这么多人来围攻,在这么快、这么短的时间里组织这么多三姑六姨七大爷,不是她一个妇道人家能办到的事吧?就这群围攻的人,我估计都有问题。”   亲自操纵过这些事,简凡自是看得出事发之后其中的蹊跷之处,薛建庭家属来得这么快、这么多,本身就有点问题,而后续此事搞得满城风雨,让专案组一度停止办案,肯定也是有人推波助澜了缘故。   一件简简单单的事,一个让支队所有人羞于谈论的糗事,在简凡嘴里霎时变成了疑窦重重,看得出此时连凡事不上心的严世杰也诧异上了,估计也被简凡说得心里有想法了,稍稍停顿思考的片刻,陆坚定插了句话:“这条线索有价值吗?”   “有,很有价值。”简凡确定地说道:“可以这样说,在所有线索中这是一条最直观的线索,这个幕后操作的人,这个急于把事态扩大的人,我想和本案应该有某种联系……同时,这也最简单的线索,这件事,操纵者不会像做案那样隐藏形迹,因为这不是违法的事嘛。第三,这也是一件相对容易的事,撬开这号人的嘴,应该比对付嫌疑人容易得多,而且这条线索的终点,最终的指向应该是我们要找的嫌疑人……怎么样?”   “不怎么样。”   有人答应了,众人侧头一看是张杰,就见得张杰颇有几分义愤填膺地说道:“人老公死了,再却找人家老婆……这这这……这敲寡妇门、掘鳏夫坟,这事干得也太下三滥了吧?要去你去啊,简凡。”   仨小警嘿嘿的笑着,时继红和严世杰一听也笑了,关键时候,连调查组一干人也没有支持简凡这个想法。简凡翻着白眼直咂嘴巴,没得到队友支持,颇为失望。   陆坚定有点不确定,眼瞥着看看胡丽君,像在征询意见,胡丽君微微颌首,陆坚定这才看着简凡,手指着说了句:“这倒是个办法,说完整,要是个完整的侦破思路,可以考虑实施……我可以马上指出你这个办法里的缺点,就查实了,你能把人家怎么样?还是没有办法,而且偏离了这个案件的宗旨,有点南辕北辙了啊……”   “哎,还是陆队有眼光……”   简凡第一次附和了陆坚定一句,解释道:“想了这么多天,我想了几个步骤,第一,以涉嫌案件未查清为由,限制齐援民、连刃以及相干人员不得离开本市,特别是不得出境,先给他们来个画地为牢。薛建庭自杀尚在调查、有关大玉鸟被抢案子还没有最后定论,对他们采取措施说得过去。   “第二,我建议用我们外围力量扩大声势,从辖区刑侦大队、派出所抽调警力对齐援民古董经营行为进行彻查,来个雷声大雨点小,虽然不一定能查出什么东西来,可只要查,只要心里有鬼,他就避免不了紧张,只是紧张,就有可能出错,如果这里能发现新的线索,必要的时候可以对嫌疑人采取监视居住或者刑拘的办法。   “第三,把我们专案的核心力量放到迂回的线索上来,以薛建庭老婆冯梅梅为切入点,查找与此事相关的人。我相信操纵者肯定隔了两层三层甚至更多的人来办这件事,可这条线肯定能通到他周围,这个有利于我们锁定真正的嫌疑人,加上市局正在查的事故原因,如果几条线索在某一点重合,那么事情就更简单了……我想,到了一定的程度,关键人物会自己跳出来的……”   最后这一句说得比较隐晦,不过这个方案的风险性都看得出来,把核心力量反而放到了外围的线索上,一旦劳而无功,肯定是又要走很大弯路,想到此处倒没有人附和了,都看着陆队长,这时已是今非昔比了,方案肯定是陆队长和支队长这里通过才行,不像以前就是个临时调查,临时组长说怎么干就敢怎么胡来。   “这个呀……”陆坚定不确定想了想,实在不敢那么坚定了,沉吟了片刻说道:“好,丽君,你整理一下两个方案,一会我找支队长汇报一下,这个方向最终让支队来决定吧……今天的会就开到这儿,大家稍稍等等结果……张杰、成钢,你们俩去把四组放修理厂的车开回来……”   说着话倒收拾上东西了,郭元、张杰和肖成钢仨人早坐得不耐烦了,一听说开车都奔出去了。虽然这个过程说得跌宕起伏,可结果却有点平淡无奇,陆坚定不但有点拿不定主意,而且看上去还有点不太认可,安排了几句便径自离开会场了。   只剩下的简凡和时继红、严世杰,胡丽君四人了,胡丽君默默收拾着东西,看着悻悻而坐没有得到众人支持的简凡,说了句:“别灰心,你这个想法还是有创意的,不过把核心力量全撒到了外围线索上,这个风险还是蛮大的,陆队是不敢自己拿主意,得请示支队长。”   “呵呵……风险和收益是成正比的。”简凡默默说了句。看着胡丽君要走,才喊了句:“哎,胡姐,对了,你在汇报方案的时候,告诉陆队长,再加上李威和王为民俩人,这俩个人在我们前调查组前期排查上也发现都是是古董收藏爱好者,说不定和古董走私案也能扯上点关系,把他们和齐援民、齐树民兄弟放一块查。”   简凡说得神神叨叨,胡丽君听得奇也怪哉,诧异地问了句:“刚才你不说?”   “噢,忘了。麻烦您告诉陆队一句。”简凡脸上浮着戏谑的笑意,这表情看得胡丽君微微有点皱眉,不过却是没有说什么,也离开了。   没人了,散场了,再回头却见得有几分老态的严世杰正看着自己,简凡谦虚了句:“时阿姨,严叔,我就胡说了一通,您别笑话我啊。”   “呵呵……除了最后一句是胡说,其他都不太像。齐树民是伍支队长和李威联手抓的,他们怎么能扯上关系?就这一点经不起推敲。”严世杰好歹说话了,评价了一句。   “其他呢?”简凡侧头问。   “其他嘛,注意安全。哎……”严世杰答非所问地说了句,看了简凡一眼,不知道为什么从这双眼睛里能看得出那么多的惋惜。   原本一个专案的方案正常情况下有一周两周能定下来就不错了,让伍支队长意外的是,当天就有两个不同的方案到了自己这里。   更意外的是,到了下班的时候,简凡、张杰四个人正争谁开那辆大屁股SUV的时候,却见得胡丽君从支队大楼里快步走出来了,路过众人争执的地方,却是只说了一句话:“简凡,这仨人归你指挥,准备一下,你的方案通过了……” 第四卷 四面皆楚歌 第83章 顺藤瓜强扭   沿着南宫两公里店铺林立、摊贩遍地的长街上,看上去永远是那么的繁华,到了街中心区域更是人头攒动,耳边响彻着各地的方言,那是在讨价还价的声音。偶而某个摊贩会聚着一堆人,估计又是那个摊主鼓着如簧之舌忽悠围观者,没准那位爷们头脑一热,蹭蹭几张红色大钞就抽将出来,换回件看着实在坷碜的物件。或许是这个城市现代化的东西太过充斥的缘故吧,在这里古色古香的店铺、恢宏大气的红柱门廊、琳琅满目的各式古玩意就显得格外引人注目了。   乱世的黄金、盛世的古董,诚不我欺也。   街东区最大的古董经营店霁月阁前,今天却是有点扎眼,门口停着南宫派出所那辆警车。这个市场上的人都认识那辆车,平时市场里打架闹事。基本就是这辆车拉着一干民警或者协警来处理纠纷,前段时间大家眼看着十几位警察进了霁月阁把齐老板一干人都提留走了,有关于齐援民盗墓若干、夺宝多少和图宝害命的版本霎时流传遍了南宫一条街,没过一日这个名声并不是那么显赫的齐老板差不多就能和东陵盗宝那位人物比肩了,不管怎么说吧,反正是拍手称快的居多,最起码同行是拍手称快了。   不过世事总是难料,只过了一日便见得齐老板又重新出现霁月阁的大廊门,还是那副处变不惊的德性,直展着长长的指甲梳自己的大背头,当天还炫耀一般沿着街上的商户打了一圈招呼,故意在显摆一般,这个谣言自然是不攻自破了。   今儿,警察又来了。不知道所为何事。   大家纷纷直着脖子从摊点、从店铺里张望的时候,不一会儿便见得齐援民陪同着两位警察装束的人从店里走了出来。   都是这条街上的熟人,一位是南宫派出所龚所长、一位是随行的民警。陪同出来的是齐援民和经常在店晃悠的那位,连刃。不过看那架势,明显不像是拘人来了,这倒让大家看得没啥兴致了。   在众人眼光聚焦中心的四个人,却是如同老友般的客气之至,龚所长挟着公文包,客气中带着几分谦意地让着:“留步……留步,齐老板,我们也是公事公办啊,您多包涵……咱们南宫这条街上可从没安生过,偷抢拐骗啥事啥人都有,说谁有问题我都相信。要说霁月阁有问题,别人信不信,反正我是不信啊……”   龚所长话里带着几分谄媚,但凡对于这种关系足够硬、钱足够多的主,当警察特别是当基层警察的,却不愿意招惹,何况所里的经费、治安诸多事宜,还需要这号大户照顾着呢。龚所长这么恭维,齐援民却是长笑着拱手相辞,嘴里说着:“龚所长,咱们可多年交情了啊,我是个什么人您最清楚的啊……放心,只要您一句话,该查什么我绝无二话……随时恭候大架光临……”   俩个客套着,连刃却是抢先一步,直给龚所长拉着车门,把这俩位上门的警察客气地送走了。   警察一走,齐援民再环视店铺周遭的眼光的时候,眼中那份谄笑却是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又回复了几分睥睨同行的态势,即便是直视,眼里也含着几分不屑。特别是看到十多年仍然是铺着一层塑料纸摆地摊的同行,眼中的不屑之意尤为甚之。   傲有傲的资本。这条街、这一行,好像还没人能撼动霁月阁的位子。   很悠闲地背着手转身回店里,连刃快步跟着老板的步子,齐援民随意地瞥了眼这个跟自己十几年的手下,随意地问了句:“查得怎么样了?”   “查不出什么来呀?咱们属于四队的辖区,建庭出事属于郊区分局,可不知怎么的一大队找茬,一队辖区在五一路那块,离咱们这儿隔得可够远的了啊……大哥,不是谁故意给咱们找茬吧?”连刃长着一对小眼,不过瞪起来却是精光四射。   “呵呵……这份家业,看着眼红的人多了。那俩个送大玉鸟的什么来路?”齐援民问着。   “查不着。一队没咱们的熟人……不过我听说,唐大头参与了。”   “唐大头是谁?”   “盛唐夜总会的,一放水的主。名气倒也不小。”   “噢……咱们和这号人可没什么过节呀?”   “那是……不过我听说,这小子好像是李威的小舅子。”   “哪个李威?”   “就是……就是逮了二哥的那个警察,不是被……”   话嘎然而止了。是齐援民打了个手势,俩人仿佛是心知肚明一般都住嘴了,进了店往二楼上走着,推开了没有标识的木门,一间会客室,站在这里可以临窗看着街景的全貌,一张奉茶的红木桌上,还放着两杯清茶,是刚刚招待过派出所两位警察的,桌子中央静静地躺着一张盖着大红印章的通知。   是一张限制离开本市的书面通知,通知抢劫文物案件侦结之前不得离境。齐援民手捻着那张盖着太原市公0安局大印的通知。有点哑然失笑道:“呵呵……钓了一辈子鱼,最后被人当鱼钓了。这帮警察比咱们还下三滥啊!?”   齐老板像在自嘲。不过连刃看着就有几分担心了:“大哥,这……可等于把咱们圈起来了啊?这要有个闪失,可了也不得。”   “该死的都死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齐援民却是不以为然地收起了通知,一揉一扔,甩甩袖子又坐到了临窗的位置。面前就摆着一副茶盘,悠然地摁开了电热水壶准备泡上一杯自斟自饮。偶而抬头看着连刃还是一副心神未定的样子,不耐烦地说着:“连刃啊,这事过了。你也跟着树民出国吧,老二一个人在外头没个人保着护着,我也不太放心……你去吧……”   连刃喏了声掩门出来,看着大哥这副岿然不动的架势,倒也暗暗放心了几分。   …………   …………   你站在窗上看风景,作为风景被你看着的人,也同样在看着你……   临窗三十余米的位置,可以看到一个标着“叁拾一本,概不还价”的旧书摊,白衣皓首、髯长三寸,一派仙风道骨的摊主大上午就盘腿坐着闭目养神,这人的卖相可比书的卖相强了不少,据说旧书摊数这个摊挣钱,摊主们一谈起来把这原因都归于白毛这副颇有唬弄人的长相,就这样子,不用化妆直接上镜就能演张天师。   摊的斜面就是霁月阁,警察的来去都落在眼中,旁边摊位上一位凑上来闲唠了句:“老白,看齐太监牛逼的那样?”   “有什么可看的?看了十几年了,不都这样么?”叫白毛的老头同样是几分不屑,眼微微睁了道缝,入眼就能看着临窗而座的齐援民正擎着紫砂品茶,因为面白无须的缘故,这条街当面前叫齐援民是齐老板,背后一说都喊齐公公、齐太监。   “要我说呀。蹦达不了几天了,薛建庭这个祸害一死,齐公公也就快了,就那店啊。这缺德不冒烟事,他干得不少。”   “呵呵……老倔,咱们这一条街能有几样真货?还不都坑蒙拐骗,你什么时候有良知了?”   “嘿……老白,挤兑我是不?咱要骗也就是个养家糊口钱,能和人家比嘛?……我就觉得这老小子迟早要翻船,警察三天两头上门,报丧的到了。”叫老倔的老头,几分不乐意的道。   “未必呐。”白毛看了霁月阁宽阔的大门廊一眼,又闭上了眼养神,嘴里却是说道:“自古钱能通神。通个官差又有何难。”   古轩、长街,熙熙攘攘的行人,淹没了俩人的闲谈,一个闭目养神,像是堪破世事的淡然;另一个却是悻悻然几分无奈,或许,也是堪破世事的无奈。   不管是无奈和淡然,偶而出声依然如故:“明清古籍,叁拾一本……”   …………   几公里之外的太原市刑侦支队,张杰驾着大屁股SUV风风火火进了支队,停了车就奔着直上二楼,敲门直进了胡丽君的办公室,脸上颇有几分急色。   “……哟,张杰,有事?”   办公室里,胡丽君擦着一把锃亮的佩枪,沿着排着一堆枪机零件。看着进时的张杰恬着脸笑着往桌边蹭过来,这架势胡丽君不问也知道了,边装着枪零件边笑着问:“是不是还卡在冯梅梅那儿?”   万事开头难。可没想到这次是出乎意料地难,简副组长带着两辆车四个人两天轮番跑了七趟,一无所获,这几个手下早按捺不住牢骚满腹了。   嗯……张杰扮了个苦脸,点点头,无奈地说着:“薛建庭难缠吧,他老丈母娘比薛建庭可难缠多了,那老婆更让人受不了,我们两天去了七次,今儿第八次了,到今儿还没说一句话,说急了,她就哭,抱着孩一起哭,哭得人那个揪心呀……”   张杰嘴吧唧着。不知道是倒自己的苦水,还是替死者的家属倒苦水,反正这面相苦得厉害,对付敢打敢杀的悍匪重案队倒不惧,可对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母子,可就没治了,说了半天,胡丽君早已擦完了枪,收枪入套,好似还有几分幸灾乐祸地看着张杰问:“张杰,我负责指挥古董外围排查,帮不上兄弟你了啊,你自便吧。”   “别别……”张杰不迭地拦着胡丽君,恬着脸说明来意了:“嘿嘿……胡姐,俺们副组长让我来请你来了……嘿嘿。他说这事非您不行。”   胡丽君一听,心里蓦地一动,诧异了:“什么?请我?嘿哟这架子蛮大的啊,请我他不亲自来?”   “嘿嘿,他不好意思来,两天没问出一句话来,现在连门都进不去了,他都不好意思见人,看着陆队都躲着走……哎胡姐,我告诉你,你别跟人说啊。刚才我们几个去薛建庭家里,那恶老太太厉害啊,正搁院子里洗脸呢,我们几个一进门,哗地一下子泼了一盆洗脸水……哈哈,我们躲得快,咱简副组长被泼了一身脏水,回家换衣服去了……他要不是没治了。他能让我来请你来吗?”张杰幸灾乐祸的样子,现在倒不觉得苦了,敢情泼了副组长一身脏水,还是蛮大快人心的。   “走吧……看看去,什么案子到简凡手里,都像胡闹……”   胡丽君一听倒有几分担心了,有点不悦地说了句,俩个人快步下了楼,直朝着嫌疑人的家里驶去……   …………   …………   车驶到了西郊临近铁西区的居民区里,记忆中前些年这里还是郊区菜农的菜地,不过现在已经林立着高高矮矮的独幢式民房,有的院子里还保留了古风貌。苹果树和葡萄架子隔着围墙就能看得见,这是老太原的建筑风格。   一停车。胡丽君倒哑然失笑了,另一辆车几乎也同时到了,跳下车看样已经换上干净衣服的简凡正开着后车门,扶着一个身材几乎和车门同宽的女人下车。   是时继红,胡丽君下车忍俊不禁地悄声问着张杰:“喂,你们这是干什么?组团来跟老太太骂街?”   “哎……胡姐你猜对了,俺们简副组长说了,这老娘们的事,得找老娘们解决,她不是能骂吗?得找俩更厉害的压住她……否则……”   张杰没说完就奔着跑了,原因是看着胡丽君呲眉瞪眼伸着手要发威,估计是被“老娘们”这话说得火起。   这边人刚刚到齐。正准备进门的当会,却不料木制的大门洞开,胡丽君眼见着简凡立马后退几步,藏在时继红的身后,跟着门里出来了裹着灰头巾的老妇人,五六十年岁的光景,一脸皱纹,两眼仇意、三腿的小凳往门洞口一放,左腿往右腿上一搭,双手拍着大腿,气势……噢不,声音排山倒海而来:“我命苦呀……大家都来评评理呀……他叔他婶、他大哥他大妹子……都来评评理呀?这挨千刀的警察把我女婿逼死了,现在又来逼我个孤老婆子……我们就孤儿寡母了……我可怜的闺女呀,我那可怜的小孙儿呀,还让不让人活了呀……我可怜的儿呀,你死了怎么也不把这帮挨千刀的都唤走……”   声泪俱下的讨伐,胡丽君算是知道难在哪里了,这么一嚎,左邻右室顿时奔出来一群大姑娘小媳妇和赋闲在家的老头老太太,抱着孩子的、手里还拿着鞋底的、两手还沾着面和面的,甚至于还有提着小凳子准备长时间围观的,林林总总差不多三二十人,而且人数看样还在增加。虽然没有人上前阻拦,可这声音实在瘆人的厉害。不但让观者同情、闻者落泪,而且听这口音,要招魂把一干警察大白天都唤走似的。   四个勇猛无敌的重案队员此时如同缩头乌龟一般都躲在时继红的身后,首当其冲的简凡藏在正中,好像怕再挨一次似地结结实实地把自己藏到了时继红的身后,胡丽君看着简凡,突然心里有点想笑的感觉。   “时阿姨。就是她……”简凡在身上悄悄指摘着:“我们讲政策、讲法律、讲事由……什么都讲了,都白讲,人家啥也不懂呀?”   “就是,时阿姨,这可咋办?第一天我们门还能进来,这倒好,门都不让进了。”郭元侧头悄声说着。   “咦……我靠,比简凡奶奶还厉害……啊哟……”肖成钢笑着评价,看笑话一般。一说这话被简凡踢了一脚。张杰却是和胡丽君站得近,大拇指一挑指着问:“胡姐,咋办?看你们的了。”   胡丽君指指张杰,又气又好笑,半晌说不上话来。不料此时却见得简凡、肖成钢和郭元仨人,一个推背、俩人挟胳膊,架人般地把时继红往前推,时继红摇着胖身子一挣脱,回头撵鸡赶狗一般把仨人赶过一边,嘴里念叨着:“去去……这么点小事都办不了,真不知道你们这警察是怎么当的?”   就见得这位时阿姨大咧咧往门前一站,双手叉在腰部,顿时一副睥睨之态,雷霆一句:“闹闹闹……闹什么闹……这么大年岁了,有什么可闹得?让左邻右室看着好看呀?……谁怎么你了,政0府给你赔了十二万,不够你养老呀?……就你那遭殃女婿在,还不是吃喝嫖赌,能给你这么多钱吗?啊……说不定你那倒霉女婿在,连你闺女都不要了,我看你孤老婆子咋办……”   时继红的大嗓门可比老太太要高多了,几乎是吼将出来的一句惊得背后掠阵的几位小警心中一凛,被这气势吓得顿时倒退了几步,连房子左右围攻的声音也顿时都被她一个人压了下去,不仅压了下来,而且一句惊得老太太哭声霎时一停,对恃上了。   不过老太太眼看着左右邻居都是一副看笑话的态势,颇是有点难为情。有道是骂街一嚎、声势绝不能小,要嚎就得嚎到底,嚎出个输赢来,否则便失了几分气势,让人笑话。于是刚一停顿,又开始故伎重演地骂着:“啊啊呀呀……我不活了,我命苦呀……他叔他婶、他大哥他大妹子……都来评评理呀,谁欺负我个孤老婆子,让他出门栽死、车辘辘辗死、吃喝噎死、全家都死,下辈子不得好死……我可怜的儿呀,我可怜的闺女呀,我那可怜的小孙儿呀……老天不长眼呐……”   几句霎时给上门的警察找了若干种死法,听得几位面面相觑。   不过恶人自人恶人磨法,声音未歇,只见得时阿姨来了个伸头动,嘴里喊着:“呸……呸你个老不要脸的,骂谁呢?警察都死了,你就好过呀?警察都死了。让你女婿想欺负谁就欺负谁是吧?”   一句噎了恶老太一下,时继红转身环视围观的看客们,放大声音喊着:“薛建庭的事大家知道了吧,是畏罪自杀。就即使自杀了,政0府还赔了十几万,摸摸心头问问,这事办得可以了吧?……谁不是拖家带口混碗饭呀,警察就都不是人啦……你们听听。这骂得像人话吗?让警察死绝呢?死绝了有大家的好呀……今天我就脱了这身警服不当警察,我陪你骂上三天三夜,谁要是躲着,谁是小妈养的……”   亦正亦邪,最后一句却是冲着门口的老太说的,而且时继红这体形、这声音自然是比对手更有几分冲击力。此时人心看样是对半倒,指指点点的声音里有支持老太太的,也有支持警察一部分的,估计是了解薛建庭是个什么人的邻居。不过更多的心思却不在于谁对谁错,怕要都想看一看,究竟谁更厉害一些。   这倒好,僵住了。哭坐在门口挡着大门的,还是拍着大腿缠杂不清的叫嚣着,伫立的门口指着门里大声对恃着的时继红比执行个什么重要任务还来劲。俩人倒有将遇良才、骂遇对手之感,围观的呵呵笑着指摘着,只余下了一干有点尴尬的小警们掠阵于几步之外,胡丽君颇具棘手,几次看简凡,简凡却是乐呵呵地隔岸观火一般像在欣赏,直气得胡丽君剜了几眼。   对恃的声音越来越大,终于还是屋里的人坐不住了。一位抱着小孩,双眼里几分凄楚的女人出来了,到了门口拉着老太太喊着回家,老太太估计正愁没有台阶下来,几番扭捏,架不住女儿又把哭闹小孙放到了自己怀里,这倒顾不上吵了,抱着小孙,被女儿扶着先自回屋了……   众人正犯愁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院子里那位女人轻声喊了句:“你们进来吧……”   是薛建庭的老婆,几个人霎时心落进肚子里了,简凡和张杰一左一右搀着时继红。一副伺立左右的样子,这一次,终于昂首挺胸地进门了…… 第四卷 四面皆楚歌 第84章 难言此中糗   为善之人必有可恶之处,反而言之,可恶之人同样有善良之处,此言不虚。   刚刚还拍着大腿骂娘的老太抱着哭闹的小孙,又成了一位慈爱老人。嘴里“呦……呦”有声哄着尚不有会说话的小孙,稍稍哭闹声音刚歇。把个奶瓶伸了过去,看着懵懂的小孙脚蹬着、手捧着、小嘴呶着吮着奶头。一脸慈详。   此时景像尽落众人眼底,面面相觑之间。都隐隐地觉得今儿听着副组长的话邀人来骂街这事做得实在有点欺负人家孤儿寡母之嫌了,各人都翻着白眼剜了简凡一眼,简凡悻悻的缩着脑袋、斜眼看看队友们,讪讪无言。   肖成钢和张杰回头出去外面等着。郭元也出去了,喊着劝着疏散着围观的人,时继红当前、胡丽君在后。简凡跟着,三个人进了正屋,冯梅梅自己拉着一张椅子,指指沙发示意着众人:“坐吧。”   屋里的摆设到也像个殷实之家,家俱新漆未见旧色、电视还是二十九寸的大彩电,屋侧墙上挂着冯梅梅和薛建庭的结婚照,看样这年代并不算很久远,如果不知内情的话,这三口怕也会是一个幸福之家。   “我男人不是你们说的那样,不管他在外面干什么,他对我们娘俩很好。我们结婚两年连脸都没有红过……你们……你们……”   一句未竟,热泪先至,冯梅梅又是嘤嘤的抽泣上了。   刚刚还气吞山河的时继红此时倒也有几分悻然难言了,看了胡丽君一眼。胡丽君没有表态,再看简凡。也是几分不悦的目光。市局也在查泄密的事,其实查泄密直接找受害人家属不外乎一个好办法,可这办法明显是行不通的,家人死在支队,家属怎么可能配合?不过偏偏简凡要来这么个有悖常理的行径,现在倒好,搞来搞去,现在成了这么个骑虎之势了,自己下不来台,还把专案组大大小除了严世杰都牵扯进来了。   三个人还没揣度好怎么说的时候,冯梅梅倒先说上了。   “他已经死了,你们还要怎么样?……呜,我男人就一千个一万个不是。也罪不致死吧?我妈虽然老糊涂了,可她知道谁好谁坏,她眼里的女婿比儿还亲……在你们眼里,我们都是犯罪份子,都该死对吧,恨不得我们都死了你们才满意……”   冯梅梅今儿这话匣子开了,不过说得比那恶老太一点都不逊色,反而让嘴尖牙利又是预审出身的时继红一时无言以对了。简凡虽然嘴也利索。但也分对什么人而言,要是哥们几个胡说打岔或者对于一个有准备的嫌疑人还成,遇上这么个哭哭啼啼的小娘子,这倒无言以对了。   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可惜的是今天好像仨个警察面对新寡的冯梅梅,都成豆腐了。   “冯梅梅,你误解了……”胡丽君反倒接着话头开口了:“对于你丈夫的死,只是还有几个疑点需要澄清一下,当然,主要的责任在于我们的疏忽。”   “一个活生生的大活人,在你们嘴里就是疏忽?”冯梅梅挑了个刺。尚自红红的眼圈一眼瞪过来,吓了简凡一跳,就听这丧夫的女人声音大了:“要是你们家人也被这样疏忽了,你们接受得了?你们也不在乎?你们也能心平气和地坐在这里说话?……我男人才走几天,这就欺负上门了?这也是疏忽?”   “这……”胡丽君一下子又被将住了。   这个女人不简单。简凡暗暗看了一眼,额前飘着几绺乱发,虽然有几分新丧的悲戚,可掩不住面容姣好,看样这薛建庭到也不是一无是处。最起码娶得这老婆对他是一往情深。正自揣度怎么着才能引到正题上,时继红却是开口了:“冯梅梅呀,刚才我们的话有点过激了啊,我道歉。向你,向你母亲道歉,其实我们来。是想进一步澄清一些事实。我们希望你支持我们的工作……”   话嘎然而止,冯梅梅倒没有打断。而是蓦然起身,靠着电视机柜旁边,像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怒,看着时继红。眼光里的忿意像锥子、像刀、像针一般的盯过来。顿让人有芒刺在背的感觉,下意识地躲着这种目光,就听得冯梅梅一字一顿说道:“支持?我男人死在你们手里,我再支持你们?……道歉,你们道歉要能把我男人还回来,我给你们下跪磕头做牛做马……别以为我们孤儿寡母好欺负,我倒要看看,你们能把我怎么样?”   冯梅梅说着,悲戚中的愤意颇浓。话里有咬牙切齿的味道,看来有其母必有其女,刚刚的妥协只不过是在左邻右室的面子问题,真正的对垒此时才刚刚开始。而这一副苦大仇深的架势,怕是难以缓和了。   时继红有几分理屈词穷了,侧头看看胡丽君,胡丽君也面有难色。重案队经常有通知死者家属的事,胡丽君也见识过家属哭天呛地的场面。如果又哭又闹情绪不稳定倒还好说。偏偏像这种冷静应对的人,已经有思维认定的就不那么好说了,何况人家的丈夫确实是丧命在刑侦支队的羁押所里。   冯梅梅一言即出,直视着这三个不速之客,虽没有逐客,可这架势怕是等着仨人灰溜溜地掀起门帘跑路。此时的简凡脑子里百转千回,仍然是有点无计可施,挖空心思才挖来了这么俩助拳的,对付不讲理的老太太尚可,可正场上好像一个回合就全败下阵来了。   对恃,又见对恃。   …………   …………   “你错了,你丈夫不是自杀,也不是死在我们手里。”   又是一句满座皆惊,简凡吓了一跳。眼瞪着胡丽君也是从沙发站起身来。客气、劝慰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口气说着:“我不否认你们是个三口幸福之家,在你的眼里你的丈夫是天下最好的男人……你们感情这么好,我相信你多少了解点你丈夫是干什么的,他不是清白的,否则你们作为家属不会第一次就同意支队给出的解决方案……他是自杀,这点无需置疑。有检察院的调查和法医证明,谁也做不了假,如果你非要给你的冤屈找一个债主,我想你心里也清楚,负责的不应该是我们警察……”   嘶……简凡蓦的倒吸了一口凉气,丫的,这正是我想说的话,怎么就没把语言给组织起来涅?看来还是嫩了点。一念至此,万分崇拜的看着胡丽君,此时才发现依然眉宇英气外射的胡丽君,不失几分成熟的妩媚和睿智,不知道心里那根筋被触了下,顿时想起了俩曾经没有尴尬的那晚上……坏了,这时候怎么可以走神,简凡使劲的掐了自己一把。防止再走神了。   这一句说得好。也同样触动了冯梅梅,迎了胡丽君的眼神下意识地避了避,一个细微的动作,时继红这预审眼光她哪里逃得过,霎时也下了个定论:这条路子,应该没错。   没说话倒没有难倒胡丽君,就见得胡丽君像惯常思考的时候一样踱了几步,缓缓说道:“我也是离过婚的女人,我能理解你这种悲痛欲绝的心情,我也知道一个男人在爱他的女人心中的份量……其实你们俩个是让人羡慕的一对,你们所牵挂的都很简单,在你的心里,丈夫就是一切;在你丈夫的心里。你和孩子就是他的一切……我说一个最简单的事,你丈夫在警察眼里是个几进宫的坏份子,你觉得凭着几副铐子、几次审讯就吓得住他?他可不是一次两次和我们打交道了啊,就那么点抢古董的事能逼得他自杀?呵呵,说出来怕是没人会相信……其实有些话我不想说出来,可你非逼我说,那我就明说了,别说你不一定相信你丈夫是自杀,我也不相信。可他就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自杀了……我想,导致一个人自杀的原因有两种,一种是万念俱灰,一种是心里害怕。你丈夫有这么一个幸福的家、这么一个漂亮的妻子和孩子,肯定不是万念俱灰;那么他就是害怕了,害怕什么?……我想,他心里最牵挂的是什么,他最害怕的也就是什么……处在他这个位置,我想他不会没有这种担忧吧,这些事。你不会一点都不了解吧?”   冯梅梅的表情由决绝转到了迷茫、一下子又转到了悲怆、跟着双手捂着脸号啕大哭。身子慢慢地、慢慢蹲了下来,靠着柜子,蜷曲着、哭着,或许人已经去了不小时日了,泪已经没有那么多,声音慢慢由大转小,一直抽泣的,一直直不起身来。   这在预审上叫突破心理防线,一般在心理活动有剧烈波动的时候就是一个最鲜明的特征。此时是切入案情的最佳时机,时继红对胡丽君这几句赞赏得紧,句句如重锤敲到了冯梅梅的心坎上,而且有意识地把矛头引向了未知。不过坐着小简凡又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只是被这泪眼涟涟激得怜香惜玉的心思大起,几次忍不住想站起身来扶着冯梅梅,可每次都被时继红狠狠地剜上一眼,又讪讪坐下了。   哦,对了,女人对女人,是不会有怜香悄玉的。   这一哭,又哭了几分钟,如若不是隔壁老太太喊着,冯梅梅应了一声话,这哭声怕是还要继续一段时间,胡乱地应了声母亲的问话,冯梅梅好歹止住了哭声。胡丽君此时才拉着椅子,扶着冯梅梅坐定了,随身掏了几张纸巾递过来。看着拭泪的冯梅梅,轻声说道:“你丈夫是个爷们,预审处的警察都忍不住竖大拇指,如果是畏罪自杀,在我们刑拘他的时候就应该自杀,何必等熬了一周才自杀呢?何必因为一个只判个三年五年的罪抛下你们呢……我想肯定是有人拿他最珍惜的东西来威胁他,才让他不得不选择死路,他是为了保护你们母子、为了保护你们组成的这个家庭才选择死路的……”   好像像生怕冯梅梅不哭似的,这几句似是而非的猜测撩得冯梅梅又是悲恸声动,泣声再起,胡丽君却是紧追问道:“我不相信,你一点都不想为他做点什么?”   “可是……可是……人都不在了,我还能做什么?”冯梅梅抽泣着说着。   “能……告诉我。谁给你出的这个围攻刑侦支队的主意。放心,我们不是找后账来了,钱已经赔付给你了,那是我们该负的责……”   “这……”   哭声骤停,冯梅梅瞪着眼看着胡丽君,似有隐情,欲言又止,简且和时继红的心跟着一揪。生怕功亏一篑。   “你放心……我们只就你丈夫的死找应该负责的人,出事以后,这个消息是封锁着的。可不知道是怎么泄露出去的,从死亡到你们围攻支队不过十个小时,这十个小时连法医鉴证都没有到位……我们只是在查找是不是别有用心的人故意利用你们的善良,故意煽动家属,进而对专案组的工作故意干扰……说不定这个人,和你丈夫的死有某种联系,我们需要知道真相,这也是给你,给你丈夫一个公道。”胡丽君轻言安慰道。   “不会的,绝对不会。”冯梅梅摇着头,很坚决。   “什么不会?”   “不会的,绝对不会……龚所长也是个警察,他和你们是同行。”   “龚所长?哪个龚所长?”   “南宫派出所的。”   冯梅梅在揣度了良久,才几分疑虑地说道:“不会的,我男人几次犯事都是我去找的龚所长。虽然也是警察,可他和我男人关系挺好……不会的,那天早上我们刚起床他就来了,说了这么件事,还劝着我们想开点,反正人已经不在了。就想办法先不发丧,到支队要赔偿……我们家老的老、小的小。我又是妇道人家,能有什么主意?龚所长也挺照顾我男人,我想他总不会害我们吧……一想就……”   不用说了,一想就跟着去了,胡丽君被这消息搞得顿时有点心慌意乱,摸出身上挟着照片指着当天的场面问道:“这几个……这位,这位,你身后这些人,都是你的亲戚?你的亲戚龚所长难道第一时间都通知来了?”   “这……”冯梅梅脸上此时却有点扭捏了,嘴嗫嚅了半天才轻轻说了句:“就只有我一个远房表弟,剩下的,我……我不认识,没见过。”   问了半天,问了个匪夷所思的消息,胡丽君霎时愣住了,谁可知道一干讨还公道的居然还都是事外人?回头一看简凡和时继红,都愣住了,不但愣了,而且下意识地咂巴着嘴,估计被这个结果搞得胃疼加牙疼,没准马上又要头疼了……   …………   …………   “严密封丄锁消息……现在仅限于我们仨个人知道,我向陆队长汇报后再做决定……”   出了屋门,院子里胡丽君不无紧张地安排了几句,简凡和时继红识得厉害,赶紧地点头称是,快步出了院子,胡丽君又安排着张杰单独在冯梅梅居所周围找个暗处蹲守,两辆车风驰电掣地往支队赶。到了支队就急急忙忙地上楼。   胡组长汇报去了。而下面肖成钢和郭元却还未知晓内情。看简凡和时继红俩人悻悻之色,还以为又是什么都没有问得出来,刚刚进办公室就埋怨上了,这一埋怨,好像时继红也一肚子委曲似的,揪着肖成钢和郭元一人一巴掌没好气地训斥着:“这俩倒霉孩子……阿姨长阿姨短叫着亲热,说是叫吃饭,敢情是把阿姨骗出来骂人来了啊……”   肖成钢嘻皮笑脸捂着脑袋解释道:“时阿姨,这不赖我,是锅哥出的馊主意嗳,我们不执行命令不行呀?”   “就是就是……要打也该打他嘛。”郭元嘻笑着,挣了下没挣脱。   “哎时阿姨,您刚才那一下子,还别说,那气势呀,还真别说,比张飞当阳桥大喊三声还厉害,什么犯罪份子都得伏首就擒……锅哥说您厉害,我们都不太信。哈哈……当年穆桂英也不过如此吧?”肖成钢笑着谬赞上了。   “对对……时阿姨,从今天起,我最崇拜的人不是福尔摩斯。也不是简副组长了。而是您呐……您是我的偶像啊……”郭元呲笑着,生怕揪着自己的胖手再来几下。   “哼……小屁孩,这算什么,没见过世面……”   时继红一听俩人的溢美之词,倒忘了兴师问罪了,放开了俩人拍拍巴掌。几分不屑地道:“我在四大队遣返法丄轮丄功闹事的人,你们知道光四大队临时限制了多少人?……不知道了吧?六百多人,那些人痴迷到什么程度你们不知道吧……就铐子铐上了,人家还在喊着法丄轮大法,里头居然还有大丄法弟子,那身份比咱们支队长的身份都高,一嗓子喊几百人应声……你们知道我怎么干的?切……我把他们十个五个分一组,劈里叭拉、劈里叭拉,嘴皮子一动,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说得他们屁都放不出一个来。乖乖跟着我上火车遣返原籍……光你时阿姨一个人,遣返了四百多号人,这么大功劳,支队都没我发个奖……不过我也不在乎。”   时继红唾沫星子飞溅地侃侃而谈,说得是几年前的旧事,不过好似地摆功一般,说到兴处。说得是手舞足蹈,那劈里叭拉几个象声词简凡仨人还以为是动手。一听敢情是动嘴皮子,仨人听得这般叙述,没听完倒哈哈笑作一团。   “哎,时阿姨。今儿简凡出的馊主意,怎么不揍他光找我们麻烦?”肖成钢看时继红说完了,兴致勃勃的坐下来了,这倒诧异地问了句。   “是啊……您揍他。我们不拦着。”郭元也煽风点火着,看看简凡,估计是被支使了几天也颇有怨言,唆导着说着:“这干得叫什么事嘛,好歹我在一队也是探长,好歹咱也称得上一队的飞虎将,自打进了专案组,被搞得窝火。净跟老娘们老太太扯不清楚,还净挨骂了……有点收效也好说,这都几天,屁事没干……我都想踢他两脚。来来,我们给你摁住。你说打那儿吧?”   “说你们俩什么呢?和简凡就是差一截,就沉不住气,你怎么知道没收效了……告诉你们。这次收获大了……”时继红得意洋洋一说,半晌不动声色的简凡呲眉瞪着嘴里啧啧有声,一下子让时继红反应过来了,不迭地闭嘴里。讪讪笑着说着:“哟哟哟……失言失言……看我这嘴里就藏不住一句话……”   “哟……”郭元聪明。看看时继红、又看看半天一言不发的简凡,再一想刚才顿时明白了几分,这倒不乐意了:“哟!?简凡……这干嘛呢这是?连我们也瞒着?”   “啧,哎,”简凡叹了口气,有点歉意的看看郭元说了句:“安生坐着,不是什么好事……马上就知道了……我是怕你们知道了心绞痛。”   蒙在鼓里的郭元和肖成钢诧异的互看着,看着简凡这表情,也跟着严肃上了,看来真不是什么好事……   四个坐立不安的人不一会就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等紧张地站起来的时候,陆坚定和胡丽君一前一后进来了,陆坚定环视着众人,脸上很肃穆,指指简凡道了句:“好小子……有你的。”   跟着又是莫名其妙的说道:“从现在起,在座的都不能擅自离队,直到这条线索澄清……肖成钢,你换辆车,去和张杰一起盯住薛建庭的住处,以防意外,有什么动静直接向我……郭元、老时,再给你们四个队员,把冯梅梅这个小表弟给我传唤回来,看看是到底是个什么货色;简凡,丽君,你们俩一起去趟南宫派出所,以协查案子的名义把龚文军约出来。谁也不要惊动啊……注意啊,线索未澄清之前,这还仅仅是个推测。不过谁嘴里要是漏了消息,我亲自把他送进督察处啊……出发。”   三辆车分驰而出。沉寂了若干天的专案组,无声无息地动起来了…… 第四卷 四面皆楚歌 第85章 潸然泪长流   普通人犯事这下场好不了,可不是普通人要是犯事了,这下场,就更难堪了……   只见的简副组长的办公室里,坐着一位身着警服、四十上下的中年人,本该意气风发的脸色稍显几分苍白。看样是刚刚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过,简凡眼见着有好几次。这人都像万分痛苦般地低头着,双手抓着头发。老话说这叫:没地儿买后悔药给愁的呗。   是龚文军,刚刚被支队长、陆队长和胡组长三堂会审过,好歹还给这位同行留了点面子,把询问的地点放在了重案队办公室。有冯梅梅和小表弟冯可沁俩人相互印证的指证,连一点抵赖机会都没给这位龚所长,不过让简凡大跌眼镜的是,看上去到也像个铁警的龚文军,敢情一点不比冯梅梅差,三个回合下来,又是愧对组织培养、又是愧对领导教诲,再加上愧对党和人民的哺育,直把龚文军愧对得哭得稀里哗拉,看得简凡心里直瘆得慌。   这个人简凡多少有点印象,一个多月前到南宫街上的走访的时候,还到过派出所里了解情况,那时候见龚所长还多多少少有几分官派头,眨眼间一大老爷们落到了这等境地,让观者真说不出那一种什么样难受感觉。   叫兔死狐悲?太难听了吧!?   不过和那种感觉倒差不多。简凡只做一个动作,轻轻地掩上了门,不忍再看。   隔着一间办公室,胡丽君翻着笔记本汇报着情况:“……冯梅梅这个表弟冯可沁也是个有盗窃前科的劳教分子。根据他刚刚的交待,11月6日早晨七时四十分,也就是薛建庭自杀后七个小时左右,龚文军找到了他的住所。把其表姐夫薛建庭的死讯告知后,并出了这么一个聚集家属围攻支队的主意,允诺事成之后可以从政丄府赔偿中拿一部分作为报酬,随后冯可沁便邀了平时一起的几个朋友扮作薛建庭的亲属来围攻我们刑侦支队。造大声势……事后,冯梅梅依照龚文军的安排,把赔付的十二万拿出两万来给了这位小表弟作为酬谢。基本和龚文军所说能相互印证……”   说这话的时候,胡丽君几次看支队长的脸色,这脸色不太好,阴得厉害,查来查去最后还是查到了自己人身上,谁的脸色怕也好不了。龚文军的消息来源更让人吃惊,居然不是被隔离审查的看守,而是预审员许立明。刚刚支队长关着门用内线电话通话,估计是向市局领导请示,不过依照胡丽君的估计,怕是又要把俩个人送进去了。   “丢人……穿着警服,给一帮子奸商办事,啊,丢人……这人丢到家了。”   支队长听完,啪得一声合上了笔记本,敲着桌子几分冒火地说道:“还有这个什么李三柱啊,一个二劳分子,居然指挥得动我们基层的一个派出所长。居然就藏在我们眼皮底下闹事……啊!?居然就在太原,我们居然毫不知情……哎……外头传说,咱们这派出所小查小问题,大查大问题,我都不相信,现在看来呀,说得都有点轻了,这不查他们,他们自己的问题都找上门来了……”   伍辰光支队长看样真被这事气着了,而且是越说越来气,胡丽君和陆坚定暗暗互视了一眼,谁也没敢说话,没有线索没有消息的时候牙疼,这消息查实了,却是头疼,看样让支队长也是头疼的紧。   “伍支,市局督察来人了……”   陆坚定轻轻提醒了一句,隔着门看着窗外,驶进来一辆标着督察标识的警车。下来了仨位戴着白盔的督察,正朝着重案队的楼门进来。   “哎。带走吧……暂且不要通知他的家属。”   伍辰光轻摆了摆手,惋惜有之、忿意有之,比惋惜更复杂的无奈也有之。   人走了。一前两后围着龚文军,出得门来,低着头的龚文军突然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简凡,看这个把自己从派出所里诱到支队的简凡,眼神里不知道传达的是一种什么样的意思,不过那眼神真叫一个哀怨,比怨妇还要凄楚几分,直看得简凡心下发毛,浑身起小疙瘩,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   车走了。龚文军被带走了。伍支队长出了门,一言不发拍了拍简凡的肩膀,也走了。陆队长跟着出来,看了简凡一眼,也走了,都走了……   咦!?简凡心里有纳闷,今儿这样子,怎么俩领导都像怨妇?怎么还都像在怨我似的?搞得人家好自责嗳。   “简凡……怎么了?有点难受?”   背后有人轻喊了句,正被这尴尬情景搞得无所适从的简凡回头一看,是胡丽君出来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自己身后。看看简凡脸色有点难堪,胡丽君笑着安慰道:“我几年前办过个案子,亲手把一位同行抓起来的时候,也和你现在的感觉一样,有点于心不忍、有点为其不值,还有点说不出来的那种郁闷……而且连着郁闷了好长一段时间。”   温文软语讲来,倒让简凡心里稍稍放宽了些,再看这位有过一夜露水之缘的胡姐,看来胡姐把世事看得比男人还淡,怪怪地看了一眼,弱弱地问了句:“我怎么觉得就像我办了件什么坏事似的。胡姐,那……那你现在是什么感觉?”   “现在嘛……”胡丽君侧头笑着道:“没什么感觉,嫌疑人是个宽泛的概念。我只把他看成嫌疑人,不带任何私人感情丄色彩……有些事真是匪夷所思啊。这个维持治安的派出所长,居然和南宫街头的混混薛建庭是莫逆之交……生前遮掩形迹,死后还帮着讨回公道,在钱的面前呀,怕是没几个人高尚得起来,这和一个人的职业没有什么关系……”   俩个人不自觉地向前走了几步,抬步便即进了大办公室,时继红和郭元俩人也听到了这句话,不过今天这个出乎意料的结果让这俩位也是有点高兴不起来。看着胡丽君和简凡俩副组长刚刚落坐,郭元倒像想起什么事来一般喊着:“哎,胡姐、时阿姨,我发现简副组长一个问题啊。你们发现了没有?”   “我……我有什么问题。”简凡纳闷地问着。   郭元很诧异、很不解的看看众人,狐疑地指着简凡说道:“你们发现了没有,简凡只要一动脑筋,一准就有警察倒霉……啊!?不相信呀?你们算算啊,上次是吴镝一干人,四五个处分,三个清退,还有四个被督察扣着,刚安生了两天,这不,又把龚文军送进去了……光煽动家属闹事这一件,八成这警服就没得穿了。”   此言说得简凡猛地皱眉呲脸蛋,一时间无言以对。时继红怪怪地看看郭元,又看看胡丽君,眯着眼谑笑着倒附合上了:“哎哟……好像就是这样啊?都说简凡乌鸦哟,挺灵的嘛。”一句话逗得胡丽君也忍不住笑了。   “嘿……这这这……你们……这赖我什么事呀?好像我教唆的似的?”简凡看着时继红和郭元都促狭似地看着自己,无奈地撇撇嘴道:“行了、行了,我天生异秉啊,沾谁谁倒霉啊,你们离我远点。”   这俩人开惯了玩笑到没觉乎出什么来。胡丽君圆着场说着:“好了好了。这个线索冒头了,有了冯梅梅这儿的突破,龚文军和许立明估计扛不住。我们稍等等督察的进一步调查结果,不过初步可以认定,这次事件是十四年前3.23文物走私案涉案人李三柱所为。但问题是,这个长年不露面的李三柱和齐援民之间又有什么瓜葛?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齐树民,在这次事件中究竟有没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行为?还有,齐援民就在南宫街上,理论上他和龚文军说话要比其弟齐树民容易得多,为什么会假手李三柱来办这事呢?……快下班了啊,一会简凡你和郭元去接替肖成钢,给你们俩带个问题去,路上考虑考虑,咱们组就你们四个年轻小伙,多劳累点了啊,明儿咱们碰头商量一下下步怎么走……”   “等等……胡姐,你刚才说了一堆什么什么?我还没整明白呢?”郭元听得胡丽君语速很快,一下子还真没有反应过来。   “都这会了还没看明白,笨死你呀。”简凡按捺不住说话了,解释着:“李三柱行踪不定,连人都没地儿找。齐树民是外籍,别说找不着这人。就找着了想控制得通过省厅外事办,他要藏到国外,你拿他还没治;现在又查到咱们自己头上,只能秘而不宣暗地里进行,这个消息能包多长时间谁也没谱,偏偏所有的线索好像都看似和咱们的目标人物、在办案件无关……摸田鸡摸了一窝癞蛤蟆,领导正烦躁着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下手呢?”   “哦……这样啊……”郭元和时继红恍然大悟,虽然是从另一个角度解释出来了,不过更浅显易懂了几分。胡丽君却是暗暗心惊,这个连会审也没参与的简凡,一语却道破了此时的难点,兴致一上来,随口问着:“那你说,从什么地方下手?”   “我哪知道?我要知道,没准谁又要倒霉呢?”简凡赌气似地说了句,喊着郭元:“走走,张杰和成钢守了快一天了,换下他们来……怕倒霉别跟着我啊。”   “切……还有比认识你更倒霉的事吗?”   郭元说着,嘻笑着起身来了,俩人一前一后,去替换肖成钢和郭元去了……   …………   …………   对于蹲守在冯梅梅住所的张杰和肖成钢看来,差不多和脱裤子放屁一个道理,多此一举。   俩人闲谈、淡话、流氓话扯了一下午,直到说得俩人觉得说话都没什么意思了,这时间还不到换班时候。又是交替着下车溜了会,透了透气,买了一堆零食,连吃带抽带喝外加跑了两趟厕所,才见得简凡和郭元来接班来了。   蹲守的地方,离住所的直线距离不到三十米,就和一辆普通的居民用车一样停在路边,重案队的用车倒比普通刑警和派出所的要隐蔽得多,都是民用牌照。冬天里天黑得早,简凡和郭元到这里的时候天色已晚。路边星星点点的能看到小摊贩,一路上懒得跟郭元闲聊,而是打了一通电话,家里倒还好说,一句执行任务就搪塞过去了,只是一忙起来,难得有空闲和蒋姐花前月下,蒋迪佳倒能理解这份工作性质,只是简凡觉得暗自懊悔,怕是摊上这案子,又得过一段不见天日的日子了。   俩人拍门下了车,这个时候行人渐稀,独幢建筑的民房区里,公共设施并没有那么完善,行车道上连路灯都没有,就有点黑了,循着路上前敲敲车窗,肖成钢的脑袋伸了出来,驾驶座上坐着张杰,简凡随口问了句:“没事吧?”   “没事,真是闲得蛋疼,嫌咱们没事干似的……你们守着啊,饿死我们俩了。”张杰说着,就发动着了车。   “等等……”简凡拍着车窗,一下子发现了不对,指着住所的方向:“家里人呢?”   “一直在呀,下午都见出过门。”肖成钢傻愣了句,也伸着脑袋看着。   “屁话,这么黑了,都没灯,那是有人吗?”简凡斥了句。   “咦!?没见他们出来呀?也没人来呀?”张杰也狐疑了句。   两人忽略了这个常识细节,而简凡不经意提出了这个细节,四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霎时被说愣了,天色已经黑了,薛建庭的住所里,确实没有灯。   “哦哟……”郭元想起什么来了,吓得惊了句,招呼着众人:“快走,看看去……”   这下倒把车里守的俩人也说得心虚了,拍了门下车跟着郭元和简凡,四个人一溜烟奔到了门前,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半天,郭元这经验看样丰富,悄声问张杰:“喂……你确定没人出来,也没人来过?”   “没有。绝对没有……上午你们一走,老太太一关门,就再没有出来过……”张杰心虚地解释道。   “呀……不会出什么事吧?”肖成钢也看出问题来了,此时天色已经全黑,而院子里静无人声般的死寂,不想不觉得,一想怪吓人滴。   “咋办?”郭元心下没主意的时候,又开始问简凡了。   “敲门。”简凡一言落定,先自咚咚擂了几拳铁门,没有回音。   郭元、肖成钢、张杰都是七手八脚挨个敲了敲门,也是静无人声,这个院子没声,倒把隔壁院子里人惊动了,伸着脑袋出来,四人出声一问,邻居却是没好气地回了句:“上午警察来骚扰,娘仨吓跑了呗。”   四个人面面相觑,有点不详的预兆暗暗涌上了心头。   “成钢,爬上墙,跳进去看看。”简凡说道。   “我靠,干嘛是我?这私闯民宅呀?”肖成钢不乐意地道了句。   “废什么话,赶紧地,私闯民宅算个屁了,要出了其他事,咱们都跟着倒霉……”简凡斥了句。   没人出主意的时候,就馊主意也有人听,肖成钢招呼着张杰,俩人一架人梯,膀上一跃肖成钢长身已经攀上的墙头,一眨眼功夫人就翻着呼咚、哎哟一声跳进了院子,嗒声从里面开了门。   四个人鱼贯而入,正堂门闭着,喊了几声,敲了敲门,不经意一推门却是开着的,蹑手蹑脚一推,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道扑鼻而来,黑黑的屋子中央影影幢幢躺着一个白影。走在前面的简凡和郭元几乎是同时停步,不迭地向后退出来。   简凡霎时手足瘫软,大口的喘着气,就即便不是警察也知道发生了什么,好歹这当警察一年了,没有被吓得惊叫出来。   啪啪两声。郭元朝着肖成钢和张杰一人一耳光。嘴里恶狠狠地骂着:“妈的B的,第一天当警察呀?守在这儿都守出事了……简凡、简凡……”   “哎……”两腿在打颤、手不迭地痉挛的简凡说话有点抖,颤声说着:“赶快通知队里……”   慌了、乱了、语不成声了,四个小警被突如其来的事惊得手足无措,张杰和肖成钢俩糊里糊涂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还是郭元经事多,拔着电话,直拔到了重案队……   警车,呼啸着从支队的大门里驶向了长街,警笛长鸣着,划破了此时平静的夜空。   陆坚定带队赶到用了不到二十分钟,到的时候只见得专案组的四名队员都傻坐在门口,一边排了俩,鉴证的法医打着探灯进了院子。没人理会院门口傻愣着的四个人。四人跟着大队伍进了院子。   灯亮了……   隔着门帘一瞥,简凡顿时又是五内翻腾,屋中央躺着的那位正是上午说过话的冯梅梅,身着白色的绒线衣,身畔已经流了一摊血,脖子像折了一样,歪成一个奇怪的角度。只看了一眼简凡便侧过头猛蹲下了身子,喉咙里“呃……呃”几声,什么也没吐出来,猛地想起件事来了,喊着陆坚定:“陆队……小孩,家里还有个小孩,还有个老人……快找孩子……”   “快……老侯,找找,看还有什么人?”陆坚定一听,也急火上了。   “这儿……有个老太太……还有气……送医院。”   屋里有人喊着,两个法医抬着已经昏迷不醒的老太交到了院子里人的手里,直抬着出了大门,上了车。简凡心里一时慌乱的不知所措,声嘶力竭地在院子里喊:“小孩,还有个小孩……快找找,还有个小孩……”   几乎是哭着大喊着,人声乱着,屋里听得外面这么喊,也被惊动了,稍倾片刻,屋里放标识的法医喊着:“这儿……蒙在被子里……还有气,来不及送医院了,谁进来,帮把手……”   简凡一听,想也未想直飞奔进了屋子,身旁的陆坚定和郭元要拉没拉住。卧室里偌大的被子被拉开了,躺着小娃娃被蒙得脸色青紫,侯法医指挥着简凡,俩人小心翼翼放平了身子,敲着药支从脑部静脉注射了几个刻度,跟着解开了衣服,两手搭着轻轻在孩子胸前挤压着恢复呼吸……   一次、两次……五次、十次……   脸色有点青紫,看样被捂在被子里的时间不短了,侯法医颓然而立,紧张得出汗了。   “叔……叔再试试……再试试……”   简凡看着侯法医停下来了,拉着胳膊说着喊着,声音里带上了几分哭腔,一个静谧的家霎时又成了一个凶案现场,此刻的简凡愧疚得忘记了害怕。看着孱弱的婴儿,却是束手无策,一点忙也帮不上,只知道哀求着。   “叔,再试试……要不你教我。我试试……”   简凡说着抹了把泪,拉着侯法医的胳膊,眼前就躺着孱弱的,还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婴儿,闭着眼,不知道还能不能睁开。   一次、两次……三次……七次……   石破天惊地一声,像沉睡刚刚被唤醒一般,哇地一声哭闹起来,侯法医一脸欣慰,长舒了一口气,回头再看这个不认识的小警察,却是一脸喜极而泣,不知道在哭还是在笑,或者是和着泪又哭又笑,双手僵在空中,想抱又不敢抱着,只是和孩子一起哭闹着……   知道消息晚了一步的胡丽君赶到现场的时候,已经是车人围得水泄不通,重案队、郊区分局和六大队的警车把整个出口排了个遍,粗粗一问,先期的排查已经开始了,好容易挤进了人群,现场围着几个同事正在提取痕迹,小心翼翼地进了现场问着最新情况,死亡时间不到两个小时,一死一重伤,再问孩子如何的时候,侯法医指指卧室,胡丽君一看霎时怔住了。   简凡,正抱着一个襁褓,襁褓里的孩子摇着小手在哭闹,摇着襁褓哄着孩子的简凡,也在哭着,伤心欲绝地哭着,边哭边抹着泪,和紧紧地抱在怀里的襁褓里的婴儿一起。在悲痛欲绝地哭着…… 第四卷 四面皆楚歌 第86章 无错莫言咎   “陆姐,听说那灭门案了没有?一家四口,就剩个一岁的小孩了,部里的督导下来了……咦哟,我听支队人说呀,可真够瘆人的了啊。”   “这么快督导就下来啦?”   “今儿领导们把刑侦上的都召来开会,你以为是干什么来了,我刚送了会议资料。”   “哟……这快年底出这事,怕是支队的这年不好过了啊。”   “哎陆姐,你记得去年第一次打架来咱们这儿那小警察么?简凡,上次开表彰会还见着了。”   “记得呀,怎么啦……”   “现在已经是专案组的副组长了,就和这个灭门案有关。”   “哟。升这么快呀?才多大?”   “没吴镝大,不过吴镝就栽在这个案子上。他又被停职了,我听我们家那口子说呀,重案队的就在受害人家门口守着出了这事,咱们俩局长和政委都到场了,当场就把他们全停职了……我们家那口子说呀,这个专案组一动人就死人,这都被咱们市局叫停两次了,七八个警察跟着倒霉了,估计是局里也不敢往下深挖了。”   “唉,咱们这职业呀,就这样,怨不得谁啊……谁撞枪口谁倒霉啊。”   …………   太原市公0安局综合办公室,刚刚布置完会场的办公室人员,俩位女内勤,趁着开会的间隙闲聊着这些天哄传一时的凶杀案,差一点就成灭门案了,不过更多的是愿意冠之以“灭门”两字来强调自己对内情的洞悉程度,以及这闲话的轰动效应,一来二去,传得挺玄乎,到比前些年太原哄传一时的“杀人魔王”王彦青还让人多了几分恐惧感。   永远是未知的才更让人恐惧。而且关于恐惧的流言,永远是有形有质的。对于身处流言中心的那个小警察,认识的都抱之以或者同情、或者惋惜的态度,就像这俩位有过一面之缘的,似乎还能记得起那位小警察的音容笑貌,第一次来办公室的时候,还教俩人怎么做饭呢。   五楼,市局多功能会议厅,来自六队的高队长正向上一级领导汇报着暂定了“11.16”入室杀人案的侦破进度:   “……根据我们陈水路新村案发现场的勘测,在民房建筑两幢之间的间隙,一般都有居民自建的临时简易厕所,嫌疑人正是通过这个仅有一人宽的间隙从房后跳进了院子,躲过了重案队两名蹲守人员的观测……受害人冯梅梅,被切断颈动脉当场死亡;其母陈香桃被重器击打颅部,在送往医院的途中死亡,嫌疑人作案的手法相当老练,几乎都是一击致命……目前,我们已经成立了专案组攻坚此案,警力十七名,外围排查人员已经增加到三十余人,累计排查陈水路新村的住所居民1246户,并对当天临近三个交通岗亭留下的监控进行比对……”   “哎……小高,你停停……”肖副局长看着长篇大论又要开始了,敲着桌子,不客气地打断了高队长的话说道:“在这儿,你表功劳可以。表苦劳就不必要了,直接说结果。”   “结果……结果……”高队长讪讪说了句:“还没有任何进展,现场没有留下任何有价值的痕迹,这杀人杀得太专业了,一墙之隔的邻居连个喊声都没有听到。我们怀疑是一个专业的杀手干的,根据重案队提供的旁证资料,我们认为应该和薛建庭生前所在团伙的其他犯罪行为相关,有人担心行迹暴露灭口。”   “不要认为,更不要认为什么应该,你们第一天当警察了啊?……公0安部的督导令已经下来了,两周时间我们连侦破方向都没确定,省厅要追究起来,谁来负这个责?”肖副局长分管着刑侦,自己是一脸愁容,一愁起来,火气自然是向下而发了。   在座的主位置是市局梁局长、张政委、陈副局长、肖副局长,基本是班子成员齐活了,下面依次是伍支队长和支队政委、重案队陆坚定队长,案发责任片区六大队长以及支队的参案的几个相关人员,十几人的会议室里空气显得有点紧张,但凡平时开会,好歹也得等基层把案情经过汇报完了领导才作什么指示,这次倒好,看来领导也被上面压得发毛了,甚至连听听案情经过的耐心也没了。   “伍支啊……,你们这儿有什么建议?”梁局长看着肖副局长刚刚说完,插了句。   一直未动声色的伍辰光吐了两个字:“并案。”   一听着并案,别人不管怎么样,陆坚定的眼皮子先跳了跳,一并案就是晋原分局盗窃案和入室杀人案并案,一并案就意味着这副担子要全压到重案队的头上,这个专案组到现在为止,已经造成了三条人命和七名警察被丢职。   “并案!?”   众人窃窃私语的时候,梁局长也诧异了句,欠着身子思忖着问道:“一件是省厅督导的要案、一件是公0安部督导的大案,你还是坚持这两件案子有某种必然的联系?现在外面对你们前段时间的工作是颇有疑议啊,查晋原分局的盗窃案,没有深挖细查失窃的线索,却尽是一些旁枝末节的事,专案不但结不了案,而且还引发了新的凶案……就再退一步讲,局里支持你们支队的工作,但不能是毫无原则的支持,如果并案方向有误,延误侦破,我们将要承受来自省厅、部里以及社会各界的压力……这个压力,可不小啊。铁西区陈水路新村入室杀人案发后,搞得一个街区人心惶惶,现在市局的警民联系热线每天上百个电话,可都是责难啊。”   这个一个委婉地向下压限期的口吻,部颁的督导案件,特别是社会反响强烈的,能给你一个月两个月期限就不错了,能在限期内破案这个概率差不多和买彩票中奖的概率等同,很多案子即便是破了也要超期延期,再大的功劳也得被抹杀。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坚持并案,出于公心还是私意,我相信大家看得清楚。”   伍辰光看看几位上司,除了肖副局长,剩下的仨位上司却都没有自己年纪大了,说了这么莫名其妙的一句之后,环视着一干来自刑侦上的人员说道:“我干了三十年刑侦,对于这份职业我问心无愧,像这样四方压力、处处受责难的事,我们也不是第一次经历了,越是在这种时候,我们越不能相互猜忌、离心离德,否则自毁长城的是我们;越是在这种时候,我们越不能畏首畏尾、投鼠忌器,否则罪犯还将逍遥法外,还要有新的罪案发生……我们支队两次组建调查组和专案组,两次被市局叫停,专案组工作的几位一线警力,最出名的一个大家都知道,叫简凡,挖出了被掩藏十四年的失枪,可就这么一位屡破奇案的刑警,在接手此案短短两个月的时间里,两次被停职、一次进督察处,他承受的压力多大,大家想过没有。   当天陈水路新村案发现场,两名重案队员虽有失职,可他们才多大年纪?在这个年纪上这样处理已经难能可贵了,在那种混乱和紧急的情况下,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救人,如果不是提醒得早,估计这次要实实在在成了一起灭门案了……现在我们的专案组,一共七个人,有两个准备内退的、四个被停职的,他们除了忍受来自外部的压力,还要忍受来自我们内部的责难……三年前晋原分局失窃案上马,案子未侦结,却有三名参案重案队员愤而离职,先结束了他们的警察生涯,都是我们支队培养多年的好苗子,这一次案子还像十四年间每一次犹豫不决的话,我相信还要有三个、三十个警察挂枪离职……假以时日,我们还得从头开始,这个案子不完,我们还要接受一次、两次,甚至更多次的责难……”   从未见得貌似多有圆滑的伍支队长如此的激动,知情者怕是要把这情绪归咎于专案组两次被叫停,两次被市局插足都无果而终,陈水路新村案发之后,支队提出的并案方案被市局否决,又扣回到了六队,对于警力和侦破力量明显不足的六队这压力也是颇大的。   而就支队而言,对于下属的人员、侦破不能调配,怕是谁也要窝火几分。基层和领导层的关系,像婆媳之间的关系一样,虽然是一家,可矛盾永远是客观存在的。   即便是单以基层而论问题也是客观存在的,就像支队长所说,挂枪离职的警察不少,不一定都是嫌薪水太少,更多的觉得心里窝火。有时候不是那个警察出了问题,而是某些体制上一直就问题不断。但接受责难却不是体制,而是警察。   “督导令的限期是两个月,已经过了两周。”   粱局长听得伍支队长牢骚完了,好像并不介意,笑着也来了莫名其妙一句:“不要光发牢骚,说说你的想法。牢骚解决不了问题。”   “如果市局不再插手我们支队专案组的人员配置和侦破工作,案子我们全力侦破;否则的话,我们只能配合市局刑侦处或者省厅刑侦上来人了。”伍辰光说了句,像在撂挑子,更像自下而上施压。   “限期呢?”梁局长追着问,这是今天的主要议题。   伍辰光看看一干眼神不太确定的部下,来自重案队的、支队长、六队的,很坚决地说了句:“保证限期内值破。”   嘶……地一声,包括陆坚定,包括六队的高队长,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不太确信地看看这个平时大话空话一路的支队长,今儿仿佛变了个人似的。   不过这话看样领导爱听,合着笔记本笑着说:“好……我保证市局以后只给你指挥而不给你指手画脚,在座的班子成员大家作个见证,我粱景德说话还是算数的啊……不过限期内没有完成,大家也别怪我走马换将啊……”   这个结果是伍支队长无形中立了军令状,无可厚非;而梁局长也把丑话说到了前头,也是无可厚非。接着张政委说了一堆鼓励的话,而主管刑侦的肖副局长一直阴沉着脸,颇有不悦之色。明明是刑侦上的事,却是跨过自己下了决定了,好像自己被架空了一般。   会结束得很快,参会的各怀心思的离开了会场,陆坚定快步下楼后一直等着支队长出来,散会后伍支队长又进了梁局长办公室,谈话内容无从可知,可让陆坚定奇怪的是,今天这个会上,向来比较圆滑的支队长锋芒毕露、而向来说一不二的梁局长却是几分犹豫不决。   怎么说呢?好像俩个人换了位置,又好像俩人就在演双簧一样。   一直等了比开会时间还长一段,才见支队长快步从市局办公楼里出来,鸣着喇叭,支队长干脆把司机打发走了,上了陆坚定的车,一屁股坐下车才发动,脸上不无几分得意地一挥手:“走,归队。”   “支队长……”陆坚定看领导的兴致不错,小心翼翼地问了句:“您今儿是怎么了?怎么跟领导叫板。”   “呵呵……我哪有那胆量啊……没外人我跟你明说啊,梁局长也为难,就是借这么个场合堵住班子其他人的嘴呗。唉,这事呀,就怕多头管理、责任不清,今天吴镝插一腿、明天肖副局插一只胳膊,后天没准谁又来了,这个案子再像这样下去,八成又得黄了。”伍支队长解释了句,脸上不无几分忿意,侧头看看陆坚定,说到案子就问到案子了:“几个停职的怎么样?情绪没有大问题吧?”   “写检查呢,没什么大问题,肖副局在这事上有点过了啊,不追案子、不追嫌疑人、不追泄密,明知道简凡和郭元和玩忽职守不相干,还追着咱们处理这四个人……这不是逼着大家走吗?亏这几个小子脸皮厚,要搁我,我立马撂挑子走人。”陆坚定也发了句牢骚。   “哎,这就是国情呀……”伍支队应了句,摇头讪讪无语了。   俩个人闲聊几句,不一会便到了支队,送了支队长,车一停,陆坚定风风火火地往重案队楼内快步走着,上了二楼,敲敲胡丽君的办公室门,问了句俩人又快步朝着三楼上来,推开档案室门进来的时候,坐着的三个人像受惊般的兔子一般立马站起身来了。   是郭元、张杰、肖成钢仨人,桌前正放着装订机和针线,两周来除了反省时间,就在这里穿针引线,整理档案,据说这是重案队惩罚这干脾气暴躁队员的最佳方式,让拿枪的手穿针线,穿不了几天能被憋得什么脾气都没了。   “哟……不错,这本缝得不错。看不出来啊,郭元这手巧。”陆坚定装模作样的拿了一本,又看看张杰面前的档案本,看也没看了句:“就你这德性,档案都整不好,警察甭想当好……检查呢?”   “这儿……这儿……”张杰这次糗大了,十几天来没敢再犟嘴了,不迭地拿起几页纸递给队长。陆坚定粗粗一看,是三个人的检查,敢情一人只写了半页,歪歪扭扭、字字雄壮,雄壮得比人还粗犷。字比人看得还倒胃口,直看到陆坚定呲牙咧嘴,扬手就要打人,张杰知道自己这水平,一写字一做案卷准挨骂,早有防备,一侧头一矮身,说话着就要躲。   不料陆坚定笑了,笑着看看仨个紧张而立的小警,揶揄地问:“不错,写得都不错……不过呢,我认为这份检查不应该你们来写。”   说着擦擦几声把几页纸撕得粉碎,纸屑放到了肖成钢手里,看着仨人诧异的目光,笑着说道:“这一点你们就不如简凡了,没有错就坚持自己没有错,没有错为什么写检查?简凡为什么比你们强,就是因为他眼里只有案子,没有纪律也没有我这个上级……他敢撂下工作不来上班,你们为什么就不敢?”   陆坚定几句说得肖成钢和张杰伸着脖子瞪眼,敢情不遵守纪律这倒有功了,自己几个老老实实在这儿蹲了两周,反而有错了。仨个人此时怕是多有后悔没跟着简凡出去逍遥。陆坚定看着几句起效果了,笑着拍拍肖成钢道:“……我们在明、嫌疑人在暗处,无意识的蹲守对于有意识的作案防范效果是微乎其微的,即便是处分也轮不到你们,要错,错在我……是我对嫌疑人的危险程度和犯罪企图估计不足……好了,看你们也不是整档案的料,明儿都放出去办案。这个案子拿不下来,老账新账一起算。”   一言解除了大家心里的忧虑,个个喜色外露,差点就要蹦个三尺来高了,三个人暗暗都在每胡丽君笑着示意,看着陆坚定要走,张杰谄媚似地赶紧上前给领导开门,恭送走人,陆坚定手背的背后,拍拍张杰笑着说:“去吧,把你们副组长叫回来……哎,不对,请回来……还有那俩老头老太太,看来这个邪门案子呀,还非得你们这几个邪门人来办……时继红那骂街本事都能被你们用上,真够邪门的了啊。”   陆坚定一走,门一关,屋里“呦……”地一声欢腾上了,不用说,乐得。   只不过没有乐多长时候,带着胡丽君,四个人挨个通知了下,时继红不用说,在家名为养病、实为养膘已经很多年了;老严也不用说,一听得此中消息,也替几位朝夕相处的小警们高兴,待找简凡的时候又卡壳了,家里不在、找着了已经开了家名叫“学府饭店”的地方,那是简凡的同学黄天野开的,也说几天没见人了;再想想可能到哪儿泡妞去了,杨红杏没见人,再想四个人却都不知道简凡新任的女朋友姓甚名谁,哪里人氏。甚至于给乌龙家里打电话,老爷子都说没回来,只是每天晚上按时打个电话报平安,只不过白天这货连手机都不开。   无奈之下,几个人回了一队,又问江师傅,也不知道所终;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又问了问秦队长,秦高峰却是阴阳怪气地笑笑,说了仨字:“我知道。”   四个人诧异了,围着秦高峰问上了,秦高峰却是神神秘秘地说道:“我让你们见证一个奇迹怎么样?”   五个人,奔着所谓奇迹的地方而来…… 第四卷 四面皆楚歌 第87章 何难决去留   午后,接近年节的省警校熙熙攘攘,多多少少已经带上了几分喜气洋洋,一问之下方知道是警校的文化节,郭元和张杰都是这个警校中专毕业的,此时再看身着学员服,十七八岁一脸阳光的学警们,想想若干年前自己也在这里,忍不住要感慨万千。胡丽君却是警官大学毕业的,比俩人的学历高出不少,不过看这等朝气蓬勃的校园,也忍不住加入到话题里了,三个人科班出身的经历倒不如一个肖成钢,一问之下,肖成钢十四五就进武校,居然还在几部武打戏里客串过官兵甲匪兵乙,自是惹得众人又是一阵好笑。   难得地轻松时间,说话着就到了后院的射击练场,四个人都诧异地问秦高峰,秦高峰却是笑而不答,其实一路上都在笑,没人知道他在微笑什么,示意着众人不要说话,进了门厅找着认识的陈教练,一开监控室的门,让众人噤声,神神秘秘地指指墙上的监控,自己却是掩上了门笑着走了。   “看……锅哥,我靠……”   肖成钢指着墙上的监控,鬼叫了一声,众人的眼睛霎时全盯向一个地方。只见得身着一身牛仔蓝装的简凡,正站在一个靶厅的中央,依然是那样漫不经心,偶而抬手击发一枪两枪,胜似做菜时候的随意为之,好像玩的惬意,偶而还挽个枪花,正乐在其中地玩着。   只不过张杰一看傻眼了,喃喃地说道:“哇……哇……你们看、你们看,还真是嗳,这一二三四、开四枪了,还没蹭着靶!?……哈哈……”   张杰咧着嘴一说一笑,倒都笑了,其实都注意到了,但没人说而已,几枪都脱靶了,都差一点点就蹭到了靶身,肖成钢笑得直打颠,眯着眼嘴里说着:“在训练基地啊,我们俩都是射击第一。”   “是不是?你也这水平?”胡丽君诧异地问了句,倒觉得以简凡这水平,不应该枪枪脱靶。   “绝对是,我正数第一,他倒数第一……哈哈……”肖成钢笑着说道。   “喂喂……又脱靶了。”郭元也喊了句,紧张地说道:“不会是把咱们的大师傅气傻了吧?这也不至于差成这样啊?”   一紧张都回头看胡丽君,胡丽君微微有点不悦道:“看我干什么?你们天天在一块都不知道,我能知道呀?”   “不会吧,他不一直就这样么?”肖成钢想当然地说道。   “哟,我想起来了,”张杰紧张地说道:“那天他抱着娃娃一直哭,医护来了一直不肯撒手,还到医院看了几次……不会是?……是……”   “是什么?卖什么关子。”郭元道。   “不会是心灰意冷,想回家娶老婆生娃娃吧?……很有可能嗳,他想辞职都不是一天两天了……别说他啊,这么窝火,要不是我实在没地儿挣钱,我都想辞了拉倒……哎胡姐,你说呢?”张杰瞪着眼,正色道。   “秦队进去了。”   胡丽君心不在焉地说了句,抬头示意着,众人的目光都回头聚焦到了监视屏上,虚掩的门开了,秦高峰走进了那个靶厅,不过简凡好像并不知道有人来了似的,头也未动,而秦队长只是饶有兴致地着着简凡,俩个人。都没有说话……   …………   …………   漫不经心的抬手、击发、没有瞄准的过程,简凡出枪依然是那么潇洒。   砰声枪响之后,依然是没有悬念地结果:脱靶。   砰……砰……砰几枪,一个脱靶累加着另一个脱靶,打空了又一个弹匣,好像移动着的靶身有了灵气一般,在躲避着子弹,晃悠地动着,又像在嘲着这个枪枪脱靶的枪丄手。看着简凡在换着弹匣,秦高峰突然笑着说道:“你又高了一个境界啊,谁教你的?”   像在赞许、像在戏谑,刚刚准备抬手击发的简凡蓦地把枪放下了。淡淡地说着:“我一直在脱靶,已经脱了一个下午了。境界应该是降了啊。”   “呵呵……其实射击像个考试,考个及格的分数很容易,考满分很难,可要考零分更难,除非你是故意。”秦高峰笑着踱了两步,直视着这个枪枪脱靶却并没有几分羞色的简凡,补充道:“你的目标在靶身之外?”   “你告诉我的,标靶不是眼中,而在心中……我爱打那儿就打那儿,别人管不着我,枪不过是男人的玩具而已……也是你告诉我的。”   简凡笑着,难得露出了一丝笑意,此时才看看个子伟岸的秦队长。俩个人相视再笑的时候,有了那么惺惺相惜的意思,也有了点知我者都是彼此的意思。   砰地再响一枪,脱靶,击中的地方距靶身上方不过两三寸之遥,瞬间被移动的靶身覆盖过去了,丝毫不见痕迹,再看简凡不无几分淡然的眼神,秦高峰蓦地明白了,击发出去的子弹,在躲着以2米/秒快速移动的靶身,每一次都堪堪射在靶身即将经过的地方而不擦中靶身,这个出枪的时机和间隙把握得很准。   这个匪夷所思的射击方式有意义吗?准确地回答,没有。没有任何意义。   再准确地表述一下,秦高峰看得出来,简凡是在玩,是在以自己特有的方式在玩,在消遣。只不过这个消遣的方式过于难了点。   “专案组重新恢复了,你的队友在门外等你。”   秦高峰轻声问了句,不过不太像问,却像是随意了说了句什么,看看简凡笑而不答,又接着说道:“知道你在这儿的时候,我有点担心你在发泄你的愤怒,不过现在看来我多虑了,你比我想像中要冷静。”   “呵呵,队长,可你比我想像中要狡猾。”   “是吗?哪里狡猾。”   “把我带到了这里,骗着我玩枪,让我喜欢上了射击这种感觉;把我送到李威、唐大头身边,让我和他们成了朋友;但又怕我走得太远,处处用亲情、友情给我设着羁绊;而现在,又把我扔进这个漩涡里,眼看着我浮浮沉沉,我很奇怪,你不害怕我有一天陷进去出不来毁了自己。或者,因为怨恨成了你的敌人吗?”   简凡静静地说了句,随意地瞥了眼正色的秦高峰,这个把自己带上了警察生涯的老警察,有过尊敬、有过崇拜、有过怨恨,到现在看着,好像什么都没有了,但唯余下来的还有一份扯不断的感情,像朋友?也像哥们,或者就像黄天野、像费仕青那种朋友。即便打打弄弄翻了脸弄别扭好长时间不见面,但再见之下,想生气都生不起来。   秦高峰好像似有同感,笑着说着:“以前有过,现在没有了……你有点财迷。可并不贪婪;也有点坏水,但并不作恶;虽然原则性和纪律性差点,可你的识人之能,是别人比不上的,包括我、包括队里大大小小的队友,包括最难相处的江师傅,也包括四队出了名难缠的时继红,你在这些人情关系中游刃有余,支队长说得对,一个不想当警察,还要跑回家告诉爸妈的人,就坏又能坏到哪里。”   对于此言简凡有点不敢苟同,摇摇头驳道:“可你的培养方法似乎是错的,教我不按常理射击,不按常理侦破,不按常理当个警察……我现在想起来了,在整理档案的时候,你和我讨论过几次,不过都不是侦破思路,而是如何巧妙实施犯罪、进而躲避法律制裁的办法,准确地说,是教我在如何犯罪,我本来就有点糊里糊涂浑浑噩噩,现在当了一年警察,又有点不干不净了……”   秦高峰接着道:“呵呵……你既然为了饱口福还愿意到饭店里洗盘子刷碗,这个你应该能理解吧,想真正了解一件罪案,就不能单单以警察的眼光来评判它;而真正想了解一个嫌疑人的行为特征,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把你自己放到和他等同的位置……你从小就在饭店里厮混,形形色色的人都打过交道,在这一点上,你有先天的优势,还记得一年多前金伯利抢劫案两个持枪案犯吗?认出了嫌疑人,还能镇定自若在饭菜里下药,这份心理素质就是大多数警察都不具备的。”   “所以,我就当了实验品。”简凡瞪了秦高峰一眼,略有不悦。   秦高峰解释道:“准确地说,应该是你这么个一无是处,靠着送礼走后门当了警察的三流毕业生才会被我选中。你不能否认,我这个眼光还是可以的,最起码作为刑警,你已经超过了大多数人的成就,你一年经历的案子,要比有的刑警一辈子经历的大案都多。”   “哎……其实我还是愿意一无是处。”   简凡叹着气,臂平枪起,但一霎那的迟疑,靶身已经掠过,又像错过了机会一般,握枪的手颓然垂下了。又叹了句:“要是能回到从前多好,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难受过……嫌疑人有罪,可他的妻子有什么罪?老人又有什么罪?孩子又有什么罪?都是因为我们的出现和介入,因为我们的疏忽和大意,送了他们娘俩的命,一大家,只剩下一个一岁的孩子……”   微微的抽搐了下,怀里仿佛还抱着暖暖的襁褓,襁褓里是哭闹的娃娃,旁边就是躺在血泊中的母亲,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仍然郁积在心里无法散去。简凡莫名地觉得说话的时候有点哽咽,哽咽的时候,又是不自觉地抹着眼角。   “像这种令人发指的恶行,每年在太原有上千例,我这十几年一直都在目睹着血腥、残忍、凶杀、尸体,惩恶扬善、除暴安良与其说是一种光荣使命,又何尝不是一种无奈的宿命,我们刑警无法逃避的宿命……我很高兴,你没有被吓倒。也很高兴看到在你心底埋着的正义感比常人要强烈得多。”秦高峰说着,语气里的无奈的苍凉让简凡有点冰冷的感觉,就像枪身传递出来的温度。那种感觉是:没有温度。   时间,凝固了。语言,也凝固了。   只有靶身嚓嚓移动的轻微响声,机械地重复着,简凡眼中那个伟岸,那个粗犷、那个站在面前就能给人以威压的队长,仿佛是经冬的衰柳枯杨,在曾经刚毅、曾经悖怒、曾经让很多人闻风丧胆的那张长脸恶相之上,此时所见,尽是孤独和苍桑。   “谢谢你,秦队。”   “谢我什么。”   谢谢你教会了我怎么样寻找心中的标靶。”   简凡蓦地微笑了,像曾经不谙世事般地微笑,笑着的时候抬手,手直伸,臂平举,砰砰砰砰……六枪连发,六发子弹倾泻在靶身中央。移动的靶身如同猝遇猛击,剧烈地晃动着,像被一只巨手抓住了来回的方向,三个靶身不规则移动的靶身恰恰在成一线的时候猝然停顿,嗡嗡作响。   收枪,枪挽在手中,较之于以前的射击,简凡有了份像师傅陈十环那般的气定神闲。   对于这个妙到毫巅的时机把握。秦高峰却只是微微笑了笑示意,没有说话,慢慢地掩上了厅门。刚刚出了厅上了台阶,就见得同来的几个快步要往靶厅跑,伸手一拦,跑得最紧张地的张杰被拦尚有几分不悦地喊着:“秦队,我得跟他比比,移动靶打得这么牛逼,差点被他骗过去……”   郭元也不服气,肖成钢更不服气了,一直脱靶着的简凡突然出枪,枪枪中靶,几乎是在一霎那的时候击中了不同方位的三个移动靶,当然要把监控室的几个吓了一跳。自然要来一较高下了。肖成钢最不服气,嘴里说着:“蒙的、蒙的、绝对是蒙的,打个靶还这么多里咯朗……”   “都别去了,我们打扰他玩了。走吧。”秦高峰笑着一把拽着张杰、一手拉着肖成钢,三个回头朝门厅走着,胡丽君在门厅等着,却是没有跟来。   “哎秦队,他说什么了?”郭元追着问。   “什么也没说。”秦高峰答了句。   “那……他明天去不去重案队呀?”张杰追问着。   “这不废话么?他是警察,不上班干嘛去。”   秦高峰斥了句。又回复了那份对属下不假辞色,阴阳怪气的样子,胡丽君在背后暗笑着,入队时间长了对秦高峰也颇有了解,如果是这种口气的话,那肯定能说明一件事:一切正常,没有什么意外。   …………   …………   清晨,又一个薄雾冥冥的清晨。霜冷的长天在玻璃上结了一厚厚的冰凌。   屋外是冬天、屋内却是一室皆春。锦被中掩盖着两个凸凹有致的人形纠缠在一起,噢,不对,是搂抱在一起,偶而伸出脑袋来,顿有一袭长长的乌发倾泻在枕上。   “几点了?”   “六点十分。”   “起床,我做饭去。”   “不行,不准去。”   女声不容许男声离开。声音里好不腻歪。   是蒋迪佳,掀弄了一角被子,温暖、雪白、柔柔的怀里,最柔软的两处地方。交替被简凡嘬着嘴不亦乐乎地品着。蒋迪佳笑着问:“你都吃了半个小时了。还没吃饱啊?”   “嘿嘿……”简凡谑笑着伸出脑袋来:“我怕你饿着呗。”   “我不饿。”蒋迪佳娇嗔着,如蛇如蔓似的长臂绕上了来,像是有所感悟一般的叹着:“唉,又快过元旦了,又是一年过去了,糊里糊涂就三十了。”   “怎么了今天这么多感触呀?是不是发愁嫁不出去呀。”简凡嘻笑着问:“这样吧,你向我求婚,我委曲点,为了结束你的单身生活献身一次,怎么样。”   蒋迪佳听得此言,小拳头猛擂了几下,笑骂着:“你脸皮真够厚的了啊……”   擂了几下尚不解气,又要拽耳朵,简凡笑着又推又搂又躲,堪堪地避过了,又是打闹了一番,又是装着力不逮,被蒋姐压到了身下,蒋迪佳仿佛初识情之滋味一般,看着帅帅的简凡,吻了又吻,揶揄地说道:“简凡,元旦去我家,见见我妈妈怎么样?”   “行啊。没问题。”   “可是……可是。”蒋迪佳看简凡答应的痛快,又有几分担心地道:“她不太同意我们俩的事。她要不同意,你不许生气昂。”   “瞧你说的。”简凡看着近在咫尺的蒋姐,脸上几分患得患失,笑着安慰道:“我跟老丈母娘有什么气可生,不同意咱们慢慢来呗。”   “那她要一直不同意呢?”蒋迪佳再问。   “那就耗上了呗,我就不相信,等你肚子大了,她要当姥姥了,她还不同意,哈哈……”简凡笑着直打滚,又挨了蒋迪佳几个拳头。   正打闹着,闹铃响了,简凡闻得声音,却是匆匆忙忙地穿衣起床,边穿边说着:“你再睡会,我做饭,一会上班别迟到了。”   “是不是呀?你什么时候开始敬业了?”蒋迪佳看着匆匆忙忙的简凡,单身支着肘,缩在被窝里笑着问了句。简凡一听,俯身吻了吻蒋迪佳,拍拍柔柔嫩嫩的脸蛋,笑着说了句:“因为你,我的爱情开始专一了啊。也因为你,我要做个有责任的男人,所以,敬业从今天开始。”   “那我要吃南瓜粥。”蒋迪佳被简凡说的愣了下,看着简凡下了床。喊了句。   “没问题,天天吃都没问题。这媳妇好养活啊,净拣便宜的吃。哈哈……”简凡笑着出了卧室,叮叮当当地忙活上了。   温馨的二人世界,初识情之滋味的俩人恰如蜜月般的幸福,即便是偶而在简凡的眉宇中看到一丝愁绪,蒋迪佳也没有在意,尚以为是被停职给愁的,看着今天简凡高兴起来了,也跟着高兴了。   洗漱、做饭,吃饭,结束的温馨的早餐,送走了蒋姐,整八点,踏着支队广播操的声音终于又一次回到了阔别两周的单位。   熟悉的楼宇、熟悉的队友,伸展的手臂认真地做完了就业以来第一次广播操,等回到重案队的办公室的时候,微微诧异了下,原班的人马已经到齐了,张杰、肖成钢、郭元、胡丽君,还有时继红和严世杰意外地准时来上班了,都看着简凡的时候,简凡蓦地笑了,第一眼便看着时继红,虽有几分意外,但却是多有高兴的成份。   时继红掩饰似地说着:“别看我啊,我闲在家也闲着,你们这几个小孩办事忒不牢靠,少了我还真就不行……哎你们说是不是?”   时阿姨一问,自然没人敢说不是,都呵呵笑着点头称是。这边一笑,严世杰也解释道:“对对,继红说得对,我也是闲得发慌啊,大家吃饭都叫上我,不过干活都空过我不通知我吧?对不对,这点咱们这副组长有点偏心了啊。”   对对……胡丽君带头附合着。笑着,几分热切地看着简凡道:“简凡,薛建庭的遗孤队里已经联系好了儿童福利院,回头我带你去看看,小男孩长得胖嘟嘟的可讨人喜欢了……”   几个人轮着发言,简凡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着应对这份热情,郭元却是上前一把把简凡拽着摁到了座位上,挥着手喊着:“注意注意……听简副组长训话,张杰、肖成钢,先过来检讨你们的罪行,就是因为你们俩的疏忽,差点让咱们这个组被踢出局。”   这么一喊,本来笑着的肖成钢和张杰霎时脸上敷了一层霜,讪讪地互看着,看看简凡,又看看众人,还真像犯十恶不赦的罪行一般难以启齿。   “不怪你们。”简凡开口了,正色说道:“就换上我和郭元、或者换上重案队任何一对搭档,在刚刚线索露头的情况下都不会考虑到随之而来的就是凶案,这一点更说明了,薛建庭身上背着重大案情,在涉案同伙吃不准薛建庭家人是否同样知道某些内情的情况下,选择灭口是最安全的途径。当然也说明了,我们的方向从一开始就是正确的,直到现在,还是正确的……”   “对这个案子,停职的期间正好给了我一个通盘考虑的时间,我把以前收集的音像和文字资料又从头看了几遍,也想了很多……”   简凡说着,看着一干队友都在注目着自己,在说到案情的时候多多少少都带上了几分难色,一波三折地经历这么多事,估计都在担心最终的走向问题。就听得简凡说着:“就案子本身来说,经过我们前段时间的努力,淹没了十四年的悬案再一次沉渣泛起,隐藏在暗处的对手很聪明,很巧妙地掐断了我们发现的一条又一条线索,可正是因为他的聪明,会让他一点点变得丧心病狂,会让他一步一步走向绝路……敢于做案的次数越频繁,他们在绝路上就走得越快,绝路,是他们唯一的出路……这个案子让我在去和留之间徘徊了很久,我最终选择留下,我相信,包括我们在内,包括现在正在排查线索的六大队队友们在内,我们不是为了荣誉在做这些、也不是为了高尚在做这些,我们所做的,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还无辜罹难者和受害者一个公道。让这宗令人发指的罪恶,结束在我们手中。”   会场里、会场外,不约而同的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鼓掌最热烈的来自门外,伍支队长、陆队长带着新充实的重案队员涌了进来。会场里跻跻一堂,掌声久而未歇,依然像初起时那般热烈…… 第五卷 浮世起与落 第01章 钩沉何处觅   临近元旦,太原处处能看到“Merry Christmas”标识,商铺、酒店甚至于很多写字楼都在欢庆着这个西方舶来的节日,对于商家或许仅仅是一个挂个优惠幌子敛银子,但对于年轻人,能送个圣诞的礼物、哼一曲Christmas carol的曲子,好像就能和世界接轨一般引为时尚。   城市化进程过快留下的遗憾很多,最大的遗憾是在传统和现代、传统的拿来之间摇摆不定,一直摇摆到分化、一直摇摆到没有了自己的性格。   沿着环城路向太原四方驱车就能看得见这种分化的端倪,特别是铁路线旁,长年运煤的铁路线周遭是一片黑色,矮房、黑墙、落着煤灰的路面又构成了一个新的景观,这个景观理论上被称为城乡结合部,居住着大量外来务工人员、农村迁徙人员以及人口普查中大部分没有户口的“三无”人员。   沿着煤灰覆盖着的路,驶来了一辆漆色斑驳的金杯面包车,驾车的是个黑黝黝的小子,到了路口停下车,车里下来三个人,两个中等个、一个大傻个,看看四周环境,互相诧异地望望,小个子问着傻大个:“傻柱,你就在这块长大的啊?”   “嗯,是啊……”傻柱点点头,吸溜着嘴边随时可能流下来的口水,比这俩随行的更诧异地问:“咋拉?”   “脏死了。”说话的是黑蛋,身着一身保安装束,看样已经多少脱去了在乌龙乡下的那种土气,明显地对这个环境不太满意,怀念似的说道:“我们乌龙还是好啊,出门就是山青水绿,河里那水手捧着就能喝。村里干活随便躺下就能睡,那像城里,哎哟……还有这么脏的地方。”   “咦……这都不错了啊。”傻柱看样是个老太原人,不屑地解释着:“这儿离西山煤矿不远,前些年没通自来水,这一路上住的老爷们全身都是煤灰,净一个黑色……老爷们一黑,家家媳妇那肚皮也是黑的。这一黑二黑,都成黑的了,派出所都叫咱兄弟黑人黑户。”   黑蛋和炭锤听得傻柱这么一解释,都咧着嘴大笑上了,走了几步,路过了一家门,傻柱敲着门喊着人像在问路:“哟,大姐……这周围哪儿住了个卖芝麻饼的?”   “好几个呢,你找哪一个?”   “都找。”   “那儿,第七家,瘸子……房后那个铁门的,俩口,都是……还有铁路桥不远,陕西客,爷俩,也是……”   屋里出来个抱小孩的老娘们,一听是本地口音,破锣嗓子扯着一口气指了四五家,太原这么大,像这种靠点小手艺赚俩小钱的不在少数,住不起城里的地方,一般都在郊区类似于铁路沿线的地方安家。   仨个人记着称了榭,回头循着问路挨门找上了。   第一家,只余了个老太太和一个穿着大袄的娃娃,一问三不知,看样是外地人,对于衣着光鲜的仨人怀着天生的戒备。什么都没问着,傻柱牢骚发上了:“哎你们说说,唐哥这脑袋是不是让驴踢啦?想吃芝麻饼那里没有,还让咱兄弟们找十四年前、小西门打饼的俩口子……咱们这个找了快一个月了吧,一百多家还都不满意,这不闲着没事蛋疼么?”   “傻柱,你再说唐哥坏话,小心我回头告唐哥扣你工钱。哈哈……”炭锤笑着插了句。   “敢!?……就这地方,没我给你们带路,你们门都找不着……唐哥对咱够意思,要不是看他答应给我找媳妇,这活我都不接。”傻柱大咧咧地说道,看样这回是人尽其材了,拽得不行。   黑蛋一听却乐了,笑着道:“傻柱,给你找个媳妇你会不会弄呀?要不今晚先去盛唐实习实习,我们观战?”   “切……我弄你都没问题,不信你脱了试试……”傻柱不不屑地回了句。   黑蛋和炭锤俩人又是乐得跟着傻柱的背后走着寻下一家。其实傻柱是有几分愣勃,真说起来倒也不算傻,最起码在找路上比正常人记性还好,太原的大街小巷特别是老城区、郊区这里旮旯犄角,几乎没有他不知道的地方。   第二家,已经锈了多半截的铁门,傻柱咚咚咚一擂,一会儿才见着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开了条门门缝伸着脖子:“找谁?”   “找卖芝麻烧饼的。”黑蛋说着。   “俺们不干那营生了。”   “哎……我们就是找以前干的。”炭锤道。   黑蛋解释着:“一九九X年、在小西门,俩口卖芝麻烧饼的。”   “你要是那一位,你就发财啦。”傻柱神神秘秘地说道诱着。   仨人一人一句,都在搭腔,搞得中年人倒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看着这仨人面相不善,推辞道:“我是在小西门卖过,可俺们俩口早改行卖豆腐脑油条了。”   “一九九X年。十四年前,是不是搁那块卖过?”黑蛋问着,一问之下,那人像拿不定该不该回答似地思忖着。这俩人当过几天协丄警,倒也知道怎么着问话。炭锤赶紧地和声悦色地说着:“我们就是找这俩口子,我爹那时候经常搁这俩口那儿买芝麻饼,他老人家其实就想再吃两口这芝麻烧饼,我爹说了,这太原城里,再没有比这俩口做饼做得更好的了。”   中年人的眼神由诧异到惊讶、由惊讶到喜色一脸,一听这话拉长了声音,不无得意的笑着说道:“那是……正宗的泰山芝麻烧,太原这卖烧饼的,给俺和面前不配……哈哈,这多年了还有人记得啊,进来进来……小伙子们都进来……”   看来是伯牙遇着钟子期了,那卖烧饼的一听这么多年还有人掂记着自己的手艺,倒乐的有点忘乎所以了,进门就搬着一个大瓷盆,一盆全是溜圆的大烧饼,咚地一放,这待客之道颇有山东人的豪爽。傻柱早忘了此行的目的了,拿着一个大烧饼嚼得不亦乐乎。黑蛋倒没忘,掏着一张三维建筑图铺到了桌上,喊着:“叔,当时您在小西门哪一块卖烧饼,看这图,还能想起来不?”   “咦,这图画得好啊……”中年人看着,林立楼宇,正中的街道,标着“欣园小区”的矮层居民楼。都是曾经记忆的原貌,这倒乐了,笑着说着:“你家老爷画得好啊,俺就在小区门口干了七八年呢?这儿、这儿……这儿画得不对,俺这烧饼店隔壁,有个修自行车的没画上……这个还有个理发店……哎,这个也不对,这儿是个垃圾堆……”   中年人说着。黑蛋、炭锤包括嚼着烧饼的傻柱也愣着了,仨个人使着眼色,眼色里带上了几分欣喜,心里一个想法:丫的,找了二十几天,找着正主了。   “哎大叔……我们问你个事你记得不?”   “啥事?”   “那年下大暴雨。就那一年,八月,雨下得可大了,河里水漫过汾河桥了,这十几年就两回,一回是那一年,一回是今年。”   “记得,烧饼卖得可好咧。筑河队那年工地离咱店不远,一天打多少,卖多少,差点把人给累过去……就再没过那好的生意。哈哈……”   “那年八月二十一号,才下雨的头一天……你记得这个人不,在你那儿买的烧饼……”   炭锤,轻轻地抽出了照片,照片上,是曾国伟……   黑蛋,悄悄地溜出来,拔着电话:“锅哥,我们找着那个卖烧饼的了……”   …………   …………   此时此刻的重案队,笼罩在有点紧张,有点急躁的情绪中。   最大的办公室被抽调来了CCIC信息员点据着,手里梳理的是庞大的机动车辆信息库。领头的正是梁舞云,不过来了二十多天一无所获,连这六个年轻人也干得不耐烦了。   时继红和严世杰接受了一项新的任务,是来回于各个监狱,提审十四年来涉嫌文物走私的服刑人员。而重案队的核心力量全部放到了摸拟案发现场的比对还原上,依照组里的任务说明是:要找到八月二十一日当天,可能存在的目击证人。   隔着两间的副组长办公室,张杰正在发牢骚:“简凡。这二十几天了?咱们重案队二十多外勤,再加上外围派出所四十多人,可把当时的住户差不多挖遍了啊,大暴雨天,到哪儿找目击证人去?就有目击证人,这十几年了。还能记得起来吗?”   简凡靠着椅背。闲坐着,正仔仔细细地擦着自己的佩枪丄,一支老式的五四式,不经意的抬头看了看一言不发的胡丽君和嘴里不闲的张杰,轻描淡写地说道:“你不找,你怎么知道没有?正因为是大暴雨天,所以才应该对那一天有深刻的印象;也正因为是暴雨天。万一有目击证人,他一定会记得。”   这种以外部标识强化当时记忆的话,简凡说了很多次,本来说得挺自信,不过时间越来越长,没线索的情况下,又有点越来越不自信了,张杰翻着白眼:“有个屁用,找出来都没用。”   “有用。哪怕能确定当时的车型、哪怕能确定我们对这个案发过程的设想,也是很有用处的。没有那一件案子都做的天衣无缝,再蹊跷的案子等破完了你回头,整个过程是漏洞百出……张杰你别这么毛里毛躁行不行……你看看我们一队出来的,那,胡姐,急了么?郭元、肖成钢,像你这么着急了么?”简凡训了句,眼也不抬,擦擦擦熟练地装着佩枪,这支枪配上基本没有什么用处,就是闲来无事擦枪玩,专案组的二十几天,每天倒都要擦好几次。   “简凡……其实。我也觉得这线索太过渺茫了,陆队长正追着11.16入室杀人案的线索,一直催着我们,这都二十多天了;再没消息,怕是俩领导都要上门来催来了。如果并案设想正确的话。两头只要一头有线索,马上就会产生多米诺骨牌的效应,可现在是两头都没线索,搁谁谁也急呀?”胡丽君小心翼翼地说着,看着简凡,这个慢性子,胡丽君一直觉得这人不太适合搞侦破。   “那线索能催出来呀?好像谁没干活似的。张杰,你就偷懒吧啊……这才几点,下午四点你就归队了?”简凡又是挑了个刺,说得张杰有点悻悻然,不过侧着脑袋不予理会,要陆队长在还有点畏惧,要简凡嘛,敢摆领导的架子。肯定没好话,这不又来了,就听张杰撇着嘴道:“嫌我懒呀?你天天都坐这儿啥也没干呢?切……”   “哎……”简凡叹着气笑了,解释道:“你见过那个做饭的大厨还干这些洗菜摘菜刷盘子的小活……你不服气我可以理解,要不,把我这位置让给你,我估计陆队长快吃不住劲该来拍桌子骂人了。”   张杰一听倒不敢犟了,胡丽君想起件事来,问着:“哎简凡,咱们现在的警力可都消耗在排查上了啊,根据史静媛恢复的三维街区图,沿街着商铺、住房、摊位可差不多快刨了个底朝天了,要是案发之后照着这个模拟还有可能找到目击者,可现在毕竟已经十四年了,光这十四年自然死亡的人口就不知道有多少……这个……”   “啧,胡姐,你说话怎么也吞吞吐吐……”简凡笑着道。   “呵呵……我担心限期内我们完不成,别说完不成,怕是连线索也找不着。”胡丽君说着。抬眼看了简凡一眼,传递着某种担心,似乎怕这个警星稍稍一亮之后再行殒落。   “嘿嘿……往上收拾支队长、往下是收拾陆队长,咱们就当兵吃粮的,赖不到咱们头上。哈哈……正好换了队长,胡姐你当队长多好。”简凡没心没肺地笑着,笑得张杰和胡丽君面面相觑,说案子简凡是天才,要说官场这些事,简凡说话像白痴。   仨人正说着,电话响了,一看是黑蛋的电话,简凡的脸色稍稍见喜,再一听电话,一问一记地址,听完了啪声一摁手机,神神秘秘地看着张杰和胡丽君。笑着说道“你们信不信。我真找着目击证人了……哈哈……傻瓜有时候能办聪明事,你们不信还就不行。”   说话着起身出来了。胡丽君和张杰一听一看简凡这姿态,怕是真有所得,俩人不迭地跟着跑了出来,三个人驾着车,驱车直奔北郊……   …………   …………   “你还记得咱们和曾国伟女儿曾楠的询问么?”   循着黑蛋说的地址到了北郊,一路上架不住张杰和胡丽君的询问,直到目的地简凡才开口说道。胡丽君见过曾楠,点点头,就听得简凡解释着:“最后一顿饭吃的是米汤……配着是芝麻烧饼,曾国伟最后一次买烧饼就在这小区门的店里……刚刚我的外围线人,找到了这个卖烧饼的人。”   啊!?胡丽君和张杰诧异地看着简凡。看外星人一般,居然有这么找线索的。   简凡快步走着。回头一看俩人,不耐烦地说着:“有什么奇怪的,功夫不负有心人呗。你知道我发动了多少群众?一百多人,十几个组,专找十四年前在小西门口卖烧饼的,二十多天,找了八百多家,今天才找着,你以为光你们辛苦呀?”   “我们不奇怪这个。”张杰笑着追上来,说着:“我们奇怪,这咋最后找线索,还在吃上?”   一句说得胡丽君也忍俊不禁了,看着简凡笑着。   仨人笑着,远远地看着黑蛋迎了上来,指着铁门破落户:“就这家。”   一进门,倒把简凡看乐了,傻柱几分急切地拉着那人问着:“叔,再想想……你关门时候就没看见什么车,驴车、马车、三轮车都成呐?”   “那么大的雨。那有牲口车?……有汽车。”中年人早被屋里这俩搅得头昏眼花,问了当天关门什么时间、问了还记不记得谁谁来买过烧饼、又问当天关门之前有过什么车经过,这么多年了,这哪能记得,除了烧饼记得,其他都是两眼一抹黑。   简凡把傻柱拉过一边。示意着胡丽君来问,看看桌上了还铺着曾国伟的照片,简凡征询似地看了看炭锤,炭锤抿着嘴摇了摇头。敢情还真记得不得了。   “大叔……我们是市刑侦重案大队的,有些情况向您了解一下。”胡丽君亮着证件,委婉的说道:“您当时店里有电视机吗?”   这个问题好回答,中年人一点头:“有……有个小黑白电视机。”   “晚上关门的时候。您难道没有看看天气预报?”   “看了,看完天气预报才关的门。”   一句出口,自然而然出来的话让张杰和简凡都暗暗捏了把拳头,这个时候应该正好是接近案发的时间,专业和业余还是有区别的,胡丽君一眨眼就绕到了案发时间。   就听得胡丽君委婉的引导着:“大叔,你就只回忆这一段……那么大的雨天,您应该记的很清楚当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就在你关门的那几分钟里,见过小区里有什么车开出来吗?那种天气。街上的行车应该不怎么多吧?”   “嘶……有!”中年人沉吟了良久,爆了句,一下子引起众人的兴趣了,就听他说道:“小蝗虫。”   “什么小蝗虫。”简凡诧异了句。   “就是天津大发,那几年太原黑车都这小车。现在早停产了。”张杰解释了句。   “大叔,您确认!?……这么多年还记得很清楚?”胡丽君置疑了句。   “本来我想不起来,你们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那天我关门时候。正看着一辆小蝗虫从小区里出来,可能雨下得大,砰声一家伙和进小区的一辆车蹭了下。一碰就对骂上了,进去的司机下了车挡着不让走。小蝗虫车里出来俩人,揪着那司机揍了几拳,回头开着车就跑了……哎,对了,第二天派出所还来问过我,好像把那人打得挺重。后来就不知道了……”   目击所知极为有限,从烧饼佬这里出来,送走了乐滋滋准备回领赏的傻柱仨人,上了车简凡又是兴致勃勃地说着:“张杰、胡姐,我想沿着这个天津大发和不知名车辆撞车往下查,应该有报警记录,如果维修的话也应该有修车的记录。如果能查到车主,这收获就大了。”   这是一个貌似鸡肋的线索,目击语焉不详,指向也不太准确,胡丽君拿不定主意了。张杰却是泼着凉水道:“无知、幼稚……我问你个最简单的问题,要是黑车呢?”   嘶……一句话倒把简凡呛住了,就现在身处警营,也多少知道点车管不是什么车都管得到的,何况十几年前的管理水平,要是黑车,那就天王老子也没办法了。想了半天骂了张杰一句:“妈格壁的,你这么聪明,你咋不去作案去?……查,查到查不下去为止,好容易这么一条线索。”   仨个人返城直驱西宫派出所,又是如往常一般查阅了一番封存的档案,忙碌了两个多小时才有了一点点收获,一九九X年八月二十一日,确实有一位姓杨的住户报警,当天晚八时左右驾着自己皇冠车回家途中和一辆天津大发相撞,天津大发的司机蛮横无理,不但不道歉赔偿,反而打了杨先生一顿扬长而去。   当年的排查结果应了张杰的话,黑车,没有找到事主。   另一个可能目击的证人杨先生,再查之下,又是一个让众人失望的结果:出国了,只知道去了澳州,不过估计即便就在也说不出什么来吧。   冷静了二十几天。这回可真让简凡冷静不下来了,一路骂骂咧咧直训张杰乌鸦嘴,平时都是把张杰送回家,今儿倒好。扔队里不管了,自己驾着车悻悻地回家了。   这一次简凡才算尝到了什么叫煎熬,提审监狱服刑人员的人,没有收获;排查目击的倒是有收获,不过确实已经是年深日久了,每一次疑似的线索查到最后,都是无果而终;没有线索就没有比对条件、没有比对条件,连高科技的CCIC信息库也用不上。陆坚定带着11.16专案组也差不多一个样子,沿着案发现场周围走访排查了已经接近五百多人,仍然是没有锁定嫌疑人的迹像。   这些日子,连简凡遵守二十几年的生活规律也打破了,表面上平静,可是暗地里也有点心急如焚。急切中晚上有时候失眠,能想整整一夜案子能从哪里再找到了一个合适的突破口,每有所想付诸实施,不但动用了唐大头手下的混混们出来找线索,而且常常是搞得专案组鸡飞狗跳一番一无所获,搞来搞来,好容易建立起来的威信渐失了。最起码当初对简凡抱着极大希望的陆队长、支队长都大失所望。   “看来这警察工作是不好干啊……”   简凡三番碰壁之后,常常这么着叹一句。   今天回到了小区。又是误了饭时,想想又过一天依然是一无所获,又是叹了句,踽踽独行着往单元门里进。   单元楼口的黑暗里。突然响了声喊着:“小伙子,你天庭饱满,地格方圆,不过印堂发暗。老朽送你一句话如何?”   一听这么熟悉、一怔,再一看隐隐灯光中走出来一位白胡子老头,简凡一下子乐了。笑着说了句:“大爷,卖明清古籍。卖这儿来了?”   不是别人,正是南宫街上碰见过了那位白胡子老头,学名:白毛。   “呵呵……你找卖芝麻烧饼的都能找到我门上,我就不能卖书卖你门上呀?”老头笑着打了个哑谜。   “您老怎么知道我住这儿?”简凡警觉了句。   老头神神叨叨回了句:“老朽能掐会算,岂能不知?”   “耶……”简凡吓了一跳,找这条线都用的是唐大头手下的人,而且这条线至今为止看样也作废了,不料让白毛老头这么一说,简凡愣了下奇奇怪怪地说了句:“大爷,您这专程上门来装神弄鬼来啦?我可是无神论者啊?”   “可世间有诸多牛鬼蛇神兴风作浪,你不是正在找吗?”老头又道。   “哦……哦……”简凡嘴做着“○”型,脑袋子里飞快地过了一遍,这是曾国伟的至交,又在南宫摆了十几年摊,没准这老家伙还真知道点什么?最起码能找到自己家就不简单,一念至此,来了个卑躬屈膝,恬着脸,搀着老头:“哟哟……大爷,你看呐,咱爷俩真是有缘呐,太原这么多人,就咱俩重逢;咱爷俩是心有灵犀呐,我正说明天去买您几本古籍回来观摩学习学习……您看看,您倒先来了。喝两盅……我给您老烫壶家乡的酒……我算是明白了,这南宫街上,您老才是最深藏不露的人,得了,我明儿不当警察,和你一块摆摊卖书去……   现在简凡有点病急乱投医,看着谁稍有点瓜葛都像知情人,逮着这么个老头,岂敢再放过。连推带拽,把这个不期而遇的老头,硬扯进了家里…… 第五卷 浮世起与落 第02章 温酒老少叙   手脚麻利地开水温酒,白毛刚刚坐定不久,一壶烫好的玉米酒已经端上了桌,跟着又是两碟小菜上来,一样醋泡花生米、一样冷切豆干,正是街坊爷们下酒的常菜,简凡恭恭敬敬地给老头倒上,嘴里客气地道:“大爷。还没请教您高姓生大名呢?”   “呵呵……姓白,名健愚。健康之健、愚苯之愚……这个名字怕是没人记得住了。不过南宫街头只要一提白毛,怕是没人不知道,太原混了十几年。我也算闯了个名头啊……哈哈……”   老头抿了口酒、爽朗地笑着,笑吟吟的看着简凡,这眼神里颇有几分促狭,似乎根本不在乎自己这个不雅绰号。   “那他们是胡乱叫呢,就您这岁数,八成得跟我爷爷同龄了,我可不敢这么叫您。折寿呢,来来,我给您满上。”简凡客气着,恭敬之至。   “哟,你还有爷爷,高寿了?”白老头笑着道。   “七十二了还是七十三了,我弄不太清。”简凡笑着道。   “那你猜我高寿了?”白老头笑着再问。   “七十?……不对,八十……咦哟?说您百岁老人,估计没人反对……”   简凡细细端详着老人的脸色,须发全白,脸上皱纹很深,一笑额头上能看到几个“川”字,特别是那头发,在头上挽了个髻,要是披散下来,怕是比女人的披肩长发不短多少。不过这么一猜,白老头却是哈哈大笑了几声,抿着酒可笑地说道:“眼拙啊……嫩了点,就你这眼神,可离曾国伟差远了。我来太原的时候比曾国伟大不了几岁,你说我有多大?”   “哟……那您老?……”   “五十有三。哈哈……看不出来吧?”   “扑……”的一声,简凡吓了一跳,老头亮了谜底,倒把简凡看的有点眼晕,再细细看看老头这相貌,看了半天还是没看出问题来,不解地说道:“您……那您这长相,也太唬弄人了。那称呼您大叔、白叔……哎白叔。您这是遇上什么发愁事了,不能白得这么厉害吧?”   “呵呵……假的。”老头笑着道。   “假的?”简凡哭笑不得地道。   “嗯,染的!现在都有染红黄蓝毛的,染个白头发太容易了点吧。”白老头几分谑笑着,孰无几分倚老卖老之相,反而像个小孩般地神神叨叨说着:“这是生意需要啊,做古董,关键要抓着一个人的心理啊,比如就像你这长相站南宫街上,别人一看就是嫩样,一看就知道手里没好货。有货也不识……可我这样就不同了。别人一看,哟,这人年头有点老了。没准手里还真有点真货……哈哈……转来转去的,其实都在骗人,谁手里也没个真货。”   老头双手比划着说着,逗得简凡哈哈大笑,倒没想到街上一派庄严之相的古董佬居然童心未泯,俩人杯来盏往,简凡又是极尽恭维劝说之能,俩人边吃边聊,渐渐一壶见底,简凡赶紧地又斟满一壶,给老人满上,这份从进屋就不掺假的客气,看样让老头也受用之致,趁着换酒的功夫揶揄地问了句:“小伙子,咱们都喝一壶了。你还没问我个正题呐。”   “正题?咱们不是一直在说正题么?要我问呀,我就奇怪您怎么会摸到我家?我这家里连队里好多人都不知道。”简凡笑着问。   “这个简单,你第一次在街上问我,我就在背后悄悄跟着你回了那   个什么刑侦支队。”   “为什么?”   “我怀疑你不是警察。”   “那又为什么?”   “更简单。我见得假货多了,还是小心为上。曾国伟都失踪十几年   了,就没警察问过我,怎么着就冒出你来了,我都不太相信。”   “呵呵……白大叔可真辛苦您了啊,您不会窝在支队门口跟踪我吧?”   “我们这行讲得就是耐心和眼力,有时候碰上好货,我能在货主门口窝一个月两个月纠缠,哈哈,找你家可没那么难。”   老头像和一个小孩开玩笑一般地说着,简凡一听倒明白这里头的蹊跷了,敢情自己一直是追踪线索,但无形中自己也成了别人的追踪线索,老头这么费劲地找上自己门来,八成是有什么线索要说,思忖了半晌,看着老头喝得兴起,趁着酒兴笑着问:“白叔……我这印堂发暗,好容易遇着您这么位贵人,要送我一句什么话呀?我可洗耳恭听着呢。”   “哎……”   白老头笑着摇摇头,不知道是在肯定还是在否定什么,叹了句:“难得有脾气和性子这么好的警察,和曾国伟当年是一个样子……我住在铁西区。昨天有几个小子到我隔壁找卖芝麻烧饼的,还拿了一张示意图,我一看就明白了,你们是在找一九九×年八月二十一日那天晚上的知情人,对吗?”   “没错。”   “找到什么了吗?”   “找到了一个不确定的证据,卖烧饼的是山东人。现在已经改行了,他当天应该是在十九时五十分至二十时的这个,时间段里,看到过一辆天津大发和一辆皇冠相撞,然后天津大发上的司机把皇冠的司机揍了一顿扬长而去,但我们刚刚查过了,天津大发的车是辆黑车,没有查到记录;皇冠的车主已经出国了……而且他就即便是现在还在,怕是也说不出什么来了……”   简凡听得老头这么一问,干脆照直说了,眼看着老头的脸色变化,心里暗自打鼓着。不知道这老家伙是不是能给自己带来意外之喜,不过心里多少还有点悔意,怎么着就没想到,没有从这个和曾国伟走得更近的人身上挖点线索。   “那辆天津大发车号是12353,我不知道是不是黑车。”   白老头蓦地冒出来一句话,简凡的眼睛霎时睁大,喉咙里“呃”了一声噎了下。白老头淡然地笑笑说着:“可我看着曾国伟上了那辆车,出小区门的时候司机很慌张,和一辆小车蹭了下,司机下车挡着要评理,不过被天津大发上俩个人揍了几拳,打趴下了,然后这辆车又慌慌张张地走了……皇冠的车号是A32491,我没记错吧”   “没……没错,报案资料就是A32491车主,姓杨。您……您说详细点……”简凡惊得无以复加,两眼瞪得溜圆,找了两个月的线索,却不知道自己很早就和真正的线索已经失之交臂了。   “我在之前的几天在清徐乡下捡漏,搞了本《大藏心经》,看纸质和年代不短了,我拿捏不准主意,想找曾国伟鉴定一下……我住的那地儿离西门不太远,那天晚上下着雨,走了半路我就有点后悔了,下得越来越大,路上连个车都打不上,好容易走到小区里楼门不远的地方,看着有人陪着曾国伟上了车,我挥着手喊了句,可能他们没听着,那车关上门就走……我当时就想算了,没准小曾有事,不好意思打扰……跟着我还没出小区,就看着小面包车和两头平撞车了,被撞的小车司机下车拦着大发车不让走好像,接着天津大发里下来俩人,摁着司机拳打脚踢拖过一边,又上了车慌慌张张走了……很奇怪小曾怎么会和这种人在一起。”白老头一改戏谑的笑容,两眼空洞地看着天花板,像在努力回忆着当时的情景。   “面貌特征呢?”   “看不清……雨下得很大,我站得远,正想走上去看个究竟,那车已经开走了……”   “您既然没看清,怎么看清曾国伟了呢?”   “楼道里有灯,那个开门的背对着我,而我正好可以看到曾国伟的侧面,穿着警服,我们老朋友了,一眼就认得出来……当时我和他的距离是十至十一米左右……”   “记得这么清呀?”   “哈哈……两个单元门之隔,正好这么远,不用记都知道。”   “哦……”   稍稍停顿了片刻,简凡又是征询似地问道:“当时您还看到了什么?”   简凡问着,注意地看着老人的表情,再往下老人就摇头了,送来的这个消息却不是雪中送炭,严格地说只能证明卖烧饼的所说,当天确实有辆天津大发,车上就是曾国伟,不过再往下想,怕是那车早已报废得不知去向,而人,都没有看清。   “大叔,您还有话没说完吧?”简凡突然问着。   “你怎么知道。”老头诧异地看着简凡。   简凡笑道:“要就光看到了这么一个场景,不值得这么神神秘秘趁没人的时候来找我吧?”   “呵呵……聪明,确实如此。”老人说着,一饮而尽杯中酒,简凡就势添酒,就听得白老头说了句:“我后来见过有人开着那辆车。”   “又重新见过?”简凡吓了一跳,手里的酒壶拿捏不稳了。   “是……薛建庭开着,拉着一帮子地痞当时去打南宫街上摆古钱币地摊的老吴,当时老吴手里有几个值钱货不卖给他……那是一个多月后的事了,我当时没发现,后来一想,虽然车号又换了,可那辆车左脸被蹭了一片漆,前大灯碎了不知道为什么修都没修,错不了,就是那天晚上的车……又过了很长时间,差不多有几个月吧,没见过曾国伟出现,有人传说他是卷了点古董跑路了,本来在这我这位置,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觉得再正常不过了,虽然对曾国伟卷古董跑路有所怀疑,不过时间一长也就没想什么了,就是有点可惜……哎……”   老头说着,边说边叹着气,沉吟了好一会才接着说道:“过了好多年,我几乎把这个人已经忘了,直到你重新出现,直到有一天薛建庭、齐援民、连刃一伙都被你们连窝端走了……跟着又听说薛建庭一家死了,我细细回想这其中的事,才觉得蹊跷的厉害……你这么下功夫查十几年的事,我想其中肯定有重大隐情了,不过直到现在我还是有点奇怪,你们当时去干什么去了?”   “呵呵……当时我不是还没当警察么?”简凡笑着回了句,化解了尴尬,不过这一番听得心里的有点懊悔不已,无奈地说道:“白大叔,要是第一次见面我知道了这些,没准案子已经破了啊……呵呵,这个薛建庭死得真是时候啊。”   “错了,小伙子,要是薛建庭没死,谁敢告诉你这些呀?”老头反驳了句,看着简凡不解,解释道:“这事你还不明白呀?要是薛建庭没死,我也不会和你再见这一面了,万一人家知道我背后说三道四,就这我把老骨头那经得住人家拆呀?不管你们警察是对是错吧,我不评论,把这个祸害整死,私底下大家可是大快人心啊……其实我不想多事,要不是小曾对我有恩,要不是看你小伙子对我实在客气,我都懒得张这个嘴。”   简凡闻之一笑置之,笑着接问道:“白大叔,那您现在为什么又敢说了……薛建庭死了,可他的后台老板还没动呀?”   “哈哈……他们拿我没辙了,我不干了,今晚说了这话,我就赶着十一点的火车回老家,从此再不进太原了……太原可没人知道我这个糟老头家在哪里啊……”老头得意地笑着说道,敢情是已有了准备。   “要走!?怎么了?怕报复?”简凡诧异道。   “不不不……就知道这么点情况还不至于招致报复,我呢,出来混一晃二十年了。人老了就有点恋家喽,总不能一辈子骗来骗去吧……现在古董这一行像我们这号小户来钱不是那么容易的了,还是趁着有把力气早点退休回家享几年清福吧,小伙子,有些话我给你说到前头,别搞做证不做证那一套,这话也就是说给你听,能帮你点就帮着你点,帮不上就当我白说,尽尽心而已……这年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一事不如没啥事,呵呵……”   白老头看样真的是超脱了,与南宫街上所见宝相庄严的骗钱完全不是一个样子,边说边啜着温温的玉米黄,看样也是享受得紧,简凡看着老头,思忖了良久,杯里的酒添了两次才莞尔一笑道:“大叔,就冲您这激流勇退,南宫街上的高人还是非您莫属啊……咱们不来那一套,不让您出头露面,也不让您作什么证,不过就有个小小的请求,帮我认几个人,怎么样?很简单,您稍等一下啊……”   简凡说着起身来,进了书房搬着自己那台破神舟电脑,开了机吃吃乱响一番之后,摸着鼠控板找着文件。一会儿把电脑屏幕往老头面前一放,问了句:”认识不?”   是肖明宇副局长的照片,这是简凡最大的疑窦,不过老头摇摇头,没见过。   第二张,王为民的照片,照样摇摇头。   第三张,李威的照片,老头一看,嘴里嗫喃了句:“认识,在南宫街上见过,没错,就是他,现在戴着金边眼镜,很好认……”   一句说得简凡有点胃疼,继续翻了一张,老头眼一亮,又说着:“认识,这人上个月我还见过,领着个女的,挺漂亮……好像和齐太监关系还不错,他去的时候是齐太监亲自送出来门的……这个像个当官的。”   是杨公威,司法局局长,又一句让简凡胃疼了疼,诧异地看着老头问道:“大叔,您不会认错吧?”   “呵呵……南宫街上,论手里的货有比我好的,可要说眼神可没人比我好,太原里有身份的收藏主,我能全认完。”老头得意洋洋地说着,不无几分卖弄。   再往下,这个有点自得的老头也再说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来了,看着时间坐了会老头就要走,简凡又是几分殷勤地把老头送下楼,亲自驾着车送进了太原站,送上了火车,还生怕老头路上饿着,回头又买了一网兜水果送回车厢。   …………   …………   再返回家里的时候,简凡小心翼翼地把胸前别着的摄录笔拆开,又是一段珍贵的影像拷贝进了电脑,这恐怕是开案以来得到过最有价值的线索了。   循着复原图,把白老头的话从头听了几遍,甚至于翻着建筑示意图确认着老头说的距离,在纸上摸拟着几个人所站的方位,来试验这个线索的可信程度,不过试验了若干次之后,却是没有挑出什么漏洞来,和卖烧饼的那位说得几乎可以相互印证了。   只不过耿耿于怀的是,这个老头没有认出自己心里最怀疑的那位,却认出了俩个自己最不怀疑的俩位,莫非?莫非李威和齐援民之间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抑或着李威仅仅是作为古董爱好者去过南宫街上。   还有一位,杨公威,这个貌似和本案根本没有什么瓜葛的领导,总是在不经意的时候露出头来了,那么这个人呢?是爱好古董?还是和这个古董经营商有瓜葛?   “妈了个壁的,到底这其中有多少瓜葛?杨肥肠怎么又冒出来了?”   期待解开的谜不但没有解开,而且在谜上又增加了几个谜,直想得简凡头昏眼花,特别是对那个趾高气扬、一身官相、满脑肥肠的杨公威孰无几分好感,看着那张肥脸就有想打电脑屏幕的冲动。   哟!?……杨红杏,简凡突然想起这个官老爷家里还有一位娇滴滴的妹妹让自己不那么反感呢。市局虽然和支队隔得不太远,可俩人之间仿佛越隔越远,无聊的拔弄着手机,一层一层翻着目录,找着这个手机里存的照片,虽然是杨红杏送的手机,可手机画面已经换了另一个佳人。而杨红杏的照片已经被深存到了手机里。   照片,依然是那么靓丽、青春和活力四射,很难想像这么个腆肚肥脸的杨局长怎么着就生出这么个水灵的大姑娘,让简凡最喜欢的还是一张学员服的照片。照片上的杨红杏持着枪在瞄准,英姿飒爽得看得人眼热,远远地还能看到当时的一干男学员在*着,没准多少位流口水呢。   训练基地时候的照片,总能激起那时候美好的回忆,课间的眉来眼去、课堂上的拉拉扯扯、课余时间里的打打弄弄还有脱队偷跑出来的那场酒,那时候有个心结,是不想当警察;也有个愿望,想把这个班长抱个香玉满怀。只不过过了这么久了,心结还没有解开,愿望,还没有实现。   好像生活的路全部走上了岔道,简凡翻着一张张照片,突然停顿在一张海边泳装的艺术照上,裸露的大腿、伸展的玉臂、贴着泳装凸凹有致的身材,像一块磁石有魔力一般吸引着简凡的眼珠子,看着看着,简凡腾地一关画面,就要拔个电话问问杨班长可睡否?可想我?……像以前想某个美女的时候,都是这么骚扰的。   号码已拔,想了想还是颓然放下了。看来不能乱招惹谁了,也别沾花惹草了,让蒋姐知道了,别他娘到了最后啥也落不着。简凡从这个女人又想到了自己心爱的那一位,还说到了元旦去会丈母娘呢。强行压抑住了自己想出轨的思想,倒让简凡觉得有点沾沾自喜了,就是嘛,看来俺也挺高尚的嘛……   思路乱了,从案情绕到了感情、从感情又绕到了奸情,不过一想这些乱事,脑子倒不那么昏昏沉沉了,正自个傻乐了,手机蓦地0震动了,吓了简凡一跳,一看是唐大头的电话,简凡戏谑的神情一凛,赶紧地放到了耳边问着:“有消息了?”   “嗯,出窝了。”唐大头压着声音。   “确认么?”   “现在正在装车,不知道走空运还是走陆路。”   “多长时间能上路?”   “一二十分钟……你们逮不逮,要不逮我就让他们回来了啊。”   “逮!给我探准确消息,我准备人手去……把他们连窝端了……”   放下电话,简凡紧张地扣上电脑,抱着电脑披着大衣奔着下楼了,边走边电话通知着郭元、肖成钢、张杰,十分钟集合……最后想想自己这人手实在单薄,上了车咬着牙给胡丽着打了个电话:“胡姐……有重大案情,你赶紧穿衣服,我去接你……” 第五卷 浮世起与落 第03章 星夜枪声急   滨西路靠近青年公园不远处,孤零零地停着一辆SUV,郭元和肖成钢来了,胡丽君接上张杰却是随后才到的,俩人驾着辆213停在SUV后拍门下车的时候,前面的车厢里的灯蓦地亮了,五个人,齐活了。   夜冷星寒,此时已经过零时,星星点点昏黄的路灯沿着滨西路直铺向城外,胡丽君和张杰俩人快步上了车,五个人挤在同一辆车里,简凡早蓄谋已久了,开门见山地说着:“有一宗走私文物今晚出太原,兄弟们,逮不逮?”   “什么!?”胡丽君人未坐定、惊讶先起,瞪着驾驶座上的简凡。简凡看看胡丽君,又看看后面挤着的仨队友,神神秘秘说:“我保证你们没有见过这么大宗的文物。”   肖成钢这回反应快了,一看这神态,再一听这话音,根据对简凡的   了解马上竖了根中指:“靠,锅哥不会又想单干吧?别拉着我啊。”   张杰一听也不乐意了,接上了话头:“就是,队里没命令别胡来啊……别人干不干,我是不干,自打认识你,跟JB倒霉鬼缠身似的,就没个安生时候。”   俩人深恶痛绝地一发言,郭元嘿嘿笑着不作答了,这话顶得简凡直吧唧嘴,回头又看看胡丽君,胡丽君却是牵挂到了案情上,沉声问了句:“消息准确吗?”   “绝对准确。”   “好,我请示一下陆队。”   “别别……胡姐。”简凡一紧张,赶紧地拉着胡丽君拿着电话的手,不迭地说着:“不是我不相信组织,实在是没法相信,咱们两次出其不意、两次功亏一篑,您难道还没明白吗,你这电话一通知,陆队向来喜欢请示汇报,一来二去,就没有泄密,战机已失……要不信你试试……”   这么着一说,后面仨互相看看,倒多少有点同感了,简凡紧张地看着胡丽君,不料胡丽君伸手“啪”声打了简凡一巴掌,简凡这才省得还拉着胡姐涅,忙不迭地缩回手来,张杰和肖成钢看得呵呵直傻笑。   “说详细情况。”胡丽君沉声道,像在斟酌。   “前段时间咱们大张旗鼓的排查文物走私类的涉案人员:我相信这个风声已经在那一行里传开了,加之几件案子都隐隐指向霁月阁,我估计他们肯定是伺机转移自己手里的存货……我的外围线人已经查了二十几天了,他们已经有两拨货出了太原,两次安全转移,估计他们还想不到我们已经查到了这条线上,今天晚上出城的货是一个月来的第三拨,应该是比较丰厚的一宗了……”   “人家要是合法的呢?”张杰反驳道。   “要合法,需要大半夜用这种方式走货吗?既不安全也容易损坏,要是你你愿意呀?”简凡轻松驳了句。   “哟……那前两拨你不吭声。”郭元问道。   “废话,不放小的,怎么抓大的?不怕告诉你们啊,我估计这案子查得越快,齐氏兄弟跑得就越快,他舍不下的就是这份家当,他肯定要想办法转移,悬案的线索肯定一时半会盯不死他,可要有其他东西钉死他,那他就成砧上的肉、案上的鱼任咱们宰了……”简凡再驳。   虽然极尽鼓动之能,可有了前两次的前车之鉴,郭元、肖成钢和张杰仨人一下子还真拿不定主意了,简凡一看平时生龙活虎地队友此时犹豫不决,着急地拍着大腿骂着:“看什么看,看看看……平时都多牛逼,到正场了,怎么都跟娘们似的……干不干?不干都滚下车,我一个人去,切,吃得时候跑得可够快,上正经场,都蔫了呀?”   仨人、不四个人,都把眼光投向胡丽君,敢情胡丽君好歹比简凡靠谱一点,胡丽君被这四个人争辩逗得脸上见笑,笑着问:“哦……你们几个犯错误还不成,还得拉上我呀?”   “啧……哎,胡姐,这不是一个人干得了的事,上次能把一队哥们调出来,可这次怕是不行了,咱们路上截车,后续的突审、抓捕嫌疑人得一气呵成……胡姐,现在重案队再调人,就您能调动几个,我也是没办法呀?”简凡诉着苦道。后面仨吃吃笑着,其实大家心里怕是有共同的认识,法不责众的公理在重案队也是通行的,就即便是有点小问题,要是俩副组长都参与了,估计责任到不了下面。不过胡丽君在,都不表态了。   胡丽君看看后面仨人,又看看一脸急色地简凡,没吭声。像在思忖这事的可行性。简凡又是煽动着:“胡姐,您犹豫什么?下午还说了,就咱们这么老牛拉车查下去,别说两个月,两年都查不出个什么里格朗来……抓错了、查错了,大不了赔礼道歉,我去还不成?反正我黄泥一身,是不是屎(事)咱都不在乎……这怕什么呀?重案队我不信你们没有抓错过人?……要万一抓对了,失窃案、陈水路杀人案、还有一系列的案件,都可能以这条线索为突破,直插齐援民老窝啊……”   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几个案子被简凡串到了一起说,越说越像有谱,后面几个被熬了快一个月了一无所获的队友们,多少也有点跃跃欲试了,胡丽君环视了一眼众人,思忖了良久了,嘴里迸了一个字:“干!”   “好嘞!”   简凡随着一拧车钥匙,车呜声发动起来了,怕是早已经等不及了。喊着指挥着:“你们听着啊,行动由胡姐指挥,从现在开始谁也不准打电话,等消息确认了,我们再找伏击地点……”   “扯淡,还防着我们给走私的通风报信呀?”肖成钢不悦地说了句。   “嘿嘿……我倒不怕你们给走私的通风报信,就怕你们谁捅给陆队。这事八成要黄……等既成事实了再说不迟,哈哈,这也叫生米煮成熟饭,跟咱们泡妞先上船后买票道理是一样滴……”简凡笑着道。   “闭嘴。”   胡丽君斥了句,四个人的笑声嘎然而止,就听得胡丽君安排上了:“别开玩笑了,都打起精神来,检查武器……如果查不到,倒不会有什么事,如果真是大宗的文物走私,押送人携带武器的可能性很大……一会咱们来个2-2-1拦车阵形,肖成钢,你长相凶,你和我在前;郭元、张杰,你们俩各占一侧,你们身轻人巧,从两侧控制车门……”   “那我呢?”简凡插了句。   “你开一辆垫后,以防他们倒车或者弃车逃跑……你再确认一下,除了司机和助手、是不是还有押送人员,最好能确认,有没有武器……”   胡丽君看样对此事倒是老道,条条有理的布置着,不一会,两辆车缓缓而起,缓缓消失在寒夜的灯幕中,向着城南驶去……   …………   …………   “车出了小南关,零担厢式货运,车号晋A42589……”   “从长风路绕上了晋祠路……”   “上了环城路……有几个人?好像就俩个呀……”   “拐进了平南路,一直向南开了……”   简凡的手机一直开着,一听目标车辆改道,两辆车立即改道,伏击的地方已经换了几个。不料这辆如同鬼魅一般的货运车辆行踪依然不定。一听着平南路,眼前蓦地一亮,向南可以直驶二级路或者国道,或者一拐上高速,这是往南走。嘴里念叨着“平南、平南……”,手里却是拿着五百分之一的电子地图,笔触一点,喜上眉梢,对着步话喊着:“上了平南路,义井桥是他们向南的必经之路,已经出城了,下一个伏击地点选在这儿,胡姐,后续人调动了没有……”   “你指挥我还是我指挥你呀?安心听消息。错了再找你算账……”   步话里,明显地听到了胡丽君不耐烦的声音。   简凡咧着嘴嘿嘿一笑,跟着前面的车先行向平南路终端驶去……   …………   …………   城市里的夜景如此地之美,刚刚整饬一新的平南路的脏乱差现象较几年前大大改观了,过了锅炉厂、五金厂、过了两所中学、两辆车一前一后分开来。躲进了暗处。简凡负责断后,不过心里知道这怕是胡丽君故意安排的,暗暗地有点感激。   身后几公里的路面上,正行驶着一辆厢式零担货车,标着星辰物流的大厢货像拉了一幢房子一样踽踽行驶在城市的街道上,这样的车在城市的夜里司空见惯,物流业的繁荣带动下,每天都有数百辆类似的物流厢货车从大原驶向全省和省外各地。   车厢里。司机和助手看样已经习惯这种昼夜颠倒的生活,助手“啪”声打火。点了两支烟,嘴里抽着一支,顺手把另一支送到了司机的嘴上,惬意的抽着,又敲敲后厢小窗,厢窗口一拉露着一双眼睛,就听得助手喊着:“三哥,你们睡会吧,还早着呢,五点来钟才能到了风凌渡黄河桥,到时候我叫你们……”   “小心开车啊……”声落,窗关,敢情后厢里拉的还有人。   “哎。老马……”助手听得窗关了,压着声音神神秘秘说道:“风凌桥那一块,来了一批新妞,我听兄弟们说。都是湖北的辣妹,最小的还不到十八……嘿,这趟咱们可别错过了啊。”   “扯JB蛋。再小也是老B了,有逑意思呀。”司机年纪稍大,看样并不热衷这等B事。   “切,这人活这么大,还不都在逑上说话呀?说其他咱也没啥爱好呀?就你抽那玩意,还不如这逑上的意思呢?”助手看样并不太像助手。说话很随便。   “你没抽过,当然不知道了。呵呵……”司机说着被勾引得大手直抹脸,呲着大牙、咧着嘴唇哧溜哧溜舌头做响,像在回味什么美味似地说道:“那玩意来一口呀,你想你自己是啥,你自己就是啥……一个妞算个屁呀,那玩意一抽一闭眼,你想什么妞就有什么妞来,你想怎么来就怎么来……哈哈……”   看来是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好嫖与好抽之间孰难有共同语言,不过这并不妨碍俩个人做深入的交流,其实司机并不一定需要一个助手,不过这漫漫长夜,要是没个人说这逑事、JB事和淡事,还真难熬得紧。   随着俩个的话题,车渐行渐远,远远地看到了义井桥上的灯光,依然是空无一人,车保持着匀速向前,刚刚登上了桥面,俩人的话题还在进行着,突然间从桥对面斜刺里冲出来一辆车,大灯一闪恰如道闪电骤来,车顶上蓦地红绿相间的警灯与一声长鸣……那车如同一辆奔跑攫食的猎豹,开到了桥的中央,嘎然而立,堪堪挡着去路……就听得前面车里有女声喊着,警察。下车检查。   六个字,扩大的声音响在夜空里清晰可闻。   车速刚一放缓,后厢的小窗一开,里面的人咬牙切齿道:“怕个吊……冲过去,妈了个壁的……冲过去……”   恶狠狠地喊着,司机两眼如炽,一咬牙一踩油门,正要冲上前的时候,桥中央车上下来一个黑大个和一个女人,扬手朝天,“砰…砰…”两枪示警,威风凛凛地站在桥中央,司机的心里一慌,猛一跺刹车,“嘎……”地一声巨响,厢货车一刹而立。   “妈的……后面也来了……完了,老马,死定了……”   车里助手冷汗直冒,倒视镜里能看着闪着警灯另一辆已经快速驶来。   刚刚一迟疑,还未想到如何应对,车两侧嗖嗖窜上来两个人影,一手把着车镜,一手握枪直砸着车窗,狂喊着:“警察,下车检查……”   这是一个一气呵成的动作。桥中拦车、鸣枪示警、趁着车停的功夫控制两侧车门。   不料此次怕是小觑了司机的决心,车后厢里有人厉声喝了句,不经意间司机手猛拉一下倒档,脚踩着油门,呜声朝后飞倒着车,郭元和张杰猝不及防,一个被甩下了车,一个被挂上车倒视镜上,随着起步的惯性猛地在车上晃悠着,眨眼间车狂退着,脱离了桥面。   我靠……被甩到了地上的张杰忿忿骂了句,摸着枪拉开保险,砰砰几枪直击车身,叮叮当当溅在车前盖几撮火花,胡丽君一看吓得心跳加速,声嘶力竭地喊着,别开枪,郭元还挂在上面……   前面一乱,车一狂退,后面正觉得已经控制场面的简凡一下子也被吓了一跳,眼看着那个庞然大物倒着直朝自己撞来,管不上三七二十一了,嘴里惊呼了一句也是“我靠”,跟着开了车门,“咚”声一个鱼跃,骨碌碌直滚到了路边。顾不上灰头灰脸了,爬起来第一个想法就是往后退,退退退……   眨眼功夫,“轰”得一声响,厢货车斜斜地撞上了无人操纵的SUV,把SUV顶着朝后颤危危的直顶了十几米才缓缓停下,大车倒没事,SUV车跟被撞的直烤起了羊肉串,一股一股地烟往外冒。   …………   …………   再激烈、再惊险的场景,让身处其间的人也忘了害怕。早被甩下来的张杰搀了把后被甩下来的郭元。俩人鸣着枪,直朝这里冲来,后面是胡丽君、肖成钢,情急之下,朝天鸣着枪,飞也似地奔了上来,两前两后,奔到了车前,两个被撞得七荤八素的司机正开着车门往下爬,郭元、张杰一边一人,拖着下来先打着背铐。   “简凡……简凡……简凡呢?”肖成钢跑来了,气喘吁吁地说。胡丽君顾不上说直接往车后跑。   就在这个乱嘈嘈声音才刚稳定的时候,不料车后“砰…砰…砰…”的枪声再起,肖成钢心里一紧,嘴里喊着句“妈呀”,赶紧地一趴下往前挪,郭元枪顶着刚控制的司机厉喝着问:“说……后面还有几个人?”   “俩个……俩个……”   助手没说,司机看着另一名警察脸色不善,大脚丫要上来,赶紧地交待了句。   “看着他们,张杰……”郭元心里一紧,也跟着往后跑。喊着还有车厢里还有俩人。   胡丽君喊着人到了车边,车里却是空无一人,再看的时候心里一凉,货厢车的后厢门开了半边。敢情这情报有误,不知道车厢里还藏着人。肖成钢喊着刚聚上来,“砰…砰…”两枪再起,十一点方向,一个影子“啊”声惨叫,仆倒在地上,胡丽君嘴里“小心”两字刚刚出口,肖成钢和后面的郭元早一个箭步窜了出去。   看着车撞的惨相,心里狂跳着的胡丽君循着枪声的方向再一看,又气又好笑了,十几米远的垃圾桶后,正趴着一个人打黑枪,除了简凡怕是不会有谁了。正看着,简凡朝着另一个相反的方向,砰声又是一枪,胡丽君吓了一跳,循着方向,一个人影已经窜到了不知道什么单位的墙边,枪身仅仅是让身形顿了顿,趁着开枪的间隙,人如猿猴一般直攀上墙头,一闪不见影了,距离早已经脱出了射击范围。   这阵势怕是没能力追了。胡丽君悻悻摇着头,有点可惜。   两擒一伤,好歹控制住局面了,胡丽君直窜上货车搜了一遍,安全了才跳下车来,郭元和肖成钢拖着一个被捕的往回走,一瘸一拐看样是伤到了腿了。再一看简凡,过了很久才慢吞吞地从垃圾桶后钻出来,像受惊的兔子般,看看四下确实安全,才边插着枪,边不紧不慢地往队伍这边走。   胡丽君看得这胜似闲庭信步的德性,手指点点想训两句,不过点了半天,只是长叹了口气,无语了。郭元和肖成钢笑着,肖成钢看着简凡骂着:“真下三滥,哪不能打,专打人家下三路,差点嘣了JJ,我靠……”   “哎呀,我瞄得上身、谁知道打着人家下身了,这俩货真贼。一眨眼就从后厢跑出来了……”简凡心惊动魄之后,才刚刚稳定下来,又贱贱地谦虚着。   “还跑了一个吧。”郭元随口问着,把刚刚草草给嫌疑人包扎的止血绑条又紧了紧,触到了伤口,嫌疑人“啊”地一声惨叫,郭元又是不耐烦地劝着:“救护车马上就来啊……兄弟,别怨我们啊,要我们手慢,伤得就是我们了……”   “哎哎……温柔点,那得多疼呀?”简凡看着有点不忍。不过又看着肖成钢手里拎着把自制的手枪递给胡丽君,心里又跟着怦怦乱跳,丫的,要不是刚才聪明,先找了个藏身的地方,没准要暴露到枪口下了。   “装什么装,伤还是你打的……哎锅哥,你一直藏那儿,他们刚下车你不打?跑远了才打,跑了一个吧?要我在,早都放倒了。”肖成钢不屑地说了句。   “耶哦……你懂个屁,近了不成枪战了?远了他们只顾跑着当靶子,我就安全了呗。”简凡窃笑着说着,自己刚一露头,这两个下车的眼尖,早砰砰几枪过来,吓得自己半天缩着头不敢出来,这等糗事倒不敢说出来。   “上去查……”胡丽君喊着,接了嫌疑人和司机助手铐到一起。   肖成钢和简凡俩人窜着上了车,叮叮咚咚半天才喊着胡丽君,郭元和张杰看着,胡丽君再回到了货车上,简凡和肖成钢已经合力撬开了两个木制的包装箱,标示是纸品,掀盖也是纸品,掀起一厚摞纸后,赫然是泡沫包装的小箱子嵌在纸中央。即便撞了车,里面的东西也毫发无损。   这个转运的方法,要是没有内线传消息,打破脑袋也想不出还能有这办法。   佛头,一个被割掉的石佛头。看着有点瘆人;再撬一箱。是两个青铜釜;胡丽君经历过走私文物案,看得有点怵然心惊,再撬一箱,却是三件缕花的铜盆,以她这眼光也看不出这究竟是哪朝哪代的古董。   “耶。这不是石头蛋就是盆盆,锅哥。这值钱么?跟咱村里的尿盆样?”肖成钢和简凡见胡丽君不发言,小声嘀咕着。   “不要这么没文化好不好。这是文物,兄弟。”简凡训了句,不过照着电筒看看貌相古旧的铜盆,孰无几分可观之处,看看肖成钢,嘿嘿笑了:“别说啊,成钢,还真像尿盆,哈哈……”   “哎……你们俩呀。”胡丽君看着简凡和肖成钢,却是没力再撬箱子了,叹着指着箱子说道:“要是这里都是文物,太原文物走私案案值之最,恐怕要被改写了……”   别的尚且不用说,那个佛头十有八九是盗割的,恐怕不可能归到古董的一类,何况押送的还持枪,用脚趾头想这也是涉嫌文物走私的案子。不过胡丽君言罢,喜色并没未见多少,反而忧心忡忡地叹气。没有破一件案子,反而累了更多的案子,估计这又是一件大案了。   警笛,由远而近,闪着警灯的十几辆车队渐行渐近,前前后后封锁住了路段,让夜里不多的行车改道而走,受伤的嫌疑人被送上救护车先行一步走了。居中停车货车边的警车里。陆坚定一脸愤怒地从车上跳下来,看着几个守着嫌疑人的小警一言未发,不过胡丽君耳语几句,跟着上货车里一看,再下来的时候脸上的惊讶已经取代了愤怒之色。   “谁带的头?”陆坚定虎着脸,站着不远喝了句。   肖成钢、郭元,还有脸上被蹭了一片血迹的张杰,瞬间三只手直指向简凡。简凡看陆队长脸色不善,这只手本来要指向陆队长身后的胡丽君,不过一想颇有不妥,讪讪的笑笑,手在滚得一身灰的前襟抹抹,放下了。   “小子,就知道没看错你。好了,归队,休息一下,我亲自为你们请功。”陆坚定嘉奖似地拍拍肩,又给简凡拍拍身上的尘土,简凡刚一乐呵,不料陆队长话锋一转:“请功以前,先把检查交上来啊,看来你眼里根本没我这个队长,包括你们啊……丽君,这种案子你熟悉,下面的事你来指挥,先突审,趁消息未露,扩大战果……”   安排着诸般事宜,特警队抽调的人也随之赶来了,嫌疑人、厢货车,被荷枪实弹的特警们押解着回支队,简凡和张杰刚刚挤上了胡丽君开来的车,看着后来接替的队友正捧着灭火器冲着冒烟的SUV,简凡受惊一般“哇”鬼叫着,比见了嫌疑人叫得还响还惨烈,叫着就奋不顾身地冲进了消防泡沫和烟雾弥漫的SUV车里。   众人听得真切,简凡在喊着:“哇……我的笔记本,我的电脑……哇……惨了……”   眨眼间奇景再现,从车里再钻出来,手里捧着个纯白的笔记本电脑。不是白的,差不多都消防泡沫染白的,全身都成了白的,脸却是白不白、黑不黑……郭元、张杰和肖成钢都幸灾乐祸地笑着,谁也不下来安慰,任凭简凡抱着电脑,又抹又擦,一摁开不了机了,又是大喊大闹。激动的程度更甚于刚刚才惊险,直搅着清理现场的一队人鸡飞狗跳,还以为又出了什么事。   肯定没事,笔记本开不了机,简凡要发毛了…… 第五卷 浮世起与落 第04章 此事足堪虑   “……各位观众,现在播报条本台刚刚收到的消息,今天凌晨,我市公0安干警迅速出击,于市郊义井段截获一辆涉嫌走私文物货运车辆,并与拒捕嫌疑人展开了激烈枪战,生擒两名、毙伤一名,有三名我公0安干警受伤,随后在嫌疑人驾驶的货运车辆中,当场查获各类文物四十七件,据省博物馆专家初步鉴定,属国家一类文物十一件、二类文物十九件,市公0安局新闻发言人指出,这是历年来我市查获的最大一宗文物走私案件,目前,该案正在进一步调查之中,我台将追踪报道……   接下来,我们看一则短讯,接近新年以来,我市楼盘价格再创新高……”   早间新闻,播音员热情洋溢的话音一落,市刑侦支队重案大队一层的某个大办公室里,围了一圈的人,个个嘴型也成了一个大大的“0”型,一早就纷纷传言平南路昨夜发生枪战,这则新闻给了市民一个最好的交待,飞车、枪战、伤员、冒烟的现场和全副武装的特警一闪而过,有交通监控捕捉的视频,也有随队提取的现场视频,真实到比大片更有几分看头,何况特警押护的涉案车辆现在就停在支队的大院里。   这是专案组新加入的CCIC几位。以梁舞云为首的三女二男,不远处坐着时继红和严世杰,看完新闻,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大办公室一隅坐着的仨人,把这仨个和此案实在联系不到一块。只见得平时说话吊儿郎当的张杰,左脸颊蹭了巴掌大一块,手上胳膊上净贴着胶贴;郭元也好不到哪,蹭的地方正好相反,在左脸,而且额头乌青的地方还抹着红药水。一旁坐着安然无恙的肖成钢正拿俩人取笑着,一会说郭元是“千疮百孔”、一会笑话张杰是“满目疮痍。”   “肖成钢,你怎么说话呢?他们俩都受伤你还说难听话,什么人呀你……”梁舞云实在看不过眼,替张杰和郭元说句公道话。   这么着一说,CCIC几个信息员顿时附合着,纷纷指责肖成钢而对郭元和张杰投着敬佩且羡慕的眼光,连时继红也加入了此间的行列,拉着张杰、郭元问长问短。   “哎……”肖成钢叹着气。和CCIC这干精英们坐到一起,拉长着声音说着:“不一定挂了彩就是英雄嘛……也不一定不挂彩就不勇敢嘛,对不对?知道咱为啥没受伤嘛?咱身手好,呵呵……第一枪就是我打响的……,”   肖成钢胡吹大气着今天能瞎吹,一个重案队里差不多都被调出去执行外勤任务了,就剩了这几个挂彩的内勤,几个CCIC精英怕是没经历过这等惊心动魄的事,一听肖成钢这么说,都来劲了,围着肖成钢一圈,唆导着。说说……   说什么,当然是经过喽,有人递烟、有人倒水,还有俩MM热切地看着,肖成钢拍拍胸脯说上了:“……这是个绝密行动啊,我们哥几个早知道了,可谁也没说……哈哈,嫌疑驾着大零担厢货快到桥面上的时候,我驾着车、胡姐在喊了句:警察、停车检查……然后我跳下车,砰砰两枪示警……趁着他们一愣神一刹车的功夫……郭哥,张哥,两人埋伏在路两侧,蹭蹭飞攀上了车门……谁知道这歹徒凶得很呐,不敢往前开了,反而往后倒,根本不理会我们鸣枪示警……谁更知道呀,郭哥、张哥俩人学艺不精呀,人家猛一倒车,他们糗大了,呼里咚隆栽下来了,那,你们看,就成那德性了……”   肖成钢说着一波三折,最后咧着嘴一笑。却是编排张杰和郭元俩人,一群人跟着笑起来了,只不过此时大局已定,都是心里高兴着,没人和他计较罢了。郭元和张杰笑骂了句,没有理会这货。   “那简凡呢?”梁舞云关切地问了句。   “哎……他呀,就更别提了。”肖成钢一听,口气更不屑了几分:“胡姐安排他负责断后喝,鸣着警报一上来,当时车往后倒,在这最关键的时候,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哎,谁可知道,咱们简副组长临阵逃跑……”   “逃跑!?”一干年轻人诧异地听着。   “啊,是啊……他开了车门弃车就逃,跳下车就来了个懒驴打滚,猫着腰钻到垃圾桶后了……哎,同志们,咱们简副组长天生胆小,你们问问梁舞云,训练基地时候,他搏击课上连女生都打不过……真的,不骗你们……他们仨跳车的,一个千疮百孔、一个满目疮痍,还有一个惨不忍睹……惨不忍睹的,都不好意思来上班了……”肖成钢生怕简凡树立威信一般编排着,又是逗得一干不知内情的小警们哈哈大笑。   “再加上一个颠倒是非,对不对呀,肖成钢……”   门外胡丽君踏着声音进来了,随意说着。肖成钢一见胡丽君,赶紧地站起来,笑着解释道:“哟,胡姐,没事瞎聊呢?”   “你就这么编排你老乡呀?”胡丽君诧异地问了句,看样一夜未眠。眼睛里红红的满脸疲惫。   “哎哟……我们俩向来就是互相攻击,他也没少说我坏话……”肖成钢不以为然道。   “呵呵……好了,有活干了,你们仨先休息一下……舞云,把这几个嫌疑人的背景资料查清楚,能查多查多清……这三个,向省内兄弟单位先发一份协查通报……”   胡丽君捧着一摞资料交到了梁舞云手里,不用说郭元几个也知道,重案队一夜出击,把星辰物流和相关涉案人员拘押了不少。八成是已有所获了。安排着CCIC的忙活上了,胡丽君回头问着肖成钢:“简凡呢?”   “哟……不知道。”肖成钢愣声说了句:“脸划花了,不好意思来上班了吧?”   “啧……扯什么呢?”郭元不耐烦地白了眼,对着胡丽君说着:“好像修电脑去了……”   胡丽君闻得消息,快步出了办公室,摸着电话,边走边拔上了……   …………   …………   太原市公0安局。   新闻发布会一结束,五楼涌出来一群人,市局宣传处的正应付着一群来自省台、市局以及市里各报社的记者,平南路枪战的动静太大,一大早各媒体都接到群众电话报料,市局虽然已经高姿态地把案情大致公布了一下,不过还是按不住媒体这份猎奇之心,一群人挤挤嚷嚷在楼道里问长问短。作为今天主角的梁局长自然首当其冲,不但记者拥着、而且市委宣传部的也跟看来凑热闹了,一路道着歉,说着“案情正在查实”,被办公室几位拥着好容易脱离围堵,也是逃一般地回了办公室。   陆坚定在楼下等着,坐在车里不时地打拔着电话询问着抓捕和预审的最新进展,一群记者涌出市局大楼之后不久,才见得伍支队长春风满面地快步走来。陆坚定驾着车停到了楼口,接上支队长,一溜烟赶紧地走人。   “哈哈……干得漂亮!”伍支队长第一句话就夸上了,不迭地夸着:“好几年了啊,咱第一次见着这群记者一点都不心虚,呵呵……梁局长说了啊,咱们太需要这样一件两件事件来鼓舞士气、取信于民了,你们重案队这次可给了我个台阶啊,前段时间的几件事呀,搞得我在市局都不好意思抬着头走路……哎,对了,坚定,进行得怎么样?”   “是李三柱。”陆坚定说着:“星辰物流、星辰运业我们一共拘押了十六人,根据受伤的嫌疑人徐胜治交待,是李三柱一手组织和策划的,当时就在车上,可惜的,没有逮着……”   “这是个老炮了,我腹部这一刀就是这家伙捅得。”伍支队长说了句,倒不觉得有什么惊讶,不过一说到脱逃,一说到李三柱,惋惜之余又是几分训斥地口气道:“坚定,功归功,你这毛病可也不少啊……你们重案队的好手不少吧?这么重大的案情,怎么能才出五个人,而且还有俩个新手……亏是糊里糊涂把人逮了,要是出个意外,你让我这支队长怎么给家属交待?……咱们刑警几千警力,你调那个队调不动,至于这么冒险吗?”   “支队长,这……”陆坚定瞥了眼支队长,悻然说了句:“我当时也不知情。”   “什么!?”伍支队长吓了一跳。   “事情来得太急。外勤根本来不及通知队里,等我们知道案情,已经结束了。”陆坚定解释道。   “那更说明了,我们基层干警这种嫉恶如仇、执法为民素质是相当高的。”伍支队长一听,夸奖的口吻更重了几分:“这种人才是我们干警中的中流砥柱、是我们立警为公的执法先锋,嗯,不错,这和你当队长平时的工作和教育是分不开的,我们警队呀,就需要这种人……哎对了,昨夜行动谁带着队,张志勇还是田学峰,要不是又是你们重案队之虎吧!?”   “呵呵……不是,不过她参与了。”   “那是谁?”   “简凡……”   “什么!?”   陆坚定被支队长谬赞了半天,弱弱地说了这么个让支队长意外的结果,一大早知道重案队截获大批走私文物,心急和欣喜之下,伍辰光支队长此时才知道内情,再听陆坚定大致一说经过,伍辰光的脸上笑意之间带上了几分诧异和不解。   “这小兔崽子,胆子可越磨越大了啊……呵呵。”伍支队长摇头笑着,不过话里,夸的味道没那么足了。   …………   …………   几公里之外,劝业大厦威盛房地产公司。   唐大头一脸急色地奔出电梯,来不及理会平时调戏的前台妹妹,直奔姐夫的办公室,门都没敲,直接推门而入。不过一进门却是愣住了,经理办坐到四五个人,副总、市场总监以及秘书都在,看样姐夫正召集开会呢。一干人霎时看着唐大头,搞得唐大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坐下等等吧,马上就完了……你们继续……”   李威笑着,难得地心情这么好,没有责难唐大头的冒失,唐大头这脸色倒也不薄,一听姐夫这么维护着大咧咧坐到了办公室的沙发上。   “李总……现在莲花小区的楼盘价格已经拉到了四千六左右,昨天我跑了一趟,陈总、高总那儿,和他们的市场部交换了一下意见,我们认为价格还有拉升空间,咱们几家统一动作的话,在春节前再拉升一个档次问题不大,这样的话,咱们手里的两幢不但已经回升到半年前的价格,而且升值了百分之二十左右……”   “那就这样吧,小高你拟个计划书,随着大流走吧……刘副总,您安排一下,留下几间内部员工住房,没房子的或者想换房的,以公司价先优惠供给咱们内部人员。按工龄和对公司的贡献定个方案……噢,给我留两套楼层好的……”   李威简单的安排着,很有亲和力地说着,副总和秘书喏喏记着。看来这是个总经理办公会议,正在决定着半年前到手的那批房产的去留。   一散会,众人客气着告辞出门,唐大头却是按捺不住,紧张地上前一关门,看着姐夫,神色幸灾乐祸地说着:“姐夫,昨晚齐太监那批货全部被雷子截了。”   “是吗?你确认?”   “新闻上都播了。”唐大头不太相信姐夫居然不知道,神神秘秘地说着:“说得可玄乎了,还说枪战了,打伤一名歹徒,伤了仨警察。现在满城风雨,都在议论这事呢?”   “哟!?案情公开了?”   李威一听,眉头微微皱皱,公开案情正常情况下是办案大忌,这么着大张旗鼓一张扬,怕是要惊跑幕后的人,思忖了片刻叹了口气道:“现在这好大喜功的领导,太多了,都迫不及待地往自己脸上抹光,就没想想这是自相矛盾的事……打了这么多文物走私,可走私还这么猖獗,这又能说明什么?哎……”   李威叹着气,唐大头却是不知道这份忧虑从何而来。刚刚沉吟片刻,李威眉头一挑又想起个人来,稍稍担心地问:“小凡怎么样?没伤着吧?”   “哟……我忘问了……我问问啊。”唐大头一听愣了。   “算了算了……你去吧,把你手下人拢好,别出其他事,晚上等我电话。”李威摆着手,又带上了几分不悦之色。   …………   …………   或许不是唐大头一个人忘了,是很多人没有想起来这个人。这个人可一点都不高兴,正为电脑犯愁着呢。   “知道、知道……那我一会完事了归队,胡姐你们还得多长时候,行喽。我知道了……”   简凡扣了电话。再抬眼时候,又和修电脑的磨叽上了,摸着自己的爱机,看看对方二十郎当个小伙正不怀好意的盯着自己,再摸摸额头和腮边,也是昨晚跳车蹭下的伤,差不多和肖成钢说得“惨不忍睹”一样子,不过这伤让简凡有点理直气壮地,瞪着眼说着:“喂,哥虽然是光荣负伤,你也不必这么崇拜的目光看着吧?”   修电脑的小伙,扑哧声笑了,笑着也爆了句:“就冲这笔记本电脑,我都崇拜得您不行呐?”   “哟,什么意思?”简凡一愣。   “大哥,这都双核后时代了,您还拿个奔三机晃悠,不嫌寒碜呐?这机甭说漏液没法给您修了,就一点毛病没用,扔大街上都没人捡。”修电脑的小伙可笑地说着,被蹭得不像样的笔记本,倒比人还惨不忍睹。   “这……可我硬盘里还存着数据呢?那可是无价之宝嗳。”简凡吓了跳。   “这个……您就要数据?”   “是啊……”   “那简单。”修电脑的蹭蹭拧了几个螺丝,简凡细细一看,却是电脑里的硬盘被拆出来了,拆出来的硬盘被加了一个转换头,接驳到了新电脑上,那小伙一看放心了,说了句:“硬盘没损坏,数据都在。”   “行喽,行喽……别看了,那我隐私。”简凡不迭地拦着。修电脑的小伙拔下USB头,想了想,劝着:“哎,大哥,您这裸盘可没什么用了……这样吧,外面加了个移动硬盘盒,直接做成移动硬盘不更好点,走哪带哪,还不怕损坏……我建议您呐,再买一个移动硬盘,两个备份,不怕丢……现在这电脑可比老婆还不靠谱,说崩溃就崩溃、说玩完就玩完,您不留一手,还真不成……”   简凡听得乐了,嘻嘻哈哈笑了半天,这倒被劝动了,笑着说道:“好,冲你这么说……得,给我准备俩老婆,不怕他那个玩完……哈哈……”   十分钟后,揣个两个移动硬盘,一大一小,坐着电梯下电脑城,不经意间看到一个熟悉地人,简凡受惊一般,一闪身进了一个柜台,眼瞥看来人……   不是嫌疑人,而是曾经的那个人……是刘香莼。   只见得裹在深红色风雪衣里的香香,依然那么娇小玲珑,原来短短的发已经留成了披肩的长发,脚蹬着白色的长筒靴,正向电梯上滑步上来。身侧偎依着一个身着风衣的帅哥,不一定比自己帅,不过比自己现在肯定帅。俩个人像热恋中的情人,手挽着手进了标着“THINKPAD体验”的笔记本电脑间里。   其实根本不用躲,香香的眼光一直不离这个帅哥左右,根本没有注意到还有一个满脸贴胶布的前帅哥在*着自己。简凡突然觉得有点糗,捂着半边脸,逃也似地下了楼,脱出了俩人的视线范围。   出了太原青龙电脑城,被这个情景搞得有点悻悻然的简凡边走边摸着额头和腮边的伤,或许是从警时日已久,对于昨夜虽然心有余悸,当在跳车、在开枪那个时候,根本不觉得还有什么害怕可言,不经意地看到了香香现在已经甜甜蜜蜜的样子,只是让简凡觉得心里酸酸的同时,又不无那种对曾经平淡无奇生活的回味和羡慕。   可惜是。永远回不过从前了,又摸了一遍脸上的伤,简凡深有感触地自言自语着:“妈的,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现在咋过得还不如从前了……”   好像还真不如从前了,回家吧怕老妈唠叨,万一蒋姐还让去见丈母娘,那这脸是无论如何也拉不到人前滴。   顶着这么一张破脸,可咋过年呐?简凡犯愁了…… 第五卷 浮世起与落 第05章 处处见心计   “大家看,这就是今天凌晨起获的赃物……”   窗帘拉上了,晋原分局失窃案专案组、刚刚从抓捕和预审一线退下来的重案队员,汇聚在支队五楼会议室里,前排坐着支队长和陆队长,刚刚进门的时候,简凡看得几个陌生的面孔,不是来自重案队,倒暗暗地诧异上了。支队长一介绍才知道是省厅来的同行,领头的一位姓夏,年纪三十来岁,已经是警督级别的了,倒比五十出头的支队长警衔还高。   看来今天这位姓夏的是主角,手里拿着遥控鼠标,一页一页翻着介绍着:“到现在为止,省厅和省博物馆联合专家组已经对起获文物进行了初步鉴定,这是蒲县双鹤寺被盗割的大佛头,已经立案,内网编号EDSX34987;这是四只前楚侯盗墓案流失的青铜釜,已经立案,刑侦档案编号EDSX****……这一件,新绛县落凤山盗墓案流失的文物镂花铜盆,传说是晋国大夫的一件陪葬,盗墓嫌疑人被捕后,当时这个以二十三万售出的赃物一直下落不明……这一件是闻喜关公祠盗窃案的失物青铜沉香鼎,年代更早,可以追溯到一九九×我省候侯马市文物走私第一大案,嫌疑人郭候军在当地号称郭千万,这个人嚣张到开着铲车挖墓的地步,这件重达一百八十公斤的沉香鼎被他盗走,当年以十二万的价格卖出后,侯马警方曾多方查找未见下落……重案队今天凌晨起获的这四十七件文物,有十一件涉及未破积案,三件涉及命案,首先,我代表省厅向太原市刑侦支队重案大队的同志们表示感谢……”“   啪声灯亮,会议室里,支队长带头哗哗拉拉地鼓起掌来,看来已经惊动省厅了,会刚开不久,市局刑侦处三名处员和主管刑侦的肖副局长也来参会了,进门之后又是一阵骚动,下属们自然又是一番殷勤让坐。   当然,简凡不用让,几个人肩上还挎着警员标识的在这个场合怕是不够看了,这几个人里倒还数张杰的警衔高一点,比警员只高一级,警司。最低级别的,要按警衔制描述这几人,都是办事员一类的。   有人凑到了简凡的耳边,是肖成钢小声地问着:“喂,锅哥,那个尿盆几年前就卖二十三万,现在是不是能换个三室一厅呀?”   冷不丁被逗了下,简凡一下子没忍住,“扑哧”声笑了。   这一笑不打紧,刚鼓完掌,领导刚刚到位,二三十人的会议室听得清清楚楚,这位夏主任自然是颇有不悦,皱皱眉道:“哪位同志在笑,……我解释的有错误?还是案子有可笑之处。”   眼光,投向着会议室的左后角,一眼就看到了窝着三个脸上贴胶布的低级警员,不用说笑声就来自这里,众人一看这样子,倒有人先捂着嘴笑上了。支队长颇有不悦,沉声说了句:“是谁。”   这个自然没人敢应声,简凡正缩头缩脑着,不料只觉得身一轻,没坐回出去,反而站出来了,一侧头,张杰和肖成钢咬着嘴唇偷笑,原来这俩人趁着简凡不备,拽胳膊托屁股,把简凡推出来了。   “哟,又是你?还真站出来了,有什么可笑的,怎么开会一点都不严肃……”伍辰光剜了一眼,倒也不忍苛责这个满脸还带着伤的警。   一般情况下两句说算了,众人吃吃地笑着看着这个小警员出丑,不料简凡仅仅是惊慌了一下下,脸色一正接着伍支队长的话头立马就是一句:“非常可笑。”   “是吗?那里可笑了?”夏领导略带不悦的地问。   “呵呵……”简凡又是呵呵傻笑了笑道:“这些起获赃物收集年份跨度接近二十年,当年就值几百万了。现在怕是几千万打不住了……我一想走私团伙的贼窝被咱们端了,这些人辛辛苦苦几十年,一下子回到解放前了,估计不用咱们抓都要气的吐血了,呵呵……这还不可笑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们是笑到最后的人,怎么可以不笑呢!?”   话锋这么着一转,倒是引起了一阵善意的笑声和着稀落的掌声,省厅那位姓夏的领导倒被说得笑意一脸,反而附合着简凡的话说着:“好……说得好,作恶者当哭之时,就是我们从警的开怀之日,我们应该笑……请坐请坐,咱们继续……目前以义井桥案为基点,我们已经拘捕了十九名涉案人员,已查明截获现场逃走的嫌疑人正是涉案头目李三柱,现场搜捕已经扩大到十公里以外,而且我们发现攀爬墙外的现场遗有血迹,应该是我们的警员开枪击伤了他,估计他跑不出太原……”   夏领导在侃侃而谈,肖副局长以下的几位都在聆耳倾听,简凡倒不知道案发不到一天,怎么着就惊动了从支队到市局直到省厅,这么快就介入了。接下就是重案负责此案的张志勇以及参案的胡丽君对案情进行了几份叙述,一说都是李三柱、徐胜治以及几个涉案人员复杂的社会关系,这人连人,关系连关系,这张大网有多大怕是一时半会不好查了。或许就查,也是个撒大网捞小鱼的结果。   听了多半截简凡倒明白了,这案子基本要另案处理,而且直接由省厅督导。这一下就有点兴味索然了。一听着没意思,就开始走神了,侧眼看看张杰,瞪瞪肖成钢,肖成钢不理会。张杰也不理会。都是装着津津有味听着。   简凡被这俩人设计害了一下,还是气不打一处来,恶狠狠地威胁张杰道:“下次做饭,给你饭里吐唾沫。”   “切,不在乎。”张杰小声说着,头侧过一边。   “连我也敢害,靠,给你饭里擤鼻涕。”简凡头一侧,又威胁上肖成钢了。   “不干不净、吃了没病,谁怕谁呀?”肖成钢轻声道。   “嘿哟……你这脸皮才被柏油路蹭了,还这么厚呀?”简凡悻悻说道。   “嘿嘿,你好像没蹭似的,我可老婆孩子都有了,就看你破了相咋办。”张杰小声损道,损了句倒被郭元听见了,三个人倒同仇敌忾不怀好意地盯着简凡。简凡讪讪笑笑不敢再威胁别人了,两次把仨哥们都搞得险象环生,再看张杰和郭元一脸胶带,倒是歉意得紧。   这个会议进行了一个多小时,之间简凡几次注意地看肖明宇副局长。自始自终都保持着一个领导不苟言笑的样子,偶而发言都是对重案队鼓励和赞扬有加,到了最后连总结发言的机会也让给伍支队长了,看来就是旁听的。   伍辰光今儿意气风发,总结的铿锵有力:“……同志们呐,省厅这次派驻的夏主任是咱们打击文物走私犯罪领域的行家了,现在重案队肩上的担子越来越重,晋原分局的失窃案、陈水路新村入室杀人案,两案限期渐近,又加上今天发现的重大文物走私案,几件案子搅和到一起了。上午经请示局领导,支队初步做个这样的安排,晋原分局失窃案的人员配置暂且不动;由陆坚定队长负责协调六队和重案队联合办理陈水路入室杀人案……义井12.26文物走私案,抽调一队、三队、七队和重案队联合办案,我暂时忝任这个组长几天啊,外勤由重案队张志勇负责,省厅的夏主任负责文物的鉴定和协调各地市兄弟单位的协同办案……我强调一点,一切听从指挥、一切服从命令……散会后各就各位,大家准备一下吧。”   又是关系,又是协调、又是顾忌各大队的面子和支队的面子,孰无什么新意。支队长安排了一番散会之后,几位领导相互说着什么回办公室,简凡和肖成钢几位瞎扯着刚下了一层楼,就见得胡丽君追了下来,又把简凡领回了支队长办公室。   一进办公室,支队长笑呵呵指着简凡对夏主任说着:“这就是简凡,刚才会上笑的那位。”   支队长、陆队长、夏主任都在座,后面还跟着胡丽君,简凡不知道这什么意思,赶紧地敬了礼:“夏领导好。”   “别客气、别客气……呵呵,坐坐,就是想认识下了奇案寻踪的传奇警员。”夏主任笑着,这个人白面净生生地书卷气颇浓,倒不让简凡反感,不过这场合简凡倒谦虚上了,笑着说:“我……我站着说话呗,坐着不习惯。”   “简凡呐……”伍辰光倒没谦让,像是很随意地问着:“这件文物走私案牵涉之广、案值之大都是超乎我们想像的,重案队另设一组专门对此案的后续侦破,你有没有什么建议和意见?”   “没有……”简凡摇着头,脑袋飞快地转着不知道支队长又要出什么馊招。这么三个级别的领导。明显不会平白无故这么礼贤下士。   “你没有意见,我有个建议啊……”支队长笑吟吟地说着:“你这个线报哪儿来的?”   嗯!?简凡眼一愣,吓了一小跳。那夏主任明显看出了简凡的表情变化,笑着解释道:“别误会啊,简凡同志,像这种把文物嵌在纸品中转运的方式我倒还是第一次听说,太原这种货运车辆有上千辆,没有内线的消息你们是拦不住走私车辆的……我和支队长建议了一下,如果你在他们内部有内线的话,出于安全和后续的侦破考虑,也出于对内线本人的负责考虑,我们希望你把这条线给专案组,你呢,专心负责晋原分局失窃案的侦破……”   妈的。这倒不是个白痴……简凡看着侃侃而言的夏主任,熠熠生辉的肩章简凡这会到还分不清这个警督的级别,不过想得清,这是比吴镝更高一个级别的,目的差不多,都是来捡现成的。   “怎么样?”伍辰光接着夏主任的话征询了句。   “没问题。”简凡眼骨碌一转,不过脸色马上现苦,为难地说着:“支队长,我花两千块钱买的这消息,我正要跟您说这事呢,没发票我怎么报销呀?哎对,这越级了啊,陆队,您能当了家不?”   “什么,两千?”夏主任脸上怪怪一片。   陆坚定和伍辰光都剜了简凡一眼,似乎嫌这话过于掉价了。夏主任倒大惊小怪地说上了:“别说两千、两万、二十万都不贵,举报个部级督导逃犯还奖励五万呢?……没人给你解决,我给你解决。”   这么一大包大揽,陆坚定脸上挂不住了,摆着手:“得得,队里给你解决,简凡你别老是越级搞这些小动作好不好。”   “陆队……不是我非要说吧?我现在在重案队上班,还得回一队领工资,我光打的费都不知道赔多少,我跟你说过好几次了吧?”简凡眼一翻,诉苦加告状。   “得得……别跑题,又来了……说正事,这些小事你随后让陆队长给你解决。”支队长敲着桌子,打断了简凡的话。此时倚门而立的胡丽君心里却是在暗笑着,就这么几句插科打诨的功夫,简凡能想出七八十来种对付领导的办法。   果不其然,简凡的正色一凛。对着支队长说着:“报告支队长,我的消息来源于南宫街上一个内线。摆旧书摊的。”   “叫什么?”   “不知道。不过有个绰号叫白毛。”   “就一个绰号?”   “别小看这个绰号,南宫街上几百个摊位,都认识这个人,您一打听就知道。”   “真的!?”   “真的,这是个名人,头发胡子全白了,眼贼得很,在南宫混了差不多二十年了,大小事一问他准知道,不过你得掏钱,问个小消息得好几百。问这个大消息,那就得几千了……”   “有联系方式吗?”   “有,1350980****,不过我估计出了这事,八成他不会轻易再跟谁联系。”   “记一下,坚定……简凡,这个消息你千万保密……”   “是!”   简凡心里暗笑,不过说得却是正色无比,看着支队长、陆队长和省厅的夏主任都是慎重一脸,像在思索,像在考虑这条线索的重要性。弱弱地告辞了声,支队长摆摆手。简凡如逢大赦,正步出了门,眉眼眯着,就要忍不住笑出来了。实在忍不住了,快步奔进洗手间里,就着水龙头想洗脸,一摸才想起脸还伤着,干脆手掬着水擦了擦没伤的地儿,边擦边笑得肚子抽搐。心里暗道着:咋的,就白毛那人精,连那名字真的假的也不好说,谁能找着才见鬼呢?   真人、真事,不过消息却是假的,这个关节眼上,简凡怕是不敢把唐大头抬出来。   甩着手出了洗手间,网一出来背后“喂”的一声,吓了简凡一跳,一回头见是胡丽君,简凡被这事逗得心情格外地好,笑着问:“哟,胡姐,快中午了,一块吃饭?”   “哼……没心情,我怕你把我骗卖了。”胡丽君不屑地说句。   “什么意思嘛……”简凡看着胡丽君两眼布着血丝,怕是忙了一晚上没休息了,到不好意思再说什么噎人的话了。   俩人下着楼,胡丽君边下边说着:“哎,我就奇怪啊,简凡,你怎么谁也敢骗?你知道夏主任什么级别吗?和市局副局长平级,省厅的打击文物走私专项办公室的主任。”   “谁骗人了?”简凡扭头看看胡丽君,拉长了声音,一副无辜的眼神。   胡丽君霎时笑了,笑着说道:“你呀……我发现了一个行为特征啊,你这眼珠子多转两圈,那嘴里出来的绝对是假话……看,看你现在,做好准备啊,回头支队长要是发现你说假话,有你的好果子吃。”   “嗯……不会不会。真人,真事,南宫街上的传奇人物,一问便知,这老家伙就是个百事通,问他古董行当的事没有不知道的……想我这么个赤胆忠心的警界英雄。怎么可能骗组织、骗领导涅?胡姐你太小看我原则性了吧……看看,这回眼珠肯定没动吧,绝对没假话哦……”   简凡正义凛然一脸,这次眼珠子还真没有动。胡丽君侧过头,没看,只当耳边吹风了,根本不予采信。简凡又是辨白道:“不信是吧,不信一会儿给你看段录像,绝对吓你一跳……”   “你觉得还有什么能吓得住我嘛?”   胡丽君不置可否地说了句,忧心忡忡地瞥了简凡一眼道:“简凡,我没责怪你的意思,只是提醒你一句,你不说肯定有自己想法……这件文物走私案涉案这么广,明显已经超出咱们重案队能承办的范围了,领导也是通盘考虑的,你没有入围也不是什么坏事,和这群人打交道有时候是相当危险的,昨晚咱们是运气好而已……一个个体服从组织和服从大局这是从警的基本准则,对这些事,不要有什么意见和不满。”   “我没不满呀?这烂摊子有人收拾,我高兴还来不及呢?”简凡打断了胡丽君的话。   “能这样想最好……说说咱们这个组,这个文物案浮出水面倒给了支队一个台阶,最起码上面的视线全部转移到文物走私大案上了,暂时没有追晋原分局这件旧案,可这个缓冲时间不会很长,我们下一步从哪里着手……”胡丽君说着,看简凡没有接腔,倒先坦诚相见道:“我有个建议你参考一下,现在勘察李三柱可能受伤,如果能把这个人抓获的话,不管对文物大案还是我们在办的失窃案,我想应该是一个突破口。你考虑过没有。”   “抓不住。”   “为什么?”   “经验判断。”   “你有什么经验。”   “嘿嘿……我有看过几千宗罪案的经验。”   俩人此时已经踱到了门厅口上,简凡笑着释疑道:“脱逃地方的地形我看过一遍,离高速公路还有12公里、离省道还有七公里、离二级路还有十五公里……在这种地方出逃的路线可以有无数条,如果是我,我根本不去追他,没用。方向无从判断,再大的声势也是徒劳。李三柱当贼的年头比大多警察警龄还长,你觉得那么容易抓吗?”   “呵呵……支队的安排倒被你说得一钱不值了啊。”胡丽君笑道。   “本来就一钱不值嘛。警力在聚集的时候,威慑是有效果的;而李三柱现在不是犯罪,他是在逃命,一个人逼急了有无数种逃法,比如要是我的话,我就两条腿走出去绕过设卡,最笨的就是最有效的办法……靠这种搜捕式捕人的办法,每年占被捕嫌疑人的比例不到三成,你觉得真有用呀?……我觉得一动不如一静,晋原分局的案子不会有什么线索,我们只能等着他们不断给我们制造线索……不管齐援民还是齐树民,只要他动,就不怕我们没线索;不管抓李三柱还是陈水路杀人嫌犯、或者薛建庭案有了突破,我们这儿将迎刃而解……这和熬汤一样,火候到了,自然是骨酥肉烂……我觉得来回乱找倒不如坐着等线索,现在主动权在我们手里,坐不住的是他们了……”   简凡驳道,依然是以做菜为例,依然像做菜一样胸有成竹。   “嗯……”胡丽君点点头,有点默认了。正要问问简凡的确切想法,却不料简凡手机铃声一响,忙着接电话,一接电话声音里惊喜中几分急切:“喂……蒋姐。怎么了?……呀,谁告诉你的?没事,蹭破了点皮,真没事……什么,你来了,你在哪儿?就在支队门口……我看到了,我看到了,你等等,我马上就到……”   扣了电话火急火燎就跑,一跑觉得不对劲,又和胡丽君招呼着再见,胡丽君远远地看着简凡飞一般地跑向岗哨之外,停着的红色丰田车上,一高一矮下来俩个女人……一个红衣似火、一个白衣胜雪,都在招着手。   得,胡丽君眼色怪怪的几分苦笑,扭着头走了。   或许对于离过婚的女人。恋爱是一份不可企及的奢望;在和这个男人渐渐熟稔的时候,很多次有过很多种奢望,不过在这一刻,都化作一丝淡淡的苦笑。   门外,蒋迪佳、曾楠并排着站着,看着惨相兮兮的简凡笑意一脸奔出来,不过这笑倒比哭好看不了多少,先是曾楠捂着肚子靠着车厢,咯咯吱吱地笑弯了腰,蒋迪佳也是忍俊不禁,不过笑罢之后又是心疼地捧着这个“惨不忍睹”的脸,几乎要揽到怀里,眼神里俱是嗔怪,差点心疼得就要掉泪了。   不远处,也有一拔在看着,肖成钢、郭元、张杰仨人,仨个人看不清,张杰干脆把重案队的监视仪架到窗上远远地看着,一会肖成钢又抢着看,一会郭元又把肖成钢挤下来要看。   郭元在由衷地赞着:“哟,简凡这个女朋友正点啊。”   张杰也不无羡慕地说着:“看看,人不能比人呐,人家简凡蹭破点皮,这美女成双结对来看,我顶着这张破脸回家,铁定挨老婆一顿骂……哎,没结婚还是好啊,有女人疼,还不止一个女人……”   “嘿,你们看你们看……走了……还坐车走了。”肖成钢远远地看着,简凡坐到了车里仨人相跟着走了,这就不迭地骂上了:“这王八蛋,把咱们仨整得伤了俩,连顿饭都不请,光顾自个抱俩妞双飞去了啊?……”   这一天,注定是要载入警事档案中的一天,不知道台前幕后,还将发生多少事…… 第五卷 浮世起与落 第06章 风云暗自起   支队三百米外,自助餐厅。   郭元、张杰被重案队一干队友围着说长道短,以梁舞云为首的粉丝团,叽叽喳喳问来问去问个不停,偶尔支队有来就餐的,也来凑着热闹,几个小警截获了这么大宗的走私文物,不用说,逢人都得竖大拇指,经常站在队长办公桌前挨批的张杰和窝在一队名不见经传的郭元,粹然成了整个支队的中心人物,得,被捧得忘乎所以了。连谦虚得都不知道手该怎么放、筷子该怎么拿,脸上贴的伤胶贴,那丫的,简直是英雄的标签呐。肖成钢眼热得恨不得揭下来贴自己个脸上也享受这么一回众人关注。   餐厅的一角踽踽独坐的胡丽君依然是清水一杯,水快喝完了,不不锈钢饭盆里的盖饭却没动几分。偶尔认识的人打招呼,这位重案队的大姐也仅仅是微笑示意,笑里多有几分疲惫,眼晴里布着血丝,那几个受伤的归队就钻值班室大睡。而这位没受伤的才真辛苦,带着重案队的后补队员整整忙了一夜到现在都没休息过。   累得过头了,有时候就感觉精神好,而胃口却没那么好了。努力咽了几口,胡丽君不知道为何心里有点惴惴难安,不时地朝着支队岗哨张望,连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或许期待能看到什么。一直以来,胡丽君以“独身但并不禁欲”来为自己那一夜的疯狂开脱,很长时间里以为自己已经能坦然面对一切了,而今天一见之下,心里泛着酸楚的时候才暗暗发现,繁忙的工作压抑着的感情,总是在你不经意时候会露出点头来,让你难受。   更难受的是,那个曾经让自己不屑,曾经让自己看不入眼的小男人,愈来愈成为重案队的中心人物,好像也愈来愈散发着迷人的光彩,也愈来愈像个男人了。   看了很久没有看到期待看到的人,却看到了另一个熟人,慌慌张张、急急匆匆地向岗哨亮着证件进了支队,又进了重案队,看看没有拨着电话,回头朝着餐厅的方向奔来。   奔跑的速度很快,警帽擎在手中,马尾巴甩在脑后,像奔跑的小鹿,在大院里格外耀眼。   又是一朵警花来,督察处的杨红杏,进了餐厅胡丽君没吭声,正和杨红杏四目相接,笑着指指着围了一堆说说笑笑的小警们。杨红杏点头笑了笑,径直朝着这个人群走了过来。   一喊正说话着的梁舞云。梁舞云乐得把班长直拉到自己身边,指着郭元和张杰笑着介绍:“老大,看咱们队里出来英雄,看……英雄A,郭元,千疮百孔,帅吧?英雄B,重案队张杰,满目疮痍,更帅了啊?……哈哈……肖成钢你别说啊,我发现你挺有文化,这名儿起得真形象……”   梁舞云向来大大咧咧人缘颇好,这么一热闹,又是哈哈大笑上了,杨红杏也被郭元和张杰的样子逗得直乐呵,不过还是急色压着声音悄声问了句:“简凡呢?简凡怎么样了?”   “哎,对呀?那个惨不忍睹的呢?”梁舞云一听愣了,直着脖子餐厅里一看,又看看郭元和肖成钢,肖成钢怏怏不乐地说了句:“找他呀?别找了,估计下午都上不了班了?”   “为什么?伤的重嘛?”杨红杏一急,失色问着。   “重,很重。”张杰正色说着,补充了句:“被两个女嫌疑人劫持走了,现在是生死未卜、福祸难料啊!?”   说着还故意扮了个肃穆姿态,不过一看郭元忍不住偷笑,杨红杏知道这些男警们怕是没有几个正经货色,十句话怕是有七八句相信不得,郭元倒比其他俩老成点,杨红杏看着郭元问着:“郭元,到底怎么回事?”   “没事……”郭元不在意的说了句。   “有事……”肖成钢和张杰几乎异口同声反驳道。   “到底怎么回事?”杨红杏叱眉瞪眼,差点就要发火了。   “你别听他们胡扯,简凡和俩个朋友出去吃饭了呗,没事。”郭元说了句。   “对。和俩个女的出去吃饭了,没事就成有事了。”肖成钢纠正道。   看来有事没事说得都有道理,杨红杏的脸沉下来了,偏偏又多了一个火上浇油的,张杰吧唧着嘴说着:“咱简副组长呀,一惯于谈情说案啊,就今儿这案子,都不算稀罕,你们没见那俩妞,咦哟,那叫一个靓,我觉得今天最难的不是发掘这个大案,而是搞定这俩妞……”   “啪”地一声重响,杨红杏听不下去了,重重地拍案而起。把眉飞色舞正在解说的张杰吓了一跳,不但张杰,在座的都被吓了一跳,连餐厅的其他人都向这里张望。   尴尬了,不说话了,一干人大眼瞪小眼,又都看看这督察装束的女警不知道究竟为何发这么大的火,杨红杏没来由一发火,有点下不来台了,不过可难得见杨红杏认过一个输,剜了张杰一眼,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掉头便走……   张杰被云里雾里,诧异的着看余下的众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搞得张杰好不郁闷地说着:“这……这……发那门子火呀?”   “嘿嘿……这还算发火!?这我们班长,真发起火来,就你这样,三个回合能把你打趴下。”肖成钢幸灾乐祸地说着。   “我没惹她呀?美女脾气大,也不能大到这程度吧?”张杰万分郁闷地说着,又把目光投向了郭元,郭元不置可否地说了句:“一块吃过饭,俩人眉来眼去你都没发现呀?怎么当的刑警?”   这是一队都知道的秘密。肖成钢呲嘴笑着伸了仨指头看着张杰解释了句:“傻B,这是第三个妞……”   一句惹得众人吃吃直笑,梁舞云知道内情,这次可没嘴快发言了,一听得肖成钢眉飞色舞地说那俩妞如何如何漂亮,梁舞云也话也懒得插了,就是有点对杨老大这么一往情深颇有些不值。   是很不值……   …………   …………   隔着三公里,颐宾酒店的临窗的小包厢里,简凡还真在搞定俩妞,只不过怕是不会想到自己摁了几次电话。把第三个妞气得在支队大动肝火而已。   快中午了,曾楠一邀,俩人顺理成章着跟着来了这儿,蒋迪佳和简凡坐得很近,对面坐着小灯泡曾楠。坐在车里手拉手、肩靠肩早偎依了许久,这份有点婆婆妈妈的担心倒让简凡感动得紧。而曾楠也极尽灯泡之能,像小丫环一般给俩人倒水挟菜,殷勤倍至。简凡本来不愿意告诉蒋迪佳的,却没想到这么快蒋姐就找上门了,这其中原因不用说也是曾楠多嘴了,看着曾楠又一次倒果汁给自己,总算找着说话机会了,悻悻噎了句:“曾楠你别献殷勤啊。你再殷勤我也不告诉你案情。”   “稀罕呀?切……伍辰光是我叔,你的一举一动我都知道。要不是我多了句嘴问了问,你是不是还准备瞒着蒋姐呀?我就不为你负责,我得为蒋姐负责嗳。”曾楠冠冕堂皇地说着。   这句话简凡明知道不可能是支队长不过也不敢揭破,八成是唐大头漏嘴了,上午打电话问,简凡直接臭骂了一顿,这货色挑俩人都不会挑。说是线报俩人,结果一撞车成了四个人了,眼力劲也忒差了。一想起自己被搞得破相这气就不打一处来。   “你准备瞒我多久呀?要不是曾楠说,你就不准备告诉我是不是?”蒋迫佳怏怏不乐地埋怨了句。   “谁说的了?我就准备去找你呢。你就先来了。”简凡笑着,一笑扯动了腮边的伤,哎哟喂了一声。蒋迪佳一紧张,赶紧地伸过手来,却不知该抚还是该揉,手僵着脸上几寸之处,却是被简凡捉着了,摩娑着嘿嘿笑着,这么着一傻笑,曾楠也按捺不住了,侧过头扑哧声笑着,怕是这腻歪的酸意太甚,有点受不了了。蒋迪佳脸色微微一红,抽回手来,悻然地说了句:“又骗我……”   “呀……没事,姐,你看不好好的嘛。”   “还好的,手也蹭破了……疼么?”   “没事,一点都不疼。”   “你一直没事没事,可我有事了。”   “有……有什么事?”   “我妈妈要见你?”   “啊!?……”   简凡一听,傻眼了,傻瞪着蒋迪佳,喃喃道:“姐呀,你咋不提前说一声音呀?”   “我提前一个多月就告诉你了。就元旦这俩天,谁知道三天没见你就成这样了?就跟故意似的。”蒋迪佳忧心忡忡,不知道是为伤还是为娘。   这事。不但简凡犯愁,蒋迪佳也真犯愁上了,曾楠看着俩人相视而愁。埋着头吃吃地笑着。   “别幸灾乐祸啊。”简凡正生气着,越看曾楠越有点不顺眼,叱着道:“这整件事都是你带出来的,把我媳妇老丈母娘的事黄了,找你算账。”   “嗨,这话怎么说的……”曾楠眯眼笑着,看看这一对璧人道:“我可干人一个啊,媳妇没了大不把我赔给你,你要老丈母娘,我上哪给你找一个去?”   倒没料到曾楠脸皮厚度不浅,简凡被说得一愣,蒋迪佳听着倒忍不住笑了,嗔怪了曾楠一句。曾楠却是爽朗地笑着劝着俩人:“好了好了,这有什么愁得……蒋姐你再诌个瞎话,就说他工作忙执行特殊任务去了嘛,就这工作性质是可以理解的呀?就延期几天的事,至于把你们俩愁成这样么?”   “对对……”简几附合着,巴不得把见老丈母娘的时间拖上几天,第一次附合曾楠的提议:“蒋姐,这都不算瞎话,还真有特殊任务,这个文物走私案就我们队里办的。”   一个是殷勤打掩护、一个是极力辨解,蒋迪佳自是悻然无话可说,只不过听这话音是早上才定的事。中午就出了事,搞得蒋迪佳有点怏怏不乐而已。   仨个人草草结束了午饭,又回了平安小区,待午后曾楠再来接蒋迪佳的时候,见得蒋迪佳和简凡勾肩搭背地从单元楼里出来,中午俩人独处的一段时间,八成谈得不错,一直怏怏不乐的蒋迪佳腮边红红的春意一脸,俩人腻歪着有点依依不舍。   不用说,肯定又没干好事,曾楠瞥一眼满脸胶贴掩不住脸上的得意之色的简凡心里就明白了七七八八,蒋迪佳肯定被说服了,而且男人说服女人的办法,和女人说服男人的办法,几乎是通用的,就那一种。   哪一种?这还用说,就那种呗……   …………   …………   离太原刑侦支队三百公里外,云城市禹香苑新城别墅区。   冬日的残阳和这里人工渲染的绿地交相辉映,篱笆、草地、白墙、红色别墅一派欧美中产阶级乐园的景像,不过在经济水平勉强只能居于二流城市的云城市,这种生活可得划到富豪行列了。还别小看这小地方,据说这里官农工商军学警那个类型的人都不缺,成份组成极为复杂。不过不管那个成份,都有一个特性:有钱。   午后时分,从别墅中区一幢独立联排房子里快步出来一位身着白色西服的男人,窄额、长脸、面色白净中带着几分急色,匆匆地上门口停着的一辆城市猎人车上,车门一拍。车同样是急急匆匆地出了别墅区,驶向城外。   “人在哪儿?”   “陶林石窑里。”   “什么时候到的?”   “一个小时前,爬火车回来的。膀子受伤了。”   “没尾巴吧?”   “没有,周围出入只有一条路,我安了望风的。”   “哦……”   车里,司机答了几句,悄悄瞥了眼副驾上的老板,在云城古董行里。这是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道上都知道“民哥”齐树民,但真正一睹风采的人并不是很多,除非是你有价值不菲的好货色或者有能买得起这些东西的钱,下至满山游窜的滚地龙、窜地鼠盗墓的、中间包括不黑不白做古董生意的。上面是形形色色达官富贾,老板叱咤这一行十几年,如鱼得水,司机倒从未见过老板今天这么颓废、这么惊慌,不知道是为那个受伤逃归的李三柱担心,还是为有今天丢失的古董揪心。   不过这些话,不是司机该问和该管的。一路平稳地驾着车平稳地行驶了三十公里,拐上了村级公路又前行十余公里,足足用了两个时才到了目的地。   是个修在半山腰的砖窑,车一直驶到门口才见得火熏得乌黑的窑口里有人探头探脑,招着手,走近了,俩个手下迎着齐树民进了窑内深处。   深窑里是个穹形砖膛。足有几十平米的空间,齐树民一眼便认出了坐在地上抽闷烟的李三柱,一头乱发,刚刚洗过的脸看着几分疲惫,脚底扔了一堆烟屁股,全身抹着煤粉。左臂靠近膀子处扎着一条带子,殷出的血和煤灰结到了一块。   “大……大哥……”李三柱眼里的惊慌未散,紧张地站起身来,是个足有一米八的大个,比齐树民要高得多,不过站在这个矮个面前,李三柱有点狼狈。   “呵呵……哈哈……哈哈……”齐树民有点苍白的脸上浮着笑意,看着李三柱的样子突然间迸得了几声笑声,一挥手,守着李三柱的几个人出去守着窑口,就听得齐树民有点阴阴地笑着说了句:“你要是没回来,我就准备走了,行装已经打点好了……不过你回来了,我倒就不着急走了……李三柱,我齐树民待你不薄,你是怎么报答我的?知道你丢的是什么吗?我大哥半辈子的心血,全他妈让你给雷子上供了……你知道值多少钱?把云城所有古董经营店的货堆起来,都没有你丢得值钱……”   “大哥……”站着的李三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蹭声拔枪在手,直顶在自己太阳穴上。面目几分狰狞地喊了句:“我李三柱是个什么人你清楚,这条烂命什么时候收随大哥你的便,我不顾死活跑回来,是要告诉你,有人反水,让我说几句话,说完我自己解决……”   “没人不让你说呀?”   齐树民不动声色地看着李三柱,这番深情表白看样根本没有动心的意思。   “……我们从星辰物流装车,按计划过了零点上路,前面有开路的小车预警,可到了义井桥上货车就被拦了,事前根本没有任何征兆和预警,根本不是平常的巡警……雷子这次出来的都是便衣,围堵我们的都是好手,不和我们正面交锋,枪法奇准,躲在暗处下手,我和小徐分开跑,我几乎已经跑出了手枪的射程还是被撂了一枪……大哥,打死我,我也不相信雷子没有内线……”   李三柱面目狰狞地说着,枪顶在太阳穴的部位,手微微的颤着,声色俱厉的说完这些,直视着齐树民,目光里有几分哀求。对于积案累累的人来说,横竖都是一死,在被捕的十死无生和同伙中九死一生中,李三柱巴巴跑回来,死志再决怕也是想觅条活路。   一番表白好似并没有什么效果,齐树民阴鹜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哀乐,盯着李三柱微微发抖的手、微微发颤的脸,缓缓地伸出手来:“枪……给我。”   李三柱眼神里有点迷茫,这个杀伐从来不留情的大哥除了没手软过,什么都干过,难道是要亲自动手……淫威积郁年深日久,那双眼睛看得李三柱打了个寒噤,不自觉地把手里的枪递上前来,齐树民接枪、手指一挑,动作行云流水般地直顶上了李三柱的脑门。   砰……地一声闷响,窑口守着的人全身跟着一抖,都知道要发生什么,心里隐隐地升起着一缕寒意。   “扑”地一声轻响,枪被扔在李三柱面前。就听得齐树民有点冷峭的声音重新响着:“捡起来。”   李三柱霎时睁开眼,枪声炸响的时候全身一抽,裤裆里一热,差那么一点点晕厥,再听到声音才省得鬼门关前绕了一圈,一身泛着冷汗,裤裆里湿湿得,有点慌乱地捡枪在手。   “看来你是真想自己了断啊……要是你拿个空枪唬弄我,今天我非把你倒栽进老坟地里。”齐树民几分愤意地说着。李三柱如逢大赦,郑重的磕了个头:“谢谢大哥不杀之恩。”   “不杀不等于饶了你啊,你都知道自己是条烂命,你这烂命抵得上我这批货吗?”齐树民说着,踢了跪地上的李三柱一脚,声音更冷了几分:“不杀也不等于我相信你,就你背的命案,迟早都是死路一条,灭了你我还得背上杀兄弟的恶名……养好伤,账慢慢算。”   “大哥,你说吧,喘过这口气来,大不了我抱个开山包炸了狗日的老窝去。”李三柱终于还是喘了口气,恶狠狠地说着,呸了口,恶相再现。   “起来……徐胜治认识你,马上你就要上通缉令了。知道往那儿藏吗?”   “知道……”   “知道怎么躲得过雷子追踪吗?”   “知道……”   “滚吧,不叫你别出来,养好你这条胳膊……等我的消息。”   俩人说着,在几个手下诧异的目光里,齐树民一前一后从砖窑里矮着身子出来了,几句交待之下,向来独来独往的李三柱连招呼也没有打,沿着山路攀爬着渐渐消失在众人视线里。   往南就是孤峰山,一直绵延到晋豫交界的历山一带,夏县、楚候、侯马、曲沃几个县市区域中,传说就是古三晋文化的发源之地。钟灵毓秀的山川不但是百年长眠的风水宝地,而且也是盗墓者的发家之地,用愚昧、荒芜和落后对付警察市镇乡村无孔不入的排查,无疑是最好的办法。   看着李三柱的身影消失的地方很久,齐树民才返身上车,归途一直邻近云城才开口说了句:   “地龙,准备一下,跟我去太原……” 第五卷 浮世起与落 第07章 奇案共与析   渐渐沉下去的暮霭笼罩着太原。灰蒙蒙的天色里灯光流动的地,那是通往市里的各条主干道。   高速路口、二级路口、国道,荷枪实弹的特警们在排查着出入太原的车辆,黑衣黑盔白色标识,毫无表情地向过往车辆打着手势或停或走,隐隐地从这里能感受得到法的威严。   一辆刚刚从高速路下行的城市猎人被特警们拦住了,对着手里的协查通报,领队的特警仅仅是粗粗看了一眼车里坐着两人,体貌特征相差甚远,而今天主要是协查出城的车辆而非进城的车辆,略看一眼便挥手放行。   车不紧不慢地起步了,司机摇车窗的瞬间呸了一口,看着特警的背影骂了句:“妈的,死雷子……”   “呵呵……地龙,警察怎么你了,你这么恨人家?”副驾上的齐树民笑着问。   “妈的,咱们兄弟这几年没少往雷子手里折。”司机悻悻地骂了句。   “哈哈……正因为如此,你应该感谢而不是憎恨警察,没有他们清场,是人不是人都来这行抢食,明枪暗箭你哪防得住,咱们吃什么?人呀,可以什么都放不平,但你的心态一定要放平,我就不恨警察,相反,我觉得他们应该是我们的恩人,是我们的朋友……”齐树民笑着解释道,像在给属下说教一般。   “大哥,还是你有见识……我们先去哪儿?”司机笑着恭维了句,不过恭维的是自己听不懂的论调。   “直接去五洲先住下吧。”齐树民随意说了句。   好似自己就是个局外人一般,齐树民像一个匆匆来往的游客,根本没有把遍布协查的警察放在心上。车,进城了,消失在茫茫的车海中……   不仅仅是路口的设卡。如果你有幸目睹刑事责任片区图和警务治安防控区划图,对此就会深有体会,这个城市被有机地划分为责任区和座标点,这个大海捞针的方式在警务上被形象地称为治安防控网,初步确定的嫌疑人李三柱的肖像已经传到了各片区的刑警、派出所的协警以及各治安防控点的治安员手中,满城与警字挂钩的单位,都在寻找这个12.26文物走私案重大嫌疑人。   有人说,罪恶是源自人性中的贪婪、暴戾、自私,所以有人的地方就会有罪恶;正与邪、警与匪之间的较量,像猎人和猎物、像猎与被猎之间一样,在这个城市的人群中,从来就没有停止过……   …………   …………   刑侦大院里的重案队今天难得地清闲了,准确地说,是一楼晋原分局专案组清闲了,三个楼层除了一层,压根就没有人了,差不多都被调到了外勤排查、走访和侦讯上。   组长陆队自然是忙得焦头烂额、胡丽君忙着协调几个案子,简副组长一下午都没见面,时继红和严世杰俩老同志早早便翘班回家了,队里只剩下肖成钢、郭元、张杰和CCIC一干年轻人,除了发了几份协查通报,一下午根本没有安排活干,都围在大办公室里,有的聊着、有的对着电脑翻着扑克或者来个扫雷,三女警生活得更有创意,倒着茶水、嗑着瓜子,八卦的话题说得不亦乐乎。   冬天里天黑得早,快下班的时分天已经全黑下来了,楼道里响起了脚步声,肖成钢耳朵尖,嘘得一声,一指门外,大家立马知意,手脚利索地关游戏、收拾瓜子皮,一眨眼就成了正襟危坐工作的架势。   不料,奇声突来,脚步声尚伴着哼哼叽叽的小调,细细一辨,听得清楚……清水水的玻璃隔着窗儿照/满口口白牙对着妹妹笑/双扇子门单扇子开/叫声哥哥你进来/眉对眉来眼对眼/忍也不住奔上前……   腔调怪异无比,没准是哪儿的山歌小调,后面几句哼哼叽叽声音很低,肖成钢看着众人皱眉,压着声音谑笑着道:“你们没听过吧,这是咱乌龙小调,想知道最后两句咋唱吗?”   不知道啥意思,都看着肖成钢。肖成钢干这活看样是行家里手,嘴一撇,声音一变,和门外唱得差不多一个调:“杏眼儿羞答答往下垂/除了哥哥俺想谁/今个儿泼上命也跟哥哥睡……”   这么一瞎唱,还有几位女士呢,郭元和张杰大眼瞪小眼张口结舌,梁舞云和CCIC几位也是大眼瞪小眼,敢情是乡间小黄调,正要发作,门外人大咧咧说着:“肖成钢,这枫林调是你唱的么?你唱出来是盗版,我这才是正宗的……耶,都在呐!?”   说着人进来了,进门就愣到门口了,一屋子七八个人正虎视眈眈看着,吓了简凡一跳,肖成钢嘿嘿吃吃一笑,跟着众人都哈哈大笑上了,唯有仨女士脸色微微有点红。这男人里,有不卑鄙的、也有不无耻的,可没有不下流的。梁舞云脸色微笑损了句:“哟,简副组长,唱得不赖么?再来一段……跟谁怎么SLEEPING来着……”   “回见……下班下班……回见啊……”简凡看着这场合,讪笑着转身要跑。郭元和张杰却是奔了出来,又是一人架一支胳膊硬拽了回来,简凡被拽,自然知道这几个人的用意。苦着脸不迭地求着:“哎,哎,兄弟们……咱们有话好说,你们看我现在也伤成这样了,你们宰我于心何忍呀?连伤员也宰,你们不怕天打雷劈呐……再说想做吃的,现在也来不及呀?”   郭元和张杰却是不容分说,直拽了进来,摁到了椅子上,郭元说了句:“胡姐去特警队了,一会儿就回来,让咱们等着。”   “哦,知道了……管饭是不?”简凡笑着问了句,而且笑着向粱舞云示意,不过被梁舞云剜了一眼,肖成钢却是嘟嘟囊囊埋怨着:“锅哥,你去哪了?你当个破组长,这还牛逼大了吧,说跑就跑了,啊,还是个副的,要是正的,都找不着你人了是不是?”   “就是,简凡,一个队都忙着,咱们闲坐着,回头这刷刷刷奖旗奖杯带奖金都发下来了,可没咱们份了啊。”张杰有点按捺不住地说道,简凡不在,几个人玩得无趣得紧。   “哎,对呀,简凡,别又是咱们栽树,别人乘凉啊……你这副组长怎么当的,人家休息时候让我们没头苍蝇似地乱跑乱撞,现在有目标了,反而咱们闲了。”郭元也有点不乐意。   “他呀!?就是德性了。”梁舞云倒插了句:“你们还没看明白呀?他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还能知道什么?切……”   大慨是因为闺蜜的缘故,梁舞云话里格外地不客气,简凡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这仨队友怕是看着别的组摘桃子有点坐不住了,梁舞云倒不知道怎么着和郭元、肖成钢一干人站到一路上了,眼骨碌一转,简凡摇头晃脑地说着:“哎,逼着我摆组长的架子吧,算,也好,得给你们上了课了啊,梁舞云,看过三国不?”   粱舞云不知道简凡出什么坏水,哼了哼没应声。简凡不以为忤地说着:“知道你看过……不过精髓我估计你不懂,郭元,封神榜,你看过不?”   “什么意思?”郭元不解。   简凡嘿嘿笑着不答却是问肖成钢:“成钢,杨家将你总知道吧?”   “知道……”肖成钢立马应声了。   “呵呵……水平不低呐,杨家将都看过了。张杰,你知道白蛇传不?”简凡又问。   “知道呀?怎么啦?”张杰也被问愣了。   简凡再一看,众人不知道什么意思,不过胃口都被吊足了,这才解释道:“同志们呐,这个大道理难道你们还不懂吗?……黄忠六十岁出山跟刘备,啊……姜子牙八十岁辅助文王,佘太君一百岁才挂帅……最后一个啊,白娘子,一千岁才下山跟许仙谈恋爱……年轻人呐,我说你们急个毛呀急,你们才多大?”   梁舞云几个蓦地被逗得哈哈大笑,郭元、张杰和肖成钢初觉得可笑,不过一笑之后省得自己被涮了一回,郭元一挥手,仨人老办法来了,俩拽胳膊、一个抱腿,直要照着一队的规矩扔起来蹲屁股,简凡这倒被吓着了,不迭地求着……这时候可没有帮着简凡说话的人了,粱舞云幸灾乐祸地看着,使劲地唆导着肖成钢扔高点、摔狠点。   笃笃笃……几声重重敲门,跟着又有人喊:“干什么?张杰……越闹越不像话了。”   一回头胡丽君站在门口喝斥着,仨人倒不是真要摔简凡,悻悻地放下人来了,胡丽君却是安排着:“舞云,你们CCIC辛苦一天,早点休息……你们几个,外勤来我办公室……”   这位大姐大说话可不假辞色,说完转身就急匆匆走了,梁舞云几个CCIC的信息员,说话着都收拾着东西起身下班了,简凡和其他仨外勤,直上了二楼胡丽君的办公室。看着胡丽君慎重的表情,倒顾不上开玩笑了,都在猜测着发生了什么事,都在猜,没准备那个组出现突破了,   “都坐。”   门开着,胡丽君正准备着几份什么资料,四个人鱼贯而入,俩沙发上抢着坐了仨,简凡要坐却被人推过一边了,只得悻悻出去其他办公室搬了把椅子回来坐下,胡丽君看着这个样子,倒有点哑然失笑着问着:“哟……简凡,你这群众基础怎么丧失的这么快呀?”   “这仨白眼狼,就少请了一顿饭,处处跟我过不去。”简凡悻悻地说着,找了一个不是理由的理由。   “少扯淡,听胡姐说……胡姐,是不是有行动了?”郭元正色问着。   “行动肯定没有,不过惊喜肯定有。”简凡抢先了一句,眼一瞥胡丽君,笑着说着:“都告诉你们不要急了,谁栽树,谁乘凉还说不准呢。”   “呵呵……”胡丽君笑笑,电脑屏幕一搬面朝着众人笑着说道:“说得对,支队长带领的文物排查组在对被刑拘的十九人侦讯中发现一个重要情况……这辆红色桑塔那车,车主是星辰物流的老板徐胜治,被简凡打了一枪伤在大腿根上,还躺在医院里……据这个人初步交待,这辆车只是挂着他的名,一直就是李三柱驾驶着,用得行车证、驾驶证都是徐胜治的名字,但照片却是李三柱。”   “什……什么意思,这车?”张杰没听懂。   “笨蛋,这车去过陈水路新村。”简凡插了句。   “对……”胡丽君笑着点点头,放开了一段模糊视频,解释着:“冯梅梅被杀当天,在十五时四十五分、十七时十九分,分别通过陈水路的交通岗亭,这是留下的影像资料,经放大复原后,徐胜治已经确认车里这个人,正是李三柱……陆队长带着外勤,正在寻找更多的目击者,通辑令已经发至追逃网上,如果我们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很快就能抓住这个第一嫌疑人……”   这句话一说,仨小警除了简凡,都被新案情撩得蠢蠢欲动,喜色一脸,胡丽君见得简凡脸色没什么变化,这倒诧异地问了句:“怎么了,简凡?”   “我觉得没那么容易抓。”   “为什么?”   “李三柱的资料你们看过没有?……除了狱政上留下的可数资料,基本没什么东西,这在犯罪学上说得是那种边缘人,也能叫三无人员,没有身份、没有从业经历、没有背景资料,符合职业犯罪的特征,出狱后快十五年了,没有给我们留下任何资料……像这种人混迹在什么地方都不容易被发现,我宁愿相信我今儿出去买张彩票中奖,都不相信这个人会轻易被我们逮着……”简凡解释道。   “这……这,这小子吃错药了,怎么净泼凉水。”郭元指着骂了句。   “这简直是泼脏水,长他人志气嘛。咱们几千警力,都是吃干饭的?要我们几个断后,切,早把李三柱撂到了。”张杰不屑地说了句,埋怨了简凡一句。   “大哥,实事求是点好不好,十年二十年抓不着的逃犯有的是。”简凡也争辩上了。   “好了,好了。让事实说话啊。”胡丽君摆着手,压住了仨人的争辩,不过心里倒隐隐对简凡的话有几分同感,笑着问简凡:“简凡,你猜得不错嘛,还有一个重要消息,你也猜猜……”   “嗯……陈水路入室杀人案有线索了,文物走私案正追着线索往下走……啧,知道了,薛建庭预审事故有眉目了,对不对。”简凡一拍大腿,恍然大悟了,手一指,指着郭元肖成钢损了句:“看看,我说什么来着,有人栽树,咱们马上就要乘凉了,仨笨蛋,一对半。”   仨个人有点不相信地看看胡丽君,胡丽君微微点点头,看来有消息查实也是高兴得紧,笑着说着:“市督察处和特警支队联办的这起事故已经大致查实,预审员许明山受人指使,在预审时乘机向薛建庭暗示,齐援民一干人已经被释放,而且说外面的人会照顾他的妻小……这是一句暗示的话,如果薛建庭开口了,那外面的人就会拿他的妻小开刀;如果他不开口,那么外面的人就负责照顾他的家人,这也是道上约定俗成的规矩……薛建庭被迫之下,选择了自杀,自杀后许明山把消息通知给南宫派出所所长龚文军,这才有了围攻支队的闹剧,这俩个人已经被批准逮捕……”   “这就有点蹊跷了啊。”简凡插着话说道:“可他们从哪里得到了咱们找上冯梅梅的消息呢?……咱们从冯梅梅的家里出来是十一点多一点。到案发不过三到四个小时……有两种情况啊,第一种,有人一直对冯梅梅不放心,监视着她们一家,咱们去了大吵大闹的时候,人家已经知道情况了,为了以防意外而动手;第二种情况嘛,哎……”   “哇,还有内奸?”肖成钢聪明了。   郭元和张杰俩,撇撇嘴。欲言又止。这岂能想不明白。   “他藏不住……随着案情的渐向明了,迟早要水落石出。”胡丽君信心十足地说着:“我要告诉你们另一件事,简凡你不是猜得挺准么,好,你猜猜,许明山交待的幕后人是谁?”   “不是姓肖、就是姓杨。”简凡脱口而出。   仨个坐在一起的小警心下一凛,互相看看,看看打着哑谜的简凡,又看看胡丽君。心里隐隐地都猜到了简凡说得是谁,如果那样的话,这案子的震惊程度,可要超过文物走私案了。   “恭禧你。”胡丽君浅笑着,不过话锋一转亮底了:“终于猜错了。”   郭元仨人霎时乐了,呲牙笑着做鬼脸,这在一队小警里差不多就是表达一个意思:傻B了吧,不拽了吧。简凡悻悻笑笑说着:“胡姐,你再让我猜一次,我没准能猜着。”   “好啊,再猜。”胡丽君笑道。   “无外乎就是从这几个嫌疑人里出现罢了,除了这俩人,最不可能的是王为民,是不是他?”简凡问。   “恭禧你。”胡丽君笑着的表情不变,还是一句:“又猜错了。”   简凡直悔得打自己嘴巴,话说得太满了。仨人继续嗤笑上了,胡丽君笑着说道:“这才是今天令我最震惊的一个消息,谜底,往往是令人意想不到的……”   说活着胡丽君调试着电脑,屏幕上,显出了一个照片,放大、放大,直放到整个屏幕,四个人的眼睛,霎时睁大了…… 第五卷 浮世起与落 第08章 新谜压旧谜   说话着胡丽君调试着电脑。屏幕上,显出了个照片,放大,直放到整个屏幕,四个人的眼睛,随着画面的增大而睁大,越睁越大,眼睛里不是看嫌疑人那种怀疑眼光,更不是看作奸犯科者那种憎恶目光,而是……有一种色色的眼光,四双、八道齐刷刷地被锁到电脑屏幕上。   胡丽君抿抿嘴,暗笑了,面前的四个人虽然差异颇大,可在这一点上眼光是共通的。或者说,男人在这一点上,眼光大部分都是共通的。   什么眼光呢?看女人的眼光呗,还能有什么。   此时的屏幕上显示的正是一个女人,一个足以让四个人都发痴、发呆、发愣的女人,乌发挽着个高髻束在头上,倚着一辆墨绿色的宝马,虽然不像画中美女那么摆着POSS,不过这随随便便地一站,倒比那一种POSS都有看点,不是那种青春靓丽之美,也不是那种窈窕淑女之美,而是那种丰腴华丽之美,圆润白皙的脸蛋上透出来淡淡的微笑,一看便有点贵气凌人的感觉。洁白的纱巾披在肩上,随风微微而起,看得顿有飘飘欲仙的感觉。   美女,又见美女……   张杰,不知不觉的手咬着一根指头,伸着脖子观赏上了,这哥们向来直截了当,绝对不掩饰感觉。当然,除了这等色色的眼光也不会再有什么感觉,一队倒来了个比张杰更直接的肖成钢,眼珠子向外凸着,伸着舌头咂吧了几下嘴,一针见血的评价道:“啧,这长得也太淫荡了点吧?”   几个人扑哧笑了,郭元纠正道:“是性感,不会说你别抢词啊。”   “肖成钢你别这么没文化好不好?会不会形容呀?这才是万人迷的美女耶。”张杰不悦地反驳了句。   “哎我没说不美呀?我是说让我一看就有淫荡的心思,我没说她淫荡呀,哈哈……”肖成钢辨道,早跟上简凡学会说拐弯话了。   几个淫人仰着脖子哈哈大笑上了,被这个惊艳一搅和,倒都忘了正题是什么,胡丽君知道这干男警都什么货色,倒不以为忤,暗暗瞥了简凡几眼,简凡的眼光只是略略诧异一下子就恢复正常了,不置可否地笑着看着仨人评头论足。   暗暗奇怪的胡丽君还没发言,张杰到发现不对劲了,叫着简凡道:“哟,简副组长,你咋又深沉了,你不最喜欢评判美女嘛,今儿怎么不发言啦?”   “嘿嘿……呵呵……仨笨蛋,一对半,你们知道这个所谓的美女有多大了?”简凡谑笑着不理会。   “多大啦?”肖成钢愣了下神。   “笑容像十七八……是不是张杰?”简凡笑着道。   “嗯,差不多。”张杰涎声道,明显夸大了。   “肖成钢,体态像二十七八,有意见嘛?”简凡促狭似地问道。   “没意见。”仨人异口同声道,这倒是个合理的估算。   “那就得了,十七八加二十七八就是真实年龄了,自个算去。”简凡撂出谜底了,谑笑着看着仨队友。   这回轮到胡丽君扑哧声笑弯腰了,郭元、张杰和肖成钢是面面相觑,俱是有点不信。看着简凡故作神秘,又是看看胡丽君笑得忍俊不禁,直笑了半天才直起腰上,说了句:“你们看人还是没有简凡看得准啊,准确年龄是四十八岁。”   “哇……”除了简凡,剩下仨大惊小怪哇了一声,不过反过来一想,郭元倒想起个事来,笑着说道:“这倒也没什么奇怪的,女人这年龄比房价还不靠谱,香港几个女影星,叫赵什么来着……赵什么芝,六十了。看照片三十不到啊,简直成女妖精了。那三十四十的女影星一打扮,清一水的未成年少女。”   “你懂什么?”肖成钢大咧咧地说:“现在女人装嫩、男人装B,这是潮流嗳。”   又是一阵笑,简凡仰着脖子竖着大拇指笑,胡丽君又被这几个货逗得说不成一句了,笑了半天胡丽君才算忍住了,敲着桌子让大伙安静,问着简凡道:“简凡,你怎么认出来的?”   “认识,见过照片呗……这是李威的前妻,唐授清。虽然她没有进到嫌疑人的行列里,可偶而一次看过她的照片,我这人记人特别准。”简凡讪讪说着,心里的波动却是很大,理论上李威和齐家兄弟是站在对立面的,不可能是李威。但这个唐授清冒出来,倒是意外得紧,脑中一闪而过是白健愚白毛老头的话,瞬间又让简凡把这个女人和杨公威联系到了一起,但恰恰是这样,更让简凡迷茫了,在此之前,最大的疑虑出在主管刑侦的肖副局长身上。   偏偏这种疑窦却是不敢说出来,只是讪笑着掩饰着。连照片也是在唐大头家里见过一次,这更不敢说。   “兄弟,认识你就早说,搞得咱哥们对着阿姨级别的直流哈喇子,说出去多丢人。”张杰笑着说道,和肖成钢互搂着,一人坐沙发、一人坐扶手上,都是笑得大咧着嘴合也不拢。   “好了,好了……”胡丽君笑罢了,拍着手引着大家注意,搬正了屏幕笑着解释道:“这是当年晋原分局的一枝花,艳名四播啊。上了点年纪的人差不多都认识。严格地说,唐授清在原晋原分局下属的劳动服务公司工作,九年政企分家、实业剥离之后就离职了,之后创下了的盛唐夜总会这么个大牌子,咱们圈内人都传说唐授清和公0安上人头人面熟。是不是确有其事我们无从考证,不过这一次,线索已经查实了……据预审处的许明山交待。和薛建庭的私下接触是出自唐授清的授意,这个许明山原来在市局治安科工作,和唐授清的生意素有来往,关系据说不错……现在市局的督察处正在对唐授清传唤,详细情况估计到明后天才能知道。”   “关系据说不错”、“暗箱操作”、“幕后交易”,几个词浮到简凡的脑海里,细细品着这个消息能说明的意思,又是一种典型的里应外合,想了想其中的关节,简凡有点狐疑地说道:“这抓了一个多月了。为什么现在才查出来?”   胡丽君道:“巧合,龚文军交待是许明山,但许明山一口否认,案子一直拖着,市督察在正常询问无果的情况下,对许明山的社会关系和经济收入进行细查,发现有一笔手机银行转入的账目,数额有十万,沿着这条线索深挖了几天,最终于才确定到唐授清的身上,据许明山交待,不仅仅是这一件事,在此之前还有数起受贿行为。”   简凡还是不太明白其中的关系:“那么,龚文军和许明山又是一种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俩个人甚至不认识,李三柱直接给了龚文军五万让龚文军打探薛建庭的消息,并且暗示他来找许明山,龚文军自己扣了三万,然后给了许明山两万,不是来说情,就为知道确切消息,许明山想想问题不大,便答应了……薛建庭一死,许明山顺理成章地把死讯给了龚文军,赚了两万……尔后龚文军又在李三柱的指使下,自导自演了这么一幕围攻支队索取赔偿的事……据龚文军目前的交待,支队付给薛建庭家属的十二万赔偿,他个人又分得了两万……”胡丽君细细说来,其实整个事件就一条线:钱!无非是一个里外拿黑钱的事,这种事倒也司空见惯,不过表述出来,就让听着有点义愤填膺的感觉了。   “我操,这警察当得,无耻到登峰造极了啊。”郭元恨恨说了句。   肖成钢和张杰也附合着,要是小吃小喝倒在情理之中,两头收黑钱,这人就有点忒不地道了。简凡倒是听得不觉得有什么愤慨之意,不以为然地说着:“就事论事啊,不要挟带个人感情,否则会影响咱们的判断力……呵呵,我倒觉得这事很正常,人不都一个样么?收不着钱的才生气骂娘呢,要把咱们放那位置上,有人花几万就买个小道消息,你们不同意呀?要我,我是立马成交,不带考虑嗳……”   “咦!?……你……”郭元指着简凡,不过被噎得没说上话来,胡丽君也被这话气着了,不悦了剜了简凡一眼,这货色怕是真没有什么原则性可言。   肖成钢和张杰嘿嘿笑着,此时倒颇同意简凡的说法。没说上话来,简凡的脸色又变得狐疑不已,歪着脖子喃喃自语道:“嘶……不过这事有点邪性啊,我咋觉得有人挖了个大坑,等着这些人扑通、扑通都往下跳呢?俩个不同警种的,居然被外人牵到一起了,邪门……哎胡姐,这我就不明白了,既然督察处已经知道李三柱这条线,为什么不采取措施呢?”   “采取了。”胡丽君讪笑着摇摇头道:“传唤了三次,压根就没找到人,督察处一直以为这个李三柱就是一个行贿的小角色,重点一直放在龚文军和许明山的口供上,直到今天早上才发现,这个貌不起眼的李三柱居然也是条大鱼,也正是因为这件案子的案发,让龚文军和许明山都识得了其中的利害关系,不敢再有所隐瞒了,交待了这些事。”   “嘿哟……这群王八蛋,是不是故意来了个声东击西,把咱们的注意力吸引到泄密案和杀人案上,回头却大摇大摆组织文物贩运呢?要不就是看着这地儿不好混了,准备收拾家当挪窝呢?”简凡挠着后脑勺,使劲地想着其中的关窍,想了想,一时想不出该说什么来。   简凡一下子没理清楚,肖成钢和张杰就更理不清了,郭元听完了几件事,看着胡丽君征询地问:“胡姐,那咱们怎么办?”   “把大家留下来就是想商量一下,这段时间陆队长顾不上这件旧案,一切只能靠咱们自己了。”胡丽君缓缓说了句,抬眼看了看简凡,好像期待着简凡说什么似的。不过这货色走神了,不知道在想什么,胡丽君这才接着说道:“我的意思是呢,咱们下一步的主攻方向是两个,一个是李三柱,不但涉嫌文物走私,而且和这个泄密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和陈水路杀人案说不定也有直接关系。不管谁查到李三柱的下落,都会对我们有很大用处,如果我们逮着了,更好;另一个,就是刚刚浮出水面的唐授清,我想她身上,没准有什么我们想知道的线索……”   郭元仨人正安静的听着,不料简凡触电似地摇着,嘴里说着:“不不不不……不对,完全不对。”   “怎么不对了。”胡丽君问道。   “李三柱算不上大鱼……你们想,这一车文物的价值多少钱我不知道,不过黑市价几千万打不住吧?以李三柱的行踪不定,没有任何身份的特点,他根本没有这个经济能力能收罗到这么大宗的文物,充其量也就是个跑腿的角色,总不至于老板挎着枪押货吧?这摆明了就是一个超级马仔的角色,我们要把注意力全放到他身上呀,那真正的大鱼没准在我们眼皮下还要溜了……还有一个最关键的地方,晋原分局失窃案发的时候,齐树民、李三柱、陈久文以及郑奎胜都被关在看守所里,可以说,他充其量知情,但和我们办的案子,无关。”简凡手指点点说着,马上否定了李三柱。   得,又泼一盆凉水,郭元几个一听,这说得确也在理,充其量知情,肯定不会直接涉案人,总不能从看守所里逃出来作案吧。这么一说,又都有点愣了,胡丽君看样并不介意被简凡打断话,笑着引导着问着:   “那唐授清呢?”   “这个消息对我们的意义不大。”   “为什么?”   “我给你们说几种可能的情况你们考虑一下啊。第一,唐授清授意许明山传了个话,注意,仅仅是照顾薛建庭的妻儿而已,并不是授意他去杀人或者其他什么。这有什么罪吗?顶多是妨碍公务而已,这个罪吓不住谁;第二,你们别忘了唐授清什么身份啊,十几年前就在公0安系统内部混,当年的小所长、小分局长现在拉出来,估计差不多点的都到市局大科长的水平了,当局长、副局长甚至在省厅任职的都不稀罕,这么大的关系网,就有点小问题也摆得平。何况人家现在还是盛唐的第一大股东,拿钱比咱们拿手纸还方便,办这些事太容易了点吧。咱们就查到行贿,这能多重的罪?对于这种人不是小儿科吗?   第三,薛建庭的死亡虽然是个事故,但他毕竟是自杀,这一点是不容置疑的,唐授清完全可以一推二六五,和她没什么关系嘛……我们要是没有能拿得住人家的东西,你们觉得有可能从这种人的嘴里知道点什么吗?没准市局根本就不敢让我们这种出手没轻没重基层刑警来询问这种上层人士,相信不?”   简凡语速很沉稳地说了三个推断,三个显而易见的推断。结论只有一种:不能。而且还隐隐地指出了唐授清的另一种可能,那就是幕后还要有人。   得,又泼了一盆凉水,不仅郭元仨人,连胡丽君也有点失望了。   能把一个多人的场合气氛烘托起来,简凡经常办到。不过把一个场合说冷下来,好像比说热乎了还要容易,这么几句,说得咂吧嘴声、叹气声不绝于耳,几盆凉水泼来,又把渐近明了的案情说得难于上青天了,胡丽君看了简凡几眼,一直想找个话题,不过思忖了良久,还是咽回去了。   只是看着,郭元、肖成钢和张杰都在看着简凡,相处的久了,这个。常出馊主意的狗头军师已经让大家不知不觉中产生了某种依赖感,没办法的时候,就期待着简凡一语破僵局。   和做饭一样,简凡手底出来的菜,很少有重复的时候。   胡丽君也在看着,不过眼神里的复杂只有她自己心里明白得了,有暗藏着的某种依恋、也有溢于言表的欣赏,不过看简凡那种暂且不帅的伤脸的时候,眉宇间郁结的并不是愁意,胡丽君倒暗暗笑上了,这种表情,八成又有什么新发现了。   “我实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这原本就是一个死局,绕来绕去我也找不着更好的出路。”胡丽君故作姿势,打破了沉默。   “有我呢,没事。”简凡拍着胸脯拽了句,郭元仨人嗤嗤鼻子,脸侧过一边,明显要鄙视之。   “嗨、嗨……这什么表情呀?我好歹是你们领导啊,对领导起码的尊敬态度都没有。”简凡看着仨人训斥着,不过一装腔作势,更没人搭理了,泼了几盆凉水,大伙看样都凉了。   “你得拿出点实质性的东西来才配当这个领导嘛,是不是,郭元。”胡丽君笑着道,像在抛砖引玉。   “算了吧,就他,这乌鸦嘴吧嗒两句,我们准跟着倒霉。”郭元悻悻说了句。   “就是……”张杰附合着,一想一摸脸上的伤气就不打一处来了,呲着嘴说着:“大晚上把我叫出去,一点好处没落着,整成伤残人士了,我回家怎么跟我老婆说呢?”   张杰话音一落,肖成钢嘿嘿笑着接茬着:“张哥,要不兄弟们替你打打掩护,就说你上哪个小媳妇家窜门撞着人家老公了,被打成这样了……呵呵,您要说您是因公负伤,也没人相信不是?”   一句话肖成钢和张杰内讧了,互扭胳膊玩上推手了。谁也不服谁。   “安静安静……怎么都跟放羊似的,一点组织性和纪律性都没有,现在,本副组长决定,咱们今天晚上组织一个统一行动。我强调一点啊,一切服从本领导,一切听从本领导指挥……谁不服从指挥的话,”简凡说着站起身来了,手甩着倒不知不觉把陆坚定的动作用上了,只不过没有陆队长那威信,老成一点的郭元侧过脸,不屑地说了句,我回家,别叫我啊。   张杰和肖成钢互看了一眼,又不内讧了,立马是统一动作,同仇敌忾,对着简凡直竖着中指。   “耶!胡姐你看,我都指挥不动他们了。人家都不是自觉自愿的了。”简凡悻悻指着仨人对胡丽君说着,胡丽君还没反应过来简凡什么意思呢,就看得简凡对着自己挤眉弄眼笑着说:“胡姐,看来,晚饭只能咱们俩人吃了,这几个货不但藐视领导,指挥人家去吃饭都指挥不动了。您说我这副组长当得,多没面子。”   简凡的话里像有深意,说着还跟胡丽君挤挤眼睛,胡丽君暗暗知意,要是心里犯愁的话,怕是不会有这等闲情雅致,顺水推舟笑着应约:“那算了,就咱们俩去吧。”   仨人大眼瞪小眼,胡丽君和简凡一前一后出了办公室,肖成钢愣了下神,喊着俩人,赶紧走啊,饭时都误了,出去吃还得咱们自个花钱。说着拉着张杰呼里隆咚追了出来。听得肖成钢不迭地说着,嗳嗳,锅哥,别这个样子啊,您老鞍前马后,怎么能少了我涅?   “对对……就是啊,这牵马坠蹬的,也不能少了我啊。”张杰也恬着脸跟上来了。   简凡惬意的享受着俩人拍马屁,SUV座驾早被拉到修理厂里,四个人挤上了胡丽君的越野车里。后下来的郭元笑着推辞要回家,简凡却是伸着脖子说着:“郭元,咱们几次大行动都是一饭定乾坤,要是兄弟们将来功成名就,偏偏少了郭元你,那得多寂寞呀?”   郭元微微一怔,没整明白简凡的意思,未来得及问,肖成钢早等不及了,下车把郭元往车上一拽,直接拍门一挥:“开车开车,饿死了……”   闹闹嚷嚷的车里,你一言我一句吵嚷着,几个人已经在规划吃什么、吃多少、到什么地方吃的问题了。胡丽君瞥过几眼副驾上坐着,头却扭着向后眉飞色舞争论的简凡,不知道为什么,觉得紧张了一天的心里,慢慢地放松了,有一种淡淡的温馨、轻松感觉油然而生……虽然不知道简凡到底想干什么,不过她知道肯定不会是吃一顿饭那么简单,每一次进退维谷的时候,简凡就不那么简单平凡了,总是能透出点奇思妙想的火花来。   可这一次,还能吗? 第五卷 浮世起与落 第09章 看奇亦非奇   “三柱怎么样了?现在警察可都在掘地三尺找人呐……”   “找吧,总得给们一个靶子找啊,省得他们来找麻烦,呵呵。”   “老二,别太托大了啊,我这也是流年不利呀,前脚被人钓了鱼,后脚又折了货,和警察打了几十年交道,这下可栽得够呛,一多半心血交公了啊。”   五洲大酒店的观景厅里,五十多岁的齐援民苦笑着说着,身着对襟唐装,梳得油顺的大背头颇有几分复古气质,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还要老;对面坐着的正是本家兄弟齐树民,却是一副成功商人的打扮,油光可鉴的汉奸发型、一身合体西装,俩个看似格格不入的人,却恰恰是同气连枝,一脉相承。   五洲有最正宗的西餐,不过看样齐援民胃口并不是很好,只是浅尝了一块小牛肉便扔着刀叉没有再动过。这个外籍兄弟看样倒已经习惯西餐的味道了,刀叉次第落着,听着齐援民这么说,有点愤意地说了句:“大哥,您养的那位招呼也没打呀?一年十几万白拿了?养条狗也会叫两声吧?”   “呵呵……那是买平安的钱,你还指望那点钱让人家卖命呀?关键时候都会自保,这点怨不着别人,是咱们太大意喽。”齐援民说着习惯性的动作又来,伸着手捋着自己已经很顺的头发,前额顶头已经秃了一块,成了一个亮色的“W”形状。   “大哥,咱们就糊里糊涂赔了这么多呀?”   “呵呵,不赔怎么着,你还准备从警察手里再抢回来呀?亏是多了个心眼,没把鸡蛋放一个篮子里,可惜呀,这几十件都是我几十年收罗的精品,啧,要走到了南边,两辈子都不用愁喽……”   齐援民说着,齐树民看着这位本家大哥脸上痛惜的表情,却不知道这话该怎么安慰,思忖了片刻,压低着声音说着:“大哥,三柱说的这个经过,是不是你手下有人反水?不会牵扯到咱们身上吧。”   “不会,徐胜治根本不认识你我,只是受三柱操控,只要三柱没事,咱们这条船暂时就翻不了。藏宝于民现在尚是个政0府默认的事,严格地说文物和古董的界限根本没有那么明确,公0安不查你,就是正当的古董、公0安要查要没收,那就是文物了,太原做古董生意的上千家,要查,可有的查了,有问题很正常,没问题的,我倒想不出还有那家来……这个内贼嘛,我到还真一时想不出来……”   “那咱们?”   “哎,做好准备走吧,发了几十年死人财,别老了老了还贪心不足,来个死无葬生之地,那就贻笑大方了。”   “咱们那些个压箱底的货怎么出,我怕再有什么闪失……”   “先别动,外敌好御、内贼难防,不到万无一失,还是别冒险了……现在还没人能查到咱们头上来,别自己乱了阵脚。”   “嗯……大哥你有什么事直接吩咐我,这段时间我守太原,万一有什么意外,也有个照应,我这外籍身份有时候还挺管用的……”   兄弟俩商议着,窃窃耳语,就像密谋每一次大动作一样。偌大的观景餐厅,举目向外就是太原的夜景,流光溢彩的城市尽收眼底,齐援民说着,不时地向窗外观望着,看得出对这个城市也有着几分不舍。   是舍不下家业,还是舍不下故土之情?齐树民倒揣摩不准大哥的心思,不过兄弟俩多年的经验已经达成了一致,太原,怕是呆不长久了。   …………   …………   几乎在同一时间,在这个城市不同的座标方位,另一拔人吃得也不亦乐乎。   吃饭的地点在迎泽区桃源酒店,经济型的酒店,到更适合简凡这一干肚子大钱包小的吃客们,好容易又重新聚到了一起,简凡对各位添茶倒酒可是招待的殷勤倍至,五个人点了十菜一汤,最起码是份量够足了,一看都有各自喜欢的菜品,大呼小叫碰着杯,灌着啤酒,菜是上着吃着,上的速度,倒赶不上吃的速度了。被这一干同事的豪爽感染着,连胡丽君也觉得胃口好了几分。   “胡姐……来来,吃块鱼,别一天这么忧国忧民啊……”   简凡第N次又殷勤地给胡丽君挟了一大块鱼肉,胡丽君倒有点不好意思,暗暗瞥了几眼众人,怕这份过份的关心引起众人的怀疑,不过一看之下放心了,剩下那仨,只顾流星赶月往嘴里塞,非常滴专心致志。   郭元喜欢红烧鸡块、肖成钢喜欢红烧肉、张杰却是荤素不忌,生怕吃亏似的,转着桌挑食。看着仨的吃相,简凡咂吧着嘴劝着:“兄弟们,慢点吃,没人跟你们抢。亏是没穿警服啊,要不别人以为真是土匪进城了。”   “管得多,真罗嗦。”郭元白了一眼。   “管得长,耳光量。”肖成钢嘴里嚼着,不忘损一句。   “管得宽。嘴巴扇。”左近的张杰。也凑热闹。   三个人同仇敌忾,毫不客气驳斥着简凡。   “耶……”简凡放下筷子,鬼叫了一声,把仨人吓了一跳,都停下筷子了,看着简凡,就见得简凡大惊失色一摸上身口袋大惊小怪地喊着:“耶耶……换衣服了,没装钱包,坏了坏了,胡姐,你是不是也没带钱呀?”   “不你请吗?我带什么钱?”胡丽君故意说了句,知道简凡在挤兑其他仨人。那三个自然不好意思说让胡丽君请客。   肖成钢、郭元、张杰仨人互相看看,肖成钢马上推脱地说:“锅哥,咱不能开这个玩笑啊?别把派出所吃饭不掏钱的坏习惯带上啊,这哪行?我下月工资都预支了,别赖我啊。”   “谁让你请了,知道你穷光蛋一个。”简凡笑着说着,一说肖成钢倒放心又开始大嚼地吃上了,简凡一看郭元,郭元刚要表示什么,八成是掏饭钱,不过马上被简凡阻止了:“哎,郭元,我可没那意思啊,请也不能让你请。”   “没事,你经常请我们,这顿我请。”郭元倒实诚。   “不,绝对不行,冲郭哥这句话,也不能让郭元请。”简凡回头一笑,盯上偷偷摸摸笑着的张杰了,也跟着坏坏地笑着说着:“张杰,话都不敢说是不?认识你一年了,吃饭吃了多少顿了你数数,就没见你手往口袋里掏过,不掏也罢,还当墙头草,那有好处往那倒是不是?连组长权威你也敢挑衅是不是?”   “呀呀呀……组长、组长。我改还不行,我立马改还不行,我宣布和郭元、肖成钢马上决裂。”张杰听出音来了,简凡是故意刺激呢,恬着脸求着:“您是光棍汉不知道结婚难呐,我这一个月才挣多少,煤气费、电费、水费、取暖费、再加上菜钱、米钱、奶粉钱,养了老婆还有养老娘外加一个丈母娘,我容易么我?您总不至于能狠心对着我这么一个伟大的父亲、模范的丈夫、可怜的儿子……下刀开宰吧!?”   三个一眼也看出来了简凡不是真忘了,而是想摆摆谱而已,不过让张杰这么深情一表白,都是乐得捧腹大笑。笑着时候,简凡却是不置可否地摸索着掏着口袋,没掏出钱来,却掏出一个五英寸的MP4来,拔着开机,边笑边说着:“钱咱不在乎,不过目的呢,已经达到了。”   “什么目的。”张杰愣声问。   “让你们慢点吃、心情愉快地吃,呵呵。是不是害怕掏钱,吓了一跳呀,哈哈……吃不掏钱饭居然还敢说三道四,我没刺激得你们消化不良就不错了。”简凡坏笑着,亮底了,敢情是想让大伙缓缓,放下筷子慢点吃。   “切……这鸟人。”肖成钢不悦地指了指。   “嘿嘿……给你这顿饭再添点佐料怎么样。古人是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咱们来个吃喝间大案水落石出,咋样?”简凡神神秘秘地说着,找了俩酒杯支着,把MP4支到几个人眼可见的地方。   “什么东西?”郭元问,隐隐觉得简凡要说什么。   “证据……”简凡一摁开始。郭元和胡丽君顾不上吃了,一放开一惊讶,胡丽君喊了句,哟,还真有白毛这个人?这倒把肖成钢和张杰的兴趣勾起来,得,四个人聚到一起看,简凡自己自斟自饮,细嚼慢咽上了。   “……我住得那地儿离小西门不太远,那天晚上下着雨,走了半路我就有点后悔了,下得越来越大,路上连个车都打不上,好容易走到小区里楼门不远的地方,看着有人陪着曾国伟上了车,我挥着手喊了句,可能他们没听着,那车关上门就走……我当时就想算了,没准小曾有事,不好意思打扰……跟着我还没出小区,就看着小面包车和两头平撞车了,被撞的小车司机下车拦着大发车不让走好像,接着天津大发里下来俩人,摁着司机拳打脚踢拖过一边,又上了车慌慌张张走了……薛建庭开着,拉着一帮子地痞当时去打南宫街上摆古钱币地摊的老吴,当时老吴手里有几个值钱货不卖给他……那是一个多月后的事了,我当时没发现,后来一想,虽然车号又换了,可那辆车左脸被蹭了一片漆,前大灯碎了不知道为什么修都没修,错不了,就是那天晚上的车……”   白老头的询问,画面录得不是很清晰,有晃动,不过白衣皓首的老头倒真有几分看头,越看越让几个人有点心里暗惊,要是这样的话,关于两线作案的最初猜测就是正确的了。众人疑虑的时候,简凡却是细嚼慢咽着细细说着:“这个老头叫白健愚,退隐江湖的老古董商了,第一次排查时认识的……不用怀疑,他和曾国伟的关系非常好,是最直接的知情人之一……卖烧饼的和白毛的询问,充分证明了我们最初的推断,一九九×年八月二十一日晚上,确实有一辆黄色的天津大发把曾国伟从住宅小区里接走,已经死亡的薛建庭,很可能就在这起案子中扮演着司机的角色。”   胡丽君和郭元稳重,沉吟不语,不知所想,不过肖成钢立马嗤着鼻子说着:“切……司机都成死鸡了你才扮诸葛亮,有逑意思呀?那老头啥人也没看着,管个屁用呀?”   “嘿嘿,还是黑夜里的一头牛。”张杰一听傻乐着评价了句,也觉得分外有理,俩人一下子兴味索然了,悻悻坐了回来,肖成钢干脆把一份红烧肉拨拉进自己碗里,准备来个风卷残云。   “胡姐,继续放下一个……”简凡笑着抬抬筷子说着。   胡丽君知道不会这么简单,摁着下一个视频,却是一张签名表,简凡端着碗凑过来,筷子指着解释道:“这是前几个专案组收集的证据之一,按照晋原分局十几年前的规定,进公0安局办理什么事,要有一份介绍信,要是私人进去,要在门房登记签名,这是当天进出晋原分局的三十七的签名……专案组在这个上面查了不少时间,除了无法辨认的,就是来晋原分局办理公事的……注意,这一个……”   “这是几个什么字?”郭元诧异道。龙飞凤舞根本不认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签名。   “嘿嘿……无法辨认的字呗。”简凡笑道。   “正经点。”胡丽君叱了句。   不过怕是让简凡正经不起来,简凡吃着笑着指摘道:“嘿嘿……往下看,第一次把齐援民一干人拘回一队的时候,郭元还认得吗?让他们每人写了一封当天在哪里、干什么了详细的情况,还留下的签名……这个签名呢,我私下里交给史姐了,她把这份原稿发回到刑侦学院他老师手里了,经笔迹签定……嘿嘿,你们看结果……”   简凡笑着,边吃边说着,郭元和胡丽君看着视频进程,最后两份笔迹并排地放到了一起,胡丽君吃惊地叱了声:“齐援民!?他当天在晋原分局?”   哟,肖成钢和郭元听得又生变故,端着碗也伸着脖子过来了。   “呵呵……这才是本年度最震惊的发现。笔迹鉴定第三十五个签名的三个字,张振旺、张振强什么来着,不管他是什么,这个名字八成是编的,不过齐援民被刑拘后写的笔迹中,找到了九个笔迹的重合点和相似点,史静媛解释说,有七八成能断定是出自一个人之手……当天咱们仅仅是因为薛建庭抢夺古董把他传唤来的,在这种情况下,我想他是不会对其他事有防备的吧?……所以,我认为我们的侦破方向是没错的,还是要指向齐氏兄弟。”简凡笑着解释着,吃完了,抹抹嘴,又轻啜上茶水了,敢情把其他人搞消化不良顾不上吃了,自己倒吃得津津有味。   “凭笔迹不能说明什么……就即使他当天去过晋原分局又怎么样?也许他想打听打听他兄弟被捕的情况呀?”郭元道。   “是啊!?刚被捕当天他怎么就知道他兄弟齐树民进去了,他怎么就知道是晋原分局办的案?”简凡一句把郭元问住了。   “人家去溜达一圈不行呀?巧合。”张杰抬着扛。   “可以呀,溜达还用假名?还正好凑案发当天?你这警察都当肚子上了啊。”简凡损了句,直接击退张杰的挑衅。   “那鉴证要是有误呢?”肖成钢也凑热闹。   “我没说百分之百准确呀,只是通过这东西给咱们指明方向而已嘛。”简凡解释道。   “你们别吵。”胡丽君狐疑了半晌,看着简凡说着:“这两个线索很重要,不过只能作为旁证,如果我是齐援民,能编出很多理由推脱,甚至于我根本不认这个笔迹是我写的……就这么个证据就想水落石出呀?检察院你连批捕都办不下来。”   “谁说我只有这么一点了……”简凡笑着,把碗盘碟子收拾收拾,招呼着众人靠近点坐着,服务员一听碗碟响进来了,简凡立马把人打发走了,说了句:“再给你们一个直接嫌疑人,说好了,咱们这回可千万小心,别把人整死了啊……趁着大家都注意着文物走私大案,咱们今天再来一个突出奇兵……”   还有直接嫌疑人!?众人不无诧异地瞪着简凡调MP4视频,好奇心瞬间都被调起来了。   看来简凡这一个多月根本没有闲着,暗地里干了不少事,胡丽君暗忖了句,心里又有几分无奈地叹气了,这小子八成连警务常识也没有,像这种私下的单干的方式是队里最忌讳的,一怕办案人循私情、二怕真有什么危险或者什么麻烦牵涉到队里就更不好说。可简凡偏偏还乐在其中似的,就喜欢私下里搞这些小动作,这倒使胡丽君隐隐地担心重了几分。   视频一放,“咦哦……”一声,几个人乐了,实在是无甚奇巧之处,大失所望了…… 第五卷 浮世起与落 第10章 丝丝皆缜密   “真不是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当时就见曾科长驾着摩托车开着大灯到了门口,我跑出来开门,随便问了句,他说‘紧急任务’,我开了门他就走了……第二天就发案了,我真的不知道其他情况,这都多少年了,怎么一直不放过我呢?……”   是乔小波,晋原分局当年的值班民警,视频上正是当天询问的实录,视频里的乔小波畏畏缩缩,脸上写着恐惧,说话的时候嘴唇嗒吧着、翕动着勉强才说成了一句,这个人专案组的都有印像,不过怕是都没把目光盯到这个人身上。   咦哦……一声,最失望的莫过于张杰了,呲着嘴皆是不屑,缩回了脑袋,对这个人多少有点印像,这么个胆小如鼠的货色要是当年的嫌疑人,那这天和地就得颠倒过来,其他三个人也知道乔小波这个人,正看着的时候简凡解释着:   “乔小波,男、现年三十七岁,案发时在晋原分局任值班民警……这段时间我对所有涉案人的背景进行了详查,发现这个人不像我先前想得那么简单,一九九×年因为晋原分局失窃案被清退出公0安队伍后,先后在二化当过保安、在大钢当过炉前工、在华天商厦当过送货员,四年多前才当了出租车司机……这十几年留下的劣迹也不少,二化厂留有他偷拿厂里钢材的记录、二〇〇×年“扫黄打非”这小子撞枪口上了,在洗浴中心招嫖被罚款五千,也有记录,是治安队办的案子……当了出租车司机也留了一个记录,平阳路派出所办的,打麻将被处了个治安管理处罚……”   “有点主观了啊,简凡,侦破可不能从这里入手,这些小偷小摸的小问题,并不能说明他就是晋原分局失窃案的直接嫌疑人,劣迹是个人品质问题,不能做个某个特定案例的旁证。”郭元很正色地说了句。   胡丽君在思索着什么,简凡抿着酒水笑而不答,不过还没等他答话,张杰却是惊讶于这个貌不起眼的哥们居然还有这等记录,笑着评价道:“哟,这哥们,警服都不穿了,还搞吃喝嫖赌这一套啊?”   “你这简直是混蛋逻辑啊。”郭元的话锋一指,不悦地瞪着张杰:“怎么着?你这意思是,穿着警服就应该吃喝嫖赌。”   “咦!?这……你这不挑刺吗?我……”张杰一下子语结了。一看肖成钢,肖成钢此时吃得打了个饱嗝,又大灌了杯啤酒,撇着嘴:“有什么呀?男人嘛,吃喝嫖赌总得占一头吧?要不活得多没劲。”   胡丽君蓦地被逗笑了,思路被打断了。简凡笑着不置可否,像在欣赏这俩货的表现。郭元却是被气得语结:“得得……出了门别说认识我啊,和你俩搭伙,还不够丢人……”   “稀罕呀!?……切……”张杰和肖成钢,对这个假正经的直接鄙视之,简凡张着大嘴哈哈笑着,幸灾乐祸地看着,根本没有打圆场的意思。   “好好……你们停停,听听简凡说乔小波的事。我倒觉得这个的神态表现还真有问题。”胡丽君笑着圆了句场。问着张杰道:“张杰,你直接询问过这个人,你的看法呢?”   “绝对不会是他,这人见了我们吓得要死,要是他,我张杰俩字倒过来写。”张杰却是不以为然道:“胡姐,您是说他表现出来的这种恐惧有点嫌疑吧?……不是你想的那么回事,当年被专案组查了几个月,这小子落下心理阴影了,见了警察就哆嗦……就再退一万步讲啊,这么简单的事,前面七个专案组,都盘查过乔小波,我就不相信,大家眼都瞎了,就咱简组长……那个那个,我不说了……”   不说的原因是因为看着简凡不怀好意地瞪了一眼,接着话题道:“张杰,何止七个专案组,加上咱们是八个了,基本都错过了,这个人表现的很恐惧、很畏缩,这种表情和神态呀,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怜悯,后来我们从侧面得知这是当年专案组审讯留下的心理阴影,对他的可怜更甚了几分。可从这个人行为特征来看,我怎么觉得像演戏呀?就有心理阴影,也不应该光那种事引起的心理阴影吧?这都多少年了,这就死爹死妈死儿子的事,也应该想开了吧?”   一番奇谈怪论听得众人大眼瞪小眼,这倒比张杰的吃喝嫖赌更雷人几分,明丽君摇摇头,笑着说着:“不够充分,没有说服力。”   “是啊。就你嘴吧嗒俩下定个嫌疑人?”郭元置疑道。   “锅哥嗳。”肖成钢笑着打趣道:“你脑袋被驴踢了还是被张杰踢了,今儿的话怎么没人支持呀?哈哈……我靠,找打是不?”   简凡没动,张杰握着筷当武器直刺上来,肖成钢反应奇快,空杯一翻,正套在杯子里,俩人一招即收,再要上手却见得胡丽君瞪了一眼,都讪笑着放下家伙了。   “呵呵……我就喜欢有人挑战我的智商,要说捣鬼说瞎话耍小聪明,这可是我从小苦练的本事,给你们三个证据,我们来揭破他的伪装啊……”简凡一拍桌子,引得众人注意,拽得牛逼哄哄直竖着三拇指头,这么肯定到真把四个人镇住了。众人一凛,就听简凡说着:“听好喽啊,第一个证据是光线。”   “光线?!”几个人不解。   “对,光线……”   简凡翻着MP4,看样早有准备,翻好了放到众人面前,设置成自动翻屏的工作模式,显示的几张照片却都是单位门房的照片,标准的建筑,值班室、门柱,一大两小铁栅门。看着众人不解,简凡笑着解释道:“我溜达了一个月,太原市仅存的四个分局门楼以及其他没有翻修的穷单位,我拍回来了这么多照片……这和当年晋原分局的建筑风格是一样的。好像说这月高风黑大雨夜,看不清嫌疑人正常,对吧。但事实不是如此,案发的时间是八点稍多,那个时候门柱上有灯、值班室也有灯。嫌疑人在开着摩托车开近晋原分局大门口的时候,还有车大灯,我做了一下测试啊,三到五米之间,完全能看清人;五到十米看清个轮廓没有什么问题,如果乔小波开门,还给嫌疑人说了一句话,这个距离,根本不会超过五米,就即使是个雨夜,也不至于什么都看不清,最起码能看见鼻子脸的轮廓吧……有意见吗?”   “有点意思啊。”郭元眉头稍稍舒展了点。胡丽君此时静静地听着,看着简凡侃侃而谈,细致入理的分析现场,不知道为何又想起了第一次出警这家伙死活不上场的样子,两厢相比,有点物是人非的感觉了。   “嫌疑人要蒙着面呢?”张杰正色凑上来,说了个弱智问题。   “嘿嘿,傻B。”简凡说了句:“大雨夜你是值班员,你看到一个蒙面人从大院里出来,你的第一反应是什么?赶紧开门让人家走?你是不是警察呀?”   常识问题,这么一说,都谑笑地看着张杰,张杰悻悻缩着脑袋不敢发言了,如果蒙面人,肯定不会那么顺利出院了,值班的好歹也是个民警,这点觉悟不会没有。   疑云骤起……大小疑寰郁结着,众人眼睛都盯着简凡,到底是嫌疑人用了更巧妙的手法,还是乔小波隐瞒了真相,只待简凡揭晓。   “第二个证据呢?”胡丽君想了半天,却是跟不上简凡这思维拐弯的速度,直接向下问来。   “第二个是雨衣……下雨天穿雨衣,这好像是常识,而且依照乔小波的询问,史姐恢复出来的一个影像,就是黑夜里的一头牛,云里雾里……但能看清的是这身雨衣。可这个雨衣从哪儿来?如果嫌疑人是提前进入晋原分局,那难不成他能掐会算,准备好雨衣,作案后怕淋着;在此之前我的设想是嫌疑人可能顺手牵羊在那个办公室里搞了一套雨衣,现在想是有点武断了,已知的嫌疑人不是盗窃专业这个已经肯定,他总不至于因为找雨衣再撬个办公室吧?况且没有办公室被撬记录。再有,下班的时间下雨,我估计在晋原分局整个楼里,就有几件,怕是也要供不应求了吧?……所以,我断定,乔小波说嫌疑人穿着大雨衣从晋原分局出来,是假话。”   简凡说的时候,手重重往下一甩,或许连他也没有在意到,已经被伍辰光、秦高峰那些下意识的动作影响到了不知不觉地学了两招。   “那要是雨后才进去作案呢?”郭元狐疑道。   “从哪儿进去?如果攀爬,郭定山会找不到证据?……除非他是雨后从大门直接进去的,那样的话,证物库里岂会没留下一点雨水痕迹?”简凡驳道,笑着看着众人被这两个证据迷住了,一摆手,拽得二五八万似地说着:“欢迎置疑,我一一解答,别说我一个欺负你们仨啊。”   胡丽君的手指在桌子上微微动着节奏,像在思考着这些推断的合理性;郭元一句被驳倒,却是一下子没新法子,张杰说话就碰壁,现在老实了,闭上嘴了。不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肖成钢眉间一乐,想是愚者千虑有所得一般叫了一句:“我有个想法,你解释不了。”   “说。”简凡道。   “锅哥,要是那种情况呢,这乔小波就是个糊涂虫,就是个傻B,他任根本就没注意看,傻了吧叽一开门,哗地摩托车一走,呀……这才想起来有问题,又怕担责任,哎,这就不敢多说了。或者呢,他就蠢得根本没看而已……别说我这个想法不成立啊,咱警察也不是超人,前两天还有个派出所里户籍民警就在办公室被人打了几个耳光,打人的大摇大摆出了派出所,现在还没找着人呢?”肖成钢说着。一说这话,郭元和张杰都怪怪地看着肖成钢,这歪人歪理,都是扎堆出,敢情乌龙出的这俩人,都是弯弯绕大肠子不成?   “有道理。”胡丽君意外地支持肖成钢的说法了。笑着说着:“马其诺防线也是不经意间被攻破的,如果乔小波就是这么个糊涂虫呢?如果嫌疑人就利用大家心里这个‘没人敢到公0安局偷东西’这个思维定式呢?或者当时下雨天,他根本就没顾上看呢?”   “呵呵……虽然你们有点强词夺理,不过我还是愿意给你们一个解释,他不糊涂,第三证据就能说明,这个证据呀,就在张杰身上。”简凡笑着欠欠身子,指指张杰。   “啊!?……哦哟,锅锅,别逗了啊,那年咱哥们还上着初中,连对象还不会谈呢?”张杰吓了一跳,辨白道。   “谁让你说这个了,说说那天咱们见乔小波的情况,详细点,从头说……”简凡说着。张杰倒一下子没搞清楚简凡是什么意思,不过这事呢,简单之致,刚刚MP4里放的就是那段视频,看着众人都在看自己,张杰开口了:“嗯……那天,就咱们接案子第二天吧,乔小波是咱们最后要见的当年涉案人,中午和大恒出租车公司联系了下,下午三点左右,我们俩去了大恒出租车公司,一进门那爷们紧张地站起来,吓得跟孙子似的,赶紧地说……”   “停停停……证据就在这儿。”简凡打断了,看着张杰瞪眼不悦,笑着问了句:“你确认吧,咱们进门还没开口询问,他就赶紧地表白,对吧?口供和视频吻合啊。”   “是啊,没错,显得很害怕。”张杰想当然地回答道。   胡丽君扑哧声笑了,这一下和简凡的思路契合了。简凡笑着亮底了:“问题就在这儿,咱们还没开口,他怎么就知道咱们俩查晋原分局的失窃案呢?他这吃喝嫖赌都沾的货色,可不就只有这么一个案子啊。”   “哎……对呀,他怎么知道咱们问的就是晋原分局的案子呢?刚上调查组的时候,连队里好多人都不知道呀?”张杰摸着后脑勺,想想乔小波一脸可怜兮兮的样子,悻悻地骂了句:“妈的,还说这小子老实呢,不会把咱们当猴耍了吧?”   “心理误区而已,当时咱们心理想的是,嫌疑人有可能推脱、有可能抵赖,有可能拒而不答。更由可能撒谎,但唯独没有注意到的是,他根本不应该知道我们找他是查这宗失窃案,除非是有人已经私下里通知了他,而问题也恰恰在这儿,除了咱们俩,当天连时继红和严世杰还没上任,其余的就是伍支队长、秦队长和咱们已经询问过的几个人,就几个知道而已:肖明宇副局长、杨公威、李威、王为民……我甚至可以大胆再猜测一下,没准有人给他打了个招呼,等着我们上门演戏呢。”   简凡笑着,全部的包袱扔完了,长舒了一口气,自斟了杯啤酒一饮而尽,惬意无比的吧唧着嘴。此时或许已经对解案渐入了佳境,当百转千回的线索和案情扑朔迷离的时候,整个人都是茫然无绪,但不经意的抽到了牵一发而动全身的线索,那种欣喜恰如夏天里的冰棍、冬天里的火锅。就一个字:爽!   “等着干什么呀?趁着晚上把乔小波给传回来,说不定明早就能见效果,你们以为请你们白吃呀?”简凡爽完了,一翻白眼,看着仨队友。郭元二话不说,一拍桌子挥手道,走。   “胡姐,把车给他们。”简凡道。   “哎,你咋不去?”张杰一接钥匙,问了句。   “胡姐一天没休息好了。我也一天没休息好了,你们睡了一天、玩了一天,不该干点活呀?……等等,一会带到一队,保密啊。”简凡安排着,三个人早被这个消息撩得心里痒痒,呼拉拉跟着郭元出了包厢。   “胡姐,我建议对乔小波进行一次审讯,这家伙没有那么简单,不是作案的嫌疑人,但他肯定隐瞒了什么……笔迹的鉴定虽然不能证明什么,但凭着这个申请对齐援民的监视居住应该没什么问题,抓住这条大鱼,下面的喽罗就没跑,可要是咱们一直盯着小喽罗的话,那大鱼溜了可悔之晚矣了……还有,我觉得出了文物走私案和徐胜治的事,这就有机会再和郑奎胜来一次正面对话了,老办法,继续诈……但凡作奸犯科,心理素质再好,也不可能牢不可破……”   简凡侃侃而谈着,看样饭局已经结束,嘴里说着,手也没闲着,边说边喊了个服务员要了两个塑料袋,收拾着桌上最后上来的主食锅贴,都吃饱了,剩了一大盘。边收拾边说着,半晌没有接茬,一抬头却见胡丽君正笑吟吟看着自己,简凡吓了一跳,惊声问:“耶,胡姐……你这是咋拉。”   “没咋……你,打包这个干什么?”胡丽君掩饰似地说了句,刚刚大概还沉浸在简凡那几句关心之中。   “杜绝浪费啊。别看他们吃饱了就跑,一会找着人回队里,过不了零点,一准喊饿,呵呵,早做准备,到时候热热,你看着吧,又要抢着吃……”简凡说着拎起了两袋,看样这心细不仅仅在案子上,还在饭上,说得胡丽君倒哑然失笑了。   俩个人,相跟着一前一后下了楼,简凡顺理成章地跑到吧台去付账,胡丽君却是先行一步,走到了门厅之外,本想先打着车等着,不过此时流光溢彩的街景就在身侧,一回头那个笑吟吟的帅哥一脸胶贴又让自己不知道心里哪个部位在动,顿时打消了主意,或许,这个时间漫步一程,也不失为一种浪漫哦!?   正想着,背后“胡姐、胡姐”叫着上来了,胡丽君有意地走了几步,正在人行道的后面,这地儿打车可没门,简凡屁颠屁颠跟了上来,笑着说着:“哟哟哟……挺会养生的嘛,饭后遛遛,有益健康嗳。”   “好啊……那就遛遛。”胡丽君随口应了句,俩个人除了工作还没有再谈过其他的话题,很长时间了。   有人说呀,破坏男女友谊的最好方式就是上床,诚然如此,最起码胡丽君感觉俩人有点回不到从前了。就像现在,无聊的步子已经走了很长一段了,都没说话。胡丽君心里暗暗想着,我等、等等,看他怎么说……   “胡姐。”简凡终于还是按捺不住了,一声之后胡丽君下意识地停下脚步了,一回头又有点蓦然心动了,简凡正视着自己,声音没有那么大,弱弱地征询着:“我……有件事我……”   “说呗……我们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胡丽君鼓励了一句,心跳瞬间加速了,暗忖着:他是故意创造了这么个独处的机会吧?那么他想干什么?那眉如朗星、眼深似水,那么深沉的眼神,不用说也知道他想说什么,想干什么。胡丽君有点心跳的暗忖之后,却是无所谓的态度了:俩个人之间已经超乎同事那种关系,还有什么顾忌的呢。   片刻如同长久,夜景里凝视中胡姐那么美。胡丽君或许也在等着,不管是温存、不管是关爱、不管是暧昧的那一刻到来。   简凡浅浅地笑了笑,一听胡丽君答应,高兴了,笑着摸索着身上,左手提着打包的菜、右手拿着几张发票递了上来:“那……今儿这饭钱你给报报,我刚找陆队长报销了两千,不好意思再去了。”   “什么!?”胡丽君一下子失声了。心里泛起的热度霎时凉透了,如同当天泼了一盆凉水。   “吃了三百多呢。让我自己出太亏了。”简凡还不迭地说着。   “你……你……你混蛋……滚远点,别让我看见你。”胡丽君气得一跺脚,转身就走。   “嗨、嗨……胡姐,你别生气呀,生什么气嘛,好好,我承认,没吃那么多,我就多要了几十块钱发票而已……这公款谁吃不是吃呀?咱们不能光加班不讲报酬呀?……哎,等等……”   简凡小步在追着,胡丽君喀喀的高跟鞋声音响着,一前一后,就像大街上经常见耍脾气甩下男友径自走的美女,噢,不是耍脾气,是生气,而且被气糊涂了…… 第五卷 浮世起与落 第11章 联袂好作戏   “这个人……如果真有什么事瞒着,怕是不容易对付……”胡丽君单手摩挲在下巴部位,盯着监视屏,像是自言自语说了句。   一听这话,简凡的眼神也不由自生地被吸引到监视屏上,询问室的大空桌子边,刚刚被带回来的乔小波抚手而坐,头一会儿垂着、一会儿左右顾盼,眼神很慌乱,屏幕上能请晰地看到偶尔喉结还在动着,在他身边不远,就站着威猛有加的肖成钢。   看了几眼乔小波,简凡又侧目贼头贼脑看了一眼胡丽君,因为发票的事,胡丽君莫名其妙发了一通火,回了一队也不理会简凡,搞得简凡好不郁闷,看来这关系好,也不一定能报了发票哦……不过此时嫌疑人一来,胡丽声一脸正色,慢慢就进入状态了,知道胡丽君见多识广,简凡弱弱地问了句:“胡姐,何以见得?”   “嫌疑人分几类,一种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知道自己罪责深重,干脆死扛,对付这种人没有完整的证据链,定不了罪的;第二种是挤牙膏类型的,你没有实打实的目击和证据,照样是抵死了不说;第三种呢,装傻充愣型的,你问什么,他什么都说,可基本都是胡说……简凡,你是嫌自己活得不自在吧?”   胡丽君笑着回过身上,不过看简凡的眼神没有那么和善了,反倒像张杰、肖成钢一般的幸灾乐祸的眼神,笑着玩味地说了句:“我就怕对付两种人,一种是蔫不拉叽一句话憋不出来的、一种是进门看样就胆战心惊不堪一击的人,这种人不是无辜清白的,就是大勇若怯、大智若愚的人;不管是哪一种,都不是那么简单拿得下来的……我看乔小波有点蔫,不那么好开口。”   “咦,胡姐,这还没开始,你怎么先倒打起退堂鼓来了?”简凡哑然失笑了。   “你一没有证据,二没有目击,我就奇怪你怎么问他?我提醒一句啊,不许动手啊,别以为我不知道队里这帮人怎么问讯的,再出点什么事,谁也负不起这个责。”胡丽君提醒道。   “谁动手了?我要让他心甘情愿地说出来。”   “吹吧,不怕大话闪了舌头呀?”   “大餐能闪了舌头,大话绝对闪不了。”   “简凡,我欣赏你的自信,可别这种自信到最后成了自以为是啊,你以下的这几个,可都是只会用拳头说话的啊……呵呵,我就不相信,你这嘴皮子能利过拳头……”   这句话说得头也未回。半晌不见回音,再回头的时候,门开着,早不知道什么时候简凡蹑手蹑脚已经跑了……   …………   …………   不长的走廊里、问询室的门轻轻开了一条缝,简凡在打着手势,手势的意思是,开始!   问询室里,比较冷,乍见得乔小波的膀子蓦地耸了耸,不为别的,是几声叱喝的声音响起,或许是勾起了曾经在分局的那么点经历,寒意从脊梁直来到肩膀。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大,先是呼里隆咚几个人打闹的声音,接着是噼噼吧吧几声脆响,那是电击器、俗称电棍放电的声音,夹杂着一个人的惨叫,声音,听得越来越清,也越来越瘆人。乔小波有点坐不住了,连人带车糊里糊涂被带到这个不知名的地方,车被扣在前院,自己被带进了两道铁门被扔在这儿己经半个小时没人管了,身边就站了一个虎视耽耽的警察,个子足有一米八、一瞪自己的时候那眼神怎么看也有点不怀好意。站了半个小时,愣是没说一句话。   这越不说话,越让乔小波的心里打鼓。几次想出声询问,不过被身边这位虎视耽耽的恶警一盯,所有的话都咽回去了。   漫长的等待无外乎一种最难熬的煎熬,耳边充斥着“咚咚……”的闷响,像拳击沙袋的声音、啪啪啪的脆响,像扇耳光的声音,自始至终,一个破锣嗓子的惨叫、呻吟和两个人的叱喝一直不停歇,像是在追问什么,处在这种环境里,让乔小波越来越觉得凉意甚重,这是刑讯,丫的,乔小波心里暗骂着,十几年了,警察这问讯方式就没啥长进。   正思忖着,声音放大了,却是一个人喊着,妈的,让你小子嘴硬,吊门框上吊你几个小时,吊得你爹妈都不认识了……另一个声音在叱喝着,别动,他妈找死是不是,知道这什么地方吗,刑警队,*铁骨也让你小子脱层皮,让他妈你嘴硬……   噼里啪啦几声加外重,夹杂着一个人的哀号。   乔小波再也坐不住了,腾地站起身来,不料旁边守着的警察眼一瞪、一指椅子,冷声道:“坐下,急什么急……还没轮到你过堂呢?”   这语气不像人类的发音,倒像机器的声音、短促而不带任何感情色彩,乔小波一脸惨然,缓缓地坐回到了座位上,有点心惊肉跳地发声问了句:“警……警察同志,是不是抓错人了。我是说我……”   “哦,我们经常抓错人。”那警察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几分不屑地噎了句说着:“那你就得想想,为什么错到你身上了,怎么就不错抓到别人身上呀?”   “我真的什么都没干。”乔小波语重心长,苦着脸,一百分的诚意说道。   “哦,什么都没干!?”那警察侧头看着。乔小波见有转机,赶紧地点头称是,不料那警察话锋一转,脸一拉眼瞪着:“来我们这的人,都说这句话。”   一句噎得乔小波张口结舌了,瞪着眼愣摸着半晌没再说上话来,过去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现在是谁遇到警察这理也没地儿讲,正揣摩着究竟什么事摊自己头上了的时候,门“哗”声开了,进来一位叱目瞪眼的警察,一挥手,带到特询室……   站的肖成钢也一挥手,跟我走,不容分说地走在前面,乔小波老老实实跟在背后,刚出了门吓得怔了一怔,斜对面的门框上,吊着一个满手满脸是血的人,嘴唇翕动着,眼半闭着无力地看着走廊里的人,顿让乔小波已经积郁了不少的寒意全化作恐惧,没来由地脚底发软、两手打颤……   “看什么看……进去……”   嘭声厚重的特询室门一开,那恶警一指里面,乔小波亦步亦趋进了门,门又嘭得一声,关上了。   …………   …………   隔着两间闭着的门里,简凡正背靠着门挡着胡丽君,胡丽君一指仙人指路正指着简凡叱喝着:“让开……一队的案子我不插手,这个人你们可不能乱动手……没证没据,出了事,谁负责?让开……”   “别……胡姐,等一分钟成不……”简凡拦着门,不迭地解释着,这一句两句说不清楚,胡丽君却怕是早听到了门外刑讯的声音,只不过对于这种司空见惯的事,现在自己是重案队的人,对这些事也不好说什么。再见到乔小波被肖成钢、郭元从问询室直带进特询室的时候,这才急了。   “你给我让开……”胡丽君一拉,简凡被拉了一个踉跄,被拽开了几步,看着胡丽君手搭上了门锁,简凡从侧面一把揽住了胡丽君的腰,跟着身形一动,迅捷无比的又挡在面前,胡丽君这倒顾不上出门看了,紧张地要挣脱,外面呼里隆咚在闹、里面悉悉索索也在闹,情急之下,被搂着的胡丽君甩手要扇耳光的时候,手被简凡顺势一把握着,跟着见简凡神神秘秘手指撮在嘴上“嘘”的一声。   “放开,这是在单位……”胡丽君挣扎着,被简凡拦腰抱着,脸对脸近在咫尺,全身有点乏力,要是在大街上来这么个温存倒尚可接受,可这货选得偏偏不是地方,门外就是一队的队友们,要让大家伙看着,这脸倒不用要了。   “改天咱们再干这个啊,今天还干正事呢……你看……”简凡嘻笑着孰无几分正色,看到特询室画面上有人了,放开了胡丽君,门拉开了,侧目往外一看,张杰正往下解门框上吊着的那位,却是王明,放开了手铐,两人却是相视坏笑着,蹑手蹑脚过来了监控室。   得,胡丽君看明白了,这是演戏吓唬人呢。   进了门,王明赶紧她就着脸盆倒着水在洗脸,张杰正一旁偷笑着,洗了半晌对着镜子一看,王明叱着嘴这回可真骂上了:“喂喂,这给我抹得什么?怎么洗不下来。”   “嘿嘿……一半西红柿酱、一半红药水……王明,你要是扮尸体,绝对能获奥斯卡死人奖潜力……”张杰坐沙发上,笑得乐不可支。   “这管用不?”王明擦着脸,脸上尚余了清晰可见的红色,有点不太相信地说着:“现在进来的这些嫌疑人,上真家伙都未必撬得开人家的口,这吓唬俩下就管用呀?……哟,胡姐,您也来了。”   “问他。”胡丽君脸色微红,像是怒意刚消似的指指也在一旁窃笑着的简凡。   “张杰,去……该你上场了,充分发挥你胡搅蛮缠、蛮横无理加死 皮赖脸的优点,一定要把他气到分不清好赖、说不清方向的水平……”简凡没有搭话,却是指挥着张杰,张杰一声“好嘞,看我的”,说着拽得牛逼哄哄地直出了监控室。   “哟,简凡……”胡丽君有点哑然失笑了,怪怪地问着:“敢情刚才你们几个嘀咕,就为这事……怎么着,还搞了个预审方案?”   “嗯,方案当然得有。”简凡点点头。   王明也笑着接茬了:“方案就是扮个刑讯现场,张杰在里面鬼哭狼嚎……简凡,我可不欠你人情,你们这吊了我一铐子,这帐怎么算吧?”   “明儿我跟江师傅给你们弄一桌就行了,又不是真吊你了。几分钟而已。”   “说好了啊,吃定了啊。”   简凡和王明说得轻松无比,俱是开玩笑的口吻,胡丽君听得有点不太明白,插话道:“这到底什么个意思?就听听刑讯声音,就准备把人家吓住?”   “这是第一步,胡姐,我问你个问题,什么样的恐惧最让人的害怕?”简凡神神秘秘道。   “这……死亡!?”胡丽君道。   “错,都死了还知道什么害怕?”简凡道:“未知的恐惧最让人害怕。”   “什么意思?”   “这么说吧,呵呵,我看过一个死刑犯的独白,最害怕的不是上刑场的一刹那,枪一响嗝屁了,有啥可怕的,真正害怕的,是在临刑前的一个晚上,他越想越害怕,能害怕到大小便失禁……乔小波现在还迷糊着不知道什么事犯了,也不知道这儿究竟是什么地方、更不知道我们将怎么对付他,越不知道的情况下,他越担心、越担心就越害怕、越害怕就越影响他的思路和判断力……咱们先搞他个七荤八素,趁他心理防线最薄弱的时候,一击而胜……”   简凡侃侃谈着自创的这类荤素不忌的理论。胡丽君一听不以为然了,看着张杰贴着一脸胶布已经坐到了特询室里,孰无几分庄重严肃,和郭元俩一坐,一脸贴胶布特滑稽。嫌疑人旁边,肖成钢还像怵了根电线杆似的站着,场面全威武,只不过了解的人眼里看就有几份开玩笑的成份了,一看便笑的胡丽君指着张杰:“就凭他?”   “哎,对喽,张杰能气得陆队长骂娘,就这赖皮德性,用不了仨回合,能气得乔小波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你们信不?”简凡倒替张杰说上话了。   “我信……张杰这小子脱了警服直接就能当痞子。”   胡丽君没说话,王明倒插了句,这怕是对张杰最好的评价了。   …………   …………   “姓名。”   “乔小波。”   “性别。”   “男。”   “民族。”   “汉。”   “身份证号。”   “14052119*****。”   问了几句话,乔小波如实作答,非常配合,主审张杰刷刷写着身份证号装模作样的递给一旁守着乔小波的肖成钢,很拽地说了句:“去查查他的老底,看有没有杀人强奸非法买卖0枪支和毒品的前科。”   肖成钢应声而出,乔小波听得心里直发毛。不但为俩个主审的话发毛,而且为俩个主审的长相发毛,只见得这俩人,一个伤在左脸、一个伤在右脸,都是贴了半边胶贴几乎不可辨,乔小波甚至怀疑这伤是有意为之,怕自己认出体貌特征来。   伤在右脸的郭元,看着有点畏缩的乔小波,第一次说话了,一拍桌子,虎吼道:“看什么?老实点。”   拍桌声吓了乔小波一跳,肩膀一耸,伤在左脸的张杰出声更恶了,又是一拍桌子:“知道哥们怎么受伤的吗?不怕告诉你,追逃,俩个持枪逃犯都不在话下,就你,差远了。”   右边话音一落,左边又是一拍桌子:“和警察作对,是没有好下场的。坦白从宽才是出路。”   出路一说完,这边“嘭”声再拍一家伙,又是一句:“想和人民为敌,你的下场好不了,那是一条死路。”   “嘭”又是一声,不是拍桌子,却是有人推门而入,肖成钢回来了,又站到了乔小波身侧。   三个人连拍带说,把乔小波霎时搞懵了,看愣了,一人一句毫无间隙,不知道这是讯问还是诈人,只不过这等恶言恶色,倒让乔小波更是心下凛然。微微一顿之后,那个右脸带伤的又是问着:“老实交待,为什么进来的。”   “啊!?……我……我怎么知道我为什么进来?”乔小波又吓了一跳。紧张地说了句。   “不知道为什么就进来了?你以为这好玩呀?说说,五一路连续发生三起强奸案,是不是你干得?”左边的郭元,胡扯着。   “啊!?……我……我……”乔小波不知道该如何交待,傻眼了。   “不会不会。”左边的张杰没听乔小波交待,倒先否定郭元的话了,乔小波顿时对左边这位好感倍增,却不料这位话锋一转,嘴里却是说着:“不可能,你看他双眼无神、白面无须、脸成凹形、脚步虚浮,犯强奸案,他根本没那功能呀!?”   “啊……我……我,成,我没那功能。”乔小波咬咬牙,点头认了。没那功能总比犯案要强吧,这年头颠倒黑白的事忒多,还真容不得自己叫板。   乔小波一点头服软,不料张杰紧追不舍,又是扣了一顶更大的帽子:“别以为你没那功能就逃得了啊,五一路耳朵胡同,两起强奸未遂杀人致命案,我们怀疑都是没那功能导致心理变态的人干的,你正好符合这条件……”   乔小波一下子被气得肚子直收缩,还有这么不讲理的警察。无独有偶,右边的添油加醋在加着:“别以为你装上一副老实相就躲得过去啊,没证没据我们不会找上你的。说,到底干了没有……”   乔小波被彻底搞懵了,说愣了,三五句下来,屎尿盆子满天乱飞,被这俩个胡搅蛮缠的警察训斥着,连自己也不知道在胡乱应承着什么……   半个小时过去了,乔小波坐立不安,从强奸说到杀人案、从杀人案又扯到贩毒案、从贩毒案又说着非法买卖0枪支案,净是往自己身上扯。一项比一项重的案子,搞得乔小波云里雾里,几次要起身,都被身侧守的肖成钢一把摁了下来。   一个小时过去了,俩警察的兴致却是更浓了几分,新词没有了,却又把几项罪名搬出来说,好像生怕乔小波罪轻了一般,几次乔小波想否定,旁边这位大个,又是示威一般捏捏拳面,指节“咯咯”直响,一想刚才外面那位的遭遇,又让乔小波强行抑制住了。   …………   …………   “胡闹……”   胡丽君回头剜了一眼正相视而笑的简凡和王明,这俩人像看戏一般看着张杰和郭元坐堂,要论审案子,俩人怕都是初学乍练,不过像这样咋里咋唬,一个倒比一个轻车熟路。看着不当回事的简凡,胡丽君叹了口气,摆着手:“简凡,让他们停下来吧,像这样搞,天亮也不会有结果。”   “别别,胡姐,你看,快了……”简凡指着屏幕,笑着解释道。   “什么快了。”胡丽君狐疑地问。   “刚进来的时候,问询室里没暖气,冻了他一个小时,又听了那么长时间刑讯,这回让他的恐惧和心虚装不出来了,是真有点心虚害怕;你看现在,几次想站起来都被成钢摁下了,心里不但恐惧、而且有了愤怒,以他当过警察的经历,肯定会想自己犯过什么案子,要有的话,就更心虚害怕了……让这仨货把他刺激到极点,咱们再问正题。”简凡笑着释疑道。   “什么时候才算极点。”胡丽君问。   “马上就来……等着啊。”简凡神神秘秘说着,看看差不多了,起身出了监控室。   …………   …………   特询室里的门敲敲,肖成钢应声取了样证物盒关上门回来了,郭元和张杰相视了一眼,瞪着眼看着乔小波:“看看里面的东西,认识吗?”   肖成钢端着盒子放到乔小波眼前,张杰又追着:“拿手里,仔细看看,看清楚了,认识不认识的问题很大。”   此时乔小波早被仨警察搞得糊里糊涂,下意识地把盒子里的钱包拿手里,看看里面几张卡,没什么东西,一包精致的铁盒装中华,看了一眼又放回去,摇摇头:“不认识。”   “撒谎,你车里的东西你能不认识?”郭元瞪着眼问。   “警官,你想栽赃给我,我认了,反正我什么都没干。”乔小波撇着嘴,被俩个整毛了。   “哦,这倒算句话。那你承认是你的了。”张杰追问着。   “我没说。”乔小波脸侧过一边。   “那你可赖不掉了,钱包上都有指纹,你的;铁盒子上也有指纹,你的;那是11.12强奸未遂杀人致死案的证物啊……就你不认,也没那么容易就甩掉了吧?”张杰坏笑着,重案队这套整人的办法故伎重演。   “你……我,我……”乔小波乍听此言,这才省得糊里糊涂进了套子,一声乍喝站起身来,指着张杰骂道:“你们,你们太过份了吧,当警察不能这么黑吧?”   终于还是按捺不住了,进了绵羊被刺激成呲牙的老狼了。   “坐下……老实点。”肖成钢摁着肩膀,不料激起了更大的冲突,乔小波一挣脱一膀子顶得肖成钢倒退了两步,张杰却是火爆性子,一拍桌子指着乔小波:“反了你了,还敢袭警,铐上……”   肖成翎掏着铐子就扑了上来,不料乔小波双手乱舞,刚被肖成钢控制住了,一矮一缩头就地打滚了,嘴里喊着,警察打人、打死人了……边喊边打滚。   三个人在耍无赖,不料这个人破罐破摔,倒把主动权在手里的仨人面面相觑,倒没想到这人比想像中还要无赖几分。   门外,胡丽君快步走来,却见得简凡正瞅着门窗上看,刚要出言制止,简凡“嘘”的一声,轻声说着:“给我几分钟……”   说着推门而入,不容分说地把胡丽君留下外面。   几分钟光景,又是一番不同的景像,乔小波满地打滚,嘴里兀自地大喊大叫,肖成钢愣在当地,郭元和张杰一个站着、一个坐着,脸上有点无计可施了。却见得简凡丝毫不觉有什么难,几步上前蹲下看着也在装腔作势打滚的乔小波身侧,笑着问:“乔小波,还认识我吗?……你逗了警察十几年,我们才逗了你几个小时,你就吃不住劲了……呵呵,这才刚开始呀?”   这招管用,乔小波立马噤声了,一骨碌坐起身来一看简凡,使劲地辨认了几次,没认出来,紧张地说道:“你谁呀?我不认识你,别想套我,谁没当过警察似的,就拿这东西定我罪,太小儿科了吧?”   看着一脸胶贴,伤在脸上,乔小波已经很辨认不出有过一面之缘的简凡了,简凡一听倒笑了,指着乔小波说着:“看看,我说什么来着,乔师傅一点都不糊涂,就你们这种小伎俩,根本吓不住他……起来,起来……瞧您这身灰……哦哟……”   敢情白脸唱完了,红脸跟上了,简凡极尽殷勤之能,帮着乔小波拍拍身上了灰,双手扶着恭敬地请到嫌疑人座上,看着尚自狐疑着的乔小波,笑着说道:“咱们见过面,您看您贵人多忘事啊,你忘了,十月六号,大恒出租车公司,俩个警察……”   “是……是你……”乔小波一惊、想起来了,狐疑地瞪着简凡。   “对,是我。”简凡说着,靠着预审桌立着,看着灰头灰脸闹了一番的乔小波,先是恐惧,又是愤怒,一张脸烧得早没有那种畏畏缩缩的表情,现在看上去俱是愤愤不平之间。   现在发生什么事都有可能,但他肯定冷静不下来了,果不其然,乔小波半晌憋了句,火非常之大,愤然说着:“交不了差,整我是吧?”   “错,你帮我、我帮你……乔师傅,你现在就一平头百姓,历史还不干不净,你当过警察,你应该知道这个后果是什么?就没罪折腾你几宿都不成问题吧?何必呢?……你可真会逗警察玩啊,愣是骗了十几年。我也给你说个笑话不知道你当不当真……比如呢,你放在前院的出租车咱就当作案工具予以罚没,啊,先把你这吃饭家伙收了;就刚才指纹我们可对你申请刑拘,再像十几年前那样审你几个月扣你一个黑锅,就没事出去也人不人、鬼不鬼了,有意思吗?”简凡劝着。   没吱声,看来知道来意了,倒安静了,乔小波保持着沉默,现在连辩白的话也不说了。   “哎……人说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乔师傅您快到不惑之年了吧?您自己没想想,您的供词会给你惹上麻烦吗?”简凡站着不动声色,细说着:“门柱上有灯,值班室有灯,还有摩托车大灯,要是过来辆摩托车大晚上出局里,你连起码的警惕也没有?都不准备看一看,你就愣说什么都看不清,那能抵赖得过去吗?……是不是看清了,不敢说呀?”   简凡一伸脖子,乔小波下意识地避避眼晴,刚刚一通火激得,现在连那种畏畏缩缩的衰样也装不出来了、只得硬扛着了,成了胡丽君说得那种,死扛。   简凡像在自言自语:“哎,这十几年了,没完没了,您不觉得烦呀?知道为什么找上你吗?因为当年那个驾车的司机昨晚已经被重案队击伤,他交待了部分盗窃情节,您是出租车司机,不会没有听广播的习惯吧?今儿早上文物走私案听到了吗?这和当年偷东西的是一拔人,一网打尽的时候不远了,您好歹也当过几天警察,非跟他们煮一锅里?”   还没说话,乔小波的眼神稍稍松动了松动,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   简凡头一侧,连人都不看了:“哎,乔师傅你糊涂呀,当天那么大雨,盗窃现场连水迹都没留下,已经查明嫌疑人是在下雨前潜入到晋原分局办公楼的,您非说嫌疑人穿着雨衣出来,这不画蛇添足吗?下班时候就下雨了,楼里那个办公室会留下雨衣呢?要不,你给了嫌疑人一件雨衣,是同谋?”   “不不不……绝对不是同谋……”乔小波触电似的反应了一句,大概十几年前的心理阴影还在,那案子有多重,乔小波比谁都清楚。   “就是同谋。”郭元接着说着。   “越耍赖越是同谋。”张杰说道。   “是你大开方便之门,放嫌疑人走了是不是?这罪可不比你杀人轻多少,那几件文物现在值多少钱知道不?一件就二百万欧元,一千多万人民币。就是从犯也得判个无期死缓嗳。”简凡正色说了句。   “不不不……绝对不是同谋,我当时就不在现场……你们……”   乔小波和四个人辩了一句,没说完倒真愣住了,下意识地她捂着嘴,漏了。   看来今天被搅得头昏脑胀,糊里糊涂跟着几个人说着,不漏才奇怪呢。   一漏,这倒让特询室的几个人喜色一脸,坏坏地笑着相互看着。监控室里的胡丽君忍不住笑了,笑意灿烂一脸,赶紧地打开录制开关,看来这什么人有什么用,这四个人胡搅一通,还真把乔小波的心理打乱了。   特询室,简凡挥挥手,郭元准备记录着,此时看着张口结舌的乔小波又卡住了,简凡笑着道:“乔师傅,说呗,这都撂了,干脆就竹筒倒豆子倒完得了,省得心里压块大石头不得安生……当时您不在现场,在哪儿呢?”   乔小波像被人揪着了痛处一般,撇了半天嘴,没开口,不知道是不准备开口,还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第五卷 浮世起与落 第12章 曲终不见喜   乔小波嘴唇动动,翕动了几下,没发出声来,脸色有几分难堪,像被人揭了隐私、揭了痛处的伤疤一般难堪和难受。此时简凡才有机会正面打量面前战战兢兢坐着的乔小波,穿着一身夹克服,身上尚余着油污,皮鞋明显地能看到褶皱,没有了几分亮色,和大街上来来往往那些为人父、为人子、为人夫的司机们没有什么两样。档案里那个年轻、面嫩的脸,现在已经有了几道皱纹,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老得多,简凡相信,如果不是张杰、肖成钢这几个货咄咄逼人、欺人太甚的话,像乔小波这号已经唯唯诺诺惯了的人,估计还要忍气吞声下去。   这也是一种生活态度,简凡看着乔小波突然想起了自己的以前,在这个城市里挣扎着生活,永远被挤压在生活的最底层,永远是风尘仆仆地为柴米油盐奔波着,见了比自己强势、比自己富有、比自己凶恶的人,都曾经是这么一副唯唯诺诺的态度。而逼得这种人大动肝火,那估计是真过份了,隐隐地让简凡觉得心里有点愧意。   自从当了警察,胆子和自信心膨胀了不少,不过廉耻和同情心,好像越来越少了。   此时的特询室很安静,蓦地听到了饮水机“咕嘟”了两声,听得格外真切,简凡一直在找个切入点打破此时的僵局,循着这机会,拿了个纸杯看看肖成钢和张杰,头向外示意,俩人知意,一言不发退了出去,只剩下了郭元摊着记录纸准备作记录。而且还尚在疑惑,今天究竟会不会有记录可记。   “乔师傅。”简凡起身倒了杯水,递到了乔小波的手里,诚恳地说着:“别人叫我乌鸦嘴,原因是我嘴里藏不住隔夜的话,倒也不是我藏不住,而是我觉得心里要一直雪藏着个什么秘密,那对于自己是个负担,就像你知道的事,十四年查了七八个来回没完没了,这个负担怕是越来越重了吧?……我相信以你当时的身份,不至于会监守自盗,这点起码的准则你还是有的,可是我想你一定隐藏了点什么,为什么不帮帮我们,让我们早点把这个案查个水落石出呢?也帮帮你自己,卸下这副担子……退早的事,何必要做得那么被动呢?”   几句话,都是盯着乔小波的眼晴说出来的,简凡的眼晴里闪出来的是自信,自信自己两个多月的排查和揣摩、无数遍翻来覆去的琢磨不会有错,何况刚刚乔小波瞬间的表现失常也印证了这一点。而此时乔小波先是躲躲闪闪、接着万念俱灰的眼神,更证明了简凡对于他的怀疑。   “哎……也罢,终究要有这么一遭呀!?逃不过去呀。”   良久,乔小波叹了口气,莫名其妙地说了句,像在斟酌着怎么开口,简凡此时保持着缄默,只是眼睛看着,人站着,一丝一毫也未敢挪动,生怕让乔小波此时的心理状态再起什么变故。又过了一会儿,才听得乔小波不问自答地说着:   “我当时确实不在现场,如果要在的话,估计要和曾国伟一样不知下落了……那天是八月二十一日,按照分局的排班,我从当天中午值班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八点,上一天休息两天……值班其实也就是做个样子,除非有特殊的行动,一般不会有人来,而且也没听说过谁敢到公0安局里来偷东西怎么地,所以我上班上了一年多,一直很自在……那天下班后,七点多一点的时候我去吃晚饭,出大门的时候正好碰见了裴向东,就是分局内卫值班,他也没吃饭,我说正好,咱们一起去吃,可他说今天库里有重要证物,不敢离了人,让我给他捎回来……我答应了句,就走了。我这人就有这毛病,好喝两口,平时夏天晚上地摊挺多,可那天雨下得太大,一个摊都没出来,沿着分局向北一直走到小东门街儿童医院不远的地方,才找了家小饭店,名字叫聚福饭店,老板是个大胖子,就叫聚福,你们可以查查……路上走了足足有二十几分钟,吃了饭,喝了两盅酒,一个人喝得也没啥意思,就朝老板要了两份打包饭菜,准备回来和裴向东喝两盅……走得时候我也记得很清楚,刚刚省台的天气预报播完……”   这是有备而来的话,简凡暗暗忖道,时间、地点、对照的建筑说得一清二楚,绝对假不了,估计这事对乔小波的印象也是颇为深刻,郭元快速的记着,偶尔问上一句两句,乔小波说着,早忘了手里的杯子,一不小心手一晃一倾斜,水洒了不少,简凡赶紧地接着,又要去续上,不过乔小波却是摆摆手,示意不需要。   就听他说着,进入正题了:“……返回分局,快到大门口的时候有稀罕景像了,我远远地看着有人开着大门,大门一开,分局那辆长江750偏三轮摩托车被人驾着出来了,我当时没当回事,正常情况下如果值班的不在,有时候分局的人自己开了大门进出……那辆偏三轮基本快淘汰了,整个分局就剩那一辆,这还是曾科长手巧,能拾掇了这号老式机器才留了下来,平时也就是他开着,我想当然地认为这八成是曾科长有什么事了,走得挺匆忙,大门一开,那车加着油门就走了,离得太远,实在看不清楚……不过一想起是曾科长来过我就有点担心,这值班时间值班室没人,要让领导知道又要挨批,一想到这儿,我赶紧地快跑了几步,嘴里喊着,喂,今晚有什么任务,怎么就曾科长一个人出呀……”   “这儿很关键,说详细点……”简凡趁着乔小波思考的间隙加了一   句。   “当时雨太大,没人理我,正关门那人背对着我,我还以为雨声大他没听清楚,又紧跑了几步快跑到他跟前的时候,背后突然刷的一声亮起了车大灯,我吓了一跳,还以为谁的刹车不灵了,赶紧往一边躲……但即便是这种时候,我面前的那个人也没有回头,这就让我奇怪了……跟着车嘎声堪堪刹车一停,我喝了两口酒,有点火大,迎着车大灯的灯光,指着驾驶室里的人骂了两句……刚没骂两句,就觉得腰一软,有人在背后踹了我一脚。我还没来得及回头,车推门一开,一下子有人摁着我脑袋把我往下摁,前后像有两三个人,有一只手捂着我的嘴……可能是乙醚之类的麻醉0药物,我挣扎了几下,就人事不知了……”   停顿住了,乔小波的脸上显示的是一种难堪,不可名状的难堪,作为一名警察糊里糊涂着了人道的那种难堪。   “继续……”郭元写完了,简简单单地说了一句,如果以这个记录,怕是乔小波也是受害人了,不过即便是对口供有怀疑,现在也不是提问和发难的时候。   “……等我醒来,躺在一个不知名的地方,雨还下着,脑子里昏昏沉沉的,仔细辨认了下,是大钢的污水处理厂一带,处理厂的机器很高,很远就能看到,这里离分局已经出去了十公里,我就被他们扔到了路边……刚一清醒,我一想刚才发生的事,吓了一跳,吓得我浑身起冷汗,也不知道是把谁得罪了,下这么黑的手,第一个想法是赶紧回城,别在城边出了什么事也没人知道就麻烦了……刚起身就被怀里的东西硌了一下,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我解开雨衣掏了出来,一看,吓傻了……”乔小波说得神色凛然,不用听语音,先看表情就跌宕起伏的厉害,关键时候,一刹车,郭元好奇地抬起头来,连监控室那一干听着人,也好奇地心跟着揪上了。   不料简凡倒不以为然地说接了两个宇:“是钱。”   “你……你怎么知道?”乔小波看着鬼似地吓了跳。   “我说我猜的,你信么?”简凡道。   乔小波当然不信,不相信地掏摇头。   “当然不是猜的了。这事要是没有口供我哪猜得出来。”简凡笑着释疑道,掩饰着自己的话,话锋一转说道:“这就是那几个作案人的高明之处了,他们把晋原分局一部分失窃的赃款塞到你身上,可能出现情况:第一种,你见财起意,私吞了钱,那样的话这个经过就不会大白于众人;第二种情况,你对财不动心,那样的话呢,失枪、失款、失文物你成了唯一也是最重要的一条线索,依照那几年的查案惯例,你就成了专案组的重点怀疑对象。   不管那一种情况,都为作案人脱逃赢得了很宝贵的时间,这比直接灭了你要有效的多……如果不是我们了解一部分案情的话,像你说的这么匪夷所思的经过,谁敢相信呀?”   乔小波,由不信到惊讶,有点目瞪口呆的感觉,此时心里才隐隐相信,当年的涉案人怕是真有落网的了。   监控室里,乔小波的表情变化早被几个刑警捕捉到了眼中,胡丽君听得这番判断,暗暗叹服,这个猜测怕是把乔小波的心理防线更击溃了几分。看着听着的几个人有点心惊肉跳听着这经过,张杰吧唧着嘴,有点不得不服地说了句,丫的,我现在怀疑是简凡作的案……   …………   …………   乔小波抿了口水,好像在消化眼前这个小警给他带来的震惊,那眼光里自始至终的自信仿佛一切都在掌握之中,思考了片刻,像下了决心一般地说着:   “我一见着钱懵了,整整四包五十一摞的,两万呀……我当时工资才四百多一点,这一下子就是我四五年的工资,见财不起意是不可能的,一下子头昏眼花,糊里糊涂把什么都忘了……辨着方向就往家里跑,我家住在大原北站那一块,离污水处理厂不是很远,跑了不知道多少时候,回了家,没敢叫醒家里人,把这四包钱塞进房顶的砖缝里,换了身衣服赶紧地往单位赶……到了单位才发现,时间已经快到第二天早上六点了……”乔小波心有余悸地说着。郭元就着话头插了一句:“那么作案人是怎么开得分局大门?”   “值班的钥匙就挂在门口墙上,一般值班人如果不在,分局人都知道自己取钥匙开门,我回去的时候才发现钥匙还留在大门的锁头上,于是赶紧把钥匙收起来……就着值班的床上躺了一会儿,可也睡不着,就觉得这事反正发生得很蹊跷,说不出来的蹊跷……可是分局安安静静的,也没什么变化,一直到八点正常交了班,我装做没事人一样回家,谁问我,我就说我喝多了;还没到家,就被人隔离起来了……就那样,一隔离就是半年多,直到出来我才知道自己因玩忽职守被清退、裴向东因为分局的失窃案死了……哎,一晃就是十几年……”   乔小波说完了,长叹了一口气,还真像放下包袱了,不过包袱放下的忧虑又生,怕是要为自己即将面临的前途而忧虑吧。   “为什么当时不向专案组说明?”郭元追问道。   “我也是警察,我知道了物证仓库失窃,还有几包钱在我手里,我怎么说,我敢说吗?要是说了,人家追问我失枪和文物怎么办?现在想想,幸亏当时没说,要不比裴向东死得还快……那专案组哪是查案,简直是整人呐,头顶上敲锅、胳膊上吊铐、裤档里倒热水、二百瓦灯泡晃得不让人点瞌睡,什么损人办法都想得出来,咱们自己人整自己人,比摩塔那黑狱还黑。”乔小波辩了句。   啧…啧…啧…啧简凡嘴吧唧了几句,此时无声胜有声,乔小波知道其意,有点惨然地摇摇手,无奈地说了句:“当我没说。”   “难道七个专案组都这样?”简凡也无奈的说了句。   乔小波只当是问,摇摇头说着:“脱了那身警服,咱就成了平头百姓一个,老百姓有老百姓的活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一事不如没啥事,况且咱自己也不那么干净,就这事,说出来没准还得再蹲段时间……后来那几个专案组,根本就没把我当回事,都把我当傻子了。”   “知道要受处罚还说出来呀?”郭元又是不冷不热地问了一句,简凡回头不悦地瞪了一眼,有点不太习惯这种把嫌疑人批得一无是处的口气。   “我既然当过警察,我多少也懂点法,那不是多重的罪,我不怕蹲个一年半载,我是怕不明不白,别被人整得糊里糊涂送了命就划不来了……现在嘛,既然你们已经抓到其他嫌疑人,那就好,省得我一张嘴说不清楚……哎,算了,这么多年了,和死了那哥们比起来,我现在有家有口,比他幸福多了……这事憋心里,一直憋着也不是回事,一块喝酒的哥们糊里糊涂死成那样,哎,我就觉得好像是我害死他的……这位小兄弟说得对,人要是活得心不安呀,一辈子难受。”   “乔师傅。”简凡很客气,说话都带着称呼,客气地问了句:“您既然胸有成竹地说了这么多,我想您应该多少留了点支持你这些话的证据吧?不管是什么,我们需要,一方面支持我们结案,一方面也对您的量刑有所帮助。”   “谢谢……证据有那么点。当时给我怀里塞的那四包钱,钱虽然花了,可包装还在,毕竟是有人塞我怀里了,我怕我把什么东西都毁了,连我自己也说不清楚,一个牛皮纸信封袋子,有分局的骑缝印章,一个袋子顶多也就是塞四摞钱,数目你们可以详查,钱我退赔,该多大的罪我愿意承担。”乔小波说着,这倒像个聪明人,这时候抵赖已经没有什么用处了,还不如来个爽快。   “嗯……钱是小事。”简凡突然迸了句:“这个罪并不重,我想这件事纠缠你这么多年了,对于纠缠未解的事,时间越长你的记忆会越清楚,我需要按你的描摹来重现嫌疑人的体貌特征、身高、长相以及其他可能帮我们尽快一网打尽的线索,您不会拒绝吧?”   “当然……对了,我有个记忆最清的,我喊关门那个人的时候,车大灯一亮的那一刹那,那个人虽然没有回头,可我看清了他半边脸,这儿……没穿雨衣,淋着雨,太阳穴靠近耳朵边,有一颗痣,黑痣,黄豆般大小。啧……剩下的我就说不太出来什么来了……”乔小波摇摇头有点无奈。   “呵呵……乔师傅,我就知道你这里的线索会很有价值,请你理解一下,可能今天我趁热打铁,做一个描摹成像,像上次咱们做得那一样……完了可能暂时要对你刑拘……”简凡仿佛对着嫌疑人说话还有点不好意思似的。   “我知道,没结案还是住里头安全点。”乔小波倒放得开了,一经收起了那份唯唯诺诺的衰样,倒也像个拿得起放得下的爷们。   简凡几句话问得轻描淡写,一直想问最关键的一个问题,一直找合适的机会,一俟见到乔小波一副听之任之的态度,随口就把这个问题撂出来了:“呵呵,那就好……哦,对了,乔师傅,我还有最后一个小问题,我和队友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怎么就知道我们是为晋原分局的案子去了?当时那个案子才上马两天,您是怎么得知的呢?”   “哦……肖局长告诉我的呀?”   “那个肖局长?”   “副局长,对……肖明宇嘛,就我们分局原来的副局长,现在是市局副局长,啧……这当领导的里面,也不是就没有好人,起码肖副局长就算个好人,我被清退后他找过我几次,劝我想开点,哎,我也是不争气,净惹祸……几年前肖副局长还说让我给他当司机开车去,我本来想去,可后来一想,就我这身份,去了不给领导丢人不是,后来就没去,开出租去了,那车证一时办不下来还是肖副局长给打的招呼办的……”   “那你……和肖副局长有什么亲戚关系?或者……我的意思是,市局这么大的领导,怎么会?”   “您别误会,肖副局长不是那号人,其实我当年进分局就是肖副局长给办的,肖副局长这人挺念旧,每次有专案组上马,都提前开导开导我,怕我一时想不开……哎,一想起咱这位老领导来,我心里就有愧……”   一个问得像闲聊,一个说得倒像拉家常,依乔小波所说,又和简凡所想有点大相径庭了,好像这位领导又成了对下属关怀倍至的好人,而且看这样,乔小波这么着爽快,也和领导的关怀是分不开的。思索了片刻,简凡狐疑地再抬眼的时候,却发现乔小波正看着自己,这爷们有点企求似的第一次求道:“我能提个要求吗?”   “只要我能办到。”简凡道。   “能办到,一人做事一人当,冲我来就是了……不要扣我的车,我三十多才讨了媳妇,孩子刚上小学,他们娘俩跟着我没享过几天清福,连买车带上户十几万,有一大部分都是借的钱,债还没还完,这就是我们家最值钱的家当,我坐两年不要紧,可他们娘俩……我对这一天有准备,就是有点放不下她们娘俩……”   一句话听得简凡鼻子有点酸酸的,刚刚还憋着劲动了番肝火的乔小波说着眼晴红红的,分外难受。   “有什么话你说吧,我给你带回去,放心,车我亲自送到嫂子手里……”简凡轻轻地说道。   “谢谢、谢谢……”乔小波说着泪如泉涌,一点子淹没了双眼,双手合着直作揖,大颗的泪滴直冲出眼眶,抹了把泪说着:“告诉她娘俩,要是我判的时间长了,别等了,再找个男人过吧,我不怨她……再找的话别找像我这么没出息的……孩子还小,别告诉孩子他爹是个什么东西,省得孩子觉得抬不起头来……”   简凡无言的递给乔小波一个帕巾,想安慰却不知道如何安慰,同样在这里,麻醉案嫌疑人董海平也像乔小波这样恸哭不已。简凡踽踽地出了特询室,身后这位五尺爷们的啜泣依然清晰可辨,依墙而立,半天唉声叹气不知所想。每一次案子出现转机的时候,那份同情和怜悯,那份看着嫌疑人的难受总是要淹没欣喜。   “简凡……”突闻人声,一低头是胡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身前,就听得胡丽君说着:“剩下的你别操心了,张杰和肖成钢到乔小波家送车,捎带着起证,王明去请史静媛了,你……休息一会。”   “嗯……哎,对了,告诉肖成钢,给乔小波捎两件冬衣。”简凡想起了那哥们的夹克,有点单薄了。   “知道了……简凡,其实这事……”胡丽君思忖着,估计想劝一句。不过话被打断了,就见得简凡伸手制止着:“别,胡姐,别告诉我看多了就习惯了,我永远习惯不了……今天晚上这事,是我设计的,在此之前我有点志在必得、有点沾沾自喜,可现在我觉得我很卑鄙,很无耻……哎……”   说话着摇着头,默然无语地向走廊外踱着步,胡丽君背后跟着:“你……你去哪儿?”   “我……做饭。”简凡头也不回,直朝着黑灯瞎火的食堂走去,凌晨两点了,再接下来,怕是都要饿了,或许只有在做饭的时候,简凡才觉得自己依然是自己,没有什么变化。   可确实变了,连胡丽君也发现,简凡变了,变了很多…… 第五卷 浮世起与落 第13章 水落石未出   清晨,冬日的清晨,在这个昼短夜长的季节里,依然是漆黑一片,凛冽的北风呼啸着,环顾皆是寒意顿生的萧杀之气。   一辆警车像幽灵一样驶出了五一路胡同,行驶在几乎没有行人的大街上,这个昼短夜长的季节,清晨和黑夜并没有什么区别,在大街上还开着大灯,像在走夜路。   车里,坐着一队的几个参案队员,驾车的是肖成钢、副驾上坐着胡丽君,简凡和张杰坐在后座,再往后的囚笼里,坐着乔小波。   这是往看守所送交,距离传讯回一队已经过去了三十个小时,乔小波毫无意外地非常配合,根据他的供诉,史静媛已经恢复出了涉案嫌嫌疑人的第一张肖像,而且从乔小波的家里起获了保存十四年之久的信封,晋原分局出身的时继红一眼便认出来当年的这些东西。   案情,由此又向纵深推进了一步,只不过比推测更让人心跳,简凡所在的这个专案组在两个多月的工作中,虽然成效颇大,但众人对于简   凡这个A、B、C多人协作的作案模式还是尚存疑虑,不过依照乔小波的交待,当天当控制他的人就有三人,再加上盗窃得手已经先行一步的那位,至少要有四名;事实案情比推测要更诡异和令人难以置信几分。   一个白天两个黑夜,这个案子的始作俑者简凡却是利用这个难得的时间里,天天泡在食堂里,给在预审,在被审的人做饭,在唉声叹气地做饭,连案情的进展都懒得参与了。一共做了四顿正餐、两次加餐,每一次简凡都亲手捧着送进特询室,亲自端给乔小波,这个五尺汉子,不知道是怀念着妻儿还是感动着这一箪一食、被这些前同事们客气感动着,每一次总要抹抹不争气的泪。   感动,有时候很简单,一饭食、一句暖心的话而已。   车缓缓地、静静的行驶在大街上,五一路、长风街直驶向北郊离一队最远的第一看守所。   一路上简凡几次回头,借着微弱的光线看看乔小波,很安静,脸上没有恐惧、也没有悲怆,更没有像其他嫌疑人那样的后事未卜狐疑难定,而是一种像回家一样的安静,人像雕塑一般动也未动。几次简凡想安慰句什么,却什么也没有说得出来。   不过最起码,他放下心里的包袱了……简凡心里忽然这样暗暗开始安慰着自己。   路不算远,行驶了半个时,看守所的大门洞开之后,车直接驶进了大院里,张杰经常送交嫌疑人,手续办得熟,奔着下车去办羁押手续,简凡开了后厢的车门,叫了一声乔师傅,乔小波抱着仅有一件冬衣窝着身子下了车。很知趣,很懂行,也很让简凡有点不舒服地蹲在车旁。   “乔师傅,家里你放心,嫂子那儿我们去过了,她不怪你,毕竟是过去的错误了……”简凡说着,有点语结,不知道这究竟说什么的好。   “谢谢……哪天出去了,不嫌弃的话,请你到我们家做客。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乔小波故作轻松地说了句。   “我叫简凡,简单的简,平凡的凡。”简凡回了句。   “简凡!?……呵呵。好名字,人还是活简单点好。看我这辈子活得多叫可笑,前半截当警察抓嫌疑人;后半截又当嫌疑人被警察抓,早知道如此,何必当初呢!?”乔小波摇着头,讪笑着,貌似轻松,却又似无奈。   “乔小波……”胡丽君喊了句上来了,远远地张杰办完了手续也来了,胡丽君无言的拍拍肩膀,像鼓励队友:“放心,嫂子有事我们帮衬着呢,冲你这回的表现。我还把你当队友,今儿走得太早。时继红和老严还准备来送送你没赶上……”   乔小波不迭地谢着,一眨眼张杰奔上来了,这次预审这么顺利也让张杰有点意外,不由的跟着简凡也对乔小波非常客气了,握着手安慰道:“哥们,虚得咱就不说了啊,进号子里第一千万别说你当过警察啊,要犯人知道你是雷子,能把你往死里整;第二呢,别跟带头的叫板啊,你这长相一看就不是当恶人的料,挨顿揍就过去了,我跟管教打招呼了;再有啊……进了号子,别人问你犯什么事进来的,你就胡扯,把罪说得越重,别人尊重你……啊。就这些,回头给家里给我们写信啊……瞅空我们来看你……”   张杰喋喋不休说着,乔小波不迭地谢着,直送进了第二层监区的门,乔小波一步三头的在管教的带领下消失了,门“砰”声闭上了,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哎张杰……你们这嫌疑人多大官呀?怎么连铐子没戴,违反规定啊。”   四个人正傻愣着,门口经过的狱警认识张杰,随口说了句。   “去去去……”张杰不耐烦地赶了句:“看看你们什么样,提溜根棍子,放羊呐赶猪呐,我们这是文明执法,嫌疑人怎么啦?人家有自觉自愿性。”   “切,等你哪天住进来啊,有你小子好看的。”那狱警笑骂了句转身走了。   又完结了一件事,四人拍门上了车,天色刚刚亮开,三十个小时的连续预审和办案中间休息了不少,倒不觉得累,胡丽君和张杰都去过乔小波的家里了,这个前警察的日子过得并不怎么样,哭哭啼啼的老婆和还上小学的女儿,一下子失去了家里这么个顶梁柱,怕是光景更好不了了。就一天胡话连篇的张杰也隐隐感觉到简凡的伤痛之处在哪里了。   车驶了不久,胡丽君回头看了看闭眼小憩的简凡,打破了车上的沉闷:“很了不起啊,我是第一次见到没有手铐的押解;第一次见过嫌疑人把警察当亲人当朋友,一路说着感谢我们的话……也是第一次审案子根本没有劳心费神,这么顺利……张杰,你说是不是呀?”   这是故意说的,故意引着简凡说话,张杰当然知意,应着话头就大惊小怪地说着:“那是……咱锅锅是谁,嘎嘎……现在说出来了吧,倒能理解了,可当时就打破我脑袋我也怀疑不到乔小波身上了啊,厉害、厉害,从现在开始啊,我的偶像就是简凡啊。”   “不对吧张杰。”肖成钢无聊之下应了句:“前两天不说你的偶像是陈冠希么?”   一说这话,三个扑哧扑哧都被逗笑了,简凡也笑了,张杰笑骂了句,回头凑上来问简凡:“哎,简凡,下步咱们怎么办?我就奇怪啊,难道这当厨子和警察就是不同,我们是顺藤摸瓜,你丫整个就是有藤没藤都能摸得着瓜,下个瓜在哪?是不是顺着肖像抓人呀?”   “问胡姐。”简凡抬头示意了下。   “呵呵……上午陆队和咱们组开个碰头会,大致案情给他汇报一下,再做决定吧。”胡丽君说了句。   “陆队和伍支的心思暂且不在这个上面……呵呵,文物大案的案值几千万。直追晋原分局的失窃案的案值和重要性,有西瓜了,芝麻估计没人拣了。”简凡叹了句。   …………   …………   12月28号了,支队的元旦值班表已经刷刷地从传真吐出来放到了各大队、重案队的办公桌上。其实对于警察这个职业,假期只不过是挂个名而已,别人越放松的时候,也就是警察越紧张地时候,没办法呀,一到快过年时光景,偷抢拐骗的比平时格外多。细细想想嘛不难理解,不管谁也想趁着年前赚一把过个好年嘛。   专案组大办公室里,四零五散的人员终于重新聚到了一起,CCIC的探员们正用电脑重复着肖像描摹,用不了多久全省的公0安协查通报上就会出现这个人;郭元整理完原始口供后差不多最后到了办公室,老搭裆肖成钢、张杰早已在座,时继红、严世杰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在闲聊着,胡丽君正整理着本案的涉案活动版,由一队史静媛成像的第一嫌疑人,现在已经赫然到了活动版的中央位置。   案件,至此揭开了新的一页,这是肯定不会怀疑的了,要不众人也不会有这么高兴了。郭元一看简凡没在座,坐下诧异地问了句:“哟,简凡呢?”   “请咱们组长去了。今儿要年前最后一茬案情分析会……哎胡姐,咱们说好啊,元旦我是说啥也得放两天假啊,我得好好陪陪我家儿子。”张杰笑着应了声。话音刚落,肖成钢却是不悦地对着:“想陪老婆早说,别找这些借口……你这话好像欺负俺们这光棍汉似的,就该我们值班呀?”   这几个小警是合不来、离不开,到一块肯定要拌几句嘴,众人正笑着,简凡推门而进,看着众人诧异地问了句:“咦!?笑什么呢?”   “哎,锅哥回来了,正找你呢,张杰说他元旦不值班,回抱儿子。我说他抱老婆吧,他还不服气。”肖成钢笑着,两人肩扛手推打闹着。   “嗨、嗨、严肃点啊……张杰你老夫老妻了有什么陪的,像我和成钢这号刚谈对象的才应该多休息两天,想抱儿子,你抱上儿子来值班呀,没人管你……”简凡一句轻松解决了张杰的问题,说得张杰直翻白眼。正要强辨几句,简凡坐到了会议首位上敲敲桌子,得伍支队长那德性差不多了,直入正题:“好,现在咱们做一个大致的推测和描摹,我分配一下任务,尽快结案,小年肯定要错过了,那别拖到春节完不了过不了年就难受喽……目前最新的嫌疑人,这个人……”   简凡指着活动版中央的嫌疑人,侧面的画像,靠近眉骨的后脸上有颗明显的痣,这个体貌特征可够特殊了。非常易于辨认,本来以为简凡要说鼓劲的话,不过话一开口,却是挖凉挖凉一大盆凉水兜头浇来:“……这个人是我们最新的嫌疑人,不过我们别把眼光只盯到这个人身上。试想一下,十四年对于中国的改革开放,什么地方都是沧海桑田,凭着一张肖像找人那无异于大海捞针,就即便是找到了,这执法成本大概也是咱们队里接受不了的……大家也别高兴得太早了,乔小波虽然见财起意,但严格地说,他也是个受害者,也是无意中被幕后人当了一个棋子来用……整件案子,到现在为止其实只是从一侧面证明了我们最初对ABCD四个人、两路同时作案的推断,唯一一个最可能的嫌疑人薛建庭已死,剩余的嫌疑人还逍遥法外。凭心而论,从现在开始,我相信难度系数值会继续上升……就像一个人的考试啊,三十分考及格很容易、及格到优秀难度就大了、优秀到满分,那就是难上加难了,不知道大家上学时候考过满分没有,我念了这么多年书,就没考过满分,优秀也不多、及格不少、不及格更多……”   把难度又简化成一个笑话,引得众人俱是会心一笑。张杰和肖成钢成傻笑着、胡丽君是会心知意地笑着、时继红和严世杰,却是慈爱的笑着,郭元呢,是理解地笑着。愈来愈觉得这个在一队混得貌不起眼的厨子,现在越来越像个警察了。   “不过呢,我这次想考个满分。”简凡笑着解释道,好像并没有就着案子说事:“有个人有一天告诉我,生活里虽然不一定有完美,但也不能有过多的缺憾,我就属于缺憾过多的。而且我也不想给咱这职业生涯里再带进来什么缺憾……难是肯定的,可我现在不是一个人是奋斗,所以我不觉得有什么难,想想咱们刚开始的时候啊,一无所有、一无所获,最初是张杰灵机一动,想到了可能使用车辆流动作案的判断,现在证明是正确的;时阿姨和严叔,更不用说了啊,家里两老,等于两宝啊。审郑奎胜和找第二条线索,可多亏时阿姨和严叔;郭元和肖成钢也不用说了,要不是他们带队出警,不会有那把失枪的重见天日……这话怎么说来着,胡姐……功劳都群众的,和领导无关啊,呵呵……”   一句装大不像大的话,引得众人又是一阵笑声,不过胡丽君倒暗暗赞赏,这么着几句轻描淡写,淡化了个人,把集体的凝聚力放到了第一位,水平怎么样尚且不论,这份胸襟就胡丽君觉得不比哪个领导差,虽然现在还不算什么领导。   “接下来的一个月,我准备分成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十天时间,把网撒出去。把现在的人手能用的全用上,以我们现在的线索扩大搜索范围。这个我布置一下大家看看合理不合理啊……时阿姨、严叔,要劳您二位大驾了。再次提审郑奎胜,现在不用唬也不用诈,就把这个文物案照实了告诉他,把徐胜治被枪伤的德性给他看看,主审两个方向,第一个是认不认识这个肖像里的人;第二个看他到底还隐瞒了什么事,特别是有关李三柱和齐树民的事……二位长辈,拜托了啊,有问题您别找我,吃饭找我就成,我管……”   “没问题……哈哈……这孩子,你要当了支队长,我不退休了,再干十年……”时继红指着简凡笑着,严世杰也乐得接受了,这是俩人专业,自然是熟稔得紧,当然没什么难的了。   “谢谢……我刚才已经知会了陆队长,陆队顾不上来开会,不过已经同意了对齐援民的监视居住……我、郭元、肖成钢、张杰,四个人分成两组,分别对齐援民的住所和经营场所进行24小时监视,一举一动我们都要掌握,你们几个尽快找一个合适的监视点……听清楚了没有?怎么我一报菜名都没意见,一安排活干,都有意见了?……我给你们送饭总成了吧?”简凡看着四个队友,颇有不悦地发了句牢骚。   “得令……”一听送饭,张杰和肖成钢立马反应过来了。郭元笑着没接茬,这四个人因为吃聚得越来越紧了。   “胡姐……还是咱们早上商量的。你负责协调排查,我们这只能是撒开网,能不能捞着鱼,就看你和CCIC的准确消息了。”简凡瞥了眼胡丽君,征询道。   “没问题……交给我吧,只要他在你设定的范围里,我有把握找得到。”胡丽君应了句。   “好了,散会……元旦时候商量下,咱们到什么地方聚聚啊……”   “哎锅哥,你不回乌龙啦?”   “算了,不回了。”   “简凡,除了你家,俺们什么地方都不想去呀,大家说是不是呀?”   “对……简凡家……”   会议,轻松地开始又轻松地结束了,有了这么一个核心,在很多事情上很容易取得一致,比如,特别是在吃上。   胡丽君跟着众人笑着起哄着,不过注意到简凡出了门,那脸上的一抹忧色却是掩饰不住地再现出来,趁着众人各忙其事的时候,敲敲顶东头的办公室门,听得应声推门而进,一进门又有点心里隐隐作痛,只见得这个向来阳光灿烂一脸的简凡,现在却也是一副忧国忧民的架势,手支着下巴在思考着什么。不管是什么,胡丽君知道,这个菜名菜谱的脑子,现在想得肯定不是吃。   “胡姐,有事吗?”简凡问着。   “这两天你心情不太好?怎么什么时候都感觉怪怪得,其实对于乔小波,这也并非不是个好的结果。作为执法者,有时候不得不做一些违背个人感情的事。”胡丽君闭上门,轻轻说道。   “虽然我觉得好像是我毁了他的生活,可我担忧的不是这个。”简凡摇摇头。   “你在担忧什么?”胡丽君低眉问了句,话很轻。   “案情越来越走向明了,我就不相信,你感觉不到那种担忧?”简凡斜眼向上,神秘地语气。   “看来,我们有同样的担忧了。”胡丽君舒了口气,脸色还真慎重了。   “胡姐,在我们乌龙乡下,到了七八月份经常有人捉蝎子卖,这东西外人看来很危险,不但蝎子有毒、而且和蝎子有时候寄生一块的还会盘着条蛇,这就是过去说的那蛇蝎心肠……两样最黑最毒的东西一个窝里,别说捉了,新手看着就害怕。”简凡若有所思地说道。   胡丽君眉毛挑挑,怪怪地问:“你想说什么?”   “呵呵……很简单,如果你捉蝎子,得搬了石头,无所遁形之后,蛇蝎自然会分家,分了家各个击破,我们那儿就五岁娃娃都知道,俩筷夹蝎子,一夹一个准;镐头敲七寸,再毒的蛇,也得变成软蚯蚓……可是在他们没有分家时候,不能碰。”简凡神神叨叨地说着,不过此间的话怕是胡丽君已然领会于胸,眉宇间渐渐舒缓着,绽开了笑容,或者从话也明白了简凡今天的安排的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对于可能存在警匪一窝的事只字不提,还警告自己不要提。   “你不会没明白吧?严格的说是你教我当警察的哦,要不是那天晚上你逼着我摸了个色胆包天,我现在……我,嘿嘿,口误口误……”简凡此时也笑着,揶揄地说着的时候,看着胡丽君站着胸正到自己眼睛直视的位置,糊里糊涂漏嘴了,赶紧地掩饰道。   胡丽君脸上微微愠怒,不过霎时脸色变了几变,又恢复正常了,女人的感觉怕是奇怪地紧,对于有过肌肤之亲而又不能相守的男人,那种爱恨交织着期待的感觉最为奇妙,简凡一口误,胡丽君反倒逼近了一步,语带不屑地一句:“你胆子也未见得长多大嘛!?不过就一次而已,我还没纠缠你,你就这么疏远……我要是纠缠,你是不是要吓得生活不能自理呀!?”   “咦!?你……小看我?”简凡食指一指,一被女人这么数落,又无形中激起雄心淫志来了。   “哼……呵呵……那我晚上想请某个人共进晚餐,不知道那个人来不来呀,接受不接受邀请?”胡丽君炫耀似地挺挺胸前,睥睨着简凡,像在挑逗。   据科学调查证明,百分之九十五的男人都喜欢会主动挑逗的女人;可惜的是,简凡不属于剩下的那百分之五。想也没想,脱口而出:“来就来……”   “哈哈……哦对了,我不是请你呀,别自作多情啊。”胡丽君掩嘴而笑。笑着看着简凡糗色上脸,流云水袖般潇洒转身,开了门径自而走,还不忘回头,摆摆手再见。   妈的……简凡重重拍了前额一家伙。这咋地啦,刚刚还用脑子思考着的吗,怎么让她一搅和,又开始用下半身思考了,刚想什么来着,又给忘了……   正思忖着,却听得楼道里肖成钢喊着:“锅哥、锅哥,来了、来了……快出来……”   说活着嘭声门开,简凡一听这“来”字,有点气不打一处来,呲眉瞪眼看着肖成钢:“来来,你来找死呀?”   “我靠,你也不是个啥领导,这谱越来越大了……门房,有人找。”肖成钢喊了句。   “谁呀?”简凡不理会,摸摸脸上的伤,起身来了。   “美女、帅哥,俩个答案。你猜。”肖成钢开着玩笑。   “哟,美女。”简凡猜道。   “错了,再猜。”肖成钢笑了。   “那不用猜了,没兴趣了。”简凡摇着头,失望了,不是蒋姐。肯定不是,要是的话,电话早来了。   “你再猜还是错的,信不?而且也不一定没有兴趣,你信不?”肖成钢又乐了。   “什么意思,还有不男不女的?”简凡傻愣了下。   “笨蛋,一个美女、领了一个帅哥来找你来了呗。”肖成钢捉弄了一番,笑着跑开了。   简凡出了重案队,加快了步子,往门房走去,一看,霎时乐了,霎时什么忧烦都云开雾散了…… 第五卷 浮世起与落 第14章 有友唯此殊   支队的管理比较规范,要是平时登记找人还能进支队,不过这段时间几个案子搅和在一起,为了保密起见支队长下的封队令,不得进入支队办公室区域,要进两个专案组所在的重案队,那就更没门了,别说外人,就系统内的都进不来。   简凡刚跑了不远,看着门房里伸出来个硕大无比的脑袋,贼头贼脑地往院子里看。一看眉眼笑得挤到了一块,这么大个脑袋,这么一副贼相,除了费仕青不会有别人,而一见费仕青,这积郁多日的郁闷一扫而尽,心下一喜,步子加快了几分,几步远的工夫伸展双臂,像饥饿的人扑向面包、像淫荡的人扑向美女,一把把费仕青的大脑袋抱了个满怀,嘴里不迭地说着:“哟哟……你可真稀罕啊,从那儿冒出来的?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打个电话让我接你去……呀呀呀……又肥了啊,民脂民膏刮得不少啊,上次说提拔,是不是真提拔了啊……”   连珠炮似的几句追问,夹杂着谑笑着拽费仕青腮帮子上的肥肉的习惯动作,费仕青敢情还没认出这个一脸伤贴胶的人就是曾经风流倜傥的锅哥,屋子里,值班员和一位女人哈哈笑着,笑得费仕青不好意思地把简凡推过一边,简凡一愣神,除了值班员,倒还真有一位女的,是杨红杏,正被这个热情得有点过份的动作逗得直笑。   看来在这个压抑的环境里憋得太久了,一见到旧友便忘乎所以了,此时简凡高兴的早把心事撂过了一边,沉闷的几个月工作,现在看着费仕青这张胖脸。倒比什么景像看上去还要亲切。   俩人站门口。刚要说话,又来变故了,出支队大门的车嘎声一停,肖成钢和张杰跳下车来,肖成钢吧还认识费仕青倒没什么,打了个招呼,张杰却是没有见过这人,偌大的脑袋、足有普通人腰粗的裤腿,上身裹着个大风雪衣臃肿得厉害,有多胖实在不好猜测,乍一见,张杰一惊一愣,爆了一阵大笑,笑着跟着肖成钢进了门,边笑边指着费仕青说着:“哈哈……这哥们长得真有创意啊,看你一眼简直是目睹奇迹……不是相扑队出来的吧?”   张杰说话向来不分什么场合,这职业锻炼得说话也不知道什么叫客气,平时就这样说话,不过对着初次见面的人,倒像讽刺和挖苦了,费仕青脸蓦地拉下来了,瞬间捕捉到了面前这个人的体貌特征,厚嘴唇一吧嗒回了句:“哟……这谁呀?长得怎么像三年自然灾害?人家现在官二代、富二代都有,怎么这哥们越看越像衰二代啊……”   “我靠……骂人呐?”张杰暴脾气上来了,瞪眼了。   “哟,你能听得出好赖话,我以为你分不清呢?”费仕青撇着嘴道。   旧友未说话。这俩初识的倒叫上板了,张杰跟见了嫌疑人一样呲眉瞪眼,而费仕青也不吃亏,胖脸上嘟着小眼,不怀好意的闪着,要动手这么多认识的人,他不敢;要斗嘴,当年商学院的“四贱货”根本就没人敢惹。   僵了,一句不对倒僵了,肖成钢要劝,张杰却是把肖成钢推过一边,手指着费胖子,想说句什么话,不过却憋不出来,明显对方不是个善茬而且碍于熟人的面子;杨红杏站起来走过来,不知道这猝来的尴尬究竟为何。不是一个人尴尬,这俩货一搅和,都尴尬。   “嗨、嗨……怎么了,我还没介绍你们俩倒惺惺相惜上了。来,给你介绍一下,张杰,队友……费仕青,一块长大的,一般人都叫费胖子,要不直接叫肥胖也行,他这身膘呀?全是蹭我们家饭养的,张杰你看看你,和我这朋友差多远?人家吃了长膘,你蹭吃蹭喝这么多年,全浪费了……”   简凡和浑人说着浑话,费仕青一瞪眼,胖手指指着简凡;张杰也瞪着眼,要和简凡叫板,矛盾瞬间转移到了简凡一个人身上,这俩人好像要同仇敌忾一般。不过简凡却是应付自如,去去两下打落两人的手指,数落着:“指什么指?费胖子,你就给我当小弟的料,你得有自觉性;还有张杰。我好赖也是你领导,你又想挑战领导权威是不是?反了你们俩还?”   嘿哟……一句说得费仕青和张杰脸顿时扭曲,有点挂不住了,还没说话,费仕青早憋了很久了,凑上来恶狠狠地说着:“拽什么拽,你这脸部都蹭成臀部了,拽什么拽?”   乍听此言。一屋子哈哈大笑上了,肖成钢和值班员笑得支不起腰来,杨红杏倒没料到费仕青说话还这么损,不好意思的笑笑,费仕青和张杰俩人共御简凡,俩个人霎时都张着大嘴笑着看着简凡,还不怀好意的试图摸摸那张伤脸。张杰一听一笑,顿时把费胖子惊为天人,回头久握着费仕青的胖手,崇敬万分地说着:“相见恨晚呐,这兄弟,把我想说不会说,不敢说,没说出来的话,直接浓缩了一句经典,哈哈……中午别走啊。我就没请过谁,今儿冲这句话非请兄弟你一顿。”   “别别。我请。今儿我做东……重案队的哥们是不?警察中的警察,你看锅哥这衰样,简直没法跟你们比啊。”   费仕青被简凡损了一句,转而和张杰称兄道弟开了,俩人腻歪着还真像个熟朋老友。   这倒把简凡逗乐呵了,赶着张杰和肖成钢赶紧地出任务找监视点去,回头怕队里人笑话,又是拽着费仕青直出了值班室,指着鼻子数落着:“你……你咋到啥地方都这样?还是人来疯的德性,就不能看见你,一看见你就多事。”   “切……少来了,谁稀罕看见你似的……要不红杏妹妹,我都不待来见你,你这人怎么越来越欠抽。”费仕青看来已非吴下阿蒙,针锋相对,气势端得是不同以往了。   俩人推推搡搡争辨着,简凡当然没生气、费仕青当然也不会生气,推搡几下又成了拥抱式的,你说我胖了、我说你瘦了;你说懒得想我、我说还不待见想你呢?……几句淡话一扯,亲热劲上来了,各人的眼中的喜色却是溢于言表。费仕青还是诨话连篇的老样子,公务员当得久了,诨话也夹杂几句政治色彩,越说越有水平。而简凡觉得自己离这种常人瞎扯胡诌的朋友关系,好像已经很远了,不知不觉中离以前的那种生活状态好像已经离得更远了,此时乍遇故人,心里喜出望外的感觉比费仕青还要强烈几分。   “哎……你们俩大男人,腻歪成这个样子,酸不酸呀?”   不远处,有人在嗤鼻说了句,说着就潇洒地转身,开了停在支队大门口的车门。   是杨红杏,美女再怎么说费仕青可不生气,嘿嘿呵呵恬着脸眯着眼打招呼,简凡正觉得心里那块不太舒服的时候,费仕青却是不容分说,拽着就走,嘴里说着:“走走走……你妈给你捎的东西啊,赶紧拿走啊,我好歹一局长公子,在你妈眼里,我就是一跟班,我还不敢不捎……”   费仕青这性子万年不会变,稍有点功劳就得拿出来摆着放桌上了谈,还不知道捎了多少东西呢,这功劳表得好像非要让简凡觉得心里有愧才成,上车的功夫,费仕青又来小动作了,开了车后门,不容分说把简凡推了进去,自己却是大摇大摆坐到了副驾上,和美女并排着,拽着一挥手:“九鼎休闲酒店……”   “去那儿干嘛?”简凡心里一跳,没来由地一阵狐疑。   “笨蛋,我有那儿的金卡,蒋姐给的……哈哈,三折。比咱乌龙的招待所还便宜。”费仕青笑着,讨了大便宜一般。   知道这货色是见便宜就钻,简凡不置可否地笑笑,不管怎么说,见着费胖子,心境却是开朗了不少,看着费仕青坐在副驾上也是屁股不安全左右看着街景,简凡笑着又问上了:“费胖,放假了?来省城干嘛来了?”   “过年了,买新衣服呗。”   “啊呸,多大了,还穿新衣服?”   “锅哥,我倒想在乌龙买,我这裤腰三尺六,我买不上呀?”   “哈哈……”   费仕青一释疑,简凡和杨红杏扑声都差点笑翻了。简凡笑得直打颠,要搁在以前,被糗以后的费仕青的反应不是要针锋相对来几句,就是勃然大怒要绝交,笑得直打颠的简凡突然发现费仕青依然故我,好似根本不在乎这些事一样,这倒奇怪了,凑上来逗着费仕青:“费胖,哟,涵养功夫有长进了啊?……从我见了你就喜滋滋的,这是有啥好事了?不会光买新衣服这么简单吧?”   “嘿嘿……警察没白当,看出来了呀?”费仕青扭过头笑了笑,大咧咧一正身子,眼里闪着狡黠迸了俩字:“你猜!”   “哟……提拔了?”简几吃了一惊,笑着问。   “耶……早提拔了,我现在是镇党委办秘书兼镇政0府办秘书以及镇长助理以及镇司法驻站协调员……二十一世纪需要的是什么?是人才;农村需要的是什么,复合型人才……就哥们这样。”费仕青拽了一大堆虚职,话锋一转嘿嘿笑着:“不过呢,这不算高兴的事。”   费仕青话没完,连杨红杏也忍俊不禁,瞥过几眼这一对活宝,也跟着高兴上了,这倒由不得自己,实在这个费仕青从认识以来,不管是体型还是人长得这么有型,想不乐呵都不行。简凡听得费仕青这么拽,而且还不是更拽的,一思忖说着:“我知道,入党了。”   “啧啧……你怎么连组织原则都不懂,我预备党员,预备期一年呢?入党还算高兴的事么?还不我爸给县直工委一句话的事……切,老土。”费仕青的关子更大了。   “那……我倒是还猜到一件事。不过我想不可能。”   “说,有什么不可能的,一切皆有可能。”   “你不会是恋爱了吧?像你这高兴的屁颠屁颠不知道自己是谁,一般情况下都是对某女有了狂想的症状了……完了,我猜对了……”   简凡看着费仕青诧异的眼神回头瞪着自己,不幸言中了,看来彼此太过了解了。这么一猜中再这么一说,费仕青直接嘉奖了简凡一个中指,忿忿说着:“怎……怎么说话呢?我恋爱才开始,怎么叫完了;对某女的狂想症状,你比我更严重……告诉你啊,在学校你这卖相比我强我认了,可现在咱们没啥可比之处啊,就我这局长公子,切,县里上门提亲认姑爷的多了,那大家闺秀小家碧玉还不任哥们挑……长得不好,哥们还不待见呢……”   “哟,怎么听着像恶少呀?……哎哎,费胖,谁家姑娘,给你锅哥引见引见,没准我还能给你参谋参谋。”简凡的八卦之心被勾引起来了,对于费胖子的恋爱兴趣瞬间提到了极致,要是凭这家世谈个对象有可能。吹得这么厉害,八成是瞎扯。   “去去……你那套泡妞本事早不管用了啊,现在人家找对象,那是一看爹二看钱,新房不能有按揭;像哥们这身份直接就抢手货,还用参谋……嘿嘿,是不是啊红杏妹妹,你要找对象别找锅哥啊,我告诉你,他家供了俩大学生,欠了一屁股债。”费仕青抬高着自己,不忘损简凡两句。一听得这话,前座一个、后座一个,拉拉扯扯又打闹上了。   杨红杏却是被这两人逗得笑意盎然,一路上乐得合不拢嘴,直到了九鼎休闲酒店,费仕青指着一辆现代停到了车边,呦喝着简凡下车,开了车后厢,里面大包小包塞着的一堆乌龙的土特产,搬着东西不容分说往杨红杏开来的车上放。简凡正觉得不合适要拦,费仕青却是正色一脸说着:“你妈交待了,这东西是给红杏妹妹的,要不我不找你,直接找红杏妹妹?……你妈说了,怕你嘴馋自己贪污,一定让我亲自交给红杏妹妹,是不是啊。红杏妹妹……梅老师还给你打电话了不是?”   简凡被费胖子说傻愣了眼,此时才看杨红杏,杨红杏站在车边,抿着嘴得意地笑着,非常自得一般地笑着,偏偏这费胖子谄媚也似的,得儿得儿小跑着塞东西,霎时把车后厢差不多塞了个干净,最后却是捧着仅剩下的一个小坛子,乌龙店里的老货,装的是玉米黄,一把塞简凡手里,谑笑凑到简凡耳朵上悄声说着:“你妈替你泡妞呢啊……锅哥加把劲啊,要泡到局长千金,兄弟以后可得巴结住你了。”   简凡手捧着一坛玉米黄。被费仕青拽着说这些话,还没想着说啥呢,费仕青又是过份关心的盯着简凡的脸,轻触触咧着嘴叹道:“锅哥,几天没见,你咋被搞成这个样子?不会是对哪个妞负心薄幸被人挠成这样了吧?……是红杏妹妹?不过也无所谓啊,局长千金嘛,挠就挠两下……”   缠杂不清的评价,一脸猥琐,偶而恬着脸笑着向杨红杏示意,简几刚见时的欣喜此时全化作哭笑不得了,气得抬腿要踢,费仕青早有防备,奸笑着退了几步,招呼着俩人:“12楼,1216房间,俩位上来坐,中午我请客……”   说着奸笑着颠儿颠儿小跑着走了,现在好歹比原来强了,不插在俩人中间当灯泡了。   不过简凡倒巴不得费仕青一直插在中间别走,这人一走,杨红杏还站在警车前,督察处的警车,这位运动型的班长配上警车、警服当然是飒爽得紧,而且就像故意似的,一直站在车前等着简凡,简凡讪然地把酒坛子放车里,有点难以启齿似地指指九鼎的楼层:“你……上去不?”   “费仕青请我,好像不用你再请吧?”杨红杏口气揶揄,很怪。   “呵呵……那走。你不上班了呀?”   “请了一上午假……简凡,你妈妈太客气了啊,还专门捎了这么多东西,我其实不太喜欢这些,要不,回头我送你家吧?”   “别……留着吧,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   “那我不客气了啊,舞云可想了不少时候。”   俩人说着,因为各自心里的惴然,曾经走得很近的距离,现在无形中拉大了,杨红杏每瞥有点不自然的简凡,每次都能想起那天在支队的事,事后梁舞云也劝过。据说确有其人,只不过她没有见过而已,每一次都想问问,不过每一次都压抑住了这种好奇,直到进电梯的时候才轻声问了句不相干的话:“案子忙吗?这几天感觉得出支队的空气很紧张。”   “嗯,挺忙。”简凡答了句。   “小心点,看你脸上的伤,都快破相了。”杨红杏关心着,手不由自主的伸上前来,不过马上省得有点不合适,又缩了回来。   “呵呵,没事,皮外伤。已经结痂了。”简凡不在意的说了句。   有时候,接受一个女人的关心也类似于一种负担,简凡现在就感觉得出隐隐地来自杨红杏的关切好像对于自己有某种负担的意思,越刻意地回避,感觉得却越是清晰,原本已经抛之脑后,却不知为何每次见面都能激起心中一片涟漪,这一次不光激起了涟漪,一想老妈隔着这么远还念念不忘,一想这费胖子横插一扛,再想起杨公威那副十足的官威,诸事搅和着,让简凡一时理不清头绪。   不能……咱要当正人君子,不能再花心了。   简凡步出电梯的时候,心里暗道了句,如果在以前还可能压抑不住,不过现在一想和蒋迪佳偎依着的亲密,那种蠢蠢欲动,总算勉强被压制到了心底。   出了电梯,边走边跟队里请着假,让胡丽君招呼着,今儿这费胖子一来,吃喝玩外带购物这是少不了的,简凡还真没心思想什么案子了…… 第五卷 浮世起与落 第15章 安知多歧路   越临近放假,单位里的人越是人心惶惶,市公0安局也不例外,节假日安全保障会议刚刚开罢,一些无关紧要的科室溜号的人就不少了,办公室里不时地有伸着脑袋看看大院里领导的车还在不在,如果都不在的话,那就意味着,可以提前下班走人了。   梁局长的车,不在;张政委的车,也不在;李副局长的车,也不在,院子里就肖副局长的车在。这几个局长里,就主管刑侦的肖副局长最守时,只不过这种守时让刑侦专业里的下属,都不敢造次,事事都按部就班的来。   四楼,居中的办公室、和刑事研究中心毗邻的标着副局长办的标识,敲门声响起之后,屋里传来的肖副局长和蔼的声音,应声而进的却是司机小李。   “来来,小李……把这个你去领一下,每年这东西我还真没法安排……”   办公桌后的肖副局长,正深躺在椅子里看一份当日的太原日报,手里从抽屉里抽出来的却是两张福利票,这已经是单位逢年过节的惯例了,大米、面、油都是以票根的形式体现,既方便发放,又方便作账。对于普通职工当然是一笔额外的进项,可对于领导,每年这些东西多多少少都成累赘了,大部分都被当个小小的人情送给了属下。   小李推辞了几下拿到了手里,看看肖副局长小心翼翼地汇报了句:“叔,小波媳妇玉芬给我打电话,说好像小波出事了?”   “又干什么啦?”肖副局一听,气不打一处来了。   “被关进看守所了。”   “什么时候的事?”   “今天早上,他媳妇说前天有警察上门把车送回去了,当时还以为又和谁打架打麻将被提留住了,没当回事,今儿上午才知道送进看守所里,这下慌了,知道不是小事。这不,给我打过电话来了,看咱们能不能给他……”   “嘶……哪个派出所抓的?”   “重案队……”   司机的声音放下了几个分贝,每次有人情上的事,都是轻声细语地提醒这位直接上司。这次明显地看着肖副局长的眉色一动,像是非常吃惊的样子。以司机的了解,这位肖副局长对于体恤下属是有口皆碑的。各大队干过几年的刑警差不多都能叫上名来,对于那个不成器的乔小波,脱了警服十几年了,肖副局长隔三差五还派司机或者自己上门关心关心,外人看来,这个吃喝嫖赌样样不缺的乔小波现在能安安生生过日子,怕和肖副局的帮教不无关系。领导能当到这个份上,当然让这打下手的觉得心里暖烘烘的。   小李看得出领导的为难,试探地问了句:“叔。我认识陆队长,要不我跑一趟?”   “哎……”肖明宇身子一欠,非常不悦地说着:“你要去和坚定说,都以为是我要干预基层办案了,违反组织纪律的事;不合适……这样吧,你告诉玉芬,有什么困难可以来找我,允许的范围内可以活动活动,哎……这人呐,都当爹了,还是这么不靠谱……”   “叔,那我……先下去了。”   “去吧……去吧。”   肖副局长摆摆手,看着司机很恭敬地掩门而出。   又像往常一样点了支烟,肖明宇目光游离不定,看看自己这个副局长办庄重的沙发和盆景,虽然不怎么名贵,可盆景和沙发后的位置含金量多高自己心里最清楚,即便是不清楚,从下属和周围的人眼中的恭敬里也感受得到。不过每一个谄媚的脸后,在肖明宇看来,多多少少要有点其他的用心,因为这种恭敬是对于他身处的这个位置而不是对于他本人。   可现在,隐隐的感觉到自己的位置有点岌岌可危了。   瘾极大的肖明宇直抽了三支,最后才下定决心一般,翻着桌上的通讯录,找了很久才找到四队一个不起眼的位置上的名字:时继红。   电话接通了,肖明宇换上了一副惯用的关心语气说笑着:“老大姐,我肖明宇呀?听不出来啦?……呵呵……你这话说得,咱们可是一条战壕里出来的啊,就当了局长也是个副职,我敢眼高于顶嘛?……好了,玩笑不开了,局里也考虑过职工子女安排的事,你家胖丫现在干什么呢?……噢,在家待业呢?这样吧,你明天来我办公室一趟,噢,对对,简历,的要一份,你一块带来……”   聊了半晌,扣了电话,肖明宇的忧色更重了几分,以往不管大小案件,没有他这个分局刑侦副局长不知道的,但这一次,连捕人到送进看守所羁押,自己居然毫不知情,这不得不让他隐隐地感觉到非常地不舒服。   权力可以无视,但容不得挑衅。其实自从支队开办这个案子开始,肖明宇就对从晋原分局开始就是自己老部下的伍辰光颇有不悦之辞,十四年前一件悬之又悬的案子,支队、市局、省厅查了又查、砸了又砸,每一次都搞得灰头灰脸,可过不了多久,伍辰光又会重整旗鼓再来一遍,连肖明宇也不得不佩服这位下属的执拗的劲。   其实在那一代老刑侦人员的身上,都有这股劲。肖明宇突然想着,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对于那临时拼凑起来的专案组,自己一直执着的认为不会有什么结果,可越是不相信,越是出奇,失枪现身、薛建庭浮出水面、特大文物走私案浮出水面……桩桩件件让市局上面为之震惊的案件,好像都和这个专案组有某种联系。   对了,一个组应该有一个灵魂人物,这个人物才是把握案件走向的关键,那么这个人是谁呢?   一念至此,肖明宇又找着几份会议记录,几个熟悉不熟悉的名字,不过从内网上很容易查到了每个警籍的详细情况,重案队的张杰,劣迹累累,处分一堆,是个刺头,不像;一队的郭元,平南路派出所干了四年,一队现任探长,没有什么出奇之处,不像;简凡、肖成钢,刚刚建籍的警员,也应该不是。胡丽君嘛,倒像,跟着自己办过几件文物走私案,可在肖明宇眼里,这个野性十足,刚勇有余的重案队之虎还是有点浪得虚名,抓捕倒是把好手,侦破未必是个高手。至于陆坚定更不用说了,这是个草包队长,当队长以前给伍辰光当过两年司机,是伍辰光的亲信。   难道是他?   肖明宇心里微微一怔,屏幕上的简历又倒了回去。一份简单的警籍简历,一个普通的名字和一张帅气的照片,简凡。从档案上看只有两条立功记录,绝对是清清白白好同志。不过肖明宇知道这个小警不是个简单人物;九鼎休闲酒店的那场打斗伤了几个保镖;开枪打伤过两个嫌疑人。伪钞案、麻醉抢劫案、运钞车抢劫杀人案……   几件案子一闪而过,肖明宇清楚地记得还亲自给这个长着一张娃娃脸的小警颁过奖,对对……一年的金伯利抢劫杀人案,两个案犯路经乌龙的时候就是被他逮回来……那么他是怎么从这些无头的线索里发掘出有价值的东西呢?   空荡荡的办公室,肖明宇闲坐着冥思苦想,以他干了几十年刑侦的头脑,也想不出这些线索究竟是怎么被挖掘出来的,不过他判断得出,如果是重案队抓了乔小波,那只有一个案子和乔小波有关:晋原分局的失窃案……   …………   …………   “这人肯定瞒着什么……看他这样啊,我真想亲自刑讯他一回。”   临近中午,出了汾河看守所,一无所获的时继这就忿忿说上了。郑奎胜的再审可没有第一次顺当了,一上午压根就没说几句话。   严世杰倒不急不恼,挟着案卷笑着说着:“要那么容易,就不会拖十几年了……”   “我就奇怪了,简凡三五句就诈出来了,怎么轮到我,这人又变成铜嘴钢牙了?”时继红道。   严世杰笑着释疑:“正因为郑奎胜在你们手里吃了一次亏,现在的心理防线很严,轻易他不会相信,也不敢相信咱们的。况且他现在就是个无期徒刑,咱们没有什么能压得住他的。”   这话时继红深以为然,对付这类死扛的分子,最好的办法莫过于许之以宽大、诱之以减刑,可郑奎胜好像根本就不在乎自己这个刑期,也根本不理会俩人的问讯,倒让时继红头疼了。   俩个人出了大门,等车的功夫,时继红接了电话,应了几句,跟着狐疑一脸,严世杰倒听了几句,关心地问:“哟,胖丫工作有着落了?恭喜了啊。”   “哟……奇怪了,你猜这谁的电话,要给胖丫办工作。”时继红晃晃手机。   “杨公威吧?”严世杰置身事外地语气,随意得很。   “为什么是杨局长?”时继红一愣。   “现在案子捂得这么严实,一群办案的,差不多都是八零后,不管分系分派别,这群人都归不到哪一类里,这就是支队长的高明之处了,再加上咱们俩,都是来自基层,都是大头警,呵呵,这是最纯洁的队伍……要想知道案情进展,只能从咱们这儿下手。”严世杰笑着道。   “嘿哟,老严,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切,告诉你,你猜得就不对,是老肖。我告诉你啊,我当干事时候,老肖才是个部主任,那时候他还追过我,哈哈,我都嫌他人长得呵碜看不上他……你说说,这差别多大,一念之差,局长夫人的宝座没了……找了个工会宣传干事老公,老了老了,还是干事,干了一辈子事……连儿女工作都没辙,要早知道这样,委曲委曲当年嫁给肖明宇就好了……”时继红被猝来的喜讯搞得心花怒放,翻起旧账来了。   “肖明宇?那我可就说不准了。”严世杰一听,这位肖副局长倒是名声在外,口碑倒是不错,不过还是善意地提醒了句:“老时,肖明宇不会也关心这个案情吧?”   “废话不是,他当然关心了,他当分局长副局长时候出的事,他能不关心么?”   “我是说,那种关心……”   “放心吧老严,我都活得快入土了,我还不知道留个心眼。”   时继红笑着说着,胖脸上笑意堆着促狭。俩个知照不宣地笑着,拦了辆出租车,不归队了,各回家了。   …………   …………   “大哥,就是他……”   “四毛。没搞错吧?”   “错不了,那天就这小子,装得傻头傻脑的……后面中间那个剃光头,大脑袋的,那就是唐大头,我跟他们十几天了。”   “他们有多少人?”   “不少,平时前后相跟的有七八个,光盛唐里的保安就有五十多个。”   午后,一辆贴着太阳膜的别克车里,司机擎着相机对于君容酒店里出来的一群西装革履,打着酒嗝说笑的人拍着照片,副驾上坐着向导,这个向导估计一队的刑警们有所印象,正是当时随薛建庭出手抢大玉鸟的一位,薛建庭死亡,支队对这个抢夺案草草处理,被抓的十几个混混里,有一多半给了个治案管理处罚后放人了。   “妈的,拽得人五人六的……”卡卡嚓嚓的相机响着,伴着照相人的咒骂,骂着的时候放下相机,没错,是连刃,是被抓进一队吃了一顿瘪的连刃。   看着几个人上车,左绕右绕进了五一路,一直跟着看着这些人都进了盛唐,连刃才驾车返回五洲。打发走了四毛,自己却径直上了十六层一间敲门而入,十几天的查找结果汇集成了电子相框,一张一张摆给了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老二:齐援民。   “二哥,这就是唐大头,当天被抓的四毛能认出他来,雷子就是拿他们钓得大哥……这个就是当天扮民工进咱们店里的人,姓谭,唐大头手下的保安。”   “不对呀?大哥和盛唐的唐授清好歹认识呀,还帮过咱们不少忙,没理由算计咱们呀?把咱们捅了,对他也没什么好处呀?”齐援民狐疑地说着。   “二哥,这年头人心隔张肚皮,谁可知道人家有什么心思?我也也查了查,唐授清和唐大头根本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其实就是借着这个混混势挡着道上痞子闹事而已……没准咱们上次丢货,也是他捣得鬼。”   “你确认?”   连刃一听这话,摇摇头。不过齐援民却是笑着说道:“你要是确认不了,那和他就应该有关了……不过呢,能抛头露面出来的,都不是大头。”捧着电子相框一张一张翻着。思忖了良久,自言自语地说着。   “二哥,您是说,后面还有人?”   “当然有,而且有我们不知道目的,如果仅仅是唐大头一个人找事,他抢古董都比干这事划算。”   “那我们……”   “给老家的打电话,让他们晚上七点以前到太原……我和地龙会会这个人去……”   齐援民“啪”地把相框扔到了桌上,声音里中带着几分冷峭。   …………   …………   人逢喜事精神爽、酒遇故人不知量。   今天是简凡难得如此痛快和逍遥的一天,中午费胖子请客,杨红杏、粱舞云俩美女在座;大学里同室的黄天野、薛翰勇都来看小胖子,捎带把简凡这组的几个哥们都请到了一起,觥筹交错几大瓶高度汾酒,倒把肖成钢几个喝多了,就着费胖子的房间呼噜了一下午,简凡有海量,可费胖子也有肚量,俩个人喝个半斤八两根本没有反应,下午陪着费胖子逛街,这街也好逛,除了前进路上一家肥佬成衣店,其他服装店的衣服费胖子基本不能穿。   玩了一路,逛街归来,回到九鼎中午的一干人早已散尽,俩个人闲坐着胡乱吃了晚餐。回到了1216房间,像这种和哥们胡天黑地玩一通的日子,对于简凡来说还真是久违了的感觉,一个宿舍出来的几个人现在的生活已经是迥异得紧,一无是处的费仕青,居然混进了仕途,马上就成了根正苗红的基层干部;而最正直的老大薛翰勇,却在房地产业里当奸商;倒是老三黄天野活得最实在,一直就是奸商。众人说起这些,倒觉得可笑可叹的紧,最可笑的莫过于立志吃喝玩乐的简凡,还真就穿了身警服。   房间里被肖成钢几个搞得乱七八糟,略略收拾了一下,费胖子却是不在意,一下午逛得好像意犹未竟,回了房间倒先换了身深色的西装,穿衣镜前扭着根本不见弧度的腰身在那儿自恋,简凡洗了把脸,征询着费胖子道:“费胖,我可陪了你一天了啊,今晚我要去会个朋友,你自己睡吧啊……明儿走的时候我去送你。”   “喂喂……锅哥,别介,今儿的事还没办完呢,我还有事。”   “还有什么事?”   “带我去个地方成不?”   “什么地方?”   简凡狐疑的问着,费仕青鼓着小眼凑上来,咬着耳朵说了句。   简凡一听吃了一惊:“啊,夜总会?你想干什么?春心萌动按捺不住了?花那冤枉干嘛?就睡这儿等着,一会儿骚扰电话就来了,二百块钱你随便搞,哈哈……”   现在是野鸡满天飞的时代,酒店的星级服务早把客人的特殊需要考虑进去了,这事嘛,地球人都知道,不过费胖子听得有点面红耳赤,不迭地解释着:“锅哥,那有什么意思呀?总得有点情调吧?……你带不带我去,我今儿可请了你一天啊,白请了是不?”   “费胖子,你脑子让驴踢了是不是?”简凡侧头瞪着,说着手就伸着要揪费胖子的腮帮,一揪没揪着,忿忿说着:“你到夜总会泡妞侃山、还带个警察给你站岗值班?你多大干部,你是嫌我当警察当得不自在,想让我犯错误不是?”   “那你没穿警服,谁知道你是警察呀?……锅哥,我没去过,我有点心虚不是……有你在跟前,我放心。就把我提留到派出所,也有人保我不是?”费胖子淫笑着,又凑上来。   “夜总会可是个烧钱的地方啊,找个妞陪你聊聊,没有三五百小费下不来;一杯普通的饮料都得百把十块,纯粹就是宰人呢,你有病呀你?”简凡不屑的刮斥着,甩手要走,不过不敢说的是,今晚自己要会的朋友是唐大头,要去的地方,正是夜总会。   一走,费胖子急了,拦腰抱着简凡硬坐到了床上,死活不往开放,简凡挣不脱,手伸着直挠费胖子胳肢窝,这招奏效了,费胖子被痒得直在床上打滚,俩人闹了半天,一个要去、一个不管,不管的简凡看着费胖子一副猴急的样,颇为奇怪地问着:“嗨、嗨、费胖,今儿怎么了,发春发得这么厉害?以前就钱烧的厉害,现在人骚得也这么厉害呀?”   “嘿嘿……其实我去过。”费胖子一骨碌爬起来,狡黯地笑着。   “去过那不轻车熟路吗?”   “哎哟,别提了。”费胖子悻然失落地说着:“上次和镇办公室主任去的,领导在就不好意思动手,哎哟,那妞水灵的哟,常让我引为憾事……我决定在结婚以前呀,疯狂几次,也不枉当回男人呀?别让你们笑话我光会吃不会日。”   简凡笑着道:“哦,我明白了……呵呵……你是想当淫人,没淫胆,拉我壮胆是不?”   “嗳,对啦,锅哥你得帮兄弟这一回啊,想当年你和香香XXOO,骗着我没皮没脸去给你们买安全套,记得那茬不?兄弟为了你的性福生活是鞠躬尽瘁、毫无怨言;到这么关键的时候,你都不帮兄弟一把,算不算人呀?”费胖子又摆活起旧账来了。   看着费胖子一脸猴急,八成是山沟里窝急了,而且这家伙色心明显比色胆要大得多,想了想突然开口问了句:“你上次去得哪一家?”   “金色年华。”   “不上档次。要去就去最好的,盛唐,敢去不?”简凡唆道。   “耶,锅哥你咋知道我想去盛唐?你简直是我肚里的蛔虫嗳?”费胖子大眼瞪小眼,还没说地方,倒被简凡说出来了。   “呵呵……我也去过,说好了啊,我办我的事,你干你的事,我只管安全,不管付钱。”简凡提醒着,盘算着顺便倒能带着费胖子长长见识。   “哎哎。好好……锅哥我可太崇拜你了啊,想当年我就应该跟你一起当警察,公务员这吃喝嫖赌全报销有啥,那如你们警察,吃喝嫖赌,钱压根就不掏。哈哈……”   费仕青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得意地笑着,颠儿颠儿追着简凡的步了,下了楼,驾着老爹单位的现代公车,直奔着盛唐而来…… 第五卷 浮世起与落 第16章 当路狼与虎   天黑了,夜色像一口大锅笼罩在城市的上空,对干正常生活是一天的结束,而对于夜生活,却是一天的开始。   十七时,曾楠像往常一样换上了一身OL职业装,监控里看着后门的厢货车进来,指挥着保安室的十几个人搬着成箱成筐的饮料、瓜果,除了红酒专门配送之外,这些廉价的东西进了稍一加工,能翻十倍几十倍的利润送给来这里寻欢作乐根本不问价格的男男女女。   十八时三十分,唐大头和一众狐朋狗友赌了一下午,草草吃了晚饭,也指挥着保安分散到各个楼层驻守,在唐大头看来,这今生意靠的就是弟兄们的打拼,现在这年头太乱,吃霸王餐的、拿霸王钱的、开霸王条款的比比皆是,这行当里也不缺来霸王硬上弓的,不维持治安连嫖资也未必保得住,那可怎么行?   一切恰如平常一般的安稳,十九时以后,陆陆续续的客人开始进进出出盛唐那副美女广告下的厅门,有来这里猎艳的,当然也不缺来这里试图被艳猎的,自从男人和女人创造了这个世界,男男女女之间的烂事就一直充斥着这个世界。高雅到爱情、伦理;低俗到了奸情、淫乱,都由此而来。   十九时四十分,从盛唐侧门踱步出来了一个身着保安服的人,像是忙里偷闲出来抽只烟,闲步出停车场不远,看着一辆城市猎人的车灯闪了几闪,这位保安敲敲车窗,车窗应声缓缓摇下来。里面的人伸着头问:“在不在?”   “在……”保安一点头,塞进来一样东西。   “等我电话。”车里人说着,递出手来。   保安点点头,顺势接过了车里递出来的卷成筒状的纸币,迅速塞进口袋里。又像无事人一样踱回了盛唐,和门厅的哥们打着招呼,恰似闲逛归来一般进了大厅、沿着墙角向里走着,几分钟后回到了自己工作的位置:配电室。   车里,人一走,车厢灯亮了。保安留下的一张草图,赫然已经到了连刃的手里,连刃指着图对着副驾上的齐援民解释着:“二哥,这儿一共三条主线路;一路照明、一路应急、一路动力,如果要进的话,只要切断一楼的照明,所有摄像就等于虚设了,切断一分钟,我们可以从门厅走到电梯口,直上十三楼管理区,这里没有监控……但不敢保证唐大头就在这里。”   齐援民一张白脸看不出紧张来,好像类似的事对于他仅仅是小菜一碟而已,这次收买盛唐内部的保安,说起来对于盛唐也不过是以牙还牙而已,思忖了片刻,问了句:“有其他办法吗?”   “不好找,我们跟了十几天了,这家伙简直是个牲口,没有固定的女人、起居没有固定的时间,有时候半夜出来,有时候根本就不出来,要是守,不好守。”连刃解释着。这个牲口,指的自然是目标人物了:唐大头。   齐援民一伸手,接过了草图,看着标着迪厅、KTV、音乐茶座、舞厅、VIP一些字样的楼层,手指着十三层,声音冷了几分:“整八点,直上十三层,既然调虎离不了山、那就调虎归山……”   灯熄了,两辆车同时吼着发动了,直驶向盛唐的停车场,下车的足有六七人,领头的看看时间,手指轻轻一挥,其中的一位,大摇大摆地进了门厅,外面的,四散到了停车场各个角落、静静地等着……   整八时,一层二层瞬间陷入了黑暗,厅里嘘声、口哨声、男男女女的惊呼声和叫骂声比音乐的声音还大,直传到门厅之外,没人注意到停车场靠近门厅的位置,几个人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在门厅之内,   …………   …………   “呦嗬,停电啦?我靠,什么破地方……”   费胖子坐到副驾上充大,伸着大脑袋看着盛唐底两层一片漆黑,外面的霓虹灯只剩一半还亮着。嘴里顺口骂了句。刚刚指挥着停车的保安笑着邀道:“老板,您放心,这就是负荷大了停一下下,常有的事,超过三分钟,明儿我们盛唐的名倒过来挂。”   “哟,挺拽的嘛。”费胖子笑着,今儿冲这儿来了,倒也不介意停这么一会儿。和简凡俩人拍门下了车,简凡把钥匙一扔,费胖子接到手里,指指盛唐让简凡看,简凡也诧异了下:“难得啊,这么大派头,居然还有动力不足的时候……费胖,那你还去不去。”   “废话不是,刀山火海都不惧,何惧停个小电……嗨,这位哥们说了,不超过三分钟。只要不停妞,他停啥都不在乎……”费胖子吸着鼻子,淫笑着,引的保安也哈哈笑着,颇以为然也。   “来来……费胖,我跟你说个事。”简凡怕外人笑话,揽着费仕青的膀子拉过一边,看了一眼乱哄哄的门厅,再看看志在必得的费仕青,想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话锋一转委婉上了:“没进去之前,哥得给你讲个益智故事,你得听听。”   “不要给讲色狼、色鬼的典故啊。”费胖子道,简凡经常下个套逗人玩。   “不不不……绝对不是,现在我有新词了。”简凡嘿嘿地笑着,逗着费仕青道:“说有一男一女在森林里碰见了只老虎,在老虎利牙威逼之下俩人迫不得已脱光了衣服,结果呢,老虎没扑女的,把男的刷地一下子扑倒了,你说,这是为啥呢?”   “嘻嘻哈哈……”费胖子笑得前附后仰,指着简凡不屑地道:“这也太小儿科了,绕人呢是吧,还不就是只母老虎。专挑男的扑?”   “不对。”简凡摇摇头。   “嗯!?……那要不是只公老虎,和男的玩背背。”费胖子一听没猜着,又说了句,一看简凡摇头,费胖子仰头思考了片刻,洗然大悟道:“我知道了,它是先扑了那男的,再上那女的对吧?是只淫虎?”   费胖子说着嘿嘿笑着,当年但凡宿舍里哥们出类似的脑筋急转弯,肯定要带上点流氓味道,而且不能以常理度之,连猜了三次把可能性猜遍了,简凡摇着头失望地说:“哎,费胖子,你现在脑子里淫荡见长、智商下降,这是很危险地……我讲得是个推理故事,不是流氓小段。”   “那……什么意思?”费仕青霎时被吸引住了。   “听话听音啊,这样推理啊,一男一女被迫脱光了,那男的一看裸女,呦,起生理反应了,脐下那棍家伙翘起来……你想啊,这个时候老虎一看能不火大吗,立马扑将上来,往死了咬,边咬还边说,我靠,你竖根小棍棍就想当武松吓唬我呀?哈哈……”   简凡说了谜底,自顾自大笑着。笑了几声僵住了,只见得费仕青两眼迷茫,一头雾水不解的样子,傻愣愣地盯着自己,这下简凡倒怔了,拽着费仕青问:“没听懂呀?”   “这……这哪里可笑啦?”费仕青还真没听懂。   “哎……”简凡拍拍费仕青的膀子,教育道:“益智故事,这是教育你呢,玩要适可而止。别以为你裤裆里竖根小棍棍就能当武松啊,而且也别乱往起翘啊,这地儿可是宰你不商量,别到时候肉疼。”   一格费胖子的肩膀,一楼二楼的灯刷声全亮,吓了费胖子一跳,简凡一说一转身,看着迷糊在门厅里四下张望着找自己,先迎了上去。费仕青消化了若干秒,才省得这是简凡拐着弯教育自己呢,不过一想再一摸口袋里硬梆梆的票子。英雄虎胆霎时壮了不少,不屑地说着:“切,吓唬谁呢,摸虎壮胆、操虎强身,咱今儿要当回爷们……什么样的虎都不怕,包括白虎……”   迷糊笑着和简凡攀谈了几句,跟着又见得乌龙县的熟人黑蛋也在这儿,费仕青一看简凡的人头人面颇为熟悉,这倒更放心了。四个人簇拥着直上七层KTV音乐吧,一介绍是唐哥的朋友,身着白衣的服务生恭敬地把费胖子和简凡直请进了音乐间,围着一圈的深沙发、矮茶几和装潢考究的音吧足有四十多平米。半面墙上的大屏幕和电子点歌台一摁开,霎时一屋俱是轻柔音乐,暧昧无比。   费胖子和简凡刚刚坐定,还和迷糊在攀谈着什么,门一开,清一水几位漂亮MM踏着音乐的节奏应声而入,长裤的俩位、毛裙的三位、长发披肩的四位,短发的一位,暧昧的灯光下几乎无法分清美丑,不过肯定也差不了。光看那个子呼悠悠一站,似乎迎着音乐的轻柔要来风摆柳腰,让人心旌跟着飘摇不已。没经过这阵势的简凡有心慌意乱,辞让着告诉小迷糊:“迷糊,照顾我这位兄弟就成了,我就免了,我和唐大头有事。”   讪然的辞让间,五个漂亮MM里到有仨扑哧笑了声,简凡糗得有点脸红,还以为笑自己是个雏,不过一看五个美女眼光都射向费胖子,一惊一侧头,也被逗乐了,费胖子嘴微张着,牙轻咬着食指,一副猪哥样,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排头一位高个长发的美女,正如痴如醉地看着。   “嗨、嗨……老费,醒醒……”简凡晃晃五指,晃醒了费仕青,费仕青倒不以为忤,呵呵的笑着,眼睛不离美女的左右,顾不上看简凡的脸色了,简凡笑着说:“老费,你就搁这儿玩,我办点事,一会回来找你啊,自个挑吧啊,我们还是别碍事了……走走,迷糊……”   简凡拉着小迷糊保安起身来,费仕青拦也未拦,俩人刚出门,背后跟着几位MM就出来了,一看只出来仨,一问三个MM都笑而不答,简凡心一沉,跟着嘿嘿笑了,暗忖了句:这货,挑了俩,敢情想双飞……   一念至此,不走了,嘬嘴“嘘”了声示意小迷糊别吭声,跟着把门开了道缝,耳朵凑上来听着,轻柔的音乐声中,就听得费胖子的早没有了先前的尴尬,在饶有介事地大声给俩位留下的妹妹讲故事:“……说,有一天俩位美女进森林,在老虎利牙的威逼之下,俩位美女都脱了衣服,你们猜,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一位说,被老虎吃了呗;另一位说,哇,胖哥哥,不要吓唬人家姑娘家家哦……简凡在门暗忖,错了,都错了。   果不其然,费胖子哈哈大笑之后说着:“很简单嘛,被老虎上了呗。”   简凡骤听此言,咬着嘴唇压抑着笑,里面的咯咯几声,俩美女在嗔怪费胖子说黄色小调。简凡又是暗道,错了,又错了。   果不其然,费胖子又是哈哈笑着解释道:“我说被上了,是老虎扑上来了,不是你们理解那‘上了’的意思哦……”   又是一阵嘻笑和打闹的声音,这地儿就是唱唱跳跳带喝酒胡闹的地方,特别是这种VIP间里,你干啥都没人管你。简凡听得费胖子玩得高兴,轻轻掩上了门,站直的身子,心里谑笑着骂了句:这个禽兽,居然剽窃和删改我的原创……   和迷糊并肩走着,走到了这一层的顶头,位置较偏,迷糊推门而入的时候愣了下,房间里空空荡荡,茶几上唯余一包烟和一个果盘外加一瓶没开封的红酒,正是唐大头准备招待简凡用的。   “人呢?”简凡奇怪的问,来之前还打电话通知的唐大头安排的。   “刚才还在呢?”   “呼呼……你那对讲。”   “没用,唐哥身上又没对讲。”   俩人奇怪了几句正说着,对讲里话音到来了:迷糊、迷糊,迪厅几个打起来了,赶紧下来……   “你去吧,我等会儿。”简凡拍着小迷糊道,小迷糊一听有事,急色匆匆地走了。简凡随意地一坐,拨电唐大头的手机,一接通了,刚听到了“喂……”的一声,手机却是嘎然而止。   再拨,就成了同样的声音: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   …………   时间,倒回去那个老虎原创故事刚刚开讲的时候,一楼二楼陷入了黑暗……   唐大头一听乱了,根本没在意,拨了个电话骂了一层的保安两句。   曾楠呼叫着一楼保安,三两个人涌入配电室,进门一看,配电室值班的保安高平正在更换保险丝。解释了句:负荷过重,空气开关跳闸了,马上恢复电力……   大厅里的黑暗中,几个人影淹没在乱嘈嘈的人群中,行进的标向很清楚,偏东一角的电梯还亮着指示灯,几个聚集到了电梯口上,趁着电力未复的时间稍等一会,门开了,俱是一身西装的人群进了电梯,和来这里寻欢作乐个个衣冠楚楚的客人没有什么两样。   电梯的指子显示着:13层。   夜总会向外永远是开放的,可这个管理层究竟是个什么样子,是永远不会对外开放的;明面上只知道掌舵人叫唐授清,所以取名盛唐;日常的经营有两个正副经理负责,据说都是职业经理人,一男一女;但在盛唐内部又都知道,说话算数的有俩人,一个是唐大头,另一个则是副经理兼各楼层的领班曾楠,挂名的总经理周承文只管账务而不管日常的经营,据说是幕后老板唐授清养的小白脸,这个人,等闲根本见不到。   电梯门,开了,齐援民未动,两个手下几步上前守在楼口,连刃带一位循着标识直进监控室;地龙快跑了几步指指其中的一间门,意思是:在这里。   齐援民像回自己家里一般,闲步走到了楼层的中间,门缝下隐隐透着灯光,非常满意手下今天几个兔起鹘落的动作,清一色的软底皮鞋,根本没有任何声响。   站在标着经理室的门口,齐援民一动未动,几个手下分守四处,都没有动,接着听着监控室里几声闷响,咚咚有声,不知道是敲门撞墙还是敲人身上了,一眨眼工夫,连刃的脑袋从监控室里伸出来,竖着大拇指,作了个“进”的姿势。   齐援民脸上微微地笑着,举手轻叩着门,笃…笃…笃…非常有礼貌的三声。   一楼二楼的电力刚刚恢复,负荷过大导致断电这种事倒偶尔也发生过,曾楠看得一层二层的监控恢复,正安排着几个楼层的小领班向客人解释,听得敲门声响声,随手一拧,门开了。   “你们是谁?”   曾楠微微一怔。面前站着一个文质彬彬,面色有点苍白的高个子,像一个寻欢作乐的富家子弟。一左一右护着俩位,俩人的手斜斜的挺在怀里。曾楠眉头微蹙,瞬间作了一个准确的判断,腿猝然而动,长腿、高跟鞋幻化一条线影,直朝对面的人踢来……   踢人、锁门,拉桌子顶门呼叫支援,这是脑子里一闪而过的想法。   晚了,这个煞费苦心练就的“迎门一条鞭”腿仅仅让对面的人稍稍后退了几寸,跟看见这人手一捞,曾楠只觉脚脖子一紧,一股大力传来,没有制到人反被人制,呼里隆咚倒栽回了房间里。   “盛唐名不虚传啊……呵呵,女人都这么野。”   出手的人笑着拍拍手。两个手下一左一右冲了上来,一上一下踢了几脚、摁着试图起身的曾楠,手里抽着塑料扎带,蹭蹭几下,往曾楠的手腕、脚腕各打了几条扎带。曾楠的心里暗叫苦也,这种塑料带是电工扎电线用的绑带,绑人直勒进肉里,比绳子还结实几分。   挣扎了几下,只见得闭门的那位很潇洒,环视了一圈屋里的装饰,弯腰检起了丢在地上的步话器,挥挥手,俩位手下又把曾楠拖着扔至了沙发上,就见得那人把玩了几下步话,笑吟吟地凑到曾楠面前,曾楠下意识躲躲。   “您是曾副经理吧?挺有名的啊。刚才手下动粗,实在抱歉啊……别紧张,除了我手下这些兄弟,我本人对婊子不太感兴趣。”那人正是齐援民,很客气地说着这些。不料一句“婊子”惹恼了曾楠,刚刚还躲闪着的曾楠怒目而视,侧头“呸”得一声,齐援民猝不及防,直被啐到了脸上。   齐援民一侧脸,跟着反手“啪、啪”正反俩个耳光,曾楠白嫩的脸顿显几道红印,嘴角殷殷流着血迹。齐援民无动于衷地擦擦脸上的唾沫,照着曾楠没头没脑直踹一脚,冷声骂着:“贱货!”   感觉从未有此大辱的曾楠眦目咬牙,两眼冒火地瞪着齐援民,有点失去理智的愤怒。齐援民却是摸着曾楠的身上遍寻不着,回头一看桌上的手机,一个精巧的女式手机,翻了机盖,擎到了曾楠面前玩味地说道:“我不认识你,也和你没仇,不过你要挡我的路,咱们就有仇了……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个是我把你剥光了从这儿扔下去;第二个是把唐授渔叫来,你选哪个……”   这个威胁像家长里短一样随便说来,不过曾楠看着齐援民根本无动于衷的脸上和没有感情的声音。配上那双不像人类的眼神,丝毫不怀疑这事他做得出来。想也未想:“拔1370351****”   …………   …………   “楠楠,怎么啦?……叫我,我哪有空,一会简凡来,我们俩有事呢?……噢,我知道了,你寂寞难耐了吧?哈哈……别急着啊,一会我把小白脸给你送去,就看你的本事喽……现在就让去?简凡在你那儿?,我靠,这小子什么时候也重色轻友了……好好,你等着,我马上就来……”   此时的唐大头正在七层等着简凡,一听着简凡直接去了曾楠那儿,颇有点被轻视的不悦,掐了烟头,一步三摇,一路调戏着过往的小姐们,直进了电梯,上了十三层。   这个时候没有意识到危险降临的唐大头,当然更无从知道,就在他刚刚离开的同一层,迷糊、简凡还带着一位大胖子,三个人正对着五个美女发愣发傻……   出了电梯,晚上的十三层空荡荡的四无人声,隐隐约约的能听到楼层里的音乐,喊了声简凡没人应声,又喊了声曾楠,也没有应声,唐大头边走边暗自咒骂着这俩货。正咒着的时候电话铃声响了,唐大头一看是简凡,想也未响,边摁着电话边敲着经理室的门。   “喂……”声之后,声音嘎然而止。   门开了,门里伸出来一支黑洞洞的枪管直指着唐大头的脑门,跟着出来一位眉毛颇浓,两眼射着凶光的悍人,唐大头一愣神之间,手机已经被后面围上来的人夺了,几个人前后堵着把唐大头直推搡进屋里,一看被捆着蜷在沙发上的曾楠,唐大头霎时火冒三丈。   晚了,身形未动,哎哟一声、唐大头只觉腿弯一疼,扑通一声不由自主地跪在屋子中央…… 第五卷 浮世起与落 第17章 枪声响突兀   电话,拨了N久,都是一个声音: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不但唐大头,而且连曾楠的电话也是同一个声音,简凡坐在七层的VIP间里自斟自饮了一杯,百无聊赖的把玩了几下手机,起身来了,这唐大头向来说话漏风、办事不靠谱,要是碰见个长得水灵的小姐,八成连自己是谁都忘了,能想起朋友来才见鬼呢。   说来也怪,简凡发现自己这帮朋友包括自己在内,都是见色忘友的德性,你还真没治。   不过起身的时候简凡突然又想起来自己不是孤身一人,还有一位禽兽正在依红偎翠喝洋酒,扔下兄弟自己走可有点不地道了。轻轻的拉开门,在向上和向右的方向上,简凡决定不打扰费胖子的性福生活了,干脆坐着电梯向楼上走来,在盛唐不难找到让自己动心的美女,不过简凡可不敢造次,曾楠在这儿当得了半个家,回头真有点什么话传蒋姐耳朵里可就说不清楚了,这种情况下咋办涅?唐大头不在、保安们忙着,要找也只能找曾楠了,这么个良辰美景岂能虚设,干脆骚扰骚扰曾MM去。   电梯缓缓地升着,往高楼层上的本就不多,叮声电梯门开的时候,简凡像往常一样步履从容地走进了走廊,空无一人的走廊,一拐角吓了简凡一跳,迎面站着一位穿着像职场精英的男子,一回脸却是肃穆得紧,比反恐精英还严肃,劈面就是一句:“站住,这是工作重地,闲人不能随便进来。”   说话着伸手拦住了,咦哟声让简凡嘿嘿笑上了,盛唐这管理体制还越发地完善了不成?这倒挺像回事的,正嘿嘿傻笑着,不过这人一瞪眼,眼里一闪而过的凶光吓得简凡心下一凛,一瞥腰里鼓鼓囊囊,这人的手放在西服第二颗扣子处,好像随时准备伸进去一般。   坏了,不会唐大头这家伙准备干什么黑事吧?简凡心里吓了一跳,刚要解释一句,那人却是有点不耐烦了,撵鸡赶狗一般挥着手:“去去去……除了这一层,哪层都有娱乐,该干嘛干嘛去……”   这不是盛唐的人。简凡霎时下了个定论,盛唐里出来的,不管是领班保安还是经理,长得都是一脸拉皮条的笑容,而且这口气也不对。   更恐怖的事发生了,简凡吓得倒退了两步。那人一挥左手的瞬间,西服稍稍拉起,白色的毛线衣,腰里黑乎乎的一个家伙,那个让简凡无比熟悉的玩具,和自己腋下藏着的是同样的玩具,刹那间听得这语音不像太原人的口音,顿时多了个心眼,再退一步,马上一副卑躬屈膝的笑脸恬着说着:“大哥,我不是找妞,我找我弟弟,他在监控室当保安呢,叫李威,小名迷糊,您一定认识吧?”   明显的一个巨大的错误,盛唐里不可能不知道这俩人。而说假话的简凡一脸笑贴着胶贴,就像一个顽皮的半大小子,那人想也未想说着:“他今天没值班,明儿再来。去去……省得我叫保安赶你啊。”   “噢……那打扰了。您忙您忙。”   简凡恬笑着,鞠了个躬,鞠躬的时候已经转身、转身的时候手已经伸进了腋下。   那人一放松的刹那,却见得转身而走的小子又转回身来,一惊不对劲要伸手,手却僵住了,黑洞洞的枪口已经指到了自己的胸前,枪口抬抬示意,这人赶紧举手,一愣神的工夫,刚刚看着还谦卑一脸的小子,左手捻葱摘菜一般,伸进腰里,迅雷不及掩耳地拔出了那把手枪。   一招得手,简凡的自信狂增,枪收到自己腰里,右手的枪却是不怀好意地直顶到了这个笨贼的脐下几寸,装着恐怖的口气威胁道:“敢喊我崩你的鸡鸡。”   那位一脸惊惧之后又是愤怒色起,简凡眼一瞪,枪顶了顶又威胁道:“敢跑连你蛋蛋一块敲了,转身,举手抱头,往前走……”   一个望风的倒霉匪,被缴械了,对这里的形势熟稔的紧,简凡不敢造次,直逼着这人退进了安全出口,楼梯的拐角,第一次单独擒这么个货色,简凡突然发现好玩得紧,勒令这人蹲在墙角。枪一逼,大咧咧审上了:“说,叫什么?那儿来的?劫财还是劫色来了?……不吭声是吧,崩你个龟0头,还揣着家伙吓唬大爷,知道大爷是谁吗?……告诉你,道上人称玉面小飞龙唐大头是也……哎你是谁呀,不说是吧?……我靠。”   简凡持枪吓唬着这位抱着头变得几分畏缩的家伙,枪口敲敲这人的脑袋,不过这货可够蔫了,连敲了几下都是一声不吭,简凡无奈之下,又踢了这人两脚,还是没吭声……   …………   …………   屋子里,同样有人也处于被制的境地……   唐大头糊里糊涂被制,扑通一声不由自主跪在房间中央的时候,身前三个人,身后两个人,几下拔枪踹人的动作可比自己手下那干草包保安要强不少了,知道遇上硬茬了。   有道是英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唐大头这货可称不得什么英雄,当然也没有宁为玉碎的觉悟,被人踢跪之后,身后俩人一个摁个膀子,蹭蹭两下顿觉手腕被制,唐大头立马换了一副笑脸,笑着不以为然地说着:“几位兄弟,哪条道上的报个名……缺钱缺女人的说句话,我唐大头向来急公好义,亏待不了众兄弟……这是干啥吗?盛唐里保安一百多号都我兄弟,打起来可咋办?和为贵嘛,和气生财嘛……”   唐大头这张嘴也不闲着,这说话的光景也是一种审时度势办法,不过看着几个无动于衷的人,知道自己怕是要栽,只不过为什么栽了,栽什么上面了,还真不好说。   可是不知道来路,这些年收烂债加干黑事惹得人实在不少,一时真想不起来。多看了一眼曾楠,曾楠却是忿忿地剜了一眼,没理会唐大头。   谁也没有注意到,曾楠的手指上的戒指已经悄悄脱下来了,正在以戒棱当刃磨着被缚的塑料,不过又钝又软的戒指比刀子可差远了。   这边唐大头嘴里喋喋不休说着,那边捆绑已定,没有在乎他说什么,有人照着唐大头扑通又踹一脚,枪顶着脑袋直顶了顶,凶神恶煞般地说着:“闭嘴。让你说话了吗?”   “呵呵……”唐大头像往常一样笑着,不怒反笑,笑着努力脑袋顶着枪口站直了身子,不以为然地说道:“兄弟,杀人也得找个地方,这可不是开枪杀人的地儿……要搁这儿开枪,我敢保证,雷子追得你连裤子都提不上……那好,给个痛快……”   唐大头脑袋顶枪口,倒把那人搞得无所适从了。唐大头不傻,费尽心思闯进盛唐,把自己调出来,肯定不是一枪来个痛快,要想杀人,埋伏在路边比什么都强。果不其然,唐大头一放松,持枪的倒有点紧张了,下意识地枪口往下放了放,好像也生怕走火。   “哎,这就对了吗?有事说事,咱们再怎么说也是同行不是?兄弟我以前也是吃这碗饭的,枪口刀尖也滚过,吓不到谁。”唐大头故作镇定地说着。说着的时候眼睛投向沙发上居中而坐的一位身上,这个人很面熟,可偏偏让唐大头想不起来是谁。不过不用怀疑,这家伙肯定是个正主。   “像个光棍……”   没人说话,那人说话了,温文尔雅的姿势、不过话却说得有点冷,站起身来,侧头看着唐大头几分不屑地说着:“既然是明白人,我就不多废话了,你这个行当里说话叫:只有死了的烂人、没有死了的烂债。我也来收你一笔烂债……有人在背后捅了我一家伙,损失了几个兄弟,还损失了一大笔钱,人命一条、货值一亿,这个事,不晓得你清楚不清楚……”   齐树民说着,曾楠的眼睛蓦的睁大了,努力从记忆中寻找着这个人的影像,不过很可惜,肯定没见过。莫非……曾楠心里枰枰乱跳。   曾楠的心乱跳,唐大头听得眼皮子乱跳,齐树民一问完,马上点头:“知道知道……”   “那告诉我,这事是谁干的呢?是你?”齐树民走近了一步,对着这双眼睛,唐大头觉得比对着枪口还难受几分。马上又是不迭地摇头:“不是不是,不是我。”   “那是谁?”齐树民问。   “雷子。”唐大头斩钉截铁地说了句,安慰着齐树民:“兄弟,您……您节哀顺变啊,干咱们这行,迟早也没个好下场,我知道您那位兄弟叫薛建庭不是,那是被雷子逼死的;还有那什么,那批古董,也是被雷子抢了,冤有头、债有主,您得到公0安局说理找事,怎么找盛唐来了……哦哟……”   手被捆着的唐大头的话止住了,却是被齐树民抬腿一腰直踹上了腹,刚站直喽又一屁股滚地上了。一滚地上就惨了,四个手下像训练过一般,两个踩膀子、俩个踩大腿,四只脚像四根钉一样把唐大头钉到了地上,唐大头刚喊了一声,不料腮帮子又被踩住了,喊声成了咦咦哦哦的怪叫。   “唐大头……”齐树民弯着身子笑着说道:“我知道你轻易不会说话,不过呢,我准备请你去作客。咱们慢慢聊,带上你这个妞怎么样?……两个都拖起来。”   唐大头被俩人一揪像个木偶一般起身,曾楠看着俩人向自己走来,手势一收,把戒指握到了手里。快断了,可惜功亏一匿。   “别以为我不敢杀你啊……你这条狗命,杀了你也是为民除害,只要我这笔债了得了,我饶你一命……”齐树民说着,一抽却是一把锃亮的手枪,嚓地一拉保险,唐大头嘴里早被胶带粘上了,还是被吓得呜呜叫了两声。   “走……”齐树民低叱道。   砰着的一枪响起,一屋子人脚步瞬间僵住。齐树民吓得心里也怦声跳了跳。   “去俩人看看……”齐树民喊着。门口的俩人拉门奔出去。剩下的俩个干脆把唐大头和曾楠放倒在地,踩着以防万一,俩人被踩得呜呜乱叫着,头偏头看着,眼睛眼珠子骨碌转着,八成都一个心思:莫非是简凡要神兵天降……   不过,那种可能性实在不大……   …………   …………   枪声来自哪里,不用说,十三层的安全通道……   两边的审讯几乎是同时发生的,只不过可惜的是,都一无所获,被俘的唐大头是喋喋不休;而这边被俘的这位,却是任凭简凡敲脑袋踢屁股,就是一言不发。偶而看简凡一眼,眼睛里冷森森的,倒把简凡看得有点怵。   这个老鸟栽了菜鸟手里,而且看着菜鸟根本就是虚张声势不会下狠手,经验的差别自然是优劣立现。在训着的简凡根本没有注意到,踢人屁股一脚,人家就稍稍挪挪位置、再敲一下脑袋,又挪挪位置,简凡老大装得兴高采烈,早忘了危险,不经意间,那人已经龟缩到了靠墙角的位置,而他自己,站到了背对楼梯的位置。   简凡此时也累了,把警枪塞进枪套,拔着缴获的武器,敲敲那人脑袋壳又是道:“哎,别不说话啊……揣了把自制的家伙,就想当黑社会呀?这么重,手感一点都没有。”   嚓一抽弹夹一合,简凡心里暗惊着这山寨枪的作工精良,不过又踢了这家伙一脚,嘴里骂着:“弹夹才四发?连小孩玩具都不如?哪儿来的?……就这枪判你小子三五年都不冤……”   被擒者眼里闪过一丝狰狞,抬着眼皮,直等着简凡得意忘形,枪口稍稍向上的时候……   蜷曲的人动如蛟、迅如豹,身稍稍后仰,两腿一个朝天蹬,全身失去重力仰面倒下。简凡猝不及防,一声哎哟,手要扶却抓了个空,爹呀妈呀喊着,骨碌碌直滚下楼梯。形势,立马来了个逆变。   被擒那人一击得手,听着楼梯上的惨叫,蹭声一个鲤鱼打艇站起身来,脸上狰狞的笑尚未散去,看着刚刚敲打自己的那位,还没有滚到台阶之下……   “砰……”声枪响了,走火了。   “啊……”地一声惨叫,刚刚站直身子的人,捂着裆部一屁股坐下了,一伸手满手都是血,裆部火辣辣地疼痛着,不由自主地惨叫连连。   被摔得七荤八素的简凡揉着脑袋,抹着鼻血,糊里糊涂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枪口,又惊又喜,哈哈大笑着惊呼:“哦哦哦……不会这么准吧?真把JJ崩了,我都没瞄……”   一愣神俩人对恃的功夫,楼道里踢踢踏踏的人声奔出来了,监控室两位、经理室俩位,直朝着安全通道追出来,刹时就看到了人影,伤了的在喊:“地龙哥,杀了他……杀了他……”   一见人影出来,简凡的反应奇快。没头没脑朝上一枪,砰声直中“EXIT”标识,枪声、电弧声吓得追出来的四个赶紧地缩头蹲身,一眨眼的功夫,楼梯下那位早连滚带爬窜得没影了……   血,激起了凶性,俩个扶着伤员,俩个一使眼色,看看楼梯之间的缝隙隐隐约约的人影,正是那个逃窜的家伙,几枪未中,俩个人顺着安全通道直追了下去。   片刻的功夫形势几次逆变,齐树民看着伤了命根的手下,脸色肃然地,本想不声不响绑走这唐大头,却不料出了这么多变故,一听枪丢了,又是悖然大怒,直扇了那货俩耳光,一挥手,五个人不敢再留了,挟着唐大头和曾楠,赶紧地撤,一出门,灯光晃了几晃,跟着是消防警报乱鸣,电梯自动保护“砰”声锁上,几个人一转身,顺着安全通道带着被擒的往下跑……   刚下两层,“哗……”地一声,几个正逃跑的吓得顿住了脚,13层以下都有客人和保安,越往下越多,几个人刚下两层,安全通道里蜂涌着人群,哭爹喊娘的、大声咒骂的、夹杂着男人的呼着和女人的尖叫,比叫床来得还要猛烈几分。   齐树民两指做着手势,示意着身后的人不要动,等等……这个时候被卷进人群,怕是不好控制,再等等……   …………   …………   是简凡在胡闹起来的,楼梯上砰砰挨了几枪,子弹就在不远处溅起来,吓得简凡慌不择路,砸了一层安全通道的玻璃赶紧地窜进楼道,一眼瞥见消防栓,枪托“啪”声一砸,警报一拉,拔腿就跑,没拉动的一个,砰声又开一枪,那警报倒听话,丁铃铃直接狂喊起来了。   跑进来这层楼道,好歹喘了口气,再看人群还没有完全动起来,简凡生怕追兵再来,情急之下,又起胡闹,奔着挨个包间来,踢门、砸玻璃,人伸着脑袋狂喊一句:“快跑、警察查房……”   这句话最管用。   搂着妞上下其手的、就着红酒吸一口的,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人和消息惊得晕头转向,一个开始跑、十个跟着跑、一出门火警一响,十个百个挟着一起跑,服务员和保安抱着脑袋先跑,后面跟着客人没有人再管靓不靓妞了,粗暴地拨拉开人群都往前冲。   楼里的警铃声、踢踢踏踏杂乱的脚步声、瓶子被砸、柜台倒地的劈啪声夹杂在一起,比音乐还动听几分,听得龟缩在一个包间里的简凡心下里直偷笑。   人一乱,自己十成十是安全了,这几个王八蛋眼神再好也找不着自己了。   坏了,简凡心一沉,这几个货不会是找唐大头麻烦吧?   坏了,简凡心更一沉,费胖子那货还在七楼呢。   往哪走?简凡一省,出了门辨辨楼层,这是九层,不假思索地直往七楼奔去。   此时忘记了身上的疼痛,一步跨着几个台阶直奔,生怕费胖子这脑子不太灵光的出什么事,要是跑了还好说,就怕这货不知道跑,万一没跑,一会被警察围着拉回去审查,那人可丢大了。四个楼阶眨眼就到,几分钟的时间里人早已经跑了个精光,简凡循着安全通道的门直冲进去,一进门哎哟一声,里面像撞上了一墙肉墙,自己的身子骨明显经不住冲撞,一屁股被蹲到了地上,对面那位,嗡声嗡气骂着:“妈的,眼长着让出气呢,这么大个人没看见呀?”   “费胖!?……你……哈哈……玩得好么?”简凡乐得一蹦而起,费胖子不但无事,正提着裤子往上搂。自己这么大冲力,只撞得人家提了提裤子。费胖子一见简凡,却是气不打一处来,愤愤骂道:“鸟人,什么鸟地方,哥们刚解裤子,谁他妈开枪,吓得老子身上这杆枪都起不来了……”   “啊!?你……你听到枪声了?还准备脱裤子开干?”简凡压低着声音,哭笑不得地问着,今儿这一夜,可真够刺激。   “说什么呢?我在这儿小解呢,后面就火拼上了,我靠,吓得我尿了一裤子。”费胖子看来也是心神稍定,指指安全通道不远处的卫生间说着。不过一看简凡来了,倒放心了。而且高兴了。乐得一拽简凡,神神秘秘地一抽腰里的东西,赫然是一瓶红酒。就听费胖子得意地说道:“嘿嘿……看锅哥,看这什么,皇家礼炮,好几千呢?……人都跑了,我回头捡了两钱包一瓶酒,哈哈……赚大了,白摸了那俩妞一通,这境气啊,哈哈……没人找咱买单了……”   费胖子笑得乐不可支,这家伙捡了大便宜向来这个德性,简凡气不打一处来,脑袋上扇了呵呵傻笑的费胖子一巴掌骂了句:“蠢货,这是火警警报……你还顾得上捡便宜。”   正要拽着费胖子离开的时候,头顶又响起了踢踢踏踏杂乱的脚步声,简凡蓦地拉住费胖子站在安全通道的门口侧耳听着,人声中还夹杂着偶尔一个人疼痛的叫唤声音,隐隐约约有个人在劝着,杠子,不就老二还崩了半截,至于这样么?还留着半截呢,赶紧走,别让雷子堵上了,命都得丢半条……   简凡心下狂跳,“嘘”得一声,捂上了费胖子嘴……四双眼睛,隔着安全通道的玻璃*着楼上下来的人,费胖子看得简凡手缓缓地放开自己,缓缓地从腋下直拔出枪,轻轻“嗒”声开了保险,两眼有点惊讶地看着简凡……人近了,更近了,昏黄的应急灯下,快步下楼的一群人,推推搡搡的俩人挣扎着,简凡一眼就认出了其中唯一的一个女人:曾楠。   被人撕着头发、不情愿地被推搡着,延缓了队伍的前进速度,那一位呜呜啊啊叫着的,不用说是唐大头了,瞬间觉得血涌上头,枪口一抬,不过马上想起了刚才见到的那位,自己根本不是敌手,而现在、数数……一、二、三……靠,加上伤的,不带被绑的,一共八个人……   刹那间简凡作了一个决定,回头摁着费胖子脑袋指指地下,俩个人从小打架的时候有默契,费胖子知趣,知道这是装孙子的时候,赶紧地蜷缩在门角爬着做一副龟缩状态,简凡看着几个人走了下楼梯、路过了安全门,眼看着这群人又下了台阶,手按着枪,没动、一动也没动…… 第五卷 浮世起与落 第18章 小警大顽主   从七层上到十三层,从十三层又奔回了七层。几乎没有个眨眼的功夫,简凡此时才明白。这些人是冲着曾楠和唐大头而来了。   唐大头和这个盛唐夜总会,多多少少都有点涉黑,对于这些烂事简凡不想卷入其中,更多的是愿意作壁上观而已,可惜是把自己看得过高了,连一个望风的小匪也没有制得住。而现在看来,怕是没有那么简单了,居然明目张胆地绑走唐大头和曾楠。   有点后悔,糊里糊涂一砸火警,人群一乱,无疑是给这些人安全出走铺平了路。用不了三两分钟,从安全通道下了底层后直通后院,车开过去就是回民街,出了回民街就是鱼入大海、虎放南山,再找到人也是驴年马月了。   犯罪,永远比出警要快得多。即便是出警也赶不上。   八个人押着曾楠和唐大头走过的一刹那,看着被封着嘴的曾楠和唐大头,一个押人的嫌曾楠走得过慢,抬腿就是一脚,曾楠几近打个踉跄要摔下楼去。又被人撕着头发揪稳了。   刹那间简凡压抑不住地想掏枪,手颤抖着、痉挛着,不过按着枪、没动、一动也没动……就自己的三脚猫功夫,冲出来也是送死,小命没了,那可什么也没了。   可又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刹那间,和俩个人交往脑海里一闪而过。唐大头的豪爽、义气,虽然人有点不齿,可对自己是推心置腹;曾楠的关心和可怜,不仅对自己有天大的恩惠,就和蒋姐也多亏了她玉成好事。这一对都是自己在太原磕磕绊绊的朋友,即便是抱着某种目的,也是算得在太原认识的朋友,在很多方面,比自己同学、队友所帮的还要多,眼看着他们遭难,而我……   不帮还是帮?帮,怎么帮?……简凡脑子里转过十数个不同的办法。也就在这个刹那间,十个人通过了七层、已经走到了七层和六层的中间,一拐角,在眼前就要消失了,或者永远消失……   妈的,不帮算人吗?   简凡不知道从心底哪里激出来的勇气,一咬牙下定了决心,回身取下消防斧,手起斧落。“轰”声砸碎了玻璃,扯着消防栓,一拧开关,人像离弦的箭冲出安全门外,瘪瘪的消防管“刷”声像一条蛇在管内快速窜动,简凡直冲到六七层之间的位置,水随人几乎同时而到,一股挟着劲风的白练由上而下、由后而前,兜头盖脸地冲向已经走到六层开始向下走的几个人。   水压、巨大的水压顶得简凡直靠着墙,用力的控制着喷射出来的水龙。   水压,巨大的水压冲得回头的俩位一个踉跄站立不稳,扑通声栽倒在地。已经开始下楼的三位猛地手掏着武器,简凡的手随眼动,水练霎时冲向回头的三人,为首的一个高个猝不及防,被水压直冲得撞到墙上。   水是以寡敌众最好的武器,而且水压的冲力冲得几个不知名的悍匪连武器也拿捏不稳。刹那间的功夫,没有被水压冲到的曾楠手一松,磨了半天,扎带终于断了,跟着前脚后肘,分别击向押着自己的人,前面的被踹得滚下楼,后面的正中下颌,顾不上看这人的死活,一个后滚翻,人像一个陀螺一样滚回门里,对地形非常熟悉的曾楠霎时消失在六层的安全门后。   一支枪出手了,没有拿稳,被水冲着下了楼道;另外俩支出手了,浸过水的枪机却没有击发,齐树民再也冷静不住了,狂喊了句:“不要恋战,快走……”   十个人少了一个,剩下的人顾不上尾追脱身的女人了,架着一个伤员和前面走的唐大头,快步下着楼,简凡心里挂念着俩人,喊着曾楠没人应声,回头一看六七层中间堆着成箱的酒瓶杂物,声嘶力竭地叫着:“费胖,消防斧取下来。”   “哎……”费仕青一听,捡起大斧头,连滚带爬地下来了,只见得简凡水龙头一扔,状似几分疯狂地持斧在手,劈山开石一般轰身砸开了窗户,跟着把费仕青一拉……指着下面:“砸砸砸……”   “砸什么?”费胖子看着平时温和的锅哥有点疯狂的德性,有点害怕。   “砸酒瓶,笨蛋,下面是安全出口门,把瓶子准备好,一会往下扔,砸着一个算一个……”   简凡踢着人喊着,此时才真的急了,费胖子惊吓之下手脚利索,搬着箱子没头没脑抽着瓶子劈里叭拉往楼下扔。简凡只期望着这办法能稍稍阻挡一下脱逃人的脚步,费胖子一砸,简凡这才拔着手机,打着110,跺着脚,一接通了,狂喊着:“快快……枪战、枪战,五一路、盛唐夜总会发生枪战……”   “姓名,身份证号。报假警是要负法律责任的啊……”   110指挥台不太相信,简凡火了,抽着枪“砰”声一枪开出窗外,对着手机喊:“现在相信了吧?死了好几个了……再不来死得更多……”   收了电话,双枪一持,直守着六七层之间的窗房位置,这些人要想跑,肯定要从后院出去,一愣神瓶停了,回头叫骂着,费胖子又被吓了一跳,按着指示把瓶箱一搬,窝到了简凡身侧羡慕地说着:“锅哥,你他妈真拽……真他妈拽……拽死了……”   “快砸……有出来的人……直接推箱子。”   顾不上享受费胖子给的个人崇拜,伸着脑袋看着安全出口有人,简凡又觉得枪不好拿,警枪一收,提着成箱的酒瓶“哗”声来了个高空坠物,几箱酒瓶空中一散会,像仙女散花般纷纷直落,不停歇地劈里叭啦直砸在门口,倒还真稍稍起了点作用,费胖子伸着脖子一看,也来劲了,俩个人几箱哗拉拉直往下推,推了几箱简凡和费胖子再伸脖子,却见得几个人沿着墙角在走,这就不好干了,简凡左瞄右瞄没把握,要真亲手杀人,还真有点心虚。一刹那的功夫,两个人架着一个趁着酒瓶刚歇,猛地从门里奔了出来。简凡还没来得及动手,费胖子精虫上脑之后此时早干得热血上头,一摸没摸住酒瓶,一想腰里的货,一抽一手,嘴着喊着,我靠,皇家礼炮,看家伙……照着刚移动来的三个脑袋一砸。   黑影,呼通栽倒一个,费胖子得意地一骨碌起身扭着胖屁股左右一晃“V”手形,大喊着:“噢莱哦……干倒一个、干倒一个……哈哈……”   “滚一边,别挡视线……妈的,还有接应的……”   简凡推开费胖子,一看车灯已经停到了后院的门口,举着缴获的山寨枪“通”声一枪,不知道打着没有,那车来了个急刹车,立马停到了门口,跟着后面又来了一辆车……再开枪嗒的一声,已经空了。   一扔这把,换枪在手,楼层高得根本看不清人,落在后面的俩人在拽地上的人,简凡毛了、简凡火了,照着站着的俩人“砰”地再开一枪,左侧的应声而倒,隐隐地听到惨叫声音,另一个连滚带爬撒腿就跑。简凡早心急火燎的不知道停手了,砰砰砰连开三枪,三枪全空,一下子傻眼了,这几个人像地老鼠一般,连滚带爬的都有章法,像在走着之字,三枪都落空了。   “哎,锅哥,我来我来……”   费胖子被撩得发神经了,没有了危险,这种痛打落水狗的本事,费胖子比简凡只强不差,挤着简凡。目标太远,简凡一点把握都没了,气得要踹老费。稍一迟疑,这几个人有的顺着门、有的顺着墙,早攀到了外面。   “锅哥兄弟没打成炮,也不给打一枪是不是?我靠,并肩作战,光你一个人干呀?……我是CS特战精英领队,上海战区的……”费仕青狂喊着,简凡早没心思射击了,干脆递给费仕青指着最大的固定目标:“打车,打不住收拾你。”   那么大的车,打也是白打。简凡知道只要躺下一个,留下线索,剩下的就好收拾。   就剩两颗子弹了,谁打估计也是浪费。   费胖子可不管这些,持枪在手,顿时信心大增,眦目瞪眼,貌似金刚降生罗汉再世,双手有模有样一持,砰声一枪,手晃了好大一截,枪差点脱手,子弹早没影了。简凡气得“啪”声一耳光扇着费胖子要骂,不料拿捏不稳的费仕青“砰”声又是一枪,走火了。   声随枪起,前方轰声火光一片,吓了简凡一大跳,一回头,停在门口的那辆车火势一下子蔓延到了全车,打中油箱了。火光中几个人连滚带爬。直窜了出去……   中靶,绝对十环。   哈哈哈……简凡得意忘形地笑着,看着费胖子还在扣板机,却是已经没有子弹,夺了空枪回来拍着费胖子嘉奖道:“老费,可以呀,你比我这真警察还管用,怎么打的?”   费仕青却是侧过头,嘴唇哆嗦着我,看看自己杰作,腿有点发软,手有点发抖,腮帮子上的肥肉颤着…我…我半天说不出话来,简凡一巴掌扇着,费仕青咽咽口水才说了句利索话:“我是闭着眼睛打的,锅哥。”   “哇……哇……你太拽了,你拽死了……你这车打得,绝对比你打炮牛逼,哈哈……”   简凡拍着费胖子,俩个人相视哈哈大笑了,就像多年前一起砸了那个老师家玻璃、拽了那个年级MM的裙子那种自鸣得意。笑了半天,简凡看着楼下倒了俩,八成没跑了。费胖子见得那车哗哗燃烧着,心里又隐隐生着害怕,两腿肚有点抽筋,弱弱地问着:“锅哥,咱这是为民除害还是当祸害呀?一会警察来了咋办?……说好了,我可什么也没干啊……”   出事了,有点后怕了,费胖子不无紧张地说着。   “对对……你赶紧走,我没事……”简凡拽着费仕青一骨碌爬起来,楼下已经有人喊着,是曾楠,在喊简凡不要开枪,简凡大声应了声,只见得一群保安装束的围了上去,有人持械追出去了。要纯粹凭冷兵器打架,那几个人可不够这几十个如狼似虎的保安玩了。此时听得曾楠已经奔回一楼组织起人马来,简凡倒更放心了,这才拽着费胖子急急忙忙往楼下奔。下了楼不往后却往前,门厅乱嘈嘈的人已经跑了个差不多,远远地听到了消防车的声音,简凡边拽着费胖子气喘吁吁的奔着边教训着:“回九鼎,就当什么没发生,马上回乌龙,就当什么也没发生啊……警察知道你把车打爆了,让你小子坐好几年。”   费胖子不迭地应着,跑着上气不接下气,奔到停车场找着了自己那辆现代,驾着车一溜烟直绕着线路眨眼绕讨消防车窜得没影了……   两辆消防车一到,架着水龙持着热能探测仪的消防员火了,对着门口疏散的保安扯着嗓子大喊:没火势没火源?谁报假火警?逗我们玩是不是……   消防员和保安们争执起来了,谁也说不清究竟是个什么境况,简凡站在人群之后,悄无声息地溜到了后厅……   …………   …………   后院里,人乱了,几个人摁着腿上中枪的家伙在拳打脚踢,另一个踢了两脚没反应,有人仔细一看,大喊着,别打别打,是唐哥……几个踩着碎玻璃片的保安围了上来,一把扶起唐大头,撕了封嘴,试试鼻子还有气,这倒稍稍放心了。   追出不远处的也有人喊着,又抓了一个,七八个人架着一个,还有保安在笑着:哈哈……这个老二被崩了,谁他妈干的,枪法太准了,不打大头,专打龟0头,哈哈。   简凡步到后门的时候,见得门口伫立着一位长发披肩的女人,正喊着指挥着众保安给枪伤的止血,惊魂刚定,笑嘻嘻的简凡刚凑上来,不料曾楠一见如同仇人分外眼红,身形一动,纤臂挥来。   这丫就爱扇耳光,简凡今晚早被这烂事训练的反应奇快无比,一矮身躲过了,顿时怒气冲冲指着曾楠骂道:“发什么神经,救你也救错啦呀?”   “救我!?看你干的好事!?”曾楠一抬脚,血淋淋的。   简凡一下子怒气全消了,大概跑丢了高跟鞋的曾楠绕着奔下楼指挥着保安围后院,一马当先没注意到脚底的机关,只见得此时应急灯一晃,两只脚站的地方血淋淋一片,满地的玻璃碴子也染着血。   “那个……骚蕊……骚蕊啊……没办法……”简凡悻悻地说着,安慰了句。   和费胖子砸得兴起,早管不了那么多了。   正有点歉意的时候。冷不丁看清了曾楠一头乱发、两脸肿着、衣服散乱着,像被人强行XXOO一般,说多狼狈就有多狼狈,看得简凡忍俊不禁,又忘记了刚历经的危险,先是嘻嘻呵呵地笑着,跟着忍不住了,干脆捂着肚子嘿嘿哈哈地笑弯了腰。   曾楠看着这人真有点气结,想拂袖而去,可满院的玻璃碴子不敢动脚。不一会儿有人喊着:唐哥醒了,唐哥没事,众人七手八脚地把唐大头往回抬,唐大头一直含糊不清的说着什么,进门的功夫,简凡凑上来,就听得这货哼哼唧唧在骂:谁他妈砸我,我灭了他个王八蛋……   听得这话,看得唐大头惨兮兮的样子,不用说是被费胖子皇家礼炮打中了。有点歉意的简凡也不敢上前嘘寒问暖了,悄悄地让过一边。   “过来……”曾楠招着手,几步的距离,简凡没理会,怕挨一家伙。   “过来,听到没有。扶我回去。”曾楠声音放大了几分,想要挪步却打了个踉跄。简凡这才省得脚被扎伤了,赶紧地上前扶着,看着曾楠一瘸一拐走得艰难,干脆往身前一蹲:“来,我背你,救护车一会就来。”   “上十三楼。”曾楠不忌讳,伏到了简凡背上。   “喂,电梯停了,我怎么上,你以为你骑驴呐?”简凡一听毛了。   “马上就恢复了,假火警,不用说是你拉的吧?……手机给我。”曾楠指着方向,朝简凡要着手机。   简凡依言而走,绕过大厅,门口孙二勇、黑蛋、炭锤几个带着人围着被逮回来的俩个,不时有人踹上两脚,外面乱嘈嘈的在喊,而厅里已经是狼籍一片,桌子椅子七倒八歪,吧台里不知道是砸了还是被洗劫了,地上的杯瓶也是洒了一地,走路都得小心翼翼,背着曾楠进了电梯放了下来,此时才听到了警笛的声音,曾楠蹙着眉:“你报警了?”   “是啊,不对呀?”   “这多长时间了,二十分钟都没到,真可以啊。”   “嘿嘿,我报得也不快。要没看着你们被抓走,我都没敢报。”   “怎么,巴不得我们俩消失了是不是?”   “呵呵,逮了个持枪的家伙,我还以为唐大头组织黑社会开代表大会密谋什么呢?万一把你们俩提留进去,出来不还得怨我吗?……哎,曾楠,你们把谁惹了,我怎么看那架势,要把你抓去先奸后杀呢啊,嘎嘎嘎……看你再打我,报应、哈哈,天道循环、报应不爽啊……嘎嘎……”   简凡此时看得曾楠更清楚了,嘴角殷着血迹,曾楠不时地舌头舔着嘴唇,有点疼,两个脸蛋肿了老高,清楚地两个手印,看着这个既救人又害人的简凡一副幸灾乐祸的德性,曾楠有点气结,瞪眼着叱着简凡:“你恨不得亲自对我下手,是不是?”   充满愤意的感激、充满怨恨的哀怨,这么复杂的眼光射向简凡,不知道想要表达一种什么样的复杂感情。简凡被看得愣了下,这等怨女弃妇般的眼神却是最具杀伤力,让男人不心疼不怜悯都不成,简凡一怔之后脱口说道:“我没有存心救你,可也不会存心害你……这样行了吧?”   曾楠幽幽地叹了口气,无语了,电梯门叮声开了。简几拉着曾楠的胳膊转身把她背到肩上,步出了走廊,环着简凡的脖子,头倚着简凡的肩膀,看着脸上伤迹犹新的地方,曾楠眼中的忿意渐渐淡化,替代的是一种似水似云的温柔,眼前,浮现的是父亲牵着自己的温馨画面;浮现的是简凡和蒋迪佳爱意浓浓的场景;浮现的是,或许,就是眼前这种面画。   只不自己有点身不由己,而背着自己的人,已经是心有所属。   到了经理办,曾楠无动于衷,说了句往前走;又过了监控室,曾楠说了句,继续往前走。一直走到总经理办的大红门之前,曾楠递着钥匙,简凡开了门,看看房间,把曾楠直放到了总经理办公室大椅子上。   电脑,是开着的,动动鼠标就有影像,计算着精确的时间,倒去了画面上,简凡有点不解,靠在桌边问着:“监控室的没录?”   “肯定被破坏了。”   “那这是?”   “这是一条办公区的备份线路。只有总经理和我知道……认识吗?”   画面调出来了,定格了,简凡凑着脑袋一看,一看熟悉无比,目瞪口呆地看着:“齐…树…民!……这警务信息也太落后了,还说在国外呢?……他们找你干什么?”   “你说呢?”曾楠恢复的原状,撇着嘴笑着问。   “我怎么知道?”简凡缩回了身子,有几分慌乱,劫了齐家兄弟的文物,回头沿着薛建庭那一干混混,不难挖到唐大头这条线,敢情事由还得落到自己头上。   “以前看错你了啊,我倒没发现,你这人还是有几分侠肝义胆的嘛,一对八居然敢出手,居然还全身而退了,居然把这几个悍匪还搞了个灰头灰脸……呵呵,你说我该怎么谢你呢?”曾楠笑着问,话有点言不由衷。   简凡擎着张支离破烂的脸霎时来了个灿烂的笑容,一点也不帅,倒有点滑稽,赶紧着顺杆爬着:“这人情债,你不会是想拿人还吧?……告诉你啊,以身相许就不必了,你要开个支票答谢,我一点都不客气。”   哈哈哈……曾楠被简凡的一脸市侩相逗得,仰头爆着一阵大笑,笑着说道:“好说,那简单……不过你难道没有发现个问题?这么久了,警察都没有上来?”   曾楠怪怪地一问,简凡一挠脑后,是啊。这才赶紧地往窗外看,开了窗户看着消防车周围已经停了一圈警车,不过都守在四周,没有进来,像在等大队人马似的,这倒有点怪了,理论上应该是先控制现场,寻找目击者带回去做笔录,好像今天,有那么点蹊跷……   一回头看看曾楠,有点不解。曾楠叹气道:“哎,到这份上了,也没瞒你的必要了,从唐大头通风报信,文物走私案截获以后,唐大头就一直处在你们的监视之下,这个线索也是支队有意放出去的,就看看能把谁激出来……那,你看到了,人倒是激出来了,不过被你放跑了……唯一没有考虑到的是这些人居然会直插夜总会绑人,而且来得这么快、这么准……不过呢,那也没关系,只要唐大头一消失,支队可以跟着定位找到这些人的聚集地在哪儿,一网打尽……被你这么个孤胆警察一搅和,全泡汤了,伍支队长他们正往这儿赶……”   “你,你们把唐大头当鱼饵……嘿,这是人办的事吗?”简凡一听,没急,倒先火上了。   “你还是考虑考虑自己吧啊。要论起既蠢且笨又倒霉的警察来,你当第二,都没人敢当第一啊。有事不报警先开枪、开枪也罢了,还拉假火警制造混乱,制造混乱也就罢了,未经请示就擅自行动,还把你们自己人的行动搅和成一锅粥,噢对了,这次行动支队是执行单位,方案是省厅出的……呵呵……”曾楠现在幸灾乐祸了,说得她自己都觉得有点哭笑不得,一次精心策划的诱捕行动,被这么一个人就搅得乱七八糟。   “吓唬我吧?我都不知道,你会知道这些?”简凡还真有点后怕了。   “你马上就知道了,我不是危言耸听,可能你这身警服穿到头了。”曾楠无限惋惜地说了句。看看简凡有点发愣,安慰道:“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你救我,毕竟是出于真心。”   门,砰声开了,简凡还没有来得及回味这句话,支队长伍辰光一脸勃然大怒的表情带头进来了。后面跟着秦高峰、张志勇和省厅那个文物专家,楼道里奔过去几位全副武装的特警清场。伍辰光先是关切地看看曾楠,回头蒲扇大的巴掌就伸将起来,简凡吓得一抱头一蹲身,急忙躲闪。   伍辰光这倒怒极反笑了,指着简凡道:“大家看啊,这就是今晚的孤胆英雄……归队,把你英雄事迹写封报告……支队给你请功,等着领奖吧啊。”   明显是说反话,简凡看着一干人有点气不自胜的表情,估计是功亏一篑个个心里有点憋气,知道自己无意间又闯了个大祸,听得支队长的话,简凡如逢大赦,抱着头飞一般的窜着跑了…… 第五卷 浮世起与落 第19章 满眼俱阴霾   “……梅阿姨,我杨红杏……谢谢您给捎的山货啊。您说的事我问了,简凡他们重案队这两天有任务,不能和外界联系……对对,没办法,我们的工作性质就这个样子,您放心,见着他一定转达,让他马上给家里打电话……好的,一定,有时间我和简凡一起回乌龙看您……”   市公0安局宽大的门廊一侧,杨红杏扣了电话,抚着前胸,长舒了一口气,这谎撒得让她觉得有点于心不忍,说完了实在觉得心里难安,现在还真不得不服气简凡这说瞎话根本不过大脑的本事。   “杨……杨警花。咋办?我呆两天了,连人都没找着,支队门房一句不在就把我打发了,肖成钢见着我就躲,我也是没办法才找你来了。”一旁那位超级胖子,伸着脖子问。   是费仕青,自打盛唐那晚自己先溜了,回头想来看看锅哥有事没,连着两天没见着人,搞得费仕青也有点心虚了。   “费仕青……你回去吧。”杨红杏看看简凡这位狐朋狗友,难得地有事了还这么守着。   说了句却是没有下文了,转身要走。   “嗨、嗨,见不着人,让我怎么回呀?”费仕青不迭在伸手拦着杨红杏。   “他现在被督察扣着,谁也见不着,你等也是白等。”杨红杏说着,指指市局后面的地方:“就在后面不远的招待所里,审查期间不准探视、不准和外界有任何联系,我们都见不着。”   “哎哟喂,这……这被关起来,是不是那个……”   “是什么?”   “是不是挺厉害的,是不是这错误犯得挺厉害,要被那个那个……”   费仕青不无紧张地说着,俩个人从小犯了错误都相互栽赃,要不栽赃给别人,不过现在锅哥被审查了,而自己屁事没有,又觉得心里不那么舒服。对于警察内部的这套,费仕青还真搞不太懂,敢情那天晚上真打错人了不成。   “没事。”杨红杏有点不以为然的劝着:“他进去过好几回了,都快成二皮脸了。放心吧,你回你的乌龙,有了消息,自然就知道了……”   说了这么句,杨红杏却是不愿再逗留了,侧身进了单位,留下费胖子一个人在发呆……发呆着,发呆着,蓦地觉得脸颊上湿湿的,费胖子伸手一抹,是一丝浓浓的水迹,这倒让费胖子顿感更加黯然了几分,心里暗道着:“想锅哥想得居然流泪了,要是锅哥知道,也算我对得起他了……”   又是一滴水迹落在鼻子上的时候,费仕青这才省过神来,抬头看看天上一片阴云,恍然大悟道,噢,妈的,下雪了,天在哭,不是哥在哭……   …………   …………   飘飘扬扬的小雪花时下时停,蒋迪佳站到市武警医院的台阶上的时候,顿顿脚、拍拍身上的雪花,直进了住院部三楼的一间病房里。   床上吊着脚躺着的那位正无聊地看着一本瑞丽杂志,看着蒋迪佳进来了,笑着支着身子:“哟,蒋姐,今天没去瑜珈馆呀?”   “专程来探望你。”蒋迪佳笑着把一兜水果放到了医院的矮柜上,看着曾楠气色不错,等着拉了张椅子坐到了床侧,仔细地剥了个香蕉直递到了曾楠的嘴边,笑吟吟地看着曾楠吃着。一看这俩只脚都打着厚厚的绷带,几分关切地说着:“看你,这么不小心,走路都能被玻璃扎了,现在这人怎么这么缺德,玻璃碴也乱扔……哟,楠楠,是不是挺厉害的。”   吃香蕉的曾楠“呃”声被噎了下,讪讪嗯了声胡乱应着蒋迪佳的话,看着蒋迪佳关切之情更甚,赶紧地劝着:“没事,基本就好了,我都准备出院了。”   说着曾楠赶紧的转移话题,不敢再细谈伤情的事。和蒋迪佳虽然抱着某种目的去交往,可越交往才觉得和自己相比,蒋迪佳的经历苍白的像一张白纸,有些事有些话,根本没法说出口。俩人刚说了几句,明显都心不在焉,蒋迪佳几分难以启齿地问了句:“楠楠,简凡来看过你吗?”   “没有啊,怎么了?他没和你在一起呀?”曾楠故意地问了句,掩饰着脸上可能露馅的表情,明知故问道:“打电话呀?”   “关机。”   “不在家呀?”   “不在。”   “那肯定在单位,他们当警察有时候挺忙。”   “也不在。我去找过了。”   “那!?……我知道了,他们这重案队呀,经常出什么特殊任务,一有警情呀,马上就没收手机,不准回家、不准和外界联系。蒋姐你别担心,耐心等等。”   曾楠安慰着。其实现在连她也无从知道简凡的下落,不过肯定不是去执行什么任务去了,八成被关哪个小黑屋子里写检查呢。   蒋迪佳有点失望地摇摇头,叹着气,也是一副无奈地口气说着:“真怨我,他不想当警察了,还问过我,我当时就随口说了句不要贸然辞职,谁知道他还当真又回去当警察……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辞了算了,要不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了,一会伤了,一会又不见人影了……”   有点无可奈何,不过无可奈何的话里,也有着溢于言表的依恋,曾楠看着蒋迪佳像自言自语一般说着这些话,对比着那位把盛唐搅了个底朝天,回头大言不惭要支票索谢的家伙,一个是温良静淑、一个是顽劣不堪,实在把这俩人联系不到一起,想了想,劝慰着:“蒋姐,我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对你说。”   “怎么了?”蒋迪佳微微有点诧异。   “我觉得你们俩不合适。你还是离他远一点,最起码暂时离他远一点。”曾楠隐隐晦晦地说着。   “怎么就没人觉得我们俩合适呢!?”蒋迪佳怪怪的应了声,看着曾楠的眼神也怪了起来,突然间嫣然一笑,戏谑地看着曾楠说着:“曾楠,你不会别有用意吧。我知道你喜欢他。”   “哇。怎么可能?”曾楠张口结舌,吓了一跳。   “眼神里看得出来……越否认越说明你喜欢他。虽然他有点像长不大的孩子,身上毛病一大堆,可他讨人喜欢的地方也不少,比如,幽默啦、风趣啦、待朋友热情啦……还有那一手好菜……你别紧张嘛,喜欢又没有什么错,他要真是没人喜欢,我还觉得没趣了呢……”蒋迪佳玩味一般地说着,有道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西施的情人在西施眼里,照样也是帅得一塌糊涂、好得冠绝今古。   曾楠听的蒋迪佳没有原则的评价,估计她根本没有了解这家伙究竟是个什么货色,苦色一脸,咧着嘴、摆着手:“得,蒋姐你自己喜欢去吧啊……算我没说……”   …………   …………   下雪了,从上午快到中午的时候,天色一如既往的阴沉沉地,支队的大院里,湿湿的地面温度骤降之后成了滑滑的一片,覆上了薄薄的一层雪,连支队楼前的十几辆警车也快成了纯白色。   五楼的会议室里,汇聚着12.26文物走私案专案组,来自省厅的夏主任,此次专案组负责协调各方任务的领导,正指着屏幕上唐大头的照片说着:   “……根据我们内部的线报,重案队队员简凡的消息来自于盛唐这个人,唐授渔,绰号大头,是个有伤害前科的人物。经我们了解,第一次抓获薛建庭,简凡用的线人也是此人……12.26文物走私案案发之后, 为了尽快找到这宗文物走私的幕后操纵人,根据支队和刑侦一队的建议,省厅制定了诱捕计划,先期将薛建庭一案以及文物走私案中涉案较轻的人释放,并且把这个消息透露出去,以我们判断,不管谁是幕后操纵者,在没有肃清内部或者没有确认有把握之前,他不会敢再有新的动作,而且要肃清内部,他必须找到这个透露消息的人,所以,只要我们守着唐授渔,就不怕没人上钩……   不过有点可惜啊,29号晚上的行动功亏一匮了,我们料到了会来,可没料到他们来得这么快,而且是直入盛唐内部绑人;更没有料到的是,我们重案队的这位警员,以一敌八,居然把这几个悍匪打得落荒而逃,伤了俩个,还烧了一辆接应的车,详细情况,你们看录像啊,现场可比警匪片刺激多了……”   夏主任说着,下面的有几声轻笑响起,要这么说,这几个悍匪悍的程度倒也不怎么高,只不过伍支队长的脸色有点不好看,今天参会的人,除了夏主任,省厅又派驻了四个人,明显对支队独立承办此案还是有所顾虑。特别走出了这事以后,肇事者又出在自己手下里,这话还真不好说。   “不过我们也不是一无所获啊,大家看29号晚上来的人……”   夏主任说着,屏上放出了齐树民进场的截图,跟着又出了一份长发、墨镜的照片,定格在一旁;接着又是一张大胡子的照片,定格在屏幕下方,面部几个点用红线标示着,在几张照片的脸部标着若干个多边形,会议室里霎时愣着眼都瞪着,识货的都诧异了:这是同一个人。   “对,不用怀疑,这是同一个人。这一张是原版,也就是此人的真面目,齐树民,原籍我省云城市;这一张是江东省公0安厅通缉的文物走私嫌疑人,齐书;这一张,是国际刑警提供的照片,涉嫌古董诈骗的嫌疑人,Johnson.qi,国籍是基茨共和国……这三个人一直到昨天晚上我们才作了并案,多亏了这个现场的截图。也就是说,一直以来在我省隐藏着这么一个盗墓、走私文物的团伙,时间跨度接近二十年,甚至于这个家族式的犯罪可以追溯到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再给大家看一个人。”   夏主任今儿的兴趣颇高,调试着电脑,三个不同的影像消失之后,又显示出了一个苍老的面孔,像和前三个有点相似,众人诧异的时候,就听得夏主任解释道:   “这个人可能大家很陌生,他叫齐青冬,绰号齐老四,一九八*因盗墓和走私文物罪被处以枪决,可能大家不了解这个人,不过说起九十年代文物第一大案,郭智勇案,是他的关门弟子;这就是齐树民的父亲,而且,四年前由市重案队抓获的郑奎胜文物走私案,和齐树民也有着关联,十四年前,也就是一九九X年,齐树民、郑奎胜本身就是因为同一案件被捕的……根据省厅掌握的线索,这个团伙应该是以云城为基地、以太原为桥头堡,建成了自己的地下文物走私通道,向北到首都、向南到广东、深圳、香港甚至偷运到国外,省厅江厅长指示我们,务必要干净、全面、彻底地把这个犯罪团伙,一网打尽……”   一阵热烈的掌声,夏主任结束了介绍,摆着手示意掌毕,和伍支队长耳语着说了句什么,伍辰光敲敲桌子,示意着大伙安静,片刻后开始布置具体的方案了:“……根据省厅、市局的指示,咱们专案组有三项任务,第一,对以齐树民为核心的走私团伙先采取围而不打的方针,这个犯罪团伙的作案时间、地域和人员复杂程度超乎了我们想像,先围之细查深挖,再聚而捕之,要办,就办个铁案;第二,外紧内松,省厅已经知会了海关和各出境口,齐树民这次不管再怎么化妆,他也出不了境。盛唐的事件市局已经公开发言定性为涉黑团伙之间的火拼,我们也对齐树民采取暂不追捕的方针,就是让他放松警惕,以方便我们查实更多犯罪事实。第三。这个团伙据我们估计,应该还藏匿着大宗的文物,而且不排除在我们队伍里有代言人和保护伞的存在,中心的任务没有什么两样,一颗红心,两手准备,干净、全面、彻底把这个犯罪团伙和保护伞一网打尽……”   虽然空话套话稍多了点,不过还是赢得了一阵热烈的掌声,大的方针一定,小的部署就简单了,无非是对重案队和参案的刑侦各大队布置排查、监控任务。会议从上午九点一直开到中午十二点一刻才告结束,会散各自离场的间隙,伍辰光瞅了空和省厅几位凑到了一起,小声地问着夏主任:“夏主任,我们这儿的那位,怎么处理?”   “你是说那个简凡?”夏主任眉头一皱。伍辰光有点悻然地点点头,说了句:“市局督察把人扣走了,肖副局长大发雷霆,要严肃处理,粱局长让我征询一下省厅领导的意见。”   “又把热山芋往我这儿扔是不是。呵呵……伍支呀,我不佩服你们这些基层的干警都不行啊,逛夜总会还佩着枪,不报警先制造混乱,敢开枪打人打车,就是不打招呼,呵呵,我可头回听说还有这号警察啊……”夏主任笑着说着。   原委大家都知道了,都有几分可笑。   虽然没有实施了钓人的计划,可也不是一无所获,被伤的俩人交待了部分犯罪事实,而且几地警方把积年的多件文物走私案子串联到了一起,这个蛋糕盘子做得更大了几分,齐树民只要显形,那他落网是迟早的事。看样夏主任倒并不耿耿于怀计划被搅和了一事,毕竟这个小小的失误,还没有到不可收拾的程度。   不过伍支队长被说得有点脸上挂不住了,解释着:“夏主任,您不了解基层,办案期间枪不离身,这是规定,他正在承办晋原分局的失窃案,而且呀,前天晚上,他应该是去会唐大头,这个唐大头一直就是他的线人嘛。”   “这个解释倒合理。呵呵……”夏主任笑着释然道:“不过这子挺有种啊,初生牛犊不怕虎,那种情况下敢动手的,没几个。”   言外之意,倒还有几分对简凡的赞赏似的,伍辰光心里一喜,赶紧趁热打铁道:“那夏主任,您的意思是……”   “我尊重你们支队和市局的意见。”夏主任笑着说着:“不过我个人建议啊,这种个人主义和个人英雄主义太过严重的警员,还是及时清退,咱们毕竟是纪律队伍,一切都要按规章制度来,一切都要听从指挥……个人建议仅供参考啊。”   夏主任笑着离开了,伍辰光细嚼了半天夏主任的话。脸上微微地露出点笑意,斟酌了良久才向梁局长汇报,毕竟是省厅的方案在这里出了纰漏,得考虑到上级部门的感受,不过这一次伍辰光断章取义了,只汇报了半截:   “梁局,省厅夏主任没什么意见,以咱们市局和支队的意见为准……”   扣了电话,伍辰光不知不觉已经下了楼,走到了楼外,雪色迷漫的天空灰蒙蒙的一片,放眼之处俱是满眼的阴霾,想到了案子、想到了越来越近的限期,想到了那个最关心的晋原分局案子是如此艰难,恐怕又要搁浅了,又想到了那个一刻也不让自己省心的属下,连心里也铺上了一层厚厚的阴霾。   看来,新的一年就要从这种阴霾中开始了。 第五卷 浮世起与落 第20章 顽劣亦是才   省警校,弹道检验研究所。   秦高峰和陈十全等了良久才见得研究所的江所长带着报告和送检的枪支回来,按着惯例把签收的簿签了名,塑封着的枪支又交回到了秦高峰手中。秦高峰却是随手交给了陈十全。   “咦!?”   陈十全的秃顶和眼珠都亮了亮,手里这把枪比五四要大多半个枪身,入手沉多了,怕得有一公斤了,隔着塑料袋都感觉得到这把枪做工的精致,不像那种街痞混混持的改装枪,正诧异地时候,秦高峰接着检验报告,笑着问了句:“没见过吧?支队长专门点你这个枪械专家进专案组,你要不认识,可丢大了人啊。”   “再怎么说也是把自制的嘛。不值一提。”陈十全还真不认识,故作不屑状。   “老陈你要这样想,可就错了。”江所长还没有陈十全的年岁大,笑着解释道:“……膛线六条,我们试过了,子弹出枪的动能可以达到192焦耳、初速达到295米/M左右,射程在80-130M,40M范围内可以对2MM厚的钢板造成贯穿效果。虽然是自制武器,准星差了点,可近距离的杀伤力要比现配的警枪大得多……把这把和前几年流行的禹麟造相比,可要先进不止一倍了啊。做这东西,怎么也得你这种枪械专家的水平吧?”   “哟,这么厉害呀?”陈十全和秦高峰。俱被这实验数据吓了一跳,陈十全和枪打了一辈子交道,自然识得厉害,叹了句:“这枪要是泛滥了,那还了得。”   “不会。”江所长笑着道:“枪管所选的管材很稀有,精密机械和模具行业才有这东西,如果考虑到智能车床等其他因素,造这么一支枪的成本,差不多等于他们黑市购买一支了。”   “那他们这不是吃饱了撑得?”陈十全诧异道。   “不,看似大愚,其实大智……这种枪的装卸很方便,注意它的枪管,不像其他自制枪,管是铆死了的,这样的话,开过枪后,他只需要更换一只枪管,下一次再开枪的时候,这支枪又成了没有案底的枪支,即便是我们弹道检验也查不出端倪来。你们俩老同志不应该不懂其中的关窍吧!?就即便是抓住了,自制武器和军警制式武器的量刑也不是一概念,所以说制造的它是一个大智若愚的人……”江所长解释着。   “呵呵……神州处处有奇智呀,要真放开,我看咱们的山寨工厂造飞机都没问题。”陈十全被说得无语了,收拾着枪支和检验报告,俩个人谢了这位常给刑侦大队做弹道检验的江所长,出了研究所的楼门。   并肩下楼的时候,陈十全隔着塑料袋摸着这把沉沉的枪身,看得心有余悸,随口问了句:“秦队,这谁缴回来的,敢揣这家伙的,可都不是什么善茬。”   “你真不知道?”   “我哪知道,昨天晚上刚从山东解押人回来,一大早就被陆队召回来了。”   “呵呵……看来还没人告诉你吧?我说是你弟子,你信不?”   “哈……不可能,他要有那德性,我这满头毛能重长出来。”   “好啊,那你赶紧长吧。”   秦高峰不阴不阳地说了句,陈十全本来以为秦高峰开玩笑,不过听话听音,一听这音,紧张了,快走两步跟上来,焦急地问:“秦队,……这,真是这小子呀?”   “全支队都知道了,就你不知道……准确地说是两支,缴了一支、特警队清理现场的时候又发现了另一支,陈十环,青出于蓝胜于蓝,你弟子一对八,不但把八个打得落荒而逃,还伤了俩个。怎么样?现在还觉得我的教法有问题吗?……早告诉过你了,你那一套不流行了,现在打对抗,打得不是子弹,而是脑子……”秦高峰不无几分得意地说着。说得陈十全越听越奇,诧异地问着:“秦队不是唬我吧?他能有那出息?……哎,不对呀,这不是盛唐出的事嘛,不是说涉黑团伙斗殴,就烧了辆车还伤了俩人。特警队办的这案子嘛。”   “是啊,报纸上还没提枪战的事,那这枪那来的,我做的呀?”秦高峰反问了句。   “哟……哟……”看来没假,支队新闻发言肯定不会把案情全爆出来。陈十全吧唧着嘴侧着脑袋几乎忘了迈步,秦高峰干脆也站下来,大致情况说了几句,听得陈十全直甩巴掌,嘴里赞叹着:“有种、有种,这小子有种,看来我还真看错他了……哟?秦队,这……这小东西不会又是单干了吧?”   秦高峰眼神里透着赞许,似笑非笑地点点头,默认了。   “坏了,上头可最反感这事……对了,人呢?”陈十全省得这事不简单。   “走吧……还能怎么样,又被两毛二(督察)扣起来了。”   “不会扒了官衣吧?”   “应该不会。支队长煞费苦心培养了一年多,还花了好几万,连操心带擦屁股好容易摔打出这么一个苗子来,我想他舍不得扔吧……”   “那就好。”   说了这句俩人到了车旁,一左一右上着车,这陈十全听得这个消息,有点发神经似地一会自顾自地笑笑,想想以前,再想想现在,笑着自言自语说着:“秦队,我发现这人的胆子呀,都是逼出来的,我刚当武警那会儿,队里派出押解死刑犯人,哦哟,看了一回现场吓得我几天没睡好觉……越看越多就麻木了啊,越麻木胆子越大,咱们这行呀,人都说当警察老得快,我这一脑门头发呀,就是这工作给整没了……”   “得了哎,咱们早被制度化了,离了这一行,就不是老的问题了,能不能活下去都是问题……”   秦高峰发动着车,不阴不阳地说了句,陈十全被这话说得有点心动,没明白这个活,是“生活”还是指“死活”,不过细细想想,其实都差不多。   …………   …………   “别跟我讲制度问题啊,去夜总会的多了,我们重案队向来就有规定,除非是统一行动,一般不着警服;办案期间,枪不离身。别说夜总会,就黑社会我们照去不误……哎,张督察,咱们老熟人了,就这么一个经过,你们不能两天问我七八次吧?您二位不用过年呐?”   招待所的隔离处,一位身着便装,额头脸颊俱是结痴的伤疤的人在大言不惭地说着,细细看看,噢,是简凡。   看来进得多了,越来越熟悉了,口气越来越接近于理直气壮了。虱子多了,倒不觉得咬人了,毛病多了,根本不在乎自己当什么人了。   “问了三次而已……你还知道要过年呀?要不是你这事,我们早回家了。”张督察旁边坐着那位姓李,叫什么简凡记不清了,第一次进来就是这俩人,这倒记得清。   “那好您问,我没有抗拒审查,我怎么看二位有点不耐烦呀?”简凡正色说着,故意说这话。   来这儿的人,有又哭又闹的、有痛悔不已的、有寻死觅活的,更有唯唯喏喏的,压根就没见过这种一次进来一个样的,特别是这一次,嘴唇吧唧得比子弹初速慢不了多少。俩天来七扯八扯,把俩督察搞得头晕眼花。   “那假火警呢?公众场合制造混乱,这是儿戏吗?”张督察训斥了句。   “那个呀?……”简凡的眼骨碌一转,神情趋向坚定以及坚决,义正言辞地说着:“绝对不是我,你们怎么可以这样怀疑你们的同志和战友呢?……我告诉你们啊,这夜总会什么人都可能有,钱花多了肉疼不想买单、想带个小姐出台嫖人家不愿意、还有喝多了的更不用说、还有啊,他们的竞争对手也有可能籍此来打击盛唐的经营,还有啊,那天晚上到底有多少闹事的,谁也说不清,也可能是他们嘛,对了,还有可能趁混乱揩油的啊……种种可能,都可能有,这种事,没有明确证据、没有目击,你们怎么可以乱往我脑袋上扣涅?我估计你们俩连现场都没去过……”   简凡的嘴吧嗒着一刻不停,俩位督察随着这位抑扬顿挫的分析摆着脑袋,三绕两绕越绕越远,张督察知道这类长篇大论又要开始了,赶紧地摆手:“好好,停……下一个问题。发现持枪匪徒,为什么不马上报警?”   简凡心里一跳,这俩货抓着正点了,不过脸上一声肃道:“我报了,是他们来的慢。”   “又胡扯是不是?”李督察帮着腔。   “怎么可能胡扯呢?他们足足用了十几分钟,超时了啊……哎,李督察,您别老找我的不是,咱们都穿警服的我不怕告诉你,我在一队干过,在派出所也混过,但凡这夜总会,人家那家没点背景,你现在打电话报警试试……您要说嫖娼赌博,五分钟路程,他们三分钟就赶到;您要说斗殴枪战,就是五分钟能到,也得拖十几分钟,等到了其实电话早通知完了;要是五分钟正常到了,那是肯定没什么事。”简凡笑着说道,关起门来自己人说话那种偷偷摸摸的态度。   李督察被说得眼光游离着,这是个现实存在的问题,反倒不好苛责这个小警了。指指同伴的记录说着:“这点,先别记……简凡,你别打马虎眼啊……我们从特警队提取了录像,根据枪响时候房间里出去的时间和你的报警的时间,中间足足间隔了十四分钟,这段时间你在干什么?如果加上你发现第一个望风歹徒的时间,要更长了,这段时间你又在干什么?”   “我先弄住了那个望风的啊,我揣不清情况嘛,身上又没带铐子,又怕拖着这家伙下楼引起恐慌,就把他挤到安全门那儿审了一番,我还以为就是个收烂债的混混揣了把家伙装门面呢,嘿哟,谁知道一不防备,这家伙一个朝天蹬把我从楼梯上蹬下去了,脑袋上碰了好几个大包,枪一走火,正好干了他一家伙,这是没来得及报警……枪一响,坏了,里面出来三四个,那子弹是砰砰砰砰在屁股后在身边追着,我想报警也没机会呀……二位,您不能这么难为我吧?那光景只知道小命要紧,那还能想起报警来呀?比如啊,我现在是歹徒,我砰砰砰砰一开枪,您二位第一个反应肯定是先跑先保命,安全了才能想起报警呀,对不对……”   简凡两手一摊以示自己的无辜,这砰砰砰几声分别用一、二、三、四声说出来,恰恰淹没了关键的环节,说得动听无比、戏谑无比,说得俩督察也跟着悻悻无比。   不管怎么说,在理。   俩督察互看了一眼,心思倒差不多,虽然说得不怎么好听,可也算在理,其实在面对这个并不是因为贪污腐败或者因为收黑钱而进来的小警察,俩人倒是对此人也没什么恶感,张督察快速记着要点,随口说着:“简凡,你不要不耐烦啊,我们也是公事公办……还有一个问题,你报警是在发现盛唐俩个人被劫持走之后,在没有得到队里明确通知之前,为什么擅自行动?这中间有你私人恩怨在内吗?报警之后等待后援,这是常识问题。”   “不不不……您说的不对,每年还鼓励市民见义勇为呢,轮到警察了,还得纪律拴着呀?”简凡正襟危坐,一凛然:“在人民生命财产安全受到威胁的时候,要警察干什么?不就挺身而出吗?……这是肖副局长的话。我们要同一切违法犯罪行为做坚决、英勇和殊死的斗争,这是一个警察最神圣的使命,梁局长说的啊。还有我们支队长说过啊……”   简凡话锋一转,又开始引经据典了,引得是领导的话,你督察总不敢说我说的不对吧。   “等等……”李督察摆着手,俩个知道这家伙又来装腔作势了,这个相可越装越不像了,李督察一拦,仨人就都笑了,张督察头抬了抬又低下了,揶揄的口气问着:“简凡,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跟唐授渔的私人关系啊,盛唐在一队的辖区,你们是旧识了吧?”   “您这话就不对了。”简凡欠着身子,眼挤着,笑了笑道:“警察的眼里只有嫌疑人和市民,只要他没有违法犯罪,不都是警察保护的对象吗?法律也没规定有前科的人没有人权呀?我怎么觉得您二位是来我这儿挑刺来了,当时就是个普通人,我也要冲出去,反正我手里有高压水龙头,我占着优势,这便宜英雄当一回也无所谓嘛,是不是?”   “呵呵,就最后一句可信啊。”李督察笑着。和同伴相视了一眼,那位摇摇头。俩个关了录音,收拾着东西,看样这一次又结束了。   “嗨、嗨、二位您别走啊,这大过年的,就让我搁这儿过呀?这么点见义勇为的小事,不至于还把我保护起来不让我出去过年吧?”简凡起身来送着俩位督察恬着脸说着,隐隐约约地试探这事的深浅程度。   “简凡,你这第几次进来,别人是越进越心虚,你是越进越油了啊,等着吧。我们也巴不得把你早点打发走呢。”   李督察说了句,俩人相随着出了这里。简凡直伸脖子看着这俩个出了楼门,铁门砰声关上了。缩着脑袋回来,细细的回味着:眼神里没有愤意、脸色也没有那么严肃、说话呢,很随便。讯问呢,对于一些关键的细节也没有再多深究……简凡把刚才的讯问回味了几遍,心里暗暗下了一定义:没事。   事事都有端倪,这次被讯得这么松松垮垮,明显不是想把你干倒那种。越审倒越让简凡放心了。   …………   …………   “就这么点事啊!?”   梁局长翻着两页汇总的报告,不知喜怒地说了句。   负责审查的俩位和督察处的上官处长,看看领导的脸色,一下子揣摩不住领导的意图。处长示意着直接参与审查的李督察,李督察接着梁局的话汇报着:“……基本事实就是如此,警员简凡的交待基本和被捕的嫌疑人、当事人以及市110指挥中心的现场勘查能够相互印证,在被追的时候对方确实开了七枪,简凡同志也是在被逼无奈,而且出于保护受害人的目的才予以还击……关于报假火警以及人为制造混乱的行为,仅凭我们的讯问无法认定是简凡同志所为……当然,他还是存在一定的违纪行为……”   话停住了,梁局长伸手制止了,点点头示意知道了,这是调查报告上已有的内容,翻着手里的报告,像是随意地问着:“就是嘛,这报假火警制造混乱,怎么可能是我们警察干的呢?他就再没有觉悟,也不至于干这么出格的事,夜总会这么个鱼龙混杂的地方,向来就是我们重点防控的对象……换句话讲,如果没有我们这位警员在场,将要发生一起轰动全市的持枪绑架案……对了,刑侦这一块肖副局分管,你们请示过他吗?”   “肖副局长建议清退处理。”上官处长说了句,看看领导的脸色,又加了句:“不过,肖副局说此事的牵涉较大,还要考虑到省厅参案同志们的意见。要我们督察处和领导们汇报后再决定。”   “呵呵……大过年的,讨论就算了,张政委身体不好,已经到北京瞧病去了,高副局长也准备看儿女去,这个时候打扰就有点太过份了啊……嫌疑人毕竟才抓了两个嘛,这个事实的真相究竟是个什么样子,还有待于进一步调查嘛……26号文物走私案的请功报告我还没有批,现在就清退,有点不妥……清退一个敢站出来的,将来就没人敢站出来了。”   梁局长笑吟吟地说着,口气里有点官僚,几个督察现在总算明白领导的意图了,等把涉案的几个都抓回来,这盘热菜就成凉粉了,没人过问了,反正发言权掌握在自己手里,对外界也有更好的交待了。   稍倾,粱局长大笔刷刷一挥,写了一行字,递到了李督察的手里。   一行龙飞凤舞的大字:清退不妥,建议暂时停职检查交由支队教育改正,待涉案人全部落网后查清事实再做处理。   半个小时后,伍辰光接到了上官处长这个小道消息,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同样在消息传出来半个小时后,一无所知的简凡正躺在床上等过年,楼底猝然响起了一声尖锐的口哨声,很细很脆很悠长,一下想起了在训练基地那一次溜号,这种口哨太像一个人了。   一伸着脖子,被窗上的*卡住了,脑袋伸不出去,不过看得见楼后的拐角,阴蒙蒙的天色下,裹着在红色风雪衣里的杨红杏在招手,仰着脖子作着嘴型、又摸着胸口,做着手势,虽然俩人从来没有用这种哑语交流过,可简凡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便明白了杨红杏的意思:放心,明天回家。   做了两遍手势,杨红杏还傻傻地站着等着,好似有万般依恋一样久久都没有离开,雪色里的杨红杏像绽着一朵铿锵玫瑰,让简凡看着有点心动和于心不忍,一直招着手,示意着杨红杏回去,恋恋不舍的杨红杏在三番催促下,良久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那地方。   凝眸、凝眸,从今又添一段新愁。   简凡看了良久才颓然而坐,心中萦绕着这个倩影久久挥之不去,刚刚放下,却又有一个不同的倩影再上心头,这关了几天,也不知道蒋姐要急成什么样子!?俩个人的影子,又在同一时刻涌了上来,一个千娇百媚,一个飒爽英姿;一个温柔如水、一个炽热如火;哎,哥要是把这俩都娶回来,将来一个主内、一个主外,我当甩手掌柜,那该多好!   一年,就在这样胡思乱想中过去了…… 第五卷 浮世起与落 第21章 真性有露白   隔离处的大铁门咣当声响的时候,早按捺不住的简凡一骨碌从房间里床上坐起身来。   脸皮倒是厚了几分,可真正到了这个时候,心里还是按捺不住有点怦怦直跳。警队虽不一定纯洁,但在处理不纯洁的警员上,可从来不手软,特别是给队里还来诸多不良影响的底层警员,比如,就像自己。在封闭的环境里枯坐了两天,简凡一直在揣摩着自己这次究竟何去何从。   如果对卷铺盖回家有所准备的话,在下定这个决心的时候,总是心里觉得隐隐地还有未了之事。   是什么!?是对一队、重案队这帮队友们的留恋?是对薛建庭一家唯余的那个呀呀学语的遗孤有点愧意?抑或是对警察这个威风凛凛的职业有所留恋?   好像都有点,可好像都不是全部。   等了很久,都没见有人进来,简凡起身悄悄开了门,想看看是不是又有哪个队里难兄难弟和自己一样被督察提留进来。一伸头出去,却愣神了。   铁门开着,门外吊儿郎当地靠着位警察,也是贼头贼脑地看着,脸上挂着戏谑的笑容。看着简凡伸出头来了,嘿嘿地笑着:“喂,都这份上了,还摆谱呀?没人抬轿来接你。”   是张杰,简凡也被逗笑了,俩人相视嘿嘿的傻笑着,会心地傻笑着,呲牙咧嘴开怀地傻笑着。笑了半天张杰脸一唬喊着:“走呀,还没住够啊。”   “嗨,这……怎么回事?不还得宣布处分决定吗?张杰你不是私自劫人来了吧?”简凡说笑着奔出来了。   “拜托,大过年的,督察谁顾得管你呀?给你……”张杰不以为然地递过一张红头通知来。简凡接到手里一看,督察处的处理决定,大致是对于盛唐夜总会事件,涉案在逃的六人尚未抓获归案,涉嫌多种违纪行为的简凡同志暂时停职,由支队负责教育反省,事实查清之后再作另行处理。简凡边看边觉得有点哭笑不得,看看呵呵又傻笑上了。张杰正仔细注意着简凡的表情变化,一看得这德性八成以为神经有点不正常了,伸着手指晃晃:“喂喂,你不会精神压力过大?神经失常了吧?”   “什么意思?”   “这处分这么大,笑什么?副组长都撤了啊,就因为你开枪的事,陆队长逼着我们学习了三天条例。”   “那又怎么样?”   “这么背,还笑?”   “哈哈……我是笑呀,人治就是比法制好一点啊,哈哈,这么大问题居然没有清退也没有开除……哈哈……”   简凡说着却是又笑了,张杰看着笑得情不自禁的简凡,叹着气道:“哎,不知深浅呀,挂这么个不上不下的处分晃悠着,随时都有可能被队里开了……不过也有好处啊,自从你来了,大会小会这反面典型,陆队再不提我了。”   “我一停职,又轮到你了。哈哈……想拉我垫背,没门。”简凡笑着,又把张杰说得噎了句,俩人下了楼底,看着仅仅一人一车,简凡有点怏怏不乐了,又是埋怨着:“哎,张杰,这也太冷清了吧?就你一人来接我,其他人呢?……对了,这俩天你们监控有什么发现没有?时阿姨那儿……噢,不问了,我停职了……”   迎着张杰怪怪的眼神,简凡省得自己不再是副组长了,悻悻摆着手,上了副驾,张杰边发动车边说着:“没啥瞒你的,监控一无所获、齐树民不知下落、时继红和老严审了几天,没有新发现。不过现在晋原分局失窃案专案组和12.26文物走私专案已经并案,脸上有黑痣那家伙已经初步锁定了一个嫌疑人,叫孙仲文,云城人,还没有找到人……详细案情我也说不太清,我和肖成钢现在就负责监控霁月阁,妈的,省厅那帮人真操蛋,一天三班倒折腾咱们,过年都没让我们休息,要不是陆队抽我来接你,现在还窝在那儿呢……”   张杰边发着牢骚边说着,有点忿忿不已,到了督察处值班室领着私人物品,还待再说的时候,张杰却是插不上嘴了,简凡早迫不及待地拨上电话了。   费胖子正如所料,早溜了,大上午打电话的时候还没起床,哼哼叽叽说得简凡不耐烦地挂了电话。一挂马上又拨回了家里,张杰听着倒有点可笑,关督察处几天,被简凡向家里解释成了执行特殊任务;回不了家的原因呢,是工作太忙,难为简凡说得这么绘声绘色,直把自己扮成位废寝忘家的好同志;温馨了片刻一转眼又腻歪上了,先是什么姐姐、后是什么妹妹,话里暧昧得紧,直听得张杰要酸倒牙根。   电话打完了,车也停了,简凡如释负重的再回头一看,张杰一副不怀好意的眼光盯着自己,再看看身处的位置已经到了平安小区自己家里,愣声问:“咋啦?”   “你酸不酸呀?那蒋什么姐姐,还有什么妹妹……哎我说锅锅,我一直担心关得你发疯了,敢情没发疯,憋得厉害,发情了啊。”张杰猛地雷了句。损了简凡一句,哈哈大笑着。简凡跟着笑着不置可否,不过却是指指窗外:“你懂个屁感情呀?……哟,干嘛直接把我扔家里。”   “那咋?你还准备上班呀?哎对了,陆队长可说了啊,从明天起,每天下午十五时准时到省警校心理咨询处报到,知道在哪儿吗?学校白楼五层,专门汀了席位啊,从法国回来的警察和犯罪心理学专家。”   “又干什么?”   “开过枪的、伤过人的,都要接受心理评估,这是市局的新规定。以防你有自杀倾向了、暴力倾向了、虐待倾向了,以后哥们跟你出任务得防着点,省得你不高兴给我一家伙。”   “得得……知道了,我不回家,带我去个地方。”   “哪儿?”   “医院,市武警医院。”   “噢,不能太久啊,我还得换肖成钢的班呢?”   …………   …………   俩个人吵吵嚷嚷一刻不停,简凡的嘴碎、张杰的嘴多,倒也不寂寞,到了武警医院把简凡扔下,先自驾着车归队了,看来这俩天是真忙。   一路和黑蛋、孙二勇通着电话,问着人在什么地方,直上了住院部三层,浓烈的药味让简凡这闻惯了美食的鼻子有点不适,家里没事、蒋姐和家人在一起,当然也没什么事;杨红杏知道自己出来了,心事也了了。此刻让简凡最揪心的,莫过了脑袋被开瓢的那位了:唐大头。   循着门牌的标识,轻轻推开了303的病房,伸着脑袋看看,笑了。   脑袋上套了网兜,缠着绷带的唐大头正吃着苹果,偶而吸吸鼻子,对着面前的女人傻笑,笑着偶而还说句流氓小话,那女人正是菲菲,唐大头的相好。这俩人的关系要从法律的角度讲,说个非法同居差不多;要从世俗的角度讲,说个什么姘妇姘夫倒很正点,不过现在看着一脸恬静的菲菲和病体未愈的唐大头,倒像俩口子那么温情有加。   俩个人不知道咬着耳朵在说什么话,说得菲菲有点脸红的捂着嘴笑,都没有发现简凡悄悄地推门而入了。唐大头不经意一回头看着简凡站在门口,“呀”地一声,一伸脖子,不料咚地撞上了床沿,跟着又呲牙咧嘴的叫苦不迭,跟着是大眼瞪小眼看着简凡,像见着外星人一般。   “哟哟哟……我又不是来抓你的,把你吓成这样?”简凡嘻笑着迎上来了,唐大头无恙,那总算心里最后一块大石头落地了。菲菲笑着给让了座,简凡看着床头柜上堆着一堆水果和营养品,这才省得来得急了,啥也没带,不好意思地笑笑道:“唐哥,我今儿可是着急着来,啥也没给你带啊,改天来补上。”   “客气啥,兄弟们送的这些,吃不了还不都糟塌了,一会儿走的时候提上点,柜子里还有一大堆呢!”唐大头揉揉脑袋,撇着嘴,依然一副大咧咧的语气,偶而嘴角抽搐着,吓了简凡一跳,不无担心地问着:,“唐哥……这伤?”   “脑震荡……妈的,脑袋里跟钻了几只苍蝇样,不时地嗡嗡嗡乱吼。真他妈背啊,要让枪伤着,好歹脸上有光;这让酒瓶子干了一家伙,要传出去了,这人可丢大了……哎简凡,你不被关着吗?偷跑出来了呀?”唐大头解释着自己的伤痛,倒也形象。   “刚放出来。”简凡舒着气,倒真放心了,这么着骂骂咧咧,八成没什么大问题。   “看看……菲菲我告诉你什么来着。”唐大头一听不知道又发了什么神经,神色很凝重,跟菲菲说着:“我都说了,太原雷子里就俩好人,一个是我姐夫,一个是简凡,记住我说的啊,将来我要有个三长两短,就找简凡,谁信不过,这哥们我信得过……那晚上要不是他出手撂倒俩,我唐大头这辈子米面是吃到头了……简凡,跟你称兄道弟我怕你看不上我,可咱哥们对你是没啥说的啊,有事了您吭声……”   菲菲在嗔怪唐大头不该说这些话,简凡被唐大头这番话也说得直撇嘴巴,倒不觉得自己对这个人有多大恩惠,连人家脑袋上的伤也是拜自己所赐,这番话实在有点受之有愧了。   俩个人攀谈了几句,说着说着就说到了那天晚上的事,简凡说着自己没找着人就上十三层找人去了,而唐大头也有点深悔,直说自己就怕出事,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结果还是被人家给摘到老窝里了,深为懊悔之,说起那几位的凶悍来,倒说得心有余悸。不过简凡听出来是曾楠打电话把唐大头调到了十三楼,这眉头就微微皱起来了,瞅着空问了句:“唐哥,曾楠把你拽套里了,你不会恨她吧?”   “哎……”唐大头一副责怪的口气,不赞同了:“这什么话嘛?别说她一姑娘家,就我被枪逼着,我也没办法呀,这帮人是来真格的啊,一点都不玩虚的,看曾楠被打成什么样了?……妈的,别让我撞着,下回撞着……”   “撞着又怎么样?你斗不过他们,装备差远了。”简凡笑着插了句。   唐大头蓦地也笑了,知道自己这混吃混喝收烂债的水平和这干亡命徒不在一个档次,嘿嘿笑着:“撞着我跑还不成?他们在太原惹了这么大事,我估计他们未必还敢呆在这儿。”   “哎,谁可知道呢?……唐哥,那天晚上你一个劲找我,要说什么?”简凡道。   “我姐夫找你,想跟你叙叙呗,他约了你两次,你不一直推脱有事么?那晚其实他要来和咱们坐坐,我也不知道有什么事?”唐大头吸溜着鼻子说着。   “啊!?那晚上……李……李总在场。”简凡吓了一跳。   “哟,那我也不知道了。他来得迟,应该没赶上吧?”   “这……算了。”   问了半晌,这个只顾着吃喝玩乐的唐大头,脑袋里还真不像简凡装着这么多弯弯绕,坐了足有一个小时,看看时间快到中午了,安慰了一番,简凡先自出了医院。   …………   …………   路过门房的瞬间,突然间简凡眼睛扫到了一个躲避着自己的人,一扫之下,马上又装做无事人一般踱出了住院部,放眼四处看看,果如自己所料,住院部大门外的停车台阶之上,停着一辆熟悉的车。   车是民用牌照,重案队的。   人是熟悉的人,是重案队的,这应该是12.26物专案组留得俩个暗桩,门房里守了一个,车里肯定还窝着一个。   简凡笑着摇摇头,走了。   有人监护着总比没人监护着强,简凡这样安慰了自己一句,不过还是觉得唐大头把文物走私车的消息给了自己,回头就卷到了这个案子里,究竟是福是祸,还真是无法逆料了。   正步行着出了医院的大门,一辆白色的现代打着喇叭行进到了简凡的身侧,简凡下意识地让着路,赶紧地上了台阶,不过那车跟着缓下来,车窗摇开了,戴着金边眼镜,笑吟吟的李威在喊着:“小凡。”   正心事重重的简凡一下子站定了,奇怪地看看了这辆车。是劝业大厦见过的那位载着李总,不知道这里是不期而遇还是有意为之。   “上来呀,愣着干什么?”李威笑着又喊了句,车几乎停到了简凡的身侧。   “你们怎么知道我出来了?又怎么知道我在这儿?不会是巧合吧?”简凡没动,声音里没有那么客气了,看着李威的眼光也没有那么友善了。   “我了解你一如你了解我,上来吧。”李威笑着打了个哑谜,简凡想了想,上了车。李威笑着回身来说道:“我还知道,你又被停职了……不过呢,你运气不错,看来伍辰光对你寄予的希望很大,所以要费尽心思保着你这么个不起眼的小人物。”   “李总,我有几个疑问,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告诉我?”简凡没有理会这茬,直接问上了。   “说。”   “12.26文物走私案,这个确切消息来自于你,对吧?是你让唐大头警示我的,对吧。”简凡道。   “是啊,没错。我跟齐家兄弟几年了,对他们差不多了如指掌了。告诉别人,没人敢动他们。而且上下一通知一汇报,八成战机就失了……所以我要告诉你,你得感谢我,这么个不世之功,有些警察两辈子都遇不到。”李威笑着道。   “你对警务很了解,这事一出,队里肯定要追究线索的来源,我想重案队监控唐大头,你不会不知情吧?”简凡再问。   “知道。”李威淡淡说了句。   “那你对齐氏兄弟这么了解,对这个后果也应该最了解了,你就任凭唐大头被摆在那儿当诱饵呀?明知道要发生什么,也不警示他呀?还任凭他被齐树民绑走?唐大头一直把你当恩人,是不是在你眼里,他压根就一烂人,死活都不重要呀?……我们是不是在你眼里,都是一个工具呀?”简凡质问着。这次事里怕是最有火气的地方就在这里。李威应该知道、曾楠也知道、曾楠一知道那么支队长肯定知道,来来回回就瞒着一个唐大头当了个冤大头,最让人郁闷的是,自己还把这个大脑袋砸了一瓶子。   “这个……啧,简凡,我不知道你会因为这事发这么大火,其实呢……我一直把你当朋友看。”一惯于教诲的李威有点无言以对了,回头看看怒容一脸的简凡,一下子还没想通简凡怎么会因为唐大头而发这么大火。   “请停一下车。”简凡拍着司机的座位客气了句,那位把车停到了街边,简凡想了想说了句:“李总,我很反感这种为达到目的不管别人死活的作法,您虽然脱了警服了,可和伍支队长那一套没什么两样……我不觉得我们是朋友,如果选一个朋友的话,我觉得我认识的人里面,除了唐大头,都算不上是朋友。”   说着嗒声开门要下车,李威伸手拦了下,几分急色地说着:“小凡,别耍小孩子脾气,我今天是来和你商量下一步怎么走,而且给你安排好了后路,即便是你将来被清退了,我也给你提供一个优越的环境,强过现在一百倍。”   “谢了。”简凡大开了车门,不屑地说着:“我活得挺好,我有自己的活法,你瞎操什么心呀。”   下了车,还意犹未竟地伸进脑袋又补充了句:“我也有自己的想法,干嘛要听你的?”   这回可真的是拽了,拽得大摇大摆地上了人行道,瞧也不瞧身后那辆车一眼,昂首挺胸着走着,渐渐地消失在来来往往的人群里。   “李总,这小子可够拽了啊。重案队里以前可没这路货色,有点不识好歹。”司机的声音,透着几分戏谑。   “呵呵……有个性,我越来越喜欢这小子了。”李威的声音,透着几分赞许。 第五卷 浮世起与落 第22章 往昔已不再   “妈……想我了吧?我就知道你想我,故意不回家考验考验,嘿嘿,省得我回家了,你一大早又得赶着我来上班……什么什么?让我把杨红杏带回去?妈,你开什么玩笑?咱家那么大地方,我就带回去怎么住呀?我倒愿意,人家愿意不?……哈哈……这样吧妈,您别急,回头我给你带回个比杨红杏还漂亮的让你瞧瞧?……属相?哟哟,这老皇历我哪知道,噢,不能带属羊的啊?属马的也不好……哎妈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个了?……什么?我奶奶说的?啊!?我奶奶都糊涂成那样了,她那话能听呀?上回回枫林还说到村里给我找一媳妇呢?……哈哈……妈,我不是不找媳妇,你说我现在一找对象,那着急的不是我,你们不又得东凑西借往回买媳妇。急啥,我都这么远了您还管这么长呀?……那好,就这样,得空我就回去……”   新年的阳光,和着温馨、幸福洋溢在一张伤痕斑驳的脸上,一个有家没脸回的人,正从电话里的家长里短中感受来自几百公里之外家里的温馨。   是简凡,又在胡诌八扯逗老妈,不知道咋地,向来严厉的老妈年岁越大,人越磨叽,也越唠叨,从对象唠叨到工作、从工作唠叨到单位的人际关系、回头话一转,又唠叨到房子,基本是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媳妇为中心,房子和工作为基本点。这是新时代压在都市人民头上的三座大山,不提还不行。想想以前,简凡倒更怀念老妈笤帚疙瘩、鸡毛掸子的教育说话方式,疼是疼了点,不过绝对是干脆利索,没有这么拖泥带水。   笑着把电话揣进兜里,一想起老妈在乌龙看杨红杏、梁舞云和胡丽君仨人那眼神,简凡就想笑,八成是看过来看过去,随便娶一个都满意。可偏偏这位怕是哪一个都当不成她的儿媳妇了。娘俩这眼光,自小到大从来就没有统一过。   不仅眼光不统一,思想也没统一过,电话里,几次简凡都试探着老妈,说上句咱辞了工作挣钱咋样?玩笑的口吻,不过每一次都招来老妈一顿骂。搞得简凡心里七上八下连这茬也不敢再提了。   生活总是有这样那样不尽如人意的地方,不过呢,生活同样也处处充斥着温馨和美满,看你怎么去发现了。比如简凡现在就觉得非常舒服且惬意之至,一停职好日子又来了,舒舒服服自斟自饮自作自吃了一天,到了三号该上班的时候,照样遛达了一个上午,下午才到这里:省警校。   这里可比那一个警队都幽雅,亭台回廊好大的一个小花园,花园后耸立着一幢白楼。简凡暗揣摩着,楼层登记了问着地方直上了五层,像刘姥姥初进大观园一般,左看右看,看着这个特殊的警事部门。这地儿有点特殊,白楼里汇聚了省里警事类的科研单位,个个人不多门面都不大,可来头一个比一个吓人,有就直接就直属于省厅某个部门,要是搬出去,比一个地级市公0安局长的级别都大,不说别的,从上楼遇到的一群警察的肩上就看得见,来来往往男的多、女的少;警官多、警员少。亏得自己穿着便装,要是把那套曾经引以为豪的警员制服穿上,八成这里要把你当外星人看了。   五层,标着“警察心理健康咨询中心”标识的房间,楼东头,简凡循着张杰的交待到了这里,轻叩响了门。   “请进……”   屋里一声莺莺细语,标准的普通话,简凡推门而入,霎时怔了怔。   美女,又见美女。绝对是学者型的,无框的眼镜后面闪烁着忽灵灵的大眼,正写着什么,停笔抬头一问,恰恰一缕短发飘过额前,这美女顺手指成兰花,轻轻一拢,端得是仪态万分,倒算不上有多美,不过揉合了浓浓的书卷气,就显示庄静雅淑得紧了。   “您找哪位?”那美女皱皱眉,眼前是位状如嫌疑人打扮的。   “噢,警员004327简凡,奉命报到。”简凡一惊,省过神来了。   “是你呀?呵呵……别拘束,请坐。”那美女笑着,让了座,笑着解释道:“不是报到,是省厅今年启动的一个特殊心理咨询项目,恭喜你,你将是接受心理辅导的第一批警员。”   “恭喜!?……还心理辅导?”简凡一下子没听明白,好像不像张杰危言耸听的那样,心理什么评估不过关,直接判定成有自杀倾向的危险份子。   “……是这样,我大致介绍一下,这是今年省厅引入的警察心理健康实验项目,将对特勤、外勤以及反劫持等各项危险行动中开枪伤人、或者直接击毙嫌疑人的警员进行心理辅导……这个项目还在实验阶段,具体由省厅的张处长负责,第一批从市属的各大队中选取,所以我要恭喜喽……”   那美女侃侃而言,像是自我推销,不过这推销倒看得简凡直眨巴眼睛,小嘴唇吧嗒着牙清嘴利、偶而习惯性的扶扶眼镜框,说话的时候笔在拇指上打着转圈,如果不是这身警服的话,倒和职场的女强人要有七八分相似之处。   对了,警服,简凡膘着美女肩上的星星杠杠,暗暗咋舌,妈的,支队长不用混了,这小姑娘和他警衔平级的。   “嗨、嗨、我说话你听见了吗?”   那美女猝然停下来,放大了声音问了句。简凡正悠哉悠哉的欣赏着,猛地被问,下意识地回了句:“听见了呀。”   “是吗?”那美女怪怪地一翻白眼,刺激了句:“把我刚才说的重复一遍。”   “啊!?”   简凡张口结舌,大嘴合不拢了,明显重复不出来,看着美女傻眼了,盯了片刻马上觉得这德性颇有不妥,又嘿嘿笑着躲闪着这女人的眼光。   又是一个强势的花瓶,简凡看着那只玩着笔的纤手,暗暗地下着定论,猛地省悟道这可不和基层队里那些姐们一样能胡开玩笑,这么强势的眼高于顶,那种优越感是天生的。   “听好了啊,这是为你们好。”   那美女看来有点介意被这么一位一脸伤的家伙当作意淫对象了,凤眼含威、语带教训地说着:“对干在执行任务中开过枪、伤过人、特别是杀过人的警员,或多或少的会影响到正常的心理状态,比如,变得易怒、焦虑、暴躁,反映在正常的生活中有可能出现失眠、健忘或者常发脾气……有可能导致你出现一些心理变异,比如怀疑你的行为正确性、怀疑你的人生价值观取向,影响到你对正常事物的判断能力,甚至于发展到自杀倾向……你有这些问题吗?”   像医生吓唬病人一般,那美女罗列了一大堆,简凡一听此问,嘻笑着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说了句:“有有有有……我都有,我急切地需要您的推倒。”   “什么!?”那美女呲目瞪眼。   “噢,不对,引导……不对,诱导……不对不对,你看我现在多焦虑、多健忘,什么倒来着?”简凡侧着眼看着,斜眼忒忒摸着自己的脑袋没有个正形了。   “辅导,心理健康辅导。看你这样就不健康。”美女叱道,不客气了。   “那我要是健康,你们不连实验品都没了?”简凡顺口就来。   “这是你们市局的统一安排,不过是完全自愿的啊,不愿意请走,对于不配合的警员,怎么能保证心理评估的正确性?”那美女侧头剜了一眼。   “谁……哪个说我不自愿了。”简凡眼睁着,突然觉得这种拌嘴扯淡的事好玩得紧,好像对于自己也有点久违了的感觉,笑吟吟看着那美女。   不过得意这后可能忘了自己现在这副德性根本不可能瞬间把那个美女电倒,右颊星星点点结痴有的已经脱痴的地方,看着有点触目心惊,绝对和帅气无关,过气还差不多。   “好吧,跟我来……”   果不其然,那美女说了句,“啪”声一合笔记本电脑,款款起身来了。   前面的美女如同骄傲的小母鸡昂首挺胸,警姿挺拔,看得简凡心里直痒痒,简凡亦步亦趋地跟着美女身后,目测着身高、揣度着三围、欣赏着走姿,意淫着某件龌龊的事,心里却是暗想着,没想到支队长和陆队长这么知人善任,居然把自己打发到这儿来了,莫非想让我来创造一段豺子佳人的美谈不成?   “进来吧?”   那美女敲门而入了一间办公室,标着心理咨询研究室的字样,里面应声的还是女声,一进门那美女直坐到侧面,正对面还有一个人。   一看,简凡瞬间又傻眼了。也是一位警察,一位四五十岁的女警,剪发头,黑脸膛,面熟,一看就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不过再看,这个人才是今天的正主。   耶!?省厅不能跟奸商一样,也搞美女招徕、大妈待客这一套吧?简凡有点被捉弄的感觉,瞪了侧面无动于衷的那位一眼,那位美女呢,噢,根本无视这个底层的警员。   “坐……”居中的那位大妈神色倒也和蔼。简凡看着房间的中央是一张偌大的软椅,讪讪坐下,正对着这位大妈。那位大妈劝慰着:“你可以随意坐,最好躺着让你全身放松,千万不要紧张……如果紧张,我们的谈话就无法继续了。”   “我不紧张。”简凡道。   “不要有戒备、警惧的职业特征,更不要夹杂个人情绪。”大妈说着。   “我没情绪。”简凡又说了句。   “现在有了。”那位大妈笑着,很随意地说了句:“是不是不是小景接待你,而是我这么一位老太婆接受咨询让你很失望?失望后还有点上火?”   一针见血,直刺要害,简凡刚刚躺下,一下子被戳到了心思,惊得一骨碌又坐起来,诧异地看着那位大妈,旁边坐着的小景美女,扑哧声笑了。   瞬间,简凡想起这是谁来了。自己在招考的时候,也是在省警校的三幢楼里,面试的考官里正好有这一位。   “你的行动对我的话已经做的诠释,这就是心理学一个小小的组成部分,从你的言谈举止,从你眼神的变化,可以捕捉到你的心理变化,比如刚才进门的时候,你看小景是一种很热切的眼神,而看到我,眼神里的温度马上就降下来了,我说的对吗?”那位大妈笑吟吟地,黑脸虽然严肃,不过说话倒好听,声音里透着几分女人的磁性。   “嘿嘿呵呵……对了一半,我吃惊的原因是因为我想起您是谁来了?”简凡掩饰似地说道。   “那我是谁?”   “我进警校队的时候面试考官,我记得您,不过我可不知道您的大名。”   “我也记得你,去年九月份,那批三百多接受心理测试的,分数是我打的,一共三个满分,你是其中之一。”   此话一出,简凡脸上倒有了几分得色,那是活这么大唯一的一次满分,而且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得来的。侧面坐着不知道是旁听还是助手的小景,倒有点诧异地看着这个一脸疤像个痞子的小警,似乎不太相信。俩人各有心思的时候就听得这位大妈也同样很自得地说着:“我一向眼光都很准,三个满分都表现出了他的特异之处,第一位叫冯浩然,电子工程学毕业,可惜的是警察只当了半年就辞职了,现在开了一家IT公司,当老板了;第二位叫成作栋,医科大学毕业生,现在已经被保送到警官大学深造;第三位嘛,就是你,简凡,你的出奇之处要更甚于前两位,两次立功、两次处分、两次开枪击伤嫌疑人、参与了太原从去年到今年的几桩大案,所以我的研究对象第一个就选中了你。”   这话里透着的赞赏,不过简凡听着一个辞职当了老板,一个被保送到警官大学深造,对比现在自己这人不人鬼不鬼的德性,倒不觉得有什么自夸之处,看着大妈那一副期待的眼神,简凡猛爆雷语:“阿姨,你说了这半天,意思是咱们有缘份?”   这次,侧坐着小景扑哧声被逗得笑得直趴到桌上。   “你可以这样理解。”那位大妈笑着道:“我和所有的警察都有缘份,我研究了一辈子警察心理学,好,我们正式认识一下,我叫张英兰,这位是我的助手,景文秀……愿意接受我们的咨询吗?”   “等等等等……”简凡没答应,看着这俩位客气之致,倒不掉以轻心惺惺作态了,摆着手道:“我还没清楚,这是谁向谁咨询呀?”   “当然是张处长给你咨询,给你做心理评估呀?”旁边的那位维护领导一句。简凡马上找着话头了,揪着这话头摇摇头说道:“那就不对了,张阿姨,您开过枪伤过人吗?”   “呵吧……没有,我一直就是内勤。”张英兰笑着。   “那你呢?杀过人吗?”简凡头一侧,直盯上了景文秀。   景文秀摇摇头。   “那你总开过枪伤过人吧?”简凡怪怪地问。   景文秀双手一摊,又摇摇头,耸耸肩,那意思仿佛在说,这怎么可能是我干的活。   “这不就对了,您二位,没开过枪,没杀过人、也没伤过人,我想你们连嫌疑人没准都没见过几个……我有什么可向你们咨询的?咱们这是大师傅和杀猪佬,同行不同类嗳。”简凡斜眼说着,对于这种纯理论的说教有点逆反了。   “嘿……你这人怎么这样?就你们局长来也不能跟张处这么说话呀?”景文秀剜了眼,不悦地说了句。   “是啊,那你让我们局长来不就成了,让我来干嘛,好容易停职了也不让休息呀?”简凡对了句。一对噎得景文秀话没说上来,拍案要起,不过被张处伸手制止了,笑着安抚了自己的助手,回头对着简凡说了句:“叛逆,是你们这一代人身上最优秀的品质……我很喜欢叛逆的年青人,我们之间来一次谈话怎么样?我根据谈话给你做心理评估,或者,咱们主客易位,我向你咨询,毕竟你是亲历过那些事,我们很想知道,这种在大部分普通人看来非常恐怖的事,对你个人心理会造成什么影响,这些经验对于我们而言将来非常珍贵的,而且有可能帮助到很多迫不得已开枪自卫伤人而对自己造成心理阴影的警员,怎么样?愿意帮助我们吗?”   简凡看看这俩位,迟疑了半天,想不出这话怎么说来,想了半天才说了句:“其实我也是冲这个来的,可我担心理论不一定能指导了实践,纸上谈兵和浴血奋战是俩个概念……你们说那心理什么阴影,我倒还真有过。”   “说说看是什么?”张处这位大妈笑着引导着。   “死人。”简凡脸色凝重,吐了两个字。   看着俩人,特别是多看了景美女俩眼,郑重地说着:“六月份,铁路二院的劫运钞车案子,死的是银卫,中枪部位在脑部,天灵盖被掀了……咦哟,我去了之后,现场还在清理,我的眼神情别好,看得清清楚楚,脑浆迸了一地,血流了一摊……我们同事说,这东西看多了习惯了就没事,就和辣子豆腐脑,就和西红柿炖鱼一样,红的、白的,你把它想成别的就没事……可我怎么看,怎么都是触目心惊,我当时五内翻腾…呃…呃…”   简凡喉咙里呃…呃…呃声音,呕吐的声音响着格外清楚,喉咙里响着声的时候,还有意的盯着景文秀,一脸肃穆,咧着嘴的样子,看得景文秀不自觉的跟着呃声,急忙捂住了嘴,本来就听得毛骨地悚然,再一看这声情并茂,忍不住几声呃…呃,呃得比简凡还响。   “这就是心理阴影,她听都听得出阴影来,何况见到呢?”   简凡回头看着正聆耳倾听的张处长,指着景文秀说道,现在简凡或许已经超脱了那个见死人就呕的水平,可真说起来,还是心有余悸,看着俩人不悦之色颇浓,简凡自顾自若有所思地说着:   “而当天见到的,何止上百人,鉴证的、验尸的、现场勘查的、封锁的哪个人能没有心理阴影……这个职业让我干了很多我不愿意干的事,也目睹了很多我不愿意目睹的事,不是我一个人,很多人都一样,和这些经常目睹的罪恶相比,开枪又算什么……记忆最清的是,我们抓了一个嫌疑人,他有罪,我觉得我很聪明,我觉得我能挖出他隐藏的罪行来……可他自杀了,我一直以为他是畏罪自杀,可当我见到他的妻子、他的儿子还有那个温馨的家之后,我突然明白了他为什么自杀,这个恶迹累累的人同样有他善良的一面,他在保护着他的家人……可是,可是,可是……在他死后我却做了一件让我后悔一辈子的事,我在她们家人身上找到了线索,可把祸事也引到了他的家里,一家三口,只剩下了一个一岁多的孩子……我宁愿能回到从前、我宁愿我没有穿这身警服、我宁愿当个混吃等死的警察,宁愿这个案子成了悬案死案永远都不要破,我都不愿意看到他们一家老小全部死于非命……现在,我想留,可我怕自己担不起这个责任;我想走,可我又怕我放不下这个包袱,这就是我的心理阴影,你们能帮我解决吗?”   薛建庭、冯梅梅一家的惨事,历历在目,简凡缓缓着说着时候突然间被这个嫌疑人一家人的遭遇激得眼睛酸酸的,这或许是张英兰这位心理学专家的独到之处,有意无意间激起了一个小警内心深处的隐痛。   简凡说完了,长舒了一口气,心理咨询的好处就在于此,哪怕是倾吐几句也觉得舒服了几分。再看张处长戚然一脸没有说话,那位进门时候还有点傲、有点鄙夷的警花,同样在撇着嘴无言以对,处在基层的每个警员,目睹的亲历那么多的罪恶,谁又能没有心理阴影呢?   俩个咨询的人无法再做咨询了,本来就想混俩天瞎扯闲聊打发停职时光的简凡不经意被挑起了心事,说了这些也觉得无趣得紧,缓缓地站起身来,轻轻地说了句:“我知道你们解决不了,我们和嫌疑人一样,只要没有脱下警服,就要永远生活在这种阴影中……”   言毕,看着俩位无言的上级,摇摇头,轻轻地走了出去,轻轻地掩上了门…… 第五卷 浮世起与落 第23章 否极泰何来   办公室的桌上新台历翻到了第十五页,阳历一月十四日、阴历十二月初八……   翻台历的是伍辰光,正看着今天这个日子发呆,或者,正在为越来越近的限期发呆。   突然间被笃…笃的敲门声打断了,顺口应了声,进来的是办公室邬主任,手里持着一份传真电报,又是找领导来签发公文阅办来了,伍辰光下意识地抽了支笔,准备签上名宇,逢年过节强调安全、布置综防、加强节前人员思想教育等等之类的芝麻绿豆大的小事都能成文。作为支队长,一个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在文件上签字,保证上情下达。   “嗯!?省厅的发文……”   伍辰光没看内容,一看标题倒诧异了句,再一看第二页有市局梁局长、肖副局长、高副局长等一系列局长的签发,倒上心了,不过一看内容,立马又泄气了。标题是《关于开展基层干警心理健康实地调研的通知》。内容是省厅政治处将组织人员奔赴各基层刑侦、特警、经警、派出所等警种开始实地调研,要求各警务单位予以大力配合。   有道是上头调研,底下花钱,不管内容如何,但实质性的应该是个招待问题。草草一看,对于这个一直就在基层摸爬滚打的伍支队长有点不太明白所以然,揣不准上级这么个动作有什么意思,拿着笔没下手,抬眼问着:“小邬,那什么书来着,咱们不刚发了没多久吗?……就是说什么心理健康。”   “是公0安民警心理自我调适学习读本。”邬主任提醒道。   “咱们支队不是都发下去了么?这心理危机干预又是那门子学问?现在怎么都愿意和危机挂钩……”伍辰光看着这封传真电报,附后的有详细调研细则,不过于基层这种实干型而非学者型的小领导,还真就难以领会上级的精神。   “伍支队长,是这样,我专门问过市局综合办的,这次省厅主要针对的是危险性较大的警种,比如咱们刑警、特警、治安防暴以及110特勤,重点提升高危岗位民警的环境适应能力、情绪调控能力,普及心理自我调适知识,提高心理自我免疫和自我调控能力……和以前还是有所区别的,这次是省厅的警察心理学专家张处亲自带队下来,市局也很重视此事。”邬主任这主任当得年头不短了,对于领导这一问看样早有准备。   伍辰光鼻子哼哼着笑着颇有几分轻蔑的意思,心不在焉的刷刷签了几个大字,不屑地说着:“心理问题!?多放两天假陪陪老婆孩子、多增加点外勤补助,什么问题都没了。净搞这虚的,没一点实际东西。”   说着把传真电报递给了邬主任,主任心里暗笑着,事实倒也如此。这什么警察心理健康的书发的不少,年年都有,可真看的有多少就不好说了,内勤还有点时间,这外勤看老婆看孩子的时间都不多,谁顾得上看这玩意。在这一点,起码主任和支队长的看法是高度一致的。   电报拿回了手里,一看领导的签批是办公室安排,邬主任有点难为地又请示上了:“伍支,省厅张处亲自来咱们这儿,咱们怎么安排?”   “该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吃好喝好回去别说咱们不好就行了,怎么啦?”   “俩位都是女同志。”   “噢……对对,张英兰,这老太太可死板的紧,在市局政治处呆过。那这样,你打听一下,然后到各大队,挑俩仨模样顺眼、口齿伶俐女警,陪着各处转转,吃饭住宿调研你看着安排吧,还有啊,下个通知,重案队及各大队,整理内务,加强学习,强调警容警纪,特别是老出错的刑侦队里啊,重点跟他们队长强调一下,把手下看紧了,别出门跟一群土匪样,这个节骨眼上谁出洋相我收拾谁……”   伍辰光想到什么说什么,丝毫没觉得这么说自己就是个匪首了,邬主任用心记着,一逢上级来检查,需要亮着什么来,需要藏着什么,这警队里大多心里都有数,说话的中间看着支队长又倒了几粒清热解毒胶囊往嘴里塞,心里却是知道八成支队长为案子事上火,小心翼翼地给领导倒上水,告辞出了办公室。   上火,确实上火,一个上午,签了七份上级来文,又签了两份下发的通知、再签了四个差旅报销单、又签了六个羁押通知。签了多少伍辰光记不太清了,不过签这些字就接近中午了。吃过饭再到了下午,估计还是这样延续着。   这就是伍辰光作为这个不大不小领导的日常工作,但真正上火的不是这些已经习以为常的日常工作,而是那俩件压在支队头上的大案,案子不破,怕是火消不了。   又看了一眼台历,伍辰光头仰着盯着天花板,发愁着越来越近的限期……   陈水路新村杀人案没有什么新的进展,描摹恢复的嫌疑人到底有几分相似还真不好说,但这个嫌疑人和数据库里李三柱的照片不相符合,可李三柱脱不了嫌疑,但恰恰是那个中枪脱逃的李三柱,不但太原围捕没有抓住人,云城方面也毫无消息,通辑令遍布省内已经二十天了,还是一无所获;不仅仅是李三柱消失了,惊鸿一现的齐树民自从盛唐事件以后就再没有了消息。   对于这俩个十几年前亲手送进监狱的顽匪伍辰光心里清楚,盗墓出身的人本身就胆大心细,出狱后又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像这种老江湖没有那么容易抓得到,何况这人已经拥有了外国的国籍。   这段时间,支队和省厅的联合办案重点排查放在齐援民为首的霁月阁经营上,都期待能从这里突破;不过查来查去却查出了一个笑话,霁月阁十一年的经营账目清清楚楚,几笔疑似有问题的账目顺着来龙去脉一查,却是已经捐给了省博物馆、省文物研究所几家单位,这个调查捅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马蜂窝,在古董爱好者的群体里,不乏有从市里、省里退下来的大员,电话一打,不是市局就是省厅,专案组里每天接到各级领导“关怀”、“嘱托”电话就不知道有多少。   这一次让伍辰光有点领教到古董的威力了,钱能当贿赂、女人能当性贿赂、古董如果在喜好他的人眼里,怕是比前两样更管用。市局粱局长已经几次打招呼,一定要“注意方式方法”、一定要“不能引起负面影响”,两个一定,加上一堆电话,让伍辰光感觉越来越束手束脚不是那么放得开了。   这种束手束脚的憋屈,恰如一位千娇百媚的裸女在侧,而自己却没有那种雄起和深入的能力那种感觉。不上火都不可能。   “对,问题在自己身上。太过于死板和教条了……”   伍辰光检讨着得失,想到了此案牵涉到了派出所、预审处俩人,牵涉到了唐授清,如果牵涉到了唐授清,那么唐授清的背后还有谁,就不好说了。不过不管是谁,对于办案、对于侦破、对于排查肯定都了如指掌了,常规的侦破对于普通的罪犯有用,对于齐树民、李三柱这类饱受打击,早百练成精的人物肯定不管用,地方公0安都找不着人就说明了这一点。对于齐援民这种脚跨了多个行业关系遍布全市的人来说,更不管用,这个人连警察都买得动,怕是对警察这一套要熟悉的很,即便是有什么猫腻肯定也掩盖得不露分毫。   破绽……需要找到对手一个破绽……伍辰光干了几十年刑侦,深知到找到对手弱点的重要性,这些年太原落网的人物不少。四和尚团伙嚣张一时,但为首的这位吸毒,抓捕的时候沿着毒品货源便挖了一窝;哄传一时的“杀人魔王”王彦青,有好色的毛病;去年的伪钞团伙,更容易,内部分赃不均,经常内讧……有时候一个细微的错误往往能让一个巨奸伏法、大恶落网,可这兄弟俩的破绽在什么地方?   “破绽……对!这个最初的破绽来自……”   伍辰光再想的时候,眼前浮现出一个人影,一个同样让他多次虚火上升的人影。把霁月阁上上下下拘回了刑侦大队、把薛建庭和失枪挖了出来、又把一车古董截了下来,最终还把明火执杖的齐树民赶出了太原。除了最后一次是搅和了预定计划,前若干次,别说放到个人头上,就是放到哪个刑侦大队,都是一件能骄傲几年的大功一件。   这个人肯定是找出破绽的最好人选,伍辰光突然发现自己良久以来已经当局者迷了,被案子搞得昏头转向,尚忘记了自己手里还有这么一张王牌。   对,绝对是一张王牌,就没有破绽,这家伙也制造得出破绽来,此时再想那个人把全市闻名的盛唐夜总会搅得乌七八糟,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了,隐隐地让伍辰光有点快感充溢在胸中,像这种藏污纳垢的地方,不值得同情。   说干就干,伍辰光略一思索,拿着电话的手稍稍一停顿,斟酌了语句,电话拔出去了:“喂,坚定……你躲我干什么?案子下不来,我吃不了你……我可告诉你啊,快年底了,要密切注意干警们的思想动向、及时解决和发现一些问题的苗头……别给我打马虎眼,这工作我不问我都知道你没做……那我问你,你们队里简凡呢?……讫今为止,你们重案队和他本人,都没有给过我一个详细的报告和检讨。……什么什么?过两天?你咋不说过两年我退休了再说……少磨叽,通知他本人,下午三点,带上情况报告和检讨书,到我办公室报到……”   颇有怒气的声音扣了电话,伍辰光的脸上暗暗浮着笑意,为自己这个灵光一现自鸣得意,就这态度估计要把陆坚定吓得够呛,领导用人嘛,敲着打着唬着训着都行,就是不能哄着求着惯着,特别像简凡这号,毛还没捋顺的,不多敲打,还真就不行……   …………   …………   “陆队,不是情况还没查实吗?没查实让我写什么检查?……正式处分都没下来,要是给个清退,那我写检查不是脱裤放屁么?……报到?还去支队长办公室报到?那好那好,我不给你找麻烦,我去还不成,知道了,下午三点……”   挂了电话,简凡眉头皱皱不知道这是又有了什么新花样,还是所有的花样都要结束了。   雪已消融,卧室的大窗外面,小区的忙忙碌碌进进出出的居民和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尽收眼底,掐指一算,差不多过了两周普通人的生活,而且生活的蛮不错,看脸上的伤就知道,已经好了七七八八,痂已脱落了,不细看已经看不到伤迹。再看看脸上的表情也知道,倒不像办案期间长年挂在脸上的愁眉苦脸;看了脸部再看身上更知道,系着围裙,敢情这是做饭的间隙忙里偷闲接了个电话。   电话往床上一扔,简凡不以为然,根本没有伏案写检查的打算,况且那活还真不是自己的强项。还没出卧室,就听得厨房里“啪”地一声碎裂的声音,尖叫声随即响起,吓了简凡一跳,小步蹬蹬蹬直奔进厨房。   是蒋迪佳,俩手举在胸前投降的姿势、面部的表情定格着惊讶,两只大眼骨碌碌转着,好像被自己的动作吓住了,看着简凡进来,歉意的说着:“Sorry,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地上,碎裂着一堆碗碟的,八成是准备盛菜先洗洗,来了个拿捏不稳全报销了,简凡看得哭笑不得地说着:“就故意也不能打这么多呀?十天你打了三回碗盘……”   “哼!我都说了不是故意的。”蒋迪佳拧着鼻子,赌气了句。   “自己收拾,罚你不准吃饭。”简凡笑着倒没有苛责,慢慢地处得近了才知道,蒋姐不仅仅美得脱俗,人更脱俗,像柴米油盐之类的俗事根本就是白痴一个。   “哼,小气……”   蒋迪佳埋怨了句,找着笤帚收拾着残片。想帮点忙,不过看着简凡手脚利索地忙活着,自己压根就是一累赘,干脆出了厨房,准备坐享其成了。   这屋里,可能什么都缺,就不缺吃的。餐桌上的瓜子,个大籽饱的葵花子、个小味香的黑瓜子、几乎是圆形的大西瓜籽,还有风味格外独特的南瓜籽,四色一盘,嗑着喷香的瓜子,等着菜上桌,饭入碗的时间。   看着系着围裙在厨房忙碌的简凡,沐浴在这尝也不够的温馨之中,偶尔的过错也会被这个可爱的小男人包容着,蒋迪佳倒觉得俩个人对于彼此好像没有什么可挑剔的。   菜上桌了,确实没有什么可挑剔的,热腾腾的砂锅煲得素什锦,蔬菜淡淡的清香随着热气弥漫开来,蒋迪佳深吸着鼻子,有点馋相的凑上来,不过简凡却是谑笑着递着一个盛菜的大盘和一副筷子道:“将就着吧啊,碗被你报销了,拿盘就着吃吧。”   肉乎乎的香菇、颜色鲜艳的胡萝卜、绿得通透的豆荚、还有太原人冬季桌上的常菜萝卜白菜冻豆腐,蒋迪佳早忘了不快,馋相毕露着挟着吃得津津有味。看看简凡盛的米饭也在盘里,蒋迪佳这倒有点不好意思了,讪笑着说着:“简凡,你是不是嫌我什么也不会做……”   “嗯!?……”简凡坐下了,侧眼饶有兴致地看着蒋姐,有点失落的眼神,一发愁倒是更有一种另类的美。这样子让简凡想生气都生不上来,正色说道:“谁说的,你有一样就做的非常好?”   “什么!?”蒋迪佳顺口问着。   “做爱呀!……嘿嘿哈哈……”   “讨厌……”   简凡坏笑着,蒋迪佳脸上一片飞红,跺着脚,筷子当武器要打将上来,不过毫无力量的攻击被简凡捉住了纤手,作势来了吻手礼,顺手把米饭放到面前。安抚着佯怒的蒋迪佳:“你才打了几个碗盘算什么,我小时候在厨房切菜,我都数不清切指头切了多少回……切了我都不敢说,怕我妈骂我。慢慢就学会了,最简单的事就是做饭。”   “有你在,我才不学呢。”蒋迪佳得意了句。   “那倒是啊,我妈说,我跟我爸德性一个样子。”简凡摇摇头,有点自甘命薄了。   “什么意思?”   “伺候媳妇的命呗。”   “呵呵……谁是你媳妇!?”   “不当拉倒,看你以后馋了谁给你做。”   简凡一如既往地恬着脸开着玩笑,热气腾腾烩菜,吃得开胃开怀,偶尔看看简凡的脸上,伤痕已去。因为伤的缘故,见准丈母娘一事被一搁再搁,现在俩人倒没人提了,刚刚说到了媳妇一事,蒋迪佳蓦地有点心动,看着简凡正专心致志地吃着,弱弱地问了句:“简凡,我问你件事。”   “什么事?”   “嗯,你想过我们结婚没有?”   “想过呀,怎么啦?你迫不及待了呀?”   “少来了,你才迫不及待呢……你说我们要结婚,那会是什么样子?”   “嗯!?”简凡这才重视上了,仔细看看停筷未食,有点犹豫不决的蒋姐,笑着说道:“看来你和我有同样的担心啊?……其实呀,婚姻有三分之一是杯具,最终是以俩个人的分手告终的。”   “干嘛往那最坏处想?”蒋迪佳埋怨着,不高兴了。   “嘿嘿……剩下的三分之二,也未必是好,还有三分之一呢,不是悲剧,而是哑剧。”   “什么哑剧?”   “俩个人各干其事,互不干涉,根本没有共同语言,那不是哑剧呀。”   “这个形容倒贴切……呵呵,只剩下的三分之一喜剧呀,那太少了点吧?”   “No,剩下的也不是喜剧。”   “是什么。”   “闹剧。”   简凡解释道,看着蒋迪佳眨着美目不解,笑着道:“现代人的结合不一定是以感情为基础啊,一结婚了,毛病出来了,不是出轨就是出墙、不是缺钱就是缺房。那能不闹吗?就不闹离婚也是天天闹不痛快。哈哈……”   蒋迪佳被逗得跟着直笑,笑得差点掉出眼泪来,笑着不满意地拍打了简凡一下子,嗔怪着:“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像你说的,天下还没有美满的婚姻了。我就不相信。”   “嗯,说对了,还真有。”   “是什么。”   “我爷爷、我奶奶呗……五十年酿着玉米黄、五十年睡着大通床、五十年俩人没有分开过了啊。现在是三代同堂了,每年一回老家十好几口,那才叫热闹呐,那才叫幸福呢……哎,蒋姐,咱们得赶到前头,生个娃娃抱回去,那马上四世同堂了,抱着孩子出去一圈,光压岁钱就挣不少呢?……哎,蒋姐,怎么了?我就说说啊,咱不急……”   简凡嘻嘻哈哈地说着,本来当一玩笑开着,不过看着蒋迪佳的眼神有点不对了,赶紧地关切道,还以为又惹蒋迪佳不高兴。   “不是……”蒋迪佳摇摇头,笑了,嫣然一笑道:“你说的是那种原生态的爱情,那当然是最美的。”   眼相见、心相连地相视一笑,简凡再想说什么,突然发现不用再说了,在这件事的默契已经不需要赘言,无非就是双方父母间的羁绊,好像那些都不是什么问题。   蒋迪佳一笑之后,暗暗地觉出了简凡对于自己的依恋犹如自己对他的依恋一样深,以前刻意回避着婚姻的问题现在好像对于这件事有了某种期待。这,或许对于自己也是最期待看到和听到的。   “简凡,你变了。”良久,蒋迪佳轻轻说了句。   “是吗?”简凡奇怪地看着蒋姐。   “其实我不该对你的选择发表什么意见,我发现你虽然吊儿郎当,可真要认准了一件事,很执拗也很爱钻牛角尖,警察这个职业没准真的不适合你,你干得有点投入了,我也不想看到你三天两头受伤、受伤完了还被停职,见不着你的日子里我也有点担心……”轻轻地说着,眼相视着、手相握着,蒋迪佳抚着新伤刚愈的脸颊,有点疼惜地说着:“想辞职就辞了吧,这么着不上不下悬着,你也不好受。”   无言的感动涌在眼中和心中,简凡笑着,很豁达的笑着,握着蒋姐的纤手吻吻,释然地说着:“姐,别担心,其实这个职业也不是一无是处,最起码教我懂得了点责任感和正义感……一件事总得有始有终,不管是作为警察还是做为男人,半途而废终归会有点遗憾。”   蒋迪佳笑了,没有阻拦也没有支持,只是理解的一笑,鼓励似地伸着脖子,送上了一个香吻,为警察、也为这个男人,更为那句没有遗憾…… 第五卷 浮世起与落 第24章 本性从不改   “进来吧……”   伍辰光找着钥匙开着办公室的门,背后跟着简凡,来的时候,简凡己经等在这儿了,倒不是简凡准时,而是领导太不准时了,说是下午三点,过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才来。   “说说……这些天都干什么了?”伍辰光大咧咧椅子上一坐,示意着简凡闭上门。此时再看简凡倒没有普通小警员见着领导那种唯唯诺诺的表情了,很简短,也很简单地说了句:“没干什么,吃饭,睡觉,认真反省思想上的错误……”   “得得……说得跟真的似的。”伍辰光打断了,拉开了抽屉,简凡的眼界一亮,那是密封的档案袋,倒不是有多重要,而是简凡一眼认出来了,这是督察没收自己证件装的那个袋,八成随着人转回支队来了。   看这样,没事了!?简凡心里怪怪地想着。   不过好像事还没完,伍辰光一拍档案扔桌上了,眼里含威看着已经站到自己面前的简凡,语语气严厉地叱了句:“检查写完了吗?……就你这事,要在支队全体干警大会上做公开检讨。”   “啊!?”简凡呲眉苦脸,不知道真的假的,吓了一跳,要站几百人台上念检讨,还不如回家呢。   “啊什么啊?……功是功、过是过,不要以为你有点小功劳就能掩盖你的无组织无纪律性,不要以为支队不敢处分你。”伍辰光敲着桌子叫嚣着,一惯的作态。叫嚣了几句看着简凡眼光瞟着其他地方,不正视自己也不低头,简直是对这些教育视若不见,伍辰光停下来了,又回到头一个话题上:“检查呢?”   “没写。”   “没写?为什么不写?”   “处分都没下来让我怎么写?”   “停职本身就是处分,这么大的处分还不算呀?”   “就是啊,处分是停职又不是写检查?”   “你根本没有认识自己错误的严重性。”   “我认识到了,要让我走人,我何必写;要查实了没事,我更不必写了。”   “你……”   伍辰光拍案而起,指着简凡,手一扬就要做扇耳光状,当小队长的时候就有这毛病,三句不对火上来就不管不顾了,当了支队长,好多年没有这么着了。一扬手的瞬间,无视支队长的简凡突然眼晴正视着伍辰光,不闪不避,眼睛犀利得让伍辰光的手微微抖了抖,停下了。   那是在抓捕一线长年百炼成钢的干警才会有的那种睥睨一切的目光,伍辰光心里微微动了动,一年的射击场和外勤看来没有白费,这小子已经不像以前那种蔫不拉叽的德性了。   冷光一闪又回复了原状,像在嘲弄、像在不屑。简凡没有畏惧也没有退缩。   “呵呵……哈哈……”   伍辰光笑着坐回了椅子上,自嘲似地笑了良久,笑着说着:“简凡,我看你不是写不写检查的问题,你是压根就不认自己做错了,是吗?”   “这一点,我服从领导的意见。”简凡不疼不痒地回了句。   “哈哈,看来是我错了,明明是匹千里马,却让我当驴子使唤了。”伍辰光笑了笑,盯着简凡,盯着那双没有畏惧的眼神,评价了句:“小子,虽然你一直就不让人省心,不过呢,挺有种……就是不知道,你被挫了这么一家伙,种还在不在?”   “您别激我,我只干我认为对的事。”简凡说着。   “好,直入正题……”伍辰光的眼神瞬间也变了,从严厉变成了凝重,看来今天的检查和严厉仅仅是幌子,简凡暗道着自己想的估计没错。   果不其然,就听得伍辰光解释着:“你干得不错,把几个案子的方向都调到了齐氏兄弟的身上,而且我没有理由再怀疑这个方向的正确性,可你也给我带来了一个难题,现在,这是一个僵局……齐树民、李三柱一时找不到下落;林水路新村恢复的嫌疑人描摹暂时不能当第一证据使用;根据乔小波的描述,你和胡丽君一组恢复的这个侧面像,初步认定叫孙仲文,但这个人已经十年没有下落了,很可能已经隐姓埋名;这十几天,几个组都盯着齐援民和霁月阁作深入查证,可查来查去,这个人历史清白,经营合法,根本没有什么把柄落下,甚至连偷税漏税的小毛病都没有,几个专案组的压力很大……”   “越清白越说明问题。”简凡被几条线索一引,接了句。   “说得对,这年头连个诚实人都难找,要是诚实商人,鬼才相信。”   伍辰光评价着,似乎和简凡不再是上下级,而是一双队友在相互交流着。看看简凡的眼骨碌转着,八成是动心了,伍辰光趁热打铁道:“这就是僵局,暗地里的,我们找不着;明面上,我们动不了,现在投入的警力已经有八十多人,除了抓捕,支队不可能放下所有的案子来专攻这一家……而且就即使那样做,也未必能在限期内把这几个案子拿下,我准备把你放出去,怎么,有意见吗?”   伍辰光把玩着档案袋,似乎是一种诱惑,而简凡自打证件被缴,同样也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或许在制度内生活的久了,都会有这种感觉。   没说话,简凡没说话,看着档案袋,再看着拿着档案袋的伍辰光,嘴角撇撇,没发出音来。   “看来你小子也没多大出息嘛,咱行里话说得对啊,枪响之后,变不成大丈夫就得成小懦夫,是不是被这几个武装匪徒吓住了……对了对了,我想起来了,把你小子吓得连心理咨询都不去了啊,没关系,简凡,我伍辰光对你仁至义尽,这事一完,我把你调到乌龙县养老去,怎么样?”伍辰光刺激着简凡,看着简凡眼光里尽是不屑,这德性有点让人生气,不过非常之时,倒也需要这号向来不安生的非常之人。   “支队长,我在你眼里根本不算什么将,所以你激将也白激。这个案子是我办的,你不说我也想办完……一想起这个差点把薛建庭一家灭门的人来,我就恨不得亲手宰了他,我不管什么限期,抓不住凶手跟他没完没了。”简凡瞬间吐了句,字正腔圆铿锵有力。   伍辰光心里动了动,不过口气静了下来,一撕档案袋,一个薄薄的证件,往桌了一扔:“好啊,去吧,林水路新村杀人案现场,就凭你哭得那个难受劲,我就知道你小子放不下这件事。”   “光这个不行。”   “你还想要什么?”   “给我个组长名头、给我人、给我枪、给我车、给我经费,我最快的时间把这个案拿下来。”   “没有。”   “没有?”   “是啊,什么都没有,而且你还在停职期间。”   “啊?”   伍辰光眼角微微的笑着,侧目看着开始吃惊的简凡,简凡原以为这次有机会重整旗鼓了,却不料还是被摆了一道,敢情就派发了个证而已。   “喂……支队长,您这可是违反规定的啊,停职期间让我办什么?就让我办,我光一个干人,我怎么办?你这玩我吗?”简凡气咻咻地说着。   “是吗?”伍辰光笑了,笑着指指简凡手里的证件道:“我怎么看你也不像个循规蹈矩的人啊?在一队绕过秦高峰能把人拉走,在重案队,又绕过陆坚定,又把人拉走了……呵呵……其实在你眼里,队长和我这个支队长,差不多就是个摆设吧?有这个还不够吗?”   “您什么意思?”简凡愣声问了句。   “我的意思就是,自己想办法……就你现在这德性,背了一屁股事,我就想抬你也没法抬不是,往下是干警们看着,往上是领导们盯着,你让我怎么办?……怎么样,难住了。”伍辰光隐隐晦晦说着。   “哼……切……小菜一碟。我自己想办法。”简凡不多说了,证件塞回了口袋里,看看伍辰光,有点不放心地说了句:“支队长,这可你说的啊,别秋后不认账了啊。”   “你自便,我可什么都没说。”伍辰光大事已定,正自鸣着得意,随意地翻翻文件,心情颇好,再看简凡发愣,笑着解释着:“有些事,虽然不能成文,可电话关照一下还是没问题的吧?除了你,其他人嘛,我还是指挥得动的。”   “知道了。”简凡心领神会,转身便走。   领导都是白眼狼,向来秋后不认帐。但不到秋后的时候,有些小便利还是没问题的,这话里的暗示简凡已经听得明白了,不过是领导欺上不瞒下的伎俩而已。   “等等……”伍辰光看得简凡手搭上门了,出声制止着,简凡一回头,就见得支队长背靠着椅子,颇有几分长者之风地说道:“小心点,学会保护自己。有些人,可用不可信;而有些人,可信而不可用。朋友和敌人,你要分得清楚……你可以告诉我,也可以不告诉我,但我需要看到一个好的结果,谁也信不过的时候,就相信自己……”   “谢谢……这一点我深有体会。”   简凡觉得心暗暗一动,抬步闭上了门。   伍辰光伸展着臂膀,有点喜上眉梢,一伸膀子,门嗒声开了,伸进个脑袋来,却是去而复返的简凡,一下子吓了伍辰光一跳,一瞪眼又要发作,不料简凡不以为然地笑着说:“支队长,您今儿纯粹就是装腔作势吓唬我……我进门就看到你烟酒过度、焦虑过度、中气不足,别我没事你有事了啊……”   伍辰光瞪眼越瞪越大,就着手里的文件一砸一扔:“滚!”   门,嘭声闭上了……   …………   …………   “张处……请请……”   邬主任殷勤地把省厅几位迎下车来,三女一男,都身着警阶比自己高不止一点的警服,上午下的通知,还以为得几天功夫,没成想下午就来先行接洽了,邬主任从市局接到了这些人,边走边忙着给支队长打电话下来迎接。   “这儿条件挺不错的嘛。”张英兰抬眼看看支队蓝白相间的楼层,十几阶大理石台阶上的门厅威武不凡,倒还真有几分气派。   “刚建成五年,原来的可离现在差远了。几位请……您几位也不先打个招呼,支队长还不知道呢,马上就下来。”邬主任边说边请着。   “别搞这一套啊。我们是来调研,可不是来影响你们正常工作来了。”张处长笑着客气道。   一行人说说笑笑听着邬主任的介绍,里面眼尖的景文秀突然看得台阶飞奔下来一个人,一惊一细看,指着那人,跟着张处说着:“张处,您看……那不是那简凡吗?”   “小景,你去叫住他,我还有话问他。”张处长说了句,景文秀循着简凡走去的方向跟过去了。这边的刚上台阶,伍辰光笑吟吟迎了出来了。   “嗨、嗨……简凡、简凡……”   背后有人叫着,简凡快奔到了重案队的楼前,一回头没认出来了,伸着脖子细细瞧着,警服摆摆,高跟鞋得儿得儿一大会才瞧清了,想了半天才想起来了,这人叫什么来着?对对……景什么……   “景……景什么秀来着?”简凡一下卡住了。   “景文秀……你可真可以,连我名字都能忘了。我都没忘了你的名字?”景文秀剜了眼。   “那是因为我的名字太好记、太简单了……干什么?怎么追上我了?”简凡戏谑了句。   “别开玩笑啊,见了长官要敬礼,你怎么一点礼貌都没有?”景文秀脸拉下来了,严肃了。   “我不归你管,你当谁的官?你人不大,谱倒不小。切……”简凡说着,心里有事,扔下景文秀掉头就走,不理会了。   “嗨……张处找你,这次我们来支队主要就是找几个特例,你算第一个。”   “你们简直吃饱了撑的,干嘛盯着我,告诉你啊,上三楼,找一个脑袋秃顶的,叫陈十环,当过武警,专业就是枪毙人。我和他比差远了。”   简凡快步回队里,到办公室拿东西,景文秀见得这家伙根本不理会,快跑了几步拦到了简凡面前,指摘着说着:“张处说你的心理有毛病……”   “你才有毛病呢?”简凡针锋相对。   “啧,别不信呀,这是为你好……你现在有强迫性心理症候特征,有可能对你正常的生活、工作、学习造成影响,张处要找你谈谈。你还不知道吧,就是因为你的原因,张处才改变了当初的想法,把我们全撒到各基层单位里。”景文秀语速飞快的解释着。   “关我什么事,烦不烦……”简凡侧身要走,又被拦住了。   “你有病,心理疾病,真的,张处的眼光很准的。”   “我没病……”   “有病……心理疾病……”   “你才有病……神经病。”   “哟,敢骂人……”   俩人像拌嘴一样争执不下,正争执着,大办公室里谁喊了声,简凡来了,跟着梁舞云和一干CCIC的、时继红、严世杰,还有几位重案队的内勤也听得吵闹声音,都从办公室里伸脑袋来了,不过都不知道什么情况,诧异地看着一位不认识的警督和穿着便装的简凡对对峙在楼道里。   简凡一看,转身要出楼里,不过景文秀倒不客气,又走几步抢在前头,拦在面前,得意地看着简凡。   女人一到人多的时候就有优势了,景文秀暗想着,他脸皮再厚也不至于和自己过不去吧。自从上次一见之后,张处念念不忘这个让她暂时无法下定论的小警,而景文秀回头再把他的个人资料细细看过之后,如果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说,这么个跌宕起伏的经历,倒是一个绝好的素材。   不过她想错了,这个素材的脸皮不是一般地厚,几乎厚得超过她的想象。   对峙了几秒钟,简凡看得楼道里人多了,脸色一苦,景文秀还以为他要妥协,脸上一喜。   却不料这货双手无奈地直拍大腿,嘴里叫喊着:“呀呀呀……你不要纠缠我好不好……说什么有病了、有病了、怀孕了、怀孕了……怀孕了就怀孕了吧,你纠缠我干什么?”   “你……”景文秀一听这话变味了,霎时脸红得通透,张口结舌地直指简凡,气得说不上话来。一干队里的男男女女霎时听傻了、听愣了,不知道究竟是有病了还是怀孕了。   特别是梁舞云,皱着眉头,不怀好意的盯着这个景文秀,却是不知道什么来路。   “我什么我……我都说过了,我不喜欢你,干嘛纠缠着……警督了不起呀,警督我也看不上你……”简凡叫着,边叫边往门口撤,趁着景文秀被气得头昏眼花的功夫,就着门一溜烟跑了。   “流氓……流氓……”后面的气得花容失色,在跳脚大骂着。   骂了半晌却是白骂了,斯人已跑远了,再回头的时候,景文秀傻眼了,刚刚被气得形象已经全无,一个楼道里的人都看泼妇骂街的眼神一般看着自己,上楼的停下来站着看、下楼着就站在楼梯上等着看,一二十人的眼光齐刷刷地射向自已。   “看什么看……没见过怀孕美女呀?”   气忿忿地说了句,蹬蹬蹬怒气冲冲地走着,似乎要用高跟鞋在这个可恶的地方戳上几个洞。走了不远,就听得背后哄哄哈哈地笑着,气得脸有点变形的景文秀恨恨地想着:有你好看的,走着瞧,姑奶奶不让你脱了这身警服,就跟你的姓……   …………   …………   从支队出来,不多久见凡又出现在南宫古董一条街上,沿着闹市挤挤嚷嚷的人群,又一次看到了霁月阁的泥金大招牌,路过的时候,只见得里面安然无恙,两个店员正殷勤地迎来送往,像没事人一样。   草草看了一眼,简凡便四下搜寻着目标。自己正是安监控点那天出的事,而监控点安在什么地方倒不知道,自己这帮队友也是贼得很,看了半天都没找着监视点在什么地方。想了想,干脆站到了霁月阁的门口。   果然有效,手机应声就响,一接就是肖成钢一句:“十三点方向,楼顶,进活动中心亮证件……”   心里一喜,循着方向看着到青少年活动中心的高楼,二十几层的楼顶上藏个人,还真不好找,根本看不到人影。   沿着方向走着,跨了街,绕过丁字路口,直上了楼层顶上,一看乐了。   肖成钢和张杰俩个,鼻子像红萝卜、脸蛋像猴屁股,大冬天站在高楼顶上估计这日子好过不了,俩个人一个在架着望远镜观测着、一个畏畏缩缩捂着大衣靠着楼顶的墙沿晒太阳。   十几天不见,这俩兄弟过得可比自己差远了。简凡张着大嘴、吐着舌头,看着这俩货,笑得前俯后仰,这俩人倒也确实有点背,被派到这儿蹲坑就没挪过窝,不过看简凡这么着幸灾乐祸,都瞪着眼,不理会了。   “哈哈……来来……坐坐,我说二位,想起跟着锅哥办案的好处了吧?哈哈……”简凡笑着损道,和张杰挤到了一起。   “笑吧啊,笑得哥们不痛快了小心拿你出气啊,喝西北风喝了十几天了,正愁没地泄泄火呢?”张杰不阴不阳说着,不怀好意地瞪瞪简凡。   “拿吃的了吗?”肖成钢一屁股坐到了简凡身侧,扒拉着简凡的夹克。   “去去……”简凡推开了肖成钢,指挥着俩人说着:“同志们,这个监控点已经失去作用了,暂时撤了,你们俩跟我走,从现在开始,你们俩人归我指挥……”   肖成钢一听,二话不说,要去撤望远镜,张杰一把把肖成钢揪住了,看着简凡:“呀?你谁呀?……成钢你别信他,这小子别又假传命令,回头让咱们吃不了兜着走。”   “哎哟……你们看看。”简凡亮着自己的证件,拽着说着:“早撤了,没事,支队长已经授权我指挥你们俩货,不听指挥是吧,那你们窝在这儿冻冰棍吧?……这方案还是我做的,笑话了,居然连我都不相信了。齐树民一出事,齐援民早有防备了,你们杵着吧……”   说话着故作姿态就要离开,张杰这才急了,一把拉住简凡,肖成钢一旁嘀咕着:“走走走……这鬼地方真不是人呆的。”   “别别别……这家伙满嘴瞎话,我都不敢信他,问问胡姐。”张杰说着要拨电话。   “哎……别问胡姐,直接问支队长呀,来来,我给你拨通,你跟支队长说话,行不?”简凡说着,一把抢过了手机,要是和胡丽君说,一句就露馅。说着装模作样一拨电话,看着张杰:“张杰,我拨了啊,你跟支队长解释……”   “算了算了……支队长不待见我,一听没准又骂我两句……得了。走……哎,这去哪儿呀?”张杰看简凡不像假的,这才信了,奇怪地问着。   “你说你们俩,多可怜,我才走了几天,来是没车送、走是没车接,餐风露宿、幕天席地,你看看冻得这小样……革命工作是要干滴,可革命也不能不要命了呀……”简凡连损带挖苦,回头又是摸了张杰脸蛋一把,小子嗳。你想不想开个好车拉风去?锅哥给你配一个咋样?……摸完了张杰,又摸肖成钢,戏谑地笑着,小子嗳,是不是没钱花了,锅哥给你配辆新车,再发俩月补助,咋样?   “你说的啊,弄不上新车,我今儿骑上你回家。”张杰被撩得起火,恶狠狠地说着。   “就是,锅哥说好了啊,我可早没钱了,今儿给发不了钱,我吃你家去。”肖成钢也凑上来了。   “走,钱马上就有、车马上就来了,咱们光光彩彩办这个案子……我就看不惯你们勒紧裤带闹革命的德性,跟自己过不去呢不是?……看我怎么干啊,你们学着点……”   简凡前面走着,不知道是胸有成竹还是胡吹大气,不过总算把俩忽悠到自己屁股后跟着了…… 第五卷 浮世起与落 第25章 结伙敛浮财   当警察累不?   这个问题从肖成钢和张杰俩人的对话中就听得出来,仨个人下楼的功夫,就吧嗒上了。   张杰发着牢骚,锅锅,自打你走了,我们就天天加班加点受苦受罪;肖成钢立马补充道,就是就是,流血流汗,还得流鼻涕流泪。   张杰再说一句,这蹲坑监视可比什么都累;肖成钢立马补充,白天窝这儿像堆狗屎、晚上累得又像条死狗,真他妈不是人干的事。   看来这是真累不是假累,俩个人不时地吸溜着鼻子,像北方现在的天气,温度低风沙大,早晚的温差还厉害,那楼顶风口,差不多正好就是冻人干的好地方。一路下楼梯听着俩人发牢骚,简凡几分不屑地说着:“去去去……诉什么苦呢?……哎,我说你们俩心眼也太实诚了点吧?霁月阁对面、斜对面,过了几十米就有旅馆,租个房间多好,又隐敝又暖和,看得还清,干嘛钻楼顶。”   “那儿不省钱吗!?”肖成钢道。   “省钱?你给谁省?”简凡哭笑不得地说着。   “不是非要省,自己垫上,报了没准到什么时候了。报不了就亏大发了。”肖成钢道出原委来了。   “陆队说经费不足。其实呢,这个监视点可有可无,队里其实也不怎么重视。”张杰说着,一副大材小用和英雄无用武之地的德性。   “哎……所以就派你们俩傻鸟窝这儿下蛋,是吧?”   简凡叹了口气,哭笑不得的感觉,当刑警都有一股拗劲,队里蹲坑守候最长的记录是守了三个月零十七天,像这种方式是最笨最原始的办法,常常是事倍功半,累得熬得人能脱几层皮。俩人现在就是如此,累得也懒得和简凡叫板了。   “走吧……兄弟们,打起精神来,我回来了,相当于救苦救难的菩萨回来了,你们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简凡打趣着,拦了辆出租车,领着俩队友上了车,看着俩人穿着大棉衣裹着像做贼一般畏畏缩缩,八成在楼顶早被冻成条件反射了,看得简凡心里泛起的那还真不叫个滋味。   车直驶一个地方,一个让张杰和肖成钢面面相觑,不知道什么意思的地方:盛唐夜总会。   出租车司机一听盛唐,脸上浮着理解和暧昧的笑意,到那儿干什么,地球人都知道。   不过肯定不是大家都知道的那样,张杰和肖成钢俩人嘀咕着不知道简凡究竟要干什么,车上都没好意思问,到了目的地刚一下车,俩货拽着简凡就问上,张杰嘻皮笑脸地道,简凡,你是不是看着俺可怜,犒劳犒劳哥哥我呀?肖成钢更直白,企求的眼神看着简凡,直接了当地要求着:锅哥,我要双飞。   俩人一人拽一胳膊,真把简凡当成救苦救难的菩萨来哀求来了,声音凄切还真让人不忍拒绝。简凡被俩人拽得哭笑不得,硬甩了胳膊训斥着:“俩发傻发了半个月,又开始发情了?……一个你、一个你……再加上我,陆队没有一个待见的,案子没线索,拿不出点像样的东西来,回去怎么跟陆队交待?你们就不想想正事?”   “锅哥,那这儿有线索呀?”肖成钢问着。   “没有线索,可有钱呀?”简凡坏笑着。   说着饶有深意地看看肖成钢又看看张杰,张杰猛地省悟到了,吓了一跳:“哇哇哇……简凡,你丫拉我们俩来收保护费来啦?”   “此费非彼费,经费……给队里要点经费,回去咱们不也好说话嘛。你们想要车要经费,怎么着,你以为陆队会好好给咱们呀?要不找点有价值的线索、要不找点有价值的东西,否则咱们在队里就直不起腰杆来,你们俩蠢货,怨不得把你们扔楼顶冻人干呢?活该……”   简凡边说边指着鼻子训俩人,肖成钢愣眼了,不知道该咋办。张杰想想这事里透着诡异,却不知道简凡是怎么想的,不过多多少少了解点盛唐的背景,还真不敢在这里放肆。俩人面面相觑着,不知道该不该听简凡的,简凡却是不容分说,一手拽着一个,教唆着俩人多看、少说、多摆架子、少掉价,教唆了半天,一前两后直奔着盛唐的门厅而来。   唐大头还在医院躺着,听蒋姐说曾楠还在家里养着,不过出了这种事,怕是曾楠和唐大头都不好向老板交待,如果这俩个当家的不在,那么肯定是总经理周承文现在负责,对于这个吃软饭的家伙简凡倒觉得还是有把握对付的。   果不其然,一问还真是此人,门厅保安认识简凡,对讲里一呼,跑腿的孙二勇、迷糊就迎接来了,在这帮爷们里佩服的是绝对的武力,那天晚上的事虽然没有大面积传开,可在保安里都略知一二,俩个带着简凡上楼的功夫,十句里倒有八句是和简凡套近乎。   “欢迎。欢迎……请……”   出电梯门就有位工装的MM在迎接着,差不多和曾楠那身领班服装一样,一自我介绍是周总的临时秘书,直领着仨人到了总经理办。   总经理办起身相迎的是位三十多岁的男子,名头不小,不过派头实在不怎么地,奶油味足得很,让简凡这火眼金睛一瞧,八成得归到酒色过度,严重肾亏的那一类里。这人殷勤地把简凡仨人请进办公室,吩咐着秘书准备饮料果盘,一听着简凡亮着证件介绍着是重案队来的,回头就笑吟吟地问着:“三位还是为年底那次事来的吧?有进展了吗?”   当然是那天差点造成骚乱的事,简凡一听脸微微笑着,摇摇头:“没进展。”   “没进展?”刚坐下的周承文这才发现今天的几位陌生的很,奇怪地看看简凡又问上了:“那您几位?咦!?上次来不是你们啊。”   当然不是简凡,其实连简凡也不知道是谁,不过肯定是支队承办的这个案子。在这个上头可不能露了馅,就听得简凡笑着说:“我叫简凡,上次在这儿打了一夹子弹,和你们这儿那个开瓢的唐大头、扎了脚的曾楠挺熟,好像没见过你。”   简凡不动声色地说着,表明了身份,话音一落,周承文惊得人离座了半截,差点直起身来,脸上写着的明明显显是惊讶甚至于带上了几分惊恐,怕是对这个搅了盛唐的简凡大名如雷贯耳。不过好在也算混过几年的,一惊之后又坐定了,笑着客套上了:“老朋友了啊,听唐大头、曾楠经理提起过……呵呵,那天多亏了你啊,我们老板还说那天请请简警官呢,要不择日不如撞日,现在不到五点,晚上我坐东,请几位……”   “别……我们有点公务,办完就走。”简凡假迷三道的正色说着。   “您说……您说。”周承文很客气,巴不得这几位不赴约。就他看来,说话的这位还长相尚可,剩下的那俩,和来闹事的混混长得没什么两样。   “小事,你们这案子我们动用的警力警械以及其他警务资源有点超支了,特别是我们负责这起案子的重案队,经费实在有点紧张。省厅和市局都有这个明文规定,对于企事业单位的出警,可以酌情由地方解决一部分办案经费……说明白点吧,就是想请您支援我们队里点办案经费。”简凡正色说着,眼睛一眨不眨,至于什么明文规定倒不一定有,不过对于是特例案子朝企事业单位收取一定经费,这已经是约定俗成的规矩了。   “哟!?不对呀?我已经付了你们支队四万多,这还要呀?”周承文大跌眼镜的样子。   得,支队早下手了,简凡怔了怔,心里暗骂了句。张杰和肖成钢咬着嘴唇谑笑着,瞟着看着简凡,那眼神表达的一种幸灾乐祸的意思:拽了吧,上门要、遭狗咬了吧?   恰逢此时小秘书推门而入,送进来了三听饮料和一个果盘,稍稍让简凡缓冲了几秒钟,秘书一出门,简凡笑着,不急不恼,解释着:“周经理,您付的那是现场的勘查、取证以及消防车、警车救护出勤、以及其他等等、等等各项费用……和我们现在这重案队的办案的不是一回事,我们的重点不是调查,而在抓捕。”   有点勉为其难的解释着,这事不好办了。要真拿什么政策和规定来解释这种乱收费乱摊派的行为,还真有难度,明显超出了简凡的水平。   更大的难处在于,这位奶油相十足的周承文也油滑得紧,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婉拒上了:“简警官,还有这俩位……我们一般和支队、局长一级的打交道,没听到还需要支付什么经费呀?”   八成是底层的警察来打秋风来了,周承文打定了斡旋的主意,不露口风了。话里隐隐的意思是说,您要来钱,还不够格呢。   “是啊,这种事支队长、局长也不可能出面呀?周经理,这您不会不懂吧?”简凡隐隐晦晦地说着,这话里也有深意,暗示着咱们来要钱,也是有人支使,不过肯定是假的。   俩个人此时有看头了,一个是笑脸相迎,委婉之致;一个好言劝慰,拐弯抹角。进入斗法进行时了,一个志在要钱、一个志在婉拒,从派出所混上来张杰看看这俩人都在笑着推手推来推去,有点叹气了,叹气的原因是啥,这事不是没干过,要钱那得虎气,那得有虎虎生气的气势,诈唬、诈唬,那就揪著人小辫连诈带唬才成,而简凡和周承文,这一对小白脸,就像GAY谈情说爱似的,一点气势没有,要出钱来才见鬼呢?   确实如此,俩人不咸不淡地说了几句,周承文笑着打茬让着几位喝饮料尝尝果盘,委婉着推拒着:“简警官,不是兄弟不帮你们,实在咱这也是丫环拿钥匙,当家不作主嘛,这样吧,我请示一下唐老板,随后给你答复如何?”   这家伙可比唐大头有心机多了。简凡暗道着,几句下来,好像自己成了上门恬着脸要饭的,而且还没要着看样得被打发走。看了看这位殷勤之致却不办正事的周承文,眉头皱皱干脆起身站起来了,一侧坐着肖成钢和张杰紧跟着站起来,以为此事没戏,要打道回府。   不料站起来的简凡叹了口气,换了一副不屑的口气轻蔑地说着:“周经理,今儿就是今儿的事,别说我们是上门朝你要来了,过了今天,您就想给,我们还未必要……走……”   这话撂得有几分虎气,肖成钢和张杰只当简凡是恼羞成怒,不过在周承文话里带刺了,起身拦着:“几位、几位稍等,您这话是……还有什么意思?不会是威胁我们吧?不怕告诉几位,我这个办公室可是有监控的哦,要不要把这个送回你们市局?”   肖成钢一听火了,恶眼一瞪,吓得周承文倒退了一步,张杰的脸色也不好看了,不过却没有发作。俩人回头就瞪着简凡,这丫的,简直是没事找事往自己脑袋上扣,这要送回市局,重案队仨上门要经费,还是私自干,怕是要笑掉别人大牙了。   “哈哈哈……”简凡一怔之后看着周承文哈哈大笑了几声,笑着说着:“干这个你是业余的,我是专业的,这儿的情况我比你了解……周经理,别说兄弟说话难听啊,你是继唐大头、曾楠之后又被人推到前台的炮灰,赶紧地去买个人寿保险,下回再出事,你能像唐大头那样落个脑震荡就得烧高香了。”   “嘿……你们这是……别别,咱把话说清楚,钱不钱好说,别伤了和气……”周承文一听,听得有点糊里糊涂,不过不太敢惹这几个重案队里出来的,何况这话也实在让人犯疑。   “呵呵……我知道你们在高层有关系;既然我知道你们有关系我还敢来,您都没掂量掂量我们为啥来的?……哦,还有,那天晚上来这儿的几个人,认识吗?”简凡胡扯着硬拉关系。   周承文被简凡唬得心里怦怦乱跳,不知道这几位话里何来的如此硬气。一听问到了齐树民,点点头,说了句有所耳闻。   “认识就好说,齐树民是什么人我估计你不太清楚,就我们支队长当年抓人家的时候都被捅了一刀,当天这儿有多激烈我想你肯定知道,七八个人,个个怀里揣了个硬家伙,你们几十名保安还不形同虚设吗?你这样想,齐树民在这儿折了俩个人,他和唐大头和你们老板早结下怨了,他会善罢甘休?……别以为你们买通管片的派出所,买通上一个两个警察就能高枕无忧了啊,还有你们那些保安,千把块钱工资打打架成,卖命谁给你卖去?真到了枪对枪、刀拼刀的时候,你觉得片警敢上、还是领导敢上?到时候还不得我们这帮兄弟顶着……不怕告诉你啊,齐树民这帮匪徒就藏身在太原,随时都有可能找上门来。他要是找不着唐大头把气撒你身上,再把你绑走,到那时候,你不是让我们难为嘛?”   言辞凿凿,敢情齐树民这个悍匪成了最有力的威慑武器,周承文这软饭哥们虽然不怕警察,可听着齐树民的名字,没来由地冷汗涔涔。   没错,穷人怕穷、富人倒不怕富,就是怕死。几句危言耸听,简凡声音一加重,这货就打摆子。   再联系到看到唐大头的惨相,周承文脸色发苦,眼光迷离着。那是心下无着了。   吓住了,这家伙是个只有色胆的主。简凡心里暗笑。   “拿来。”简凡突然伸手。   “什么?”周承文吓了一跳。   “监控呀?陪我走一趟,你不是要告我们吗?下到支队、上到市局、中间还有督察处,我陪你去,大哥,这还没天黑呢,您就做梦了,天下关系多得很,不是你老板一根裙带就能扯完的哦……别说你拿个录像吓唬我,就齐树民现在见了我都得躲着走……怎么样?走吧。”简凡伸手,一晃悠,周承文下意识地被这个小警的眼光盯得退了一步。   倒不是眼光有多可怕,而是周承文觉得齐树民就够黑够悍了,却被眼前这个小警挫了锐气,不由得让他觉得有点怕怕的意思。   “啧……磨叽什么呀?我们陪你去都不敢呀?刚才不挺牛逼的吗?”肖成钢嗡声嗡气叫嚣着,敢情对这种奶油式的有钱阶级向来没有什么好感。张杰识得人多,捅了捅肖成钢,生怕这货胡说八扯一气。   “别别别,几位稍等……我请示我们老板一下,一分钟……坐坐……”   周承文瞬间换了副奴相,恬着脸求上了,双手作着揖把仨人请回了沙发上,拔着电话小声耳语了几句,跟着饶有深意地看了简凡一眼,拉着抽屉刷刷几笔写着什么。   简凡笑了,张杰也按捺不住笑了,肖成钢最笨也笑了,不为什么,就为桌上写的是:支票。   “简警官……您拿好……”周承文撕了张放到了桌沿上,敢情这回老板说话了,能当回家了,客气道:“我们老板也是公0安战线上出身的人,和你们支队长一个单位呆过……她也知道兄弟们辛苦,得,经费我们给,不够还可以再加点,不过您得给我们一准信,我们这生意就怕不安生,一晚上怕不得赔这么多,上次被这几个天杀的搅得我们停业了两天,损失可大得去了……”   周承文的话停住了,却是因为那位面相颇嫩的小警竖着指头一弹支票“啪”声清清脆脆,根本不把这十万八万看眼里的样子随随意意一塞:“放心吧,他过不了年……谢了周经理。你们俩,谢谢周经理……”   说这话的时候,人已经头也不回地到了门口,后面的俩倒是说了声谢了,只不过说还不如不说,那笑里俱是轻蔑。   “妈的,这比抢银行还利索。”周承文悻悻骂了句,被仨小警诈了一笔有点颇不乐意,不过跟着又狐疑上了,不知道一向虎气,连派出所、刑警队的账都不买的老板,为何对重案队这几个答应得这么痛快。   盛唐之外,保安们把仨人送将出来,殷勤地招手告别着,扮了一路凶相的肖成钢终于按捺不住了,凑到简凡膀子边直瞅上衣口袋里那张支票,简凡干脆掏出来,指一拼一弹,那声音脆得叫个响,边弹边自得地笑着:“考验一个人能力呢,就是看这种能力能不能换成支票……哈哈,也不难嘛?”   肖成钢羡慕地说:“锅哥,我越来越崇拜你了啊,在家修练了半个月,就学会要钱啦?我看看、多少?”   “十万。”简凡谑笑着。   肖成钢吃惊了:“我靠,拽死了……够咱们俩年工资了啊。”   “这是嫖资,怎么有和工资放一块涅?”张杰附合着。   仨人打弄着,肖成钢和张杰一听真要回十万来,乐得合不拢嘴了,肖成钢这脑筋简单,算了半天的结果是三个人分这十万平均不下来。   张杰却是见多识广,多多少少还有那么点担心这钱烫手。不过简凡却是不以为然地说着:“切,不就是点嫖资嘛,与其让他们送了黑钱,还不如咱们拿来办点正事,陆队天天喊着经费不足,这回他总没说的了吧?只要钱不装到自己口袋,让队里统一安排,我就不相信谁吃饱了撑得跟重案队过不去……”   “那我们不白要了?”肖成钢一听要归队里,有点不乐意了。   “你懂个屁,一交给陆队,陆队一高兴,咱们的车也有着落了,回头整一堆报销单,弄俩小钱就行了啊,细水长流,要花大家一起花,出了事谁也不敢查……你们俩,赶紧准备点发票啊,贴好一起找陆队报销去,这次他肯定不会拖你们……”   简凡教唆着,一听这话在理,俩个人现在全无怀疑了,俱是小鸡啄米般地点头,倒真觉得好日子快来了…… 第五卷 浮世起与落 第26章 小警多做怪   胡丽君和郭元有几分疲惫地从另一个监控点换班归来的时候,看到陆队那辆大屁股SUV停在重案大队的门口,张杰电话里通知专案组开个短会,俩人都以为是陆队回来了,现在这个案子也成了个多头管理的局面,陆坚定忙着应付陈水路入室杀人案、而支队长下功夫抓着12.26文物走私案的侦破,相比两个大案,晋原分局这件悬了十四年的案子倒没人重视了,毕竟已经悬了这么多年,就再悬些日子也说得过去,可另外两件,限期那是死的。   车里的灯亮着,还以为队长也是刚刚归来,正要打个招呼,车门一开愣了,车里不是陆坚定,而是肖成钢和张杰俩人。俩人推推搡搡不知道正嘀咕着什么。   “张杰,陆队呢?”胡丽君问。   “不知道。”张杰应了声。   “车不在这儿吗?”胡丽君诧异了句,这辆SUV刚配了不到一年,是重案队里车况最好、手续最全的一辆了,平日就是陆队的专车,另一辆SUV被撞了躺在修理厂还没回来呢。   “这个呀……现在是简组长的专车,我是司机哦……你们用车打个招呼啊……”肖成钢得意的扬扬车钥匙。   “你是欠陆队长抽你了。”郭元不相信,骂了句,肖成钢脸皮颇厚,根本不在乎。不过胡丽君倒听得奇怪,惊声问了句:“怎么,简凡回来了?”   “是啊,锅哥不服不行啊,回来一个下午,带着我们俩弄了十万经费。”肖成钢不无几分得意。   “十万块一给陆队,陆队一高兴,把车给我们了。嘎嘎……”张杰也得意的说着。   这倒把胡丽君和郭元听迷糊了,追问了几句这才算明白了,敢情这哥仨打着重案队的旗号到盛唐要了十万,回头拿着钱到陆坚定跟前邀功,换配了辆专车,这么着一来,是钱车俱有了,以后不用再为车、为油、为补助发愁了。   “不对呀?”郭元听傻了,喃喃地说着:“这个案子根本不是咱们重案队办的呀?你们朝人家要什么经费?就是队里办。也轮不着你们去要呀?”   郭元和胡丽君听得面面相觑才有此一问,办案向事主收一部分办案经费倒也合情合理,可案子根本不是重案队办的,这再出去要钱,说出来就有点滑稽了。   “哎呀……管那么长干什么?天下警察还不都一家,谁花不是花……嘿嘿。”张杰和肖成钢俩人窃笑着。一把揽着郭元,商量着:“郭哥,别管那多了,赶紧地,手里有发票没?咱们几个凑一块找陆队签字报销去……要我说简凡哥们不错,处处想着兄弟们的饥苦……你说现在,我不把他当偶像都不行呐?这回来一下午就让我的生活起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就是就是……”肖成钢凑过来,乐得屁颠屁颠神神秘秘说着:“陆队还夸我机灵呢,准备把我正式调进重案队。”   俩人拽着郭元吧嗒个不停,听得胡丽君有点哭笑不得。简凡只要一回来一张嘴,铁定把这哼哈二将忽悠得找不着北,偏偏还被这俩奉若神明。看俩人的荣光焕发的样子,倒还真和前些日子满嘴牢骚不可同日而语了。十句里倒有八九句离不了锅哥的名字。   胡丽君听得原委,笑着指摘着二人说了句:“张杰、成钢……我说你们俩,为什么每次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这都不是第一次了,不觉得这里面有问题呀?”   “有什么问题?”肖成钢愣了。   “没有什么问题吧!?”张杰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那我问你们……”胡丽君掩着嘴笑着道:“他专门跑到监控点,把你们俩叫上,而且说是支队长的命令,对吧?……这去盛唐要钱也是支队长下的命令?”   “那不是……我们临时想起来的。”张杰恬笑道。   “好啊,就算那个不是,撤监控点难道还需要支队长亲自派人去?一个电话不就解决问题了?”   胡丽君一问,把肖成钢和张杰问愣了。   郭元现在也成旁观者清了,笑着指着肖成钢骂道:“就你们俩这德性,还指望支队长亲自指挥你们俩?……告诉你们啊,简凡又在忽悠你们呢,等着跟着倒霉吧?”   “他除了停职是真的,什么都是假的。呵呵……”胡丽君笑着。   肖成钢和张杰俩人互视了眼,还真觉得有点悬了,张杰想起个事来喊了句:“嗨、嗨,胡姐,开会也是简凡让通知的。”   啊!?胡丽君一听一怔,顿了顿脚步,回头瞪了张杰一眼,领着郭元快步进了队里,后面俩屁颠屁颠跟着后头了,这一说,倒又觉得不太靠谱了。   办公室一直被留着,不知道是房间多的缘故,还是因为这个人的缘故,门虚掩着透着灯光,胡丽君敲了敲门,不等里面应答,呼拉拉四个人都挤了进来。   厚厚的案卷之后,恢复了帅气、活力的简凡一脸笑容,面前的四个人八双眼睛,直愣愣的盯了过来,胡丽君刚要出声发问,简凡手指撮在嘴边嘘了声,另一只手举着警徽证件,好像已经知道了胡丽君要说什么,笑着道:“不要置疑不该怀疑的事啊,如果还在停职,这东西不会在我手里,对吗?”   这倒是队里的规定,几个人相互看看,倒没说什么,胡丽君也说不出什么来了,这光景倒让肖成钢和张杰放心了几分。   看着先声夺人了,简凡笑了笑,又是说着:“关于我本人副组长被撤一事,只是陆队长口头说了一句,支队并没有下正式通知,对吗?……所以呢,我现在还是你们副组长,你们不会不欢迎副组长归来吧?”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肖成钢准备来个抛砖引玉,举着拳头一叫唤,不料剩下仨都盯着他,赶紧地住口了。简凡却是脸皮颇厚的自己给自己圆场道:“肖成钢是嘴上欢迎,你们呢,是心里的欢迎,这心意我都领了。”   大言不惭了,不过好像也没挑出什么毛病来,都怪怪地看着简凡。   这次事件市局留了一个余地,把处分打回了支队;而支队只是口头做了个样子,这么大个窟窿,往小了说,也就是疏忽而已,可往大里说,是个绝好的漏洞。现在简凡倒还觉得要论手腕的话,支队长这块老姜辣味还是足,这些余地怕早就预留好了。   简凡也在看着众人,微微的笑意,好像就是那种恢复职务之后的欢喜和再见队友的欣慰综合到一起的表情,只是不知道这表情是真的还是假的。   “简凡……”胡丽君眼中有几分惋惜,叹了口气说着:“不要再擅自行动了,这是个纪律集体,一切要以队里的命令为准,除了肖成钢,当警察的年头都不比你短,可所有的人加起来都没有你一个人出格。你被停职这段时间,其实我们几个都不好过……”   再往下停住了,胡丽君不知道要说什么,不过颇有深意地看了简凡一眼之后,再没有说什么。眼神里的惋惜足了点,倒不是责怪。怕是有点对他本人所做的那些不值。   饶是这个颇有深意的眼神也没有打动简凡,就见得简凡不置可否的笑笑,又把目光投向了剩余的仨人:“你们几个呢?对我本人有意见吗?”   “没有、没有、我们俩绝对没有。”肖成钢搂着张杰,应了声。   郭元被这俩逗笑了,笑着也劝了句:“简凡,我们对你都没意见,不过胡姐说得有道理,你是该收敛一点了,现在支队、各大队,流言蜚语不少,队里你就够出风头,这风头就不要再往队外出了,再这么下去,大家八成要把你当和盛唐穿一条裤子的黑警察了。”   这个很实际,一个持枪的警员在不当的时间里出现在不当地方、再去会不当的人、然后再和另一拔不当的人接上火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里面的关系菲浅,何况就队里这几位也说不清简凡和唐大头这拔人到底有多深的关系。胡丽君是怕刺激简凡没有说出来,此时郭元一说,让简凡多少有点上心了,眼神一抬,正看到四个人,胡丽君那种眼神是担心、郭元的那种眼神是稳重、肖成钢和张杰还是那样对自己有绝对信任,这几个朝夕相处了几个月的队友不管怎么看着,都透着一种关心。   “谢谢大家……”   简凡对这种关心表现的就有点漠不关心了,收拾着东西,偶而瞥了傻站着的几个人一眼,边收拾边说着:“我还没有时间来考虑纪律不纪律的问题,不过停职这些天,我到是对这桩罪案的规律前后细细想了想,而且拜访过郭定山郭老两次,和郭老一块吃了两顿饭,聆听了几次教诲,对于一个人的犯罪行为、诱因、动机、心理、过程有了全新的认识,我呢,想和大家交换一下意见,不知道你们还认不认我这副组长……案子就是案子,题外话咱们案子完了再说如何?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我可没有精力去管别人怎么说……谁有兴趣跟我来……”   边说边起身,说着左盯右看,目光依次扫过各人的脸颊,话说完了,人也出去了,肖成钢却是觉得和这几个呆着有点沉闷,二话不说,拽着张杰就走。   “胡姐,走听听去。几天不见,像换了个人……呵呵,其实咱们和肖成钢张杰一样,总是避免不了上他的当。”郭元笑着道,挪步了。   “也不算上当吧,选择权在我们,他幕有办法把他的思路强加给我们。”   胡丽君笑着评价了句,也跟着出来。郭元那句“像换了个人”对她倒是颇有触动,那个帅气的脸庞、透着狡黠的眼神再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时候,总是能撩动着心里的涟漪。   她知道不该那样想,可总是忍不住那样想,就像肖成钢和张杰一样,每每都会上当已经成了一种无意识的倾向。   …………   …………   “请、请……张处,我们支队的条件可比不得省厅啊。那里就是重案队,在职警员127名、外勤96名,基本都参加过实战,基本都是一线调到这里的,像你们所说的目睹、亲历凶杀、基本都有。这里是面向全市的,所以一些凶杀、贩毒、抢劫等恶性案件,都要归总到这里处理……现在已经到下班时间了,队长陆坚定正负责一起恶性杀人案件,这两天在四队办公,明天让邬主任给您介绍一下这里的副队长和指导员……要不咱们先去吃饭?”   伍辰光领着一行人从支队的楼里出来,手指的方向就是重案队的侧楼,办公桌上的谈完了,理论上接下的事就应该到饭桌上谈了,让伍辰米暗自庆幸的是,对方来了三女一男,男的看样也是个书呆气十足的内勤,最起码不用担心陪酒再喝多了被抬回去。   “不急。咦……还灯火透明嘛。”张英兰处长笑着说了句。自己这一行的调研去处已经安排妥当,张处和助手小景就选在重案队里,好像对于这地方给予了格外的关注,话音一落,邬主任就接上了:“张处,您不太了解重案队的工作性质,一般情况下是黑白颠倒、和正常人的生活颠倒,抓捕、预审、提人、送交看守所大部分时间都在晚上和清晨进行,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怎么说话呢?小邬。张处在咱们市局呆过,这些能不知道。”伍辰光故意埋怨了句。邬主任又赶紧地改口了。   不过看样张英兰倒也和气,笑着圆场道:“别,小邬说得对,伍支,我可是政工出身,不提政工这茬之后,又改行心理学,小邬说得对,其实对基层这种工作性质,除了道听途说,我还真没见过……哎,正好,这么近,看看去……”   “这……那好,看看去……”伍辰光一怔之后,给邬主任使了个眼色。   一行人向前走的时候,这邬主任就见机得快了,从人前到了人群之后,拔着电话,干啥呢?当然是通知陆坚定赶紧回来、通知重案队各组,赶紧地收拾东西,领导嘛,不都喜欢看基层蒸蒸日上的精神风貌吗?要这时候让领导看着劈劈叭叭里头搞武装斗争,那可难堪了。   慢了半拍啊,邬主任嘴里有发苦,陆坚定根本不在,副队也联系不上,办公室的内勤早下班了。   伍辰光眼瞥见了陆坚定常开的那辆SUV倒暗暗放心了,领着众人进了重案队的楼层,估计也就是饭前走马观花地一看而已。   一楼,有一半楼层的灯亮着,一阵朗朗的声音传来,说说笑笑的人群顿时静下来了……   “……兄弟们,对于你们在外头蹲了十几天一无所获我深表同情,这个蹲守呀,在没有出现意外的情况下可能奏效,可齐树民转眼成了惊弓之鸟了,再蹲再守那不成守着公鸡憋鸭蛋了不是?那可能吗?你们动没动脑子……从咱们接这个案子开始,一系列匪夷所思的事难道还没看明白:包括把文物嵌入到纸品包装里、包括制造这种大威力的枪械、包括迅速而又果断地灭口、包括他们单刀直插盛唐……犯罪呀,从社会学的角度来说,我觉得可以归纳为最有创造力的一项社会活动,单从这个角度而言,干得非常漂亮,非常值得咱们欣赏……”   省厅四人、支队俩个,六个人面面相觑,伍支队长一听,心里暗道了句,这小子是个倒霉胚子,又撞正着了。景文秀对于下午的事当然还记忆犹新,一听声音分辨出来了,脸上有点得意,说这话的人,还敢说自己没病,病情大了。   级别最高的是张英兰,听得脸上表情怪怪地回头问着:“小景,有人说过这句名言吗?犯罪的定义什么时候这么高了。”   “呵呵,张处,那名人不就是在办公室里嘛。”景文秀故意唆导了句。   一句奏效,张英兰径自向着一层东踱去,伍辰光拦又没好意思拦,示意着邬主任去拦着,不过邬主任刚走两步,却被张英兰的手势拦住了。   门虚掩着,声音就是从这里透出来了,不一会光景除了听到这个名人的厥词,还听到了几句太原和乌龙风味的粗话,好像几个人在争执着什么。张英兰再凑前几步,听得更真切了……   “曾国伟反正就俩种情况呗,活着、死了。”一个高嗓门在说。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呗。”一个声音补充着。   “简凡,十几年了,找到的可能性我觉得几乎没有。”另一个声音,很沉。   “晋原分局的这个案子,现在就像一个鸡肋,我估计队里是抓也不是、放也不是,所以就暂且让我们挂个名拖着,就即便是能破了案,这失物、失人,能不能找到,都尚是个未知数。”一个女声。   刚刚评论犯罪的声音又来了,是简凡,名人名言又开始了。   “……哎,兄弟们,你们应了我老家的一句老话,雀儿肚、老鼠眼,吃不多、看不远。哪一件事情都不是孤立的,大家眼睛只盯在失人和失物上怎么行?和郭老呆了几天我觉得我的智商突飞猛进啊,一个犯罪行为的出现,包括它的行为方式、包括动机和诱因、包括嫌疑人的性格驱使,当然,还包括它对社会造成的影响……我觉得如果把这些综合到一起考虑的话,结论就是,曾国伟肯定没有被毁尸灭迹人间蒸发。   你们可以置疑我的智商,但不需要置疑我的判断,曾国伟现在肯定是十死无生。我之所以说,能找到,有一个最简单的理由,对于高智商的犯罪,心思缜密到每一个细节都设计好,但恰恰因为聪明成了他们的致命弱点,这种人性格偏执、行事缜密、出手毫不留情,也不会轻易让我们发现他们的形迹,既然这么聪明,肯定不会冒着被我们发现的危险来个抛尸弃尸的傻瓜办法,那死得可是警察呀?只要一出现就是一场大地0震。对他的处理最好的办法就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就像对于薛建庭的最好办法样:被自杀。”   “你这不扯蛋么?齐树民个大活人都找不着,现在又想上找死人了。切……”第一句评价。   “嗨、锅哥啥意思,没说找死人呀?”   “简凡,你不是又想教唆我们去干什么吧?现在咱们这组和文物走私案并案处理,直接归支队长指挥啊。”   看来,此人曲高和寡了,几句话都是置疑的声音,张英兰心里一动,下意识地一冲动,哗声推开了门。   屋里,四男一女,居中坐着的是自己认识的简凡,五个人齐刷刷目光射了过来,胡丽君眼尖,一眼看到了进门这位肩上的星星,腾声站了起来,敬了个礼,后面的仨拖拖拉拉,不过也看清了,都跟着敬礼了。会议中断了,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响,进来了五六个人,包括不认识的四名和认识的俩,伍辰光跟在人群之后,讪讪未言。邬主任圆着场介绍着:“各位,这是省厅心理学专家张处长,明天开始要在咱们支队蹲点调研,今天顺路看看咱们重案队,大家欢迎……”   老一套的热烈鼓掌,张英兰摆手示意着:“我是在门口听到这位警察的说话不自然地就进来了,打扰大家工作了啊,不过呢,我对你们刚才的讨论很有兴趣,可以……可以旁听吗?”   “请请,张处您请,大家坐……”邬主任客套着。众人各找椅子坐下的时候,伍辰光左顾右看着,心里惴惴有点不安生了,不知道省厅这几位又唱上那一出了。   简凡还在发愣,刚刚的脚步还以为是队里谁回来了,没成想冤家路窄又撞上了,跟着众人敬了礼又拍了巴掌,一坐下就瞥得省厅来的那位景文秀不怀好意的盯着自己,明目善睐的美目现在让简凡怎么看怎么像个死鱼眼,心里暗暗地跳了跳,不知道这小妞会不会记仇使坏,要是使坏让自己在这场合出洋相,那可糗大了。   “伍支,这个案子不涉密吧?”张英兰征询了伍辰光一句。   “涉什么密呀?都成了公开的秘密了,就晋原分局那件案子呗。”伍辰光几分无奈的口气回道。   “简凡,你们继续……”邬主任这个滑头小声示意着。   会被搅了,简凡眼骨碌碌转转,心里有点郁闷,装模作样的咳嗽了两声,朗声说道:“今天,我说的话说完了……下面,大家欢迎省厅领导和支队领导指导案情……”   说完了,带头啪啪啪鼓上掌了,鼓了几下,却发现一干人的眼睛都盯着自己看,简凡很绅士的微笑了笑,放下手,掌毕了。   故意在作怪,肖成钢和张杰咬着嘴唇直怕笑出声来,郭元和胡丽君也在暗笑着,这小子胆子越来越大了。伍支队长狠狠剜了简凡一眼,知道这小子又在搞怪。而省厅的这位兴致勃勃进来的就有点难堪了,基层和高层向来唱不到一个调上,只不过这样明目张胆划清界限的,这还算是头一遭,几个人不悦地看了简凡一眼,又齐齐把目光射向张英兰。   这里头怕是只有景文秀一个人幸灾乐祸,暗道着,小子,等着倒霉吧。   “小伙子……你既然让我指导,那我就不客气了啊。”   张英兰好像并未受到影响,笑着几分慈详、几分悦色地说上了:“听刚才你们谈话,你好像有点曲高和寡了,好像并没有人支持你呀?……首先我表明一下我的立场啊,我是和简凡站在一起的啊,对于他刚才的这些观点,我表示支持。”   这倒是个意外之喜,众人一怔之下都看着领导,特别是景文秀有点不解地看着自己领导,居然帮着外人说上话了,还没说下文,不料啪啪叭叭的掌声又响起来了,一看居然又是简凡一个人不合时宜地在鼓掌,这次怕是真心的,鼓掌鼓得兴高采烈地乐呵着嘴,景文秀扑哧一笑,倒觉得这人傻得可爱,喜怒皆在脸上。众人跟着哄哄哈哈都笑上了,又把简凡搞得讪讪缩回了手。   “我没办过案子,可以我的权限和工作性质。可以浏览到全省和全国大部分内网案件。对于犯罪心理我这次带来的几位都接触过一些,特别对于一些有代表性的案例,我们也比较感兴趣,这么说吧,这个悬案我五年多前就研究过,我相信呀,伍支队长和我一样,这件悬案就像悬在心头的一块大石头,是不是,伍支?”张英兰侧目一问。伍辰光点点头,虽然有点无奈,可放心了。总算没有出个洋相,不过说到了案子,倒比出洋相更让他感到无奈。   “还有一件事,这个案子的涉案人,曾国伟、李威、王为民、包括警队里的人,我都认识,我当时在市局的政治处工作,曾国伟这个人家学渊源,写得一手好毛笔字,经常被借调到市局搞宣传版面,如果你对他本人有什么不了解的地方,我还真帮得上忙哦……怎么样,简凡,现在欢迎我们吗?”   这么平易近人的几句,这个老太太顿时搏得了一干人包括简凡的掌声。   “好,我告诉你我知道的,看对你们有没有什么帮助……”老太太说着开口了,简凡此时倒再不敢再做怪了,用心地听着,很用心地听着…… 第五卷 浮世起与落 第27章 聆听茅塞开   “……曾国伟的父亲曾居安就是我们省的文化名人,也是我们省倡导文物保护工作开展的先驱之一,解放前就很有名……我和曾国伟差不多是同一个时代的人,而且经历也有很多相似之处,和新中国同龄,上过山、下过乡、挨过饿、逃过课,曾国伟吃得苦可比我们多,他父亲是个老右派,像他这种右派子女见了我们这种根正苗红的贫下中农,那是要躲着走的……在学校的时候高我一届,像他父亲这么个大右派,学校里没有不认识他的,后来我们都下了乡,我在长治地区,他被下放到了云城行署……七九年恢复高考,我那时候已经回城,在物资局下属的废品收购站上班,一个月领二十二块五毛钱,呵呵,为了改变命运,拼着命考了个省警专……曾国伟可不简单,当时是考的是区状元,就他当时的分线呀,上个北大、人大都没有问题,不过呢,为了照顾平反没多久、身体不太好的老父亲,曾国伟最后就留在了太原,上了山大的考古学系……我家当时也在小东门区,那时候啊,曾家可是个名门世家,是我们一帮子刚返城年青人心里的楷模哦……   可能冥冥中自有天定吧,我当了警察,八十年代省厅的文物走私案稍有露头,省厅那一年专门招考古专业的学生从警,曾国伟一毕业,居然也糊里糊涂当了警察……我这水平嘛,和他比就差一截了,当时我留在市局搞内勤,一遇到了这宣传啦、材料啦还有会场会务啦,就把他拉上干活,呵呵……这个人和气到什么程度,伍支队长就应该有印象,反正我的印象中呀,他根本就没跟人红过脸,过头的话更不会说,当时咱们基层粗人比较多,谁说话也不忌口,唯独他是个另类,一天到晚这谢谢、对不起、麻烦您了……等等之类的客气话是不绝口呀,要是他没出事呀,老伍,最起码坐我现在这个位置一点问题没有吧!?”   张英兰处处娓娓道来,几句委婉的自嘲叙述着那个年代让人难以理解的荒唐,伍辰光微笑点头,话间几次响起了一干年轻人善意的笑声音,简凡很例外地持着一支笔在写着什么,看样在记着张处说话的要点,抬头再看的时候,张英兰和伍支队长眼中有着深深的惋惜,唏嘘有之、怀念有之,沉浸在回忆之中,好像有些话难以启齿。   简凡停住笔了,看着这一对上个时代的人,其实在很多地方是共通的,比如对于这个职业的无奈、对于已经逝去青春的追忆、对于下落不明队友的惋惜和思念,看着一干围着领导傻笑的队友,不知道为什么简凡有点笑难出口,总觉得有什么卡在喉咙里,心里隐隐地抓住了什么,又蓦然失去了。特别是勉强欢颜的伍支队长,那眼里深深寂寞此时让简凡觉得这个人并没有以前想像中那么可恶,那个黑脸老太太,看得也是如此地慈祥。   “话说的有点碎了啊……今天我也有点唐突了,有不当之处请大家多多包涵。”   张处讪笑了笑,有点被人窥破隐私的尴尬一般解释着,特别是看了简凡一眼,这才继续说着:“曾国伟案发后,省厅几个专案组都以坚守自盗下个不确定的定论,这个定论一直是我一块心病,可是对于此事我也回天无力……后来转学心理学之后,不自然地把这个案子当成了我描摹的第一个案例,我说说对曾国伟的看法,仅代表我个人意见……首先从作案能力说,监守自盗对他表面看很方便,可事实上认识曾国伟的人都知道,这个小秀才站那儿你一看就是弱不经风的感觉,他当年就和简凡这个长相差不多……而当时库管裴东方可是地地道道的北方大汉,我实在无法想像,曾国伟能把裴东方打昏了……呵呵,我敢打包票,就即使是坚守自盗,这个人肯定不是他打昏的。   第二个从动机上说,好像他是考古学出身,知道的文物的价值,见物起意据为己有,一切顺理成章。别人不了解,可我觉得这个动机根本不能成立,我给你们专案组同志说一件事,你们参考一下,曾国伟父亲曾居安平反后并没有活多久,他上大学的时候父亲去世了,当时曾国伟按照父亲的遗愿,把他老父亲补发的十几年工资,有六万多,全部交了党费;家藏的四十几件字画、古董,全部捐给了省博物馆,而且他本人也秉承父志,步了老父的后尘,在公0安系统里成了文物鉴定的第一人……可能在你们八零往后这几代人眼里,这些事、这个人都无法理解;在这个时代,可能也无法理解一个人情趣和节操是些什么东西,不过在他们两代人身上,这些就是客观的存在,我亲眼所见,就是这样的人,大家觉得,会是一个贼吗?”   张英兰说着稍稍有点激动情绪了,下意识地拍着桌子,几次不经意的抹了抹眼角,或许是不经意地听到了这个名字又勾起了回忆深处的激荡,言辞说着的时候声音不断地加重。   像和人争执,不过却没有争执的对象。   女人,总是理性多于感性,伍辰光看着众人都面面相觑看着张处,而张英兰说着说着,情绪化过重了,赶紧地劝慰了句:“张处,您别激动,我们也正在全力侦破此案,总有一天会真相大白的,对这一点,我和您一样,从来就没有怀疑过。”   “谢谢……谢谢……”张英兰省过神来了,确实有点激动了,不迭地谢着伍辰光,再要说话却觉得不知道从何说起,示意了示意景文秀,摆了摆手:“小景,下面的你说吧,就我们讨论的,给专案组作个参考。”   “好……”景文秀应了声,环视着支队的一干人,正了正身子,开始了:“谁是这个案子的负责人?我需要有了解情况的核实一下。”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景文秀本来以为是自己侧面坐着的那位看上老成的,或者是他旁边坐那个女警,不过话一出诧异了,几个人的眼光都盯向简凡,此时简凡才发现自己坐的不是地方,场的正中央,侧旁坐着的支队长和张处倒像下属。   “问他。”伍辰光指头点点简凡。   这一指,又有说道了,景文秀暗暗称奇,这个案子一直是省厅督导,但省厅也没有拿得下来,敢接这个案子有两种情况,一种是天才有恃无恐、一种是白痴,不知道天高地厚。此时就连胡丽君、郭元和肖成钢几位也愣住了,支队长这么一点,像一个公开的场合点将,公开了认可简凡的位置。   “是我。”简凡被支队长一点,信心点出来了,看着景文秀,公事公办地说了句:“详细的案情的侦破进度我暂时不能和你讨论,这个处在保密阶段,我们直属支队负责。”   这意思是说,我们归支队管,不归您老人家管,想告诉你就告诉你,不想告诉你,就保密。   哼!只见得景文根本不以为然地撇撇了嘴巴,那嘴巴一撇线条如此之长,不屑之意非常之浓,就见得这位手里把玩着一个书本大小的掌上电脑,头也不抬地说着:“案情和侦破不在我们研究的领域,我们学的是心理学,从张处那里接触到这个案例之后,我们处里曾就这个案例进行过几次描摹和讨论,对于这个策划和实施犯罪的人,有一些初步判断,你如果了解案情,帮我印证一下。”   “好啊,这个没问题。”简凡道。   “假设这个人为X,我们第一个判断是,这个人应该是一个控制欲相当强的人。”景文秀说了句。   “控制?还欲?……张杰,是不是制服控的意思?”肖成钢咬着耳朵。   “你问她?”张杰没理会,指指景文秀。   这倒不敢问,肖成钢回头又想问郭元,郭元脸侧过一边了。别说肖成钢了,就简凡都不能理解这种心理范畴的东西,笔记着狐疑地问了句:“能解释一下么?”   正合大家的意思,景文秀这时倒被小小满足了一下,看着这一干外勤求知的眼光,笑着解释道:“广义上讲,犯罪源于一种心理快感的释放,这种快感就可以称之为控制欲,比如,一个嫌疑人,对于财富、权力、美色的攫取,都能满足他这种心理快感……外在的表现为:不轻易放弃既定的目标、为达到目标不择手段,一般情况下,恶性的犯罪嫌疑人,都有这种心理倾向。”   “嗯……同意。”简凡记得一段话,淡淡说了句。   “第二,应该是个受教育层次较高的人。”景文秀判断道。   简凡眼皮一抬,思索着,看了看胡丽君,胡丽君嗫嚅着有点怀疑道:“这个……不太好说,有些惯犯的反侦破手段越来越高明,都是在实践中锻炼出来的,这个和受教育的层次好像并没有多大的关系。”   “不不不……”简凡意外地否定了胡丽君的话,补充道:“我赞同省厅的意见,如果是个低层次的惯犯所为,他肯定停不下来,也就是说,这么长的时候,应该早露出马脚来了,恰恰因为这个掩饰的很好,正好能说明这个犯案的目标性和目的性很强,一击得手便销声匿迹,这种控制力不是一天两天养成的,我觉得不但教育层次应该高,自我控制能力也应该很强,说不定对法律法规的研究程度,要超过我们。”   齐援民、李威、王为民、肖明宇、杨公威一干人的面相扫过眼前,简凡狐疑的眼神里,倒觉得这几个人的控制力,都符合这个描述。   “同意。”景文秀倒和简凡默契上了,笑着说道:“第三个我想你们也判断得出来,这个人应该精通古董这个行业,甚至于就是这个行当里的人。”   这句没有疑问,都同意,张英兰鼓励地看了一眼,景文秀继续侃侃说着:“第四点,我和张处都同意,这个人有性格分裂症的倾向。”   “嗯!?”肖成钢乍听此言,重重嗯了一声,张杰也不理解了,性格分裂不是精神病了吗?   胡丽君和郭元倒没发瘾症,只是也没太懂这一点,看了看简凡,简凡也是两眼一抹黑,不过看样倒对这个女人所说很重视。   “性格分裂倾向就是我们所指的双重、多重人格并发症……这么比喻吧,作为我们普通人的想法,我现在要是告诉大家,我要去公0安偷东西,而且要打伤警察然后大摇大摆走出来,估计都会认为我是白痴;这个X呢,就是这种白痴,可是事实是,这个白痴做到了,比天才做得还要好。不管他是天才还是白痴,反正他不是正常人。正常人不会这样,更不会这样干,同意吗?”景文秀解释道。   “同意。说得很好……”伍辰光听得也来兴趣了,伸着脖子说道。要这帮言辞犀利的警察新人类比,自己倒真有点落伍了。   “基于这一点,我们把这个X的人格特征向纵深推进了一点,现在我可以这样判断:这个X在未成年的时候,出现过变故导致性格发育的残缺,这个残缺可能是父母离婚、亲人死亡、还有可能是家庭虐待等等之类;甚至于我还可以大胆猜测,此X可能在穷困潦倒中生活过,这一点可以解释为什么对于财富控制欲的格外强烈,甚至于不惜偷到分局……人格分裂的特征外在表现为,有特殊的僻好、外表沉稳而内心狂躁或者相反,外表狂躁而内心却沉稳,对于事物的判断极其准确,而行事却恰恰出乎常人预料,外表看到一面和他隐藏着的另一面截然不同……很像那种赌徒心态,比如博彩、炒股、炒期货,很多人一到了发急时候就孤注一掷,与他平时的表现判若俩人……猛虎和蔷薇完全可以出现在同一双眼睛里,其实对于双重人格,每个人身上多多少少都有点,比如有的人很懦弱,但到了关键的时候奋不顾身;比如有的人道貌岸然,但暗地里却干着卑鄙勾当;人本身就是一个矛盾的结合体,在性格表现的尤为突出……”   景文秀侃侃解释着,不经意的还似笑非笑地看简凡一眼,好像是拿简凡做个比喻而已。听得简凡冷汗汗涔涔,心里暗道着:妈的,难道我真的性格分裂了!?   “综合上以上的分析,我也想说一句我个人意见,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兴趣。”   说了半天,景文秀又回了起点,笑着看着一干人听愣了、听傻了的人。特别是看着简凡一双白痴大眼瞪着,格外有趣。   “继续说……有点大开眼界了啊,是不是小邬。”伍辰光恭维了句,邬主任赶紧地点头称是。   却不料景文秀笑着关了掌上电脑,泼了盆凉水:“我的个人意见是,这个案子的侦破没有价值。”   “什么?”简凡真被惊了一惊,诧异上了,瞪着说道。   “全省命案侦破率平均最高的年份只有92%;最低的地市只有60%;抢劫、盗窃一类的案件,最佳的侦破时限是两个月。有70%以上的此类案件是在这个期限里侦破的,拖的时间越长,侦破可能性越小,而这个案子多长时间了?十四年零五个月,这个可能性有多大,大家想过没有?……从社会和谐和稳定的角度来观察此案,理论是我们治安的责任不是消除犯罪,而是把犯罪控制到一定的水平,这就是对社会、对市民、对我们这职业的负责;而现在,要把有限的警力和警务资料投入到这件毫无意义的案子当中,我认为是一个警察失职。”景文秀说着,看了看张处,这个突如其来的话倒并没有同张处商议过,此时不由地说出来,再看张处的时候,张处叹着气,摇着头,话虽难听,可说得也是事实。   有人不高兴了,有很多人不高兴了,伍辰光瞪着眼阴着脸,没有发作;肖成钢、郭元一干人,都略略不悦地看着景文秀,看来这个大嘴MM不但嘴大,话也不小。   “同意。”简凡啪声合上了笔记本,一抬眼看看这个骄傲的小母鸡正仰着脑袋,话锋一转:“不过我同意你列出的数据和对X性格的判断,对此我受益菲浅,不过我不能同意你根据分析得出结果,这案件怎么能叫毫无意义呢?”   “这个案子悬了十四年,一直就是被动侦破的阶段,和很多悬案、和很多潜逃的嫌疑人一样,我所说的无意义是指主动侦破、大张旗鼓地侦破没有多大意义,失窃的文物已经漂洋过海了,三年前就已经售出了,可以说根本没有追回来的可能,这有意义吗?十四年,人口的自然消亡有多少,谁能保证X还尚在人世?谁能保证他还尚在国内不在国外?如果查到了最后还是望洋兴叹,又有什么意义?”景文秀针对锋相对了一句。   这一句,倒说得支队长也抓脑袋了,严格地说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就像每次严打派下来的任务一样,抓某某潜逃嫌疑人、侦破某个案件,但永远都有漏网的鱼、永远都没有污垢荡涤一清的时刻,不管是治安还是刑事都明轻重缓急,就自己对这个案子的处理,怕也有这种心思。   “同意……不过我们还是要查下去,我相信,不管伍支队长还是张阿姨,都希望我们查下去。”   简凡想了想说道:“曾国伟是个警察,是我们前辈,你们知道他留下的孤女成了什么样子?可以告诉大家,就像你说的,人格分裂症倾向,变得越来越脾气暴躁、性格偏执,还爱打人,是什么原因形成了这个结果,很简单,因为父母双亡家庭残缺,一个天真无邪的女儿奔波上访了十四年,就成了这个样子。   关于你说的没有意义我也不能同意,就以你的控制欲为例,都说这欲壑难填,一个个控制欲膨胀起来能到什么程度你知道吗?在财富和权力之后你知道是什么?是生命,是活生生的人命,此案涉案的一个嫌疑人就在这个楼后自杀身亡,而幕后这个X担心我们追查到真相,不但设计了这个自杀,而且连他的妻子和老丈母娘都灭口了,一家四口,就剩下了一个一岁多的孩子……那个躺在血泊里无辜者的现场你见过吗?那个被蒙在被子里差点没命的孩子,现在成了孤儿了,你见过吗?如果你见过的话,你根本不会说今天的话,你会和我们一样,会恨不得亲自杀了行凶者。   可这些是怎么造成的?我觉得是我们造成的,是我们警察的失职,因为我们的失职,让我们的一个前辈整整背了十四年黑锅,让他的女儿成了孤儿,到现在真相还被淹没着;因为我们警察的失职,让这些作恶者一步步坐享其大,让他们为所欲为,甚至发展到草菅人命;也同样是因为我们警察的失职,这个本该结束的案子,多了这么多无辜的受害者……十四年了,难道现在让我去告诉曾国伟的女儿说,你爸爸的案子查得没有意义?   这句话我说不出来,这个案子我也停不下来,我现在明白伍支队长为什么十四年三番五次要彻查这个不可能悬案,为什么不择手段要把我牵扯进来;为什么张阿姨为什么听到曾国伟这个名字就会情绪激动……答案很简单,除了警察的职责,还有良心,拿不下这个案子,很多人、包括我,这辈子都会受到良心谴责,也许在我手里结不了案,可我想求个心安……”   十几人的会议室里静悄悄的几乎听得见彼此由缓而激的心跳,此时胡丽君或许明白了为什么再见到简凡的时候像换了一个人,确实是换了一个人,不再像记忆那个胆小懦弱的小男人了。看着简凡的时候,胡丽君突然觉得那双眼睛里闪着亮晶晶的东西,让她隐隐地有点心疼的感觉,心疼得以致于有点后悔,如果知道是这样的结果,胡丽君倒宁愿他还是一大队那个浑浑噩噩小内勤。   静,安静得能听得到了彼此缓缓放平的呼吸。   “走吧……我们来得不合时宜了。”   过了很久,张英兰抚着平复心跳站起身来,几个随从悻悻然跟在张处的背后,临出门的瞬间,张英兰回过头来,看着简凡说着:“谢谢你,简凡,如果能为曾国伟做点什么,我也心安了。”   一行人离开了,景文秀有点难堪,一言未发;伍支队长没有表态,不过在善于揣度的邬主任眼里,倒是觉得伍支队长很满意,不知道是对于那些话,还是说那些话的人。 第五卷 浮世起与落 第28章 往事去已久   太原市档案馆,离市府不到三公里的距离,拾阶而上,高大的门柱伫立着,柱后连着一幢十三层欧式楼宇,端得是气派不凡,据说这里是全省乃至全华北保存最完整的一个档案馆,最早可以追溯到民国、日伪时期,历经几次修建之后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这也是市府的形象工程之一,只不过这个形象让人觉得怪怪的,本来应该看到沧桑的地方,入眼也是一片繁华。   三层、四层,空间压缩的楼层,让人感觉有点压抑,并肩走着的一男一女,警装。男的很帅气,女的说不上非常漂亮,可警服衬托出来的挺拔身姿好像也给人一种错觉,也有一股帅帅的阳刚之美。   进了管理室,亮着证件,四层的管理员看着是市刑侦支队的来人,客气了几句,把二人请进了一间档案室,好家伙,一间足有两百平米大的房间里密密码码地并排着档案陈列柜,可比刑警大队那有看头了,管理员检索着目录,循着目录走进了柜间的窄窄过道,几乎看不见人影。   听得柜列的拉声,过了不多久才重新出来,管理员把四封厚厚的卷宗放在了档案室的阅览桌上,客气地说道:“简警官、胡警官,按照规定,八零年以前的档案不能借出的,你们可以在这里阅览、可以影印、也可以复印、隔着两间就有复印室……需要什么帮忙可以叫我……”   管理员指指桌上电话,被称为警官的是简凡和胡丽君二人,客气地送起了档案管理员,回身刚坐下来,胡丽君拿着一封卷宗就要查阅。   “啪”地一声,胡丽君被吓了一跳,是简凡,伸着手按住了档案,两眼笑眯眯地看着胡丽君。   “怎么啦?”   “先别看,咱们猜一猜怎么样?”   “又想装神弄鬼?”   “嘿嘿……那我装一回,你信不信?别说我作弊啊,这是三十年前的事了,包括张处、伍支队长、甚至包括曾国伟的女儿都说不清他父亲当年确切下乡的地方,我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梦,我梦到了一个地方,好像就是曾国伟年青时候下乡呆过的地方……你信不?”   “骗鬼吧你……”   胡丽君撇着嘴说着,还以为简凡又在开玩笑,此时空荡荡的大档案室就剩下了俩个人,不知道为何俩个人独处的时间里,总是让胡丽君觉得心有点怦怦在跳。   简凡按着手没放开,眼睛贼忒忒地盯着胡丽君自上而下,直盯到了高耸的胸前,警员编号的部位被顶得格外之高,跟着坏坏一笑揶揄地说着:“赌不赌吧?”   “赌就赌!”   “不过这赌注可得下大点啊?”   俩人再对一句,胡丽君猛然发现了简凡眼神盯着敏感部位,咬着嘴唇一笑,故意说了句:“你是不是现在缺乏勇气了!?”   “什么!?”简凡一听、一怔,再看胡丽君也同样笑眯眯地眼神,猛地明白了,那可不是第一次给自己勇气的地方。只不过被胡丽君这么说出来倒有点糗,讪讪笑了笑指指那个部位解释道:“你想哪儿去了,我在揣摩你口袋里的工资卡。”   “哼……想得美,要钱没有、要人不给。”胡丽君有点脸红,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迸出那么一句来。   女人的脸皮比较薄,不过那是在发生XXOO事之前;如果在那事以后呢,脸皮薄的怕是要易位了。简凡被胡丽君的大胆说得脸皮发烧,笑着缩回了手,掩饰了句:“那算了……反正都是你输。”   胡丽君正要翻档案的当会,也被简凡这胸有成竹的态度搞得有点云里雾里了,这一次专案组又被简凡横插了一杠子,把侦破的方向再次调整了一次,让胡丽君奇怪的是,一向独断专横的支队长居然还全力支持,调整后第一个细节就是要曾国伟的全部档案,只不过只有从警以后的档案,以前的市局也缺失了,只能从这儿找了,要说起来,往前追溯三十年的事,当年晋原分局的几位也说不清了,简凡说他猜得出来,胡丽君倒还真不相信。   “赌了……”胡丽君一拍档案说道:“不过赌注我挑,你要输了,谁输谁嬴都不能反悔,敢不?”   “呵呵……好啊,不管赢什么反正我都赢……开始查……”简凡像是根本不在意,已经胜券在握。   这是省公0安厅交由档案馆留存的,五大卷宗本本都是砖头厚实,边翻边查着当年的人名,一时还真不好找。   “简凡,你到底想证明什么?这个很重要嘛?”   “当然重要了,籍此来证明我心中的一个疑问。”   “什么疑问?”   “赌完了才告诉你。”   “切……稀罕……好吧,说,我查到了曾国伟的名字……”   胡丽君生怕简凡捣鬼,查到了目录夹着卷宗,又合上了,自己都没看。   “在云城行署………现在的云城市。”   “废话不是,这是昨天晚上张处长说过的。”   “呵呵……我还继续向下猜,应该在一个叫楚候乡的地方。”   “真的假的?……乡可大了。”   “再细的话嘛,就不好说了,你要相信巧合的话,我想这个地方应该离泓泽村不远,这一带能看到晋南的名山孤峰山,海拨1411米……我给你限定一个地方,楚侯乡泓泽村,误差不超过三十里。”   “你装神闹鬼吧啊?错了我看你说什么。”   胡丽君笑着翻着档案,翻到了那一页,整个用档案挡住了自己的视城,也挡住了简凡的视线,好像生怕简凡从自己脸上发现什么端倪似的,过了片刻,胡丽君又来了个故伎重演,笑眯眯地看不出对错,却是问着:“嗯,可惜,你输了,不能反悔啊……”   “不会吧,我看看。”简凡要伸手,胡丽君一把抓走了档案指着简兄道:“不能耍赖啊……这样吧,先告诉我你的理由,你为什么猜这儿?”   “你也太粗心了吧?这个地名你难道看着不熟悉?”简凡怪怪地问。   “嗯……好像有点熟悉……”胡丽君一听有点怔了。   “这是齐援民的籍贯所在地。”   “啊!?对对……扫过一眼,我想起了……你是说……”胡丽君霎时灵光一现,抓住了什么。   “对,齐援民和曾国伟根本就认识,一直以来我有个怀疑,曾楠说她爸爸走的时候说是去会个朋友,而且很高兴地走了……现在想想这个细节还是有问题,如果就是去鉴定个什么古董小玩意,这个借口能把曾国伟引出来,也许引不出来,毕竟当天下大雨了,自家的姑娘一个人在家难道不害怕呀?……想到这儿的话,我就想不是个一般的朋友……我呢,也一直找不到齐援民和曾国伟俩人生活轨迹可能重合的地方,直到昨天晚上张处一提醒,我才恍然大悟……这是两个不同层次的生活轨迹重合唯一的机会,如果我所料正确的话,这一切就解释合理了。曾国伟要会的老友,就是齐援民……答案是什么?”   简凡缓缓地说着,吐字清晰有力,胡丽君美目眨着,不知道是惊诧于这个从细节演绎线索的推测,还是被眼前这个人的沉稳所吸引。   “你赢了……”胡丽君这才撑开档案,叹了口气:“一字不错:云城行署楚侯乡泓泽村。”   “意料之中而已。”简凡拽得有几分臭屁,得意洋洋地欠着身子,案件的脉络越来越清了,离真相越来越近了,欠了欠身子,看着胡丽君正持着相机卡嚓卡嚓拍着,笑着索债了:“我赢了你了啊,别忘赌注啊?”   “什么赌注?”胡丽君抿着嘴笑着,否认了。   “嘿……你还没当支队长呢,说话就不算数了。”简凡笑着道。   “我说话向来算数,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我嬴你了。别忘赌注呀?”   “你赢我了,对吧!……那我不在这儿吗?你带我走不就行了。你赢得是我、要什么赌注。”   “什么什么……哎哟……”   胡丽君嚼着字眼,敢情是把自己当赌注让简凡赢走了,听得简凡回味了半晌,这才反应过来,看着胡丽君一脸促狭,弱弱地问着:“哎,胡姐……你是不是已经算准了,我要赢了,就把你赢回来了,我要输了,你就把把我赢回去了……这输赢是一个样子啊!?”   “你真聪明,又猜对了……”胡丽君照完了,合上了档案,笑着起身准备走。故意逗着简凡道:“都说了。不许耍赖啊……”   说罢便即谑笑着先起步了,只听得简凡蹬蹬追出来,边追边说着,嗨,胡姐胡姐,弃权弃权,弃权总行吧!?   …………   …………   “来了、来了……李叔,他干嘛请我们……”   “我也不知道,我还以为你知道。”   “我哪儿知道,这些天一直躺家里呢。”   “马上就揭晓……看小伙多精神……”   国宾饭店住客区,七幢风格不同的小楼,隐约地亭台楼榭之间的一间窗里,李威、曾楠正在窗口等着来人,院子里的假山喷泉已经停了,水池子里冻了一层厚厚的冰,蜿蜒的回廊上,又出现了从档案馆出来直达这里的简凡。   被李威的随从和迎宾带着直上了中餐楼三层,包间的门一开,李威、曾楠不约而同地站起身来,把简凡请了进来,很多日子不见了,有点如隔三秋了,脱了外套一身豹纹内衣的曾楠还是那么惹火,每每一看简 凡还是那种迷死人不偿命的媚眼。而李威呢,还是万年不变的不动声色,一言一举,仍然是那么庄重、儒雅。   屏退了俩个服务员,李威正客气着,又是边吃边谈那一套,不过简凡伸手一止,开门见山了:“有几件事想让你们知道一下,也想做个求证。”   俩人知道有事,倒不推拒了,都看着简凡。   第一句就把俩人雷了个外焦里嫩:“齐援民和曾国伟是旧识,不排除他们串通一气的可能。”   “啪”的一声,曾楠怒目而视拍案而起,直指着简凡就要发作。   李威知道这位的脾气,赶紧地连拉带劝把曾楠劝坐下来,曾楠恨恨地瞪了简凡一眼,脸侧过了一边。   “哎,你要还是这号脾气的话,别说十四年,就一百四十年也找不到人。”简凡摇着头,实在对这妞无语了。脾气能比唐大头还坏上几分真不容易。   “好好……有话说话,楠楠你先听他说。”李威拦着曾楠,盘碟摆过了一边,生怕曾楠拿这个当武器。   “李总,接下来是关于你的,齐援民和你的前妻唐授清,当年分局局长杨公威也是旧识,而且这个案子里,我相信您前妻也是个重要的角色,她和杨公威的关系也非同一般。”简凡再爆了一句雷语。   李盛不劝曾楠了,脸上有点挂不住了,这等于当着人家面说“你老婆和分局长有一腿”那种结果是一样的。只见得李威脸有点变形,胸前起伏着喘了几口气,声音冷冷地说着:“别提那个婊子。”   现在,不止是曾楠瞬间到了发飚的临界点了,李威被突如其来的一句也捅到了*上,眼瞪着,拳手捏着,喀喀地指节响了几声,这表情倒把曾楠吓住了,只等着李威一动手,自己先拦住。   “看来你们俩都没有做好接受真相的准备,那我改天再约你们……”简凡说着起身,回头就走。   “嗨、嗨……”曾楠急了,踢踢踏踏几步拦到了简凡面前,李威也急了,一下子站起身来。   “你说吧,我保证不发火。”曾楠拽着简凡,又拉到了座位上,简凡看看李威,李威也无奈地说着:“说吧,这顶绿帽大家都知道,只不过当面说出来的,你是第一个。”   这位拥资亿万的老总脸上表情就有点哭笑不得了,不过还就发作不出来,憋得一副难受的样子。   简凡好像今天就是故意来刺激这俩人似的,不管不顾地说道:“我这个乌鸦嘴不会说什么好话,接下来的话我不太想说,实在怕你们连饭吃不下去了,您二位都是身家百万、千万的主,不至于非要自取其侮吧?……还有你,曾楠,你看清我今天穿的什么衣服,想动手直接是袭警罪名,我保证把你铐回去。”   哼的一声,曾楠侧过头,不理会这货了,又和李威坐到了一起。   “哎,说吧……还有比这再难堪的吗?我知道你可能掌握的情况已经超过我了。”李威无奈的说道,对于这个家伙,现在好像自己强势的位置已经丁点不剩了。   “要说难堪嘛,我先给你俩人一个难堪……你们俩人的关系太过诡异,我第一见到的时候还以为你们俩是老夫少妇情人关系,呵呵……别生气,不过后来我发现,虽然你们俩的差异很大,有一个共同之处,都在寻找曾国伟,一个是寻友、一个寻父……让我奇怪的是,你们俩彼此都不相信,反而相信我一个外人,李总你是搜罗古董带搜罗人手,一直不遗余力在干这件事;而曾楠呢,不但处处留着心机串通伍辰光算计我,而且连你也防着……坦白地说啊,任何一个细细把档案看完的人,都会担你和王为民当第一嫌疑人。”简凡又是单刀直入,直接把俩人剥得体无完肤。听得曾楠呲牙咧嘴,几乎就要发作,只不过碍于李威在场,而且简凡就像离间俩人的关系一样,话难听得厉害。   “我知道楠楠和伍辰光的事,如果能通过这个方式找到,也未必不是一件幸事……直接说吧,你的嫌疑难道还钉在我身上?”李威慢慢平复了心情,拉着曾楠的手拍拍安慰着以示不介意,回头质问着简凡。   “不,所有的人包括曾楠都怀疑你,除了我。”简凡道。看着李威的动作,心里暗暗一动。话锋一转道:“李总,曾楠把你给她妈妈写的情书给我看了。”   嘶……曾楠腾着眼,顺手捏了个杯子就砸,不料李威的手也不弱,顺势手一抬一捏曾楠的肘弯,砸的杯子顿失了力道,“啪”得一声砸到了桌面上。   怪了……不是动作怪,是简凡怪怪地,根本一动未动,根本对这几个有可能伤到自己的动作无动于衷。看着曾楠气咻咻地坐下了,这才说道:“我这个人比较笨,琢磨了好久才琢磨了点你们俩人的心态。李总喜欢的是曾国伟的妻子,这个看着别人老婆漂亮我不做评价,不过后来发展的事有点出乎意料了,曾楠的妈妈病故、父亲出事,而李总你大概是把对她妈妈的爱又倾注到了女儿身上,这些年一直是不遣余力地查找曾国伟的下落,并把他的遗孤抚养成人……我想,一方面是想卸下自己身上这个包袱,另一方面,也是出于对她妈妈的倾慕吧?……曾楠你别瞪眼,瞪什么眼,我觉得李总是不是个嫌疑人不重要,但他对你来说应该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就这一点,也值得我尊重,否则我也不会坐这儿和你们谈话了……曾楠我知道你谁也不相信,不相信李总,不相信伍辰光,对我你就更不相信了,这个我不怪你,找了十几年,现在都没结果,性格里有些偏执很正常……不过一直这个样子,你不觉得自己的力量有点势单力薄了吗?难道现在你还没有看明白,还想这样把自己孤立下去吗?”   批驳了俩人一番,批得李威和曾楠面面相觑。不过话倒越来越倾向于平和。李威和曾楠互视,俩个人都同时看着简凡,倒觉得话也并不那么刺耳。   “谢谢……”李威脸色由阴而阳,听得简凡吧嗒完了才说了句:“都说知己难觅,呵呵,不想我今天还真难碰见一位……楠楠,别在意他说的话,不管你怎么想的,李叔都尊重你的想法,不管你想干什么,叔都支持你……”   “谢谢……”曾楠也说了句,声音很小,几近不闻,脸侧在一边,不知道这个谢是对于李威,还是对于简凡。   “俩位别怪我,现在难堪一时、省得将来难受一世,你们俩都是孑然一身、孤苦伶仃,又何必这样呢?既然都在找同一个目标,那何必你提防我、我提防你呢?……好了,咱们直入正题,你们一定想知道我有什么发现,我知无不言,我也希望你们对我不要再有什么保留。能坐到一起,我希望我们彼此是朋友,而不是谁可以摆布的棋子。同意我的话么?”简凡问着。   “请……”李威说得有点迫不及待,亲自斟着茶,曾楠有点奇怪地看着简凡,早知道这货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说话噎人,却不敢想能糟糕到这种地步,但让她奇怪的是,好像这么摆出来难堪之后,此时坐着说话,却也不觉得有多难堪了…… 第五卷 浮世起与落 第29章 各有所欲求   “李总,我确实有点发现,可发现的越多,疑问也就越大……咱们从进门的话题开始,曾国伟的案子,去年十月份,曾楠在第一次告诉我当天发生的事,说他爸爸当天是很高兴地出了门,说是要会一个朋友,这个朋友我最初的判断是投其所好,就是一个普通的来找曾国伟鉴定古董的人,当时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这个理由勉强可以站得住脚,而且得到了专案组的同意……不过后来根据晋原分局当天的出入值班记录签名笔迹,隐隐的证实了当天下午,齐援民有可能进入了晋原分局……由此,对当初的描摹我们打破了若干次,又重新回头,把嫌疑人目光锁定到了乔小波身上,乔小波的交待进一步证实了我们当初对案发经过的设想,所不同的一点是,乔小波和这些人遭遇了,而且被药物迷昏后劫持到城北污水处理厂附近扔下,这些人走的时候故意把一部分赃款塞在了乔小波的怀里,如果乔小波报案,那么就凭这些赃物怕是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何况还有值班期间擅自离开岗位,于是他私自藏匿了这两万块钱的赃款……   整个案发过程是一个简单、直接而又非常有效的过程,每一环都丝丝入扣,设计的很精巧,根本不像仓促间的所为。而且可以说,这个设计者对于人性的把握很准确。   比如,往乔小波怀里塞赃款让他不敢声张、比如事前以正常途径进入晋原分局藏匿、比如在实施作案过程中的配合,都无懈可击。这样的话,我又回过头来怀疑把曾国伟调出来的事,不是一个随机发生的事件,齐援民当天下午如果进入了晋原分局,他是去找谁?如果当天不是他的话,那么他又是如何和曾国伟搭上线的呢?这个推测就出现了断层,有两种可能,一种是需要一个认识双方的中间人,而这一种可能很难成立,齐援民是云城人氏,土生土长,十一年前,也就是案发后三年才到太原做古董生意,在此之前,隔了两座城市,仓促之间找到牵这线的人可能性不大,而且容易暴露。   那么,就剩下另一种情况下,如果他们认识的话,那么一切就迎刃而解了。一直到了昨天这个设想才初步证实了,档案记载,曾国伟七十年代下乡插队的地方,是云城行署楚侯乡泓泽村,这正是齐援民的籍贯所在地,一个村的建制,他们不可能不认识吧?说不定下乡的年代他们就是朋友……   这就是我的发现,虽然我没有证据链,可推测的每一个链接都完整的衔接起来了。   可以这样设想:你和伍辰光几个刑警追踪到了塞北抓获了齐树民,这是八月二十号凌晨的事,我不知道这消息是怎么泄露出去的,可它毕竟泄露了……尔后,齐援民得知了消息,仓促之间准备奔赴太原,这四件古董当年的价值就超过二百多万,足够促使他们铤而走险了,可好像他来了太原之后,并没有险象环生,一切都成了巧合……第一个巧合是杨公威违反规定,把重案证物滞留在晋原分局,这一点他倒解释得通,当天你们归队后已经下午四点多了,一句来不及解押市局就轻轻松松脱责了,呵呵……第二个巧合是,主管刑侦的肖副局、当时是分局副局长,居然要破天荒地请出战的刑警们吃饭,我根据分局当年记载,问了至今尚在职的刑警,他们说当年肖明宇是农村调进城的工农兵干部,老婆孩子一大摊,小气得很,除了你们,他根本没有请过别人,是不是这里的有玄机?当然理论上说大案告破领导心理高兴也勉强说得通……但一切都说得通的时候,就发生了说不通的事,就在你本人不知下落、你的队友庆功酩酊大醉的时候,有人偷到了晋原分局。这就是经过……对于其中的某些细节,我有点怀疑难道你一点都不知情,比如,齐援民和曾国伟认识的事?”   …………   …………   一口气说完了案情,倒上茶的茶杯在简凡的手里转了个圈,几次轻抿茶水之后说完了这些,说的时候李威和曾楠听得怵然心惊,听完了这个貌似简单的过程,简凡两眼如箭犀利地盯着李威,看着曾楠,俩个人的表情很真实,有点茫然,毕竟有些环节是第一天听到。   简凡停住了,李威半晌才长叹了一口气赞着:“厉害,你比我十年的发现还多,我打破脑袋也想不通乔小波居然也有问题……不瞒你说啊,我和曾国伟的交情并不怎么样,我在他眼里就是莽夫,文化不高、说话粗鲁,和你现在那帮子队友没什么两样,特别是我和他同时追求过曾楠的妈妈……我这个人度量可没他大,几次拦着威胁加恐吓,不过这东西强扭不来,曾楠的妈妈还是选择了曾国伟……而案发之后,我一直试图想找出真相,就像你说的,即便是我再心里怨恨曾国伟,可我还是放不下曾经的心上人,何况她已经故去,留下了这么一个孤苦伶竹的女儿……不过事不遂人愿呀,你也在体制之内,如果是你的话,背着这么一身嫌疑,上面会让你接手这个案子吗?我能做的,就是帮着老曾抚养他的遗孤,我不管别人怎么说我、怎么看我,我……问心无愧!”   “李叔……对不起……”曾楠默默地伸着手,握住了李威,鼻子里抽泣着,顺势抹了一眼泪花。   曾经的隔阂和芥蒂,此时此刻才冰消雪融了,看得平时儒雅的李威,简凡简直想像不出这个儒人以前莽成什么样子。而且也没有想到,曾楠的简简单单一句引得李威也是动情不已,手有几分颤抖地握着曾楠,一手拍拍以示安慰。   “看来你是没有机会接触到这个内情……李总,接下来的事要涉及你们的隐私,我不知道该不该问。”简凡微微的笑着,倒觉得这还真像一对父女,最起码这种感情看上去,要比俩个有私情感人得多。   “你问吧,只要我知道。”李威几分慈爱,手还是有点抖,像鼓着勇气才做出了个动作,端详着曾楠,两指轻轻拭去了眼角的泪。   “这个案子,有些局外人不得不考虑进去……你知道我指谁,既然你那么憎恨她,这个我就不理解了,你们在离婚后的合作好像比以前更紧密了,而且中间还夹了唐大头。在你们合作之外呢,那一位却和杨公威、和齐援民甚至还是指挥得动预审处的人……这个,我有时候就觉得,好像是你们这个小集团里的内讧……如果是内讧的话,那我就不得不怀疑你是想借警察的手除去齐援民,而且不惜以唐大头为饵……你别激动,如果不是,那你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简凡说着,看着曾楠瞪了自己一眼,而李威也颇有几分不悦,俩个人倒像和简凡对垒上了。   “呵呵……眼光很准。”李威瞪了几眼,突然几分自嘲地笑了,叹着气说道:“利益,无非是利益而已,这个楠楠就解释得了……我心灰意冷、挂枪回家之后,那时候是身无长物,差不多同时出来的王为民借了我十万块钱,贩过铁、倒过煤、在当警察的时候,这个八杆子打不着的唐大头寻恤滋事被刑警队抓过几次,他那个老爹是死乞白咧上门求我,我也是出于无奈帮过他几次……后来辞职做生意,特别是做贩煤焦的生意,免不了和地痞流氓打交道,我呢,出于无奈就用上这号人,这个人嘛,义气还是有几分的……做了几年生意,发了点小财,大家的日子都好过了点,特别是王为民这个人,我也念着他的好。后来唐授清,想搞个娱乐行业,我那时候也是有气候,当了多年刑警朋友多,有时候面上好说话,而且手下有唐大头这么个坏胚,恰恰是搞娱乐行业不可或缺的……起初我没理会,可后来唐授清又搬动了王为民出面,毕竟我做这个煤焦生意在市里,真正想发财,买煤矿没那关系也没那本钱,做了很多年还是小户,王为民劝我转行,而且呢给了我五百万的启动资金……就这么着,唐大头当个包袱甩到了盛唐,我在盛唐挂了个名,每年有百分之十五的分红,不过我的重心还是做着自己的生意……可惜呀,一念之差上了贼船,下就难喽。”   贼船?简凡听得心里一动,李威此时有点落寂的表情让简凡有点看得不明所以。一直以来以为面前这个人就是一个操控棋局的人,莫非……莫非他也有难言之隐?   “哎,我是一步错、步步错,在很多事上瞎了眼。找老婆就是图了个漂亮,娶回来才知道娶了个破鞋,不只是杨公威,和她有那层关系的,我看除了她自己,谁也说不清……”   李威又来了莫名其妙一句,一句听得简凡又回过神来,诧异地看着李威,现在简凡才发现,平日里威风八面、大吃四方李总,敢情也有这种落寂的时候,也许现在这个有几分苍老、有几分无奈的男人,才是真正的本色,就听得他像在自嘲般地说着:“娶错了老婆入错了行也罢了,追求了一世才发现自己是空忙一场,那才是人活着的悲哀……别人眼里我风光无限,都说我是个传奇人物,可了解的怕都会戳着脊梁骨笑话我,我这辈子呀,失败到了极点,少年不得志、中年又丧子、老来还无伴,背黑锅、戴绿帽这些天下男人视之为奇耻大辱的事,都发生在我身上……简凡,你怎么看我不重要,卑鄙也好、无耻也罢、我都可以不在乎。我在乎的是这个心愿十多年都没有了结,我抚养楠楠成人,一直没有放弃寻找老曾的下落,一直没有放弃对真相的查找,这不仅仅是为了洗刷我个人的冤屈,我觉得这是上天给了我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让我以此来告慰我曾经深爱的人、告慰可能已经不在人世的战友,我觉得,这是我这辈子干得最有意义的一件事。”   抽泣声,是勾起了往事,曾楠又像简凡曾经领教过的那次一样,梨花带雨、清泪涟涟,李威爱抚般的抚着曾楠的长发,眼里尽是慈祥。   “曾国伟去世的时候,曾楠十二岁,这些年一直有人不断地上访、申诉,甚至把申诉写到部里,那个人,应该是您吧?”简凡问着。   “没错,是李叔……后来的是我。”曾楠哽咽着说道。   “李总,你查了十年,甚至不惜高薪挖重案队的墙角,我想一定发现了很多事情,特别是齐援民藏匿文物的地方,否则你就不可能给我那么准确的消息,对吗?”简凡问。   “没错,这事我想瞒不过你。这个老狐狸藏东西的手段可比想象中高明多了。”   “好,这个随后告诉我。”   “没问题。”   “我还需要钱,不仅我们需要经费,而且可能很多地方需要钱。”   “没问题,你留个账号就行,要多少你开口。”   “还需要人,这件事没准你能帮上忙……”   简凡说着,口袋里掏着电脑成像描摹,铺到了李威的面前,一下子吸引住了俩人的眼光,就听简凡解释着:“这个人是根据乔小波的交待恢复的侧面成像,不是很准确,初步查实此人叫孙仲文,也是云城人氏,可在十年前就没有了下落,脸上这块痣标志性很清楚,协查已经过了二十天了还是没有下落……我觉得既然晋原分局失窃案中出现的,八成应该和文物走私或者盗墓相关,你这些年接触这一行,找行里打听一下下落……”   “没问题,我来办。”李威说着收起了成像,看了简凡一眼。   “好了,就这些事,需要什么帮助的话。我会找你们的……其实这个案子不难,只是因为有人为的阻挠加之真相淹没的时间太久了,所以才成了太原第一悬案,目标其实很清楚,你知道、我知道、我想伍支队长现在应该知道了,在我们这个队伍里,还有很多人怕是也知道真相……不过要揭开这个真相的话,需要寻找第一证据。”   “是什么?”   “曾国伟。”   “什么?我爸爸?”曾楠抢白了一句,期待地看着简凡。   “曾楠,你别怪我说话难听。”简凡说道:“其实稍有点刑侦经验的人都判断得出来,不管他是无辜还是有罪,你爸爸怕是凶多吉少了,只有这件真相出来,才能引起支队、市局和省厅的重视,才能有更多的警力和警务资源来把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上升到那个高度,就没有人敢再阻挡了。而现在我们手里没有什么证据不行,市局随便来个科长都能把案子搅和了。”   “说得对。不过……”李威插了句,脸有难色。   “你是担心毁尸灭迹吧?”简凡问了句,看着曾楠不忍地侧脸,李威默默地点点头,不过简凡却是否定了句:“不会,虽然这帮人胆大包天,可从他们对乔小波的处理方式来看,我觉得不会。你和这些人打了十年交道,我想你也应该了解,这个仓促而来的案子设计得有多精巧,几乎是无懈可击,自己做案不但规避了所有可能存在的风险,而且成功地把祸嫁接到别人的脑袋上,聪明,简直太聪明了……”   “你是说,正是因为他太过聪明,才不敢贸然使用极端的手段毁尸灭尸,消除证据?”   “对,我想有些事没有那么难,别忘了这群是什么出身,埋了上千年的古墓都能被他们找得到,要是挖个别人找不到的窟窿,也不是什么难事……”   “话是这样说,要真如你所料,那可就真难了。”   “不难,这不是一个人干的案子,只要我们找一个突破点,所有的一切就都迎刃而解了……好,我告辞了,还有其他事,我就不陪二位聊天了。”   简凡说着起身来了,饭未开、只抿了几口茶水,李威和曾楠几乎同时站起身来挽留着,简凡去意决,却是不愿再和这俩位坐下来吃饭,一个心情不佳、一个哭哭啼啼,就吃怕是也胃口不好。看着简凡转身,李威赶紧地推了曾楠一把,示意着去送送。   快步出了包间,简凡已经到楼梯,蹬蹬的高跟鞋一响,简凡放缓了脚步,直等着曾楠奔上来,一脸戚色的曾楠想说什么,有点辞穷,简凡却是耸耸肩,还是一副欠揍的德性。俩人并肩子下了楼梯,没说话;出了门厅没说话;廊道这么长直通向大门口,也没有说话。   简凡挥手招着出租,车刚停,不料曾楠一把把人拽着,一挥手又打发走了出租车。早知道这女人一哭就不可理喻,简凡这才回过脸来,看着有点发愣、发痴、发嗔的曾楠,脸上做着苦相怪样,还是没说话。   “我没做对不起你的事,干嘛连话也不跟我说一句。”曾楠抿着嘴生气了,两手拽着简凡的一条胳膊不放人了。   “一说话我怕你动手……看看,又来了。”简凡笑着道。一说还应验了,曾楠又是故态重来,一只手扬着,做势要扇耳光,不过简凡嘻笑着没躲,其实也不需要躲,一做动作,曾楠也扑哧声笑了。   “我其实就想说句,谢谢。”曾楠放开了人,面对面站着替简凡整整衣领。   “不用谢……就当为了那本味谱。”   “以前是,可现在不是。”   “哎,是不是吧不重要了,我现在是吃不好、睡不香,生活规律都被打乱了,厨艺更不用说了,严重倒退十年,我也巴不得早结束了这事。”   “这个案子在谁手里破了,谁就是太原刑警第一人,伍支队长说的。”   “呵呵…哈哈…我要是在乎那个,这个案子我就不会接。上面坐着那个虚名之累的人你难道还没看清楚,那是警界传奇第一人呐……呵呵……”   “不许说李叔的坏话。”   “不说了,我走了,还有人等我一起吃饭呢。”   “是蒋姐吧,我说呢,谁比我们还重要,急着走。”   “哈……错了,是唐大头,我告诉你啊,你把老唐诱到沟里,老唐准备找你算账呢……”   说话的时候又上了辆出租车,简凡钻车里拍上了门,一溜烟走了,唯余爽朗的笑声。曾楠枯站了良久回味着简凡的话,这个看似简单的小警往往给她带来不简单的事情,可所有的事情在他眼里都不是什么事一般。现在,有点觉得蒋迪佳那么出众的一个女人怎么会看上这么个一名不文的小警察了。   是什么?曾楠说不清,不过她知道,简凡对于她的刻意回避永远都是那么清晰和直接,俩个人之间的隔阂也永远填补不了……   …………   …………   一碗热腾腾的面端上桌子。就着两芽白白嫩嫩的大蒜、调着酒花配老陈醋,太原爷们的标准吃法,急匆匆赶来的简凡进门便受到了这此等热情招待。   这是兴华小区的一幢三室一厅的居室,估计是唐大头金屋藏娇的地方,围着围裙的菲菲在忙里忙外,受了一次伤的唐大头成了惊弓之鸟,出了院就钻小情人这里窝了不少时候了,进门的时候简凡四处注意了一下,倒不得不佩服伍支队长的耐心了,小区出口、楼门口还守着俩个蹲坑的,这时候倒不躲简凡,还笑着打了个招呼。   这爷俩经了次事,不知道为何感情走得更近了几分,唏唏律律吃着面条,偶而就一股酸溜溜的老陈醋,大冬天里也是吃得出一额头汗来。简凡看得仍缠着绷带的唐大头吃得起劲,而厨房里那位也忙得起劲,倒真有点想不通这一对混混和小姐的组合,怎么着也能让人感觉出家的味道来。吃到了兴处,俩人还碰了杯酒,简凡边吃边笑着打趣道:“哎,唐哥,我看菲菲人不错,你俩都这样了,干嘛不干脆成了家算了。”   唐大头呲着牙笑了半天,敢情好了伤疤忘了疼了,悄悄凑上来说着:“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男人不都这德性么?嘎嘎……一结婚都不好意思多吃多占了,嘎嘎……”   “王八蛋……怎么就没把你砸个口眼歪斜生活不能自理涅?”简凡笑骂了句。   “哎,对了。”唐大头啪声一坐碗,眼一愣想起这事来:“妈的,那天谁砸的我,简凡不是你吧?”   “呃……不可能。”简凡吃着被噎了下,这家伙脑袋清醒过来了,赶紧地解释道:“我射击都是十打九不中,拿个酒瓶能砸着人吗?那天那么乱,谁知道是谁……老唐,绝对不是我啊,你这不冤枉好人吗?”   “不不不……我不是这意思。”唐大头又端上碗吃上了,根本不在意似地说着:“我想想啊,那天不是你救了我,而是这个砸瓶子的人救了我……要不是人家把我砸晕了,没准早被人拖走了,对吧,所以涅,我不欠你人情啊,以后别提这茬。”   “嘿哟……哈哈……你是得感谢那人,把你脑袋砸灵光了。哈哈……”简凡也忍俊不禁地笑着,俩个人一个心里的歉疚已去,一个是劫后余生,就着面条、啃着蒜芽,倒浮了几大白,直喝得唐大头一脸粉红,幸福的乱哼哼。   这号乐不思蜀,从不知道忧为何物的生活态度倒让简凡羡慕得紧,好像以前自己和自己一干狐朋狗友都这号德性,只不过现在自己卷进了是非里,糊里糊涂把唐大头也扯了进来,总是有点心下难安。   喝了几大盅,趁着酒兴,简凡把唐大头扶回了卧室,扶着这货躺下,又给这乐得屁颠屁颠的家伙点上了支烟,话里慎重了:“唐哥,今儿我来有事给你交待一下。”   “说呗,知道你有事,没事还不到我这狗窝里来呢?”   “那我就直说了,唐哥您还是收拾东西远走高飞吧,带上钱、带上菲菲,过你的小日子去。”   “这为啥?”唐大头一惊一屁股坐起来了,嘴巴一颤,烟头掉到了床上,又是手忙脚乱了拨拉。   简凡正色说道:“其实从一开始打交道我就一直和你保持着距离,知道为什么吗?……是因为我查了你所有案底,有几件收水伤害案子明显是做了假的,万一哪一天你这后台一倒,哪一件案子勾起来你都吃不消,老话不是说了吗?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早作打算早点溜,就换个地方你比正常人过得肯定还要好……李威、唐授清,这俩个你依仗的人本身就是矛盾一大堆,现在又和齐家兄弟掺合着,万一真到利益冲突厉害的时候,别让谁把你推出去当了牺牲品就冤大了……唐哥,你仗义不等于天下人都仗义,为自己打算着点,没错。”   简凡侃侃说着,唐大头缠着绷带直愣愣地瞪着简凡,像是第一次认识此人一般,好像还怕看不清楚,端着简凡脸蛋拨拉正了细细瞧瞧,简凡不悦地打掉了这只常摸小姐的流氓手,不料唐大头却不介意,哈哈地笑着,又躺回了枕上,笑了半晌才说道:“说这话的都是兄弟啊,我现在明白我姐夫为啥那么看得起你了,兄弟,你仗义。”   “你少来这一套,就你姐夫和你那个半路姐都不是什么好鸟,齐树民你领教过了,更不是什么好惹的鸟,你还别看不起警察,真收拾起来,就秦高峰一个人来了,能把你们一队都放趴下信不?”简凡不屑地说着。   “哎,我知道……我知道……可是兄弟呀,不瞒你说,要没有这个半路姐夫,我怕是早进去现在都出不来;要没有我这个半路姐,我现在还穷得光屁股呢,那有买房置地三天两头换妞的本事?这人不能太忘本了不是,就你说的,我信,都不是什么好鸟,可这年头,能有几个好鸟?……呵呵,不说了,听你的,我知道我姐夫这十几年心事在哪儿,看现在这光景,能解了他这个心结的人呀,还就你没别人了,这事一了,得,我唐大头金盆洗手,回老家买地修房当财主去,哈哈……咋样?到盛唐里多挑几个水灵妞带回去。哈哈……”   唐大头说得乐呵了,捂着肚子,乱蹬着俩腿,笑得直打滚。   “哎,看来你是铁了心要帮到底了?”   “那是,你不也一样吗?”   “可是有危险啊,我得提前告诉你。”   “得了呗,这年头那儿能安生呀,我钻盛唐不出来人家都能找门,现在不齐树民被警察通缉,这小子要不进去,我怕是没安生日子过了。”   唐大头说着,简凡暗忖着这家伙倒是见事挺明,没准李威已经提前做了思想工作了。   想了想,一锤定音了:“好吧,废话不多说了,把你人聚起来,准备干点活吧。”   “嗨、干什么活?这人都不知道在哪,怎么干?”   “呵呵……要是有人收拾李威,你会出头吗?”   “废话不是,当然要出头了。”   “这不就结了,援民、树民这俩兄弟,同气连枝,一毁俱毁,你压得齐援民喘不过气了,那一位不管藏在哪,他自然要出来,否则连窝都端了,连跑路钱都没了,以后怎么混?他不出头,端了齐援民的老窝、他要出头,两个一起端。”   “哟,就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哎,简凡管用不?我怎么没听我姐夫说过。”   “你自己干肯定不管用,不过有我这个雷子帮你,一定会管用的……呵呵……”   简凡呵呵笑了,俩人有点心照不宣,似乎又回到了联袂收烂债的时间,一个浑劲十足、一个坏水满腹,在一点上,彼此都非常了解且信任。 第五卷 浮世起与落 第30章 奇事天天有   “呼通……”   一声不大不小的响声响彻在中原街上,前后左右的行车行人霎时把眼光射向这里,噢,亲嘴!   不是俩人,是俩车,一辆夏利、一辆红旗盛世;响声过后已经亲密地吻在了一起,就这大冬天,清晨雾重有些路段的路滑,像这条车人混合行走的路上,经常有这号两辆车亲嘴和追尾的事件发生。   得,接下来的事地球人都知道,先是各自看看车的损伤,然后各自竖上一根手指直指对方、嘴唇再以每秒三到五下的速度张合、唾沫星子以每秒不低了20KM速度飞溅,责任能给对方推多少就尽量推多少,赔偿,当然是能捞多少就捞多少了。   今儿这对车也没啥例外,夏利车上下了位裹着军袄的爷们,而红旗车上下来的却是一位西装革履的司机。车的层次分明,人的层次,更看得分明。一说话层次顿时也听得分明,夏利的司机张口便是太原地方特色:“日你M的,眼长逑上啦?会不会开车。”   “嗨、小子,你转向都不打直接撞上来,你眼长哪儿了?”   “噢……”夏利司机恍然大悟,一听得提醒马上回车里,一打转向,头再伸出来的时候却是一脸谑笑了:“好了,现在爷们打了,咋说呢,赔钱呗,你这车是全保,咱哥们这车可没人保啊……要不也简单,车换车,我不找你麻烦。”   “赔钱!?换车,你这车有我这车轱辘贵么?……给你赔偿……啊呸……”   “呸谁涅?……呸谁涅……啊呸你娘个腿……”   两个人针锋相对,一个作势呸了口,而夏利车司机叫嚣了句,手指戳着几步上前,结结实实的呸了一口浓痰。红旗这车的司机一下了冷不防被呸了正着,一低头胸前白生生的毛衣上一堆自己泛黄秽痰,顿时恶心的几乎要吐,一把揪着夏利车的司机,劈面就是耳光捋了上来。   街头的爷们干架向来不需要什么理由,一言不对就是老拳相向,何况还被人吐到了身上。   “劈……叭……”一正一反两声,和着夏利车司机的惨叫,对垒的这边揪人揪得是利索之极,耳光扇得是行云流水,两耳光一扇,顺势人一推,嘭声那家伙被倒扔到车前盖上。又是一声痛得哎哟声……只不过这街头的爷们向来是输架不输脸面,那吃亏的夏利车司机岂肯善罢干休,一骨碌半爬着抱着了对手的腿,搬了半天居然没有搬倒,一抬头看着那司机眼如狼闪着凶光,这才省得遇上狠茬了,不过势已成骑虎,情急之下,张着血盆大口,直咬上了对手的大腿。   啊!?……这次轮到红旗车的司机叫唤了,一抬腿把这人挣脱,不料那人纯粹是个死缠烂打的货色,不知好歹也罢,根本也不知道进退,一退恰逢车窗摇下,这爷们看样是怒起心头,咚得一家伙拳头直捣进了车窗里准备伸出来的另一个脑袋。   混战,车上了那位也奔下来了,一对一夏利车这司机都不讨便宜,何况二对一,霎时被这俩人拳打脚踢跺到地上,爹呀、妈吗、日你娘呀一阵鬼哭狼嚎。   哟……有戏看了,上班的、买早点的、路过的;开车的、骑自行车、骑电瓶车的和两条腿以步代车的,里头啥人都缺就不缺爱热闹的,迅速以俩人打斗的地点为圆心向外扩展。   好像有一位姓鲁名迅的先生说过。咱国民的劣根性就在于公德心的缺失,咱国民里就不缺这号神经麻木的看客,红旗车上俩名打得起劲的光景,甚至没有听到车里老板的阻止,等老板喊了几声住手之后,再抬头的时候,这丫的够吓人的,看客里男女老少,已经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密密匝匝把两辆车围在正中心,都在指指点点,就这个上班的钟点,人声和车声夹杂在一起顿有鼎沸之感了。   打人俩位互视了一眼,顿时想起了有比打架更重要的工作,其中的一位迅速上了车,另一个守到驾驶室前,噔噔两声,车门的自动锁锁上了,看来是怕这个人多的场合有什么意外。   一锁车门,看着围着这多人,当前的一圈人清一色的短袄牛头鞋打扮,这丫的差不多就是痞子的装束,看这架势,心下也隐隐地有点不详的预兆了。   “哎……你们呀……报警吧……”   “老板……这……”   “没看着这就引你们进套呢吗?接下来唱白脸、唱红脸的就来了,你给他买辆新车他都未必满意,这帮痞子,除了片警治了他们,谁拿他们都没治……哎,这俩天走背运,你们小心点,怎么天天有人找麻烦,这把谁惹着了……”   “喂、110,中原街路口,有人打架……打得很厉害……”   车里一老一少对话着,报完案的那位再看车窗之外,倒不像老板说的那样有人出面讹上了,只不过围着的一圈里都是叉着两条胳膊虎视眈耽地看着,地上还躺着的那位挨了揍的,好似根本没有什么惧色,装腔作势地喊着痛叫骂着,偶尔和周围的人使个眼色,车里的那位一看明白了:丫的,这群人认识。今儿怕是走不了了。   人群乱着、警笛响着,一个破锣嗓子喊着,散了散了,交通阻塞了啊……谁打架?   不知道为什么,一有乱事的时候,警察警服一亮相,倒给人一种安全的感觉,对恃的双方心态都是如此。而地上那位如见考妣,抱着来的民警的腿恨不得亲俩口似的哭嚎着,警察叔叔啊,你们咋才来,可把哥们打惨了,你可要为咱们太原爷们作主呀……   “他们……车里的,俩个打地上这个……”   “欺负咱们太原爷们,开个好车了不起呀?”   “就是,咋不把你们撞死涅?”   “警察哥,那个,我们手机有拍的,车里那个长头发的也打人了……”   围观的里面,果不其然都在说着红旗车的不是,地上半坐着的那位一身短袄明显是个开个破车混饭的主,几句下来,都在数落红旗盛世里这几位衣着光鲜的为富不仁,话说十人能成虎、这现场何止十人几十人,两个民警把现场肇事的几人一拔拉,全拉上了警车,后续的交警劈劈叭叭一照相,两辆不一会便被清障车拖将走了。   “真相,就在这样被淹没地哦……呵呵……”   不紧不慢跟在警车后直驱中原路派出所,简凡笑着对侧坐、后座的几位说着。   郭元和张杰俩人,嗤了嗤鼻子不屑状,就这点小伎俩,还真不够看,这些天任务全部聚焦到了齐援民身上,二十四小时三班倒监视着齐援民的起居,定点和活动监控都有人,正像支队长所料,把这个爱没事找事的人放出来,怕是安生不了了。   “没啥用啊,齐援民你又扣不住人。”后座上肖成钢也觉得实在是大炮打蚊子屈才了,重案队的干这活,实在大材小用了,这活协警干得都比重案队的漂亮。   “简凡这盐店里聊大天,闲逑得没事。”张杰吃着刚买的早餐,插了句。   “哎……咱们集体主义讲究团结就是力量,人家那个小团体,更讲究团结,不分化怎么行?……刚才那几下动作你们没瞧见呀……看那打人打得多利索,就咱们几个未必压得住,不先收拾了怎么行?”简凡道。   “哎,对对,那个高个的是练家子,马步扎得很结实,一看就看得出来。”肖成钢评判道,什么人能看出什么门道来。   “那这几个,准备怎么处置……”郭元问着。   “依法处置呗……呵呵……罚款归所里,人归咱们,你们敲打敲打啊,能知道老板黑事的,除了小蜜就是司机,我就不信这俩货一点都不知道……”   车行驶到了中原派出所的门口,四位小警下车的当会,跟看来检举揭发的几位,眉眼笑眯眯地对简凡暗暗示意,简凡几位直上了所长办。   不一会,一脸虎气,雄纠纠气昂昂的所长嘭声碰门出来,下了一楼草草一看询问笔录。看样是怒发冲冠,对着枯坐一隅的齐援民拍案而起:“公共场合居然大打出手,这是严重扰乱社会治安上头可是专门强调节日的治安管理……我说你们这些有钱人是怎么搞的,养条狗都知道拴着,养俩打手就不知道管着?太没有点法制观念了吧。”   “是…是……是…是我管教不当,您教训得对。”齐援民双手做着揖客气着,也很和气。   “罚款五千。”   “好好,我马上交……”   “拘留15天。”   “这个!?……”   “这个什么?把人打成这样,医药费你们看着给人家赔点,别给我们找事。”   “是是……所长,这个,罚款我们多出点,您着这拘留是不是?”   所长黑着脸,齐援民陪着笑脸,看来要讨价还价上了。但凡这派出所里,创收永远是第一要务,其次才是警务,一般情况下只要罚了钱,其他都是好说。谁可知道今儿有点邪,钱好像不太管用,那所长“啪”声重重一摔笔录簿,不乐意了:“罚款可以多,但拘留不能少,治安处罚就是教育为主,你以为就钱说话呀?达不到教育目的,那还要这处罚条例干嘛?……你,可以走了,没你的事……小王,安排下,把那俩打人一会送拘留所,通知他们家属送被褥交伙食费,了不得了,越到过年还越给我找事……”   这所长咧咧咧嘴吧嗒个不停,好像根本不知身边这位是太原排得上号老板一般。根本就对齐援民视若不见,背着手,到对一干来做目击笔录的市民笑脸相迎上了。   龙有搁浅滩、虎有落平阳。   齐援民好像现在就是如此,一干忙活的民警和围观的群众都对他没有什么好脸色,踽踽起身出了询问室,步态有点缓,偶尔还站定略略停下片刻,这些日子真有点背到家了,店里的两个女店员被人当街拽衣服摸脸蛋,吓得没敢来上班已经几天了;三个男店员连着被恐吓了几回,辞职了一对半。前两天又来了几个买瓷器的主,进店挑货不知道究竟是店员的问题还是客人有意,砸碎了两个明瓷细颈瓶,价值好几万,直闹到了南宫派出所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而今天眼见着保镖和司机被拘还毫无办法,琐事缠得他有点头疼脑热的感觉。看来,一切都不是偶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更像是决定了什么,齐援民在派出所的门口几近不屑的朝后看看,又是不屑的啐了一口,出了门,消失了。   “简凡,我咋觉得这老头不像个坏人呢?”肖成钢看着老头发表着意见。   “去……我看着你还不像个警察呢?”简凡脸从窗户上回过来,叱了句。   “少说成钢,这里最不像警察的是你。”郭元评价了句,又翻旧账了:“今儿怎么说,你不说三五天就见效果吗?这三天加五天都够了,你净跟一群地痞闹事,整得我们也得跟着去收保护费呀?”   连着几天的搅和并没有搅出个所以然来,几个人颇有微词,这让简凡觉得有点难为了。看着仨队友都盯着自己,解释着:“嗨、嗨、兄弟们,面包会有的、线索更会有的,别急嘛……”   “能不急嘛,你指挥了我们这么多天了,净瞎转悠。”张杰不悦道。   “他也就这么高水平,别难为他了。走吧……”郭元摆着手。   三个人不理会出了所长办,简凡悻然一脸,解释不上来了,不过却摇摇头自言自语道:“哎,兄弟们,我也没想这老家伙的涵养功夫真是到家,这么折腾都不声不响啊……中午我请客,发挥集体智慧,再想想招……哎,兄弟们,等等我呀,别孤立我呀,我不在,你们吃谁去呀?”   再抬头的时候人已走了,简凡不迭了追了出来……   …………   …………   南宫,临近年节比平时更热闹了几分,热闹得几乎有点喧嚣、喧嚣中有点浮躁。   这年头啥不浮躁,股票、邮票甚至多年前的粮票布票,挨着个身价倍涨,轮番热了好几拨。这个浮躁的城市里怕是装不下不浮躁的人。   下车的齐援民在人头攒动的街市里踱步着回店里,浑然不似平日里临窗而坐,看尽世间百态的样子,步态有点急和乱,几次撞到了行人和被行人蹭到,匆匆的说上句对不起又继续向前走。几个店员被一个一个挤掉,现在连跟了多年的司机和保镖也被拘了,隐隐地这种恐慌的感觉更重了几分。   店里门,霁月阁的泥金招牌之下,齐援民看着心里咯噔一下,门口站着三四个流里流气的小年轻人,和薛建庭手下那帮子基本如出一辙,只不过薛建庭一死,那帮子混吃混喝的狗肉朋友却是难以聚拢到一起了,现在只身一人,看得这场合,都没来由地有点慌乱。   店里,掌柜的匆匆奔出来,耳语了两句,俩个人一前一后进着店里,一进门霎时明白,又是一个下三滥的办法,门口给你杵几个人,有客人来就呲眉瞪着恐吓、店里再坐几个穿得流里流气的,一句话都不用说就能把你的生意搅了。   这是太原痞子们经受若干次公0安打击之后发明的非暴力收保护费的最佳办法,据说这里头有学问,电影里放人家国外的流氓地痞都这样干的。   今天好像不止收保护费这么简单,店里或坐或站七八个人,形态骠悍,清一水板寸头露着青青的头皮,清一色斜忒忒的眼神,望之顿让人觉得有点不寒而栗。掌柜的是云城带来的老伙计,点头哈腰着对着花梨木桌边坐着的那位介绍着:“这是我们老板……唐老大,您是收钱还是收生意,总得有点准话吧?”   “哦……”那位一发音,拉了鼻音,很拽。不过人有点滑稽,脑袋加外大,还缠着绷带,这就看得更大了,抽着烟乱磕着烟灰,咬咬烟屁股,半晌才起身来,上上下下看看齐援民,一身唐装、一双布头鞋、花白的大背头,实在让唐大头想不出这家伙和那个悍人有什么共通之处,看上去倒像上个世纪的教书先生。   而齐援民从慌乱到迷茫、从迷茫到惊惧,现在看到了这个缠着绷带的人,倒是微微的笑了,知道答案一样的笑了。   “……鄙人姓唐、名授渔,授人以渔的授渔……齐老板,有笔账我得给您算算啊。”   “久仰唐兄弟大名啊,不过我们好像没有打过交道呀?”   “对……老头记性不错,我算的是别人账。有人把我的脑袋当地瓜砸,差点要了老子这吃饭家伙,这人呢,也姓齐,您认识,好像还是你本家兄弟……冤有头债有主,找不着主,兄弟我只能拿你开刀了。”   这是摊牌来了?齐援民心里一跳,不过这等混赖的家伙在他眼里那没有警装的那么恐惧,进门时候的稍有慌乱此时已经全然镇定了,不否认也没承认,只是微笑着:“唐兄,那您说,该怎么个开法,我这店虽被你轰走了五个,现在就剩俩了,保镖和司机呢,好像也是唐兄你做的手脚吧。这个还不够吗?”   “呵呵……哈哈……聪明。不过我可什么都没干啊,法制社会是要讲证据的啊,是不是齐老板,就犯法也不能让雷子逮着不是,您说呢齐老板……嘎嘎……今天呢,咱们作个了解咋样,你要害怕,没事,我放你一条路,回云城吧,哥们不难为你……只要太原见不着你姓齐的,省得我看着闹心。”唐大头撵鸡赶狗一般摆着手。   “唐兄,我害怕。确实害怕。”齐援民手抚在腹前,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几句早揣得了这个混球的心思,话锋一转道:“可我害怕,不想走,您就不能给我这个老朽一个其他选择吗?”   “嗯!?……这老头有意思啊。”唐大头乐了,要是这么多天的搅和搁一般人身上早火冒三丈了,不过齐援民还是侃侃而谈,根本没有什么惧意,这倒让唐大头有点心下无着了。看来逼得人走投无路并不是那么容易,一念至此,杀手锏出来了:“哈哈……好,老头,这样吧,你这个破店给哥们顶顶账算了,哥们不难为你,就你这破店,你看你看,这桌子多少年的烂货了,一股霉味,这盆……看看,还破了个口……得,兄弟发发善心,给你五万块收了店,回家养老了吧啊……”   嘶……掌柜的直吸凉气,霁月阁这黄金地段的门面,就租一年一百万都有人抢着要、要走出手打几个滚还真不好说,此时被此人一拨拉,敢情五万块还是多的。   不过估计他想不到,唐大头眼里除了现钞,其他都认不太准,这霁月阁嘛,在唐大头眼里还没有那洗头房来钱痛快。   气炸人肺的事,好像根本气不着齐援民似的,呵呵一笑,如释重负般地一摆手:“好啊,唐兄弟看上老朽这破店了,那是我的荣幸啊……这破店嘛,还真不值几个钱,江湖朋友为重,唐兄弟,请,咱们楼上细谈……老年,招呼招呼兄弟们呀,愣着干什么,大老远大伙来一趟容易呀?每人封个红包,中午到国宾摆一桌。请……”   一听得封红包,唐大头手下几个本来就是吃拿卡要找闲钱的货都面有喜色,唐大头一听这老头居然连店都肯给,也愣了,暗忖着完了,看来这破店真不值几个钱,没戳到正经地方,齐援民大大方方一挥手请着上楼,倒把唐大头搞得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老年,把外面的兄弟也请进来……唐兄弟,怎么,连和我老朽坐坐都不赏光,您不是要店么?总得我给你写个转让协议吧,这店你卖不了,没准我还能给出出主意呢?请请……”   齐援民客气的请着,唐大头一听老头这么识趣,再一听什么卖店的事,也暗暗乐上,乐啥呢,不用说,今儿这油水敢情足得很……想到此处,大摇大摆地跟着齐援民直上二层,至于简凡的交待么?哦,暂时估计想不起来…… 第五卷 浮世起与落 第31章 喜上添新愁   “支队长,您找我?”   应声而进的简凡掩门问道,急匆匆地赶回了支队。   “看看吧,最新进展……怎么样,小胡去夏县取证,你们这儿有压力没有?”支队长递上来一份密密麻麻的案情通报,厚厚的一摞,简凡顺手翻着,摇摇头:“没有。”   是说胡丽君。胡丽君一走,简凡倒觉得如鱼得水,唆导那几个家伙可容易得很。翻着手里的资料一看就是公0安内部标准的格式,几个人名、身份历历在目,齐树民带了一帮手下进盛唐,基本上等于把自己的班底交给支队排查了。根本不需要其他的东西,有那几张脸就足够了。   “够快的啊,六个人的身份都确定了!?”简凡翻看着有几分吃惊,庞大的国家机器一运作起来,能量端得是小觑不得。   “这算慢的了,你打伤的那俩,一个叫陈抗,绰号杠子;一个叫齐拥军,今天凌晨张志勇和胡丽君他们在夏县拘捕了另一个,就是这个,当天也在盛唐,叫陈拴驴,这俩姓陈的呀,还是亲戚,和齐树民原来的同伙陈久文是本家;这个齐拥军嘛,籍贯也是楚候乡……和咱们当初的判断一致。基本是家族式犯罪,一个拉一窝。不过有点奇怪的你知道是什么?”伍辰光笑着问道。   “不知道。”   “呵呵……我还以为你什么都知道呢?最奇怪的是呀,这次带队进盛唐的,不是齐树民,你信吗?”   “信。”   “为什么?”   “只要受过刑事打击,都要积累一定的反侦破能力,齐树民需要把自己藏得更深一些,这种事他找一个替身出面招人就行了,经营了这么多年,我想他培养的手下不少,随便哪个放出去都是一呼百应的主,最次的薛建庭都那么大名气,何况云城这一块是他们的老根据地?”   简凡侃侃而言,言语中没有丝毫停滞,伍辰光越看越喜欢,这小子虽然不省心,可越来越像个老手了。   而且对这个分析是相当地认可,笑着接道:“说得好,陈抗、齐拥军和陈拴驴都交待这个人……叫仝孤山,三十五岁,有过伤害前科,几个人都交待是仝孤山招的人进太原,此人绰号地龙,云城警方传来的资料里,此人因贩卖文物被判过两年劳教……不过我想呀,有些重罪可能还没有浮出水面。就他这个大号说明在团伙里的位置都不低。”   简凡诧异道:“这个……绰号和位置有关?”   一闻得此言,伍辰光欠欠身子,一副过来人的身份,得意地笑了:“这你就不清楚了,云城盗墓行当有三类,第一类是身怀绝技的,看风水、找墓口、进墓穴那是直上直下,如飞龙入地、潜龙升天,所以他们绰号里带龙字,八三年严打枪毙的齐老四绰号就叫鬼龙,从解放前就开始干这行当,鲜有失手;这个仝孤山能带上个龙字,就说明不简单;第二类也是有一技之长的,钻地打人巷进墓道,叫鼠,比如我十几年前抓得那郑奎胜,绰号就叫肥鼠。目前查得这个孙仲文,也是以鼠为号,绰号叫花脸鼠,十年前,也就是晋原分局案发后四年,因为走私文物被西安警方抓获,不过这子机灵啊,解押的时候带着铐子跳车逃跑,不知下落,呵呵……真他妈是一帮鼠辈。”   “那第三类呢?”简凡问道,被这等民间秘辛激得兴趣颇浓。   “猪……九十年代以后啊,盗墓的技术含量就越来越低了,拱地的、埋开山炸药的、甚至于开着掘土机械作业的,都叫猪,这是盗墓行家对他们蔑称。一代不如一代了。”伍辰光道。一说完俩人都笑了。   简凡又问:“那齐树民属于那一辈?”   “他不属于哪一辈,我估计他是庄家,销赃的庄家,据目前我们掌握的情况,这些盗墓的有了好货都会统一交到地龙手里,然后由地龙负责转运……虽然价格可能比自己售出要便宜点,不过安全系数就相对高了,即便是赔了货,也不至于把人折了,现在这个文物走私案呀,如果真是齐援民所为,那么这个关键的人物就在地龙、仝孤山身上……陈水路杀人案的关键呢,又集中到了李三柱身上,从他们当天在盛唐的表现初步看呀,齐树民应该是这些人的头目……怎么样,简凡,我现在网撒得够大了,我最担心的是捞一窝小鱼小虾回来,你这儿什么时候有进展?”伍辰光信心百倍,感染着简凡。   “支队长……我,我正发动群众,很快就有结果。”简凡一正身子,笑着说着。   “呵呵……就像今天发动这么多群众?”伍辰光揶揄地说了句,简凡嘿嘿笑而不答,伍辰光的眼色里倒未见得有责怪的成份,劝了句:“齐援民和齐树民没有那么简单被你激出来,这个团伙的严密程度可能超过了咱们的想像,盗墓、屯货藏匿、转运、销赃几个环节的人都相互不认识,比如受伤的陈抗和陈拴驴兄弟俩,只是听说过齐树民的大名,不知道带他们来太原的就是齐树民……这个案子除非抓到几个关键人物,否则对整个案情的推进根本起不到作用……”   “是,我知道了,支队长。”   “还有,你用的唐大头这个人我认识,诨人有诨胆,干这些算老本了吧!?”   “是……支队长,我们接下来准备……”   “当我不知道,别告诉我过程,我要看的是结果,要尽快看到结果……”   伍辰光打断了简凡的话,这些天干的烂事简凡总是以委婉的口气向支队长作个简单说明,有时候打着支队长的旗号指挥基层派出所。伍辰光呢,也总是以一个局外的眼光对之听之任之,不过现在的情况呢,倒是隐隐了暗合了伍辰光当初培养这个小警的用意,心照不宣地笑了笑提醒道:“强调两点啊,第一:有些违法违纪的事如果捅到了支队,我作为支队长呢,只能严肃处理;第二呢,要注意方式方法,这种人你未必控制得了,这是属于一种可用不可信的人,不能走得太近,毕竟你是穿制服的,和他还是有本质的区别的,一定注意分寸。”   “是!”   “好,去吧,三个案子三线同时上马了,你这儿是最弱的一项,不过对你们我的期待最高,撒了几个月网,快到收获的时候了,案情进展今天起你可以通过机要专线了解。”   “是……”   伍辰光摆摆手送客,大概就是来交待这些事情,简凡这次在伍支队长眼里可越来越像个刑警了,笔直地敬了一个礼,出了支队长办。   出了门就迫不及待掏电话摁着回拨键,哦,还另有原因,今儿顾不上和支队长磨叽,敢情是电话震动了裤兜里已经响了不少时候,就见得简凡一路奔着,边跑边解释:“喂,喂,蒋姐,你别生气嘛,我刚开完会……马上就到,我总得换件衣服吧?……好好,那你到九鼎门口等我,二十分钟……不行,到不了,快中午了,三十分钟……”   …………   …………   下午张杰和肖成钢俩货值班,简凡好容易忙里偷闲,这回总算不爽约,干啥呢?   说出来是一件让简凡觉得心里更没底的事,见老丈母娘。哦,准丈母娘,八字还没一撇呢。蒋迪佳催了几次,看来今天再不去,怕是要发火了。   回家、换衣服、洗脸、刷牙,对着镜子草草收拾了一番,又是发足狂奔,拦了辆出租车直驱九鼎休闲酒店,每一次见蒋姐呢,都是心里期待得紧,像揣了只小兔子般怦怦乱跳,只不过那是因为喜上心头的激动。这一路简凡只觉得心跳比往常加速更快了,喜悦不多,紧张倒有。   要见的这位曾经有过一面之缘,不过那是自己在九鼎下厨给人家做饭,就远远的看过一面而已,话都没说一句,一想起这老太太的名头来就让简凡有点心虚,工商联当过主席、个体劳动者协会也当过主席、华美超市的创始人、超市被收购后又创了家九鼎休闲酒店,几起几落二十年创了这么大家业,比一般爷们还要牛叉几分。现在是功成身退,简凡估摸着点蒋九鼎没准就是个垂帘被听政的主,从蒋迪佳的眼里的担忧也看得出来,八成这家里呀,还是这老太太说了算。   哎哟喂,你看人家这妈,有这么个妈,这辈子都不用奋斗了……简凡笑着暗忖,想想蒋九鼎一副唯唯喏喏的乖孩子样,八成从小被熏陶成那德性了。不过呢,话反回来说了,有这么个妈,儿子就是个什么样子都无所谓了。   呀?对了,人家叫啥?……简凡想着又是一阵咂吧嘴,丫的,跟人家闺女同居若干个月了,连人家妈叫啥都没问过,大大地不该,说起来,早该上门拜访去了。   窃喜之后,一想上门这茬,又有点担心,前一个准丈母娘,刘香莼她妈,见了自己那种苦大仇深的眼神、那种分外眼红的表情,现在倒让简凡记忆犹新了。   哟嗬,这女人老了,不会都这个样子吧?……简凡突然发现了生活中这么点共性,自己老妈,香香她妈、还有队里的时继红,还有省厅那位一脸黑的张处,怕都不是省油的灯。   坏了,蒋姐他妈妈不会也这样吧?   啧啧啧……简凡悻悻的想着,吧唧着嘴,直抓后脑勺,一想起自己认识的几个中老年妇女,那没准也是美女变来的,难道美女将来都会变成这个样子?蒋姐以后不会也变成这个样子吧?   不会,绝对不会……简凡想着蒋迪佳的千种风情、万般温柔,极力地否定着。   思绪长了路就短了,车停到了九鼎门口一下车,就见得蒋迪佳在台阶下来回踱着步,简凡付了出租车钱赶紧地迎上来,蒋迪佳不高兴地埋怨着:“真磨蹭,昨天就说好了,你还是迟到了半个小时。”   “队里开会……哎,姐,这身怎么样?”简几整整领口。   深色的绒线衣、咖啡色的西装,鞋刚刚擦亮,蒋迪佳看得眼里含笑,挽着简凡评价道:“没有警服帅。”   “哎哟……那你不早说,搞得我火急火燎还回了趟家。”   “嗯,这身呢,也凑合……蛮帅的,不过没我哥帅。”   “你哥那是娘娘腔,咱是爷们……”   “再诬蔑我哥,小心掐你……”   俩个人腻腻歪歪进了电梯,没人了,再抬头看看没监控了,简凡早色心大动,一把搂着蒋迪佳叭叭叭脸蛋上、嘴唇上亲了几口,响声倍足,看来要以此聊解相思之苦了,蒋迪佳咯咯笑着推开这货,又是正色指指简凡的鼻子,语带几分威胁:“别胡闹……听着啊,我妈问什么,你就答什么,不许胡扯。”   “嗯,没问题……”   “我妈说话,不许乱插嘴,不许乱犟嘴,她要生气了,后果很严重的哦。”   “嗯,知道……我巴结还来不及呢,犟什么犟。哎,你妈问起咱俩的事,我怎么说?”   “照直说,那有什么,喜欢就是喜欢,你害怕呀?”   “我有什么可害怕的?……对了,你妈叫啥,我还不知道呢?”   “你可真可以,现在才想起我还有妈呀?……我妈妈姓申,申凝霜。要再早十年,太原里没有不知道我妈的,那可是个商界名媛啊。”   “嘿嘿……过气名人,不过名字挺好听。”   “切……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俩个人,腻歪在电梯里,蒋迪佳谆谆善诱教着,简凡小鸡啄米般点头,偶而肢体的碰撞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简凡不老实的双手逗得蒋迪佳咯咯直笑。   十七层眨眼便到。一出电梯,简凡又觉得心里没来由的紧张了,不过蒋迪佳在这里倒放得开,挽着简凡的胳膊,笑着和公司里认识的人打招呼,众人的眼神都有意无意的羡慕和妒嫉倒让简凡颇有点窘了。   敲敲总经理办的门,推门而进的时候,那位传说中的蒋家妈妈申凝霜已经赫然在座,正无聊地翻看着报纸,蒋迪佳小鹿儿一般奔到了办公桌后,双手揽在老妈的脖子上不无几分撒娇道:“妈,这就是简凡,我的男朋友,帅吧!?”   “嗯……是蛮帅的……”座上的那位,不知道是看的真帅还是敷衍着女儿,只是略略扫了一眼。   那双眼……顿有触电的感觉,目光犀利的像自己老妈梅雨韵那种要挑你毛病、找个茬的意思,这种感觉格外地强烈,惊得简凡本想称呼一句,被这双目光一扫,霎时什么都忘了。   “简……凡……”   背后,蒋迪佳的嘴型动着,眼光示意着桌上的杯子,看看杯子,又看看自己老妈,得,简凡立马会意,赶紧地端着杯子,就着房间里的倒了杯热水,倒得八成满,轻拿轻放,一放下一抬眼,蒋迪佳眼里责备着小声说话,嘴型很大埋怨着:“说话呀!?”   俩个人处得久了,心有灵犀,不发音都知道在说什么。   “哎……”简凡被蒋迪佳这么一鼓舞,赶紧殷勤地说着:“妈,您喝茶……”   “什么?你叫我什么?”蒋家妈妈霎时听愣了,诧异地瞪着简凡。   一省得漏嘴叫错妈了,简凡一脸苦色直拍自己嘴巴,丫的,什么时候了,倒紧张上了。蒋迪佳一怔之后,揽着老妈的脖子吱吱咯咯地笑上了,母女俩再看一脸羞色的简凡,都忍俊不禁,相视笑着。简凡自摸着脸颊,有点窘,窘得说不上话来了。   “佳佳……去看看你哥,我和小凡谈谈……”   “哦……那你们谈,中午让我哥请咱们吃饭。”   “去吧、去吧……”   申凝霜挥挥手,蒋迪佳撅撅红红的小嘴唇,有几分不悦之色,不过看样也不敢拂逆当妈的意思,应了声,和简凡使着眼色,先掩上门出去了。   虽然蒋姐的眼色里不无鼓励的成份,可简凡的心还是难以平复下来,看这架势,人家家里这家教肯定严得很,肯定不像自己这么着没规没矩,加上刚才唤错了妈,隐隐地让简凡觉得有点悬。特别再看到蒋迪佳妈妈申凝霜的时候,心不由得一跳。   这位老妈可不比自己家那位差,特别是那眼神颇有相似之处,大有让对方一切小动作无所遁形之势,而且这个货真价实的富婆身上倒没显得有多少贵气,普通的呢子装、头发稍显花白,脸上的皱纹不深,看样保养得不错,最起码看上去不像六十开外的人,最起码身上也没有那种彰显身份亮得人眼晕的贵重首饰。   朴素可并不失严肃。倒像一个官场来人。   对,很像,现在这奸商差不多都和当官的有一腿,个个从商的反而官气颇足、架子蛮大。   心思飞快地转着,简凡一时找不出合适的话来应付这个自己生平第一次正式相亲,而申凝霜只是看着,静静地看着,仿佛要从这个未来女婿身上挑出一百个毛病来的眼神。让简凡越来越觉得芒刺在背。   “伯母……我,对不起,刚才有点紧张……”简凡半晌才憋了一句。   “哦……坐坐……呵呵。”申凝霜谦让了一句,这才开口了:“小伙子,紧张可是严重不自信的表现……既然你对自己缺乏信心,那为什么还要来呢?”   “为了蒋姐……我喜欢她、她也喜欢我,她让我干什么,我当然不能拒绝。再说,我迟早不得上门见您么?”简凡坐下了,终于平复了心态了,而且思维总算对跟得上今天的事了。   “好……喜欢不喜欢的话放放再说,我今天是想先认识认识你,小凡,你是那个学校毕业的?”   “商学院,二院,就大学城边上……”   申凝霜一问,简凡顺口老老实实一回答,看着那眼神里的不屑,心里立马明白了,坏了,咱这文凭唬老家的老少爷们还成,要放这种家庭面前,那就是笑话了。   果不其然,第一句落人口实了,申凝霜有点似笑非笑地评价了句:“上学时候,佳佳可是个品学兼优的孩子,要是没出车祸,就上个全国重点也不是什么难事……你们这商学院,还是二院,说好听点是扩招生,说不好听点,就是自费的三本,我查过你的学籍,就在那三流大学,你也排在后头。对不对?”   妈的,这是有备而来揭我老底呢?简凡一提大学顿时怒从心头起,强自压抑着不敢发作,连嘲带讽说道:“伯母,这国家教育体制问题,你不能归咎于我吧?我每年交几万在学校混,我都觉得冤得慌……再说中国哪所大学不一样,北大清华全世界排名五十以后,要这么说起来,中国都三流大学,没一流的啊?”   一个貌似合情不合理的解释,申凝霜或许籍此想让这个小警知难向后退退,不料出了这么一句,倒把她听得愣了愣,愣了下再看义正言辞地简凡,没来由地被逗笑了,笑着干脆单刀直入了,直接问道:“小凡,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谈上的,可是我就问问啊,你难道一点都没有考虑过门当户对的问题?你自己觉得合适吗?”   以问代答,当然是谁觉得也不合适,不过这个问题看样简凡有所准备了,马上接着:“挺合适的啊,伯父是老师,我妈也是老师,都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你是九鼎最大的老板,我爸是第一锅的老板,都是老板,有什么门不当户不对的?再说这些很重要吗?”   “呵呵……油嘴滑舌,哎,我现在知道你怎么追到佳佳了……”申凝霜几句下来,倒对简凡的反应认识的更为深刻了几分,无奈地叹了句,无非是花言巧语配着一张小白脸,骗涉世不深的女孩肯定容易得紧。一念至此不由得脸色有几分厌恶,干脆直来直去了:“简凡,我干脆把话说明了,五洲的事佳佳说过,我们当家长的也很感谢你;九鼎海鲜楼那次出事的时候,也多亏了你,我们也感谢你……”   简凡傻模愣眼听着,倒觉得这位老妈还算能说句好话,刚刚庆幸了有所转机,不料申凝霜的话也跟着转了:“这两次事呀,你帮我们家很大忙,可是你这样想过没有,这两次事,可都是因你而起的啊!?因为你那个假配方,九鼎的商誉都降了一个档次,去年申请五星都没申请下来……我们家向来比较开明,都不反对你们俩交个朋友,不过要真谈婚论嫁,我和她爸都觉得不太合适。”   “那……那怎么样才算合适涅?”简凡听得肚子里翻江倒海,当了一年警察脾气可比原来大多了,要不是蒋姐妈妈的话,这火八成就要喷出来了。即便是申凝雷的话再委婉,毕竟拒绝,搁谁也听着刺耳。   “合适嘛……很简单,佳佳身体不好,要结婚总得找个年龄大点、懂心疼人,学历和层次稍高点,最起码事业得有所小成吧?我和她爸这辈子就够吃苦了,好容易熬出头来,再把女儿送到穷家跟着你们受罪?……你别生气,我不是针对你个人,我希望你心平气和想一想我说得对不对,哪个当父母的也不会这样选择吧?……”申凝霜的话字字如刺,直刺到简凡最薄弱的自尊地带,说得这年龄大点、学历和层次高点、事业有成点,条条框框基本就把简凡限定在考虑范围之外了,简凡憋得面红耳赤,半晌对不上这句话来。   “对了,还有……婚姻是个很实际的东西,你总得考虑一下自己的经济实力吧?佳佳每月零花钱有一两万,要是兴趣来了,花个十几万也不是没有过,像你这每月几千工资,你们将来在一起怎么生活?让她养活你?”申凝霜又加了一句砝码。   这一句无疑是压倒简凡的最后一根稻草、也是简凡最后的一块遮羞布,很久以来的亲密无间已经忘记了彼此间差异,而今天被申凝霜一提,说着简凡脸色越来越阴、眼神越来越冷,后面申凝霜再说什么话,都糊里糊涂根本不知道说的什么……   正发呆着,裤兜里一阵震动惊得简凡全身激灵了一下,手机在响,那个激灵像触电一般,吓了申凝霜一跳,看着这孩子脸色阴沉着,干脆闭上嘴了。简凡一摸电话,是李威的号码,糊里糊涂往耳边一放,听得又是一个惊人的消息:“孙仲文有下落了……当面谈。”   简凡应了声马上到,挂了电话,一屁股起身一看,再看怡然自得的申凝霜,莫名的火气大得厉害,压抑着怒气尽量平和地说着:“伯母,我尊重你是个长辈。咱不说难听话……除非蒋姐摇头。谁也阻止不了我。”   “是吗……我的女儿,我想不至于因为你抛下我吧?”申凝霜轻蔑一笑,此时才识得这个女强人的厉害,一切尽在毂中了。   “切,像你这当妈的,要不要吧?也就那么回事。有这么干涉儿女的吗?”简凡嗤着鼻子道,好歹脏话没出了口。   “放肆……别以为你是个黑警察就想为所欲为,我告诉你,你还没到那个层次。”申凝霜拍案而起,指着简凡怒叱着,以自己这身份哪受过这样的冷嘲热讽。   “什么……我黑警察?”简凡指着自己的鼻子,苦着脸叫嚣了句,火山瞬间爆发了,指着未来的准丈母娘呲牙咧嘴道:“你给我说清楚,谁是黑警察?我怎么黑了?……我黑谁了,你儿子被砸了个半死不活还不我顶上去了?你这个破酒店被地痞流氓围攻的时候,你到哪儿去了?,要不看了蒋姐面子,谁才懒得管你们死活呢?有钱了不起呀?这年头跳楼跳河上吊自杀的老板多了……今儿风光,明儿还不知道在哪呢?哪个人拉人前还不是俩胳膊俩腿,有什么可拽得啊……”   简凡怒不可遏地忘乎所以然了,手指甩着,一甩一句,每一句让申凝霜后退一步,气得这位准丈母娘大喘着气胸前起伏着,直靠上了墙,门“嘭”声开了,蒋迪佳奔着上来了,一把推得简凡一个踉跄,跟着赶紧地扶着自己老妈,回头瞪着简凡,从来没见蒋姐发火,此时两眼一瞪,顿如一盆凉水醍醐灌顶,把余怒未消的简凡钉在当地了。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申凝霜伏着胸前,蒋迪佳不迭地安慰着,刚刚的吵声颇大,眨眼着蒋九鼎带着经理和何秘书也奔着进来了,蒋九鼎也赶紧地上来扶着,申凝霜半晌才回复过来。气愤不已地指着简凡:“把……把他赶走……气死我了……”   张经理有点眼色,招呼着俩保安要装个样子,不料简凡此时可不买账了,三人一上来,怒目一视随手一挥警证,叫嚣着:“都别动,敢袭警?”   一下子又把张经理和俩保安吓唬到当地了,申凝霜没治了,扶着儿子气咻咻地说着:“走走……他不走我们走……佳佳,你跟他走吧,别认我这个妈了……”   一把甩了女儿扶上来的手,这话怕是个导火索了,瞬间发飚的简凡叱目和仨人对恃着,蒋迪佳也被气得够呛,推开保安,一把拽过简凡手里的警证,劈面啪唧摔在简凡脸上,用尽着全身力气对着简凡喊:“滚……再不要看见你……”   说罢掩面呜呜哭着飞奔出去了,蒋九鼎赶紧示意秘书何芳璐追了出去。回头悻悻地看了简凡一眼,却是无语得紧,一边安慰着老娘一边扶着老娘出去了。张凯经理却是知道这等家事掺合不得,挥着手走走和俩保安叹着气走了。   吸吸鼻子、抹抹刚才被摔痛的地方、简凡弯着身子找了半天才在沙发后找着了警证,就着胸前擦擦装好。环顾已经没人的总经理办,一时间又是悔意直冲上来,使劲地拍打着额头,不知道现在怎么了,来之前就打定主意了,要厚着脸皮、要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谁知道这倒好,自己倒先把准丈母娘骂了遍……   完了,没戏了,这辈子估计都没希望了……一想起蒋迪佳悲痛欲绝的样子,简凡的歉疚油然而起,不过仅仅是对于蒋姐而言,对于其他人嘛,简凡倒觉得胸口的这股浊气,出得挺痛快。 第五卷 浮世起与落 第32章 激时亮身手   站在大厦前等简凡的是原毅明,足足比预计的时间迟了一个小时才见得平时精精干干的小伙如同斗败的公鸡一般下了出租车,原毅明迎了上来。简凡也一眼看到了这个人。   其实每一个职业里都有不同于其他职业的地方,卖保险的不要脸、当小姐的全凭脸、做买卖的陪笑脸、当个官儿嘛,就成两张脸了。   要是刑警呢,可能普通人不注意,职业特征都要体现在那双眼晴上,看人的时候目光能聚焦在一个点上,几乎要直视人的肺腑。   这个前队友就长着这么一双眼睛,眸子里精光四射,看着格外有神。此时的目光里有那种不言而喻的喜色,简凡略略扫过便知道,李威这次没准真挖到实在货了。   果不其然,俩个人上了楼,急步直奔李总的办公室,李威也掩饰不住几分喜悦,啪地一声一叠资料拍到桌前,简凡拿起来一看,有点愣眼了。   医院的病理记录,再看看页面,嘴里不自然的念着“邢台市爱美尔医学整容医院”,一翻几张整容前后的照片记录,比身份证的大头像还清楚,一下子喜上眉梢,不过再看李威的时候,孤疑地问:“李总,您可真厉害啊,直接查到省外去了。”   “呵呵……十年前的整容没那么流行,屈指可数,省内十二家、河北河南多一点,四十七家,这里面比较出名的呢,也就十二三家,这个人既然负案,我想跑不太远,可也不会在本地,充其量也就是邻省而已。很容易查。虽然我们没有警官证,可你不能否认,有时候钱比证件更管用啊。呵呵……”   李咸笑着,背后那位前队友原毅明也笑了。   “那您怎么知道他整过容了呢?”简凡实在没想到会起到这么个戏剧性的变化。现在队里的排查,那方向整个就是错的,谁可能想到人家的面部标识已经变了。   “我来给你推测分析一下啊,孙仲文绰号花脸鼠,就是因为脸上那块痣的原因,这个体貌特征呀,道上人都知道,云城警方也知道,而且这小子是戴着铐子脱逃的……如果他要藏匿,首先解决的就是这问题嘛。”李威道。   “厉害……”简凡竖着大拇指。   “当然,我刚开始没想到,有个买给我古董的家伙好像说他见过一次,说了句什么花脸鼠脸不花了,我就留意喽……呵呵,玩笑玩笑……多亏了毅明,住警校时候同学不少,可帮上忙了。”李威开着玩笑,敢情是有了内部的消息而已,说话的时间不忘赞了手下一句。   “有确切下落吗?”   “没有,不过省内有案底、在陕西又犯过案,理论上这两个省他都不会呆。这也是个老炮了,反侦查能力应该不差,沿着他亲戚朋友的线索不那么好查;但从另一方面来说,一有了案底再行流窜这是大忌,既然十年没有消息,那么我想他肯定是隐姓埋名,潜藏落户到某一地了。最后一次见过是四年前在河南济源市火车上,要查真正的地方,那我就无能为力了,要靠你们信息威力喽。”   “火车的起止点是什么,有没有更详细的。”   “大同至武昌,返回来的车。路过太原,不过肯定不是来太原的,半路就不见踪影了。”   “提供消息的人可靠么?”   “非常可靠,不过具体是谁容我保密,这个人已经金盆洗手了,不想再牵涉到是非里。”   “好……谢谢,足够了。”   简凡说着卷着资料就要走,李威不迭地起身拦着:“哎……小凡,等等……”   “噢,李总,您是想知道最新进展吧?”   “如果方便的话,可以吗?”   “你这东西如果属卖,那就走最新进承了。其实俩个案子嘛,已经初步确认这是一个以齐树民为首的家族式的团伙,您当初的判断是非常正确的,齐氏兄弟不但聚集了一大批古董,而且蓄养了一批打手。这已经是……”   “够了、够了……方向一明确,他们离覆灭的那天就不远了……”   李威有几分兴奋地说着,其实就想听到这个方向而已,脸上的兴奋好像自己还身处其间一般。简凡怪怪地回头再看原毅明,也是这般表情。心里怪怪地暗忖了句,邪门,前警察比现警察还高兴!?   有点狗拿耗子的感觉了。不过掩饰般地笑笑,李威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征询地问道:“授渔这儿呢?小凡我怎么有点看不懂你的心思了?”   “哦,您问这个呀?”简凡略略一思索,这是说把唐大头放出去搅浑水的事,解释了句:“很简单,人被琐事缠身的时候,他就无暇顾及其他事,齐援民在外主要的倚仗就是俩保镖和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本家兄弟,现在他的生意被搅和了、保镖被暂时拘留了,不管逼得齐树民现身还是逼得齐援民出逃,那一切就昭然若揭了。”   “没有那么容易。”李威摇摇头道,离开了办公桌,踱着步子,也在若有所思地说着:“这个人城府很深,不管是我掌握的情况还是你们的侦破,都没有发现和他直接相关的犯罪证据,十数年巍然不倒,必有他的过人之处,谁也不知道他暗地里的关系能通到什么程度。像这种人都披着合法的外衣,过去是人治,有嫌疑你就是非法的;而现在法制是,是证明不了人家非法,人家就是合法的。”   “李总你多虑了,多虑很多后就成了焦虑了,这个悬案是人为的,如果再考虑这么多人为因素,那结果还是要悬下去……回见,您二位留步……”   简凡像是随意的说着,像是心中有事,谦让了一句,掩门而出。   一句说得李威发了发怔,看看原毅明怪怪地问:“这……这小子今天有点怪啊?怎么了?”   “是有点怪。还不是案子愁得呗……”原毅明不置可否,笑了笑。   …………   …………   有点怪,确实有点怪,不过怕不是在案情上,而是在感情上。   简凡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九鼎出来的,不过出来的时候没有再见一个熟人,糊里糊涂回了家,发愣了半个小时才想起要见李威的事,平时敏捷的思维现在感觉成了一团麻、一锅浆,一会是蒋姐悲痛欲绝的脸、一会是申凝霜咄咄逼人的脸,又过了一会儿又成了手里那个嫌疑人的脸。现在回想起来都不知道自己的第一次相亲上门怎么着就成了这个糟糕的结果。   从威盛房地产公司下来,电梯里重复做着的动作只有一个,啪唧啪唧把前额拍得甭响,不过怕是越拍越迷糊,要是搁以前,见着这类财大气粗、盛气凌人、出言不逊的主,顶多就是一笑置之,没准还阿腴奉承两句讨点好处。   现在才发现自己变了,以前费胖子说过、胡丽君说过甚至寝室里老大、老三都说过,简几都不相信,现在想想,还真的有点变了,当警察没当出什么名堂来,可把脾气当大了,把胆子当大了,把那个不值钱的自尊心也当得越来越强了,强就强吧,还强到老丈母娘身上了,完了,这次肯定完了。简凡一想到蒋迪佳哭着掩奔走那光景,心里只有俩字:完了。   是完了,辛辛苦苦经营的一段爱情,看样是彻底完了。   “叮”的电梯一声,几乎和简凡又一次拍前额的声音同时响起,出了电梯又迷糊了,糊里糊涂又进了电梯,进了电梯发现不对,又赶紧摁着出来,这才省得自己不是要来,而是要走,悻悻的暗骂了句,掉头就走。   越烦事还越乱,刚出了楼门,正迷糊着的简凡被人一把拦腰抱住了,一回头“呃”的一声赶紧地躲。背后,大脑袋呲着个笑脸,满嘴酒气喷来,抱着简凡如搂了个绝世美女,可不是唐大头是谁,一旁还站着俩喝着满脸通红,站着都打摆的家伙,孙二勇和小迷糊,就听得唐大头缠杂碎不清地说着:“兄弟兄弟……你咋啦,咋见着也不理我啦……你可是我衣食父母呀,哥以前咋没看出来涅?贵人呀……不伤筋不动骨就弄了十几万……哈哈……哥这次说啥也得给你辆好车啊……过来,你们俩过来,这是咱们的衣食父母啊,以后得当爷供着……”   自己说还不行,招呼着孙二勇和迷糊上来。把个简几搞得又懵头转向了,不迭地挣脱开来,看着这东倒西歪的唐大头,诧异上了,扶正了拍着这家伙的脸蛋叫着:“嗨、嗨……我啥时候又成了你父母了?不让你们小心点吗?怎么喝成这样?”   “嘿嘿……你就是衣食父母……哈哈……齐老头一眨眼就给我二十万……我给兄弟分了分,什么破鸡B盛唐,老子不去了,以后跟你混……哈哈……”唐大头恬着脸脑袋缠着绷带,笑着乐不可支。这话吓了简凡一跳:“啊!?你要人家钱了?”   “啊!是呀……老头还说叫我们兄弟到南宫街上混,雇我们当伙计,月钱提前给,保证我们每月收入十来万,哈哈……兄弟你这两招真绝了,一下就把老家伙苦胆吓破了。”唐大头乐呵呵的说着。   说了半天说不清楚来龙去脉,简凡干脆把这货一把推到孙二勇怀里,拉着喝得不太多的迷糊问上了。一问又气得火冒三丈,敢情让这家伙到齐援民店里闹事,和齐援民坐了半晌,店倒没急着要,回头就揣了张支票下楼了,中午时间拉着一帮子还和齐援民在国宾大吃了一桌,本来敌对着,不过让齐援民一顿饭加一张支票下来,倒称兄道弟上了,这迷糊神神秘迷地说着,今儿去的几个兄弟都发了点小财,一人分了好几千,顶好几个月工资了。   简凡听得有点怒火中烧,想要叱上几句,不过看着这仨货喜滋滋的偷乐样子,唐大头搂着孙二勇又当小姐使唤了,一个劲亲脸蛋,现在说什么也白搭,又有点哭笑不得了。   再问来由,敢情是李威打电话叫人,简凡不迭地打发走了仨,看着这仨货,倒觉得伍辰光说得这“可用不可信”的话颇有几分道理,这群货色,不喝酒只认识钱;喝了酒,只认识女人。能清清醒醒办几件事的时候,怕是不多。   啧啧……这老头倒厉害,对症下药一剂见效。简凡暗赞着齐援民处理手段的高明,这份挨了打陪笑脸送钱的功夫,怕是一般人办不到的。   拦了出租车,拨着电话先把知道的情况向支队长汇报了一番,车直向支队驶去……   …………   …………   下午,整四时,支队长伍辰光出现在重案队,背后跟着一队、四队紧急奉调赶到的两名成像技术人员,其中一名梁舞云认识,是史静媛。   进门的时候就觉得气氛有点紧张了,背后还跟着两名内卫,各人手执着托盘,CCIC这干年青人倒也知道这什么意思,要封队、要没收手机。内卫挨着个收回各人手机的时候,支队长示意着俩人坐下,解释着:“同志们,为了保密起见,暂时做封队处理,所有人员不得擅自和外界联系,你们家里由支队统一通知,从现在起……我们集中精力排查这个嫌疑人……静媛,你组织一下。简凡呢?”   说着话支队长又抽身出来,史静媛接驳上了网线,嘴里说着,我把照片发到编号FN01的根目录下,大家先作好模板,稍等要进行成像比对,目前我们只有图片而没有文字资料,任务就是要查清照片上人现在持有的身份和所在地……   这些工作对于玩电脑的过于简单,屋子里劈劈叭叭的击键声一会便妥当,刚刚抬头,伍辰光又去而复返,背后跟着简凡。   进门的工夫梁舞云倒愣了,俩人的关系像哥们一般非常熟稔了,平时见着这位什么时候都是嘻皮笑脸的没个正形,可今天好像变了,有点红红的眼神里透出来的是那么颓废、那么忧郁、那么无助,任凭谁看一眼都有暗暗生怜的感觉。……哟!?这家伙不会又失恋了吧?好像第一次失恋就这德性?   一想到这茬,想到一往情深的老大,再看看这个花心水萝卜,梁舞云嗤嗤鼻子,暗道:活该!   哟,这是干什么?看着支队长黑着脸瞪着简凡,梁舞云又幸灾乐祸地道了句:活该,又被支队长揪着小辫了。   答案立见分晓,不过大出座上人意外,支队长亲自拉着椅子把简凡让坐下,简短地说了句:“你来指挥。”   “我!?”简凡吃了一惊,回头苦色看着支队长,刚刚在办公室发愣发呆被伍辰光硬揪出来了。而座上的,就剩自己这么一位警员级别的人了,史静媛和另一个技术员都是老刑侦了,而市局这帮子天之骄子,学历和能力俱有,根本看不起刑警队和派出所这帮么爬滚打的大老粗。   果不其然,一听这话,四队那位三十出头的技术员有点诧异,而平时就和简凡没大没小开玩笑的三女两男眼里都含着笑意。   “怕什么,人都挖得出来,还怕找不出来呀?你要觉得不行,一边凉快去。”伍辰光火急火燎,话不好听了,最看不惯这关键时刻磨叽的性子。   “呵……哈哈……”简凡被激得呵呵哈哈怪笑了一声,脸一沉,轻蔑地说了句:“我不行,你找不到比我更行的。”   一句话胆气外露,梁舞云眼骨碌转着看看四周,生怕支队长大发雷霆,刑侦上这帮子什么坏都不算坏,就是脾气坏得厉害,平时说话都像吵架。   不过今天支队长也怪,二话不说,人往后一退成旁观者了,只说俩字:“开始。”   排查,特别是人口信息排查需要精准的条件,一个筛选条件的错误直接后果怕是要让外勤们多跑几百上千里冤枉路,CCIC和人像描摹的两位,都深识得其中的厉害之处,干这种事怕是得思维清晰对案情知之甚详的人来出这个条件,同时还得综合考虑到其他可能的情况。   一个字,难!而且成功率并不算很高。   支队长发话了半晌都没有声音,门关着,七个准备信息采集地都两眼巴巴地看着简凡,而简凡,闭着眼,一言不发;支队长坐在一隅,也同样是一言不发,一支接一支抽着闷烟。   离开九鼎已经几个小时了,在办公室又闷坐了两个小时,简凡知道此次排查的重要性,如果找到当年直接作案的人,那么就意味着淹没十几年的真相水落石出,但越知道重要性越觉得压力陡增,何况中午的事还一直搅在心头,一直平复不下来心烦意乱的感觉。   被伍支队长一激,又势成骑虎了,简凡闭着眼,压抑着心里烦躁的感觉,努力去想能让自己精神集中的事情。是什么?对,厨刀,已经很久没有刀在手游刃有余的感觉了。是枪,对,已经很久没有那个倾泻之后的快感了。我也在繁杂和琐碎的事里,越来越失去判断力了……   安静、安静……眼可见的是简凡急促的呼吸几次之后,慢慢地平复了激动,等再睁开眼的时候,伍支队长第二支已经点上,众队友正怪异地看着。   “对不起,我之所以是有顾虑是因为,此案是我们太原第一桩悬案,他涉及到一个警察的生前的冤屈和死后的荣誉,我没资格对他盖棺定论,我害怕错了,我担不起这个责任……可有时候不得不做出选择,如果错了,我们重来,直到找出他们为止,好,现在开始……”   简凡像下了一个偌大决心,抛弃了一切阻碍下了决心,字正腔圆地说着:“筛选条件,男;年龄25至40岁,他肯定用的假年龄,不过应该在这个区间里;身高一米七八左右;没有前科记录;近八年内可能重新组建家庭,如果有家有小孩的话,子女应该不超过七岁,不符合这个范围,一律剔除。这个人应该出现在近十年的异地落户记录里。”   “地域呢?”史静媛问。   不会是本省,也不会太远。简凡想着李威的判断,面前铺着的地图,沿着黑白相间的铁路看着:“南昌至大原的铁路一线涉及的城市,全部在内。查一下,现在有多少人?”   键盘劈劈叭叭地响着,屏幕上的数据像喷涌出来的潮水一眼而过,带队的梁舞云喊着:“十一万三千九百二十七人。”   “正确……”   “正确……”   “答案相同……”   数据查询的结果,伍辰光夹着烟的手抖了抖,烟头烧到了手指,手一松烟掉了。没有感觉到手疼,不过感觉到了心跳,是被这个数字吓得,要是这么查,还不如让他悬着。   “好,把这个作为筛选的母版,如果错了下次从这里再开始……”简凡说着,手在地图上画着几个城市:“我们再做一个选择,这个人是农村出身,我想对于一类城市他应该很难适应那种生活,相反,靠近省界线、交通发达的地区应该是首选,重点查找省界周边的城市,其中有有正当职业的剔除;高中以上学历有记载的,剔除;……现在多少人?”   “四万九千四百二十二人……”梁舞云说着,重复了几个城市的名称,脸色也有发青,就这两万人过过筛,怕是几天得不眠不休了。   数据仍然很庞大,简凡从一干队友的脸上看得出来,叹了口气,像在自言自语,不过是沉浸在案情里那种自言自语:“如果是我潜逃的话,我会选择……再做一个选择,把在城市登记落户的人全部剔除,排查收集县、乡、镇一级派出所的登记记录,这是最后的筛选条件了,还有多少?”   “哇,够狠……三千一百一十九人。”有人吃惊的叫了一声。   这个数据就到可以接受的范围了,大家的眼光再看简凡的时候,不自觉地投向了支队长,只待支队长下令,不过简凡这回可越俎代庖了,一挥手:“开始。”   劈劈叭叭的击键声响起来了,屏幕上闪着红蓝交间的线在比对着面部特征,这是一个庞大的公民身份证登记记录,从城市直接连到大大小小的县镇乡村。史静媛干这些活看样是行家里手,安排着相似度差别不超过零点二的全部提取出来,边说边挨个指挥着实际操作。   简凡像完了一个大事一般长舒着气,史静媛走过身边,征询地问了句:“史姐,这种筛选成功率有多高?要是十年间人胖了瘦了病了,这面部……”   “呵呵……放心,这就是专业知识了,你看……这儿和这儿,是颧骨、颌骨、眉骨、颅骨形成了交叉线,长肉有可能,总不会长骨头吧,条件正确,结果就一定正确。反之呢,一错都错。”史静媛指摘道。   “需要多少时间。”   “嗯……一次筛选需要四到六个小时……”   “谢谢……”   黯黯地说了句,史静媛微笑着又忙乎上了,简凡刚一欠身子吓了一跳,伍辰光鬼影似的不知道啥时候已经站到了自己背后,斜着脸一瞧,支队长此时有点不放心的感觉,一看众人忙活着,干脆拉着简凡出了门,进了楼道就焦色地问上了:“简凡,人多点,慢点无所谓,别出了茬子,这最后一条件有点不靠谱啊?凭什么就认为他只会去县乡派出所,要是我,我就钻哪座城市里,人多不更容易躲藏吗?”   “呵呵……嘿嘿……”简凡被伍辰光的急色逗笑了,笑着说着:“支队长,最后一个条件是你限定的啊。”   “我!?……又胡说。”   “您忘了,他绰号叫什么?”   “你是说……花脸鼠?这和这有什么关系。”   “网上追逃已经几年了,一个小文物贩卖案可能已经到追诉期限了。而这么多年能躲着再没有犯案或者犯案没有被抓,说明这个人很谨慎;脱逃的时候是戴着铐子跳车逃的,说明这个人很胆大细心,求生欲应该比常人强一点。既然以鼠为名,又有老鼠的这些特性,我想他要落户,肯定会选择县乡镇一类警力薄弱、治安排查相对少的地区,不是害怕,是因为他很谨慎,不愿意冒险……当然,不排除他现在生活在哪个大城市的角落,但我相信落户的地方,肯定不是一、二类城市。”   “那要流窜呢?”   “要流窜的话,就不必费尽心思去做个整容手术了。反正都是流窜嘛,见了警察都躲着,之所以要做,应该是不想别人认出他来。”   “有点道理啊,那……”   “支队长,干什么事总得有所选择,除非你有把十三亿人口查一遍的本事。”   对了几句,简凡据理而争,支队长倒也是个痛快人,一挥手:“得,听你的。”   一个小时后,第一位嫌疑人出来了,在对比误差限度以内,眼一亮之后跟着眼就暗了,已经死亡。   又过了十分钟,第二位嫌疑人出来了,误差限度以内,体貌相差过远,PASS。   第三位,居住地本省、不知道为何,简凡直接PASS。   四个多小时后,已经颓然抱头小憩的简凡被一声乍然的女声吓醒:“简凡,快来看……”   一个激灵起来,凑到了叫喊着的梁舞云电脑上,梁舞云声音里带着激动:“孙学文……36岁、汉族、居住地三门峡市陕县王家后村,正好两省交界地带……落户时间是一九九X年,九年前……吻合、吻合……你们看像不像?”   “像…像……太像了。”   “用他的身份证查其他资料,看有没有银行户口、缴费和手机其他记录。”   “有没有家庭成员资料,再比对一下。”   “哇……大海捞针啊,神了啊,要是这捞得没错。那可拽了。”   “哎……简凡……简凡,是不是他?”   梁舞云兴奋地大喊简凡的时候,却发现身后神情沸腾着的队友里,独独不见简凡,踱出了办公室梁舞云却是一愣神,简凡正站在楼道里,拦住了正赶来的支队长,敬着礼说着:“支队长,我要求参加抓捕。”   梁舞云心里一跳,有点诧异,支队长看样也和梁舞云的感觉雷同,嗤笑了句:“你行吗?”   “总要有第一次的,不去怎么知道行不行?”   “不行,机会有得是,这次很重要,不能出任何纰漏。”   支队长二话不说,拒绝了,拨拉开简凡要进办公室看排查结果,简凡一掉头喊了句:“支队长,我保证他不在陕县王家后村。”   “什么?”伍辰光被吓了一跳。   “留下身份记录的地方不一定就是藏匿的地方,百分之六十七点五的惯犯都会用真实的地名人名记录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简凡顺顺溜溜地说着:“这是全市十几年的刑事案件统计结果,孙仲文隐藏了十年,他不会那么傻居于一地等着露馅。”   “那……那就顺藤摸瓜,不信挖不出他来。”伍辰光被激,甩着手火大了。   “那您更应该让我去,难道还有比我更了解他们的人吗?”简凡反问道。   这话像刚才行与不行那句一样,透着几分自信,伍辰光被简凡看着心里一动,沉吟了片刻,看着简凡眼里的坚决,不知道是被打动了还是被说服了,一挥手:“准备出发,带上你们组,陈十全现在在云城窝着,我把他配给你们组,队里的信息比对继续进行,有新消息随时联系……看了你这么久,就今天像个男人,像个刑警,去准备吧。”   “是!”   简凡没来由得一阵胸前翻涌着激动,像那次拦着秦高峰请战上抗洪一线一样,像汇聚到齐赴一线的铁流之中一样,胸中翻涌的豪情压抑了郁闷。   伍辰光头也不回地进了办公室,一侧站立的梁舞云像第一次认识简凡一样,诧异的大眼瞪了半晌,不过对这等爷们行径还是赞许地竖了竖大拇指。   谁也道这爷们真拽。可谁知道这爷们心里难受的想豁出去破罐破摔。   三个小时后,三次重复比对的结果锁定到了邻省陕县王家后村,第二次大范围筛选又开始了,而外勤抓捕小组,乘着茫茫夜色,在这个寒风呼呼的腊月天,直出太原…… 第五卷 浮世起与落 第33章 苦若牛马走   腊月二十五,接近新年,乍雪刚晴的清晨,一辆晋字牌照的商务车嘎声停在了路边。   二级路的路牌斜斜地一个箭头,灵宝市,43KM。   驾驶宝和侧门哗声同时而开,司机是位秃了半个脑袋的汉子,下车就招呼着:“嗨,走远点,别都尿车轮上,一股骚味……”   说话的是陈十全,几个鱼贯而出的是简凡、肖成钢、郭元、张杰四人,又在车上窝了一个晚上,看样憋得久了,四个人在路边一字排开,齐刷刷解带脱裤的动作,霎那间四条白练喷涌而出,看来条件艰苦了,人对幸福的要求还相对简单,就这么着一放水,还让几个人全身抖着、颤着幸福的直哼哼。   这已经走出来第六天了。又一次让简凡这个乌鸦嘴不幸言中了,三门峡市陕县王家后村根本没有抓到人,乡派出所倒对此人的确切记载,不过数年前就走了需要再没有回来过,说是村里有个包工头组织施工队在郑州干活,孙学文可能在他手下;几个人连夜再赴郑州,找到了这个工头,不过又是一盆凉水,这个包工头早回鹤壁过年去了。   循着这条线索,抓捕小组马不停蹄再赴鹤壁,终于找到了这个工头,包工头的问询证明,这已经是四年前的事了,不过提供了一个重要的消息,此人还真讨了房媳妇,老婆是驻马店人。抓捕小组在几地公0安的协助下,在驻马店市郊农村终于找到了孙学文岳丈家。在这里发生了件有意思的事,由于怕惊动嫌疑人,只能由当地警方出面,这里的乡村警察叫了位计划生育办的工作人员,带上抓捕组直奔孙学文岳丈家里,这次可算见识了,敢情这儿人不太怕警察,就怕计划生育办的上门,一问之下。这里计划生育严格到扒房牵牛没收自留地的水平,村里跑出去偷生的不止一家两家,把俩个留守老人咋唬询问了一番,主要是想问闺女的去处,不过问来问去,又走访了几家邻居,让众人失望之至,敢情这家闺女压根就在外地当小姐的,老俩口也不知道具体在什么地方,只是偶而往家里汇钱。   负案在逃的娶个满天飞的小姐,简直是绝配,这一点信息,就打破简凡脑袋也分析推测不出来。   此时的侦破中集体智慧的力量就体现出来了,虽然次次扑空,可有了家属的资料,有了电话、有了汇款记录,就越来越接近嫌疑人了,奔波了六天,CCIC从各地警务信息中分析的线索最后指向了这里,灵宝市。   六天六夜的追捕,两省七市行程上千公里,大部分时间都消耗到了路上,由于案情重大,支队都不敢假手当地警方处理此事,每一次每一个细节都需要外勤的五个人亲历亲为,虽然苦了点、虽然累了点,不过越来越多的信息表明,这个人追得绝对没有错。   两个多月的抽丝剥茧、六天六夜的追捕,终于离嫌疑人越来越近了。上了高速公路就剩几十公里了。   好爽!比跟老婆XXOO还爽……张杰撒完了,提着裤子,憋了一晚上,痛痛快快的倾泻一番,忽生生打个激全身精神一振,端得是舒爽之至,郭元笑骂了句。五个人老爷们聚一块,流氓话比正经话多,不管说什么做什么都没什么障碍,比如肖成钢边撒边做着摆胯的动作,拽得自己迎风尿得最远,悄悄一看简凡,突发奇事了,怪怪地问:“哎,锅哥,你人这么白,咋也长个黑JJ?”   一言突出,郭元和张杰笑得提着裤子打颠。简凡却是剜了一眼,以牙还牙道:“那你人那么黑,也没有见你长个白JJ呀?”   针锋相对,你比我流氓,我比你淫荡,几个人互相攀比之下,俱把肖成钢形容成牲口一类。笑得更厉害了。陈十全年岁大了自重身份,没和几个没大没小的家伙一块方便,喊着众人,一回头,白晃晃扔过几瓶一块钱一瓶的矿泉水来。各人接着,咕嘟咕嘟喝着嗽着口,哗哗地吐上了,嗽完口又是互相往对方手里倒着残余的水,就着凉水洗把脸,冷水一激暧暧的额头,冻得浑身起点鸡皮疙瘩,人更清醒了几分。   这个嘛,就当是起床洗漱,新的一天开始了。   艰苦,一直如影随行,吃在车上、住在车上,五个人轮流驾车,换班休息,六天里仅有一次住了个旅馆休息了不到六个小时。现在看这帮子倒是都挂上了几分匪相,陈十全、肖成钢、张杰都是一脸胡茬,凶相更浓了几分;郭元胡子倒不长,就是头发扎了一头,像个山匪。唯有简凡好歹还保持着形象,不过也是一身脏衣脏鞋,偶而闻闻自己的衬衣领口,冲得难受地呲牙咧嘴,都几天没洗澡了,一股馊味。   这才是真实的追捕生活,可离人家国外大片里开着豪车、傍个美女、住着酒店腰里揣把名枪的水平差得太远了。有时候想想,刑警这帮哥们过得比逃犯还可怜几分,一路说来,张杰和郭元老同志的,不以为然,敢情这种事经常摊上,肖成钢呢,就是头属猪的,放嘴里就能吃、躺下就能睡,根本不在乎。师傅陈十全看那样已经非常习惯这种生活了。可对于简凡就有点受不了了,像这种严重破坏生活规律的事想想自己活这么大还就没经历过。   不过简凡表现的不错,最起码这次没有发什么牢骚,话说回来了,就这条件,大家都一样,有什么牢骚可发?这些天一直被案子这条线牵着神经,简凡倒觉得有事压到心头了,受的苦重倒也未必是什么坏处,最起码不用再想太原里那么多烦人闹心的事了。   现在最需要的不是什么感情不感情了,要是能美美吃上一顿、洗个热水澡,然后再蒙头大睡一觉。那才叫世界上最美的事。   人就是如此,苦了、累了、难了,需求就简单了,简凡有点深有体会了。   “走嘞,兄弟们……”陈十全习惯地叫了一声,先自上了车。路面上弯腰、伸胳膊抬腿抓紧时间活动的四个闻言,又奔回了车里,呜的一声,车又向新的目标驶去。   车里,刚刚换了换空气,空调没加热起来有点冷,简凡坐在副驾上,后面仨挤了一个座位相互挤着暖,肖成钢又是一句习惯用语:“陈师傅,饿了。”   “就你小子肚大。坚持一下,40公里,进了市里咱们吃饭,要是今天能逮着这小子,就能赶上回过年了……再没结果,支队长就要毛了。”陈十全笑着,看了看座上的简凡。   一路行来,简凡的话不多,不过每次都能说中要害,每一次的判断都让陈十全这个老把式多有叹服,特别是在纷乱信息中找人比其他人都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过让陈十全有点诧异的是,这个向来乐呵呵的小子这次出门,有点显得心事重重。   简凡很安生,后面的仨只要醒了,一刻都安生不下来。   “哎,我好想简凡的白切肉……那味道,唏律律唏,真好吃……”张杰故意说着,舌头和嘴唇做着品尝美味的动作,发着馋涎四溢的声音,故意逗肖成钢呢。   “我觉得还是辣子鸡块好……咦哟……”郭元也苦中作乐来了,眉飞色舞地回忆着:“油汪汪沾着辣椒的鸡块,又香又嫩又滑,一嘴吃得能爽到骨子里……哈哈……成钢,想吃不?”   “切……你们俩才吃过什么?简凡家老爷子做得那山猪肉、柴鸡、炖全獾、烧野兔还有那五香牛羊肉,那才叫好呢?锅哥,说好了啊,回太原先给整上五凉十热,红烧肉全归我啊……饿死我了,都别说吃的了啊。……”肖成钢发了一通感慨,威胁着身侧的俩人。俩人被逗得哈哈直笑。   “哎……”简凡在发着感慨,摇着头说了句:“警察当久了,怕是做菜越来越退化了,做不到原来的水平了,呵呵……”   后面的仨不以为然,还当是简凡抠门,又埋怨上了。   这倒不是假话,有多长时间没有再摸菜刀了,简凡都记不清了,不过那种感觉有点生疏,也有点想念了。   一听肖成钢这么说,思绪不由得飞回了千里之外的地方,飞回了乌龙、飞回了那个热气腾腾的土灶泥火边上,这个时间,老爸不知道在洗羊牛肉还是在炸油豆腐、三强、水生、桃花肯定都回枫林了,不知道老妈是不是还是那样站在厨房边上对老爸指手画脚;也不知道老妹回家,是不是还是那样疯疯洒洒光说找同学玩不知道着家。   偶尔的电话永远慰籍不了对家的思念,离家越远仿佛心被家牵扯得更紧了几分……   整八时,终于隐隐地看到了远处的城市,又是一座陌生的城市,不知道这一次,能不能抓到这个潜逃十年的花脸鼠。   …………   …………   太原,247次列车鸣着笛声缓缓进站。重重的开门声响,人如潮水般地从几十节车厢里涌向站台,站台上保障春节安全的条幅在冽冽风中摇摆。   上站检查的较严、下站可就没那么严了,只有检票口乘务员大致看下车票从出口直出广场,一点也不觉得轻松,广场上聚集的准备返乡、已经回乡的旅客也有数千人之众。挤挤攘攘的人群此起彼伏着不同地方的方言夹杂着小孩的哭闹声。   一个字:挤;俩字:太挤。仨字:挤死了。   注解:这就是春运。   人群涌出来的中间挤出来俩个裹着风雪衣、扣着绒帽的俩人,遮了大半边脸,出了人群快步走着,一个在问:“地龙,问问三柱到什么地方了?”   另一位拨着电话,问了几句说着:“他们在清徐北下车,再过一个小时就能进来。”   “嗯……一会进来再告诉他们会合的地方。”   “知道了……二哥,这光景咱们来这儿,是不是有点不安全,雷子在云城可四处抓老三呢,片警都找家门口了。”   “呵呵……所以才来太原呀?他们能想到我们敢回来?”   “那倒是……不过年节查得可紧了。”   “你小子整个一地老鼠,没在城里呆过,人越多越安全。年前紧,可过年立马就松了,过了年咱们漂洋过海,我不信谁还能到国外抓咱们去?”   “嘿嘿,那倒是……就是扛子几个折进去有点可惜。”   “让他们抓吧,省得咱们付跑路费……”   俩个人短促地几句,招着手,直上了出租车,一眨眼消失在车流中。   就在这个时间,霁月阁已经关门停业准备过年,家里刚刚起床的齐援民一部手机上收到了一个短信:哥,我到太原了,老地方见。   …………   …………   警车,呼啸在太原刑侦支队的大院里,从云城押解返回了七名队员把拘捕的三名嫌疑人暂时羁押进了支队。大楼内急急忙忙走下来的伍辰光正和风尘仆仆赶回来的胡丽君打了个照面,12.26文物走私案从夏县、云城、闻喜拘捕回了三名嫌疑人,胡丽君短促地汇报着,当天逃走的六人已经归案仨名,同组张志勇正在云城蹲守,指挥抓捕。   伍辰光听得脸上有几分忧色,再问到重要涉案人李三柱、仝孤山、齐树民的下落,胡丽君有点黯然的摇摇头。这一次的抓捕时间这么紧,而嫌疑人又分散在几地,光警力的调配就十分困难。看着风尘仆仆额前飘着几缕乱发的手下,伍辰光也不忍责备了,挥着手:“先休息一下,你们队长昨天也赶赴云城了。队里需要一个主持工作的,外勤交给别人来办。”   “是!……哎支队长……”胡丽君叫住了急急忙忙走的伍辰光问着:“我们那组怎么样?”   “哎,还在河南晃悠着呗,抓不着人,别回来了,到那儿过年得了。”伍辰光仅仅是脚步一顿,一摆手不悦地说了句。   身后,跟着几位夹着记录簿的预审员,队里的内卫如临大敌,值班室、门房、重案队,都加了岗哨,这光景看得胡丽君心里有点发毛:看来,这今年又过不好了。   边想边回着重案队,门口加着岗哨,看来这里也封队了。登记进了失窃案专案组的一层,大办公室里还在一堆人对着电脑屏幕忙活着,另一间里时继红和严世杰坐着闲聊,粗粗问几句,这俩老同志可真可以,连着审了郑奎胜二十几天了,愣是什么都没审出来,没审出来也罢,还就着茶水聊大天。估计在这俩位和案子一样悬了十四年,早麻木了。   打了招呼,胡丽君招着手喊着梁舞云出来,一拉着这位有几分焦色地问上了:“简凡他们怎么样了?”   “刚到灵宝市了,今天要准备抓捕。”粱舞云道。   “没出什么意外吧?”   “能有什么意外,这都追了快一周了,我们都快熬不住了,吃饭睡觉统一行动、还得随叫随到,不让回家,难受死了。”粱舞云发着牢骚。   “啧,这有什么牢骚可发,我们一直都这样……你不想想他们跨省跑了几个市,不比你们累呀?”胡丽君解释道。   “噢,那倒是……”   “你忙吧。有什么消息通知我,我现在归队了。”   俩人简短几句,各自回办公室了,胡丽君随手就取出手机,不知道为什么冲动得一直想听听简凡的声音,而且这一次独自出任务她有点比自己还担心的感觉。电话在手里拿了很久,号码已摁,胡丽君迟疑了很久,没有拨……   不知道是不想干扰他的心情,还是担心干扰到抓捕……   …………   …………   不同的地点,同一个时间……   肖成钢嘴里大嚼着,含糊不清地说着:“嘿嘿……不让回拉倒,看来哪个地方也有好吃的啊。这糕糕吃得,啊,咱太原可吃不上嗳!?”   郭元嗯嗯点头,张杰吃得顾不上说话,陈十全驾着车,简凡在细嚼慢咽着,车里多了一位警服装束的人,操着别扭的乡音笑着说道:“脂油烧饼、甑糕,这是俺们灵宝两大小吃,你们看,烧饼是焦黄油亮,饼丝是一圈一圈旋套上来的,外酥内软,醇香酥脆。甑糕软甜粘劲,味道醇厚,有一千多年历史啦……你们来的不赶时候,要是秋天来,刚摘的贵妃梨,那才叫好吃涅,一咬一口水,又甜又脆又水……鲁迅先生在咱这儿吃过,很出名的啊。”   早点摊吃了一半就接着了电话,几个人顾不上吃了,买了这么一大包,边吃边走着,这位警察是当地西华派出所的所长,案情没说,上车倒先扯了半天吃。说得绘声绘色,看来神州处处都一样,都说咱的家乡好。   “喂喂……马所长,先别说吃的,给我们说说嫌疑人。”陈十全说着,马所长指挥着车停到了标着养生文化园的停车场上,收费的保安凑上来一看有警察,没敢收立马走人了。   “……你们看啊……灵函路中段,这儿,小商品市场,你们查得这个叫何赛花的女咧,开了个卖小五金的门市部,所里片警有人知道,男的确实叫孙学文,女的看门,好像还抱个小孩,来这儿开店一年多了,这不你看,暂住证登记……这俩倒不知道是不是俩口,咱们这地方三省交界,暂住人口、本地人口各占一半,还真不好查……”   马所长排着几封资料,郭元和张杰看着证件的照片,点点头,基本认定。   不过陈十全的注意力在地图上,看着城区图摩挲着下巴有点为难地说着:“四叉路,离十字路口不远……这可不好抓捕。马所长,这个嫌疑人对我们案子非常重要,可能涉及到命案,您的意见呢?”   “我们大力配合,你们看咋办?”马所长一听涉嫌命案,眼眉儿跳了跳,辖区里有这号人,怕都治安隐患。   “这样……马所长您不能出面,穿警服的都不要出面,您把所里能动的召集起来,在这儿……这儿,这几个路口把住,一旦我们抓捕失利,你们保证他跑不出包围圈……剩下了交给我方。”   “……成,听你们的……”   又窝了半个多小时,西华派出所的准备妥当了,守候的车拐上了灵函路,陈十全喊着检查武器,不过停下车来,让简凡驾着车,贴着太阳膜的车里卡卡嚓嚓的试枪机声音轻响着,简凡坐到了驾驶位置上,摸了摸腋下的武器,这支根本不用检查,简凡可比队里这几位擦枪擦得勤快,不过还是拿了出来,试了试保险和枪机,合上了弹匣,插回了枪套,再发动车的时候,这陈十全又说上了:“简凡,一会你别下去,郭元、肖成钢各守店门一侧;我在正面、张杰负责进店,最好把人引到店门口……”   几个人应声着,简凡不乐了:“哟,陈师傅,干嘛把我撇一边。”   “支队长说了,你是重点保护对象,又是第一次出外勤,抓捕我们来办,你动脑子就成。”陈十全解释道。   “还重点保护动物涅?”张杰咧嘴道,三个人呵呵笑着,其实各有分工,到这种时候只有一件事可做,那就是:服从命令。那怕指挥者命令是错的。   不过简凡不服从了,瞥着眼瞪了眼:“陈师傅,我是组长,你不至于给组长穿小鞋吧?再说了,除了你我不敢说,这后头几个都没实弹伤过人,我比他们经验丰富。”   这倒是真的,不料陈十全玄着话头说道:“哎你说对了,正因为如此才不让你上,支队长说呀,省厅那俩专家,什么什么心理学专家,说你有暴力倾向,尽量避免遇到危险情况,否则容易失控。”   “啊!?我暴力……”简凡开着车气得油门不稳,打了个踉跄,不服气地说着:“少来了,陈师傅,后面这仨,你看他们那德性,哪个不比我暴力?”   “那我不管……别给我拽什么组长不组长啊,抓捕我说了算。临阵抗命,小心我大耳光扇你。”陈十全瞪着眼,训了句,好歹这气势把简凡压制下去了。   车停在了街口,小十字路口,向南的方向一侧都是铺面,标着诚信五金店的就是目标,陈十全带着四个人,分散着前前后后齐聚到了店门口,一侧守一个,张杰像个二流子一样晃晃悠悠进了店里。   二十几米外,简凡把车缓缓停在接应的路口,抓捕在即,不由得有点心跳。   跳跳跳……跳了半天没反应,白跳了,不一会张杰看样买了样东西出来,摇摇头。   又错了!?……简凡吃了一惊,正伸头的功夫耳麦里传来了陈十全的指挥:别动,目标不在店里,保持原状。   又缩回了身子,碰上了车门,瞟眼看的时候,郭元、肖成钢装成了办年货的,在几个摊信前后晃着,陈十全在正面,在年画和对联摊边一直蹲着,张杰呢,出了门不久又折了回来,好像又和店里人在说着什么。   这是个标准的口袋围捕的方式,只要嫌疑人一出现,马上就可以从几个方位同时扑上来,只不过这当会看这样都是浑身劲道没地儿发。   一个小时过去了,十时二十二分,简凡看看表,没戏……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整十一时,神经缓缓地放松了,简凡等得有点不耐烦了,脚搭在方向盘上,注意着前方、左前方和倒视镜里的后方来人……   临近过年了,哪儿人都一样,挤挤攘攘提着大包小包的人群络绎不绝,八成是四周乡邻进城办年货的人,在这么多的人群里发现一个目标还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又过了接近一个小时,人群稍稍见缓的功夫,倒视镜里闪过一个人影让简凡没来由地心里激灵了一下;   嫌疑人?……简凡腾声坐正了,扭扭车镜看着,一个提铝饭盒的中年男人,孙仲文的面部特征已经看了无数遍,脑海里的印象已经深刻得就雕上去了,对于这个从小在饭店就练就出来的识人功夫简凡倒从不怀疑。   只不过此时还是稍稍有点怀疑,人很像,不过胖多了,恰恰也看不到他的整过容的一侧脸,整容的手术仅仅是去痣,数年前的整容水平可没有现在高,依照医生的说明,应该留下一个淡淡的痕迹……   狐疑一闪而起,而提着饭盒的人,也一闪而过。   霎那间简凡血涌上头,不管不顾了,拍门下车大喝了一声:“孙仲文。”   前面的肩一晃、膀子一耸,下意识地一回头,恰恰让简凡看到了他的左脸,一大块不规则的印记。没错,虽然胖了,可还是孙仲文,简凡一下子乐了,大吼一声:“警察,举起手来……”   错估了嫌疑人的反抗力,那人一矮身劈面把饭盒直砸将过来,几米的距离简凡一侧头,就见得这人弓身抬步,像个肥硕的大老鼠吱溜一下子窜了……   简凡眼疾手快,岂容这个辛辛苦苦找的嫌疑人脱逃,侧身的功夫早已下意识地拨枪在手,一挥手,行云流水般的划了一条弧线,几乎和扔饭盒动作同步……   砰砰两枪,枪声再起,人群哗然而乱。陈十全心里一凉,坏了,这个土匪仔子,比秦高峰还野,又开枪了,一招呼,四个围捕的直奔着上来…… 第五卷 浮世起与落 第34章 凶师对恶徒   出枪行云流水、枪响雷霆乍惊……   第一枪直追飞窜到台阶上的嫌疑人,枪响瞬间,逃者如折了腿的兔子失去的重心,呼咚咚滚了下来,离小批发商场的门只有几步之遥了。   第二枪枪口微抬,枪响声起,挂在三层楼高的灯笼串泼喇喇、呼喇喇直泻下来……   说时迟,那时快。一刹那立现分晓,枪响之后滚落下来的嫌疑人捂着小腿在惨嚎,巨大的灯笼串当头一砸,四周的行人下意识地纷纷奔逃着闪避。恰恰空出了这么一块地方,恰恰在商场的门口,而中间被困住的,恰恰是那个伺机想再次逃窜的嫌疑人。   一切好像都是下意识的动作,脑海里一闪而过的是一对无辜母女、是一个嗷嗷待哺的孩子、是一今生死不明的遗像,是什么?……或许,一直在寻找的就是心中的标靶,不需要思索,更不需要瞄准。   “双手高举……否则打死你……”   开枪的简凡乍喝着,人越走越近,堪堪几步停了下来,嫌疑人此时才看清了是一个二十郎当的娃娃脸,脸上有一双厉如鹰隼的眼睛,眼睛前有一个黑洞洞的枪口。   没有任何思索和反抗地余地,双手机械地向高举、向高举、举到再不能举起的高度……   训练一年、实战一秒,一秒钟决出的优劣。此时陈十全几个围捕的人刚刚起步,外围的马所长指挥着当地警员围堵着,正向市局请示。   还尚有来不及奔逃的群众反倒远远的驻足观看上了。得到了陈十全消息的马所长这才放胆上来,挤着已经围观的人群叫嚣着冲开了一条路。   不管是匪徒肆虐还是匪徒被虐,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奇观,看客的看胆可大得很。四叉路,目睹现场和错过现场的,都挤涌着沿街看着,一街人指指点点,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肖成钢腿长人快,后发先至,和张杰俩人扭着嫌疑人打着背铐;郭元高举着警官证大喊着,警察办案,请让让……陈十全一回头吓得心里有点激灵,几米开外的简凡右手持枪,眼里闪着凶光,枪口不离嫌疑人要害部位,此时的嫌疑人早软如一摊烂泥、全身抖得像筛糠,小腿肚部位汩汩流着血。被肖成钢铐着拉站起来,张杰撕了片衣布打着绷带止血,没伤到要害,郭元急挥着手,示意着俩人带人上车。   “简凡……看着我……我是你师傅……枪口向上……枪给我……看着我……”   陈十全嘴里轻轻说着,慢慢靠近简凡,生怕这家伙太入神了,再来一家伙。   简凡浑若不闻,肖成钢和张杰架着人一走,枪口蓦地一收,上了保险,根本不理会陈十全的叫声,斜斜地插进了自己的腋下,看看陈十全,反倒轻松之至的说着:“师傅,人都带走了,你发什么愣呢?”   说着和三个队友挟着嫌疑人奔向车上,陈十全被噎了句,不过看着现场人多,却是不敢久留,估计是刚刚当街两枪的威风,围观的都远远地看着。自动让着路。   上车,发动、鸣着警报,人群缓缓让开了一条路,此时马所长带着西华派出所的干警们才冲到了现场周围,和陈十全耳语了几句,先把这帮子抓捕的安排着开路前行,回头操着乡音,大喊着解释……   一切发生了那么突然,直到派出所的干警们围着现场清理,人群的讨论和指摘才放得更大了,商场里躲了半晌才钻出来一位肚大脖粗腿短,一副标准老板相的男人,鼓着勇气喊着:“马所长,你们打人就打人,打俺家灯笼干啥?……俺找谁赔呢?”   “赔啥赔?刚才抓得是杀人在逃犯,跑进你们店可咋办?好意思要灯笼钱……去去,不要阻挠现场勘察……”   马所长此时大局已定,背着手训斥道,所长的架子又起来了。剩下的就是无休无止的嘴官司了,这事派出所办得了。不过再看现场的一片狼籍,连马所长也觉得,这帮子抓捕的刑警,有点太野了。   车里,席坐着刚刚被捕回来的嫌疑人,还瞪着惊恐的眼睛看着这几位不速之客,陈十全驾着车,剩下的仨,也有点惊讶地看着,不过不是看嫌疑人,而是看那个说说笑笑就是当街两枪的锅哥。其实在重案队的抓捕很少真正开枪,标准的捕人是扭胳膊搂腿几个人搬倒,简凡的几次开枪队友都没亲眼见过,此时真正看到了,隐隐威严从正襟危坐的简凡身上透了出来。让仨个人看得连玩笑都不敢再开了。   “看我干什么?……搜身、打指模掌纹,确认身份……”简凡叱道,声色俱厉。   哦……肖成钢、张杰俩跟的时间久的,赶紧地办这事了。   “陈师傅,先去医院吧,包扎一下再上路……二环路有一家。”郭元凑上来说着。   车呜地一声拐弯加速,先奔着医院而去……   …………   …………   “过来了没有?”胡丽君喊着。   “稍等,PDA传输速度慢……”CCIC一位信息员说着。   重案队的专案办公室,同样沸腾起来了,嫌疑人的指模、掌纹和肖像正在传输中,史静媛调着罪案库信息准备比对,支队长伍辰光得了归案的消息,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了。   “来了……史姐,发到服务器根目录下……”   开始了,伍辰光的眼睛睁大了,这一套伍辰光可是稍懂了点,以前靠手工取模、眼睛比对,现在可先进多了,千里之外的指模、掌纹清晰地传回到了电脑屏幕上,与罪案信息库的比对着,两影重合,点、线交叉在影像上,完全重合的点越多,识别率就越高。   “吻合,几乎全部吻合……三十七的重合点……错不了,就是孙仲文。追逃编号SN199X30221……”史静媛兴高彩烈地说了句。   伍辰光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站起来了,守了六天六夜的CCIC和探员们,乐了,几个从来没有经历实战案情的女探员,高兴地舞拳的、拍巴掌的,喊“哦耶”的,乱嘈嘈地一窝炸开了。   “姑娘们、小伙子们,大家静一静啊……我代表支队感谢大家的鼎力协助。”   伍辰光拍拍巴掌示意安静,挥着手说了句。这时候是领导鼓劲加油外带敲打几句的最佳时机,当领导的自然是把握得准确之致,一句感谢引来了一片掌声,不过掌声之后支队长的话锋就转了:“不过我要告诉大家的是,这仅仅是一个开始,越是这种时候,越是较量耐心的时候,任何掉以轻心都可能让我们的努力功亏一匮……我知道大家都想回家过年、我也知道大家很累,可是我们不能停,我们是警察,我们的工作就是让一切罪恶无所遁形,而现在,我们做到了,接下来,我们会做的更好……我将荣幸地代表支队为你们今天的突出表现请功!”   哗哗啦啦热烈的掌声响彻一屋,对于刚刚参案的内勤们,特别是CCIC这群探员们,处在这个铁血的集体里,荣誉总是能让人激动好一阵子,一听得此言,把熬了几天的疲惫和牢骚,霎时都忘到脑后了。   伍辰光挥手笑着,安排着下一步的追踪和突审准备,听到解押已经上路的消息,总算是放心了。刚刚安生下来,楼道里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伍辰光还以为是通知的秦高峰来了,告辞着出了重案队。   秦高峰来了,不过站在院子里,进来的邬主任带着综合办机要秘书,一掩门,邬主任就紧张地说上了:“伍支,咱们那组在灵宝抓捕开枪了,灵宝市局把状告到梁局那儿了。”   “啊!?……伤着群众了没有?”伍辰光吓了一跳。   “那倒没有。打伤了嫌疑人。”   “哼……那这就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了吧?打错了人是问题,打对了也是问题?没事,我去和梁局解释去。”   伍辰光一听放心了,刑警嘛,还能怕枪,何况自己在会上强调的就是要敢于开枪。   “可那是个闹市,反响很不好,而且咱们重案队这组,拉上嫌疑人没和人家市局打招呼就往回跑。”都主任又说道。   “这更正确了嘛,警惕和防范意识强了。立即返程命令是我下的。”伍辰光又维护上了。   “伍支,我听市局办公室高主任说,梁局赔礼道歉了半天,回头就大发雷霆。”邬主任再爆猛料,每次与支队长有关的小道消息,邬主任这主任当得颇有自觉性,总是搜罗干净了才来汇报。   “没事,一美遮百丑,又不是抓错人了。”伍辰光今儿的兴致格外好,边说边快步走着,邬主任不迭地追在背后,好像生怕领导不重视似地提醒到了一个关键问题:“伍支,您得多加注意,这次开枪的还是简凡。”   “什么?……嘿。这小兔崽子,行啊!”伍辰光一惊,骂了句,不过眼亮了亮,这骂的这句,邬主任听得一脸苦色,这丫根本就是表扬呢。一听这话知道领导八成要护犊子,提醒着:“行倒是行,他可还在停职期间呀?”   “哎哟……把这茬忘了……你,小邬,赶紧起草一个会议纪要,就说经支队队部全体人员讨论,已经同意暂时恢复简凡同志的工作,反正市局让咱们教育改正嘛,改正了不都是好同志嘛……和政委、副支、坚定几个人通个气,统一口径啊……会议纪要的日期,提前几天……”伍支队长赶紧地安排着,这事真不敢不注意了。   “这行么?”邬主任一听,又要造假。   “要行,马上去办。你要不行,我找个行的人来办。怎么样?”伍辰光不愿多罗嗦了,回头一句将上来。   “是!我马上办。 ”   这句管用,邬主任一个激灵,带着机要秘书,小跑着回支队了。   打发走了这位满嘴罗嗦的,远远的秦高峰才踱步不紧不慢上前来了,看着支队长脸上尽扫几日来的阴霾,秦高峰笑着问:“支队长,这么快就要收网了?”   “差远喽,你的人呢?”伍辰光问道。秦高峰一指,支队大院外,停着的四辆警车上,随着手势哗哗下来二十几位警察两队排开,就听得秦高峰解释道:“按您的指示,从一队和其他各队挑选的人手,全部是入籍不足三个月的警察,没有任何背景,都是一年前新招的人手……支队长,这可都是一帮小雏,上不了正场。”   “要的就是这种,看门总会吧。听着……我命令你,从今天起支队的内卫交给你,所有进出支队的人都要严加审查,特别是重案队,除了专案人员不得出入,不得使用手机、固定电话全部锁定,值班室、临时羁押所加双岗二十四小时守卫,封队期间,所有参案人员不得回家……就这些,再漏了消息,我拿你是问。”伍辰光正色命令着。   “是!”秦高峰毫不含糊,心里知道这事的份量。   …………   …………   白惨惨的太阳升高了又缓缓落下。   从灵宝出发的时候已经过了中午,在医院草草对嫌疑人洞穿的枪伤进行了处理,回头确实没有和灵宝市公0安局解释就直踏上了返程,出了灵宝,进了陕县、过了三门峡,三个多小时就到了黄河大桥上,一过桥就进了省内。七天六夜的追捕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日头开始西斜的时候,车驶进了云城平陆境外,这里与平原地带的风景大相迥异,连绵不绝的山峦只隐隐约约见得车在山腰里穿梭。   “师傅,饿了……”肖成钢故态重萌了。   “饿着,饿不死你。”陈十全阴着脸,训了句。   抓捕归来,陈十全的脸就一直这么阴着,郭元驾车前行着没有吭声。肖成钢和张杰一左一右挟着被铐的嫌疑人,手脚都被连体铐子铐着,这是重案队的锰钢连体铐,专门对付有重大案情的嫌疑人,一锁手脚,别说跑,基本只能弯着腰走路。钥匙分别在俩人身上,像这架势,想逃的可能性怕是要成零了。   被抓的嫌疑人,一直畏缩地坐在车厢里一言不发,偶而腮帮子和眼皮乱跳,敢情两枪造成的恐惧还没有消失,听得解押自己的警察说话,鬼鬼祟祟看了一眼,不料正和这个匪警对视上了,肖成钢气正没地儿发,叱了句:“看什么看,老实点,还想跑啊,你跑跑试试。”   张杰暗笑着,错过午饭也确实有点饿了。不过看看陈师傅黑个脸,简凡呢,是一直闭着眼,根本没敢上来讨没趣。   不知道为什么,车厢里的空气加外沉闷,一直沉闷地过了平陆县,为了安全起见,车没有进县城,只在路边的小卖部买了点吃的又继续上路了,此时看看表已经到了下午十七时,驶出县城不远。陈十全看样终于按捺不住了,喊了句:“郭元,停车。”   车嘎然而停,陈十全拍门下车,众人正不知道老陈要干嘛的时候,就听得车外喊着:“其他人守卫,轮流方便,简凡你下来。”   坏了,要受教育。几个人面面相觑。简凡起得身来弯着腰下了车,不料被陈十全这火爆脾气一把揪着就走,揪得直出了十几米,简凡几次要挣脱那只大手都未成功,等停了下来,陈十全瞪着一双牛眼:“我有话跟你说。”   “正好,我也有话跟你话。”简凡不卑不亢。   “先听我说。”陈十全霸道得厉害:“为什么要在闹市开枪?伤到了行人怎么办?他带着饭盒就是回店送饭,为什么不等进了包围圈再动手?让你守着,你动什么手?”   声色俱厉,和着唾沫星子的质问直喷了过来,简凡退了一步,不是怕人,而是怕这唾沫继续喷着,边退边说了句:“师傅,我动手了,不省得你们动手了嘛?我没伤着什么行人嘛,不过十米远,我闭着眼睛也伤不到人。”   这不屑的态度把陈十全激怒了,手指指着叫嚣着:“随意开枪、抗命不遵,你他妈是警察还是土匪?万一伤到群众,你小子这辈子就完了。”   “那不没伤着吗?”简凡辨道。   “等伤着就晚了,像你这么下去迟早要出事。”陈十全骂道。   “师傅,我记得你也是抗命被贬到一队蹲了好几年出不来,干嘛说我呀?”简凡辩着,想起了秦高峰说过的这位师傅的典故。   “什么……你说什么?”陈十全一下子由发怒晋级到发飙的水平了,说着耳光直扇上来了,这怕是触到了一个人心里的隐痛,饶是简凡眼疾手快也没有躲过,脑袋被撩了一家伙生疼生疼,一疼火气也激上来了,又退了一步,指着陈十全叫嚣上了:“你凭什么打人?”   “打你……我他妈还揍你呢……”陈十全说着抬腿就踢。   简凡这回反应快了,一侧身脑袋冲着拦腰抱上了陈十全,这招聪明,要是论拳脚肯定不是这老家伙的对手,不过一搂在一起死缠烂打,陈十全这功夫就使不出来,推推搡搡,俩个人搂着一个不小心,呼里呼咚栽到了路沿下的地里打着滚。   “耶耶耶……这小子欺师灭祖,连师傅也打……”张杰吓了一跳,起身要下车,不过被肖成钢拽住了,这肖成钢侧着头,一脸幸灾乐祸看着:“别去、别去,看看谁厉害。”   “郭元,咋办?”张杰屁股坐不结实,有点紧张了。   “打吧,让他们打吧,憋了一肚子气,撒出来就好了。看住嫌疑人,别管其他。”郭元说着,知道这俩的性子,总得有地方发泄。   得。仨个人倒坐壁上观了,不过看得越是兴高采烈。只见得路沿下不远处地里,俩人呼咚咚滚落之后,一会简凡被陈十全压着,劈劈叭叭扇俩耳光;一会陈十全又被简凡膝盖一顶,一个踉跄站立不稳,被简凡踹到了小肚子上,简凡扑上去的时候,又被陈十全一个朝天蹬,倒栽过去。俩个人扭打着过了十几招,骤然分开了,看来没吃上饭,都有点筋疲力尽,打不动了。   这边,仨观战的窃笑着,刑警这帮子里经常干架,就平时训练下手都不轻。不过像这么一老一少干的到也不多见。肖成钢有点对陈十全不满评判着,锅哥身手灵活啊,老头手脚厉害,可他放不开,年纪大了,毕竟不行了啊。郭元不屑地说着,切,老陈那没动真格,要动真格的,一招封了眼睛就拉倒了。张杰也有见地,不同意俩人的观点,大咧咧说着,废话不是,简凡要动真格,那是二话不说,直接拔枪。   只不过俩个打架的都不是大家想像中的那么回事,此时纠缠的确实有点精疲力尽了。简凡被扇了几个耳光,陈十全被踹了几脚,俩人平躺在麦地里,陈十全兀自骂着:“妈了的,这几下还是我教你的,敢跟我动手。”   “呵呵……师傅,你老了。又想教我,又怕伤了我,那怎么行,瞻前顾后你肯定吃亏了。”简凡笑着说着,头仰着。   陈十全怕是真出于这个目的,不过怎么看也看不明白自己这个小徒弟的想法,一骨碌坐起身来,骂着:“敢情你什么都明白,装糊涂呢?”   “师傅,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你和秦队长已经把我教成这样了,难道再让我像派出所片警那样见了嫌疑人就跑?……我知道当时我有点性急了,可我控制不住。打了一年射击,拨枪早成了下意识的动作了。”简凡解释道。   这个解释,倒让陈十全想起了秦高峰的初衷,一念至此,咂吧着嘴脸色暗苦,不知道把这个拿厨刀的小警培养成这个样子究竟是对是错。叹了口气,无奈的站起身来:“哎,算啦,幸亏没伤到别人……简凡,我是怕你将来控制不住铸成大错,我因为抗过一次命,被扔在一队几年出不了头,你也想变成我这个德性么?”   简凡也慢慢起身了,看看一身泥土的陈师傅,秃着的脑袋裹着大警衣,脏兮兮地确实德性不怎么地,不过却笑着安慰道:“不,师傅,我觉得你挺好的……我觉得你那抗命抗得非常对,如果是我,我也会那么做的。”   嗯!?陈十全奇怪的眼神瞪了过来,久久不离这张被自己扇了几个耳光的脸,看了半晌,莫名其妙地笑了,笑着指着简凡自得地说着:“没白心疼你这一年,像我徒弟,不过你要今天伤到无辜的话,我会亲自把你铐回去……就这事回去肯定要挨顿批,你等着吧,我会据实上报啊,别指望我给你说好话。”   “师傅……师傅师傅,等等……我不想回去,事还没有完……你听我说……”   简凡快步追了上来,拽住了陈十全,凑着耳朵耳语着…… 第五卷 浮世起与落 第35章 冽冽山风吼   天色渐渐地晚了下来,此时依然在车外耳语的简凡和陈十全俩个人像在争执着什么,郭元、肖成钢、张杰眼可见着的只是隐隐约约俩人争执了半晌,简凡依然是那样嘴唇吧嗒个不停,此时老成持重的郭元才省得,从灵宝出来这一路上,这家伙闭目养神,根本不是变了性子,没准又憋什么坏水呢。   正思谋着,陈十全招着手,郭元下去了。   又过了几分钟,郭元回来了,招呼着张杰下去了。   再过了几分钟,张杰回来了,又把肖成钢叫下去了。   如此几分钟之后,三个人轮流下了车,又回到了车上,驾车的换成了陈十全,四个小警都进了车厢,一左一右两前,不怀好意地看着车厢中央坐着的嫌疑人:孙仲文。   坏了,要刑讯还是要动手!?嫌疑人孙仲文,已经微微发福的脸蛋肉颤了颤,两眼骨碌碌转着瞪得溜圆,就像一只肥硕的大老鼠。左前方就站着那位开枪打人的人,此时全身和着泥土、脸上几分青肿,像在车下打架挨得不轻,不过在他看来,这张脸比其他几个的狰狞要更甚几分。   但凡被逮。就当嫌疑人也有这种自觉,一般情况下可能出现两种情况:第一种是好言劝慰套你嘴里的话,让你想想爹娘、想想婆娘,然后向政0府坦白,向警察低头,认罪伏法争取宽大;另一种呢,就有点直接了,直接是威言恫吓加拳打脚踢的花样翻新逼得你就范。孙仲文眼里虽稍有恐惧,可没有试出深浅的时候,还是保持着嫌疑人一惯的姿态:死抗。   这天下,没有哪个嫌疑人能轻轻松松交待自己的罪行,特别是重罪。即便就是眼前人所为,那么抓捕也仅仅是个开始,想挖出余罪没有那么容易。此时简凡的眼中。这个嫌疑人孙仲文倒和自己在案卷里、在现实见到的那些稍有差别,眼神没有那么凌厉、偶而腮帮子连着嘴唇会没来由的颤抖、几个队友瞪着的时候,他会下意识躲避这些目光。   对,这只花脸鼠胆子并不那么大,而且养尊处优了几年,看样子迟钝了、退化了……简凡心里暗暗对眼前这个人下着定义。   意外。什么也没有发生……孙仲文感觉到微微的诧异,只不过越是这样,越让孙仲文摸不着头脑,身边一左一右挟着的这俩,一个膀大腰圆、一个瘦小精干;面前站着的一个年纪较大,另一个最年青的却是让他最为恐惧的,就是开枪的那位。每每眼神盯来,孙仲文都觉得有芒刺在身的感觉。   车稳稳地行进着,寒冬、腊月,山风颇大,耳边灌得呜呜作响的,一半是车发动机的声音,一半是掠过车厢的山风声音,在寂静无人的夜里,坑坑洼洼的路面上,偶而会颠簸地撞到车底盘,孤车几人,像幽灵一样在夜色中走到了不知名的地方。   路越走越长,隐隐不详的感觉让孙仲文不由地打着冷战,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吓得。   “饿了吗?”面善的那位,叫郭元好像,过了好久才问道。嫌疑人孙仲文不知道这几个货色要干什么,没敢吭声。   “问你饿了吗?没听见呀?”肖成钢捅了捅。孙仲文机械地点点头。张杰却在一旁说着损话,侧头看看孙仲文的脸评判着:“嘿嘿,还吃呀?……你老哥花脸鼠快变成肥脸鼠了……”   “吃吧……给他倒杯酒……”   郭元安排着,几个人重新坐回了座位,还是四个人围着盯着,买的食品递过来了,面包、矿泉水、大冬天一人一瓶二两半的小酒,开车的没喝,长相最凶的那位倒了一个塑料杯子,把东西递到了嫌疑人的手上。   这可真是同吃同喝了,嫌疑人看样也确实饿了,就着面包,狼吞虎咽地大嚼着,偶而灌一口白酒,吸溜着鼻子,三两口吃干净的一大块面包,简凡看这家伙还是眼睛溜溜地转着,干脆把手上没拆封的也扔了过去,这人毫不顾忌,又是吃着往嘴里塞着,不过速度稍稍缓了缓。   究竟要干什么?几个交换着眼色,都没有相互说话,孙仲文越看越不对劲,俗话说会叫的不太会咬、会咬的根本不叫,这几个不声不响的家伙,抓的时候说开枪就开枪,究竟会把自己怎么样,还真说不准。这个时候,孙仲文倒盼着早点到目的地,早点被关过看守所、早点和那帮子熟悉的人渣滚在一起,最起码那样比现在要感觉舒服得多,也安全得多。   越担心什么,还越就发生什么。   黑沉沉的车厢里只余下几双眼睛隐约可见,车身“嘎”地一声刹住了,就停在路边,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路边,看不出是什么地方,二级路沿之下,隐隐地能看到是一片开阔地。   前面开车的那个秃子,一刹车回过身来说了句:“就到这儿吧。”   孙仲文吓得心里一紧,前面送面包的那位蹭声拉开了车门,一股刺骨凉风呼声钻进了车厢,呜呜的声响听得格外真切。车厢里灯蓦然亮了,昏惨惨的灯光,那位开枪伤人的雷子站起身来,孙仲文神经一凛,这些人不审不问难道就要灭口?霎那间,被架着起身的孙仲文寒意直透脊梁。毛骨悚然的感觉更甚了几分……   …………   …………   越急越乱、越乱越出事,伍辰光应付着市局梁局长,待返回支队的时候加派的岗哨已经就位,不过明显心思不在这个上面,带着秦高峰直奔重案队,胡丽君就守在门口,伍辰光上来就是一句:“失去联系多长时间了?”   “二十七分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胡丽君焦急地汇报着。   汇聚成了一队,一涌而进专案办,梁舞云几个紧张地站起身来。犯了错一般等着挨训。   “什么情况?在那儿跟丢的?”   “在这儿……”梁舞云搬过笔记本,指摘着:“他们出了平陆县就失去的信号,我们以为走进了高速路隧道,不过过了二十几分钟了,还是没有信号。”   “之前联系过吗?”   “这就是最后一个联系点。”   “其他的手机呢?”   伍辰光沉着脸问着,梁舞云看了众人一眼,喃喃地说了句:“全体关机。”   “什么?”   “全体关机。”   梁舞云再次重复,眼见着支队长的脸色深了几分。胡丽君解释着:“理论上不应该出现这种情况,所有的外勤全部配有车充,就即便是出了意外,也不可能所有的手机全部关闭。连车上随车的车载也收不到信号。”   “最后给谁打过电话。”伍辰光想了想问道。   “除了向您汇报过,没有再打过。”梁舞云道。   发生了什么事?每个人心里都画上了一个大大的问号。此时面面相觑的办公室里,CCIC成员、一队四队参案的加上伍支队长,足足有十余人,都被这个突然而来的事情惊呆了。五名警员解押着人犯同时失去联系,这好像不是一个什么好兆头。   “他们走得那一条路?”伍辰光半晌才从惊讶中回过神来。   “有三条路,原定路线是沿云大高速路返回,还有一条国道和一条二级路。支队长,现在陆队、张志勇他们都在云城待命。是不是让云城公0安派出接应人员?”胡丽君征询道,一脸焦色,隔着数百公里,又是寒冬腊月又是黑夜,就是有力也使不上。   这下,让伍辰光真拿不定主意了,回头看看秦高峰:“你的意思呢?”   “我觉得再等一会儿。”秦高峰不阴不阳地说了句。   “什么意思?”伍辰光直截了当。   “这一组是新老精干组合,陈十全武警刑警干了二十几年,临敌经验丰富;张杰在重案队一直出外勤。肖成钢和郭元也不是弱手,还有简凡,他比谁都小心谨慎,除非走出了车祸五个人带五台手机全部报销,不会有其他的事……”秦高峰不阴不阳,说得大家心里寒意一片。女人的心思怕是细得有点神经质,胡丽君听着,莫名地手抖了抖。   “你个乌鸦嘴……就不会说两句好话呀。”伍辰光瞪着秦高峰,这个高个每次瞪还得抬起头来,真有点殊为不便,不过看着秦高峰不动声色的样子,五个人里有四个出自一队,倒暗暗宽了宽心,摆摆手指挥着:“保持和车载畅通,你们几个分工一下,不间停呼叫五个人的手机……再稍等一会,十分钟……如果不回,让坚定向云城求援,组队沿路接应……”   …………   …………   车门拉开的时候,郭元下意识往后躲躲,劲风扫得人面颊生疼。   “荒草枯树乱石岗。哈哈……好地方。”肖成钢奸笑着。   “冤魂厉鬼哭爹娘,哈哈……好风光。”张杰诡笑着。   “吃饱了吧,路上好走啊。”肖成钢再奸笑。   “喝足了吧,路上慢点啊。”张杰阴笑着再来一句。   而面前的开枪的那位,站着像挺尸的,一句话也没说,缓缓地抽枪在手,恰在此时,和着冽冽劲风的车厢里恰是“呜”地一阵风来,夹杂着像某种另类的声音。让人不由得毛骨悚然。   “卸了他铐子,甭废话……”   那位开枪的,冷峭地说了句。这句话却是最有威风,刚刚说话俩位,掏着钥匙解着铐子,此时孙仲文才真的害怕了,抖索着嘴唇颤着:“你……你们……要干什么?……我……我……”   “你什么你呀?说不成不要说。”肖成钢叱了句。   “我有罪……我有罪。把我关起来吧。”孙仲文嘴里不迭地说着。   “有什么罪?一路不说话,我当你是无辜的呀?”张杰诈着。   “我有罪,贩古董……对对,贩卖文物,跳车逃跑,逃避打击……我有罪,我要坦白,你们把我关起来吧。”孙仲文哀求着。   不过看样车门口守着那个,还是开枪的那位对这话根本不入耳,挥着手:“拖下来。”   孙仲文忽灵灵打了个激灵,这下吓得不清,被俩人架着,手足乱舞着:“呀呀……你们放开我……我有罪,我认罪……哦哟……饶了我……哥哎、叔哎、大爷呀,我再也不跑了……”   被架着孙仲文一把鼻涕一把泪,哀求着,不过没有获得任何同情,直愣愣被架到了路沿下地堤边。俩个人晃着应急灯耀着,开枪的那位蹲下来,问了句:“孙仲文,光西安警方逮你那次事,还不值得我们重案队找你,有件大案一直被你藏着,愿意说出来吗?”   “我……我我我我……我没没……”强光灯下孙仲文嘴唇嗫嚅着。   “是没有吧。”简凡接着这话头。   孙仲文不迭地点头,好歹喘了口气。   “好。我也懒得问了。”简几出乎意料的非常痛快,卡声一拨枪机,枪指了指:“反正过了十几年了,就问出来也找不出证据钉死你……我们知道你不会开口,干脆给你个痛快了断怎么样?”   孙仲文眼骨碌转着,像是霎时回忆到了什么,眼中的恐惧一闪而过。   “好,看来你死心塌地想试试我们的深浅对吧?”简凡稍稍一停顿,保险一拉说道:“你们黑,警察比你们更黑,要不怎么压得住你……别以为我们不敢杀你,在这个时间、这个地方,有四支枪对着你,会在你起步的时候开枪……然后呢,我们拉着你尸体回去交差……反正人死了又不会说话,我们以跳车逃跑击毙你,合情合理合法……怎么样?”   阴森森的声音从风声夹过来。孙仲文吓了跳,不迭地求着:“别别别……哥哎、叔哎,我我我……我们无冤无仇……我上有老、下有小,你们……饶了我、我再也不跑了……”   “谁说我们没仇?你敢灭警察,还怕警察灭你吗?……拔枪……”   一声拔枪,豪气干云,公忿私怨尽在两字之中,四个人的枪蹭蹭上手,合弹匣、开保险的声音卡卡直响,铿锵之至、威武之至。   如果换一个地方、换一个时间,尚有可能是虚张声势,不过此时此刻,是冽冽风中抖索着的孙仲文被腿上的伤痛和几个人的狂呼乱叫早扰乱了心智,根本没有思索的余地,根本没有时间来考虑这事的真与假,满心充斥着的都是恐惧,闹市中尚敢开枪伤人,谁可知道在这个鬼地方,他们不敢杀人。   稍稍一顿的功夫,围着自己的俩人,蹲下来,对着孙仲文的脸狂喊:“跑呀……跑呀……快跑呀……”   声音如夜枭乱叫,听得如鬼哭狼嚎,偏偏这次被吓住的孙仲文却没有胆子跑了,捂着脸,弓着身子,也在歇斯底里的喊着:“不跑……不跑……不跑。”   “跑啊……跑啊……再跑啊……”四个人在狂呼着,声音嚣张。肖成钢干脆屁股上踹了脚,嫌疑人扑愣愣直栽到了地里。   “不跑……不跑……”孙仲文心里大急,唯一的想法是不跑就不会开枪。不过霎那间四周都没人了,……一起身下意识地向前跑。   “砰”枪响了。   “啊!?”孙仲文惨叫了一声。抱着头回头爬着:“饶命,不是我干的,不是我干的,我没杀过人……我不想死呀……你们饶了我吧。”   风未静、声已停,孙仲文哭嚎了两句,不觉得哪里疼痛,悄悄一抬头,电筒都耀着自己,刚刚一枪不知道射向了哪里。   砰……又是一枪,孙仲文一个激灵吓瘫了,声音随着枪响传来:“那是谁干的?”   “是地龙……不是我……真不是我。是他们偷东西还灭口,真不是我……”孙仲文不跑了,爬着往光源的方向回来,神经兮兮地说着,看来还是在警察身边安全。   “看来你不见棺材不掉泪呀,不就说仝孤山那点破事嘛?你真以为把公0安局缴的赃物偷了,你就没事了呀?”光源后、黑影里,有人冷冷地说着。   “我没拿,我什么都没拿……我就望了望风,还差点被地龙灭了口,躲了十几年了……警察大哥、不不不、大叔……你们可怜可怜我,我老婆还年轻,我孩子还小……可怜可怜我吧……这十几年我可什么坏事都没干过……呜……”   孙仲文一听说出了地龙的大号、说出了案由,心神俱乱之下最后的心理防线瞬间崩溃了,蜷缩在地里,连哭带嚎求饶着。   “只有你自己能救你自己。别人救不了你……你是想回车上说,还是想上路。”郭元应了句,此时恰走进入的最佳时机。   “我说我说……我全说……”   “把他带回去……”   “走……”   肖成钢、张杰一左一右挟着,架着哭哭啼啼的孙仲文上了车。简凡随之跨步而上,嘭声拉上了车门。陈十全、郭元车前车后守着,这个特殊的预审终于开始了。   车窗向里看,孙仲文的脑袋如小鸡啄米、木槌捣蒜,嘴里酒酒不绝地喷着,郭元看得心里有点暗笑,几个人车下就是商量此事,虽然觉得有所不妥,最终还是被简凡一个接一个说服了,这才设计了一个明开枪、暗逼供的办法,毫发未伤还真让孙仲文开口了。   “陈师傅,您怎么也跟上这小子胡闹?”郭元凑到车前,俩人点了支烟。陈十全此时无奈地笑着解释道:”别赖我啊,他是组长,咱们都听他的。”   “呵呵……真不知道这小子脑袋怎么长得,这缺德主意都想得出来。”郭元嘿嘿笑着。   “总比刑讯逼供强吧?……他刚挨了一枪,他知道咱们敢开枪,这是威胁之一;这个案情咱们并不是一无所知,这是其二;一个嫌疑人心理适应期都不会很长,如果解押回了太原,一适应了,一看咱们没证没据,肯定还是抵赖……呵呵,我这个徒弟孬是孬啊,可揣摩人心理揣得准,别说你干坏事,你就想吃什么他都看得出来,当预审员都没问题。”陈十全小声说着,谑笑着往车窗里看了看,郭元也看了,师徒俩打了一场,倒更亲近了。   预审,进行得顺利之至。不一会,车里人敲敲车窗,递出个手机示意着,郭元接了下来,递给了陈十全。笑着道:“陈师傅,别夸你徒弟了,赶紧给队里联系吧,这么重要的押解咱们消失了半个小时,又要挨批了……”   PDA手机,开了机插上卡…… 第五卷 浮世起与落 第36章 孽深难回头   “有信号了……”专案办里,女声尖叫。像怨妇等到了老公那种惊喜兼惊讶的声音。   这尖叫一下子打破了沉默。楼道里正和秦高峰说话的支队长闻言,嘭声推门冲了进来,边走边命令着,接通,马上接通。   架着的桌式天线的大功率无线通话,用的是900MHZ的GSM信号,CCIC的接通着干脆一摁免提,里面传来了一声低沉的声音:喂!   一听就是陈十全,一组里就一个老家伙,伍辰光怒不可遏,人没到声先至:“陈十全,你干什么吃喝的?嫌疑人怎么样了?”   “在呀!?还在车上。”   “为什么信号消失了?这消失的半个小时你们在干什么?”   “我们在突审嫌疑人。”   “胡闹,这是你们能干了的事吗?我命令你,马上返程、马上返程……”   “支队长,您不想听听突审结果吗?”   “什么?你们审下来了?”   “那当然……PDA传输音频文件,接收一下,您听完再下命令……”   “嗒”声电话挂断了,今儿陈十全说话比平时好像硬气了许多。伍辰光狐疑的眼光闪着,有点心跳的感觉,心里暗忖不会是这帮家伙趁着半路对嫌疑人下黑手刑讯逼供了吧?但凡在长途抓捕中,憋急了的刑警经常把火发在被捕的嫌疑人身上。这类事还真不得不防。一怕嫌疑人出了什么事。二怕呢,万一被收拾急了,嫌疑人胡扯胡交待一通,那更是麻烦事。   心下无着的看看门口站着的秦高峰、看看和史静媛在一起的胡丽君,又看看这帮子只会玩电脑的CCIC罪案信息员,隔着几百公里,谁也帮不上忙,伍辰光一下子被搞得无计可施了。   “支队长。放么?”   稍倾,梁舞云问道。传输完了,音频文件并不大。   “放……”伍辰光直接说着。这个案子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上车的声音、呼呼的风声、铐子拖着叮当的声音,听得格外真切,不过感觉并没有那么刺激;倒像俩个人谈话,而且没有听到激烈的声音和激烈的情绪变化了,这倒让伍辰光稍稍放心了。最起码没有暴力行为。   “开始吧,从这件案子发生的详细时间开始,是什么时候?”   音频里有人声了,一屋子人,都听出了这个磁性的声音是谁,简凡。   没有人说话,都竖着耳朵听着,胡丽君焦虑了这么长时间霎时间放松了,再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莫名地感觉到有点兴奋,有点窃喜。其他的人呢,好像长舒了一口气。   技术员过滤着杂音,听得格外清楚,稍等了片刻才听到了回答:“一九九X年,八月份吧,具体哪一天记不清了。”   “没关系……那天什么天气你总记得吧?”简凡在问。   答:“大下雨天,雨下得可大了。”   问:“往下说,就从你们实施作案开始……”   (伍辰光和一干专案组人员听着心猛地被揪起来了,有点大气不敢稍出的感觉。)   答:“……那天雨下得大。我和地龙大早上进了城,窝了差不多一天……晚上七八点钟的时候吧,花庭开着车来接我和地龙,就说去拿点东西……”   问:“此时车上几个人?”   答:“我、地龙、花庭,还有一个不认识。”   问:“继续。”   答:“花庭开着车,这人就个开黑车拉人的,好像和地龙的关系不赖……一直到了一小区里,车上坐的那人在一个单元里接了一个人下来,一起上了车,上车还扯了几句什么来着,反正他们认识……刚说了两句就听着哎哟一声,我一想坏了,又是仝孤山那小子使坏,把人干翻了……然后我们就赶紧走……”   问:“稍等,你漏了个细节,出小区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吗?细节我不能提醒你,否则就有诱供你的嫌疑了?你自己说吧。”   答:“啊?这个你们也知道了?”   “废话,不知道问你呀?”肖成钢插了一句。   “对,我一紧张,那花庭比我还紧张,一听声音,吓得方向盘没抓稳,嘭一家伙和进小区的车撞上了……我悄悄回头看了看,地龙正把那人往后座拖,骂了我们一句。让我们赶紧走……可这进来的车主呢,蹭了车还拦着我们找麻烦,我和花庭一急,下车揪着那家伙干了几拳,把他拖过一边,然后就赶紧离开这地方了……”   “嗯……说得很好,就是这个细节,接下来呢?”简凡在问。   答:“车开没多大会吧。我不认识的那人又下车了,我还奇怪着谁呢,刚问了句就被地龙骂了几句,我也没敢问……又开了一会,到了一围墙边上,地龙指挥着花庭摁喇叭,一摁喇叭,刷声那墙上甩出个哨绳来,地龙下车把什么东西绑绳子上,又回车上了……估计他们里应外合偷什么东西呢。”   问:“什么是哨绳?”   答:“就跟钓鱼的鱼漂差不多。绳头发光,光不强,不过夜里能看到。我们要是下墓道,得有人给把着风,往上拉人的时候,用的就是这玩意儿。”   问:“接下来呢?”   答:“接着地龙指挥着车往前开,躲到人行道上,嘿哟,我一看那大门口,吓了我一跳,那是太原市公0安局什么什么原分局,我寻思被这几个王八蛋拉下水了,敢情偷到公0安局里来了……可到这光景跑都没地儿跑,又过了一会,大院里的摩托车灯亮了,地龙指挥着我们把车停到大门口不远,然后让花庭车上等着,他叫上我埋伏到了门口,等着值班出来人呢,先放倒,把院里的人放出来再说……咦,邪了,那门房门开着,居然没人……这倒简单了。里头偷东西那人直接进里头拿着钥匙自己开门出来了,那车一走,地龙叫我把门关好,钥匙放回去……咦哟,真他妈邪了,你说我就背啊,轮着我关门了,那雷子居然回来了……哦,不是雷子,是警察……”   简凡的声音:“没关系,往下说,雷子这名称挺好……接下来呢?”   答:“那警察不知道我是谁。老远就问我,我当时吓得腿软,没敢回头也没敢吭声……就这时候,地龙一亮车灯,那警察头又回过去了,两个跑下了车扑了上来,我在背后趁机踹了他一脚,然后地龙把迷晕药捂他嘴上,迷晕了就拖车上了……然后。我们关上了门,地龙开着车,就走……”   问:“好,现在车上几个人?”   答:“五个,仨竖着、俩躺着。”   问:“后来呢?”   答:“应该是一直往北走吧……快出城了,我记得那儿有个大烟筒,那儿停了辆车,是辆大北京吉普车,从公0安局里偷出来的摩托车也在那儿,到了地方,地龙下车和汽车里坐着的人说了些什么,然后那车就走了,我还奇怪着呢,有这么好的车,还偷那摩托车干嘛?……地龙回来呢,叫花庭开着摩托车扔城外去,随便扔个地方,花庭一走,他又叫着我把在分局门口迷晕的那个拖下车,扔到墙下水沟旁边,又在他身上搜了半天才上路……我们那个……那个就往南走回云城。”   问:“完了?”   答:“完了。”   简凡问:“孙仲文,你说了半天基本都是我知道的情况,这些情况对我们没有什么用处,还有一个关键的问题你怎么没说……薛建庭,也就是你说的花庭负责处理摩托车,这个情况我们已经掌握;盗出来的其他东西呢,一定是被在城北接应的人带走了,你也没机会接触,这个可以采信。……关键的问题是,你们车上躺着的那个人呢?”   “那不知道。”孙仲文立时回答上来了:“我家在南辛店,属于临汾市,没到云城他就把我赶下来了。让我先躲一段时间。”   “躲了多长时间,你再一次见到仝孤山,也就是地龙,是什么时候?是不是再没有见过,这十几年都没有见过。”简凡突然问,怪怪地问。   声音,明显是吸气惊讶的声音。稍稍停了片刻回答着:“是,是……是没见过。”   问:“孙仲文,你真的不愿意告诉我,车上躺着的那个人的下落?”   答:“哥哎、叔哎……我都这样了,我还能瞒什么?我就是一跑腿的,有时候摸点死人的好东西还得被地龙他们强收走,人家让干嘛,我还不敢不干……这个事地龙从头到尾都知道,我真的就知道这些……咱就是贼胚子出身,偷鸡摸狗还成,杀人放火的事,我也不敢干呀?……”   …………   …………   吃吃的声音嘎然而止,音频文件放完了……   此时才听得办公室里,不约而同地在喘着气。扑朔迷离的案情,让这些CCIC精英们曾经闲聊下做过无数个猜测,所有的猜测都是基于前数个专案组的失利,更多的愿意把此事和江洋巨盗、何方贼王联系到一起,不过刚刚听着好像是一个胆子并未见有多大的贼,惊讶之余,不由得略略带上了一点失望。   好像,也没有那么难嘛!?好像,案情也没有那么复杂嘛!?   对,很简单,就像第一个吃螃蟹、就像第一个发现新大陆的人,第一个把鸡蛋竖到桌子上的人,在他之前无人能做到;而在他之后,所有的人都能做到。   喘嘘的声音,一众人的目光霎时聚到了伍支队长的身上,听着的时候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手扶着前额。微微的泣声之后,两颗老泪直掉了下来,声音几分哽咽地嗫嚅着:“老曾是清白的……老曾是清白的……”   呜咽着的声音,伍辰光大手抹着不断掉落的老泪,喃喃的重复着这一句话,半晌才省过来,自己已经成了众人目光的焦点,悲戚之后几近愤怒,有点嘶哑地说着:“怎么不放了,继续……”   “完了,就这么多。”   试机的CCIC是个小男生,战战兢兢说了句,不知道这个案情何能把领导搞得涕泪皆流。一直以为这群天天玩枪的刑警根本就是冷血动物。   伍辰光没说话,一脸悲戚有点压抑不住,快步出了办公室,秦高峰跟着出去了,轻轻地掩上了门。   这倒把CCIC的年轻人们看傻眼了,面面相觑之下,粱舞云悄悄问身旁的胡丽君:“胡姐,这……这怎么了?”   “刚刚的交待里,被嫌疑人诱出来打昏,躺车上的那个人就是曾国伟,这个案情你们还没有接触到……他是伍支队长的战友,也是我们的一位前辈,一直背着监守自盗的罪名,十四年了,杳无音讯,我刚当警察的时候就知道这个案子,而且和一队秦队长尝试过,追了半年一无所获,省厅、市局和咱们支队一直没有放弃这个案子,十四年来,他的女儿一直奔走着要为父亲洗刷冤屈,他的同事、他的队友和我们这些继任者,有数百警察一直在寻找他的下落,试图揭开迷案的真相……可真相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胡丽君缓缓地说着,有点难受。说者、听者和已经身处门外的人,都是一样的悲戚,被作案人带走,什么可能都会发生,唯一不可能的是:生还。   楼道的一隅里,伍辰光心神略定之后,正小声命令着:“陈十全,继续审,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一定要问出老曾的下落……”   …………   …………   数百公里之外,陈十全挂了电话,没说话,只竖了一根大拇指,那是嘉奖兄弟们的手势。肖成钢和张杰看守着嫌疑人坐在车后,陈十全一挥手,把郭元叫了下来。   渐渐黑下来的天色越来越冷了,此时身处在二级路上一个不知名的地方,寒冬腊月,几乎没有人迹车声,下了车,陈十全略去了支队那番带着私人感情的话,传达了一个简短的命令:“支队长同意继续审。”   “那我叫简凡。”郭元说道。   “算了,咱们等等,别打扰他。”陈十全拦住了。   俩个人目光投在不远处,低垂的夜幕、微弱的星光、简凡正坐在路边的地里,手机扣在耳朵上,像中了魔症一般,一遍一遍听着录音。   郭元看着一大会纹丝不动的简凡,怪怪地说了句:“这小子怎么那儿也不跟人一样啊。”   “跟咱们一样,今儿就审不下这只老鼠来了。”陈十全说了句,现在对简凡的信心可算是倍增了。   而简凡,从审讯中断之后,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这是个转折的时期,需要预审人对于嫌疑人究竟在隐瞒真相还是确实不知情做出正确判断,进而采取有针对性的询问。一遍一遍听刚才的录音,简凡心里回忆自己曾经接触过、有印象的案例,一个个歪瓜咧枣的嫌疑人,一封封或翔实、或粗糙的笔录;会怎么样隐瞒他所知道的事实!?   过了很久,陈十全和郭元冻得有点发抖了,有点按捺不住了,才见得简凡缓缓地起身,耀着电筒回到了车前,看样冻得久了,唏唏律律擦着清鼻涕,陈十全赶紧地说着:“支队长新的命令,让咱们继续审……”   “意料之中。”简凡不置可否地说道。   “简凡……还有什么审的?看这样,不像个敢杀人的主。我觉得这小子认罪态度还可以。”郭元道。   “认罪态度可以,是因为他觉得有些他瞒不下去了;他在撒谎,你们信么?”简凡确定地说了句,看着陈师傅和郭元,又看看车上。   “撒谎?不能吧?”郭元吃惊地道,这倒和他的刑警直觉相悖了,不解地问:“他交待的和咱们描摹很多点基本吻合,不少咱们掌握的情况都能印证了。”   “这是个老炮。避重就轻,案情他没有撒谎,可在几个关键的地方他撒谎了……如果不是乔小波偶然一瞥的话,我们可能都找不到这个人,能藏十几年不被人发现这本身就不简单,我们也不能简单就这么相信他。”简凡道,蹭声拉开了车门小声道:“上来,看我怎么揭穿他。”   车上,第一次问询间隔了已经十几分钟,嫌疑人孙仲文已经戴回了铐子,坐在肖成钢和张杰俩人的中间。或许是一吐为快了,看样神情已经趋于平稳。   简凡、郭元、陈十全进车厢的时候,又让嫌疑人微微触动了一下,眼中闪过的,已然多了几分稳定,不像先前那么着被拖着枪威胁着的恐惧。   对于嫌疑人,普遍的认为是,在他通晓全盘或者部分知情的情况下,他会衡量利弊。选择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说到什么程度。一切不利于自己的事能拖则拖、能瞒则瞒。毕竟承认多少和自己刑期有直接的关系。这是一个斗心计斗智力的过程,毫无疑问,主动权大部分时候,都在嫌疑人的手里。   而现在的情况下,如果他知道警察的目标在于他知道的事而不在于他本人的话,他会很容易抓住这个契机。   看了半晌,简凡没吭声,在找着自己随身带着的小包,找着了捏在手里,坐到了座位上侧看着孙仲文,前座上的录音录像已经准备完毕,在没有笔录的时候,这些将成为唯一证词。   “孙仲文,我想猜猜你在想什么?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印证一下。”简凡半晌开口,不等孙仲文说话,倒自言自语上了:“第一个想的是,你能不能蒙混过关,对不对?第二个想的是,仝孤山,也就是地龙,不知道落网了没有,会不会把你供出来。对不对?第三个想的是,揣摩一下,你交待的这些不轻不重的事,应该判不了几年,对不对?”   孙仲文瞬间眼皮跳跳,被枪击中一般,矢口否认着:“不不不……我说的都是实话。绝对是实话……”   这表情和语言有点不对路,貌似掺假了。录像的郭元也觉得不大对劲,可半天想不出这错在什么地方。   “你说得确实是实话,可还有一部分实话,你没说,对不对?把谎言夹杂在事实里,很容易就骗得过人,对不对?”简凡调戏的口气,几近不屑。这人十年换了几个地方没人知道,就冲这一点都不能轻易相信。   “不不不……我知道的全部交待了,要是说瞎话,你们立马毙了我。”孙仲文手铐揪得叮叮当当直响,一指指天赌咒发誓道。   嘿…嘿…哈…哈…简凡突然迸着一阵好笑,笑得有点情不自禁,笑得几个人有点莫名其妙,半天才反应过来,简凡指着嫌疑人说道:“这句话又在耍小聪明。分两个层次,第一,你知道的全部交待了。这是假话;第二,你要说瞎话让我毙了你,这是真话……我理解的对吗?”   “这……我……您让我怎么说呀?我……”嫌疑人有点语结。   不但嫌疑人语结。连四个队友也觉得这种理解方式有点匪夷所思了。   “呵呵……好。你不说,我替你来说,你能把我提的问题说圆满了,我相信你。”   简凡一拍手包,把小本子拿了出来,不过没有翻开,嘴开始了:“这个案情没有假。和我了解的基本相同,你们是各自分工,协同作案,然后又分路逃跑。你不认识幕后的老板,我相信,因为以你的身份没资格认识他;你不认识进分局偷东西的人,我也相信,这个人隐藏得更深……我就提几个细节问题。在你们作案完成之后,薛建庭,也就是你说的花庭,被支使着去处理分局骑出来的摩托车,这是一路;另一路,是幕后那个人带着赃物先撤;你和仝孤山,也就是地龙,在把值班的民警扔到围墙下、水沟边的时候,这时候,还有一件更重要的善后没有处理,车上躺着的那个人,对吗?”   孙仲文不知道简凡要说什么,机械的点点头,眼里闪过一丝慌乱。   “你的交待是仝孤山,也就是地龙驾车带着你,后座扔着那个人,俩个人向南撤的。半路你下了车,然后地龙自己去处理的,对吗?”简凡再问。   孙仲文一听是自己的交待,也点点头。   “这就不对了吧。整个事情前前后后你一点好处没落下,这不像道上的作风啊,理论上应该是事成之后,得拿辛苦钱的吧?为什么你只字没提这个事呢?大老远跑太原来,学雷锋做好事不计报酬呀?”简凡道,说得肖成钢和张杰俩人嘿嘿地笑了。   “给……给了。给了几千块。”孙仲文不想在这里被揪了小辫,慌乱地说着。   “呵呵,几千?是一千还是九千,零头是多少?什么时候给的?在什么地方,给的是什么面额!……噢还有,晚八点左右做案,回到临汾应该已经是半夜了,半夜几点?下那么大雨,你是怎么回的家?或者你没回家住其他地方了,有人给你证明吗?别说时间长了记不清了啊,那一年全省好几个地市发洪水,应该记忆犹新,我连你们小区撞车都查得到,你要是当天夜里到了什么地方。我相信我查得到。”简凡诈了句。   “我……我…我住在……”孙仲文一下没反应过来,一连串问题把孙仲文问迷糊了。   啧啧啧啧……几个嘴里发着声,明显脑筋一转这话就信不得了,孙仲文讪讪闭上嘴了,简凡笑着评判道:“不要编了,这个编圆很难的。还有一件事。我想你更编不圆,也是你说的,信不?”   简凡说着,摁着手机,敢情已经是调试好了,一摁一听,却是不久之前孙仲文在地里的狂呼乱叫“是地龙……不是我……真不是我,是他们偷东西还灭口,真不是我……”   一听这一句,几个人都品出味道来了:另有隐情。   “听见了,他们偷东西还灭口,谁灭你?是地龙吗?”简凡咄咄紧逼着。嫌疑人孙仲文下意识地向后躲靠上了车座,眼睛不敢直视,这倒更证实的简凡的想法,就听得简凡追问着:“你们是同伙,他为什么要灭你?……这个你不用否认,看都看得出来,你说的地龙、花庭,还有几个作案的嫌疑人,案发后都飞皇腾达了,要车有车、要钱有钱,都成了独挡一面的人物了,唯独你成了丧家之犬,东躲西藏,前面被警察堵、后面被同伙追,逼不得已还整了容藏身起来,一藏就是十年我告诉你啊。你们那个幕后老板很厉害的,判了无期几年都出来了,就你那么小案底。他一句话就摆平了,我就奇怪了,他为什么没护着你呢?……你把这件事给我说圆了。”   合理合情、丝丝入扣,听得孙仲文面色如土,半晌没有说上话来。这么着一分析,几个队友释然了,肖成钢也被先前的配合态度迷惑了,一听锅哥这么分析,啪唧在嫌疑人后脑勺就是一耳光,捎带着骂了句:“早看出来你小子不老实。”   “不许打嫌疑人,那是违法的。”简凡教训了一句。   几个人一愣,霎时听得这话是个莫大的笑话,除了肖成钢悻悻未言,几个人都被逗乐了。   不过乐了一下下,又火上了,此时的孙仲文蔫不拉叽低着头一言不发,半天不接茬,张杰、肖成钢逼问了几句。丝毫不见奏效,气得张杰抬手就要教训几家伙,不过被简凡出声制止了。   僵了……这家伙怕是不敢说了。简凡看着低着头、苦着脸,一副难言之相的孙仲文。这架势,怕是要死扛了。   “孙仲文,抬起头来。”简凡叱道。嫌疑人这回可不听话了,不抬头了。肖成钢和张杰俩货,搬着下巴硬把头搬了起来。就听得简凡指着人说道:“我相信你没有杀人,你没有这个胆量,也没有这个必要。但恰恰是因为你没有杀人,没有重罪。而成为你同伙灭口的目标了,对吗?”   孙仲文的眼睛一下子瞪得溜圆了,直着脖子看着简凡,倒不用肖成钢俩人抬下巴了。   “接下来的事,我替你说。”简凡正正身子,正色说着:“你的交待里有下意识的暗示,第一点,在小区上车的人,你一直以‘那个人’代替。可你知道他是个警察,你一直没有提到,这说明你在有意识的回避着这一点,你害怕,对吗?   第二点。每次说到地龙这个名字,你就莫名其妙的声音压低,看得出来,你很害怕他对吗?既然你很害怕他,又剩下你们俩人处理善后,他难道放着你这么个大马仔不用,自己去干那脏活累活?   第三点,再回到灭口这事上,案发前你们是同伙,案发后有人灭你,原因是什么?是不是你目睹了关系到别人生死的隐情?或者你参与了,有人想灭了你保自己平安……不是以上原因,我还真找不出像你这么小心谨慎、胆小怕事的贼胚,谁会跟你过不去呀?”   孙仲文白多黑少的眼睛转悠着,好像在掂量此话的缘由。简凡盯着这人。两眼不动声色又加着砝码:“是不是你们返程时候,车上拉的就已经是死人了?说……人那儿去了?”   “我……我想起来了。”   被简凡一声厉喝,孙仲文一个激灵突然开口了。   这一下。听得众人心里一凛,都看过来。不料这个人蔫蔫地说着:“当时地龙确实把我赶下车了,后面的事我真不知道……我住在当时路边一家叫司机之家的旅店里,老板是个晋南人,都叫他高驴,大高个……”   “呵呵……”简凡笑着道:“那我就不用查了,这个店一定倒闭了,这个人你肯定知道不是搬迁了就是不在人世了。对吗?”   “你不相信,我也没办法。下面的事我真不知道,这真是地龙干的,你们抓着他,一切就真相大白了。”孙仲文咬死了说道。   看不出是真不知道还是在隐瞒实情,这就有点难了。而且这个避重就轻的心理很容易理解,地龙仝孤山如果是主犯,那么他轻易肯定不会吐口。何况现在还没有归案。主犯可没有从犯这么容易审,而且但凡知道自己犯了重案的,嘴咬死了零口供都不稀罕,除非你形成完整的证据链。否则根本无法定罪。   但现在仍然是没有什么证据,除了眼前这个人的证词。   难了!陈十全摩娑着下巴,肖成钢和张杰都看着简凡,郭元也生生觉得这事有点棘手了,甚至于觉得不该这么温和地审下去,干脆枪逼着往下问的话,没准效果会更好,而现在,明显地嫌疑人已经过了这个心理适应期。他心里已经知道警察的目标在于他隐瞒的案情而不在于他本人。一知道这个,怕是就得耗上了。   或许还有一种心理,不是不说,而是不敢说,他在害怕什么?   怎么办?简凡暗忖着,缓缓地摩娑着手里的小笔记本,缓缓地翻开来,打着的应急电筒,拿出了最后一个杀手锏…… 第五卷 浮世起与落 第37章 长夜欲破晓   杀手锏是什么?   简凡这么慎重,几个队友还以为这家伙有货了,瞪着眼睛、竖着耳朵。只待揭晓,不过缓缓地展开来,应急灯耀着,看清楚了,是照片,顿时有点泄气了。   一左一右坐着的肖成钢和张杰,对这些嫌疑人的照片已经是熟稔之至。专案组的都记过这些嫌疑人照片。   “认识吗?”简凡指着齐树民的照片。   “认识,齐四爷的独子。玩古董这个行当里,没有不认识他的。”   “认识吗?”简凡指着被羁押的郑奎胜的照片。   “认识,老奎……不知道大名。”   “这个呢?”   “柱子,好像叫什么三柱,没打过交道。”   ……   一番指认下来,与齐树民相关的几个人孙仲文都识得出来,甚至于能一眼认出薛建庭来,而恰恰简凡想到可能认识的齐援民、连刃俩人,孙仲文确是不认识;在此次追捕的12.26文物走私案的涉案人,也均不认识,在看到仝孤山的照片时,孙仲文还是明明显显地打了个激灵。看来对于此人的恐惧之深,不是一天两天了。   仅是做了个指认,第一摞照片收回来了,简凡的手指快速在本子上有节奏地动着,心里更确定了自己的想法:这是个过气的花脸鼠!他属于齐树民、李三柱、郑奎胜以及已经死亡的陈久文那个时代;在齐援民入驻太原之后和齐树民出狱后发展的势力,他均告不识。   那么之后发生过什么,他肯定一无所知。   但在之前到底发生过什么?如果没有什么利害冲突,这种人不管对于那个团伙来说都是可以利用的角色。什么会导致有人要对他灭口呢?什么导致他出走他乡、隐姓埋名,十余年不回家,他在害怕什么?而当时又是他和仝孤山俩人一起驾车撤走,车上就躺着支队苦苦寻找了十四年的目标,此时再见到仝孤山,那眼神里看得出来是恐惧,这又说明了什么?   一切,即将呼之欲出的时候却卡住了。   思索的片刻里,陈十全看着简凡几分痛楚地摩娑着前额,动脑要比动手难得多,隐隐有几分不忍,不过没敢打断。肖成钢、张杰以及郭元。早被今天晚上的收获冲昏了头脑,倒觉得再审不审已经无所谓了,就现在掌握的情况都足够让支队震惊了。简凡拿出照片来的时候,几个人就当是从纵深延伸的询问。而嫌疑人此时,也确如所料,过了心理适应期,每说一句话都非常短促,回答很谨慎,更多的时候是漫不经心地摇头。   沉默,持续了很长时间……   …………   …………   “孙仲文……今天就到这儿吧。大家休息一会儿,准备返程。”   沉默了半晌,简凡突然说了一句话。孙仲文随着这句话肩膀缓缓地向下移了移,突然间简凡觉得心里暗笑了,这是一个人撤去心理防备的下意识表现,是松了一口气。   那么就证明,他还在防备什么。   不但孙仲文松了一口气,所有的人都松了口气,郭元正要起身,陈十全准备下车联系,而肖成钢拨拉着塑料袋准备找点吃的,张杰看了看时间,已经夜里22点了,连走带熬快到半夜了,有点发愁今儿怕是又要在车上过夜了。   “等等……哟哟,你看我这记性,刚才说什么来着,都忘了。先别关……”简凡话锋一转,示意着郭元。刚刚轻松一下,又紧张了,只待孙仲文微微一振身子的时候,简凡又摆着手安慰道:“别紧张,和案情无关,只有想和你闲聊几句……哎,张杰,别光自己抽烟呀,给他点一支,这哥们抽烟,他身上不搜出来一包黄金叶么?……孙仲文。刚你认识的这几个人,你知道他们的近况吗?”   一松一紧、一紧再一松,把孙仲文搞得防备也防备不起来了。   就像朋友间的闲聊胡扯,张杰啪声点了支烟,孙仲文还没有开口,烟倒已经塞到了嘴上,下意识地接着猛抽了口,烟瘾大的人,已经十多个小时没有抽过烟,这一口端得是舒服得很,边抽边摇着头:“不知道。我都十几年没回来过了,一直都在外面混。”   “噢,这样啊……”简凡眼骨碌转着,笑了笑问道:“那你想知道吗?”   “不想。”孙仲文口鼻皆冒着烟。摇着头,很坚决。   “我觉得你有必要知道,和你很有点关系。真的……他们虽然混的人五人六,可我觉得有的人还不如你,要说聪明,还是像你这种激流勇退聪明……你要想知道,我全部告诉你,反正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半个太原都知道了……你会一点兴趣没有?”简凡唆导着。肖成钢和张杰互看着,有点怪怪地,这眼神、这表情,像平时骗兄弟们那种。相处的时候长了对简凡有感觉了,这是准备诳人呢。   孙仲文两三口把一支抽得快到过滤嘴上了,只顾猛抽着,似乎对简凡的话充耳不闻,或者是揣不准这个人到底想干什么,不太敢接茬。   “来来……我给你说说……再给你点一支……”简凡往前凑了凑。一翻本子指着陈久文道:“这个人。陈久文,你认识吧,外号叫什么来着?”   “钩子。”孙仲文吐了俩字。惜言如金。   “你们这行分龙、鼠、猪……他怎么叫钩子?”简凡问。   “钩子是中间人,连着黑货买卖两头。”孙仲文大致解释了句。   “知道他坐了几年监狱吗?”简凡问,孙仲文摇摇头。   “那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简凡怪怪地问。孙仲文看样真不知情,不过一听这话,没来由被烟呛了一下,咳嗽了几声,简凡看似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哎,看来你真不知道,给你……自己看吧……”   呀!?……两张照片递了过来。孙仲文手抖了下,差点拿捏不住烟头。两眼瞳孔瞬间放大了,脸不由得侧过一边。照片简直太过血腥了。驾驶室里人半翻着眼睛,额头上一缕血迹,另一张上是远景,此人坐的车,早被撞得凹回去了,早已是人车一体了。一个字:惨!   “……孙仲文,你真聪明呀,一躲二五六,管他谁死逑,知道早点离开是非之地……照片上这个人被别人蓄意撞死之后,我们重案队定为一级谋杀,到现在都没有找到凶手……哎,好惨呐……据说就因为分赃不公,被人灭了口了,哎……好惨呐……惨不忍睹呐,车身用液压机剪开之后才把人拾了出来。你知道为什么叫‘拾’,哎,已经成了几块了……”   简凡收回了照片,声音凄楚之至,好似亲眼目睹了惨案的发生一般。说得孙仲文浑身痒痒似地挪着身子,半晌不敢发言,而且这真真切切的现场照片,怕是假不了。   肖成钢和张杰、郭元都知道这回事,此时都一个想法:丫的,这是交通肇事的照片,从交警三队提取到了,不想却被用来吓唬人来了。几个人嘴唇、腮帮子都蠕动着,忍着心里的暗笑,不知道简凡又要一本正经地怎么捉弄嫌疑人。   “对了,还有这个人,郑奎胜,你叫老奎不是?……别害怕,没死。你看……”简凡递过了照片,孙仲文已经按捺不住此时好奇心了,一看却是医院的照片,拍摄伤口的照片,这倒没看明白。没明白有人解释,就听简凡解释着:“这人没错吧……判了死缓,现在改无期了,在监狱里被人用磨尖的牙刷捅了几家伙……看,伤都在腹部……现在撒尿都不利索,在肚子上插了根管……呵呵,你比他强多了啊。就是不知道进了监狱会不会也这样?”   嘶……孙仲文倒吸了口凉气。咬着嘴唇没吭声。照片上确实是萎靡不振的郑奎胜。   郭元捂着嘴,使劲咬嘴唇,这是郑奎胜自残抗拒交待,倒还是真塑料牙刷,不过是被郑奎胜自己吞下去了,这是在医院的拍照,不过被简凡这么演染,倒成黑狱了,看着孙仲文的眼神,这个没坐过大牢的,怕是心里恐惧已经被唆着油然而生了。   肖成钢和张杰挟着孙仲文而坐。也隐隐感觉到这家伙的颤抖,得,张杰也揣准了,他要再听简凡说下去。肯定要一头栽沟里了。   “对了对了……我把一个最关键的人忘了,孙仲文,你知道花庭,也就是薛建庭,你认识的老伙计现在怎么样了?”简凡问道。几个队友眼神一动,怕是这才说到关键了。   孙仲文摇摇头,简凡干脆站起身来,示意着肖成钢耀着应急灯,两张照片一晃,直举到了孙仲文眼前,孙仲文呀得一声,浑身一颤,直往后躲。   吊死的人,眼还睁着,此时此刻不经意地一放人眼前,又是认识的人,看得人全身起身鸡皮疙瘩。偏偏这人死得嘴还张着,眼珠子向外凸着,要多瘆人就有多瘆人。   “他被人勒死了,被人绑架之后关进小黑屋子里,勒死的……你看清楚了吗?是他本人吧,不是我骗你吧?……说呀,看清楚了没有?”简凡声音变得厉声了,孙仲文一惊,赶紧点点头。   “看这一张……他老婆,这是他们的全家福,花庭是上门招女婿。这是他儿子,这是他老丈母娘……看清楚这几个人……”简凡说着。长叹了口气,其实说是这样说,而说起这个事来,怕是自己的恐惧回忆,干脆把这张全家福递到了孙仲文的手上,任凭他看着,在看着的时候,简凡却早已把另外几张也递过来。塞到孙仲文手里,自己却颓然而坐,说了句:“看看吧,老婆被人割了喉,老丈母娘被砸了后脑,孩子被蒙在被子里差点没命……我没骗你,现在半个太原都知道这桩灭门案……可怜呀,结婚才几年。”   这才是真实的案发现场照片,还照着一半警装人员的影子,背面像尚不清楚,一翻到正面像,真真切切又是一个活人,孙仲文手一抖,烟头、照片,哗拉拉直掉到了地上。紧张地弯腰要捡,不过被肖成钢拉住了,张杰自己弯腰捡了起来。   “孙仲文,以上死法里,我不知道你对那一种死法感兴趣?……你是要变成我手里的照片中的一张,我还没有想好怎么向你的同伙解释……”简凡侧着头问着,孙仲文嘴嗫嚅着,从突如其来震惊中还没有醒过神来,就听得问话的人雷霆叱喝:“你醒醒吧!就你知道的事,迟早要有人找你灭口,不但你,你家里人都躲不过去……当个爷们就这么自私呀?让老婆孩子陪着你去死!?……你还装到什么时候?”雷霆乍喝,直透人肺腑,响彻在车厢里,从来没有见过简凡如此厉声厉色说话,众人俱被这喊声叫得心神一振。连陈十全也被这气势吓了一跳。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乖如绵羊的小徒弟,也生出了这种让人视之凛然的戾气。   “我……我……我我……”孙仲文被激,一下子结舌了,猛摇着脑袋。脖子痉挛着,憋不出这句话来,憋得要强行站起来,腿上伤一疼,又被肖成钢和郭元摁着,猛地一下颓然而坐了。   这么一蔫,简凡猛拍座位靠背站起来了,情绪也激动了,冷森森地叫嚣着:“我告诉你,薛建庭没有你知道的多,最后都落了这么个下场。你不会比他强了……我还告诉你,齐树民、仝孤山、李三柱都逍遥法外,迟早有一天他们会找上你。警察不是你的仇人,现在只有警察能保护得了你,只有警察能对付得了他们……我最后告诉你,自作孽不可活,把人命当猪狗的,迟早也是猪宰狗屠的下场,他们蹦达不了几天,你要陪着去死没人拦你,别让老婆孩子跟着受牵连……”   “真他妈不像个男人……”陈十全被这蔫样气着了,叱喝了声。   “说,想救你自己吗?想救你的家人吗?”简凡腾地站起身来。孙仲文一个激灵,此时才省过神来。猛地点点头。喘着大气,哼哼吃吃有声,半天才平复了焦躁的情绪,不过嘴唇抖得像破了洞的风车,悉悉索索半天没有说成一句话。   或者,还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孙仲文,其实有些事你不必瞒。偷东西和杀人是俩个概念,真敢杀人,你也不至于胆子小到躲十几年的程度……我猜猜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简凡尽量缓和着语气,缓缓地说着以免刺激到嫌疑人,综合着已经知道的案情说着:“你和仝孤山负责最后的善后,和薛建庭、和你们老板走得都不是一个方向,我想你们一定秘密找了一个处理人的地方,这个地方恐怕是你们老板和仝孤山早就预备好了,而你却一无所知……事后,应该是缓了一个大圈又回了太原。   因为你们开得那辆车是薛建庭的黑车,这辆车不久之后又重新出现在太原,这也能够解释为什么当时没有针对薛建庭下手,因为他只知道偷了,而不知道杀人了……孙仲文,我猜,他一定会找个借口叫你。最好的借口莫过于叫你来分钱。然后对你下手,是吗?你是怎么逃出来的?从你对仝孤山那种恐惧感。我就感觉得到,你们一定经历了什么?”   “我……我……”孙仲文喘着气。胸前起伏着,瞪着简凡,猛爆了句:“不不不……不。”   “你不想承认?还是不想活了。想和他们一路走到黑?”简凡刺激了句。   “不……不……不……”孙仲文情绪越来越紧张,嘴里迸的只有一个字:不。   “噢,我明白了,他找的不是这个借口?”简凡诱着。   “不…不…不…”孙仲文越说越横下一条心了,两眼炯炯有神,像是此时又遇见了什么的恐怖的事,抿了半天口水才吐了句:“你猜得不对,根本没有找借口,他当时就要杀我……我是从坟地里爬出来的,他们一直都以为我已经死了。”   孙仲文憋着说了一句,喘着大气再说不上来了,两眼中的惊怖在灯下正看得格外真切。一言说完,凄凄楚楚,尚余几分害怕地两手蜷缩着,整个人差不多就要抖索成一团了,看来,确实经历了什么恐怖的事,而且恐怖残酷的程度,要远胜于简凡能够推测到的……   嘶……几个人面面相觑,倒吸了口凉气,却是没有想到,隐情之后还有这么个天大的隐情。   好像车厢里只有一个人没有什么震惊,是简凡。正不动声色地坐着。语气越来越缓,缓缓地揭开这个谜案……   …………   …………   录音,第二次传输的录音很慢,隔了将近一个小时……专案办公室人员心神俱凛,竖着耳朵,眼睛瞪得格外之大,已然不知道疲倦。刚刚那个小警的铿锵之言,爆发的是精彩绝伦,听得人正气油然而生,虽然不知道现场究竟是个什么样子。不过几个小时,击溃了嫌疑人的心理防线,这种事就即便是重案预审里也不多见。   这是简凡吗?梁舞云听着的时候,心里泛着疑问,眼前总还晃着那个嘻皮笑脸一点正形没有的大男孩,可听着声音却是写进了几十年苍桑的嘶哑,听得让人心里隐隐作痛,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变成了这个样子。梁舞云心里暗暗惋惜着,在努力回忆那张阳光灿烂的脸,努力想着以前那些快乐的日子是个什么样子。   没错,是简凡,那声音虽然嘶哑,可还是简凡,在嫌疑人稳定了许久情绪之后,才听到了声音:“你自己说吧,从你们开始撤退说起……”   这一次像是嫌疑人冰河自开,滔诣不绝:“……当时说是返回,可车上躺着个人,我也不知道死活,不知道地龙要干什么,这家伙手黑得狠,好多手里攒着好东西的主,让他知道了,随便给俩小钱就打发了。我们都害怕他……我寻思着这偷了东西,肯定是随便找个地方把人扔下就是,虽然有点害怕可也不敢发作……走了不多久,我看着方向不对,就出声问了句,地龙就说先处理这人再回去,我思谋着这上了贼船了。半路是肯定走不了了,也就认命了……坑坑洼洼又走了几个小时,雨下得老大,到了地方不远了,他喊着我扛人,我走得稍慢了点就被他踹了两脚……一扛到肩上我就发现不对了,死沉死沉的,根本不是打昏了,而是早就死了……可能没出太原就死了。”   扬声器里,粗声大气的喘息声音回荡在专案组办公室,几乎能听到说话人的心跳,经历的人说得是毛骨悚然,而听者从这个带着颤音的交待里,也同样感受到了毛骨悚然的感觉。伍辰光咬牙瞠目着,手握着拳,不经意地指节咯咯在轻响……   罪恶,让人有出离愤怒的感觉。   “……一到了那地方,我一看。是座盗挖过的墓,上面还着盗洞眼,正好在半山腰里,那几年临汾、云城漫山遍野都这种窟窿,我心想把人塞这里还真是好办法,过了两三年一化骨,谁也不知道是谁了……刚把人放下歇了口气,电筒一晃,吓了我一跳……我这时候才看清,这人是个警察,还穿着警服……我就吓坏了,扔下电筒要跑,跑了没多远就被地龙追上来,拳打脚踢石头块砸打个半死又被他拖回来,逼着我把死人弄洞里埋上……我哭着跪着求他,这整点死人财的事咱敢干,可把大活人整成死人,还是个警察,这事我是死活不敢干。他火了,干脆拔着枪顶着我脑袋,逼着人把人埋进洞了,否则的话连我一块弄死……我被逼得不行,只好钻进洞了,地龙在外面把人往回塞……”   粗重的喘息,出气大进气小,话停顿了,最把人心揪到最高处的时候停顿住了,过了好一会才听到简凡续着问:“然后他封了洞口?”   “不……他直接炸了洞口。我刚把人放好,准备出来的时候,砰砰两枪从口上射了进来,一疼一叫唤从口上滚到墓穴里……我一想坏了。这他妈怕我说出来要灭我,我就忍着痛,握着手电筒,等着这王八蛋进来跟他拼了……谁知道过了一会,哧哧几声响,轰一家伙,炸得我半天回不过神来,差点被烟呛死。这王八蛋地龙可能早算计好了,准备把我和那人一起埋到那儿……”   “张杰,验验他的枪伤……”简凡的声音。   过了一会,张杰的声音:“肩上有一个斜面贯穿伤,是枪伤……”   “孙仲文,既然你被埋在墓里。那你是怎么出来的?被炸之后的硝烟、还是封口之后,就缺氧你都呆不了多长时间。”简凡在问。   “该我命大,这个墓被重复盗过,而且被盗没多久,我憋了一会没被呛死就发现不对了,打着电筒挪了挪快朽的棺材才看着,棺材底还有一个盗洞,沿着这个洞我往外爬了足有一里多地,才发现这个洞没封严实,大下雨的给冲塌了,这才捡了条命……我窝在洞口不敢出来,一直到天亮才爬着下山……”   哎……几声重重的叹息,却是来自几位现场的重案队员,怨不得十几年未发现踪迹,可怜的前辈已经和枯骨为伴深埋在荒冢之中了,就即便是被人发现也不会有什么怀疑。   “孙仲文……现在还能找到那个地方吗?……先别急着回答,如果你所说属实,我保证我们在座的队友都会在你的案卷里写上一笔,积极坦白交待所犯罪行、积极揭发别人的罪行,这对你的量刑会有好处;而且我会尽快通知你的家属脱离原籍地,同时也保证你的安全……前提是帮我们找回失踪的警察,我们找了他十四年了,他的女儿也找了他十四年……这一段公案,到了结的时候了,我们会给你一个立功赎罪的机会。”   过了很久,没有听到声音,或许是嫌疑人点头了,只听到了简凡的话:“出发!”   …………   …………   “嘭”声重响,伍辰光的拳头直砸在办公桌上,笔记本电脑被震的屏发晃,嗡嗡声直响。眦目如裂两眼充血,一人站起来的时候,一屋子队员知道要干什么,齐刷刷地站了起来。   “集合……秦高峰,通知一队、四队、六队法医鉴证警员紧急集合。能调上来警员,全部调上来。除了值班人员,支队全部出勤。二级紧急案情,全部没收通讯工具。”   “胡丽君,通知陆坚定,集合云城现驻人员沿路护送解押车辆。除了车上抓捕五人小组,谁也不得接近嫌疑人。否则可以采取一切必要措施。”   “现场CCIC人员,粱舞云带队,上通讯车。”   “全体准备,二丰十分钟大院集合……”   伍辰光一连串发布了几条命令。紧急通讯的频道开启之后,电波直连向分布在全市各地警员,不同的住地、不同的人,穿着同样的制服、同样的车辆,闪烁着同样的警灯、响彻着呜咽的警笛,直驰向刑侦支队大院。   二十分钟,第一队三十余辆警车、应急通讯车和鉴证车辆浩浩荡荡地直出太原…… 第五卷 浮世起与落 第38章 跋涉千里遥   沿209国道向西南至石娄县路口,凌晨四时到达这里,三辆警车在这里已经等了很久了……   霜重天寒,偶尔山风扑打着枯枝呜呜作响,这里已经属于水土流失严重的吕梁地区,与太原相隔二百余公里,前一晚调出太原的车队,一路走走停停,散布在沿209国道路口向石娄县县级公路的二十余公里处,路口处一直到薄暮冥冥的清晨,车里等着的几位警察又一次下了车,跺跺脚、活动活动冻得有点发麻、发冷的手脚。   “几点了……”   “六点三刻……哎,我说,这发哪门子神经。大半夜把咱们窝这儿,抓捕不是抓捕、蹲坑不是蹲坑,马上过年了,我家里还没有大扫除呢。”   “谁知道呀?还说呢……我昨个儿才回家,好容易把我家那秃小子哄睡了,搂着老婆还没热乎呢,嘿哟,紧急集合,看把我老婆气的啊,连叫带骂摔东西把我撵出来了……”   “得了呗啊,集合时间都到快零点了,你丫不会是肾亏满足不了嫂子,被踢下床了吧?”   俩警装的爷们可不知道啥是慎独,就着路边的地垄边放水边胡扯着,相互攻击两句,当得是其乐融融。正扯着,另一辆车上也跺着脚下来俩,这位就喊着:“高队,这到底什么任务?接那个领导这么大阵势,把咱们刑警都拉出来了。”   “你有病呀?接领导那是交警开路,最次也得个桑塔纳两千吧,就咱们三队这几辆破车,领导还嫌你丢脸呢……过来过来,谁身上还有烟?”   看来这位是队长,说话着讨要上烟了,冬天里户外怕最需要的就是这东西了,昨晚走得匆忙,三队出来的九个人,身上都没有多少存货了。   几个人正闲聊着,车载台呼叫响了,一听是支队长呼叫三队,这队长赶紧擎着车载应声,终于等来了一个短促的命令:十分钟后三辆目标车辆通过,通过之后分锁县级公路路面,有过往车辆一律指挥绕行二级路。   一个莫名其妙的命令,还没有明白这个命令的含义,不一会就看到了开着防雾灯的三辆车越行越近,两辆越野、一辆商务车样式的押解车,高队长指挥警车避让着,车过时司机鸣着笛致意,看样这三辆车是长途跋涉而来,车身上满是星星点点的泥迹。   “高队,这重案队的车啊?来了十几个人,肯定有大行动了……”   警车横亘在路面上封锁着,有一位警察眼尖,认出了车和人。   …………   …………   没错,都是重案队的车。一辆押解车、两辆护送的越野车,从云城地区启程,已经连夜行驶了五百余公里,接近了和支队队伍的会合点。这个会合点就是即将让孙仲文指认的抛尸地点,转战了几千公里,真正地点离太原,并不遥远。   押解车里的人,轮番换班了三次开车,此时驾座上坐的是陈十全,副驾上坐着简凡,郭元在车门口,肖成钢和张杰还是那样,一左一右,片刻不离嫌疑人。一夜之间有一半时间还在询问整个案情的细节,休息了两个小时,天刚蒙蒙亮进了县级公路,又被简凡叫醒了。   老规矩,醒了就是矿泉水抹了把脸清醒清醒,郭元车窗拉开了条缝,呼呼的山风灌了进来,被冻得激灵灵地又打了个冷战。车窗之外,俱是黄土黄沙起伏的黄色丘陵,偶尔可见嶙峋的乱石、光秃秃的枯树、衰败的棺木刺丛,一派萧瑟的景象。车向前行着,除了路口接应的警车断后,每隔几公里又有散布在路面上的警车得到了命令,警笛鸣着,前面开路着、后面押护的,行进了十余公里天色已亮的时候,已经成了一天长长的车龙,蜿蜒在随着丘陵起伏的公路上。   “怪不得太原沙尘那么多,敢情搁这儿来的啊?”郭元小声道了句,这里的景象可比晋南山区要差得多了。车后,肖成钢和张杰俩货清醒了,可不觉得这景象有什么不对,俩人饶有兴致地看着前后押护的车辆越来越多,足有十几辆之众了,肖成钢乐呵呵地说着:“嘿嘿……哎兄弟们,我看接咱们这规格不低了啊,13辆了,局长也不过这阵势嘛。”   “得了呗……”张杰嗤着鼻,示意着嫌疑人:“接他呢,你以为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切。”   “你看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招人待见涅?非把话说明了,沾沾自喜一下不行呀?咱们跟着人家沾光也不行呀。”肖成钢辩上了。   “那你干脆犯个大案,不也受这招待么?”张杰鼓动着。   “你以为我不敢呀?靠,下次去你家把你家儿子抱走……哈哈……”   “嘿,你小子找练是不是?直接就想让我绝后?”   俩人一辩,三句不对路跟着就要互相动手,正隔着揪打的当会,简凡这才回过头来。叱了句:“闭嘴!……你们俩安生点。”   话很轻很缓,不过好像有无形的威力,俩个人互指了指对方,眼神威胁着,不过不吭声了。这一路数千公里的追捕,俩人对锅哥的认识怕是又深了一层。   简凡又是一夜未眠,回头叫停了肖成钢和张杰,看看嫌疑人孙仲文,眼睛骨碌碌转着又有几分心神不定了,怕是乍见这么多警车,又生恐惧之感了。想了想干脆侧过身回过头来安慰着:“孙仲文,别害怕……这是办案的程序,警察是来保护你的,目前根据你的口供,虽然你有罪,可同时你也是受害者之一,你放心,没人会为难你。”   孙仲文嘴唇微微动动,不过没有说出话来,眼神里微微露着感激投来一瞥。有时候人的感觉是很微妙的,越是在这种无助的时候越是会对外界来的关切感受的越清晰,好像现在并不那么愤恨这个开枪打伤自己的人。   “孙仲文,发掘队伍现在已经等在25公里界碑处,我再问你一次,当天晚上,在雨夜里,你和仝孤山是如何找到这个埋尸地点的?”简凡想了想,再次重复这个问题了。   “我……这个,您不已经问过了么?”孙仲文有点不解,俩人聊了一夜,就像说话一般随便。   “麻烦你了,我想再确认一次。”简凡客气道,客气得听得肖成钢直撇嘴。   “那天晚上……”孙仲文眼向上了翻着,好像在回忆,好像生怕随口说错了地方,叹了口气,慢慢说着:“……走了有几个小时,我是在看到文水加油站的时候才发现方向不对……云城是向南,而这个方向是向西南,当时的路况没有这么好,到了刚才转弯的地方,又是折而向北,我记得很清楚……雨夜天黑,地龙就是靠界碑定位的,到了25公里处他还停了停确认了下,我也记得很清楚……又向前走了约摸三四里地的光景,那地方是一个凹形,向北是一个缓坡,离路面有二里地光景……在半山腰,我逃出来的时候又看过,这是周围最高的一处高地,到了顶上能看到一座塔……我逃回来又向南走了一天才到了国道上……就这些……”   孙仲文小心翼翼地说着,听着的简凡在地图上画着形状,不经意抬眼有几分怪怪地看了孙仲文一眼,不料此时孙仲文也正注意着他,一看简凡的眼神会错意了,有点慌乱的表白着:“我……我没说谎,我知道的就这些……您还是不相信我?”   “相信……”简凡苦笑了笑,扭回了头,叹着气说道:“七个多小时,你重复了四次,几乎一字不差,标识物、方向一点都没说错,我不相信都不行。”   又有三辆警车尾 行着加入到了队列中,车队缓缓地向着25公里界碑处驶来……   …………   …………   25公里界碑处,停靠着路边的十余辆车,几乎是支队的全部家当了,两辆大功率通讯指挥车、一辆器材车,载着野外作业的法医设备,通讯车正协调着分散一路的警车,指挥车里,支队长伍辰光刚刚接到押解车的汇报,心里觉得还是有点狐疑,大概是对杀人之后,再奔袭200公里抛尸的作法颇有怀疑,思索等待的时间里,回头征询着省厅的文物专案组的夏主任:“夏主任,我对吕梁地区不太熟……这地方的古墓很多?”   “不多。”夏主任说道,敢情这是个辩证法的忠实拥护者,说了不多,又接着说了句:“不过也不少,我对刑侦不太懂啊,不过呢,我倒觉得这地方是藏匿罪证的好地方。”   “那……我得请教请教了……”伍辰光来劲了,问上了。   “这一地区呢,最早的历史可以追溯到东汉永和五年,这里属于西河郡;西晋时夏主赫连勃勃置吐京护军,就在今石娄县境内;太平真君九年这里是吐京郡;出土的文物多以三国两晋时间为盛,虽然数量稀少,不过价值不菲,这里发生的盗墓案件在全省占百分之二十左右,虽然没有云城、夏县、闻喜一带猖獗,可为数也不少了,九十年代爱国华侨从澳门购回了一座金乌鼎就出自这一地区一座将军墓,在中阳县,离这儿不到一百公里……”   夏主任说着,但凡爱好什么的人,就喜欢卖弄什么,卖弄了半晌看着伍辰光瞪着白痴大眼,这才省得有点明珠暗投的意思了,话锋一转回到了案情上:“为什么说这地方藏匿罪证好呢?第一,地广人稀、土地贫瘠,而且开发项目少,所以被发现的机率就小多了,你看这一路咱们看到的都是黄土黄沙丘陵地,庄稼都没多少;第二呢,这里处于太原、吕梁地区交界处,说专业点啊,就是个警务协作问题,现在咱们都没有解决好几地警方的协作,何况以前,就即便发现了也是一具无名尸呀?第三呢,这里虽然落后,可交通相对方便,向西直进陕西、向南靠近临汾、向北进了内蒙,他往哪个方向逃窜都非常方便……哎,伍支,这是那桩案子?这么大阵势,还把我在云城的小组调回来了。”   伍辰先听得有点入神,心里也觉得有几分合理之处,被夏主任这么一问,一下子没回过神来,眼骨碌转转,没多说,神神秘秘说道:“一桩凶杀案,说不定和你们在查的文物走私案有直接关系,一会就知道了。”   “哎,你们不是要发掘古墓吧?”   “啊!是呀,怎么了?”   “啧……伍支,那不行。”   “怎么就不行了?”   “发掘古墓得市一级以上文物保护单位批准,有专业人士才能实施,涉及到文物保护的问题。我说你大晚上把握拉上干嘛呢?你可别拉上我犯错误啊。”夏主任语重心长地说道,生怕这基层大老粗把自己拉下水。   “啧……夏主任,贼光顾几次的地方,您还指望能留下可保护的东西?这个您不比我懂得多呀?咱们不能被这条条框框限制死了,要那样,可什么事都干不成了,到现在为止,这个文物案还是没有什么大的突破啊!?限期今天就到了,您是一点都不准备给省厅交差?”伍辰光马上反驳道。   “那这样。”夏主任想了想,被这事压住了,支了个招:“不要涉及古墓这个字眼,就是起证,就是指认现场。”   伍辰光想了想其中的关窍,蓦地有点可笑了,省厅出来的人,圆滑的程度可比基层的要强不止一倍两倍。笑了笑,笑里带着涩涩的滋味。这件案子,又何尝不是被这种圆滑拖延到了现在。   到了,终于到了,步话呼叫响了,伍辰光神经一凛,看着不远处起伏的车队,打开了车载呼叫着:各编队注意、各编队注意,四队、六队向前行驶五公里,接应石娄县公0安局同志,剩下车辆尾随押解车,准备指认现场……   押解车一刻不停前行着!驶过了25KM界碑,所过之处,路边停靠着的警车里的同行,虽然不知道这辆车载负着什么样的使命,也不知道在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不过看着车身上的泥迹、看着车里人的疲惫,肯定是经历了长途的跋涉,就像自己曾经经历过的辛苦一样,都不约而同的鸣笛致意着,次第地尾 行在押解车队之后,缓缓地驶向追捕的终点……   简凡看到了很多熟悉的人,通讯车里探头探脑的梁舞云、器材车上的谢法医、还有带着一队的秦队长、高爱军、王明;还有在通讯车里向自己招手的胡丽君,脸上挂着久别重逢的喜悦。   这恐怕不是一个结束,而是一个开始……简凡心里暗自忖着脑海中在重现着以小东门小区、晋原分局以及污水处理厂加上现在身处这个地方的影像,推测得再准也没有现实匪夷所思,当时模拟现场是ABCD四个人作案都觉得有点耸人听闻,而现在看来,足足有五个,如果加上那个泄密的,人数还要多。除了已知的薛建庭、孙仲文、仝孤山,还有两个不知道面貌的人,和孙仲文一夜谈话都没有能让他回忆起更多的信息,此人没有和晋原分局实施盗窃的人打照面,无从认识;而那个半路上车又半路下车,仅仅负责诱出曾国伟来的人,孙仲文的交待却是,此人在距离小东门不远才上车,上车的时候穿着带檐雨衣,出了小区不远就下了车,车上一直和仝孤山坐在后座的暗处。   怕是孙仲文确实有点紧张,无从回忆起俩人那几句话到底说了些什么,也是因为紧张和年深日久,回忆不起此人更详细的面貌特征,如果再加上雨夜光线的问题,再加上来人刻意掩饰的问题,勉强可以说得通。   对,还有,案发后的接应处,三轮摩托警车和吉普车,仝孤山和车里的人说过话,肯定是接受了最后的指示,先把乔小波扔下,并把赃款塞在他怀里,再把车上躺着的曾国伟和没躺下的孙仲文一起送到200公里以外的这里,一起灭口。这个人,和诱出曾国伟来的人,是同一个人吗?那辆吉普车里,究竟是谁?是自己推测的那个人吗?   一天一夜的奔波和不眠,简凡想的脑袋有点昏昏沉沉、头痛欲裂,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总是被案情牵扯得如同藤缠麻绕一刻不得安宁。几次按捺不住要给太原的那位打电话,不过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现在最挂念的,还是太原的情况,也不知道那秃头大脑袋的家伙捅娄子没有?如果这里指认和起证成功,接下来,他们会怎么样?   “到了,就在那儿!”   蓦地被嫌疑人孙仲文的话惊醒了,陈十全应声刹住了车,整个车队一时间全停了下来,跟着是啪啪的拍车门声,押解车的四周迅速布满了重案队的人员,而向后,沿路蜿蜒着的车龙边站满了警察,一眼望去像一个壮观的仪式。   通讯车协调着各队沿着北坡布控,不一会满坡上都是警装人员的身影,过了好大一会,蒙着头罩、被五个人押解着的嫌疑人下了车厢,顿时成了上百刑警关注的焦点。都在看着这一队特别的队伍缓缓地向上移动,缓缓地停在半山腰上。   鉴证法医的相机镜头前,戴着手铐、卸了面罩的嫌疑人,双手指向着坡面的微微的凸处,荒冢、黄沙、乱石、杂草掩盖着所指之处。   曾国伟,在这里吗?   在开挖最后开始的一刻,简凡反而犹豫不定了,抬着头看着头顶上一轮昏瘆瘆的太阳,希望他在,或者。更希望他不在…… 第五卷 浮世起与落 第39章 回家路迢迢   太原南站,晨曦微露的时候,挤挤攘攘的返乡人群依然那样躁动,较前几日未见其少,已经腊月二十六了,据每天的太原新闻爆料,铁路部门加发了两趟列车,依然有几万人滞留在当地挤不上火车。   过年了,除非是万不得已,否则家一定是要回的,中国人对于家的概念是根深蒂固的,永远也改变不了。   车站之外,两辆面包车嘎声刹着了,直停在停车场边上,火车站停车本来没啥稀罕,可稀罕的事发生了,车门哗声一拉,一个两个三个四五六十八个,加上司机和副驾上的,六座的小面包足足挤了十二个人,两辆车上,足有二十几个人,光人也罢了,每个人还有大包小包的行李。真不知道这沙丁鱼是怎么摞下来的。光人还行李也罢了,居然大部分还都是长相颇有几分看头的漂亮女人,穿得是花花绿绿、一帮子莺莺燕燕、叽叽喳喳的女人搁车站广场一站,倒也算蔚为奇观了,想不吸引观者的眼球都不成。   懂点人情世故的嘛,都会马上做出个判断:丫的,过年了,倦鸟归巢、野鸡回窝……   只不过这个笑贫不笑娼的年头。可没人笑话这些穿金戴银,腰包里一年挣得鼓鼓囊囊的姐们,最起码这些人要比普通的旅客强了不少,回家还有人前来相送,五个长得颇有几分凶相的家伙随手帮着这帮女人提留着行李,朝着候车大厅直奔而来。这下,更多人羡慕了,耶,有票一族嗳,不用连夜排队。   从候车大厅直奔月台,五个男人把十几个女人数着个直送上了车,赢得了这群姐们无数的暧昧的媚眼和奔放的飞吻,特别是为首那个秃头   大脑袋,脑袋上还挂着伤的男人,车窗里挨着个安慰着要走的姐们,一会一句,红红,明年早点来啊;走两步要安置一句,小雪,说好了啊。把你村那长水灵的姐们再带几个来。告诉她们啊,咱这儿轻轻松松一站,一年好几万;舒舒服服一躺,俩月盖座房。   能一本正经说出如此龌龊的话来。盛唐里除了唐大头有这水平,怕是找不出第二个人来。饶是这些娘们经风历雨,也架不住这位大头货的流氓话,不好意思地掩嘴笑着,逗完了这边,唐大头又看到了那位带头的年龄较大的,赶紧地伸着手上前告别,嘻笑着有点语带双关地说了句。老姐,咱们能见就是缘、日后再相见、相见再续缘啊。   这个‘日”被唐大头拉得颇长,那女人笑啐了句。   勿勿地一别,刚刚送人车还没走。唐大头和一干人刚回头,背后那几位,高个子孙二勇凑着旁边的小声说道:“哎,唐哥这话说得有水平啊,能贱就有缘、日后再相贱……嘿嘿,犯贱的贱,这没完没了了,你们看着吧,一过初六,哗就都飞回来了……”   孙二勇把‘日”和“贱”都曲解了。更甚一层,几个货色都嘿嘿吃吃地笑着。   “嘿,你几个小王八蛋,做人都忘本……”唐大头指着几个家伙。大巴掌挨个扇了一圈,义正严辞地教育着:“唱戏的卖嗓、挑担的卖膀、当雷子卖命、当婊子卖B,自古以来天经地义。三教九流没啥贵贱啊……什么贱不贱?咱们盛唐几十号兄弟,没这帮姐们,能吃香的喝辣的呀?”   背后跟着的是孙二勇、车罗子、黑蛋和傻柱几人,听着唐大哥这么一说,又是纷纷附合,对对对,唐哥教训的是,这得竖个大拇指了……一干人弄弄嚷嚷出了火车站。傻柱耳朵尖,直叫着唐大哥手机响。唐大头一摸手机,一看是短信,一看短信,霎时送人的风光不再,苦着脸咧着嘴直拍前脑门:“哎哟……他大爷的,把这位爷的事忘了,走走,赶紧走,前两天跟你们说的彭西巷那块谁去过?……谁找着地方。找着人了?一看你们这屌样就知道都没去……赶紧地啊,兄弟们,发财的时候到了……”   唐大头天生是有当草莽领袖的气质。三五句又把几个货色的斗志唆导的昂扬上来了,几个人兴高彩烈的驾着车,直奔着彭西而去。   手机上,只有几个简短的短信来文:事办得怎么样了?   发信人是:简凡。   …………   …………   半上午暖洋洋的阳光洒遍刑侦支队的时候,邬主任陪同着一位女人从支队技侦办出来,也是一个漂亮女人。戴着囡帽、上身是半大氅,下身是毛裙雪靴,太原今冬美女流行的装扮。   是曾楠,不过出来的时候,脸色有点不太好,目光有点游离不定,右手持着棉棒蘸着碘酒揉着胳膊上的针眼。上午的时候突然接到了支队的通知,让把父亲曾国伟的遗物、遗像以及所有能证明身份的东西尽量提供出来,这些东西曾楠怕是早有准备,慌慌张张来了支队,专人接待了一番,最后居然还抽了20CC血留样。   接待的是办公室的邬主任,以前认识也打过照面,不过问了几次这邬主任守口如瓶,一言不漏。本来想找伍辰光,邬主任却又是推脱不在。办完了公事就急急匆匆送人。院子里很冷清,不知道是因为过年了还是有其他的事,曾楠左右看看,重案队那幢没有标识小楼却是认识,蓦然间想起了一个人,也不知道那个人,此时是不是就在楼层里某一间办公室里。   这里,却是不属于自己的世界,送出了人,邬主任匆匆走了,前面车启动着自动停到了门口,有人开着门,曾楠狐疑地坐到了车上。副驾上,正坐着李威,关切地回过头来问着:“怎么样?有消息吗?”   曾楠抿着嘴,无言地摇摇头。今天是李威专程送人来的,俩个人怕是同样的焦急。   “别急,支队要家属提供这些东西,我想应该有点什么眉目了……楠楠,你……”李威说着。一说到这些有点拿捏不定,生怕触到伤心的往事。   “没事,李叔,这么多年了。我想通了。爸爸应该早不在人世了,他一辈子清清白白,我只是不想让他走得不明不白而已。”曾楠脸色黯黯地说了句,翻着挎包摸着电话,一拿到手里却是迟疑了,凑上前来问着:“李叔,要不我给简凡打个电话问问?”   “那更不用问,没有消息那就是有眉目了;如果什么也没有找到,他早出现了。你就打电话他也不会告诉你。”李威说道,对于警事这一块有自己特殊的了解。回头看看把曾楠说得有点黯然,李威又是转移着话题说道:“楠楠,今年咱们年夜饭一块吃怎么样?”   “那当然……”曾楠努力笑笑道:“要不和你一起吃,就只能我一个人吃了。”   俩个人会心一笑,不知道为什么,那一次被简凡雷了一次,俩个人之间反而没有先前的隔阂了,一个慈如父亲、一个乖如女儿,说话要比以往随和了许多。   下一站,却是直驱武宿机场。也是专程送曾楠去,一路上俩人说着年前节后的安排,曾楠这小女儿心思往往能被李威揣摩个八九不离十,轻快地说了没多久,曾楠渐渐地高兴起来了。俩个人关系因为同一件事多了几分理解和宽容,每次李威看曾楠的时候,曾楠总是浅浅地抿嘴一笑,对于这个自己曾经恨过、怀疑过的男人,隐隐地知道他的良苦用心之后,剩下更多的,是对这个孑然一身的男人有着某种可怜和同情。   那个时代的人,其实在很大程度上。他和父亲有某种相似和共通的地方。   不一会到了机场,候机大厅前曾楠一眼便认出了大厅门口等的蒋迪佳和蒋九鼎兄妹俩人,干脆把李威也请了下来,挽着李威的胳膊正好送送俩人。一上台阶才发现是四个人,是蒋家一家人,李威和蒋九鼎这位半路生意的伙伴闲聊了几句,引见了一下父母,这好像才是同一个层次的人,看来蒋九鼎、蒋家老两口对李总这位帮过九鼎的房地产商人格外尊崇。   另一头,曾楠牵着蒋迪佳的手俩个人说着悄悄话,小女子在一起闺中蜜话少不了,相处得长了曾楠才知道这是位北京姑娘,怨不得个子长的这么高大,蒋父是上个世纪插队到农村最后留在太原开枝散叶,每年还是要回北京过年,北京的七大姑八大姨倒比太原亲戚还要多。俩人说着几句又聊到了某个人的话题,曾楠有几分故意地逗道:“蒋姐,他怎么没来送你呀?”   蒋迪佳抿抿嘴,不高兴了,剜了一眼:“曾楠你故意是不是?”   俩个人若干天前的那场变故曾楠却是已经知晓,现在瞥眼看看一身贵气逼人的蒋母,真想像不出当天简凡是怎么和这位老太太拌嘴吵架的。一听蒋迪佳有点生气了,曾楠又是安慰着:“呀,蒋姐,他其实挺可怜的,大过年的奔波在外,怕是连家都回不了了。您就别怨他了……哎,蒋姐,你们不会这就掰了吧?”   “别提他,再提我不理你了。”蒋迪佳忸怩着,神情里不悦之色甚浓,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曾楠赶紧地圆着场:“好好,不提不提。到了北京给我打电话啊……说不定我正月天也到北京玩。”   几个闲聊着不一会送着人登机,看来蒋九鼎也是来送家人来了,直把父母和妹妹送上机,三个人这才作别。一上了车,曾楠不知道何故心情格外地有点好,兴致勃勃地问着前座的李威:“李叔,我认得这位姐姐怎么样?”   “嗯,漂亮,像位大家闺秀。”   “嗯,比我如何?”   “嗯!?没有我们家楠楠漂亮。”   “咦……李叔说谎……”   曾楠俏指指着嘿嘿笑着,李威也不置可否地笑了,俩个人的气质迥异。倒还真没有可比之处,第一次和九鼎合作的时候在宴会上就见过这兄妹俩,良好的教养、不俗的谈吐。自然是印象深刻。此番再见还当是曾楠在宴会上和蒋迪佳认识成了好朋友没当回事。不过话题几句之下都不离这个人,曾楠见引不起李威的兴趣,又是神神秘秘凑上来道:“李叔,您知道这位是谁的女朋友?”   “这个事,超出我的业务范围了。”   “NO,我一说,您肯定有兴趣。”   “不会吧?我除了对你将来的男朋友有兴趣,其他人我可提不起兴趣来……”   “哎哟,李叔,你猜嘛,你一猜就准。”   “我猜……哟,你不是说简凡吧?”李威还真来兴趣了,回过头来诧异地问了句。   “嗯,对喽……不愧是刑警出身,一猜就准。”   天下的女人都一样,一个比一个更八卦,曾楠八卦地摆活着:“不过差不多就成过去时了,前两天简凡上门相亲,和蒋姐妈妈,就刚才机场那位,俩人吵了一架……我听蒋姐说呀,这简凡说话可损了,气得蒋妈妈一夜没睡着觉,回头数落了女儿好几天,她一肚子苦水直往我这儿倒……”   “是吗?呵呵……”李威被这家长里短说笑了。倒不知道简凡还有这种能力,一欠身又是奇怪地问:“那为什么呀?小凡不至于这么差劲吧?”   “门不当户不对呗,蒋妈妈本来就不看好这个小警察,本来就不愿意。蒋姐还指着简凡和她妈妈好好聊聊说说,我想呀,肯定是当妈的说了几句让简凡知难而退,他就急了呗。嘿嘿……”曾楠笑着,倒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样子。   “嗯,这个我相信,这小子不是个知难而退的人。哟?那可惨了哦。老丈娘一惹,这事八成要黄……对了,楠楠,我听那谁说,他不是和个同学谈着嘛,也掰了?”李威道。   曾楠不以为然地说着:“咦。李叔。你OUT了,那都是前前女友了。简凡那就是个花心大萝卜,知道他为啥和唐大头那么投缘,俩人一路货色,见一个爱一个、爱一个忘一个。”   “是吗?”李威有点哑然失笑了。好像对小儿女的事情现在有点兴趣了,而且看着曾楠津津乐道着简凡的糗事,并不以为忤地评价着:“男人,不都这个样子么?”   原毅明被俩人的对话逗笑了,李威也爽朗地笑着,回头看看曾楠脸色有几分不自然,笑着回过身来,像是自言自语:“哎,二十郎当的小伙,都是成长股,而且我看小凡呀,是成长股中的潜力股,很值得长线持有哦……呵呵,现在的年青人择偶,都太过于功利了,年少的怕是多不了金、英俊的潇洒不了、潇洒的又没有那个倜傥,英俊潇洒风流倜傥都有了,说不准就没有那么牢靠了,觉得很牢靠了吧,这长相又拉不到人前,哈哈,楠楠,你说你喜欢那一种?”   说话着回过头来,不过此时曾楠好像有几分忸怩,脸侧过一边,嗔言着:“我还没想好。”   李威暗暗笑笑没有再追问下去。要猜女人的心思当得是容易之至,她提及最多的那位,八成就错不了。   只不过那一位,好像现在离这个圈子越来越远,足有好长时间没有消息了……   …………   …………   过年了,有好多无家可归、有家难回的人,200公里之外的百余名刑警也划到此间行列。县公0安局的协查人员到位之后,才知道这里有一个怪怪的名字叫:赫连圪台。   发掘的地方就在赫连圪台的坡缓之处,这个时节发掘冻土层还是有一定难度的,镐、锹挥下去在冻土上只能铲一个白印子,不得已支队只得通过县局人员调拔了两台柴油发电机,用震动棒打松夹着山石、霜层的冻土,再通过人工出土的办法开挖墓口。   位置,依然是嫌疑人指出来的,简凡确实够谨慎,把嫌疑人交待的细节都验证了一遍,甚至于包括逃生出来的人巷道,这个位置在距墓地有一百二十余米左右的山坳里,早已被荒草乱石淹没了,开挖了不久便见到了差不多一人腰粗的巷道,不过这个通道却是正常人没人敢于尝试的。只是再一次证明了孙仲文的交待没有假。   冻土,在机器和人工的综合挖掘下,一点点的剥落着,根据孙仲文的交待,这种石拱坟关键是要找到侧面最薄弱的地方进入,否则打到拱顶之后,那种坚硬程度便是炸药也不容易炸开,在这个盗墓行当里,以鼠为号的贼,大部分是从墓底、墓侧钻人巷进人;而开拱顶这种高难度的活,只有地龙这号高手才做得出来。高到什么程度呢,别人炸药也未必炸得开的墓,他只需要一把洛阳铲而已。   对于盗墓行当里的这些秘辛,简凡没有兴趣。嫌疑人指认完毕被支队接管之后,仿佛全身的精神一下子塌陷下来,五个人一般般地疲累。都斜斜地靠着座位,难得地几个人都呼呼大睡上了。   肖成钢睡了,睡着的时候还吧唧嘴,又是没心没肺地梦到了什么好吃的;张杰睡了,斜靠着肖成钢一脸幸福的笑,八成梦到了儿子。   郭元脸朝座位里半躺着睡了,看不到表情;而师傅陈十全就靠着驾驶位置小憩,秃脑门在太阳下看得锃亮。几千里的追捕到了终点汇聚的感觉只有一个字:累。   简凡轻轻地掩门下车,不愿意打扰几位队友的好梦。   饿极了,反而吃不下;累极了,反而睡不着,简凡此时就有这种感觉,想得头痛欲裂却又静不下来,不知道是被一团乱麻的案情还是被即将浮现的真相牵着神经,就是有点睡不着。   开挖的机械在突突突响着,几个队的刑警志愿者轮流作业,平时钻河道里、臭水沟里、厕所里、垃圾场里包括任何能想到的肮脏地方取证、捞尸,这帮子兄弟们都干过,不入行不知道这行的苦,对于这帮哥们,不管怎么说,他是值得尊敬的。   站在路沿上,远远地看着伍辰光也脱了警帽警服捋着袖子和一帮大小伙一起干活,秦高峰、陆坚定和其他几同来的队长,出土的出土、搬石的搬石,有条不紊的忙碌着,简凡突然觉得心里暖暖得有点想哭的冲动。对这个脏、累、苦的工作有过嫌弃;对身边这群说话办事有几分粗鲁野蛮、居心叵测的同事、上级,有过怀疑、有过芥蒂、有过怨恨,不过此时此刻,唯余下来的只有感动。   时隔十四年,有如此多的战友、同事牵挂看来接他回家、为他送行。躺在墓里如果真是曾国伟,他也能瞑目了吧……简凡眼睛酸酸的。不忍再看,绕到了车后,坐到路边的石头上,心里涌起着很多很多胡思乱想。   太阳缓缓地越升越高,阳光照射着全身却感觉不到身上的温度,冬日的冽冽寒风掠过,挟着黄土黄沙从丘陵起伏之处卷起,像一只无形的大手抚过低矮的灌木,眼所见、景色凄凄;耳所听,声音猎猎。   不知道过了多久,蓦地,突突突的发电机声音停了,一切都静止了。简凡心下一凛,一激灵站起身来。两腿冻得有点发麻差点站立不稳。不过马上被旁边的一双手扶住了。一侧目,是胡丽君,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身后,也不知道已经站了多长时候。   远处山腰的开掘之处,聚拢着一帮子队友,都在静静地等着,简凡几乎按捺不住想冲将上来看一看究竟。   “还看不到,开掘之后需要通风和抑菌处理之后才能进人,十几年了,就去了你也认不出来,等法医的鉴定吧……”胡丽君黯黯说着,简凡听得颓然而坐。   头发长了,乱乍在头上已然不像平时那样精神抖擞;眼睛里密布着血丝,红得怕人;浑身像土里泥里过过滚,脸颊上又带上了新伤,胡丽君略略一瞥,心里被狠狠地刺痛了。几日不见,简凡里里外外像变了一个人。   “脸上怎么了?”胡丽君情不自禁地坐下来,情不自禁地伸着手轻触着几处淤伤。   “没事……”简凡脸一扬,握住了胡丽君的手,相视之间,俩人的目光都像触到了电流,又瞬间放开了手。   “你该好好休息一下了,都累成这样了……”胡丽君掩饰似地转移着话题,微微地低着头,却又看到了简凡已成泥浆之色的鞋袜,又有几分心疼地侧过脸不忍再看。   “胡姐……我算个好警察么?”简凡突然出声,轻轻问道。   “当然。”胡丽君一惊,嫣然笑了,想抬手,手却是僵着又缩回来。笑着安慰道:“如果这个悬案大白于天下,你将会在重案队队史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你将是所有警察眼中的传奇,在你之前有很多传奇,可在你之后,只有你是传奇。知道么?通讯车里支队长、夏主任和预审员听了你一夜询问,都忍不住拍案叫绝了,一夜都没人睡……”   “可我收过黑钱。”简凡突然迸了句,看着胡丽君被雷得笑容一下子僵到脸上,又叹着气补充着:“收过很多黑钱……连我现在这个女朋友家里都知道我是个黑警察。”   “我知道你会很吃惊的。”简凡看着僵着一脸笑容的张口结舌的胡丽君,苦笑着无奈地说着:“其实费尽心思来寻找曾国伟的下落,也是因为他女儿送了我一份我拒绝不了的大礼,你现在还觉得我是传奇么?”   “你……你开玩笑吧?”胡丽君勉强笑笑。   “其实你早听说过了,只是怕伤到我,不敢说出来而已……”简凡无聊着拨着几根草颗,释然地说着:“和躺在地下的那位前辈相比,我听说过他的事,我觉得我有点卑鄙;和站在这里的队友们相比,我觉得我有点无耻;其实我觉得以前那样浑浑噩噩活着挺不错,不知道责任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高尚是什么东西,什么都不知道,心里也没有什么负担。”   简凡说着,缓缓地站起身来。而胡丽君整个人还像僵着一样,只有怪怪的眼神随着简凡的动作向上抬起。嘴半张着,惊讶得半晌没有说出一句安慰的话来,而简凡说到此处。却是也羞于再说的样子,摇摇头。循着上山的路,去看现场了。   变了,彻头彻尾地变了,胡丽君心里暗暗地觉得,眼前这个人,再不是自己记忆中的那位小警察了。   山腰里,鼓风机吹了十几分钟,拉着警戒线的地方围了十几平方,全身上下穿着防护服的几位法医像太空人一样,连眼睛也戴上了防护镜。弓着身子、侧着慢慢向墓道里拱。墓穴里,第一次拉进了灯光,跟着在劈劈叭叭闪着相机的镁光……   漫长的等待,一山数十名警察的眼睛,都被吸引在这里,简凡和几位认识不认识的外勤们站在警戒线外,安安静静地等着……   取证、拍照、勘测、录像,足足很长时间才见得第一位法医从墓口艰难地出来,手上多了几个塑封的证物袋,警戒线旁一众围观的警察,霎时捂上了嘴,眼泪扑浮浮的刷刷流了出来,   斑驳锈蚀的领徽、镍扣、已经分辨不清的臂章,隐隐还有作训二字。一霎那间,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墓中现存两具遗骸,一年代较早,怀疑是原墓主;另一具由塑料雨衣包着,基本和嫌疑人交待吻合,这里的气候干燥少雨,遗体保存完好,已经成了一具干尸……衣服已经蚀化不可辨认,根据领徽、衣扣以及没有蚀化的化纤纤维臂章。我们初步判断……呜……这是九X式警服中的夏季作服……还有一块手表、一支塑料钢笔,永生牌的……”   是谢法医,说着泣不成声,卸着眼镜抹泪。伍支队长悲恸着,双手颤抖地接过了证物袋,粗糙的大手抚着,大颗大颗的泪吧嗒吧嗒掉着……简凡抹了把泪,不忍再看。踽踽地向山下走去,而知道消息的陈师傅、郭元几个,正往山上跑来,简凡戚色一脸点点头,自顾自地下到车边,拍上了车门,长喘着气……   知道真相是什么,可依然会被真相拨动着悲伤的神经。   第一批证物起获了,一辆警车鸣着笛冲出了现场,向太原急驰,省厅已经介入此事,要求做最后的确证。送检是遗骸提取的切片样本和残留毛发。   验不验已经是多余的了,充斥着悲愤情绪的刑警队伍里,轮流地志愿加入到了施工队伍,把墓口开大,准备运走遗体。   又过了几个小时,夕阳西斜。遗体开始从墓穴中起运了,四个法医小心翼翼地把装着队友的尸袋从墓口移出来,放到担架上,一众警察交替着、肩传着,抬上了鉴证车……   警车里的车载响彻着:各编队注意、各编队注意,刚刚接到省厅法医鉴定中心的结果,已经认定,在这里发现的一具遗体,就是我们太原市原晋原分局物证科科长曾国伟……十四年前,他被犯罪份子残害并抛尸这里;十四年来,我们这位战友背负着监守自盗的沉重枷锁躺在这个不知名的地方,他的女儿成了孤儿、他几乎成了罪人;十四年来,省厅、市局、支队和他的战友、同事一直在寻找他的下落,都在试图为他洗刷这场不白之冤;十四年来,活着的人无法心安、死了的人,也难以瞑目……但今天他可以瞑目了。十四年的悬案今天有了一个了结,他是清白的、他是无辜的。在他之后,还有我们这些人,在继续着他未竟的事业,我们可以告慰战友的是。十四年来,我们没有放弃,我们也永远不会放弃,不管是谁犯下这桩滔天罪行,都逃不出我们警察的追捕、逃不出我们手中的警枪、逃不出法网恢恢、更逃脱不了法律的制裁……   是伍支队长,铿锵悲愤声音哽咽在车载中说不下去了,沉默了良久。喘嘘不已的声音之后才如同山摧崖倒一般的悲愤喊了句:“走!!!……过年了,我们带他一起回家……”   一刹那间,警笛呜咽着响起、所有警车的警笛呜咽着响起。不约而同在为一个未曾谋面的战友叫一声回家、抹一掬热泪。   一刹那间,简凡坐在车里,再也按捺不住,热泪扑扑簌簌地冲溢出了眼眶,捂着脸,号啕大哭。   逶迤在长长的警车车队之后,依然是黄沙满天、残阳如血…… 第五卷 浮世起与落 第40章 恶迹雪难消   下雪了。   突如其来的寒流比预计足足提前了十几个小时,给一向准确的省台天气预报开了一个大玩笑。纷纷扬扬的大雪弥漫在城市上空,荡涤着世间的污浊,雪色下的城市不再巍峨,似乎要被雪淹冰封一般,与天地间的茫茫连成一体。   雪,几乎是和回归的车队进入太原同时下起的,就像冥冥中一切自有安排一样。铺天盖地的大雪似乎也要来一场激浊扬清,荡涤这个城市残余的罪恶。   省厅紧急特派处理此事是一位孟姓的副厅长,带着部属直接迎出了城外,迎接这个特殊的车队,副厅长的专车成了回归车队的开路车,直驶省厅大院。在随后简短的汇报中,副厅长只强调了一句:要以最快的速度、在最短的时间里把凶手辑拿归案,给全市警察一个交待、给罹难的警察家属一个交待……   这句话迟到了很多年,不过终于还是听到了。   一个小时后,印着仝孤山照片的红色通缉令发至全省、全国,从内网直达到每一个公0安基层单位,仝孤山户籍所在地云城市警力总动员,从与仝孤山有牵涉的家人、亲戚、朋友以及可能涉案同伙入手,查找一切可能的线索。全省道路交通警察、城市巡警、派出所民警以及牵涉到千家万户的联防治安人员,在两个小时之内,手里都多了一封通缉令。   四个小时后,省台播出一条特别信息,悬赏十万元,通缉仝孤山。这个赏格超过了以前对举报部督逃犯的的奖励。   在省厅法医检测中心门外,静静的雪中,聚集了越来越来的人,支队的、市局的、分局的、包括省厅的,包括几位白发苍苍已经离退职的人,一多半是当年晋原分局的同事,埋没十几年的悬案重见天日并没有让人有几多欢欣,被害十四年、蒙冤十四年、十四年杳无音讯、十四年没有盖棺定论,而再见之时已经是一具枯骸,怎能不让人凭生锥心之痛、热泪长流。   第二次检测进行了三个小时,还未结束的时候,吊唁人群聚集之外雪中奔来一个黑衣黑裙的姑娘,边奔跑边撕心裂肺地喊着爸爸,有人认出了这是曾科长的女儿,喊着楠楠,纷纷让开了一条通道,被法警拦下的时候,已经有点失去理智的曾楠哭天呛地长跪着仆倒在雪地里,几近昏厥。   抱着上前安慰旧日父亲的同事们号陶大哭,哭喊着,叔叔、阿姨,帮帮我、我要找爸爸……   有很多人记得,这个孤女在曾国伟失踪后那年,站在晋原分局门前,见人就跪,说的也是这一句话,只有这一句话。没有人劝阻,也没有人劝阻得了,只有人和她一起在哭,就像当年一样,没有人帮得了她,只有人和她一起流泪。   手表,表面已裂;钢笔,永生牌的;两件仅余的遗物交到曾楠手里的时候,再看到法医台上的父亲的时候,哭累了、哭痛了的曾楠一头栽倒,人事不知了……   那些当年没有能力帮她的警察们,怀着愧疚,把这个为父亲冤屈奔波了十四年遗孤,抱上了救护车,一直送到了医院……   雪弥漫着人的双眼,似乎不忍让人再目睹悲剧,检测中心外的一隅,远远的伫着一位标杆样的男人,是李威,遥望着曾经的同事和那位已经躺在法医台上的人,暗暗地悲伤,却没有加入到这个行列。   因为他知道,自己已经不再属于这个队伍。   …………   …………   雪夜,如此的迷茫,让晨曦来得如此之晚。   支队门前的岗哨敬着庄严的礼迎接着省厅孟副厅和区专车一行,重案队、支队楼外,两个方阵的警察员齐齐地向来此视察的副厅长同志致敬。   没有进支队,驱车直停靠在重案队的门前,接引着的伍支队长和邬主任以及支队一干人簇拥着把孟副厅长请进了重案队部。重案队部直接到的位置就在一楼:晋原分局专案组。   很寒酸,这个牌子还是现做的,两张A4打印纸拼接在一起,只当是欢迎领导来视察了。   进门齐刷刷地起立敬礼,倒看得来访者分外诧异,有老的不像样的严世杰、有小的不成样的一干CCIC新编人员、还有胖得不像样的时继红再加上几个长得不太像样的外勤。不过此时可没人敢小觑这个侦破太原第一悬案的队伍,孟副厅长手一指一挥,铿锵一句:“好!老中青三代组合,阵容好,干得漂亮。”   雷鸣般的掌声,几天几夜的劳累或许被这一句来自高层的赞扬冲得无影无踪,而省厅一级的领导直接下支队的机会不算多,直接进一个小编制的重案队就更少了,以陆坚定为首的一干站在背后的重案队员巴掌鼓得格外卖劲。   “追逃五人抓捕小组是那几个?站起来我瞻仰一下。”孟副厅长突然迸了句,掌声刚歇,笑声又起,伍辰光一指,陈十全、肖成钢、郭元、张杰挨个站了出来,敬着礼自报着家门,特别是张杰,除了做检查哪经过这等阵势,紧张地不知道该迈左腿还是右脚,打了个踉跄才站出来了,引得一阵善意的笑声。   “看这样就是铁警声威壮啊,好样的……辛苦了……哎,伍辰光,还有一个呢?……那叫什么,很好记,对对,简凡……第一个审下嫌疑人来的警员。”孟副厅长看得格外高兴,赞了句,一看少一个,回头问伍辰光。   “简凡哪去了?”伍辰光这才发现一夜了,倒没注意这正主跑哪了。郭元张杰没敢吭声,陈十全装不知道,偏偏这肖成钢雷人,领导一表扬有点忘乎所以了,立马立正汇报道:“报告副厅长同志,简凡睡觉着呢,叫不起来。”   梁舞云几个CCIC探员扑哧下掩着鼻子笑了,一干领导的随从都被肖成钢这傻样逗得呵呵笑了,随便说什么理由都成,那怕说身体不适,哪怕说还奋战在一线,偏偏基层这同志,就这么实诚。   领导的脸色一正,伍辰光有点慌了,邬主任不了解情况不知道咋个圆场。   “报告副厅长同志。”陈十全解围来了,一步站了起来说着:“我们跨了两省追了六天六夜,车上他又审了一天一夜,我们几个在车睡了一觉,可他几天没睡了,昨晚回来倒头就睡,发着高烧,早上叫也叫不起来……太累了,我们想让他多睡会……”   “好,多睡会,不过不能睡过头了啊,我们指望你们把凶手抓回来呢!”孟副厅长不以为忤,开了个玩笑,伍辰光大气暗出,生生了舒了口气,瞪了邬主任一眼,这事早提前一个小时通知了,还是出了漏了。刚出了口气,就见得孟副厅长眼睛一眯,瞪着陈十全突然问了句:“我对你有印象,九X年人质劫持案,你是主射手。拒不执行命令的就是你。”   “是我……可我同样完成了任务,我为我所做的负责,我不后悔。”陈十全身子一凛,一句出口,办公室的交头结耳,不知道这其中还有什么奥妙,这个像屠夫菜农般的陈师傅,敢情还有这种光辉历史?不料今天孟副厅长的兴致看样不错,同样是赞了个:“好,能屈能伸大丈夫、百折不弯真伟男,能重新站起来就不简单……同志们,小伙子们,还有这帮老同志们……我以你们为荣,省厅以你们为荣,太原的警察以你们为荣……等抓到真凶,一切水落石出,我在省厅为你们庆功摆酒……”   只当是节前慰问而已,言语上鼓舞了一番、走马观花地看了一遍,重案队的送着领导出了楼门,而支队准备出发的吊唁队伍已经准备妥当,一行车人随着孟副厅长的车队缓缓出了支队大门,停在门口的工具车紧随其后,车后,满满一车花圈……   下一站,是在市局开的追悼会……   …………   …………   重案队三楼,简凡猛地被哀乐惊醒的时候出了一身冷汗,醒了才发现几个哥们加上陈师傅都坐在临时休息室里等着。哀乐来自于支队的喇叭,正广播着曾国伟生前的事迹。   一骨绿爬了起来,众人还未来得及说话的时候,就见得简凡赤着脚,蹬蹬蹬跑到窗前趴着一看,窗外楼栏、街面人行道、楼顶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雪,霎时发了魔症一般哈哈哈鬼笑几声,看着队友们傻愣着眼,简凡一把抱着张杰,哈哈哈笑个不停,笑着的时候双手又乱挥乱舞着:“哈哈……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咦!?……这家伙鬼上身了。”郭元不迭地躲着。   “呀,曾国伟不会找他来了吧?……”肖成钢吓了一跳,简凡要扑过来的时候,一矮身窜上了上铺。   “嗨、嗨……发什么神经。有病呀你。”陈十全抬腿就是一脚。直踢上了屁股。这下管用,简凡一吃痛,不笑了,瞪了几眼:“怎么不叫我,几点了。”   “十点一刻了。”郭元道。   “你睡得跟猪样,叫了几次都不醒。”肖成钢在上铺咧着嘴说着。   “什么情况……啊哟,这觉睡得,啥都不知道了。”简凡这才省过神来,找着衣服、趿着鞋子,咦哟直呲牙咧嘴,全身脏得跟着从泥里打滚出来了一样,昨晚回到重案队倒头就睡,累极了一睡下了,还是什么都不知道了。   “嗯……看吧。”张杰掏出一张仝孤山通缉令来递过来:“红色通辑令,昨天晚上内网就发出去了。”   “听说省厅又要接管,咱们是不是白干了?”肖成钢不乐意地说道。   “什么叫白干了?”简凡草草看着通缉令驳斥道:“谁也不是全能的,没有集体协作咱们根本拿不下来,我们是破案,不是给自己树碑立传……拿走吧,没看头,当了警察的公敌,他离死不远了……以前是我惶惶不安,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从今天开始,轮到有些人惶惶不安了,他们不知道路在那儿,这大雪一盖,那是无路可逃……”   边说边系着鞋带、披着衣服,这神神叨叨说得几个人面面相觑,,隔日不见又成了这副德性。特别是大家正难受准备开追悼会的时候,这家伙反而仰天大笑,实在是有点捉摸不定了,郭元实在,趁着简凡说的时候悄悄问陈十全:“陈师傅,他是不是受刺激太厉害了,反应不过来。”   “简凡,十一点市局召开曾国伟同志的追悼会,大家都等你一起去呢。”陈十全黯黯说了句。   “不去。”简凡抹抹鼻子,收拾利索了,一摸头上乱发,奔着就进了卫生间,哗哗地开上水了。乱洗着头发、就着水龙头喝着凉水嗽着口,还像外出追逃一样抹了把冷水,又奔了出来,摇着脑袋,像以努力让自己清醒。   “看我干什么?都追悼去了,谁追凶去?……我现在出去一趟,郭元,你去追悼会上找一个白胡子老头,叫白健愚,绰号白毛,他是当天目击的证人,也是曾国伟的一个老朋友,带回来录下口供,完善一下证据。”简凡道,边走边说,这一走,后面的几个都跟着出来了。   “他要没来呢?”郭元问。   “一定会来,我通知的。”简凡说着:“张杰,你准备一下,想去开追悼会你就去,会后和时阿姨、严叔一起审审郑奎胜,这个口窝了这么长时间了,该开了,仝孤山和孙仲文俩个人,足够让他开口……他一开口,肯定能咬住齐树民。”   “那要开不了口呢?”张杰一听,没反对。   “呵呵……你和狱警那么熟,就不会想想办法?他最害怕什么,就朝他那里下手……别理解错误啊,不是让你动手,时他这种敢自残的,肉体打击根本没用,想办法折腾他,让他安生不了。”简凡安排着。   “好嘞……我懂了,打击他的意志,让他感觉末日来临,不得不就范,对吧,你那套我早学会了,哈哈……”张杰笑着会意了。   “肖成钢,准备好车辆,全部打上防滑链,朝陆队长要辆四轮加力的越野……陈师傅……集合CCIC人员,我下午要知道彭西巷一带所有住户、居民、小区、商场的情况,把彭西派出所和辖区六队的资料综合起来,准备掏他们老窝……”快步下楼的简凡嘴吧嗒着,没音了,一回头看着三人都怪怪地看着自己,猛地省得了,嘿嘿一笑抱歉着:“咦哟,各位兄弟,还有师傅在上,小的斗胆指挥了啊,谁要不满意,我收回成命,自个干去。”   四个人霎时笑了,知道这货不是神经了,而是被案情牵住神经着魔了,肖成钢倒仗义,说了句,听锅哥的,不过车归我开啊……郭元、张杰这俩比简凡大点的,笑了笑说了句,你是组长,听你的喽……陈十全呢,释然地笑着道,妈的,师傅还得听徒弟的,得,听你一回,谁让你是我徒弟呢?那你呢?   “我嘛,洗脸涮涮换身衣服,吃顿饱饭……下午碰头啊,不让咱们过好年,咱们让他过不了年,怎么样?”   “好,让他们过不了年……”   五人一组,重新开头了,说得豪气顿生,五个爷们的破锣嗓把专案办的几位都惊出来了,看着一身泥猴也似的简凡,梁舞云只顾着笑了,等想起来喊住人,简凡却早跑出了队门,茫茫的雪越下越大,梁舞云追出重案队门的时候,已然不见了人影……   …………   …………   整个太原笼罩在越来越大的雪色之中,沿着汾河西岸是太原市原工业区的旧式街区,大钢几年前搬走之后,这里鳞次栉比的高低旧楼便被拆拆停停,旧街区的改造因为大量的原住户搬迁问题一直没有解决。   雪中一辆出租车摇摇晃晃地停在路边,车上的乘客付了钱下了车,循着街边步行了几百米,不时地看着身后,稀少的行人行车,确定没有尾巴之后,在旧街区里三拐两拐,敲响了一处貌似单位后门的铁门。   璇驳的漆色已剥落了不少,锈迹不少,半晌才听得有人开了门,一看大领子里竖着露着半张脸的人,是熟人,一言不发地关上了门。   旧式的环形楼梯少有人迹,楼梯保留着太原重工业城市的痕迹,全部是拇指粗的*焊接而成的,这在七十年代的筒子楼里很普遍,这个诡异的人沿着诡异地方直上了小三层,还尚自警惕地看看窗户的外面,确认安全之后才敲响了三楼唯一的一间楼门。   “是许掌柜……”里面的人说了句,门当声而开。人一侧身而进,门随即关上了。   屋里,有点昏暗,桌边坐着的人长脸、有几分清秀,瞧也没瞧进来的人一眼,正专心致志地量着天平上的黑色的粉末,许掌柜再一细看,桌上还放着几颗弹壳,量好的药那是击发火药,用小型的冲压机械一压,就是加大药量的子弹,曾经听说过这位齐家老二,用自制的这种子弹,一枪能打死一头山猪。   是齐树民,目光瞥来依然有几分凌厉,在盗墓这行里,齐家两代都是公认的老大。   来者是霁月阁那位蔫不拉叽有点木讷的掌柜,姓许名斌,十七岁就跟着齐援民,割资本主义尾巴的时代就开始倒腾小物件,一直跟到现在,三十年了,不过直到现在,还有人把他当做霁月阁的打杂伙计。   “树民,出事了……”   “怎么了?唐大头又上门要钱来了。我都说了,一了百了,大哥却是不让,这家伙是个祸害,迟早还要找麻烦。”齐树民眼皮抬也未抬,根本没有把这个货放在眼里。   “不是他,是地龙……你看。”   手机展开来,齐树民一看吃了一惊,照得是一张通缉令,潜逃潜逃关键在潜字,这等于露出来了,但一露出来,怕就没好,惊声问着:“哪儿来的?”   “哎哟,还哪儿来的,现在铺天盖地哪儿都是,电视上、广播上,还有云城老家,掘地二尺在找他。”许掌柜苦着脸说着。这一下把齐树民搞懵了,侧目一看随从那位,却是消失多日的连刃,连刃也不明所以:“老许,哪件事犯了?他可很少进城,这太原算上这次才来第二次。”   言下之意,这小子犯得事太多。   “就第一次那事犯喽……那个警察尸体被挖出来了,现在全城警察都在开追悼会。”许掌柜苦着脸,撂出来了。   叮当一声,一个装填的弹壳清脆地掉在地上,齐树民的手僵在空中,眼神有点呆滞,喃喃说了句:“完了、完了……”   “警察一时半会查不到这儿,大哥让你们尽快转移,这个……给连兄弟。”许掌柜说着,怀里掏着一包东西递给了连刃,连刃一看是蓝本本、身份证、梦寐以求的东西立马到手了,一下子忘记了危险,高兴了一下下,有了这东西,等于大洋彼岸在召唤了。   “早他妈告诉我几个小时,早走了,现在往哪儿走,飞机停飞、火车春检、公路不通,还有这么多货……出了三分之一都不到,早干什么去了……”齐树民急了,站起身来踱着步,来回踱着。   “雷子一直盯在大哥门口,手机电话不敢用,我们也是今早上知道确切消息的……大哥的意思是……”许掌柜小心翼翼地说着。   “回去吧,我想想办法。”齐树民拍拍前额,挥手屏退着人。   连刃直把许掌柜送到了楼下,等回身上得楼来,心里猛地跳了跳,齐树民像折了腰一般靠在椅子上颓然叹气,几分黯然地说着:“刀子,你我兄弟一场怕走到头了啊……那件事的时候我还在牢里,我没参与,可你参与了,这么大家业全万了那几件货起步,否则我们早流落街头了,我念着你的好……如果害怕,现在就走,我不强留你……要想留下,我也不亏待你,剩下的这些货除了给老大的份子,咱们二一添作五……车能走就上路,怎么样?你选吧。”   “呵呵……二哥您不常说富贵险中求嘛,这还用选,要走也一起走。”连刃笑着说道,不过眉色一皱又有点担心:“地龙怎么办?他要出了事,咱们可都倒霉了啊。亏这小子命大,昨天起程了,要不今天连城都出不了。”   “现在到哪儿了?”   “刚出了省,二十分钟前才来的短信,上了新郑高速了。”   “告诉他,每隔半个小时回个短信,俩人轮流开车,人停车不停,下了新郑高速进国道、二级路,别再上高速路了……求稳不求快,别告诉他通缉的事,就说云城公0安在找他的麻烦,别让他往家里打电话,等着回来摆平……”   齐树民安排着,连刃喏喏应着,丝毫没有注意到,齐树民的手指微微颤着,手里把玩的枪几次想扣到扳机上,不过迟疑之下,终究还是没有动得了手。   是恻隐之心、还是利弊权衡?   窗外、雪依然在下着;雪,能荡涤得了污浊,却荡涤不了从来没有停止过的罪恶。数公里之外的支队依然在忙碌着,排查着各地汇总来的嫌疑人信息,而这个嫌疑人已出了千里之外,正坐在一辆厢货上盘算着这趟的收成。   市局会堂,孟副厅长主持着这场迟到了十四年的追悼会,一袭黑衣头挽白花的曾楠依然在痛哭欲绝,大幅的遗像,曾国伟清矍的面容,炯炯的双眼,不知道在时隔十四年后,是不是还能看到这些没有消失的罪恶,是否还能看得到当年的那双黑手…… 第五卷 浮世起与落 第41章 妄下断言早   雪天给习惯城市生活的人带来了巨大的不便,突出的表现在出行上,路过的每条街道不是车碰车追尾了,就是车碰护栏冲到人行道上了,一路上洋相百出,简凡回了趟平安小区的家,略略收拾了一番,没顾上吃饭就直奔钱江饭店,这么多天没见唐大头,昨天发了短信没回,今天起来打电话不接,估计这货八成有什么事了,地点还是监控的队友提供的。   又在路上耽搁了不少时间,等到了钱江饭店的时候,饭店不远街道边上停着的车里就是重案队的队员,微微笑着打了个招呼,直奔饭店,吧台一问,唐大头这体貌特征过于明显,服务员想都没想就知道二楼这一桌。   又直奔上二楼,屏退了服务员,一拉开门,一屋子人霎时眼睛瞪过来,简凡又看了个哭笑不得。   一圈七八个人,就一个女人菲菲,陪在唐大头旁边,一干人正吆五喝六地举杯喝着,敢情是提前来个年前聚会,一看着简凡找来,唐大头霎时张大着嘴,眼睛左右看看,实在是说不上话来了。   “出来出来……”简凡勾着手指头,唐大头嘿嘿笑着要让进来,简凡拉着脸瞪眼了,唐大头知道认识的这位雷子怕是越来越不好打发了,讪讪笑着,跟着出来了,随手拉上了门,生怕这简凡说难听话让自己下不来台。   一看这德性,简凡知道八成一吃喝起来,又把安排的事忘得干干净净,揪着人就往卫生间跑,唐大头不迭着告饶着嗨嗨嗨……我正吃着呢,拉我上用所干嘛?嗨、不去不去……   不去也不行,简凡提锅拎勺抓在腕劲奇大,生生地把唐大头拽进了卫生间,砰声关上了门,人一顶揪着衣服就问上了:“你找的人呢?”   多日不见,这嗤着鼻子撇着嘴教训的小警察好像比以前的气势端得又重了几分,唐大头喝得微微醉着生生地被这眼神吓了一跳,不迭地解释着:“兄弟兄弟,找了,真的找了,去了好几十号人,把那地方都挖遍了,没找着呀?”   “我怀疑你是不是根本就没去?电话都不接了啊,你可拽得越来越厉害了啊。”简凡叫嚣着,不知道是急、是气,对这个胡吃海喝的唐大头,倒越来越有点看不入眼了。   “没带手机……这不过年了,兄弟聚一块喝两盅么?……我真找了,你看你不信……”   “你这样,让我怎么相信?我就不相信,一个都找不着?”   “真没找着,那片鬼地方不是下岗职工就是外来民工,我们把歌厅、洗脚城、酒吧、饭店还有路边的台球厅能问的都问遍了,没人见过……不信你问喝酒这伙,咱哥们昨天可转悠了一天呢?”   “我还真信不过你……”   看着唐大头说得实诚,简凡倒把这货放开了,唐大头一被放干脆解了裤子嘘嘘了一趟,俩人出了卫生间,再回到包间的时候,简凡本想一走了之,不过多了个心眼,应着唐大头邀干脆凑了张椅子坐到了桌边,一干人都是唐大头一起混的人,黑蛋、孙二勇、车罗子、迷糊再加上一个比秦高峰还高几分的傻柱,看样早吃了差不多了,杯盘碗碟加上一堆骨头鱼刺,一片狼籍,简凡推拒了唐大头的酒,沉声问着:“问你们呢,彭西谁去找人了。”   “嗯……都去了……我们都去了……去了好几十号人。”几个人一说,唐大头两手一摊,看看,没骗你吧?   “那去了几天?”简凡再问。   “不就昨天么?”孙二勇随口一说,一见唐大头脸色一变,霎时住嘴了,简凡霎时火了,一拍桌子站起来了,指着唐大头就骂上了:“唐大头,你个王八蛋,就知道你什么事都靠不住……”   简凡一骂,几个人的杯筷都僵在半空,唐哥何许人也,喝酒的当会也经常三句话不对头就老拳相向,此时一看简凡倒先发火了,都暗自忖着,这俩打起来,要帮谁?可好像帮谁也不对。   不过事情没有料想的那么坏,唐大头根本没火气,不知道是惧于简凡警察的身份还是念着和这位雷子的旧情,反正是一点火气没有,陪着笑脸解释道:“兄弟,生啥气嘛……我承认,我是忘了,可咱昨天拉上兄弟跑了一天,差不多也摸遍了,确实没人见过嘛……不信你问傻柱,他们几个天天在那块转悠呢?”   “什么,你派个傻柱去?”简凡一听,再一看桌上仅仅愣了一下下,又是拎着鱼在啃鱼脑袋的傻柱,这家伙典型的大舌头、脑不清。一听简凡这反问,傻狂倒是说上了,含糊不清地说着:“嗯嗯,是是,我就住西街边上,离那儿不远。天天搁那儿晃悠呢?”   简凡又被气了下,唐大头也气得直吸凉气,碰上这脑袋缺根筋的,想撒谎都难。   “那这几个人,一次都没有碰见过?……还有你们几个,就没有找到一个目击的,他们中应该有人不止一次去过那地方。”简凡掏着本子,几页都是自己留下的嫌疑人照片。翻到了其中一页,递了过来。   这却是简凡留下的一个扣子,齐援民、齐援民的老婆古芬、还有霁月阁店里的三个伙计,特别是许斌,此人跟的齐援民时间最长,三男两女,如果某一人出现在彭西地区的话,那就多少能证明自己的判断,因为之前李威数次寻找过文物窝藏点,都消失在这一地区,如果能确定有人来过,那么排查起来就容易得紧了。   这也是个大海捞针,而且捞得人怕是没找对,孙二勇一看,都面生的紧,摇摇头;黑蛋、炭锤摇摇头,把本子继续往下传;迷糊看了一眼,摇摇头;车罗子还是梳着小辫,说了句,昨天就拿着这几个的照片,瓦窑路、工人路、纺织路,彭西那块我们问遍了,真没人见过……越问越失望,车罗子随手一递要给傻柱,不料傻柱只顾吃着,根本没接,啪唧掉到了地上。一回头一弯腰,猛地嗡声嗡气说着,这个人的我认识。   “哪一个?”简凡一惊,赶紧地到了傻柱身边。   “这个……”傻柱指着照片,却已经不是那一页,而是几个重点嫌疑人的照片,简凡吓了一跳,是李三柱的照片,这人在通缉令上。   “不可能吧?你在什么地方见的,快告诉我……”简凡惊声问道。唐大头看着简凡重视了,也催着,快说快说。傻柱被俩人的惊讶搞得有点懵了,傻里傻气说着:“昨天晚上……技校那块吃牛肉饺子,我碰见的……”   “不可能吧?我也在呀?”迷糊凑上来一看,不过确是认不出来,摇着头否定了。   “真的、真的……你们怎么不相信我涅?”傻柱急切地辨白着有点结巴地说着:“穿个黄大衣,捂着严严实实的,留了个小胡子,吃饭都没卸帽子、一付款手里一摞大票子,我看了好一会儿……这人长得跟葫芦上粘了几根毛样,太好认了。”   傻柱说得涎水四流,厚嘴唇赶紧的吸溜着,不知道想起了饺子还是想到了那人手里的票子,没说完孙二勇就笑着说:“傻柱一看着钱就眼红,哈哈……”   “见了女的眼绿。”迷糊帮腔着。   “见了吃的眼黑。”黑蛋咧着嘴也在逗傻柱玩。   “耶耶耶……妈B的,都说我是不?欺负我是不?都不想过年了是不,我跟你们没完咧……”傻柱唾沫星子飞溅骂着,骂着尚不过瘾,拿着简凡的本子,不认人了,劈头盖脸朝着孙二勇砸将过去,俩人说着说着的就扭打上了。一边看笑话的、一边劝架的,倒不是真打,唐大头也不劝,和菲菲呵呵笑着看来都把傻柱当傻瓜玩。   哎……简凡弯着腰捡起了本子,尚余着一个鲜明的油手印,揪了张餐巾纸擦着,看着包间里乱七八糟的,叹了口气,架也不劝了,不理会唐大头的挽留,拍门而去。   …………   …………   半个小时后,简凡站在了省技校的门口。以此为轴心开始找,找了许久,又给唐大头、黑蛋打电话问了几次才找着了技校侧面不远在胡同里窝着的小饭店,就是那种为省门面钱开在僻处的小店,歪歪扭扭的书着几个大字:正宗永济牛肉饺子。   或许是对饭店特有的亲切感,不由自主地走到店前,店门关着,八成是回家过年了,台阶上积着厚厚的一层雪,胡同后分叉几个弄堂就是居民区,出了胡同就是街面,这倒让他想起了自己上学的时候,肚子大钱包小的时代,想改善下生活,大部分学生都会找这么家小饭店。   只不过现在心思可不在吃上,孙仲文虽然落网,可自齐树民以下包括仝孤山在内的一干人都消失了踪影,监控唐大头和监控齐援民住所的外勤队员窝了一周多了,根本没有发现什么可能的踪迹。走的时候留下的这最后一条线,却被唐大头这货胡搞瞎搞,也没搞出个所以然来。   傻柱的话能信么?   简凡靠着这家小饭店的门,翻着本子,看着李三柱的照片,想着傻柱那双呆滞得眼睛和口水不断的大嘴,实在有点不太敢相信他目击过。别说傻柱,就唐大头简凡都不太敢相信。这几个家伙难得有靠谱的时候。   那么李三柱现在在太原能信么?   简凡倒过来想,试图用刑侦的思维把傻柱遇到李一柱的事变成一个偶然和随机的事件。不过有点说服不了自己,在这儿犯事不到一个月,再回原地来?理论上他应该藏得越远越深越隐敝越好。   那么,如果假设李三柱在太原,很偶然的是碰到了傻柱几个人,相互不认识。但这偶然之中的必然是什么?   永济,对……妈的,看来还得在吃上动脑筋,李三柱的籍贯在云城,而云城出名的就是永济牛肉饺子,在这儿找一家家乡小馆子,又隐蔽又能朵颐一番,何乐而不为呢?这个说得通……还有还有,那么如果他在这儿吃过饭,那么住得离这儿肯定不会太远,甚至于就隐藏在左近。   一念至此,简凡惊得摸着手机翻着PDA上的电子地图,杨红杏送得这玩意还叫做个好,笔触点着点着,简凡蓦地笑了,从这儿穿过一条街就是纺织路,已经属于彭西了,而穿过的地方是客运西站,也是人多眼杂的地方,符合对嫌疑人寻找藏身和活动场合的描述。这个说得通。   那么彭西有窝点也就说得通了,简凡在这个上面更相信李威给出的这个判断,李威可比唐大头靠谱多了。   有了偶然、有了必然,有了窝点,那么他们在这儿干什么?这个的合理解释在哪儿?   对!简凡一拍本子,恍然大悟了,要跑。   曾国伟的事已经浮出水面,而仝孤山的落网是迟早的事,不想束手就擒,那么他们就只剩下一条路可走:逃跑。而之所以留在这儿唯一的解释应该是,应该是趁节日开始后的警力松懈出逃,在逃跑之前转移赃物,毁灭证据,这此年恐怕贩文物做古董生意,兄弟俩黑的白的好货积得不少……   越想越高兴,一高兴就准备归队,一起步啪唧一声栽到了台阶之下滚到了雪地里,站的时候长了,腰早麻了……   一骨碌爬起来了,边直边拔着电话:“支队长……我判断几个嫌疑人还藏身在太原……”   …………   …………   “你判断?证据呢?”   伍辰光斜着眼,百分百地不相信。   参加完追悼会回来,一夜的变故眼睛里也泛着血丝,这一件事都不好过。不过事还没完简凡又出雷语,被简凡一个电话吓到重案队来了。   “没有……就判断……”简凡一听又要证据,那可不是自己的强项,霎时有点难为,总不能把傻柱拉回支队来现眼吧,那还不得笑掉人大牙。   “在什么地方?”伍辰光问着。   “应该在彭西这一带。”   “你怎么知道的?”   “这个……这个……”   简凡思忖了片刻,想起个最好的缘由来:“支队长,跟你明说吧,其实是李威告诉我的。”   “李威!?”伍辰光眉头皱皱,又说起这个让他犯病的名字了。   “他其实和您一样,这些年一直是在追查曾国伟的下落……也因为这事追到了古董上,之前有几次他跟踪,目标都消失在彭西这一带人多眼杂的地方,这个区属于老工业城区,建筑凌乱、人口复杂,正是藏身的好地方。李威判断在这一带应该有个贩运的窝点。”简凡说着,说了半晌才发现自己进了门还站着,说完了才坐到了沙发上,盯着支队长。   “那你有什么想法?”伍辰光问道。   “在这一区集中警力排查一下。防止他们转移赃物逃跑。”简凡肯定地说道。   坐到简凡座位后的伍辰光霎时呲牙吸气了,指摘着:“你说的啊,建筑凌乱、人口复杂、老工业城区,现在都集中的仝孤山身上,我到哪儿给你调集这么多警力,再说,你有点常识没有,封一个区,那得太原一半的警力全部出动才有可能。”   “支队长,那人跑喽,你可别又犯愁啊。”简凡辩上了。   “呵呵……我压根就不相信他们敢留在太原,仝孤山、李三柱都在通辑令上,齐树民也挂上号了,这节骨眼,我估摸着在云城哪座山里窝着呢。就在哪一座城市里都不能在太原……呵呵……”伍辰光笑着欠欠身子,饶有兴致地看着简凡。   拿不出有说服力的证据,简凡倒没治了,两手一摊撂挑子了:“那我们干嘛?等着呀?”   “这样吧,一会省厅和市局参案的人员来重案队,指名道姓要见你啊。”   “见我?……见我干嘛?”   “今天孟副厅长在省厅主持制订排查和抓捕方案,大家提前来了解一下实际的案情,这样吧简凡,你要是能说服了大家,没问题,按你的想法部署,那可省大事了……敢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   “好,我就喜欢听你说这一句话,整十五点,会场就设在你们这儿……”   伍辰光站起身来,简凡也跟着站了起来,看来伍辰光虽然不太相信简凡这个想法和判断,不过对此人此时的表现却是多有赞赏,拍拍肩膀笑着出去了……   …………   …………   又是开会、又是开会,光坐这儿,能把嫌疑人抓着呀?   简凡坐了不多久就听到了楼道里的说话声音,心里暗骂着。在这个体制内呆得越久,对此怨言越多。此时的标准程序是头头脑脑坐到一起分析嫌疑人的动向,然后按部就班制订详细的抓捕计划,再然后再调配警力追捕还是布防、再然后怕是要靠天收成了。倒不是说这种方式不对,但对于千变万化的犯罪形式,一成不变的应对其作用有多大,用脚趾头想也知道。   不过,又有什么办法呢?哪一个近乎庞大的机构运作效率不是如此?何况还带了几分官僚习气。   没治,凑合着过吧……简凡挟着小本子,现在倒也有半个组长的样子了,进了专案办公室,非常自觉地坐到最最末尾,正好和梁舞云凑合到了一起。一看来场的人,心里有点吃惊了。   几张大办公桌并着有点寒酸,CCIC已经把乱扯着的电源和网线点收拾干净了,伍辰光带着头,陆坚定带着张志勇、夏主任正和几位不认识的省厅来人交头结耳着,梁舞云带着CCIC、陈十全带着那帮外勤,胡丽君和时继红、严世杰俩坐一起。最吃惊的是,人群里又出现了让简凡喉咙痒痒的人:吴镝。   “哎……舞云,这货怎么来了?不停职了么?”简凡头摆着示意着。   “停职又不是撤职了,CCIC罪案信息还归人家管。人家的关系在省厅,笨蛋。停职还不就做个样子,又不是双规了。”梁舞云小声凑上来咬着耳朵。   “那他怎么来这儿?”   “废话,找着了曾国伟没有CCIC的功劳呀?有CCIC的功劳就有人家的功劳,况且一查实不是人家泄密,起来还不是迟早的事么?”   “切,我怎么觉得有点我娶媳妇他进洞房的意思?”   简凡正色一说,梁舞云被逗得呵呵直笑。   说话着会开了,伍辰光自然是先介绍了番省厅来人,都是刑侦专业的,还有特警总队的一位参谋,看来梁舞云的话不虚,伍辰光说到侦破此案的时候,还有意地把CCIC放到了排头,介绍着吴镝,不但简凡,陈十全几个外勤都听得呲牙吧唧嘴,这人倒像打不死的小强,场场不离回回在。   更让一干外勤火冒三丈的事,伍辰光点名第一个介绍案情的居然是吴镝。几个人正斜眼忒忒不大服气的当会,吴镝倒拿出点真货色来了,描摹。   原来是根据法医的尸检,曾国伟的致命伤处在脑后,重击导致颅骨损伤,根据伤口的位置和着力点,居然将这个杀人的方式和陈水路新村杀人案联系到了一起,冯梅梅虽是被刺身亡,但她母亲却同样是被钝器击打脑部造成颅骨损伤和颅内出血身亡。   吴镝在笔记本电脑上放了一番时嫌疑人杀人动作、击打部位、可能使用的武器进行了一番描述,一连串的专业用语倒有两三成简凡还没整明白,介绍了一番总结着:“……一个嫌疑人,特别是多次行凶的嫌疑人,他的行为有一种固有模式,比如九X年我省朔洲市的连环杀人案,案犯是一个屠户,他的行为模式是拉着被害人,一刀直入颈部或者腹部,这个动作和他杀猪基本没有区别……内蒙刚刚破获的敲头案,案犯十年内对十一个被害人下手,他的行为模式用一个铁榔头直击被害人后脑,落网上查实,嫌疑人年青时候当过木匠,当了几年炉前工,这也是一个固有模式……陈水路新村杀人案中,嫌疑人虽然对冯梅梅使用割断颈部的手法,但仓促之间在对付突然出现的老人时,他又是下意识地从被害人身后下手,直接击打后脑……大家看一下这个击中的方位,唯一不同的地方是,对付曾国伟的时候可能是一把枪托、而对付陈水路受害者,应该小一点,像刀把之类的……”   引经据实,证据确凿,最起码支持人家判断的有科学证据,加之现场的动画描摹恢复呢,也确实有看头,而且把陈水路新村的重大嫌疑钉到了仝孤山的身上,就简凡也觉的这种可能性非常之大。   掌声,非常之热烈,连外勤组几个包括简凡也不得不服气,人家这说得确实有点水平,专业的就是专业的,搞刑侦的都听得非常明白。   吴镝说完了,颇有深意地看了简凡一眼,看得的简凡差点“呃”的一声嗝上来,不过好歹压制住了,看那一脸痘痘的吴镝,在这个场合倒有拘谨,怕是上次在这里丢了一次人的缘故,简凡坏坏的想着,妈的,实在是老子水平不高驳不倒你,要不让你再出一次丑。   “同志们,吴科长这个认定已经得到了省厅的高度重视,上一次因为薛建庭一案受了牵连,案情已经查实,此次省厅孟副厅长专门点将吴镝同志,看来还是领导有眼光啊,吴科长这么一说,倒是让我们有眼前一亮的感觉了……接下来,省厅来的同志想听听你们专案组的行动意见,如何尽快把仝孤山及其同伙抓捕归案是当前的第一要务……这个嘛,你们组最了解了,来,简凡,听听你的意见……”伍辰光说着,也存心故意要抬抬简凡,带头鼓着掌,下面一干和简凡混得熟稔的队员们自是卖力地鼓上了。   半晌,掌声渐稀,简凡站着看看右手一侧都是队友、左手一侧都是领导,清了清嗓子,大胆地说了句:“我判断,他们现在还在太原。”   啊!?哄一声,乱了,太过耸人听闻。   省厅来的一位诧异地问:“理由呢?”   “我觉得他要跑。晋原分局的案子已经浮出水面,这里他们已经不敢久呆了,不过天公作美,这么一场雪正好把路都堵死了,他们一时半会跑不了。”简凡解释着。   越解释越迷糊,恐怕除了简凡没人能懂得这种思维方式,一干省厅来人包括支队长一干人,面面相觑地看了看,伍辰光挥挥手:“说详细点。”   “这样吧,从一个嫌疑人的角度来思考这事……因为我们彻查晋原分局失窃案引出了薛建庭一事;因为失枪的出现导致了杀人灭口,这是陈水路杀人案;而此案中的李三柱又出现在12.26文物走私案;此后晋原分局案件出现突破的时候,锁定的嫌疑人仝孤山刚刚证明又和陈水路杀人案有关……但仝孤山呢,又和齐树民、连刃同时出现在盛唐,而这个连刃呢,又是齐援民的挂名伙计……我们现在已经追捕到的孙仲文,对于十几年前那帮子,齐树民、仝孤山、郑奎胜、陈久文、李三柱,他都认识……听明白了吗?”简凡看着一帮子人脸上怀疑的脸色越来越重,惊声问道。   一下子串了七八个人,藤缠麻绕的关系,立马能明白才见鬼呢。这里头除了简凡自己怕是没人能明白,就自己的这帮子队友,估计也只是理解了个一知半解。省厅带头那位明显没明白,怪怪地问:“您……您刚才说这么多,到底要说明什么?”   “我要说的是啊,这其实就是一个案子,其实就是一个团伙……”说这话的时候,简凡悄悄地注意着吴镝,这家伙倒也没有出奇之处,明显没有听明白自己的话。简凡这才接着道:“晋原分局的失窃案、陈水路杀人案、12.26文物走私案,还有很多我们没闹明白的案子,其实都是一伙人所为……这里面应该有一个通晓全局的指挥者,就像做菜的大厨样,下面这打杂的、洗碗的、摘菜的、传菜的、配菜的……”   伍辰光赶紧敲桌子,嘴里发着去去去去……的声音,了解简凡的队友捂着嘴偷笑,胡丽君咬着嘴唇、低着头,此时此刻才找到以前那个简凡的影子,不过一见之下,却是好笑之至。   “对不起,走题了啊……我直入正题啊。从现在我们掌握的整个案情来说,晋原分局的失窃案浮出水面,那么接下来,如果我是嫌疑人,我肯定准备策划出逃,出逃之前呢,在太原苦心经营的十年的基业,总得有个善后吧?……这里是文物走私的重灾区,也可以视作买家和卖家的中转站,十年时间,他们不可能没有一个窝点用来藏匿这些非法渠道来的文物,12.26文物走私案就说明了这一点……我觉得现在的关键是想办法找到这个窝点把他们一网打尽,即便偶而有漏网的也无伤大雅,没有黑金支持他们逃上一个两个成不了气候……反之呢,如果我们眼睛只盯着仝孤山,他的背后还有庞大的黑金支持,那么抓捕的难度就要大了,甚至于我们抓不到还有可能灭口。”简凡确定地说道,以前有些地方不懂,不过这么一说,连他也有豁然开朗的感觉。   这下,起了点作用,一干人脸色凝重起来了,种种迹像表明,这案子肯定是团伙作案。只不过省厅带头那位又是怪怪问:“您还是没有说明,为什么他们就在太原。为什么不能在其他城市呢?”   “这个很简单,几件案子设计颇费了我们一番手脚,我觉得策划出逃应该早就开始了,我们掌握的李三柱、齐树民、仝孤山、连刃等等嫌疑人一个一个暴露了,在这个时候就应该已经着手出逃了;但是慑于我们前段时间的搜捕声势,应该是选择稍缓缓,毕竟又丢了一批文物,用嫌疑人的话说,不能赶在风头上、不能撞在枪口上……选择节日之时或者节日之后的一段时间转移赃物出逃太原,无疑是最好的办法。大家想一下,盛唐枪案之后,浮出水面的嫌疑人一下子消失了,我们在云城掘地三尺没找着人,而且现在还在找,但谁想过在太原找人呢?万一他们折而复返藏身到了太原,那我们不成灯下黑了么?而且现在这情况,晋原分局案子一浮出水面,肯定得加速他们出逃,他们不得不逃了。但在逃之前,这里应该是始发点。”简凡越说语气越坚决,没把别人说服,倒先把自己说服了。   “你是说,现在嫌疑人,都在太原。”吴镝破天荒的问了句,透着不信任。   “对,就在太原……齐树民肯定就在太原伺机带着存货逃走,我甚至可以判断,他是准备在年夜或者正月天里悄悄运走,但曾国伟被发现之后,他不得不马上做准备逃走了。这场大雪应该能阻挡他一会,但阻挡不了多长时间。”简凡针锋相对道。   “那其他嫌疑人呢?”吴镝追问着。   “肯定都在,齐树民依仗的无非是这几个百练成精的二劳份子,李三柱、仝孤山,加上身手不凡的连刃,还有盛唐漏网的那俩个,应该都在太原窝着准备,这团伙的组织严密程度不低,肯定要统一行动。”简凡说道,现在倒觉得傻柱没准还真的看到李三柱出现在太原。   说得这么坚决、这么慎重,而且有点貌似合理的判断,这倒由不得众人不相信了,几个人相互看看,专案组的,倒知道简凡经常不幸言中,不敢不信;而省厅这一干来人呢,倒被这个屡破奇案的小警察给镇住了,也有点不敢不相信的意思,毕竟人家最了解这帮嫌疑人。简凡看得暗暗高兴,这么着一来,能把警力弓到彭西地区排查一番,那是最好不过了。   沉默持续的片刻,省厅那位带队的刚要出声询问一句,叮铃铃地电话铃响了,低头着轻声接了几句,一扣电话,诧异的面容马上换成了好笑的表情,笑着说道:“……伍支,咱们准备走吧,省厅信息指挥中心有消息了,仝孤山十分钟前打电话回云城了,电话来源已经查到了……大家想知道在什么地方吗?”   立竿见影,众人心顿时揪上来了,等着证明。说这话的时候,故意盯着简凡,简凡一咬牙,手指一点:“肯定在太原。”   “差不多。”省厅那位正色说了句,又笑了,逗小孩似的解释道:“就差……两千公里,在河南漯河市,一个公用电话……走吧,孟副厅长等着咱们,抓捕方案今天要定下来……”   一招呼,来人都吃吃笑着捂着嘴起身准备回省厅。专案组里压抑着笑看着简凡。伍辰光无奈地看了一眼,最后出了门,一出门简凡还傻站着,一干CCIC的包括陈十全几个,都张着大嘴哈哈笑着,梁舞云笑趴到了桌上,肖成钢见简凡出了这么大一丑,仰着脖子笑着直从椅子上一屁股栽到了地上,一干人,好像直要把简凡笑得无地自容才行……   简凡却是苦着脸、皱着眉,手吧唧吧唧直拍自己的嘴,丫的,这话不能说得太绝了,一点后路都没给自己留,这回糗大了…… 第五卷 浮世起与落 第42章 雷语不嫌少   这个断言下得过早了。   追捕比侦破的难度要更大,是综合技术设备、信息能力再加上人的思维的一种综合实力,还得加上地域间的合作,包括支队长、包括特警总队参谋包括省厅刑侦处的一干来人。都是行业中的翘楚,从来没人敢在他们面前大言不惭能凭着推测确定嫌疑人的藏身之处。   当然,凡事有例外,今天终于有人第一个吃螃蟹了,只不过这种勇气。招来的不是赞叹而是一堆嗤笑。那位开玩笑问简凡的人胡丽君都没敢说,是省直属特警总队来人,刑警和民警对付不了的恶性犯罪嫌疑人才会有他们出面,看来省厅这次下的决心不小。   不过胡丽君又想,就简凡这懒散性子,说了也白说,他根本就不认识。   肖成钢和张杰自是不用说,巴不的看简凡出洋相;CCIC的一干人,本来有点把简凡奉做神明的意思,谁知道霎时这么大个笑话出来了,也是笑得止也不住;就连一旁坐着壁上观的陈十全、胡丽君、时继红、严世杰几位年纪稍大的同志,也微微露着笑意,就严世杰看来,这小伙还是心眼实诚,有点嫩了,对付上级,不到十成十的把握那是不能轻易开口的,而且就这种事,即便是有把握也不能把功劳拱手外送,何况这还仅仅是个推测?   一屋子哈哈大笑的当会,简凡悻然坐下,扒着电子地图侧着脑袋若有所思地看上了。笑的、说的、看的各忙各的,又来捣乱的了,肖成钢趁着机会大损一把:“锅哥,咋不说话了?难得见你塌锅倒灶一回啊……来来来,给兄弟们训话。您不张嘴,多寂寞?”   “什么塌锅倒灶,会不会说话?”张杰接着茬的,不过肯定没好话。指着肖成钢故作姿态地说着:“简凡分析的有理有节、有板有眼、头头是道……只不过就结果是错的嘛,成钢你连错的都分析不出来,不信你试试?”   敢情连俩人一起损,肖成钢隔着郭元要揪张杰耳朵,郭元挣脱着把俩人分开,CCIC几位又被这几位外勤的打闹逗得直乐呵,胡丽君看了梁舞云一眼,眼神示意着简凡,梁舞云侧头一看,简凡还真有点变性子了。不假辞色地正在看着手机。一干人渐渐静下来之后,简凡突然抬头,挨个看着过去,猛爆了一句:“大家说,省厅不会搞错了吧?”   啊!?……立马有人怀疑简凡的严重的智障问题了,一干人大眼瞪小眼,梁舞云呲着嘴指着简凡教训上了:“喂喂,你连省厅也怀疑呀?现在是全国一网,省厅信息指挥中心那设备不比你在电影上看得FBI差。追仝孤山这么个山豹子那太容易了点吧?……简凡,不是我说你,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有点不学无术,实在严重缺乏文化……”   和简凡熟稔了,加之心底多少有点不满,梁舞云这话不太客气了,听得简凡直撇嘴,一干人正笑意盎然的时候,又来凑热闹的,肖成钢喊着:“舞云姐,锅哥经常教导我们。文化高平常、有文化正常、那没文化。是时尚……哎锅哥,我不笑话你啊,我也没文化,您不常说到了文盲的水平,那是高尚么,哈哈……”   一句又是笑得一干人前附后仰。陈十全有点看不过眼了,一巴掌扇的肖成钢一个劲躲,不敢再开口了。可这帮来自市局CCIC的小警不管是陈十全还是胡丽君,都不好意思出声制止了。   笑了半晌,外勤组突然停住不笑了,张杰还咳嗽着正了正身子,正东倒西歪的梁舞云几个一回头看简凡,也愣住了。这位帅哥翻着白眼,略低着头,正使劲地抬着眼皮看这几个人,几个人这才省得人家好歹还挂了组长名头呢,霎时也停住了。   而简凡,看着人群安静了,这才叹了口气,找着杯子,慢腾腾地回身倒水。   队友们呢,互相看看,倒没人笑了,现在才想这是把支队长、把市、把省厅都引到这里观摩来的简副组长,笑过了,这才觉得有点过了。都说一美遮百丑,总不是一丑遮百美吧?   慢腾腾倒了一纸杯水,回过身来,坐到了刚才支队长坐的主席位置。正色一脸,梁舞云生怕这家伙恼羞成怒,尚有点担心,几个人都悻悻闭着嘴。果不其然,慢条斯理地抿了口水,一拍桌子,立马教训了句:“你们笑完了、说完了,该我了啊……作为副组长我警告你们一点啊……”   说话着生气了、火大了,从没有这么严辞厉色地说话,一下子惊得众人心里一凛,知道这确实有点恼羞成怒了,胡丽君生怕内部搞不团结,要出声制止,不料时继红一把把她拉住了,微微摇摇头。梁舞云倒没料到简凡一黑脸无形中也有这种压迫人的气质,神色一正,侧过头了,以示不屑。   好像场面有点复杂了。要因为这个生场气,那就难堪了。   不过简凡用一个最简单的办法解决了刚刚制造出来的复杂,话说了半句,又喝了两口水,又挨个瞪了CCIC和肖成钢、张杰几眼,一舒缓身子一咳嗽,又傻乐上了:“呵呵……警告你们不要试图用冷嘲热讽加嗤笑挑战我的脸皮厚度,那对于我太小儿科了……咱不在乎啊,不就错了一回出了洋相么?错了怕什么?错了咱重来,总有对的时候……咱们一百回里对一回,那叫立功;而嫌疑人一百回里被咱们猜着一回,那叫玩完……怎么样?我还想出一回大洋相,就是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当观众?”   说得是眉飞色舞,哪有糗态。说着反而支着脖子征询着众人的意思。   肖成钢和张杰笑了,一干外勤和原班人马笑了,简凡还是简凡,促狭的性子总是改不了。CCIC几位呢,也扑哧声笑了,霎时觉得这个出洋相的也不那么蠢了,换可爱了。严世杰倒没有料到简凡会这么峰回路转一下,笑着好容易说了一次话:“这句话说得好,要是当年都不怕丢官罢职出洋相,这个案子没准拖不到今天……小凡,没事,错了我们也支持你。”   “看看……”简凡乐了,指着严世杰:“严叔都支持我,这样说吧。省厅,是对的,这不容怀疑;而我呢,也没有错。”   咦哦……有人在喝倒彩,却是一队出来的几位肖成钢、梁舞云,郭元这次也加入到喝倒彩的行列里了。这个大言不惭地有点太过了。   “哟哟,差不多就行了啊,你够帅了,别往脸上贴金了。”郭元善意的劝了句。   “停停……我倒觉得简凡是对的、省厅是错的……大家说是不是?”梁舞云鼓躁着CCIC的同事在起哄,一起哄就奏效,CCIC这几位看的简凡倒比原来的领导好说话多了,霎时七嘴八舌表达仰慕之心。   那话听得出来,反话。   “安静、安静、安静……吵死了,我长得帅也不至于把你们仰慕成这样吧?停停,我要重要情况告诉大家……”简凡敲着桌子,好容易安静下了现场,看了看表:“现在十五时二十五分,我再给你们半个小时磨嘴皮和商量的时间,第一条消息是,我有个线人,昨天晚上在技校周边见过李三柱。”   这话管用,一下子瞠目结舌,鸦雀无声了,都惊讶地看着简凡,这货对这消息的震惊程度看来非常满意,满意到自得地啜水。   什么?……胡丽君惊得直站起身来,陈十全惊声问着:“为什么不向队里汇报。”   “哎,那个人叫傻柱,肖成钢和张杰见过,我怕我说了被人笑话。结果没说还是被笑话了一通。”简凡无奈地说着,实话实说了。不料一听这样,张杰使劲撇着嘴。肖成钢歪着嘴、斜着眼对着陈十全说:“就这么个人,那傻柱为啥叫傻柱,有点傻呗……哎,锅哥,他的话你能信呀,一百块钱找零了他都数不清。”   “这……这到底怎么回事?”胡丽君惊声问着,不知道这几个货捣什么鬼。   “没错,是有点傻,可正是因为有点傻,我觉得他的注意力才会特别集中,为什么呢?他傻呀,外物对他根本不会产生什么影响,这种人甚至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他当时的叙述是这样,吃饭没脱帽子、留了个胡子、付款一大摞票子,这三个不同的特征要发生在不同的时间段里。我想他肯定注意了,因为注意到李三柱的体貌特证明显而留了意、又因为他拿了一摞大票子而上了心……今天中午,一拿到李三柱的照片,他一下子就认出来了,考虑的时间都没有……你们觉得能信么?”简凡尚余着几分狐疑问道。   这下出难题了,一干CCIC的怕是没遇到这些情况,都看着陈十全、胡丽君几个,而胡丽君、陈十全、郭元几人,也难为地不知道该点头还是该摇头。   “还有几个情况啊,现在事情已明我也不必瞒着大家了,一直以来有不少准确消息,包括12.26文物走私案都是前警察李威提供给我的,这么多年他一直在找战友曾国伟的下落,可以说咱们今天的成绩有一半功劳应该算在他头上,这个功劳要在将来的案卷中说明,我们可不剽窃……在追捕孙仲文以前,他曾经告诉过我,几次跟踪外地来太原的文物贩子,嘿哟,每次都在客运西站跟丢了;还有一次跟到了纺织路,没注意还被对方敲了闷棍,打晕了……他说的这个地区正是彭西地区。而且他怀疑在这一地区,有一个窝点,这个窝点的功能呢,应该是负责藏匿嫌疑人和赃物。昨天晚上吃饭的地方呢,和彭西地区隔着一条街,我今中午知道消息后想吧,很有可能李三柱就藏身在那一块附近。偶而间钻到这个小胡同里吃饭,恰恰被傻柱几个撞上了,巧合,一个很完美的巧合……支队长不相信,省厅呢,更不相信。你们相信么?”简凡沉声问道。   还是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对于这种纯思维的活计,CCIC可就派不上用场了,胡丽君和陈十全倒是行家,不过也被这话搞得有点难为。半晌胡丽君才接了句:“把话说完,别卖关子。”   “呵呵,这你都看出来了。”简凡会心地笑了笑,抿了口水指摘道:“那家小饭店名字叫永济牛肉饺子,小胡同里的饭店你们可能没有听说过,这个小美食是云城的名吃。肉大味重,个头也不小,一个饺子和一个笼包不相上下,你们可能吃不了……这种口味是云城人的口味。而李三柱的籍贯,粱舞云,你查查是哪儿?”   “那还用查,都知道是云城。”梁舞云翻了一眼。   “对,巧合之二。”简凡一收手,又问上了:“你们现在觉得有点意思了么?”   “那要看错了呢?毕竟有点傻啊,咱们不能跟着犯傻吧?谎报给支队长,又得挨批。”张杰问着。   “没事,我已经报给支队长了。批也挨了、洋相也出了、没你的事了。”简儿释然道,引得众人又是一阵笑声,善意的。   “那你说的意思是,齐树民、李三柱一伙人,现在就窝在太原?”陈十全插了句。   “对,师傅,你看推测并不难吧?你也会。”简凡笑着评价道。   众人呵呵一笑,陈十全有点脸上挂不住了,笑骂了句。胡丽君却是在沉吟着,好像在思考着消息来源的真假,还是有点拿捏不定地问着:“可仝孤山出现在漯河怎么解释?”   “仝孤山出现在哪儿并不重要,这是一个团伙犯罪,而不是一个个体犯罪,如果我们的眼光只盯在一个个体上而不考虑大局,那结果仍然是无法除恶务尽,这个团伙仍然是要死灰复燃……从昨天晚上零点消息透露出来开始,到现在已经十五个小时了,我们的对手不可能不知道这一情况,甚至于我考虑如果不是这场大雪的话,没准他们组织好潜逃了;但即便是如此,他们仍然会组织潜逃,在仝孤山归案以前潜逃……如果把这个人想得更聪明一点的话,甚至我可以操纵仝孤山在几个城市转悠扰乱追捕视线,为我赢得逃走时间……贼可不走回头路啊,从这儿一溜,可就没咱们的事了。”   简凡侃侃而言着自己那一套从案卷、从实战中总结出来的理论,不过这理论比李三柱的下落听得还有点匪夷所思,说着说着就把自己当成了嫌疑人。   “简凡,你这说得是什么意思呀?直白点。仝孤山怎么就不重要了。”郭元直接了当了。   “假设啊,彭西真有窝点被我们查了、捅了,那么这个团伙的一切罪行基本就浮出水面了,基本就玩完了。甚至于他的幕后都要现身出来……黑窝点一除,不管是窝在太原的还是逃在外面的,都将是丧家之犬,不足为虑;可反之,黑窝点不除,给这帮人稍有喘息,过不了多久就会东山再起……而且有黑金的支持,仝孤山抓捕的难度会越来越大,不排除他被灭口和逃出境外的可能性,那样的话别说这个年,下个年咱们也过不好了……   不相信我是吧?我给你们列一组数据:九X年追海鑫化工董事长被杀一案,追了两年零九个月;零X年出租车司机连环抢劫杀人案,追了一年零十一个月;五年前信托投资有限公司老总被绑架一案,省厅照样是追了三年零两个月才在海南抓到了凶手……现在呢,我想这个案进入程序之后,光这个抓捕方案不到今晚零点它制订不出来,这个宝贵的时间里,我们甚至就有机会毕其功于一役,为什么不去呢?……怎么样,谁愿意和我一起去排查?男女老少一概不拒啊,这次我就不描述嫌疑人,我能把地方给你们描述出来,你们信不?”简凡说着说着故态重萌了,好像一切都唾手可得,这忽悠劲忽悠的CCIC那位胖妞差点一下子就举手要去了。   不过几个朝夕相处的队友可了解之至了,这表情让张杰有点心虚,马上指着简凡叫嚣着:“别忽悠啊。好容易休息一会儿,你又给我们找麻烦。”   “切……就你,好人看着你长得像坏人、坏人看着你长得像雷子,想去都不让你去,你和肖成钢靠边站,长这么坷碜还把自己当场料,真有你们俩的……我今天是请严叔、时阿姨,还有CCIC的帅哥美女们出马,怎么样?大家难道一点兴趣都没有?”简凡鼓动着,严世杰和时继红倒无所谓,CCIC里粱舞云知道这是个什么货色,又是嗤之以鼻了,而且还从中作梗,使着眼色让其他几位也不支持这个提议。   “嗨,我说你们一点正义感都没有、一点责任心都没有,有大批的文物即将流失,那是国宝啊;有大批的嫌疑人即将逍遥法外,那是犯罪呐……你们难道一点内疚感都没有?”简凡大惊失色地叫嚣着,不过赢得梁舞云一个白眼:信你才见鬼。   “那要是没有呢?要是傻柱错了,窝点根本没有、你也跟着错了,怎么说?”陈十全倒不开玩笑,沉声问了句。不料一听这话,简凡倒像玩笑上了:“那当我再出一回洋相,反正又不是头一回了……你们呢,特别是你啊,肖成钢、张杰、郭元,包括你们……可以尽情的嘲笑我、挖苦我、讽刺我,反正干什么都行。我夹着尾巴做人,一句话不说。咋样?再不行我给你端茶倒水当干事,咋样?”   “嗯……”张杰和肖成钢就发愁斗不过简凡这张嘴,一听乐了:“这个倒是可以考虑。”   这俩货最容易哄,没几句就放弃原则了,简凡心里暗笑着。   不过回头一看,梁舞云尚有点不乐意,简凡赶紧地凑着说着:“哎舞云,你不至于愿意放弃这个证明我是傻瓜的机会吧,万一证明成功,我可永远落你口实了啊,这不正中你下怀么?”   “你说的啊……到时候别后悔。”梁舞云不再坚持了,咬牙切齿地说着,怕是想起了杨红杏。倒和肖成钢、张杰一般般思维。   不知不觉中又要把队伍凑合到一块了,简凡最后才回过头看,看着思忖了半天的胡丽君,笑着问:“胡姐,怎么样,这次您指挥?支队长那儿我去说,就当是一个普通的协查,他现在正在开会,正常排查他不会阻拦的;我建议从秦队长和彭西派出所再调一部分警力,我们以节前加强‘三防’为名,对彭西地区的重点场所进行一下排查登记,再从中挖出几个可疑地方排查一下。万一查不到什么,就当是节前维持治安……可万一查到点什么?……哈哈,这个大案的侦破,可就要以我们组为风向标了……”   挂名的组长不在,一个副组长简凡没点正形,而另一个副组长胡丽君资历和能力都足以领导这帮小警老警了,眼光霎时都看着胡丽君,没人理会简凡的奸笑了,胡丽君此时却注意着简凡的一言一行,不由得想起了前一天在赫连圪台开掘现场的对话,昨天一脸忧伤,而今天简凡又是似颠似狂,从死活不愿意出外勤到现在想方设法拉拢出外勤的人,胡丽君知道简凡对案子,已经彻头彻尾有点着魔了。   稍顷,胡丽君站起身来,迎着众人的目光说着:“我同意简凡的意见。在支队对我们专案组有新的任务下来之前,重点排查彭西地区,我指挥……”   一锤定音,换了俩人心有默契地一笑。   整十六点,一群从重案队、从刑侦一大队、从彭西派出所调拔出来的值班警力,二十余人,分成了四个组,典型的老中青搭配,连严世杰和时继红也难得地穿上了警服,迎着纷纷扬扬的大雪,会集到了南环路口。说是胡丽君指挥,可回头都是简凡和一队、和派出所联系的,打着支队的旗事忒好办,一路绿灯,连秦高峰也不敢不买账,派出所那就更不用说了,全力支持,连胡丽君也没想到这么容易,只不过年节放假轮流值班的人不多。要是平时的话,胡丽君估计简凡这张嘴能忽悠一个连也说不定。   分发着彭西派出所提供的节日安全检查登记表,男女老少混合搭配着上路了…… 第五卷 浮世起与落 第43章 与尔同登高   “站住……别跑……”   “站住……警察……”   大门洞开,开门的人一见是警察撒腿就跑,不料被呼声冲进来的四五个警察围了个正着,肖成钢眼尖,喊着堵到了门口,几位协查的叫嚣着把这个小厂几个貌似有嫌疑的人堵到值班室里,得,一桌五颜六色的红中白板、条筒万,屋里的烟雾缭绕,一桌麻将倒聚了六个人,桌上、地上,散落着几张纸钞。   “都站好……把身上东西都掏出来……”   “你……还有你……看什么看,面朝墙,都站好……”   “你……往靴子里塞什么呢?我看看,拿出来……”   肖成钢带着派出所的俩和CCIC的梁舞云组了一个组,俩派出所干警和肖成钢看样都是干这活的行家里手,三下五除二把六个赌博的搜罗了个干净,连藏鞋里的钱都挖出来了,看样这场子不小,赌资足足有万把块了,堆在桌上和麻将堆了一堆,俩派出所干警眼睛亮,没成想搂草打兔子,平时这帮家伙没举报还真不好逮,今儿给抓了个正着。   俩干警清点着赌具、赌资,对于带自己来排查的刑警自然是恭维有加。梁舞云看着这帮男警的德性颇有点不愿同流合污的意思,悻悻拿着步话对讲着:   “三组报告,河源玻璃器皿厂,抓了一桌打麻将的。”   摁了步话,有点幸灾乐祸,肖成钢带的这一组一个多小时了,登记查了九家,根本没有什么发现,别说嫌疑人,连人都难得见一个,好容易逮了一窝还是几个小赌的。   “打麻将的交给派出所处理,你们沿大众路向西,继续。”   步话里,胡丽君的声音,音质很清晰。   …………   …………   “一组报告,西城木材站,无人值班,没有发现异常……”   “二组报告,腾飞印刷厂,有人值班,太原籍,没有发现异常……”   “四组报告,富强小五金厂,一老头值班,太原籍,没有发现异常……”   “五组报告,环南路钰强汽修厂,有人值班,没有异常……”   郭元、肖成钢、陈十全、张杰和一队派出来的王明、高爱军各领一组,大众路、纺织路、井峪街、下元路对彭西形成了一个圆形包围,从几个方向同时排查,一个小时过去了,除了发现三桌赌博的四桌喝酒的,没有异常。   彭西区西侧,铁路大厦的顶楼,从这里可以俯瞰彭西地区的全貌,一个一米多长的望远镜架在楼层上,望远镜后,简凡眯着眼,正看着排查现场,从这个角度看,勉强能看到警车的警灯闪烁着,纷纷扬扬的大雪根本没有一丝一毫要停的意思,越下越大,可视度很低,偶而看到人,像一只看不清面貌的蚂蚁在地上。   这里,是临时指挥中心了。   一侧站的胡丽君听着汇报,手里勾着已经排查过的资料,擎着步话指挥着:   “各小组注意、各小组注意……再强调一遍地区特征,第一:我们要找的场所面积不低于三百平米,可能是小工厂也可能是独门独户的独家院落,或者还有其他形式,对于大于三百平米的场所一律清查……第二:该场所交通方便,有可能停下一辆小式厢货车。居民区和低于四米宽度的巷、胡同,一律放弃;第三、注意以上场所里出现的云城口音人氏……强调一点、强调一点,如果发现任何嫌疑人,马上汇报,马上汇报……”   声音从这里传出来很清晰,CCIC的调制的频道,而且重案队里还留了俩个实时把协查的资料向这里传,用简凡的话说,这是要组成一个立体式的排查了。   雪,在头上、在肩上、在单筒望远镜的镜身上积了厚厚的一层,真不知道有什么看的,简凡从站到楼顶开始就一直眯着眼在看彭西地区,影像里根本看不清人。胡丽君刚要伸手拨落下简凡身上的雪,不料简凡蓦地一侧头,俩脑瓜砰声撞一起了,胡丽君哎哟一声一个踉跄退了一步,简凡捂着脑袋也同样哎哟着呲牙咧嘴。   “干什么?讨厌……”胡丽君皱着眉,说了句。   “喂喂……你躲我背后干什么?偷袭我没必要吧,我又打不过你;非礼这也不是地方呀?”简凡揉着脑袋,贫嘴一张,胡丽君霎时被逗笑了,舒了口气,倒直接上来了,边拨拉着简凡身上的雪,边有点无可奈何地叹:“看你可怜呗,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跺跺脚,麻了吧?”   “嘶……哦哟哟哟……”简凡一挪腿还真是脚又冻又麻,又呲牙咧嘴跳上了,边跳边打着哆嗦,穿着红风雪衣捂得严严实实的胡丽君却是掏着口袋,摸了样东西,递着:给你。   简凡眼睛一亮,是瓶小二两半二锅头,这天气见了这东西可比女人还亲,霎时忘乎所以,伸手就拿,不料胡丽君手一收,又闪开了,笑吟吟地说着:“问了一句话,说实话就给你。”   “嗯?问什么?”简凡吓了一跳。脚倒吓得不麻了,这丫的不会趁独处问我爱不爱她吧?再聪明的女人怕是也分不清爱和做爱的区别,经常要混为一谈。眼骨碌一转,胡丽君却是撇撇嘴:“别打鬼主意,我问你。收过多少黑钱?”   啊?你……你问这个干什么?咱俩说是说啊,没证没据让我怎么告诉你,这就有我能承认么?”简凡惊讶道,不知道胡丽君什么意思。一说完不料胡丽君一摊手把酒递过来了,简凡二话不说,拧开盖子、拔了塞子一仰脖子,一饮而尽,刚觉得暖乎乎的感觉一涌上胸前,胡丽君却是卸了自己的手套搓着手,把手套让给了简凡,笑着,很友善地笑着生怕简凡反感也似地商量着:“我没别的意思,我有点积蓄,缺多少钱,我给你补上……你要是当个队长、支队长、科长也罢了,有官有职有人保着收点黑钱没什么事,可普通警员要在这上面栽了,那可就不是光脱警服的事了,听姐的,收了多少,退回去……”   “我……”简凡霎时语结了,被胡丽君的手搓着暖着脸蛋,都忘了此时身处何地,昨天不过随口一句,今天乍来这么一下,倒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微微地有点感动升在心里,这份关心,倒是没有掺假的。   “还有……曾国伟一家两代都是好人,你说你可怎么忍心还收人家女儿的东西?给人家退了……这事要是捅出去,让别人怎么看你?啊,听我的……”胡丽君谆谆教导着,不由自主地拉着简凡,好像生怕失去似的。   “好好……胡姐,我听你的,咱咱们现在正排查,别说这事好不?”简凡不迭地让着,有点糗色地把胡丽君的手拉了下来。   “真的?”   “真的。”   “不是敷衍我吧?”   “绝对不是,和你们在一起我的人格品质已经得到了升华,你看我现在多敬业,对吧?”   “嗯,这我倒相信……”   简凡这善良的、无辜的眼神,再加上恳切的话语,再加上这若干天的表现,倒把胡丽君迷惑住了,有点欣慰、有点悦色还有点那种说不清的感情夹杂在其中看着简凡。   这眼神简凡哪受得了,有点后悔出主意到这楼顶上指挥全局了,赶紧地躲闪着,又装着敬业样子,观察着望远镜继续着刚才的发现:“……胡姐,别胡思乱想了,集中精力……我刚才在望远镜里发现,这一地区像样的超市不多,沿路的街边、巷口和胡同里那种私人小卖部不少,这种不交费不纳税的小卖部估计派出所连登记都没有,可能成为我们排查的盲点,让高爱军抽调出几个人来,拿着嫌疑人的照片,沿着小卖部询问,看这些嫌疑人其中有没有人来买过东西。”   嗯!?……这倒是个新发现。胡丽君思忖了片刻,步话里布置了一番。刚布置完了。步话里又传出来肖成钢的汇报:喂喂,三组汇报,街上几个喝多了打架的,管不管呀?   简凡在望远镜里已经看到了警车停到了大众路边,生气地扭头一接步话,命令直发出去:肖成钢,你闲的蛋疼是不是?再占频道你给我滚回去啊……   骂了一番,估计几个组都在捂着嘴窃笑,就连旁边的胡丽君也笑了。在外勤干得久了,这说话像一个模子里脱出来的一样,你想文明点都不成。   而简凡,那个初见之时彬彬有礼、客气礼貌兼具的简凡,现在也快变得认不出来了。   “简凡,大雪天把大家拉出来遭罪,有把握么?”   “有点吧。”   “你看你看,你自己说得都不确定。”   “没有见到嫌疑人,谁敢百分之百确定。”   过了半晌,简凡透过望远镜看着,胡丽君蹲着,抹了一把夹子上的雪。随口地问着:“这一带煤球厂三家、小五金厂十六家、液化汽供应站两家、印刷纸品厂三十二家、机油、汽车零部件以及汽修二十七家、还有饲料加工厂、工艺制品厂也有几十家,如果再加上未登记的独户院落,这要有三百多家……这一两天可查不完呀……哎,我说话你听了没有。”   “听着呢,我不正在考虑,他们可能以什么样的形式藏匿古董大小件,而且运作这么长时间不会被周围发现呢?派出所、六队居然一点记录都没有,奇了怪了……这中间还有一个巧合啊,上次12.26文物走私案不是就嵌在纸品中么?这儿正是太原印刷厂集中的地方,最不缺的就是纸……”简凡头也没回,这一个多小时,已经在望远镜里把彭西地区看了不止一遍,除了雪色白茫茫就是脑海一团浆,还是没整明白,甚至于开始怀疑自己这个判断了。   “没有,65克普通白纸,太原那一个文化用品商店都能提供,任何一个印刷厂都有存货,任何一家出货都是以车论的,专案组查了两天就放弃了,没有价值。”胡丽君叹了口气,这个案子延续了几个月,起起伏伏,真不知道结束到什么时候了。   “那最起码证明,在彭西买这种纸比较方便,不是么?嘿嘿……说不定这办法,他们用了都不止一次。”   “你倒乐观啊……五点半了,查了快六十家了,除了喝酒、赌博和打架,还没有出现新的线索啊。”   “嘿嘿……过年了,到哪不是喝酒赌博窜亲戚……哟,胡姐,你看……”   俩说话的功夫,简凡把望远镜让出来了,胡丽君还以为是有什么发现。凑上来一看,霎时心里凉了。   远处,汾河桥上,像星星点点一般的警灯闪烁着,漫天的雪色掩盖住了黑白挽联,三十几辆警车护送着运送灵柩的车队破雪前行,从铁路大厦的侧南方驶向终点:太原殡葬馆。   在这里听不到哀乐阵阵,只看得见沿街市民伫立着相送,简凡却是不忍再看了,这个时候,曾楠、李威和晋原分局来送行的人,怕都是悲痛恸哭不已。   “他能安息了……”胡丽君不再看了,回过头来,脸上一片戚然。   “安息不安息其实都是死了。其实没有什么区别,活着的人才难呀?”简凡叹了口气,又凑到望远镜上,再一次从头看起。胡丽君想说什么,摇摇头,无语了。   雪,不见其停;人,不见其影;   微微亮着的天色渐渐地走向晦暗。   …………   …………   “民哥,警察……”   三层小楼上,貌似通气口的小窗,连刃微微动着帘子叫了一声。拔枪在手一侧身躲在帘后,眼犀如鹰隼、手微微颤抖的一位,正是隐藏于此的齐树民。刚刚四周的警报声就让躲在这里的俩个人惶惶不安,现在警察找上门来了,岂能不惧。   再凶悍的动物也怕天敌,而来的这些警察,无疑是自己的天敌。   只不过一看之下,齐树民微微放心了几分,进来的人,一个奇胖无比,脸成圆形、腰成桶形的妇女;再加上一个脑袋稍秃、背有点弓的半拉老头,后面的才是俩个娃娃警,手里拿着夹本在说着什么。   “别动……是片警,不是冲咱们来的,没有发现咱们……”齐树民轻声说着,示意着连刃,连刃的手也摸到枪柄,而此时,齐树民的枪已经缓缓地插回了腰里,只是掀着一侧布帘保持着戒备。   窗外、三十余米俯瞰向下,刚刚进门的陈十全、时继红和彭西派出所的民警。   开门的和所有能见到的值班人差不多一个德性,年过半百、鸡皮皱脸再加上佝偻的腰,大部分年节能留下值班的,差不多都是这号无儿无女没牵挂、或者有儿女也没人管的半拉老头。   “大爷……我们是彭西派出的,春节三防检查,登记一下……”派出所民警小刘放大着声音介绍着。那看门人噢噢几声应着,嘴里唠叨着:“都回过年了,就我老头一个人……你们查啥?”   “看您这儿在纺织路角上,要加强防盗意识……外窗要加铁栏,内门的锁要用三保险,那样的话安全系数高点……哎大爷,您贵姓,我们登记一下……”民警介绍着,按着计划挑着厂房的毛病,这毛病根本不用挑,随口就来。   登记的当会,陈十全和时继红随意地看着,破败的的小楼墙色斑驳,院子倒不小,足有半亩地了,符合描述,只不过看这么破败的院落实在不像要找的场所,雪色覆着院子,厚厚的一层雪上没有印迹,怕是自下雪之后就没有人来过了,正对面的三层厂房不大不小,细铁链拴着的门,透着偌大的门缝看屋里,鼻子能闻到一股浓重的釉和化工原料混合的气味,几个桌子并排着,桌上摆放着成品和半成品的陶人、陶器。偶尔能看到装饰已好的盘、盆、布画之类的小玩意。院子西北角连着厂房是一座小筒子楼,像这个区里很多地方一样,没甚稀奇,往前倒退三十年,能住上这种楼和现在住别墅是一个概念。   好像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这里就是工艺品厂,在太原类似的小手工作坊不少,隔着两条路就是瓦窑路,旧时太原府彭西地区就是制陶的地方,虽然被后来的工业替代了,可这种做小物件的手艺还是流传了下来。   民警登记完了,侧头看看陈十全和时继红这俩上级来人,俩人都微微摇摇头,示意着准备走。匆匆地装模作样安置了一番,四个警察告辞出了这里,老头咧着嘴打着招呼送别着,咣当一声把大门又碰上了。   西北角筒子楼上暗暗地一声长舒了口气,有人轻声说着:妈的,真是阴魂不散……   “哟……我想起来了。”出了门陈十全突然止住了步子,笑着指着身后说道:“这老头是江湖中人。”   “什么意思?”时继红咧着嘴笑了,听不明白。   “你看啊,咱们刚才出门,要是普通人,一般情况是一手搭门、一手挥着再见……可这老头呢,是双手抱拳送人,这就是江湖礼节了。呵呵。”陈十全解释着。作着比划,粗人发现了这么一个细节。时继红一听指着院子:“那这儿,是咱们找的地方吗?”   “你看像不?这也忒寒酸了点吧,厂房里那么呛,要藏着人,非给呛死不可。”陈十全说着,丝毫不觉得自己已经在某个细节上失察,擎着步话汇报着:   “五组报告,我们正从雅致工艺制品厂出来,有一个老人看门,叫齐建国……没有异常。”   “姓齐?哪儿人?”步话里问着,是胡丽君,怕是对这个姓有点敏感了。   “稍等……是太原彭西区瓦窑村人,就在当地……”   “继续……你们向北还有四家。”   收了步话,陈十全笑着评价着:“走呗,老时,今儿咱们可被小辈折腾毁了啊,那几组还逮了几桌打麻将的,咱们净碰上些老头老太太,哈哈……”   时继红和派出所俩民警笑着,应和着这话边走边说,类似无果而终的排查对于派出所来说,已经是习以为常了……   …………   …………   “雅致工艺制品厂、属于街道办下属工厂,登记雇佣工人九人,企业机构代码、税务登记、营业执照都没什么问题……申报注册资金十五万,在派出所、工商、税务上都没有留下违法违纪记录……”   胡丽君擎着步话,里面同步传来了重案队CCIC留守人员的信息记录。这是放给简凡听的。   “这……是不是有问题嗳?”简凡一回头,上心了。   “有嘛?”胡丽君不解。   “呵呵……你看啊,这查了几十家了,不是营业执照没年检就是税务登记没换证,居然还有根本没有执照的,要不就是厂里职工酗酒了、打架了、赌博在派出所里留下记录,这干干净净的还真不多见啊。”简凡嘿嘿笑着,敢情是玩笑。   “街道办下属的,管理应该稍好点吧?总不能因为其他人有问题,人家没什么问题这就成问题了吧?”   “那倒是啊……现在违法乱纪正常、遵纪守法倒不一定正常了啊。”   “就你怪话多……”   简凡呵呵笑着,跺了跺脚,拍了拍身上的雪花,看着嗔怪了一句的胡丽君冻得搓搓手,握着笔在记录夹上打勾,这才省得人家的黑手套还戴在自己手上,赶紧了脱了下来,弯着腰递了过来,胡丽君的手一下子停了,一抬眼,又与笑吟吟开着玩笑的简凡来了个四目相接,抿嘴笑着说了句:“不用,你戴着吧。”   稍稍的推拒,眨着大眼,忽灵灵的睫毛跳动着,让简凡微微有点心动,有时候这些细枝末节上的关心才更让人动心,而胡姐一直就这样关心着自己。   一念至此,不容分说地握着胡丽君的手,套上了左手,又握着右手,套上了右手,那手握在手里冰冰凉凉的,边给胡姐戴着边说着,哦哟,看我糊涂得,咋能把你的手套一直戴着让你冻着,看你的手冰成啥样了?   说着把一双手套戴到了胡丽君的手上,笑着一回眼,怔了,胡丽君不知道此时所想,正似笑非笑、抿嘴而笑、笑里不怀好意地看着自己。这个笑容简凡曾经在某一夜里见过,心下一凛,就要退身而躲。   对了,那天晚上骑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就是这种得意的笑容。简凡霎时灵光一现。   晚了,脖子被勾住了,胡丽君一转身把简凡顶在楼栏上,润润的凉凉的嘴唇压了上来,简凡嗯嗯嗯了几声,像在抗拒这种非礼,只不过对于这个久违而来的香吻却有点缺乏抗拒能力了,片刻之后便回复了神志,抱着、揽着、捧着有点冰凉的脸蛋,使劲地虎吻上来。   纷纷扬扬的雪花、高耸入云的楼顶,正是绽放奸情之花的最佳场所。胡丽君像是压抑了许久这种渴望,捧着这个朝思暮想的脸庞几近贪婪地吸吭着咂咂有声。   吻着,天地间唯余一点被寒冷包围着的温情,如此动心。   吻着,从唇齿间慢慢升华起的爱意能熔雪消冰,如此迷醉。   正在动心和迷醉间徘徊忘我的俩个人,纠缠着,拥抱着,如此地忘我着的时候……   砰地一声枪声、划破了此时的宁静,闷声的枪响穿透力如此之强,把俩人吓得一个激灵分开了。   简凡啊声惨叫,骤然分开之后马上捂着嘴指着胡丽君:“啊……哦,咬我舌头……”   “谁让你伸进来的……”胡丽君紧张得顾不上歉意了,叱了句,刚捡起步话,里面就传来了杂乱的呼叫。   “枪声,在纺织路……零号,怎么回事?”   “六组报告,发现嫌疑人,我们正在追……向南钻进胡同里了。”   “发现李三柱、重复重复,发现李三柱。”   “所有人,向纺织路靠拢……报告位置。”胡丽君安排着,不料被简凡一把抢过了步话,摁着发射键喊着:“注意、注意,谁也别追,各组全部后退,就近守在纺织路、大众路、瓦窑路口,打开警灯、鸣响警笛,造大声势,拦下所有通行车辆……重复一遍,不许追击……没有武器的内勤,全部躲进车里,重复一遍,不得追击……”   舌头有点疼,说得有点费劲,一说完了步话扔给胡丽君,教训着:“呼叫重案队、一队,全上来……愣着干什么,快走……”   俩个人此时才急了,楼顶处处积雪,走得快了打了踉跄简凡又是吧唧摔了一跤,边奔边呼叫着重案队和一队紧急动员着,俩个人乘着电梯下了楼,已经呼叫完毕,大厦外停着那辆加了防滑链的越野车,胡丽君快步上前开着车,副驾简凡一上来,胡丽君边发动边埋怨着:“刚才那么安排什么意思,跑了嫌疑人怎么办?”   “今儿是拆庙来了,不是抓和尚来了。就那帮人有几把枪?出了事怎么办?……对了,妈的谁开枪,害得老子舌头被咬了……”简凡拽过步话,恶声恶气地对着步话喊上了:“高爱军、高爱军,怎么回事?为什么开枪?”   胡丽君压抑不住扑哧一笑,笑里带着几分得意,一踩油门,宽幅的车轮扬着雪花,一路疾驰而来…… 第五卷 浮世起与落 第44章 得失都言巧   五分钟前,当陈十全五组刚刚离开雅致工艺制品厂不久、一至四组还在忙碌着排查的时候,作为领队的胡丽君和简凡还在铁路大厦顶层忘情深吻的时候……   第六组临时抽调出来的一队高爱军、王明,凑了个老头严世杰和一个刚入CCIC不久的新探员,对于路口街边和胡同内外的小卖部进行排查。走到了纺织路口、瓦窑胡同进去两三米,见着一家标着“烟酒副食”的小卖部,正给一位买东西的人找零,小卖部外的那位扣着大风雪衣的盖头,裹得有些臃肿,找了零拿着柜台上的白酒夹在腋下,一回头看着几位警察走来,心里微微一怔、脚步稍稍一停,还是若无其事地迎面走了上来。   头微微低着,这个天气不管是谁都不会扬着头走路,连四位警察也是压低着帽檐,此人并没有引起擦肩而过的警察们注意。   “大娘……我们是彭西派出所的,问你个事……得,先买包烟呗……”   高爱军递着照片,掏了十块钱。那小卖部的主人即便是不乐意也不好意思了,赶紧拿了包十块钱的红河。先把钱收了,习惯性了捏捏,这才拿起了照片……摇着头,不认识、不认识,一张一张翻着,霎时两眼大了大,惊讶地瞪着,高爱军惊声问,怎么了、大娘,您认识呀?   那大娘诧异地指指照片、又指指几个人来的方向,奇也怪哉地反问上了:“这……这不是刚才买酒的人吗?”   啊!?四个人霎时傻眼了,一队高爱军倒是训练有素,蹭声拔枪直追出了胡同,刚刚那个灰色风雪衣的人影早已经跑出去了二三十米,得亏是年节,行人稀少,不假思索的追了上去……   好也好在行人稀少、坏也坏在行人不多,高爱军一追,不料那人的速度瞬间加快了,踩着厚厚的积雪如履平地,高爱军情急之下,朝天鸣着枪,大喊着,站住、站住、否则开枪了……   不开枪还好,一开枪那人吱溜一下子钻进黑咕窿冬的小胡同里,追到了胡同口的高爱军看着能见度不高的地方稍稍迟疑了片刻,此时,身上的步话里响起了简凡的呼叫,停止追击。后面,严世杰和一队俩队友追出来了。   最近的陈十全、郭元、张杰、肖成钢、王明循着枪声,驾车的、步行的,都听着步话向这里狂奔……   电话来了,正在家的秦高峰扔下筷子,一路奔下了楼,边走边呼叫着一队……   电话来了,重案队炸开锅了,留守的张志勇通知着内卫先跟着上彭西,边走边通知着刚从云城调回来的队员……   春节是个敏感的时期,在这个时节出点恶性案件,怕是对全市人民不那么好交待,支队邬主任赶紧地向市局、向还在省厅开会的伍辰光汇报……   …………   …………   省厅的信息指挥中心,一千三百流明的大型LED显示屏可以直联到全市各个布防的监控摄像头,通过网际连络可以直联到各地市以及其他各兄弟省会城市的同行。两层、十二屏,整整占了一面墙的显示屏不管怎么看,都是非常壮观的。   不过此时与会者的心里可高兴不起来,对于嫌疑人信息的追踪不可谓不快,漯河警方接到协查通知时,不到二十分钟便发回了实时图像。仝孤山打电话的地方是漯河市一家街头报刊亭的公用电话,监控只留下了一个背影,一个背着旅行包的背影。电话是打给远在云城的老婆。通话信息是:过两天回家过年!   通缉令的效用有多大,恐怕在座的老公0安心里都明白,离案发地越远。其作用打的折扣就会越大。这个会议讨论的中心问题是,仝孤山究竟是发现了通缉在虚晃一枪、还是根本对此毫无意识,真的准备回家过年?如果回家如何蹲守、如果发现了通缉,他的下一步会走向哪里?如果抓捕,采取什么样的方式、在什么地方动手,这涉及到一个警力布署的问题,讨论虽多,但成文的还是没有。   孟副厅长高屋建瓴地指出,十四年艰难反复地寻找一位失踪警察的下落,彰显出了省厅、市局处理此事的决心;曾国伟回归的意义已经超过了这个案子本身,从今天超过两千警察参加他的追悼会就可以看得出来,所以结论是:不惜一切代价,抓住第一涉案人仝孤山。   来自省厅直属特警总队的参谋,建议组织抓捕小组,跟着信息联动。哪里出现就在哪里抓捕;省厅刑侦部门代表的建议是,蹲守和跟踪同步而行,最好能以嫌疑人的家人、亲戚、朋友诱出仝孤山,这是一招常用的办法;会议的标向从太原说到云城、从云城说到漯河,又从漯河说到接下来可能出现的城市,说得伍辰光肚子里有点嗝应。   所谓是领导张张嘴、下头跑断腿;伍辰光知道在座的这一干同行,在没有确切信息之前,肯定都不会说确定的话,会拉长一点,没准就能等到新的消息出现,那时候有的放矢总比现在信口开河要强一百倍。说起这个,伍辰光就不由得想起刚刚发生的事,不知道深浅兼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简凡在省厅这干人面前出了这么大个洋相,不知道现在还郁闷不?   弱弱地想着,又看着有几分意气风发的吴镝,这个年青有为的小伙伍辰光在以前还是蛮喜欢的,足有一米八的个头,身着一身警装说不出的威武,刚毕业就侦破了两起入室杀人案一时名气大噪,正当伍辰光想把这个年青人放到重案队引为己用的时候,不料这个人一夜之间坐着火箭扶摇直上。成了市局竞聘副科第一候选人,得,又没过几天,倒先和自己平起平坐了。   其实警界和官场没有什么两样,讲资历、讲出身、讲关系,凡是普通人讲的东西,警界都不缺。特别像太原这种省会城市,有时候不起眼的小警员在省厅都能扯上七大姑八大姨的关系,你还真说不清哪个人能有多大的能量。   比如吴镝,伍辰光就打破脑袋也想不通这个停职的,怎么着就会被孟副厅长点将点进了专案组。   相比而言呢,伍辰光好像更喜欢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简凡多一点。最起码在他身上,没有这么多功利、关系和官僚的味道。   正走神着,手机的振动响着,伍辰光低着头接着电话,一言入耳,腾地一下子站了起来。会场霎时被搅了。正说活着的特警总队参谋愣了下神,不悦地看着,十几个人的会场,关注的焦点到了伍辰光身上。   “报告孟副厅长,我们支队重案队在彭西排查,发现了李三柱的踪迹。”伍辰光几句扣了电话,敬了个礼汇报,看着孟副厅长有点迷惑,补充了句:“这个人在仝孤山之前是我们刑侦支队通辑的要犯,和陈水路新村杀人案、12.26文物走私案都有关联,盛唐发生枪击案时,带仝孤山进入盛唐的齐树民,以前就是李三柱的同犯嫌疑人。”   “切换到彭西地区……”孟副厅长侧头看着屏幕。副手切换着监控的屏幕,解释着彭西老城区大部分地区没有监控设备,只能看到环南路、汾河桥以及铁路大厦以西的部分地区,传回来的图像映照出来的是路灯下的漫天雪花,隐隐约约能到路口横亘着两辆警车闪着警灯。   “现在我们刑侦一队、重案队已经赶赴现场。”伍辰光说着,突然间想起了在此之前的那个会议。想起了几个小时前那个坚持要在彭西排查的人,心里泛着悔意,如果真把大批警力全部调集在这一地区的话。没准现在已经开始预审了。   “嫌疑人呢?”特警总队的参谋沉声问了句。   “跑了。”伍辰光最怕回答的这个问题,加了一个解释:“昨夜刚刚从石娄回来,我们负责协查的警力是支队抽调出来的内勤。”   “这个人对于本案的意义有多大?”孟副厅长奇怪地问了句。   “应该很大,十四年前晋原分局失窃赃物,就是从这个人手上缴获的,他和齐树民是主犯;我们支队现在根据种种迹像判断,12.26文物走私案、陈水路新村入室杀人案以及十四年前的晋原分局失窃案,基本为同一团伙所为。如果所料不差的话,李三柱、仝孤山在这一团伙,都扮演着杀手的角色,我建议立即对李三柱进行围捕,以此查找仝孤山的下落。”伍辰光沉声应道。   “好!没有新的线索出现之前,先抓这个人,伍支,那看你们的了……省外的不好抓,跑咱们家门口了,那要抓不住可说不过去喽。   杨参谋,把你的特警也拉上来吧,大过年的气氛,可别让这伙宵小给搅了……”孟副厅长一挥手。同意了,死马当活马医了……   …………   …………   车轮滚滚、泥雪飞飞,重案队之虎的车开得可是剽悍之极,几个拐角打着滑就顺过来了,简凡握着车顶的扶手,有点怀疑这就是传说中的漂移。   沿着嫌疑人逃跑的方向,高爱军在猛跺着脚有点失望,让一个通缉的嫌疑人在眼皮下逃了,奔过来的几个气喘吁吁的重案队友,都接到了“不得追击”这个不明不白命令。还当是害怕有危险的原因,几个的喘着气听着高爱军三言两句在步话里汇报经过,说完了肖成钢撇着嘴埋怨上了:“喂,高组,你朝天鸣什么枪?直接撂倒不得了?我说你心眼怎么那么实诚?第二枪不能朝天打呀?……这可好了吧?人跑了。天都黑了,这胡同四通八达去那儿抓?……嘿哟,这嫌疑人真他妈不长眼,怎么就不让我碰上一个涅?”   嘿哟……几个人诧异地瞪着肖成钢,对于枪械使用都已经耳熟能详了。第一枪鸣枪示警派出所民警都知道,让肖成钢这么一说,高爱军瞪着眼:“成钢,谁教你的?第一枪打人,第二枪示警?”   “咦?看我干什么,锅哥就这样干的?抓花脸鼠就这么干的,我亲眼看见的……”肖成钢辩道,一辩高爱军傻眼了。不料陈十全照着脑袋后就是一巴掌,郭元朝着肖成钢屁股就是一脚,张杰赶紧趁着热闹伸腿就踢,没踢着。   “胡扯,我们怎么没看见?”陈十全瞪着眼说道。   “再胡说小心我抽你啊。”郭元威胁道。   肖成钢被打得愣神了,一个小师傅和老师傅谁也惹不起,不迭地躲着。一队出来的高爱军看这架势怕是明白了几个外勤抓捕肯定违规了,笑着悻然说着:“乌龙来得这俩,没看出来啊,还是活宝一对,土匪一双……告诉你肖成钢,你锅哥运气好打对人了,你让他开错一次枪试试?”   都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都心照不宣地没有再提这个话题,步话里不断听到简凡在协调着CCIC和派出所来协查的民警们驾着警车堵在各路口造大声势,一支烟刚点上没抽两口的功夫,越野车挟着飞雪“嘎”声斜斜的刹在了路边。胡丽君、简凡跳下车来,朝着一干持枪外勤奔来。   “简凡,怎么办?110支援马上就到,特警还需要十分钟,咱们几个人分成两组,先顺着脚印追……”陈十全远远喊着。   “没用,这么多胡同,别说咱们几个,再来一百人也堵不住。”简凡说道。   “嗨、嗨、简凡,李三柱在这儿,是不是那群货色都应该窝在这一带。”张杰灵机一动。   “哟,你现在聪明了啊,刚才出来的时候干嘛去了。”简凡不屑了一句,抽着地区图展开来,几个人凑着把地图拉直了,是城区建设图。指摘着道:“哪儿发现的嫌疑人……”   “那儿……胡同向里有个小卖部,无意中发现的。”高爱军指着小卖部的方向。   “看清人了吗?”   “没有……小卖部大娘认出他来了,我立马就追,出了胡同人已经跑到那儿了,距我处的胡同口位置有二十几米……我一追他就跑、我一喊他就弯腰、我一鸣枪,这家伙跟只野猫野狗样,几乎是四腰着地在跑。一眨眼钻胡同里就不见影了……”   “那就肯定是李三柱没错了。上次中了一枪都在我眼皮下跑了。”   简凡快速地判断着,手指着街头的方向来回游移不定,像是拿不定主意,问了句:“这一块谁排查的?”   “我……”   “登记表。”   陈十全把登记表一递,简凡翻看着。陈十全记性倒也不赖,嘴里说着:“我们一共查了十七家,小五金厂三家、一座大院落整个是豆腐加工厂、还有煤球厂、印刷厂、工艺品厂几家,没发现异常,简凡,你是说……”   “哎哟,我真笨……”简凡眼光再一次落到雅致工艺制品厂的字样之上时,恍然大悟了,一把抽出来:“就是这一家,肯定有问题。如果古董文物隐藏在工艺制品厂里,就即便是被人看见也不会引起怀疑?”   嗯?……一干人愣了,胡丽君惊声问着:“这……可能么?”   “李三柱就在周围出现,而且现在是晚上,那他的栖身之地在哪儿?肯定出不了方圆两公里;从这儿到技校后面的牛肉饺子馆,连两公里都不到;他买酒干什么?肯定是快到家门口了,顺便整两盅打发漫漫长夜;还有,你们看雅致工艺制品厂的位置……厂房距丁字路口不到三十米、进市区、上西山、出城区没有比这儿更方便的地方了,厂房里停三辆厢货都没问题,最大的嫌疑是,建厂九年,居然没有一点违法乱纪的记录。”简凡腾地一收地图。   “这也算嫌疑?”陈十全咧着嘴问。   “当商人不偷税、不逃费,哪样证件也办得齐齐全全;下面的员工连个酗酒打架赌博进派出所的记录都没有。有这种合法商人鬼才相信……我真笨,他们应该是以合法的外表掩盖非法交易,这是齐家兄弟的惯用伎俩。”简凡说着,众人一惊简凡已经是拔枪在手,就要带队上前。   此人没有怀疑了,或许是事情来得太急顾不上怀疑了,陈十全猛地想起了:“哟,我想起来了,那看门老头是江湖中人,我们走的时候还行了抱拳礼。”   “哎简凡,支队长正在赶来……要不稍等等,大队人马来了再进去。”胡丽君狐疑了句。   “哼……放心吧,一点危险没有,人早跑了,今儿拆他们老窝来了。”   简凡抹了把鼻子,几个人狸猫也似地分散在大门两侧,陈十全挥着手,郭元和高爱军沿着墙角找后门堵着,半晌步话里一说有后门,两个人的脚印已经沿着胡同延伸出去,雪地里脚印很深,不用说,就有目标也跑了。   简凡听得汇报,一言不发,大摇大摆地上前。咚…咚…咚擂响了大铁门……   …………   …………   “别紧张……他们不是冲咱们来的……”   胡同里气喘吁吁奔出来俩人,胡同口一露面,就能看到路口横亘着两辆警车。齐树民一把揪着背后跟来的连刃,低声安慰着。   聚集的有人群,可并没有对行人进行挨个排查,车里的警察不知道在干什么,只是堵着路而已,过往的行人纷纷指指点点,幸好年节之前行人并不多,只是堵了几辆拉客的出租车,几个派出所的民警正解释着。   齐树民和连刃沿着街边的楼底缓缓走着,并没有人注意到这对,几个警察正穷于应付围上了评理的司机们,俩个人有惊无险地过了环南路口。直上了汾河桥,过了桥的街路就越来越繁华了,越人多的地方才越让人觉得安全了,此时才听到刺耳的警报着,看到了一个街区之隔的一队警车闪着警灯直朝彭西驶去。   “好险……民哥,咱们走了。货怎每办?”   “呵呵……咱们走了,货就更安全了,警察找得是人,他们根本不知道有货。”   “是不是三柱露了……不会折了吧?”   连刃一言说得齐树民顿下了脚步,有点担心,只不过有点担心的时候,恰恰手机短信来了,一瞥笑了,笑着说道:“呵呵……能徒步抓到三柱的人还没出生呢,上次带着枪伤都跑得了。”   “那咱们怎么走?三柱找上司机了么?”连刃问着,俩人又挪步了。   “哎,这么大雪,又是过年,给多少钱都没司机去呀。看来货一时出不了了,咱们得找个地儿先躲躲了,真邪性了,警察怎么连彭西那鬼地方也摸去了……”   齐树民说着,手指不停了把弄着的手机,连刃却是知道这位哥哥神通广大得紧,果不其然,不一会手机短信的铃声一响,齐树民一看,脸色霎时喜出望外了,伸手拦了辆出租车轻声说着:“走……”   …………   …………   “搜……”   门一开,简凡虎视眈眈,一挥手,这几位霎时都忘了纪律为何物了,如狼似虎了奔将进来,晃着电筒找着开关,啪啪啪不一会三层的灯都亮如白昼。   步话里,汇报着,一层、二层、都没有什么发现,几个奔上三层的功夫,简凡再看站着有点局促的看门人,笑着说道:“大爷,您高寿了?”   “我……我,我五十八。”那老头紧张地回了句。   “您这么大年岁了,不至于还想进看守所养老、劳改队送终吧?”简凡损了句,瞪着眼,再无对老人那种客气了。   “这……什么意思?”   “刚才跑出来的那俩人是谁?”   “没……没有人,就我……”   老头局促着,不料楼上喊着:“简凡,上来看看……”   “先铐上他。”简凡指指看门人,奔着上了楼了,进了三层,陈十全正围着一个小小的机械在看着,屋子里暖烘烘的,还闻得到烟味道,不用说这里已经住过人了,几个搜捕的外勤都站在屋中央的空地,生怕破坏了现场。   “妈的,这是小型冲压机,四到十毫米口径都能用……天平,量勺……好多年没见过了。”陈十全说的怵然心惊,简凡听得迷糊:“师傅,这个做不出枪管来吧?”   “笨蛋,这是做子弹用的,加大药量,可以弥补膛线不精密的缺点,增加发射威力,你在盛唐用过的自制0手枪,子弹就是用这个冲压出来的。你不感觉它的后座力要比五四还大吗?”陈十全说着。   “找的不是这个……技侦来了再查它。都下来。”   简凡对这东西似乎兴趣不太大,招呼着人下来。胡丽君已经将看门的老头铐进了值班室,一床一桌一椅而已,简陋得要命,门里门外堵着外勤们,简凡就着记录簿随意的翻翻,低头看看蹲在地上的嫌疑人,随意地问着:“大爷,咱们打了开天窗说亮话,这车货什么时候走?”   “这……”老头一下子语结了,两眼瞪着满是惊讶。   不仅嫌疑人惊讶,同来的也蒙在鼓里不无惊讶,简凡好像和嫌疑人一伙似的对这些事了如指掌,问了句见没有下文,笑着一甩簿子道:“大爷,三楼里那俩,光冲压机械和枪药就够判几年了,您要说这儿一点问题没有,谁信呀?……你这大年纪,我给你个机会,否则我们大队人马一来了掘地三尺,到时候你是抗拒执法、顽固不化,你一看门的,能领人家多少工资?……站起来,来来,肖成钢、张杰,把大爷扶起来……您自个说,货放在哪?不想说没关系,给我们指出来,现在都跑了,没人管你了……”   好像一切都已经知晓一般,不过胡丽君知道这货色向来对人是连讹带诈,重案队里的队员人对付嫌疑人都有这本事,只不过没人做得比简凡更像而已。   老头像在斟酌这些话,不料简凡脾气上来了,嘭地一拍桌子,厉喝着:“非让我们挖出来判你几年才高兴呀?不摸清你的底,我们能来吗?说……”   老头一咬牙,手斜斜地一楼,嘴唇嗫嚅了半天:“地……地下室。”   “这车货什么时候走。”简凡再叱道。   “没车,走不了。”老头难为了说实话了。   “嘿嘿哈哈……你走得了,我还不来呢?”简凡蓦地哈哈笑了,意气风发地一指一层:“搜。”   几个外勤一听,倒还没明白到底是什么货,跑了嫌疑人正憋气着呢,这时候不管不顾了,呼里窿咚直窜进一楼,一层的大间里空空荡荡唯余几样小机械,看样是做泥胎的,几个人敲墙的、敲地板的正找地方,屋子里弥漫着呛人化学药品味道,还是陈十全老道,看着地面上移动着痕迹,招呼着把大机械一抬,底座撬了撬,呼拉一声翻了个,整个是一块大翻板。幽幽的洞口足有两三平米见方,台阶延伸着直从洞里出来。   一个不小的地下储物室,晃着应急灯,陈十全带着人鱼贯而入,叮叮当当地一会撬箱声音,伍辰光带着后续警力赶到现场,被简凡和胡丽君领着进了一层大间的时候,洞口下传来了肖成钢的鬼叫:   “哈哈……发财了、发财了……锅哥快来看呀,还有个大美女,比你对象还漂亮……” 第五卷 浮世起与落 第45章 三番将尔扰   着黑咕隆咚的地下室还有美女?   别说,还真有,只不过身长两尺、玉雕而成。   简凡、胡丽君带着后到的支队长下了地下室,也被这奇景看得愣了,撬开的其中一个箱子,泡沫塑料和覆着的层层棉纸去掉之后,真容毕现了,身长两尺的玉雕栩栩如生,应急灯下晶莹剔透,细细观摩、纤指、发梢、眉际、唇线都看得清清楚楚,偏偏这衣褶裙裾也看得飘飘欲飞,肖成钢和张杰俩货,一个看得咂吧嘴、一个看得吮指头,简凡一见之下霎时也觉得心神一沁,忍不住有上前摸摸据为己有的冲动,这东西,再是个文盲也看得出价值不菲。   木箱蹭蹭被撬裂着响着,操着家伙什的陈十全连撬五箱,拨拉着外层的包装,小釜、炉鼎、铜像、瓷器分门别类的放着,大致估算着体积,陈十全汇报着:“五箱正好是小厢货的厢长度,伪装的不错,雅致工艺品……哎,这是不是工艺品呀?”   陈十全一扭头看,一干古董盲都摇头,又都看着伍辰光,伍辰光笑着道:“别看我,我还不如你们呢。我也是个古董盲。”   “呵呵……双层夹心包装箱,中间是聚乙烯防震层,塑料泡沫再加上五层棉纸,光这包装比这工艺品都贵吧……郭元,看着眼熟不?”胡丽君笑着,破获过文物走私案,对这里面的行道还是有懂一点的,里面的包装的防震措施用得非常之好,一言点破了。郭元一看恍然大悟了,指着包装道:“和12.26走私案是一路的。”   伍辰光一看地下室足足堆放了四层,怕是一车都拉不完了,按捺不住地心下激动,这恐怕要比12.26大案的缴获只高不低了,兴奋地拍拍几个外勤的膀子以示嘉奖,回头再找简凡的时候,乐了,简凡、肖成钢、张杰这仨货,正眼巴巴地盯着箱子里躺着玉美人,两眼闪闪发光,简凡甚至压抑不住伸着手指小心翼翼地去触触那块玉雕感觉一下,不料张杰手快,一把打开,别乱摸,这比老婆还贵重,能乱摸吗?   “你们仨干嘛吗?再盯能当媳妇使唤呀?……你们几个,陈十全,还着他们守在四周,一会夏主任来了鉴定一下。简凡,你等等……”伍辰光随意踢了肖成钢一脚,把几个人往走赶,陈十全看了一眼,知道支队长怕是有话要跟简凡说,招呼着人先上地面上了。   黑暗里,伍辰光晃着电筒在简凡脸上晃了几晃,晃得简凡直捂眼睛,只听得伍辰光嘿嘿哈哈地笑了一番才开口说着:“高峰一直说你小子邪门,我都不太相信,敢情你比他说的还邪门……南北三点七公里、东西五点四公里,就这么个窝点还真被你挖出来了,哈哈……这货不管是谁的,这次要吐血了。”   简凡也呲着嘴嘿嘿哈哈地跟着笑,这一次怕是过于凑巧了,凑巧从李威嘴里得到了不太确定的信息、凑巧傻柱看见过李三柱、又凑巧让排查的追到了踪迹找到了窝点,真找起来,倒也并没有想像中那么难。   “这样怎么样?”伍辰光笑着半天,这才正色说着:“外面的在突审看门人,趁着消息还没有散布出去,我们以这儿来诱捕逃走的人,逮着哪个算哪个。”   “嗯?……”简凡摇摇头:“可以试试,不过我觉得把握性不大,这个秘密怕是不好包得住。”   “那你说呢?”伍辰光征询道,现在不敢不重视这个小警的意见和建议了。   “其实人无所谓,不足为虑,仝孤山上了通缉令、李三柱上了通缉令,今晚不管是谁藏在这儿,暂时他走不了,火车他不敢上、飞机场他更不敢去,高速路封着、二级路国道那么厚着雪,他未必敢走……最起码今晚他来不及走。哎支队长。我有个问题哦……”   “说吧。”   “以前不管那件案子市局都来指手画脚,这次……”   “你是说吴镝吧,放心吧,这次没那么容易让他摘到桃子。”   “不是那个意思,我倒不在乎功劳落到谁头上,我是说,原来我觉的12.26文物案浮出水面之后就应该有人跳出来了,可没有。后来曾国伟被我们找到,我想这回该有了吧,可还没有,好像唯一的意外就是省厅和吴镝出现了,吴镝出现的有点太嗝应人,好像……我也说不清楚。”   简凡狐疑地说着,伍辰光听得沉吟了片刻,赞了句:“好,想得够远,走一步看三步……不过这个你可以暂时不用考虑,我们已经离真相越来越近了,到了水落石出的时候。就是这些人束手就擒之日,既然你问到了,我就告诉你,对这一块支队已经有了安排,你放手干吧。”   “那我就放心了。”简凡貌似放心地说了句,接着刚才的话题回答上了:“以前咱们是顺藤摸瓜找窝点、现在是直接揪着瓜了,摸藤应该相对容易多了。这个看门人我认为不简单,既然是个窝点,而且货主敢把这个窝点留这么个人看守,这里应该有点门道……我想,再审郑奎胜。”   “再审郑奎胜?有意义么?”伍辰光一听,有点诧异,每每这个方向都是出乎自己意料的。   “被转移到汾河看守所单仓羁押一个多月了,自从薛建庭死后这家伙就再不开口,单独羁押他无从再和外界联系,当时他是通过什么途径知道薛建庭的事?他隐藏的还有什么余罪?我想他拒不开口还是没有搞得清形势变化,不敢轻易撂出来……现在么,机会来了……”简凡笑道。   “哦,你是说以这个窝点为由头诈他?”伍辰光恍然大悟。   “对,这儿他肯定知道,我们暂没有掌握齐树民的犯罪的直接证据。如果他开口,说不定一切就迎刃而解了……没准,还能拉出点其他事来,最起码他对李三柱的事应该很清楚……我请求把他解押回重案队羁押,窝点都捅开了,他的嘴也应该开了。”简凡请求道。   “去吧……让陈十全护卫,我让支队值班室给看守所传真转押文件。”伍辰光一挥手,不再置疑了。   简凡奔着上了地面,叫着胡丽君、陈十全和一干重案队外勤,乘着两辆车,消失在已经暗下来的天色里。   十分钟后,现场夏主任初步鉴定开始向省厅传输实时图像,握着摄像机的手有点发抖,两眼的亮度比简凡几个还要更甚之,就这架势,伍辰光根本不用听鉴定都知道假不了。   三十分钟后,两辆警车一辆解押车一路鸣着警笛又回到了彭西地区,闷罐子的解押车里只坐了郑奎胜一个人,到了雅致工艺品厂,大门立时洞开,车直接驶进了院里,陈十全带着一帮重案队员把郑奎胜直押着下了车,进了值班室。   被铐着的看门人齐建国看看来人,微微一怔,又来了个低头不语了,审了半个时,差不多竹筒倒豆子了,而有点不明所以的郑奎胜仅仅是一愣之后,又被人架回了车上,门嘭地碰上了。   啥都没说,就看了一眼而已。都不知道把郑奎胜拉这块什么意思。车队出了雅致直接收队,重案队包括CCIC的一干人此时才得到了归队的命令,路口排查的任务移交给了后来的特警。   六辆车,缓缓地回到了刑侦支队已经是晚八点了。胡丽君招呼着一干队员吃饭的时候,严世杰和时继红俩人看着郑奎胜被解押归来,知道要审,俩人等着简凡下车,严世杰笑着就问上了:“小凡,我们能帮点什么?”   简凡还没说话,时继红嘴快:“这个二劳份子可不好对付,我们俩审了一个月,就审出来仨字:不知道。”   “呵呵……您二位是怕我审下来,有点不好意思是吧?”简凡呵呵笑着和俩人开玩笑,一说到这儿,严世杰和时继红俩人倒真有点不好意思了,俩个人审了郑奎胜断断续续一个月,现在连曾国伟也找到了,这里仍然是一点突破没有,要是真的被简凡一次审下来,那这面子上还真有点过不去了。   “严叔、时阿姨,您二位审了他这么时候,他现在已经是六神无主、心里发慌,早都快把持不住了,还别说,我正想叫您二位呢,今儿请个高手收拾他,您二位捡个现成……走,咱们四堂会他一会,说好了啊,您二位一个记录一个盯着他看,啥都别说,啥都别问,就装个已经知道一切的架势,这个没问题吧……张杰,磨蹭什么呢?审完了再吃饭……”   简凡拉着二人,喊着张杰,严世杰和时继红看着有点怏怏不乐意跟上来的张杰,俩人面面相觑了,难道这是高手?   俩个心里狐疑、俩个胸有成竹,此次的阵容是空前强大了,四个人往预审席上一坐,坐在被审位置的郑奎胜一见正面那张怎么也忘不掉的脸,脸色暗暗一惊,头低下了。   简凡也低着头看着案卷,不理不睬,张杰吊儿郎当地坐着抽烟,时继红和严世杰俩老同志已经成了职业病了,一逢着审嫌疑人,都是一副正气凛然、正襟危坐的样子。   就这么僵持的样子,一直僵持了十几分钟,期间郑奎胜几次抬着眼皮看面前的四个预审,像是心里拿不定主意;张杰则出去接了几个电话,浑然没有一丝正经,最后一次接电话进门之后,笔在手心写了“认识”俩字,伸到简凡面前。   简凡笑了,这是另一处的突审,看门人齐建国,确实认识郑奎胜,等着就是这个契机。   “郑奎胜,抬起头来,我问你,晚饭吃了吗?”简凡蓦地发言。   郑奎胜一愣神一惊,下意识地摇摇头:“不知道。”   张杰和时继红扑哧声笑了,这丫早审成条件反射了。   “连这个也要抗拒交待?你真可以啊。”简凡眯着眼,乐了。   “我……吃了……”郑奎胜此时被四个人诧笑捉弄了下,倒有点不好意思了。   “再问你,吃得什么?”简凡道。   “汤……汤面。”郑奎胜说得几近结巴,不知道这个还得老实交待不成。   “哎这就对了,谁说老郑同志不老实,这不挺好吗,句句属实……郑奎胜呀,这段时间出了院住着单间,条件怎么样?”   “挺……挺好。”   “管教关心你够不够呀,没人打你骂你吧,如果有人虐待你,你可以投诉的啊,上次自残有个管教都因为你停职了。”   “挺……好。”   “你现在是刑侦支队重点监管人员,看守所对你关心够不?”   “挺好。”   简凡这东一榔头西一棒槌乱跑上火车了,问的都是关心之辞、问得是对回答得轻易之致的问题,郑奎胜一会一个挺好、一会一个不错敷衍着,简凡这嘴吧嗒吧嗒一刻不停,冷不丁地笑吟吟地插了个刁钻的问题:“噢,刚才雅致工艺品厂那看门的,你们关系怎么样?”   “挺好!”郑奎胜机械地回答着,挺好说利索了,一回答眼一瞪,全身一个激灵,妈的,又成条件反射,漏嘴了。   几个人一笑,简凡马上接着话头说道:“那就好,齐建国也说认识你,你们老朋友了啊……没关系,人家没你罪重,就一看门的。”   郑奎胜此时被话套住了,抿着嘴喉结咽着艰难的动着,好容易咽下了这口气。   时继红和严世杰俩人暗笑着,现在都没明白过来怎么着就把这个铜嘴钢牙撩拨成漏嘴了,只不过看着郑奎胜万分难受的样子,俩人都明白。这是不愿意交待,又不得不认可了的事,硬生生被套住了。   “郑奎胜,现在问你个严肃的问题,你听好了……”   简凡又是正色一脸,郑奎胜听得心头一凛,身子微微动动、铐着的铐子也明显动了动,这是瞬间加强心理戒备了,简凡心里一暗笑,话锋一转又成玩笑了,摆着手无所谓地说着:“……算了,问你肯定也说不知道,对不对?你说是不是?”   “这……”郑奎胜本来就准备以“不知道”应对的,不料被简凡先说了,倒瞠目张口结舌,诧异地看着简凡,一下子卡住了。   漏了两次、卡了两次,张杰和时继红听得捂着嘴直笑,严世杰也不禁莞尔,专案组简凡不在的几天颇有寂寞,梁舞云经常说简凡的嘴有多厉害,今天一见才知道所言不虚。   “郑奎胜,对于你的预审我们制订了一个计划,想不想听一听?我们呢,也不知道能不能审下你来,要不你听听,哪里不对给我提提意见?”简凡伸着脖子问。   又是一个怪异之极的问题,连时继红严世杰也觉得怪异,哪有告诉嫌疑人预审方案的,何况这是临时措施,根本没有什么方案。郑奎胜却是斜眼忒忒地瞪着简凡,这眼神怕是都能理解:妈的,死雷子,消遣大爷来了……   “哎……不要拿这个眼光看我,我今天没准备审你,我们是为你考虑呀,你怎么现在都没看明白……计划的第一条,看门人齐建国已经见过你了,我们呢,准备马上放了他,我估计到天亮,你这伙哥们,可都知道你反水了,以后这探监、送吃的、零花钱可都没有了;减刑也没有了,你老兄老老实实住着啊,至于可能不可能发生类似薛建庭的事呢,那我就帮不了你了……怎么样,这个计划不错吧?嘎嘎……”简凡幸灾乐祸地奸笑着。看着郑奎胜听得不自然地耸耸肩膀,似乎已经嗅到了什么危险,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才叫真的惨了呢。   不管哪帮哪伙,对于反水的叛徒都是毫不手软的,现在也严世杰也微微颌首,不由得赞许地看了简凡一眼,这个切入点选得恰到好处,明显地看着郑奎胜表现得不自然了。   “第二个计划,你说。”简凡说累了似地,示意着张杰。   张杰终于有机会粉墨登场了,正正身子、清清嗓子,嘭地一拍桌子喊着:“郑奎胜……老狱棍了是不是?两回住了有十年了吧?别觉得我们拿你没治啊……我给你算一笔账啊,你住的汾河看守所,逮捕仓一共40个,我们给你找了个好差事,省得你闲得蛋疼……从明儿开始,你挨着逮捕仓一个一个住咋样?三天一换,天天当新兵如何?……这个很容易办到啊。”   嘶……郑奎胜霎时真有点牙疼兼蛋疼了,压抑着没敢发作,只是暗暗地倒吸了口凉气。   这中间有多厉害当公0安的多少都有所了解,所谓仓仓有头、牢牢有霸,进新仓当新人,进门挨顿揍那是少不了的,要是这么着让犯人挨个仓转一圈,天天当沙包,那倒不如干脆一头撞了墙拉倒。其实这些老犯人,犯事怕警察,可并不怕警察打,真正怕的是犯人相互之间打,那才叫没谱呢,死了都不知道因为啥。   吓住了,郑奎胜眼皮耷拉着,张杰痞色一脸叫嚣着:“汾河看守所管理非常之好啊,新犯进门先看半个小时电视、再播半个小时新闻联播……长得乖巧了,给你整根火腿;说话乖巧了,没准能尝尝夹心面包;真不怎么样,也能来个窝头尝尝稀罕……第二天早上放放飞机、品品饮料,那是必不可少……郑奎胜,你这单间住得太舒服了,看来得换换了……”   这些貌不其扬的词每说一句,郑奎胜的脸上就抽搐一下,简凡倒没听懂这话什么意思,不过肯定没什么好话,上次见张杰和狱警关系不赖,就随口问过,知道这监狱是另一个天地,真正的情况如何,还真是一无所知。   “第三个计划啊。”简凡趁热打着铁:“告诉我们想知道的,你还保持原样,有单间、有安全保障,没准视你的交待还会有减刑……郑奎胜,这三个计划,你觉得哪一样不错?”   这下,为难的倒不是预审人了,把难为坐扣到了郑奎胜的脑袋上,原本心里笃定的以不知道应对一切的简单办法,有点松动了。郑奎胜吸溜了半天鼻子,不确定,好像不敢接茬。   “郑奎胜……上次是诳你,这次现场你都看了,总不至于还是诳你吧?给他看看……”简凡说着,张杰会意,拿着两份通缉令直伸到郑奎胜眼前,看着郑奎胜全身又是一阵颤抖,简凡接着说着:“你也老大不小了啊,废话我就不多说了,你这一干兄弟还没露出头的时候,你嘴咬死点可以理解,现在我们把老窝都抄了,上了红色通缉令,你觉得他们还能晃悠几天?……两次基本上把你们老底抄了个干干净净,你有同伙就不计前嫌有人想照顾照顾你,他也没那财力了呀?你说是不是?都这样了,我真为你有点不值啊……好了,你也不说话,算了,看来你准备当新兵从头混起了……走走。咱们吃饭去,吃了饭把他送回去……”   “别别别……我说我说,不就那点破事么,谁说不说了?”郑奎胜几乎是在简凡站起来的一刻才猛地张口。   已经起身的简凡和张杰相视而笑,不过简凡仍然是不以为然的表情挪着步准备走,无所谓地安排着:“好了,预审可以开始了……严叔,他不老实你喊我们俩啊,直接把他送回去,省得跟他磨嘴皮……”   俩个人来回一诈唬,等回身关上门从窗上*的时候,郑奎胜早换了一副坦白从宽的合作态度,吧嗒着说上了,张杰嘻嘻笑着,直埋怨早没用这好办法。不过简凡可不这么认为,解释着早用未必管用,只有合适的时候用合适的办法才奏效,看来到雅致逛一圈,差不多就把郑奎胜的心理防线击溃了,应了那句老话呗: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到那时候肯定是各顾各。   “哎,张杰……汾河看守所什么时候能看电视了,还新闻联播?”俩人从羁押所下来,简凡随口好奇地问着。   “哦哟,你个老外呀……那看电视,那是做个坐势蹲马步,稍一腿软劈里叭拉就踹上了;播新闻联播是让你嘴不停地讲新闻、讲广告逗乐子,讲什么都行,就是不能断,一断就挨嘴巴……夹心面包是一前一后一人一拳、窝头知道不?直接就是窝心锤……那些整人办法呀,改天把那管教叫上喝酒,他给你说一百种不重样……犯人只要被关起来了,他就不怕警察了,他最怕的就是其他犯人,那里头控制的严,因为抢个烟头、抢半块方便面,能打残人了你信不?”张杰介绍着,看样和看守所打交道多了,倒不是空穴来风。   而看守所关押要比监狱的管理乱得多。   “哟……这么恐怖啊……哎对了,那火腿肠是干嘛呢?”简凡随口问道,这些犯人之间的秘辛,有时候看起来挺耸人听闻的。   “嘿嘿嘿……笨蛋,那是进去小白脸被爆菊花……你要有天进去了,肯定这下场……哈哈……”张杰大笑着,简凡伸腿要踹,不料脚下一滑,扑通栽了个仰面朝天,大院里吃完了饭正归队的一干CCIC和其他队友,看得哈哈大笑。   爬起来拍打着身上的雪,张杰早跑得没影了,简凡悻悻的骂了句,没成想刚起步胡丽君奔着上来了,指着门外说了句:“有人找你……等了好久了。”   “谁呀?”   “李威。”   “嗯?他来干什么?”   “哎简凡……”   简凡一惊要走,却被胡丽君叫住了,简凡当是问预审的事,不在意地说着:“别担心,审下来了,逮的越多审得越快,到最后就互相咬,生怕咬不着对方……胡姐,有了结果暂时保密,等着支队长的消息,我去去就回……”   说话着奔着出支队大门了,胡丽君有话都没有来得及出口。   大门之外,一身黑衣的李威肃然站在远处招手,看样等了很久了,简凡跑上来的时候脚步瞬间放慢了,保持着平缓的步子,很随意地问着:“李总,您怎么知道我在队里。”   “呵呵……不用怀疑哦,我和伍辰光打过招呼了,他让我来这里找你。封队期间有支队长的命令还是可以例外的。”李威笑着解释道。   “噢,有事?”这下简凡放心了。   “楠楠想见你。”李威道了句。   “这个……”简凡有点难为,霎时回忆起了那个悲痛欲绝,哭起来没完的曾楠,有点怵的感觉。   “她在医院。”李威沉声道。   “好吧……走。”简凡叹了口气,上车了。   压着厚厚的积雪,车轮咯吱咯吱响着,缓缓地上路了,从后座的侧面,能看得到李威黯淡的眼神,半晌没有说一句话,知道了曾国伟的死讯、参加了追悼会,怕是心里从哀痛中还没有缓过劲来。简凡也没有说话,想安慰一句,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更不知道,见了曾楠,该说些什么…… 第五卷 浮世起与落 第46章 巧中有蹊跷   太原市西京医院,住院部。   医院里永远是那股说不出来的来苏尔水味道,不管你什么时候进来都有点窒息的感觉,陪着李威直上了三层加护病房,快到病房门前的时候,李威却顿住脚了,简凡稍稍有点诧异地回头看着,李威却是笑着挥挥手,示意着简凡自己进去。   这位李总成人之美的意思早已有之,简凡岂能看不出来,笑了笑,倒没有矫情,直推门进去了。对于曾楠这个野蛮妞,没有非份想,什么事都是这样,没有什么想法的时候。就表现的自然了。   洁白的病房,窗未拉,映着窗着的清亮的雪,而床上,却和衣躺着一袭黑衣挽着黑纱的曾楠,吊着输液瓶滴滴答答,似乎在这个安静的空间里能听到声音。还以为曾楠睡着了,简凡侧着头悄悄伸着脖子看看她侧过去的一面,不料一看之下,人却是大睁着眼醒着,一只手正拭着眼睛鼻子。   没有悲天呛地、没有号陶大哭,不过这个默默流泪向隅而泣的样子,倒让人觉得更可怜了几分,看着简凡进来了,曾楠一惊之后要起身,简凡赶忙扶着人又躺下了,自己拉了张椅子坐在床边,又看了曾楠哭得有点红有点肿的眼睛,白色的枕套湿了一大片,隐隐地觉得有点压抑,问候的话到了嘴边,不知不觉又咽了回去。   这好像没法问候,问人家好不?肯定好不了。   曾楠也没有说话,只是睁着一双大眼瞬也不眨地看着简凡,这眼中浓浓的复杂却是让简凡一下子没有理解。那双眼中曾经有过的妖媚、有过的风华、有过的促狭,一夜之间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看得见憔悴,只感觉得到楚楚可怜,仿佛洗净了铅华,回归到了她的原生态。   女人,不管外表化妆成什么样子,骨子里都是一个需要依靠、需要安慰的小女人。   “你……找我呀?”   半晌,简凡才嗫嚅了句不是问候的问候。   “嗯。”曾楠嗯了声,手伸着,弱弱地、怯生生的伸出来,长长的指甲的修剪得格外精致,伸过来轻轻地握着简凡的手,握着,往自己的身侧拉了拉,靠到了脸颊上,带着几分哀伤的语气说着:“我就是想看看你,可见了你,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谢谢……谢谢……”   脸颊和嘴角抽动着,眼睫颤着,蓄积在眼中的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地奔涌出来,曾楠没有再去擦,任凭这夺眶而出的眼睛流着、流着,浸了枕上一大片。   “我其实没做什么……”简凡另一只手拿着手绢无言地帮曾楠拭着泪,轻轻地说着:“昨天支队出动了一百多人,都是警察,都是你爸爸的战友,好多人都在场,好多人都哭了,你爸爸是个好人,好多人到现在都没有忘了他……”   “人都不在了,再好有什么用?”曾楠微微地摇着头打断了,脸摩挲着简凡这只白皙、修长的手,压抑着悲伤,抽泣着说着:   “……那年出事后,好多警察冲进我家,翻箱倒柜搜查了一天,还有俩个女警察把我叫过一边问了好长时间,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些,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很害怕……剩下了我一个人,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每天就站在爸爸单位门口,看着穿警服的,我就跟着、我就扯着、我就给他们磕头求他们帮帮我,没有人帮得了我,他们只是看着我可怜,给我点吃的……后来长大了,每年都到支队、到市局、到省厅上访、申诉,我挨着个求人、陪着笑脸、送钱,可他们也是可怜我,给我一句谎言……他们都知道我爸爸是个好人,他把家产都捐得出去了,怎么还会偷单位的东西?可他们都知道,为什么没有人出来说一句公道话……”   旧事涌起的时候悲从中来,眼泪不可抑制的簌簌而流,简凡刚擦旧痕,又有新泪,一只绢子尽皆有了湿色;   一只小小的绢子,又怎盛得下积了十四年的泪?   哭着、小声地哭了许久,哭得痛了、也哭得累了,曾楠抽泣着稍稍安静了,简凡想抽出手来,不料被曾楠握得很紧,另一只手帮着曾楠擦着眼泪,安慰着:“……别哭了,其实对于基层的警察们,他们也是有心无力,这十几年,伍支队长没有放弃过寻找,支队、市局包括省厅,每年严打这个案子都会被提出来,先后有七个专案组接过这个案子,前后投入的警力上千了……”   “这个案子,很难吗?”曾楠轻声打断了简凡的话。   “也不算难吧。”简凡随口说了句。   “不算难让我等了十四年,要难的话,还要难到下辈子?我难过的不是他殉职,而是他殉职之后,还背了这么多年骂名……”曾楠抽泣着,两厢相比,好像对面前的这位警察更多了几分感激和依恋。   “……”   简凡语结着,第一次被噎住了。   一刹那脑海里而过的这个案子,倒不觉得有什么难与不难的问题,虽然繁复,并不是无迹可寻;乔小波比较隐蔽,可郑奎胜、齐树民、薛建庭文物走私涉案这几条线太过明显,连自己最初也是从吴镝主持的案卷中发掘出来的。   如果说案发后短时间里无法寻找到抛尸线索难住了郭定山,那么而后的六个专案组,怎么可能忽略了这么重要的一条线,何况郑奎胜四年前已经因为文物走私再次锒铛入狱。此案的诱因、经过、甚至于后来的侦破很大程度地靠得都是前七个专案组的案卷,难道我……简凡扪心自问着,难道我就这么聪明,比干了一辈子刑侦的郭定山还聪明?比警界精英,钻研了几年刑侦的吴镝还聪明?或者比省厅刑侦处那些长年和罪案打交道的还聪明?   好像没有,这个案子没有传说中的那种登天之难,而自己,更没有能解开这个登天之难的绝顶聪明。   不但没有,自己活这么大,从来和聪明就没沾过边。   难道是运气?……妈的,我运气一向很背呀,从来没怎么好过呀?简凡霎时思想的火花迸着,把思路转移了,直到曾楠叫了声才回过神来。   曾楠眼睛扑簌簌眨着,水灵灵的不知道是不是泪迹,问了句你在想什么,好似心中有某种依恋一般,握着简凡的手,怯生生的放在唇边吻了吻、湿湿的吻了吻,简凡霎时被搞得有点不好意思了,使劲地抽了抽,抽回了手,不料另一只手又被曾楠捉住了,有几分患得患失地轻语着:“陪陪我……我不哭了,我知道你心里烦。”   语若蚊蚋,几近不闻,不过让简凡隐隐觉得不忍,任凭她握着另一只手,笑着安慰着:“不烦,一点都不烦,我不就是来陪陪你么?”   轻言轻语安慰着,摸索着口袋找了两张纸巾,给曾楠擦擦湿了又干、干了再湿的脸颊,很稳重、很正色,心里没有一丝一毫的猥亵。   四目相接,并不是那种爱恋的依恋,却是如此地难分难舍。简凡的眼中,那个楚楚可怜的曾楠又是如此的楚楚动人;而曾楠,沉浸在这个关怀中,也觉得从未有过的一种温馨,这种温馨能冲淡心中积郁的浓浓伤悲。   看了很久,曾楠弱弱地问:“你信命么?”   “不信。”简凡马上摇头。   “一点都不信?”曾楠有点不太满意这个答复。   “嗯,我爷爷信,老拿这个说事,我吗,要过得顺不信;要过得不顺,有时候找不着原因,就相信了。”   简凡正色说着,逗得曾楠泪花中微微泛上了幸福的温馨和笑意,想了想,眼里泛着几分温馨地说着:“我相信……上大学的时候我到普救寺抽签,有位老和尚给我算卦,他说我会遇到个生辰和我相同的人,那是我命里的贵人……现在你看,应验到你身上了。所以,我深信不疑……”   丫的,又碰上白毛那号江湖骗子了?简凡对于街头这号把戏可熟知得紧,看着曾楠小猫儿一般偎依着自己的一只手,笑着凑上来,弯着腰,脸对脸,正经八百地问道:“还有一个关于我的真相,我一直瞒着所有的人,不过你要想知道,我就告诉你。想知道吗?”   曾楠点点头,当然想了。   “我是我们简姓一大家里长房长子,当年我生时候,我爷爷在村里摆了十八桌,两大甑酒全待客了……可过了两年就不稀罕了,我二叔家,也是个男孩;我爸我妈就寻思着再要一个二胎,可那时候没办法,计划生育政策已经进县到乡了,对生二胎有死杠杠卡着……你知道,这种情况下怎么办?”简凡说着,渐渐的把曾楠的思绪引到这些鸡毛蒜皮的家长里短中,曾楠不解,摇摇头,不知道简凡要说什么。   简凡这才开始甩包袱了:“准生证办不下来,我二叔刚复员在派出所上班,出了个馊主意,他把我的生日往前调了九个月,正好跨到界外了;后来又在机关幼儿园开得假证明,说我是个智障儿童,这才糊弄着把二胎准生证办了下来……那身份证上出生日期有误,你千万别信。”   曾楠先是瞪着眼吃惊地听着,跟着简凡的坏笑,莞尔一笑,悻悻的笑骂了一句:“大骗子……”   俩人嘿嘿吃吃地笑着,倒是暂时忘了忧伤,简凡刻意地把话题往不相干的地方引,曾楠勉强和努力勉强的笑,渐渐地换成了会心的,含着泪的笑意,说了几句,曾楠像是有点难为地请求着:“简凡,后天,你有空么?”   “后天大年二十九了啊,没准抽不开身,你有事?”   “我想……我想,那天我爸爸下葬。我想……”   曾楠的眼睛眨着,像一双会说话的精灵,想干什么自然不言而喻,不过究竟还是没有说出来,又是几分失望地自言自语着:“要不算了吧,不合适。”   “我带着我们队里人一起去……能陪着一位殉职的前辈走完最后一程,是我从警以来最荣幸的事,不过你不许再哭了啊,要是爸爸看到你这个样子,他一定会不高兴的;十四年的都捱过来了,还有什么捱不过来的……嗯,怎么样,你答应我,我就答应你……”   “嗯……”曾楠点点头,很满足、很乖、很听话……   …………   …………   病房之外,李威和原毅明足足等了一个多小时才等到简凡轻轻掩门出来。俩人几乎同时站起身来,李威有点不放心地指着病房里:“楠楠怎么样了?还在哭?”   “哭了会、笑了会、睡了。”简凡不置可否地笑笑。这倒让李威有点哑然失笑了,轻声说着:“还是你们有共同语言啊,哭了一天一夜了,我都不知道该劝句什么。”   说着摇摇头,有点落伍了的意思。看着简凡准备走,要着车钥匙,让原毅明呆在医院守着病房,自己和简凡径自下楼来。几次想开口询问什么,可见得简凡明显心不在焉的样子,抿着嘴摇摇头,好像说什么都不太合适。   这其中,好像不是一个谢字了得的事。   可看着简凡这种淡然一切的态度,又觉得什么都是多余的,一切都是顺理成章和顺其自然的。   “小凡……谢谢你啊,终于还是在我有生之年完成了这个夙愿,没想到啊,十四年破解不了的谜案,在你手里只过了四个月……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李威说着,抬眼的时候才发现简凡不时的,凝视着自己。又是怪怪地问:“怎么,还在揣测我表情的真假?对我还有所怀疑?”   “呵呵……”简凡笑着回过头来,喃喃说了句:“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我可没有揣测您的意思。”   “生份了啊,刚认识的时候偶尔还叫声李叔,现在倒好,越熟悉倒越感觉生份了。”李威像在埋怨,不过简凡自有道理,接着就应道:“没法叫啊,我叫唐大头唐哥,唐哥叫您姐夫,我再叫你叔,这乱套了……还是叫李总吧。显得尊贵些。”   “哎……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我也快行将就木了,活得快到头了,才多少活明白了,其实尊与卑人人心头一杆秤,看看老曾,十几年了,还有这么多战友为他送行……我要是哪天闭上眼了,呵呵,我估计就唐大头能送送我,前提条件呢,还得没被抓起来。”李威像在自嘲、像是活得明白了一切都已经无所谓了,坦然地说着,简凡只当是个玩笑,笑着应了句:“肯定还有曾楠,没准还有我……李总,像您这种年龄是正当年,怎么会想起这些。”   “老了,总是免不了要想的……走吧,我送你回去。”   摁着防盗锁,那辆在雪地里已经积了厚厚一层的雪的小车鸣了几声,俩个人拍门上车、拉着安全带起动的功夫,简凡终于直入正题了,随着车动声起,直接了当地说着:“李总,我知道你有许多话问我,咱们长话短说,我有几点不太明白。想请你解解疑。”   “呵呵……乐意之至,我就喜欢这种谈话方式。”   “第一个蹊跷的地方,以齐家兄弟之能、以李三柱、仝孤山的凶悍,到现在为止,除了盛唐那次出手,好像没有什么像样的动作?是我们没有伤到他的根本,还是他们另有所图。”简凡问道。   “不,都不是……是因为你剑走偏锋,案子走向太过诡异,他根本无从补救……第一,他没想到你能在服刑人员里找到薛建庭的信息;第二,刚补了这个漏子,生意上出事了,我也没想到你敢直接带人截了他的古董车;第三,他更没想到你能找到曾国伟,说实话,打破脑袋我也不敢想,他们居然会用这么拙劣的手法办这么一个惊天大案,曾国伟居然一直就在离太原不到二百公里的墓里躺着。如果手再黑点,毁尸灭迹的话,怕是这段公案无从可查了。”李威评判着。   “呵呵……还有第四个,他在彭西的窝点,被我们挖了……就在你去找我的时候。”简凡不声不响地说着。   什么?李威一惊,车打了个滑,刚出了医院,马上回着方向停靠在路边,惊讶地看着简凡。惊讶之中,渐渐地喜色满脸,铿锵地一挥拳头,指着简凡赞着:“好,好,好……你毁了他一多半身家,这些浮货一丢,剩下点不动产,他想兴风作浪都难;如果是丢了买家预订的货,他在这一行都没法立足了……好,了不起。”   对于李威的不吝赞词,简凡有点无动于衷,接着道:“我觉得这里面没准还有点什么事,你多注意,小心无大碍……第二个地方我还是想不通,理论上办一件横跨黑白的案子都是阻力重重,我当时觉得在文物走私案现身的时候,就应该有人站出来了,可直到现在我还没有看到……内贼到底是谁?他们作案的消息来源到底在那里?”   “这个我觉得是没人敢站出来吧?……毕竟上了通缉令了,迟早要归案,一归案真相大白,那谁也挡不住……你觉得呢?”李威很乐观。   “嗯……”简凡摇摇头道:“狗急要跳墙、困兽尚犹斗,不管是谁,不声不响有点不太合理啊。”   “你是不是有点多虑了……呵呵……”李威道。   “说不准,我一直觉得要是我,我总得干点什么吧?奇怪,他们这样。就是等死呀?……”   简凡应着,兜里的手机震动响着,随意地掏了出来,还以为是家里或着队里的电话,从来没有这么敬业过,估计这个年得在市里过了,话早跟家里说过了,还以为是老妈想儿子了,一看倒愣了。   “怎么了?”李威察觉到了简凡的眉头在皱。   “奇怪……我二叔的电话,他可从来没关心过我,就知道骂人。”简凡拿着电话。   “有问题吗?”   “他是个警察。你说呢?”   简凡说着,电话响得很急,看着李威也诧异上了,干脆直接接下了,笑着说着:“二叔,咋个啦?”   “没啥事,我问你爸妈,听说你没回来,打个电话问问。”   “工作忙,手头有案子结不了。”   “呵呵……好好,知道好好干了啊,这是好事。”   “二叔,你啥事?别让我猜啊,不是我家里有事了吧?”   “你家能有啥事?你没事你家就没事……小事,市局肖局长认识不?肖明宇,主管刑侦的,这腊月天了,你今儿,要不明儿,上领导家坐坐去啊,你这工作呀,可全是肖局长办的,你得知恩图报不是?”   简凡越听脸色越凝重,不过口气却是痞了点,就着二叔的话说着:“二叔,您不难为我不是?我一小屁警和人家领导打哪门子招呼?去了人家把我赶出来咋办?再说了,我那工作你不是四万块钱买得不?有什么恩让我报,这纯粹是商品交换,谁欠谁的呀?”   “嘿……你个小蠢蛋,你就当一辈子警员呀,不准备提拔提拔上上了?天天在外头跑东跑西不着家有意思呀?这香烧到平时比你急来抱佛脚管用……别怕花钱啊,花了多少二叔给你,没准你弟弟明年毕业想留太原,还得靠着领导打个招呼呢?……”   二叔简忠诚唠叨了半天,话里还带着几分醉意,简凡听着,就着了空插着问:“二叔,行行,听您的……那个,您说那肖副局长,我不认识怎么办?好几百警察,他知道哪个是我?我知道你的意思,我要是送东西人家给扔出来,咋办?……行行,知道了,我去,我去还不成,那你给钱啊,我工资那有攒的?……”   扯了半天,简凡喘着气,放了电话,半晌无语。   “我好像听到肖明宇的名字了?他和你二叔……”李威轻声问,小心翼翼的语气。   “没有那么复杂,他是市局副局长,我二叔是县里一个派出所所长,大局长表扬了所长的大侄两句,又给了点提拔的暗示,呵呵,潜规则,我二叔让我送礼去,不少于这个数……”简凡有点可笑地竖着一根大拇指,那意思是:一万。   “少了点吧,要不再加加砝码。需要钱你吭声啊……答应给你的经费,你现在一分钱都没要。”李威接着话头笑着打趣,不过看着简凡若有所思地把玩着手机,又接着问了句:“小凡,这事,是不是有其他意思?”   “嗯,我二叔回答了刚才的问题,终于有人跳出来了,而且跳得恰到好处,直指要害。”   简凡说着慎重,这个慎重的表情凝结在脸上,像车窗外的雪,久久未能散去…… 第五卷 浮世起与落 第47章 性本爱胡闹   雪住了,可天并没有放晴。   彭西地区的警笛声音一直响到昨夜零点,黑衣荷枪的特警们查了一夜,据说在抓捕什么逃犯,抓没抓住现在倒没人关心这些事,一大早放晴来来往往的车人又如同往常一般的多了起来,沿着汾河桥的环南路商铺门前都在清理着积雪,准备迎接着年前最后一轮购物潮。   这家伙不比拦路抢劫差,因为大雪的原因,蔬菜副食肉蛋都翻着个地涨价,就这还供不应求。大上午摆出来的摊点,个个都是哄着一堆人在抢购年货,能把这一群奸商的嘴都乐歪了。   刑侦支队的麾下重案精英们从雅致工艺制品厂撤离到这里的时候,挤挤嚷嚷了半天才通过街区,车是走走停停,偶而从车里露出来的人脑袋是有气无力,要让同行看着,不用问,又是被结结实实冻了一晚上冰棍。   中间的一辆桑塔那3000警车里,一夜未合眼的伍辰光回过头来看着省厅夏主任,正蜷缩着脑袋昏昏欲睡,出声说着:“夏主任,这批文物值多少钱?”   “文物是不能用钱来衡量的。都是我们国家和民族的瑰宝,不说别的,就说那件白玉美人,如果真是明代大原府玉匠的手艺,那对于研究当时的服饰、民俗以及社会经济文化发展有极高的价值……还有那个合欢瓷枕啊,可以看得出唐代在性文化方面,是领先于他们所处的时代的啊……”夏主任一张口,专业又来,一夜没睡,更多地是被这些发掘出来的文物刺激得。刚举了两个例子,伍辰光摆着手不耐烦了:“别别……我只关心案值,你就说吧,我这定案值定多少?”   “呵呵……这更没法定了啊,市场价没有,这东西不能买卖流通,总不能用黑市价定案值吧?这过年了,一时省厅也召不起这么多专家来鉴定,估计到了初六以后了吧……虽然没有准确估价吧,可我能给你一个大概,就后面起获的那半车36箱,比上次只高不低。”夏主任笑着说道。   嘶……伍辰光倒吸着凉气,两眼有点放光,上一次案值到现在还没有那个专家敢定,原因是太贵重了,很多东西这些专家也没有见过,无法定值。摩挲着下巴放松了口气,喃喃地说着:“好,这就好,有这么大战果,好歹我也能暂且交了差。不至于让省厅每天追着……”   “这话说对了,呵呵……这么大缴获,没人敢说咱们的不是了,就你一个文物贩子都没抓住,这都是大功一件,别担心啊伍支,有人找你的不是,没事,我给你顶着。我建议你啊,咱们这几个专案组合成一个大组,配合省厅的下一步行动,就即使接下来没咱们什么事,这两宗文物案的功劳谁也不敢抹煞,对吧?”夏主任谆谆劝着,这里面怕是夹杂了一部分私心,凭心而论,这回下支队白捡的功劳还真不少,现在隐隐地觉得这位伍支队长三番两次搞这么大动静,能靠着基层这么一位实干家,好处自然还是不少的。   “这个建议好,其实转过来转过去,还是在一个圈里绕,确实不能再这么分散警力了。”伍辰光大度地说了句,摇下了车窗,边说边看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在这个披红挂彩的街上,年味已经很足了,又前后看了看几辆,不知为何,叹着气摇着头。   “伍支,上午开会……孟副厅长那儿,咱们统一口径啊,千万别说这是无意中挖得宝啊,运气是次要的,运筹帏幄才是主要的嘛……呵呵,你说是不?”夏主任凑上来说着,看着一脸得色的伍辰光,对这位年纪明显比官职要大不少的支队长。这几次三番动静下来,倒是收起了小觑之心了。   “听你的……不过省厅汇报这边,可得靠你了啊。”伍辰光道。   “怎么了伍支,怎么看您有点难为呀?我可没勉强啊……下一步,咱们这从哪儿入手啊……”   “哎……熬了几个月了,过年了,大家都快熬不住了,该过年了……”   伍辰光没有接茬,叹了口气说道。   案子难的时候,谁也不愿意接;而案子如果有了突破,马上就是一哄而上。特别是像一些已现端倪的大案。这一次同样没逃得过这个怪圈,省厅直属的特警总队早闲了不少日子了,现在是全城搜捕漏网的通缉嫌疑人,而文物案子更是块活脱脱的肥肉,省厅夏主任在这个坑早占了不少时候了,这一传回省厅,将来的总结报告上又是一句“在支队的大力协助下,省厅破获了12. 26以及某某文物走私案”,都急着往自己脸上描彩抹金,生怕误了。但真正在苦中、难中和危险中淬炼的这些基层刑警们,哪一件案子也离不了他们,可到了最后,哪一个人也不会记得住他们……   想了不多久,伍辰光咬咬牙,下了个解除封队,放假三天回家过年的命令……   …………   …………   重案队,急促的脚步声响彻在楼道里,胡丽君带着一干原班人马奔着直闯简凡的办公室。   CCIC的警员们能在支队指定的地点正常休息,这干外勤们都生怕临时有新的任务了,都没有睡踏实,一早上胡丽君在队里四处找简凡的时候,听得审讯了一夜的严世杰和时继红说才知道,简凡压根一夜都没有睡觉,一直守在办公室。   门虚掩着,敲门等不及应声胡丽君就直接推门而进,案卷后,埋着的那个人诧异地抬眼望了望,又低下头了。   是简凡,看得胡丽君心里有点隐隐心疼的感觉,头发长了、眼睛熬的黑圈红心、屋里居然还有一股烟味,一看桌上,还真就扔了一包烟,拉着门,上前开了窗,张杰、肖成钢、郭元,霎时围到了简凡桌子前,一脸喜色要说什么,不过简凡嘬嘴“嘘”得一声示意别说话。   “昨天晚上我没出这个办公室,也没有接电话,你们要告诉我的,我都知道了,你信么?……信么,胡姐?”简凡好容易才欠欠身子,抿了口水,呲着牙,一夜未眠有点难受。   “一看他们那脸我也猜得到。”胡丽君笑着说道。   “不,还有其他事。”简凡马上打断了。   “好,你猜……”胡丽君倒是兴致看样不浅。郭元、肖成钢和张杰仨,看来今天也有这个时间开玩笑了。   “我猜第一件,昨天晚上蹲守在雅致工艺品厂的冻冰棍了,一无所获;没有任何消息,嫌疑人齐建国又成了一个孤立的人,好像他和其他嫌疑人并没有同案同伙的迹像。对么?”简凡胸有成竹地说着。   “嘿嘿……刚撤回来,好几个感冒了,亏得没让咱们蹲守。”肖成钢幸灾乐祸地笑着道。   “我也能猜到,嘿嘿。”张杰笑道。   “我再猜一件,现在我还不知道郑奎胜的交待结果,可我猜呀,他充其量知道点李三柱、仝孤山的烂事,顶多能把这俩人钉得更死一点。最高能知道点齐树民的事,说不定还是道听途说,对吗?”简凡再说,疲惫的脸上不知道何故泛着促狭的笑容,看看前面站着仨,又歪着头看看后面站着的胡丽君,胡丽君被这不正经的眼神看得有点故作姿态了,非常正经地说道:“你们,谁看结果了。”   “我……”张杰说道:“刚看了,差不多,他交待了他知道的两起杀人抢劫案,一例在云城,李三柱干的;另一例是李三柱和仝孤山合伙干的,这个郑奎胜和孙仲文的角色差不多,是个托、也就是钩子,负责勾引南方来云城、太原购买古董的大户,他们是没把握就做生意、有把握呢,就做案!肯定还有点其他事,不过到挤牙膏的时候了,这小子肯定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估摸着谁倒霉了才会跺上两脚,没把握肯定掏不完他的底子。”   “哎锅哥,你咋知道的,不是偷听的吧?”肖成钢不太相信。   “太简单了,郑奎胜肯定不知道更多关键事情和关键人物,否则坐了这么多年监狱,早嗝屁了,那会轮得着咱们审。”简凡道。   “对,没错,郑奎胜虽然认识齐建国,不过只知道彭西那儿是个藏身的窝点,根本不知道还是藏古董的中转站。”张杰点点头。   “哟,一晚上修成仙了啊……简凡,你这唱哪一出呀?变聪明了。”郭元哑然失笑了。   “我这人一向很内秀外帅的哦,要不怎么会成为你们的头呢?嘿嘿……是不是,胡姐。”简凡屁颠屁颠乐了,无限孤芳自赏地说道,不知道为啥今天的心情格外地好,说的肖成钢、张杰、郭元直咧嘴做呕,胡丽君倒是微微笑着,能看到他这么高兴,总比看着一天愁眉苦脸强吧,笑着也开上玩笑了:“哎,最关键的一件你再猜猜?”   “咳……咳……”简凡咳咳,故作姿态地正正身子,递着杯子让肖成钢倒水,肖成钢不理会,又把杯子递给张杰,一瞪眼,这张杰悻悻拿着杯子给领导倒了杯,倒水还使着坏,沏了一多半凉的,简凡喝了两口,似乎浑然不管凉热了,笑着示意着几个人坐下,这才说道:“猜出咱们都要过年了这不算本事。我猜呀,从即时起封队命令解除、都回家过年;我猜呀,这个案子现在要万流归宗了,归在那里呢?应该归到省厅的麾下,重点目标是缉拿仝孤山和李三柱,这是咱们没有能力办到的;同志们呐,从现在起,咱们都一战成名了啊,将来你们去哪个队都是挑大梁的,我还能猜得到呀,咱们剩下的事,就等着立功授奖喽?对不对。”   连着说了几句,边说边收拾着桌上的案卷,看来一夜之间又不厌其烦地从头看过了一遍,只不过这话听得几个人面面相觑,本来就是放假了,要回过年,放了三天假把大伙乐成了这个样子。不料简凡连年后的事都扯了一通,听得各人迷茫了,郭元弱弱地说着:“对是对,可我觉得你说话语气怎么好像不对呀?”   “怎么不对啦,咱们小队办小案、支队办大案,像这种巨案,只能省厅办喽……笨蛋,这也是潜规则,将来给你个红花戴就不错了啊。知足吧啊……好了,准备回家过年,明年再见啊。”   简凡像平时损人一般损了句,自己倒先站起来了。   “嗨、嗨、你去哪?”肖成钢拽着。   “咂,洗脸、刷牙、再做个美容美发……你们谁也别骚扰我啊,肖成钢、张杰特别是你……拜拜,明年见……”简凡摆着手,做了个女性化的再会姿势,嘿嘿奸笑着出去了。   “胡姐,怎么了?这小子又病了?”张杰问。   “有点怪啊,不过说得也有道理呀?”郭元道。   “成钢,他怎么啦?今天和往常好像不一样。”胡丽君倒问肖成钢了。   “以前不正常,今儿这样,才正常呢。不一直就这个德性么,哥几个,我今儿想办法回家过年了啊,明年见啊……胡姐,车交了啊……”   肖成钢吸溜着鼻子,不以为然的说着,说着也有点迫不及待了,先行告辞了。   第一件和唯一的一件事,就是回家。如果再在回家之前再加一件事的话,那就是:洗个澡。   肖成钢、郭元、张杰几个人差不多都是这么个样子,哄哄哈哈把时继红、严世杰、陈十全几位老同志送回家,又责无旁贷地帮着CCIC这干年青人收拾设备的电脑之类的东西。聚了两个多月的CCIC、一队、重案队的专案组,命令发布后不到一个小时,已做鸟兽散了。   …………   …………   出了支队,等了好久才坐上出租车,目的地却是谁也想不到了地方,省警校的心理咨询中心。   积雪覆盖的警校大院人迹不多,简凡到了这里直上白楼五层,敲响了来过一次的心理咨询中心的门,里面有人应着,看来,有预约。   是景文秀,靠着办公椅坐着像是在等这位预约来的人,前段时间基层调研因为连续了几个案子搁浅了,张处长干脆把时间往后移了移,事实上这俩天忙着过年、安排值班,还参加了曾国伟的追悼会和送行,好像比平时还忙。今天接到了重案队那位小警的电话预约,正好值班的景文秀一口答应下来了。   不过再见到简凡的时候,景文秀的眼睛霎时惊讶地睁大了。   头发长了,被压得起分别倒向不同的方向,眼上带着黑圈、眼里布着血丝,精神萎顿不已,说话有气无力,完全不像记忆中那个帅帅的坏蛋,倒像一个劫后余生受了迫害的人,一副畏首畏尾的样子了,看人的时候抬着眼皮看人、一想问题眼光游离不定,像做了贼一般,这架势,倒和前一天审的郑奎胜有几分类似。看着一身警装、分外精神抖擞的景文秀,简凡如见亲人一般,开门见山就是一句痛悔不已、追悔莫及差点痛哭流涕的话:“医生,我……我有病,我真后悔没听您的话?”   “什么?”景文秀吓了一跳。抚着微微的酥胸像是吓坏了,前一天从同行和同事们的私下里的谈论起。都把千里追凶、勇破谜案的重案队里说得如何如何了不起,现在一看再一听,英雄成了这副德性,岂能不惊讶。   “我病了……我真的有病了。我抑郁的,我想……我想自杀……”   简凡歪着头一副病怏怏的样子,这些天根本没有休息好,昨天又是一夜未眠,不用说都像病了;再加上现在这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德性,说多大病都有人相信。   女人最容易勾引起的就是同情心,累成这样的警察把景文秀霎时感动得泪差点掉下来,怪不得追悼会上没有看到他的身影、怪不是张处长找也没有找到他,原来英雄被现实折磨成了这个样子,不迭地站起身来,拉着简凡坐到椅子上,温柔地倒了杯水,看着简凡有点呆滞的眼神,糊里糊涂把一杯水直倒进喉咙,又成了那个歪着脑袋、耷拉着胳膊的德性。   好可怜……景文秀抿抿嘴有点难受的感觉,心里有点可怜,可怜得甚至于早忘了自己被面前这个人捉弄过。   是病了么?景文秀观察了半天,细细地问着缘由,简凡有点难色地爆了个诱因:在这次抓捕中,又打伤了一个人。这个诱因顿时让景文秀又生崇拜之感。   有什么症状?失眠、健忘、才睡会就做噩梦……梦见什么?梦见开枪杀人了,梦见挖了墓见死人了,还梦见自己中枪了,反正,除了好梦不做,其他什么噩梦都做……为什么想自杀?觉得自己活得没意思,什么都没有了,连女朋友都没有了……没有想过你的家里吗?想过,正是因为想过家里,觉得自己以前对不起家里才有这想法……哦,你觉得自己在情绪控制上有什么异常?有,经常发脾气,一发脾气就想拨枪……   一番对话,越说简凡脸上的难色越重,越说越让景文秀觉得事态恶化超过了想像,典型的外因诱发抑郁早发症,沉吟着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简凡弱弱地凑着问:“景医生,我……我是不是挺严重?”   “嗯……”景文秀点点头,默认了,一默认霎时看得简凡无限失落的样子。   无限失落之后是无限凄凉、无限凄凉之后又是如此的颓废,颓然而坐问着:“那我该怎么办?”   “你得好好休息,辅助一些药物治疗……最好呢,换个环镜对你会更好一点,啧,不过现在过年了,又下大雪,恐怕连个像样的疗养地方都不好找……”景文秀几分难为地说道,说话的时候无限惋惜,话里的惋惜似乎在喟叹着:难道英雄,都是这种凄凉的下场?   “景医生,能不能给我开个证明,我想请两天假,再去买点药回家休息几天……没有你们的证明,这种治疗精神抑郁的处方药我都买不上……”简凡哀求着,楚楚可怜。   “没问题……您稍等。”   景文秀听得能为这个人做点什么,忙上了。找着省厅警察心理鉴定的表格刷刷填了两张,叭叭一扣章递给简凡:“一张鉴定、一张处方药类,服用的时候须遵医嘱……能为你做点什么,我很荣幸。”   秀眸、弯眉、翘鼻,警服掩饰不住身材的凸凹,眼睛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真是人如其名,既文且秀了。简凡拿着表格如获至宝,贼忒忒地再一次打量着景文秀,表格折着装回了口袋,不知道那根筋背了,吸溜着鼻子,眼睛红红地,看着像是非常感动一般,捉着景文秀的手紧握着摇晃着,嘴里念念有词:“谢谢、谢谢景医生,您的诊断太准了。我相信您一定会治好我的病……”   景文秀哪受过如此的感恩戴德,何况又是同行里很出名的一个小警,激动地不知所措,又是轻声安慰、又是抚着脸叮嘱,浑然不觉自己的这双小手已经被简凡摩挲了不知多少遍,摩挲了若干遍的结果是,简凡在心里暗道着:哟,皮肤不错嗳,就和蒋姐差一点点……   “咦?你怎么笑了?”景文秀捕捉到了简凡脸上一掠而过的贼笑,警觉了,出声问了句,一警觉才发现简凡上下各一只手,而自己的手在他双手的中间被摸着,忙不迭地抽了回来。   “噢……我高兴。”简凡省过一闻,不敢再装了,告辞着:“我知道您一定会治好我的病……等治好了我的病,我给您送块匾,就写个什么:古时医者有华佗,而今杏林有美女……标题呢,就写,赠心理医生景文秀同志……您留步,我自个走……”   边扯着边出了门,正襟走了几步,不见景文秀之后,简凡霎时撒腿就跑,生怕再多呆一刻会露馅。   不过景文秀可没发现什么,正乐滋滋地陶醉在一种成就感之中,踱着步回办公室,走了门口有点狐疑了,咦?不对呀?我还没诊断,怎么好像是他自己诊断出来暗示告诉我的……再一想,更不对了,咦?精神抑郁的患者,自己不应该知道自己有这病吧?   呀!?别吃错了药那可麻烦了……一念至此,赶紧地往楼下追,等到了楼下,偌大的楼前和校园,早已是空无人迹…… 第五卷 浮世起与落 第48章 礼轻莫见笑   腊月二十九,正午时分。   一夜未眠,刚刚放假的简凡又出现在公0安小区的门口,这里离市局不远,抬头就能看到钟鼓楼,出现的时候,正和身后的一辆黑色奔驰车上的人打着招呼。   变样了,又变样了,不知道是因为要放假的原因还是因为调戏了省厅心理辅导员景MM一番,简凡现在看上去身上可是有点年的味道了。熨得笔挺笔挺的警服,胸前的警号显得锃亮无比,脑袋上扣着的大沿帽露着短发,从头到脚已经是好好的修饰了一番,还真有几分内秀外帅的警中帅哥样子。   车走了,下车的简凡手里还提着一个纸袋,装得是酒;另一只手拿着手机翻看着短信,循着短信上的地址进了小区一幢普通的单元里,四下看看,这个小区看样存在的时间也不短了,砖色有点老、墙灰有几分斑驳,要不是公0安小区、要不是地理位置好的话,很难相信市局领导会住这么个普通的小区。   来这里干嘛?……送礼呗,还能干嘛。   给谁送?……领导呗,还能有谁?   没当领导以前是使劲送、当了领导是使劲收,这是公务员成长的必由之路,放眼九州皆行得通。   踏着厚厚的积雪,进了单元楼里跺跺脚,径直直上三层,门口朝西、三零三、门前放着垫子,这就是副局长的府邸了。   对于送礼,简凡自认为还是颇有心得地,最起码上大学因为挂课的事没少给辅导员送过,糖衣炮弹要比自己腋下夹的手枪子弹运用的还要纯熟几分。站在门口,脸上的肌肉迅速地动着,使劲呶呶嘴、使劲挤挤眼、手放到颊间调整调整,清除着自己脸上的衰样,努力换上了一副迎接客人的跑堂式笑脸,轻轻地摁下了门铃。   进的第一步,笑脸,如果被拒绝的话,这个笑脸,还得有死皮赖脸的那个水平。   等了良久,内门“嘭”声开了,不认识的一张脸,女人、微胖、脸有点黑,有点上年纪村姑的味道,城里能发现这类长相的也蛮不容易的。不过这人简凡可不敢小觑,立正、敬礼、像见了上级领导一般:“阿姨,我是刑侦支队的警员简凡,来找肖副局长汇报工作。”   “哟……小伙子蛮精神哦……进来吧,没事,不用换鞋了,大冬天怪凉的……”   那女人开了门,好像眼有意无意瞥见了简凡手里的东西,笑吟吟地样子。   之前简几尚自担心领导这门怕是不好进,可没成想着这么容易,刚刚打电话说了这个担心,二叔大咧咧安慰着:没事,逢年过节,领导都在家等着收礼涅,只有拿多拿少的问题,绝对没有能不能进去的问题。   看来,还是二叔懂得多。   进了门,正色的敬礼之后,跟着点头哈腰笑着和这位貌似农村阿姨的寒喧上了。没一句内室出来个穿着便装的人,一眼就认出了这是褪了警服的肖副局长,女人一说,肖副局长那张长脸拉着、眼里有点迷惑,指着简凡问:“你是?……有点面生啊,不在市局的吧?”   妈的,装不认识老子……简凡心里暗骂句,不过态度恭敬得紧,礼节换了,深深一鞠躬:“肖叔叔,我……我叫简凡,现在暂调在重案队……简忠诚是我二叔,乌龙县城关镇派出所所长,他安置我,过年了,来看看肖叔叔,实在是雪下得大,要不他就亲自来了……”   怯生生的说着,言辞温润,理由充分,小嘴倍甜,叔叔叫得这么勤,就没啥关系这笑脸也出来了。这么着一来,倒是立时赢得了领导的一份笑脸,一仰脖子“哦”声恍然大悟,拍拍前额恍然大悟地笑着:“老简的侄子,知道知道,想起来了,三级警务人员培训的时候,我是他老师……去年,哦,前年,因为你进公0安系统的事呀,他跟着我死缠硬磨腾了个名额,哈哈……没想到啊,招进个小英雄来,哎对了,我给你发过奖吧?……坐坐……”   几句把俩人的关系拉近了,谦让着把简凡让到了沙发上,简凡一脸堆着笑点头喏喏应声,从陌生到熟悉只有一句的距离,或许第一句没认识只是想试探一下你的态度而已,看来二叔水平还是比自己高,千叮万嘱,别叫肖副局长,直接叫叔,想拉关系,先扯上关系再说。   看来,扯得不错,不过简凡肚子里直打鼓,心里暗骂着,三言两句,二叔都是他徒弟,我一眨眼就成人家徒孙的级别了。   “来……喝茶……”那女人眨眼端着俩漂着几叶绿茶水杯,一杯给肖明宇,一杯放到简凡面前,看得简凡赶紧地称谢。在这个环境里,只有战战兢兢、汗不敢出的份,既当晚辈,又当下属,自然得有个晚辈和下属的样子。   简凡应对得不错,这精神抖擞的警容样子,先赢得了肖副局的一番表扬;跟着又随意地问了几句工作情况、学习情况,听到刚放假的,又大大埋怨了伍辰光这个支队长不关心下属一番,当然,对于这个年节尚坚持工作的简凡呢,话里自然是抚慰有加。   官样文章,向来好做,不过肖明宇做得嘛,还是挺感人的。   早知道这个肖副局口碑尚好,最起码比那种光收钱不办事的流氓领导要好上不少,而且据说肖副局对下属的关心也是出了名的,看来此言也不虚,几句下来,倒是简凡答得多,说得少,从乌龙家里问到市里的生活、从二叔又问到简凡父子,端得是有个十足长辈的味道。看着那张虽然称不上慈祥的脸,简凡甚至心里有了点错觉,好像……好像这个人也像个好人,十足的好人。   那就暂且当个好人呗!简凡抿了口水,回答了几个问题,瞅了个说话的空子,进正题了:“肖叔叔,我在市里没啥亲戚,我二叔说有啥事来找找您就成……这不,有个小事我问了问我二叔,他让我找您来了,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啧……跟我有什么不敢说的,工作上的问题、生活上的困难,尽管提,都要及时给领导反映出来,别说咱们有这层关系,就没有这层关系,有什么问题我都不能不给你解决不是?大胆地说。”肖明宇埋怨了几句,话很中肯,很暖人心窝。   简凡听得一脸感激之情,怯生生地嗫嚅地还真不识相地出难题了:“我……我想换换工作。”   “什么?换工作……不干得挺好的么?”肖明宇很诧异,眼瞬时瞪大了,像是惊讶得厉害。   “好什么呀?太累了……!”简凡忸怩着,十指不自然是拨弄着,一副欲言又止的不好意思样子。   “哎,这我就得批评你了啊,怕苦不从警、从警不怕苦,还不都是一步一步干上来的?年青吃点苦对将来是好事,比如你干得就不错,晋原分局和那几宗文物走私案子,你们重案队这半年一直是省厅和市局的关注的中心,就你的表现呀,我看明年搞个全省优秀基层干警没问题,不过可不能有这种怕苦怕累思想啊……”肖明宇谆谆教诲着,有意无意地提到了“晋原分局”这个让简凡很敏感的字眼,不过说得一语带过,根本不见端倪。   这倒好,毫无意外地碰壁了,简凡脸色变得有点难为、有点失望、更有几分苦不堪言地倒开苦水了:“肖叔叔,您不知道,我打小就没吃过苦,这不熬了一年也算锻炼了么?……那,那有点太受罪了,到外省追人,几天几夜都睡不好,一封队连正常生活的打乱了,我……搞得我刚谈的女朋友也吹了,要再这么当外勤刑警,我这成家都困难了……”   “呵呵哈哈……你这孩子,总不能就因为谈恋爱问题把工作搁一边吧?……不当刑警了,想干什么?”肖明宇大笑了一番,饶有兴致地问着。   “我……我想进市局。”简凡弱弱地说道,有点想一步登天了。   “嗯,有志气……不过可没那么容易办呀,想从基层往市局挤得人可不少。再说了,办案中途根本不合适调动,要不别人会给你扣个干扰的帽子。”   “案子?案子办完了呀?”   “完了?……你们晋原分局那桩子案子,什么时候完了?”   “这不就完了。”   无意的话题又迂回到了这个中心,肖明宇又被简凡糊里糊涂说得有点讶色了,简凡瞪着无辜的眼神解释着:“曾国伟已经找回来了,而且我们抓了第一嫌疑人孙仲文,根据他的交待,这个杀人凶手正是现在省厅通缉的仝孤山,一抓住这个人,那不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语言稍顿了顿,注意着肖明宇的脸色变化,可根本没有什么变化,还是侧着头,盯着简凡,侧耳倾听的样子,简凡接着说着:“我们昨天晚上在彭西地区端了一个文物走私的窝点,从现场遗留下的指模能初步断定这里是李三柱、齐树民、连刃的藏身之地,现在案子全回到了省厅,在协调特警总队和各地警力抓这几个嫌疑人,我们的任务基本完成了,要不伍支队长都不给我放假过年……”   依然没有变化,只是听完了不置可否地嗯了声,像是非常随意地问着:“昨天晚上的动静不小,我听说要是和12. 26文物案并案的话,要成全省文物走私第一案了,这个案子也是你挑头的……一定注意安全啊,我和这帮人打了十年交道,危险系数不小。”   说着的时候依然不忘叮嘱几句,不料叮嘱的好像错了,简凡愣了下说着:“不是我呀?”   “不是你?不会吧,现在传得挺玄乎的嘛,屡破大案的重案队简凡,呼声很高吗,直追当年郭定山了。”肖明宇不阴不阳说了句。   “绝对不是我。”简凡否认道:“我们昨天刚从赫连圪台回来,半下午伍支队长悄悄命令我们那组到彭西端窝点,没抓着人没成想挖到文物了……可能是伍支队长有内线,消息挺准的,直接围了工艺品厂,都没费什么劲就把东西起获了……”   “是吗?”   终于在肖明宇脸上看到了一丝狐疑,不过简凡现在倒拿不准了,这是在奇怪案情的进展还是做贼心虚的表现,这种若有所思的表情对于搞刑侦的人太普通了。   简凡的说话向来没有中心也没有重点,可以天马行空地来,但恰恰正因为如此,简凡也更容易地能把想到的事变成重点。   一霎那的狐疑过去之后,简凡又转悠到原题上了,轻轻地掏着口袋,展开来,还是面露难色地请求着:“肖叔叔,您看……省厅的鉴定,生活工作不规律,又开了几次枪伤到人了,啧,我都不好意思说,好多天睡不着觉了,你看我这眼晴……省厅心理学专家说我有抑郁症了,给我开了一大堆药……案子也完了,我……我想,还是换个安静地点环境,那个……”   肖明宇仔细地看着那两张表格,类似的事在这一行里倒不鲜见,晕血、晕死人、晕枪什么稀里古怪的事都有,而因为开枪得抑郁症的心理抑郁也是常见的,一看到这个,倒像释然似地长舒了一口气,几分慈爱地看着简凡,自责地说着:“哎,怪我没照顾好老简托付的事啊……我可没想到这么严重,这个事我记着,开了年有调动机会优先考虑你……”   “谢谢、谢谢肖叔叔……”简凡霎时有点喜出望外、有点喜不自胜,赶紧地站起来,对着沙发上肖叔叔来了一个无限制鞠躬。趁着肖明宇笑得合不拢嘴的当会,轻轻地把准备在口袋里的一个薄薄的纸包放到了茶几上,露着一角。   是啥,除了钱没啥。   不料这坏事了,肖明宇霎时脸拉长了,本来就长的脸霎时没那么好看了,指着简凡放下的东西教育上了:“……小凡,你当警察可不能这么没原则没规矩啊,再说,就冲我和你二叔这层关系,这东西我也不能收……酒我留下,其他的我是一概不收啊。”   “肖叔叔,不是我送的,我二叔说大姐在国外开销挺大,就送点零花……这不赖我啊……”   “啧……这,不能老搞这一套嘛……拿走拿走……”   “肖叔叔,您把我赶出去可以,不过这您得留下……”简凡说着,看着内室那女人刚刚露面出来,干脆准备脚底抹油,辞行着:“阿姨,我告辞了啊,过了年再来拜访您……肖叔叔,我走了啊……”   说话着不待肖明宇起身,自行开着门,后面那女人直送着出了家门。招着手客气地再见,直下了一层楼梯,简凡抬着眼皮看看已经关上的门,心里暗骂着:丫的,还说不收,压根就没起身。   屋里,肖明宇枯坐着没动,像在思考着什么,茶几下放着纸袋里,一眼看得是两瓶茅台;茶几上不太厚的一摞纸币花花绿绿的,送完人的女人回身却是先把酒往柜子里一塞,看看是茅台,倒也够档次,再翻着一摞纸币眼霎时亮了,美金,捻着一数,整整五千,盘算了一下比率,这下乐了。   “咦?老肖,这什么来路,以前怎么没见过,送礼还送美元。”   “呵呵,便于携带嘛,这还不懂……老简的侄子,进公0安局还是我办的。”   “哟,这比个小队长出手都大方,办什么事?”   “孩子嘛,还不就想提提干、进市局镀镀金上进上进……这孩子机灵啊,知道见好就收、激流勇退,年纪有点小了,要不这眼色,当个科长我看没问题。”   “当科长这么多可不够吧?”   “呵呵,当然不够……不过他就是不送钱,我都想帮他这个忙调动调动……这孩子我听人说聪明,我都不相信,看来是聪明,有大聪明,比吴镝的小聪明要强多了……”   肖明宇靠着沙发,把钱扔到了茶几上,似乎对钱对礼都并不重视,只不过钱和礼中透露出来的恭敬、话里透露出来的信息,倒让他十分受用……   …………   …………   “送了?”   “送了。”   “肖明宇对你一点心理防范都没有?”   “没有。”   “不应该呀,理论上伍辰光手下的人,作为肖副局这一块,多少还是应该有点防备的,俩人掐了一辈子了。明面上是上下级,可暗地里,像俩个阶级,你是怎么解除他的戒备心理的?”   “我让他认识到我是个乖孩子,而大坏蛋只有伍辰光一个人,再加上我二叔的关系,所以一切就顺理成章喽,我们不在一个对立面上,他根本不会把我放眼里,有什么可防范的?”   “也是……呵呵,你觉得会是他么?”   “说不准,如果是他,就放个饵;如果不是他,那领导赏识也不是什么坏事嘛。”   “呵呵……你这如意算盘打得向来很准。”   “你掏钱,给我铺路,何乐而不为呢?”   车厢里俩个人的笑谈,李威驾着车。碾过未清理积雪的街道,俩人边走边说着,以前送礼送完了有点肉疼,这次是李威出钱,简凡倒送得轻松之至,一点感觉都没有。   出了滨河路,李威随意地说着:“哦,中午了,怎么样,一起吃顿饭,明天老曾下葬,你在什么地方,我让毅明接你去……楠楠那天可能就是想你了说这事,她挺在乎你的,别看她脾气倔嘴也犟,其实没那么凶……”   “不了,李总……我去一趟儿童福利院,万柏林上庄街那块……一会想回家好好睡一觉,又是一天一夜没睡了……”   “好吧,你忙你的……”   李威看着简凡,倒真觉得有几分疲惫之色,缓缓地驾着车,不再说话了。不一会儿到了地点,没有多问什么,放下简凡,自驾着离开了这里。   红红的灯笼挂着门庭之上,隐隐约约地听到了院子里玩闹叫喊的声音,拾阶而上,映入眼帘的是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正在一个护士的带领下堆着雪人,周围是福利院管理人员在清理积雪,此时才感觉到了太阳出来了,在雪地上洒着一圈微微的、暖暖的光晕,一层的台阶之上,坐在轮椅上、坐在小凳子上,是几位说不上年纪来的老人,目光有点呆滞,不过脸色都是一般般的安祥。这一群孩子里面,不乏有瘸腿拄拐的、独臂残疾的,不过在他们的脸上,同样看不到忧郁,只有欢乐在洋溢。   只来过一次便喜欢上了这里的宁静,那种恰如牧歌式的宁静像一块远离城市喧嚣的净土。   三楼,保育室,这个地方经常和公0安局打交道,全市的弃婴都在这里统一保育、送养。简凡探头探脑在窗上看着,一溜小床空了一半,同样有一位护士妹妹在给几个呀呀伸胳膊蹬腿的娃娃塞着奶嘴,自己要来拜访的那位,瞪着忽灵灵的大眼晴,隔着窗诧异地看着外面的世界。   乐了,简凡乐了,嘿嘿傻乐着敲敲门,护士妹妹开了门把人让进来。笑着指指中间床上的那个胖小子。生怕身上的寒气冻着小娃娃,简凡把手伸在怀里暖了半晌才敢伸出来,小心翼翼地逗弄了几下胖娃娃。肥肥的小脸蛋吹弹得破,呵呵流着口水的笑着的胖娃娃,忍不住让简凡又抱到了怀里,噢噢噢几声,只要不拉屎不撒尿,小孩嘛,还是蛮讨人喜欢的。   这是嫌疑人薛建庭的遗孤,出生一年零三个月,刚刚会呀呀说话,能叫的两个词是爸爸、妈妈……简凡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脆弱,第一次听到这两个词,能心疼得直落泪;不过来过几次之后,娃娃把叫爸爸的目标指向他时,又觉得心里泛起的那种异样感觉是如此地难以释怀。   设准是当惯了儿子,也有了想当爹的冲动?   简凡说不出来,不过很喜欢这种感觉,也很喜欢这个一身小膘的娃娃,逗闹了几下,咯咯笑欢了的娃娃又含糊不清的叫上爸爸了,乐得简凡直咧嘴,小护士在一边打趣着:“简凡,你再乐也是傻乐,你不符合收养条件,这孩子可有好几对夫妇在抢,我们院长正在甄别条件。”   “是吗?……那就好,还是给他找个好家庭吧,哎……”简凡看着怀里呀呀试着说话的胖娃娃,呶呶嘴逗着,无奈地说着,不经人事也未尝不是幸事,最起码不会有罹难之后的伤痛。   逗闹了一会儿,像以前的几次一样,也就是来看看而已,留下几百块钱,告辞离开了。   能做的,仅此而已,对于冯梅梅和那位已经故去的老人,能表达心里那份歉疚的,仅此而已。   默默地下了楼梯,午时映照在雪地上的阳光有点清冷,孩子们被保育的护士喊着去吃饭了,扶着、搀着、推着老人的护士们,沿着刚刚清理了积雪的院子,一路欢声笑语,偶尔附在老人们的耳边说句什么,那些枯如树皮的老脸霎时展开了皱纹,有些好笑、每每都能引得会心一笑。   一路会心地笑着出了门,两趟都是送钱,不过送的心情却是如此的迥异。出了大门刚下台阶,不远处有辆车鸣着喇叭一下子引起了简凡的注意,一抬头看,又是会心一笑,是胡丽君,站在车旁,摁了摁喇叭跳下车来,笑着招着手。   简凡朝着车走了过去,短襟长靴紧身裤的胡丽君看得有几分精悍,背后是队里那辆越野车,估计是又假公济私开出来了,从一夜的颠鸾倒凤之后有那么一段真空时间让俩个人的关系有点疏远,不过因为晋原分局这件案子,好像不知不觉地又靠近了几分,一个是灿然一笑、一个是嫣然一笑。走到车前简凡笑着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推测……呵呵,你信么?”胡丽君几分俏皮地问。   “不信。”简凡笑着说。   “我还推测你给薛建庭的遗孤捐了三次钱,嗯……一共一千多,护士说你想领养?”胡丽君打趣道。   “呵呵……想,不过没那条件。”简凡道。   挥挥手示意着,简凡随着胡丽君上了车,也不问简凡要去哪里,胡丽君边发动边说着:“给你开个后门啊,陆队同意了,回家你开上这辆越野,防滑链打好了,回乌龙转得远,三五天通不了车……什么时候回家?”   “明天吧,送送曾国伟……明天下午走吧,路上慢点,天黑应该能到了……”简凡落寂地答了句。   车起步了,胡丽君被这个落寂的语气噎了句,上午始见时候还以为过年了心情不错,好多话一时冲到了嘴边,不过瞥见简凡的样子,又生生地压了回去,过了好一阵,车驶上路上一会了,胡丽君才想起来不知道该去哪,这才小心翼翼地问了句:“我们……去哪?”   “吃饭,然后我要美美地、长长地睡一觉,一直睡到明天早上……”   “我知道个地方,我带你去……对了,省厅那位景助理打电话到队里找你,她说你那个……那个抑郁症的药,先别乱吃,确诊了再说……”   “呵呵嘿嘿……胡姐,你看我像有抑郁症么?”   “好像……好像有点。”   胡丽君小心翼翼地说了句,不过简凡却持无所谓的态度,倒没有初当警察被谢法医的人体模具吓得鬼叫那副德性了,叹了口气说着:“胡姐,知道我为什么喜欢福利院这儿吗?很宁静、很祥和,见不着枪、见不着死人、见不着罪恶、也见不着流血……反而言之,咱们天天见的那些,是人都会抑郁的,你难道没有过。”   “有过。不过反应没有你这么强烈。”胡丽君笑着说道,附加了一句引申语:“哎简凡,不要老想这些事好不好,雪后放晴,心情也放松点,又过年的、又见着美女了,难道你一点都高兴不起来?拜托,笑笑。就像刚才笑一个,姐请你吃饭……”   简凡没有笑,侧着头看着一脸笑意的胡丽君,揶揄地说了句:“我没想这些事,我在想你这次来是居心叵测,没准饭后我会像在铁道大厦上那样发生不测,所以我得提防着点……”   “推测正确……哈哈……”   胡丽君不闪不避,侧头看了一眼,放声笑了…… 第五卷 浮世起与落 第49章 我行且我素   “醒了么?”   “嗯……醒了。”   “睡得好么?下午五点到今天早上六点半,十几个小时了,真能睡,跟头猪样!?”   “嘿嘿……”   “哎呀呀呀…出来、出来,你不烦我都烦了……”   胡丽君不迭地把钻在自己怀里的脑袋往外推,被子里钻出来一个眉眼中含着坏笑的脸庞,似乎刚刚朵颐了美味一般的惬意,半支着肘,坏坏的看着此时同样安祥、惬意和满足写在脸上的胡丽君。   卧室、温床、晨曦露着微微的光亮。   一对、一双、身上覆着被翻千重浪。   胡丽君不但找了个吃饭的地方,而且还找了个睡觉的地方,俩个人,顺理成章地重温了那一夜的疯狂。不可否认,做爱是最佳愉悦身心的方式,特别是做完之后累得像死猪一样呼呼大睡,又不失为最佳的休息方式,在两种方式交替组合的作用下,你就想抑郁都不行。   比如简凡,如此的神清气爽,心致大好,被胡丽君拽出了被窝尚自不太老实,扮着恶少调戏良家村姑的样子,端着胡丽君的下巴,眯着眼不怀好意的盯着,就差说一句:妞,给爷吹一个……   胡丽君有点羞似的,一把打过简凡的咸手:“别闹了,跟上辈子没睡过女人似的。”   “嘿嘿……小别胜新婚,大别如蜜月……上次赖我,这次可不赖啊,你把我勾引你家来了……”简凡说着,掰着胡丽君的胳膊,来了个温柔反抱,躺在胡丽君的臂弯里做了个小鸟依人状,逗得胡丽君咯咯直笑。床帏之间的打闹自然是花样层出不穷,偶尔间的性爱动作有时候甚至和搏击的动柞如出一辙,要说到这茬上,简凡可不就得自甘下风扮演被爱的角色喽。打闹的半晌,胡丽君饶有兴致地看着神采奕奕的小帅哥,突然出声问着:“哎,不怕我缠上你非要嫁给你呀?”   说这话的时候,食指弯曲着滑过简凡的鼻梁,好似也在调戏,只不过简凡好像并不担心这个由头,笑着道:“缠呗,娶个有房有车有存款的、工作稳定的老婆,打着灯笼也难找嗳,呵呵……胡姐,其实你心里知道我们之间不会有什么结果,爱和做爱是两张皮、生活和性生活是两码事,我下决心娶你要比你下决心嫁给我容易得多……”   “呵呵……我也知道我们没有什么结果,可是,我总是忍不住想要享受这个过程……”胡丽君被简凡说中的心事,有点悻然,离过婚的女人恐怕对于二次婚姻的选择会更加理智,感情和一夜情同样的两个概念,看着躺在自己臂弯里骨碌碌转着眼晴的简凡,胡丽君不由得有点气恼,来了个夹脖擒拿动作挟着简凡叱道:“你将来就有了老婆、当了别人老公,是不是还会在外面沾花惹草……老实交待。”   “嗨、嗨、咱俩光着身子呢,别讨论道德范畴的问题行不……放开,掐死我了……”简凡掰着胡丽君的胳膊,一句把胡丽君说得又气又好笑,放了人,又是语有气恼地轻轻蹬了一脚。简凡被突来的问话搞得有点糗,正准备穿衣起床的时候,不料胡丽君又把他一把揽住,还要让陪着赖会床。   娇厣如面、玉体横陈,简凡倒恨不得一直钻在被窝里不出来。只不过胡丽君偶尔的发嗔发恼,会让他想起那个已经离开太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的蒋姐,对于向来信奉“百花丛中过、挨个摸一摸”的简凡而言,向来没有分清楚过奸情、偷情和真正感情的区别,不过这一次好像有点感觉了,最起码在娇喘微微、赤裎相见的时候,有那么一种幻觉,好像自己抱住的,是那天哭出奔走,不再见自己的人,是那个最需要安慰和温存的人。   只不过现在搂着的却是另一个人,抚过光泽的玉体,俩人紧拥着,简凡尚记得昨天下午在这里洗过澡后,是自己动手把胡姐剥成小白羊然后一扑而上的,想想那时候自己红着眼晴把胡姐扔到床上扑上来的时候,肯定是十足的色狼德性。   哎,其实男人都有当柳下惠的机会,只不过都更喜欢当西门庆而己。   妈的,看来我这辈子龌龊定了,想高尚都高尚不起来了……一念至此,简凡心里暗骂了一句,只觉得有段时间里心里构筑的爱情堡垒,又瞬间坍塌了。   “想什么?”胡丽君捏着简凡的耳垂,轻轻地问了句。简凡摇摇头,没有把心事说出来,胡丽君还以为他的心思又飞到案子上,此时却是不打闹了,侧过身上抚着那张帅帅的脸庞,有几分爱怜地问:“你……是不是准备放弃这个案子了?”   “放弃?为什么这么说?”简凡问。   “我干这个快十年了,其实从支队下达解除封队的命令开始我估计你就想到了……省厅来咱们组听汇报的时候吴镝跟着来了,昨天在雅致工艺品厂带人清理现场,提取证据的也是吴镝,刑事技术侦察他可是行家里手,有了我们铺开的这么多线索,对于他继续解决这个案子太容易了,没准又要成了省厅领导、市局牵头、支队协助的格局,毕竟这么大个案子,谁拿下来都骄傲十年的资本……”胡丽君娓娓说着,有点为简凡鸣不平的意思,低级的警员,能左右得了案情进展,但永远左右不了局势的发展,而且看现在的发展,似乎市局和省厅都有意捧吴镝的意思,如果那样的话,胡丽君知道,简凡没准又得扎个荫地自个凉快去了。   不料简凡根本不在意,头仰着,撇着嘴道:“那又怎么样,功劳有点就行了,总不至于全抹完了吧?再说了,功劳真那么重要吗?曾国伟回来了、杀人凶手浮出水面了,找了他十几年的人都心安了,这才是最重要的。”   “没觉得你有这么高尚呀?真不在乎呀?”胡丽君问。   简凡摇摇头,不在乎。胡丽君还有不死心,又加了码:“……就案情本身而言,我觉得可能出现两种转机,第一种是势如破竹,一鼓作气水落石出;第二种,很可能就此结案,现在杀人凶手浮出水面的,但幕后指使人我们还不清楚,车上的最后一个人是谁?是不是还有我们内部的人参与,这个很关键……而现在是一个关键的分界点,可以顺藤查线,引出更大的案子,或者,可以就此打住结案,毕竟凶手出来了……哎,我说话你听了没有……”   胡丽君看出简凡有点心不在焉,使劲掐了一把,简凡哎哟一声不耐烦地说着:“戒听着呢?……我问你啊,你办的案子称得上完美的有多少件?就即便是你办得完美,审判呢,你觉得会公正么?服刑呢,你觉得监狱不会做手脚?齐树民、李三柱、郑奎胜加上陈久文,十四年前那桩走私案都是重罪,可没过几年都出来了,减刑的减刑、保外的保外,真把黑幕都拨拉开了,倒霉的是咱们呀,这你都没看出来……”   “你就这么想的?”胡丽君诧异的问。   “哼,我根本就没想……我得想想美好的事,比如呢,去看看福利院那些胖娃娃、小护士,嘿嘿,比如马上回家了,我得好好吃上几天、睡上几天再玩上几天,人不能太敬业,太敬业容易早死……再比如,我刚才就分析到了一个隐藏的巨大的秘密,也是美好的事,你信么?”简凡说着说着,眼晴骨碌碌转着变化了。   “不信。”胡丽君马上摇头,知道他不会有什么好事。   “和你有关呀,你真不想听呀?”简凡坏坏的转过脸来,半支起了身子,看着被子下凸凹有致的玉体,一条优美平滑的曲线。   “是吗?说说看。”胡丽君笑吟吟、感觉到了简凡眼中透出来的贪婪、透出来的火热,几分诱惑地说了句,被子稍稍下拉,露着一片白。   为悦己者而悦、为悦己者而容,女人都有类似的倾向,被男人欣赏,不管是穿着衣服或者脱了衣服,都是值得骄傲几分的。   “嘿嘿……我分析到了这儿,从这儿,可以反映出一个女人的性格、思维以及思想倾向,信不……你露出来我好给你讲解……”简凡两指捻着往下拽拽被子,胡丽君不依,又被简凡故作姿态一说,倒似信非信了,轻轻地拉下了被子。   看到了、看到了……简凡使劲了咽咽喉咙里,喉结动动,一副馋涎欲滴的样子,眼前,两个坚挺、饱满峰峦,那个第一次激起自己无限勇气的地方,现在同样能勾起人无限的欲望。   “知道么?秘密就在这里……”简凡指着那地方,正色一脸.颇有发现秘辛一般的神秘语气说道:“……它的形状、大小,还有乳头和乳晕的大小、色泽,都在某种程度上暗示着女人性格和个人的命运,看这一对,茄子状、饱满、光泽,就胡姐你的为人一样,表现得非常好,热爱生命,充满激情,看这多有冲击力,多有感染力,正像你的性格……”   胡丽君掖着被子,被逗得哈哈大笑,一笑胸前裸着颤危危地直晃眼,简凡急不可耐地双手摁将上来,搓、捏、揉、捻……十八般武艺瞬间使了个遍,胡丽君这才省得上了当,捂着前胸把简凡推过一边。不料简凡又是急色一脸解释着:“还有……还有……还没讲完,真的,于是你的性格……”   说着又拉将下来,指摘着道:“嘿嘿……看这一圈玫瑰色的乳晕,显露出的是温柔、真诚、善良,就像们……别笑,真的,我爷爷当年就是麻衣神相,我学了两招,还有,最关键的一点,也从这里能反映出来,你想知道么?”   “是什么?”胡丽君被逗得兴起、摸得痒痒,笑着接了句。   “反映出来,你性欲太强,女人三十虎四十狼,你已经提前到达女色狼的境界了…呵呵……哎哟……”   “滚!……还以为你变性子,变倒是变了,比原来还流氓……”   听音声是笑骂,被骂者和出声骂者好像都并不在意,又是吱吱哑哑的床声,和咿咿哦哦叫床声交相传来,响在这个迫不及待的早上……   …………   …………   芙蓉帐里鸯梦长、故人碑前空嗟伤。   参加曾国伟的送葬是上午去的,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就是这么匪夷所思,在抱着着希望的时候十四年杳无音讯,在已经渐失希望的时候,却又见到了故人,虽然已是人鬼殊途,但怎能放得下积郁了十数年的心思的悲愤。   是省厅张英兰处长陪着曾楠走完的这最后一程,悲恸的曾楠捧着父亲的骨灰和遗像哭成了泪人,默默来的送行队伍有三百多人,省厅孟副厅长带着队,宣读了省厅关于追授曾国伟为“二级英模”的决定,郑重地把一枚迟到的勋章别到了曾国伟的遗像之上,送行的队伍里,清一色着的警服,简凡看到了梁局长、肖副局长、伍支队长,还有陪着曾楠落泪的时继红,站在碑前叹气的严世杰,一小部分是领导、一大部分是晋原分局的同事。   刚刚从男欢女爱中出来的简凡,没有像在赫连圪台的挖掘现场那样哭出来,只是觉得心里有点沉重。   一望俱是碑石林立的西山公墓,在冬日的暖阳下、在几百行热泪的滴落下,并没有感觉到丝毫的温暖,这里是生命的归宿,是生命的尽头,躺在这里的,有英雄也有懦夫、有善人也有恶人、有誉满全市的人也有默默无闻的人,不管是什么人、不管有过多少让后人记住或者没有记住的事,生命的归宿都会像这样,像曾国伟这样,孤寂的墓穴、冰冷的墓碑,在春雨夏阳、在秋风冬雪里,一点点被淹没、一点点被遗忘。   要是我也躺在这儿,谁会来送我?……简凡看着曾国伟的遗像,莫名地泛起和李威同样的想法。   呵呵,体化灰骨化尘,又怎会知道是谁来相送?……转念之间,又这样想着。   曾国伟,在遗像上庄重间含着几分静谧,两眼的平静中似乎仍然在看着昔日的旧友和今时的新朋,不可否认,这是一个真正有节操的人,这么多战友对他的怀念可见一斑;这也是一个高尚的人,高尚到能把自己的家产捐了出来;更是一个善良的人,善良到被人谋害沉冤十四年,善良到家破人亡死后难以正名。   唏嘘间,不经意一眼望到了胡丽君,简凡的心里有点难以名状了,扪心自问着,我是什么人?   我做生意宰过人、当警察坑过人、谈对象偷过人,和节操、和高尚、和善良一点都扯不上边,甚至于在参加这个高尚的人下葬之前,自己还在干着偷情的勾当。和这个已经故去的人比,似乎只能给自己冠之以无耻、卑鄙、下流的定义。   其实我一直就这样,这才是我,简凡想着,没有想过为自己辩解什么,其实也不需要辩解什么,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方式的权利,在这一群送葬的人里,难道都是那么高尚?那么善良?那么正义?我有什么可愧疚的!?   是没有什么愧疚的,简凡看着胡丽君,警服掩着身姿飒爽不已,看得出她喜欢我,我也喜欢她,她敢嫁我,我就敢娶她,有什么可顾虑的?总比受他娘的蒋家老太太的鸟气强,总比找一比嫌自己穷的人强、总比找一个还得护着哄着的强……几十年后,还不都是同样的归宿,躺在这里……   “简凡……简凡……”   有人在轻轻地喊着,简凡从沉思中惊醒,再看时,这个简短的葬礼己经结束了,那位张英兰处长在身侧不远叫着,市局、省厅来的各级领导正抚肩安慰着曾楠,人陆陆续续地离开了。   如此地沉思,恰如悲伤过度的样子,张英兰走上前来,被这位小警的肃穆面容有点感动了,握着手慎重地说着:“谢谢、谢谢……谢谢你   帮我、帮所有人完成了这个心愿。”   眼圈有点红,刚刚流过泪,老太太有点动情,简凡叹着气安慰着:“张阿姨,份内的事,谢什么。”   搀着老太太,边走边说着,老太太看样对这个小警颇为关注,殷切地嘱咐着:“小凡,我听文秀说,因为工作压力太大,又几次开枪伤人,有点抑郁的苗头了……注意休息、注意调养,这个案子悬了十四年,能水落石出我想你们承受的压力肯定是我无法想像的,不要太逞强了,该休息就好好休息休息……”   “哎,我听您的……您慢点,张阿姨……”   摸着老太太上了车,简凡随口应着,送走了这位唠唠叨叨的领导,在一边,支队长送了市局的各位领导,肖副局长看自己简凡的时候,还难得地露着笑脸招着手,简凡同样也笑脸恭送着。   走了,人慢慢地都走了,最后走的却是李威和曾楠,哭得有点失声的曾楠语不成声,不过目光的哀怨和谢意看得真切,没有说什么,这几位也走了。   “都走了,我们也走吧。”胡丽君说了句。就站在身侧招着手。俩个人并肩向车前走着,胡丽君几次侧头看看简凡肃穆的表情,安慰了句:“别难过了,十四年的沉冤终究盖棺定论了,我们也算做了件好事……想什么?”   “呵呵……我想家、我想我妈、我爸、我妹妹……”   拍门上车的简凡,发动着车,很豁然地说着,也像完成了一件心愿一般的放心了,看看胡丽君,又补充了句:“说不定回了家,又要想你,人呐,就是为牵挂活着的……”   声落车动,车轮扬着雪泥,胡丽君瞥眼看着驾车的简凡,抿着嘴笑了…… 第五卷 浮世起与落 第50章 心静知富足   “妈,我回来了……”   咣声防盗门开的声音,一位黑里透俏的姑娘,梳着侧在一边的马尾巴,背后跟着位一身肉拽得晃悠的胖子。正在里屋铺床单的梅雨韵听得是女儿简莉,应了声探出头来,一看笑了:“哟,仕青,稀客啊。”   “妈,我爸呢?”女儿问着。   “梅老师,简凡呢?”费仕清也问着。   “那爷俩,除了饭店还能去哪?……仕青,你这是干什么?”   梅雨韵答着,瞥眼看到了费仕青提着大网兜,诧异地问上了。这一问倒问到正点上,只见得费仕青霎时小眼眯成了线,一瓶酒、一条烟加一份脑白金,东西一放指着说道上了:“这是给叔的,这是给简凡的,梅老师,这是给您的啊……嘿嘿,早该来了啊,我们家亲戚一大堆,刚走完亲戚……”   梅雨韵倒有点哑然失笑了,这个上学时候的劣差生差不多赶上半个儿子亲了,每年都不忘来串串门,而且看样今年的礼还颇重,正要客气一句,不料简莉促狭地拽着费仕青伸小手的:“胖子,那我的呢?”   “嘿,刚把华哥的专辑揣兜里就忘了?”费仕青一愣眼,辩白道。梅雨韵一听太不像话了,叱着女儿:“莉莉,你怎么跟仕青说话呢?……什么专辑?仕青,她朝你要什么了?”   一问这个,俩个小儿女,呲笑着都不回答了,简莉推着妈撒娇不提这茬了,费仕青却见得简凡不在,告辞要去饭店找简凡去,母女俩把费胖子又是直送到了楼下。   看着费仕清摇着一身赘肉上车,梅雨韵扶着女儿的肩多少还是有点感触的,教了一辈子学生,上名牌的出国留学身居要职的都不少,现在看看,成材的优生呢,难得把老师当回事,反倒是类似费仕青这号顽劣差生,还就和老师亲近。正笑着问女儿和费仕青去干什么去了,不料女儿简莉一指东单元门口轻声说着:“妈,你看……”   单元楼口里,出来了一对,高个子的男人和一个小巧玲珑的女人,俩个人挽着,男人呵护有加地把女人让上了楼口停着的一辆别克车里,后面,是一对父母相送。   除了男人不认识,剩下的都认识,是刘香莼一家。   看样是送女儿和女儿的对象,送也送了吧,刘香莼妈妈,还得意地往这里剜了一眼,正剜着这对母女。   第N次遇到这种尴尬场面了。   “妈,上问问她去,剜谁呢这是?谁怎么着她了?什么人呀?”简莉有点看不过眼了,捋着袖子准备母女上阵了。梅雨韵知道女儿随娘   要真吵起来怕是嘴官司又得惊动一个小区了,赶紧地拽下劝着道:“……走……回家,白送你上大学了,你哥刚长进了点不惹事了,倒把你显出来了啊。”   “……拽什么拽呀,我看着他们一家就来气,进来出去给我眼色看,逢人就说他闺女找了个什么什么高管高官,婆家在市里多有钱多有势,可比我哥、比咱们家强多了,气死我了……什么人呀?”简莉兀自不休的发着牢骚,有点赌气似地说着。   “走吧,咱娘俩的宗旨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要犯我、我不饶人。人家又没指到脸上骂,生哪门子气,没和刘家成一家人,我倒觉得是好事……走走,别告诉你哥啊,你哥这次回来心事重重的,没准还生着闷气吧……”   梅雨韵抚着女儿,安慰了句。不知道这一句是安慰女儿,还是安慰自己。不过刘家这风言风语却是早传到耳朵里了,说实话,当娘的拉是拉着女儿,其实就这么着一下子把简家老小都贬低了个档次,连梅雨韵都有冲上去质问一番的冲动。   …………   …………   今天已经正月初八了,学校开课、单位上班的时间,费仕青初三就找简凡来着,不巧到家才知道当天要去市里,等乡下窜亲戚回来,问简莉才知道,简凡居然只是去市里转悠了一圈,请了长假回家来了。俩人从小一块搭伴,要是缺了一个,还真有点寂寞,何况,费仕青这心里呢,还真悬着一件事。   一中到第一锅驾车不过几分钟的路程,路边可见得是星星点点的残雪,夹杂着的爆竹纸屑红红绿绿的,尚看得见年过喜庆气氛刚刚过去。一路驾着车直驶饭店,车停在乌龙第一锅的大匾之下,下了车,看着刚刚清理积雪的饭店门口路迹犹新,院子里袅袅飘着几缕轻烟,费胖子知道这爷俩,又要准备过了初十开张赚钱的生意了。   进了门,刚要喊着锅哥,不过一张嘴没喊出来声,却被噎了一家伙,赶紧地挺胸、收腹、伸脖子、瞪眼,鼻子长长的吸了一口气,费胖子的眼神霎时亮了,亮得如十五的月亮。   店堂里没人,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香味,是肉香,香浓而醇、但并不感觉腻。费胖子在这店里吃的年头要和简凡差不多了,第一时间分辨出来这不是自己尝过的任何一种肉,不是老爷子拿手的野猪肉,野猪肉的香没有这么重;也不是第一锅招牌的炖菜大骨头五花肉,那味道没有这么醇;更不是炖兔炖鸡炖鸭那些小仔肉。这飘来的香味让费胖子顿感置身于一桌大筵之前,霎时馋涎欲出,食欲霎时勃发起来了。   哟?有新货新菜了……费胖子鼻子迅速颤颤,心里窃喜着,循着香味蹑手蹑脚进了厨房,没人,厨房通向后院的门口三垒锅灶上,一口盖着的锅里吃吃冒着蒸汽,香味就是从这里透出来的。   嘎嘎嘎……费胖子奸笑着如获至宝的搓搓手,心里暗道着,娘丫,今儿喜鹊没叫,口福都来了,不假思索的左手提碗、右手抽筷,三两步过去一掀锅盖,扑面的蒸汽冲着香味冲得费仕青口水吧嗒吧嗒直流,长筷子捅着浮在锅面上的一大块肉,叉到了碗里,猪头肉,好大的一块猪头肉,半个猪脸大小,费仕青一下子无法下嘴,又奔回厨房,抽刀切了块猪嘴肉,迫不及待地塞在嘴里嚼着。   这东西嚼得爽,一嚼之下,香味、肉味和着汁香舒舒爽爽从喉间直入胸腹,搞得费仕青忘了来意了,边切边流星赶月地往嘴里塞。   “嗨、嗨……噎住了……”   突然间,雷霆一喝,费胖子正吃得兴起,偷吃被抓了个正着,一惊一吓,“呃”地一下子,还真被噎住了。一回头后院的配菜房里伸着锅哥的脑袋。   系着围裙,一身便装的简凡哈哈大笑地出来了,费胖子噎得使劲直脖子,简凡对这位的德性熟识之极,顺手操着水瓢舀了半瓢凉水,直递了过来,费仕青急了,就着大瓢咕咕嘟嘟喝了几大口,直抚着前胸喘着气,一嘴油花,又有点不死心的看着案子上的肉。   肉已经被切吃了一多半,瘦的、半瘦连肥的都吃了,剩了一大块肥肉,简凡眯着眼坏笑着踢了费仕青一脚骂着:“越学越不学好,偷吃都学会了,你这政0府干部越活越不像样了……肉还没熟呢,再配上一大瓢凉水,等着拉肚子吧你。”   费仕青抚着肚子嘿嘿嘻嘻傻笑了一会,满不在乎地说着:“真好吃,拉肚子也值了……锅哥,再给捞块瘦的尝尝……”   “明天早上来,凉透了肥肉比瘦肉还好吃,现在味道还没进去呢……费胖,过了年忙啥呢,怎么也不来看看你锅哥。”简凡说话着,把切剩下的肥肉扔进了锅里,盖上了锅盖,边拨拉着火,边问着。   费胖子没搭这茬,反而神神秘秘蹲下来,抹着嘴问着:“锅哥,老爷子在不?”   “不在,去订煤球柴火去了,怎么啦?”   “没事,我就问你上回那个事,没啥事吧?”   “上回?那个上回?”   “就元旦那会儿,咱们在盛唐那那那……”   “噢……那不正在调查么?哎,费胖子我到现在都没供出你来啊,你看着办啊……”   “我知道了,你等等啊……”   简凡阴阳怪调地调戏着费胖子,费胖子省得了,得得肥肉忽悠着又出了厨房,一听车门响,简凡暗笑着,这货又整回好东西来了,果不其然,不一会费胖子提着两瓷瓶酒直塞过来:“得,锅哥,孝敬你的……你自个留着喝,老爷子的我送家里了。”   两瓶三十年陈酿汾酒,这礼简凡可毫不客气的笑纳了,笑纳了还不成,咋唬着费胖子道:“费胖子,这俩天你又是收买我爸、又是哄我妈,还捎带收买我妹妹,我想你小子八成快来给我送了……好了,有事锅哥给你顶着……”   “嘿嘿……那是那是,我在市里还不紧得靠锅哥您护着。”费胖子笑吟吟的拍着马屁。不料一拍、拍得简凡有点得意忘形了,数落着道:“以后老实点啊,听锅哥的话,那娱乐场所整个一毁人的地儿,这当天要被派出所提溜走了,你这入党、提干、考察,什么什么政治生命,马上完蛋了啊……对了,这是个好把柄,小子,你把柄攒我手里了啊,赶紧混,当了官我好要挟你……”   “嘿哟,给你个脸面你当屁股使唤呀?”费仕青一听不乐意了,指着简凡叫嚣着:“什么把柄,你敢说,我就先告诉你妈,把我哄夜总会。还给我找了俩小姐,完事了不给钱还让我跑,我靠,我看你受得了还是我受得了……”   “哈哈……你要有这胆子,还至于来收买我吗?”   简凡笑骂着,又踢了费仕青一脚,没踢着,看来有事正忙着,不理会费胖子,自顾自进了配菜房。   知道没什么事了,也就是一问,费仕青当然不怕简凡说,自然也不会说简凡的不是,反正俩人干黑事又不是一回了,费胖子却是闻着锅边的香味挪不开步子了,干脆又捞了块瘦一点的,就着碗筷吃着,边吃边进了配菜房里和简凡聊着,简凡正剔着一架羊骨,过了初十店开门,十二三开始县里要闹元宵,那是一年生意最好的时候,八成这时候已经准备开了。几架羊骨进锅一熬,到时候又是一锅美味的汤羹了。   “锅哥锅哥,这什么肉,这么香?”费胖子又凑上来了。边吃边问。   “猪头肉,没看见呀?”   “我咋以前没尝过涅?”   “呵呵……猪头越长越有样,越来越好吃了呗。”   “切……指桑骂瑰、指着猪头骂我是吧?哥们不在乎,明儿来了直接扛上一锅回去。”   “费胖子,再好吃的也能把你吃恶心了信不?就外面那大锅,尽你吃,撑你三天我怕你就不敢来了。”   “嘿嘿……这话我爱听,那我得试试啊……”   一个是剔着羊骨,眼神专注,另一位却是在屋里转悠着,大概是吃得有点嘴腻,费仕青左寻右寻,拽了两个青椒,又咯吱咯吱咬上了,这家伙属牲口的,吃什么都不忌口,而且在店里是比自己家里还随便,平时呢,一遇上费胖子来,俩哥们肯定是吧唧吧唧说个没完没了,只不过这次让费仕青稍稍有点诧异地是,简凡是有一搭没一搭应着,全神贯注着盯着羊骨羊肉。敢情哥们还没有一只羊有看头。   一个干着、一个吃着,见引不起简凡的兴趣来,费胖子寻思着话题说上了:“哎,锅哥,我见着香香了……你见没?人还领着男朋友逛大街呢,见了我还专门给我介绍了一番,银行的高管,开辆别克君威,长的高大英俊,斯斯文文……那样,是比你老人家要强不少啊,嘿嘿。”   这倒没刺激到简凡,就见得简凡眼皮也不抬地说着:“呵呵……费胖子,乌龙街上随便拉一个和你一比,都是高大英俊、斯斯文文……你存在的意义就是衬托别人,谁和你站一起都会有自信心膨胀的副作用,你不至于没发现吧?”   “哦哟,别笑话我……没劲,我是替你有点不值呗。香香也真是,就跟故意似地,到我面前拽拽,回头再传话给你,没准就想故意气气你,哎……你们俩呀,可惜,本来好好的一对……”费胖子长叹着。   这话,说得简凡手里刀一顿,停下来了,看看仰着脖子叹气的费仕青,这个可惜却是出自真心觉得俩人可惜,只不过时过境迁,简凡已经没有当初那么多愤概和不平,释然的说道:“有什么可惜的?找了个比我帅、比我好、比我有钱的,应该替她高兴才对,比跟着我强多了,我们要还在一起的话,没准我还是骑上自行车带着她去租房,呵呵……费胖子,别光说我呀,你咋不把你女朋友带来?”   “那你等着啊……我去叫她去。让你流流口水。”费仕青一听,来劲了,刚走两步,又回过头来指着简凡郑重地说道:“我女朋友非常崇拜我啊,咱可不带打击人啊,你要敢损害了我的光辉形象,没说的啊,把你妹妹赔给我……”   “滚你娘的……想让莉莉揍你吧?”   简凡笑骂着,费仕青一溜小跑,还真去接女友去了。   …………   …………   费胖子走了,小店里又回复了宁静。   这里的生活永远是如此的宁静和富足,空荡荡未开张的第一锅店里,弥漫的香味之中,简单和重复的劳作之中,简凡从未感觉到心里如此地宁静。   其实自己一直就非常宁静,只是按捺不住心中的躁动才跌落到喧嚣之中,再一次重温这种风平浪静的生活时,不自然就有了弥足珍贵的感觉。   年三十的时候春晚放了一多半才赶回了家,年初三归队还车,以文物走私案牵头的三个案子并案归入了省厅麾下,接着下来是协调各地的警力追捕和对现在嫌疑人的加大审讯力度,几个外勤都成了闲人,当天简凡就拿着景文秀开的证明,陆队长、伍支队长那儿一路绿灯,直接请了二十天休假,当天去当天回,又回到了这个让自己万般依恋的宁静生活里。   生疏了,老爸常说的三天不动手生简凡此时才感觉到了,再持起厨刀的时候,切出来的菜丝肉片大失水准。连妹妹都能看出来退步了;更背的是有一次居然走神,切了指头一刀,现在还裹着创可贴。几天之后才重新找到了这种感觉,现在有点懂了为什么喜欢做菜做饭,在洗、摘、切、配的时候,在蒸、炸、煎、炒、炖的时候,那种全神贯注和心无旁鹜的状态正是自己所需要的,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细致,不仅是对做菜的要求,更是对做菜厨师的苛求。   那是一种化腐朽为神奇的苛求、是一种由简单演绎完美的苛求。   厨艺之乐或许正在于此,简单、繁琐、重复、枯燥之后,烩就美味的那一刻,好像把你的精气神全部汇聚到色香味和形意养之中,不管是席筵待客还是自斟自饮,看在眼里、尝在嘴里、香在心里,怎一个好字了得。   说穿了吧,简凡还是觉得当厨子比当雷子,更适合自己。   不一会,费胖子带着他的第一任正式女友来了,简凡又有点哑然失笑了,胖墩墩明显有点营养过剩的一位胖妞,倒像费胖子的妹妹,脸上挂着几粒浅浅的雀斑,不算漂亮,可也不丑,普普通通的一位姑娘。再一听说是新分配进交通局的,不用说,肯定是费胖子老爹给儿子近水楼台先揽月了,没准工作还是老公公给办得。第一次见简凡还有点腼腆,仨人就着店里吃了一顿晚饭,饭间这一对有点含羞、有点亲蜜、有点放不开的那种扭捏架势,倒让简凡有点羡慕兼妒嫉了。   不一定被美女挽着才叫幸福,像费胖子这样拉着一位平平常常的普通姑娘,又何尝不是快乐呢?   整十八时,接到老妈催着回家的电话,简凡才收拾着店里,看看余火能不能熬一夜,一切收拾利索才关门回家。   于是,宁静的一天,又结束了…… 第五卷 浮世起与落 第51章 养儿知娘苦   “忠实……我问你个事。儿子给你说什么了没有。”   梅雨韵作贼一般悄悄掩上了门,客厅里简莉正开大电视的声音看着,儿子在卧室里,正是老俩口商量个事的最佳时间。听得这话,正拿着一张写着几十味中药配方的简忠实无暇旁顾,随口地应了句:“没有啊。”   “没有那就怪了?……哎呀。你别看这个行不行,一年能休息几天……”梅雨韵看丈夫对儿子的事一点都不关心,有点生气了,掩上了门上前一把把这单子夺了下来,简忠实憨憨地笑了,从床上半支起身来:“好好,听你说……”   “这还用说吗?你不都看在眼里吗?……往年过了初二就疯得没影了,今年你看到了,连门都少出;往年是狐朋狗友的电话一大堆,一天忙死了,今年呢,他干脆把手机关了,电话都不接;还有啊,店里的活不用说了,家里这里里外外,拖地抹桌子洗锅刷碗洗衣服,儿子不声不响就都干完了,搞得我当妈的好像失业啦?……咱儿子,什么时候这么懂事啦?”梅雨韵历数了一番儿子的反常行径,和丈夫大眼瞪小眼。   这话说得丈夫也经心了,两眼有点诧异地瞪着努力地想着,也想起个事来了,帮腔着说着:“对了,你一说我倒想起来了,咱儿子还真是变化挺大,昨天还跟我讨论卤、酱、腌、泡的制法,说得很有见解啊,咦,儿子好像一下子开窍了。”   “啧,别说吃好不好?三句话离不了本行……问你什么呢,是不是因为刘家丫头那事,他这思想上还转不过弯来?”梅雨韵指指自己的脑袋,神神秘秘地说着,估计是担心儿子为情所困。   “不会吧?这都半年多了,有疙瘩也解开了。”   “那是什么事?”   “我哪知道?”   “不知道,不能问问去呀?”   “这个……这个还是你当妈的去吧,我们爷俩到一块,三句又得转悠到吃上。”   “真是的……那我,把这个给他?”   梅雨韵说着,手里一亮一张存折,征询地看着丈夫,看来老俩口也准备好了秘密武器,这倒不用问,简忠实依然是那副听之任之的表情,释然地说着:“钱不一直你当家么?什么时候想起听我的意见来了?”   梅雨韵也笑了,笑着把存折揣进兜里,站起身来,看着丈夫又拿着单子琢磨上了,转身出得大卧室,客厅的声音很响,简莉正看得星光大道周决赛起劲,说了句把声音放小点,惹得女儿撅嘴发牢骚,梅雨韵顺口训了句,敲敲门进了儿子的卧室。   三室一厅的小房子,连着后阳台的小卧室,儿子简凡正半躺在床上,跟他爹一个德性,蹙着眉正看着一本什么书,梅雨韵一进来,赶紧地起身了,笑着拉着老妈坐床上凑将上来殷勤上了:“妈,店里熬了锅肉,明儿你尝尝啊,新做法,包您没尝过……今天下午半生不熟,都吃得费胖子放不下筷子。……哎?您是不是摁肩揉背上瘾了?来,我给您摁摁?”   “去去去……别没事献殷勤啊。”梅雨韵笑着打掉了儿子伸上来的手,今儿这心情明显不在这个上头,看着儿子说得起劲,娘俩凑上热闹了,梅雨韵又是小心翼翼地问:“凡凡,你和杏儿那事?”   “哎哟,妈,哪壶不开您是专提那壶?”简丹苦着脸撇着嘴。   “我就问问怎么啦?过年怎么也不跟人家姑娘打个电话。真是的。人家可年初一就打电话问候我啊。你打了没有?”梅雨韵催着。   “没有。”简凡摇摇头。   一犟嘴梅雨韵不自觉的手扬起来了,简凡嘿嘿笑着把老妈的手握着了,放好喽,也换了一副神神秘秘的语气说着:“妈,你不懂这个,咱不能跟她谈,知道不?”   “为啥?”   “告诉你吧,她爸爸是个贪官。”   “那有什么?现在当官的,有不贪的吗?”   “哎哟,妈,这个你就不懂了,他这个贪官不同,没准要暴光了,要玩完了,万一糊里糊涂谈上了,到时候成了贪官女婿了,检察能放过我?最轻都得没收家产嗳。”   “有这么严重?”   梅雨韵被儿子突出其来的消息吓了一跳,对于查不查的事倒不懂,不过儿子现在是警察,好像这类事倒也有点谱,看着儿子慎重的点点头,倒让梅雨韵吸着凉气,不敢再追下去了。   不追这个,梅雨韵眼一动,又想起了个目标,拽着儿子问:“哎,那个呢?小云,个子矮了点,不过我看小姑娘挺热情的,她是不是……”   “妈……”简凡无奈的拉长着声音,比划着说道:“您给她送这么一大包吃的,她能不热情么?人家男朋友谈了好几个了,就准备结婚办事呢,我们真是普通朋友,谈不到那份上。”   “哎……真是啊,不让你早恋,你是偷机摸空干胡事,拦都拦不住,管也管不住;现在该谈了吧,你是左不行、右不行,就没个让妈省心的时候……哎,对了,上次来乌龙还有一个呢?那位叫什么来着?高个子,穿牛仔裤,是不是比你大呀?”梅雨韵牢骚发上来了,不知不觉中儿子像往常一样已经捏上了肩、揉上了背,在这种感觉下发发牢骚,已经习以为常了。   简凡乐了,一听着老娘说到胡丽君了,笑着说道:“噢,那位呀?叫胡丽君,您要愿意,我没准真能把她娶回来,不过肯定得费一番功夫噢。”   “是吗?……妈有什么不愿意的,只要人好、对我儿子好,妈求之不得呢?”梅雨韵不知不觉顺着儿子的话路说上来了。   “对了,妈……”简凡轻轻凑到老妈耳朵上,轻轻问了句:“她离过婚,没小孩,这个,行不?”   梅雨韵被这句话说得肩膀一耸、面容一动,蓦地转身,吓了简凡一跳。就见得老妈瞪着眼,嘴里斩钉截铁俩字:“不行!”   “你看你看……哈哈……咱不说这个话题,您还非要提……得嘞,生哪门子气,又不是娶回家来了。”简凡笑着搬正了老妈继续在背后做着简易按摩,平复着老妈的心情,安慰着:“哎,妈,其实现在城市里不比咱们小县城和乡下,结婚就是一张纸的问题,没结婚同居一块,比结了婚住一块的人还多,这是一种西风东渐的生活方式啊,您是教英语的,不会这么老外吧?”   “哎,妈落伍喽,理解不了那么多稀里古怪的事,不过你毕竟生活在中国,老拿国外的价值观说事这就不对了吧?那有人喜欢原始人的生活,还要茹毛饮血呀?谬论啊,没有可比性。”   “所以呀,妈,我就暂时不考虑喽,现在城里的生活成本不像咱们这儿,别看您儿子穿着警服一身光鲜,其实说起来,在城里还是属于伟大的无产阶级,咱们中国婚姻向来和政治息息相关啊,现在可不像我爷爷那年代,美女专嫁贫下中农呢?呵呵……我都不急,您急啥呀?……哎妈,要不咱考虑考虑,穿着这警服,我在太原搞个什么第三产业?要是搞得好,干脆辞了工作,大步迈向小康,那多好呀?将来买幢大房子,把你和爸接到城里养老,那儿医疗条件毕竟好嘛,住腻了还能再回乌龙渡假,您说怎么样?”简凡委婉地表达着自己的想法,一副开玩笑的口吻,对老妈的脾性摸得是已经非常清楚了,硬来从来都是行不通滴,一切只能徐而图之。   看来效果不赖,老妈被逗得笑了几次,还以为事情真有所转机,简凡正高兴的时候,不料老妈掏着口袋伸到了背后:“给。”   “什么?”简凡一愣神,停下来了,接到了手里,惊讶地念了个数字:“十九万五千?妈,你怎么存了这么多钱?天天念叨不让乱花钱,我还以为家里紧张得了不得呢?”   “嗯……没想到吧?”老妈得意地扭过头来,笑着说着:“妈也上了一级教师了,工资提了;店里的生意也不错,关键是这两年你没有胡花乱要,还给妹妹生活费,所以呢,家里钱就都存下来了。只要你不瞎折腾,咱们家向来过得都不错啊!”   会错意了,本来想委婉地说说想法,敢情老妈还以为自己是要钱来了。而且这么着一说,又让简凡想起了以前家里被自己搞得拮据的事情,有点糗样地不好意思地说着:“妈……您别这么直白好不好?我都不想上学,您非逼着我去……嘿嘿……咱要是不念书,第一锅分店都不知道开几家了,这存折上多个零都没问题哦!”   “没出息的东西……”梅雨韵笑着,一指戳将过来,简凡没有闪避,又品尝了一下这个熟之又熟的动作,嘿嘿傻笑着看着老妈给的存折,梅雨韵看着儿子难得地这么高兴,语重心长的安置着:“……这次回来呀,你心事重重的,妈知道你什么意思,妈打听过了,这差不多就够你首付了,你贷点款,家里和你一起还,有三五年光景就熬出来了……别瞅着人家有钱人眼红,其实就城里大部分还不都是挣工资、挣辛苦钱的,有钱人能有几个?放平、放宽心态,好日子得你自己慢慢经营,不管是别人还是爸妈,可都代替不了你……”   恰如往常的唠叨此时听在耳边,让心里泛着感动的涟漪,简凡感受着这张带着体温的存折、感受着老妈不再光滑的手抚过自己脸颊、感受着低声细语中的嘱咐,又做了一个让老妈惊讶的动作,摇摇头,塞回到老妈手里:“妈,我不要。”   “别跟妈故作姿态啊,以前没给你,那是怕你乱花。”   “我没说不要。”   “真不要?”   “真不要。”   “哟……臭小子,你不会是嫌少吧?你爹妈可就这么大本事,整幢房子妈可给你买不起。”越问越坚决。倒把梅雨韵搞得迷茫了,像是不认识似地瞪着儿子说了句,在记忆中对儿子的了解,从小就是个财迷。   “妈,人家都是养儿防老,您这不是养儿害老吧?妹妹还上着学呢,你们俩都上年纪了,总不能还为我活着吧?”   简凡无奈地说了句,一句听得老妈两眼瞪得太圆了,不知道儿子吃错哪副药,才要问,儿子又拦住了话了:“……妈,从小这几幢楼里的教工子弟,您经常说数我没出息,我没出息咱就不说了,咱们说那有出息的……侯老师那儿子,美国去了吧,好几年没回来了;我高中物理老师,俩儿子,一个在北京、一个在西班牙,过年都没回来。还有咱楼底刚卖了房子这家啊,给儿子在上海买房也是只够首付……儿子有出息爹妈跟着受罪可以理解啊,可您这儿子没啥出息,您这是干嘛呢?非逼着我当房奴、您自己当孩奴呀?……我爸十五六岁就出来干活挣钱养我爷爷奶奶还有三叔,我快三十了,再问家里要钱?……妈,我真没有这个意思,您和我爸保重好身体,留点余钱应个急这是正事,何况上面还有爷爷奶奶、下面还有妹妹呢……总不能就为儿子活一辈吧?再过二十年,我快五十,您七十了,我还得找您说声,妈,到你工资本上给我取点钱?……哈哈……把我养成那样,我倒不介意,您愿意呀?”   毕竟很长时间里根本没有考虑过房子和老婆的事,简凡戏谑地笑着搬着老妈的肩膀,试图以个开玩笑的口吻化解这事,不料吧嗒一声手上落了滴豆大的水迹,一惊一讶,才发现老妈抹着眼睛,这下吓了简凡一跳,不迭地说着:“哎……妈、妈、妈,哎,你咋哭了,这……您儿子就懂事了一回,您也不至于感动成这样吧?……”   正红着眼睛流了几滴泪的梅雨韵被儿子这么一逗,扑哧声破涕为笑了,又哭又笑、哭中有笑,搞得梅雨韵好不狼狈,才说了句,没哭,妈高兴……看着儿子正色把存折塞回到自己口袋里,这次可是真真切切,一丁点都没有掺假,儿子确实变了,感受来自儿子的关心,又有点压抑不住了,眼睛酸酸地,捂着嘴直奔出了小卧室。   简凡拦也不及,听着隔壁老爸问着,蹑手蹑脚出来,妹妹也发现不对了,探头探脑在爸妈的卧室前,兄妹俩悄悄看看,老妈不知道何故抱着枕头流泪,妹妹要上前问问,老爸却是摆摆手,把儿子和女儿都推出了卧室,掩上了门。   “哥,你又干什么了?把妈气成这样?”简莉怏怏不乐地拽着哥哥质问着。   “笨蛋,妈是高兴哭了。要是气哭了,早叫你拿家法了,这都看不出来。”简凡摸着妹妹的鼻子捏了一把,得意地回卧室了,一眨眼又转出来拽着妹妹,拿着一份影印件指着问:“这俩繁体字怎么念?”   “当归,笨蛋,这都不知道?……嘿嘿……”简莉念了出来,把笨蛋还了回去。   …………   …………   过了初十开门,又像往年一样,生意渐渐地从清淡开始红火;过了正月十三,各乡镇闹元宵的齐聚乌龙,那是一年生意最红火的几天,大小旅店、饭店不论好坏,差不多都能客满了,这几天每天早晨五时起更,客人从上午十点能一直上桌到晚上零点,简家的爷俩操刀、简莉和桃花传菜、三强和水生打下手、老妈坐镇收账,一家子里里外外忙了个不亦乐乎。   更离谱的是,不但老妈发现儿子的变化了,更大的变化被老爸发现了,儿子亲手调制的一份卤汁肉大大超过第一锅原来的仿白切肉,初九一锅吃得全家叫好、初十一开门,水生、三强、桃花几个一尝,也是拍手叫好,又给县里相好的几家店和卤肉摊点送了几十斤试试反应,谁可知道坏了,反应忒强烈了,四家卤肉摊点、七家饭店包括县里最大的政0府招待所,当厨的都挤进第一锅店里,一句话:卤多少俺们要多少。代卖。   第一锅饭店里出得卤肉本来就比市面上的高个档次,只不过数量太少,这一次看出货量大,比原来的味道又提了个档次,让这些同行当然有点趋之若鹜了。卤肉的锅灶从一口增加到三口,每天出肉从三十斤增加到二百斤,仍然是个供不应求的架势,简忠实干了一辈子小买卖,还当是正月十五生意加外好的缘故,谁可知道过了正月十五红火的时间,还一直有人上门催着要货,这才觉得这份卤肉,确实要超过自己不知道多少倍了。   越觉得不简单,就越觉得不应该不简单,好像半年没见着儿子,还真是变化得快认不出来了。过了正月二十送走了妹妹,儿子还是一头扎在店里直呆到打烊,蒸煮煎卤炖,一个人能顶两三个伙计干活,而且把这店里的仨伙计指挥得有条有理,连简忠实也有和梅雨韵同样的感觉了,好像这当爸的,也有点失业的感觉。   到了正月二十六,掐指算算这假期就快结束了,越临近结束越看得简凡眉间稍稍有了一份忧色,倒不是为生意担忧,三叔从老家又找了个帮工的伙计,叫大槐,墩墩实实的个子,继承了枫林老家祖祖辈辈当厨子的传统,进门这添火上锅出垃圾的杂活差不多就利利索索上手了。眼看着生意越来越好,老爸这一辈子当厨子的水平,那份被简凡改动传授的配方用不了几天老爸就运用的纯熟了,自然也不用担忧。   担忧的是什么?简凡也说不太清楚,乌龙县像世外桃源一样,只要一关手机,差不多就没人能想起你能找到你,这些天忙于店里活,还真没有跟队里、没有跟队友们联系,二叔来过一次,吃喝了一顿,也没说个什么。   这份隐隐的担心一直持续了假期快结束,正月二十六,晚上快到打烊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店门口嘎声停了辆车,隐隐地听着有人在喊,锅哥、锅哥,正收拾锅灶的简凡不由得心里一动,从厨房里奔了出来,正和进来的人打了个照面,灰头灰脸的肖成钢、一头乱发精神萎靡的张杰,肖成钢进门就是一句:锅哥,饿了。   张杰萎顿的说着,你小子过得滋润啊?我们哥几个又是十来天没着家,惨了哦,毛都没捞着一根,快快。饿死了,要不是肖成钢让留着肚子,我们早吃了。   叫嚣着简凡还不行,又伸出脑袋去喊着:“哎,兄弟们,吃大户了。都进来……”   简凡被这俩货的倒霉德性逗笑了。眨眼间又进来四个,矮胖的陆队长、壮硕的张志勇和没打过交道的俩队员,进门一看简凡,都乐了,油光可鉴的发型梳在一边,白色的厨衣干净整洁,配着半拉水色围裙,肩膀上还搭条毛巾,带上那一脸笑意,活脱脱的店小二德性,一马当先的陆坚定倒不知道简凡脱了警服是这个德性,指着简凡霎时笑得前俯后仰,引得一干队员哄堂大笑。   “兄弟们、兄弟们……肖成钢把这儿都吹上天了啊,今儿要是吃不好,大家说,怎么办?”陆坚定举着胳膊煽动着。   “不给钱……”肖成钢马上应道。   “摘招牌……”   “吃不好咱们不走了。”   “明儿继续吃……哈哈……”   张杰几个起哄着应合。   “坐……都坐……”简凡一甩毛巾指着一张大桌,这可是挑衅自己的专业了,根本不在乎地说道:“钱可以不要,你们看好自己的舌头啊,给我五分钟……三强,帮厨……”   这命令下得,铿锵有力、气势十足,楼上应声着下来位奔进厨房了,陆坚定看这小子着实有两下子,没听明白,问着肖成钢:“哎成钢,看着舌头什么意思?”   “嘿嘿……太好吃了,不是咬了舌头就是找不着舌头了,要恨不得自己多长俩舌头……”肖成钢馋涎欲滴地样子,张杰点头称是,这倒把几个人的兴趣都勾引上来了,叮叮当当的锅勺声,滋滋拉拉的沥油声音,几个人早饿久了,都看着厨房的方向,又是哗一声,火焰的颜色直映到了窗口,沁人心脾、勾人馋虫的香味顺着厨窗飘出来了,光闻这香味,一干队友旅途劳顿、牵挂的案情,早忘得无影无踪了…… 第五卷 浮世起与落 第52章 言深不知路   在饥饿难耐中等待美食上桌,丝毫不亚于在浓情似火时等待美女上床的那种煎熬,两者多有异曲同工之急,肖成钢和张杰丝毫不掩饰,几次叫喊着催着,而剩下的几个人嘴上虽然没说,可肚子呢,早咕咕叫了几遍了。   “来嘞……”   终于听到世界上最美妙的声音响起来了,那位叫三强的伙计唱了个喏,两手捧着个大盘出来,比新疆大盘鸡的盘子还要大几分,小碎步踮着,一大盘子没见什么声响,平平地、轻轻地放到桌上,放的姿势和报菜名的声音几乎同步:“蜜汁酱排骨……各位慢用……”   菜如其名,酱色鲜亮的排骨,氲氲的热汽里能闻到蜂蜜的馥郁香味,两三寸的长排骨连着一大块肉,透着油色,像叠罗汉一般叠了高高的一盘,成金字塔状,绿的香菜、红的椒丝、星星点缀,色与香相得益彰,沁脾养眼,既有乡间做法的粗犷、又不失独具匠心手法。六个人、六张嘴翕动着、十二只眼晴盯着,这一闻一看一想之下,都愣了愣,反倒没人动筷子了。   “快吃呀……锅哥家就是咱们家,别客气啊……”肖成钢伸筷夹了一块,放盘子里直接用手捻着啃着,后半句已经是含混不清了。一言出六人动,早迫不及待地几个人筷子一夹,有的手劲大直接挟了两块,一盘子霎时去了一半,伙计三强刚转身拿了叠餐巾纸准备摆活两句,这排骨是乌龙特产的土蜂蜜作引炒就的,得,不用说了,餐巾纸刚放下,盘子已经空了,这几位爷看样是饿极了,除了嘴吧唧的功夫,其他都顾不上。   第一盘吃得虎咽狼餐、第二道来了个素拼,被这六人来了个流星赶月;第三道炖牛肉吃得大块朵颐。第四道却是拿手的呛莲白,整个都是白菜帮子炒就的一盘素菜,吃了一嘴油的几位正缺这玩意,几筷下去又是一个风卷残云,一顿饭吃得又急又猛,几乎是上多少吃多少,一点残羹冷汁都被几个人蘸了馒头就上了,陆坚定席间笑骂了几次注意形象,几个队员嗯嗯嗯应着,边应边抢,这大晚上小店里,谁还注意形象那玩意不成?直到第七道清炖羊肉上来,这几位才打着饱嗝的,才稍稍恢复了细嚼慢咽的水平,好歹垫住饥顶上了饱了。   厨房里,简凡正烩着最后一道耳锅炖菜的,偶尔从传菜的窗里看上一眼队友们,吃得高兴可看着心酸,外人不管看着警察这个职业多威风多扬武,可事实上,这个职业有多难过多辛苦平常人总是难以体会到的,看着一个个脏兮兮的鞋裤、皱巴巴的衣服、乱糟糟头发,又是熬了不知道几天几夜。   “简凡……简凡……”三强小声凑上来,轻声问:“成钢带得这几个什么样呀?怎么跟落难响马、逃荒土匪样,咋也不能饿成这样吧?”   在这个富足的小镇里,大概已经理解不了这年代还能有饿成这个样子的,简凡被说得心里酸酸地,开着玩笑道:“他们呀?比土匪还横、比响马还野、比落难还可怜、比逃荒还难过,你说他们是什么人?”   “什么人呀?”三强笑着问。   “警察呗,还能是什么?……来,三强哥,准备耳锅,上炖菜……”   “还吃呀?他们吃得下么?”   “还有几百里路要走,太油腻了不喝点汤,一会他们睡着难受……”   说话着麻利地分着六份耳锅,青茶、芸豆、土豆块、白茶叶子和大粉条烩就的特色炖菜,正是第一锅的精髓,俩个人一个三锅端着直上了桌,此时已经吃得八九份饱的众人倒真的不客气了,简凡给陆队端了一锅,肖成钢早自己给自己提了锅,长筷子一捞,面仰着,长长的粉条举高来,仰着脖子张大嘴嘘嘘律律直入嘴里,这个特色的吃法把旁有的张杰脸上溅了几点汤汁,气得张杰吧唧一巴掌甩肖成钢脑袋上。肖成钢身形未动,脚却做着小动作,踩了张杰一脚,跟着端着锅边跑边吃进了厨房,站在厨房门口看笑话。几个队友知道这俩货向来安生不了,还是陆队长教训了句俩人才安生下来。   这饭吃得呀,就是细嚼慢咽也是集合的速度,很少听得有人说话,一店皆闻嘘嘘律律吃粉条和喝汤的声音,到了后来,连张杰也发现肖成钢这种办法不外乎是吃这种韧而不断粉条的最好办法,捞一筷举高来,头一仰进嘴,满满当当的一嘴嚼劲和味道都足得很,几个人吃饱了吃出兴趣来了,都跟着这么一来,俱是嘬着嘴吸溜粉条,童心大起,看得简凡和三强嘿嘿直乐呵。   陆坚定呢,好歹还有个队长的样子,只不过一顿下来,脸上惬意颇足,吃完了抹抹嘴,看着厨房门口站着的简凡,简凡还以为队长又要发一番感慨,不料这货存心找茬,故意地问着:“嗨,兄弟们、快吃、吃完了准备上路啊……大家说,吃得好不好?”   “不好……”肖成钢拉长着声音,耳锅往桌上一放,幸福地哼哼着。剩下的几个呢,悄悄解腰带的、仰着脖子靠椅背上歇气的、咂吧着嘴一脸惬意回味无穷的,虽然神态各异,吃得是舒爽之至,不过话却不约而同,都说不好,张杰还找了个充足的理由:没有国宾饭店的好。   这几位,眉间都一脸促狭的笑意,怕是几个人吃的时候头碰头早商量过了,故意捉弄简凡呢,群众一说,当领导的陆队长就有话了,几个人笑着点上烟抽了口,陆坚定已经站起身来,披着外套说着:“听到了啊,都说不好,这饭钱不能给他出吧?”   对对对……一干队友附合着。   “得得得……我还没要饭钱呢,你们就吓成这样啊?这就走啊?”简凡一看都起身,倒问上了,追着陆坚定问着:“陆队长,经费紧张得不至于不敢住一宿吧?我给你们安排。”   “你给这俩安排吧……”陆队长指指肖成钢和张杰说着:“肖成钢、张杰,你们俩放一夜假,成钢回去探亲,张杰,你明天带着简凡归队……其他人,走。”   陆队长随意说了句,哗声几个人起身要走。简凡倒没头没脑不知道怎么回事,追着陆坚定直往车上走,边走边问:“哎,陆队,我假期还有俩天呢?”   “你看你这孩子啊,又没说你一定来,我这不为你着想么?坐公家车回来,不替你省点路费不是?……哈哈……走喽。”陆坚定哈哈大笑着,拍拍简凡的肩膀,四个人上了离店不远的一辆SUV里,这才发现六个人来得是两辆车,还有一辆越野停在那儿,正是自己年初三还回队里那辆。   知道队长的话里多有几分深意,没准把张杰留下来就是想说些什么,简凡悻悻地返回了店里,肖成钢、张杰俩货正靠着椅背晾肚子,看样达到吃白食的最高境界了,一手扶着肚子,另一只手得提着裤子。看着简凡进来俩人也懒得打招呼,只是张杰摸着口袋,掏了三张百元大钞递给简凡:“哎,队长留的,别忘了了给发票啊。”   “哟……多了,用不了这么多。”简凡机械地接过钞票。   “嘿,剩下的咱们分啊。”张杰笑着恳求道。   “滚,我家便宜你都想沾,想得美。”   简凡没理会,十足的市侩样子,小心翼翼地摸摸钞票,整整齐齐地塞进兜里,踢了肖成钢一脚骂着俩人:“收拾桌子,光知道吃……还有你张杰,进来,跟我俩倒垃圾,难得逮着你义务劳动一回。”   俩个人腆了肚子,嘻嘻哈哈地帮着简凡忙活上了。   …………   …………   肖成钢的家住在县城边上,帮着关了店门,送走了肖成钢,驾着自家那辆带厢的柳州五菱倒了垃圾,送走三强,就剩下简凡和张杰俩人了,张杰这货嘴喂饱了,话不闲了,一路上大惊失色,先夸店里这顿吃得比简凡在城里做得要更有水准,跟着又夸简凡在乌龙呢,还得划到有车有房有店一族里,被简凡扔到大众浴池里草草洗了个澡,刚出来不夸了,埋怨上了,哎哟喂,简凡你也得请个桑拿什么滴,请个五块钱的大众澡,连个搓澡和休息的地儿都没有?   “五块钱你就想搓澡?自己个下河找块石头蹭蹭啊……到我家闭上嘴啊,否则把你小子赶出去。”简凡威胁着,看看时间已经快零点了,老妈打电话催了两次,这才驾车赶紧着带着张杰回家。   电话上早说了,回了家爸妈已经把新沏的茶水准备了个妥当,招呼了张杰俩句,俩老人各去休息了,简凡直把张杰带进自己房间,垫着枕头铺着床,请这位大爷上来休息,像以往一样,这货是先扔衣服,后拔腰里,随身的枪直塞进枕下,多日未见,简凡倒手有点痒痒,从枕下又取了出来,掂在手中,枪身冰冰的金属感觉,不禁让简凡手有点兴奋,泼愣愣地挽了个枪花,正掏着随身包的张杰吓了一跳:“耶,你别对着我走火啊……你丫几天没玩手痒了吧?”   “这破枪,娘们玩的,没劲……还是老五四实诚,过瘾。呵呵……张杰,陆胖子是不是让你把我拽回去。”简凡把张杰的七七式塞回了枕下,看着张杰掏出个大PDA来,肯定是要有什么东西给自己看。   “别老把自己当根葱行不?谁拿你配菜呀?……就这光景,冉冉的新星升起来好几个,早显不出你来了,想知道我要给你看什么吗?”张杰卖了个关子,笑吟吟、神秘秘地看着简凡,看来还真是有事要说,不料这关子卖得不对路,简凡一屁股起来,扭着头说了句:“不想,睡觉……”   “嗨、嗨……别别,哎哟,我靠,脾气越来越大,好好,哥求你听听行不。”张杰不迭地拦着,把简凡摁到了床上坐下。调着PDA里的视频……   ……是一幢宾馆的照片,不知道地方,现在的重犯抓捕不少都有了现场和验明正身的视频,只见得一位西装革履的人出来之后,门厅四周埋伏的便便衣如狼似虎的扑了上来,嫌疑人没跑几步,视频上还没有看清楚面容,就被七八个人摞到了地上,标准的中国式抓捕,扭胳膊、压腿、搂腰,打了背铐,又是揪着头把嫌疑人的脸朝着摄像头拍照……   一看清了吓了简凡一跳,惊叫问了句:“耶……仝孤山被抓了,在什么地方?”   “广东番禺,差点这小子就出海了。”张杰牛逼哄哄地看着。   简凡把图像倒过来,又细细看了两遍,扑哧声笑了,笑着挑到刺了:“嘿嘿……不是咱们重案队抓的,你们拽个毛呀?……嘎嘎,傻X……”   “天下警察是一家,谁抓也是抓嘛,分什么你我……下面,看下面,还有好东西呢?”张杰半躺在床上,应了句,简凡向来眼尖心细,一眼便看出来了。   接着放第二段视频的时候,简凡又怪怪地嗯了一声,是全市公0安战线工作年会的视频,响着警察之歌的现场,上来了一群戴着大红花的警察,还有捧着奖状、奖杯的、有几个队长认识,居中的那位不但认识,而且是认识得胃里能起“呃”声反应的那位,吴镝。   “咦,这有什么稀罕的?”简凡PDA扔给张杰,知道这是陆队长的东西。   “我给你解说一下啊,晋原分局失失窃案现在官方的消息啊,是省厅大力侦破和市局大力协助的结果,功劳涅,现在归在人家吴镝脑袋上……抓仝孤山是人家CCIC整理出来的信息,这一功记得可够大了啊,直接是省厅批复的个人二等功……咱们重案队可就惨了哦,那陈水路新村杀人案、12.26文物走私案都僵着,现在省厅和市局一天追三回,梁局长在队里说了啊,再拿不下来,就地免职……不免咱们啊,免陆队长呢,哈哈……”张杰解说中都带着几分个人感情色彩,明显对于市局抬出来的这位不满,当然还是免不了和陆队长有点小团体主义感情了。   “哟……”张杰诧异了,看着简凡的表情无动于衷,诧异大了,这才问上来:“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   “有什么可惊讶的?”简凡谑笑着看着张杰,这眼神看得张杰有点不太自然。   “仝孤山抓住了,难道你不奇怪为什么案子没进展?”张杰怪怪地问。   “呵呵……九x年国宾大厦的杀人案,零口供;九x年四和尚涉黑案,十七个涉案人员,有四人是零口供;零x年西郊武宿机场杀人埋尸案,零口供……在死刑判决权力收归最高人民法院之后,理论是尊重了嫌疑人的人权,但实践中给了这些犯重罪、死罪的人一丝希望,这几年恶性案件中零口供的现象不罕见,除非你形成完整的证据链,否则的话,很难定罪……仝孤山这个三十多了吧,如果就是他,十四年前才二十出头,从那个年代就敢杀人,这十几年了,手法、心智、胆量、眼光早炉火纯青了,吓唬普通嫌疑人那一套,对他没用吧?”简凡轻描淡写的说着,说得张杰脸色耸然动容,抚掌合着:“太对了,这小子简直是个反社会者,解押回来的时候,囚车上笑着给警察打招呼呢?我听说呀,省厅调了十几个预审专家,呵呵……就你说的,零口供……这案子吧,不破难,破了吧,预审更难……”   “那你们这是?我知道了,抓李三柱、齐树民去了?没捞着?”简凡道。   “可不……陆队一组、陈师傅一组,CCIC那帮王八蛋指挥着我们在云城、夏县、临汾七八个县市,从初九出来转悠到现在,二十天了,毛都没捞着一根,还抓错了仨人……陆队这次走背字了啊,云城抓错的那个是个小煤老板,正告状着呢,梁局长、支队长骂了一通,让我们全滚回来……呵呵……”张杰解释道,这家伙向来的幸灾乐祸没个正形。   “那我回去也没什么用呀?仝孤山我对付不了,李三柱和齐树民,还有那个鬼里鬼气的连刃,肯定是又玩人间蒸发了……”   “嗨、没蔗发,CCIC有最新消息,齐树民出现了……”   “出现了?”   “啊,要不我们都撤回去。”   “完了……完了……”   简凡霎时心头浇了一盆凉水,两眼呆滞,喃喃了两句完了,回头问张杰:“出国了,对吧?”   张杰的眼晴动动,点点头,眼里含着惊讶。现在倒不像以往那样傻了吧吧唧问为什么了,和简凡相处的久了,知道简凡脑子转得要比自己想像的快,看来呆家里这么长时候,一点都没有变化。   “简凡,你是不是把支队长惹了?”   “惹了?我至于吗?”   “我听陆队说呀,重案队的请功都报上去了,连肖成钢都没漏了,就恰恰把你的扣下了。好像我听说市局要把你调进CCIC罪案信息处,调令也被支队长扣下了,要不你以为重案队的谁能休假休这么长时候,那是晾你小子呢?支队长手也够黑着呢啊,一急火了,真把你小子赶派出所查暂住证去……”   张杰神神秘秘地压低着声音说着,还当这是个雷霆一语,不料简凡的脸上浮着淡淡笑容,像是一点也不惊讶似的,似是而非地说了句:“意料之中……咱是党的一块砖,想往哪搬往哪搬,我巴不得去派出所混呢,查查暂住证,搞点实惠;查查娱乐场所,收点小费;既不苦也不累,何乐而不为呢?”   简凡边说边奸笑上了,笑得奸佞之极,笑得张杰浑身起鸡皮疙瘩,其实简凡不敢说出来的话是,从查抄雅致工艺品厂之后还没有人跳出来,怀疑的那位也没有什么动静,早就萌生了怯意,这个黑幕,怕是自己这种身份揭不得的,到了那种境地,怕是自己吃不了也兜不走了。   看着简凡如此玩笑不经心,张杰咂吧着嘴无奈地说了句:“还有个让我问候你。”   “呵呵……是胡姐吧,她怎么样了?”   “胡丽君呀,不是她。她调市局打拐办了,那儿缺女同志,她这身份正好……我说的是秦队长。”   “秦队长怎么了?”   “停职。”   “什么?”   “停职,没听清呀?”   “收黑钱啦?”   “你才收黑钱呢,那还算个事呀,这次捅大了。”   张杰斜瞪着眼,不满简凡的态度了,这倒真让简凡上心了,侧过身来看着,弱弱地说了句:“说吧,这我可猜不出来。”   “其实还是因为你……记得在工艺品厂抓得那个人么,叫齐建国……”张杰解释着,原来此人在辨认嫌疑人的时候,阴差阳错把霁月阁那位管事的许斌认出来了,这位姓许的去了工艺品厂,伍支队长怕在这事上有点火急火燎了,拘捕了许斌,跟着调一队突查了霁月阁,封了霁月阁店里出售的一百多件古董,种种迹像已经表明,霁月阁和12.26文物走私案脱不了干系。可恰恰这事捅了个大娄子,省博物馆、文物保护协会、还有一干在位和不在位的头头脑脑,电话直打到了市局过问此事,媒体也曝光了此事,冠之以“野蛮执法”、“拘押合法商人”的帽子,恰恰支队对此次行动也拿不出有说服力的证据来,而且在霁月阁也没有发现有什么违规的文物待售,省厅有关部门下令彻查此事,结果呢,不用说简凡都猜出来了,以秦高峰的义气,替支队长背上这口黑锅了。   “别笑,还没完呢,现在我听说霁月阁请了律师,状告执法部门知法犯法,要求严惩肇事者,索赔停业期间的损失,现在你们一队可是出名了啊……本来呢,咱们市局宣传处说话还管点用,前年太原警察打死北京警察那事一出,现在人家报纸都不尿咱们刑警这一壶,大报小报都炒这事呢,秦高峰快成网络名人了,陆队说了,支队和市局干瞪眼,没治,只能拿秦队开刀了,否则不足以平民愤暧……”张杰伸着舌头,哈哈笑着。   “呵呵……民意不是被执法的强奸就是被有钱人骗奸了啊,呵呵……”简凡也笑着,笑里是说不出的味道,好似油盐酱醋一古脑全倒进肚子里那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想了想这纷纷乱乱的事情,过了好久才下了定义:“哎……这他妈真是一个神奇的年代哦……”   “陆队长想让你回去组织抓抓捕小组,他怀疑CCIC给我们的消息有问题,而且可能有人从中作梗,否则的话年前特警总队那么多人协查,加上大雪封路,就不会让这几个嫌疑人全漏了……CCIC现在确认齐树民和连刃在国外,可这个李三柱,队里怀疑这小子根本没有出境……”张杰此时才直入正题了。   “现在才明白,不觉得太晚了么?睡吧……别着急上火,破案如做饭,火候不到乱起锅,那是夹生饭;如果齐援民真和执法机关叫板了,那就成了一个最大的败笔了,他快完了……”   简凡说着,安抚着张杰,顺手拿走了PDA,关了灯,不理会张杰喋喋不休的劝说了,自顾自地进了妹妹小房间…… 第五卷 浮世起与落 第53章 大梦方醒初   春寒料峭的早上,依然是一片冬日的景像,结着厚厚霜层的青砖大瓦第一锅店里,又像往常一样的忙碌起来了。厅堂里,挪椅子扫地的声音,是桃花在忙活;厨房里,水声和着碗盘碟儿摞着的声音,是帮工水生和大槐在准备;毕毕剥剥的声音响着,是几炉泥胎柴火燃烧着,旁边就坐着掌柜简忠实;而身后的酒窖兼配菜房里,夺夺夺的切菜轻响,那是儿子和店里老伙计三强在准备开灶的最后一道工序。   简忠实第一壶乌龙茶喝罢的功夫,里面的已经收拾妥当了,白里透青的白菜芽儿、嫩白水汪的手工豆腐、浸在水里的山药蛋片,三味常用的家常菜满满当当三大海盆,旁边点缀着几个小盆的海带、口蘑、芹菜、莲藕、西红柿、山木耳……二十几样或切丝切块、或洗净泡水、红黄绿紫白青黑,足有半间屋子大的案板摆放得井井有条。   洗摘切配是从伙计到厨师最难过的一道坎,这不仅考较为者的刀工,更重要是能体现出一个为厨之人对于这些繁琐工作的细心、耐心和韧性,古话说,以厨为食者下品;以厨为艺者中品;以厨为乐为上品。在简忠实眼里,从来没有看到儿子对这个大多数人不耐烦的事表现出一点厌烦,从汲水、洗菜、上案、切菜从来都是一丝不芶,毫无例外地他这儿子应当归到以厨为乐的一类里。   是欣慰同样也是遗憾,这个安身立命的手艺在这个年代已经不值钱了,连以厨为乐的儿子,最终也没有走上这条路,一看到儿子持刀握勺那等成竹在胸、意气风发的样子,就让简忠实不由得觉得几分惋惜。   “爸,想什么呢?”   儿子出来了,端着盆倒了盆水,汲着新水洗着手,笑吟吟地回头说着:“爸,我一走,又得您忙活了……在太原我晚上做梦,有一半时间是在店里和他一块做菜呢……嘿嘿……咱们爷俩要是能开个父子店多好。”   简忠实乐呵了,这个淘气的笑容由小至大,看了这多年,还是越看越喜欢的感觉,笑着安慰道:“出门在外别跟人置气啊,别跟你二叔学。当个警察跟谁说话都吹胡子瞪眼,做买卖要和气、做人更要和气,人这一辈子没几十年,高兴乐呵的日子本就不多,再生那些个闲气,划不来呀……”   简凡嘿嘿地笑了,知道老爸又是隐喻自己回家后脸上隐隐解释不清的那几个伤疤,老妈问了几次好搪塞,可从来不开口的老爸可不那么好搪塞,笑着洗手抹脸,冷冰冰的水一浸脑子格外地清醒,回头看着一脸慈祥,老爸清瘦的脸上皱纹更深了几许,憋了许久,又是那句总也不愿意出口的话:“爸,我走了。”   “去吧……”   老爸起身了,无言地抚着儿子的肩膀,爷俩出了后院,出了厨房,出了店堂,门外停着的车里肖成钢和张杰早等得有点不耐烦了,一扭钥匙打着了火,刚要上车的功夫,又见的路上那辆熟悉的自行车驶着来了。简凡的脚步停住了,等着自行车越驶越近,是老妈。   “妈……我走了。”   简凡又是这么一句,每次说都有点艰难,每次说总怕老妈埋怨自己没出息,是个窝里扎。   “哎,去吧,别那么没出息,这么大了赶也赶不出门,呵呵……”老妈笑着把车篓里一袋子东西递到了儿子手里,又是几样吃的。当妈的有时候心细到让人觉得很烦躁的地步,就半天的路程,都怕儿子饿着。   “妈,也不知道多长时候能回来看您和爸一回,一年看十回、十年才一百回,真少……我恨不得天天见你们。”简凡算了个糊涂账,还是有点依恋。   “走吧……”老妈推着恋恋不舍的儿子,直推上了车,笑着和肖成钢、张杰打招呼,数落着儿子:“这么大了,还准备妈把你当小家雀拴着养着呀……成钢,路上小心点啊……走吧……”   这个出息不大的儿子,每次都要磨叽半天,夫妇俩招着手终于还是又一次送走了儿子,看着车影消失在路弯的尽头,笑吟吟的梅雨韵有点压抑不住了,嘴角抽抽鼻子动动,恰恰和儿子又是一般般地不舍表情说着:“忠实,儿子一走,又剩咱们俩了,真不想看着他们长大,一个一个都走了……小时候恨他没出息,现在又怕他出息大了,把咱们老俩口扔一边了。”   “那当年我说再生一个留家里。你不愿意……”   老爸笑着,蔫蔫地一句,逗得老妈扑哧声笑了,握着拳擂着老爸的后背,这说话,像儿子一样促狭。   …………   …………   当眼界里的山石树木庄稼地换成了高楼大厦、耳边不再宁静,听到了车水马龙人群的喧闹,闻到的不再是山间空气的清新,而是大街上的粉尘和汽车尾气混合的城市气息。简凡知道,太原,又来了。   小时候,最大的愿望是进城;而如今,最大愿望却是回家。   有时候简凡甚至觉得自己有点像二十七的身子、七十二的心态,跟着一个大案,看了一圈悲欢离合,直到把曾国伟送走,几个月的时间让他觉得仿佛过了几十年一般,唯一留下的感触恐怕只有一点,那就是对家,对爸妈有了一层更深的依恋。虽然出自这个没出息儿子的没出息想法让老妈批驳了不止一次,可在简凡这个没出息儿子的心里,总是改观不了的。   街道和楼宇没有什么变化,宽阔、高耸,一派现代的气息;人也没有什么变化,春夏秋冬,永远是那么多人来来往往、匆匆忙忙。肖成钢驾着车一路直驶进支队也没有什么变化,已经恢复了一岗一哨,偶而可见进进出出的同事像往常一样,看得出,年节之后的一切均已经恢复正常了。   “锅哥,陆队长和四队的在一起出现场……咱们歇会儿,办公室没给你动啊,我们俩在你隔壁。”肖成钢车停在支队大院里。张杰扭过头来,看着一路闭目点瞌睡地简凡笑着问:“简凡,发个感触呗,幸福的生活结束了,总得有点感触吧。要不,英雄归来,更得有点感触呀?”   “英雄个屁!”   简凡感触了句,重案队的门口白天向来都十分冷清,这架势像是不欢迎几个人归来一样,摸着手机摁着开机键说着:“没有鼓乐齐鸣也就罢了,陆队也不给咱们搞个夹道欢迎。太不给面子了啊……”   不知道是牢骚还是玩笑,肖成钢开着车门笑着应道:“锅哥,别老把自个当成大头蒜啊,就你那事,要当协警被开除几回了?现在功过相抵不错了。”   “嘿嘿……简凡,你不会是想一笑倾城、万人空巷,你老弟可没长那器官啊。晚上别开灶了,去我家吃,让我媳妇给你做。”张杰凑着热闹。   简凡笑着被俩人打击丝毫不觉脸红,随意地问了句时红继和严世杰。却被告知这俩老同志激流勇退。年后一个光荣退休、一个办了病退。退休的是严世杰,病退的是时继红,不用说,这八成是装病退了,仨个人此时迈进一层,冷冷清清的半截楼道,已不复往日时这里人声鼎沸的样子,谁可能想到一个多月前这里曾经还是支队、市局甚至省厅的关注焦点呢?   “钥匙……你们俩到这儿吧,别等我了,我会个人去。”简凡看着冷冷清清的办公室,却没有想坐下来的愿望,伸着手朝肖成钢要车钥匙。   肖成钢歪着嘴有点不乐意,被简凡捅了几下摸着口袋抢了手里,俩人问也不答,拽着钥匙出了楼门驾着车一溜烟就跑了。   “妈的,又去找那个妞打炮去了……”肖成钢看着车影恨恨骂着。   “憋了这么长时候,你不让他发发情,回头冲咱们发飚呢……嘿嘿……走走,成钢,上三层练练去,教教哥你那几招低鞭腿。”   张杰拽着肖成钢,俩人勾肩搭背上三层健身房里,刑警的业余生活向来简单直接,喝酒、打牌,实在凑不够喝酒打牌人数的时候,就剩下一种了:名为健身、实为打架。   …………   …………   脚刚沾地又回车上,简凡驾着车拨了几个电话,循着地址到了正阳小区,这里离一队不远,滨河路的尽头。进小区停了车抬头看看这幢一溜防盗网直上四层楼,猛地又有点哑然失笑,以前走路是从不关心,现在也有点职业习惯了,到一个地方,先看地形地貌,下意识地在揣是否有嫌疑人隐藏的位置。   只不过来见得的,不是嫌疑人。   是谁呢?……四层四零二。简陋的铁门杠子,简凡找了半天居然没有从门上找到门铃,好容易看见一个小红点摁了半天,居然不响,又有点哑然失笑了,干脆直截了当,学着一队哥们的本事,咚咚咚擂上门了。这下管用,稍倾里面的木门一开,稍稍弯着腰探着脑袋的秦队长显现出来了。   个子太高也麻烦,估计进门还得低着头,一看着简凡站在门口,秦高峰眯眼笑着嗒地一开门,把简凡让进来了。   “随便坐啊,我给你倒点水……”   秦高峰让着,进了阳台上的厨间,炉上呼呼的壶声响着,敢情还用的是老式暖壶,听得嘘溜溜水进壶的声音。   简凡站在屋子中央,观赏着队长的居室,典型的光棍汉房间,卧室里半闭着门,被子扔了一床。茶几上烟灰缸里一堆烟屁股,旁边还扔着几个方便面盒子;屋子里半拉着窗帘,像秦高峰这人一样,阴恻恻地少有笑脸。刚迈一步脚下一咯,再一看,门口乱摆着几双鞋,拖鞋有点皱、皮鞋没上油,如果不是秦高峰站在那儿的话,简凡有点怀疑自己是回到了大学时候的寝室,费胖子、黄老三那俩懒汉窝就这个样子。   “呵呵……有点乱啊,顾不上收拾。别见笑……”秦高峰眯着笑眼,就着餐桌倒水,边倒边解释着。简凡也笑着回了句:“队长,您这回应该能顾上吧?怪不得您打光棍啊,就这屋子,来个女同志还不得吓跑?”   “小子……别跟我没大没小啊,当队长时候顾及影响不想抽你,现在可没人管我了,再胡说小心我摁住揍你……来,喝水,不想喝水吃苹果……什么时候来的?”秦高峰坐到了沙发上叫着简凡,收拾东西的时候很干脆利索,乱七八糟的茶几一把一捋,全兜进大塑料袋里,一盘子苹果嘭声一搁,这便是待客之道了,边说边抽上了支烟。   “刚来……”简凡坐了下来,布沙发,怀疑是上个世纪的产品,颜色掉了,看不出这布的质地,茶几是老式玻璃的,差不多就能放到霁月阁冒充古董了。   说话间有点诧异,这位队长的出手自己是知道的,车是经常换,不是开别人的车就是开队里查扣的车,进进出出的时候很潇洒,刚进一队的时候来这儿送过一次福利,不过那个时候没什么感觉,还以为城里人生活都这个样子,时隔一年多再看这里,有点寒酸的感觉了,甚至连队长身上趿着大拖鞋、穿着灰色的线衣,都看得有几分寒酸。   不应该呀?这家伙教过我收黑钱。他自己难道不会收呀?简凡啜着水,心头犯疑。   “怎么样?想来看看我倒霉?现在看着我,是不是有点满足的感觉呀?”秦高峰冒着烟,火机一扔。回头笑着看着简凡,简凡点点头,不置可否,这小子向来一脸坏坏的笑容,越来越让秦高峰揣不准他的真实想法了,不过呢,这个时候来看看老上级,总是人觉得心里暖暖的。   “队长,看您这样子,不像倒霉呀?”简凡突然说道。   “是吗?你哪里看出来了?”   “你看啊,裹着被子懒床,这说明睡得好;卤肉袋子方便面盒子这么多,吃得饱;茶几下一层DVD新版的。我都没看过,都国外大片,吃得好睡好着玩得好,谁敢说您倒霉了。”   “哈哈……刑警眼光啊,不错。”   简凡分析了几个关键点,逗得秦高峰乐了,哈哈大笑着表扬了句,蒲扇般的大手直拍简凡的肩膀,惊得简凡赶紧地躲,队长这鼓励跟大猩猩示好一个档次,一队一般人没人受得了。   “回来不上班,找我干什么?有事我可帮不上忙啊。”秦高峰磕着烟灰道。   “我能有什么事,就想来看看你呗。”简凡道。   “呵呵……干得不错,我都知道了。当初选你就是看着你说话办事机灵,脑子反应快,别人可以说我人不怎么地,可没人敢说我的眼光不怎么地,支队长筹划了几年方向还是错了,不管你是误打误撞还是有点谱,毕竟把晋原分局这个案子拿下来了,你很让我长脸啊……”   “队长,您脸够长了,再长就不像样了。”   “小子,嘴贱是吧,想让我抽你?”   “您天天这样说,其实抽过的没几个啊。”   “那倒是,看着都亲切,哪舍得抽……不过有几次你这窝囊劲儿。我可真想抽你一顿,看不出来啊。怎么你从一队一出去,比谁都野啊?我听老陈说,抓嫌疑人孙仲文的时候,你是直接一枪撂倒了,吓得他出了一身汗……呵呵……记得第一次到训练基地挑人,那教官怎么评价你吗?这小子连女生都打不过……”   说着以往的轶事,秦高峰有点乐不可支了,像是无意中捡了个大元宝似的,说得简凡也一脸笑意,再想到从警的点点滴滴,总是觉得特有意思,不过似乎已经是很久远的事了。   “队长,这次到底是怎么回事?”笑着的简凡折回了正题。   “知道你要问这个。”秦高峰笑着掐了烟头,两手叉在胸前,缓缓地说着:“……支队长一直把一队作为他的预备队,其实这个案子的前前后后我都了解,仝孤山在广东被捕的时候,陆坚定和陈十环在临汾、云城;我在太原,两头查找着齐树民、连刃和李三柱的下落,审讯齐建国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许斌这条线,支队长把你对齐氏兄弟的判断和我交换了一下意见,基本都同意你对这个文物走私团伙的推测……可惜的是一直没能找到齐树民一伙的下落,仝孤山解押回来后又没有得到有价值的线索,我和支队长商量了一下,试图从许斌这儿打开个突破口,没想到捅到马蜂窝上了……哎,打了一辈子狼,被狼咬了一嘴……”   秦高峰淡淡地叙述着过程,清晰而又条理,结论却有点惋惜,拘捕许斌不但没有收到预期的效果,反而招致了这么多非议实在是出乎意料。而查霁月阁简凡不用问都知道是支队长拍脑袋的决策,太原以前对付有问题的古董商人,手段向来毫不手软,典型的作法是查店、封门、罚没,只不过这一次犯了点经验主义的错误,一试水试出来了,这不是一个普通人。   “队长……其实,其实我有点丢了您的脸了,我一直以为自己聪明看破了嫌疑人的行径,可现在我才发觉,一直以来,我是自作聪明,一直被人牵着鼻子走,把大家引进了死胡同……我们面对的可能根本不是一个文物走私团伙,也许曾国伟那个时候他们还是依靠走私文物谋利。可现在我觉得已经不是那么简单了。这里应该有更大的罪恶隐藏着不为人知……   过年大雪封路、特警封城,齐树民一伙是怎么脱逃的、是怎么出境的?仝孤山,也就是地龙,我甚至怀疑这是谁扔了一个弃子让我们捡着了。只有他被抓,晋原分局警察被杀案才能了结,也只有他归案,才能缓解当时那个紧张的局面……您看到了。他一归案,省厅、市局忙着庆功。而对于支队来说,好像把文物走私和陈水路杀人案都扣他脑袋上几乎是顺理成章的事……他一归案,所有的追捕和排查马上偃旗息鼓了。这个目的就达到了……您不觉得奇怪么?跑几千里外的仝孤山都能被省厅侦知行踪,反倒就在我们眼皮底下的齐树民、李三柱和连刃一群家伙,却溜了……”   简凡细声慢语地说着,秦高峰的眼睛缓缓地睁得越来越大,耸人听闻的话讲了一半,外面那扇破铁门“咚,咚”又响了,简凡霎时闭上嘴了。   秦高峰正听到兴处,不料这么一下,有点悻悻地起身开门,简凡的眼光随着队长到了门口,秦高峰讶声叫了声支队长之后,伍辰光的人进了门,这时候,轮到简凡眼睛霎时睁大了,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支队长故意在制造巧合。   “支队长,您来了……”简凡笑吟吟地站起身来,问候了句。不过伍辰光阴着脸,不怀好意地瞪着简凡,像是要看着这笑容里的掺假一样,直愣愣了盯了半晌,才不阴不阳的问着:“我怎么觉得,他不应该是你第一个来走访的呀?”   “支队长,有时候眼睛能骗你、判断是错的,传言呢,更有误,您不教过我吗,谁也信不过的时候,就只信自己。”简凡笑着回应道,只怕肖副局长的某些小动作已经被伍辰光知晓了,从张杰嘴里得知的调令被扣、请功报告被压着,估计是支队长直接了当表明态度。   “我本来不准备再见你,不过今天知道你在高峰这儿,我又觉得似乎是我错怪你了,直接问你一句吧,现在市局刑侦处准备调你进CCIC当助理,说不定将来有点混头,想去我不拦着你,明天就能报到;想留下呢,没准就和他一样倒霉。”伍辰光直来直去说了句,指指秦高峰,给简凡树了个反面榜样。   俩个人,四双眼睛,格外犀利。直射向简凡,只不过看着简凡并没有芒刺在背的不适、更没有被揭穿的局促、反倒是很坦然地面对着俩个,看看秦高峰、又看看支队长,眯眼笑了,这笑意秦高峰可看明白了,还是在一队那种吊儿郎当,没把这事当个事的笑容…… 第五卷 浮世起与落 第54章 杯酒说荣辱   “支队长,您把我问糊涂了,我现在都不知道该对组织负责还是对领导负责,就对领导负责也不知道该对哪个领导负责,有必要非把我归到哪门哪派里么?”   吊儿郎当的简凡说了句吊儿郎当的话,吊儿郎当地笑着,看着一个队长和一个支队长。   秦高峰有点惴惴不安的看看支队长的脸色,简凡不管怎么变,这口无遮拦的德性看样没怎么变,一语道破了支队长说话的深意,公0安这个大家庭里太过庞大了,哪个大小领导都有自己的大小山头,明面上一团和气,暗地里斗着较劲,无非是争权、争利、争口气的事,总是能让人斗得不亦乐乎。肖明宇因为晋原分局那件案子影响到了仕途,一直和伍辰光都在原刑侦支队供职,一个是政委、一个是副支队长;俩人几乎同时竞聘副处,俩人的不和众所周知,而恰恰俩人又是同时竞聘副处,只不过伍辰光又因为经侦支队的那位亲家受了点影响,后来居上之又被肖明宇赶超了,不过伍辰光也不是省油的灯,又取得了新任梁局长的赏识,经常跨过直接领导肖明宇这个主管刑侦的副局长办事,这俩个人你给我下套、我给你使绊,一直暗中较劲也是众所周知的事。   隐隐知道了这些事,秦高峰深怕支队长火爆脾气一起来又是叫训一顿,瞪着眼给简凡使眼色,刚要说话,不料伍辰光伸手制止了,指着简凡道:“小子,我跟你先小人后君子啊,好歹我也是个支队长,我不点头你走不了,我生平最恨的就是背后搞小动作的人,本来准备晾晾再放你进市局,现在看来,你压根就不想走是不?”   这说得是反话,隐隐地有一层威胁的意思,意思是你根本就是想惹了我,不想走了。秦高峰不知道支队长哪来的这么大火气,张了几次嘴可不知道该劝句什么,对于普通的小警员,站错位了、排错了队,有时候还情有可原、能幸免遭殃,可要掺和进俩领导之间的矛盾,基本没有什么好下场。   “谁说我不想走?”   简凡又是针锋相对,不识趣地反问了句,伍辰光正要发作的时候,不料简凡的话锋一转,笑着说道:“好几月前我就想走,是你硬把我留下来了,现在我更想走了,我算了一笔账啊,在乌龙卖猪头肉都比当警察挣得多,要放太原,我闭上眼睛都比当差挣得多,这身警服威风是威风,就是含金量太低,你想打压我是不?您最好把我赶回乌龙,连工作带生意都照顾了,我谢您都来不及呢?”   伍辰光被噎了下,秦高峰哑然失笑了,圆上场了:“没准是市局领导真看上小简凡也不一定嘛……来、来,支队长,坐……”   说话着把支队长让到沙发上,伍辰光瞥了几眼扬长不理会自己的简凡,倒觉得这货色还跟以前的德性没有太大区别,又有点隐隐怀疑自己的判断了。   秦高峰呢,一边把支队长请着坐下来,一边又拉着简凡坐下来,而且就坐在支队长的斜对面,一个点了支烟兀自抽着,突突的这烟枪冒得简凡直扇眼前。   “伍支,您怎么想起来我这儿了。”秦高峰倒着茶水,随意地问了句,看着俩个枯坐的,颇有点意思。   “没事,心里闷,找你喝两口……有酒么?”   “有。”   “得,拿出来。”   看来俩人经常一块喝俩盅,怨不得关系走得这么近,秦高峰转身进厨房,一会再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瓶玻璃瓶汾酒,另一只手上却是捏着两袋榨菜和一包花生米,一放到茶几上,伍辰光顺手拧着酒瓶盖,拎着茶杯倒了三个浅杯,秦高峰拎着小碗一撕袋子一倒,两个下酒菜瞬间就好了。这架势看得简凡心里直暗笑,要看这不太讲究的喝法吃法,仨个人倒像一类人。以前看着高山仰止的俩队长,现在看来,就和身边这些普普通通的人差不多一个样子。   好像故意晾着简凡一般,伍辰光只是把酒顿到简凡的面前,自己却和秦高峰碰着杯,下了口,俩人一开说,伍辰光长嘘短叹了一番,听音声好像伍辰光和秦队长的父亲还认识,长嘘短叹内容呢,一方面是秦家的老爷子走得早,可惜;另一方面呢,却是自己没把秦高峰看好,好容易看着成家了吧,还又离婚了;好容易扶到队长位置了吧,又碰上这事了。扯来扯去,最后结论是伍辰光长自引其咎,把责任归咎到自己头上。   俩老爷们碰着杯下着酒,就着花生米榨菜丝,霎时小半瓶就没了踪影,此时简凡才省得,今天还真是一个巧合,支队长此行的本意估计是想要来安抚一下背了黑锅暂时赋闲的秦高峰,只不过恰巧碰到了自己而已。看这俩人的关系确实不一般,秦高峰对背了这么个黑锅根本不在乎,很有做为嫡系为支队长分忧的自觉。   唯一让简凡觉得可圈可点的是,这伍辰光虽然凶面恶言,可话的人情味还是颇浓的,说起这家长里短来,倒不像个支队长了,更像一个与心难安的老人。一边自责着,一边给秦高峰宽心,宽心的内容呢,就是过过风头,大不了调离一队,到了其他队,照样当队长。   这是小团体的通病,虽然缺了点原则性,可透着浓浓的人情味,大点的单位里毕竟都避免不了这事不是,简凡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只是隐隐地觉得支队长在安抚秦高峰,好像就是作样子给自己看,有点以他高风亮节衬托自己忘恩负义的意思。   不用说,不管是那五千美金的作用,还肖副局真的有什么用心,肯定是把自己当成试金石扔出来了,简凡心里暗道着,揣摩着,凭心而论,肖副局长把自己调往市局刑侦当助理,把胡丽君再调到打拐办,再把CCIC的信息源一掐,如果真是别有用心的话,那么外勤就成了无头苍蝇了,毕竟信息在侦破中体现的作用越来越多,谁也小觑不得,现在简凡真怀疑这个吴镝和肖明宇穿得是一条裤子,不过想想俩人年龄的差距,实在无从说服自己。   俩个举杯下酒的功夫,有一搭没一搭说上了案子,半晌被晾的简凡弱弱地插进来了,征询似地问着:“我……能插句话么?”   “酒都没喝插什么话,大人说话有你小孩插嘴的份吗?”伍辰光瞪了一眼,杯子顿在茶几上,明显对发话的人不满意。简凡话一转又是一句:“那我喝了酒,能插句话么?”   “不能。”伍辰光不给面子了。   “那我不喝了。”简凡也撂挑子,靠到了沙安后。   “呵呵……就你细皮嫩脸的样,上了酒场也是个怂包。”伍辰光刺激了一句,鼻子里哼哼着几近不屑。   “扑哧”一声,简凡和秦高峰同时笑了,俩个人是相视而笑着,秦高峰倒接上这个话茬了,对有点诧异的支队长解释了句:“支队长,您这次可又走眼了……简凡,你多喝点,让支队长少喝点,他胃不好。”   说话着把剩下的半瓶差不多一半倒进了简凡的杯子里,满满的一茶杯,看着支队长有几分诧异的盯着,简凡像是卖弄一般,杯捻在手,就到了嘴边,轻轻一抬,恰如长鲸吸水一般,一杯子53度的汾酒不声不响直入喉咙,喝得是轻松之至、拽得是潇洒之至、喝完了尚自舔舔嘴唇像在回味无穷。   别人喝酒是难受,可对于酒坊饭店出身的简凡,喝酒是享受,自然不可同日而语了。别说自己,就老妈喝半斤都不带眨眼。   这一大杯足有三两,杯子轻轻一放,人是面色不改,看得伍辰光有点瞠目结舌了,一歪嘴不信邪了,抓着瓶身往简凡面前一顿指着道:“能喝不是?都喝了。”   秦高峰没说话,笑眯眯的眼神,已经知道结果是什么。只是伍辰光有点惊讶地看着这小子握着瓶子满不在意地往嘴里一倒,只咕嘟了一声,酒瓶,见底了。   “哟嗬……没看出来啊,深藏不露啊。”伍辰光哑然失笑了,虽然一斤二斤酒量的人不罕见,可喝得如此轻松、喝得如此享受的倒不多见,指头点点笑着说:“小子,就你这喝法,将来能当官了啊……对了,高峰,你们俩搁这儿嘀咕什么呢?”   “能说什么,还不是那案子呗。”秦高峰嘴里扔了几颗花生米,无聊地说着。   “嗯?……继续,我听听。”伍辰光一说到案子,话题转了。况且心里的郁闷,怕也在案子上。   秦高峰干脆来了个直入正题,把齐树民几人的脱逃、把仝孤山被捕、文物走私上的几个疑点一说,指着简凡解释了句:“简凡刚才说,这不是文物走私案那么简单,其实我也觉得有点蹊跷,理论上丢了两大宗货,如果齐援民和此案相关,他应该有所动静,最起码应该想办法自保吧,可没有,如果说他和此案无关,又有点说不通……最起码在重要嫌疑人落网之后,他的第一选择应该是出逃吧,可没有,他坐得好好的,我怀疑是不是咱们把什么漏了,根本没有敲到正经地方?”   “你的意思呢?”伍辰光听着,头转向简凡。   “我的意思您还能听得进去吗?”简凡反问着。   “呵呵……你是今天才到太原吧。才到太原就来老队长这儿,就冲这个,看来我还是想得有点偏颇了,现在重案队和其他几个大队的压力都很大,仝孤山的口供取不到,证据和指认现场更不可能;昨天刚刚得到的消息是齐树民和连刃已经出境,云城和临汾的警力撤回来了,这锅夹生饭怎么咽下去是个大问题。”   伍辰光不无担忧地说着,看着简凡有点无动于衷,又有点狐疑地问了句:“哟,你小子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提前溜回乌龙了,还故意拿了个什么抑郁症证明要年休假?……我怎么觉得,现在好像除了你,都抑郁上了?”   秦高峰低头嘿嘿笑着,早知道简凡溜得快的本事,这话倒也不无道理。   简凡也笑着,斟酌着说着:“支队长,其实在起获雅致工艺品厂私藏文物的第二天见齐援民没有什么动静、齐树民没有什么下落,我就觉的有点问题了;初三归队还车,再一问还是没有什么动静,我觉得问题大了,所以我就请假了……对手的情况一点都不知道,这案子怎么办下去。就像刚才秦队说的,说他们没关系,不可能;说他们有关系,又不像我们掌握的情况。”   “那你觉得呢?”伍辰光正正身子,正色问着,上心了。   “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团伙案,串案、窝案的情况很普遍。比如九X年打击的四和尚涉黑案,从收保护费起家,几年间发展成了涉黄、涉毒、涉赌以及发展涉黑保护伞的境地;零X年查获的西城安永民走私枪支案,他同时还参与过抢劫、杀人、绑架等几项罪……这一次在查处晋原分局盗窃案中,沿着古董这一条线我们虽然有所获,可成也古董、败也古董,我们死死咬住了这一条线。可几条大鱼一漏,就进了死胡同了,如果从宏观上参照一个罪案团伙的形成和发展比对,在十多年前,齐树民就有一个贩卖文物的团伙,几个人又进过监狱,这和普通人进大学深造一样,结果只能是他们的犯罪手法更高明、更隐蔽,发展到今天,我想不一定就只限于文物走私的领域,说不定还有其他类型的余罪我根本没有察觉……”   简凡手交叉着握着,说这些的时候没有兴奋,没有像以往一样为自己的新发现兴奋,只是疑寞重重而且有几分惋惜,如果早一点想到这个方面的话,或许不会是现在这个局面了。   秦高峰听得微微点头,隐隐约约也揣摩到了这一点,不过是在吃了个大亏之后学乖的,听着来劲了,看着支队长也是沉思,接着话头问了句:“你觉得,会是什么?”   “不知道。”简凡面露难色,不敢再信口开河了。   三个人,面色凝重地相互看看,开始有点一筹莫展了,沉吟了半晌,秦高峰点着烟,长长地吸了一口,嘴里鼻孔里哧哧地冒着烟,伍辰光呢,却是狠狠地把烟屁股摁进烟灰缸里,恶声恶言地说了句:“动用了上千警力,要是没有吃里扒外的败类,这帮王八蛋哪逃得出去……抓不尽的王八蛋。”   说得有点火气外露,可同样也有几分力有未逮,一个小小的支队,对于已经脱逃出境的嫌疑人明显是鞭长莫及了。   不过这一句露出来的愤慨和怒意倒让简凡心里微微一动,这个奉行小团体主义的伍支队长最起码不会和犯罪份子拉帮结伙,一念至此,把想了很多天的想法说出来了:“我觉得也不一定就一点办法都没有。”   一句如雷贯耳,秦高峰和伍辰光都瞪着眼惊讶地看过来,只见得简凡依然是轻声慢语道着:“……我学做饭做了二十年、学办案不过一年,对于做饭的感悟比其他要深,俗话说,谋一餐者为厨、谋一世者为师。这里面有一个眼光长短的问题。我觉得前一段我们的失误主要还是眼光放得有点短浅了,只盯着文物走私这一条线、心里是怀着一种复仇的心态在层层剥茧寻找杀害曾国伟的凶手,凶手是仝孤山这一点已经没有疑问;但真正的凶手呢,我想没有那么容易被我们找得出来,设计这个盗窃案的人、为嫌疑人保驾护航的人、这么多年一直掩盖真相的,都是这起罪案的真凶……这些真凶现在在干什么?很多年前可以设计这个胆大妄为的案子,单从文物走私这一点上来说,其实经过十年的发展,就咱们省几个盗墓多发的地市,已经挖不出多少有价值的文物了,在财源相对枯竭的情况下,没准他们会想其他途径;如果发现了来钱更快、更安全的生意,那就更容易转行了,十几年前就敢杀人越货,这么多年了,还有什么不敢干?”   “你什么意思?”伍辰光听得还是两眼一抹黑。   “我在说办案的方向。”简凡解释道。   “有么?”伍辰光看看简凡,再看看秦高峰,有点未解。   “一个字:钱。”简凡撂出主题来了。解释着:“世事难行金作马,钱能通鬼神、更能动世人,文物走私说到底是一个宗旨:钱;他们不管千变万化还是难离得了这一个字:钱;不管是买通我们内部的人、还是想招兵买马扩大团伙,同样需要钱;甚至于他们策划脱逃,没有钱办不到这个事……我研究过李三柱,我觉得这个人应该比仝孤山更难抓,他的基本身份就是一个农民,就是穿山越岭靠盗墓吃饭的家伙,又蹲过几年大狱,反侦察意识强过普通的罪案嫌疑人,而他生活的地方呢,又恰恰都是我们警力排查的盲点,从12.26文物案他带伤脱逃就看得出来,我们到现在为止不知道他是怎么逃走的……我觉得与其这样被人牵着鼻子走,不如一下子撬到他们的根上,原来一直觉得古董货物是他们命根,现在看样这个想法是错误的,没有动了他们的根本,而且事情只有再一再二,挖了人家两次,再挖估计也不可能了。”   “这点已经印证了,两个抓捕组在云城一带查访了二十天,毫无所获……依你的想法,查钱,也就是查非法资金,这点可有点跳出咱们的专业了,没有立案、没有原告,没有方向,要查谁、怎么查、查到什么地步,这比抓李三柱的问题还大。”伍辰光若有所思地说了句,虽然觉得简凡说的有理,可毕竟谈起来有点空泛了。   “也没有那么难,到经侦支队调几个资金追踪高手,铺开面把所有涉案人过一遍,总会有所端倪的,一件两件可以做得天衣无缝,我就不相信,十年里能没有留下一点破绽,如果齐援民真的涉嫌文物走私的话,他是怎么消化的这些非法资金,或者说他是怎么洗干净了这些钱,只要他不是把钱都藏在床底下,就不会一点痕迹都留不下;换而言之,不管是齐援民还是齐树民,还是其他人,我们只要找到其中的一个破绽就能扯出一串来,齐树民跑了,这个问题不大,和他们相关,和这个案子,这里面牵涉到多少人,总不能都跑了吧?”简凡道。   “可以试试。”伍辰光沉吟了一会儿,点头了:“这样吧,我想个案由,立一个案,绕到资金上来,你来牵头。还有其他么?”   “有,在办的三个案子,我建议尽快结案,结不了的悬着,不再投入过多警力。”   “什么?结案?”   “对呀,为什么不能结,孙仲文的口供已经证实,仝孤山就是杀害曾国伟的凶手,凶手已经落网,为什么不能结案?陈水路新村杀人案,李三柱在现场出现过,而李三柱和仝孤山同属这个团伙的杀手类人物,不是李三柱就是仝孤山,李三柱的籍贯地在云城,理论上咱们隔着地域过远,真拿不下来,省厅应该会加大力度敦促云城警方;至于文物走私么?齐树民和连刃已经出境,还查什么查?最终这屎盆扣到仝孤山脑袋上一点问题都没有……呵呵,这不挺好么?所有的焦点都聚到了仝孤山身上,那就成了预审处的事了,审不下来,审成零口供,这事也不是就没有发生过嘛……那样的话,我们就全腾出手来了。”简凡露着几丝坏坏的笑容,像捉弄肖成钢和张杰一般的那种笑容。   秦高峰和伍支队长呢,听得是眼睛越睁越大,这解决办法真直接,意思是:我解决不了,我就撂过一边,你还怨不着我。   呵呵……半晌伍辰光爆了一声轻笑,跟着秦高峰怪怪地看着简凡也乐了,跟着是伍辰光仰头哈哈大笑了,这等官僚办法,偏偏从一个无官无职的简凡嘴里说出来,听着如此地可笑,笑着挥着手:“去去,高峰,再整一瓶,我和简凡喝……人才啊,人才,这小子要是将来当支队长,比我强多了,就这酒量,现在当都没问题……”   秦高峰笑着起身拿酒去了,伍辰光被这几句撩拨得心里痒痒,凑上来细细地说上细节了…… 第五卷 浮世起与落 第55章 有漏细细补   笃…笃…笃,门声轻响,肖明宇放下手里看的太原日报,应了声请进,听声音就知道,应该是下属来请示汇报。   应声而进办公室的是吴镝,大高个儿,一身警服挺拔,颇有几分警风威武,脸上带着几分恭维的笑意,除了一脸未褪的青春痘,这个年青人身上实在挑不出更多的毛病。亦步亦趋地走到肖副局长的办公桌上,递了份发文的草稿,谦恭地说着:“肖副局长,刑事侦察春季大练兵的发文,下个月开始,需要您签发一下……还有一份会议纪要您过目一下。”   肖明宇随手地翻着,发文一栏看到了起草人和负责人的名字,草草一看,顺着抽着笔在分管领导签字栏里签上了自己的名字,领导办公的时间,基本就是处理类似的简单事务,这是庞大机构运行的需要,一切都是按部就班地执行着,签了个字又顺手翻着会议纪要,一看有点食指轻轻的触着前额,那是有点不解了,抬眼望着这位直接下属:“小吴……支队这几限期的案子,就都这么处理了?”   “噢,晋原分局失窃案第一嫌疑人仝孤山、第二嫌疑人孙仲文已经落网,省厅和市局预审处现在还没有审下来,支队的意思是等审下来有的放矢再动手不迟,相对于曾国伟被杀,偷东西那个主要嫌疑人倒在其次了,主要是审这个杀人案……陈水路新村的杀人案,支队根据前一阶段咱们刑侦处做的刑事鉴定,也认为仝孤山是第一嫌疑人……”吴镝正着身子汇报着,这是前一天省厅和市局专案会议讨论决定的事项,各参案单位汇总的情况,肖副局长因十四年前也是嫌疑人之列,案子开始之前主动申请了回避,吴镝生怕言语中有失,说得很小心。   不过肖明宇似乎并不在意语气,或者仝孤山一落网,所有的嫌疑人都洗清了,此时更注重的是内容,顺口问着:“那文物走私案呢?”   “那个……三个重点嫌疑人有俩个已经脱逃出境,支队认为李三柱充其量是一个押货走车的角色,没必要投入过多警力,已经提请省厅外事办知会国际刑警,不过这个案子好像还不够份量,我想八成会被打回来。”吴镝解释着。   “嗯!?”   肖明宇诧异地嗯了声,有点哑然失笑了,这一推二六五倒不像伍辰光的作风,这么诧异一哼哼,吴镝却是马上会意了,笑着解释道:“支队这样处理也有一定道理,毕竟起获了两大宗文物,而且抓到了晋原分局悬案的第一嫌疑人,找回了失踪十四年的曾国伟,此事省厅也给予了认可,省厅夏主任也极力支持支队的意见……这也可以理解,漏网的这三个嫌疑人,除了走私文物也没有发现其他的重罪,而且有俩人已经出境了,支队就想抓人,也有点力不从心了。”   “呵呵……这个老狐狸。”   肖明宇把会议纪要把旁一扔,笑着说了句:“这么一来,把包袱就甩到预审处和省厅了啊,审出来他们抓人得利;审不出来问题是预审处的,谁也怨不着他,呵呵,老伍这个直脾气,什么时候学会拐弯了啊。”   说话着把签过字的发文递给吴镝,这一对上下级看样处得很随便。吴镝也随着领导笑着,倒觉得这么处理嘛,情理之中的事,没有确切消息大海捞针的抓捕办法,毕竟是事倍功半,得不偿失。刚接到手里,肖副局长突然想到了个事,也就像随意问了句:“小吴,支队的简凡报到了吗?”   “没有。”   “没有?”   “噢,伍支队长昨天打电话了,他说这个人上次盛唐擅自开枪,处分问题还没有查清,不宜调动,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他把人下放到四队去了。”   “什么?四队?那不到西郊了么?”   “对……我觉得支队长好像有意打压功臣似的,不但扣下请功报告,现在又把人扔到郊区,这个……有点说不过去,下面传着都说这简凡是不是把支队长给惹了……要不……”   吴镝有点为这位小警鸣不平的意义了,肖明宇听到此处,没有应声,吴镝的意思怕是想催一催,或者再想想其他的办法,真是肖副局看中和培养的人,自己当然得助一臂之力了,不料并没有听到这些,而是听得肖副局有点拿捏不定地问着:“小吴,你说这个简凡到底怎么样,就从你的专业角度说。”   “我看过他的简历,要说专业倒不怎么样,只训练过三个月,刑事侦察专业里哪一项都够学三年五年的,不过呢,我觉得他这个想法挺天马行空的,恰恰我们侦破中呢,在四处碰壁找不着出路的时候,就需要这种奇思妙想打开思路,从这一点上说,他很适合到CCIC工作,我详细了解过他排查薛建庭和孙仲文,都是从几万人中筛出来的,以前还没有这种成功先例,我甚至有点怀疑他事先知情……说不准,反正CCIC和各刑侦大队的,把他都传神了……有人给了他个‘悬案之王’的称号。”   吴镝解释着,评价的相对中肯,这个非专业人士压过了专业人士,实在是有难以启齿,看着领导稍稍有点动容,还以为领导起了爱才之心,吴镝又来了个顺竿爬道:“要不,我和伍支队长再说说,罪案信息库的使用也需要这么个人。”   “算了吧。”肖明宇意外地摆摆手,辞道:“好苗子多摔打摔打吧,咱们强行抽调支队的人也不合适嘛。”   “好的,我知道了。”   “去吧。”   挥挥手屏退了吴镝,肖明宇手在电话上摩娑了许久,还是决定不打电话了,又拿起了报纸,这一次,气定神闲了,专心致志地看着娱乐报道里的八卦新闻,属下汇报的这些个小事呢,像平时冗文废件一般,很快地撂之脑后了。   似乎对于伍辰光做出这种表现一点也不惊讶,而对于那个被发配到西郊四队的,同样没有什么怜悯。一切都都再正常不过了。   …………   …………   如果谁亲身实地地去看一看四队的位置,就会发现“发配”这个字眼用得是贴切之至。   往北是面粉厂、厨具厂;往南是挂车厂、铝厂;往西是国道、往东驾车十几分钟才能到市中心,彭西有一半就属于四队的辖区,一半是新城区、一半未拆迁完的旧城区,四队的大院就在效益颇不景气的面粉厂职工宿舍隔壁,要是谁的家在市里却在这里上班,那一天跑几十公里,坐公交车得一个多少小时,可不是发配是什么?   简易的门楼、铁门,顶上是“人民公0安”的标识,侧面是刑侦四队的牌子,小院子里是水泥地面,停靠着几辆昌河、长安之星警车,差不多都是支队从其他大队更换下来车,就这个连犯罪份子都不太光顾的地方,当然不会配置那么多警力和警械喽。和其他队一样,一层办公兼羁押;二层全部办公、三层的一面是宿舍,一面是办公,四队二十多名刑警,差不多都是以队为家的光棍汉。   今儿稍稍有点特殊,门房接待了一位来自市里的女警,即便是穿上了警服也脱不掉爱靓爱俏的性子,这个女警剪裁得体的警服明显重新加工过了,腰身很窄,线条如此明显。警帽之下,蓬松的大马松,头梢稍稍显着烫染过的迹像,登记过了,打听着位置,二层不知道哪个办公的地方有人突然发现了这个奇迹,嘴一嘬,嘘吁吁一阵轻口哨,唤着几个队友直着脖子看,瞪眼、伸脖子、耷拉嘴唇,然后流口水,男人的通病,基本和职业无关。   可以理算,想当年四队只有一个比俩人胖的时继红,还是阿姨级别的。现在乍见来了这么一位出类拔萃能打八十分往上的警花,可不叫这干光棍兄弟们大流口水。   口哨声起,霎时那女警抬起头来,几个四队刑警心里一惊,忙着把眼光膘向别处,不料那女警比他们还大方,脆格生生喊了句:“嗨,帅哥,海峰建筑那案子专案组在哪儿?”   四个刑警不约而同地手指指向头顶,女警对着他们嫣然一笑,四个人如遭电击,直吸溜不知道是凉气还是口水,目光直随着女警上楼。不过心里都有点惋惜:咦!还是市里的哥们好,找这么馋人的女朋友。   直上了三层,笃…笃…笃…一敲门,门应声而开,个子精悍的张杰,也是一愣:“找谁?”   “我来报到……”   “哦……经侦支队的,请请……”   一听这声音,张杰乐了,敢情支队长真了解下属们的心思,借调了位美女来了,赶紧殷勤地把这位经侦请进门来,一进门稍稍有点诧异,桌子上放着一大摞书、打印件、账目表,直摞得看不见后面的人,这女警几步上前,敬了个礼,脆生生说了句:“报告,经侦支队三级警督秦淑云前来专案组报到。”   半晌无语,女警又重复了一遍,才见得书里埋着的那个脑袋支起来,呲着牙,嘿嘿的笑着,桌旁边,也站起一个来,同样是嘿嘿的笑着。   “简凡……肖成钢……咦哟,我说多大的专案组领导,敢情是你们俩?”   秦淑云一下子乐了,指着俩货尖声大呼小叫着,在训练基地就熟稔得紧了,现在一见自是分外亲切。肖成钢门神一般地站在一边指着简凡:“组长是他,俺是司机。”   “是吗?……哎哎……简凡,我问你,市局第一悬案真是你破的呀?……咦哟,拽死了,学习时候咋就没看出来,你还是个神探涅?现在在经侦支队我一说我是你的同学,我的脸上都有光嗳……哎,对了,你们怎么被扔到四队来了?”秦淑云高兴地支着肘支在桌前,乐呵呵地问着,让张杰大跌眼镜的是,敢情有名有姓的美女好像还都和简凡有一腿似的,这秦淑云说得高兴了,甚至于做势要伸手直捏简凡的鼻子。   “专案组的纪律啊,不能乱打听。”简凡眯眼笑着道,一句赢得了个卫生眼,看样八成是早知道秦淑云要来了。这边肖成钢倒着水,站的张杰不知道该干嘛,赶紧地把自己椅子拉过来,让秦淑云坐下。一说之下自然是明白之至,这个案子同时涉及到刑事和经济犯罪内容,刑侦支队和经侦支队搞联合办案,这边抽得是简凡仨人,而经侦支队按着伍辰光的要求,把这个入队仅一年的秦淑云派出来锻炼来,要是别人也罢了,秦淑云可不饶人了,一看仨人的队服,不屑了,得意地指指自己的肩章:“喂喂……咱们谁指挥谁呀?看好啊,我已经荣升三级警督,你们仨最高的才一级警员……咦哟,简凡,成钢,这一年没见,你们俩咋还是三级警员?”   说到这事就让简凡有点糗了,年底定级时候,正被盛唐的事一搅和,搁下了。而经侦支队这种专业技术职称是考出来的,当然和这帮摸爬滚打的不可同日而语了。不料简凡自是有解决办法,一拍桌子指着秦淑云几分痞色道:“这儿和其他地方不同啊,谁警衔低谁是领导,警衔高的接受指挥……嘿嘿,不信你问问那个一级警员。”   说得是张杰,张杰笑着点点头,秦淑云耸耸肩膀表示不太理解,刚发了句来这儿太远的牢骚,简凡伸手就止住话题了,安排着:“淑云,你放心,补助少不了你的,而且呢,你放心,你要自己开车,油钱我们管报,要不开车,管接管送……嗨,你们俩,谁负责送秦淑云?”   我我我……肖成钢和张杰抢着举手,逗得秦淑云扑哧声笑了。简凡糗得直伸脖子吧唧嘴,手指点点训斥着:“有点出息啊,美女就一个,没准经侦支队多少人掂记着呢,什么时候轮到你们俩抢了?……得,轮流送,你们俩自个安排……淑云,重点提防这个小黑个啊,人身安全不在我管辖范围之内啊。”   四个人,欢欢笑笑地一堂说上了,几句下来,连张杰也和秦淑云熟悉扯上了,说着说到了案子、又看着桌上堆着一堆经济类书籍、账目,秦淑云倒诧异上了,早知道简凡和肖成钢的水平,笑着指着一堆资料问:“你们……这是……临阵磨枪,到节骨眼上了才开始学习,呵呵……经济犯罪可比刑事犯罪高智商多了,有些人犯一辈子事都抓不着把柄。”   这话说到节骨眼上了,看样还真是如此,三个人面面相觑,在四队已经呆了四天了,如果不是一筹莫展估计还不会要请经侦上的人。肖成钢吧唧着嘴解释着:“淑云姐,俺们都是拿枪的手,干这还真不在行,这都是锅哥学习的书。”   “嘿嘿……你锅哥也看不懂。”张杰奸笑着露馅了。   “不要埋汰锅哥啊,锅哥好歹能把字认全,要我,字都认不全……”肖成钢帮着腔。   俩人一说,简凡也乐了,这倒把秦淑云说得苦脸了,随手看着一大堆账目:“不会吧?你们仨不懂账目查什么案?这难不成让我一个人干?”   “哎……”简凡叹着气恳求着:“我们仨呀,三块麻袋片上绣花,底子忒差;张杰上的小警校,肖成钢上得是武校,我上得个三流学校,我们也整不来呀?我好歹还懂点利息、贴现、资产损耗折旧,他们俩比工资稍大点的数目就算不清了,我们也没办法不是?”   一个是恳求,俩人是坐着发愣,秦淑云不用看就知道遇上仨财务盲了,咯咯笑得前俯后仰,简凡再这么一恳求,自尊被小小地满足了下,三五句进了专业里,公司经济类犯罪、纳税犯罪、知识产权犯罪等等几大类一说,再一分小项,什么洗钱罪、什么逃汇罪、什么贷款诈骗罪、什么票据、有价证券、凭证诈骗……听得简凡、张杰和肖成钢瞠目结舌,早分不清对错和好坏了。   得,报到不久,秦淑云大咧咧坐到了这个大办公室的居中位置,给仨个缺少专业知识的恶补上了,就着案子说事一恶补,从太阳升起直补到夕阳西下。   到了下午接近下班的时间,简凡才安排着肖成钢送秦淑云回家认认门,方便第二天接人办事,俩人先走之后,简凡正下楼的功夫,又被后面的张杰叫住了。   “一起走?”   “算了,你开车回去吧。明儿早上叫我。”   “你呢?”   “我买了辆新车。”   “是不是,有这么拽?”   俩人说着,张杰不相信地院子里瞟瞟,除了警车没其他车,重案队那辆越野早被肖成钢开走了,还有一辆SUV是临时开重案队的,没准陆队什么时候不高兴了就要回去,正不解的时候,简凡伸手一指:“那,名车,捷安特。”   张杰一怔哈哈大笑了,大门内侧停着辆掉漆的自行车,那车破得像是队里没收的贼赃一般,直拍着简凡的肩膀夸着:“名车,确实名车,拽死了……哈哈……我说简凡,你这不是出洋相么,又不是没车?”   “哎……现代的生活方式对于个人而言太缺乏锻炼,从这儿骑车回家半个小时,正是弥补了这一点。嘿嘿,没看肖成钢那小肚腩都出来了,那就是驾驶位上坐的……我既锻炼了身体,又表现出了高风亮节,何乐而不为呢?”简凡笑着,下着楼随手和队里新认识的队友打着招呼。   “服了、服了……你慢慢晃悠吧啊,我回家了。”张杰说着要走,又被简凡拽住了,神神秘秘地说了句在外面等着说句话,这才下了楼了,先骑着自行车走了。   张杰驾着车出了四队,简凡在路口等着招手,车到了跟着自行车一支,人上了副驾,“吱”地一扭车钥匙,张杰正不解的时候,就见得简凡一脸正色,有点怪怪地问:“张杰,我从乌龙回来已经五天了啊,有句话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   “说。”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和李威或者原毅明联系了没有?他们找你了?”   简凡突出一句,张杰心里一个激灵,眼诧异地瞟过来了,不解地看着简凡,点点头。   “给你什么好处了?”简凡瞪着眼追问。   啧啧……张杰直往过斜脸,似有几分不情愿或者不屑之意,简凡却不容分说端着下巴扭过脸来,教训小屁孩一般指着鼻子说道:“咱们俩一般黑,我不举报,可你得说实话。”   “我他妈……这你都知道?诈我?”张杰斜眼忒忒,一副痞相。   “这还用诈你吗?冲着你这么懒还愿意来四队,我觉得不太正常。”简凡问。   “不是我不正常,我是觉得你不正常,自打跟上你,好事一直就找上我门了。这不怨我啊,明跟你说,原毅明大年初三刚上班找我了,莲花小区的房子,他们以内部员工价给我留一套,市价的百分之六十到七十,我没要。”张杰倒不隐晦,直说了。   “真没要?你不像个清高的人呀?”简凡不太相信。   “傻B才不想要呢?我连那百分之六十,三十多万都出不起,说出来我怕人家笑话,还不如装个大头呢……他要给现金,我就敢要。”张杰吸溜着鼻子,满不在乎地说着。   “这就好,别留下把柄到时候全身是嘴都说不清啊,就这,你回家吧。”简凡说着嗒声开门要走,不料张杰一紧张拽着简凡:“喂喂,说清楚,什么意思?人家也没让我干什么呀?你这神神叨叨又怎么了?”   “这么说吧,你算算把你剥光了连皮带骨头肉,能不能值优惠的房价?不能吧?……再说一个问题,就你这姥姥不亲、外公不爱的德性,李威、原毅明凭什么拉拢你?……还有一个问题,咱们这几宗案子和李威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万一他真有什么问题,那到时候你陷进了怎么办?别觉得让你享受,到时候钩咬实了,你是想当婊子没人嫖、想树牌坊没人瞧,有你难受的时候……”   简凡撂了句,却是不再多说了,直接下了车,车上张杰六神无主追问着:“喂喂,你怎么知道?我拿了张购物卡,不算吧?”   “那没事,吃吃喝喝收点黑钱没人查得着你,说好了啊,明儿开始出外勤,要从你嘴里露了消息,我他妈这次非举报你小子。”   简凡说话着跨上自行车走了,看来原则性倒没有那么强,但是组里还有个原则性不如自己的,那就不得不敲打敲打了。这敲打的效用看来不小,张杰关着车门在车里呲牙咧嘴难受了许久,直到看不见路尽头的身影,这才驾车起步。   又是一天过去了,简凡悠悠地骑着自行车还绕着大学城看了看学府饭店的老三黄天野,蹭了一顿饭,一个多小时才回到了平安小区的家里。其实自行车也不比开车差,一路骑回来身上微微的一层汗意,手脚在冷风里都有发热的感觉,趁着这功夫回去洗个澡,看看电视然后再美美睡一觉也算得上一种惬意的享受了。或许简凡也想籍此来恢复自己那种相对平静的安稳的生活。   看到小区门的时候天已经黑下来了,这次从乌龙回来第二天就到了四队,大部分人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经回来了,简凡也不事张扬,安安生生地过了几天,还像往常一样把自行车停进小区的物业统一管理处,溜达着刚到了单元楼门口,不经意地楼前刷地一下子亮了一对车灯,白晃晃地直耀过来,车发动机跟着听看到了吼声。   简凡一惊,条件反射地直摸腋下,丫的,没枪。没等车有反应,眨眼掉头就窜了。车灯一晃便不见了人影。车上车门一开,黑暗中是一个女声大喊着:“嗨、嗨、是我,别跑……是我,曾楠,别跑……”   说话着早不见的人影,曾楠有点哭笑不得地跑到楼拐角,喊了几声,找不着人影,气咻咻地跳脚骂了几句胆小鬼,又悻悻然返回车上,刚到车前,“嗨!”得一声,车后站来个人影,反倒吓了曾楠一跳,再定睛一看,可不是吓跑了的那位是谁。   “吓死你呀,跑什么跑,窜得可快,我还没出声就不见人影了。”曾楠埋怨着。   “切,我这两天神经有问题啊,亏是没带枪,以后这玩笑少开。大晚上的我知道你是谁呀。”黑暗里听得简凡针锋相对了一句。   “吃饭了么?”   “吃了。”   一听吃了,曾楠砰声碰上了车门,一挥手说着:“那走,找你有事。”   “有事你说事,干嘛上我家去?”简凡辩了句。   “啊?你就这样让我站着说?”曾楠在车门前讶声埋怨着。   “那让你躺着说,我也没心思听呀?”简凡损着,怕是对刚才那一下还没有反应过来。曾楠一愣一怔,待明白过来这话什么意思,又是哭笑不得的感觉,自是知道要斗嘴,自己可根本不是简凡的对手,干脆不理会了,摁着钥匙开了车门,自言自语地说着:“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早知道就不到蒋迪佳那儿说你的好话了……不愿意听是不?不愿意听拉倒,我还懒得说了,拜拜……”   说话着“呜”地一声车直驶了出去,没听到声音。车身一停,“呜”地一声又倒了回来,就见得曾楠反客为主了,笑着开着车灯伸着脑袋看着路沿上傻站着的简凡,揶揄地问着:“真不想听呀?现在请我还来得及哦。”   就见得简凡弯腰,侧头,近距离地观赏了曾楠几眼,曾楠还以为事情有转机了,得意地扬扬眉毛,却不料简凡手伸到曾楠眼前晃晃,嘴里同样揶揄地说了句:“拜拜……”   说得曾楠一愣,简凡却是潇洒地转身进了单元楼,这下,曾楠可真急了,卖关子倒把自己关外头了,拍下车门,蹬蹬蹬高跟鞋响着直追了上去…… 第五卷 浮世起与落 第56章 而今不踌躇   曾楠的性子可不太像普通女孩子那么扭捏,最起码在简凡面前从来没有扭捏过,直追着上了家门口。简凡一开门,曾楠把简凡挤过一边,大摇大摆进了门,倒比简凡还像这里的主人。   家还是家,只不过久无人住,有点冷清,摆设还是摆设,根本没有什么变化,空荡荡的客厅还是一样家俱没有增加,只是厨房边上一张孤零零的餐桌。   冷清之外,又多了几分寒酸。   进了门简凡直进厨房,拧着水龙头倒水坐壶,曾楠关上门坐到了餐桌边,不是非要往这儿坐,而是除了这儿,家里根本没有地方可坐,一坐下来大声问着厨房里的简凡:“简凡。几天没见怎么架子越来越大了,我就不相信你能把蒋姐忘了,得……求我一句,我给你当灯泡、当传话筒去……你们俩呀,明明心里都喜欢得不得了,面上还都装得若无其事,何必呢?”   “呵……”简凡伸着脑袋出来了,轻笑了声,看看此时打扮得一身深色女装,已然不像以前见过的妖媚样子的曾楠,笑着道:“我比你了解她,别拿蒋姐说事啊,虽然她很和气,可脾气要拧起来,没有那么容易放弃原则的……你呢,每次想找说事的藉口呢,就把蒋姐抬出来,是不是?”   “非逼着我说另有目的呀?切……”曾楠笑啐了句,不以为忤,看着简凡擦着手出来了,问上了:“哎,我问你呀,去年是怎么啦?怎么就跟人家妈妈过不去啦,去年看你心情不怎么好,我也是一肚子事,没顾得上问你……这都这么长时间。还没有缓过劲来呀?”   “蒋姐没告诉你呀?”   “没有,就说你和她妈妈吵起来了。把她妈妈气坏了,嘿嘿,哎,那是因为什么来着,她们家是不是嫌你穷呀?”曾楠几分八卦地问着。   简凡笑着道:“比穷还严重。”   “到底怎么了?你总得找个人说说吧,总得想个辙吧……我明跟你说啊,现在在蒋迪佳面前只要说你的名字,她就犯病,前天我见人了,还没开口就把我的话顶回去了。搞的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说说,没准我能帮上你。”   曾楠一副推心置腹了神情,坐下来的简凡看着淡妆素颜,不失清丽的曾楠,暗忖着经历过那场悲痛之后,或许此时更让她多了几分豁达,更像诚心诚意来帮自己的忙一样。   不过,这个忙恐怕是要越帮越忙了,简凡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说着:“我是一没权二没钱,三没教养四没个好爹,就剩那么一点点尊严了,还被打击得体无完肤,嫌咱穷嫌咱教养低兼咱出身不好,打击打击也罢了,末了了,还给扣了个黑警察的帽子……这纯粹就是想把人扫地出门,要是你,你怎么办?痛哭流涕?还是长跪不起?”   “那你也太主观了吧?没准人家妈没那意思,是你自尊的有点变态了。”曾楠嗔怪埋怨着。   “呵……我看书水平不咋地,可看人还看不错……这事就明摆着,吵不吵都要把我赶出门,她早把我的老底翻过了,压根就没有缓和地余地。说话的时候还把女儿支走,那不是别有用意是什么?呵呵,你别瞪眼,比如我就看得出你今天是有事,肯定不是来听我发牢骚的,肯定也不成人之美来了,对不对?”简凡说着,无聊的看看厨房,等着水开。   这一句说得曾楠扑哧一笑,笑眯眯,似乎有些不怀好意地看着简凡,上上下下打量着,简凡从厨房回过头来一看这眼神,吓了一跳,警告着:“喂,这什么眼神?别打坏心思啊,咱们早一拍两清了,我不欠你什么啊,没事你就坐坐,有事免开尊口。”   曾楠仰着脖子哈哈笑笑,指着简凡毕了句:“吓死你,胆小鬼……哈哈……是不是怕我再要味谱。”   “那不可能的……”简凡心里一跳,无赖样子拍着脑袋:“早烧了,都存在这儿,除非你把这儿割走。”   “越说越没出息,你当宝贝,在我手里永远的废纸……得,给你说正事,看着我。”曾楠叱着,吸引着简凡的注意,咬咬嘴唇,神神秘秘地说着:“我还真有事,而且还就是想成人之美,信不信,我能把你俩人撮合到一起?……听不听,不听拉倒啊。”   “哟……听,谁说不听了?这坑蒙拐骗我是行家,我都想不出辙来,你有什么办法?”简凡一下子来劲了,支着身子紧张地半站着,不过嘴上还是有几分不相信。曾楠一见的此言有效,心里暗笑着这货还是色心没死,笑着亮底了:“办法就是:把你变成个富人,一等一的富人。”   嗯?……简凡的脸色一沉、脸一拉,心里咕咚一下子沉了大半边,不过转眼间又不动声色了,痞痞地说着:“好啊,好得不得了……哈哈……逗我玩吧,你连百万富婆都算不上,怎么把我变成富人,还一等一,直接了当说吧,给多少钱。”   “你真没出息,就想不劳而获,我是那意思么?”   “那你什么意思?”   “是这样……”曾楠踌躇满志的说着:“……你总不能当一辈子穷警察吧,得,李叔说了,辞了职算,到威盛搞房地产,就你肚子里装得坏水,不比哪个奸商差,光莲花小区那件事,就给威盛赚了几千万……要不,不想屈居人下也行,你现在不是有味谱不是,李叔给你投资,开不了九鼎酒店那样子,搞个中型饭店就没问题吧?李叔说了啊,你帮他完成了这个心愿,他也会帮你完成一个心愿……哎,就这事,成不成你一句话,眨眼间跻身到富人行列里,申老太太就是有几个女儿都愿意嫁给你,嘿嘿……怎么样?让你心想事成,得好好谢谢我吧?”   “屁……”   简凡迸了个字,不屑了。气得曾楠直舞拳头,就见得简凡边躲闪边斥着:“简直是脱裤放屁,直接给我钱不倒完事了,至于绕这么个大弯么?……等我挣上钱再去找蒋姐,早成了别人孩子他妈了。你们这不是让我当富人,简直是让我看着美女打飞机,折腾人呢……”   “啊?你……你也太粗俗了吧?现在说话怎么比唐大头还恶心……以后别想我帮你啊。”曾楠听得呲牙咧嘴,恨得牙根痒痒指着简凡叫嚣着,就差大耳光挥上来了。   炉上的壶响着,水开了,简凡起身进了厨房。声音传出来了:“这不结了,自个请便啊,从外面把门给我碰好……”   一句说着高跟鞋蹬蹬声起,像是曾楠拂袖而去,厨房里传着倒壶的声音,不一会提着暖瓶出来了,曾楠却是咬牙切齿地站在客厅中央,并没有走,瞪着简凡,一直到现在都说不清楚对这个人的感受,蓦地见到他出现的时候,恨不得扑在他怀里大哭一场,而现在,也恨不得扑到他怀里,劈里叭拉再揍一顿。特别是看着这货哼溜着鼻子,满不在意地倒了杯水,几乎视自己无物的神态,曾楠更是有点气不自胜的感觉了。   一个怒目视之,一个眼光玩味,都是相互瞪着,此时简凡才看清了曾楠,宽大裙裤露着一点鞋尖,上身倒像OL职业女装的样式,如果不是袖子上别着的一个黑纱圈白孝字,就这种深色、庄重的装束都能让人想入非非,再观之后不同的地方多了,头发不再蜷拉得笔直,轻洒在肩上,高挑的身姿是一个整体的流线型,而不像以往,总是突出胸前那份波涛汹涌。   一个月没见,变化看来是挺大的。以前看着就能凭生媚意之感的曾楠,现在好像成了一位职业女性,变得庄重无比,脱胎换骨了。   隐隐地让简凡生出一种错觉,好像曾楠在某些地方,甚至于和蒋迪佳有点类似。   “你改行了?”简凡突来一问,曾楠眉头一拧,没答应,也没走。   简凡伸手示意着:“坐呗,喝杯水……别生气,其实你早知道我这人胸无大志,每月有几千花着心里偷着乐,呵呵,真给我几百万、上千万,那非吓出心脏病不可。坐……”   曾楠没坐,怪怪地看着简凡,眉间拧着疙瘩慢慢地散开了,看来简凡和唐大头的生活方式也有异曲同工之妙,一个是今朝有酒赶紧醉,一个是今天吃饱不想明天的事,想了想,叹了口气,又悻悻地坐了下来,接着简凡递过来的水杯,轻轻说着:“……过年时候我和李叔在一起,他说你会挂枪回家当老百姓,我不同意这个想法,我想你一定会因为我爸的事扬名太原,扶摇直上……结果我们都没有猜对,你被赶到郊区刑侦四队了,我问过伍叔叔,他说你还有其他违纪的事没查清……其实干什么无所谓,就是一个职业而已,可警察不同,我父亲生前兢兢业业,死后蒙冤十四年,最终留下了什么,一个冷冰冰的奖章;你呢,我听李叔和伍叔都说过,一年之内连下几个大案,可你得到了什么?被赶到了郊区刑警队这就是结果?不觉得有点寒心么?”   “嗯,有点,你这么说还真有点。”简凡点点头。   “那为什么还推辞我和李叔的好意,其实我们的意思就是帮帮你而已,你帮过我、我帮帮你,这不是施舍,更不是别有用心,你真相信那些白手起家的鬼话?不管在官场还是在社会上混,哪个不得有点关系,有点人缘,没人扶你,你永远起不来。”曾楠语重心长地劝着。   不知道此时的曾楠是真性外露还是故作姿态,话里流露出来的热切和关心很明显,两只眼睛呼灵灵地闪着,在谑笑和争辩中偶而能看到眼神很复杂。   这个人,给过她很多意外,这一次,依然不例外,一说之下,简凡却是一眼大一眼小,贼忒忒盯着曾楠嘿嘿呵呵地傻笑,笑得曾楠莫名其妙,笑了半晌才解释着:“其实咱们相互很难了解彼此的想法,我这个人很简单,什么当官呀,我没太想,就我这德性当了官也是个贪官,没啥好下场,嘿嘿……发多大财,咱更不敢想,能瞎过着就行,我要有了钱,没准就该欺男霸女不是个什么好鸟了,呵呵……警察么,瞎混几天,混不下去了,有这个房产就够我开间小店了,就不开店凭我这手艺也饿不着,咱们谁也代替不了谁的想法和活法,这就叫人各有志,何必勉强呢?”   “……真话?第一次见你我记得你两千块钱都看在眼里,现在李叔能给的投资可是你几辈子都挣不到的哦?说不定你这辈子就这么一次机会……真的不动心?”   曾楠怪怪地看着简凡,试图从这家伙脸发现什么端倪,不过除了吊儿郎当就是一脸谑笑,和刚认识的时候差别并不大。   一问真假,简凡还是那个样子。似正非正似邪非邪地点点头,不再说话也不再解释了。   这下把曾楠的话全部呛住了,怪怪地看着简凡,实在不明白这个专拣芝麻不认识西瓜的笨蛋,思忖了片刻从口袋里掏了张名片,放到了未沾唇的茶杯一旁,起身来了,叹着气说了句:“好吧,我可没有那么多耐心,我实在不想说你有点不识抬举,不过我也想不出其他话来给你下个定义……话我懒得说,名片在这儿,有什么需要给我打电话。只要我帮得到。”   “嗯,好的,慢走……不送了啊。我一定不去找你,不麻烦你,你放心。咱们两清了,谁也不欠谁。”简凡点着头,只当送别了,曾楠气得哼哼了一声,这次真的拂袖而去了,蹬蹬的高跟鞋声音伴着重重的关门声,吓了简凡一跳。   我猜我猜……简凡闭着眼,小孩玩得心性一般伸着手把名片捂着了手里拖到面前坐下来,手摁着,嘴里跳大神一般念念有词,我猜我猜,我猜这娘们肯定拽了,行头换了、身份变了、气质也大发了,不会是接李威的班了吧?口气这么大?   猜了半天想法,猛地一离手一睁眼,赫然是“威盛房地产公司总经理曾楠”的字样,名片做得非常之精致;水墨画做底、像是手写的字体,雅气得很,简凡看着童心大起,找着兜里李威的那张金质名片,两厢一比,拿在手里呼扇把玩了一会,终于得出一个结论:   还是黄金的名片值钱呐!改天熔了打个戒指哄我妈高兴去……   …………   …………   有时候女人真是有点不可理喻,第一天晚上应付了曾楠,第二天一上班,骑了半个多小时自行车吭哧吭哧刚到办公室准备歇口气,不料另一个女人秦淑云,走上前来,咚得一家伙把厚厚的一摞卷宗扔到简凡面前,吓得简凡直心跳瞪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才来一天就敢跟组长叫板啦?好歹你也等两天吧?”简凡瞪着眼,整理着案卷。肖成钢和张杰俩货幸灾乐祸地笑着,仨个人来得早,看样商量过什么了。   “什么跟什么呀?这个案子不能接。”   “为什么?”   “根本没有可查性?”   “谁说的,我还就接了。”   “你猪脑子呀?”秦淑云说着说着口不择言了,秀指一点训上了:“……这是一起骗贷案,海峰建筑公司老总李海峰已经确认是自杀,都确认了你还查什么?”   “钱呐,一分钱都没找着。”简凡手一摊,财迷样子很浓。   “哎……我告诉你啊,简凡,我们经侦上有百分之八十以上的经济类案件,根本追不回钱来,剩下百分之二十,追都追不全;能全部追回来的几率为零……李海峰一自杀,公司的账户里剩下的不到一百块余额,这明显是已经转移资金了,我还告诉你,现在像咱们国家这类贪官、奸商,坑国有资产、坑了银行的钱,找不回来的海了去了,大部分都是抱着牺牲我一个,幸福好几代的想法,提前把家人和资金都转移出境外,根本没有查到的可能性……你们是典型的不看书不读报不上网,现在咱们国家的腐败指数也就是比印度稍低一点点,每年非法流失的资金超过了四万亿,美利坚合众国西海岸城市有一个长岛别墅区,百分之八十都是贪墨嫌疑人的家属买下的,出了名的寡妇别墅区,这都成了国际笑话了……哟,我说话你们听懂了么?”   “怎么没听懂,嘿嘿……不就是贪官坐牢,老婆在外头给他戴绿帽呗,嘿嘿……”简凡眯着眼没正形的笑着,没当回事。   “对,外国绿帽……”张杰凑上来。肖成钢也凑热闹上来了,神神秘秘地凑到简凡跟着:“哎,锅哥,那…那是不是跟费胖给咱们看的那毛片一样?”   “滚……”简凡糗得有点脸红,骂了肖成钢一句,不料着还有个更脸红的秦淑云,指着简凡:“你……气死我了,我回市里,不跟你们搭班了……气死我了。”   一跺脚耍小脾气,简凡赶紧地认错,肖成钢上前拦着:“坐坐……淑云姐,我们就是开个玩笑。没你这案子怎么行?”   “坐坐……淑云妹妹,咱组长是出了名的悬案之王呀,您得相信他,失踪了十四年的前辈他都找得回来,别说俩小钱,是不是,肖成钢。”张杰唆导着。   “对对,锅哥眼尖,在乌龙上山只要一划拉,兔子窝他都能找着。”肖成钢答得驴头不对马嘴,又把秦淑云逗得直乐呵。现在有点看明白,人以类聚,上梁不正下梁肯定是歪的,也别指望简凡带着这俩素质能好到哪。   平复了半天的气愤,又喝了杯水,秦淑云才安生下来,语重心长地对着这仨财务盲教导着:“哎,同志哥哎,我昨天晚上看了一遍案卷,没法查,账户划到了广东,广东又划到了境外,别说咱们没法查,就有办法查,追下去也是空账,二转两转跨上两三个国家,基本就销声匿迹成私产了……这种事我们经手得多了,到了经侦上,你随手抓一本案卷就是类似的案情,咱们费这闲功夫有什么意思?”   肖成钢和张杰干这就不在行了,听听秦淑云的介绍,又看看简凡的脸色,一个是语重心长、一个呢,是无动于衷,秦淑云说完了,简凡笑了,笑着说道:“有眼力啊,比这俩货强多了,一眼就看出来这个案子不能查了,呵呵……”   损了肖成钢和张杰俩人一人一句,把秦淑云又逗乐了,仨人这时候开始听简凡的了:“……人死了,这没疑问;是自杀,也没疑问;账上消失的八百多万找不回来,更没有疑问,这个咱们经侦支队和四队已经查过了,没戏……”   越听越奇怪,被简凡吊着胃口往下听,就见得简凡翻着案卷,话锋一转:“……零X年五月,海峰建筑公司从霁月古玩有限公司购进了一尊名为‘佛座狻猊炉’的古董,发票标价三百二十万,就是因为这一点,我选择了这个案子。”   “那什么狻猊炉有问题?又是个文物?”张杰聪明了,立时反应过来了。   猜错了,简凡摇摇头。   “发票有问题?捣鬼了?”肖成钢也插了句。   错了,简凡又摇摇头。   “嘶……你是说交易有问题?想通过有问题的案子关联到要查的案子或者要查的事上?”秦淑云明显比简凡的俩搭裆聪明,狐疑地问道。   “嘿嘿……要不怎么说淑云聪明呢,你们俩笨蛋,霁月古玩有限公司名都叫出来了,还不知道我要干什么?”简凡笑着释疑。   “查霁月阁?”肖成钢和张杰异口同声惊讶地说了句,张杰嘴快,埋怨着简凡:“你找刺激不是,秦队还没缓过劲来呢,查霁月阁,你还不如让我们捅马蜂窝都比那安全。”   “霁月阁是什么?”秦淑云狐疑地问了句,两眼一瞪,想起来了,指着张杰道:“你是说,一队前段时间出的那事?”   这个事都知道,俩人一点头,连秦淑云也瞪着眼看简凡了。   此时无声胜有声,大家的心意是相通的,不是霁月阁不能查,而是就现在阵容和级别,实在不够查。和社会上游离于法则内外的势力相较,强弱之势很明显,从一队大队长被撤一事就能看得出这个霁月阁来头不小。如果要查,最起码得打个支队或者市局的名号吧?最好的省厅的名头,那多唬人,偏偏这个风马牛不相及的案子、又放在风马牛不及的郊区四队,最担心的莫过于没逮着狐狸惹了一身骚味,那人可丢大了。   “我们是秘密排查的阶段,不用害怕,暂且不会有正面交锋;既然是秘密,那你们最好守得住秘密,之所以放在四队就是因为不引人注意,我声明几点啊:第一,谁要是打退堂鼓,现在赶紧地走,我不拦你。第二,谁要是泄密,我肯定当小人,举报他一回;第三,时间不会很长,要么一周两周、最多一个月,宗旨就是以海峰建筑公司的案子切入,通过银行、工商、税务等几个部门,把与霁月古玩全部相关的资料收罗回来,有问题,我们就捅上去捅个窟窿,没问题咱们收队回家,好坏没有咱们的事,怎么样,都同意么?……肖成钢,你呢?”   “别问我……我又看不懂账目,抓人叫我就成了。”肖成钢愣模着眼应了句,绝对支持。   “张杰……”简凡叫了声,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俩人都明白这眼中的意思。   “同意。”张杰应了声,像是舒了口气。   “淑云,给个面子。”简凡又换了张笑脸,恬着脸求着。   “那好吧,我只负责账目取证啊,有问题我据实上报,其他的我也不会。”秦淑云一听倒没有反对。当是给俩个老同学面子。   “走……今天正式开始,带上证件,只要和霁月阁有账目往来,不管个人还是公司,一查到底,成钢,张杰,你们俩到南宫税务分局、工商局提取完税和缴费记录,记住,所有的,一条也不能漏;淑云,回你们经侦上申请个协查,咱们俩跑银行这一头……我就不相信,他把钱藏在床底下仔了,一点都没流通过……”   简凡收拾着案卷,看来这里和这个案就是一个幌子,扔过了一边带着仨人分乘着两辆车呼啸着出了四队,直驶向市里。   是什么在驱动着自己这样做,简凡说不太清楚,有时候能梦见那个在怀里嗷嗷恸哭的胖娃娃,有时候分不清是他在哭还是自己在哭;有时候会想起那个倒在血泊中的母亲和老人,有眼泪有惋惜有悲愤,却不再感觉害怕;也有的时候,总是会想到黄沙漫天的赫连圪台,失声痛哭的同事们,和那位名字已经镌到墓碑之上的警察前辈。   虽然说不清是什么,可简凡知道自己不会再逃避,也不会再犹豫,不知道能不能查出点什么来,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去查什么,可他知道自己要查下去,就像眼前的路,要走下去…… 第五卷 浮世起与落 第57章 利眼看沉浮   一周过去了,一无所获……   张杰牢骚一肚,自比几个人是乡下蒙着眼睛推磨的驴,每天在简凡的指挥下银行、税务、工商、中小企业管理局、档案局等等几个地方转来转去,从现在查到过去,足足十年的或缺或不缺的资料,几乎要翻个底朝天了,眼睛和脑筋几乎要淹没在浩如烟海的数字和账簿里,别说没什么问题,就真有什么问题也让人有一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简凡呢,却把这种细致的排查自比大餐前的准备工作,比如洗菜啦、比如摘菜了、比如配料啦,把其他仨连哄带骗出去收集资料,自己却趁着双休日的时间,还偷偷回了乌龙一趟。   两周过去了,依然是一无所获……   唯一一点进步是靠得霁月古玩有限公司更近了点,四个人尝试着和霁月阁接触,却不料得到了热情款待,对于上门协查的警员们霁月阁那位管事的是有求必应、有问必答,而且第一次进门就排出了经营许可证、营业执照,外加七八份南宫税务分局颁发的“纳税模范单位”的荣誉,这架势不管你横看竖看还是斜着眼看。都是一个不折不扣地正当商人。   原先设想着可能从账户往来上捣鬼的想法呢,随着南宫西街建行分理处提供的交易记录证明打破了,这一份几乎涉及十年进出账户的资料秦淑云花了三天时间比对,和纳税申报记录毫无出入,即便是像往常一样你想揪着偷税漏税的小尾巴都不可能。   难道我错了?简凡有时候不得不怀疑自己。另外的仨人呢,毫无例外地怀疑简凡真错了。   三周快过去了,一无所获的四人小组越来越接近热锅上的蚂蚁……   这一次的繁琐又让简凡品尝了刑侦职业里的一个侧面,准确地描述叫“煎熬。”   对,煎熬,没有比这个字眼再形象的了,就像油锅里细细地煎、慢火上细细的熬。   你在煎熬别人的时候,同样对你自己也是一种煎熬。从分理处提取到的交易记录外延又涉及到了两千多家或是企业、或是个人的交易方,这项工作把秦淑云熬了四天加两个熊猫眼都没有完成,太过于庞杂了,小到几千几万,大到几百万的交易记录,还要分得清交易户的账户类型,这其中的繁杂不亲身经历总是难以想像得出来的。   又是一个周五的上午,秦淑云又一次光临南宫西街建行分理处,接待她的还是分理处的主任,姓邵、名建平,梳着个中分头,三十岁左右的年纪,一看就属于少年得志意气风发的那一类,举手投足间颇有点领导的派头。   今天的事容易处理,约好要的资料,刚进主任办,邵建平捧着一摞资料潇洒地在资料上签了一个名字,递给了秦淑云,这是银行提供的纸质备案,打印得清清楚楚。   和银行的打交道久了,不由地会把双方的工作环境的办公条件做对比,这里洁净的地板、漆色鲜亮的办公桌、统一标识的DELL电脑还有加装的空调、热水器,看着邵主任桌上的报纸和水杯里漂着的茶叶,早跑得腰酸腿疼的秦淑云当然是羡慕得不得了。   “谢谢,邵主任,不好意思,麻烦您好几次了……”   秦淑云把涉案的账户的开户资料收起来,谢了声,对这个一身银行制服的帅哥颇有几分好感,而这位帅哥看样对警花类的女性也独有一份青睐有加的眼光,笑着谦让着:“客气什么嘛……秦警官,对您的工作我是大力协助啊,我有个小小的建议不知道您……”   “嗯……”秦淑云正待告辞,被这话一问奇怪上了,一抬眼恰恰看到了这个主任帅气的脸庞上如水的双眸,正饶有兴味地看着自己。准备说下文。秦淑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怪怪地问:“建议?好啊,说说看,我们正不知道该往那儿查呢?”   “明天周六,有空么?……我请秦警官吃饭,咱们饭桌上谈怎么样?其实咱们的业务有彼此有共通之处,我们可交流交流……”这位邵主任潇洒地邀请着。   完了,又碰上一个花痴男了,秦淑云肚子里暗笑着。只不过作为美女如果被彬彬有礼的骚扰,总有一种隐隐的自豪感觉,秦淑云略微一怔便随口应到:“嗯,没问题,如果你觉得投入产出比可以接受的话,我不介意你破费的哦。”   “放心吧,我们银行的一般都做长效投资……请请,感谢秦警官赏光。”   对于这句深层调侃,这位邵主任是应付自如,同样也调侃报之,倒让秦淑云有点另眼相看了,俩个人并排着下了银行楼,出了大门,这个邵主任直把秦淑云笑眯眯地送上了车,招着手半晌没有挪步。   “哟……”驾车的肖成钢看着这男的笑眯眯,实在不像个什么好东西,再看秦淑云也是眉眼含笑,边驶离这里边随口说了句:“淑云姐,这小子是不是骚扰你了,我叫一队几个哥们整他一顿……”   看着肖成钢说得一本正经,秦淑云扑哧一声笑了,催促着:“走吧……什么也离不了你,他敢骚扰警察么?……看你和张杰俩人是一身匪性,把简凡都教坏了。”   “啊?我们教他?……”肖成钢一听不乐意了,驾着车解释着:“锅哥是蔫坏,我们几个加起来都没他一个人坏,在乌龙当协警时候,我们三个组二十几个人,出去白吃白喝白拿,都他带队,从来都没出过事。真的,不骗你……你还没见过锅哥有要钱本事呢,你铁公鸡他都能拔下毛来。”   “是吗?呵呵……”秦淑云乐了,把资料放过一边,拽拽肖成钢问着!“哎……成钢问你个事。”   “说呗。”   “就简凡,你锅哥,现在的女朋友是干吗的?”   “哟……问住我了,哎对呀,这好长时候咋没见呢?过年来了就没见着过,不会是吹了吧?”   “这么快呀?才谈了几天就吹了……问你,有咱们班长老大漂亮不?”   嗯!……肖成钢嗯了声点点头,一副回味无穷的样子,秦淑云再一问,肖成钢就不耐烦了:“嗯就是漂亮,这都不懂?真漂亮,不骗你,比咱们班长漂亮多了,要不锅哥神魂颠倒扔下我们就跑。”   “切……漂亮又怎么样,还不是掰了,长久不了。”秦淑云颇有点维护班长的意思,扬着脑袋嗤着鼻子以示不屑。   “是啊,都睡过了,掰就掰呗,又不吃亏。”肖成钢头也不回,不以为然地说了句:“你不会看上锅哥了吧?锅哥昨个吃饭还说了,偷情、奸情都可以,感情免谈……嘿嘿……”   一句大实话,呛了秦淑云一个大红脸,半天听着肖成钢的奸笑没反应过来,快到霁月阁的时候才憋着骂了句:“禽兽……”   …………   …………   刑警的生活向来简单而直接,除了案子还是案子,但把这种简单和直接体现在话里就有点让人受不了了,特别是和专案组这仨呆过一段时间之后,秦淑云经常被这几个不知道含蓄的家伙搞个大红脸,今天瞅了个空问问简凡的私生活还是受了梁舞云之托,可没料到拐了那么大个弯,还是被肖成钢直来直去呛了个红脸,到了目的地便捧着笔记本电脑输入着刚到手的资料,不理会肖成钢这货了,肖成钢倒不怕寂寞,把秦淑云扔到车下,自己个倒下车玩去了。   熙熙攘攘的南宫街像赶集一般的热闹,以肖成钢这眼光,地摊上一溜摆过去的坛坛罐罐碗碗缸缸,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可吸引人的地方,偶尔问一句,地摊上打扮不怎么样的摊主一伸巴掌就敢狮子大开口好几百好几千,瞅了半天也没见个什么小吃的地方,挤着人群到了霁月阁的门前,恰逢着阁里那位掌柜抱着拳,笑吟吟的恭送简凡和张杰出来,看那热乎劲道,倒不像查和被查的关系,更像送熟朋老友一般的客气和热情,这个嘛,更让肖成钢有点看不懂,要搁以前队里查什么,那是横眉竖眼、咋里咋唬,可简凡不一样,三周来了七八趟,死缠硬磨泡蘑茹,不过缠来缠去,人家招待是招待,其实连正主齐援民也没见着,每次来了都是这位掌柜着把人打发走了。   今天,也一样。   “锅哥,没啥发现吧?”肖成钢和俩人凑到了一起声问着。   “有个屁,瞎扯了两小时。”张杰替简凡回答了。   “淑云呢?”简凡看着肖成钢问,肖成钢指指远处停着的车。简凡安排着:“你们俩啊,上午不说了,回休息吧,下午早点去四队,现在乱七八糟这么多资料,该捋一下了。明儿又双休了。”   俩个人喏喏应着,这才上午十点,明天就是双休日了,一听不安排任务,当然是高兴得紧,肖成钢拉着张杰俩人商量着中午回一队蹭吃的去,简凡却是自顾自地到了越野车前,一开门秦淑云抬抬眼皮问着:“完了?”   “完了,你呢?”   “分理处给咱们提供了,不我看价值不大。”   “下午再说吧,我送你回家,东西我给你收拾着。”   简凡说着上了车,发动了,驶离了这里。一听还要讨论,秦淑云有点哑然失笑了,直说和这几个财务盲没有什么可讨论了,又发着牢骚,说是一个月,已经过了三周了还是没有什么发现,言下不满之意颇浓。   边驾着车边走的简凡咳嗽着清清嗓子,教育上了:“不要嫌我们仨笨啊,智者千虑有一失、愚者千虑有一得。咱们翻来覆去磨上他一千次,我就不信没问题……你想走是不是?我们欢送你走啊,可万一真查出个什么漂亮案子来,你要再后悔可回不来了啊……”   “切,信你才见鬼?”秦淑云瞪着眼剜了一眼。简凡瞥眼笑着安抚道:“不要挺胸扬脖子示威哦,等着我给你别上一枚奖章再挺起胸来,那个部位才有吸引力,哈哈……到时候是太原万千警中帅哥瞩目的焦点哦。”   “你去死吧你……”秦淑云拿着资料簿敲打了简凡俩下,开着车倒没敢下手太重,说到这个又想起了这些天和肖成钢、张杰相处的点点滴滴,这仨人倒差不多一路货色,当朋友是最佳人选,可秦淑云到现在也不太看得出来,这么个吊儿郎当的家伙怎么着就能让老大念念不忘,让粱舞云颇费心机一直想牵俩人的线。眼骨碌转转话题转了,弱弱地问:“哎……简凡,我有件事告诉你。”   “说,又着么了?”   “我们宿舍四个前天聚会了,我、舞云、萌萌还有老大,嗯,想知道我们讨论什么吗?”   “切,男人在一起讨论女人,女人在一起讨论的还不就是男人。”   “嗯,聪明,一猜就着,我们讨论好了啊,五一各带着自己男朋友一起出去玩。”   “什么意思?你想租赁我当男朋友啊?提前声明:价格好说啊。”   “美得你,本姑娘名花早有主了,我们四个都有主了,你没戏。”   “哼……本少爷名草也有主了,还不待看你们的戏……”   俩个人像在练基地一般斗上嘴叫上板了,你一句我一句辩了几句,秦淑云感觉得有点扯远了,话一转回头了,猛地问了句:“对了,你知道老大对象是谁不?刚谈上的,我们四个里数她挑得有眼光?”   嘎一声,车刹到了路边,秦淑云心里一暗喜,得,有效果了,这家伙经心了。一停下车来,就见得简凡呲着脸,指头在自己脸上直戳了若干下,问着:“不会是那个满脸星星的家伙吧?”   吴镝的体貌特征过于明显,虽然人不一定青春还在,可青春痘的痕迹留了一脸,这么一形容倒把秦淑云逗乐了,边乐呵边笑着点头:“还就是吴镝,原来你知道啊。”   “不可能。”简凡斜眼忒忒地加重了声音,驳斥秦淑云的话:“老大眼瞎了也不能看上他呀?”   “凭什么不能?最年轻的市局科长,CCIC精英,省厅都数得着的优秀警察……上周我见了,没你说的那么严重,大不了没你帅点而已,可人家前途一片光明,说不定到不了四十岁就能到了局长的位置上,要不说老大有眼光呢,没准过不了几年就是局长太太喽……”   秦淑云故意说着,居然还透露了一条消息,老大杨红杏和吴镝早正式约会上了,而且周六还准备请请老大的几个死党,这几下说得简凡像嘴里嚼了块黄连一般,苦得有点呲牙咧嘴,说完了,听完了,瞪着秦淑云半天没动。秦淑云看这家伙入神了,晃着五指提醒提醒着简凡道:“喂……吃醋是女人的专利,你不会有这爱好吧?老大那么喜欢你,还不嫌弃你,你倒还拽起来了,现在好了,美女飞了,有些人心碎了……活该。”   一声和着丰富表情的“活该”被秦淑云扬着脸说出来,颇有震憾效果,惊得简凡直往后躲,这下省过来了,手指指点点神情肃穆道:“吴镝算个毛呀,看我把他们撬了啊,……明天去晋祠玩是不?几点?真的假的?你别骗我啊。”   “九点,真的,不信你去看看……”秦淑云唆着。   “好,等着啊,让你看看吴镝真无敌,还是我简凡很超凡,不就是女朋友么?勾引他老婆都没问题……切……”简凡火了,恶狠狠地说了句,捋捋袖子做备战状,这才回头驾着车起步了。   秦淑云暗笑着,看来梁舞云这馊主意出得不赖,这么利激一下子还真有效果明显,车一起步,笑着打趣简凡道:“哎,简凡,撬了以后呢?你让老大怎么办?”   “嫁给谁也不能嫁给吴镝,那个人我看着嗝应,咱是为老大着想。”简凡语重心长述了句,不过让秦淑云一听,更像飞醋泛酸的感觉,嘬着嘴:“耶耶耶……我怎么觉得某些人是为自己着想涅?你想就想,我还笑话你呀?当年追到我们宿舍找老大的勇气那去了?”   “哎……”简凡摇着头,看了秦淑云一眼,叹着气说了句:“淑云,实话实说啊,真嫁给我,没准还不如吴镝呢。”   秦淑云被说得一愣,再看看简凡悻然加无奈的样子,倒像那种自叹命苦、不敢攀高枝的小男人,扑哧声笑了,第一次觉得简凡的确有几分可爱和老实之处了……   …………   …………   下午,四队……   周五向来是人心惶惶准备休息的时间。四队虽然有发配之地一说,可工作相对也清闲有加,最起码不像一队、三队市中心治安重点监控区域,工作是轮班制,在这里,只要没有重大案情,没有协查任务,休息一向是相对正常的,下午上班时间刚过,签到之后就开始有人偷偷地溜了。   有溜了的,也有迟到的,肖成钢、张杰俩货估计是一队蹭上好吃的了,连吃带喝起来人有点迷糊,等接上张杰、接上秦淑云到了四队,早过了上班时间了,秦淑云抱着电脑、张杰替人抱着一捧资料,三个人正商议着还没准简凡来了没有,一上三楼一进办公室,乐了,难得地见简凡一副深思严肃的态度,手托着腮正在想什么,想得浑然忘我。   秦淑云在暗笑,还以为是上午那番话把简凡刺激到了。一问身后的俩,俩的意见也不统一,肖成钢说这表情,不是想妈了就想妞了,结果是一个:想女人。张杰小声反驳,这表情绝对是又发现什么能沾便宜的事,准备憋坏水呢。   “坐坐……淑云,你把情况大致说一下,咱们坐下来说说,真不行的话,撤了算了,我想了这么长时候了,连该往哪儿走都不知道……啧啧,我真想不通,是我太笨了?还是别人太聪明了?要不,人家根本就没问题,是咱们在疑神疑鬼……”   说着一脸狐疑,三个人面面相觑,都猜错了,敢情窝在这儿一中午,是想案子而不是想其他。   秦淑云拉着椅子坐到简凡旁边,招呼着其他俩人,调试着电脑,四个人围在电脑屏前,就见得数据、图表随着秦淑云的手指点着飞快地闪过,定格在一张花花绿绿地表上,秦淑云解释着这些天的工作成果道:“这是我按照经侦常规方式做得财务透视表,红线,表示营业收入日增长,可以精确到每个月,这是以他们的完税申报为准的,错不了……蓝线表示支出、绿线表示盈余,黄线表示资产累积,这里可以直观地看出霁月古玩的发展史,十年前注册资金一百万元的霁月古玩,你们看他现在资产有多少?”   “哇……两千万……真他妈有钱。”张杰看着一串零,嘴唇耷拉着,差点就流口水了。不料秦淑云嫣然一笑回过头来打趣着:“喂,帅哥,幼儿园你肯定调皮捣蛋了没好好学习,再数数……”   个…十…百…千万……哇,两个亿。张杰和肖成钢眼睛一下子瞪圆了。俩个人异口同声指着屏幕下定义:肯定有问题。   “拜托,不要带着仇富心理办案好不好?现在的财富基数这么大,有两个亿的人虽然不多,可也不少,像咱们省私营业主、煤老板、贩焦炭的还有开铁厂的,海了去了……我们经侦上都有一个资产两千多万的警察,有什么稀罕,理论上你现在在省城有房有车,就可以称得上百万富翁,霁月阁老板那幢别墅就值一千多万……”秦淑云解释着,指着屏幕看简凡:“如果非要找问题,就是在零X至零X年,霁月古玩的月交易量比平时大。”   “大多少?”简凡沉声问,眼色微微一动。   “百分之三百到五百。不过这个可能解释得通,古玩经营和别的行业不同,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这说得通。而且他们这些交易都有原始凭证可查,有相应的完税记录,是合法的,我当时以为发现了新大陆,可细细琢磨之后,没有什么问题。”秦淑云泼了瓢冷水。   “交易方呢?”简凡又问。   “成份很复杂,有私营企业和个人,个人的成份更复杂,政0府机关人员、企业白领、商户、以你猜测的也对,也有咱们警察内部的喜欢收集古玩……不过这个上面你说不出什么问题来,文物法的管理弹性尺度本身就很大,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只要人家没有偷拐骗抢,只要人家正常纳税了,咱们就不能介入调查。这个立不了案。”秦淑云再一说,凉意更甚了,简凡尚能听懂点儿,张杰和肖成钢纯粹是杵了一根电杆听说天书呢。   “交易没问题,交易方也没问题,纳税也没问题、工商注册登记更没问题,这家伙居然还是纳税先进商户,啧……这问题在哪儿,会不会在古董上?”简凡狐疑地问,猜测了一句:“这古董不会是假的吧?要不是非法渠道来的?”   “不可能。”   秦淑云一听这等白痴论调,马上否决了:“你看啊……这里面有一少半是企业和霁月古玩的交易,要真买上假古董,这十年能没有一例捅出来的?这账户上转的钱可都是真金白银,这些私营业主比猴还精几分,他们会掏钱去买假货?要是假货,官司就拖死他们了,还经营什么?……大额的没问题,小额的就更没问题了,这么大个公司,还不至于骗私人十万八万,而且我强调一点,霁月古玩已经连续五年被消费者协会授予‘诚信经营’的挂牌单位。”   “那牌不值钱,我乌龙店里就有,一千块钱就买一个,我也强调一点啊,咱们尊重事实,相信自己的眼睛和判断,千万别相信那些个荣誉牌匾,现在这政0府下属机关,都是收钱办事,当不得真的。”简凡驳了句,肖成钢和张杰笑着应合了,这丫是国情,咱们公0安也是,收了经费才办案。   “是啊,我现在摆的就是事实,由你选择鉴别。”秦淑云一副听之任之的表情,没有简凡一起办过案,倒觉得这人思路和自己很难切合到一起。   “详细说说交易方的类型吧,如果这个上发现不了什么,恐怕咱们真得收摊了。”简凡随意的翻着手抚着前额,看样用脑过度,头疼。   “从账户往来看,平均每个月十到十五宗交易,十年有两千多宗……酒店类十七家、咨询类公司十二家、娱乐行业的有四家、证券类三家、个人私营商户最多,三百七十二家;涉及的行业就多了,这些人在霁月古玩买古董估计也就是收藏而已;古话说乱世的黄金、盛世的古董就有这层意思,财富积累得多了,收藏队伍也不断扩大,甚至于有很多企业也加入了收藏的行列,把古董收藏作为一种投资,古董的升值空间相比而言,还是比较大的……”   “等等……这是你上午从建行分理处收集到的资料,全吗?”   简凡打断了,眼里闪过一丝亮光,问了秦淑云,秦淑云点点头,不知道什么意思。把资料封着递给简凡道:“有一份电子的我提取出来了,这是备案查件,两千多户……别说让我一户一户查啊,这查十年也查不清……”   “邵建平……”简凡怪怪地念着双孔打印纸上的签名,秦淑云解释着这是分理处的主任提供的资料,还以为简凡要看,却不料简凡把资料反过来一扣,又是雷打了的状态,两眼呆滞着不知所想。   “这又怎么啦?”秦淑云悄声问张杰。   “想问题呢。”张杰轻声回道。   肖成钢捂着嘴笑着解释着:“一想问题,就跟驴踢了脑袋样,嘿嘿……”   “哈哈……咱们四个人,都被驴踢了脑袋了……”简凡蓦地爆了一声大笑,恍然大悟地说着:“太简单了,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还是老一套,看着处处合情合理,但干得却是非法的事,这家伙真胆大,一直就摆在我眼前,我怎么都没想到,被人当驴牵着转了这么多天……妈的,第一天就应该发现了……”   “嘭”地一拍桌,简凡一侧头吓得三个人抚胸耸肩直往后躲,好似生怕这货发神经一样,不料简凡却是眉眼全笑开花了,笑着看着仨个不解的队友神神秘秘地说了句:”张杰、成钢,咱们再来捅个窟窿,比曾国伟的事还大,你们敢么?……” 第五卷 浮世起与落 第58章 等闲识峥嵘   简凡的思维和表情都是跳跃式的,从苦思冥想一下子到了欣喜若狂,从账目排查又跳到了前案,不但肖成钢和张杰听不懂了,没有跟过前几个案子的秦淑云就更听不懂了,对于账目已经看了这么多遍,要说简凡吊儿郎当地不过走马观花地看了看就发现了问题,秦淑云还真不太相信。   于是,三双置疑地目光直看着简凡发神经,肖成钢挖着鼻孔;张杰挠着后脑勺,秦淑云也顾不上喝斥肖成钢这实在不雅的动作了,撅着嘴角、蹙着眉,标准的怀疑的不解表情看着简凡。   “啧……你看你们什么眼神,这是一个常识性问题,这么说吧,肖成钢,乌龙产的核桃、大枣,在当地卖值钱还是在太原卖值钱?”简凡故技重演了,拿肖成钢说事。   “太原呗,那还用说。”肖成钢想当然地回答道。   “那在太原卖值钱,还是运到非核桃产地南方值钱,比如广州、上海、深圳、香港……”简凡再问。   “那还用说,咱们那儿收几块钱,到了南方一斤好几十。”肖成钢愣模着眼。   “哦……你是说?”秦淑云的眼晴也亮了亮,像抓到了什么。   “明白了吧,这古董都在太原卖了就是最大的问题,放着这么好的货源,只要一运南边,价格能打几个滚。再说了,从九十年代后期开始,古董销售市场就集中在南方经济发达的城市,南方人聚集在太原收古董的人海了去了,霁月古玩公司的存货就都是卖给当地企业商户了?你们说他脑袋是不是被驴踢了,十年间居然没有一件值钱的货卖给外头人,还都是在当地消化了,这难道不是问题?”   简凡声音不知不觉地放大了,猛然间省悟问题就出在这里,而没有省悟的原因是,这个问题根本算不上问题,谁也没有遮遮掩掩,一切都摆在眼前。   “对呀?”张杰一点子反应过来,这是一个最大、最不合情理,但恰恰都忽视了的问题。   秦淑云也隐隐觉得这个里面有问题了,眉头锁住了,不过肖成钢没明白这事的意义有多大,撇撇嘴不屑道:“人家爱卖给谁就卖谁,管咱们屁事?”   “你呀你……”筒凡指着肖成钢,训斥着:“你不是脑袋让驴踢了,你简直快成驴了,这里面有问题的话,那么12.26文物走私案和雅致工艺品厂的文文物案就只是冰山一角,你头猪。”   瞬间给肖成钢下了两种动物的名称,张杰乐得嘿嘿直笑,这场合肖成钢知道和简凡争辩不得,鼻子哼哼不予理会了。秦淑云这才反应过来了,摇摇头道:“简凡,肖成钢说得虽然不好听,可却是事实,确实不管咱们什么事,人家经营自由难道咱们管得着?就是爱卖给就卖给谁,有问题又能怎么样?这种事可以理解为不合情不合理,却合法。”   “你的理解呢?”简凡看着秦淑云。   “这里面肯定有问题,可是,我一下子揣摩不出来问题在那儿?”秦淑云摇摇头。   张杰和肖成钢还以为简凡就这俩下子,倒有点失望了,接着说了句:“知道有问题又怎么样?人家有经营许可证,经营范围限制的是种类,并没有限制地域呀?人家就卖到太原怎么了就?这顺理成章的嘛。总不能因为这个定人家的罪吧?”   肖成钢和张杰俩人向来以置疑的简凡为乐,有时候争辩不失为一种发现问题的最好途径,那就看谁能驳得倒谁了,三个人一置疑,简凡嘴角一撇,笑着说:“他卖得不是古董,我想他卖的是钱。”   张杰马上接嘴了:“不是钱是纸呀,这不废话么?”   “这……这,简直是猪头一对呀。”简凡气得牙根痒痒,指着这俩货色,很难跟自己合拍。   “我明白了,你是说,在洗钱。”   秦淑云抚掌叫了一声。一下子说得肖成钢、张杰来劲了,都看着简凡。这可是刑侦上很少能接触到了案例。   “对啦,今天我才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串到一起……”   简凡终于如释重负,双目恢复了镇定,解释道:“……l2.26和雅致工艺品厂的文物严丝合缝的防震包装大家看得出来,那是准备长途运输的,仝孤山在广东落网,齐建国交待在下雪的前一夜曾经走过一辆车,我想押车的,应该就是仝孤山,这一点证明他们的销售地在南方,根本不在太原,这是常识问题,什么东西在产地总不会比销售地挣得多吧?本省偷本省卖,那是等着警察上门找他呢,齐家兄弟不会这么傻……销售在外地,而洗钱却在本地,为什么霁月阁一直按兵不动,那是因为他根本没有参与文物走私,他们自觉自己犯的事根本没有被发现,这当然不需要惊慌了……刚刚淑云一说交易的商户我才突然想起来了,酒店、娱乐场所、小私营业主,这些恰恰都是需要大量现金流的地方,把文物走私获得的非法资金化整为零,交由这些商户处理,建立一个虚拟交易,然后以合法经营收入的项目回到账上,有发票、有交易记录、有纳税申报记录,然后这些钱就成了合法收入,可以堂而皇之的拿出来置产卖地做其他投资,也就是现在我们看到的霁月阁的两亿身家……全部是合法收入。”   全部想通了,齐树民和齐援民的关系,为什么齐援民一直按兵不动,那是因为,他根本没有参与文物走私,或许就仝孤山落网都咬不出齐援民,既然没有什么畏惧,当然不需要出逃了。一切全想通了,甚至于霁月阁之后的几层关系,也随着这个发现在简凡眼前轰然一亮,一切都豁然开朗了。兴奋得简凡说着这些,唾沫星子飞溅,两手把桌子拍得叭叭直响。   “等等……这什么意思?什么虚拟交易……”张杰一下没听明白简凡的意思。   不料简凡以更快的语速说着:“这么说吧……比如我得了一笔一千万的黑钱,这个钱我不敢花,于是我就把钱分成四份,每份二百五十万,让需要大量现金的支出的单位帮我消化……”   简凡说着形象之极,捧着案卷当钱,给张杰、肖成钢各分一本案卷,形象地比喻着:“然后,我再开一张发票,是你们从我这儿购进了某某货物,有发票、有记录,然后你呢,顺理成章的把二百五十万扣除一部分佣金,还给我,这就成了我的合法收入……从账面上看,这就是一笔合法的交易,纳过税了、交过费了、经营许可证有了、营业登记也完备了,所有的都是真的,就是交易是假的,懂了吗?标准的洗钱流程,太完美了,你们看近两年的交易放小了,没准他们已经找到更好的途径……再说简单点,我给你二百五十万,你从账面上还给我二百二十万,你什么都不用干,空挣三十万,愿意不?”   这下懂了,肖成钢和张杰点点头:“愿意。”   “俩二百五,”简凡笑啐了句,秦淑云被逗得呵呵笑了。   三个争论到最后,总是不忘给对方点人身攻击,看来都习以为常了。   …………   …………   有点吃惊、有点不相信,又有点不敢不信,除了简凡掩饰不住地有点兴奋,秦淑云在若有所思地想着,肖成钢还没太整明白,张杰呢,看看简凡又看看秦淑云,这案情却是自己没的接触过的,让自己插嘴也说不出子丑寅卯来。   沉吟了片刻,秦淑云放缓了语气道:“简凡,不是我打击你啊,如果已经过了十年了,有些案子可能已经不在追诉期了;现在财富积累的速度是非常快的,涉案了公司里有的已经成了有影响力的大公司,敢不敢查,能不能查,这都是个问题……话返回来说,如果真是洗钱的话,霁月古玩公司肯定是把真真假假的交易掺合在一起,别说我们四个人,就是四十个,四百个都未必查得到,就查得到,你也未必取得了证,毕竟这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我提一个简单的问题,两千商户,光甄别合法和非法的交易,就不是一天两天能办到的吧?就你查出来了,他们能承认么?”   “呵呵……太容易了,不一定非用常规办法,大师有大师的办法,一件繁琐的事对于大师的手法就是简单直接。”简凡这回拽了,自从见到罗大御厨的手法之后,似乎这个作饭的理念对于他破案也是不无裨益。   这么一说,把肖成钢和张杰贬得一文不值了,张杰不服气地说着:“没觉得你什么成大师了,自封的?”   “妈的,大屎,一大坨屎。”肖成钢报复了句。   秦淑云听得苦着脸直推了肖成钢一把,嫌这货说话恶心。不过再回头看简凡,简凡却是得意地嘎嘎直奸笑,丝毫不以为忤,只当这俩人是妒嫉,得,秦淑云明白,这仨个人搭档根本不用因为哪句话生气,敢情这就是说话方式。   “知道你们是赤果果的妒嫉我的聪明才智,今天我才发现这三流大学总比不上强点啊……不相信是吧,我现在摆几个事实,先把你仨的嘴封上……好,淑云,这份资料就你看了,我们都没看是吧?问题商户就在这个资料里,我马上就能剔出来,你们信不?”   简凡拍拍手底秦淑云刚给了交易商户的开户资料,确实是上午刚刚提取到的,别说简凡,就秦淑云也没有看完,里面的电子记录也只有她知道。一问这话,仨人都不解,不过肯定不太相信。   “这样吧,我倒过来坐,我猜,你们证实。”简凡干脆起身了,搬着椅子坐到了三个人对面,竖了一根指头道:“我猜第一点,盛唐肯定在这个交易商户里面,而且次数不少,查盛唐娱乐有限公司。”   秦淑云输着字串,肖成钢和张杰支着脖子看,几下之后,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晴瞪得比笔记本摄像头还大几分,溜圆溜圆滴。   “说结果。”简凡道。   “蒙对了,七次,时间跨度三年。交易量两千七百多万。”秦淑云说了句。   “我猜第二点。”简凡意气风发地竖着两指头说道:“其实你刚才己经说结果了,有若干月份交易量放大对吧……它交易的时间就应该集中地这个时间段。查!”   啧啧啧……不一会响起了响亮的咂吧嘴的声音,却是张杰发出来的,不用问也知道结果,秦淑云有几分惊惊讶地点点头,默认了。   “这就对了,我一直搞不清楚,这几个货怎么着就穿到一条裤里了,老话说得好呀,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机关算尽,最终都要集中在钱上……哈哈……哎,组长这么聪明,你们也没点掌声鼓励鼓励呀?”简凡嘿嘿哈哈地笑着趴在桌上,看样心情好得不得了。   “切,有种再猜一个。”肖成钢不信邪了。   “下一个张杰都能猜出来,你们信不?”简凡神神秘秘地说着。张杰一个激灵,对着秦淑云说了句:“查查威盛房地产有限公司……”   秦淑云手动着,简凡又加了一句:“加上王为民那公司,叫什么来着。”   “鑫隆贸易有限公司。”张杰补充道。   简凡像是一切都是掌握之中,颇有深意地看了张杰一眼,起身自己去倒水,一转身就听得肖成钢鬼叫:“咦?张杰,你智商什么时候超过我了,哇,你超过锅哥了,一猜猜出俩来……”   “这俩财神的名头,没准就是搁这儿来的。同志们,晚上咱们先提前庆贺一下,我请客,都别客气,放开了吃,今儿这心情真爽啊……怪不得毛主席说与天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破件案子比搞一桌大餐的感觉还爽,哈哈……”   简凡倒了杯子吸溜着边喝边哈哈大笑,看来积郁了数日的郁闷一时尽皆去之了。   “可是……简凡,这些怎么查呀?从哪儿入手,人家要都不认账呢?这证据从那儿出?何况过去这么多年了?”   秦淑云的思维比较理性,尖锐地提了个问题,肖成钢和张杰一惯于喜欢置疑看简凡的笑话,立马附合到秦淑云一边了。   “太容易了,都查这份上了,还发什么愁,既然是虚拟交易,那古董肯定是假的,没准根本就没有买卖什么古董不古董,就是钱过了一下手而已。霁月阁那口子不是那么容易撬开的、盛唐、威盛、鑫隆都是大户,都不容易撬开,没准我们前脚去查,后脚就有人叫停……咱们那个,你们仨看看,从他们交易量放大的那几个月份里挑几家影响不大,资产规模也不大,不太招眼的小公司,一步一步来,这次不查是不查,要查就把他们往死里钉……对了,这个交易的货物古董肯定是假的,你们想想,都是上百万的值钱货,他从哪搞到的?地里能种出来还是树上能长出来,都是假的。就即便偶尔有真的,肯定也不会在太原出售。”简凡眼里闪过一丝寒光,不由得说话硬气了。   秦淑云却没有注意到这些,一听也有点兴奋了,划着范围,在电脑上作着标识,肖成钢和张杰一边看着,边看边发表着意见,肖成钢突然发现新大陆一般:“这家……这家……就查这家,联华配货服务中心,法人代表,鲍强。”   “哟,有点眼光啊,超市配货也是需要现金的单位……肖成钢有长进了啊。”秦淑云表扬了句,记下了地址公司名称。表扬的话音还没落,肖成钢嘿嘿一笑:“我一看法人代表人名就知道他不是个好东西。”   “名字怎么了?”张杰看了看:“没问题,鲍强,挺好的名字。”   “你倒过来念念?”肖成钢直着脖子瞪眼,张杰嘴里喃喃有词:“鲍强、鲍强、强暴……哈哈……”   “去去,一边去,你们几个干事一点正形没有……都闭嘴啊。”秦淑云面红耳赤,叫嚣了句,三个货色得意地哈哈大笑,简凡随意地翻着开户资料应了句:“好,有眼光,就查强暴……哈哈……呃?”   笑着像被人卡了脖子,一下子噎了口水,秦淑云注意到了这反应,怪怪一问,简凡忙摆手着示意没事,被水噎了下。不过手底却是悄悄地把看到的一页翻了过去。   那一页看得简凡心里疑窦大起,也属于重嫌疑人一类,酒店,这里也是有大量现金流通的地方,不过心惊的却是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九鼎餐饮有限公司。   心里霎时有鬼了,不太敢声张,故意翻着开户资料,刷刷划了几家酒店的名称,递给秦淑云面前说了句,查查这几家,交易量、交易时间,金额,特别是可疑的剔出来。   “噢……”秦淑云随手接过来,简凡细细注意着秦淑云的表情变化,秦淑云倒没有发现简凡的小九九,边查边随意地说道:“金捷酒店,这个没什么问题吧,交易金额不过才九万多……四季华亭酒店,十三万多,这个我记得看过,好像是给了一副根雕,叫什么盘蛇雕,应该没问题。国宾酒店,交易六万七,也不像,他们的古玩行业应该是给提供了点什么摆设吧,范围这么宽泛……哟……如果要查的话,十几万甚至几十万的交易咱们可以放过,这么多钱还不够洗钱的佣金呢……咦?”   “怎么了?”简凡一惊。   “九鼎……这家好像有点问题,你看啊……”秦淑云干脆把笔记本电脑掉过头来,指着屏幕:“这儿、这儿……前年还有过一次,最大三百多万,最小都有一百六十万,五次,哟,金额差不多一千八百多万了,看零X年集中在六至九月这四个月,光这四个月就有一千一百多万的帐户往来……咦?你越说我越觉得有问题,这人失心疯了吧,花小两千多万买古玩?除非他是做增值投资,要不一个酒店花这么多钱买古董干嘛。”   “呵,人一有钱,就跟着有病了。”肖成钢发表了句。   妈妈的……简凡不动声色心里暗骂着,眼前浮现着蒋家老妈申凝霜的影子,看来怨不得蒋九鼎买配方老拿个古董做比喻,敢情这家伙轻车熟路;怨不得申凝霜把自己定义到黑警察里头,看来他们对李威、王为民多少有点了解,而自己又和李威扯不清关系,和涉黑的人在一起,不是黑警察又是什么?   妈的,这简直是老鸦笑话老猪黑,秃子笑话和尚没长毛呢!?简凡眼骨骨碌碌转着,一时难以决断了,以自己对蒋九鼎那财迷性子的了解,十有八九搅和在这里头。   啧,蒋姐……不自然地想起了蒋迪佳,心里又有点沉下去了。   心一沉就走神了,一走神眼神又开始呆滞了,那副绝美的脸,那双如一泓春水的眼,总是挂在脸颊之上的动人微笑,被简凡压抑着不再去想、不敢去想的印象霎时汹涌地冲了出来……阳光明媚的夏日,俩个人牵着手并肩在西郊公园的林间花丛;雪夜冰封的时节,俩个人相拥着坐看窗外的银妆素裹;帷间耳鬓厮磨之间,有时候促狭地掀起被子,只为欣赏那副横陈的绝美玉体;有时候冷不丁冲进卫生间,只为一睹美人沐浴,对于自己的胡闹,蒋姐总是报之以宽容的微笑,像呵护、像依恋、更像两情相悦。   一切那么近,仿佛就是眼前;可一切好像都已经遥远了,那一次蒋迪佳伤心欲绝地走开,一切就随之越走越远了。   恍惚间,仿佛又看到蒋姐笑吟吟的面容,又看到了那副绝美的身躯在做着腾挪扭身的瑜珈,那只修长的臂伸着、做着优美的动作,就像伸到了自己眼前相邀,简凡双眼迷离着,恍惚中握着那只玉手,嘬着嘴,重重吻了上来。   “吧唧”嘴巴重重响了一声音。   跟着哈哈爆出一阵大笑,简凡一惊一愣神却发现自己牵着一只白白嫩嫩的手,再一看吓了一跳,是秦淑云的手,秦淑云面红耳赤的抽回去,本来看简凡走神就晃晃手提醒注意,却不料被捉了个正着,不管不顾就往嘴上塞,肖成钢和张杰一个笑得趴到了桌上,一个捂着肚子笑弯了腰,秦淑云使劲地蹭着手,面红耳赤的埋怨着:“你个流氓……真恶心,等我告诉老大……”   这表现的有点大失水准了,终于找着机会了,仨人连埋怨带攻击,批驳了半天,说得简凡几分糗色和着羞色半遮着脸,半晌没敢再争辩…… 第五卷 浮世起与落 第59章 你骗我亦哄   周六的清晨向来是一周里最惬意的时间,小区内外看不到像平时那样忙忙碌碌的上班族。位于滨河北路的一幢小区外,趁着城管不查的这段光景,早市能一直摆到上午十点左右,一半左右是早点摊、菜摊,来来往往的大部分都是小区里的居民,偶而间还能看到披着大睡衣的爷们捂着嘴打着哈欠下楼买早点回家。   墙根处、人群后,蹲着一个贼眼溜溜的家伙,两眼警惕地看着过往车辆,像随时准备出手的老贼。如果再细细一看的话,不是别人,而是张杰,看那缩脖子竖领的样子,估计盯了有一会了。   在蹲坑守人,好像不是。   目标……出现了,一辆银灰色的宝莱,一核对车号,张杰赶紧地拨着电话,手机一通,眼盯着那辆车轻轻地说了句:“来了……车号晋E**329,已经到了小区门口……进去了,七点钟方向,银灰色宝莱……”   车,一眨眼便进了小区,消失了踪影……   是嫌疑人?难道是重案队要盯的嫌疑人?   好像不是也不是。宝莱车里响着轻柔的音乐,细细一听,是钢琴王子理查德的名曲“I will always love you”,驾车的男子跟着音乐的旋律轻轻地哼着,没准也正在想那位“LOVER”现在这个时候没准正穿着睡衣,慵懒地站在镜前梳妆打扮,用不了多久,这位新妆佳人就会坐到身旁的副驾上,或者轻声喃语、或者笑谈风月,那怎是一个爽字得了。   对,照片……车窗前挂着的平安符的一面,就是LOVER的照片,一张穿着警服的照片,照片上的女人,恬静的脸颊含着一丝微笑,双眸中的两点像黑珍珠一般地闪亮,任谁一看都会下一个美女的定义。车主人笑吟吟地看着照片,似乎在憧憬着俩人正式约会后的绮色景色,虽然这个女人对自己从来不假辞色,可是功夫不负有心人,苦苦地追了一年,终于还是能约到她了。   追得越艰难,越觉得她珍贵,男人就是如此。   对了,照片上的人如此地熟悉,可不是杨红杏是谁?   秦淑云没撒谎,看来今天吴镝是约了杨红杏,这个消息不知道是无意还是有意,泄露出来了。   车轻快地驶进了一幢单元楼前,那是心上人住着的地方,刚刚要停的功夫,单元楼里莽撞地出来的一个人影,惊得吴镝赶紧踩刹车,车“嘎”声一刹,就见得那人坚着手指一指霎时要破口大骂一般。   吴镝一惊,刚要下车解释一句,不料一下子愣了,对方也是同一个时间,愣了!   是简凡,穿了个薄薄的线衣,精神倍好,像小区里来回跑的半大小子一般,冒冒失失。吴镝还没醒得过来是怎么回事,对方却是大喜过望的样子:“耶……吴科长,真巧啊……家门口都能遇见您,吃早饭了么?一块吃去……今儿打扮的可真帅气哦……”   殷勤之至、喜气洋洋的简凡客气得迎上来,吴镝此时才怔得笑了笑。指指单元楼:“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这里是市总工会的家属区,有一半是官场中人,另一半不是官场中人,也多数是官家的亲戚,在什么地方碰到简凡都可以理解,就是不该出现在这个地方。   “我住这儿呀?……就在三楼,301……”简凡也指着单元楼,大惊小怪地说着。   “三……三……三零一?”吴镝心里一跳,奇怪地说:“这是市总工会的家属楼呀?301是?……”   是我女朋友家这句差点就透出来了,不过同样的话却先从简凡嘴里透出来呛住吴镝了:“我和女朋友住这儿,我就偶尔来住住……我们在平安小区买了一套房……不过,还没办证啊。”   简凡不以为然地说着,一句戳到了吴镝的心里,惊讶之余几分不信,脸上微微变色地问着:“你……你女朋友是?”   “呵呵……您肯定认识……”简凡促狭地一笑,顺手摸着手机,上面已经是调好的图片库,得,一翻一晃:“认识吧?……作训时认识的,谈了一年多了,就咱们市督察处的……名字保密噢,接到喜贴时候你就知道了……”   吴镝的眼睛瞪得比车大灯还要圆几分,简凡的手机上是几副清晰的图片,可不是杨红杏是谁,或托腮思春、或半躺支肘、或两眼含情的闺蜜照,可比自己那警装照片有看头多了,一看就知道是私密照片,不知道是怎么会在这个人手里,不过既然在这个人手里,那俩人的关系……   吴镝像凭空被雷击了一般,不敢往下想,怔在当地动也不动,简凡几句的调侃根本没在耳朵里过,直到简凡把手机一收起来才省过神来,这货色像是根本不知情一般还笑着和自己道别。   简短的一个巧遇,很随便地就结束了,看着简凡一摇三晃地走了。   这话、这走势、这表情,吴镝甚至隐隐地能推测几个小时前发生过什么,没准自己要接的人,刚刚从眼前这个人的枕畔起来,隐隐想到了自己眼中那个冰清玉洁、高高在上的圣女般的女人,没准就和这个人一直偷偷摸摸早成了同居男女,怪不得一年多都没给过自己好脸色。   越想越气、气得有点怒火中烧、气得有点脸形扭曲,气得马上拨电话,不过人走了背字喝凉水塞牙,打电话都不通,几次拨不在服务区,“嘭”地一家伙,吴镝恼羞成怒,拳面直击到车前盖上重重的响了一声,跟着嘭声一拍车门,车一倒呜声冒着白烟,电闪流星地出了小区眨眼不见影了。   得,气跑了……   车后、楼拐角,看着车影,简凡出来了,脸上几分得意地坏笑着,悠闲悠哉地迈着出了小区,就刚才那德性,把吴镝气得估计一时半会反应不过来,等反应过来再生一肚子闷气,估计俩人拜拜啦,像这号彬彬有礼的学问哥,什么高帽都抢着戴,简凡倒不相信他有戴绿帽的勇气。   直接点说,光那几张照片,俩人不掰都不可能。   出了小区,张眼四处望望,张杰鬼鬼祟祟的小跑上来了,轻声问了句:“成了?”   “成了,没看见呀?气跑了……嘿嘿哈哈……衣服、衣服……冻死我了,钻楼道里窝了半个小时……”简凡谑笑着,伸着手,张杰一扯把外衣脱了下来,里面才是自己的衣服,为了装得像点,就穿着薄线衣等在楼底冻了半个小时才等到吴镝。   换上了衣服,俩人赶紧地撤离了现场,边跑这张杰边追着问:“喂喂,简凡,你咋插了一腿的,人家信呀?”   “嘿嘿,我说真话不一定有人相信,可要编瞎话,都没人怀疑,哈哈……”简凡得意地说着,这么一说,连张杰也觉得颇有几分道理,平时就分不清简凡嘴里出来的真假话,要是生打生,那骗谁也是百分百管用,一听这话,倒不怀疑了,只是心里略有不安:“你这干得有点缺德了吧?人家好歹还是个科长呢,把人家对象撬了,要知道了饶不了你,别说我跟你一起啊,省得牵连上我。”   “啧……你忍心看着一朵鲜花插牛粪上呀?你看吴镝长逑得个什么样,看着我就反胃。”简凡找了个堂皇的理由。   “少来了啊……我看你是想摘了花自己插呢。”张杰嗤着鼻子说着。   “你不认识杨红杏,那女的太正派了,人又厉害,我倒想插,就怕插了拔不下来甩不掉。”简凡不以为然地说了句心里话。   一说到男女问题,俩人自是你一句、我一句聊得来劲,早把吴镝扔到爪哇岛去也,还嫌聊得不舒服,当街找了块向阳的地方,坐商店前台阶上继续聊着,边聊边看着时间等人……   …………   …………   要等的人是肖成钢,还在数公里之外……   “肖成钢,你发什么神经,你到底有没有事?大早上把我叫出来,就陪你溜弯呀?你是不是觉得公家车开着不掏油钱呐?”   车厢里,杨红杏甩着长长马尾巴瞪眼在教训着,一惯的居高临下口气。周六大早上被肖成钢说有急事叫了出来,一路磨叽着就开着车转悠了,一会说是简凡有事,一会口气又变了,又说自己有事,不太善于诌瞎话的肖成钢冷不丁领了这么个任务,说谎实在编不太圆。   “哎呀,这锅哥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肖成钢抬眼看着前方的厨具厂,驾车从城北到城西,这时间耗得差不多了,刚刚进了趟四队没人,又把杨红杏喊着往回拉,看看气得拧鼻子瞪眼的班长,肖成钢又是陪着笑脸:“哎,班长,真的,不骗你,锅哥真说找你有事来着……我找你也有点小事?”   “有事你说事,怎么这么扭捏,我能吃了你呀?”杨红杏埋怨着,看看时间已经八点半了,手里握着手机好像一直在等电话,偏偏这电话也有问题了,给简凡拔了几次号码都打不出去,催促着肖成钢道:“得得,把我送回去,我上午还有事呢。”   “哦,行,咱马上回……”   “那你有什么事?”   “我……我……我想借钱?这算个事么?”   “借钱?借多少?”   “凑钱买房,借我二十万怎么样班长?”   “啊?我没抢银行,你倒敢狮子大开口,你让我上哪给你搞那么多钱去?……咦?对了,你这吞吞吐吐不是简凡有事了吧?简凡要借钱?”   “哎呀,不是……算了,不借了,把你送回去得了,女人就爱疑神疑鬼。”   “太多了,我拿不出来,我给你凑五万吧,什么时候要来找我。”   “啧……这个,这个再说吧……”   俩人打着说不清的嘴官司,一路返回了小区,杨红杏倒还真以为肖成钢要借钱,下车的时候还安慰了句,要是真需要,提前告诉她给准备。谁知道肖成钢却是心不在焉,早把路上说的这茬忘了,扔下杨红杏,慌里慌张地驾车赶紧地撤。   出了小区,到了滨河路上,张杰和简凡俩人早等得久了,窜上了车,三个人做贼般地窜得没影了。   “成钢,她没怀疑吧?”上了车简凡紧张地问,今天插得这一扛子真是有点煞费苦心了,先把杨红杏调走,再在杨红杏家门口演戏,把这俩哥们都用上了。一问肖成钢乐了,伸手拔了点烟器上接着的一条电源线,笑着道:“嘿嘿,技侦上这帮家伙的东西真不错,有这继电干扰器,班长一直打不出电话去,我说她手机坏了,她都相信了。哈哈……”   三个人幸灾乐祸地笑着,这损人不利己的事事后想想,倒也蛮可笑的,原本俩人不太同意,不过对那个两次插进重案队案子里的吴镝都没啥好感,简凡再一形容吴镝被气得直砸车前的样子,三个人更是幸灾乐祸了一番。笑着肖成钢发着感慨说上简凡了:“哎锅哥,我觉得咱班长人不错呀,我编了瞎话借钱她都相信,还说给我五万,可比你强多了啊,我借五百你都不好好给……”   “那能比么?人家局长千金,你锅哥是大师傅的娃,而且就你的信誉,杨红杏是不了解,了解的话五毛都不借你,切……是不是张杰?”   “没错……这小子上半月花完工资,下半月就开始到处蹭吃蹭喝,哎肖成钢,快月底了,你是不是又没饭钱了?”   “呵呵……和锅哥在一块,我从来不考虑饭钱的事。”   三个人嘿嘿哈哈乱扯一通,拐上了南宫街,简凡伸手制止了胡扯正色说道:“别乱了别乱了,去了霁月阁看我眼色行事啊,那个许斌可不是个什么好鸟,眼贼得很,别让他看出什么问题来……这儿晃上一枪,下面咱们再干实际的……”   肖成钢和张杰,喏喏应着,这才到了正题上。   三个人,简凡居中,一左一右高矮俩将,三个人挤着人挨人的早市,到了霁月阁的门口,一看到来人,店堂里那个支应着手忙笑着拱手客客气气地就出来了。直把三个人往楼上请。   许掌柜的脸上一如既往地谦恭微笑,微微发福的身材,保养得体,穿着一身褚色唐装袍子,和一屋子古董倒是相得益彰。这些天这个警察隔三差五来骚扰,问东问西,扯长说短,已经习惯了。   却不料今日不似往日那么客气了,简凡正色讯问着:“许掌柜,咱开门见山,废话我就不多说了,昨天我说要的那几样东西,你提供出来了么?……12.26文物走私案涉案人齐建国认识你,虽然现在我们还没有证据表明你参与文物走私案,可事实就是事实,我们一定会查实的。”   言辞铿锵,不假辞色,这是警察惯用措辞的口吻,许斌应对得是立马就来:“给您……你要的这几样,我都有记忆,画下来了……不过画得不是那么准确了,经我们霁月阁出手的货有几千件了,除非特殊点的好物件有印象,一般小件咱还真记不得……不过简警官挺有眼光的嘛,挑得都是当年的好东西……”   许斌嘴利利索索,说话一点都不打结,这嘴上功夫怕是和简凡一样,店里常年早练就出来了,说活着把一摞明八行纸递给了简凡,带着恭维口气解释道:“质地、形状、重量,大致的样子么,差不多就这个样……简警官,我敢拍着胸脯打包票,这些个都是民间收上来的东西,和文物盗墓扯不上关系,这些年看我们霁月阁挣钱眼红的主太多了,您可一定要明查呀,我们可不能应这恶名……你放心,要是涉及文物走私什么地,您立马把我拉出来一枪子崩了得了……”   言辞恳切,极力的表白着,恨不得捧出一颗红心、两副肝胆的神情。南宫街上清一色古董玩家,说是古董玩家,可主要玩还在嘴皮子上,这话说得,想挑刺你都挑不出来,想发火你都没地儿发去。   “好,那就这样,咱们回见……不过许掌柜,我要查出文物走私来,咱可没客气话再说了啊。”   简凡说着,把一摞纸收拾起来。   许掌柜谦恭地低着头眯眼笑着,嘴里应着,那是那是……眼眯着看着小警察们郑重其事地把古董图样收了起来,心里却是暗笑着,别说画出来的古董,就是真的也能造出假来,拿着这东西查,根本就是一群古董盲。几步笑着恭送出了门,朝着仨人的背影“呸”声狠狠吐了一口,暗暗地骂了句,查吧,查出来才见鬼呢?   出霁月阁的仨人一路相随着,张杰把许斌提供的东西拿到手里看看,肖成钢也凑上来看,画得是碗碗碟碟罐罐,偶而有钟、壶、像之类的东西,总有十几张的样子,俩人看看图样,再互相看看,基本一个德性:看不懂。唯一能对上号的是接下来要查的那一家联华配货公司,发票上标注的是哥釉象耳瓶,图样的画得是个细颈长瓶子,真不知道这东西怎么着就值两百多万。   “简凡,这行不行呀?这可一伙人精啊,你揪不着人家的小辫,就别想问句真话。”张杰狐疑着把纸递给了简凡。肖成钢反正不认识,不以为然地说着:“他拿不出东西来,那就是有问题呗。拿出东西来,咱们鉴定一下,说得咱们还没法治他了。”   “嘿嘿……成钢,你猪脑袋啊。”张杰笑话上了:“人家要说已经出手了,卖到外地怎么办?卖到国外了怎么办?你怎么查?……还有一个最简单的办法,我说我送人了,那人不是出国了,就是死了,再不搬迁不知道下落了,你咋办?”   “耶……这,这人不能都像你这么无赖吧?”肖成钢被噎了句。   “完全有可能,这一条街上都是人精,许斌做了二十几年古董生意,人精里的鬼精,我列出来的单子,没准他都已经挨个通知统一口径了……呵呵,真假古董咱分不出来,真假话咱还是分得出来的……走,一会见我眼色行事啊,别乱说话,咱们这样、这样……”   三个人上了车,先自咬着耳朵说了几句,才掉转车头,直向胜利桥的方向驶去……   …………   …………   很顺利,这个联华配货公司是负责给市内各超市配送小商品的单位,几个穿着标着“联华”字样的工作服的小厢货车,公司的地址比较偏僻,不过进了胡同场地不小。   一问就问着了老板鲍强,这个名字一提起来仨人就笑,再一见人,笑意更甚了,在简凡看来,这家伙简直就是综合了费胖子和黄天野的长相优点,简而言之形容就是:嘴尖颧高、宽背猪腰、秃顶没毛,这长相,严重地符合经济发展给人体成长带来的副作用。三个人循问着进了老板办公室的时候,这家伙正吸溜着嘴唇,和一位浓妆艳抹的女人呵呵笑着,八成是利用工作时间调调情。   三个人一表明来意,还是应着文物走私涉嫌的帽子,只不过看得这位鲍老板一点也不惊讶,让着座,叫着那女人给三警察摆了罐饮料,这架势看得张杰霎时心里有点打鼓,不用说,肯定已经提前打招呼了,见了重案队的都这么镇定,不是根本没事,就是已经想好应付的说辞了。   果不其然,一说到五年前从霁月阁购进价值二百一十三万的一尊象耳瓶,鲍强想了半天一拍脑门子,不在意地承认着有这事,再一说东西一问出处说了说准备鉴定,鲍强一副苦相交待了俩字:   “丢了。”   “丢了?”   肖成钢蹙着眉,倒没看鲍强,看了看张杰,想来想去,倒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比想像更直接的推诿法子,看来居然还真有比张杰无赖的人。   张杰脸一沉说着:“鲍老板,这可是一尊涉及文物走私的案子,您一句丢了就打发我们呀?……好,就算你丢了,报案了没有?立案的派出所刑警队是那个?这个唬弄不过去的,我们是要一查到底的。” 威言利辞,向来是震慑宵小的第一利器,此言一出,那个胖瘦极不合比例的鲍老板苦脸一张,嘴吧嗒着对话立马就来:“……哎哟,我说这位警官,咱太原这治安条件啥样您几位不比我们清楚?就我这配货小仓库被偷了三回,报案管什么用?报了两回案人家照样偷,第三回后我没报,嘿哟,倒没人偷了……现在咱这生意有啥纠纷,公司有啥事,都自己解决,谁敢劳动警察大驾呀?我不是没报案,报不报都一样,何必呢?”   “你别找理由啊……”肖成钢瞪着诈唬着:“我就不相信,二百万的东西丢了你不报案?这可是涉及文物走私的大案,查实了你吃不兜着走。非法买卖文物,这是重罪,你知道不?”   “知道知道……”鲍强点头如啄米,不软不硬,软中兼硬,笑了笑一副自得的样子:“各位,不就个百十来万的小物件么?呵……咱不敢多说,前几年还算个钱,现在这年景,也就几个月光景就回来了,我已经说明了,这年头活人没敢指望谁,被偷了、被抢了、被人坑了,咱自认倒霉,谁让咱不小心呢?……您真要查,没问题,零X年,我家西巷那块拆迁,东西拆得乱七八糟,就那时候丢了,真的……要说走私什么什么文物,您要有证据抓我,我没话说,总不能偷东西有罪,丢东西也有罪吧?”   唾沫星子溅了半天,这个软中兼硬的蔫巴货倒把肖成钢和张杰搞得无话可说了,这嘴官司要纠缠下去可就没完没了了,没准这一串通,你就把人带回去讯问也是一般般的口吻,何况现在根本没有理由传讯。俩人干张嘴无话可说的时候,都盯上简凡了。   简凡此时才欠欠身子,大饱眼福地看了一番口水战,倒没料到这个其貌不扬的家伙嘴上功夫如此了得,三人一停,简凡插上来了,笑着道:“我说什么来着,咱们这趟白跑,鲍老板这生意做这么大,一年怎么着也有几百万进项吧?就走私文物都挣不了这么多……是不是,鲍老板?”   “那是……这西城、北城400多家批发部和超市都是咱的客户,咱至于去鼓捣那些坛坛罐罐么?也就是附风附雅买个装装门面,谁知道还被偷了……这个警察同志,您倒说说,咱们何苦呢?”鲍强一听警察的话软了,也跟着软磨上了。   “没事,我们不会为难您的,再说了。现在法制社会,没证没据,谁怎么不着您……鲍老板,这样吧,您五年前购进的瓶子,二百多万,应该记得它的长相……你瞧瞧,是不是这一张……”简凡说着,从手里抽了一张纸递到了鲍强的办公桌前,这个鲍老板倾着身子,仔细地看了看图样,半晌抬眼看看简凡说了句:“对……就是这个,哥釉象耳瓶,就没丢也不绝对不是文物。”   “噢……这样啊,您看看,是这个人买给您的么?他叫许斌,是霁月古玩公司的经理,也就是霁月阁的掌柜,现在四十多岁年纪,身材胖胖的,中等个儿。”简凡说得客气之至,肖成钢和张杰不知道简凡要干什么,都凑上来,简凡狠狠地剜了这俩一货,示意着别说话。   又是仔仔细细辨认了一番,鲍强老板有拿捏不定主意了,手指不由地伸到了嘴边咬咬,看着仨警察的眼光,想了想:“对……就是他。”   扑哧扑哧两声,肖成钢和张杰笑了,简凡眉间也含着笑意,鲍强拿着照片张口结舌不知道怎么回事。简凡顺手把照片抽回来笑着解释道:“噢,我糊涂了,怎么把我们重案队队长的照片给你辨认了……哎鲍老板,您也不能把我们陆队长认成卖古董的吧?”   肖成钢和张杰扶着桌子直笑,照片是陆坚定的照片,不用说这家伙在撒谎。   那鲍强脸上红一阵黑一阵,嘴唇抿抿,讪讪笑笑辞着:“哟哟哟……对不起,您看我这记性,实在不怎么好,认错人了……”   “那这古董没认错吧。”简凡捻着图样,甩得哗哗直响。   “这个……”鲍强眼色一动,确认着:“没有……这个绝对没有,就是一个瓶子。”   “是吗?这就不对了噢,这个……你问问他们俩,是我刚刚来的时候画的,难不成我画了个瓶子,就正好是什么哥柚象耳瓶,值二百万……”简凡怪怪的说着,把纸晃在鲍强眼前。   肖成钢和张杰压抑着笑,这张图样却是真的,看看简凡又是真真假假在诈人了。   “这个……这个……这个……”   被捉弄了一回,鲍强不敢妄下断言了,吧唧了半天嘴,不确定地说上了:“这个……反正就是个瓶。有点像,我……我也说不清楚这个……差不多就这个样,不对不对,好像……”   “形状您总能记得清吧?瓶有六棱形的、长颈的、大肚子的、还有带耳的、花纹也不一样……这样吧,我给你摆几个图样,您总记得大致形状吧?……”简凡说着,变戏法似地把随身的手包里排出几张照片来,方棱的、长颈的、带花纹的、带侍女像的,大大的照片排着,足足五六个花样。排好了再看鲍强,那脸憋得通红发紫,一时心下无着了,指指这个、看看那个,又看看仨警察,拒绝又不敢拒绝,指认又怕搞错了,好不难受。   “哥柚象耳瓶据说形式象耳而得名,传说是明代西域工匠和太原官办瓦窑瓷溶合而成的,兼有中原特色和西域风情,您就听名我觉得也能分辨得出来呀?”简凡提示着,不过话却是在把人往沟里引。果不其然,鲍强咬咬牙指着其中一张:“就是这个吧?”   “就是这个吧?……这疑问的口气哦?确认?”简凡拿着那张,鼓肚凸身,倒像个象耳朵。   “嗯,嗯,确认……”鲍强点着头。心里暗骂着,妈的,咬死喽、咬死喽说,反正没人见过什么象耳瓶。   刚一定心神,那个问话的警察笑了,笑着收到照片来,示意着鲍强指认的那张解释着:“噢,鲍老板,您刚才指认的这一张,现存于北京博物馆,名为侍女抱月瓶……这可真是一级文物国宝呀。存世只有一例,我这可是网上下载的图片呀?”   “啊?这……”鲍强张口结舌,又被噎住了。肖成钢和张杰哈哈一乐,这鲍强脸上一红一黑,恼羞成怒了:“这……这也太过份了吧?你们……你们这是诈我呀?我告你们去……我记住你的警号了啊,你们穿身官衣不能这么欺负人吧?”   “哟……你还来劲了?”肖成钢瞪着眼要上来,简凡一把制止了,依然是不动声色地把原先许斌提供的纸图样拍到了桌上,盯着恼羞的鲍强揶揄地说着:“鲍老板,我现在可以告诉你,其实第一张就是霁月阁掌柜许斌提供的图样,是您自己否认了;然后又认错了;然后又否认了认错的……您这转了好几个弯,一句真话都没有,居然还说我们诈你?第一张就是真的,你都认不出来,谁诈你了?咱们别装了,我们也是古董盲,你比我们强不到哪。”   本来有几分火气的肖成钢一听,和张杰俩人又是嘿嘿哈哈笑上了,看着憋成一副猪肝脸的鲍老板,俩人笑得更欢了。   简凡一手拽一个,示意着俩人坐到沙发,待回头看颓然傻站着的鲍强,语气倒不那么咄咄逼人了,缓缓地说着:“鲍老板,我敢打包票,您不认识什么许斌,也不认识什么哥釉象耳瓶,所以呢,什么文物走私不走私,八成和您没什么关系……”   “对对对对……没有,真没什么关系,咱个睁眼瞎,大字也认不了几个,哪认识什么古董呀……就认识钱。”鲍强生怕和文物走私扯一块,紧张地说着,看今天这样,几个煞星怕是不好打发了,这竿一出来,还不得赶紧地顺着爬?   “许斌一定不认识喽?”   “不认识,不认识,我就认识些商贩。”   “那就不对了?你账上转出的二百一十三万,白给人家了?不认识就给钱?”   “这……”   一绕两绕,又绕到了正题上,鲍强一愣神这才省得,刚出了那个真假瓶的套,又钻进了话套里,这话还是自己说出来的。   张口结舌的样子,露着两个大板牙,歪的,这形象定格着,眼珠却在转悠着,刚要启话简凡喊了一声:“鲍强!”   一声放大了声音,霎时把鲍强说得心下一凛,想说什么又咽回去了,说话的艺术有时候像打架,话插到别人将出未出时候,多有震慑效果,能吓得人打个激灵,鲍强眼神随着话音一动,这个小警几分成竹在胸地说着:“……这次开口你一定想好啊,你要真想和文物走私案子扯上关系,我不拦你,这个许斌可是个文物走私嫌疑人,你要真说不清这里面的事,那我只能申请刑事传唤先把你带走了,别担心,只拘押你四十八个小时……要是解决不了问题,那简单,放了你,再拘押四十八小时,一个月拘押你十五回我们还不违法,你信不?就看你是不是经得起折腾?”   警察进门,如见瘟神,鲍强先前有点得意的神情再不敢显露出来了,一副见了瘟神的样子,嘴唇翕动了半天,我我我……就不知道我该怎么办?   “把那二百一十三万说清楚,和他们撇清关系不就得了?谁还能真怎么着你呀?”张杰劝上了,当了一回好人,不过没什么好话,就听他瞪了眼补充着:“别拽着自己是个千万富翁什么的啊,别说我们重案队来了,就派出所来帮协警都能治了你……说呗。”   “这……这……哎呀,也不是个大事嘛,我其实就借了朋友点钱,回头他说他欠霁月阁卖古董的货款,让我从账上直接给霁月古玩付了款……”   “你借了你朋友多少钱?”   “二百二十万。”   “还了多少钱?”   “二百一十三万。   “没还完?还扣了保管费了?”   “不不……我随后给他现钱了。”   “你朋友叫什么?男的?女的?干什么的?说清楚,这件事会核实的,千万别撒谎,这也是唯一能证明你没有参与文物走私的证据。”   “王为民。”   几句话真真假假,不过这个名字肯定错不了,简凡听着却不发表言辞了,挥着手示意着张杰完成笔录,有这些就够了。做完了笔录,签了名摁了手印,这鲍强有点担心弱弱地问:“警察同志,这……这没我的事吧?”   “没了。”张杰收着笔录,几个准备走,随意说着:“只要笔录所有的话属实,就没你的事了,这可签字摁手印了,你得对你说的话负法律责任啊。”   “这……等等……”鲍强又把要走的仨警察拦着,紧张地说着:“那个……那个……我还有七万没还他。各位,真没我什么事,王老板挺仗义的,他说那七万不用还了……几位,这个……这个,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呵呵……我都懒得问你,是不是那二百二十万都是现金?”简凡头也不回地说了句。   “对……哟?你怎么知道?”鲍强吓了一跳。   “再做一份笔录,鲍老板,我可给你说清楚,你分分秒秒都是钱,我分分秒秒都有事啊,你要再耽误我的事,我肯定耽误你挣钱,你信不?能保证这次一定属实吗?那七万不是没还,是报酬吧?”简凡回过头来,语中含威,说得那强鲍同志直点头称是,气势一点也没了。   歪歪扭扭的笔记,红红的手印摁着,一脸谄媚的鲍老板直把仨小警送出门口,三个上车的小警好容易忍到了车驶离这里才哈哈地笑得合不拢嘴了,直说这连哄带诈好不过瘾,简凡却是食指一弹笔录,这一次却是更确定当初的设想了,意气风发地说了句:   “……走,趁热打铁,趁他们没有反应过来,咱们能捋他几家捋几家,咱们倒过来干,擒王先逮贼,逮得越多他越没跑……” 第五卷 浮世起与落 第60章 言行难由衷   “伍支,基本就这些……我们今天下午连追了涉案的七家,有一家公司已经倒闭没有找到人,其中一家确实购进了一样古董,真实情况待查。剩下的五家联华配货、中德福莱特酒店、小东门超市等五家基本都是这种情况,王为民、李威是中间人,都是先从这俩人处得到现金之后,再以购买古董的形式出账回到霁月古玩经营公司,应该可以初步断定是在洗钱……这也可以解释俩人为什么一直有‘小财神’的称呼,甚至于我觉得唐大头纠集团伙收水,应该和这事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简凡坐在伍支队长家里的沙发上,另一边坐着秦高峰和伍辰光,茶几上扔着几张写好的证明材料、笔录。都是从涉案的五家得到的。   伍辰光边听边看,翻着哑然失笑的问:“这个……你们怎么得到的?这些个有钱的主,一般情况下可不会把警察放眼里。”   “诈出来的呗,相对于文物走私,洗个钱算不得什么重罪,还有两家其实就是现金紧张从王为民处拆借了一部分,估计他们自己都不知道是洗钱……”简凡笑着解释道,看着伍辰光、秦高峰一副若有所思地样子,弱弱地问着:“下一步,怎么办?”   “下一步……啧……”伍辰光咂吧着嘴,把材料递给秦高峰看着,几分难为地说着:“这要纯粹是个洗钱案子的话,可就不在咱们的管辖范围里了,如果真像你刚才说得那么大的话,估计连经侦支队也接不了这个案子,你这证据,还是有点匿乏……这事……”   伍辰光刚难为一下,而这话一下子搞得简凡更难为了,担心的事终究还是避免不了,处在官位上的领导,再正直也避免不了考虑一下各方的关系,再敬业也免不了要考虑一下自己位置,看这样简凡有点明白了,怕是自己提到了那几个涉案的公司,把支队长一时吓住了。   盛唐娱乐、威盛房地产、鑫隆商贸、九鼎实业、华天连锁超市,等等等等哪一家拉出来都是巨无霸公司,别说支队,就是市局着手查也得掂量掂量其中的利害关系,现在的官与商经常穿着一条裤子,要扒了这条裤子,还真不知道能把谁露出来,不过不管露出谁来,肯定是恼羞成怒。   伍辰光和秦高峰还是老样子,一有难事,俩杆烟枪呼哧呼哧冒个不停,简凡闲坐着把玩了半天手指也不见这俩人有动静,现在他倒闲了,闲得还有心情欣赏这个家里的摆设。不错,足有一百四平米的大房子,镂空的阳台隔断,一圈派头十足的真皮沙发,大电视是嵌在墙上的,足有五十多寸,家里扔出来的烟是硬中华,秦高峰算是逮着好货了,一支接一支冒个不停。   简凡倒看得心里暗暗打鼓,也根据现场推测下了一个定义,丫的这老头肯定灰色收入不少。   没办法,警界也像社会一样分着三六九等,底层的警员差不多就等同于社会草根,为钱为房愁断肠;像秦队这号小队长,倒差不多等同于白领了,那是吃喝玩乐有保障;到了支队长这个级别,那就是家有余粮,心里不慌喽。   同样没办法的是,在经济多元化的社会形态里,正义不再单纯是一个道德问题,而变成了一个夹着经济、关系、职位以及其他元素的复杂问题,而现在简凡看得出,就凭着自己,再加上秦高峰和伍辰光,怕是缺乏在这些问题里游刃有余的勇气和实力。   哎……伍辰光重重叹了一声,狠狠地掐灭了烟头,简凡的眼睛的余光看着这位为战友曾国伟热泪长流的支队长,免不了还是有点怀疑他是不是有置身事外的私心。却不料伍辰光开口了:“你小子,别贼眼溜溜观察我,你什么鬼心思我猜都猜得出来,你在前头拉弦,回头把冒了烟的炸药包揣我怀里,想试试我是不是?”   伍辰光突然说出来了,瞪着简凡,几十年刑侦上积郁的威风可不是盖的,惊得简凡浑身不自地耸耸肩。   不过马上笑了,秦高峰和简凡都笑了,简凡笑着解释了句:“支队长,其实您早就知道李威和王为民有问题,否则不会一直把矛头指向他们了,四年前那个非法集资案,他们不就涉案了么,只不是没有抓到切实的证据而已。”   “呵呵……警察只要一触动法律底线,就会自动进入自我保护程序,这是下意识的,不会让你那么容易抓住的,特别是李威,你看看他办过了案子,哪一件不是铁案……说起来是你我的前辈了。”秦高峰揶揄的口气评价了句,说得简凡悻然点头。自己这业务水平,怕是和李威没法比。   没错,那位文质彬彬的李总,在没有刑侦和经侦之分的年代就是一个多面手,此时想起这个永远一副善意微笑的李总来,简凡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有的人假装深沉,一眼就看得穿;有的人真深沉,动动脑筋也能看穿,但李威不同,好像永远看不穿。   “哎……说不定最终的较量,会是我们晋原分局几个战友同事间的较量,呵呵,真是个莫大的讽刺啊……”伍辰光欠欠身子,靠到沙发背上,若有所思的感叹着:“……人这一辈子呀,一晃眼就过去了,我十八九当兵时候,一肚子装得是精忠报国;退了役从警,又以惩恶扬善为己任;从警的年头长了就麻木了,一心想着削尖脑袋往上爬,爬到这个位置爬不动了,回头一看,才发现这辈子是白活了,什么都留不下……”   一霎那间的话题转移,简凡倒没明白支队长唉声叹气地意思,直勾勾地看着,不知道支队长究竟要说什么,不知道是究竟是准备自保晚节,还是准备老骤伏枥。   静默了片刻,伍支队长像是下了决心一般挥挥手:“往下查吧,我离光荣退休不远了,大不了就是早退几年,简凡你说过一句好话,不知道该对组织负责还是对领导负责,其实很多时候,我也不知道该对党和人民负责,还是对组织、对领导负责,可这一次我知道,我对自己的良心负责,我对含冤而死的同事负责,晋原分局的盗窃杀人案。很可能就在仝孤山这里叫停了,明摆着这不是一起单纯的盗窃案,明摆着在我们身边还种着一颗毒瘤,我可不想把这个遗憾带进棺材里。……去吧,干得漂亮,我尽快向上级汇报一下这个新的发现,在此之前,以紧急状况要求你的组员,不要轻视你的对手,做好最坏打算。”   “是!”   简凡从沙发上激灵一下子站起来,很庄重地敬了一个从警以来最虔诚的一个敬礼!   …………   …………   没人送,是简凡自己从小区楼里下来的,天色已经晚了,肖成钢这个草包早溜了,一上车张杰又是满腹牢骚地埋怨,看看时间,晚八点了,连饭时也误了。   “别指望我请你吃啊,我自己吃都没心情……一会车给我,我有事。”简凡收拾着几分笔录和供辞,边走边说着。   “哎……咱们怎么办?”张杰轻声问着。   “什么怎么办?”简凡问。   “啧,装什么糊涂,查不查?往那儿查?查到什么程度?总得有点讲究,就咱们几个,那不等于光着屁股打狼,上门送肉去了,咱们跟人家不是一个级别的。利他妈回头自个栽里头就背了。”   “再说吧,伍支队长也没说不查。”   “那咱们怎么办?”   “噢,他也没说查,等等看呗……”   简凡敷衍着,没有多说,一直把张杰送着回了家,自己才驾着车回返。   回家?回队里?还是到什么地方去?   车漫无目标地驶在大街上,乍暖还寒的初春天气,一开车窗冷风嗖嗖地往里钻,出了胜利路、上了五仙桥,进了滨河路,这一条宽阔的大马路是自己最熟悉的地方,一队的辖区就从路头到路尾,相邻的就是五一路,那是自己警察生涯开始的地方。   拐进了五一路,不知道为什么,简凡如此地怀念那个地方,那个自己曾经穿着鲜明的警服执勤的地方。甚至于路过的几条街,还能想起那是和五一路派出所几位民警出去推销安防设备的地方,再往前就是商业街上,那时候上学总是三五搭伴,一群穷学生拐进胡同里买地摊上的山寨名牌货;再往前,是广场。那是和老三黄天野搭伙出啤酒摊的地方。   糊里糊涂当警察都快两年了,现在回想起来,这日子就像上大学时候一样,一天天一月月糊里糊涂就过去了。一直到现在总是搞不清楚,这糊里糊涂的日子,是怎么着就过去了。   车停在广场西侧,还不到夏季,广场的人群没有那么熙攘,只有稀稀落落偶而的几个摊位,简凡看着和黄天野摆摊卖面的地方,突然间嘴角浮着淡淡的笑意,想起了黄老三眯着小眼数零钱的惬意样子;想起了自己系着围裙下厨的样子;对了,还有蒋姐,挽着袖子当垆卖酒的样子。   对,九鼎……简凡想着又有点心里隐隐难过的感觉,一想起被仁通搞到鸡飞狗跳的样子、一想到蒋姐哭的两眼红肿的样子,就有点放不下心来,不知道这一次结果终将会如何,不过不管如何,都不想再现曾经见过的那一幕。   蒋姐,简凡咬咬牙,心里萦绕了一天的想法,终于付诸实施了,发动着了车,直朝着万拍林区驶去……   …………   …………   兴华北小区,标准的高档小区,物业的管理很规范,值班室杵着俩保安检查着进小区的车辆,一眼望去都是穹顶的欧式建筑风格,这里是太原早期开发的高档小区之一,双层连体的户型,每户的居住面积都两三百平米。   进出小区的车辆虽然要有证件,可什么证件都比不得重案队的证件含金量高,简凡毫无阻碍地进了小区,绕行了几圈看着楼号,找到了目标,一幢十二层的建筑,在门应前等着没有叫门,直到有人出来的时候才伸着脚掂住门,一闪身进了单元里。   这一招,肖成钢教的,贼进小区偷东西都这么干。   两层一体,大户型,数着层次上了三层,摁着门铃……砰声门开的时候,一张熟悉的面孔展现在眼前,简凡有所准备,不动声色,可屋里的人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是一句:“佳佳不在。”   是申凝霜,蒋迪佳的妈妈,虎着脸,瞪着眼,像见了阶级仇人,一句话就要关门,简凡嘴快没有对方手快,“嘭”地把门关上了。   简凡磨叽性子可不怕这个,继续摁摁门铃,摁摁,再敲敲门,摁摁。再敲敲……重复了若干次,估计里面的被折腾得不耐烦了,不一会“嘭”声又开了,申凝霜那张凝霜的脸又露出来了,几分威胁地说着:“我告诉你啊,我们家早跟你划清界限了,你要再在门上骚扰,我马上报警。”   “我就是警察,你报什么警?”   “你这个人真不知趣啊,非让我们赶你走是不是?”   “可以啊,今晚赶走了我,我明天还来?”   “你……好好,佳佳不住这儿,你找错地方了。”   “你错了,我是来找你的,和其他人无关。”   “不管你解释还是认错,这事都没得挽回的余地,你早点死了心吧。”   “我早死了心了,我是为其他事来的。”   “你和我有什么事?不管你说什么,我没那个时间听。”   “是吗……有关于你儿子或者你利用九鼎的合法账户进行非法洗钱的案子,你也没兴趣听?”   “你……”   形势,急转直下,本想再来个闭门羹的申老太太一下子怔住了,眼睁圆了,几分惊讶、几分不解地瞪着这个小警。   简凡的心一沉,完了,这怕是真的,假不了。   “我没听懂你说的话,什么意思?”申凝霜瞬间反应过来了,只是微微的一个失态。   “那为什么不把我请进细细说,让你听懂?”简凡针锋相对了一句,很不客气。   俩个人交锋像经历过的那一次,申凝霜自有家长般的威严和上位者的态势,盯了防盗门站着的人良久,像是要看穿此人真实的来意一般。而简凡,心静如水、脸上没有任何可供猜测的端倪。   “嘭”,门开了,奏效了。   “来她爸爸的书房吧。”申凝霜说了句,直领着简凡上楼进书房。   客厅很大,比自己住的那一套房子还要大,摆着几盆一人粗的盆景都不嫌局促,拾阶而上的楼梯铺着红地毯,漆色鲜亮的扶手,楼梯的拐角挂着油画,是一副向日葵和一片金黄色的田野,什么意思简凡一扫而过根本看不明白,二楼几个房间,申凝霜随意拧开了一间,从地面直达屋顶的书橱,偌大写字台上铺着宣纸、放着笔架、笔洗,处处彰显着屋里主人的品位。   只不过看得简凡心里暗暗骂了一句:妈的,万恶的资产阶级。   “坐吧……”申凝霜坐到丈夫修身养性的写字台前,简凡顺手拉着另一张椅子坐到对面,很随意,倒不显得局促了。刚刚落座,申凝霜不动声色地问着:“你说吧,说到让我听懂为止。”   这老太太这次看得更清了,宽额悬鼻,挽着发髻,保养的很得体,只不过凤眼一瞪绽开的鱼尾纹显得并不那么客气,很奇怪,看到蒋姐能和心里存着一切美好联系起来,而看到蒋姐他妈,只能想起老派电影里的地主婆。   “怎么?准备讨价还价?那你也总得有这个本钱呀?”申凝霜看得简凡眼骨碌转着没说话,引了句。   “我查到了七次转账记录,金额总共一千七百九十多万,都是九鼎实业和霁月古玩的交易记录……霁月古玩呢,和一个文物走私团伙有关,我一直找不到他们是怎么消化非法收入的,无意中查到了这个,我突然灵光一现,是不是您家里也帮着霁月古玩洗钱……别告诉我你家真买古董了啊,什么彩凤笔架、什么红木嵌画、什么青花梅瓶、还有什么花卉高脚碗,还官窑,真查起来您拿不出这东西来吧?就你拿得出来,万一霁月古玩的法人代表一交待,嘶……你拿也白拿?怎么样,这个本钱够厚实了吧?”简凡吊儿郎当地说着,随手把玩着笔架上吊着的一溜毛笔,看来蒋姐老爸真有学问,光笔挂了七八支,最粗的那支能拿厨房里当碗刷了。   这一句基本把路堵住了,那意思是你肯定要否认,但你保证不了交易方也否认,所以,事实就是事实,何况把几样交易古董的名称也说出来了,当然假不了。简凡几次看申凝霜的表情,这老太太真沉得住气,眼睛一眨也不眨,半晌才启齿说着:“想拿这个事,要挟我同意你和佳佳的事?”   简凡摇摇头,无语。   “噢,那是想要钱喽?”申凝霜再问。   简凡摇摇头,也无语,在否认。   “那我就不明白你的来意了,不管是为了钱还是为了我女儿,你总要有一个目的吧?”申凝霜在套着话。   “我要是想都要呢?”简凡眉间突然笑了,笑着顺竿爬了句,这一句奏效了,霎时气得申老太太脸若寒霜,嘴唇动动,那是在咬牙切齿呢。看来是有所忌惮,半天长舒着气平复了平复心情,声音冷了几分说着:“不管你为什么来,你都不会得逞。九鼎这么大家业,不是你一句话吓得倒的。”   “是吗?”简凡翘着眼角笑了,顺口就来:“你要是这么肯定,就不会请我进门了,我的家底你摸清了,你们家底我也摸清了,蒋家不过是九鼎最大的一个股东而已,你们手里的股权能值多少钱,满打满算,连房产加上一个亿撑死了吧?在太原属于一般一般靠边站的水平,张仁和差点把你们家整得翻不过身来。你在我面前摆这个谱有什么意思?”   “你……”申老太被气得语结了一下子,看来多年的涵养功夫在这个人面前不太管用,这个小子说话总能刺到你心里最疼的地方。   “哟?你怎么也不让我滚出去呀?我怎么看你这样,像比我还心虚呀?别怪我没礼貌啊,对于嫌疑人我一般是不用称呼的。”简凡噎着道,报复了几句,实在是快意得紧。   “好吧……我知道你对我心里有怨恨,既然把你请进来了,我不能赶着你走,说说吧,说个我能接受了的条件,不要逼人太甚,现在的企业里要没点黑事,那就不叫企业了,虽然你说的也算个事,不过我们真费费劲,也不算个什么事……怎么样,就当息事宁人了。你的目的只要不是太过份,我还是能满足的。”申凝霜口气软了,话和气了,不过话里的意思很明显,在暗示着这个事也不算个什么事,示意着只谈条件,不谈此事。   “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简凡不再赘言了,起得身来,惊得申凝霜也跟着站起来了,就听得简凡叹着气说着:“要么查到你头上主动点,要么趁还没查到你们头上,早点走吧,把你那个财迷儿子送出国,别搅到这趟混水里。我没什么目的,就是不想看到蒋姐以泪洗面、不想看到她再难过,在她的心里,你们的份量比我重得多。就当为她做点什么。”   说着迈步要走,从伍支队长神情里简凡已经断定怕是此事会追查到底了,最不放心的怕还在这里,申凝霜正要出言挽留,不料简凡蓦地回过头来,这双此时有点忧郁的眼神和申凝霜患得患失的样子来了个四目相接,一个是已经少了那份戏谑,而另一个,也没有了忿意,简凡却是有一种无语的感觉,摇摇头说着:“申伯母,你说得对,我是个黑警察,不过以前不算,今天从进你们家门开始,我把自己和组织都出卖了,成了个不折不扣的黑警察了。”   说话着,随手拉开了书房的门,门一开,人怔了,门前,蒋迪佳挽着父亲的胳膊,俩个人齐齐地挡着,四双眼睛,复杂地看着这个不速之客…… 第五卷 浮世起与落 第61章 小子宁有种   没有说话,时间像静止的滴漏,简几夹在家人的中间……   一身白衣,依然是那么清丽的蒋姐,宛若一朵摇曳的莲花亭亭玉立就在眼前,如瀑的长发挽着,黑白分明的眸子,一切宛如记忆中那么美丽,一切又好像再不同记忆中的点点滴滴,当被阻隔的记忆和被压抑的思念汹涌而来的时候,简凡听到了咚…咚…咚带着回音的巨响。   那是自己的心跳,几乎要跳出胸膛。几乎随着心跳的节奏,简凡已经忘记了此时身处何处,伸着手、抬着步,几乎要把永久的思念拥入怀中。   “佳佳,谁让你出来的……清源,送送这位客人,你们俩跟着掺合什么?”   一声叱喝,打破了此时的宁静,简凡顿时省得失态,停下了动作,而对面的蒋迪佳眼中充满着期待,丝毫不用怀疑,如果没有老人在场,根本不会顾忌什么。一听母亲严厉的口吻,蒋迪佳几分不悦地娇嗔道:“妈……”   撅嘴、蹙眉、拧鼻子,在嗔怪,小女子的做态,也是简凡最喜欢的娇嗔样子,也最喜欢这种不谙世事的纯洁。却不料当妈的口气丝毫没有松动,不客气地说着:“这不,你都听到了,威胁到门上来了,还假惺惺地说是为了你来,你不愿留家里,跟着他走吧……”   哼……蒋迪佳鼻子里重重的哼了一声,扭头走了,不过却不是跟着简凡走,而是到了楼层的某一间卧室,跟着,是重重的拍门声音,简凡随着这一声巨响心里一沉,全身由热开始发冷;再接着,隐隐地像是听到了嘤嘤的哭声,发冷的简凡,又有点心被揪着疼,此时才省得身处何处,一回眼,怒目而视地瞪着那位地主婆。   这一番苦心怕是要被当成别有用心了。   “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你可以走了。”   申凝霜端坐着两眼平视,似乎对于今天听到的这个震惊消息像眼前的这个人一样,不屑一顾,对于射过来的两道怒目根本不以为然,几分老成地说着:“搬出感情这一套来想搏个同情,我理解你,不过呢,你不要以为你报个小道消息,危言耸听一番我就会买你的账,不管你从这里想得到什么,我保证你不会如愿……你要是想讹诈一笔钱,没准我还会高看你。”   “你……”   简凡咬着嘴唇,努力地把到嘴边的脏话咽了回去,俩个人交锋着,简凡瞠目瞪眼差点就要发作了,咬了许久才努力没有爆出来,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恐怕是成见已深,孰难改观了,一摆手:“算了,我不想说难听话了,当我没来过……”   人随着话音挪步了,背后传来了冷冷的一自:“而且也不欢迎你再来。”   是申老太太在恶心人,简凡气的脚步又停了停。蒋清源有些不忍,不知道该不该拦下来,不过踯躅间,简凡快步走着,快步离开了书房、下了楼,跟着也听到了防盗门重重的声响。   申凝霜抬头拉着帘子,看着人影直出了单元门,上了车,人和车一刻也不停留地呜声起步,车灯闪闪,霎时拐过了楼宇,看不到了踪影。松了口气,刚坐下的光景,才发现丈夫还站在门口,两眼复杂地看着自己。   “看我干什么?你也同情他呀?看着他我就来气。”申凝霜一副气无处撒的样子,当教授的丈夫明显迫于夫人淫威,不敢有所发作,只是有点担心地问:“他……他说的是真的?”   “真的又怎么样?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超市赔得一贫如洗,要是没有王老板注资,休闲酒店的二期工程峻工都有问题,就你那点收入,够给女儿看病么?……这没良心的,养了她三十年,快养成仇人了。”申凝霜说着,边说边拨着电话,拿起来却是顾不上和丈夫说了,对着话筒喊着:“九鼎,咱们拆借资金的事谁还知道?……胡说,没人知道简凡怎么知道,还诈到门上来了?……你和鑫隆王老板尽快联系一下,该补救的地方尽快补一下,别惹上麻烦……就这样……”   “啪”声扣了电话,申凝霜气咻咻地起身,出了门,连枯站一旁的丈夫也不加理会了……   …………   …………   楼层的另一面,阴暗的角落,车里响着声音:   “……真的又怎么样?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超市赔得一贫如洗,要是没有王老板注资,休闲酒店的二期工程峻工都有问题……”   “九鼎,咱们拆借资金的事谁还知道?……胡说,没人知道简凡怎么知道,还诈到门上来了?……你和鑫隆王老板尽快联系一下,该补救的地方尽快补一下,别惹上麻烦……就这样……”   熟悉的声音传来,从这个优雅书房直传到了一个阴暗的角落,音质很清楚,听得出说话人的声音有几分恼羞成怒……是去而复返的简凡,听着从刑侦窃听装置里传出来的对话,嘴里喃喃地说着:“……是王为民,不是李威?……这个王为民到底扮演着什么角色,能量这么大?”   倒回来,重新听了一遍,侧着头透过车窗看着灯亮的房间,刚刚坐在书房的时候,桌沿下贴上了技侦上提供的小玩意,可以把谈话传出来的小玩意,对付这个软硬不吃的申老太,除了用这等下三滥的办法套口供简凡还真想不出更好办法来。   一切都顺理成章,申老太前倨后恭,不用说是真的,估计是在套套看看对方到底知道什么,知道多少。简凡干脆来了个和盘托出,深浅一试便知。出了门惊慌之下又是辩白又是给儿子安排补救,这种反应是作不了假的,和手里已经掌握的口供相互印证了一部分,目标就明确了,鑫隆、王为民。   唯一有点意外的是又碰到了蒋姐。惊艳之后的简凡不由得心里有点惶恐,恐怕蒋姐知道今晚的真相之后,一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了。   就不原谅又能如何。一想起蒋姐决绝地扭头而去,恐怕这辈子都要生活在家庭和母亲的阴影之下。感情只能是这个家庭的附属,就即使自己放得下一切,蒋姐能么?   话我说到了,我对得起她们家了。我不欠他们家什么。如果欠,也就只欠蒋姐一个人,不欠其他人什么,我有何愧疚呢?   黯黯地想着,脑海里飘浮着的还是蒋迪佳的倩影久久挥之不去。或许今晚来此还真有着那么一点点破镜重圆的期望,只不过在人家眼中,自己永远是个破罐子,也永远上不得蒋家的黄金台。   妈的,给你活路了啊,是你不走,不能怨我了……简凡再听了一遍申老太的话,心里阴影扩大了几分,那怕能听一句恳求的话、那怕能看到一个好脸色,说不定自己都会心软,放他一马;那怕自己没有听到这些话,也不得不从长计议,只不过这个话已经真真切切的录下来了,九鼎不会放弃更不会自首,而是像蒋老太说得那样,补救……如果补救的话,那接下来,恐怕是我不动他,也会有人动我了……   心里胡乱地想着,被一阵急促电话铃声的打断了,一看是曾楠的电话,简凡拿到手里摩挲着,又放到了副驾座位上,任凭它响着,不再理会……是为蒋姐的事?还是为蒋家的事?或者是为蒋家牵连之后的事,都不重要,简凡懒得理会。   电话又来了,拿起了一看,是李威,简凡嘴角翘翘,笑着把电话搁到了一边,不理会。   心里暗暗想了一句,动作真快,蒋九鼎肯定通知的王为民,王为民知会了李威,那么接下来还有谁?   不理会,这电话像发了神经一般,李威完了,又是唐大头手下的孙二勇、迷糊挨个打来;这两人的电话刚歇了会,杨红杏又来凑热闹了,杨红杏的电话简凡更不敢接,怕是知道了实情要来兴师问罪,直接摁之;待了会,又是两个不认识的号码,简凡也没敢接;再过了一会,居然是张杰的电话打进来了,简凡暗暗骂了一句,早知道这货和自己一样不太干净,没理会。等出了街口。已经是七八个电话轮番打来,手机发了疯一般响个不停。   简凡干脆把车停了下来,停到了路沿之上,静静地等着电话挨个进来。就是不接。一律不接。   电话差不多响了两茬,从电话都能看得出人的性格来,稳重的李威,就拨了一次再没有拨,比较急躁的曾楠却是三番五次数她打得多,唐大头手下孙二勇和迷糊这俩货也拨了几次,奇怪的是唐大头倒没来电话。简凡一个也没接,车背放着,脚搭在方向盘上,手里把玩着手机,嘴里念念有词戏谑着:“……不接……不接,就不接,我急死你们……呵呵,捅了*上,高潮了吧!?爽了吧?……哟,我靠,这个电话怎么也来了……”   玩笑着一下子吓得支起身来。却是肖副局的电话,简凡的心怦怦直跳,看看时间已经是十点一刻了,这么晚了,不用说是为什么,心里暗骂着这伙人的速度效率可真是高得可以,这个电话可不敢不接,呶呶嘴努力平复平复脸上的表情,笑着接上了:“喂……肖叔叔,您还没休息啊……噢,我在回家的路上呢。有事啊,您说……噢,那事呀?知道,好像是重案队和经侦上查的,不咱们一队在霁月阁吃了鳖么,支队长想找他们点麻烦呗,要不就是秦队长干的吧?……哟?我不太清楚,我也道听途说,这消息还是我告诉九鼎休闲酒店的,我在那儿当过几天大师傅……嘿嘿,肖叔叔,瞧您说的,我真没情绪,其实四队挺舒服的,管得没那么严……好好,您早点休息,别太累了……”   肖副局长,像是上级关心下级、长辈关心小辈般随意的说了几句,还允诺着进市局的事就快了,简凡倒没在意,这个允诺没准是暗示你再去领导家里走一趟,上次去还是李威出了钱,这次要再去,简凡可拿不出五千美元来了。   心思不在这个点上,手写笔触着手机屏幕画着几个名字:肖明宇,分局长;王为民,分局刑警,文物走私案经手人;李威,王为民的同事;杨公威,分局长;齐援民,齐树民、许斌、蒋九鼎……唐大头,唐授清……咦,这一窝可够大了!?齐树民有这么大本事,这么黑钱养活这么多人?   要是这么多人都和齐树民有一腿,那么这家伙从容地逃出太原,那就解释得通了。可齐树民和王为民怎么扯上关系的呢?前腿抓了人家,后脚又和人家堂哥做生意,回头出了服,猫和鼠没成仇人,反而成了一家了?还有李威,处心积虑要搞倒齐树民一伙走私文物的贩子,怎么转来转去,又和这帮人穿着一条裤子?   真他妈邪门,这帮人的关系是怎么捋得?   简凡抓耳挠腮地一时半会捋不清其中的关键所在,不过能肯定的是,九鼎这个关键的节点一捅之下,牵一发而动全身,消息已经迅速地广布开来了,而且九鼎涉案面上的金额都有接近两千万,在这一件案子肯定是举足轻重的角色。   那么接下来呢?接下来肯定是串供、统一口径,订好攻守同盟……王为民和李威肯定不害怕,这俩人被经侦支队查成二皮脸了,你越查他越稳定;肖副局长也不怕,已经散了个烟雾弹,伍辰光和王为民、李威之间的矛盾是不可调和的,找茬使绊子这事说得通;秦高峰挟私报复,这更说得通,肖明宇肯定会相信。   那么自己呢?申老太太敢明目张胆赶人出来,那是根本没把你放眼里,对,他们根本没有把我放在眼里。就自己这身份那无异于螳臂挡车、蚍蜉撼树,根本不起啥作用。   都是硬茬?哪个比较软呢?挑哪个下手合适呢?   半晌没什么动静,思忖着的这个庞大网该从哪里拉开一个口子,这个口子,应该是别人最想不到的地方,应该是别人最没有防备的地方,应该是他们还没有来得及补救的地方,其实这个攻守同盟差劲之极,不过是洗钱而已,这些下家肯定不会为了包庇事主而把自己和生意和自己赔进去,从几家小户那里就看得出,只要找准了突破口,口子一溃之后就是洪流滚滚势不可挡。   哟?还真有一个,简凡想到了这个人,一脸诡笑浮了出来,这个人应该是所有柿子中的软柿子,好捏得很。骨碌一起身电话直拔给了秦高峰:   “……秦队,有个涉案人得带回来询问询问,安排个地方,不能到一队……噢,行,人越少越好,我一会叫上肖成钢接你去……”   车起步了,风驰电掣开始争分夺秒,一刻也不停留……   …………   …………   公0安小区,三楼,灯火透明,趿拉着拖鞋一手拿着遥控调小电视的声音,一手持着手机打着电话的肖明宇不以为然地说着:   “……王老板,你可真能疑神疑鬼,你是没当过警察怎么着?刑侦能查经侦的案子么?这几家都是市里叫得上名来的企业,要查哪家不得粱局长点头?查哪家也得局党委会通过呀,否则捅到市里,谁承担这个责任?只要不是省厅下来的专案组,你可以一概不予理会,这里面不有你不少战友嘛……你说那小子呀?自己人,消息不他透出来的么?他在九鼎当过大师傅,没准是想讹俩小钱花呢,基层这些个小警察,不都这德性么?这种事你还处理不了呀?……呵呵,没事,还是伍辰光在背后捣的鬼,错不了,上次一队在南宫出了个大洋相,可都憋着一口气,你们别在这节骨眼上栽人家手里啊……”   语气像一个多年的知交老友,说得是热乎之极,敢情打给简凡的电话就是询问此事的经过。放下电话,肖明宇呷了口茶水,思忖着这突如其来的事,不过思来想去,还是只有一个解释,伍辰光根本没有放下晋原分局的案子,还在咬着往下查。还在咬着霁月阁不放。   暗地里还咬着不放,这事好像就有点难办了,肖明宇屋里踱着步来回几圈,想了想,起身进了卧室,电话又开始了……张处,仝孤山的预审怎么样了?……啧,又是这一套说辞,你们要加大预审力度嘛,技侦上都确定是他作的案,都有人指证是他干的了,怎么可能一点口供都取不到?你们这儿审不下来,案子迟迟不结,怎么向曾国伟同志的家属交待,怎么向基层警察交待……   说辞,说得是义正言辞……   …………   …………   数公里之外的平安小区,简凡的家里这幢小区楼,卡卡的高跟鞋下楼的声音把声控灯震亮了,黑夜里出来的一个黑衣的女人,优雅地走着。上了门前一辆已经久候的车里。   “在么?”   “不在。”   “会去哪儿了?”   “没准,其实我觉得他好像一直对咱们有防备心理。”   “不是咱们,是对我。”   说着的人笑了,是李威,笑着随手发动了车子,这好像还是第一次上门找简凡,谁可知道还吃了个闭门羹,而曾楠对于这次大没面子的事看样也是生气得紧,这家伙真绝情,连个电话都不接了。隐隐地想到那天的事,简凡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说着俩人从此两清的话,隐隐觉得这其中好像还有着什么深意,就像今天,李威从来没有这么焦急过,车出了小区,曾楠小心翼翼地问着:“李叔,到底是什么事?”   “生意人能有什么事,还不是俩钱的事?”李威随意地应了句。   “他对钱可不怎么感兴趣,和他能有什么关系。”曾楠顺口说道。   “不,他是对我馈赠的不感兴趣,他不是不喜欢钱,而是有选择地喜欢……哎……我就怕他顺藤摸瓜,谁知道还就摸上来了。”李威摇着头笑着,同样说不出对于那位小警是一种什么感觉。   “严重么?您的事?”曾楠又问。   “我倒不怎么严重,我怕他一头栽进去,那可就严重喽。”李威隐隐说了句,声音里有点黯然,曾楠听得心里泛着异样的感觉,看看李威的神色凝重,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   …………   “来了……就是这辆……”   五一路,黑暗里停着两辆黑色的车,车里人看着从盛唐拐出来的一辆巡洋舰,步话里指挥着:“动手……”   声落车起,两辆无标识的辆一前一后拦住了巡洋舰,啪啪几声车门一碰,车灯光亮里冲上来的几位警装制服的人,手里亮着证件,市局刑警,跟我们走一趟。   “嗨、嗨……我回家,我犯什么事了?喂喂,兄弟们,有话好说,我打个电话行不?……我跟你们一队是共建单位啊,咱们一家人……喂喂,我认识你们秦队长,我们老哥们了,他经常来的啊……真的……”   车里西装革履的被请下了车,油头粉面,嘴里不迭地解释着,一股酒味冲出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有点惊惶失措,被拉到了一辆警车前的时候,车前站着位黑大个,足足比常人高过一个头,笑着接了句:“夜总会和刑警队什么时候成了共建单位了?你真认识秦队长?”   “认识,认识……一块喝过酒?”   “喝得花酒是不?”   “那……那个咱不能诬蔑人家不是?”   “哈哈……我叫秦高峰,不过现在一队没队长呀,你这消息不太灵通啊。”   “哟!?”   被逮的人吓了一跳,一下了省得眼前这个人是传说中的那个一队队长了,赶紧地点头哈腰着:“哟哟,眼拙眼拙,秦队,这不能不明不白把我抓走吧。是不是找错人了?”   “错不了,你不是盛唐现任经理周承文吗?……小事,例行询问,你要配合,我恭恭敬敬请你走,你要不配合,那我只能铐你走了啊。”秦高峰不阴不阳地说着,在这种场合,这种语气最佳。   被逮的这位,点着头嘴里不迭的说着:“配合……配合,怎么能不配合呢……好好,我自己来……”   说话着上了车,看着夹着自己的俩警察之一,又想起一茬来,指着肖成钢大喜过望道:“哟哟……我认识你,重案队的不是?咱们是共建单位,我还捐过十万块钱给你们当经费呢?……哎我说兄弟,这什么事呀?黑天半夜挺吓人的?……打个电话没问题吧?”   “有问题。暂时不能打。”肖成钢压住了手机,一挥手:“走……”   零点,这里地处盛唐的入口处和五一路的交叉,根本没有再遇到其他人,两辆车一前一后,有人驾着被截的车辆,三辆车前后衔接着消失在夜幕中,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押尾的车里,驾车是简凡,旁边坐着秦高峰,刚刚的一幕落在眼里,秦高峰被娱乐场所里出的这位乱扯关系的家伙扯得有点可笑,笑着问着:“简凡,这人可没那么好问呀,你没看,还没问都胡说了这么多?……这个人很重要?”   “周承文,盛唐的挂名经理,唐授清的相好,会计出身,盛唐的黑账他应该知道不少。动他比动其他人容易。”   “这事谁知道谁也不敢轻易开口,他能告诉你什么?”   “嘿嘿……他一吃软饭的,硬不了。一会把会计和出纳都提留回来了,把他们三个揪一块,趁着他们毫无防备,一举拿下……还有一个重点嫌疑人,咱们放到明天早上逮,那是个大头,最好能在支队长汇报以前抓着实在口供,我想现在关键是得到有力的口供,能把这几家的账封了最好,一冻结账目,再厉害也是砧上的肉、案上的鱼,看咱们怎么下刀了……”简凡信心十足地说着,生怕秦高峰泄气似的,好容易才说动了秦高峰出来,这老队长一出面端得是好使,一招呼把郭元、王明几个外勤全招呼出来了。   “你有谱最好啊,要是没谱,我这饭碗可就得砸在你手里了。你小子什么时候才能规矩点啊,办得事一次比一次玄乎?”秦高峰哑然失笑了。   “嘿嘿……队长,作案没有什么规矩可讲,那破案有什么规矩可遵循?我其实已经知道答案,要找一个解决方法,那太容易了。”   简凡说道,信心十足,这个答案,恐怕是申老太太告诉他的,告诉的这个答案好歹让简凡松了一口气,最起码,不用面对李威了。   秦高峰嘴角笑笑,看着一脸笃定的简凡,没说话,下午还和支队长在商量该怎么下手,却没想到简凡已经找着地方下手了,现在有点看明白了,简凡拿着那几份笔录,也就是去试试支队长的态度而已。   态度很明确:查下去。   不多久,三辆车趁着夜幕,把第一拨嫌疑人直带到了西郊,刑侦四队。 第五卷 浮世起与落 第62章 风起裂长空   “啪”伸缩式的台灯亮了,刺眼的白炽灯直射向坐在嫌疑人位置的周承文,此人乍被耀了下,不迭地伸手堵着脸。   是个小白脸,脸很帅,不过有点病态地苍白,牙比脸还白,隔着几米都能闻到酒气,大红条纹的领饰、别着镶钻的领针,一身深色的阿玛尼西装,要搁大街上写字楼里,绝对就是那号颐指气使的主,不过在这儿的表现可不佳,进来十分钟,喊着上厕所尿了两次,不知道是装的还是被吓得。   大灯亮了。一个装饰简单的询问室,一门一窗,面前坐着一男一女。周承文看这位制服女警,眼光霎时亮了亮。这个细微的动作被刚坐下来的男警捕捉到了,笑着问上了:“周经理,这妞怎么样?到你们盛唐能挂头牌吗?”   “没问题,绝对能……嘶……”   周承文霎时一高兴一失口,被那女警瞪一眼,吓得低下头了,回头这女警又剜了简凡一眼,脚重重地在桌底踩了简凡一脚。   是秦淑云,本来大半夜被叫起来就有意见,再被这么调侃一句,不生气才怪,直踩得简凡呲牙咧嘴吸凉气。   讯问,此时才正式开始了。   “嗨、嗨、别低头……认识我不?咱俩老关系了,紧张什么?你不说咱们共建和谐单位么?”简凡敲着桌子说着,说得秦淑云脸色泛苦。这干小刑警向来就没个正形,像简凡这号的,越混越没个正形,和嫌疑人拉上关系了。   一拉,秦淑云一不乐意,周承文一看认识,两眼亮着乐了,点着头:“认识、怎么不认识,我还怕您不认我,我都不敢认你……你知道您是唐大头的哥们,这不唐大头跟我也是朋友,哎,我就说嘛,咱们盛唐出来的人,就一好处,念旧……”   “得得……周经理,赶紧啊,问个几个事,一会把您送回去……咱们速战速决啊,您说明儿都知道您从刑警队出来了,那多没面子……”简凡一甩手,潇洒之至。   “对对对……还是兄弟你想得周到。没问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周承文点头如啄米,乐意之至。   简凡问:“……嗯,以前当过会计是不?”   周承文这就拽了:“对呀,注册会计师,正经八百的,绝对不是假文凭……兄弟您说,哥混到这份上容易不?辛辛苦苦十几年,瞎混了个经理位置,像咱这号从没领到白领、从白领到金领的人物,怎么可能违法乱纪呢……”   “得得……看看这份交易记录和账册,有问题么?”   简凡把手里的帐簿递了过去,只怕这家伙嘴得吧得吧得吧个不停。有些人一紧张就说不出来话来、而有些人呢,一紧张话就不停,酒精和紧张的双重作用下,看着周承文是把不住自己的嘴了。   看着帐簿,嘴也没一刻停着,一边翻一边说:“……营业日收、对帐单、收支登记、银行帐目表……”   “注意注意……看画蓝线的。”简凡提醒着。   “嗯,是是是……看蓝线的,哟。金额这么大?……谁家的?哟,霁月古玩,这倒正常……没问题呀?日收有登记,银行对帐是平的、有纳税记录,也是平帐的……余额,三千八百一十二万,拿计算,算算不就知道了,这帐里捣鬼,不是大头小尾。就是虚支多报……现在这小企业啊,报亏损逃税的,十有八九是闷声发大财呢?而大型国企呢,报着盈利多少多少,十有八九是亏损着呢。特别是上市企业,整个一空架子套股民的钱呐……我给你们算算……”   周承文拉着椅子比回了家进了单位还随便,一看是老本行,嘴得吧得吧更来劲,支着袖子要当免费财会师。   “得,不用你算……再看这一本,这可是你当财会师的时候的帐啊……淑云,给他……看蓝线划过的。”简凡道。秦淑云把翻好的账目放到周承文面前。   一看、眼一盯,再一抬,很疑惑。不解地问:“是啊,我经手的,买古玩的帐支出……这人家私营企业。我们老板特喜欢翡翠、古玉之类的小玩意,人家自己挣的钱,这花也不犯法吧?这帐是明的,要是捣鬼,就不上帐了……再说我们夜总会里那那什么什么……对比如大型VIP里的装饰,那得上档次;比如给领导送个什么什么小礼品,那得有派头……对不,这个……不能说了,说多了啊……”   根本没当回事,就是自已花自己的钱。   “周经理,零X年一年,你们夜总会纯利润能挣多少钱,别撒谎啊,有记录。不会比帐上少。”简凡突然一问。   “哟……总是有一千二三百万吧?帐面上这么多,真有多少,那只有我老板知道了,税是死的,一查就知道,这我不敢撒谎。更不敢乱说。”   “是啊,净利润一千万出头,花两千多万全买了古玩,帐面严重亏损。你们老板有毛病呀?”   “呃……这……”   周承文被噎了下,方觉得这有点不合情理,蹙眉瞪眼不过马上反应过来了,一正身子解释通了:“人家没准有存款,我们老板有的是钱。这个太原人都知道,盛唐要是没钱,哪儿能有钱?”   “那看看这个……仔细看啊。”简凡说着,把联华配货几家的供词影印件递了上来。和秦淑云使了个眼色,俩人也开始细细地注意着这家伙的表情变化。   一看,一怔、一愣,又是掩饰不住地紧张,看完了,轻轻地放到桌上。有个明显的变化,嘴不得吧得吧说了,半张着嘴,弱弱地看着简凡和秦淑云,惜言如金了。   不用说,肯定有事,没经过这正场的人,大部分都还没学会隐藏自己的表情变化。   “好……酒吓醒了一半,来,把你另一半也吓醒得了,一会回去睡个好觉……看看,认识吗?”   简凡促狭似地说了句,手里拿着厚厚的一摞A4纸,啪啪啪像是随意抽着几张桌上一排,很大气地说着:“一共有二十几家都交待了啊,你随意看看吧。都那么回事,基本上大同小异,差不多和你干得一样……看看呀,看看又不坏事……大家都争先恐后捡举揭发坏人,就看你的表现了啊,强调一点啊。你的表现和态度直接关系到我们对你的表现和态度,就等你说话了啊……”   简凡敲着桌子催促着,秦淑云有点暗笑,排出来的四张不过是仅有的笔录,让简凡这么一说,好像还全交待了似的。   只不过摸不清虚实的周承文就有点惊讶至极了,还真凑上身来,细细地看了一份,无误;再看了一份,无误;还不死心再看一份,得,心凉了……   “说说呗……你给霁月古玩洗了多少钱?挣了多少钱?……别否认啊。那没啥意思,我让你们拿出价值二千多万的古玩来,你敢保证你老板能拿出来?……喂,别哑巴呀,刚才咱们挺谈得来的不是?”简凡揶揄地问着。脑子飞快的转着,最聪明的应对办法是一言不发、次之聪明的办法是全盘否认,说实话,还真怕这家伙们一串通,真让霁月阁搞点什么破罐烂碗充数,就值两千万。一扯起皮来,那谈麻烦了,不过看现在这样,他们应该还没有串通的机会。   “我……我……这个,不太清楚。这个这个……啧啧……”周承文很难为。   “周总,咱明人不说暗话啊。您和唐总什么关系盛唐人都知道,那古玩要是唐授清真有,你能没见过?”   “我……我……我那个,真不太清楚……我……”   “呵呵……没见过吧。”   简凡笑着接了句,这家伙情急之下,还没有找出很好的圆谎办法,不用说别的,让他拿出古董来,就把他难住了。   短暂的僵持,周承文脸色有点扭曲,一眼大一眼小睁着,像是胃里极不舒服的样子看着面前的简凡和秦淑云,这俩人可算给他出了一个天大的难题,不说吧,问到杠上了,怕是走不了;说吧,估计那更走不了了。   “周经理,其实你知道、我知道、你们老板也知道,太原里好多做生意的人都知道,不就是那个什么王总搞得这些一手换一手的生意……是吗?”简凡说着,周承文一个激灵,诧异地看着简凡。简几心里暗喜,这得好好感谢感谢申老太太,否则还不知道这个后台居然是王为民。   一看周承文上心了,简凡的话锋一转:“……还有一件更厉害的事啊。可能你蒙在鼓里吧,去年12月26号、今年1月23号,两次起获的大宗走私文物差不多都和霁月古玩有关,知道我们为什么查霁月古玩的账目往来吗,就是要查查谁给霁月古玩一直在洗钱……是谁?我知道,你也知道。但是我知道,你肯定没有参与,对吧?”   “对对对……绝对没参与,这数码字我认识,你要给我个什么古董。我就一睁眼瞎。”周承文辩白着。信誓旦旦。   “可问题是,支付霁月阁的账目里,有两笔是你经手的呀?那你说你是洗钱啦,还是和走私文物有关?”简凡一问,恰到点子上。   周承文瞬间“呃”一声,卡住了,支着脖子瞪着眼,不知道该怎么说。   得,这家伙是个菜鸟,根本没和警察打交道的经验,简凡下了这么个定义,越觉得拿捏此人快要手到擒来了。笑着一合账薄诱导着:“……周经理,看在咱们共建单位上,也看在你给重案队提供经费面子上,我给你说句心里话,其实咱们俩是同病相怜呀,我是当个小警察身不由己;您呢,是听命于人,也是身不由己,这要是犯了事,第一扔出来的就是你,信不?唐授清只要否认自己没买过古玩,你就倒霉了,你经手的,对吧?责任在你呀?……第二呢,这里面肯定不止这么多事,万一事犯大了,万一王老板还和文物走私有关系,您还得顶个缸。因为这钱有出去到霁月阁的,那还应该有进来的呀?是现金,还是其他账户进来的?你敢说没有经过你的手?这也太好查了吧?怎么样?痛快点,我们连做笔录的都没有,直接点,自己写个证明材料,你财务出身的你应该懂,洗钱才多大个罪,何况你还不是主谋,顶多罚俩钱……一罚钱可就是盛唐的事了,您不甩得干干净净么?”   “这……啧……我……”周承文有点动心了,脖子连着支了两次,分不清真假,还是没吐出来。   “算了……”简凡一支腰一起身,推得椅子哗哗响,收拾着东西不耐烦地说着:“我懒得跟你说了,你们那个会计盖丽丽、出纳刘蓉都来了啊……问完她们再来收拾你,到时候别求我宽大处理啊,罚钱也得加倍……罚完钱还得把你关着,你想尝尝牢饭的滋味,没人拦你啊。”   “哎哎……别别别……我说我说……咱就转了个账签了个字……一分没落着啊……”周承文瞬间站起来了,伸着手几乎要拉简凡。   这是真急了,不是假的,生怕简凡不听了。   “郭元,进来……看着他写,做个详细笔录,财务上的事淑云你问……周经理,您到这儿说,我给您准备车去啊。”简凡拍得资料啪啪作响,根本不以为然的样子,郭元进来了,使着眼色,翻着笔录薄。详细地问上了。简凡看着形势不错,悄悄地推门出了。   门外,秦高峰蹙着眉可笑地看着简凡,轻声问:“这就撂了?”   简凡笑得眼眯成了一线,点点头。秦高峰看看表,也乐了,俩指一交叉:“十分钟,你小子行呀。”   “太简单了,这家伙吃软饭的,一听吃牢饭吓坏了。”简凡笑着解释着,又想到了软饭那主,低声问着:“哎,队长,你说唐授清好歹也算一号人物,怎么看上这么个软蛋,十分钟就把她卖了?”   “呵呵……夫妻都难同命,姘居关系还指望他们共患难呀,轮他几回,这小子知道事应该不少。”秦高峰也来劲了。   “我去看看另一间啊,那俩会计和出纳怎么样了……”   “去吧……”   简凡说着,进了隔着一间的房间里。   盛唐的会计也被带回来了,肖成钢和一队史静媛正在审着。简凡推门进去了。   这一次,更快。刚进去不久就出来了,秦高峰诧异地问着,没审下来?却不料简凡呲着嘴笑了,一指里面解释着,肖成钢这货长相太凶,把小女会计吓哭了,一哭这心理防线全线崩溃,没事,一会问她什么她就告诉咱们什么,别说洗钱,洗澡都没问题……   说得是轻松之至、戏谑之极,秦高峰听得抬腿踢了这货一脚,简凡笑着一闪腰躲过了,快步走了进了下一间,这间刚刚带回盛唐的出纳来。秦高峰窗上伸着脖子一瞧,就见得简凡先是呷口水,接着瞪眼、拍桌子、食指一伸、口惹悬河地开了,标准的预审流程以及姿势,那说得啥虽然听不到,不过那正义凛然、言辞铿锵的样子,就是任何宵小都抵挡不住的。   肯定不会有什么悬念,秦高峰哑然失笑着,这怕是平生办得最快最乐呵的一件案子了。   …………   …………   长夜,在晨曦的微光中缓缓褪去黑色的挽纱,天慢慢地亮了。   这一夜太过顺利了,胆子被这顺利一撑就大了,秦高峰陆陆续续把一队十七辆警车、四十多名警员全部调动了,甚至于连内勤的谢法医、办公室高主任都调到了四队,警车像个幽灵一般一夜穿梭在太原的大街小巷,进出于高档住宅和别墅区。敲开门什么表情都没有,一句话:市局刑警,跟我走一趟。   传讯回来,同样是什么表情也没有。啪地口供影印件一扔,一句话:说吧,你拆借了多少?   想抵赖是不?那你自己看看吧?霁月古玩没卖给其他人古董,就单单给你了?   真给你了?那好,提供出交易的实物来以供鉴定,鉴定后的后果,那你负责喽?   顶多几句话,或胖或瘦或高或矮或男或女的嫌疑人,冷汗涔涔有之、神情恐惧有之、手足痉挛有之、语不成声者更有之,这一帮养尊处优的社会名流级别的人物,哪经过这等阴森森的阵势,三下五除二,除了一个心脏病吓得突发之外,倒还没见着一个死扛的。   这个,不需要扛,和自己的身家比起来,洗得那点小钱、那点小事倒也吓不住谁,顶多就是罚点钱,判也多数是个缓刑,就是看着一院子警察有点胆虚。   于是,四队的二层,挨个的办公室成了临时滞留室了,一队临时调拨的队员竖了一排守在门口,等着这些人手写的扭七八歪的证明材料。   没错,这个同盟太脆弱了,而且这些人和刑警们接触的那些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刑事犯相比,也过于脆弱了;有的人进来甚至连威言恫吓还没开始,就把王为民和李威供出来了。除了霁月阁的事,把其他乱七八糟经济上的问题都捅出来了。这俩个财神确实够神,敢情这帮子民营企业的大老板,还都能当他们的棋子,怨不得他们在企业商界呼风唤雨。   天色大亮的时候,四队的二十多名在职刑警也充实进来,都放到了外围的守卫上。熬了一夜打着哈欠的秦淑云整理的资料,快步下楼上了院子里车,一上车才发现,是刑侦支队长伍辰光专车,此时的院子内外布了三十多名警力,还有在市里没有归队的队员,里里外外庄重肃穆的阵势看得让人有点咋舌。   “快……回市局,市局开锅了……”伍辰光安排着司机,回头问:“小秦,材料准备好了吗?”   “好了……您看一下。”   “不用看了,你直接向梁局长汇报……”   帕萨特出了四队,如离弦之箭直驶向市里,三个人的脸上喜色掩住了疲惫,伍辰光除了喜色和疲惫,还掩饰不住几分焦急,一路催促着,快点、快点,市局乱套了,再不去梁局敢把督察派出来把咱们铐回去……   秦淑云听得心里暗笑,盛唐娱乐、四方通信、迈威房地产、九鼎休闲酒店、安居置业、平安安保……一连串的名字太原说出来语之能详,都是公众视野里叫得上名来的企业。不过现在,老总和会计差不多都关在四队呢,消息要露出去,肯定是一片哗然。   “快点,冲过去,顾不上了……这俩个小混蛋,不声不响就捅了这么大的娄子,还不知道这东西能不能交了差……”   伍辰光看着前方的红灯亮着,手指着骂骂咧咧,司机鸣着警笛直冲了过去。   车后座的秦淑云使劲地掩着嘴窃笑,俩个混蛋一个是秦高峰、一个是简凡,审周承文太过顺利了,俩人一合计,干脆催枯拉朽,来了个秋风横扫落叶,通知支队长去的时候,除了不在太原的,人基本上已经传讯完了,这一下顶得伍支队长骑虎难下,不得不硬着头皮往下审。   警笛呼啸着进了市局大门,秦淑云一看,这才知道队长说得开锅什么意思了……   大院里外已经挤满了各式各样的豪车,奔驰好几辆还不算好的,一辆加长的大宾利、几辆大林肯,把公0安局摆成车展了。院子里差一点的车,可那牌照上带着“0”,怕是比豪车的来头还要大,再一看门厅前,挤挤嚷嚷差不多几十号人,男女老少都有,里面居然还有架着摄像机的,准备录制这个现场,伍辰光带着秦淑云一下车,不知道谁喊了一声,这是伍支队长,昨天晚上是就是他们刑警队抓的人。   坏了,人群哗地一声围了上来了。都是怒气冲冲一脸,质问上来了。   “凭什么抓人?人抓到哪里去了?”   “你们公0安局凭什么抓人?”   “伍支队长,我是省台记者。昨天晚上行动,您能透露一下详细情况吗?为什么拘传走了我市多名民营企业家?”   “让开……让开,你们不声不响抓走人了,总得有个说法吧。不给个说法,我们都不走了,大家说是不是?大不了我们一起告到市委、省委……太过份了吧?”   “就是……就是,他们不放人,我们一起告去……”   “让梁局长出来,否则我们在这里就不走了,看你们公0安局能把我怎么样?”   人群乱了,男人怒吼、女人的尖声、还有上年纪的看样没准是省局退居二线的大员,轮番叫嚣着把伍辰光和秦淑云俩人围到了中央,普通人走进不了这个大院的,能进了这个大院的,那肯定就不是普通人了。省台的记者不用说,无冕之王。人群里还有几个熟悉的面孔,是市政0府办公厅的人,也挤上了问着。   一说之下伍辰光嘴里泛苦,敢情这才是第一拨,挤到局长办公室的中还有一拨人呢。   “安静……都安静……”   伍辰光扯着嗓,喊队列一般的大喊了一声,压倒了众人的声音,瞪着眼、威风凛凛扫视一圈,声音扩大了几分分贝喊着:“人是我们刑侦大队传讯回来的,国有国法,我们是依法办事,不要说告到市委、省委,告到国务院中南海,我也陪着你们,你们看清楚了,我,伍辰光,太原市刑侦支队长,传讯涉案嫌疑人是我的职责,没有查清违法犯罪事实之前,人我们坚决不放;扰乱治安,聚众滋事,围攻国家机关,同样是犯罪,请你们让开,不要把自己归到嫌疑人的一类里。”   虎吼一声,积郁的威风此时尽显。瞬间压过了来寻衅的家属,这个态度和平时公0安上遮遮掩掩的态度不太一样,都揣不准局势了。人群凛然之后,畏缩地为这个一脸恶相的老警自动地避开一条通道,伍辰光大步在前,秦淑云紧跟其后,从来没有这么铿锵地迈着大步,连秦妹妹走得豪气顿生。   痛快、爽!秦淑云第一次觉得当警察还能这么爽,还能这么拽。   快步上了四楼,这里就听得五楼攘攘闹闹和赶集一样,估计是挤在会议室里了,直接敲门进了局长办。梁局长一见之下,刚端的茶杯重重往桌上一顿:   “伍辰光,你发疯了是不是?你知道今天早上来了多少人?一百多人。直闯进了公0安局大院,拦都不敢拦,直围到我的办公室里……好啊。说说吧,市委刘副书记来了、陈市长也来了,十几家企业老总联名告你们半夜闯进人家家里传讯人,而且把人抓得不知道去向……你们是土匪还是警察?为什么不向上级汇报?”   “报告梁局,我现在向您正式汇报。”   伍辰光正色向比自己还年轻的这位局长敬着礼。梁局长头侧过一边,胸前起伏着,给气得。伍辰光知道事急直入正题了:“我们在追查文物走私非法资金流向时,发现以鑫隆贸易为首的财团和我市大批民营企业沆瀣一气,给文物走私犯罪分子进行洗钱活动,涉案金额为我们太原建局有史以来罕见,为了迅速查明真实,我们趁消息未露之前进行了全面排查……”   “不要搞这一套,说事实。抓好抓,你说让我怎么办吧?”   伍辰光一侧身,示意着秦淑云,秦淑云一敬礼,脆生生地说着:“……报告粱局长,现已查明以鑫隆、威盛为首的俩个企业财团,自零X年开始通过三方虚假交易的方式,为涉嫌文物走私的霁月古玩大肆进行洗钱活动,昨天晚上上传讯的三十一个涉案人已经初步交待,目前我们已经认定了洗钱交易四十二宗,另有关联的其他注资账户五个,据目前不完全统计,涉案金额为2.75个亿。”   “多少?”梁局长一听,眼瞪着吓了一跳,惊声问。   “2.75个亿……淑云,资料……”伍辰光看到的想看的效果,心里笃定了,一摆头,秦淑云把初步整理的资料口供递了上来。伍辰光补充着:“梁局,我这辈子抓错的人不少。可这一次,一个错的都没有。”   梁局长看着,看着第一页手微微的抖了一下,看了两页,手抖着擦了擦额头,再往下看眼睛睁得越来越大,一扫而过啪地一合,惊讶的眼神看着面前的俩个下属沉声问了句:“你们下一步准备怎么办?”   怕是触目心惊了,领导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秦淑云一挺身子:“……我们建议。立即对涉案账户冻结,防止鑫隆、威盛俩个公司的嫌疑人转移资产;立即对霁月古玩进行查封,追查余罪;对现有涉案人的账务展开排查,以防有漏。以我们目前掌据的情况,资金流动量,可能还要大,很可能还隐藏着其他的犯罪事实。”   “好,就这么办。……马上办……小姑娘。不错,好样的!”   梁局长拍案而起,急毛了,表扬了一句,风风火火地要走,走了两步,又回头瞪了一眼:“伍辰光,我现在去向市委、市政0府汇报,回头我再给你算账……这个案子要向市委、市政0府交待不了,等着回家养老吧啊!”   说话者人声已杳,急步跑着出去了。秦淑云倒和这个伍支队长不熟。讪讪笑了笑,伍辰光此时倒不在意了,一挥手:“小秦,按计划来。我知会经侦上,你跑银行这一头。冻结所有涉案账户资金。”   秦淑云应了一声还未走,伍辰光却是等不及了,直接拉着局长办的电话拔通了号码,里面传来的秦高峰的声音,正在等着命令。   命令从伍辰光的嘴里迸了出来,一个字:“抓!”   支队大院、二队、四队和抽调到位的特勤分队、重案队,数十辆警车一时警笛大作,呼啸着分驶向几个方向,等待已久的抓捕正式展开了。局长办的伍辰光反倒惬意的坐到梁局长的椅子上,头靠着椅背长舒一口气…… 第五卷 浮世起与落 第63章 疑云起重重   像洪流溃坝、像暴风骤雨,一切来得如此突然,凄厉的警车鸣笛而过。让观者侧目、听者恻然,不知道这一次的丧钟,又在为谁而鸣……   南宫街上,秦高峰带着一队的警员八人成列,步态铿锵地走过攘攘熙熙的周日早市,闹闹哄哄的早市霎时安静下来了,讨价还价变成了窃窃私语,指指点点地看着八名警察前后衔接地进了霁月阁。   一切来得如此猝不及防,富态的掌柜正拿着一竿野雉长毛做的掸子在轻轻拂灰尘,看着进门的警察霎时愣了,似乎意识到了末日的来临,长长的掸子“吧嗒”掉到了地上,打了个滚,正好滚到秦高峰的脚前。   上一次是趁着黄昏迷秘传讯。结果秘密不成秘密搞得满城风雨,而这一次大张旗鼓,那才真让这个江湖多年的许斌有点怕了。   俩个新雇的店员傻站着,靠着柜台。紧张而局促地看着掌柜,秦高峰扫视了一眼,轻轻弯下腰捡起了这个掸子,几分轻蔑地说着:“许掌柜。我们现在以太原刑侦支队的名义对你正式刑事拘留,签字吧。”   随行的警员里亮着拘留证,许斌抖抖索索的接着,这一次办得中规中矩,恐怕是难逃此劫了,抬眼弱弱的看了一眼秦高峰,却不料这个队长如同闲庭信步一般把玩着掸子,两指一捻一使劲,掸子“嗖”地一声飞出了手,正插在一个半人多高的花瓶中,“当”地一声轻响,许斌随着声音两肩不自然地耸了耸。   “许斌,别紧张,这次你进去肯定会安安生生住很长时间,而且我保证,没有人敢救你,也没有人敢拿你的事兴风作浪……查封这里。所有的账目带回去,这俩个也带走……”   秦高峰捻过拘留证,轻轻松松的下着命令,几名警员分赴着一楼、二楼,把大大摞大摞的装订销售账目搬了出来,门、窗、严严密密地锁好。经侦队出勤的人干这事行家里手,麻利地干完了,撑开白封条,啪啪几下抹着浆糊,封上了门。   两条白生生的封条,交叉着打了个大大的“×”字,白纸、黑字、鲜红的大印,触目心惊。   一个掌柜两店员被押着出来。倒比现世了一个绝世古玩还让人侧目。南宫一条街上的古摊收了、店铺里的老板伙计,摩肩擦踵的游客,数百人伫立在街边铺前,指指点点。直目送着押解的警员上车。   车未动,人声沸,人群里冲出来俩个店员模样的,燃着两挂鞭炮。当着街口,就在警车左近放上了,劈劈叭叭的炮仗和叫好声直压过了警笛的声音。   “许斌,我得谢谢你啊。”   秦高峰看着热闹的场面,回头笑着对解押的许斌不阴不阳地说了句:“最起码,你让我领略了一次被群众尊重的感觉。”   警车呼啸着出了南宫街。   齐援民被围在家里,这幢星河湾的高档别墅被装修的古色古香,重案队张志勇带队冲进去的时候,齐老板像往常一样,捧着酒盅般大的茶碗正在品啜佳茗,绕室俱是阵阵茶香,面对虎视眈眈的警察,长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   叱咤风云,古玩界的泰斗,不过一步履蹒跚的耄耋老人而已。   几乎在同一时间,唐授清的住处也被几位警察敲开了门,这个还未来得及梳妆的女人,有点失控地大喊大叫、大吵大闹,只不过这个时候,已经搏不了任何同情了。   一切都来得猝不及防,对于抓捕这些玩智商、耍心计的人没有什么悬念,只要你证据确凿,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精英人士,只有束手就擒的份。   警笛声声,通向安居小区的路上也有着一队警察在疾驰。车里,肖成钢忙活了一夜,一脸疲态,对于他而言,就是抓人而已,只不过此次有点心里拽拽的感觉,三个外勤组的二十几名警察,都听锅哥的指挥。得,听锅哥指挥那就只当是听自己指挥了。   车进了小区,安居小区的36幢四楼,简凡没动着,让肖成钢拽了一把,带着一干警员直上楼层,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乒乒乓乓敲门声,擂了许久,对门才伸了个脑袋说了句。没人,好长时间没见着人了。   确实没人啊!……一位警员心细。看看防盗锁孔的盖子,伸指一抹。薄薄的一层细灰,亮着手指告诉同行了,应该是很久没人来过了。   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几个人耷拉着脑袋下了楼,肖成钢回手一指:“锅哥,不在这儿住,好长时间没人来了。”   “啧……会去那儿呢?”   简凡眼里闪着狐疑,这楼下根本没有看到李威那辆奔驰车,找不到人估计已经在意料之中了。   “还有……嘶……”简凡吸了口凉气,想起那幢别墅,想起地下藏着那个古董室,想起那天李威有点义愤填膺地在说着盗墓罪恶,这句话刚刚到了嘴边,又咽回去了。   “咋办?”肖成钢上了车,伸脑袋问。   “啧,咋办?凉拌行不,好几个组呢,谁抓不是抓,非咱们去凑那热闹呀?”简凡强词夺理地辩了句。   或许,这样也好,或许,简凡就是有意地把自己这一组调到了这里。公司和其他两处住处让其他组去,这种情况,或许不直接面对更好。对于秦高峰这个安排简凡颇有异议,不过秦高峰却是不容分说,你不想干什么,他还就故意让你干什么?   干什么呢?……拘捕李威呗。否则不会让简凡这么为难。   正自拖着时间想等着其他组汇报的时候,步话里传来了呼叫:   “简组长,你来置业大厦一趟,公司账目查封有问题。”   “什么问题?”   “威盛房地产公司已经注销。”   “什么?注销?什么时候的事?”   “两周前,现在这里已经不是威盛房地产公司,新负责人指定要见你。”   “谁呀,这么大谱,查封还分人呀?”   “叫……叫曾楠,女的。”   “啧……知道了……等我一会儿。”   简凡悻悻挂好步话,示意着离开这里,嘴里有点怪怪的味道,暗暗地骂了句:这头老狐狸,从哪儿噢到不对啦?这么快,不该有人反应过来呀?   “肖成钢……”简凡一念想到了什么,叱喝地吓了肖成钢一跳,就见得简凡回过头来揪着肖成钢的领子:“我问你,张杰呢?”   “噫,问我干屌,昨天晚上跟你一起走的,我还没见人呢?”肖成钢讶色回答着,引得开车的队员嘿嘿直笑。   “今天总动员,他没来?”   “来了吧,秦队是随意组织人手。经侦队的、重案队、一队的、四队的都打乱了,谁知道他去哪了?”   “昨天晚上你和他联系了没有?”   “没有,他就给我打了个电话。早上来着。”   “几点?”   “快六点,我也迷糊了……等等,我看看……五点四十五,他问我今天有事没,没事去他家吃去。忙成这样,顾不上宰他小子了。”   “啧……妈B的。”   简凡悻悻骂了句,心里隐隐地有点不详的感觉了。像李威这号成了精的人物,怕是嗅到一点味道就会能猜到全盘,如果肖成钢不经意说一句,张杰再有意说一句,以李威的水平肯定能猜到有什么事,那就麻烦了……   “怎么啦锅哥,张杰惹你啦?”肖成钢没明白什么意思,凑上来问着:“就是呀,锅哥,这一晚上不能咱们忙,他倒轻省了吧?你咋没通知张杰?”   “哎……”简凡头也没回,口气里长嘘短叹着:“叫他干嘛呀?孩子折腾完再被老婆折腾一遍,比咱们这一夜折腾的还要辛苦,要不怎么大清早给你打电话呢?”   一个绝妙的掩饰,肖成钢和随行的警员们呵呵笑着,丝毫没有感觉到说话人心里的那份无奈。   街道、楼宇、坐在疾驰着的警车里,眼中的城市照样没有什么变化。周日里向来是城市一道热闹的风景线,两辆警车载着这一组缓缓地挤过了平西路,拐过去就是一眼开阔。高耸的劝业大厦里,就是此行的目标。   李威,简凡的手里摩挲着手机,前一夜来电是差一刻二十三时,那时候是自己从蒋家出来不久,这个消息从申老太嘴里传到儿子耳朵里。应该传到王为民那里了,王为民和肖明宇是上下级关系,没准其中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牵扯,肖明宇再从自己这里得到了缓兵籍口,到现在为止,看看时间,不过上午八时二十分,一切行动得如此之快,银行的账目冻结肯定已经开始了,这两个主要目标,应该是已经逃无可逃,这些金融大腕,钱就是胆、钱就是翅膀,没有了钱就等于没有了一切,难道?难道真会不顾一切出逃?   四队对于洗钱操作的细节还在细查之中,这一干传讯回来的老板、经理们个个精也似鬼,被打了个措不及防,出于自保都承认了一部分,不过除了几个胆子特别小的,不用看也知道这些人肯定还隐瞒了一部分。交待的是吞吞吐吐,不是交待个小事瞒大事,就是交待个时限已经很长的事,企图浑水摸鱼,罚俩钱了事。   目标不在于此。这些也都是情理之中,但恰恰奇怪的好像就在这里,涉嫌洗钱的2.75个亿里,李威不过有七千多万,且都是数年前的账务,以李威的法律常识,这个也不算什么重罪,难道,难道真的因为这点事会弃家而逃?   理论上讲,以中国这种弹性法律界定的话,判处有期徒刑几年至几年,这东西的可操作性就大了,能给你下限也同样能给你上限,上限撑死了也不过五年,说不定还是缓刑,就李威和王为民这么大身家,似乎不应该扔了一切死活不顾出逃吧?   一直觉得不应该逃,可心里一直萦绕着不详的感觉。   警车停在大厦前,经侦队抽调的一位迎了上来,解释着:“简组长,这儿有点麻烦,我刚刚查了一下,威盛房地产公司确实已经申请注销……可奇怪的是原班人马都还没动,又在原地成立了一个新公司。这怎么处理?”   “看看去……”简凡下了车。一群人呼里呼拉进了大厦,保安们看看来了这多警察,拦也不敢拦。赶紧地摁着电梯。上了九层,前台迎宾已经换成了俩个守卫的警察,直驱而入,几个办公室门前都守着人。生怕跑了人似的,那人迎接着把简凡直请进经理办,简凡进门一看。愣了下……   一身OL职业装的曾楠,手叉在胸前,脚搭上办公桌上,几分痞色地盯着来人,一看着简凡进来,剜了一眼,几分仇意地说了句:“就知道是你。”   说话着脚放下了,正色一坐:“怎么样?威盛房地产公司已经不存在了,各位要是带我走呢,那就麻利点;要是不带我走,那你们请便,不要影响我们的正常生意。”   一句说得几位警察面面相觑。对付手脚不干净的嫌疑人可以横眉瞪眼,而对付这个似乎和案子无关的人,还是个女人,漂亮女人,就有点下不了手了。   “什么时候威盛就不存在了?我怎么不知道?”简凡奇怪地问了句。   “你忙得连电话都不接,我没法通知你喽。”曾楠翘着眼角笑笑,几分玩味。   “不会吧,那天见你的时候,你不还是威盛房地产经理么?”简凡问。   “我什么时候是威盛的经理了?”曾楠眯着眼,像促狭。   “嘿,名片还在我这儿,睁着眼说瞎话是不是?”   “拿出来,仔细看看。”   简凡一省得此节,摸着钱夹子。那两张名片一抽一看,一看傻眼了。那天晚上粗粗一略过敢情没看清楚。确实还是威盛,只不过全名是“太原市威盛房地产中介公司”。差俩字,可就差到姥姥家了,看得简凡呲牙咧嘴,吧唧一巴掌拍到前额上。直骂自己蠢。   如果早点联系,早来串串门,没准早发现端倪了。   “看清楚喽,刚刚注册成立的哦。那天本来找你想庆祝一下,看来你根本没注意,根本对我本人的事一点都不放在心上……”曾楠抿抿嘴说着,怨意颇甚,听得同来的几位警察糊涂了,难不成这俩是冤家聚头了?   “甭废话了,李威留下什么了。还有原威盛的账目,都在什么地方?”简凡收起了东西,有点糗色。曾楠一听,拉开办公桌,刷地扔过来一串钥匙,指指靠楼里的方向说着:“楼里最后两间,两柜子账目、凭证,赶紧地搬走啊,我们马上招聘的新员工还没地儿办公呢?……这个李威也不知道干什么的,说好了早就来搬嘛,这都多少天了也没见人……哎,他有什么事可别往我身上扯啊,我们租房是和大厦物业签了协议,家俱都掏了钱的啊……”   曾楠发着牢骚,除了简凡清楚,这一干警察还真当是巧合了,只不过这个公司名称巧合的过于巧了,不过那又能怎么样,办公桌上就排着企业的经营执照、企业机构代码、经营许可证,办证日期都不用看,刚办的。   安排着几位同来的队友搬凭证下楼的功夫,简凡趁了个空,支开了人,关上了门,几步上前站到了曾楠面前,瞪了半天才开口问:“曾楠,李威呢?”   “刚才不跟你说了吗,我都好久没见过原威盛房地产李总了。”曾楠翘着嘴解几分得意。   “别给我拿腔啊,昨天晚上还在吧?还给我打电话了?”简凡瞪着。   “是吗?那你有串通嫌疑人之嫌了啊,小心我举报你。”曾楠却不理会,指着简凡道。   “嘶……耍赖是不是?我可专治赖人。”简凡也针锋相对了。   不知不觉中走向俩个对立面了,一个是自鸣得意不理不睬,一个是呲眉瞪眼追问不休。却不料曾楠“扑哧”一笑,揶揄地说着:“今天你才像警察了啊,当面收钱,事后翻脸,呵呵……你别光问我,我问你啊,简凡,李叔对你不错,你有什么需要的话说句话就能达到目的,可你这是为什么?非要把他逼到绝路上呀?”   “啧,完了。”简凡听得一闭眼,失望了。   “什么完了?”曾楠不解。   “既然你说这话了,李威八成已经跑了。”简凡斜眼忒忒看着曾楠,有点气愤。   “你……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就是觉得你有点过份了,他巴不得扶你起来,而你却一直想置他于死地,不觉得有点忘恩负义了吗?”曾楠有点惊讶,不过马上改了口。   “我倒不觉得有什么恩,抓他更不负什么义,警察抓得就是坏蛋,五岁小孩都知道。置他于死地的是他自己。”简凡说着不再赘言了,转身便走。   “嗨,不想知道他去什么地方了吗?”曾楠在背喊着问。   “呵呵,我估计你也不知道……”   声起门闭,人,走了。   枯坐的曾楠长舒了一口气,还是掩不住心里的惊讶和心跳加速,惊讶的原因是在简凡身上,因为她确实不知道,仓皇出走的李叔到底去了哪里……   …………   …………   简凡回来的时候才知道梁局和伍支队长都来过了,四队的外围停了足有四十多辆各队来的警车,看来是兹事体大,又一次惊动省厅了,省厅经侦处也派驻了四名专案人员,监督案子的进程。这个仓促起势的案子,渐渐地拨乱反正,进入正式流程了。只不过有点可惜的是,已经确认王为民今日并不在太原,而是在北京;另一重要涉案人李威也不知道下落,这无疑给案子的往前推进带来了一定难度。   不过现在可不怕没事干,传讯回来的人渐渐增加,到了中午,各警种协作的办案才告理清的头绪,一部分涉嫌较轻的嫌疑人暂时转移到了市经侦支队,由支队监管。上午被拘传的又占据了这里位置。一个大院忙忙碌碌,进进出出好不热闹。四队有史以来从没有这么热闹过。   这个热闹的时候,简凡这号外勤就闲下来了,快到中午四队安排着拉来了一工具车盒饭,一部分分给值勤的民警,一部分招待还被滞留着的嫌疑人,简凡领了份盒饭和肖成钢、郭元、王明几个就坐在院子里台阶上吃着,边吃边瞅着张杰,一上午,居然没有看到这货色,现在这个人倒是简凡心里的一大块心病。   正吃着开着玩笑的当会,二楼有人脆生生地叫简凡、简凡……一抬头是秦淑云,一队几个哥们开着简凡的玩笑,一应声呢,秦淑云仿佛还给大家增添笑料一般,柔柔地喊着:“快上来呀?我有事和你说。”   “快上呀简凡!”   “你不会是上过了吧?”   郭元、王明、肖成钢逗着,简凡有点面红耳赤,不理会这几个货,小跑着上了二楼,一进办公室,秦淑云桌子上扔了一堆单据和资料,旁边放着半份盒饭正吃着,一堆资料说着:“你看……我觉得咱们是不是又搞错了?”   “啊?”简凡吓得直耷拉嘴唇,紧张地说:“哟哟哟……姑奶奶,你别吓唬,这么大案子错了,你还让不让我活了?”   “不是……我是说钱,你看这几个账户的余额……咱们刚冻结的。再看霁月古玩的账户。”秦淑云解释着。简凡一看,两眼圆睁,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大串零带着逗号分位,吸了口凉气,吧唧了半天嘴,仿佛是个馋涎欲滴,弱弱自言自语:“噫,俄滴神呀?这能买多少别墅、开多少靓车、泡多少美女呐……五点二亿?啊……我要有这么多钱,幸福死了……哎,不对呀,霁月古玩的账户还忒穷了点吧?前段时间查还有三千多万,现在剩一千多万了啊。”   “嗨,你别发神经啊,跟你说正事呢?”秦淑云推了一把,把看着数字做白日梦的推醒喽,说着自己的怀疑:“这有点不正常啊?理论上作为洗钱的中转账户,应该空的。因为钱最终都要回到目标账户里,如果是霁月古玩洗钱的话,那么最后的资金应该掌握在他的手里,你看……颠倒过来了,反而中转的账户成大户了。而且这个数额也不对,这么多钱哪来的?”   “是啊,哪来的?”简凡一下子迷糊了。   “很可能不是古玩交易的钱,现在交待的四十四宗虚假交易已经能查实三十一宗,可都集中在零X年至零X年,最迟的都是两年前九月,也就是说,近两年来,这种虚假交易洗钱的活动已经大大减少了……这一点可以从这些嫌疑人交待中体现出来。可要是这样的话,就更不对了,账户应该是空的呀?现在不但有这么余额,而且我发现这几个账户活动非常频繁,每月的进出量都非常大,抢银行也不能这么有钱呀?”秦淑云解释着,自己也解释迷糊了。   “赶紧汇报呀,告诉支队长……算了,告诉你们省厅的处长吧,支队长跟我差不多,钱盲,这东西他不懂……”   “现在谁顾得上,嫌疑人已经拘传了四十多个人,审都审不过来呢?那几个大头还没开审呢,支队长现在忙着和梁局准备应付市委、市政0府的调查呢,顾不上考虑这事。”   “那你问我,我哪知道?……哟,我好像知道了点。”简凡说着,眼睛一愣,想到了李威,想到了这个不知下落的李威。小心翼翼地说:“不会还有其他隐情吧?”   “那还用说,肯定有,它不是现在余额这么多,而是经常有这么多,进出量还非常大。”秦淑云解释着,生怕简凡不相信自己,翻着提取到的记录。   “弄这个我就是外行了,你说怎么办?”简凡问。   “我提个建议啊,你看,霁月古玩的开户行在南宫西街建行分理处;五个涉案账户里,有两个也在这里;而且其余三个呢,都接受过从这个分理处跨行支付的金额。理论上讲,这么大进出额应该引起银行的重视,可事实上呢,不但洗钱没有引起重视,而且鑫隆控制的账户存在这么多年,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秦淑云怪怪问,看着简凡。   “你是说,银行有问题?”简凡咧着下嘴唇,奇也怪哉。   “银行的问题大了,他们比那个公司问题都大,只不过小问题都内部消化了而已。坐视这几个账户进进出出,一次两次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行,可这么长时候,是不是……”   “你是说,他们串通?”简凡吓了一跳。   秦淑云有点狐疑,不过暗暗点点头,撅着小嘴说着:“查银行可难了啊,批批申请就得一两周,别说一两周,有一天时间他们就把漏洞补上了。这个案子已经露出头了,要是半途而废,那可就可惜了……这个分理处肯定有什么问题瞒着,要不……”   “把人抓回来问问,就那个什么邵建平?第一次见你就色迷迷的那家伙?”简凡笑着问。   “那样最好不过了。”秦淑云一听正中下怀,笑着补充了句:“不过要是抓错了,那可就再坏不过了。”   “你敢不敢?”简凡问。   “你敢不敢?”秦淑云反问。   “我怕什么?”   “那我更不怕什么了?人是你们抓的。”   “走……一个窟窿俩窟窿都是捅,反正已经捅对了一个。”   简凡一扔资料,一把拉着秦淑云就走,俩人下了楼,就见得简凡一脸正色喊着:“肖成钢、郭元、王明……走,支队长命令,还有一个重要嫌疑人需要拘传……”   此时此景,倒没有怀疑简凡又在假传着命令,何况一上午简凡出勤就是领队,几个人哎了声,快步跟着简凡和秦淑云直上了警车,又一次呼啸着驰回了市里…… 第五卷 浮世起与落 第64章 得逞今日勇   看哪个地方的繁华与否,一是看女人、二是看银行。女人穿得是否花里胡梢、银行是否星罗棋布,这两个因素是反映经济发展的直接体现。而在南宫街上就看得分外明显。一半是商业街、一半是古玩街,上千家各类商户特别是古玩经营户的大宗交易把这里的金融业也烘托了起来。农行、建行、工行、招商、交通密布在这条街上,光自动取款机就有四十多台,端得是方便之至。   周日,建行南宫分理处十二个业务台席只开了一半,简凡带着郭元、肖成钢一干人来此之后,前台一问,方知道分理处后台管理人员今日休息。依着这几位刑警的办法。自然是直接找到家门提留走人,却不料被秦淑云拦住了,先是安排着几个人银行门口守着,自己却神神秘秘拉着简凡进了车里。   嘬嘴一嘘,那意思是,看我的。于是简凡就看上了,越看越有意思。   就见得秦淑云拨着电话,眼神里闪着狡黠,电话一通,语声霎时嗲啦。轻语慢声地问,喂,邵主任,还记得我吗?哟,记性还真好嗳?你不说请我吃饭不会忘了吧?……跟着话锋一转,那你现在在哪呢?在家呀,我现在可在你们单位哟。是这样啊,我有个朋友想开个信用账户,是个美女哦,来帮帮我们,给你个请俩美女的机会?看你的表现喽?……跟着话嗲着传意:那我等你哦,不见不散,拜拜……   三言两语,啪声一挂电话,秦淑云几分得意地说着:“你看吧啊,二十分钟,屁颠屁颠就来了。”   说话着回头一看简凡,简凡两眼瞪得溜圆,写了一脸愕然不解地看着秦淑云,弱弱地评价着:“哟??早知道我带你一个人来得了……淑云妹妹,我咋就没看出来,你还有勾引男人的本事嗳,这么拽?”   “男人不都这德性么?”秦淑云不以为然道,看着简凡谑笑着:“别以为你们说泡妞、泡妞都是本事啊,妞泡你们更容易,你们得考虑钱包鼓不鼓、派头足不足、担心人家理不理,而我们呢?勾勾小指头就成了,呵呵……对于像邵建平这号花痴男、像类似你这号滥情男,包括大部分的纯情男以及绝大部分的成功男,我们几乎一律通杀,信不?”   “哼……那你勾引我试试?”简凡嗤着鼻子不服气了。   “那不行,太熟了,没法展示本姑娘的魅力了,再说了,你这个类型我不太喜欢。”   “我……我什么类型?”   “你嘛?”秦淑云斜斜地不怀好意地盯了简凡两眼评判着:“属于那种你喜欢的不把你当回事、喜欢你的你又不把人家当回事,典型欠抽、没人要类型的呗。”   “噫?……找刺激是不是?”简凡凑上来眦眉瞪眼,做着色狼表情两手伸成爪状威胁着:“信不信我非礼你啊?”   “拜托……拿这个威胁本警花。太落伍了吧?”秦淑云不屑一顾,一把端着简凡的下巴往后一抬,戏谑地说着:“你要是对我有贼心,早就勾搭来了,还能等到现在。想非礼不是,去去……去银行门口大喊十声,秦淑云我爱你,我立马陪你开房去,敢不?”   “不敢。”简凡摇着头,看着一夜没睡有点异样兴奋的秦淑云,调侃着:“你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明骚的闷骚的我都喜欢,就是不喜欢你这种明骚、闷骚复合型。嘎嘎……”   俩同学间的玩笑,秦淑云有点佯怒,小拳头咚咚咚直擂了简凡几下。边擂边教训着,你这个无耻滥情男越来越有走向失败男的倾向,居然还敢调戏本小妹,找刺激是不是。擂着笑着不经意一抬头,乐了,指着窗外又拉扯上简凡了:“……耶,看,花痴男来啦,说什么来着,知道本姑娘的魅力了吧,这号货色顶多比你强一点点,诱捕他们,太容易了……不过男人都这德性,一听说美女呀,跑得贼快……”   秦淑云指着银行门前停车位上刚刚停下的一辆别克,捂着鼻子笑着。把简凡说得简直连刚来的这位花痴男也不如,车门一开,见过一面的邵建平潇洒地下车来了。锁了车门就往银行里走,这边认识他的肖成钢已经迎了上去。   这么简单把人诱捕来了,连简凡也有点乐得大笑了。   中午时分,行人不多,肖成钢、郭元、王明迎上去的时候,似乎是尾追着别克车来的一辆商务款式大厢车也嘎然而停,就在不远处,车上哗拉拉下来六七个人,简几一惊还以为有什么变故了,再一看标着安全保卫的字样,是银行的车,倒没在意。正要出声询问,不料秦淑云声音一沉叫了句:“坏了……”   “怎么啦?”   “银行的内卫。”   “什么意思?”   “出事了……”   “说清楚。”   “你猪脑袋呀?银行内部只要一出事,都是保卫上内卫来控制内部的人,他们可是只认钱不认你什么案子不案子,坏了……邵建平肯定还有其他事,看看,他们要带走邵建平……”   秦淑云紧张地指着,六七个人后发先至,把邵建平围住了,郭元、肖成钢、王明三个人正和几个内卫争执着什么,其中一名穿着西装高个子的亮着证件,看样,凑巧地争夺上这个嫌疑人了。而且银行明显是有有备而来,带头的穿着西装,带来的几个身着保安制服的人,都是高大个子。一围着邵建平,在简凡这个方向连人都看不到。   “怎么办,简凡?……他们肯定是要内部处理……我想起来了,肯定是连锁反应,今天29号,差不多就是各银行的结算日,一封账户,引起其他连锁反应来了,银行已经察觉不对了……怎么办简凡?人一带走。我们就白瞎了……”秦淑云语速飞快地说着,不无紧张地说着,看着三个对七个,明显银行来人占着优势。三个队员没讨得什么便宜。   “妈的……由不得他们。”简凡说着,伸着“嘭”一家伙把警报扣到车顶上,一插一开,刺耳的警报声一响,车随声动,鸣声暴起着,直冲过了路面,堪堪停了几个争执的边上,斜斜地对着银行门口。   “怎么了……重案队办案。谁在阻拦?”   一声叱喝,小警简凡一手亮着警徽、一手解开了衣扣,斜斜的武装带勒过肩膀,人跟着冲了上来,已经成了下意识的动作,枪套已开,黑黝黝的枪托露了半截。   “我们市建行保卫处的……这个人我们要带回去审查。我们内部的事。”对方带头的一位也亮着证件,人高马大,比简凡高了半个头。国字大脸,很有点匡扶正义的意思。只不过今天遇上了个不知道轻重的小警,简凡一把把证件夺了过来看也不看塞口袋里,想也不想:“不行,重案嫌疑人,你们算哪根葱,想带走人。”   “那你们拘捕人有拘留证么?别以为我不懂啊,单位和单位之间的事你和我争什么?我们领导正在和你们领导协调,这个人我们暂时内部处理,处理不了,再交给你们……我们又没报案,你们抓什么人呀?”   银行这位也瞪着眼叫嚣着,足足一米八的大个子,伸着两条宽臂把简凡挡过人群之外,而重案队一队这仨也训练有素,斜斜地站了个品字形,这是准备抓捕的阵形。   越是这样,越让简凡怀疑邵建平身负的案情重大,看着今日之事无法善了了,眉毛倒竖、两眼圆睁,扯着嗓子吼着:“说不行就不行,他涉及一项重大案情……看什么,抓人。”   郭元、肖成钢仨人一动,不料那方带头的拦着简凡也喊了句:“别管他们,带人走……”   抢上了,都在抢这个目标,秦淑云站在车前,一时没了主意,反倒被简凡那声吼吓了一跳。   抢得激烈了,六名孔武有力的内卫团团围着邵建平,把三个警员挡在外面,三个人里就肖成钢还能抵挡几下,郭元、王明身体没这群油大肉厚的家伙劲大,一挤上了就被推过一边,肖成钢刚拽走一个,结果招致了三个人搂腰拦人,连这位带头的也加入了撕扯行列里,两个人押着一个,五个人挡着其余的几个,就要把人往车上塞,简凡大喊大叫了几次没有理会。   这人一带回去,恐怕就要石沉海底了,真放到台面上连局里也得买银行的账,真有什么事恐怕也要被抹的干干净净。   急了、火了、毛了,简凡不去拽人了,几步快跑,边跑边拔枪、开保险,“砰”地开了一枪,车轮“哧”地一声长长的响,瘪了。   枪一响,所有的都安静了,所有的动作都停止了。   愣了,争执着的几个人愣了,两方都霎时停手了,心惊肉跳地回过头来,恰恰看到了枪在手,一副睥睨之态的那位,几个银行的内卫互相看看,吓住了,还没反应过来,那人的枪一指人群,支着脖子大喊着:“放开人,别逼我击毙你们……阻挠办案,打死你们白死……让开……肖成钢,带走嫌疑人……”   一刻间如风卷狂花,压倒了一切。不但吓住了七个内卫,连肖成钢、郭元、王明仨也吓得结舌,生怕这货发了疯朝银行哪个内卫开上一枪。几个内卫对着枪口,不自然地放开了手,两手缓缓地举了起来。简凡一吼,三个队友这才省过来,拨拉开围着内卫推进一边,一左一右带一后,挟着目标直窜上了车。   那位邵主任,早吓得腿软了,三个人几乎是拖着上了车的。   “你……跟我走一趟……淑云,过来,把他铐上……剩下的都蹲下,面朝车,手抱头……”   简凡挥着枪指挥着,眼瞪着凛然不可犯,这位带头的哪能想到亮了证件居然还敢开枪,没敢稍动,几个保安看带头的蔫了,也跟着泄气了。挨着个被枪逼着沿着商务车排了一溜。秦淑云乐了,刚刚这银行的还牛逼哄哄被一枪吓成这样,倒是大出乎意料,简凡一喊,哎了声奔了上来,接着铐子回头把这位比自己高半个头的大个子“嚓嚓”反铐上了,回头有点崇拜的目光看着简凡,复杂的目光里,怎么着也没想到这个失败男眨眼间就成了伟男。   “听着,你们自己到刑侦支队报到,等候处理……走!”   推着大个子,简凡看着围观地已经有人了,推进了车里,鸣着笛开着路,两辆车迅速脱离了现场……   眨眼间的逆转,围观的现场,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分理处的保安快步跑了出来,看着一溜保安蹲着手抱头没人敢动,霎时不知道出了什么,围观的群众里,已经有人打110,喂喂……南宫西街,警察抢银行……   车里,疾驰着两辆,后面跟着郭元喘着气,看看王明,也是惊魂刚定,郭元咬牙切齿地骂着:“这……这……又闯祸了,这王八蛋,当街、银行门口都敢开枪……这一开枪,有理也得矮三分。”   “耶,这都不错了……锅哥上次在河南。拔枪直接打的是人,今儿才干了个车轮,什么大事呀?”肖成钢后座铐着嫌疑人邵建平,满不在意地说着。   “乌龙这俩傻屌!”   王明、郭元异口同声地骂了一句。   …………   …………   急了、急了、真着急了……   车牌晋AV999、888的两辆奥迪直驱停在了公0安局大门口,通报着门卫。长驱直入停到了院子里,跟着是三四个西装革履,一脸焦色的人直奔着进了楼里,直奔梁局长的办公室。   上午的事刚刚告一段落,有证有据有口供,这些上门围攻的家属倒不敢闹事了,陆续散了,市政0府里几个领导一听汇报,纷纷表示支持公0安局排查。不管真支持还是假支持,最起码得到了领导的口头支持。刚刚从市政0府汇报回来的梁局还未动身,就听得值班汇报建行一正一副两位行长来访,这倒不得不经心了,虽然银行商业化了,可在管理上和机关单位没什么两样,何况警察队伍这里面和银行打交道本身就多,这两位大佬一到,倒起身亲自迎接上来了。   有点秃顶、脑门稍亮、额上皱纹较多的是高行长,一见梁局长不迭地握手,焦急地说着:“梁局,这次可得帮帮我,我承你的人情啊,以后只要是公0安家属贷款,我们建行一路开绿灯,这次无论如何得帮帮我们……”   “来来……坐坐,请坐……”梁局长不知道这两屈得什么尊,请了进来。一坐下来,水都顾不上喝,带来的一位像是管业务的黯黯介绍着,原来今天例行的结账日里,发现账目异常,总行调人紧急查账,不料事是越急越乱,恰恰就碰到这位异常的账户主上门取款,一取款才知道,这位化纤厂的客户账里四千万不翼而飞了,存单、印鉴都在客户手中。就是账上的钱不翼而飞了。   不用说,这吞吞吐吐的样子梁局长倒揣摩了个八九不离十,又是银行内部出事了。这些年挟款私逃的案件大原也发生过几起,基本都是亡羊补不住牢。不过面子上的事总还是过得去的,一听案情,梁局安慰上了:“放心,高局长,我们马上组织经侦力量侦破,一定在最快时间里破案。”   “不不……梁局误会了。这笔款子是从南宫分理处办理的,我们先内部解决一下,最好能追回损失来。否则的话这损失就得我们自己负担了,您无论如何给我们这个面子,我们解决不了,肯定还得你们介入。但首要的是要把款子追回来……”这位行长恳求着,殷殷切切。   “没问题,我们支持你们工作,大局为重……需要我们帮什么忙,尽管开口。”梁局长大包大揽。   “那……那把人交回我们吧。”同来的副行长弱弱地提了个建议。   “什么人?”梁局迷茫了。   “南宫分理处的主任邵建平。”行长求道。   “还有我们总行保卫处安处长。”副处长补充着。   俩个人一脸期待地求了上来。梁局长傻眼了:“咦?你们……你们怎么朝我要上人了?”   “那人不你们抓走了吗?在南宫西街,你们刑侦队把我们的车打爆了。连邵建平和去带人的安处长,都抓走了。”高行长说着,眼睛瞬也不瞬盯着,生怕这领导一推二六五不认账。   “这……这……这我真不知道。”梁局长一脸无辜。   “梁局,钱虽然不算多,可要传出去,影响太坏,我们银行信誉要遭受很大的影响的。”高行长求着,看着领导的脸色,恐怕真要推托了。副行长也求着:“梁局,市公0安民警住房贷款名额,我们今年给你们单位增加500个,您放心,需要办案经费我们负责,人还是交给我们先处理,万一款子追不回来,损失不还都是银行的损失,银行的损失还不都是国家的损失、储户的损失?”   “我……我真不知道。”梁局长哑然失笑了。   不过这个表情在银行方面的来人看来,差不多就是推诿扯皮了,看着几个人都不信脸色,梁局摆摆手:“好好,得了,我马上查,马上给你们解决,你们放心,一定把负面影响控制在最小范围……”   说话着拨着电话,电话里一说可不客气了,措辞就严厉多了:“伍辰光,查查你手下,谁去银行抓人了。还在街上开枪……抓了银行俩个人,赶紧找出来,肇事的给我先关进督察处……就这样,给你一个小时。查不出来拿你是问……”   “嘭”声扣了电话,又是笑脸应付着银行这几位财神爷……   …………   …………   “四千万?……就这么丢了?”   一队,预审室里,简凡讯问着这个抓回来的保卫处长,三十多岁年纪。太原人长得一副山东相,浓眉大眼,看着比较横,不讨进了刑警队,可没那么横了,原委一说,很清楚。总行让保卫处的人先把分理处主任邵建平控制起来追问款项下落,一路从家里追到分理处,不料和刑警们撞车了。   “啊,可不……印鉴、存单都在储户手里,可偏偏账上只剩几百块钱了,钱是从南宫分理处转走的。客户就是在那儿开的户,今天在文化街总行准备转一笔账,这才发现不对了……哎我说警察同志,咱们商量一下,这些事我们比较了解,还是交给我们处理的好,真追不回钱来,我们行里损失可大了……”   安处长恳求着,面前就坐着那位开枪的刑警,斜斜的挎着武装带,插着把五四式手枪,旁边坐着位女警,正记录着,和警察打交道倒也不少,不过经警居多,从来不知道刑警们会这么横,三句不对直接就开枪打车,别说人家抢人,就不抢自己也走不了,一走不了,口气软了。   “知道了,呆着吧,连你也要听候处理,怎么着把人交给你们处理?你可真好意思说……走,审审那家伙去。”简凡一听原委,不多问了,直接叫着秦淑云准备审审邵建平。一听这话安处长急了,半站着身子求:“等等……警察同志,咱们商量商量,要不跟你们领导汇报一下,这事真要捅出来,钱还是小事,对我们银行的信誉影响太大……我们领导也是从大局考虑的……”   “切……你们银行的信誉什么时候好过了?一看那满大街信用卡套现的小广告就知道。银行是最缺信用的地方……”简凡起得身来,扬长不理,偶而回头了一眼,拽了一把:“再说了,我就是这儿最大的领导。你让我找谁汇报去?安生呆着啊,拽得你了不得了,连重案刑警也敢拦?”   连讽带挖苦说完了,前头扬长走着。秦淑云掩鼻轻笑着,跟着简凡出了这间预审室。隔着两间门口。郭元、王明、肖成钢把着门,有点不怀好意地盯着简凡和秦淑云,怕是对这次行动又有疑义了。其实当时亮了证件一看是市建行总行的来人,郭元就担心了,现在不但开枪了,还把人抓回来了,抓回来不说还扣着审了一番,怕是这事已经无法善了了。   简凡一出来,郭元说着:“娄子捅大了啊,简凡,市行保卫处的,要搁以前比咱们小队的级别高多了,赶紧交回支队处理,别咱们吃不了兜着走。”   “嘿嘿……这次咱们是秘密行动啊,支队还不知道呢……嘿嘿……”   简凡拍拍郭元的肩膀,奸笑着。戏谑地说了句,领着秦淑云进去了。啪声碰上门了。   外头的仨听傻了,郭元这才省得又被简凡私自拉出去了,愕然说着。坏了,咱们要跟着倒霉了,怪不得这小子不回四队,带一队来了,这儿今天清静,正好没人。仨个人面面相觑,现在有点后怕了。   外面几个紧张地时候,里头的紧张空气也起来了,细细地看着着嫌疑人,三十上下的年纪一路被挟回来脸已经吓得有点变形了,脸上肌肉不自然地抽搐着,偶而抬眼看看俩人。又是紧张地低着头。   这号货色,除了玩钱玩女人。怕是不会有更大的胆……简凡暗暗下了个定义。   冷不了地,简凡一脸装着凶相。拔着腋下的手枪,“嘭”声一拍到桌子上:“邵建平,四千万在那儿?”   “啊?我……”邵建平一听吓愣了,一个激灵支起腰来了,一看见是刚才开枪的人,紧张得不知所措。   “你看清楚形势,警察现在在保护你,你弄了单位那么多钱,回去他们非生吞活剥了你。说,钱呢?”简凡拍着桌子,叫嚣着,嚣张得无以复加。正是要以这种排山倒海的气势压倒一切。   这个娄子捅大了,必须在最短的时间里取到口供,否则怕是交待不了了,现在连简凡也有点心急了。   “我没拿,我真没拿……我……我我我我……”邵建平紧张地嘴唇直哆嗦。   “谁拿了,在谁手里?”简凡再拍、再叫嚣,外面要听,几乎是在吵架了。   “在在在……在王总手里……”邵建平被吓得一个激灵,露了口。   “王总是谁?”简凡再叫嚣。   “王……王为民。”邵建平被问懵了,紧张地吐了一个名字。   步步紧逼,几句问了个名字,简凡有点赞许地看了秦淑云一眼,乐了。敢情还驴唇对上马屁股了,这俩货居然有牵扯。口气缓下来了,不拍桌了,改敲敲桌子:“哎,别紧张,这不就得了,钱又不是在你手里你怕什么?说说,怎么拿的,拿谁的……”   这些养尊处优的货色根本不经诈不经吓,何况经历了银行门口那场惊心动魄,此时早把胆量输得一干二净。结结巴巴、畏畏缩缩地说着。简凡和秦淑云听着案情,不知不觉中嘴张大了,惊得合不拢嘴,听的有点心惊肉跳,俩个人互看了几眼,俩人的表情如出一辙,脸上的肌肉几乎僵着唯剩下俩眼珠子还在动,秦淑云猜得没错,是和冻结的账户有关,不过没有猜对的是,这钱,根本不止四千万;这人,也不止邵建平一人…… 第五卷 浮世起与落 第65章 匹夫悖然怒   钱来自哪儿?   答案太简单了,羊毛出在羊身上。邵建平冷汗涔涔,神情说不出的猥琐,吞吞吐吐地交待着……   商界盛传的“小财神”美名说得是李威,而银行界里这个“财神”却另有其人。对于每个分行、支行和分理处的小领导,最头疼的事莫过于完成总行下拨了揽储指示和其他营销任务,银行行间竞争越激烈,任务的压力就越重。逼得这些员工不得不使出浑身解数来完成上级单位下拨的指标,以保证自己的高薪高奖金和高福利。   不过钱是硬头货,可是员工们的三亲六故手里那点小钱和大额的揽储任务相比,根本就是杯水车薪解决不了根本问题,明眼人谁也看得出,你要拉拢不到现金流较大的商户、企业或者大公司的老板把钱存到你的分理处,这个任务根本不可能完成。   俗话说英雄应运而生、枭雄应劫而生,不管是英雄还是枭雄,在这种紧迫形势就把一位奇人催生出来了:王为民。   邵建平交待,分理处这些头头脑脑也算一个小圈子,传说只要和王老板搭上线,他随便给你拆借几千万甚至一两个亿如同儿戏,不少小支行长和分理处主任亲眼见过,王总席间一个电话,能把市里有头有脸的领导招来,指挥那些个小企业自然是小菜一碟了。邵建平本不认识这个王老板,有一次也无意中发现霁月古玩和鑫隆的王老板还有账务来往,而且交易的金额也确实不在少数,自然是对这位商界奇人膜拜有加,拐弯抹角主动牵上线认识之后,没多久就尝到了甜头,只要是南宫分理处的揽储任务或者放贷任务完不成,一个电话,王总是有求必应,眨眼就能给你拆借回几千万甚至上亿的资金来,偶而的几宗贷款业务,王总的信誉也是奇好,还本贴息从来没有耽误过时间。   (资金掮客!秦淑云暗暗对这个呼风唤雨的王为民下了一个定义。)   有付出人家当然也要回报,回报很简单,同样是钱。三年前双方就开始了心照不宣的数字游戏,在王总需要拆借大额资金的时候,起初就是从他拉来的储户账上挪用,邵建平自然是一路开绿灯。其中储户默认、银行假装不知、任凭这个掮客把钱挪作他用。三方心照不宣,当然也从来没有出过什么问题,对账之前这些钱总会及时补回来。   (这是一个危险的三角!秦淑云听得心惊肉跳,只要一方出了问题,这个三角马上就会凸显危机,而现在,出来了。)   至于邵建平,知道王总家底颇丰,果如秦淑云所料,一路顺风的施行地这个乾坤大挪移玩得得心应手之后,邵建平也放着胆子干上了,从挪用储户默认的账户发展到挪用其他旁人懵然不知的账户,经常为王为民挪用大额资金转到指定账户上。   好处肯定不少,除了维持自己的高薪和福利之外,挣回银行给的业务拓展费之外,从王总处每次能获得数额不等的反扣。这些东西秦淑云都懒得追问,暗示着简凡追问挪用资金的手法。三番逼问之下,邵建平吞吞吐吐交待的转出手法更是匪夷所思,居然是假造储户的印鉴和签名。   这些话听得简凡和秦淑云大眼瞪小眼,倒不是被金额吓着了,也不是被其中的黑幕吓着了,而是被手法的拙劣程度吓住了。也就是说,储户存在银行的钱,不知不觉中就成了王为民手里的现金流。这就是账户里的钱却不翼而飞而存单还在储户手里的原因,丝毫不用怀疑,如果不是冻结账户的话,那么钱肯安会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天而降。   一切简单的难以想像,内外勾结,从洗钱发展到挪用、从挪用发展到侵吞银行资产。连简凡这个金融半盲也判断得出来,这是以借还借的办法,用银行的钱还银行钱,打几个行的时间差,手里会保持着一定的余额,一旦风头不对的话,那就是连钱带人一起消失。就像拆东墙补西墙一样,总有补不起来的一天。高息揽储、民间非法集资用得都是这等拙劣手法。这一下让简凡获得了一个豁然开朗的全局感。解释得通为什么这两年霁月古玩的交易量锐减,一方面是文物走私量已经大大缩水,不可能再有大额的非法资金需要洗白。而更大的原因是,王为民已经不满足于洗钱获得的那些蝇头小利,早把黑手伸向银行内部。   犯罪形成的必由之路:从小罪小恶一步步成长到巨奸大恶!   而且,这肯定不是孤立的,简凡沉声问到还有谁参与的时候,这邵建平瞪着无辜、甚至有点委屈的眼神说了一句啼笑皆非的话:“大家都这么干,我不这么干完不成任务,早被总行撤换了。”   嫌疑人把预审人说得张口结舌,简凡张口结舌地看了秦淑云一眼,同样也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可是恰恰这种广泛的严重性把俩人镇懵了,这可怎么办?   不用说,那五个亿仅仅是余额,到底多少人涉案了,王为民和李威到底从银行挪走了多少资金,一下子全成了未知数。俩人越问,心里越冷。   知道了大体情况,简凡听得心里有点冒火,这其中给王为民拆借资金肯定有大把好处也懒得问了,咚地拍了一声桌子起身要走,秦淑云笔录签了字摁了手印也跟着站起来,这么大的事,怕是俩人当不了这个家了。俩人一站,这邵建平毛了、急了、哭天呛地了,扑通声跪下来,一下子情绪失控了,如丧考妣地喊:“……警察同志,我……我全部交待了,你们得救救我啊……让我给王总打个电话,他一定会把钱还上的,他从来没失过言……求求你们、救救我,我下个月就结婚了,我爸我妈还不知道我出事了……求求你们,就打一个电话,我一定会把钱还上的……”   栖栖惶惶一跪、凄凄苦苦地一喊,闻者恻然,观者恻目,秦淑云有点怒其不争地头侧过了一边,简凡叹了口气,看着一把鼻涕一把泪可怜兮兮的邵建平,浑然已不似初见之时的意气风发、风流倜傥,摇着头扶也懒得扶了:“……这一次他肯定要失言了,不介意告诉你啊,王为民现在应该上通缉令了,他也自身难保还顾得上管你,去墙角磕头去吧,求求财神爷给你扔四千万出来……你跪我们有什么用?四千块都给你垫不起……”   一转身一走一闭门,身后“哇”地一声痛哭,这货,开始嚎上了。   门外,站着仨人,都还是不怀好意地盯着简凡,忿意颇浓,每次都不知不觉地被这货下了套拉出队伍胡来。一看众人愤怒,简凡拽着秦淑云手里的笔录递过去,示意着三人看看。   一看、一传、一看再一传,仨人的眼神中的忿意顿消,代而言之的是惊愕,惊愕得面面相觑,惊愕之下,都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表情,张着嘴、瞪着眼、舌头找不着地方,就是说不出一句话来。一个刑警十年八年能遇上一个大案而且能顺利侦破了,那是幸运,这号幸运的人并不算很多,可眼前的,不是大案,估计得冠之以一个“巨”,叫巨案了。   这巨案,把几个无品无位的小警也吓住了!   “怎么办?简凡。”郭元心下无着了。   “就是,怎么办?”王明也省得厉害,紧张了。   “锅哥,你说咋办?”肖成钢有点兴奋,这货从来就属于方向不明干劲大那种。   秦淑云也侧头看看简凡,简凡不耐烦地瞪了一眼秦淑云:“该你说话了,下一步怎么办最合适,原来是不知道目标,现在遍地都是目标,我们抓谁去?总不能把分理处主任都抓回来吧?”   “现在目标不是关键。”   秦淑云到是此间的行家里手,解释着:“资金才是关键,现在要迅速查清涉案的还有哪些人,是不是王为民、李威还是隐藏着账户我们不知道,王为民的做案肯定不只限于一个南宫小小的分理处,肯定会引起其他连锁反应,要尽快通知银行进行自查,把损失减少到最低限度,跨行、跨地区转账有时间延误,如果尽快查出来的话,最起码现时还在太原的一部分资金嫌疑人转不走。”   “废话这么多,那还等什么。”简凡叫嚣道,急了。   “等等……”秦淑云不迭地拽着简凡的胳膊又是不厌其烦地解释着:“你自己怎么去?这得省厅经侦处知会各银行,最起码也得经侦大队吧?你一小刑警你管得了这些么?”   “这个……”简凡斜着眼难住了,看看同行的肖成钢、郭元、王明,四个门外汉都被难住了,一咬牙一跺脚:“走……顾不上这么多了,去经侦大队,边走边说,肖成钢告诉值班的,把这俩货看好……”   事急从权,倒没有觉得简凡做得有什么不对,在危难的时候,最容易凝聚人心,五个人急色匆匆往外走,肖成钢喊着值班的,忙得急火了,出了外院嘭嘭一拍车门,一发动要走的功夫,大院外的警报声响着,支队长伸着脑袋喊着,站住……跟着三辆车“嘎…嘎”几声停在门口,堵上了去路。   得……几个人又是眦眉瞪眼互看着,犯事了,找上门来了。   支队长的专车里,伍辰光和秦高峰拍门下来了,后面的两辆里,哗哗下来了两位督察,还有俩人一看就是银行的来人,胸前别着标识。简凡一看着肚子就嗝应,苦着脸直咂吧嘴,妈的,老一套又来了。   “下来…下来……都给你站好,立正……说,谁给你们下的命令去银行抓人了?”伍辰光瞪着眼,指着教训着,一干警员低头蹙眉排成一行,秦淑云不属于刑侦支队,正要站出来的时候,不料背后被人揪了一把,一停顿,简凡低头抬眼,站出来了,正挡在秦淑云面前。   爷们!秦淑云黯黯有点感激,这个馊主意还是自己出的,而且以前从来没看重的这个人,一日间颠覆了所有的看法,这个时候秦淑云想和简凡站到一起,不料被简凡正挡着,要上前的时候,又被简凡腿朝后轻轻踢了一脚,那意思是要自己担着所有的事,一下子感动得秦淑云有点心潮澎湃。   不过这爷们看得伍辰光哑然失笑了,又气又好笑地指摘着:“噢……我说呢,除了你也没人有这么大胆子,银行的人呢?”   “在预审室、特询室关着。”简凡蔫不拉叽指指内院。   “肖成钢、郭元、王明……出列,去把银行的放了,交给他们内部人处理。”伍辰光喊了一声。三个人踏了一步出列之后,再一听命令,傻眼了,就是此时,低着头的简凡一抬,叱上了:“不能放人……有重大案情。”   肖成钢仨人一下子愣了,不知道该听支队长还是该听锅哥的,简凡看着仨人动摇,蔫样顿失,眦眉瞪着指着叫器着:“谁敢放人今天我跟谁反脸啊。”   肖成钢、郭元仨人,仨人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这眦牙瞪眼的凶相倒比伍支队长还有几分威风。   “哟……反了你了,肖成钢、郭元,下了他的枪。”伍辰光乍喝着,指着简凡。   简凡没动,示威似地看着支队长;肖成钢死皮赖脸低着头,当没听见;郭元也装着没听懂,耷拉着脑袋无声地抗议。要抓简凡,郭元几个没意见,这货该抓;可要放那个挪走四千万的嫌疑人,意见可就大了,肯定不能放。   “哟!?一个造反现在成了合伙造反了!?……都想抗命是不是?”伍辰光照例着摆着老一套有点失效的淫威,叫嚣了句,这几个还是耷拉着脑袋搞非暴力不合作,气得伍辰光直叹气,摆摆手:“去,高峰,你去吧,让他们把人带走……”   说话着,后面俩西装和跟着秦高峰要进后院,却不料简凡发神经一般快步拦在前面,仍然是不依不饶地挡着:“不能放人……淑云,把邵建平供词给支队长……支队长,看完供词你再下命令。”   秦淑云这下机灵了,把唯一的杀手锏递了上来,此时都诧异了,包括秦高峰、包括俩位督察和银行来人,都不解地盯着伍辰光,看着伍辰光粗粗看着,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玄机。   伍辰光看着三页供词,有点潦草,勉强能看清,毕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看着的时候不动声色,等看完了,也是两眼有点难色,嘴咂吧了几下,就是简凡以为有所转机的时候,伍辰光还是下了一道同样的命令:“放人,先让银行方面处理,处理不了咱们再接手……”   一听这话,秦淑云几个人同时泄气了。一日的辛苦白费了,高层估计还是要捂着这事。   秦高峰待要抬步,简凡的身子又是一震,挡在前面:“不行,绝对不行!”   “你发什么神经。”秦高峰喊着。   “敢放人才是发神经了!”简凡挡着,一副要拼命的架势,秦高峰恨不得一脚把人踹飞,这时候俩督察看着伍辰光有点难为,其中那位审过简凡两次的指喊上了:“简凡,你让开,这是梁局下的命令,一惯于不服从命令,连你也要跟我们走。”   “什么狗屁命令,要是包庇嫌疑、隐瞒事实,不服从也罢。”简凡退了一步,挡在了正门前,叫喊着,情绪霎时激动起来。伍辰光面子大损,这当面骂上粱局了传到领导耳朵里还了得,瞪着指着简凡喊着:“放肆,高峰,下了他的枪。”   “我看谁敢?”简凡蹭下拔出了枪,一个潇洒的开枪起手式,枪口斜斜的与臂成一条线,凛然而不可犯。一下子吓了众人一跳,俩银行来的就躲,几个小队友喊着简凡的名字,生怕这货情绪激动了,俩督查傻眼了,不敢稍动了;   而此时伍辰光、秦高峰根本没动,不阴不阳地说着:“你是我教出来的,你把枪口对准我试试?”   “哼……呸……”   简凡轻蔑地啐了口,手一松,枪吧唧扔在地上,三下五除二解着扣子,一身干净整洁的警服嘭声扔地上,跺了两脚;又省得还有帽子,卸了帽子吧唧一扔,骨碌碌滚到了俩督察的脚前。   这是一个最无奈和最羞恼的抗议,秦淑云鼻子酸酸差点涌出泪来。   而简凡有点情绪失控地指指伍支队长、指指秦高峰说着:“耻辱、奇耻大辱……曾国伟在赫连圪台被埋了十四年,是警察的耻辱;今天我们要放走了挪用四千万的嫌疑人,那是更大的耻辱;从曾国伟之死到今天银行案,几乎是一伙一窝干的,十四年因为我们没有破案,让这帮罪犯越做越大,从盗墓变成了走私,从走私变成了洗钱、从洗钱到了侵吞银行资产,秦队长、伍支队长,难道你还没有看清楚?这根本就是串案,没有落网的李三柱、齐树民,还有李威、还有王为民,还有我们不知道的涉案人,都躲在角落里耻笑我们无能。而我们现在却要放走嫌疑人……银行的账已经翻起来了,越拖损失越大,难道非要等到不可收拾的时候我们才站出来,你不觉得那已经晚了吗?你不觉得耻辱背了十几年,够长了吗?这么大的罪恶,你们捂得住吗?”   “放肆,闭嘴……”秦高峰被说得有点心潮涌动,轻叱了句。   俩个师徒,直愣愣地杵在通向后院的门口,在场的人不理解,恐怕伍辰光能看得明白,也只秦高峰能压得住简凡了,不过就即便是压倒住也摇摇欲坠。一说起了反作用,简凡不见畏缩反而瞪着眼示威着,指着秦高峰喊着:   “……秦队,你今天敢这样做,才是真正的放肆,你天天大言不惭在讲嫉恶如仇、除恶务尽,难道你想亲自放了挪用四千万的嫌疑人?你知道他们是怎么挪的钱?伪造储户的印鉴和签名,这快够得着枪毙了吧?……支队长,因为这个案子已经死了几个人了,薛建庭一家四口只剩了一个一岁多的孩子,你摸着良心问这事能干吗?曾国伟被害十四年,是你带着大家把他找回来的,可到现在都结不了案,你摸着良心问,对得起他吗?齐家兄弟和王为民涉嫌了多大的案子还没查清,还要拖到什么时候?等着他们卷上钱逍遥法外跑了才算吗?……你们这是要把太原所有的警察都钉在耻辱柱上!”   一惯于伶牙利嘴的简凡情绪失控之下说话如当路吵架、当街撒泼,声音,激昂,顿挫,像射向标靶的子弹穿透着每个人的心房,秦高峰吧嗒着嘴,没吭声。一干小警眼睛互膘着,被这话激得有点气血攻心了,当警察总是执行一些不明不白不清不楚和违心背愿的命令,心里想着窝火,现在这窝火话被简凡喊出来,各人有点难受,纵是一身英雄胆又有什么用,毕竟人微言轻,终究是左右不了局势,俩督察不知道该怎么处置面前挡着的那个威风凛凛的家伙。银行的俩人呢,有点糗,心里暗骂着保卫上的人不管事,怎么着这才多长时间,就让人把小辫给揪住了。   “肖成钢、郭元……我以支队长的身份命令你们,下了他的枪……”伍辰光喊了句,看着俩没动,肝火上来了:“还不去。”   俩人一激灵,赶紧地上前帮着捡枪、捡衣服、捡帽子,捡好了悻悻抱着站回了原地。   “王明……去把安处长放了,快去。”伍辰光又是命令着王明,王明一走,伍辰光回过头来对着银行方面来人说着:“俩位,已经查清了,我建议你们赶紧回去查查账,看看是不是还是疏漏的,说不定还有更大的损失你们没有发现……你看到了,邵建平已经全盘交待了,我要是今天放了人,怕是下属这帮小警能唾到我这张老脸上,这样吧,反正这个钱我估计是追不回来了,你们赶紧回去查清是不是还有其他疏漏,避免更大损失,邵建平暂由我们支队监管……回头我向高行长和梁局解释……请请……”   王明带着安处长,三个银行来人乘着车,有点无奈,边打电话边上了车,车先走了。   眨眼间梁局长的电话就来了,伍辰光看得有点心烦,电话没拉,喊着秦淑云:“淑云,过来……接下来应该怎么处理?接你经侦上的程序。”秦淑云虽有几分不乐意,可还是侃侃说了一通尽快知会金融机构,避免更大损失的应急方案,这么一说伍辰光明白了,安排着:“高峰,淑云和这几个交给你了,调人,分赴各银行知会,一定要逐家通知到……尽快查清损失,发现还有其他异常账户,马上冻结资金,避免更大损失……马上去办。”   “是……”   几个人一听,正中下怀,乐意之至,不过还没动。内院门前还堵了个翻白眼咬牙切齿的家伙。   是简凡,胸前起伏着,怒气难消,看谁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眼神,秦高峰叹了口气,侧过了脸不忍再看,对于简凡,唯一看走眼的地方就是这个温顺的小羊只要发起火来,比头狼还要恶几分。吊儿郎当的性子里,并不缺少那么点正义的因子。   伍辰光上得前来,都剩下自己人了,这倒敢说了,围着简凡看了一圈,气咻咻地说着:“老子当了三十年警察,梁局长都给我几分面子,倒被你教训了一顿……跟我走。”   “去哪?我哪也不去。”简凡头歪过一边,不理会。   “你有功劳了,回督察处给你授奖行不?”伍辰光头也不回说了句:“你逼着支队长和你一起抗命,现在好了,陪你一起进督察处,怎么,规格还不够呀?”   一说这个,看着伍辰光直接上督察处的车了,赶紧地奔上前要搀一把,不料被伍辰光一把甩开了。俩督察却知道这伍辰光又在倚老卖老,不但护犊子,还要给督察处和粱局出难题,俩人咧着嘴笑笑,摇着头,上了车,车先一步疾驰而去……   “秦队,我们办案不能总是自己和自己人过不去吧?”秦淑云坐进车里,黯黯地有点眼红,这一去,还不知道又是什么结果。   “这就是警察。想快意恩仇,那你就得站到警察的对立面喽!走,开工……你们听着啊,接下来要是万一我被督察传唤走了,你们听淑云指挥啊,都机灵点儿,见了领导多敬礼少说话,别跟那个傻逑样,就会开枪,就会对抗……今儿倒好,连领导也骂上了……”   秦高峰啪声点了支烟,依然是不阴不阳地口吻,明显还是继续干着同样的事,只不过方式来了个大翻盘。看着叨着烟,凶相和痞相兼具的秦队长,一干队员们,脸上哭笑不定、肚子里满是嗝应……   …………   …………   车里,伍辰光拍拍座位叫着:“张督察,给个面子……多给下面的兄弟们留点时间,让他们把事办完,这个案子不小,领导一时半会听不进去,等银行方面查出点什么端倪来,才能让领导下决心……我都坐你们车里,你们还怕交不了差呀?”   “别别……伍支,我们那敢跟您过不去呀?这样吧,小刘,五一路堵车了啊,迟回半个小时……伍支,给你们一个半小时,够了吧?”张督察安排着同行,串供了一句,俩督察心照不宣地笑笑。   倒不知道这么大个变故,也没有太看明白伍辰光的意思,简凡半晌无语,俩督察看他的时候也是同情有加的目光,行至五一路终端,车停在路边,张督察打着局里的电话汇报着堵车了,被堵这儿了。伍辰光看看一言不发的简凡,有点无奈地说着:“哎……你这娃呀,看着猴精猴精,怎么就长了猪脑袋,凡事得会变通点,邵建平既然已经供认,那就更应该放了他了,你把交给银行,丢了四千万找不回来,银行能把整个半死;现在好了,在咱们这儿,还得当大爷供着……呵呵……还是有点嫩啊,在下面搞小动作,你就不如秦高峰了啊,银行他要就要吧,他干他们的,咱们干咱们的,回头他还得求爷爷告奶奶来求咱们,你倒好,非当这个马前卒……”   “那你不说,我怎么知道。”简凡翻着白眼,找不认账的理由了。   “我说的你听过吗?你把公务当成私活,这是谁也不能容忍的……对了,银行开枪怎么回事? 110指挥中心都传来消息了啊,报案的说是警察抢银行,这影响有多坏你想过吗?”伍辰光教训着。   “再坏也没有这个案子坏……银行这些人根本没把警察放在眼里,七个人抢着邵建平就要走,不开枪震住他们我们四个人根本带不回人来……我没打人啊,我打车轮了。”简凡赌气似地说着。   “噢!”伍辰光听着,不跟简凡说了,拍着前座叫着俩督察:“哎……张督察……这个,好像也算个理由吧?他们阻挠执行公务嘛,简凡有错说得过去,全错是不是说不过去了……”   前座了俩个督察笑了,笑着说伍辰光手下悍将如云,犯错也如云。督察处成了刑侦支队擦屁股处了,说笑着,拖延着时间,直到督察处催了三遍,直到秦高峰汇报已经分赴各银行通知去了,这辆载着支队长和简凡的车才慢悠悠地起步了。   拖拖拉拉回到了市局,张督察随同本处处长向梁局汇报隐瞒了半截的经过,一听说伍辰光倚老卖老,和抗命的警员一起进了督察处,生气地把桌上电话一把掷地摔得粉碎,督察一请示处理方法,梁局一锤定音地给了一个预料中的结果:   “先关着吧,他都抹得下这个脸,我给他这个面子……” 第五卷 浮世起与落 第66章 黑幕现狰容   据说飓风有时候是蝴蝶扇动翅膀引起的;据说空难有时候是飞鸟撞击造成的;据说雪崩有时候是一声轻响、一块落石造成的……   其实对于飓风、对于雪崩,对于其他任何形势的灾难,都是积弊已久,仅仅需要一个诱因而已。   而今天这个诱因,几乎让太原银行业筑就的诚信之基轰然坍塌……   首当其害的建行总行营业厅。中层领导们穷于应付来自化纤进出口公司的客户,毕竟丢失的四千万存单、印信都在客户的手中,钱不翼而飞,银行难辞其咎。跟着发生了南宫分理处警察开枪袭击银行内卫车辆的事,这边的事没有处理完,内查又发现了新的问题,下属分行的一笔货款交易走账赫然是鑫隆贸易公司。这个名字现在让银行的人加外注意,细细沿着承兑质押一查究,查到了后来,把查账人看得有点喉咙发干、两腿发软。   金额七千八百万,拐弯抹角转走的是省证券存在建行保证金,那是证券公司的客户的保证金,根本不能进入交易。   慢慢地揭开了这个后来被部里批示,被国内知名经济周刊批为“银鼠案”的案情。   经警们把南宫分理处案情通报至农行的时候,人未走就被一脸惊愕的银行管理人员留下了。一问之下,才知道农行早已先一步发现了下属支行和三个分理处的问题,其时已经把三名涉案的内部人员“请”回了总行,正在追问失款下落,但一看案情。主犯王为民已经潜逃,失款不管多少已经是追不回来了,遂选择了最无奈的方式:报案!   通报的经侦人员直接把两个分理处主任、一个分行行长带回了经侦支队。   其实对于银行而言,在发现内部漏洞的时候更倾向于选择“自救”,通过软禁内部人员,尽力找到失款为上策弥补损失为上策。因为一旦进入检察或者经侦程序,不但执法的成本高,而且大多数时候也同样是找不回丢失的钱来。除非是知道追回无望才会选择这个迫不得已的方式:报案!   报案!报案!报案!   风闻鑫隆出事、王为民潜逃,经警又上门示警,银行已经捂不住这么大的窟窿了,紧接着就是纷至沓来的报案,把已经追不回挪用款的内部员工交给公0安机关。   各辖区的刑警队、派出的民警被紧急征调到了经侦大队,随着经警乘着警车穿梭在各银行、储蓄所、分理处之间,出来的时候总是押着一个、两个脸色苍白、衣冠楚楚的银行人员,不是主任就是分行长。   化纤进出口公司的奇事未经加工,迅速纷传,依然是首当其害的建行各营业厅,穷于应付闻讯上门来的储户,都在紧张地查看自己的户头中的余额,一致要求把钱转走,好容易熬过了这个下午到了次日开门,营业厅已经排起了长龙,一进门人群就蜂拥到了台席窗口之前,就俩字:提款!   不到一个小时,现金供应不上业务瘫痪的分理处越来越多,直接导致建行分行中心营业厅瘫痪!   山北省是票号的发源地,老一辈票号奉行的诚信和忠义在今天看来已经是荡然无存,各银行数十个营业厅,多多少少挤满了愤怒的、惊愕的、叫嚣的客户,扬着手里的存单质问银行为什么不给提现,而一惯于摆谱罗列霸王条款的银行,今天被人当王八,成了千夫所指了。   谁的钱,谁心疼;已经知道帐户钱丢失的数十家大户在这银行协调未果的情况下,次日就联合把银行告上了法庭,多家心急如焚的客户不得已把公司员工调到了银行,磨破了嘴皮要取款。闻讯而来,唯恐天下不乱的记者无孔不入,先是采访公0安;采访被拒之后又钻进银行,银行管理人员三缄其口之后,记者也火了。直接采访账户被盗的储户们。   得,新一轮的口水大战开始了。   在这纷乱的时候,能顶着压力、挨着骂声和唾沫星子的,银行除了警察也再想不起其他人来了,向区政0府、市政0府和市公0安局求救之后,市公0安局紧急动员基层刑警队、派出所、治安队、特警队分赴各辖区银行维持秩序。   报案!报案!报案……   省厅当天下午紧急成立了省、市、区三级专案调查组进驻经侦大队的时候,来来往往押着嫌疑人的警车依然不断、报案的电话直就没有停过,一天一夜抓了四十八名嫌疑人。有一半来自银行。四大国有银行有三家深受其害、三家股份制银行同样损失惨重。一天一夜,立案五十四宗,涉及到了三家国有商业银行和四家股份制银行,创下了太原经侦的历史之最。   报案、报案……为时已晚!   …………   …………   经侦支队的主楼会议室,秦淑云踏着疲惫的步子进了会议室的时候。努力笑一笑的力气都有点缺乏了,身后跟着几位省厅经侦处的参案同事,而会议室里,坐着市经侦大队、省经侦处领导以及省厅分管经侦的蔡副厅长,昨夜紧急动员之后。纷纷乱乱的案情都在等着一线的汇报。   都在纷纷猜测这块蛋糕被嫌疑人做到了多大,不过都知道,肯定小不了。   “各位领导、各位同事……我直入主题,大家可先浏览一下案情简报……”   站到主席台前,就站在副厅长的身侧,破一宗大案,站在授奖台上是每一个警察的梦想,只不过真正经历过之后,这个梦想还不如疲惫感觉得更真切,简明扼要的介绍着:“……根据目前我们立案的五十四宗诈骗案,嫌疑人的主要手法是内外勾结,通过私刻印章、伪造转帐支票等手法,将银行存款转至其他帐户。再以直接提现、办理质押贷款、转为承兑保证金等形式,骗取巨额资金……这条运作顺畅的‘蒸发存款流水线’存在的年限已经超过三年,目前根据不完全统计,涉案的金额为16.77亿元……”   与会的一片哗然,有人惊讶于这个年限存在的时间为何如此之长;有人在惊愕嫌疑人的胆大妄为;在听到介绍以王为民为首的三个嫌疑人均已外逃之后,又有人质疑于资金贩子、银行分理处、存款人之间的相互勾结和联盟,堪称经侦案例中出现的新动向;更有人悄悄交头接耳问着,这个汇报案情的人是谁?面生得紧。这么大案子,和这么小的年纪不太相配。   一听蔡副厅长一介绍,是最早发现案情的经警秦淑云,已经荣擢为专案组执行组长的时候,一个会场顿时报以热烈的掌声。   弱弱地坐了下来,第一次如此高规格地和领导们坐到了一起,听着冗长的发言,可有可无的分析,甚至经侦大队的不忘记把市局领导带到发言里,及时查封鑫隆的账号,冻结五个亿资金也成了市局领导的英明决断。   接下来就是法定的程序,取证、预审、查封,尽量的减少损失,蔡副厅长和市局、经侦队的一干人,虽然没有质疑这个案子的难度,不过讨论的焦点却是集中在如何尽快消除此案对于金融业的影响。言与会的梁局长的发言秦淑云倒仔细听了听,总结了一下:挽回损失,要尽量;追捕嫌疑人,要尽快;各警种在这种危难时候,要尽职……   之前虚以委蛇的和现在大言尽职的是同一个人,虽然都是顺势而为。可听着让秦淑云有点难以接受,两天两夜奔波在市区,提审、预审、抓捕、取证,同来的肖成钢、郭元、王明把自己送到这儿就着车里早呼呼大睡上了,那是累的。   想到了队友,想到了昨天,想到了那张悲愤的脸,想到了他几乎是万般无奈、欲哭无泪的抗争,终于把黑幕揭起来了,他却被滞留进了督察处。   突然间,秦淑云有一种想哭的感觉。   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   …………   “伍叔,也不知道,外面怎么样了?”   简凡眯着眼问着,问着的时候正嘬着嘴冒着烟,烟是支队长的烟,硬中华,腐败指数不低。   公0安招待所的二层,双人标间带着卫生间和淋浴,差不多就是这里比较豪华的包间了,这是进督察处的最高一次待遇,以往都是被关进三楼那个铁栅门后的房间里。   但凡督察处理案子,比较轻的,直接进队里询问调查;稍重点的,带回来住个普通间,接受询问;再重点,像打架、收黑钱被人举报或者严重违纪,就像简凡前若干次一样,关进铁门后的房间里限制一部分自由。当然不能再重了,再重点就得交检察或者送看守所了。   人有惯牲,哪里去得多了,就随便了,就不在乎了。何况还有支队长跟着,除了昨天问了一次经过压根就再没有来人,当官当兵住督察都不一样,晚饭的时候督察处张处长居然还和伍辰光喝了两杯,大门就是开着的,次日早上起来俩人还在院子里散了会步,压根就没人管你。简凡倒觉得不像是交待问题来了,更像来疗养来了。   这里面唯一的缺点是不知道外面的情况,中午饭后简凡心下无着地钻进支队长的房间,有点不确定的问了这么个问题。此时的伍辰光倒像人老成精,根本不介意,鼻子里,嘴里哧哧冒着烟,不以为然地笑着问:“害怕了?”   “我都进来几次了,麻木了。”简凡仰着头吐烟圈,半天吐不出一个来。   有点队便了,不过随意中透着一种亲近,最起码称呼改成“伍叔”了。   伍辰光笑了笑,没有责备,简凡嗫嚅了几次,看着支队长这大年纪跟着自己丢人,又说了一次:“伍叔,对不起……把您也扯进来了。”   “哟!……”伍辰光故意来了个大惊失色,戏谑地让着:“你什么时候对我这么客气了?”   一逗简凡不好意思了,昨个晚上还不好意思说话,今儿好容易说上了。简凡倒没料到支队长个半拉老头净是逗人,有点不好意思地说着:“伍叔,咱不带这么笑话人啊,我虽然表面上不太尊敬您,可我心里一直是非常尊敬你的。嘿嘿……我和他们不一样,他们是表面上很尊敬,心里可没有我这么尊敬您,没准还骂您呢?”   这番表白倒说得伍辰光哈哈大笑了。笑着招着手直说简凡滑头,不过看得出这小子对自己确实是有那么份歉意了,说到了歉意上,伍辰光有几分诡异的笑着问:“你是不是觉得我吃亏了啊?”   “嗯!”简凡点点头。   “可是我呢,倒觉得自己讨便宜了,呵呵,知道为什么吗?”   伍辰光笑着问,看着简凡摇头,这才解释道:“嫩啊,咱们关上门说话啊,我不忌讳跟你说,我告诉过你一定要有自我保护意识,你还是没学会……比如在昨天那种情况下,我要是把你送进去再把人放了,我估计呀,下面上面的都要跟我过不去。人是我带的,出了事要负领导责任,是吧?……可现在呢,我和你一起进来了,咱等着领导处理还不如自认其咎先到这儿住着,我都知道错了。他总不好意思追上门来训吧?对吧……而且,最关键的是,接下来发生的事,和我无关了啊,各大队刑警配合经警已经知会银行了,没麻烦更好,有麻烦呢,我在督察处呆着呢,总不能找我的问题吧?大不了还是个领导责任,总不能说干警发现违法违纪出言警告也有问题吧?对吧?当兵的永远没大罪……所以呢,咱在这儿是最合适的地方。”   伍辰光说着笑着,眼晴里闪着狡黠的目光,听得简凡渐渐跟着乐了。眼眯着笑了,对这个家伙从来缺乏那么点好感,现在看来,这个老头倒也有颇有可爱之处。看着简凡笑了,伍辰光也笑着发着感慨道“哎,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身上还有这么多正义感呢?你昨天是发哪门子神经了?”   “哎哟伍叔……”简凡苦着脸气又上来了,解释着:“您不知道呀。那事听得你能把肺气炸了,您说这银行的真够操蛋,储户存的钱,他们监守自盗不说,还伪造储户的签名印鉴,这是人干的事么?我们审完了,他居然信誓旦旦说他还能把钱挪回来,哎……没法说,气得我想揍他狗日的。您看吧,这里面还不知道藏着多少事呢?”   “我知道,我怎么不知道,积重难返的时候就要有一次扫荡了……不过呢,我也有点麻木了,你要是当警察当到我这个年头上,我估计也麻木了啊……一辈子黑黑白白搅和着,别人说你是黑白不分,你自己也黑白难分。”   伍辰光谑笑着评价自己的警察生涯,像是感触良多,一回头看着   仍是义愤填膺的简凡,倒是觉得这孩子颇有可爱和可取之处:笑着道:“简凡呀,其实呀我也不太值得你尊重。我和高峰当初商量的是想把你培养成一个黑警察,以曾国伟的案子为切入点,让你和王为民、李威以及隐藏在我们内部还有其他人搭上线。和他们站到一个阵营里,伺机把你们一网打尽,我只是想把你当棋子,你不必领情啊……其实我当初没想到曾国伟的案子还有浮出水面的一天,也没想到你阴差阳错还真把曾国伟找回来了……更没想到,我着力培养的黑警察,比大多数警察都白。呵呵……你到底是个什么人,把我都给弄糊涂了。”   “伍叔,我……啧!”简凡难为地说着:“我……我有件事,那个……不知道合适说不?”   “说吧,这儿没录音,我也不是督察,想坦白趁早,别让我事后就你小辫。”伍辰光像在恫吓。简凡倒放得开了,大胆地说着:“我收了不少黑钱,我……我那个……嘶……”   “收了多少?我听听。”伍辰光来劲了,笑着盯着。   “一幢房子,带装修,还有零钱我也说不清,好几十万……也不算黑钱啊,九鼎实业去年不是出事吗。我给他解决的,还有李威也给过……那个……”简凡吞吞吐吐地说着,心下不安地看看伍辰光。伍辰光瞪了半晌,嘿嘿哈哈地笑了半天。指着简凡笑骂上了:“小东西,哈哈……你可掩饰得够巧妙了啊,小楠一直说你很正直,钱都买不动,他妈的这叫什么事,你比谁都收得多,小警员比队长还会收钱……哈哈……”   伍辰光越笑,笑得简凡脸上有点不自然地,弱弱地问着:“伍叔,您说我算不算黑警察……反正一直觉得心就没踏实过。大不了随后我把房子退给九鼎得了,这警察当得人心里七上八下的,还是我爸说得对,这贪小便宜这毛病得改改。”   “呵呵……退什么退呀?那事我知道。”   “啊?”   “啊什么啊?你以为下面真干什么我不知道呀?这个礼收得没有什么问题,是馈赠形式收回来的,你无职无权,这和行贿受贿扯不上关系。何况那那些事你也没有出手,就冒坏水了,谁能拿你怎么样?没证没据。谁也不敢说不对。……黑警察在我的看法里,我觉得心黑了才算真的黑,利令智昏、厚颜无耻、见钱就拿那才叫黑警察……正常情况下呢,谁也没那么干净,说不好听点啊。正常上个户口还得给民警递包烟呢,你说这吃拿卡要都已经成风俗习惯了,谁能免得了这个俗呢?我也免不了俗,我也收过礼……这很正常。不过呢我比你强,我可不告诉你。我谁也不告诉……”   伍辰光几分戏谑的口吻,说得倒是实情,这倒让简凡宽心了不少,以往眦眉瞪眼动不动就骂人的支队长现在看来倒像一个开玩笑的老头,俩人又说了一番乌龙的风土人情、再扯了一番膳食养生、又说到了晋原分局僵着的案情,从来没有谈过这么多话,也从来没有谈得这么投机过。直到敲门声响起来,简凡起身去开门,是张督察传话,梁局长亲自来招待所了。   回头再看伍辰光的时候,伍辰光已经整装而起,那副戏谑不已的表情早换作了正义凛然之态,颐指气使的支队长派头出来了,正色说着简凡:“小子,听好了,出了这门,我还是支队长,该骂你该训该处分你我照样不手软,上面的收拾我、收拾你谁也不手软……耷拉下脑袋,翘起来的尾巴夹好喽,别充英雄。警察里没有英雄,就偶尔有一个半个也躺在陵园里呢……能屈能伸大丈夫、能软能硬真爷们,认林真真检讨,老老实实反省,谦谦虚虚做人,这几个大枭都栽你手里了,我估摸着呀,案子还要回到支队,晋原分局的结案还要在你手里……我希望你,亲自抓住凶手!”   “是!伍叔!”   简凡一个激灵,喊了个不伦不类的称呼,敬了一个不伦不类的警礼。   于是,威风八面的伍支队长大踏步出了房间,直迎着院外进来的梁局长,落后跟了一个耷拉着脑袋,犯了错的警员,伍支队长自请其咎。给自己留了条退路,而且见面就认错维护者局长的尊严;梁局亲自来过问此事,也给了伍支队长一个台阶。于是和和气气,这个事督察处糊里糊涂揭过了。   只不过倒霉的还是简凡,督察处的调查仅陈述了事实,南宫分理处开枪行为属实,和兄弟单位发生冲突后处理方式不当,建议支队严加教育。是“不当”,而不是“不对”,银行的巨额诈骗案已经揭开了黑幕。谁敢说抓嫌疑人错了?就银行现在也矢口不提南宫分理处的事,还指望着公0安局追回失款呢。   只不过警察队伍向来是有则改之、无则加勉,简凡领了督察处一个措辞很严肃的处分:责令其作出深刻检讨。 第五卷 浮世起与落 第67章 琐事多缠身   地处西郊的四队周一可够忙活得了,传讯回来的几十名涉嫌洗钱案件的嫌疑人,涉案较轻暂时释放回家。只有几家涉嫌较重的被转移到了经侦大队。于是,沿着四队大门东西两个方向,又开起了车展。宽幅大轮剽悍的悍马;漆色胜人一筹的奔驰、流线造型的跑车、还有遍地可见的奥迪、蓝鸟和根本不上档次的桑塔纳,一溜车排了足足几里地,凡有人放出来,肯定是一家子弄弄嚷嚷簇拥着,像迎接凯旋归来的英雄一般簇拥上车,冒着一溜黑烟离开了这晦气的地方。   市局张政委、分管经侦的李副局长和经伎支队的政委、副支队长被委派处理此事,这帮有头有脸的老总们被刑警审得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可在这一干公0安领导面前还是颇有份量的,那位凸肚子光脑门的,是中德福莱特酒店老总,据说和市局还有业务往来,被政委客客气气地送出四队大门,霎时被俩千娇百媚的小娘们围着搀上了车;还有一位长得歪瓜咧枣大酒糟鼻子的,那是华天连锁超市的老总,被经侦支队的副支队长和政委送出四队大门,一旁等了不少时候的小女人直扑到这位老总怀里,嘤嘤切切啼上了;还有两家叫经典、千厦的房地产公司老总,那范儿比公0安的领导还足了几分,都是七八辆车队接走的。   嗝应……站在三楼,刚刚把接回来的几位有点嗝应。   洗钱不算个什么大罪,对于这些有头有脸的富人,交点钱罚点钱再送点钱,这么点小罪还扣不住人。只不过是被领导的掉价、被这些富人的摆谱、还有被这若干美女的贱格搞得有嗝应。   不是一个人嗝应,四队难得有领导来,看着今天领导这么一脸奴相,和平时慷慨激昂讲警容警纪完全是俩个样子,搞得一干小警们都有点嗝应。   “这年头,还是钱说了算啊,这才关了几小时啊,外面的豪车有二百多辆了吧?我操……看,这谱摆的?别栽老子手里……”   一队的王明,指着辆大宾利,吸溜着鼻子说着,那车迎出来个嫌疑人,光扶车窗的就俩,生怕把人磕着碰着似的。   “妈了B的,又白干了,这么大案,一包烟都没捞着。”张杰咂吧着嘴,斜斜的靠在楼杆上。   “得了呗啊,没跟着简凡进督察处就不错了。这一家伙捅的啊,部里都来人督导了……唉,当兵吃粮、当差拿饷,别看着心理不平衡了啊……王明,走,归队。”   郭元看着,叫了王明一声,俩人悻悻摆着脑袋下楼去了。   初步定性为3.28特大银行诈骗案经侦支队已经全面接手了,省厅蔡副厅长挂帅亲自主持来了,省、市、区三级专案组运作起来了,案子呈报到部里,兹事体大,部里当天就有重要领导批示严查此案、严惩涉案人,案子到底有多大此时无法知悉详情,不过听说部里几位领导都批示了,当天部督几位大员就乘飞机到太原来了。   庞大的国家机器运作起来了,这几颗小螺丝钉,就闲了。毕竟是跨着专业,嫌疑人一移交经侦上,这干刑警就都无事可做了。   “哎……成钢,你深沉啥呀?怎么半天不说话。”张杰扭过头问着。   “我饿了我,我正想哪儿蹭饭去……哎,张杰,昨天到今天怎么没见你?”   “我大早上被陆队调走了,没来得及跟你们说呢。”   “晚饭昨办?”   “你问我,我问谁去?”   “耍赖是不是?周六还说请我?”   “少来了,过期不候啊。”   “妈的,抠死你……哟,坏了,坏了,找上门来了……”   俩人正拌着嘴,肖成钢眼不经意膘到门口,却发现三个人正盯着自己身处的三楼指指点点。谁呀吓得肖成钢这么惊惶失措,张杰低头一瞧,却是三个女人,一胖两瘦,一高两矮,其中一位倒认识,CCIC的梁舞云。有点诧异地问:“哎,咋了?你说她们?”   “啊,可不,那高个是杨红杏,我们班长……就那天在市工会小区那个……”肖成钢咬着耳朵说着,张杰一听乐了,敢情是三人捉弄得那位吴镝吴科长的准女友,一听居然在训练基地还是女中豪杰的主儿,再一听居然能和肖成钢拆上十招八招,得,张杰乐了,拉着要通报简凡的肖成钢鬼鬼祟祟使着眼色,压着声音教唆:“别去,看看这妞有多厉害,能打起来不?”   “咦哟,那打起来,你拉都拉不开。”   “就是啊,这打戏你要通知了咱上哪看去?”   俩人咬耳朵的功夫,杨红杏一马当先,带着俩女友已经大踏步上来了,三个人都认识,后面俩是梁舞云和在网警支队的牛萌萌,就缺经侦上的秦淑云了,不过案子一上,肯定一时半会没闲功夫出来。   五个人一照面,肖成钢倒是殷勤得紧,笑着招手打着招呼,当学警的时候肖成钢倒是和牛萌萌经常开玩笑,刚叫了一句胖妞,立马招来了三对卫生眼,后面的话一咽不敢造次了。当年二零二女生宿舍向来了同仇敌忾,一上嘴就是四张齐损共骂,肖成钢可没简凡那个以一敌四的本事。   三个人,杨红杏两眼含威,俏脸上如同挂着一层霜;梁舞云义愤填膺,和牛萌萌俱是要来伸张正义的样子,捎带着对肖成钢和张杰浪人也不那么客气了。   “简凡呢?”杨红杏瞪着眼问,俏眼含威、瑶鼻轻拧,一启齿声音清清脆脆,把张杰看得有瘾症,不由自主地一伸手一指:“在办公室写检查呢。”   没说话,直接迈着步要走,不过一看肖成钢畏畏缩缩的样子。杨红杏侧目剜了一眼,揶揄地问:“哟,肖成钢,你不是借钱么?还要不?”   “我……我那个,暂时不要。”肖成钢一愣,嘻皮笑脸地说着。   “哼!让你们作怪啊。”杨红杏鼻子重重哼了声,不理会这俩货了,到了办公室门前,一推,人一进,砰声把门关上了。   张杰和肖成钢唯恐天下不乱,迅速以一百二十迈的冲刺速度来个了隐藏出击,门口俩个方向各蹲一个,竖着耳朵听上了,一听果不其然,杨红杏叱喝了一句,你干的好事!……跟着是哗拉劈叭一声,没准是书还是资料砸将过去的声音,夹杂着简凡“哦哟”的惊叫……   一惊叫,一切都停止了……   肖成钢和张杰俩人幸灾乐祸地捂着嘴呲笑着,眼鼻子笑得挤到了一起,这倒把门口看着的牛萌萌看得惊讶不已,笑着指着这俩人问:“这……舞云姐,这……这怎么一对这人?肖成钢可真找上志同道合的了啊。”   “有看头吧,这就是侦破太原第一悬案的刑警,你不是想见见么?那,就这德性。简凡还不如这俩呢?”   梁舞云来了个贬义介绍,指着张杰和肖成钢介绍着。   “嗨、嗨、说什么呢?舞云妹妹,我们没惹你啊。”张杰听不到音,站起身来辩了一句。   “但是,你惹我们老大了,知道她是谁吗?督察处的,下回专揪你们小辫。”梁舞云威胁着。肖成钢鼻子哼了哼不屑地道:“拉倒吧啊,俺们锅哥还用揪,你不揪他都经常进去……哎,舞云姐,也不至于生这么大气吧?我们没干什么呀?”   “还没干什么呀?那你还要干什么?我们分析了两天才分析明白了啊,那天是你把班长骗出去,然后简凡在老班门口说三道四了吧?你们怎么搞的,老大说手机都打不出去?”梁舞云看样倒不生气,反而很奇怪地问。   一问,肖成钢和张杰又是笑得睁不开眼了,俩人更乐呵了,乐呵了半晌,肖成钢人熟,敢说了:“别管我们怎么搞得啊,我们这是为老班好,那吴镝什么东西呀?连下面弟兄辛辛苦苦的功劳都抢,真他妈不算人,非给他搅和了……”   “这是简凡说的吧?”牛萌萌插嘴问。   “是啊,锅哥向来急公好义。”肖成钢辩着。   “你拉倒吧,那你知道后来发生的事吗?”梁舞云问着。一看肖成钢摇头,这又教训上了:“啊……你俩纯粹是给人当枪使的,你知道他说的什么,他说和班长是同居关系,还同居一两年了,这不恶心人吗?……吴镝倒无所谓,可人家两家是世交,一传两传传到班长老妈耳朵里了,回头就把咱老班训了一顿,搁谁谁不火呀?这不败坏人家名誉么?……你们俩帮凶听好喽啊,吴镝心眼可不比枪眼大,知道你们几个使坏,回头给你穿小鞋,别说我没提醒啊……”   虽然是叫板,可也是善意的。梁舞云性格向来豁达,隐隐地还是和这帮刑警们站在一条战线上。   “就是呀,锅哥这也太过份了呀?这不假公济私么?”肖成钢一听,倒没想到这么多弯弯绕,愣了。张杰听得想了半晌,才弱弱地问:“哎,俩位,我怎么听着像是简凡对你们老班有那么意思啊,要不也不至于拉上我们帮他干这事不是?这俩人……”   “哎……你比肖成钢的智商稍高点。”   牛萌萌乐了,指着张杰表扬了句。   都不是真的那么生气,说着说着,倒还颇谈得来了,一问之下,牛萌萌也是嫌网警上闷得慌被梁舞云拉来了,其实目的就为了来看看这干已经被传为奇谭的老同学,三句两句到说到那件奇案上了,肖成钢、梁舞云、张杰都参与了,一说一个比一个来劲,一个在说匪夷所思的排查、两个在说那一夜的惊心动魄,说得是绘声绘色,都是主角,屋里那位呢,倒不算个什么角了。   对了,怎么也没声音……   …………   …………   当然没声音了,杨红杏正横眉冷对,丝毫不怀疑有拔枪相向的倾向,直视着简凡,目光有点像见了网上追逃的嫌疑人。   进门的功夫,简凡埋着头抄着什么,专心致志得头也没抬,本来还能压抑住怒火中烧的杨红杏腾地一下子火了,顺手拿着一摞案卷直砸了上去,忿忿地说了一句。你干的好事!   劈叭一下子正中简凡脑袋上,正苦思冥想不得法门而入的简凡,这么着比当头棒喝还疼,一抬眼怒了、火了、跟着又愣了。   清水出芙蓉的素颜,瞪着眼在咬牙切齿,目光中忿意很浓,依然像在训练基地那个样子,梳着一条长长的马尾巴,喜怒形于色,从来也不假辞色。俏生生一站便有几分威风透了出来。依然是那位眼里不揉沙子的杨红杏。   瞪着,简凡也在瞪着杨红杏,手捂着脑袋被砸的地方,心里早不知道疼痛从何而来。只觉得这样天然去雕饰的俏容美丽,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难不成许久没碰女人了,有点精虫上脑了不成?不知道为啥,今儿看着一身警装的杨红杏特别那个有制服诱惑的感觉。   瞪着,杨红杏在瞪上简凡,脸上没有了那一丝坏笑的简凡,两眼深遂的像饱经风霜,略带着憔悴的脸上,多了一份冷峭和颓废,死党秦淑云今天几次打电话问他的下落,知道了他这些日子是怎么过的,再看人已不像初见时的阳光灿烂,杨红杏反倒隐隐有点不忍了。   不忍也得忍!一想起他使的坏来,就让杨红杏有点气不自胜。   俩个人各有心思地互相瞪着,你不言罢、我不示弱。杨红杏有点愤然,这个男人向来是蹬鼻子上脸从不知道客气;而简凡的心思也在动着,这个女人,恐怕是比自己只强不弱,你要想把她骗成小鸟依人状,那是绝无可能的。   于是,针尖直对着麦芒,四道目光似乎在这一刻都试图看到对方心里。   时间,一闪而过;就像认识的这一年多来,坎坎坷坷由远而近、再由近至远,生活像一个玩笑,俩个冤家总是剪不断理还乱,你以为他对你有心的时候,他是偏偏无意;而她以为已经忘却、已经放弃的时候,他偏偏又那么上心。   过了很久,盯着的俩人彼此在目光中传递着什么。   好像有很多,很多没说出来的话,有时候男女之间需要这种尽在不言中的感觉,杨红杏似乎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一份留恋,看到了一份复杂,看到了一份与年龄不太相称的深沉以及沧桑,那双眼睛,很帅气,能让女人沉迷的那种帅气……这个人,有时候很浅薄,有时候却很深沉,直到现在自己也看不透。   眼神其实就是眼神,什么也不代表。   简凡眼中的映着倩影,眼中的深遂和思想几乎在同时也连为一体,目光似乎是超越凡体的功能,几欲想透视而过面前的人,心里暗暗揣着:噢……胸没有曾楠大、个没有蒋姐高、欲望肯定也没有胡丽君那么强……唯一可取之处是腿倒是很长,适合于某个动作……不过太过正派的女人自己可不太喜欢,如果有一天上床也板着脸,那可是无趣得紧……   想着想着,眼神不知不觉地缓了下来,简凡的脸上慢慢地绽着微笑,笑着揉揉已经不疼了的脑袋,满不在意地说着:“早知道督察老跟我过不去,我当初干嘛选择当警察呢?当督察多好……班长,督察打人犯不犯法?”   “别跟我嘻皮笑脸,我问你,干什么好事了?”杨红杏脸色稍稍缓了缓,不客气地问,看着简凡满不在乎的样子,又有点来气,口吻非常之严肃地说着:“你是想抵赖还是想否认?进了几次督察处,你也快成老油条了啊。”   “既然你说好事,那我有什么抵赖,何况我也不认为是坏事,哎,对了,你说的什么事呀?”简凡看着手插在兜里站着的杨红杏,笑着说上了。   “你真忘了呀?好像周六早晨我们小区楼门下那温度不高呀?没冻感冒呀?家人还说在我家住过,既然住过不会忘性这么大吧?”杨红杏手托到了桌沿上,谑笑着看着简凡,简凡脸一嘿嘿乐,不料杨红杏一瞪眼:“别跟我嘻皮笑脸,以防我产生揍人的冲动啊,我问你,你这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看他不顺眼。”简凡扭着头。   “我还看你不顺眼呢。”杨红杏叱道。   “哟,你走题了啊,这两件事没有必然联系。”简凡急速一应,杨红杏被差点被逗笑了,努力地沉着脸,正待发作,简凡话锋一转:“班长,这个事不需要兴师问罪吧?天下没男人了,你也不必找他呀,一脸疙瘩豆你不嫌嗝应呀?你找谁都可以,就是不能找他。”   “你管得着呀?我就非找他,我还要嫁给他,切……气死某些人。”杨红杏嗤着鼻子,拗上了。不料一拗,简凡嘿嘿嘿傻乐了,乐着指着杨红杏说着:“知道了这事现在轮着他嗝应了,我就不相信这事你说得清楚。嘿嘿……”   “你……”   杨红杏被搞得有点气结,一指出手仙手指路,差点戳到了幸灾乐祸的简凡,简凡头一避,侧着头,轻声说着:“哎,别装腔作势了啊,淑云跟我说过了,其实不说我也知道,你不喜欢他,既然不喜欢何必勉强呢?”   “呵呵……这你管不着,我愿意勉强,喜欢和嫁人是两回事。不说这个了,就说你,你也太缺德了吧?我们两家上一代就认识,你编什么瞎话不能编,非说那个,这事越描越黑,你让我妈问我,我怎么说?”杨红杏说着又有点忿意了。   “骚蕊,我无能为力了啊,您再找一个吧啊……”简凡弱弱地伸着脖子说,杨红杏恼羞地一动伸手,早有防备的简凡连人带椅一仰躲开了,人站起来了,搬了张椅子,放到了桌边,看着杨红杏气哼哼坐下了,安慰着:“班长,那已经是过去式,咱不提他了行不?他要再上门骚扰,你告诉我,我整得他死去活来,我们当年寝室里的四个贱货什么贱办法都想得出来,轻点的办法给他造谣生事,诬蔑加诬告;重点的给他PS个裸照门,糗死他;虽然我不怎么样,可我觉得他这心术比我还不正,还是那句话,你爱和谁谈和谁谈,除了他。”   杨红杏被简凡说得哭笑不得,咬着嘴唇瞪了几眼,却是生不出气来,再一听PS裸照门的话,扑哧下笑了。笑着啐着:“你这警察当得,越当越没有法制观念了……算了,我看着你就来气。哎……”   “别叹气呀?……等这个案子完了,我想去看看咱们当初的训练基地,看看咱们吕教官,一起去怎么样?很怀念那段时间。”简凡坐得下来,坐到了杨红杏的对面。杨红杏一听这话,没吭声,简凡又是揶揄地说着:“真不去呀?你一点都不怀念?我可是第一约你啊,真不去呀?”   “真的?”杨红杏抬眼,大眼闪烁着不信。   “真的……前提是这个案子完了,你还愿意和我一起去。”简凡颇有深意地说道。   “切……到时候再说吧,你这人说话难得让人相信一回。”杨红杏莫名地心里有点微微激动,不过还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百无聊赖的时候眼膘着其他的地方,是简凡眼睛以外的地方,不经意地看到了桌上放着了那张纸,一看,定睛一看,扑哧吐着舌头笑了,笑着把那纸拿到手里,再一看,捂着嘴咯咯吱吱地笑了,这回该简凡脸红了,伸手要抢,杨红杏臂一展,哧拉一声,撕成了两半,一人手里半块。   霎时简凡捶胸顿足,叫嚣上了:“呀呀……我写了一个多小时,好容易凑了半张……你,你太过份了。”   杨红杏却还在笑着,笑得花枝乱颤,腾地一下子干脆把简凡手里的半张也抢过来,两张一对往桌上一拍,有话说了:“……你还好意思说,也不嫌脸红,检查是这么写的吗?首先你得陈述事实、然后你得根据事实查找你错在什么地方,再然后要根据你们认识深挖思想上的错误根源……你这,你这第一句就写得‘啊,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认识到我的错误了,我不该开枪打银行的车轮’……哈哈,那你的意思,该打人喽?……怪不得你妈说你从小不好好学习就知道吃,看来这水平是没什么长进啊……”   杨红杏说着笑得花枝颤倒在桌上,两脚在椅子下直跺着,仿佛见到了多么可乐的事一般。这可搞得简凡有点糗了,自己这水平通俗点能看了金庸,高雅点顶多就欣赏金瓶梅,写这个宏篇大著深挖思想根源的检查还真不是行家里手。笑了半天的杨红杏好容易止住了笑,再抬头时,简凡脸上悻悻然一片,倒是不忍了,还未说话,简凡倒有点恼羞了,摆着手:“下逐客令了啊,你自个凉快去,别打扰我深刻认识错误啊,你懂什么呀?……支队长说了。不交不让我回重案队。”   “真赶我走呀?”杨红杏眉眼笑意盎然,笑着问。   “走……走吧……”简凡摆着手。   “是吗?”杨红杏站起身来,得意地说着:“本来我还说帮你,看你态度,算了,我走了。”   “哎,等等……帮什么?”简凡眼一亮。   “你虽然不是才子,可你面前站了个才女你都不认识呀?这还算个问题吗,网页一开打一拨索,半个小时就抄够了……我们督察上收的下面检讨可多了啊,我闭着眼能写十份你信不?”杨红杏得意洋洋地摆着谱。   “哎……看把我笨得。来来。杏妹妹……来来,坐坐……”简凡说着,店小二式的殷勤把杨红杏请到了自己座位上,恬着脸求上了:“哎,给咱写个检查咋样?咱不要十份,就一份,三千字……”   “拿纸笔……”   “哎!”   “倒水!”   “哎!”   “闭嘴,别说话了啊。”   “哎!”   杨红杏倒不矫情,看来修养是比简凡要强出不少,随意地翻着几个网页,劈里叭拉敲着键盘,一会又是奋笔疾书,简凡眼可见的速度之下。白纸黑字刷刷刷就满了一张又开始了第二张,咦哟,把简凡给乐得,合不拢嘴了……   过了一会、过了好一会儿、过了好大一会儿。外面的几位听着屋里没音了,几个人不知道这俩咋样了,心下无着,趴在窗子上看着,只见得杨红杏在孜孜以学、低头写着什么,简凡伸着脖子侧坐一旁,看了一会功夫倒添了两次水。   这架势,看得几个人面面相觑,张杰乐了,问着刚刚熟稔了的俩女警:“你们……你们这是兴师问罪来了,我怎么看着像排忧解难来了,督察帮着简凡写上检查了,嘿哟……行呀!”   “你管人家呢?锅哥一会心情大好,一准请咱们吃饭,都别走啊,等着一会开宰。”肖成钢吧唧着嘴,想上了。   梁舞云和牛萌萌倒不知道出了什么变故,只当是老大又被简凡的花言巧语骗得没主意,俩个人叹着气大有几分惋惜。   几个人正不知道进退的时候,门嘭声开了,简凡奔了出来,众人一惊,只见得简凡慌慌张张伸着手要车钥匙,拿着车钥匙肖成钢一问,简凡又是拍着脑门不迭地说着:“……乱乱乱……乱死了,我妈和我二叔来了,晚上不请你吃饭了啊,自己解决……”   肖成钢一急,饭没着落了还了得,气得嘿哟叫骂了两句,简凡早飞奔着跑了。 第五卷 浮世起与落 第68章 携来皆故人   金广捷酒店五一路店,三星级。一百多的标间比较适合中低收入的人等出入,每次二叔和老妈来就住类似的地方,倒不是情有独钟,而是再贵了,老妈就要心疼钱呐!   电话里就急急的说了一句也没说清楚,在太原上学的时候就是如此,老妈经常是兴之所致来个突然袭击到大学看儿子,那多半是能趁着二叔单位的顺车省俩钱害得,今天不知道还是不是这种情况。不过不管是什么情况,一听说老妈来了,简凡的欣喜压过了一切,过完年来了钻在四队忙到现在,只回过一次家,要说不想家,那肯定是假的。   车停在酒店门口路沿上,拍门下来的时候兜里的手机又响了,还以为又是老妈在催着,心里乐呵地掏将出来,一看却不是老妈的电话,准确地说也不是一个电话号码,而是一串字母和数字的组合显示在手机屏幕上。   脚步,霎时停下了,握着手机想了想,没接。进了酒店大厅,刚刚停顿的铃声霎时又响起来了,又换了一串数码。这把简凡搞心里嗝应的,干脆走到休息区的茶几旁边坐下,摁下了接听,没说话……   哧哧擦擦的轻微电流声音在听筒里,对方也没有说话。   静默了足有一分钟,简凡刚想掉电话的时候脑子里突然灵光一现,轻声说了句:“你是李威!”   “猜对了!”对方,终于说话了。   “你走不了。”简凡语带威胁地说了一句。   “猜错了。我已经走了……以公0安的速度,最快12个小时才发出通缉令来,等传到各海关出境口,又需要10到20个小时,自昨天清晨案发到现在已经三十多个小时了。有这个时间,我可以到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李威的话很轻松。   “那恭喜你,可以隐姓埋名颐养天年了。”简凡嘲讽了一句,有点无奈。   以李威当过刑警的头脑,如果犯罪,如果隐藏痕迹,那简直是轻而易举。要说已经出境了,简凡还真不敢不相信。   “呵呵……小凡,我怎么听着声音里,你好像对我也有一种仇视?我并没有针对过你,相反的是我还处处给你好处,甚至于我曾经想过让你接手我的摊子,如果你需要钱的话,即便我不在,照样也给你办得到……我们之间,一点情谊都留不下吗?”李威揶揄的口气在说着。   “你有罪!不过如果有一天坐牢了,我会去看你的。”简凡绕着回答了一句。   “谢谢,那说明你还是很念旧的。”李威道。   曾经在很多事情上俩个人有一种惺惺相惜的默契,现在,好像依然如此。李威的声音里透着和蔼,这让简凡心里隐隐地犯疑,甚至于连他这个电话的目的都猜不准。   沉默了片刻,还是简凡沉得住气,没开口,虽然有很多问题萦绕在心头,可还是没有开口,反倒是李威开口问上了,问了一句:“不想说点什么?我觉得你现在是一头雾水,说不定我能给你解解疑。”   “我只有一个疑问。”简凡的声音提大了几分说着:“那天晚上,车里第五个人是谁?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案情,在重案队仍然有你的棋子。”   “你知道不是我。”李威淡淡地道。   “正因为不会是你,所以才问,是谁?”简凡道。   “我知道,但我不会告诉你……答案需要你自己去寻找,其实有时候答案很简单,就在一念之间。或者说即便是这个答案沉于海底也没有什么遗憾的,曾国伟沉冤已洗,齐氏兄弟几十年经营的基业就在今天毁于一旦了,其实我的想提醒你的是,漏网的李三柱、连刃、齐树民很可能根本没有出境。”李威说着,像以前两人私下的通话那种沉稳的口气,如何用“很可能”这个字眼,那只能说明一点,他很有把握了。   “你怎么知道?离境是省厅和CCIC的判断,这个有错?”简凡惊讶了句。   “我只相信自己,或者再加上你……很简单,晋原分局案子一步步浮出水面之后,他们急于把货和钱都转往境外,不过可惜的是,他在公0安手里连丢了两次货,我也暗中下手截了他几次货,在这个上面他是血本无归了;历年来积攒下来的钱他们通过王为民转到境外,只不过王为民是个见人骗人、见鬼骗鬼的角色,这个钱,我想恐怕齐家兄弟也拿不回来了。呵呵……他们连老本都输光了,拿什么出国享受,就凭那一个护照?”李威笑着,有几分幸灾乐祸。   “这个,呵呵……你告诉一个小警意义不大,案子不归我负责了,去向别人陈述去吧。”简凡驳了一句,试图把自己置于旁观者的位置。   只不过李威颇有深意地说着:“相信我,意义很大。”   “好了,李总,你既然解不了我心里的谜团,那我们通话就没有必要继续了,再见。”简凡说着,口气也学着李威淡淡的味道,不过没动,没有摁掉。   又是一个沉默时间,过了片刻,李威像在笑着说:“激将对我没有用处,我如果说还是重申,我知道,但我不会告诉你。之所以给你打电话,是因为在太原,能把我当朋友的,除了你我还真找不出第二个人来。”   “我们不是朋友,一直以来你在利用着我、我也在利用着你,糊里糊涂走到了这个迷宫里到今天不得其门而出,有很太原因是拜您所赐……李总,我有点奇怪,你黑了不少钱吧?您就不怕报应?”简凡反诘着。   电话的那头,沉默之后是有几分深沉的声音在回答着:“……我不相信报应,曾国伟一生克勤克俭、兢兢业业,到头来死于非命,你把他的死归到那一种报应里?……我认识的公0安里十警九黑,偏偏是这些人家财万贯、位高权重,他们的报应在何处?我认识的商业伙伴里,个个尔虞我诈、利欲熏心、坑人害人,他的报应在哪儿?……如果要报应的话我已经受到了,身陷囹圄、中年丧子、老来无伴、一身病休,还有人比我受得报应更多吗?”   “可你为什么挪出银行的钱?李叔,以我的了解你不应该是这种没原则的人吧?他们害过你、惹过你吗?你今天的境遇难道是这些你不认识的储户造成的?……我知道你积郁了十几年的报复,但你把报复加诸在无辜身上,谁也不会原谅你。”简凡声音提高了,有点愤意。   “你怎么知道我挪用的是银行的钱?”李威辩了句。   “难道不是吗?你难道没有参与洗钱?难道没有放债?银行的交易记录总不是我造出来的吧?”   “呵呵……原来因为这个生气呀,对此我不屑辩驳,等真相浮出水面的时候你再教训我好吗?”   “什么意思?我又错了?”简凡一惊。   “小几……呵呵,我比较喜欢你的一点就是因为你有大智慧,干一件事能在千错万错中找到一条正确的出路。而且有旁人不具备的胆识,坦白地说我很早就在找一块养老的地方了,曾国伟事了之后,我想应该再有三年五年差不多用得上了,可我作梦也没有想到会来得这么快,三个月都没过。这也是拜你所赐喽,现在想想你干的事,我不佩服都不行。”   “别吹捧我啊,话说完了么?就告诉我齐树民没有出境,再让我去冒险,我也坦白告诉你,我…不…去!”   简凡对着手机,大声说了句。   “我从来没要求过你去干什么。”李威像促狭一般戏谑了句:“今天是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太原市思恒律师楼里有位叫景睿渊大律师,我希望你去见见他,他会告诉你一件让你意想不到的事。”   “没兴趣,我懒得见他。”简凡辞道。   “呵呵……你会的,这就是我说的,非常有意义……”   “喂……什么意思?……喂……”   电话嘎然而止,搞得简凡刚摆了个架子就被人泼了盆凉水,好不懊恼。坐在休息区的沙发上发愣发呆,却不知李威这一下又是为何。   “帅哥,发什么神经呐?”   脆生生的一喊,笑声四起,简凡一惊一乍,才发现此时所处的地方,而门厅不远伫立着一群人,杨红杏一手搭着粱舞云、一手拉着牛萌萌,屁股还跟着俩尾巴,肖成钢和张杰。   “嘿!?你们……你跟踪我干嘛?”简凡神经兮兮吓了一跳。   “啊呸,稀罕。”粱舞云啐道。牛萌萌捂着嘴笑,杨红杏却是几分得意地说着:“有位德高望众的梅伯母请我们来,和你无关啊,你发呆吧,咱们走。”   “嗨、嗨……你们……”简凡不迭地站起来,倒不敢拽着仨女警,一把揪住了肖成钢。肖成钢嘿嘿傻乐着笑着:“锅哥,班长知道你老妈来,要请你妈呢。我就蹭饭来了。”   “你有老婆孩子,你跟上凑什么热闹?”简凡回眼瞪了张杰一眼。   “切,有便宜不沾,都是王八蛋;有免费的不吃,都是白痴。和你无关啊,班长请我们。”张杰和肖成钢勾肩搭背着,前面摁了电梯的仨女警在喊着,俩人快步走着,把个简凡搞得悻然倒像个外人了。   一干人高高兴兴、说说笑笑进了电梯直上八楼,杨红杏倒有几分天生的领袖气质,不但罩得住这几分女警,三言五句下来,倒和肖成钢、张杰也颇谈得来,在训练基地的时候,杨红杏就显得见识不凡,加之热心大家伙的事,一直就被捧为领导类人物,这也是简凡有点不能容忍的地方,这个女人处处透着女强人的雏形,那个时候有点把泡这妞当个挑战的意思,只不过自己的心态实在不稳,革命尚未成功,自己倒先移情别恋了。   年青人多了话多,也闹腾,进了楼道循着甬道找着房间,杨红杏一马当先站在众人之前,一敲门,应声就开,老妈梅雨韵笑吟吟,笑得比三四月刚绽的桃花还乐呵,握着手扶着肩亲亲热热地喊着:“杏儿,又漂亮了……小云,哟,也漂亮了……这位是?”   一介绍牛萌萌,梅雨韵这当老师字眼挑得可准了,胖乎乎的牛萌萌肯定和漂亮不沾边,梅雨韵一句“跟我家莉莉样,这么娇。”一句又拉近了距离。跟着是肖成钢、张杰,梅老师看来当了几十年娃娃头这水平不是盖的,拍拍这个肩膀,摸摸那个脑后,一人一句表扬着,包括表扬成钢壮实、表扬张杰精神、表扬梁舞云伶俐,几个人簇拥着梅雨韵,倒比见了亲妈还亲热。   简凡走在人后,老妈见了亲儿子自然是比其他更亲几分,一把把正自冥思苦想的简凡一搂,来了个当胸一抱,然后是捧着脸蛋,脸上久别重逢的喜悦格外明显,乐不可支地说着:“哟…哟…看看我这傻儿子,瘦了还是胖了,想妈了没?……看看,瘦了……”   众人先是一愣,跟着哄堂大笑,这么个加外亲热抱儿子的样子,要是抱个十岁八岁的还可以理解。抱个比自己还高的儿子,就有点乐子了。   在家和上学的时候老妈一高兴了一见了儿子,向来这么个样子,只不过对着这么多同事,简凡糗得脸比哪一次都红,不迭地把老妈的手拽下来,长咧着嘴埋怨着:“妈……这么多同事……你干嘛呢?”   简凡一糗一埋怨,众人笑得更欢了,梅雨韵却不以为忤,早摆在桌上核桃、酒枣、花生招待众人,这时候差不多到饭时了,没剥几颗,杨红杏却是邀着梅雨韵和众人一起出去吃饭,得,仨女警簇拥着梅老师,屁股后跟着简凡、肖成钢和张杰仨,又是一路下楼,就近在金广捷订了一桌……   …………   …………   这女人要是惺惺相惜起来。比男人之间还要更为甚之。这顿饭就是最好的证明。   先前梁舞云和杨红杏都去过乌龙,对那个风土人情多少有点了解,本来就对梅老师的客气招待颇为感激,今儿终于有机会坐一块了,一左一右坐在梅雨韵身旁,一口一个伯母甭提多亲热了、一筷一筷挟菜甭提多殷勤了,一说起美食渊源、一说起乌龙特产、梅雨韵侃侃而谈,倒比简凡还有见识,说得没去过乌龙的牛萌萌大为懊悔,埋怨梁舞云没叫上自己去。   吃吃喝喝、杯来盏往、解筹交错加上一干人的说说笑笑,饭菜倒不一定好,可吃得那叫一个好,不知道是看着杨红杏这么殷勤,还是听到几个人对儿子赞不绝口,反正是笑得梅雨韵是有点合不拢嘴了。吃完了饭张杰回家,先自把肖成钢和牛萌萌的捎走了,梁舞云颇有当灯泡的眼色,把车留给杨红杏自己打车走了,简凡和老妈在楼下送人的功夫才想起二叔来,一问之下,才知道二叔去会朋友去了,一问起怎么着撂下课来太原来了,老妈一说敢情猜得不错,又是搭便车顺路来看看儿子。   对了,还看看杏儿。   梅雨韵有一搭没一搭回着儿子的话,这眼光不时的瞟着身侧的杨红杏,个子和儿子站一块差不多一般高,这小脸么,瘦瘦的瓜子脸,翘翘的鼻子、嘟嘟的小嘴,那叫一个俊;小手嘛,细细长长的,肯定是大家闺秀出身。这越看越喜欢,怎么着看都像就跟专门给儿子准备的似的。   这么秀气的姑娘,怎么可能是贪官的闺女?梅雨韵有点不相信儿子的话,拉着杨红杏的小手,扶着杨红杏的纤肩,又是邀上了:“杏儿,五一来乌龙玩怎么样?让他爸给你们亮两手,咱们乌龙气候寒,四五月份柳芽、椿芽、槐米芽入菜,他爸可是行家里手,去尝尝鲜去。”   话里暗示着什么简凡岂能听不出,八成是老妈又是越俎找庖,代自己泡妞了。过年在家就有点烦,老妈是天天唠叨,该学习的你天天早恋,现在该你恋爱了,连女朋友都找不上一个,瞧你这点出息!   看来老将出马,一个顶俩,这邀得恰到好处,杨红杏不假思索地说着:“好呀。我早想去玩了……可是……”   杨红杏有点不确定地看看身旁的简凡,像是心事重重的样子,梅雨韵察言观色,一看这样子,像是俩个人小儿女还有什么隔阂似的,笑着说着:“他你可以不考虑,他和他爸都是干家务持家的材料,将来你要是到我们家呀……你也当家,自他奶奶那一代呀,都是女人当家,男主内、女主外……呵呵……”   杨红杏逗得咯咯直笑,和梅雨韵俩人笑得非常开怀,简凡刚呲牙咧嘴埋怨了一句老妈越老越糊涂,梅雨韵戳着指头就训儿子,这番浓浓的家庭之乐看得杨红杏羡慕之余有几分眼热,不过乐得作壁上观。   饭后门厅里闲聊着了一会,正要回酒店里送老妈的当会,一辆牌照的警车停了下来。简凡认得出还是乌龙城关派出所那辆,二叔的车,稍等了会的功夫,就见得拍门下车的二叔喊着自己,刚刚要上前的时候怔住了,回头看看老妈,眼神里有几分不解。   下车的还有一位,是刘键清老师,倒不是觉得老师有啥稀罕,而是……这是刘香莼的爸爸,正自不解的时候,老妈解释上了:“哟,瞪什么眼呀?刘老师有事求你二叔,一幢楼两单元,都街坊邻居的,能不管呀?”   杨红杏自然是支持着梅伯母的话,只不过刚支持了一句,也愣了,车上跟着又下来一位,是个女人,娇娇弱弱小小个子,这个女人,让杨红杏、让简凡、让梅雨韵霎时瞳孔都放大了。   “妈……这……”简凡张口结舌,瞪着老妈。梅雨韵一下子语结了,奇怪地喃喃着:“哟哟哟……你二叔这怎么回事,怎么把香莼带来了……这……哎呀,我跟你说吧,没啥事,香莼男朋友好像出事了,他们家在市里也不怎么熟悉,知道你二叔在这系统里,求着你二叔找找门路送送礼,看能不能把人捞出来……我就搭个便车来看看你们……杏儿,这是小凡前女友,不过他们早分手了啊,不是伯母有意给你们难堪,连我也觉得难堪……”   “没事,伯母,瞧您……”杨红杏见过刘香莼,知道俩人的事,只不过这个时候确实有几分难堪,有点扭捏地说着。   二叔和刘老师一家在说着什么,简凡有点不舒服地说着老妈:“妈,你别掺合人家的事啊,行贿也是犯法的,你这不叫我二叔犯错误么?”   “咦?你倒教训妈来了,你这警察都是妈送钱买的。”   梅雨韵生气了,后果很严重,把老底揭了。揭得杨红杏扑哧一笑。就听得梅老师又是语重心长地说着:“哎,谁家能没个三灾六难,能帮就帮帮,帮不了也尽尽心,香香挺可怜的,好容易谈了个自己称心如意,家里也满意的对象,差不多就谈婚论嫁了,你说现在出了这事……啧,虽然你们没进一家门,可也不能成了仇人不是?”   梅雨韵说着,虽然没得到儿子认可,可杨红杏却是急公好义颇以为然,拉着梅老师的手安慰着:“别急伯母,她男朋友是谁?犯了什么事?这个案子到什么程序了您知道不,需要帮忙的话,我通过我爸给您打听打听。”   “哎,还是杏懂事……刘老师说呀,银行的好像,叫邵什么?昨天早上被抓的……现在具体情况也不清楚,两家都在跑门路,可现在人关在哪都不知道……”梅雨韵一听杨红杏这么懂事,乐了。   “呀,不会和银行诈骗案有关吧?这可是个大案。这两天抓了不少银行职员。”杨红杏讶色小声说道。   “他叫邵建平。”简凡突然插进来了,冷冷说了一句。   “对对对……邵建平,三十岁,在什么南宫什么处。”梅雨韵一惊,想起来了。一说这个,杨红杏却是知道南宫分理处的开枪事件,霎时愣了。   简凡悻悻然地看着杨红杏和老妈看着自己,巴掌吧唧一拍前额,说了句:“南宫分理处主任……人是我亲手抓的。也是我审下来的。”   梅雨韵、杨红杏张着嘴、瞪着眼,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简忠诚带着刘老师,背后有点躲闪的跟着刘香莼,三个人,走上来了…… 第五卷 浮世起与落 第69章 去伪见性真   “他叔,刘老师……咋样?”   梅雨韵见得简忠诚黑着脸、刘键清拉着脸、刘香莼苦着脸,弱弱地问了一句。   其实不用问也看得出结果,只不过刚刚听得儿子一说,不知不觉地有了份歉疚的感觉,连话问得也心惊胆战了,甚至于有些莫名地担心,万一刘老师这父女俩知道是自已儿子抓的人家女婿,这笔糊涂帐又要算到简家头上了。   “哎……连人关在哪都没打听出来。这事……哎……”简忠诚大大失望了,都是乡里乡亲的,刘老师求到门上了也真不好拒绝,可这一次明显地让他有点没面子了,下午来了连问了市局好几个认识的同事,居然都不知情,连打听也打听不出来。只知道经侦支队把案子捂着。边走边说着:“嫂子,你们娘俩歇着吧,我们吃点饭,一会我带刘老师去肖副局和经侦支队找找熟人看能打听出点什么来……哎,看来事不小……”   二叔随意地拍拍简凡的肩膀。筒凡和刘老师笑着打了个招呼,待和进门厅的香香照面一对,不知道为何。俩个人几乎都是下意识地在回避对方的目光,简凡眼往一边瞟、香香却是低着头。   几个人里,就杨红杏是外人。梅雨韵介绍了句,简忠诚这三位也顾不上寒喧,打了个招呼几个人相随着上二楼餐厅了。   楼梯左拐的时候,刘香莼回头看了一眼,恰看到了简凡、杨红杏都在看着自己,目光又是躲避着,犯什么错一般躲避着,快步跟上了简所长和父亲的步子。杨红杏乍看简凡一眼的时候。简凡脸上是一份万般无奈的表情,既有点无能为力,又有点无可奈何。而且这个,确实有点始料未及,连梅雨韵也颇觉得尴尬。   “你这个臭小子,跟我走……”   没人了,梅雨韵火了,上前就揪简凡的耳朵,简凡一躲,又被老妈揪住了衣领,拉拉扯扯简凡在不迭地埋怨老妈不该管这事,而梅雨韵却是不分青红皂白,低声教训着儿子不该办这事,甚至于有点怀疑儿子公报私仇的意思,让简凡老实交待。老妈的同情向来泛滥,向来也没有什么原则性,怕是看到刘老师和香香有点难过了。   拽着简凡、跟着哭笑不得的杨红杏,三人又回到了八层房间,一关上门,梅雨韵这火气全来,一把一推儿子,生气了,后果更严重了,教训着:“……啊!?这种事你怎么能办?这街坊邻居的,别说你和香香还处过对象,就没处过也不能干这拆人姻缘的事呀?要是刘老师一家知道了是你抓的人,你让我这老脸往那搁?……你不会是故意的吧?”   “妈……你这不胡搅蛮缠吗?这怎么可能是故意的?警察抓坏人天经地义。”简凡辩着,坐在床上。老妈就站在面前指着鼻子教训。   一说梅雨韵听不进去了,叱着:“太原多少警察呢?就轮到你抓?谁不能去抓偏偏你去了?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妈你别纠缠这事好不好?你知道这案子多大?你少掺合这事,别说我二叔是个派出所所长,就是市局局长也不敢放他。他挪用公款你知道挪用了多少?”   “多少?”   “四千万。   “啊!?多少?”   “四千万,人民币啊,不是日元。”   “这……”   梅雨韵正教训着坐在床上的儿子,一下子被消息惊呆了,也杨红杏也倒吸了一口凉气,听得怵然心惊。要是案情如此的话,那倒简单了,歇着吧,谁敢放人。   “妈……来来,您坐坐……杏儿,倒水……”   简凡扶着老妈,直扶到了椅子上坐着,杨红杏听得简凡一叫,倒没觉得称呼暧昧了几分,赶紧地倒了杯水捧到面前,就见得简凡把水往老妈面前一放,替老妈抚抚胸、捶捶背,轻声言语着:“妈……您老慢慢到这儿吃惊啊,我跟红杏说个小事……我觉得抓得是非常对,一点错都没有,刘老师得感激咱们家才对……您喝水……”   “什么?你说什么?”梅雨韵有点气愤难平的,瞪着儿子。简凡不迭地解释着:“妈您咋不往长远想想涅?万一再迟两天抓,结婚后再抓,一抓香香就成了寡妇了,再不济也算二婚了,没准到时候还弄个拖油瓶的,她可咋过?那不更惨……您不觉得儿子抓得对、抓得恰到好处?”   梅雨韵“呃”声,没喝水就被噎了下,被儿子的话噎了下,瞪着眼,张口结舌看着儿子。杨红杏看得简凡说得一本正经,扑哧下笑了,这下搞得梅雨韵莫名地有点难堪,指门的方向:“滚!杏儿,把他赶出去。”   “噢,那您歇着啊……走走……”简凡拉着杨红杏,小步快跑,俩人逃也似地出了房间门。   直拉着掩鼻而笑的杨红杏出了房间。进了甬道,到了安全出口的门前。看看四下无人,简凡压低着声音拉住了杨红杏:“给你说个事,帮个忙。”   “干嘛?”杨红杏站定了,靠着墙,饶有兴趣的侧头看看糗色刚过的简凡,只不过这货脸不红不黑,想着简凡的解释又让杨红杏有点可笑。笑着问:“哟,简凡你想得挺长远的啊,我看呀,你们俩真是冤家偏聚头,打了人家前男友,现在又抓人家未婚夫,得,位置空出来,你正好补缺……我看她好像对你还有那么点意思,刚才你不觉得?……不会是让我帮忙牵线吧?呵呵。”   捉弄着简凡,却不料简凡怪怪的笑着,根本不当回事,笑着说着:“别拿我开涮啊,香香是准备找个富二代生个富三代延续个富四代,我再混二十年也达不到标准啊。”   “那我就没什么可帮的了。”杨红杏笑着答道。   “有,一会儿你替我见见香香和他爸。”   “啊?我……”   “嗯,你……你听我说。”   简凡说着,一支手支着墙,把案情大致一说,这案子怕是听得杨红杏也怵然动容,说完了案情要办的事就明了,简凡解释道:“这案子一时半会完不了,人呢,就找回钱来,三年五年也未必出得来。何况不一定找得回来……以你的身份把案情跟我二叔一说,他就知道怎么办了。现在省厅和部里督导都坐镇太原,干什么也瞎忙活,花钱找人都是白瞎,别在这上头瞎费心了……”   侃侃地说着,杨红杏听明白了,是拐着弯着把实情让自己告诉简所长跟刘老师,没戏,早点打道回府。简凡说着,杨红杏想了想,如今之计这也未尝不是个最好的途径。点点头:“行吧,一会儿我告诉他们。”   杨红杏一答应,简凡乐了,乐着顺竿往上爬了,凑上来,含情脉脉地说:“杏儿,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帮我的,再帮我一个忙怎么样?”   “走开走开……有话说话,别咧这得性啊。”杨红杏脸色正正把简凡往一边推了推,要保持距离。不料简凡脸皮厚度岂可逆料,杨红杏一推,又扭捏着往前凑了凑,恬着脸说着:“晚上别走了,就到这儿住怎么样?”   “什么?你……”杨红杏一愣,瞪着简凡。眼神有突如其来的有点忿意,不过仅仅是一闪而过,看着简凡嘻皮笑脸,你就跟他生气也是白瞎,话锋一转,不见羞意,唯见示威似的眼神,揶揄地说着:“我们的关系什么时候到了开房的境界了?我怎么觉得你是皮痒想找点刺激。”   现如今杨红杏可没有先前的那种患得患失了,眼睛不怀好意地瞪瞪简凡,生生地瞪得简凡打了个寒战。好像这飞腿随时可能飞到自己身体上的某个部位。   却不料简凡灿然一笑,笑着防备似地倒退了一步指着杨红杏:“嘿嘿……我就知道你要理解错的,小小年纪思想一点都不健康。我意思是让你陪我妈住一晚上,咱俩关系一般,不过我看你和我妈挺投缘的啊。晚上陪陪她,今儿这气暂时消不了,见着我肯定又是骂个狗血淋头……怎么样?对你声誉不会有影响吧?”   这话听得杨红杏怔了怔,省得自己被涮了一把,有点掩饰似地说着:“好吧,看在伯母面子上,我不跟你计较……以后说话说完啊,再说半截小心我抽你。”   示威地剜了简凡一眼,杨红杏扭头便走,这到不算个什么要帮的忙。本来就对梅老师印像不错。人一走,简凡屁颠屁颠跟上来,一会左侧一会右侧,嘴里吧嗒着喋喋:“我妈这人脾气不好啊,爱教训人啊。你别惹着她啊……对了,她还爱翻旧账,老翻别人的底子,她要说什么,你别信啊……对了,人特唠叨,一有事就唠叨得连觉也能不睡。别嫌烦啊,烦了你自己睡,别理她。让她自个唠叨去……哎,哎哟……”   简凡说着吓得后仰退了两步。却见得杨红杏不知为何怒目而视,几乎要飞起一腿将人踢飞,简凡一看这样子恍然大悟继续道:“对了,你这样子很像我妈,喜怒无常。”   “你……呵呵……”杨红杏被气笑了,笑了几声脸色一正指着简凡:“你比你妈唠叨多了啊,知道我喜怒无常还在我耳边聒噪,告诉你啊,立马消失,省得我看着你烦。”   “嗳,马上消失……”简凡乐得扭头准备走,一走又回头了,杨红杏一瞪简凡笑着问:“哟,杏儿,还有一件事……”   “你……你一次说完好不好,跟你说话得把人气死。气不死也得急死。”杨红杏有点气不打一处来。   简凡一伸手:“最后一件,住这儿了,把车钥匙给我……”   杨红杏摸着车钥匙一扔,话也不说,扭头便走。   知道杨红杏不会拒绝,态度虽然不那么好,不过勉强能接受得了。简凡拿着车钥匙没有马上走,见得杨红杏消失了,这才蹑手蹑脚走到了房间门口,耳朵使劲地贴到了门上,屋里,断断续续地在说着……   杏儿,你哪年生的?……几月生日?……噢,属蛇的呀?比我家莉莉大两岁,……哎呀,我要有这么懂事个闺女多好,可比我家那傻丫头强多了,小时候就知道和她哥淘气,俩人没一个省心的……养老大的时候更不省心,这孩子一生下来正好那年乌龙县里发洪水,把简家老店冲得片瓦块砖也没留下,我和他爸愁得呀……   听得耳外的简凡眼睛鼻子嘴吧挤到了一块,这个忆苦思甜的教育发洪水以后接下就是老爸白手起家,老妈含辛茹苦,二十年来说得所有情节严重雷同,估计不会有新意了。   听得俩人一个说得来劲,一个听的起劲,简凡悄悄地退出了这里。下了楼,还不放心地给二叔打了个电话,说同来的女警是某某女儿,知道银行案的具体情况,安顿了一番,这才出了酒店,驾着梁舞云留下的车,一路离开了这里……   …………   …………   倒不是不愿意和老妈多呆一会。而是现在发现好像老妈更愿意和杨红杏呆着,这之中藏着的那个小小的阴谋对于简凡、对于杨红杏都是不言而喻的,只不过俩个人都没有对此提出异议,一方面有照顾老人心情的意思,另一方面呢,没准俩人对于彼此或许还真留着那么点意思。   很微妙,最起码从杨红杏的表现里简凡看得出来,只是有时候想不太通,就牛萌萌那胖妞、梁舞云那号匪女都看不上自己,实在找不出自己能让杨红杏这个“官二代”青睐的原因。   很微妙,不过简凡顾不得考虑这其中的微妙在那里,因为,还有更微妙的关系和事情一直萦绕在心头,带着这个疑问驶出了五一路,打了几个电话,等到了沙河路程家村巷老城区边上,车刚停在路边,就见得巷口出来位抱着小孩的男人。   是张杰,双手抱着娃娃,明显抱得不是太舒服,娃娃哭闹着乱蹬腿。迎上来一屁股坐副驾上,把娃横躺着这才舒服了几分,半天呦呦哄着儿子,边哄儿子边说着:“有事明天再谈啊,今儿我得伺候这小祖宗呢,嘿嘿嘿……我儿子会叫爸爸了。把我激动的,哈哈……叫一个……”   说着逗着儿子玩,这女士车里吊挂的小玩意暂时吸引起了小孩的注意力,支着身子被张杰抱着要去揪车厢里的挂件。简凡看得有点意思。细细端详着,立马大惊失色道:“哟,张杰,这娃咋一点都不像你?”   “切……像你,行了吧?”张杰根本不理会调侃。   “你理解错了,我是说黑不溜秋了。倒像肖成钢嗳。”简凡奸笑着。   “呵呵……肖成钢要能我儿子这么个娃娃,能把嘴乐歪了。哎你这发什么神经,怎么找我来了?”张杰说着,眼光不离儿子左右,看样有点心不在焉。   “李威跑了,你没有什么跟我说的吗?”简凡突来一句。   张杰一惊,手一抖吓得差点把儿子摔喽,紧张了一瞬间反应过来了。盯着简凡脸色不那么好看了。沉声反诘着:“和我有关吗?”   “周五晚上你跟我打电话,周六清晨又给肖成钢打电话,我怎么不觉得你是个勤气的人呀?李威是什么人,咱们一样清楚,只要嗅到了一点味道不对,马上就判断得出来,何况……我想你没准根本不是无意透露。”简凡缓缓说着,盯着张杰有点惊讶的眼神,张杰这个小黑儿子看到了简凡,倒不认生,伸着手要抱。却被张杰一把揽在怀里,就听得他不屑地哼了哼:“想质问、想举报我随便,只要你有证有据,周六清晨的时候李威还不是嫌疑人,你拿这个吓唬我?”   “呵呵……想举报你还用得找你来吗?这个银行诈骗案害了这么多人。你还想为他开脱呀?我就是怕你拿捏不住才没敢叫你,谁知道你还是搅进去了。”简凡道。   “这有什么呀?反正银行那帮孙子他们内部人挪了,他们赔钱,管你什么事?再说主犯是王为民,不是李总,你干嘛非把矛头对准他呀?”张杰不乐意了。   “哎……你糊涂呀,这个案子比较特殊,有一大部分储户是被王为民这类资金贩子高息、高回扣揽到指定储蓄上的,银行有错、储户也不全无辜、资金贩子最可恶。你想想,银行无所谓,可以抓着储户的这小错推诿,即使推诿不了,全赔也无所谓,反正存的都是储户的钱,大不了填个窟窿而已……可是这些储户就惨了,咱们查查定性得三五个月吧,再往上告告得几个月,别说一年两年,拖上三打五个月,生意就完蛋了,你没做过生意你不知道现金流的厉害之处,没有了这个,资金链一断,剩下的事就是关门大吉了……呵呵,这个孽做得可够大了。也不知道最终要有多少家得为这事关门呢。”   简凡无奈地说着,即便是最后银行为这些银鼠买单,损失在银行。但受害的还是那些个中小储户,对于执法机关、监管机构以及法院执行,越了解的多,简凡越是不敢恭维。   张杰一边哄儿子一边听着,听得也有点心惊,弱弱地问:“那你问我什么意思。”   “告诉我实情,我看下一步咱们怎么办。”   “也没什么,周五晚上原毅明火急火燎来找我,他说找不着你,我打电话你也不接……后来我看他比较焦急,就问什么事,他不说,就说事情很紧急,可能关乎到李总的安危,让我摸摸你的动向……我后来想想你要不在,肯定和肖成钢在一起,当天晚上去一队宿舍找他没找着……快天亮的时候我给肖成钢打电话。他说抓了一夜人……听到这个。原毅明就急急忙忙走了……天一亮陆队调我回重案队帮忙,差不多也和你们这个案子有关,就这样……李威确实嗅到了,连我也没想到你们一晚上捅了这么个大娄子,等我第二天找你,你又被督察关起来了……”张杰缓缓地说着,语气里明显对简凡有几分不满。   “张杰,你别对我有意见,我没有怎么你,就即便你真把李威放跑了,我也不会怪你,说不定让我亲手抓他,我也下不了手。”简凡安慰着张杰,一伸手,一把抱过了张杰那小黑儿子逗弄着,说着;“我是担心你出事……李威这个人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物,他看重你的时候可以不惜一切,可要甩出你的时候也可以不顾一切。就凭咱俩人的智商。人家耍咱们跟玩一样。这些年他一直挖重案队、刑警队的墙角,也就为了他要办的事,唐大头跟了他那么多年,盛唐那次遭遇齐树民的时候,他明知道有危险,照样还是不动声色地躲在幕后,你觉得这个人,咱们跟人家玩得起吗?等着小命赔进去才知道后悔呀?”   “这……这,有这么严重呀?”张杰有点上心了。   “哼,你说呢?张杰不是我小看你。我都不用动脑筋都知道李威通过原毅明把你小子收买了,晋原分局案子详细案情你肯定已经透露给李威了是不是?你知道他说什么,他说他知道结果,不告诉我,你不说案情他怎么能知道结果?……收了多少好处,跟我说说,我看你小子是不是把自己卖便宜了?”简凡叱着,怀里的娃娃挣扎着,咯咯地笑着。又要伸手摸车厢顶的灯。只不过孩子他爹就乐不起来了,被简凡这么一追一问,想了想吧唧吧唧嘴:“莲花小区一套房子,原毅明直接把发票给我了,我只有不到十万块钱。原毅明说不急,啥时候有了啥时候还……那个……那个简凡,这不会有啥事吧?不过我是赊账啊,打欠条了啊。”   “傻B,卖便宜了,就那个消息,他给你一幢楼都不亏。救了他一命嗳。”   简凡笑骂着。看着张杰心下无着有点紧张,安慰着:“这个事嘛。这样……从现在开始,和李威、原毅明别扯关系,反正不就一套破房子不是,发票收据已经给你了,死活不认账,谁问就是你买的,大不了卖了,还了钱你自己还赚个差价……对吧,不过有一条啊,收他妈就收了,不能瞻前顾后害怕,你越害怕他越拿捏你,他让你干什么,你别操理他……他拿得起,咱也放得下。拿就拿了,黑就黑了,大不了脱了警服咱一起做生意去,总比人家做个套把你送进去强吧?你说对不?”   “这……对倒是对,就是有点无赖了啊。你……这……”张杰嘴唇翕动着,还以为简凡要兴师问罪。却不料是来做攻守同盟来了。而且这话说得无赖之至,比自己当了这么多年警察还要痞几分。   “婊子都当了,你还想再立个牌坊呀?……就咱们现在出来因公殉职了,背后照样有人骂你是黑警察。死了活该。我没其他意思,就提醒你注意点,他肯定还要有事,千万别扯进去,这案子最后滚多大个雪球。想想都害怕……对了,李威跟你说过晋原分局案子没有,妈的他说第五个人,他知道,就是不告诉我……我想想我就生气,现在都捅到这份上了,这个人都没冒出头来。”简凡有几分气咻咻地说着,好像言语之中对李威有那么点不服气,自己这个正牌刑警,好像连个过气的老刑警都有所不如。   “没有说过……就有吃过两次饭。饭桌上问了问咱们的侦破经过。后来就再没有什么动作了,不就是仝孤山嘛。”   “杀人的是他,但真凶应该诱曾国伟出来那个人,这个人才是主谋。仝孤山不过是个枪手而已。李威自那以后再没有什么动作了,那么很可能他已经知道真凶是谁了,这个老家伙比咱们精得多,咱们还没反应过来的功夫,他把公司一申请注销,再把家业交给曾楠,然后随时准备撤走,那撤退的地方,没准早筹划好了……他不是真凶,但这个真凶肯定还在,否则他今天就不会再打这个电话骚扰我,诱导我查下去……其实他就不打电话,我也照样要查完。”简凡侃侃说着,说得不舒服了,把怀里的娃娃又交到张杰手里,一抬眼直咧嘴,车厢顶挂着挂件,早被这黑儿子揪脱了,得,又得被梁舞云骂了。   “你……你今儿到底是干什么来了?分析案情我可不在行啊?”张杰迷茫着,不知道简凡到底来干什么。   “很简单,晋原分局的案子还要回我们手里,相关的涉案人已经浮了个差不多了,最大嫌疑人齐援民也被捕了,案子是我们开始的,我想把它结束在我们俩手里……死人都找着了,我就不相信,一个大活人我挖不出他来,李威连案子都没参加他都敢说他能揣摩出来,我就不信我找不出来。你参加不?提前说好啊,这案子没准落不下好,沾一身屎,不过好处你已经拿了。不能这么怕事吧?”简凡道出了真实想法。   “干呗,刑警不就是案子吗,不干这个还得上其他案子。”张杰持无所谓的态度。只不过对简凡的行径还是持几分怀疑态度,弱弱地问着:“哎简凡,你今儿挖了我老底,丫的不会拿来要挟我吧?明说啊,下了车门谁说我也不认账了,跟你学的。”   “滚你娘的吧。我收房子比你还早呢。我也明跟你说,循私的事多少干点没事,枉法的事咱不干啊。咱们就收点小钱又没害过谁,有什么害怕的?我知道你心里不安,现在踏实了吧?踏实了明儿老老实实跟着我,咱们先从仝孤山开刀,我就不信,挖不出这个人来。”   说话着把张杰赶下了车,小红车一溜冒着烟跑了,不用说,八成是先和肖成钢打招呼去了。张杰抱着儿子,不由自主地呵呵傻笑上了……说实话,简凡这么番话。还真让张杰心里踏实了不少。 第五卷 浮世起与落 第70章 白日黄粱梦   “杨警官,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   “别这么客气,瞧您,还专程来一趟。伯父还好吧?”   “简所长带着我爸去市局拜访熟人去了,不过……估计基本和您说的一样……”   金广捷酒店电梯里出来的两位女士,一位俏姿挺拔且不失端庄,一位小巧玲珑兼衣着时尚,是杨红杏下楼送早上专程来看梅雨韵和自己来的刘香莼,简凡说得没错,梅雨韵确实能唠叨,昨晚唠叨得有点过头了,上午九点还没起来。睡得晚了有点迷糊的杨红杏慌乱地招待了刘香莼,坐了不一会把刘香莼送下楼来。昨晚把知道的情况已经说了,一大早简所长有点不死心,和刘老师一起到市局拜访某个领导,不过看情况,不会有什么大的变故了。   “其实……”杨红杏斟酌着言辞,看着眼圈红红的刘香莼,心里隐隐有几分怜悯,嗫嚅了半晌才脱口出来:“其实简凡也很关心你的事,有些消息是他打听到的。”   说着,暗暗地注意着刘香莼的表情变化,不知道为何对于这位娇小玲珑看似弱不经风的女孩,杨红杏莫名地有几分忌惮,像这等楚楚可怜的姑娘,就自己看着也忍不住心生怜意,何况男人乎?   只见得刘香莼凄然一笑,叹着气说着:“替我谢谢他。”   “你还恨他么?”杨红杏问。   刘香莼摇摇头。   “那你还爱着他么?”杨红杏八卦了,看着刘香莼诧异地盯过来,赶紧掩饰似地说着:“对不起,我不是要故意提这事,只是我觉得你们青梅竹马毕竟处了那么多年。他也未必就能把你全忘了……你们其实……”   “其实我们没什么了,谈不上恨,也谈不上爱了,男人都很自私,也很无耻,都喜欢找的女人只爱他一个,而且可以容忍他们爱的不止一个,呵呵,男女之间说穿了就是那么点事。”刘香莼有点持无所谓的态度,不过提起简凡,嘴角还是温柔的笑笑评价着:“其实简凡性格不错,知冷知热也知道关心人,就是没出息了点,你要是能容忍了他的缺点的话,他还是不错的。”   “我?”杨红杏有点脸红。   “不是么?看得出你喜欢他。”刘香莼说着。   “我……”杨红杏摇摇头笑笑,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不过我还是给你一个善意的提醒啊,他这人毛病特多,特别是长得帅点招三惹四的毛病我看他这辈子改不了了。”刘香莼笑着说着,俩个人出了门厅,回过头来看着有点不自然的杨红杏,释然地说着:“再次谢谢您,杨警官,有机会请请您……我可没破坏你们相处的意思啊。相反,我倒希望他能找到一个能给他幸福的女人。”   “谢谢……慢走……”   出租车招手驶过来了,刘香莼笑着上了车,招着手,车驶出了酒店停车场,消失了大街上的茫茫车流之中。   杨红杏怔站了良久才省得往回返,对于刘香莼这个善意的提醒其实不用说也已经有所体会了。和刘香莼去年的事就闹得满城风雨,后来的银行押款车抢劫案、再后来的晋原分局悬案,还有刚刚发生的银行诈骗案,想来想去,这个人好像一直就处在风口浪尖上,杨红杏即便是不打听,总也有这样那样的传言会传进耳朵里,更何况这货色三番两次进督察处,就跟故意似的,你想不知道都不行。   那我喜欢他吗?电梯里杨红杏想着那个有点戏谑、有点唠叨,有点婆婆妈妈,有时候甚至失控的简凡,好和坏掺合在一起,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是肯定还是是否定。   那我不喜欢他吗?又想了良久,直到出电梯,还是说不清肯定还是否定。   就像自己在看着他的时候,永远看不透这个人一样。杨红杏干脆放过一边不再想了,回到了八层的房间里,一进门笑了,梅伯母正收拾着房间,把两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服务员的事都代劳了,边收拾着边唠叨着:“……杏儿,回来了呀……哎,这香香呀,一直就心气高,偏偏就碰了个简凡这么个不求上进的东西,俩人呀,唱不到一个调上,杏儿,你……你不会也嫌弃他没多大出息吧?”   杨红杏被问得别扭之至,半晌不知道该说嫌弃还是该说不嫌弃了,眼里怪怪地笑着。梅雨韵省得过犹不及了,笑着转着话题,又想起儿子了,气哼哼地发着牢骚:“……哎,这个臭小子怎么也不来看看他妈,把我扔这儿,他倒放心……”   “伯母,他来过了。”   “来过了?”   “嗯,早上七点就来了,您睡着他没打搅,就给我打了个电话,把车还回来了。”   “噢,这还差不多。”   “伯母,上午我叫上舞云,咱们逛街去怎么样?”   “这……好啊……不过,小凡那个。”   “别管他,咱们逛咱们的,中午他回来请咱们吃饭,他们要去提审一个重要嫌疑人,在郊外,可远了……”   杨红杏唆导着,一会梁舞云也请假出来了,俩位美女簇着梅雨韵,直逛去了。   …………   …………   “这就是仝孤山。”   西城看守所,高墙电网岗哨之后,狱警带着陆坚定、简凡、张杰,肖成钢几人沿着甬道进了隔离的监区,透过窗上的瞭望口,陆坚定介绍着。这段时间伍支队长安排着陆队一直跟进这个案子,仝孤山和未归案的齐树民、连刃、李三柱都是陆队的心病,没抓着的还好说,抓着了不开口不交待,更是一块心病。   几个人依次看了看,没什么可看之处,五平米的隔离监仓里,靠着墙角坐着一个瘦削的男人。高额凸下巴,两臂颇长,蹲那儿再长一身毛,比大猩猩强不到哪。轮到简凡看的时候,简凡眯着眼看了这个奇人良久,只不过在他的眼里又是另一番景像。   气质,对,那种睥倪的气质让简凡看得怦然心惊。   被抓进来的人,或是眼光躲躲闪闪,游离不定,那是有所隐瞒;或是眦眉瞪眼凶相外露,那是准备死扛;更多的是惶惶不可终日,那是恐惧;而这个人,那个向内凹的脸,虽然难看之至,不过却写着一脸平静,像一尊泥塑木雕一样,半天不见动静。   千人有千面,等闲难识之,关着的人,不像困兽,更像一个睥睨一切的王者。   陆坚定介绍着:“……别看这小子一声不吭,可不是善茬,省厅预审专家和市局预审都和他较量过了,问轻了不管用,问多了人家不理、问得重了,起反作用……呵呵,省厅预审上可出了个大洋相,第一次审了三天,换了六茬,感觉人家抗不住了,快审下来了,人家要杯水喝,当时没太在意这小子有反抗情绪,结果一给人家水,喝嘴里了,不过全吐到预审员脸上了……呵呵,这么重罪的家伙谁也不敢动人家,看把省厅那几个糗得……”   带着戏谑的口气介绍着,几个人听得直乐呵,接触的罪犯久了,什么人都碰得上,有点见怪不怪,只不过有点可笑罢了。看守所里从来都不缺超期羁押的嫌疑人,多数都是这种情况,你审不下来,取不了口供,就到了检察院经常会被打回来,结果只有一个:补充侦察!   几个人笑着,简凡一直眯着眼在观察着嫌疑人,陆坚定凑上来问着:“简凡,怎么样?带出来你们较量较量。这个案子没有人比你还了解了。”   “等等再说吧。”简凡摇摇头,眼睛离开了观察孔,不确定地说着:“可这个人的情况我根本不了解,现在上正场怕是照样出洋相。走吧,提上审讯录像我们先看一遍吧……陆队,你们有什么新发现没有。”   “多少有点,这个人呀,这还真是个人物,我们这段查访李三柱、齐树民包括仝孤山的情况,了解的不少……”几个人向外走着,矮胖的陆队长边走边说着:“……这小子可不简单,据孙仲文交待和我们的查访,仝孤山是齐四爷,也就是齐树民的父亲收养的孤儿,比齐树民小几岁。他上一代在文革中武斗被打死了,养父齐四呢,八三年严打被枪毙了……不过这小子据说承了齐四的衣钵,天生就是个掘坟挖墓的高手,据孙仲文和被捕的其他嫌疑人交待,云城一带‘龙’字辈的掘墓高手,仝孤山数第一,这个行当里都知道地龙这个名头……而且这个人隐藏得很深,他居住的云城西郊洼儿村里,当地认识他的人,一直以为他在外地打工……而且还有个有意思的事,他认古董一认一个准,可居然不认字,是个文盲。水平顶多能签个自己的名。”   “文盲?不会吧,这年头流氓不少、文盲可不多见呀?”张杰诧异地问上了。   “还真不是装的,我们了解了一下,确实没有上过学,姓仝是跟他爹的姓,叫孤山是出生地,云城大孤山一带,齐四被枪毙,他和齐树民就以给人出殡为生,十几岁起就盗墓挖坟发死人财,郑奎胜交待的三起命案有一起找到了死者,是广东来云城接洽购买古董的商人,叫吴起兵,被他们杀人劫财之后埋在一块庄稼地里,有六年了,已经找到了骨殖,正在做DNA鉴定……我估计呀,像这号主对于杀人害命,根本没有什么感觉了,省厅心理学专家张处长给的建议是最好能从其他人身上突破之后再绕回来,她认为像仝孤山这种情况有点类似于精神强迫症患者,主动配合交待的可能性不大……”   “什么强迫症?”肖成钢问。   “神经病呗,还能有什么,杀人放火的有几个正常的?”张杰代答了。   “差不多,不过不尽相同,强迫症的意思是在他的潜意识里不认为这是一种犯罪,而且对于他本人无法控制这种行为,犯罪是主动性的,甚至于不需要动机和诱因,张处分析说和此人成长经历有关……理论我是说不太清,随后你们去咨询下张处。”陆坚定介绍着。   “咨询她干嘛?她要行,她不来审呀?”肖成钢不屑了。   “就是呀,专家的话能信呀?他们先前还说这个案子成死案了呢。”张杰辨着。   “嘿哟,跟上简凡你们俩都学会抬杠了,欠抽是不?”   陆坚定也不讲理论了,瞪着眼故态重萌。几个人辩着,远远地看着重案队的张志勇和狱政方面的人一起出来了,几个人站下的时候,半晌不见有人发问,陆坚定几个期待地看着简凡:“怎么样?半天不说话,有什么想法?”   “想法倒是有。”简凡歪着头,侧眼一看,众人好奇一起,却不料这家伙灿烂一笑,笑着道:“仝孤山的经历充分证明,不经过教育同样是可以成材的。哈哈……盗墓要算个行业,仝孤山也算专家了吧?”   众人嘿嘿跟着简凡傻乐着,陆坚定却不料半天憋出这么一句笑话来,笑骂了句,张志勇奔进来,看样已经提到了日常和预审录像,招呼着一干人出了西城看守所。   原本以为支队长会安排着开个什么案情分析会,然后再来正式移交一下,却不料此次移交的这么草率,也就陆队大致介绍了一下案情,一干人回到重案队,几大摞厚厚的卷宗往简凡那个好长时间没人住的办公室一扔,得,齐活了。   重案队后来跟着省厅接手押解仝孤山的队友张志勇也是个老刑警了,看着张杰、肖成钢和简凡这仨明显比自己小不小的屁孩子,东西一放下笑着问上了:“现在这案子是僵着,理论上审下来审不下来,最终都是强判,不过我们现在缺乏强判依据,你们给上头做了一锅夹生饭啊,上面的消化不了,只好又给咱们连锅端回来了。我说简凡,你真接呀?这运气撞一回两回成,可别当饭吃啊。”   “张哥,我们锅哥厨子出身,专做夹生饭。”肖成钢辩了句,不过这表扬的话引得简凡瞪了一眼。随即简凡笑着拍着案卷不置可否,问着张志勇:“张哥,你们前一段排查有什么结果。”   “这个呀,回头陆队给你布置,当年齐树民、郑奎胜、陈久文、李三柱四个人被判后,除了郑奎胜送得比较远,剩下仨都在省内劳改,最短的住了五年、最长的住了七年,理论上齐树民保外、其他三人以不同理由减刑,都符合规定,省监狱管理局每年批复减刑、保外有八千多宗,这里面猫腻有多大我就不说了……不过难就难在人家做的都合乎规范,你挑不出什么大毛病来。咱们都当差拿饷的,有些事你就干瞪眼你也管不着不是。”张志勇隐隐晦晦地说着,虽未明言,可一说众人心里都明白,那意思是:没有查出来,就查出来,也没治。都是警察,可监狱和刑侦是两个概念。   这个局开得有点勉强,送走了张志勇,就剩下简凡和身边的哼哈二将了,看着俩人脸色也有几分失望,一问之下,肖成钢有点失望,还说着风凉话,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大概是嫌这组实在有点冷清了;而张杰呢,却说着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没准三五天就能把案子拿下来也说不定,这话嘛,不用思考也知道这家伙在说反话。   确实有点郁闷,连着几个月,几拨人在这里都是载誉而归,恰恰留下的,都成了收拾烂摊子的主,一个案子未结拖着其他案子都结不了,陈水路新村的杀人案、12.26文物走私案,这几个案子现在从香肉早成了一块被几拨人嚼过的烂肉了,要说起来孰无可取之处。   “嗨、嗨……打起精神来,我还是那句话,别人都能看到的机会,不一定就是机会,说不定是陷井。别人看到难处,也不一定难,你们想想,这个案子从一无所知到现在我们已经抓了这么多嫌疑人,真相离我们只有一步之遥了,甚至于我考虑说不定嫌疑人现在就在咱们手里,人都抓了话还能问不出来?……这个案子一完,咱们兄弟们都功德圆满了啊,别看我现在求着拉着你们来跟着我干,这案子一完,你们俩作揖磕头我都不待理。切……”   简凡拍着桌子,摆着架子,耍着威风,多少有点当领导的小样子。跟这俩货没法说,但是在你没谱的时候得摆出点谱来,否则都泄气了这事就没法子办了。这么一叫嚣,俩人看了一眼,倒没反驳,对于简凡另辟蹊径别出心裁的本事还是领教过的,没准还真能给你整个意想不到也说不定。   俩人看简凡这么笃定,倒跟着安生了,刚安生简凡就不让俩人安生了,安排着工作:“肖成钢,你去请严叔,张杰,你去请时阿姨,我呢,负责把郭定山郭老请回来,三人小组咱们扩充到六个人,人多事好办。”   “啊?请他们,弄仨老家伙,每天车接车送,只顾伺候他们,谁干活呢?”肖成钢不乐意了。   “喂,简凡,咱这儿不缺大爷啊,你充大爷就行了,再请几个真大爷回来,你让我们俩小辈怎么活呀?”张杰咧着嘴也不高兴了。   “少废话啊,家有一老顶一宝、老将出马,一个顶仨;随便拉一个,都比你们强……这三个都当年的知情人参案人,现在主要目标在预审和分析上,不请几个人老成精的,光咱们怎么行?今天把话说到,明天你们俩到门口等着接人,请不来,小心点……”简凡威胁着。威胁了几句干脆把俩人赶将出来,要安安静静地看着卷宗和录像。   张杰和肖成钢俩人是吓不住了,一个歪着脑袋,一个鼻子嗤着,都有几分不服气。牢骚满腹地到三楼活动筋骨去了,和简凡比,这俩哥四肢体格倒是发达,也有可取之处。   一上午糊里糊涂过去了……   …………   …………   中午请了梁舞云、杨红杏和老妈一顿,二叔和刘老师也没有什么结果,商量着先回乌龙。毕竟俩老师一个所长,都有工作等着,吃完饭把老妈、二叔、刘老师几个送上路,老妈的神情和刘老师恰恰是两个极端,一个愁眉苦脸,一个眉开眼笑。拉着俩姑娘杏儿、小云嘱咐了半天,回头又叮嘱了儿子一番,这才安安心心上路。   男人有男人的世界,女人也有女人的空间,看着老妈和杨红杏说得亲热,老妈一走,杨红杏和梁舞云又咬耳朵说小话说得掩着鼻子呵呵直笑,捎带着梁舞云毫不客气,把梅雨韵给儿子留下的特产核桃、大枣抢掠了一番,还逼着简凡把俩人送回单位。简凡差不多猜得出来自己将会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成为这几个女人的谈资和笑料,从老妈嘴里出来的故事,不用加工就是绝好的素材。   不过现在可顾不上管这些,匆匆把梁舞云、杨红杏俩送回单位,差不多就误了上班点了。催着肖成钢和张杰去请严世杰和时继红,又跑了支队长办公室一趟说了说近况,还是支队长出面好说歹说才把郭定山请得出面来。等这一切安排妥当了,差不多一下午又糊里糊涂过去了。   时间就是这么瞎过去的,不管是蝇蝇芶芶、不管是兢兢业业、不管是喝茶聊天、不管是埋头苦干,单位里的八小时,永远是不够的。没到下班的简凡趁着没人注意的功夫,溜了。   倒不是非要溜,而是心里还藏着一件事,李威说得那事,说不好奇是假的,驱车直走了差不多二十分钟到了水西门街李威所说的那个思恒律师楼里,地址在漳电大厦租赁了一层,简凡保持了一惯小心翼翼地心态,车到这里的时候拿着查到的律师楼和景睿渊的资料,就是一间普通的律师事务所,民事经济类案件居多,没有接触过刑事案件的记录;景睿渊更没有什么出奇之处,司法局提前退休的,年龄56岁,没有前科,退休后自筹办的律师事务所,不用说,属于司空见惯的那种靠着公家挣私财的主;这个年龄段比李威稍大几岁,简凡有点怀疑俩人曾经是战友或者同事的关系。   资料浏览了一遍,简凡才步态轻松地向大厦里走,这个时候的心情不好不坏,身姿不正不歪。没有穿警服,保持了一个很稳的心态。乘着电梯进了七楼看到律师事务所的牌子的时候,还下意识地摸摸上午刚挎到身上的佩枪。   心里在暗暗告诫着自己,一定要保持十二分警惕。   没有迎宾,律师事务所接案子挣钱多数靠关系,宰的是原告被告,不需要搞美女招徕顾客那一套,进了这个占了半个楼层的地方,甬道两边都是房间,伸着脑袋看了一间、两间,都是隔断几个,男男女女跟乡下圈猪仔关羊羔一般大的小地方,说起来还不如重案队那种开放式的办公。心下无着的时候敲了敲门问了问,一位戴着深度近视镜的妹妹指指隔壁。   过了一间又敲门而入,偌大的一间办公室同样的隔断林立,四男两女一律正装,面朝着电脑屏幕忙活着,再一问景睿渊大律师,又是一位脸蛋胖乎乎的不帅的哥指指办公室后的套间,那上头标了个字样“主任室”。   敲门而入的时候,和料想中没有什么二致,西装领带正襟危坐,人长得比较富态,很像一个幕僚类的人物,翻看着一份什么资料,简凡进来的时候,这老头奇怪地问:“找我?哪个案子的当事人?原告?被告?”   职业习惯,简凡哑然失笑了,笑着道:“我叫简凡,有人让我来找你?”   “噢……”那老头恍然大悟,不过还是保持着律师的细致特点,要求了句:“有证明你身份的东西吗?”   “有准备……警官证、身份证、驾照……骗子不至于来律师楼吧?”简凡笑着站在这个景律师的桌前,排出了三大权威证件。   “好的,稍等,你的事得公证处人在场才能办。你稍等一下……小吴……过来一下,招待这位客人……”   景律师让着简凡直坐到了沙发上,喊着隔壁的人,应声来了位穿着正装的女人,所谓招待也就是找着纸杯倒杯水而已,却不知景律师怎么着就这么着急,慌慌张张地出去了。   这事,来得确实蹊跷,景律师一去半天没回来,等得不耐烦的简凡还开了隔壁的门问了两次,小吴姑娘倒是客气,直说离这儿有点路程。待二十分钟才能回来,让简凡安安生生等着。   又等了许久才见得景律师带着一男一女俩人匆匆地进了办公室,简凡正抿着水,坐在景律师的办公椅子上学吐烟圈,笑着问景律师道:“景律师,您这神神叨叨干嘛呢?……噢,对不起,坐您的位置了。”   进了俩男人长得有点老态、就一女的看样也长得衰败了,孰无可取之处,过惯了警队那种一堆一群年青的集体生活,这里的不芶言笑让简凡有点浑身不自在的感觉。   说话着简凡要站起来,却不料三个人一般般地客气地请着简凡坐着,当先的景律师笑吟吟介绍着:“随便坐,别客气,您能光临是我们荣幸啊,这位公证处的江主任、这位是当时在场的刘律师,当时公证时候要求必须三个人同时在场。在关于一处房产赠予的事,这是合同原件。”   公证处那个江主任客气的近乎谄媚,抽着一份厚厚的带着公证水印的纸张递了上来,简凡顾不得看内容,一看文件尾部的签名,鼻子里嗤了声,扔到了桌上:“这谁呀?逗我玩呢吧?”   不是李威,这让简凡有点迷茫了。越是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现在越让简凡的警惕性高了。说着站起身来要走,那位景大律师拦着:“等等,您看……你的名字是简凡吧?简单的简、平凡的凡,没错吧?”   “嗯,没错,天下不止我一个人叫简凡,你们找错人了吧?”简凡迷惑着不太相信。   “籍贯:乌龙县对吧?”   “对呀。”   “身份证号140521***********,对吧?”   “对呀。”   “那好,你再给我找这么一个巧合看看。”   景律师把赠予公证白纸黑字往简凡面前一放,释然了,还以为简凡是被幸福冲昏了头脑,安慰着:“哎小伙子,错不了,赠予人还留下了你一张照片,我都认出你来了,房产是水域金岸的别墅,那可是咱们太原顶级别墅区啊,虽然是一幢双拼别墅,可每平米的价格平均上万了,七百四十多平米,加上内部装修,价值一千多万,光这公证费和律师费就30多万,已经付了。这么大的事,我们敢开玩笑么?”   景律师说着,公证处和另一位律师均点头称是,眼光里不无几分艳羡,对于这个突发横财的家伙倒还不至于马上就仇富。就是羡慕得紧。   再看简凡,有点目瞪口呆,一听到水域金岸别墅,隐隐地想到了什么,莫非,莫非是自己曾经去过的李威那个住处?可那个地方不在李威名下,抓人的时候都没有朝那个地方去,简凡有意无意地隐瞒着这个情况没有告诉过任何人,此时一听这个名字有点上心了,拿着赠予条文,细细地看了看,合同类文本倒是看过不少,但价值一千万的合同却是生平仅见,看得有点匆忙,不过看清了,确实是白纸黑字自己的名字加身份证号,只不过赠予人叫“简怀钰”,同样姓简,自己却根本不认识。   阴谋!?简凡脑子里泛起这么个糊里糊涂的词,这莫非是李威自导自演的一个把戏?   “这个……这个……这个我真不知道怎么回事,人我不认识……”   简凡有气无力的置疑着,一千万唾手可得,可这个烫手的热山芋到底敢不敢拿,是个很大的问题。   “没必要认识,你们之间有什么瓜葛我们不管,这个简怀钰先生是一位华侨,这么点钱对他来说不过是毛毛雨……签个字我们给您代办过户手续;对了,还有这位简怀钰先生同时在大通拍卖行留下了七件古董,这个产权也归您所有,据拍卖行估价,应该在七百万至一千万之间。”   景律师说着,一伸手,公证处那位从夹子里拿出了另一份公证文本。简凡此时已经震惊得无以复加。掩饰似地喝了一口水,弱弱地放下了杯子,脑袋里一片空白,看着俩份赠予合同发呆。   一千万霎时打了个滚,成两千万了!……就在眼前。   突如狂飙而来的美梦,让简凡霎时想到了某一次车展上看到的兰博基尼以及兰博基尼旁边那位长腿MM,连人带车丫的唾手可得;一转眼又想到了蒋姐,想到申老太,拥有这个身份和家产,可以堂而皇之的上门挽着蒋迪佳,谁也不敢小觑;再一转眼,又想到了衣锦还乡,这要是在车屁股后塞上两麻袋钞票,非把天天笑话自己抠门的费胖子吓晕不可。有这还发愁什么工作,咱想干嘛干嘛;有了这,还发愁什么泡妞,咱想泡谁就泡谁;有了这……妈的,把蒋姐泡回来,再泡几个妹妹,直接步入后小康时代生活,珍馔大餐,咱想吃啥吃啥、环肥燕瘦,咱想上谁上谁……   一瞬间两千万究竟是多大一个概念,被简凡梦想成了触手可得的实物,想着想着,舌头伸着,馋涎欲滴地舔着发干的嘴唇。不经意一抬起头来,弱弱地抬眼看着面前三双艳羡不已的眼睛,三张老成的脸现在看得是无比娇艳,无比和蔼,景律师看着这小伙发呆,只当是兴奋过头了,又是补充了句:“简先生,赠予人也考虑到了您有可能不接受这些馈赠,如果您坚决不接受的话,我们将以您的名义把馈赠出售后捐赠给赠予人指定的慈善机构,总价我们估计在两千万左右……简先生?”   这句话,奏效了,简凡霎时一听捐赠出去,后背的主心骨一下子被抽,浑身瘫软,眼前的憧憬瞬间消失,一惊醒,忍不住“呃”地一声,胸腹和喉结动着,嘴里汩汩地流着液体,白痴一般……激动地把刚才喝得水反胃吐出来了。   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呃…呃…”几声,紧张、激动加上嗝应,简凡失态得厉害,起身摆着手辞着往门直跑,景律师追着喊着,卫生间在左手第三个门。眼看着简凡快步跑进了卫生间,这景律师笑着向俩位同行说上了:“说什么来着,这事一般人他受不了。吓傻了吧。”   “没晕倒,表现已经很不错了。上次我在体彩中心公证,有一中五百万的主,站那个领奖腿哆嗦。领完奖湿了一片,呵呵……紧张得小便失禁了。”公证处那位笑着,坐下来了。   “撞什么大运了啊?他自己都不知道,不会是私生子吧?……景所长,他不会不要吧?”同来的女律师怪怪问。   “那就不是吓傻了,是真傻。”   景律师笑着坐了下来,等着那位从卫生间出来的签字,等了很久,听着水声哗哗地流着,就是不见人出来…… 第五卷 浮世起与落 第71章 冷汗出涔涔   阴谋!绝对是个阴谋!   哗啦啦的水龙头下,简凡脑袋被冲得一凉一醒,从水中拨出脑袋来一甩,水珠散了一片,对着洗手间的镜子,看着镜子里有点苍白的脸色、有点扭曲的脸型,不用说,是被两千万刺激成这个衰样了。对于这个唾手可得的两千万,第一反应,只有这两个字:阴谋!   是李威让自己来这儿的,不用说肯定出自他的手。至于出现的什么简怀钰,不用说,就像设计齐氏兄弟的生意一样,不过是李威假手于人来做这个事,他什么意思?他要干什么?还是他想让我干什么?   想送幢房子报答我一下?还是想给点恩惠让我继续查下去?要不就他是,他想干的事还没有说出来,等着我受了恩惠再去为他做点什么?……可什么事值得他扔两千万?随随便便百把十万,找一群像唐大头那号打砸抢的都没问题,好像自己从来就没有值过这么多钱?   是什么?……简凡想得头痛,在两千万以及两千万隐含的谜题中挣扎。   想接受,可担心这块偌大的蛋糕好吃难消化,没准这里头掺着的是枪药毒药断肠药,眨眼间让你小命呜呼哀哉都没问题。   可要是拒绝……简凡一听着把两千万一个大子不剩地都捐出去,这心呐,有点像滴血地感觉。   像阴谋,又不太像阴谋,李威这王八蛋,故意调戏我,想拿两千万看看大爷的高风亮节,或者,简凡突然想到了那幢曾经去过的别墅,暗藏的地下室里那一屋子的古董。   是不是那地方?要是那地方,丫的两千万都打不住。不过那东西,简凡估计李威应该早转移了,这跑路没准就吃得这个老本。   难道是最后了,给我留个好处念他个好?   到底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   飞快的思考赶不住放飞的思想,毕竟这思想插上了钱的翅膀,要是三五万甚至十万八万,简凡自忖能守得住底线,分得清轻重,可两千万,两千万呀,一辈子,两辈子,再加上一辈子不知道能不能挣够这么多钱……   哗……地一声音,简凡把头浸到了冷水中,片刻之后哗声抬了起来,冰凉之意压不住热血上头的冲动,狠狠地扇了自己一个耳光,暗骂着自己:妈的,真没出息,两千万就把你吓成这样。两千万还算个钱呀?这年头哪个大小官盖个大戳、哪个奸商整点假货、再不济哪个明星衣服一脱,怎么着不值这两千万,这还算个钱呀?把你吓成这个怂样。   简凡又扇了自己一个耳光,试图让自己鼓起勇气来。   就是嘛,有什么可怕的,合同、公证、律师什么都不缺,这和李威有什么关系?根本就是人家什么简怀钰发神经了给了我一幢房子不行呀?他偷的抢的骗的讹的,关我鸟事?大不了有了问题把大爷的房子没收、清缴、上缴国库得了,还能怎么着?   对,这说不定正是李威的高明之处,要是他的名字,他也知道我肯定不敢要,不敢和他这一身屎的扯上关系,所以他就假手于人送了我这么一桩大富贵,但恰恰是这样,也和他没什么关系,妈的,到了我名下,还不是老子说了算,再拿回去是不可能滴,让我办什么事,得看大爷我心里高兴不高兴,乐意不乐意,大不了下次逮着你老小子,放你一马得了……   啊呸……试试我的道德底线是不?我让你偷鸡不成折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   狠狠地啐了一口,简凡平生第一次觉得豪气充溢在胸间,抽着纸巾抹着脸上、发上的水迹,正正衣领,迈着铿锵的大步出了洗手间,回到了一堆律师的办公室,像是后腰揣了成扎成扎的人民币一样,胸直往前挺、眼睛往高抬着,差不多就是眼高于顶、目中无人的德性,在一干律师有点诧异的目光中进了主任办,大马金刀地往景主任的座位上一坐。   哎哟……景律师几位年纪大的诧异了,这洗手间难不成是个万花筒,进去了一个小市民,出来了一个大老板,进去的和出来的同一个人,只不过气质已经完全迥异了,整个就是一个大变活人。   三个人没说话,简凡倒说上了:“景主任、江主任、刘律师……对不起,刚刚有点失态,不怕三位笑话啊,咱虽然想过,可还真没住过这么值钱的房子……嘿嘿……”   说着说着就乐上来了,景律师笑着接道:“老辈说人有三年旺,神鬼不敢撞,其实人这辈子多少都要交点好运,只不过时运大小罢了……简先生,你要是同意的话,就在这个合同上签字,就是这个赠予合同,表示您接受简怀钰先生的馈赠。”   “签了字接下来呢?”简凡侧着头问,生怕其中有什么玄机。   “接下来……”那个几分老成的刘律师怪怪一问,笑了:“接下来就是办过户手续呀?今天赶不上了,明天给我一天时间,我帮您办好,简先生,这个事一下子谁也不好接受,其实很简单,每年遗产或者其他财产馈增之类的事我们要接到很多起,就是一个合同的履行而已,我们呢也就冲着佣金为你提供咨询以及过户服务,您如果一下子接受不了,可以缓缓,和家人商量商量再做决定,我们这儿不急。”   “嘿哈哈……谁说不好接受,给钱总比朝我要钱容易接受得多吧?好,我签字……手续什么时候能办得下来?”简凡大大方方地说着,景律师一省得几十万佣金到手,笑吟吟客气地递着签字笔,指摘着签名的地方,简凡刷刷几笔,重重地来了一个龙飞凤舞,霎时间一个最值钱的签名诞生了。   “明天就可以,手续很完备,就是过一下户头而已……简先生,这些收好……在这个上面签收一下……这是钥匙、物业缴费的收据、小区出入的凭证,发票在办理过户手续的时候需要出示,随房产证提供给您……你需要留下身份证和联系方式……”景律师收着合同留了一份存根,开着保险柜拿了一纸盒东西交给简凡,介绍着。   “那我……”简凡看着一大串门钥匙,几分眼热地问着:“我什么时候可以入住呢?”   “现在就可以,已经是您的了……就剩一个房产权证明了,明天,最迟后天就能办下来……”公证处那位江主任,大惊小怪地回答着,看来这位撞大运的,还没有从惊喜中清醒过来,生怕这馈赠有假似的。   “哈哈……哈哈……”简凡抚着一堆已经姓简名凡,属于自己的东西,这却是真真切切做不得假的,捧到了手里,旁若无人的哈哈大笑了一番,倾刻间从仇富阶层一下子进入到了被人仇的富人阶层,倾刻间从草根变成了千万富翁、倾刻间觉得这辈子孜孜以求的富裕舒适生活已经握在手里了,霎时间笑得有几分得意忘形。笑了半晌站起身来,捉着面前三位的手使劲握着,殷勤邀请着:“……景主任、刘律师、还有,还有江主任啊,改天,改天请大伙到国宾楼,一醉方休啊……哈哈……”   大笑着离开这地儿,景律师三位却是送也来不及,这家伙有点失心疯似地嘿嘿哈哈地笑着进了电梯,直到门关上还能听到电梯里的笑声。   笑得是得意之极,笑得恭送的仨人面面相觑,人一走,公证处江主任几分羡慕几分可笑地说着:“这小子可得意了啊,一下子捡了两千万……不会是简怀钰的私生子吧?连古董带房产,两千万是个保守估计,这么大手笔,不多见啊,看把他乐得,请咱们到国宾,一顿没有万把块下不来,这就成了富人了啊。”   “呵呵……暴发户都这德性……走吧,小刘,明天把人家房产抓紧时间办一下,咱们也努力在水域金岸置套产业……哈哈……”   景律师说着,仨人都笑着,对于普通人来说,在水域金岸置产,无非就是一个很可乐的笑话。   …………   …………   春风得意马蹄轻,心情舒爽车轮急……   一辆213行色匆匆地穿行在太原的大街上,看看下班时分的车流,简凡有点迫不及待了,“嘭”声把警报把车顶一放,鸣着警笛连连超车,过了最繁华的五一路、滨河路,直驶向宽阔而车人稀少的滨河西路,路的尽头就是水域金岸,传说是富人的天堂。   人少车少了,简凡嘎声扭了警报,这时候就不需要那么招眼了。驱车直驶向迫不及待要看的地方,到了宽大的自动门入口,嘎声停下了,鸣了几次笛,那保安不但不开门,反而俩人一对,朝着车走过来。   咦?妈的,连住户都拦?真不长眼。简凡霎时有点怒火中烧。就要掏出警证来咋唬一番,不过一想笑了,不动声色了,只等着保安上前。那眼神一下子让简凡发现问题所在了,这俩狗眼倒没有看人低,而是看车低了,架着重案队那辆213,明显这车不属于能进小区的档次,正想着一辆陆虎鸣着笛那自动门应声而开,保安敬着礼目送车进,丫的,其实陆虎和213长得就像兄弟,亏得这保安们眼这么尖。   “先生,您找谁?要是没有小区住户邀请,您这车不能随便出入。”一位高个的保安说着,拦在车一侧。   “我住这儿不行呀?”简凡伸着脑袋调笑着,警证一亮肯定是通行无阻,不过那就没意思了,比衣锦夜行还没意思。这话一说,俩保安鼻子嗤着一伸手:“出入证。我们这儿给每辆住户的车都有配发,您要找人没关系,让住户给值班打个电话,我们放您进去,人能进、车不能进啊……这儿住的不是商界大腕就是社会名流,惊扰了人家,我们的饭碗不保啊……”   “嗨、少扯淡啊,你要是惊扰了我,我是不是也能砸了你饭碗?”简凡谑笑着,亮着出入证,这就是物业统一管理给住户车上挂得个小牌子而已,一见之下,俩保安诧异地互看着,简凡倒不急了,笑着叱道:“你们可以对我全面检查,不过检查完了,我就得投诉你们了,我住在B18幢。要不要给你们看看物业交费收据?”   “这……没见过呀?”一位保安压着声音跟另一位咬耳朵,另一位胆子稍大,见机得快,敬了个礼:“对不起先生,我们没见过您的车,不知道您什么住进来的,请,您请……”   保安到知道这个小区富人里神经病不少,没准那个神经了开个破车溜跶也说不定,不敢拦了。一摁摇控,自动门缓缓开着,简凡边发动边笑着说:“那你认准了啊,我可经常换车,明儿骑自行车来……哈哈……”   捉弄了保安一番,大笑着扬长进了小区,车一拐上了两侧俱是绿地的路,此刻已时近黄昏,金色的夕阳余晖遍洒在这个别墅区里,穹顶、阳台、木栅栏、游泳池、花园、露台,缓缓而过映入眼帘,如果不是别墅前偶而停着的豪车,会让人感觉似乎回到了中世纪的欧洲,一派闲适和宁静的生活幽雅环境,把城市的喧闹隔到了家门之外,A区都是独幢的别墅欧式建筑,拐弯的时候偶而一眼,看到了某幢院子里偌大的游泳池边坐着一位长裙及地、裙色雪白的女人,悠闲地在看着一本什么书。   蒋姐?   肯定不是,只不过样子很像,那个闲适的姿态也像。或者,自己现在也即将有这种能力和蒋姐一起享受这种生活的闲适,丫的,咱要是每天坐这儿看新浴出来的蒋姐,那叫一个美呀,简直要美得冒泡……   正冒着,“嘭”声一个咯噔,简凡惊得赶紧踩刹车,不经意间车斜斜地冲出了路牙,把花圃撞了个缺,吓得简凡赶紧倒车,赶紧一溜烟跑了。第一天进门就让物业逮着了,那多丢人晦气。   坏坏地想着笑着,看到了B18幢的标识车稳稳停下了,看着这幢叠加别墅,两头落地大窗中间夹一个门,心里咯噔了一下子,想的没错,就是那幢自己来过的,而且就是那幢地下室还藏着一堆古董的别墅。好像听李威说过,在建别墅的时候因为斥资的原因,李威从房地产商手里得到了这么一套,并没有花多少钱。   要是这样的话,也不算个很大的人情嘛。   简凡摁着遥控,自动门一收,车直驶进了院子,这院子比乡下老家那院子还大,和其他别墅比有点疏于管理了,沿墙的花圃草长得绿中夹黄,高矮不齐,不像人家那别墅绿地一年四季一个色。   试着钥匙,开了门,拾阶而进,确实是自己来过的那一间,四下看看,空荡荡的的一层客厅,黑色的大沙发落了厚厚的一层灰,明显很久没人来过了。信步而上随手扶过红色的楼梯,扶手上也是灰尘一手。二层,一上二层三层就透着一股陈腐的味道,明显是久未开窗闷成这个样子了。   房间很大,每层七大间,光卫生间那地方就比自己现在住的那地方还大,白瓷鲜亮的舆洗大盆,躺俩人来个鸳鸯浴一点问题没有,剩下的房间里仅仅是装修过了,却没有什么家俱,空荡荡的。   妈的,这没人气也罢了,怎么感觉有一屋子鬼气?   简凡四下看得心里犯疑,倒不知道是不是心里在作祟,偶而抬眼看看修葺不怎么地的院子,脑海里能想起的倒不是金玉豪宅,而是:恶灵古堡。   地方倒是不错,就是觉得不知道那里不对劲,或许是没装修没置家俱的原因,简凡心里暗暗地想着,要是住这么大个地方,那肯定不会做什么好梦,恶梦倒有可能。   对了,地下室。简凡看着房间里孰无可取之处,住惯了小屋小间,一下子根本适应不了这么大的房子。想着快步下了一层,学着那天李威的样子到了楼梯的拐角,那个巴掌大像开关的暗格还记得,砰地一拔开了,像计算器一样的密码格子出现在眼前。   说不定李威要留下什么线索,他让我自己找,不会就走到这里找吧?说不定他会留下什么暗示?说不定他会在这个只有我和他知道的地方告诉我点什么?什么都有可能,这曾经是李威的收藏室,肯定只有可数的人知道。   坏了,密码……坏了,那天没看清他摁得什么密码,这……   简凡一拍脑袋,突然间灵光一现,虽然根本不知道密码,不过以自己对李威的了解,应该就是这几个数字……嘀嘀嘀一摁,门砰声自动开了。   简凡脸上浮着得意的笑容,心里暗道着:小样,还不知道你那两下子,得意地弓着腰,顺着斜坡躬身而下。   密码,太简单了,9X0821,晋原分局失窃案的档案编号,也是那天案发日期。   黝黑的通道里看不见人,只能见到隐隐的光线透出,微微地能听到粗重的喘息声音,隔了不一会,脚步声由远及近,简凡猫着腰出了暗门喘着大气,扶着楼梯,手在胸前抚着,禁不住心潮起伏。   古董架子和那几十件古董,基本都在。   正因都在,才把简凡吓坏了。那几十件东西,要比身处的这幢别墅价值只高不低。以正常的思维,李威完全有时间,也有能力把这些东西变现或许转移,可恰恰出人意料的是,几乎全在,这一下子让简凡有点心惊胆战了。   “李威他娘滴是不是脑袋让驴踢了,这么值钱的房子、古董,都留给我了……”   简凡心潮澎湃地想着,紧张地支不起腰来,一天之内从穷光蛋升格到千万富翁,现在眨眼间又升格到几千万富翁没准亿万富翁,怎么能不让小心肝扑通扑通乱跳呢?   他来不及带走?简凡狐疑道。   不对,房产签字日期是去年12月份,也就是说他早有准备,以李威的鬼心计要拿走这些早藏好了。这是有意留给我的。   先前以为留幢房子给自己示好的想法打破了,肯定没有这么简单。那他什么意思呢?我跟他非亲非故,按说这东西应该留给他前妻,要不曾楠,要不唐大头,就没人给了也不能白给了我呀?   “不对,这王八蛋肯定算计我呢,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蹊跷……对了,密码,他还没有忘记晋原分局的案子,也是因为那件案子他才开始收集古董,接触文物贩子……对,那天,那天,好像他说过……”   简凡靠着楼梯,心缓缓地平静下来了,闭目想着那天俩个人站在这里的情形……   看过的那个寒玉珠串,不在了;储物架上缺了好几样东西,说不定就是拿到大通拍卖行以简凡的名义要拍卖了,这家伙倒想得周到,生怕自己住进来没钱。地下室里大茶海、鼎、壶、木雕、珊瑚树、玉器好像还都在,就缺那几样,光那几样就值一千万?剩下的值多少钱 那说出来还不得把人吓死?   不对,这家伙调戏我呢!其实我一直就是他手里的提线木偶,没准早把我算计进去了。简凡一个激灵想着前一天和李威的通话,摸着手机放开了录音……   李威的声音响起来了……小凡,我怎么听着声音里,你好像对我也有一种仇视?我并没有针对过你,相反的是我还处处给你好处,甚至于我曾经想过让你接手我的摊子,如果你需要钱的话,即便我不在,照样也给你办得到……   简凡听着,暗道着李威的神通广大,确实是小财神名不虚传,不动声色地把自己就变成了富翁了,接着往下放:“我知道,但我不会告诉你……答案需要你自己去寻找,其实有时候答案很简单,就在一念之间。或者说即便是这个答案沉于海底也没有什么遗憾的,曾国伟沉冤已洗,齐氏兄弟几十年经营的基业就在今天毁于一旦了,其实我想提醒你的是,漏网的李三柱、连刃、齐树民很可能根本没有出境……”   李威的目标还在这几个人,看来是想把这几个人赶尽杀绝,对这点,简凡倒没有什么意见……接着往下听:   “我只相信自己,或者再加上你……很简单,晋原分局案子一步步浮出水面之后,他们急于把货和钱都转往境外,不过可惜的是,他在公0安手里连丢了两次货,我也暗中下手截了他几次货,在这个上面他是血本无归了;历年来积攒下来的钱他们通过王为民转到境外,只不过王为民是个见人骗人、见鬼骗鬼的角色,这个钱,我想恐怕齐家兄弟也拿不回来了。呵呵……他们连老本都输光了,拿什么出国享受……”   不对,这里有问题……简凡把音频倒回来,听着这一句“……他们急于把货和钱都转往境外,不过可惜的是,他在公0安手里连丢了两次货,我也暗中下手截了他几次货,在这个上面他是血本无归了……”   “我也暗中下手截了他几次货,在这个上面他是血本无归了……”   这一句温温而言,恰如一声惊雷,劈得简凡心里一震,回头就跑回地下室,看着惨白灯下的琳琅满架古董,吓得大嘴合也合不拢,心里暗念着:   “……丫的,这不会是李威私下截的齐树民一干人的贼赃吧?这要是有案底的东西,我一接收房子等于窝了一堆赃物在家里,这算是向组织交待不清了。齐树民连货带钱输光了正输得眼红,回头万一把这几个悍匪招来,前夹后击,那是把大爷往死里整呀?……”   简凡想得颓然而坐,心里越来越觉得挖凉挖凉的,一日暴富的喜悦,霎时被这个想法吓得荡然无存,很像李威的手法,哪一件案子看着都和他有关,而细究之后,他都能置身事外。这一次也一样,合理合法地给你馈赠一幢房子,连房子带贼赃都窝你手里,让你扔也扔不掉、撇也撇不清,到时候是里外不是人。   就像算计齐家兄弟一样,先把人引坑里,回头再找人来填土,让你倒霉了都找不着事主是谁。   这倒好,现在恐怕律师、公证再加上保安都能证明自己是B18幢的住户,满小区的监控里怕是早留下车和人的影子,万一这里面真有猫腻,那第一个倒霉的就是自己。   弱弱地想了许久,而此时却再也想不出一个可以商量的人来,想了很久,拨了一个电话:   “杏儿……你能来一下吗?我……我有事,有急事,有很急很急的事……你要不来的话,明天你就见不着我了……在水域金岸别墅区,你来吧,我到小区口上接你……哎呀,你快点来吧,到了再说,我怕说给你,把你吓坏了,快来啊……”   一骨碌从地下室起身,锁上了暗门,驾着车直出了小区,天色已经渐渐地暗下去了,简凡心急如焚地等着杨红杏,不知道为什么,在想能商量点事、求点建议的人的时候,第一个涌上脑海的就是杨红杏,好像自己认识的人里,也只有这么一个人…… 第五卷 浮世起与落 第72章 奇变突兀生   哟!?简凡,真对不起……我现在,现在不方便出去,家里来了几个客人,有什么电话上不能说吗?……噢,那明天你约我吧,拜拜……”   简短的措辞,轻声扣了手机,临窗而站的亭亭玉立的杨红杏穿着一身线衫,若有所想地看着窗外。不知道是因为矜持还是因为其他什么,杨红杏有意地找了个借口爽了约。尽管她心里很想去,或许如果站在食色男女的角度,也会有那种想入非非,不过,还是爽约了。   这是梁舞云家里,外间的门嘭声而开之后,梁舞云、牛萌萌大惊小呼地尖叫着,是淑云下班来了,四个死党小聚的时间,从卧室出到外间,三个馋猫轮流拿着两个核桃夹子“咯…咯”夹着核桃,然后是剥着不迭地往嘴里扔着核桃仁,梁舞云洗了一篮醉枣,分着碟子,用酒泡过的枣口感几乎和新下树的差别不大,第一次吃到脆生生的酒枣的牛葫萌大呼过瘾,再一问梁舞云和杨红杏经常吃到,又是大大埋怨几个人不够意思,这么好吃的东西都藏私。   杨红杏一坐下来,边吃边说的梁舞云有点纳闷,问着:“哎老大,你什么意思呀?费尽心思让我把消息传给淑云,再让淑云把消息告诉简凡,想刺激人家一回吧,回头还被人家刺激了你一回,好容易梅伯母来了有缓和了,人家开始约你了,你咋摆上架子了?”   一句说得牛萌萌不太明白,而秦淑云却是掩嘴轻笑。   吴镝好容易约到了杨红杏,却不知杨红杏是有意答应了,准备拿这次约会试试简凡,梁舞云和秦淑云俩狗头军师唆导着,要是有意,简凡肯定会被气得嘴歪,要是无意,他肯定会听之任之。仨人商量着用这个事试试简凡是有心还是无意。只不过一试之下,效果太过明显,简凡根本不急不忙,也没像三个想的那样找杨红杏诉说个衷肠,而是直接把吴镝气了个三尸神暴跳,小话又传回杨红杏妈妈耳朵里,搞得最后受气的是杨红杏倒是大出三个人的预料。   一解释原委,牛萌萌也乐了。三个人对于杨老大的作风颇有不解之处,特别是刚刚电话来了,先答应,后又拒绝,太深奥了,看不明白就八卦地问上了。   “我呀……”杨红杏扔了一颗脆生生的枣儿嚼着,很拽地说着:“我要让他明白我可不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男人嘛,得让他尝到失望才会有期望……否则太容易了,他都不把你当回事?”   “哟……支持……”梁舞云竖着大拇指,谑笑地说着:“老大,对,越失望他对你越有欲望……我看他这么晚把你约出去就没安好心,没准……”   梁舞云揶揄地说着,地球人都知道的那件事。   “要去开房。”胖乎乎的牛萌萌吧唧着厚嘴唇,剥着核桃仁塞着,自然而然地迸出来了下文,神情激动的样子逗得几个人哈哈直笑,杨红杏笑啐了句,秦淑云可替简凡说了句:“嗨,别把简凡说那么差好不好,我觉得人家不错,老大我觉得你别把自己封闭太久了……这个时间里要是来个花前月下、谈情说爱,要不到南街咖啡馆来个烛光约会,那多好啊,允许你请假走啊,我们没意见……”   “切……你根本不了解简凡。”   梁舞云驳上了,边吃边反驳着:“简凡这抠门德性,开房他八成不会,太贵;搞什么烛光约会更不会,太浪费。他要是喜欢你,会直接了当把你骗家里办事……嘎嘎……真的,不信老大你去试试,哈哈……”   说着梁舞云和淑云、萌萌笑做一团。杨红杏被这仨死党搞得有几分面红耳赤,直拣了颗核桃当暗器砸将上来,四个女人打弄着笑着,一会又回到了正题,今天的议题却是商量几个人五一到哪儿去玩,牛萌萌撺掇着依自己的意思去九寨沟、梁舞云不同意,极力推荐到西藏寻找精神家园;秦淑云一听有点泄气,生怕到了五一现在这个案子完不了,这等一心工作的心态又被梁舞云教训了一顿,咱女警嘛,在警队里本来就不多,到哪不得当花瓶捧着供着,还劳神费力干什么工作嘛?   几个人意见向来难以统一,你一句我一句辩着,最后就汇聚到杨红杏这里了,梁舞云看着半晌只笑吟吟看大家争论的杨红杏,问上了:“老大,你一锤定音吧,你说去哪?”   “我嘛,想好一个地方,不知道你们愿意不?”杨红杏浅笑着,看着牛萌萌馋涎欲滴的样子,醉枣儿差不多被她吃了一半,指着桌上对牛葫萌说:“萌萌,那地方像这种核桃、醉枣还有红薯干遍地都是,还有好多声名不显赫,可味道正宗的小吃,比如炖山猪啦、野雉肉啦、炖兔子啦……想不想去。”   “嗯……去。”牛萌萌一听,乐意之至了。   “哇,老大,你不会是想组团去简凡家吃吧?”梁舞云一惊,愣神了。杨红杏却是无所谓地说着:“怎么,不可以呀?”   “咦哟,那太拽了,我告诉你们俩啊,简凡家老爷子做得那汤汤水水才叫一个好,我们上次几个人吃得是赞不绝口,特别是素什锦、大乱烩,那吃得叫一个好嗳,吃得舌头都找不着了……不行,我得准备个三厢车,去乌龙拉一厢特产回来慢慢吃,哈哈……”梁舞云一撺掇,牛萌萌也想上了,频频点头,好奇地问上细节了,梁舞云和杨红杏那一次乌龙之行看样记忆犹新,尝过的几样炖菜添油加醋地说上来,而且异口同声都说好,听得牛萌萌和秦淑云大为惊讶,几乎要馋涎长流了。说了半晌,梁舞云省得重心了,唆导着杨红杏说着:“老大,我觉得你们俩就合适啊,你们俩成事了,就跟梅老师说的,你主外他主内,简凡没别的本事,这穿衣吃饭干家务肯定给你收拾的利利索索,哈哈……”   “嘿嘿……捎带着连我们的也解决了。以后上老大家吃。”牛葫萌乐得插话。   “嗨、嗨、我说你们俩,就为吃这就把老大出卖了?行不行还得老大点头呢……老大,说到这个我就得提醒你了啊,这段时间根据我在四队的观察,简凡早到晚归,一天到晚心里只想着案子,不管以前怎么样,这段时间的历史非常清白,绝对没有和谁勾勾搭搭,趁着这时间你还不下手,还拒绝人家,可别将来后悔啊……咱不说别的啊,就简凡穿上警服那帅模样,我都想勾引勾引他,哈哈……”秦淑云说着,说了句玩笑,说得杨红杏有脸红了。几个人一凑热闹,倒越说杨红杏有点心下无着了,半晌才弱弱地问着三个死党:“我说你们仨,真觉得我和他很合适?说正经的别开玩笑啊,给我点意见参考参考。”   “嗯,合适是合适,就是……就是穷了点啊,有点亏了咱老大了啊。”牛萌萌直截了当。   “穷倒不是问题啊,这花心是个大问题,老大我怕你收拾不住他,这小子太鬼了,怕靠不住。”梁舞云警示着。   三个人看着秦淑云,秦淑云霎时想到了那天的一幕,嘴嗫嚅了良久才正色说着:“我觉得他人不错,以前没发现,这次办案我才觉得,他是个有担当的男人……抓银行嫌疑人的时候,一枪把七八个人吓蔫了。回头局里要放这个嫌疑人,对着秦队长、对着支队长,简凡几乎拔出枪来了,硬顶回去了……”   说着就说上了那天的情形,说得梁舞云和牛萌萌有点咋舌,说到了兴处说得仨女警也义愤填膺,说完了再看杨红杏,杨红杏却是撇撇嘴叹着气说了句:“要这样的话,他这警察就快当到头了……哪个领导也容不下天天捅娄子的下属。”   一句说得刚刚兴起的三个死党面面相觑,都怪怪地看着杨红杏,却不料杨红杏和众人保持着高度一致,话锋一转道:“不过,我喜欢,总比原来的窝囊样子强点儿。”   四个人,相视而笑,说到这份上,仨旁观者看看时间尚早,撺掇着杨红杏给简凡打电话,干脆把简凡招来坐坐,杨红杏违拗不过三死党的撺掇,无奈之下想好一番客人已走,自己有时间了的措辞,拨着电话的时候,电话通了,很久都没有人接……   “你们看到了,他这人很小肚鸡肠的,你要拒绝他一回,他会很长时间不理你。”   杨红杏捧着手机亮在众人面前,一句话说得连自己包括三位死党都是一脸失望之色……   …………   …………   电话铃响着,简凡没有去接,任凭它响着……   在心下无着的时候,想找一个人说说话,找费胖子和老三肯定不行,这俩货见着钱巴不得全搂回自己兜里;跟爸妈商量,更不行,恐怕这事能把一辈子小心小胆的父母吓得背过气去;蒋姐肯定不行,胡丽君要听到这等龌龊勾当,会给个什么态度不用说也猜得出来。秦队长伍支队长也不行,让这俩人知道,那今天肯定是风吹鸡蛋壳,财去人安乐了;唯一想到了个杨红杏,只是觉得训练基地的时候就觉得杨红杏这官家出来的子女见过大世面,说不定能提供点建议。只不过也有点失望了,今天晚上的拒绝让简凡觉得杨红杏对于他,还是存着一定的防备心理的。   没错,确实有点失望。   人都有遇事的时候,人也都有遇事想倾诉的欲望,而当那个时候你发现只剩下你孑然一身了,那种失望的感觉就要放大了若干倍。   失望之余,简凡驱车想去找一个可能知道点零碎真相的人:唐大头。   杨红杏电话来的时候,简凡坐到车里正停在盛唐的停车场上,侧头就能看到依然灯红酒绿的盛唐,有点奇怪的是三个大股东一个被抓两个出逃,居然还能支撑着营业。暧昧的灯光下进出的男男女女,丝毫不觉得这里面发生了很大的变故。   给保安里打了个电话,不久才见门厅里奔出来两个人,跑到了停车场上东张西望,隐隐地分辨得出是孙二勇和迷糊俩保安,开了开车灯,俩人凑了上来,一看简凡,大喜过望地嘘寒问暖,再一问唐大头,俩人蔫了,再一听居然是被西宫派出所提留走了,听得简凡大眼瞪小眼,怨不得这么大事两三天都没接着电话。看着孙二勇这个大傻个子,简凡想到银行诈骗案前一夜的电话,这就问上了,一解释才知道,是曾楠找不到人,找到了唐大头拐弯抹角让唐大头找简凡,唐大头安排俩人去找,这才有了那天晚上打电话的事。   罗嗦了半天,简凡听明白了,第二天清早唐大头睡在盛唐的时候就被派出所几个逮走了,是西宫派出所所长亲自出的马,跨区抓人,据说是若干年前的一起伤害案子,具体孙二勇和迷糊也说不清楚,跟着唐大头干的这些个烂事太多,别说孙二勇这干手下,怕是连唐大头自己也说不清楚。一听说还被关在西宫,菲菲这俩天跑关系,孙二勇俩人又央求着简凡看能不能帮点忙,简凡想了想,安慰了俩人几句,驱车又直奔西宫派出所。   到了西环街上派出所门口,看看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和值班室的打了个招呼直进所部,意外地是这里很热闹,几个协警正登记着四五对男女的身份证,一名民警正审着一个油头粉面的家伙拍着桌子叫嚣着:“啊!?不认账是不是?大晚上你一男一女关着门干什么?……谈对象?胡说……你连名都说不清,衣服倒能先脱了?别以为你提上裤就赖得了账啊?……罚款五千,小刘,带着他通知家属来领人,下一个……嗨嗨、把手拿开,我说姑娘,这事你都办了,还捂什么脸呀?”   抓嫖?传说中的抓嫖。简凡看着一脸正色挨着个审着男男女女的片警,这几位穿着入时的男嫖和衣着暴露的女娼被片警们审得蔫不拉叽一脸糗色,三五句下来处理结果基本雷问,而且男女一律雷同:罚款五千。   这也算国情和地方特色了,简凡看得有点哑然失笑,亮着证件问值班的片警,片警指着二层说所长还在,巴不得离开这里,赶紧地上派出所二层找人。   所长是位四十开外的老警察,叫余新航,这个人名字简凡倒不陌生,曾经在晋原分局失窃案里看到过这个人的供词,前身是晋原分局的刑警,只是有点奇怪的是,理论上这个人应该和李威是同事关系,却不知道怎么地恰恰在李威出走的时候把唐大头抓起来了。敲门而进的时候,余所长正接着电话,估计是哪家说情走关系的来了,看着简凡进来草草结束了谈话,一问来由,释然了:“噢,唐授渔呀,放了。”   “放了?什么时候?”   “今儿下午,六点多。查无实据。”   “他一个人走的?”   “不,有个女的来接他来了。哎我说同志,你们重案队怎么也找上他了,犯什么事了?”   余所长看样挺关心唐大头,一问简凡,问得简凡愣了下神,从这个略带关切的眼神里,简凡省得余所长和唐大头应该不是那种敌我关系。只不过有点暗暗觉得自己签合同和放唐大头几乎是同一时间,可以说是个巧合,好像这个巧合又过于巧了。   “噢,没什么事,余所长,你们既然查无实据,干嘛还抓人?”   “哎,抓是抓,放是放嘛,这两码事。这个也有问题呀?”   “呵呵……没有问题,余所长,您这不像抓人,倒有点保护他的意思,是吗?”   “哟,您这话什么意思?”   简凡轻轻地试探,余所长看样有点不乐意了,反问着。简凡一听这口气,判断了八九不离十,边起身边说着:“余所长,您在晋原分局呆过吧?说不定还认识李威吧?这莫名其妙地抓、莫名其妙地放,是不是有人授意呀?”   “这……呵呵……你这小伙子,说得什么意思?说明白点。”余所长掩饰地笑着,想探着来意。   “没什么意思。我和唐大头是朋友,本来准备来说情的,不过看样我多此一举了。谢谢啊余所长。”   简凡说着告辞起身了,这余所长也跟着起身,不迭地下楼直送出门外。   …………   …………   晚十点,老城区街边,简凡停下车来,又一次拨着电话,电话还是一如既往地关机。要是派出所关机还说得通,却不知道这货已经出来为什么还是关着机,不但他关着机,问了问孙二勇菲菲的电话,也同样关着机。   难不成这货色憋了几天,在家办上事了?   简凡坏坏地想着唐大头那一脸淫相,实在再想不出其他可能来了。想了想,干脆拍门下车,沿着昏暗的小胡同直进唐大头的老宅。   莫名其妙地得到一幢别墅,莫名其妙地这古董还原封不动存着。跟着是莫名其妙地唐大头被抓,今天又莫名其妙被放。放了也罢了,又莫名其妙地联系不上了,几件事联合在一起让简凡心里暗暗生疑。   在太原如果有什么烂事要办,李威唯一的途径应该是通过唐大头,现在简凡最担心的是李威通过唐大头把私藏古董的事散布出去,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万一那些古董真和齐树民有什么关系,那自己立马就要成为标靶了。   胡同里很幽静,五十米开外只有一盏昏黄的老式电灯泡,唐大头那幢老式二层的小院落隐在黑暗之中,只人宽窄的一线之地,让简凡走得莫名地感觉到有点恐惧,四周除了轻轻的微风听不到其他声响,只有路过住宅的时候偶尔才会听到家里电视的声音,亦步亦趋低走完了这段黑路,到了唐大头的门外,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壮着胆子拍门。   一拍愣住了,门是虚掩的,刚一碰吱哑一声开了。   简凡吓了一跳,一个侧身躲到了墙后,扩大了声音喊着:“唐大头……唐大头,唐哥、唐哥,我知道你在里面……菲菲……唐大头……在不在家呀?”   连叫数声,没有反应。简凡心里隐隐地升起了不详之感,“咯”一声掰了枪套,轻轻地开了保险,边喊边亦步亦趋地进了院子,猫着腰着急奔几步,窝到门一侧的死角,伸着手试试门,屋门吱哑一声,也是开的。   “唐大头……菲菲……是我,简凡,你们在不在……”   简凡心下更虚了几分,猫在屋门一侧,喊了几句。喊得自己也有心虚疑心更重了,院门开着、屋门也开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肯定有事。   怎么办?   又猫着腰换了个位置,躲在暗处竖着耳朵等了良久,依然是四无人声。简凡一时拿不定主意该怎么办?   良久,屋里有声微弱的声音传来,像一个女人的嘤咛……噢,应该不是床上喊爽的那种,像是有气无力的声音,简凡心一紧,握着枪悄无声息地窜到屋门口,辨着声音的来源,把手机摁亮,往屋里一扔,自己一猫腰又躲了回来。   没有什么反应,简凡这才放大胆进了屋,看着微弱的手机光下,隐隐约约躺着一个人形,心里狂跳着,摸索着拉亮了灯,一下子看愣了。正中央的屋里头发凌乱的躺着菲菲,穿着秋裤内衣,光着一只脚,鞋也不知道扔到了什么地方,斜斜地躺在屋中央,偶尔微微蠕动一下。   “菲菲……醒醒。”   简凡心下狂跳着,吓得不轻,枪入套,半扶着菲菲躺到怀里,一扶手上沾了一片血,不用说伤在后颈部位,拍拍脸蛋,试了试脉搏,问声没有回答,还有气,一下子心下大急顾不上其他了,抱着人,就往门外飞跑。   “菲菲……坚持一会……马上就到医院了……菲菲,能听到我说话吗,我是简凡,马上就到医院了……能听到我说话吗?应一声……唐大头怎么样了?……”   伤得不轻,偶尔的嘤咛一声说不出话来,抱着个人奔得简凡气喘吁吁,出了小巷放倒车座,把菲菲放到了车副驾上系着安全带半躺着,上了车又是一手把方向一手扶着菲菲,鸣着警笛,直驶向医院…… 第五卷 浮世起与落 第73章 难辨忠奸人   黑暗、黑暗,满眼俱是黑暗……   唐大头蜷缩在车后厢里努力晃晃脑袋试图清醒着,感觉到了耳后血液的粘稠和身上几处疼痛,动动手脚,才发现自己被捆着装在一个大编织袋里,而且不是一般的编织袋,应该是装过牛羊肉一类的袋子,膻味很重,口子被扎着。   一切来得很突然,按照以往的习惯,不管是从派出所还是看守所出来,都要先去痛痛快快洗个热水澡,换一身干净衣服去去晦气,这一次也一样,菲菲陪着吃完了、洗完了,被关了几日早撩起了邪火,刚刚回到老宅就迫不及待地脱衣办事,刚关上门就有人敲门,菲菲还以为邻居来了,一出门啊了一声就没声了,自己刚要起来,呼里呼拉冲进来几个人,也是脑后一懵一疼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断断续续的记忆从头疼欲裂的脑袋里连贯起来了,再往前,是被余所长抓进派出所里了,这让他有点纳闷,和西宫派出所这位余所长原本关系不赖,隔三岔五还邀人喝过小酒,这人是姐夫李威的一个同事,没少帮忙,可这次邪了,糊里糊涂就把自己逮进去了。进去了不审不问,关了两天多然后又糊里糊涂放了,搞得唐大头有点憋火。要不是那一身警服的话,非揪着跟他问出个所以然来不可。   不过现在的情景,唐大头倒宁愿自己还睡在派出所滞留室那臭烘烘的小格子间里,最起码那地儿还有点安全感,而现在,自己连谁下的黑手也不知道。   耳边响着车油门加速的声音,偶尔有点颠簸,噢,是在车上。谁他妈这么大仇,还把老子拉到荒郊野外动手怎么地?   唐大头暗暗骂了句,试图回想谁究竟和自己这么大仇恨,不过想来想去,实在拿不定主意,活了三十多,有一少半时间蹲在看守所监狱里吃牢饭,剩下的一多半时间在坑人害人,不管是打伤的、打残的还是收烂债收得倾家荡产的,哪一位苦主都有可能这么折腾自己。   换句话说,不管是谁这么干,都不算过份,这行的前辈把话都说死了,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看来今天,偿还的时候到了,就是不知道还给谁了。   昏昏沉沉地躺在车后备厢里,隐隐约约地觉得车又行了洗一次桑拿的功夫终于停下了。唐大头只觉得被人好像揪着大力拽出了后备箱,几乎是施着往下走,瞪蹬蹬的台阶磕得全身疼痛,又是一支烟的功夫,被连人带麻袋“嘭”地扔到了某个地方。   哧地一刀,袋子口开了,被人一倾一倒,抹了一脸血污、油污的唐大头从麻袋里滚了出来。晃着脑袋努力看看,霎时吓了一跳,心拔凉拔凉地。   昏暗的地下室里,偌大空间,四周充斥着浓重的血腥和粪便的味道,刚睁开眼就看到了头顶斜斜上方的肉架和铁钩,几个人影晃在眼前不远,背后还有几口大锅,在太原混了几十年对各式各样的地方都有了解,一刹那间判断出了自己身处的地方是个屠宰场,而且是郊区那种没牌没照地下黑屠宰场。   妈的,老子今天要被当猪羊宰了。   唐大头心里吓得几欲大小便也跟着失禁,不经意地看着屋中央,居然还有一个和自己一样倒霉的家伙,被捆在一张破椅子上,耷拉着脑袋。雪白的的衬衫沾染着几处破损和血污。刚刚一愣神的功夫,三个大汉围了上来,大力一扒,手脚被捆着的唐大头直愣愣地竖起来,一竖看得破旧的铁门口端坐着的人,又是吓了一跳。   看清了,是齐树民,是那个阴魂不散的齐树民,是在盛唐差点把自己绑走的齐树民。瞪着一双阴鹜的眼晴,上上下下打量着唐大头,阴森森地一笑,起身绕屋几步,突然把捆在椅子上那位的头发一揪,亮着相,瞪着唐大头:“认识他吗?”   嘶地唐大头瞠目惊得后仰了几寸,是鑫隆的财务总监陶明武,王为民的心腹,有些黑事王为民就是通过陶明武差遣自己的,说起来俩人是嫖友,盛唐只要有了新鲜货色,少不了要请这位陶总监去赏光。只不过看着平日里经常驾着辆奥迪花天酒地的陶总监被打成这么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德性,惊得唐大头怔了怔。   一怔,旁边揪着的人反身“啪”一个响亮的耳光,恶言恶声地催着:“问你认识吗?”   “认识。”唐大头被打得眼冒金星,弱弱地点点头。好汉不吃眼前亏,这架势可不是逞强的时候。   “那这个人,认识吗?”齐树民蓦地亮着一张照片,一看是姐夫李威,唐大头不明所以,点点头,认识。   “他在哪儿?”齐树民问。   “在家呀!?”唐大头有问即答。   “啪”又是一个响亮的耳光,是左边的人,一耳光扇得唐大头嘴角殷着血,糊里糊涂不明所以。在进派出所的时候,姐夫好像确实在家嘛。   齐树民看着唐大头的几分愣样子招招手示意着手下放手扶着,迈了两步走到唐大头左近,揶揄地说着:“估计你是真不知道,我们等了你几天才把你老人家等回来,王为民、李威这一对王八蛋都溜了,兄弟们辛辛苦苦十几年掘坟撬棺,这俩狗日的一个截货一个骗财养得可够肥了啊,现在倒好,吞了我大哥钱也罢了,连人也送进去了……唐大头,你说吧,这笔帐咱们该怎么算?”   “这……这不关我的事吧?你们中间有啥扯不清的,怎么能算到我头上?我连你都不认识。”   唐大头强自辩了句。口气估计是有点不善,一左一右伺候的主,一个窝心拳头加一个肘锤,把唐大头直干到地上又补了几脚,疼得唐大头蜷缩了半天伸不开身子。   打得已无反抗之力,齐树民弯下腰,亮着另一照片,一串长长的、鹅黄色的晶莹剔透的珠串,直递到唐大头眼前:“呵呵……钱不关你的事,可有些东西和你有关了。认识吗?”   “这……我……”唐大头有点口结,心里越沉越低,这样东西还真认识,要是因为这事遭得这罪,那自己不叫唐大头,成冤大头了,这是曾楠让送到大通拍卖行的,说是姐夫李威安排的,一下子愣神了,不知道这其中究竟和这个悍人有何关联。   张口结舌的样子倒像心中有鬼,没说话齐树民倒替他说上了:“小子,我走江湖也二十年了,太原、云城搞古董的玩家和拍卖行,有好货逃不过我的眼晴,3月16号你把这东西封存在大通拍卖行准备出售,你以为应个什么华侨的名我就查不到你了?你以为我们齐家兄弟死绝了,没人找你的后帐是不是?……知道不知道这是谁的货?你齐爷的,知道不,老子辛辛苦苦得来的,让你们拣现成,还赔上我兄弟的一条命,你们三个王八蛋加上唐授清一个烂B,算计了我们兄弟十年,我他妈恨不得剐了你……”   说着的时候激动了,齐树民先是拿着照片扇着唐大头的脸,不过瘾,直踢了两脚;还不过瘾,又是连踩带跺,把唐大头直跺成了一个大虾米,满地痛得打滚才气咻咻地罢手了。看着躺着的家伙满地打滚耍无赖,这倒好整治,一挥手:“吊起来。”   这地方吊人方便得紧,两层钢架子看样就是挂半片猪肉的,手一缚吊死猪似的把唐大头长长的吊在架子上。   唐大头挣扎了几下,不过招来了更重的拳脚报复,沉闷的砰砰叭叭如同拳击败革的声音,夹杂着唐大头的闷哼,让几位打手暗暗佩服的是,唐大头这个混球倒也算个硬茬,被吊起来之后看得见豆大的汗滴沿着额头直滚下来,咬着牙在闷哼着,看样像准备宁死不屈了。   倒不是不屈,而是确实不知道。   这些动手的人几句问下来唐大头听明白了,敢情是追问古董的下落,敢情是陈久文出车祸死的时候车里的一箱古董不翼而飞,其中就有这件寒玉珠串,包括这一件在内的二十余件都是价值不菲,而关键的一件却在关健的时候出现在唐大头的手里,被唐大头送到了大通拍卖行,拍卖行生怕古董流拍,肯定是先行通知行内的人,齐树民得知消息后一路查下来没查到货主,却查到了这个送货的倒霉鬼,唐大头。   这边揍着唐大头,那边偶尔还有人对陶总监动手,骂骂咧咧的样子唐大头也听明白了,敢情是齐援民通过王为民准备转往境外的钱没到手,逼着陶总监还钱和追问王为民的下落,陶总监不知道是真不知道还是嘴硬,哼哼唧唧也是说不成一章。   揍唐大头这号滚刀肉可比收拾陶总监的难度要大,不轻不重几拳,引得唐大头是怒目而视。又重又狠几拳几脚,引得唐大头狠唾一口带血的唾沫,捎带着话里开始问候齐树民的祖上八代不忌性别。打人的打疼了、打累了,抽着板凳腿和带血的木棍又是狠敲着唐大头的四肢,一阵阵惨嚎过后,耷拉着脑袋,不吱声了。   流氓对决和高手对决稍有差别,高手是一招分胜负、一式见生死。而流氓对决则不然,死缠烂打越操蛋越让人望而生畏,反之越软蛋就越遭人欺。唐大头怕是看到今日之争无法善了,索性横下一条心了。刚进门还有点害怕,越打反而越硬气了。   越硬气越打得打人者有点手软,耷拉着脑袋昏迷了,绑来的时候就穿了件秋衣秋裤,连汗带血已经浸得湿透了,一个活生生的人霎时成了一片了无人气的猪羊牛肉。一昏迷,几个人顿时停手了,回头看看坐在门口脸上毫无表情的齐树民。齐树民两眼阴鹜地盯着被吊在横栏上的唐大头,倒没料到这货色这么硬气,沉声说了句:“连刃,浇醒……架锅,给他灌灌裆……”   沉声说了句,一听得这话,早有人上前开了火的风门,一口大铝锅咕嘟咕嘟冒着热气,锅上还架着温度刻度。那位被捆在椅子上的陶总监看得这情形,似乎想起了什么恐饰的事情,紧张地脸上肌肉抽动着,鲜血狰狞的脸有点变形。   “哗……”地一捅凉水浇得唐大头一个激灵醒了。努力地睁眼看看面前,隐隐约约的马脸唐大头看清楚了,是连刃,狠狠地呸了一口,咬牙切齿、状似厉鬼的样子惊得连刃后退了一步。   “唐大头,我敬你是条汉子,说出货的下落饶你一命……看看这是什么……”   连刃说着,手下端着一大锅热水,就见得连刃顺手提着棍子敲敲锅边吓唬着:“六十八度五,高一度让你浑身起泡、皮开肉绽;就这个温度烧不死你,也让你好过不了,你把我们兄弟逼上绝路了,那我们就对不起了……再问你一次,货在谁手里?”   “呸……”唐大头怒目圆睁着,丫的,不是不说,而是真说不出来,甚至于根本还没明白这其中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连刃一摆头,回头看看齐树民,似乎是最后请示,这个半开水浇人的方法太过阴毒,传说中是FBI对敌特使用的刑讯手法,温度控制的好的话,不起泡不烂皮,不过一凉一热一灌,那滋味恐怕比毒打好受不了。齐树民面无表情,阴森森地看着唐大头。这架势是动了真怒,不死不休了,连刃一闭眼一挥手,俩手下端锅的朝着唐大头腰部以下,哗声浇了上去。   惨嚎的声音聚起,连连的惨声叫得人心头发瘆,吊着的唐大头如遭连续的电击,惨叫着身体痛苦地扭曲着,捆着双手拉着粗大的吊杆哗拉拉直响,挣扎着两眼如血,用尽全身的力气晃着身体要冲上来拼命,这是神志有点丧失之后的挣扎,一挣扎被绳子一拉,头一歪,疼昏过去了。   惨相,惊得几个人面面相觑,掘坟盗墓死人白骨倒不怕,活人这个样子倒是看得人心下发虚。   “民哥。”连刃看着吊死猪一般的唐大头,这一番折腾足有半个多小时了没问出一句话来,有点心下无着了,问着门口坐着的齐树民:“这草包是不是真不知道呀?”   “不可能不知道。”   齐树民起身来回踱着步子,有点狐疑了,嘴里喃喃地说着:“货肯定还在太原,真他妈没想到截咱们货的就一直在咱们身边,这俩个王八蛋一个截货、一个吞钱,把咱们兄弟害惨了……现在就剩这么点指望了,一样也找不到,咱们拿什么跑路……继续……我就不信,撬不开他的嘴……”   阴森森的屠宰场,隐隐的传来了像夜枭悲鸣、像孤狼夜嚎的惨叫声,阴云掩去了最后一丝星光,似乎不愿意目睹这种人与人之间的罪恶……   …………   …………   清晨,老城区将军巷口停着几辆警车,巷内百米开外的一座老宅之前拉着警戒线,老宅院里,几位警察和便衣模样的在指指点点地说着。   “……嫌疑人应该是翻墙进来的,根据地上的血迹和送往医院的伤者判断,当时的情况应该是这样:翻墙的动静惊动了屋里的女主人,身着内衣秋裤出来一看究竟的时候,被嫌疑人重物击打脑部导致昏迷,现场留下五个人的痕迹,除了男主人、女主人,应该有三个嫌疑人,在打伤开门的女主人之后,三个人随即冲进卧室,绑架走了男主人,男主人的衣裤还留在卧室……这个地区的人员成份较杂,住所外部可能的痕迹已经无法提取……陆队,像是个老手干的,翻墙的时候墙头只留下了半个掌印,伤人是一击而中,绑走人连左邻右舍也没有听到较大动静,很专业啊……不排除持有武器的可能。”   身着一身白大褂的三队法医在现场勘查报告上写着寥寥数语,几句评价不带任何感情色彩,法医的工作领域里只有受害人和嫌疑人之分,说完了看看仰着头的陆队长,正盯着三米高的围墙发愣,似乎不太相信是攀墙过来的,那边还有一位蹲在地上,看着墙角一隅的一堆烟屁股。法医一问,蹲着的简凡接上茬了:“不是尾随进来的,是一直等在这儿……”   “嗯,同意,那样的话就应该蓄谋已久了。”法医说着,对于这个细节没有置疑。在报告上签了名,递给旁边的陆队长,陆坚定收着安置着:“你们回去吧,告诉你们高队,重案队接手了,受害者是我们一位线人,我们追查要更方便点。”   随着法医的出来,外层的警戒线撤了,三队两辆警车鸣着笛开着道驶离了现场,不明真相的一干住户在窃窃私语着不知道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重案队张志勇在外层又编着这家遭贼了的瞎话,打发着围观的群众。   “简凡呀,你确定是这几个人?”陆坚定狐疑地问了句。就剩俩个人了,简凡弯了半天腰支起身来,点点头。   一击直中要害,和盛唐的袭击何其相似,简凡心里隐隐的不详之感更重了几分,昨夜把菲菲送到急救室就报了案,忙活了大半夜没顾得上合眼,上午又来了案发现场。所幸的是菲菲经抢救脱离了危险终于让简凡长舒了一口气。不过这肯定不是这伙人仁慈,而是目标根本不在菲菲。   “不对呀?省厅提供的线索,齐树民和连刃应该离境了,难道?”陆坚定怀疑地问着。   “陆队,这是一个团伙,不一定非要齐树民亲身实施,况且,现在已经过了两个月,他们要是偷渡回来,不行呀?”简凡道。   “那下一步咱们怎么办?”陆坚定问。   “怎么办?现在送上门来了,还能怎么办?”   “说起来容易,这要是成伙扎堆了,就没那么容易抓了,连打了这么几次,肯定不轻易露头了,而且既然敢实施作案,肯定是有所准备,仓促间咱们到什么地方找人?”   “放心吧,他们会找上咱们来的。”   简凡说着,俩个人并肩出了院门,从院外锁上了门,撤去了警戒,一行人分乘着几辆不同标识的车离开了现场……   …………   …………   第三人民医院,风风火火带着张杰、肖成钢赶到这里,三楼守在病房门口的孙二勇、迷糊、黑蛋、炭锤还有一个蹲在地上和坐着的人一般高的傻柱一下子全站起来了。   “怎么了?二勇。”简凡人未至,先问上了。   “霏霏醒了,她要见你。”孙二勇一副如丧考妣的德性。   简凡屏退着众人,生怕惊扰了伤者,推门而入轻轻地闭上了门,脱离了危险还在重症室,病床上躺着孱弱的菲菲,绷带从脑后一直缠到鼻梁之上,脑后支上了支架,只能看着眼晴转着还有几分生气,看着简凡进去,白皙消瘦的手伸着,期待地伸着,简凡快步上前握着,耳朵凑到了菲菲的嘴边。   “救救大头……救救他……我没有能指望的人了,他要死了……我……”   孱弱的手、苍白的脸,翕动着的嘴唇,眼睫动动,晶莹的泪珠涌着。简凡一时有点慌乱,不迭地答应着、安慰着:“菲菲,别激动……他没事,很快就会来看你……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昨天……昨天……大头被派出所放出来了……!”   躺着的菲菲知道简凡问案情,断断续续地说着昨晚的事,说是放出来,洗了澡吃了饭,又喝了点酒,菲菲生怕唐大头惹事就哄着回了家让他早点休息,刚躺下就听得院子里响动,还以为门没关好,菲菲起身关门,刚开门就被人打晕了,后面的事,就说不上来了。   一无所获,黑暗里看不清来人,这倒在意料之中,看得简凡有点失望之色,菲菲拉着手不肯松开,弱弱地说着:“简凡……一定要救救他,大头其实不坏,他是个直人,没那么多心眼,都是被他姐带坏的。他告诉我,如果将来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别去找他姐和姐夫,让我来找你,你一定会帮我的……”   “我帮……我一定帮……菲菲,你别多说话了……我一定帮……”   简凡安慰着,以前多有小看这对混棍和小姐的组合,只不过此时觉得心里酸酸的,哪怕自己就是铁石心肠也不忍拒绝这位弱女子的哀求。   安慰了一番,轻轻地给菲菲覆上被子,蹑手蹑脚退出了这里,出了门,长吁短叹着,一夜之间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大喜,加诸在旁人身上的悲,这大喜和大悲之间隐隐的关联让简凡唏嘘不已,安排着孙二勇这四个人轮流守着菲菲,又到交费处交了抢救和住院押金,繁繁琐琐的事看得肖成钢和张杰一路保持着沉默,隐隐知道简凡和唐大头的关系,现在看这样,倒有点相信那些传言了。   归队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没有回重案队,把肖成钢和张杰打发回队里,简凡快步直上支队的办公楼,奔上了五楼敲响了支队长的办公室,进门刚要汇报句什么,支队长却是一摆手:“我知道了,受伤的那位还好吧?”   “脱离危险了。”简凡说着。眼神里微微有点惊讶,昨天无奈之下把事情原委向支队长全盘汇报了经过,连那桩突如其来的横财和发生在将军巷的祸事都不再敢隐瞒了,不过看样支队长对此并没有表现出更大的惊讶,简凡的心思飞快地转着,突然轻声问了句:“伍叔,曾楠还好吧。”   “噢,她没事,现在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伍辰光随口说着,说忘了才感觉简凡说话的语气不太对,有点讶色地抬眼看看站在面前的小警,眼中莫名地含着一股悲怨,惊声问着:“你……怎么了?怎么想起曾楠来了?”   “噢,没什么。”简凡躲闪着,无语了。   “你和唐大头很熟,也了解这帮作案的人,你和陆坚定讨论说这是齐树民一伙所为,有办法找到他们的窝点吗?”伍辰光问着案情。   “齐树民一伙七零八落已经是穷途末路了,在拿到货以前,唐大头最起码是安全的,而货现在在我手里,即便是不找他们,他们也会找我的。”简凡缓缓地说着,注意着支队长的表情变化,现在,轮到伍辰光躲闪着简凡的目光了,掩饰似地说着:“对于此事得研究个行动方案,你放心,我从特誓支队抽人,你师傅会在暗处保护你……”   “呵呵……其实方案早定了。”简凡不动声色地说了句,倒没有给支队长难堪的意思,不过伍辰光莫名地觉得脸上很难堪,似乎已经被简凡看破了心思一般。就听得简凡说着:“诱捕,对么?诱饵是古董,诱捕的地点是水域金岸别墅18幢,中间人是我,齐树民随便在盛唐一打听,都打听得出我是一个和盛唐关系密切的黑警察,对么?……现在我又有了一幢别墅,怕是自己人也要拿我当黑警察了,我一直没太想通李威怎么会干这种有可能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事,现在想通了,我忽略了曾楠,即便我想私吞古董和别墅都不可能,因为还留下了一个知情人,说不定还是参与人,对么?……伍叔叔,其实我的汇报都是多余的,你已经全盘知道了,对么?”   一幢价值千万的别墅不过是海市蜃楼,一堆价值连城的古董不过是个诱饵,可惜的是,自己依然没有能够拒绝这个诱惑。   简凡越说越有点神情黯然,伍辰光有点耸然动容地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诧异地看着简凡,前一夜有点暗惊这个小伙不为横财所动,如实上报了支队,或许可以看作是害怕招致报复的原因,而现在,就不得不震惊于简凡的心思灵巧了,几句话敲到了点子上。   “其实,这也是一件光荣的事,只不过我想不通为什么你们选中我,为什么不告诉我……”   简凡轻声说了句,不像拒绝,也不像接受,低着头,出了门,轻轻掩上门,心事重重地走了。   “简凡……简凡……”   伍辰光半晌才反应过来,叫着简凡的名字追出了办公室。   …………   …………   “简凡是谁?”   去而复返的齐树民对着吊在屠宰架上的唐大头沉声一问,已经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有点萎靡不振的唐大头两眼一睁,闪着亮光.惊惊讶地瞪着齐树民。   唐大头没有说话,齐树民释然了,看着唐大头第一次露着惊讶的表情,笑着说上了:“噢,看来你挺聪明的啊,应个华侨的名,再把东西赠送给一个警察,等我出了国,我大哥进了局子再堂而皇之拿出来卖,这算计得真好啊,都没人怀疑古董的来源了……唐大头,这办法不是你这脑子想得出来的吧?坦白地说,我们兄弟几个和你一样,都是受害人,我大哥栽了,你也被你老大扔了,怎么着,不想说点什么?我听说这个黑警察好像和你关系不赖嘛。”   嘿嘿哈哈地唐大头状如厉鬼般地笑上了,笑得分外瘆人,笑着脸色一狰狞瞪着齐树民几人咬牙切齿地说着:“他不是黑警察,是我兄弟,就是上次在盛唐把你们几个王八蛋打得屁滚尿流的人,哈哈哈……告诉你们,老子早他妈活腻味了,今儿死这儿,也得拉上你们几垫背,等我兄弟灭了你们一群狗日的……哈哈……就在我兄弟手里,你有种自己去拿,哈哈……”   有点发疯发痴发狂的唐大头在得意忘形地笑着,神情剽悍的李三柱在背后踹了两脚,骂着这个刀架脖子上尚不知死活的土鳖,不过这样看得齐树民阴鹜的脸上闪过一丝喜色,思忖了片刻释然地说了句:   “看来,我们找到正主了。” 第五卷 浮世起与落 第74章 是忍孰可忍   “简凡,我们能谈谈吗?”   门外,秦高峰高大的个子几乎挨着的门框,两眼直盯着办公室里枯坐的简凡,因为突如其来的事,步骤又被打乱了,原定于今天上午晋原分局专案组开工上马的时间,三位老同志也通知到了,不过被先来一步的支队长支到了预审上收集资料,连随后归队的肖成钢和张杰也领了新任务。只剩下了简凡一个人。噢。现在又来了秦高峰。   听得秦队长说话,简凡不卑不亢、不喜不怒,不以为然地抬眼看看,态度不冷不热,请着秦队长坐着,而他的手里,不知道看不看得进去,不过还是看着案卷。   案卷编号199X0821,仍然是晋原分局的那桩不死不活僵着的悬案。   秦高峰有点悻悻然地坐下来,讪笑着,从来没有这么难堪地恬着脸和人说话,不过还是点了支烟开口了:“其实……是支队长让我来的。”   “我知道。”简凡道。   “对这事怕你有逆反心理。”秦高峰直入主题。   “当警察都有过逆反心理,最后好像都逆来顺受,对一切视若不见了,这又是支队长一个阳谋?”简凡笑着,有点冷,在反诘。不过却没有争辩的口吻。   秦高峰看着这副无动于衷的表情,倒暗暗觉得有点难为了,甚至于比他悖然大怒的那种情况还要难以处理。变了,半年的功夫,那个唯唯喏喏的队员凭生了一股不怒而威的气质,连秦高峰也看不出这股气势是从何而来。斟酌了良久,秦高峰才解释着:   “……其实这个事怨不着支队长。去年十二月份李威就把这个设计好了,我想应该是在12.26文物走私案破获之后,看出了你的胆识才敢把这件事交给你……按照曾国伟女儿曾楠的说法,李威最初的打算是等着王为民逐步移走齐援民的帐上资金之后才动手,最终让齐家兄弟财货两空,可人算不如天算,还没有等到那个时候,你就挖出了银行的诈骗案,王为民隐藏的几个帐户和齐援民的资金全部被封,这才有了李威的仓惶出逃,把烂摊子全部交到了你的手上,支队长从曾楠那里知悉这个情况之后,无奈之下只能将计就计了……你……”   “秦队,我不怨谁。就像你说的,上钩了不能怨鱼饵,得反省反省自己为什么上钩。呵呵……我真以为我人品大爆发,捡了笔横财呢……那么李威呢?在银行诈骗案中扮演了一个什么角色?”简凡听到了原委,对那个藏身不露的李威产生兴趣了。   秦高峰一听这个名字,有点苦笑了,解释着:“什么角色也没有,他参与了洗钱,我估计是在洗钱中发现了文物走私的端倪;也参与了放债,但他这个钱全部来自于王为民,根据现在经侦支队的初步调查,可以确定霁月古玩转出几笔帐,累计有一点二亿全部在王为民手里,这笔钱不管是在冻结的那一部分里还是被王为民挪作他用了,反正是齐家兄弟没有收到……而李威在其中呢,他拆借和放贷的钱都来自于王为民,在我们开查之前他的帐户已经挪空了,但是根据鑫隆遗留的帐务,李威尚欠鑫隆一点一三个亿……”   “呵呵,黑吃黑,这等于是连王为民和齐家兄弟一起吃了,像李威的风格。”简凡评价道。   “不光这个。”秦高峰道。   “还有什么?”简凡一愣。   “他以盛唐的不动产股权威抵押,在城市银行贷了4200万。这笔钱恐怕是还不了了,这等于把齐援民、王为民和唐授清全坑进去了,而且给银行也留了一个烂摊子。”秦高峰解释道。   “噢,如果现在他已经出境的话,那这场博弈里,只有他一个赢家了。”简凡说着,暗暗地骂了一句王八蛋,要论心计,这堆人怕是都要输在李威手里了,怨不得曾经人家对伍辰光有句评价是志大才疏,看来是够疏了,被人家牵着鼻子走,想着想着,不怒反笑了,笑着说道;“秦队,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我们什么时候都是后知后觉,李威不是仓惶出逃,而是把一切安排的妥妥当当,轻轻松松、放放心心地卷了一大笔走了,走了还留了粗线牵着咱们的鼻子,我就奇怪了,咱们支队长姓伍还是姓李。”   “呵呵……不管姓什么不重要了,没人强迫你啊。”秦高峰笑着说道。   切……一声简凡几乎谑笑出来,起身收拾着卷宗,边收拾边说着:“秦队您这不是自欺欺人吗?大通拍卖、律师楼、再加上盛唐那么多人,都知道我是个什么东西,你们就不使手脚齐树民都打听得出来,一知道了我是谁,住在哪儿,家在哪儿,我有跑么?唐大头住那么隐蔽都没逃得了。”   “有十几个和你师傅水平不相上下的神枪手埋伏在你家门口和你左右,他们只要敢一露头就没跑。本来今天上午要和你详细商量这个事,没想到你已经提前猜到了……嗨,去哪儿?”秦高峰刚刚解释了句,就见得简凡要走,忙起身问着。简凡却是边走边说着:“这有什么可解释的,服从命令。越解释越说明你们心里有鬼……我休息一会去,一天之内从穷光蛋拥有了两千万,一夜之间又从千万富翁变回了穷光蛋,您总得让我转换角色吧?搁这事,谁受得了?我睡会,一夜没休息好了。”   说话着已经步行出了门外,秦高峰听得这话里的玩味倒是笑了,正自高兴间,前面走的简凡突然停下了,头也不回地说着:“队长,我有点奇怪为什么是我?难道是因为经常捅娄子,经常办错事?”   “恰恰相反,是因为你一直能左右了案情的发展,是因为,你一直是对的。”秦高峰赞了句。   “谢谢,我也觉得我是对的。”   简凡话里像带着喜悦,步履轻快的直上三楼休息室了。   紧锣密鼓的布置此时才现出端倪。不多会,一辆民用牌照的商务车载着七八个普通装束的人离开了支队。第一拨,直驶平安小区。   又过了一个小时,陆坚定带队。十几个重案队员分成了三组,分乘几辆大丰田直驶水域金岸小区,车上一干不显真容的队员们在嚓嚓检查着枪械,示意图上画红心的位置标示着“B18”。   特警支队接到了紧急动员的命令,没有正式的任务内容,抽调的一个分队枪出库、人上车,只等着一声令下全员开拔。   以重案认为核心的先诱后围的大网撒开了,消息还被控制在重案队很小的区域。不到最后一刻,外围的警力根本不可能知道目标是什么人。   剑已拔、弩已张,空荡荡的重案队少有人迹……   …………   …………   简凡一个哈欠醒来已经是半下午了,揉着睡眼揪了块毛巾进了卫生间,哗哗拉拉洗漱一番,半湿着头打着哈欠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陈十全那个锃亮的脑门正挡在楼道中央,饶有兴致地看着简凡,简凡嘿嘿傻笑着问:“师傅,你是监视我,怕我跑喽?”   “咦,保护你……你个小屁孩。师傅这杆枪可是给来太原访问的中央首长当过警卫,你规格可够高了啊。那,穿上了……放心,我就在你视线之内,有人敢动你,我让他脑袋开花……”陈十全说着,递了件马甲,重案队出外勤的防弹马甲,简凡顺手一接披到身上,趿拉着鞋吊儿郎当地说着:“师傅你可看清啊。别把你徒弟崩了……我是怕你这老眼昏花了,认不清人。”   “嘿哟,你个小兔崽子……”陈十全飞起一脚,简凡一仰腰逃之夭夭。   不一会收拾利索出来,整整齐齐的下了楼,一看门外的车简凡哑然失笑了,一辆老掉牙的桑塔纳、一辆有点破烂的金杯,中间夹着自己驾着那辆213,这三辆常见的普通车不管走哪估计都不会引起别人怀疑,每辆车里都坐了三四个人,居然还有自己不认识的,正待发问,陈十环却是不容分说,拉着简凡进了213里,细细嘱咐了一番,如何保持警惕、如何发送求救信号、如何和保护队形保持联系之类的事,简凡却像听的有点不耐烦了,把陈十全赶下车。推说着有事先行一步走了。   这一组负责的行动保护,两辆车不紧不慢地跟了上来……   “01、01,02报告,零号回了一趟家,换了一身衣服,一切正常……”   “01、01,03报告,零号进了律师楼,已经二十分钟了,楼外没有发现异常……出来了,一切正常。”   “03报告,零号回到了市局,进了督察处……”   “02报告,零号进了移动营业厅……”   源源不断的行动轨迹通过无线描绘回了支队的综合会议室,戴着大耳麦的通讯员调着频让每一组回来的音质更清晰,GPRS示意图上,数个小红点或移动或停止,直观着显示出现在所有外勤队员的方位。   伍辰光、支队政委和来自省厅的督导夏主任,已经赋闲了两个多月了。又一次浮出水面的消息让各人神经稍稍紧张起来了。只不过对于伍辰光这个拍脑门就决定的诱捕计划夏主任颇有点怀疑,行动开始之后半晌没音,诧异地问着:“伍支啊。能不能诱出来呀?咋没动静呀?”   “呵呵……早着呢,有可能一天两天,也有可能一周两周,这群人滑溜的很,咱们只能耐心等着。”   “那他们要不来呢?咱们不白耗了?”   “抓捕的成功概率不到50%、诱捕更低,不试过怎么知道?……这样吧,张政委身体欠佳啊,晚上我来值班,夏主任又是省厅领导,您抽空来指导指导就成……”   “耶,是怕我们碍事吧?”   “瞧您说的……”   会议室里,三个直属领导聊着天。偶而地回一句外勤的汇报,有此经验的政委知道,漫长的等待煎熬又要开始了,很多时间这种等待都是以无功而返结束的,这么着说倒没有拒绝支队长的好意。伍辰光说话的时候有意无意的盯着屏幕上代表着几辆车的红点,滴滴答答地移动着的时候,有一种莫名其妙地担心充斥在心头。秦高峰汇报说,简凡思想状况良好,适合执行此次任务;陈十全也汇报说,简凡是乐滋滋地走了。一路上的汇报一切正常。   一切正常让伍辰光觉得好像哪里很不正常,可他偏偏又说不出来……   …………   …………   简凡的任务很简单,接时上下班、按时回家,只不过回的地方将是水域金岸小区,他倒不知道支队还像模像样地指挥着搬家公司给别墅里拉了两车床柜,那地儿从今夜开始住的将不是一个人。   下午醒来回了一趟家,打扮得相亲一般,西装鞋履颇有几分派头;跟着去了律师事务所,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拿到了B18幢别墅的产权证。活这么大,就拿这个证心里最舒坦,虽然不一定是真的,可也让简凡屁颠屁颠乐了半天。出了律师楼又回了一趟市局,跟踪的不知道去干什么了。过了好大一回儿才见的一位女警送着简凡下楼,这才省得,这家伙还偷机摸空泡妞呢。   出了市局,已经到下午五点多了,简凡却是驱车直驶到了建设北路。陈十全一下午被简凡拖得溜来溜去火了,打着电话叫嚣着,你干嘛吗?嫌我们不自在是不是?   不料师傅的淫威这光景不太管用了,徒弟在电话里调戏着:“师傅,诱饵都不急,你急什么?要不你来?”   一句话噎得陈十全直翻白眼。后面挤着坐的估里头有肖成钢,凑着耳朵听着直乐,嘿嘿一笑陈十全火了,一巴掌直把火撒在肖成钢身上。   建设北路,停车的功夫看着三层连体楼的建筑,楼顶挂着“大通拍卖”的标识。   这地方简凡有点耳闻,一上网查的时候有点咋舌了,一年四季分春夏秋冬四场大拍卖会,书画、艺术品、古董有时候还什么冠着赈灾、慈善的名称,看样这一年下来是闲不住,更有点咋舌的是,包括李威留到自己名下的那七件古董,就明目张胆地挂上网上的委托拍卖一栏中。   李威既然选到了这里,那么这里总有点什么可选之处吧?   简凡心里暗道了句,前后左右看看。邪门了,居然没有看到陈师傅那两辆保护的车,刚看了看电话就来了。又是陈十全那爆脾气教训了句,看什么看,我们看着你呢。该干嘛干嘛,当我们不存在。   一训就扣了电话,一扣电话简凡倒看见了五十米开外的垃圾箱和街树堵了一半车身,正利于观察。另一辆嘛,不用看就知道应该在相反的方向守着。   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这营生像做贼一样有点可笑,边笑着边信步进了拍卖行的大厅,一笑笑容凝结了,迎宾的俩妹妹笑得比他还灿烂,低着头鞠着躬殷勤地问着:“先生。欢迎光临。请问有什么能帮到您的吗?”   噢,简凡明白了,来这儿的非富即贵,不管卖得起还是买得起的都是大爷,怨不得服务这么殷勤。一愣恬着脸嘿嘿一笑:“我叫简凡,找你们经理,叫什么来着,郝通达?”   “请问先生有预约吗?”一个迎宾浅笑着露着小酒窝。   “我不需要预约,他想见没准的预约。”简凡装上大爷了。这一装让俩妹妹难为了,另一位颇难为的稍稍撅着嘴:“先生,没有预约,我们不可打扰郝经理的。”   “是吗?你要是不让打扰,回头郝经理打发了你,可别怪我啊。”简凡笑吟吟地淫相凑到了台前,逗起小姑娘来了:“这位姑娘。咱们打个赌怎么样?我叫简凡。你一通知郝经理,能把他吓得跑下来。信不信……你们赢了我请你们吃饭,你们输了呢,陪我吃饭怎么样?”   典型且老套的搭讪方式,俩小妹看样心理年龄不少,不愠不怒,且对这个帅帅的小子倒也不那么反感。俩人相视着,一位让等着、一位拨了个电话,嗯了几声让简凡稍等,再说的时候俩人都有点诧异地看着简凡,似乎要从这个穿着其貌不扬的帅哥身上找到富二代的端倪。   等到胖乎乎的郝经理从楼上下来的时候,这位没谋面的年青人早和俩位迎宾说着热热乎乎,不知道说到了什么,俩迎宾眉眼笑得开了花,根本不介意面前的男人大半个身子已经靠到了桌上了。   经理一来,俩姑娘脸上的笑意僵住了。这边一僵,那边倒笑了,不但不像平时那么训斥,反而是双手合什直做着揖恭请着简凡,直说着什么景律师打过电话了,正等着这个简老弟来呢,而且没有想到简老弟这么年轻,这么有为。   简凡向来也是个人来疯,人家一热乎一客气,简凡也顺竿爬上了,笑着揽着郝经理的膀子,回头和俩妹妹打着招呼:“英子、小美,看见了,你们输了啊,陪我吃饭哦……瞅空让郝经理请咱们……哈哈……”   “简老弟有眼光啊,不但看古董有眼光,看女人眼光挺准的嘛,这俩小姑娘刚上岗……要不,我给牵牵线……”郝通达哈哈大笑着不以为忤。八成在这行当这号人等已经是司空见惯了。简凡倒没搭这茬,几句下来倒对这个胖经理有几分直达的印象了,就冲着三句能和人称号道弟扯关系的水平,也是个人精。   直上了三楼经理室,年纪稍大,眉眼看着还顺溜的秘书沏着茶给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的简凡,人未到就是一股浓烈的香水味,再加上那不分人等的媚眼笑笑,再联系到那头其胖如猪的郝经理,看得简凡有点恶寒,不过还是勉为其难的笑着谦让。此时看得更清了,端坐在环形大办公桌后老板椅上如何一堆肥肉忽悠悠来回动着,象征性地一确认简凡的身份,笑着就问上了:“简老弟,其实这么称呼有点唐突了啊,您不介意吧?”   “别……挺好,听着热乎,我喜欢……”简凡大咧咧说着。   “豪爽……”郝经理竖着大拇指。和秘书一起赞了个,寒喧了两句就奔着正题来了:“简老弟,您放心。委托我们竞拍的,我给您准备好了。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啊,就我们公司的这些员工都是百练成精的,肯定会在最恰当的时候帮您举个牌。放心,绝对超过您的心理价位。”   简凡脸一怔乐了,明白过来了。郝胖子这话意思是自己雇的托到拍卖会上举牌提高成交价位,八成他以为自己为这个而来。简凡一谦让摆着手:“郝经理,钱多钱少咱不在乎,我的几大件在您这儿安全吗?”   “放心吧。”郝通达这人精一拍桌子,二拍胸脯,保证上了:“我们这儿十七个保安加三小队长轮班守着,大半是退伍兵,齐白石的印、张大千的画、宋官窑的瓷加上春秋时候的鼎,都在咱这儿过过夜,省博物馆还借用过咱这地方……不瞒您老弟说啊,我以前在银行吃过公家饭,对安保这一套太熟悉了,放心,丢了损了,我们包赔,这合同上都签好了……”   终于碰上一个比自己还能说得了,而且说得是无可挑剔,简凡笑了笑,容易才插进嘴说明来意了:“郝经理,我没别的意思,就想来再看一眼。”一看郝通达不太理解。好像怀疑人家安保不到位似地,简凡赶紧地解释着:“……这是咱个亲戚留给咱的,留了七十八件……唯独这几件,咱没好好仔细观摩,就看看……您要不方便算了,反正我还得往您这儿再送几件……”   “哎,别别别……玉蓉,赶紧去呀……通知值班保安,把下月五号的七件拍品送我办公室来……”郝通达这次通情达理了,听得有点动容,那秘书也是一般般地动容。紧张地蹬蹬小碎步直听到下楼的声音。   确实够安全,闲聊的功夫听着防盗闸门的声音,一群人脚步声音。待进了办公室轮着简凡咋舌了。一人一件如临大敌的捧着,都是精精壮壮的大个子,银灰的箱子密封着,上面贴着封签的时间,这件事听说也是公证处和景律师督办的。现在看来不假,正规得很。   东西放好了,保安们次弟守在门口,郝通达笑吟吟地持着钥匙对简凡作了一请字,简凡倒大方,钥匙一扔给叫玉蓉的秘书,挥挥手都打开。依次打开了箱子,对于见过重案队缴获大宗走私文物的简凡来说,还真没有看头,里头最大的一件是件带耳环的小铜鼎,看着简凡随意手指在鼎上一摸那古里古朴的花纹,摸着指头变色了,有点怏怏不乐了挑毛病:“咦?锈得这么厉害。”   嘶……地郝通达倒吸凉气,被简凡气得眼冒金星,真正青铜器的表面锈色是经长期腐蚀而自然形成的,与器体是连为一体的,尤其是铜锈已渗入器物内部,渗入花纹或铭文字口之内,这恰恰是辨别真伪的关键所在,不料却被这位小爷嗤着鼻子不屑一顾。   侧目看秘书,秘书差不多也是半个古董通了,也是蹙着眉咬着嘴唇不敢笑。   俩人的心思却是差不多:得,这又是位附庸风雅的土包子。   可叹可叹,更可叹的是,这位周身没有雅骨的家伙盯上了一个青瓷瓶。大喜过望似乎认识,随意地拿到了手里把玩着:“郝经理,这就叫瓜棱瓶吧?”   “好眼力……这是瓜棱瓶、这是凤尾瓶、这是鱼篓尊,跟您说实话。我开拍卖行这么多年,没见过成色这么好的,一点伤没有,极品,不用看都知道您是行家。”郝通达违心背愿的表扬了句,那位傻乐呵着又问了个白痴问题:“这个能卖多少钱?”   “这个……呵呵……宋代潞州官窑制品,保守估计65万,拍卖的价格要更高……简老弟,您刚才的意思是说。您家里……还有……”郝通达弱弱问着,看着眼前这位似乎不太通古董这门道,想上了。   “那……自己看吧。……这几件是我看不上的,忒老气,没看头……”简凡随手摸着自己的手机,调了调递过去。嗤着鼻对眼前这七件根本不屑一顾。   郝经理看着,玉蓉秘书也凑上来看着,造型各异的木雕、茶海、鼎、香炉、漆件再加上一盒子红通通水汪汪的印章,俩人的眼睛几乎要掉到地上了,看过了一遍,又从头看来,简凡斜瞥着俩人一般般贪婪的目光,心里暗笑了,看来李威穷十几年的收藏不是盖的,把懂行的都吓住了。   “简老弟,您……您这是坐拥了一座金山呐……”   半晌,郝通达两眼瞪着,惊得无以复加,吧嗒着嘴唇,把简凡的手机还了回来,人家随随便便扔出这几件来,剩下的八成假不了。看着简凡根本不在意的样子,俩人愈发的崇敬了,对于绝对有钱的主,还是很容易获得别人尊敬的。特别是有钱还对钱表示不在意的主,更值得尊敬。   简凡当然不在意,丫的根本就不是他的,在意个毛呀?   “郝经理……过来……过来……”   简凡绕着桌子看了一圈古董,大大方方坐到了老板椅子上,招着手。这位好歹也身家不少的郝经理被这派头早咋唬住了,屁颠屁颠往桌前一站,就见得简凡拿着瓜棱瓶。砰的往桌上了一顿直吓了俩人一跳,而简凡却是不在乎地诱着:“郝经理。这什么瓜瓶,送给你怎么样?”   嘶……地一下激得郝通达呲牙咧嘴。后面的小秘书直抚怦怦乱跳的胸前。这败家的败到这份上倒也少见。郝通达一愣之下看着简凡谑笑的眼神,八成是省得简凡开玩笑。忙摆手:“……别别,咱可没那福气。简老弟,咱不带开这玩笑啊,您交办的事我们是尽心尽力尽责,您放一百个心……”   “看你这人,送你你都不敢要,没意思。”简凡吊儿郎当地斜靠在老板椅上充大爷,一摆手:“那算了。这样吧,我想认识几个朋友,你帮忙牵牵线,报酬就是这个瓜瓶。怎么样?”   “这……”郝通达和玉蓉秘书霎时傻眼了。   “二位,就我看古董是个睁眼瞎,这东西咱不太稀罕啊……嗨、嗨。郝经理,等你话呢?”   “那……您是想攀那位?”郝通达眼一亮,数上了:“别的咱不说。要限于咱们省问题不大,能数的上名来的有钱主嘛,我倒认识不少。就不认识我也能给您牵牵线……再说了简老弟,就您这身份还认识谁呀?简怀钰先生回国的时候,那可是个省府里面的领导招待的啊。”   “别提他啊,一提他我就来气。”简凡嗤着鼻子,根本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人等,只不过这种欲擒还纵的表情倒让郝通达更狐疑了几分,看样这关系怕是浅不了。正思忖着简凡开题了:“我想认识的人姓齐,齐援民!”   “认识……”郝通达脸色一扭曲:“不过您见不着了,被公0安抓了。”   “他弟弟齐树民也行呀?”简凡恰如猝来一枪迸出一句来。郝通达的脸色一怔眼睛一闪烁,微微讶色之后摇上头了:“齐老板没弟弟吧?没听说过这个人呀?”   “那您去打听打听呀。”简凡劝道。   “嗯……还是算了,这好处咱得不了,齐援民现在落公0安手里了,咱们做生意的,谁想和这号人扯上关系呀?”郝通达摇着头。   “哎……好瓶呀……”简凡没有理会郝通达的说辞,拿起桌上的瓜瓶把玩着,把玩了几下,又上下扔着。看着郝通达眼光随着瓶子动,一下子捏在手里不动了,嘴开始动了:“郝经理,我这人有个怪脾气,说送给人的东西一般不拿回来,而这东西呢,您又拿不走……那我就只能采取另一种办法喽?您想知道是什么吗?”   不知道,当然不知道,郝通达和玉蓉秘书都诧异地看着这位行事怪异的简富人,这人瞪着眼,瓶子举过头顶,郝通达刚刚患得患失一瞪眼想到了什么,就见得简富人俏皮地一歪嘴,手一松。   跟着“嘭”地一声脆响,瓜瓶四分五裂瓷片四处飞溅,门口的保安紧张地呼里呼拉奔进来四五个。郝通达心疼地一闭眼,得,小心肝给疼碎了。   那位玉蓉秘书则是万分崇拜的看了简凡一眼,估计这不可一世的气势、这范儿、这派,通杀一切女人的心,十八到八十不忌。   愣了,保安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愣在当地,价值几十万的古董成了一堆垃圾了,都心惊肉跳地看着老板,郝通达疼得有点失声挥手:“出去……出去……”   打发走了保安,反观着简凡。旁若无人的学着老板的派头,抽了一支笔,是郝老板的签字笔,刷刷写了一个号码,“叭”声压在手底下。笑吟吟地看着郝通达的胖脸道:“郝经理……我有个朋友在齐树民手里,你知道我的身份,我是警察,不干什么违法的事,就想说合说合……要是没有人给我牵这个线呀,我会很生气的,我一生气吧,我就犯病;我一犯病吧,我就爱砸东西,比如这个、这个……还有这什么两耳朵的铜鼎,着急了火了我化了它打个铜尿盆……嘎嘎嘎……”   这个古董盲发神经说得郝通达脸色泛苦,弱弱地摆摆头,那玉蓉秘书知意,知趣地退了下去,掩上了门。简凡刚以为有戏的时候,这郝通达耍上无赖了,两手一摊:“简老弟,咱可正当生意人,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齐树民是个通缉犯。和他扯上关系能有好吗?”   “噢,是这样啊。我是警察我都不怕扯关系,你怕什么?”简几反问一句,手一推,纸片写的电话号码赫然亮在郝通达眼前,跟着手一摸变戏法似地又亮出来一个小手机说着:“没有追踪,街上买的通话卡……我不管什么齐树民不齐树民。只要知道我朋友下落的,给我打个电话报个平安就行,这个很容易办到吧。您要是不帮这个忙,得,我只能自己生气了,这个、这个,这几件能他妈砸的,我就先砸了;砸不动的,我提留手里出去慢慢砸,反正这东西也不是我的,哈哈,砸了我也不心疼……惹急了我,我把我家里那七八十件放你们门口,一件一件砸。你信不?……等我全砸碎了,您这心也跟着成了碎片了,信不?我相信很多人都受不了那种折磨啊。”   “这……这……您这不逼我吗。这……”郝通达一脸苦色更甚,被简凡呛得半句完整话也说不上来了。   “啪”地一拍桌,把电话号码往前一放:“郝经理,不多废话了,给你十分钟,十分钟以后,我就开始一件一件砸……我要砸不动了,你帮我砸,行不?人生得意须尽欢啊,今儿咱砸他几千万,哈哈……您请便……”   简凡大笑着,郝通达被憋得一脸猪肝似的血色,想了想,眼瞟着纸条上的号码,像是无可奈何,摇摇头直出去了。   一分钟……两分钟……   简凡还在笑着,笑得弯了腰,笑的眼里带着泪、笑得声音开始有点嘶哑。   四分钟……五分钟……   简凡不笑了,脸色有点沉重,把玩着那只刚刚买的手机,时而闭眼沉思,时而睁眼,两眼有点空洞……平静的生活被这两千万的打乱了,而现在的心情,又被这两年万后的阴谋打乱了。   七分钟……八分钟……   楼外跟踪保护的队友在向队里汇报着,没有发现异常。   九分钟……   简凡有点狐疑了,他会来电话吗?想了想又更确定了几分自己的想法:他会来电话探听虚实的,现在困兽犹斗,被王为民和李威骗了个精光,我再砸他个精光,他只剩下等死了……   抚着手机,时间一秒一秒的显示着,将到十分钟的时候,郝通达没有回来,电话,却响了。   简凡笑了,暗骂了一句郝胖子这个人精,没有拿纸片上的号码,肯定是记下了。笑着心中已定,随手摁下了电话…… 第五卷 浮世起与落 第75章 极尽言之能   “喂……”   低沉带着警惕的声音从手机里传了出来,这声音与料想中差得太远,听得简凡怔了怔,一怔声音响起来了:“我是齐树民,我们丢的东西在你的手上,用不着耍什么花招,我们会找上你的,你和唐大头的下场一样,抓不到李威,那只好拿你们抵命了。”   声音里透着威胁,平平静静不动声色地说出来,似乎对手已然是囊中之物一般,足足枯坐了十分钟的简凡一直在回忆着盛唐惊鸿一现的齐树民的录像,听得第一句如此,有点生气地对着手机说着:“好……听好了,对于此我有一个很好回答。”   就见得把手机对着铜鼎,又从桌上摆着瓷器里拣了一个头大的,照着铜鼎咚一家伙一砸,“砰”声一声,声音吓了简凡一跳、叮了在监控上悄悄看着的郝通达一跳,不用说肯定也吓了电话那头一跳。   哗拉拉碎片掉了一地,简凡这才把手机放在耳边说着:“听见了吗?这叫鱼篓尊砸铜鼎,一百万鸡飞蛋打就这声。因为你的态度问题,又损失了一样价值百万的古董,我看你怎么跟齐树民交差……蒙我是吧?你他妈谁呀?是谁脱了裤子把你露出来了?还是谁撅起屁股把你拉出来了?齐树民要就你这水平,早被崩了……滚远点,你配姓齐吗?”   嘭地摁了电话,不予理睬了。   肯定不是齐树民,十四年前被捕的时候27岁,那么今天至少应该四十开外了,但手机里这个声音太过嫩了,八成是齐树民手下的马仔。   安静……安静……简凡闭着眼,听着四周的声音,没有什么声音,保安肯定得到了郝通达的安排,没有人来问这里的究竟,砸了第二个古董也没有见郝通达回来,那么……   是试探。简凡心里暗暗地下了一个定义,既然试探,那么只能说明,齐树民现在已经感到了恐惧!   安静地等着,和嫌疑人较量的时候需要的是耐心,一个最简单的征兆就是,如果郝通达没有回来,那接下来事还有希望……   而现在,这个一脸奸诈肥笑的家伙,还没有回来。   …………   …………   郊外,零乱的庄稼地,高矮不一的破败土夯小屋林立,放眼四顾皆是刚刚冒头的庄稼,小腿高的玉米刚刚拔了青,参差的柳杨冒了绿,一辆漆色泛灰的面包车从国道上行驶着拐进了村路。   车上扬声器里的声音成了挂机的“嘟嘟”之声后,坐在前座上的齐树民猛地爆出一阵大笑,这么隐晦地骂人倒是头一次听说,伸着手把电话接过来把玩着,确实是让马仔通的话,不过这个结果有点出乎意料,没有试出到底有没有诈,倒又损失了一尊鱼篓尊。   “民哥,你真要跟他通话,这可是个雷子?”驾驶车的连刃,弱弱地建议了句。   “连砸了两件一百多万,公0安可没有这么大魄力。我是奇怪这小子干什么来了,就为了救唐大头?他怎么知道咱们和老郝有生意?他能找到这儿的话,那说明他和王为民的关系就不浅了,这地儿除了王为民、唐授清应该没人知道……这他妈是个什么人?”   齐树民一手拿一个手机,一连串的疑问泛上来了,一咬牙一摁开机键,手机开着,指挥着车在村里绕了一圈上了国道,保持着匀速,又拨过了电话……   “喂……说吧,找我干什么?”齐树氏问。   电话里说:“我知道你迟早找到我头上,所以我就替你着想,先找上你了。”   “你不会说是想拿货把唐大头人换回去吧?如果那样的话,我们倒是可以谈谈。”齐树民有意试探着,不过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这通电话真有诈了。   意外,很意外,电话里斩钉截铁地迸出俩字:“不换。”   接着又是一个很有力的理由:“他那一百来斤,不值这个价。”   听着电话的齐树民愣了下,奇怪地看看跟着大哥混了几十年也称得上左膀右臂的连刃,也诧异了。   “那你想干什么?想抓住我请功的警察可不少,好像还轮不到你。”齐树民故意说道。   “切……对你没兴趣,你的份量离你哥、离李威咸、离王为民差远了,现在局里重心不在你身上……你放心,电话没追踪,我也简单,做笔生意,卖给我个人怎么样?”电话里声音很肯定,似乎是要来买斤萝卜白菜一般。   “好啊,说了半天还在唐大头身上。你想怎么买?”齐树民诧异地问着。   “就现在桌上我面前的古董,还剩五个,值多少钱钱我不知道,不过够你跑路了……你也别把路挖完了,我也不把事做绝了,各退一步,这些东西现在在我名下,没有案底,教你一个安全的途径,我可以以赠送的方式给了任何人,只要我签个协议,捐给大通拍卖行都没问题。”电话里的声音不容讨价还价地说着,说完了没听到回音,又补充了一句:“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啊,唐大头那一百多斤烂肉,只值这个价。”   车缓缓地停在路边,这里已经通向大同、怀仁的三叉路口了,人声嘈杂,齐树民沉吟了片刻说着:“我要是不同意呢?”   “你会同意的,你己经知道失物下落了,他就是废物一个了,而且你本人就在通缉令上,你也不在乎有没有人见过你,我想太原的警察都不在你眼里……既然这样,为什么不拿这钱垫垫底呢,进可攻退可跑,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们无怨无仇,剩下的东西你想拿走,那就得看你的本事了。”电话里满不在意的口气,说得齐树民未有怒气,旁边听着连刃倒压抑不住了,直撩得心里火起有揍人的冲动。   “我怎么觉得你想下个套啊?”齐树民到底比手下有几分涵养,不急不躁地说着:“等我们上钩,把唐大头送回去的时候来个一网打尽?”   “我没有那么聪明,你也没有那么傻。”   电话里的声音响着:“你要真不会,我教你……随便找个大口袋把唐大头装车里,车呢,开到一个繁华路段,或者停路边、或者停到车场里,人多眼杂的地方更安全点,没有那么容易布控的,再简单一点的办法,开到个没人地儿,把他扔路边告诉我就成了。太原三百万人口,你觉得你那么危险?……没事,我不怕你骗我,现在我面前的几百万古董就归你了,你委托谁处置都没问题,我就当没见过,需要我帮忙签字什么的,乐意效劳。怎么样,条件够优厚了吧?”   “优厚是优厚,不过我信不过你……”   齐树民像是确定了什么,一句话说完,摁了电话,关了机。头靠在车背上,示意着连刃往回走,车打个旋倒了回来,又驶向太原的方向。   连刃悄悄瞥了几眼,看着齐树民闭眼着像是辨着话里的真伪,倒从没有见过齐树民如此难为过,不管怎么说,知道货的下落在一个刑警手里的时候,还是让一干人感到很难为的,突然间有人拿值几百万的古董来换人,这些东西就是通过黑市洗上几遍,到手了钱也少不了,怎么说还是有吸引力。   连刃有点动心了,不过看着齐树民没有吭声,也不敢擅作主张再提什么建议……   灰色的车平稳地行驶在路上,黄昏的余晖下像是一条金光大道,车行驶了足有二十分钟,依然没有动静,好像一切都结束了……   …………   …………   结束了吗?简凡深埋在舒适的老板椅子里等了很长时间,这个办公室里两个屋角留着监控探头,对于拍卖行这种特殊的场合,恐怕监控己经没有死角了,在这里哪怕有点细微的不合适动作,哪怕打一个不明去向电话都会落到别人眼中,其实说不说跟踪是多余的,自己身处在这里,齐树民肯定是确认过安全之后才来的电话。   那么,他会同意吗?   电话一断的时候,简凡有点说不准了。   唐大头落到齐树民手里,加上盛唐那一次的旧怨,估计是凶多吉少,这些人连警察都敢灭口,何况一个唐大头。对于这个倒霉鬼简凡隐隐地动了份恻隐之心,总觉得俩人的境遇有某种相似和相通之处,似乎俩人的命运都不属于自己,都被别人操纵着。   从操纵你的贫富贵贱到操纵你的生杀予夺。从家到学校、从学校到社会、从社会到警队,每每总能生出这种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地感觉。你没有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自由,同样没有不想做什么就不做的   自由。   而今天,终于做了一件想做的事,也问样拒绝了一件不想做就不做的事。   手机,在手心里玩转了几个圈,一直在等着。手心里微微地出了一层汗,湿湿的,手机被捂得烫烫的,和这个恶贯满盈的家伙一番说辞下来,人倒不觉得累,有点心累。生怕哪一句话惹恼了这个人,把唐大头陷于万劫不复之地;又生怕这家伙嗅到了味道异常,又一次逃之夭夭。   呆了接近一个小时了,外面守着的外勤生怕有变,又不敢轻易来人,换着肖成钢打进电话来,被简凡恶言恶声骂了一句挂了电话,这作态、这架势,直接来自于二叔那番对地痞流氓的态度,支队布置的这场戏把自己推到了主角的位置,只不过怎么演下去,现在只有主角知道了。   铃…铃…铃…   电话铃响了,简凡微微一震,那部电话只有一个人知道,深吸了一口气,脸上微微带着得意,摁了接听,俩个人呼吸彼此都听得见,对方没有说话,简凡也保持着沉默。   半晌,又转来了齐树民略带着磁性的男中音,有点阴:“我有个问题不太明白,这些货怎么会在你手里?”   这是生怕有诈,简凡顺口说着:“我们之间还没有信任基础,不过我可以编个理由告诉你,我放了李威一马,他卷的钱已经够花了,所以把这些处理不了的硬货留给我作为报酬了。你信么?”   “我信,都在你手里,那就好……我都发愁怎么找你,你倒先找上我了,不怕我灭了你?”齐树民平稳地说着,这才是大佬,越是强有力威胁的话,越是说得轻描淡写。   “呵呵……我相信敢,可我现在也相信你有心无力。我相信你的目标也不在我,我不是你的仇人,说不定我们还能在某些方面成为朋友……你想全拿回去,没问题。不管是威胁到我了,还是说服我了,或者我们达成什么交易了,比如今天,这样不很好吗?……对了,顺便问一句,那一百多斤,你还卖吗?我这个买主可是够诚心了啊。”   说完了,话又停止了,电话里微微的喘息声音响了良久,简凡终于听到最想听的俩个字:   “成交!”   电话嘎然而止,没有任何征兆地又挂断了。   简凡长舒了一口气,欠着微微发酸的身子,伸了长长的一个懒腰,手机收到了口袋里这才看得屋子里遍地碎片,早被自己搞得一片狼藉。不动声色地坐了一会,敲门而入的依然是那个郝胖子,带着叫玉蓉的秘书,俩人的笑有点苦色,有点尴尬之色,似乎是为摔在地上的古董心疼,这郝胖子点头哈腰着说着:“简老弟,我这次可是费了好大劲,愣是找不着认识齐家这俩挨枪子货的人……您看,我可实在帮不上您的忙。对不起啊,实在对不起……”   这个皮笑肉不笑的货心知肚明地和简凡互视了一眼,有点把简凡当自己人的意思。   没办法,像这种货色即便是抓起来得到齐树民下落的可能性也不大,何况他联系的未必就是齐树民。简凡欠欠身子站了起来指着地上:“哎,郝老板呀?你今天搞得我很生气啊,两件报销了,你要再迟来一会儿,怕是剩不下了啊。”   “怨我……怨我……简老弟,这我们怎么处理?”郝通达愣模着眼,看着桌上的古董,眼里心疼之后又闪着几分贪婪。   “这点小事还问我?……对了,给你留个电话,这是我的办公电话啊,24小时开机,有空了给我打一个,我带你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古董收藏……这几件破玩意,你看着处理吧,给我打个招呼就成,我没啥意见……嗯,我可没名片啊……”   简凡刷刷写下了自己的电话递给了郝胖子手里,微笑着作了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又回头给了玉蓉小秘书来了个媚眼,那小秘书浅笑着伸着舌头微微舔了下,报之以一个暧昧的眼神。   妈的,就老子现在这派儿,把她拉到隔壁口爆都没问题。   简凡坏坏地想着,大大方方地招着手再见,门外的保安们被招来了,捧着剩下的五件古董归库,看看地下的残片都有点咋舌,郝胖子不迭地招呼着别踩着残片喽。回头赶紧地追着和秘书一起把简凡送下楼来,直目送着简凡上了辆213嚣张地疾驰而去……   半个小时后,南郊化建厂附近的垃圾场,孙二勇、迷糊、傻柱几个混混终于在一大堆塑料、废纸和生活垃圾堆里,找到了一个编织袋,几个人七手八脚解开,正是奄奄一息的唐大头,摸摸着还有鼻息,几个人喊着叫着抬着把唐大头塞进车里,慌慌张张地往医院送……   谁也没有注意到,不远处废弃的化建厂旧楼顶,一直有人架着望远镜直看着这群服装各异的人把人抬走,背后还懵然不知地跟了辆车直跟到了民盟医院。   而另一个方向,齐树民也同时站在西山的半山腰树林的掩映处看着几个人藏身的屠宰场。送人者的电话来了,只有一句:“民哥,没有雷子,一群痞子。”   “民哥,这小子还有点信誉啊,没下药。”连刃有点喜色地悄声问,此时就剩下俩人没有撤走,生怕被人打个措手不及,不过人已经送走半个小时了,这地方连痞子都没有,一如既往地安静。   “呵呵……黑警察一般都比警察的信誉好一点。让老郝抓紧时间查这到底是个什么人,敢干这事,差不多能和咱们划到同一类人里面,绝对不是个普通人。”   俩人的小声说着,沿着山腰向下走,曲曲弯弯的小路上,天色渐晚,下了山就是汾河畔的居民区,俩个身影不久便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   …………   “走吧,路上小心点……二勇、迷糊,照顾好你哥……”   简凡把一袋子吃的扔到副驾上,车是花大价钱雇来的救护车,又塞了不少钱,医生冲着警证才签了个同意转院的字样。迷糊和孙二勇又带了个医院的司机草草上路了,刚刚做完了手术的唐大头虚弱地躺在车上的急救床上,横扎着带子缚在床上。   伤倒不算重,就是有点触目心惊,左腿骨折,是被打断的;全身遍是的淤伤、烫伤,脸上已经没有了人形,牙齿也被打掉了几颗,两个手腕上皮肉绽开了,露出森森的白骨,做完了手术一会儿清醒一会昏迷,眼晴肿得根本看不清来人。   “老唐,命是拣回来的,你不欠谁的,别再给人卖命了,养好伤和菲菲过日子吧……等菲菲能动了,让她去找你。”简凡拉着缚着绷带的手,看着昏迷已然听不到声音的唐大头,鼻子一酸,眼晴有点不争气地发软,掩饰似地抹了一把脸,跳下了车,直视车缓缓地消失在夜幕中,看着唐大头的惨相,不禁又是悲从中来,捂着嘴忍着没有哭出声来,一袖子抹过,一掬热泪不知道为谁而流……   身后不远,正等着两组队友,懵然无知地跟了一下午,直跟到简凡来送人,尚还蒙在鼓里,不知道简凡怎么着在众人眼皮之下把已遭绑架的唐大头要了回来,情况报回了支队,支队长早已是咆吼了几次把简凡带回来,只不过此时、此刻,谁也不愿意下车领这个头,都在夜色里静静地等着…… 第五卷 浮世起与落 第76章 转眼峥嵘见   “说说吧,下午怎么回事?你在大通拍卖行呆了足有四十分钟,然后七件古董碎了两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唐授渔怎么着就出来了?”   伍辰光把烟头掐在烟灰缸里,盯着面前的简凡,这足足一支烟的功夫,外勤归来的简凡一言不发,也不像那种犯了错的畏畏缩缩,一副无所谓地态度盯着会议桌对面的伍辰光、陆坚定和侧面不远的秦高峰。   “我摔了两件,然后拿剩下的五件把唐大头换回来了。”简凡说着掏着口袋,吧嗒一声手机一扔:“这台手机里有和齐树民的通话录音,一听就明白了。”   “什么?你……和齐树民通话啦?”陆坚定张着大嘴瞪着眼不相信地看着简凡,又看看支队长和秦队长,仨人的震惊不亚于见到了真正的嫌疑人。   “我知道队里在大通有内应,可那管什么用?”简凡说着,解释着下午的经过,边解释着边放着和齐树民的通话录音,侃侃而谈的经过丝毫没有阻滞,和省厅红色通缉令上这位大佬的交易说得是轻描淡写之致,搞得伍辰光有点哭笑不得,说得知晓案情的陆坚定又是诧异不已。   说完了,录音放完了,简凡慢条斯理地把手机收了回来,看也不看仨队长,陆坚定心里一直郁着个疑问:“简凡,你……你怎么知道队里在大通有内应?”   说着的时候还看了秦高峰一眼,这事怕是连秦高峰也不知道,简凡就更不用说了,简凡撇着嘴一笑:“本来不知道,不过刚才支队长一说我知道了,光知道古董碎了,不知道怎么碎的,那肯定是把内应藏在保安里,要是那女秘书的话,就应该知道经过了。”   “胡闹!”伍辰光脸上有点挂不住了,啪声拍着桌子瞪着眼,指着简凡手指点点:“这么好的抓捕机会错过了。”   “支队长……咱们抓不住。”简凡不以为然地说了句,看着陆坚定使着眼色不让犟嘴,就当没看见故意气支队长似地说着:“通话里的听到了汽车的鸣笛声,齐树民肯定在车上、在移动中和我通话的,一旦发现不对,马上就消失了。这是因为在大通拍卖行他确认是安全的,如果换个地方的话,我想他连电话也不会给我打……这个人三十岁以前被抓过三次,十四年前那桩大案蹲了六年,反侦察意识要比普通嫌疑人强得多,这种人,您指望通过个电话定位就能抓得着?就即使抓得着,那得动用多少警力?”   “那你也得给队里汇报呀?”陆坚定有点怒其不争地剜了一眼,简凡歪着头,维护着支队长的权威。秦高峰一直没有发言,抿着嘴静观着事态的发展。   难题,又给支队长出难题,简凡办得这事你不能说他对,也不能说他全错,经过就在错和对之间忽悠着。想想也有点可笑,本来支队就准备拿这批古董诱蛇出洞,却没料到简凡会有这种更直接的办法,砸了俩件,倒一下子引出来了。   “我不跟你小子嘴上争啊,你小子浑身长得是嘴,齐树民你都忽悠得了,我不跟你辩。”伍辰光又点了支烟,三杆烟枪突突冒着,就见得支队长沉吟了片刻,有点担忧地问:“摔古董的事随后再和你算账,这五件古董你一默许给了大通拍卖行,这不等于给齐树民提供路资了么?万一他卷上这笔钱跑了怎么办?”   “不会,绝对不会。”   简凡肯定地说着,本来被支队长说得有点担心,一听简凡这么肯定,陆坚定和秦高峰眼睛霎时又射了过来,听着简凡反问着:“要是小贼小恶有可能,不过齐树民不能等闲视之,从去年开始,连着咱们查获、连着李威和王为民使坏,齐树民大是左藏右躲现在快输红眼了,支队长您见过输红眼的赌徒刚翻了一盘就撤的吗?”   嗯!?有点道理,伍辰光倒霎时忘了对这个捅娄子的发火了,三个人互看着想想,倒真觉得有几分道理,简凡在加着砝码:“我觉得他留太原说不定还有其他目的,王为民、李威的洗钱案浮出水面很突然、银行诈骗案出现的很突兀,这一下子很可能打乱了齐家兄弟的步子,我估计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一夜之间会从亿万富翁变成穷光蛋,这个心理逆差是很大的,一方面他有报复心理、一方面也还存着挽回败局的幻想,除非是万不得已,否则他不会带着空空行囊灰溜溜走。”   说得三个队长有点沉思了,简凡看着这仨货,心里也在暗骂着,妈的,这种心理逆差我都尝过,当然理解得比你们清了。   伍辰光嘴唇翕动着,几次未出声,眼睛看了秦高峰几眼,秦高峰心领神会,怕是支队长此时总不好抹着脸再不耻下问了,接着简凡的话头问着:“那你的意思呢?”   “大方针不变,李威留下的这批古董不用说是个绝好的诱饵,具体价值我不知道有多少,不过一件两件足以让普通人动心,何况几十件,更何况其中还有齐树民丢的货。这个设想很好,不过方法有点不对……”简凡侃侃说着,既然木已成舟干脆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了:“方法错在哪儿呢?这个跟踪和埋伏诱捕的方法没有充分考虑到齐树民的心态。第一,他是通缉犯,根本不可能公开露面,像大家这么跟着我基本是徒劳,万一他发现了这里面有圈套,我更危险。我从头到尾看过他涉及的几起案子,他喜欢的手法是出乎意料,一击而胜,比如在盛唐去绑架唐大头就很出乎我们意料,比如昨天晚上再次实施绑架,更出乎意料……他要对付我,肯定不会是个什么简单的办法。   第二,水域金岸小区遍布监控,保安力量有一百多人,这个队伍不比咱们的协警差,而且他也知道只要一露面就是全城追捕,所以即便他知道在哪儿,轻易他也不敢来,我们的埋伏也是多余的。更何况那儿四寸厚的两道铁门,其中还有一道带着密码,除非他用炸药。   再加上第三,我的身份是警察,而且是一位佩枪的刑警,对于他来说就更棘手了,以他一击必胜的常用手法,对于他而言,他根本不敢轻易出手,所我觉得咱们动用这么多人,根本也是多余的。他即便是出手,也是在你最没有防备的时候出手。”   这个小警虽然常捅娄子,不过脑子向来比别人清楚几分,几句分析条条在理,听得伍辰光也觉得棘手了,。毕竟这个人已经溜了若干次,实在是不那么好对付。   “呵呵……这个支队考虑到了,你说来说去,他的最终目标还要在古董上,支队长这么布置也是出于对你本人安全的考虑,在这个时候,耐心最重要,咱们蹲坑窝半月二十天常有的事,只要他逼急了狗急跳墙,一露头就没跑。你倒好,一露头就放跑了。”陆坚定笑着说了句,话里是两边相帮,隐隐地带着责备的意思。   “那也未必,齐树民没有那么笨,在太原这么多年,他没准根本不用亲自来找我,那咱们怎么办?”简凡反诘了一句,一问倒把陆坚定问住了。陆坚定嘴上可没简凡这么能诌会扯,侧头看看秦高峰,秦高峰笑笑,换着温和的口气问着:“你还没有回答刚才的问题,你是什么意思?说说你的具体想法。”   话音未落,手机铃声响了,简凡一惊摸着手机看看,没有接,放在会议桌上任凭手机铃声响着,开口了,指着手机道:“我的想法来了……对于我们来说全盘计划是明的,而对于齐树民来说两眼一抹黑,甚至不知道古董究竟是真是假,所以,他会通过和表面无关的力量来试探,就像下午的电话一样,很可能要试探很多次,然后在试探中寻找最好的解决途径……这个电话就是第一试探。”   “谁的电话?”陆坚定一惊,电话铃声已停。   “呵呵……郝通达的吧?”秦高峰笑着问,反应极快。   “两种可能,一种是郝通达、一种是郝通达的秘书。”简凡笑着说道,这个电话不认识,不过自己的朋友圈子并不大,现在时间已经二十二点过了,在这个时候如果是不认识的电话,差不多就能猜出来了。猜了猜看看支队长,故意问着:“支队长,你如果授权话,我就和他建立联系。”   三个人都看着支队长,简凡又把包袱扔回来了,伍辰光叹了口气:“联系吧。”   说得有点无奈,自己就着这事来了个顺水推舟,谁可曾想到这位又顺着来了个将计就计。   简凡没动,半天都没有动,秦高峰和陆坚定诧异地看的时候,简凡笑着解释道:“我敢打赌,不管是哪一位,他还会打过来。”   几个人正自不信的时候,电话铃声像听指挥一般,蓦地响了,安静的会议室里吓了几个人一跳,简凡直等着电话铃响了几声才摁接听,一摁里面就传来了一声又嗲又娇的女声:“喂……简先生吗?忙什么呀,半天不接人家电话?记得我是谁吗?”   声拉得又细又长,听得伍辰光、秦高峰这几个粗人浑身肉麻之后直起肉疙瘩,不过接下来简凡的回答差不多就要憋得几个人反胃了。   就见得简凡一开免提,人趴在桌上:“哟,谁呀?小玉、还是蓉蓉?这声音怎么这么甜?这么熟悉?哥认识你么?”   “哎呀讨厌,明知道人家是玉蓉……故意不接人家电话。”对方又嗲了句。   “谁说的?我这不赶紧来了么?哎玉蓉呀,我光知道你芳名,还不知道你芳姓呢?”   “不告诉你,你猜……”   恰似一对奸热情浓的男女在打俏,伍辰光听得嘴里发苦,陆坚定捂着嘴怕笑出来,秦高峰也低着头,估计是忍着肚子里的膈应。   “不告诉我呀?那我明儿找郝经理问问不就行了。”   “好呀,正好郝经理想请您吃顿便饭,不知道简先生赏不赏这个光哦?”   “郝胖子请有什么吃的,不去……”   “哎呀,别为难人家嘛,郝经理让请您,要是请不到您的大驾,人家多没面子……”   “嗯……那你去不?你要去哥就去,哥请你都没问题……”   “那当然,说好了哦……明天我接你……”   “行啊,你现在来找我都没问题。”   “讨厌……”   “……”   根本就是在调戏妞和被妞调戏之间打转。对于这等和女人扯淡的功夫简凡自是运用的得炉火纯青,想扮个见色不起意的谦谦君子有点难度,扮个把馋涎三尺的色中淫棍那自是容易得紧了,就下午在大通拍卖行那一摔百万的范儿,说不定早把小秘书的芳心俘获了。   说完了,脸上犹带着促狭的笑意,摁了电话,看看秦高峰、看看陆队长和支队长都是看嫌疑人一般斜视着自己,八成对自己这种流氓宵小不屑得紧,简凡吸吸鼻子整整衣服,端坐好喽,看着仨上级,也不吱声音了。   “呵呵……你干这个倒是挺在行啊。”伍辰光半晌哑然失笑地说了句。秦高峰和陆坚定抿着嘴笑了,确实挺在行,看着简凡脸不红不黑的德性,伍辰光问着:“接下来呢?”   “吃饭呗……这是投石问路。那批古董我看不止齐树民动心了,估计郝通达也有想法了,既然这件事我甩也甩不掉了,已经开始也停不下来了,那还不如干脆让我干完得了,现在齐树民、郝通达差不多快相信我是个黑警察了,等他们确认无误的话,就敢放胆和我接触了……支队长,一直以来我们被人牵着鼻子走,现在这么个反客为主的好机会,您不会放过吧?这总比漫无目标地等人家出现强吧?”   简凡不动声色地说着,看着伍辰光。俩个人相视的目光里多有几分复杂,一晚上都没有提到唐大头,这件事伍辰光知道是简凡的心病,对于他或者可以理解为俩人在交往中已经建立了某种惺惺相惜的友谊,宁愿冒着被苛责被查处的风险还要把人换回来,这一点试问自己估计是做不到的,在座的恐怕没人能做到。即便是能做到,也更愿意看着这群人狗咬狗坐壁上观,收拾残局总比身陷其中容易点。   于是,俩人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建立起来的信任的理解中间,有了那么一层薄薄的隔阂,或许伍辰光可以以大局为重为自己的决定找到点心安的理由,在几十年的警务生涯中,不管是谁,包括自己送到面对穷凶极恶罪犯的一线,都无可厚非。这是天职。   只不过,即便是天职,即便是从容应对,伍辰光此时才觉得面前这位,也许永远都是那么地桀骜不驯,和自己心里的条条框框永远是格格不入。   想了很久,伍辰光被即将燃尽的烟头烫了下手,这才反应过来,把烟头扔进烟灰缸拍板定音了:   “重新制订诱捕计划,简凡你来牵头,安全稳妥第一,要没有把握,我宁愿暂时放弃。”   …………   …………   计划执行的第一天就流产了倒是没有想到,不过对于劳而无功撤回来的监控队员来说,这个情况经常发生,谁也无法逆料嫌疑人出现的准备时间和地点,反倒撤回来正常休息大家更高兴一点。   张杰比简凡还高兴,倒不知道具体的任务内容,只是当天和简凡在水域金岸小区住了一晚,美美滋滋洗了个热水澡,第二天简凡归队上班,而张杰接到的命令还是固守在别墅里,不用上班倒更乐呵了。这地方可要比其余两个观测点那条件要好得多。   这地儿,确实好。   一大早起来伸着懒腰打哈欠,出了门就是绿草茵茵,别墅区外又有两个人工湖。那空气真叫个新鲜,告别了张杰,单人驾着213,晃晃悠悠随着不紧不慢的豪车出了水域金岸去上班,恍然中倒还真有那么点已经进入富人行列的意思。   对。这一切是假的,千万别当真。   简凡很多次提醒着自己,不过还是免不了对路边那些别墅里阔人美妇的羡慕,如果说有多少钱不值得羡慕的话,那么这种居住环境和生存条件,特别是那种闲适的生活态度,就值得人羡慕了。   上午队里就剩下仨老同志了。和几位老同志探讨了一番案情,这仨已经退休作为局外人的老同志倒多少能给简凡的新想法点看法,对于僵住了半截的案子各抒己见,8.21盗窃案最后一个没有浮出水面的嫌疑人,再加上那个幕后人成了纠结问题的中心,时继红拍着桌子说跑不了李威,严世杰有点狐疑地把矛头指向潜逃的王为民,建议对于王为民从头查起。而老刑侦郭定山,对于俩人的猜测都摇头不语。简凡也不敢妄加猜测了,因为除了这俩人能猜,剩下的就讳莫如深了。   对于这一点,都心知肚明,幕后是谁,没人敢猜。   一上午吵吵嚷嚷过去了,老同志们不用遵守上下班点,简凡也不用,不到十一点就接到那位玉蓉的电话,这个嗲声娇气的女秘书终究还是被简凡左套右套套出芳姓来了,姓席、席玉蓉。   吃饭的地儿在海上明月大酒店,对于这个大酒店简凡有点印象,在查简怀钰的资料时,第一次回国就是在这里招待的并且发布的新闻会,照片大报小报网上都有,一个清清瘦瘦的中年人,看上去三四十岁,不过实际年龄要比看上去大,足有五十出头了,在太原投资了一个图书馆和一个工业园区,光建设周期就三年,看照片的时候暗骂李威,亏得这家伙能找上这么层关系,把自己和简什么怀钰放一起,八成得让人怀疑是私生子,最起码那几位律师和公证没准就有这种想法。   要他妈真是私生子就好了。简凡甚至退一步想想这种金玉奢华的生活,想得心里有点痒痒,不过好是好,让老妈知道这想法,肯定得挨大耳刮子。   车刚刚停到海上明月的大停车场边上,刚刚挨了保安两眼不屑的眼神,就看到了门厅直奔着下来迎接的席玉蓉秘书和郝胖子,胖墩墩的郝经理中分头一梳,手指上大金镏子一戴,倒也不缺派头,身边再傍上这么一位千妖百媚,嗲声嗲声一身名牌秘书,那绝对是鲜花插牛粪的经典范例。   “哦哟,简老弟……能赏我郝通达个脸,三生有幸啊,今儿咱们一醉方休啊……”   隔着好远郝通达抱着拳就上来了,和简凡搂搂抱抱再握握手,亲热之至,转眼着俩人勾肩搭背,前面小秘书领着路,门童鞠着躬,仨人大摇大摆消失在镶金的门厅之后。   不远处。路边停着的一辆车里,贴着太阳膜看不到车里,不过车里能观察到外面的情形,肖成钢伸着舌头,看着简凡被人邀着,被美女陪着,心里大有不平衡的感觉了,轻轻骂了句:“妈了个B的,怎么好事都让他碰上了,他去吃香喝辣、泡妞侃山,咱们还得站岗值班。”   “得了啊,你一人吃俩人的盒饭还发牢骚,找抽吧你。”   陈十全瞪了一眼训着,一车外勤嘿嘿哈哈地笑着肖成钢。   支队看来已经在这里布下天罗地网了。走的时候就接到了通知,来这儿的时候眼瞟着只发现了一组队员,剩下的还不知道窝在哪儿呢?和郝通达、席秘书进了金碧辉煌的大厅,看样早预订好,服务员直引领到电梯里,一出电梯楼层的领班笑吟吟地就上来了,一看看得简凡喉咙里嗝了一声。居然是一队的史静媛,凸凸翘翘的身材穿着一身中国红制服,就没看出来咱警花还能这么妩媚。   “怎么了,简老弟……”郝胖子随意地问了句。一句问得简凡有点暗惊这家伙的观察入微不比自己差,不过早有准备,凑上来嘴微微一歪、淫 色微微一露问着郝通达:“郝经理,见识过看样识女人么?”   “哟,新鲜……什么个意思?”郝胖子乐了。   “看那位,外在形态是波大、腿长、腰细;看脸部,面白皮肤嫩、嘴嘟鼻儿翘,这能看得出呀,下面那那……那儿紧,而且水份多,信不信?”简凡说着大学里当年苦思冥想的研究成果。郝通达笑得脸上肉堆到了一起,看了史静媛一眼,不迭地点头:“信,精辟!”   史静媛浑然不觉自己也成了调笑对象,笑着请着仨位,那位席秘书却是听到了,微微有几分不自然,进了包间落坐之后越说越热乎,只不过越扯越远,简凡看这俩人绕来绕去兜圈子,心里暗笑了,想跟我吃饭带磨嘴皮扯淡,你们可算找着人了,那可是咱的强项。   不急,简凡根本不急,知道这话题绕着绕着就会到正题上,对于俩人的真实来意,简凡一时还真猜不出来…… 第五卷 浮世起与落 第77章 俱是诈与骗   “……这一道,应该是菊花三蛇羹吧……”   简凡眼闭着、鼻子深吸了着气,辨着馥郁的香气,脸上浮着心旷神怡的笑容。面前的桌上菜有两三样,酒却已经下了一瓶,喝得郝经理额头细细见汗、席秘书两腮坨红,从天南地北扯到地北天南,从特色小吃到饕餮大餐,敢情眼前这位爷是大有吃遍天下的意思了,就刚才几道闻香识名菜的功夫,郝胖子最起码没见过。   俩服务生浅笑着赞了句,一点没错。郝通达和席玉蓉眼越瞪越圆,一个侧眼一个斜眼,这个恰似简单和普通的古董盲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最起码刚刚俩人劝了半斤多大茅台人家来者不拒,就这酒品酒量都不凡得紧。   羹盆轻轻一放,纤手细细的服务员笑着赞了简凡几句,持着勺给仨人轻挹着羹,浓浓俨俨羹汤里漂着黑白相间的丝,偶而一缕似有似无的香味勾人得紧,每人一份,面前还放着一碟子新摘的菊花瓣,两厢相佐,便是传说中的美味了。   简凡睁开眼了,现在到有点尽地主之谊的样子了,为这俩位挟着菊花瓣佐汤,边挟边笑着卖弄上了:“……这菜别看卖相普通,用料作工可是繁琐之极,准确说应该叫‘三蛇七丝’,这碗里盛了七种丝。”   “是吗?”席秘书俩媚眼一放电,连惊讶带惊喜都显出来了,郝通达属于知道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净拣贵的挑,一听这话也来劲了,乐得捧着简凡:“厉害,这道比刚才的椒盐竹肠还有吃头。”   “那当然……七丝是眼镜蛇丝、过榕树蛇丝、三索线蛇丝、鸡肉丝、山木耳丝、香兹丝、熟果子狸肉丝分别作好再烩成一羹,做法倒不难,就是食材越来越稀缺了,特别在咱们省这非产地更稀缺,大家知道啊,粤菜偏重于生猛海鲜,三蛇羹也如此,再加上里面用的果子狸肉,都用野生的才是上品,太原里现在能做地道的,没几家啊……嗯?吃啊……”   简凡是边斟边尝边说,有点反客为主了,每一道菜的来历、做工、优劣娓娓道来如数家珍,反倒看着郝胖子和席秘书像乡下来的亲戚第一次光临海上明月一般,此时再说简凡是个挣几千工资的普通警察,估计打死郝胖子也未必能相信。   “怎么样?这道菜的味道是隐藏在羹里味后,舌尖味蕾和后味俱有不同,七种食材的味道若隐若现,非常勾引人哦……”简凡坏坏地笑着,试图把两眼都蒙上暧昧的颜色,直射向席玉蓉,这位席秘书浅浅一笑,报之以一双也是勾魂摄魄的眼神。   妞不错,稍稍带点婴儿肥,不过看上去特嫩。特别是那种看谁都像有奸情的眼神,正是男人的最爱。   菜勾人乎,人勾人乎。俩人似乎有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而郝通达对于此事看在眼里,一直就装着视而不见。   唉!假的,都是假的!   简凡浅尝着羹汤,又上来了一味蚬蚧鲮鱼球,细细说着的时候,看着郝胖子和席秘书不无倾慕的眼光。估计把自己当成钟鸣鼎食的大富人家了。心里暗暗地叹了一句。如果是一次试探的话,这次八成把这俩人骗过去了。   骗得轻松之至,骗得不露痕迹,估计这会儿俩人还在做着大宗古玩的清秋大梦,特别是郝通达,这一顿饭功夫有一半在给简凡斟茶倒酒,舍命陪君子。饭菜吃了个七七八八,简凡笑着揽着郝通达客套着:“郝经理,你这盛情款待我可是无以为报啊……说白点啊,咱就白吃。”   席秘书扑哧下笑了,郝通达却是不介意,大方着:“瞧您说的,能请到您是咱的荣幸啊,别说啊,今天我还真是大开眼界,没成想这吃里还这么多说道,还是简老弟厉害。”   俩人相视哈哈笑着,简凡的脸一整话锋转了:“我说郝经理,您越说我这心上越过意不去啊,本来呀我今天还真准备有事麻烦麻烦你想请你,谁可想昨人晚上您倒先请上我了……呵呵,今儿这么高兴啊,我有话照直说了,要唐突到二位,您可千万别介意。”   “哟!?跟我们还这么客气呀……”席玉蓉嗲了句,媚眼鼓励着。简凡一乐,一欠身子大大咧咧地道着:“那好,不客气了,我直说了啊。”   “嗯、嗯,直说……”   “二位的意思呢,想让照顾照顾生意是不?也想参观参观咱家收藏是不?”   “对、对、没错,我们这生意不大不小,主要就是做得古玩拍卖,要不认识像您这号大收藏家,那生意哪有做的呀?”   “哈哈,客气啦……我也正想说这事,您二位请我饱口福,我呢,本来想请二位饱饱眼福,嘶……不过,实在又有点不太方便,不知道您二位能不能接受得了?”   “说呗,客气啥?”   “那我就说了啊……咱们哥们这地方保安设施太严,得我亲自带着你们去,不能带手机,不能带相机,一切不明来路的东西都不能带,而且进门时候要搜身……不是不给二位面子啊,实在是兹事体大,咱这人做人很低调的哦,不想咱这收藏搞得满城风雨,您说是吧?”   简凡怪腔怪调地说着,说到搜身,有意无意的看了席秘书翘翘的前胸一眼,色迷迷的。席秘书嘴一撇不以为然了:“这不正常嘛?我们行里的保安措施比您说的要严格的多……是不是郝经理?我看呀,简先生是根本看不上咱们大通这小门小户。”   “就是啊,玉蓉说得好像有道理呀?”郝通达说着,笑吟吟地给简凡斟酒,俩人合着挤兑起简凡来了。   你在钓我、我也是钓你,这才是尔虞我诈,这么一挤,有了前面的铺垫功夫,简凡像被挤得没法说了:“那好啊,没问题,不就观摩观摩嘛,咱还没那么小气。”   “哟,您是这个……”郝胖子直竖大拇指,和席秘书相视一脸笑意。弱弱地凑上来:“简老弟,您放心,咱这嘴牢得紧,只要您有差遣,我郝通达是说一不二啊……今儿也就是喝到兴头上了瞎说着玩呢,什么时候想让咱开开眼,还不看你心情不是?”   “还什么时候,吃完饭就去……得得,现在就走……”简凡说着,把酒杯一饮而尽,这顺水推舟一下子推得如此之快,郝胖子脸色一紧愣了,似乎没想到这么容易,连席秘书也诧异了,花容失色地问着:“现……现在?”   饭间郝通达早左套右套,那照惊鸿一瞥之后,郝胖子居然叫得上不少古玩的名称来,简凡这草包当然分不清真假,一概应着都在自己家搁着呢,要是那样的话,这个收藏有多庞大可想而知了,俩个人怕是真觉得有点草率了。   “对呀?……趁你们现在猝不及防让你们饱饱眼福正好,省得你们夜长梦多掂记啊。这些东西过几天就不在太原了,要看趁早……走。”   简凡说着,披起了椅背后的外套,郝经理俩有点欣喜若狂地跟着起身,一个当跟班、一个忙着买单,一路从海上明月下来,简凡这派儿摆得倍足,出了门厅,简凡连车也不让俩人开,直上了自己那辆213疾驰而去……   没人注意到,临窗的一间包间里,史静媛正在步话里指挥着,一辆标着“新大陆救护”的紧急维护车停到了车场上,穿着桔色工作服的修理工滑板一溜直钻到了一辆丰田车底鼓捣上了。   好像,是郝通达的车。   …………   …………   半个多小时后水域金岸小区的监控点画面上,简凡带着那俩兴致勃勃的出现了……   自动门滑开,车直开进了院子,俩个彪形大汉当门而立,刚一下车,俩人直朝简凡鞠着躬:“老板!”   路上接了几个电话,都是支队长的安排,早知道这里进人了,却不知道支队长在那找了这么俩货,看着这么瘆,估计是特警队里拉的新人,面生的紧,简凡下车的时候几分不屑地训斥着:“告诉你们多少次了,看人别眦眉瞪眼,好看呀?”   明显嫌这俩货有点凶了,回头又是笑着解释着:“俩哥们是粗人,别介意啊……来来郝经理、席秘书,请……咱不在这儿住,可就没啥招待的了啊。请请……”   俩当门的喏喏开了门,眼神盯着简凡有点不善了,简凡理也不理带着俩人进了房间,俩大汉端着盘子到了郝通达和席玉蓉面前,这俩人会意,小坤包、手机、链子、手表、戒指一古脑叮叮当当放在托盘里,简凡回头威风凛凛的叱着:“二虎,守着门……大黄,把二位的东西保管好,自个上楼吧。”   这俩人有自觉性,一个自觉地出了门,一个向楼梯上走着,简凡把一脸迷惑地郝通达往楼梯的方向请着,上楼的那位暗暗地做了一个手势。   手势是“二”,需要二十分钟,妈的,简凡心里暗道,怎么着才能拖二十分钟。脑子一转,坏笑一来,有办法了,嘴里喊着,叫住了郝通达和席玉蓉,俩个人被简凡车载着在街上左转右转了半天才到了这小区,喝了点小酒早走懵了,只不过这个小区的富丽堂皇应该在太原屈指可数,容易查得紧。一进门交了随手东西倒可以理解,一摆手把人都支走了,俩人更迷茫了,看看这一层的大厅,似乎不像哪里有收藏品的样子。   简凡嘿嘿一笑,不怀好意地盯盯席秘书,恬着脸笑着道:“不是不给二位面子啊,咱可没那什么扫描东西,所以呢,二位靠墙……我得亲自搜一搜,靠在这儿……”   简凡指着楼梯之下拐角,郝通达不在意直来个手靠墙的投降姿势,席玉蓉对此有点微微不悦了,刚刚要发作,不料郝通达一使眼色,勉为其难了。   俩个人大字形斜趴在墙上,这姿势、这体位有意思地紧,简凡装摸作样地大致在郝通达身上摸索了一番,草草了事。轮了席玉蓉了,这可得搜仔细了,胳膊上,腋下,手到了后背的位置,停了很久,摸索了很久,等下了下腹的位置,似乎还不放心怕私藏武器似的,手又回来的两肋的位置。   妈的,这小流氓,这哪是搜身,摸女人呢!郝通达心里暗骂了句,斜眼看看简凡一副闭着眼享受的样子,八成这是故意的。和席秘书瞥眼一视,眼色里暗示着不动声色。   一不动声色,可便宜了搜身的了,摸着腰、抚着奶、掠过小腹,一会又抚上了翘臀高胯,手不时在大腿上晃悠,半天沿着大腿下去,连腰踝也不放过,完了吧,还又有返回来的意思。半晌,席玉蓉两眼朦胧的后视着,低语着:“简先生。完了么?要不我把衣服解了,您再仔细搜搜?”   呃……简凡一省得手还在人家腿上摸着,一下惊醒了,嘿嘿一淫笑,辞着:“不用不用……二位别介意,就走个过程。”   “哟,这个过程是简老弟临时想出来的吧?”郝通达转过身来,谑笑着。不过俩人都被简凡搞得有点悻悻然不耐烦了,席玉蓉悻然整着衣服,边整边剜了简凡一眼,不知道被摸得是不是春潮涌动了,脸上一片飞红,半晌说不出话来。   “嘿嘿……确实是临时想出来的,嘿嘿……”简凡恬着脸笑着,脸不红不黑,一副小人得志、流氓揩油的欠揍德性。   “那咱们现在呢?……收藏在楼上?”郝通达指指梯上,实在看不出这里的可取之处,豪宅倒见过不少,就这儿也不算有多么奢华,还以为收藏室在楼上。   “不就在你们身边吗?”简凡神神秘秘地说着,眼神不离席玉蓉的身体左右。被戏弄了一番的席玉蓉此时看样很怏怏不乐了,鼻子里重重出着气不客气了:“哼……我看呀,今儿是消遣我们来了……”   头顶一手的距离就是楼梯,小小的空间里就一盆盆景而已,楼梯下是个储物架子,根本不像有什么东西的样子。看得俩人从期望和希望再到浇一盆凉水似地透心凉,简凡眦笑着上前一把推进活动柜,手捂着嘀嘀嘀按了几个密码,“嘭”声嵌在墙上的门开了,一回头,郝通达和席玉蓉早已是惊讶得直捂着嘴怕喊出声来,这才明白把俩个手下支走的意思,惊讶地互视了一眼,就见的简凡躬身一弯腰,手一伸:   “请……现在还不到你们惊讶的时候……”   三个人,进去了,门“嘭”声关上了。   隔着几幢的临时监控点,看着画面人消失了,几个人捂着嘴吃吃笑上了,一位外勤小声嘀咕着:“简凡真流氓啊,放个追踪都假公济私摸一番……哎你们猜猜他把这个追踪粘那儿了?”   “他摸都摸遍了,谁可知道在哪?”另一个声音说着,一群队员笑的乐不可支了……   …………   …………   古董、古董、全是古董……   沿着四五十平米的地下室,除了门都是沿墙的展架,三层展架满满当当,尚有点怀疑的郝通达、尚有点愠怒的席玉蓉,脸上俱是惊讶。   “紫檀雕龙茶海……皇家御用。”   “八宝夜宴壶……香港陈氏个人收藏,据说被华桥购回来了……”   “赫连山人的印章……啧,极品……”   “饕餮纹面鼎……”   郝通达嘴里喃喃着,脸上的惊讶慢慢地变成了惊惧,哪个收藏家要有上这么三件两件都足够夸耀一辈子了,而眼前的不是三两件,粗粗一数足有七十多件,怨不得人家价值上百万的瓜棱瓶鱼尊根本不入眼说摔就摔,怨不得人家要这么慎重搜身,这东西让谁知道怕是也够惊世骇俗的了。   郝通达完完全全被这个集大成的古玩收藏吸引住了,稍稍懂点的席秘书看得老板这么震惊,估计眼前的东西价值不菲了,何况也认得其中一件两件,回头再看靠着门口吊儿郎当斜视着俩人的简凡,心里呀,那叫一个倾慕,甚至于连刚才的唐突也早甩之脑后了。   正要和简凡搭讪的功夫,突闻啜泣的声音断断续续。一侧眼,却见得郝通达似有所悟,看着架上一尊千手观音的塑像,手抹着脸,唏唏律律哭上了,边哭边喃喃说着:“井底之蛙呀……”   “嗨、这什么意思?”简凡一愣。凑上乐子来了,知道这东西把郝胖子吓得不轻,唯一没吓住自己,那是因为自己根本不懂。一凑一故意问,郝通达悲悲戚戚如丧考批,凄凄楚楚地说着:“我真傻、我真傻……傻得要命呀……”   “这……这怎么了?”简凡指着郝胖子问席玉蓉,席玉蓉摇摇头,不知道老板何来的如此感触。郝通达却是指着千手观音的塑像解释着:“……七年前我见过这尊千手观音,标价才十一万五,我舍不得买,我悔呀……现在,一百万都打不住呀!”   “简老弟……简老弟……”郝通达紧张地回过头来,生怕简凡不同意似地握着手哀求着:“我多看会成不?……这比我十几年见得珍品还多……我…我……”   “耶耶……看吧,看吧,随便看……随便摸……咱不忌讳那个,看完了我还有事找你帮忙呢……”   简凡推着紧张得语不成声的郝胖子。不以为然了,干脆靠到了门口,听着这俩人啧啧有声的惊叹,静静地等着…… 第五卷 浮世起与落 第78章 诳言扮巨奸   假的,全是假的……   海上明月是有意调开俩人,在车里安装追踪,原委是的省厅在侦察12.26文物走私案的时候,已经发现大通拍卖行这个郝通达有协助霁月阁转移赃物的迹像,但没有什么直接的证据,队里派遣以保安身份进入大通的特勤也没有什么发现,如果不是李威留下的局把矛头隐隐指向大通拍卖行,如果不是简凡连蒙带唬在这里联系上了齐树民,支队差不多就要放弃这个外围点了。   进程推进得出乎意料地快,原计划是让简凡和郝通达、席玉蓉交往,找个合适的机会把这个香饵抛出来,诱得出来就穷追猛打、诱不出来就顺藤摸瓜,很多细节都预料到了,只是没有料到仅仅过了十个小时,一顿饭连吃带喝插科打诨简凡已经邀得二人欣然前往,仓促准备的技侦人员又暗示需要二十分钟在郝通达和席玉蓉留下的物品上做手脚,这俩个人虽然不一定是本案的关键,可肯定是找到齐树民的关键,三个进去的时候,隔着两幢房子里的监控点紧张地看着摄像画面,生怕这仨个人猝然出来打乱支队的这个临时部署。   二十分钟……策应的队员感觉有点短。   不过二十分钟过去还未见有人出来的时候终于放心了。看来这场戏演得不错,估计是地下室里把俩人羁绊住了。   时间悄悄的流逝,原来担心时间不充足的外勤们现在倒又有点不耐烦了,生怕再出了什么意外,两次向支队汇报之后,得到的都是原地待命的回复,一直等了五十一分三十七秒才看到了人影……   出了门,俩人机械地从俩个彪形大汉端着的托盘里取回自己的东西,心怕是还留下储藏室里,郝通达从进门时候的一脸惊讶、错愕,尔后又是一脸悲戚,被简凡带着出了这个储藏室,听到防盗门砰然闭上,浑身一震,一回眼看的时候是满眼的留恋和不舍,在这号精似猴奸似鬼的人身上看到这个怨妇的眼神倒还真不容易。反倒是席秘书比郝通达还强几分,最起码没有被惊得失态,偶尔会提醒失魂落魄的郝经理一句,倒是尽心尽责了。   看着此时都有所失落神情的俩个人,简凡心里暗生得意之后,不禁对这俩位身家不菲的多有几分可怜。再往前推几天,这个名义上已经属于自己的房子和房子里暗藏的古玩,何尝也不把自己搞得这样失魂落魄?想想最后不难想出这个结果,即便是抓不到齐树民,送给大通的五件古玩肯定也会被支队追缴,而这幢房子里藏的古玩,别说可能有案底,即便是没有案底,支队知道了这么大宗的古玩肯定也不会放手,在对利益的攫取上,谁也别指望执法机关有什么道理可讲。   简凡当然没这个指望,或许正是因为知道了这是李威留下的饵也再不敢抱着奢望,这才多了一份慷他人之慨地潇洒,越潇洒,越看着像富人的骄矜。   就像此时,微笑着引着郝通达和席玉蓉上了213呼啸着疾驰出了水域金岸小区,出小区门的时候还嚣张地喊着保安嫌开门慢了点,大中午的时间里路面上人本不多,这位像是酒劲上来了,开着车尚不过瘾,咚地一放警报,长拉着警笛疾驰在太原街上,恰如传说中恶警那番欠揍的姿态。   郝通达和席玉蓉都没有说法,都对简凡报之以一双崇拜的眼神,只真得这会的嚣张才应该是人家的本色,要是这么小年纪坐拥这么多宝贝还很低调,那才叫人不理解……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真牛逼到了这种程度,不管怎么表现都合情合理。   直驶回了海上明月大酒店,隔着路沿一停车,俩人下车的功夫简凡一把把郝通达揪住了,席秘书一回头,简凡示意着和郝通达说话,这秘书有自觉性,小碎步走着去开车了,简凡回头就戏谑地拍拍郝通达的脸蛋,像和费胖子玩一般笑着问:“嗨,郝经理,我说不让你们观摩吧,你们非观摩,得,看了看没高兴也罢了,怎么搞得像生意没做成、老婆偷人似的哭丧个脸,这怎么了这是?”   “别别……不是不是……”郝通达脸上的哭丧更甚了几分,嘴说话不利索了,反应了半晌才省过来,双手合什直谢着简凡:“谢谢简老弟啊,这算是真让我开了眼了,今儿我知道什么叫收藏、什么叫大家、什么叫富人……您要有三五件好货我就佩服得不得了,可现在几十件,有一多半我都叫不上名来,我这几十年白混了,得,咱啥也不说了,以后简老弟有兴趣了,随便赏我们个什么小物件都够我们折腾一年半载的了……”   “得了得了……你嘴比我还罗嗦,听我说。”简凡不迭地打断了郝通达的话,像是随意地说着:“郝经理,送你几件镇镇宅子怎么样?”   一句不起眼话恰似平地惊雷,郝通达“呃”地一声噎住了,两眼凸着,一点都不相信地瞪着简凡,好像又想起什么恐怖的事来似的,头摇的像拨郎鼓,嘴憋了半天憋了俩字:“不敢。”   “明人不说暗话啊,郝经理,这么多物件里头不一定都干净,真要都变成钱还是有点难度的,而且还有人阴魂不散地追着我……你知道我的身份,怕到不怕,就是怕一直被人掂记着,人在暗处我在明处,总归不是什么好事,你说,这事我该咋办?”简凡揶揄地问着,拍着郝通达的肩膀,诱着这家伙入套。郝通达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着,这回反应快了,神神秘秘地说着:“……简老弟,这行当里,就没人干净过,不过您不能不知道现在这风声多紧吧?从去年开始你们警察缴了多少货,而且呀,我觉得这东西还是捂着藏着点的好,您真要出手,有些货明知道珍贵没人敢买,越珍贵越没人敢买,即便是能卖出去,那价格不到价值三成,亏大发了……收藏、收藏,一个是收、一个是藏,这可不能都拿出了招摇卖啊。您要是真想卖,我帮您挑挑东西、找找下家,不过就您那东西,我估计十年八年也卖不完。”   噢,简凡有点恍然大悟了,这倒是真话,脸色一变又笑了,又纠缠着郝通达逗上了:“哎郝经理,那我还是要送你几件,嘿嘿,就像送你那五件一样,我不吭声,你也不言语,反正都知道怎么回事,行不?……其实我就想请那个人办点事,事成之后咱们一拍两散,省得他追我背后撵狼似的让人提心吊胆不是?他那几件货,你觉得在我家里那收藏里,还显得出来吗,是不?……怎么样?”   “这……这让我怎么答应?”郝通达一愣,眼骨碌一转耍上心计了,两手一摊:“您说谁呢,我不认识我怎么答应?”   “嘿哟,郝胖子,你耍无赖是不是?别以为你知道老子有存的私货我就怕你了啊,信不信老子调队协警把你摊操了?”简凡眦眉瞪着一咧着凶相,却不料郝通达没那么容易被吓住了,握着简凡的手软刀子招架上了:“得,简老弟,我们这小门小户,你想砸了吭声,我给您帮把手……我真不认识,您不能逼我认识吧?我可没惹您啊,那五件古玩可还存在我们拍卖行,还在您名下,没有动它呀?您想拿走就拿走……我,我什么时候耍无赖了……”   厚嘴唇吧嗒着,郝通达说得唾沫星子四溅,这倒一下子把简凡搞愣了。   均衡,这其中有一种微妙的均衡,那个均衡点就在齐树民身上。郝通达把简凡的套近乎不管理解为有所忌惮还是理解为别有用心,但肯定不会承认自己和这个通缉人员有关联;简凡心里也知道,这家伙故意拿出摔剩下的五件古玩说事,就有这层意思,那五件古玩送给大通拍卖行仅仅是一种默契,甚至于连口头协议都没有,这事拿捏不住郝通达。   对了,默契。   简凡心里一闪而过这个词,不追郝通达了,话锋一转笑着打断了郝通达喋喋不休的解释:“谁逼你认识谁了,你说的是谁呀?”   “这……”郝通达一愣,省得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张口结舌了。   简凡暗笑着这等拙劣的隐藏方法,笑着道:“其实不管是谁吧,我就是想找他办点事,很急,也很棘手,而且麻烦,除了那兄弟我还真想不出其他人来,不认识没关系,万一碰着了,带着话就行了……这个不为难吧?”   “这个……那,到底什么事呀?还能难住您?”郝通达隐晦地说着,在信与不信之间徘徊。   “嗯……”简凡脸上笑着憋了很久才说了句:“帮我掐个口。”   “呃”一声郝通达喉咙一动像要呕吐,吓着了。再看简凡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脊背上凭空生出一股凉意来。   这是正宗的黑话,也是交上唐大头这么个黑货之后跟那帮混球学会的。在太原有斫条子、砍根柱一说,那意思是卸胳膊砍腿,更厉害的“掐口”呢,意思是杀个人灭口。   俗话说家累千金、坐不垂堂,都有爱惜羽毛的本能,郝通达当然不会和这事扯上关系,不过此时说出来却又不知道该回绝还是该劝劝,憋住了,千想万想,都没想到今儿遇上个彻头彻尾的黑警察,不但藏着一屋子古玩来路不正,而且现在还要干更厉害的事。   “没你的事,吓死你呀……就传个话,还不知道能不能成呢?”   简凡这大爷充得够味了,推了又开始失魂落魄的郝通达一把,解释着:“……听清楚郝胖子,你心明我眼也不瞎,咱都知道怎么回事就得了,打那马虎眼有毬意思呀?……万一碰着人了,你就带个话,他那几件破玩意还不在我眼里,这东西是别人给的,我他妈也不知道这里头还掺了这么多烂事,想拿回去可以,总得给办点事吧?对吧……我给他两条路,有胆子掐了我,得,他拿走,不过那儿的两道铁门再带一道密码,我看他怎么不声不响拿走;要是他觉得掐不了我,那就再合作一次嘛,这太原一年伸脖子瞪眼的多少呢,谁管得了那么多烂事,对吧……你放心郝经理,我那幢别墅和一些货还指望你处理呢,谁要跟你过不去就是跟我过不去……三天时间啊,今31号,过了四月三号,我就不烦你了。成不,就这么点小事你都不帮帮呀?没事,帮不着我不怨你……”   人是痞气一身,话是难辨假真,每说一句合情合理说得郝通达喏喏应着点头,不过一听简凡说三天就愣了,一愣声脱口而出:“三天?”   “对呀?听好喽,三天啊。”简凡一乐,知道这家伙心里打开九九了,又是揽着肩膀亲热地道:“这三天呢,我就住在刑侦支队,一定不给任何人机会,嘿嘿哈哈……知道今天为什么让你们饱饱眼福么?因为这批货马上就要运走了,我可没那么多时间等他,他不干的,有的人是干,不过他干最好,反正他一屁股事再多点也没人在乎,而且我们之间也能解开这个梁子,多好啊,您说是吧?郝经理。”   “是……是……那我……简老弟,您这喝了瓶茅台说了这多话,这……我,我可找谁说去呀?……您不是逗我玩吧?”   郝通达脸上不自然了,嘴里喏喏应着,不知道难在找人上,还是难在三天时限上,或者两者都有难度。简凡却是来了个顺坡下驴,解着衣服扣子,露着肩上的武装带和黑黝的枪把,伸着懒腰:“哦哟……还真是酒劲不小……得,郝经理,不送你了啊,有小妞陪着你我就多余了,有事您给打个电话就成……我两部电话都开着啊,你别打错了哦……”   这差不多要关门送客了,郝通达识趣,安抚了句喏喏退下了车,车门一拍,车身停也不停,呜声突起一溜烟不见影了。   弱弱地想了半晌,直到丰田车停在身畔郝通达才知道上车,上了车就是不迭地擦着额头的汗,玉蓉秘书这会不嗲了,关切地问着:“郝哥,这流氓没为难您呢?”   “哦哟,怎么没为难,出了个大难题。”   郝通达擦着汗,没有说详情,不过此时的感触万千,有点不吐不快了,车一动又是唉声叹气地说着:“哦哟……这社会真黑暗啊。”   被那位黑警察连摸带亵玩一通的席秘书,听得这话,自然是深以为然……   …………   …………   一个人如果长期生活在阴暗中,那么就别指望他本人还能阳光起来。   如果从这个层面理解“警匪一家”这句话也无可厚非,同样生活在阴暗中的嫌疑人和执法人,其心态总是有某种类似甚至于共通之处。更有甚者,有时候会分不清彼此,有的人在阴暗中沉沦了,有人却变得高尚了,更多的人在熟视无睹中麻木了,日渐一日地混淆着黑白界限。   简凡驾着车离开了海上明月大酒店,驱车直到高速路口,停车无聊的功夫,背靠着座位胡思乱想上了。对于不会沉沦更不会高尚地自己,或许像普通的警员一样会变得越来越麻木。   对,已经很麻木了,对于如过江之鲫的嫌疑人已经麻木了,以前看到尸体会泛自心底作呕,而现在根本没有感觉了;以前不敢摸枪,而现在重案队都知道自己是个恶警,枪下绝不留情;以前有过害怕,甚至于看着案卷的罪案累累都心有余悸,而现在知道齐树民在太原,心底却泛着莫名的激动,根本不觉得哪里有过害怕;在以前,除了捉弄捉弄哥们,偶而在店里多收点小钱,简凡倒不觉得自己品德会怎么差,可刚刚把郝胖子、席玉蓉连诈带哄轻车熟路地骗进了套子里,简凡突然发现一切是如此地得心应手,如此地顺理成章,而且暗暗地对自己还有着几分自鸣得意。   但在以前,除了捋袖做菜从来没有过这种得意。   哎,我变了,革命的大熔炉快把我重铸成另一个人了。   简凡叹着气,为自己的行为找一个可笑又笑不出来的说辞,越来越像一个六亲不认的警察了,也越来越不像自己了。   路口等了足有半个小时,接了两个电话,车来的时候还是杨红杏发现了简凡,看着长途大巴上杨红杏下来,简凡的脸上霎时绽开了笑容,阳光一般地灿烂,发动着车停到了大巴一侧。   灿烂的原因倒不仅仅是因为美女,而是美女带来的俩个人。   一位是老爸,慈详地笑着,多年未离开乌龙县城,对于入眼就是鳞次栉比高楼的城市眼中闪着陌生,提着大包行李跟着俩个女人的身后。老妈梅雨韵揽着飒爽的杨红杏,俩人正说着什么。   这是自己唯一的软肋了,这个软肋简凡那天晚上想了很久,除了交给杨红杏再想不出还有更合适的人。那天去督察处第一次主动找杨红杏就是为这事。只有她请得动心里有鬼的老妈,也只有老妈指挥得动跟个榆木疙瘩样的老爸,得,全请来了。   “爸、妈……你们高兴不?爸您可是没坐过飞机,没见过海,这回全如愿了啊。”简凡笑着迎了上来,把行李接着,这回是安排着海南双飞十日游,扔得可足够远了。要自己说老妈肯定要埋怨乱花钱,不过要是杨红杏说嘛,效果就不同了。   一说这话,老爸笑了,不过有点埋怨着这一走十几天耽误店里的生意。这边说着,梅雨韵却是真有点兴高采烈,驳着丈夫的话,直说丈夫小气,就知道那个破店,难得儿子和杏儿有这份孝心,再说确实也十几年没出过门了,出来走走不也是好事。   老妈总是有意无意的把杨红杏捎上。杨红杏倒也不把自己当外人,伯父伯母叫得亲热,连有几分木讷的老爸这时候估计也看出来俩小儿女之间的小九九了。一行人上了车,简凡直送着父母到了旅行社的集合地,跟着旅游大巴直送到飞机场,吃的用的买了一堆,把有点受宠若惊的爸妈直送上飞机,这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此时有一种微妙的误差产生在杨红杏和简凡之间,简凡忙着招呼爸妈。而杨红杏也是忙招呼老俩口,俩人各说各的,而彼此间并没有说话。仅仅是眼神交流着,不知道为什么。总有点亲热不起来的感觉。但恰恰这种矜持恐怕又是爸妈这种老古板最喜欢杨红杏的地方。   这碍事的爸妈一走,简凡脸上那种灿烂的笑容慢慢消失了,杨红杏心思灵巧早就发现了这一点,俩人并肩出着候机大厅,边走杨红杏边问着:“简凡,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瞎想,能有什么事?”简凡道。   “不会吧,这么老远远把我派遣到乌龙,连诌带哄骗你爸妈,还说什么单位组织的疗养,只有一个指标,还专门交了俩人的费用,不去就浪费了……咱们待遇什么时候这么拽了?”杨红杏笑着揭短。   “嘿嘿……你不了解,我妈小气、我爸抠门,他们要知道俩人得花小一万块,那是死活不会去的,就这去还是看在你的面子上。记住了,欠你个人情……”简凡脸不红不黑,对于哄哄爸妈倒从来不会有内疚的感觉。边说边走着,直到上车没听到杨红杏的回话,若有所思地简凡一侧头,却发现杨红杏怪怪侧眼瞥着自己,一下子被这没有暧昧的眼神看愣了,指着杨红杏:“别拿这个眼神看着我,搞得像咱俩有奸情似的。”   “哼,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杨红杏剜一眼,简凡谑笑着开了副驾门第一次客气地恭请杨红杏上车,杨红杏大大方方坐到了车里。等简凡一发动车,杨红杏还是不放心的问着:“简凡,你有事别瞒我啊,我一直觉得你这表情有问题。”   “罗嗦……别跟我妈学那毛病啊……”   简凡一放离合,车颠簸了一下,驶出了飞机场的停车带,不吭声了…… 第五卷 浮世起与落 第79章 情浓始方觉   杨江杏被深深刺痛了一下,是被简凡,被简凡这种无动于衷的态度刺痛的。本来是和声悦色地问着,简凡不是躲躲闪闪就是扬长不理,越来越让杨红杏有点生气了,车一颠簸一走,杨红杏按捺不住了,侧过脸态度强硬了:“喂,我和你说话呢,你什么态度?”   “又怎么了?你烦不烦呀?”简凡回敬了一句。   俩人还围绕在那个问题上,杨红杏怕是看出来简凡的变化,而简凡恰恰避而不谈的就是这些。   “你……”杨红杏被这极其恶劣的态度气得有点语结,一句被气坐得端端正正和自己生气,气咻咻地自言自语着:“哼……要不是看在伯母的面子上,我理都不理你,什么人呀!?”   “人一直就不咋地,这你不都知道么?”简凡随口说了句,眼瞟也未瞟,只当是一句玩笑。本来刚刚压抑住了火气,杨红杏又被简凡这句气得够呛,猝然发怒了,火冒三丈喊了句:“停车。”   “啊?什么?”简凡眼一瞟看着杨红杏生气,不过只当是美女耍耍小脾气,问了句,不料杨红杏这次是来真格的了,见说话不管用,伸着手揪着简凡的胳膊拽了一把冷声重复着:“停车,叫你停车没听到啊?”   一拽车车打了个踉跄,吓得简凡赶紧打方向“嘎”声直跌跌撞撞直往路边开,转扭扭歪歪一只轮直上了路牙,好容易踩着的刹车勉强停了下来,背后一辆差点追尾的车主伸着脑袋就骂了句:“会不会开车,撞死你呀?”   简凡正自火大,一听着居然有人敢骂自己,霎时伸着脖子泼妇也似地唾了口:“去你妈的,呸!”   这一骂前面的车听是听到了,不过没有停,理也不理,车窗里伸出一只手来,高高竖着一根中指。简凡哪还似以前忍三分心平气和的性子,骂骂咧咧要驾车追上去。不过动作稍一迟疑,一只白皙的手伸了过来,一扭一拔,把钥匙拽走了。   是杨红杏,简凡瞥眼一看,这脾气发不上来了。要说人家辛辛苦苦回乌龙跑了趟接着自己老爸老妈总得好言安慰几句,不过没想到杨红杏对于究竟发生什么了追问的太急让简凡有点失了耐心了,正想说句来回话哄哄,不料杨红杏眼一剜一瞪,这威风端得是了得,简凡有点心事被人窥破的感觉,躲闪着不吭声了。   宵小在正义面前永远是直不起腰来的,惯于使奸耍诈玩小聪明的简凡,一见着杨红杏总有这种做贼的感觉。这么个惫懒神情一出,差点把杨红杏给气笑了,心思一动不经意觉得此时的神情恰似很久以前见过,那时候的简凡很阳光,很灿烂,虽然成绩实在不怎么样,不过能和男学员玩成一片,能和女学员说到一起,在班里是又活跃又讨人喜欢。   也许,自己就是那个时候喜欢上他的吧!?杨红杏不太确定,此时再看简凡,快两年了,人倒是MAN了点,只不过多了几分让人难以接受的痞态。恰如此时,斜歪着一个嘴角,侧着脸做着不屑状,直让人有朝那半边脸直捣一拳的冲动。杨红杏一念过后,带着刺激的味道说着:“……我说着了吧,你肯定是有什么事?算了,不问你了,以后有事少找我……你搞清楚了简凡,你还没有帅到让我死乞白咧倒追的程度,怎么了?躲什么?怕我看破你的心思呀?”   “谁躲了?”简凡被刺激了一下,两手一搭放在方向盘上当枕头,脑袋一斜一枕,歪着头直愣愣地看着杨红杏,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看着,现在不闪不避了,说的嘛,非礼咱都敢视,何况这还不算非礼。   杨红杏鼻子里轻哼了哼,对于简凡投过来的眼光示以不屑,但好像也并不那么介意,平时除了制服,着装偏向于运动装的杨红杏今儿这打扮略略让简凡有点诧异,米黄色的女装、长裤,修长的腿展在座位下,偶而能看到白袜方口皮鞋,那种一点也不花胡哨的。头发还是一惯的马尾式的扎在脑后,缺了几分妩媚多了几分清纯,少了几许惊艳多了几处亲切,像邻家妹妹一样。   不过肯定不是顾盼生怜那种,而是和简莉那号刁蛮凶悍有得一拼。   耶?简凡看着杨红杏几分得意的神情,几分亲切的着装,突然省得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这衣服、这长裤还有这鞋,怎么看怎么像老妈的审美眼光,这么老土……耶,再一想更严重了,丫的老妈不会替我私订终身了吧?越像老妈那种啥事都喜欢掺合一阵子的性子,这八成有可能。正自担心的时候,杨红杏斜着眼。一副俯视宵小的态度瞪瞪简凡:“看够了吗?”   “这……”简凡倒不在意杨红杏这态度已经接近决裂的边缘,弱弱地伸着手拉拉杨红杏的肩上的衣服诧异地问着:“这衣服……你怎么穿这种衣服,土死了……”   “去……臭手拿开……”杨红杏伸手啪声打落了简凡的手,八成是以为这货要趁机吃豆腐了,推过一边保持着距离这才说:“淑女装,什么眼神,怪不得你妈说你除了吃根本没有审美观……”   杨红杏小心地抚平着衣服,得意地说着。看着简凡撇着嘴直叹,也不客气了:“简凡,你少给装腔作势,我就问你一句话,咱们算不算同学,算不算朋友,你要觉得连朋友都不算,那我马上下车,你爱干嘛干嘛去啊,以后你的事和我无关。”   “哎呀,算算,怎么不算,差点都成女朋友了,还能不算朋友呀,我说杏儿,你饶了我吧,咱真没啥事,你咋就这么敏感呢?”简凡不迭地解释着。   “少转移话题啊……既然算朋友,朋友就得有来有往对吧?你刚才都欠我个人情对吧?”   “对呀?欠好几个都没问题。”   “那好,现在让你还我人情。”   “这……这咋还?”   “很简单。”此时杨红杏才进入正题了,不知不觉说得简凡已经直起腰坐正了,就见得杨红杏非常无奈,非常诚恳以及非常生气地说着:“说几句真话行不?从我认识你开始,你就把我哄来哄去,这后来倒变本加厉,又捎带上我,把你爸你妈哄来哄去,你妈现在都以为你是多优秀个警察呢?可不知道这优秀警察在我们督察处都成了挂号人物了,从处长到办事员到招待所看门的,没人不认识你吧?……我就不明白,你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啧啧啧简凡抿着吧唧着嘴,苦着脸,脸上表情丰富得以至一眼大一眼小,一眼睁一眼眯,遇到很难回答的一个问题了,这多亏的支队长和秦队长的培养。   “哎……”半晌简凡才叹了口气,喃喃地说着:“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变成了这样。你让我怎么说?”   说的好似有难言之隐,不过让杨红杏看来像是推辞了,言辞犀利的指责着:“我知道那几次外勤任务又辛苦又危险,我没有别的意思,其实就是关心一下而已……有些事你憋在心里,总没有说出来好受吧?有一个偶然机会舞云说省厅警察心理学两位专家去年一直蹲在刑侦支队,目的就是找执行任务中开枪杀人、伤人的警员进行心理疏导,我觉得你就最需要这种疏导了,你不觉得你现在说话越来越冲、脾气越来越坏吗?对关心你的人尚且如此,何况旁人?……我认识你那么久,你有点不对劲了难道我还看不出来?说句真话就那么难?”   杨红杏越说越有点生气了,简凡不迭地安慰着:“红杏,这你生什么气?真没什么事,就咱们……咱们这样,我有必要骗你吗?”   “撒谎……还在骗我!”   杨红杏火了,火了,火得无以复加,两个字像两颗子弹迸出来,简凡下意识躲避着,微微的感觉到了这俩个字挟带着的气流破空之声。下意识地躲了下再看杨红杏,不过杨红杏迸了这两字,却是不再逼了,眼看着窗外,嘴里淡淡地说着:“你这次无缘无故给你爸妈办旅游,很不像你抠门的风格啊,我看是有意把你爸妈支走吧?……不但你爸妈,还有你妹妹,你也把你妹妹送去大连旅游了,你妈一路唠叨她不懂事呢,这也是故意的吧?一直以来有人传说重案队破了太原第一悬案的刑警是个黑警察,和什么什么黑道的关系很密切,我都不相信……不过现在我倒有点相信了,你不会真是惹上了仇家吧?要真那样的话,躲上十天八天能解决了问题?……真不知道,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说完了,再回头看简凡的时候,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杨红杏霎时觉得自己挫败感太强了,嗒地一开车门准备走,不死心地回头问了句:“真的什么也不想告诉我?其实要你一个人的话我都懒得问,只不过我怕你把握不住自己,更怕看到你爸妈将来为你失望的样子。你那么温馨的一个家,你忍心破坏它吗?”   微微的感动泛在心里,虽然这口气不那么友善,不过透出来的却是好意和关心,现在简凡知道什么叫最难消受美人恩了,你要是骗她、哄她甚至于刺激她、调戏她都惹不了她,但要是拒绝好意的话,估计是百分百惹到家了。   简凡一动,杨红杏还以为他有点动心了,不料这货一伸手:“车钥匙。”气得杨红杏把钥匙摔到简凡身上,这回真下车了,下车回头瞪着简凡,似是有某种难以解开的宿仇一般。   简凡发动着车子,眼斜斜一挑头一摆,像招妞兜风一般:“上来……武宿路离市局还远着呢,打的得二十多块。”   杨红杏鼻子里哼了哼,耍着小脾气,没动,也没拍车门,就站在车门口。   “上来吧……以我刑警的眼光判断,综合你的性格考虑,在未知真相之前,你是舍不得走的。何必惺惺作态呢?吓唬谁呢?”简凡笑了笑。恬着脸开着玩笑。   不过玩笑起副作用了,杨红杏“叭”声一摔门,车窗还开着,传来了杨红杏的叱声:“滚吧!”   “喂……那天晚上我找你本来有倾诉的欲望,可你爽约了。你要真想听,告诉你也无所谓,不过现在真要负气走了,可永远不知道真相了啊……上来吧,哥给你来刺激的……”简凡吊儿郎当地说着,车轰鸣着准备走,这话起作用了,杨红杏想了想,妥协了,开门上了车,端端正正地坐着,就是不理简凡。   “从哪儿开始呢?……你看看车倒视镜里七点、十三点方向,一辆黑色的桑塔纳、一辆白色的五菱之光,车上埋伏了两个组的十名队员……看好啊,我一动,他们就不远不近地追着,这是以防我遭到袭击的时候,能在第一时间支援,乌龙县也调去了三个人,可能你没有注意到,就埋伏在老店门口。你的观察力不错,不过还没有达到很不错的水平,最起码这两辆车的跟踪你始终没有发觉……这就是刑事警察和你们只会整人督察的区别。你说的不错,我是惹了仇家,只要是穷凶极恶的歹徒,都是刑警不共戴天的仇人。”   几句说着轻松且铿锵,玩谑的表情、带着几分很MAN的眼神、潇洒的一打方向盘,车缓缓地起步了。   …………   …………   苦难有时候能锤炼出人的本色,男人都有这种MAN的本色,或多或少而已,简凡的几句够帅也够拽,只不过杨红杏不太相信,估计是被简凡骗得够多了。走了几米远,杨红杏此时才注意身后几十米的两辆车,还真不紧不慢地跟上来了,简凡开玩笑一般把车绕进了小胡同一会找个地钻出来远远的停了几秒钟,果真又见那两辆车从同一出口钻了出来。   杨红杏心里咯噔一下子明白了,这肯定是公事而不是私仇,郁在胸中的气一下子全消了,惊声地问着:“简凡……这到底怎么回事,多大的案子还牵涉到家里了?”   “这个呀,就说来话长了啊……其实外面的传说都是假的,连这个悬案告破也是假的,你那个骚权前男友吴镝同志虽然抓到了貌似杀人凶手的,不过审不下来,又扔回重案队补充侦察来了,其实幕后凶手到现在也没有浮出水面了……那天晚上我第一次深夜约你,后来想了想是我做的不对,毕竟现在咱这名声实在不怎么地,吓跑了哪个警花也正常。其实那天咱可真没安什么坏心眼啊,就是想找个人商量商量,很可惜哦,没有人……”简凡道。   “我……我那天真有事。”杨红杏解释着。   “嗯!?撒谎……哈哈……你不会撒谎,说瞎话时候眼珠子别动,口气别迟疑。”简凡揪着小辫了。   “好吧,我承认,你约不到我是因为你还不值得我星夜赴约。”杨红杏拽了一把。   “嗯?”简凡驾着车走着,瞅空回头看了正襟危坐的杨红杏一眼,揶揄地说着:“这话我真相信。美女一般都是通过拒绝帅哥来增强自信和自尊的。”   “好了,拜托,别跑题成不?”杨红杏服了,再扯就没边了。   “哎,美女的另一个毛病就是喜欢找刺激,好啊,那我刺激刺激你……”   于是简凡这伶牙利嘴开始从糊里糊涂当警察说起了,说到了糊里糊涂参加的那起伪钞案,说到糊里糊涂认识了唐大头、李威,糊里糊涂和盛唐开始了扯不清道不明的关系,直到糊里糊涂又接下了晋原分局这个悬了十四年的案子,才知道这整个是个预先设定好的局,秦队长是有意把自己送到这个圈子里。   于是刺激就开始了,找出了第一嫌疑人薛建庭,差点儿这一家灭口,直到现在说起来还是心有余悸;从分局盗窃案牵出了文物走私案,两桩文物走私案之后又发现了嫌疑人乔小波,再从乔小波这里的突破千里追踪嫌疑人孙仲文,这才有了赫连圪台的发掘曾国伟遗骸……一番番酸甜苦辣和惊心动魄此时娓娓说来,说着淡然一脸,听者却是怵然动容,却不知道幕后有这许多的故事。再说到开年来了不死心又组建专案组追着资金线索准备挖齐家兄弟,阴差阳错地捅出来了洗钱案;洗钱案牵出了此时已经震动太原诈骗案,已知的案子杨红杏倒还尚能压抑住惊诧,一听说涉案人用一幢别墅、一室古玩把简凡又牵涉到新的案局里,而此时要对付的是红色通缉令上的齐树民、李三柱一伙人,把家人支走也走出于无奈的时候,这倒真惊得杨红杏瞠目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缓缓地开着车,保持着平稳车速,一番经过说来,已经是接近市局里,红绿灯前停下等着几十秒功夫,简凡终于有空看了杨红杏一眼,效果不错,杨红杏半天没有插一句话,两眼里惊讶之后是熠熠生辉,简凡正经了半天终于又是故态重萌,调戏了句:   “……呵呵,知道经过的不崇拜哥都不可能,两千万呐,两千万,一眨眼就打水漂了,你说被这两千万调戏一下,这得多大的心理承受能力呀?我现在自己都崇拜自己,居然没被这事气背过去,嘎嘎……”   傻笑、苦笑、怪笑,再带上这种自嘲式的谑笑,透着几分无奈的自伤。杨红杏却是关切地问着:“现在有下落了吗?要是没下落,那伯母他们……啧,李威这个人真阴险,把公案非变成私怨,你说,他们会不会……”   “呵呵……也许会也许不会,不过我可不敢冒险,最笨的办法就是一条一条堵完他的路,让他要么等死、要么现身。”简凡终于对杨红杏和盘托出想法来了,和支队制作的整个预案差不多。看着杨红杏有点期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样子,有点好笑了,女人毕竟是女人,再强的女人软弱面很明显。不过于这种来自美女的关心还是颇有几分感动的,反过来安慰上了:“没事,我现在是破罐破摔了,跟他耗到底了,李威这个王八蛋这么一手高明,他逼得我不得不全力应付……这件案让很多人送了命,也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我也越来越有点不认识自己了,现在我一闭眼就是齐树民几个嫌疑人的长相,一睁开就是看案卷、玩枪,思谋着怎么着把这伙人灭了,你说得不错,不管我愿不愿意。现在公案成了私怨了,掐不死不罢休了……有时候我都觉得现在活得没什么意思了,以前我胡吃胡混活得糊里糊涂,好歹有个目标,最起码知道混个文凭让我爸妈看着我出息点,最起码知道混俩钱自己过得滋润点,嘿哟,你说我活到现在吧,我都不知道为啥活着啦?每天就想着怎么坑、怎么骗、怎么诈、怎么开枪、怎么把这群歪瓜咧枣的货弄起来,我这好歹也算主持正义吧,这咋就一点成就感没有呢?净被你们督察追着屁股后找事了……”   绿灯亮了,简凡话匣子打开了,边说边起步了,无奈得近乎牢骚的话带着浓浓的失落,感染着杨红杏,半晌杨红杏才弱弱地说了句:“简凡,对不起,我错怪你了,我一直以为你活得很滋润,早不顾一切了。”   “嘿嘿……”简凡笑了笑释然了:“没事,不在乎,反正咱手脚也不太干净,呵呵,再说了,我名声从来没好过。你道什么歉呀,你帮我的事,我谢你还来不及呢?”   这种豁达和乐观倒是赢得了杨红杏一个赞许的眼神。缓缓的车流慢慢地加速错开了,进了晋源路拐过弯就看到市局巍峨的大楼、庄严的门庭、肃穆的岗哨,一路磨叽着上班已经迟到了,离大门口还有一段的距离简凡意外地打着方向直开上了路沿上了停车位,嘎然而止。半天在沉默着的杨红杏笑着开了句玩笑试图缓和气氛:   “怎么?不准备把我送进市局呀?”   “不是,还有件事告诉你。”   “什么事?”   “说好了啊,不许生气,不许给我脸色看,否则我不告诉你。”   “呵呵,得了呗,你惹我生气的时候还少呀?”   “这件事真的很重要,是关于你爸的。”   “我爸?这……你又想诬蔑我爸啊?你少扯到我爸身上行不行?”   杨红杏果真有点生气了,侧头威胁地看着简凡,以前简凡的这嘴没遮没拦就说过“你爸是贪官”的话杨红杏当然记忆犹新,这就瞪眼了,一瞪眼方觉得自己这对象不对,根本吓不着简凡,又扑哧声笑了。简凡没说话,跟着笑着斟酌着这话该怎么出口,杨红杏似乎也想到了什么小心翼翼地问:“是晋原分局的案子?”   “我早想准确地告诉你,不过呢,我现在也说不清楚。”   “你说了半天不是废话么?”   “NO、NO、NO……晋原分局这个案子很深,真正的主凶是谁还没搞清楚,伍辰光支队长呢又是个驴性子,他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急火了把我扔出去当靶他都不心疼,所以肯定要揪到底,这个没跑,我追了六个月都快把我追疯了,何况伍辰光追了十四年。”   “你是说,我爸和那案子有牵连?那年的事我记得很清楚,审查了一个月我爸就没事了,他要真有事还能再提拔起来?”   “NO,他肯定有事……我说了你别生气啊。”   “别磨蹭,什么毛病。”   “呵呵……知道这次同时涉嫌洗钱案和诈骗案的主要嫌疑人吗?仅次于王为民。”   “你说谁呀?”   “唐授清!”   这一句奏效了,杨红杏霎时脸色大变,一副被人揪着衣服裸在大街上的那种恼羞,胸前起伏着,眼睛瞪着,吓了简凡一跳,赶紧地两手护在眼前生怕这姑奶奶发飚,嘴里不迭地解释着:“别别别……当我没说,我什么也不知道。”   哼哧哼哧哼哧……杨红杏瞪着眼像是哮喘一般和自己生了一番气,半天才反应过来,犹自有点心里不平的说着:“算了,不生气了,很多年了……好多人都知道这件丑事,那时候就我一个人不知道,我上了大学之后我父母就分居了,后来才知道我爸在外面有人了,就是这个什么唐授清。我们母女俩过了很多年了,已经习惯了。”   噢,简凡明白了,明白为什么杨红杏一直住市总工会那幢并不阔气的小区楼里,一听这话八卦上了,凑上来问着:“那……那干嘛不干脆离了……嘿嘿,别别我不说了,你们家事……”   简凡这雷语一出,看着杨红杏瞪眼剜着,赶紧地摇手解释着,不过杨红杏只是生气而已,或许只是和自己生气而已,并没有针对简凡,反倒这里勾起了心事,叹着气道:“婚姻不过是官位最后的一块遮羞布而已,在他那位置上他不敢随随便便背上这么个有生活作风问题的恶名。不管他怎么样吧,毕竟是我父亲,对我很好,也在乎我们母女俩,一直想挽回这个家,不过我妈伤透心了,一直不能原谅他,就这么一直拖着……”   杨红杏弱弱地说着家丑,或许和简凡同样有一吐而快的感觉,说到这里,期待地看着简凡,好像试图从他身上找到一种什么自己缺乏的东西,是安慰还是什么?不过什么也没有,简凡在愣模着眼想着什么,杨红杏叹了口气说上心里话了:“简凡,其实没有什么才觉得什么最珍贵,一看到你爸你妈还有你、你妹妹,你们家那种融洽总是让我羡慕得要命,我生活得那个大院里,十家有八九家都是市里的官,可十家也有这么八九家家里经常没有主心骨,不是工作就是开会要不就是应酬,哪里都去就是很少回家……我有一次听人开玩笑说我们那个市府小区里除了寡妇就是怨妇,别人笑,我一个人躲在家里哭……”   这说哭还真吧嗒了一大滴泪,简凡慌了,摸了张纸巾赶紧递上去,看着杨红杏拭着眼泪,道着歉:“对不起啊,不该说这茬。”   “他怎么了?那你说他有什么意思?”   “不是……没什么意思,我就是提个醒,毕竟是你爸爸,万一真有什么事,早做准备总比猝不及防好。”   “你这不循私枉法吗?”杨红杏突来一反问。   “我也想遵纪守法,不过对你是破例的啊。给你通个风报个信总没事吧,你知道我原则性一向不强。”简凡说着,看杨红杏并不怎么介意,这倒放心了,杨红杏听完了,释然地说着:“谢谢你啊,不过这事可不是你管得了的,到了我爸那位置,就真有事也得通过市委常委会研究,查也是纪委和检察院,不会和你们刑警有关的。”   “噢,那我就放心了。”简凡道,说着发动着车了,真放心了。车未动杨红杏却是辞着要下车自己走回单位去,临下车还有几分依依不舍兼惴惴不安,弱弱地问着:“简凡,别告诉别人这事,你……你不会因为这件事……那个,那个看不起我吧?”   嗯?这句来得突兀,简凡怪怪地一看杨红杏患得患失的眼神,马上表白着:“我哪会那么浅薄。”   一表白杨红杏暗暗放下心了,嫣然一笑,嗒声开了门。   简凡这货色一乐嘴没谱了,生怕杨红杏不理解自己的话,补充着:“看开点,这也没啥,现在当个官养个二奶很正常,何况个情人?我要当你爸那么大官,肯定也那德性。”   杨红杏刚刚舒展的脸颊霎时紧绷起来了,眦眉瞪过来,却是一副气无处可撒的样子,气愤之下把擦泪的纸巾使劲往简凡身上一扔,重重地摔上门了,要拂袖而去了。走了两步,又气不自胜地返回来拉开门伸着脖子气急败坏的叫嚣了两句:   “无耻、无耻之尤……别让我看见你……哼!”   这回,真气跑了,蹬蹬蹬跑着马尾在脑后甩着,小鹿一般地奔着进了单位。看着杨红杏的背影,简凡傻了吧叽地呵呵笑着,此时才发现杨红杏比想像中还要可爱,可爱的很厉害…… 第五卷 浮世起与落 第80章 疑窦悬一线   “进来……门关好。”   简凡手动着点着鼠标关了视频,张杰从门外贼头贼脑进来了,关好了门,凑到简凡的办公桌前,一看屏幕便知,是在看孙仲文的审讯录像,画面暂停着。   “啥事还大老远把我召回来,哎哟喂锅锅,那别墅真是你的呀?舒服得哥们这两天都不想回家了,嘿嘿,二楼那盥洗室啊,啧啧……足有我家客厅大了啊,我们几个人在一块洗都撑得下,说好了啊,你要住进来,我带着老婆孩子每年去给你暖房子去啊……”   张杰兴高彩烈地说着,看来在别墅留守生活过得不错,而且进门屁股向来坐不安生,嘴动着说着,手也不闲,倒了杯水、夹了根烟,乱翻着案卷,有点诧异地看着简凡,还是那个案卷,已经翻得边起毛了,实在没啥看头,扔过一边。简凡笑着回着张杰这个理想,直说那别墅也就看看,一年光物业费理费差不多正好是当警察的工资,住个屁吧,斥了张杰俩句问上正题,压低着声音问:“把你叫回来问什么呢,这个案情你到底告诉李威多少?”   张杰正喝着水,呃一声被呛一口,瞪着眼使劲咽下去了,有点生气兼紧张地揪着简凡压着声音回敬:“怎么他妈又提这茬?再提我跟李威的事我跟你急啊?”   “嘿嘿……吓死你呀,哥要举报你,你坐得到这儿吗?”简凡笑着心照不宣,拉开了张杰的手,一听这话倒也是,张杰吸溜着鼻子心照不宣地笑笑,有点不好意思,就听得简凡解释着:“……这个案子是咱哥俩开始的啊,你回忆一下,李威一直差不多和咱们一样懵然无知,但是……注意,但是在某一件事之后,他豁然开朗了,居然猜到答案了,你说这问题在哪儿呢?”   “我哪知道。”张杰被问得云里雾里,痞痞地一瞪眼说了句:“他没准诈你呢。”   “不会,李威可不打诳言,他可比咱们有谱多了。我提醒提醒你,你最后告诉他的案情是什么?”简凡问。张杰眼一愣,再看屏幕上的嫌疑人,霎时眼晴圆了几分指着屏幕恍然大悟了:“他!”   “问你呢?你问我呀?”简凡道。   “就是他呀,他就问了个经过,后来……哟,你说得倒也有道理啊,后来好像再没有问过我有关晋原分局的案子……你是说,他从这儿得到了什么启示。”张杰反应过来了,诧异地指着屏幕上的嫌疑人孙仲文。一问到这儿,简凡闭着眼点点头,把一堆照片放到张杰面前,干脆放开了录像了……   “身高?和出来的那个差不多,稍低了点,穿了个雨衣裹得严严实实,俩人相跟着,位置,一前一后呗,车上下来的那位走在前面引路,隔了一步距离吧……说什么了我真不知道,那天晚上下大暴雨,打得车上砰砰叭叭跟炒豆子样,除了雨声没听到其他声音呀?一上了车就听得那人刚问了句,这几位是谁呀?跟着就闷哼了一声,被打晕了……对了,从头到尾就没有说话……”   孙仲文的交待,几次审讯如出一辙,唯一的进展是确认了一个车型而已。现在孙仲文几乎是竹筒倒豆子,只恨自己知道的少了,重案队根据他的描述的做人像模拟,又让指认在北郊废水处理厂看到了车样照片,此时一堆资料返回到简凡这儿,都拿张杰手里。   听着口供,看着人像复原,小区楼门,光线昏暗,一个人曾国伟,一个是穿着雨衣没有面部特征的人,这倒好,张杰一看乐了,和当时根据乔小波的假供述恢复的人像一样,一把扔过一边,笑着说着:“黑夜里的一头牛。哈哈……咦?这个……”   车辆照片,简凡指着那张说着:“指认的是这张,北京吉普2020,老款式的。”   “知道,这种车太原也很普遍,不过现在除了玩家可没有用这种油老虎了。”   “是你告诉他的吧。”   “嗯,是啊。”   “最后一次谈案情他问的就是这些?”   “嗯,就问了问抓孙仲文的详细经过,我想曾国伟都找着了,这案子还不就水落石出了,就告诉他了。”   “也就是说,你把孙仲文交待的详细经过,包括当天晚上情况,还有这辆车的事,都告诉他了?”   “嗯……”   “他当时什么反应?”   “嘶……没什么反应呀,好像……好像惊讶了一下……简凡这个和案子有关联。”   “现在还说不清楚……”   连珠炮似地追问了张杰几句,张杰对于简凡倒也不隐瞒,细细说来,问话停下了,简凡若有所思地看着照片,咂吧着嘴有点难为的样子,自言自语似地说着:“……从孙仲文的交待里实在找不到更有价值的东西,人没看清、话没听着,就大致描述了一个特征,身高一米七零左右,很瘦,比曾国伟还瘦……然后就是这辆车,可孙仲文也记不清这个车号了,李威到底从什么地方得到了要知道的信息呢?……张杰你看这两辆,你说会不会就是……”   简凡说着,把档案里的两张一模一样车型的照片抽了出来,是晋原分局的公车,一看吓了张杰一跳:“这……警车?瞎扯吧?”   “警车怎么了?警车不能当做案工具呀?没听说过吗,警察不做案,治安好一半……比如要是我的话我就用警车,下那么大雨,随便往车牌抹点泥,车号盖住就行了,而且还不怕查,就交警也不会和警车较劲吧?……”简凡笑着说着,收拾起了东西。这架势似乎说得张杰心有所想,照片一被简凡抽走,又信又不敢相信地问着:“你是说,内贼作案,这车?……”   心照不宣地一问,简凡倒不忌言了:“当时晋原分局配发的两辆北京吉普,分局长独享一辆,俩个副分局长共用一辆,一辆豪华型的,一辆普通型的。为什么不可能是其中的一辆呢?作案完毕之后,为什么不可能是内鬼和作案人在那里等着分赃呢?赃物一到手,一分赃马上分道扬镳这是惯例……说不定第五个人就来自晋原分局,而且就驾着晋原分局的警车先诱曾国伟、后分赃。”   一说这个,张杰压抑不住嘿嘿哈哈地笑了,简凡也跟着笑了,俩人估计都笑这事有点没谱,笑着张杰把照片一扔不看了,嘴里悻悻地说着:“你丫着魔了啊,我知道你小子什么意思,可一个是杨公威,司法局局长、一个是咱们肖副局长,一个当时的古副局长已经去世了。你可查吧,找刺激吧你……就真是他们咱们都不能查。”   “那你第五个人怎么办?放弃呀?仝孤山连承认都不承认,你怎么办?这办案和咱做饭是一样样的,总不能干个半截吃夹生的吧。”简凡辩着,这几天还真像着魔了一样,一直是思考着李威到底从什么地方得知了自己需要的信息。   “切,这有什么呀?咱们办糊涂案,到了最后法院也是糊涂判,这事多了,省厅要真没招了,一出面协调照样办得了。就这案子最后估计是根据孙仲文的交待强判了拉倒。你瞎操个什么心呀?”张杰咧着嘴不以为然了,当警察久了,这些事当然也是司空见惯了。   “哎,法制社会的进程就是因为有了你这号货色才滞后了啊……半年就办了一件案子,到最后还搞成糊涂案,你可好意思说……”   简凡正训着张杰,桌上的手机响了,看了看号码,接着嗯嗯了几声说着马上到,说着起身催着张杰一起走,张杰见得简凡走得匆忙,忙追出来问着:“哎、哎,简儿……你别光操心这烂事,这个案子到底怎么办?还有,这都两天了,诱的人呢?怎么啥动静也没有了?”   “你问我,我问谁去?齐树民要像你这么笨,我早逮着他了,哈哈,晚上我叫你,咱们审审仝孤山去,今儿我得去学个心理战术……”   简凡说着快步出了重案队,拍门上车招着手一溜烟走了,门口就等着队里的车,不远不近地跟了上去。这情况张杰却是晓得,诱捕还在进行之中。   不过张杰却是觉得就简凡这精也似鬼的德性,放开了让齐树民抓都未必抓得着,何况还有重案队刑警这个唬人的身份。支队这计划呀,简直江边上卖水、脱裤子放屁,怎么讲呢,多此一举呗。   …………   …………   确实有点多此一举了,陈十全带着两辆车两组十个人,这俩天只要简凡一出门,保镖也似地跟在背后,吃喝拉撒都不放过,别说碰到危险,连人都没碰到几个人,白天大摇大摆来上班、闲暇大摇大摆上街溜、下班大摇大摆回家,就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   不过确实也没发生什么事。今天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一行人跟着简凡进了省警校,车一停上厕所的、下车买烟的、靠着车座打瞌睡的两个组都放松了,不知道简凡来这儿干什么,可在这儿,百分百是安全的。   简凡下了车没有理会跟在背后的众人,径自上教研楼上了,此行的目的是准备了两天的心理战术,也不知道管用不管用,心下无着的时候又想起了省厅这俩位心理学专家。上课的时间,安静的有点近乎冷清的教研楼里见不着几个警装制服的人,径直上了五层标着心理辅导室的房间门口,笃笃轻轻敲了敲门,里面莺莺燕燕一句:“请进!”听得简凡脸上带笑,那位一脸淑女兼学者气质的景文秀肯定在坐,不知道今天,是不是还能再摸摸。   坏坏地笑着推门而入,戴着一副无框眼镜的景文秀抬起头来,手腕弓着手指点着向下指指离自己足有若干米远的椅子示意简凡坐下。这看得简凡心里暗笑着,丫的,保持距离了,防备上哥们了。   “景专家,怎么样?有结果么?”简凡一坐,拉着椅子到了景文秀对面,景文秀下意识地向后倾了倾身子,一本案卷放到了简凡的面前,手拿手放很轻快,看样还真防备上了。简凡讪笑着问着:“嗯?景专家这是怎么了?……你好像很紧张嗳,嗯?我知道原因了,天热了你还穿这么厚。”   这个明显过于牵强的理由逗得景文秀微微笑着道:“我怕我穿薄了,你发热……不要谈论案情以外的事哦,就说说你送来的资料,你想了解这个人心理状况?”   “对呀!这个仝孤山可不是简单人,晋原分局失窃案的受害人曾国伟,也就是张处的同事,很可能就是死在他手上……可惜的省厅和市审了两个月,没有拿到口供,现在由我们补充侦察……您不学过犯罪心理学吗?我就想知道,像这号人,怎么样打破他的心理防线。”简凡拍着案卷说着,这会不开玩笑,两眼漾着精光神采奕奕,似有几分志在必得。   “嗯,这个我回答不了,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他的部分心理状态,理论上的啊,实践我可不行。”   景文秀说着,入题了,正襟坐在这个帅帅的小警面前,眼里也闪过了一抹亮光,对于面前这个有点传奇色彩的小警还是有着那份好奇心的,特别是他求助张处后,自己也是自告奋勇地接下了这事,口头上说是对自己学过的知识来一次考验,其实心里莫名其妙地有想见这个小警的冲动,只不过再见到之后,又下意识的开始保持着距离。   女人嘛,一直就活在欲拒还迎的矛盾之中。简凡看着景文秀,缕缕秀发一丝不芶的挽在脑后做了个髻,无框的眼镜之后那双瞳子有点深邃,确实是既文且秀,即便是你给她一个花瓶的定义,也不可否认这个花瓶里装得东西着实不少,最起码这类心理学的细致活,自己是打破脑袋也不会滴。   “第一个性格特征是偏执,也就是咱们常说的认死理……这种人不容易对付,在他们思想里,把犯罪当做一种日常的行为,根本不觉得这有什么错,所以也就不存在认罪不认罪的问题了……”   “第二个性格特征是孤僻,相对于社会群体他是离群而居的,资料上说他的家建在云城市郊村边,但常年也不回家,甚至于你们从疑似他朋友的一个也打听不到他的活动轨迹就充分证明了这一点……这和他的成长经历有关,亲父死在武斗中,养父又被枪毙,靠给人披麻穿孝出殡为生,这种人别指望他能变成个正常人……”   “第三个性格特征是,坚韧,从我们公共安全的角度讲,不排除有仇视社会的成份,也就是预审上说得那种顽固不化,铁心与人民为敌……”   “第四个特征,有很明确的信仰……”   景文秀侃侃而谈,丝毫无滞,边说边手不由自主地在把玩的纤细的手指,手指很修长,很漂亮,偶而会不经意的做一个兰花指的样子扶扶眼镜,看得简凡一动未动,不知道被这新鲜的话题吸引了,还是被眼前这位文文秀秀美女吸引了。一听到“信仰”一词,简凡咯噔一下愣了,伸着手:“等等……什么什么,信仰?他没文化嗳,何来信仰?”   “错了,恰恰是因为文化不高,信仰的力量才更强烈。”景文秀笑着释疑了,一看简凡不解,继续解释着:“比如宗教的产生、发展和繁荣,其基础就是建立是愚昧大众之上,越是作为底层受众文化水平越低的时候,宗教的力量会发展的越强大……当然,我所说的他的信仰不一定是一种宗教,而是他精神上和内心里的一种坚守,我姑且判断为义气吧,有道是忠义之士多屠狗、无信小人伪君子,他和你们追踪的嫌疑人齐树民差不多命运相同,又是齐老四的养子,对于他这种很难溶入主流社会的人,会把仅有的一点亲情、友情或者义气看得比命还重要,这也恰恰是人类最朴素的信仰。”   “嘿嘿……”简凡咧着傻笑了半天评价了句:“新鲜。”   明显还是不太懂,景文秀也笑了,笑着揶揄地说着:“别小看信仰的力量啊,比如过去的袍泽弟兄、咱们省的锅伙兄弟,还有当年晋商的信义满天下,这都是一种信仰,从犯罪的角度来说,精神的钳制比肉体上的打击还要厉害,比如前些年****,洗脑到了一定程度,这些人会心甘情愿自焚,你觉得这需要多大的勇气?还有中东混乱地区经常有人肉炸弹,这些人会唱着宗教歌从容拉弦,你觉得你办得到吗?还有日本轰动一时的奥姆真理教案,是地铁里毒杀几百人,还有美国的邪教组织集体自杀……如果信仰到一定程度,信仰者本人会把自己的一切置之度外的……”   终于话语停顿了一下,简凡眼亮着凑上来问上了:“哎景专家,你说过去咱们过去宁死不屈、从容就义的**人,是不是也是这种情况?”   “对,开窍了。那是共产主义的坚定信仰。”景文秀口气怪怪地说了一句。   “那你说,怎么着打破他这个信仰?”简凡问。   这会景文秀不说话了,两手一摊无能为力了,笑着说:“我只知道原因和经过,而不会知道结果,因为我没有尝试的机会。况且这个原因还有待考证。”   “我觉得很简单,能打破他的信仰。”简凡收拾着案卷,不以为然地说了句,景文秀笑了:“你是想挑战省厅和市局的预审专家?”   “不,我要挑战信仰的力量,共产主义在欧洲一泻千里,最终还是在人为因素,他一个仝孤山有什么了不起……我就不信他是铜铸铁浇的,人总要有弱点的。”简凡说着。对于景文秀的话颇有几分触动,隐隐地觉得自己抓到什么,又是一闪而逝了。这种灵感往往很难抓得住,不过只要一现,那么就离真相不远了。   对了,最强的地方也应该是他最弱的地方,那么他信仰……义气,对,义气,这种草莽兄弟,和唐大头那类货色差不多,甚至于脾气要比唐大头还要拧几分。   对了,这是一对苦难兄弟,爹毙了娘跑了,留下这么俩个野种靠挖坟抬棺艰难地活着。简凡两眼有点迷离了,曾经从档案看到过那种血淋淋的枪毙人记录又浮现在眼前,对于一个未成年的孩子,不知道这会造成多大的心理创伤,同样在众人的唾弃中、指责中、轻蔑中、厌恶中艰难活下来的俩个苦命人,又是异姓的兄弟,他们之间的信任将会是何等的牢靠,十几个预审专家三个月轮番审讯已经对这种信任进行了考验得到了一个最有力的证据:一言不发!   妈的,这才是朋友!这才是哥们!……简凡隐隐地觉得有点羡慕,相比而言,要是把费胖子、黄老三以及张杰、肖成钢一群货色抓了,肯定先往老子头上栽赃。   “想什么?”景文秀看着简凡走神了,问了句。简凡省过来摇头不语,收拾着东西,这景专家两眼怪怪地看着简凡突来了一问:“简帅哥,听说,你有个国外亲戚?”   “什么?……你怎么也知道?”简凡正把案卷夹到了腋下,一听愣神了。   “呵呵……你说我怎么知道的呀?”景文秀笑着反问。   不能呀?简凡狐疑地看着景文秀,这件事支队包得很严,肯定有人知道自己一夜暴富有别墅的,但详情却是很少有知道,特别是什么简怀钰那个傻B。对了……简凡一愣笑了:“哦,你爸不会是律帅事务那位吧?大眼睛、高个,两鬓花白……司法局内退的,景睿渊是吧?他是……”   “我父亲……你反应真快啊。”景文秀一说,简凡长舒了口气,好歹不是阴谋,现在真怕白日见鬼。   一见不是阴谋,简凡乐了,现在明白景文秀为啥这么客气,为啥有这么崇拜的眼光了,笑着调笑着:“哎景专家,你说像我这样身家千万的隐形富豪,要约会像您这样学富五车的专家,不知道成功概率有多少?”   景文秀掩嘴轻笑着,一个娇揉的兰花指,几分揶揄地道着:“你试试就知道了。”   这等若即若离,似有隐晦的话搞得简凡心里瞬间有点痒痒,精虫蠢蠢欲动,恬着脸正待调笑几句,兜里的电话叮铃铃一响吓了一跳,赶紧地摸着电话边摸边发牢骚,摸着电话喂了句,脸色霎时大变,夹着案卷慌乱地说了句,景专家,改天约你啊……说着慌着起身就走。景文秀起身喊了句出什么事了,简几头也不回地说了句大煞风景让景文秀花容失色的话:   “妈B的,又死了个人!”   …………   …………   慌慌张张地驾车直驱南郊殷家堡汾河岸边,目标很容易找,一堆警车和警察聚集的地方站着一个比旁人高一头的人,秦高峰。   秦队长就等在路边,招手停下了车直坐到副驾上,开口就是:“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一个,你听哪个。”   “听好的吧。”简凡道。   “看看吧,刚刚收到了影像资料。”秦高峰递着的PDA,这东西是支队长的,简凡一看画面嘶声倒吸了一口凉,惊呼道:“连刃!……这俩货怎么会有一腿?怎么拍到的?”   照片上俩个人从小区楼口出来,遮遮掩掩的行藏在东张西望,不过认得是席玉蓉和连刃俩人,像一对夫妻。秦高峰解释着:“今天中午外勤一组跟踪席玉蓉的行踪,发现她到了万安食品厂职工住宅区,无意中发现了这个住处,现在几个刑警大队奉调已经就位了……支队长来了,下来吧?”   “那齐树民呢?”简凡问。秦高峰摇摇头,没有发现。   支队长在向俩招着手,前行了一段路程,几个法医正把从河里捞上来的一具尸体进行拍照、初步鉴证,秦高峰看着简凡迷茫,不阴不阳地说着:“死者刚刚确认身份,陶明武,鑫隆的财务总监,家属在五队报案后已经五六天了,闹得很厉害……这也是你救了唐大头之后给支队提供的信息,不过已经死了,而且,是虐杀。”   不用说,是齐树民痛下的杀手,简凡心里有点凉。前行了几步,解了黑塑料,露着死者泡得有点肿胀的脸,汩汩地流着血水和污水,脸上尚看到几处伤痕,那白瘆白瘆的水泡脸看得简凡心里发凉发瘆,不知道支队长和秦队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身后,半晌无语,伍支队长说上了:“……重案队接手这个案子了,鑫隆的俩个重要人物一个在逃,一个被虐杀,市局和省厅怕是又要下限期侦破命令了……你干得不错,没想到线索在席玉蓉身上出来,虽然没有找到齐树民,可找到了连刃,应该是这伙人干的。”   简凡静静地站着,听着支队长说着,秦高峰手里的步话一响,好像是调动队伍,一听诧异地问:“支队长,怎么,要收网?”   伍辰光眼里闪着愤怒,点点头,怕是等不下去了。拍了拍简凡的肩膀以示鼓励。   “嗨,支队长,您怎么又变卦了,这时间还不到三天,到明天中午还有十几个小时,现在一抓连刃,万一突审不下来,齐树民再溜了怎么办?”简凡快跟了两步,拦在支队长面前。   “乌龙、水域金岸、大通拍卖行以及你身边都没有出现可疑情况,这要等下去怕是夜长梦多。我有点高看他了,看来他未必敢和一个警察打交道。”伍辰光几分难为地说着。   “支队长,您总得让试一下吧?万一现在一动手,一惊动,那再抓可就遥遥无期了……还有啊,太原这么大地方干嘛朝这儿抛尸,因为这事矛头只要一指向齐树民开始搜捕,那咱们前面的工作就白做了,他肯定知道是唐大头告诉我,我再汇报给队里的,他就敢他也不联系了。”简凡辩着。   啧啧啧……支队长吧唧着嘴,背后手难为地踱了两步,凸现出来的新案情有了一丝光明不过更为棘手了几分,简凡看着支队长动摇了,吹着耳边风唆导着:“支队长,您要这么干就是逼着他狗急跳墙,三百万的城市里拿您的话说,就咱们有心也无力搜捕啊,抓连刃放跑齐树民的风险太大……再说现在抓了他以什么罪名起诉,非法同居?连刃在其中虽然是个关键角色,可肯定不是主角,而且我们对他犯罪事实几乎没有什么掌握,万一抓了,拿什么震慑他?”   “你有几成把握?”伍辰光回头一问。   “十成。”简凡两根手指一叉,拽拽地说了句,秦高峰一下子笑了,一笑简凡不乐意了,发着牢骚:“秦队你笑什么?当刑警得相信直觉、相信自己,不你们教的嘛,不能因为小事乱了方寸,再说这个陶总监已经死了,更说明齐树民已经无路可走了,王为民的出逃是个随机事件,陶总监也未必知道老板的下落……对于他只剩一个目标了,那就是李威留下的这宗古玩。”   “怎么样高峰?你相信这小子能把齐树民诳出来?”伍辰光两天不见人影,看样对先前的判断有怀疑了,征询似地问着秦高峰,秦高峰没有正面回答,看看表说着:“现在是下午十七时四十分,离明天中午十二点还有接近19个小时,现在已经锁定了连刃的住处,只要我们手脚利索点,不太接近,应该发现不了……这人有点案底,警惕性很高,一直窝在家里,倒是也不难控制他。”   意思是可以争取一点时间,伍辰光斟酌了一会同意了:“这里的事可以暂时捂捂,那就再给你二十个小时,如果诱捕失利,马上对连刃采取措施……简凡啊,我可把宝押你身上了啊。”   “放心吧,他肯定来,他的胆子只会比咱们想像中大。”   简凡悻然斜视了支队长一眼,自顾自地上了车,前方的尸检已完,俩位法医抬着尸袋上车,夕阳,冷冰冰的余晖洒在汾阳沿畔,无尽的流水,又带走了一条活生生的生命,车顿了顿,车里的简凡长叹了一口气,打着了火,倒着车离开这里,车身渐渐消失的时候,枯站着的伍辰光嘴角突然微微地笑了,笑着说了句:“高峰,越来越像你了啊,不阴不阳。你相信他能把齐树民这个邪门人诱出来吗?”   “我信,他可比齐树民还邪门,我到现在都觉得看不透他。”   秦高峰评价了一句,不知道是褒是贬。 第五卷 浮世起与落 第81章 窘时但求变   市公0安局,办公楼西侧,俩个人鬼鬼祟祟的人影、一男一女……   走近了一看,是简凡,一只手捂着耳朵,再仔细一看,耳朵里连出来一根细细的线,是耳机,而另一头,却是仍然在身前那位女警的怀里。再仔细一看,噢,是个OPPO随身听。   是梁舞云,笑着睁大了眼看着简凡的表情,俩个人在密谋着什么坏事。   听了半晌,简凡心悦诚服的竖着大拇指,眼睛有点发亮,压着声音赞了个:“哟!?匪妞,有俩下子,我都分不出真假来。”   “那当然,姐要是在美国,早被FBI招募走了。”梁舞云得意洋洋地说着,把耳机抽了回来,一抽往胸前正中放着,简凡这目光聚集的中心直射向那里,似乎要透过领口看到幕后的真相,不料梁舞云发现了,瞪眼一剜一捂胸口叱上了:“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睛剜了。”   杨红杏强势、秦淑云温柔、牛萌萌老实,当时202宿舍里这四位各有千秋,不过敢做敢说的,荤素不忌还就梁舞云这一个,当时男女学员都知道“土匪”的大号,简凡和这个匪妞说话也是荤素不忌,一听这话,恬着脸笑着:“好啊,那总得先让我饱饱眼福,看看剜了值不值嗳?”   “你……”梁舞云没料到简凡的脸皮愈显其厚,抿嘴瞪眼威胁着,不过看样效果不大,一霎那的功夫梁舞云眼睛突然向外瞟,表情一舒展,挥着手:“哎老大,这儿这儿……”   一呼一喊简凡心里咯噔一下子微微吸了口凉气,对于杨红杏总是心里有点揣揣不安,一愣神下意识地往后看,左看右看,除了停车场上几位不认识的市局同事,空无一人,哪有杨红杏的影子,这才省得被骗了,再回头梁舞云揶揄的笑着扬长不理,简凡一瞪眼一伸指头威胁,梁舞云却是啪唧一把打落了伸过来的手叱了句:“就知道你这点德性,听着老大的名你都心虚,还想调戏本姑娘,给你出轨机会你都干不利索,切……”   “我靠……你把领口开这么低,扣子还解了俩,又支在我眼前,这能怨我吗?调戏也是你调戏我,倒过来说也行呀?”简凡瞠目无辜地问着,惊讶万分了。这倒把正事忘了,梁舞云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不过对于哥们类似的简凡也不介意,对于简凡宁饱眼福不怕剜眼的说法还是蛮中意的。笑着从口袋里掏着微型录音机往简凡手里一放,撇着嘴撂了句:“怎么,测试一下姐自己的魅力不行呀?你也太经不起诱惑了吧?拜拜……自己走吧啊……”   梁舞云说着,招着手再见着,蹦跳着回了办公楼里,似乎对于自己的魅力已然从简凡的眼神里得到了几分自信,走得是得意洋洋。简凡愣着眼看了半天才迷懵地摸着后脑勺自言自语了句:“丫的,什么时候成了姐了……胸明明不大,还想充大,切……”   释然笑着,上了车往局外走,案子越往后越发现自己知识的匿乏,不管是景文秀基于心理的分析、还是梁舞云这种操纵微机分离音频的技术手段,都是自己可望而不可及的,更别提史静媛那一手描嫌疑人的生花妙笔了。案子对于自己办得越来越吃力,以前只把这几位女警当成警队中的花瓶,不过处得久了,多少还是收起了点小觑之心。   对于办案,这思路也来自于下厨作饭,有些事不是一个人干得了的,协作精神如同店里洗摘配切炒一般,需要的通力合作,简凡向来有这种自觉性。   出了市局,回了趟水域金岸,晚饭过后两个小时,简凡带着张杰、肖成钢,仨人准时到了汾河看守所重刑监区,在这里静静地等着和仝孤山的第一次交锋。   数十个小时的审讯录像看了几遍,前预审员、时继红、严世杰再加上和罪犯打了一辈子交道的郭定山。简凡都征询过了一遍意见,又加上景文秀和梁舞云的协助,看来这一次是志在必得了。信心百倍地居中而坐,一左一右伺候着张杰和肖成钢,只待这个嫌疑人被摧枯拉朽地突破心理防线。   …………   …………   预审间的楼层是封闭的,用拇指粗的*网焊接而成的,接手这个案子才有机会接触传说中的重罪监区,单独关押的牢房里二十四小时监控,除了提审,嫌疑人是没有放风时间的,曾国伟案子浮出水面之后,省厅格外重视此案的进展,这倒没有薛建庭那类嫌疑人死于非命的事故之虞了。倒不是都学会遵纪守法了,估计是有不得不衡量轻重了。   枪、电网、四面墙。   监狱,有人说是人类文明史上的一朵奇葩。更准确地形容,或许称之为一朵黑色之花更传神一些。任何走进这里的人,对着冷冰冰的金属和混凝土结构的笼子建筑,都会心生一股寒意直透脊梁。不知道生活在这里的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态,不过肯定不能以常理度之。   镣声趿趿拉拉响起的时刻,简凡还沉浸在对嫌疑人心理的揣度之中。狱警带着嫌疑人进的时候,三个人的眼光凝固了。   这个人站起来的时候比蹲着更威武,一米八以上的大个子,背有点佝偻,嶙峋的身材看着像一副巨大的骨架,被狱警带着坐下的时候,手放在座位的隔离木板上,一双手奇大无比,骨节凸显着,乍一看会想到长年劳作在烈日田头的农民。微微黝黑色的皮肤此时灯下看得有几分诡异,配上那双空洞几乎不会打转的眼睛,很让人怀疑这人是从坟墓里走出来的复活者。   对了,他的绰号就叫“地龙”,是云城盗墓界的王者,传说中以“龙”为号的大盗这差不多是硕果仅存的一位了。   “仝孤山,姓名年龄籍贯一类的废话我就不多问了,我们是太原刑侦重案队的,向你询问有关晋原分局失窃案的一些细节,都扛了这么长时候,没有点什么话告诉我们?”   简凡不动声色地开始了。   狱警撇撇嘴,不屑了。这个嫌疑人有点另类,不声小吭几个月了,顶多就是嗯一声了不得了,以前预审的时候省厅预审专家在这里轮番审讯,那是气势是何等的咄咄逼人,就那么大气势都劳而无功,这么着说平平淡淡开局,实在是大失所望。   对了,确实大失所望,连仝孤山也有几分失望,三个人预审的年龄都不大,嫩了点,鼻子里哼了哼,没理会。   肖成钢、张杰俩人倒也知道仝孤山的威名,知道这家伙难对付的紧,有点心虚地看看简凡,对付一般的嫌疑人,连诈带唬连哄带骗怎么着都行,可对于这个人恐怕不奏效,要奏效省厅、市局的预审员早把功劳摘走了,那轮着得咱这些人。   不料简凡倒不介意,胸有成竹地坐着盯了仝孤山半晌,又开口了:“仝孤山,你有权保持沉默,即便是保持沉默这个案子你脱不了干系,用你们的话说,这叫冤有头、债有主,十四年我们都没有善罢甘休,即便是再审你十四年我也乐意为之……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们,我们和你没有私仇,你是公敌!人不除你,天必除之。”   铿锵的开场白掷地有声,铺开了纸准备记录的张杰微微诧异地看了简凡一眼,不知道何来的如此逼人的气势。肖成钢仔细看着面前这位悍人,那眼神像木偶,直愣愣地盯着,不带任何感情色彩,这才省得怕是碰上铁板一块,又被简凡诳来惹烂事了,像这号主,天生就没有恐惧那根神经。   “给他听听孙仲文的交待……”简凡说着,开始了。似乎就是三个小警的独角戏,根本不介意嫌疑人说不说话。张杰调试的微型磁带,里面传来了孙仲文对整个案情的叙述。   简凡注意嫌疑人的表情变化,事实是根本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在听到逼着孙仲文扛尸进坟,又把坑道炸塌之后那几句话,仝孤山眼珠微微动了动这才知道眼前是个活人。   没用,狱警愣模着眼看了仨小警一眼,这招早有人用过了。   “接下来,我要给你听一段对话,我相信你一定会有兴趣的。仝孤山,想知道是谁吗?”简凡弱弱地问着,看着仝孤山不理会,猛爆了一句:“是我和你大哥齐树民,有兴趣吗?”   一句震得仝孤山眼皮一抬,眸子里精光一闪而过。只是一闪霎时又恢复了原样。这一个细微的变化让简凡捕捉到了,暗暗地觉得这路子八成是对头了。   摁着录音键,开始了……   ※※※※※※※※※※※※※※※※※※※   “喂……说吧,找我干什么?”齐树民的声音,很阴沉,一句话听得仝孤山眉头皱皱上心了。   “我知道你迟早找到我头上。所以我就替你着想,先找上你了。”简凡的声音。   “你不会说是想拿货把唐大头人换回去吧?如果那样的话,我们倒是可以谈谈。”齐树民在试探。   “不换,他那一百来斤,不值这个价。”   “那你想干什么?想抓住我请功的警察可不少,好像还轮不到你。”齐树民的声音。   “切……对你没兴趣,你的份量离你哥、离李威、离王为民差远了,现在局里重心不在你身上……你放心,电话没追踪,我也简单,做笔生意,卖给我个人怎么样?”简凡在忽悠。   “好啊,说了半天还在唐大头身上。你想怎么买?”齐树民诧异地问着。   “换人行不行呀,我听说有个叫地龙的,你兄弟,我用他换唐大头行不行?当然,我不一定能救得了他,但我可以帮你传点消息,免得他在号子里把你咬出来,怎么样?”简凡的话,变样了。   “我要是不同意呢?”齐树民的话,原话。   “你会同意的,仝孤山是你的异姓兄弟,杀人越货差不多都是他替你干的,难道你一点不想帮帮他?总得送点吃点穿尽尽心吧?”简凡的话,假的。   “不想,我不认识这个人!”齐树民的话,结束了。   ※※※※※※※※※※※※※※※※※   假的,确实是齐树民的声音,可齐树民肯定没有说过。   骗人的最高境界是把真真假假的东西塞一块,真的东西塞得越多,那骗的效果就越好,现在简凡不得不佩服梁匪妞这PS声音的手法了,口气、言辞穿插的丝毫不露痕迹,大部分都是当天电话的录音。只是在关键的部位作了手脚,拿古董换人成了拿仝孤山换人了。这听上去,还真像一段流畅的对话,意思是什么一听便知:仝孤山被同伙抛弃了!   狱警没听明白这话有多重要,不过明显地发现了仝孤山的变化,意外地挪着身子,显得很不自然,这种情况倒稀罕,弱弱地看着仨小警。其实就简凡一个人明白,肖成钢和张杰没听过录音倒吓坏了,这种绝密的事是不能随便拿出来的,现在尚不知道简凡是支队的授权还是又私下胡作非为了,这要是审下来好说,审不下来就有诱供之嫌了。   偏偏这简凡呢,从来都是事先不打招呼,让俩人说也不是、问也不是,势成骑虎只能硬着头皮往下听了。只见得向来温和的简凡声音放大了几分诈上了:“仝孤山,坦白地说我很尊重你们俩个异姓兄弟的感情,不过你们这种感情是建立在同谋为非作歹上的,一遇到危急的情况,像你这种脑子不太灵光的家伙,差不多就是给别人顶缸的命。齐援民被抓了,齐树民也即将被抓,在这儿维护他们兄弟俩,对你还有什么意义吗?”   简凡趁热打着铁,看着仝孤山有点不自然了,第一次见到仝孤山脸上闪着狐疑、难受、愤懑交织着的复杂表情,脸有点扭曲。   这一宝,押对了,仝孤山的信仰怕是在这里。   简凡心里一动,趁势追了上来,试图把曾经见过的所有义正言辞、正义凛然溶合到自己的话里:   “仝孤山,你卖命十几年,几乎是你成就了霁月阁的十年神话,你得到了什么?替齐家兄弟盗墓挖坟、杀人灭口,今天落到这种境地连个同情你的人都没有,你得到了什么?得到了死路一条,连你死了都没有人替你收尸,还得政0府掏钱火化你,不觉得心寒吗?……你的兄弟呢?兄弟就是拿来出卖的,你不卖他,他照样卖你,在他们的眼里,你连一个坟堆里的破罐烂盆都不值,醒醒吧。我要是你,我就来个痛快了断,二十年后还是一条好汉……”   拍桌子瞪眼直指人叫嚣,司空见惯的审讯,只不过话过于恶毒了集,狱警听得心惊,正揣度着这话违反规定了没有,是否需要给予制止,而肖成钢和张杰呢,不看嫌疑人,一直诧异地看着简凡,锅哥这嘴上威力端得是了得,几句话刺激得仝孤山脸色扭曲坐不住了,似乎这座巍峨的大山就要坍塌了。更似乎,几乎到了火山喷发的临界点上,几乎是话到了喉边就要喷发出来了。   简凡一欠身子口气缓了缓:“说吧,杀一个也是杀,十个也是杀,咱们先从你怎么杀的曾国伟开始……公然杀害警察,你称得上是罪大恶极,可我不得不佩服你,太原数得上罪大恶极的,你排第二,没人敢排第一,这么大的恶迹埋没下来,你不觉得可惜呀?”   空气,又被撒进了一把火药,简凡似乎生怕这种紧张气氛淡下来似的,似乎是催发隐藏在嫌疑人身体里的戾气一般,成功地把仝孤山搞得坐立不安,喉咙里呃呃作响,脸上的表情一会倾向愤怒、一会倾向狂暴、又一会倾向恶毒,千万般变化之后嘴唇翕动着,似乎就要爆出一句来:是老子干的!   很多时候嫌疑人就在这种情绪极度的变化中失守的,今天好像即将重演。简凡、肖成钢、张杰都等着这一刻,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似乎已经把守不住心里防线的仝孤山。   只不过没有料想中那么简单,仝孤山稍稍一定神,一吸气,一直腰,就在三个窃喜这家伙似乎要开口的时候,仝孤山确实开口了,不但开口了,而且张着大嘴重重地“呸”了一声,一个黑影直朝说话的简凡飞来。   猝不及防的一下,左边是肖成钢、右边是张杰,躲无可躲,避无可避,简凡慌乱地一倾身,那黑影带着猎猎劲风直朝胸前飞来,轻轻一响,粘上来了。   咦哟……一口泛黄的浓痰,看得肖成钢和张杰直躲身子,生怕沾上晦气似的。气得简凡“嘭”地一声拍案而起,怒目而视。   哈哈哈……仝孤山仰头狂笑着,指着简凡狂笑着,呸地又是一口,简凡瞪着眼闪也未闪,左胸又中招了。   狱警倒急了,高声叱着老实点,压着嫌疑人的膀子,仝孤山可不买账,晃着肩膀一靠,把狱警也撞得一屁股坐地上了,狱警一吆喝,霎时外面值勤的呼拉拉进来几名武警,连打带拖手脚并用,几个人架着这个暴力份子先行回牢里了。   审讯中止,肯定继续不下去了。   关在笼子里的野兽要么是被驯服,要么变得更狂暴,仝孤山明显是后者,架走了,安静了,肖成钢和张杰有点瞠目地看着过程,连肖成钢也倒吸着凉气,这么悍的人倒是生平仅见,据说当时抓捕的时候是七八个特警死死压住了才铐走,看来此言不虚。晃膀子那俩下像传说中蒙古摔跤手法,要论单打独斗的话,肖成钢揣度着,自己估计根本不是对手。   俩人回头看简凡,正撕着记录纸擦着衣服上的痰迹,擦了半天擦不干净,咧着嘴干脆脱了衣服拿到手里了,一想躇踌满志地来这儿遭人唾了两口,俩个相视嘿嘿吃吃地笑上了,难得见简凡这么糗一家伙, 可有乐子了,笑着收拾着东西准备,张杰还故意问着:“哎、哎,我说简凡,你说今儿非让他开口,哟喝,他还真开口了……不过就是张嘴吐了两口,哈哈……”   “这就是咱们的成功之处了。”简凡大言不惭地说着:“省厅三组九个预审员,审了六天才让他吐了口水,咱们审了十分钟他就吐了,这就是进步啊,我现在最起码知道他的软肋在那儿了,再让我找着一个薄弱环节,马上就捅破了你们信不信?”   “信信信……再逑吐你两口就不吹了,不吹牛你能死呀锅哥?像这号人不大刑伺候他根本不招……下回我不来啊,你和张杰来,我靠,恶心死我了。”肖成钢咧着嘴不和简凡往一块走。张杰也躲着,和肖成钢站一阵线上了,嘴里说着:“恶心事小、败兴事大,我也不来了啊,你叫上老时来吧。”   三个人嘻嘻哈哈开着玩笑,出了看守所大门,简凡想起什么来了,回头把肖成钢和张杰揪着,轮番指着鼻子威胁句:“这事谁也不许说啊,谁说我跟谁急。”   还是一前两后的护卫队形,简凡在前面走着,肖成钢和张杰一上车,刚闲下来一会的队员见得这么快,三个人就高高兴兴出来了,还以为审下来这么乐呵,诧异地一问,肖成钢乐得把刚才的经过添油加醋一说,一车人逗得哈哈大笑,说完了还学着简凡的警告众人道:   “你们谁也不许说啊,锅哥说了,谁说他跟谁急。”   车里爆着几个队员的笑声,前后尾衔着回了水域金岸,最后一夜仍然是那么平静,水域金岸的别墅、平安小区的住地、乌龙的家,都没有异常,过了零点,简凡甚至还询问了监视连刃的一组,却被告知连刃和席玉蓉还真是姘居关系,俩个人野合到了另一个住处,根本不知道危险的临近。这个人的如此作态从犯罪的角度讲就落了下乘,要比齐树民低了不止一个档次。   那么,齐树民在哪儿?他会跳出来吗?   仝孤山听到齐树民反应这么强烈,是那份PS的谈话真的刺激到他了?还是他们之间本身就有什么刺激的事?仝孤山这种反应,有什么深意呢?   脑子里划的问号越来越多,睡在床上的简凡辗转反侧,备好的手机就放在枕边,再过几个小时就到三天,没有响,一夜都没有响,直到天亮,直到太阳高起的又一天来临的时候,还是没有响…… 第五卷 浮世起与落 第82章 变中有无间   叮铃铃几声古朴的电话铃声从办公桌上一台诺基亚N系列高档手机里响了三声之后,肖明宇才抬起头,将眼神从《公0安信息》里收回来,惯性地看着手机屏幕。   又是一个不认识的号码,肖明宇嘀咕了句什么,想了想,任凭电话铃响着没接。   作为领导阶层已经养成了这个习惯,总不能随便个阿猫阿狗打电话都让领导躬亲吧?何况现在骗子满天飞,世风日下根本就是荤素不忌,今天邀你来什么高峰论坛,明天编篡什么名人辞典、后天变花样,专给领导办研究生班,这些烂事简直是不胜其烦。   电话放下了铃声嘎然而止,肖明宇又随意翻着公0安信息,省城以及下辖的区、县本周发生的大致案情可以以简讯的方式反映在这里,大致地翻了一下,九起凶杀案己侦破三起、三十九起盗抢立案、其中清徐的机动车盗抢串案已经牵涉出来了四十多辆车辆,又是一起大案。三月份的平均侦结率为百分之七十三,低于以往水平。这些都不是他关心的内容,最关心的内容刊在头版头条,只是一句话:涉及七家银行的特大金融诈骗案在省、市、区三级专案组的努力下,目前已经取得了重大突破,累计查获涉嫌转帐非法帐户十九个,冻结资金六点二亿,省厅某某厅长于日前视察了专案组并作出重要指示……   从这条简单的信息里肖明宇能看得出来,此案还僵着。   领导当了十几年原来的刑侦嗅觉多数已经进化到了政治嗅觉,没办法,你必须得有,否则抹着浓厚政治油彩的新闻、报道、简讯你根本看不懂。比如发生了一件大案子,某某领导作出重要指示,根据这领导的身份你就得判断出案子的规格,是不是你应该插得进手,是不是应该亲临现场表现一下;比如报道措辞用“重大突破”之类的虚词,那表明没有什么进展,否则直接说嫌疑人落网就行了。   而这次看得肖明宇眉头发皱了,经侦不归自己分管、又是省厅牵头、办案地又在经侦支队,这地方就绞尽脑汁也有点无计可施的感觉,偏偏平生最想插一次手的时候,一点都插不进去。   正自发愁的时候,手机的短信声音响了一声音嘎然而止,肖明宇无聊地拿起手机来一看,手微微抖了下,短信内容很短:回电9823……,民!   用这个自称和这个口气的人,现在应该在国外,肖明宇被这条信息弄懵了,看着手机发怔了半晌。肖明宇起身把办公室的门关好,拉着办公桌抽屉又换了一个手机,进了内间的休息间,拨着号码放到了耳边,轻声道:“喂!你是谁?”   “你知道我是谁,肖局这么健忘呀?”   电话里的声音有几分熟悉,肖明宇瞬间判断出了是齐树民本人,惊声问着:“你在哪儿?我告诉你齐树民,现在你是通缉犯,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投案自首,争取宽大处理……”   官样文章做得多了,口气也如出一辙,只不过对方的声音很轻松,打断了肖副局长的话调侃着:“肖局,我在国外,这儿没公0安局也没有派出所,让我怎么自首,我现在穷得连机票也买不起了,要不您派一队警察来接我?”   一听这句,肖明宇也明显轻松了,不过还是官样口气地说着:“齐树民,党的政策你是知道的,对于违法犯罪是绝不手软的,现在机场、海关、出入境口都有你涉嫌文物走私的通缉令,你要愿意自首的话,可以回来。”   话说到这份上,肖明宇估计对方再笨也能知道自己的意思,回来,就是插翅难逃。只不过对方的口气变了,似乎并不是探听虚实,话一转道:“肖局,咱就别来这一套了吧,虽然我们没有见过面,可咱们认识也有七八年了吧?我出卖了道上不少同行把您老人家捧到这位置了,您不能眼看着我成丧家之犬了吧?”   齐树民绕着开始翻旧帐了。这笔帐肖明宇心里有谱,早有说辞摆着:“住口!你们向我举报违法犯罪有功,这不假,可是你也得过线人奖励,功是功、过是过,更何况你们以举报的形式掩盖你们自己的违法行为,这个查出来是不可容忍的……不能混为一谈。”   “好啊,那不谈了……有件事请肖局帮个忙,不知道赏不赏这个脸呀?”齐树民像是妥协了。   肖明宇可不妥协了:“我不会给你办任何事。涉及到机密案情,你更别想。”   “呵呵……不是什么机密,是你的手下一位叫简凡的小警察,我不小心丢了点货在他手里,我就问问,不会是你们套我吧?真把我那几个贴身兄弟一抓,对您老人家也不会有什么好处吧?”齐树民直白的问上了。   一听这话,更让肖明宇皱眉了,脑袋里又多了一个帅帅的娃娃脸印象,只不知道怎么着和齐树民扯上了关系,狐疑地说着:“这个呀……我不知情,怎么,他在办案期间私吞了你的货,你有证据的话可以告诉我,我下令严查此事……”   “算了吧,我们自己解决,不劳您大驾了……肖局,那我哥的事呢?他可是你多年的老朋友了,不至于就这么看着他死吧?”齐树民话题绕回来了,此时才印证了肖明宇的判断,这个才是主题,不假思索地回着:“不管是你还是你哥,都是要依法办事。”   “是吗,那就依法办事喽,这七八年通过唐授清给您老人家的孝敬不少吧?你敢保证我哥的嘴就那么牢?连唐授清都抓了,我真奇怪你居然还坐得住?就他们俩不敢咬你,难道你觉得我这个身份还害怕你?你不会觉得你自己做的天衣无缝谁也抓不着把柄吧?……送的那俩小钱吧,我们也不在乎,不过好像去年太原警察前堵后追,有人告诉我从公园路绕西矿街走,结果我一路上一个警察都没碰上,呵呵,为了报答这个人的大恩,我还专门把通话录音了,您要忘了的话,我给您寄一份?”   齐树民调侃着。肖明宇霎时手抖了抖脸色大变,这是唯一鼎力帮过齐树民的一次,还是看在此人给自己提供过不少文物走私犯罪信息的份上,却不料此时被人当把柄要挟了,一听火了,叫嚣着:“你……你要挟我?你知道你要挟的人是什么身份?”   “去你妈的。”电话那头火了,咆吼着骂着:“少给老子装蒜,一肚子男盗女娼还他妈装得道貌岸然,你和唐授清、杨公威三个穿一条裤,俩人操一个B,以为老子不知道?我哥花这么多钱养条狗也该养熟了吧……我告诉你,他要没事,你没事;他要出不来,你他妈也进去做伴去吧,电话给老子开着,找不着你,我找公0安局、公0安厅,我他妈回去自首,吓死你狗日的……”   卡声电话一断,嘟嘟的盲音响着……肖明宇如遭雷击,脸上凝结着惊愕和惊惧复合的表情,呆若木鸡地枯坐到了椅子上。   多日的焦虑此时达到了顶点,几乎是的末日来临的感觉。齐援民被捕虽然让他有点心虑,不过想想是通过中间人收的贿赂,倒也觉得能应付得来;唐授清被捕,现在和分局的老杨局长正在全力捞人,不过肖明宇盘算一下收得每次每宗都是现金古玩,根本不可能留下把柄,这心里仍然存着几分侥幸,这么多年当领导早有自觉性了,也不大可能给旁人留下什么把柄。有点忽视齐援民背后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弟弟了,多年前任刑侦支队长的时候就靠着齐树民提供的消息漂漂亮亮破了几宗文物走私大案,累功迁升上了副局长的位置,和犯罪嫌疑人打交道久了,对于这个传说中的草莽王者,肖明宇总是怀着几分既敬且畏又有几分感激的心理,否则也不会在围捕的时候施以援手了,却不料恰恰在那一次留下了被要挟的把柄。   他真的录音了?……肖明宇有点狐疑、有点焦虑地想着,如果真是那样的话,自己可就万劫不复了……如果那样的话,就成了太原公0安史上最大的玩笑了,分管刑侦的副局长协助通缉犯脱逃,这条罪名足够让自己永世不得翻身。   办公室门笃…笃…笃地轻响了许久,半晌肖明宇才有气无力地出了内间去开门,办公室秘书递着一份通知汇报着:“肖副局长,省厅组织副处级干部培训,有您的名额,下午报到。”   “好的,知道了……”   肖明宇拿着秘书的传真电报,关上了门,浏览而过,是有关信息技术及刑事侦察网络化管理的培训,不知道这个培训是正常的工作,还是省厅别有用意,难道……难道省厅己经有所察觉?   现在几乎是抱着怀疑一切的态度,什么事都觉得有风声鹤唳的感觉,一件简单的事要分析很久,在权衡着利害之后,得出了一个结论:应该没有,除了唐授清别人咬不出自己来,而唐授清不会笨到把救命稻草也拉下水那个地步。反倒是这个一直是隐藏在暗处的齐树民更让他心生恐惧。   怎么办?焦虑、狐疑、担心、恐惧烧灼得肖明宇第一次有点六神无主……   …………   …………   看看表,十一点三刻,李三柱斜眼看盯着不停地换手机卡、不停地拨电话的齐树民,第一次见到民哥也是如此的焦虑。   斗室、薄床、不见阳光,如果乍进来根本不知道这个地下室里是什么地方。桌上零乱的扔着酒瓶、碗仔面、榨菜袋子,地上烟头一片狼籍,要论躲避公0安追踪和排查,李三柱自认在这个圈子里,强过自己的人多少有几位,要强过民哥的着实不多,这位民哥经常兵行险棋,从围捕的夹缝中溜走过不止一次,十几年风风雨雨,已经习惯了看着民哥的脸色行事。   而此时,似乎是民哥平生第一次遇到了委实难决的事,手里摩挲着手机,眼睛呆呆地盯着一人高的地下室墙顶,眼神里空洞地不知所想,李三柱嗡声小心翼翼地提醒着:“民哥,快十二点了,您要是觉得有诈,我还是觉得绑人稳妥。”   齐树民摇摇头否决了,喃喃地说着:“……盛唐那次你在养伤,我们七个人被他放翻了俩个,那还是没有什么防备。这次把架势都摆好了,怎么绑?狗儿去乌龙了,连人都没找着;猴三蹲了几天了吧,有机会么?再说绑了人你怎么把东西从水域金岸移出来,咱们只要一现身,马上就是全城搜捕……不行,太冒险。”   一说此话,李三柱也觉得棘手了,要说真光天化日绑个警察,这事还真得斟酌斟酌,何况这个警察还不是个派出所小片警那么好对付。沉吟的功夫齐树民像在自言自语着检点着三天来发生的事,嘴里喃喃的狐疑道:“……这事肖明宇应该不知情,应该不是公事;这三天里他没联系郝胖子,如果公0安发现郝胖子有问题,那连刃就应该出事了;陶明武被咱们做了,如果公0安知道咱们藏在太原,如果唐大头把实情告诉这个人,那么这桩命案应该算到我们头上,最起码应该在浮尸起的地方开展排查吧?……这个人蛮有意思的啊,看来是个不折不扣的黑警察,真想把我齐树民当枪使?”   “民哥,这雷子可相信不得啊,您不是真想和他做交易吧?那可太危险了啊。”李三柱提醒道。   “我从来就没有相信过警察,只不过不相信并不代表不能合作一次嘛。这些年咱们不一直和警察合作着吗……”齐树民笑了笑,像是心中已定,拔着电话放到了耳边,问上了:   “喂,猴三,别墅那边有动静么?”   …………   …………   别墅的动静很大,B18幢的连体建筑的楼前,停靠着一辆沃尔沃旅行车,能容纳七八个人的车厢,这种车出现在这种小区里倒是合适得紧,只不过这种车在某些有特殊想法人的心里,就有特殊的用途了,似乎……似乎这个房子的主人要拉什么东西?   车厢直朝别墅门开着,进进出出几位西装革履的人。似乎在忙碌着什么。   假的,一切都是假的。为了把戏演得更逼真点,这里已经做好转移的准备了,事实连这里进出的人也不知道脚下隐藏着这么大一个秘密,只是听着耳麦里的指挥行事。   画面,同步传输回了刑侦支队的多功能会议室,投影仪上的别墅远景很清楚,监控点以斜四十五度角拍摄的画面,这个点应该在周边某一幢别墅里隐藏着。   伍辰光看看表,差五分十二点了。又看看面前放着手机的简凡,傻乎乎的盯着手机。   下首坐着省厅的夏主任,重案队陆坚定、一队秦高峰俩个队长,对面坐着支队的技侦员,在鼓捣着一台电视机大小的设备,三天来就等着信号传进来大显身手,只不过信号压根就没来。   “要是诱捕失利,准备启动应急预案吧,马上抓捕连刃。”伍辰光弱弱地说了一句,陆坚定应了声,这个很简单。看着简凡有点失落,伍辰光知道前一天预审仝孤山也失利了,安慰着:“简凡,别灰心,他跑不了,抓到连刃咱们顺藤摸瓜,这次一定把他挖出来。”   “我没灰心,我觉得他肯定来。”简凡扬着脖子,看着仨队长和一个省厅领导,丝毫不怵。   “是吗?那人呢?”夏主任笑着道,对于这个计划不敢苟同。   “他一定在观察咱们……三天了咱们没有什么动静,他一定在确认自己是否安全,不管他想不想和我作这个交易,他都会出现,我这里是他探听虚实的最后一道屏障,行,或者不行,他一定会来试探一下……从犯罪行为心理的角度讲,之所以实施犯罪是一种控制欲发泄,把人或事掌控在他的手里会给他带来一种极大的满足感,我觉得齐树民的情况已经不仅仅是为钱而犯罪,而是有一种为犯罪而犯罪的职业犯罪心理,像这种人,他永远不会相信警察,但他也不放弃任何一次和警察角逐的机会……他一定会来。”   简凡眼睛斜斜地盯着屏幕,不知道为什么有这么一种直觉,直觉得一双眼睛就在背后一直看着自己、在暗处一直盯着自己,或者在身边,或许在住所周围、更或许在你任何不经意的时候,这个角逐对于双方都是一种煎熬,焦虑、失眠、困顿、急躁暗暗地从心底升起,此时的简凡犹如换了个人,一脸忧色。   危险并不可怕,只是你不知道危险将从哪儿出来,会以什么形式出现,出现的形式如果自己无法掌控,那才可怕,现在无疑就属于这种情况。   “是不是有点高看齐树民了,毕竟是个在逃人员吗?”陆坚定掐着烟,肥厚的手指捻着烟头,左右看看征询众人意见,秦高峰嘴唇翕动着,似乎有点功亏一匮的惋惜,不过照顾着简凡的情绪,没开口。   当…当…午时的钟声轻轻响了,所有的眼睛都盯到会议室墙钟上,伍辰光起身了,安排着准备实施抓捕预案,秦高峰和陆坚定应着,几个人悻然收拾着东西准备走,简凡一巴掌拍到前额上,有点难受,这俩天邪门了,干啥啥不成、说啥啥不顺,大失水准。   恰恰在此时,桌上一直静默着的手机嗡声响了,震动着像只展翅欲飞的蝴蝶,瞬间成了几个人目光的焦点。简凡嘴角歪歪,笑了,似乎在说,小样,骗不倒你。伍辰光一急,嘬嘴着长“嘘”了一声,手指指会议室的隔间,简凡笑着拿着手机,边走边摁上了……人消失在隔间里,技侦音频追踪里传来了对方的声音,像在调侃:“喂,等急了吧?”   “是有点急,不过是急着去吃午饭,你吃了么?”简凡的声音,像是无所事事的废话。   “呵呵……没呢,有机会一定请你搓一顿。咱们直入正题吧,你想掐哪一口?别给我厉害角色啊,我现在人手不足,现在风声这么紧,我还真怕你挖个坑把兄弟们埋了啊。”齐树民在轻描淡写的说着。   没错,这是最后一道屏障,如果能忽悠到齐树民相信,那无疑是个绝好的坑。简凡笑着接话道:“我哪能办那事?放心吧,很简单的一件小事,我这身份实在不合适动手,您要是代劳一下,既有了报酬,也解开了咱们之间的不快,说不定你什么时候还用得着兄弟我,对吧,多个朋友多条路吗?”   “呵呵,我们有个信条,千万别和警察交朋友,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会公事公办。”齐树民接了句。   “是吗,我们也有纪律,不能和嫌疑人在经济上有过从甚密的来往,不过这条纪律的约束性差了点。”简凡委婉地扯着关系。   对方一笑之后回到正题了:“你还没告诉我,目标是谁?”   “一个女人,如果我所料不差,你应该对此人有印象,她叫曾楠。”简凡爆了句。倾耳听着对方的反应,曾楠对于齐树民并不陌生。   “要是我没记错,你救过她?为什么现在又要灭她?”齐树民泛着一丝怀疑。   “救她是捎带的,有时候朋友也能成为仇人,这个您同意吧?详细内情呢一时半会说不完,简单点说呢,这个人是李威的养女,李威没带走的东西里有她一份,而且我有些事呢,她也清楚,留着这种人在呢,我怕时间长了,我睡眠不好……怎么样?这个不难吧?”   简凡忽悠着,给了一个绝的理由,目标如果太强大,会让齐树民望而却步;如果是个无干的其他人,又免不了生疑,只有这种黑吃黑的办法才容易取得这种人的相信。   “人在哪儿?”   “藏在一幢房子里足不出户避风头,详细地址、照片、路线我可以提供给你。”   “怎么?咱们见个面?”   “NO,像我这种身份怎么可能和你见面,你不怕我诱你,我还怕你黑我呢?找台PDA手机,我传给你。”   “呵呵,那样最好……既然人你来定,那价格我就来定了,我也从手机上把名称发给你,东西你知道该交给谁,剩下的一半,事成之后自然有人朝你要……怎么样?我的诚意够足了吧。”   “成交!”   电话挂了,嘟嘟的盲音,简凡拉开隔离间的门,正好听到了技侦追踪的声音:“追到了,在玉河街,下元小区一带。手机信号刚刚消失。”   “支队长,要不把人都调出来,掘地三尺挖挖他?”陆坚定神情有点兴奋,跃跃欲试。夏主任估计是担心古董,也附合着这个提议。伍辰光摇摇头,看着出来的简凡,眼里闪着几分喜色问着:“有把握吗?”   “有,他现在深信不疑了。”简凡轻描淡写地说了句。   此时的简凡话里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叮铃铃手机一响,一看之下笑容浮着亮着手机道:“他也没有经得起这个香饵的诱惑,不用追他,他自己会来。” 第五卷 浮世起与落 第83章 乱像纷纷现   十五点,简凡依约将作为“定金”的八件古玩从水域金岸的小区取出,独人单车送到了大通拍卖行,郝通达和席玉蓉一个满嘴恭维、一个一脸谄媚,细细的检验了一番简凡送的货确认无误后,还兴致勃勃地带着简凡参观了大通拍卖行的地下储藏室,这位郝胖子不愧是银行出身的,储藏室做得像一个巨大的金库,据说地下一层的造价要远远超过地上。   这里的建筑结构早被内钱传回支队了,只不过让伍辰光和俩队长迷茫的是,真想不出齐树民会怎么样带走存在这里的古玩,毕竟明目张胆是行不通的,而这里的建筑上层是钢混结构、地下一层是金属结构,想搞个地遁根本逃不过外围监控的眼晴,何况时间上也赶不过来。   十六时四十分,又一次和齐树民通话,简凡把一个多地尔花园的地址发给了齐树民,曾楠的住址,当然,假的!   又一次追踪到了手机讯号,出现在繁华的滨河路上。支队在权衡再三之后仍然是没有采取任何动作,时间根本赶不上,即便是赶得上,在繁华地带对于执行抓捕的警察来说保证安全是相当困难的,万一伤及无辜,谁也难辞其咎。此时对这个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齐树民有了一层新的认识,明知道身负重案、明知道通缉还逍遥在大原的大街上,隐藏在人流中,光这份胆量就足以让人刮目相看了。   十八时,一身蓝裙,几分妖艳、几分妩媚的曾楠准时出现在多地尔花园区,随身跟着俩位身材剽悍的保镖,步态悠闲地进了花园区66号独幢小别墅,早已布控的别墅住宅第一次监控到了跟踪的可疑车辆,此时距离消息发出仅仅一个多小时,遵照支队的命令,没有惊动来人。   似乎,齐树民要履约,以灭口换古玩。   此时,整体的布控接近了尾声,支队的讨论很激烈,仅仅匆匆一瞥的省厅夏主任下午有点怅然若失,齐树民要走的青铜饕餮鼎、盘龙茶海、千手观音尊等八件定金哪一件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哪一件都够普通人过一辈子衣食无忧的生活了,哪一件都是文物瑰宝,在会上据理力争了一番无果之后,对于支队这帮野蛮刑警拿此当饵持保留意见;支队长和俩位队长对于案情综合考虑,更倾向于齐树民会对水域金岸的藏货铤而走险,或者再简单一点,把大通拍卖行的古玩卷走也够他一个人逍遥了。   整体的诱捕计划此时已经和盘托出了,水域金岸秘藏的大宗古玩、多地尔花园的目标以及大通拍卖封存的十三件古玩,都成了钓齐树民上钩的香饵,可以这样考虑,齐树民要任取一处得手,都可以得到大宗价值连城的古玩,接下来收货、跑路顺理成章。只不过这三处诱饵在太原的地图上分布在南、北、西三个方向,间隔距离超过十五公里,以齐树民现在的能力,只有可能动一处而不可以兼顾三处,不管他动哪一处,都有可能全面暴露在眼线之内。   简凡编在的最后一组执行特殊使命,出发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陈十全师傅带的队,提着一口大箱,里面是拆解的狙击步枪,从重案队下楼的功夫肖成钢正缠着陈师傅想摸摸这传说中的“大狙”,张杰正吊儿郎当地披着防弹背心,边走边笑话着肖成钢没见过世面,奉调编入此组的郭元、高爱军俩位正领着配发的微冲,有点迷懵不知道要对付什么悍匪,还得这么大阵势,两只微冲、一只狙击步、三支手枪,六个人均配着防弹背心,而这样的六人小组足足有六七个组,差不多抽调走了重案队、一队、特勤中队的所有精英了。   不管是有惊无险还是险象环生,对于长年执行外勤任务的这些队员根本不去考虑,一个半拉老头带着一群年青人闹闹嚷嚷挤到了一辆商务车上,听着步话里的指挥,陈十全驾着车直驶出了支队,一辆貌不起眼的商务车汇入了此时大街上的车流灯河之中。   “哇…哇…看看,秦队也出来了。”车上,肖成钢回头看了一眼支队大院,讶声叫嚷着,秦高峰也全副武装出来了。驾车的陈十全撇撇嘴不屑道:“特警中队都调出来了,和人家,咱们只能算地方武装。小屁孩才见过多大阵势,抓四和尚团伙,当时我还是武警,两个中林把西山围得水泄不通,当场打死三个。”   “陈师傅,别吓唬小孩行不?成钢才多大,一会儿吓得尿座位上了啊。”张杰打趣着。肖成钢回头啐了口,郭元、高爱军一看陈老头又开始说老子当年勇了,一个在问要是开枪杀人啥感觉,另一个却说陈师傅在武警队是行刑的刽子手,只会打绑着的犯人。对于陈十全从武警的刽子手升格到后来特警队的狙击手这段奇闻一队向来是津津乐道的。   看着这帮子不知道忧为何物、愁为何事的年青人,陈十全也乐得胡吹大气一通,直吹当年如何杀人如麻,杀人如何不眨眼,明显是胡诌。吹了几句才发现副驾上的简凡一直没吱声,捧徒弟似地说了句:“都别扯了啊,这里头除了我就数简凡有经验了,你们手里那玩意都是摆设,打靶和打人是俩个概念,你们问问简凡什么感觉,他这一年多可连伤过三个人了。”   “哎,对呀,锅哥,说说,啥感觉。”肖成钢凑上来了。   “就是呀简凡,我当了快十年警察了,还没开枪打过人呢?就有一次机会,汾河桥墩下流氓群殴,我就朝天开了一枪,全吓孬了。”郭元笑着说道。   “我打过、我打过,怎么没人请我说说涅?”张杰举着手,凑热闹来了,一听这个几个嗤鼻不信,张杰不迭地解释着:“真的、真的……零X年抓盗抢机动车那会,我们在铁西路设卡,那家伙抢上车过来就冲卡,我砰砰开了两枪示警,耶,人根本不理会,直冲上来……然后我照着驾驶位置毫不客气,直接开枪。”   “不会吧?没听说呀?”高爱军笑着问。   “噢,七七式,老卡壳,没响……嘿嘿,吓得我老人家一个赖驴打滚就窜了。”张杰谑笑解释道。众人嘿嘿哈哈一乐。说着简凡没吭声,张杰也发现这茬了,伸着手推推副驾上的简凡:“喂,组长,说说呗,给兄弟们来个临战动员,就说说最后,在灵宝,一枪就把花脸鼠撂倒了,可把我们吓坏了。当时你怎么想的。”   “我当时可什么都没想。”简凡淡然一句。   “那后来呢?不能啥体会都没有吧?”张杰追问着。   “体会就是呀,手越来越硬了,心也跟着硬了,对谁也下得了手了。”简凡道。话里透着深深的无奈,引得陈十全瞥了几眼,只觉得这孩子变化越来越大,对于开枪伤人的心理适应自己是经历过的,有的人会多生焦虑、有的人会凭生胆怯、有的人会越来越冷血、更有很多人会变得嗜血,毕竟把别人性命掌握在自己指间那种感觉等闲是体会不到的。只不过看着自己这位小徒弟,似乎不太像任何一种。   似乎枪开得他有点多愁善感了,不像以前那么开朗了。   众人不解简凡的话,纷纷调笑着,陈十全叱了几句让大家噤声了,可年青人这嘴总是管不住的,不一会儿张杰又想到了任务,一看车走的方向不对,车过了南中桥差不多就出太原了,惊声问着陈十全:“陈师傅,你没犯糊涂吧?再往南就出城了啊?”   “咦?咱们不是到什么地尔吗?”肖成钢问着。   “多地尔,笨蛋。”郭元道。   “呵呵……现在是三处诱饵,一个水域金岸、一个多地尔、一个大通,你们说,齐树民会出现在哪儿?”陈十全侧脸回头问了句,车停也不停,直驱出城了。   一说这个,张杰、肖成钢、郭元、高爱军四个人里头倒有三种不同意见,争论不休的功夫又把问题问回简凡这儿了,简凡笑着回道:“三个地方都不会出现,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会在我们猝不及防的时候一击命中、然后在我们束手无策的时候逃之夭夭,等我们反应过来,他就远走高飞了。”   “哪咱们这是干什么?”张杰问。   “咱们堵他的退路,要想抓到这种奸猾成性的老狐狸,那咱们的思维就得靠前一步,总不能老跟在人屁股后追吧,这次换种方式,堵他。”简凡道。   “拜托,这出城二三十条路,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你怎么堵啊,现在连人都不知道在哪?”郭元觉得很没谱。   “现在不知道,到时候方向就出来了。嘿嘿。”简凡笑着。   “那要堵不着呢?”高爱军问。   “更简单。”简凡终于回头面对着大家,笑着道:“车上睡一觉,明一早回家不更好。”   只当是一次执行普通任务,众人嘿嘿哈哈一笑不再问了,开始打赌齐树民会不会出现,要出现会在哪儿出来,会在什么时候,项目一多,谁也不服气谁,赌注从一包烟开始,没到目的地已经升格到了两条烟、四顿饭、外加洗洗带涮涮。   …………   …………   时间在嘀嘀答答中流逝着,空气中渐渐弥漫着紧张的气味……   从阳光明媚的下午到了灯火如海的晚上,一切安静如昔;攘攘熙熙的夜生活安静下来的时候,三个监控点仍然毫无所获。过了零点,又是一天了,支队五楼的灯火通明,会议室值班的若干人被通讯台里不断传来的“没有发现”、“没有异常”等等诸如此类的汇报听得昏昏欲睡。   伍辰光一遍一遍在会议室里、在楼道里来回踱着步子,考虑到目标人数不多,此时抽调的三个队的精英组了几个精干小组,最大限度地保证整个计划不外泄,不过对于有几成把握还是说不准,齐树民带着的这一帮文物走私的主走南闯北,多年的严打已经是深谙公0安的抓捕方式,只要嗅到一点味道不对肯定是马上溜之大吉,更何况太原差不多就是齐家兄弟的大本营,这之中有多少藤缠麻绕的关系现在还没有理清,要毕其功于一役何其难也。   焦虑,一支接一支烟抽着的焦虑一直持续到凌晨五时四十分,多地尔监控点发现第一辆出现的可疑车辆消息传回来,瞬间如同一支强心剂,把支队指挥部诸人的萎顿的神经刺激起来了……   静静地伫立在夜色中的多地尔花园楼群,靠近围墙根的66幢连体别墅的监控之外,一辆面包车停在附近后,灯暗了下来,红外监控仪中,两个热影从车上下来,手脚利索地扔着攀索,蹭蹭几下上了墙头,监控的警员边汇报情况边笑着,这个攀墙点选择小区监控的死角,一看就是个老手。   没想到,还真来了。   别墅里,六位准备抓捕的沿门、沿窗弓着身子,只等着人上来,外围,扇形的包围圈一队刑警悄悄地向着懵然不觉的面包车靠近,里面火光闪动着,这家伙在抽烟。   车里,抽烟的这位拨着电话:“民哥,我们动手了。”   “手脚麻利点,一个小时后到城北十里铺会合。”   电话里,传来了齐树民的声音。   此时,俩个黑影弓着身子已经悄悄摸近了别墅的草坪……   …………   …………   白瘆瘆的灯光,似乎是刚刚睡了一觉神情大好的齐树民打完了电话,关机,换卡,边整着衣服边拨着另一个电话,电话通了,只听得到齐树民压低着声音问着:“肖局,六点快到了,我送了你这桩大功劳,你准备好接了么?”   “我的人马上动手了……给你们车放在刚玉宾馆停车场,车号晋E3253,钥匙就插在车上,东西放在车里……”电话里的声音已经趋于平稳,是肖明宇。   “谢谢,看来我们的合作基础打得很好嘛,呵呵……可惜无缘见我这位合作者一面了啊。”   “还是别见了,你到底在基茨还是在国内呀?”   “你猜呢?”   齐树民说着,摁了电话,收拾妥当叫着一旁等候的李三柱,俩个人出了住处,是一处旧式居民楼的地下室,四顾没有什么危险进着楼门拐进了胡同,开着电筒步行了十分钟,拐出去就是邮电路,刚玉宾馆的标识已经在眼前,看看时间整六点,拨着手机发了一条短信:   “动手!”   …………   …………   “动手。”   多地尔外围的刑警听着耳麦里的声音,霎时如夜枭扑来,几个黑影直扑面包车,四面一围,有人手快一拉车门,驾驶座上正无聊等着的嫌疑人猝不及防被拉下来了,三个人搂脖压手把人死死扑在地上。   别墅里,刚刚撬门而入的俩人,面对的是几条黑洞洞的枪口,毫无悬念地被缴了械,反铐着蹲到了墙根,外面的抓获的被带进来了,黑暗的别墅亮起灯来了,十几名刑警虎视眈眈瞪着被捕的仨个嫌疑人,搜出来的一件自制枪、两件管制刀、手机、钱包摆了一桌,负责这里的张志勇一挥手,三个嫌疑人分别被押进了房间。   有人在叱声问着,齐树民在哪儿?有人在抵赖着,不认识。有人在问着,你们带着枪来干什么来了?有人在回答着,偷点东西。……跟着是砰砰叭叭如击沙包的声音,哦,传说中的突审,开始了……   …………   …………   “动手。”   同样的声音响在水域金岸别墅区外围,三辆警车、一辆押解车,随着缓缓而开的自动门,鸣着警笛,嚣张地冲进了别墅区,直奔B18幢别墅,车一围,车上呼拉拉下了二十几人,押解车尾拉着铁索直拖自动门,哗拉一加力拉塌了门,一群人冲进大院,有人在守着,有人持着液压破门器,“咣当”一家伙把厚重的木门捅倒了……   “不许动……不许动,警察……”   “别开枪,都别开枪,自己人……”   “去你妈的,什么自己人。”   “这儿、这儿还有一个……”   奔进来的人持着枪叫嚣着。应急灯晃着,和屋里的人接上火了。没料到奔进来的如此之多,而且如狼似虎,见人就扑,四五个压一个,压不住枪里就喷辣椒水,眨眼工夫有人狂喊、有人惊呼、有人惨叫,应急灯乱晃着乱成一团。有人在喊着,我靠,他们有枪。更有人也在声嘶力竭地喊着,老子也是警察。   更多的人在喊着,妈的还装警察,往死里整,都铐起来,搜。   灯亮了,一层、二层、三层人影幢幢,在翻箱倒柜搜东西,埋伏的六名刑警被一干如狼似虎的同行打得鼻青脸肿,等亮了灯才发现对方穿着正正规规的警服。只不过臂章上书着俩个让人头疼的大字:协警。   “队长,这……这是警枪嗳。”一位半大小子协警看着缴获的武器,弱弱地告诉一旁站着发呆的队长,这位大鼻子鼓着腮帮子一脸横肉的可是位货真价实的警察,治安警。凑到被俘的几位跟前狐疑地问着:“你们是警察?”   “你说呢?要不是喊那声警察,我他妈早开枪了。你们看看枪上膛了没有。”   墙根无比愤怒地蹲着的那位刑警,瞪着眼说着,要不是感觉不对,早开枪了。   “坏了,情报有误,李鬼把李逵打了……那你们等着,我向上级汇报,得核实你们的身份……”   这个治安队长看着一干半大小子手下,摸着电话,有点心虑地汇报上了…… 第五卷 浮世起与落 第84章 困龙出生天   “伍支,治安队的冲进水域金岸B18幢,把咱们埋伏的人打了。”   通讯员侧头汇报着,和监控点联系上了,微微有点丢帧的画面传回来了,别墅里哪还像埋伏,二十几个挤着简直像在赶集。   伍辰光微微有点吃惊,问了个不相关的问题:“多地尔抓得那三个审下来没有。”   “还没有汇报。”通讯员道。   没有汇报,那估计就是没有审下来,伍辰光抽得烟抽得嘴发干,手抚着下巴两眼里布满了惊讶,千想万想恐怕也不会想这个饵钓出来的是自己人。   俩名通讯员也是一样的烟筒,就靠烟熬了一夜,眯了会没睡踏实的夏主任正进门,揉着眼睛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不过了会议室早布满了烟味,冲得一下喘不过气了,赶紧地大开着门。   伍辰光正思谋着没注意来人,多地尔齐树民没有现身、水域金岸去的是不相干的人,那么……伍辰光突然想起最后一个饵,有点慌乱的自己动上手了,擎着步话问着:“四号、四号,你们那儿怎么样了?”   “目标正在装车……准备走……车是城市猎人,太原牌照,车号晋A1423……他离开了……”   “咬紧了。”   “是!”   果不其然,这家伙要乱中取利,放下了步话,伍辰光瞪着两只通红的眼睛,长长舒了口气,回头看夏主任上来了,邀着坐下说上情况了:“事情现在发展有点出乎意料,情况是这样……现在最好是您出面,把治安总队压住点,这帮治安里有一多半是协警,操蛋的厉害,总队长和我平级,不好说话……”   “好……交给我吧。”   夏主任一听原委,一听要接手水域金岸的古玩,当得是乐意之极。伍辰光直把这位省厅大员送下楼,让队里内卫护送着朝着水域金岸驶去。   乱…乱…乱…   水域金岸在B18幢外围监控的三个观察点谁也不知道这帮神兵什么时候就从天而降了,刚刚示警这帮人就长驱直入冲进去了,简直是当者披靡。跟着就是乱成一锅、打成一团,四周住着的居民都被惊忧起来,幸好提前示警了没开枪,开着窗或者站在门口看着乱嘈嘈的B18幢在指指点点,监控画面里,六位埋伏的刑警刚才被放了也不饶人了,正和一帮子协警治安的打嘴官司,不多久,生怕这乱起得不大似的,金岸物业的保安全体出动了,踢踢踏踏来了两个保安队围着别墅。又过了一会,远远地听到又是警笛鸣着,几辆警车开进了小区。   大早上,这里赶上集了,谁也不知道治安总队这帮人那里获知的消息掺合了进来,不过这个蹲守点,废了!   …………   …………   乱……乱……乱……   多地尔抓获的三个行刺人还没有审下来,其中的一个人是监控已久的连刃;水域金岸出这这么大乱子,现在还没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过不管发生了什么事,目标仍然是没有出现,伍辰光听着前方的汇报,看着城区治安示意图,偶尔问着最后一个监控点的进展。眉头紧锁着,现在对于齐树民究竟能不能出现的怀疑更深了几分。   较量,其实还没有真正开始。   十几公里外,四号监控点跟着城市猎人不紧不慢地走着,一直是争论那个饵能把鱼钓出来,却没料到齐树民的行事如此出乎意料,同时咬住了三个饵,多地尔、水域金岸、大通的动作几乎是同一时间开始的,相对于其他两地的乱嘈嘈的局面,这一路跟着的倒是风平浪静。   “注意、注意……目标拐弯,第二路跟上……”第一辆尾随车看着拐弯了,呼叫着下一队。   “收到……跟上,进了文化路……”   步话里传来了回答,开始换车跟踪了。   朦朦的天色中看着目标车辆拐过了街区,另一辆出租车打着转向,换车不动声色跟了上去。正准备回返到下一点的时候,隐隐地听到了警笛的声音。步话里响着前车的呼叫:   “喂喂……四号,不是跟踪吗?怎么抓捕已经开始了。”   四号车一听急了,一打方向一转冲向文化路,刚进路面就见得路上横亘着一辆警车,前方不远处,胡同口、街面、路牙上,鸣着警笛开着警灯的七辆警车正从四个方向把目标车堵到了路中央,刚一停下,足足十几名警察叫嚣着喊着,把车里的郝通达揪下了摁倒直铐进车里,连人带着车扬长而去。   又凭空杀出来一队程咬金,懵了,跟踪的重案队员懵了,看着这场合却是不知道该不该暴露身份截留目标,事实上恐怕截留也不可能了,又有人、又有货,谁逮着就是谁的功劳,眼看着这帮同行扬长而去,下车看着这监控队员狐疑地自语着:“不对呀?这派出所的车,他们跟着瞎掺合什么?……这是哪个区?”   “尖草平区吧?”另一位道。   “等什么,赶紧汇报……”   俩人慌慌张张上了车,对着着步话汇报着等待下一步指示。步话里沉默了许久传来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命令:“原地待命。”   …………   …………   又是一组神兵天降的警队,传说中的片警。   这一组警察同样练有素,绝对不是假的,前面的一辆桑塔纳警车带路,后面几辆都是长安之星,城市猎人被夹在中间,出了文化路,拐了两个街区进了晋安街,警车上的车载响着,执勤出来的片警们听得出是安所长的声音,带头的桑塔纳警车停了,尾随的几辆长安之星警车熄了警笛次第绕着进了胡同回所里。   街头不远停着辆丰田霸道,高大的车身里下来位警装中年男子,戴着眼镜,连鬓胡子,威武中不失几分清矍,笑着迎了上来,敬了个礼直握着手问好:“谢谢安所长大力协助啊。”   “没事,客气啥,人和车都在这儿……”安所长很热诚,随手向后一指,被截回来的城市猎人车里下来位警察,嫌疑人被铐在车里。扭过头说着:“你们重案队的事,就是我们的事,肖局打过招呼了,移交给你们。”   “那安所长,我们就接手了,回头到所里谢您。”这位警察又敬了个礼。安所长摆着手客气地让着:“说这话就见外了啊。”   和安所长这边客气着,两方友好一笑,车和嫌疑人移交到了重案队手里,看样是两辆车来的,一前一后看着在丰田车的带领下,消失在视线之外。   “所长,这人怎么看着倍眼熟呀?我在那儿见过。”   车走了,解押的派出所干警弱弱地说了句,八成是所长的亲信。   “那就对了,一个系统的,低头不见抬头见。”安所长随口说了句。   “什么事搞得这么神秘?”干警保留着一份狐疑。   “毛病,领导交待的,能多问么?”安所长说着,拍门上车,最后一辆警车起步,消失在晋安街的尽头。   清晨,除了环卫的工人几无行人,空荡荡的街上如同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   …………   “信号在晋安街消失了……”   通讯员回头看着伍辰光支队长,弱弱地汇报了句。   “通知二号、四号、七号、九号车沿事发区域扩大搜索范围,知会各交通岗楼,发现疑犯车辆迅速上报,同时知会特警中队开始设卡拦截这辆城市猎人,注意,疑犯可能持有武器,尽量避免近距离接触,车上载有贵重物品,一定要保证车辆安全。”   伍辰光看着城区图上标识着车辆消失的地方安排着,两位通讯员呼叫着,通讯载台里传来一系列接到命令的应声。   动了,此时又一股暗藏的震慑力量动了。   高速路口、环城主干道、机场路、国道出口、收费站,一队队在车上窝了一夜的特警荷枪实弹地上岗了,对于早上出城的车辆开始排查着,数辆无标识的警车在晋安街向南北东三个方向搜索着,以这里为中心的包围圈开始慢慢合拢了。   三分钟……五分钟……   “没有发现目标车辆”、“正在向南搜索”、“沿晋安街向三十一中方向没有发现可疑车辆”……一连串目标消失的汇报让伍辰光脸上的忧色更重了几分,前方的目标丢失,后面来再多的人也要成了聋子、瞎子……   七分钟……十分钟……   通讯员几分喜色地喊着:“目标出现。”   “哪儿?”伍辰光一惊,凑到了屏幕上。   “动物园路向北,已经脱离了搜索范围。”通讯短促地汇报着。   恰在此时,也收到了多地尔抓捕预审的汇报:“零号、零号,嫌疑人初步交待,他们在一个小时后到十里铺会合。”   “支队长,是一个方向。”通讯指示着方向,重新出现目标后的车辆正驶向北方,和十里铺相距离不到十五公里。   “可以抓捕。”   伍辰光半晌,不太确定的吐了几个字,俩名通讯员把命令传了出去,车载里偶尔回话,能听到凄厉的警报声音响着,再回头看伍支队长的时候,颓然而坐着,丝毫不像嫌疑人即将落网时候那种兴奋溢于言表的神情。   数公里外,在二招路、古城街、北站口集结的刑警提前一步堵住了去路,根据信号的指示逐步缩小着包围圈,前后左右的警车呼啸着把目标堵到了二招路中段的时候,参案的刑警看着现场傻眼了,一辆标着大陆急救的抢修车正拖着辆目标城市猎人,修理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对着一大帮子警察瑟瑟发抖。铐着修理工一问,敢情是有人报了抢修,城市猎人被拖着带着刑警们转悠了十几分钟……   “零号,零号……目标已截下,没有人也没有货……已经溜了。”   通讯载台里把现场消息传回到了支队,伍辰光长叹着气,无处发泄把烟灰缸连着一堆烟头摔在地上拍案而起,背着手踱了几步,嘴里几分恶狠狠地咒着:   “无耻、败类……让外勤返回晋安街派出所,把所长安建国控制起来,带到这儿来,不用追了,肯定早换车溜了……”   …………   …………   车已经换了,换成了什么车支队一时无从知道。   笼罩在悲愤情绪中的刑警冲进了晋安街派出所,将瞠目结舌、话不成章的安所长带回了刑侦支队,支队里撤回来的警车跻跻一院,粗粗一看,市局局长、政委、副局长、支队长以及督察队都等在大门口,带回来的安所长霎时觉得双腿有点瘫软,霎时也明白了,传说中替领导背黑锅的那种万年难遇的机会,让自己碰上了。   一夜精心策划的布置此时看着像一场闹剧,治安协警打了执勤刑警、执勤的刑警处处扑空、回头却又被片警越俎代庖,看着一队耷拉着脑袋同样被带回来的治安协警,刚刚赶到的梁局长却是撇着嘴,摇着头、叹着气、无语了。   支队调回晋安街停顿的录像,交接的地方是个死角,不用说在信号消失的五分钟里,已经有人移花接木了,只不过反应过来已经为时已晚,在这将近二十分钟的时间里根本来不及布控,而对于蓄谋已久的嫌疑人,车却来得及走出太原的任何一条路。   车换了,换成了丰田霜道。   幽灵一般缓缓地驶过空无一人的金水桥,驶上了南环路,已经脱离事发的地点十数公里,过了南中桥就出了太原城,一直保持着匀速过了收费站,宁静的清晨,晨曦微露看不到行人,天色已经渐亮,出了最后一个收费站,车里“哦”地一声,是驾驶员兴奋地喊了一句,看着车后视镜里,正脱着警服、卸着眼镜、撕着连鬓胡子的齐树民,由衷地赞了句:“民哥,我什么时候活到你这份上就值了啊……刚才对着那么多警察,我握着枪手发抖、腿发软,您老跟没事人一样……厉害、厉害。”   齐树民没说话,窝在车后厢的李三柱持着嘀嘀的扫描装置在刚换到车上的大箱周围扫描了一圈缩回了身子,释然地说了句:“安全,应该没事,郝胖子检查过一遍了……猴三,就发现了咱们撂倒几个照样走得了,那追踪太小儿科了,一个磁力干扰就搞定了,不过一百多块。”   “厉害,柱子哥,得,俩位前辈,我跟你们差得不是一代两代啊。   前座驾车的,几分崇拜地说着。   一说到这个,齐树民笑着两手抚头靠在座位上,几分悠闲和安详地闭着眼,志得意满地说着:“其实暴力和科技只能起到铺助作用,关键还要在人……你们想想啊,协警、刑警、片警、特警各自一撮、各管一窝,这和咱们道上这一团一伙是一个概念,看似同类其实是水火不容,有块肥肉扔出来抢得比咱们还凶,呵呵,知道了他们这些弱点和软肋,咱们就游刃有余喽,更何况还有位大佬帮衬着咱们呢?……这次可真他妈背啊,差点背到姥姥家了,亏是这个蠢警察不认识饕餮鼎是什么货,还给咱们送了这么多额外的。”   “民哥。”前座的猴三回头瞥了眼,看清了,是位精瘦的小个子,绰号分外形象。此人有点煞风景地顾不上享受成功后的喜悦,弱弱地问了句:“咱们从警察手里截了这么多货,不会追上来吧?”   “呵呵……出城的路二十七条还不带岔路小路,他们来不及都卡着,就来得及咱们现在已经在城外了。要你是公0安局长,你知道我要走东、南、西、北哪个方向?现在我自己还没有考虑好走哪条路,他们怎么追?别把警察当回事,要真有那么厉害,就没有这么多通缉犯了。三柱,你被通缉几年了?”齐树民突然兴之所致,摆头问着李三柱。李三柱两指一叉:“八年了,不过用得名不一样,我现在都不知道几家通缉着我呢?”   齐树民霎时眉开眼笑了,嘿嘿嘻嘻诡异地笑着,几分戏谑、几分得意,不过再看看身边只剩下的俩个人,又多了一分凄凉,一分恰似江湖十年、生死茫茫的凄凉,想说句什么感慨的话,不过侧眼看着对此根本毫无感觉的李三柱又咽回去了,毕竟这感慨多少要影响士气。   车驶上了国道渐渐天已大亮,除了辛苦劳作的农民偶而可见路边的地头,昼夜赶路的司机偶而掠过身侧,一丁一点的可能危险都没有遇到,渐渐地仅存的一点警惕也慢慢放下了,快到20公里标识的时候,李三柱沉声问着:“民哥,走哪条路?”   “走最不可能的一条路。”齐树民思谋良久了,脱口而出。   “知道了……猴三,前面两公里有个丁字路口,往左拐,土路。”李三柱指挥着。   “哟,那条路路况可够差了啊。”   “是啊,你都想不到,警察怎么会想到?”   “有道理,坐好了啊,颠得厉害。”   两公里不远即到,车速慢了下来,干燥的北方的天气多尘多沙,这辆墨绿色的丰田霸道驶上了废弃的二级路,斑驳的路面年久失修后,车一过,车后带着满目黄土,像平地席卷着一条黄色的土龙在丘陵起伏的山地越走越远…… 第五卷 浮世起与落 第85章 风劲共会猎   “简凡,我给你出个问题啊,猜得着不?”   “猜猜看。”   “说:有一位公0安局长,他有个亲生儿子,可儿子不叫他爸爸,你说这是为什么呢?不要猜父子关系不好、儿子送人了、私生子一类的白痴答案啊。”   “这……张杰,绕我是吧?不叫爸爸,叫爹不行呀?”   “不对,方向思路都是错的。”   “那还能叫什么?”   “笨蛋,不叫爸叫妈呗,公0安局长不能是女的啦?……嘿嘿,这就叫思雄盲点灯下黑。”   “我靠,亏你想得出来。嘿嘿。长进了啊,连我都难住了。”   丘陵起伏的滩涂地难得见这么一个小小的环围盆地,一条斑驳的公路穿插而过,草丛里伏着张杰和简凡俩人,闲得无聊紧了,正逗着乐子,张杰这个难题把简凡难住了,答案一出,出题和答题的都是嘿嘿笑着自得其乐。   如果走近了一看,准确的位置是在公路两侧各距二十余米的地方开挖的人形单兵坑,前一夜忙碌了不少时候才作好了布置,临战经验丰富的陈十全组了个“2+2+1”六人围捕方案,一车拦截、一人狙击,两组四人围捕,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就难了,光在这条路上找这么一个路两侧开阔、有制高点、可横车拦截的地方就费了不少功夫,尔后又是冻了一夜山风,待早上就位的时候。都冻得瑟瑟发抖,只要一开口说话肯定是鼻涕水长流。   不一定湖光山色、有酒酣饮才算朋友,最起码这一群哥们在一起摸爬滚打的感情就愈见其深了,刑警里有句玩笑说和搭档的感情比老婆深。现在简凡越来越有体会,天天厮混在一起难得见老婆一回,可不比老婆深还要怎么地?   唏唏嘘嘘地擦着鼻涕,简凡被张杰涮了一道,眉头一皱,故事也来了。窝在坑里捅捅张杰问:“我也给你出个问题啊,说:有个父亲,儿子不是他亲生的,可DNA鉴定确实是父子,你说这是咋回事涅?不要猜私生的、试管的这类愚蠢答案啊。”   “咦?想摆我一道是不?……我猜…我猜…我猜猜猜…嘿嘿,猜不着。”   “笨蛋,儿子当然不是爹亲生的。是妈亲自生的好不好?你儿子   是你生的呀?”   “嘿……那有这么捉弄人的,抠字眼是不?我儿子我……”   “得了啊,你就负责插了一下,地球人都知道……嘿嘿……”   “嘿嘿嘿嘿……说得对,妈的,流氓……”   张杰脑袋埋在坑里,嘿嘿吃吃笑得肩上伪装的草一耸一耸,简凡跟着趴在地上笑,俩人正偷乐着,身下的步话响了,注意注意,检查武器装备。目标车辆已经离开太原,有可能向我们的方向逃窜。各组检查好武器装备,高爱军,试试车,别关键时候发动不着……   是陈十全的声音,从这里看左前方根本看不见狙击点藏在什么地方。俩人笑归笑,正事不敢耽误了。卡卡嚓嚓拉着枪,检查着弹匣,边检查这张杰有点纳闷了,牢骚着:“……娘的,队里可逑扯淡了,几千警力愣是抓不着一个人,伍老头就会骂人,政委吧又是个病秧子,刘副支吧,光忙着做生意,仨领导逑毛不顶一根,还不如让我当支队长呢?你给我打下手,哈哈,咱也当回领导,这几起案子咱们干得多漂亮。我活这么大就没这么露脸过。”   简凡检查着武器,笑了:“嘿嘿……你太小看支队长了。”   “怎么,我说错了呀?”张杰不解。   “当然错了,我们都错了。”   “错了?怎么说的?”   问上了,张杰看样有点狐疑,时间无聊,简凡稍稍思忖了一下干脆小声嘀咕上了:“反正马上就要收网,告诉你也无妨,我也是昨天下午才知道的,这是省厅直接指挥的一个‘围猎’行动,市里放那么多饵你以为吃饱了撑得呀,其实就是看看谁在这个时候敢跳出来,不仅猎外贼。而且猎内鬼。”   “哇,你多高级别,吓唬我呀?这事你能知道?”张杰不太相信。瞪着眼诧异地看着身旁躺着的简凡,似乎第一次认识。   “我级别倒是不高,可我当了几天诱饵呀?我们昨天下午商量的,支队长猜齐树民会对大通直接下手,秦队和陆队呢,猜他们会来个里应外合,对水域金岸下手;我猜呢。他不上当,会另辟蹊径找个机会要挟我,绝对不会和我再正面接触……结果你知道了,都猜对了。也都猜错了,他同时对三个地方下手了,而且来了个借力打力、自己却金蝉脱壳,溜了。这个人的水平能和李威划等号了。”简凡解释着。案情永远比你的推测精彩,最起码从齐家兄弟的一系列案子上就表现得出来。   张杰愣着眼一听,成傻眼了:“那你不废话么?还不是溜了。”   “错了,你要认为支队长就这三下两下,那你就是白痴了。我就当了好长时间这种白痴……支队早做了手脚了,要不咱们守这儿干什么?就堵齐树民呢。”简凡道。   张杰一听更傻眼了:“拜托,兄弟哎,四个方向几十条路,能堵得住吗?”   “理论上逃跑有二十七条,可高速路他不敢走,怕被包了饺子;国道他不敢走,有特警守着;运煤专线他也不敢走,检查站太多,他怕人多眼杂,而且经常堵车;这样的话就剩下十二条二级路了,必然是从这十二条路上逃跑,方向是南,回他的老窝,只有在那儿他才会觉得安全。”简凡俨然按着嫌疑人心理模拟判断着。   “十二条也够呛呀?”   “嘿嘿……知道怎么对付聪明人吗?”   “什么意思?”   “意思是用最笨的办法。”   “什么是最笨的办法。”   “就是连你这种笨人也不相信的笨办法……知道不,像咱们这样的六人围捕小组支队派遣了十二组,十二杆大狙在等着他,里面有七组是重案队、一队、四队的精英,支队长的嫡系,剩下五组是武警中队出来的高手,省厅直接调拨的,就怕他不动,这三百万的城市里还真不好逮。其实我的任务就是诱得他动心就行了,不管怎么动,只要一动,今儿基本就交待了。”简凡解释着。此时和盘托出,张杰一听又有点神往了,乐呵了:“我靠,爽……怎么不早说?”   “废话,我也昨天才知道,那老家伙谁都不相信,怪不得他教我只相信自已呢。其实去念连出两起大宗文物走私案省厅能觉察出不对来了。在此之前近十年一直有咱们省流失的文物,但抓得都是三五件的小户,这么大宗的货肯定幕后还藏着一个利益集团。没想到的这个利益庞大到无法想像,从走私、洗钱、杀人已经发展到了直接从银行挪钱……咱们眼里只有一个案子,而老伍想得是一网打尽,跟老头比。咱们还是嫩了点啊。”   简凡说着,也有点恍然大悟的感觉,有时候感觉办案像老爸做饭,谋一餐一食和谋一生一时还是有区别的,最起码自己在眼光的长远上就差了许多。   张杰神往的不得了,埋怨着:“哇哇哇……这么牛逼,怎么不让我当诱饵涅?”   “嘿嘿……你没我长得帅呗。”简凡得意了。   嘿嘿吃吃的笑着又开始了,大战前的宁静此时才觉得出来,嘴里无聊地嚼着草棵,头顶听得低飞而过的雀儿在叽叽喳喳,偶尔身上痒痒动动。是蚂蚁在身上爬来爬去,一轮红日,此时在远处的山顶头露了小半个脸,手握枪眼视前方,俩个人都有点热血贲张。   半晌,依然是宁静的时间和空间,荒郊野外永远是这种亘古不变的宁静,这里离最近的村庄足有五公里。废弃的二级路因为水土流失严重早已改道了,大清晨在这里难得见到一个行人。越是等待,越觉得等待的时间漫长。   “简凡,你说齐树民会从这儿走吗?”过了片刻张杰按捺不住了,压着声音问着,路面那边隐藏的肖成钢和郭元看不到,实在无聊得紧。   “理论上不会,这条路年久失修废弃不少时候了,也就勉强能走而已。要是两头平小车走一趟没准底盘就倒霉了。这是最不可能走的一条路。你是不是有点失望呀?”简凡问着。   “有点,我要是立个巨功就好了,都快三十的人了,天天跟你们这群一毛二混,怎么着也得混个队长当当吧?”张杰说着,自我感觉很拽。   简凡问:“你这么想当队长呀?”   “那可不,当个队长这吃喝嫖赌就有地儿报销了,嘿嘿……除了免费车,没准还有不少外快,混到那份上,我就不让我老婆出去上班受累。专心在家看孩子,咱爷们养着。”张杰说着远大理想。   “瞧你那点出息,我要有钱了,我就多弄几个老婆养着……嘿嘿……别急啊,虽然理论上这是最不可能的路,可我觉得这是最可能走的路,齐树民现在是困兽犹斗,未得手前他敢兵行险棋,可得手之后,那他心理肯定要患得患失,求稳不求险了,这一条五十年代的老路连着数不清的乡村道路,到孝义、高阳、介休都通得了,他想钻山里都没问题。进退自如,正好满足他这种心理……别看我,我现在经常把自己当成齐树民揣摩他的脾性,我觉得他最可能走这条路。”   就像是冥冥中自有天定一般,简凡的话音未落,步话声起,声音里有几分急促,注意注意,目标车辆开往十二号地区,第十二组负责拦截待援。重复一遍,目标车辆为丰田霸道。嫌疑人三名,武器数量不明。前方拦截人员负责逼停目标车辆。尽量避免近距离接触……   一听这个,张杰一愣,看得简凡也一怔,跟着简凡捂着嘴嘎嘎嘎奸笑着,又是不幸言中了,指着张杰翻旧账了:“张杰,昨天晚上打的赌你可全输了啊,四个证人呢,我看你怎么赖账?”   奸笑得得意非凡,要说谋大局还差那么一点点,不过要是猜人的鬼心思,那是一点不差,张杰悻悻的骂了一句:“妈的,乌鸦嘴。”   “说对了,我他妈就是乌鸦嘴倒霉鬼,谁沾上我谁倒霉……咱们追了半年,今天总该有个了结了。”   简凡说得轻描淡写,说得轻松之至。不经意间,此刻已然忘记了曾经的怯懦和畏缩、已然忘记了可能面临的危险;不经意间,胸中积郁的怨念一扫而空,俱是大枭即将入网的那种喜悦,不经意,或许已经激发起了心底暗藏的那种英雄情结,有那么点志得意满,更有那么点热血沸腾。   这就是警察,纵有千般苦万般累,总也难舍那份持枪跃马的男儿豪情。   …………   …………   静静地享受着大战前的平静,也同样在不经意间,裤袋里的手机嗡嗡作响,颇大的动静吓了简凡一跳,伸着手要过步话,摁着发送键呼叫着:“呼叫零号、呼叫零号……一号嫌疑人的电话,接不接?”   那部手机只和一个人通过话,除了齐树民再没有旁人,估计是这个过份自恋的大佬要绅士般地告个别。   等了半晌,听到了支队长揶揄的声音,已然不像那么愤怒:“接吧。你们俩是知己,连他走哪条路你都蒙对了……估计五分钟左右到你们的埋伏位置,无所谓了,他将成为历史。”   简凡谑笑着,听着支队长第一次这么不阴不阳地带着奚落的口吻说话。挂了步话,手机震动已停,看看时间差六分早七点,眨眼间电话又至,不知道这是什么号码一大串,促狭似地摁了电话,没说话,静静地听着声音,没错,齐树民此时在车里,能听到了发动机的呜咽。   “喂,简警官,不会还没起床吧?”对方先说话了。   “嗯,正躺着等你。”简凡看看四周,这倒是说得实话。   “咱们就别装了啊,你也不必等电话追踪了,这是国外注册的铱星卫星电话,以太原的追踪水平定不了位的……而且你肯定不是躺着,一定在满大街找我吧?”齐树民的声音,带着几分成功人士的那份自信,浑然不觉陷井已近。   简凡捉弄上了:“我就是躺着,你看你这人不相信?你可不能不讲信誉啊,我听说你的人折了,东西我可得拿回来。而且剩下的我肯定不付你。”   电话里没说话,传来了一阵笑声,还夹杂着其他的人笑声,声音尖厉兼淫荡,听得简凡直皱眉头。没错,三个人,声音各不相同。   妈的,胆子不小,估计是感觉安全了,居然还打个电话调戏一下警察,简凡暗骂了句。   过了半晌声又来:“得了吧,从你往郝胖子和那娘们身上塞追踪器我就知道有鬼了,我一直就理解不了,你们当警察手法怎么还是这么拙劣,这都多少年了,一直是这老一套……不过呢,这话也不尽然啊。你们还是挺有耐心的,居然忍了好几天没有对连刃下手,不简单。”   “啊?你……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简凡声音里带着万分惊讶,装的。此时脸上浮着笑意,做着鬼脸看着张杰,最可爱的事不是看着笨人发傻,而是看着聪明人自作聪明地犯傻。此时就是。   “随便你怎么认为吧,我马上就踏出省界,再过几个小时就踏出国界了,我就是感谢一下,感谢简警官把我最需要的东西送来,而且还替我处理了几个分钱的手下,大恩不言谢,咱们后会有期。”齐树民挖苦了两句,看样就是告别。   “别别别……别挂,齐老板。等等……”   “还想说什么,追又追不到,客气嘛,不用了。”   “别的事,我研究了大半年。我觉得你们有件事也很拙劣。”   “是吗?哪件事?”   “晋原分局那事呗。”   简凡一说,电话那头沉默了,没挂,简凡生怕这家伙挂了再审讯可就难了,刺激道:“我是觉得吧,仝孤山杀人埋尸挺利索,怎么还留了个活口?偷东西就偷东西吧,干嘛不把门卫那目击者乔小波也灭口得了?五六个人干这事,这也干得忒差劲了点吧?当时你在监狱里肯定不是你干的,不会是你哥诱出曾国伟来的吧?他们原本就认识。仝孤山不开口,是不是也是慑于你们恩威?”   “呵……想套我。”齐树民有点可笑的口吻。   “这有什么可套你的,当时你在监狱,反正又不是你,你哥这回进去八成老命就交待里头了,要是我呀,我就早点把他的罪捅重点,老死里面得了,省得人揪心,以你的杀伐决断不至于下不了这个决心呀?您说是不?这一次齐老板您一远走高飞肯定不回来了,我白给了你那么多古玩,换句真话也不行呀?”   “呵呵……我只能告诉你,他们确实认识,不过曾国伟是个假清高。根本不屑和我们这种人来往,你觉得这种情况下会是我本家哥诱他出来的吗?我还可以告诉你,仝孤山不是不开口,他根本不认识这个人。你猜会是谁呢?”齐树民玩起了游戏,像在逗小孩。   “可李威知道是谁。”简凡猛爆一句。   “是吗?他为什么不告诉你呢?哈哈……”齐树民笑着,怪怪地。   俩个人如此平稳地对话倒是出乎意料,齐树民隐隐晦晦像是有所忌惮,有所难言,不过这话已经给了简凡很多信息,突然客气了句:   “谢谢啊。”   “谢我?不告诉你都谢我?”齐树民诧异了。   “当然要谢,最起码你给了点信息。现在我知道,肯定不是你恨之入骨的李威、王为民,更不是抓过你的伍辰光,以你现在的心态没必要骗我,其系干我现在敢说不是你本家哥齐援民,虽然我们一直错了,可总有对的时候。这备小的范围,已经是呼之欲出了。”简凡想起了什么,缓缓道。   齐树民怪怪地问:“是吗?要是你范围是错的呢?”   “错在哪儿?”简凡诱着。   “呵呵……哈哈……你真是蠢到家里,你比死了那个警察还要蠢,哈哈哈……找了十四年,找了具尸首。哈哈哈……什么都没有错,错在你们太蠢上。”   齐树民没有回答,通话里得意忘形地笑着,声音震得简凡耳膜直痒痒。一提到曾国伟,脑中掠过的那具风化了的遗骸,还有陈水路溅血的现场,还有汾河里刚刚捞上了尸体,还有一身虐伤的唐大头,简凡蓦地被激怒了,趴在地上肘支着怒不可遏地斥着:   “总比你无耻到极度无耻强吧?别高兴得太早了,冤有头、债有主。你一辈子盗墓挖坟、杀人越货迟早要遭报应,你还有点人性没有?薛建庭是你兄弟,一暴露了你们逼他自杀,不但灭了他,还灭他满门,老人和孩子你们都下得了手,你还算人吗?……仝孤山是你兄弟吧?为了转移追捕视线,你是毫不留情地把他扔出来,对吧?连刃也算你兄弟吧?为了阻挠我们的视线,他也被你卖了吧?郝胖子为你卖命,是不是在你手里送命了?你他妈简直是畜牲……怪不得你死鬼爹被枪毙了。能生出你这么个种来,地后塄把他挖出来再毙一次都不冤……你高兴什么呀?会玩水的迟早被淹死,爱玩火的迟早要引火烧身,你离死不远了……”   言辞激烈地骂着,既损且毒。趴在身边的张杰回着步话压着声音,拽拽简凡,向山拐角指指,骂着的功夫时间过得很快,一辆丰田霸道卷着黄色的沙尘出现在不远的视线之内,刚刚拐过山角,步话里陈十全指挥着戒备准备投入抓捕。   来了,来了,热血贲涌,豪情一时充溢在胸间,激动的简凡握着枪一时忘了骂人了……   简凡停止了,却把对方激怒了。电话里传来了齐树民的叫嚣:“哼!老子就是亡命徒,讲他妈什么人性,逼急了老子灭你满门。”   “呸!老子全家都是大师傅,专门杀猪宰羊砍你这号畜牲……齐树民,你爹那个枪下鬼正在等着你,你的报应到了!”   简凡针锋相对喊了句,闭上了嘴。低下了头,俩个人瞬时淹没在低矮的草丛之中。   车上的齐树民正吼着骂着,挟着黄尘的丰田车磕磕绊绊走进了伏击圈。前方三十米处一辆满是尘色的商务车骤然出现横亘在路面上。   刹那间的变故把车田车里的人吓了一跳,驾车的猴三傻眼了,嘎声一踩刹车,车剧烈地晃动了一下,停在地坑坑洼洼的路面上。   车刚停,紧接着嘭地一声闷响。狙击枪响了,车身微微的晃动了一下。向左前方倾斜了,车胎,瘪下去了。凄厉的警笛像丧钟骤然鸣起。和着回音响彻在这个谷地,寒意顿生的喊话响起来了:   “齐树民,你们被包围了,放下武器,举手投降,否则死路一条……你们被包围了,放下武器,举手投降……”   吧嗒,车厢里齐树民两眼瞬间发滞,卫星电话掉到了车厢里,忘了关的机子里,传来了某个人的谑笑调侃:   “嘿嘿哈哈……齐老板,你丧失理智了吧,您不但无耻,而且还有点无知,电子追踪是故意让你发现的,你越觉得我蠢,我的赢面就越大。诱饵就在你车上拉着,古玩的内外层都涂着同位素,这种追踪电子仪器检测不出来,真正的陷阱不在太原那三个地方,而在城外,不管你从哪里逃,都是陷井……嘿嘿,我这个城里放饵,城外挖坑的办法够拙劣吧,你好像也并不聪明呀,就你的智商也就猪羊牛狗的畜牲水平。没冤枉你吧……”   嗷……地一声狂喊,埋伏的人几乎都听到了这声恰如困兽狂嘶的声音。车里的齐树民脸色扭曲着,脚跺着手机拔枪砰砰胡乱几枪从车窗里射向前方的车上,狂怒下子弹失了准头。   一见得此人发疯,摁了电话的简凡趴在草丛里,看着有自己位置左前方三十余米的停车,沉声了句:“师傅,再给他一家伙。”   嘭地又一声闷响,声停枪起,丰田右边的车轮瞬间打爆,车身颠着倾斜,车里的脑袋都伏着,枪声霎时停了。   “准备火力压制,逼他出来……”步话里传来的陈十全冷森森的指挥。   2+2+1左右前三个方向包围,狙击步隐在暗处,背后是风驰电掣席卷狂沙而来的警车,步话里响着各组的位置汇报,后方的指挥换成了梁景德局长,正催促着后援火速前进。乱嘈嘈地在呼叫着……   而安静的猎场,五短一长六支枪口,齐齐地对准视线中的猎物,刚刚逃出的生天顿成死地,静静的车里龟缩着三个嫌疑人,半晌未见动静…… 第五卷 浮世起与落 第86章 血色沐长野   “开枪……喊话……”   陈十全命令着,从狙击镜里看着目标,前、左、右三方五支枪砰砰叭叭射向未见动静的丰田车,顶、棚、车窗顿如千疮百孔。   这是威慑、是震慑,用不对等的武力强行震慑,打消嫌疑人的顽抗心理。陈十全看着已如探囊取物般容易的目标,狙击准星不离车门附近,不知哪个车门里会跳出第一个人来,不过不管是哪个门,在这个距离仅一百米的地方,鲜有失手。或者,他们根本不敢出来,再过几分钟大队人马一围,那怕你就是金刚再世也逃不出束手就擒的命运。   五支枪三个制式,五四、七七、还有两个方向的两支微冲,负责压制的微冲哒哒哒一串倾泻在车上,四周的车窗就像钻了一圈孔,对于恶性犯罪的打击从来没有什么仁慈可谈。如果不是顾及活口和价值连城的古玩,恐怕要直接狙杀了。   蜷缩在车里的三个人动也未动。惊惧、恐慌弥漫在车厢里。   “民哥,怎么办,咱们被包了……”司机猴三的声音透着恐惧。   “拼了,妈的,横竖都是死。”李三柱在找着机会出枪,不过三个方向的压制根本不敢抬头。   “不可能、不可能,这是随机选的路……”   齐树民惊恐惧未定,泰山压顶般的袭击瞬间打塌了作为大哥的尊严。听着枪声四起,又在瞬间找回了一点自信,马上判断着:“听,五短一狙,两支微冲,他们人不多……被三五个雷子包圆了,这十几年都他妈白混了……猴三,发动车,堵住狙击方向……快点,我他妈崩了你……”   齐树民惊惧中枪恶狠狠地顶着前座蜷缩的手下,那人一咬牙,一扭钥匙,千疮百孔的车呜地一声发动起来了。   “空档加速……狙击在右前方小山包上……堵住他的视线。”   “……加速……换档,车倾过来……”   “轮摆起来,烟越大越安全……不想死他妈快点……”   车里叱喝着,齐树民、李三柱俩个老炮明显发现了这个包围的弱点,也深谙警察不得已才会痛下杀手的特点,拼着命在作着最后挣扎。   于是,围猎的警员眼里出现了疯狂的一幕,车身震颤着“呜…呜…”狂响,空转的引擎制造出了一股浓重的黑烟,车身在慢慢的倾斜。后轮在地上扬着沙尘,烟尘四起。像一堆惊了群的牲口在狂奔乱跳。塌瘪的两个前轮勉强扭着、动着,慢慢地离开了路沿,向着二号位左前方倾斜、移动,松软的黄沙土地里,被制造出来的烟尘更大了点。   简凡一惊,换了弹夹朝着方向盘上露出来的一只手“砰”地一枪。   手蓦地不见了,太远了,又隔着车窗,打不着,简凡狠狠地呸了一口。有点气愤。   这口唾沫啐了旁边的张杰半个脸。张杰顾不上擦,在咒骂着,俩人在对骂着,眼里只有敌人,心里没有彼此,只有目标、只有暴烈、只等着露出头来的目标给予致命一击……狙击镜里的陈十全看着冒起来的黑烟心里咯噔一下子,这是个老炮,是要堵自己的视线,一惊拿着步话汇报着:   “零号、零号……喊话无效,目标正在制造黑烟,试图逃跑……”   “陈十全……要么生擒、要么击毙,没有第三条路,漏一个我朝你示问。”   步话里,传来了伍辰光气急败坏的声音,此时和省厅、市局领导正在赶赴一线,第十二组是拦截目标的最后一道屏障,追兵未至,全部希望就寄托在这个六人小组身上了。   “知道了,活口难留,尸体好收。”   陈十全阴瘆瘆回了一句,对着步话喊着:“一号位拦死前进方向。我的狙击护着你,二号、四号位,盯死车门,有胆敢冲出来顽抗者。一律击毙……”   冷森森的声音夹着几分寒意,前方的拦截的车在声嘶力竭地喊着,看着仍在微微打旋的目标车,张杰哒哒几枪两枪直击在车身上,直恨手里的家伙不是火箭筒,穿不透炸不了目标,狠狠地呸了一口,骂了句:“妈的,这群亡命徒。”   “一人一个车门,我前你后,他们想跑……出来咱们就扫,死的活的都要。”   简凡死盯着车门,喊了句,枪未动。一直不离车门左右。   一支五四、一支微冲,也成了这里最后一道屏障。   此时,车身轰鸣着已经转了四十几度角斜斜的停在路沿之下,刚刚微停变故又起,车身顶着路下的石头加大了引擎,后轮在沙土上虚转着。黑烟挟着沙尘如同从地下钻出来一条土龙,越来越大的烟尘弥漫到了车身的四周,狙击镜里失去了目标,陈十全急了,跃出了狙击点,边走边寻找着更近的狙击位置,对着步话喊着,注意注意,他们要强行突破。二号位,应该在你的方向……四号位,准备包抄。   前方堵着、倾斜方向着背视着四号位,这肯定是要以车为屏障向左后方向逃跑,那里只有俩个人,陈十全第一次觉得心下方寸大乱,从来没有想过嫌疑人会用这种匪夷所思的办法。   简凡不知道为何,此时却觉得心里格外地冷静,现在暗暗明白了秦队当年把自己带进射击场全部使用实弹的用意了,实战和训练是两码事。一秒钟决生死的时候,冷静比什么都重要。双手支着枪冷静地看着车门,只等着雷霆一击,另一侧堵视线的四号位俩人,肖成钢和郭元匍匐着出了隐身位置,向着车慢慢靠近。   对决,一触即发,已避无可避,即便是没有后援,也要将这群悍匪制服,这是命令、也是天职,你死我活的对决,即便是你想退,也退无可退。   蓦地,车门斜开,门开枪起,张杰眼疾手快哒哒哒一个点射扫到车门上,车里扔出来一样东西,门马上闭上了。那东西骨碌碌滚着朝简凡和张杰的二号位滚来,边滚边吃吃冒着烟,张杰一看惊得狂喊示警肖成钢和郭元:   “别过来……别过来,他们有炸弹……抱头卧倒!”   炸弹……炸弹……包抄的肖成钢和郭元身形一滞,就见得视线之后。轰得一声,烟尘和火光在车的左近爆炸掀起了一片土浪。霎时惊的目瞪口呆了,一骨碌趴到了地上。   土炸弹,威力不大,可声势惊人,一声巨响掀起了一片土尘。   简凡摆着脑袋,刚吐了一口,爆炸声中,两个人影翻滚出来,直朝着简凡和张杰的方位砰砰叭叭射击,嗖嗖的子弹压着俩人抬不起头来。   “疯了、疯了……齐树民疯了……”简凡埋在土里啐了口。   “妈的,上当了。”张杰斜斜躺着,胡乱射击着。一句示警把四号位俩人吓住了,一时间帮不上手,绝对的优势换成了二对二的僵局。一不留神,主动权易手了。   “雕虫小计,非逼得老子下狠手。”   简凡一咬牙,叱着句,随着枪响间隙人骨碌碌斜滚出去了,看也不看顺着枪响的方向射击,平射、仰射、俯射,臂前伸着,人翻滚着,偶而眼睛的余光调着方向,这几千发子弹没有白费,此时恰如随意出手的射击枪枪不离要害,霎时让二十米外的俩个枪手捉襟见肘。   啊……地一声惨叫,车门口蹲射的一位瘦个子嚎着在地上打滚,中了。   另一位没想到翻滚出来了这么一位,边射边躲,蜷到了车下,不料顾头顾不住腚了,四号位包抄的俩人一见脚伸出来,砰砰几枪,啊…嗷…的惨叫从车下响将出来,中了。   “嘭”地又是一枪闷响,狙击步的声音,车随着枪响引擎熄火了,不知道躲在哪里的陈十全终于找到了射击的间隙,一枪奏效。   “妈的……太拽了!”   张杰看着简凡的盲射,羡慕的无以复加了,早打红眼了,哒哒扫完换着弹夹跃出了单兵坑,两个方向包抄的嘴里大喊着不许动、不许动……枪口直指俩个受伤的包抄上来。趴在车下受伤的还待反抗,张杰哒哒一个点射直扫得此人抬不起头来。   一接触高下立现,一个窝在车边喊、一个钻在车下嚎。   “不对,齐树民呢?……”   简凡换了弹夹,还保持着趴着戒备的姿势看着车门方向,一扇开着,另一扇却还关着,心里猛地一颤觉得哪里不对,狂喊着:“小心……还有一个……”   晚了,肖成钢和郭元没上来,张杰的冲势正盛,浓烟里只见得车门洞开,鱼跃出来一个人影,臂前伸着,朝着奔上前的张杰“砰”地一枪,人跟着几个翻滚,身形滞也未滞,弓着腰像狸猫一般迅速的向前移动着,简凡目眦俱裂在喊,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喊什么,朝着逃窜的人影砰、砰连发两枪,人如箭似窜了起来……   电光火石的瞬间,变故又起,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车身恰在此时轰然爆炸,地动山摇之后,冲天的火光和浓烟吞噬了一切……   一霎那间简凡脑袋发昏、四肢发颤。十几米外被巨大的冲力掀得站不住脚,脸上一疼,向后摔倒着,眼睛的余光刚刚看见要倒的张杰,被爆炸掀得像断线的风筝斜斜地飞了出来,远处奔上前来的肖成钢、郭元,被气浪掀得向后倒退着。倒下的时候,似乎模模糊糊看见那个像从地下冒出来的影子又从硝烟和火光中跃起,手足并用地跑着,像一只狸猫一样消失在视线里、消失在意识里。眼前一片模糊,大脑一片空白。   咚……简凡重重的向后栽倒在地上,五脏六腑翻江倒海着,喉头发甜作呕,脸颊上生疼、生疼一片。一摸粘乎乎的全是血。   一瞬间只余下了火光、爆炸、硝烟。只余下的惨烈,一号位高爱军、刚刚找到狙击点的陈十全看得傻了。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爆炸了……   简凡努力动着四肢要爬起来,艰难地爬起来,有点头脑不清地在喊着:“……张杰……张杰……成钢、郭元……”   没有人应声,目视所及唯余四处惨烈,朦胧的视线里,宁静的荒野一秒钟变得如战场一般的惨烈,油箱已炸,沿着车辆残骸的周围,已成了一片冒着烟、冒着火苗的火海,滚滚的浓烟隔着十几米还能感觉到灼人的热浪和呛人的气味。   “是他……是这个王八蛋引爆的炸药……是他……”   简凡脑子里闪过几秒钟之前的影像。举目四顾着寻找丢失的目标,最后那个人影向张杰开枪,翻滚,然后伏在地上,是他,肯定是他引爆了炸药……在哪儿?肯定是齐树民……   抹着脸上的血,摇着头让自己清醒着,猛地看到了身侧左前方一个模糊移动的身影,这个方向是一号位和二号位之间的空档,逃了!?齐树民逃了……一瞬间凶性从心底泛起,简凡“啊”声喊着,不知道凭空从哪里爆发出来一股力量,腾地从地上窜了起来,直追了上去……身后的陈十全此时也发现了脱逃的人影。从狙击点跃身出来,一前一后追将上来……   一号位车里,吧嗒一声,喊话器掉下来了高爱军浑身不觉,目瞪口呆地看着几十米外燃烧的车辆,看着一前一后追向嫌疑人的俩人,极目搜寻着其他队友的身影,直到步话里呼叫着,十二组,发生了什么情况……后援组听到了爆炸声……   高爱军一愣,抹着眼角喊着:“支队长……梁局长,他们……车爆炸了、车爆炸了……你们快来呀。他们都在爆炸点上,也不知道是死是活……你们快来呀……”   说着说着看不到活人,急了,哭嚎着连滚带爬下车什么也顾不上了。嘴里喊着肖成钢、喊着郭元、喊着简凡、喊着张杰的名字,跌跌撞撞地奔了上来……   正与邪、善与恶、罪与罚,在碰撞、在对决到了极致的时候,唯余下了玉石俱焚的惨烈。方圆十平米大小的地方已经成了一片烟黑,高爱军跌跃撞撞找到了肖成钢,在呻吟着;摸到了郭元,被震昏了,俩个人一脸乌黑。一省得离爆点最近的二号位,喊着、叫着、慌乱地搜索着,尸体、尸体,两具被爆炸炸得面目全非的尸体在车旁,不是,这是嫌疑人……看着躺在不远处的烟熏的迷彩服,高爱军心下一沉,扑上去抱着,是张杰。   “张杰……张杰……醒醒……”高爱军探探鼻息已无,摇着已经毫无知觉的张杰,高爱军猛地发现眉心下的弹洞,还在汩汩的流着血,流过乌黑的脸。   血,黑色的血。   “张杰……张杰……你醒醒……”   听到了动静肖成钢爬着、弓着腰走着摸索到这里,看着面目几不可辨的张杰,腿一软,瘫倒在地上,俩人抱着队友,一声声悲恸回荡在谷地。   死地,玉石俱焚的死地,响彻着俩个男人的恸哭,隐隐地听到了警笛在呼啸。生与死的界限,只差了这几分、几秒的时间……   …………   …………   砰…砰…砰…砰…   远处的枪声仍然在继续,是俩个疯狂的人在对射,逃的已经上了山坡,追着已经到了山脚。   依靠着爆炸的烟尘的掩护,先行一步的嫌疑人已经逃出了几十米的距离,此时被疯狂的简凡越拉越近。   是齐树民,看着背影,简凡眼里冒着火,心里滴着血,不管不顾地疯狂地追着,太过于小觑这个悍匪的凶性了,谁可能料到身陷死地还能再来一次绝地反击,谁可能料到车上除了古玩还装载着这许多的炸药,来不及后悔、来不及痛哭,心里只余着一个念头,一个恶狠狠的念头:我要杀了他。   几十米的距离越拉越近,后面是陈十全在喊着,已经听不到在喊着什么,奔着、跑着、狂奔着。奔跑中连开两枪,狂怒之下枪已失了准头;而齐树民回头两枪在慌乱之中同样打了空枪。于是,狙击镜里陈十全看到了平生最怪异的一幕,简凡在奔、在跑、在呼斥、在怒骂,疯狂的拼命劲头把前面持着武器的嫌疑人追得狼奔豕逃,俩人速度的移动几乎在狙击准星里无法瞄准。   在齐树民即将跃上山丘的时候。突然金身大回环,这是要最后一枪打掉追兵;简凡下意识地侧翻,避开直射的方向,俩人几乎同一时间发现了最佳的射机,几乎在同一时间扣响了枪机。   砰……砰……枪响了。   身材长颀的齐树民没想到弄巧成拙。对方的出手不比他慢,一眨眼成了折翼的大鸟仆倒,重重地摔到地上,扑愣愣往山坡下滚;左臂一疼不听使唤的简凡顾不上伤处,单臂直举扣着枪机,嗒地一声空匣了,眼见骨碌滚下来的齐树民不知道死活。简凡顺势一爬,把空枪当武器,看准滚下来的方向,隔着几米距离朝着脑袋直砸将上来,“嗷”声惨叫之后正中齐树民的前额。   几乎就在眼前了,几乎能看到鲜血长流狰狞的脸,简凡目眦俱裂,又摸了块钵大的石头跃了起来,齐树民人滚枪未脱,举着枪正对着简凡。   “砰”地一枪正中胸前。简凡只觉得胸前像被一辆车迎面撞来一样,子弹巨大的冲力把他冲得蹬蹬向后几步,眼一黑,咕咚栽倒在地上……   嘭……沉闷的狙击枪声,也在同时响起。   齐树民惨叫着,看着持枪的手齐腕而断,脸上表情扭曲地痛喊着如同野兽的嚎叫。   几十米外,持着狙击步的陈十全飞奔着上来,枪指着齐树民的脑袋;左腿受伤、右手齐腕被打断,已经没有反抗能力,生怕有变,脚尖一抬踢在嫌疑人的颈后,齐树民脑袋一歪,昏了。   “师傅……杀了他……杀了他……”   背后气喘如风箱的简凡半坐起来。两眼如炬,胸前闷得几乎喘不上气了,防弹背心挡住了子弹,可化解不了冲力,中枪的部位,一动就是痛彻心肺般的疼痛,像插进了一把刀,肯定是肋子断了。啐了口带血的唾沫看着陈十全没动,简凡艰难的爬起来,跌跌撞撞地爬着:“师傅。杀了他……杀了他……”   看着陈十全没动,简凡怒从心头起、恶从胆边生,摸着块石头,磕磕绊绊上来就要往死里砸,陈十全飞起一脚把这理智有点丧失的徒弟踢过一边,就剩这么一个活口了,全毁了,真不知道今天要死绝了该怎么交待。不料被踢过一边的简凡不买账,又如搏命似地扑上来要和陈十全开斗,嘴里骂骂咧咧地还是要亲手杀了齐树民,陈十全知道这是已经斗红了眼,扑上来一绊一拧,摁住简凡,撕着衣服布条扎住流血的伤口。   “放开我,让我杀了他……”   “放开、放开,王八蛋,你拉我干什么……”   “滚开……”   一点不领情的简凡在咬牙切齿的喊着、叫着、腿蹬着、叫骂着……   “他只剩半条命了,迟早都是死,你想陪着他死呀?打死了他容易。不知道还要悬着多少案子……”   陈十全面无表情地说着,连劝带抱慢慢地让情绪失控的简凡安生了下来,此时又想起了爆炸点四周的队友,简凡拽着师傅支起身来要走,被陈十全顺势一拉,架到了背后,胸前疼得像刀绞、面颊疼得像火灼,伏在师傅的背后不住的呻吟。   远处,一辆辆警车鸣着笛停在爆炸点的周围,一队特警顺着枪声直围了过来。   “目标嫌疑人齐树民,还有口气……搜搜他的身。”   陈十全说着,示意着齐树民躺着的方向,晨曦中,朝阳下,昏迷的齐树民一脸狰狞的血,被特警架着。一行人悄无声息地回到了爆炸点。黑色的焦土中心,冒着烟的汽车残骸只剩下了一个歪歪扭扭的骨架。车下、车旁俩个爆炸中心的嫌疑人被烧得面目全非,四周散落着炸碎的车零部件和古董残片,一队队后到的警员看着惨烈的现场一脸恻然。看着烧焦的尸体在作呕。正在清理伤口的郭元、肖成钢见得陈十全回来,蓦地站了起来。高爱军扶着步态踉跄的简凡,简凡看着仨人,拽着高爱军慌着颤声问着:“张杰呢?张杰呢……”   没有人说话,肖成钢抹着眼睛。郭元低着头,高爱军指指不远处躺在担架上的人,几分钟前还活蹦乱跳的张杰,静静的躺着,了无生机地躺着,大惊之下的简凡什么也顾不上了,直奔上来分开身旁的警员,半跪着要扶张杰,手霎时僵在半空,那张熟悉的脸庞上,赫然一个弹孔洞穿在眉间。   死了、牺牲了?张杰死了!?   一股巨大的悲愤从心间涌起,像一颗子弹洞穿了心头,简凡喉头一甜,朝前直喷了一口鲜血,眼一黑,软软的栽倒了……   “简凡……简凡……”   高爱军、肖成钢、郭元奔了上来。把简凡抱着、摇着……   陈十全没有动,悲从中来,心在痛,痛得直闭上了眼,嘴唇翕动着。两行浑浊的老泪从颤抖着眼角涌了出来…… 第五卷 浮世起与落 第87章 无语问苍天   “各位领导、各位同事……遵照省厅统一指挥,我们政治处会同市公0安局、市刑侦支队以及法医鉴定中心对4.3围猎行动,也就是四天前发生在距太原39公里,原废弃二级路小漳河段的警员张杰殉职调查说明如下……”   来自省厅政治处的调查专员,一个三十多岁的警察站在大屏幕前,手指轻点,屏幕上放出来的现场录像,冒着烟的残骸、躺在地上的尸袋、遍地的碎片,仍然具有如此的冲击力,让观者有几分怵然心惊。   追悼会刚刚结束,郁结在每一位警察脸上的悲戚是如此地清晰,以至于都是一脸恻然地看着屏幕,沿着市局大会议室圆桌放着一圈警帽,似乎在为这位殉职的同行默哀。   会议室右后角,坐在角落里的伍辰光背有点佝偻,仿佛在几天中苍老了很多岁,鬓间的白发增添了数根,听着省厅调查员的话,眼里闪过的是那个熟悉的脸庞,悼词里描述成“从警十年、一直奋战在一线”、“在危险的时候挺身而出”、“壮烈牺牲”的警中英模,事实上这个调皮捣蛋的小子,他记得很清楚,在平南路派出所、在六队、在重案队,是个处处让队长头疼的刺头。没有地方可去,所以一直窝在一线。而现在,又一个活蹦乱跳的小伙成了冷冰冰的遗像,对着悲痛欲绝的家属和懵然无知的孩子,伍辰光有一种手足无措的感觉。   差不多快从警三十年了,开了多少次追悼会伍辰光已经数不清了,心越来越硬了,眼晴也跟着越来越硬了。很多时候是那种想哭却哭不出来的感觉。   “……根据我们的现场调查和对参案警员的询问,当天上午七点零三分嫌疑人驾驶的丰田霸道驶入伏击圈。现场指挥陈十全采取的2+2+1围堵阵型,这里是四号位,距嫌疑车辆21米、这里是二号位,距目标19.5米,前方的一号位距此42米、狙击点在目标西南105米,目标车辆出现的时候,负责狙击的陈十全首先打爆了目标车辆的两个前轮……”   调查员点着屏幕,调出了现场的模拟,警中向来死者为大,张杰的殉职以英雄之名自不用说,但对于此事究竟是事件、是意外、还是事故尚无定论,需要将当时的现场情况提交给省厅决定,调查组的工作作得很细,模拟图上恢复的现场的地形、位置、武器一目了然。就听得此人继续解说着:   “在劝阻和威慑无效之后,嫌疑人加大了马力,利用汽车尾气制造烟雾,并发动了车辆,向东南、也就是二号位的左前方倾斜,前移了六米左右下了路沿,也就是大家看到的这个爆炸点,我们实地测试过,嫌疑人是蜷在车里发动车辆移动到此位置的,简单地说就是,如果人窝在车窗以下发动车,加上烟雾的影响。狙击点是无法对目标进行狙杀的……加之没有考虑到嫌疑人会使用这种手法,其时即便是有意识狙击也错过了最佳时机。   ……接着,在烟雾和沙尘较大的时候,嫌疑人扔出了一枚自制的炸弹,距二号位14米左右,借着这枚土制炸弹的掩护压制住了二号位,俩个嫌疑人从车上冲出来,而此时狙击点、一号位、二号位都被挡住了视线,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情况,二号位此次参案的警员简凡率先还击,打伤了从驾驶位置冲下来的嫌疑人候方军;另一嫌疑人李三柱被二号位两位警员压制之后无奈藏身到车身之下,然后被四号位警员郭元、肖成钢击中,伤在腿部,尸检提取了弹头,复原了当时的现场情况……   根据参案警员描述,当时以为控制了现场,二号位和四号位接到了包抄的命令,警员张杰、肖成钢、郭元,从俩个方向奔向目标车辆……而其时第三个嫌疑人,也就是此次行动的目标嫌疑人齐树民仍然隐藏在车上,趁着烟雾、爆炸以及两名手下受伤的间隙,从车上冲下来,对着二号位奔上来的警员张杰开枪,开枪后迅速移动至车身距离十至十二米左右,引爆了车上预先放好的硝胺炸药,我们在现场找到了遥控起爆器……距爆点八米左右的肖成钢、郭元不同程度受伤,张杰同志被击中脸部当场身亡,又被爆炸掀起。落点在这里……嫌疑人因为事先有准备,又是盗墓出身,在使用炸药上掌握得很好,借着爆炸冲出了包围。距爆炸点十六米左右的警员简凡脸部受了轻伤,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和狙击点出来的陈十全从俩个方向追击,最终在距离现场二点一公里处毙伤生擒了嫌疑人,追捕过程中简凡同志身中两枪,一枪伤在大臂、一枪在胸部……这就是整个事情的经过。”   坐在前排的孟副厅长听得怵然动容,一个会议室唏嘘的声音、啧啧惊讶的声音响起,不知道是惊讶于所属部下的英勇还是惊讶于嫌疑人的悍勇,两方的动作都有点背离了常规,如果说嫌疑人自知罪责难逃,穷凶恶极拘捕尚可以理解的话,那么作为警员也拼了小命就有点出乎意料了,毕竟背后的强援距此不过几分钟的车程。   惊讶和窃窃私语中,调查员的文字总结开始了:   “对于此次事件我们省厅政治处提出以下几点供省厅以及各位领导斟酌:第一,我们没有充分考虑到嫌疑人凶顽程度,在追捕的时候也没有取得嫌疑人拥有武器的数量、炸药等详细情报,致使造成了现在的损失。不仅我们的警员一死三伤,而且十三件古董除三件青铜器外,全部损毁。第二,在伏击点选择以及警力配置上稍有不当,武警中队调拨的实战队员此次都被放置到了其他伏击点,而小漳河段除了领队陈十全。都是实战经验不足的警员,特别值得指出的是,警员简凡、肖成钢都从警不足两年;第三,现场的指挥员在处理紧急情况的时候稍有失当。如果第一枪直接狙击目标车辆引擎的话,或许能避免接下来发生的事;而在嫌疑疑人穷凶极恶持械脱逃、后援未至的时候,俩个人又冒失追捕,也存在一定的不当之处……”   伍辰光听得手抚着前额微微叹气。有几分无奈和无语的感觉,英雄盖棺已定论,而没有划到英雄类别里的普通人,等待的依然是三查五审。最终还要落着指挥失当、处置失当的责任,这个责任,当然不能由省厅来担、也不能由市局来担,或者,还没有最终决定由谁来担?   “惨胜……血淋淋的惨胜呀,我们失去了一位优秀的警察,这是我们警队巨大的损失呀。不过我高兴地看到,经过血与火锤炼的同志,将从殉难的英雄手里接过旗帜……”   一声颇有威力的讲话出来了。把伍辰光从沉思中惊醒过来,一看孟副厅长发言了,正正身子倾听着。这是开场白,接下来估计没那么好听了。果不其然,就听得孟副厅长话锋一转继续道:   “对于此次‘围猎’行动出现的意外情况最终要经省厅讨论后再作定论,我的意见有三点啊,首先,张杰同志的先进事迹要大力宣传,大力弘扬这种敢于献身的精神,现在社会对于我们公0安机关是正面报道少、负面新闻多,但事实是什么呢?我们维护着这座三百万城市的治安,我们一直在和违法犯罪作着坚决的斗争,从来就没有停止过,张杰同志的事迹就是一个最好的证明;第二,此次事件中指挥失误、处置失当的指挥员,在我们内部要严加处理,严防此事再次发生,要在思想上、行动上重视起来,不能拿省厅的重大行动开玩笑,更不能拿基层同志的生命开玩笑;第三,善后工作由省厅政治处协同你们市局和支队同志,一定要处置妥当啊,家属要做好安置工作,有什么要求,尽量满足……”   在听到“指挥失误、处置失当”的词语时,伍辰光心里咯噔了一下。恰在此时也看到市局梁局长投来的一瞥,那一个颇有深意的眼神,似乎在转递着什么信息。   或者也在斟酌,这个责任扣在谁的头上最合适。   会前俩人通过气,其实省厅真正震怒的还是那批被炸成碎片的古董。除了已经以简怀钰的名义馈赠给简凡的那七件有主了,剩下这批古董真正的去处伍辰光知悉详情,虽然是作为诱饵,不过已经曾楠之手交回到省厅,李威在离开时对于此事做了详细的安排,究竟出于什么目的伍辰光已无从知晓,只不过现在严格地说是毁在自己手里,这个责任恐怕推不走。再加上张杰殉职,虽然外部宣传是以英雄的名义,但对于内部肯定要追究责任,在这个官位事小、和谐事大的时候,那位领导也不愿意看到死人的事发生,那怕是殉职。而此事自己作为一线指挥,责任仍然是避无可避。   更何况,上级需要的是大获全胜。而不是这种两败俱伤的惨胜。恍惚间,伍辰光觉得似乎有一口庞大的黑锅,为自己量身定做的黑锅,就要扣到脑袋上来。   不过那又有什么要紧?伍辰光想着追悼会上痛哭着的孤儿寡母,想着在苦里、累里和危险里泡着的部下,想着还躺在医院那几位,想着被自己选中生拉硬扯进这个案子里的简凡,此时躺在医院还昏迷着,觉得心下恻然,一切,都无所谓了…… 第五卷 浮世起与落 第88章 改头难换面   冷清、肃穆的刑侦支队大院。孤零零的重案队小楼,一切都在继续着,只不过继续着的工作里多了几分悲哀、多了几分无奈,进进出出的队员脸上难得见到笑容,都还沉浸在前一天送战友的感伤之中。   该出外勤的还得出勤、该守办公室的照样得守着,逝者已矣,而工作和生活还必须向前继续。   冷冷清清的一楼,冷冷清清的大办公室,只剩下了三个已经离退的老同志,一头花白的郭定山在看着报纸。三个人都在看着,每人一份。不知道为什么,上班的时候不是溜号就是迟到,这几天反而都是准时来单位,似乎还在等着空荡荡的大办公室里再响起那几位小同志互不服气的争辩、吵闹,再听到有人严叔、时阿姨亲亲切切地叫。   沉默,已经沉默了很多天,这个专案的有生力量,三个生龙活虎的大小伙一下子全躺下了,还有一个没有醒过来,医生说是心力交瘁加上伤重失血所致,而这几位心里猜得出。怕是悲伤过度了。连一向胡说八道的肖成钢在医院躺着也沉默了。何况本来就心思很重的简凡。   平时时继红不看报,不过今天的非看不可,三个人都在看着,报纸上二版整版《殉职警察今日下葬,三万群众沿街相送》。   附着张杰的生平、照片和惊心动魄的大大枭落网经过,在市局宣传部和记者生花妙笔的描述下,即便不认识这位殉职的英雄,也会被文字威染到热泪盈眶。大幅的照片上。是挂着张杰遗像的送葬车在人群相送中的景像,沿路的派出所、刑警队、分局全体出动,站在路边向殉职的同行敬礼相通。看着报纸会不由得看看对面张杰常常吊儿郎当没坐相的位置,一切恍如昨天,似乎身边的人并没有走远,似乎就是出勤去了。似乎像平常一样溜了,用不了多大一会就回来了。   可这一次,永远回不来了……   支队的广播操喇叭里,又响起了熟悉的警察之歌:在繁华的城镇/在寂静的山谷/人民警察的身影/陪着月落,陪着日出/神圣的国徽放射出正义的光芒/金色的盾牌/守卫着千家万户……在欢腾的海岸/在边疆的水路/人民警察的身影/披着星光,浴着晨露……   每一天听着同样的歌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但妹妹有伤在一线、殉职在一线的警察,这首铿锵的歌总是能听到人潸然泪下。时继红又想起了被炸得面目全非,连遗容化妆都没有恢复原貌的张杰,看着报纸愤愤地一扔,两眼含泪唏嘘着,一把鼻涕一把泪打破了这里的沉默:   “多好的孩子啊……就这么没了。都干什么去了?就咱们这个专案组一下子人都没了,还有仨躺在医院呢,一个还没醒,一个永远都醒不了了……多好的孩子啊,见了我就阿姨长、阿姨短地叫,一下班就先把我送回家门口,比我儿子闺女还亲,凭什么把他们都送到一钱遭这罪……这当领导的,都是黑心鬼、白眼狼……张杰家孩子才一岁多,这让他们孤儿寡母以后可咋过?还有简凡,老俩口守在医院已经哭了好几天了,人还没醒……这么好的孩子怎么了?让他们遭这罪……”   边说着边骂着边哭着,边嗤…嗤…擤着鼻涕,严世杰有点讷言了,不知道这人该怎么劝,难过是肯定的。比难过还难过的是,差不多都是这个专案组的人,都在第一时间全躺下了,剩下的几个站着的,还偏偏是可有可无的。还没开口,嘴快的时继红由悲伤到悲愤,杂七杂八地开始点名骂上了,包括那个陈秃子没把孩子们保护好、包括那个伍黑脸不该把孩子们都送上一线、更包括市局一干从小到大的领导不顾一线刑警的死活,骂得有名有姓,骂的抑扬顿挫,直骂得严世杰紧张地起身关好了门。   “哎……”郭定山摇摇头,放下报纸插了句:“继红呀,你这觉悟还没这群孩子们高啊,工作总得有人干吧?”   女人说话就怕没有人接茬,有人接茬时继红来劲了,火上来了,把气撒到这个半拉老头身上了:“……郭定山,你少给我打官腔啊,领导侄子外甥外加七大姑八大姨带小舅子。乱七八糟亲戚从市局到分局有多少?我怎么没见有人牺牲有人受伤?净拿着工资还不忘赚外快,还没人敢说……郭定山,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那小九九,简凡当了一年警察能把这个案子扯出来,我就不相信你当了一辈子警察,破不了这个案子?就当年没破了,难道事后破不了?简凡还是从你和吴镝的案卷里找的线索……要是你早几年把案子翻了,就没有今天的事了,他们的事,有你一部分责任。”   “这……这帐怎么能算我头上了?”郭定山被质问得哑然失笑了。   “你敢说,这个案子你一点苗头没看出来?还有你,老严,从参加案子你就蔫不拉叽少言少语,敢说你们俩心里没一点想法?还好意思说我,要比起来,你们俩觉悟比我还低……要是你们一个早破案、一个早开口,我看李威他就跑不了,更不至于到现在连王为民也抓不着。”   时继红把矛直指这俩人,这个办公室剩余的俩人。说得严世杰和郭定山面面相觑,一脸难色开不了口,不过听到李威和王为民的名字,郭定山不置可否地笑着:“老时你别乱发言。看来你是真不清楚,现在都水落石出一大半了。”   “什么不清楚?”   “肖明宇被省厅和检察院联合调查组双规了,你不知道呀?”   “什么?肖…肖副局长?”   “除了他还有谁?……我当年就觉得蹊跷,赃物被滞留在分局、肖明宇当天破例请客、李威当天晚上下落不明、还正好是个大下雨天、一堆巧合就像专门给作案者准备似的……呵呵,我倒是有怀疑,可我什么证据都没有让我怎么办?”郭定山说上了。   严世杰看样也不知情,压着声音问:“真是他干的呀?”   “说不准,不过省厅这一次行动网住的人不少,治安总队长、晋案街派出所的、再加上市局肖明宇,都被牵进来了,这个摊子最终有多大还说不准,不过我想,小不了。”郭定山解释着,原委却是和肖明宇住在同一个小区里,亲眼目睹了肖明宇被带走,上班的功夫赶着一问多少知情的人,市局大院差不多早传遍了。   “什么时候的事?”严世杰问。   “今天早上。”郭定山道。   “坏了……完了,完了……”时继红听到这个消息的震惊比听到真凶还要更甚几分,看着郭定山、严世杰有点惊愕、有点痛悔地直拍桌子:“完了完了,这白眼狼收了我三万块钱,我家妞妞工作还没办下来呢!……这抓人不能迟俩天抓吗?我这钱可朝谁要去?老郭你怎么也不早说?”   “……”   郭定山和严世杰听得愕然之后。被时继红追悔莫及、痛悔不已外加埋怨的说辞又搞得有点哭笑不得了。郭定山刚解释了一句,时继红能埋怨十几句。三个人正说着,敲门声一响,严世杰赶紧地“嘘”了声以示噤声,开了门,是办公室高主任。客气地请着三人。一解释知道了。省厅政治处来人了……   …………   …………   三位老同志上来的功夫一听支队办公室高主任解释才听得明白了,重案队的档案是独立的,省厅政治处要提走张杰的档案,几个猜测八成要追认一大堆头衔了,上楼的功夫高主任生怕有什么闪失,安置着仨人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这其中的言辞当警察的自然心领神会,毕竟人已经没了,要说只能说好的,像平时调皮捣蛋、不听指挥甚至于其他可能造成不良影响的风言风语自然是一概不能提,否则这是给英雄的脸上抹黑。   对了,高主任强调了一点,这是政治任务。   四个人上到三层档案室的时候,陆坚定正和办公室档案员同志把大摞的档案分拣着,一盒子张杰的警籍档案放到了省厅政治处来人的面前。一介绍一位叫赵传军、一位叫林国威,俩人认识郭定山,进门寒喧着坐下,那位带队的赵传军一翻着档案诧异地随口问了句:“他不是党员?”   “不是。”陆坚定摇着头,问到最难为的事,如果翻开档案的话,还有更难为的事。   “这么好的同志,怎么不发展成党员?……写过入党申请书吗?”林国威问着,这官腔一听,还有那夹着烟翘二郎腿的姿势.一看就是以前那种政工干部,现在称党务工作者。   “没有。”陆坚定诚实地摇摇头。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就张杰那觉悟,顶多系着红领巾当过少先队员。   问话一开头又是一堆沉默,偶尔回答也干脆利索俩字:不是、没有。感觉到了这里气氛的诡异,省厅俩位来人看看这个、看看那个,都好像有所难言之隐一般三缄其口。看着时继红,时继红可不怕了,解释了句:“俩位领导啊,咱们这基层。干活的天天在外头风吹雨打的。他哪有那闲功夫。就有那功夫,他也没那觉悟。”   “这……”   省厅俩位,一脸愕然,这倒是实话,可总不能真说出来吧?就务虚工作也实打实做呀。陆坚定听的嘴里泛苦,赶紧地解释着:“这是队里返聘的退休老同志,这个……这个……”   这么说倒明白,说胡话的一种是新同志不懂事,另一种就是这种老同志瞎掺合事。   “噢,实话实说嘛,这是好事……我们就是来听实话,来听对张杰同志的真实反映的。”赵传军看样并不介意,好歹让陆坚定、高主任松了口气,翻着档案这位省厅来人又诧异上了:“这……这是怎么回事?”   一摞,足足一摞纸质资料被赵转军拿了出来,放到了档案桌上铺开。检查、检查、检查还是检查。再加上两份督察处、支队的处分通知……   这才是让陆坚定最难为的事,检查嘛原本可以藏起来,尚有的那几通报可不敢藏,这是警籍中的真实反映。请示支队长之后,支队长摇着头不语。陆坚定干脆横着心什么也不遮不掩了,原封不动了展出来了。知道张杰平时什么人的同事倒不诧异,省厅这俩可兴趣大了,奇怪地看着,粗粗一看,违反纪律工作时间喝酒写检查、突审殴打嫌疑人被举报写检查带通报处分、逾期逃班写检查、还有一次被督察处分居然是和派出所的片警从争执发展到打架,也就是因为这件事被平南派出所交回了市局当时的人事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之后,当时的人事处给张杰找了个人尽其材的地方:重案队。   这明显是个小错不断、大错不犯的主。省厅俩位看完了,弱弱地瞪着陆坚定,这一次又是有点出乎意料。别说省厅来人,估计市局、支队到基层调查,肯定是抹脂添彩把自己的夸得像朵花,这么着倒是头一次。   “其实我们这儿一直就是这样。”   陆坚定横着心实话实说上了:“能摊上功劳的不多,可摊上处分的不少,别说他一个警员,就队长包括我这重案队长也给支队、给市局写过不少检查,一个接一个案子。差不多都有限期,压得大家翻不过身来,别说他当了十年警察,就是在这儿呆上一年,脾气坏得就不像个正常人了……张杰人很耿直,性子本来就烈,每一次抓捕都少不了把他编在第一队,冲在第一位……哎、我现在都有点后梅每天把他训来喝去的。到死了,都没给过他一个好脸色……我……”   陆坚定说得鼻子发酸、眼晴发红,下意识地抹抹眼生怕失态,档案员是位女内勤,听着听着忍不住捂着嘴抽泣着奔出了办公室。   “这些……销毁吧……”   省厅俩位互视了一眼,有点黯然的指着一堆检查和处分说道:“我们只带走这些工作履历……他是英雄,现在是太原警察和市民心里的英雄。不管他以前工作有过什么失误,行为有过什么不当之处,有这一次殉职在本职岗位上就足够说明一切了。什么也掩盖不住人性的光辉……我们不是造假,我们只是不希望英雄的名字里出现这些字眼。谢谢你陆队长,让我们看到这么一位真实的英雄,其实在我们心里,你们这些工作在一线、每天面对着罪犯和危险的刑警,都是英雄。”   “谢谢……我替张杰谢谢你们。”陆坚定有点激动,深深的鞠了一躬。   “别搞得这么沉闷啊……这样吧,光履历有点太单调了,你们要不谁替他写封入党申请书吧,总得应个积极要求进步的名吧?”年纪较大的林国威提议上了,正悲悲切切的陆坚定不知道何来这一茬,霎时被搞得哭笑不得,再看三位老同志,都撇着嘴、斜着眼明显不接这一茬。反倒是支队高主任见机得快,不迭地应着:“我马上准备好……不。不,张杰同志交过入党申请书的。今年的,还没有来得及归档……他上次的请功报告还没批下来呢,也没有归档。”   说着辞让着先行一步告退了。这类资料支队恐怕不少,高主任估计是回办公室翻箱倒柜找底稿去了。   特殊的地点、特殊的单位,特殊的事,即便是你不情愿也必须抹上浓厚的政治油彩,不过这一次是给队友一个身后美名,倒也没人觉得高主任做得错了,倒也不觉得省厅有什么错,只是觉得有点为时晚矣。   这位省厅的林国威看样确实是党内资深的人士,回头就详细解释来意了,要重点宣传殉职的张杰同志和负伤追逃的简凡同志,省厅的政治处专门来人就是要从这俩位先进人物的身边发掘闪光点,推己及人,在太原警察队伍里树立一个榜样,当然,找最近的就是专案组和重案队几个点。   这侃侃而言,说得这类套路三位老同志自然是懂,不过像是故意作怪似的,林国威还没有说完,时继红的手里叽叽喳喳唱起流行歌来,声音还倍儿大,一下子搞得几个人颇不得劲了,省厅俩位看着陆队长隐有责备的意思,陆坚定无奈的嗤嗤鼻子,这几个老家伙支队长都不惹,自己算那哪根葱,不予理会了。   却不料,还有更难堪的事,一接电话,时继红腾地一下子站了起来,吓了众人一跳,就见得这胖老妇苦脸霎时成了笑脸,大喉咙说了句:“成钢的电话……简凡,简凡醒了……回头说啊,我看看孩子去……”   “我也去!”   “我也去!”   严世杰、郭定山人老腿利索。早觉得这气氛有点那个,一见时继红跑了,一前一后跟着跑了出来。陆坚定一听也心下稍稍发急,指着门外征询地看着省厅俩位大员,直解释说要先去看看伤情,俩位笑了笑未加阻拦,陆坚定急匆匆也奔出去了。一霎那只剩俩位省厅来人了,姓赵的这位对这冷场倒有点意外,自嘲了句:“哎,看来我们到哪儿都一样。受尊敬不受欢迎。其实咱们也当差的,不也是身不由己嘛,孟副厅专门交待的。”   “得了呗,连那尊敬也是假的……这地方只认真刀真抢敢拼命的人。委曲点吧,走,医院去,人家命都豁出来了,咱们摆什么架子?”   另一位,更深刻地自嘲了句,不过言辞里带着几分骄傲,不知道是为那位已经殉职的警察,还是为自己和他穿同样的制服。 第五卷 浮世起与落 第89章 忆里寻笑颜   “什么?营养不良?不可能吧?”   第一医院门口,梁舞云大惊小怪地说着。   “不会吧?简凡不比谁会吃?”秦淑云也惊愕了。   “就是呀,他居心不良还差不多。”牛萌萌也表示怀疑。   杨红杏看着仨位来探病的死党。刚刚从停车地方进来,叹着气解释道:“我也不相信,可医生说的好像没假,肌肉减小、血清蛋白降低引起水肿、低温再加上器官功能紊乱,差不多都是营养不良的症状,这种情况在身体里都是隐性的,一受伤一受打击,一下子感觉人就垮了,从小漳河段外勤现场回来,昏迷了四天多才清醒……这两天医生说呀,像简凡这种情况很可能是心理因素导致焦虑、失眠、厌食从而诱发的并发症。”   听着老大的解释,梁舞云仨人互相看看,要这么说嘛,勉强可以理解,梁舞云颇有深意地说了句:“也好,总比没心没肺强点。”   “耶,老大,不会是你抵死不从。搞得他得了相思病吧?”秦淑云吐着舌头,开上玩笑了。牛萌葫表示严重支持:“老大,我绝对你有这种魅力。”   “不跟你们说了,讨厌。”杨红杏被仨人轮番挤兑着,微微有点脸红。边引着上楼边解释着这俩天醒来之后,省厅政治处的、市局的领导、支队的领导和队友、一队的老队友再加上训练基地的同学,差不多轮番来了个遍,嘱咐了几次别提张杰,正提醒着看到了梁舞云手里成束的花,耶了声诧异上了,敢情准备的玫瑰,边走还边给秦淑云、牛萌萌分着,除了一兜营养品,倒是不伦不类地每人握了几束玫瑰,惊得杨红杏指着问:“这……这是干嘛?”   “送病人呀?”梁舞云大大方方道。   “有拿玫瑰送病人的吗?舞云你不会越活越颠倒了吧,你们俩也跟着凑什么热闹?我们这种关系都没送过玫瑰。”杨红杏哭笑不得了,这三个就爱作怪。   “嗯!?说对了,老大,正因为你没送过我们才送的,现在钻石哥、宝马哥都好找,英雄哥可难寻呀。我们来献献殷勤不行呀?”秦淑云谑笑着逗上了。牛萌萌却是跟着梁舞云、秦淑云俩人凑热闹,一直就以为杨红杏和简凡的关系已经发展到那个程度了,逗着道:“老大。我劝你呀,早点从了他,你要不出从他……我们仨一联合出手,可就没你的份喽。”   “老大,别怪我没提醒啊,他当年在一队能胡吹大气要当万千警花的偶像,今儿不幸还真言中了,连她们俩姿色平庸的都敢打坏主意,何况像我这种美女呢?”梁舞云也扯上了。   三个女人互挽着嘻嘻哈哈笑着没有正形,独独把杨红杏孤立出来了。这几天知道杨红杏一直瞅空和简凡简凡以及简凡父母呆着,八成揣得这俩人的关系有了突飞猛进发展才有此一说,不过这话听得杨红杏脸色微微有点苦,不置可否地摇摇头,引着众人上了三楼,又叮嘱了几句,这才推门而入。   下午时分,午后的阳光从屋里撤走了,在窗户、窗台上留着影子,满眼都是洁亮的白色,简凡半躺在病床上,胳膊吊着绷带、脸上也贴了一大块,正闭着眼晴,此时的脸色有几分失血后的苍白,似乎从那场劫难中还没有缓过来。听着门开四位女生进来,睁开了眼笑了笑。   四位女生,胖嘟嘟可爱的牛萌萌、温婉的秦淑云、笑得灿烂的梁舞云再加上飒爽中带着几分妩媚的杨红杏。就像窗外姹紫嫣红的春色在此一刻怒放。四个人叽叽喳喳围到了床边。简凡笑了,会心地笑了。虽然那笑里有点艰难,有点勉强。   “哇……楚楚可怜哦。”牛萌萌看得此时此景,脱口而出,这位胖妹向来没啥心机,向来也是有啥说啥,听得这话秦淑云赶紧扯扯衣袖提醒着,生怕触到了伤心之处,几个人里除了牛萌萌都认识张杰,知道简凡和张杰的关系不浅,和杨红杏玩笑怎么开也可以,不过看到伤者成了这个样子,心里都有几分恻然。   可怜!?这个词要是其他人说出来或许难以接受,不过从同学嘴里说出来,透着一份关心,简凡有点勉强的笑容又深了几分,右手示意着坐下,嘴唇翕动着,吐了俩个让仨女生奇怪的字:“谢谢!”   “呀?什么时候这么客气了?”梁舞云被吓了一跳,看着俨然像女主人一样在这里的杨红杏,杨红杏却是一撇嘴:“没事,这两天来这儿探视的人太多,他说这俩字成条件反射了。”   三个女生咯咯吱吱地笑着,梁舞云看着简凡脸上的伤安慰着,男人脸上带了伤,那是有故事有深度的体现,肯定越来越帅了;秦淑云在编着经侦队警花集体暗恋英雄哥的故事;牛萌萌老实,憋了半天才恳求着,简凡你快点好吧,我给你作水果沙拉,我做得可好吃了,不过没你做得好吃……三个人一开口就是喋喋不休,让简凡穷于应付了。   杨红杏倒是没加入这个问候行列,这些天基本都在,关切地问了句喝不喝水,简凡摇摇头,人有点虚弱、眼晴有点呆板,那份笑容从脸上消失之后,就是一副虚弱无力的呆板。臂上的枪伤、脸上的擦伤,胸前那颗子弹被防弹衣挡住了,不过却断了一根肋骨,这一次实实在在伤痛可不是从到大哪一次打架蹭点皮肿个包所能比拟的。   “简凡,看我们给你带什么来了?”梁舞云说着,捧着一大束玫瑰。秦淑云把一网兜营养品一样一样放出来,麦片、高乐高、高蛋白几种价格不菲的牌子,边放边得意看着床头柜上的花瓶,确实有几分得意,石竹、月季花、水仙花、兰花、以文竹、满天星好多种花,地上还放了几种,所有的加起来都没有三人拿着这几束玫瑰娇艳。   “谢谢……”简凡眼晴亮了亮。单手接着花。   “拜托,有点精神气好不好?以前那个简凡可从来不会说谢字啊。笑……笑一个给姐妹看看,就跟在基地调戏我们四个一样……记不记得你怎么欺负我的,活这么大都叫我美女,就你给我起了个土匪外号,搞得咱们一届同学都知道了,就没人记得粱舞云,肯定没人忘了匪女外号,我现在都发愁嫁人啦……记得她吗?肥妞肥妞最后叫成肥牛了,都是你干的啊……”梁舞云大大方方说着,试图把气氛引向轻松和缓和,说起了旧事。一说起这摊烂事,本来有点恻然的牛萌萌和秦淑云也忍不住笑了。简凡也再一次笑了,笑意深了几分,有点歉意地说着:“对不起啊,昨天裘刚来了还问起你呢。其实大家当时都挺喜欢你的,特别是裘刚。”   “咦哟……你可给我找了个好下家。”梁舞云几分讶色、几分寒意的故作姿态,牛萌萌和秦淑云顿时也掩鼻而笑,那位裘刚长相可有点不敢恭维,当时同学里都叫“缸子”,差不多是上下一般粗的意思。   这么一说,几个女生又是八卦了一番,把裘刚搭配梁舞云、隋鑫暗恋秦淑云评判了一番,简凡自然是和杨红杏搭配,最后牛萌萌暂时没主。被梁舞云硬给拉配了一个猛男肖成钢,这一番拉郎配拉得仨女人笑的前俯后仰,倒有越说越般配的意思了。   笑了,笑了,杨红杏投了感激的一瞥,醒来的这两天一直有点沉闷。自己和简凡之间有那种戚戚之感了。有时候却不像梁舞云这么随便。一说到了练基地,一说到了刚参警的那段最快乐的时光,几个女生轮番数落着指摘着当时简凡是个什么样子,说着吕教官、说着哪位有点出格的同学,说着一群人当时在九鼎打架的事、又说起了杨红杏串联两宿舍八个女生连摆鸿门宴结果把自己赔进去的事,四个女生开心地笑着。直把这种快乐的心境感染到简凡的身上。   向来不把拘谨和矜持当回事的粱舞云甚至于还拉着简凡靠在床边,装模作样地要给英雄来个合影。   一个人来了还不过瘾,倒把准备好的数码相机给了杨红杏充当摄影师的角色,看着简凡弱弱的笑着,杨红杏倒不介意给三位倾慕、崇拜兼羡慕的死党来了张不伦不类的合影。   欢乐持续着,都没有提及刚刚发生的事,只是都是对往昔同学时光的回忆中,简凡偶而会插一句嘴话渐渐多起来,直到护士来换药打针,杨红杏才领着仨死党告别,把这仨直送到了医院门外,其实说起来,记忆中那个一脸阳光的简凡,那个好吃好做爱玩爱闹的简凡变成了这样子。总是让人有唏嘘不已,都说警队这个大熔炉能把人的性格重铸,只不过在四个同学的眼里心里,倒希望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送走了三位,杨红杏再回病房的时候却是微微怔了怔,轻轻地踱进病房的时候,猛然地看到了刚刚还笑着的简凡头侧着,掩饰似偷偷地抹着泪,心里的忧伤掩饰得住,可衣袖上那湿湿的一角那么明显。   轻轻地上前,看着脸上几分苍白、神态几分孱弱、眼神几多忧郁的简凡,杨红杏几分怜爱地握着那只没有伤的手,有点冰凉,暗生的情愫流淌在心间,弱弱地很自然地把手贴在面颊之上,感受着那手心、手背逝去的温度。   “又在想张杰了?”杨红杏轻轻地问。   “没有。”简凡嘴角微微笑笑,勉强笑笑。   “撒谎……我从眼睛里看得出来,”杨红杏笑了。   “这些天我听到的不都是谎言吗?医生说我很快就痊愈,其实反过来理解就对了;我爸妈说他们很自豪,其实他们很担心;领导来了很关心,其实他们很漠然;咱们队里同事是真关心,却又装得若无其事,生怕我问起张杰;舞云她们三个那么高兴,其实也是装出来的,她们心里很难过。”   简凡缓缓地说着,目光里一片深遂。如云如水地盯着杨红杏,每一天睁开眼很快就能见到杨红杏,陪伴自己最多的也是杨红杏,说话最多的却是和杨红杏了。看着同样也在盯着自己的那双大眼中的关切,微微的感动涌在心间,对于女人,在以前的生活经历中,每一看到美女会想起花前月下的情话、会憧憬床第暧被间的缠绵、会期待那种赤裎相见的激情,只不过从未感受过这种如宾如友如消涓细流的关心。   杨红杏微微笑着,不介意也不责怪简凡的撒谎了,有时候简凡很笨。可有时候他比谁都聪明,笑着说了句:“我可没有骗过你。”   “我知道,你的爱憎很分明。”   简凡微微地笑着,一动,杨红杏自然地放开了手,不过这手却被简凡握住了,拉住了要起身的杨红杏,又是如此自然地抚过清丽的脸颊,抚过柔顺的长发,眼中的依恋慢慢的由浅到浓,嗓子有点沙哑地脱口了一句:“值得珍惜的太多了,我现在才感觉失去之后的痛悔是个什么样子。”   “你在说我?还是在说张杰。”杨红杏期待地看着,脱口问了句。   “不都一样么?”   “你昏迷的时候有很多人来看过你。”   “我知道,我做了长长的一个梦,梦见好多人,我认识和不认识的人。”   “很多女人?”   “呵呵……还有男人,这个世界不就男人和女人组成的吗?”   “可你的世界里不止一个女人,主要是女人。”   “以前是……”   “以后呢?”   “我不知道,以前活得糊涂,我不再去想了;我要赶快好起来,认认真真过好以后。”   像窃窃私语、像绵绵情话、像禅机颇深,俩人的目光凝聚在一线上。杨红杏像被那双深遂的目光吸引。不由自主地移动着,轻轻的前倾着。微微的香馥气息扑面而来,那种微妙、妙不可言的,仿佛是心灵互通的感觉是如此地让人迷醉。   是一个拥抱,一个期待已久的拥抱?   是一个爱抚,抚过他苍白的脸庞?   抑或是一个轻吻,蜻蜓点水般的轻吻?   都不是,嘭地一声梅雨韵风风火火闯进来了,一进门把简凡和杨红杏吓了一跳,俩个人刚刚拉近的距离霎时放开了,同样也吓了梅雨韵一跳。省得自己大煞风景了,赶紧退着自言自语地埋怨着:“你爸这个蔫人走路都快不了,我去叫他啊……你们继续,你们继续,就当没看见我……”   说着掩耳盗铃般地又关上了门,杨红杏扑哧一下笑了,和简凡一起笑了,笑中带着一份默契,笑着杨红杏飞快地倾着脸蛋在简凡没受伤的一侧脸上轻轻啄吻一下,起身背着包安慰着:“那你赶快好起来,不要让珍惜着你的人失望。”   说着就要走,简凡弱弱地问着:“是你么?”   “我是说刚才那位。”杨红杏笑着做了个鬼脸,轻掩上门,溜了,唯余着简凡在会心地微笑。   老爸来了,带着一份乌鸡汤,坐在一起看着儿子的气色,偶而还把把脉嘱咐着;老妈也进来了,带着一堆牢骚,第一句是你怎么让杏儿走了;第二句是,你可真可以,大师傅当了二十年了,居然自己营养不良;第三句是,哎,简凡,你杏儿是不是那个……   “妈你别瞎掺合好不好。”简凡啜着汤,偶尔尝一块鸡肉,顺便斥老妈一句。   “嘿,忠实这儿子越养越不像话了。”老妈有点佯怒了,坐了下来。看着吃的儿子,偶尔还摸摸脑袋,看看儿子身上是不是少了一块,好歹还在这就数落上了:“我一直说这杏儿丫头不错,结果你们串通上来骗你爸妈了;明明这么危险,还从来不跟爸妈说一句;还有啊,你平安小区那幢房子,买上了都一年了。居然没跟家里说过……你可真可以啊,还瞒了妈多少事?”   “妈,这两天你不都查访清楚了?我还有幢别墅呢你咋不说?还有价值几千万上亿的古玩在别墅埋着呢?那能当真么?”简凡弱弱反抗了一句,唏唏律律喝着汤,这段时候积下的毛病病根恐怕还在那案子上。再加上抓捕齐树民的压力,一直是在焦虑、失眠和几分恐慌中渡过的,难得静下心来好好吃上顿饭,而现在一切即将尘埃落定,又尝到了老爸的手艺,自然是胃口大开。   梅雨韵戳了一指啐了句,老爸倒是释然地笑了,笑着道:“哎,儿孙自有儿孙福嘛,你也是瞎操心。都这么大了,还处理不了这事呀?”   “就是嘛,还是爸了解我。”简凡尝了美味,翻着白眼,和老爸站到了一起。   “胆子大了啊,当了个什么破英雄还学会跟你妈叫板了,等你伤好了再收拾你……还有你,回了家再跟你算账。”老妈收拾着桌头柜上的东西,训着简凡,捎带着把丈夫也捎上了。   父子俩偶而笑着,风卷残云地吃着。不多会消灭了一份汤吃了几块肉。额头沁了一层细细汗粒,老爸很自觉,直接担着洗碗洗勺的任务去水房了,简凡刚才躺下,梅雨韵几分心事重重的问着儿子:“小凡,妈跟你说个事。”   “别说杨红杏的事啊,再说你替我去谈对象去吧啊。”简凡怕老妈唠叨着没完,先堵了路。不料梅雨韵这里为是唠叨,而是坐了下来。拉着儿子的手,斟酌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地说着:“小凡,以前妈不太懂这行,就觉得这警察出了门威风。工作又旱涝保收……可现在,这么危险,我还真没有想到,哎小张杰上次还去过咱们家,你说这才几个月,一眨眼人没了。就追认个英雄、追认个烈士,给再多抚恤,人没了,又有什么用?……哎妈真不该听你二叔那鬼话,花了好几万送我儿子遭这罪,亏是我儿子聪明,还搞了一套房子,这么算起来,妈花的那五万也值了……”   简凡眼睛越瞪越大,老妈绕来绕去净说不着边的话,干脆打断了:“妈,你直接说主题,别让我猜啊,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儿子智商有多高?”   “妈是说呀……这工作太危险,要不……你要是还像以前那样辞职。妈支持你……反正我儿子现在大学文凭也有,房子也有了,找个什么工作干不行,非干这冒险的事……妈这回没说错吧?”梅雨韵委婉地表达着自己的意思。现在看着儿子的伤势就心有余悸,估计是对于自己把儿子送上从警的路有点深悔了。简凡看着老妈患得患失的表情,不用说是害怕自己再出事了,想了想安慰道:“妈,从小到大都是听你安排,这一次我来决定行不?”   梅雨韵几分不放心,不相信地瞪着儿子。看着儿子不买自己的账,不高兴了,故态重萌了,数落着:“你从小就爱犯迷糊,跟你爸一个德性,看着蔫,一拗起一比谁都有劲,妈不放心……反正妈现在想开了,儿子不成器就不成器,总比没有了强,妈还指望早点抱孙子呢,你说你都快三十了,这倒好,连个对象都没谱,今儿说一个、明儿找一个。后天再换一个,好几个女人来看过你,把妈的眼都看花了,何况你呀?你让妈怎么相信你?当了两天警察你还把自个当成孙悟空了是不是?还挡上子弹了……妈可就你这么一个儿子,又不是没吃没喝逼着你闹革命去了,你说你搞得这事吓不吓人……”   简凡听得刚刚平静的心里又是烦燥之极,干脆捂上了被子,不听唠叨了。   只不过在唠叨中、在关切中、在温情中,比在什么地方都恢复得快。两周后,简凡好说歹说把爸妈打发回了乌龙,带着还未痊愈的伤,怀着一种迫不及待心情,归队了,这一次步子迈得很坚定,心情,比步伐更坚定,因为这里还有一件事要做:结案! 第五卷 浮世起与落 第90章 苦乐喜忧怨   忙忙碌碌的重案队在简凡回来的时候打破了宁静,进大门的功夫门卫又是问候又是寒喧,回到队里更不得了,刚进门不知道谁喊了句,简凡回来了,其他组一干年青呼拉拉就围将上来,簇拥着简凡问东问西。眼里闪着喜悦,肯定是先出院的郭元、肖成钢或者陈十全已经说过了。重案队倒不乏亲历过枪战的队员。不过像小漳河围捕这么惊险的倒还真没有,对于劫后余生的队友,亲切有之、崇敬有之、关切更有之。   让简凡微微诧异的是没有看到一个想看到的人,一行人簇拥着进了大办公室看得简凡心里又是咯噔一下子,冷冷清清的办公桌上细细的一层灰,肯定是若干天没有来过人了。一问郭元,回一队了;一问肖成钢,放长假的;再一问仨老同志,这干队友们七嘴八舌说了句,好长时间没见着。心里一急再问陆队长,这倒是在,告辞着热情的队友,直奔二楼陆队的办公室。   二楼东头一敲门一应声进来。胖胖的陆队长一看门口站着吊着绷带,脸上贴了块的简凡,乐了,招着手:“来来……正念叨你呢就回来了,什么时候出的院?”   “昨天。”简凡道。   “恢复得怎么样?坐坐……”陆坚定说着,亲自倒了杯水放到了沙发边上,饶有兴致的看着简凡,也是一脸喜色。   “还可以。”简凡胡乱应了声,心里有事,话还未出口,陆坚定唠叨着这小子现在越来越有自觉性了。没通知你归队就主动来上班了,几句话客气兼热情浑然不似以往处处命令的口吻,说着把一摞资料直递给简凡:“看看……提提意见,队里和支队办共同搞的。”   “什么?”简凡一怔,翻着拉杆文件夹,还以为是案情通报,不过一看眉头皱上了,先进事迹报告和几份演讲稿,一下子兴趣全消了,摇摇头道:“陆队,您看我像这块料么?写个检查都过不了您这关,何况这么高深的东西。”   “啧,怪话就这么多?五一省厅要有个英模事迹报告会,咱们市局、咱们支队推举的就张杰一个人。你是张杰的哥们,也是他最亲近的人。咱们重案队准备让你代表队里作这个英模报告,这是草稿,你准备一下,这些天别上班了,回家熟悉熟悉稿子。”陆坚定要赶鸭子上架了。命令式的口吻。   “啊?这……我……”简凡霎时被突如其来的消息惊得大嘴合也不拢,要说和队友们胡诌扯淡那是脱口就来,这英模报告会可是参加过。要是对着全市的警察代表讲一篇声情并茂先进事迹,那还不如拿着枪再去抓一回齐树民呢,可偏偏觉得这事好像也推脱不得,斜瞪着眼翻着资料,有说辞了,一拍那本资料:“陆队,行倒是行,你这稿子不行。”   “稿子不行?胡说,咱们支队长改了好几次,市局办杨秘书润过色。”   “真不行,他们不了解实情。”   “哪儿不行了?”   警队里说一是一、说二是二;绝对不含糊,说着说着队长和队员争辩上了,简凡看样纯粹就是不想担这事随便一翻指摘着:“您听这句啊……银色的警徽、藏青的警服,诠释着我们全部的忠诚,这有语病啊。警徽、警服和忠诚有什么关系?风马牛不相及嘛;还有这一句。‘在生活上艰苦朴素,一家人挤在一个二十平米的小房子里,常常顾不上回家,生活的重担落在妻子一个人身上’,警察能活到这份上么,谁信呀?就有人相信,警察真要是活到这份上,咱们自己怎么好意思说呀,那不是自己打自己脸不是?”   简凡随意一点就挑出了若干问题。语病、立意以及行文皆不通,一听把沾沾自喜的陆坚定听愣了,直觉得这几句介于有理和强词夺理之间的话,还真一下子挑不出毛病来。刚要插话的功夫简凡又是嘎嘎笑了。一笑抽动了脸上的伤哎哟了一声,跟着怪声怪调念着:“您再听听:啊!我们从晨曦中走来,身上背着昨天的故事,脚下迈着坚实的步伐……这句像警察吗?简直是有案底的逃犯说的;再听这句,啊,我们一路风雨带着欢笑,一路歌声伴着豪迈。这出外勤去了还是逛歌城去了?哪有这么演讲的?……还有更生猛的:啊,闪光的金盾,我把青春和热血献给了挚爱的警察事业,我们要用正义和正气,把和谐社会的凯歌奏响,把**人的信念务实。这就是我们——新时代人民警察的光荣……拜托陆队,你让我这么个一屁股处分的人站台上念这玩意,你不觉得滑稽呀?好歹您得找个是党员的搞这个吧?再说了,一点都不务实,写这么肉麻,非把党员们听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嘭”地一声重响,简凡立时闭嘴了,弱弱地看着队长,陆坚定的脸气得有点歪了,拍着桌子指着简凡教训上了:“你小子不是添堵就是来找抽来了,好好的演讲稿到了你嘴里就变味了,不想去就说不想去的话。”   “噢,那我不去了啊。”简凡就驴下坡,赶紧接了句。   “不行,由不得你。”陆坚定一听斥了句。   “陆队,其实我是为您着想啊。就我这口才还需要这演讲稿吗?再说就有演讲万一说着说着漏嘴了,那你回头别找我麻烦啊。”简凡不动声色地威胁了一句。这话一听陆坚定上心了,思忖着一伸手把稿子拿回来了,喃喃自语着:“你不说我还没注意这个事,我再想想,别真给我捅个娄子那洋相就出大了。”   一说这话,简凡暗笑了,像这等空话套话虚话还真不是自己擅长的项目,何况现在干这个也没那心思,正要开口,不料陆坚定收拾起东西来挥着手要赶人了,八成不待见简凡这号刺头,直挥手道:“去去去。不见你吧,我有点想;见了你吧,又让我烦;回休息吧,伤好利索了再来。等通知。”   “陆队,那我们那案子呢?可还没结案呢啊?我就为这事回来了。”简凡没动。   “什么案子?”   “晋原分局那案子呀?”   “你还想着那事呀?”   陆坚定此时一愣抬头看着简凡,挂了彩吊着胳膊,左脸颊捂着一大块,此时才觉得这小警倒有一股韧劲,颇为可爱,笑着道:“你觉得这案子现在还能办吗?”   “有什么不能办的?”简凡愣了。   “呵呵……哈哈……我告诉你啊。简凡,现在银行诈骗案、去年连到现在的文物走私案、刚刚抓获的齐树民一案,再加上水域金岸小区李威上缴的六十七件古玩,一大部分有案底,都是省厅接手着,李威溜了、王为民脱逃了、齐树民现在要犯、齐援民现在洗钱案……这几个案子都处在高度保密状态下,别说办案结案,就是提审这几个要犯现在都没门,人都没法提审,你怎么办案?”陆坚定几句说得简凡瞠目结舌,愣着眼没音了。   “啊?又要半途而废呀?”半晌简凡才弱弱地感慨了句,一咬牙一下决心起身说着:“不行,我找支队长去。这案子办得人郁闷死了,再拖几个月,十五年了。”   说着风风火火奔出了陆队办公室。背后陆坚定鼻子哼哼,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也自言自语地憋了句:   “光你郁闷呀。我还想找支队长呢?”   …………   …………   笃…笃…笃;咚…咚…咚;嘭…嘭…嘭。   敲门声越来越大,敲了若干次之后简凡心凉了,丫的,支队长根本就不在。   拖着一条伤臂、支着一个伤脸的简几现在连心也觉得有点受伤了,在医院里住了二十天积聚的热情被归队冷清一下子搞得有点凉了,一下子摸不着头脑了,心里好多天的想法一下子被扼杀在萌芽里了,最郁闷的是感觉到即将云开日出的时候,仿佛又有点浮云蔽日搞不清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简凡……”有人在一侧喊了句,正低着头走路的简凡一抬头,是支队办的高主任,高主任一看真是简凡。几分讶色和惊喜地问着:“什么的时候归队了?”   “刚才。高主任。咱们支队长呢?”简凡借机问道。   “有什么事?”高主任没正面回答。   “当然有事了。我们那案子怎么又搁下了?我就来问问,这是我和张杰俩人接的案子,我们经办人,咱们支队就有传统,除非我们主动退出,除非是上级接手,否则谁接的谁就结案,这案子现在又没人接。为什么又停下了?”简凡有点生气了。   “来来……别嚷嚷……”高主任知道重案队这小伙们都生猛 生怕楼道里同事听到,拉着简凡直进了自己办公室,客气地让着座。盯了简凡,似乎在斟酌话该不该说或者该怎么说,半晌轻轻来了个晴天霹雳:“支队长现在正在市局党委会上做深刻检讨。”   “什么?因为什么?”简凡又被吓了一跳,不过几天功夫,难不成天翻地覆了。   “还不是你们那个抓捕……这节骨眼上你就来添乱了啊,再说你们这事最终省厅还没有定论,……知道肖副局长被采取措施了吗?牵连牵涉出来的人一大堆,这事态最终是个什么样还不太明朗……你呀。回家好好呆着啊,等通知归队。再说你这伤,不也得好好养养不是?”高主任谆谆说道,很诚恳,估计出于对这位一线警察剩余的那么点尊敬。   “等等,什么抓捕?小漳河那抓捕,嫌疑人没漏网,咱们还牺牲了一位,还要怎么着?这事做什么检讨?”简凡有点理解不了其中的蹊跷。   “你还没搞清楚啊?……省厅的命令是要确保移出文物的安全,结果呢,一车全炸了;命令是要你们拦截目标车辆,要一网打尽抓活的,结果呢,三个里头死了俩,还有一个被你们打得半死不活,还牺牲了一位自己同志。为了抓这伙人省厅布置了几个月,连武警中队都调上了。现在倒好,搞了个哭笑不得的结果,文物成碎片了、活口成死人了。这个责任谁来负?”高主任一言指出了其中的问题。   “话不能这样说吧?”简凡一听浑身有点难受,不认同地辩着:“要分责任,责任多了。如果不是省厅一直强调抓活口保护那些破烂。就陈师傅那枪法,早把几个都给毙了……齐树民是什么人省厅不知道呀?十几年前就判的死缓,结果六年就保外了,这谁的责任?他这一辈子玩的就是盗墓挖坟,能少玩了炸药?没有考虑到这种可能,谁的责任?再说那些破烂玩意是人家李威的。怎么省厅当自己家东西成财产损失了?……这是怎么了,跟嫌疑人还没斗完,咱们自己人又得斗?”   “你这孩子怎么一点政治觉悟、一点大局观念都没有?……得得,回休息吧啊,归队时间等待队里通知。”高主任听得这牢骚满腹,不耐烦了挥着手打发人了,敢情和这愣头青白说了。   这个“围猎”计划本身就被省厅限制在很小的一个范围内,而且是一个垂直指挥,但是出这么大的漏子。看来最终把责任钉在指挥上还是执行上还尚无定论。不过简凡知道自己没啥事,还没资格过问这事,内部几个层次的博弈微妙得很,那还真不是自己能看得懂、掺合得进来的。   只不过有点郁闷的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晋原分局的案子刚刚出现的曙光又要被淹没了,李威、王为民在诈骗案里、齐援民钉在洗钱案里、齐树民此次被抓还没准隔离在什么地方,几个大案交错着恐怕要真如陆队长所说了,支队连过问的资格都没有,何况自己。   悻悻地从支队办出来,蔫不拉叽下楼,吊着胳膊脸上挂彩的形象回头率颇高,认识不认识的都知道是简凡。偶而都打着招呼问候一句,搞的简凡好像是专门挂着伤出来显摆一般。光什么时候出院这个问题就不胜其烦回答了若干次。   失落,甚至比案子走入低谷那种失落更有甚之。   出了支队办公楼,一下子觉得大上午的阳光有点耀眼,耀得眼晃、心跟着茫然。偌大的院子里像往常一样停着两排警车、像往常一样忙碌着进进出出的同事、就像自己知道的每一天一样永远那么的波澜不惊;只不过几天不见多了那么份陌生,甚至于简凡走到了重案队楼前的时候脚步有点踟躇不前,似乎自己本不属于这里似的。   得,回家吧。   歇着吧。为了大局意识歇着吧,反正有工资发、福利肯定不少、奖金也忘不了。   简凡想了想,现在倒觉得是自己擅自归队好像也做得大错特错了,干脆朝着大门方向走去,实在不愿意再看到陆队长、高主任那一胖一瘦,一般般不耐烦的脸,这俩人严格的说都是丫环拿钥匙,当家不做主的类型,给他们说也白说,甚至于简凡现在发现,好像支队长,充其量也就算个大丫环的类型,咋不咋地就得被上头揪着批一顿。   弱弱地想着该去哪儿,现在倒有点后悔没有跟着爸妈干脆回乌龙住段时间。糊里糊涂出了大门,不经意的眼抬了抬,怔了一下子,然后又是苦着只露了一半的脸转身、低头,沿着支队墙根做贼似地走。   不为别的,是因为视线里出现了一个久违了的熟人,曾楠。   紫裙、墨镜、靠着一辆墨绿色的宝马。车停在路对面。像曾经见过的所有炫富、装逼那类娘们一样就站在正对着支队大门的方向,简凡下意识地回避着这个女人,别说现在自己衰成这个样子,就正常都不想见到这个女人。   原因很不好说,只是下意识的。   “简凡、简凡……”   摆那个POSS没给简凡带来惊艳。曾楠急匆匆蹬蹬蹬追着过了路面喊着。快步拦到了简凡面前:“嗨、嗨……装不认识呀?”   简凡低着头,目光有点呆滞,透着眼皮从脑门的方向怪怪的盯着曾楠,然后像白痴一样摇摇头。   面前的曾楠,亮紫色的长裙,裙裾和长袖都是翩翩得了不得,蜷曲的长发染着几分金黄,一摆手一卸眼镜,迎面扑来一股香风,像是老友一般促狭道:“不敢认还是装得不认识?”   这丫的自我感觉看来不错,简凡眯着眼斜斜看着,摇摇头,难得地这次惜言如金了,一个字都没吐。   “我想和你谈谈……”曾楠走近了一步,伸着脖子侧着头,似乎想看看简凡的伤处。简凡下意识地倒退了一步,斜着眼瞪了一眼,没说话。掉头就走。   “嗨,是蒋迪佳的事,她去医院看过你了,你昏迷的时候。”   曾插一喊,简凡的背一耸,人站住了,看着这句奏效,曾楠又是补充着:“不过被你妈赶出来了,好像她们俩以前也有过不悦。”   这事简凡知道,蒋迪佳去乌龙那次被老妈训了一通,俩人相处的时候说起这事蒋迪佳还是颇有怨言。这次再来个狭路相逢,老妈是认准杨红杏了,对于这个在她眼里过于漂亮和儿子不般配的女人,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话。想想这事倒真有可能,缓缓地回过头来,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盯着曾楠,仍然是没有说话。   不想说,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说。现实中有很多让你无语的事和人。眼前这位恐怕能划到此列之中。   “蒋姐要走了,她哥的事不大不小,刚办了取保候审。申伯母一直就想全家移民到国外,这次可能带着女儿一走,就不回来了……你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曾楠说着。看着简凡脸上古井无波的表情有点诧异,想像中的惊愕、失望、惋惜都没有出现。   不但没有出现这些表情,听完了半天就那样傻站着,还是一句话一个字也没有。   这一句话也不说的拗劲和蔫样让曾楠没治了,来之前就鼓了很大的勇气,知道简凡对自己的成见已深怕没好脸色,只不过遇上这么个情况就有点始料未及了,无奈说了句:“后天下午四点的飞机,送送她吧。她也很伤心……其实她心里一直有你,一直很喜欢你,只不过你们俩家、俩人差异太大了,我和她聊过几次,她的心思很单纯,就是为爱去爱。根本没有考虑过这些,我相信你也一样,不过你们为爱结合还是为爱分开,我觉得都可以理解,毕竟蒋家的大小姐,总不可能真跟着你过那种紧巴巴的小市民日子吧?”   目光动动,不过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有点空洞的眼神里,曾楠终于看到那份应该出现的惋惜。如果不是这些身外之事的话,连曾楠也觉得这是一对天作之合。   “好了,你爱说不说,爱去不去,我话捎到了心尽到了。不管你怎么看我,我不在乎。我等了十几年的心愿是你帮我完成的,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来找我。”曾楠说着,看着简凡的眼光没有缓和之意。有点失望地转身要走,恰在这时简凡才开口了:“等等。”   曾楠一回头,就见得简凡像是想了很久有点难以启齿,还以为是想再见见蒋迪佳,不料却听到了一句很意外的话:“现在有个忙需要你帮,我问你,张杰说过莲花小区的房子是怎么回事?”   “这是李威当时盘下莲花小区一幢楼余了一部分房子,已经转到我名下了。当时原毅明准备以公司内部售给他的,比市场价要低百分之三十,不过就低了这么多张杰也拿不出钱来,后来找原毅明商量了两次答应他先交十万,剩下的写个欠条。这事还没来得及办,他就……”曾楠弱弱地说着,小心翼翼地看着简凡的脸色,不知道简凡是什么意思。说到“他就……”接下来的话不敢说了。   简凡叹着气,却是知道这走得仓促,都是事情来得太急的缘故,曾楠一停简凡就问上了:“那你准备怎么办?”   “你说呢?”曾楠包袱踢回来了。   “我问你呢?你再问我?”简凡眦眉瞪眼,凶相外露,吓得曾楠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就见得简凡有点火了,有点火冒三丈了,右手指着曾楠几分生气地说着:“知道我为什么懒得跟你说话吗?这事不是没有来得及办,是已经办了,张杰一走,你们把钱和欠条又退回去了,原毅明干的这事是不是?你授意的是不是?……昨天我出院第一个地方就是去的张杰家,你以为我不知道?”   “你知道又怎么样?我们做生意总不能拿个兑现不了的欠条吧?再说当时跟他家里说明了,要换房的话还是七折,这怎么了?这人情够大了吧?总不能白给吧?白给也得有个名堂呀?”曾楠脾气也上来了,俩人针尖对麦芒各不相让了,或许从俩人角度来看,都有点欠妥。   “呵呵……嘿嘿……哈哈……”简凡突然笑了,笑着说了句:“好,说得好,你终于给了我一个不再掺合到这个案子里的理由,我他妈可以安安心心回家睡大觉了啊。”   说完了马上掉头就走,理也不理,曾楠这倒迷茫了,追在简凡的屁股上,想拉着一看伤处又不敢拉人。喋喋地问着:“什么意思,你说清楚……”   说着拦到了简凡面前,有点不顾形象了,简凡嗤着鼻子说着:“意思就是,十四年前那桩案子真凶要淹没了,案子要搁浅了,如果在搁浅前面加个限期的话。俩字:永远……爽不爽?”   “什么意思,真凶不是仝孤山已经落网了吗?”曾楠一惊脱口而出。   “是吗?那把曾国伟诱出来的是谁?设计这个案子的又是谁?有人告诉你吗?有人告诉你仝孤山认罪了吗?”简凡一问,曾楠立时怔住了。看着简凡猛地灵光一现:“你知道,是吗?”   “你问张杰去吧,我还真不知道……我就知道了,也没治,悬了十四年了,悬着呗……曾楠,实话实说,我挺可怜你的遭遇,十几年了你遭遇的人和人之间薄情寡义还少吗?不过可怜又可笑的是,这十几年你成功地把自己也变成了一样薄情寡义的人。唐大头拿你当妹妹当亲人。你呢?拿他当个挡箭牌最合适吧?……张杰给你们传的消息不止一次吧?这人都不在了,你就没看着他们孤儿寡母可怜?办得这事寒不寒心……还有我这个倒霉蛋啊,拿着一堆有案底的古玩把老子调戏来调戏去。有意思呀?……不过现在我倒觉得你比我还可怜,一直蒙在鼓里呢。哈哈……”   简凡几分情不自禁的傻乐着,拨拉开曾楠,大摇大摆,头也不回地走了。曾楠被简凡说得怔在当地,半晌瞪着两眼,眼看着简凡越走越远。就像彼此的距离,再也难以弥合…… 第五卷 浮世起与落 第91章 鸳侣旧梦痕   机场,每天汇聚相逢之喜和别离之忧的地方,简凡从候机大厅徘徊到停车场,显得有点微微坐立难安,对于他,既是相逢,亦是别离。   耳边,偶尔会掠过飞机起降的轰鸣;眼前,是来来往往陌生的面孔。大厅的中央,几对夫妇带着或大或小的小孩,刚刚下机;登机通道口上,一对恋人正拥别着,男人不忘在女友的耳边最后几句窃窃呢喃;又一趟班机落地乘客涌进来的时候,简凡落落寡欢地踱出了候机大厅,第N遍又掏着小镜子,耀耀自己伤痕未愈的脸。   绷带,轻轻地揭了一层,简凡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骂了一句:“妈的,连老子当小白脸的机会也剥夺了。”   确实剥夺了,左颊颧骨附近的伤口斜斜的一道,爆炸后被波及的污染性创口,现在愈合成一条粗粗的疤痕,就像谁在白皙的脸上用粗毛笔浓浓的画了一道,原本俊俏的帅脸带上了几分狰狞。   装起了小镜子,有点无言兼无语,体肤之痛永远比不上留在心里的切齿之痛,一闭上眼就会浮现硝烟中那最后一幕的景像,是张杰,在爆炸的火光中斜斜地飞起来,最后的一丝生命光华消逝在自己看不到地方,留下来的,是个懵懂的孩子和抱着孩子哭的妻子。   这就是英雄,一刹那热血上头、一时间万众瞩目的荣光之后,留给他自己的是冰冷的勋章和墓碑,留给亲人、留给朋友、留给他身边人的,是无尽的缅怀和伤痛。   “妈的,这个傻X,一摸着枪就兴奋,一出勤就想着出风头……”   简凡还是难以释杯地骂了自己最亲的队友一句,无所事事的几天,那火光冲天的一瞬间经常把简凡从梦里惊醒,和死亡擦肩而过的伤口能愈合,可那浓重的阴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消散。时不时地想起张杰来,那是一种又气、又恨、又想、又苦的感觉,现在还想得起来,抓捕前的几分钟俩人还在商量立个巨功混个小队长吃喝不愁的事,现在好了,巨功有了,人没了。   对了,我怎么又想起他来了?踌躇着的步子停了停,被不远处一辆红色跑车里下来的女人吸引住了目光,流苏般的长发、绸缎般的肌肤、春山般地挺拔,直从停车场款款而来。   噢,简凡不认识,不过并不影响目光随着这位不认识的美女款款从身边走过。   像很多时候一样,美女被注视,而自己被无视。如果放在以前,简凡或许会很无聊地目测身高、揣度三围,或许会更无聊地凑上来搭讪,没准会有机会博佳人一笑,没准会凑巧要个佳人的电话以方便日后约会。没准……没准想发生的事一切皆有可能。   不过现在,仅仅是惊艳一瞥简凡便收回了目光,踱着步子在候机厅的台阶上来回看着市区的方向,如果拿身边的女人和心里的那位相比,总有一种曾经沧海难为水的感觉,简凡不用努力搜寻,记忆中的音容笑貌依然是如此清晰,那么美,总是让自己陶醉在彼此的目光里;那么温柔,总是让自己心醉在彼此的呢喃中;那么亲切,总是让自己忍不住要回忆和她相处的点点滴滴。   总以为这就是俩人的真爱,可即便是真爱也禁不起人情世故的冲击,仅仅是和蒋母的一面就颠覆了俩人对彼此的感觉。简凡想想,现在自己在蒋姐眼中估计应该是一个有点自卑到变态、有点卑鄙到龌龊、有点难以容人到暴戾的形象,或许就像蒋母灌输的,一个和李威、和王为民、和很多人关系不清不楚的黑警察形象。而在自己的眼中,从中也发现温婉大方的蒋姐,是在那个养尊处优的家庭、是在众人的呵护中长大的,面对家庭的怯懦恐怕也不是她本人克服得了的。   真爱到了亲密无间才慢慢发现,其实是在憧憬中的错爱,俩人之间的距离仍然是天差地别、此生无缘!   来了,简凡人停下焦灼的脚步,目光投向来了远处来的三辆车,前面是前两天见过的那辆宝马,曾楠开的,中间的是蒋九鼎那辆中性化的车,跟在后面的是辆奥迪,见蒋姐开过。   车缓缓地停在车场的边上,先下来的曾楠和蒋迪佳,后下来是蒋九鼎一家三口,再后面的车里是九鼎的副总张凯陪着俩位老人,清矍的蒋清源和一身贵气的申凝霜,看来现代并不完善的法制对这个富贵之家并没有造成实质性的影响,蒋九鼎依然是一副老总的派头,一大家子说说笑笑,向着候机厅走来。   几乎在简凡发现这行人的同时,蒋家大小也同时发现了这个挡在候机厅门口的人,胳膊吊着绷带、脸上挂着彩,走近几步就见得平静的脸上带着几分忧郁,眼光的焦点局聚在同样平静但同样带着几分忧郁的蒋迪佳身上。   近了,近了,简凡静静地站着看着越来越近的一行人,心里百感交集着,看着白衣长裙,挽着纱巾一副远行打扮的蒋迪佳,和记忆中的蒋姐几乎没有什么两样。像是昨天还欢声笑语在一起,像是今天刚刚分手,眨眼又重逢在一起。   蒋九鼎有点讷言,携着妻子抱着女儿没说话,摇着头,申凝霜回头盯了女儿和曾楠一眼,进门厅的当会又没有半分好意的剜了简凡一眼,以前不入眼,现在这德性怕是更不入眼了,曾楠搀着申凝霜不知道安慰了句什么,一家人次第进了候机厅,留下的最后蒋迪佳缓缓在简凡的面前停下了。   “我要走了……”蒋迪佳目光流转着,无限依恋。   “我来送送你……”简凡抬眼,眼相见心相连的那种默契依然。   “对不起……”   俩个人,几乎是同样说了这样三个宇,几乎是同时被对方的话说得一怔。   对不起?为什么……简凡心里一闪而过的是因为自己的自私和量狭给蒋姐带来的伤害,对于申凝霜那份怨念再深,也加诸不到蒋姐的身上,暗施手脚从蒋妈处挖到线索之后的那份报复快感再见蒋迪佳,俱成了一份难以出口的歉疚。在面对冰清玉洁的蒋迪佳,简凡总也觉得自己心理永远是那么阴暗和龌龊,永远有一份自惭形秽。   为什么对不起?在蒋迪佳的眼光里那份瞬间加深的依恋中,闪过的是乌龙县那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那个笑容灿烂的大男孩,是一起在五洲相拥逃命、还是在长街一吻倾情、抑或是在无数个闲暇的日子里情意绵绵,更或是在寒夜暖室里春意无边?   “还疼么?”蒋迪佳温婉地伸着玉手,轻轻的抚过简凡脸上的伤,轻轻地,几乎感觉不到触摸。   “不疼。”简凡勉力笑笑,捉住了蒋姐的手,温润,修长、绵软的手。   “又在骗我。”蒋迪佳嗔怪了一眼,另一只手抚上了简凡的脸,几多爱怜透过眼光直露出来,让简凡心下的感觉蓦然升起。   “以后,再也骗不到你了。”简凡黯黯地说了句,牵着蒋迪佳的手,鼓着十分勇气弱弱地问着:“姐,一定要走吗?”   蒋迪佳无言地点点头,安慰着简凡道:“……别怨我妈妈,要怨就怨我吧,这几个月我想了很多我们之间的事,真要嫁给你,带给你的不是幸福而是负担;妈妈只是希望我有一个安宁、富足和稳定的环境,对于我她期望的是能站起来、能健康就已经很满足了,婚姻倒在其次……你要是娶一个又馋又懒又乱花钱还什么都不会做的女人,过不了多久你也会很厌烦的……其实我知道你心里爱我、没有一点嫌弃过我,我就很满足了……”   轻言细语,宛如莺啼,同样隐含着很多对生活无奈的委曲,让简凡一时黯然无语。   或许已经想通了俩人的差别,或许已经听从了父母之言,或许对于朦胧中的感情仅余下一点留恋,楚楚动人的蒋姐温婉而言,再看佳人如玉、眼睫中的深深情意,简凡心里埋藏的那座火山几欲喷涌而出,一只手抚过秀厣,揽着爱人,几分动情地说着:“姐,我想要你……我一直想不顾一切地把你娶回来,可一直下不了决心。   现在我没有那么大能力,我总有一天会有的,可为什么没有人给我点时间,给我一次机会?我也一直想证明我比别人优秀,可走错了路最后弄得自己伤痕累累……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后悔,可我想,我一定会后悔的,会后悔没有抓住你、会后悔放弃我们这段感情,可我现在想抓住,也没有能力……”   对于感情,恰如对于案情,都是对现实无可奈何的缴械放弃。简凡说不清楚,只不过感觉如同面对支队和组织的命令、安排一样,想逆转,永远是一种力不从心,小人物的命运似乎走到终了,只有一个归宿,认命!   于是,简凡认命了,只是忍不住心里的思念再来看最后一眼。   于是,蒋迪佳无言了,所有的解释都是多余的,所有的解释都挽不回即将而来的别离。   相爱着的俩人相视无语,即便是抛得开世俗的眼光也冲不破家庭的藩篱,蒋迪佳眼角动动,霎时想起了在医院看到爱人伤重昏迷的那一刹那,想哭又哭不出来只能偷偷地抹泪。几分怜爱的握着手,抱着头,把受伤的爱人埋在自己肩上。   靠着,轻轻地靠着,思念的日日夜夜,不如伏在爱人的肩上一个瞬间,眼里泪光闪动着,被蒋迪佳无声无息地背着简凡消灭了。   于是,时间就像在简凡的眼前心里凝固了一样,拥着蒋姐尽情的回味着曾经动情的每个瞬间,没有分手那种撕心裂肺,却仍然感觉到彼此间的情意绵绵。恍惚中直觉得这一刻会持续到永远。这也许就是爱吧,不管是相守还是别离,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怨念,相守的时候是耳鬓厮磨、别离的时候是无尽思念,一切总是那么美好。   很短,像一个刹那;很久,不知道过了多久。大厅里回荡着飞往北京315次航班即将起飞的提醒,曾楠奔了出来,站在俩人的左近,想提醒又忍着不敢出声。   分开了,俩人分开了,是简凡,弱弱地掏着口袋里一个不大不小的盒子递给蒋迪佳,没说走字,却是最后的分别。   “是什么?”蒋迪佳问了句。   “百合花,你最喜欢的。”简凡勉强笑笑。   “花?”蒋迪佳看着这盒子里,根本不会是花。   “我把花做成吃的了,百合葵花仁,用花瓣泡得味料,炒了三遍,很脆了,一定能吃出百合的味道……花开的娇艳只有一瞬间,把它的味道留下才会久远,这是花馔中的一道,厨艺中的一种……什么时候嘴馋了,想吃什么了,告诉我,我给你寄……快走吧,别误了飞机……”简凡轻轻地说着,这三天的功夫一直想着送一份礼物,最终还是送了点吃的。   “嗯……”   蒋迪佳笑了笑,一转身的瞬间抹着眼晴,快步走着。和家人站到了一起,一步三回头地进了登机通道,消失的瞬间,是一个强自欢颜的笑容。   最美的瞬间定格在简凡的眼中,腾空而起的航班,消失了。   “走吧……我送送你……”   半晌仰着头傻不啦叽看飞得没影的飞机,被一句提醒惊过神来,一侧头是曾楠,悻悻的低下头,被人窥破心事一般地显得有点不自然,又不死心地朝天上看了看,啥都看不着了。   “走吧,离市里还有好几公里路呢?你就当打的,按公里收费行吧?”   车停在简凡身边,曾楠催着,不耐烦的样子,简凡舒了口气,拉着车门坐到了副驾上,直接放倒座位,斜斜地躺着。车身呜地一声轰鸣,直窜了出去。   “哎……别这么多愁善感嘛,其实就国外也没多远吧?想看她直接飞去不就行了……现在这穷人发愁没钱了,富人呢,又发愁钱没了,有本事的不是技术移民就是资本移民,国内国外两头飞来飞去的家庭多了……哎简凡,我告诉你啊,其实申伯母的要求也没那么高,主要还是觉得她女儿跟上你没有安全威,当然了,收入也是个重要因素,人家当妈的总不能真把姑娘嫁个……那个什么……你说是不?”曾楠说着说着觉得话不好出口,以那个什么代替了。   “那个什么穷光蛋是不?”简凡不屑了句。   “啧……我没这么说啊。”曾楠回避了句。   “没关系,富也并不就那么光荣,穷也并没有那么可耻。我现在的自尊不怕受这种刺激。”简凡怪怪地发了句感慨,不像牢骚。   “其实你现在属于不那么光荣的一类,李叔最起码给你留下了一幢别墅,虽然古玩肯定要被省厅收缴,可别墅应该产权归你吧?毕竟有律师签署的文书。”曾楠弱弱地提醒了简凡这个伪富人一句。   “律师算个屁呀,当不当非法收入没收,说归你说不归你还不一句话的事?再说了,就我这德性,能住得起吗?警察这点工资凑合凑合交交物业管理费。呵呵……谁爱要谁要。对了,别提李威啊,我听着这名字就犯病。”简凡懒洋洋的仰头躺着,闭着眼晴说话,现在心思对于那个究竟归属谁的别墅根本没什么兴趣,似乎还沉浸了思念中。   身边总有那种让你无语的人,除了曾楠还包括那位李威,这个精明到把所有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人让简凡此时觉得真有点无语,成也是他、败也是他。如果不是李威,怕是自己没有那么快摸到案子线索,没有那么多出人意料的表现。可同样是因为李威,自己也糊里糊涂应了这么个下场。不过你辗转想想,好像对他也恨不起来,同样也怀念不起来。   稍待片刻,曾楠侧头看看无助于衷的简凡,又找着话题:“去哪,要不一块吃晚饭?”   这个提议简凡没吭声,得了,曾楠无奈地自已否决了:“算了,你肯定不愿意和我坐一起,把你送哪儿?”   “回家……我累了。”简凡眼皮未抬,说了句。   “嗯,有时间吗,我想……我们……”曾楠吞吞吐吐,几次侧头看简凡,有点难以启齿。   “没时间,我们之间也没什么事,曾老板免开尊口,我还想留着小命多活两天呢。”简凡不阴不阳地把曾楠的嘴堵上了。   “唉……算了……”   曾楠抿着嘴,有点无奈,看来真没有什么能刺激起简凡来的事了。   车直驶回了平安小区,下了车有气无力的简凡招呼也未打,懒洋洋耷拉着脑袋吊着胳膊直上了单元楼,开门、关门,然后把自己扔到床上,懒洋洋地睡上了……   躺下的时候简凡突然想起在学校的时候经常励志的一句话,生活嘛,就像一口锅,人生低谷的时候就像落到了锅底,不管你朝哪个方向努力都是向上的方向。道理好像谁也明白,只不过现在自己好像浑身的精力被抽走了一般,连向上哪怕一点的力气也没有了,除了睡觉,找不出更好的事可做…… 第五卷 浮世起与落 第92章 解铃系铃人   睡觉、吃饭;再睡觉、再吃饭。   有时候生活昏昏噩噩周而复始地重复也未免不是一件什么坏事,最起码简凡倒不觉得这是一件什么坏事,和当年上大学大多数时候的生活如出一辙。   对于未了结的案子虽有遗憾,可进入预审程序之后的各案不是哪个人能做得了主的,也不是你想上就上,想不上就不上的,于是乎,这种周而复始的生活就简单地重复起来,枪伤在简单的生活中渐渐地好起来,心情在无所事事中慢慢麻木起来,一切似乎有个错觉,又即将回到曾经波澜不惊的生活中。   过了四月就是五月,回家呆了一周,这一周呆得简凡有点芒刺在背,对于出这么危险的外勤家里自然是始料未及,老爸讷言,可眼光里的担忧简凡看得出来,老妈经常是心有余悸地唠叨,唠叨完了的总结语,最终都是归结到自责不该把儿子送上从警之路上。连二叔这个当警察的也觉得大侄脑子有点进水,知晓了经过只是评价了句,那武警、特警、防暴警身手高超多得去了,抓不住就先不抓呗,逞什么能?   这话听得简凡有点气结,不过想想好像也没有什么错。   至于费胖子就更让简凡无语了,五一一回家费胖子就屁颠屁颠来玩,一看简凡这长相,直说自己找到了失去很久的自信;再一问经过,得嘞,费胖子三番五次都不相信,要说为钱奔命,正常;为妞拼命,能理解;要说是因公负伤和歹徒搏斗,费胖子直接怀疑又是简凡在忽悠,直到简凡不得已脱了衣服给费胖子亮胳膊上洞穿的枪伤,这才把费胖子镇住了,看得费胖子目瞪口呆然后给认识了二十几年感觉有点陌生的锅哥下了个定义:傻X。   一下子把简凡说愣了,似乎这俩个字暗合了自己给张杰的定义,这个定义也击碎了心里残余的最后一丝自豪,那一刻简凡突然明白了最近的朋友费胖子为什么不理解、最亲的父母为什么担忧、最挚爱的蒋姐为什么会有那种戚戚艾艾的眼神。   那是因为,自己带给他们的,都是这些。在平安和渴望幸福的普通人群体里,永远无法了解和理解这种行为的意义。   或者,根本没有什么意义。   于是简凡第一次不用老妈催促主动回太原上班了,尽管还是没有接到归队的通知。不一定是因为想上班的缘故,只是觉得心中总有那么一点未了之愿,总还有那么一点点留恋。   是什么?是案子?是队友?是张杰?   说不清,不过能感觉到它的存在。   …………   …………   大学城,靠近省煤校的街口,挂着学府饭店的门面。   陋桌五七张、酒瓶两三行,隔着后间是狭小的厨房,一进门就是锅勺的叮叮当当和换气扇呼呼直响。老板黄天野一手托个盘子嘴里店小二般的吆喝着:“简凡,钻下面干嘛呢,一起吃……”   简单的木质收银柜台下应了声,简凡从柜后钻了出来,这些天无所事事的时候就搁在老三的店里混,始料未及的是,当时觉得根本没有厨师细胞的黄天野把这小饭店开得颇为有声有色,不过细细想想这成功的秘诀倒也简单,只要价廉量足,稍稍比学校的饭菜好点肯定就有市场,恰恰学校里那米粒能打鸟、份汤能洗澡的饭菜水平,实在不怎么地,这倒成全了黄天野的小店生意。   乐滋滋的黄天野刚把一份青椒肉丝、一份香菇油菜放桌上,简凡黑着脸出来了,砰地一声把个钵大的盒子扔到了饭桌上,脸色不善地问:“这是什么?”   黄天野一看一愣,立时又笑了,嘿嘿奸笑着:“松……松肉粉,那不写着么?这东西好啊,冻肉掺上点炒出来又香又嫩又鲜。”   “啊呸,你以为我不知道啊,我做饭的时候你还穿着开档裤呢?”简凡脸上的肌肉一抽,几分训嫌疑人恶相,看看此时店里暂时没人,压着声音教训上了:“你这也太奸了吧?你一个劲儿放味精就不说你了,这黄石粉是化工原料,刷马桶的……这东西你都敢用菜里?”   “别别别……没人了再说……”黄天野赶紧地拿着松肉粉又塞回了柜台下面,这东西还是瓶新的没开封,简凡这眼贼,一转悠毛病能给你挖一大堆,边藏着黄天野边不以为然地解释着:“这一溜店还不都用这玩意,火锅飘香剂,芝麻香油精、人造蛋白奶再加这松肉粉、红曲,你不用不行呀,菜品相就跟人家差一个档次,现在这菜原料又差,香味出不来人家谁来吃呀?”   “别人怎么干你别这么干呀?这吃的东西造假最缺德……这能吃么?得得,我不吃了,我一想我吃的化工原料我就膈应。”简凡说着,看着桌上飘香的两份菜,再一听黄老三一口气说了几样化工原料,霎时什么胃口也没有,起身就要走。黄天野不迭地奔出来拽着简凡解释着:“这个真能吃、这个什么添加我都没放,我知道你这鼻子灵味觉清……不信你尝尝,原汁原味,我老油都没用,我用得新油。”   “你……”简凡气得有点无语了,饭店说这老油是用炼过几次的油,品质稍稍比地沟油好点,这黄老三一分一厘算得清得很,招待朋友和自己吃的估计干净,要卖出去怕是就没有那么干净了,气咻咻地坐下来拍着桌子教育着黄天野:“老三,人得诚实,不能太奸诈了。”   “啊?”   黄老三气得直翻白眼,指着简凡回敬上了:“嘿哟,你啥时候成了老实人了?人多地方好开卖,逮个生客使劲宰,你教的,对吧?……察言观色细细找、看准肥羊再下刀,你教的,对吧?我做生意还是跟你学的啊,上大学窜宿舍卖褂子、卖牙刷、卖玫瑰花,你宰得不比我黑呀?经管系那群傻妞你都宰遍了。”   “啧……”简凡咂吧着嘴,这黄老三翻上旧账了,话一转解释着:“你没理解我的意思,做人可以不诚实,做菜一定得诚实。衣食住行无小事,你在吃上捣鬼,这……这……这缺德不冒烟事,你小子等着吧,将来生个儿子没JJ。”   “切……你要这样说,太原做生意的有JJ的没几个了。哥们只当你是放屁啊,管你吃管你玩还一堆毛病……喝。”黄天野不以为然,开了瓶啤酒倒了杯顿在桌上,看看简凡苦色一脸,伤痕犹新,又想起旧茬来了,笑着挖苦道:“你别充老大教育我啊,你这乌鸦嘴张口就说哥们要关门赔钱,结果呢,你看到了,小生意红红火火,一个月落手里怎么着也有万字出头吧……嘎嘎……再看你小子,哥们让你一起来发财,你还拽得为人民服务,看看,成什么德性了……嘿嘿哈哈……少教训我啊,以前你就比我帅那么一点点,现在唯一的优势都丧失了,老老实实给哥们夹着尾巴……喝……”   当年宿舍里的四贱人本色依然,黄天野边说边劝着酒,一杯下肚,简凡小心翼翼地尝了口菜,嚼得没有异味之后才敢放开吃,不知道是忙着吃还是心里有事,被黄天野这几句呛得说不上话来了。   警队里呆得久了,觉得自己有点不适合那里。而现在抽身出来的时候,又觉得自己有不合时宜了,看不惯费胖子尸位素餐,净拿着公款养膘;看不惯老大薛瀚勇五一来了卖个房还拉上自己当托;更看不惯老三黄天野在这吃食里使奸捣鬼。   一切恰如平常,只是自己不知道怎么就成了外星人,处处显得不合时宜。   吃着的时候,老三眯着眼又劝上了:“简凡,不是哥们说你啊,警察有个啥混头,没钱没人给你开门路,一辈子还不是站岗放哨当炮灰的料,什么时候想通了直接找我,咱哥俩一起干,投资不用你出,我直接盘个中型酒楼,三五年就发了。   黄天野简凡是格外了解,要是眼睁开了,不是盯上你的钱包了就是看到美女了,要是眼眯上了,没准就是憋着什么馊主意了,一听这个提议,简凡呷着酒噎了老三一句:“啊,就用这松肉粉、飘香剂呀?要让我爸知道我这么做饭,非一勺拍死我。你得了吧啊,我要饭去也不跟上你做饭。”   哪行都有哪行的秘辛,对于用一些其他原料增加菜的品相、香味、卖相的办法,简凡上学就混迹饭店,比黄天野高得可不止一个档次,只不过从老店出来,学厨的时候味精也很少用,更别说用这东西了,在做菜上简凡可比做人要诚实得多了。   黄天野被噎,瞪眼冲了句:“你穷着吧啊,缺钱了别来找我借啊。”   “你太小看人民警察的觉悟了。”简凡反驳了句,话锋一转眦眉瞪着:“借什么借?直接朝你小子要,敢不给!?”   “嘿,你当个小屁警察算个毛呀,挣得不多、拽得不少,职位不高耍得不小……就你们这德性,连人家城管都不如,切……吓唬我……哦哟,吓死了,哪来的机械战警?”   黄天野喋喋得啵着,一嘴菜含糊不清地说着,不知道看到了门外什么景像,眼一瞪吓了一跳,简凡正自听着,一回头乐了,不知道秦高峰从哪儿冒出来了,偌大的个子几乎和门框同高了,低着头正进门,这么高的个子再加上一身警服,光视觉上的冲击就相当地0震撼,最起码把人瘦个小的黄天野震住了。   “嗨、嗨、你不说警察算个毛吗?有本事对着他说……嘿嘿……”简凡乐呵了,指指秦高峰,黄天野自是不敢招惹,咧着嘴不吭声了。简凡回头客气着:“秦队,您怎么来了……哟,陆队,您也来了?不会是来吃饭来了吧?”   支着脖子看看路,肖成钢在车里打招呼,这地儿肖成钢来过,八成是他把俩队长带来了,正看着,又进来了俩位不认识的警察,指指简凡问秦高峰:“是他么?”   俩人点点头,一位中等个子,国字脸,很严肃的警察叫着简凡:“跟我们走。”   “喂喂……这拘捕传唤也得有个证吧?咋不咋地吓唬谁呢?你们哪个部分的?”简凡惊得心下狂跳,这段时间虽然没有到单位,可知道这里头事不小,肖明宇被双规后,牵涉出来的人太多,从治安总队、派出所、刑警队都有被督察,社专案组请进去的人,乍来这么俩位,把简凡搞晕了。   “出来,出来……没你们的事啊。我们自己人。”陆坚定招呼着简凡,屏退着黄天野和出来看热闹的厨师和服务员,拉着简凡出门,简凡不无紧张地问着:“哎,陆队,这唱哪出呀?我昨天还打电话问了,不是还让休息着么?”   “怎么不开手机呀?现在全队人都在找你,你倒好,钻这儿逍遥上了。”陆队长埋怨着,脸色很严肃,简凡悻然说着:“又不上班,没规定不能关手机呀?我到这儿吃饭怎么了?”   “好……你是常说常有理,走走,跟着省厅俩位同志走吧……”陆坚定推着简凡。简凡心下惊着,看看秦高峰、看看陆坚定,看看俩位不认识的警察,倒不是督察,就是不知道来路,还没说话,像是事非常急一般,秦高峰拉着简凡:“走……上车说……”   “老秦,那你送送他……我和成钢回队里。”陆坚定招着手,把秦高峰和简凡送上一辆晋A标识的警车,俩不认识的警察前头一坐,车门一拍,吱溜声就走了。   “支队长中午就下命令找你……省厅现在有一项特殊的任务你考虑一下。”秦高峰说着,看前面的俩位点点头,得到了允许这才说上了:“有个人要见你,情况很特殊,你做好心理准备。”   “谁呀,搞得这么吓人?”简凡插了句。   “齐树民。”秦高峰爆了句。   嘿嘿哈哈哦……简凡猛地被这严肃的表情和庄重的阵势以及事由逗乐了,乐着说道:“我以为厅长要召见我呢,呵呵,齐树民见我还得你们摆这么大阵势呀?吓人一大跳啊。”   这嘻嘻哈哈的表情孰无几分严肃之态,前面副驾上坐的一位回头没好意的剜一眼,简凡倒不在意,一笑又诧异上了:“不对呀,秦队,他现在是嫌疑人,怎么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再说见我干嘛?”   “一会就知道了,闭上嘴……”   秦高峰脸阴着,很严肃,把简凡要问的话全顶得咽回去了。   …………   …………   目的地是渣山公园不远的一个特警训练场,进门的时候有持枪岗哨,不算很大的训练场里能听得到狗吠的声音,简凡几乎有点怀疑这里是警犬训练基地,不过下车一看楼前的两层岗哨差不多明白了,这八成是保密起见,把专案组移出了市边上,脱离了看守所、刑侦以及任何可能做手脚的地方,这是办案常采取的一种模式,也是一种很无奈的模式。   进楼的岗哨秦高峰就不能进去了,站在门口送着简凡,进了楼里还有一层电子扫描,估计是以防枪支带进这里,一扫描连身上的手表、钱包都不放过,检查得很仔佃,手机也没收了。稍等片刻就跟着这俩位不吭声的警察直上了三层进了会议室,一进门愣了,除了伍辰光压根就没认识的人,而没认识的人跻跻一堂,围着大会议桌足足坐了十二三个人,不知道在开什么会。   “这就是简凡,重案队刑警,齐树民要见的人……来来,坐这儿……”   伍辰光招着手,把一身便装的简凡招到自己身边坐下,弱弱地坐着,看着这一干年龄有大有小,最小小也有三十出头的同行,目光霎时盯了过来,有怀疑、有惊讶、有诧异,好像盯着简凡脸上那块疤特别帅似的,看个没完了。   “严主任,您直入正题吧,耽误了好几个小时了……他对这个案子很了解……”   伍辰光说着,是对位有四旬上下的老警察说的,那人手指点点,前排的一位一摁开关,会议室的投影显出一个人来,简凡的瞳孔顿时聚到一起了,是齐树民,正坐在一间空荡荡的屋子里,偶尔抬头看看监控探头的方向。   让我预审?简凡有点不确定,这唾手可得的好事应该轮不上自己。   “小简同志,齐树民被你们刑针支队抓捕归案后伤势不轻,足足耽搁了二十几天才开始进入预审阶段,现在他的情况基本稳定,省厅调集了厅直属机关以及太原、晋中几处的预审人员准备对他进行预审,从4月26号开始到现在有三周了吧,暂且没有什么进展,嫌疑人提出一个要求,要见诱捕他的警察……专案组考虑到这可能是突破嫌疑人心理的一个契机,又充分采集了你在审讯孙仲文以及和齐树民通话的一些资料,经讨论后同意和他见一见面,很简单,你的任务呢,就是和他谈谈……”   这位姓严的主任侃侃说着,话里几分老成,讲得滴水不漏,看着那因为长期戴警帽柔顺地贴在鬓侧的头发,任谁也能判断得出这是位资深的老警察。正寻思着怎么着就来了这么一招的简凡眼晴愣愣地直看着半晌无语,这位严主任还以为简凡有什么疑问,放大声音示意着:“小简同志,怎么样?有什么为难的吗?”   “是有点为难,我可以不去吗?”简凡突然标新立异地问了句。一下子把严主任这一行搞懵了,省厅布置的任务,直接下到基层的小警,哪一位不是受宠若惊,偏偏这人这么古怪,一古怪,大伙儿都把古怪的眼光投到伍辰光身上了。   “又出什么洋相,上级交办的任务要不折不扣完成。”伍辰光虎着脸斥了句。   简凡站起来了,敬了个礼,很给支队长面子,不过转身又给严主任敬了个礼,小话来了:“报告严主任,为了更好的完成任务,我要求参加专案组,请您批准。”   “这……”   这个比刚才还难,严主任眉头一蹙,左右看看,哑然失笑道:“专案组是省厅直接敲定的,得组长孟副厅长批准。”   “报告严主任,我从去年十月份接手晋原分局的案子,到现在为止,跟这群人跟了八个月了,能挖得出来、抓得住,那是因为对于仝孤山、齐树民以及其他嫌疑人,我比了解自己还了解他们,我有把握审得下来。”简凡坚定地说着,舒畅地吐了口气,期待地看着这位不知名的上级。   这下,窃窃私语来了,在座或年青、或不年青、或资深、或不资深的警察们交头结耳地说着,严主任面露难色,看看伍辰光。伍辰光看着笔直站立的简凡,帮腔了句:“严主任,他说的没错,晋原分局的失窃案、陈水路新村杀人案、12.26文物走私案以及现在正在经侦支队承办的银行诈骗案、小漳河抓捕,他都参与了,太原第一悬案中失踪的同行曾国伟,就是他找回来的,这事大家都知道了,我希望专案组考虑一下这个建议……”   “这样吧……”   严主任开口了,打断了一干同行的窃窃私语,看着刑侦支队来的俩位,说道:“伍支,先让小简同志熟悉一下,心理专家张处在正等着,这事随后我向孟副厅长建议一下,如果可能的话,我们也希望非常熟悉案情的同志加入进来,毕竟我们是刚刚接触这个案子。大家看怎么样?”   一问怎么样,自然是群起附议,伍辰光自然是点头应允,眨眼把简凡推到了前台,说话着安排着简凡到隔壁,这儿的这位还真认识,是省厅心理学专家张英兰,那位黑脸老太太,讲了一番对嫌疑人现在可能心理状态的推测,讲了讲措辞应该怎么样取舍,讲了讲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言下之意简凡倒心知肚明,也就是诱导嫌疑人开口,为预审找一个最佳的切入点。   这一番准备足足准备了两个多小时,快到下午五时的功夫才见得带自己来那俩位警察领着简凡直到了一楼封闭楼层里,长长的走廊里天没黑就亮着晃眼的白炽灯,简凡有点怀疑这一干涉案的重要嫌疑人是不是都被秘密关押在这里。   领路的警察咣当一声开了铁门,领着简凡进了预审室,还是那副姿势,那个人让简凡瞬间突然觉得心跳加速,热血上头,长长地吸了口气屏住呼吸压抑着,压抑着有点狂躁的心理,面前就是枪杀张杰的人,就是引爆了目标车的人,就是这八个月来无时无刻不想抓住的人。   大眼、睁得很圆,长脸,脸色有点苍白,如果仅看脸部的话,一点也看不出这是积案累累枪杀过警察的嫌疑人齐树民,反倒是齐树民很安静,诧异地看着进来的俩位,一位站在自己左近,一位坐到了对面预审席上,平静地问了句:“你是简凡?”   “看来咱们的合作很默契啊。”简凡冷冷的说了句,平静了,坐稳了,看着齐树民自我介绍着:“对,我就是简凡,简单的简、平凡的凡。”   “嘿嘿哈哈……”齐树民仰着头笑着,笑了一会又低下头怪怪的看着面前的人,估计是想记住这副让他铭心的长相,几分阴色地回答了:“你真他妈命大,六公斤硝铵加两枪都没把你弄死。”   “齐树民,你老实点。”一旁站着的警察喝斥了句,齐树民扬长不理,背靠上了椅子,一动胳膊简凡看清了,仅剩下的左手和双腿铐在连体铐子上,右手已失。不过在这人身上看不到惨兮兮的相貌,反倒在以一个胜利者的态度盯着简凡,第一句就透着恨意。   妈的,消遣老子,简凡心里暗骂了句,被齐树民一骂,不怒反笑,几分戏谑地笑了笑道:“呵呵……我倒不觉得命大,有点可惜,差一点就当英雄了,你这人太不够意思,这点事都不成全我……说说吧,想见我干什么?”   “我他妈想掐死你,灭你全家。”齐树民身子前倾,恶狠狠说了句。   “去你妈的。”简凡勃然大怒,拍着桌子回骂道:“老子要没穿警服,当天就掐死你了。”   “来呀……现在也不晚,来呀……”齐树民支着脖子在挑衅。   “啊呸……少他妈装孬啊,老子高兴了陪你说两句话,不高兴了唾你两口,看你拴条狗链子的德性,谁还把你当个人?”简凡拍着桌子,唾沫当着武器呸呸乱唾了几口,恰如骂街一般和齐树民对垒上了。   失控了,开口就有点失控了,监控的音像一传,恶相一脸、脏话连篇,大大出乎先前的料想了,严主任为首的一干预审员都看着伍辰光,伍辰光起初有点不知所措,不过转念发现了其中的玄机,指着屏幕介绍着:“嗨,这就对了,大家看,这就是气势、气势,对付这号顽固不化的嫌疑人就要有这种压倒一切的气势……看、看,马上就要开始了……”   对,对骂了几句,屏幕上你瞪着我、我瞪着你,俩人似乎都要以眼光为武器袭击对方似的,气势倒确实端得是不凡,对垒持续了足有一分多钟,简凡胸一挺,预审员们都以为要开始了,却不料大老远请来的小警又是一句雷倒众人的开场白:   “喂,瞪半天了,有话有屁一起放出来,老子还忙着呢。”   伍辰光的脸刷地黑下来了,一干预审员都掩着嘴轻轻地笑,审了三周审不下来的齐树民每每开口就够雷人的了,谁可知今天又来了个更雷的…… 第五卷 浮世起与落 第93章 惊雷听无声   气势、又见气势,这气势压制住了齐树民……   其实气势在我们身边俯拾可见。古有仁人志士坚贞不屈的浩然之气、今有各级领导前呼后拥的官威之气,再比如机关里浓浓的官僚之气、再比如国企里浓浓的腐旧之气、再比如草根蚁族里浓浓的怨天尤人之气、更比如世风日下浓浓的拜金以及恶俗之气。   这都叫气势,和这些气势相比,在简凡这个小小的警察身上迸发出来的匹夫气势,一眨眼间就被监控室的一群人彻底无视了。   窃笑者有之、暗笑者有之、准备壁上作观隔岸观火者更有之。在简凡之前,以严复清主任为首的十二人预审组分了三组,第一组是来自太原市局,一个主审俩个副审再加一个书记员,第一次审得正义凛然,而齐树民除了对枪杀警员供认不讳其他的一概不提,反而和预审员大谈宗教信仰的人权普世价值观对于法制的不适应性,废除死刑在人权、人道俱无的社会形态中的不可行性,旁征博引了一番让哲学水平不高的预审员终于听明白他的意思了:老子不怕死,你吓唬谁呀?   第一组一失利,第二组改变策略了,来自省厅直属特种预审组副厅级研究员坐镇,和齐树民聊着,试图从改善生活和医疗条件的话题上套出点口供来,毕竟是死罪,量刑上除了死没有二字。谁知道齐树民直接嗤之以鼻,以法律不是报复更不是恩惠的实质指责预审员,并且指出法制进程的最大障碍就是执法者不遵纪守法,例证就是对自己的诱供、就是在这里不见天日的秘密羁押,直接把第二组驳得个个汗颜。   严主任最后是亲自出马的,斟酌了良久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对齐树民的境遇表示了同情,谁知道这招致了更大的反感,齐树民振振有词,指责严主任这种怜悯相对于司法依律一刀切,只能是妇人之仁。气得严主任连喝三大杯白开水才压住了火,接下来几组组长轮番对齐树民进行审讯,谁知道这个嫌疑人的厥词层出不穷,大谈奴役法制化不过是傻逼工业时代的畸形胎儿,这穿警服的不过是强权在国民身上的泄欲工具而已,大摆着一副正气凛然的态度和预审员辩上了,面面相觑的预审组无人敢于和这个反社会者言论交锋。   于是,审讯中断。   于是,想继续的代价就是满足齐树民的要求,要见诱捕出自己的简凡。   本来预审组以为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不过一看面嫩的简凡有点大失所望了,开口几句你骂我、我骂你俩句,大有“流氓对流氓、谁比谁更狂”的架势,一干预审员领教过齐树民的水平,知道接下来的口水大战就将开始了,都在看着,各怀心思地看着屏幕上事态的发展。   …………   …………   冷冰冰的预审室像一个水泥盒子,固定着的预审席和嫌疑人的席位相距数米,白炽灯下俩个的表情纤毫毕现,看得清清楚楚,简凡呸了口骂了句刚刚坐下,已经习惯于把预审们玩弄于股掌的齐树民稍稍惊愕之后峰回路转了,突然微笑了,微笑着很温和地说道:“其实,就想问问你,你怎么会知道我会走小漳河,我一直觉得不像个巧合。”   很意外,齐树民像见了老朋友一样,态度第一次如此和蔼。   简凡蓦地抬眼,面无表情地看看齐树民稍稍有点期待的眼光。心里暗道着估计张英兰的判断没错,这是一个集极度自大、自恋于一体,有近乎于精神强迫症候的嫌疑人,对于这种人,或许犯罪仅仅是一种能得到满足感的行为,能得到精神愉悦的乐趣。直白点就是:变态!   瞪了一眼,简凡冷冷地说了句:“是巧合,从太原到介休、到榆次、到晋中、到云城十二条二级路以及高速路、国道全部封闭,都驻有警力堵截,太原警队中坚力量全部调到了城外,就为堵你。你的级别够高了啊。”   齐树民听着眼中闪过一丝傲色,欠欠身子,颇有几分自得地说道:“这好像是我醒过来听到的第一句实话,看得出来,你很恨我?”   “我恨你就像你恨我一样。”简凡道,捕捉到了那一丝自傲,顺着这个细微的感觉顺口说着:“不过坦白地说,我不得不佩服你……虽然准备充分,我们还是小看了你,在被围的情况下还能反戈一击,靠着引爆炸药逃出围捕圈,还打死了我们一个队员,差点就溜了。这种事说出去恐怕都没人相信。”   “谢谢,看来我们开始相互欣赏了啊,终于能见到个实话实说的警察了。哈哈……”齐树民蓦地展颜一笑,似乎在这里得到了一份满足感,调戏着简凡道:“你实话实说,那我也实言相告。知道我想见你的真正目的吗?”   “说呗,绕什么弯子。”简凡道。   “呵呵……之前那十几个傻逼预审呀,比你还蠢,天天围着老子聒臊,就想从老子这儿问点案情、捞点好处,呵呵……不过呢,也亏他们把你找来啊,其实呢,我还想问问你,我一枪打死的那个警察应该在眉头部位,你这么大年纪没见过多少死人吧?这种事看过一眼,是不是晚上经常做噩梦呀?”   齐树民阴森森的笑着,看着简凡阴沉着脸,颇有几分奸计得逞的得意,继续调戏着:“再有呢,你们追了我这么长时候,人死了,古玩炸了,就剩下我一个快死的人了,你们什么没捞着,出了这么大洋相说不定你这警察比我这个土匪还倒霉……我就想看看你倒霉到什么程度了,在你和那帮傻逼预审员身上,能看到我的成就……哈哈……嘎嘎……”   齐树民放声大笑着,声音震得传音器簌簌杂音,像地底鬼哭魂叫的阴瘆听得人头皮发麻。   故伎重演了,会议室观战一干预审员一脸被捉弄了的糗相,这三查五审还是被捉弄了,齐树民数次提出要见诱捕他的简凡,此时经预审讨论报组长审批后才得以实施,毕竟这个小警和嫌疑人直接打过交道,俩个人的交流说不定会反映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来,谁可知道貌似有点变态的嫌疑人早洞悉了一干预审的用心,根本就是捉弄人,连预审带简凡都捉弄了一遍。   屏幕上齐树民被捕以来第一次笑得如此开心,从阴瘆瘆的悲愤直笑到气喘吁吁,指着面前枯坐的简凡,像是见到天大笑话一般,笑得咳嗽加喘气乐不可支。一旁站着的法警也有点发怔了,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目光投向监控探头,只等着耳麦里的命令把嫌疑人带走。   等来了一场闹剧的严复清主任正准备对着话筒下命令,一个声音拦下了,等等。   众人一看,是坐到最末位的张英兰,省厅指派的心理学专家,这位黑脸老太太的资历不浅,不过这些天同样被这个变态嫌疑人搞得一筹莫展,众人看过来的时候,张英兰指着屏幕:“再等等,这个类似于精神强迫症候的心态需要一个发泄时机,潜逃了这么长时候,嫌疑人也承受着巨大的压抑,他需要一个释放压抑的契机……如果让他尽情表演的话……我揣不准,不知道会有什么结果……”   张英兰蹙着眉,摇摇头说了几句不确定的话,预审员又注意着屏幕,四个方向德探头都聚焦在嫌疑人身上,此时看不到简凡的表情,只是觉得很长时间了,一直是齐树民尽情表演的时间,而简凡,一直动也未动……   …………   …………   “其实我要说的话你替我说了,我们从彼此身上都能看到自己的成就。”   半晌,冷冷一句,一下子把齐树民的笑容全噎了回去,那张苍白的脸上写着惊愕,瞬间有点不自然了。   “你说得很对,警察是很傻,很多傻到为那么点工资拼命,一辈子的工资也买不起你手里的一件古玩。我身边的警察包括我,包括死在你枪下那位,都很傻,没有你聪明、没有你有势、没有你有钱,在我阅过的上千例罪案中,很难找到一个像你这样集暴力、黑金和诡计于一身的嫌疑人,而现在我听说你认了枪杀警员一宗罪?我有个疑问啊,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罪大恶极了不怕爆头,一宗也是死、十宗百宗也是毙,我就奇怪你应这么一点点小罪一命呜呼,不觉得是对你智商和犯罪成就的侮辱吗?……严格地说起来,杀一个警察不是什么轰动的事,这本身就是一危险职业,每年死在任上有几百例,去年太原市就发生了四例。”   简凡娓娓道着,像是说与自己不相干的事,听得会议室里的人有点刺耳,这口吻似乎是和嫌疑人如出一辙,不过听在齐树民耳朵里,有点心照不宣地说道:“想诱供我?……哈哈,嗯,这是一个比较聪明的办法,最起码比前面那一堆垃圾要聪明得多。”   “想诱供你的人很多,我是唯一懒得诱供你的人,其实你不一定了解我,但我很了解你,一九八X年严打你父亲被枪毙的时候你还没有成人,那时的法制可没有现在这么仁慈,五花大绑插着亡命牌游街示众,观者是人山人海,俩个人架着然后武警把七九式对准脑后,‘嘭’地一枪,掀了天灵盖,然后白花花的脑浆流一地……我的师傅就是一个刽子手,他讲过程的时候告诉我们,很多穷凶极恶的人其实没有看上去那么凶,在濒死的时候会吓得大小便失禁,不得已的情况下枪决前会把犯人的生殖器扎住,省得他们没上刑场就屙尿一裤……”简凡说着,看着齐树民阴森的脸几分抽搐和悸动,那个有爆发力的“嘭”字惊得齐树民肩一耸,简凡知道这话扎到对方的心里了,不厌其烦地讲着听到过陈十全的经历,看着齐树民发怔,不无几分恶毒地损了句:“齐树民,你当时看到你爹的惨相,吓得尿裤了吗?”   齐树民瞬间旷野了,口里嗬…嗬有声,两眼冒火,下意识要冲起来,不过被隔断板锁在被审席上动弹不得。身后的法警压着肩膀斥喝着安静点,挣扎了良久才缓过胸中的这口恶气来。   简凡静静地看着被戳到了痛处的齐树民,只等重新安静下来,才继续说开来:   “我以前很恨你,恨不得把你毙于枪下,不过现在我觉得有点同情和佩服你。我小时候看过唯一一次枪决犯人,还是离得很远,吓得我几天睡不着觉。旁观尚且如此,何况枪决的人是你的亲生父亲,我相信这一层心理阴影一辈子也化解不开,特别是在那个年代,能在这个阴影中活下来就不容易……而你不但活下来,还活得很好,上天还是极眷顾你的,你和仝孤山一对异姓兄弟挖坟掘墓挖到了发家致富,其实法网恢恢,疏漏的地方很多,游离在规则之外的人和事很多,要是见好就收的话,以你的智商也许我们一辈子都抓不住你……可是积郁在你心中的仇恨是化解不了的,你仇恨的不是哪个人,而是整个社会;你想得到的,不是钱和古玩,而是对身边的人、对自己命运的绝对控制。因为你父亲的阴影给你造成的恐惧,一辈子会跟着你……这也就是刚才你向我征询的缘故吧?可是这些,你控制得了吗?能控制得了,你会坐在这里吗?”   字字缓缓而清晰地吐出,齐树民的脸上阴晴不定,这是临阵磨枪得自张英兰的点拨,从一个人心理和性格的成因来分析嫌疑人倒是心理专家的强项,但怎么对付嫌疑人就不是这些专家的所长了,就像造枪的不一定是战士一样,而现在,简凡有点生涩地运用这个武器,几次不经意地瞥着齐树民,这个人的城府很深,单单从脸上看不出有什么松动的迹像。   半晌,齐树民插话了,还是一副睥睨的态度不屑地道:“我仍然在控制中,很多人的命还攒在我的手里,很多人的前途包括这幢楼里的这群傻逼,都攒在我手里,很多案子天知、地知、我知,我想把它带到哪里随我的便。不过看你现在的衰样,我倒有点怀疑你不在这个局中了。”   “聪明,我是不在这个局中,不过其他事就有点自作聪明了,其实一个人能量有限,不管你把生命投入到服务人民还是祸害人民里,都微不足道,就你干得那些,我闭着眼晴就能数出来,你信么?”简凡怪怪问,扔出来了一个包袱。   “哦……是吗?”齐树民不置可否,不过脸上的得意之色很浓。   “这个团伙已经全部覆灭了,我真不知道你还会抱着什么幻想。我就从你十四年前被捕入狱开始,从太原悬了十四年的案子开始说,所有的嫌疑人我能历数出来,你信么?”简凡的气质在说到案情的时候霎时变得自信了,那股曾经操刀持枪的自信又迸发出来了。   “呵呵……有一个人你肯定不知道。”齐树民打着哑谜。   “噢……你是说那个主谋吧?不就是个女人嘛,你真以为你聪明呀?”简凡也还以哑谜。   齐树民眼晴一睁,身子徽微一颤,惊愕的脸上满是讶色,这个狭小的空间,霎时完全安静下来了。   会议室同样安静下来,现在回想,二十几天摸不到案情上,而此时不过几分钟时间就不知道怎么着已经绕到了案情之上,特别是一直静观的伍辰光听到这个熟悉案子,听到俩个人的哑谜,拳头不由自主地握紧了。   紧了,像紧紧地绷住了一根弦……   …………   …………   “诈我……哈哈……”   齐树民微微一愣否决了,放松了。   “是你告诉我的……我一直搞不清你手下这帮悍匪、齐援民这帮势力、王为民加上李威再加上李威这股势力、再加上你在我们内部的保护伞,这么庞大的组织是怎么联系到一起的呢,我想一直是利益分配,但最终否决了,因为十四年前你还在狱中,明显不是你操纵的,那么是谁呢?我开始怀疑李威,可他一直把矛头指向你,我觉得他不是。后来又怀疑你哥齐援民,在你最后被捕的前几分钟,你否决了,我觉得是可信的。我也怀疑过我们内部那位刚刚被双规的人,不过我觉得以他的身份和你们沆瀣一气说得通,但一起杀人灭口实在说不通。我们最后的通话提醒了我,那个人你投鼠忌器,毕竟这个人和你哥,和你幕后的人联系的太紧密;再加上李威不说,我想以他豁出去要灭了你们的决心,只有一种情况他不肯说,那就是:羞于启齿……”   简凡缓缓地说着,线索缠着线索,包袱连着包袱,说着似乎只有俩人听得懂的话,明显地看到齐树民脸上惊愕之色越来越浓。   会议室里,一个即将呼之欲出的答案浮在伍辰光的脑子里,嘴唇动动几乎要喊出来了……而剩下这几位听得却是云里雾里。不知道这宗案情来自何方。   “这个人我忽视了,所有的人都忽视了,成了我们眼皮下的一个盲点……你哥当天到晋原分局见的就是这个人,只有这个人对一切了如指掌,只有这个人能影响到分局的决策或者把带头的干脆拉下水;同时这个人还能以同事的身份把曾国伟诱出来;还有更玄乎的,没准她开着分局的车去跟你哥分赃了,对吗?……当然,她的最佳表现还不在晋原分局的案子上,更厉害的还在后面,你哥到了太原,我想一定是她的给你哥牵的线,间接地说,你从狱中保外也是拜她所赐吧?在这个案子里甚至她的角色更重于你,你出狱后搜罗古玩,你哥洗钱,而幕后牵线给你提供保护的、给你提供洗钱途径的,估计都是拜她所赐,只有她能把齐援民、肖明宇、王为民、李威或者还有其他人都联结到一起……对吗?   想到她之后,我对李威的迷茫也迎刃而解了,我一直不相信世上有很纯粹的人,为了正义无悔追踪的人,李威的表现很拙劣,他一直以一个悲天悯人、匡扶正义的面孔出现,这让我很反感,而且最后他把所有的人都出卖了,当警察他缺了点正气,当坏蛋又缺了点义气,这让我很小看他。想到这个主谋,我明白李威的苦衷了,他一半是出自公愤,一半是出自私怨,因为,这个主谋是他的前妻……唐授清,对吗?”   简凡温文地说完,面无表情地看着齐树民。   仿佛是无声处的惊雷,会议室的伍辰光“嘭”地拳头直砸在桌子上,旁若无人的喊了句:“对……就是她。车上不敢说话,是怕暴露身份……是个女人。”   目光炯炯有神,一瞬间像打了针鸡血兴奋之意溢于言表,十四年的迷雾一下子全散开了,一下子失态了,看着众人怪异地看着自己,伍辰光忙解释着:“失态、失态……张处、严主任,他说的就是第一悬案,晋原分局的案子,主谋是唐授清,错不了,这几个案子的关键人物是这个女人。”   几个预审员有点怀疑,严主任扬扬头,示意着屏幕,此时齐树民并没有表示出更大的震惊,颇有深意地看着面前,那是简凡的方向。   很久,看了很久,又发起神经来了,轻轻地、微微地笑着,不一会成了嘎嘎的怪笑,从笑里看不出肯定还是否定。   简凡也笑了,这个突如其来的变化宁愿看作是冰山将倾,跟着趁热打铁道:“齐树民,严格地说你是栽在李威手里,他十四年前亲手把你送进监狱,又不遗余力追了十几年真相,你在暗处他也在暗处,他处心积虑最后把你们几个走私、洗钱、诈骗的几方都出卖了……我有点奇怪,他和你之间有什么过节?仇能深到这种程度?”   “哈哈哈……”齐树民刚刚停下,一听又是哈哈大笑着,笑得有点发痴发狂发苦,仿佛也是此时才恍然大悟一般,笑了良久脸色一整,脸上的肌肉抽动着,恶狠狠地带着几分复仇快感地正面回答简凡:   “因为,老子睡过他老婆……”   哗……地一声,会议室一片哗然,众人面面相觑都把目光投向严复清主任,不知道这审出来的是真话,还是笑话…… 第五卷 浮世起与落 第94章 劝言意且恳   “和别人老婆上床,既有生理快感,又有精神愉悦,而且还有给别人戴上绿帽的成就感……呵呵,老实说我也干过这事,恭喜你啊齐树民,李威在这一点上,永远赶不上你……”   简凡接着齐树民的话评价了一句。齐树民恶狠狠带着几分复仇狰狞的脸先是惊愕,跟着舒展,尔后哈哈大笑着,直笑得拉着手铐脚镣哗哗作响,笑着又是指着简凡,想说什么没说出来,不过眼光里满是默契。   会议室,有人眉头蹙着、有人嘴唇咬着、有人的脸上肌肉怪怪的抽着,问出来的情况很雷人、但回答的情况更雷人,正兴奋溢于言表的伍辰光看着众人都盯着自己,这倒有点不好意思,不迭地解释着:策略、策略,我们一线刑警的突审一般不拘泥于形式啊……   确实不拘泥于形式,本就是个会话,潜移默化中慢慢地转到了案情上,严主任叫着预审员搬着案卷和众人商量着倒先熟悉上这个案子了,谁也没想到这种瓜得豆的结果,不过不管有什么结果,总比什么都没有强吧?   预审室,俩人曾经为对手的人第一次感觉到了一种默契,简凡一句不伦不类的赞扬让齐树民带着仇恨的心得到了那么慰籍,能在此时、此地得到慰籍恐怕是不做第二人之想了。简凡像在说一件不相关的事似的,接下的分析直入主题:   “唐授清在十四年前的案发之前,不过是晋原分局下属劳动服务公司的合同工,身份差不多相当于现在的协警吧,工资收入不过四百多,而且儿子有脑瘫,加上老公常年不着家,人又长得漂亮,本身在局里的流言蜚语就不少,这个女人的作案动机很复杂,不管是为奸情、为钱都说得通……噢,这件事和你无关,你当时在看守所,对吧?”简凡委婉地问着,生怕引起齐树民的反感。   齐树民斜忒着眼吐了俩字:“对呀!”   “我模拟一个作案过程,向你这位大师求教一下,怎么样?”简凡跟着话就来了,齐树民心照不宣地笑笑,未置可否,对于这个不明确的表态简凡只当视而不见,缓缓地说道:“还接着刚才话题,十四年前3.23文物走私案最终在太原300多公里的大同境内把你、郑奎胜、陈久文、李三柱四个重要嫌疑人抓获,可我想当年抓捕一定没有一网打尽,漏了一个重要的人,这个人把消息带回了云城老家,否则以当时的通讯条件,消息不可能传这么快……是仝孤山,对吗?”   “对呀。”齐树民道,对于猜测和模拟并没有表示出更大的兴趣,何况不是自己的事,只当随口应了声。   “你的本家兄弟齐援民得知消息后带着你的余部和他的人马聚到了太原,找到了唐授清,我想你和仝孤山形影不离,你跟唐授清的事他应该知晓……在紧锣密鼓准备之后,当天八月二十一日下午,齐援民出现在晋原分局,我本以为他是去找谁,可后来发现不是,他是去把随身带着的那个人先安排到晋原分局里窝着,准备实施盗窃,对吗?”简凡道。   齐树民眼皮一抬,微微有点发愣,似乎对于这种秘辛被人知晓有点诧异。   “当天二十点三十分之后,这个布置开始了,仝孤山、薛建庭、孙仲文在半路接到了唐授清直驱小东门小区,由唐授清负责把曾国伟诱出来,或许我更可以大胆猜测一下,李威暗恋过曾国伟老婆,唐授清和丈夫关系不好,迁怒于曾国伟完全说得通;在此之后曾国伟女儿把嫌疑指向李威和唐授清而且愿意亲身进到盛唐摸查唐授清的犯罪事实,也能说明这一点……把曾国伟诱出来之后,仝孤山猝然出手,打昏了曾国伟抢到了钥匙离开了小区,唐授清下车,然后三个人直驱晋原分局,通过扔在墙外的哨绳把钥匙拉了回去,进而实施盗窃……你们设计很精巧,可以也许你们没有想到,根本就不需要这么麻烦,当时门卫乔小波擅离职守,你们就大摇大摆走进去都没什么问题,对吗?”简凡连珠炮价似地叙述着在脑海里过了无数遍的经过。   齐树民欠欠身子,出离的诧异之后到有点饶有兴趣了,迸了句:“对呀。”   “现在,就得说到那个偷东西的贼了。十四年前被捕那是你这一生的低谷,陈久文、李三柱、郑奎胜和你一起在狱中;仝孤山、孙仲文、薛建庭三个人负责外围,那么实施盗窃的这个人就呼之欲出了,可以简单地想,这是一位你和你哥同时信任的人,而且身手相对要敏捷,当时万一出事能跑得了,对警察也下得了手。   满足这个条件的人呢,好像就剩下一个人了……连刃,对吗?在云城武校当过教练,打蒙一个人对他来说是小菜一碟……”   简凡问着,齐树民眯着眼,斜斜的瞥着简凡,眼睛里透着怪异没有表示,简凡依然故我的继续着:“我姑且认为是连刃啊,打懵了库管,盗窃得手后骑着警用摩托车离开,事情比你的想像得顺利,仅仅一点细微的差别是接应的人最后走的时候碰到了返回来的门卫乔小波,不得已下掳走了他,出现了目击者,你们又采用了一个很巧妙的办法,把两万赃款塞到了被打昏的乔小波身上,封上了乔小波的嘴。这个办法我相信是体制内人才想得出来的,他要是据实回报,那肯定是三查五审最后人财两空;隐瞒下来没准还能留下点赃款。想出这个办法来的人呀,我想没准是唐授清,对吗?”   “呵呵……对呀。”齐树民蓦地笑了,这一霎那的变化让简凡心明如镜,肯定是错的。   “剩下的事就简单了,你们在城北废水处理厂会合后重新分配了任务,仝孤山、孙仲文负责驾着天津大发抛尸;薛建庭负责把摩托车开到一个不相干的地方弃车;而齐援民肯定是在连刃的保护下返回老窝……至于唐授清嘛,像个没事人一样回家、睡觉。我就有点奇怪,她明知道这出了就是命案,怎么还会加入到里面……嘶……你说呢?”简凡有点狐疑,看看齐树民,想进一步求证。   “那你说呢?”齐树民一副玩味的口吻,不露声色,像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的表演。   微微的感觉在这里卡了一下,这休息的一个多月,闲暇的时间差不多都耗在这个上面,对于每个人几乎都是张口就来,一卡简凡脱口而出:“除非……除非唐授清根本就是当年你的同谋。”   眼皮微微一跳,或许是已经有所准备了,齐树民没有出现更大的情绪和表情变化,只是以一种很怪异,像是见了极度感兴趣的人一样盯着简凡,似乎要看透简凡的五脏六腑。   他动心了、他奇怪了、他有点心里拿不准主意了……这表情落在简凡的眼里弱弱的下了一定义,对于齐树民的不肯定也不否定简凡倒不在意,要想一次就把齐树民拿下来那几乎不存在可能性,说完了这个,俩个人对视着又恢复了先前的沉默……   …………   …………   “这个案子还有这么蹊跷呀?”   会议室里,严主任粗粗浏览了一遍电子案卷,眼光把电脑屏幕上移出来看着伍辰光。   “一直悬着,没有取得一手口供,也没有其他更有力的证据。”伍辰光听得入迷,随口说了句。   “这个案子跨度够大了啊,12.26文物走私案嫌疑人李三柱、陈水路杀人案的受害者是薛建庭的家属、唐授清又涉嫌洗钱和诈骗案、晋原分局悬案第一嫌疑人仝孤山,又是陈水路杀人案的重要嫌疑人、咱们这个专案组负责4.3小漳河被捕嫌疑人的审讯以及水域金岸上缴涉案文物的查证,我现在倒觉得这几个案子,似乎是相互关联着的,你们回忆一下,小简同志刚才用一个悬案把我提到了嫌疑人几乎全部囊括进去了。”严主任若有所思地说着,隐隐地觉得几个另案处理的嫌疑人和案子,都在一个整体里。   “很像一个串案。”其中的一位预审弱弱地发了句言,伍辰光一看是市局预审处抽调的同志,又看看省厅来人,不置可否地笑笑道:“根本就是一个案子,同一伙嫌疑人,串都不用串。”   “那为什么不并案处理呢?”张英兰怪怪地问了句。   所有人霎时都投向在座唯一的一位女同志,有点奇怪内部居然有不懂程序的人存在,在这个系统里,大家都想破案,对于事实清楚、证据确凿的,都要插一足,比如银行的诈骗案;而对于经年的死案、悬案,躲之唯恐不及,谁还愿意掺合。一听一看是省厅的心理学专家,于是,都心照不宣地笑了……   …………   …………   笑了,沉默了良久,在对视中试图看清楚对方的简凡和齐树民突然都笑了,简凡在笑,觉得自己猜到了齐树民此时的心境;而齐树民同样在笑,笑里透着玩味,就像预审员经常看到了那种在玩猫捉老鼠游戏的笑容。   “我的模拟我的推测怎么样?”简凡问。   “不错,可我和都没有什么关系,我被你们关在看守所,就即使我想帮你指证,这好像也经不起推敲啊,你说是不?”齐树民德笑着问道。   这是个关键问题,十四年前的案发齐树民刚刚被捕入狱,自然可以说和此案无关,或者,真有关的话,他就不会这样开口了。简凡也是一笑置之,话锋一转道:“想知道这个案子里的涉案人的命运吗?这个就和你有关了,也是猜测。”   “好啊,听听看。”齐树民像是看一场闹剧一般地随意说道,又欠欠了身子,靠回到了椅子上。   “我是去年十月份接手的这个案子,七次组建专案组侦破此案七次流产,我原以为我是聪明绝顶被选中了,后来才知道我是傻得要命,被人架上炉子上蒸烤来了。七次专案的案卷我看了很久,我虽然傻吧,可我知道吃现成的,其实我们一位前辈已经判断出曾国伟肯定被杀,我们同行里也有一位新秀也摸查到了古董这条线上,只不过因为种种原因都半途而废了,于是我呢,就来了个突然袭击,给你哥下了套,回头诓了还在监狱的郑奎胜一下子,把薛建庭拴住了,而且找到了十四年前的失枪……这个你没料到吧?”简凡几分自得地说道。   “说,继续说……”齐树民眨眨眼,根本无动于衷。   “从薛建庭浮出水面开始,你们的灾难开始了,我的灾难也开始了……刚刚被捕没几天,唐授清就通过市局预审处的关系给薛建庭传话,这个传话很简单,说起来也定不了什么罪,不过薛建庭也算个男人,他心里最清楚你们出手会是个什么样子,他知道曾国伟是死在仝孤山手下,万一出事他的妻儿躲不过你们的黑手,于是,他选择了自杀……这时候,不知道是唐授清还是你哥齐援民授意,把南宫派出所搬了出来,唆导着薛建庭家属来支队闹事……这很聪明,成功地转移了支队的工作重心,可也很蠢,就剩下一个妇道人家了。这件事用脚趾头想也猜得出。有人在推波助澜,于是我找到了薛建庭的遗孀冯梅梅,可惜,你们的反应比我们更快,在没有取得有价值消息的时候,一家三口除了孩子,都被你们灭口了……齐援民和唐授清还没有敢灭口的胆量,这恐怕是出自你的手笔吧?”简凡说着说着,有点出离愤怒的感觉,特别是看到齐树民不当回事地撇撇嘴,这种愤意更强了几分。   没有开口,或者是懒得开口。   简凡继续说着经历的案子:“案子僵住了,但也成功地威慑到了你们,你们开始准备出逃,离开太原这个是非之地,可你没有想到的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李威一直是暗处盯着你们,并把你准备转移了古玩消息透给重案队,于是在你猝不及防的时候又挨了一下痛击。在此之后你更加小心谨慎,遍查是谁在捣鬼,最后查到了唐大头的头上,我不知道你和唐授清后来的关系为什么交恶了,居然领着人马直闯盛唐,很可惜,你又栽了……不但栽了,连刃和仝孤山以及其他几个嫌疑人都浮出了水面。   在此之后你沉寂了一段时间,李威加紧了对你们下手,我这个脑子笨,又从头看案情找有什么遗漏的地方,千不该万不该,有人不该留下当年的门卫那个活口,我们在找出这个嫌疑人来之后,幸运的是他居然看到一眼嫌疑人,而李威在你们内部也收买了人,认出了这个人是……孙仲文。你没想到的是,孙仲文没有死,而且被我们抓回来了,在他的指认下,我们找到曾国伟……齐树民,你想知道李威收买的你身边的人是谁吗?”   “不想。”齐种民冷冷摇摇头,不理会这茬了,防备很严。   “你想我也不告诉你,找到了曾国伟的消息一传出来,我判断你们要跑,李威说过你们在太原有一个窝点在彭西地区,机缘凑巧的是,我们在彭西还真把你们的窝点挖出来了,而且把你堵在了市区,可惜的是啊,这个行动没有经上级批准。你溜了,不是我不想经过上级,而是我觉得一经上级,你知道的恐怕比我们还要早……当天是特警中队和治安总队设卡排查,我想,一定是我们肖副局长告诉你从哪儿走的吧?”简凡再问。   “那你问他呀?”齐树民反问了一句,像开玩笑。   “呵呵……他的信念可没你这么坚定,没准早交待了。这个咱们按下不提,随后我听说省厅的判断是你和连刃已经出国了,我一直怀疑这个判断,我想恐怕是别有用心的人给的假消息……恰恰在这个时候,你也非常聪明,知道杀害警察这件事不可能善了,于是,你把给你运输已经到广东的仝孤山出卖了,把他交到了警察手里。对吗?这也是在为你最后的潜逃做准备。”简凡有几分厌恶地看着齐树民,看着脸上微微显得有点不自然的齐树民,这个人张处长猜得不错,是个极度自大自恋的人,杀伐决断有多狠简凡领教过了。   “老话说出来混总是要还的。我现在都还了,何况他们。”齐树民欠欠身子,叹着气说道,话里说不出的沧桑。   “成功地转移省厅侦破视线之后,你秘密潜回了太原,这次是真要走了,古玩虽然全没了,可那是你抢来偷来硬买来的,也许根本没有花多少钱伤到你们的根本,还有你哥齐援民经营十多年积累的身家,把这个带走的话肯定够你逍遥下辈子了。但你知道齐援民一直就在我们的视线之内,你不敢轻举妄动,而是和以前一样通过洗钱庄家王为民要把这笔钱秘密转走……我想你们几家之间是一种奇怪的联合,你在暗处,对于王为民、对于唐授清和李威都是一个威胁,你在,他们不敢骗你哥;而且他们也需要通过洗钱和拆借资金谋利。在这段时间,我估计你也发现了是李威在使坏,或许想在走之以前把你们之间的恩怨了结一下……很可惜,你们手脚还是慢了,我可以告诉你的是,王为民欠债累累,巴不得拿你们这笔钱补窟窿,没准根本没准备给你们钱……恰恰在你省悟过来的时候,我们也发现了其中的端倪,并且沿着洗钱案挖出了银行诈骗案……王为民逃了,霁月阁被连窝端了,唐授清也被捕了,躲在暗处的你呢,成了困兽,我说得对吗?”简凡怪怪地问,有几分自得地问。   “对,这帮王八蛋呀,把老子害苦了。”齐树民几分无奈地说道。   “再继续往下我就不得不佩服李威了,他即使溜了也给你设了个套,他一走,陈久文死后丢失的古玩在大通拍卖行现身,他算准了你穷途末路的时候这几件古玩肯定是要拼命来抢,他巧妙地把火引到了我身上,而我又恰巧认识唐大头,于是成了一个假像,我是李威在警队里的内线,于是我们终于交上火了……其实我想他早知道大通拍卖行是你的一表面窝点,郝通达和你有几分交情,我估计是人脉广能给你推销点赃物的缘故,他也没个什么好下场,你们4月3日溜的时候把他打昏了,成了脑震荡,不过好歹记得你托他出手的不少赃物。”简凡口气越来越轻松了,几个月的案情叙述得轻车熟路,让会议室里听着的人豁然开朗,看着齐树民有点发蔫的感觉,忍不住想拍案叫绝了。   这一番的指摘会让作案者完得自己的行为漏洞百出,你自己可以不开口,但你保证不了身边的人同样也守口如瓶,简凡传达的正是这样一种信息,听到了此处齐树民连着几次欠身,微微换了几个姿势,似乎要坐不住了。   “再往下说,就是咱们的交锋了,我本来不想打击你的自信,本来想给你留一点最后的尊严,可看你这样根本看不起警察也看不起我,你不需要这种尊重……从差点送命的唐大头身上,从被你们虐杀的鑫隆财务总监身上,我感觉在你的世界里只有杀戳和出卖。其实在霁月阁,在大通,都有内线,郝通达的一举一动瞒不过警察的眼睛,其实从你想上这批古玩开始,就已经坠到了这个坑里,所以,不管你聪明到发现我那个拙劣的手法、还是聪明到最后把连刃也抛了出来,再极度聪明到把治安队和派出所警力调出来为你所用,都无济于事,这个套子就是为你设,你不出现不会收网的。所以,你现在坐在我面前了。”简凡缓缓地说着,声音越来越低沉,努力地让自己的声音不带上感情色彩,可忍不住又要回想起爆炸前的那一刹那,一浮现这个瞬间,就有一种想摸腋下的冲动,早忘了那里根本没有佩枪。   “你想让我认罪?”齐树民突然开口了,不过是疑问的口气玩味地道:“这些,都是我干的吗?我怎么觉得你知道的太少了?”   言语中仍有几分作为老大的那种睥睨气势,似乎在嘲笑简凡知道的还不够多。作奸犯科的罪犯对自己的罪行都有一种变态的成就感,从齐树民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张处的指导就是从这里打开突破口。   “还是那句话,就应那么一件案子上了法场,我觉得对你的智商和你这些年的成就是一种侮辱,怎么,不想拉上几个垫背呀?”简凡学着齐树民的口气诱导着。   “嗯……”齐树民摇摇头,脸一抽搐促狭似地笑了:“我喜欢看着你们猴急不行呀?……有道是千古艰难唯一死啊,为什么用‘一死’这个词呢?很简单,再烂再贵的命,都他妈是一条,挨不了俩回。认他妈什么罪呀?这年头谁能干净得了,来个痛快的。”   那种积年养成的暴戾从眉目表情和话语中传递得很清楚,会议室里的气氛沉下来了,每逢到你逼问到关键的时候,这种破罐破摔耍无赖的表情就出现了,预审员还记得前几次的原话是:老子认的就够毙了,怎么,还想拖出来多毙几回呀,你们想练枪法,老子也得有那命呀?   “齐树民呀,你认罪对我没有好处,不认罪对我也没有什么损害。我知道,你死定了,这就够了,我不在乎你是被爆头还是被注射。”   简凡没其他预审员那种迫切想问出点案情的心理,自然就泰然待之了,噎了齐树民一句,没等齐树民开骂,接着就说上了:“我原来恨不得亲手毙了你,后来一想经过有点佩服你,知道了你的身世有点同情你,现在呢,我是非常非常可怜你,知道为什么吗?”   “可怜?我倒觉得你挺可怜的。”齐树民呸了口。   “我不知道你还有什么可坚守的,辛辛苦苦十几年到了最后一无所有连命都搭上了,不觉得可怜吗?在你们这帮人里我看到最多的是欺骗、狡诈、出卖。你比仝孤山还可怜,最起码他心里还有一份坚守,不开口咬他一起长大的大哥。可你呢,逼死薛建庭,杀了他妻子和丈母娘,他儿子也差点丧命在你手下;为了自己,你不惜出卖自己的兄弟;最后为了逃跑,不惜炸死自己的兄弟。到了现在,你是形单影只,不得已只能找自己的对手说话了,你不觉得可怜吗?”   简凡面无表情地说着,说得本来恶相一脸的齐树民凶光霎时黯淡下来。头微微地低下了,似乎是心有所想。   “我想,这应该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以我的身份还不够资格见你这么重要的嫌疑人。你猜得很对,我们因为你的事很倒霉,不仅仅失去了一个朋友,说不定还要有人为这事背上处分。可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正义总算伸张了,我没有什么跟你说的了,你进过监狱你知道办案程序,现在是顾及你没复原的伤,如果真的什么也审不出来,你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连自己人都能审得跳了楼,何况你一个嫌疑人?让你认罪不是警察想得到什么,而是要让无辜的受害者和死难者得到了一公道人心……”   简凡冷冷地说着,摩挲着手指,看着越显得不自然的齐树民,结束了一句:“好了,我要走了,预审组本来让我劝你认罪的,我觉得有点超乎我的能力了。   作为对手我给你最后一份尊重,劝你一句:二十年后,别当好汉了,当个好人……”   “谢谢……还是没有下辈子的好,活个人真难。”齐树民黯黯地应了句,回头对着一直盯着法警示意着:“我累了……我想休息会。”   法警抬头看着探头请示,耳麦传来了押下回的命令,上前几步打了隔断的镣子,齐树民起身的功夫顿了顿,对着枯坐的简凡莫名其妙地说了句:“你有一点猜得不对,唐授清不是我的同谋。”   “事实是掩盖不住的,你保不了她。”简凡不屑地说道。   “不,我要说的是,她是主谋。十四年前那桩文物走私案,买家是她找的。你说的对,我没有什么可坚守的了。”   齐树民一句不啻于平地起雷,颇有深意地看了简凡一眼,趿趿拉拉拖着镣声出去了。   是虚晃一枪?还是冰山已倾?会议室里吵吵嚷嚷坐不住了,一个多月来的第一次松动出现了…… 第五卷 浮世起与落 第95章 回头百年身   齐树民撂了,休息了两个小时再回到预审室的时候。撂了……   这人咬得紧的时候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但一开口,说得如此之快、之清、之多,更有点出乎人的意料。于是预审组又听到了一个匪版的晋原分局案情:   齐树民其实在霁月阁之前就来太原这个古玩集中地准备谋求新的发展,据他所述,是在一所舞厅认识了唐授清,虽然轻描淡写一句,可简凡想像得出,一个风流倜傥且挥金如土,一个风韵颇佳且独守空房,俩人擦出点火花,再发展点奸情简直是顺理成章的事,只是有点奇怪,根据齐树民所述年限,俩个人在晋原分局案发前两年就已经勾搭成奸了,而且更为出乎意料的是,两年间俩人从性伴侣成功地发展到生意伙伴,这主要归功于唐授清其时的身份,在劳动服务公司和各分局、派出所都有一层人脉,多多少少能为齐树民在太原提供不少的便利。   奸情中掺合进了利益,双方的纽带就更紧了,这其间还发生过一件意外的事,那就是,俩人的奸情被李威撞破了。齐树民说到此处大谈自己如何如何把李威打倒在地扬长而去,真假虽然无从考证,不过简凡马上想得出,这恐怕是所有发生案子的祸根。   倒坍的墙和倒向另一个男人怀里的女人类似,都是无法挽回的,李威夫妇分居了,唐授清一分居胆子就放得更大了,暗地里和齐树民做文物古玩的黑市交易,明面上有目的地拉拢分局领导,可没想到的是,李威不是忍气吞声,而是隐忍不发,伺机报复,而且以他的聪明,查到了齐树民的底细,成功地挖出3.23文物走私案,连追了数月把齐树民一伙几人从大同境内抓了回来。   齐树民没有料到糊里糊涂栽在李威身上,而李威也没有料到齐树民被抓了还有后手,关键的赃物一入库却被盗了。于是就有晋原分局屡查不破的第一悬案,一直悬了十四年。   奸情和案情交织的事实听得简凡张口结舌,看来现实比想像永远精彩,打破脑袋也想不到这是一顶绿帽子引发的悬案。   齐树民第二次谈话很亢奋,两眼精光四射、思路清晰、言辞犀利,一连指出了简凡猜测的种种错误:第一错当然是唐授清,当年3.23四件价值二百余万的古玩买家是唐授清找的,她是主谋;第二错在他本人被捕之后,把消息带回云城的不是仝孤山,而是连刃;第三错曾国伟,在太原的两年间,其实齐树民通过其兄齐援民这层关系早和曾国伟熟识,醉心于古玩的曾国伟在鉴别上要比齐援民只高不低,不少的货都经过曾国伟鉴别真假,甚至于齐树民还有意识地送过一些曾国伟感兴趣的古籍试图拉拢此人,可有点迂腐的曾国伟除了喜欢古玩其他的一概不上心,而且对于唐授清、齐树民拥有的一些价值不菲的古玩也提出过怀疑,也就是说,其实在此之前齐树民拉拢不成早起杀心,晋原分局案发诱杀只是顺理成章的事。还有第四错,后来被盗四件文物是通过唐授清几年后陆续出手的,不仅出手,而且拿走了整个赃款的三分之二,齐援民惹不起这个大姐大,只得提了一个附加的要求,把其弟齐树民捞出来。还有第五错、第六错……   那么之后就很容易推测了,唐授清有了第一桶金,有了交结权贵的资本,有了公0安后的人脉,开始涉足娱乐行业,而且傍上了更粗的官腿,自然对监狱里还关的那位前情人慢慢忘情了,等齐树民出来已经是物是人非,虽然颇有怨念,但不得已仍然是相互依存,有了唐授清官面的人脉,齐家兄弟在古玩行业是呼风唤雨;而有了古玩换回来的黑金,唐授清也赚得是钵满盆盈,直到盗墓行业开始衰退能出土的好货乏善可陈之后,唐授清和王为民又找到了新的致富途径,于是,才有了后来的银行诈骗案。   十几年的经历几言带过,会议室鸦雀无声,听得怵然动容。   一直处于亢奋状态的齐树民说到后来嘴巴跟不上思路,说得结结巴巴,处处指摘着简凡叙述的错误,少有发言的简凡倒看出来了,这不是崩溃了,而是变换了一种较量的方式,用事实来证明:你们警察还是蠢。   于是,比较聪明的齐树民指摘完了错误,几分得意地被带回了监仓,比较蠢的简凡出了预审室就再没有出这幢楼,专案组临时征调入围了,省厅孟副厅长特批。   …………   …………   接下来简凡就见识到专业预审的威力了,和齐树民的对话已经让预审组捕捉到了足够的信息,对于齐树民心态的描述又重新定位。在这个自知必死的嫌疑人身上散出来的那种变态的自大、自恋相当清晰,也就是说,这种人不需要同情,因为他根本没有什么感情可言;也不需要可怜,可怜对他是一种侮辱;更不能威言恫吓,总不至于还有什么话能把杀人放火搞爆炸的人吓住吧?而且还不能跟他讲政策,这家伙根本就是一个反社会人士。   那么他需要什么?张英兰处长给了一个明示:需要欣赏,需要尊重。就像简凡所做的。   每个人都需要别人的欣赏和尊重,嫌疑人也不例外,他们更需要别人的欣赏和尊重来满足那种变态的控制欲,从犯罪者的角度讲,这也是控制欲的一种发泄,就像和简凡和盘托出晋原分局的案子一样,那不是悔罪、也不是老实交待,而是要证实:我比你们高明多了。   在这个思路的指导下,十几名专案预审人员开始字斟句酌的制订预审方案,细到了每一句话应该怎么问。比如不能出现“老实交待”、“认罪”、“你老实点”等等之类预审常用词;而且对于预审员常年那张哭丧的脸、要债的表情以及咄咄逼人的语气也彻头彻尾的改了一番。   于是就有了个戏剧性的变化。   预审员很温和很客气问:“齐树民,云城以西56公里泽清乡楚候墓被盗一案,云城警方追了七年没有结果,这个案子您知道吗?”   齐树民对于这种表情当得是颇为受用,仅剩下的一只手夹根烟,呷口水,很诚实地说道:“不是我干的。”   “没说是您,我们这不请教您吗?”预审员更客气了。   “噢……要是我没记错的话,应该西王村陈秃毛一伙干的,这帮孙子呀直接就是开上小挖掘机开口子,好东西都让他们糟践了不少,要是我们干,直接打个人巷进去,东西一卷,干干净净,啥也看不出来……我们盗过的墓,一般人他发现不了。”齐树民道。   预审员:“……”   更有让预率员哭笑不得的变化:   预审员:“齐树民,据你的同伙郑奎胜交待,零X年到云城接洽购买古玩的一位广东客商被你们灭口了,这个案子我们也追了四五年了,动用了几地警方和数百警力都没什么结果,我们就奇怪,这个手法这么高明,抛尸地点会选在哪儿呢?”   预审员话里表达出来的仰视很明显,齐树民听的得意洋洋,半晌才开口:“这个……这个不好说。”   “您有什么要求吗?”预审员赶紧地暗示,在这种条件下可能要烟、要水甚至可能对伙食提出点要求。   “不不……这个确实不好说。这十多年灭了好几个呢,你们问得是哪个呀?”齐树民是真难为。   预审员:“……”   隔了一大会,面面相觑倒吸着凉气好容易反应过来的预审员小心翼翼问着:“那咱们一件一件说行吗?”   “行啊,地龙喜欢敲瓢(脑袋)、李三柱喜欢抹脖子、连刃喜欢端颈,手上都有点案子,你们想知道哪一件,总得明说吧?……我估计你们一件都没查到,查到了再来问我吧。”齐树民几分得意的说着手下人的特征。   预审员:“……”   数天后,再问到相关人员的犯罪事实,就有点让预审员战战兢兢了:   预审员:“齐树民,对于唐授清的犯罪事实,除了我们已经掌握的走私文物和洗钱,还有其他要说的吗?”   齐树民:“有啊,你们想听吗?”   预审员:“当然。”   齐树民:“唐授清这个人很不简单哦,在盛唐里她们培养了一批小姐,都是专人专训不坐台的,上午学习诗词歌赋、声乐舞蹈;下午是思想教育,那时候我刚出狱的时候见过,学得是什么‘三讲两思’,要是这两年,差不多该学‘八荣八耻’了吧……你们知道这些小姐用来干什么,专门给领导准备的,不管你是党政干部还是机关领导、不管是发横财的土包子还是国企老总,她都能投其所好。嘿,你们还别不信,每次人代会,那都是预订走的,这叫什么来着……对对,拉拢腐蚀领导干部,性贿赂……你们什么眼神?不信是吧,就你们系统里都有人享受过,非让我把人名说出来呀……”   预审员噤若寒蝉了:“这个……这个另案处理……”   “去,什么世道,不敢说真话也罢了,连真话也不敢听,哎……不说了,我要休息。”齐树民生气了。   预审员:“……”   在封闭的羁押楼层里没有日夜、没时间这个概念,齐树民用他触目心惊的罪证不断赢得着预审员虚以委蛇的欣赏和敬意,换回来的是越来越厚的口供和案卷,一周后,专门增加了俩人整理越来越多的资料;两周后,又增加了七个人,扩充了专案组的力量,涉案人像滚雪球一样在膨胀着;三周后,连检察院的也进驻到这里现场办公来了……   在齐树民和盘托出之后,那位打开最初缺口的简凡渐渐地被沉浸在如山大案中的预审们淡忘了,每天整理着案卷、音像资料,偶而听听预审会议参加参加讨论,不过发言很少。过了许多天简凡才知道肖明宇居然也被关在一楼的某一间监仓里,专门调阅了那份审讯记录,平时就脸色腊黄的肖副局头发好长时间没有焗染了,一片花白,显得格外可怜。三次审讯倒有两次痛苦流涕,直说自己愧对党的教育和人民的哺育。而事实上,此人是在唐授清的牵线下认识的齐树民,齐树民通过传递其他团伙的走私信息让肖明宇屡破大案积功提拔到了副局长的位置,严格说是犯罪分子哺育了这位肖副局,肖副局又反哺了齐家兄弟,最终被拉下水殉葬。   又见到许多熟悉的面孔,治安总队队长、刑侦六队政委、西苑分局的分局长、政委,最后目光定格在一个名字上总算长舒了一口气,CCIC信息科科长:吴镝。   从肖明宇和吴镝的交待案卷里简凡看过后才明白,唐授清和齐树民作文物黑市交易的时候就已经把肖明宇拉下了水,但他没料到唐授清胆子大到敢直接朝分局赃物下手的程度,事后有点追悔莫及只得一条道走到黑。   不过就简凡的感觉这应该是谎言,即便是当时他不知情也应该能猜到是唐授清所为,否则就不会把一干出案刑警请到饭店,先给自己摆脱嫌疑;也不会有后来对乔小波的格外关注。吴镝不过是无意中做了牺牲品,数年前吴镝在接手晋原分局案子之后,以他聪明也想到追踪文物走私这条线,不过被肖明宇暗施手脚阻挠叫停,尔后又提拔到了市局,直接发展成为肖的爪牙,数次向嫌疑人提供过内部消息。   这是积弊良久以后的一次大清洗,从这里能清楚地感觉到“再回头已是百年身”是个什么样的滋味,不过简凡在专案组的小楼里经常想的却是,外面,也不知道乱成了什么样子……   …………   …………   三楼、东首倒数第二间,向阳的方向。   大上午的阳光直射到办公室里之后,屏幕有点晃眼,简凡像往常一样整理完案卷,搬搬电脑屏幕到背光的方向才看得更清楚,这里主要的工作就是把录制的音像和笔录比对一遍,看看有没有什么出入。   简凡干得很沉默,很仔细。   屏幕上是一个女人,一周前被解押到这里,省厅为这位特殊的嫌疑人还增配了两位女预审员。   是唐授清,此时的唐授清身着二看的号服已尽失了简凡曾经记忆中的风姿绰约,看上去有点疲惫,对于预审员的问话没有更大的反抗语气,多数时候是有气无力的回答着,从三月份被捕已经差不多三个月了,这三查五审估计对于这位养尊处优的女人是一个毁灭性的打击,包括从肉体到精神,放大了画面能看到泛黄失去光泽的脸、肿胀的眼里说不清有多复杂的目光,眼神更多的时候是呆滞、头发有点凌乱、偶而会发神经似的脸上肌肉抽搐、嘴角抽动。这个样子,倒是符合她现在的年龄了。   在听到齐树民对她的描述之后,唐授清呸了几口,骂了几句软骨头,尔后又歇斯底里的哭闹了几次,最终在预审员冷冰冰的连番逼问下:交待了。   事实基本和齐树民交待的一致,终于水落石出了,而简凡却看着屏幕上这个让支队找了十四年零八个月的主谋,没有了愤恨,留下的只是深深的可怜,她比那个在同一间预审室里天天发神经的齐树民还要可怜。   “简凡,看什么呢?”   有人在叫,简凡回过头来,一身警装婀娜的景文秀进来了,手里抱着一摞资料凑到了屏幕上掩嘴轻笑了:“哟,看美女呢?这可是个颠倒众生的人物啊,我听说呀,除了咱们系统的,好像有一位副市长也牵涉进来了……你知道不,副市长已经潜逃了。唉,就咱们这儿这么严,也能透出风去……”   说着声音压低了,八卦无处不在,景文秀是在简凡来之后才以张处助理的身份参案的,有资格参加本系统内部涉案人员的审讯,美名其曰收集腐败份子的心理范本。俩个意外的相逢的人倒是经常坐一块聊几句。   景文秀把一摞案卷给简凡一堆坐下了,简凡欠回了身子却是笑着评价道:“呵呵……红颜要是不薄命,那就得成祸水喽。要说她也挺可怜的,家财不少,就是连个家都没有;一辈子阅人无数,恐怕将来连个探监的人都没有。”   “哦哟,你还挺多愁善感的嘛。”景文秀坐在一旁,饶有兴趣的又一次看着眼前此人左颊上那道浓重的伤痕,有几分狰狞,不过也给这张小白脸上添了几分英气,看着简凡若有所思,景文秀打断了问着:“哎,我今天看了晋原分局的案卷,了不起啊,我听张处说,作案的过程和你模拟的几乎没有什么出入。看不出来啊,还有这么两下子?”   简凡蓦地一侧头,景文秀正饶有兴趣看着的眼光也蓦地跟着收回去了,简凡一乐打趣了句:“怎么?你费这么大劲看完一个案卷,就是为了表示你对我的崇拜?”   “咦哟……崇拜谁也不至于崇拜你呀?”景文秀撇着嘴以示不屑,不过明显喜欢和这位小警开玩笑的方式,逗了句:“何况还是个抑郁症患者。”   “让我抑郁的人现在都开始抑郁了,我的病根已经除了。”简凡语带双关地说了句只有自己明白的话,随意地问着景文秀:“领导,这又是什么活?”   “归档……我可替你归类了啊,不能白干,专案组解散后,得请领导搓一顿。”景文秀拍拍案卷,简凡随手翻着,是水域金岸别墅涉案文物的分类,归类的归档做得很细,简凡边翻阅边说着:“领导,你可都看到了,所谓的别墅哥不过是个诱饵、骗局,我还是个穷警察,您不至于忍心来宰我吧?”   “你也忒抠门了吧,我说说就把你吓成这样了。我请你行了吧?”景文秀嗔怪道。   “嗯,好,就等你说这句话。”简凡顺水推舟,乐了。景文秀一时气结,直翻白眼。   俩人正斗着嘴官司,窗外的警笛声响起来了,简凡喃喃着,这是往走拉,还是又来新人了?一支脖子伸着头开窗看,得,是来新人了,此时对于进进出出的人已经没有感觉了,回头笑着问:“领导,又来一位,这是第几个了?”   “嗯,带上已经移交检察院起诉的,第二十七个……我看看,谁呀?”景文秀也凑过来了。   警车停在楼前不远的空地上,警卫护卫在车左右,身装便装的专案组人员下车开了门,车上,下来了一位肚子严重发福行动稍有不便的人,下车的当会狐疑地看着这个陌生的地方,被俩位法警带进了楼。   “噢……是司法局那位,被唐授清牵出来,好像和第一嫌疑人的保外就医有关,还涉及几起受贿案。唐授清没来他就被双规了,怎么又转到咱们这儿来了……”   景文秀边说着边回过身来,一看简凡惊讶得合不拢嘴,两眼瞪得溜圆,愕然问着:“怎么了,你亲戚呀?”   “呵呵……你看我像有这福份的人吗?”简凡勉力笑笑,边收拾着东西心里暗暗下了决心,看到司法局这杨公威的刹那,突然想到了一个人,突然想到了一件自己应该和必须要做的事,在这些被抓被审的嫌疑人背后,那些望眼欲穿、以泪洗面的人,才是最可怜的人,简凡最担心的是怕杨红杏经不起世俗的白眼和这种事的打击。   “你怎么了?简凡。”景文秀发现了简凡的怪异,弱弱地问着。   “我要走了……谢谢你的帮助,有机会,我一定亲自给你做,请你搓一顿。”简凡几分真诚地说道。   “走?案子不结束不能随便走的。”景文秀诧异地句。   “你错了,我的余热已经发挥尽了,专案组巴不得我走呢……呵呵……”   简凡笑着,直出了办公室,敲响了严主任的办公室门…… 第五卷 浮世起与落 第96章 翻似烂柯人   “小简……来来来……坐,正要找你呢……”   深埋在一堆牛皮纸案封里的严主任抬起头,看着敲门而入的简凡,脸上堆着笑,在这个专案组简凡是年纪最小的,可也是最讨人喜欢的,原本以为基层进来的小警,又是立过功的外勤,总要有那么点桀骜不驯,事实证明大家的想像是错误的。   比如现在,简凡脸上堆着微笑,在落坐之前眼里还盯着严主任的桌上,不忘先给领导的水杯里添满热水然后还正正经经坐到侧面的沙发上,两眼直视,聆听教诲的样子。   “小简……这个事很重要啊,昨天晚上的审讯笔录,给你两分钟……看一下……”   严主任倒嘴快,先把一份案卷递过来了,简凡本来说事,这倒给咽了回去,粗粗地翻着审讯笔录,是肖明宇的审讯笔录。   此时的严主任眼膘着注意到小警面色的变化,不过根本没有看出什么变化来,粗粗一瞥就小心翼翼地把案卷放回了办公桌上笑着道:“严主任,这个事不可能的。”   “是吗?受贿五千美金,虽然不大,可也不算个小数目……时间、地点、行贿人说得很清楚的啊。”严主任脸沉下来了。似乎是问题很严重,革命队伍里混进了坏分子之类那种口气。   “五千美金相当于我一年工资了,我就想送也未必拿得起;再说我也没必要送。我认为,是肖明宇在说谎,我接手晋原分局的案子,他在这个案子上栽了,我觉得有蓄意报复之嫌……他前几次的口供的看过了,很大程度上我觉得他本人对当年的晋原分局失窃案知情。甚至于就参与其中,而且您不觉得很多责任他都是想往吴镝身上推吗?吴镝根本不认识齐树民,他只是接受了原霁月阁掌柜许斌的收买,提供了一些文物走私案的案情而已,去年CCIC的提供了错误情报,应该是肖明宇的操纵下做出来的,吴镝可能都不知道自己怎么犯的事。”简凡心平气和地说着,既有洗清自己又有加深肖明宇之罪的意思。   表面上心平气和,不过心里却在暗咒着,那次送礼的事不过是个缓兵之计,当时已经录了下来,还准备关键时候拿这事捅肖明宇一家伙,谁知道挖了个坑现在倒把自己陷进去了,心里暗呼失策。   凝视了良久,严复清这老把式倒看不出简凡脸上的心平气和是问心无愧还是长湖面对嫌疑人锻炼出来的不动声色,好一会儿摇摇头笑了,玩味地说着:“小简……我们很看好你啊,只不过这份口供来得有点突然,随后你有可能因为这事接受组织审查,你要正确对待啊。”   “没问题,谢谢严主任。”简凡客气道。   “你呀,要对组织说实话……我经办的领导贪腐案件不少,一般情况下行贿和受贿案件真正能查实的不过十之二三甚至更低,所以呢,就出现了一项笼统的罪名,叫‘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现在已经查实肖明宇拥有的钱款以及房产、证券总共超过了八百多万,里面究竟有多少是合法收入、多少是非法所得,恐怕把神仙请下凡也列不成明细账了……你听明白我的意思了吗?”严主任怪怪地问着。   说得很明白,那里面隐含的意思是,很多案子都要查无实据,要学会从众,要学会随大流,千万别和这人扯上关系。再明白点就是,就送过钱也只当扔厕所里了,别说出来。对于领导这或许已经是莫大的照顾了,简凡感激地望了这位相处不长的领导一眼,点点头。   “那就好,鉴于现在这种情况,肖明宇的案子你还是回避一下得好,随后省厅或许你们市局会派督察外围调查取证,你要有心理准备。”严主任说着,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有通知简凡,好像是简凡未卜先知地来了,奇怪地问着:“对了,你找我有事?”   “噢,严主任……我这儿、我这儿,伤情有点复发,医生让多去复检两回,可进专案组也没时间……我想,正好我借此机会……”简凡几分难为地指着自己胳膊和胸前说道,有点恋恋不舍。   “那也好,我倒是没考虑到你身体的缘故。”   严复清一听,颇觉这小警懂事,最起码不让自己难为,眨眼就给了自己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想了想安排道:“你把工作交接给小景,到保卫处签一份保密协议可以走了……我就不送你了,等案子完了咱们再聚聚,我和张处聊过,我们都很看好你啊,这么大年纪经历过这么几件大案,普通的警察一辈子都碰不到,假以时日的话,成就可低不了……一定要把握好自己啊。”严主任谆谆说道。   “我知道了,谢谢严叔!”简凡诚心诚意鞠了一躬。   “去吧。”严复清笑着。   体利内也不一定就是冷漠的,最起码严主任这个小动作就给了很大的人情,最后那一句“一定要把握好自己”说得很重,说得简凡怦然心动,看看楼里关着的一群一帮,反观自己以前的所作所为,会不自然地出一身冷汗。   高高在上的肖明宇都会痛哭流涕;叱咤风云的齐树民都会哀叹活个人真难;家财亿万的唐授清会潦倒如斯,更何况自己这么个无名小辈,在身边这个世界,小人物的生活就是一幕悲剧,如果不幸再撞到法的利刃之上,那就成了惨剧了。   移交了手里的工作,签了保密协议,出了楼门,忙着的一干预审员都没有人多问,这里经常莫名其妙的少了人、多了人,根本不会有人去多问。只有景文秀有点感伤,直把简凡送出了楼门,远远地站在岗哨之后招手再见,送战友的那份别离之情端地是浓厚之至。   只不过这位战友出了门不远上了大街如鱼得水,找了部公用电话直拔乌龙:   “二叔,给你说个事,肖明宇被抓了,万一有人查你送礼给我办工作的事可咬紧了啊,别把你扯进来。”   “废话,这还用你教我……我早知道了。”   二叔不耐烦地斥了句,说得很肯定,很坚决,也很让简凡放心了……   …………   …………   以前羡慕电影电视里那种一亮身份把人押走且押得不知去向的神秘感,此时却更多的是厌恶,不管是隔离别人还是自己被隔离。再出来那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是如此地清晰,站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即便空气有点污浊可也总胜过专案组里那种沉重和压抑,总有仰着脖子想狂呼一句的感觉。   不过,呼不出来,拨杨红杏的电话不通。简凡啥也没想直奔总工会小区,家里没人。这让简凡有了一层不祥之兆,哪里也没顾上去直奔市局,不用说,只见到了空荡荡的座位,办公室里两位认识的督察处同事看外星人一般看着简凡,弱弱一问,谁知道问了个更心凉的结果:   好几天没来上班了!   简凡不知道是怎么走出督察处那间办公室的,饶是有能和齐树民斗的鬼心机也一下子猜不透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刹那好像杨红杏凭空消失了一样,不会……不会是受了牵连也被隔离了吧?对于贪腐分子,一旦犯案检察部门是毫不留情的,七大姑八大姨凡牵扯上案情的都要查一遍以防藏匿赃款。何况……何况这直系子女,难道……难道杨红杏也……   简凡不敢往下想,只要进过里面的人都会理解尊严被践踏是一种什么滋味,自己这脸皮厚倒无所谓,像杨红杏性格那么强的,简凡真不敢想会发生什么事。   对了,梁舞云……已经下了一层楼的简凡这才想起了杨红杏这位死党,返身直奔五楼,专案组的一个月和隔绝了人世差不多,此时才觉得心中对杨红杏的挂念是如此的强烈,就像家人一样,唯一的感觉是生怕她出事。   没事的时候不管想升职、想发财、想出名什么都不过分,而有事的时候,只有一个愿望,平安、平安就好。看不到联系不上杨红杏,简凡的担忧愈盛了几分。奔上五楼连窜了几个办公室带喊了几声梁舞云的名字,才见得梁舞云从微机房里伸出脑袋来,看着简凡也是如见怪物的表情眼睛瞬间睁大了一圈,蹬蹬蹬跑上来,不理会简凡的诧异,不管办公室里其他人奇怪的目光,拉着简凡直钻进微机房,砰声一关门,纤指一指,跳着脚又是兴奋又是激动:“哇哇……你不是被抓了么?没事了呀?”   “啊?谁被抓了?”简凡被梁舞云和今天的遭遇搞得一头雾水。   “你呀!?肖副局、治安总队的、六队政委、还有我们科的吴镝,还有……呀呀,反正都进去十几个了,这些天搞得人心惶惶的经常白日见鬼,没准今儿上班,明天人就不见了……哎,他们在里面没有怎么整你吧?”梁舞云关切之情溢于言表,不自觉地还要伸手摸摸简凡脸上的伤处。简凡来了个去去去……把粱舞云的手打过一边,苦着脸道:“我被征调进专案组的,你刚才说那些人,我负责审他们……”   不对,这话好像还不能说。简凡刚刹住口,梁舞云嘴角一歪:“切,德性……处级往上的能轮得着你审人家?我到支队找过你好几回,都说你被抓得最早了,说你收礼直接收了一幢别墅,呀呀……够毙你小子的了啊。哎?这到底怎么回事?你不会越狱出来了吧?”   “哈哈…嘎嘎…你个傻妞。”简凡乐了,第一次被朋友间这种不分原则的关切逗乐了,看着一脸紧张兮兮的梁舞云,倒是可乐的紧,不自觉拧了拧这匪妞的鼻子,得意地说道:“保密,不过既然我站在你面前,我就是清白的,以后再告诉你……我问你什么呢,红杏呢?电话怎么也停了,家里没人,也没来上班?”   “这……”   梁舞云霎时脸一拉,成了苦样子,嘴唇翕动了动,眼皮抬抬、睫毛动动,难为地吐了仨字:“自杀了。”   “什么?自……”简凡霎时如遭雷击,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觉袭来,闭着眼猛烈地摇摇脑袋让自己的清醒,跟着像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一般盯着梁舞云。   “哇……哇……”梁舞云侧着头,奇也怪哉地看着简凡,口气怪怪地问:“哟,这么大打击也没有昏厥、没有晕倒,简直是冷血动物嗳。”   “什么?……我掐死你……”简凡眼一红,猛地省得梁舞云在作怪,不容分说两手货真价实的掐了上去,梁舞云一下子被掐小鸡仔一般勒着脖子,咳…咳了几声,又紧张地求饶着还没说完、还没说完……又抓又挠挣脱了简凡,愤愤的踢了简凡两脚泄愤,看着简凡是真急了,倒也不敢再绕弯了,这才正色道:“她妈妈自杀了。”   “到底怎么回事?你说清楚……”简凡哀求着,两眼有点冒火。   “她爸一出事,这外面传得风风雨雨的,又是唐授清的黑保护伞,又是唐授清给送了多少多少钱、多少多少小姑娘,呸呸……那话恶心得就不能听。   跟着检察院的又上门清点财产,她妈性子急,哪受过这气,一气之下就喝了一把安眠药……”梁舞云压低着声音生怕人听到似的。   “那后来呢?”简凡紧张地问。   “被救过来了呗。”粱舞云道。   “那红杏呢?”简凡又紧张地问。   “伺候她妈着呢,笨死你呀?还来单位找。出这么大事,都搁一边看笑话呢,她好意思来单位呀?”梁舞云埋怨着,这时看得出人情冷暖来了。背景深厚的时候,你接受的是众人的仰视,背景一下子倒了,而且倒在带着桃色的黑幕里,那你接受的,只能是鄙视喽。   “那我看看她去……”简凡慌里慌张,转身顾不上理会梁舞云了,一开口一走,糊里糊涂又返回来瞪着眼问:“人在哪儿还没告诉我呢?”   “你是真心去看她?”梁舞云站在原地未动,看着简凡。   “废话不是。”简凡道。   “我告诉你啊,她现在可是贪腐子女,有没有问题有没有藏匿赃款还没搞清楚呢,她爸这次一倒算是拉倒了,这家完了,随时都有检察院找上她母女俩来核实她爸的一些案情,这时候跟她们家扯上关系可对你没好啊。”梁舞云正色说道。   “你……”简凡眉毛一扬,真生气了,瞪着眼气势顿生:“别以为你是女人我不敢扇你几个耳光啊,这话你再说两句试试。你也是这样想的?她算不算你朋友?”   一句话似把梁舞云镇住了,一惊之后愣着眼,似乎不认识简凡一般,还是异样的目光瞪着,俩人吵闹了几句惊动了隔壁办公室的人,有人探头探脑出来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简凡咧着恶相回头瞪着,此时带着疤脸的恶势惊得几位男女内勤赶紧地缩回了头。   “走吧……老大没瞎眼。”   半晌,梁舞云释然地走上来了,拉着简凡,不管身边投来的异样目光,肩并肩下了楼……   …………   …………   一路上聊了几句简凡才觉得心头泛苦,专案组该保住的密不一定保得住,可不该保住的密一定保得住,最起码这一个月单位的同事和几个,哥们都不知道自己去哪了,家里也仅仅是伍支队长负责通知了一句,老爸老妈那俩老实疙瘩相信领导自然是不会怀疑,可单位就不行了,天天有进去的人,流言蛮蜚语一大堆,谁也分不清真假,梁舞云去单位找了简凡三次,一次说是进专案组了、一次说进督察处了,还有一次更玄乎,移交检察院了。   有些事就是越捂越传得玄乎,梁舞云粗粗一数知道的案情,要比简凡实际掌握的放大了数倍,其中就包括简凡收了幢价值千万的别墅、包括齐树民和肖明宇警匪勾结杀人越货、包括杨公威和唐授清联袂作案,说得有鼻子有眼听得简凡是哭笑不得。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这就是预防的后果,肯定是流言四起。有朝一日恐怕官方把真正的案情公布出来,也满足不了升斗小民的猎奇和好奇心理了。   简凡可没心思和梁舞云扯淡,哼哼啊啊地胡乱应着直驱第二人民医院,小丰田停到医院门外慌慌张张就往医院里跑,连梁舞云也顾不上等了,进了医院门厅才省得空手来了很是没礼貌,正寻思出去买点东西的时候,被后进来也同样急急匆匆地梁舞云扯着就上楼,没好气地剜了一眼:   “你们俩这关系还提什么东西,再说了,这光景能有个人来看就高兴得跟啥样。”   一句话噎得简凡直摸鼻子,无语了。   这光景,恐怕没啥人来看来了。   蹬蹬蹬忽忽匆匆直奔三楼,临近病房的时候梁舞云嘬着嘴“嘘”了声小声示意着简凡安静,两个人改作蹑手蹑脚,走近了318病房,梁舞云轻轻地推开了门,一脸急色换作了笑脸,往后推了简凡一把示意稍等,自己迎了上去,不伦不类的打着招呼:“老大……伯母。”   “小云来了……”   屋里,虚弱地应了一声,声音苍老,应该是杨红杏的妈妈,没听到杨红杏的声音,简凡正有所动的时候,又听着梁舞云喊着:“老大,别拉着脸,你不高兴伯母也好不起来……给你一个惊喜哦,外面那位,露个脸……”   于是,简凡有点复杂地,讪讪地出现在门口,一霎的功夫看清了病房里,小单间的病房间,床上靠着一位面容憔悴的女人,目光有几分呆滞,不认识,不过能让简凡想起关在里头唐授清那样子。杨红杏正坐在床前给床上的人端着水,同样感觉到那位憔悴,一刹那看到简凡的时候,嘴里迸了个“你”字,惊怵而起,手里一下子拿捏不稳,杯子“砰”一声摔到地上,炸裂开来,俩人不迭地躲着。   尔后才有点失态地、勉力地笑笑:“你……来了。”   简凡心一动,不知道是不是伤口的地方一疼,想问候一句的话直卡在喉咙里,一个字也没有透出来。   憔悴的杨红杏眼窝陷着,头发稍有零乱,在见到简凡的一刹那眼睛里才闪了一丝光亮,一月未见,整个人像生命的光华被吞噬了一样,显得有点孱弱,有点无助。浑然不似记忆中那样傲气、那样飒爽、那样开朗活泼的杨班长。   凝视着,在如此复杂的目光中凝视着,既有阔别的思念,亦有重逢的喜悦;既有想靠在一个坚实的肩膀上痛哭的冲动,又有生怕自己最丑一面展现的顾虑;有时候越是要强,越是受伤。简凡从那双依然清澈的目光里看得出,受伤的程度远比自己想像得要重。   “说话呀……你们俩哑巴了……伯母,这就是简凡……”   梁舞云这个大灯泡起作用了,找着笤帚扫着玻璃碎片,捅了捅杨红杏,又给杨妈妈介绍了介绍门口傻站的那人。简凡这才省得自己也糊里糊涂大失待人水准了,轻掩着门上得前来,保持着微笑寒喧着:“我……我来看看你……还有伯母。伯母,您还好吧?”   “哎……”杨妈妈叹气,摇头,无语,不过却伸着手,简凡知意,赶紧地握着,老人爱怜地看看面前凑上来的小伙,轻触了触那伤处反道关心上了:“杏儿说起过你,伤好点了没有?……你爸妈还好吧,杏儿老是说起你家的事,多好……”   这份感触让简凡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胡乱地应着:“好……都好……伯母您这气色恢复也不错嘛,我妈还好念叨让我把您请乌龙去玩俩天。我……”   这个善意的谎言不好往下编了,明显两方老人不认识,简凡一省得嘴漏了,嘿嘿笑了,安抚着老人,找着杯子,麻利地倒了杯水递着,有问必答的回答着这位老人的絮叨,三个小人围着,老人估计是心情稍好的缘故,一份饭好歹吃了一多半,梁舞云说着乌龙那几顿吃得直流口水的饭菜,唆导着简凡改天给露两手,简凡自然是满口应承,一眨眼功夫连报二十八道菜名,报得抑扬顿锉信口就来,听得老人诧异之后暂忘了心事,会心地笑着,连杨红杏也难得地微微笑着感激地望了简凡几眼。   吃完了这顿艰难的饭,简凡手脚麻利地收拾着食盘小碗,梁舞云陪着杨妈妈说话,简凡端着碗盘,杨红杏端着脸盆,心照不宣地出了病房门,进了水房刚放下杨红杏却抢了过来,低着头刷着碗,只说了句:“我来吧。”   简凡被挤过了一边,杨红杏似乎有点嗔怪他不该这么迟才出现,或者根本不该出现,低着头在刷着,弱弱地傻站的简凡只看得见额前飘过一丝乱发,只看得见眼角微微抽动着的忧郁。   “我被征调进专案组了,见到你爸被带进去,我怕,怕你出事就先退出了,你……你还好吧?”简凡轻轻地,问了句。   于是,杨红杏动作停下来了,低着头,肩在耸着。   于是,简凡伸着手,抚过杨红杏颈项,把那张憔悴的脸端到了自己的正面,两行涓涓的细流在霎那间已经涌出了眼敛,啜泣的声音轻轻响起来了,简凡有几分心疼地拭着过脸颊,什么也没有说,把哭着的杨红杏轻轻地揽到肩头,任凭她靠着,轻轻地啜泣着、哽咽着、哭着……   哗哗的水声掩盖住了一切…… 第五卷 浮世起与落 第97章 此情怎堪问   下雨了,淅淅沥沥的雨声惊醒了睡梦,雾蒙蒙的晨色透着几分慵懒。连日来的干燥天气终于迎来了初夏的第一场透雨。杨红杏起床之后看着妈妈已经坐起身,下床拉开了帘子,打开了半扇窗门,迎面一股清新的晨气扑面而来,最后的几分睡意也被这清风吹醒了。   洗漱、打扫房间、整理床铺,打热水,扶着妈妈起床,杨红杏沉默干得井井有条,这一个月来,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糊里糊涂活过来的。   没爹的孩子吃苦多、没娘的孩子懂事早,虽然杨红杏不属于其上任何一种情况,不过在这个外表光鲜实质却残缺的家庭,难得一见的父亲,终日郁郁寡欢的母亲,多多少少也培养了那么一份独立的意识,和身边的同龄人、朋友、死党相比,杨红杏总觉得自己多了那么一份沧桑感,而这一次,一下子心态仿佛老了很多年。   床铺上,杨妈妈枯坐着,爱怜地看着女儿忙里忙外,原本早可以出院了,不过俩人都暂时不太愿意回到总工会那个住了十几年的小区,里里外外都一个单位的熟人,对于即将面对的以后生话,母女俩看样谁也没有准备好。   呷了几口水,不经意抬眼间,杨妈妈发现女儿不时地眼瞟着窗外,有时候还举头远望,不用说是在等简凡了,差不多一个多月了,每日三餐有两餐都是简凡提着保温饭盒送过来的,好歹在锅边也做了一辈子饭的杨妈妈这次算是见识了什么叫做饭,印像中好像快一个月了,还没有重复过一顿,青菜豆腐五谷杂粮在这个小伙的手里能搞出不少稀里古怪的花样来,不知不觉会把你的胃口吊起来、食欲调起来,和第一次见面相比,此时看上去气色要好多了。   最起码从女儿眼里越来越少的担忧杨妈妈也知道自己的气色好多了。   浙浙沥沥的雨渐渐地大了,成了哗哗啦啦的雨声敲打着窗门,看看时间快早晨七时了,杨红杏又一次站在窗口的时候,不由自主地喃喃:“下这么大……又下大了……”   “别担心,他会来的。”   床上的杨妈妈突然插了句。杨红杏蓦然回头,看着母亲,刚刚梳拢的头发微微湿着,进医院时总是黯淡的眼神此时只要一说起简凡来,总是闪着异样的光彩,也怨不得老妈这么喜欢简凡,不但做得饭菜美味无比,而且闲得无聊一坐这儿陪着老妈一聊能聊半天,净是些婆婆妈妈家长里短的困话,甚至于有一次还谈到了烹饪女红衣服剪裁之类的交流,就养个乖乖女也达不到这个水平。   这就是简凡,就是记忆中的简凡,他要是逗不笑你,能把你气笑了。很多时候是让你哭笑不得,杨红杏记得记忆中初见简凡的时候就是这副德性,后来变了,变得很MAN、很凶、很不把其他人当回事,再后来又不知道这个人怎么又回来了。   听到了妈妈说简凡,杨红杏没接话,脸上的表情有不自然了。杨妈妈见女儿有这种羞色,又是微笑着安慰了句:“雨再大他也会来的,因为呀,他喜欢我女儿。”   话里有几分自得,杨红杏拉了声音嗔怪了句:“妈……说什么呢?”   “妈看得出来,你也喜欢他是吗?要不以前就不会老跟我唠叨乌龙县了,要不是这次的事呀,妈倒还不知道这小伙是这么个热心肠的好孩子……哎,其实女人呀,一辈子能奢求点什么,有个美满的家庭就足够了。你别担心妈了,妈也一口气喘不过来才干得这傻事……我也想开来了,有什么呀?天下的贪官多呢,又不止你爸一个人,看不到我外孙,我还舍不得闭眼呢!?”杨妈妈说着,抿了口水,喝得很坚决,这一场灾难,差不多咬着牙过来了。   “妈,你先歇一会儿,我去打饭去吧……下这么大雨,八成来不了了。”   杨红杏忍着心里微微泛起的苦楚,没有接着这一茬。刚把枕头垫好,跟着门“嘭”声开了,母女俩一惊,只见得披着大雨衣顿着脚的简凡得儿得儿奔进来了,先把保温饭盒放下,跟着卸了雨披挂到了门后,身上倒没怎么湿,裤脚和鞋却是水汪汪一大片水迹,一回头乍一看精神倍儿好,不过马上愣了下,因为呢,床上一躺一坐的母女俩,都诧异地看着自己。   “嗯?怎么了?……饿了吧?……来来来……伯母您尝尝,这就是我前天给你说过的那五仁莲子粥,杏仁、桃仁、花生仁、核桃仁再加上莲子,和石碾粳米一起熬成粥,据说慈禧太后最喜欢吃啊……您尝尝……红杏,给你……”   简凡边说边动着手,干这活计是轻车熟路,两份保温杯里粥倒了两碗,拉着小柜子权当餐桌,一翻双层保温杯的饭盒,变戏法似地多了两碗、四份小菜,红白的水萝卜、嫩绿的的小白菜,青黄的椒丝配着炸腌的小蚕豆,和两碗金黄的粥色相映成趣,随意摆之都有一种静物写生的别致。   直到摆好了,看着母女俩还瞪着眼看着自己,简凡这才省得哪里不对了,看看自己身上身下:“怎么了?”   “小凡,你怎么来的?搞成这个样子。”杨妈妈有点关切,看着孩子湿个大裤腿,皮鞋成了水鞋,有点过意不去。   “哦……骑车来的,大雨天早上空气特别好,骑车正好锻炼……快吃呀。”简凡客气着,杨红杏伺候着妈妈端上了碗筷,也有点不太忍心地看了简凡一眼,没说什么了,细嚼慢咽着,眼不时地瞟着简凡。   粥熬得很细、很滑,做一辈子饭的杨妈妈赞不绝口;这辈子还没学会做饭的杨红杏从来是赞不出口。   一个月相处倒不觉得拉近了简凡和杨红杏之间的距离,反倒是和杨红杏妈妈熟稔得紧。对此简凡和杨红杏几次独处,振振有词道,你对我妈妈那么好,我为什么不能对你妈好一点,再说我妈也知道了,我妈说了,就把你妈当成我妈,你分那么清干嘛,不都是妈嘛?   嘴上杨红杏永远敌不过简凡,杨红杏知道说多了肯定能把自己绕进去,此时又瞟了一旁傻坐着看着自己的简凡一眼,一直觉得自己以前陪着梅老师那是锦上添花,和现在这时候的雪中送炭断不可同日而语,虽然是几餐几饭陪着闲唠的小事,可无形中把天天愁眉的妈妈心理负担消弭了不少。对于简凡这份举重若轻的心意里究竟还有没有深意杨红杏说不准。不过在每次看到他的时候,希望有自己曾经期望的那份深意。而每一次夜色阑珊寂寞一人的时候,又希望是,没有。抑或是仅仅不希望这份感情是从同情中滋生出来的。   矛盾,很矛盾的心理,来自不知去向父亲、来自卧病初愈母亲,也来自简凡。这就使杨红杏很长时间里保持着沉默。   女儿沉默了,妈妈倒越来越开朗了,胃口被这乌龙小厨的调养的越来越好,边吃边赞着偶尔看了傻笑的简凡一眼,突然想起个事来,随意地问了句:“小凡……这么多天,怎么没见你去单位上班呀?”   “我去了。”简凡无辜的睁了睁眼晴。   明显是瞎话,大部分时间都在医院上班呢,杨妈妈和杨红杏都侧头看着简凡。简凡嘿嘿一笑乐了:“我真去了,20号去领了一回工资。嘿嘿……这个月领工资时候再去就行了。光领工资不上班才好呢。”   嘿嘿的笑着突然刹了个车,杨妈妈和杨红杏一下子都愣了,估计被这吊儿郎当且大言不惭说愣了,简凡脸色一正,母女俩弱弱互看一眼,忍不住扑哧声都笑了。   于是,仨个人都笑了。   医院里最后一顿在仨个人会心的微笑里结束了,简凡收拾着碗筷,完了又照例拉着凳子坐到床边和杨妈妈侃大天,杨红杏到了上班时间跑前跑后办着出院手续,快办完的时候,梁舞云和胖牛萌萌来接杨妈妈出院。   和杨妈妈聊天知道在太原,杨红杏还有一个叔叔,一个姨姨两家亲戚,说起来亲戚族里也不少,也是依着杨公威的职位鸡犬升上天了,此番多少也受了点牵连,从住院到出院两家亲戚都没有来过人,直到上车出院杨妈妈还在念叨着。   从医院里走出来了,不知道能不能从阴影中走出来。   简凡没跟着送人,先回了趟家换了湿裤子,打着伞拦了辆出租直驱总工会小区,直到了单元楼下,杨红杏早等在那里了。叫着上了车,又赶着去一个地方:检察院。   …………   …………   有时候是屋漏偏逢连阴雨,就像今天的天气,愁绪是才下眉头,又上心头。简凡看着杨红杏连他自己也有点发愁。   杨公威的案子审到了什么程度不得而知,不过这一个月来检察院到医院走访了三次,每次检察院人一走,杨妈妈便是半天反不过劲来,标准的表情是发呆、发痴然后是流泪,唉声叹气。俩个人分居的事实对得上口供,检察院倒是没有更多的难为这母女俩,这一次又发传票通知杨红杏去,以简凡的判断差不多就是走走过程,如果真在这里没有发现的话没准就停了这条线不去考虑了,正常的办案思路都会这样。   可杨红杏毕竟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一个多月少见笑容的脸上此时更显得黯然,一言不发地和简凡坐在出租车的后座上,几次简凡想说话,杨红杏有意识地回避着简凡的目光,总是低着头。   在那帮女死党里,心智成熟较早一点的杨红杏总是扮演老大的角色,总是喜欢给别人排忧解难。而现在,真正遇上了自己的心结,简凡也不知道究竟解不解得开。   现在显得有点焦虑,正正规规放着的一双白皙小手无规律的颤着,那是多少有点紧张;简凡侧头看着,她身上穿着刚回家换的一身深紫色裙装,显得很庄重,不过从这里也感觉到她心里的重视,越重视只会让她越紧张。几次简凡想看看她的表情,杨红杏都有意识的侧头看着车窗外的雨色,甚至于简凡小心翼翼想上前握住那离自己最近的小手,想给她点安慰,杨红杏也是触电似地闪开了。   坏了,别搞成自闭,将来再自暴自伤自弃那可麻烦了。简凡想着这一个月来的点点滴滴,好像难得见得杨红杏展颜笑一笑,只怕这一次的伤口,不是那么容易愈合得了。   一路很沉闷,车停在巍峨的检察院大门口,简凡付钱的功夫杨红杏就有点犯傻一样下车迎着雨要走,简凡慌慌张张地追上来打着伞,边走边不迭地说着:“嗨、红杏,等等……我有话跟你说。”   站定了,杨红杏俏然站在伞下,尽量舒缓着脸色道:“我没事,别担心。”   “啧……来来……我告诉你。”   简凡不容分说,抢着杨红杏的手,一手打着伞,看着大院停车的角上、花池边后,鬼鬼祟祟拉拉扯扯直把杨红杏拉到了这里教上了:“你没经过这事,我得提醒提醒你啊,在战略上要藐视敌人,在战术上,一定要重视敌人……千万别小看检察,这公检法的手段,哪家也不是省油的灯,整起人来什么缺德主意也想得出来……”   “你要说什么?”杨红杏终于开口了,弱弱地问了一句,声音有点黯然、沙哑。正大放厥词的简凡看着清丽、消瘦的人和黯然的眼光,有点心疼,讪讪地替杨红杏把额前几缕沾水贴到额上的乱发理了理,顺着秀发拢了拢,面对面凝视着,正色说着:“你一定要听我的,我这两年在罪案研究上的成果要大于做饭……嘿嘿……这么说吧,要是你和你爸的案子真没有什么牵连,那就向组织如实反映,争取一个老实、诚实的态度。不要害怕,你越害怕,他们越以为你知道点什么……啊,理直气壮,昂首挺胸、大大方方走进去……”   “我知道……”杨红杏点点头,下意识地挺了挺并不高耸的胸,一刹那又觉得这个动作不雅,又有点难为,干脆转身要走。不料简凡一把捞着拽着压低着声音说上了:“还没说完呢……最关键的还没说,我是说呀,要没什么事,就老实说,要是有什么事,千万别老实说……”   这声音压得非常之低,只有杨红杏听得见,一瞥眼看简凡的时候,简凡的脸上孰无半分戏谑,很正经、很严肃,干脆搂底教育着:   “即便是有事,你也得保持着诚实的态度说没什么事,否则稍有点线索查起来就没完了……啊,胆子要大,态度要诚恳、他们也俩胳膊俩腿有什么害怕的?他们检察还是督察呢?是吧?……现在站直喽,挺胸抬头,心里默念一百遍,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爸的事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念多了,脱口而出就自然了,瞎话也成真话了……你说瞎话多了就习惯了,有些人有些事,你不能跟他说真话,没事,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千言万语一句,这活人得脸皮厚点。”   话一咂吧,杨红杏笑了,被简凡这胡搞瞎搞逗得掩着嘴轻笑了几声,那种紧张和不安终于稍稍缓和了,简凡这次再拉着杨红杏倒没有遭到反抗,俩人手拉着手,直把杨红杏送进进检察院的门厅。   不知道杨红杏焦虑与否,反正在外面的等着简凡焦虑上了。   第一个小时,在大院里等着,雨越下越大,不得已钻到了门厅下等着,一直没有出来……   又过了一个小时,简凡有点焦虑地来回踱着步,一会儿低头沉思生怕杨红杏吃不住劲说漏了嘴;一会儿又仰头太息,直觉得这对母女实在可怜,有道是人不到难处不落泪,到了现在这难处,不过几餐粗茶淡饭,也常把杨妈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一会儿抬头一会儿低头,又磨蹭了一个小时,期间给杨红杏家里打了两次电话,连哄带蒙把老人先安置住了,不过杨红杏还没有出来……   直到中午饭会也过去了,磨得没啥脾气了,简凡干脆窝着身子蹲在门厅大柱后头看着门的方向等着,一直过了近四个小时才见得翩翩紫裙从检察的门厅里出来,一急一乐呵一起身,蹲久了腿一软差点栽个跟头,边顿着脚边呵呵笑着迎了上来,撑着伞罩着杨红杏,压着声音问着:“怎么这么久?没事吧?”   杨红杏点点头,脸上放缓了很多,一下子让简凡的心放下来了。   “走,回家……都说了没事。”撑着伞进了雨中,出了大门,站在路边招手拦车。   雨挺大,几辆载客的车都没停,杨红杏看着简凡淋湿的一边肩膀,下意识把伞往简凡的方向推了推,可用不了多久,那伞好像下意识地又回来了,结果刚刚站定不久,俩人倒都湿了一个肩膀,第N次移伞时候,你看我、我看你,霎时都笑了。   在这一瞥一笑的暖暖感动之中,冷冷的雨中也充斥着温馨和甜蜜,简凡干脆揽着杨红杏肩膀靠到自己身上,第一次觉得自己这副不算坚实的臂膀也能给人以依靠和安慰。检察院调查的结果如何,不过看样杨红杏放松了不少,趁着那一笑弱弱地说了句:“谢谢你,简凡。”   “哦哟,你又来了,这一个月三十天没听够你三十句话,倒都成谢谢了,别说谢啊,你照顾我妈时候,你看人就不说谢谢……”简凡嘻皮笑脸地逗着。   “除了谢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都不知道怎么熬了这么多天,多亏了你。”杨红杏黯黯的叹了口气,看了简凡一眼,满是感激。   “一样的啊,下回我妈来,你领着她逛吧,其实你妈不错,性格温和,说话又和气。哪像我妈,三句不对头不是拧你耳朵就是戳你一指头,这还是好的,小时候顺手家伙抄起来就揍我……你妈没打过你吧?”简凡嘿嘿笑着问,这倒不用说,杨妈妈那脾气是个逆来顺受的人。   “哎,我妈妈好可怜……”杨红杏没被说笑,却被说得多有感触了,看着简凡眼里多有几分担心,安慰着:“没事,刚才就填了几份表格,做了一个笔录,我是可怜我妈妈,这些年见都没见我爸,都被他牵连成这个样子。检察院对这种情况已经很了解了,没有再为难我们……其实就为难我们,我们也不知道我爸在外面干了些什么……哎……”   “嗯……走走……不说了。”   简凡一听心事又来,终于拦下辆车。拉着杨红杏送上了车,刚刚坐定电话铃声嗡嗡响个不停,简凡一看是重案队办的电话,悻悻地放到耳朵边,装起来了:“喂……陆队,我在医院呢,真的,伤还没好又劳累过度,你总得让休息休息吧?……啊,不是归队?专案组外调找我?还省厅的?……还得马上回去……得得,一会就去……”   “怎么了?”杨红杏听得语气不对,一惊侧过脸上问上了。   “妈了个B的,怎么这事还咬着。揪着功臣不放了,又来查我。”简凡装起手机,大失风度地骂着。杨红杏倒没介意这句粗口,半晌才想了句安慰的话:“你教的那办法挺管用,你自己经常被查,不至于还紧张吧?”   “啧,那不一样,你是心里坦然,就那么一点点紧张……我是心里有鬼,得一直装。这个难度很大的哦……”简凡几分难色地说道,很难为地看着杨红杏。   杨红杏蓦地被这一脸诚实和一脸难为逗笑了,笑得直捂着脸,笑得两肩直耸,笑了好大一会才轻轻挽起了简凡的胳膊,轻轻地说了一句:   “我陪你去……你说得对,人的脸皮得厚点,我相信你不会有事。” 第五卷 浮世起与落 第98章 奇哉见与闻   天气,像一位多愁善感的女人,淅淅沥沥地下着总也透不出晴脸来。沐浴在雨色中的城市少了一份喧闹、多了一份凄迷,放慢了车速缓缓而行的各色车辆依然是那样川流不息,唯一多了的是人行道上五颜六色的伞,一切依然永不停息。   在一处街边停车牌不远的角落,一把撑开红色的雨伞,恰如雨中怒放的玫瑰;持伞的女人穿着紫色的过膝的长裙,半高跟的白凉鞋,婷婷玉立在雨中,眉间锁着雨雾一般的哀愁,正在看着不远处的白楼,那里是:刑侦支队。   是杨红杏,刚刚俩人就在这里下了车,简凡又是婆婆妈妈的叮嘱了一番,把伞塞在她手里冒着雨奔回了单位。已经习惯了简凡事无巨细、必先唠叨到位的性子,杨红杏除了感受到了其中的那份关心,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嫌他多嘴多事。简凡的身影刚刚消失不过几分钟的功夫,杨红杏暗暗的感觉心里有点焦灼了,甚至更甚于对自己的担心。不为别的,以她对简凡那手脚从来不干净、爱沾小便宜、做人没原则的了解,还真有点担心他和这个案子中某个人不清不楚被牵涉进去。   “没事……他肯定没什么事……就有什么事,他肯定也不会说。”   杨红杏边想着简凡每每那副鬼机灵的样子,安慰着自己,一直在焦急的踱着步子,安慰着自己……   …………   …………   此时此刻的简几倒没有心理感应,奔回了重案队身上湿了一大片,跑上了二楼敲陆队的办公室门,一进门拽了条毛巾先自胡乱擦了擦,被陆队赶到了小会议室里。   边介绍着一位叫陈国庆,大高个,那斯文样子和一队里隋鑫差不多;另一位叫郑强的长相就不佳了,鼓着腮帮子凸着啤酒肚快赶上陆队那德性了。   俩个人坐在一起把简凡请到了斜对面,陆坚定关上了会议室门,好像听着外面有人哄上来,八成是听听出了什么事,被陆坚定撵鸡仔一般地赶跑了。   “简凡同志,那我们就开始了啊。”   陈国庆记录、郑强开问了,看简凡点点头,先来了句开场白:“我们负责省厅4.3专案组外围协查,对于以下询问的事,我们希望你如实向组织反映真实情况。”   “没问题,诚实是做人之本,何况警察呢?”简凡又点点头,诚实地说道。   要是一队重案队有人在场差不多能被这句笑掉大牙,不过此时的回答和态度明显让俩位来协查的非常满意,叫郑强那位笑吟吟地不动声色,如寒喧一般地随意问开了:“简凡同志,咱们市公0安小区你去过吗?”   “去过。”   “经常去?还是偶尔去?对那儿很熟悉吗?”   “偶尔去,我们原专案组有位叫时继红的住那儿,送过她几次,不算很熟悉,我不是太原人……”   “那么今年2月2日,你去过公0安小区吗?”   “耶?……”   问着问着简凡倒大惊小怪了一句,吓了俩个询问者一跳,一惊还以为有变故,却不料简凡大惊小怪地说着:“我这记性再好,也不可能记得清几个月前的某一天,我干什么去了?除非那一天发生了特定的事……二位,我是刑警,您直入正题行不行?我知道你二位为什么来的,我在4.3专案组就负责审讯和整理笔录。”   哦……俩位来外调的互视一眼,明白了,碰上个很专业的了。   “好……那我直接问你吧。”郑军同志神色一凛,问道:“你和原太原市公0安局副局长肖明宇有私人来往吗?”   “打电话算不算?如果打电话算就有。如果不算,就没有。”简凡先设了伏笔,生怕这次挖得深了把自己埋进去。   “你们电话谈得是私事还是公事?”   “公事……你们可以查一查,我的手机号主叫、被叫各一次,都是肖明宇试图侧面问一问我手里案情,当然,我没告诉他……要告诉他没准现在就没有这些事了。”   “据肖明宇交待,你在2月2日当天给他送了五千美全贿赂,是想调动工作,有这回事吗?”   “没有。”   一句“没有”说得心静如水,似乎根本和自己不相关一般,俩位外调的互视着,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问,抵赖的、辩解的、矢口否认的什么人都见过,但这人冷冷的一句没有,似乎比其他什么词都有说服力,加上这副脸上一条浓疤的表情,更有说一不二的风度了。   “对于这件事,我们是要详细调查下去的,简凡同志,咱们一个系统你也应该明白,此次牵涉的案情重大……肖明宇交待的时间、地点、金额这么确切……”郑外调同志客气的话里软中有硬,看着简凡试图发现点什么。   只不过对于生性就一嘴胡话又经过长期革命斗争锻炼的简凡而言,这种询问太小儿科了,打断了郑强的话插了句:“他在撒谎。”   “撒谎?这可是省厅专案组审出来的。”俩外调诧异了。   “这么说吧,我刚进警队的时候,警容警纪和我们警队的优良传统肖明宇是天天强调,每次开庆功会都会讲忠诚、讲奉献,结果呢?是个弥天大谎,他和嫌疑人是同伙;‘七不准学习”肖明宇是我们直接领导,那反腐倡廉不比谁说得好听,结果呢?他比谁都腐败。你们觉得谁还比他会撒谎,卧底在警队十几年还混到了副局长的位置?”简凡七凑八凑,凑了几个支持自己观点的理由。   这个似是而非的理由听得俩外调云里雾里,看着俩人不解,简凡心里暗道着,丫的,搅得越浑你们越分不清。还没等俩人问就接上了:   “你们奇怪他为什么撒谎对吧?这点我可以解释……因为我是晋原分局失窃案的经手人,他数次阻挠办案,而且还有意地要把我调往市局CCIC,不过被我们支队长挡回去了。严格地说,他是间接栽在我这个其貌不扬的小警手里,他不服气呀,他要把水搅浑,要把拉他下台的人一起拉着殉葬,这是出于一种变态的报复心理……请上级详细调查。”   俩外调没说的了,简凡的语速飞快甚至记录都赶不上,过了一小会儿郑强才问着:“你确定?我们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如果真有事还是主动向组织坦白的好,这倒也不算什么大事。”   “嗯,我确定……二位,我挣得这几千块钱工资可都是拿命换来的,我怎么可能把自己的血汗钱拿去喂养这种寄生虫?再说像我这么正直的人,怎么可能会去和这种腐败分子同流合污呢……对我今天所说,我完全负责……”   妈的,这倒不是假话,我确定没送自己的工资。简凡说着,心理转悠着,同样在观察着对方的神色,和狡诈如狐的齐树民一干嫌疑人相比,这俩位档次还稍差了点。一见那位叫郑强的歪了歪嘴角:这个有点无奈的表情让简凡判断得出:没啥事了!   是没什么事了,笔录写完就递了过来,陈国庆面无表情的说了句:“签字吧。”   签字的功夫郑强出去了,稍倾就听到陆队客气的留人的声音,简凡和留下的这一位刚刚起身,会议室门就开了,俩人和简凡握手告别,陆坚定陪送着,还不忘叮嘱简凡一句,等着,别溜了啊。   仨人一下楼,简凡倒有点暗笑了,干脆回陆坚定办公室等上了。理论上应该伤已经复原了,最起码来单位点个卯应该没问题,陆坚定早通知好几回了,都被简凡装腔作势赖下来了,这一次,估计又是当面训斥一顿。   果不其然,送走了俩外调,陆坚定风风火火回了会议室没见人,大嗓门喊着回了办公室,一看气乐呵了,简凡正襟危坐在自己的办公椅上,正体验队长的生活呢,一见队长回来要起身,不料陆坚定倒不介意,摆摆手:“坐着吧啊……多坐一会儿,我看你活蹦乱跳的,应该没事了吧?再不归队扣工资奖金啊。”   “啊!?”简凡被惊得一屁股起来了,看着老陆得意洋洋的坐下了,抓着了手下的小辫似的。赶紧地装腔作势给陆坚定捶捶肩膀:“陆队,再让休息俩天吧,你看我跟没事人一样,其实胸口天天疼呢,真的,不骗你……”   “我也没给你安排活啊!?你这溜溜跶跶也不是算回事嘛,再不来还以为把你开除了呢。大伙现在多忙啊,省厅外调抓捕调走咱们一小半人,现在又有几宗杀人案、贩毒案压着限期,回来让你动动脑筋出出主意,能把你累死呀?”陆坚定不客气了。   “嗨,队长使唤人比使唤驴还不客气啊……那我现在正接受调查呢,不适合上班。”   “切……现在接受调查的人多了,连胡丽君都被请进去了,你这事算个屁呀?”   “啊?什么?胡姐……胡姐怎么啦?”简凡吓了一跳。   陆坚定几分无奈地说着:“她呀,是肖副局一手提拔起来的,几年前成名的那几宗文物走私案件俩人究竟有没有什么猫腻说不清楚,不过专案组打破砂锅问到底,先把人隔离了……现在风言风语传得可不少啊,连说胡丽君是肖明宇相好的都有,他妈的,这不扯淡么?……嗨,站住,谁让你走了。”   有几分失魂落魄,心里发凉的简凡被叫住了,明显有逆反情绪,拧着脑袋悻悻说道:“别逼我啊,我找支队长请假去。”   “什么?……你可越来越拽了啊,拽得不把我这队长当回事是不是?”陆坚定一愣,接着乐了,招着手:“过来…过来…给你看样东西,我估计你在家里养得都不知道支队长姓甚名谁了……”   说话着翻着文件夹,抽了一份拍到桌上,简凡怪怪地上前拿到手里,看着,愣了,吐着舌头愣了……接着愣着眼看着陆队长,舌头半天没伸回来,然后终于伸回来了,嘿嘿……哈哈……嘎嘎……一阵阵怪笑、傻笑、谑笑和幸灾乐祸地笑,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直笑得眼泪都流了两圈……   …………   …………   杨红杏远远的看着简凡出来的时候,奔到了支队的对面招手,简凡冒着雨奔上来钻到了伞下,还在笑个不停,好像生怕背后有跟踪似的,揽着杨红杏的肩膀,俩人先走了几十米脱离了支队门前的视线范围。杨红杏倒没想到出来的简凡能成了这个样子,怪怪地问着:“没事了,你这是怎么了?”   “哎呀,我是哭笑不得啊……你猜我们4月3号围捕那事,市局怎么处理的?”简凡道。   “又有人出事了吧?”杨红杏答非所问。   “嗯……伍辰光负领导责任,被调离支队,现在工作还没安排,张政委接替伍支的职位。你知道谁最后背了这口黑锅?”简凡脸色缓了,有点难看。   杨红杏想也没想:“是陈师傅吧?”   “可不咋地?你知道市局最后给安了什么罪名,现场处置失当,既然现场处置失当他这个现场指挥就顺理成章被停职检查,调离重案队了……你说这事郁闷不郁闷?以陈师傅那杀人不眨眼的枪法,直接爆了司机脑袋什么事都没有。   可这个方案讨论都没讨论就被否决了,省厅一是要活口,二是要古玩,就让我们围而不打,等待后援……我们服从命令,可嫌疑人不服从命令呀?不得已了我们拼了命只能打呀?……妈的,那是省厅谁来着的,布置任务时候说什么要用强大的武力震摄犯罪份子,让他们不敢有所动……妈了个B的,扯淡……呸。”   简凡边走边说边呸,现在觉得伍辰光背口锅倒不冤,可让陈师傅背上,那可冤死了,连自己胸口也憋了一股恶气。   杨红杏任凭简凡发着牢骚、爆着粗口、骂着人,默默地举着伞俩人拐过了一条街,简凡招手停车的时候杨红杏拉着那手拦下了,淡淡地说了句:“走走吧,难得一个下雨天。”   “噢……”简凡说得有点气愤,正好淋淋清醒清醒,一省得刚才杨红杏脱口而出,还是想着这事,看着杨红杏问了句:“哎,红杏,你怎么一下就猜到陈师傅了?”   “张杰牺牲了,你受重伤了,况且你们几个也不够格。伍辰光呢,这次指挥侦破了这么大的案子,虽然是明贬,其实是暗升,过不了多长时候案子一水落石出,顺理成章就提上去了……想来想去,最适合的就剩这么一个人了,现场指挥,又没什么前途又没背景,当然由他来担这个责任最好了,总不能让省厅指挥你们的负这个责吧?”杨红杏温文软语的解释了句,在看人看事上,这个当班长的比当小警的眼光要高一个层次,一说听得简凡很信服,不过也很懊恼,又是叹了句:“哎,你知道谁还牵进去了。”   “谁呀?”   “胡姐。”   “很严重么?”   “不清楚。”   “简凡,你……是不是很喜欢胡姐。”   正说着,不动声色向前走的杨红杏猛来了一句,惊得简凡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连杨红杏也拉着摔一跤,尔后是奇也怪哉的盯着杨红杏:“喂,不能胡说啊。”   “有什么呀?我也很喜欢胡姐,她是个很纯粹的女人,一个为工作、为事业、为理想拼命的人,我自问自己做不到……但愿她这次吉人自有天相吧。”杨红杏解释了句,简凡拿捏不准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不敢吭声,也不敢故作亲热揽杏儿的香肩,讪讪的并肩走着。沉默了一小会,就听得杨红杏也在发着感慨道:“其实呀,你还没有足够清醒,案子你看得比谁都清,可案子之外的事,你看得比谁都迷糊。”   “怎…怎么了?我又错了?”简凡讶声问,对于杨红杏,有时候觉得很难为的时候,就喜欢和她说说,当班长的时候就觉乎得出来,官二代的眼光比普通人要高一点,远一点,那怕是贪官二代。   “我记得我提醒过你一次,这个案子不要碰,记得吗?”   “记得。”   “我比你知道晋原分局这个案子要早,最后一次收尾在吴镝手里,距今己经四年多了,而他的侦破只持续了二十七天就收尾了,为什么呢,因为他看得比较清,他知道其中的厉害关系……他收尾后过了三年重新提到日程上,是很有一层深意的。”   “什么深意?”   “这么说吧,原来老吴局长快退的时候,最有竞争力的俩位一位是肖明宇,一位就是当时分管经侦的梁景德,俩个人明争暗斗了不少时候了,最后是梁景德技高一筹,胜出了。这中间原因是什么我倒不知道,只不过后来有关梁局长分管经侦时候一些小动作被捅到了省厅,后来还下来个调查组过问了一遍,也没搞出个所以然来,这不用说,差不多就能猜出来是资历和年龄都比梁局长大的肖明宇在耍手腕,我听爸说过,这俩个人谁也不服气谁,斗得不亦乐乎。”   “什么意思?没听明白。”   “那往下听:领导之间相处虽然一团和气,但涉及到竞争总要有掣肘对方的东西,于是梁局大力扶持在肖管辖里的伍辰光,而且为了震摄肖,把十四年前这个案子又重新提了出来,为什么提出来呢,因为肖也在嫌疑人名单里,不管他有事没事,只要稍有差池被人揪着把柄就不好说了,甚至于既使他没事,情急之下都可以把脏水泼向他……这就是领导的用意,让肖有所顾忌,进而制造这种权力上暂时的制衡。目的就是谁也别惹谁。”   杨红杏轻轻的分析着,偶尔看一眼简凡,听到此处简凡倒是明白了,喔了一声,差不多理解当时为什么只给了一人一间,给了个临时调查组的名头。   “要推向前台必须有一个合适的人,依你和张杰这样名不见经传、又可有可无、还经常犯错误的当然是最佳人选了,真捅出娄子来也好处理,直接处理你们俩就行。我想当然他们没指望你会有什么发现,只是希望你这条鲶鱼动起来。”杨红杏说着,嫣然一笑地看了看简凡,生怕简凡生气也似地。接着说道:“谁可知道呀,你看着人不怎么精明,可小聪明比别人高不少,去诈郑奎胜的时候连我也觉得有点不可能,不过谁也没想到你真挖出失枪来了,接着是两宗文物大案,接着又把曾国伟找回来了……不但破了悬案,而且掀了个文物走私大案,还把银行诈骗案这个盖子也掀了,于是地0震就开始了,其实现在想想,地0震源就在你身上……你在火山口上走了一圈,能站在这里真是侥幸。”   再看简凡的时候,俩人停下了,简凡的脸色拉得很长,苦脸、嘴张着,想想倒还真有几分像杨红杏所说。地0震,确实是地0震,从薛建庭开始,预审处的、CCIC的、南宫派出所、治安总队的,一干多少同行被这事牵进去简凡到现在已经数不清了,自己人之间的尔虞我诈,和嫌疑人之间的耍心计斗法,一个个狰狞的面孔、一具具尸体霎时从眼前掠过……地0震,确实是地0震,而自己,恰如在火山口子上转悠了一圈,伤痕累累的留下来了。   一刹那愣在当地,颇有震后余生的庆幸。   “与其说是大案,还不如说是领导之间的相互博弈,没有领导之 间的这些矛盾,这个案子早被束之高阁了,省厅再过问也没人下力去查。否则怎么会有十四年没有动静呢?……这里面或许伍辰光是主动牵着这个案子,可就以他的身份要主导这个局势毕竟还是势单力薄了点。”杨红杏把伞举得高了点,站在简凡的对面,稍稍抬眼就能看到简凡那双愕然的眼神,似乎还嫌震惊不够似的,干脆一捅到底了:   “……不要伤心,每一次大清洗都要倒霉一大批,当然,也要成就一大批人。在我们身处的这个不太注重个人英雄主义的环境里,最终功劳会写到集体名义下,而集体的带头人,也就是领导,实至名归地享受功成名就了,他们会成为最终受益人,比如支队长、重案队长、经侦支队,还有省厅参案的各单位,没准很多人会因为这几起案子提升一个档次……而对于像你这种不太听话、不服指挥,经常捅娄子的下属,也会给你安抚,你会有一大堆名誉、荣誉称号、奖状、奖章……不过你最好归宿是回一线当一名光荣的刑警!”   杨红杏不知道是心里生出了什么一种感触,或许是看着这张帅帅的变得开始狰狞的脸有所不忍,或许是看着曾经阳光灿烂的简凡变得有点暴戾有些不悦,侃侃地说着,举着伞一只手下意识地整整简凡的衣领,待到说完了,简凡的脸色有点扭曲,嘴唇动动,看样要爆发。   真的爆发了,杨红杏直觉得一股猎猎劲风拂过自己额头,然后听清了劲风里夹着俩个咬牙切齿的字:   “我……操!”   霎时让杨红杏蹙眉了,瞪着简凡,不过没有发作,只是冷静说了句:“你要觉得我心理阴暗,就当我没说。”   “不是……”简凡一个脸蛋抽着,嘴撇着,盯着杨红杏道:“猜对了。刚才陆胖子教导我,赶紧归队上班,过几天复原了把我、肖成钢、王明、刘向阳……还有谁记不清了,送进特警队轮训,出来就配车、配枪、配队员,一人领个组,专办涉枪涉暴涉毒案,全部拉到最光荣最危险的一线。”   这神情杨红杏拿捏不准是热血沸腾了还是头脑发热了,只是淡淡地说了句:“其实也不错,无私和奉献是最可贵的,哪一个年代都需要这种人,特别是军、警一类,如果大家都像我这么阴暗,世界就完了。”   “嘶……红杏,你怎么了,今天说话怪怪的……”简凡豪迈地说了句,又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样子,左右摇摇头看着杨红杏,杨红杏不闪不避,勉力笑笑道:“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说呀……我正好也有一件事要告诉你。”简凡神神秘秘逗着。   “那你先说……”   “女士优先,你先说。”   “我……我准备辞职,这身警服我没脸穿了。”   杨红杏黯黯地说了句,这是一个郁结在心中很久了的话,此时才吐了出来,看着简凡的反应,不料没看到惊讶,反而看到了一个坏笑的脸,坏坏地笑着,惹得杨红杏不高兴了,生气地道:“你也笑话我呀?”   哈哈……简凡笑了几声,哎声一叹:“咱们俩都不是英雄,不过这次所见是略同了啊!”   “你……?”杨红杏心里蓦地一动。简凡迎着她的目光郑重地点点头:“没错,我等这一天等了好久了。”   “你舍得这个铁饭碗呀?你妈可常说好不容易才谋了个职。”杨红杏心情不知为何舒畅了几分,笑着问上了。   “铁饭碗的概念不是在一个地方吃一辈子饭,而是一辈子不管走到哪都有饭可吃。”简凡正色说了句,此时此刻,抬眼望着支队的方向,一番番酸甜苦辣霎时直涌上心头,想装作轻松也轻松不起来,叹着道:“我流过血了、流过汗了,也流过泪了,我对得起自己、对得起这份职业了……我再也不想对着一堆黑钱拷问自己的良知了、再也不想对着尸体、对着罪恶考验自己的忍耐力了,更不想活到那种对谁都冷漠,对什么事都无动于衷的时候……我想做自己喜欢的事。   我知道我这辈子当不了英雄,也当不了高尚的人、成不了纯洁的人,那就不妨做个庸人、俗人、普通人,我宁愿回到以前一无是处的样子。”   “还回得去吗?”   杨红杏弱弱地问,伞下、额前,简凡就在眼前,似乎回到初见的那一刻,语中的沧桑掩不住目光中的清澈,那就是自己最喜欢他的地方,在那双眼晴里,不管有多少古灵精怪,总也掩不住目光中透出来的善良。   “一定回得去,只要你想。做英雄的潜质大部分人没有、做普通人的潜质,大部分人都有。”简凡的脸灿然一笑,抓住了伞,也捎带着抓住了杨红杏的手,把伞接到了手里,顺势说着:“走吧,回看你妈妈去。”   杨红杏扭捏了一下下,没走抿着嘴看着简凡,一愣神就听得杨红杏说道:“要回得去,就回到一年前的现在……”   “那是什么时候?”简凡一愣,看着杨红杏闪烁的眼光,没明白。   “那天……抗洪英雄送我回家……然后……他欠了我什么?”杨红杏隐隐约约地说着。   “我不欠你什么。”简凡道,那天……好像没什么。   “我给了你什么,你就欠我什么?”杨红杏几分娇艳的脸,稍有羞色,不自然地眼光稍有躲闪。   “哦……”简凡眼神一亮,霎时明白了,那天晚上,被轻轻送了个吻然后……然后就欠下了。   是不是这个?简凡说不准,俩人钻在伞下已经浑然忘了不知不觉已经很亲密很亲密的接近了许久,简凡瞥眼看看显得有点单薄,胳膊上还稍有水迹的杨红杏,心里装得事太多了,倒没有发现这一袭紫袍包裹着的还有这许多诱惑,坏坏一想,傻乐着孰无正色说着:“这个好办,我加倍还你,只要你需要。”   杨红杏没说话,扭捏着不走,像要不回欠债不罢休似的。简凡一刹那确定了自己欠的是什么。四下看看,俩人正处在长治路拐弯人行道上,一面不知道是哪个单位的铁艺栏,一面就是大街,身边是匆匆的行人和过往车辆,压低着声音凑上来说着:“这儿人多……这事得没人了才好办……”   鬼鬼祟祟的说着,佳人在侧即便是推倒也不会客气,只不过时间地点有点错位而已。弱弱地凑在杨红杏颈项间的时候,闻着微微的体香,简凡也拿捏不准该不该啵一个。而杨红杏却是不理、不睬,不说话,只是眼晴里含着一份鼓励、一份暧昧、一份相知地看着简凡,而且好像也不准备走。   简凡侧头深吸了一口气,压低了低伞,然后倒金山一般地转过身来,直看着杨红杏闭着的眼,微微启着唇,轻轻地、然后脖子一紧,被杨红杏揽着,又重重吻上了……不知不觉小红伞不知道什么时候脱手了。骨碌碌滑到地上,滑出去很远,俩人在雨中拥吻着依然浑然不觉。   冰冰的凉凉的红唇之后,是火热、是香甜、是滑润,是欲拒还迎的生涩,如饥似渴如饮甘冽的简凡肆虐着,忘情着,徘徊着,吸吮着。   杨红杏悄悄睁了一眼,近在咫尺的简凡依然是忘情地吻着,那一道已经成了褐色的伤疤就在眼前,杨红杏两眼一酸,潸潸流了两行清泪和着雨水无声无息的消逝了,跟着闭上了眼。溶化在这拥抱着的温馨和热吻中的激情里。   长街、雨幕,只剩下了这一道最靓丽的风景…… 第五卷 浮世起与落 第99章 去伪不存真   骚动……骚动……人群在翘首期盼地骚动。   准确的时间是八月六日,准备的地点是太原武宿机场,更准确一点说是在停机坪不远航务通道外围着的一群人有所骚动。   今天的乘客颇觉得机场有点异常,沿着机场路十步一人、百米一车,人是警察、车是警车,机场的航务通道是黑衣黑帽全副武装的特警组成了护卫队,仿佛第三世界的恐怖份子降临了一般。而被堵在航务通道口上的一群人,穿着马甲的、穿着工装裙的、扛摄像机的、拿话筒的,偶尔还能看到太原电视台、太原日报的字样,不用说,是一群闻风而动的记者喽。   南航的一架波音飞机缓缓降落之后,乘客们陆续下机,四辆鸣着警报的特警闷罐子车靠着机身停了下来,通道里被憋的记者骚动得不行了。在一干警察的引领下,秩序有点混乱地挤挤嚷嚷到了停机左近拉开了警戒线之后,连机上的乘客也觉得颇为诧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早有航务人员和空姐们催促的引导着进了候机大厅。   是来接重要的人物?这是肯定的,要不没有这么大架势,连机场地勤也都出动了,加紧疏散着该机的乘客,刚刚进厅就听到了耳麦里机场指挥“暂时封闭候机厅”的声音。   是什么样的重要人物?   在弥漫着的紧张空气里的,记者们心里可都知道这是个爆炸性的新闻。而且足有上头版头条的资格:太原建国以来最大的银行诈骗案主犯王为民,归案了!   四名便衣两前两后押解着王为民出现在机梯口上的时候,摄像机、高倍相机齐齐对准了这一刹那,耳闻着全是咔咔嚓嚓的声音,镜头里的戴着手铐的王为民有点颓废,有点瘦了,被后面的押解人捅了捅,有点机械地手抬高了点,以便让记者更清楚、更直观地照到戴着手铐归来的样子。   别不相信,有时候嫌疑人很配合官方演戏的。王为民的归案有两个版本,一个说是来不及转移赃款事发,穷途末路被公0安从香港追回来了;另一个版本说案发其时正在澳门豪赌,这边钱冻结着、那边钱输着,一眨眼直接成穷光蛋被澳门警方给移交回来了。不管哪个版本都无所谓了,人回来了,看样被教育的不错,极配合省厅这次高姿态办案。   下梯,交接,带进押解车,没有采访,只有相机的声音和摄像机镜头的一路追踪,直至上车鸣着警笛开了一行车队从航务通道离开机场,候机厅才告正常开放。   人一走,市公0安局宣传部负责协调的就被围上来了,嫌疑人什么时候被捕的?认罪了没有?将被解押到什么地方?详细案情的侦破什么时候公布等等诸如此类的问题被七嘴八舌的说出来了,宣传部这位今天倒不遮遮掩掩了,大大方方的报了另一个料:   下午三点,市政0府办公厅召开新闻发布会,届时解答记者提问。   三两分钟的瞬间,让记者们等了两三个小时,出了停车场有的新闻采访车直跟着警车车队一路回了市区,这个纷传了几个月的诈骗大案此时才有了定论,谁也想抢到头家。虽然谁也知道,此案涉及市、省有关领导,既然官方高姿态爆料,那么能得到的资料肯定是已经很和谐的了,离真相差一大段距离。   不过还是都不愿错过。这是为什么呢?原因很简单,错过了,你连这个也没有了。   …………   …………   在王为民押解至太原看守所的同时,省厅大院喜气洋洋,上半年工作总结暨表彰大会在这里召开了,往年七月中旬的工作会被拖了二十多天,不少人把缘由归结在部督的银行诈骗案上,或者一系列大案的最后收尾上。   一千多平米的会议厅里落坐着警装整齐划一、面容肃穆的各地公0安领导,太原市公0安局一行人坐在头排居中的位置,正对着发言席。刘厅长上半年的工作报告里,除了全省综合的犯罪率、命案侦破率等一些必要指标、除了以发展为第一要务,以综合治综防为主要方针之类的行话,剩下的内容有四五成直接都是上半年发生在太原的案子:   以12.26文物走私案为首,挖出了以齐树民、齐援氏兄弟为首文物走私团伙主要涉案人员17人全部落网。起获彭西、水域金岸涉案文物223件,市值超过了三个亿。此团伙涉及太原、临汾、晋中、云城四地的盗墓、谋杀、盗窃、洗钱串案四十七宗全部告破。   以王为民、唐授清为首的特大金融诈骗案成功告破,主要涉案人员56人全部成擒。涉案金额22.31亿元,追回和冻结违法资金9.7亿元。   …………   足以让作为警察骄傲的一系列的数字让刘厅长说得有点激动,有时候会不自觉的挥一把手,报告中特别把追踪十四年找到杀害警察凶手一事提了出来,把基层指战员艰苦卓绝的工作提了出来,把在一线牺牲的一位警员着重提了出来。   不过,名字被隐去了,字眼使用的是“在这场艰苦卓绝的斗争中,我们失去了一位优秀的警察”,出现的地方是在谈到优良传统和警容警纪整顿那一部分,和“上半年全省在警容警纪整顿中清退、移交检察院起诉内部人员127名”成强烈反差。用以证明我们队伍是纯洁的、是有战斗力的钢铁集体。   报告完了是座谈、座谈完了是表彰,表彰完了省厅还安排着太原市领导班子集体出席新闻发布会,一切在按部就班地进行着,不过明眼人看得出,进入官方程序的案情,差不多就要成一家之言,离真相还有多远,那只有天知道。   当天太原电视台、省电视台同时报道了省公0安工作会议召开的盛况和特大诈骗案嫌疑人被解押回太原的新闻,一方是除暴安良、一方是天网恢恢,也是滴水不漏,文章十足。   这是一个结束,也是一个开始,又是铺天盖地媒体宣传和扑朔迷离的猜测的开始……   隔了一天,《北风窗》经济期刊报道了太原市特大银行诈骗案,着重从金融行业监管、自律、诚信的角度质疑这个长达三年多的诈骗案反映出来的管理漏洞,质疑与国际接轨这么多年,还有多家银行出了同样的事,从涉案人员有三分之二是银行内部人员就看得出,根本不是制度问题,而是不执行制度的问题……   太原市的各大日报基本都或多或少报道了这一案情,不过着眼点却是涉案的金额之大、人数之众,由此而牵涉出来的金融业动荡已经是日渐明显,省证券交易所联合十七家存款被挪用的商户状告四家银行更是吵得沸沸扬扬,银行坚持案情大白后再做处理,毕竟也有储户和银行下属分理处勾结默认挪用之事;而储户不管这么多,几家有影响力的商家直接把状告到了省政0府,声言如不赔付要联名进京告状。   要是一个半个普通人上访,政0府和警察自然有的是办法,可这许多的商户不乏有影响的民企,再加上证券公司推波助澜,事态可不容小觑了。不得已之下,市政0府办公厅派出专人协调此事。   后话是,银行陆续承诺赔付存款、利息及部分损失后,撤诉了。   都市报一栏里报道了一件事,据说此案涉嫌的一位分管建设的副市长已证实逃匿出境,省财政厅也有一位副厅长涉案正在被查……还爆料说这位副市长和已经确定被双规的原司法局局长共用一个情妇。   此报道刚刚上市不久便被勒令从各报亭收回报纸……于是,没有了后话。   法制报也报道了此案,不过是站在警察缜密思考、捕捉疑点、擒拿真凶上,割裂出了一个单独的银行诈骗案,明显看得不怎么惊心动魄,简直就是嫌疑人弱智、银行白痴,然后弱智把白痴的钱都哄走了,怎么看也令人难以信服。   其实现在的报纸没啥看头,差不多和五六十年代的样板戏没有实质性区别,一般情况下,第一版是领导在高喊口号、第二版是人民群众说好、第三版是娱乐明星卖笑、第四版嘛,不说了,全是广告!   偶尔有点深度报道,就像这回,有些人一出场你就知道是好人是坏人,好人机智、勇敢、正义;坏人白痴、邪恶、胆小如鼠这是肯定的。   而风言风语比报道可就有魅力多了,隔了两天就听到盛唐夜总会在扫黄打非中被勒令停业的消息,据说里头小姐靠叉腿挣百万的大有人在、据说最离谱的还有位小姐挂上某级领导之后,领导给她换了身份换个地方,直接到某市妇联当副主席去了;据说还查到了一本小姐培训日记,丫的写的居然是报纸上的摘抄培训文章,全是地方政策和时事教育,当得是娱乐业与时俱进的典范。后来又有人引申说,这政治就和女人那个部位一样,男人都知道最脏,但男人也都喜欢去搞,可谓一脉相承的嘛,怎么可以不好好学习呢?   民间乱,单位也不闲,接着在市直单位里传说四家银行联名告经侦支队去了,原委是诈骗案被追回和冻结的赃款没有及时返还各银行,据说被手头拮据的市公0安局挪到了正修建的干警家属楼一部分,一方是急着要钱、一天也不能等;一方是急着用钱,就借用几天;市政0府一协调,又牵涉到了财政拨款不到位的问题,扯来扯去,先把地方城市银行的还了,国有的嘛,先欠欠。   又过了几天传得没劲了,又开始讨论某地中学生的摸奶门、某位女明星的劈腿门以及继芙蓉姐姐之后出现的几个恶俗门,再加上现如今层出不穷的拆迁门,大报小报再加上各类媒体,声嘶力竭都在讨论道德问题、社会问题、法制问题、教育问题……等等这样那样的问题。   在这个问题层出不穷的年代,好像什么问题都算不上问题。   于是,即便是什么文物走私案、什么诈骗案、什么什么案中凸显出来的一些问题,也在这问题层出的大流中,渐渐地被掩没了……   …………   …………   八月二十二日。   这一天陆坚定记得很清楚,是自己执掌重案队第三个年头,也可以说是自己事业最辉煌的时候,刚刚结束的市局上半年工作会议上,领回来了四面锦旗、十七项本队的个人荣誉,几乎囊括了上半年工作会所有含金量较大的荣誉,当之无愧成为全市各单位关注的焦点。   对了,还有一个全市两年来唯一的一个部颁一等功,这个没人敢眼红,是追授的。   工作会刚刚开完,办公室陪同开会的队长归队之后有点纳闷,这么大的事没见队长脸上有点笑容,隐隐觉得其中有点蹊跷,更蹊跷的是,归队后把一堆锦旗、奖章往队部一扔,自己回办公室关上门郁闷去了。   刚刚坐下就听到敲门声起,还以为办公室又来问发不发下去,或者晚上聚不聚,不耐烦地喊了句进来。一进门功夫让脸上无奈的陆坚定叹上气了。是上次省厅来的那俩位外调员,都是政治处的,到哪儿都不招人待见,挥手屏退了办公室的接待员,问上那位胖胖的郑强了:“我说郑主任,谁又牵进去了?”   “还是上回那位叫简凡的,又有新案情了。”陪同的陈国庆解释了句。   “还……还有?”陆坚定张口结舌,心里叫了声娘也,苦也,这小王八蛋一屁股屎(事)还不知道擦到什么时候。   “你看看这个……”陈国庆说着把一份资料递给陆坚定解释着:“现在案情已经趋向明朗了,肖明宇的主要受贿来源是基层的干警和所长、小队长一类,我们主要负责这些受贿数额的核实情况,据肖明宇交待,经他手办理警籍进入咱们队伍的人有十几例吧,受贿金额从五万到十五万不等,刘厅长、孟副厅长都作了内部指示,对于这些混进队伍的人,核实的一律清退,存在疑点一时难以核实的,可暂时停职……你们队里简凡就在名单上。”   陆坚定脸上的横肉抽搐了几下,讪然把资料递了回去,先是抓了抓耳朵,又吸溜了几次鼻子,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这俩外调的刚坐定看这样还以为陆队长要护犊子,加着码道:“陆队长,您要是信不过我们可以直接打电话到省厅到你们市梁局长那儿请示,还和上次一样,询问之后再做定论,方便的话还是您来通知他本人吧。”   哎……陆坚定连叹几口大气,翻着柜子抽出来一个EMS特快专递邮包,警员证“啪”扣到了桌上、接着也是一页稿纸“啪”扣到了桌上,口袋里掏出来个奖章“啪”放到了桌上,最后翻了翻放到桌上的是一份荣誉证书,一伸手,请吧。   没说话,不知道什么意思,俩外调都起身来看着,唯一的一页纸工工整整地写着三字“辞职信”,俩人面面在觑的时候,陆坚定叹着气:“你们省事了,他自己把自己解决了。你们可惜不可惜我不管,不过我觉得可惜啊,一全部颁一等功,追授的;一个省颁二等功,人跑了……呵呵……哈哈……现在倒好,还有人来追着清退他。”   笑里带着几分苦涩、带着几分无奈,每一次大案告破之后都有全队在场的聚集的狂欢,而这次,连摆场酒的心情都没有了。   “我们来的不是时候,走吧国庆……”郑强郑重的放下那枚沉甸甸的奖章,叫着同行离开了,闭门的功夫看着脸色难看的陆坚定,安慰了句:“对不起,陆队,这次肯定是我们的失误。”   门一闭,人走了,陆坚定一会大睁睁眼、一会摸摸奖章,坐着发愣发呆,正发呆着敲门声又来了,还没喊人就进来了,却是肖成钢、张志勇、王明、郭元一群大大小小的年轻人,哗拉拉进来了十几个人,都盯着队长,上午上台领奖的时候就空人了,左一问右一问,谁也不知道,只有一队做饭的江师傅和赋闲在家的陈十全知道简凡已经走了若干天了,会一散都奔陆坚定这儿来了,肖成钢一看未来得及收起的辞职信,脸黑了,纸甩得哗哗做响嘴里喊着:“陆队,这不卸磨杀驴嘛,把人逼走了吧?前些天把胡姐请进去了还不行,现在还要查锅哥,让不让人活了。这案子说到底还不是咱们破的。”   “就是啊……陆队,您也不能放简凡走了呀?”一队来的俩,也附合着。   “就是……就是……”一群人附合着,围着陆坚定,这个案子追了八个月,有多苦队友心里都知道,死了一个就够伤心的,再不声不响走一个,那能不难受么,而此时看来,差不多都认为是问题在领导而不是队员。   众人一附合,一评说,七嘴八舌埋怨上了,还有喊撂挑子不干的,一听这话陆坚定“嘭”一拍桌子火子,众口一闭的功夫队长的威风上来了,就见得个子不高、气势颇高的陆坚定先指着肖成钢:“滚!”   又指指众人:“都滚出去……工作不干了啊?案子不用办了呀?有本事都辞职,跟上简凡当大师傅去吧?你们还发牢骚,我一肚子牢骚找谁去……去去,别让我看着你们来气……”   大声嚷嚷着火了,教训了一番把靠门的几个赶出去了,刚走开人群停了,陆坚定又骂了几句,回头的功夫众人都停步了,正要亲自赶人一下子停住了。   众人让着路,嘴里说着支队长、支队长……跟着伍辰光黑着脸进来了,后面跟着秦高峰和一位女人,穿着比较入时在这场合扎眼得紧,不过在场大部分人都认识,是曾国伟的女儿,曾楠。   “同志们,都先回到岗位上去……大喜的日子啊,晚上我还得摆酒请你们呢……去吧……”   老支队长一出面,先把一众人安抚住了,次第地离开了队长办,秦高峰一闭门,仨个人来不及坐,伍辰光还是训手下的口气:“怎么回事?这才几天就军心就不稳了……简凡怎么了?”   陆坚定悻然一脸把辞职信递过来,解释着:“今天刚收到,他是直接从邮局邮回来的,我以为这小子偷奸耍滑想在家多住几天,谁可知道……唉……”   辞职信一惯地简凡式的简练,感谢领导培养、感谢组织教育,因本人身体健康问题,医生叮嘱不适合当警察,特此辞职云云……寥寥数言,不过是满纸荒唐言,倒不知是不是还有辛酸泪。   伍辰光把辞职信递给了秦高峰,秦高峰扫了一眼,又递给了曾楠,曾楠看完了,轻轻地把辞职信放在桌上,有点期待地看着伍辰光。而伍辰光拿着那枚锃亮的奖章,摩挲着,摩挲了良久……   “伍支,要不给他家里联系联系,再做做说服工作……”   陆坚定还沿用了老称呼,小道消息说伍辰光有可能取而代之肖明宇的位置,虽然任命还没有下来,不过呼声已经很高了。   “哎……”伍辰光把奖章轻轻放到桌上,叹了口气:“他肯定是想了很久才做的决定,我们勉强他的够多了,让他去吧……曾楠,伍叔这次帮不了你了,我估计他是连我也不想见了。走吧……看看十全去……”   伍辰光翻了翻警证,转身有几分落寞地回头走了,如果走尚可以接受的话,那么自己在走的那个人心里还没有陈十全、没有一队大师傅江义和的份量高,多少有点心里难平了。   送走了老支队长三个人,陆坚定回了办公室收拾着这东西,揣摩着是不是该让肖成钢捎回乌龙,一样一样整理出来的东西让陆坚定睹物思人,其实还藏了一个小秘密,那份EMS邮包里陆坚定还有一样东西没有示人,此时和奖章、辞职信摆到一起,却是一摞发票,吃饭的、坐车的、住店的都有,而陆坚定也是接到以后问队里财务才知道,领本月工资的时候简凡借了一笔钱,数额正好和面前的发票是相等的。   前后把事情一算计,差不多能想像得出,这小子虚于委蛇了这么多天,敢情就为了多领一个月工资加这些多吃多占的,算盘打得精明之极,一念至此,陆坚定哑然失笑了,翻着发票突然间笑得很开心,笑骂着:“小兔崽子,临走了还不忘捞一笔,还得老子给你擦屁股,,呵呵……哈哈……”   每一次走人,都没有让陆坚定觉得如此惋惜;每一天都笑,都没有今天笑得这么怪异。   陆坚定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办公室里,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枯坐着就这样怪异地笑了很久、很久…… 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01章 年近喜报来   冽冽北风劲吹着乌龙河畔,沿河两侧的山恋,苍松翠柏又一次被染成了一片青黛色,崖壁上和河床里处处是晶莹剔透的冰凌,在太阳下闪着七色的光芒,沿河两岸被割裂的小县城却熙熙攘攘,两条主街的商铺里、街道上人头攒动,各色羽绒服、棉衣、大衣包裹着的行人,脸上一片喜气洋洋,偶而驻足的摊点是新衣、是副食、是年货、是鞭炮,偶而还能看到挂在商铺门前大红的灯笼和耀眼的中国结被风儿来回摇晃。   又是一年,过去了……   一中向西约摸一公里的位置已经到了县城边上,挂着环境监测管理局牌子的小院在县城貌不起眼,对于乌龙县而言这是一个比较轻闲的单位,一般情况下讲经济发展的速度和污染指数是成正比的,而在乌龙县这个交通不太发达,没有什么像样企业的地方,毫无意外地保存下来了山清水秀,所以,这个所谓环保局也就形同虚设了,除了方便县里大领导安排亲戚子女、除按时领财政工资,实在再找不出其他事来可做。   对了,这就是费仕青同志的工作单位。   再确切一点,办公室在三楼水文监测办。   今天意外地除了没有看到费仕青,三个科员都在,向阳一面坐着一位年届五旬的男科员,正品着茶看着报纸,有点聚精会神的意思;对面的一位三十左右,微微发福,正戴着个耳塞,盯着屏幕上的三家出牌聚精会神,不一会耳塞里“轰”一声炸响了,是甩了个双王炸弹,乐得这位地主哥兴高彩烈直砸鼠标。唯一的一位女性也年过三十了,看样也在盯着屏幕出神,好像是工作进入状态了,凑近了一看,噢,正在干全国人民都在干的事:偷菜。   一杯茶、一支烟、一张报纸看一天的年代已经过去了,现代办公室差不多就像这个样板一样加进了不少时尚元素,工作和生活就是这样在茶嗝中、在斗地主中、在偷菜里一点点消磨着,今天少了费仕青这个大嘴巴,办公室还真有点热乎不起来。   “哎,蕊蕊……小高,你们看这份法制周刊了没有,银行诈骗案凸显金融业诚信危机,就发生在咱们太原,这真的假的,伪造的印信就把钱挪走啦?这也太离谱了吧?”   喝茶叔看了遍放下了,叩了口茶悠闲悠哉地随意说着,就这么大年纪,心脏基本经不起网络新闻的冲击了,一般情况下只看报纸杂志,不过现在好像也这事也有点接受不了了。   “是不是,我看看……”叫蕊蕊的偷菜姐看看收成时节快到了,离了座位接着杂志翻看着。那位斗地主哥倒不以为然了:“成叔,你OUT了啊,这都两年前的事了,现在是风声过了才捅出来了,当时闹得可凶了,我那时在省里培训,你们猜能乱到什么程度?南宫街那块十几个银行分理处,愣是没地儿取钱,人都挤塌了……看那架势,跟发生9.11事件了一样。”   “就是呀!?这是零X年的事……怎么现在才深度报道。”偷菜姐看了开头,明显不是自己喜欢的那类花边新闻,看不下去了。   “这都不错了,有些黑幕下辈子都给你报道不出来,我当时都听说有一副市长跑了,现在都没找着人。”地主哥斗得累了,从耳朵里掏着耳塞,揉揉眼,懒懒地靠在椅背上。   如果都开口了,差不多就到办公室放松休息时间了,基本在同时玩累了的时候能出现这种情况。   “划不来呀,主犯判死刑了……还有个分理处主任也判死刑了,耶……还有个女的呀!?判了十五年……哇,好可怜……小高,没你说的什么领导涉案了?”偷菜姐胡乱地翻看着,胡乱地表达着同情心。   “有也报道不出来,这家丑能外扬吗?咱们国家外逃贪官在美国西海岸买了个别墅群建个寡妇二奶村,都快成了国际笑话了,全国贪腐指数就比印度稍低点,你指望这些都报道出来?”地主哥明显是个愤青,啥事往坏里说。   叩着茶享受着冬日暖阳的喝茶叔有点不同意愤青的观点了,抱着过来人的姿态:“哎,偏颇了啊……凡事往好的地方想嘛,社会也没有那么差吗!?我刚参加工作时候才挣几十块钱,现在你看都翻了多少倍了?那时候过年过节才吃肉,你看现在,鸡肉鱼鸭放眼睛前都觉得没食欲了。社会还走向前发展的嘛……”   “是啊,您看房价发展的,多超前。”地主哥呵呵笑了。   “哎,对了小高,仕青在哪儿买的房子?”偷菜姐一提房子,想起这茬来了。   “在欣苑,梅河桥往上那儿刚开发的,一平米快三千了。”地主哥道。   “哟……这么贵呀?”   “太原都平均价到七千多了,一线城市破万了。成叔您老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啊。咱们这儿一套,搁京上广也就是勉强一个卫生间的水平。”   “呵呵……那地方可不适合人生存啊。”   “就是啊,还搞什么传统教育,咱们先烈抛头颅洒热血打下这一平米好几千好几万的江山,都不适合人生存了,你说郁闷不郁闷。”   “要这么说……也有点道理啊……”   “呀呀……坏了,光顾听你们说话,我的人参被偷了,都怪你们俩……这死芸芸,就知道在我地里偷。”   喝茶叔和地主哥一听蕊蕊的菜又被偷了,开始埋怨财务科那个闲得无聊的老娘们,霎时都乐呵了。办公室每天就在这种无聊的乐子中打发着。   正说着,楼道里咚…咚…咚沉重的脚步声,办公室最后一位身宽几乎等同门框的来了,进门就风风火火挨着个倒着瓜子花生糖,给俩男的递着烟,嘴里得吧着说着:“来来,吃糖……成叔,抽烟,高哥……蕊蕊姐,吃瓜子……咱们办公室的啊,我就不另行发请贴了啊,今儿中午我专请咱们几个……第一锅,让简叔给整几份炖菜。”   “仕青你对象哪儿的?”   “电力公司的。”   “好日子定了么?”   “定了,腊月二十六。”   “随礼送完了?”   “完了。”   “……”   几个人客套着,窸窸窣窣磕着瓜子,单位的有喜事都是挨着办公室送一遍瓜子糖,到时候随份子一单位人去捧场已经成了定例了。乡镇锻炼了一年多回城就调这里的费仕青看上去成熟多了,最起码看着嘴上浓浓的一圈胡子,就知道已经不是几年前刚毕业那“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的德性了。一办公室的问了几句,一说酒席请得是第一锅老简,话题又回到了吃上,一说第一锅嘛,都知道,蕊蕊姐直说有些时候没尝素什锦了,而喝茶的成叔直说老简这手艺要得,吃了十几年了不见腻味,而斗地主的小高呢,明显和费仕青一个档次,一说起吃来,一说起第一锅的黑肉炖菜来,那愤世嫉俗的表情霎时早无影无踪了。   评价吃、评价县里的饭店也是办公室工作的一项重要内容,而乌龙县口碑最好的莫过于这家开了二十几年没关门的第一锅饭店了,真要是吃着也未必就有多么稀罕,也就是平时家常的萝卜白菜豆腐山药蛋,成叔赞着难得是二十几年了还是价廉物美、量大份足、味道如一,小高感叹着吃惯了大鱼大肉和浓重的调料味精味道之后,回头想想还是喜欢着这种家常的味道。而蕊蕊姐呢,自然是认为县里的饭店第一锅数第一当之无愧了。   看看时间还有点,费仕青这大嘴巴闲不住了,鼓着腮帮子瞪着圆眼很有几分爆料的意思说上了:“要说饭店数第一锅,要说厨艺呀,还数不着简一锅。”   “哟,还有谁?”仨人知道费仕青是也是单位里当之无愧的吃家,这倒讶声都问上了。   “简小锅呗,简叔儿子,叫简凡,我一发小。”费仕青几分得意地卖弄着。   “不会吧,儿子能超过爹?老简做饭就三十多年了,他儿子才多大?”成叔不太相信。   “哎,说对了,有志不怕年少、水平不在年老……我们一块上学一块毕业,一毕业我回乡镇他留太原当警察,当了差不多两年警察,抓坏蛋挨了十几枪,这儿都挨了一家伙破相了……后来这家伙估计是怕死了不干了,辞职当厨师了,其实我早就说他就一当大师傅的料,干了两年多现在修成正果了,你们知道他现在一月月薪多少?……我靠,八千多,还不带福利、加班费和提成,现在都成了名厨了啊,知道别人叫他什么吗?花大师……大师傅当成大师了,拽不拽?”   费仕青唾沫星子飞溅,比划着自己的脸蛋,添油加醋地介绍着,生怕别人看低了自己这位哥们。   “挨十几枪?你说的变形金刚呀?”小高一听明显水份太大。   “月薪八千,哟,赶住咱们好几个月了啊。”成叔有点羡慕。   “仕青,这厨师怎么又成了花大师了?敢情现在大师都是自封的呀?”蕊蕊也咯咯笑着,知道费仕青说话向来比他的体重还夸张,大部分时候信不得。   不料今天费仕青心情大好,估计是喜事将近,一拍大腿,颇有乃父一把手作年度工作报告之风,胖手指点着:“哎,蕊姐你问对了,我锅哥在外面闯荡了两年多,不知道从哪儿学了一手绝技,前有古人、后无来者啊……你们知道是什么?”   “是什么?”众人话和神情吊上胃口了。   “花馔,听说过没?”费仕青说了个比较新鲜的名词。   在这小地方明显过于陌生了,三个人互相看看,似乎听说过,可一下子还真说不出来,一见镇住了众人,费仕青了,解释着:“就是以花为食、食有花香。”   仨人眼一愣,还是没太懂,稍稍听说过,不过明显没那口福尝过。   “哎呀……”费仕青干脆通俗易懂地解释着:“很简单嘛,比如咱们农村吃得那槐花馓粑,新鲜槐花一摘一洗,面粉一撒,然后上笼屉一蒸,吃着是前味嫩后味甜,一屋子都是槐花香。”   “嗯……这个吃过,可好吃了。”蕊蕊高兴了,第一个懂了。   “我还真没吃过。”小高倒不觉得没吃过乡下这东西有什么遗憾。   “仕青这也没啥稀罕吧?过去是闹粮荒才吃这玩艺,就这……就成花大师了?”成叔也加入讨论了。   “我做个比喻嘛,你们知道槐花馓粑在桂园温泉渡假村一盘多少钱?一百多嗳……那钱赚得多容易啊,几嘟噜槐花一捋,一篮子十块钱就收上了,一转手成菜能卖一千多块……我去那儿蹭吃过一回,四星级大酒店,就在附近村里专门开辟了一个花圃,一年四季十几种花不间隔,全做成菜了,花大师在那儿比他爹名气大多了,那酒店专门开了两层楼中餐让他主厨,就叫,花馔楼!”费仕青说得眉飞色舞,事实上这个离太原还有一百多公里的桂园费仕青压根没去过,也是道听途说而已。   “真的假的?这么拽?”小高有点神往。   “那地方是不是死贵死贵的呀?”蕊蕊姐弱弱地问。   “那当然,一份菊花蛇羹,八百多;一份槿兰熏肉,三百多;一斤花酿,卖的比老白汾酒还贵……不过也别羡慕,现在大城市人都犯贱,就咱们山后挖得那灰灰菜、茅坑周围长得那芨齿草,进了星级饭店那是野菜呐,原生态的呀,卖一百多,哈哈……”   费仕青把神话又拉进了现实,逗得一干人哈哈直笑,众人一听得这说得有板有眼,倒也不敢不信了,费仕青大包大揽,直说自己结婚时候请得就是这人招待客人,简家俩大厨都被请来了,这倒捎带着把自己身价抬高了不少,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一挥手一喊一起走,一行人说笑着坐着费公子的车直奔城东第一锅饭店。   老店还是那么老,安置下了几位同事等着,这年前各乡镇进城办年货的人不少,桃花在忙里忙外招呼着,三强、水生和简忠实在厨房里忙活着,那个膀大腰圆的伙计大槐据说两年前就跟着简凡帮厨去了,现在又添了俩生面孔费仕青还叫不上名来。锅前灶后忙着的简忠实两鬓也更白了几分,一见费仕青溜进来了,笑着问上:“小胖子,怎么了,嘴谗了?”   “嘿嘿……叔嗳,腊月二十六办事啊,您给主厨怎么样?简凡管上午您管酒席。”费仕青说着把手里提着的两瓶酒先自给搁到了案上。   “好嘞……打个招呼就行了,还送东西呀?”简忠实呵呵笑着,一脸慈祥,倒没有推拒这份小礼,这辈子给人操办多少酒席已经记不清了,不过看着和儿子一起长大的费仕青现在也到结婚时候了,不自然地想起了儿子,摇摇头有点失落,笑着提醒费仕青:“那你提前给简凡打招呼啊,他在酒店给人打工可没这么随便。”   “嘿嘿……放心吧,哪少得了他。”   费仕青说着人已经出去了,等菜的功夫跑到了饭店门外,拨着电话又一次找难得一见的锅哥了,一拨,通了:   “喂……哎我说你财迷不财迷,今儿都腊月二十了,你还不回来,钱能挣完呀?锅哥,好日定在腊月二十六,就缺你了啊,这不提前告诉你怕你忘了呀?……干什么?你能干什么?上午待客河捞面大锅菜你包圆了啊,本来准备请你当伴郎呢,可你破相了,别把我老婆娘家人吓跑了……安排好了,老大当伴郎,老三当跑堂,你管厨房,你妈给我管账房……我娶媳妇可就相当于你娶媳妇啊,误了终身大事我跟你没完。”   “知道了,腊月二十六。”电话里叱喝了一声,正是锅哥,声音颇大,惊得费仕青把手机拿开了几公分,听得电话里简凡在叫训着:“替你把洞房也进了总行了吧。真你妈罗嗦……别再打了啊,好几桌等着呢。”   嘟嘟成了盲音,电话挂了,以前习惯了简凡罗嗦,现在倒有点不习惯锅哥这么干脆了,费仕青倒不介意这帮发小的态度,接下拨老三黄天野的电话:“喂……三哥,腊月二十六结婚啊,给你安排跑堂啊……什么什么,你当伴郎?你长得贼眉鼠眼拉不到人前呐……就跟着婚车放鞭炮,兄弟我喜事你鸣炮开道,多喜庆、多荣幸的事……嘿嘿……别说没照顾你啊?”   “鸣炮算个毛呀?有本事你请哥打炮呀!”黄老三淫荡的声音传来了,一句听得费仕青笑得眼睛鼻子揉到了一起,笑骂了几句结束了,又通知了老大薛翰勇,四个人就老大比较高尚,最起码说话嘴里不带性器官,满口答应了。   打完了几个电话,饭店里同事叫着开饭了,费仕青应声得儿得儿奔进饭店里了,一想想毕业五六年了四贱客又要重新聚首,而且是在自己大喜的日子,这心境自然是比什么都快活了几分…… 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02章 严冬百花开   “陈主席,今天可看你的啊。许局长可是极力推荐你出面,饭局少了您这位美食家,还真没意思啊。”   驶往太原以北桂园渡假村的一辆奥迪里,副驾上领导模样的回过头来笑着说道,刚刚看到斜向的箭头标示着:桂园渡假村15KM字样。   说话的是太原刚上任一年的副市长沈荣归,前一任因为涉嫌的银行诈骗案失踪之后便没有了下文,过了一年多之后才直接由市招商局提拔上来了这么一位,而提拔的原因也在于这位原招商的沈局长为市工业园区成功引资20个亿。   领导一说话,后面那位头发稍显花白,一脸弥勒佛也似的陈主席笑而不语,旁边坐着许局长,是沈副市在招商任时的副职,现在已经扶正。应着前领导的话头随意道:“沈市长……陈主席可是咱们省数得着的美食家,哪里有好吃的,不管是乡野小店还是五星饭店,他差不多都去过,哎,老陈,这儿到底怎么样?今招待的简怀钰这一对可是见过世面的啊。”   招待是官场上不可或缺的一门学问,而沈副市发话的意思许局也听明白了,不过是确认一下而已,似乎对这大冬天什么花馔、花肴还是存有点疑虑,毕竟要招待的是俩位美籍财神,怠慢不得。   “看那儿……”   陈主席没搭腔,指着不远处,俩人的目光顺着陈主席指着的方向一看,微微的惊讶了一声,沿着公路两侧不远,周遭万木萧条的季节里,一大片姹紫嫣红的花卉在透明的温室里绵延着,五颜六色在这个季节里给人的视觉冲击力还是蛮大的。   “这就是桂园的花圃,五年前开始开发,主要供应太原花卉市场,可是在咱们北方送鲜花这个时尚还没有那么普及,夏天呢,这些花花草草是不值钱;到这个季节呢,又太值钱。销路一般成本居高不下规模一直上不来,三年前桂园宾馆开始开发花馔饮食,一开始生意也一般,没过多久不知道桂园从哪儿挖来个花馔大师,把太原饮食协会一群美食家请来摆了十桌群芳宴,一下子名声大噪了,以后这花卉可不愁卖了,差不多都是渡假村各酒店预订的,这生意嘛,就是‘一招鲜、吃遍天’,领头的桂园这几年就赚翻了……呵呵……沈副市长啊,要不是托您的身份,想在这儿吃一桌,得提前两三天预订啊。”   陈主席脸上堆着笑,厚嘴唇吧嗒着,既有介绍亦有恭维,没往更深里说,不过这介绍足够让副市长放心了,一旁坐着的许局长和陈主席私交颇好,相处久了多少也沾染了点美食家的气质,笑着问上了:“陈主席,这花馔属于哪个菜系?”   “哪个菜系也不属于,但哪个菜系也有,虽然独树一帜,可受地域、气候所限,又自立不了门户。这么说吧,花馔就是厨艺中的阳春白雪,有点曲高和寡的意思,受众面小,所以专攻这个的师傅就不多……比如咱们太原解放前的老店罗家酱坊据说前人罗御厨就是花馔大师,有一道叫槿兰熏肉,熏出来的腊肉、酱肉你放半年还有花香的味道,当时是专供太原达官贵人府上的,咱们省土皇上阎老西就特别喜欢这一道菜。”陈主席一说吃是如数家珍,许局长凑着问:“那桂园师傅能做这一道么?”   “当然,我吃过……”陈主席得意地点点头。   “比罗家酱坊的如何?”许局长再问。   “怎么比,我又没吃过罗家的。”陈主席笑道。   “噢,对……罗家六十年代就销声匿迹了啊。可惜啊,要是开到现在,也能成个全省知名品牌了。”许局长颇有商业头脑地说道。   “许局还记得咱们到乌龙县路边那锅炖菜么?”   “记得……味道不错,特别是野猪肉。”   “泱泱中华,五千年的吃文化博大精深啊,那个小店给我印像很深啊,一锅老汤让人感觉那种醇厚到了重剑无锋的地步,即便是大块的萝卜土豆,最廉价的白菜粉条也熬得津津有味。而桂园这儿呢,又是千变万变,极尽奇巧,能把食材的色香味形意养发挥到极致,不管古朴到了极致、还是精致到了极致,都是一种美……”   陈主席侃侃而谈,不知不觉进入了高深的领悟境界,车一顿一停才省得到地方了话还没完,前面听得早有不耐烦的沈副市先下了车,笑着结束了:“老陈,今天就全靠你嘴上功夫了啊。怪不得别人把你这侨联主席叫成馋联主席。”   一说陈主席这个“馋联”主席的外号都笑了,三个人站在车前等着,三辆车次第停在停车场的中央,中间的一辆奔驰里下来了今天的主角,工业园区刚投产的佳华精密模具有限公司的董事长简怀钰,这位年过四旬的美籍华人一身西装,脸盘很大,配着一米八的个头显得有几分威武,看上去也比实际年龄要小得多,身材显得很壮硕,一点也不像国内凸个肚子营养过剩的那种小暴发户。而车上下来的妻子年龄更小,看着夫妻俩你敢猜老婆三十出头,要看着人,敢猜二十七八就不错了,只见这位夫人面容白皙,披着米黄色的披肩格外耀眼,水绿色的毛裙衬得个子很高,仔细一看眼睛的颜色,又不是纯黑色,头发是自然卷,一看就是中西合璧的混血儿。   事实上也差不多,简怀钰出生在台湾,受教育在美国;现这位混血儿夫人纯粹就是第三代香蕉人了,土生土长美利坚合众国公民,连身上的黄种人特征也改变了不少。下车的当会丈夫和地方领导攀谈着,门厅里走出来俩位像是宾馆的经理,这位夫人有点无聊招着手轻喊着:“MISS景,HERE……”   第三辆车是简夫妇特别邀请的公司的法律顾问景睿渊律师一对父女,此次简怀钰先生携夫人归来,公司的事务缠身,俩位男翻译又不方便陪这位貌美的夫人,情急之下一直给佳华当法律顾问兼私人律师的景睿渊把女儿拉来充数了,几天下来俩人居然相处得不错。   没错,是景文秀,一半出于帮助老爸的生意,一半也出于对于这位美籍华人的一份好感,款款地走上前来,关切问:“夫人,怎么了?”   “你看……”简夫人指指丈夫站立的方位,和一干市里领导以及宾馆领导在挨个人介绍、握手恐怕还得寒暄半天,就听简夫人有点不解地道:“为什么中国人吃顿饭都这么麻烦?”   这位简夫人姓闫,名嘉文,说汉语也保持着英语习惯,只有一升一降两个调,听着特别别扭。景文秀笑笑轻声解释着:“闫,中国人都不麻烦,只有中国的领导才这么麻烦,他们在客气。”   “客气!?这是个褒义还是贬义?”   “当然褒义了?”   “是吗?比如说你对我客气,这是褒义……我如果很严肃地对我不喜欢的人说,我对你不客气了,这就是贬义,是威胁,对不对?”闫夫人很奇怪地问,保持着美式的幽默和质疑。   “呵呵……对,说得对极了……”景文秀被逗得一笑,直夸闫夫人。   连景文秀也无从解释的习俗,让闫夫人就更撇嘴不解了:“哎,汉语很麻烦,有时候很难理解,我说我生气了,意思是I am very angry;可我丈夫刚刚说,这里很有生气,it"s MAKEME very vast and angry……”   “One means angry ;The other means full of energy.”景文秀解释着,一个是生气了、一个是生机勃勃的意思。   “OH,太难懂了。”   “let"s go……他们需要对我们客气一下,您千万别生气啊……”   景文秀笑着逗着,为了满足闫夫人突击学汉语的愿望,只能进行这种半英半中的对话了,拉着这位简夫人上得前来,客气加寒暄简夫人干脆装得一字中文也听不懂,草草结束了这个迎接仪式,一行人直进了大厅。   大厅上书三个庄重的汉隶:花馔楼。   …………   …………   雅间,屏风,山水画,市里这几位领导只觉得这里环境颇有古风,啧啧赞口不绝,陈主席吃中老手,早把桂园的由来介绍了一番,九十年代初这里还是个其貌不扬的小村落,发现温泉泉眼之后,市府在这里建了一所干休所以方便领导疗养去处,属地清徐地级市也是通过招商引资的办法吸引开发商,历经十余年才有了现在十七家三星、四星宾馆落户这里,形成了一个渡假村的规模,都是招商办出身,所谈话题差不多都在招商引资之后对当地经济的拉动,年效益如何,未来前景如何等等诸类。   景律师陪坐当然兴趣不大,一旁俩位女人的兴趣更不大,反倒是先上桌的四甜四鲜让闫夫人讶异了一声,提子干、糖酥核桃、渍杏脯、桂园干再加上苹果、甜橙、沙山柚、小糖梨,精精致致的小盘八碟次第摆到了八仙桌上,权当是开胃小点,浅浅几口、嘎嘎嘣嘣一咬,闫夫人用很强的升调强调了几句,很好吃、很好吃very…delicious……连丈夫带一旁在座的都逗笑了。   沈副市长暗暗觉得老陈来对了,最起码哄这些见过大世面没见过小世面的半老外应该不错,这年头的嘴都刁了,什么海参鲍鱼龙虾已经普遍了,档次下降到县乡那一级基层干部招待水平了,新奇特加原生态的吃食倒是越来越受欢迎了,看样这地方应该不错。   而且看样桂园的准备也颇为充分,闲坐聊了几句的功夫,四五份菜流水介地上桌了,服务员报着这是牡丹里脊丝、这是菊花炸鲮球、这是荷香全鸭、这是夜香鸡丁,这是茉莉花炸虾,居中的一份黄黄嫩嫩看着煞是可爱的小饼子是木槿花煎饼。   与坐着只觉得精神一振,馥郁的花香随着菜上桌钻进了各人的鼻孔,酱色黄亮的里脊丝四周铺着一圈似乎还带着晨露的花瓣,沾着稠汁的鲮鱼球嫩得几乎要吹弹得破、一盘颜色金黄偏红的炸虾洒着似乎刚刚新摘的茉莉,还透着那股爽神清肺的浓香,闫夫人的眼睛瞪得比煎饼还圆了几分,对煎饼,婴儿小手大小的煎饼氲氤着淡淡的热气,一时无法分辨其中的味道,闫夫人情不自禁的挟了个,细细端详,煎饼的四周是螺旋的有规则花纹,肯定是有意制作的。放到鼻子前深深一嗅,微微的油香和槿兰特有的花香直入胸肺,忍不住轻启朱唇玉齿轻咬,带着蓝色的眼睛放着妖异的光,边点头边把剩下的半块直吞了下去,那话别人没听明白景文秀听明白了,是wondeful!然后意犹未尽,又挟了一块观赏良久不忍下口,赞叹了句:“哦,MISS景,鬼斧神工啊,太伟大了……”   与座一阵善意的笑声,陈主席的兴致也来了,点点荷香鸭提示着:“简夫人尝尝这个,越是貌不起眼越有内涵。”   景文秀低声翻译了一句,闫夫人诧异了一句不大相信,然后依言所示,挟了块鸭,挹了勺汤放进碗里,一尝之下,肉里、汤里的荷花香直留到齿颊之间,清香而不油腻、顾不上说话了,频频点头,嗯嗯哦哦了两声,又把筷子伸进夜香鸡丁里。   食有花香、花境食味,连不太耽于美食的沈副市长也觉得胃口大开,市里一应酬就是喝酒,一听下饭店就心虚,刚刚还有点担心,现在倒放放心心吃得开心了。   看着夫人吃得高兴,简先生自然也是会心一笑,透着对市里这几位领导的感谢。许局长这位半拉子美食家挨个尝了一围,啧啧称奇上了,还以为花馔就是吃花来着,却没想到把花作出来这么多稀罕口味,挟着鸭块问着陈主席:“老陈,这是怎么做的,肉里汤里都有荷花香味。”   “叫……‘煀’,没听说过吧,和煎、炸、蒸、炒一样,也是一种作法,这种古法只能家传的高手才会要做。食材放在镬或者锅里,最好是瓦罐里,用香料调料等料头焖到熟,这一道用得是荷花料头,等生鸭焖到熟以后,香味就透肉进汤了。配方、火候、料量、错一不可。”陈主席浅尝着,介绍着,这桌上唯一不太惊讶的估计就剩他一个人了。   “不错,很像回事。”沈副市长看着简氏夫妇满意,自然就跟着满意了,随意的夸赞了一句。   那位简先生看样倒不深谙这美食,对于味道仅仅是觉得可口而已,笑着问是不是花馔和药膳一个概念。这功夫陈主席可卖弄上了,侃侃而谈了一番花的美容功效,菊花清肝明目、桂花行气化痰、止血散瘀;梅花理气和胃、牡丹清热活血,再加上一个荷花的镇定减肥。不但食疗养生,且有人体所需的维生素和多种矿物质铁、钾、镁等等,直说得有点词景文秀这英文水平翻译不上来,挖空心思地想着哪一个词代替,好歹让闫夫人听明白了,听得惊讶和崇拜之意更甚了。   一行人说着,景律师也不甘寂寞了,本来就和陈主席熟识,一开口直把花馔最早可追溯到《吕氏春秋》的记载,商朝大臣伊尹就善用“寿木之华”也就是树花烹饪;先秦的《神农本草经》列菊为上品,认为服之轻身耐老,到了宋代《山家清供》更是提出了梅花、牡丹、松花、栀子花、桂花等十几种鲜花纳入可餐之列。再往后《金瓶梅词话》中,单以玫瑰花为主料的点心就有十几种,这几位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倒是道出了花馔的沿革,说着说着正兴高彩烈的吃着的闫夫人突然插了句:“哦……景先生,我知道你说的。”   “你看过这些典籍?”景睿渊正说到兴起,一听这位比自己女儿还漂亮的半洋夫人懂一些典故,也高兴了。   却不料这位貌美赛过金莲的假洋妞爆了句:“您刚才说的《金瓶梅》,我看过……”   与座的一愣、一噎,看着简先生不介意,霎时都呵呵笑了。这位简先生倒也是性情中人,不介意这位比他小十几岁的夫人出这个洋相,一解释才知道上一辈家藏的书不少,上一代一直想着叶落归根,没放弃对儿孙的汉语教育,而这位夫人入道较晚,乱七八糟的汉书倒是涉猎不少,都看了个半懂不懂。   这一大方,倒都放得开了,花馔楼也端得是了得,每道必应一个鲜花的名称,而且绝对不是表面作秀,比如来一道槿兰熏肉,这肉里嚼到嘴里感觉闻得的是浓浓槿兰香味;比如来一道桂花鳝鱼,尝完了嘴里还有桂花浓郁的香味;至于后上来的花瓣酒,不同花瓣泡出来的颜色各异,这宾馆领导怕是有巴结沈副市的想法,直接端上了四小盘二十七杯不同的泡酒,颜色红橙黄蓝紫由深到浅,据说需要阴凉处泡三到五个月才能饮用,直让陈主席赞得这是“万艳同杯”,那位有点色色的许局长私下里看着对面坐着闫洋妞和景国妞,悄悄地问:“哎老陈,咱们这是花馔配花酒,赚了啊。”   吃也是分境界的,大块朵颐是吃、浅尝慢咽是吃、珍馐名点是吃、乡野小炒也是吃。而今天吃得让众人觉得有“猎艳”的味道,一道道姹紫嫣红的菜肴粗粗一解释就让人叹为观止了,据宾馆经理介绍,为了保存夏季花瓣那种特有的香味,桂园宾馆还专门投资了八十多万上了一套冻干设备,为的就是保存鲜花的色香味,毕竟冬天人工培植的花卉徒有其形而失真味,这中间再想想怎么着把冻干花卉的味道做到菜里,自然就明白为什么花馔楼的生意如此之盛了。   最后一道正汤上席,和花堪有一比的服务员笑着报了个让众人一愣。跟着眼前一亮的汤名:美人汤!   “哦?美人汤?what"s美人汤?”   闫夫人眼一亮,看着汤中飘着玫瑰花瓣煞是好看,但恰恰此时闻不到花香,不知道这里面又有什么惊喜。丈夫一愣,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看着景文秀,景文秀难为了半天给了个不伦不类的解释:“So up……for……beauty。”   意思是给美女喝的汤,一解释洋妞笑了,一桌子都看闫夫人,这个解释让把欣赏当成就的半洋妞乐了,轻轻挹了几勺,和着花瓣放到了嘴边抿着,感受着,稍倾景文秀轻声问着:“怎么样?好喝吗?”   “好喝……我说不出来哪里好。”闫嘉文一脸享受,悄悄凑到景文秀耳朵边问:“是不是可以……Breast……Enhancing。”   景文秀霎时掩嘴轻笑,摇摇头表示不知道,看看这个漂亮的有点妖冶的简夫人,那地方足够大了,居然还想着,Breast Enhancing(丰胸)。   这一道确实有点奇怪,清雅的靓倒没有那浓郁,花香被逼到了后味上,入口像鸡汤,很滑很润;品之有点类似山蘑,很浓很醇;咽之顿时心神一振,像温温的感觉顺着胸肺直达全身,等喝完了味蕾上还留着似苦、似香、似润的玫瑰花味道。怪怪的说不清那种感觉,只知道很舒服,只不知道这舒服从何而来。不但闫夫人诧异,这位简老板和沈副市都有点奇也怪哉问上陈主席了。   “呵吧……这才是花馔的最高境界啊……”   陈主席放下小勺,拭着嘴唇,享受般地半闭着眼评判着:“真正把花馔融入文化意蕴和审美情趣的,是我们古代崇尚淳朴、淡泊、清廉的文人墨客,清雅、清香、清淡的花馔,疏涤五腑、澡雪精神,采花食花煮花的过程,对于古人而言就是一种独特的审美实践过程,比如明末四公子之一冒辟疆,和董小宛从相爱到相守不单有刻骨铭心的爱恋,更是把艺术精神溶入到生活中,酿花露、渍花瓣,鲜花野菜、枸蒿蓉菊之类,无不采入食品,芳旨盈席呀。”   这是在说一个修身养性养德的生活艺术,在明清之院养花食花就蔚然成风了,而当时主要原因在于时代的黑暗和世道的荒谬,使这些文人墨客从混浊纷急的现实走向山水田园,在绚丽多彩的自然中寻求心灵的慰籍。同时这些又是文人士子自我意识的觉悟和自由精神的张扬,把花馔等同于琴棋书画、品茗饮酒一样作为生活艺术中的一种乐事。   只不过陈主席一番解释像花馔一样曲高和寡了,那位闫夫人很怪异的腔调求问着:“什么意思?”   别说半老外,就身边这几位一句也没听懂。都在摇头,景文秀根本没来得及翻泽,其实这翻译的难度大了,恐怕英语过了八级也得搬着字典来。众人弱弱注视着陈主席的当会,陈主席释然一笑道:   “吃本身就是一种文化,比如你们美国的肯德基、汉堡,反映出来的是一种效率、营养快餐文化。而中国的吃文化流派就多了……这么说吧,要把它当成一道汤呢,这是鸡汤、口蘑、人参、枸杞等十几种食药材吊的味,旨在活血理气,大家吃过饭店都知道,油大味重之后当时好吃,吃完了是口干舌燥甚至于上火,这里不会,明天大家起床肯定是神清气爽,一点不适的感觉都没有;如果往深里说,美食的功效就是荡涤人生的劳累和尘世烦恼,提高人的审美情趣和精神品位,这道汤的意境在清雅、清淡和清香中间加进了鸡汤、口蘑、人参的馥郁,后味留着微苦而甘的花香,加上汤色和玫瑰的养眼美目,那种甘醇馨香舒爽之后留下的淡淡苦涩,正恰如美目顾盼兮不可得的那种失落和回味余韵犹存……以美人为名,形、色、意俱达,极品,花大师越做越好了。”   与座懂的,不懂的,都呵呵一笑,只当席间一乐了,景文秀简单释意翻译着,闫夫人乐得直拍小手,直赞美人汤靓。   陈主席却走向一旁伺立的服务员求证道:“服务员,你们这儿这位花大师呀,我猜年纪在四十到五十之间,手艺是家传,而且,我大胆地猜测他离过婚,肯定是个有故事有经历的人,否则手艺到不了这水平,对不对?”   知道陈主席卖弄要以菜品观人品了,服务员笑而不答,许局长倒知道这陈老头吃成吃 精了,回头一解释说陈主席经常从做菜能看出点门道来,众人都催促着求证,而且这闫夫人吃得舒服,提议着要见见这位鬼斧神工的花大师,料想中差不多同意陈主席的说法,应该是个身负绝艺戴个高顶厨帽的猥琐老头。众人一猜测莫衷一是,再问那小模样的服务员,服务员早憋不住了,扑哧一乐,解谜底了:   “大叔,您猜错了。我们花大师还不到三十呢,他一般不见外人,不过呢……要是单身美女可以例外……”   众人一愣,看着服务员盯着闫夫人和景文秀,似乎是评判这够不够格见花大师,一想到这层,再想到错得离谱,在座的五个半拉老头霎时都哈哈笑了…… 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03章 晨曦方露白   “锅哥,你啥时候回乌龙呀?”   “今天二十三了,明儿吧。”   “昨天牛经理午休时候叫我,他说给签三年合同,让我考虑考虑。锅哥你说签不?”   “黑蛋嗳,我是你锅哥又不是你亲爹,这事你让我做主呀?”   蜿蜒的乡村公路上,一辆稍显破旧的拉水车在跌跌撞撞前行着,晨曦微露的光景,车玻璃上结了厚厚的一层冻霜,副驾上的简凡正拿着一块抹布使劲地蹭着霜层,驾车的是乌龙当协警时的手下、太原当混球的老乡,李志光,小名黑蛋。两年前简凡回家带简大槐来帮厨的时候,遇到了这个正上顿接不着下顿的黑蛋,顺手牵来个伙计。   从协警当回混混又当到了桂园的伙计,此时看着黑蛋的个子更壮硕了几分,每天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和锅哥一起到十几公里外的山脚汲山泉水渍花、泡花瓣,从两年前八百块一个月的帮工工资也成功地晋级到月薪两千多的伙计,以前像自已这身份连签合同的资格都没有,基本就是老板一句话,要你就干,不要滚蛋;乍遇了这么件好事,现在也说不清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   黑蛋一听锅哥没表态又有点拿担不准了,车上山顶了,没顾得再问,上了山顶就能看到隐约雾气里的桂园渡假村的全貌,几乎是几平方公里的一个大山坳,十七家宾馆、饭店、温泉中心座落在高高矮矮的园林之间,像星罗棋布的一盘棋子,这里呆了两年多,这条小路走了两年多,有几次偶尔听过锅哥想走的话,对于好容易安逸了两年又在帮厨里找了个小对象的黑蛋而言,还真有点舍不得这里。   人大了,都有心事了。   此时的简凡倒看不出更多的变化来,嘴边下巴边露着青青的胡茬,配着寸发旧伤,一张脸多了几分英气,少了几分奶油味道,大师傅这活计不比警察轻松,简凡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这水平算不算大厨,不过事实上离站在锅边只等配菜下锅的光景还远得很,就即使现在这份让人羡慕的工资也是一勺一瓢挣回来的辛苦钱,擦着车窗,看看窗外笼罩在晨色中的桂园,真不知道怎么着,一晃两年就过去了。   车开得很慢,车后拉着三分之二车斗大小的水箱,那差不多正好够厨房泡花一天的用水,别以为温泉中心全是泉水啊,就桂园这么大地方不过两三个泉眼而已,哪够这么多温泉中心淘金,有一多半时候是锅炉开的水假充温泉,而坚持用泉水入食做花馔的,也仅仅花馔楼一家而已。   半晌,黑蛋又想起话茬来了,问了句:“锅哥,你要是确定走了,提前告诉我一声啊,我和豆豆商量商量。”   “她跟你走啊?”简凡笑了,豆豆是黑蛋在这里处上的一个服务员,俩人腻歪得紧。   “睡都睡过了,她不跟我走跟谁走呀?”黑蛋嘿嘿笑着,这俩年成就不小。   “呵呵……你也不必一直跟着我,这两年别怪哥让你这吃苦啊,现在就你这一人顶仨人干活的麻利劲,又洗菜配菜干了这么长时间,到哪家都是个好伙计,真不行就和豆豆开个夫妻店也饿不着你……要真说起来,花馔楼给的工资倒也不低。”简凡笑着道。   “那你还走?”黑蛋不理解了,耽于这种安闲久了,多少有那么点留恋和不想改变的惰性,隐隐地知道锅哥要走,这倒让黑蛋是去是留有点拿不定主意。   “花馔做到这份上就到顶点了,我现在明白我老爸为什么只做最简单的萝卜白菜,也明白罗大御厨为什么把一身绝艺都扔了,只选择最普通的食材……做一时是厨、做一世才是师呀。还是前人有眼光,再好的东西失去群众基础是不行滴。”   简凡发着感慨,严格地说起来这都不是自己的成就,花馔几味珍馐都来自十六味谱罗氏一脉的相传,两年前辞职后还专门到顺德、花都游历了一段时间,零散在各个菜系中的花馔尝了个七七八八回头才在桂园找到了安身之地。做得久了才觉得这味曲高和寡的奇葩,永远只能限于一个很小的圈子,就像自己一样,只能限于桂园花馔楼,再做得出色,也永远是个打工仔。   “锅哥你说得什么意思?”黑蛋没听明白简凡的话。简凡笑了笑,没做解释,但凡一个大厨都会培养一帮子从洗漱到帮厨的,少则几个人,多则几十个人,黑蛋又安于现状而且心里装得更多的是对象,大概在这里帮厨月薪已到了四千出头,差不多能独挡一面,要是自己真走的话,估计还是孑然一身,多少有点可惜,不过这事勉强不得,简凡笑着转移了话题问着:“黑蛋,你真舍得走吗?牛经理是不是给你许什么诺了?”   “切……信他才见鬼呢?”黑蛋不屑地摇了摇头。   正要说下句的功夫,黑蛋真见鬼了一般,身子一动,“嘎”一声猛踩刹车,车发了一声尖厉的声音嘎然而止,惯性冲得简凡呼里隆咚撞到车前窗上,回头就是一巴掌:“怎么开车?踹死你。”   “哇……锅哥,见鬼了,白衣女鬼……”   “啊?”   黑蛋紧张地指着车前方,吓得简凡赶紧回头,几米开外一个白影正晃着,朦朦亮的天色挂着山雾,隐隐约约如同仙境一般迷离,简凡瞪着眼看了许久回头真来了一巴掌:“傻B,能把美女看成女鬼……正招手搭顺车呢?”   黑蛋也看清了,嘿嘿笑了,刚刚晃着的白影向车身走来,一瘸一拐地好像脚受伤了,正喊着什么车窗闷得严听不着,再近两步看得更清了,一身白色宽松的运动服,个儿挺高,黑蛋轻声问着:“锅哥,这妞不是打野战了吧?”   “扯淡,这是打野战天气不?”   “那倒也是,不像村里人呀?难不成小姐早上还出来锻炼身体?”   “那可说不准,没准和客人在车里办事,挣完钱收工回家呢?”   俩人一判断,嘿嘿哈哈地笑了,怨不得俩人这么想,这温泉渡假村差不多就是美女如云错不了,可后一句小姐成群更错不了,来这儿淘金的除了简凡这号厨师,还有不少全国各地精通人体构造的女技师,洗浴泡澡是不是温泉水掺假的没人在乎,不过要是在小姐质量上掺假,那可是严重影响生意的。   人走近了,一袭白色的运动衣让简凡心下蓦地一动,似乎隐隐约约在记忆中见过这样一位女人,那份端庄和秀丽颇有几分神似,顾不上搭理黑蛋了,嗒声开门下车和平时见了桂园来回晃悠的女人一样喊着:“嗨,妞儿,你那个馆里的?大清早这儿能招徕上客人呀?”   “HI。”那美女看到来人高兴地笑了,手在肩膀不远招着,婷婷娉娉的样子让简凡心心旌瞬间漂移走了,不过一张口又回到现实了,那女人急色匆匆喊着:“I……I"hurt my foot……”   “啊?这是哪儿的方言?”简凡一下子愣了。   “噢……THIS……I……我的脚,受伤了……我……”那位女人终于一手托上了车身,白色的鞋,沾了两滴血,连解释带证据这下明白了,简凡呵呵一笑道:“脚扭了说脚扭了的话,放什么外国屁?”   “你可以……可以帮我么?……回…回HOTEL……这里……”   那位女人估计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越急平时学的汉语越出不来,解释着怕自己解释不清,递着一张卡,简凡接到手里一看,是桂园宾馆的卡,这省得了,八成是闲得没事吃饱了撑得起来晨跑得住客脚扭了,就这几步功夫回不去了,呵呵一笑拉着车门,在这位女人万分感谢中把她扶上了车,回头拉开驾驶室的门指着车厢:“下来下来,坐车斗里。”   “啊?这多冷?”黑蛋不乐意了。   “没几步路了,好容易有点艳遇了,你给师傅留着呗……去……”简凡连拉带拽加上摆师傅的架子,好歹把黑蛋赶到了水箱上自已上车一拍车门,就听黑蛋提醒着,锅哥,路可不长啊,挂档摸腿、拐弯亲嘴,赶紧点,我就这么挎上豆豆的……   哈哈一笑,小小的变故之后车又重新启动了,听着不熟练的汉语简凡倒猜得出来这八成是个外宾,这里金发碧眼的洋妞偶尔都能见到,像这种黑头发的就更不稀罕了,车启动着简凡问了句中西合璧的话:“嗨,你哪个country的?”   “ME,my homeland?”美女道,一瞥简凡人看清了,很漂亮,这句英语也听懂了,点点头看着前方:“对对……你的人homeland!”   却不料这位美女不知是是自豪还是故意开玩笑,大声地道了句:“CHINA。”   “我靠,明显是山寨货。”简凡也被逗乐了,直仰脖子傻笑。   “真的……我就是中国人。”那美女觉得简凡不信,着急地解释着:“我爷爷是一位将军,我爸爸出生在台湾,我……在美国长大……”   怪里怪调地总算说了句完整的中文,简凡一听更乐了,瞟了眼下定义了:“噢,听明白了,国民党反动派余孽呀!?那你大冬天穿这么妖,还洒这么多香水,搞得我还以为哪家馆子的小姐。”   “No、No……NOTMISS,LADY……我结婚了,我有……就是你们说的老公。”美女解释着。   “哪个小姐好像没有老公似的?”简凡笑着,噎了句,不过噎不住这位不太懂的女人,一回眼那双忽灵灵的眼晴正盯着自己好像还有所防备,天色已亮,不经意发现这双眼晴有点妖异,根本不像清澈透明的黑眼珠,驾着车随意道了句:“算了,算了,这国情太难懂,咱们交流太困难,我在桂园宾馆楼侧面那个花馔楼饭店……到门口你自己回去啊。”   “噢,花馔,我知道……”   “废话不是,这儿人都知道。”   “Are you chef?”   “什么?”   “就是……CHEF……厨…厨……”   “处女?……还是处男?哈哈……”   “厨师,对……”   “YES……i"m…a GREAT厨师……”   简凡这半吊子英语终于用上了,自豪地自封了个伟大的厨师,逗得身侧这位美女咯咯直笑,看样这说话是真不懂,不是装的。车进了桂园渡假村里,这位女士倒更放松了,早上看着景色不错慢跑了几圈迷失方向了,糊里糊涂跑到了渡假村的边上脚也扭了,好容易遇着了这么辆拉水破车,初看俩人还担心遇匪,不过现在看样还说迸俩英文单词,又回到村里了,这倒放心了。   摩挲着伤脚,这女人嘴也不闲了,倒没有把昨天尝过的珍馐和眼前这位其貌不扬的穿着工装的男人联系到一起,只不过一说花馔记忆犹新,还真像那位胖领导所说,即便大快朵颐也没有口干舌燥或者其他的不适之感,一想起来心平气和地说上了:“这位先生,你认识花大师吗?”   “哟……名扬海外了啊,你找他干吗?”简凡一乐。   “嗯……昨天晚上,我们品……这个怎么说……taste……”   “品尝……对吧。”   “对,我们品尝了一顿丰盛的晚餐,服务员说……花大师,一位伟大的厨师,他做得菜好极了……the chairman chen says菜里很有艺术韵味……反正说了很多,我不懂。”   简凡回头看了结结巴巴的美女若干眼才大致听明白了这美女要表达对花大师的仰慕,两年来遇到了这类仰慕者不少,大部分都是闲得无聊的人,吃着鸡蛋好吃还非找着下蛋的鸡合个影留个念想,不过事实上,花大师很大程度上是一个招牌,而且是桂园宾馆用来抬高自身知名度的招牌而已,你就进厨房里拉出黑蛋说是花大师别人也没地儿怀疑。   一想到这茬,简凡倒呵呵笑上了,这其中也透着桂园经营者的精明,不遗余力地宣传包着御膳、秘传外衣的花大师,但轻易不会让某个特定的厨师来顶这个名,哪怕你名副其实,这也是以防万一主厨跳槽之后影响店里生意。比如简凡现在就很尴尬,你在桂园就是公认的花大师,但你出了桂园,就成了简凡。   “你笑什么?”那美女看着简凡呵呵傻笑,有点不解了。   “我在笑呀,花大师不过是个绰号而已,花馔不是一个人做得出来的……这是大伙一起做出来的,靠的是集体力量和集体智慧……算了,我跟你这资产阶级自由主义者讨论集体主义,说了你也不懂。”简凡解释不通,又撂挑子了。   “NO、NO,我听懂了,你的意思是说团队协作。”   “哟喝……very聪明。哈哈……”   “我不同意你的话,缺乏团队协作精神的是中国人,而不是美国人。你没听说过吗,一个中国人一条龙、三个中国人一条虫。”   美女霎时来了句流利的汉语,一听简凡倒懵回头看看几分得意的混血美女,叹了句:“不错呀?挺了解国情的,把我都绕进去了……不过花大师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团队,想见见吗?前面就是……”   “当然,my honor!”   车拐进厨房后院,听到了HONOR这句简凡也听懂了,跳下了车,大声喊着:“黑蛋,赶紧放完水准备中午的食材……大槐,粥熬好了没有?……豆豆,出来干点活……”   干净整洁稍有点烟污的后院,呼呼做响的风机旁边是进出的门,挂着厚厚的棉门帘,上面标着桂园宾馆的字样,帘子一掀,留着娃娃头,鼻尖上几粒俏皮的雀斑的豆豆奔出来了,简凡一指,车里那位搭顺车的正要下车,一说把这人先扶下来送宾馆,豆豆诧异了句:“这谁呀?你们拉水怎么拉回个大姑娘来?”   “嘿嘿……捡的。”黑蛋站在车顶大声说着,汲回来的山泉水被灌到了厨房的水箱里,这是一天起初的工作。一句没正经的话遭了对象豆豆一个白眼。   厨房里,大槐正双手持着锹头大的勺子搅着大锅里的粥,夺…夺…夺轻响着的案子上,桂园配的俩名帮厨正准备着花馔楼的自助餐,这班的厨师负责准备的是六粥十二菜,剩下的主食面包、鸡蛋、小蒸馒由另一个厨师班准备。简凡最初以月薪一千八应聘到这里当厨师的时候,两个厨师班三十多人,花馔做得似是而非,也是因为在桂园群芳宴上做出了槿兰熏肉、荷香全鸭、夜香鸡丁几样名馐之后才赢得了独立开班的资格,这两年水平愈显精纯,名气愈大,反而厨师越来越少,主要接的活就是早餐的花粥和大宴的名菜,而有些大众化的花馔味道,就由另一班的厨师代劳了。   接下来的事就是抹把脸,洗洗手,吃完了早餐一天的正式工作就开始了,小小的插曲就是路上捡得这位非洋非中的女人,抹脸的功夫简凡才省得这美女还不知道哪儿来的,回头的功夫豆豆这热心肠姑娘早把美女搀进厨房来坐定了,弯着腰一看脚踝惊讶了句:“呀……肿这么高了……黑蛋,端盆热水来……”   豆豆指挥比简凡还管用,外面把管子一扔,黑蛋得儿得儿找着盆小锅炉里放了盆热水端了上来,豆豆帮着那女人脱了袜子,不但肿了而且还蹭破皮了,安慰着她把脚伸进热水盆里道了句:“先清洗了,我给你找创可贴……”   回来了,安全了,泡着烫烫的热水,此时身处的这个飘着淡淡花香的环境里,让这位美女现在相信这就是做了艺术韵味的花馔厨房了,案子边上立着俩位,聚精会神地切着萝卜、土豆、胡萝卜和白菜几样菜,轻轻的切菜声音、眼花缭乱的刀法,看得人一时有点应接不暇,在这位美女看来,案子后那几口比奔驰车前盖还大的锅确实是生平仅见,一位壮硕,剽悍的男子,肩上扛着一个不锈钢的盆,正把红红白白黄黄的干花往锅里扔,再使劲一嗅,此时的厨房里能闻到不知道是哪一种花的淡淡清香,完全颠覆了自己印象中的厨房。   看那锅,黝黑透亮,在一圈不锈钢盆的映照下,恰如古朴与现代的完美结合;看那人,粗犷剽悍的臂膀,信手捻下的却是娇艳的蓓蕾,恰如力与美的完美结合,看来生活中不缺少艺术,怨不得很胖的那位陈主席说这是艺术的奇葩。   “哎……怎么不会说话……疼吗?”豆豆找了块创可贴,递给这美女一块毛巾,那人擦着脚此时才省得半晌无语了,沉浸在这厨房的艺术氛围中,早忘了脚上的伤痛,边擦边指指洒花的大槐奇怪地问着:“这……这是干什么?”   “嗯?……”豆豆愣了,小姑娘穿着一套白厨衣显得很俏皮,一听这怪声怪调的问话,支着脖子问:“师傅,她怎么这样说话?”   “她是个老外……听懂就行了,人家老外学个汉语多不容易。好好伺候着,都是咱们客人,一会你送她回去。”简凡收拾妥当了,也帮着大槐搅着锅里的粥,凑近锅边闻闻是不是把花香催出来了,熬到之后还得装进不锈钢桶里送上餐厅,这也是花馔楼的一个招牌:花粥。   这乡下长大的豆豆现在有看头了,弯着腰支着脖子左看右看这位坐着美女贴创可贴,好大一会才看明白了,不是中国人,鼻子有点带弯、眼窝有点陷,眼珠子不是黑色的,可皮肤特别白。不用说这是那位昨天吃了顿余兴未尽留宿在这里的闫嘉文女士了,一看面前这位小姑娘一直盯着自己看,倒不介意,嫣然一笑问着:“你还没告诉我……这是干什么呢?”   一抬眼功夫花已经洒完了,比划着解释着:“就是刚才……把花洒在锅里……这么香……”   “噢……玫瑰花粥。洒得那花是脱水处理没有开过的花蕾。”   “为什么要洒花蕾?”   “因为营养物质都含苞在没开的花蕾中。和粳米一起熬成粥,成粥后颜色是粉红的,长吃这种粥啊,皮肤会细腻有致,还能治肝气郁结引起的胃痛,对情绪有镇静、安抚、抗忧郁的功效……我们师傅教的,那口锅里的荷花粥,能改善体香,促进血液循环……还有杏花粥,茉莉花粥,再过两天天气一暖,桃花一开,新鲜的桃花粥更好喝……师傅我说得对不对?”   豆豆大声问着,简凡应了声对。   这是花馔楼厨师班的基本功,管不管用,但这话得学会,逢人得会说,这么现卖了一番,把闫嘉文倒听得愕然不已了,这花馔似乎比药膳的说道还要多,豆豆说完了,善意地一笑看着眼前的美女,有点羡慕夸了句:“这位姐姐您这么漂亮……要常喝我们花馔楼的粥,将来更美了。”   闫嘉文被这么赤裸裸一句广告逗笑了,谢了句,几位厨子伙计也嘿嘿的乐了,说话的功夫先好的一锅差不多了,简凡和大槐各持着大马勺子把颜色各异的粥挹进大桶里准备上餐厅,粥一动,弥漫出来的热气里花香被浓浓的催发出来了,冻了一路的黑蛋倒是先挹了一碗,就着大盆夹挟了块刚腌的萝卜丝,自顾自蹲一边开吃了。   豆豆看着师傅忙着黑蛋倒先吃上了,正要喝斥一句,这位闫美女拉着豆豆的袖子,征询似地弱弱问了句:“我……我可以尝尝吗?”   一看这美女指着花粥,有点馋嘴妞看着冰糖葫芦那种期待表情,豆豆倒当上家了,笑着说当然可以了。早餐券给住客本身就是送的,来者都是客的道理还蛮懂的,一看几锅熬粥稍少迟疑了一下,挹了半碗玫瑰粥、半碗荷花粥放到了案子上。   惊艳,在这里如此普通的一碗粥里,闫嘉文突然发现了比想像中还要惊艳的东西,粉红一碗玫瑰粥和碧绿微亮的荷花粥恰成了鲜明的对比,轻轻动动小勺,粘稠的粥里还漂着花瓣,吸饱了水,如新摘一般。一高兴一乐呵连谢也忘了,小心翼翼地浅尝了尝玫瑰粥,和着花瓣直抿进嘴里,然后是一脸笑意,嗯嗯……delicious……   粥准备送了,菜腌好了,坐等的功夫一群傻老爷们倒围着看洋妞了,这国外回来的闫美女倒也落落大方的吃着,切菜的俩伙计挟着四样小菜放到了闫嘉文面前,豆豆又每样挹了小半碗也递上来了,闫嘉文不迭地点头谢着,边谢边不忘挹口粥进嘴里,几个伙计看得兴起,唆导着师傅给来一把仙女焯花,简凡此时也被这个半洋妞的馋相逗得很乐呵,一伸手:“上料。”   豆豆一弯腰一甩手,一个腕子粗的胡萝卜直飞起来,惊得闫嘉文啊了一声,就见得简凡手一伸捞在手里,一旁切菜的伙计随手一拨拉雕刀飞了出来:“接刀。”   另一只手一接,闫嘉文眼可见着萝卜屑纷纷飞起,左右看看师傅徒弟都是笑意一脸,倒不知道这是干什么,还有人在说,师傅这手“焯花”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学会呀?我都切了一百多斤萝卜了……   眨几眼的功夫,手起刀落,蹭地一下子还以为要出花样了,不料影子一晃进热水锅里了,闫嘉文耸耸肩有点失望,仅仅是一下而已,没有什么稀罕的。这边进锅,那边漏勺也跟着伸进去,捞在盘里一放一传简凡笑吟吟站到了闫嘉文的面前,轻轻一放,带着水迹的萝卜刻花正在盘碟的中央,此时刚刚舒展开来,那形状正是一朵玫瑰,红色的。   “哇……太神奇了……”   闫嘉文两眼瞪着溜圆左右看看,确实是胡萝卜,不过确实已经成了一朵玫瑰花,食材的雕花见过听说过,但这么快这么神似的雕花也差不多是第一次见了,热水烫过之后的胡萝卜完全舒展开了,恰如怒放的玫瑰,一激动一下站起身来了,一手端着花,脸凑上了“叭”声在简凡脸上重重啵了下,笑吟吟地说着:“……谢谢你的玫瑰……谢谢你的花粥……好浪漫的早上……”   简凡倒没料到这美妞来得这么突然,黑蛋、大槐、豆豆几个被逗得哈哈直笑,简凡有点拽色地说着:“师傅今悟出一招来啊,艺高人胆大,洋妞都不怕……羡慕不是,赶紧练啊……哎,美女,你叫什么名字?来来来,这边脸还没KISS呢,让他们羡慕一下……”   简凡说着笑着把没啵到的另一边脸凑过来,那美女倒也不矫情,呶着嘴直啵上来,做了慢动作,豆豆几个乐得也饭也不顾不上送了,直拍巴掌。   恰恰啵到一起的时候,就听得叱喝一句:“嘿,干什么?”   然后是牛经理惊慌失措地奔进来了要拦着。跟着又是一位女人也奇也怪哉地从外面奔进来了,俩眼珠子几乎惊到了地上,嘴翕动着:“简……简凡,你……你怎么在这儿?你怎么和闫夫人在一起?还……”   还啵了下,这话没说,可把景文秀惊得瞠目结舌了。紧跟着后面又进来了宾馆里几位保安,跟着一位脸盘颇大,相貌堂堂的中年人,那位受伤的女人招着手叽里咕拉说了一串英文,简凡只听懂了honey,敢情这是俩口子。   “这……这是怎么回事?”简凡一愣,面前是认识的景文秀,花馔楼的牛经理还有糊里糊涂啵了两下不认识的混血美女,还有一堆保安和瞪着眼不知所以然的帮厨手下。景文秀顾不上和简凡叙旧,英文对白着一听闫夫人脚扭了,赶紧上前搀着,那位中年人等着妻子上前低头耳语着先自离开这里,异国美女还俏皮地招招手笑了笑告别。   一告别,胖胖的牛经理就叫训着:“嗨、你小子可以呀,把沈市长的客人拐厨房来了,让我们好找?再晚点你还准备拐回家圆房是不是?……看什么看?快七点了,还不送饭去……你小子等着啊,要没事什么都好说,有事了一会儿跟你算账……”   悻悻一脸的伙计们端菜的、提粥的忙着往餐厅送,简凡被突如其来的一下子搞了懵了一下下,然后看着牛经理屁颠屁颠惊慌失措奔出去了,仰头呵呵笑上了,想了想蛮有意思的,这俩年遭遇挺多,就是没有这种艳遇,唯一的一次不但这么短,居然还是别人老婆…… 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04章 和气好生财   有时候你觉得有什么事,其实是错觉;可有时候你觉得没当回事的时候,事就来了,而且来得特别突然,就像今天……   上午准备食材的功夫,简凡到隔壁的桂园宾馆财务结算了一下最后一个月的工资,八千多的工资就放太原都不是个小数字,可谁敢谁心里清楚,每天五点起床,晚上十点收工,只有中午能小憩一会儿,偶尔还要加班加点,每天要工作十六七个小时,挣得是解放后的工资,可过得是解放前的生活,自己以下那帮子帮厨、帮工、洗菜涮盘子的,怕是连解放前的生活也要不如了,有时候被无赖客人投诉几回或者手脚不利索打碎几个盘碟,更或者是老板看你不顺眼,差不多你的结局就只剩下一种了:扫地出门。   很幸运的是,自己在这里脱颖而出了。   很不幸的是,看到了很多不幸的事和不幸的人,一个月工作三十天时刻面临失业的勤杂工、还有十六七岁就辍学的服务员、更有那些换了一茬又一茬的小姐充斥于这个金碧辉煌的渡假村,所见所闻得多了,也越理解为什么父母非要给自己找一份风吹不着雨打不着的铁饭碗,和这些不幸的事和不幸的人相比,自己又是何其幸甚。   摸着兜里厚厚的一叠钱,每个月这样摸着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种踏实、舒服的感觉,浑然不像以前当警察提着成扎的钞票那种心惊肉跳。   腊月二十三了,再忙上一天,明天回家,简凡早做了一番打算,先绕回太原,看看丁伯母,顺路瞧瞧张杰那黑儿子,赶着二十五回正好,一想起当年宿舍里那帮贱人再加上费胖子这狐朋狗友这么多,这典礼还没准怎么折腾呢,生活里难得有这种乐子,而且这个乐恐怕是新年最大的乐子了。   难得今天的心情格外之好,一路吹着轻松的口哨,出了桂园宾馆的后门,公司有规定,员工只能走后门。前面是给客人留的。绕着拐个弯走上几十米就是厨房,这地儿可离门面上的装修差远了,刚进了院子里就见得鼓风机停着,没加火,还以为黑蛋这小东西又偷懒了,这个时候差不多应该开始渍花洗瓣了,喊着黑蛋、大槐、豆豆几个帮工的名一掀门帘,一看只剩桂园俩帮厨的在,一个叫牛海军、一个叫马棚,俩人此时都是怪怪看着简凡,讶异得简凡脱口而出问着:“怎么了?人呢?”   “师傅,牛经理来把豆豆骂了一顿。”   “宋经理还说要打发豆豆,黑蛋他们去……去找牛经理说理去了。”   “大槐也跟着去了。”   别看小厨房也分个派系,桂园指派的这俩在简凡看来差不多就是想多少偷点师而已,不过就简凡这三流大学的毕业生比这俩初中辍学学厨的明显还是有智商优势的,一直和他们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一听俩人这么说,搞得简凡云里雾里,又问着:“刚才我走还好好的……这又咋拉?豆豆干什么了?”   那小丫头就是长相坷碜了点,否则的话早被前台服务员挑走了,不过简凡倒挺喜欢这个农村出来的姑娘,那性子和桃花差不多,大大咧咧的。一般就是毛手毛脚挨顿骂而已。一听这回事大了,吓了一跳。   “好像是把客人惹了。”   “好像就是那个什么外国妖精。”   俩人有点说不清楚,再一说反正就是花馔楼的牛经理和牛经理上头的经理,桂园的宋经理俩人联袂来厨房巡视了,一问是谁给什么闫 女士敷得脚,豆豆这傻妞还以为领导要表扬,举着手应下来了,本来看着那位闫女士脚踝蹭破了皮又肿着,自然是同情心泛滥给好好敷了遍。谁可知道俩领导是劈头盖脸骂了一通,威胁着让豆豆滚蛋,捎带着威胁着扣整个厨师班的当月奖和年终奖,俩经理一走,黑蛋和大槐气不过,拉着豆豆跟着俩经理屁股后一路说理去了。   “坏了……”   简凡一听心一凉,二话不说又往桂园宾馆里跑,这黑蛋当混球出身的,一急眼了还没准出什么事呢,顾不上走后门绕了,直奔着前门就跑,一出门火急火燎,咚一声,跟着是“啊”声女人尖叫,简凡蹬蹬退了两步,直摸下巴,一看地上一屁股蹲着的,又是哭笑不得。   是景文秀,揉着额头,撞得眼冒金星,气得说不上话来了,直剜简凡。简凡苦笑着伸了只手:“你别老在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成不?撞死我了。”   被简凡顺势一拉起身来,景文秀气得擂了几拳又轻踹了两脚发着怒:“气死我了……让你冒失……”   “嗨、嗨……一会再叙旧啊,我俩同乡找领导去了,我得看看去……”简凡说着侧身要走,景文秀干脆跟上来了,俩人快步走着,简凡一想原委问上了,景文秀边揉额头边说了个大概……   前一天陈主席把一行人带到这儿来吃饭,自然是宾主尽欢,那华侨那位娇滴滴的夫人干脆要在这儿住着再领略领略乡土风光,次日一大早出来慢跑,山里雾气大糊里糊涂找不着北了走到了渡假村边上还扭了脚,亏得是碰上桂园的拉水车才被带了回来。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给这位尊贵的夫人热水敷脚。   景文秀一说刚刚俩口子一回房间,桂园俩经理赶紧把医生请到房间里了,这其中的原委一说大家本来还对桂园印象不错,不过医生一问经过说不该这么敷,这美女一撒娇有点疼,这老公就捎带发了几句牢骚,同来的沈副市长看着桂园经理有点不悦地哼了哼,老部属许局长呢,拉着宋经理非常不悦的教育了半天。偏偏这时候又有推波助澜的,属地泽安县听说有位副市长下榻这里,一大早颠儿颠儿来问安来了,一听发生了这事,干脆把牛、宋这俩经理叫出来戳着指头训斥了一番。别看都还算个不大不小的老板,就这最低品的父母官也惹不起。   这好了,上头放了个屁、下面成打雷了,这俩经理回头来厨房乌龙这个厨师班一问,得了,把气全部撒豆豆个傻妞身上了。   “噢,这多大个事呀?我们平时扭了脚都不敷呢……磕下碰下经常事,哪有那么金贵……真是的,扯他妈个鸟气当令箭。”   说着进了桂园的大厅,此时顾不上规定了,后面跟着景文秀压低音道:“人家是爱国华侨夫人,副市长都出来坐陪,要在太原市里,那是省府的领导出来陪的,在太原一投资就是二十个亿……你说金贵不金贵?”   “再金贵她也是人吧,怎么?比人高一等?不是人了?”   简凡咧着嘴,和以前景文秀的印像中相比,那种满不在乎的气势更足了,一路上步履飞快,景文秀几乎是小跑着跟在背后说话,摁了进了电梯简凡摸着手机打黑蛋、打大槐的电话,话也顾不上说,不过没打通,等侧眼看的时候,景文秀也正盯着自己,脱下了警服换上了OL女装的景文秀要不说能把她当成这里的女经理都没问题。乍一时却不知道会在这种情况下的相逢,景文秀有很多话想问,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开口,而简凡像在盯一位陌生女人一样看着景文秀,反应很快恍然大悟了:“哦……我明白了,你改行了……改得好,干啥都比干警察那工作强,挣得又多又安生。比如你干得工作就不行,还研究什么警察心理学,丫的一个比一个阴暗,有什么可研究的……哎,现在跟着华侨混是不是混得不错呀!?”   上上下下打量着景文秀一这身很严肃的装束,景文秀不自然地也随着打量着自己,为了保持一个绝对淑女兼职业女性的美好形象才花钱做了这么一身很正式的职业装,却不想引起了这个误会,再看简凡的时候,眼光不似记忆中曾经忧郁过的那种了,而是有点贼忒忒地盯着自己,景文秀突然省得自己被吃过豆腐,下意识地胳膊夹紧了后退了半步,却不料这是故意的,跟着就见简凡一笑,嘿嘿哈哈地仰着头笑上了。   正要发作,叮声电梯一响,简凡笑着出了电梯,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紧张地喊着:“嗨、嗨……打架是不是?我靠,拽人多是不是……站住站住……”   景文秀一伸头,楼道里七八个保安正进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惊也快步跟了上去……   …………   …………   嘭…嘭…嘭桌子在响,嘎嘎吱吱擦擦椅子沙发动着在响,还夹杂着一个男人的叫嚣:   “妈的,谁敢上来,谁上来老子今儿开了他……欺负谁呢啊?大不了老子不干了……”   跟着“轰”一家伙,正进门的简凡不迭了后仰着要躲,是椅子哗拉声砸在墙上,躲过了暗器一进门,差点气嘴歪了,黑蛋和大槐并肩站着,后面护着豆豆在嘤嘤直哭,屋后另一角牛毕强经理缩在保安身后,这一群保安挡在中间,平时差不多一类人,吃喝住玩都在一起,内讧了,霎时不知道该帮谁。   刚才摔椅子是立威,不过手里没武器了,对上这么几个保安就要落下风了,正不迭政整衣服的牛毕强经理看着人多了叫嚣着骂上了:“反了你了,你动动试试,明儿让你们都卷铺盖卷滚蛋……你动动试试……”   蹭蹭俩声,在护着经理的保安们吓了一跳,大槐和黑蛋的手里变戏法一样多了两把乌黑锃亮的菜刀,景文秀刚跑到门前,一看这阵势,惊得不由自生停下了。   “放下……”   简凡斥了句,此时牛经理才看见门前站着的简凡。只见得简凡踱步到了屋子中央看着黑蛋和大槐,又重复了一句:“放下……经理受气了拿你们训俩句怎么了?我生气了还踹你们呢?有什么过不去的,大不了我赔个礼道个歉去,怎么了就?黑蛋,唐哥是你送回去的,你觉得你比唐哥还牛逼是不是?想混到他那份上?”   没人知道简凡说的什么意思,不过都看到了效果,黑蛋悻悻地把菜刀收到了背后刀套里,大槐纯粹就是帮忙来了,也有点愣眼一根筋,简凡一出来气势霎时没了,收刀入鞘了。还有个哭哭啼啼的豆豆躲躲闪闪着,简凡又是不耐烦地说着:“豆豆,你哭什么、你急什么呀?你现在有主的人了,就开除了还怕没人养活你……”   正哭着豆豆“扑哧”声笑了,一干保安知道这俩帮工配成一对了,愣小子追着经理打进桂园来也算是头一遭,也觉得有点可笑。剑拔弩张的气氛霎时轻松了。   “回去吧……听候经理处理。”   简凡头侧过了一边,这大槐和黑蛋要发作,被简凡瞪了一眼,三个人悻悻扭着头直出了经理办,简凡又招着手打发了这干保安,好歹没出啥事,保安们也乐得息事宁人,次第出了经理办,屏退着来看热闹的人,屋里只剩下了简凡在扶着那张被砸断俩条腿的椅子,一看牛经理气哼哼地坐到了办公桌后,简凡倒笑了,椅子胡乱靠到了墙边说了句:“牛经理,下月工资里扣啊。”   “你们……气死我了,你说吧,都你们乌龙的,怎么办?我让保安赶他走,居然还准备跟我动手……”牛经理气咻咻地脸扭过一侧,一看门外还站着位女人,心里一惊站起来了,好像在沈副市和华侨房间里见过这人,惊声问着:“这位是……”   “噢……”简凡正要说话,可不知道该怎么介绍了,回头一问景文秀:“你是谁呀?牛经理问你呢,赶紧回话。”   “去去……”这牛经理敢收拾帮工帮厨的,像这号可摸不准来路可不敢惹,起身的时候景文秀落落大方上前握了握笑着介绍道:“我是闫女士的翻译,虽然有点小误会,可她还是托我感谢俩位把她载回来的师傅,并转达她的谢意。”   “哦……别客气、别客气,应该的……那刘书记和沈副市?……”牛经理有点紧张地问着。   “没什么事,正在和你们宋经理座谈……不过在这个期间最好不要再出什么事了啊,大家还在等着你中午的群芳宴呢!”景文秀半真半假的说着,牛经理到不敢不信了,赶紧地催着简凡:“对对……简凡你还等什么?招待不好客人,连你一起收拾……”   简凡朝着景文秀手一摊,耸耸肩笑笑,回头又是嘻皮笑脸看着牛经理:“那牛经理,没事了啊,不能找后账了啊,我都说了这几个脑子一根筋……有事你训我就行了,你和他们说理能说得清吗?”   “去去……少废话,我懒得跟你们生气……”牛经理气愤地摆着手。   “好……那我去了……”   简凡起身来了,看了景文秀一眼无言地出去了。   景文芍心里有点隐隐作痛,对于这位有几分传奇色彩的小警察景文秀后来打听过,有的说摇身一变成了哪里的小老板、有的说私藏了不少黑钱换个地方逍遥去了,更有的说因为功勋卓著被省厅选中成了隐形人,说不定被派出哪个秘密任务里了,可千想万想也想不出,现实比传奇还要传奇,居然会在这个巴掌大的小地方当了一名被人吆来喝去的厨师。   不知道是怎么告别这位衣着光鲜的牛经理的,只知道不知不觉又沿着原路返回了花馔楼的厨房,门口是哭红了眼晴的豆豆,正蹲在门口把刚送来的鲜花去梗去蕊,红红黄黄的花瓣分泡了几盆煞是好看,大概是对景文秀有好感的,看着景文秀来,微微的勉力笑了笑,走进了厨房,轻响着切菜声的厨房里,那个魁梧的大个子正吃力地提着一个环抱粗的不锈钢大桶,三个切菜的忙得不可开交,配好的菜在案子中间齐齐地摆了两行。   “简凡呢?”景文秀问着,切菜的头也没抬,不知道谁说了句:“外面。”   那是花馔楼的后院,景文秀上前掀开了厚厚的布帘,看着简凡蹲在地上刮着鱼鳞,铝盆里已经扔了一堆,旁边的桶里扑愣愣偶尔跳还有很多,大概是听到了景文秀说话,头也未回地说道:“又来了?我可没时间陪你聊啊。”   “你怎么会在这儿。”景文秀蹲到了简凡的身边,小心翼翼地,一看收拾了一堆鱼内脏,直皱眉头。   “要生活要吃饭要挣钱,不在这儿在哪儿?你还好吧?对了,你怎么也辞职了。”简凡问着,眼晴不离手里的鱼,动作很麻利,不过这个天气里手也被冻得通红。   “我没辞职……呵呵……我是临时客串翻译。哎简凡,我有件事很怪壮。”景文秀问着。   “别问我为什么辞职啊,我都说不清,反正就是不想干了。”简凡先入为主。   “不是……我问你,你到底和简怀钰什么关系?”景文秀突来一问。这件事在心里萦绕了很久,在来厨房之前还问过父亲,也是一无所知。   “这么八卦,没什么关系……我都不认识是谁?”简凡手也未停。   “那你现在应该认识喽。”景文秀道。   “现在也不认识。”简凡道。   “不会吧,不认识简怀钰夫人对你又吻又抱。”景文秀道。   “啊!?”简凡这一惊,上心了,诧异地看着景文秀,眼愣着回忆着:“你是说,大早上来的那个男的,是简怀钰?我说怎么看着有点面熟,和照片差别蛮大的,那个……那个说话不利索那妞,是简夫人?”   景文秀笑着,点点头,看来真有误会了。   呵呵……哈哈……简凡长舒着气,不清不楚地生了一上午气,此时倒没啥气可生了,释然地说着:“认识了又怎么样?那,你都看到了,这好人不能当,不管这冷敷热敷对不对,小豆豆不过想帮帮她,可谁想到惹起这么多事来,早知道我就把她扔野外不管她了……呵呵……哎,也就是你在牛经理给了点面子啊,否则还得臭骂我们一顿外加扣上俩月奖金。我估计呀,这事够呛,回头你们走了,还得被收拾一顿……”   似乎对于递来顺受也习惯了。说话着又回到了先前状态,拧着水龙头冲着鱼身,完了往盆里一扔,又捉了一条,嘭嘭先敲懵了,一刀子划的血淋淋一地,血色随着水流着。景文秀没有躲,被简凡这种有点沧桑的态度说得有点难过,轻轻地问着:“这两年,你就一直这么过的?”   “对呀。别可怜我啊,我最怕女人同情心泛滥。”简凡笑着打趣道。   “我可没同情你啊,我是有件好事来告诉你。”景文秀话锋一转,绕过了这个尴尬。侃侃说着:“本来我们这儿就是招待简怀钰先生一行,不过呢,这儿的美食实在令这对夫妇叹为观止,特别是一道槿兰熏肉,好像简先生和他父亲通过话,这是太原失传多年的一道名菜,也准备来下榻这儿品尝品尝,而且呢。我听说这家华侨里除了儿子简怀钰还有个女儿,做的就是餐饮业生意。这回把老董事长请回来了,市里领导就更高兴了……县里也来了俩个,准备撺掇着简家往这儿投资呢。刚才我来的时候听宋经理介绍说,他们花馔楼的主厨是乌龙县的,我一想就是你。”   “这……这和我有什么关系?这里厨师三十多个呢?”简凡头也未抬。   “恭喜呀!要是联营成功,就成合资企业了,说不定还要把你请到国外呢?”景文秀介绍着,这倒不是假话,一行人留下来主要是花馔的原因。而此时景文秀说出来,多少有点找话题的意思,桂园方面对于“花大师”的解释也是一个品牌而不是某个特定的人,谁也知道这是托辞,否则就是桂园还有所保留,不过不管怎么样,如果这个品牌价值被简氏认可的话,那么没准还真有可能赢得一大笔投资。景文秀还真拿不准是不是简凡,如果是的话,那肯定是身价百倍喽。   “我也告诉你一件事啊,不过不是好事,你能不能保密。”简凡回谑笑上了,一指景文秀征询,景文秀点点头认可,就听得简凡一字一顿小声凑到景文秀耳前,说了句让景文秀眉头大皱的话:   “我…要…辞…职…” 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05章 一任群芳艳   在桂园十七家宾馆的餐厅外加六家饭店,能勉强凑个群芳宴的不过两三家而已,不同的季节不同的花卉不仅成本高昂,而且保存不易,有冻干设备也不过桂园和泽清两家而已。两年前太原饮食协会应邀而来估计也就是抱着打秋风的心思混个吃食来了,却不料一个群芳宴,不但倾倒了邀来的名家,而且让桂园花馔楼“花大师”艳名四播,自后对于太原以及周边的有钱有闲阶级,耳熟能详的恐怕就是桂园渡假村这个既有美食、又有美女的绝佳去处了,据说有不少单位每年年会、总结会选址,第一个考虑的去处已经从原先的太原五星级及就近的顿村休闲村换成了这里:桂园。   有道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咱国人的山寨意识向来强得紧,花馔的走俏红了桂园、也红了投资者的眼,不少饭店宾馆也打起了花馔的名,等闲常见的桂花鱼、荷香鸭、菊花蛇丝这些名菜对于常年炉前锅边的厨师们只要食材妥当、用料配足,谁也能学个八九不离十,不到一年的功夫,这里的花馔大有良莠不齐之势,之后桂园经理高瞻远瞩,引进的冻干设备,而花馔楼也开发干花入味、鲜花入食的手法,高科技配合秘法,这硬梆梆的东西却是模仿不来的,也终于让花馔楼赢得竞争优势进而艳名更甚,慕名而来的首选当然是花馔楼,实在客满才选择其他泽清、花王、美秀等几家。   花大师和花馔楼的美名一半是人家水平挣回来的,一半是钞票堆出来的,在这里厨师的内行眼里,只能对桂园宾馆的财大气粗和秘法制作望洋兴叹,但对于外行就是看热闹了,为了营造这种猎奇气氛,等闲是不会以重宝示人,何况这个宝本身也不是一个人。实在拗不过来头大想一睹花大师真容的客人,花馔楼那位牛经理自有妙法,有时候领出来花大师是位娇滴滴的小姑娘,有时候领来的是风韵犹存的美妇人,甚至有一次拉到当地一位胡子颇长很有卖相的老头,一来二去,别说外人,连桂园里也有一半人不知道这“花大师”究竟姓甚名谁。   那么,花大师究竟有无其人?   回答当然是肯定的,否则这倾倒食客的群芳宴总不会是机器做的吧?虽然这个名义包含的是花馔的整体水平,但为数不多管理层能见到工资发放表的,明眼人一看为首的那位月薪八千八百多,工种是厨师的一栏,隐隐能猜到花大师其人,只有一人:简凡。   没错,是简凡。   仅有六个人的厨房显得有点空荡,一溜儿火色坐锅滋滋拉拉响着,大槐、海军、马棚三个帮厨一个看着两口锅,有的在翻炒、有的是汆汁、有的是尝味,偶而叫一声,一伸手,配菜的豆豆立马递上前来,即便是稍有漏失,黑蛋就等在案边,手脚麻利地切菜切条剁块马上准备妥当,两年功夫,五个人早被训练成了一个生产美食的高效流水线。   对,师傅呢?正悠闲地坐在案边,手伸在水里,稍显混浊的水里十指动着,牛海军和马棚俩帮厨偶而会羡慕地看上一眼,又开始生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赶上师傅的水平。   刚当师傅的时候,只是简单的萝卜雕花。后来帮厨的学了几手,等会雕花了,师傅简凡早修炼上了档次了,白菜、胡萝卜、黄瓜、土豆信手拈都能雕成好看的花形人形;等帮厨们勤学苦练,好歹拓宽视野了,谁可知师傅又升格了,比如就像现在,是一种传说中极难的雕花,豆腐雕花,过程全部在水中进行,既软且嫩的豆腐偶有不慎就会前功尽弃,而师傅就像拣贝壳也似的手伸在水中,眨眼间就是拇指大的成品出来了,不用看,是各式各样的花形。   “师傅,开始吗?”   一身白厨衣的豆豆圆圆脸蛋,站在帮厨们的背后,几个人同时回过脸来,等着师傅的点评,以检点就厨的得失,这是学厨的一道必备工序,简凡没有收过徒弟,不过糊里糊涂成了这些人的师傅。   门外伫立着四个传菜的小姑娘等着,而前五位恭谨地站着,案子上摆着前五味凉菜:嫩炒三芽、芍药三丝、槿兰熏肉、月季豆腐酿苹果、杏花莴笋。   简凡甩甩手上的水,停了下来,沿着五盘看过,看这帮徒弟们,肃穆地点评着:“老生重谈,还是色香味。嫩炒三芽的焯法进热水要稳,出热水要快,笋芽、枸杞芽、辣椒芽沾水稍久就蔫了,失了脆味就不香了;槿兰熏肉我就不评价了,大槐做了一年了……杏花莴笋是烫法,水要滚、烫要遍,这个花味入得有点淡了……黑蛋,香油下手再轻点,失了原味就没味了……上菜……”   基本通过了,一喊豆豆次第放着食盘,外面的传菜的接过手,直上餐厅了。   “注意啊,群芳群芳,尝的就是芳之味,而不是香油、鸡精、味精之味……我之所以选择花馔,就是因为花馔最能体现食材色、香、味,所谓色香味,是天然之色、自然之香、可口之味,而不是调料的色、配料的香和刻意烹出来的味,法其自然是一切法之根源,厨艺也是,自然的就是最美最可口的……”   第一拨凉菜初上,简凡缓缓地坐下来,又开始了准备工作,七八人小盆里已经摆了琳琅满目一堆豆腐刻的花,饱满显得有点肥嘟嘟花瓣,差不多是是能保持刀意不断的最大限度了。一干手下不敢打扰,按部就班地开始热炒上了。   这位微微发胖的牛海军和留着长发的马棚初进乌龙班还稍有担心,生怕被排斥,不过进来三个月就有了掌勺的机会,心里自是对于乌龙这个名义师傅感激得紧,更多想得是技成艺满,坐到月薪七八千让人羡慕的位置,不过干得久越觉得差得太远,俩个人都是北方厨师专修学校出来的,惯于作得大菜也是星级饭店拿得出手的,这不,蹭蹭嚓嚓锅瓢一响,轻车熟路地两道茉莉鲍鱼、牡丹鱿鱼做就了,鲜亮的鱿鱼卷、晶莹的鲍汁,和着茉莉和牡丹的香味,马棚学了不少时候了,这雕花也熟练,早把放好的雕花轻轻往盘边一捻,直看着师傅,轻声问着:“师傅……”   大槐的手也不慢,胭脂绣球、夜香鸡片也同时端上了案子。   简凡抬眼看着,鲍鱼和鱿鱼片没多看,倒对菊花做就的胭脂绣球多看了两眼,说白了也不难,是菊花瓣和的肉松卷子炸丸,隔着两三米能闻到香气,酱香和味香没有压住花香,引得简凡稍稍点点头。   不过接下的动作是把牡丹鱿鱼里的雕花捻着一扔说了句:“太小气了,再大点……豆豆。”   一喊豆豆基本就是扔萝卜,霎时一个个大浑圆的萝卜递了上来,众人眼里师傅今天有点怪,连玩笑也不开了,萝卜在手的时候思忖了稍倾,连雕刀放下了,蹭声抽得那把净重六斤七两八钱的大刀“嚓…嚓…嚓…”几道划痕,跟着是双手绕圈,不知道是刀在转还是萝卜在转悠,只见得菜屑纷纷,几下功夫大刀一斫,花影直落花酱汁锅里,跟着一捞轻轻一放,蘸满淡酱的雕花顿成了浅红色,红得发艳、红得诱人,比扔掉那个胡萝卜雕花自是大气了若干倍,一挥手上菜,那豆豆两眼发亮,这一把厨刀雕花的功夫还是头一回见。   几个小厨对于简凡有一种敬畏,一则是技艺太过诡异,很多是闻所未闻,二则是黑蛋了解一些过去,私下里曾经说过这位小师傅以前当警察杀过人,现在桂园这俩帮厨都有点怀疑这刀法是不是杀人练出来的。   菜传走了,看着帮厨马棚有点悻然,简凡继续着手里的活点评着:“菜之色香味之后,就是意形养,马棚啊,你的欠缺在形上,形不要单纯理解为菜的品相……其实是个什么样的品相,这个形应该在你的心里,心里有形则眼到、手到,而不必拘泥你手中是什么样的工具……至于养呢,以前我单纯地理解为营养之养,后来我才知道这是错的。”   厨房里的点滴都是功夫,都是技艺,有时候老师傅的几句话会让新入门者受益匪浅,甚至于有突破瓶颈、醍醐灌顶的奇效,大槐也若有所悟,接着简凡的话问了句:“什么是‘养’。”   简凡边干边解释着:“对于食客是营养,而对于为厨者是养身、养性、养心……养身是无恶习恶僻,无不洁之虞,手、臂、头、脸要保持清洁干净,海军,像你这长头发该理就理、黑蛋,要像你抽烟这么凶,永远当不了个好厨子……还有大槐,喝酒不要过量,酒最能破坏你的味觉神经。”   说到毛病的都是大家的通病,谁也没敢反驳,边说边干着静默了片刻,椰花鱼球、黄花煀小鸡、桂花山药、玫瑰鱼条次第上了席,传菜的一走豆豆还想着刚才的话,又问了句:“师傅,养身之后是什么?”   “养性……说得就是你和黑蛋。”   简凡笑了笑,这个笑容让大槐蓦地觉得很熟悉很亲切,像第一锅老师傅,怨不得俩一对父子。豆豆知道是说上午的事,不好意思地笑笑吐吐舌头,就听着师傅道:“养性,暴燥、急燥、毛燥是为厨的大敌,黑蛋为什么现在没让你掌勺你应该知道的,就你这脾气急火了能连锅都砸了……一个好厨师的性情应该如一锅慢炖,温而和,慢工才能出了细活、好活,我们每天从汲水、洗菜、泡花准备工作比做菜的时间花得长十倍不止,这也是一个养性的过程,把所有细节做好了,一切也就自然而然都做好了。”   在厨房没有专业教育的时间,只有靠着多听、多看、多学才会让自己的厨艺渐长,两年这几位已经养成了一个习惯,陆续地开始掌勺之后还保持着每道菜请师傅点评的习惯,不得不服气,不管是色、香、味还是菜的品相,帮厨们自己都看得出师傅的水平要高一个档次;不过是洗碗刷盘子还是切菜配菜,师傅样样都拿得起来,谁有事请假也影响不了正常开饭就是这个原因,在众人的心里,这位师傅好像天生就是大师傅一般的牛逼。而大槐从家乡来也知道这位小东家五岁开始就迷恋厨房的事,一说之下,倒把桂园这俩搞得要惊为天人了。   说话着,又一拨出锅了,滋滋拉拉响着油声的是兰花牛尾,冒着氤氲蒸汽的是梅香乳鸽,大盘一份的是蔷薇蒸兔,还有一份碧绿的翡翠菜花,简凡难得地笑了笑点点头,挥挥手,黑蛋次第把菜传着出去了,三个帮厨也暗暗心里喜欢,这两年有时候是师傅亲自教,有时候是大家一起摸索,不知不觉间水平确实提高了一个档次。黑蛋整着菜的功夫又问着:“锅哥,那养心咋回事?”   “无逐名逐利之心、无损人利己之心、无蝇蝇芶芶之心。”   简凡不伦不类地冒了几句,擦擦手完成了豆腐雕花的工作,收拾着几盆成品,次第地放到了溢满花香的锅里,开着火,盯着锅里说着:“别觉得很高深,其实没什么……简单点说,比如马棚,你别一天净想着加薪升职当领班,你的厨艺肯定会再进一步;比如海军呀,你别老往桑拿中心去溜达,你的功夫肯定能提高得比现在快;还有黑蛋、豆豆,你们俩要是别那么三天两头想着进城玩,也比现在强一点……养心就是要养出一份专心来,做厨子的不一定是聪明人,但聪明人未必就做得了厨子,没有专心,什么事也做不成。”   平时间有错误简凡肯定是毫不客气地给你点出来,你要不懂问问这没什么,不过要是做菜的时候犯了错误,下错了锅、配错了料,那师傅是毫不客气滴,个大的萝卜、土豆直接当武器直接砸之,鲜有失手,大槐、海军和马棚都挨过,黑蛋挨得最多。   说到了养心以前提起过,也好理解,边说边做着,连凉带热已经上了二十几道,又是四道,鸡茸金雀花、晚香玉爆里脊、白冠鳝片、栀子花鲤鱼,或许是久入芝兰之室不闻其臭的缘故,这些让食客足以眼前一亮的珍馐对于几位已经是司空见惯了,看得是平常之至,豆豆这位小姑娘则是手脚麻利地传菜,跟着站在厨师们身边看着背着身子在忙着的师傅。   很壮观,另一边是师傅一个人的专用炉子,七眼火,七火同开,在烹着七样不同的花卉入味,传说中花馔楼有一道名为百花竞艳的菜,只有一个人能做得出来,而这个人就是花大师。   有多好?一般人没尝过,不过尝的肯定说好,而且说好的缘因各有不同。   这个厨房里的人都知道,百花竞艳不过是个噱头,真正食材恐怕说出来没人相信,是豆腐。   对,是豆腐雕成的花,就这一手足以让桂园渡假村厨师们望而却步了。这也是传说花大师是哪个世家的弟子的来由,毕竟这种豆腐雕花技艺太难了,没有哪个人会笨到去学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技术,毕竟能上的地方太少了。   究竟是聪明是笨谁也说不清,只不过这个笨法子名声倒是大得很。   大槐、海军、马棚几个人静静伫立着,两年的功夫已经学了很多,最起码现在出去也能做个像模像样的花馔,不过做得越多,越感觉和师傅的相差太远了,最起码同时驾驭这七眼厨火、七口锅的水平就没人敢尝试。   动了,是锅在动、锅里熬着的咕嘟声大了,只见得简凡来回穿梭在七口锅边,偶而稍稍动动锅里入味的食材,淡淡的花香随着蒸汽飘散出来,这是同时用梅、兰、菊、桂、荷、茉莉、杏花七种花卉入味做成不同的豆腐花,无论是雕工还是入味,难度都相当大,一般人雕不出来这么多比指甲盖大不了多少的食花、就即便是你雕得出来,进锅上火之后,也保不准会有缺损,那样的话出锅就成下品了,火候的难度本来就大,更难的是同时要控制七眼火的火候。   不过会者不难,难者不会而已,师傅驾驭得很轻松,眨眼的功夫,开始起锅了,一喊声上盘,一份比普通鱼盘大三四倍的大盘平铺在案子中央,第一锅,浓稠的汤汁中一撮小花进了花瓣铺底的食盘,成了深红色,神似含苞怒放的玫瑰;第二锅,金黄的颜色,这是野蜂蜜打得底料,已经尽然收缩到了豆腐花上,像一撮金菊;第三锅,碧绿的颜色,豆腐花呈散开花状,是荷花……或艳红、或碧绿、或嫩白、或青紫,一样的豆腐变成了七样花,静静地躺在食盘四周,接下来是摆上两层花状的荸荠小饼,嫩嫩黄黄的颜色,几个人直盯着师傅的手势,花落纷纷之后是菜屑的飞舞,眨眼间一个个大而粗的萝卜变成了一朵偌大的花,沾着酱汁轻轻放在饼上,碧绿透亮的黄瓜在雕刀的纷纷哧哧之下,俨然成了花状、叶状,分别摆了七种豆腐花之间。   于是,这一盘便像一朵绿叶衬托的一支玫瑰,浑然天成。如果细看话,每一个部位,每一个细节,都是花。   “这道菜古时候有人叫暗香浮动,有人叫奇葩竞放,现在咱们花馔楼叫百花争艳,因为这其中包含了一百零八朵不同的花,说穿了没什么,就是荸荠豆腐而已,味道是最简单的七味,酸甜苦辣香咸麻……上菜……”   简凡轻轻的盖上了食盘,这盖子上桌一掀之后肯定是惊艳一桌,一盘里挟出来的豆腐雕花七种不同的味道,谁吃了谁也忘不了。虽然自己从来没有享受过那种惊艳的目光,不过他知道这一道是独一无二的。没有人会蠢到自己做豆腐尔后再雕一百多朵豆腐雕花的水平。   就像现在,牛海军和马棚俩人耷拉着嘴唇,就像以前看到这道百花竞艳一样,嘴唇边上闪着两滴晶莹的哈喇子,惊艳之后是巨大的崇拜。   大槐倒不觉得有什么稀罕,和老简师傅相比,儿子小简有点奇淫技巧花样过繁了,至于黑蛋和豆豆俩人,自然是崇拜的无以复加了。   简凡擦着手看着众人未动,想了想说了句:“以前我们强调的色、香、味。再高深一点强调的形、意、养,这些,我勉力教过你们一部分,现在我可以告诉大家最后这个‘意’是什么?……为厨的本意是果腹充饥,引申一点是天下根本、民以食为天嘛……为厨者必须懂一个‘意’字,而这个意是可意会不可神达之意……我告诉你们我的理解,不管是快火小炒还是大餐名菜,我的意在于,我把每一餐每一道看作是给我最亲的人、给我最爱的人或者给我最喜欢的人做的菜,从菜里我能看到我的亲人、我的爱人品尝的时候那种惊喜、那种喜悦,那种快乐,所以,我做的时候很享受,会把这种感恩、想念寄托在一餐一菜里……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喜好和思念,每个厨师都有自己独特的意,可以看作是你对为厨的理解,正所谓意会而不可神达也,这就是花馔甚至整个中餐的魅力所在,从神农氏开始,历经几代几人,奇葩竞放,源远流长,没有谁能够超越我们,过去是,现在和将来,也是。”   掌声,五个人并不热烈的掌声,啪啪啦啦响起在这个小小的厨房里,是鼓给这个小师傅的,有点冷清。   掌声,同样响在二楼宽阔、古朴的雅间里,对着惊艳的百花竞放,是沈副市和简氏夫妇一行人惊而忘箸,随行卡卡嚓嚓几声相机镁光之后众人才从惊艳回过神来,那位带着脚伤的闫夫人玩心颇重,倚着这道百花留了若干合影,众人欣喜之下不知道谁带头鼓掌了,是鼓给头发微秃的桂园经理宋军的,非常热烈。 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06章 相见胜思念   “简师傅呢?”   醉意微熏的牛必强经理眯着进了花馔楼后院厨房时候,像往常一样的先找带头的,不过平时嘴里喊的是简凡,今儿后头好歹带了个“师傅”。   还有零星的传菜,大槐忙着头也没回,海军和马棚侧立过了一边让路。看看牛经理脸上微微有点不自然地道着:“走……走了。”   “这才几点就走了?谱还没大脸倒越来越大了。黑蛋,过来,回告诉你师傅,下午来经理办,把明年的合同签一下……别给我瞪眼啊,你小子上午那事还没找你算账呢,亏是客通情达理,否则连你们俩一起打发……”   牛经理酒壮经理胆,对着配菜和洗菜的这一对叫嚣了半天,难得的是平时依仗着厨师都是乌龙来的犟嘴的黑蛋,今儿蔫不拉叽的又低下头忙活上了,这样子倒让牛经理觉得有点不得劲了,回头看看牛海军和马棚还是傻站着,奇也怪哉地问:“这……怎么了?”   “牛经理……师傅走了,不是那个走,是那个走……走,回家了,明年不来了。”马棚胆子稍大,小心翼翼地说了,一盘百花竞艳结束后师傅就说了这么个让几位帮厨震惊的消息,此时把震惊又带给牛经理了,只见得牛经理张口结舌,愣着眼盯了马棚半晌,半天才憋了句:“真的?”   “真的。”马棚正经八百地回道。   “这还不是个牌就耍起大牌来了,嘿哟……这合同……算了,不说合同了……你们谁告诉他啊,年终奖和最后一个工资,甭想要了。”牛经理触电一般叱眉瞪眼,看着乌龙没走的这几位,本来是合同威胁,不过一想一年一签的合同早到期了,这才想着还有威胁下面人的一道杀手锏,大部分乡下来的厨子都是冲着这俩工资奖金,钱是控制人最好的办法。   “牛经理,简师傅说不要了,就半个月工资和奖金,反正也没怎么正常发过。”马棚一句又把牛经理噎了句,宾馆里用得最多的就是厨子、清洁工、保安和服务员,流动性很大,人又多,这什么奖金不奖金就是望梅止渴的多,真正兑现的少,这还是经营得好,好歹能发了工资。经营不怎么好的,急火了欠仨五个月资那简直太正常了。   牛经理一愕,黑蛋插进嘴来了,不怎么诚恳地道歉着:“牛经理,我们上午不该冲您发火啊……您要打发我也行,我们几个明天就走,师傅说了,反正乌龙也有个小店,正好缺打下手的,工资少是少了点,不过守着家也近不是?”   “那怎么行?”   牛经理一听乌龙的要集体撂挑子,一下子针扎屁股一般叫嚣着:“你们都走了谁干活?谁打发你了啊?上午不都说的气话么?你还提着菜刀呢?我也没见你砍谁呀?……好好,几位啊,马上过年了,现如今过年渡假都是旺季,别在这个节骨眼都给我出难题行不?……咱凭良心说啊,我牛必强平时待你们怎么样?”   一征询,这效果是明显的,豆豆哼了哼脸扭过一边,黑蛋扬长着脑袋不理会,大槐斜忒着眼也没表态,明显不怎么样?   “好好……以前咱不说了,从现在开始,咱们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大槐,现在升你当这个班的主厨,海军、马棚,你们俩帮大槐支应着……还有黑蛋、豆豆,年节期间工资翻三倍啊,缺帮手我给你调人……晚上厨师班开会,我当众宣布一下啊……干活,都继续干活。”   牛经理强调着,心里暗暗叫苦,一个月前简凡的合同到期,这小子就提过要以分成式和花馔楼签约,牛经理当时粗粗算了算,要是餐饮收入双方三七分成,那每年花馔楼要多开支六十多万,这提议连宋经理那儿都没到就被牛必强否决了,后来想想多少还是涨点工资安抚一下,但具体涨多少合适还是个问题,今天终于提到桌上了,宋经理要亲自和这位厨子谈谈,谁可知道这人已经不声不响地走了。   心里暗骂着这个白眼狼,背着手出厨房的功夫,黑蛋忍着笑意叫着:“牛经理,我们上个月加班费,过年的加班费,你得提前发啊,要不让我怎么过年呢?”   “发发发……罗嗦……”   牛经理气咻咻地掀着帘子走人了。   厨房里黑蛋和豆豆相视会心一笑,难得地见这位叫牛必的这么糗一回。大槐释然地笑着,多少还是觉得有点不大自然,正要说什么,海军涮着锅勺替他把话说了:“哎,简师傅说得不错啊,他要不走我们就没机会上位了……来得真快啊,这才两小时大槐就上位了。你们看着吧啊……晚饭以前,工资、加班费肯定是准时发下来了。那年秀美宾馆大师傅集体撂挑,一下子走了十几个,他们大过年开不了灶遍地高价招人呢。”   “师傅怎么也说带咱们走呀?要是带我,我立马就去。”马棚说了句。   “哎……”简大槐终于开口了,不多话的大槐看得也最清,道了句:“你们还不了解小东家,乌龙一个厨子的最高工资超不过两千,帮工帮厨一千出头,我在老店时候才八百一个月,现在我都挣小四千了,这么多人出去他一下子怎么安排呀?让咱们留下是为咱们好,毕竟谁也一大家子……咱们可没小东家那胆量,说扔下头也不回就走了……”   无语,烟熏火燎的锅前灶后生活所为的也不过每月那点辛苦钱,好容易熬到了提瓢掌勺的水平,就谁放下也得考虑考虑。   正考虑的时候,帘子一掀,吓了豆豆一跳,上午来过的那个女人又伸过脑袋来了,不过再一看那个皮肤特白的假洋妞也来了,豆豆的脸虎着不好看了,没好气地说了句:“哟,脚又扭了?”   是景文秀,知道了其中的误会,回头和闫夫人解释着,闫夫人笑着摆着手NO、NO了几下,敢情是专门来感谢来了,不过这个迟到的感谢让众人觉得有点悻然,明显不像早晨初来的那么热情了,各忙着各的谁也不搭理景文秀和闫嘉文,俩人有点尴尬地站到厨房门前,景文秀想起了简凡,又叫了简凡几声。   人已走,这黑蛋扑哧一笑,看着景文秀没好话了:“早走了。”   “去哪儿了?”景文秀问了句,知道要走,却不知道走得这么快。   “回家娶媳妇了。”黑蛋这扬长不理的吊样很让景文秀有踹一脚的冲动。   站在这儿是明显的多么不和谐,景文秀扶着闫嘉文,告辞的话也没说。剜了这个黑小子一眼,直出了厨房。   …………   …………   “简师傅,我是宋军……怎么不声不响就走了呢?这样……”   “宋经理,合同上个月就到期了,关于签合同的事我和牛经理协商过了,没协商成。再说我也不欠你们什么,我还有半个月工资没领,当我请了大家一顿……”   “嗨、嗨、别挂……不就嫌工资有点低了么,虽然你在桂园是最高的了,有什么大家可以商量嘛,你就说的分成什么的,也不是不可以商量的嘛……”   “不用了……我改主意了。”   “哎哟,你看这孩子,怎么这么难说话呢?你可想好啊,开弓可就没有回头箭了,花馔楼花大师的名声已经出去了,你在这儿的收入是很稳定的,可你一离桂园一离花馔楼,没人知道你是花大师啊?就有人想用你,他也不一定有那环境和条件是不?环境和条件都有,也不一定有桂园这么大的花圃不是?……我劝你还是多考虑考虑,这样吧,我做主了,明年年薪制,不少于15万,花馔楼的厨师由你带,怎么样?这个条件够优厚了吧?”   “谢谢……不用了,就像您说的,开弓没有回头箭,我不想回头了……”   简凡不待对方回话,摁了手机,拔了电池,那张用了两年的卡拽出来直接扔之,从出租车车窗上扔了出去,换上了一张本市卡。   今天之前只见过这位宋军经理一次,就是两年前开群芳宴俩经理相跟着巡视了一番厨房,印象中是一个北方大个子,很威武,在桂园这个村级单位最高首府就是村委会,宋军的上一代就是村长兼支部书记,平时就趾高气扬得紧,能让这么个土财主鞠躬礼下于人,倒是从侧面证明了景文秀的一番话。   不过也正是那些话让简凡下了决心,不管什么简怀钰不简怀钰,不管他身后什么鸟人鸟事,简凡都不想对这些事身外之事再感兴趣,一个人躲起来静静地舔了两年伤口,已经习惯了这种波澜不惊的生活,也习惯了享受这种生活带来的乐趣,就像此时,就像现在,坐到出租车里看着久违了的太原风光,拨了电话知道杨红杏在家,一路直往工会小区赶。   两年多前那个夏天,俩个人做了个迥异的选择,杨红杏选择了考研。简凡选择了去挣钱,对于这个要强的女孩简凡心里也清楚,怕是心里和自己一样,想躲开熟悉的环境和熟悉的人群,慢慢地等着伤口愈合。而后是一个忙着读书、一个忙着挣钱,牵挂和思念大部分时候是通过手机短信鸿雁传书的,只有寒暑假匆匆一见。   不知道为什么,在经历的浓情、激情以及奸情之后的简凡,对于这份若即若离的感情反而愈加珍惜,好像在俩人彼此间谁也没有说过那个“爱”字,可都知道彼此心中保留着那份爱。   这爱呀,就像锅里的菜,得猛火炒、慢火煨,实在不行了还是回火热热,否则的话终究要有凉下来的一天,虽然这俩年每月都定时去看看一人独居的杨妈妈,比看自己妈都勤。可还是觉得不太放心,毕竟现在妈当家的年代已经过去很久了,而杨红杏究竟是怎么想的,这两年心里有没有再进来人,简凡倒还真看不出来。   车缓缓地在街上行着,五一路、滨河路、工人街,远远地能看到钟鼓楼的楼尖,这个熟悉的地方,这个记忆深刻的城市,好像并未见多大的变化,只是刚进城的时候见到彭西地区的拆迁力度很大,老城边上一片断墙残垣。一走进这个环境,有些人、有些事会不由自主地跳进脑海里萦绕不去,努力地不让自己再去想那些事。   欠了欠身子,司机在抱着怨着红灯他娘滴停得太久,绿灯一亮,又他娘抱怨现在街上的车越来越多,标准的太原爷们粗口,简凡微微一笑,没有接茬,这俩年还改了个大嘴巴的毛病,最起码不像以前生怕漏了自己似的什么事也插一嘴,从窗外收回的眼光,不经意地一扫车门兜里插着的几张旧报纸,无聊地翻看了看,都是过期的报纸,正要扔过一边,被其中的一个豆腐块文章吸引住了:《省城特大文物走私案主犯齐树民今日被执行死刑》。   看看日期,已经是一个多月以前的事了,从抓捕到执行死刑也有两年多了,对于齐树民,简凡倒觉得死是一种最好的解脱,报道里很简单,盗墓、洗钱、走私、杀人,数罪并罚决定执行死刑,寥寥数语概括了齐树民的一生,一同执行死刑的还有同案以及袭警案的仝孤山。如此寥寥的案情恐怕再没有人想起当时是何等的惨烈。   这俩,倒真是一对同命兄弟啊……简凡看着报纸,意外地觉得对于齐树民那张不失清秀的脸还有很清晰的记忆,而对于那个被省厅挂到红色通辑令上的仝孤山,现在想起来倒觉得此人骨子那份硬气确实也是常人所不及的,当年如果齐树民不落网,能不能拿到仝孤山的口供还是另一说。   对了,景文秀好像说过,这是一个有信仰的人。简凡自省自己好像属于那种根本没有信仰的人,所以理解不了这种人的坚守,就像他们也同样理解不了自己的坚守一样。   到了,熟悉的小区门前,简凡下了车,付了钱,车身呜地开走了,车走了简凡才省得手里还拿着车上的报纸,笑了笑,报纸叠着直扔到了小区门口垃圾桶里,快步朝小区里走去。   都成为历史了,没看头。   …………   …………   笃…笃…笃…   轻敲敲三楼那间熟悉、老式的防盗门,还看看时间,下午四点一刻,不知道这个时候丁伯母在不在家,不知道又是几个月没见,杨红杏还是不是那个样子,倒是不怀疑杨红杏对自己那份感情,只不过有点担心现在的校园里不知道像当年自己那样的色狼是不是还那么多。   “嘭”,容不得细想,门洞开了,正笑吟吟准备拥抱的简凡喉咙里一呃,定身在当地,眼大了一圈。不是杨红杏,是梁舞云,嘴一撇:“哟,傻了吧?是不是震惊妹妹这风华绝代呀?”   额前留海、大红的束身牛绒衫、绷在腿上的牛仔裤,趿拉着棉拖鞋。卖弄也似地倚门摆了个曲线,简凡一乐,伸手推着门进去了,随手关着门不客气了:“你们俩别老腻歪一块行不,知道的是闺蜜,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俩是拉拉呢。”   梁舞云没心没肺的嘻嘻笑着。直喊老大,你老公吃醋了,哎了声从卧室里出来位,是杨红杏,不过此时面目早不可辨了,贴着白无常的面膜吓得简凡又膈应了一下子,敢情这俩闲着没事,关起门来自己学美容玩呢。   见得简凡来,杨红杏忙着进卫生间洗脸,梁舞云逮着空了,拉着简凡往客厅的沙发上一摁,八卦上了:“哎简凡,我听伯母说你现在工资八千八?真的假的?”   “真的……”简凡不动声色。笑着道。   “哇哦……哈哈……”梁舞云乐了,乐着说着:“终于给了我一个宰你的机会了啊,择日不如撞日啊,听说你来,我都不准备走了。”   “呵呵……我要说我明年年薪涨到十五万了,你会不会更惊讶?”简凡逗着梁舞云。   “啊!?……是不是?哇……行啊,小样,早知道大师傅也能这么出息,当年我就追你了,那轮得着老大嗳……嘿嘿哈哈……”梁舞云大惊小怪地说着,杨红杏拭着脸从卫生间出来了,也笑着插了句:“现在追也不晚呀?”   “得了呗啊,姐们这眼光千万以下的暂时不予考虑……哎简凡,存多少钱了,够娶老大不?”梁舞云一把拉着杨红杏坐下来了。   “嘿嘿……还有更惊讶的,听不听?”简凡纯粹逗着,梁舞云和杨红杏一点头,就听得简凡说出来了:“我又辞职了……”   “什么?”梁舞云一听,看看杨红杏,杨红杏也诧异一脸,明显不知情。简凡生怕俩人不理解似的补充了句:“还没来得及说,我今天才辞了,所以,十五万泡汤了,一分也没挣着。”   简凡说得轻松之致,杨红杏也不觉得有什么惊讶,倒是梁舞云一下子惊讶得不得了,有点怒其不争地连拍简凡几巴掌,指着这蔫货说教上了:   “咦……老大,这老公不能要啊。现在这工作多难找,连老大这正牌硕士出来还没准有没有戏,你个大师傅,又不是大师什么地,还挑肥拣瘦了?……就姐们这一代才女,现在还不是窝在市局当个小警察,一月四五千工资就高兴颠儿颠儿的,知道去年公务员招聘多大比例,最热的岗位733比1,就咱们警察比例都到三百多比一了……当时你辞警察工作就不对,现在辞了这么个高薪工作更不对,哎,这么多年了,怎么没见你智商有长进呀,说不干就不干了……”   梁舞云小嘴吧嗒个不停,从兴奋到惊讶再到更惊讶,比杨红杏还关心简凡的前途,训了半天只见得简凡微微笑着,浑然不似以前那样连讽带嘲加挖苦,一愣停嘴了,顺着简凡的目光一扭头,正好是杨红杏的目光。看看自己正坐在这两束目光的中心。一下子乐了,呵呵笑着起身了,自顾自地披上外衣,换着鞋,笑着看着俩个欲言又止的人说着:“你们俩腻歪吧啊……我去接伯母,半个小时啊,辞职了也算喜,晚上不能放过你……”   一切又安静下来了,简凡有点怦然心动地看着侧面坐着的杨红杏,谁说相见不如思念,此时的相见感觉思念的点点滴滴俱化作眼中的柔情和心里的温馨,那个当年有点骄横的杨红杏短发已经留成了披肩的长发。少了几分飒爽,多了几分恬静,微笑着看着简凡,像是看也不够地看着。   和想像中没有什么区别,简凡笑了,笑着说了句:“我辞职了,又要从头开始了。”   “没关系,又不是第一次了。”杨红杏不以为然地应着,像说着其他人的事。   “你……你留在北京,还是回……太原。”简凡期待地问着。   “很重要么?”杨红杏侧头看看简凡鬼鬼祟祟把俩人坐着距离拉近了一半,暗笑着故作不知。   “当然重要……这将决定我从那儿开始。”简凡道。很正色。   “我回这里和我妈一起过,谢谢你这两年照顾我妈妈。”杨红杏淡淡地说道,嫣然一笑。   简凡一乐,傻笑了,笑着道:“你回来就好,我连你也一起照顾怎么样?”   “嗯?什么意思?”杨红杏好容易听到简凡这么露骨的一句话,不由地有点怀疑今儿是表白来了。一问还真是表白来了,就见得简凡笑着化繁为简了:“很简单嘛,这都不明白,你妈我妈觉得咱俩都合适,干脆一块瞎过算了,我都快三十的人了,再讨不着媳妇,回老家都丢人的慌……”   杨红杏扑哧声笑了,直笑得花枝乱颤,直笑得身子前倾,被简凡揽在怀里的时候还在笑着,俩人腻歪在一起,就这么笑着…… 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07章 喜多腊月天   腊月二十六,欣悦小区开始张灯结彩了,乌龙婚庆公司俩个抬着一排礼炮加一台柴油发电机突突突地充着气,小区大门口竖着的气拱门充足了气,偌大的字样是:   恭祝费仕青先生、李雨萌女士,新婚快乐。   狐朋狗友越多,这典礼越是热闹,八九点的光景就来了一帮子大小伙,县城里的、单位的、高中同学、初中同学再加上这几位大学同学,以友观其人差不多就知道新郎倌是个什么人,八九点光景刚刚晒着太阳,一单元一幢十二层二十四家,待客的桌子倒开了七八桌打麻将甩扑克斗地主诈金花的,更亲近一点的就顾不上玩了,寝室里老大薛翰勇这位一米八出头的大帅哥先自扮了个迎客的主,不同的客人来了领到不同的桌上,先来个递烟敬酒扯一会。老三黄天野这赌品人品都不咋地,不过腿脚勤快,胳膊肘夹着一大摞喜字沿着单元门直贴到了小区胡同外。   虽然住上了现代化的楼房,可还保留着老一套的习俗,待客首要的事便是搭火起灶,这事除了简凡当然没第二人选了。前一天三个泥火灶早就搭就好了,此时只见得贴着红喜字的饸捞面床架在火上,柴火烟和着水汽缭绕在灶边,三强、水生俩伙计呲牙咧嘴地嗨哟喊着号子压着两米多长的饸捞面床,面槽里均匀地吐着齐滚滚的面条,一床能下五斤和好的面,桃花蹲着拨拉着火,催促着三强和水生。   菜只有一样烩菜,萝卜土豆蒜苔粉条大片肉,简凡系着围裙正朵朵朵地切着几份不同的菜,面前几个大海盆切好的菜高高垛了两盆,按照乌龙习俗,头顿饸捞好压饥、接了新娘开大席。而接新娘的车差不多到午后才能回来,这之前一顿压饥的饭就相当重要了,不但口味要过得去,而且从上午九点开始陆续要吃到午后才能收摊,来贺喜的客人是随来随吃,具体能吃多少碗谁也没谱,不过据简忠实操办了一辈子别人红白喜事的经验,最少也得四五百斤面,亲戚朋友要多了,七八百斤不等,不过以简凡对费胖子家里的了解,直接准备了半吨面。   “哇哦……好大的锅,好壮观……”   杨红杏驾着辆小红车,借梁舞云的,前一天俩人回了乌龙,半上午拉着简莉来看费胖子的婚庆现场,一进小区大院就赞叹了句。   简莉一瞧,笑了,缭绕着青烟和热汽的锅灶旁,十八担水的大锅之上,三个人在压榆木架的饸捞大床,哥哥简凡抄着一把锹直接当大勺。一锅炒菜要倒半桶色拉油,起味的葱蒜姜要有四五斤,大海盆的烩菜锅里一倒,大锹在翻搅着,看着不太像做饭,倒像和泥翻砂一类的重体力活。   停下车,简莉蹦蹦跳跳下来直挽上了杨红杏,笑着解释道:“这就是我们家的传家宝,四口刚玉锅,有人叫十八担,我爸现在荣升一中那一片区的红白理事会会长,谁家要办事,就不请人也得来借锅……以前不觉得啊,现在我越看我哥,越和我爸一样了,我妈现在天天埋怨我爸把我哥教成大师傅了,早知道我哥这德性,念啥书嘛,还不如早点入行,没准现在都成小老板了,呵呵……”   杨红杏看着正聚精会神翻炒一锅的简凡,也不禁莞尔了,侧头笑着说:“当厨师也没什么不好的嘛,看他多投入。”   “哦……是吗?”简莉促狭地伸着脑袋看杨红杏此时的表情,心照不宣地笑笑,被杨红杏拨拉着脸蛋扭过一边,这丫头老拿自己和简凡俩人开玩笑,这不又来了,捂着嘴嘻笑着:“看来是厨子眼里出西施啊。哎红杏姐,我就有点奇怪,你咋能看上我哥呢?”   这个问题问了不止一次,如果以前穿身警服很帅气的时候还能理解的话,那么这后来就有点难以理解了,简莉说了句,看着落落大方的杨红杏站在身侧,高挑的个儿挽着长发飘飘衬着一袭火红的大风衣,立马把自己比成了个丑小鸭了,而哥哥此时系着一块有点掉色的老式围裙,实在和红杏姐有点不那么般配。   “怎么,你觉得你哥不好么?”杨红杏嘴角微微翘着,笑了。   “可能么?就冲我哥每学期悄悄给我塞钱我都不敢说不好……哎,站住……”   简莉正和杨红杏说着,猛地叱喝了句,单元楼门里刚刚出来准备到锅前的一个大胖子听得一怔,一往发音地方看,乐了,黑里俏的简莉倒在其次,那身边站得那位红衣美女看着不赖,还以为是简莉的同学,一扭身屁颠屁颠跑上来了。   “哎……这谁呀?我怎么看着这么面熟……”费胖子此时倒不是搭讪,而是看着这位长发美女确实眼熟,还没走近搭讪倒被简莉上前一把揪着,一伸手:“过来……过来,给红包。”   “啊!?我给你什么红包。”费胖子瞪着眼,敢情刚才睡醒还迷糊着。   “嘿……不给是吧?我爸给你做席、我哥给你支摊,我妈还得给你收礼,你把我们都用上了,便宜你了。不封红包是吧,不把我当妹妹是吧?”简莉威胁着,费胖子向来害怕这兄妹俩难缠,掏着口袋看样早有准备,拽了个刚拿手里,简莉一把拽到手里:“谢了。”   “哎别走……这是谁呀,你同学呀?我怎么看着面熟呀?”费胖子看来红包不白掏,恬着脸问着简莉。讨了便宜的简莉正得意着,不料一听皱眉头了:“哟……费胖子,你都结婚了还存非份之想呀?知道是谁吗?”   杨红杏也笑吟吟地走上来了,笑着说了句:“费仕青,恭喜啊,,你真不认识我了?刑侦一大队,你还去混过饭呢?”   “噢,想起来了……那位警花……哈哈……换了警服我都不认识了。哎哎……你怎么也到乌龙来了?哟,不是那个……”费仕青套着近乎,回头看看灶前的锅哥,再看看俏立的杨红杏,猛然省悟了,指着杨红杏嗷…嗷…嗷了几声没想起杨红杏姓甚名谁来,直接了当说了:“嗷,我想起了,那时候我就看出来了,你和锅哥有一腿。”   杨红杏脸一红,简莉在背后抬腿使劲一踢,这费胖子冷不丁被袭,捂着臀部就躲,不敢招惹锅妹了,正躲着,楼上窗口伸出来脑袋来,不知道那个小子促狭喊着,仕青,你妈喊你回来戴红花准备接媳妇,快上来……还没走,又被贴喜字归来的黄天野一行几个人揪了个正着,几个人拽着拉扯着费仕青趁着贴喜字手上留下的朱红直往费仕青脸上抹,抹得费仕青杀猪介似地大叫着捂着脑袋连奔带逃直往新房里奔。   有点人来疯的简莉看着人群里几位认识的朋友来了,大喊着名字也奔着凑热闹去了。杨红杏被这喜庆的场面感染着,不过对于这个地方自己却是陌生得很,款步走到了围墙边的锅灶前,不远不近地站着,看着刚刚呛了一盆凉水盖上锅的简凡。   他,就是我的选择吗?   杨红杏不管在看到简凡还是心里想到简凡的时候,总是不自觉地会有一种温馨的感觉流趟过心间,手牵着手走过了那场患难,能留下的一切都变得那么弥足珍贵。不管有没有共同语言,最起码那次患难让俩人都认识到了家庭和亲情的重要性,虽然聚少离多,不过俩个人之间有了那么一种无言的默契,这俩年简凡在外面忙,尤其是到了年节的时候比平时还忙,每年过年杨红杏都会来乌龙,看看伯父伯母,和简莉玩上一两天;而平时有空暇的时候,简凡又是回太原看杨红杏妈妈,这种默契带来的直接后果是,杨红杏和简莉比和简凡还熟悉了,而杨妈妈对简凡好像比对闺女还亲了。   不知道这算不算一种恋爱方式,不过在彼此熟悉和牵挂之后的相见,总有一丝谈谈的陌生像是隔阂横亘在俩人中间,像是少了什么。   那少了什么?……或者,是少了那份亲昵,少了那份眷恋?   看着现在眼里少了促狭,表情少了坏笑的简凡,杨红杏有时候会怀念刚刚认识简凡的时候,那个总是找机会搭讪、总是色迷迷坏笑着想占点便宜的男孩。   太阳渐渐升高了,来贺喜的络绎不绝地踏进小区,三三俩俩到锅前端碗饭先吃着压饥,桃花忙着捞面,水生就着大勺挹烩菜,一锅完了紧接着另一锅开伙,俩锅轮流地替换着出面一刻也不歇着,不一会又见得费仕青妈妈,一位吨位和儿子差不多一般胖的妈妈忙着招呼帮工开伙的师傅们,特意地给简凡几个和外面婚车上的司机们塞着烟酒,不嗜烟也不好酒的简凡随意的放到一边,正准备再提一袋面的时候,恰恰看到了正在一旁站着的杨红杏。   笑着招了招手,杨红杏正站着无聊,欣然款步上前,简凡早把一碗灌好烩菜的饸捞面端着递上来:“饿了吧,吃吧……今天可没时间招待你啊,下面上席到四五点以后了。”   “那我尝尝……”   杨红杏也不客气,欣然接着,就着简凡递给的凳子坐到了厨师这一窝跟前轻嚼慢咽上了,大锅饭和饭店和家里的都不一样,吃得就是一种喜庆、一种豪迈的味道,大片的肉块、大块的萝卜土豆看着杨红杏有点咋舌,不过浅尝之下味道尚可。最起码比学校食堂那味道强多了,不知道是真饿还是喜欢这味道,几口下去吃得津津有味,偶而一拢额头飘过来的头发,却见得简凡正蹲在一边看着自己,杨红杏嫣然一笑逗了句:“简大师呀,做这么大锅的饭好像显不出你的水平来啊?我吃着一般化嘛。”   “嗯!?错了……你看……这大锅饭好不好,得看泔水桶。”简凡笑着指着锅边不远的泔水桶,空空的。杨红杏诧异地看看,不解。简凡悄悄往近凑了凑解释道:“你要做得不好,吃的客人尝上两口直接就是腾腾地倒泔水桶里了;反之呢,如果好吃的话,那自然不用倒泔水桶了,都进这些饭桶的肚子里了……嘿嘿……”   简凡偷偷捂着嘴笑,杨红杏看着空空的泔水桶,倒确如简凡所说,再看看四周或坐或站,端着大碗津津有味吃着饸捞面的一干来宾,扑哧声也笑了,笑着嗔怪地白了简凡一眼:“我还没吃多少呢,在你嘴里就成饭桶了是不是?”   “人不都是饭桶么!?区别在于,你是比较漂亮而且我喜欢的饭桶而已。”简凡斜眼忒忒看着杨红杏,杨红杏正收住了笑容,扑哧一下子又把面呛喉咙里了,干脆把筷子一插,腾腾小拳头擂了简凡几下子。   简凡笑着没有躲,看着锅里面快完了,又喊着三强准备加面,一骨碌站起来征询似地问杨红杏:“哎,杏儿……一会帮我洗碗怎么样,到了十一二点人更多,怕忙不过来。”   “哦……我才来了一天就让我干活呀?你不在我来你家,你妈可什么都不让我干。”杨红杏故作不悦。   简凡头也没回地说着:“你千万别跟我妈学啊,你要像她那样啥也不会干,我以后可有点罪受了。”   杨红杏蓦地又被逗笑了,没人听到这一句,或者即便是有人听到了,也不会理解这一句之中的含义,只有杨红杏理解了。   于是,大海盆旁边一会又增加了洗碗的伙计,很漂亮。不少男宾不好意思把碗递给这美女洗,然后又多了不少自己弯着腰洗碗的爷们……   十一点多时候,鸣炮开路,黄天野比自己结婚还乐呵,提着挂鞭炮直放到小区门外,给迎亲的车开道。虽然和新娘家就隔了一条河,可这弄弄哄哄还是拖了两个多小时午后才听到鞭炮声响,一干年轻人早就一哄而出,直接把婚车拦到了小区路外,把新郎新娘拽将下来,弄婚车正式开场了。   新娘家里要闹,那得左拦右拦不让新郎接新娘,一帮迎亲的任务就是打点新娘的七大姑八大姨外加红包哄着小辈子把人接走,临走还得新娘抱着新娘他娘大哭一场。这哭得嘛,也算喜庆的一种,不哭还不行。   不过费胖子这身架在新娘家早被对方亲戚折腾了一回,迎亲回来几十号人围着俩人折腾,差不多就快真哭了。   只见得薛朝勇拽着费胖子,简莉几个女生拦着新娘,黄老三在拿着礼花桶乱往费胖子脸上喷,不一会把准备逃跑的新娘拽回来了,一干同学压着费胖子蹲下,带着新娘骑在费胖子脖子上,婚纱往下一拉,遮着费胖子的脸,然后是你一把我一把、你一脚我一脚踹着让新郎往小区里架人。闹闹哄哄没走几步,这位新娘的体重也不可小觑,吭吭哧哧费胖子腿一软,扑通声把新娘扔了。   摔了跤好歹被众人扶着,笑得前俯后仰的人又逼着费胖子抱着新娘进小区,等进了小区早累得气喘吁吁,脸上和着朱红和礼花,要不看身材都分不清是不是费胖子。这才是典礼的第一步,接着小区里婚庆公司又是摆个仪式台子要来项目,第一项就是让费胖子来个求婚,费胖子自然是拗不过众人,捧着花刚单腿跪着,黄天野后面使坏,一伸脚把费胖子踹了个双膝全跪,偏偏这费胖子正气虚腿软,一全跪肚子耷拉扑通向前趴,来了个五体投地……趁着这功夫一帮女宾使坏,把新娘拽着直压到了费胖子身上,来了个隽永的合影,女上男下,一个正骑,一个倒挂。   人声鼎沸的人群之外,锅灶已经收,三强、桃花、水生几个饶有兴趣地站在人群边上看着笑话,简凡收拾好了锅灶准备拉回店里,看着副驾上边擦手边笑这场面的杨红杏安排着:“我把东西送回店里,一会在乌龙宾馆还有酒席,要不你和简莉一起吧?”   “我和你一起去吧,你妹妹和同学一疯起来,肯定又把我扔下了。”杨红杏笑着道。   “也好……”简凡发动着车,看了看快结束的热闹场面,暗道着今儿结婚把费胖子整得够呛,一会再来一顿酒席,能不能自己走进洞房还是两说。一想这折腾劲想得简凡脸上带笑,杨红杏也被这胖子逗得有点忍俊不禁,笑着评价着:“你们这风俗真是的,结婚像打仗。”   “呵呵,结婚本来就是一场战斗,现在才拉开帏幕……晚上闹洞房才热闹呢,这俩年还是稍文明点了,以前不把俩人整裸奔了都不结束。”简凡笑道。   杨红杏脸色微红啐了口:“没羞……我不喜欢这个风俗。”   “可不说什么呢,我也不喜欢……哎,那你喜欢那一种?”简凡弱弱地问。   “嗯……”杨红杏没有太多思索,车一颠簸出了小区上了路,就听杨红杏说到:“我喜欢俩个人的世界。嗯,比如在一个温暖的小屋里渡蜜月,没人来打扰;再比如来个海滨假日,看着海、听听浪花声音……”   或许仅仅是触景生情说了句浪漫的述求,听着的简凡二话不说:“行,没问题。”   “什么?……”杨红杏从浪漫中惊醒过来了,侧头看着简凡。   “你不说的吗?温暖的小屋渡蜜月,浪漫的海滨过假期,咱们将来就这么办。”简凡信心十足地说道。   “这……”杨红杏哑然失笑了,看着简凡还套着几分油色的厨衣,大言不惭地如同一切皆在掌握之中,弱弱地问:“简凡,这算正式求婚吗?”   嗯!……简凡嗯了声,重重的点点头,尔后车一停,严肃地看着杨红杏:“准备好嫁给我了吗?”   杨红杏蓦地笑了,憧憬过无数次的浪漫时刻在最不浪漫的时候糊里糊涂来了,像是开玩笑一般,杨红杏指摘着:“喂……那我的钻戒呢?没有钻戒好歹也得有束玫瑰吧?钻戒玫瑰都没有,你好歹也挑一个正式点的场合和时候吧?”   “嘿嘿呵呵……内涵永远大于形式,要是钻戒和玫瑰管用,哪有那么多离婚的。没事,一会回店里我给你萝卜雕朵玫瑰,又好看,又浪漫,又能吃……不,雕九十九朵,咱们不去吃席了,吃萝卜……”简凡嘿嘿哈哈一笑,放着离合车起步了。   杨红杏一嗔怒,故意出着难题:“不行,我要九百九十九朵。”   半晌,简凡蔫蔫地回绝了一句:“萝卜这么贵,你这不浪费么?”   杨红杏再也忍不住了,捂着脸嘿嘿吃吃地笑着,笑得两肩直耸,对于这次非正式的求婚,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08章 聚少今又别   “莉莉……红杏……妈……”   简凡糊里糊涂起床,洗漱完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有点诧异,平时少不了妹妹叽叽喳喳和老妈唠唠叨叨的家里难得这么安静,一喊一叫,仨女人都不在,阳台上应了声却是老爸在那儿晒太阳,一说是今儿准备回枫林老家,仨女人上街购物去了,再一看时间已经九点多了,简凡大拍了下脑门,披上外套说了句要去送送同学,赶紧地下楼,跨上那辆破自行车直往乌龙宾馆跑。   前一夜洞房折腾得够呛,初中同学、高中同学再加上单位的同龄人,亲朋旧友加狐朋狗友,洞房里来回足有三拨大小伙三二十个人把费胖子俩口别着出节目,从法式热吻到床第三十六套动作,一干小伙逼着平时就爱胡吹大气的费胖子作示范,要配合就都起哄说演得不好,重来;要不配合,采取强制措施的人有的是。直整得费胖子哭笑不得,咬牙切齿威胁没结婚的将来小心报应。哄哄哈哈的洞房直弄到两三点,简凡最后走时候,这费胖子连送的力气都没有了。   结婚嘛,就是不闹不热闹,即便是看着场面有点怵,也不由得多有点向往。简凡一想费胖子被折腾的样子就好笑,不过依据这个场面,却是怎么也想像不出如果是自己的话会是一种什么样子。   吱吱哑哑的破自行车飞驰着,从一中到宾馆全是下坡路,熙熙攘攘的街上已经开始冷清了,即便是有人也在做最后的抢购准备。老大薛翰勇和老三黄天野今儿要走,说好了上午来送,简凡生怕睡过了。   噢,好歹没过,一路拨着手机俩人也刚准备走,到了宾馆门外的时候,看着院子里、阳光下,老三黄天野迷瞪着眼正拿大毛刷子擦车,老大薛翰勇支着脖子看到了简凡,喊了几声,使劲地招手。   自行车直驶到吉利车前才刹住,老大薛翰勇和老三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简凡,看了看然后相视一笑。高高大大颇有男子汉英气的老大这小话来了:“哟,老二还这么个性哦。咱们没拿照他就会开车了。咱们都会开车,他倒骑上自行车了……谁丫都没你有个性啊,放着好好的公务员辞了去当大师傅,好容易混到了大厨还又撂挑子,真他妈理想主义啊……”   说着和简凡来了个拥抱,奸商嘴脸的老三也抱上来了,不过却凑着话:“装穷呗……这小子现在月薪上万,不比咱俩挣得少啊。没准想另起炉灶了。”   “得了啊,别拿我开涮,带上路上吃。”简凡把车篓里一提兜吃的提着直扔到车后座,拍拍这辆价值算不上不菲的吉利车,老三的座骑,取笑着:“大厨也没你这小奸商挣得多,老三,饭店生意怎么样?。   “就那样吧,撑不死饿不着,发不了也穷不着……”黄天野开着车后厢把刷子扔进去了,估计就是等着见见简凡就走,快过年了都忙着回家,一问费胖子还来不来送,薛老大和黄老三又是忍不住哈哈大笑着,一说之下才知道电话告别了,费胖子让老大、老三俩人自己滚,不来送了。老三怀疑这货精尽人疲,爬不起来了;老大纠正,昨晚能爬上床就不错了,再爬到老婆身上圆房的可能性已经微乎其微了。   四个损友,谁糗了自然就是其他仨人人取笑对象,老大和老三嘻笑地说着,边说边准备上车走了,这半天的流氓话好像简凡没怎么接茬,老大薛翰勇看不过眼,上车前拍拍站着的简凡安慰道:“哎,老二,别把你那老二憋着啊,我怎么看你像没妞没活力,缺少发泄呀?……得,年后来找我,哥那儿的售楼妞个顶个水灵,个顶个有钱,就你这一天工作十几个小时的体能,没准房钱都不会你出……”   说着动手有点关切地摸摸简凡脸上那块凸着伤疤,拍拍小脸蛋劝简凡去整整容,实在有碍市容,估计要泡不到妞的原委归结到这个上面了。简凡还没说话。老三黄天野就凑脑袋上来了反驳了:“不应该呀,二哥身边那气质妞不赖呀?……以前这方面二哥可是专家啊,一炮一个准,那像咱们这国足队员,光瞎射找着不门?”   “你知道个逑呀?老二身边那妞一看就是心高气傲有教养那种,什么眼神?你以为是酒吧里的靓妞,灌几杯就哄上床了?你问问老二,他俩要是有奸情了,你把我眼珠挖了当炮踩……是不是老二?”薛翰勇问着,简凡一笑置之,给老大开了车门,俩人只当是离别的瞎扯谁也没怎么在乎,说了几句路上小心,一路平安的话,直把车送上了路。   走了,匆匆一见,转眼又是离别。   时间不知道是怎么过去的,不过知道的一切好像都过得很快。费胖子结婚了,要安安生生在乌龙当他的土财主了,黄老三还是乐滋滋地当着自己的小奸商,薛老大据说半年前就跳槽混到了营销主管的位置。很多年前一个饭盆里抢肉、一个铺上打滚的哥们,转眼间都有了自己生活。   “妈的,老大眼睛还那么毒……”   骑着车回家的简凡回味着老大薛翰勇的话,大部分稍有姿色的妞和稍有人样的哥,大学毕业差不多就练成情场老手了,再锻炼这么年,估计得个一等一“炮手”的称号也不为过,一眼就看出自己和杨红杏根本没那码事了。   哎……一想到杨红杏简凡又是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要搁以前泡个妞,两周都等不着就火急火燎找机会XXOO个事,真难为自己这次居然等了两年,更难为的是等了两年还是那么若即若离,不近不远,俩人还停留在那个吻的状态再没有什么进展,甚至于有时候见面淡淡的,连个吻也没有就分别了。   莫非真是心高气傲?想起了老大这句话,简凡不由得手一刹车,停下了,看看自己身上现在,发白的牛仔裤,褪色的旧棉衣,再摸摸脸上那条疤痕,不用照镜子都知道和以前那个帅气的警装样子相比简直是天下差地上还得打个大窟窿。莫非仅仅是出于那么点感激每年来看看我家里?   简凡吧唧着嘴说不准女人的心理了,杨红杏一来家里就和简莉腻歪在一起,和爸妈表现的也很亲热,不知道的还以为家里亲戚。而昨天,昨天没去酒席上,就在店里大个的萝卜简凡还真就雕了几大朵玫瑰,焯水蘸酱以飨佳人,杨红杏只是笑吟吟地浅尝着,夸了一番味道不错的话。但傻子也看得出,拿这东西求婚,整个就是糊弄人呢。   这是一次试探,不过试探的结果是把简凡自己试得云里雾里。   俩年前那次患难里的温馨仍然持续在彼此之间,彼此都像家里人一样那么亲近,这种温情无数次让简凡感觉那么的弥足珍贵……坏了,是不是问题出在这儿?正是这种温情和亲近阻隔了感情的发展,自己这两年一直窝在桂园厨房不闻不问,也许她心里早有想法,只是碍于那种感激才和我保持着这样不近不远的距离,甚至于即便是没有男朋友,也不想一直沉在这种带着感激和怜悯的爱里。抑或者,就我现在的德性,还根本入不了她的眼界?   “呵呵……随缘吧……爱怎么样怎么样……”   简凡有点苦笑着,又跨上了车,女人的心是天下最难琢磨的东西 比那一味珍馐的难度都大,甚至于做了爱都不会爱你,更甚至爱你也不妨碍和别人去做爱,对于感情这等扯淡事,简凡只觉得离自己已经很久远了,如果真娶了杨红杏那倒也不错,即便就娶不了,也不觉得哪里就错了。   这年头,找你做爱的容易,找个真爱你的就难喽,要找个真爱你又只和你一个人做爱的老婆,恐怕就要难上加难了。   在桂园那声色犬马的鬼地方呆久了,简凡甚至觉得爷爷奶奶说得在村里找个村姑成家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骑着车,悠悠哉哉地回了小区,一进小区门就见得爸妈在忙着往车上搬大包小包的东西,简莉好容易见得劳力回来了,提着大编织袋一扔喊着叫哥上来。简凡赶紧地上前帮忙来了,这是全家过大年要回枫林了,大包小包的衣服、用品、吃的一半是正月天用,一半是带给爷爷奶奶和三叔一家,这个大家子又要三代跻跻一堂过大年了。   东西一搬完简凡再回头愣了愣,这里好像还有个外人在帮忙,和妈妈妹妹逛街回来的杨红杏也乐得跟自己要回家过年一样,正纳闷着老妈披着大外套风风火火下来了。边上车边安排着:“凡啊,把杏儿送回太原啊,给杏儿妈妈的东西在店里,小米、红薯、核桃、酸枣好几样……别冻着啊,红薯一冻可没法吃了……一定要把杏送到家啊,这大老远几百公里路呢……”   “嗨……妈,那我怎么办?”简凡打断了老妈的唠叨。   “你……”老妈一回头看看傻愣眼的儿子,颇觉得这儿子很没什么眼色,剜了一眼:“你随便……你回不回家吧,你爷爷奶奶一见就问孙媳妇的事,搞得好像是我和你爸不让你娶媳妇似的……你爱干嘛干嘛去啊,省得我看见你心烦……”   老妈当然很心烦,眼摸着这么娇滴滴自己中意的媳妇就是办不了事,那能不心烦么?说着把儿子一扔招着手让闺女上车走人,简莉当然理解老妈的意思,吐着舌头给哥哥做了个鬼脸,上车了。一上车告别开始了,拉着杏儿的手长话短说:“杏儿,明年过年把妈也带来啊。一个人在家多闷啊……你们聊吧,我们先走了……”   不用说,多少应该有给自己创造个独处机会的那层意思,直把车送出小区门看不到车影了,简凡才发现俩人是一个奇怪的姿势站着,一个在前面是杨红杏,后面看着简凡相隔若干米,这架势让简凡蓦地觉得有点可笑,就像倒退三十年谈恋爱一样,保持不被人说闲话的那种距离。   是啊,距离确实产生美,火红一身分外妖娆的打扮比两年前可成熟多了,如瀑的长发、恬静的表情似乎不为身外什么事所动,怨不老大那毒眼一眼就看出来了。连简凡自己也觉得时间的间隔让俩人变得有点疏远了。   车走了,杨红杏回过头来了,突然间发现简凡怪怪的眼神,一下没有省得这眼神其中的含义,正笑着准备说句什么话的时候,不料遭遇了一句冷冰冰的邀请:“走吧……送你回家。”   说着扭头就回小区里了,那辆借来的红车就停在楼门之下,杨红杏蓦地被泼一瓢凉水,悻悻然跟着回小区,一前一后的距离差了七八步,紧追了几步,等回了到楼上房间,简凡早收拾利索妥当先往楼下走,不知道哪里来的莫名的气,杨红杏也收拾到了随手的包,关上了门,下了楼上车一拍车门,废话不多,俩字:   “走吧!”   …………   …………   一路上走得比较沉闷,亏是梁舞云这车里不缺好玩的,光CD盘就二十多种,杨红杏净放着一些轻柔的音乐,听着音乐不知不觉地靠着椅背小憩上了,这年节时候路上空旷,等车一顿一觉醒来的时候,差不多过了中午已经下高速了。   微微有点歉意地看着驾车的简凡,关了CD,又开了车窗透了透气,几个示意的动作都没有引得简凡问一句话,杨红杏想了半晌只得先说话了:“简凡……你……你辞职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不会是有什么难处了吧?……你妈妈还问我呢,我也说不清。”   “没有……我只是觉得我不该只挣这么点而已。”   简凡淡淡地说着,两年的酸甜苦辣麻只有尝者自知,生活把性子里的棱棱角角已经磨去了,已经不复当年的怨天忧人和年少轻狂了。想了想说了句:   “其实给私人当厨子和给公家当差没区别,都没什么尊严可言。我们一天平均干十四五个小时,生意旺季甚至要干到十八小时,得到的付出的不成正比……这两年我也了解了点酒店的经营,就我们所在的桂园宾馆下属的花馔楼,村委和私人老板合伙干的,其实里面经营问题很大,菜原材料采购、储存还有销售环节上人为浪费和其他细节问题就不少,这里面漏洞很多,最起码我在花馔楼外快每个月就有一两千……年底和给老板提了提建议,让我包圆了这两个厨师班的活,领着厨师们干活,三七分利润,我给厨师们发工资,结果老板想也没想,直接给我扔出来了……呵呵……”   “三七开?你要求是不是太高了?”杨红杏笑着问。   “不高。其实厨师人工也占到他们纯利的百分之十五左右了,如果在进货、销售和储存上堵堵漏洞,再加快出新菜品的速度,他们也是只赚不赔。当然,我也能多赚点……”简凡自嘲道,这个双赢的建议在老板看来成了个大笑话,这唯一的想法破灭之后,那么就只剩下长年累月在那儿当牛做马,这恐怕才是简凡辞了那活的真正原因所在。   树挪死、人挪活,如果那地方只剩下不死不活了,何必守着?   说完了原委,杨红杏也无话安慰了,这种生意是斤斤计较杨红杏可不太懂,不过话锋一转有几分期待地问着:“那你……准备干什么?开饭店?”   “呵呵……太没创意了,也没什么挑战性。我妈两年前就让我继续第一锅小店,要干早干了。”简凡道。   “那你干什么?”杨红杏问。   “不知道,还没想好。不过说实话我也开不起饭店,房子、装修、招人、办证,在太原没有五六十万你开不出一家像样点的饭店来。这俩年我一直做得花馔,花馔的成本更高,冻干设备和鲜花运输这一块,最少也得二百多万投入……没戏。”简凡说着,估计也是郁结在心里的难事,甩手走了很潇洒,但再做一个饭碗的难度就大了,回过头来再去给人当厨子挣工资,那明显也不是自己想干的事。   这个难度让杨红杏也沉默了,弱弱地看了简凡几眼,放弃了有点累有点苦的警察工作,选择的这份更累更难的厨师职业,两年间把这个人变得多少有沉默,不像以前那样开口闭口就是一溜瞎话出来,此时一看着简凡,总是有一种如鲠在喉,很多话不知道怎么说出来的感觉。   进城了,稍显稀疏的车流中,这一对沉默的男女枯坐着。简凡驾着车回了工会小区已经下午四点了,到了楼下又是忙着扛着大包小包直送进杨红杏家里,丁伯母自然是客气得很,倒水沏茶眼热地看着这一对小儿女,殷勤地留简凡吃饭,不过简凡还是坚决的回绝了,理由很充分,要赶回乌龙老家过年。   这倒不好挽留了,丁伯母催着女儿把简凡送下楼,自己却倚窗看着俩人,眼神里差不多要把简凡当成上门姑爷了。别说姑爷,比亲儿子还亲,这两年又是人来看,又是教食疗药膳一大堆办法,丁伯母现在的荣光满面差不多要拜这位准姑爷所赐了。   其实根本不用这么麻烦,简凡知道两边的老妈是有意给自己和杨红杏留个独处的空间,毕竟这两年的见面时间太少了。上了车,简凡坐到驾驶座上没有发动车,一扭头,正好杨红杏也扭头,俩人几乎是异口同声说了半截:   “你是不是……”   然后觉得这话很奇怪,都住嘴了,杨红杏有点不悦地指着简凡:“你先说。”   “我问什么呢?你是不是有男朋友?”简凡干脆直来直去了。   “啊?……我……我什么时候有了?”杨红杏一愣。   “那……”简凡有点结舌,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如何有此一问。   “噢,没答应你求婚就是有男朋友了啊。呵呵……”杨红杏掩着嘴笑了,原来今天不冷不热的症结在这地方呢,其实心里还想在乌龙多呆一天,就俩人一起呆着?   “没事,你就有我也不在乎,我现在神经强悍得很呢。”简凡没来由呛了句。   “看你这样,我确实应该给你找个竞争对手啊。”   杨红杏也玩笑似地别一句,对于俩人之间的默契不再怀疑,不过俩人独处却多少有点别扭,有时候甚至让她隐隐有点后悔当年选择离开太原读研,现在看来,时间造成俩人之间的那种隔阂还是相当明显的。   “那就是有了?”简凡一听,生气了。   “有了又怎么样?我又没卖给你。”杨红杏也别扭上了,生气了。   再细心的男人也有大男子主义的心理,而恰恰这份大男子主义碰上杨红杏这号女权主义者,撞车了。简凡觉得俩人缺少亲昵缺少那种理解和关爱了,而杨红杏何尝不觉得陌生感多少强了点,但这个时候恰恰是一个即将毕业一个刚刚失业,这种心理之间缺乏磨合的那种微妙又岂是一言能够道尽。   于是简凡斜眼忒忒瞪着杨红杏,在打量是不是另有隐情;而杨红杏有几分不屑地扬着头,在保持着自己那份高贵的矜持。一个在期待着冰山消融、一个在期待着情意绵绵,都在等待着对方的妥协。不过瞪了好久谁也没妥协。恋爱中的男女有时候总有几分不可理喻,有时候太在乎对方,越容易对彼此形成伤害?   “算了我走了。你回去吧……”   简凡嗒声开了车门,一条腿伸进了车稍稍迟疑了几分,只待杨红杏开口挽留,不料有点生气的杨红杏侧过脸,鼻子里哼了哼,估计以为简凡是故作个姿态吓唬自己。   于是,简凡真的走了,出了小区,挥手正好拦了辆出租车,直奔长途汽车站赶最后一趟发往乌龙的班车。等杨红杏省得这不是玩笑直奔着追出来的时候,只剩下了空荡荡的街道…… 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09章 有情一线牵   正月初六,梁舞云带着一干死党像往年一样来聚餐热闹的时候,也像往年一样,给老大杨红杏这个稍显冷清的家里又添了几分生气。   女人多了,想不热闹都不行。秦淑云已经调到了省厅,而且据说找了位相当、相当不错的男友,今天是开着男友的凌志车来的,把梁舞云这辆小丰田顿时比下去了,梁匪女联合还属无车一族的牛萌萌俩大贬秦淑云臭美。还没进门你一句我一句在楼道里就叫叫嚷嚷满楼都听得见。待到了老大家里自是围着老大说长道短、对丁伯母问寒问暖,像往年一样还是包顿饺子吃顿饭热乎,不过饺子包得不怎么样,一群大小姐毛病不少。秦淑云开始报复了,直埋怨牛萌萌擀的饺子皮比脸皮不薄多少,回头又指责梁舞云包的饺子比她胸还大。仨人饺子没捏几个,你抹我一脸面,我摸你一把胸,嘻嘻哈哈打闹得不像个样子,连杨红杏也劝不开了,好歹杨妈妈喊着梁舞云帮着查查电脑是不是中病毒了。把这最闹腾的妞支走了,这几个才算安生下来开始包饺子,那奇形怪状绝对是富有想像力的人才接受得了。   有几个知心朋友的温馨感觉真好,哪怕是一天打打闹闹,此时杨红杏较之以前对这几位更关心和迁就了,不经意的都发现杨老大这俩年独立生活还是蛮有效果的,最起码包的饺子要比其他仨人强出不少,话题自然又转到了职业、薪水、男友、美容一类,只要是女人能够拿出来攀比一番的东西,都能成为津津乐道的话题。   三个人捏着,梁舞云这电脑高手一进卧室坐到电脑旁准备开机的功夫,却见得丁伯母鬼鬼祟祟关上门,像母女俩悄悄话一般咬了半天耳朵,听得梁舞云一脸愕然。   不是电脑有问题了,很惊讶,是老大和简凡的事,知女莫如娘,据丁伯母说从乌龙回来女儿就一直怏怏不乐,隐隐地让她感觉到和简凡之间出了什么问题,为此还专门打电话给梅老师、给简凡,不过问也白问。梅老师是真不知道,而简凡就知道了你也从话里听不出什么来,丁伯母一直感觉这孩子的心性要比同龄人深很多。不过越是这样越让丁伯母的担心更甚,这才趁着聚会的时间央梁舞云帮帮忙问问。   “伯母……”梁舞云惊愕之后,弱弱地问着:“杏姐不会嫌弃简凡了吧?”   这两年几乎没怎么见简凡,不过再见之后感觉那个阳光男孩已经有家庭主夫的倾向,浆洗得有点发白的牛仔裤,款式有点落伍的棉衣再加上图方便利索的小平头,要多土能有多土,要多落伍就有多落伍,根本想像不出在他身上还发生过那么多铁血传奇。   “不会吧……”丁伯母有点不确定地道:“我这闺女看着外向,从小就心思重,特别是她爸这事后,哎……”   “那杏姐是不是在北京……那个……”梁舞云弱弱地问着,后半截不言而喻,意思在问是不是另有心上人了,毕竟就杨老大这身材、这长相,要是不引起身边的男人觊觎那才叫没天理呢。对于这问题,丁伯母也实在说不准了,摇了摇头说不清楚。女儿大了,当娘的最尴尬的恐怕就是想试图走进女儿的世界却总也显得力不从心。   俩人商议了一番,装着若无其事的回到了厨房,一案子奇形怪状的饺子倒把仨人捏得满头大汗,丁伯母笑着主厨上了,边捏边教边示范,不一会几个娇小玲珑两头翘的饺子现在案上,丁伯母这闲情逸致看来不小,眨眼捏了几个小花样,鼓肚子的饺子、像小鱼儿的鱼饺、耳线掐成花边的小饺,放在一起煞是好看。直看得四位大姑娘不好意思地直伸舌头。   这年头,男不主外、女不主内由来已久了,这厨间琐事实在不是追求个性和自我价值最大化姐们的所求了。丁伯母笑着解释道:“这还是简凡教我的啊,萌萌擀皮注意四周薄中间稍厚点,淑云,馅不要太多,你们看,捏的时候一鼓皮正好粘合到一起,厚了不好熟,薄了容易烂……噢哟,你们可得好好学学了啊,将来连下厨都下不了呀?可怎么过门呀?”   众女却是不以为然,边捏边跟着学,倒也学了个七八成相似,说到简凡这话题就多了,本来还恬着脸开玩笑的秦淑云一脸惋惜之色很浓。诈骗案已经解密了,泰淑云不由得回忆起来那仅有一个月共同工作的经历,说到了那一个月排查是如何的废寝忘食、如何得艰难反复,即便是在这么繁忙的工作中,还不忘再来杨红杏和吴镝之间插一杠,说到了那次有意的安排,梁舞云悄悄地看看杨红杏,抿着嘴一脸淡淡的幸福之色。   只不过后来在摧枯拉朽般抓捕中那份惊心动魄更是记忆犹新,说到了开枪逼退银行保卫、说到了抗命扣人。说到了那次抓捕的惨烈和已经故去两年多的同事张杰,再说到了最后这个案子仍然是埋着一堆不了了之的事,唏嘘的同时惋惜更甚。   但对于简凡更多的是不理解。不理解着这个混吃等死的性子里还有这么刚烈的一面,不理解这个圆滑的简凡为什么每每抗命,更不理解为什么在外人看来可以安享其成的时候却悄然离开。秦淑云很惋惜,那么大个案子多少参案的都升职了,而最初揭开黑幕的却是如此结局。梁舞云不指责秦淑云了,报以理解的眼光,只说简凡是个理想主义者,性子虽然懒散,可一做什么,肯定要做到尽善尽美,就像做饭一样;牛萌萌却是有点可惜,还没有吃过简凡亲手做的饭。   丁伯母对于一切显得很超然。说到了简凡这两年匆匆来、匆匆走,难得见这么有心的小伙子了。言语之间的赞赏浓得很,仨闺蜜差不多和丁伯母一样,已经把俩人的成家看成是理所当然的事,发完了感慨看杨红杏的时候,杨红杏掩饰似的下锅煮饺子,剥蒜捣蒜,退出了这个话题的讨论。   似乎……似乎哪里真有点不对劲,梁舞云看着杨红杏不自然的神态,隐隐地觉得这问题还真不是空穴来风。   不一会,饺子出锅了,这帮子生手捏得饺子烂了不少在锅里,又开始互相埋怨,谁也不承认谁捏得烂锅了,又是嘻嘻哈哈打闹了一番吃了饺子,抹抹嘴秦淑云据说要约会,先溜之大吉了,不一会梁舞云撺掇着牛萌萌,把这个不太有眼力劲的胖妞打发走了,和杨老大一块洗完碗。看看伯母已经休息了,俩人直进了卧室。   闺蜜的家里差不多就等于自己的家里,这地儿就有给梁舞云准备的被子,俩人没少住一块。杨红杏拉着被子铺好了床,叫着梁舞云上床的时候,却发现这匪妞一副不怀好意的眼光正盯着自己,笑了笑问着:“怎么了?以你的性取向不该拿这种眼光看我呀?”   “呵呵……”梁舞云蓦地笑了笑。以前老大的气势颇足,而且在训练基地的敢和男学员叫板对练,简直是自己的楷模,要说匪性嘛,似乎那时候有几分骄横的杨红杏身上其实要更多一点,只不过在简凡眼里老大勉力保持着淑女的形象而已,但现在褪去了那层官二代的浮华,越相处越觉得老大比以前更体贴更会关心人了,可偏偏该关心的却出了娄子。想了想,有点难为地启齿了:“老大,你和简凡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杨红杏脸一沉。心里咯噔一下子。   “你们……就那事呗,掰就掰了,其实我也觉得你们俩不合适,一个马上就是数量经济学的硕士,一个是桂园小村的厨子,还失业了……呵呵……我现在一看简凡就想笑,你看现在这德性,还像原来天天吹嘘泡妞无往不利的那位么?”梁舞云笑着损道,相比之下,对于以前那个大言不惭的简凡记得更清,以前的样子嘛,很可爱;现在的样子嘛,站在朋友的角度有点让人可怜。   一听这话,杨红杏脸一沉,不好看了,不悦地道了句:“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哎老大,你是不是有心上人了……来来,跟妹妹说说,分享一下……”梁舞云脱了鞋子,直钻进了被窝,午休或者晚睡时候钻被窝里正是扯淡的最佳时候。杨红杏坐在床的另一侧,脱着外衣,等回过头来脸上的表情已经很自然了,指着梁舞云鼻子道:“我比你还了解你,是我妈让你问的吧?”   “不是……我好奇。”梁舞云否认道,杨红杏躺下了,鼻子里哼了哼脸侧过另一边,不理会了。梁舞云一霎那便放弃原则了,解释道:“就算是吧,伯母和我不也是担心你吗?”   “担心我?……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啊,你几任男朋友了?到不了三十,你的男朋友能组一个刑侦大队。切……还好意思担心我……”杨红杏扭捏了一下,没理会梁舞云,这才是俩人的本色,一关上门,都不是淑女了。就见得梁舞云被这句刺激了一下,支着肘半起身在杨红杏背后说着:“耶……你OUT了啊,要加上高中初中早恋,追姐们我的早够一个刑侦大队了,谁让姐们我这么漂亮又有性格涅? ……切,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懒得关心你了……”   梁舞云发了句嗲钻进被窝,和杨红杏成了背对背的姿势。   稍倾,杨红杏不知想到什么了。先自妥协了,回过身上搬着梁舞云的肩膀笑问着:“哎,好,我接受你的关心……我妈跟你说什么了?”   “嘿嘿……就知道你忍不住好奇心。能说什么,还不是担心你呗……对了,老大,我可真不知情,你们不会真有什么问题吧?”梁舞云道。   杨红杏道:“咦?你刚才不是说我们掰了正好吗?”   “呀……我故意说呢,你妈还不就想知道你到底怎么想的。”   “哼,想告密啊,没门……我干嘛告诉你。”   俩人对了几句,各挠着对方的胳肢窝,呵呵吃吃地笑着打闹了一回。闹得没劲了,各自仰面躺着还是没说一句正题,梁舞云喘着气发着感慨:“哎算了,我不关心你们的事了……老大我就没佩服过谁,除了你。从进训练基地认识开始啊,当了两年警察,这不当警察都两年多了。四年多愣是没谈出个所以然来……要普通人这样,小孩都会打酱油了……真有你的,你们俩这恋爱扯起来,比韩剧还磨叽。”   杨红杏被这句感慨逗乐了,笑了笑俯视着凑到梁舞云脸上问着:“舞云,你觉得我们真合适吗?”   “不合适。”梁舞云摇摇头。   “为什么?”杨红杏杏眼一瞪。   “因为我不相信现在还有纯真、纯洁和不带一丝杂念的爱情。”   梁舞云神神叨叨说着。   “什么意思?别跟我扮才女啊。”杨红杏道。   “就拿姐们我来说吧……”   梁舞云此时心有所感,头侧过来了,有点感触地说道:“追姐们我的是一茬换了一茬啊,有钱的、爹当官的、自己有公司有事业,还有拽得是海龟把自己当王八的,什么人我都见过……哎,你说找个能真心实意爱咱的人有多难呀?有一半男人约你差不多都想把你骗上床,更可恶的是,另一半男人,除了把你骗上床还有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呵呵,我看没几个人能看上我,都是冲着我老爸、老叔、老舅还在台上能办不少事的份上来了……”   “哟……巫山云雨完了,才知道除去巫山不是云了。”杨红杏损了句。掩着嘴笑着。   “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啊。你比我强多了。”梁舞云道。   “我……比你强?”杨红杏不解了。指指自己,又指指梁舞云。   “老大呀,人情冷暖你应该看的比我清呀,我敢说呀,要是我老爸倒台犯事了什么的,现在围在我身边的一夜之间马上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喜欢你的、迁就你的、恭维你的、巴结讨好你的,都改冷眼看你了……我倒真希望我有那个时候,到了那个时候还能站在我身边的人,那就是我的真命天子,别说嫁给他,为他去死也值了。”   梁舞云撇着嘴说着,不用说对于简凡和杨红杏那一次的患难是看在眼里,念在心里,看着几句说得杨红杏悻然不吭声了,梁舞云总结着:“哎,要是简凡当年喜欢的是我多好……不经事就看不出这人到底是个什么人……老大,你要是心里有其他人了,通知我一声啊,姐们倒追他去,我就不相信,姐们这天生丽质,他就不动心……实在不行姐们给他来个玉体横陈,直接搞得他神魂颠倒,拜倒在本姑娘的蕾丝裙下。哈哈……”   说着说着梁舞云又没心没肺笑了。至于倒追简凡肯定是刺激杨红杏。本来是笑话,不过听得杨红杏有点黯然,弱弱地躺下了,手支着头,眼神里不知道回忆到了什么,温馨中带着一丝黯然、黯然中又有几分幸福的回忆,片刻才轻轻地说着:“舞云,你不了解,如果没有两年前那事说不定我还能坦然面对,这两年他很关心我和我妈妈,可越是这样,越让我觉得有一种负担,连我们相处也成了一种负担……我能感觉得到对于他也是一种负担,那种负担来自于他的家庭,他爸妈、他爷爷奶奶和邻里……年前回家的时候,你是不知道我们独处的时候有多尴尬。好像没有什么共同语言了。我现在都分不清我们之间是恩还是爱。”   “恩爱,不一回事吗?不喜欢不爱你,他至于屁颠屁颠往你家跑两年呀?”梁舞云不屑了。一看杨红杏还是发痴,哎呀声推了一把。悄声问:“我问你,你们那个了没有?”   “哪个?”   “就哪个。”   “到底哪个?”   看着杨红杏咬着嘴唇装腔作势,梁舞云一掀被子钻到了杨红杏的被窝里,强行骑到了杨红杏身上,来了个古典式男上女下模拟,脸上是舒爽之至的表情,配合着OOXX动作。嘴里哦啊…哦啊发了几声,然后咯咯笑着爬在杨红杏身上解释道:“知道哪个了吧?就这个。”   “滚……”杨红杏一支腿一翻把嘻闹的梁舞云翻过一边,俩人笑的弯成了两只大虾米。   笑了半晌,梁舞云不死心,又爬着回来凑到杨红杏脸庞边弱弱地问:“老大,不会吧,这么长时间了,你们……”   “真没有……家里出事我一年多才缓过劲来,哪有心思想这事。”杨红杏正色道。   “哎对了,你们的问题就出在这里。”梁舞云道。   “你瞎扯什么吧,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呀?”杨红杏道。   “拜托,老大,这都什么年代了。守身如玉不值钱了,真守得住的,那是没人要……做爱是爱情的升华,你不做爱你怎么知道他爱不爱你,对吧?”梁舞云一教,这个特殊的境遇恐怕是杨红杏真没有经历,瞪着眼一脸不信,梁舞云一说到这专业知识来劲了,唆导着:“那们KISS过没有?”   杨红杏点点头。   “感觉美好吗?”梁舞云问。   杨红杏又点点头。   “那么你想这个吗?别装修女啊。”梁舞云又问,两只手两根手指做着动作。   杨红杏不好意思地嫣然一笑,点点头。   “那就走了嘛,这顺理成章的事,你们磨叽什么呀?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如果在性爱上得不到满足,谁都会转而寻求其他能给他满足的人……你不会指望简凡是个能和你来个柏拉图精神恋爱的人吧,他要打扮一下,勾引谁都没问题。”梁舞云危言耸听道,看着杨红杏有点黯然且迷茫,惊声问着:“哎老大,你不会是性冷淡吧?现在美女可有百分之三十左右有婚前性冷淡啊。”   “哎呀……讨厌,我觉得他对我根本没什么感觉。你还没听明白呀……我们现在的处境很尴尬,我和他家人很熟,他和我妈妈也很熟,好像我们俩除了责无旁贷成家就没别的了……我总感觉我们很别扭,越来越别扭,年前他们一家回老家,他二话不说就把我送回来了……这不,这都初六了,连电话都没个给我打过。”杨红杏悻悻然地说着,很失落。总感觉俩人之间缺少了点什么。甚至于有时候觉得简几的变化不可理喻,相比之下更怀念以前那个总是坏坏地笑着,坏坏地随时准备吃你豆腐的坏男孩。   “啧,笨呀。”梁舞云一指杨红杏正色道:“你是不是表现的很庄重、很矜持、很淑女。”   “对呀,他妈他爸都很古板的。”杨红杏点点头。   “是啊,你这么表现他敢你腻歪么?不是在你妈跟前就是在他妈跟前。你在乎他家人、他在乎你家人,可你们呢?”梁舞云一针见血指出来了,杨红杏一省得俩人恐怕都是抱着这种迁就对方家人的心理,而恰恰正是因为这样忽视了彼此的感觉,一惊之下恍然大悟坐起身来,瞪着眼看着梁舞云,现在不觉得这匪妞流氓了,惊声问着:“那……那我怎么办?”   “笨蛋……勾引呗……嘿嘿。这个我在行……我教你……”   梁舞云附耳上来,咬着耳朵耳语了半天,杨红杏一脸怪怪的表情,似有几分难为,说完了梁舞云又捅着要手机,杨红杏扭捏了半天,还是有点难为情地把手机递给梁舞云了。就见得梁舞云背过身子在手机上手写输着短信,不一会大作挥就淫笑着念上了:   “……凡,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误会我,对我这么冷淡,我是那样的爱你……那天爸妈妹妹走了,我多么希望你抱着我,给我深深的、动情的一吻,我是多么期待只有我们俩个人的世界,只有我们俩个人的缠绵……”   梁舞云得意地卖弄了一番,直接越俎代庖不理会杨红杏说肉麻,把短信发了出去。发完了一举手机道:“你看吧啊,过不了一分钟,马上就有回信……见了人勾引你穿着得露点。别穿这么老套,见不着人说话得露骨,那首歌唱得好,爱,就是赤裸裸的,你捂那么严实,谁还会对你有兴趣呀?……你看吧啊,电话都不打,几条短信我把人给勾回太原来。”   杨红杏不好意思地吃吃地笑着。越说越不争气,短信回信铃声响了。梁舞云得意地一撇嘴看着念着简凡的回信:“其实,我也很期待……哈哈,看看来了吧。”   第二条短信输着,杨红杏凑上来了,一看写的是:我一个人好孤单、好寂寞,也好想你,能来陪陪我吗,就我们俩个人……一看更露骨了,杨红杏要抢手机,梁舞云躲闪着把短信发了,握着手机在床上打滚。直笑杨红杏的糗样,信誓旦旦保证接信人肯定受不了刺激来太原。俩人正打闹笑着,手机铃声响了,不是短信,而是电话铃声,粱舞云触电似地把电话往杨红杏面前一递:“快快快……电话来了,说什么来着,你还说他不打电话,小样……告诉他,你好寂寞,想和他那个那个……哈哈……”   杨红杏见得是简凡的号码,使劲掐了粱舞云一把嘬着嘴嘘声安静。然后轻轻一摁接听,梁舞云捂着嘴压抑着笑也凑到了手机前……   就听里面不是男声,而是女声。咯咯哈哈笑着说:“杏姐,我莉莉……我哥不在,一会回来让他给你打电话啊……哈哈……我正拿他的手机上网,我什么都没看到啊……”   啊?杨红杏嗯嗯了两声挂了电话,羞处被揭破,脸有点发烧,一回头恶狠狠瞪眼看着出馊主意的梁舞云,梁舞云早笑得窝作一团,钻进了被窝,任凭杨红杏又擂又踹,死活不钻出来,只在被子里咯咯吱吱地笑着。大喊着反正消息传出去了,迟早要来,等着献身吧……   午休泡汤了,俩人的闺蜜话题持续得很久很深刻,俱是不足为外人道也的话题,不过那部手机再也没响。不知道是人没有回来,还是真的有了什么误会。   杨红杏没有说的是,这两年其实和简凡的联系都是短信来往的,而且大多数时候都是晚上零点,只有这个时候杨红杏知道简凡一天的工作才能结束,不止一次地为这份辛苦和劳累有所恻然,但她从来没有就简凡干什么,想干什么做过什么建议,这个世界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赢得一份活着和工作的尊严都不容易。她有点生怕自己伤害男人的这份尊严。   于是,俩人之间的交往就有点君子之交淡如水了,她会发个短信,累了吧,早点休息;尔后他的短信回过来,不累,你也早点休息;再然后她有点辞穷,发个短信问:家里还好吧?上周我见到莉莉了,她在师大附中实习,一切安好……再再然后,他的短信又回来了:那就好,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上课。   再然后,就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对着几条浅显的短信发呆。   就像今天,梁舞云走后,杨红杏还是对着那几条短信在发呆,其实心里也隐隐地希望梁舞云的判断是对的,可偏偏像以往一样,简凡还是那么难以捉摸……   …………   …………   相对城市里一家一家封闭的空间。在农村的正月天里却是更要热闹几分,东家里喝个酩酊大醉、西家里唠个昏天地黑,要不三五凑桌、七八成群,麻将、扑克打个彻夜不归,反正这正月天里,除了正事不干,什么事都干。而且现在农村里进城打工的多了,忙了一年累了一年归家的大姑娘大小伙,像这么着不干正事疯起来,就更来劲了。   村口西头酒坊简放老头那家对于本村多数人家还是羡慕的,俩老口七十多的人了,身体倍儿棒,能成双成对活到这么大年岁在村里也不多见。想不羡慕都不成;那仨儿子呢就更别说了,一个酿酒、一个厨子还有一个警察,在村里人眼里都是富裕户,一个比一个出息。你说一大家子十好几口三代同堂,就那架势让人不羡慕都不成。   曾经听过城里人笑话农村人:出门就见山,回家孩子老婆一大摊。事实上可以说这是子非鱼焉知鱼之乐,有时候幸福很简单,最起码在原生态尚未消弥殆尽的村落里,幸福的含义没有加进更多复杂的东西,一辈子有吃有穿,平平安安恐怕就是最大的幸福。   简放老头幸福的这家大院门口拴着两条土狗,正卧在太阳底下晒得暖洋洋地,连身边的骨头也懒得啃,看来过年伙食不错。院子里咯咯咯蛋叽喳着,简老头的老伴弯着腰手伸进窝里,喜滋滋地掏了四颗红皮还有点烫手的鸡蛋,乐得一笑露着年前刚镶的牙,雪白雪白的,要是乍看一眼看这脸色、看这打扮、看着走起来四平八稳的样子,根本不像七十出头的老太太,说五十多都有人相信。拿着鸡蛋刚起身,就见老大家那疯丫头从屋里南房奔出来。一见奶奶乐着喊着:“奶奶……我妈呢?”   “在南房后你婶家……哎,干啥去。”老太太喊着。   “手机……给我妈看手机短信。”简莉刚收到杨红杏的短信,正乐着呢,挥了挥手里的大块头PDA。   奶奶这难得开化一下,撇着嘴不屑了:“都弄啥手机呢,又不会下个蛋,还不如我这鸡仔贴心涅……”   “咦……奶奶,这可比你这窝母鸡还值钱。”简莉呲牙咧嘴地笑着。跟解放前过来的爷爷奶奶已经很难解释现在的东西了,接过了奶奶手里的东西放回了厨房又问着哥简凡去哪了,一说却是到罗锅家杀猪去了。顾不上罗嗦了,直奔着出了院门。   一惊一乍的把院门口的狗儿吓了一跳,正逢着老妈聊天回来,差点撞个满怀,梅雨韵不悦地拍了闺女一巴掌埋怨了句,简莉顾不上多说了神神秘秘拉着老妈递着手机:“妈……你看你看……杏姐给我哥发的短信……嘿嘿……笑死我了……”   这倒让梅雨韵上心了,现在一看儿子蔫不拉叽的样子就来气,再一看儿子和杨红杏这不近不远不像一对的样子更来气,一翻手机一看,再一看,这其中的意思是什么足够露骨了,梅雨韵眼眯着微微地笑了,不过一笑之后又剜了简莉一眼,给了女儿一个脖拐埋怨着:“谁让你乱看你哥手机?你哥知道了又要发脾气。”   “嗨,妈你又翻脸不认账了是吧?不你让我注意刺探他们感情进展及时向你汇报么?”简莉噘着嘴反过来埋怨上了,梅雨韵一笑把女儿拉过来耳语了几句,指点着闺女赶紧的给儿子送去,简莉也正被这事搞得乐得满开怀的,频频点头,一溜烟往村后奔去了。   村北头,老式的牲口场前,高大的罗锅叔正弯着腰和简凡一起架着半片新杀的猪肉吊在铁钩上,过了初六就能出新肉了,这是第一拨。简莉喊了几嗓子,就见得简凡应了声,告别了罗锅叔,提着个刚褪毛的猪头上了青石路,简莉却是几步前来,笑吟吟地看着简凡道:“哥,告诉你个好消息,想不想听。”   “不想。”简凡不理会。   “怎么了又?”妹妹翻着眼。   “你不是嘴馋了就是想你哥兜里的钱了,还会有什么好消息。”简凡笑着把猪头递给妹妹:“拿着。”   简莉呲着牙躲开了,这血淋淋的东西虽然好吃,可原材料实在看着恐怖。一躲开另一侧拽着哥哥的胳膊,送惊喜一般一扬手机:“看!”   简凡手抹抹正翻着,妹妹只呲笑着背出来了:   “……凡,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误会我。对我这么冷淡,我是那样的爱你……那天爸妈妹妹走了,我多么希望你抱着我,给我深深的、动情的一吻,我是多么期待只有我们俩个人的世界,只有我们俩个人的缠绵……我一个人好孤单、好寂寞,也好想你,能来陪陪我吗,就我们俩个人……”   “哥……哈哈哈……职场失意情场得意啊,我还以为你们俩多矜持呢,敢情还这么火热肉麻呀,这才几天就想得不行了……哈哈……”   妹妹简莉没背完倒笑得直不起腰来了,而且笑得分外豪放,嘴张得颇大,眼睛早笑没了,笑了半天再问简凡,却见得简凡一点也没喜色,默默地把手机塞进口袋,转身要走。简莉一急,上前一把拽着:“哎、哎……怎么了,我不是故意看的,正拿你这大屏机看小说呢,短信就来了……”   “这不是杨红杏的短信。”简凡瞥了眼,边走边说,杨红杏恐怕写不出这东西来。   “不可能吧,那号码就是杏姐的。我打回电话去了,就是杏姐接的……哎哥,妈说让你去呢,哈哈哈……你说你找个对象,妈比你还急。你再这么蔫,妈就要亲自替你出面谈对象了。”简莉不相信了。   “呵呵……急要能解决了问题那就没什么问题了。杨红杏要有这么浅薄,她就不叫杨红杏了……”简凡说了句。   对于女人简凡了解的就够深刻了。而对于杨红杏怕是了解的更要深刻几分,从认识开始都没有说过一句很暧昧很过头的话,这条短信恐怕不是她能发得出来的。俩人的事彼此的感觉那是强求不来的,不过也不愿意和妹妹和老妈多谈这些感情上的事。   回到了家门口,妹妹却是催着哥哥给杏姐回个电话,简凡也正有此意。一想家里一大家子人,干脆踱步着到了村口路边,想了想,想了一会儿也不知道这话该怎么说,不过最终还是拿出了电话,准备回电问候几句……   就在拿着手机的功夫,路面上驶来了一辆越野车,顺着公路直进村里,简凡下意识地躲着车身侧立到了一旁,稍稍一顿的功夫,车身已过,不过嘎然一停,车窗里摇下来了,脑袋伸出来朝后看,喊得那一声却是熟悉无比,真真切切:“简凡!?”   简凡一惊,应了声,车里的的惊喜却是要激烈的多,就听着喊着:“是简凡……是我兄弟……菲菲,是简凡……”   说话着嘭…嘭车门拍着,裹着大风雪衣的男子跳下车来,正印证了简凡一瞬间的猜想,唐大头,是唐大头,后面跟着的红衣女人正是菲菲。怀里还抱着个娃娃,唐大头一瘸一拐几步快跑上来拉着简凡上看下看,眼里重逢的喜悦却是浓得很,不容分说地给了简凡一个虎抱。   简凡还没来得及说句话,霎时大笑上了,眼前菲菲怀里的那个男娃娃扎着一头乱发,估计一岁多的光景。那脑袋长得实在出奇,一看就觉得小萝卜头那绰号是多么形象。这样子简直就是唐大头的缩微版,看着这爷俩,顿时让简凡笑得有点情不自禁。   “嘿嘿……眼红吧,我儿子……哈哈……叫叔叔……”唐大头回身从菲菲怀里抱过儿子,放简凡怀里。这子倒一点不认生,搂着简凡脖子。简凡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这才发现了自己的可笑之处直说着:“哈哈……老唐,你真会造儿子,好歹你也改进改进,这简直是复刻版的唐大头,复刻的还都是缺点,哈哈……”   唐大头只当是赞扬了,爽朗地笑着。菲菲看到简凡脸上那道浓浓的伤。本有点恻然,不过一见简凡这么高兴,也跟着笑着,三个人拥在一起,劫后重逢的大笑着,连怀里那哑哑说话的小唐大头也流着涎水,呵呵傻笑上了……于是,劫后重逢的喜悦让简凡把那条短信的事暂时搁下了,领着唐大头一家回了酒坊。杨红杏始终也没有等到回信或者回电…… 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10章 相见便是缘   像唐大头这么豪爽的性子从来都是直来直去,进门见了简忠实一家和简老爷子纳头就拜,一家三口二话不说咚咚先磕了几个响头,简凡拦也没来得及拦,一大家子瞠目结舌,不知道行这大礼的仨人究竟所为何来。留着寸发脸上横肉丛生且带着刀疤的唐大头几分狰狞一看就不是善茬。菲菲这模样倒也尚能接受,只是突如这么一下,闹闹嚷嚷地三叔一家子、爷爷奶奶再加上爸妈一屋子都看着这个不速之客,跟着又看看儿子,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唐大头长话短说,直说自己这一家三口都是简凡救下的,千里迢迢从媳妇娘家四川来乌龙,就是为了来看看兄弟,来给兄弟家的长辈磕头拜年,这下子众人释然了,简忠实夫妇虽觉得这人长相实在够呛,比杀猪的罗锅还要凶几分,不过伸手不打上门客,勉强应付了几句。反倒是爷爷简放粗粗一听原委,眉开眼笑。直夸这两辈里,只有长孙简凡像自己古道热肠,言语里对唐大头这莽汉倒还真有几分喜欢。奶奶更不矫情,抱着小唐大头逗闹着,还特意给封个小红包压岁钱,搞得唐大头夫妇俩是受宠若惊,千恩万谢,不过简凡却是心里有点暗笑,就奶奶那守家抠门的性子,红包里顶多是张大团结:拾圆。   乡下人实诚,唐大头也热诚,开了车门两箱剑南春、几盒脑黄金,再加上几条中华烟,直抱进了堂屋恭恭敬敬送给简老爷子,简老爷子开了坛窖藏的玉米黄,连敬了唐大头几碗,冲唐大头的喝酒这豪爽样子也喜欢得不得了,吆喝着孙儿简凡招呼这位远来贵客。直看得梅雨韵俩口子一脸苦笑,回头看着唐大头一家被简凡请进了南屋忙着切了几样菜招呼,明显地梅雨韵感觉这人来路不太正,这倒又开始埋怨丈夫不该从小把儿子送了爷爷奶奶这儿养着,今天才发现儿子没学好的根源差不多要在这上上一代。   简忠实自然是一笑置之,拉住了又想干涉儿子的梅雨韵,释然地说句。走吧走吧,儿子比他爹还强。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梅雨韵有点不悦,不过想了想。还是没有去打扰。   …………   …………   三大碗玉米黄前味清爽,可后劲多少也有点,唐大头不知道是见了简凡兴起还是喝得有点兴起,坐到了南屋炕上看着简凡把盘猪头肉、花生米一放,直竖着大拇指说了好几句:“老爷子真厉害,三大碗面不改色……豪爽,厉害,我唐大头要活这份上,那才叫活神仙呢,不说了。以后年年来给老爷子磕头拜年啊,喝这么多年酒,就今儿这三碗真叫痛快……”   “得了呗老唐……我爷爷酿了一辈子酒,六十九度的蒙倒驴烈酒都放不倒他,你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简凡笑着坐到炕一侧小斟了半碗。不过回头看看菲菲,又看看唐大头的腿,弱弱地问着:“唐哥这伤……能喝么?”   “哎……没事,三条腿就瘸了一条……能喝能喝……”唐大头笑着,根本不把自己当伤员,一听这句“三条腿”,简凡一愣,菲菲却是扑哧一笑,跟着简凡明白这什么意思了,一下子仰脖子笑上了,一笑那小唐大头倒和简凡有缘份似地,扑愣着奔向简凡,一下子抱了个满怀,估计是看得乡下处处奇景,也是嘿嘿哈哈地笑着,一看孩子手里还捏着红包,简凡又是有可笑了,指着红包对着唐大头说道:“老唐,这次你可赔大了啊,小一万块的东西,换我奶奶手里的红包,我告诉你实情别郁闷啊,顶多十块钱,我们这儿就这消费水平。”   “那可不一样,奶奶给的这是重金,这是心意。菲菲,收好,这是今年的一份重礼。以后咱年年来挣啊。”唐大头正色道,菲菲应了声,拍着手把儿子叫回来抱到怀里,俩口子都是一脸感激地看着简凡,简凡摆摆手:“得得,别这么看我,你爱当冤大头,没人拦着你……来来,我不灌你啊,难得一见,咱们慢慢抿着喝个高兴……”   这话差不多等于认可唐大头来串门走亲戚了,俩口子当然是高兴得紧,举碗仨人碰了个,这一家子真叫邪门,那唐大头喝了一大口,居然抱着儿子给儿子抿了一小口,简凡吓了一跳,埋怨着唐大头儿子才多大就喝上了,谁可知菲菲嫣然一笑说了句,没事,早会喝了。   果不其然,那小家伙抿了口,居然还伸着舌头做鬼脸,又是引得简凡一阵笑得打颠。要说还真有缘。奶奶现在说起简凡的酒量,也是两岁多开始就培养上了。   说到了儿子说到了俩口子,一说之下才知道了,菲菲那年受伤的时候就有了身孕,唐大头说起来当年来倒没提自己有多惨,抱着儿子拉着菲菲直说当年差点是一尸两命,而自己是躺了四个多月才下得了床,挺着大肚子的菲菲后来一直照顾在身边,患难把俩个多舛的命运紧紧地绑在了一起再没有分开。   一说到一家三口的死里逃生,唐大头两眼发红,又要抱着儿子给简凡来个磕谢,直把简凡吓得赶紧拉着,生怕折了寿,劝了三番唐大头唏嘘着好歹安生了,不过却是一把把儿子又递简凡怀里,指着儿子豪爽地说着:“我们一家三口可都是你救的。不说了,这小子将来不认他亲爹咱不在乎,不过不认你这个爹,我饶不了他……我儿子就是你儿子啊,我媳妇,就是你媳妇啊,这媳妇真他妈仗义……哎,对了,你能看上我媳妇么?”   唐大头眦眉斜眼一说,简凡本来有点感动,又被气笑了,唐大头说的跑了嘴,嘿嘿笑着抱了菲菲一把。菲菲笑啐了句没怎么在乎,又是两大半碗下肚,话渐渐地多了起来,简凡倒有点诧异唐大头怎么着能摸到枫林这穷乡僻壤来,一说才明白,敢情唐大头能联系到了炭锤,也就是当年乌龙派出所的协警谭武义,一问问到了黑蛋。这唐大头大年初二就跑到了桂园见了黑蛋一面,回头太原下雪又耽搁一天两天,直到初六才一路摸索着问着到了枫林。   唐大头没有什么心机,估计这千里迢迢就是想见见人,想喝场酒、想叙叙旧,越是这种简单的目的越让人觉得不忍拂之好意,各自说到了这两年近况,多是唏嘘得多,痛饮的少,问到了脸上那道深深的的疤,问到了受了枪伤,简凡一笑置之。没事。蹭破点皮,早好了。   伤好了,不过痛仍然在心里。看着菲菲此时已经尽褪了当年妖冶的浮华,不施粉黛活脱脱地一个恬静的良家少妇,而唐大头相貌虽凶,不过长靴夹克打扮再加上眼光里的随和,也再不复当年那等飞扬跋扈的样子。就像自己也不再轻狂一样。活到了知天命的份上,都是本色的流露。   “哎……平安就好,现在多好,儿子都这么大了……老唐,我都忍不住羡慕你啊,你看看我,还光棍一条呢。”简凡笑着安慰着唐大头。不过打心眼里对这对患难夫妻有点羡慕。菲菲抱着儿子笑着接了句:“别跟着套热乎,一热乎他就要把我们娘俩送出去。”   唐大头哈哈一笑,说归说,不过要送肯定舍不得,直灌了一大口酒呲牙咧嘴吸着凉气,大嚼了块肉说着:“兄弟,这以后就好了,咱们就常想常见了,我准备在太原安家落户。哪儿也不去了。”   “太原!?回太原?”简凡一惊,放下筷子了。   “啊!?怎么了?”唐大头不以为然。   “哟,这不用我教你吧?你可还有不少案底呢啊?”   “怕什么?齐家一家子都被灭了。谁还能把我怎么着?”   “不是,我是怕你把别人怎么着了,又进局子里了,你姐一进去,你姐夫一溜,真有什么事,可没人保得住你了啊。”   简凡心平气和地说着,倒不知道唐大头这是发得哪门子神经,不过当朋友把话说清楚说到心也尽到而已。其实在简凡看来,像唐大头这么个旧案没捋清的污点嫌疑人,最好的办法还是换个身份像以前那隐居起来,毕竟在中国这么大地方,办这事还是容易得很。   不料唐大头可没接受这个建议。笑着抱着自己的儿子,另一只手搭在菲菲肩上,问着简凡:“有她们在。你说我还会和以前一样么?……再说了,就我这么个半残废,死都死过不止一次了,这里头的轻重我还揣不清么?”   噢,简凡看着凶相依旧,不过却慈爱地抱着儿子的唐大头,会心地笑了,以前无所顾忌那是因为无牵无挂。可现在有了,有了娇妻小儿,即便是凶神恶煞也要么一份侠骨柔情了。想到此处释然了,笑着举杯先敬了个:“好,人各有志,谁也勉强不得,善恶只是心中一念,即便是齐树民、仝孤山我也觉得他们并不是一无是处,何况唐大哥……有什么能帮得着你的地方,尽管开口,不过,千万别再拉我下水啊……呵呵……”   “哎,说对了,还就是找你帮忙来了。”唐大头借坡下驴了,顺着话头就来了句,简凡被唐大头这话噎了句,笑着道:“你倒不会客气啊……哈哈……不过我现在可是大师傅啊,切菜砍肉在行,砍人我可真不在行了啊。”   “什么呀?”唐大头和菲菲俱是一笑。只当是句笑话说了。就听的唐大头直入正题:“兄弟,我现在有一大笔钱。”   “什么意思?”   “连结婚带生儿子带菲菲老家修房。我还剩了三百多万,太原里老房子被拆迁了,还补了我两套房子,现在也算个小富翁了,你说是不?”   “我问你什么意思?”   “我想把这钱给你。”   唐大头正色道,简凡一愣,有点傻眼,知道这唐大头虽然直,可经常辞不达意,弱弱地看看菲菲,菲菲嗔怪了唐大头一眼解释着:“简凡你别理解错了,他这人大舌头,他意思是想和你一起干点什么,毕竟坐吃山空迟早要空。”   “你有这么大资金,还愁不知道干吗?”简凡诧异了。   唐大头一愣眼,诚实地道:“我除了收烂债,我什么也不会干呀?”   “噢,那倒是,我把这茬忘了。”简凡一乐,哈哈笑了。   “那你知道,你说干什么?”唐大头问。   “哟……你把我问住了,这建议我还真出不出来。”简凡一想,也卡住了,挣钱是门学问,可有钱了投资钱生钱更是一门学问,这俩门学问自己从来都没有学通过。想了想还是稳妥为上,劝着道:“唐哥,要我说,啥也别干,三百万省得点花够你这辈子逍遥了,这干嘛呢还得淌一趟浑水,万一赔了连养老本都没了啊。生意上栽进去,这三百万连响声都听不着。”   “咱开饭店怎么样?你做、我吃……我当老板,你当大师傅,啊,菲菲收钱……再把兄弟聚一块都挣俩钱花着,多乐呵呀……你说是不?要不你当老板,反正我也不懂……”唐大头弱弱地说着,征询似地看着简凡,酒到了酣处,话也到了酣处。   简凡暗暗地有几分感激升在心里,这恐怕是唐大头夫妇来此的真正原因,恐怕是想籍此知恩图报,只不过扔出来的是唐大头的全部身家,这就让简凡想也不敢接了,那些钱就即使来历不那么正当,可也是拿命博的。   “谢谢你啊,唐哥,不过我还是不敢答应。”   半晌简凡接口道:“你不是很看重我爷爷奶奶吗,有机会你和他们一起坐坐,老人家说得对,一辈子平平安安就是福,我觉得你们俩好容易走到一起了,好容易从苦里难里熬出头了,多为自己想想,其实这钱挣到太多也未必就是什么好事,比如你本家姐唐授清,比如李威,比如王为民,还有已经毙了的齐树民和他蹲大狱的哥哥……我亲自审过齐树民。我想如果给他再来一次的机会,他一定不会选择这条不归路……人活一辈子没有多少年,活个心安、活个知足,活个痛快就够了。”   “那你活得痛快吗。”唐大头突然一句,很怪。   简凡点了点,笑了笑,似乎自我感觉良好。   “扯淡……”唐大头呸了口,把简凡霎时又当马仔教育上了:“我见过黑蛋了,你们一天工作十几个小时,被人当骡子当牲口使唤,这也叫痛快?干了活不成还得让人吆来喝去,这叫痛快?三十郎当身边还个女人都没有,这叫逑痛快?……一辈子就这样,那叫痛快,我看他妈不难受死了就算烧高香了。”   菲菲听得丈夫出口不逊,赶紧的使着眼色,又轻轻捅捅唐大头,不过唐大头闪了闪身子不理会,反倒更来劲了,连菲菲也教育上了:“别给我翻白眼,我兄弟人是一等一的好人,就是又念书又当警察给整傻了,不敲打敲打他就不行。”   “呵呵……你说得也对,是有点不痛快,不过一个人一个活法,谁也勉强不得……对于你,我也仅仅是建议,你不熟悉那一行,最好不要轻易涉足。”简凡反驳了句,倒觉得唐大头此话多少有理。   “你知道我儿子叫什么?”唐大头话锋一转,突然来了奇怪的问题。   “叫什么?”简凡没听明白。   “唐恩重……恩重如山的恩重。”唐大头得意地说了句,看着老婆孩子,眼神里很决绝:“是你救了菲菲和我儿子,这叫恩重如山;是你救了我唐大头,这也叫恩重如山;是太原二勇、黑蛋、车罗子这帮兄弟一路把我送出太原,把菲菲送到我身边,这叫恩重如山……你可关起门来什么都不管,可我不行,去年回太原听说二勇兄弟又被劳教了,他妈的……你知道傻柱现在干什么?在火车站给人扛包;你知道车罗子和迷糊现在干什么?重操旧业去他妈拉皮条去了,盛唐一倒,人走得走抓得抓散得散,这帮子把我抬出来捡了条命的兄弟们现在吃饭都没个准地。我能心安?我能知足?我能痛快吗?……我唐大头这辈子没出息,我觉得我帮不了他们,我要把他们聚一块又把他们带坏了,你就不能帮哥一把么……”   唐大头和着鼻涕眼泪大手抹了一把,脸扭过一边。   简凡一下子有点懵,却不知道唐大头抱着的心理是这个样子,或许是仅仅是几分义气使然,不过以简凡对唐大头这么多年的了解,这之中的感情从来是不会掺什么假的。   半晌无语,简凡有点难为地看着这对夫妇,唐大头唉声叹气,不复刚进门的兴奋,菲菲想了想,轻轻地说着:“简凡……我们俩口也是死里逃生,在老家修好房子了,这次来能混就混一把,混不下来我们一起回老家。大头一直想帮帮他这帮子老兄弟,可他不知道该干什么,要是就一家分点钱那倒简单了,不过你知道这帮人的性子,胡吃海喝一通回头又是吃了上顿没下顿了……他就想正正经经地干点什么生意,可人过三十不学艺了,你让他干什么呀?”   “我干!”   简凡突然来了句,一下子唐大头和菲菲精神一振,都看着简凡。不过简凡话锋一转道:“其实没有你们来我也准备干点什么,人这辈子免不了做点疯狂的事,我窝了这么长时间了,再窝下去我怕我也提不起那种勇气了……不过唐大头。丑话说到前头,生意不是慈善事业,不是你收黑钱想怎么扔就怎么扔,你那帮人里有些能用,有些贼性难改的未必能用,而且这生意也未必就能帮到所有的人。”   “听你的……你说干什么,需要多少钱,就我这点家底,我豁出去了。”唐大头道。   “不过……”简凡笑着看看唐大头和菲菲,说了句:“我可还没想好干什么,而且用不了这么多钱。就即使需要投资也是一人一半,你别想沾我便宜。”   “行……不说了,年后来太原找我,喝酒。”唐大头痛快。   “还有一点得说到前头啊,赔钱了别怨我。”简凡打着预防针。   “真鸡 巴罗嗦,你以为我真冤大头呀?就你这精似鬼的德性,没把握的事绝对不轻易去干,否则就不会窝两年没动静了,要赔了算我自己倒霉瞎眼行了吧?”   唐大头不屑地骂着,大碗灌了口酒,待放下碗却见得简凡没有下酒,瞪着自己,菲菲也瞪着,这才省得刚才的话孰无几分赞扬,不过不觉得自己哪里错了,反而也瞪着眼看着俩人撇了句:“看什么看,我说错了呀?齐树民那么鬼都被你折腾进去了,谁还能比你鬼呀?”   菲菲抱着儿子呵呵地笑了,唐大头嘿嘿地笑了,跟着简凡也哈哈大笑上了,这一次才笑得真是痛快,两年来第一次笑得如此痛快,而且也只有和唐大头这号蠢而不笨人在一起才笑得如此痛快,稍稍有点可惜的是,这个知己太过狰狞,要是个红颜知己那就完美了。   直在这里住了三天,唐大头一家才在简凡一家的相送中先回了太原。简老爷子对这个大脑袋莽汉倒是颇为喜欢,临走了还送了一坛子好酒。简忠实夫妇从唐大头这个漏嘴里第一次听说了两年多前的那些往事,也是第一次对自己生养的儿子有了一层新的看法。夫妇俩的枕边话延续了很久,直到正月十五简莉要上班走,哥哥要送,还没有形成定论。   于是这一次不声不响地送走了这兄妹俩,只当往常一样,唯一不同的地方是当娘的,把俩年儿子攒下来的钱,一古脑全塞进了儿子的包里什么都没有说…… 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11章 真爱不腼腆   “噢哟哟哟……累死了,哥……我饿了……”   简莉脑袋上围着毛巾,手里举着大笤帚,套着哥哥的旧外套从小卧室伸出脑袋来喊着,提前从乌龙走了一天还当是凑空来太原玩玩,现在才识破老哥的恶毒用心了,敢情是抓了个劳力来平安小区给打扫家里来,两年没怎么住人的家里落了厚厚的一层灰,光擦桌拖地的水已经倒了若干桶了。   没音,简凡没回答,简莉有点气愤地噔噔地进了厨房、又进了书房,没人,奔进了大卧室,一看,捂着嘴立马笑得咯咯吱吱直不起腰来。   只见得老哥对着一件白色的内衣发傻、发愣,女人的内衣,雪白的颜色,而且是如获至宝地捧在手里,像揽着一个如玉佳人,一见得妹妹进来,有点慌乱地捂在胸前,妹妹一笑,又觉得这么着颇有不雅 赶紧地塞进衣柜里,尔后是有点糗色地看着妹妹傻笑。   “咦哟,哥你不会有内衣癖好吧?”简莉嘿嘿吃吃地笑着,又是八卦地问:“杏儿姐的?”   简凡摇摇头,很神秘,很幸福。   这是雪藏在心里的一段秘密,这间房子里,有过和蒋姐最温馨和最浪漫的一段回忆,那件估计是疏忽丢下的内衣,成了睹物思人最好的寄托了。   “哼……”简莉一听生气了,没好气地剜了哥哥一眼道:“天下男人里,除了爷爷和老爸,没一个好东西。”   “管得着么你……小丫头片子。”简凡悻悻的训了老妹一句,再厉害的哥恐怕在妹妹成前也没啥威风,简莉立马冲着哥哥的软肋来了一下:“好啊,我告诉杏儿姐,要不我告诉妈……”   “你……你这不找刺激不是?”简凡瞪上眼了,上前一把揪着妹妹指着鼻子威胁着:“乱嚼舌头小心我揍你啊。”   “哟!?急啦?……嘿嘿……知道急了就别长那根花花肠子。还敢威胁我,我现在就打电话……”简莉一把打开了哥哥的手指,俩人从小到大互相威胁,从来都是旗鼓相当,谁也不惧谁。   “好好……哥怕了你了。”简凡赶紧地摁着妹妹的手,口气换了:“很久以前的事,你也知道你哥以前是风流倜傥,是很多美女追逐的对象……哥现在成这样了,就回忆回忆以前的幸福时光,这怎么了,不违法吧?”   “哼……看你是贼心不死,其心可诛……哼,我要是杏姐,我就不理你这号花心男,吃着锅里的看着碗里的……别以为我不知道啊,连杏儿姐都知道,除了刘香莼,你还跟那谁谁谁关系不清不楚,杏儿姐说那时候隔三差五都有美女到什么重案队找你……”简莉揭着老底。   简凡立马否认:“胡说,别人诽谤,你怎么也跟上凑热闹?”   “哥,你不知道吧,你以为女人都那么好哄呀?……杏姐死党那么多,还都是一个队里的,你真干点什么能保证密不透风……嘿嘿……我听杏儿姐说就有她的死党把你和俩美女见面的场景照回来给杏姐看……哈哈……哥你当年身边都是警察,都是密探,就那俩女人,查个详细信息太容易了吧,我都知道,叫什么……蒋什么……可漂亮了是不是?”简莉头上围着破毛巾,嘻嘻哈哈地逗着老哥。   简凡先是糗色接着怒色,待妹妹把原委一说,又是愕然一脸,不过经历的鬼蜮伎俩多了,立马省得这其中的小动作在什么地方,以当时杨红杏的号召力,恐怕调动梁舞云、秦淑云、肖成钢和隋鑫几个同学搞这些小刺探简直是小菜一碟,说的那俩女人,不用说是曾楠和蒋迪佳了,俩人曾经到支队找过自己。   那么这样说,杨红杏不但知道和刘香莼的关系,而且也知道自己后来那些拈花惹草的事了……可那时,简凡努力回忆着,那时候和蒋姐情浓意深的时候,好像感觉杨红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现嘛,就像现在不近不远,难道……难道她对我根本没什么感觉?简凡一下子说不准了……   “哎,哥……别生气啊。”简莉看着哥哥的脸色不对,口气不挑衅了,推了把,语重心长恰如老妈的语气劝着当哥的:“其实杏儿姐已经很不错了,一般人知道你以前那些糗事,谁还能接受了你呀,也就是杏姐迁就着你,要我,哼,门都没有,我理都不理你这号花心萝卜。”   “啊,是呀。”简凡脸色一整,嗤着鼻子没好话了:“要女人都像你跟妈这样,我都直接打光棍了,成什么家呀?”   “啊!?……气死我了……”简莉火冒三丈,提着笤帚发作了,连推带踢被哥哥躲开,恼羞成怒地举着笤帚追打简凡,一追一躲,简凡嘻笑着回敬上了:“天天编排你哥。知道被人编排不好受了吧?……呀呀呀……哭吧哭吧,没人哄你啊……”   简凡做着鬼脸,身轻灵活,腾挪躲闪着,妹妹几次失手,愤愤的把笤帚一扔,气咻咻地一坐,一架胳膊瞪着哥哥:“哼,跟你断绝血缘关系……没人欺负了,欺负你妹妹……”   “谁欺负你了?”   “你!”   “不就说你长得黑点,对象难找点,脾气坏了点,你自己应该知道呀?”   “再说……”   简莉火大了,要别说也罢了,这哥却是说不得的,一把扯着头上的毛巾揉着扔了简凡一把,简凡一把接到了手里,笑着进了卫生间,扔着简莉一个人生闷气,兄妹俩这嘴官司从小到大就没断过,以前都是叫老妈评理,现在老妈不在跟前,简莉有点委曲,又委曲又生气,干脆进小卧室收拾着东西,胡乱包一打提到背后就要走人,不过一转身的功夫,哥哥挡在门口,简莉几次夺门而出,都被哥哥挡着。   “投降,哥错了……”简凡恬着脸,生怕妹妹真的一走了之。   “哼……”简莉生气地一扭头,不理会。   “哥也没说什么呀,其实就是说一个人一种生活方式,谁也代替不了谁,谁也干涉不了谁,越想干涉这效果越是适得其反,比如,你看哥从来就不操心你将来的生活,对吧?这是对你的尊重和支持……再说了,你跟妈妈天天掺合在我和杨红杏之间,你们倒是好心,可你不觉得别扭呀?……比如你要谈个对象,哥天天对你和你对象指手画脚,你感觉舒服呀?”简凡解释着。   “这……”简莉这才省得意思了,隐隐地觉得倒也有理,不过余怒未消,从来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哥哥今天这针锋相对,有点受不了了,气哼哼一扭头,不看简凡了。   “好了,下午我想邀一位美女去一个很浪漫的地方……”简凡神神秘秘地说着,妹妹以为哥要给个什么惊喜,缓缓地回过头来听着,却不料被哥调戏了下,就见得简凡一指妹妹:“别误会啊,不是你……而且警告你,别插在我们中间当灯泡啊。”   “哼……稀罕,你等着,非把你搅和了。”简莉生气地头又扭过一边了,知道哥哥嫌自己夹在中间碍事。   “是吗……哎,我本来准备了一笔巨款,想送我亲爱的小妹一台笔记本,看这苦大仇深的样子,哎,还是算了……”简凡装腔作势地让转身要走。这也正击中了妹妹的软肋,就听得哎哎……几声,简莉早奔上来了,一把揪着哥哥的胳膊,有点期待地说着:“真的呀,哥!……说好了我要苹果机啊,还是哥对我好,我就念叨了一回谁知道你还记着……”   “不生气了?”简凡故意问着。   “不生气,谁生气呀。”简莉喜笑颜开了。   “哦……那你自己能选了吧?不用我陪吧?”简凡问。   简莉不迭地点头,当然不愿意有人在面前指手画脚。   “这不就对了,自己事得自己作主……好了,中午饭自己解决,下午自行消失啊,晚饭我叫你,火车是晚上十点,误不了……”简凡安排着,妹妹自然是满口答应,不过等说完了,又是有点八卦地拽着哥哥,好奇地问:“哎,你们……你们准备去哪儿?”   简凡不悦地一瞪眼,简莉悻悻一摇头不问了,不过却理直气壮伸手了:“知道了,不干涉……给钱,钱给够啊,别我半路回不来又得骚扰你。不能白给打扫家啊,我那破手机也该换了……”   “嗨……你宰你哥可从来不知道客气啊……”简凡一下愣了,又被宰了一刀。   “我就你一个亲哥,我想宰别人也宰不着呀。”   简莉伸着舌头,促狭地道了句。这回。轮着简凡郁闷了,送台笔记本还得夹带手机,悻悻地掏着银行卡,拍在妹妹手里。   …………   …………   杨红杏在单元楼门下踱步的时候,不时地看着小区门口的方向。   每一次见也匆匆、别也匆匆。见了的时候是尴尬的感觉,而不见的时候,又免不了牵挂。这个正月天倒是因为梁舞云的搅和让她的心里稍稍起了点波澜,但那条短信直到三天后才引起了反应,反应也不过是淡淡的一个电话问候而已。   俩人的感情像温吞水一样,不温不火地持续了两年,只是不知道还能持续多久,杨红杏免不了对几个月后回归太原有所期待又有所担 心。   女人,本身就是矛盾的结合体,每一个女人期待的温馨浪漫和天长地久或许就是一对不可调和的矛盾。而杨红杏心里缠绕着的亲情、友情、恩情和爱情甚至于包括隐隐约约听到的奸情要比这矛盾更复杂很多倍,对于长久地占据着自己心里的这个男人,杨红杏当然会不止一次的理性思考,可思考的结果仍然是在怯步和移步之间徘徊。   因为他以前的花心滥情?还是因为俩人从未有过激情碰撞?抑或者还是因为俩人都耽于这种亲情氛围的羁绊而不愿意破坏此时的美好?……到底是出于什么心理,杨红杏不但揣不准简凡的想法,甚至于有时候也说不清自己的感觉。   两年的相知只有一种感觉是真实的,自己很在乎他,包括他的家人,反之亦然。   只是不知道这种在乎,离相濡以沫、离相敬如宾、离与子偕老还相差究竟有多远。   对了,还有最后一种可能,从研究生院里杨红杏也看到了一种现实,很理性的女人最终的归宿都没有理想中那么好,原因呢好像就像现在自己经历,在缜密和理性的思考中,错过了可以相知相爱的另一半。   一念至此,杨红杏微微有点自嘲地笑,倒有点羡慕粱匪女那种边谈边得的拍拖生活了。思忖的时候几次看看小区门口,约的时间已经到了,午后十四时,不知道为什么简凡还没有来,正诧异着一辆新款天簌鸣着笛停到了她身侧不远,车窗摇下来了,窗里伸出个脑袋来,脸上的疤体貌特征这么明显,一眼扫过去就知道是简凡。   是简凡,招着手,开了一侧的车门,杨红杏款步坐到了副驾上,看看只有俩人,第一句是惊讶:“你买的车?”   “嘿嘿……我哪买得起,租的。”简凡嘿嘿笑着,打转着方向。   第二句,杨红杏是诧异:“莉莉呢?”   “噢……逛街去了。”简凡随口应了句。   “咦,怎么没叫我。”杨红杏道。   “哟……不你说喜欢俩个人的世界,什么俩个人的缠绵么?还好孤单,还好寂寞,还想怎么来着?”简凡将错就错,揶揄地问着。杨红杏扑哧一笑,捂着脸笑了半晌,差不多把这茬都快忘了,谁可想这么长时间了才起了反应,笑了笑坐正了解释着:“那不是我写的,是梁舞云逗你玩的。”   “胡说,你手机上出来的,还能是别人呀?”简凡故做了迷糊,知道杨红杏从来不撒谎,而且这话肯定也不是她能说得出来的。   “爱信不信。”杨红杏撂了句。   “很重要么?不管谁发的短信,发得不错,正发到我心里了。就梁舞云那水平我估计她说不出这么缠绵的话来?……要不我问问舞云?”简凡装腔作势地道。   “你敢!?”杨红杏羞嗔了句,侧脸剜了一眼。   “这就对了,不能有事了拿朋友当挡箭牌,咱们俩人的事让别人掺合什么,你说对不?……我就怕莉莉那疯丫头坏事,把她支走了。”简凡道。   杨红杏再要提什么,不过有点语结,就真问到梁舞云估计梁匪女也是一推二六五什么都不说,这倒好,成了自己主动示爱,人家勉强给你个机会了。   不对?杨红杏悄悄一瞥简凡抽着嘴角那份自鸣得意地笑,差不多能判断出这货是装腔作势,以俩人对彼此的了解,恐怕细细一端详就知道有问题,此时肯定是装迷糊。杨红杏一张口要揭破,不料简凡像未卜先知一般开口了:“别解释啊,我最不喜欢你的就是太聪明太理性了,什么都想寻根究底……要不你用数量经济学的原理预测一下我们将来会怎么样?”   杨红杏一怔,心里微微一动,没有接这一句,似乎这个说法和自己这些天的想法有某种程度上是契合的,话锋一转:“你也不笨,就有时候自作聪明……我刚刚要问你这车往那开呢?”   “去一个浪漫开始的地方……时间有限啊,你要忙着上学,我要忙着挣钱,现在再谈一场恋爱的经济成本太高了,我觉得我都有点负担不起了……你觉得呢?”简凡揶揄地说着,怪声怪调,杨红杏本来故作矜持,不过听得简凡胡诌瞎扯着经济成本的话,也是不禁莞尔了。   似乎,这个就是当初喜欢的那个坏小子,于是杨红杏不再说话了,任凭车缓缓地行驶在大街上,出了工人路、过了大学城,直向西郊驶去,行了半途杨红杏突然省悟了,这是去训练基地,俩人最初认识的地方。   不过这时间应该关闭着的呀?杨红杏心里隐隐犯疑,而事实证明理性地思考是错误的,到了训练基地的大门口,简凡鸣着喇叭喊了句,开门的堆着笑脸直开了大门,看样还客气得紧,简凡驾着车驶进了基地大院直把车停在楼前,车一停回头看杨红杏诧异地眼光,简凡笑着问:“怎么了?不喜欢这地方呀?……本来想晚上来,不过晚上你们要走,所以呢……”   耸耸肩,无可奈何的表示。杨红杏却是怪怪问:“你怎么进来的?”   “没告诉你经济成本高嘛,我一条烟才把看门的买通。”简凡正色道。杨红杏一怔。霎时眼眯着被逗笑了,笑着俩人下了车,简凡倚着车门看着高耸着的训练楼和靶场还有住过的宿舍,有几分英雄颇憾当年不太勇地说着:“杏儿,要是现在再当警察打靶、格斗,我一点都不惧你啊。”   “就你……小样。切……实战我不如你,要训练你差远了。”   杨红杏不屑一顾,扬着头有点恢复了当年这里女生老大的派头,踱步到了熟悉的操场上,耳边似乎还回荡出操的号子、格斗的喊声、不绝于耳的枪声和铿锵的警察之歌的声音,那个无忧无虑和热血沸腾的年纪,似乎是才刚过去的昨天。   简凡蹬蹬蹬几步追了上去,并肩走着,弱弱地问着,还记得我们当年怎么散步的吗?杨红杏羞着一笑,说忘了。   于是简凡很正式地拉着杨红杏的手,往近靠了靠,眼斜忒忒地解释着这个示范动作:记得么,就这样。这种感觉很微妙的哦,我当时实在忍不住想抱着你KISS一下,可你那时候手底功夫那么了得,你怕你生气了揍我一顿划不来呀?嘿嘿……   杨红杏浅笑着,享受着此时的暧昧和恭维,知道又是简凡在故作姿态,等着简凡表演完了才接着道了句:“你后悔活该,机会你自己都没有把握住,你怨谁呀?”   说着把简凡的手甩过一边了,不理会愕然一脸的简凡了,前行了两步才回头笑吟吟地说着了句:“其实……我当时和你的想法一样。不过你是敢想没敢做而已……所以想也白想了。”   说完了,扭着头踱步着像是在欣赏着午后的阳光。在金色的阳光中,长颀的身影留给了背后的简凡,红衣如火、秀发如墨,在初春的风中飘曳,初识的时候,这个女人让简凡处处感到畏惧,不敢走得太近太近;相知的时候感觉有点高微,不愿走得太近;而后来走得近了,却是褪去了强势和高傲的外衣,显得如此地楚楚可怜,又不忍在那个时候伤害她。或许,就像杨红杏所说,机会……是自己没有把握得住?   简凡心一动,快步奔着上前,直拦到了杨红杏的面前,看着杨红杏波澜不惊的表情,眼里含笑,嘴角微翘,挑逗了句:“那现在呢?”   背着阳光,不复当年的帅气,有几分沧桑感的面颊让杨红杏觉得亲切,觉得如此地熟悉,熟悉到以至于有时候忘了恋人之间是怎么样的亲密,笑了笑,回复着这句挑逗:“试试才知道。”   眼如杏儿绽、眉如柳叶展,简凡轻佻地拨拉着杨红杏的下巴,杨红杏没有抗拒,微微抬了抬,迎着那双似在欣赏一件艺术品的眼光,只不过眼光里有几分火热,久违了的火热,不由自主地迎着那份火热前凑了凑,几乎是鼻尖相对着互视着,几乎是很长时间以来的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打量着对方,一切像冬去春来的自然,四片渴望的唇轻轻触在一起。   一触的时候,杨红杏觉得身子一紧,被简凡虎抱着,紧贴着,全身触电一般稍稍抗拒了一下下,跟着融化在这春光的沐浴中。   也在这久违的一触中,像尝到了芳泽中的甘霜,像舔到了玉瓷中的琼浆,渴求带着几分侵略地深尝中吻中的甜蜜,那种久违了的甜蜜。   良久,俩人喘着气分开了,激吻得感觉甜蜜后有一种生疼,再一看杨红杏甜蜜之后眼里带着几分愤怒,简凡一捂嘴才省过来了,是自己被咬了一嘴,还没省得这变故从何而来,就见得杨红杏揪着自己的领子,很生气地问:“我问你……为什么故意给我脸色看?为什么这两年对我这么冷淡?”   “我想给你时间让你好好考虑一下。”简凡温柔地安慰着。   “胡说……考虑什么?”杨红杏揪得紧了紧,压抑着的情感爆发了。   “能从两年前那场阴影中走出来,我不想你心里有什么顾忌,换作是舞云,淑云,换作是成钢,作为朋友都会去帮他,我不想在感情里掺合进其他东西,让你、让我,都有负担……”简凡道。   “为什么不早说……”杨红杏的手松了松,语气缓和了,恐怕自己心里直到现在还有那一种羁绊,恐怕再回忆那一场患难还是有一种负担。   “还让你好好考虑一下,我们是不是合适,我有点见异思迁,有点见利忘义,以前是胆小如鼠后来又胆大包天,我不知道你是否真正接受我这个浑身毛病而且有点花心的人,在此之前的恋爱经历都是以失败告终的,我也不知道会不会很在意……”简凡直抒胸臆了。   “我…很…在…意。”杨红杏一字一顿地说着。   不知道是在意俩人之间的差别还是在意旧事,简凡坦然以对了:“那……这不得了,既然你放不下心中的羁绊,那我们还是没法长久,活这么大都铸成形了,我就想改变也无力回天了……所以我在等着你的选择,我在等着一个能容纳、能接纳我的人。”   “看来,我除了接纳你没有别的选择了?”   杨红杏嫣然一笑,不容简凡抗拒了,手一紧,简凡一倾,被杨红杏重重吻着,第一次吻的狂野还有所甜蜜的话,那这第二次就有点折磨了,明显不谙吻技的杨红杏几乎是嘬、几乎是啃,前面再加形容词:使劲地。   吻了良久,准确地说是被啃了良久,简凡的嘴一疼,吻结束了看着杨红杏迷离眼神中的促狭恍然大悟了,捂着嘴苦着脸道:“嗳,哪有这么接吻的,你故意咬我是不是?”   “哼,你也知道被人故意捉弄不好受呀?”杨红杏揽脖子的手改拽耳朵了,一附上耳朵杨红杏磁性的声音响在简凡的耳侧:“你是不是不喜欢我这样?”   “不不不……谁说的,我喜欢得不得了。”简凡几分违心地说着,好容易的亲近哪怕疼点也受得了。   “是么?……那继续,反正还有好几个小时呢……”   杨红杏不容分说,又把香唇轻轻送了上来,简凡现在不那么期待了,紧张地吻上了这两片香唇。   意外,这一次很意外,很温柔的意外,偎在简凡怀里的杨红杏又成了任取任予的小鸟依人,任凭简凡吻着不再捉弄了,长长的等待、厚厚的冬日掩盖着的两颗躁动的心尽情的释放在这个初识的地方,尽情释放在这个长长的吻里,相拥着的一对,不再有什么顾忌,不再有什么羁绊…… 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12章 而今从头越   所有的恋爱故事都是很俗套的,简凡这个俗人也免不了和杨红杏再重演一次俗套的腻歪经历,训练基地唤回了那份失落已久的温情,俩人相随着漫无目标的走着,西宫游乐场疯玩了一通、VJ咖啡厅装B了一番。喝了杯贵得要死的咖啡、接着又趁着天没黑挨着华都、天意、五一大商厦逛了一番,动辄几千上万的女装和琳琅满目的首饰、玉器,每逢杨红杏一驻足简凡就心虚,生怕俩人刚刚复苏的感情立马又得遭遇经济指标考核。   这个考核简凡这么抠门是永远过不了关的。   于是,简凡就有点煞风景地悄声提醒着,哎,杏儿,现如今这逛商场是很伤男人自尊的哦,我就再奋斗十年也到不了来这儿挥霍的水平呀?一身行头好几万,还不算最贵的……杨红杏嫣然一笑逗着道,这话都说得出来,说明你的尊严已经不怕再受伤了,就你这么抠门,我压根没敢指望在这儿购物。   简凡没皮没脸呵呵一笑置之,要和以前相比现如今简凡也算小有存款了,只不过要论花钱向来就小气的简凡这两年却显得更抠门了,千金搏一笑的事自然不会去干了。只不过杨红杏这么一说,让简凡也觉得有点稍稍难堪,等到逛出了天意的精品首饰间出来,简凡又是悄声地问杨红杏,杏儿,我可还没挣够娶你的钱啊,你不会嫌我没出息吧?杨红杏剜了一眼,被气笑了,笑着说了句,你错了,我就喜欢你这没出息的样子。简凡一惊追问缘由,杨红杏道出了心里藏了很久的话:男人要没出息了,翻不起什么大浪来,省得像我妈一样操一辈子心。   噢,简凡明白了,这是从上一代的婚姻不幸汲取的教训,怨不得那时候杨红杏喜欢和自己一起玩一起聊。敢情自己当年那混吃等死一天傻乐的性子在某些人眼里居然会成为优秀品质。   这就是了,说明普通人的生活并不是一无可取之处的,要是现在把杨公威、把肖明宇把那一干位高权重的家伙放出来当老百姓,估计能把他们嘴乐歪了。不过。那也是梦寐以求而不得的哦。   所以,简凡的心理依旧保持着那种阿Q似的平衡,这种平衡经历过生与死、血与火考验之后,估计再没有什么能打破了。   那天晚上,和妹妹和杨红杏母女俩聚了一顿餐,把俩人送上了火车。长长的月台上只来了一个轻轻的拥别,知道列车载走的是真心喜欢自己的人,却不知道最终载回来的,会不会是一份美满的爱情。   …………   …………   房子里得有人,有人才有生气,有人才有活力,平安小区这幢房子又成了简凡几天足不出户的栖身之地,屋里窝了没几天这楼道里本来不熟悉这家人的住户偶而也上门来敲敲门,开门的第一句话就问,你家煮啥呢,这么香,一楼道里都是香味。   每逢这情况,简凡嘿嘿一乐答道。嘴馋,煮肉呢呗,要不来尝尝刚出锅的?   有不客气的还真进门来尝尝,自然是吃得是大声叫好,没过几日,一楼道里都知道三楼这家是厨子,煮肉煮得倍儿好,倒因为几锅肉建了一个小小的交际圈。   这一日过了中午时分,简凡把几份不同的菜打包进了饭盒里摞了高高的一层,锁了门下了楼,骑着辆老掉牙的自行车直驱大学城,没人知道车前挂着的那几样吃食,是创业的开始。   对于干什么,将来从事什么已经没有悬念,除了甩瓢提勺做饭自己其他方面实在也提不起来,除了厨子估计没有第二份事可想。   但对怎么干简凡想了很多,在很久以前最伟大的理想是继承第一锅小店当和老爸一样的受人尊敬的大师傅;而后来得到了那份十六味谱,辞职后又游玩了几个地方,潜心的研究怕是想做点能让人赏心悦目赞不绝口的名菜,等真正做出那道失传已久的槿兰熏肉、百花竞放之后,方觉得不过如此,桂园里两年的境遇和当警察差不多一样乏善可陈,唯一不同的是工资稍高了点而已,但这对于繁重的劳动明显还是不那么匹配。   对于生活的知足并不妨碍对于生活质量的不满足,简凡当然不满足一直混迹于锅前灶后自己挣小钱给别人挣大钱的生活,两年间每月回太原看丁伯母,看看张杰那黑儿子的时候总要逗留一天半天,沿着这些熟悉的街道走一遍,寻找自己可以生根落户的位置,很久以来他一直相信,在这偌大城市里跻跻数百万人。总有男人安放尊严的位置。   那么,今天能找到吗?   宽阔的街道,林立的楼房,跻跻的大学城人来人往,简凡骑着车到了煤校不远处刹住了车,远远地看着自己的目的地,学府饭店。   对,学府饭店,七八张简易桌,一个厨子一个老板,服务员是临时从大学里招着勤工俭学的凑数,很难相信黄老三这根本不太通厨艺的家伙居然能和自己收入平起平坐,而且一天还没有那么苦那么累,这等于李鬼比李逸板斧耍得还好,你不郁闷都不行。   快过大晌午的时分了,店里本就不多的客人三三两两已经很稀疏了。这地方的生意卖的就是实惠,凭的就是人多,即便是你口味再差也不怕折本。没办法,中国这人实在太多了,人多了嘴自然就多,只要你做得出来,就不怕没人吃。   待看着店里已经没什么人的时候简凡才骑着车刹到店门口,提着东西进店促狭地喊了句:“老板……来碗鲍鱼酸菜面……”   正上前倒水的小服务员一下子愣了,换了几茬人简凡倒没见过,而服务员恐怕也没见过来小店充大头的货,还以为故意开玩笑,说了句:“学哥,有炸鱼行不?”   “当然不行,你们那地沟油炸得鱼,还是自己留着吃吧啊……叫你们老板出来,没鲍鱼我砸了他招牌。”简凡正色唬了句,那小服务员明显是个学生,爱憎很分明,不倒水了,腾下子把壶桌上一顿喊着:“黄老板,有人找茬。”   “谁呀……找刺激……”   后头厨房里提着大马勺,系着白不白污不污的围裙的黄老三奔将出来。一看夹克牛仔休闲打扮的简凡愣了愣,那小服务员一指道:“人家要吃鲍鱼,还说咱们用地沟油。”   “哎,青儿,这还真是个吃鲍鱼的主……嘎嘎……”黄老三分外热情,奸笑着直奔上来不管油腻腻的围裙抱上了简凡,简凡不迭地推着:“去去……搞背背老子也看不上你,别装热情啊。”   “青儿……来来,给你介绍下。这就是我常跟你说的简大厨,呵呵……我哥们,什么时候带你到乌龙尝尝简家的炖菜……给我们哥俩整瓶小酒。”黄天野倒着杯水,坐到了一侧,那位被称为“青儿”的姑娘此时简凡才注意上了,长得小鼻子小眼,全身乍看很有浓缩的精致感,提酒的功夫简凡突然省得这好像就是黄老三喜欢的类型,弱弱地咬着耳朵问:“哎,老三……泡了个?”   “嗯……今年大四,有发展成老板娘的倾向……我告诉你啊锅哥。这妞可是正经八百考上的二本。不像咱们花钱买的文凭,净是在大学混呢……”黄老三得意洋洋地说着,再说更让简凡好奇了,等着这位叫徐青青的一放下酒还示好的笑了笑,人一转身简凡悄悄一指那妞问老三:“检查过了?”   黄老三强忍着一脸笑意,点点头,这是大学时候的暗语,检查是检查身体的意思,再直白点就是“上了么?”   “那你对人家好点啊……农村出来的姑娘。”简凡话锋一转,说得黄老三脸一愣,跟着不乐意,低声叫嚣着:“妈的你不比我甩得多呀?什么时候轮到你教育我了?……哎,你这眼也太贼了吧,怎么一眼就看出是农村来的姑娘了?还真是吕梁农村来的。 ”   “切,哥当年是警察中精英,什么嫌疑人一过眼就看出他是什么玩意来了……比如哥现在看你就一堆问题,你信不?”简凡倒了杯太原高粱白,就水一般地抿了口,侃侃一来,恢复了当年三句能把人侃晕的功夫,黄老三当然不信,一不信当然就掉坑里了,一问就听简凡指摘着:“问题分为俩个方面,你本人,和你现在这个店。”   “扯淡……哪有?”黄老三眯着眼,不信。   “你看你……”简凡摸摸黄老三那张奸商嘴脸说道:“面色泛黄,营养不良,引起营养不良是你的饮食不太注意,就你店里这饭基本不是人吃的,都他妈工业原料……还有啊,你看你皮都耷拉下来了,这是房事过多,纵欲过度,兄弟,悠着点啊。嘿嘿……”   简凡说着本来黄老三前半句还颇为相信,后半句一见简凡也笑得打颤看不见眼珠,才省得被简凡涮了一道,直着手掐着简凡脖子恶狠狠地说:“消遣大爷是不是?”   “别别……说正经的,你这生意也有问题。”简凡掰着黄老三的手。好容易把这货安抚坐下了,这才正色道:“黄老三,我发现你以前整个就吹牛呢,你这店根本挣不够十万。”   “耶,把你拽得,我挣多少你知道呀?”黄老三不屑了。   “你这儿平均上客率不到四成。再加上每年放三个月假期,这一条街两个中型饭店,七个小店,凑得都是人多,你学人家川菜学了个四不像,口味是最差的一家,要不是人多的话,你早逑关门了……我说得对不对?就你这德性,一个月给厨师开两千工资,再雇俩服务员,房租、交税、费,撑死了落三五千块钱。比上班稍强点而已,你说得那一年挣十万,那是毛利……不承认是不是?就这账我五岁都会算,错了这简凡俩字倒过来写。”   简凡指头点点教育着黄老三。俩人向来是个顶个的精明会打算,说到开饭店黄老三可不跟简凡犟嘴了,悻悻然不说话了,撇着嘴想了半天才开口道:“算你对行了吧?……正因为生意很一般,兄弟我才孜孜不倦请了你好几年,你这人太藏私啊,让你教俩手都不愿意教,说起这个我就郁闷,是不是兄弟啊?白叫你这么多年哥了。”   “哦……说到正点上了。”   简凡大杯酒一饮而尽,拍拍黄老三的肩膀:“你的诚心感动我了,所以我才来找你来了。”   “真的?”黄老三一惊,狂喜万分,知道有这么位大厨差不多等于抱了棵摇钱树,紧张地站起来激动地抱着简凡啵了下:“不说了,胸低呐……今天还真得请你吃鲍鱼,没事。咱就不是个小气的人,晚上丽华天源,想上多贵的妞,兄弟我包了……我早就嫌这个饭店太小了,早想改改开个大店了,就发愁没个懂行支应的……”   “嗨、嗨……坐下,别瞎高兴啊,我话也没说完呢。”简凡拉了一把。   “没事,只要咱们一起干,条件你提。”黄老三兴致勃勃地坐下来了,似乎已经看到了前景诱人。巴结似地赶紧地斟酒,称呼也改了,把“锅哥”的锅去了,直接叫哥,恨不得直叫亲哥。   “挣钱不在盘子大,大店面的经营比小店面的难度大得多,我建议呢。咱们还是从零开始,从这个小店开始,我知道你小子家底不少,不过真扔几十万开店打了水漂,哥那不是害你吗?”简凡道。   “哟,行倒是行,这小店可挣不了多少啊?”黄老三明显不太满足。   “我能让它翻十倍你信不信?”简凡猛爆雷语。   黄老三针锋相对:“哥你卖饭还是贩毒?”   “那可不一定,现在比贩毒挣钱的生意多了……我们在桂园的时候六个人厨师班一年能创百万销售额。这不是吹的啊……我直说吧,我不是来给你当厨师的啊,哥当了二十几年厨师了,没意思了,哥现在要当老板,就从当你的老板开始,就从收你的店开始,愿意跟着我干咱们一起干,不愿意跟着我干,你一边去,我再找其他人。”简凡拽了把,在哥们前拽了把。   一拽黄老三苦脸了:“哥哎,你敢情是准备收了我的店,还让我给你当伙计?”   “对……不但收你的店,而且不给你一分钱。”简凡继续道。   黄老三忍他很久了,一口酒使劲咽下去冲着简凡叫了句:“我…操…你宰了我得了。”   “呵呵……别丢了点利益就乱操啊。舍得舍得,不舍怎么得,我问你。你守个破摊一个月一万多收入最终到手里不过剩几千块,如果一个月挣一万、两万甚至更多点……我问你,当伙计又有什么关系?那我现在当厨师一个月直接朝你要两万月薪。你敢给么?”简凡呛了句。黄天野被说得一愣,眼骨碌碌转转估计是盘算了一番合算不合算,算了半天脸上还有点难色,一会憋了句:“要赔了呢?”   “以半年为期限,真不赚钱,我赔你房租;你的收入每个月以一万打底,挣不够一万,我补全。”简凡开了个条件。   “不行,”黄天野吸吸鼻子,讨价还价了:“半年没问题,这店挣不到哪可也赔不到哪,半年都用不了,到了六月份以后这里没生意了,生意好不好俩月就感觉出来了,不行我也不要你钱,你还是老本行,给我当大师傅,怎么样?”   “嗯……成交。”简凡今天的目的终于达成了。和黄老三碰了一杯。好歹没花钱先找了个门面,一碰完酒这黄天野才省得糊里糊涂就把店送出去了,狐疑地问着:“哎,哥,你还没说干啥呢?这店里就我、厨子是我的本家叔,服务员是小青。还有个回午休了……咱们干啥呢?这店生意一般卖就是七八百块钱,多的千把块,夏天有时候还能行,冬天就惨了啊。”   “就你那手艺没赔了就不错了……我准备做这个。”   简凡说着,弯着腰,黄天野这才省得简凡是有备而来,一摞盒饭扎着拆开了,捂着热腾腾的香味扑了出来。简凡叫着小青和厨师关了门,四个人坐到了一起,看着这几份盒饭。面面相觑,那厨子也见识过简凡的手艺,至于黄老三和小青就更了解了,但恰恰不理解的就是简凡居然拿出这东西来。   “这可是大路货啊。”那厨子道。   “哟……这儿卖盒饭的可多了啊,随便推个小车就能干,还至于用店么?”小青倒有经济眼光。   “哥哎……你这门大炮好歹给打只鸟下来,做盒饭不等于大炮打蚊子么,你不觉得屈材呀?”黄老三明显也不满意。   简凡却不说话,抽了几双筷子递给一人一双,一人面前一份盒饭,示意着:尝尝。   嗯嗯嗯……不错……几个浅尝着。大厨手里的小鲜自然是风味别具一格,简凡挟了块肉直放到黄老三的盒饭里:“尝尝这个,直接说味道。”   “妈的,好吃……”黄老三嚼着,评价了句,三下五除二倒已经吃了一半,小青捂着嘴笑。大路货不大路货,味道确实不错。   “这就是将来盒饭里的核心竞争力,越是不起眼的东西越有做头,就像太原传了十七代老店不倒的罗家酱坊一样。所有材料不过是猪头肉而已;现在鼓楼出了名的老店做得也不过是羊下水……老三,明儿起开始装修店面,再给我找一个做饭的地方,说不定我还要招几位厨师来,说不定还要招几个搞外卖送货的,以后每天只卖两餐,不你这么开一天了。还有句丑话说到前头啊,你以前那套给我扔得远远的,做生意奸诈永远没有拙诚值钱……怎么样?”   简凡没有动筷子,看着黄老三早消灭了一盒,颇有余味的剔着牙咂吧着嘴,味道不错。小青和那厨师也吃了一半,俩人都看着老板,黄天野虽然为人有所不堪,不过眼光还是有的,而且和简凡处了这多年,也知道简凡从来不干赔本买卖。大大方方指着简凡:“别看我……他是老板,半年之内,我听他的。”   一餐定了个老板,紧赶慢赶着装修了一周,悄无声息地开业连挂鞭炮都没放,在学府街上出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招牌:食尚快餐! 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13章 蠢蠢欲破茧   “华洋,山大67幢603,卤肉盒饭一份,快点,急着要……”   “晋军,理工大43号楼4-5室,排骨盒饭两份、红烧肉一份,急着要。快去快回……”   “芳芳,这师大女生楼的你去,鸡蛋拔辣子六份……哇,这帮懒妞是集体睡懒觉啊。”   “小朋,这份你送,十二份都在一幢楼里……”   徐青青这清脆的尖嗓每喊一句,都有人应声提着包好的盒饭,跨上自行车飞跑,生意背起来是门可罗雀,而一好起来又是应接不暇,最起码现在九应接不暇了,店里只剩下她和黄天野俩人在招呼着客人,临时招来的六个人每到快吃饭的时候来回穿梭于各学校的宿舍楼和教工楼之间,原来是闲得要命,现在又忙得要死。   眨眼间又接了个电话,经管院某幢宿舍楼又订了四份排骨卤肉盒饭。抬头问忙得不可开交的黄天野。这货一揭桶盖,悻悻地说着:“送个屁呀,早完了……等十分钟……哦哟。锅哥这干啥呢吗?还不来 ……”   徐青青赶紧地不迭地解释了几句好歹安抚了定餐的客户,放下电话帮忙来了。小店里里七八张桌子坐了倒有二十多个人,门外还排了张桌也坐了三两个人,装修之后的店面根本不见了厨房,整个店面成了一个通间,除了七八个一人抱粗的桶都是做好的菜,剩下的就是桌子,初开的时候黄老三尚担心空桌浪费,不过现在是只嫌地方狭小了。   刚开始俩天大锅的卤猪手和头肉就摆在店门,冲着氤氲的香味倒也招徕了不少过路人,其结果是肉卖完了,米常下了,没几天连这道工序也省了,冲着这肉味道也认识这盒饭、盖饭的味道了,小小的店面根本容不下如潮而来的人群。   而外卖多亏了青青,当学生的都有一帮子室友及死党,青青调动了同宿舍的姐们跟着送名片大小的送餐电话,而这帮姐们也乐得帮青青创业,每人再撩拨上几个小男生,十万份送餐的小广告没一周被送进了各大院校的宿舍里,而代价非常低廉。不过是请这些死党蜜友搓一顿而已。   现如今这懒汉生活是一种方式和时尚,偶有尝试一下的,虽不觉得惊为天人可也觉得物有所值,一来二去除了店里发售的份饭,外卖倒成了销售里最大的一块。   十万份小广告效果虽然不那么明显,不过就引来的这千把份订餐就够这几个人受了。不到一个月功夫,这不起眼的生意倒红红火火。   吃着、说着、捎带着还能卖几瓶啤酒白酒小凉菜,边走边来,分饭的黄老三忙得满头大汗,一奋儿接电话记录,一会儿忙着收钱的徐青青也是忙得焦头烂额,这不又是忙上添乱。大块朵颐的一位爷们喝得兴起。高喊着:“老板……卤肉再来一份,这肉他妈地道……”   黄老三忙中解释着,没了,卖空了。那客人不依着,吹胡子瞪眼叫嚣着:“什么人呀?怕不给钱咋地?”   但凡这开店总要碰到这号忙蛮不讲理的客,黄老三也不是善茬,撇着嘴提着勺正准备对骂俩句,女友青青剜了一眼,生生地让黄老三把火气压下去了,接着就见得青青陪着笑脸说着好话安抚了那爷们一番,好歹这爷们不跟小姑娘计较了。   回头青青指着黄天野训了句。没生意你脸发绿,有生意你还敢扮黑脸,没人了再收拾你……这忙得连教育男友的功夫也抽不出来,刚说了句又有客人喊着要啤酒,青青霎时脸一变,春风满面地笑着提着酒送上桌来了,刚一放下看着黄老三家那辆小厢货停在门外,扯着嗓子又喊上:“天野,锅哥来了,快帮忙下饭……”   哦……黄天野一省得饭来笑着。等刚一出门,春寒还料峭着的季节简凡光着膀子套个破坎肩提着个不锈钢大桶直送进店里,穿上衣服倒也不看着简凡有多强壮,但这一露膀子,有棱有角的肌肉看着油色反光。还是颇有冲击力的。   这倒把黄天野看得傻了傻,等着简凡提着三桶卤肉、红烧肉进了店里放好,回头弱弱地迎上来表达着尊崇道:“哇哦……锅哥没发现你也是头牲口啊,以前光屁股在宿舍数你又白又嫩,嘿嘿……”   黄天野说着,忍不住毛手毛脚摸摸简凡,被简凡一脚踹过一边了。   “你要早起晚睡连干三两年,你也能成这样。”简凡笑了笑,这是警察和桂园几年留下的生活印记,抹也抹不掉了。出了门驾驶室里提着外套披上。看着这热热火火的小店也是心情舒畅了不少。意外的是周六周日的销量比平时倒增加了不少,还额外地加了两百多斤肉,一下子没忙过来。   吃着的、抹嘴结账的、结账拍屁股走人的,还有继续进来的,不一会送外卖的进门交了钱又接新单跨上自行车飞跑了,香气氤氲的小店里,几大桶简易的菜肴变成了徐青青腰里鼓鼓囊囊的一堆一把零整钞票。忙着的功夫简凡也站到了桶跟前帮上忙了,六块一份素菜份饭、八到十六块一份的荤菜份饭,使用的都是不锈钢饭盒,几样荤素搭配看样黄天野干了一二十天己经是轻车熟路。   生意,总算开张了。   生意,其实就是卖东西,简单之至,小店里的清爽整洁,台面的干净利索,服装的整齐划一,更重要的是物美价廉,对于进小店炒俩菜还得掂量掂量的学生以及学生家长,十块八块在这儿朵颐一番当然是不二之选了。   徐青青很出彩,此时最起码在简凡的眼里看很出彩,招人揽客,上菜利索,算账头脑清楚,而且这外卖差不多都是这小姑娘在学生群里整起来的,连招得人也有几个是在校学生,看着这姑娘有条不紊地安排着外卖,简凡打心眼里也喜欢这姑娘的利索泼辣劲,和桂园里的豆豆有得一拼。   “哎,老三,今儿周六怎么比上周额外多呀?”简凡随意地问着,捋袖给一位客人切着卤肉。黄老三边给客人抄饭边说着:“你想想当年咱们怎么过的,你就应该知道这里的潜在市场有多大?”   “什么意思?”简凡问。   “好吃懒作,好逸恶劳,晚上玩得不睡,早上懒得不起,咱们这外卖一多半都是直接送宿舍了。那时候费胖子你还不知道什么德性,醒着时候看毛片,睡着时候梦遗,睁开眼就吃……呵呵……”黄老三笑着道。这倒是实情,一帮错过饭点睡懒觉的学生弟妹差不多是小店的忠诚客户群了,何况学校那饭菜也并不见得比盒饭便宜,味道就更不用说了,吃过的一辈子都忘不了。   只言片语间能看得出黄老三的兴奋,刚开门时候一天不过三二百份。如果不是那几锅卤肉味道支撑着恐怕本都顾不住,粗粗一算,现在的店面八个人,厨房俩个人,一天得卖到600份往上勉强够本,不过在黄老三和徐青青俩人对学校市场的大力挖掘下,看来节节攀升的销量已经没有悬念。   简凡看着笑意一脸支应店面的黄老三,心里暗暗觉得第一步走对了。上学的时候就在宿舍楼里走门串户挣零花钱的黄老三对于市场反应以及怎么钻空子绝对是个天才,曾记得那时候一逢考试,黄老三连老大薛瀚勇的笔记也能拿出去换回烟来,像这样的营销天才卖个盒饭自然是小菜一碟了。   “老三,这量还得加加啊,人手没问题吧?”简凡来了句鞭打快牛。不过不用鞭打,有钱绝对能拿黄老三推磨,就见得黄老三不屑地道:“没问题,明天就再增加几个人。我们已经忙不过来了……锅哥就怕你做不出来呀,你们俩人行不?”   “我怕我做出来你卖不了,做你不要考虑,关键是你卖不出去,放一天可就赔了。”简凡打着预防针。   “切……就这水平,你做多少,我卖多少,不行下个月我再盘个店。”黄老三指着这些菜,信心十足地道,不过想起锅哥和自家叔就俩大师傅,半上午还得店里的去帮忙,要不是锅哥像个牲口似地干话,这两千份都有问题,这倒关怀上了:“锅哥,咱们悠着点,再找俩给你帮手的,虽然你很牲口,可别累着了啊。”   “你小子是怕摇钱树倒了吧?”简凡笑着损道。   “哦,这么了解我?那我就不辩解了,身体是本钱,有本钱才能挣钱啊,你这四五点起床收菜开始干活,一忙就是七八个小时重活……我看着都怵啊,要是大厨都你这样,我宁愿不学那玩意。”黄老三说,这回怕是真关心了,厨房里的活都说累不着人,可看过锅哥这大厨做饭能吓死个人,一锅菜进半桶油,食材一倒就是几大海盆,炒菜的直接是大锹翻搅,比在费胖子婚礼见过的那玩意还要苦重几分,纯粹就是个重体力活。就自家叔拉出来也是个一个月得两千块才能养得起的厨子,到锅哥手里差不多只能是洗菜配菜的份。   “呵呵……习惯了,十八个小时的活我都干过。老三,我招的人一会儿就来了,我去接下,明儿开始你给我泼了命卖,把你的话翻过来,你卖多少,我就给你出多少,乌龙就是厨子老家,招上百把厨师一天做十万份都做得出来……”简凡说着看看手机,时间快到了,抹抹手安置着黄老三和徐青青俩人,出了店门直驱汽车站。   黄老三徐青青俩人直忙到午后才歇了口气,一块、五块十块的小票子数了几扎,直数得黄老三眼晴快成一条线了,徐青青瞅了个空问着:“天野……我怎么看着你锅哥挺郁闷的。一天净知道钻仓库里炖菜炒菜蒸米,晚上还就住那儿。”   “子非厨,焉知厨之乐……他就好这一口。”黄老三沾着唾数钱。头也不抬文绉绉来了句。   “那他连女朋友也没有?怎么也没个人来看他?”徐青青看样对这位给小店带来生机的锅哥也渐渐地关心了。   “呵呵……擅长和不同女人相处的男人,最终学会的是享受孤独,锅哥是阅尽美色不思春了啊,嘿嘿……”黄天野但凭自己理解扯着。徐青青收拾着份餐盒一筷子掷过来啐了句:“去死吧你。”   黄天野笑着扎着钱,不时地看着糊里糊涂泡上的这位同居女友,干活勤快、挣钱心眼多,遇上的女人里还没有这么适合当革命伴侣的,听着女友对简凡格外关切,也打上预防针了:“哎,你一直问锅哥什么意思?警告你啊,他可是个吃干抹净立马溜的主,不知道坑害了多少无辜少女……你不会想甩了我吧?”   “少来了,我怎么觉得你才像那种人。”徐青青笑骂道。   “什么眼神,像我这号长得就像坏人的主,根本没那机会。”黄天野道。   “是吗?要有机会,你还想怎么样?”徐青青斜忒忒瞪眼。   “嘿嘿,我什么都不想,我的世界里只有你啊……现在是会做生意的女友,将来是会挣钱的老婆,我哪舍得甩你……”黄天野道。   “这还差不多……我本来想给锅哥介绍个女友,听你这么说,算了……”   徐青青听得男友一说往事,倒不再操这份闲心了。   …………   …………   车站里人头攒动,好容易才在路边找了个停车的位置,为了省钱,把黄天野家这这辆长安小厢货当平时买菜和代步的工具了。   来接的是黑蛋,说实话,一天几大锅菜轮番出来,黄天野家叔这年纪也不算小了,而且生打生人也不好使,不自然地想起了桂园打下手的黑蛋,这小子跟自己混了两年多,一把子憨力气,正是干这活的最佳人选,何况简凡还有点私心,黑蛋一来肯定是屁股后带着小尾巴,豆豆肯定是也跟着来了,一下子多了俩熟练工人,岂能不乐乎。   等了半个多小时,途中打了几个电话,人支在月台上看着先看到黑蛋下车,后面拉着豆豆,简凡这倒乐了,直奔了上去,黑蛋也同时看到简凡了,高兴地挥着手,直奔上前来三个人抱在了一起。   乡里乡亲的向来没那么多废话,乌龙的这一村一乡伙计出门干活差不多都是一个趟路的,觉得能干了一个电话回去就是一窝来了,这之中长年累月建立起来的信任却是什么也代替不了的。   哟,抱着的时候简凡眼愣了愣。后面又跟着下来仨,大槐、海军、马棚仨厨子也来了,一惊讶看着黑蛋问怎么回事,就现在这生意,养这么一窝厨子可明显还有困难。   “噢,我说我来,他们就都跟着来了。”黑蛋直截了当说了句。大槐还是沿着乌龙的叫法,称呼着小东家,很恭敬,老家对厨子师徒名份那一说还是有点子影响力的,牛海军和马棚期待地叫着师傅,似乎生怕被赶一样。   “这……”简凡一手揽着黑蛋,一手揽着小豆豆,有点诧异了:“你们这一来,不把乌龙班都扯来了,牛经理能同意呀?……再说就同意也忒不地道了吧?”   “小东家,你一走我们就惨了。好像听说宋经理和什么外商协议没签成,回头牛经理把火撒我们身上了,三天两头挑毛病,不是骂人就是扣工钱,过得憋火。”简大槐讪讪一脸难色说着。   “师傅,没你那几道大菜撑着门面,我们和人家桂园厨师班没啥两样了,不金贵了人家自然不把咱当回事了。”牛海军说着。马棚看着简凡脸上的难色,这小个子心里灵活,弱弱地问:“师傅,你不是不要我们了吧?”   “其实人干活就是干个舒心,不能活也干了,骂也挨了,不把咱当人看呀?”牛海军说着。   “走吧,看看你们再决定吧,这儿挣得钱不一定比桂园多,可比桂园肯定要累,你们看完了自己决定……走。”简凡招呼着众人提着行李。这帮子四海为家的爷们痛快,直接是卷着铺盖卷看样是投奔来了,油腻腻的铺盖卷,泛黄的胶鞋和带着污渍的衣裤,看得简凡有点眼酸。   不过几位曾经的徒弟倒新鲜。豆豆坐到车前座,四个男人挤到了车后座,一路上黑蛋又吹嘘当年在太原咱哥们是如何如何了得,而旁边几位明显不太相信,个个看着高楼大厦咂舌惊叹,豆豆却是和师傅瞎拉扯着。直说师傅一走俩月,菜做得直下了个档次,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一说到这事黑蛋、大槐、海军几人都凑上来附合,直要把师傅捧为天人了。还当是师傅藏了什么私。   一听这话简凡笑了,笑着道:“原因很简单,我问你黑蛋,拉泉水那道工序是不是省了?”   “啊,省了,牛经理说费事费工费油,脱裤子放屁呢。”黑蛋的话引得大家哈哈一阵大笑。   “这就是了,花馔最能体现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作工,山泉水渍花泡瓣和自来水泡出来的完全是俩个样子,外行还好糊弄,可内行就不行喽,口差个档次。现在会做的人不多,会吃的人可多喽……偷工减料一开始,那就开始跟自己过不去了。”简凡评价道,一语道出了其中的关窍,听得黑蛋悻然一脸,搞半天原因在自己身上,众人正七嘴八舌说着倒闭了活该的话,简凡想到了这茬,又是问着:“哎,你们来跟牛经理辞行了没有?可别整个我挖人家墙角啊……还有你海军,牛经理那么看重你,你这撂挑子走人可有点不地道了啊。”   “说了,老规矩,扣了我们一个月工资没发,让我们滚呢。”黑蛋道。   牛海军一听问到了自己,也苦着脸道:“其实经理就看重你一个人的手艺,我们都配菜的,你一走我们也不值钱了……我和马棚也想好了。反正搁那儿也干五六年了,没啥大出息,到哪也是做饭的,还不如搁太原城市里找个活干能长长见识呢。”   “小东家,咱那店叫啥名?这开的可够快了啊,你这才走多长时候。”大槐问了句,看着这车行驶的方向是向城外,越来越荒凉,明显不是繁华的地段,心里暗暗的犯疑。   “嘿嘿……到了,店倒不大,厨房极大……进来吧……”   五个人面面相觑下了车,此时身处的地方已经是环城路边,远远地能看到大学城的建筑,而眼前这幢建筑像是个年久失修的荒宅,确实很大。比个足球场还大,斑驳锈色的铁大门,更离谱的是,门口还堆着旧轮胎,路面上还有油污,除了靠路比较近之外,孰无可取之处。   咣当一声刺耳的响声,歪歪扭扭的大门开了,偌大院子里四处刚刚清理的油污,没错,是汽修厂。   “别惊讶啊,这就是个汽修厂。倒闭了,我现在做的是盒饭快餐生意。这儿是总部,煤校门口的大学城边有一个店面,可能近期还要开一两个分店……不怕你们笑话啊,我现在在太原还开不起大店面,所以只能一个月八千租这么个地方了,把厨房和店面分开后,那是进可攻退可守,不怕赔钱……来,看看厨房……”   简凡带着一群卷铺盖的爷们推开一层的门,景像顿时大变了。   框架式的结构没有墙了,顺着一面墙一溜全部是锅灶,这大锅家伙大槐和黑蛋熟悉得紧,就是乌龙常用的那种大锅,小的装七八担水、大的装十八担水,直接煮一口200斤的猪褪毛都没问题,空荡荡的大家里,除了锅灶还排着一大溜一人粗的不锈钢桶,简凡一介绍说着:“饭和菜用这个运到店里打包出售,那一间隔离的准备做卤坊,忙不过来,量产的少,厨具厂过两天还要给咱们定做一批灶,条件就这样,很艰苦,本来我暂时养不起你们这么多人,不过都来了,咱们就拼一把。因为来这儿赔了一个月工资,我给你们补上,每月工资不事后发。咱们提前发,具体数目以你们原来的水平为准上浮一部分,而且我把丑话说到前头,我现在心里也没谱。很可能能创个小牌子,也有可能过不了几个月就倒闭了,不过大家放心,工资一分都不会少你们,提前给你们发……怎么样?说说,愿意留下欢迎,不愿意留下,我送你们走。哥现在穷啊,不过也给你们垫路费啊……”   黑蛋看着简凡征询着自己,一搂豆豆不介意地道:“我哪儿都一样。”   大槐也没多想,笑了笑道:“我留下吧,还是和小东家一块快活。”   牛海军和马棚俩人互看了看。点点头,条件无所谓,反正厨房就不会是个干净清洁的地方,主要是工资有保障了倒放心了,也点点头,答应了。   “好,你们自己动手啊,都是大师傅我就不招待了的。菜肉米都现成的,自己做着吃。豆豆、黑蛋,一会上二层收拾房间,海军你们几个打扫卫生,二楼睡得那位叫黄师傅啊,咱们的新人……我给你们拉床去,先安顿下来……”   简凡安排着,几个人早把铺盖卷一扔,蹭蹭蹭一抽菜刀案子上一搁。麻利地准备上了。出了大门。不想这准备找一俩个帮手一下子来了一窝,光这帮子工资一月得一万多。说是这段时间挣得不少,不过花得更多,驱车起步的简凡觉得心里压力陡然增大了几分…… 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14章 做事知事艰   什么事都是枯燥的,包括挣钱也一样,当然,不包括数钱的那一刹那。   黄天野还和往日一样乐滋滋地把一包数好称好的零整钱扔给简凡,快餐这生意就有这好处,当天投资当天见效,而且这一个月来最起码黄天野的感觉是颠覆了以前的想法。两天没来这儿,汽修场墙壁都给粉刷了一遍,院子里重铺了一层水泥,牌子虽然没挂,可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是个什么像样的单位。   而单位的领导涅,此时就坐在二层的中间一家,办公室卧室财务室总综合一体,接着黄天野交回来的营业款大致一看,对了对当天的账目,眉头紧锁上了。   一桌一床一个保险柜俩椅子而已,房间里寒酸的要命,不过此时黄天野看锅哥可是带上了几分崇敬的眼光了,弱弱地问着:“锅哥……这个月能挣小十万吧?真牛逼啊,我这生意经也念了十几年了,就没成想一盒饭生意还能赚这么多?”   “兄弟哎,你算的是毛利嗳……这个月后十天倒是突破两千份了,可前二十天也就几百份,日均现在1123份,咱们盒饭的用料考究,利润在三成稍多点,也就是一天平均三千多块钱毛收入。”简凡道。   “那也了不得,一个月九万多,我操……接近三十万的营业额,说出来吓死个人。”黄天野震惊地道。   简凡摇摇头,手里的计算器摁着详细算着账目:“大学城店面租金月均四千八,水电汽税以及其他乱收费两千左右,你现在雇的这十七个送外卖的连吃带工资一个月得两万养着,加工场这边连我七个厨师,不算我的工资,一个月少不了两万,这儿的租金交了一年九万,这儿的院子连装修带厨具三项电,花了三万多,还不带其他支出啊,前几天下了一场雨,一天就赔了四千多的食材……你算算还能剩多少?”   “哎……长效投资嘛,三五个月过来绝对翻身。”黄天野不以为然了,能顺利起步比啥都强,指望一俩月就挣钱那是痴人说梦。   “好了,这你别操心了,该说我们的事了,你准备跟本老板合作共担风险呢,还是准备本老板给你发工资?”简凡算完了账,合着账本,兄弟俩面对面坐着,看着黄天野的表情,黄天野考虑也没考虑:“合作。”   “那好,从明天开始,你提前一天把要的菜、饭、肉、蛋成品量报过来,我这儿加工,每月加一成利润提供给你,你卖了就都是你赚的。”简凡很诚恳地表示着这份合作态度。黄天野细细一琢磨,知道简凡的精明不比自己差,翻来覆去一想开始翻白眼了:“哎,不对吧,这哪是合作,整个把风险都转嫁我脑袋上了。”   那样的话就成生产商和销售商的关系了,简凡可以按需生产,而销售不了,这风险自然就由黄天野承担了。   “那算了,你那边开支全部归我,我按月给你发工资,你和青青俩人,一月一万,怎么样?”简凡又提了另一种方案。   两难!?虽然这薪水到比以前挣得还多了,不过让黄天野直伸着指头不知不觉牙齿轻咬着,在揣度到底那一种方式更划算一点,一个月的功夫食尚这小店跟个造反派一样扩张到了十几个人,现时下正瞅着选第二家店咧,前景究竟有多少现在黄天野还真不敢说了。   “真你妈磨叽……你慢慢算啊……”简凡催促着起身要走,黄天野不迭地拉着简凡:“别别……老板哥,你说咋弄划算。”   “废话不是,肯定是合作划算,你只顾卖卖就拿得大头,你说刮算不发算。等于你一天挣两千,我挣一千。”简凡道。   “可……那损耗还有那……”黄天野揣不准这里面问题究竟会有多大,比如万一报错的量、万一天气突变、万一来个什么大检查,一天的食材全赔进去太正常了。   “我倒希望你死工资啊,就怕你不愿意……我问你,万一你再在大学城周边开个分店,或者在其他开个分店,地段好人多了,你算你那是个什么光景……还有我建议你啊,给送外卖的不要搞死工资,工资成死数目了,人的创造性就枯竭了。你知道为什么你送外卖的现在增加到十三个人了,每天送的也突不破一千份吗?就是因为死工资,他们一天给你送个三十来份觉得对得起你这死工资他们就不干了……”简凡指摘着黄天野的经营模式。人招的不少,不过并没有因为人多而数量大幅增长。   “那怎么办?”黄天野问。   “给新来的四百块底薪,以后改成周薪,每周挣一百,剩下的从外卖里提成,一盒一到两块,送得越多赚得越多,别害怕人家挣钱,人家挣得多了,你自然也就多了。对于打工的,你越快让人家见到钱越来劲……还有煤校、卫校、附中那几家卖盒饭的,想办法拉到你旗下,我就不相信我直接给他成品省多少事他不愿意,这东西就是量越大越划算……你回吧,连个娘们都不如,叫青青来跟我谈……我说老三,你有点眼光好不好,不要老想着沾小便宜。”简凡训斥了一番,事实上也不愿意以工资的形式锁定黄老三,那样的话这小子八成也要偷奸耍滑。   “谁沾小便宜了?合作就说合作的话,不要攻击我的人品啊。”黄老三看样基本确定了,不过不满意简凡说的话。   “呵呵……黄老三,别人不了解你,我还不了解你。我问你啊,每天的损耗你克扣了多少你以为我不知道。一到这天黑你小子关门就把剩下的饭一热打包,逛上几个网吧,一眨眼就变成零花钱是不是?”简凡揭着老底,一听听得黄天野脸不红不黑,嘿嘿哈哈眯着眼笑,只当是默认了,笑骂了简凡两句老抠。不过简凡明显其意不在于此,反问着:“老三,咱们这盒饭又好又便宜,你能想着钻我的空子,就不能想想开发开发网吧市场,大学城周边多少黑网吧,多少傻孩子沉迷在里面不能自拔,那一群搞游戏代练的锁上门一周吃喝拉撒都在家里,你说那有多少张嘴呐,有多大的潜在市场呐?……你走一圈递根烟打个招呼,每天多卖一二百份一点问题都没有……你瞧你那点出息吧,店面上现在十几个人,才两千份出头,你就满足了?”   “对呀?我要是单干销售不管你逑这一块了,这蛋糕能撑多大还真不好说。”黄老三恍然大悟道。   简凡这三言两语煽动好像又让黄老三看到了更大更广阔的市场,正找地方筹划开第二家店的老三顿时沉浸在对不久将来钱途的憧憬中不能自拔了。   简凡微眯着眼看着黄天野的财迷德性,其实数小黄好说服,只要挣钱,他是啥都肯干滴。这么点风险相对于这么大利益应该不成问题,而抛开了大学城周边的事,简凡也能腾出手来干点自己的事。   俩人正耍着小心机,院子里有人喊着:“老二、老三、出来接驾……”   是薛翰勇,简凡一听起身了,黄天野看样算清楚账了,不迭地拽着简凡一起出来,嘴里道着:“好,合作,听你的,合作,说好了不能变卦了啊,我今天就让青青给你报明天要的量,上午十点以前必须全部到位啊,迟一点我扣你钱。特别是卤猪手、猪头肉,还有前天你做得那酱腌羊肉,不能一天才给那么点吧?”   “其他没问题,卤酱肉不行,二十多个小时才能把味道浸进去,你让我给你半生不熟的呀?……不拖不欠啊,销售款一天一结,精确到几毛几分,少一分我停你的货,让你哭去吧。”简凡此时摆着谱,一甩手不理会屁股后巴结的黄老三了。   黄老三瞪着眼悻悻骂了句:“真你妈抠门。”   刚刚铺完水泥地的院子看着整洁了不少,粉刷过涂料的墙壁掩盖了此地先前的污垢,薛翰勇看得倒也勉强像个样子了,简凡迎上来了,薛翰勇一摞证件递了上来说着:“齐活了啊,工商、税务、卫生、质检、商标,公司注册……忙了我一个月啊,你小子怎么补偿我?今晚这吃一顿免不了吧?”   “哎……哎……没问题。”简凡捧着一堆红绿蓝本本,一翻到卫生许可证诧异地问:“老大,这没来检查也能办卫生许可证啊?”   “没上学还能办文凭呢?还不就俩钱的事……亏你还当过警察。”薛翰勇不屑地嘟了句,供职于房地产公司的薛老大对于这行估计是门清得很,要是这些证证让简凡去办肯定又是头疼抓脑袋。   一看简凡和黄老三俩货兴奋地翻看着一堆证书,薛翰勇倒不以为然了,指摘着:“哎……我说你们俩货,开个黑店挣俩小钱就得了,咋不是坑人蒙人俩钱呢?办这么多证干嘛,还开公司?还注册商标?……难不成就你们俩这德性,还想搞个肯德基连锁?”   “咦,就是啊……这商标长得怎么像费胖子嗳?”黄老三一看商标乐了,一个白衣白帽的卡通厨师像,看那脸型还真有几分像费胖子。三个人嘿嘿哈哈开着玩笑,简凡也没有细说,这小门小户现在在见过世面的老大眼里怕是提不起来,又问了问门面的事,薛老大摇头了:“你说的人才市场那地儿我看过了,寸土寸金啊,租赁门面房是按平米计算的,60平米的一间房一个月3万租金,还不包括水电暖……”   “哪儿,大营盘那儿?”黄老三心里咯噔一下,敢情锅哥又要拓展市场了。一问薛老大点点头:“嗯,就那儿,你卖个盒饭摆个地摊卖就得了,就这租金多少盒饭才能挣回来?”   “锅哥,你真想在那儿发展?”黄老三此时不怀疑这能不能挣回来,而是怀疑究竟是不是要去,简凡无言地点点头,挣惯了大把佣金的薛老大自然不用懂盒饭生意的窍门。不过黄老三混迹太原久还是蛮有点经验的,提醒着:“锅哥你可别初生猪仔不怕虎啊,太原快餐三四十家,一家一帮子,都有各自的势力范围,大学城这边利润低没人抢……要搁市场、火车站那一片,别说卖盒饭挣钱,连拣破烂都是成帮结派,那地盘可是真刀真枪拼出来的。”   “这是社会主义法制社会,你说得跟黑社会样?谁信呀?我当警察我怎么不知道,切……”简凡不屑了,黄老三摆摆手:“得,要去的去,栽了别怪我没提醒啊。”   “得了呗,我最不怕的就是这些。”简凡怪怪地说了句,拿着证件要走,不料被薛翰勇一把揪住了,一揪一示意门外:“你们俩,立正,给你们开开眼界……让你们见见大嫂。”   “耶……”简凡和黄天野一乐,俱作着口水外流状嘟噜噜发着馋涎四溢的声音,只当是恭维老大了。只见得老大一挥手喊了句:“璐璐,下来……”   于是,门外停着的丰田佳美车门一动。伸下来一只脚,一只穿着低靴的小巧玲珑的脚,跟着是修长的腿,简凡和黄天野嘴里噜噜流口水的声音更甚了,越甚越让老大的得意之色更浓,男人都这货色,带上女友在哥们面前显摆一下子几个人轮番都干过这事,以薛老大为甚,黄老三刚刚悄声问了句,老大,这第几任了。一问立马挨了一巴掌,威胁的眼神示意不得继续这个话题。   千呼万唤总算出来了,婷婷玉立在白色车畔,黄老三喉结一结巴膈应了一下子,这妞可够水灵了,穿着衣服都能把人口水引出来。一侧头看简凡,简凡却不是垂涎三尺了,直愣愣地有点敌意、有点怪怪地看着老大女友。   “介绍一下……”薛翰勇刚开口,对面的美女浅笑了笑打断了话道:“我认识,简凡。”   这回,薛老大和黄天野同时“呃”地膈应了一声,都看着简凡,那眼神八成怀疑是不是这家伙以前有过某某烂事正好和老大撞车了。简凡咝声吸着凉气解释道:“老大、老三,我拿我未来的老婆发誓啊,我和大嫂绝对不会是你们此时心里的龌龊想法。”   “璐璐你等等……你小子跟我来……”薛老大揪着简凡的耳朵不客气了,不理会这家伙哎哎求饶着直进了大厨房,把简凡摁到角落里不相信地问着:“说,你小子怎么认识的?亏我屁颠屁颠给你跑手续,敢情你小子跟我相好还有一腿?”   “哥哎……天地良心呀,怎么可能,认识而已。”简凡不迭地解释着,猛地想到了最好的解释办法说道:“这么说吧,她是九鼎的秘书,当时我整了个配方挣了俩钱,打过交道而已,不信你问刘香莼,她跟刘香莼是好朋友。”   “噢……真的?”   “真的,不信你自己问。”   “算了,饶你小子一回。我可好容易才追上璐璐啊,别给我添堵。”   薛翰勇一听这等解释,好歹放心了,拽着简凡出了一层厨房,黄老三就凑上热闹了,吧嗒吧嗒恬着脸和何芳璐扯着什么,看来不用老大介绍了,早自我介绍过了。   牛仔、高靴、工作衣,何芳璐眼中的简凡也颠覆了以前那个阳光男孩的形象,那衣服换换颜色差不多能把简凡当成这条路上的护路工人,一介绍老大得意地说这何芳璐早已是九鼎的经理助理了,早听说俩人邂逅于某所酒吧,然后是一见钟情,不过在简凡和黄老三看来,更愿意把这俩货当成酒后乱情凑合到一块成姘居了。   本来有点显摆的意思,不过看简凡有点不得劲,参观这大厨房很简单,简单得一目了然,何芳璐几次搭讪简凡都笑而不答,看着简凡这么庄重矜持,老大薛翰勇倒真相信简凡的话了。   聊了几句,黄老三要回关门。简凡推托着准备明天的配菜,先自把老大这对俊男靓女送上了车。   “璐璐,你们是不是……”薛翰勇看着招手的简凡回了大门里,又侧头看看女友,问了半截何芳璐又打断了道:“你都问过他了,再问我有意思呀?”   “我问什么了?”   “不就问我以前的情史嘛,你以为我瞎了?”   “呵呵……不,这次你可猜错了,我是说我怎么觉得你们之间有点矛盾?别扭?”   “他当然别扭了,他以前的两任女友我都认识。”   “俩任?除香莼还有谁?”   “你不知道了吧?他还追过九鼎的大小姐,蒋迪佳。”   “哟,够拽得的了啊!?”   “更拽的是,他还追到手了。不过后来家庭原因吧,俩人又分手了……我都好几年没见他了,你一天老说老二、老二,我都没想到是简凡。”   “嘿嘿……我们一宿舍,他排行老二,人也够二的。”   车缓缓地行驶着,几公里之后才真正进入太原市,一想到这地方就让薛翰勇可笑,笑着评价道:“你说这俩二货把店整到荒郊野外,干得还倍儿有劲,还成立个什么食尚快餐,注册个商标……这俩在学校时候就一对奸商啊。”   “翰勇……你这次可走眼了。”何芳璐欠欠娇躯,看看自己的男友,多有造化弄人的感触,却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种最不经意的时候和那位印象很深的人相遇,正因为相遇了才格外的关注了一下子,此时评价着:“把加工点放在这儿是个极高明的选择,你想想,往南就是太原的蔬菜基地,每天坐路边就能完成菜、肉、禽、蛋的采购,不但新鲜而且价格低廉,就这一块成本省多少?一到了这个郊外,水、电、房租比市里要便宜好几倍,经营的好了可以向市区扩展;经营的不好可以马上收摊没有更大损失……而且呀,我敢说这个生意,是稳赚不赔。”   “哟……这我倒没有想到,敢情你说这小子还有俩下?”薛翰勇一听,附合上了,知道女友一直在餐饮业里混,这点眼光还是有的。   “不止这么俩下……哎,那肉呢?”何芳璐又想起了临走黄天野殷勤送的一块酱肉,起身把扔车后座的拿到手里,仔细嗅嗅,又捻了一块直接放嘴里尝尝,是牛肉,酱肉很浓的牛肉,但没有压住牛肉的味道,薛翰勇讨好似地解释着,这是酱牛肉。这小子是厨子世家,做的肉加外好吃,猪手、猪心、猪肝、猪头肉再加上酱牛羊肉,到他手里就能变成美味,这两年窝在桂园据说还做什么花馔,就鲜花大餐听说过没?   “废话不是,满汉全席我都见过一半。”何芳璐面对男友明显比较强势,不悦地被打断话了,不过一提花馔又是惊声问着:“桂园?不会是花馔楼那个大师吧?那是饮食界的奇谭了啊,据说花大师能做一百零八朵豆腐雕花。”   “花大师?这名新鲜……不能吧?有那么拽?”薛翰勇自然是难以相信。   “问问……打电话问问他。”何芳璐唆导着。   薛翰勇是有求必应,摸着手机拔了回去,嗯嗯了两句一挂电话,不以为然地道:“不是,他是简大师,不是花大师。……他说花大师是一个厨师班,不是一个人,我说不是了吧,就他那鸟样还雕花!?采花倒还差不多,嘿嘿……”   俩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回了市里,薛翰勇还准备请女友一块泡吧去,却不料何芳璐急色匆匆推说有急事,临走了还不忘把那块酱肉郑重其事的放到小坤包里,搞得薛老大好不郁闷……   …………   …………   把这一个月的账目又重新算了一遍,挣得不少,不过开销更大,一切都没有想像中那么美好。下了一天雨,赔了几千块的食材,还有一天停了两小时电,电蒸箱里的二百多斤大米全夹生了。直到查线路没问题简凡才省得是人为原因,问起了租房的旧房东,才知道还得按月给电管所收电费那哥们搞点小烟小酒,否则他一准掐你的电。别说外人,就自己人黄天野手脚都不那么干净,隔三差五都会虚报少报销售量,直接打进损耗里。   这事偷鸡摸狗的烂事简凡都曾经干过,别人干自然也逃不过他的法眼,一个月见招拆招倒也应付得来,只是算完了账看看自己的存折,有点应付不来了。   房租交了九万,连装修带厨具添置工具又是三万,就办面前这一堆证证也花了七八千,现加上七个厨师、十几个外卖服务员和店面的消耗,细细一算,就有点咋舌了,亏得是每天那几锅卤酱肉味道独特给撑着门面,否则这盒饭生意铺这么大摊恐怕一年才能回了本。   而现在最难的问题又难在产能过剩上了,俩个厨子做不出来,而七个训练有素的厨师做现在每天的量就是小菜一碟了,除了炒菜稍麻烦点,米是电蒸、肉主要是红烧的炖,配料一准了根本不费什么力气,差不多都一天闲得发慌呢,每天一过中午十二点就都闲下来了。   两难,又是一个两难。   如果维持现状的话,三五个月绝对能回本,七八个月盈利倒也可能。只不过仅仅局限于大学城周边的量也是一个问题,一到六月份高校放假,马上就是一盒饭也卖不出去了。总不能空等两三个月吧?   如果再开点,房租、设备、人员从哪里出,原本前几天路过大营盘人才市场被那人头攒动的现场深深吸引了,那儿几乎都是腰包不鼓的盒饭消费群体,如果在那儿开点肯定是适销对路,可被黄天野和老大一番话说得心里犯疑了。倒不是担心有人惹事找事,而是这房租一个月三万多,再加上保温加温设备又得五六万,还有人员从哪里来都是问题。万一赚不了那就赔大发了,捎带着把加工场拖进泥潭都有可能。   怎么办?   简凡头仰着靠着椅背,空荡荡的房子,一到了晚上除了过路的车声基本没有声音里,隔壁来的乌龙厨师班一帮大小伙正在围着电视机看,声音开得很大,吃了一次亏长一次堑,现在每天都注意看天气预防,以防下大雨耽搁了生意。这些人差不多和自己以前一样,就是干完活坐等着发工资的主,这家不行咱换一家,明显指望不上替你操心。   不死心。简凡腾地从椅子上起来,关上了门安排着几位厨师早点休息,自顾自的下了楼,开了门倒出来了车,恰逢着黑蛋和豆豆从路沿下上来,敢情这俩也到路对面荒地里浪漫去了,说了句玩笑话安排着关了门,一路驾着破车往市里走。   从南郊加工场到大营盘人才市场车程半个多小时,停到人才市场之前的时候简凡有意识地看看手机,这个时间还是可以接受的,如果盒饭运到这里再等一到两个小时,这期间肯定需要保温、加温或者恒温设备,而且人才市场这里的人会从上午九点直挤到下午四五点,周六周日更多。此时身处的地方都扔着不少未来得及清理的纸片,你随意拾起来肯定是某某人的简历。   有点可笑,似乎很多年前自己也在这个行列里信心百倍地对着市场大厅里格子间一脸肃穆的招聘人恭恭敬敬递着简历,大部分时候给你一句等候通知的话,不过大部分时候都等不到通知。这地方看样比几年前自己来的时候扩建了不少,那么只有一种解释,不是人才多了,而是没工作的更多了。   车停在人才市场的边上,翻了翻垃圾桶,几乎是严丝合缝自己的想法,几个垃圾桶都能看到自己想看到了东西:泡沫饭盒。细心的简凡拣出几个饭盒来,没有吃干净的米、菜看着有点脏兮兮,摆了几个蹲下来细细看看,做了二十年饭对于这些东西太过敏感了,捻了几粒剩下的米,有点粘,心有点硬,不用说用得是劣质旧米。又捻了几个饭盒的米放一起,根本看不出哪怕一点均匀的感觉来,和自己用的粳米根本不是一个档次,剩下的菜味、更不用说了,豆荚梗上能看到虫眼黑乎乎,居然有个饭盒里还剩了一块肉,一看简凡乐了,一块带皮的猪肉上面倒有三根长长的猪毛。   其实这就是每天来这里几千上万人的生活方式,几块钱的盒饭果腹,然后拿着一摞简历翘首以待,都是淘金来了,不过最后是大部分自己被淘汰了。侧眼看着三百米外斜对面和一家小超市并排着的门面房上写得招租俩字,简凡不管怎么想,这里都是一个黄金档位。   甚至于会想到一个淘金的故事,说是一帮淘金人在一极度缺少淡水的日以继夜的熬着期待发财,但其中某个有眼光的人却放下了淘金的活转向去寻找淡水,卖给这些淘金,结果呢?大部分的淘金客都发不了财,而那个卖水的却是肯定发财了。   那么这里的淘金的人才,最缺的就是这个……简凡想得兴起,又一定肯定了自己的判断,有了大学城周围的市场反应,此时觉得投资十万在这里做盒饭生意简直和卖水是如出一辙。   “呸……妈的,真难吃……”   简凡糊里糊涂想着,不知不觉把手里捻的米尝到嘴里,嚼着不对味才反应过来,不迭地吐了一口,一抬眼功夫准备起来,不过却是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路灯明晃晃地亮着,来来往往车辆不少,而自己的身前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堆人,足有七八个男女老少,都诧异地看着,看什么呢?看一位大小伙在垃圾桶里拣吃的呗。饶是简凡伶牙利嘴,此时对着一双双同情、关怀、可怜的眼神也无话可说了。   正要起身的功夫,一胖爷们看不入眼了,直递过来十块钱给简凡:“给,小伙子,拿去吃顿饭。”   “我……我我……”简凡哭笑不得,再看自己现在一身社会最底层的打扮,人就当你当落魄的民工也正常。   没敢接钱,一个老妇人收拾着地方刨出来的饭盒,敢情是环卫工,回头拍拍坐地上发愣的简凡安慰着:“小伙子,这可不能吃,吃病了可咋办?……找不上活干别急,这儿找不上工作的人多了,明儿一早再来……啊,听大娘的话,老王,把你水壶拿来……”   “啧……这孩子,拿着,出门在外多不容易……”   “就是,孩子多可怜……”   说话着,十块钱给硬塞上来了,另一个环卫工的水壶递上来了,不知道谁又塞了一瓶矿泉水,也不知道谁又塞了五块钱,接着又从对面的小超市里奔出来一个半大孩子,怜悯地给简凡塞了一块面包。一干人还期待地看着简凡,有人提醒着,饿了吧,吃吧,快吃呀……   一直以来心里有点阴暗的简凡从来不觉得人与人之间,特别是陌生人之间会有什么真挚的感情,不过此时此刻面对着一群衣衫并不光鲜的市民,感觉得到这些或老或少的人眼中都是关切,那是弱势群体给予一个貌似更弱势个体的关怀,一点都没有掺假,于是,这位学厨二十年的大厨不胜感激,啃了几嘴干巴巴的面包,吃得比大餐还可口,喝了几口水,大娘大爷叫了一圈有点感动地鞠了一圈躬,逃也似地离开了这里,连车也不好意思开了…… 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15章 孤注试深浅   唐大头说话办事有时候不太靠谱,可这次眼巴巴地等了一个多月没啥动静之后,很不满足简凡仅仅是电话里的敷衍,趁了个中午光景一家三口驾着车一路问着到了分水岭。   对了,食尚加工场的所在地就叫分水岭,叫岭的地方却没什么岭,过了学府路一路向南都是开阔的视界,路两边的绿色渐渐的压住了春寒的肆虐,满目青青的春天在这个季节里显得格外明显。   菲菲驾着车,一脸恬静知足,偶尔看看副驾上伊伊哑哑学语儿子爬在唐大头身上,自从有了孩子,明显地也感觉唐大头变了,变得有耐心了,变得没脾气了,一直担心家庭羁绊不住这个混迹江湖久了的爷们,不过现在看来是自己多虑了,男人要恋起家恋起妻儿来,有时候比女人还要腻歪,唐大头好像就有这种潜质,一天就嫌和儿子腻歪得不够。   抱着儿子,唐大头又开始了第N次埋怨简凡,埋怨这小子耍花枪,埋怨这小子不够意思想单干,埋怨这小子不把自己当朋友,店都开了这么长时间了才告诉自己。这话有些内容菲菲也颇为赞同,虽然对于唐大头这帮子狐朋狗友多有微词,一直反对唐大头再置身到那些是是非非中,但对于一个人例外,那就是简凡。   这个,没什么说的,有了患难才会有朋友,而真正的朋友,有那么一个两样就足够了。   过了大学城,向南是五金厂、电缆厂、还有村庄的砖厂,这地方的地皮怕是便宜得紧,个顶个场房颇为不少,俩口子互相求征着,过了分水岭道班、变电所俩个标识点,远远地看到了一座白墙黄顶小两层建筑,有两亩大小的光景,车停到了门一看己经挂上了食尚快餐加工场的名称,是了,就是这里。   腿脚有点不便的唐大头也舍不得把儿子给菲菲,牵着刚学走路的儿子,不锈钢单拐戳戳门,虚掩着。   三口子次第进了门,唐大头见冷清得紧,扯着嗓子喊着:“有喘气的没有,出来应一声。”   哎,谁呀?……二楼伸出个脑袋来,是海军,一看不认识,刚要说话乐了,这父子俩实在可乐,一般般地大头身子,老的一瘸一拐,小的抱着那条好腿,都支着脖子往二楼看。   “笑…笑……笑个屌啊……”   唐大头呲牙凶相,吓得海军赶紧地缩回了脖子,这恶相一出气势颇足。估计唐大头也很反感有人拿看残疾人那种异样的谑笑眼光看自己,正待破口大骂俩句,菲菲在背后抱起了儿子小声埋怨了句,把唐大头的话硬生生的压回去了,这里,好歹是兄弟的地盘。   “哟……唐哥……”   “耶,小黑蛋……过来过来……”   厨房里出来个人,是黑蛋,这李志光的大名估计唐大头想不起来了,不过一身黝黑漆漆的小伙想忘你都忘不了,体貌特征太过明显,混迹盛唐的时候这唐大头向来对底下的哥们就不错,乐滋滋地黑蛋奔上来,唐大头又是得意地介绍了一番嫂子、儿子,年前就见过了,知道唐大头又是来找简凡来了,黑蛋把仨人讲着进了厨房坐着,一说才知道午后要去大营盘那地儿开个点。   厨房里只剩着大槐和黑蛋在收拾着碗筷,差不多过了午后一天的工作就结束了,不过唐大头却是惊讶于这个巨牛逼的厨房以及巨牛逼的大锅,弱弱回头一看老婆孩子,咧着嘴笑着指指那锅,菲菲也笑着,还真没见过如此大的锅,听完了黑蛋一说这感慨来了,直咋舌着:“哇,好巨的锅,做人肉包子的好地方……哈哈……”   豪爽地一笑,深吸一口气,旁边一大锅里煮着咕咕嘟嘟冒水花的排骨,老唐这功夫不是盖的,二指一迸一夹,一块排骨到了手上,知道简凡这里肯定要好吃的,呲着牙一咬,不过一咬跟着就呼一声叫了句:“妈的……不好吃……呸呸呸……”   “唐哥,刚煮上,还没熟呢,这慢火煮得十个小时……”黑蛋笑着提醒道。   “你不早说。”唐大头埋怨着。   “那你也没问我呀……”黑蛋乐着和唐大头开着玩笑。一开玩笑,得,有个更馋的,菲菲怀里的小唐大头闻得了肉香,手伸着直向锅的方向,呀呀哇哇哭叫着。   “咦!?刚吃过又饿了……哈哈……黑蛋,给我儿子整点吃的……”唐大头乐得把儿子抱怀里,安抚了一番不能吃的话,自然是对牛弹琴听不懂,直闹着要吃,这厨房里倒也不缺吃钓,大槐找了份刚凉下来的排骨就着热汤温了温,端了一小碗,唐大头一咬这味道才正,边吃边给儿子撕一块肉嚼嚼,爷俩嚼得乐呵,面对面傻笑。   菲菲幸福的跟着这爷俩傻笑,黑蛋看着也乐呵地跟着笑,有点眼热,要是乌龙乡下村里就他这年纪差不多也该有这么大个儿子了。嚼了俩口小孩也不怎么好好吃,唐大头哄着儿子问着黑蛋,很奇怪地道:“哎,蛋……你们这是整啥呢?喂猪也整不了这大的锅呀?”   “嘿嘿……猪才能吃多少,人吃得才多呢。盒饭,一天一两千份呢,要是锅哥再开个点,还得翻番,就剩这段时间没活干呢?”黑蛋解释着。唐大哥咂吧咂吧嘴有点不屑,印象中那群盒饭仔怕是连痞子保安还有几分不如,一想有点出乎意料了:“这才挣多少钱?就一盒饭,全挣了才几块钱?给他大本钱生意不做,整这些破玩意,真是的……”   “唐哥,才不是呢,这生意一投资起来大了,大营盘那店租金就三十多万,锅哥为这把房子卖了,我们昨天刚搬了家……”黑蛋不经意地漏了句,一看菲菲和唐大头惊讶地看着自己,立时停下了。   “什么,把房子卖了?”菲菲讶声问着,唐大头也听愣了,半天才省得估计是平安小区那房子,一问果不其然,黑蛋正是从那里搬的家当。   “走……黑蛋,我们住这儿,等不回他来,我们一家还不走了……”   唐大头听得有点气结,不知道郁从何来,黑蛋倒知道俩人的关系,直开了简凡那间办公室兼卧室,唐大头一家三口还真就在那儿等上了……   …………   …………   哗…地一声卷帘门一起,整个铺面展现在眼前,简凡有点信心百倍,而黄老三看得有点不解。俩人的身后就是人才市场,挤挤嚷嚷不知道多少求职者进进出出,另一侧是一个两间的超市,三个服务员支应着超市也应接不暇,要说还真是黄金地段。   而且这铺面足有七十平米,是个大通间,更离谱的是屋里还摆着七零八落的简易餐桌,进门就是个吧台,几乎不用装修就能开业了。   “老板哥,你真租下了。”黄天野有点不信,又有点不敢不信。   “租下了……看。”简凡很拽地把一份三页的合同递给黄天野手里,豪气顿生地说着:“包括上面两间休息间,下面一间地下室,一年三十六万我一次性付清了,价格没多搞,多送了我一个月,十三个月三十六万。上一套加温保温设备再花八万……这次可是脱了裤子闹革命了啊,一输了直接就光屁股了。”   说着有几分眼热兼信心猛涨地进了铺面,这价码吓了黄天野一跳,弱弱跟在老板哥后头问着:“哥哎,你哪来的钱,抢银行了?”   “抢银行哪能抢这么多,我把房卖了。七十一万二,哈哈……我两年辛辛苦苦还没有房子增值挣得多。”简凡得意地说着,平安小区的房子胜在地段实在好,又花大价钱装修,而且几乎没怎么住过,挂到中介不到三天就有人看房,第三家直接就定了。   “疯了、疯了……你他妈疯了,我说老板哥,咱也没到卖房卖地的地步吧?不能一下子就把身家全押上吧?”黄天野苦着脸道。   “我已经卖了,钱也花了,你说管屁用呀?……我要借,你给我呀?”简凡呛了句。黄天野眼一愣,这么多当然拿不出来,就有也得考虑考虑,一看着黄天野喉咙里卡住的表情,简凡笑了,笑着拍拍道:“我要借你的估计吓得你几天睡不着觉,所以呢,我干脆点,自己解决拉倒,省得你将来在我面前摆谱……这回好了,都安生了。”   “可这……行不行呀?”   “不干永远不知道行不行。”   “怎么这地方,原来就是饭店?”   “对……川味盖饭,开个六个月,房子闲置了三个月没人租。”   “怎么,经营不善,生意不好?”   “不……恰恰相反,生意太好了。”   “啊?那为什么?”   “呵呵……你问我我问谁去。开着不就知道了?”   俩人踱步到了店后,沿着小楼梯直上了二楼,还有个简易卫生间和休息间,简凡直感慨这栋楼居然是私人公司的固定资产,要有这么一栋,一年光吃瓦片就是小康生活了,一通长四间门面房一年一百多万收真叫个眼红。而黄天野却是惊讶于这里的经营,到了二楼顺着破窗往外看,黄天野指着嚷嚷熙熙的人群说着:“锅哥,这成不成呀?你看,门口一家,还有往前三家,路后两家,六家卖盒饭的,能抢过人家么?”   ”我每天下午在这儿窝着,四五天了,六家卖盒饭的哪家都能出到六七百甚至上千盒,一家比一家难吃,我的看法和你的看法恰恰相反,正因为这里的市场基础牢固,潜力巨大,才一定能干成。”简凡信心十足的说着,似乎一切尽在囊中。一想想一天如果几千份那差不多要上万的利润,有时候能兴奋到睡不着觉。   就是嘛,一天挣一千的感觉有了,那要是一天挣一万涅?   “可是……可是……”黄天野总觉得哪里还有问题,一下子不知道这种事该怎么开口。简凡不耐烦地打断了安排着:“别可是了,马上找人给我装修,连夜加班干,明天试营业。明天晚上装设备,后天正式营业,把豆豆调到这个店,那小姑娘伶俐,再支援我俩人……地不动、光墙上装装,添两张桌,这儿的食客估计没那多讲究,”   说话着看了一圈,只顾听简凡说了,又从楼上下来,看着简凡要走,黄天野有点心惊肉跳的问着:“哎,锅哥,就仨人也不够呀?再说这店是不是有猫腻呀?干得好好的怎么就撤了,撤了还空了几个月。”   “本地人欺负外地呗,还能怎么样?人不怕,我现就去招人去,我给咱店招一个谁也惹不起怒目金刚回来,吓死他们……”简凡说着已经步到门外,想起个事来,回头瞪着黄天野气势颇凶地说着:“哎,装修钱你先垫上,明早上我看着不满意,扣你的供货……赶紧点,三点多了……”   说了句上了那辆厢货一溜烟倒着走了,黄天野是今天才知道这事,知道的时候已经是木已成舟,劝都没地劝了,又被简凡卖房装老板的气势压过了一头。等简凡一走才省过来这事怕是风险不少,悻悻骂着:“傻B……想钱想疯了。”   骂归骂,这装修毕竟还是开始了。   …………   …………   简凡驾着车直驶到公0安小区这个来过若干次的地方,虽然在胡同里,不过这地方确实井井有条,不像其他小区还的脏乱差的情况,也不像其他小区防盗网直装到六层七层,这缘由嘛好理解,一院子一溜警车停着,几乎就是警察窝了,谁敢来这儿造次,当然是治安模范小区了。   不但模范,而且车也好停,进小区就找着了个停车位,直奔着上了34幢5屋,摁着门铃。   隐隐地听房东提醒过这片生意竞争加外激烈,简凡说开饭店那房东还善意地提醒了几句,生怕出了什么事又把房子搞得几个月租不出去,简凡虽然大包大揽下了,不过心里到底还是有点虚,而且现在现成的人手也实在不那么好找,在大营盘街一片逛荡了四五天,连租房带想这里要招的人,全乎了。   嘭声防盗门一开,露了个比肥肥不瘦多少的姑娘,看着简凡:“找谁?”   “巧妞……不认识我了?”简凡乐了,就这脸,差不多能想到她妈那样子,时继红。这闺女叫时巧玲,张杰在世的时候嘴里常说女大难嫁的胖妞就是这位。   “简凡!?……哇哦……”   时巧玲嘴成“0”,做了个大惊小怪的动作,直开了门,拉着简凡就进来了,那时候三个年青小伙轮番地送时阿姨回家,这胖妞都认识,估计对简凡特别印像深刻而已。   家里没什么变化,只剩这么一个宅妞在家,大下午还穿着拖鞋,卧室里响着音乐,估计电脑就是最好的伴了。客气地倒水寒暄扯了几句,简凡直入正题了:“哎,你妈呢?不退了么?一天还不着家?”   “打麻将呢,一天两场,都快打成神经病了。”胖妞嘟着嘴有点不悦。   这份感觉简凡能理解,如果家里一直坐着个二十几没工作没成家的姑娘,当父母的估计是看着就心烦,差不多和自己爹妈是一个样子。而宅在家里的女孩也有一种特质,时间久了会多少有点孤僻到难和人相处的性子,要不是简凡这么个老朋友的话,怕是连话也难得几句。   “哎,巧巧……还没工作?”简凡半天憋了句。   “你看像有吗?”巧玲说了句,拨着电话,知道简凡是找当妈的来了,一拨手机居然在家里响着,一回头一耸肩:“得了,六点以后才能下了场。”   “巧啊,哥现在开饭店,要不,你给帮忙去?”简凡忽悠上了,忽然觉得这肥态可掬未必不是一种美,毕竟从这胖脸上能看出富贵和小康来,如果把这胖妞放店面上,好像也不失为一种很另类的营销方式。   “行么?我只会吃啊……我妈说的。”那胖妞嘟囔了一句,不敢接话。   “怎么不行?”简凡一瞪眼,一副当年忽悠队友的表情:“天生我材必有用,我妈从小说我吃材,现在成大厨了,你知道的啊……材到用时方知好,你这么多年找不上工作,这是命中注定要让你自立自强,成为一位独立女性,哎……你别笑啊,你一天不出门你不知道,现在这富婆富姐都和你长得差不多……哈哈……”   “你要死呀?……”胖妞被逗了一番,胖拳头直擂着简凡,不过听得乐呵多少也动心了,好奇地问着:“简凡哥,真的假的,你不是逗我玩吧?”   “啧啧……怎么可能?哥能骗你吗?不但你,我还准备把你妈也请出山。”简凡道。   “啊!?你不是开玩笑,我妈除了骂人也是只会吃。”巧玲说着,一听这话却是更不信了。   “你错了,你不了解你妈,你妈是全太原最出色的预审员,最敬业的警察……你看现在打麻将都能这么投入,你可想她年青时候干工作多敬业……太原的第一悬案的侦破你妈妈居功至伟呀,最初的线索就是她那儿挖出来的……俗话说上阵母女兵,你们俩要是挣个店面,一准赚钱……”简凡说着。时巧玲纠正着:“上阵父子兵。”   “那不一样吗,爷俩能干成,母女俩为啥干不成?哎巧妞,你不是就想这样坐家里一辈子吧?”简凡唆导着,几句下来怕是把这个涉世不深一心想着干点什么的姑娘早撩拨得动心了,想了想,有点艾怨又有点作不了主,弱弱地说着:“要不我叫我妈去。”   “那赶紧去呀?还等什么?”简凡催促着。时巧玲这下来劲了,鞋也不换,噔噔噔跑着关了门,耳听着急促的脚步消失在楼道里。   人一走,简凡乐上了,直为自己突发奇想的点子自鸣得意,本来想挖一个,看这样挖俩都有可能,最少也能挖出一个,店面上生意经营就得像徐青青那么泼辣的女人最好,而时继红那泼辣劲在刑侦队里是出了名的,即便是拉不动时继红,想必她的闺女也应该差不到哪。   过了好久,茶水简凡自己换了一杯,快喝完的时候才听到了开门声,一开门一见人,简凡咬着嘴唇压抑着两肩耸着直笑,母女俩上了五层楼,都吭哧吭哧喘气,连喘得幅度都差不多。人老了这变化就容易看得太明显,时继红还是上下一般粗,头铰成了解发头,腮子上的肉也没见少,一见着简凡先是喜出望外,然后看着这小子谑笑,上前一屁股坐陷了一大片沙发,直揪着简凡看看埋怨着:“哟哟哟……这谁呀?臭小子,走了几年也不说来看看阿姨?”   “这儿熟人太多,不好意思来。”简凡解释道。不过时继红这脸跟着沉了,又有点不悦地教训上了:“说说,怎么回事来着,忽悠完我又来忽悠我家姑娘来了?”   “很简单嘛,我开了店,没人支应,请时阿姨您带着巧巧出山呗。”简凡道。   “你说得这哪门子事?干啥,我一人民警察还给当伙计端茶送饭去呀?让同事知道了,我老脸往哪儿搁呀?不去啊,巧巧也不能去。”时继红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错了,是请你当老板去,我是大师傅,我哪顾得上,就在大营盘,时阿姨,我五十万盘了一个快餐店,就差老板了啊……你说一天站那儿,要不坐那儿,指挥着一帮子小伙小姑娘干活,卖饭,你收收钱、算算账,谁不听话了捎带着骂骂人,多有成就感……是不,巧巧……”简凡一说,巧巧扑哧声笑了,时继红老脸挂不住了,轻轻扇了简凡一巴掌,简凡也呵呵笑了,笑着求着:“时阿姨,咱们的合作向来是亲密无间,想当年咱们联袂办成了多大的案子?反正我话说白了啊,你去更好,我承你人情,你不去我就赖你家里,到最后你还不得不去,我连人情都不领了……是吧?”   “啧……这这这……”时继红得吧着嘴看看闺女,女儿倒是期待得紧,只不过对于时继红而言,一个退休的老警察卖快餐,怕是面子上多少有点挂不住。   两难,这个难题摆了老时面前了,看样倒是不介意姑娘跟着简凡闯闯,不过说到自己还是有点不大情愿,简凡劝了半天无效,杀手锏出来了:“哎,时阿姨,您现在退休工资多少钱?”   “三千多不到四千,没奖金补助了。”时继红一愣,脱口而出。   “要是每月再挣这么多,怎么样?”简凡斜忒着眼。直看得时继红胸腹挺了挺,多少被这个数目有点惊了惊,太原里普通公务员的工资平均不过三千多,能找份两三千收入的工资已经就很不错了,还以为简凡要拉便宜劳动力,不过听着这么高的薪酬,还有有点动心了。   “时阿姨,我也不是拿好处拉拢你啊,我现在是实在有难处了,房子卖了,这两年挣的钱我全投进去了,眼摆着生意要上就缺人,除了像您这样德高望重的老同志,社会上这人我一时半会找不上,就找上了我也信不过呀?……冲着当年咱们一个战壕的战友情,您不能不帮我这回吧?就仨月行不?您要干得不舒服,我亲自把您送回来……要不俩月。再不能低了啊。你信不过我提前付你工资。”简凡得吧了半天,其意只有一个,无论如何得把这个人请走。   侃侃地连利诱带情动能用的全用上了,时继红还待说得客气推让的话,闺女坐不住了,气咻咻地说着:“妈你摆什么臭架子呢,简凡哥都求到这份上了,这院里谁还把你捧这么高……不比你打麻将输钱强呀?”   “哟……怎么跟你妈说话呢,我好像没赢过似的。”时继红拍着大腿,没答应先和自家闺女叫嚣上了。   ”赢过,输一千赢一百,那也算赢呀?”时巧玲针锋相对,这架势简凡一瞧,得了,母女俩这泼辣劲都没问题。   确实没问题,俩人你一句我一句,互相呛起来了,简凡起身站到俩人中间伸着手示停:“好好……就这嗓门,我越看越觉得你们俩合适……说好了,巧巧,我明天来接你们,上午九点……”   巧巧点点头,先答应了。   “时阿嫉,可也少不了你啊。”简凡回头再问。   “去吧去吧……反正我一天搁家也是生不完的闲气。”时继红妥协了。   终于说动这一对母女花了,简凡长舒了一口气,行与不行也在未知之间,不过哪怕好歹撑过这段最忙的时间也罢了。巧巧自然是欢喜一脸,忙着先进屋里收拾东西了,时继红直把简凡送下楼,几次看着左颊上那道显亮的伤口,时继红心里都多有几分恻然,是为了一个警察沦落成了个大师傅而恻然,抑或是为了这个昔日的小警察依然是本色如旧恻然,她说不清楚,不过她说得清,就即便是不挣什么钱,帮帮也应该的。楼梯走了一半,一只手搭着简凡的肩膀关切地问着:“简凡,要有难处都跟阿姨说啊,钱紧张了没事,阿姨这儿没多有少,几万还是拿得出来的。也不冲着报酬去,你要是能带带巧巧也好,养这么个姑娘我算是操不完的心。”   哟,这话大方,简凡悄悄一看时继红,敢情一脸严肃,不像是客气也不像开玩笑,这就恬着脸笑笑道:“时阿姨,钱暂时还有富余,我呢,不但想请您来帮帮忙,还想让您出面把张杰家也请到店里。”   “你是说张杰老婆梦琪?”   “对,她一个人带孩子也挺不容易的,我去多了也不方便……再说她现在在超市收银也挣不了多少钱,张杰那笔抚恤买房子都不够。”   “好吧,我去……”   “谢谢啊,时阿姨,我都说了您老古道热肠,太原警察里好人不多,您是最好的一个。”   “得了呗啊,臭小子,净会嘴上抹蜜,说好了,我挣不挣无所谓,可别亏待了张杰家的啊,要那样我可跟你没完。”   “放心吧,有了您老支持。我想干不成都难,呵呵……”   简凡上了车,贫了几句,招着手出了公0安小区,时继红站在楼门口站了良久,历历的往事在心头涌起许多,不过今天再见,多少让她有几分欣慰的感觉,好像又回味到了警队和那帮小伙子一起说说笑笑的愉快心情,把今天误了一场麻将的郁闷之气一扫而空……   …………   …………   三个人,时继红母女俩再加上张杰老婆梦琪,加上熟练工豆豆带上俩,六个人熟悉几天应该能完全撑起个快餐摊点来,大营盘这儿好就好在几乎不需要送外卖都有足够的消费群体,专程跑了一趟店里看着壁纸已经开始贴了,灯光一装玻璃一擦,赶明儿就是个亮亮堂堂的店面。心思此时全在店面上,思想里有了一种寄托,有了寄托就有了一份狂热,指导着黄天野一番,等到了天快黑,手机已经响得很不耐烦了,这才往分水岭的加工场赶,唐大头估计火早上来了。   意外,多少还是有点意外,回到了加工场灯光已亮,上了楼却见得菲菲抱着孩子在自己家里呆着,摆弄着那台搬过来的旧笔记本,妹妹留下的。一指唐大头在隔壁,等到了隔壁看着哭笑不得了,这人来疯的唐大头一下午早和厨师们混熟了,围着铺上劈里叭拉在甩着扑克牌,黑蛋,海军、马棚、唐大头在赌,大槐和豆豆还有黄天野家叔在看着,围了一圈人。一见得简凡进来,唐大头没心思赌了,面前的一把零整钞扔到牌局中央辞着:“你们玩……钱你们分分。”   “早点休息……明天要加餐,大槐多准备五百份的量,海军,明儿早上到路上等着,多拦两辆进城送菜的车……”简凡却是不好意思指责这几位,小赌小酒小妞向来爷们最喜欢的娱乐内容,这地方除了看电视也没啥娱乐可言。这边刚安排着唐大头穿上了鞋,缠杂不清的埋怨着,简凡不耐烦地应着:“老唐,你还不是放心不下那群货,我见过了几个人了,今儿我带你去会会怎么样?”   “嗯?好啊……”唐大头一听乐了。   “换衣服……黑蛋,给唐哥换身工作服。”简凡喊着,黑蛋和唐大头一下子懵了,不知道什么意思。   简凡解释着:“老唐,你穿上了一身金利来,别个诺基亚,脖子上再拴条金狗链,一身行头好几万,下面的兄弟们都流落街头了,你这个样子去见他们……你不觉得他们难为情呀?不要让他们太难堪了,是吧?”   “嗯!?有道理……有道理……过来黑蛋。”   唐大头倒也痛快,找了条裢色的牛仔,又披了条蓝工作装,富家翁顿时变成了穷家汉,出了门直看得菲菲可笑,说第一次遇见唐大头的时候好像就这样,驾着车回到市里,菲菲做了份面条俩人草草吃了饭,连车都没开,打了辆出租直到了火车站,在已经渐稀客流中、在大站的旮旯犄角寻找混杂在人群中和窝在哪个阴暗角落里的旧识…… 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16章 前事犹可鉴   火车站永远看着那么热闹,即便是晚上也比其他地方热闹,以车站大厅为基点向车站路延伸的一条街上来往的旅客,做小生意的摊点,拉客的三轮、摩托和根本不是出租牌照的黑车,挤得闹闹哄哄。再加上举着牌子某某旅店的招徕牌子,唐大头和简凡搁这儿下车不到十分钟的功夫,倒有三四拨举牌子的凑上来:老板,住店不?   你如果言辞神情稍有松动,这营销攻势立马就来,住宿洗澡吃饭买票不但一应俱全,而且价格低廉,个个都有舍我其谁、你错过了肯定要后悔一辈之势,简凡笑着摇摇头打发了两拨,再来一拨的时候唐大头不屑的打发着:去去去,小姐都不介绍,谁住你们那小店。谁可知那拉客的勃然大怒,极力维护着本店声誉辩上了:瞧您说的,那是必备设施还用介绍?没那玩意我们开什么店?老板你要多少?   简凡一下被逗乐了,不敢跟这些舌灿莲花、铜嘴钢牙的拉客仔扯淡了,客气了两句打发走了人,回头笑着对唐大头说着:“老唐,老板这个词也快烂了啊,就咱们这打扮都有人叫老板,看来这老板不值什么钱了啊!?”   唐大头没笑,正郁闷着呢,说了几句话被打断了若干次,很火大,这干脆单刀直入质问着简凡:“简凡,你他妈真不够意思啊,真不够他妈意思,想起来我就觉得你这人他妈没意思哎,我说你到底他妈的什么意思!?”   唐大头咧咧了四个“他妈”、四个“意思”,说话都不可能不带把,但连带几个意思,听着就有点意思了,简凡蓦地被逗得呵呵直笑,有一帮厨师和菲菲在尚有些话不好意思说,现在就剩俩人了,老唐这可不客气了。   “哈哈……老唐,我怎么听了半天,没听懂你什么意思呀?”简凡笑着回敬了句。唐大头没听懂话里的逗弄,直来直去道:“还不就那事,你不能扔下我一个人呀?想卖饭就你这手艺,哥这资金,怕啥,多大的店我都给给你整回来。”   “吹吧啊,我要国宾楼咋样?”简凡逗着。   “那不行,你这不寒碜哥不是?我要买得下,那不成煤老板买天安门广场的笑话了?可能么?”唐大头被噎了句,很不高兴,国宾楼那是省府的标识建筑,想卖国宾楼和煤老板想买天安门城楼那笑话是一个理。辩了句看着简凡不以为然,唐大头生气地道:“饭店差不多能挣钱就行了,非要搞恁大呀?”   “是啊,无所谓大小了,你怎么知道这盒饭不挣钱呢?”简凡反问着。一反问唐大头急了。一瘸一拐快走两步走到简凡面前,指着简凡鼻子这就抓着漏洞了:“嗨,我明白了,吃独食是不是?怕挣了钱给我分是不是?”   “嗯,对……”简凡点点头故意道。   这下唐大头倒不急了,舒了口气说着:“分不分没关系,你也别卖房呀!?人不能连个窝都没有吧?是吧!……得了,前事不追究你了,明儿搬回迁楼里,我老房拆了换那两套房,我们仨也住不了,正好,你住着一套……你说我现在一个人憋太原多没意思,想找找这些老兄弟们吧,你说先别找,菲菲也不乐意……啧啧……非让我活得没意思闷死呀?”   唐大头言辞凿凿说着自己的难处,看来是憋得够呛,天生喜欢热闹的性子总也安生不下来。简凡看着唐大头的急火样子笑了笑,揽着肩俩人并排走着问着:“那要依你说,咱们干什么合适?”   “我说简单……咱开个歌城怎么样?要不洗浴中心、洗脚城都行,你说一天守着老婆多没意思,没新鲜感了……啊,我跟那些妈咪都熟啊,到时候一招就是百把十号小姐……嘿嘿,除了自用还能挣钱,多好……”唐大头淫光四射,说着自己宏伟理想,简凡噎着说着:“不错,这想法真好,菲菲给当老板娘,你是夜夜当新郎,咱儿子将来在这环境里长大了,你说他是不是……”   “算了,不提这个了。”唐大头一听,悻悻摇着头。明显这个理想是实现不了了。简凡呵呵哈哈地笑着,到了火车站外的露台上,俩人干脆一屁股坐到台阶上,就听简凡说着:“老唐,我知道你这心思,丫的是不是我不花你俩钱,你这心里是不是过意不去呀?”   “哎,说对了……我活这大可不欠谁的人情,可我就觉得欠你的还不了,哎哟你说……”唐大头几分难为地说道,又多少回味起来以前的点点滴滴,颇有点不太理解地说道:“哎简凡,你说你当警察时候吧,我是个痞子,那时候咱哥们倒也称兄道弟像对朋友……你说现在,你混这么背,就个做饭大师傅,我咋觉得我高攀不上你了涅?”   哈哈……简凡仰着脖子笑了半晌,拍着唐大头给老唐点着烟安慰着说着:“得了呗,咱俩当年都不是什么好鸟,别提那茬了……我也不是有意瞒着你,但凡这能趟过去的事,还是自己来,和你比我毕竟经历的事还有点少了,实在没办法的时候,我就求到你门上,你不帮我也不行,对吧……而且呢,咱们一起办过事,好戏大头都在后头放着,你说现在就一两千份的送货生意,你掺合的有意思呀?……呵呵,好好养着,我要就这么屁大点的事都拉上你,那才是小看你老唐呢,对吧?”   “噢,这么说还差不多……说好了,不能扔下我一个人啊……”   唐大头这人喜怒就都看在脸上,一听这话,惊讶了一下下,想想简凡倒是经常如此,听这话好像还真有戏。这倒释然了。   一释然不过想不通这生意究竟怎么干的,又置疑上了:“简凡,这生意做得实在不入眼啊,逑毛一点大干得真没啥意思。我说你脑子里到底怎么想的。”   “你又错了老唐……越是不起眼越是小东西利润越高,销路越广。你比如说肯德基,比如汉堡、比如麦当劳,还有加州牛肉面,都是不起眼的小吃食,明显还都是高油脂高胆固醇的东西,可这生意照样是红火得不得了。就麦当劳省会城市加盟费你知道多少,八百多万美金?恐怖吧?可人家照样是日进斗金……远的不说就说近的,咱们太原市有40多家快餐,做得最大的金鼎、浩实、捷加捷等等,最高差不多做到八千多万的市场份额,旗下七八个大店。还那些打游击战的,一乡一二十个人,找个僻静地支锅埋灶,就单送盒饭,一年小打小弄挣个十几万几十万都不稀罕……这块市场太乱,为什么乱,因为太小,没人看得起来,连工商税务城管也看不起这个油水不大的生意,所以就乱,我就喜欢乱,这乱中最容易取胜……对吧?   你说饭店现在竞争多激烈,小型的吧是挣辛苦钱,市场有限;大型的吧,投资不起,而且方方面面的关系根本不是咱们擅长的事,光官面吃吃就能把你吃塌了,盒饭好呀,针对的是城市最底层的无产阶级,这个群体有多大,想是想不出来的……可饭店就不一样喽,都盯着饭店这一块生意就难了,现在太原市一共有上星级的饭店68家,投资额百万以上的中型饭店上百家,小饭店咱们就不敢算了,谁也统计不出准确数字来,现在的饮食市场嘛,川、鲁、粤、闽、苏、浙、湘、徽八大派,派派林立;再加上西餐、洋快餐、各地风味小吃差不多什么都有了,都在制造这个竞争差异性,都在不遗余力地投入到装修、门面、和广告上,可以这样说,三分之一赚钱、三分之一够本,三分之一赔钱……我想来想去,能安全长久做下去的,就是这些貌不起眼的小吃食,所以就选择了盒饭。只要太原还有穷学生、还有上班族、还有像我、像你这样漂在城币城的蚁族,这盒饭就不愁没人吃。”   说了半天,唐大头愣着眼听了一番内行的话,想想倒有几分道理了。而且以自己对简凡的了解,这倒觉得简凡行事还是挺靠谱了,最起码比自己那开歌城招小姐靠谱,笑着问着:“呵呵……我说不过你。你只要一说,我都觉得有道理……咦?你摸得这么清楚呀?”   “当然要谋定而后动了,其实我一直在想,我一开始想的是做天下名厨,挣大钱……呵呵……这两年其实我每月回一次太原,从北到南、从东到西,太原的像样饭店我吃了个差不多遍……想了很久,直到我自己也能做出几道名菜来了,我才发现它的生命力太脆弱了,仅限于那么一个很小的阶层。流传了几百世下来的,为什么只有萝卜白菜山药蛋?为什么只有普通的猪牛羊肉,为什么只有满大街可见的陈醋,那是因为呀,它们一直就在老百姓的嘴边,所以会有更旺盛的生命力……开饭店赔了我可能永远翻不过身来,不过干这生意,即便是这座房钱赔光了,我也不怕,差点就是点时间而已,大不了熬几年就挣回来了……哦。等等啊,我接个电话……”   简凡又解释了一番,难得地说这一堆心里话,可惜的是现在的知心朋友只剩这么个货色了,或者还有其他人,却是简凡不想打扰的。   电话是杨红杏的,这段时间的电话明显多了,不过也没有多说什么。问了问家里,又问了问近况,回答自然是一切安好,俩人的关系稍有进步,最起码短信改成电话联系了,接完了电话又给家里拨了个电话。问候了问候爸妈,这时间不知不觉过来,等再回头却不见唐大头了。转着身子找着却见得唐大头站在火车站外围栏处发呆,信步走了上去,唐大头眼里笑了笑,指了指远处。   简几也乐了,是傻柱,正在不远处蹲着端了碗牛杂大嚼着,旁边就是炖牛杂的锅,招牌挂着清真牛杂字样,配着几个曲里八拐的蝌蚪字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这在北方城市也是俯拾可见的美食,向来是贩夫走卒大块朵颐的最爱。   “你见过他了?”唐大头问。   “前两天见过一次。”简凡道。   唐大头扯着嗓子喊了句,傻柱诧异地摆头瞧了瞧,等着唐大头再出声示意,傻柱乐呵了,碗一顿立马就往这儿跑,后面卖杂碎的摊主直追着喊:还没给钱呢。   慌慌张张地付了钱,慌慌张张地奔上来,跟看着新鲜玩意一样扶着唐大头的膀子喷着口水:“耶…耶…耶…耶…哥哟,你咋成这样了?”   傻柱一说话就大舌头,嘴唇往下耷拉口齿不清,这样说话的直接后果是往对面喷一堆唾沫,而且全喷唐大头脸上了,唐大头不迭地捂着脸,推开这驴高马大的傻柱悻然说着:“那你说我成啥样?能他妈喘气就不错了。”   “哎对对对……大哥说得有理。”傻柱偌大个个子,弯着腰施着礼。敢情骨子里对唐大头确实尊敬。扶着瘸腿的唐大头坐到了一边,正待急切地要说话,唐大头先自搬着傻柱的下巴把他的脸扭过一边,别对着自己又喷出来,一股牛肉味。   简凡看得直笑,俩人这会倒像一对难兄难弟,唐大头裹着劳动呢蓝布衣,套着破牛仔,怎么着看也不像曾经叱咤风云的唐老大,而傻柱穿着大灯笼裤,蹬着大头鞋,上身是裹着薄军袄,袄子像偷来的,明显忒小,唐大头也发现这问题,拽拽这厚衣服问着:“这……现在怎么还穿这么厚?”   “噢,半夜凉。”   “半夜?半夜还干什么?”   “那货车到站了有活,大半夜都我们没婆娘的出来干这活。”   “噢……累不?”   “不累……”   唐大头知道是夜里搬运到站的货车,眼神有点惋惜地说着,傻柱刚吃了一顿牛杂一脸幸福的回答着,脸上俱是见到了大哥的喜悦,这中间就有人煞风景了,是简凡,凑上来问着傻柱:“傻柱,光搬运工,不干其他?还干什么了?”   唐大头眼神一紧,傻柱仰着脖子呵呵直笑,再一问,这傻柱神神秘秘地两手做着比划,压着声音道:“后半夜看得松,有时能扛出东西来。老值钱了……”   “啊?偷东西……”唐大头咧着嘴骂了句,同情顿时消失了。   “人都偷呢,咱要不偷点,那不成真傻了?”傻柱咧着嘴不以为然。   唐大头却不知道简凡到底带自己来什么意思,看看简凡在谑笑,又看看傻柱在傻笑,一时说不准了。这倒没敢追问,唆着傻柱道:“柱啊……这事千万别跟人说啊……贵重东西别偷啊,别把你整进去出不来。”   唐大头的好歹有点法制意识了。   “没,没事,那那戴大檐的让我们扛的,一家人……没人抓我们。”傻柱悄悄解释了句,这把唐大头和简凡当自己人了。简凡再也忍不住了,扑哧声笑翻了。唐大头知道再问傻柱也解释不清,拽着简几轻声问到底咋回事,简凡一指不远处的货场,还有不远处的废品收购站。一说沿胡同还有几家,大部分时候铁路上内部职工里应外合串通这些扛包的小偷小摸点建材、*还有大棉花包之类的物件悄悄换钱,都是大单位的货运过路车,丢了一包两包也没人怎么查。据说这趟子事由来已久,闹得凶的时候叫飞虎队,扒火车下货,前几年打击过一次收敛了不少,现在转地下工作了又叫:铁道游击队。   而且像傻柱这号居无定所,没家没业的散汉,当然是发展成外围队员的最佳对象喽。   唐大头看着傻相一脸的兄弟。哭笑不得地说了句,傻柱,你可出息了啊……傻柱立马高兴了,大概是看着唐大头这身打扮也够寒酸,咬着耳朵说着,唐哥,我们现在兄弟十几个,要不你带上我们干?   唐大头耸着肩膀笑了,笑得情不自禁,笑着道:“哟……柱啊,你看这腿能干这活计?”   “噢……对,没事唐哥,没地儿去了跟我住一块……”傻柱殷勤地邀着,看来并不介意养着唐大头。唐大头一感动想说什么,简凡抢着又煞风景了:“哎,傻柱,车罗子呢?”   车罗子就是剃着鞑子头梳小辫那货,和迷糊老纠缠在一块混,傻柱一听这俩名字,苦大仇深地骂着:“俩吃B食的……妈的,俩戳屁 眼的……妈的,一对不冒烟的。”   这几个兄弟间早有矛盾唐大头知道,不过是一天缠打在一块因为生活环境和认识不同很难同道,不过像这样咬牙切齿骂的倒少见,吃B食是吃软饭的意思,戳屁 眼是同性恋的通俗叫法,还有不冒烟那是断子绝孙的意思。再一深究连着傻柱说连着简凡帮腔解释,才知道车罗子和迷糊也在火车站周边一片混,专搁路边等那些站街野鸡招客后跟着瞅到哪办事去了,然后给派出所通风报信得小奖金,派出所罚大头,报信的拿小头,据说小日子过得蛮不错,最起码唐大头看得出来比傻柱好,要不就不会这么咬牙切齿了。   当然,傻柱自然认为是道不同不相为谋,自己这连顺带拿当然要比车罗子迷糊净搅人好事而且给警察通风报信高尚多了。   唐大头听得抿着嘴轻笑,简凡脸埋在膝上笑,给傻柱点了支烟,得吧得吧抽着,诨话诨故事自然又是讲得满天乱飞,大部分是编排迷糊和车罗子俩人被一群扎堆的小姐围着揍了顿,揍得方式很奇特,直接是高跟鞋往裆里踹,踹得迷糊和车罗子身上那棍棍是一准起不来了。   “傻柱……去,我和唐哥饿了。去那边报俩碗面等着……”简凡听不下去了,打发着傻柱,傻柱对这小警察哥哥也是尊崇得紧,得令一般小跑着到了几十米外的拉面摊上等着。人一走,唐大头忍住了笑意问着简凡:“简凡,你……你早知道他们是干这个的了?你今天带我来什么意思?”   “呵呵……”简凡笑着,当了警察两年,这些痞子混混的来钱门道自然是一摸就清,何况傻柱本就不遮不掩,这就拍拍唐大头安慰着:“意思很明显,不管多大的人物、多小的人物,都有自己的生存智慧,比如你看傻柱自得其乐;迷糊和车罗子呢,也过得有滋有味,甚至于并不比跟着你差噢,孙二勇出来后好像到安保公司混去了,当了个小队长……不管选择什么生活方式,他们既然选择了,肯定从中有某种乐趣,你觉得有必要改变他们的现状吗?或者按着你的意思改变他们?”   “这……你,什么意思?”唐大头有点不解,不过对于先前的想法有点松动,明显这帮兄弟不是那种哭着喊着让你救救的德性。   “我说得再简单点,看守所监狱林立,这进去的成千上万,帮教帮教,改造改造,你觉得真正能改头换面、脱胎换骨的有几个人?”简凡问。   “这……”唐大头隐隐明白了简凡意思了,这些人狗改不了吃屎。   “这个世界没有救世主,试图扮演这个角色的不是粉身碎骨就是悲歌落幕……老唐你救不了谁,何况他们也并不需要你救,当年的那份恩严格地说是一种自发行为,比如受伤的如果是二勇,是傻柱或者其他人。你也会毫不犹豫地送他们一程。这是人之常情……就像你姐唐授清你姐夫李威,也像曾楠,他们认为你拿了钱办什么事是应该的,这些无意中把你差点送上绝路的人你都一点不怨恨,那这些无意中救了你的,又何必念念不忘呢?……坦白地说啊,老唐,我也是无意中救了你一回。不过以我对你的了解吧,我觉得你这人:该死。”简凡直言不讳了。   唐大头呵呵一笑仰着头释然道:“当祸害的命大,我有什么办法……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可我怎么办?”   “什么也不办,从你死里逃生的那一刻起,我觉得应该活出来了,你就是你,没人欠你的,那些事是你自找的;你也不欠别的人,就即便是有,一死也足以偿清了……你这群王八蛋兄弟呀,我想他们真有什么难处了求到你门下,你也不会把他们推出去,钱能解决了的事都不叫什么事了,钱解决不了的,你腿都瘸了,不会还想着快意恩仇吧?   我的意思很简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让他们过自己喜欢的生活,比如傻柱一天小偷小摸,这是里应外合的偷,就抓住了顶多揍一顿关俩天。况且还不一定能抓住,天下这贼多了,真抓得完呀?还有迷糊、车罗子,他们已经在你的教导下学会了在警察庇护下干黑事,基本生活难道还会有什么问题?你瞎操心不是?”简凡反问着,问到最后把唐大头问笑了。   “是有点瞎操心了啊,我可没想到这帮小子过得这么滋润哦。”唐大头笑了笑,无言的摇摇头。原本自己这帮子人本就如此。   “顺其自然吧,天下本无事,不过你要他们再聚起来,肯定就有事了……呵呵……就像这样挺好,做个普通朋友,高兴了喝喝酒,有小难处了伸伸手,他们真想干点正经事,还怕没人帮呀?都不用找你,找我都行,我现在多缺人……可这帮爷们,我敢用么?”简凡笑着说道,终于说到了底处了,话如温吞一般让唐大头不知不觉地认可了,半晌叹着气,无语。   这或许也是简凡欣赏唐大头的地方。对于有点小仇有点小怨的事唐大头一般记性不太好,可谁要对他有点恩了,总是让这个瘸腿汉子念念不忘,总念着别人的好。而费尽心思的揣清了这帮人行踪无非也是想告诉唐大头,兄弟们过得很好,有没有你都一样的好。   唐大头保持一个雕塑般的姿势。手上的烟乃袅袅地燃着,往事像这云烟渐渐消散在眼前,有热血、有留恋、有苦痛、有豪情,不过,都已是过眼云烟。简凡再没有开口,耳听着车站的嘈杂,仰头望着星空的浩翰,一个个人生命在这世界上,永远像一颗星星、一束灯光那样,太渺小了……   …………   …………   过了好大一会儿,俩人都没有开口。傻柱扯着嗓子大喊着叫着面熟了。简凡起身搀了唐大头一把,俩人踱着步闲话着到了面摊前,两大碗拉面做得油花一碗在夜色下灯光着闪着油星,傻柱呵呵笑着给俩抹筷子。唐大头看了傻柱一眼,终于下了个决心,摸着口袋里摸了一叠钱,足有一两千的样子递给傻柱,傻柱的表情加外奇怪,嘘嘘律律直把流出来的口水往嘴里吸,两眼发亮地接在手里,就听唐大头说着:“柱啊……半夜别干活了,多累呀,是吧?找个妞自己玩去……哥现在也穷了啊,身上钱全给你了,省着点花……听好了,上个妞只准给她一张啊,别让人都骗走了……”   傻柱喜滋滋把钱直往怀里揣。不迭地点头,哎哎哎了几声,乐得有滋有味小跑着溜了。拉面的俩师傅跟着笑,简凡也跟着笑,没有评价,对于这帮子,唐大头知道最好的解决办法,不过是临时的,钱光了肯定又要回去继续当游击队员。   不过,除了尽人事、听天命,又能如何?   俩人无言的笑着,眼光中此时多了一份默契,面刚吃了两口,谁可知傻柱得儿得儿又小跑回来了,简凡和唐大头一惊,就听得这傻柱凑到俩人面前殷勤邀着:“哎,唐哥,小锅哥……咱们仨一会儿一起去成不?咱们人多了干完了不给钱她们都没治……要不少给她点……”   简凡眼珠子一凸,被面咽住了。咳…咳弯着腰往外吐,吐了口笑得肚子疼。唐大头神经强悍,估计这类强干霸王嫖的事也干过,笑着安慰着:“柱啊,哥没心情,你自个去吧。又花不了多少钱……去吧。”   傻柱一听,支愣着眼似乎不相信唐大头变性了,关切地弱弱问着:“唐哥,你腿瘸了,不会那小玩意也瘸了吧?要不我摸几个狗鞭给你冲冲!?”   简凡刚支起腰来,一下子又笑翻了,唐大哥这回真被搞得面红耳赤了。一拍桌子本色外露了,恶相一生叱骂着:“滚,再不滚把钱给老子退回来。”   “哦……那我走了。”   傻柱嘴里哦了声,却不知唐哥为何生这恁大的气,不过钱肯定不还的。一掉头小跑着溜了,这回真走了。   卖拉面的俩伙计偷偷笑着,简凡和唐大头也笑得吃不成饭了,这面味道也不怎么地,扔下碗付了账,离了这里,没有打车,俩人一路开怀地笑着走的,简凡直把唐大头送回了家……   …………   …………   生活像往常一样继续着,不过越来越有振奋人心的事了。   黄天野活干得也够利索,第二天一早简凡到大营盘新店的时候不大不小的食尚快餐二部已经挂出招牌来了,电通了、水通了,吧台和墙粗粗装修了一番,豆豆带着俩利用实习时间打工的学生来支应店面来了。时继红带着闺女也被接来了,张杰老婆叶梦琪也来了,人气一下子旺了,一挂五千响的鞭炮放过就等于正式开张了,这地方的市场比想像中还要好,刚过中午五百份就售空了。而且这儿市场有一个特点,一直到下午五点仍然是陆陆续续有人来吃饭,现在简凡明白为什么再难吃的饭这里也卖得出去了,因为这些一脸愁容一脸期待一脸憧憬的求职者,心里担忧的估计是衣食无着,吃到嘴里根本不知道什么味道。   而店里人选得简凡又一次自鸣得意了,时继红这破锣嗓一喊威风八面,正好在这嘈杂的环境中起到了指挥者的作用,那桌什么份饭、多少钱、要不要饮料点得是清清楚楚。如同当预审员捕捉到嫌疑人细节一般一点疏漏也没有,而叶梦琪本就是超市收银出身的,一听说简凡开店二话不说就来帮忙来了,收钱找零是利利索索,即便是笨手笨脚的时巧玲也干得津津有味。晚上关门结账,足足售出去八百三十份,这还是加餐因为准备不足的缘故,根本不需要广告的营销就有强劲的市场需求,而且除了盒饭,简凡的脑袋反应很快,中午前就订好几十件啤酒饮料随着盒饭也出手了,晚上收工啤酒瓶饮料罐足足拉了小半车,又卖了好几十块。   很久没有这么让简凡热血沸腾,兴致高昂的事了,大师傅、临时店长、司机、老板多职一身,干得根本不知疲惫。当天夜里和工人们一起安装恒温保存和加温设备,直忙活到了后半夜,第二天还兴冲冲地回加工场准备份饭,当天中午轻轻松松地突破了一千份,简凡看着络绎不绝的食客,埋在心底那份蠢蠢欲动的豪情慢慢的勃发出来了…… 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17章 坦途多有险   一百份……一千份……   平地里冒出来的这家食尚快餐虽然在熙熙攘攘的大营盘人才市场其貌不扬,不过前后一百余米差不多都能闻到小店的肉香,是一种和着药香醇厚的酱香,其实靠着这香味就能把饥肠辘辘的行人馋虫勾将出来,更何况这里的味道并不错,而且更更何况一大部分来自高校的学生已经熟识了食尚这个小店的口味,销量稳稳地开始攀升……   其实这之中有个小小伎俩恐怕已经现时的经营者不屑使用了,就像卖羊肉串并不是出不尽烤烟,而是有意地把香料和肉香一并煽出来诱引过往食客的食欲,大营盘二部店里不过在店门口设了个盒饭点,除了打包出售外又熬了一锅酱肉,挤一上午送简历、填表搞得头昏眼花的求职者估计出门就不由自主地向这边来,直接无视近处的销售点。   第二个两千份仅用了一周,原因是黄天耶在理工大也设了一个零售加配送点,大学城周边的配送急剧的扩张到了三十多人,徐青青开始独当一面了,而且这位学经济出身的姑娘倒也不缺经济头脑,最起码比简凡和黄天野这俩上大学只顾吃睡的草包要强不少,经营了一个月出头就开始批量OEM定制标有食尚商标的盒饭。价格几乎同等的情况下,档次自然要比大学周边的泡沫饭盒高出不少。到了四十天头上,翻翻大学城周边的垃圾桶,差不多一半是食尚一次饭盒的标识,即便是不算简凡零零碎碎收编的原街上的散兵游勇推个自行车卖饭的主,黄天野的销量已经稳稳坐定了三千份。   相对于十几万人口的各大院校,这个不起眼的小吃食估计还没有一个学校的大灶可观,只不过靠零售已经做到了这么大,黄天野已经很满足了。   简凡还是贪心不足,一边催促着黄天野铺第三个点,一边忙着人才市场的店面,俩人向来攀比之心很重,大营盘店面刚开,本来还笑着简凡领了一帮娘子军,带头的居然还是一对肥肥母女花,和自己店面那帮模样俊俏的学生 妹孰无可比之处,不过让黄天野郁闷的是,自己这个三十多人的团伙,和这七八个娘子军的销量基本持平,而且这大营盘的市场基础太好,几乎不用送外卖不出门就轻轻松松走几千份的量。   而且再加上简凡这鬼也似精的点拨。黄天野知道自己迟早要落下风。没过几天就听说简凡厚着脸皮连跑了人才市场主任办七八十来趟,厚着脸皮要免费给市场的工作人员提供工作餐,那主任知道这帮做小买卖的奸诈,起初不予理会,直把简老板哄将出来了,谁可知简老板脸皮不是一般地厚,之后一俟中午便腆着脸,屁股后带着厨师进人才市场给工作人员送热饭热汤,闲暇了还帮忙打扫打扫卫生,没过几日工作人员里都反映食尚的份饭口味不错,而且市场新雇这帮清洁工倍儿勤快,这倒搞得主任哭笑不得了,答应让简凡试试。试试的结果是:用这三十多份工作餐,换来了市场招聘单位人员的定餐,足足四百份。   三个点、两个月,撑起了日均七千多份的销量,如果不是大营盘店面局促无法容纳更多人同时就餐的话。这个数字还要增长。   两个月,鸟枪换炮了,又添置了一辆小厢货车,从乌龙老家招来了三名厨师帮工,厨房的大小事基本交给大槐看着了,除了店面的事简凡就一头闷在卤酱间里,卤酱肉下的功夫不小,可产量奇少,不过在懂行的这帮厨子眼里,这才是份饭的精髓所在,只要添进去几片肉起味,差不多就能让人记住这份饭,更何况食尚的配餐很讲究营养,且是老汤起味,繁琐是繁琐了点,不过和街上几块钱的同等东西比起来,那差别可就大了。   这也是一种吃法,比如这点精的几片肉,那是量越少、回味越老,反倒比大块朵颐留下的印像还要深刻;比如这几块十几块的小吃食,做的精细了,让人觉得物有所值了,不回头都不可能。   而恰恰吃的生意,最讲究的就是挣回头客的钱,在这个上面,简凡虽然没有学到老爸那份拙诚,不过这理念多少还是熏陶了点。   说话着就进了四月份了,开店两个月了,越来越红火的生意反而越来越轻松和轻车熟路了,沿袭了桂园那份辛苦,每天早起五点开始收菜。附近的屠宰场和菜农也认可了这个当场付现的加工场,乐得稍比城里便宜点往这儿送货。六点准时开灶,九点开始陆续出饭,有一部分直接在加工装盒,大部分成桶装地直运到三个零售点,保持着加温直卖到中午以后,大营盘的店面则经营到下午六七点关门,分开了厨师和卖饭的反而两头都累不着了。但两头都累的就剩简凡了,还拉了个黑蛋帮忙,每天大营盘的店面要出两次垃圾,为了省钱的简老板就自己代劳了。   这一日下午三点出完垃圾再回到店里,此时早不可同日而语了,沿墙一面分饭地方站着穿着统一的五位。大红的颜色分外惹眼,连时阿姨穿上这身也显得格外年青、精神。工作服就是时继红挑的,红衣绿挽袖。本来怕这红配绿有赛狗屁一说,衣服没成黄天野和徐青青就笑话上了。不过简凡不以为然,这年头你越脑残越有人围观,越围观越有人气,怕啥么。   确实是不怕啥,人家敢穿,还怕你看呀?时继红一带头,闺女当仁不让,这娘母俩审美观差不多,只不过穿得多了,倒也觉得蛮顺眼的。   进了店里,尚有着零零碎碎的散客进出着,这店还是有点小了,高峰期间座位不够,就午后两三点也能上一半人,进门的功夫梦琪笑笑示意着,和印像中那个诨话不离口的哥们相比,这老婆可是文文静静的一句话也不多说,黑黑的削瘦个子看着让人有点可怜,而且和时家这对母女花恰恰成了鲜明的对比,一个收银、一个收拾残桌,五个分饭的,只能听到俩人的粗喉大嗓门,一个就是时继红、一个是时巧玲。   这不,时巧玲手里没活看着简凡进门颠儿颠儿奔进来,一脸笑着道:“简凡哥,来来……我跟你商量个事……”   说着不容分说,不顾众人诧异的眼光。直拉着简凡到了店后,期待地问着:“简凡哥,五一……五一我请几天假成不?”   “不行。”简凡不容分说拒绝了。教训着这梳马尾巴的胖妞:“五一什么节?劳动节。五一什么口号?劳动最光荣。那天你得做最光荣的事。”   “哎哟哟……你也太资本家了吧?这四十天我只休息了一天,没到晚上就让我妈叫回来了。你说我一天多累啊,你不能净想着剥削我的剩余价值不让我休息吧?”时巧玲八成没尝过工作的滋味,但对于大店这种没有休息日的工作还是颇有微词的。   “九点多才来开门,下午五六点就回家了,能累着你呀?你不打游戏什么事都没有。”简凡道。   “违反劳动法啊,公休是法定的。你得给我补回来。”   “哎你领加班费的时候没提意见呀?”   “嘿……我……”   “你要不干了,我让你妈开除你。”   “你敢……”   “我不敢你妈敢,哈哈……”   简凡对付这种涉世不深的小女生自然是怪话多得很,噎了几句气得时巧玲胖拳头直擂了简凡几下泄气,俩人辩了几句,时继红那大嗓门大喊上了,巧巧,别缠你简凡哥,过来收拾桌子。   一喊,时巧玲明显还有点惧老娘的淫威,应了声,给了简凡一个威胁的眼神,得儿得儿忙活上了。   闺女一走,时继红喊着简凡,简凡信步过来了。此时觉得当初的决断还真不是一个英明可以概括的,体制内混久的人都有办事小心的性子。时继红格外小心,每天的账目理得清清楚楚一丝不芶,而且当过预审员,这看人说话的本事不浅,最起码把这帮小丫头们收拾的服服帖帖。敢偷奸耍滑、敢工作期间私会男友、敢煲电话粥铁定要被时阿姨教训一顿,从讲政策到讲工作来之不易。非把你说哭不行,甚至于有时候连自家闺女也不放过。   不过简凡知道老时就一刀子嘴豆腐心,和大多数警察一样生活也并不那宽裕,如果说初来时候是基于碍于情面帮忙的话,那么第一个月母女俩得了七千多的工资就足以让她把这事当成自己的事干了。当然,这也是简凡最愿意看到的。   像往常一样,又是一堆烂账,刚刚坐下端了杯水就听时继红拿着小本本得吧上了:“工商所的让订《工商时报》、《市场信息报》,不订不行啊,从今天的营业款里结了啊。327块6毛。”   “嗯,知道了。”   “还有啊,这几天的事聚一块了。你看啊,街道办的来了两趟,五一要搞文明街道办评比,辖区商户挨个要赞助,最少三百,多者不限,谁要给三千,街道办给挂个流动红旗,给多少?”   “给他们三百打发走……”   “呵呵,那行,给三百。还有啊,个体劳动者协会和工商所的一起来的,要吸收咱们入会,入会年费六百。”   “不入……”   “这个算了……还有税务所的。搞纳税先进商户评比,评审费一千二……”   “不评……”   “哟……这个你不评不行,你不评人回头就说给咱们定额税低了,要给你调调可就不止这一千二了。还有啊,那税务所同志偶而来吃顿工作餐,我可都没敢收钱啊……”   “咝……”   简凡有点肚疼,很肚疼,现在有点明白为什么整条街卖盒饭的差不多都是推个自制车,敢情一年能把这些乱七八糟的费用省省就挣不少,这四十天功夫,光街道办巧立名目就要了三回,而且是锲而不舍,直到你掏腰包。一听税务所的这事,又是几分难为,想了想无奈地说着:“那你看着办呗,不行给人交了算。”   时继红也笑了,胖手翻着账目,看样还没完:“还有,残联发动咱们捐款,给咱们送了倡议书……还有个无偿献血倡议,献我倒能给献点,不过这儿走不开呀?”   “献血没问题,捐款就免了。”简凡道。   “切,就知道你这品德高尚不了。我也没捐。”时继红正色说了句。引得一旁的女儿扑哧声笑了,老娘一瞪眼,巧玲掩饰似地赶紧走开了。   “我怀疑募捐人的品德,所以我也高尚不了,给他们钱我还不如直接买东西送福利院呢。”   “呵呵……也对。哎,还有个爱委会……”   “有完没完,又出个什么会?”   “一看你就是文盲,爱委会,爱国卫生运动委员会,直接在区政0府办公的。”   “咱们和政0府扯什么关系?”   “防病防疫、灭蚊灭蚁灭耗子,要给咱们配额安全药量,交一百七。”   “哦,卖耗子药的啊……哎这卖耗子药的,也都去政0府办公了?”   “呵呵,你个小反动分子。”   时继红笑着说完了,一堆账。又是好几千打水漂了,搞得简凡呲牙咧嘴心里生疼生疼地,可这钱大部分又不能不出,在乌龙开店就见过类似的事,冠冕堂皇地来吃点要点拿点都属正常,心疼也没治,那怎么办。除非你不干,否则这些闲人成天上门骚扰,谁可受得了。   “哎,我现在知道为什么发财的小老板都忙着出国了……这见微知著啊,社会主义好是好,就是私有财产不是那么神圣啊,你没发财都看不起你不理你,你稍发点小财都看得起你来找你,哈哈……我估计太原做生意的一年收入里有十分之一流入到灰色收入这一栏里,全部进小金库被吃喝嫖赌了,一点正事不干。”简凡起身长叹着,发了句牢骚,实在有点心疼这些辛苦钱,不过没办法,该交的少不了,这还是时继红难缠,要是个老实人,还没准人家给你再出多少难题呢。   “怕就别干、干就别怕……人家能收多少,大老远跑几趟容易不?……真抠门,我算是瞎了眼了啊。进我家门我还说你小子穿个可怜兮兮的,敢情这一个月能挣十万出头了啊?”时继红翻了一眼,只嫌简凡有点小气抠门了,每天的饮料罐酒瓶出售也入账,用过的一次性塑料还总到一块统一按废塑料出售,这店里认识的知道是老板,不认识的只当是清洁工进门了。   简凡一听时继红编排,歪着脖子不屑了:“是啊,能挣十万,可俩个月花五六十万你咋不算上?十个厨师加你们八个人,你再算算,我一个月有一半时间给你们挣钱。”   “去去……又开始哭穷了……”   时继红摆着手,撵鸡赶猪一般把简凡赶着走了,而且颇嫌这身工作服实在有碍市容。   …………   …………   倒了垃圾,卖了回收的一次的饭盒,口袋里鼓鼓囊囊地又是一堆零钱。其实现在简凡倒蛮同意老妈“那省下就是挣下的”说法,店大了手细了哪里都抠得出钱来,算算这塑料和废罐瓶卖卖,差不多能养活住这辆厢货车了。   “蛋,五一回不回家?”车上简凡问着。   “你让回就回,不让回就不回。”黑蛋上了副驾位置,拍上了门,呜声一发动,准备回加工场,一天的工作到这个时候差不多就到尾声了。大营盘的营业款已经是日结进了银行,不用自己操心了。一听黑蛋这话听得舒服,简凡乐了,笑着拍拍黑蛋膀子:“那别回了,哎蛋问你什么呢?三千工资不嫌少吧,你和豆豆俩人挣六千,能顾住你们花了吧?”   “谁跟钱有仇呀?你多发我也没说不要啊?”   “好……五一给你多发。”   “加班应该的啊。”   “废话,不加班我给你发屁呀?你可注意点啊,豆豆现在可是大店的顶梁柱,你可别整得给怀上了啊。还不到法定结婚年龄呢!?”   “啊!?锅哥,这你也管?你比牛必强那孙子还黑,生怕我们不当牲口干活。”   “呵呵……那我给你发得也是牲口工资嘛,有什么不满意的?等你结婚时候,哥给你上份大礼啊。”   “给我辆车,我就给你好好干。”   “嗯,行。 ”   简凡痛快地点点头,黑蛋刚一高兴,不料简凡补充说明了句:“自行车啊。”   黑蛋的笑容立马僵住了,一僵又被气笑了,正要骂俩句,简凡又堵着道:“就你和豆豆这一对,俩人一比一个能干,还怕没车?下一个店让豆豆干,没准结婚前就把车给你挣回来了哦……”   说到此处,黑蛋也笑了,俩人都在憧憬中笑了。   绕着环城路,二十几钟的路程眨眼就到,远远看到加工场门口停了辆奥迪,让简凡心里觉得咯噔一下。好像不是唐大头的车,待稍近了近。确实不是,没见这辆新车,问黑蛋也摇头,狐疑地下了车进了院子里喊了句,就见得老大薛翰勇从自己住的那间里奔出来,不悦地说着:“老二,干什么吃喝的,让我等你一个小时啊?”   黑蛋扑哧一笑,简凡苦着脸:“哥哎,你要把这个称呼改了,以后你随叫随到行不?……你怎么也不打个电话?”   俩人之间还沿用着学生时代的称呼,这称呼多有戏谑的成份,老大向来的乐此不疲,安排着黑蛋搬东西,看看厨房里还各自忙着,简凡径直上了楼,听得老大又在故作姿态扮殷勤道说不打电话是为表示等着的诚恳,这话一说简凡就知道这货八成没好事了,直接说着,说吧什么事。想借钱三位数以上免谈,想吃什么呢下面锅里有,你不是房子卖不出来想忽悠我买房吧?   “你买得起么?切……”薛老大直等着简凡上来,一把揽着简凡亲密无间地说着:“好事,哥给你找点好事干。”   “耶!”简凡被搂着进门看着床边坐着何芳璐,一吃惊笑着问:“哟,不是给我送美女来了吧。”   不过一笑又愣了一下,自己的老板位置也坐着一个人,是张凯,正自吃惊着不知道怎么一回事,老大在脑后扇了一巴掌扇得简凡直捂脑袋愣眼,张凯笑着站起来了,何芳璐有点不悦地看着男友,薛老大却是大咧咧地说着:“这小子欠揍,你跟他好好说就不行。”   同学的关系自然是亲密无间,谁也不忌讳,不过简凡笑不出来了,本来看着何芳璐就有点膈应,这个胖张凯一出现,八成没啥好事,看着张凯起身让了句:“张总呀?坐……坐……哎老大,你把这俩大神拽我们小庙里,我可没啥招待的啊。”   “看看……这小子脸皮多厚。一杯水也不倒,抠死你呀?”薛翰勇有点没面子,明显不悦简凡的态度。不过张凯和何芳璐却是客气得紧,都说着不用客气。最终还是张凯让开了那位置,拉张椅子坐到了桌子旁边,简凡开门见山地说着:“说吧。想买秘方还是想买人,价格合适我都卖给你……说说,我看你知道多少?”   能知道多少,这事蒋迪佳从到尾都知道,如果蒋九鼎够聪明的话。那么现在自己和罗家酱坊的传人毫无二致,简凡也有兴致想知道这身份到底值多少钱。   看来老大只是引路人,正主是何芳璐和张凯,这个张凯简凡的印像倒也不错,最起码有点生意人的本份,而且很老成持重,否则也不会走到九鼎副总的位置。清了清嗓子,张凯勉力笑了笑:“合作怎么样?你以配方入股,你要愿意卖那更好。”   “张总,您要哪一种呀?我可不止一种啊。”简凡说了句,薛翰勇一听眼睛瞪得格外大,丫的据说一个就值百把十万,敢情这货就没看出来还揣着千万家财?   “你别逗我啊,简凡……卤酱方就那么几味,猪牛羊肉和家禽的稍有差别而已,罗大御厨传说是个化简为繁的大师,做出的风味很独特而已……这几味你看……”张凯递着几张照片。   “哟……挺下功夫啊……”   简凡一看,是两个店销出去的盒饭。食尚的OEM标识清清楚楚,三分格、四分格、七分格的不同种类盒饭各照着几照片,不过让这些人感兴趣的肯定不是盒饭,而是盒饭中间那几片卤酱肉而已,一细看更乐呵了。笑着问:“费了不少功夫哦……猪肉、牛肉,酱鸡鸭腿,头肉、猪手……呵呵,我做得你基本都摸着了啊。”   “我是你的客户啊,你这盒饭我可是吃过不少了……”张凯讪笑着。弱弱地附合了一句,知道这子鬼精灵,如果不是何芳璐和薛翰勇有这层关系的话,张凯也想像不到,这个销声匿迹的小厨居然会钻在郊区路边开大锅饭。   “别绕弯啊,说说,我看我能挣多少?”简凡笑着把照片递了回去。   张凯回头看看何芳璐,何芳璐从坤包里摸着一份规划书递着,简凡随意地翻看着,听着何芳璐解释:“……大致这么个意向吧,如果以氮包装或者真空包装的方式销售,进超市货架和向内省各市延伸,对比太原肉联厂的销售额,初始的市场潜力估计在三百吨左右,如果我们投资500至1000万建厂,后续设备追加三百万,半年就投产,预计18至24个月可以回本……”   “嗨,停停……你说点我关心的事好不好。”简凡把规划扔到一边问着。薛翰勇听得心里暗自吃惊。早忘了提醒简凡应该对嫂子的态度了。   “比照现在技术入股百分之十五到二十五比例,我们在这个基础可以谈……这是个双方都盈利的好事。我觉得你还是可以考虑一下的,以你现在的身份做到这个份上,恐怕得十年吧?为什么不走走捷径呢?”何芳璐劝着,向来生意人的眼光和口气,薛老大暗自算着收入。咝地吸了口凉气,唆导着简凡:“老二,你别二了啊,这好事打着灯笼也难找,也就你嫂子关心你,搁别人谁理你?”   这劝得有点本末倒置了,何芳璐回头剜了薛老大一眼,薛老大悻悻闭嘴了,再看简凡却是撅着下嘴唇老高。看样不太满意,半晌才说了句:“老总怎么没来,弄个副总助理唬弄我呀?我现在也是总经理,你们这规格是不是不对等呀?”   明显扯远了,张凯知道这货不会有什么好话,薛老大指着:“哟……你拽什么大尾巴狼,敢小瞧你嫂子?”   “哟哦……生意场上无父子呀?那还管得着嫂子小叔子……呵呵……哎对了,张副总,还没问你,你就不怕我再给你一份假方子呀?”简凡笑着问,笑得很乐呵。   “啧……威盛的曾总和蒋总朋友,无意中说起了这事,本来不太信。不过现在看这味……饮食协会又有人在桂园吃过花馔,这花之一味也是罗大御厨的秘传,为此我还专门求证过,不过你已经走了……”张凯道。   “哦……”简凡明白了,八成是曾楠和蒋迪佳或者蒋九鼎无意中说起这事来了,那俩吃盲不懂,可搞饮食的蒋九鼎却是知道价值,眼珠子一转突然很正色,张凯身子一凛还以为这货表态,却不料简凡问了句:“张副总,蒋九鼎和曾楠不会有一腿吧。这么秘密的事都知道了?”   何芳璐和薛翰勇哧声笑了,这张凯被搞得有点难堪,本就不愿再见简凡,知道没好话,不过拗不过蒋总三番催促只得来了,果不其然,泰山改了本性没改,还是那德性。也是无言地笑了笑说着:“简凡呀,咱们在商言商啊,不管以前怎么样。我觉得蒋家也没怎么亏待过你……其实就是意向,生意人看到商机总得尝试尝试不是?”   “你这话里潜台词没说呀?”简凡突来一句。   “什么潜台词?”张凯和何芳璐俱是一惊。   “潜台词就是九鼎休闲酒店是不是经营不善呀?又搞那套多元化呀?现在酒店的竞争这么激烈,蒋九鼎本就被他老娘强推上总经理位置的,光洗钱那档子事就折腾得不轻吧?……去年我看重新评估星级的时候九鼎落了一颗星,差不多成了大众店了,我劝你们还是好好干本行,别想这些歪门邪道,比如你看我,我就老老实实卖盒饭,咱就没出息,只能干了这事……再说了啊。罗家酱坊的名已经被你们整成大路货了,你就拿到配方,你用什么名字。再再罗家的名那可烂市了啊……”简凡说着,说话不饶人了,人有时候心很宽广,但在某些事上。心眼很小,比如现在。   “……这。”张凯和何芳璐诧异地互看了一眼,这表情八成让简凡判断得出不幸言中了,不过这也不是什么秘密,降一星本身就说明问题了。一言至此张凯也不搁这儿丢人败兴了,辞了句:“生意不成仁义在,我们就是探探路,有这话我就能给蒋总交待了。”   “也不是就不行。”简凡又突来了一句。   “什么意思?”张凯被这峰回路几转搞懵了。   “为了这东西我差点连命都丢了。这个曾楠没说呀?那你说我能拿命换俩钱花吗?我告诉你,这叫十六味谱,出自罗大御厨的亲笔,我其实就想着有这东西,就准备给我老婆天天做天下美食……其实只要有一个人开口要的话,我直接就给了她了,眼都不眨一下。”简凡铿锵地说着,想起了旧事。   “呵呵……我知道了。敢情你还是念念不忘呀……”张凯却是知道。薛翰勇正要出声问不过被何芳璐拦下了。枯坐了一会儿俩人告辞要走,楼下黑蛋风风火火奔上来了,边奔边大喊着:锅哥,大营盘店被砸了,营业款也被抢了。   众人俱是一惊,简凡电话铃也发疯地响起来了,一接却是时巧玲,三人眼瞪着黑蛋气喘吁吁奔上来。再看简凡却是问着,伤着人没有,知道了,然后一摁手机一扔,无可奈何了。跑得再快也得半个时。只见得人靠着椅背叹着气说着:   “张总,何嫂啊,咱们相见不如怀念吧,我一见你们我就倒霉……完了,大营盘的店被砸了,我是血本无归了,说不定又得卷铺盖回乡下了……黑蛋,走……”   这倒是个最好的理由不辞而别,简凡带着黑蛋,安排着楼下厨师们注意点,关好门,别乱跑,然后是驾车又直往市里赶……   “真的假的?我怎么看他不阴不阳不像呀?”何芳璐也被突如其来的事搞懵了,问薛翰勇,薛翰勇哪知道,不过张凯却知道说了句:“假不了,断水掐电赶客人砸店这类事多了,他这一个外来户想立足,哪有那么容易,生意一般般没人理,生意太好了,不出问题才怪呢?……不过抢营业款不可能吧?大白天有点危言耸听了吧?”   “看看去……”   薛翰勇带头拉着何芳璐走,张凯也跟了上来,三人一辆车也朝着市区大营盘方向驶来。 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18章 处惊色不变   狼藉,一片狼藉……   人才市场已经关门了,到大营盘总店的时候是十七时二十分,不过此时食尚小店像人才市场一样热闹,挤挤攘攘足有百十来号人挤在店四周。连一辆长安警车也被淹没在人头攒动中,这年头不管啥地方出事,就不缺这号打酱油路过围观的。   不但围观,而且还在指指点点,有知情的说这地点犯冲,失过一次火砸过两回店,这已经是第四次见这儿的人倒霉了。还有后来的人八卦地左右问着出了什么事,惹了什么人。这个伟大的国度里有时候连围攻政0府、围攻公0安机关的事都发生过,砸这么个不起眼的小店当然也不见什么稀罕了,很多人懊悔的是没有亲眼目睹事发现场,只能从只言片语中听着十几人冲进店面的壮观景像。   很壮观,现在还能看到壮观的影子。店门前几平方米是空的,堆积着白花花、绿殷殷、油汪汪,是米饭,盒饭,还配着各式各样的菜肉。   店里坐着自己的职员,警察已经来了,这里的归大营盘派出所管辖。外面一位年纪二十五六的警察正吆喝着,散了啊,散了,各忙各的,做生意的小纠纷,别造成交通堵塞啊。   简凡知道这是群体 事件的最后一个步骤:赶人。又细细看了看臂章,协警。   想想离开这里不过一个多小时就出了事,简凡也有点猝不及防,经营一个月了都没有发生过什么事,生意好得头脑发热早忘记这一茬了。没成想在你不经意的时候事就来了。   俩人急步奔近了现场,看得更清了,门外几米长的空间全扔着盒饭。店门口搁置的熬猪手锅也被掀了,旁边的餐车凹进去了一大块,估计是被踹得,米饭虽好,可现在摊着这么一地,又被围观的人和进门录口供笔录的警察踩过之后,看着是肚兮兮地让人反胃。   “妈了个B的……”黑蛋恶狠狠地骂了句,正要往店里走,不料这话落那位协警耳朵里了,手一指眼一瞪:“你说什么?大声点……骂谁呢?这事是不是和你有关,还想找事是不是?”   “这……”黑锅一下被扣得翻白眼,就这颠倒黑白的本事以前好像自己也敢这么胡说八道,此时才省到遇上这事是百口莫辩,正支着脖子要辩,简凡拽了一把,堆着笑,温和地说着:“警察同志,这店是我开的。”   “哦……进来,正找你呢?……你说说你们多有碍市容啊,把锅摆门口,把饭车也搁路口……违法占地、影响交通啊,是不?……做生意就好好做生意,不要惹这家仇结那家怨,搞得我们也不好处理不是?早到下班时间了……”那协警进门着倒先教训上了,黑蛋气不自胜,又要冲来辩几句,不料简凡一反常态,又客气地说着:“是是…是…确实有碍市容,我们一定改……”   一进门,一帮子红衣绿袖的女店员悻悻地坐了一片,挨墙根站着的豆豆扑到黑蛋怀里大哭上了,估计是吓着了,黑蛋那受过这等鸟气,狠狠呸了口:“妈的,谁干的,老子宰了他……”   正做笔录的那位一听,笔扔下了,指着黑蛋叫训着:“嗨嗨……你说什么呢?……我说你们这些人怎么就一点法制意识没有啊?还有你。连暂住征都没有,你……身份证拿来我们登记一下……”   估计是查到了豆豆的暂住证没办。一看简凡和黑蛋也像外地来混世界的,那警察的眼神就没这么客气了,理论上像这种非常住人口,都是治安隐患,都是高危人群。   黑蛋哼了哼没理会,简凡又是客气地解释着,这孩子脑子缺根筋啊。别跟他一般见识,说话着看看不见时继红母女,这倒先问上了,一听伤得不重,到不远处药房包扎去了这才放心下来了,不过再看店里却是叫了一声苦也,二十几张简易桌子被踢倒了一半,吧台推翻了,被捅了个窟窿,盛饭菜的十几个不锈钢桶倒了一地,亏是菜米已售罄,否则也是饭菜一地了,此时基本回复到了租房以前的景像,甚至更有过之而无不及。   豆豆哭哭啼啼说着十来个人冲进来就赶客人,踢吧台砸桌子,吓唬服务员,偏偏这里还有个悍不惧恶的时继红,抄着大勺和这些人理论。不过那一身胖肉可挡不住来势汹汹的人群,被人照着额头来了一下然后武装就解除了,正做着笔录的是叶梦琪,显得很瘦弱的叶梦琪却是此时最冷静的一位,详详细细说着大致经过,差不多雷同,只是这伙还推了吧台顺手抢出一万多营业款。亏是中午送储蓄所了一趟,否则丢的更多。   草草地问着,那协警啪声一合笔录指着门口让店里自行打扫,看样准备就走,简凡奇怪了,叫了句:“喂……两位警察同志,您这笔录这么就完了?”   “啊?不完还怎么着,这么大的闹市赶紧处理干净啊……”那警察哥说着,简凡再一看,又是很早以前的同行,协警。这就劝着:“我说警察同志,体貌特征、来了几个人,用的什么武器、怎么砸的,您好像都没问?……而且您看门外的饭盒,根本不是我们店里的,而且我们已经卖个差不多完了,这摆明了是有人打头阵来闹事,接着又有人把盒饭操我们店门口恶心人,还打伤了人,抢了钱,这不是小事吧?”   “是啊,我没说是小事,那你给我说说体貌特征。”那协警呛了句。明显简凡不在现场,气得简凡直翻白眼,饶是经过多少大的审讯也没这位协警哥说话有水平,话锋一转很客气地说着:“同志,这真不是小事,别说我没提醒你啊,偷八百块就能立案成盗窃,这明火执杖抢了我们一万多,这摆到你们派出所也不是小案了吧?”   “是啊……没说是小案呀?那你们说大案就是大案?”另一位协警噎了句。   “你们说丢了一万多,一万多是多少?一万一还是一万九?有证据吗?现在社会这么和谐,你这瞎说不是?”另一位也凑了句。   秀才遇着兵、百姓遇着警,都是有理掰不清,叶梦琪有点火大,一下子腾地站了起来,刚要说确实丢了一万六,不过被简凡按着肩膀示意安静了,一回头见得简凡不动声色地说着:“那这事怎么处理?”   “等通知吧……明儿让受伤的那个到派出所来做个笔录。赶紧打扫啊……”做笔录的警察哥起身要走,估计和一帮妇女搅和了半天说不清。对于来的老板倒印象颇深,回头还不忘夸了句:“这位小老板识大体。看你这样也是混出来的……不该惹的人不要惹,这出了事让我们也难为不是,人多眼杂我们可上哪找事主去?”   估计是那条伤疤给警察的提示,直把简凡当成道上的重新做人的小混混了,简凡无言的摸摸自己脸上的疤,笑了笑道:“你这提示的我就不懂了,我们刚开了一个月零十天,没惹谁呀?”   “哎……啧……”   那协警哥回头看看一帮子吓得面色恻然的女店员和穿着像乡下来的厨子老板,估计是恻隐之心泛滥,隐隐的提示着:“哎,有多大能耐支多大锅啊,这不是你们讨生活的地儿啊……我劝你们啊,要么收拾收拾换地儿,要么改改行一准没事……”   “等等……”简凡听得这话心里一动,叫住了出门的那俩位协警哥。俩人回头诧异一看,就见得简凡上前来了,哥们一般一手揽一个,客气道:“二位辛苦了啊,谢谢你们啊,明儿请请二位要不?”   “别……你们够背的了。”一位说着。   “你和我们拉关系也没用,现在这大街是白天不缺痞子晚上不缺鸡,没事了大家都瞎过,有事了大家都躲着走,你别怪我们啊,除了你们店里人,连个目击站出来说话都没有,我们能怎么办?就真知道是谁。就抓了又能怎么样,回头他还来……对吧。”另一位劝着。   简凡随着俩个年纪相仿的直出了店门,听着这俩位的劝,对于寻衅的地痞无赖即便是伟大的国际机器有时候也一筹莫展,就个治安事件抓住又能怎么样?罚俩钱关俩天出来找后账更狠了,而且对于这些基层的协警当然是有事尽量往小里化,能压着最好,特别是像这案值、受伤之类的事尽量往过糊弄。   看这俩协警差不多一般个高,都精精壮壮的小伙,赶着剩余的这干围观群众,一前一后上了车简凡心里一动凑到车窗上敲敲,车窗一下。就听简凡问着:“二位,还没请教尊姓大名呢?我们明儿去找谁呀?”   “哦,我叫李一志,他叫商卓明,大营盘派出所治安值班室,上午以前来啊……”副驾上那位叫李一志的说道。   “李兄弟,你以前修车是吧?”简凡突来一句,李一志摇了半边车窗手蓦地停下了,奇怪地看着简凡,简凡一笑又指着商卓明道:“商兄弟,以前开过出租车。”   “嘿哟……你怎么知道?”俩人看样没啥心机,奇怪了。   “你看啊,出租车司机的眼神不一样,正常人是向前看,而他们是不时地左右瞟,为啥呢,拉客呢呗;还有你呢,李兄弟,就更简单了,看看你的手指,长年沾机油用洗衣粉洗,手指上皮肤早被灼伤了,显得纹路很粗,指节很突出……对不对?”简凡笑着问,似乎根本不关心店里的事。   “咦?有两下啊……跟我们套近乎没用啊,明儿去找我们所长去吧。”姓商那位笑着说道,觉得这人颇有点意思。   “我跟你们套近乎可不是想解决这案子,是不是所里压根就没想解决呀?……三公里路走了二十五分钟,而且派了俩协警,摆明了就不想给我们处理是不?”简凡道出个包袱来。一听这话,俩协警脸色不自然了,副驾上了李一志看看四下无人,店门口已经开始打扫了,压低着声音道:“那,你这挺屌的嘛,你什么意思?看不起我们协警是不是?那你想让所长来给你处理,你也得有那面子呀?”   “不不不……”简凡手示意着。又道个包袱来了:“这点损失我负担得起,小CASS,我是说呀,我们店里最差的新手也挣两千,店长类的要挣到四千。我是觉得和俩位挺投缘的,要不二位考虑考虑,来我们这儿干?协警工资才一千二……”   “你……有病。”李一志被揭了收入有点脸红,摇着车窗。   “病得不轻。”开车的一加油门。呜声警车走了,把简凡孤零零地扔在原地。   简凡笑了笑回过头来,门口扔着盒饭乱七八糟收拾了三大捅,豆豆领着姑娘们正洗着地,后到的薛瀚勇、何芳璐和张凯站在店外,都无言地看着简凡,还没等着说话。风风火火的一辆吉利车嘎声刹到了店门口,黄老三带了仨位膀大腰圆的冲下来了。   “老三,你是掐着时间来的吧?……这谁呀?”简凡问着。   “噢……工大体育队的,我哥们……损失大吗?”黄老三紧张兮兮如临大敌地上来了,不过一看场面。早误逑了。简凡示意着黄天野进店里。回头却是没有什么喜怒表情地看着薛瀚勇问着:“老大,要不你和嫂子商量商量,合作合作今作把我这店盘下来,照本。”   “嘿……你小子真不值得同情啊。”老大一听,火大了,这不转移损失吗。   “当然不值得同情,同情能解决了问题。”简凡道。   “怎么办?”老大问着。   “案报了,等消息呗……三位请便啊,我可真没法招待你们了……”简凡说着,信步回了店里。薛瀚勇叹了口气,有点无奈,商家和商家之间的竞争向来是无所不用其极。就卖房的卖房的之间也经常互掐,而且这些如果诉诸于法律估计是没有什么结果,毕竟这年头花点钱找几个人闹事太容易了,本想进店里安慰安慰简凡,不过看着张凯往奥迪车上走,何芳璐也走了,两下思忖,最终还是女友重于朋友,颠儿颠儿小步跟着女友上了车。   “对不起啊,张总,我这位兄弟脾气有点拧,有些事得慢慢来,有时候趁他高兴了,他敢什么都给你,还是挺够意思的……慢慢来,这正倒霉着呢,估计也没心思谈这个。”薛瀚勇不无几分巴结地跟张凯说着,毕竟这位是女友的上司,也是九鼎的副总,职场上混得久,对于权、势、位高过自己的人,不管心里怎么嫉妒,嘴上永远是恭维。   张凯笑了笑,对于这种巴结的口气见得多了已经没有感觉了。何芳璐不屑地掀撇嘴轻声说了句:   “肯定要有人倒霉,不过不一定是他。”   …………   …………   “你个倒霉孩子……人打完了你倒来了……”   时继红气咻咻地进了店里,已经是人去店空,服务员都走完了,只剩下黄天野跟简凡了。俩人正枯坐着。卷闸门已经拉了半截。   而简凡一看包扎归来的时继红,额头上打了个胶贴,听这口气估计就没多大事,倒是一旁闺女时巧玲看着精神状态不怎么样,左眼乌青着。正扶着老娘进门。要说倒霉,估计没有比这俩站出来的更倒霉了。   黄天野捂着嘴扑哧一笑,每次看着这母女俩,你想伤心都伤不起来。简凡也笑了,不过却是在笑这平时俩水火难容,经常拌嘴的母女有时候辩起来一个比一个劲大。不过一到关键时候还是应了上阵母女兵那话。一看着简凡笑,时继红更是气不自胜了,上前刚坐下拍着桌子教育上了:   “抠……抠,让你抠,早跟你说什么来着,做个生意这工商、税务、卫生、质检、公0安哪家都得打到招呼,你不听……啊,不就一顿饭一顿酒的事嘛,你倒好,就二十块放了一挂鞭开张啊,现在好了……出了事你再去找人家,那不等着让人家笑话你嘛……早干什么去了。”   女儿端了杯水也坐到了一旁,听着老娘的叫嚣维护着简凡一句,摇着老娘道:“妈你别说简凡哥,怎么办吧现在?”   “你问他,他是老板我是老板?”时继红气得喝了口水,脸扭过一边。   “巧玲,你怕不?”简凡关切地问着。时巧玲依着悍娘不屑地说,有我妈有你在,我怕什么,哎简凡哥,我真不怕,刚才打我妈那人,我还在他胳膊上咬了一嘴呢……说这话的时候看着老妈,多有几分邀功的意思,而时继红此次母女俩对敌看样感触不浅,直接搂着女儿轻轻触触那伤着眼角,直说还是我闺女贴心,要不是我闺女,妈今天可惨了……   “哎哎……时阿姨呀,问你什么呢,我们正商量关门大吉呢,还是继续开下去,看你了,你还干不?”简凡打断了母女俩的腻歪,征询上了。黄天野看这一对肥肥母女花,思忖着这俩人搂一块是不是靠不到对方肩膀还得两说,越看越可笑。简凡一问,更可笑的来了,母女俩几乎是异口同声:“干,为什么不干!”   “黄天野,看见了吧,要不我说你没出息呢,连巧玲都不如……现在知道我为什么找时阿姨和巧玲出山了吧?义气、勇敢、百折不回,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哪像你,有点利就钻,有点难就跑,我告诉你啊。咱们是拴一根绳上的蚂蚱,我倒闭,你关门……”简凡赞了时家母女俩一番,俩人一脸正义凛然,毫不客气地领了这番赞扬。黄天野被仨人瞪得有点不好意思了,解释着:“谁说关门了?干……支持,一百个支持……不过要再有人找事怎么办?”   “哎……简凡呀,不是阿姨说你啊,有些事你应该能看得清……”   时继红听得这一问,看着店里的一片狼藉,几个人辛辛苦苦支撑的生意眼看被搅了,有点心痛地说着:“你这孩子有骨气,这点我喜欢,可骨气不能当饭吃,该低头的时候得低头,该弯腰的时候别撑着,当警察的时候谁也怕你,可脱了那身警服,没人把你当回事……阿姨给你支个招啊。高峰、陆胖子,还有伍支,都是你的直接上级,这么好的人脉为什么不用呢?伍支队现在都成市局纪检书记了,你要把伍黑脸请这儿吃饭,吓死他们,哪个警察能不给你几分面子。当初开门随便哪个出面给派出所打个招呼就没今天的事,对不?……现在你看怎么样,派出所的派出俩协警就做了做笔录,等着他们处理,黄花菜都凉了。”   “哟,升官了?”简凡一听怔了怔。   “啊,秦高峰现在是重案大队队长。陆胖子都成副支队长了,张志勇到一队当队长了,这都两年多了,都提了。”   “那我师傅呢?”   “陈秃子呀?比你还没出息,看枪械库呢呗……哎你别转移话题呀?我说的你听进去了没有?”   “我不想欠他们人情。”   “那好,你处理吧,算我没说。”   时继红生气了,说了很多次了还是白说,自打开门也提醒过,简凡不但没有采纳意见,还很多次郑重地告诫时阿姨不许说出去,时继红起初也不愿意让别人知道自己当了一辈子警察,当到末了成卖盒饭的,这事也压下来,后来收入一增加也觉得心理平衡了,把这事也撂过一边闷声发小财了,此时一出事又是旧事重提了,不过简凡的态度依旧。   “我当然要处理,不过是我的方式,既然大家现在的想法统一了。那我也撂底了:这事是个小危机,可也是一个机会,一个绝好的机会。我等它已经很久了。”简凡冷静地说着。   “什呢?机会,什么机会?”黄天野问。三个都吃惊了。   “当然是把这个快餐市场统一的机会喽。”简凡道。   “哇……你不是吓傻了吧?”黄天野悻悻道了句。   不过时继红一听倒觉得有点意思了,严肃地问着这到底怎么回事。简凡端着水杯手指蘸着水一划一条街点了几个点示意着:“……这条街六个移动摊位,左右俩个街区还有四个,一共十辆保温售饭车都属于新世界快餐营业,每辆车日销量最低四百盒,最高八百盒,也就是说他们整体的销量日均在六千盒左右。光这个批发量每天有一万左右的收入。一年去掉雨雪天,有二百多万的收入……但是我入主这里之后,已经抢走了他们一半的份颇,你说他们能不急么?虽然我不知道是谁,可和这帮卖盒饭的脱不了干系,同行如冤家嘛,下手肯定一点都不留情。”   “新世界可是大公司啊,咱们注册五十万,人家注册五百万……好像转过小营盘路还有个快餐店?”黄天野说着。   “没错,他们是坐地流动的通吃。坐地的店面有四百多平米,离咱们这儿四点二公里,我想那收入和流动销售的差不多。”简凡道,如数家珍。   “那咱们怎么办?这差别太大了点吧?”时巧玲一听,有点丧气了。   “对,差别是不小,所以相对而言,这件事在派出所眼里就是一件治安事件,能拖就拖、能压就压,我甚至怀疑他们早把派出所买通了……这个事往下发展就他们不断地上门寻衅,像前两家开饭店的一样。直到搅得咱们关门。”简凡道。   “那你说得到底什么意思?这还用你说,派出所的和有钱户口从来都穿一条裤。”时继红不耐烦地说了句。简凡阴阴地一笑撂底了:“跨过派出所,把这件事变成一件严重的刑事案件,只要扯上关系进到这个泥沼里,别说他五百万,就五千万的公司照样吃不消……到时候他们自己一屁股屎(事),这条街上就是扔着黄仅他都顾不上捡了。”   “老板哥,你想得太简单了吧,都幕后操纵着呢,别说找幕后,上门的你都找不着,这些人黑着呢?”黄天野不以为然,只以为这事太过理想化了。不料简凡憨憨一笑反问着:“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呢?”   嗯?黄天野一愣,时巧玲不知道怎么回事,而时继红这老警察眉一皱。触电似地起身了,直奔门口的位置傻站着,两眼骨碌碌转着四下寻找着什么,吧台倒了,第上清洁溜溜倒着凳子椅、墙上一片壁纸也看不到什么,再往后就是连体保温箱。   “在哪儿呢?”时继红狐疑地看着。时巧玲奇怪地问着:“妈,你找什么呢?”   “证据……简凡一坐安生了,肯定在哪儿使坏了……嗯……哈哈……”   时继红狐疑地说着,一抬眼突然哈哈笑了,指着灯罩上方,拇指大的探头伸着,一股直连到了二层。探头的位置,正对着店门口方向。这下有得说了,时继红一回头向着简凡直竖大拇指。   “老三,把这第方拍几张照片留存着……今天晚上和一个月前一样。加班装修,别误了我明天开门卖饭,从明天开始,这条街上的生意。归我了……”   简凡站起来了,笑着,手一伸裤腰里拽了把螺丝刀挽了个花,吹着口哨,得意洋洋地上二楼去了…… 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19章 铁警振余烈   自动门缓缓开启,沾着泥迹和灰尘的SUV直驶进支队大院,肖成钢、郭元从车上跳了下来,干这行久了都是白天有点迷瞪,晚上格外精明,不少抓捕和审讯都是在天黑后进行的,这也是多年以来的重案队工作在每个人身上留下的印记,电话里直说着时巧玲这胖丫哭哭啼啼地奔回了重案队值班室找郭元哥哥、肖成钢弟弟,还说家里出急事了,这倒把刚刚回这不久的俩人风风火火召开了。   刑警这个圈子很小,两年前那场让全太原警界波翻浪涌的清洗之后,一个队里退的退、调的调、走的走、留的留,打散了不少,除了家人、除了嫌疑人,难得有几位经得起念叨的朋友,这个唠唠叨叨一辈子黯然退休的时继红无疑算这其中的一位。   下了车直奔着进一楼值班室,进门的时候时巧玲就坐在值班员的位置,一声嘤咛抽抽泣泣直扑进肖成钢怀里,肖成钢一眼看到了时巧玲青肿的眼圈,惊声问着:“这……怎么了?”   “呜……呜……被人打了……呜……他们欺负人,我妈…我妈她…”时巧玲悲从中来,抹着眼睛鼻子,郭元吓了一跳惊声问,肖成钢更吓了一跳,一股不祥之兆涌上心来,灵机乍现惊叫着:“你妈不在了!?”   “啊呸……你妈才不在了。”时巧玲气得翻白眼,直擂得肖成钢后退。   “我妈早不在了,你知道我是后妈。”肖成钢嘿嘿一笑,一笑时巧玲大张着嘴又要哭,郭元笑了,这时胖丫闹起来不比时继红差,赶紧地拨过肖成钢问着:“胖丫,到底怎么一回事,你别哭呀?”   “还能有什么事,我和我妈卖盒饭,被人打了呗。”时巧玲直截了当地说了,又加了句:“我妈被人脑袋上开了口,缝了好几针。”   “不会吧?就你娘俩这吨位。这得多少人才打得过呀?不是你妈打你的吧?”肖成钢明显不太相信,谑笑着问着,这娘俩一个比个悍,经常吵得不可开交,经过缜密思考的结论是:家庭暴力。   郭元嘿嘿笑了,捂着嘴低着头掩饰着,时继红当年是队里的老大难,谁也难管;而时继红家里也有这么个工作难、嫁人难的老大难,这事刑侦队里好多人都知道,一看抹得跟着咪猫儿似眼圈,再加上这身足有三尺往上的腰围,比俩刑警捆一块还粗的腰身,再悲伤的事发生在她身上也是喜剧。   呜……哦呜……时巧玲一见俩的表情怪异,生气,脸扭曲了,腮帮子一鼓,嘴一翘,眼一眯,哭声又起,边哭边拍打着肖成钢:“就不相信人……人家被人打了,你们还笑……呜……不跟你们说了,你们也欺负我……不理你们了。”   “嗨、嗨……我们这不是来了么?到底怎么回事,说说……来来坐下……”肖成钢拉着时巧玲坐下来了,其实要说关系甚至于肖成钢和时巧玲关系更好一点,这都来自于俩人都酷爱网游的缘故,一坐下来端着水,时巧玲长话短说,哭哭啼啼说着就业困难,实在没有办法了才和老妈一起租个门面卖盒饭,门面的地方自然是在大营盘人才市场周边,谁可知没开几天就被一帮人闯进来砸了店面,打伤了人,还抢了辛辛苦苦攒的一万多本钱,由此可得的结论是,娘俩完了,血本都搭进去了,肯定完了……   来之前简凡就三番五次强调,千万别提收入,就说血汗钱被抢了,仇富和悯弱是一对共生心理,人人都有。时巧玲抽抽啼啼地说着,不时地注意着肖成钢和郭元俩人的表情。俩人的戏谑渐渐消失了,代而言的是一脸同情加愤慨,看样差不多就能拉上这些帮手了。   说完了,肖成钢和郭元瞪眼了,肖成钢讶声问着:“不会吧,大白天抢了你们一万多?那地儿没巡警?”   “四点五十分,正好是交接班的时候。”时巧玲清清楚楚分析了一句,一句说得肖成钢愣眼了,好像街巡确实是这个点。郭元却是更谨慎,生怕这娘俩急火了胡说:“你们报警不可能没人管吧?大营盘好歹也在市区,治安不能差到这水平吧?”   言下之意还是有点怀疑,时巧玲撅着嘴说着:“说了他们都不相信我们被抢了,派出所就派了俩协警,二十几分钟才来,问了三分钟就走了。肯定都是一伙的,赶我们走呢?”   一听肖成钢先火了,一拍大腿:“嘿,说得他们了得了,妈了个B的,胖丫别怕,明你照样开门卖盒饭,谁他妈找事干死他。”   “啊,你能天天守那场啊?”郭元噎了句,一句真噎住肖成钢了,瞪着眼:“那怎么办,时阿姨又不是别人,别管呀!?”   “谁说不管了,明儿咱们跑一趟大营盘派出所打个招呼嘛……估计就是些小痞子捣蛋。可这些事你怎么办?要是派出所有意往岔道上拐,事后你连是谁都找不着,再说了,没证没据就店员的笔录,就凭这个定罪呀?”郭元向来比较稳妥,说的在理。   时巧玲的眼神悄悄瞟着肖成钢的义愤填膺、再看看郭元的稳成持重,此时倒颇觉得还是简凡哥厉害,把俩人的反应猜得几乎是一一模一样,到了此时该亮底牌了,时巧玲吸溜着鼻子哽咽着爆了句:“我知道你们当警察的都没什么人情味,我妈、我和琪琪姐都被人打了,琪琪姐是收银的,丢了一万多块正在家里哭得死去活来呢……你们看着办吧,大不了我们仨人起上访去,我就不信没人管……”   “谁!?”肖成钢和郭元同时惊声问,又被这胖丫吓了一跳。   “琪琪姐,叶梦琪呀。你们装不认识吧啊。”时巧玲放了个雷子,志在必得。   “不会吧,她不是在家乐和超市当收银员吗?”郭元清楚。   “自己看吧……”时巧玲把一个大屏的MP5放到桌上。   郭元狐疑地接着,肖成钢大脑袋凑将上来,一摁调试到了视频截图,是监控的录像,很短暂,不过格外清晰,近在咫尺的店门哗声冲进来十二三个人,然后是掀桌踢人叫嚣着,几张狰狞的脸惊得客人们又是哗声往外跑,然后是那位吨位格外突出的时阿姨气冲冲提着大勺叫骂着,不过被人劈面照额头来了一下,立马倒金山一般后仰仆了,收银的和胖丫直奔上了拉扯,胖丫直抱着打人凶徒搬着胳膊使劲咬了一嘴,不过被人挣脱后重重扇了一耳光,就成身边这个德性了。而收银的被人重重推了一把倒在一边。   哄抢着散落一地的大小钱币画面,郭元细细地辨认着被推进一边收银员,眼里冒火,扭过头看着肖成钢说了句:“是梦琪,张杰家的。”   “我……操……”   肖成钢两眼如火,瞪得溜圆,夺着MP5捏在手里青筋暴露,另一只手拉着胖丫时巧玲,悲愤地咬牙切齿:“走……抓回来我非活劈了他。王八蛋……”   时巧玲被一股大力拉着不由自生地起身来了,郭元正待要拦,肖成钢怒目而视着说着:“郭哥,这事你要装没看见,我他妈以后不认你……张杰就倒在你我眼前,他老婆到现在还没嫁人,孤儿寡母挣俩辛苦钱容易么?眼摆着被人欺负了,这事你敢说你不管!?”   “你他妈说什么呢?谁说不管了?你一个人抓得过来吗?”郭元也生气了,推了肖成钢一把,气忿忿地说了句:“把在家的都叫上,要干就干利索,打得他们翻不过身来。”   “……我也去。”   值班员也火了,撂下值班室,跟着肖成钢、郭元直下了重案队的小楼。   车呼啸出了支队大院,电话不间歇地拨了出去,散布在全市各小区的同事,正吃饭着的扔下了碗,正回家途中一打方向、刚着家口的扔下老婆孩子,二话不说直朝聚集地驶来了:刑侦三队。   一队一组和一对搭档的刑警是一个特殊的群体,因为长期所处的危险和紧张工作种类使然,那份同志情战友情也格外地重,牺牲在任上的张杰是重案队的一面旗帜,如果他的遗属在生前这些同事眼里受到不公正待遇,那不啻于打到了重案队的脸上。   于是,导火索从这里点燃了,从十几辆重案队专车直赴三队的时候开始点燃了……   …………   …………   “我们在去三队的途中。”   简凡悄悄地翻看了一下手机,是巧玲的短信,看了看又塞回了口袋。   旁边就坐着时继红,对面就坐着刑侦三队的队长高凤歧,有过几面之缘,只要干上刑警这行多数人都有早衰迹像,高队长只要一思考,额头上明显皱着和年龄不相吻的深纹;盯人直视的时候,再好的朋友估计也能感觉出几分敌意来。   比如此时就在盯着简凡,听完了时继红的叙述,又看了手机上放的同一份监控截屏,高队长斟酌了,额头上的皱纹锁了良久,想了想说了句:“好,可以立案,不过老时、简凡,咱们自己人不说外话啊,对于接案的外部非突发恶性事件,都要由报案人提供办案经费,你们准备两万怎么样?”   这是惯例,不成文的惯例,但是准备立案已经是很大的面子了,那等于是花两万解决了此事,如果追回被抢钱款的再返还一部分的话.其实相当于损失并没有多大增加。时继红一听完全可以接受了,看着简凡。不料头摇得像拨浪鼓,很不客气的撂了句:“没有。”   “这……”高队长一下子很觉得丢面子了,好歹给前同行莫大的面子,知道这货也是刑侦出身没敢多要,这两万也并不冤枉,毕竟现在出人出事出力都需要钱。想了想让了让步道“那少点吧,反正正义要伸张,经费这口我也不能不张。”   “没有。”简凡还是摇头,不肯掏钱。   “嘿哟……”高队长乐了,笑着道:“简凡你可太不给面子啊,你当过刑警你知道办个案子有多难,就你们这事,可大可小,搁派出所手里他敢给你拖到没回音,可你们这事和天天发生的杀人抢劫强奸比起来,还真算不上什么大事,又是一帮藏在旮旯犄角的小痞子,我得出动多少人多少车抓人呀?”   “简凡你……”时继红正要表个态,不料被简凡的手势制止了,就见得简凡一欠身子,正色说道:“这个事其实你倒贴我两万,你都能干。”   “啊?什么?”高队长愣模着眼,怪怪地盯着简凡。   “咱也是自家人不说外人话啊。”简凡学着高凤歧的口气道着:“抓这帮小痞子对于派出所来说还有难度,不过对于刑警来说,太小儿科了,逮着一个就能挖出一串出来;而且这事高队您不会看不出来,差不多就是生意场上互相拆台使坏,只不过手段激烈了点,打了人抢了钱了。不过也恰恰因为沾上刑事的边了,您想想,肯定是有人花钱办得这事,把这幕后揪出来,那您手里可有一张肉票了啊。”   时继红和高队呵呵笑了,刑警这行里都知道这笑话,大部分称抓着违法乱纪的有钱户都叫肉票,原因是这帮人很有钱,很肥,其中的更深的意思就明了,你有肉票了,还怕没人给你经费给你钱?   呵呵一笑,高队不以为然道:“哪有那么容易,这种事到最后都是不了了之,就抓了人也不一定能问出来。其实花上两万经费买个以后平安也就不错了。”   “错了,一定能,现在不光是你们动手,重案队的估计要来不少人帮您的忙,你信不,就这类痞子到了重案队人手里,十分钟让他开口。”简凡轻描淡写的说着,时继红也一脸得色,两年前几番部督大案都落在重案队手里,直接受到部级表彰,现在太原重案队的名字已经是如日中天了。   “重案队!?”高队长不得不慎重了,其实的决窍岂能不知,要两万不过是以防万一吃不着那头吃这头,而重案队掺合,这恐怕就是不给经费也得办办了。此时才觉得面前这位前刑警自己还是有点小觑了。又是怪怪看着。   简凡迎着这位前同行的眼光笑了笑。像唆导肖成钢一般唆着:“我和时阿姨都重案队出来的,这点人情还是有的,我们找他们帮您的忙怎么样?连抓带审给你办圆乎了,这十几个人,定性个团伙没问题吧?这不能算到涉黑团伙里呀,那样的话又在您队里的考核上抹一笔吧?……真找到肇事的,人在您手里,您还怕这两万经费没着落?我看再加个零没准都有人给队里提供。”   呵呵……高队长情不自禁地笑着,笑了若干回,简凡似乎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也随着笑着,边笑高队边指着简凡说着:“真可惜啊……呵呵……你可是个当警察的好料了……哈哈……好,立案,我们全力以赴。重案队谁来帮忙呀?”   “已经去了,最少应该有俩三个,多了嘛,就不知道了。”简凡道,话音刚落高队的手机响着,一摸出来一摁,嗯嗯了两声说了句马上就到,扣了手机又是看着简凡笑,看人家不动声色的样子还真看不出来能把重案一二十号警察调出来,这面子却怎么着也不能不给了。而且冲那几句高队也觉得这案子似乎确实是非办不可。   俩个人起身要走,高队也起身来,拿着做为自己证据的手机递上来,不料简凡回头一笑:“高队,这是储存证据的工具,方便您办案,交由您保存了啊,里面有存储卡……我们静候佳音了哦。”   说话着笑着和时继红告辞出门了,高队长此时才看手里这部手机,IPHONE的新款,一下子省得这崭新的手机好像有点说道,看看茶几上盒子,居然发票还在,售价3888。   这是个不轻不重的礼,人之常情。再一看发票上的名,又把高队长逗笑了,赫然是:高凤歧。   …………   …………   大营盘属于三队的辖区,干这事自然是义不容辞,而且证据如此的确凿,队长又亲临了现场,一下子把办案效率提升到了极致,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就查到了带头的是大营盘一带的痞子,叫赵强,绰号暴牙。比对了十三个人画面,其中倒有三个有前科的,这更简单了。   挟愤而来的重案队刑警跃跃欲试,分了四拨人,连已经到一队的张志勇也带着几个人来了,差不多都在询问着叶梦琪的情况,知道娘俩都住在时继红家里这才稍稍放心了,放心之后便是警车穿梭着出了三队,直奔已经掌握信息的住址。   二十一点,高爱军带队逮着第一个,这位染着白毛的偏分头小家伙正在游戏厅里打拳皇,体貌特征太过明显,三下五除二被摁倒了带回了车里,还没有回到三队就已经交待出了有名有姓三个人。   二十二一刻,郭元带队在新大新歌城逮着了一窝五个刚发了点小财搁这儿K歌泡妞的家伙,没出歌城就交持了下午的事,还捎带着搜出来十几粒摇头 丸,钱还没过夜,差不多就被这伙货色都胡花得差不多了。   零点一刻左右,三队出来的根据落网的交待,在汉府洗浴城逮着了和带头赵强最近的一位,姓楚名原生。绰号小白面,不过确长得黑不溜秋、光着身子和一位小姐被堵在洗浴间里,又多了一项罪名,嫖娼。   凌凌晨四时三十分,终于在城南郊一所出租屋里抓着了正和姘头厮混的赵强,这位暴牙哥被直接破窗扑进来的重案队员扑压在床上,屋里搜出了几把管制刀具和抢来的现金四千多,押回三队砰砰咚咚预审室一阵奇怪的声音之后,撂了……   时间估计得不错,差不多也就十分钟,不是性命攸关的案子,赵强就收了几千块钱,还没抢来的多,自然没有那份保密的义务。   打呵欠从预审室出来的郭元、肖成钢、高爱军几个人进了高队长办,高队就在沙发上眯了会,一群同行进门第一句就是:“撂了?”   “撂了……”郭元把一摞笔录一扔,问了句:“高队,这新世界袁纪兵什么来头?怎么搬得动这么多痞子闹事。”   “哟……这个不太清楚,小营盘路上好像有个新世界快餐做得挺不错……还不是想垄断这块的市场呗。”高队长客气地给几位发烟,有的接了,有的人让着,一烟早抽着嘴发干。点着火的高爱军评价着:“咱们警队家属开个小店挣点容易么?这帮人也太黑了吧,砸店抢钱还打伤人,这事不能饶了他们。”   “对啊,高队长,您可不徇私情啊。要是判得不公,我们再把他抓回来。”王明说着,一队来的。   高扒这回表态,白捡了个大便宜,表着态道:“能轻了嘛,又是管制刀具又是摇头 丸,又是嫖娼,再加上入室抢劫,想轻都轻不了了……要是我高凤歧藏私了,别抓他们了,你们直接来抓我……别说这些痞子,就这个袁纪兵我也饶不了他,不管他是谁,这次钉死他了……”   “谢谢了啊,高队,改天一块搓一顿。”带队的张志勇客气了句,招呼着几个重案队准备收队回家,又是一夜无眠了。正出门着高凤歧想起个事来,随意问了句:“志勇,你们重案队里原来有个简凡你还记得不?”   “简凡?”张志勇一惊,脚步停下了。   “简凡!?”声音更高了一个分贝,是肖成钢,一听这名字有条件反射,流口水。   “简凡!?”郭元,王明、高爱军俱是眼亮了亮,想起了那张戏谑的脸。高爱军说着:“那是咱们警察中的明星,不过已经过气了啊。”   “你才过气了呢,你还咽气了。”肖成钢不悦地呛了句。   几个人你指我我指你各不服气,要以重案队和一队为两组PK,这帮子乱哄哄开玩笑,张志勇奇怪地问着:“怎么了高队?简凡还用认识不认识呀,我们一块混了两年呢。”   高凤岐一听果如所想,这下暗自庆幸没有把简凡拒之门外了,笑着说了句:“我随便问问,哎,对了。这店就是简凡开的。”   “是不是?不是胖丫家开的么?”郭元道。   “不不,时继红是店主,可老板是简凡,我昨天晚上还见人了,就是他们报的案,提供的监控,要不是这份监控,还没那么容易抓着人呢。还是咱们刑警警惕性高啊。”高队赞了句。   哦!?一干人眼晴有点亮,这个躲躲闪闪的简凡总是让人那么记忆犹新,除了肖成钢见过一面,辞职后不声不响走了再没见着,对于队友心里还真是有那么点遗憾。   刚刚出了高队办公室,话题俱是简凡怎么怎么了,说着有人爆着哈哈哈的狂笑,一看是肖成钢又发神经了,张着嘴大笑着,狂笑着,笑了半天看着众人都盯着自己,一下子又来了个急刹车,不笑了,看着众人语带不屑地说着:“奇怪什么,你们难道不高兴呀?……兄弟们,大喜呀,以后有地方吃饭了……哎,都回睡觉,我明儿就把他揪出来,让他亲手给兄弟们做上十几道。晚上等我电话,饶不了他……”   一说这,众人都哈哈笑了,笑着向外走着,出了三队还没上车郭元一下子停下脚步了,狐疑地说着:“哎,不对呀。别说摆十几道了,我怎么觉得咱们被摆了一道。”   “怎么摆了一道?”张志勇倒没听明白。   “你们看啊,简凡用的他娘的都是警察家属,咱们还不能不管,你们想想,昨天下午痞子捣乱,过了一夜就都进刑警队了,这等于什么,这等于咱们忙活了一夜,替他在江湖上扬名立万,以后这条街上痞子流氓见了他是绕着走懂吗?这等于把过气的明星又变成当红的新星懂吗?……我说呢,怎么这么顺当,没准就是简凡挖了坑引人往下跳呢……用得还是高精度监控探头。”郭元悻悻地说着,突然省得一晚上的蹊跷了,这么酣畅淋漓之后,总觉得一切就像顺水行舟一般。对于简凡唬弄人的本事是记忆犹新,不管身边人还是嫌疑人,一不小心就着道。   “郭元你这思想太阴暗了吧?”一队的高爱军不不悦了说了句。   “哟……你一这么说,我倒觉得有点像了啊,不过这可得未卜先知啊。”张志勇笑了,现在是各队最年青的队长,接得是秦高峰的位置,而秦高峰已经调到了重案队。此时俩个队经常搅和一块办案,刀大有亲如一家的感觉了。   学生警出身的隋鑫也凑热闹来了,两年功夫早锻炼成合格的突审员了,嘴皮子看样子长进了不少,笑着道:“我们分析下简凡的心理啊,我看一本心理分析说啊,炼狱出来的人,大部分身上都带着一层鬼气,和常人不一样。”   “别JB酸,什么意思?”肖成钢听不懂。   “意思不可以常理而度之,简凡是咱们那届成就最高的刑警,可也是鬼气最重的……脱离了咱们这队伍,没准有一天他也将成为枭雄。”隋鑫很慷慨地说道,对于这个同学更多的是羡慕。   不过一说这观点没有人相信了,咦呜一声喝倒彩,简凡身上什么气质都有,估计不会有枭雄的潜质。而且肖成钢看着一帮同事都没往好处想,气咻咻指着众人叫嚣着:“算了……算了,今儿吃饭取消了啊,跟他妈你们在一块真JB郁闷,就把人不往好处想……锅哥怎么了?胖丫没工作、琪嫂一直上得临时班,时阿姨是成天发愁,这一下子解决了三个大难题,你们有本事怎么不帮帮她们……净JB会扯蛋,还鬼气,我看除了锅哥像人,咱们都他妈不人不鬼……”   说着,气咻咻骂着,上车拍门而去。   众人面面相觑都闭口不言了。小漳河一战成就了肖成钢、郭元、高爱军几位铁警的声名,支队后来重点培养的就是这几位年青人,这之中以肖成钢最为蛮横,继承了锅哥当年敢犟支队长和队长的优点,等闲没人敢和这货争执,不过今天好像觉得,扬长而去的肖成钢,说得也在理。   …………   …………   早八点,一切貌似已经风平浓静的时候,简凡安排了今天的加餐和送货事由,一切妥当看着轰轰的鼓风机和电蒸箱运作起来,看着一切差不多已经准备妥当只待出炉了,这才拦了进城的拉菜顺车进了市区,打的到了公0安小区,接上了时继红,准备到派出所。   刑警们干活有个好处,那就是不管多大事,影响再大你在事发时也不会有什么察觉,昨夜的一番雷霆出击简凡估计当事人恐怕还都蒙在鼓里呢。   一夜没有睡好,不过精神倍儿好的时继红上车直摸简凡的脑袋,直伸伸手指做了八的姿势,这差不多就是表达喜悦的方式了,那意思是,抓了八个。   “越来越没长进啊……一夜上连几个痞子都没扫干净。”简凡却是说不腰疼的话了。时继红高兴之余,有点维护那帮小子了,不屑道:“得了啊,不错了,看……成钢给发的,把这小子整到三队挖了不少料。最低都够得着三年劳教,还给咱们追回来了七千多……”   时继红乐滋滋地拿着手机,给简凡看着一副拍照,缩在墙角,再细看是被铐在暖气管上,再细看是一手抱着头,脸上表情痛苦,正是昨日带着的那位,嫌疑人详细情况无从知道,不过已经知道抓回了八个,带头的也提溜了。此时一看照片,触电似夺过手机来直接删之,看看出租车没注意,咬着耳朵对着得意洋洋的时继红说着:“时阿姨,就这么屁大点事,还需要刑讯逼供?”   “怎么啦?怎么了又?孩子就替我出出气,怎么了就?……这帮人就活该……改天我把重案队这帮小伙都请店里,吃炖排骨……哼,惹老娘我,吓死他们,那什么袁纪兵啊,高队说了,今儿就抓他……”时继红义正严辞地说着,这会扬眉吐气了,一看简几这小心小胆,不乐意了。拽着简凡问着:“哎,派出所咱们去干嘛呀?操理他们那德性?”   “哎……一定得去,至柔不柔,至刚无刚,一味的忍让不对,一味的要强更不好,树敌太多是生意大忌……咱们见见这位所长,给人家个台阶下,否则咱们将来没有台阶可上,对不?”简凡劝着这位老同志,时继红这回脾气转好了,反正是浊气长出好说话了,点点头,拽得了不得:“好,听你的,别对他太客气吓着他啊!”   简凡一笑置之,颇觉得这位胖阿姨有些地方和老妈很相似,最起码这爱憎很分明、喜怒形于色很像。   不一会儿到了大营盆派出所,进了标着人民公0安的小门楼,循着昨天俩位协警的安排到了治安室,那位叫李一志的协警值班,看着简凡认出来了,又看看额头包扎着的时继红,知道是受害人来了,倒也不失几分客气,让着座位,翻着记录本。不料简凡一拍记录压住了说着:“我们直接见所长,笔录就不用做了?”   “什么?你说见所长就见所长。你什么长?”李一志瞪着眼,不高兴了,找茬不是。   “我厨师长,行不?”简凡嘿嘿笑着开玩笑。李一志蓦地笑了,对于这个俏皮话脱口而出的小老板倒是印像不赖,说了句:“心态不错啊,有些事看开点,见所长不是不行,不过得你们自己去说去,都买卖人,平平安安做生意多好……以后注意点别摊上这些烂事……”   时继红要说话被简凡拦着了,就见简凡笑着掏出几个照片来扣着放治安值班室桌上往前推了推:“谢谢李兄弟啊,不过今天还是让所长方便的话来见我吧,借您的吉言啊,我也是给他送平安来了,让他以后别摊上这烂事……”   那协警哥们没太听懂,不过拿着照片翻看着,一看二看火了,边翻边火大地说着,昨天为什么不告诉我们有监控?啊?回头所长又得训我们?……这事办得,啧啧啧……这可让我怎么说呀?”   “您要不赶紧去,还得被训……赶快去吧。”简凡催着,那协警一看清请楚楚的截屏照片,有点慌了,直奔着出了治安室,上了二楼标着所长办的办公室,一眨眼闭门又开,一位穿着鲜亮警服的所长出来了,直进了治安室,国字脸,四方四正的国字脸,脸有点胖,眼晴被挤得不太大了,看样有点生气,照片拍在手上啪啪直响,坐到了简凡和时继红对面劈面就是一句:“你们怎么可以知情不报呢?这要是误了案情谁负责?”   “昨天俩位去了五分钟就走了,没来得及说呢,这不我今天赶紧来了么!?”简凡故作迷糊,噎了句。那所长回头悻然瞪了协警一眼,直接了当了:“好了,知道了,你们等候通知,小李,送送二位。”   那所长看着木已成舟,有点追悔莫及了,起身要逐客,这话一点也不客气,说着还给了简凡一个阶级敌人一般的目光。时继红不屑地哼了哼:“哼!不用通知了,刑侦三队已经立案了。”   “啊?……你们……”那所长差点就勃然大怒,不过看这俩人有备而来的架势不知道深浅了,生生把火气压住问着:“那你们到底什么意思?好,那就是由刑侦三队来处理吧,两位,不送啊……”   “等等,别急着走呀。”简凡蓦地出口,叫住了已经转身而去的这位所长,两人一对眼,敌意很浓,简凡直截了当地说道:“急着打电话呀,别急,说不定这个电话能让你比我还倒霉。”   那所长心里咯噔一下子,眉头一皱,一下子被说中了心事,看着这个平地冒出来的人,虽然一道疤脸,可看着面生的紧,不像个惹不起的主。这就问着那值班协警:“这谁呀?”   “食尚老板……店是他开的。这位是店主。”协警李一志解释着。一听这身份,所长的胸挺了挺指着简凡不客气了:“把话说清楚,什么电话,我怎么听着像威胁呀?”   “不是威胁,是危险,不是我们危险,而是你危险。”简凡冲了句,语气渐冷,回身坐好,没看身后这位所长,嘴里侃侃说着:“杨铮,男,汉族,现年43岁,政治面貌,**员;一九八X年参加工作,一九九X年入党,二零XX年任大营盘派出所所长,之前在宣华街是派出所的指导员……”   “等等……你到底什么意思?”这位所长一听是自己的工作简历,恐怕详细年份自己都没见这么清楚,一听这话重视了,回头坐回了原位,看着简凡和时继红,更有点拿担不准了。   “我的意思是呀,杨所长您四十多才混到所长位置,来之不易,怎么可以不爱惜自己来之不易的成就呢?……昨天下午的事关重大,您要真不重视起来,别说您一个小所长,就分局长怕都是担不起这个责任……”简凡语重心长的开口了,时继红忍着笑侧过脸了,知道这货又要开始忽悠了,从昨个晚上开始,差不多忽悠遍了,就剩这最后一道了。   “什么什么?…呵呵哈哈……是吗?要不你把我就地免了职?”杨所长乐了,嘿嘿笑着,简凡要递烟,也被人家直接忽略之了。   “是吗?那我告诉你这十三名里已经被抓了八个,你震惊么?”简凡开始布雷了。   “什么?”杨所长吓了一跳。   “三队的高凤岐队长,重案队秦高峰、一队张志勇,三个队长昨天晚上大发雷霆,把这帮痞子从旮旯犄角揪出八个来,你不会不知道重案队的手段吧?你觉得就这个小痞子收钱办事能扛得住?”简凡反问了句,那杨所长脸色明显地很不自然了,还没反应过来简凡又来一问:“杨所长,您知道他们为什么发这么大火吗?”   “这……为什么?”杨铮已经到了被动位置,弱弱地问着,简凡再发一支烟,这所长糊里糊涂就接着点上了,吸第一口就呛住了,咳嗽了两声。   得,六神快无主了,就见得简凡神神秘秘地指着照片上的一位说着:“当然不是您的问题,而是我们店里有一位女店员,她的丈夫原先是重案队队员,叫张杰……两年前殉职了,部级追授的一等功臣,这么个同志就每年市局领导甚至省厅政治处的也要上门慰问,您说她的影响力大不大?”   “这……”杨铮所长苦着脸,却不知道何来这一说,一下子分不清这形势的轻重了。   “不瞒您说,这位叫时继红,您查查她的档案,是原刑侦四队,重案队预审员,参加过太原第一悬案晋原分局失失窃案的侦破,您觉得这些小伎俩能瞒得过她么?……再退一万步,您觉得还需要我们出面吗?就我们这店员到重案队,到你们市局一哭诉,您说发生在你们辖区的案子,您能脱得了干系……噢,对了,昨天拖延了二十五分钟才到现场,这事我一准谁也不告诉……”简凡缓缓而来,说得这杨所面色如土,如坐针毡,这差不多才是威胁了。   “这……三队不是立案了么,这个……这个我们……哎哟,你就说吧,来这儿什么意思……去去,小李,关上门……”杨所长会过劲来了,这俩人肯定有备而来,屏退了手下,征询第望着简凡和时继红。   “是啊,三队立案了,可您也做个姿态呀?……比如这人还没有抓完,那你得赶紧跟三队联系提供点嫌疑人信息呀,对不,万一上面有人过问,最起码咱所里也是高度重视,高度配合了不是……噢,对了,我还给您留下几个嫌疑人,您看……”简凡说着变戏法一般又变出几张照片来指摘着:“这几个人是昨天一起来的,第一拨进店抢钱伤人,第二拨在店门口扔盒饭,这纯粹就是一伙有预谋、有目的的破坏行为,是个犯罪团伙,重案队和三队正在全力侦破,这提供出去可是一个很有价值的信息啊……我谁也没给,只给杨所长您了,再怎么说,咱以后在您的地盘还得做生意不是?……我建议您把这些都传讯回来,最起码也能给个治安管理处罚,是不?”   第二拨附俯瞰的照片,这是在窗口安装的监控,三个角度的监控都在暗处,把整个现场拍得一览无余,杨所长正自思忖着怎么办,简凡示意着时继红俩人起身要走,杨所长也站起来了,简凡看得这位所长还有所躇踌,走了两步又唆了句:“噢,杨所长……我听说三队好像把个什么袁什么兵已经审出来了,进了刑警队他可是洗不清了……您要动手慢了,这姿态可摆不出来了哦……”   说话着,俩人背着杨铮所长笑着,开了门,刚走两步杨所长追着就送上来了,直送出了派出所大门,难得的是这杨所长也是个城府颇深的老同志,言语间自然还是谴责这干扰乱治安的肇事人。送出了派出所,简凡和时继红刚笑着走了两步,就听到了所院子里的集合哨声,夹杂着杨所长的训话:   “现在有确凿证据了啊,一组、二组、三组……按着照片,把昨天人才市场肇事的这帮人,查明身份,都给我传回来……”   俩人出了街口不远,早见得几辆警车已经从背后驶出来上街了,时继红笑着问:“这可是除恶务尽了啊,他们能抓着吗?”   “能,别人不能,杨所长就能……而且他知道在哪儿抓。”简凡笑着道。   “他不会再和新世界串通一气了吧?”时继红最后留了一份担心。   “不会……相比自己来之不易的职位,新世界估计也就是点小钱收买,明显不到让杨铮卖身的价码。而且现在三队已经抓了肇事首犯.取得了证词。”简凡说着,其实看得出来,这个大快餐公司和派出所也多少有点默契,只不过在这种利害关系面前,杨铮恐怕也不敢徇私情,就听简凡道出了最后结果:   “所以,结果只有一种,不管袁什么兵,不管他送了多少黑钱,都要被保着他的警察出卖。这个与正义无关啊,是客观规律……”   阳光明媚四月天,洒了俩人一路说笑的声音,好亮好美的春天,又是新的一天开始了…… 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20章 扬眉营盘街   新城路、小营盘街交叉路口。新世界大众美食娱乐城的招牌下及辆标识鲜亮的警车不和谐地停泊着,连着三间五百多平米的大厅里,不少穿着餐厅制服的服务员正稀稀落落坐着接受辖区派出所的询问,没用多少时间就找到了在前一天涉嫌大营盘街治安事件的嫌疑人。刑警三队的也来了,一个所长一个队长看样在某件事上已经达成默契,互不干扰地询问着。   慌了,很慌了,为数不多的几个管理层忙着通知经理、总经理、领班,总经理在赶来的途中努力搜索着自己社会上的关系和人脉还有谁能罩得住今天的事,捎带着托人打听食尚快餐的真背景,而在此之前的打听结果是一个退休女警,一个店里全是女人,根本就没把这店放在眼里。真正让当事者有点恐慌的是,平时见了好歹还给个面子的派出所管事的、刑警队认识的,此时却是连电话也不接了。   是晚了?还是完了?抑或者辖区这些警察大爷在借题发挥?   慌慌张张赶来的副总经理袁纪兵。刚进大厅傻眼了,两旁侧立的都是警察,平时认识还上过一酒场的三队大队长就站在中间,那眼神明显装着根本不认识自己,正惊讶的时候,两名刑警并排着上来,很潇洒地一甩一张刑事传唤通知书,然后是表情冰冷地说着:   “袁纪兵,根据食尚快餐受害人的报案,我们怀疑你涉嫌参与了蓄意组织破坏及抢劫食尚快餐店,现在对你正式刑事传唤,跟我们走一趟……”   抓这些人,没有悬念,这位三十多岁原本有点意气风发老板派头的袁副总霎时比霜打过的茄子还蔫,任凭俩刑警一左一右挟着上了警车呼啸而去。   三大队长完成了使命,在和谁打着电话汇报着,刚出大厅门却见人行道边的街树上靠着一个神情戏谑、几分慵懒的小伙,牛仔裤配着洗得有点淡蓝的工作装,像街上的搬运工,不过这人让高队长霎时眉开眼笑了。直笑着迎了上去,客气道:“哟……简凡,来看看呀?看见了吗。就刚才那位,还是你们重案队厉害啊,三下五除二就提溜出来了。”   “我都说了很简单嘛……现在就不缺这号玩火的,烫着自己了他自认倒霉吧。”简凡笑了,说不出的灿烂和愉悦,看样有备而来,掏着烟给高队递了支,高队长有点受宠若惊的接着点火,边抽边冒着烟问着:“改天得好好谢谢你啊。”   “谢我?谢我什么?”   “今儿早上陆副支专门过问这事了,我要是不知情,那人可丢大发了。”   “陆副支?陆胖子吧?”   “哟!?你叫我可不敢叫啊,我的直接上级。还指着你哪天把他请出来叙叙呢。”   “呵呵……还是免了啊高队,他可不怎么待见我。”   “得了呗,你一句话把重案队都调出来了,这帮人除了秦高峰和陆副支,谁指挥得动?就这小案子,也就是你面子大,搁其他人,拖着拖着就凉了……哎,这家也不是吃素的啊,你小心点,毕竟财大势大。”   俩人闲聊着,高队长暗暗提示了几句,俩人不由地抬头看这幢六层高的商业楼,正处在街口 交叉处,一层全部是快餐经营场所,在高凤歧眼里能有这铺面生意估计小不了,而在简凡眼里,看着如此阔绰的营业场地,不由得觉得自己那小店,实在是上不了台面了。   说了几句告辞上车,从斜刺停下的奥迪车上下来位女人直追着高队上来了,估计是追问什么事,不料这时候高队摆着谱,一脸公事公办的到刑警队处理的作态,警车一走。把那女人愣生生的扔在原地。   一回头的瞬间简凡只觉得这是位很漂亮的女人,几缕长发飘在胸前。揣不准年龄,不过应该不小了;揣得准地位应该差不多,就这坐驾肯定不是一般人。唯一很深刻的是一脸愁容惨淡,两眼俱是无助,女人一生可怜相总是让人觉得楚楚可怜,惊鸿一瞥之后这女人转身朝着楼内走去。   在那无动于衷的眼神之后简凡才省得自己的身份,低头左右看看自己此时的打扮差不多和过往的板儿爷、的哥以及所有的劳动阶级不遑多让。这倒摸着脸上的疤自嘲地笑了,能吸引美女眼球的那个简凡,离现在好像已经很遥远了。   踱着步子进了大厅,杨所长带着派出所的一干民警协警还是忙活乎着。这警力是轻易不动,但一动了轻易肯定不能收队,其中有什么说道。看看这几百平米的大厅就应该看得出来,肯定是个大户。   这个美食快餐简凡来过,靠后墙的一溜窗口还贴着糖醋排骨、干炸里脊、大米份饭、素菜拼盘等等一溜小标签,办得像一个公众食堂,这个位置不远处就是三中和十一中,光学生的生意就做得不少,更别说周边还有不少写字楼里的白领也在这儿凑和就餐。   正意淫着自己什么时候也能这么大个店面生意,一边有点维持秩序的协警叫着手指上:“嗨、嗨、哪儿地……做过笔录了么?”   一看是派出所的民警,正式民警,简凡笑了笑说着:“我……我是受害者,来找你们杨所长。”   “我们所长是你说找就能找的吗?”那民警估计被一堆人的辨认早搞得头昏眼花,不迭地挥着手:“不是店里人回避一下,正查案子呢。”   简凡呲着嘴笑了,看看不知道杨所长在那儿呢,正准备找找看,那民警还要赶人,不经意看到昨天办事那协警哥们也在场,简凡招着手:“李一志,是我……”   哟,一看认识,那民警停了下来。正拿着照片辨认的李一志看所里人拦简凡,赶紧跑上了耳语了几句,那民警诧异地瞪了瞪简凡挥挥手:“跟我来吧。”   “谢谢啊……”简凡小步跟着民警的步子,回头谢了谢这么叫李一志的协警,那协警此时也眯笑着眼,客气得紧,对于这位三言两语把半个所民警协警都拉出来的哥们。看着就不是一般人。   跟着民警的步子上了二层,这里的自助中餐,一看乐呵了,敢情昨天操盒饭的几个差不多已经被逮全乎了,都面靠墙站着挨个等着询问,这个过程是相当繁琐,能繁琐到什么程度呢,派出所这查案,要不翻你个底朝天,那就不叫为人民服务了。   一见简凡进来了,杨所长敢情和三队的已经通过气了,说不定那位陆胖子招呼也打过了,笑吟吟地上前来,直揽着简凡的肩膀出了自助餐厅,看看楼里没别人才小声说着:“眼拙眼拙,多亏老弟提醒啊……改天我得好好谢谢你。”   “别别,杨所长,是我疏忽。刚开门还没来得及上门拜访您呢,请也得我请您不是。您可千万别客气啊。”简凡语是心非地客气着,对于这位前倨后恭的杨所倒没有什么芥蒂,这年头,还不都这样么,扯了几句就问到正题了:“杨所,这事。怎么处理呀?”   “怎么着也得给他个治安管理处罚,要是和抢劫串通一气,那就更严重了。”杨所长很正色地说着。估计是正在查实,而且安慰着简凡说着:“放心,最起码让他们包赔你们的损失,你说这些多没法制观念,大白天组织人上门闹事……您放心,轻饶不了他们。”   “杨所,我们的小意思,没多少钱。我有小建议您参考一下啊。”简凡说着,神神秘秘地拉着杨铮走两步到了后窗前能看到后院里的景像,一辆工具车两辆厢货和几辆小车停着,就见得简凡说着:“昨天的事其实很明显,他们的作案过程是这样的,应该是袁纪兵找的打头阵的人,然后又从公司抽了一部分面生的策应,前面的砸店,后面的扔盒饭蓄意破坏,整个过程从下午四点51分开始仅持续了三分钟,然后就有计划的撤了,对吗?”   “对……没错,我们已经查到五个人,三个厨师,俩保安,都这个新世界公司里的。”杨所长想当然地说了句,如果惹了普通人差不多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更或者就即使不是普通人,这事肯定也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过明显惹得是很不普通的人,听三队高凤歧暗示这事上面肯定要过问,杨铮所长自然是不敢怠慢了。   “我觉得呀,您忽视了一个重要方面。”简凡很严肃地说道。   “什么?”杨铮惊了惊。   “您想,从这儿到人才市场有三点七公里,他们去和撤都非常迅速。这说明了什么?”简凡问。   “说明了什么?”杨铮没明白。   “说明他们坐车去的呀?”简凡道。   杨铮一下子被逗笑了,好像这谁还不知道似的。一笑简凡更严肃了。解释道:“这就是您忽视的。”   “咦?您到底什么意思?”杨所懵了。   “这说明有一个很重要的作案工具您忽略了。车呀。”简凡说着。指指后院那两辆厢货说着:“就是那两辆,厢里塞上人正好,干完就走……两趟二十几个人呢,肯定两辆都去了。”   “嗯,有理……这很重要么?”杨铮所长一听,颇觉理由很充分,光顾查谁的,倒把这茬忘了。还没反应着该怎么办,简凡又教上了:“当然重要了,我觉得处理人还是小事。这作案工具是大事。”   “什么意思?”杨铮此时听出话里有话来了。   “您得暂扣呀,扣了这作案工具,您还怕他们公司不出面解决?将来就处罚也好执行不是?对吧……你光扣人不管用,几个厨师保安。人家回头就能招上,还不理你这茬了不是?可您看这两辆保温车,造价都在十万左右,他们舍得不。要罚款,我保证他们老老实实给咱们所里交回去。”   简凡小声地、严肃地说着这件很严肃的事,杨铮听着扑哧声掩着嘴差点笑出声来,一思忖,还真他妈是这么回事,现在治安处罚也不那么好执行,比做买卖还难,人给你搞价搞来搞去,下一万罚单,肯定给你砍去不少,能收回的很寥寥。扣着车有所依凭了再下罚单,这办法还真叫不错,而且是很合理合法地不错。   “您忙……我不能再说了,我再说您要笑翻了……”   简凡也嘿嘿笑了,明显杨铮看出来这小伙存心是来出损招了,搞的简凡脸上也有点挂不住了,告辞着,那杨所长却说这建议好,差点让这不法份子钻了空子,扣,马上就扣……   直把简凡送下大厅,还没出门就听着杨所虎气地喊着:“李一志、小商……查查他们司机,后院的两辆厢货先暂扣回所里……”   简凡出了大厅,人前头走着。看看时间已经到了上午九时四十分,估摸着今天算是全盘赢了,咬着嘴唇。忍不住地一路笑着朝大营盘街奔来……   …………   …………   每年从春夏之交到秋后都是人才市场的火爆季节,这条三公里的长街也因为人才市场而火爆了,各类真假掺着的中介街上打着一溜招聘的标识,而人才市场里面天天比赶集热闹,大小企业大小公司加上这里攒动着求职者,像春草秋叶新一茬换了旧一茬。每天都是这么热闹,没有人注意在人潮涌动着的大街上,还潜藏着一股暗流喷勃欲出。   不过简凡奔回了大营盘街却是一眼看到领潮人,大红上衣、碧绿的水袖、腰如桶粗、头如芭斗的时阿姨,脸上带着那块伤疤,站在街上的回头率绝对超过任何一位美女。不过绝对是个人见人躲的角色。   就见得在此时时阿姨站在街北头招聘信息供求处前的流动保温车前。嗓门颇大的劝着:“……我说你们俩怎么不开窍啊,说了今天你们已经没饭可卖了……不但今天,以后新世界就滚出这条街了,昨天发生了什么事你们知道吗?自个打听打听去,把他们上到总经理,下到小司机,全提溜回去了,现在公0安局还在查他们呢,这回看守所是坐定了,谁还顾得给你们做饭?”   “这……我们……我们签过合同的……”   守摊的是一对小夫妻,男人看样老实巴交,弱弱地说了句,那女人倒也泼辣,不过和时继红这样比,实在也不敢泼辣,很难为地说着:“时大姐,你们咋闹我们没参与……可和公司签过合同,你说这……”   这是要直接借鸡生蛋,把原新世界的零售车收编到食尚旗下,时继红本来觉得可能性不大,可简凡信誓旦旦说新世界开不了灶了才敢上街来试试,挨个说过去,差不多一口答应,不过肯定还是持着观望态度。留了条后路,万一新世界总部货上不来,也好转向不是。   这不,时继红一听就这家嘴咬得死,劝着:   “啧……我说你们俩木疙瘩怎么就开不了窍啊,新世界连自己都顾不着了,还顾得着你们这小户,看好了啊,平时就是十点开始送,上下不超过十五分钟……要是饭车没来,你俩傻站一天啊……不吃不喝了,不顾家里娃娃啦……”时继红做着劝说工作,话里多有威胁的成份。不过这俩榆木疙瘩并不像其他几家那么好说话,其实平时简凡就没忘搞点动作,这一个多月街上几家流动保温车见食尚的生意好,多少有点眼红,而简凡也私下里悄悄批发给这散户一些出售挣钱,只要那个多元经营的新世界稍稍出现故障。简凡只觉得策动这些挣辛苦钱的小户简直是分分钟的事。   三公里,六家,覆盖着这条街。从派出所出来俩人的分工就在于此。看样遇上钉子户,俩脑袋不太开窍的小夫妻死活没答应时继红。简凡这才现身了,上前拉了拉时继红。时继红兀自气咻咻地训着这俩老实人:“……别说我欺负你啊,为你们着想呢,一天两天不挣钱撑得过去。三五天个把月,看你们怎么过?”   说着和简凡拂袖而去,留着这俩卖盒饭的夫妻面面相觑。   其实说起来话大的时继红也有点心虚了,走开几步淹在人群里,时继红有点不放心地问:“六家,我可说通了五家了啊,就这一家壶关县的一对疙瘩,死活是不行……气死我了,哎,简凡,有谱没?”   “怎么没谱……这盒饭能挣多少钱,也就三两块钱,素饭还不到这么多,这些散户自己做根本不划算。量多了怕憋家里卖不出来,量少了又划不来,只有成规模才能挣点钱……他就想做他们自己也得有人呀?”简凡反问,一手挽着时继红,俩人倒像一对娘俩。   “新世界那边怎么样?可别我费了一上午嘴皮,一会儿人家照常来上盒饭了,那咱们人可丢大了啊。”时继红不放心地问。   “来不了了。估计这三五天甚至十天八天这块市场将要成为真空。”简凡坏笑着,抿着嘴。   “怎么回事?咦?我还没问你刚才干什么去了呢?”时继红问。简凡扶着时阿姨的肩,附耳过来,嘿嘿笑着说了一番。大致的意思是。咱们的前同行进门,那是堪比瘟神,不把新世界翻个底朝天三查五审估计轻易撤不出来,就这光景估计是没心思开火开灶了,就即便是开火开灶,他连车都被派出所暂扣了,还送个屁呀?而以派出所的办案水平和处理速度,恐怕这十天半个月是少算,等到那时候,这条街上的盒饭就都变成食尚牌子的了。   俩不久前还商量过新世界竞争对手的作法,经营了五年之久,新世界培养了一批分销散户,也是采取集中制作、分散销售的办法,让销售户自己出资购买流动保温车,签订协议后供货分成,日清日结,小户有零售收入,新世界挣规模效益,这种作法适合于市场需求集中的地区,说起来比开店还要划算,没用多久新世界公司就统一了这三条街的盒饭市场。   不过这其中的漏洞也容易寻找,分销和总部是利益纽带,毫无诚信可言。时继红早知道简凡这脑袋鬼精,私下里没少打这分销散户的主意,只是没想到胃口大到今天看样是要一口吞了这个市场,一听唆导着派出所在新世界兴风作浪,时继红也乐了,仰着脖子哈哈笑了笑,今天可真算是扬眉吐气了。   快走到店门口了,喜气洋洋的食尚早已装饰一新,送货车刚刚离开。时继红笑着突然脸僵了僵想起个什么事来,一把拽着简凡指着鼻子问着:“不对呀,你怎么知道送货车参与了?”   “我哪知道?我猜得呗,来一二十个人,当然是坐厢货最方便……就车在他们也送不来了,大师傅和送货的,都被派出所逮着做笔录呢。”简凡道。   “简凡……我怎么觉得这事,咱们干得有点损了?”时继红气出完了。此时眼神里有点不忍,好像生生的从别人手里抢一块大蛋糕似的。   “时阿姨,您不是个善男信女呀?您想想,要是不这么干,咱们就一老实巴交的老百姓,店被这么折腾一下,咱们现在就剩抱头痛哭了,能笑得出来吗?”简凡反问着。   “倒也是啊……”时继红拍拍简凡的肩膀,整整简凡衣领,只觉得这孩子虽然损了点,可也是迫于无奈,释然说着:“哎,我当了一辈警察,可不能临老了再当恶人啊……诈唬这几家卖盒饭的出咱们的货,我都心里有点不忍……这事呀,我觉得还是你考虑不周,早点和派出所刑警队打个招呼,请请大伙吃顿拉拉关系。今天这事完全可以避免的嘛。”   “是啊,要那样的话,他们还敢来么?要不敢来,咱们有机会收这块市场吗?这就叫示敌以弱、诱敌出手后再后发制人,最后来个釜底抽薪。我一听这店被人折腾了三回,我就觉得是个机会……怎么了时阿姨。您不高兴啊?”简凡得意地说着。当初第一次看这个店的时候隐隐就猜到了是有人打压小户搞垄断。第一天装修瞒着所有人加装上了监控只等着人上门,而且店里有意的放的全是女人,不管谁来看也毫无危险可言,只不过又是坑挖到了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此时意气风发不小心把嘴漏了,看着时继红脸色变了,猛地省得自己失言,这些事,不应该说出来……   果不其然,时继红恍然大悟,怨不得这小子根本不着急,敢情是早有准备了,一生气伸手一揪,简凡猝不及防被揪着耳朵了,一哎呀就听时继红骂咧咧直往店里拽:“……哟哟哟,我说你怎么不着急?早想好怎么整人是不是?……你个小坏种。就知道你当过警察的学不好……”   “嗨嗨……别揪耳朵,你好像不是警察似的?”简凡任由时阿姨揪着,谁让人家娘俩这么劳苦功高呢。   “是警察怎么了?我可没害过人……这事到此为止啊,别再折腾人家了。”时继红说着。   “那不行,左右两条街上,还有四家呢。”简凡心里还有想法。   “咱们慢慢做就行了,非从人家手里抢呀?搞得我跟上你也成地痞流氓了。”   “善良这么多年了,偶而流氓一下。有什么不能理解的?以后你想都没机会了啊。”   “再犟嘴……”   时继红一听权威遭到置疑,直接以对待胖丫的手段对付简凡,进门的功夫揪着简凡的耳朵,脑袋上啪唧啪唧象征性地轻轻拍了两下。不料眼光投进店里,触电似地放开了简凡,俩人一时傻愣在当地。店里,顿时爆着一阵哄笑,张志勇、肖成钢、郭元、王明、高爱军几人指着捂着耳朵一脸讪笑的简凡,俱是哈哈大笑着,连胖丫也加入到此间的行列。敢情一干人早在这儿聊不少时候了。陆陆续续的这个时间起就要有客上门了,众人谑笑了一番起身来和时继红打着招呼,戏谑地说着这小子就是欠收拾,就得时阿姨这么敲打着。听话音只是路过看看,马上要走,不过肯定不是路过,坐了片刻不影响生意了,肖成钢上前来直拍着简凡:“锅哥,这次你躲不了啊,分水岭的店我们都知道在哪儿。怎么着,晚上摆一桌。”   “哎……没问题。”   “真想你……做的饭啊。”郭元过来了,老友见面抱了抱,笑笑。   “我知道你不想我。”   “我可带着一队的去啊,你要招待不周了,你看着办啊。”张志勇威胁着,笑着抱了抱简凡,两年多未见,只觉得有很多亲近的话想说。不过什么也说不出来。   “把我俩师傅都叫上啊。”简凡不忘安排一句。   “嗯……”张志勇点点头,都是一队出来的队友,感情还是蛮深的。   挨个出着门,或者就为来看看故友而已,一个说了句,笑了笑,招着手上了对面停着的车里,慢慢地消失地视线中……   “哟,心疼了吧,来这么一帮,店里等于又被抢了一回。”时继红故意在身后打趣着。   “嘿嘿……生意这么好,咱不在乎……”简凡回过头来看,来了句鼓动,开口就是:“姑娘们……”   一看时继红瞪眼,立马加上:“还有老阿姨们,今天的目标是七千份啊,这条街上以后只有一种盒饭,是什么牌子?”   “食尚。”胖丫带头起哄着。   “是谁家的?”简凡鼓动着。   “咱们的!”一下子群情高昂了。一群大小姑娘们加老阿姨被这句鼓躁得啪啪啦啦鼓着掌,从来没见一天埋头苦干的老板这么拽过,一下子颠覆了印象,只觉得这样子端地是滑稽之至……   滑稽归滑稽,不过今天挺靠谱。这一天新世界的快餐车确实没来送货。六家流动保温车饥不择食,毫不客气地选择了上黄天野紧急配送来的货,于是,大营盘这条街上只剩下的一种盒饭可以选择:食尚。 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21章 相见看泪眼   办公室的工作向来是春困秋乏夏打盹,特别是下午上班前半个小时,特别是CCIC罪案信息中心女人较多的部门,大多数糊里糊涂来了单位,椅子上一坐,帽檐一压,像是正盯着电脑聚精会神,其实是抓紧时间和周公来个约会。   如果非要来点例外,无非是领导查岗或者或者有了重大新闻。   今天好像有了……   “……哎,醒醒,醒醒……姐妹们,CC社最新消息,昨晚发生了重大案情……”   进门的某个警花,小坤包电脑旁边一放,卡通杯里倒着水,趁水还不能进嘴功夫也不闲着,八卦开始了。   “少来了啊……”另一位眯瞪着眼还未清醒,喃喃着:“咱们这儿还有称得上重大的?一偷二抢三带骗、杀人放火经常见,我现在得职业病了啊,回家看着我老公都像网上追逃的嫌疑人。哈哈……”   一阵哄笑,稍稍清醒了几分。梁舞云侧头眼光绕过电脑看看说话的,促狭似地小声说着:“刘姐,把老公想像成网逃罪犯,很容易获得刺激和新鲜感觉,有助于性福生活啊。”   又是一阵哄笑,口无遮拦的梁舞云被那位发瘾症的女警笑骂了句,另一位每天自称CC团的报料的被冷落了,呷了口养颜茶继续着重大案情的话题,不过看这帮同事根本对案情不重视,直接说到当事人了:“嗨,你们别打断啊,这个案情你们绝对有兴趣……记得两年多前,无声无息消失的那位重案刑警么?”   “谁呀?”剩下的仨齐声张口,一群迷糊。   “简凡呀!?不记得了……带着咱们CCIC精英六天七夜追踪到了太原第一悬案嫌疑人,然后找到了失踪十四年的曾国伟……刘,你没参与啊,那惊心动魄的时刻让我心潮汹涌,此生难忘呀。”CC报料的参加过那次追捕,不过姓刘这位不太相信。回头问着:“舞云,你也参加了,有这么玄乎呀?”   “得了呗,她见了帅哥都恨不得展示波涛汹涌。呵呵……”梁舞云损了那位报料的一句,又是一阵哄笑,全醒了,没发言的一位接着话茬道:“这人不是辞职了么?”   “就是啊,什么案情,他犯事了?”梁舞云这才省得那要有点问题,惊声问着。   “什么呀,你们听我说完好不好……上午我去重案队调原始资料,秦队长正在收拾那帮小子,好像昨天夜上又擅自抓谁去了,都在说简凡怎么,怎么了,我一问才知道是消失两年的简凡横空出世了,为了保护一对无辜母女免遭迫害,拉着重案队那群肌肉棒子惩奸除恶去了,一晚上扫了一个团伙……”   “真的假的,越说越玄乎了……”   “真的,比真金还真……重案队和三队都出警了,听说好像是一家快餐店被砸了,人也被打了,好像还是咱们同行。”   “这不挟私报复嘛。”   “什么呀,这是替天行道,现在咱们队伍里就缺这种精神……”   几个女警七嘴八舌一争辩,这真相怕是听不出来了,梁舞云听得暗暗心惊,直奔出了办公室告了个假,边下楼边拨上了电话了,电话直拨给简凡,不过没人接,一想又拨给了杨红杏,弱弱地说着道听途说的事,说着自己的疑惑:是不是简凡出什么事了?   以梁舞云对这人的了解,很有可能,而且一出铁定没好事。杨红杏再一说昨晚没通话的时候更慌了,一路从单位出来的梁舞云直奔平安小区。   几个电话没拨通,气喘吁吁地奔上三楼咚咚咚一阵擂门,门里响着女声,找谁?   啊?……门里的女人头发散发、神情慵懒,打着哈欠午休还未醒,和粱舞云一对眼,敌意更浓。   “您和谁住一块?”梁舞云看着这个女人年纪不大,差不多和简凡相当,长相不赖,就比老大稍差一点点,心里霎时掠过金屋藏娇、同居男女、白日宣淫几个词,而且那女人的反应很强烈,一听这话呛了句:“管得着吗?真不要脸,我们马上结婚你还找上门了……”   说着就要关门,梁舞云无端被骂了两句,掏着警官证一亮诈唬着:“开门,看清楚了啊,警察,不是你情敌。”尖叫一咋一唬,屋里那位女人狐疑地开了门,侧立在一旁把梁舞云让了进来。   三分钟,门当声又开,却是梁舞云陪着笑脸,不迭地道歉,女主人威胁着要投诉一番,关了门把梁舞云扔到了外面。   原因呢,自然很简单,产权已换,已不是简凡的家了,而是一对准备奉子成婚的小夫妻,估计是把梁舞云当成男友的前女友了。道了半天歉,一下楼梯却是让梁舞云吃惊不已,拨着电话靠着楼梯和老大通着话,好像没有听说卖房的事,再一问这么大的事居然连老大懵然不知,两个人嘀咕了半天说不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过以梁舞云的性子肯定要找着人问个水落石出……   还没走,又有事了,楼门那家女人又叫骂上了:“……什么简凡不简凡,烦不烦呀?房子早卖给我们了,怎么挨着个来骚扰?……”   然后是砰然关防盗门的声音,梁舞云倒没想到还有和自己一起找简凡撞车的,侧头看看楼上下来的是谁,不过一看又有点揣不准了。而且看得梁舞云倒吸了一口凉气,有点替老大担忧的感觉了……   只见过娉娉婷婷从楼上下来的女人显得贵气凌人,大墨镜遮着看不见眼睛,不过皮肤嫩,衬得一张脸有吹弹得破的感觉,大红的薄风衣裹不住妖娆袭人,短靴子轻叩地面响着得得清脆的声音,直到走过梁舞云身边,一阵香风扑面之后才让梁舞云从惊讶中省过神来。   这谁呀?这么妖?怎么又是找简凡?   梁舞云哎哎追了下来,走到楼门口的那女人停下脚步来,一摘墨镜让梁舞云隐隐有熟悉的感觉,不过一下想不起到底是谁,奔到了面前,这生打生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一下子瞪眼卡喉咙了,反倒是那女人镇定,轻轻问着:“怎么了?”   “噢,警察……”梁舞云故伎重演了,一省得这身份方便之处很多,一亮证件底气足了:“问你点事,认识简凡吗?”   “嗯,认识。”那女人点点头。   “你们什么关系?”梁舞云劈面一句,超过警察职权范围了。那女人一愣,一蹙眉,此时梁舞云注意到了,很漂亮,眉眼很细腻,根本不像北方女人的大气,不过人家的说话也不客气了,反问着:“这位警官,您希望我们是什么关系呢?”   “嘿……我问你还是你问我?这话你都说得出来?”梁舞云一听,指着呛了句。   “你明显滥用职权,我凭什么告诉你……”那女人鼻子一嗤,不屑道,扭头走了,不过走了两步又回头气了梁舞云一句:“不过呢,看你这么想知道,不妨提示提示你,我们的关系很近很近、很好很好……一个女人上门找男人,你觉得是什么关系呢?”   这话是侧着头很暖昧的口气说出来的,眼光中带着几分挑衅,就像刚才房子女主人把自己当成情敌那种敌意,搞得梁舞云倒云里雾里了,出了楼口就见得那位女人上了辆墨绿色宝马,得意地鸣了几下笛,嗖声窜走了,还故意把尾烟加了老大。   梁舞云悻悻上了自己的小本田发动着车,明显觉得这PK几下落了下风,望着车影骂了句:   “宝马拽呀?姐们明天开辆悍马,X了你……”   边走边拨着电话,心情很差,找着了肖成钢问着:   “喂……成钢,简凡呢?你们昨晚是不是在一起?……那他在哪儿?……等等,我记一下。”   …………   …………   警察这个圈子里传什么新闻传得很快,不过像谣言差不多,多是以讹传讹,关于时胖子遭打了这事,传到认识时继红的人耳朵里,估计是捂着鼻子偷笑的人多,这个胖老娘们向来说话不饶人,虽然人不坏,可肯定也不是个什么好鸟,听说了的人私下议论着,挨俩下以后嘴上积点德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而在重案队,真相和相传的却有点大相径庭。   昨夜的出警让现任重案队长秦高峰知晓后又把肖成钢、郭元一干刑警半上午叫回来了一番,主题的意思是大案重案限期案还干不完呢,管这些烂事。好歹郭元行事有谱,和三队一起处理的这事,否则这跨区硬插一腿,将来是重案队和三队脸上都不好看。本来准备教育一番,不过听得郭元说到简凡的时候,有点无奈,有点哭笑不得地无奈挥挥手,那意思老队员都知道:没事了,滚吧!   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这个不阴不阳的秦队长让年轻队员多有畏惧,不过据传说中唯一能让秦队长很头疼的就是这个简凡,围着昨夜出警的队员一群人问着简凡的近况,大部分听到简凡后总有眼前一亮的感觉,有些人还能记起这位在重案队呆的时间并不长的队友,再听说现在是在闹市开了家快餐店卖盒饭,说着的时候总有点唏嘘和黯然的感觉。   不过,真相也远非如此,熙熙攘攘地大营盘街上了,简老板正意气风发着呢,略施小计便即收了三公里六家卖盒饭的点,那想想,多大的成就呐?再想想,那可都是钱呐!   盒饭这生意就是好,投资少,见效快,周转迅速,早上收的菜,中午就变成一摞一摞的人民币了,而且今天看样这量要井喷了。   从十点开始陆续上客的时候,简凡守在店门口等着上下货,等着给流动车散户配货,量大了车送,量小了抱着一大泡沫塑料箱盒饭奔着来回送,人手严重不足了,连黄天野连调过来了,而且准备的样式也出现短货了,简凡商量着想调黄天野大学城的配货,结果被这财迷当街上破口大骂了几句。   得,加班做吧,如果把这条街控制在手里,那以后分水岭的加工场好歹开工足了。   到了十一点,渐渐的人多起来了,黄天野守着店门外不远的一辆流动车,简凡就等在门口策应,哪人紧张了立马帮到哪儿。不过这一个多月的训练也不是白干的,老时指挥着店里这帮娘子军分饭收银是利索得紧,而豆豆从小就干饭店的活,一俟客人离桌,收拾的立马动手,小小的店里有条不紊,看得简凡心里那高兴劲儿,别提了。   一开卖稍稍闲暇简凡这就没事找事了,当着店门口一站看着过往行人,别说啊,从小混饭店里,毕业又当了两年警察,现在这贼眼更精光了,从对面人才市场只要走出来的男男女女,一眼扫过就能看个大概,一看垂头丧气加唉声叹气的,那不用说,饭碗肯定没着落;再看有些兴高彩烈迈着大步昂首出来的,那也不用说,一准是要成为本市被剥削阶级的一员了。   眼骨碌碌一转,站在店门口简凡就和来往的搭讪着,一会一句:“嗯?几位一看就是高薪入职心想事成了,不好好奖励自己一下庆祝一下,那怎么行?……请请请……这条街就咱这食尚引领时尚,绝对物美价廉……”   有拉着的,有拉不着的,也有半推半就真被拉进去了。一会儿口气又换了:“人是铁、饭是钢、肚子不饿心不慌……兄弟别灰心啊,进来吃顿饱饭鼓励一下、激励一下,下午再战。”   于是不管需要奖励的、还是需要鼓励的、激励的,多多少少都被拉了几个,拉了若干简凡再回头看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犯了个严重错误,店里已经满,明显超载,这丫像当年一样拉客简直闲着没事脱裤放屁自个玩,正思忖着这增加的量还没送来,一会儿时继红喊着,简凡,排骨没了,赶快送……一会时胖丫也在不客气地喊着,简凡蒜苔肉丝和青椒肉丝快完了……一会儿豆豆又奔出来拽着,师傅师傅,快来帮帮,忙不过来……又是一会儿没忙完,外面送货的车喇叭着打着,黑蛋也在火急火燎喊着,下货下货……   明显地超过负载了,到了十二点多高峰期,连那六家卖盒饭来也来凑热闹了,追着时继红要盒饭,一家勉强配量三百盒,早早就卖空了,时继红忙得火气颇大,说谁也像骂人,叫嚣着没了,没了,我们的还不够呢……再有人来指着简凡,找他要,他是老板……结果老板被追得没办法,只得拆了东墙补西墙,把自家流动车的配份全给人了,黄天野倒乐了,啥也不用干了。   吃着的、走着的、忙着的进进出出,忙得简凡晕头转向,看来这块市场是好吃难消化啊,怎么着保证顺利配送还得好好合计合计。   不过在大学城来帮忙的仨个人眼里,倒觉得这位小老板里里外外应付的还可以,都是黄天野的伙计,一位说着,黄哥,你看这俩仨小时了,就没歇着,水都没喝一口;另一个问着,咱们老板是可以啊,这么快就扩了这么大的量,哎,黄哥,以前咱们老板干嘛的?   “没看见他刚才拉客呀?以前是饭桶,现在是饭托,干这个他在行。”黄天野眯着眼笑着,仨人都乐呵着看着简凡忙进忙出,忙得不可开交。   好歹捱过了中午这一高峰期,一点以后的客人就渐稀了,下午的配量差不多就剩原料的四分之一了,到了这个时候好歹就能坐下来喝口水,吃口饭了,平时店员们都轮流休息坐下了吃着,看到最后一辆配量来了,刚坐下还没吃的简凡又奔出来卸桶。   这趟是保证售到下午关门的,量不多了,不过收拾出来的垃圾量就大了,又是几大桶提着扔车上,嘱咐了黑蛋一番路上小心,看着车走才长舒了一口气,好歹把今天支撑过来了。   以之前的想法,只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这几辆流动车里上食尚的货,以食尚的手艺和那几样无法复制的卤酱肉,简凡自觉得有十成把握把这里牢牢握在手里,新世界再有势力,在这小街上它也毫无办法,何况被沾一屁股事,自顾尚且不暇呢,等一切处理妥当,估计什么都晚了。   怎么说呢,很兴奋,很志得意满,这丫的比在人才市场里找了个高薪职位的还要兴奋,眼摆着这里一天六七千份的销量全入囊中了,即便是批发给流动餐车让出一部分利润,也是相当可观,这钱究竟有多少,已经超过简凡的心算能力了,不过肯定少不了,起码要赶住一个中型饭店的收入。当时入行的时候简凡一直在开饭店一事上犹豫,最终选择快餐的还有这么一层原因,就像现在,快餐做好了,可以很简单的扩张销售和扩大客户群,而饭店的场所和盈利能力永远是有限的。   妈的,谁说老子挣不了钱,太容易了……简凡心里暗暗说了句,扬着脑袋准备回过吃点,这丫的高兴得都不知道饿了。脚步刚刚一动,眼前掠过个熟悉的人影,那个人影让他心里惊,头跟着回过来了。路对面,人才市场的边上,靠着围栏有个人伫立着,看那样子已经伫立了很久了,一直静静地、默默地看着简凡。而简凡此时一怔之后,笑了,迎面注意着来走,穿过了街道,奔到了那人面前。   是胡丽君,穿着一身便装,筒长裤和女式西装,不过看上去有点男性化的倾向,梳着短发,眼睛里就蓄着一泓清水一样明亮,看着兴冲冲奔来的简凡,听着亲亲热热地叫了声胡姐,走近了,伤迹赫然的脸,朴素寒酸的着装已经泯然众人了,再不复当年那个站到那里也让眼前一亮的警察,胡丽君本来笑意相迎着,不知道为何心一疼眼一酸,嘴角眼睫颤颤,扑簌簌地两行清泪直涌出来。   上来的简凡一下子愣了,一下子傻了,紧张地捧着胡丽君那张依然清丽的脸,抹着泪,安慰着:“别哭……哭什么?我这不挺好嘛,,你还好吧?”   “嗯……怎么没有联系我?”胡丽君掩饰似低着头,抹着泪,不知道怎么也控制不住。   “我怕打扰到你。”简凡黯黯地说了句,被搞得有点手足无措,弱弱地说着:“我走的时候你被隔离了,后来我听说你调出公0安系统了……我怎么也没有联系我?”   “我……我也怕打扰到你……”胡丽君终于忍着的眼中泉涌的泪,两年多了第一次见到简凡,而且还是从一队史静媛那儿道听途说了时继红的事放心不下才来看看,只不过一见之下徒增伤悲而已,看着简凡俊朗的脸上那一道狰狞的疤,忍不住伸手触触,泪却又来,哽咽着说着:“还是那么莽撞,都破相了……伤上这么一次,这辈子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好。”   一语即出,简凡分不清是说俩个人谁的境遇,好像都受过那么一次一辈子复原不了的伤痕,俩颗受伤的心在彼此相知中唯余下了眼中的泪水,刚刚强忍的泪又涌了出来。泪痕斑驳的胡姐再不复当年英姿飒爽的重案队之虎美誉,简凡无言地拭着胡丽君脸上的泪痕,勉力笑了笑终于安慰了一句:“还好,我们都挺过来了……”   几乎是相拥、几乎是互诉衷肠、几乎是恋人般的亲蜜,搞得不远处某辆车上某位女警咝咝咝直吸凉气。   是梁舞云,从肖成钢嘴里知道简凡准确地址,直接奔大营盘街来了,本来没什么事,不过这里人声嘈杂简凡忙得焦头烂额根本没听到查岗的电话,也没有注意自己雪藏着一份奸情正在暗暗被人窥破。而窥破的梁舞云不迭地伸着小手直抚自己的胸前,从来没敢想这俩人难道还真会有那么一段段小情史……不过看俩人别后重逢的那份激动,胡丽君几乎偎上了简凡的肩膀,这怎么着也不像同志关系呀?抚了半天胸好容易安抚住了因为这个震惊的发现砰砰乱跳的心,就要拿起电话给老大拨个问问,不过号码摁了,想了想,脸有难色,又把手机扔过一边……   驾着车,梁舞云悄悄地消失了,不想破坏这一对,看着俩人多感动,可同样也不想破坏那一对,看着那俩一直就合适,真不知道这一对半将来会怎么组合成两对。   无独尚有偶,黄天野自然是瞧见了,不过对于简凡泡个妞连问都懒得过问。看俩人腻歪了好久才把人送上出租车走了,简凡回店的光景黄天野还准备问问丫这妞是谁为啥没给兄弟们介绍过,还没问看看简凡脸色不好,成功的喜悦被冲没了,这话就生生压住了。不过他不敢问有人敢,没进门时继红就堵到了门口,一把揪着简凡,离店走了七八步才回过头来教育着简凡:“简凡,听阿姨的啊,少跟她来往。”   “谁呀?”   “你说谁呀?除了胡丽君还有谁?”   “我们来往关你什么事?”   “啧,你听阿姨的,她名声不好,跟着肖明宇那事传得满城风雨,她是在公0安系统呆不下去才调出去,女人要作风不好了,这可就没救了啊,都传说肖明宇那个那个……”   时继红小声嘀咕,差不多把简凡当成小道消息的受众了,而这事在刑侦支队早传成旧闻,从一队调重案队、从重案队又调回市局,又是一个女人,又是一个离婚女人,除了裙带关系恐怕别人也想不出其他关系,尽管这种关系与案情无关。   看着时继红比当娘的还关心这事,搞得简凡也有点哭笑不得,拉着时继红无所谓地说着:“时阿姨,什么作风不作风,当年支队里作风最不好的是我,这是有目共睹的……干嘛说胡姐呀?那黑锅您背了十几年,您不觉得郁闷呀?当年还说你和严师傅俩预审员把人逼死了呢?”   “我光荣退休了啊,少跟我扯以前的烂事。你和她不一样,知道不?”   “有什么不一样?”   “你是男人,男人作风有点问题,那是可以原谅的。女人就不行了,她老公都原谅不了,何况别人。”   时继红这么侃侃一说,搞得简凡惊讶地伸过脑袋直看时阿姨的脸色,非常正色,非常严肃,这倒笑了,嘎嘎哈哈笑了会拉着老阿姨赞着:“知己呀……知己,时阿姨,您真是我的知己呀……”   “少跟我嘻皮笑脸。”时继红气愤愤打落了简凡的手,教育着后生晚进道:“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她这老大不小了找不上男人将来粘上了你怎么办?看着你精明鬼眼的娃娃老犯浑,就出去找小姐也不能找离婚女人……甩不利索有你哭的时候。”   说罢来了个转身蹬蹬就走,一副言尽于此,听不听由你的口气。说得简凡愣在当地发呆,中午啥也没吃吧,肚子倒觉得很胀…… 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22章 破茧化作蝶   日子在吃吃喝喝中又过了若干天……   其实做生意在某种程度上是做关系和做人脉,关系广则生意兴,人脉通则生意顺,诚不我欺也。   最起码简凡越来越感觉到了这个说法的正确性。   重案队哥们的这回吃请自是少不了,陆坚定是不请自来,还拉上了有点不情愿来的秦高峰,十几个老哥们喝倒了七八双,参加小漳河围捕的那几个,简凡、成钢、郭元和高爱军。喝着喝着酒场几个人就抱着陈十全哭上了,一干哥们都知道想起了谁。没人劝,跟着大杯灌酒,酒和着泪直咽进了肚子。   酒是男人最亲密的的朋友,苦乐怨愁直着脖子一灌,一醉方休后就万事皆休了,再醒来就又是一天了,不过对于简凡,生活也从这里揭开了新的一页。   新的一页好像还在酒上说话。三队的高凤岐队长,派出所的杨铮所长,税务所的刘所长、工商所的祁所长,街道办的张生任,还有区政0府的几个小头头脑脑,或者单个请请,或者三五聚聚,让简凡从小落下的酒毛病倒成了应付一切场合的优势。其实有些事很好办,吃一顿、喝一顿,临走再提着价值不高不低的小礼物一送,半醒半醉一扯淡,等全醒了就扯上关系成朋友了。   几场酒下来效果明显,以前老找茬的工商税务十来天都没上门,连隔三差五上门训斥这流动车不该违法占道的城管兄弟也消失了,丝毫不用怀疑,用不了多长时候,食尚这小店完全能挂个诚信商户或者纳税模范的牌子,说不定还能挂个治安模范点的牌,连街道巡警都在这儿吃工作餐,不挂都说不过去。   这一切当然要略微增加了经营成本,不过如此而言还是挺划算的,毕竟不费吹灰之力的功夫就收了六个流动销售点,而且时间再久一点,这个店的经营恐怕就是牢不可撼了。   吃喝归吃喝,正经事简凡也没拉下。足足用了四五天才把大营盘市场的配货理顺,锅灶增加了一半,食尚店二层多租了两间做配菜房,夏天马上就要来了,一部分凉菜和易熟的素菜就在这里临时配料直接炒好出售,一层的小店全部成了就餐的地方。而分水岭的加工场增大了盒饭包装的量直供大学城和大营盘街上的流动车,十个厨师、十几位店员,再加上三十多名还在不断增长的外卖送货员,三个店面、七辆流动销售车。即便是批发摊薄了利润,每天要带来三万多的毛收入,把开支就全刨了简凡算算自己的收入也日入也过万了。   两年多起早贪黑的生活,好歹快熬出头了,像这么干上半年,肯定能回本盈利。生意和生活,都即将翻开新的一页……   …………   …………   临近五一的这一日,上午功夫刚刚把饭菜卸回店里,安排着黑蛋回分水岭给流动车售份饭,也延续了大学城的经营模式,六家散户也是提前一天定货,负责收钱款的叶梦琪刚把当天配货的单子给了黑蛋,店门口这就停了几辆警车,接着下来了几位熟识的警察,这些人别人难得一见,不过叶梦琪差不多都认得出来,一个是伍辰光,当年的支队长;陆坚定,当年的重案队长,后面还跟着一群警察,这就忙着喊胖丫赶紧地把在二楼忙着简凡唤下来。   胖丫得儿得儿拽着一身肉往后面跑,门前的几位踱着步子说说笑笑就进来了,叶梦琪笑问候了几句,这一干警察都知道是牺牲同行张杰的家属,不管职位高低,都挨着个给叶梦琪握手问好,连时继红也凑和上来和一帮子警察开着玩笑,其实对于时继红也颇觉得来这里当个店长是很英明的决定,不但收入可观,连位置也捎带地提升了,最起码现在公0安大院里就有那么两三家孩子一时难就业的都来求着胖老时帮帮忙提携提携了,现在连市局的纪检书记亲自上门了,这面子可倍儿大了。   笑着说着伍辰光看样是这群里职位最高的了,笑着问:“琪琪,老时,简老板呢?不迎接我也就罢了,不能还躲着我吧?”   一言出口,惹得四五个警察呵呵笑着,叶梦琪示意着店后头,眨眼胖丫拽着还穿着厨师白衫的简凡出来了,笑着迎了上来,伍辰光故意打趣着问众人:“哟……你们看,我觉得他穿这身怎么看着没有警服神气啊!?”一下子把众人又都逗乐了,不过这话听在三队长和杨所长的耳里,却是隐隐地有点庆幸没有怠慢了这个小老板,毕竟看人家和伍书记这关系,肯定不一般。   做生意呢,得放下架子,何况简凡本就没什么架子,甚至于这脸皮已经渐渐恢复了原来的厚度,笑着问好了一番,陆副支更胖了一圈,秦高峰还那不阴不阳的德性,而伍支队长却是红光满面,黑脸隐隐成了紫膛脸,这其中的关窍简凡也隐隐听说了,因为两年前的那几桩大案,当年的伍支虽然是名义被贬了,不过毕竟是几件案子的经办人,不久便提拔到了副局长的位置,不过伍副局长也想激流勇退,身后留名,结果是放到了纪检书记的位置。   看样现在的官味更浓了,很和蔼地又问了小胖丫一番,胖丫和他妈没多大差别,也是雷语惊人,编排了简凡一番不是,主要是不给假期,净让干活了,这口气当然是善意的。陆坚定直说着要亏待了公0安家属,一准不饶他,而伍辰光看看时家母女俩带上叶梦琪还有新进的也是公0安大院里的一丫头,这倒笑着拍拍简凡肩膀问:“简凡,你是跟一般人不一样啊,做生意能想出这馊主意来?你把一帮子公0安家属都安排店里成坐地虎了,将来只有你惹人,还没人敢惹你了是吧?”   “那有呀?伍叔……我们是自谋出路,不向国家伸手,不给组织添麻烦……是不是,您说呢,陆队……”简凡呲笑着,开了句玩笑。气氛很轻松,连伍书记好像也难得这么高兴,这会儿倒想不久前发生过的事了。笑着问简凡:“不是吧,刚刚就发生一件事,证明你动机不纯……哎简凡,我就奇怪了啊,你当警察时候吧擅自行动,不听指挥这倒也能理解;你这不当警察了,我就奇怪这帮小子怎么还听你的?把我这重案和三队精英还能调出来就为抓几个小痞子?”   “伍叔,哪有的事啊?您知道我一向很低调的……开店那会儿我连杨所长和高队长都不认识,就是个普通受害者,高队长和杨所长肯定也不会坐视嘛,一晚上就查清事实了。这不正说明您带兵有方嘛……”简几正色地回答着伍辰光出的难题,领导这出言多少有点用意,第一是警示你,你这点鬼心思我知道;第二笑着说,那是说明我不在乎也不追究,这就是莫大的人情了。不过简凡一言一转,把坏事变成恭维送了回去,伍辰光听得哈哈一笑,指着简凡示意着众人:“大家听到了啊,这是我上任以来听到的最没诚意一句马屁……”   得了便宜卖乖的简凡嘿嘿笑着。领着众人大致参观了一番小店,其实也没啥参观的,几十平米二十几张桌子一目了然,很整齐简洁,听这帮人的话音看来伍辰光是找了个到队里所长调研的名义,顺便来小店看看。简凡这就恬着脸中午要请请众人。一说请客,伍辰光脸一正很严肃地当场说着:“当然要请,不但要请我,杨所长、高队长,还有把你培养出来的陆副支队、秦队都得请,少请了谁我回头找你麻烦,呵呵,不过今天不行,我们还得回单位开会……杨所长、高队长,我这个便宜大侄子你俩可看好喽,他可不是个安生的主,一不留神他就给你们惹事啊……”   众人哄哄哈哈一笑,都识得其中的意思,一个叫伍叔,一个叫便宜大侄子,差不多就是领导暗示你高队、杨所多照顾照顾这小辈,这面子给得可是倍儿足了。看样今天就是顺路,稍稍待了一会儿事情已经办。伍辰光招呼着众人回三队开什么会。简凡和时继红带着一帮子店员直把这干警察们送出店门,简凡忙着上前给伍书记开车门,伍辰光暗笑着大大方方往车里一坐,趁着要走的功夫谑笑着问了句:“简凡,你是不是本末倒罢了啊,请我一个人就行了。至于在下面拉拢人么?”   “嘿嘿……改天请,改天请……”简凡笑着给伍辰光关上了车门。伍书记笑着招手,挨着个送前同行们上车,陆坚定向来爱和年轻人开玩笑,照着简凡带伤疤的腮帮拧了一把直说这小子出息了,至于杨所和高队就格外地客气了,最后一辆是秦高峰,一见简凡过来摇下车窗瞪着眼训了句:“小子,以后别打重案队的主意啊,再把带出来胡搅瞎搞。小心我收拾你。”   “秦队你吓唬谁呢?我都没露面,谁说是我带出来的。”简凡和秦高峰可没那么客气了,据理力争道。   秦高峰一听眼睛眯了眯,怪怪的说着:“真的吗?你以为就你聪明呀?安监控有意地隐藏起来?吧台的装修搞成活的,一推就倒,正好把营业款洒了一地,正好让歹徒见钱哄抢,是不是也正好把治安小事变成刑事案件?我怎么觉得你是蓄意呀?”   “蓄意?”   “蓄意把自己变成受害者,是不是?”   “嘿嘿……您这没证没据,整个是诬赖我这么个好人不是?您知道我最讲原则的啊。”简凡被揭破了小九九,嘿嘿笑着回避着这话题,不过也知道这些事骗骗派出所那群货还可以,肯定逃不出老刑侦的眼睛。秦高峰倒也不是故意刁难,听这原则的话倒笑了笑,叹了句:“你的原则是找准弱点,一击而胜,是不是?”   “是啊,那不您教的吗?”简凡应声就来,秦高峰一愣,简凡就解释着:“打射击,打搏击,标靶在心里,无所谓形式,只要找准致命弱点……”   “滚……”秦高峰看简凡正色说着,纯粹是胡乱嫁接,摇着车窗有点生气地说着:“出门别说认识我啊。教出个大师傅来啊,你不嫌丢人我还嫌败兴呢。”   看来老秦对于两年前的不告而别还是耿耿于怀,没什么好脸色给简凡。车动了,车窗里的秦高峰再见的手势也没有,不过简凡并不介意,像秦队长陈十全这号摸了一辈子枪的人,就是憋屈死了也舍不得脱警服的。安逸久了害怕危险,可过惯了危险生活同样也很难适应正常人那种安逸。   穿身警服嘛,倒是威风八面,不过呢,更喜欢现在这种生活,简凡脸上带着笑意遥望着警车消失的方向,那种生活,离自己已经很遥远了。正笑着,胖时继红凑过来了。很兴奋地说着:“哎哎……简凡,老伍真给你面子啊。就这么摆趟谱呀,以后这街上,怕是什么牛鬼蛇神也不敢来招惹你了,这面子可大得了不得哦,我也沾光了哦,他娘个腿滴,我活一辈子了,就没这么风光过,以前进大院都是老肥老肥叫,现在呀,都叫我老姐、阿姨……呵呵……”   “这有多大面子,他就不给面子,咱们不照样把人拉出来了吗?这个世界是利益驱动着的,不是面子驱动着的。”简凡很有顿悟地说着。事实恐怕也正是如此,重案队这帮哥们纯属人情,可下面的,怕都是有自己小打算了。一说这个时继红倒也深以为然,悄悄咬着耳朵说着。新世界的袁纪兵一抓、下面参加闹事的一拘留,估计三队和大营盘派出所这里明的暗的都收了不少,咧咧说着的功夫,又爆新闻了,直说三分局的分局长还专程到自己家里坐了坐,是给新世界说和去的。这事嘛,让时继红说一圈来回话啥也没答应。觉得自己很有面子。   就是嘛,咱重案队、三大队和派出所都买账,现在市局的纪检书记都来了,还待理他个小分局长?一说到这儿简凡惊讶地问着:“怎么不告诉我?什么时候的事?”   “两三天了,不说我还想不起来呢?”时继红觉得有点大惊小怪了。看着简凡一脸错过好时光的表情,质问上了:“嗳!他可是来想和咱们合作的啊,这摊都到咱们手里了。还合作个屁呀?就咱们厨师的水平。他再来什么的样都不敢和咱们抢。”   “哎呀?那你得告诉我呀,合作的机会还是多得很嘛,眼光得放长点。”简凡语重心长地说着,时继红一翻白眼说着:“合什么作?你把人家摊位抢了,生意占了,回头再和人家合作?不把你挤小胡同里揍一顿就不错了,再说现在是压着人家不敢动,等省过这段劲来,我估计还要来抢。”   “就是啊,进攻是最好的防守,与其等着将来可能的价格战的争夺战。那不如咱们主动一点。”简凡顺着这话头说着。   “什么意思。”   “意思是呀,他们生意那么大。咱们不能再挖他点?”   “啊?你这缺德孩子,事不能做太绝了啊。”   “谁做绝了,我守着大营盘没动就已经很给他们面子了,就等着他们上门呢。算了,我自己去吧。”   “哎……哎……你可别憋坏水啊,差不多就行了,现在这儿的销售一天六七千,比原来翻了一番,就你这抠门劲道,一个月抠十来八万没问题。别把人家逼急了啊……”   “时阿姨,看把你吓得,我有那么坏吗?”   “你都好意思说,穿警服的里头,你去给我找个好人瞧瞧!特别是你们重案队,一个比一个能出坏水。”   时继红当年重案队工作经历不长。不过对于重案队这帮小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德性了解的很清楚,看着老时义正言辞地又教育自己,简凡霎时乐了,敢情一辈子没找自己位置的时继红这俩月在快餐销售上找到自己店长的位置,每天没事就教育老板该怎么做人。一逢着这情况,最好的办法是赶紧结束对话逃之夭夭,好容易找了个要教胖丫做生调白菜丝的借口,甩脱了时继红的纠缠赶紧地跑了……   …………   …………   午后,沿着攘攘熙熙的街道前行一公里一拐到了小营盘路口,地处这个交通要冲的新世界美食娱乐也照常开业了,下课的学生、过路的行人和收入不算蛮高的小职员,差不多都乐得在这里草草吃上一餐,一楼的大厅也照样跻跻一堂,热气腾腾地各式饭菜和叫卖声此起彼伏,丝毫看不出这里的生意已经遭受了一次不大不小的重创。   二楼客人稍稀,却是因为这里是自助餐的缘故,32元/位饮料酒水和菜肴主食随意取用,主要是针对周边写楼里收入稍高的一部分白领开放。也可以同时容纳二百人就餐,据说原先餐厅比现还要大一倍 不过明显这号不上不下的自助餐还是市场份额小了点,最终是劈开了一半,另一半搞成香熏SPA专挣女人的钱去了。三层到五层是保龄球馆和大众练歌城,都是针对工薪阶层开放的,收费低廉,据说生意尚可。   六层一半是员工宿舍一半是中层管理办公所在地,一位保安装束的提着一摞盒饭直上六层敲响了总经理办的门,应声而进后稍稍诧异了一下。总经理,管练歌城、餐饭部、保龄球馆的几位负责人三男两女都在。副总不在,还被警察扣着呢,和下面热闹相比,经理办的气氛可有点紧张,而且显得有点愁云惨淡,特别是员工都称为“胖美人”的那总经理眼圈有点发涩发黑,估计是前些天副总那事闹得。   只是微微地示意了下小保安把盒饭直摆到总经理的办公桌上,听的总经理问着:“全了么?”   “全了,在大营盘街上卖的全了,菜有十七种,肉菜八种、素菜九种。加上凉菜的话就更多了。”保安介绍了句出去了,餐饮部那位却是知道如果十来种来回搭配的话,那是不同种类的盒饭了,这个数量比新世界的还要多。   保安一走,这位总经理拆着封掀了一个盒饭,看着盖子左上角鲜明的食尚标识,一个白衣白帽的卡通厨师形象,有点滑稽,捏捏饭盒质量,塑料的,硬度尚可,和新世界的相比不差多少,不过新世界可没有在这么几块顶多十几块钱的一次性用品还动过商标的脑筋。   轻轻地,盖子全掀开了,摞了一摞。盒饭呈现在眼前,摆了一桌。   与坐的心里都知道总经理对于大营盘那块辛辛苦苦开发的市场被生生抢了耿耿于怀,只是不知道这位养尊处优的总经理哪来这些闲情逸致还专门派人把食尚的各式盒饭买全乎了。其实就是十块八块的粗鄙之食。甚至连管理层这些收入不菲的白领也没那胃口却尝这种大路货,尽管这货给新世界的创利不少。   “刘经理,这个食尚到底什么来路?”总经理十指交叉着,眼睛盯向另一位,公关部女经理,三十多岁的年纪,短发显得很干练,就是职场精英那种干练,一俟问道解释着:“楚总,我们从侧面了解过,食尚现在主要集中在大学城周边和大营盘街,三个店面,兼营一部分配送。店面有四十多个人,日销量应该接近一万份,做得很专业,大营盘街这边就十个人,不过销量占大头;大学城大部分都是招得勤工俭学的学生,运营成本很低。这个食尚很特殊的一点是把加工点放在南郊的分水岭,距离大学城还有六公里……”   “这些我知道,我问人呢?”楚总问着,背向后靠了靠,不经意眼光投到了办公桌的盒饭上,红红绿绿黄黄蓝蓝的菜蔬,有一种莫名的想上前品尝的冲动。刘姓的经理一听问到这个问题有点为难了:“楚总。这个食尚商标的注册人是简凡。也算是食尚的老板吧,不过这个人很神秘,三个店经营者一位叫时继红,是个退休警察;另外俩位好像是一对,一位叫黄天野,无业;另一位叫徐青青,好像还是个学生。叫简凡的这个人一直就在幕后,我们根本无从认识是谁,而且一直到现在没有露过面。”   越没有露过面,越让一干经商者有点惴惴不安,事情已经出了十几天了,道听途说的消息是惊动了重案队,刑警三大队和派出所,平时就这么大的商户好歹这警察也给几分面子,原副总袁纪兵其实也是费九牛二虎之力才一统了这里的市场。典型的办法就是花俩钱找帮小痞子闹闹事,把同类经营者赶走,以前顺水顺风的事不料这次闹得很大,大得连总经理觉得,已经不是钱能解决了的问题了。   属下里都知道这位女总接父亲的班后也玩得挺转,上一代和分局长有点关系,不过隐隐听说分局长出面说和被人挡回来了,此时感觉这个幕后的神秘性就更重了几分。   不害怕不行呐,连分局长也解决不了的事,不但解决不了,而且还隐隐暗示惹了不该惹的人了,连楚总托人上门主动示好也不行,人家的真实意料是什么,还真有点让在座的一筹莫展了。   安静了一会儿,本来准备商议对策。不过看样个个噤若寒蝉,谁也没敢开口,这里面能力最强的就数袁副总,是老楚总得力助手,袁副总栽得这么惨,这些人可没谁想触那霉头。这位楚总经理看看一干手下的样子,有点叹气,真到了关键时候恐怕能指得上的就没人了。好在这些天也没什么更大的动作倒让她稍稍放心。原先倒是考虑得不少,对方会籍此事件敲诈、勒索讹一笔钱,连讨价还价的心思也准备好了,或者胃口更大想把流动售饭车的生意全吞下去都有可能,不过奇怪的,什么动静也没有。   大不了赔俩钱,大不了生意缩缩水,这么大家业难道还能关门倒闭不成……楚总的手势不自然地做了兰花指拢了拢飘到额前的秀发,不追问下属了,拿着一双一次性筷子蹭蹭拣着盒饭里的挟了几块菜尝着,排骨凉了,没动;卤肉尝了尝,味道着实不错,酱香很醇厚;挟了根蒜苔咬了咬,很脆,有股肉香;咬了咬绿豆芽,也很脆,没有被温度熏成软粘的;又挟了块牛肉,一尝味道感觉颇好,干脆整块嚼了嚼咽了;再一挟一样奇怪的菜,看了半天才恍然大悟这用的是什么食材,尝了尝,不住地咂吧嘴;然后又是挟着一份菜叶又是很惊讶的眼神看了筷头半天才尝试着咬了咬,直到咽下去都没有出现什么难色……   众经理们大眼瞪小眼,看着楚总馋了一般流星赶月的吃盒饭,都怪怪地不敢笑,半晌才见楚总招招手:“王经理,您过来尝尝这个……大家都来看看我们对手的高明之处。”   嗯?众人奇也怪哉地上前来,各尝了几口,虽然味道颇好,不过毕竟是粗饭鄙食明显不在众人的眼中。楚总指着一份颜色灰白的素菜示意着,有人挟了筷尝尝诧异地说了句:“这是白菜根!?”   这可是扔垃圾桶里的东西,众人一奇怪,各尝了尝,不但没有任何不悦之色,反而觉得这咬起来咯吱咯吱的清脆爽口更有一番风味,而且没有菜根的苦味。毕竟都是餐饮行里混得,这东西让大家有点触目心惊了,倒不是觉得能不能吃的问题。而是这东西作到素菜份饭里,几乎是零成本。   “还有这个,芹菜叶子……还有这个,萝卜缨。”毕竟也餐饮业打浪的人物,一尝便知。   “能把下脚料做到份饭里,而且能入口,这不是一般人办得到的……我们输得不冤枉。”楚总放下筷子了,虽然卖盒饭,可从没有吃过那玩意,知道作工差劲之极,但面前这几份有点颠覆了以前的认知了。有点失望地说着:“他能做到这个水平,加工场又在城外成本本身就低,恐怕太原市面没人敢和他打价格战了……刘经理,我建议你直接出面,认识认识这位老板,哪怕咱们的代价大点,别让它来冲击咱们的市场,要是流动车开到这儿来,咱们就要倒霉了……”   “好的,我试试看,”公关部这位女经理,面露难色地说着。   众人正为难着,不知道今天这个碰头会怎么收场,正逢着餐饮部经理手机叮铃铃乱响,那经理赶紧地走到窗口接着,别又是餐厅里有学生娃打架了,一接倒比听到打架还惊慌回头就说了句把楚总惊得离座的话:“楚总,简凡来了!”   “啊!在哪儿?”楚总站起身来,惊声问。   “自助餐厅,喝了两斤二锅头不走人,他说他叫简凡,要见总经理。”餐饮部那位噤若寒蝉地说着,这丫的两瓶二锅头下肚,差不多就到耍酒疯的时候了。   “走……看看去……”   楚总经理一马当先,带着一群手下迫不及待地奔着下楼了。   …………   …………   幸好没什么事,时间已经午后两点多了,偌大的餐厅没几个人,进门功夫服务员一脸怵然,指指当窗而坐的一位,虽然是餐饮行业的,不过一看倒吸了一口凉气,二两半的小瓶子摆了八九个,而且面不改色地又开了瓶,一仰脖子就是半瓶下肚。   这来吃自助餐有使劲往嘴里塞的,可没有这号使劲往肚里灌的,别说酒,就灌上一肚子可乐白开水也够受的。而且看这人根本没啥感觉。再看穿着,差不多就新世界的搬运工一个水准,洗得发白的牛仔和浆得发蓝的上衣,倒是实打实的蓝领工人了。正坐在窗口的位置,左脸颊一条清晰的伤疤怵目可见,搞得女服务员远远地躲着。   “不像呀?”楚总经理远远看了看,狐疑地问着手下,都没见过人。面生得紧。给公关部那位使了个眼色,正穿着一身OL职业装的刘经理会意,招着服务员声耳语了几句,俩女人款款上前,站在简凡面前,那服务员这是我们楚总,然后这刘经理保持着职业微笑道:“这位先生找我有事?……我们自助餐厅不限制的,如果酒不够,仓库里还有。如果有不满意的地方,我帮您解决。”   侃侃说着,生怕惹怒了这个已经喝了二斤多的爷们,是不是简凡不重要,出了洋相那可就重要了。不过那人看样并没有醉,眼斜斜地瞥撂了句:“虽然我没见过楚秀女,可应该不是你。”   “是么?”刘姓的经理自认气质不赖,反问了句。   “你看你,穿着职业装,两腰并拢,手势下垂,拇指前伸,笑容太假。那是准备随时伸出手来握手甚至了弯腰鞠躬的姿势,你打工的吧?连总经理也冒充上了?”简凡嘴角微微翘着笑意。刘经理双肩耸耸,朝后看着,简凡的说话声音很大,楚总早听到了,这么个识人法子倒是灵光得紧,笑着走上来了,屏退着俩人。微笑着到了座位前一归拢裙子,款款坐到了简凡的对面,还未开口简凡嘘了一声,像是忍不住心旌飘摇一般的惊叹:“哦……这才有总经理的气度。”   “那您是谁呢?”楚秀女眨着眼,欣赏着这个对头,敌意淡了,好奇心上来了。像这么个搬运工也似的人物,怎么看也不像个老板。   “看我不像简老板是不是?”简凡一句戳破了对方心事,楚秀女讪然一笑,还未掩饰眼中的鄙夷简凡小话又来了:“美女一眼就看得出来,比如您;可帅哥不一定一眼分辨得出来啊,我以前脸上没疤的时候挺帅的哦。”   楚秀女看着对方一脸促狭的笑意,颇觉这人新鲜而且有意思,笑了笑问着:“那这位前帅哥,您是那个简凡?食尚的。”   “嗯……没错,是我开的,别不信啊,我这个名字名声不大好,估计没有冒充。”简凡直白着。楚秀女刚问您找我什么事,简凡却是抢白着,不是我找你,而是你找我,所以我就送上门来了。   说话着还把最后一瓶一饮而尽。九瓶,整整二斤二两半,看着两盘残羹和九个酒瓶,楚秀女暗忖着要是食客都有这水平,新世界怕是要赔光了。笑了笑俩人都没有开口。虽然笑了,不过先前那个心结怕是没有那么容易解得开。简凡在思忖这话怎么开口,毕竟抢了人家一条街的生意;而楚秀女有点摸不准简凡的来意,就这喝两斤多面不改色的水平怕是在新世界也找不出几个来。而先前袁副总为了维持日渐丢失的销量毕竟也惹了人家,砸店打人带抢钱,真不知道这人会怎么样。   “楚总,虽然您表面上安之泰然,不过我看得出你心里的恐惧?”   “恐惧?我有什么可恐惧的?”   “恐惧的原因是因为你不知道我下一步要干什么,而我知道你会怎么办?”   “是吗?我都没想好,你都替我想好了?”   “不用想,路没几条,你应该揣摩到了。”简凡双手支肘看着面前这位微微有点发福,鼻子很突出有点腻白的女人,倒是很漂亮,正是那天见高队在楼底见过的那位,对于这目光,简凡玩味地说着:“我想你一定想过依靠正当途抢回来丢失的市场,在抢之前你一定已经尝过食尚推出的各类盒饭了,如果你真尝过话,估计要打消这个念头了,从口味上咱们没法比,可以告诉你我手下的一帮包括我都是厨师,做花馔的厨师,玩得就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打价格战你更没戏,我的加工场在城外,没人比我的成本更低。”   “那也未必吧,我们支着赔半年你未必跟得起。”楚秀女被简凡的倨傲态度刺激了一下下,口气没那么好了。一说这话简凡却笑了:“女人都不愿正视眼前的事实,你要那么笨,我都懒得来这儿说了。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是,你现在根本没有对抗的勇气。”   “那你觉得我就准备任你宰割吗?”楚秀女话如冰、语如刺、目光如刀,盯着简凡,觉得有点羞侮和威胁的味道了。   “NO、NO……不要情绪化,千万别把情绪带到生意里来。我没威胁你的意思啊……坦白地说我不介意调戏哪个美女,可我很反感威胁女人。你搞清楚啊,我一直是、包括现在还是处在受害者的位置,总不会有人认为我这么个小门小店欺负你这个大公司了吧?”简凡戏谑的神情说着,化解了尴尬。楚秀女又被撩中的心中所想,只觉得和对手说话是束手束脚,好像处处已被料得先机了,无奈地叹了口气说着:“不过你确实欺负到了……怎么,你觉得我就想了这些?”   “当然,还有第二种办法,在你束手无策的时候肯定是想保持原状。就是现在的原状,你应该知道我本小店小人少,暂时没有扩张的能力。或者你不介意付出点代价把我限制在大营盘街一带,不过呢,那样的话也不会让你觉得完美,你会寝食难安,生怕我卷土再来,万一我在三中、十一中门口设点,或者开到你附近,你是文的不行武的太差,明的不行暗的更差,对你来说将是毁灭性的打击。”   简凡直言不讳地说着,不过此时根本没有这种能力,毕竟消化消化大营盘那个偌大的市场就够呛了,真干这些未必不可,不过肯定要到若干月或者若干年之后了。   但在楚秀女看来,这差不多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了,隐隐地猜到了简凡有来摊底牌的用意,不动声色地问了句:“那你会来吗?或者,你需要我们付出多少代价?”   嗯……简凡鼻子嗯嗯着摇摇头,明显地楚秀女有点息事宁人的意思了,毕竟谁也不想惹上警察这群瘟神,就听简凡叹着气说着:“你说这话我就听出来,前半句语气狐疑,后半句口气放缓,看来你比较倾向于付出点代价,是吗?”   “嗯……”楚秀女无言的点点头。巴不得早点结束这对话,对手的面相稍有狰狞倒还可以接受,只是一对话有点让她处处受制,有点心事点点滴滴俱被人窥破的那种羞赧感觉。   “我可是个守法公民啊,不会像你们袁总那样找人打砸抢,即便是这个市场到我手里了,也算不上抢了你们的,不怕告诉你,其实在我开店十天不到的时候,六家流动车就已经有人悄悄卖食尚的盒饭了,甚至于有的摊主卖得是你们盒饭,但自己吃,吃得却是我们店里的,为什么呢?好吃呗,好吃才是硬道理,是你们自己自毁了长城,这个,怨气你不应该发到我头上……千万别生气失态啊,虽然我是受害者,可我到现在为止没有索赔,也没有干过其他不利于你们的事。”简凡缓缓说着。口齿倍儿利索,入情入理,好像还真是受了委屈而且比较大度的小媳妇。   “你要是就是想来羞侮我几句找找胜利者的感觉,那你目的达到了。我也可以告诉你,新世界是我父亲创下的,本身就是多种经营,即便是放弃餐饮市场也没那么容易倒闭。谢谢您的态度,我们的谈话是不是可以结束了,或者,您还需要几瓶?”楚秀女的脸气得更发白了几分,虽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陷进去的,可陷得这么惨肯定是有人推波助澜了,何况也隐隐约约听说这个人惹不起。正要离座的时候,不料那人又是笑着道:“楚总,我敢保证你至今还没有清楚我的来意,不介意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吧?”   “什么?”楚秀女站在简凡面前,有点傲,不过觉得是勉力地提着自己那份傲气。   “我就问一下,你们店外的快餐销售额和利润有多少?”简凡问。   “十点销售点平均七千份左右,年利润接近二百万,不过现在被你搞得四零五散,今年连二十万也没了……满意了?”楚秀女说着,睥睨着,一副怒气无处可泄的样子,惹不起说不过,我躲着还不行。   正准备拂袖再去,简凡却是心平气和接着道:“对了,这就是我的来意。”   “什么意思?”   “这二百万,我还给您,如何?”   “什么?”   “把你损失给您补回来,如何?”   “你!?”   楚秀女怀疑自己听错了,直愣愣地,不怀什么好意地看着简凡,连一丝一毫也没有相信过。只不过一直以来的气定神闲,又让她觉得这好像有那么一点点可能。   “我觉得我很好风度了啊,出事至今我没有向您提过任何非份要求。对吧?虽然大营盘街上的生意全归了食尚,可是人家自愿的,我没逼谁吧?或者我完全可以诉诸法律把你们拖进官司里,可我做了么?……不但什么都没有做,而且还抱着十二分的诚意来找您谋求合作。”简凡说着释然了,两手一摊道:“就是呢,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气度。”   “请……上我办公室来……”楚秀女虽然没有那么客气,可也没有更冷淡,请了句,前面带着路,简凡起身来,微微地笑着,笑在心里,看来,利益又一次驱动了这位楚总…… 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23章 一席金玉言   “简先生,您可真神秘的哦……”   “什么?神秘?”   “不是么?我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找到的地址却是错误的,我也不瞒您说,三分局张局长和我父亲是朋友,我求助到他那里的时候,他暗示我别惹您这号人,好像传闻中您是个危险人物。”   “呵呵……您看我像吗?没那么玄乎,她址错了是因为我做生意本钱不够,直接把房子卖了;你们找不着人是因为我每天有一多半时间钻在厨房里,要不就在送货路上,所以认识我的并不算很多。”   俩人漫步着上楼梯,似乎楚秀女有意走着楼梯,听得简凡不动声色的说话,再对照第一印象,倒也很契合,和厨房进出的那些大师傅、帮工、司机几乎没有什么两样,放到普通人的堆里,肯定不显得扎眼,实在把眼前这副打扮的简凡和什么危险人物扯不上关系,虽然此人说话有点咄咄逼人,不过尚在可接受的范围之内,楚秀女前面走着偶而回头一瞥,见得此人步履沉稳,根本不像喝了二斤走不动路的样子,这倒暗暗有点称奇了,笑着给自己解释了句:“看来,传闻确实有误啊,我也看着您不像。”   “当然不像了。”简凡笑着道:“传闻和现实本就是俩个版本,比如说像您这样的人,传闻中富二代应该有的骄矜自大、盛气凌人、不通情理,我就一点都没看出来。”   “呵呵……是吗?你挺会恭维女人的啊,那我不客气照单全收了。”   “千万别客气,我最怕客气了……”   “那好啊,简先生,我心里有个小疑问不客气地问您一句,好像听说您以前是个很出名的警察,后来辞职了,据三分局张局长说,您以前好像还是个很有前途的警察,为什么辞职呢?”   “嘿嘿……我怕死。”   从二层到六层,试探性的几句似乎很融洽,楚秀女被简凡的直接了当解释逗得回眸笑了笑,不知道是不是接受这个解释了,不过再没有问及私事,或许仅仅是求证一下而已。简凡一路从身后打量着这位楚总经理,倒也暗暗赞着确实有点风度,有那么点雍容大气,显得华贵而压人的大气,波浪般的长发几乎掩住了肩头,庄重的黑色长裙,如果高跟鞋再增加几公分恐怕比自己还能高出不少,偶而回头浅笑得时候,瞅得见皮肤没有那么细腻,一眼就能瞧得出是太原土生土长得北方女人。   最关键的是说话,显得不卑不亢,根本不像心中对什么事什么人还有恐慌,简凡现在倒觉得那两年警察生涯并不是一无所获,如果不是识人千面和各色各样的烂人烂事较量过的话,说不定自己此时会被面前这位女人的气度折服。   很奇怪,简凡有点觉得自己好像没有这么纯洁过。但凡遇到模样可人的美女,恐怕男人潜意识里都要YY到性的那个方面,面前的这个女人也不算丑,可简凡觉得好像自己根本没有往那个方面想过。在楚秀女开门的那一刹那,楚秀女又是回头嫣然笑了笑……对了,简凡恍然大悟了,每一次笑差不多都雷同,那嘴翘的角度、眉眼绽开的角度几乎是卡尺丈量过的,带着一份职业性的庄重,这个美女.恐怕是为生意而美、为生意而存在。   一进门的功夫,简凡自然而然地怔住了,总经理办的大办公桌上。十几份盒饭掀着盖子已经凉透了,一眼扫过就认识是食尚的手艺,怔了怔看着楚秀女款款坐到了桌后,简凡问着:“我想您一定研究过食尚的东西,没成想还真蒙着了啊!?”   “嗯……蒙对了,当是个巧合吧。简先生,能再给我解个疑么?”   “说……”   “我有点奇怪啊,白菜根子、芹菜叶子,还有这是什么菜我都不认识……”   “那是灰菜叶,猪草里的一种。有问题么?”   “呵呵哈哈……这些东西在我们新世界可都是扔垃圾里的东西,你就拿这东西卖给客人?”   “哦……这样啊。”   简凡一听,大大方方坐到斜侧面的沙发上,说这事就专业了:“百蔬之味、养在菜根,白菜根切成细丝,滚水烫一遍,这方法叫焯,是一种古法,味道不比木瓜丝差;芹菜叶子的营养价值要比茎杆高许多倍,只要用开水去掉苦味,比药膳还要爽口;灰菜叶更好吃,我小时候就经常吃,这是从郊外农户手里收回来的……楚总既然您做餐饮生意,我想您应该懂一点吧,比如咱们六七十年代瓜菜代的时候想得是大鱼大肉,到了八十年代以后这个愿望实现之后带来的营养过剩、血脂胆固醇过高的并发症之后,又开始倡导回归健康和绿色生活,素食主义什么的,其实还是瓜菜代,对吧?……比如当年荒年的时候果腹的榆钱、槐花、芨芨菜、蕨菜,到现在不都成佳肴身价百倍了么?只要健康、只要好吃、只要养人,有什么不可以的?……怎么?您觉得很难吃呀?”   “那倒不,挺好……我是觉得能有这闲功夫真不容易。”楚秀女由衷地说了句,说到餐饮自然没有这个大师傅专业,话锋转着道:“受教了啊……简先生,那么,咱们继续刚才的话题,我很有兴趣知道您准备怎么还我二百万?据我所知,好像您现在的身家还不够这个数吧?”   “对……差得远了。”简凡毫不讳言,和新世界比确实相差甚远,笑着道:“不过穷不生根,富不长苗,我不会永远这么穷下去吧?”   “这个我相信……那么您的意思是……我们合作开发流动车销售?”楚秀女颇有兴趣的问,这恐怕是最感兴趣的地方,甚至于不介意出资把食尚收购回来,毕竟那个摊据估算顶多一百万。   “不不……你误会了。”简凡道:“我的想法是:把你的餐饮生意全交给我经营怎么样?说不定都不止给你二百万,当然互惠互利,我也能多挣点。”   此话一说才真正透露出了今天的来意,不过听得楚秀女微微色变,嗫嚅着半天嘴唇,为难地说着:“这个……您胃口大了点吧?这生意您吞下去,消化得了吗?”   “不是您想像的吞下去,而是合作,这么说吧,用你的人、你的场地、只是换换方式而已,用我的方式来经营,财务结算和现金营收在你手里,你怕什么?……就当你的整个厨师班包给我了,怎么样?”简凡解释着,这些天来苦思冥想着另一个门路,一个可以双赢的门路,毕竟加上自己才十个厨师,干这么活已经有点勉力维持了。   “这个……”楚秀女摇摇头,不敢答应,为难说着:“我现在经营很稳当,暂且还不做这个打算。”   “稳当?……呵呵……问题大了,您自己不觉得而已。”简凡笑着下包袱。   “有么?”楚秀女奇怪了。   简凡一笑早有准备,开口道:“我问你,你的厨师人数是我的四倍,你算过人均生产率没有?我再问你,我进大营盘市场不过四十天,你这么大个公司销量节节往下跌,堂堂袁副总无奈之下只得想点歪门邪道来对付我们这个小店面,你想过原因吗?如果你做得很好的话,说白点,我根本就不敢到这儿动脑筋。”   楚秀女一下子被说中到最发愁的事了,确实觉得这其中的奥妙不浅,却一时找不到在什么地方,去掉公0安介入的事不谈,在此之前十辆流动车的出货量跌了一半多,袁纪兵副总也是想不出其他招来的时候才出此下策,问题简单点说,那是食尚的口味确实好一点,但深层次什么大的问题,倒让楚秀女一下子找不着头脑了,沉吟了片刻说了句:“好吧,听听你的详细意见。”   “呵呵……算不上意见,就说我的发现和想法吧。”   简凡胸有成竹地说着:“第一个问题啊,经营时限的问题,你们的餐饮是十时三十分开始到午后三时左右,其他时间都是空白,您不觉得这是人力、资源、场地的巨大浪费吗?完全可以错开经营早餐、晚餐、宵夜。”   “嗯……这个我们也考虑过。还有呢?”   “第二个问题啊,菜品问题,你们自助餐有二十几种花样,味道嘛还凑和,典型的厨师培训班味道,整个就是花钱吃味精、鸡精来了。我中午数了数,高峰期上客只有六成,服务员闲得在侃大天,送菜哗一倒就不管了,不锈钢温控盘里有的菜烧到最后粘底了,虽然你们走得是下层路线,可你也不能把客人都当下人招待吧?你们自助餐砍了一半是不是就有这个原因,经营的不划算?”   楚秀女又被这个吃中行家点到了要害,确实如此,砍掉了一半也是勉强划算,说到这里倒不得不佩服这个内行的眼光了,讪笑了笑道了句难处:“说得没错,可我们总不能雇个特级大厨来做自助和快餐吧?我们就愿意出钱,人家也不愿意来呀,根本显不出水平来。”   “呵呵……所以就雇一帮厨师学校出来的半瓶醋吧?这倒还不算大问题,最大的问题恐怕一直在继续着你都没有发现。”简凡道着,楚秀女惊讶着,越说越觉得自己这里好像真不像话似地,弱弱地问着:“还有啊?”   “当然,最大的问题,是浪费简凡道,说到了这个最痛心疾首的问题上了,好像浪费了自己的东西一般指摘着:“我认识你们其实是从垃圾箱开始的,第一次从大营盘的垃圾箱里看到了吃剩的盒饭,口味不怎么地……之后我跟着你们公司的垃圾清运车到垃圾堆里看过你们倒出来的垃圾,这么说吧,就你们每天扔掉的菜,再做十几人的吃的没有问题;剩饭剩菜更不用说了,喂十口猪都是往少了说,就你们浪费的这些成本,直接养十几厨师都没问题,说不定还是高工资……其实从我看到你们扔下的垃圾开始,我就知道,你们输定了。”   “有……有这么严重?”楚秀女听得有点动容了。这么大个公司,还真没注意到有人从垃圾上发现了这么大问题。   “比这个还严重,别觉得我是危言耸听啊,你自己可以打听一下。”简凡不客气地说道:“这里面一半是思想问题、一半是管理问题,因为浪费的大量存在,你们一边压缩成本,用陈米、用二手油、用便宜的蔬菜、冻肉。卖不出去的继续浪费,形成了一个菜品质量不断下降,而盈利却没有多大增加的恶性循环,这里面有一多半是人为问题啊,我曾经亲眼见到成桶的大米被倒了,还有半大捆蔫了油菜和变味的冻肉被扔了,这说明呀,进货渠道、储存管理和使用上都有问题……当然,您要是不在乎浪费这么一点半点的话,当我没说。”   简凡忽悠完了,看着楚秀女。出身不同则眼光差异很大这点没错,相对于简凡耳睹目染老爸老妈的精打细算,看来她没有沾染上一辈这勤俭持家的性子,这三个问题倒也真让楚秀女不得不重视了,面前就放着食尚的盒饭,一个是精打细算连菜根、叶子也要省下来,一个是大桶大桶往外倒,这优劣差别一想便知。   想了良久,也静默了良久,简凡等着楚秀女反应的功夫细细打量着,但凡做惯生意的老手,差不多和经常犯案的嫌疑人那德性如出一辙,你从表情和眼光变化上很难发现他的真正想法,比如眼前这位就让简凡开始有点拿不定主意了,她的眼光一会儿向上看着,一会儿又凝视着不相干的地方,其实的为难之处简凡倒是揣得准,敢不敢把生意交给自己这个所谓的危险人物肯定是值得商椎一下了,毕竟在此之前俩方之间发生过不快……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如果没有发生那事的话,简凡知道自己恐怕没有资格和人家坐到一起。   可坐到一起了,尴尬还没完就要开始蜜月,简凡即便是说得天花乱坠,这个心结恐怕不是那么容易解得开的。一看楚秀女舒了口气胸前起伏了起伏,简凡知道要开口了,再看这女人的脸色惊讶之后回复了无动于衷,简凡也知道结果了:没戏。   果不其然,楚秀女清清嗓子说着:“简先生,我也提供给你一个好的想法你考虑一下……把你的公司和注册商标卖给新世界怎么样?……估算后我可以给你一个好价格,你的厨师和服务员我可以全部吸引到新世界里……”   说着说着楚秀女话卡住了,发现了简凡的脸色不对,一伸手一耸肩释然了:“当我没说。”   “呵呵……看来我说多了,看得出来您是不介意合作,但很介意和我这个人合作对吧?坦白地说现在我奈何不了你,可你也奈何不了我,不管你励精图治最终把我赶出这里,还是我慢慢壮大挤走你,那都是若干年以后的事了,既然我们暂时都奈何不了对方,为什么不考虑考虑合作呢?……我的想法很简单,你的人力资源让我充分利用的话,我可以很轻松地搞定这每天不断增长的流动快餐销量。捎带着把你的菜品质量也提个档次,完全可以把你们快餐、自助餐翻新若干个花样,你是怀疑我另有所图吧?”简凡有点失望,恐怕当初想得太美好了,不过也不是特别地失望,毕竟这事的成败来时候已经想好了,五五之数。   “那样的话,我们的命脉把握到你手里了,不瞒您说,这里虽然多种经营,可快餐、自助餐占总盈利的二分之一,即便是在你说的浪费条件下也到一半了,我没勇气拿着一半的盈利冒险,你虽然抢走了大营盘最好的一块市场,可我们费费力气开发开发写字楼和学校的定餐,损失好歹也补回不少来……可要把它交给你,我怕我处处受制于人了。”楚秀女很坦率地说着,或许受了简凡坦率的影响,干脆拒绝了:“谢谢简先生您提的问题和您本人的坦率,我们做个朋友怎么样?要不来我公司当个顾问,我还真需要您这么一位眼光很独到的顾问。”   丫的,是想给俩钱打发走人呢。这是对付无关人等的最好办法。简凡一听有点讪笑失笑,看来这女人还是害怕引狼入室。   “对了,楚总,你下过厨房吗?我是说这里的厨房……”简凡起身来,楚秀女以为要走,不料问了个怪怪的问题,一下子懵然点点头,又摇摇头,只是不确定地说了句:“去过。”   “那你们搞餐饮的经理以前当过厨师吗?”简凡又问。   楚秀女不知道简凡什么意思。摇摇头:“没有。”   “还有一个问题,在您看到食尚的这么多份饭的时候,有动筷的欲望吗?”简凡再问。   楚秀女这次很确定地点了点头:“有,我尝过了。”   “这就对了,在我的眼里,每一份饭用心做的,色泽、配料、菜品、搭配每个细节都考虑过,连您这种身份的都愿意动筷尝尝,普通人呢?……反回来说,您不太懂美食,您的餐饮部经理恐怕连个像样厨师都当不好,我不怀疑你能盈了利,但我相信你们永远做不好,做不出彩,而且像您这种做法,迟早要被人取代,即便是没有我你们也走不了多远。你也不要妄言开发新市场,我估计你现在考虑的是开工不足,人员浪费,暂时要辞退一部分厨师。”   “对,本来只有这个想法,你一说我更坚定这个想法了,我们也该大换血了,下面有些混得也太油了,所以要谢谢您的忠告。”楚秀女抬眼看着站着起身如标杆挺立的简凡,对于此人的印像倒是大有改观,不过改观并不等于改变。笑了笑也起身来准备送人,客气地说着:“您说的已经是事实,我承认,我们做得确实没有你的好,我的建议希望简先生考虑一下。”   伸出手来的功夫简凡没有上前握手,笑着邀道:“楚总,别急着告别呀,我有个提议,生意不成仁义在,我现在邀请您到我们加工场参观一下如何,我那儿包括我这个大师傅一共有十个人,有两个兼职送货,一个兼职当大营盘店的服务员,我们十个人劳动强度现在已经超过了每天九千份的量,对此难道您没有一点好奇?……还有若干种卤酱味今天下午出缸,或许您可以尝尝鲜,我保证太原仅此一家,真正有多好,尝了才知道……”   简凡像是诱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不过这个饵投得恰到好处,楚秀女没有多想点点头,简凡殷勤地一伸手:请。   不料一拉门把简凡和外面的人都吓了一跳,餐饮部那位带头的惊得直退,简凡人出来顿时有点哭笑不得,四五个保安就守在门口,手握着橡胶棍如临大敌,可能是防着这位喝多了点出什么意外,简凡一回头笑着楚秀女道:“楚总,告诉他们,我什么都没干啊。”   楚秀女此时真有点不悦了,很没面子,一番话早就对餐饮部有想法了,冷冷地一番白眼:“多事……”   这回,楚总并肩和简凡走着进了电梯,还主动摁着楼层,倒把一干保安和餐饮部的搞懵了。   并肩着下了楼,出了门厅,一路和服务员频频点头,款款步子的楚秀女那份带着亲和的上位者气度可让简凡有点自叹不如了,出了门楚秀女回头问着:“你开车?我开车?”   “噢,我们就两辆厢货,今儿我走着来的。”简凡笑着。楚秀女扑哧一笑,这回是真笑了,笑着摁摁车钥匙,一辆奥迪闪了闪,邀着简凡上了车,缓缓地驶到大街上,向着南郊驶来……   …………   …………   “那儿……白墙平顶,过了道班就是我们的加工场……”   “够远的了啊,运输成本不低吧?”   “现在市区菜市价格那么高,还没有什么好货,肉有一多半是注过水的冻肉,把加工场设这儿直接半路进城的散户,那菜比较地道,前面就是十里湾的屠宰场,有这些成本再加上场地费省下来,足够运输了。”   “呵呵……您这账算得真够精明的了啊……咦,前面那辆宝马X6,你的?”   “我要开得起那车,还用满大街卖盒饭呀?”   快到加工场的路上,看到了场门口停着的一辆宝马,墨绿色的,简凡看得心里咯噔一下子,那是曾楠开过的车,回太原一见到这么熟人,恐怕曾楠要知道了,只是这个时候心态有点无所谓了,见也罢不见也可,这并不是自己非要见的人。   车停在场边,门开得叮丁当一声,厨房里有人笑着,夹杂着女声,这黑蛋在盛唐当保安的时候就是曾楠的手下,恐怕是熟人相见,扯上了,和楚秀女一进还没走到厨房跟前,里头有人喊着师傅回来了,当先跑出来的,一袭红风衣,可不是曾楠是谁。   这鬼地方同时出现俩美女,顿时一怔、一愣。俩个女人几乎是同时说了句同样的话:“你女朋友?”   简凡一听乐了,对着楚秀女一说:“你看她像我女朋友吗?”   挽着微染的烫发,一身大红说不出妖娆,楚秀女注意到对方纤腕上的欧米茄时装女表,台阶上站着恰恰看到露出来c-banner女鞋,这一身几万的行头和身边这位小简老板寒酸恰是鲜明对比,没有考虑地摇摇头,否认了。   楚秀女一否认,简凡斜眼忒忒瞪着曾楠一示意:“曾楠,看,像我女朋友吗?”   不用看,一开奥迪A6的恐怕和简凡也不那么协调,就见得曾楠仍是那副样子,不屑地道:“看你这德性,有那出息!?”   “还是女人眼光好啊,一眼都看出来了。呵呵……请,楚总,参观一下我们大厨房……”简凡伸着手请着楚秀女,倒不经意间把曾楠冷落了,俩人一进门,曾楠招招手把认识的黑蛋招过来了,弱弱地一指问着,哎,这谁呀?黑蛋眯着眼挠着后脑勺说了句,不认识,是我师傅刚泡的妞吧!?曾楠揪着黑蛋道,胡说,根本不像。黑蛋又来一句,你知道问我呀!?……气得曾楠直翻白眼,感觉这厨房里的一干大师傅,个个扬长不理的鸟样,怎么着都和简凡有点相像了。   进厨房的楚秀女一眼扫过之后却是把屋外好奇盯着那个女人霎时扔到脑后了,前后墙一溜两排俱是大锅,在新世界的厨房标准50L的大桶就够恐怖了,而这么大的桶和这里的锅比起来,像个小小的水桶,每口锅都有四五个大桶容量的样子,知道快餐的制作量是越大越省燃料和消耗,但做到这么大的锅还是第一次听说,更有几分好奇的是,眼睁睁看着四大桶切好的排骨倒进锅里,一位光着半个膀子的壮汉正使劲地翻炒着,炒菜的不是炒瓢,而是和铁锹一样大的铁工具带着木柄。   似乎,似乎回到了原生态的作法,那锅、那人、还有这地方,让楚秀女惊讶之余有点哑然失笑了。这么大的锅印像中好像在鼓楼羊杂见过两口,而眼前,足有二十口之多,居中一排矮案子是各式各样的菜,空荡荡的房子里就像一个车间,一个专业生产盒饭的车间。   “这么个作法可没人能做过你,成本省到极点了……不过,简先生,这……这能做熟么?”楚秀女弱弱问了个关心的问题。   “这是把炖菜和红烧的方法改良了一下,先煮后炒,炒的时候加点蜂蜜,然后上料开始慢火烩,等所有的汤汁收浓全部回到肉里,味道就自然进去了……很费时间,但是省人工也省燃料,一个人看三五锅都没问题。”简凡得意地说着,往前了几步再回头看楚秀女的时候,曾楠却也站在厨房里,估计两年多没见了笑着示意。楚秀女倒没注意到这俩人之间的眼神有问题,只是惊讶于饭还能这种做法,看看剩下的几口锅空着,想也能想到每天的菜是怎么出的,大桶大盆一倒,大锹刷刷一炒就全乎,最难得的是还能保证了口味,信步踱了一圈,惊讶、诧异甚至掺进点不可理解地笑了笑,连赞扬一句也找不准说辞了。不过心更凉了点,太原做饭的,好不好尚在其次,但成本能比这儿低的,恐怕没有了。   “楚总,要是你们新世界用这办法做饭,砍掉一半厨师都忙得过来,相信不?”简凡得意地卖弄道,这也是把乌龙大锅饭的方法改良出来了,恐怕能应用的就只剩快餐行业了,快餐和费胖子结婚那种便餐差不多是如出一辙。一卖弄楚秀女不置可否,指指大槐赞叹地说着:“相信是相信,可这么一个顶仨干活的大汉,我上哪找去?”   “这活轻松多了,我们原来在桂园一个班一天做几十桌,那才叫累呢。”正在剔肉的海军说了句。   无语,对于下层这个苦重的活除了叹为观止楚秀女好像再没有其他感触了,可要到市里,你可上哪儿找这么干活的人,而且还不是一个,看样是一群。   牲口……曾楠脑子里隐隐浮现出这么一个词来,闻着扑鼻的香味,看着翻炒排骨的大槐,两膀子肌肉颤着,颇有猛男的冲击力。两年不见连简凡怎么看怎么也像牲口了,脸色没有那么白了,伤已好可疤看得那么狰狞,让曾楠不由得心下又多了一份恻然。   “马棚,捣点蒜……楚总,请……你是第一位受邀参观卤酱制坊的,如果这东西还说服不了你,那我就放弃了,你可以考虑一下把这东西放进自助餐里是一种什么感觉……请……”   开着左侧的小门,又是隔开的一间,楚秀女应了句,荣幸之至,跟着简凡进了这卤酱坊,扑面而来的一股很浓酱香让楚秀女不由地止步,深嗅了嗅,讶色又起,醋坊、酒坊、酱坊在太原并不鲜见,而且真正的产地你参观时候肯定会平生厌恶,那浓烈的味道会很呛人的,不过在这里倒没有那种反感,醇厚的酱香里似乎有着淡淡的某种药香,闻着很舒服,隐隐地勾起了馋虫。   似乎,似乎比盒饭里盛着的卤酱肉味更醇、更香、更诱人,只见得简凡随意掀开了一口土缸,叉子一捞,酱色暗红分不清质地的肉出缸了,香味,更浓了几分,楚秀女不由自主地喉咙勉强咽了咽,被勾引得有点动心了,掩饰似地一欠身子,却发现那位红衣女郎不知道什么时候也钻进来了,正伸着脖子,垂涎三尺地问着,简凡,甭这么客气啊,少给我切点就行了,我吃不了多少?   这馋相,可比自己不如多了,楚秀女笑了,看着运刀如飞的简老板,现在能确定了,这人,就是一个厨师,绝对货真价实的厨师,如果说是危险人物,顶多也是个有危险的厨师…… 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24章 相看难相厌   听说食尚的卤酱肉上市两个多月已经是小有名气,新世界在做市场调查的时候惊讶地发现除了盒饭生意,大学城周边和大营盘街上四五家卤肉摊点的进货渠道也在食尚,对于楚秀女的好奇之处正在于此,也想看看这个撬走新世界市场的食尚到底有多大神通。   不过什么样神秘一褪去那层面纱都泯然众人矣了,除了锅加外大之处,剩下的地方就有点寒伧了,此时身处的卤酱坊有三十多口土缸,半截埋在地下,露出地面的半人多高,靠着窗边一案一几,像是放调料的地方,光线有点暗,不过窗边操刀的简老板落在眼里很清楚,起刀、切片、削片行云流水,做过餐饮的楚秀女此时愈发确定了心中的想法,这人,是个地地道道的厨师,这刀工可不是一天两天能练出来的。   那么这个前警察、现厨师到底想干什么?不辞辛苦地上门示好,又殷勤地把自己请到这里来,难道就为了尝尝他的手艺,难道嘴上说服不了了又想通过另一种办法说服自己?   奇怪,甚至于有点莫名其妙,楚秀女心里暗道着,看着简凡笑着示好,不知道是对自己笑还是对着自己身边的这位女人笑,手里还捞着一片猪脸肉,隐隐地觉得不过是一份卤酱肉而已,就做得再好又能如何?   侧头看看身边这位女人,跟着心思又有点奇怪这一对的关系了,眉目间好像觉得俩个人关系不一般,可话里又觉得像是没有什么关系似的。偏偏这女人好像也对简凡和这里很了解,肉没有切好,倒在那儿嘻皮笑脸大声说着,简凡,你人越长越呵碜,肉倒是越做越好了啊……   “嘿嘿,你倒不呵碜,身上也添肉了啊,就是没添到正经地方。”简凡也笑着回敬,惹得曾楠啐了句,楚秀女听着这句赤裸裸的玩笑,略略有点不悦,这玩笑还是有点粗鲁了。   四五样肉片刻就好,喊着外屋的马棚海军端了张旧桌子,黑蛋殷勤地抱着俩凳子,直把曾楠和楚总请到空荡荡的大间坐下,两个瓷盘子从简凡手里落到桌上,倒也干净。马棚准备着两碟蒜泥一放,白莹莹蒜泥中间滴了滴香油,煞是好看,简凡请的姿势还没做,曾楠早迫不及待了挟着块牛肉塞进嘴里,边嚼边说着,好吃、好吃……看来是肥瘦不忌。尝了牛肉又挟着长片的猪头肉蘸着蒜泥大块朵颐,边嚼边说着,就知道你猫了两年钻研这东西去了,不错,就这玩意能进国宾楼了……   有点言过其实了,简凡看着楚秀女只是先瞧着肉香,嗅着酱香,看着纹理,明显是个吃家,和曾楠这草包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语,不迭地打断了曾楠的话说着:“闭嘴……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就这惊天地泣鬼神的东西还需要你当托?神仙闻了也要下凡。”   一说这帮厨子平时开玩笑惯了。海军形容着:“绝对大补,男的吃了硬梆梆、女的吃了水汪汪……”   这话引得一干厨子哈哈大笑。亏得是海军说话乡音颇重没太听清楚。简凡脸一红,还不知道该怎么和楚总解释,曾楠倒见机得快,回头叫着黑蛋,蛋,去给姐倒杯酒。黑蛋一得令,得儿得儿小跑着倒了满满两大碗玉米黄给端将过来,曾楠是就着就喝,全然不顾形象。   这丫娘们身上沾惹的流氓习气不比唐大头少,看得简凡有点哑然失笑。想想曾楠这盛唐出来女人,恐怕从来就和淑女无缘。此时反观楚秀女倒是鲜明的对比了,挟了块酱牛肉细细嚼嚼,又鼓着勇气蘸着蒜泥轻咬了一小口,跟着脸上透着微微的笑意,全吃了下去,又挟着一块,似乎在观察是什么质地和作法,稍看了看才放进嘴里,嚼着,微微点点头。吃得是文雅之至。   半晌,曾楠已经吃了一半了,楚秀女才尝了几片,放下了筷子,看着清亮金黄的酒色,端着小碗抿了口。很响地咂吧了一下嘴唇,回头再看简凡,却是一脸不信和怀疑,说了句:“有这东西,你还需要找我合作吗?”   “什么意思?”   “这是秘法制作的吧,最起码我在市面没有尝过,特别是猪脸肉不但尽去油腻,而且还保存着一定硬度。咬起来是像猪耳脆丝,这功夫起码我就没见过……还有这酱牛肉,外层的酱色鲜亮,内层肉的纹理鲜明。就像新切斩杀的一样,而味道又全部浸到肉身里了,鲜、香、嫩、滑。而且有嚼头,多种相反的特性都体现出来了,现在我倒相信你确实是个大厨了……简单地说吧,这东西给了哪一家都会把你奉做上宾,或者你根本不用跟别人合作,自产自销,用不了几年在省城就有一席之地了,而我们新世界的餐饮生意勉强算个中等也得排到中下,你要真在新世界卖这东西,没问题,我现在就答应你,分成咱们敲定一下。”   楚秀女有点不敢相信,不过事实摆在眼前又不得不信,毕竟都是商人看得出其中的商机,真说到合作了,却不料简凡摇摇头说着:“你们尝到的只有那么一缸两缸,做不出那么多来,光想卖卤酱肉,我就不用做盒饭了。”   “那您的意思是……”楚秀女问道,对于这个前后反复的人有点不懂了。   “楚总,您尝着是不是比盒饭里夹带的味道要好多了。”简凡问着。   楚秀女点点头,明显高出一个档次。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我不瞒您。这是秘法制作的,不过秘法产出的量已经微乎其微了,为什么呢,环境和食材条件已经限制得不允许了……带漂白的自来水、三个月催肥的猪,半年催肥的肉牛、肉羊,在口味上要差得多;再加上现在中成药配制的原料大部分都是人工培植,味道又要低一个档次……所以市面上我们售出的批量产的肉,和真正土法制出来肉,是两个档次,你们尝到的这个,是不可能大批量制作出来的。”简凡有点失望地说道,同时也是一个瓶颈,食材药材都成为批量生产这种卤酱肉的瓶颈,和那个时代比,客观的条件已经不允许了。   “就即便是降个档次,这味道也是独一无二的。”楚秀女说道,对于刚刚尝过的,确实有点羡慕。   “所以要找你们呀?第一,你们经营的不怎么样,对我来说正好,即便是降降档次也容易把自助餐生意拉动一下,很容易见到效果,反之如果一个经营很好的酒店或者饮食连锁,他们不会放弃既得利益来卖这个不是?第二你们的受众面积大,也容易形成口碑效应,一传十、十传百,这个效应可比广告要好得多;第三你们走得是底层路线,俯拾可见的牛羊肉、下水肉正好适销对路,面对最大的客户群……这个秘法我钻了两年才发现,相对于这个事事追求速度和效率的时代已经不适合了。我不可能打一口深井或者取山泉水,更不可能再喂一群自然生长的猪羊牛鸡鸭,所以只能最大程度地简化程序,也就是做出来比别人稍稍好一点而已。”简凡坦然的解释着,这也是两年来琢磨的结果,这个时代已经扼杀了许多传统的东西。像中医中药的式微、像传统观念的颠覆,也像这本来自传统的十六味谱;做它并不难,但难的是你上哪几去找自然生长的食材?这年头谁还会蠢到花一年功夫喂一口长不到二百斤的猪。   “确实是……现在的食品安全、食品添加剂,都是个问题……这样吧,简先生,我回去和部门经理们协商一下,随后答复您好吗?”楚秀女听得了一番原委,留下口了,起身来示意和简凡握手,众目睽睽下吃东西总觉得浑身不自在,巴不得早点结束此行。   简凡笑着应了句,直把楚秀女送上了车,不知道是真动心了,还是只给了个借口,楚秀女没有什么表示,驾着车渐渐消失在简凡眼线中……   …………   …………   “哟……人都走了,再看眼珠掉下来了……”   有人在背后戏谑地说着,不用说是曾楠了,简凡笑着回过头来,曾楠吃了喝了,又端了杯水在喝着,站在门口笑着打趣道:“简凡,又有新目标了?她长得可不如蒋姐,连我都不如。”   “今天中午才认识,就成目标呀?你什么眼神。没看人家就不爱搭理我嘛。”   “嗯,那倒是,那是你的问题……哎我说你现在怎么穿成这样,好歹打扮打扮,就不存心勾引哪家姑娘,也让人看着顺眼点呀?”   “得了呗,我天天守个厨房打扮什么?那你给我找一身阿玛尼牌围裙,要不再来双花花公子牌袖套……你见过西装革履的大师傅呀?”   简凡嘿嘿一笑转身回场,丝毫不以为忤,曾楠一听却是笑得喷了口水,蹬蹬蹬追着简凡步子,追问着:“哎哎……我见过唐大头,你见着了么?他都有小孩了,那小孩虎头虎脑的跟唐大头长得一模一样,看着笑死个人了……咯咯……晚上有空不?一块吃饭,把他们一家都叫上。”   进了厨房,收拾着卤坊里的东西,盖好盖子,锁上了门,曾楠早喋喋不休地说了老半会,说到唐大头一家的乐事,说到威盛公司经营得不错。说到两年也听到过简凡某些消息的事,说到几次到平安小区找人失之交臂的事,简凡都是一笑置之。没有接话茬,直等着踱出了厨房上楼。曾楠又追了上来,口气没有那种初见的欣喜了,黯黯地问着:“简凡……你要想赶我走,我立马就走,大老远来,你别给我脸色看呀?”   “我这脸都不好看了,谁还给你脸色看?我赶你走了吗?”简凡回过头来,看着有点像受了委屈的曾楠。一直以来对那双百媚俱生的眼睛很有点揣不准的感觉,女人的眼神媚是个问题,看谁都像跟谁有一腿,比如现在,简凡看着曾楠这样就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稍稍有点撅嘴。斜斜的瞟过来,似乎在等着面前的男人给点阳光般的爱抚。   “那你半天不理我,也不说句话。”曾楠有点嗔怒。   “你都说些娘们间的淡事。我现在这么大老板,陪你扯淡呀?”简凡不屑了句,就像对待一个普普通通的朋友一样,转身上楼,又回过头来招着手:“来,上总经理办扯会去……时间还早呢。”   曾楠一听邀请,高兴了,快步跟在简凡背后,直上了二层,窄窄的楼道,旧式的木门看样是刚漆过不久。和一层是一样的寒伧,进了正中的房间,一眼认得出是平安小区房子里几样不多的家俱,都搬这儿了,一床两桌一柜,衣架是简易布围的,处处透着单身汉的寒酸,坐了下来。简凡摁开了热水器等着,回头却笑着坐到了椅子上大大方方说道:“扯淡开始……想叙旧还是想说说新鲜事?”   是句笑话,不过没把曾楠逗笑。就见得曾楠此时庄重了,左右手放在桌上把玩着手指弱弱地问着:“简凡。两年前你不告而别,两年多了。你回来也不告诉我……本来想去找你,不过李叔说,男人需要一个冷静的时间和孤独的安间,要不永远也长不大……你是不是对我还有看法!?”   “算了,都过去了,我能有什么看法……李威还没死啊?居然还有心思琢磨我?”简凡释然地说了句,不过一听李叔,心里又有点不平衡了。听得曾楠嫣然一笑,说着:“在美国,安安生生成富家翁了,你这么恨他呀?我怎么觉得你不应该恨他呀?连我们俩之间的猜忌都是你化解的,你们俩很奇怪哦,他对你是赞不绝口,你对他是恨不绝口。”   “要论心机呀,我是不得不佩服他,他把公怨私仇绑到一块,骗了所有的人,相关的不相关的,都来了个大清算……我是日防夜防、防不胜防呀,还是上当了,可李威这狗东西,骗了你还让你有苦说不出,老老实实按着他的安排来,我一直想置身事外,可还是卷漩涡里了,连小命都差点丢了,你说我对他爱得起来吗?”简凡释然地说着,两千万的诱惑估计没人挡得住,是自己自觉自愿的签收了。似乎也怨不着人家李威,只是想起来就有点火大,平白无故地被摆了一道。   “这世界不都是骗嘛,骗一个两个是骗子,骗上千百个是成功人士。骗了所有的人,那就是社会精英了,最起码我们做房产中介就是天天在骗人……我现在都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说真话,什么时候说假话。不过有一点啊,我可没骗过你。”曾楠表白道。   “没事,你骗吧,咱不在乎,以前咱不在乎,现在咱是谁也不在乎的大师傅,更不在乎了。”简凡听着水声开了,起身倒了两杯水,递给曾楠一杯,给了一个促狭的眼神,搞得曾楠浑身很不自在,鼻子里哼了哼,头侧过一边,有点不太对劲地说着:“我就觉得对我还是有看法。原本做朋友时候挺好的,可后来一直不冷不热,也不知道你哪根筋不对。”   “我哪根筋都对,是你的感觉不对……不提以前了,没意思,你可怜巴巴一个人在太原,李威可怜兮兮一个人在国外,冤伸了、仇报了,人也跟着心寒了,再提那些事还有意思么?你觉得你过得很幸福,我也不觉得做我一直喜欢的事有什么不好,我回太原不是没告诉你,而是谁也没告诉,我是怕打扰别人的生活,没有别的意思。”简凡缓缓说着,嘘嘘地吹着杯口,抿了口白开水。曾楠听得这无动于衷的话,心里多有点难为,把玩着烫手的杯子,隐隐地觉得简凡有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思,只不过这种拒人方式比以前更高明了,这话里好像在暗示你是你、我是我,互不相干。   想了想,又抬眼瞟着眼前的人,和以前印象中的帅气已经是大相径庭了,狰狞的一道寸许长的伤疤凭添了几分威风,不过确实有点破相了。让这个男人看着格外地沧桑,肤色也不像以前那么白皙了,染上炉前灶后的烟火色,此时看着,更像一位从繁复苦重的体力劳动中走出来的人,本来想问卖房的事、做生意缺不缺钱的事关心关心,不过曾楠又生生地压住了,那些事,好像都有点伤害男人那点脆弱的尊严。   又想了想,静默着曾楠开口了,轻轻地说着:“……其实我也不想打扰你的生活,不过有些未竟的事还需要你知道,两年前我去找你的时候。你已经走了……”   “是不是李威还有什么安排?”   “你知道?”   “不知道,猜的。”   “你猜到什么了?”   “我猜呀,李威在所有的事尘埃落定之后,如果我还有命走得出来。他一定会给我点好处让我念着他的好,否则的话,他把我这么个不相关的人拉进案子,他会一辈子良心不安的……这话好像不对,良心不一定有,以他大奸似忠处处圆滑的性子,一定会想到我落了个一无所有肯定会恼羞成怒,说不定会把气撒在威盛的继任者身上……呵呵,所以,我是需要他第一个安抚的。”   简凡谑笑着说出此话的,不过听得曾楠有点怵然心惊,本来觉得李威挺念旧挺够朋友的,不过在简凡嘴里这也是个策略,现在到有点搞不清到底是李威顾得周全还是简凡心理阴暗了。沉默了一会,弱弱地笑了。笑着说道:“都过去了,别想那么多了,结果总是好的,威盛房地产中介公司有你百分之十五的股份。你是仅次于我的第二大股东,怎么样。这个身份能不能给你点惊喜?……虽然迟到了两年。”   说完了,期待地看着简凡,期待着看到这个貌似落魄的男人遇到救命稻草那种欣喜若狂的表情,捎带着没准也会感谢她这个雪中送炭的人。   事实是,一点惊喜也没有,简凡语带不屑的笑了笑,怪怪地看着曾楠,曾楠一惊指着警告着:“喂,别犯病啊,这好歹每年也有二三十万的分红,足够你过逍遥日子了,做生意需要钱你吭声呀,何必卖房卖地。何必还低三下四求那个楚总?”   “呵呵……那你没帮我,我不照样做起来了么?”简凡噎了句,曾楠一听明白了,真犯病了,特别是跟钱爱犯病。一省得这事又僵了。皱着眉头问着:“你……不会又是不要吧?”   “不要!”简凡斩钉截铁地说着:“你爱给谁给谁吧,我有手有脚有自己的挣钱门道,那,你看到了。而且现在还有这么多手下,那俩钱我不缺。要不把这分红的钱给李威汇去吧,就说我可怜他一个人孤苦伶丁,给他的养老钱……而且,你要再提钱、再提李威,我可要真把你赶出门了啊。”   “好吧,不提了。”曾楠两手一摆,以示放弃。很了解简凡这拗性子,话锋转回来问着:“那我们算朋友吗?你不至于连我也不认了吧?我就不想你,也想你做的卤酱肉和炒菜呀?”   “哦……那没问题,随时欢迎来品尝……”简凡一听这个明显的示好。倒不介意,看着曾楠一偷乐。沉着脸也是非常正色地警告:“亲兄弟明算账啊,吃多少照价付款,别想沾我便宜……”   曾楠一侧脸讪笑了,实在看不懂这个有大钱不要,小钱却锱铢必取的简凡,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小市民小市侩一般。   “走,切块腌羊肉、酱牛肉,再整坛酒,老唐早馋着问了几回了,他要能接受得了你,我也没什么介意的……走啊。”   简凡叫着,曾楠有点怏怏不乐,悻悻地跟在简凡身后,半晌没吭声,似乎对于话里听出来的对唐大头的那种关心很不乐意,好像自己的份量连那个瘸子也多有不如了…… 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25章 得失心自知   协议终于要签字了,楚秀女带着新世界一干部门经理到分水岭、到大营盘、到大学城参观考察了若干次,又协商了若干次,终于定了个框架协议,只不过了解食尚的财力和市场后,协议条文定的就近乎苛刻了……   由食尚提供新世界自助餐厅的销售卤酱制品七大类十六个品种,新世界每公斤仅付三块五的加工费。比批发给零售商还便宜,不但便宜,销售不了积压的损失还得食尚自己承担;综合考虑食尚的快餐加工模式之后,新世界把现有的快餐加工量全部外包给食尚负责,每份仅付一块一毛五的加工费用,而且食尚除大营盘市场以外不向新世界周边再行延伸,等于牢牢地给新世界留下了一块份额;可能是自楚秀女以下诸人对食尚的厨师都是情有独钟,生生在协议里加进了要求培训新世界厨师每月不低于三个工作时的条文,这一条有点明显地偷师了简凡也没得拒绝。当然,简凡也得到了一点实惠,那就是新世界把主楼后500多平米的仓库无偿提供给食尚作为市区的加工基地,不过同样是有代价的。自助餐厅的配菜花样不但由食尚来定,而且必须用新世界现在厨房人员加工,人员由食尚统一调配,不过招聘和辞退权力仍然在新世界手里。也就是说,我的人你能用,不能动,而且也只能用我的人。   协议期限为一年,这其中不难看出新世界的别有用心,到了一年头上,即便是你食尚走了,可厨师人员、技术以及经营方式,都留下来了。怎么看也是赚了。协议的草案到了简凡手里,也曾找人商量了商量一起签下去,不过黄天野直骂简凡傻B,骂了句就没下文了;而时继红这里骂得就是长篇大文了,食指敲着简凡的脑门说了一番利弊,综合综合一算下来,简直是去给新世界打工去了,帮着人家赚钱自己还不定能赚了钱。对此简凡保持着缄默。嘴里老挂着吃亏就是讨便宜的说辞。不过除了说服自己谁也没说服得了。到了四月二十七日正式签约了,大学城负责的黄天野,大营盘负责的时继红俩人通气了,集体抵制简凡拒签,态度很明确:你签是你签,反正我们不同意。   此时简凡方觉得用熟人也有点致命的问题,那就是关心太甚了,恐怕没人把你老板。   无奈之下,只得独断专行一回了。左寻右寻没什么陪同,只得拉上唐大头这货色充充门面了。   没有什么仪仗和仪式,就是楚总的办公室草草签了个字,新世界这边五六个部门负责人看着简大厨工工整整签了个简凡的大名,都乐得眉开眼笑鼓掌,那架势恰如路边捡了个金元宝一般的乐呵,分水岭卤酱味道和那个不知道那里冒出来的厨师班的手艺一干小经理都尝过了,现场品尝的时候都有了默契,淡淡地只说了句差不多,不过心里的评价都也有个共识:自己的和人家做的,差多了。   签好了协议,和楚秀女互换着文本,看着楚总郑重地把协议收了起来,简凡却是折好了塞进口袋,又是一番客套,挨着个认了一圈部门小经理,楚总安排着收拾仓库和通知新世界的厨师班,打发各位小经理,人一走,楚总笑着客气上了:“简先生,你一直很出乎意料啊,我以为这个协议要谈一两个月,没想到只用了十天时间。”   这回的笑可是真心诚意的,其实连唐大头也觉得这事办得有点亏了。不过只当是来陪同一下,没有发言。简凡介绍是自己的合作伙伴。这伙伴要是不瘸腿的话更像一名保镖。   “呵呵……时间不等人,我倒觉得有点饿了,你要早定几天,早签了不是?”简凡笑着起身来,搀了唐大头一把,这货的一条腿现在伸不直了,拄个拐勉强能走,不过要坐要蹲得时候就不方便了。给楚秀女的介绍是合作伙伴,捎带着楚总也对这个面相狰狞的瘸子客气了几分,亲自拉着门,三个人进了楼道,楚秀女似乎对了签约一事还是存在疑虑,弱弱地问着:“简先生,您觉得协议条文有点……那个……当然,这是我们各位经理拟定的,也是出于对新世界的利益考虑,试行三个月咱们看看效果,对于您的个人收益,我们可增补一些……”   侧头看看了楚秀女,这位胖美人的精明简凡算是领教过了,条条框框给你定的滴水不漏,此时眼光中好像有几分不忍,难不成是良心发现了?听得这话简凡一笑置之道:“给我们个场所就解决大问题了,楚总。您别不好意思,按条文来就行了,我没什么意见……不过别到时候舍不得给我薪水啊。”   “那个没多少钱,欠不下您的。”楚秀女笑了笑,知道是说协议里还有一条,超过自助餐厅的快餐厅定额定量之后,超额部分利润付给简凡两成,这两成相比外卖的快餐的利润根本就是微不足道的,看样楚秀女根本没当回事,走了几步快到电梯跟前,简凡倒想起个事来,笑着问楚总:“楚总,第一天见您的时候我还以为没戏了,我有点奇怪,什么促使你改变主意了?”   “这个呀,说来就话长了。”楚秀女踱着步,有几分释然地笑着道:“不过有一点也很容易想明白,我以前怀疑你别有用心,肯定要籍着这次事情的借口对我们不利。坦白地说吧,出事后几天我们以为市场保不住了,说不定还得赔一笔钱了事。即便事情发展到那程度对于我们也只好破财免灾……不过后来峰回路转。又看到了您一百二十分的诚意。不合作都对不起您的诚意了。”   “客气啦楚总,互惠互利……哎对了,你们那位袁副总怎么样了?”   “还被关着,他家里正在找关系捞人,简先生,要是您不介意的话……”   “NO……免开这个尊口,我倒是不介意,不过楚总我建议您呀,这种人你趁早别考虑再启用了,心术不正是最大的祸根,一有合适条件说不定就生根发芽长成棵毒草,害人害己呀,生意就是生意,买卖你情我愿,要掺合进这些东西,恐怕长久不了,我在此向您保证,这也是咱们的合作基础。”   “谢谢……我想我们合作一定会很愉快的……”   电梯口上,听到了简凡的最后一句,楚秀女款款伸出手来,和简凡、唐大头握手作别着,这一句话恐怕也打消了楚秀女最后一丝疑虑。   叮电梯来时,俩人地站进电梯里。笑着朝楚秀女示意,缓缓关闭的电梯门,一俟没人了,唐大头如释重负松松领带,摸着脖子,懒散惯了这正襟危坐了这么一会儿,倒有很不舒服了,简凡找着话题问着:“老唐,咱们这位合作者怎么样?这幢楼是人家公司的私产,要现在把全部资产算进来,过亿了……你说人跟人差别太大啊,咱们辛辛苦苦这么多年还在解放前,人家生下来就是小康社会的主……哎,我问话呢。我找的这位合作者怎么样?”   “嗯,不错……”唐大头呲着牙一乐,点评着:“条差了点,不过个还不错,稍胖点,肉感、软乎……”   这淫笑听得简凡一乐,揽着老唐的膀子,就剩俩人了没正经话了,笑着问唐大头:“老唐你行不行呀?都现在这样了,还满口黄色小调?”   “不行!?不行我儿子哪来的?咱哥们实在是用套太多啊,要不用套。现在拉帮唐家军没问题……呵呵。”唐大头现在在简凡面前有牛逼的资本,最起码我有你没有的。俩人嘿嘿哈哈地笑着,唐大头趁着这功夫也说着自己的心里疑虑了:“哎,简凡,我怎么觉得你这次办事办得有点大失水准了?”   “什么事呀?砸店那事?”简凡道。   “不……那事办得漂亮,不声不响断了她的手脚,这事也就你办得到。雷子出手谁他妈也挡不住,栽了活该。”唐大头也拍着简凡肩膀,那事干得有点让这个痞子出身的叹为观止了,看来问题也在合作上,就听唐大头说着:“我是说后来的事,我觉得呀,你趁胜卷过来,收了她的生意,要不干脆给她摆下道来,就这事,要她百把十万都是轻的,你还没看出来呀,这主不缺钱。”   唐大头说着眼晴精光外露,典型的黑社会处世方式,一说看着简凡不以为然,指摘上了:“……可你看你怎么干的?你都压过她一头了。干嘛又低三下四来求人?你看看吧,你把兄弟们都拉到这儿干活来了,还教人家怎么干,到了一年头上,协议一到期你一滚蛋,得,好事都成这娘们的了。凭什么呀?”   这边质问,这边是压抑不住地笑着,出了电梯,简凡拽着唐大头到了门厅口上指着高耸的楼,指指身边川流不息的街道,地处交通要冲的这个丁字路口,简凡问着:“我告诉你凭什么?就凭人家有这一幢固定资产,人家就是老大……这三条街你本事再给我在找个能卖快餐的地儿。你就找上我也得租得起、买得起呀,这儿的楼盘多少钱?问问价格能吓得我晚上睡不好觉。就花大价钱租下来,那谁也不能就保证挣钱不是?现在多好.挣得少了,可肯定赔不了不是?”   “哎,你这人哪都好,就是太胆小……”唐大头看看四周,一溜过去全是商住写字楼和单位的门庭,再往远处两边各两所学校,毗邻开发区的这地方刚刚兴起来,不过新街比老城区的建设要好,也管得要严,确实没有可容身的地盘,看倒是看到了,不过唐大头嘴上可不认输,还是挑了简凡个毛病。简凡嘿嘿一乐。不介意地说着:“老唐,你再去找个比我胆大的我瞧瞧?其实对于新世界这地方,我有一百种办法能整垮它,别的不说,发展上十辆流动餐车。直接就把它的快餐生意搞垮了,回头再挖上他十来八个厨师。回头再把你那帮白吃白喝的手下叫上,来这儿搅上几天,往多里说,三五天她就得关门歇业……你信不?记得咱们当年怎么搞四方、怎么搞仁通,那大的单位,不照样开不了工?……哈哈……”   “哈哈……那他妈多过瘾,我还真想再来一回,哈哈……去把傻柱拉回来当先锋……”唐大头也乐了。俩人互搭着肩膀,乐呵着,笑了半晌简凡释然地说着:“可那样的话呀,我们又回头老路上了,老唐你愿意不?”   “算了……听你的吧。辛苦钱虽然苦了点,可挣得人还是心里踏实。”   “呵呵……老唐你算是活出来了啊。能控制住自己的贪欲了啊?”   “控制个屁,这人哪有那么容易就变了呀,我这会看着这楼,就想是自己的多好,一年收房租都花不完;看街上啊,看着奔驰宝马,我他娘就想换换车……还有啊,你看。夏天快来了,看着这大妞小妞露胳膊光腿,我心里就痒痒,直想整胡同里来个霸王硬插……哎,简凡,你说我这思想是不是还有问题?”   唐大头诚实的瞪着简凡,求教着心理问题,难得俩人有私处的时间。   “没问题。”简凡正色道,咬着嘴唇没笑,说了句:“其实我也是这样想的……不过你可千万别真干。真干就有问题了,呵呵……老唐你别自卑啊,其实男人都是你这么想的,只不过你能说出来,别人不好意思说罢了……”   “哦……这么说我倒放心了。”唐大头说着,摁着车钥匙开车门。看着简凡吃吃坏笑着坐到副驾上,又觉得这话有点不对,上车的功夫终于找着问题在哪里,奇怪地问着:“哎,你说的不对啊,既然都这样想的,我自卑什么呀?好歹哥们也是百万富翁。”   “得了呗啊,现在的财富基数这么大,太原有房的,都能称百万富翁。那还不跟八十年代的万元户一样?净听个名。”   “那倒是……对了,说起这个人。我还得旧事再提了啊,你这越搞越热乎,怎么着一直让哥坐着冷板凳呀?”   “好啊,我正缺卖盒饭,要不老唐。这样,你给咱卖盒饭怎么样?五一过了这儿装修一完,量产一高,马上又成空档了。”   “啊!?那多丢人,我老唐好歹也是北城区叫得上名来的主,你让我卖盒饭,让认识的兄弟知道了,我这老脸往哪儿搁?”   “哎你说对了,老唐想当年你振臂一呼,那是应者云集呀,正因为你在北城区叫得上名来,别人买你的账,所以你才好卖呀?”   “我操,你不如干脆然我卖身去得了……”   “你卖身肯定适销不对路,你长这么丑谁敢上你?可卖盒饭不同了。只要好吃,肯定有人要,商量商量怎么样老唐?”   “滚……”   简凡嬉皮笑脸地逗着,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抑或是在试探着唐大头的态度,不过唐大头的态度非常明确,绝对不干有辱威名的事,从新世界一直回到唐大头家里,一路唾沫星子不知道浪费了多少,唐大头仍然是无动于衷,到了家门口把车扔给简凡,说是五一回家借车,下车的功夫简凡还在撩拨着唐大头,唐大头拄着拐义正言辞的拒绝着:   “少废话啊,说不干就不干,卖老婆也不卖盒饭……诚心让我丢人现眼不是?”   说着头也不回了进小区楼门,气咻咻的不回头,再见也不说了,一瘸一拐咚咚上了楼了。   大哥虽然不当了,可大哥的威风依旧,简凡讪笑了笑,只觉得这事恐怕还要费些周折,不过什么事也急不得,驾着车,驶离了这里……   …………   …………   白花花的米饭出笼了,升腾起来了的热气几欲迷眼。香香喷的炖肉、排骨出锅了,倒进餐桶的时候满大灶氤氲着肉香;大学城的配餐、大营盘的配餐,经过十几天的磨合已经是很顺当了,大槐在厨房里早已能独挡一面,领着七八个厨师干得有条不紊,一般情况下半上午黄天野会领着一干店员来这里抓紧时间包装餐盒以备外卖出售,十一点左右基本就收拾妥当。大营盘的配餐暂时还没有送货上门的外卖,全部以零售为主,给流动车的配餐都是餐桶装的到了店里才开始装餐盒。每天都是这么手忙脚乱忙乎着。好歹每天都这么对付过去了。   生意嘛,就是这些繁琐的小事组成的,有人说公门之中好修行,那修行的是品德;生意也照样好修行,修行的是人的耐心和性子,最起码在简凡身上就越来越能看得出那种不温不火的性子了。   这不,上午签了协议,回头谁也没说,到了分水岭安排着大槐下午空闲的时候打坑安地窖扩大卤酱坊面积,这郊外的地方没人太管,直接在场子后搞了一小块违法占地准备建成熬卤汁的地儿。中午和黑蛋准备了大营盘的餐饭,一中午窝在店二层的小间里,啜着小酒、尝着凉菜、偶而一层什么菜卖脱了,架着锅灶煤气炉快火炒上几锅,小日子过得蛮乐呵。   中午的上客稍稀的时候,忙了一中午累愕吭哧吭哧上楼的时继红一看简凡正翘着二郎腿坐着二楼刚改装的厨房里抿着小酒玩手机,登时火了,指着叫嚣着:“嗨、嗨……下面忙得火急火燎的,你倒悠闲啊?”   “时阿姨,我好歹是小老板。给点面子行不行,我容易么我?你总不能让我连做带卖都干了吧,我要都干了,你们干什么?”   简凡看样心情不赖,吊儿郎当地说着,但凡什么事都是万事开头难,一捋顺了倒不觉得有多难了,只要不下大暴雨、只要不是交通阻塞。大营盘这市场就不缺吃饭的人,根本不用你操心。   看着简凡这么悠闲且心情舒爽。时继红弱弱地问着:“签了?”   “签了。”简凡抬眼眯眯,看着时继红有点不悦的表情,估计是很不乐意。   “哎,简凡……算了,我不说你了,那你准备怎么干?”   “很简单嘛,市里总得有加工场点吧?人家新世界能免费提供一个,就已经解决咱们的大问题了,我知道你心疼这块市场,可就大街上都扔着钱,也不可能你一个捡完了呀?”   “道理我都懂,可你还是小心点啊。咱们本来就是小门小户,你这么一来,你那俩下道道一转眼人都学会了,一年以后呢?你不等于培养对手呢吗?再说咱们那卤酱肉,隔那么远,公0安大院里几家都知道味道好了,他们给的加工费也太低了吧?比给零售的批发价还低?……你,你不会被那小妖精迷上了吧?整个就是给人打杂当下人倒夜壶去了。你还知道你是个老板呀?”   时继红本就是个眼里揉不进沙子的主,明显觉得吃亏了,说着说着猜测简凡的不良居心了。   “时阿姨,反正这么个小店能支撑着大营盘这块的市场就已经很不错了,在保证这里供货的前提下咱们再尝试一下自助餐、卤酱肉的市场反应有什么不好?是啊,你问得对,一年后很简单呀,积累上一定资本,咱们到哪儿开店不行,全市三百万张嘴,你还怕没人吃呀?是不是?……现在再扩展再开店,或者就在这里再和新世界打一场价格战,我有那本事吗?我就有那本事,我也得拿得出钱来呀?这样多好,看似咱们吃亏了,可场地有了,合作有了,生意有了,对抗没有了、危机也没有了,安安生生挣一年钱,多好。”简凡解释着。   “哦……你小子是扩得太快,拿不出钱来了动歪脑筋了吧?”时继红狐疑地猜忌着。   “对,可以这样说。”简凡道,笑了。时继红看着简凡摇摇头,木已成舟,有些无话可说了,安慰了句:“那小心点啊,你能倚仗的就是那几味卤酱肉特殊点,别让人把你老底挖走了……真没钱了转不动了你吭声呀,阿姨还有存款……”   “时阿姨,你满打满算不够十万。别老说这茬行不行,搞得我每次都感动,还得领你好大人情……”简凡无奈说着,时阿姨优点爆热情、缺点是太热情,有时候热情得你受不了。   “臭小子,等你没钱了求我吧。”   时继红到不觉得脸红,笑着说了句。蹒跚着晃着下楼了。   简凡把刚刚写的短信发了出去,看着时阿姨臃肿的背影,一笑之后还是忍不住有那么几分感动在内。这个有点蛮不讲理,有时候粗话连篇比街上泼妇不不逞多让的阿姨,其实心有时候也是蛮烫人了。就像唐大头虽坏,可并不妨碍他对朋友的义气;胖丫以前人说又馋又懒。可那也是环境使然,这份辛苦的工作也干得津津有味,更别说黄天野那一对。愈发的干得有劲了。自己身边聚集的这些人,单个地说都是小人物,可并不妨碍力量扭结在一起能办成点大事。   就像当年和唐大头一伙干坏事。也像当年和一干队友干好事,点点滴滴的小事累积到一起,谁可能想像究竟能成多大的事,能在生意上走多远?   一定会很远,简凡摸着胸口的那份协议,心里在琢磨着下一步该怎么走,新世界后院给的两间旧仓库需要抓紧时间装修开炉垒灶上设备了。经营了三个月好歹回收了点本钱了,这倒问题不大,关键是还缺人。还缺很可靠非常可靠的人,要不?要不这五一再回老爸那儿挖俩人去?简凡抿着嘴温馨笑着,一想着儿子要挖老子墙角,肯定要被老妈笑掉大牙,不过没办法,还真想不出哪儿能挖出更贴心的伙计来,新世界的加工点一开张,人手调配肯定还要适应一段时间……   正为难着,短信滴滴一响把简凡惊醒了,下意识地一看手机,是杨红杏的回信,寥寥数字:五一我顾不上了,外出实习,准备毕业论文……   嗯?简凡看着短信奇也怪哉了,刚刚冉了问五一是不是回家就得了这么个答复,好像前两天还说回家来着,昨天晚上还跟老妈信誓旦旦地说带着杏儿回家看看,这倒好,泡汤了。心里一急,电话直接拨了过去,不料响了几声却被挂了,一会又是一条短信发过来了:正在上课,下课给你回电……   耶!?简凡心里咯噔一下子,张着嘴合也不拢,印象中杨红杏好像有过这么几次不冷不热的短信或者电话。那都是心情不好了,懒得跟你说才敷衍,若即若离的两年的功夫,对于彼此的每一个小动作都非常敏感,敏感到以至从寥寥数字的短信里能窥得对方的心情好坏。   丫的,这大老远也看不住,不会谁把老子的妞泡走了吧?   简凡暗暗的想着,就自己现在这德性,一瓶不响半瓶晃荡,能不能把已经成了硕士的杏儿娶回来尚是个未知数,时间和空间是隔断感情最好的阻隔,每一次离别很长时间再见面,总让彼此间增添几分陌生感觉。就简凡这阴暗心理,恐怕不止一次怀疑杨红杏会再找一个,毕竟在北京那大城市里,随便拉上几个读研的帅哥都比自己品位高那么一点点。春节期间简凡尝试着想问问杨红杏到底愿不愿意也是无果而终。搞得简凡这心里一直就是七上八下,没个准信。   哎哟……这生意忙得,房没了。钱还没挣回来,谈对象的时间也没有了,要是掰了,老妈问起来,这可咋弄呢?   简凡抓耳挠腮着,有点难为。很难为,感情这事,要比处理生意上这些事难度大得不止一倍…… 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26章 意恐归迟迟   二十八日,整八时,简凡赶到新世界的时候,餐饮部那位刚刚认识的许经理在门厅前迎接着,这位许经理叫许岳山,四旬左右的年纪,粗眉大眼厚嘴唇,标准的太原爷们形象,跟人说话总是下意识的揉鼻子,那是明显在领导前哼哈惯了自己没啥主见的表现,不过人不可貌相,简凡听楚秀女介绍说这是公司的元老之后,倒对这个貌不其扬的家伙有点上心了,将来直接打交道的就是这个人,想把生意做为顺风顺水,怎么着也得笼络住这人。   这年头别讲什么个性、也别讲什么性格,碰壁碰多了,人就自然圆滑了,简凡知道自己的斤两,叫你简老板那是给你面子,真说起来,咱这身份连电工也惹不起。   车是直接坐了辆中巴来了,简凡身后跟来的是那位分水岭印象很深刻的厨师,粗手大脚健硕的个子,一看就是个能吃能干的主,许经理记得很清楚,这人好像叫大槐。   客气了几句直领着简凡进门厅,绕过甬道进了一排厨房,看样早得到了通知,各班的厨师已经就位,前一天餐饮部宣布要来一个新的厨师长,人员要重新安排分配,搞得一干厨师们是心里七上八下,别说厨师们,就许经理心里也有点打鼓,这位简师傅第一天签协议,第二天就来履约,倒不怕他履约,问题是这三十多位厨师都是自己组建的班底,楚总又对这个简师傅信任有加,万一说点小话把哪个捋下来打发出门了,还真有点于心不忍。   “简师傅,我们这厨师班分了个凉菜、炖菜汤羹、主食加工、热热炒、烘烤五个班,平均每个班七八个人,最少的汤羹班四个人,最多的热炒班十二个人……您准备怎么重新分配一下?”许经理弱弱地问着,简凡背后跟着大槐,正看着厨师班的花名表。听了这么一句,好像没有感觉到许经理话里的担心,直言不讳地说着:“分什么分?管理你们比我在行多了,分得这么科学、仔细、合理,根本不需要再分了。”   “哦……那就好。”许经理暗暗舒了口气,放心了,别来的搅屎棍搅得鸡犬不宁那可就惨了,一听简凡这么说,连他也不自觉地觉得这简师傅倒是很有知人之意,刚一顿还没说下文,简凡却是又来一句:“不过我要挑走几个人,专业给你们加工盒饭。”   “那不行吧?活都排得满满的。”许经理一惊,又生变故了。   “不一定吧?活永远排不满。”简凡笑着道,拍拍老许的膀子安慰道:“放心,我一定尊重大家的意见,包括您。”   这下许经理放心了,说着进了热炒班里,一大间里十一二大小伙准备碗碟的、擦炉灶的、蹭刀的、收拾案子的顿时都停了下来,一看四周还算利索,简凡倒想得到是提前打扫干净了。前厅和后厨从来都是两个样子,一溜高矮胖瘦不一的厨师一眼扫过去,有七个矮胖肥的、六个牙长得不齐一张嘴就是多层次户型的,还有三个吊梢眉的,再加上一个眼睛一高一低的,能让人想起个词来:歪瓜裂枣。   这十二双眼晴齐刷刷地射将过来,都在微笑着点着头问候着向经行理示好,而看简凡和简大槐这眼光里可没那多尊敬了,毕竟同行是冤家嘛,简凡暗暗地看了许岳山一眼,那脸上颇有几分得意,似乎在为自己多年培养的班底而得意,这群人恐怕就像简凡身边的大槐、黑蛋一样,人情重了,就转化成那一份忠诚了。   “这位就是咱们昨天介绍的简师傅,以后就是餐饮部的厨师长,安排活的事都他说了算,而且呀,还要抽时间给大家做点培训……老少爷们,这可是楚总专门吩咐的啊,对简师傅以后客气点……”许岳山装模作样介绍着,而那帮厨子们明显地不怎么客气,和食尚有争端的详细内幕无从知道详情,对于这帮干活领工资的厨师们而言,好像丝毫没有把这位食尚来的当做威胁,只当是对方的厨子来了。   “各位大叔、大哥,还有兄弟们啊,多多关照啊,进门一看这地方是蒸蒸日上,朝气蓬勃呀,咱们许经理管理这个有七八年了吧,给我当师傅都没问题……我们食尚小店呢,也是来向大公司学习来了啊,接下呀,咱们简单直接了当点,麻烦各位哥叔给亮一手,我心里多少有个底,就刀工,切个萝卜白菜山药随便,总体的人员安排基本保持不动,大家放心,就即便是要动,也尊重大家的意见……请请……”   简凡抱着拳,连作揖带鞠躬搞得这群老少爷们倒没什么脾气了,人家自己都没充大,总得给个脸吧,这个班的厨师长也是胖胖的中年人,脑门前秃一大块,看了看许经理说了句:“亮亮吧。”   这才算一锤定音了,跟着一干厨师们各找着萝卜、胡萝卜、青菜、蒜苔,还有削了块冻肉了,朵朵朵的声音不绝于耳,这倒切上了。   这个,说起来没啥看头,也没啥稀奇,只要在厨师培养学校学过三五个月,做得都凑合,简凡挨着个溜了一圈,看一个点头说着,不错,非常好;又看了一个还是不错、非常好;再看一个,还是不错,非常好。大槐在一旁笑而不语,连他也看得出除了带班班长刀工特色突出之外,其余的一般般化了,还以为是简小东家是故意示好来了。   到了厨师班长跟前看着班长这人正切着一块莲藕,切片均匀,落刀利索,看这年纪浸淫在厨房的日子也不短了,这回简凡可来了个加外好,竖着大拇指笑赞着:“储师傅,您这刀工没有十来年练不出来呀?越老越是个宝啊。”   “老了…老了……刀可没以前利索了……”厨师班长谦虚了句,被个后生小辈恭维乐了。   “储师傅,那俩呢?怎么光站着。”简凡指着右下首俩傻站着的半大小子。   “哦……勤杂工和一配菜帮厨的,配菜干杂活,还没他们动刀的案子。”厨师班长说着。   这里头的规矩简凡自然是门清得很,在厨房这个地方绝对是技术和水平说话的地方,没有厨师证或者有证你水平太次,在这儿不会给你准备案子的,特别像现时这些厨师,每人多少都精几样小炒,你要拿不出让大家认可的东西,那你这儿肯定是最没地位,只剩下拖地洗碗倒泔水的份了。   下首最后俩人,看样就属于这种角色。   今天来好像找的就是这种角色,简凡踱到了俩人面前,一个看样才十八九岁,瘦瘦弱弱,另一个胖墩墩的个子,年纪也不大,凑上来问着瘦的:“你叫什么?”   “付二虎。”   “想学厨师?”   “嗯……想……”   “那你呢?想不想学?”   “想……”   俩个人带着几分热切的眼神看看简凡,又看看厨师长,又看看许经理,眼神里带着几分胆怯和小心翼翼,简凡注意到这俩还穿着厚底的黄胶鞋,老式的中式裤,八成是哪个厨师从乡下招来的亲戚,在山省人约年收入不到两千的贫困县像这种出来打工的小伙多得是,这儿当勤杂当帮厨一个月千把块钱工资,在乡下人眼里那可是一笔不菲的收入了。   “许经理,这两人跟我走啊……以后加工盒饭。这个班以后就维持十个人,应该够了。”简凡对着许经理直言道,拍拍俩小伙的肩膀,和想像中一样,膀子倍儿结实,应该是会出死力气的料。   许岳山没吭声,厨师们炸锅了,带班的厨师长腾地一扔刀:“那怎么行?这人手都忙不过来呢?他们走了活谁干?”   “就是啊,现在的人手还不够呢,再抽走人我们怎么办?”   “许经理,您这不是难为我们嘛,几个班里虽然我们人多,可活也最累了啊。”   “就是就是,这不行吧?”   人云亦云一窝说起来了,也不知道究竟是出自于哪张嘴,许岳山一脸悻然看着简凡,那表情好像在说,我也没办法。   不过简凡是有备而来,办法也准备好了,一拍手说着安静安静压住了众人声音说着:“各位大哥大叔,话还没说完呢啊,人虽然走了,可他们俩的工资留下来了,留下的工资由储班长自行支配,这样没问题吧,十个人挣十二个人的工资?”   这……顿时鸦雀无声了,一个帮厨一个帮工,差不多两千多工资,就平分一人也二百,好像……好像值得商榷哦!?厨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都看看储班长,都不发言了。   “而且以后还准备立个规矩啊,一个厨师班里德高望重的班长是绝对权威,就你们剩下的十个人,他要是觉得九个人就能干了这活,剩下的那个人还得被调配走,当然,人走了,工资照样留着……这个班最能孚众的不用说是储师傅了。怎么样储师傅,你有什么意见?”简凡抬眼看着那位秃顶的储师傅,明显地有点动心了,不过好像还有点犹豫地看着许岳山,许岳山倒没料到这么来了一下,一下子倒不知道该怎么发言了。   “好了,既然大家都沉默,我只当是默认了啊……随后你们选人到我的厨房咱们切磋切磋……储师傅,回见啊,改天请您喝俩盅……”   简凡嬉皮笑脸地说着,一手揽一个新人,那储师傅见许经理没说什么,也只当是默认了,这又树了一番权威又得了点实惠,自然是笑脸相送。   出了门,许岳山有点拿担不定主意,拽着简凡:“喂喂喂……简师傅,您这唱得哪一出?一眨眼就给多加了两千工资?这不开玩笑么?”   “嘿嘿……许经理,您不是同意让我挑人培训么?咱们不说好了,要专门组建个做快餐的厨师班么?我直接培训你们的人就行了,从外面招那不挤兑你们吗?”简凡笑着道。   “可……他们俩?“许经理指指挑出来的俩,明显是菜鸟,简凡一笑置之道:“许经理,做外盒饭而已,就街上了大叔大妈拉来都没问题,还真需要找二级三级厨师呀?……就这俩就行,他们没抄过勺没进了厨师学校,正好从头学起。”   “可那工资?你多出俩人,钱从哪儿出?这不增加了我们负担吗?”   “这样吧,培训期间我发工资,还是你们的人,您在工资总额不动的情况下多了这么个熟手,您不愿意呀?再说你们那四千多份快餐,也得需要几个熟手干呀?……完了你们愿意要,还是你们的人,要不愿意要,从那一块一毛五里给他们发。反正你们盒饭量少了一半,人员富余了不少吧?你好意思把老师傅辞上几个呀?”   “这个……那说好了,不能反悔啊,我正发愁剩下来七八个人没地儿安排呢!?”   许岳山不争执了,隐隐还觉得这事帮自己一个大忙,回头又想简凡这抽人法子,暗暗地笑了,平时都反映人手不足,可真看着把俩挤走了分这俩人的工资了,又都不发表意见了。   人和人之间呀,人情还是有的,不过一遇到钱,人情就得靠边了。   不一会逛完了几个厨师班,走人留工资的办法顺顺当当地牵走了人,大槐的背后跟了一大串,十一个人,领着一串上了中巴准备开赴分水岭加工场。   许岳山稍稍认为有点不妥,打电话咨询了楚总,楚总综合考虑了一下,也觉得这事无伤大雅,只是强调了几回要把几个得力厨师一定送进分水岭厨房的事。许岳山听得领导安排倒也没说什么了,笑吟吟把简凡送出来,问着厨师的事道:“简师傅,这可不能算培训糊弄我们啊?我们楚总说了,这些人算外售快餐人员,其它培训还按合同来。”   “那当然……许经理,明天开始你挑各班的厨师上午集中到分水岭和我们厨师格班一块切磋切磋,来多少人我不管,你就都来我也放得下,排骨、红烧肉、炝锅老汤、还有各色配菜,原料的配置我一并提供给你,放心,我不藏私,直到你们做得和食尚一样,这够意思了吧?……我今天回老家,你们抓紧时间装修吧,过了五一假期准时开业……”   简凡侃侃一说,许经理听得自然是喜出望外,特别是食尚快餐的配菜要是全部给了新世界,那可真是喜事一件,乐得颠儿颠儿直把简凡送上了中巴,看着车影消失在街头才转身回楼里,直奔楚总办公室……   …………   …………   许岳山回到新世界六楼进了总经理办的时候,楚总臂交叉在胸前,站立的位置正好透过窗户看到车走的地方,还在若有所思地想着什么。   接手新世界公司成为继任的楚总已经一年多了,许岳山很少见过这位楚总会心地笑一笑,很多时候来总经理办,这位楚总都是凭窗而立若有所思,凭心而论,红火的两年的新世界快餐在老楚总手里就已经每况愈下了,继任者还能保持着这份经营成果已经很不错了。比如这次合作,许岳山就认为楚总干得很有魄力。   第一天的合作出了一个小小的插曲,许岳山躬着身子汇报着,说了一番简老板直接挑走十一个帮厨和帮工里的生手要培训快餐厨师的事,这人走了工资留着的办法让楚秀女不禁笑了笑,又说到敞开大门迎接新世界的厨师们去切磋,搞得楚总有点秀眉微蹙了,再分析了一番简老板的用意,许经理弱弱地指出来,这么个直接的办法替新世界削减人员而且负担了人工成本,又把快餐配料公开,这合作起码是有诚意的。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简老板太大方了,替新世界慷慨了一回,给留下的厨师加了点工资。不过那也不是什么问题,工资总额在餐饮部的手里,想加容易、想减也容易,一个考核就全乎了。   “许叔,你说这个人是聪明还是傻呀?”楚秀女听了半天汇报,回身让着座,坐下来的时候弱弱地问了句,看着许岳山没太理解自己的意思,这就解释着:“你说他傻吧,不像,两三个月、几十万本金,搞得是风生水起;你说他聪明吧,可在和咱们合作这件事上,明显是很吃亏了,难道……难道聪明人都愿意吃亏?”   “你多虑了楚总……这份协议是咱们六个经理推敲过的,肯定没有什么漏洞。营收款和财务权在咱们手里,楼产在咱们手里,他就本事再大也翻不了天,现在小公司依附于一个行业内的大公司谋求生存和发展这也是常见的事,我觉得他是急于把卤酱肉推向市场,可他本人又势单力薄,财力也不足,只能借助咱们这个平台了……就即使他有公0安上的背景也不足惧了,他总不可能明抢吧?何况我觉得这个人嘛,还是蛮通情达理的。”许岳山说着自己的判断,观察着楚总的脸色,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这小户傍着大户,只能是给大户挣钱,除此之外别无他途。   看看楚总没有发言,许岳山又是支招道:“而且,我觉得他有公0安上这么大背景,对我们也不是什么坏处,真和我们绑在一条船上,咱们照应他生意,他有些地方也帮帮咱们,咱们这公司二三百号人,经常出个大小事,也免不了和公0安上打交道。”   “走着看吧……许叔,餐饮这里面的事就拜托您了,说实话呀,咱们也需要变一变改一改了,这两年经营收入比楼盘租出去高不了多少,要是真把快餐市场丢干净了,我可真没脸跟我爸说了,新世界这块黄金宝地不少餐饮大公司可都盯着呢,就等着咱们经营不善关门倒闭好改弦更张……”   楚秀女笑着,暂去了愁云惨淡,不过仍然是前途未卜,生意场就像江湖,只要身处其间,就免不了劳神费心,没有一刻一时能抽得出身分得出神来。   “放心吧,楚总,厨师班的底子都是老楚总在的时候就养下的,到这会儿都快十年了,有他们在新世界就倒不了。”   许岳山轻轻说了句,看着楚总不置可否,示意着忙去了,轻轻地拉开了门,退下去了。   没人了,又剩下一个偌大的办公室了,楚秀女揉揉太阳穴,没来由地又觉得有点头晕目眩,眼盯着桌上一家合影,心里却不由得有点哀叹,慈详的那位是母亲,已经去世多年了;颇有男人味道的那位是父亲,续弦后找了位和自己年纪不差多大的后妈,然后后妈又生了一个弟弟,再然后概骨区肿瘤加上心脏病复发的父亲瘫在床上,公司的重担挑在自己肩上,这个大富之家远没有外人看来那么和谐和华贵,公司里的钓心斗角,像父亲的前助手袁纪兵,几乎独揽着大权,说实话,袁副总的事楚秀女倒隐隐地感谢这个凭空冒出来的简凡,巴不得那位袁副总永远不要出来。而家里的,就更不足为外人道了。   “新世界呀……也不知道将来是谁的新世界……”   楚秀女放下那张珍藏的照片,公司的事落下了帷幕,家里的事又涌上心头,这个新世界,将来是继母还是继弟还是自己的新世界,同样和公司的命运一样前途未卜。想了半晌拿着电话,照着名片拨了号码,接通了,又回复了楚总的气度,轻轻地问着:“是曾女士……噢,我是楚秀女,还记得么,您在分水岭给过我一张名片?……呵呵,没什么事,有时间咱们坐下来聊聊,说不定我的朋友想购房什么的也需要您帮帮忙……哟,那好,中午我去接你……”   放下了电话,楚秀女长舒了一口气,这也是一个委婉的借口,也想认识认识在分水岭见过的那位女人,以一个女人的直觉,感觉得出约到的曾楠应该和简凡很了解,而现在她觉得有点越来越拿担不准这个新来的合作者了,不管怎么看都觉得这个人居心叵测,而同样不管怎么找,都找不出任何端倪来。   那么他是个善良诚实之辈?肯定不是。既然不是,就需要有所提防了。生意上的合作从来就不介意这种相互提防,只要不是用袁纪兵那种手段,楚秀女觉得还是有把握把这棵摇钱树握在手心的。   …………   …………   “简凡……简凡……”   楼下的女郎又在扯着嗓了喊,一喊厨房里就笑,都知道是曾楠来了,这里见女人不多,除了黄天野领来的一班装盒饭包装的女服务员,就剩豆豆了,时继红管的大营盘店,店员差不多都没来过这儿,而来这儿的女人也数曾楠漂亮,既漂亮又豪爽,和厨师们都能瞎扯几句,自然是让厨师都以为这是将来老板娘的人选。   “喊什么,更衣呢,等会儿……”   房间里不客气地说着,把曾楠拒之门外了,气得曾楠朝门踢了两脚,半晌才听得门响,门一开一见人,曾楠哇哦一声惊讶地喊出来了,指着简凡:“哇……相亲去呀?勾引上谁了?”   “回家……看我妈去。”简凡正正衣领,西装、西裤,头发刚理、胡子刚刮,人看着格外精神,回复了几分帅气,更成熟更有男人味了,看得曾楠眼波迷离霎时愣了愣,又朝前凑着看了看,好似不认识人了一般。而简凡看曾楠,红衣女郎又成了绿衣女郎,一袭水绿的大罩衫飘飘洒洒地穿在身上,手里挽着的银色的链子连着小坤包,典型的骚包女打扮,一俟曾楠凑上来,又是一股酒气袭来,气得简凡直躲着:“咦……又喝酒了?离我远点。”   一躲侧着身子提着大包下楼,曾楠在背后咯咯笑着:“喝了一点点,知道和谁喝吗?和你的合作伙伴嗳,她说她想买房,听了半天才知道她想问问你,看来对你蛮有意思的哦……简凡我怎么觉得你智商严重下降了,怎么跑去给人打工去了啊?不会是觊觎楚秀女的美色想人财兼收吧!?哈哈……那天我怎么就没看出来,是个实打实的富婆嗳……”   一听这话简凡回过头来,瞪了曾楠一眼,曾楠一省后退了一步,打了个酒嗝,也瞪着简凡,生怕简凡生气辩白了句:“我什么都没告诉她啊,真的,不骗你。”   “喝了酒你还不安生着,酒后还驾车,撞死你呀!?”简凡眼睛一翻,说得却是另一回事,骂了句转身下楼了,气得曾楠气咻咻追了上来,追着往车里放东西的简凡要叫嚣两句,不料简凡一回头食指一指,又是一句:“别跟我乱叫唤啊,为你好呢。喝得颠三倒四有意思呀?……门开着,去我家里睡吧。”   “哼……我爱喝,管得着么你……切……”   曾楠扬着头,刚扭捏了一下,就哎哎哎地招手喊着,敢情简凡不理不睬,上了车直接发动起步刷声跑了。后视镜里,看着曾楠在跳脚大叫着什么,简凡嘿嘿笑着,一踩油门,加速了…… 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27章 有得亦有失   “哟……这……费胖,你有独门减肥秘方了,这膘咋掉得蹭蹭滴,这还是费仕青么?”   简凡侧立在车前,停在宣华小区的门口,拽着刚刚楼里跑出来的费仕青,眼瞪得比俩西红柿还大,过年到五一不过三四个月光景,费仕青着实变了个大样子,平时颇重视形象的费少爷趿垃着拖鞋,衣服前襟上还溅着几滴油迹,胡茬长了,头发乱了,最关键的是费仕青引以为豪的改革开放成果缩水了不少,最起码腮帮子上鼓出来的那两坨肉不见了。   闻得此言,看着锅哥神采奕奕,费仕青一脸苦不堪言的难色,嗫喃地道着:“锅哥,我好后悔……我现在明白你为什么只泡妞不结婚了……兄弟我难呀……”   说着动情了,直抱着简凡要埋头到锅哥肩上找点安慰,谁可知瘦了的费胖比锅哥还大不少,一抱一埋忒不舒服,干脆虎抱着简凡搂怀里一慰相思倾诉之苦。简凡还当是费仕青又发神经,哈哈一笑没当回事,往常一见面就是俩人惺惺作态几句然后各自说说所见所闻乐呵,高兴了一块儿出去再磋一顿喝几盅。正拉着费胖子准备走,谁可知今天费仕青是实打实地有点难为,黯然地摇摇头。   “耶!?……”从来没见过费胖子有什么可发愁的,有生以来第一遭看见把费胖子愁成这样,惊得简凡直摸费胖子的脸蛋问着:“咋啦?老婆欺负你了?……要不你小子找小姐让老婆发现了?”   “呀,不是……”费胖子打掉了简凡的手,否定了。   “那这咋啦?见了锅哥不要吃的了,这是头一遭啊?什么事把你难成这样。”简凡问着。   “哎……一言难尽呐。”费胖子过来人的口气,叹得是滑稽无比,搂楼简凡语重心长地解释着:“我命苦呐,没结婚就怀上了,结了婚回婚又被你们折腾了一回,结完婚了我爸妈让我独立,我这一家两张嘴三个人都靠我一人撑着……我苦呀我,你说我认识你这么多年,怎么就没跟你学学做饭涅?”   “这……”简凡听得却是喜出望外,现在知道襟前的油迹的由来了,敢情是在家当煮夫当得,嘿嘿笑着直贺着:“当爹了啊,这么大喜事,瞧你这德性?”   “锅哥我宁愿当儿子啊,你不知道这当爹苦啊?”   “哪里苦了?我巴不得呢。”   “你知道个屁?我老婆现在嘴馋的一天吃五六顿,比我当年鼎盛的时候还能吃,这老婆真他妈不能要,一边逼着的减肥,一边逼着我学家庭烹饪,这两天你知道我埋头攻读什么呢?说出来吓死你?”   “什么?吓得着我?”   “育儿全书。我操。”   “哈哈……吓死我了!”   简凡抚着肚子笑得靠到了车上,费仕青敢情是好容易遇着知己哥了,唾沫飞溅地诉着苦,那脸色和处在水深火热中毫无二致,在此之前,俩人探讨的无非就是美食和美女,即便有延伸顶多再加上美女演的AV,看来从今天起,话题要改了。   见面没几句,楼上窗户有人大声喊着仕青、仕青,仕青边哎了声马上就来,边安置着简凡,顾不上跟你玩啊,上午去医院做B超,中午看我老婆爸妈,晚上看我爸妈,日程满了,没给你安排啊,你自个玩去吧……说着人早得儿得儿肉拽着一溜烟往楼上路。   意外,好大的一个意外,简凡被扔在原地,脸上表情怪异得很,不远处就是几个月前支灶架锅办喜事的地儿,喜事办了好像没多久,也没想到人已经变化得如此之大。难得爱情的力量真有这么巨大,把个吃得忘乎所以、睡得胡天黑地的费仕青,也能变成个有责任感的……孩子他爹!?   答案片刻就见分晓了,不一会儿又是听着费仕青说着小心、慢点……俩个人从楼里出来了,虽然嘴上对老婆如何如何滴不满意,不过此时费仕青挽着肚子已经凸得圆鼓鼓的老婆脸上掩饰不住几分得意,俩口子和简凡寒暄了几句,费仕青又是搀了老婆轻手轻脚扶到了车副驾上。扶坐好了还不忘给媳妇安抚几句,轻轻碰上车门。   从来没见这货色这么慎重的办过一件什么事,包括上大学、包括工作、包括回城提拔,那脸上写着的得意也是简凡从未见过的。   “妈的,费胖子这回可比我强多了啊……”   车走了,简凡愣在的原地自言自语喃喃地说着,被这种简单的人伦幸福感染着,心底陡生的那种感觉如此的强烈和清晰。   是羡慕,是非常非常地羡慕,简凡感觉得很清楚。   一大会儿才想起自己还有事要办,上车驶离了小区,循着乌龙桥驶向桥那头的菜市场,这次回来意外很多,店里忙了一天,才知道桃花也有对象了,对象就是店里的伙计三强,俩人从小一块长大,又一块回第一锅店里帮忙,要没发展到俩口倒有点不顺理成章了。本来也算个喜事,不过搞得简凡好失落,本来想把堂妹或者哪个伙计诳到太原帮忙的,这下倒好,泡汤了,只剩下水生一个选择了,而且人家还不一定愿意到城市去。   本来就心情不爽,这次回家又没把老娘挂念的杏儿带回来,老妈又是一天十几遍地问,搞得简凡心烦意乱连家里也不愿意呆了。谁可知想来找找损友吧,连损友也忙得顾不上招待了。   “哎……都有自己的事了……也不知道地雷怎么样了……”   停了车,站到了这个从小就熟悉的菜市场前,记得小时候老爸车后驮着菜肉、车前梁上坐着自己,一路晃晃悠悠回店里或者家里;记得刚毕业去留不定的时候,就骑着老爸那辆车,沿着老爸走过的路买菜买肉店里帮忙。每一次从途中回到起点都不知道路在哪里,路还有多远。   毕业后在这里讨价还价的时候,那时候是期待一份安稳、体面的工作;等终于当了警察了,却义无返顾地扔了。两年前的黯然之后咬牙挺过来了,不想沿袭父辈的路也不想重回自己的老路,又是一次毅然背井离乡,想凭着一双手、一份坚忍和耐力挣回自己的幸福,高薪有了,幸福和尊严都没有挣来。于是又一次重再来……   进市场的时候简凡突然自嘲地笑了,活了这么多年其实根本就是瞎活,这么多年的经历就像身边来来往往的主妇、主男日复一复来菜市一般,都是周而复始地重复,都在想着昨天、活着今天,而却永远不知道明天是什么样子。   来这里,不是买菜,而是在寻找一个熟人,闹闹攘攘的菜市,讨价还价的声音不绝于耳,夹杂着带着乌龙乡音的声音格外亲切,一二百个摊位,沿墙十几个猪肉摊红白相间的肉片格外显眼,在东北角肉摊边上,简凡终于看到了自己要找的目标。   是地雷,当年的协警里的伙伴,钢炮地雷、黑蛋炭锤,四个人走出了仨,一个当了刑警、一个跟着自己,留下的这个年纪最小的地雷混了两年协警,听黑蛋说一直就在这儿支摊卖豆腐,简凡听老爸说过,地雷郝建雷家里上一代、上上一代都是豆腐佬,而到了这一代,比手工豆腐更细腻白嫩的机制豆腐早把这家老豆腐坊挤得没了什么生意,一直期待改变的老郝家把儿子送着上学、送着当协警,据说还学着做过生意,都无果而终,最终还只能和父辈一样,守着老豆腐作坊勉强糊口。   两大木盘整块的豆腐,一眼看过去一种细腻、嫩白,像羊脂一样凝结着,不过别看卖相好,这种机制豆腐根本不经炒,进锅就烂。另一盘是带着布纹小孔的整块,这才是手工做的。食材里豆腐和与豆相关的豆制品也是应用最广泛的一种,做好了,快炒不见渣,煮锅不烂块,顿顿不离口也吃不腻。   不过呢,现在什么都假了,石膏过量点的、机制电熬的、带防腐剂的什么都有,想吃到真正的豆腐又是何其难也!?   比如现在,简凡走到了豆腐摊前,看摊的地雷没发现锅哥来了,正给几位主妇切着豆腐过秤,简凡自掰一块放到嘴里嚼着,嚼了嚼,又掰一块尝着味道,地雷一侧眼看着有点直接掰着吃,吃得不舒服还呸了一口,正要骂俩句,一抬眼,愣生生的两眼喜色指着简凡:“呀…呀…呀…锅哥,你这是……”   “呵呵……建雷,你这豆腐越做越假了啊,手工的都用石膏点,多一道卤水工序能累死你呀?”简凡笑着斥道。郝建雷不以为忤地嘿嘿笑着:“得了呗啊锅哥,一斤豆现在多少钱?一斤豆腐多少钱?你开饭店的还用我算成本呀?要照我爹的手艺做,一斤豆出三斤剩一堆渣,赔死我呀!?”   “那你也不能做这么水呀?”简凡说着。   “也就你家老爷子毛病大,非耍手工豆腐,还得定做……这市场你找样没水的?就那一溜猪肉,你吊到太阳下沥沥,沥不出两桶水来,我这豆腐赔给你。”地雷撇着嘴说着,手斜斜一指猪肉摊,卖猪肉的有位听见了,一小块猪肺子当武器直朝地雷脑袋扔过来,边扔边骂着,妈的B的黑锤,老子的猪腰没给你少吃呀……地雷一躲,呵呵笑着,豆腐一切一块小豆腐也回敬砸将过去,边砸边骂着,你又不是没吃老子的豆腐……   俩爷们拌嘴拌得不亦乐乎,听的简凡感觉这话好像有点歧义,再看地雷漆黑如故,另一位是油光满面,这么俩货倒也可乐。骂了两句简凡瞅着空问着:“地雷,豆腐、豆腐脑、豆腐乳、豆腐干、豆腐皮还有豆浆一类的制品,这都好几年了,你学全了没有。”   “我妈说我就是豆腐坊里生的,从小就在熬豆腐的锅跟前长大,你说我会不会?这还用学呀?”地雷不屑地说着。   “给你找个挣钱地方去不去?”   “去哪儿?”   “跟我回太原,黑蛋现在就跟着我。”   “干啥?不是又干什么黑事吧?我现在可只会做豆腐。”   “呵呵,找的就是做豆腐的。”   “那没问题……”   “回家安顿一下,明天就走。”   “哦,知道了。”   地雷根本不加考虑,直接就答应了,又忙着照应两位割豆腐的客人,简凡刚要抬步走,又怪怪地回过头来问着:“答应得这么快呀地雷,不怕锅哥诳了你呀?”   “诳就诳呗,诳个卖豆腐的也肥不了你。”   “你爹同意么?”   “别人不同意,不过要把你爹的第一锅名抬出来,他肯定愿意。我在这儿也呆腻味了,早想换换地方了。”   “好……明儿我来接你……”   告别了郝建雷,挤出了菜市场,又有几分感激地看了看稚气已脱,风尘满面的老队友,那份源自心底的信任依旧。虽然俩个人境遇不同,可看得出他和自己一样也是在期待着改变。   其实这么多年,已经被生活改变了不少,包括自己、包括费胖子、包括郝建雷,包括身边很多的人。   …………   ………… 宝 书 网 w w w . b ao s h u 2 . c o m   “妈,你和我爸说了吗?”   简凡悄悄地附到老妈耳边问着,讨好了又给老娘揉肩捶背。正收拾着儿子行装的梅雨韵回头一指兰花把儿子戳过一边笑着斥着:“瞧你那点出息,几个月回了一趟家,就为挖你老爸墙角来了?”   “妈,我不没办法吗?这两年多就大槐用得最顺手,他跟我爸都没几天,要给个老伙计,那我这生意不更容易点了吗?现在干活的容易找,贴心的就难了……”简凡难为地说道,做生意无非是亲帮亲、友帮友。当然还是要拣认识和熟悉的人,这吃的东西可不像个搞现代化管理的企业,定个制度就完事大吉,有很多事得预先考虑到,比如看灶,火候看不对,煮坏一锅就是好几百块,没准还得误了大事。老话说不怕出货没人要,就怕伙计使手脚说得就是这理,在吃上尤其如此。   老妈神神秘秘地笑着没吱声,简凡又拉长了声推了老妈一把:“妈……您不能关键时候不帮儿子呀,再说这小店能挣多少钱,一年没我现在一个月挣得多,等我挣了大钱,把你俩都接太原去,咱家开个天下第一锅牛逼一回,您到时候既是老板娘,又是老板的娘,多拽呀?嘿嘿……”   “算了吧你啊,又嘴上抹蜜哄妈来了,心疼妈就早点给领回儿媳妇来,让妈也少操点心。”梅雨韵说着,不知不觉又回到老路上了,回头一看儿子一脸期待,看样心思就在怎么挖走老店的伙计上,根本没接这一茬,有点生气了,兀自数落着:“真是越大越让人不放心,你就把金山银山挣回来,眼摸前事的你都解决不了,妈能放心呀?……哎我说你听了没有?我就奇怪了,你怎么就跟别家孩子不一样?上学时候该学习,你早恋;上班你该工作了,隔三岔五换女朋友,你乱恋;现在该结婚成家了,你倒好,失恋了……你跟妈说实话,是不是你和杏儿又闹矛盾了?”   咳…咳…咳简凡装腔作势地咳嗽着,呵呵笑着,不知道这事该怎么和老娘回禀,想了想还是来个糊涂账,辩白着:“妈你想可能吗?我们都好几年了,杏儿真是准备毕业论文,毕业立马就订婚、过礼、然后娶回来,然后给您生个孙儿……嘿嘿……不过,妈,我觉得这个事可以缓一缓。”   “缓?缓什么缓?还结不得婚呀?再缓这幢楼里不说你有问题了,该说他爹妈不懂事了。”   “妈……好好,为了您的声誉,我尽量尽快尽早结婚成不?……妈我说您养了我这么个不省心的,您还不烦呀?您是不是想着退休正好上岗看孩子呀?”   “嗳!说对了,这回猜中妈的心思了。”   梅雨韵冷不丁地插到儿子的牢骚里,搞得简凡吧唧着嘴不敢再扯了,在这个上面允诺太多,拖了这么长时间了,可一回也没有让老妈称心过,实在有点汗颜。   “哎,家家一本难念的经呀……”梅雨韵看儿子闭嘴做乖样,叹上气了,叠着衣服收拾着用品说着:“儿女有出息的到不了膝前,难!没出息了窝里扎啃老,难!娶了媳妇忘了娘,婆媳合不来,难!……可你怎么难也不能难在娶不上媳妇呀?给你下最后通牒啊,你俩再走不到一块,早散早打算,妈给你找一个,有什么呀?妈现在也看开了,什么公务员不公务员、什么工作不工作,什么文化不文化,没有又怎么了?爷爷奶奶不就这么一辈子过来了么,过的还不比我和你爸差了。我现在倒觉得你奶奶说得有道理,娶个乡下媳妇,多生俩孩子都没人管……当初生你妹妹,吓得我钻乡下一年多没露面,可把你爸愁坏了。”   简凡扑声笑得趴床上了,随着耸纪的增大,老娘这说话越来越缺乏逻辑性和合理性了,也越来越和蛮不讲理的奶奶有异曲同工之处了。   床上打着滚笑了会,再回头看老妈的时候却是多有失落的寂寞之感。简凡看着老妈触景生情,一骨碌爬起来直给妈捏肩揉膀子讨好,哄着老娘道:“妈……您别着急,这不是着急的事,我不也就想多挣点钱再成家,把您、把爸接太原咱们一家高高兴兴多好……可光着急不解决问题呀,有些事得一步一步来嘛,我敢保证啊,最后出锅一定是美食、最后上桌的一定是大餐、最后娶回来的,一定是老妈您满意的好媳妇……真的,一点都不吹牛,别看我同龄结婚早,没准离婚还快呢!?”   “呵呵……”梅雨韵一笑,被儿子逗着了,回头看看回家就嘻皮笑脸哄妈帮老爸的儿子,只字不提生意上的事,你问什么也是差不多、不错、还可以之类的糊涂话,一直心里也知道儿子是为家里着想,不想把烦心的事带回来,叹了气无奈地说着:“哎……你这从小打到大,就是不听话,现在不听话,妈也打不动了啊……妈不逼你啊,不过你也得为自己考虑考虑,不成家总不是回事,生意要做、钱要挣,可家也要成呀,为什么叫成家立业呀!?这是相辅相承的,有业无家、有家无业,都是残缺的,妈可没指望你发多大财,够花就行;也不指望你寻个多好的媳妇,幸福就好。爸妈可跟不了你一辈子呀……”   轻轻地听着老妈的喋喋牢骚,有时候能听到烦燥、有时候能听得生气、有时候也能听到温馨,而现在给老妈揉着肩,耳边轻轻听到的是幸福,幸福地微微笑着,偶而又编上几句谎话哄着老妈高兴,直说得老妈坚信不疑这儿媳妇进门已经是指日可待了,简凡绕了很大很大一个圈才又回到了主题上,轻轻地问着:“妈……那事,我爸同意了吗?”   “他是你爸他能不同意吗?水生也同意了。”   “哎哟,妈呀……我怎么没发现,我就这么爱您呢?”   “少装蒜啊。”   梅雨韵听得儿子大呼小叫装腔作势,从背后直搂着自己,笑着打掉了儿子的手,回头无奈地长叹了口气摸着儿子脑袋道:“凡啊,给妈捏肩捶背很累是吧?以后别这么装蒜了啊,你这次回来不是看爸妈,而是挖人来了吧?……下回挖人打个电话就行了啊,别这么假惺惺的。”   老妈估计早看透了儿子的心事,一俟起身要走,简凡赶紧表白着:“妈,哪里假了?我对您和爸的爱是一点假都没掺,这回就是专程看您和爸,顺便捞俩人。嘿嘿……”   “是啊,没掺一点,掺了很多吧……臭小子三个多月没回家,回来才住两天,等妈退休到太原看着你,省得你天天电话上哄你妈……”梅雨韵听得门响,是丈夫回来了,笑啐着揪了儿子耳朵一把只当是警告了。   简凡自顾自地坐在床上傻乐着,自顾自的笑着,家里呆上几天傻乐呵还是蛮幸福的,好像并不比挣了一百万差,尽管还没挣到。   不过那也并不是不可企及的梦想,至少对于现在的自己不是,也许自己一个人办不到,可在食尚这杆大旗下汇聚的人越来越多,众志成城的力量终究会冲破一切阻碍,就像当年开赴抗洪前线,肩并肩、手挽手汇聚成一股阻挡洪水铁流;也像当年同仇敌忾,千里追凶,搬倒如山大案的队友,不管是多小的人物,这一生也总会留下那么一段值得回忆的风起云涌…… 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28章 大梦方醒时   北方的城市五月末的天气已经很像夏天了,除了清晨还稍稍有点凉意,一俟上午,用不了多久就是火辣辣的骄阳似火,炙烤着躲在*水泥丛林里的人们,出行、上班、上学都成了一种煎熬,初出浓郁的人工绿色也掩饰不住这种弥漫的焦躁、不安情绪。   或者并不是因为夏天,而是城里人向来如此。   接近中午的时分,一辆南航的波音客机缓缓降落在太原武宿机场,楚秀女听着空姐甜美的声音,从清凉、舒适的商务仓里款步走出来,扑面而来的热浪让她感觉得微微有点不适,下意识地压低了遮阳帽檐,随手掏着墨镜戴到了眼上,空旷的机场白惨惨的水泥跑道再加上不时从楼宇玻璃墙上的反光,每年的这个季节总让她怀念康桥里林荫道、小憩的图书馆,还有徐志摩描述过在水底油油招摇的水草,那个处处透着人文的环境和此时身处的空间相比,岂止是一点半点的差别!?   踱进了候机大厅,接机的公关部经理兼自己的助理张经理早等在一旁,取了行李同来的许经理搭了把手,一出候机大厅又是热浪汹涌,快步上了奥迪车,凉丝丝的空调好歹让喘了口气,楚秀女脱了帽子,擦着额头的并没有沁出多少来的汗滴,一番问候之后早说起了家里事。   公关部这位女士对于这位酷爱旅行,经常一走就是半月二十天的楚总尊敬之外还是蛮羡慕的,毕竟这种动辄花费几万十几万的富人生活不是自己这种小资能够比拟的,听着楚总东南亚几国旅行的见闻,三句不离本行,俱是哪里哪里的风土人情有多怪异、哪里哪里的美食有多好之类的话题,这位楚总旅行期间就发回了不少E-mail收集到的各国餐厅、餐饮业的资料,平时就即使在公司也是经常从言语和想像里构建心中的宏伟蓝图。   老成持重的许岳山没有接茬,就是静静地听着,在他看来这丫头有点属于方向不明干劲大的那种,一肚子餐饮管理学问不过自己连个鸡蛋也炒不好,被老楚总送出国,骨子里有一半培养成香蕉人了,再回国执掌新世界也是无奈之举,理论上像这种富二代,这个季节躺在夏威夷沙滩上谈谈情说说爱才是应该干的事。   “许叔,芸芸……家里的多亏你们了啊,我看到日报表了,我估算了一下,好像这个月的增长幅度不少嘛!”   兴奋的楚秀女看看驾车的张经理、又回头看看许岳山,第一次不吝言辞地赞扬了,对于餐厅受挫后营业额不降反升的奇迹,总的来说还是出于自己的手中,自然说起来得意之情还是有几分的,这其中的奥妙恐怕和食尚的加盟脱不了干系。   “楚总,瞧您,还跟我客气呀……对了,这个事我得详细给您汇报一下。”许岳山谦虚地说着,似乎还稍有几分难色,张芸也准备说句什么,不过被楚秀女一声兴奋的NO字打断了,瞥眼见得楚总看看时间,有几分成就感地说着:“回公司,快中午了,我乘这班机的目的就是想赶回来看看到底成了什么样子了。你们一定给我准备了惊喜吧!?”   “嗯,有惊有喜。”公关部那位,点了点头,话说得留口了。   “好,中午就在公司吃饭,下午开个会,看来没影响今年上半年的奖金系数啊。”楚秀女说了句,坐正了。后座坐着的许岳山又有几分难言之隐地嗫嚅着嘴唇,想了想,还是没有破坏楚总的兴致。   还没有到下班的高峰期,好歹没有遇到堵车,一路顺水顺风地回到了新世界公司,提着行李箱招呼着保安送上楼,许岳山快步跟上了两位女人的步子,刚到十一点的光景,楚秀女还以为餐厅里正在准备着,不过站到了门厅就愣了愣,厚重的玻璃隔开的餐厅里已经是人影幢幢,差不多已经上了三四成客人,微微诧异且有喜色地回头冲俩经理笑笑,给了个嘉许的眼神。老许说上了:   “现在这年轻人不吃早饭的懒汉多,特别是周围写字楼里,不少人十点多就逛过来了……呵呵……现在可真不愁客不满了,价格提到三十八一位了,也没见人少。”   “是吗?有这么好呀!?”楚秀女喜气洋洋地说了句,没有感觉到许岳山说这喜事的时候脸上并没有多大的喜色,频点着头和鞠躬的服务员示意,径直带着俩人进了餐厅。   饮料、果盆长长的放了三层,黄的梨片、白的苹果加上红的西瓜、配着精选的香蕉,挟着餐厅扑面而来的凉意,顿时让人心情舒爽了几分,走马观花地看着,切片的果盘摆成了精美的花案,四五样时鲜水果簇拥着外层还配着浓浓的绿意,细看之下是经过处理的西瓜皮,雕成了花边,这么节俭的手法估计除了食尚那位老抠别人也做不出来。   别看着精美了不少,可量也少了,相比以前新世界直接整个放的水果上了点档次,也省了不少料,最大的好处楚秀女也看得出来,这样能最大限度地杜绝浪费,省得酒足饭饱的食客们水果咬一半就扔桌上了。   “不错……看不出来啊,心挺细啊……”   楚秀女踱步走着,可乐、雪碧、酸枣几样饮料花样各异地沿着门堵摆过去,节省了不少空间,桌子也增加了十几张,比原来密集了。说话着身后的许经理和张经理互视了一眼,似乎都有点如鲠在喉不知道该什么时候开口,或者在这个时候又不太想开口破坏楚总的大好心情。   确实是,看到布在餐厅的七个圆方形状不一的食盘,楚秀女眼睛又是一亮,轻轻地咦了一声,抽盘取箸挟了块深色的肉,看着标示是酱牛肉;好像生怕简凡藏私似的,圆食盘周围的几样口味不同的卤酱肉各挟了一块,放在鼻子下轻嗅着,微微的点头,好像和尝过的差不多。挟着一块直接尝之,频频点头着,悄声问了句:“许叔,这个卖得很好吧?”   “不是很好,是太好了……有几家找上门来问我们渠道在哪儿,金鼎、美天、好美香三家快餐公司一直追着想上咱们的货,三天两头来找,这份卤酱肉的带动作用挺大的,不少喜欢荤食的就是冲这个肉来了。”许岳山介绍着,楚秀女一听更乐了:“好事啊,回头我跟他们谈。”   “这……”许岳山和张经理俩人同时膈应了一下。楚秀女此时看出俩人的不对劲来了,奇怪地问:“怎么了?这个有问题?”   “产品没问题,可简凡那儿……有点问题。”张经理说着。   “什么问题?”楚秀女一听,惊了惊。   许岳山各了想,小声说着:“他限量给咱们供应。”   “什么?这怎么行?”楚秀女气着了。   “可不咋地,每天收盘这东西都见底,他每天供应都不足,刚开始一样只给十几斤,过了十几天卖得好了,我求了他好几次,现在一个花样才增加到三十多斤,根本不够。”   “是产不出来?”   “不是,他批量给熟食店。”   “啊!?”   楚秀女一听,眉蹙着几分生气,那眼神像在质问你们俩干什么吃喝的,怎么能发生这种事?张经理轻声解释着:“楚总,咱们当时把人家加工费压得也太低了。还有当时光考虑咱们的利益,生怕这东西积压造成损失,毕竟夏天货架时间太短,又加了条让人家损失自负……可恰恰忽略了供不应求这事,在对人家必须提供多少量上没有给出限制,现在我一找人家,人家就拿合同说事,可我又不敢给他放开口子,就简老板这捉弄人的性子,他给你拉一车过来,一天卖不了,又把咱们坑了……回头你还得找他。”   “是吗?……这……这事随后咱们商量商量……”   楚秀女一下子被搞得哭笑不得了。倒没想到这个不是漏洞的漏洞成了最大的漏洞,这事嘛,好像也不难解决,无非是增加加工费而已。   踱着步子向前走着,看到了不少熟悉的菜品,其中就有尝过的白菜根子、灰菜叶子、芨芨菜梗,美其名曰挂上了绿色野蔬,一问卖得如何,许、张俩位经理也是不迭地点头,这菜的口味虽然稍稍怪了点,可也正迎合了年轻人的好奇心,再挂上绿色蔬菜的名头,自然是噱头十足了。   素食就更琳琅满目了,比原来多了几十样不止,量都不大,但看着红红绿绿黄黄摆开,实在是大开胃口。   “你们……挑几样,一起吃啊!?……”楚秀女随意地挑着几样菜,似乎感觉和以前的变化并没有多大,场地还是场地、用具还是用具、原来的服务员都没动,但这经营的差别就变化大了,三个人进来多大会功夫,又有不少成双成对或者三五成群的进自助餐厅里来了。难道,难道就应了那老话:同行不同利。   挑菜的时间最麻烦,俩位属下跟着经理的步子走了颇长一段,知道楚总现在是处处好奇,先从配料、品相、香味来辨别味道的差异,然后再决定取舍,挑菜的功夫就渐近用餐时间了,偶而可见服务员传话着,后灶白衣白帽的传菜员端着不锈钢盆传着售馨的菜品,任谁一看,也是个红红火火的生意。   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楚秀女蹙着眉轻咬了一块挑的排骨,尝了尝青椒肉丝、尝了尝酸辣白菜、又尝了尝麻辣豆腐,跟着是咝地吸着凉气,放下了筷子,许、张二位经理也及时停下了动作,还以为把楚总辣着了,不料楚总抿了口白水却是诧异地问着:“许叔,许叔,咱们的厨师,他没做什么手脚吧?”   “没有。”   “那这口味!?比如这麻辣豆腐,绝对不是咱们以前做的那味道,提得档次不小。”   “噢,那是食尚做的豆腐,一多半消化给咱们了。厨师们都愿意用这种不粘锅、不掉渣不烂块的食材。”   “什么?他还会做豆腐?”   楚秀女一听,又被这个惊讶逗笑了,张经理一解释才知道,不但豆腐,而且豆腐脑、豆花、豆浆、豆皮、豆干一个系列的花样全能做得出来,楚总不在的时候简凡死缠硬磨在这里出早餐,许岳山被纠缠的没办法,以租金日结的形式把场地租给食尚,而卖早餐一直可以卖到上午十点,几乎和午餐快餐的经营时间接连到一起,据说收益不错,究竟有多少,连许岳山也说不清楚。   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生意越小利润越大,这么大的经营场所周边这么好的环境,简直是得天独厚了。   说着说着搞得楚秀女也有点吃亏了的感觉,看看许岳山脸色讪讪像犯了错一般,不忍苛责,想了想,微笑着安慰了句:“没事,他在给咱们趟路,他做得越好,咱们将来学得越快……明天就去找他,他再敢限量,咱们不租给他场地。”   说完了得意地一笑,许、张俩人也跟着悻然笑了笑,打了这么时候交道,恐怕比楚总更了解食尚那位当家的有多难缠,楚总愿意把这棘手的事接过来,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总的来说嘛,楚秀女还是觉得很高兴。不仅仅是看到日报表上的增长的销售额,身临其境地感觉一下更是如此,三个人闲聊着没吃完饭,差不多挤挤攘攘地餐厅已经快满员了,服务员们满头大汗地传着菜。楚总看样也不大喜欢这噪杂的环境,草草用餐起身出了二楼餐厅,没有上楼却是直接下楼去了,准备看看快餐厅怎么样了。   一个字:火!两个字:热火!   本来生意就不错的快餐厅此时略显火爆了,临窗的小桌、厅中央的大桌,桌桌不空,还有络绎不绝进来的食客,在这里的吃饭是预收款凭票打饭的,和单位的食堂制差不多,收银台这聚集着高高矮矮的客人手里扬着大钞小票喊着买多少,门厅之外的车早停得满满当当。   “算了,不看了……张经理通知一下,下午三点准备开个会,我休息一会儿……”   楚秀女心下释然地笑了笑,不打算挤进去凑热闹了,看着热闹就足够高兴了,踱着步子几分优雅地上了楼,不管是报表还是眼见,都足以证明此次强强联合的正确性了。   “许叔,您怎么不说呀?”张经理弱弱地问着枯站的许岳山,看着楚总懵然不知,有点拿不定主意。   “那你怎么不说?”许岳山把包袱扔回来了。   “我一说不挨骂吗?真没想到简凡这么刁,我说了真怕把楚总气坏了。”张经理又是为难地自言自语了一句。   说这话像发牢骚,许岳山侧眼看了看这位张芸经理,公关部兼总经理助理,一个模样倒也可人的丫头,虽然足够精明和干练,可和那位脸上一条疤的简老板比,还是嫩了点。想了想安慰着:“还怕没人说呀,下午开会肯定要炸锅,你做好思想准备……都巴不得看楚总的笑话呢。”   …………   …………   一中午做着激烈思想斗争的许岳山没有睡好,合作了一个月有点筋疲力尽,等进了六楼会议室,那位精力过剩的张经理早安排就位了,环视了一眼圆桌会议,心里暗暗念叨了句:麻将又要开始了。   袁副总的位置空着,人捞出来了,还一时没有定论,也没来上班,这位袁副总原本就是老楚总的司机一步一步混上来的,在公司里先前的威风比楚总还重几分。再往下数是一位风姿卓绝的女人,隔着桌子许岳山都闻得见这位女人身上浓重的香水味,就是自助餐厅隔壁负责SPA美体馆,公司里风传和袁总有那么一层关系,看着这女人偶尔显摆似地挺挺颇高的胸,几乎是堆到会议桌上的两大块肉;偶尔开口,也是嗲声酸得倒牙。这样子是恨不得和天下男人都有一腿的货色,什么都会搞,就是生意搞不好,搞得SPA美容馆是年年亏损,袁纪兵不来,这个人许岳山直接忽略之。   另一边打头的是公司财务部经理楚喜峰,老楚总的堂弟,年纪比许岳山还大十岁,这是跟老楚总一块打天下的元老;旁边就坐着他儿子楚宇飞,也在公司里负责三到五楼的KTV娱乐项目,这父子俩好歹能勉强盈利。再往下是挂着市场总监虚名的刘诚,一位奶油很重的小生,一边接着美体馆那位抛来的媚眼,一边笑着献着殷勤。   像所有的家族式企业一样,虽然新世界做得还不够大,不够强,可这家族内斗体现的已经是淋漓尽致了。楚秀女招聘了张芸这位职业经理人,一年不到提拔到了经理助理的位置;袁纪兵也培养了美体馆这位叫付雨霞的二奶;楚喜峰和儿子本就把持着公司的一大块收益。连由经理秘书升格到经理夫人的后妈也不闲着,半年前生生地把个市场总监插到了公司。   在公司里,你得顶着上家、看住下家、防着对家,这就是叫麻将的原因,很可能输输赢赢都最终你才能看到结果,但结果永远不会尽如人意,很可能是一赢三输、抑或者两赢两输、更可能是三赢一输,究竟谁赢谁输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精力、财力都消耗在这些你看我、我防你的内耗中了。   有很多人说中国民营企业做不到世界五百强就有这种原因在内,说起来也对,为啥呢,不是做不到,而是没做到的时候就被哥几个、兄弟几个先给分了。   张芸经理是楚总亲信这自不待言,除了年纪稍大的许岳山,和其他几位都不太处得来,一俟主要的人次要的跟班全乎了,起身回总经理办叫着楚总,迎着款款而来的楚秀女坐到了下首。楚秀女看来没怎么带着旅途的劳顿,开场白就是大家这个月辛苦了,听了听部门几个经理的经营报表内容,一脸喜色地允诺上半年的奖金肯定没问题了,开会没几分钟倒赢得了一片掌声。   “楚总……您发回来的资料我们几个也讨论了一下了,我们感觉吧,您要是全盘经营餐饮的思路还是有问题,眼前食尚这个大问题得提到日程上……”   财务部楚喜峰手指蘸着唾沫翻着报表,到了发言的时间先提问题出来了。   “是吗?食尚有什么问题。”楚秀女侧眼说着,对于这位叫叔的长辈还是保持着一定的尊敬。   “有,有他在,迟早要坏咱们大事。”楚喜峰咬牙切齿地说着。一看楚秀女不信的目光,干脆不搞一言堂,一挥手扫过众人:“你问问大家,他都干什么了?”   坏了,开始了……张芸和许岳山互视了一眼,没有准备先发言。   有人打头阵,楚宇飞接着老爸的茬诉着苦,楚总,一个月不到啊,他把我KTV的服务虽全拉到后院包装盒饭去了,您知道他现在的盒饭做到什么水平了?五一路、滨河路、建设路一个月铺了四五个点。   楚秀女一听又郁闷上了,诧异地问着:“把你们服务员拉走了?”   楚宇飞点点头,付雨霞帮腔了,何止呀,连我美体馆的服务员门童也跑去帮忙去了,我们快中午开始营业,他上午拉人,还有直接拉到分水岭挣外快,他可是连清洁工都不放过啊,全体动员包盒饭,我看他当时就没安好心,纯粹就是看上咱们这儿的廉价劳动力了,   话虽嗲,楚秀女看了张芸一眼,张芸有点难为了低了低头,肯定没假。此时楚秀女眼神一愣,隐隐地感觉到简凡爽快地签协议的用意了,一眼扫过众人,不用说,KTV和美体馆用的打工仔打工女都是千把块钱的工资,这打俩份工本就不稀罕,稍给点利益肯定能牵动这些人,看着众人眼光落到了保安部那位小经理身上,楚秀女奇也怪哉地问了句:“怎么,岳经理,不会把你们保安也拉去包盒饭了吧?”   “楚总……那还用拉吗?去了KTV一帮小姑娘,我手下那十几个都是光棍小伙,不给钱他们都愿意去,何况人家给钱还管饭……”   保安部的一说,引得中层一片哄笑,这笑几乎像嘲弄一样搞得楚秀女微微色变,眼光不善地盯到了许岳山头上,声音生冷地问着:“他们出早餐,用得也是咱们的服务员?”   许岳山抿着嘴,悻悻点点头。现在资源都不可能不用。   这下,真把楚秀女气着了,日防夜防,左想右想,就是没想到出了这么大纰漏,对于像太原这种廉价的劳动力管理楚秀女岂能不知,盒饭的包装整个就是劳动密集型的工作,需要大批量的人,而单独招聘肯定工资不高,招来了卖快餐的也不划算,但像这个样子直接把新世界现在的服务员、勤杂、帮厨加上保安变成兼职的,那无疑是迅速扩张的最好办法。   此时一想,亏吃大了,楚秀女生气地剜了张芸一眼,在外的时候倒是听说了不少,还当是日常小事没怎么在意,现在方知事态已经到了很严重的地步,最起码成了这几派人集中非难自己绝佳的借口,在此之前从没有见手下这几位中层意见如此统一过。   “楚总,我给你算笔账啊……KTV40多个人、美体馆16人、勤杂和清洁工12人、保安18人、餐厅传菜、收银、大堂服务员50人,再加上30名厨师,7名司机,12名后勤……每天集中工作的时间呢,正好是咱们空闲的时间,干两到三个小时,轻轻松松挣三四十块钱,一个月就是一千多,差不多赶住工资了,如果他以这种工资水平去招人,招不了这么多,也许根本就招不上,可他现在傍着我们,每天在后院、在大营盘、在分水岭包装盒饭的都要有七八十个人,甚至于其中有请了假到流动车上给人家卖盒饭……这一个月的时间我根据成本支出粗略估算了一下,他虽然把这一片四千多份盒饭给了咱们,可他在大营盘、在五一路、滨河路和建设路一带,全铺上点了,加上大学城,每天的出货量超过两万份……超过了我们鼎盛的时间一倍还多,咱们这样算账,以批发价计算,即便每份最终到他手里只留下五毛钱的利润,他每天的收益都有一万,一个月就是三十万,何况根本不止这么多,卤酱肉现在不算咱们能供应三个熟食店,而他销量最大的大营盘店,平均每份利润应该超过了两块钱……相比一下我们这个月的销售额增长了六成,利润不过达到五十多万……更恐怖的是,他不需要店面,市区只要合适都能成了他的市场,只需要不断扩充人手就能不断扩大份额……”   楚喜峰细细算着五毛一块的小账,算得在座诸人愣生生吸了一口凉气,还没有从这个月入三十万以上的震惊中清醒过来,楚喜峰又是加了一句:“对了,按照协议,我们餐厅利润超过四十万以后,需要向他支付超额部分20%作为培训薪酬,这个月,我们还得付他两万多的工资……”   “还有厨师班的,我听说现在两边的厨师可是打成一片了啊,哪边忙了帮哪边,根本不分你我,厨师们只要一休息一请假,一准是跑分水岭挣外快去了……人家给工资也邪门,一天一结,楚总不信您看看去,大上午咱们后院,大营盘和分水岭,有一半是咱们的人,另一半是在校学生,都是廉价劳动力……”楚宇飞顺着父亲的话接着煽风道。   楚秀女脸色阴着,想像得出生平估计没有遭过这么大的挫折的戏弄。半晌安静着没人吭声了,财务上的楚叔叔叹着气道着:“楚总您仔细再算一下,现在有二百多人热火朝天地给他干活是个什么景像,我这会才看明白了,他是吃了点小亏,讨了个大便宜,他根本看不上我们公司,而是看上我们公司的经营场所和这些人了,九鼎休闲酒店您知道吧?我认识他们公司副总张凯,这个月说起卤酱肉的事,那么大的公司曾经一直就想和食尚合作人家都不理会他……现在这架势呀,等于人家用我们的场地、我们的人、甚至于用我们仓库里的食材配料,帮人家自己扩大了一倍还要多的市场,人家挣了大钱不说,回头还得我们给人家发工资……这这这这……算盘打这么精明的人,你们见过吗?我活了五十多,第一次当了这么大的冤大头了啊!?”   楚喜峰一发言,有点瞠目结舌,此时才恍然大悟、醍醐灌顶的清醒,一众人都抿着嘴笑。   哈哈哈……一直静默的楚秀女此时才算捋清了整个头绪,爆着一阵大笑,笑着指摘着:“我可给了在座各位十天时间来完善协议啊,所有的意见都综合考虑进去了,怎么还是让我当这个冤大头了?你们说吧,怎么处理?”   这……包袱一推,又把众人难为住了,这其中还有关窍谁也看出来了,底层这些服务员本身流动性就很大,打俩份工也不稀罕,何况又是错开了打工的时间,根本限制不住,你要真敢限制,没准又正中了食尚的下怀;至于厨师们,班底培养的多难,那就更不敢动了,你要敢动,这些人真敢撂挑子走人,没准食尚生意扩大了也巴不得要人呢。现在才明白食尚为什么痛快地答应切磋和培训了,培来培去差不多就成自己人了。   还有一个最关键的问题没人说,人家没有违反任何协议条文,所以谁处理,除了毁约没有第二条路。而当时新世界生怕食尚中途毁约 给定了条苛刻的条文,毁约方要赔付不低于100万的赔偿金,现在好了,给别人定的框框,套自己脑袋上了,一毁约等于人家又赚一笔,这笔钱恐怕和简凡打过交道的都知道,肯定要追讨,想想也容易明白,连白菜根子都做菜里了,100万岂能不要?   这才是前门驱虎,后院进狼了,一干中层看着楚总笑,那肯定是被气笑了,都沉默着不多赘言了,食尚这个人听说就有公0安背景,要是个善茬,怕是早被袁副总收拾了。连袁副总也没收拾得了,自己又何必触那霉头?   “散会……这事我来处理,张经理,把我的笔记本送回来,许经理……来我办公室一趟……”   楚秀女等了半晌,没人挑头,大笑了几声又成了一副哭笑不得的脸色了,冷冷撂了句起身就走,张芸收拾着领导的东西,许岳山叹着气,跟着出去了。   后面留下的几位,互相看看,那眼中倒不觉得有多担忧,似乎,似乎还有那么点幸灾乐祸!说起来真正的冤大头,肯定不是楚喜峰,而是这位楚总了…… 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29章 难分曲与直   “说说吧……这到底怎么发生的?许叔,我记得5月6号才开始,我在的时候没发现什么呀?怎么我走了十几天,就变天啦?”   楚秀女坐到了总经理椅后,随手抽出来那份协议的影印件,边翻看边对着进门的许岳山说道,人都有这心理,倒不一定介意别人挣了多少,不过别人如果是拿你的家伙什回头挣了钱,这不等于自己被卖了还得替人数了数钱不是?谁的心理能平衡了。   楚秀女蹙眉紧锁,捋了捋飘到额前的头发,此时刚下飞机那份欣喜早被冲得无影无踪了。许岳山几分难色,战战兢兢地说着:   “楚总,他都瞒下了,我们也是醒过来没几天……刚开始吧,我还以为就用了咱们几个服务员帮忙,后来服务员都愿意往后院跑我才觉得不对,敢情都是挣外快去了,又过了几天我偶而去分水岭找简凡,才发现那儿才是大头……这不怕您在路上担心吗,就和小芸商量了商量,等您回来再解决……”   许岳山侧立在桌前说着,张芸把楚总的东西送回来了,其实这是个小籍口,估计是要找俩人商量对策。在这个公司里,能和楚总一心的除了亲手提拔的这位姑娘,就剩许岳山这个哪一边也不招惹的了。弱弱地解释了句,明显缺乏说服力。张芸和许岳山两眼暗暗对视着,许岳山示意张芸劝劝,张芸可不太敢惹这位楚总,暗暗摇摇头,没吱声。   “咱们这冤大头当的啊,我新人新手吧蒙了蒙了,可你们这么一群生意场上打滚的,怎么就没一个人看得出来?”楚秀女翻看着自己亲笔签名的协议,几分忿意地说着,点评着,不管对于简凡来了这么一手还是在会上成了一众中层的笑柄都难以释怀,边翻边气忿地说着:“咱们的人手、咱们的经营场地、咱们原料配料,让人家挣钱,回头再给人家发工资,这事办得真漂亮……还有这话总结的,也真叫好听啊?……许叔。他都沾这么大便宜了,还卡咱们的卤酱制品供应呀!?”   “楚总,你应该对简凡有点了解吧?”   “什么意思?”   “抠啊,手细得很,跟我算账精确到几毛几分,一公斤三块五的加工费确实有点低了,比如以差价最小的猪头肉,原料和成本差每公斤8块七毛五左右,而他批发给熟食店最低都挣五块,一公斤多挣一块五,肯定不愿意卖给咱们了……这些小生意还不都几毛几块抠出来的,他抠钱的本事不是一般的厉害……”   “噢,这倒像他的个性……”   楚秀女长舒了一口气,兀自胸前起伏难平,看看俩名得力的手下,也总结了句:“那咱们亏大了啊,楚喜峰话虽难听,可好像说得并没有错。”   “楚总,还有个事其实别人没看出来……”许岳山干脆竹筒倒豆子,撂完了,省得夜长梦多被人找后账。   “什么?”   “早餐。”   “早餐怎么了?”   “早餐也是一块很大的收益。”   “有多大?”   “东西越小,利润越大,餐饮这生意能挤出多少水份来没什么定论,不过我算了算他们现在的早餐。油条、豆浆、豆腐脑、荤鸡蛋、粥之类的小吃食,每天能收四五千左右,除了付咱们八百块每天租金,五百左右的人工,我算着就光这个他每月挣十万都没问题,没办法,咱们这儿两座学校,最不缺的就是人……”   “用的都是咱们的服务员?”   “嗯,没错……他们只来了俩个人。”   “太过份了……太过份了……”   楚秀女听到此处有点听不下去了,一纸协议桌上拍了拍,气咻咻地站起身来,办公室里来回踱着,嘴里喃喃地说着,细细一辨,一句是太过份了,一句是,这可怎么办?   说了几句楚秀女似乎灵光一现,精神头倍儿足地一瞪张、许二位经理:“毁约怎么样?一百万咱们赔得起,我怕他再这么折腾,还要出其他事?”   “不不不……千万别这么想……”许岳山急了,摇着手,几分难色的解释着:“毁不得,楚总您想想。这包装盒饭没什么技术含量,差不多是人就能干了,我拿这个吓唬过他,可没想到被他反吓住了,您猜他说什么……他说:赚上咱们一百万,再拿这一百万来挖咱们的人,大不了人家一个月少挣点,可咱们就得瘫痪了……要那样的话,咱们亏得就更大了。”   “这也太无耻了吧!?”   楚秀女气咻咻地又回到了座位上。忿忿地拍了两下桌子,不过明显威势不足,连俩手下都吓不住,此时才进一步看清了食尚的意图,新世界主要是坐地经营,客容量是有限的。而食尚如果开发配送的封装市场,再加上大小公司的定餐,这个市场就成了无限大了。想通了其中的关节楚秀女这才思路豁然开朗,简凡和新世界的合作目标不是钱,而是:人!   那些月薪一千出头的服务员、保安、传菜、配菜、勤杂和月薪还不足一千清洁工,太容易收买了。而新世界最多的就是这种可供收买的廉价劳动力,工作之余挣外快,谁能不乐意!?   “哎……这个有什么本事,能把这么多底下人都笼络住?……”楚秀女又提了个百思难得其解的问题,这些人好像都自己手下的人,平时也没见有多勤快呀?怎么到食尚手里就能成摇钱树了?   “简老板和这些人同吃同住同干活,工资一分不欠,当天就发,人缘又好,年纪也相仿,年轻说着笑着就把活干了,抽出厨房的那十二个人勤杂工,已经有俩能挑大梁了……别说勤杂工,咱们这儿的厨师要有谁请了一天两假,八成也是去分水岭找简凡,不是吃喝就是挣外快去了……说句难听话啊,楚总,现在他就是让我们停工停业都做得到。”   许岳山说着,一副自责不已的表情,几次停顿等着楚秀女说话,没见领导发表意见才由浅入深把这其中的原委说了出来。说实话,自己也喜欢那个小伙,仁义、客气、懂得尊重人,不管是厨师、帮工还是服务员清洁工。这一点恐怕是新世界这帮眼高于顶的中层管理者里,没人做得到。   “哎,防来防去,还是引狼入室了啊,这个威胁可够大了啊!你们就一点、也没有想过怎么办?”   楚秀女闭着思忖了良久,无计可施之下,又把征询的目光投向俩属下。俩人都有几分难色,楚秀女干脆点将了:“张芸,你还没说话呢?”   “楚总,那我就真说了。”   “当然要直说,都什么时候了!?”   “这些伎俩并不稀奇,以前我听说咱们尝试过早餐,可为什么入不敷出?自助餐我们经营几年了,客满的时候不多见,可现在成了稀松平常的了,这又为什么?以前咱们食材浪费很严重,利润率最低到三成,而现在我大致估算了一下,成本利润率最高的素菜能接近一半,同样也是我们的人干的,前后差别为什么这么大?……还有,他虽然挖了我们不少人,可挣了外快也没有影响到我们的正常经营,反正都是半天,他集中在上午,咱们这些服务员恰恰在集中的时候都闲着,这等于是把人力资源的潜力都挖掘出来了,不是谁也能做得到的。”   张芸一说这话,楚秀女倒不得不重视了,有点异样的目光盯着这位自己亲自招进来的经理人,以前有过酒店管理经验,看事也看得比较准,此时一听之下,倒也觉得有几分道理。   一抿嘴沉思,张芸又劝着:“我和简凡打过几次交道,这个人刁钻是刁钻了点,不过底线还是有的,以前咱们袁副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用的添加剂、二手油、陈米、便宜的调料,他是一概不用,虽然人家在这上面挣得也不少,不过楚总您不觉得我们也焕然一新了么?这也不正是您期待的改变吗?现代的饮食健康、时尚是主题,五月中旬我们公关部印了一批旨在倡导健康饮食的彩页给来就餐的客人发过,反响很不错……坦白地说,这也确实达到了双赢的目标,最起码我们恢复了出事前的销量还略略微有点增长,大家一直说食尚是个威胁,我倒不觉得。如果他想整垮咱们太容易了,我觉得他不会,他也需要依附于我们发展,现在的联结比以前更紧密了……”   “哎,就怕他抱着养肥再杀的心思呀……小芸呀,你想有点简单了。我给你举个简单的例子,就即便是中规中矩遵守协议,一年以后,他还需要我们吗?一个月他就反客为主了,一年成什么样子,敢想么?就像许叔说的,他一走,财力有了,底子有了,只要找个安身地儿,然后咱们这哗声再跟去百把十号人……你说那时候,我是不是该找个地方自个抹眼泪去?”   楚秀女凤眼里射着几道不太信任的目光,看得张芸后背发凉,老板恐怕想得更长远一些,如果任其发展,那也说不定真会发生这样的事,生意场上尔虞我诈,大鱼吃小鱼、快鱼吃慢鱼、不老实的鱼吃老实巴交的鱼太正常了,做过生意的大部分都理解这日防夜防、防不胜防的准确含义。这其中好像没有什么诚信可言,除非对于合作方有足够的掣肘,不过楚秀女想来想去,自己怎么看也像被掣肘的一方。   许岳山照章宣科汇报完了,张芸也把想法说完了,从兴奋回落到忿然,又从愤意回复到了平静,俨然又是那位楚楚动人、平静如昔的楚总。挥了挥手:“你们忙去吧,这个事我和食尚接触一下再做定夺,没有什么想法的时候还是老办法,维持原状……再怎么说咱们也是盈利增长。这点谁也抹煞不了吧!?”   楚秀女说着,张芸和许岳山喏喏应着,退出了总经理办公室,轻轻掩上了门。   人走了,又只剩下空荡荡的总经理办了,在这个高高在上的位置上接受别人仰视的目光,那目光中的尊重到底有多少出自于真心楚秀女知道恐怕多不了,和打拼了一辈子站在这里说一不二的父亲相比,自己的资历、本钱差得太远了,和袁纪兵比没有他人脉广,和本家的叔叔相比,没有人家根子深,和那个狡计百出的后妈比,没有人家心计深。即便是和不起眼的小公司食尚比,有这么一下子,足够中层这帮子茶余饭后当不少时候笑料了,这些笑话估计在自己没回来之前,已经通过付雨霞传到了袁副总耳朵里,也通过那位市场总监传到后妈耳朵里了。   怎么办?   楚秀女秀眉蹙着,站在窗前良久。摩娑着手机思索了很久,拨了一个电话,接通了,笑吟吟地口气邀着:   “楠楠,是我,你姐秀秀啊……我回来了,给你带了一份大礼啊,是什么?……不告诉你,下午陪我做美容去,不陪我不给你这个惊喜了……”   人,邀到了,对于经营着一个不大不小房产中介公司的曾楠,楚秀女除了羡慕曾楠这无忧无虑享受生活的方式,一直觉得这俩人似乎有过什么纠葛,前女友?情人?或者其他某种特殊关系,虽然说不清楚,可直觉能感受到,而且曾楠越是否认、越是躲闪,越让楚秀女燃起了更大的好奇心……   不知道是出于对这个男人的好奇,还是对于这个男人居心的好奇,抑或是二者兼而有之,楚秀女翻着偌大的行李包,半晌翻出了要给曾楠的惊喜,标着POISON的精致的香水瓶,来自法国老牌的迪奥公司,售价并不比香奈尔五号低,关键是楚秀女觉得这个品位很适合曾楠。   POISON的意思是:毒药。   …………   …………   每天、每时、每刻,总是有人挖空心思地在实施着自己心里那不可告人的目标。   楚秀女继承了父亲生意人的那份精明,在没有绝对把握的时候绝对不亮自己的底牌,或者说她现在还没有可以能扭转乾坤的底牌,不但扭转不了新世界积重难返的颓势,同样也扭转不了和食尚合作的劣势,不过,这并不妨碍她在大势所趋的时候寻找最适合新世界的出路。或者说,她自己的出路。   这份毒药不错,香水的味道惹得曾楠像个小女孩一样惊声尖叫,抱着楚秀女重重一吻。   尔后俩人像姐妹一般互挽着进了美丽动人会所,一下午的美容美体加上晚上的饭局,楚秀女觉得自己应该有足够的时间了解自己想了解的事。   在这个时候,同样也有一位也在实施着自己内心不可告人的行为。   是简凡,驾着唐大头车,副驾上坐着唐大头抱着儿子,后面坐着菲菲。中午一家子聚了聚,又说到了盒饭的事,连菲菲也同意了,觉得这小生意虽然辛苦,不过蛮好,但这当家的唐大头是如何也不能接受这个丢份生意的事,甚至于哪怕把钱都给简凡去投资自己也不干这事。后座的菲菲听着简凡还有喋喋劝着,唐大头却是撇着嘴油盐不进,此时倒觉得俩人之所以能成朋友,多少还有点共同之处的,最起码这拗劲差不多。从五一前开始说,说了一个月。唐大头也听了一个月,还在原地打转。   简凡说着,这不偷不抢不骗不讹,堂堂正正挣钱,有什么不好?   唐大头对着:少鸡B扯淡,我还不如去偷去抢呢!?   简凡又说,你觉得丢人呀?这有什么可丢人的?   唐大头瞪着眼回着:还不够丢人呀,以前是他妈是“烂债佬”,现在再当“盒饭佬”,还不够丢人呀?还他妈不如坐看守所吃牢饭痛快呢。我是个跟人说好话看人脸色的主么?   简凡又说:卖盒饭其实利润很高,很挣钱的,你怎么就不开窍呀?   唐大头不屑了:老子还缺那三五块钱,买下你的摊收了你的生意都没问题,多逑大的生意呀?一百个人没有弄十个小姐一天挣得多……   后面的菲菲听不下去了,呵呵笑着推了唐大头一把,气得驾车的简凡剜了他一眼,觉得这人跟药王爷摆手一样,没治了。这个月没少下功夫,带着唐大头参观分水岭的加工场、参观新世界的厨房,本来想让这货羡慕羡慕加入进来,可这唐大头一看这么多壮小伙,想茬了,两眼喜色外露直跟简凡竖大拇指说着,你这队伍牛逼啊,将来拉出去就是一个菜刀队、一个擀杖团,丫的还没人敢惹你了……回头去看大学城周边的配送队伍,让唐大头了解这配送流程,谁可知唐大头耷拉着嘴唇看了半天,拉着简凡商议着:哟,这儿的小妞水灵,给哥介绍俩,告诉她们,别看哥腿瘸,可哥有的是钱……   俩人看样木匠和泥瓦匠凑一块了。同行不同类,这个月相处的可不那么痛快,今儿中午也是,从饭桌上吵到车上,又吵了一路,还是各执己见,菲菲还是维护着老公的尊严,坐在车后座劝着简凡:“简凡呀,你别逼他了,打架闹事你哥是行家,可做生意他哪里会?就他的水平连账也算不对,你让他怎么做生意?他买东西不知道价,花钱心里没数,你让他一准赔钱。”   “哎,对了,还是我老婆了解我,咱哥们从来都是一墩一墩拿钱啊,你让我一块一块挣,那不累死我呀?”唐大头撇着嘴,叭声亲了儿子一口,胡茬子扎得儿子哭闹上了。又是笑着递给后座的老婆,看着简凡半晌被气得没音了,这车从大营盘开出来好大一会了,还不知道到什么地方,问了句:“这是去哪儿?又让我看厨房去呀?”   “滨河路的配送点开了好几天了,看看去……哎老唐,你说这一块一块挣钱,你不愿意干,那你看着我累死了没有?”简凡换了一种方式。   “你丫整个就是驴骨头牛劲,谁能跟你比呀?”唐大头看了简凡一眼。有点高山仰止,懒散惯了,那么辛苦的生活让唐大头一点羡慕也没有。菲菲笑啐着,一直提醒着唐大头对简凡客气点,只不过俩人彼此都不客气。   “呵呵……老唐,那你猜猜我这个月挣了多少,你说一块一块挣,挣多少应该累死涅?”简凡话锋转着。唐大头不屑了说着:“三五万挣死了,这么大摊,这么多人。”   “哎,怨不得菲菲姐说你不会算账啊,猜得一点都不对。”简几道。   “那你挣了多少?说说,让哥眼红眼红……”唐大头歪着脑袋。   “你这么算,最便宜的素盒饭是六块钱,最贵的不过十六块钱,平均九块钱,理论上每盒的平均利润是四块五毛左右,除了大营盘店,我采取的都是类似代理制的,你看着人多,大部分都不是我的人,比如你认识的大学城那一对,他是以批发形式给我结账的,他手下现在八十多个人工资都来源于这个差价……简单一点说吧,我现在每盒饭平均挣不到一块钱,在七毛二分钱左右。”简凡解释道。   “七毛!?……我操,吓死我了。”唐大头左手做着手势,呲牙咧嘴不屑了,还不如一块呢。   “菲菲姐,给他算笔账,每天出货两万零八百份,算算每天挣多少?每个月挣多少?”简凡喊着。菲菲一掐一算:“按整两万份算,二七一十四,咦!?每天要挣一万四五呀?一个月就是四十多万?……耶……这么厉害……”   唐大头一听数目字,没有算清这大的数字咋来的,回头不相信地问菲菲:“算得对不对呀?你文化水平也不比我高呀?”   “只少不多……”简凡打着方向进了桃园巷,得意地瞪了唐大头一眼:“还有卤酱肉生意,还有新世界自助餐给我的提成,要不是还想继续投资店面,这个月我差不多就回本盈利了……怎么样,老唐,是不是比十几小姐绑一块挣得多呀。”   “吹牛……妈的绝对是吹牛……是不是菲菲?钱就是擦屁股纸,拣也不能这么容易呀?”唐大头指着简凡,十二分不信地说着。   “你知道个屁……这还多呀?积小成多积腋成裘懂不懂,我跟你说过麦当劳、肯德基那些你压根就没听进去是不是?就以你的理论啊,菲菲姐你捂上耳朵……你不常说这活着就是上吃下日,下面那嘴隔三差五有一趟就行了,可上面这嘴一日三餐,少得了吗?钱挣得不怕少,你架不住人多呀……”   简凡说着,菲菲捂着嘴笑,在背后敲了简凡一把,简凡引用着唐大头的话,说得唐大头两眼瞪着,倒也觉得这似乎在理了,到了挂着食尚标识的店门前,简凡看唐大头想了不少功夫,不知道想明白了没有,诱导着问着:“老唐,知道二十一世纪最有前途的职业是什么吗?”   唐大头斜忒着眼,明显不知道,摇摇头。   “笨蛋,就是我干的事呀?厨师……再问你,二十一世纪最有前途的生意是什么?”简凡损了唐大头一句,又接着问上了。   “开饭店。”唐大头脱口而出。顺杆爬了。   “嗳,这就对了,我正在引导你干有前途的事,你怎么就不了解我的苦心呢?进来吧……”简凡挥着手。唐大头这才省得被简凡话套着思路跟着走了,吸溜着鼻子,一瘸一拐。后面带着抱着儿子的菲菲,四个人鱼贯进了巷中部的食尚快餐店。   这个辐射五一路、滨河路的快餐店纯粹以配送为主了,巷中根本没有多大的居民区。   进门也见有多少客人,只有二楼的电话偶尔还响着,一会通知着路上还没有回来的外卖详细地址,进了门是徐青青招待的,四五十平米的店面保温设备占去一大半,唐大头左瞧右瞧,狐疑地问着:“这不是饭店呀?”   “理论上这是厨房,饭都在柜子里,哪儿做的你知道,店面嘛,就在大马路上,谁要给谁送去。”简凡回了一句,问着徐青青的销售情况,不过并不乐观,辐射的面积大,送货太困难,有时候一份两份的零货光送送就得半个小时,人手严重不足和市场分散限制了发展,日销量也就六七百份。   当然,这其中也有很好的解决办法,比如跑跑营销,搞搞写字楼的集体订餐,这两条街的商户这么多,一个商场恐怕就能订百把十份,要辐射过两条街,那销售量就可观了,不过对于刚刚从校门出来的徐青青来说,这就有难度了。   简凡又把眼光投到了唐大头身上。怪怪的瞪着,整个这一片市场差不多就是当年唐大头的势力范围,街上跑的划包的、明抢的、摆摊的、站街当娼的,不认识唐大头的恐怕不多。让这家伙发挥人缘地缘的优势肯定成。一念至此拉着城区图铺到了桌上示意着唐大头:“老唐,五一路、滨河路,没有比你更熟悉这里的了吧?”   “嗯,那当然。”   “好,现在不让你卖盒饭了,假设你是卖盒饭的老板……听好了,假设。懂不懂?”   “懂……”   “你说这两条街上有多少人?”   “那我怎么知道,好几十万打不住吧?”   “好,不管几十万吧,你说这里面有没有一万人中午吃盒饭?等于几十个人里一个人吃盒饭?”   “那肯定有吧?”   “好,如果你在这儿开一个店,甚至不要店面,一天卖一万份,别担心人手,这种送盒饭的容易招。一份盒饭平均挣四块多钱,下面人挣三块,最终留你手里的挣一块钱。一天挣多少钱?”   “一万!”   “一个月呢?”   “三十万?”   “一年呢?”   “我操……好几百万?”   算住了,似乎这个美好前景把唐大头算得眼模前一亮,眼里闪着淫光。说话着简凡话锋一转又回来了,解释着:“你就笨笨笨笨死了,完成一半量,你算算,也上百万了;你当年凭什么挣钱,还不是玩横的、耍赖的,名声在外,谁也不敢不买你的账……这点威风你知道收收债、收收保护费变成钱,难道就不会做正当生意变成钱?我告诉你老唐,作生意最担心的是治安不好,没安全感,可你无所谓,这片就是你的天下,别说给你盒饭,给你摇头 丸、给你K 粉你都卖得了,对不?……你看你这长相,天生就是当老板的料啊。现在老板都不招人待见;还有,别怕不会算账,别怕文化不高。现在的时尚就是没学历的指挥有学历的,文盲指挥有文化的……呀,算了,我就不管怎么看,你老唐都是当老板的料,你全身这么大优势,你为啥就没有发现呢?当年振臂一呼,百把十号兄弟跟上你拼命,那气势哪去了?怎么现在成了这老娘们德性了?大丈夫能屈能伸,你都屈成这样了,还怕丢脸呀?你要在这个份再站起来,那才是爷们……”   说得唐大头眦眉瞪眼,一时没听出来这话里是褒是贬,徐青青却知是简凡还有这么一位朋友,有点二杆子劲脑瓜不太灵光,现在看来,恐怕事实确实如此,别说一万份,一千份怕都要累死个人,没有批量光走散户,还是永远做不大。   唐大头肯定发现不了其中的猫腻,被简凡唆得有点热血沸腾,又有点不太相信地回头问老婆:“菲呀?你看哥像老板?”   “嗯!像……”菲菲抱着儿子,使劲点点头,看老公还有几分不信。又说了句:“哥,你现在怎么变的也有这么大疑心了,谁骗你难道简凡还会骗你?”   这倒是,唐大头这么一想,几分自得,不过一看简凡期待的眼光,又有难色了,无奈地说着:“我再想想……”   “再给你十天时间啊,当初你看不起分水岭的店我没勉强你,大营盘的事你也嫌小,我也没勉强,你说现在好处都让我占了,我要是再不拉你一把,你说以后你见了再埋怨我,怎么办?还是老样子啊,你不开我自己干,大不了时间稍推迟点……”   简凡说着,安置了几句徐青青。回头把唐大头一家三口送上车,推说着有事,先把这摇摆不定的唐大头打发走了。告辞了这里,出了胡同打了辆面的,直到了刑侦一队。   …………   …………   没办法,缺人呐,又得来动歪脑筋来了。   白天里大队的人不算多,和门房扯了几句,递了根烟问着江师傅在不在,一听还在乐了,小步奔着直去后院,一进二道门,不由得心里咯噔一下停住了。   熟悉的地方,总是让人那么触景生情,特询室、食堂、法医台,似乎还记得第一次被人体解剖模型吓得夺路而逃、似乎还记得楼东北角那个档案室里冥思苦想琢磨案子的时光。呆了一年多的一队还是那个阴森森不见阳光的样子,不过却让简凡觉得这地方的回忆同样也充满了温馨。   大中午的时光没什么人,简凡放慢了步子,似乎要把这里一砖一木再从记忆中找回他的影像,踱到了食堂口子上,食堂里有人哼哼着晋剧。打渔杀家的段子,腔调不怎么样。一听就是洗碗涮锅的江师傅在自得其乐。   “师傅!”   倚门而立的简凡看着头发花白、一脸皱纹的师傅,轻轻地喊了一声。一队最凶的就是这位返聘回来的江义和,倒不是因为老头有多凶。而是惯于倚老卖老,年轻地多少都给老江几分面子,有点倔、有点嘎的江老头当了一辈子警察,没什么建树,就一幢房子还给儿子结婚用了。一孤老头又和儿媳妇处不来,除了住地下室就是在警队做饭,恐怕这辈子值得留恋的地方只有这里了。   江师傅侧过头来,眼睛里多有复杂地看着简凡,警察对于身边的感情很直截了当,或者爱、或者憎。而这个相处最融洽的小伙让老江说不清楚爱憎来,辞职的那一次他来过,自己坚决不同意,可还是走了;这一个月已经记不清孩子第几次上门了,每一次都被拒绝了。   枯站着的简凡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第一次许了不低的工资,让师傅赶出来了。江师傅的生活很简单,工资本都儿子拿着,一个月领警队一千多返聘工资还有攒的钱;第二次见师傅说了一番为警队活得一辈子,也该为自己活两天,又被师傅赶出来了……每一次都没有得到好脸色,在这一代父辈人的身上,对于物质的金钱的需求没有那么强烈,刑警队生生死死几十年,还有什么看不淡的呢?   “你走吧……在这儿这么多年了,我已经习惯了,看看孩子们高高兴兴出去,安安全全回来,能吃上口热饭,我这心里就踏实了,我可没你那本事,扔下大家,一个人不声不响就走了……”江师傅说着又低着头,涮着碗,再也没心情哼哼两句戏声了。   “师傅,你在警队已经一辈子了。天下没有不散筵席,到了终究要走的时候,你怎么办?”简凡轻声说着,师傅的手顿了顿,又继续着涮碗动作,那个碗已经涮了很多遍。   “几个大队的食堂都陆续撤了。除了刑侦技术类的人员,像你这种闲散人员也到撤的时候了,之所以迟迟没有撤是因为一队把你当长辈,没人敢开这个口。我还是那句话,将来老了、病了、儿女不待见了,你就一个孤零零躺到那个地下室吗?”简凡又说着。   “滚……”江义和勃然大怒,砰一声碗摔得四分五裂。   “在这里,我流过汗、流过泪、也流过血,我没有什么可愧疚的……师傅,我知道一直关心我,我不是施舍也不是怜悯你来了,而是来请你帮我来了。我现在干得很苦、很累,也很难,我想不出除了你还有多少人会关心我、帮我,咱们师徒俩的境遇都不那么好,为什么不一起改变改变它呢?……”   简凡轻轻地说着,江师傅仰着头,有点黯然,这个徒弟最能窥破人的心事,这也是最喜欢他的地方,有时候看着简凡比看着那个不懂事的儿子还亲几分,简凡的三邀五请找自己这么个老头,那点相帮不忘旧人的意思岂能看不出来。   只不过不想,也不愿再给谁增添点负担,就像不想给组织、不想给儿女增加负担一样。   “别人眼里你是个不通情理倔老头。可在我眼里,师傅您是个宝。上次做的卤酱肉您尝过了吗?我还会做很多很多种美食,我想咱们师徒俩一起做饭,一起挣钱,这有什么不好呢?……您要是病了、老了,膝前多一个关心你的人,即便没有人,你也花得起钱请人了,那样不好吗?”   简凡说着,很深沉,有些人说自己的性格有点拗,可简凡知道要和眼前的江师傅比起来,自己根本算不上拗,这老头能拗到你就不给他发工资,他也干得津津有味的份上。这种人的脑袋有点愚,不过愚得有点让人敬佩、让人服气,也让人心疼。   “你走吧……”江师傅长叹了一口气,不忍再说伤心的话。   “师傅,我等着你……”   简凡不再为难师傅了,扭过头。莫名地有点感伤,踱着慢悠悠地步子。一回三回头的看着身后的方向。一直期待着那样苍老的声音留住自己。不过。没有,一直到出了一队大门,仍然是没有。   食堂里,江义和莫名地感觉着眼里有点发酸,好几次拒绝了简凡的好意,越拒绝越觉得心里有点惶恐不安,就像犯了什么错误一样,简凡每多来一次,这种感觉就深一分。今天的感觉,尤其深了…… 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30章 不期佳人至   清晨,六时,业已大亮的天色带着几分城市特有灰蒙颜色,空气污染指数为70,勉强算得上是一个好天气了,车驶过几所学校,张灯结彩的学校准备过六一节了,响着音乐的洒水车从车侧驶过后,张芸下意识地打开雨刷,刷掉了洒到车窗上的水,偶而一瞥副驾上还有点昏昏欲睡的楚总,心下里多少还是有点可笑,昨晚上俩个女人喝得烂醉如泥,好歹是楚总心细提前安排了几句,张芸把俩人接回了楚总的住处,差不多守了一夜,而一大早宿醉刚醒,拉着张芸出来,就为看看食尚的早餐。   女人,其实挺可怜,看着楚总几公里的路程干呕了几回,张芸心里也多少有恻然,走得越近,越看得清貌似风光的背后那些酸楚。最起码现在这些,张芸觉得自己就承受不来。   回到了新世界,一层快餐厅三门洞开,分水岭那辆认识的货厢刚刚离开,楚秀女下车上了办公室一趟,那里能当个临时的家用,张芸一直在办公室门外等着,哗哗啦啦的水声,没有多大一会儿,洗漱、整装,换了一身严肃裙装的楚秀女俨然又成了不芶言笑的楚总,在张芸的陪同下,精神奕奕的下楼来了。   早餐,从早晨六点开始,陆陆续续延续到上午十点,六点刚过楚秀女进餐厅一看,果不其然,一溜人过去除了俩个黑个子男人比较陌生,差不多都是新世界的服务员。几个人一看楚总出现了,不胜惶恐地手哆嗦了一下,此时楚秀女倒没有昨天那么忿然了,笑着安慰着,你们忙,我也来尝尝你们的早餐……   楚总没有发飚,好歹让服务员们脸上笑意重现了,客气地给楚总领座,不过楚秀女摆摆手拒绝了,饶有兴致地着着这十人早餐的作工。   并不见稀罕,豆浆、豆腐脑、豆茶、豆花再加上太原人爱吃的油面熬的头脑,一屋子闻着豆香,再往下是小米粥、八宝粥、米线,还有快煮现捞的方便面,素荤搭配着颇有几分看头。   主食倒稍稍有点稀罕,净是些耳熟能详的小吃食,芝麻饼、米面煎饼、小笼包子、炸油条,还有样楚秀女没听过的荤鸡蛋饼。一样前头站着一个厨师忙着收银卖饭,炸油条的锅前是俩人,张芸小声地嘀咕着,蒸包子、炸油条打烧饼这仨人,正是简丹从新世界厨房拉走的那几位勤杂工,练了十天就只干一样,而且光干这一样,干得还真不错,起码楚秀女现在看来很不错,根本不像笨手笨脚的新手。   不错,卖得更不错,快餐厅外挂着早餐的大牌子,过往的学生是一群一队进来,卖饭的手里收得是一两块钱的小票子,还有家长带着学生也是一家一家来的,甚至于还有不少上早班的工人、公务员也来这来凑和一顿早餐,攘攘熙熙地差不多要赶住中午快餐的热闹劲了。   “张芸,把这儿卖的早餐花样,一样给我端一份……特别是那荤鸡蛋饼,我看看什么叫荤鸡蛋饼……你吃什么自己选,咱们也给简老板创创收益……”   楚秀女看过了一圈,笑着到临窗的角落找了一个位置,张芸叫了俩服务员忙着端上了。   确实是俩个人,只有卖豆制品的俩个人楚秀女一点印象也没有,做其他和收拾碗筷的服务员,都是快餐厅的服务员。不知道为何楚秀女此时倒觉得有点可笑,昨天的一瓶毒药和以前的铺垫到赢得了曾楠的友谊,俩人长嘘短叹了一番说着各自的事,美容之后俩人疯得去喝酒,喝得几分醉意的楚秀女说着公司的事,听得曾楠目瞪口呆之后笑得花枝乱颤,直取笑楚秀女,笑罢了敢情过意不去,弱弱地警告着:你这公司才多大?知道仁通房地产么?知道四方通信么?知道盛唐娱乐么?知道霁月古玩么?都是栽在他手里的,知道两年前那桩银行诈骗案么,一晚上他带队抓了几十个公司老总,哪个身家都比你大,知道他以前干什么的吗?重案刑警,专门琢磨怎么挖坑埋人的,对付的都是巨奸大恶。上次见你们签那份霸王合同,我就想着你要吃亏了。你跟他耍心计,还不如自己了断呢?   说了一番让楚秀女该噤若寒蝉了,接着是楚秀女大逢知己一般倒着苦水,这倒把曾楠恻隐之心说动了,开始互倒苦水了,俩人哭了笑、笑了哭,酒逢知己,喝得颠三倒四直至不省人事。   回忆的昨晚的事,耳笑之余又弃几分不理解,实在不理解那样一位叱咤风云的人物,怎么会褪色得像一位普普通通的人。   饭陆续端上来了,摆了几个小碗、小碟子,炸得金黄的油条、嫩黄的荤鸡蛋饼、焦黄的芝麻饼,腾着热气的豆腐脑飘着酒花、辣椒;乳白色的豆浆粘粘稠稠……挨着样看了过去,第一个尝得就是没见过的鸡蛋饼,一尝还真有浓浓蛋白质被烤和铁板的香味,比单纯的鸡蛋味道要香浓得多,诧异地一皱眉头,一下子分不出这东西的来历了。张芸放下碗指指道:“这是简老板的小伎俩,鸡蛋、面粉再加上蚕蛹粉调和,摊出来的饼香味特浓郁,刚开始我听说一早上卖五六十张,现在翻了十倍了,特别是小孩爱吃,您看……有些学生来了就是卷几个鸡蛋饼,拿一塑料瓶封装的豆浆,边吃边跑……”   楚秀女一瞧,还真是如此,封口机那儿也摆着封好的豆浆豆腐脑,直接插管边吸边跑,蛮适合时间不太充裕的人。   细节、细节决定一切……楚秀女深感到这话的客观和真实性,说得容易做到就难了,但眼前的一餐一食,看来是实实在在做到了。   豆腐脑很细,很滑,天然的豆香味道很浓,后味也处理得很到位,没有那股豆涩微苦的味道;不爱甜食的楚秀女没有动豆浆直接忽略,挨着尝了过去,那碗汤汁清亮的米线倒让她停下来多吃了两口,吃得脸上多了一丝恍然大悟之色,挨个尝过去,最后才决定消灭豆腐脑和米线,边吃边笑着和张芸说着:“……张芸,看出来了没有,这是老汤吊的味,乌龙炖菜的精髓,也是简凡做菜惯用的伎俩,这东西可没人复制得了,周边这卖早餐的恐怕生意要落一大截吧?”   高手做小事也举轻若重,在厨艺上楚秀女也对食尚出来的东西愈发有深刻的认识了,同样的食材经过不同的人,差异可就大了,而且这种差异不是你通过管理、通过培训或者通过什么能弥补的。   “嗯,没错,开了没一个月,名声都出去了,原来十三中门口早餐那家卖豆腐脑的,直接收摊走人去其他地方了……优胜劣汰嘛。”张芸看楚总心情不错,附和着道,心里其实对于食尚和新世界的合作还是抱着乐观态度的,如果真对抗起来恐怕是个两败俱伤的结果。   “许叔算账还是保守了,哪止四五千,我看这一早上收个六七千块钱没问题,光学生人数就上千了……哪个人来了不得三五块钱,最便宜也得两块钱。这样的话……”楚秀女吃得兴起,吃饭了抹着嘴饶有兴致地替简凡算着账:“……14个人,一早上每人发五十块钱足够了,人工成本七百,场地八百,对半利润,这十几个人一早上给他挣两千没问题,他睡着大觉就能数钱嗳,每个月又能多挣六万,再红火六万都打不住。   ……呵呵,这才是个闷声发大财的主,不声不响把钱就揣兜里了……”   看着楚总生怕别人听见似的小声音嘀咕,那神神秘秘的神情让张芸一时摸不准楚总的想法了,跟着笑了,多少有点担心楚总今天和昨天迥异的表现,这其中的变化不是微妙,而是太奇妙了。   “我休息一会儿,九点钟叫我……”   “楚总您有什么日程安排?我准备一下。”   “没有……找那个做盒饭的算账去,咱们不能让他闲着……”   楚秀女起身离桌,留了一句让张芸听得心惊肉跳的话,愈发地有点拿捏不准今天的事了。   …………   …………   九点刚过,张芸准时来提醒楚总,办公室里边准备走边签署了几分工资表和劳务合同,俩人相随着下楼,直接进了后院,战战兢兢跟着楚总轻快的脚步,张芸不停的揣度楚总的真正用意,会勃然大怒?或者会义正言辞交涉?或者会和食尚的再坐下来唇枪舌剑讨价还价?好像哪一种方式都已经于事无补了,现在再细细回想一遍两个多月来发生的事,似乎食尚整个的动作都是设计好了的。就像菟丝依附着大树一样一点一点越来越紧地攀上了新世界这棵大树迅速成长,等你发觉不对劲的时候已经为时晚矣,铲,铲不了;拉,拉不开。除了默认这既成事实的现状毫无办法。   此时,对于简凡的刁钻认识又更进了一层。   进门张芸有意识地咳了两声提示着仓库里的人注意,一下子二三十名正准备封装的服务员愣住了,面前不太常见且不芶言笑的楚总俏立着,正诧异地看着六个不锈钢焊接的大工作台,一溜摆过去都是刚刚拆封的饭盒,正准备封装。一看众人愣了,楚秀女释然一笑挥着手催促道:   “你们忙,我来看看你们的工作环境,这是……张芸,这环境可是很一般化啊!?”   一听这话服务员们互看着,又默不作声的动上手了,环境确实很一般,仓库改装的也就是空间大了点而已,光线就有点差了,大白天还得开着日光灯照明。饶有兴致地看着的时候,二层几个壮小伙流水介的把不锈钢餐桶往一楼送,轰轰作响的电蒸箱停了,服务员有秩序地各分着米饭、菜蔬开始封装。   流程很顺畅,微微地让楚秀女感觉得有点诧异。   盒饭最好做,这个谁也知道,成本低廉利润却不低。但做过的也知道最难做,首先是封装,三格、四格、六格、八格不同的盒饭配不同的菜蔬,纯粹要靠人力完成,除了饭菜的口味要控制之外,封装是第一个难以突破的瓶颈,对大量重复、繁琐劳动力的控制本身就是一个难题;能不能卖得出去也是一个大问题,如果盒装的话上架时间根本过不了夜,货架时间这么短,稍有不慎就全部砸手里了。正是因为这些难题的存在,才让新世界做得不大不小,否则以新世界的财力,也不会几年才发展了不到一万份的销量。   而且此时让楚秀女诧异的是,六个工作台恰好分了六个组,分米饭的、挟菜分菜的,抱着一摞盖子准备上盖的,各人的分工很明确也很细致,看上去很明快,卡了卡时间,最快的一个组十二分钟就把台子上的整一百份封装完毕,分层放进泡沫箱里,不用说接下来就是上车,直送至街上等待的流动车上出售。   似乎……似乎很像一个高效的流水线了。楚秀女不声不响看过来,回头诧异地盯着张芸,张芸知道楚秀女的疑惑,解释着:   “简老板吹嘘这是他发明的百合台,每个台放整整一百个盒子,由五到六个人集中封装,这一间一次能封装好600盒,一小时最少能出四茬两千四百盒,从九点到十二点封装一万份很轻松……不可否认这办法虽然土了点,可效率很高,每个人都有明确分工,而且六台在一起,无形中也对几个组相互是一种激励,每盒两毛五,干得多挣得多。”   “呵呵……一盒两毛五,亏他想得出来?这都是咱们KTV和SPA馆的?”楚秀女翘着嘴角哑然失笑了,六个组三十多个人有条不紊地协作着,一多半是年纪不大的小姑娘。一问这个张芸点头称是,觉得楚总有点小看这两毛五了,张芸笑着解释着:“六个人一组,一小时最低挣一百,一上午三四个小时最低每个人都挣六七十,手快的就过百了,咱们的服务员领班才两千,普通小服务员就更低了,这么好的活,又不累又管午饭,上哪儿找去?”   “这人用得挺好啊,要像这样封装的话,好像……能保证批次的统一了。”楚秀女看着每组的封装,若有所思地说着,以往为了节省人力成本,新世界是厨房的服务员和勤杂工组成的队伍管这一块,份内的工作谁也没那么经心,不是给你塞得多了就是装得少了,要不就是某样菜用着用着就断档,一锅菜出不来就把整个工序打乱了。   说着楚秀女叹了口气,合作方类似这种层出不穷的小伎俩,既让人惊讶又让人无话可说。张芸感觉出了楚总的这种失落,安慰着,再怎么说食尚这一群也是土包子,全是厨师和服务员组成的队伍,一个管理者也没有,时间长了,恐怕还要出管理混乱的问题……   楚秀女对此摇了摇头,踱着步上了二楼,边走边说着:“我想起个笑话来,读工商管理专业的时候教授给我们讲的,说是南方工厂引进了一个肥皂流水线封装时候经常出误差,把空盒子装进包装箱里,一直困扰着生产者,后来一个大厂花了一百多万改进技术设备,用紫外扫描加机械手剔除的办法解决了这个问题。可还有一个小厂子,他没有这种技术和资金实力呀?你猜他们老板怎么干?”   “这……”   张芸一下子没想明白,看着楚总扭过头来,脸上挂着几分笑意,在这种时候你就知道也不能说了答案来,否则就显得领导没水平了,何况张芸也不知道楚秀女要说什么。答案幕现分晓,楚秀女玩心颇重的一瞪眼一挺胸做着土包子暴发户那股盛气凌人的态势,粗着嗓子作势训着张芸道:   “那小厂老板急了,把一个月挣几百块钱的小工们全召集过来,威胁说,谁再包装上空纸盒扣工资走人,一点都不客气……老板把责任一转移小工们急了,回头一商议,扛了俩电风扇放到了流水线终端……哟!?一试挺好用,空盒子一过流水线,就被自动吹跑了……你说哪种办法好?几百块和上百万?”   张芸瞪着眼,霎时又被楚总的装腔作势逗得噗嗤一声笑了。   “所以呀,千万别小看这些生存智慧,很了不起的……也别拿咱们的学历和管理说事,太原几百家饭店,不乏经营出色的,最终站到让人仰望地位的,绝对不是读了十几年书拿了一堆文凭的……”   楚秀女说着,踱进了二楼的厨房,张芸若有所悟跟着楚总的步子进门了。没有什么看头,几乎是复制分水岭过来了,唯一的差别是有一半厨师原本就是从新世界抽出的帮厨,现在也开始掌勺了,别的倒不稀罕,微微有点稀罕的是,楚秀女怪异地盯着那一溜能装十八担水的大锅,真想不通现在居然还有这种厨具。   有,当然有,张芸介绍说都是乌龙锅,专程从乌龙订做回来的,据说还有廉价收购回来的,虽然傻大粗黑了点,不过做这种量大份大的盒饭正是适得其所了,特别是做费时费料费工的肉类,采用的是乌龙传统的慢火炖法,一炖就是十个小时以上,不但味道足,而且慢火煨着根本不用人看,连人工都省了。厨房里张芸弱弱介绍着一位穿着利索干练的年轻人,一说也姓简,叫水生,年纪虽然不大,再一听十四岁开始就在饭店帮工,十七岁进乌龙第一锅老店干活,干得已经超过十年了,楚秀女又是有点咋舌,像这样一生矢志厨房的人士,恐怕在太原没地儿找去。   可以说这个食尚带给楚总的处处是新奇的惊讶的体验,从新世界出来直驱大营盘,这一对肥肥母女花刚开始对楚秀女可没那么客气,爱理不理的样子。而现在多少有点看冤大头似的谑笑,不用说肯定是已经通盘知晓了简凡在新世界玩得花样,领着楚总大致参观了一番,十点刚过就陆续有人进餐了,一看饮料批发商成车往这里送啤酒、饮料,楚秀女也知道这里的生意差不了。返程从车窗里看过街上的流动餐车已经开始接收盒装定餐,这东西肯定是就近从新世界运输出来的。   感觉嘛,肯定喉咙里不那么舒服,这好像以前都是自己的生意。现在的加工地点、方式、人员似乎都没有什么变化,只不过收钱的已经不是自己了。   从大营盘绕进滨河路,看了看俩个刚组建的配送点,这俩个点可就冷清多了,这里的目标销售群体应该是针对五一路、滨河路上的商户和流动人口,只不过这里已经汇聚了金鼎、美加美等三四家快餐公司,订餐的市场恐怕早被瓜分一空了,能不能在这里立足,楚秀女倒准备拭目以待了。   张芸带着楚总出来一路没敢吭声,生怕触及了楚总的逆鳞,好在一路无事,楚秀女仅仅是看着没发表什么言论,直驱到了大学城,俩个配送点已经覆盖到了一条街上,车行着偶而可见穿梭的人群里有人穿着标着“食尚”字样马甲匆匆而过,介绍说这里是配送和坐地出售通吃,主持这里的是简凡的一个同学,叫黄天野,用得都是大学里的闲散人员甚至于就是勤工俭学的大学生,主要配送目的地就是各院校的宿舍,粗略一估计,差不多有八十多人的配送队伍了,三个多月的时间,这条街上原先卖简易泡沫塑料盒饭的摊点,已经全部消失不见了,都归入到了食尚的旗下。   仅仅是走马观花地看了看,停了车没有下车,好像这身份挤到此时人满的小食尚店里有失身份了,楚秀女示意着开车走人,揶揄地说着:“我记得有人做过一份市场调查,好像说大学城这里各院校都有食堂,一条街上饭店林立,快餐的配送好像很难立足,而且利润拉不高……你记得么?张经理?”   没有停车,楚秀女一说这话张芸脸上讪笑一片,这是一年前的一个市场调查,而始作俑者就是自己。笑着说了句:“对不起啊,楚总,确实是我的失误……我还真想不出来学生给学生送饭这一招。也没想着市场会有这么大。”   张芸道了个歉,权作解释了。   “我可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啊,在对这个人和这件事上,咱们都走眼得厉害……不光咱们走眼,都走眼了,大学城这边的市场都说基础一般,可他干得红红火火;大营盘市场袁副总拍着胸脯保证,除了新世界,没人进得去,现在好了,连他也进去了……我现在丝毫不怀疑五一路、滨河路这一块的订餐市场他也拿得下来,只不过我想不出他会用什么办法,没准把美加美和金鼎也折腾一下……呵呵……”   楚秀女笑着说道,张芸也随着笑了,这话多有点幸灾乐祸的味道,生怕别人不倒霉似的。笑了笑楚秀女突然省得正主没见着,问了句:“咦?怎么没见着简老板?”   “噢,他现在除了送货都在分水岭呆着,潜心研究卤酱制品呢。大营盘派出一个厨子支应,咱们新世界掌勺的是他老店的简水生;大学城这里呢,又是他的同学黄天野,他是哪里有事忙哪里,一般情况下都不出面了。”张芸说着,几次瞥眼看楚总,揣度不清楚总今天的真正用意,解释完了又是弱弱问着:“楚总,这事咱们……我是说,怎么处理和他们的关系?”   “回家……楠楠还睡在我家呢……吃完饭直接上门找他讨个说法去……”   楚秀女笑了笑,嘴说着讨说法,不过并不像讨说法的表情。   车驶回了东流小区,进了这个高档小区,奥迪停靠在楼下也不觉得怎么显眼了,看着楚秀女兴冲冲回家,等了颇有一大会儿,才见得俩个女人勾肩搭背地出来了,一出来,张芸的瞳孔瞬间收缩了。   花枝招展的曾楠自是不用说,奇怪地是平时不芶言笑,正装一身的楚总换上了低胸高腿的裙子,露趾的高帮凉鞋、修长的腿再加上上身银灰条纹式的裙身,衬得个子格外高挑,裙外披着手工蕾丝的短外套,庄重、舰丽和俏皮集于一身,气质上霎时变了一个人,俩个女人花技招展地阳光下款款而来,像一对招摇着的迎春花儿。   “咯咯……看,芸芸看傻了吧?秀姐我说什么来着,女人都会被你迷住,何况男人?品位是一个方面、漂亮是一个方面、气质又是一个方面,三者只有完美结合才能彰显出女人的美来……芸芸你别老穿这么个正装,很没趣地哦……”   曾楠坐进车里,厥词大放,听得楚秀女直给张芸做鬼脸,张芸知道是楚总的朋友,笑了笑开动了车,而曾楠似乎还不满足,凑着上来显摆着教着楚秀女:“秀姐,你主要在气质上,要落落大方,千万别觉得你是个老板、老板,就老板着个脸,那样就没人喜欢你了,是不是啊芸芸?”   张芸轻笑了笑,楚秀女回头劝着:“得了啊,知道你是美容专家,我们不入你的眼行了吧?……说吧,中午去那儿吃去?我请你。”   “大南门,吃汽锅鸡去。”   “好嘞,芸芸,一块去。”   “哟,我那车还扔在江南饭店门口呢?”   “没事,丢不了……一会儿吃完饭把你送去。”   “秀姐,没看出来你还挺能喝的啊,下次我得找个陪酒的。”   “呵呵……想作弊找个喝酒不会醉的,你以为我不知道是谁呀?”   “耶!?这你都知道了……不会他把你灌醉非礼过了吧?” ”   “……”   车缓缓驶着,俩女人好像颇谈得来,一路喋喋叽叽喳喳,张芸倒听出来了,没有指名的那他,喝酒不醉指的是谁,只不过眼看楚总成了这个样子,莫非……莫非是想色诱简老板一番!?   …………   …………   越来越感觉有这种倾向了,仨女人草草吃完饭,宿醉一夜曾楠明显胃口也不怎么好,把曾楠送回江南饭店,回头楚秀女看看时间直接要去分水岭,倒让张芸的感觉有点怪怪的了,平时除了一些大型的聚会、酒会或者有钱人的派对,偶而才可见楚总穿这种盛装出席,即便是盛装也没有这么暴露,而现在就穿成这样到那个有点荒凉的分水岭,总是感觉心里怪怪的。   更有点离谱的是,感觉楚总根本不像上门质问的样子,一路上开着CD耳听着钢琴曲伊斯拉美,号称最难的曲目之一,只是张芸有点诧异,难道就凭这个解决这个难题。   厢货已经停靠在场边,到午后二时了,张芸知道简凡这个时间肯定在家了,俩个人下了车,张芸关着车门,俩人并肩站到场门口的时候,院子里笑声一片,正要推楚秀女拦住了,不为别的,听着音声很熟悉,敢情这里的人才开始吃饭,边吃边高声聊着……   一个声音说:师傅,你说这肉好吃,还是菜好吃?   熟悉的声音,是简凡说话:废话,你喜欢什么,什么就好吃,我荤素不忌。   另一声音又问:师傅那什么肉最好吃。   有一个抢答:天上龙肉、地下驴肉,驴肉最好吃,哎,师傅,你会做么?   另一个抢答:哪有咱们的卤酱肉好吃,驴肉做不好了照样下了口。   又一个转着话题:问师傅呢,你们可嘴快,跟塞了骗鞭撑大了咋地!?   此时听着熟悉的声音又来了:“NO、NO……天下最好吃的肉,是人肉。 啊!?一众惊讶,然后是笑倒了一片。连场外站的俩也忍俊不禁,这个厥词不但放出来了,而且圆谎的马上也说出来了,就听得简凡谑笑着的声音向大伙解释着:“……看过水浒没有,第二十六回就是母夜叉孟州道卖人肉,专做人肉包子的,据说是味道无比啊,挺赚钱的……一部水浒里吃人的好几个,母夜叉那一对,李逸吃李鬼、王矮虎要吃宋江,没错吧?……”   一干帮工敢情不太相信,都说这是小说,都说师傅唬弄人呢,谁可知简凡压着众人的声音说着:“……你们不好好学习知道个屁呀,吃人的记载多了……唐朝安史之乱,睢阳被围,没吃的了,守备张巡带头把自己姨太太,也就是小老婆煮了分给大家吃,然后全军从吃女人、吃小孩开始、最后吃到男人,城被攻破的时候,六万人剩下六百人了……元朝时候有一群‘淮右军’吃人的时候还保持着蒙古人烤羊的办法,架在铁架上生烤或者用开水烫煮……这是真事啊,不是我编的,我学食谱时候翻典籍找典故看了看,咦哟,我倒发现这吃人在过去还蛮时尚的啊,有记载的事几十桩。”   一会是吸着凉气,一会是大笑一片,一会又听着简老板在忽悠着:“……你们知道什么人肉最好吃?哎,这也有记载,传说唐朝有个大盗叫朱粲,专爱吃小孩和女人,流传下来一句话说叫‘食之美者,宁过人肉乎?’……这说明呀,小孩和美女的肉最好吃……哎哎……你们别不信,你们见了街上美女流过口水没有?一看就都流过,那就说明呀,你们食欲上来了,想吃人肉了……哈哈……”   哄哄哈哈地笑着,门吱哑声开了,一干端着碗坐在厨房门前排了一溜的大老爷们,霎时碗端将不稳了,打了个颤,若干双带着食欲的眼睛直射向进门来的人。款款如风、步步盈盈,浅笑着楚秀女当先走过来了,一干厨师们都噤声不言了,直看着这位高大的美女走到了师傅面前不远站定了。   正蹲着吃的简凡两眼圆睁着,平视是白晃晃两条美腿,抬头是白晃晃一片酥胸,脸上刚刚逗着厨师们的谑笑表情僵着,却怎么也没想到褪去正装的楚秀女在这个时候,以这种装扮出现在加工场里,一下子张口结舌,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们……你们碗里不会是人肉吧?”楚秀女开了句玩笑,厨师们一乐呵,楚秀女的眼光又投向简凡,正要说话的简凡不料话没说出来,“呃”地打了个嗝,这身装束让他倒吸凉气,嗝着了,一嗝碗拿捏不稳,吧唧打台阶上了,厨师们可没料到最没定力的居然是师傅,哄哄哈哈一笑,简凡喉咙里“呃…呃…”打着嗝,掉头就往厨房里奔,有人侧眼瞧着,是找热水灌上了……   从来没见过笃定的简凡如此慌张过,不管是时机选择的缘由还是自己惊艳所致,楚秀女看样很满意这个开场亮相,十几个厨师、帮工倒有几个还认识,楚秀女慰问一般地和众人寒暄了几句,显得落落大方,更把一干厨师弄得有点受宠若惊了,不一会儿好容易把嗝声压下去的简凡奔了出来,糗色未退,端着碗水讪然问着:“楚总,什么时候回来了?寒暄什么风把您吹这儿来了?寒暄哎,建雷收拾一下场地,大槐,跟你们几个说几次了,别光着膀子,多难看,穿上、穿上,都穿上衣服,这是新世界的楚总经理,都快吃,吃完收拾场地,别让人笑话……”   撵鸡赶猪仔一般把一干端着海碗大嘴嚼的爷们赶回了厨房,回头嘿嘿笑着跟楚秀女示意,此时看得更清了,确确实实是楚总,换了个样的楚总,发型改了,微微波浪式俏皮地贴在宽额边上,大眼阔唇棱角分明的脸,和胸以上雪白一片浑然一体,在午后这阳光下格外晃眼,赶走了一干厨师,回头看楚秀女,楚秀女这才回答着:“来看看我的合作伙伴,不行呀?”   “当然行……呃……”简凡正笑着,不经意膈应又上来了,却是因为楚秀女笑吟吟前行了一步,而简凡的贼眼溜溜目光正好落到了那汹涌高耸的部位,峰很高、沟很深,惊鸿一瞥让简凡心里的惊叹一下子全化作膈应了。   丢面子了,简凡脸有点红,被楚秀女这么一下搞得手忙脚乱,一时穷于应付了,摆着手,说着让俩位上楼等着,又奔回厨房猛灌热水压嗓子了。   楚秀女笑着,掩嘴轻笑着,款款地上楼了,厨房的窗后,窝了一堆大师傅,眼光都聚焦在这个倩影上,嘘律律一声不知道谁在吸溜嘴巴,看来师傅说得没错,有人食欲大作了…… 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31章 审时兼度势   “楚总,来来,吃甜瓜,大棚里的,上市早,味道还凑合,你要迟来几天,味道更好……”   简凡端着一盘切成弯月型的甜瓜直进了自己的办公室,楚秀女看样坐在老板的位置上已经等了良久了,略略有点不悦之色,不过看简凡这么殷勤嘛,多少还是有点得意了,慵懒地伸手捻了块洗净去籽切得很薄的甜瓜放到嘴里轻咬了一小口,编贝般的玉齿外露,再嗯声觉得不错看简凡的时候,简凡做贼心虚地,很不自然地把眼光从楚秀女的脸上移开了。   是因为惊艳的缘故?还是因为小动作被人窥破的缘故?这一点恐怕连简凡也说不清楚。楚秀女只是心里暗笑着,人嘛,总是脱不了俗的。   讪然的简凡看着楚秀女悠闲悠哉的品着甜瓜,没有说话,神色中不像有愤怒之色,这倒暗暗放心了,找着话题问着:“楚总,您来怎么也不通知我一声,您看这……这也没准备,乱的……”   “噢,我要通知了,你准备什么?”楚秀女突来一答,笑着编排着:“是不是又准备一副诚实、守信、无辜的表情让我看看,然后再继续给我个合作的理由。”   “嘿嘿……那哪能呀?瞧您说的,咱们不一直合作得很好吗?”简凡心照不宣地笑笑,转移着话题:“哎,张经理呢?”   “她在下面等我,怎么?我的份量没有张芸重?你想和她谈?”   “不不、瞧您说的……谈什么?”   “也没什么,我就是有点不高兴,简先生啊,我就来问一下。你讨了我这么大便宜。不能连个招呼也不打吧?您不能嘴上叫楚总,心里根本没把楚总放眼里呀?”   楚秀女笑着说着,吃完了一块甜瓜,一笑玉齿轻露,不知道撩拨到了简凡的哪根神经,简凡呵呵仰头一笑,说了句双关:“便宜!?没沾吧?我进门才二分钟?”   “转移话题是吧?非让我问到你脸上呀?”   楚秀女针锋相对了,脸微微一正,正襟危坐的架势恰到好处,把简凡这句调笑生生的顶了回来,这一点细微的变化落到了简凡眼里,也不敢再行戏谑了,毕竟面前是楚总,而不是个楚楚动人谁也能调戏的妞儿。   不调戏了,可也没那么容易就范,简凡神色一整一摊手:“好,那我也实话实说,用你们后院的场地,是协议定的,您签字了,对吧?”   嗯。没错,楚秀女点点头。   “用你的餐厅出早餐,日租八百,我是当天现付,没拖欠吧?”简凡再问。   嗯。也没错,楚秀女点点头,知道问来问去估计是无果而终。   “用你的原料配料,日清日结,也没错吧?”   “当然……”   “这个月的营业额虽然我不知道详细数字,不过您算算,最低限度恢复到了三月份的水平,这一年二百万,我给你送去了吧?”   “嗯,好像是这样……”   楚秀女接连点头称是,得,简凡两手一摊:“这不得了,你赚大了,要沾便宜也是你沾了很大便宜,去掉了一个掣肘的副总毫无损失,你力排众议的合作气度,那是没人能比拟的……看看您的手下多没度量,张芸一来就是教训我,要跟我分早餐那点利润,许岳山进门就要卤酱肉,一点也不考虑咱们俩签过的协议,像这种见不得合作伙伴挣钱的劣根性,楚总您留学归来的人,绝对不会有吧?”   这番旨在堵住楚秀女嘴的话听得楚秀女呵呵直笑,如果自己抱着忿忿不已态度来的话,恐怕此时要被气得上气接不住下气了,这种手法说起来也没有什么错误,不过要说它是对的,又有几个人受得了呢?   简凡正担心着,知道这事是霸王硬上弓搞得新世界不得不承认既成事实的事,早做好了一番嘴官司的准备,只不过此时楚秀女的态度让他有点拿捏不准了,呵呵地笑着,随着笑的动作肩耸着,露着臂动着、一大片白得亮眼的胸前起伏着,看得简凡眼珠子随着上下移动,本来准备的一番义正言辞,说出来也有点虚弱无力了。   “坦白地说……”楚秀女被简凡的绕绕话说笑了,半晌开口了,一说正色道:“这种劣根性,我不但有,而且很严重,否则大老远我找你干什么?对于你的行径,我很生气啊。”   “哎,不会……”简凡一看移着有点屁股坐不住的身子,自我安慰道:“您要是生气就不会这么客气地来了,哎对了,楚总,您怎么这身打扮?”   “怎么了,不好还是不应该?”楚秀女反问着。   “不不不……非常好,非常漂亮,不过,就是有点不像您的风格呀?”简凡摇着手。   “呵呵……我的风格是什么?”   “好像,是那种很正统,很不苟言笑那种呀?”   “挺了解我的啊,看来你在我这儿下了不少功夫。”   楚秀女听得此言,知道简凡有意无意间在转移话题想扯远,不过这本事岂是经历过谈判的楚秀女应付不了的?一眨眼转回来直入正题:“既然您对我很了解,那您知道我今天来的目的吗?”   “不不……这我哪里知道?”简凡赶紧摇头。   “这样告诉你吧,我的风格呢就是有点正统有点古板了,所以才被你牵着鼻子走,所以我今天才会给你一个迥然不同的感觉,女人可是很善变的哦……噢,对了,简先生,有个事我通知你一声,SPA馆、KTV和娱乐项目盈利实在不怎么可观,我准备在下月关闭,征询一下您的意见,您说……我转行作什么生意好呢,要不直接把楼宇租出去?”   楚秀女揶揄地一说,简凡“呃”地一下膈应了一下子,眼珠子差点凸出来,突如其来的消息把这货吓着了,要是那样的话,新世界刚刚升到一万份的快餐,立马就得停工了。   对决,此时才真正开始。   楚秀女这是第二次看到简凡失态了,对于这个敲山震虎的效果楚秀女很满意,眼里微微的几分得意之色,能让这个精似鬼的家伙心跳加速,多少还是让楚秀女有了点成就感。   几个细微的得意动作落在了简凡眼里,原本没有想到板着脸的楚总一换装也能这么的楚楚动人;更没有想到此事的摆到了桌面上,居然是这样一种玩笑的口吻说话,即便是刚才这一句,听得出是试探。那么,她想试探什么?或者是……简凡看着桌沿以上十公分那两座耸起的峰,几乎想先伸出手去试探试探。   压抑着心里那升起来的龌龊想法,不经意抬眼一看楚秀女,水润红色的唇线肯定是刻意修饰过,不过配着棱角分明的脸,端庄中不失秀气,眼睛很大很亮,眼神很有穿透力,一对视让简凡不由自主地想躲避,似乎沾了人家好大的便宜似的……不过也是,是沾了人家公司好大的便宜,没那一百多号人,食尚也不可能在一个月之内再扩张一倍。   俩个人各有心思,沉默了片刻,楚秀女似乎等着下文,优雅地伸手又捻着一块小甜瓜,轻咬着,刺激着简凡:“哎,看来你一时半会也想不出来。想出来告诉我……实在不行租出去也挺划算的。”   “不……你不会关。”简凡笑着盯着楚秀女,开口了。   “为什么?”楚秀女以笑对笑,眉目间似在寻找自己试图找到的东西。   “一关闭SPA和KTV两个项目,付雨霞和楚宇飞你往哪儿放?即使他们俩你敢动,可他们背后的袁纪兵和楚喜峰?你动得了吗?根子可都扎得比你深?”简凡轻轻说着,直指到了新世界的内部。   “嗯。有点意思,还知道什么?”楚秀女咬着甜瓜,似乎无动于衷。   “还知道呀,您是小姐身份丫环命,名义上当家,实际上不作主。”简凡再道,饶有兴致地观察着楚秀女秀厣上的变化。   还是无动于衷,楚秀女反诘了句:“一百万违约金的主,我还是做得了的。”   “是吗?那样的话,您就不会坐这儿和我说了,一个电话通知我就得搬家……不过您应该能考虑到,此事引起的后果有多大,您别误会啊,我是说正当的生意竞争,因为此事给新世界造成的损失,马上会成为几家股东联合非难你的理由,您这本来就没坐稳的位置,是不是得考虑让给别人了?……几个经理都没有来找我麻烦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我在,我挣了钱,他们得利;他们不但得利,而且唆着你来找我麻烦,谁也知道我不是省油的灯,如果把我赶不走,他们一边得利,一边继续非难你;如果把我赶走了,肯定对于公司有损失,所以捎带就把你也解决解决……对吗?”   简凡分析了几句,洞悉到了这个公司的内部。   楚秀女一听,知道面前这家伙肯定在合作之前已经想好怎么挖坑了,在几方争权的空隙中还是把手伸进来了。听到此处微微不悦,驳了句:“谣传你也当真呀?股东里一半是亲戚,一半是我父亲的旧部,要都像你这样想,应该早关门了吧?……你光看出这么点儿,就想逼我就范?是不是有点份量不足呀?”   “嘿嘿……我看到比你想像的多,不用了解公司,看你就足够了。”简凡嘿嘿笑着,还真是一副吃定你的表情。楚秀女一蹙眉,很不悦地说着:“是吗?我的脸上写了三个字:冤大头。”   “不……千万别误解。”简凡摇着手,看着楚秀女生气蹙眉的样子,倒也别有点风情,笑着示好解释着:“你这个蹙眉动作很漂亮,经常出现,不过由此显示出了你的内心很烦躁,不安,难以平静,否则你不会经常选择旅行散心了,喜欢旅行的人都是不安于现状期待改变的人,那么你不安于什么现状,又期待什么改变?……或者这个猜得有误差,不过你的眼神里偶尔会一闪而过一种无助、力不从心的忧虑,还有经常托腮思考的动作,看得出你有难处,那么你的难处在哪儿?……再加上你话里对我的客气,好像不仅仅因为我在公0安上有背景的缘故吧?您这么大市值的一个总经理,什么情况下才会对我们这注册资金几十万的小公司示好呢?……这些还不够的了解你吗?”   楚秀女此时听到了自己想听到的话,比自己想像的了解得还要清楚,闭了闭眼像在平复心情,咬了半块的甜瓜轻轻放在盘子里,抬眼看着眼神变得有点深沉、有点犀利的简凡,释然地说着:“曾楠说你能洞悉别人的心事,她面对你的时候有点心虚,说我和你耍心计还不如我自己了断呢……呵呵,看来她说得没错,所以呢,我就直接了当说今天的来意了……咱们开诚布公地谈谈,怎么样?”   “这样最好。”   简凡也笑了,不管是什么来意,攀在新世界扩张的量应该保住了。现在看着楚秀女,就像钞票上的那张人头像,怎么就如此如此地漂亮和迷人呢!?   …………   …………   “那我就直说了啊,其实对于新世界而言,主要资产就是一幢楼,简单而言,即便是一分钱不挣,光地皮的增值也是一个惊人数目,当年的三千多万,现在已经增值到一亿多了……”楚秀女道。   “这个我知道,政0府把地价抬了,有地的想不挣钱都难。”简凡道。   “三年多前我父亲野心勃勃斥资了三千四百万投资介休的焦炭冶炼生意,不过时运不济,正逢上了省府对小型炼焦炉的改革,再加上煤炭价格上涨,当地的合作商暗中使坏,生意最终停了,成本只收回了不到五百万,一下血本无归又还不起债,最后把24%的股份抵押给了斥资的恒益商贸公司,我叔叔楚喜峰占25%的股份,还有袁纪兵占有5%的股份,我们家呢,控股,51%……说是控股,但最终将挂在谁手里尚无定论。知道为什么吗?”楚秀女有点恻然地说着内部的事。   “天要下雨,后娘要嫁人呗。”简凡吊儿郎当说着,这类淡事最没意思。   “你这张嘴可真损。”楚秀女嗔怪了句。不过有点失落地说着:“没错,都在等着我父亲闭眼,财产的分割不管我拿到多少,将来都没有左右局势的能力了……甚至于到我手里的可能已经很少了,因为我是女儿,迟早要嫁人。而后娘的儿子嘛,是楚姓一脉,即便我有一千个一万个理由,也是三三剩一平分的结果,或者后娘动动手脚,说不定我要光着身子出门呀……说不定我将来比你还穷呀?这点你没猜到吧?”   这话,楚秀女第一次跟外人说,和曾楠只是说到了家庭的不幸,而和简凡,楚秀女知道自己即便有所保留,那双贼眼应该早看出来了。说完了看着简凡,怪怪地,简凡的眼神怪怪的,眼珠子斜忒着楚秀女一动不动,嘴唇动动委婉说着:“对您的境遇我表示万分同情,同时也表示无能为力,表示这两种心情的时候再加上一句:对你家庭间的斗争什么的,我没任何兴趣。”   “你别误解我的意思。”   楚秀女见得简凡斜眼忒忒,有点受刺激了,生怕简凡误解自己要找他解决这些事,话锋转着道:“我其实想告诉你,新世界不但你靠不住,连我也靠不住;也想告诉你,其实我烦,也很难,我的理想是宁愿留在英伦小岛上住一间乡下别墅,不是很华贵的那种,有闲暇的看看书、到世界各地旅行旅行,母亲去世后我就和父亲很疏远了,有了这个后妈更远了,你看得没错,我有时候怀疑我活着为什么,难道就为了在这些烦心、恼人的事里消磨自己?唉……”   “嗯,我支持你的理想,那无所事事生活,我最向往。”简凡乐了,接着说了句,这是本色外露。   “不过你想过没有?如果新世界换人了,不管是谁,可没有我对你这么客气哦?……万一那样的话,你怎么办?或者我们协议到期,你又会怎么办?”楚秀女一下子话拨过来了,又噎了简凡个白眼。   丫的,这是套我的话?还是探我的底?还是想知道我的真正想法?简凡眼珠骨碌碌转着拿不定主意了,想了想还是直言相告了:“其实我也没想那么多,我也觉得很累很苦,两三年了没有怎么真正地放松过,神经一直绷着呢……这两年其实我想认认真真的活一回,没想着要成多富的人,不过得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和生意,差不多安生了我想认认真真给爷爷奶奶当好孙儿,给爸妈好好当回儿子孝顺孝顺;还想再认认真真谈一回恋爱,娶个老婆……你别笑话我啊,其实我是个胸无大志的人,要有大志,没准就不会脱警服,我其实就想活得自由点,活得真实点,活得自在点。”   “那你现在活得一点也不真实,一点也不自由,我倒觉得你有点自欺欺人。很多埋在你身边的隐患你都没有发现。”楚秀女找到话的切入点,一下子又把简凡的好奇勾引上来了,眼睛里闪过一丝迷茫,看样对这话不解了。   楚秀女笑了笑,很甜地笑了笑,指摘着:“实现你安身立命的理想靠着岌岌可危的新世界可不行,一时的繁荣掩不住背后的危机,万一我这个位置换人了、万一其他几个经理群起而攻之、万一新世界再改旗易帜切入其他生意,对你单纯依靠这儿的经营场所和人力资源,都将是致命打击。我说的对吗?”   简凡咂吧着嘴,这话说到自己心里了,担心的就在这儿,一言至此,直向楚秀女竖竖大拇指,频频点头。   “别夸我啊,我也不经夸,一夸就胡说了。还想听难听话么?”楚秀女逗着简凡,俏皮地低头看简凡有点不自然的脸色,简凡干脆大大方方一抱拳,听凭美女指教了,楚秀女看这货前倨后恭的态度,乐了,很不客气地说着:“话说这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你的人员构成上是什么?同事、同乡、同学、亲戚,不可否认你这么一个灵魂人物可以让食尚迅速发展成长,可以后呢?最终你是不是有重蹈新世界现在这个局面的可能呢?或者缺了你这个灵魂人物应该是什么样子?怎么着,就你这么个灵魂得天天跑着运输、做着饭,协调着进货、出货和各方的关系,你也不要自己的生活了?你能活自在了、自由了吗?”   啧…咝…简凡更深了叹了一口气,这一点也正中心头,百事缠得脱不得身,两年多快变成一架机器了,听到此处又是大竖拇指,直伸到楚秀女的面前,说得对极了。   “别急,还有更难听的。”   楚秀女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了,不但道听途说的打听而且还和曾楠扯来扯去,了解当然是也不浅了,看着简凡求知的目光,感觉到这人还是蛮好说话蛮可爱的,笑着说上了:“引入现代管理和规范制度管理是必由之路,家族式的企业像我们,不行,有制度也遵守不了……而像你们,这东西根本就没有,说出来都滑天下之大稽了。我不是否认你的厨艺水平啊,我举个简单的例子,你连卫生防疫制度都没有,纯粹是抄了几句挂墙上了,就这东西卫生局防疫上检查都蒙混不过去,何谈管理?再继续往下发展,肯定要发展到订餐,扩大规模,可要是大家知道你这儿是个小作坊做的饭,即便是你非常可口,你觉得大家敢吃吗?”   简凡苦笑了笑,第三次竖起了大拇指,句句敲到了心坎上,这恐怕也是食尚的瓶颈了。做个万把份凑和挣小钱得了,再往大不但力不从心,估计出问题也不是小事。   楚秀女笑了,手轻掩着嘴笑了,桌上甜瓜,不过简凡这脸,倒像苦瓜了,不经意地一瞥眼,楚秀女看到了穿着褂子半臂露着,左臂上赫然的枪伤,微微惊讶着,这事从曾楠嘴里听到后就惊得差点叫出声来,还以为曾楠是危言耸听,此时一见怵然有点心惊,再看脸上长疤赫然的简凡,隐隐地觉得面对此人的时候有种很异样的感觉,不过倒不觉得恐惧或是担心。   更心惊的是简凡,心事被一个并没有多交往的外人窥破,而且说到了担心的地方,半晌长嘘短叹着无语,还是楚秀女打破了沉默,又拿起一条甜瓜轻咬着,很轻松地说着:“哎,这点小事就把你难住了?也不像你的风格呀?看你这么虚心地夸赞我,为什么不再虚心地请教我一番呢?”   “你……”简凡一听上心了,再一看楚秀女笃定的眼神,轻松的态度,抿着甜瓜汁的嘴唇,翘翘地像在得意洋洋,这倒把简凡看得有点心动兼诧异了,非常客气地凑了凑:“那您说我该怎么办……我请教请教……”   “很简单呀?你出神入化的厨艺加上我严格细致的管理,不是天作之合吗?”楚秀女这才亮出真正的来意了。简凡一听愣了愣:“您的意思是?”   “你再扩张财力肯定跟不上了,管理更不用说……这样吧,我给你一百万加一个职业经理人,参股你的食尚,你控我参,给我百分之四十九,如何?”楚秀女狮子大开口了,笑吟吟地看着简凡。   简凡一听立马拒绝了:“那不行,我们这是小马拉大车,盘小挣钱多,四十九你甭想,就现在的摊捋顺了,一个月挣五十万没问题。”   “噢,那你意思是同意参股,只是份额上稍稍变化喽。”楚秀女一呶嘴,眉开眼笑了。   “叭”一声,简凡下意识地捂着自己的嘴,妈的,一不小心着道了,意思是根本不接受。   这第三次失态了,看得楚秀女后仰着靠着椅背哈哈大笑了,笑得简凡好像有点小家子气了,讪讪不知道该怎么打发这位。   “哎……简先生哟,我都有接受和你合作的气度,你不会连这点气度也没有吧?我一个弱女子,你不会担心我骗你吧?这种担心是我应该有的呀?”楚秀女将着简凡,简凡讪讪挤挤眼睛,不好说了,委蛇着:“我想想……我再想想……”   “慢慢想啊,没人逼你……我的底线是一百万加一个职业经理人,换你百分之二十的份额,低于这个份额我也接受,不过那样的话你就有点欺负人喽。”楚秀女站起身来,饶有兴致的捻着两块甜瓜,看样是准备走,等了稍会简凡还是那副贼眼溜溜转,就是不说干的德性,楚秀女笑着转身抬步了,边走边补充着:   “坦率地说我只是想花一百万买一条退路而已,不至于将来让我一无所有,因为争家产家破人亡、因为输光赔光家产跳楼跳汾河、甚至于因为钱铤而走险锒铛入狱的事我见得太多了。在你这儿放一点本钱,说不定会有无心插柳的效果。”   简凡依然没有回音,像是斟酌,楚秀女稍等了等,告辞了轻轻向外走着,一直到了门口才听到身后的简凡说着:“等等。”   心里一喜,回过头来,期待地看着简凡,不过简凡并没有那么容易说服,只是很淡地问着:“问你个问题,我们之间还没有这种信任基础呀?钱到了我手里,你根本控制不住;有多少盈利,这里面也只有我知道,现在账面看,仍然是亏损。”   一说此话,简凡几分心照不宣地盯着楚秀女,这是国情,小公司的账面大部分都亏损,即便盈利也很少很少,这其中的缘由做过生意的都懂,恐怕和税、和某些制度切切相关。简凡说此话那意思昭然若揭:你给钱,不等于是小绵羊伺恶狼、小美媚找流氓么,净等骗挨宰了。   “因为……这儿……”楚秀女指指简凡,又示意指指自己的左臂,简凡顺手一摸,恰恰是自己的伤口,一下子又有点奇怪地看着楚秀女,此时倒捉摸不准这个女人的想法和心思了。就听楚秀女说着:“经历决定一个人的性格,我略略知道一点你的复杂经历,一个救过别人的人、一个舍得和学会放弃的人,难道还不值得信任么?我知道你虽然会捉弄我,但不会害我。”   说完了扭过头,背对着简凡往外走,脸上写着自得,或者是窥得一个门径似的自得,出了门楚秀女只觉得意犹未竟,冷不丁又伸回头来,恰恰看到了简凡贼头贼脑伸着脖子看着样子,俩人都是扑哧一笑,楚秀女几分戏谑地说着:“这话不是我说的啊,是曾楠喝醉了说的,在她眼里你比以前更帅……伤痕和苍桑的感觉,很值得女人欣赏哦。”   眉毛挑着、朱唇启着,眼里喜色露着,说完了却是一缩头咔咔的高跟鞋声音渐行渐远,简凡下意识的摸着自己脸上的疤,使劲地上下搓着,心中怪怪地不知所想,丫的,第一次有人欣赏,以前好像都说破相了……   轻快的高眼鞋声音听而不见了,门掩上了,楚秀女径直拉着车门上了车,坐定了,随手一递一块甜瓜:“芸。吃吧,简老板给的……对了,回去你准备个辞职报告。”   “啊!?……赶我走呀?”张芸一听,拿着甜瓜傻眼了。   “不是,准备和食尚合作,派你去给他们当管理人。”楚秀女说着,张芸一听倒喜了,弱弱地问着:“他同意了?这可是个一毛不拔的家伙。”   “还没有,不过他会同意的。”楚秀女完成了一任艰巨任务也似的释然地靠到座位上,车一发动,只听得楚秀女颇有成就感地说着:“这一招呀是跟他学得,把他的前路后路全堵了,只留下一条路,就是坑他也得往下跳,何况这也不是坑,双赢嘛,对吧?咱们也跟上他闷声发小财,怎么样?呵呵……”   车,驶离了分水岭,二楼的栏杆处,凭栏而望越来越小车影的简凡,还在为难着,不过一为难就说明呀,恐怕是真有点动心了…… 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32章 相遇不相知   天色渐渐走向黄昏,又是一天即将结束了,简凡又一次按部就班地帮着大营盘店面收拾完了垃圾清运走后,看看时间刚到六点,边驾着厢货边拨着电话,车驶到文华街找了个停车的位置,等着电话里约的人。   不时地通过倒视镜向后张望着,镜里是一个单位的大门口,省司法鉴定中心,对这个陌生的单位简凡并不知晓到底有什么具体的职能,不过因为一个人在这里,让他多少还有那么点割舍不断的牵挂。   是胡丽君,胡姐,这个月只见过俩次,是互请着一块吃了顿饭,那眼神里的柔情蜜意已经再寻不着了,俱是劫后余生的顾影自怜,或者说彼此的那种感觉太复杂了,让俩个人再也回复不到先前那种随意开玩笑的融洽关系。   有人说,破坏男女友谊的最好办法是上床,毫无疑问,简凡觉得俩人关系就属于这种情况。   也有人说,既然友谊已经被破坏,那么关系要保持下去只有一种途径:继续上床。   也同样是毫无疑问,简凡心里从不忌讳还存在这种龌龊思想,或者说根本不觉得龌龊,只是一种渴求,一种源于心理和生理上的渴求,本来被压制着的欲望下午一见着楚秀女之后,蠢蠢欲动地被催发出来了。   楚秀女来意很清楚了,利益是商人信奉的上帝,除了以新世界为依凭再从食尚里攫取一部分利润不会再有其他什么目的,而这个事如果说僵了撕破了脸皮,恐怕在新世界的日子也不好过,说实话,连简凡也有点佩服楚秀女的眼光和气度了,毕竟和自己这么一位名声不佳的人合作是需要有很大心理承受能力的。   可能楚秀女也没想到,她对于简凡真正震憾的不是言辞的犀利、也不是想法的出奇,人一走,在简凡脑海里萦绕着的不是竞争、妥协、合作,而是那一片白晃晃的胸脯、那条白生生的玉腿,还有耸着簇着紧绷在裙子里的无边春色,足足让简凡YY了很长的时间。   想到了很多,想到了初恋,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嫁作人妇的香香;想到了蒋迪佳,不知道他乡异国是不是已结新欢;又想到了还在忙着学业的杨红杏,不知道将来牵着手踏上红地毯的是不是她;当然,也想到自己现在正等着的人,胡丽君。   所有的女人里最善解人意、也最豁达的就是胡姐,如果抛开其他的因素不谈,那份奸情似乎是迄今为止自己经历过的最纯洁的感情,除了赤裸裸的欲望,除了眼中的相互吸引、除了床弟间的呢喃,再没有掺杂其他什么身外的东西。   我喜欢她吗?是的,肯定喜欢,简凡扪心自问着,永远是这样一个肯定的答案。   那么,我会娶她吗?肯定不会。简凡同样会产生这样一对矛盾的肯定。   或者即便自己愿意,胡丽君也不会同意,在她的眼里,简凡觉得自己像一个在她羽翼下保护着、爱怜着的小弟弟,不管什么情况下也不愿意让自己心里哪怕受到一丝的为难。   想起第一次被生拉硬拽的出警,想起俩人并不般配的夫妻扮相,想起了第一次是那么异样地被激起了男人血性,简凡不自然地摊着双手看着,呵呵地笑了,尘封在心里永远的秘密此时让心里多了一份甜蜜,甜蜜中又觉得好像自己欠胡姐很多很多,多到了心里有点惶然,多到了觉得自己已经无法偿还,也多到了心中总有的那份挂念牵扯不断……   咚…咚…咚…敲车窗的声音把回忆中的简凡惊醒了,一侧眼胡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车窗外,笑着招手,一开车门跳了上来,有点取笑地说着:“老板,怎么想起我来了?别想宰你姐啊,我现在可是死工资,一点外快没有。”   “我就是厨子,至于嘛……哎,胡姐,下班了?”简凡问着,笑了。   “下班……嗯,不过……”   “我送你回家。”   “那……好吧……”   胡丽君像要说什么,不过被简凡抢断了,点点头,简凡发动着车。驶离了鉴定中心,一路上简凡问着胡姐现在的工作性质,胡丽君倒轻松了,工作比原来轻松的多了,只是负责组织一些司法人员的培训而已,一年能闲着大半年。   几次胡丽君看着兴致勃勃,笑意盎然的简凡,有一句话到嘴边欲言又止。   而同样也忍不住几次瞥眼看胡姐,也好像有什么话卡在喉咙里,没有说出来。几次看到胡姐现在朴素的装束,眼睛里总是含着微微的怨愁,留着娃娃头虽然还是那么活泼,可脸上写着的沧桑总也不复先前那种逼人的英气和飒爽,经历之于男人是一种财富,而之于女人,却是一种苦楚。之于把工作看得比婚姻和生命还重要的胡姐,简凡相信,那种莫须有的被背叛带给她的苦楚是痛彻心肺的。   找着轻松的话题,简凡问着胡姐现在的工作,胡丽君却是有一搭没一搭问着生意的情况,俩人之间的词语模糊不清,还行吧、还可能吧、就那样子……等等之类的词语重复了俩人嘴边,直到了小区直到了胡丽君家门口,简凡刹住了车,回过了头,笑了笑:“到家了。”   这里,很熟悉,几步之遥就是胡姐的家,胡丽君嗒声刚开车门,简凡又叫了句胡姐,胡丽君霎时动作僵住了,像有人枪指着自己时候的战术动作,慢慢地回过头来,慢慢地回头看着,看着简凡,其实俩个人根本不需要更多的语言,仅从眼神里就看得到俩人共同的秘密和俩个人心思。   在简凡眼里,胡丽君看到了那种期待,那种欲望,每一次赤裎相见的时候都会见到这种眼神,那种眼神会让她心里莫名的悸动。而简凡看着胡姐,脸庞上清丽依旧,而眼睛却在下意识的躲闪着,生怕自己的目光会灼伤她似的躲闪着。   “胡姐……你还一个人过吗?”简凡轻轻问着,不知道何来如此莫名其妙的一句。   不过这一句,胡丽君懂的,非常懂的,眼睛勉力地笑了笑,点了点头:“嗯,暂且还这样。”   “我……”简凡的嘴“O”型状,话未出口,一只手直捂上来了,是胡姐笑着捂住了。捂着简凡的嘴。胡丽君瞬间又放开了,指着哄弟弟一般轻叱道:“不许说出来……”   “我……其实……”简凡再要强说,话没出口嘴又被捂了。胡丽君的眼神里带着戏谑,带着爱怜,不过不再以前那样装腔作势地威胁,而是一种企求似的口气:“真的,别说出来……我现在处了一个男友,晚上约好了出去。”   噢……简凡嗯了声,胡丽君放开了简凡,像大姐姐一样给简凡整整衣领,拍拍腮边,抿着嘴似乎和简凡同样的失望,轻轻地说着:“你要说出来,我不忍拒绝你,我也拒绝不了……可现在不同了,我们再在一起,会让我心里有负罪感,女人,总该有个归宿的,你能理解我吗?”   “嗯……理解……”简凡点点头,弯着腰从车兜里掏出一样东西,塞在胡丽君手里,一个貌不起眼的纸袋子,胡丽君奇怪地问着:“什么?”   “礼物……送给你……”简凡准备已久的一样礼物,看胡丽君要拆,压着胡丽君的手神神秘秘地不让拆了,神秘地笑着着说着:“一直想送给你,这几天忙没顾上……肯定是你喜欢的,不准拒绝啊。”   或许是精工细作的一块酱肉、或者是嗑好的瓜籽仁、或者是野酸枣,或许是一个有所惊喜的小玩意,明丽君像以前一样收下了:“好,不拒绝,知道你的手艺需要欣赏。”   “嘿嘿……姐,要是有什么难处了,别一个人撑着,还有我呢。”简凡看着胡丽君,轻轻地说着,能说的就剩这个了。   “嗯……那我……路上开车小心点。”   胡丽君笑着说了句,指指窗外,简凡点点头,看着胡姐跳下了车,招着手再见。车加着油门,缓缓……缓缓离开了俩人开始的地方。   激情中开始,平淡中结束,男女之间的事好似都逃不过这种定式。很久,胡丽君才省得招着手里还拿着那个小小的纸袋,抿着嘴释然地笑了笑,边走边拆着纸封,赫然一个皮制的方盒子现在眼前,胡丽君的笑容一凛,打开了,红色的皮质煞是诱人,内层是一块表、一块女表,一块OMEGA女表,抚着表身那光滑和诱人的质感,胡丽君不自觉地看看自己腕上的那块便宜货,走了两步却是想不出何来这么一个贵重礼物,记忆中闪过俩人的点点滴滴,胡丽君不知不觉地停下脚步了……   某一次简凡取笑着胡丽君腕上的老式手表:“哇,胡姐,你这表太破了吧?和你一点都不般配。”   “我倒喜欢OMEGA,可咱们这工资也得买得起呀?”那次胡丽君记得自己如是说,那一次简凡一听普通也得万把块的价格,直咋舌。   而现在眼前这一块肯定不是普通的,能让一惯于勤俭的简凡舍得掏腰包买这么贵重的东西,胡丽君有感动和惊喜,感觉到了自己在心目中的位置那种惊喜,浅浅地笑着,简凡不管是看嫌疑人还是情人,心都是那么细致,不过转念一想,笑容渐渐地僵在脸上,突然间意识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俩个人的默契严重到自己不愿意看到的程度,他记得这不经意一句话,而自己也同样记得俩人相处的点点滴滴,可不管俩个人情爱之花开得多么绚烂,胡丽君知道终究没什么结果。那也是自己最不愿意看到的。   笑容,一闪而逝,“啪”地一声,胡丽君合上了皮盒子,决定不再去看它,即便知道它价值昂贵,即便知道自己是多么的喜欢,还是决定。不再去看它……   …………   …………   远水不解近渴、近水又不让你喝。   离开了小区简凡显得有点颓废,在太原仅剩的,唯一能接纳自己的女人,也许不久之后将嫁作人妇,数年的光阴一晃而过,最终还是形影相吊、孑然一身,如果今天约胡姐还抱着某种重续旧好想法的话,那么现在,只剩下了颓废。   驾着车行驶到了南郊回迁小区,电话里叫着唐大头下来拿东西,本来就是给这货送东西,约了胡姐先把老唐打发了,现在好了,胡姐没了,又回头来找老唐来了。   车停在小区口上,夏天晚饭的光景,三三两两乘凉的住户进进出出各楼口,楼前的空地上,简易的健身器材周边一群半大小子男男女女一阵阵欢声笑语,这里地处不太繁华的路段,说起来倒是个修身修性的好地方。车停处不远的长椅上,端坐着俩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应该是在絮絮叨叨地聊着家常;更多的是一双一对或者一家三口,处处是详和静谧之色,忍不住让简凡心里有点向往。   楚秀女下午说了一摊,有一句最让简凡记忆犹新:难道你不要自己的生活了?你能活自在了、自由了吗?   是啊,自己的生活在哪里?那种自在和自由又在哪里?辞职后在桂园两年起早贪黑寄人篱下,现在不寄人篱下了,也过着同样起早贪黑的生活,兼着厨师、司机、服务员、老板几职一身,房子卖了,迫不及待地想挣回来,生意上马了,义无返顾的向前冲,每天琢磨着存折户头的数字怎么增长,每天想着哪儿哪儿还有空子可钻。变成了一个有利起早、营营苟苟的生意人,才觉得这其中的艰辛同样是一言难尽,自己这小小的身家在偌大的商海里充其量不过是一叶木筏,要么向前、要么沉没,根本没有再回头的机会。   别说什么乘风破浪会有时,简凡心里暗忖着,就食尚现在支的这个摊,根本经不起什么风浪,马上就是暑假,大学城一片学生一放假,几乎要砍掉现在增长量的一半,五一路滨河路的投入不但和老牌的快餐公司竞争明显落在下风,还是个勉力维持的局面。夏天是饮食消费的旺季,不过对于现在做的盒饭生意,高温天气的货架时间几乎会缩短一半,恐怕要遭遇寒冬了。   车门“嗒”声开了,简凡吓了一跳,一看是唐大头来了,弯着身子从车座下找的东西递过来,唐大头上了车接着塑料袋,一撑开,一闻,一瞧,再咬了一小口,频频点头:“嗯,好吃、好吃……忒好吃了,认你这兄弟,算我唐大头有口福了。”   是两条盘着的粗壮的带状物,鞭!牛鞭!唐大头的最爱。每隔几天总不忘提醒简凡做酱肉的时候顺便捎带根这玩意。鞭肉比纯牛肉更细腻、更有韧性和嚼头,看着唐大头嚼着,简凡不由地一乐,问着:“哎,老唐,管用不?什么东西吃多了那可是恶癖啊。”   “切……吃得好玩得拽,活得爽死得快,管逑那多干嘛?……上我家,喝两盅去?”唐大头提着东西邀道,简凡辞着不去,要回分水岭,现在没那心情,见着唐大头今儿穿着花衬衫,套着大裤衩,剃着大光头,又回复了以前二流子那德性,猛地想着自己心里的疑惑拽着要下车的唐大头问:“等等……哎老唐,我问你个事。”   “问呗,卖盒饭我还没想好啊。”   “不是这事,我问你呀,像你老人家,应该是阅女无数了吧?”   “那当然。”   唐大头一听乐了,问到自己的专业知识了,东西一放掰着指头:“想请教这事哥教你啊,对于女人身上的部位我估摸着我能当专家了,章鱼型的、壶口型的、葫芦型的、荷包型的……你想知道哪一种?要不哥教教你怎么看脸识X!”   “得得……你丫是吃的性器官,说话也带着性器官,能不能说点别的?”简凡讪笑着打断了。   “你不是问女人么?”唐大头一听怏怏不乐了,简凡安慰地拍拍老唐的肩膀话题转着,问着自己心里郁结的事:“其实我是想问你呀,我喜欢几个女人,可我不知道我最喜欢哪个女人?你说这种情况我该怎么办?”   “噢……”唐大头恍然大悟,办法顺口就来:“上床呀!比如你一天最想和哪个上床,就是最喜欢哪一个,上完床了还想和她上床XXOO,就是你最喜欢的那个。”   “啊!?”简凡一听这论调,难住了,好像并不足以解决心里的疑惑,问题反过来问着:“那我又怎么知道,那女人是不是喜欢我呢?”   “还是上床呀?……哥告诉你啊,扭扭捏捏勉强上床的,那是有点喜欢你不介意和你那个;要是迫不及待撕了衣服拽了裙子就要跟你上床,你起不来她还主动帮你吹起来的,那就是特别喜欢你的女人了……上床前提醒你带套,那号女的就是打一炮的事啊,不值一提……真正喜欢你的女人,就为你去死都不带眨眼,你嫂子就是这号女人……”唐大头眼里淫光外露,回身教育着简凡。俩人的生活经历差异太大,这事听得简凡眼里的疑惑更深了,不过对于菲菲和唐大头这一对,倒是了解的紧,俩个人确实如此。   “那有没有这种情况,现在因为喜欢上床的多了,或者根本就是一夜情,比如我和一个女人上床了,我觉得舒服、她觉得高兴,也没感觉着就有多喜欢呀?那怎么办?我是说找到我最喜欢和最喜欢我的当老婆嗳。”简凡又问着,眼里不由地闪过下午脑海里掠过的几个女人影像。   “哎哟……上床是形式,打炮才是内容,你得感觉呀,你个笨瓜……你的女人是在迎合还是在敷衍?是投入还是假装投入?是享受还是有点难受?这中间的喜欢和不喜欢的差异很大哦……对于你本人呢,你办完事了,是迫不及待地提裤子想溜呢,还是觉得意犹未竟再想亲亲摸摸揉揉说说话,如果你觉得一夜搂着不想放开的,就是你最喜欢的人了。”   “这……倒有点实践出真知的意思了啊。”   简凡扑一声嘿嘿哈哈地笑了,你再让唐大头找其他方面的理论估计他也找不出来了,翻来覆去就这一个花样,不过对于在娱乐场所混的唐哥,对于阅女肯定要比自己见多识广了。俩损友嘿嘿哈哈淫笑了半天,连简凡也觉得这话到真像实践总结出来的真理,说着竖着拇指咨询着:“唐哥,挺有道理啊……但你还不算全面。”   “还有什么?”   “比如,有一个女人,她喜欢我的同时也喜欢别人,我呢也喜欢她。在这种情况下我就感觉不到了啊。你不能否认这种情况的存在吧?像这种情况下,女人会怎么选择。”   “这都不懂,看谁的床上功夫好呗。”   “啊!?什么?”   “啧……瞧你聪明个人犯这糊涂,根本来说……什么叫根本,那意思是男人的根就是本钱,你本钱越大,功夫越好,女人就傍得你越紧……”   “得得……你就换个话题说说,你怎么说来说去一直在床上?”简凡听烦了。   “噢,床上是有点不全面了。”唐大头嘿嘿一笑,行充了句:“也包括打野战。”   这一下,简凡又被气笑了,驳斥着唐大头的论调说着:“老唐你这是用床上的话题解决不了上床的问题……现在男女关系多乱,比如女人,有丈夫有情人还有相好,有钱的话还养个白脸,不稀罕吧?比如男人,有老婆有二奶有三奶说不定还有四五奶,就这见了没上过的漂亮女人照样动心?那你说真正的喜欢和爱又在哪里?”   “这还用解释,你说的那种女人,那是骚货,那就没办法了。”唐大头愣眉支眼跟简凡辩上了,指指简凡又指指自己,示意着俩人一类人,吧嗒着嘴唇说:“你说的那种男人,文雅点说叫情圣、粗俗点说叫淫棍,比如你现在、比如我以前就是,那也没办法,这丫是天生的。”   “啊!?你把我和你划一类了?……我靠。”简凡指着唐大头瞪眼威胁着,不料唐大头可不是个善茬,一把把简凡的手推过一边叫着:“你算了啊,我睡小姐那是皮肉生意,你睡小妞那是玩弄感情,我比你高尚多了,勉强和你划一类那是看得起你。”   说着说着呛住了,简凡被唐大头气得张口结舌,我…我…我说了半天好像还有点理屈词穷了,一把推着唐大头:“滚。妈的等着以后再给做得吃,把我的鞭给我……”   唐大头可不理会,立马抢了在手,紧紧地抱着塑料袋里装的牛鞭下了车,得儿得儿一瘸一拐快跑几步,简凡刚关车门还听得这货远远得意地说难听话:   “哼……你的鞭?谁说是你的?你给长条牛鞭试试……哈哈……”   楚秀女的施压、胡姐的婉拒、再加上唐大头的奚落,让回到分水岭的简凡心情糟糕的透顶了,本来还想从唐大头这里找点灵感,却不料被唐大头搅和的心情更乱了,傻坐了会、发了会呆、喝了会水、上了趟厕所,然后……关门,洗洗睡吧! 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33章 人心本难识   楚秀女这次算是领教了简凡的蔫劲了,两周里去了分水岭四五趟、邀约了简老板七八次,还有两次是和曾楠一起去的,不过除了引得一干厨师多流了几行口水之外,基本没有什么效果,还多费了不少口舌。简凡是哼哼哈哈不阴不阳,偶而还调戏俩女生俩句,曾楠倒知道他是个什么货色,不太在意,不过让楚秀女就有点气结了,新世界虽然不大,可也不小了,自己的总经理再加上好歹能算个美女的身份,太原餐饮业里就和哪个老板站一起都能得到阿谄奉承一大堆,偏偏这个讨了个大便宜的,人家还不买你的账了。   食尚没什么动静,新世界的动静可越来越大了,一天两万多份的销量搁哪个快餐公司能不眼红,何况这销量里一半是从新世界碗里抢的食。几天没什么动静楚喜峰给楚总提了个问题,马上新世界周边的中学、小学一放暑假,快餐销量马上就下滑了,原本好歹还有大营盘的人才市场撑着,可给食尚拿走了,到七八月份学生一放假,单凭周边写字楼的自助餐,恐怕连平时的四成也不到,怎么养活偌大公司里这么多人。难道再贷款发工资,要不裁人?   这问题把楚秀女将住了,没了大营盘市场做保底,单凭新世界周边的市场平时还凑和,要是到七八月份学校放假,那业绩可就惨不忍睹了。往年解决这事的办法是先行裁一部分临时工,到了九月份以后再新招人,不过今年嘛,要是裁人,恐怕这矛头是冲着食尚去的。   除了自家叔叔,还有一个间接把矛头指向食尚的人,袁纪兵。这位副总没来上班,理论上出了这种事基本就得卷铺盖走人了,谁也不愿意让这种事影响了商誉,可袁纪兵不仅仅和袁家有这么一层关系,又是公司小股东,而且在公司的根子扎得也不浅,虽然人没露面,可一俟SPA部的付雨霞发难,把手下小服务员诈唬了一番,都不敢到后院包装盒饭挣外快。这事一出,楚秀女猜出七八成来是袁纪兵开始捣鬼了,如果不是本家叔顾忌到收益这一块的话,恐怕这两家迟早要联合起来对自己发难了。   台历,翻了一页又一页,翻到了今天是六月十四号了,楚秀女翻着台历无聊地看着一页台历上历史上的今天发生了什么事,敲门声后进来了许岳山和助理张芸,俩人的神色多有几分慌张,许岳山紧张兮兮地汇报才知道管KTV大众娱乐项目的楚宇飞想坏招了,一大早通知许岳山,以后再使用KTV招聘的服务员需要通过部门经理,当然,自已公司用人统一调配这是免费的,食尚如果用人。就按40元/小时/人计算,而且必须通过所在部门的经理统一结算。   楚秀女一听哑然失笑了,笑着说:“这不杀鸡取卵么?食尚才挣了多少他就看不过眼了?一小时四十,亏他想得出来?如果是有场所和宿舍的话,食尚40块钱一天都不愁招不到人。”   招人有时候不单单是个工资的问题,如果有固定场所、有较好的食宿条件,就工资低点也容易招人。可像食尚这种啥也没有,连厨房也是蹭来的恐怕就不那么容易招到人了。这办法楚秀女一想恐怕是叔叔楚喜峰的主意,是想逼着食尚把利润往外吐点。   “楚总……可这,怎么办?”   许岳山老实,一边是楚总的嫡亲,一边是难缠的简凡,俩家谁也不好惹,只能把问题摆到楚总这儿了。楚秀女没发言,抬眼看看助理张芸:“张经理,你觉得呢?”   “我觉得确实有点杀鸡取卵了,不过,这问题是不是让简老板知道一下也好……”张芸笑着提示着。   “嗯……我来处理……”   楚秀女说着,屏退了俩手下,托着腮了想了半晌,才拔通了简凡的电话……   …………   …………   “知道了……我忙完去公司找你。急什么呀楚总,饭得一口一口吃,事得一件一件办,这么点小事,一会儿咱们商量着办了……”   简凡说着,扣了电话,此时正在分水岭卤酱坊里忙活着称量几十味药材,背后站了良久的黄天野和徐青青互视了一眼,黄天野凑上来瞪眼皱眉可没那么客气了:   “我靠,你也太重色轻友了吧?楚什么女一个电话你就屁颠屁颠去。我和青青站这么大一会了,就没给我们一个准信。”   “哎呀,你俩烦不烦呀?那事我能有办法。”简凡道。   黄天野的来意很简单,6月25号以后大学城陆续一放假,两个配送点立马就得关门歇业,挣不着钱了能不急么,五一路、滨河路开得俩个配送点一直收效甚微,一个多月销量还徘徊在几百份,勉强够本。眼摆着百把十号刚建起来的队伍没米下锅了,能不急么。   “那你说吧,我这些人怎么办?老板哥,店面培养的这二十几个人可没那么好找,万一暑期找到合适干的不回来了,九月份我还得重头开始。哎你不能光朝我要钱的时候利索,这回倒吞吞吐吐了吧?”黄天野拍着案板,搅得简凡干不成活了,简凡也没好脸皮地瞪了瞪:“好啊。痛快点,教你的好办法,去教育部上访,就说影响咱们盒饭的销量,建议取消暑假。”   “我靠,我有那本事我还跟着你卖盒饭?”黄天野气不打一处   “是啊,我要真有本事,我还用给你做盒饭卖?”简凡也如法炮制。   “你没办法我给你想办法,把大营盘的流动车生意给我,这不正好都解决了。”   “不行,这事更别想。”   “妈的,信不信我九月份不卖你的货我自己拉个队伍。”黄天野一计不成,威胁上了。   “好啊,明天你就去拉队伍,谁不拉谁是王八蛋。滚……还想跟我来客大欺店这一套是不是?三个月挣得比你三年还多,倒把你养出脾气来了!?”   简凡骂了句,轰着人,这俩人一脸难色被简凡轰将出来,砰声门关上了。气得黄天野朝门踢了两脚,气冲冲拉着徐青青要走,不过刚出分水岭的大门,又舍不得走了,看着女朋友,嗫嚅了半天说了句:“青青。要不,你求求他去。”   徐青青一听,剜了黄天野一眼。稍稍有点不乐意了。   倒不是不能说,而且是觉得有点过份了,大学城俩个店面连坐地出售和外卖配送周边三个月的销量就攀升到了八千多份,远远超过了预计。比经营两年的学府饭店的收益也超过了十倍不止了,迅速的扩张市场扩出来了,野心也扩出来了,五一路和滨河路配送点简凡一直警告时机不太成熟,可黄天野抢着多吃多占,硬生生凑了四十多万开了俩个点。现在倒好,一边是学生放假没有销量、另一边是销量提不起来,人一急火了就想着干胡事,黄天野的意思是呢,把大营盘的流动车销售划给自己一部分,毕竟先前那都是新世界培养出来的散户,为什么凭白无故让他们挣钱不是?   “简凡……”   徐青青看着简凡从厨房出来,追了回来,跟着简凡的步子上楼。简凡一停步,看着身穿校服,留着学生解发头的徐青青,隐隐地听说在那个学生群体里徐青青已经俨然成了个创业者的角色被在校学生传为奇谭,经管院的BBS上还挂着徐青青卖盒饭的靓照,详细介绍了如何通过卖盒饭、送外卖成为月入数万的小老板,据说手下招的人已经超过了百人。被无所事事的学生们给了个“盒饭公主”的外号。简凡只当是给食尚做广告了没多加理会,现在看着学生气未脱的徐青青,生生地觉得这事好像有点不妥了。   看着徐青青,似乎看到了当年的自己,恨不得一夜之间财富尽入囊中。只不过那时候自己是空想,而现在徐青青和黄天野搭伴,起点已经陡然增高了。   “你说这事能办吗?”简凡想了想。反问了句。   “这……我……我觉得你们哥们,那个……反正这生意还留什么情面。这……”徐青青也嗫嚅着,有点讪讪地看着简凡阴着脸,道着歉:“简凡哥,你别怪天野说话冲。他是着急,滨河路和五一路两个店把四十多万连挣的带存的都扔进去了不见效果,他……”   “就着急也不能办胡事呀?”简凡道,教育着这后进者:“大营盘街上开流动车的都是有家有口出来找生活的,强行把这些人的饭碗抢了。你让他们怎么活?就即便是他们有办法,接踵来的就是混战,他们之所以和咱们合作,是因为咱们的价格公道,味道也好点,可逼急你以为他们真不会做呀?”   “这……可我们……我们怎么办?”徐青青一脸哀求之色,在这个小女生眼里,简凡哥能把大营盘的市场握在手里,似乎此事就是小菜一碟。   “生意要顺时,而不能逆势。就即便是停上两个多月,你还是能挣回来,挣点钱就那么急吗?想一夜暴富,你抢那流动车生意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抢银行呢。……回去吧,到了学生放假再来找我,青青你说着他点,别财迷心窍什么胡事也敢想。”   说着把徐青青扔下一个人上楼了。   徐青青悻然一脸出了加工场。上了男友这辆吉利车。俩个人在车里,又是相互埋怨上了。车还没走,就见得简凡换了身装束下了楼,驾着那辆厢货,理也不理二人,直进市区了。   “天野,我觉得简凡说得有道理,这事不能这么办。”徐青青看着远去的厢货车影,轻轻地说着。   “狗屁,有什么道理?他把大营盘全抢下了就是有道理,分咱们一小块,就叫没道理了,这小子你不了解,典型的重色轻友,我要是个美女陪他睡一晚上,他敢把大营盘店都给了我……坏了,我操,他跟新世界楚什么女勾搭上了,不会把咱们作价卖了吧?”   黄天野发动着车,骂骂咧咧了几句,听得徐青青格外刺耳,小拳头直擂上来了,近段时间内部几位大厨、几个分销店的领头人都见过楚总了,隐隐地小话早传出来了,都说简凡准备把渐成气候的食尚快餐做价卖给新世界,如果那样的话肯定会大赚一笔。   这么着一说,连徐青青也有这方面的担心了……   …………   …………   营盘街上的熙熙攘攘的热闹依旧,简凡以往每次驾车驶过这里的时候,总是掩不住心里的得意,傍着人才市场,而且没有春夏秋冬之虞,什么时候这里都是热闹一片,天然的市场基础不管是对于哪个生意人都是梦寐以求的。每每想到此处就有点感谢袁纪兵,如果不是袁纪兵,恐怕根本不会有人才市场那间空闲的店面,恐怕也不会有今天快餐生意的这么红火。相比于大学城、相比于新世界周边马上就要面临的暑期断档生意,这里的红火就格外扎眼了。   让新世界眼红,让楚秀女眼红,倒没想到黄天野居然也打上这里的主意了,搞得简凡欣喜之余又多少有点郁闷。   午后的光景,前两天刚下过一场透雨,骄阳炙烤着街上的空气里都闻得见潮味,侧目几眼瞥过只有厢货一半大小的流动车,有卖饭的人在给自己打着招呼,运营了这么长时候,相互间已经很信任了,作为供货者的食尚并没有单纯的把风险全部嫁接到分销者的头上,每每下雨逢着报第二天要货的分销商,简凡总是不忘提醒,尽量把可能积压的损失降到最低。在这几家流动分销者的眼中,食尚这位老板着实也够意思,甚至于有时候会半价把当天销售不了的盒装份饭收回去,要倒掉扔掉的东西再变成钱,岂能不乐意?   不过可能没人想到,这些批次的东西都被简凡卖给收容所了,杏花岭派出所裘刚联系的,反正城市里收容的各地盲流收容站也不会花大价钱喂饱你,吃不坏就成。这倒给销售积压的盒饭找到了一条新的途径。   当然,挣不了钱,不过比全倒掉赔了要强不少。   又过了一个流动,摊主是位四十多岁的爷们,看着简凡就招手,车一靠边稍停,这爷们扔下摊子奔上来,把手里的小包袱直往简凡车里塞。简凡还没谦让着,这人又是递了支皱巴巴的黄金叶打火给简凡要点上。本不抽烟的简凡不好意思地瞎冒了两口,问着包袱里是什么,那人笑着说是义城的地瓜蛋蛋好吃的很。稍聊俩句赶紧告辞回照顾生意了。   简凡笑着又起步了,现在感觉自己和老爸有什么地方很相似了,老爸在乌龙县城里就这样,只要一出门,不管叫老简、老锅、老实还是什么,招呼能打一路不闲着。老妈就最烦和老爸下街,而现在看来,自己也有这种趋势了,这摊点的爷们生意有时候走背字,简凡帮着处理了几次积压的份饭,就念念不忘了简凡的好了,家乡的东西总是隔三差五往车里塞点。   一路笑着回了店里,客人已稀,叶梦琪嘀嘀按着计算器正在核对什么账目,店长时继红红光满面,噢,不对,热得一脸发红,正嘘嘘喝着冰水,拿了张报纸叠着扇凉快,胖人最怕过大夏,看样热得不轻,连简凡进门都懒得打招呼了。这豆豆就是个丫头命,看着简凡进门了就赶紧地倒水给端了上来,每每这么殷勤,搞得简凡都有点却之不恭了。   做生意就是做人,不但自己要学着怎么做人,而且要看清别人怎么做人,有忠厚老实的、有奸诈诡异的、有恶迹斑斑的、有貌似良纯的,千人千面不一而足,简凡身边渐渐的聚拢了这么多人,每每对于各人不同的行径总是有一种感叹。   比如黄天野,哪有利就想哪儿插一腿;比如楚秀女,一直想着分你一块蛋糕;比如桂园带回来的豆豆,一个月挣三千块,就乐得合不拢嘴;还比如唐大头,明摆着让他挣钱,他就是不干。真个是人心难测。   还有一位更难测的,胖丫随着豆豆就奔上来了,拽着简凡就往店长拽,这又是有什么闹心的事了,店后上二楼的窄楼梯一惯就是简凡和胖丫摆活的地方,时继红喊着胖丫却是不理会,直把简凡拉到这儿,还以为胖丫又想请假,不料话一出口却是给了简凡一意外:“简凡哥,我不在这儿干了!”   “啊?怎么了?嫌工资低呀?”简凡吓了一跳。   胖丫摇摇头,腮帮子上的肉跟着动。   “嫌没假期?”简凡又问。   胖丫又摇摇头,眼里很落寂,受了莫大的委屈似的。   “那……”简凡看看今天例外没有给自己打招呼的时继红,再看胖丫,隐隐地明白了,指指老时问这闺女:“因为她?”   “嗯,要不你调她走,要不我走。反正我是不在这儿呆了。”胖丫耍着小脾气,敢情气着了。   简凡追问着,胖丫有点不好意思了。吞吞吐吐地说着原委,原来是打网游几年认识的一个男友就在太原。从网恋发展到谈朋友,直到前段时间才上门,不过一查底细是没房没钱没太原户口的打工仔,时继红就勃然大怒了,母女俩吵了不止一回。正为这事犯着别扭呢。   “噢……”简凡恍然大悟,一看时巧玲期期艾艾,很不自然的拨弄着手指,这八成是喜欢上那男的了。不过这事让简凡大摇其头:“这……家庭矛盾让我怎么解决?再说现在我只有这么一个店,把你娘俩怎么分开?要不你跟我当大师傅去?”   “这……不。”时巧玲撅着嘴,否决了。   “好好……你干活,我跟你妈谈。去吧。”简凡安抚着时巧玲,好歹把这胖姑娘哄过一边,眼看着时继红还在翻白眼,叫着老时出了店门口,心直口快的时继红在店里是憋着,出了店门就得吧上了:“……简凡你别管这事,你是没见那人,整个长得就是一添堵衰样,样子比赵本山还猥琐、个子比潘长江还矮、身体比巩汉林还瘦,说话跟范伟一样傻愣……我都不知道这丫丫搁哪找回这么一个活宝来。”   简凡也跟着乐了,时继红不爱其他电视,就爱看小品,平时挂嘴上的就这几个明星,倒把优点综合到一个身上了,笑着说着:“时阿姨,我不管这事,我就问你一句,你管得了吗?”   “我……”时继红一结巴,不过马上蛮样现出来了:“小样,管不了我家姑娘还了得。”   “时阿姨呀,我爸常说呀,养儿女不能养成小家雀,拴着喂着他永远长不大……胖丫可都二十好几了。你还准备管到什么时候?你觉得你的感觉能代替了她的感觉吗?”简凡问。时继红被问得有点不自然。不过看样反正就是不乐意那位上门的女婿,咂吧了半天厚嘴唇,有点难以启齿了。   “我记得呀,咱们刚开店那会,一群痞子冲进来闹事,都吓得躲着。是谁和你站一块挨了个熊猫眼?我记得呀,以前我们送你回家,哪怕是天晚了也能见着胖丫在楼门口等你回来,拉着你上楼……每月工资下来胖丫可都给你交了,就觉得这么多拖累家里有点不过意不去。她心里本就自卑,好容易找到一个欣赏她的喜欢她的人,您这横插一杠子,非要把个孝顺闺女变成仇人呀?”简凡娓娓劝着,这一对肥肥母女不但模样,连性格也差不多。   “哎……女大不中留呀,可他们连个安身的地儿都没有,你让我怎么放心?”时继红叹着,摇着头。不过看样多少有点接受了简凡的说法。   “等你放心了,黄花菜也凉了,你就不给他们机会,怎么知道他们会不会有呢?”   “好,不说这事了,闹心,她干嘛干嘛。”   时继红摇着胖手,准备回店里了,当了这店长尽心尽职得紧,边走边说着:“哎对了,你别光管我们家事啊,大营盘派出所一小子,就那叫李一志的,上回来做过笔录。这些天就常来。”   “巡警不都来这么吃午餐么?”简凡没在意。   “什么呀?来了就和琪琪往一块凑。我看俩人眉来眼去像快有那么一出了。”   “啊?我靠,想找刺激是不是?明儿我去收拾他去……”   “噢……刚才教我什么来着?”   简凡一听有人骚扰叶梦琪就有点火了,而时继红这么一反问,又把简凡问愣住了。伸着脖子看看就是店口上吧台后收银的叶梦琪,再看看瞪着眼看自己的时继红,两年多过去了,不仅仅是简凡,连重案队的一干队友也偶而来看看张杰的遗孀,这位黑瘦恬静的女人总是难得一份笑脸,怎么看怎么让人生怜。   “说到这事那我就干脆告诉你啊,你也跟肖成钢、郭元那群野蛮打个招呼,别让他们有事没事来,什么英雄不英雄,再英雄也是个死鬼了。怎么着,让她娘俩过一辈子呀?……还有你这心态就不对啊,胖丫找对象我不称心你劝我,人琪琪谈个对象碍你什么事了?你还想收拾啊。我看你是欠收拾……哼!”   时继红边指着简凡边教育着,唾沫星子飞溅,说了几句指头戳得简凡连退了几步,说完了哼了声,掉头直进店里。   对对对……简凡啪声一拍前额,把这茬忽略了,潜意识里一直把叶梦琪当英雄的家属看,而没有把她当个女人来看,看来老时根本不用自己劝,心里明白着呢。   笑了笑回了店里,把时继红娘俩拉一块扯了会家常,在娘俩中间当了个和事佬,好歹把这一对母女安抚下来了,又和叶梦琪聊了聊,有意无意地问问家里,又问了问近况,眼看着叶梦琪也是一副欲言又止,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倒没有再说什么,知道这事恐怕真要有点眉目了。   不过又能说什么,人已经不在三年了,总不能扛着个英雄名头当吃当穿吧!?现在恐怕能记得这个英雄的人已经不多了,何况他们的身后?   于是简凡决定不再管了,那也不是自己能管了的事。记挂着新世界的邀约,告辞离开了店里,看看时间刚刚三点多,直驱车到了三公里外的新世界楼前。   家长里短的事可以不管,不过这涉及到饭碗的事就不能不管了,新世界这个公司内部比较复杂,楚秀女叔叔楚喜峰是一派、管SPA的付雨霞和出来后一直未露面的袁副总是一路、再加上那位还不知道名字的市场总监又是一路。付雨霞把SPA的服务员撤走好几天了,今天又逢着楚宇飞来这么一手,摆明了也是想给食尚出难题。   这个难题同时也是出给楚秀女的,这位本想从食尚分走一块蛋糕的楚总此时恐怕成了两方的夹心饼了。火急火燎电话已经打了若干回了。   简凡边走边想着:如果不用新世界的人也不是招不到人,但你不可能短时间招到这么多人,也不可招到这么稳定的人,更不可能招到这么多本身就有餐饮和服务工作经验的人,何况这些人除了日薪你根本没有其他后顾之忧,不用担心她们的食宿、不用担心他们的来路、更不用担心什么劳动执法监察的检查,可以说是得天独厚的人力资源条件了。   怎么办?   宗旨当然是人还得用,一时咱招不到这么多和这么好使的人。钱呢还得挣,好容易支个摊不能就这么毁了。既然人也得用、钱也得挣,那么事就不那么好办了。   来了,简凡来了,站在门厅下等着的张芸好歹松了一口气,带着貌似轻松,实际也有点为难的简凡直上了六层见楚总…… 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34章 风物放眼量   高大带着弧度的总经理办公桌后,端坐着的楚秀女俨然一副不苟言笑的总经理表情,丝毫未见和曾楠在一起嘻嘻哈哈的样子,简凡和张芸进门,楚秀女仅仅是微微点头示意,客气地让着简凡先坐,安排着张芸一些琐事,似乎对于简老板的到来不惊不喜也不出意料,和看到个来打酱油的没啥区别。   怠慢!?而且是有意的!?   肯定是这样喽,坐到了沙发翘着二郎腿的简凡心里暗笑了笑,不以为忤,环视着这个带着几分豪华的总经理办,偌大的办公桌几乎和屋宽等同,红色的三架书柜里面置放的镶金大本书彰显着主人的品位,还有房间中央一盆大盆景,不知道哪里的品种,枝叶肥硕透着嫩绿,和房间的女主人倒是相得益彰,听着楚秀女俱是说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简凡也知道这多少有点给自己脸色看的意思。   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是很微妙的,特别是夹在食尚和新世界中间,对于既想保有楚总的尊贵身份主持新世界,又试图通过食尚留一条后路的楚秀女来说,简凡知道,她的心里微妙感觉又更甚于自己,越是显得若无其事,越是心里有事,而且事不小。   于是,简凡也若无其事的等着,丝毫不显焦躁神色,等了好大一会儿,估计楚秀女也察觉到这个手法不太起作用,根本没有刺激得简凡先行发言,干脆放弃了。   这时候,就是工作安排完了,张芸告辞着,轻轻掩上了门。   人一走,楚秀女带着几分悻然的态度随意收拾着桌上了资料问着:“简凡,我怎么觉得你一点也不着急?”   说话的时候眼瞧也不瞧简凡,而且不像先前一口一个“简先生”那么客气了,处了一段,说话就是直呼其名。   “呵呵,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急有什么用?”简凡笑了笑。   “这个很麻烦的啊。”楚秀女蹙蹙眉,确有为难的样子,后靠着坐正了道:“付雨霞这个女人不是省油的灯,现在楚宇飞也提了这么个事,从我们公司的角度来看,倒也合情合理,您说是不?怎么着人家也是为本部门、本公司的利益考虑嘛。”   “楚总,不是你授意的吧?”简凡问。   “我授意?什么意思?”   “向我展示您的控制力,示威呀!?”   “呵呵……需要我示威嘛,‘危’自己就来了,危险的危哦。”   “您这什么意思?”   一个装傻、一个充愣,各自向对方解疑,两三下组合拳下来,楚秀女倒觉得还是没有引起简凡的重视,很正色地说着:“简凡你不愧当过警察沉得住气啊,再过十几天,各学院一放假,你的盒装份饭销量份额应该砍掉一半吧!?七八月份的高温季节会大大缩短盒饭的货架时间,一不小心就砸手里,这个季节历来就是快餐销量淡季;你也就在我们这儿沾了个大便宜,五一路、滨河路一片是金鼎、美加美的市场,看样你们并不乐观啊;即便没有新世界这些事,你们能熬过去都是勉强,还需要我做什么小动作吗?”   侃侃列了几条,楚秀女眼光里带着戏谑和幸灾乐祸的味道,饶有兴致地看着简凡。   这才有几分示威的味道,那眼神的意思是,我对你已经了如指掌,而你面临的是孤立无援的境地。   “天不予时、地不予利,这不急,生意时机有好有坏,生意人有赔有赚,这很正常。”   简凡不急,款款地说着,神色中不见任何忧虑的端倪,笑着应对着楚秀女道:“楚总,只是加进人为因素就不好了,付雨霞撤走服务员,楚宇飞非要抬高价码,这等于向您示威呀?难道您一点感觉都没有?”   “警告你,别想祸水东引,我们内部的事我们自己解决……而且我觉得他们说得多少也有道理,毕竟高强度重复工作几个小时对于服务员的本职还是有影响的嘛,这也是出于对公司整体利益的考虑嘛。”楚秀女轻飘飘一下,把简凡引得话题抛过一边了。   “同意,非常同意。”简凡顺势说着,又绕了一圈回来了:“不过楚总,这么点小事,而且是你们内部的事,要是我解决不了,有人相信;要是您解决不了,说出来都没人相信不是!?”   “呵呵……”楚秀女玉齿轻露笑着低下了头,被简凡这绕来绕去的话逗笑了,其实楚秀女也不相信简凡解决不了,以简凡这鬼心眼就收买楚宇飞也未必就办不到,不过简凡明显是置身事外,根本就是想拿楚秀女当这个挡箭牌,那样的话解决出来是谁也无话可说。知晓了简凡这番心思,楚秀女笑着抬起头单刀直入了:“对呀,毕竟我还是楚总经理,坐下了和俩位部门经理谈谈倒也不是难事……不过,我如果一直替你们说话,是不是有胳膊肘向外拐了?即便是我愿意胳膊肘向外拐,总也得有个向外拐的理由吧?咱们的合作协议可没包括你可以任意使用新世界的现有人员,尽管是付费的。”   要挟,带上要挟的意思了,虽然是轻轻的一下,但这逼着简凡表态的意思毛经很明显了,这蔫货愣是十几天对于自己的提议没有表任何态度,说起来这才是让楚秀女最生气的地方,明显地自己被忽视了嘛。   “楚总呀,您这人好是好,就是有点急功近利了点,我本来想在熬过七八月淡季的时候再和您谈合作,看来你急不可耐喽,这两三个月可是说不定还要赔钱呢啊,您要是不介意,那好,食尚这小庙就把您这尊大菩萨供上。”简凡也直截了当表了个态,瞥眼一看楚秀女,瞬间眼亮了亮,胸前也瞬间鼓大了一圈,估计是吸了一口,一大口凉气催起来了。眼亮着的楚秀女皱皱眉,似乎也不太相信这天下掉馅饼的事,沉声问着:“真的?”   “不就是个盒饭摊么?你要卖给你得了。”简凡无所谓的态度。   “那不行,得看在谁手里。这生意也只有你这种手细的人干得了,搁别人手里早赔了。”楚秀女笑着赞了句,稍有不信地问着:“真的吧,没骗我?”   “你追了我这么长时间。我不愿意都不好意思。”简凡笑着调侃了句,又是一句双关。   楚秀女这回脸色没变,想了想,抿着嘴,明显地看着玉齿咬着嘴唇,揶揄地笑着半晌才迸了句:“一有机会你就不忘调侃本总经理一次哦,不过这次嘛,调侃得本总心里高兴,不计较了……100万,20%,你要确认的话我就准备协议了啊。”   “给你百分之三十怎么样?”简凡撂了块肥肉。   楚秀女一喜、跟着又一惊,惊声低叱道:“你要拿这事调侃我,信不信我跟你翻脸。”   知道简凡不会这么轻易给自己好处,那么肯定就有问题喽。不过简凡不屑地一撇着嘴:“说三成就三成,而且我不要你一分钱。”   “啊!?你……白给?”楚秀女乐不出来了,肯定没好事。   “可能么?你都说我手细了。我提几点你考虑一下。”简凡说着,楚秀女手指做了停的姿势,稍等片刻楚总已经是持笔在手,就听简凡说着:“这个短平快的生意资金压力都不大,我想了想,要你一百万没什么用,这样吧,你提供一个加工场所,不低于一千平米,有解决住宿的地方,期限不低于五年,如果你买下更好,你以场所入股,分你百分之三十……我不能老打游击战呀,如果借你的力能在市区立足,那当然是最好不过了。”   楚秀女嘴撇了撇写着,边评价着:“这我可亏了啊,你多给了百分之十,可我多花二百万还不知道能不能办下来,要不……”   “免谈,这是硬条件啊,一百万让你一年回收,太便宜你了……那,你现在看到我的诚意了,期限最低都五年了,有了固定的场所和加工点,再培养一批固定的人员,这收益会有多少你自己算吧,我觉得就多花点钱也无所谓,反正你想找一条退路,为什么不把退路拓宽点呢?再有,固定场所产权在你手里,这是不动产嗳,即便咱们的合作失败,你就卖都赔不了,怎么样?考虑得够周全了吧?”简凡两手一摊,亮底了。   “OK,基本同意……”楚秀女也耸耸肩,勉强同意了。   “管理式的人员尽管压缩,我到不介意你安插自己的亲信,不过千万别安一堆吃闲饭的啊,将来连总经理都是大师傅,你要塞和做饭卖饭不相干的人,我可不同意。”简凡道。   “好,非常同意这一点……还有吗?”楚秀女笑了笑,在纸上飞快地画着要点。   “再有就是卤酱制品单另作为一类生意,和快餐的分开。分水岭将作为卤酱制品的加工点和食尚分离。”简凡不动声色地道。   这……”楚秀女一听,笔停了,狐疑地抬起头来问着:“简凡,你不会又给我下套吧?”   简凡一侧头嘿嘿笑了,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笑着说道:“现在产量不高,花样也少。供应你们自助餐和快餐添加,勉强能批发销售点,这里面能有什么套?”   “我怎么觉得你是让我买椟还珠了?卤酱肉将来肯定是一个新的增长点。”   “是啊,这是我的私产,我总不能把这个也分给你吧?”   “这个有待商椎啊……”   “这个没得商量……”   俩人第三个问题谈不拢了,楚秀女一听简凡没得商量,放下笔了,两手握着,很高瞻远瞩地说着:“对于快餐我的认识是一种文化啊,可以把它当做工业时代的附生物,肯德基、麦当劳、德克士还有风靡全球的加州牛肉拉面,都有自己的文化形式,影响了一代甚至几代人……当然我们就差得远了,不过呢,我觉得食尚快餐如果想往大、往好、往精里做,少不了这种核心的竞争差异,是什么呢?就是那几味味道特殊的卤酱肉,正好是咱们传统美食的集中体现……而且如果你同意的话,假以时日我们完全有能力把卤酱制品实现量产,这个前景,可是很诱人的哦……有食尚在,有卤酱制品在,太原就永远有我们的一席之地……”   楚秀女越说越有点兴奋,不过说完一咧嘴,蔫了,简凡根本不为所动,只是不屑地闭着眼、摇摇头。搞得楚秀女一番宏图大计对牛谈了一番,有点气咻咻地扔下签字笔,估计是想说句什么鼠目寸光的话,一看简凡,又生生地把话压回去了。   “这种快餐culture我也懂一点,不过和你理解有点不一样。”简凡淡淡地说。   “是么?我倒要请教了。”楚秀女奇怪地眼睛看过来。   “起源于美国二三十年代的免下车餐馆,也就是现代快餐的雏形,这个革命的创新不但迎合了工业时代生活快节奏的需求,而且促进食品工业化程度的发展,汉堡、薯条、炸鸡、咖啡、比萨等等之类的快餐食品大量的需要,把快餐行业变成了原材料最大的买家,餐厅的后院不再是厨房,而是食食品加工厂;集约式和规模化的生产,注意,是生产,用类似生产饲料、生产产品的方式做食品,有利于简化流程,降低人工的生产成本,当然,也利于攫取最大的利润……”简凡像是扯淡一般扯了几句,不过这几句听到楚秀女这个中餐和洋面包都吃过的人耳朵里,多少就有点诧异了,毕竟从土生土长的大师傅嘴里说出这些话来,还是让她觉得有点秀才扛大枪、兵痞读《老庄》的怪异味道,奇也怪哉地点点头:“有什么不好吗?”   “工业化对人、对动物,对于我们的生活方式都是一种摧残,你不觉得吗?”   “是吗?不觉得呀。”   “呵呵……身在福中不知福,身在危中同样不觉危。这样说吧,现代化的养殖场里,养一只鸡需要七周,49天,比传统放养时间缩短了一半,而体重却增加了一倍,这种条件下养出来的鸡由于体重增加过快,内脏和骨骼发育跟不上,能走几步都很勉强。像这种食材你就是天厨、御厨也做不出骨香味美来。更何况大量使用抗生素,别说味道,有时候连安全也保障不了……不仅仅是鸡肉,是所有工业化条件下生产出来的食材都有此之虞,别看现在国外这些大的快餐公司在咱们国家标榜什么文化,其实在他们本国已经是倍受诟病了,在美国,埃舍利希氏大肠杆菌引起的碎牛肉召回事件已经发生了十几起,疯牛病、猪流感、禽流感很多都是这种工业化生产的附生物……就像十几年前把污染企业往发展中国家搬一样,现在把垃圾文化和垃圾食品往咱们国家搬,咱们还如获至宝了……别看我做盒饭啊,其实我最痛恨这种反常理的东西。”   “这个……真像你说的这样?”楚秀女第一次认识简凡似的,狐疑地、怪怪地,看着外星人一般凝视着,从来不知道这个厨子居然对于西方的饮食文化还说得头头是道,而且说到了食品卫生的安全,这个领域连自己也未曾涉足。   “呵呵……如果把反式脂肪酸、卡路里指数公布出来,吃洋快餐比你天天吃猪肥肉喝猪油对身体的危害还大。如果把菌落指数公布出来,工厂极别的什么罐装肉、冷鲜肉、冻肉估计就没人问津了……我要是告诉你,汉堡中用的鸡脯肉所含的抗生素长期食用足以使人体对抗生类药物产生抗药性,不知道你以后对汉堡还有没有兴趣?”   简凡笑着一说,楚秀女呲着牙咧着嘴做了个鬼脸,恐怕没少吃这东西。   说到这会,其意自明了,简凡接着道:“我不瞒你,这份卤酱制法是来自太原已经灭门的罗家,传说是明代罗大御厨的手笔,我不想把它工业化了,机械生产的肉类第一步就是氨水消毒,漂白去味,即便是最差的也要增加防腐剂延长货架时间,如果我这样使用罗家十六味谱,那是对这位厨艺大师的侮辱,与其那样,我倒宁愿当个盒饭仔。所以,分水岭永远只可能是酱坊,而不会成为量产的工厂。”   “明白了……”楚秀女弱弱地说着,此时那种匹夫不可夺的感觉尤其清晰。简凡看着这位楚总,倒觉得此人眼光够远,也颇知晓人情人意,笑着问:“去了一大块收益,你还会同意合作?”   “呵呵……每个人心里都有坚守,我不挑战你的底线。你这个建议很好,场地如果是我的,而且是不动产,着急了大不了我把你赶走。反正你占百分之七十,你想赔钱,我也陪得起……好,我们,是不是该说合作愉快喽……”楚秀女放下笔,伸着手,简凡此时才心悦诚服地上前来,很郑重的握着楚秀女的手,手很白、软乎乎、热乎乎的。隔着桌子看着一脸喜色的楚秀女,好像是俩人的第一次亲密接触了。   握了半晌,楚秀女见这货眼里那份玩味颇重,明显地这心思不正,飞快地抽回了手,得意地叉在胸前,对于终于从食尚分出来三成份额,虽然价值不菲,不过毕竟还是达成了愿望,脸上的自得之意颇浓。   简凡笑着神色一凛,像在想起了什么事,话题转移着问着:“楚总,眼门前的事,你准备怎么处理?”   楚秀女怪怪一看,不答反问:“如果你在我的位置上,今天这事你怎么处理?”   “那说说你的想法,我帮您分析分析。”简凡兴致来了,笑着,看样是要一并解决了。   “依你所说,付雨霞撤服务员,不但是为难你,而且是给我脸色看,不用说是袁副总授意了,我现在想咬着牙把袁纪兵从新世界清除出局,又怕引起其他连锁反应,而且副总的人选不好定,我叔叔肯定把着财务不愿意到这位置,而且他儿子我不敢用;在张芸和许岳山之间很难取舍,张芸魄力有点可资历太浅,许岳山呢,资历够了,可人太老实,你说我该怎么办?别保持缄默啊,也关系你在后院的加工点……”楚秀女不厌其烦了说了一通,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么说,不过感觉简凡的成竹在胸应该能提出点建议来。   “这个呀?只要你敢用,我就教你。”简凡笑着,坏坏的笑着。   “嗯,你敢教我还不敢用?”楚秀女反问着。   “好,那我教你,第一步,当着公司中层的面,把张芸、许岳山训一顿,反正他俩是你的人,惹不着,回头安抚一下就成。”简凡教着。   “嗯,对……好办法,这事就成了他们的失职了。”楚秀女微笑着点点头,有同感了。   “然后呢,你说当着大伙倒倒苦水,反正这既成事实了是不是?反正新世界也需要食尚是不是?大家忍忍就过去,是不是?反正现在盈利增长,是不是?”简凡教着。   楚秀女提着意见:“那要是有持不同意见呢?”   “这就是倒数第一步了,在此事之前,你最好面见一下楚喜峰,毕竟是财务总监、毕竟是你叔叔嘛,示示好,暗示一下,怎么着也自家人嘛,怎么着也得挣钱不是,说不定将来侄女和他站一起,推他为董事长呢,你说是不?反正是不掏钱的人情,干嘛不示个好呢?”简凡笑着教着,手指指点着。   楚秀女扑哧一笑,手掩着嘴,指指简凡,乐了,好像和自己的想法某种程度上很切合。   “那袁副总呢?”楚秀女再问。   简凡清清嗓子,正色说道:“严重建议你尽快提拔一个副总。”   “谁?”   “付雨霞。”   “啊?”   “啊什么啊?谁在这个位置上谁就是众的矢之,只有付雨霞在这个位置袁纪兵才不会发难,而这个位置付雨霞一坐,你再跟你叔一说这是出于安抚袁副总的意思,矛头直接就对准她了。说不定楚宇飞看着她爬上去了走到自己前头了,也会处处给她找不自在。说不定你后妈也越瞧他越不顺眼了……这样的话,你们前头忙得不亦乐乎,谁还顾得管后院的事?剩下一个你,看笑话;剩下一个我,闷声发财,何乐而不为呢?”   简凡正色一说,想通了其实的关窍,楚秀女先是微微的笑着,再看简凡这么一脸正色地说着馊主意,又是忍俊不禁,笑着支着肘,头靠着胳膊,半晌直不起腰来。等忍住了笑,简凡已经站到了门口示意着准备要走,楚秀女直把简凡送到楼下,招着手看着厢货车离开,又是微微地笑,其实这些事不难解决,原本想着大不了自己来个躬身求教,再怎么着部门经理也得给楚总个面子,不过听了听简凡的意见,还真比自己高明了不少,当然,也馊得紧,真把付雨霞放到那个位置,名为提拔,实为捧杀,杀得是不露痕迹。   回味着俩人的谈话,楚秀女越想越觉得其中的奥妙不浅,径直上了二层,进了SPA部,环视一圈穿着米黄色工作服的美容服务员,周遭这价值上百万的美容设施差不多成了付雨霞的私产,一年净顾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了。   服务员领着楚秀女直到了经理办,一个小小的隔间,楚秀女听得屋里嗲声嗲气地打电话,屏退了服务员,轻轻地敲了敲门,一进门付雨霞慌乱地挂了电话起身问好。   浓妆艳味,上身的半袖衬衫系在腰间挽了个花,下身仅穿了条紧绷的短裤,脸色补水补得发亮,这是公司公认的第一美女,公认了好多年久到已经成徐娘半老了还是一副青春艳丽的打扮,据说本就是搞美容出身的傍上了袁纪兵,在老楚总斥资投资焦炭生意的时候,袁纪兵和这个付雨霞没少给老楚总出力,以这份姿色当年没少给官面上的人拉关系,说起来对于新世界的发展还真是献身带献出青春了。   没办法,生意场上的事很龌龊,少了这种敢说敢干的交际花还真就不行。   楚秀女压抑着心里那份不快,笑着左右看了看,赞了几句,话题慢慢往主题上引:“付大姐,我有件事想征询一下您的意见。”   “哟,楚总您客气什么呀?……您是说服务员到食尚包装盒饭挣外快的事吧?我早把她们挨个训了一顿,您放心,一准不会影响咱们的正常营业……”付雨霞一听楚秀女换了称呼,明显是示好,媚眼一动嘴飞快地先把话堵了。   “这事还值得我来过问?”楚秀女大气了,雍容一句不屑一顾。心里却暗道了句侥幸,要是自己抱着那个目的来,怕是要丢个人了。   “那……还有事?”付雨霞微怔了怔。   “是这样,袁副总出了这事呢,也不适合再担任公司副总了,可要是没有一位副手,我一个人还真有忙不过来……选来选去呢,只有你付姐我觉得最合适,为公司辛苦了这么多年劳苦功高,而且人缘又好,除了您我还真找不出第二位来。怎么样付姐,愿不愿意帮帮我?”楚秀女几分诚恳地说着,只见得付雨霞这半老徐娘紧张的手抚着胸前,似乎生怕心跳出来似的,两眼里像见到帅哥情人那样眼光发亮,一百个、一千个不信地盯着楚秀女。   “楚总,我……我能力不够吧?”半晌,付雨霞才弱弱回了句,声音里一点都不嗲了。   “足够了,除非您不愿意帮我。”楚秀女正色说着,揽了揽付雨霞的肩示好,笑了笑说着:“只要您愿意,剩下的部门经理我股东,我跟他们说……您考虑一下,别急着拒绝,好么?”   付雨霞不无紧张地点点头,伶牙利嘴现在倒说不出什么来了,怕是让激动给闹得。   拉开门,楚秀女一走,付雨霞小碎步跟着来送,破天荒地第一次给楚总开门,第一次给楚总摁电梯,第一次恭恭敬敬地把楚总送进电梯,电梯叮声门一关的时候,楚秀女几乎看到了付雨霞嘴唇动动,那“愿意”二字虽然没有说出来,可早写在表情和动作里了…… 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35章 来日还方长   付雨霞提拔当副总的事谁也没料到如此地顺利,顺利得超乎所有人的想像。   大股东恒益公司和楚喜峰站在一条战线上,这俩方不管谁提议都会遭到袁纪兵和楚秀女的联合抵制,何况俩方也是貌合神离。而如果楚秀女提名的话,恐怕也要被人怀疑别有居心,遭到一致反对,最起码后娘那关就过不了,毕竟什么风也刮不过枕边风;袁纪兵股份虽少,可人家是元老,说个话还是有份量的。   这个人物先前倒霉了大家都看笑话,岂能再让他东山再起。几方的均衡让这个副总位置两个多月迟迟定不下来。付雨霞这个名字一出,出乎意料在股东会上一致通过。袁纪兵当然不会提什么意见;而对于几方股东,付雨霞这个出身一般、名声不堪的女人因为对谁也不构成威胁,恰恰满足了所有人的设想,于是乎,付雨霞顺顺当当地扔下SPA生意堂而皇之搬进了楚秀女隔壁的隔壁,每天一大早就来请示汇报,真个是把楚秀女直捧到了天上。   这么一捧,多少又有点问题了,让恒益方和楚喜峰一方宁愿当成是楚秀女向袁纪兵妥协,毕竟付雨霞这骚货人不咋地,可能量不小,连楚夫人留在公司当市场总监的那位也笼络得住,如果这对母女交好再联合元老袁纪兵,那对于楚喜峰和恒益岂不又成了威胁!?   于是乎,因为这种微妙心理的存在导致副总这的职个就忙起来了,财务部、KTV部,再加上股东方给副总堆了一堆事,等着看副总出洋相。可这个被人当猴戏耍的付雨霞还偏偏就进入角色了,今忙着问市场营销、明儿忙着协调恒益股东的关系,后天又和银行协商着跑贷款,忙得焦头烂额,一天恨不得忙二十五个小时,恨不得让大家都认可她这个副总。   新一轮的拉锯又开始了,楚秀女看在眼里,笑在心里,这么一件不大不小的事牵动了各方的关系,楚宇飞熬了若干年眼见副总位置旁落,忙着给付雨霞找麻烦,楚喜峰是个聪明人,就想动食尚可看着增长的收益也不敢动,袁纪兵呢,代言人走到的自己原先的位置,好像不需要动;至于幕后还伺候着老楚总那位呢,好像公司越乱她倒越看着高兴似的。   后院那堆盒饭仔,谁可能还记得他们是谁?   于是乎,在攘外必先安内思路的指引下,火由外而内又烧回来了,公司还是那样明面上一团和气,暗地里钩心斗角,生意还是那样不温不火地做着,下面的员工还是照样偷偷兼摸摸在后院打零工挣外快,唯一不同的是楚秀女顿时感觉到了无比轻松和惬意。   当然惬意了,活都被副总抢着干了,想不惬意都不行。   不过这事也有那么点负作用,效果越显得明显越让楚秀女觉得简凡过于刁钻了,这种手段如果出自于一个政0府党棍之类的人手里倒也能理解。楚秀女偏偏不太能理解貌似纯良的简凡怎么也懂这种类似权力斗争的事,三番思忖之下觉得这个人并不像以前想像中那么容易控制,心里一多疑,两方真正合作的事反而搁了下来。   到了六月二十五日上午,楚秀女办公室里呆了一个小时,持着手里的大红请柬准备走的功夫,助理张芸敲门进来了,手里持着一份文件夹。进门关好门抽了一份合同书递给楚总,这个楚秀女以私人身份和食尚的签约已经修改了若干回,还是让楚秀女觉得哪里有点不妥。   是合同本身不妥或者是觉得简凡这里那里还有点不妥,说不清楚,不过还是没签。   “楚总,我们选了三个地址。一个在寇庄,原居委会旧址,开价是七百四十万;一个在菜园路,开价五百五十万,地方有点小;一个在迎泽区,这个地方最大,二点四亩,开价一千三百万……交通条件都可以,都较偏了点。还有我们在杏花岭区也初步谈了一家私营印刷厂准备整体出售,估价不低于八百万……”张芸轻声汇报着,楚秀女在看着合同文本,听着张芸汇报完了,有点为难地咂吧着嘴唇,此时说话也不确定了:“张芸,你觉得咱们这样,划算不划算?”   “如果单以地皮的升值来看还是挺划算的,可如果我们投资数百万甚至上千万和食尚联手,而且是参股,那可有点不划算了,毕竟他们的注册资本才五十万。”张芸说着,话里保持着一个经理人的睿智,见事很明。   楚秀女微微点头,看着合同也有点觉得亏大发了似的,想了想,直接把合同塞进碎纸机里,哧哧的几声响后化为乌有,边塞边自言自语地说着:“本来以小搏大,他一转眼又变成以大搏小了,我再考虑考虑吧。这个合同文本准备好,我随时可能要。”   “那这些场地?”张芸弱弱地问了句。   “别答应,也别拒绝,先谈着吧……马上盛夏季节,以往在这个。季节里,快餐控制稍有不慎就会赔钱,我倒想先看看大学城的生意一停,简凡能不能熬过去,如果他连这个也熬不过去,那合作也就没那个必要了。”   楚秀女说着,同样保持着生意人那份精明,虽然已经握手言合作了。但真正能不能走到合作那一步,恐怕对于身家不菲的楚总来说,还是要对合作方拭目以待,毕竟在这个时候如果和食尚合作,摆明了当冤大头给人家雪中送炭。   这事,楚秀女是绝对不会做的。吃了几次亏,越学越乖了。   张芸没有吭声,对于楚总变得摇摆不定还是抱之以理解的态度,单从投入上说就有点过大了,而且收益并不见得有多好,真有一千万买块地皮开发,怎么赚不了钱,又何必给卖盒饭的呢!?   “张芸呀,帮我订个花篮送到这个地址……一会我要去参加个开业典礼,大一点的,别小气……”   楚秀女安排着,把请束上的地址递给了张芸,张芸接着看着是一个,叫“食尚卤酱肉”的店名,心里还是按捺不住有点奇怪,看地址在税苑小区以东300米,知道这地址在建南路。应该不是个什么大的店面呀?原本以为食尚是简凡,可一看请柬的名称是曾楠和唐授渔请楚总,又有点莫名其妙了,这个名字嘛,对于张芸而言太陌生了点……   …………   …………   老唐终于下海了,最终和老婆以及老婆拉来了一帮子乡下亲戚齐齐下海了。   劈劈叭叭的鞭炮声里,呛人的硝烟味道中,老唐卤酱肉几个不伦不类的镏金大字出现在税苑区的不远处,二百多平米的店面装饰一新,大灯笼上挂着俩像猪八戒的猪脸,差不多和站在门口打着花领带的唐大头相得益彰,丫的整个就是个活广告。   唐大头的原则性还是很强的,最终都没有答应卖盒饭,不过简凡转眼又说动了菲菲,食尚的卤酱肉水平如何自是不待言,菲菲一想这生意倒是能干,回头和唐大头一吹枕边风,一说吃肉卖肉老唐倒觉得这事不错,推己及人,就简凡给的那些个牛鞭味道也足以让唐大头倾心,没几天菲菲把家乡七姑六叔五大侄招来了。直接盘了一家不大不小的饭店,粗粗一装修,前后十来天功夫,就这么开业了。   虽然不知道这生意究竟是怎么做。不过逢着这喜庆的事就高兴,特别是今天请了不少先前的兄弟们,更是高兴,十点多不到,开业致禧的牌匾、花篮已经送了几十个,送花篮倒不一定都来了,可没送花篮的傻柱倒领了几个人来吃了,这点小钱唐哥岂能在乎,只要是认识的,只要是上门的,一律请进店里,抱拳问好先敬三大杯汾酒,跟着是流水介地摆肉上菜,招待得是客气之至。   店里和别家饭店稍有不同,一层的一圈全部是玻璃柜台,各色的卤酱肉摆着一圈煞是好看,菲菲的亲戚都老家招来的,还是满口的四川音。一开口你说我是锤子,我骂你是龟儿子,吵吵嚷嚷正跟着食尚临时派来的厨师临阵磨枪,学着怎么切、怎么调、怎么给人介绍,倒也是热闹得紧。   刚开门什么都没捋顺,就是一个乱字,菲菲忙前忙后的招呼着,还抱着小唐大头,这儿子也弄腾,不知道看着什么东西没抓到手,哇哇哭闹上了,搞得菲菲应接不暇,火急火燎找着正喝着唐大头,一把儿子塞老唐怀里急急说着,看儿子,别喝了,忙成什么样子,你还喝?……说着人急匆匆一跑,这桌子老兄弟一下子都耷拉着嘴唇,鼓着眼珠谑笑地看着唐哥,印像中唐哥怀里一般是抱各色妞的样子,此时看着抱着大头儿子,怎么看怎么乐呵。再看老唐哄儿子的方式也奇特,大酒盅喝了个差不多,留着一小口给儿子抿抿,得,不哭闹了。   迷糊、孙二勇、车罗子再加上傻柱一干人看得面面相觑,敢情唐小头话还没说利索,喝得倒利索。个大样凶的孙二勇看这小家伙喝完了居然还要,倒吸着凉气直竖大拇指:“厉害,不愧是唐哥的种。”   “我靠,将来起码也是个三斤往上的桶。”车罗子也赞着,给唐倒的白酒。   唐大头给儿子又喂了一口,得意洋洋地说着:“切,这才叫爷们……那像你们,喝他妈一斤不到就钻桌底。”   “唐哥,这就爷们了?”迷糊不乐意了,对着众兄弟指着小唐大头:“兄弟们,给小少爷找个妞,看这小爷们会弄不?”   还没省过这句来,傻柱紧张地接话茬,会、会,吃奶肯定会!   哗声,一桌子笑翻了,前俯后仰乱成一团……   楚秀女姗姗来迟了,来的时候找着停车的地方隔着大老远就听到了吆五喝六的叫喊,没到十二点,从饭店里出来的人就开始东倒西歪了,还有个喝得发疯的,出门对着花篮哇…哇就吐上了,吐还没吐完,又被人拉将回去,看样还要继续喝。   微微地蹙眉有点不悦之色,像这种市井人等聚集的场所一般情况下楚秀女自恃身份,从来是不来问津的,此次挂着食尚卤酱牌的饭店一开张,据说里头也有曾楠的参股,好歹给朋友个面子才来看看,其中多少也有看看食尚卤酱肉究竟下一步想怎么经营。   不过这么一看略略有点失望,建南路这片本不是很繁华的区域,虽然不远处就是税苑小区和原三零厂的居民区,肯定这生意差不了,不过在楚总这个灌过洋墨水的脑子里,还是略略有点不屑之意。马上就能挑出几个问题来:选址偏了,受众面也小了,不利于形成品牌效应;经营场所面积两层,每层不到二百平米,一年挣个几十万撑死了,这几十万还是店里的利润,如果摊给供货商食尚,那就更少了。   小农意识!?……楚秀女想着恐怕是简凡又给他这位叫什么唐大头的朋友找了活计干,不过就这么大点的摊,干得再好,还是小商贩,上不得大台面。隐隐地想到这儿,连简凡捎带着也看轻了几分,估计是暑期要通过这些小生意挽回点颓势了。   “秀姐……怎么不进去……”   一声脆喝,楚秀女回头看着宝马车一停,妖娆婀娜的曾楠戴着墨镜从车里出来了,一袭豹纹的连衣短裙说多艳就有多艳,款款地上来挽着楚秀女,楚秀女笑说了句,不是等你吗?除了你我也不认识其他人。   俩美女款款进店里,本来这回头率和眼珠吸引率应该是蛮高的,不过一层这几桌早喝高了,压根没人注意这谁是谁了,曾楠在喊着唐大头。楚秀女一看店里一半俱是摆放卤酱肉的玻璃柜台,三台电子秤、四副案砧,五六个白衣白帽的帮厨正在食尚厨师的示范下怎么调制卤酱肉。这些花样和品种对于楚秀女来说倒不稀罕了,新世界的自助餐里都见过。一眼过去以楚秀女的心思想得出来,这是准备把这里发展成食尚的分销点。   好像……好像有点舍本逐末了啊。楚秀女此时倒觉得这么好的东西放在简凡这么个乡巴佬手里,真的是有点糟蹋了,如果想分销,那么就得把量做大,偏偏卤酱产量做不大。既然做不大,就不如自己开店了,偏偏又想搞分销,这么着一来二去,大钱可都让开饭店的挣了,而食尚好像留不下多少。再一听曾楠说过这唐大头好像是简凡的哥们,倒是从中找到点缘由了。   老板可没时间招呼,估计这时辰早喝得差不多了,老板娘菲菲奔着上来招待这俩位贵客,还搁着上二楼给俩女士找了个小包间,俩人一边落座。菲菲刚安排妥扯了几句,又忙着招待其他座上了,连她也没想到唐大头退隐这多年了,狐朋狗友一点未见其少,上了一桌又一桌 今儿开业怕是要赔不少了。   “秀姐,这小店怎么样?”曾楠问着,给楚秀女倒着水。   “还可以……哎楠楠,这也是食尚供货吧?”楚秀女随意答着。   “可不……唐大头就一草包。菲菲还挺机灵,川妹子老乡还是多,而且这四川妹子呀,个个拉出来就能当半个厨子,还别说,昨天我尝了尝。挺像回事。”曾楠饶有兴致地说着。   “这俩人……我是说简凡和唐大头。关系很不错?”   “当然不错,什么意思?问这个干嘛。”   “我是说,这卤酱肉给谁都不愁挣钱,虽然多不多吧,可肯定赔不了。简凡倒是挺帮朋友的啊。”   “耶……人家还不领情呢,简凡早想拉着老唐干,老唐嫌丢人,死活不干,要不是菲菲支应,唐大头那还是不愿意干。”   “呵呵……这俩人倒挺有意思。怎么看怎么也不像一路人。”   “可他们偏偏还走到一路上了……”   俩女人正说着,俩服务端着两凉两热带两碗汤汁进来了,轻轻地放到桌上说着卤煮肉,又分了两份米饭。放下东西说了几句欢迎光临,欢迎品尝本店主打卤煮肉的客套话退出去了。曾楠要着酒,楚秀女推脱着大中午别喝了,说话着倒被那一小碗卤煮肉吸引住目光了,轻轻挹着勺子,浓郁的汤色里飘着绿的香菜叶子、红的辣椒、白的蒜苗末,稍一动勺氤氲起淡淡的肉香,一搅,几片连着猪皮、肥肉、瘦肉的大块翻起来。楚秀女哇喔喊了句,不敢动了。   美女不是自重身材就是自重身份,这老爷们大块朵颐的豪迈东西,怕是不敢入口。   楚秀女没动,曾楠倒已经动上了。一勺子汤挹着直灌嘴里,咂吧着、一脸惬意,跟着两眼亮着又是直挹着一块大肉嚼上了,看得楚秀女直呲牙咧嘴。   “尝尝……不尝让你后悔,卤煮肉。”曾楠边吃边让着。   “什么……什么肉?”   “卤煮肉……汤是卤汤、肉是猪脸肉,连汤带肉一起吃,肉美汤更香,我小时候我爸给我做过,味道没简凡做的好……尝尝,你看着油,根本不腻。”   楚秀女被劝得不好意思了,拿着勺子挹了勺,轻启朱唇试探着,尝了一口汤,咸、鲜、香、辣顿时觉得充满着嘴里,喝得楚秀女脸上微微一动,顿时觉得舌苔上的味蕾跳起来一般,一咽后味浓郁舒爽感觉上来了。毫不犹豫地第二勺、第三勺、第四勺……吃上了、喝上了。   眨眼功夫,楚秀女抬头的时候见得曾楠正捂着嘴吃吃地笑,一看之下自己有失态了,本就好美食,不知不觉,本来不太敢动口的东西,此时吃得倒比曾楠还快了几分,讪讪一笑掩饰了句:“好吃……确实好吃……简凡这手艺新花样是层出不穷呀!?”   “那当然,你才吃过多少?……我告诉你啊,这货自封是吃才,有个毛病,一见了他喜欢的女人,那厨艺能提高一大截,我以前跟上蒋姐去他家,他亲自下厨炒几个小菜,哎哟喂……啧,真叫做好吃,就是些个普通的菜,他炒出来和别人就是不一样,我都说不上哪儿好来……”曾楠边吃边神往地回忆着。   “蒋姐是谁?”楚秀女第一次听到这个各字。   “他女朋友……掰了。哎你是不是认识啊,就蒋九鼎妹妹。”   “不认识……我倒认识蒋总,他们家……”   “出国了呗……现在不都兴拿个外籍在国内做生意嘛,生怕政策有变,卷钱跑的时候也方便不是。”   “呵呵……那倒是啊,楠楠。你这身份也能投资移民,想不想出国?”   “不想,虽然一个人了,可我家,我爸妈都在这儿,我哪儿也不去。”   “噢……SORRY。”   说话着,不知不觉地吃完了,除了这份有点特别的卤煮肉,几样川味小菜倒也可口,和曾楠一起喝了几瓶啤酒,出来的时候楚秀女已经微有醺意,告辞送走了曾楠回头坐到了车上,楚秀女没来由地一阵失落,特别是看看挂着食尚卤酱肉牌子的店面还是有点失落。现在到体味到家财万贯不如一技在身的正确和准确了,如果新世界有这味道,有这技术,哪还发愁什么经营。   更有点失落的是,为什么明珠偏偏就喜欢暗投,好东西怎么着就落这个乡巴佬手里了……   …………   …………   此时此刻,同样失落的感觉弥漫在大学城食尚始发的小店,下午二时,店里正打扫着,今天起基本就要关门了。   黄天野心里非常失落,不时地出来站在街口看着,一辆辆大巴、出租车载着归心似箭的学生闹闹嚷嚷驶过,好像把黄天野的魂也跟着载走了,以前从没有这么失落,而现在学生一走、店门一关,就不知道这种失落感为啥就这么强烈呢?   “天野……你看车干什么?”徐青青奔出来了,问着。   “哎……那都是咱们的客源呀!?那都是钱呐?哎哟哟哟……我能不心疼么?”黄天野苦着脸,指着驶过的接送车,万分懊丧地说着。   “瞧你那点出息。”徐青青笑骂了句,对于这个比自己大几岁的男友,别的也没啥毛病,就是太财迷了。   一听这话黄天野不乐意了:“啊,你出息大,你说说这咋办?那俩店顾个房租和人工勉强,整个就白干。你一毕业怎么着?回你那吕梁鬼地方,分配没戏、工作没门,咱们俩就坐着呀,就一天一日、一日一天呀?”   “你个死相……”徐青青小声叱着,眉眼里闪着羞色,拧了黄天野一把,一想起投五一路和滨河路那俩店,气不打一处来了。继续拧了一把骂着:“不让你投,你偏投,不拽了吧,半座房子栽进去了吧!?”   “说…说…说个屁呀,大不了老子撤了赔俩月房租得了,反正我赚着呢……”黄天野自我安慰着,不过再一想又站不住了,还是有点心疼。毕竟是挣到手又扔出的,怎么说也赔了,搞得还是跟猫抓狗挠一般站不住了,来回走着,计无可施了。   “别晃悠,你找简凡哥好好说说。他一准有办法,这二十几个人一散。咱们九月份可还得重新招人啊,那可等于从头再来了。”徐青青提醒着。   不说还好,一说黄天野顿时勃然大怒地叫嚣着:“少提他,妈了个巴子,这王八蛋,见色忘友,见利忘义、见死不救……我他妈。”   叫嚣着一回头怔住了,徐青青脸色不善地指头直指到黄天野鼻子上,也不客气:“哎,做人不能没良心啊,要不是简凡带带咱们,现在还是个三五个人的小店,再说人家警告你了别冒冒失失进五一路那一片。你不听,净想好事,栽了还怨上人家了是吧?”   “啧啧……我这不说说吗,我不心急么……”黄天野慌得一摇三晃。背着手踱了好远,连徐青青也不理会了,踱远了才发现没地儿去,又开始往回踱。正回着的时候徐青青喊着:“天野,简凡哥的电话,让咱们去……”   “我靠,就等他呢……那还不快走。”   黄天野这下抓着救命稻草了。拉着徐青青,驾着自己那辆便宜车,一掉车头,风驰电掣地向分水岭赶来了。   下了车奔进场子里,直进厨房。进了厨房门俩人愣生生地站住了,瞪着眼看着。   简凡居中而坐,面前就是案架,往常这个时候差不多就熄成小火休息了,而今天却是大锅煮着肉一个厨房里尽是升腾起来的蒸汽。蒸汽里坐着的老板哥气定神闲,闭目养神着似乎在闻着满屋透着香气,此时让黄天野觉得有飘飘欲仙的意思了。   “锅哥……”黄天野轻轻唤了声。徐青青直想笑,别看黄天野叫嚣的凶,可一见了简凡就没脾气了。要真发脾气,简凡的脾气可比他大多了。   “哟…黄老板,你队伍拉起了没有。要不我得给你贺贺了。”简凡睁开眼,笑着损了句。   “嘿嘿……锅哥你这说哪儿话。除对你的崇拜其他心思一点没有啊。我就想自立门户也没那本事不是。”黄天野赤裸裸地恭维了一句,保持着当学生时候那种亲密,亲密到不顾及脸皮程度。   徐青青掩着鼻子轻笑,看着俩人装腔作势,简凡一听颇为受用一般一仰身子:“噢……这个马屁拍得我很舒服,锅哥不能白得你的崇拜啊……大槐,赏他们两碗蒜香卤煮肉。”   好嘞,大槐笑着应了声,和黑蛋俩人一人端了一碗,搁到了厨房案子,一眨眼俩人又搬来的凳子。黄天野和徐青青狐疑地坐下,不知道简凡要唱哪一出,徐青青倒是隐隐觉得这有什么用意,动动小勺,浅尝着卤煮肉,汤味尤其味美,喝得滋滋有声,而黄天野就没胃口了,眼巴巴地看着简凡等着下文,而简凡也眼看着黄天野,就是一言不发,半天简凡才喊了句:“吃呀,不吃我怎么跟你说。”   噢,黄天野这来劲了,端着小碗三下五除二,连汤带肉囫囵吞枣一般来了个风卷残云,看得简凡是大摇其头,这丫整个是猪八戒吃人参果,吃得倒利索,恐怕说不出味道来了。   嘭声一放碗,徐青青也停下了,简凡问着:“好吃吗?”   嗯,好……黄天野不假思索点点头。徐青青也点点头。   “对了,黄老三,你刚才吃的什么?好在哪儿?”简凡反来一问。   “这……哪儿都好。”黄天野明显不知道,但知道简凡爱卖弄,干脆全盘肯定了。   “青青呢?”简凡侧头看着徐青青,徐青青比黄天野稍强点,回味着:“油而不腻,汤味很醇。肉嘛,和汤味已经混成一体了,很特别。”   “哎……”简凡摇摇头,说着:“让你们俩这不懂美食的搞餐饮生意也不知道是对了,还是错了,也好,不知道更好……该说说你们的事了,我问你,黄老三,想不想再干一把大的?”   “啊?老板哥,没钱了……我全投那俩店里了。”黄老三一听,苦着脸,哀求道,比白毛女她爹还可怜。   “哈哈……活该,还指望我同情你呀!?”简凡道:“我说大的,不需要钱,不一定有钱你才干大。”   “怎么干?”黄天野来劲了。   “你现在队伍是现成了,餐桶锅灶也是现成的,桌椅板凳更现成。我给你提供这种卤煮肉,你卖怎么样?”简凡道。   黄天野挠着脑袋:“好是好,可我……大学城放假了呀哥?我搁哪儿卖去?”   “说你蠢呢,还记得当年咱们怎么挣钱么?你小子一天给我发二百。”简凡笑着道。   “对呀……啤酒摊。”黄天野小眼一下子睁大了,一想到夏天的啤酒摊眼前顿时亮了亮,人和家伙什全部是现成的,搭个篷进广场交点占地费就能开摊,消夏的人那么多,根本不愁生意不好,这么着一来,闲人的问题一下子解决了。   “你倒是有点优点,优点就是只要挣钱,干什么无所谓……今天赶不上了,从明天开始,我给你供货,给你派厨师,你到广场给我支个最大的卤酱摊点怎么样?俩个月让你最少挣十万,怎么样?”简凡志在必得地说着,感染着黄天野,黄天野拍着案板:“干,五万也干。”   一表决心又有点担心了,徐青青比黄天野想得稍周全一点,看看此时厨房里不多的几个人,就做盒饭有时候都断档,弱弱地问一句三“简凡哥,你们这几个人,忙得过来吗?这卤酱肉可是费时费工呀?”   嘿嘿哈哈嘿嘿……简凡谑笑了笑,笑得俩人莫名其妙,跟着见得简凡一挥手,跟我来!   俩人狐疑地跟着简凡,出了场门。到了场后,场后临时占地的一大间房子里,简凡摸索着钥匙开了门,做了个请的姿势,一看,黄天野和徐青青眼里俱是惊讶,有点不相信地看着简凡。   看来是早有准备,一直以为这里是食尚堆放杂物的地方,却没想到在做盒饭的时候,食尚已经埋下了这么多口卤酱大缸,房子里地下满满一层埋了半截的土缸,四周还悬着一层,在黄天野看来,这缸里差不多装得就是人民币了。俩个人发愣着,就听简凡解释着:“前面34口、后面78口,三个多月了,味道足够浓了,和屠宰场打了三个月交道,这大夏天他们的猪下水销路可没冬天好,从今天起我把他们的下水全包了。112口缸轮番进卤,每天出一千二三百斤一点问题都没有……钱有你们赚得,急什么呀?说不定到了九月份,你们连盒饭生意也不想做了……”   “锅哥嗳,那新世界咋办?我们还以为你和楚秀女联合了,不要和我青青了。”黄天野此时阴霾尽去,弱弱地问着。   “呵呵……实话实说啊,楚秀女可比你强多了,不过也因为人家太强了,我估摸着只要脑袋不是被驴踢了,暂时还不会花几百万买个场地皮让咱们入驻。等咱们做大了说不定她就陪着笑脸找上门了。”简凡戏谑地笑着,起初楚秀女追着要和食尚合作,但真正摆到桌面上了,细细一盘算,肯定心里开始嘀咕了。   “那咱们能做多大?”黄天野问着。   “我准备九月份把食尚的牌子挂遍市区,怎么样?”简凡笑着道。   “可能么?”徐青青虽然不介意去做,可多少觉得简凡哥有点盲目乐观了。   “嘿嘿,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伟大的无产阶级先行者列宁同志说过,一切皆有可能。回去准备吧,现在这东西可不愁卖啊,我还那句话,不管感情深浅,钱是日清日结。”简凡拍拍这一对,背着手得意洋洋地走了。   半天,徐青青才捅捅一脸崇拜的黄天野置疑着:“哎,简凡哥不会和你一样头脑发热了吧?……一切皆有可能,不是列宁说的吧?我怎么记得是李宁说的。”   “不会吧,锅哥怎么会错呢?……不过没关系,锅哥错了也能挣钱。管那多干嘛……”   黄天野坚决地说道,拉着对象,拨着电话联系着遮雨篷,一路风风火火地准备去了…… 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36章 有利早起忙   “简老板,这件事我们正在商议中,再说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找到合适的地方呀?楚总没有安排什么呀?再说这是你和楚总的事,怎么问上我了?”   “废话不是,她让有事问你……签了合约你们慢慢找就行了,还怕我赖上你们呀?楚秀女这也忒不够意思了,怎么人也找不着了,非让我找到家里去呀?”   “楚总真的家里有事,看父亲去了,特护病房里不能打电话,我都给您重复几遍了!”   “有阴谋,躲着我是不?不能等着我销量一下降人就跑了呀?我这一下子富余百把号人可怎么安排?再说九月份等着用场地,你们定不下来,还让我打游击呀?”   “简老板,我们也没办法,这谁负担得起?一百多人,十个人我们都没地方安排。”   “张助理我可警告你啊,现在给我为难给我脸色看,别怪我翻过身来,你们再凑热脸,我给你冷屁股贴啊……给你们一个共患难的机会,增进我们双方友谊多好……”   “简老板,你说话也太难听了吧?”   “还有更难听的,告诉楚秀女,一周之内不签合约,以后都别签了啊,明儿给我个准信,真不行我就不等你这头了……”   “那你还是别等了……”   “喂…喂…喂…”   嘟嘟嘟的忙音,电话断了,张芸气得脸色发白,硬生生的挂了电话,简凡前前后后已经纠缠了十几天了,敢情是和楚秀女口头约定了一下就把自己当新世界的人了,一会儿催着签约九月份要场地、一会儿催着坐下来谈谈详细的合作细节,一过二十五号大学城一放假,简凡又有新项目了,催着楚秀女把SPA改扩成自助餐厅,正好安排食尚剩下的那几十号服务员,而据张芸的了解,五一路和滨河路的两个盒饭配送点已经关闭,挂上了房屋转让的牌子,这明显的扩张太急后继乏力了。在这种情况下,别说楚总,就张芸都觉得简凡有点想赖上新世界的意思,当然是虚以委蛇,实在委不过去,楚秀女只好把张芸搬出来当挡箭牌了。   张芸的脸皮没那么厚,最起码和简凡比要薄多了,每次通话都被简凡糗得脸色发白,生生好像自己当了小人一般,扣了电话想了想,又拨了号码,是楚总的私人电话,一拨就通,把刚才通话的详情汇报了汇报,俩人攀谈了一会儿,都是在谈着食尚的近况,学校周边一放假生意自然是关门,而五一路和滨河路两家再一关,足以证明食尚经营遭遇困境了。盒饭这东西季节性、地域性太强,不但食尚销量下滑,连新世界配送的四千份也剩了一半不到,单单一个大营盘的市场养活不了现在食尚的这些人,如果裁人,就意味着九月份以后需要重新开始。而且只有裁人一条路可走,如果顶不下来,只剩下的大营盘的一个店,好像……好像合作的必要已经很淡了。   又谈到了卤酱制品,以分水岭那个小作坊的产量,实在是不怎么可观,直供店面经营的话,恐怕这其中的利润要摊薄得多了,甚至还不如大学城盒饭的利润大。对于这个小打小闹又藏着掖着配方的食尚,楚秀女自有想法,说不定逼一逼,撑一撑,能把那什么配方撑出来共享,岂不更好。   考验,或许楚秀女想给合作者一个考验。思忖了良久给张芸下了个指示:别理他,让他闹腾去吧!   …………   …………   考验,同样是一个考验。   这个考验让坐在分水岭食尚加工场的简凡脸上挂着戏谑的笑意,把楚美女吓跑了这倒在意料之中,要是吓不跑才见稀罕呢。   这就是生意场,和官场和人情来往差不多一个道理,你红火了,你发达了,都想来分一杯羹;你有难了,你倒霉了,不落井下石躲得远远的,差不多就能归到好人的行列。   怎么着说这“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句话都说得是有理得很。   这世界,你可以有信仰,可你千万别相信信仰,否则背叛或者被背叛都会让你很难受;作生意呢,你可以诚信,可你千万别相信别人也诚信,否则倒霉的肯定是你;人防着人很累,可不防又不行呐……简凡心里泛着几个念头,看着用了几年的老式惠普PDA,还是杨红杏送给自己的,今天第几次翻手机上的日历了简凡已经记不清了,不过这个长夜之后就是黎明,是生活的一个黎明。   为什么呢?因为时间指向了6月27日,是杨红杏放假的时间。   晚上九点多通了一次电话,赶火车去了。现在……看看时间十一点多,应该已经坐上回太原的火车了。想拨个电话,不过怕杨红杏已经在车上睡了,想了半晌捧着手机划了条短信,或许因为心情加外好的缘故,短信里带上了调侃的味道:杏儿,你希望清晨到站的时候谁出现在你面前?   会冷若冰霜还是会热情似火?抑或是同样以调侃对之。简凡突然想起俩人从训练基地开始的时候就是以这种没有面对面的调侃开始的,女人里,非常漂亮的、非常温柔的、非常善解人意的、非常小鸟依人的好像都和杨红杏不沾边,杨红杏总是像难以捉摸的云儿,一直若即若离的飘过,想抓,抓不住;想放,放不下。   这一次抓得住吗?   短信立时便回复了:只要不是鬼和心怀鬼胎的都行。   噢,简凡看着手机上的一行字微微发愣,从这行字里能透露出一份无所谓来,或者对于自己还有几分怨念?这怨念又是从何而来?天地良心啊,这段时间咱哥们可是一点错误没犯。   一念至此,又刷刷写着第二条短信:那你看我怎么样?   发了这条,简凡微微的笑着,在研究罪案案例的时候,对于犯罪心理多有涉猎,现在觉得坠入情网和落入法网有某种共通之处,比如,走上犯罪道理或者走上恋爱道路,总会有某种诱因的驱动,比如窈窕婀娜的身姿、比如含情脉脉的眼神、比如对甜似蜜糖的吻等等不一而足;而犯罪升华到高一层次之后,有时候通过想象以及心理暗示就可以达到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   比如说“那你看我怎么样?”就是一种心理暗示,如果对方喜欢你,会调侃一句:开着奔驰来?或者会倾心一句:那我等你哦;更或者会肯定一句:一定来哦。如果对方根本不喜欢你,那也会有另外一种情况发生。或者会说:别麻烦了,我自己回去吧。抑或者会说,不用了,我没什么行李。   杨红杏会说一句什么呢?这一句在某种程度能反映出她现在的心理变化,会欢喜?会冷淡?还是会抱着无所谓的态度?简凡猜也猜不出来。   答案立现分晓,杨红杏回了仨个字:凑和吧!   简凡眼睛一下子愣了,好像超出自己揣度的范围了,每每杨红杏的表现总是让他觉得有点意外,这一次同样意外。凑和?本意是说,我凑和勉强能出现在她面前。那么,对于我和她俩人,那也是说,俩人能凑和。   哈哈……简凡自顾自笑了笑。释然了,能凑和总比不能凑和强一点。   这下乐了,刷刷写了条慰问的短信:想吃什么,明天我给你准备。   应该能引起点共鸣来,女人都嘴馋,即便是杨红杏嘴不那么馋,也应该能感觉到话的关心。   意外,又是个意外,半天没有回信。   简凡一决定骚扰那肯定是非要骚扰个结果不行,第二条发出去了:晚上睡觉小心点啊,现在火车上坏人多,多留个心眼。   意外,还是没有回音。简凡不死心,又发了一条:我跟妈说了,明天一早我接你,让她别担心了……   半天,很期待地等了若干分钟,嘀嘀的短信声起,终于骚扰的杨红杏回短信了,一看,又把简凡看愣眼了,手机屏幕上还是一条简练的话:   烦不烦呀,真罗嗦!   这下,简凡可没心情再行骚扰了,悻悻然把手机收了起来,摸着自己的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突然间意识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杨红杏表达的方式越来越像某个人了,某个不假辞色、某个让简凡每每会觉得畏惧、会觉得牵挂、某个让简凡期待相见、但相见还不如不见的人。   是老妈,梅雨韵。   咝声响了许久,是简凡反复在想着俩人相处的光景,不住地倒吸着凉气。俩个人并没有一见钟情、二见倾心,一直到现在为止,连个像样的花前月下也没有过,唯一一次在训练基地的长吻,还被杨红杏捉弄了一番,整个是把自己当卤煮肉啃了。   妈的,她到底是喜欢不喜欢我?别搁这上头瞎耽误功夫。   简凡心里暗道了句,不管以自己的恋爱经历还是对照道听途说的经验,甚至于加上唐大头的理论,都无法肯定地判断杨红杏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心理。   是喜欢,还是不喜欢,或者介于喜欢和不喜欢之间。更或者她在和别人对比的时候发现了更喜欢的人。   简凡一下子罗列出了若干种可能,缜密地开始分析此事,就像遇到了大案。不知不觉地站起身来,因为杨红杏即将归来,搅得睡意全消,踱着步在屋里走了几圈,有点闷热的家里呆不住,不知不觉出了房间,浑身沐浴在凉意习习的夜风之中,这里地处城市的边缘,在这里的人包括自己,都像这座城市的边缘人。   站在楼顶上遥望,不远处貌似星河的灯火就是太原市区,城市,在无边的夜色中像一头蛰伏的怪兽,在吞噬着每个人心底的良善、吞噬着世间的美好、同样在吞噬着每一个人心里抱着的梦想、希望、激情。直到都剩下一具冷冰冰的躯壳,然后漠然地生活在*水泥隔绝的空间里,然后就有了一个让人羡慕的名词:城里人!   很多年了,我没有混成彻头彻尾的城里人,可从头到尾也不像乡下人了。简凡心里哀叹着,在太原的境遇历历数过,可圈可点的差不多都是不值得记起的,很多年了,自己也确确实实变成了一个边缘人。从心底里鄙夷城里人相互之间的漠然,但自己同样不复最初踏入这座城市时候的纯朴;一直没有能溶入这种按部就班的程序化生活,但同样也不复自己以往那种浑浑噩噩的生活方式;自从成了熙熙攘攘为利起早的一员,简凡发现自己变了,变了很多,连自己现在也确定不了究竟变成什么样子了。   比如有时候,会怀念小时候的时光,会怀念初恋的日子,甚至会后悔那天为什么在五一小区,如果一切都不知道、一切都可以挽回的话,没准现在和初恋的香莼已经成了一对不咸不淡的俩口子,没准和唐大头一样,专职当个相妻教子的煮夫,那样,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好?再或者,又有点想念已在异国他乡的蒋姐,如果不是一直抱着那不值一文的自尊,不和蒋妈吵嘴,不做手脚不去把蒋九鼎拘回刑警队不办那案子,说不定蒋家会接受这个女婿,说不定早挽着蒋姐踏上了红地毯,那样,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好。   即便是再退很多年,简凡想到很喜欢也很关心自己的胡丽君,有点深悔自己抱着是不吃白不吃、不占白不占的心态,和胡姐上床仅仅是出于放纵而没有一丝一毫的尊重,心里也知道,就即便是自己铁了心要娶,胡姐也不嫁给自己,因为爱和做爱的差距,差得还很远。   很远,一个个离自己都已经很远了,即便是马上就要回到自己身边的杨红杏,简凡也说不清,俩个人之间究竟还有多远,不过他心里知道,再不珍惜,恐怕这最后一个也要远离自己而去。   吧唧一下子,简凡哎哟了一声,瞬时的感觉是屁股生疼,糊里糊涂一看,才知道不知不觉地下楼不小心踏空了楼梯,蹲了一屁股。   “妈的,想个毛呀,先接回来再说,不嫁拉倒,怕个鸟……明儿学学黄老三,去大学里找个小的,切……”   简凡悻悻然拍着屁股,揉了揉,不去想了,回房间准备睡会,可翻来覆去睡不着,得,干脆下楼,发动着小厢货,直向火车站驶来……   …………   …………   凌晨五点四十分,天已经蒙蒙亮了。   卡卡嚓嚓的列车声音和播音员的播报,352次列车鸣着汽笛驶进车站,早在这儿等不及了的简凡跨过甬道,溜过检票,直窜到月台上。   接站的都在候车室外,规则不是给简凡这号惯于钻空的人定的。   车一停,哗声气控门顿开,一辆列车顿时开闸的洪水放出了挤挤攘攘的客流,男女老少夹杂着大大小小的行李包涌泄出来,霎时间月台成了人的海洋。简凡一下子愣了,顿时发现自己糊里糊涂犯了一巨错,被挤拥的人流蹭来蹭去,根本无从发现自己要接的人。   又被挤了几下,几乎要随着人流出站,情急之下简凡挤出人群嘴里喊着,杨红杏、杨红杏……红杏……红杏……红杏你在哪儿?   “出墙了呗!”一位年纪不大的哥们接了句,呵呵笑着走了,气得简凡几乎想奔上去踹两脚,现在顾不上生这闲气了,正揣度是不是出外面接的时候,一拍脑门,把这事忘了,摸着手机躲到一侧,拨着电话,一拨不经意一抬眼,愣了愣,远远的杨红杏还站在车门口,正看着上窜下跳的简凡笑,旁边还站着一位同伴。   简凡看得很清楚,同伴是女的。   这下乐了,颠儿颠儿小跑着直奔到了俩女人面前,灿烂地笑了笑,想问候什么呢,半晌没想出说什么合适了,于是,又嘿嘿的傻笑了笑。杨红杏没笑,相跟着的女伴倒扑哧声笑了。   “我男朋友简凡……走吧,月月,我说我男朋友肯定先接到咱们吧,你还不信……”   杨红杏笑着打趣了句,那位叫月月的姑娘笑着和简凡打个招呼,一说走简凡才发现俩女人为啥在这儿呆着,为啥还在商议谁的男朋友先来,原因在脚下,一个拖拉式的皮箱,三个大旅行包,不用杨红杏使眼色,简凡赶紧把俩包提着一手拖了个,最后一个干脆也放膀子上。   月月倒有些不忍,不过杨红杏倒不客气,拉着月月前面走,后面的简凡吭哧吭哧连提带扛还拖了个,没走几步就感觉沉得厉害,八成这俩都是搬家什回家了,现在倒期待碰着傻柱了还是谁了能帮把手,不过你越是希望,越是不可能遇到能帮忙的人,一路吭哧吭哧跟着俩女人悠闲的快步往站外走。   累,却幸福着,杨红杏毫不忌讳说自己是男友,让简凡莫名地觉得很幸福。   幸福地看着俩女人的背影。一样的窈窕。要单看背影,杨红杏的个子高,肩膀也宽点,穿着衬衫西裤方口皮鞋一看和车站穿制服的检票员不逞多让,而那位月月白底红花的低胸裙加上足有十公分的高跟鞋,不管你前观后看就有点花枝招展了。   路不长,不过累得简凡额头见汗,挤着出了车站检票口,简凡又以搬运工的身份蒙混过关了,出了站口俩女人稍稍驻足,那月月一边拨着电话,一边高兴地招着手,简凡刚停步就见得一辆菲亚特驶到了停车道边,月月高兴地奔着,和下车迎来的那位来了个法式拥抱,那位戴着眼镜的男士看样有点色急了,直接啃上来了,月月也不忌讳,直搂着男友脖子回吻着。   妈的,这才叫小别胜新婚,大别赛蜜月,简凡无比羡慕地看着,正看着脚下一疼,哎哟一声,杨红杏的俏脸支到了眼前,吓了简凡一跳,还以为自己也要这么幸福一下,谁可知杨红杏指着月月那对没好气地说着:“给人送过去呀?这两个……”   哦……简凡留下了俩看着寒伧的,是杨红杏的包。提了个拖了个,这俩行李包看样价值不菲,直到了车前,等着这俩啃完了,简凡才指指车的行车箱,看清这位戴着眼镜显得很斯文的帅哥了,顾不上行李,先把月月半推半抱腻歪着放到车上,回头开了行李箱,那眼神像在指挥着简凡:放进来呀!?   气得简凡简直想踹这货两脚,叹了口气悻悻把俩包给塞车后备里,那男人很潇洒掏着胸袋里红色的钱夹,蹭地抽了张纸币,一捻,简凡还没反应过去,钱已经插自己口袋里了,一抽追着一喊,那人一句,不用找了……直上了车,发动着,一溜烟走了,留着月月和杨红杏招手告别的声音。   拾元!简凡撑开纸币正反看了看,有点可笑,这他妈十块钱都能摆个谱,真叫个扯淡。回头一看不远处杨红杏,却是以一种很怪异的眼光看着自己,悻悻地走上前来,杨红杏嗔怪了句:“你……怎么帮人提点东西还收人家钱。”   “他硬塞给我的,你又不是没看见,……这人,摆谱好歹拿个一百,十块钱都好意思说不用找了。这么远十块钱都不划算。”   “你穿成这样,不把你当搬运工当什么?”   “哦……来的急,忘了换了。”   简凡一看自己还穿着深色半袖加牛仔裤,已经习惯这种随意的打扮,扬长不理地把钱随意地塞进口袋,提着行李道:“走,咱也有车。”   背后,杨红杏哧声差点笑出来,看样这货逢利必取的德性没怎么变化,抿着嘴忍着笑跟在简凡背后,看着扛着大包健步如飞的简凡,一手提一个车后厢一扔,关上门上前一开厢货的前门,优雅地做了请的姿势。   “哇……简凡,几个月没见,你也成有车一族了呀!?”杨红杏浅笑着,款款坐到副驾上。   “那可不,我两辆呢,专拉盒饭,你回来了就拉你……嘿嘿……”   简凡调笑着坐到了驾驶位置上,娴熟地把车倒下停车位,一打方向,直上了大街,杨红杏看样回家了心情颇好,没有嗔怪这货的胡扯,饶有兴致地看着窗外熟悉和不熟悉的楼宇街道,几眼之后,又把目光投向了这个熟悉中稍有陌生的人。   三年了,是他送我走的,也是他接我回来的,这座城市变化了很多,也不知道他变了多少。都变了,还能像以前吗?杨红杏心里暗暗地想着,目光一瞬也不动的盯着简凡,似乎要在这张脸上找到答案,似乎在心里还有着一种异样的怀疑…… 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37章 经霜花愈香   “刚才那谁呀?”简凡瞥了眼问着。   “哟……这就想上了?”杨红杏撇撇嘴,知道这货眼睛又盯上那个漂亮的月月了。   “不是,我是说大街上就啃上了。你们妹究生就研究这个呀?”简凡怪怪说着。   “碍着你什么了?多事……还挣了人家十块钱呢?”杨红杏白了一眼。   “切,劳动所得,受之无愧。不偷不抢不是黑钱。怎么啦?”简凡这回上心了,不想那俩当街啃的货了。不过对于杨红杏投过来那种眼神还是有点不舒服,干脆直接了当地问着:“杏儿,嫌我这身、这车、这人……是不是丢份让你看不惯呀?”   “有吗?……哎,看不惯我也习惯了,见怪不怪了。不过这个挺适合你的,还是朴素点好,记得你以前穿上警服,可比梁局长还拽……”   杨红杏一伸臂,动动懒腰,损了简凡一句,听得简凡一时分不清是褒是贬,不过倒听出来杨红杏并不介意,也跟着不在意了。   对于简凡,瞥过几眼端坐的杨红杏,俩人之间的那份熟悉还在、生份同样也在,不过理解仍然在,所不同的一点,挽着马尾短发的杨红杏变得朴素了很多、庄重了很多,不过和同龄的女人比,也土了好多。在经历那一次劫难之后,很难从这张忧郁的脸色看到真正的笑容,因为缺少着笑容,总是让简凡觉得杨红杏太严肃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有点土气兼严肃的杨红杏,简凡反到觉得心里悬着的石头,落地了。   而这个时候对于刚刚下车伊始的杨红杏还是带着几分新鲜和兴奋,俩人像往常一样拌了几句嘴,反倒缓和了,驶出的车站,大早上已经有来来往往晨练的人,拐上旱西街红绿灯下刚停,杨红杏指着几幢新修的楼宇说着走的时候还没有,修得可真快。回头看简凡,简凡却是不以为然的样子,解释着说着这几个月天天街上逛着,现在地皮价格这么高,开发的地方多着呢,抬眼看红灯还有三十多秒,简凡弱弱地转着话题问着关心的事:“哎……还去不去北京?”   “去呀。”杨红杏一说,简凡心里咯噔下,不过马上杨红杏又补充着:“十月份再去一趟拿学位证,这几个月连放假带实习。”   “拿了学位证以后呢?”简凡又问。   “找工作,成家,然后……然后就你说话了,瞎活呗,还能怎样?”杨红杏道。   “和谁成家,想好了么?”简凡伸着脖子,眼睛瞪得老大直瞪到杨红杏面前,大有舍我其谁的意思。   杨红杏迎面哧声笑了,一把推开简凡凑上来的脸,陌生感被冲淡了几分,杨红杏笑了笑剜了简凡一眼:“你瞎操什么心呀?工作还没着落呢?……哎,以前想着硕士多么牛气。等读完了才发现自己还是一无是处,现在一大早在北京乘地铁,里头一多半是找工作的,哎……”   听着杨红杏的唉声叹气,简凡莫名其妙喷了句:“你终于看到现实的残酷了吧?那多好,省得你心野了不想回太原了。”   噢,杨红杏看着简凡放了手刹起步,听着这家伙舒着长气的说话,心下一凛,多少有点摸准简凡的脉博了,看这家伙从自己说毕业回家开始态度就有所转变,一大早就殷勤的扛包来了,估计是人回来了,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落地了。一念至此,杨红杏侧头看看简凡现在的样子,实在和以前那个帅帅的、坏坏的样子擦不着边了,不过对于这个褪去浮华的本色样子,杨红杏倒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笑着问着:   “简凡……这几个月,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有啊,能有什么事。”简凡很肯定地说了句,这若干个月,咱就没犯过事。   “不会吧,那你这几个月在太原都干什么了?”杨红杏审问一般。   “卖盒饭……在人才市场,专卖给你这种找工作的人……”   “少来了,还有呢?”   “卖肉,卤酱肉。”   “还有呢?”   “还有就是每周按时去看妈,妈现在身体调养的不错啊,以前消化不好吧,现在你让她顿顿吃卤肉都没问题。”   “你就不能说点有用的呀?净废话。”   杨红杏虽然心里多少有点感动,不过嘴却不饶人了,剜了一眼,这明显是没有审问出自己想听到的要点来,而且看着简凡还是如此婆婆妈妈、事无巨细叨叨的样子,多少还是有点生气。   “什么叫废话!?妈好,你妈好,我妈也好,我也好,家里一切都好。什么还能比这个重要?”   简凡义正言辞的噎了句,噎得杨红杏没脾气了,话又返回来了,杨红杏有点耍小性子一般:“谁说这个了。我问你瞒着我什么事了?”   “瞒瞒……瞒什么瞒?”简凡怏怏不乐地翻了一眼,不管怎么说自己是清白的,辩白着:“我现在早脱胎换骨、重新做人了,别把什么道听途说的烂事往我脑袋上扣啊,你看我这样,明显已经回归劳动人民行列里了,都这样了,你不会还怀疑我花心吧?”   “噢……”杨红杏笑了,事实俱在、言辞凿凿,不由得她不信了,不过杨红杏关心的好像并不在于此,装模作样的看看简凡,评价了句:“这个我倒不怀疑,一看打扮就知道过得不怎么样,是不是经济问题导致你缺乏花心的成本呀?”   “嘿嘿…哈哈……”简凡扬着头笑着,注意到看着前方的路,拐进了小区,笑着道:“别说我呀,其实你也一样。”   “我……我怎么了?”杨红杏奇也怪哉。   “女为悦己者容嘛,你穿得这么老土,明显也是缺乏悦己者呗。”简凡吊儿郎当地说着。   “死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杨红杏笑啐了句,简凡也笑着。到了楼门前,车嘎然而止。   俩人跳下了车,简凡忙着开后厢提着俩大包,杨红杏在后面帮着把手,又回了故居,只是让杨红杏稍稍诧异的是,简凡居然有自己家门的钥匙,上了三楼像回家一般,比自己找钥匙开门还利索,边把东西搬进了家里边唠叨着说着:   “……妈去公园边舞剑了啊,一般七点十五左右回来,她们工会上班时间卡得不严,有时候就不去了。有时候溜达逛街买上菜才回来,没个准……对了,你饿了不?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先坐着,喝杯水……”   说着手也不停,手脚麻利地把东西放杨红杏的房间里,抽着杯子倒了杯水,等放到茶几上简凡愣了愣。杨红杏枯坐着,眼光凝视着,像是第一次、或者最后一次看自己似的凝视着,人消瘦了许多,不过神采奕奕;以前在这双眼睛里能看到爱慕、能看到骄矜、也能看到点跋扈。而现在什么都没有,清澈得像一泓水、一捧泉、一弯月……   “哟……这是不是传说中的脉脉含情呐!?”   家里没人,简凡眼一笑,舌头环着嘴扫了一圈,弱弱地凑上来调戏了句。却不料杨红杏眼一瞪,手一推,嘴里叱着:去。一把把准备补个拥抱以慰相思的简凡推过一边。简凡一下子被这忽冷忽热搞得失望不已。就见得杨红杏端着水,瞪了一眼,沉声问着:   “再给你一次机会,到底瞒着我什么,你电话里不说原谅你,见了面也准备糊弄过去?”   “真没有什么,我现在清心寡欲。一心想着致富奔小康呢。”简凡辩白了,有点生气,这次要是怀疑自己怎么着了,真是冤枉,净想了,没干成。   “哼……装吧,我问你,房子呢?”杨红杏叱了句,眼里含着几分威严,像那时候督察问话。   “哦……这事呀。”简凡脸色一凛,心一沉,胸前到后背直发冷。被杨红杏那双眼睛盯得发冷。不闪不避地说了句:“卖了。”   如果因为这事掰了,那就滑天下之大稽了。不过如果真因为这事掰了,那简凡倒觉得还真没有什么可惋惜的了。一直觉得杨红杏和其他女人不一样,所以在俩人相处的时候尊重多于戏谑,此时看着杨红杏几分失望的表情,倒觉得自己这双眼睛终究还是看不透女人心思究竟是怎么想的。难道就因为那幢房子,会和我说分手!?   失望!杨红杏眼中蕴着一份深深的失望。   失望!简凡莫名地升腾起一股失望,甚至于比杨红杏眼中的失望还要更甚。   哎……声长叹,半晌杨红杏看着简凡被人揭破伤疤般的糗色,印证了梁舞云的话,没有说什么,起身回到了房间里,听见悉悉索索一阵声音,去而复返的杨红杏手里拿着本存折本,红色的,直塞到简凡手里。很正色地说着:“……卖就卖了吧。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舞云说你过得很难,店被人砸了一通又勉强开起来了,打过几次电话你都是忙着送盒饭……我不是生气你卖房子,我是生气这么大事为什么也不告诉我一声,有难处了别一个人撑着……这是我攒的钱,你拿着应应急吧。”   塞进了简凡手里,弱弱地失望的坐到了沙发上,简凡愣了、傻了、糊涂了,心忽冷忽热,一刹那间被感动得几乎感冒了一般打着摆,站在茶几边上,看着杨红杏坐了下来,自己轻轻翻开存折本,三万八千块。好大的一笔巨款。看看数目,又看看杨红杏瞥过来的双目,脸色很严肃、很沉重,像是还有难处一般叹着气,绕了几步,扶膝直背坐到了杨红杏身旁,侧头直愣愣地看着杨红杏。   “不够呀?”杨红杏问着,很关切。   “嗯,不够。”简凡点点头。很有难色。   “我只有这么大能力了,我们家穷得就剩这座房子了,我总不好意思把我妈房子给你抵押上吧?”杨红杏也有点难为了。   “噢……那我就…凑和着花吧……”   简凡压抑着心中瞬间腾起来的激动,在杨红杏似乎因为帮不上忙而有点落寂的眼中,看到了那久违了的温情脉脉,把这笔巨款装模作样的插进口袋,郑重地拍了拍,然后伸着手,黯然的杨红杏自然而然地握了上来,眼光,四目相接;心灵,冲破阻隔;这一刻,让杨红杏感觉到了那双已经有点粗糙的手心,仍然有着温度。仿佛又一次需要俩个人在患难中共同牵手走过。   收下了,没客气,杨红杏很高兴。俩的关系处得很奇特,没事了你噎我一句,我呛一句,谁也不说好话。真正有事了,反而齐心协力了。   正心里高兴的杨红杏看着简凡。却不料没有得到一句感谢,简凡的眼神由慎重转向了一种怪异的凝视,像在审视眼前的人,然后表情渐渐地带上了几分微微笑意,另一支手轻佻地端端杨红杏的下巴,稍稍扬头的杨红杏躲开来对这个轻浮动作有点不悦了,正要横眉冷对,却不料这货开口了,很深沉地说着:   “杏儿,我其实是准备人财兼收的。钱收了,人你什么时候给我?”   说完了,然后深沉地凝视着杨红杏,像是说一件非常非常重大的事情。   你……杨红杏被说得一愣,尔后猛地使劲捶了简凡一把,一下子被糗得面红耳赤,边笑边擂着再也憋不住开始嘻嘻哈哈大笑的简凡,俩人推推搡搡打弄着,简凡左躲右闪,脑袋低着一拱,把杨红杏拱得斜斜躺到了沙发上,这天赐良机岂能错过,就见得简凡几分色急地直压上来,双臂支着、脸对面把杨红杏困到沙发上,然后给了个期待的眼神,地球上的女人都知道要干什么,不过杨红杏却偏偏不让简凡干什么,紧紧地咬着牙关抿着嘴,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呵呵的笑声成了闷声笑,就是不让简凡如愿。   “哼……刚进门就搞得我这么感动,不激吻一下哪行!?这么好的妞放过了那可真是作孽……嘿嘿……”   简凡谑笑着说了句,来了个霸王硬上嘴,直吻了上来,看来是收了钱还真有点不满意,人也不放过了。   杨红杏咯咯吱吱笑着故意躲闪着,闪了两闪,或许是不介意这样的轻薄,或许是也有和简凡相同的期待,被简凡的嘴捉住,顺势揽着简凡的脖子,俩人直躺在沙发上,人抱在一起、臂绕在一起、舌头搅在一起……哧溜哧溜,像美食文火慢煨到了时辰,耳边是轻响、满屋的馨香。   一瞬间的感动冲破俩人之间的阻隔。吻着的时候才感觉对于彼此的渴望是如此地急切,也同样是吻着的时候,才能感觉到对于彼此的依恋是如此地深,惯于以侵略性眼神审视或者惯于表现凌驾于人之上气势的女人,在被侵略、在被凌驾的时候,往往表现比普通女人还要享受,简凡在这一次强吻中顿悟了,对于桀骜的杏儿,需要征服,需要毫不客气地凌驾在她之上,你越强势她就会越温顺,反之你越温顺那么她就要强势。   以前是她强势,今天开始,从现在开始,要逆转了。   吻着,简凡把那条小香舌吸吮着,有点饥饿难耐想整个吞下去的感觉。唇齿间的馨香超过了任何一种美食能给予人的味蕾刺激。   吻着手就不老实了,轻车熟路的从腰间直往上蹭,蹭到了后背胸的位置杨红杏全身一悸,跟着狠狠咬了简凡一嘴,简凡动作一停,睁眼看着杨红杏那双很有穿透力的眼睛。因为紧张、因为激动,但同样还保留着矜持的眼睛,干脆来了个更猛烈、更下流、更直接的动作,扑声轻响扯开了罩罩,杨红杏惊呼一声,拦也拦不住那双咸手毫不客气地直伸到了自己胸前,一伸进去,一摸二揉三搓还不带客气了,俏而挺、小而娇的乳,顿时被摧残得变了形状。   一脸坨红、两眼羞色、三番抗拒、四目相接、五指轻弹、六欲迷乱、期期(七七)艾艾之后,连胸衣也被扒(八)开了,杨红杏在扭捏着。扭捏的原因是小腹部位被一根不知名的东西顶得生疼,上衣扣子被扯开,内罩早不知被扯到了什么地方,嘴被虎吻堵着,突如其来迸发情欲让杨红杏霎时感觉的难受在激吻下、在抚摸下变得慢慢成了享受,成了迎合。   在情浓意蜜的时候,在简凡咸手已经伸进杏儿腰里的即将触摸到目标的时候,在俩人迷醉着都懵然无知的时候,门钥匙轻响着,跟着门嘭声猝不及防地开了,俩人的动作一停,跟着是简凡手触电似地直往外抽。杨红杏一惊,下意识的搏击动作出来,膝一抬,简凡哎哟一声骨碌碌从杏儿身上滚落下来……   再然后,开门的丁伯母瞠目结舌。手里的钥匙吧嗒一声,掉在地上。俩个眼珠也差点跟着掉下来。张口结舌地看着简凡爬在自己闺女身上滚下来,骨碌碌滚到了沙发下,女儿一个鱼跃起来了,俩个人一脸糗样,讪讪站着整整拉乱的衣服,闺女还一脸羞红弱弱地叫了句:“妈……”   叫妈的时候,脚动动把乳罩踢到了沙发下,尔后狠狠地踩了简凡一脚,简凡疼得呲牙咧嘴,不过又不敢发作,扮着苦笑的脸看着丁伯母,那样子说多尴尬就有多尴尬。   “哦……我要上班了啊,你看我这记性,我怎么回家来了……”   丁伯母扮了个很假的恍然大悟,只当没看见,转身出去关上了门,摇着头,一脸笑意地漫步下了楼梯,像完成了某个心愿似的笑意。早看着这一对儿女眼热,一直觉得俩人唱不到一个调上,看来今天终于唱到一起,走了几步又有点后悔,今天不该思女心切回来的太早了;出了楼门又开始后悔,连钥匙也没拿。   屋里,简凡和杨红杏尴尬地互看着,半晌杨红杏看着简凡偷笑一低头。有点脸红扣着衣服,边扣边埋怨着:“都怪你……都怪你……”   “你都没听见你怪我行么!?……要不干脆继续?”简凡嘿嘿笑着。一副小人得志的猥琐相,还要揽着杨红杏想继续,不料这气氛却是一时间恢复不过来了,杨红杏甩袖不理会了。别说杨红杏了,连简凡被这一惊吓,某个部分也迅速萎缩了,心怀鬼胎地暗叹着时运不济,弯着腰捡着杨红杏那本存折,上前几步斜斜地靠在卧室门口看着杨红杏换衣服。扬了扬问着:“杏儿,你这全部都给我了我,我赔了咋办?”   “赔了赔了吧,你妈就说你爱折腾,不折腾干净了你不会回头,赔了好呀,赔了你就安生了,住我们家,伺候我跟我妈。”杨红杏无所谓的口气。   “哦……”简凡听得有点感动,一直没发现杨红杏和别人的不同之处在哪里,现在才真正看清了,或许她在乎只是人,而不是其他。看着杨红杏要出卧室,简凡又笑着挡着路问着:“那我要赚了呢!?”   “赚了就买所大房子,还是伺候我和我妈,满意了吧?你妈说了,你们简家就这传统。”杨红杏几分得意,扬着眉毛,带着几分豁达,几分释然和几分认命的样子,被非礼后那种娇羞怎么看怎么惹人爱怜,看的简凡色心一动,猛地抱着杨红杏脸蛋上“叭”地亲了一口,尔后把存折“叭”声拍杨红杏手里,正色说道:“这生意有点赔本哦,还是还给你吧,花不起。”   “嫌少?”杨红杏一下子有点很难为,知道这钱对于生意来说可能的杯水车薪,不过还很大气地抚着简凡的脸宠安慰着:“别急,你缺多少。不够我和舞云他们借点。”   “哎哟,你咋就不理解我呢,我都熬了这么多年了,再连养老婆的本事也没有,也太小看我了吧?”简凡无可奈何说着,把存折推了推,拍了拍杏儿的脸蛋安慰着,同样地大气。   “真不要?别打肿脸充胖子啊。”杨红杏几分不信。   “真不要……你以为我还是无产阶级呀?你不在这几个月,一二百号人给我干活呢,别看盒饭生意小,可挣钱并不少。”简凡说着说着说得意了,一边托着杨红杏的腮边,一边得意忘形地吹嘘着:“别说养老婆,多养俩小老婆都没问题,……咝……SORRY……”   啪唧……一声,是简凡的手被杨红杏打掉了,简凡再忙着道歉也收不回这句话来,就见得杨红杏两眼瞬间如冰如霜盯着简凡,这是一块心病,她爹就这德性,诱因又被简凡这张漏嘴说出来了。   “滚……就不能看见你,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说着杨红杏拨开简凡的手拂袖而去,进了卫生间,拧着水龙头哗哗的水声响起。   简凡一阵糗笑,直拍自己的嘴巴,丫的说着说着就得意忘形说漏了。说到了杨红杏再忌讳的事上了,轻手轻脚踱到了卫生间门说着:“杏儿,我走了啊,你休息一会儿。中午我接你去看看加工场,在分水岭……去不去呀?”   杨红杏正放着水洗着脸,哼了哼没吭声。   “我真走了啊!?”简凡又威胁了句。不过威胁没见效果,杨红杏又哼了哼,嘭声踢上了卫生间的门。示威上了,很生气。   “我就说说怎么了?这是男人共同的想法,不犯法……你再给我气受,我真走了,不来了,再也不来了……哼……不理我拉倒……”   简凡脸上笑着,不过口气很生气,大声喊着,然后做了个假动作。拉着防盗门一开,嘭门一关。像是甩门而去,不过人还在屋里。   这下,奏效了,卫生间的门哗声一响,湿漉漉一脸的杨红杏不无紧张地奔了出来,一出来看着坏笑着的简凡仍然站在门口。俩人都有点捉摸不准对方要干什么,杨红杏上当了,本来着急、本来生气,却一下子被气笑了。   “中午我来接你啊,看看咱创业的地方。”简凡轻轻地说着。   “哼……不去。”杨红杏抿着嘴,否定了一句,不过一看简凡那异样的笑意,也知道这否定有多么的无力,嫣然笑了笑,点点头:“那你早点来啊。”   “呵呵……早该这样了,这样多好。”   简凡笑了,由衷地笑了笑,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做了OK的手势。开着门,这回真走了。   杨红杏直到楼道里不见简凡的身影了才闭上门,靠着门仰头长舒着气。心情也加外好了,开着卧室的音乐。一会儿水热了,宽衣解带淋浴中热气腾腾的水直冲到身上,一阵阵惬意遍体通泰,擦到胸前低头一看白生生的胸上还有几个浅浅红红的爪印,有点弱弱地不好意思的偷笑了,不知道简凡今天发了什么神经,妈要再迟来一回,怕是连少儿不宜场面也要出来,要那样的话可真糗死了……   这样,他说这样挺好什么意思?杨红杏有点没有理解,不过身上尚留着异样的刺激其中让杨红杏也觉得。这样,挺好…… 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38章 无风欲起浪   炎热的盛夏如期而至了,对于以游击战为主的食尚来说,却是冬天来了……   进了七月份,下了两场雨,又曝晒了几日,天气比小孩的脸还阴晴难测,张芸和许岳山遵照楚总的指示,密切关注着食尚的一举一动,不过越看越觉得泯然众人矣,这个简凡和凡人没什么两样,盒装份饭和往年一样开始急速地滑坡。   新世界自有的数辆餐车春秋两季日销量四千份以上,以这个数字为基准,跌破了四千、三千、两千,到了七月份上旬,最差的一天连一千份都不到,开餐车的外卖五辆停了两辆,不为别的,这天气只要一场大雨过去,一赔就是几天的利润,实在不怎么划算。偌大的新世界剩余下的销量不过六七百份。   食尚占据着大营盘街上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即便如此也没有逃脱厄运,原本临时使用新世界轮班40多人封装,日渐减少,30人、20人,直到一个人都不用了,全换上了大学城暂时退下来的外卖仔,这个不用说,是为了节约成本,养这么一个人一个月一千块足矣。而厨师也在减少,十人、八人、直到缩到六人。有的甚至两样都干,不仅如此,七月份连早餐也萎缩了一大部分,许岳山粗粗算了算,食尚大营盘店撑死了这天气三千份多一点,六辆外卖车顶多两千份,满打满算五千份出头不得了。   生意时节不好,谁也是捉襟见肘。而且风闻七月六号的那场雨,一下子把食尚大营盘店的一千多份搁置到了店里,当垃圾处理拉都拉了一车。这消息对于巴不得食尚倒霉的新世界一干人来说,无疑是这个盛夏里最让人振奋的消息。   现在呢,倒没人找食尚的茬了。多少有人暗自庆幸亏是把食尚引到新世界里了,别的不说,一楼的快餐稍稍跌了点,可二楼的自助餐还是那么红火,主要针对附近写字楼朝九晚五上班一族的自助餐,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而且许岳山学着简凡的本事,趁着这空子把食尚留在新世界的厨师以日薪的形式招过来干活。消夏的时节晚上出餐,食尚里这些冷拼热炒都拿手的厨子正好空闲时间派上了用场。这办法不错,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得到了楚秀女的频频点头认可。   简凡倒没有什么动静,不管是度量大想得开还是就想不开也无话可说。反正是没什么动静。   这一日午后自助餐厅里许岳山和助理张芸交头结耳的说了半晌交换了交换意见,张芸回头便上了六层总经理办敲响了楚总的门,进门见得楚总刚刚午休起来,精神颇好,开口就问着:“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呵呵……许经理说呀,食尚的销量今天已经跌破五千份了,厨师又减了一个人,算不算个好消息。”张芸笑着,有点幸灾乐祸的味道。楚秀女从休息间出来了,边拢着头发边笑着说着:“当然算……哎,对了,简凡这些天骚扰你了没有?”   此骚扰非彼骚扰也,当然是指简老板追着合作协议的事,这事搁浅之后就一直搁着,张芸摇了摇头答着:“自从二号叫嚣了一番再不和新世界合作了之后,就没见着人。楚总,他话里的威胁味道很浓啊,是不是这次真把他惹了?”   “是吗?那他得先化险为夷才有资格威胁别人呀?”楚秀女乐了,没理简凡这一茬,很揶揄和得意的口气。在生意场上没有朋友只有利益,这一点看来楚总把得很准,说话着又想起简凡手里的杀手锏,好奇地问着:“那卤酱肉呢?”   “嗯,还好,咱们这儿勉强供应,可能实在产不出来,量一直上不来。”   “那建南路那边呢?”   “我看过两次小生意挺红火。口碑很好,不过呢,也只能是个生意,税苑小区周边有三个小区,流动人口不大,虽然保证了客源立于不败之地,但也成不了规模,立于不败之地的时候,同样也把自己立到了不胜之地。”   “聪明……这个土包子,把个什么劳什子配方捂得紧紧的。”   楚秀女现在虽然有点坐壁上观的意思观察着食尚,不过对于简凡这份卤酱方子的兴趣却是渐渐浓了,而且对于简凡这种小富即安、小财即满的小市民作态很不满意,想了想又是征询着张芸道:“张芸,你给我想个办法,咱们的态度是不介意和他们合作,但是……注意,但是得把快餐和卤酱肉生意绑到一起,最好呢是实现双方资源共享……我当初怎么没发现这东西好吃是好吃,居然这么稀罕,好几个朋友问我从哪儿挖到宝了……咝……”   张芸眼前浮现那张带着疤的脸。明显地很难为,估计新世界拖来拖去一直搁着合作就已经把人惹了,现在再回头谈,那话可没地儿说着,想了想这事颇为难办,就即便是不难办遇到简凡这么个难缠的主也变得难办了,摇了摇头回复着楚总,弱弱的说着:“楚总……这个,难了吧?恐怕坐到一起的机会都不多了,现在这个样子……”   “哎……”楚秀女不以为然道着:“脸皮不厚你生意就做不到家,再撑一撑,没准他就主动找上咱们了,不管找上你还是找上我,咱们统一口径,可以把这个意向先告诉他……七八月份要多下几场雨,别说赚钱,我怕他赔都没得赔了。对了,你和许经理接触一下食尚留在咱们这儿的厨师,私下里问问愿不愿意,愿意的话聘到咱们这儿来,他要是真翻不过身来,这帮厨师咱们倒是能接收了。”   楚秀女看样一副志在必得的神情,看样并不介意从竞争或者合作方渔利,张芸没敢泼凉话,轻轻地应了一声,出去了……   …………   …………   建南路、税苑小区南三百米;黄昏的时分这里陆续上着客,倒比炎热的中午还要热闹。   大饭店卖得是品牌和广告,而小饭店呢,卖得就是口味和口碑了,开业了十几天偶而有进店尝尝鲜或者买份卤肉回家调着吃的居民,倒是颇觉得这口味还是蛮不错的。一来二去,倒渐渐地赢得周边居民的认可了。   这不,沿着店门排了一溜各色的车,现如今的懒汉多,只要小店的口味好,就这小区里懒得做饭的男男女女特别是年青的一对一对,就搁这儿凑和了,凑来凑去,食尚这小店倒是经常满座,你要来得不是时候,没准还是稍等一会儿。   一辆桑塔纳一辆红色的雪佛莱看样今天的运气不好,车行了数十米才找到停车的位置,下车第一位就是何芳璐,跟着下来的是九鼎休闲酒店的蒋总和副总张凯,另一辆车里下来的是市侨联陈主席,这位陈主席在圈子里是鼎鼎大名,据说文革前搞外调、文革中搞串联、改革一开放又是搞侨联,一辈子没有什么建树,可几样工作性质倒让他走遍了大江南北,老了老了成名成家了。   什么名呢?好吃!什么家呢?美食家。   这十几年又是外调、又是串联、又是寻亲、又是招商,陪酒陪吃陪游玩,这美食家的功力也愈见其深了,单看人家这低头不见脚尖、抬看不见脖子的架势,那功力就不是一般人练得出来的。   蒋九鼎这一行怕是冲着卤煮肉而来了,生怕自己这三人品尝有所误差。专门把吃货陈主席请着来了。四人一行进了店里,又是不凑时候,操着四川口音的服务员客气的让着座,解释了一番说着暂时还没有座位。得稍等一会儿。   这蒋总呵呵一笑,不介意带着众人坐下等着了,反正就冲着卤煮肉来了,据陈主席说在六十年代太原卤煮肉还是颇有名的,其中以罗家酱坊的最地道,不过罗家一脉绝嗣之后,加之文革开始后各类物资奇缺,那时候一日三餐都有点问题,何况这等大块朵颐,等改革一开放市场再恢复的时候,这东西早已绝迹了。此番听着蒋总一介绍,兴趣也不小。   这不,九鼎酒店来的仨坐着等的时候呢,陈主席拖着有点臃肿的身子来回在店里巡视一番,对于这种吃中大师来说,并不忌讳是酒店的还是小摊的吃食,往往是先观其色、再嗅其香、最后才细细尝之,站的功夫,让蒋九鼎几个可笑的是,这主席一点也不顾身份,捻了卖肉案子上一小块切牛肉倒先尝了尝,等服务员来喊有座位了,陈主席随着众人上二层,边走边乐呵着说着:“地道。这牛肉没用淀粉煮,原汁原味……哎小蒋,这是四川口味呀?净是辣子……”   “陈主席。”何芳璐更正着:“店里四川人多,不过做工在分水岭食尚加工场,地地道道太原做的,应该是有所改良了吧?”   “嗯,有可能,现在川味太流行了。”陈主席说着。   二楼大厅的四五张桌子都坐满足的吆五喝六的人,屏风隔开的几个小包间四人进了其中一个,点菜倒也简单,都不是冲着吃来了,陈主席直接拍板了,得,你的卤酱味道,一样来一份,多切一份小黄瓜,不要调,卤煮肉四份。   这是品美食的必要步聚,或用清水、或用黄瓜之类的清嘴,以防自己尝到的几样味道混淆,闲聊的功夫很快菜便上就了,深色的酱牛肉、肥瘦相间的猪头肉、肉层晶莹的猪手切块、还是切得细细长长的耳丝。伴着四份热气腾腾的卤煮肉,香味霎时弥漫开来,陈主席鼻息一动深吸着空气,说了句:“嗯……很像。”   深绿的香菜叶子、切花的蒜苗片子、漂着红油花的汤色,一翻搅浮起几块肥瘦相间连着皮的块肉,足有一指宽三指长,何芳璐看着这东西,做了个呲牙咧嘴的表情露着银牙,没敢动勺。这么大块朵颐可得点豪迈的勇气了。   陈主席呢可不忌口,先观后嗅,品了品汤味,脸色挂喜,直接一大块囫囵吞下嚼着,肉还在嘴里,含糊不清的评价出来了:“嗯,不错……很不错,很像老坊那股味。”   “嗯……嗯……”张凯吃着,也是一大块嚼地嘴里,只点头没有说出话来,一嚼一脸肉跟着颤,那样子和肉质差不多,猪脸肉。   反观蒋九鼎的吃法就文雅多了,先品了几口汤,挑着块肉细看看是否有猪毛的残留,毕竟这食材是猪脸肉。其实连做饮食的蒋总也想不通。这些食客就是贱,不就几块猪脸肉么!?怎么着就这么追捧涅!?直到确认无误之后才轻咬了一口瘦肉,入口汤汁的味道颇浓,捎带着肉味也跟着鲜美了。多少知晓其中的详情,蒋九鼎也知道这功夫全是卤汤上,有这锅汤,你就扔猪身上那个部位的肉都是这种味道。   这就是差异,蒋九鼎尝得心里的黯然又重了几分。   “凉卤不少,可热卤以这家为首。”陈主席风卷残云的吃完这一小碗份量并不多的卤煮肉,挟着几大块牛肉又吃上了。   “热卤?有差别吗?”何助理问着。   “当然有……凉卤讲究味道在料上,必须重料才能透过肉层,卤汤是不能食用的;而热卤讲究在汤上,味道就化在汤里,配料的难度更大。不过你配好的话,扔什么肉就无所谓了,就这汤,你就煮出五花肉来。照样是汤鲜味美……哎小蒋,罗家有后了?这汤可比你们九鼎高出一倍不止来啊。”   陈主席边吃边说着,看样评价不低。蒋九鼎侧视了张凯一眼,张凯频频点头称是,何芳璐看着众人都品尝,也尝了尝汤轻咬了块瘦肉,尝着味道确实也可以,也在频频向蒋总点头,蒋九鼎这确认味道了,这才征询地问着美食家道:“陈主席,您老确认确实是罗家老坊的口味?”   “嗯……差不多。”陈主席边吃边说着,就这吃相恐怕也假不了。等闲的东西还入不了这大家的口,想了想解释:“当年罗家老坊我尝过,卤、酱、熏、糟、煮、焯……传说是六味冠绝,卤酱味常见,熏味少见、糟味难见、煮味很难见,而焯味呢,几乎是见不了。煮里很出名的一种就是卤煮肉……当年别说罗家酱坊,就清徐、介休再往南的云城,这卤煮肉的味道都是很出名的……”   “糟?焯?这有什么说道?”张凯问着。   “呵呵……年轻人,这你就见稀罕了,听说过糟鹅么?糟鸭脖么?是用纱布裹着食材,酒拌着料水和香精淋均匀之后,糟制出来的,以苏州的糟鹅为首,罗家几代厨子,这东西对于他们很容易……不过焯味就难了。”陈主席道。   “什么是焯?”何助理问着。   “就是开水烫的意思,这个主要指花馔,其他东西好做,可花馔更难。不但手法奇巧,而且食材难觅,即便是有食材这花时也短……这个现在好像以咱们桂园的为首,上次陪华侨到桂园碰着口福了,一桌花馔花了一万多,呵呵……物有所值啊,那个有位花大师,豆腐雕花一盘子里雕了一百零八朵,更奇的是,一百零八朵分七种不同的味道,这一道绝,就叫百花争艳……看着那东西,你不忍下筷了,太漂亮了……”陈主席又犯老毛病了,扯来扯去扯到了奇闻轶事上。   这么说,倒是愈发地认可了,何芳璐、张凯互视着,都看着蒋总,饮食里可做的东西很多,俩人也有点不理解,不知道这位蒋总是对那人怨念颇深呢,还是对在白切肉上栽过个大跟头怨念太深,一直念念不忘罗家酱坊的口味,听得陈主席侃侃一解释,蒋九鼎好奇地问着:“那么。陈主席,您说有没有可能有人真把罗家的手艺学全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除非是罗家的嫡传。”陈主席斩钉截铁地判断道,筷子指指点点,颇有大家之风地说着缘由:“厨师、厨师,为厨易,成师难呀……三分勤快带四分名师指点再加上三分过人悟性,才有可能自成一家。这里你没有一二十年的功力,那锅老卤老汤怎么可能熬得出来?特别像罗家老坊这种独门之秘,就即便你有那功力,不知道人家真正的配方也是白搭,中餐和西餐可不一样啊,配料上差一份、火候上差一点、手法上差一点,出来可就迥然不同的两种味道。”   蒋九鼎一听反问着:“陈主席。那以您说来……这东西,还有您尝过的什么百花争艳,又从哪里来呢?”   “哟……是啊,这东西……对呀?从哪里来?”陈主席突然发现无法自圆其说了,既是罗家口味,既然又有几味同时出现,而自己又信誓旦旦不可能有罗家亲传,那么这东西就无从解释了。想了想又给了个其他可能的解释:“要不就是有其他高手,把川味的卤味改良过来的……不可能呀,虽然这味道进了辣味,可是地地道道的大原吃法,应该是把太原味改良成了川味……不对不对,看这卤猪手,绝对不是川味,川味的切开后卤色能深到肉层里,而这儿几乎还保持着原色……咦?耳丝是蒜逼出来的味道,倒有点像白切肉的,邪门……”   把个吃家陈主席难住了,卤煮肉连带几样卤酱味道,层层不一,有的入口绵软、有的入口清脆、有的入口浓香、有的后味余韵,几分卤酱肉有嚼头亦有尝头,不管你大块朵颐而是浅斟细尝,都别有一番风味,陈主席是边挟着黄瓜清嘴,边尝着几样不同的卤酱味道,吃得是惬意之至。现在到明白为什么小店的生意如此红火了,就这味道,想不红火都难。   “嗯…嗯…大有罗家的遗风啊。当年罗家就是不管贩夫走卒还是紫衣显贵,都上得了桌入得了口,这味道就上大宴都拿得出来……”   陈主席尝了一遍,脸色见喜,刚放下筷子,又觉得意犹未竟,不过想起来意来了,问着同行的仨人:“哎,你们在这儿发什么呆?问问老板不就知道了,是不是姓罗?”   三个人,都笑着摇摇头,在这个难题中,恐怕没有人比蒋九鼎更知道答案了,看着陈主席笑了笑说着:“呵呵……陈主席您可走眼了啊,绝对不姓罗也不是罗家的嫡传更不是川味,传说还是有误的啊。据我所知,罗大御厨不是卤、酱、熏、糟、煮、焯六味冠绝,而是十六味,具体是我搞不清楚,不过呢,这位传人要出山了,说不定这位大家在太原要独树一帜了。”   “是么?小蒋你认识呀,什么时候给我引见引见这位大家!”陈主席乐了。   “不是大家,是冤家!”   蒋九鼎摇摇头,带着几分无奈的口吻,还有几分金石美玉置于眼前而不可得的遗憾。   …………   …………   “老板,再来煮肉。”   “老板,两杯杂啤……”   “切俩猪手……”   “嗨,怎么还不给我们上菜……”   “……”   中西广场的西北角,沿着街上人行道规划的消夏啤酒摊,连占了三个摊位的食尚格外引人注目,清一色的厨师白装、清一溜的不锈钢餐桶、清一色的玻璃消毒柜,比当年简凡和黄天野在这儿搭摊卖杂碎面的水平可提高了不止一个档次,唯一没变的是黄天野还是腰里挎个包,一脸笑咪咪拉客数钱那德性。   夏天的广场之夜是最热闹的,场中央的喷泉一俟整二十时便响着音乐喷了会,喷得这会儿穿着大裤衩的大人小孩都不躲着,喊着叫着一群人在嬉戏;更多的是三朋六友相邀着端着大杯的杂啤对喷一会儿,尤其是啤酒摊一直能红火到零点左右。   这里,也是一个天然的市场。来来往往的消夏人群就是巨大的消费群体,嘈杂的人群总不缺被路边小摊的便宜货、被兜售光盘小饰物的小商小贩和被卤酱肉摊吸引而慷慨出手的人,食尚的这个摊上,五大桶杂啤流水介的放着,七个厨师刀案不停,四个服务员来回穿梭,勉强地应付住了如潮的客流。   “这边……把这个热闹场面照上……那儿……嗨,黄老三,把帽子戴正,别跟着耍猴的样!?……灯光,把灯光往上扯扯……”   某人在大喊着指挥着,黄天野收钱的间隙忙着支应几下,是薛老大。带了三四个持相机、摄像机的大小伙忙着在拍摄卤酱摊点的红火的场面。   其实不用拍,这儿哪个摊点都红火,即便你不坐在这个摊上想吃卤酱肉都没问题,摊主立马就给你叫来了。   “哎哟……这个不行啊,还得有个什么名头……”薛翰勇看着红篷摊点,有点犯难。   “没事,薛哥,回头PS一个……”有个挂机的说着。   “成……整像点啊,要不我没法给老板交差。”薛翰勇摸着手机。有人拨电话,说着要走,这位说话又追上来了:“哎哎哎薛哥,那我们那钱……那个……”   “哎呀,你给薛哥当推当托,什么时候少过你的报酬了,等一会儿。一会儿咱们边吃边商议……”   薛翰勇说着,电话扣到了耳朵上。喂喂喂了半天朝着指示的方向奔着,直奔到广场边上才看到黄老三那辆吉利里,简凡从车窗里伸着脑袋招手,一奔上前来,看着车里还有一妞,笑着损上了:“老二,你丫泡妞还不开个好车,开上黄老三这破吉利,多掉价……哟,这,认识啊……”   坐到车里的薛翰勇一看副驾上那位,隐隐地面熟,想了想恍然大悟:“哦,想起来了,小费结婚,您去过。”   正是杨红杏,笑着大大方方介绍了一番,这一寝室四个贱货德性差不多,薛老大凑到杨红杏跟前问长问短倒把正主简凡的扔一边了,简凡看得咳嗽了几句,沉声提醒着:“老大,不要钱了?”   “那怎么行?白使唤你大哥呀?”薛翰勇一听,暂时放下那妞了,注意力被吸引过来了,介绍着:“今儿先来了五六个,网上推的、报上推的、传单推的,基本给你推全乎了。”   “人行不行呀,别蒙我钱啊。”简凡有点警惕。几个兄弟话都忒大,有时候你分不清真假。   “切……”薛老大不屑地说着:“我们手下都是专业的托,敬业的推手,芙蓉姐怎么出名了,那是推出来的;售房市场怎么这么火,那一半都是我们自己雇的托。不管你什么生意,你得炒作,是不是?你得相信哥,哥手下的都专业炒作团队,没人要的破房能给你炒成抢手货。炒作这么个什么卤什么肉,小菜一碟了吧?”   “卤煮肉,哥哥哎,我对你专业精神很怀疑啊。”简凡纠正着,杨红杏看这俩货在商议,掩着鼻子直笑。   “啊对,卤煮肉……把你猪肉炒作成人肉都没问题,信不?”薛翰勇不容置疑地拍着胸脯。   “那我要求是得扯上点有板有眼的典故,你得说出来人信啊。”简凡指摘着。薛翰勇早有准备,凑上了解释着:“没问题,只要你拿钱……慈禧太后西逃路过太原,对吧?谁敢保证她没有尝过卤煮肉呢?咱们省土皇帝阎老西在这儿坐镇几十年,谁敢保证他不喜欢卤煮肉呢?对吧?……咱们省的文化名人傅山,就是个美食家,连水浒传里都有‘赶碗头脑’的话,这头脑就是傅山配了两味草药黄芪和良姜流传下来的,对吧?卤煮肉说不定也是傅山不小心发明的对吧?可口可乐还是搞化学实验无意中发现的呢?对吧……你放心,回头我找俩枪手,给你们编个七律,保你流传好几个月。”   杨红杏扑哧下笑了,简凡也听得这丫离谱得很,不过丝毫不怀疑搞房产的薛老大有这本事,现在这年头就数房地产里的人最能瞎吹瞎折腾了。摸着手里的手包拿手里又问着:“老大,报纸上没问题吧?”   “没问题,有偿新闻,只要你给钱,我们都熟人。”薛老大说着。   “哥哎,别一口一个钱,多俗呀,咱们兄弟们感情还要不要。”简凡道。   “谁说不要了,可没钱办不了事呀?你让哥拿嘴给你吹呀!?”薛翰勇苦着脸。   “得得……先给你三万,就按你的预算来,这第一阶段的钱啊,你先吹着,看情况我再给你指导方针……省着点花啊,花脱了你补……”简凡把三叠钱拍到薛老大手里。薛翰勇乐滋滋地接着,眉目堆着笑意揣兜里,还有点不放心地警告着:“别赖我账啊,这次我可是把我认识的关系倾巢出动了,这么多人吃喝拉撒我可赔不起……”   “放心吧,我赖谁的账也不敢赖你的账……哎等等,还有一件事,最好别告诉你女朋友啊。”简凡拉着要下车的薛老大,薛翰勇一听不解了:“什么个意思?”   “哥哎,你别犯糊涂啊,你女朋友何助理对咱卤酱制品兴趣很浓嗳。万一她因为这个纠缠上我,万一我那个……我担心您的名节问题啊。”简凡隐隐晦晦地说着,杨红杏在侧头做势捅了一拳。   “对……提醒的对,我得防着点,不能让她知道,免得遭你毒手……”   薛翰勇“啪”声关上门,接受了这最后一个建议。   摁上的车窗,简凡回头看着杨红杏,不料此时杨红杏也正看着他,俩个人都是忍俊不禁,相视而笑,准确地说回来这十几天,俩人经常发生这种莫名其妙地相视而笑,或许都在那种心情的沉闷的压抑得久了,简凡有点忘乎所以,杨红杏也忘了毕业之后接踵而来的求职、工作之类的烦心事,从绵山到王家大院、从晋祠到西山公园、从天龙山到双塔寺。简凡拉着杨红杏是疯吃疯玩,早不务正业了。   “你笑什么?”简凡笑着问,不客气了。   “管得着么?那你笑什么?”杨红杏回敬着,也不带客气。   “我在笑我熬了这么年,快修成正果了呗。”简凡发动着车,鸣着笛,驶上了街道。   “美得你!?……”杨红杏知道简凡所指,笑啐了句,不过对于俩人刚刚的密谋还是有所不解,有点疑惑地问着:“哎简凡,就个卤煮肉。值得投资这么多吗?能挣多少呀?”   “当然值得,别小看这卤煮肉,光熬这锅卤我前前后后学了一年多……嘿嘿,就指这猪肉换媳妇呢。嘎嘎……”   简凡嘿嘿哈哈没正形的笑着。杨红杏拳头上来了,擂了两下,笑骂着简凡没个正形,想得美之类的话,说这些诨话怪话杨红杏本来就说不过简凡,这些天俩人在一起免不了满耳都是这些暗示之类的话杨红杏当然明白这货的心思,而自己老说这想得美之类的话,莫非这其中也有某种暗示?   不过呢,杨红杏可不像其他妞那么容易感动,简凡侧眼瞥过几次正坐着的杨红杏,忍不住舌头舔舔、心里痒痒、小腹胀胀,分水岭交给了大槐主持、新世界那边有水生,卤煮肉生意有黄天野和唐大头支应着。这些天就陪着杨红杏疯玩,不过有些事实在不方便,分水岭自己住那地吧,人忒多,怕人瞧着;杨红杏家里倒方便吧,又怕被丁伯母撞破好事,送了杨红杏回家几回想赖在床上不走都被杨红杏赶将出来了,每次看着杨红杏,总有点英雄壮志未酬的遗憾。   出了中西广场,一直向北行驶。闲聊了几句杨红杏猛然发现不对:“简凡……这去哪儿?”   “住的地方呗。”简凡神神秘秘地一笑。   “胡说,分水岭在南边,我家在西边,你这是往北。”杨红杏很清醒。分得清方向。   “嘿嘿……我在丹凤白鹭酒店包了一房间,五星级的哦。”简凡淫笑道。   “哎呀……不要,妈还在等我……”   听到此处,杨红杏的声音微如蚊蚋,简凡侧头一瞧,羞云飞布的杏儿。脸上难色很浓,对于俩人的关系虽然再无什么异议,不过……不过还是有那么点难为情似的,谁可知简凡早有准备,这就宽慰着杨红杏悄声道:“噢,我告诉妈,你不回去了。”   “啊?你……坏死了……”   杨红杏又羞又气小拳头擂着简凡,简凡嘿嘿哈哈笑着,一会儿又紧张地把着方向喊着危险,车行大街上打个踉跄,杨红杏也惊了下,不敢再打简凡了。   从喧嚣的闹市进了迎泽大街中段,车停在酒店停车场下,简凡下车迎着杨红杏,稍稍见得杨红杏的脸色中有几分扭怩,好像还有几分不情愿的样子,被简凡拉着,装模作样的把杨红杏的手塞到自己腋作了个傍老板开房的架势,直进了酒店,像来偷情的一对…… 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39章 酬志多轻狂   丹凤白鹭精品酒店在酒店里是个另类,有一些博彩文化的味道,而且这里没有金碧辉煌的大厅,没有了人来人往的客流,柔和灯光和精心布置的艺术元素,少了富丽堂皇的气派和冲击,不过红色的主色调和古色古香的前台让人顿有耳目一新的感觉,杨红杏被迫挽着简凡,侧眼悄悄瞟了一眼,这货昂首挺胸直进酒店,再看打扮是洁白的衬衫、笔挺的西裤和擦得锃亮的皮鞋,直直挺挺一站,要是脸没带疤,可比那门童还要帅气几分。   很幽静,悠扬的萨克斯飘荡在厅堂之内,透明的玻璃门一侧能看到餐厅的近景,烛光、西餐、音乐,一双一对的男女沉醉在彼此呢喃轻语中,悠然的宁静和低调的奢华演绎着一番独特的风韵,能让人顿时忘记身后的繁华,极致、慵懒、悠长午后、情人、周末这些揶揄的词或许都能在此时此地体现。   走过酒店直进电梯,大出杨红杏的意料,稍一想又明白了,估计是早有预谋,早开好房了。   蓦地杨红杏浅浅咬着嘴唇微微地笑了,身边挽着的这货向来小气吝啬,有名的小抠,以前很讨厌他这性子,等到慢慢接受之后现在又猛地这么大方一回,杨红杏倒有点诧异了。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倒让杨红杏有点期待了,会单腿跪着送一个钻戒?或者会营造一个浪漫的气氛求婚?会给自己一个什么样的惊喜?抑或者……不管发生什么,杨红杏都不觉得奇怪,长长的数年一切都显得那么水到渠成,别说俩人彼此,就双方的父母也认为这是天作之合。   长厅、回廊、寓意富贵吉祥的装饰图案偶尔可见;木梯、艺门,处处在营造尊贵舒适的氛围。俩人信步出了电梯,踏上软软的地毯,亮着房卡,服务员前领着路,杨红杏暗暗惊叹于这里的匠心独具,外部看夜晚的酒店像月光下透明、晶莹、清澈的颗颗露珠,静静滴落。而内部却是层次分明,像置身于一个世外桃源身侧流转着灯光与夜的影子。   房间不大,洁白的床垫、朦胧的窗纱、柔软的椅子、精致的矮几,服务员端着免费的矿泉水和立顿茶放到了桌上,笑着告辞出去了,眼神里透着一股暧昧,估计来这儿出轨的小资男女不少,已经见怪不怪了。   简凡没有注意到服务员的眼神,直进了卫生间转眼端出一盘晶莹的冰块,冰块中间冻着一瓶红酒,中午就冻上了,瓶身外面细细结了一层水珠,在这个大夏天里品这么一杯,肯定是惬意舒爽的感觉能霎时传遍全身,尽管简凡并不太喜欢洋酒。   “咦……挺有品位的哦,拉菲……”杨红杏眉眼笑着,看着简凡利索着开着瓶子,诧异了句。   “九六年的拉菲,传说什么八二年的拉菲根本买不上。”简凡斟着红酒。   “红酒能这样喝吗?……而且,还冰镇?”杨红杏看着简凡喝玉米黄一般直倒了满满俩大杯,脸色怪异地动动,品位的优劣之别恐怕此处可见一斑,这丫不是高低问题,是根本不懂怎么喝红酒,这个喝法简直是牛嚼牡丹、驴饮名茶。   “切,有什么呀?可乐还能姜熬呢,怎么舒服怎么来,这大热天,还是冰镇的好……嗯,给……”简凡却是持着无所谓的态度,递给杨红杏一杯,感觉还不舒服,直接端着冰盘和酒坐到临窗的矮几边,斜斜地靠着,一大口抿了多半杯,咂吧着嘴,惬意地呵了口凉气,然后像咬了根冰棍般吐了个字:“爽!”   杨红杏坐到另一侧,强忍着没把抿的酒吐出来,暗笑着,要想在这个人身上看出品位来,估计还得投一次胎。笑着说了句非褒非贬的话:“哟,像个暴发户了啊。”   “哪有,房子钱都没挣回来。”简凡摇摇头,转眼又补充着:“不过要把固定资产算上,换个大房子没问题了。”   “那你还这么浪费,这好像不是你的风格哦。”杨红杏问着。   简凡略略一诧异,看着夜色和灯光下杨红杏浅笑的样子,不由得几分动心,根据泡妞经验,如果某个妞开始心疼你兜里的钱,那说明她是真的喜欢上你了。杨红杏自不用说,一直如此。简凡一饮而尽杯里的红酒,照例咧着舒服的样子不在意地说着:“风格因人而异啊,从辞职开始熬了两三年了,我得好好放松一回,好好谈一回恋爱,好好享受享受,否则就太亏待自己了。”   “那……谈得怎么样?”杨红杏酒杯放在嘴边,笑着问。   “咦!?不是和你谈嘛,怎么样你还不知道?”简凡愣神着反问。   “是么?……我们谈了么?我怎么没有听到一句海誓山盟的情话呀?”杨红杏故作不悦。俩个人这些天一块疯玩,就说吃说说风景,还真没说什么情话。   “哎哟哟……那都骗人的你都信呀?你想听什么,我立马给你说一堆……想听深沉点的:我这辈子只爱你一个。要不,文雅点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行不?再要不直接点的:我爱得你要死,我爱死你了……嘿嘿哈哈……复古点也成,俺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这多有感情?”   简凡嘻嘻哈哈地说着,逗得杨红杏直喷,笑得前附后仰。   俩个人说话已经习惯了你噎我呛,已经习惯了不假辞色,就像那种太熟悉的感觉,说什么情话都发酸,说什么好话都像掺假一样,玩笑似的把这些说出来,倒是别有一番味道,只不过让杨红杏觉得孰无几色庄重了,笑着脸一整,抿着嘴忍住笑后才发问着:“哦,我明白了,花这么多钱,买这么贵的洋酒,然后再来一个这么奢侈的地方……是准备求爱?”   “嗯,对……”简几想了想,点点头,征询似地看着杨红杏。   “那你总该准备一枝玫瑰让我感动一下吧?”杨红杏故意问着,恐怕这货忙着开房,一准没有准备。   “我给过你啦。”   “哪有?”   “啧,费胖子结婚时候,我萝卜给你刻的,你都吃了。”   “啊?那也算?……”   杨红杏脸上瞬间换了几换怪异的表情,亏得简凡连那次也算上了,眼看简凡眼睛里闪着狡黠,明显在耍赖,杨红杏故意为难上了:“那其他呢?”   “还有什么?”   “喂,你有点品位好不好,求爱就靠嘴求呀?嗯……先单腿跪这儿,然后再捧一个钻戒,然后再说……你就再笨,看电视也学会了吧?”杨红杏在编织着心中的梦,教育着这个不解风情的人,试图按着自己的意愿营造憧憬中的浪漫。   好容易说了这么一番,却不料简凡侧过头嘿嘿哈哈一笑,指着杨红杏笑话上了:“我就不看电视,不就钻戒么,明儿咱补上就行了……这女人呀,都是重形式不重内容,那什么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什么的,整个就是哄小女生的,那玩意管用,还有这么多离婚的呀!?”   杨红杏霎时被噎得无语了,试问哪一个女孩不憧憬那么浪漫的一瞬?哪一个女孩不期待有双含情脉脉、眼深如水的双眸深情的看着自己说一句:嫁给我吧。   这倒好,期待了半天,期待了一番“那东西不管用,谁买谁离婚”的话。气得杨红杏差点就要发作了,悻悻地剜了有点不解风情的简凡一眼,耍着小脾气,生气地说着:“那你这算什么求爱?……哼!你爱谁谁啊?别跟我说。”   哼了两声,杨红杏故作不理,抿着自己也品不出品位只能喝出冰味来的红酒,形式急转直下,却不料简凡眼珠一转,弱弱地看着杨红杏,很正色地说着:“咱们还是缺乏沟通和理解,你和我,对于求爱的理解上有……有点误差……”   “什么误差……”杨红杏不屑道。   “我说的求爱……那个……”简凡很慎重的说着,眼神凝重,看着杨红杏,很深情,杨红杏不自然地被勾引注意力来,盯着面前男人,就听简凡慎重的解释着:“你把求爱理解成求婚,那不对。”   “怎么不对?”   “咱们这婚还用求,你不嫁我,嫁给谁呀?”   “美得你……哼,那你觉得非嫁你不可了,还求什么爱?”   “我的意思是呀?”包袱吊足了,这才抖了,就见简凡抿嘴笑着,轻轻说着:“我说求爱,是请求你同意和我做爱的意思。”   “扑……”一声,杨红杏喉咙里噎了一下,眼睛直愣,表情僵硬,一半惊着了、一半气着了,跟着是嘴角汩汩流着红色的液体,不是血,是红酒。   “哟哟哟哟……你别紧张、别激动啊……”简凡不迭地拿着纸巾给杨红杏拭嘴角,被杨红杏抽手夺了去自己擦了擦,然后盯着一脸惫懒、一脸坏笑、一脸促狭的简凡,先是闷声轻笑,跟着低着头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了,笑着抬头想说句什么话,再一看简凡正期待地等着自己的回答,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又是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捂着脸,笑得乐不可支。   即便是再顺理成章,也没有想到会遭遇如此的直截了当,待杨红杏止住了笑再看简凡,微微怔了怔,那双眼睛像夜空里的星星那么明亮,正盯着自己,眼光聚焦的落点一会是四目相接,一会儿落在胸前那个若隐若现的地方,又一会落在自己束着的腰上,眼睛是如此的灵活多变,十足地色眼眯眯,盯得杨红杏坐立不安,生生地觉得自己的衣服已经被开始扒了一样。   “哼!这么不要脸的话你也说得出来?”杨红杏嗔怒了句,眼光里仍然带着几分没有驯服的桀骜,像在示威,像在做最后的抗拒,像是对这种没有浪漫的直接说不!   不过简凡知道,女人哪怕一千个、一万个愿意,嘴上永远都不会愿意,轻轻地伸出来了手,伸过去,眼睛玩味地看着杨红杏,还真像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之势,杨红杏像玩着打手背游戏一般,弯着手轻轻一放,待简凡要握,迅速地离开了……再抓,再躲……还抓,还躲……游戏持续了若干次,简凡终于握住了那只手,顺势一拉,把个半推半就的杨红杏直拉得起身,顺势抱着腰,杨红杏也顺水推舟,坐在简凡的腿上,揪着简凡的两个耳朵,也像欣赏这个请求做爱的人自己满意不满意,欣赏的片刻,轻轻地、然后在接触的一刹那,又重重地吻在一起。   其实终究要走到那一刻,其实谁对于此也有所准备,只不过简凡的表达稍稍过于直接了而已。   在家里有过急色的吻、在晋祠观音树下,有过偷偷摸摸的吻;在绵山道教洞里,有过趁黑促狭的快吻;在天龙山香案前,有被简凡搬着脸的一个强吻……这段恋爱的日子有过多少吻杨红杏已经记不清了,不过哪一次都不如在这幽静、浪漫、温馨和暧昧的环境里来一个忘情的长吻。   长长的吻,慢慢地燃起来肆无顾忌的欲火。罗衫轻解、抚过如缎如锦的肌肤,感受着带着惬意的质感,感觉着胸前被两团柔软轻轻顶着,感受着带着香甜酒味的香舌在轻动着,蓦地,简凡的手一紧,被某一只手握住了腕子。一睁眼,杨红杏微微离开了几寸,而简凡的手,在伸进腰里刚触到翘臀之后被捉住了。   简凡要动动手,不料被杨红杏握得很紧,没说话生怕破坏好容易营造出来的气氛,端坐在自己腿上的杏儿前胸已开,一抹胸衣耸起,体香袭来,简凡想伸脸向前,不过杨红杏又朝后躲了躲。杨红杏眼神迷离着,玩味、调皮、怪异地盯着近在咫尺的简凡,问了句:“你蓄谋已久了?”   “当然,蓄谋好几年了。”简凡直言不讳,要动,手还被捉着。   “那这几年,为什么一直对我这么冷淡?”杨红杏似有一丝怨念没有解除。   “那是因为,我一直以为你眼界很高,飞出去会越飞越高越远,我不想成为你的羁绊,更不想让你为难……”简凡这回开始深情地说人话了,如果再直白点,那就是:不想瞎耽误功夫呗!   只不过这一句,终于还是让杨红杏感动了手轻轻放了放,没有完全放开,眼睛眨眼,长长的睫毛,很有点依恋地看着这个牵着自己的手走到今天的人,委屈一时的化解心里升腾的是一份久违的感动,伸着纤指挑挑简凡的耳垂,口气换成了玩味:“那现在,为什么这么迫不及待呢?”   “因为……因为我发现你最适合当老婆,再不强行占有,万一出了茬子那我可就惨了……”   简凡谑笑了句,猛地抽出了手,不客气了,抱着杨红杏直立起身,杨红杏惊呼了一声,下意识地搂着简凡的脖子,双腿成了一个夹附式,保持着这个暧昧的动作被简凡兴高彩烈地舞了一圈,大呼小叫着,呼通一下子扔在床上,然后还未省过神来,就见得简凡迫不及待地猛扑上来。   黑影幢幢飞舞着,是衬衫、是罩罩、一声“哎呀,羞死了”,杨红杏捂着脸,紧紧夹着裸着的腿,裤子却是已在简凡手上,简凡志得意满地一扔,三下五除二褪着衣服,清洁溜溜的支着肘,脸对脸,看着捂着脸的杨红杏,   俏而挺、娇而小的双峰,纤而细的腰肢,看得简凡吸溜着舌头往回吸的口水,杨红杏侧侧身子徒劳地要掩盖这点羞赧,却不料被简凡强行搬开捂着脸的双手,只见得脸上眯眼睛的笑意里尚余着几分为难的羞色,简凡淫心升腾到了极致,轻揽着吻了上去,长长地一个吻,再没有阻隔的肌肤相接中燃烧着情欲。   嘤咛一声,杨红杏全身一痉挛,畏缩着,简凡却觉得一疼,是被咬了一口,咬在肩上,感觉到怀里的杨红杏在颤抖、在悸动、像有点害怕的样子,被袭的简凡抚慰着,耳鬓厮磨着,慢慢地、温柔地,进入了日思夜想的地方,瞬间感觉到了涩涩的火热包裹着的欲望在此时此刻勃发出来了。   “你轻点,我害怕……”   杨红杏的声音像从地底传来。像期待、像抗拒、像梦呓一般的呢喃,伴随着声音的是身体在起起伏伏的扭曲和悸动,是迎合?是疼痛?抑或是渐渐品味到了瓜是苦后甜的愉悦?   呢喃声声、娇喘微微、汗迹漉漉,从生涩到熟稔几乎是勃发自本能,滑腻腻充盈盈白馥馥的身体在纠缠里厮磨、在厮磨中溶合,像与生俱来便是如此一般再也不能分开。   “哦喔……真美!”   又一句梦呓般的轻叹从杨红杏嘴里轻吐出来了,偶而迷醉的眼睛稍稍睁开,能看到近在咫尺的简凡,如行云流水般的爱抚让她感到的是如此的迷醉,恰似如沐春风般的惬意、又似夏凉袭来的舒爽、还似秋露般地圣洁,渐渐地感觉如同置身于一个悬空的深涧中,渐渐地、渐渐地攀上了一个欲望的巅峰,那惬意、那舒爽、那酣畅、那淋漓霎时如同冬日的暖意从经脉中流过,直散向四肢百骸,忍不住让杨红杏紧紧地揽着心爱的人,闭着眼睛不停的呓语。   又持续了不长的时候,感觉到身上趴着的简凡喘着粗气,软绵绵的,像身体里失去了什么一样失落,杨红杏闭着眼睛轻轻地问着:“你怎么不动了!?”   扑哧一声,简凡再也忍不住,趴着吃吃笑着喘着气说了句:“我射了呗,男人JJ你以为是永动机呀?”   杨红杏蓦地睁开了眼,明白了点什么,被支起脸看自己的简凡看得有点羞赧,头埋在简凡肩上,尔后朝着肩膀,重重咬了一口……   …………   …………   渐渐消退的情欲被蒸腾着热汽的热水澡冲得一干二净,简凡探头探脑地探在盥洗室的门口,*着新浴的杏儿,女人嘛,再矜持、再独立、再强势的女人,你只要脱光她的衣服,矜持和强势也会随着衣服被褪得一干二净,当然,还保留了那一点点,比如现在,杨红杏虽然不闪不避,却也不时向门口*的简凡投之以一个白眼,然后秀秀挺拔的胸、腰肢一扭,又秀秀修长、圆润和均匀的身材,直看得耷拉着下嘴唇嘘嘘律律大惊小怪。   不是很漂亮、也不是很性感的杏儿,因为酷爱运动,这身材绝对是一流了,而且要驯服这么个蛮劲颇大的妞,成就感还是相当强滴。   没有更多的言语,抱着新浴出来的杏儿放在臂弯里,杨红杏轻轻躺着抚着他另一条臂上隆起的伤口,被子弹洞穿之后伤口愈合成了一个隆起的圆形,抚摸着,对于他几分爱怜、对于他和自己走到今天几分庆幸。忍不住又看看仰面躺着的简凡,或许想说一句什么样情意绵绵的话,却不料这货脸上带着发泄后的舒爽,那德性就像三九天呷了一口冰水似的,还美滋滋地在咂吧嘴唇。   杨红杏怪怪问:“瞎高兴什么?”   “提前把洞房花烛夜过了,我能不高兴么?嘿嘿……”简凡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估计谁也不知道他在高兴什么。   “美死你……”   “哦哟……别掐我啊……”   “掐你怎么了,坏死了,欺负我。”   “嘿嘿……再掐我插 你啊。”   “呀……真不要脸……”   俩个人又开始了你噎我呛,只不过此时再没有呕气的成份,反而说得是淫声淫笑,打闹着,推搡着,薄薄的被子揉得乱七八糟,不一会,俩人笑着,喘着气,杨红杏支着肘缓过气来了,又有感而发,把简凡的胳膊撑开,直枕将上来,发着感慨:“嗯……俩个人的世界是挺美的哦,要是一直这样多好。”   “美什么美呀?光你美了。”简凡开始吃了葡萄嫌葡萄咯牙了。   杨红杏笑眯眯的眼睛直凑到简凡脸前,不屑叱了句:“少来了,别口是心非,刚才敢说你不美?”   “美什么呀?咬了我若干嘴,挠了我好几把,你看看……”简凡侧着身,炫着战果。   “哟……对不起哦,我紧张……”杨红杏一看简凡侧身,后背还有抓痕,道了个歉孰无诚意,捂着嘴咯咯笑了,笑着又悄悄凑到简凡耳边啐了句:“活该。你自找的。”   “过来过来……这得给你说点正经事了。”简凡拽着杨红杏拉到怀里,杨红杏还以为要说婚姻大计,却不料这货嘴一吧唧小话来了:“我得给你上一堂性教育课程啊,读书都把你读傻了,这事都不会,累死我了……”   杨红杏咯咯地笑着,拳头擂着简凡,无语了。   “第一点啊,不许咬、不许挠,再挠下回我得给你戴上了手铐口罩啊……”   “咯咯……就不……”   “第二点,你刚才叫床有问题,半天哼哼就叫一句‘真美’,语言也太贫乏了吧?”   “咯咯……死相,那你叫我听听……”   “这还不简单,你得这样叫:啊!啊!?哦!哦哟!耶哦……反正都是象声词,你得通过升降调的变化表达你的感受?没看过那什么书么,有了快感你就喊,你得喊……喊就是分贝得够高,越淫荡越好;你总不能衣服都脱了,还这么严肃地装淑女吧……嘿嘿哈哈……”   “你死去吧你……”   “别乱动,还没讲完了,第三点就是技术动作问题……算了,说不清,给你来个示范动作……”   “啊呀!?……”   说着说着估计要亲身实践战术动作了,杨红杏猝然被袭,乱踢乱蹬着,咯咯吱吱地笑着,在这夜色撩人的二人时光,恐怕这无边的春色要尽情延展下去了…… 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40章 君当慨而慷   干燥气候的太原夏季最为难过,七月初的几场雨还没下透,之后便是连续的高温、炎热天气,消夏避夏、防暑抗暑是这个季节的主题,如果实在没地方可去,那最好的办法莫过了躲在家里吹空调,在这个季节,不管你步行还是乘车,走在几乎要被骄阳晒化的柏油路上,感受全身四周汹涌而来的热潮,那罪可有得受了。   座落在杏花岭区的九鼎休闲酒店,在今年这个理论上的旺季里也没有红火起来,远看已经稍显破败的楼宇,如果你知道它已经矗立了十年之久倒也可以理解,这个酒店也曾经风光一时尽领风骚,海归蒋九鼎先生为此还被评为省五一劳动模范成为当年民营企业的翘楚。不过后来传说省城头号文物走私案以涉嫌洗钱牵涉到了总经理蒋九鼎,虽然以蒋总的人脉勉强没有落个牢狱之灾,不过之后的所有荣誉便和这位蒋总无缘了。   组织上不但看你钱,有钱人多得是。关键还要看你出身,要和刑事案件牵涉,恐怕没人敢提携你了。   此时看去,稍显老旧的楼宇和观代的高层酒店比缺了气魄、老式的塑钢门窗和现在的玻璃整墙相比,又少了几分华贵;十年前流行的方形建筑现在看上要多蠢有多蠢,和后来兴起的园林式渡假山庄简直就没法比了。就像一位朱颜未改,而容华已逝的弃妇,再不复往日熠熠生辉的风采。更背的是,随着城市现代化建筑的扩张,越来越多的新兴楼宇建起在杏花岭这个原来较偏的区域,特别是工业园区入驻杏花岭区之后,引发了楼盘的新一轮升值,金广捷酒店五部、唐庄酒店、云华酒店先后在这里淘金,一块一块蚕食着九鼎休闲酒店的市场,生意开始每况愈下了。   倒没人担心九鼎要倒闭,只是现时遭遇的尴尬境地,比关门大吉还难受几分,地皮吧,是蹭蹭升值,而生意却一落千丈,融资吧,没人看得上你的生意;出售吧,可上哪儿找能消化了这么个摊子的主?更何况当年申凝霜以儿子命名的九鼎休闲酒店,到了这一代手里全卖了,名声也不那么好听不是?   八月份的头一天,新一期的股东会议召开了,聚全乎的四家股东会议室里稀稀拉拉和九鼎的管理层坐着,正听着何助理汇报。   资料比汇报还吸引眼球,很奇特的资料,主要是围绕着太原市场上刚刚兴起的卤煮肉,剪报、网络新闻、照片等等不一而足,看着资料让一干股东们交头接耳有点忍俊不禁。   第一页好歹还中规中矩的标题:历数美食三百年,最美不过卤煮肉,配着大幅的照片,认得出来是中西广场;接下来有个直白的报道:太原美食奇葩卤煮肉横空出世;再往下的标题就暧昧了:消夏解馋哪里去,食尚肉香最撩人;再再往下就开始扯淡扯到囧了:《卤煮肉和西太后不得不说的故事》;再再往下又来个牵强附会,传说是傅山先生发明的卤煮肉,编了句头脑杂歌卤煮肉,生生把卤煮肉和太原两大特色名吃扯到一起了。   经过商的都眼贼,差不多都看得出这是推手,先期的狂轰乱炸一番提高认知度之后,接踵而来的就是大面积推广,蒋九鼎和已经坐在会议室的张凯副总、何助理虽然没人知道他会怎么推广,不过种种迹像却让仨个知道食尚为什么不合作了,原因很简单:他要自己干。   照例宣读了一番经营报表,研讨了一番经营走向,检点了一番这数月经营滑坡的市场原因及管理原因,最终的话题还是回归到投资上,追加投资股东会通不过,这两年市场条件限制,盈利摊薄,旁边又虎视眈眈三个同行,谁也不想给这黑窟窿里扔钱;但要想整出售更通不过,地价在涨,涨到什么程度谁也没谱,谁也感觉这个时候卖了有点亏。   七嘴八舌地一发言,还是僵持不下的局面,蒋九鼎主持着会场,把这个和食尚合作的投资意向撂出来了,私下里早通过气了,只是还是通过股东会议形成一个决议,而在座的四大股东代表多少还是松了点口,毕竟这个生意投资不算大,蒋九鼎今天极力保持着春风满面、志在必得的表情,谈笑风生的介绍着:“……资料大家看了啊,这种广告的事吧屡见不鲜没什么稀罕,不过接下来,大家肯定能看到这样小吃把市场怎么样撬起来。别小看一份小吃食啊,我给大家举一个简单的例子,咱们太原的十大名吃六味斋酱肉大家知道吧,到现在是260多年的历史经久不衰,节假日的最高日销量是五吨,企业的市值现在是五个亿,直到现在桥头街你到总店买,那得排队呀……一份古方子挣起一座大企业事也是屡见不鲜啊,如果有一天我们九鼎休闲酒店能有这么一份特色的美食,何愁客源不来,何愁财源不进?”   “可卤煮肉和六味斋怎么比?”一位股东提着异议。   这时蒋总不说话了,笑了笑,张凯副总接着茬道着:“秦总,半个世纪前罗家的卤煮肉和六味斋酱肉是齐名的,后来六味斋接受了公私合营,而罗家一门拒不接受,被打成走资派,一家灭门了,就接受了公私合营的六味斋在文革破四旧中也遭到了很大破坏,现在的六味斋是九十年中期经营股份制改造后重新成立的公司,主要依靠的还是老六味斋的配方。要说起了,罗家卤煮的历史,可比六味斋还要长一些。”   “哦……”有人恍然大悟。   也有人不解:“蒋总,既然食尚有罗家配方,这可是奇货可居呀?又凭什么和我们合作。就即便我们股东都同意,有用么?”   “有用。”蒋九鼎笑着答着:“这是意向,只要大家同意,剩下的事我来办。咱们这休闲酒店和柳巷的酒楼基本就一直闲置着,大家想想,几年前蹭回来的那个假配方都作到了五百万的市值,要是真的,咱们现在恐怕得几个亿了吧?……这么说吧,如果合作成功,大家都有钱可赚;如果合作不成功对大家也没有什么损害不是?就即便经营失误,顶多也赔点设备钱……来,大家表决一下,何助理你作好记录……”   “同意……”   “同意……”   “我们也同意……”   第一次股东达成一致,没有什么意外,都是权衡中觉得利益并没有什么受损,一致通过了。   草草地开完了这个短会,何助理和张副总送着几位股东代表,蒋九鼎谈笑风生的出了会议室,脸色渐渐地没有那么好看了,扔下一摞资料手叉在胸前来回在办公室踱着步子,想了良久才拨通了一个电话,轻轻地说着:   “妈……方便让佳佳回来一趟么?……哎呀,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记挂着那陈谷子烂芝麻的事?现在竞争这么激烈,再拿不出点像样的东西来,迟早要卖酒店,最不济您儿子也坐不住这个位置了……妈,他早不是警察了,什么黑警察不黑警察?我倒经常见也没见个白的呀?您听谁乱嚼舌根?……您要不是把人惹透了,说不定没后来那难堪……”   记不清和家里是第几次商量此事了,这一次的结果好像也和先前一样并不如意,仍然是让蒋九鼎抚着前额哎声叹气。   家家一本难念的经,不管富门穷户,好像都是如此。   …………   …………   与此同时,在十数公里相隔之外的分水岭,这些天渐渐热闹上了……   上午来了五家,实地考察品尝后,有三家痛痛快快交了钱,签了协议,就等着晚上支摊开卖。还有两家在观望,依照食尚给出的条件,要卖卤煮肉必须用食尚的商标,要用食尚的商标则必须交商标使用授权费用,费用不算很高,一年八千,一次性交清,交清了就等着食尚的厢货把成桶的卤汤给你送上门,手把手教你熬出这锅美味,当然,汤也是收费的。   没有盒饭可做之后,这大锅终于还是派上用场了。   接近中午的时候又来了两家,一家是市区老酱坊六味斋的市场经理,实地来考察到底这卤煮肉出处是个什么样子。另一家是市肉联厂的一位副厂长,直接找在这里负责推广的徐青青,要见食尚掌舵人,这人当然是没见着,不过也不虚此行,十几样制品的味道打包带了回去,看样这俩大户的兴趣都很浓。   太原人爱吃熟肉,川味、京味、鲁味、陕味遍布全市,能愣生生的挤进这个市场就不简单,何况这味道并不错,这些天徐青青晚上忙着支应摊点,白天就在分水岭招待上门的客户,有熟食店的、有小饭店、也有就近的酒店零星要货的,按照简凡大小通吃的指导方针,倒也揽了不少客户。   吃的生意嘛,好吃就是王道,再加上薛老大比谣言散得还多的广告,食尚这几味卤酱肉,还真是身价见长了。   熙熙攘攘来来往往的客户里夹杂着新世界的人,过了中午在这儿拉走当天配货的许岳山和张芸助理回到了新世界,自助餐刚刚开卖,张芸急匆匆地奔向楚总办公室,把这一新发现要告诉楚秀女,一直不知道食尚会怎么样谋划暑期的经营,现在知晓了部分实情,越想越让张芸这经理人有点脸色凝重了。   敲门进来了的时候,楚秀女一见张芸乐了,笑着把报纸一拍:“……来来,张助理你看看,这真是骗死人不偿命啊,把阎长官都拉出来给食尚做广告了,呵呵,亏他想得出来……”   张芸看了看,是份娱乐导报,这导报一多半是广告的花边新闻,食尚占了大半篇幅,粗粗一看,也有点怪怪的感觉,这枪手炒得忒离谱,据说什么军阀时期本省阎长官喜欢小姨子,小姨子喜欢卤煮肉,捎带着阎长官爱屋及乌,也喜欢上这吃食了,时候久了,又传出个话来说阎长官说的,小姨子不如卤煮肉,据说逃往台湾的时候对太原这吃食也念念不忘。太原人爱吃熟肉,要说起来这倒也无可厚非,只不过是瞎编乱扯的水平,让多少知晓内情人看来,比看辫子戏还操蛋。   “他这是要干什么?”楚秀女奇也怪哉地问着,想不通。   “要推广。”张芸弱弱地放下报纸。   “那他得做得出来呀?”楚秀女想到了困扰食尚的那个瓶颈问题,新世界的自助餐、三家熟食店、再加上两上广场的卤煮肉,理论上食尚现在那十几个厨师开工已经满了。   “他不是卖肉,可比卖肉还划算。”张芸道。   “什么?”楚秀女吃了一惊。   “他做不出肉来,可他卖卤汤,现在已经发展十几家了,平南路两家、建南路一家、内环街三家、平阳路一家……食尚的牌子挂了不少了。就现在的知名度,应该已经超过咱们了。”张芸把这个让她惊讶的消息一说,果不其然,惊得楚总也有点目瞪口呆的感觉,不无几分紧张地说着:“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张芸一介绍,这一个月的功夫,以中西广场、五一产场啤酒摊为基点,不知道从那儿雨后春笋般冒出来这么多的小广告,报纸上的吹捧、网络上的流传、满天飞的传单再加上尝过之后确实不错的口碑,在太原本来就俯拾可见的卤肉、熟肉摊还真不少动心了,一察二看三谋算,算算这生意也划算,不到一万的投入能增加一味美食,一来二去,食尚边卖边推广,还真就发展起来了十几家小户下家。   而楚秀女一听食尚的手法,是收取商标使用费和卤汤的钱,一餐桶汤不过二百,煮上肉就能变成两桶,差不多一百升的容量,怎么也能卖到七八百,只要卖得出去,这里面的利润还是相当丰厚的。   “哦……这是提了挡次,不卖产品了,卖开技术了,要这样的话,那食尚这钱可有的赚了,核心配方在他们手里,想怎么赚都行。”楚秀女听得惊讶愈来愈甚,市场的倍增原理是很恐怖的,别说简凡手里有真货,就是现在没真货的炒作炒作,搞搞什么加盟连锁,几个月把蛋糕堆到百万、千万都有可能。   张芸加着砝码补充着:“再炒一炒,这个配方就炒成天价了。今天我和许经理到食尚,市肉联厂、还有咱们市里的老字号六味斋也上门取经了,我还听说南郊边上几家酒店都开始订食尚的货了,九鼎酒店一直追着和食尚合作,可人家还不搭理他。”   “哎……对了,见了简凡了吗?”楚秀女问着,神色惊讶愈来愈浓。一个月不到,又是鲤鱼跃龙门了,而一个月以前,在楚秀女的眼光里,还担心这条咸鱼能不能翻了身都是问题。   张芸摇摇头,看楚总有点失望,弱弱地说着:“好多天没见人了。联系不上,现在他把事务交给个刚毕业的大学生,领厨的俩个都姓简,咱们根本说不上话……我估计呀,我的手机号早被拉到黑名单里了。”   楚秀女的脸色有点难看了,隐隐地觉得心里某个地方犯堵,似乎又一次上当受骗的感觉,看现在这情况,恐怕摆着的那副急于合作的态度,根本也是试探。   “楚总……咱们在考验人家,人家也在考验咱们,六月份如果答应合作,他得利;如果没有合作,那么就让咱们现在也张不开口了。”张芸看着楚秀女的脸色,职业性提醒着:“我现在倒揣摩着他的路子了,其实快餐盒饭仅仅是一个载体,一边扩大商标的知名度、一边扩大卤酱肉的影响力,真正赚钱的,还在他这份配方上,不管过段时间他把卤煮肉生意铺遍全市,还是坐等时机把配方抛给合适的买家,都会狠捞一笔……我现在有一种感觉,他是不是根本就没准备和咱们合作,整个就是来把咱们当跳板,沾点便宜就跑。”   “这个小贼,算得可真够精了啊……不能让他这么好过了。”   楚秀女眉眼笑着,有点被捉弄了,气笑了的样子,忿忿说着,惯有的双手叉在胸前的姿势,两眼迷离,思考上了。对于简凡每次引起了意外,总是楚秀女觉得很不可能,可偏偏每次事实摆到眼前的时候,又是实实在在的可能。   “可现在咱们没有能掣肘的事了,后院盒饭生意这两个月不景气,他连咱们人也不用了。”张芸提醒着,表面上看食尚的生意滑坡,实际的情况上,20几个厨师和大学城近百人的配送队伍被整合留下了三分之二,一部分拉到广场开摊、部分留到了新世界封装盒饭,没有给新世界员工按小时支付的人工,理论上食尚的成本降了不少,虽然盒饭的销量不乐观了,可东方不亮西方亮,现在张芸丝毫不怀疑食尚在卤酱制品上要大捞一笔。   “联系一下简凡,看来他又要反客为主了,手里有好东西,不怕没人买呀……我也看明白了,想沾他便宜没那么容易,不过跟着他好像也不会太吃亏。他是个有利就图的人,卤煮肉生意稳定之后,肯定又要回过头来拉动快餐生意……你说得对,他是走一步,前后都看几步,看似冒险,其实最稳妥,即便卤煮生意不行,他还能退回来,如果行呢,那么他就要上个台阶了……”   楚秀女想了半晌,安排着张芸约简凡出来看看几个选中的地方哪里合适,而张芸脸上微微露着难色,有点难以启齿的样子,楚秀女再一问,张芸才道出了实情:“楚总,一个月前人家要签约,我挡回去了,现在我再开口,人理都不理我,这……”   “我来吧,你抓紧时间把几个选址拍一下照片备用。”   楚秀女安排着,张芸喏喏应声出去后,保持着托腮思考的姿势,楚秀女想了良久,才摸着精致手机,一个多月来第一次拔那个号:   “喂……简先生啊,我楚秀女,听不出来了呀?干嘛呢这一个多月也没联系?我忙了几天就回来,找不着你人,我有什么办法?……什么?你谈恋爱,呵呵,那恭喜你了啊……我是说,你抽个空,咱们一起看块场地去……什么,没时间?那等你有时间过来看看怎么了?马上九月份了,你要把大学城的生意扔了,那我可要捡便宜了哦……呵呵,你白给我?你说我敢要么?……好了,就这样,说定了啊,明后天我联系你……拜拜……”   勉强地答应了,楚秀女扣了电话,眉目间的笑意有点勉强,感觉自己像在曲意奉承,奉承的有点窝火,怎么也想不出他能绕来绕来轻轻松松地绕过了市场风险,不过让她更确定的是,食尚有没有新世界这棵大树都会成长起来。   这小贼,给你个大便宜,看你来不来!?   楚秀女暗暗笑着,似乎吃了亏还挺高兴,谁也不知道她这心里究竟打算着什么……   …………   …………   “和谁通电话,瞧你拽得……哟?手机还没换呀?”   矮几前杨红杏正玩着笔记本电脑,看看身侧简凡懒洋洋地把PDA手机扔到茶几上,随口问一句,这手机,还是自己送的那一部惠普PDA,已经好多年了,边角磨得锃亮。   “美女呗,和一个心怀叵测的美女总经理通电话……嘿嘿,这手机,也是个美女送的,怎么?你不认识呀?”   简凡懒懒地躺在临窗的榻榻米上,吹着惬意的空调,享受着午后的时光。   幸福已经持续了快一个月了,恰如蜜月般绞着,穿着花裤衩,头发已理、胡子已刮,慵懒地躺在榻榻米的简凡说多潇洒就有多潇洒,看来这些天疯吃疯玩疯狂作爱的生活,过得实在是惬意之至。一旁杨红杏不时地瞟着发懒的简凡,现在倒领教了这个懒汉的胸无大志了,每天变着花样吃、喝、玩、逛,不说吧看不过眼,你说吧,他又满嘴是理,说什么苦熬了三年,放松几天又怎么了?杨红杏干脆不说了。   比如现在再听到简凡这么着没皮没脸,只是剜了这货一眼,眼睛又落回了电脑屏幕,电子日报、BBS、论坛,处处可见卤煮肉的软广告,看着看着杨红杏扑哧一笑:“……简凡,你们这不瞎掰吗?还西太后和卤煮肉不得不说的故事……咯咯……我怎么觉得你们合伙骗人呢?”   “这有什么,政策都是三天一变脸,何况这东西。现在这广告你看看有真的么?连新闻都给你编一溜瞎话,咱们这算什么?何况咱这卤煮肉确实好吃,这是公认的……呵呵……广告的威力确实大啊,今儿上午签了两家。”简凡得意洋洋的躺着,慵懒地说着。   “哪找这么多推手?”   “房地产公司的,平时就养这么一帮子专挣这钱的托。”   “你们宿舍那薛老大干的?”   “嗯,是啊……想当年薛老大是农村来的,满宿舍就他老实,看,上了四年大学又混了几年,就成这德性了,别说人了啊,鬼都骗得倒……‘历数美食三百年,最美不过卤煮肉’,哈哈,听听……还有啊,‘食尚肉香最撩人’……哈哈……这货拉皮条是个好把式,以前就没看出来,我是想不出这酸溜溜的玩意来。”   得意洋洋笑着的简凡,一直在幕后看着事态的进展,渐渐热起来的名吃让简凡愈发自得之意浓了些,究竟挣了多少,恐怕只有简凡才知道,实际上是:不少。   杨红杏从来不关心这些,不但不关心,而且对于实践操作的这些鬼蜮伎俩还是颇为不屑,此时怀疑着成本收支,问着:“简凡,连推带报道再加上小广告,这都花了七八万了,划算不?我怎么算着你是勉强够本呀?这十六家一家交八千,连广告费带你这几天挥霍,可差不多完了啊。”   “咦哟?账都不会算,还研究生呢?”   “怎么了,算错了?”   “八千是白赚的,对吧?”   “对呀。”   “每桶卤汤一百八到二百不等,这个成本相当低廉,也就是几味中药、调料、冰糖、蜂蜜配制熬的,一煮肉一混合,香味就出来了,以后他们只要签了约,每卖一桶,我就挣一百多,嘿嘿,这账你算了有多少吗?”   “哇,这倒是,细水长流就厉害了。”   “还有更厉害知道不?”   “什么?”   “南郊的三个屠宰场,下水我包圆了,批发和零售每斤有三到五毛钱的差价,这么多人都在卖卤煮肉,我除了自己做还能给他们提供一部分食材,你说我赚不赚,还不敢算把猪耳朵割了、口条去了卖高价……嘿嘿……不懂了吧?别看你学历高啊,实战不一定管用,南郊那几个猪场屠宰场老板,你到里头找个初中毕业都难,可哪个没有百把十万身家……知道咱们现在为什么还没有成为富人吗?书念得多了,把时间都浪费了……”   “切……歪理。”   简凡牛气哄哄地摆活了一回,倒把杨红杏说住了,这些歪歪道道全部来自于实践的生意经岂是书本知识中能有的?说话着简凡侧头看看一袭轻衫、满意容光,趿拉着人字拖玩电脑的架势,说多休闲就有多休闲。这些天俩人除了每天去一趟分水岭看看生意,回家看看丁伯母,差不多就这样过着二人世界,过了极致成什么样子了呢。   噢,有点烦了,这不,杨红杏侧眼看了看正洋洋自得的简凡又来了:“……哎简凡,差不多就行了啊,咱们名不正言不顺,搁这儿都快同居一个月了,传出去多难听,舞云她们打电话问,我都不好意思说我在哪儿……再说这么贵,瞎折腾不是?”   一眼看过杏儿似有撒娇的样子,简凡就心疼也不在乎,大大咧咧说着:“啧,没那么贵,我包了一个月,三点七折,你别看标价,他们这房间很少客满,急火了三折都能入住。”   “那也不便宜……住一晚上就千把块,这也太奢侈了吧?”杨红杏撅撅嘴,有点不太乐意。   “呵呵……我觉得花得值就行,总不能亏待俺家杏儿不是?住一个月,干脆把蜜月过了拉倒。咱们不能光受罪不会享受你说是不?……告诉我,你享受不?”   “德性……”   杨红杏虽然有点心疼,不过还是觉得暖暖地,看着简凡斜眼忒忒肯定没想好事,又剜了一眼,忍不住笑了。这一颦一笑一剜眼,已经成了俩人之间默契的动作,杨红杏先前一剜,简凡肯定会紧张,这会儿脸皮厚了,你一剜,他在呶着嘴飞吻,连这一剜也觉得风情无限。   “哎,杏儿……”简凡突然轻声、柔声喊着。   “怎么了?”杨红杏侧过眼,俩个人隔着不远。   俏生生的脸、挺直直的鼻梁,水灵灵的眼,端端正正的坐着从来不会在眉眼和言语中挑逗的杏儿,此时让简凡看着哪个部位都像挑逗,咂吧着嘴,简凡开始了:“我问你,对你选的白马王子,还满意不?”   “哼……还白马、还王子?猪头肉王子还差不多……不对,猪头厨子……咯咯……”杨红杏笑啐了句。   “嘿嘿哈哈……那娶回来的不成猪肉娘子了,哈哈……过来,娘子,让厨子摸摸……”   简凡笑得打颠,杨红杏伸着腿要踢一腿,不料脚被简凡捞到手上,轻轻一拉一拽把杨红杏拽得离座,不知是有意轻薄还是无意温存,杨红杏轻轻松松地被简凡拽着拉到了身侧,来了个倒骑。就见这货毛手毛脚不老实了,边搂着杏儿边得意地说着:“想想我矢志不渝,坚韧不拔,我都有点佩服自己……我现在就有点奇怪,你当年怎么就慧眼识英雄,看上我了涅?”   “咯咯……死相,谁看上你了,就你,还矢志不渝,还坚韧不拔?”杨红杏不那么羞了,骑着简凡,拧着这货的脸蛋,后半句再说就要说花心萝卜了。   “嘿嘿……这个你最有切身体会,不是光我说。”   “哪有?”   “我说的是床上,我是又坚又韧又不拔,敢说你没体会……”   “呀……讨厌……”   简凡说了句流氓话,招致了杨红杏更猛烈地蹂躏,不过就即便空手道跆拳道练过几天,也快不过天天操刀的简凡,打闹的结果是衬衫的扣子被解了一半,贴身的亵裤被拉一边,生怕这货又要白日宣淫,杨红杏左绌右躲着,不迭地求着:呀!不要……大白天多难为情……晚上还没乱够呀……   “又不是没来过,还难为什么情呀……”简凡使劲拉着杨红杏的手,新一轮索爱又开始了。   恰在俩人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茶几上的电话响了,杨红杏咯咯笑着,趁势脱身了,快快,有人买猪肉,王子,快接电话呀!?   简凡一下子没如愿,悻悻地拿起了电话,看着号码是大槐的,还以为有什么事了,一听之下,连一边坐着的杨红杏也感觉简凡的神色没有戏谑了。草草嗯嗯两声,放下电话顾不上玩了,整着衣服,穿上鞋子,看样要走,杨红杏惊问着:“怎么啦?”   “江师傅去分水岭了,肯定有事了,大槐说还去了几个警察。”   “哪个江师傅?”   “一队大师傅呗。你忘了呀?这老头真倔啊,我请了好几回想让他来食尚帮忙,谁可知道人家守着那一千块工资,就是不愿意……我就想不通,都退了吧,还这么忠诚于党的事业,邪了门了。”   简凡说着穿着整齐了,说了这么几句回头看杏儿忽灵灵的眼睛正看着自己,也跟着一愣眼,不解了,杨红杏却嫣然一笑道:“你这点就挺讨人喜欢的,很有人情味……你是想帮帮江师傅吧?应该的,他那时对咱们刚入队的年青人可都不错。”   “嗯,一半是帮师傅,一半也帮咱自己个……现在帮工手脚不干净的太多,有师傅这么门神给我看着门帮着忙,我不去都没问题。”简凡点着头,一说,说得杨红杏脸色怪怪地,手指着简凡的鼻子叱着:“啊?你让江师傅给你看大门去?亏你想得出来?”   “有什么不行呀?不但看大门,还能做饭熬汤,我又亏待不了师傅怎么了?别人想去我还不要呢……再说江师傅儿媳妇又不待见他,一个人住地下室,不给他找点干的,将来非郁闷病了不成。”简凡打掉了杨红杏的手,转身急匆匆要走。   “我也去。”杨红杏一听,追上了。   “那快点……”简凡门口催着。   不一会儿,奔出来的杨红杏挽着简凡,俩人下了丹凤酒店,此时又换了辆车,直驶着去分水岭总部。   车,是借唐大头的。 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41章 没齿亦难忘   “吃…吃…吃…西太后吃过的卤煮肉啊,御什么着?隋鑫。”肖成钢先自端了一碗,当是回了自己家里一般,这里熟人不少,大槐、黑蛋、炭锤对这几个常来逛逛瞧瞧的警察自然照顾有加,挨个让着大碗的卤煮肉大块的馒头,这豪爽的吃法正应了这帮爷们的需求,提前开始吃晚饭了。   “御膳。”隋鑫边吃边说了句。   “哦……对,皇帝吃的啊,咱们也来当回皇帝,呵呵……怪不得皇帝三宫六院整那多二奶,吃这玩意,有劲着呢。”肖成钢得意了,大咧咧坐台阶上,端着大碗。郭元一听却是对这货的智商严重怀疑,嗤了句:“那你都信呀?”   “别人说的不信,锅哥做的错不了。”肖成钢道。   “迷信……说得你锅哥好像是太监似的,皇家的事还门清了。”王明唏唏律律吃着也插了句。   “哎你们别说啊,这说得倒是有板有眼,八国联军打进北京,西太后逃难确实路过咱们太原,这贡品也没有什么神秘的嘛,那儿有什么贡酱菜,是萝卜缨子作的;咱们省的沁州黄小米不也是贡品?六味斋的酱肘花,那也是贡品,没准西太后路上跑得没得吃了,还就吃过卤煮肉。对吧?肖成钢,哎谁告诉你西太后和卤煮肉有什么关联,就没人告诉你,西太后有个相好叫李莲英?”   隋鑫这位招进来的学生警到底懂点历史,解释着问着肖成钢的来源,而且给肖成钢挖了个坑。   肖成钢边吃边说了句:“这报纸上登的,我在厕所看到的。”   “什么?”众人一瞪眼,碗筷俱停。   “真的……”肖成钢嘴不停地边吃边说:“我那天队里抽了张报纸上厕所,蹲那儿的时候,一瞧就瞧见了,哎哟喂居然是锅哥的摊,锅哥真是无所不在啊,大便时候都有他的消息……嘿嘿……啊?……怎么啦?……我操,我说说话碍着你们吃了?”   肖成钢说着说着,众人眼睛都不怀好意的盯着,说了半天才发现说的这话很不合时宜,都端着碗呢,一人一脚踹过来,肖成钢反应也快,端着碗起身就跑,边跑边嘿嘿哈哈地笑着。   “哦哟哟哟……你们在一块就安生不了……”   又是一个女声,刚刚院门外进来差点被肖成钢撞倒,不迭地埋怨着推了肖成钢一把,是一队的史静媛。各人都叫着史姐问好,一问江师傅,都指着厨房,史静媛和众人打着招呼直进了厨房,却是微微怔了怔,江师傅正沿着一溜大锅大灶台看着,边看边有点眼热,史静媛静静地站着没有打扰。   警队里的传奇很多,面前的这位江义和师傅也算一个,公0安厅上世纪七十年刚刚成立的时候,江师傅招进去当的就是大师傅,一分家一成立市公0安局,这大师傅被调进公0安局管过档案,市局一分家,又到三分局、二分局、大十字局以及几个区局轮流当过治安警、当过户籍警、当过司机,别人是往上走,他是往下走,同时招进去的同事里最高有混到公0安部的,而他直到退休还是个普通警察,退休了退休了,一返聘回来,又重头开始了,还是大师傅。   多少也知道了江师傅家里的情况。再看花白头发、皱纹一脸的老师傅。警队里守了一辈,虽然没有什么建树,可好歹也是桃李满太原了,而末了仍然是老无所依的凄凉晚年,怎么不让史静媛微微地动着恻隐之心,如果离开了警队,真不知道会成什么样子。   没有说话,到听到了院子里有人大惊小怪喊着:“我操……组团来吃我来了?还都端着大碗,不怕撑死你们!?”   是简凡。史静媛和江义和听着往外走。   “屌样,能吃你多少?”肖成钢骂着。   “吃你是给你面子哦。”郭元笑着,嘴里嚼着含混不清。   “警察你都敢不让吃,找刺激是不?”王明也插上了,谑笑着挤兑。   “一会儿把这小子铐回去,给他上上法制课。”隋鑫跟着起哄。   院门口站着简凡,众人一人损了一句,跟着喉咙里一咽,后面又进来一位,是杨红杏。这俩人搁那儿一站,白衬衫西裤皮凉鞋帅帅的简凡,配上同样白衫西裤的杨红杏,俩人跟歌咏比赛商量好了一样的打扮。看样众人稍稍愣眼,连出来的江师傅和史静媛也愣了下。都是过来人。岂能不明白,队里的时候就有小话传着,现在看来,传成真的了。   “像有案情么?”郭元笑着问大伙,一干人有的在饶有兴致地看着,有的在边吃边瞟着,王明见得这俩人互视了一眼,似乎是对于突如其来出现这么多熟人有点猝不及防的感觉,慎重地点点头:“有,绝对有重大案情。”   “奸情适用刑法哪一条?”肖成钢乐了。   “可以以非法同居暂时刑事传唤……哈哈……”隋鑫补充上了。   尔后,简凡在傻笑,杨红杏羞得有点脸红,就这样,没奸情也被诈唬出奸情来,面前的一干前队友,俱是嘿嘿哈哈笑得东倒西歪。   “呵呵……师傅,史姐……这,这是怎么了?怎么都来了,你们坐里面吃呀……算了里面太热……哎,师傅,您怎么不尝尝。”简凡笑着奔上了,拉着江师傅,向俩位没端碗的聊着,杨红杏也跟着上来,没理会这帮男警,和史静媛拉着手叙上了。   “我们没啥事,就来看看……是,你师傅的事……”江师傅说着,一招手,这端碗的几个围过来了,虎视眈眈,眼光不善,简凡懵然看看众人:“怎么了这是?哪个师傅出事了。”   “陈秃子呗。”肖成钢愣模眼刚说了句,脖子后挨了江义和一巴掌。哎哟了一声,话断了。   “啊?陈师傅怎么了?”简凡吓了一跳。   “喝多了。从楼梯上滚下来了。”郭元说了句。   “他不常喝么,那不正常么?”简凡不解。   “腿摔断了。”王明插了句。   “啊?……”简凡脸一苦,想着印象中的陈师傅,一时间脸上恻然一脸。   “而且还查了点其他毛病,局里给他办病退。”隋鑫补充了句。   史静媛和和江师傅黯黯站着,没有吭声。简凡和杨红杏俱是一愣。跟着简凡一下子怒从心头起,上火了,嘴喷开了:   “对……退!早该退了,有什么想不开的,穿了身破警服当黄马褂还舍不得了”流汗流血还得流泪,陈师傅为啥喝,那委屈大了,退退退……都退了拉倒,挣了多少钱似的,还准备把命送了呀?”   简凡旧事重提,唾沫星子飞溅,砰砰砰砰先来了一通,一来倒鸦雀无声了,说完了才省过来,面前都是穿黄马褂舍不得脱的,而且都在盯嫌疑人一般的眼神瞪着简凡,简凡此时再想起陈师傅的遭遇也有点冒火。不客气了,对着这个白吃的货色叫嚣着:“看什么看,我说的不对呀?这么多年死在陈师傅枪下的歹徒和死刑犯有多少?他亲手抓回来的有多少?一队用的枪支 弹药,谁的卡过壳?陈师傅卖命没落下个好,倒落了一身不是了。三年前要不是省厅严令保护什么逑古玩,陈师傅那杆大狙早把那几个人爆头了,张杰也不会牺牲了……最后还让陈师傅背着现场指挥不力的黑锅,真他妈郁闷。我到现在都想不通。”   一辨一叫嚣,一干端着碗的没心情了,侧过人侧过脸,悻悻地坐过一边。肖成钢虽然人诨了点,可对于简凡还是颇了解的,端坐下来大碗大块吃着,筷子一指简凡说了句,看吧,还是锅哥理解陈师傅,这事呀。找锅哥没错,一准能办了。   “到底怎么了?”简凡狐疑地问着,这几个人脸色不太好,江师傅和史姐俩人半晌无语,简凡这一追着,史静媛就势说着,是来请你帮陈师傅了呗,一说这个自然引起了杨红杏和简凡的注意,惊声问着怎么了。黯黯地一解释这才说了,因为酗酒早出了不少回洋相,这次洋相出的更大,喝了两瓶撒酒疯,从云华酒楼四层楼梯直滚到二层,轻微脑震荡带左腿胫骨骨折,回头被人送医院一检查一手术,又发现了新问题了。甘油三酯血症,长期喝酒害得。而且还伴有平衡感失控,也是喝酒害得。   一队现在的队长张志勇打了份报告给陈十全申请病退,却不料这个。事让本就讷言的陈十全更沉默了,亲戚朋友加上队友谁去看,顶多嗯一声,不声不响躺医院好几天了,家里人生怕出其他事又告诉队里,队里这干人轮番探视一圈,结果就是多嗯了几声,万般无奈之下,张队长才想起了陈师傅这个小徒弟没准能劝劝陈十全。   江师傅和史静媛轮流说着详情,听得简凡是叹气不已,旧事翻涌到心头,莫名地觉得心里哪儿堵得慌,不过再听要让自己去,摇摇头:“我不合适去,还是算了吧。”   “为什么?陈师傅喜欢你,他都这样了,你都不去看看他?”史静媛有点生气了。   “不是……那陈师傅脾气多怪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辞职时候去告诉他,他差点扇我俩耳光,回来去看过他两回,他话都不待跟我说一句。就我这德性,不找抽去么?在他眼里,我就是逃兵。”简凡说起来。几分难为、几分伤心,不声不响走了之后,似乎亏欠了队友,似乎辜负了陈师傅。   “我们呀,就是来告诉你一声。”   江义和开口了,眼里几分慈祥,忍不住摸摸简凡的脑袋,又看看杨红杏,眼光里有为俩个小儿女高兴的感觉,笑了笑说着:“十全虽然脾气耿了点,可是个好人,其实是表面上很凶,可心里呀不一定是那么想得……我记得有一次他和高峰俩人在食堂吃饭喝了点酒,高峰说你是他教出来的,十全不服气,说你是他徒弟,俩人酒没喝多少,倒争得面红耳赤,谁也不让谁……呵呵,你都走了那么长时候,真不知道他们还争个什么劲……走吧,小媛,都走吧,简老板现在怕是看不上你们这帮穷警察了……”   说话着,看着简凡脸上的难色,江师傅也不勉强了,叫了句,和史静媛一前一后出了大门,喊了后面这群人几句,这几位,吃完的没吃完的,都搁下碗了,又开始眼光威胁行动,直愣愣地盯着简凡,那意思是:你不去,哥们跟你没完。   “要不……”简凡弱弱地看着杨红杏问着:“咱去看看师傅!?”   杨红杏自然知道结果,点点头未发言,肖成钢早等不及了,指着叫嚣着:“去就去吧,还问班长?你真JB虚伪,兄弟们,来时候咱们怎么商量的?”   这一喊,蹭蹭蹭叮叮叮几下,几副锃亮的手铐亮在手里,肖成钢、郭元、王明、隋鑫几个一起坏笑着,俱是不怀好意地看着简凡和杨红杏。刑警办这事直截了当,去就请你去,不去把你铐去,里外你得去。   “走吧,杏儿……这帮土匪咱们可惹不起……”   简凡拉着眉眼笑着没开口的杨红杏,被一干前队友簇拥着,出了院门。上了车,两辆警车和一辆越野,一行直驶回市里……   …………   …………   “不会吧,怎么能喝成这个样子!?”   简凡苦着脸,站到了医科大附属医院三楼的加护病房外,透过窗户一看,傻眼了。   “这不错了……三队还有喝死了的。”肖成钢不屑地说着,一开口屁股上摊了几脚,后面有人听不顺耳踹得。   透过窗子,脑袋上、腿上打着绷带的陈十全,正愣色坐着,身侧坐的那三位警装的也认识,陆坚定,省厅的张英兰和景文秀,不用说,正在做着开导工作。只不过陈师傅此时目光呆滞,像被雷劈了电打了一样没有什么表情波动,偶而微微的嘴唇动动,看得做劝说工作的三位俱是一脸失望。   一发感慨回头一看,这才明白一干警察把自己拖到这儿来的原因,估计是棘手了,没办法了,死马当活马医了,简凡一苦脸,看看一干来人。都是苦着脸,这就问着:“不是痴呆了吧?”   “不痴不呆,能认识人,就是谁也不爱搭理……还请那什么心理学专家开导,那景大夫说什么来着?”郭元轻声说着,史静媛知晓详细,小声嘀咕了句:“轻微型自闭,加上抑郁焦燥症状,需要一些外部刺激,最好是他熟悉的事。”   “那好办。”简凡说着:“给师傅端把大狙,砰砰开几枪没准管用。”   “哎,对呀,这倒是个好办法。”肖成钢极力拥护锅哥这个臭皮匠。   “有点道理呀,陈师傅最爱枪了。”王明也道着。   “对个屁,你傻呀?狙击枪得给特警总队申请,谁申请去?就陈师傅这样,这辈子恐怕没摸枪机会了。”郭元马上否定了。   一说这个都有点黯然了,这个即将病退的老警察,恐怕真如郭元所说,再也没有摸心爱大狙的机会了。只不过一个战功赫赫的狙击手最终倒在酒下,想起来都让人难受。   很难受,甚至于看着枯坐在长椅上花白一头的江师傅也让简凡有点难受,看着依然是风尘仆仆的一干前队友,也有点难受。或者不是简凡一个人难受,在外面枯坐等着的人心里都没那么好受,这个队伍里每年都有清退的、开除的、辞职的、退役的,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让大家感觉如此地黯然。每有新队员入队,实战是从这位秃子的手把手示范开始的;每一次执行任务,都是在病房里这位秃子慎重地把枪支交给自己手上,嘱咐着注意安全,嘱咐着路上小心,每一次无恙归来,总能见到这秃子笑吟吟地站在枪械库门口看着集合解散。   虽然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谁也在警队留不了一辈子,可要走这么一位熟悉的人,又是这个样子走,又怎能不让人黯然。   门开了,一身警装显得不那么矮胖的陆坚定,带着张英兰和景文秀俩位心理学专家踱步出来,和众人打着招呼,一看到了简凡和杨红杏,出来的三个人俱是一愣,景文秀的眼里的表情最丰富,数月之前在桂园见过,此次一见惊得差点要喊出来,好歹领导在场压住了。张英兰眼睛里透着讶色,几分惊喜地看着神彩奕奕如鹤立鸡群般站在一干警察队里的简凡,点点头,释然地长叹了一口气,陆坚定却是拍拍简凡的肩膀。看这小伙这么坚实,随意说了句:“小子嗳,你这块料子不当警察可惜了,要不再回来混俩年。”   “陆队,您是非把我折腾成这个样子才甘心呀?”简凡扬扬头,示意着病房里的人,一听这话陆坚定长声唉声叹着,无语了。简凡又问着:“我师傅怎么样?”   “哎,去看看他吧……”陆坚定拍了一把,黯黯地走了,张英兰轻声说着:“酒精中毒导致甘油三酯血症,已经影响到了他的大脑中枢神经。加上长期处在封闭式环境里,对他的心理健康也造成了一定影响……他需要戒酒、需要好好静养。”   张英兰说着,也有点无能为力的神色,这两年省厅心理研究处专门从各基层单位挑选了不少有过实战外勤经历的警察作为警察心理学研究的范本,当过武警、当过执刑手、打过狙击、杀过不少的人的陈十全无疑是一个最典型的范本,只不过这个结果却是始料未及的。最典型、最铁血的警察,家庭不睦、夫妻感情不好、父女感情不和,生活中也是个最失败的男人。   失败到最后倒在酒瓶下,看来张处长也没治了,摇着头,带着景助理,俩个人离开了。景文秀倒是回过几次头看着简凡,又看看一直侧立在简凡身侧的杨红杏,满眼的狐疑。   “进去进去……都进……”王明喊着。   “陈师傅,我们看你来了。”史静媛笑着一马当先,江义和紧随其后。   “陈师傅,看我们把谁带来了。你的得意弟子……”肖成钢笑着凑到了陈十全病床前。   一干人有说有笑围着陈十全,简凡和杨红杏看着脸色颓然、苍白、衰伤的陈十全,只是嗯嗯了几声。看到了简凡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只是眼光稍多停留了一秒钟,又回复到那个黯然神伤的表情。   杨红杏拽了拽简凡,没有反应。俩个人伫立在床头面对陈十全的位置。看着陈师傅这样,杨红杏也有几分恻然,又推了一把,再看简凡的时候,还是像看得入神了一般看着陈十全。   没用,史静媛看看江师傅和众人,都有点失望,住院住了四五天,人都来看遍了,起初还以为出了这糗事脸上有点挂不住,而现在看来,恐怕是积郁已久的病情陡然爆发了,病来如山倒的猝然把这个如山的男人也击溃了。   “都走吧……”被众人围着陈十全突然开口了,摸了摸最近的肖成钢。握了握头发花白精神还矍铄的江义和,摇了摇头,摆摆手,还是同样的一句:“都走吧。”   一干乘兴而来的队友们都沉默了。互看着,站起身来都没有离开。   酒精只是诱因,师傅是意志已经消沉?还是精神已经堕落?抑或是被糟糕的境遇、不和睦的家和倒霉的事业折磨成了这个样子?简凡看着陈师傅暗暗地想着,现在还能想起来师傅几十米外一枪崩断齐树民右腕的飒爽,还能想起师傅威风凛凛如煞神般的气势,却不知道怎么会成这个样子。   “师傅……”   简凡一念至此,想了很久了,分开众人直坐到床边,握着师傅那双大手,恻然地看了一眼,心里凄楚可脸上带着一惯的笑意问着:“咱们喝两盅怎么样?”   陈十全蓦地眼睛一亮,嘴唇条件反射似的滋拉响一声,一干人颇觉不妥的时候,却不料变生肘腋,陈十全抽回了手,眼睛瞪着:“滚!”   终于不似先前那么冷漠和那么无所谓,终于带上感情色彩了,一声滚字惊得简凡缩身回人躲开了好几米,生怕又被大耳光招呼上。可仅仅是厉色一闪,又回复了先前那痴呆样子,同来的队友都不悦地看着简凡。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说就说到病根上了,能不火大么?   怎么办?就见得简凡没皮没脸、非常不合时宜地笑着,又坐回了陈十全身边…… 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42章 劝将成激将   消沉为什么?是因为心仍在,志难酬。   黯然为什么?是因为人将去、事难休。   颓废又为什么?那是因为毕生孜孜所求,到头来只剩老病悲秋。   那份消沉、那份黯然、那份颓废在陈十全的脸色显得格外清楚,失神的两眼、深陷的眼窝、高耸的颧骨和偌大的酒糟鼻子,嘴唇有点乌青。以往令每个入队刑警望而生畏的陈十环,现在怎么看、怎么让人唏嘘不已。有句歌词写得好,爱得有多深,伤得就有多深,想想从武警、特警到刑警当了二十多年警察的陈师傅,到头来一事无成、一无所有,唯余一身老病之躯,简凡知道,他的身心所承受的伤痛,要甚过于在场的每一个人。   被师傅骂了句简凡再凑上来。看着苍白中带着乌青的脸,一下子哽咽着、强忍着,嘴唇翕动着,却是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到了这种境地,没有什么可说好像。即便是来探望多数也长嘘短叹一番,简凡此时才明白了队友们生拉硬扯不惜要把自己铐来的原因,那是因为,在这位生死线上趟过几个来回的人面前,所有的语言都是苍白和无力的。   “出去……都出来,我跟师傅坐一会儿……红杏,你也出去……”   简凡半晌没找到合适的言辞,回头把气撒到同来的队友身上了,撵着人,肖成钢、郭元一干年青人自己是推推搡搡赶了出去,江师傅和史静媛不放心地回头看看,也被请了出去,杨红杏略微有点不悦之色。不过看样自己俩人的关系突飞猛进之后,变得听话了,默默地跟着众人出了病房。   加护的病房,条件不错,估计是队里给这位老警察的最后安慰,简凡站在门口闭上了门,把一干人关到了外头,回头看陈十全,这陈师傅待理不理,欠着身子腋着被子躺着,这架势差不多像要等死了。   “师傅,我可不是来劝你的,别给我脸色看。”   简凡踱着步,轻轻地说着,剩下俩人的说话方便了,说了一句陈十全没啥反应,斜斜瞟了一眼,现在见谁也爱理不理的样子,别说陆副支队长,估计老支队长伍辰光来了也这样子,斟酌着简凡话锋一转说着:“我觉得你就不需要劝呀?你是谁呀?武警中队的行刑手,多少江洋大盗在你枪下成了亡魂!?特警支队你是金牌狙击手,现在他们支队长见了你也得叫声陈师傅吧?更别说那帮小子了,见了您得叫前辈了。我第一天当警察,当时的吕教官就告诉我们警队里的个绰号十环的老警察。即便是放下大狙打短枪也双手连发、枪枪十环……你是警队里的标杆人物呀,我就不相信,多少大风大浪都过来了,两瓶二锅头能把您放倒喽!?”   简凡铿锵说着,有点添油加醋了,不过大致属实,听得陈十全微微动容。眼底红红地像是瞬间充上了几分血色,佝偻半躺着腰,不知不觉地直了,慢慢地坐直喽,有点讪然地看着此时神彩奕奕,完全不像几年前那么落魄的弟子。   哟!?这老家伙需要激励一哈……简凡心里暗喜着,蹭蹭坐到师傅面前,拉着师傅那双食指永远是微蜷的手,有点嶙峋、有点发干,就见得简凡历数着:   “一九八X年严打,一年枪毙了三拨,你一个人杀了四个死刑犯,四年执刑枪毙了十七个人,直接晋升为武警中队当之无愧的刽子手,别说什么恶人,恶鬼见了您都得抖三抖,还记得吗?”   陈十全眼里闪着异样的凶光,点点头。   “一九九X太原第一宗贩毒案。嚣张到无以复加的程度,当时的刑侦支队派出的卧底也被他们灭了口,可最后,毒枭钱德月是怎么死的?……别人不知道,可咱们刑警都知道吧,是您在火车上一枪爆了他脑袋,我听秦队讲呀,您往那儿一站。吓得那帮孙子直尿裤子,还记得吗?”   陈十全微微点点头,好汉一提当年勇,自然是金戈铁马,热血喷涌。   “九九年,咱们太原铲除四和尚那一伙,水西门迪厅把他们包了饺子,铁链砍刀长铳武装的有二十几个人吧?我怎么听说您那次连枪都没带?赤手空拳干翻了五六个。”   “呵呵……带了,没用。收拾帮小地痞,还用得着枪。”陈十全撇撇发干的嘴唇好歹说了句完整的话。脸色缓了。   接下来,就不好说了,在特警队升到了外勤领队,厄运就开始了。太原矿山机械集团公司大楼的一次人质劫持案,那些年的民爆物品管理还不是相当严格,在山省这煤矿遍地的地方,找这些东西很容易,而案犯就是背了二十多公斤炸药劫持着人质。扬言要炸了集团公司大楼。   案由很简单,公司欠下一百多万的施工款,老总是个老赖,拖得这家外地客商穷困潦倒逼上了铤而走险的路。不过当时的情形很复杂,案犯没有找到事主,劫持了公司的秘书。引爆了一管炸药威胁,当时全市执勤的警察封锁了一个区,做好的最坏的打算。   那一次从纯技术角度讲绝对是一次成功的解救,据秦队长讲,陈十全是双手持枪,直接对着人质开枪,击中大腿的一刹那,人质惯性地一矮身,第二枪从人质露出的间隙里将歹徒一枪毙命。   两枪几乎是同时打响的,只不过没有打出荣誉来,受伤致残的人质和人质家属无休止的上访、告状,直到索取了一部分赔偿。而为了消除此事的影响,陈十全被调离特警中队,成了一名看枪械库的刑警。直到铁路医院劫款车案再行出山。直到小漳河行动,又被打回了原形。   “哎……”陈十全半晌无语的看着简凡,摸了摸这货洁白的衬衫领口,摸了摸根根直立的寸头,似有无限惋惜,简凡的励志往事一卡住就没下文了,而且都这样了,估计励也励不起来了,就见得陈十全慢慢地回复了无所谓的态度,摩挲着简凡的肩膀说着:“回去吧……忙你的去吧。”   “师傅,你听我说……你这一退准备干嘛?”简凡追问着,又换了说话方式。   陈十全摇摇头,躺下了,半躺着,眼神里渐渐冷了。   “啧,我给你想个差事怎么样?我知道您喜欢枪林弹雨、刀头舐血的生活,对吧?我觉得您退了,对您来说是件好事,是件可以重新开始的好事。徒弟我给您打一把九寸尖刀。让您把这种快意恩仇、刀光剑影的生活继续下去,您看怎么样?”简凡教唆着,没说目标,只说过程,旨在引起陈十全的注意。   “干什么?杀人放火?”陈十全果真上当了,没听明白这徒弟要干什么。   “那个……杀猪怎么样?”简凡眉眼笑着,撂底了。   “什么?”陈十全气得一下子坐直了,坐得笔直笔直。   窗外趴着的,早听见了简凡铿锵有力的声音,不过大伙都清楚,这办法有人试过了,效用不大,此时一听简凡胡诌八扯杀猪的办法都出来了,趴着听的郭元缩回身子来了,气笑了,说了句:“完了,这货找抽来了。”   “没动静呀?陈师傅这样也像个杀猪的啊。”肖成钢趴着小声说了句,杨红杏和史静媛扑哧一笑,不知道谁又在肖成钢脖子扇了一巴掌,反正经常挨,肖成钢也在不乎了……   …………   …………   没啥动静,屋里很静,陈十全非常怪异的眼神盯着简凡。   简凡像是浑然不觉一般,唾沫星子飞溅,指摘着教唆上了:“……师傅,别小看杀猪啊,您想想,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血是汩汩汩汩往外喷,一天可有得你杀了,那可比杀人还过瘾……您想想,您这打狙击出来的,眼准、手狠、力稳、镇定。恰恰是杀猪的几个要素,您根本不用锻炼直接就能上场,一定是个好猪倌……您再想想,寒光闪闪九寸刃。刀头舐血杀猪人,不正好满足你血液里的暴力需求了吗?……您再想想,就您这长相,您这德性,都不用化妆直接就能进屠宰场,人都杀过,杀猪还不小菜一碟,没准去了屠宰场还能当领队,是吧……啊!!!!!!!”   声音一断,清脆地“啪”一声。夹着简凡的惨叫,床上坐着陈十全再也坐不住了,甩了一个脆亮的耳光,简凡捂着脸要跑,不料哪逃得出抓捕了一辈子的陈十全手心,顾不上腿伤一个鱼跃,把简凡扑得呼里隆咚直滚到地上,胡乱的遮挡着,而被撩得火冒三丈的陈十全也不管不顾了,钵大的拳头、巴掌,直往简凡脸上、身上招呼,打得简凡是杀猪价地惨叫。   “打起来了,怎么办?”肖成钢傻眼了,里头一老一少打得不亦乐乎,推推门,里面关着。   “撞…撞…撞开……”   几个人同时喊着,肖成钢人高马大,“咚!”得一声撞开了门,呼里呼拉一干人七八个冲了进来,拉胳膊的、拽人的,把简凡往起扶,把陈十全往起拉,陈十全兀自骂着:小王八蛋,小兔崽子,还嫌老子丢人现眼不够是不是?……”   众人劝着,被扶着简凡身上、脸上片片疼痛,也火起了:“你个老王八蛋,打我!?喝成这样早丢人丢到家了。”   “我操……你们放开,今天我他妈掐死他……”陈十全热血上头。挣扎着,被肖成钢和郭元死死抱着。江老头喊了句都少说两句,而俩女人,根本挤不进去。   挤在墙角的简凡也不示弱了,被王明、隋鑫挡着,支着胳膊跳脚大喊着:“你们放开,让他打……你还有脾气呀?你还会发火呀?你还知道丢人现眼呀?那你躺床上装什么孙子?……你牛逼什么呀?大伙来看看你,那是关心你,尊重你。你还拽得不理人了?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在乎,你将来还有什么可在乎的?死都没人来看你……”   隋鑫急了,和王明一个人抱简凡,一个人捂简凡的嘴,八九个人挤在这么个小空间里,可有得热闹看了,简凡挣扎着说着,怪异的是,挣扎着的陈十全两眼发愣、发直,反倒安静下来了,不挣扎了。   是啊,不是无所谓吗?怎么打起来了?   陈十全怪异的动作惊得肖成钢和郭元一愣,也轻轻地放开了,霎时间陈十全眼神空洞地看着还在大声叫嚣的简凡,鼻血抹了一脸,看着一脸关切站在身侧的同事,隐隐觉得,自己好像真做得有点过份了。   杨红杏终于挤过来拉住简凡了。这货抹着鼻子正火大着,隋鑫和王明弱弱地一放开,几个人有意识地堵在简凡和陈十全的中间,生怕俩人再干仗,杨红杏拉着简凡往外走,简凡把火撒到众人身上了,气哼哼地叫嚣着:“……你们看他什么?有什么可看的,打人骂人这么来劲。一点事没有。整个喝酒喝成脑残了,根本分不清好赖人……谁爱看谁看,以后不开追悼会别叫我……”   杨红杏使出吃奶的劲生拉硬扯。在一干前队友很难堪的眼光中把大放厥词的简凡生生拉出了病房,还没来得及埋怨两句,屋里几个人高喊着。陈师傅……陈师傅……醒醒……快叫医生……   啊!?简凡和杨红杏相互一脸愕然,吃惊地一转身奔回了病房,却见得众人围着已经放躺到床上的陈十全。都在关切的喊着。   这下,轮到简凡耷拉嘴唇惊讶一脸,被气昏厥了?这也太不经骂了吧!?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护士来了两三个,听诊器一听,一挥手,送急救病房,此时人多力量大推车一来,几个大小伙七手八脚把陈十全往床上一抬,风风火火的推着直出了病房,临走还不忘挨个剜上简凡一眼。   “你看你……”杨红杏脸色作难的喃喃了一句,再看左眼肿了一圈,鼻血抹了一脸的简凡,掏着纸巾,伸过手来擦着。   “坏了,这要真气成半身不遂,一队那帮非宰了我。”简凡握住杨红杏的手,此时真有点紧张了,拉着直出了病房。   俩人蹬蹬蹬奔下二楼,问着急救室的位置,等奔上前来,六双眼睛都不善地盯着俩人,搞得俩人像奸情撞破一般难堪。   江师傅叹着气,摇着头,史静媛没吭声,不过眼里的责备之意挺浓。简凡这话说得有太难听了。   “这货呀……”郭元指着简凡,咬牙切齿地说着:“沾谁谁跟上倒霉,就不应该叫他来。”   “郭组长,不你提议的嘛,怎么话又说回来了?”肖成钢悻然一脸问了句,问得郭元忍气吞声没下文了。   这边没下文了,王明就接茬了:“简凡,陈师傅是件么人你最清楚啊。这些天来探望的上到局长、书记、下到支队长、队长都有,把他气坏了,你小子吃不了兜着走。”   “吓唬谁呀?气坏了我养着,气坏了也比他穿着警服受气强……”简凡发言了,很有磅礴大气地说着:“你们啊,一样,谁不当警察了,跟着我干,告诉你们。口袋里揣钱怎么着也口袋里揣枪腰杆硬。”   咦耶……四根中指直竖向简凡。连杨红杏也颇有几分不悦地踢踢简凡。   “哎……总得有人干呀,奔钱去没啥不好,可穿警服也没啥不对。”江师傅叹了句,没有否定简凡、也没有否定大家,缓缓地说着:“我记得我当警察时候文革还没完。那时候我们报名的学到的第一句话是:国无防不强、家无防不宁、防无警不立!……一晃几十年过去了。我也快活到头活明白了,这世上呀,总得有人去献身、总得有人去赴死、也总有人英雄一世、更多的是默默无闻,当然,也总有人坐享其成。都是自己的选择,没啥错。”   有人坐着、有人站着,有人在想着,有人在听着。被江师傅语重心长似乎已经堪破这世事的话说得若有所思,只有简凡不合时宜地说了句:“江师傅,我知道,可我就是为陈师傅感到不值。为张杰感到不值。为我们流血流泪感到不值……献身和赴死如果是一个警察的归宿。那么往他们身上泼脏水,给他们身上扣黑锅,也算选择吗?这些年。陈师傅无时无玄不在想回抓捕一线。哪怕再危险、再辛苦他都不在乎。可现实呢,他背着这个罪名连出勤的资格也没有了,这也算选择吗?”   句句如刀、字字如针,几位刚刚竖过中指的小警听得忿然一脸,气结于胸。   体制内,说你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何况是背着这么个处分,更何况处分还不是一个,你就是盖世英雄,在这个制度挟制下也会把你变成缩头狗熊。这也是事实,没啥错。   “哎……没什么不值的,十全有你这么个半路徒弟,值了!”   半晌,江义和重重地说着,眼神里同样带着忿然,声音,几近颤抖。   静静地等着,很长时间了,急救室里还没有消息,渐渐地心又悬了上来…… 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43章 旧事俱过往   “谁叫简凡?”   急救室门开了,出来了一位医生,卸着口罩。简凡一惊举着手,我我我……赶紧地凑上来,医生怪怪地看着简凡脸上挂着血,不过还是指了指里面:“进去吧,病人要见你……他现在情绪刚稳定,别刺激了啊。”   “哦……知道了。”简凡赶紧地一缩身进去了,后面几个不放心的小警也蹭着要钻进去,被医生伸着手全堵外头了,不但堵了,还教训上了,首当其冲地教训的就是长相有点坷碜的肖成钢,就听医生说着:   “别有下次了啊,甘油三酯血症,已经影响到了他的大脑中枢神经,你们再刺激刺激他,脑供血出现问题,有可能导致偏瘫或者梗塞,这次幸亏在医院抢救及时,要在其他地方,一口气缓不过来,谁负这个责?……病人需要关怀、需要爱护,你们不能故意气他不是?刚才谁跟老人吵架来着,满楼道都听到了。”   得,医生说得越严重,基本表示病人没事,而且反衬出医生的医术什么的还是满高超地,此时这位大夫抓着肖成钢当典型了,唠唠叨叨埋怨了几句,再一问肇事者是谁,肖成钢乐了,谑笑着指指里头:“吵架那个您不刚叫进去了吗?不光吵了,还打起来了。”   “啊!?……这还了得……”   医生一紧张,砰声关上了门,把一干警察又关到了外头。   急救室里,躺着已经睁开眼的陈十全正拉着简凡的手,俩个人哪还像不共戴天的样子,医生看这俩人谈得很安静,远远地没有打扰。   “还疼么?”陈十全眼光里透着几分歉意,手伸着,简凡握住了,笑着摇了摇头。陈十全也笑了,有点释然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着说着:“说是师傅,我也没教你什么,再说你不当警察了,我也没资格打你了。”   “师傅,你打都打了,又来卖好啊?”简凡笑着埋怨道,又打趣着:“我可不是打不过你啊师傅,那次抓花脸鼠在半路上我可给你打了个旗鼓相当。”   “那等我好了,再来一场?”陈十全弱弱说着,眼神里透着豁达。   这下可比让简凡真打还高兴,眼神里的笑意,话里的玩味,又好似看到那个偶尔开个玩笑没大没小的陈师傅,这才是师傅,一乐呵拉着陈十全的手:“那你快好起来,其实我没别的意思,不是真让你杀猪去,您不怪我吧?”   “怎么会?”陈十全释然地说着,摩挲着简凡的手。   男女之间的感情微妙,可男男之间的感情呢,比微妙还妙不可言,特别是在警察这个特殊群体,别看平时骂得吹胡子瞪眼、打得不可开交,但真正到了应敌的正场,闹得越凶的反而配合越默契。也像简凡和陈十全这一对特殊的关系,如果不是真正了解,或许这话连刺激也刺激不到,更别谈老拳相向了。   于是,淡然一笑,前嫌冰释了,看着师傅开口说话而且回复了记忆中的样子,简凡是格外地高兴,说了几句。陈十全弱弱地回了旧题。拉着简凡问着:“小凡……你刚才数了一堆以前的事,其实杀了多少人我也记不太清了,可有一件,我一辈子忘不了……”   “小漳河!?”简凡一下子想起了张杰,想起了那次。   陈十全摇摇头:“不是……机械公司那件,你没提,不过我想你听说过。”   “秦队以前说过,不过那案子是加密级的,我没资格看。”简凡打着马虎眼。   “案情都知道,可实情未必都知道……是个歹徒绑了一身炸药要炸机械公司大楼,当时我在特警支队是外勤队长,我们接到的命令是不惜一切代价,击毙歹徒,保全大楼,最大限度地消除对社会不良影响……我带着一帮血气方刚、嫉恶如仇的队员直奔现场,当时机械公司的大院像开了锅一样,疏散围观的群众就有几百人,在周围我们一共找到了四个狙击点,六个狙击手都没有把握一枪毙命,拖延和喊话足足喊了三十分钟,而歹徒却是精神亢奋,要见当时的老总毕路胜,可这个人早吓得不知道躲哪儿去了……”   简凡感觉到师傅的手在颤抖,莫名地颤抖,赶紧地两只徒劳地握紧了这只手,看着一脸落寞的师傅,不知道这个故事中还有什么蹊跷,问了句:“后来呢?”   “案子来得太突然,我们基本没有有关歹徒的相关信息,在他疯狂喊着要和大楼同归于尽的时候。我当时看出来了,他很害怕,而且提的要求是让机械公司的毕总还钱……当时我也是胆大包天,揣摩着这个案犯毕竟是逼上了绝路,像这种被逼无奈铤而走险的人,其实他从心底里说,肯定是生的留恋还是很强的,否则他就不会和我们对峙半个多小时了……   我们一边答应他找人,一边答应着他马上筹集欠款。其实都是假的,等我们骗得他勉强同意要见毕总,我假意带着一个人上了八层,其实不是他要见的毕总,是穿着防弹衣的队员……当我高举着双手进去的时候,枪就缚在肩膀后,正面看不到,我的手一放就可以拿到上膛的枪……我当时什么也没有想,人没有找到,钱也没有,除了击毙他我别无选择,于是……我向人质开枪,利用人质下意识的趔趄把第二枪射进了歹徒的头部……在他倒下的一刹那,四杆狙击枪同时响了,全打在他脑袋上,死得干净利索,吭都没吭一声……”   陈十全的手抖得更烈了,艰难地说出来了这个简凡已经知道的经过,而在他脸上却带着无限惋惜,这是师傅厄运的开始,简凡不知道该说什么,不知道该安慰什么,半天才憋了句:“师傅,您没有错,他毕竟危害到了公共治安,死有余辜。”   陈十全摇摇头,眼睛里闪着凄然说着:“其实,没有炸药,只有他引爆的第一管是真的。”   “啊?……”简凡一脸惊愕地听到了这个秘辛,无语了。   “被击毙的这个人叫辛国强,在此之前他早被机械公司的欠款拖得倾家荡产了,和其他穷凶极恶的罪犯不一样,他是被逼上了绝路,迫于无奈想讨回个公道……隔了不久就传出这个毕总澳门赌博输了四千多万公款事发,潜逃境外,到现在都没抓捕归案……而那个被打伤致残的女人质,后来丢了工作,丢了老公,不停地上访告状,最后还是支队出面弹压了下去,她认识我,对我这张脸记得很清楚,一直守在特警支队的门口守到我出来,只要见到我,就拉着拐冲上来,就为朝我脸上吐一口,可我……我连说句对不起的勇气也没有……”   陈十全说得有点难受。简凡安慰着:“师傅。您毕竟救了她。”   “可我也毁了她的生活……其实我有时候觉得你说的诨话挺在理啊,我们是正义的化身,可有时候主持的并不见得就是正义……”   “所以,您的手就软了,从那以后,再没有杀过人了……连齐树民那么穷凶极恶的人也仅仅是打断了他的手腕。”   “人这条命是很脆弱的,一颗子弹就能增加一个亡魂,如果是冤魂的话,会在心里纠缠一辈子……看来我真的老了,向上怕辜负了组织的命令,向下又怕带不好头,那次如果我再果断一点狙杀驾驶员的话,说不定就没有后来的惨烈了……张杰也不会牺牲了,你也不会心灰意懒离开队伍了……”   陈十全说着,哀伤的眼睛里沁出了两行浑浊的老泪,简凡一脸恻然地看着师傅,看着这张凶恶、狰狞的脸,狰狞凶恶之后藏着的是悲天悯人的大善,是懂得对生命尊重的大善。   因为忽视过,所以更珍重。   轻轻地用袖角给师傅擦去那两颗老泪,握紧了紧那只大手,轻轻地说着:“师傅,都过去了,错错对对这么多年,谁又能说得清楚呢?江师傅刚才在外面说,都是自己的选择,没啥错……不管你选择击毙还是打伤人质,都没有错;即便是罪不致死的辛国强,他选择了孤注一掷,送了命只能算他咎由自取;张杰牺牲更不能归咎到你身上……既然你说人这条命很脆弱,那你就更应该珍惜。为你的职业活了这么多年,你忽视的东西太多了,你想想师娘,跟上你过过几天好日子没有?想想师妹,为什么一直对你横眉冷对?那是因为你根本没有关心她。再想想你自己,除了枪械你还有拿得出来的爱好吗?你除了职业还有什么让你高兴的事吗?你脾气这么臭,有过一个两个知心朋友吗?”   “我……”陈十全微微动动身子,有点动容,这徒弟的话,恰恰敲在心里最愧疚的地方。   “听我一句,喝就别喝了,退就干脆退,退下来好好养养,想干嘛就干嘛,人总不能一辈子活在枪械和狙击中吧?”简凡劝着,此时劝得是水到渠成了,支起身来的陈十全很慎重,带着几分无奈地慎重地点点头。   这口气,好歹出顺了。   医护进来了,刚才那位大夫带着三个人仍然是推车伺候,估计是要把陈十全送回病房,陈十全一把推开医生,叫着简凡:“扶着我……”   “哟……师傅。”简凡吓了一跳,腿伤还未愈。   “扶着我走回去,这点小伤算个逑,打断一条腿我照样站得住走得开……过来。”陈十全拽了,瞪着眼,凶相再现,简凡豪气顿生,上得前来,一把扛着陈师傅的胳膊,就见得陈十全咬牙切齿“嗨哟”一声,站直喽……   一干医生护士可没人敢招惹这个面目凶相、脾气怪异的老警察,不迭地后退着靠着墙,简凡搀着陈十全,陈十全掂着一只伤脚轻轻着地,偶而会疼得脸上肌肉抽动几下,不过还是强忍着、压着,开着门出了急救室。   “这……”郭元语结了,吓了一跳。   “说什么来着,师傅就是师傅。”隋鑫乐了。   “我靠,徒弟小强,师傅老强,一个比一个强。”肖成钢呲牙咧嘴笑了。   都笑了,带着几分耸然动容的惊讶。有人上前来搀被陈十全一把打过一边了。简凡拽得斜忒忒大咧咧说着:“看什么看?师傅好好的……你们一净瞎嚼舌根瞎操心,是不是啊,师傅?”   “那当然,这算屁事呀!?我比什么时候都好。”陈十全也拽得几近不屑。   后面的跟着,睁着大眼互看着,都捂着嘴悄悄笑了。   回了病房不久,得到消息去而复返的陆坚定带着一队张志勇、重案队秦高峰一队警察紧张兮兮地赶来了,一进门却是奇也怪哉,这干小警关着门,给陈十全发着烟。围着一圈吹着烟圈瞎扯淡,分开了人等张志勇这个大个子坐到陈十全身侧安慰着:“陈师傅,这工作是我没做到位,您的病退暂缓,病好后还在咱们一队……”   “不不……”陈十全头摇得像拨浪鼓否定,很坚决地说着:“退……给我办好,我还真想退了。”   “老陈你别赌气啊……”秦高峰看着陈十全精神头有了,也放心了,笑着劝着:“你当了一辈警察,一下子退了干什么呀?”   “嗯……杀猪。”陈十全嘴里喷着烟,吐了俩字,很坚定。   郭元、肖成钢和史静媛几个吃吃笑着,真不知道简凡怎么鼓捣的,陈十全看样是心甘情愿跳坑里了。这些人知道详情笑着,而不知道详情的几个呢。就大跌眼珠子了。都诧异地看着陈十全,陈十全掐着烟头几分不屑地说着:“别看我,我老了卖命没人要了,我卖肉总不能没人要吧!?”   肖成钢笑得弯腰趴到床上,一干人都侧过脸忍着笑吃吃发声,卖肉倒没人相信陈十全真能拉下脸来去,不过不卖命了肯定是真的,这回看样是铁了心要脱警服了,一点留恋也没有。   陆坚定看得这事出得诡异,招招手叫过史静媛来出了病房准备问着,秦高峰和张志勇也跟着奔出来,不知道这究竟发生了什么变化。   问原因,得,是徒弟简凡来过了,秦高峰心里咯噔了一下,生生觉得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一问咋回事,史静媛掩嘴笑着一说,说得仨人也忍俊不禁。   再一问人呢?得,挨打了、眼肿了、脸破了,买消炎药去了。   这结果,听得仨队长也是站在病房门外偷笑了半晌,不过再看病房里谈笑风声开始吹牛的陈十全,好歹心里这块大石头,总算落地了……   …………   …………   “哦哟……这个老秃驴,打得真狠……哦哟……”   简凡摸着脸、摸着眼角,刚刚草草清理了一下,和杨红杏出了门诊,忍不住又开始骂陈十全了。杨红杏掩着嘴在偷笑,笑着剜了句:“郭元说你没事找抽,一点没错。”   “屁话,那是师傅,打俩下就打俩下,我才不在乎呢?师傅就是一肚子气憋着出不来,打两下出出气,再哭两眼泪就过去了,和我那时候一样的。”   “那还喊疼了。”   “废话,不疼你试试……”   “过来,我瞧瞧……”   医院的甬道里,杨红杏拽住了简凡,面对面看了看,左眼乌青了一大片肿了,右腮帮子,肿了。老陈盛怒之下,根本没轻没重了,轻轻摸摸简凡的伤处,看看四下无人注意,杨红杏呶着嘴,在简凡嘴唇上“啵”声轻吻了一下子,尔后眉目传情地笑着悄悄问:“不疼了吧?”   “嗯……不疼了。”简凡眼一亮,装腔作势,点点头,眼光往下落落,直落在杏儿微微耸着的胸上,立马是淫光四射垂涎三尺的笑容,指着杨红杏胸前腆着脸说着:“要是……这儿再来点温存,立马就恢复……”   “死相……”杨红否笑着打落了简凡的淫指,安慰着:“等着,我去买药……一会儿回去给你温存哦……”   轻轻拍拍简凡的脸蛋,像安慰调皮的孩子,转身的一瞬,马尾甩过来,窈窕倩影刚移两步,又回头不放心地看看,而这回眸一笑间,看得简凡确确实实忘了疼痛,满脑子淫秽思想决堤而出,一下子想到了好像在示范男下女上动作的时候,杏儿也是这样笑的。   这倒让简凡一点也不郁闷了,看着师傅陈十全放下心里那份牵挂,替师傅高兴;而且看着杨红杏并不见怪自己这胡诌乱弄的事,隐隐好像还有几分支持在内,这可不就让简凡更高兴了,走了两步再一想也是,像陈师傅这种失落,杨红杏应该也感觉得到,毕竟也经历过类似的事。   “哎,对了,胡姐……怎么没来瞧陈师傅!?……要是……”   简凡坐到门诊不远长椅上等着,弱弱地想了个很奇怪、很尴尬的巧遇,说实话,不偷偷想是不可能滴;但恰恰担心的也在这里,万一……没有万一,这事是绝对不能告诉任何人滴,绝对得像没事人一样,就见了只当没见着……   于是又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升腾起来,杨红杏的温存是一种示爱,但同样也是一种压力,忍不住会让简凡想到以后成家的事,如果有那一天的话,再去勾三搭四肯定会有很大心理压力,肯定会有很大的歉疚感,那么,怎么办涅?当然,最好的办法是坚贞、坚贞……坚决保持婚后的贞洁和操守,不能那什么来着……   那么,问题就来了,俺能做到吗?简凡讪讪坐着,眼珠无聊地打着圈,心里很坚定,但又不是那么坚定地对自己说着:俺应该能吧!?   “简凡……是你吗?”   一声叫声、熟悉的声音,一下子惊得简凡抬着脑袋,要站起来,不料叭唧一下子又吓得坐回到椅子上。   面前不远,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个熟悉的人,女人,正愣眼确认着到底是不是简凡,乌青着眼圈和脸颊,一根指头咬在嘴里正发花痴的样子,好像和以前印象中的简凡大相径庭。   是刘香莼,一下子简凡张口结舌,看到人很惊讶,看清人了,更惊讶,蓬松烫染的头发黑中带黄,白皙玲珑的面颊上带斑,简凡再往下看,不由得喉咙里“呃”声微微膈应了一下子,直视的斜下方,微微隆起的肚子,怪不得把香香挺得脸直朝上仰。   丫的,怀上娃了!?   简凡一下子百感交集,嗫嗫嚅嚅不知道该说句什么,一只眼大、一只眼小,怪怪地看着突兀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初恋情人。   “真是你……啊?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了?这是怎么啦?……”   刘香莼霎时再见简凡,再见到这个负心兼负情的简凡,被这货现在脸上带伤的惨兮兮样子看得估计是非常不忍,不知不觉地上前来,伸手触到了简凡的伤处,简凡呲牙咧嘴不迭地后躲,一躲,又拉开了间距,刘香莼此时才省悟到自己的身份似的,手僵在空中,也愣了愣,又放下了。   “被……被人打的。”简凡半晌解释了句。   “哎……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这么莽撞,还和人打架……”刘香莼也是百感交集的样子,眼睛里闪着……闪着不应该闪着的柔情,嗔怪似的埋怨着,似乎对这货还有着几分同情。   “不是打架,是我被人打的。”简凡解释道。   “还不都一样?……现在干什么?我听说你在桂园?”刘香莼随意找着话题。   “不在了,不过还是当厨师。”简凡道。   “哎……”刘香莼莫名地叹着。   很矮、很小巧的香香,怀着身孕的香香,让伶牙利嘴的简凡舌头像打结一样,说句话结结巴巴。一身揉皱了的衬衫带上受伤的脸,在香香看来,更像是混得不怎么地,羞于见熟人的感觉。早知道简凡还是颇好面子的。   眼光,在相接中,香香很直率,眼睛里的惋惜、无奈或者还残余的一份爱恋是如此地明显,看得简凡躲躲闪闪,凭生出了一种恨不得跺个窟窿钻进去感觉,本来想握个手一笑泯恩仇来着,不料手伸出去,才发现香香的年里拿着一个精致的LV小手袋,另一只手还提着药盒,简凡这手没地儿可去,只好放到自己脸颊上,把伤处捂了捂。   好尴尬,简凡觉得奸情被人撞破似的尴尬,特别是在这种情况下被人撞了个正着,搞得自己像个惹事生非的小屁孩一样,在刘香莼跟前抬不起头了。   意外地是刘香莼并不觉得有什么尴尬,只是眼中的惋惜更浓,打了手袋,捻出来一张名片递上来,简凡下意识的接着,就听得香香说着:“……有什么事,有什么困难,给我打个电话,我家就在滨河安居小区,离这儿不远……闲着没事,上我家坐坐……”   “哦……”简凡不迭地、机械地点头,紧张地捻着名片,有点受宠若惊。   “那……我……先走了……”香香喃喃地说着,眼瞟着简凡,就像当年上课俩偷偷摸摸一样,把简凡招来或者挥去,只需要一个眼神。   “哦……慢走……我送送你……”简凡道。   果不其然,这货条件反射一般,抬步跟到了刘香莼背后,一抹淡淡的笑意浮现在刘香莼的脸上。   机械地跟着仰着头慢悠悠走着刘香莼背后,简凡看香香行动很不便,几次有上前搀一把的冲动,不过生生地按捺住了,直送出了医院的门厅,下台阶才好容易表现了一哈哈,轻轻搀了一把,香香侧头满是谢意地笑了笑,按着车钥匙,是辆精致的POLO微型车,在简凡满带艰难和狐疑的神情里,坐到了车上,微笑着驾着车,慢慢地驶离了医院……   别扭、纠结、泛酸水、膈应……几样很怪异且特殊的感觉泛到简凡五脏六腑,弱弱地看着车消失的方向,呆呆地看着,转眼间沧海桑田也就罢了吧,连桑田里苗都长出来了,你说这事能不让人惊讶么?   简凡一会吸溜嘴唇,一会又咬咬嘴唇,原本嫁作他人妇,珠胎暗结成的事倒也不应该让他惊讶,男人要有家,女人总得嫁,只是这惊鸿一瞥,让简凡觉得某个地方透着没有想通的怪异。   “咦哦……你怎么没追上去呀?”   背后,又来一声,简凡正沉浸在对沧海桑田以及桑田里那棵苗来源的猜度中,又被一声吓了一跳,回过头来,杨红杏俏生生踱步出来了,以刑警的眼光看,刚才门厅之后,正是一个绝佳的观测点。   简凡没说话,眼神里带着几分吊儿郎当,杨红杏估计也确实看到了,此时可没有那么甜蜜、那么腻歪了,脸上浮着能酿出老陈醋一脸酸意,踱到简凡面前,剜了一眼:“问你话呢?我怎么感觉你俩还是那么般配呀!?”   “你不胡扯么?没看人家挺个大肚子,可能么?”简凡瞪着眼,叫嚣上了。   “是吗?肚子大了?”杨红杏不知道是没看见,还是明知故问,眼睛里闪着忿然以及怀疑的光芒。   “呀!?绝对和我没关系啊。”简凡吓了一跳。赶紧解释着:“我两三年没见她了,人家都结婚马上都结晶了,你跟我瞪那门子眼呀?”   “难听死了,说什么呢?”杨红杏扑哧一笑,嗔怪了句。不过马上脸色一整,像在故意找茬一般:“她给你什么了?”   “哦……名片呗……”简凡掏着口袋,那张名片,杨红杏飞快的夺了下来,一看是网络部什么什么经理的业务名片,直接装自己身上拍了拍,吐了俩字:“没收……看你患得患失这样,是不是挺想念的?”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向厨神爷爷发誓,绝对没有。”简凡马上坚定地说着。   “骗人,肯定想了。”杨红杏瞪了一眼,扭身往车的方向走。   “嗨……你再刺激我,我跟你急啊,我也不至于高尚到去给别人孩子当奶爸的水平吧?再说我把人家伤成那样,你觉得还有可能性么?”简凡得儿得儿小跑着跟着杨红杏的步子,此话一出,杨红杏回过脸上,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揶揄地看着简凡,简凡霎时才省悟得,这丫整个是吃了个莫名其妙的飞醋。   “没有可能也预防可能发生,不许给她打电话。”杨红杏半晌,咬牙切齿,竖着食指指着简凡。   嗯,不打,绝对不打……简凡赶紧点头。   “更不许和她见面,免得影响人家家庭关系。”杨红杏再指示。   嗯。不见,绝对不见。简凡再点头。   “不但不许见她,我要发现你和其他女的勾三搭四,小心我……”杨红杏剜着眼,抿着嘴、咬着牙,嘴里轻声迸出仨字来:“阉了你。” “嘿嘿嘿嘿……这个办法好、挺直接的哦……”简凡霎时眯着眼嘿嘿傻乐上了,杨红杏有点羞恼,砰砰砰擂着简凡,俩个人推推搡搡,简凡要揽着杨红杏,杨红杏挣扎着连甩脱两回,直到第三回还略带着不情愿地被简凡揽到怀里,扭怩着上了车,走了……   有的诧异,望了眼香香消失的方向,简凡狐疑着看到的情景,穿着的打扮像个阔太,可挺着大肚身边又缺个阔佬,不但这事情有点不正常,好像连香香表情也有点不那么正常,理论上不应该对自己那么和声悦色呀?……原来,怪异在这儿,简凡想通了。   诧异一闪而过没多想,再看副驾上坐着还在泛酸的杨红杏,简凡又有点哑然失笑了,在对待自己另一半的忠诚问题上,所有的女人都是一样的,没啥差别。   不过,往事如烟如云已过,即便你想追也追不回来,简凡轻轻地把CD放进播放器里,轻柔的钢琴曲响起,这玩意从来没听懂过,不过觉得很好听,而且杨红杏爱听。征询了征询杨红杏的意见,打着方向回工会小区,慢慢的行驶在大街上,慢慢地这点不快像往事一样烟消云散了…… 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44章 新事累且忙   有句老话叫运气来了,城墙也挡不住,现在食尚好像就交上这等好运。广告的狂轰乱炸带动了第一批散户,而之后的市场倍增像见风起浪的涨潮逐浪而高,付了商标使用费的拼命卖,一份五到八块不等的小碗卤煮肉搁现在这消费水平,就民工也吃得起,要是傍个好地段,一天挣个三打五百跟玩似的,还真有不少一个月收回成本盈利的。有了本钱简凡玩得更漂亮了,装帧精美的册子,有名有姓有地址的店面,就在身边,薛老大雇得这帮托没几日便把招商册子送遍了太原的街头巷尾中小店面,而且这下子薛老大的广告词里更有的说了,精选了数家街头巷尾的示范店大肆吹捧,生生把这一个月回本吹成了十天盈利。   广告虽然稍稍夸大的些,可那熟肉是实打实的东西作不了假,不少散户实地考察看过宣传册刊载的店面之后,就剩一件事了:慷慨解囊,牌挂食尚。   还有句话说叫人这命里三年旺,神神鬼鬼不敢撞,简凡现在好像就在,旺得要命,九鼎休闲酒店来洽谈的、六味斋来寻求合作的、周边这些酒店、饭店图省事来要货的每天能把食尚这小场子挤个满满当当,当然,有如愿以偿的,也有一直失望的。   这个呀,好像还不是全部,市场的谚语有句终端致胜、渠道为王。两个月发展了四十三家散户销售,不但控制了终端市场,而且把这销售渠道捏到了手心。还有更匪夷所思的,南郊的四个屠宰场有三个和食尚签了供货协议,连这个进货渠道也差不多全捏到手里了。往年不管多少总得冷冻一部分的猪下水,今年是日出日清,可把几个屠宰场的老板乐歪嘴了,隔三岔五还上门来瞧瞧食尚这个奇人,这几个油厚膘肥的老板一见简凡就喊“猪爷”,一来二去,南郊倒有不少商家不知道食尚,倒知道猪下水被一位叫“猪爷”的包圆了,想要货,只能找他。   没办法,猪头肉、猪脸肉、猪口条、猪耳朵、猪肚、猪大肠、猪心、猪肝、猪腰、猪尾巴……最不值钱的猪肺子都被这位爷收拾得一干二净,而且是在大夏天,就这本事,等闲人肯定是难望其项背,不称声“爷”都对不起人家的水平不是!?   还有句俗话叫孙子难做、大爷好当。兜里钱不鼓,穿身旧衣服,怎么看你怎么潦倒;可现在生意这么牛逼,再穿着旧工作服,那可是怎么看怎么有性格兼个性。   这一点恐怕不好改变了,就像猛地发了点小财横财的主,即便是开上了奔驰宝马,身价陡涨也改不了骨子里的贱格,仍然是喜欢把豪车扔路边捋着袖子吃杂碎面喝大杯杂啤,别不信啊,这还是比较有品位的,就太原五星宾馆里,经常出入身上、鞋上还挂着煤屑矿渣的人,别看不起人家啊,出了大厅一上车吓你一跳,我操,开得是悍马;万一搂个女的更吓你一跳,我操,睡的是明星;至于买车买楼这点全国人民都知道。这些爷们车后都扔着几条麻袋,那是钱包。别不理解啊,都是党的政策好,改革开放好,即便再好也是刚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蹦达出来的。您还指望有多高品位?   所以呢,简凡的品位不管烂到什么程度,现在都不会让楚秀女觉得惊讶了。又一次按捺不住亲自上门去找简老板的时候,循着厨师们的指点绕到了场后,在刚起了几间临时活动房里终于找到的简凡,那架势雷倒众生包括牲口一点问题没有。   只见得这大热天简老板光着膀子穿个大花裤衩,趿拉着人字拖,汗涔涔地窝在闷热的房子里,伸着长勺挹着锅里的卤汤正放在嘴滋拉滋拉品尝着,一脸高深莫测的笑容。   楚秀女笑了,发自心底地笑了。前些日子据传某位天使姐姐人品大爆发,把这货揍得比他做出的猪头肉还灿烂,张芸亲眼所见,这事着实让楚秀女关上门笑了个花枝乱颤,今儿一见简凡倒是明白了不少道理,最起码明白了什么叫好了伤疤忘了疼,要不这货的欠揍德牲怎么着又挂到伤刚好的脸上了呢?   “简凡……你这谱摆得也忒大了点吧?还得我专程来请你?”   楚秀女笑着踱着步进了卤坊。很热很闷,热得楚秀女不自觉地掏着纸巾擦着额头的细汗。   “摆什么谱呀?我前两天被人打了,不好意思出门……”简凡照直了说着,当啷声放下勺子。回头看着进门来的楚总,大夏天冷生生的打了个寒战。   白嫩白嫩的脸、雪白雪白胸一大片直朝眼前晃来。带着蕾丝边黑色的连衣裙恰和雪白肌肤成了鲜明对比,不晃眼都不行,隔着好几步简凡顿时感觉嗅觉失灵,本来是锅里的菜香袭人,现在是女人的香风袭来了。怎么说呢,你不得不佩服现在女人着装的水平,该露的地方一定要露、不该露的地方隐隐约约露,总是露得恰到好处,你不想入非非都不行。   “怎么了?有什么地方不对吗?”楚秀女一驻足,像在故意奇也怪哉地问着,一看眉间微微的得意,简凡知道这丫是故意问得,女人不管骚不骚都有这毛病,恨不倒倾倒天下所有男人,就像男人恨不得推倒天下所有美女一样。这么一问,简凡正色指摘着:“当然不对了。”   “哪里不对?”楚秀女笑着问,那双眯眯色眼给她估计带来了不少成就感。   “呵呵……既然想和食尚合作,着装得向我看齐啊……嘿嘿……”   简凡一弯胳膊,臂上、肩上、胸上、腹上隐隐几片成形的肌肉,光着膀子呲着牙谑笑着,霎时把喝洋墨水的楚总搞了个大红脸,笑啐了句。   “没个正形……”楚秀女笑啐了句,话题转着问着:“选址我们可选好了,就等你过目了。八月底了啊,再过十几天大学城陆续开学,我就不相信你把盒饭加工场变成卤酱加工场,还舍得再改回来。怎么样?今天也准备把我挡回去?”   “怎么可能,你送上门了,这便宜岂能不沾。”简凡笑了笑,说了句双关,盖上偌大的锅盖和楚秀女一起出了这间大卤坊,笑着问着:“楚总,你确认你算清楚了?卤酱这块肥肉可没你的份,你要加入只能啃盒饭啊。”   “有什么不可以的?”楚秀女道。   “呵呵……我是有点想不通。这小摊应该不在您眼里呀?”简凡正色说着。   驻足停下了步子,不由地简凡又看了楚秀女一眼,很正色地看着,原本开了个貌似合理的条件其实很不合理,在市区如果真找到500平米以上的加工场所带员工食宿地方,这个投入和产出相差太远,否则当时简凡也不会大老远远巴巴跑郊区选址来了,早想到楚秀女会虚以委蛇静观其变。而如果把卤酱生意剔出来,简凡估计楚秀女更不会插足了。不过还是想错了。   “呵呵……”楚秀女很揶揄地看着简凡,看了两眼笑了,笑着反问着:“难道只能你给我意外?我就不能给你一次意外?”   “咝……这意外可是真金白银啊?”简凡道。   看得出简凡还有几分狐疑,楚秀女不闪不避迎着这双目光,也不吝赞扬了:“眼界决定世界,随着城市人口的膨胀,旅行、出游人的增多,快餐的市场也会越来越大,不管你怎么样诟病他的卫生和安全问题,都挡不住它的发展。我之所以投资到你这支潜力股身上,是因为我很看重你的眼光……你的眼光一向很准的哦。”   简凡勉力地咽了咽口水,眼光久久不离楚秀女脸宠以下的位置,过了半晌咬着牙侧过脸说道:“是很准,每次都看到不该看的,今天也如此。”   “什么?”楚秀女感到了简凡的表情的变化,怪怪地问。   “看到了峰峦叠嶂、欲壑难填。”简凡摇着头,低头踱着步。这下楚秀女不高兴了,追了两步问着:“这是双赢,你笑话我求财逐利……喂,你可拿的是大头啊,说起来我还吃亏了。”   “你看你这人,怎么连合作者的话意也理解不了?”简凡不以为然。   “那你说清楚,什么欲壑难填?”楚秀女刨根问底,穷追不舍了。   “你让说的啊。”简凡回头一盯,楚秀女两眼闪着不解,就见得简凡在楚秀女胸前不远一指、两指,竖竖一划示意说着:“这不是奇峰两座……这不是欲壑一条……呵呵,我的眼光一向很准啊,特别是看女人更准,有34D了吧?除了有点肥我挑不出其他毛病了,要是腰围再缩3公分,把曾楠都能比下去……嘿嘿……别生气啊,你让我说的……”   楚秀女眉蹙着,眼里几乎要冒火,银牙一咬想发作,一看周边没啥人,估计不管喊不喊都是自己吃亏,或者是想了想话上吃点亏总比真吃亏强吧,强忍着没有发作,没发作简凡这货得意洋洋的扭着走到前头。沾了偌大便宜估计在乐得打颠。   “哎……开个玩笑,别当真的,现在已经很少有美女像你这样打动我的心了啊。”   前头不远,简凡回头笑着,只是可笑的笑,带着几分欣赏的笑,倒不像那淫邪,这倒让楚秀女好歹舒了口气,刚舒了气,简凡又说着:“……对了楚总,我还是想不通,以你现在的身家、条件、地位再加上这么个花容月貌,随便招招手,太原愿意给你投资甚至白给钱的王老五、二百五多得是,何必曲意奉承找我呢,你眼里根本没我?!咱们再修一辈子也同不了路。”   “恰恰相反,我还就认定你了……否则我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让步呢?有人在背后说什么坏话了?”楚秀女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暗忖着这货不知道从哪里发现端倪了,仅仅是一个刹那又调整了心态,款步上前,俏生生地站在简凡的面前,那峰、那壑看得更清楚了。   简凡笑了,收起了戏谑的表情,换着一副很释然的样子手指摇摇道:“NO……没人说,刚才你的表情说的,如果你在意这个合作者,过头的玩笑会让你要么满不在意,要么勃然大怒,可我什么都没看到,只看了一种……”   “什么?”楚秀女问。   “反感……”简凡道。   “反感!?是有些反感,你觉得你的眼光不令女人反感么?”楚秀女揪着小辫了。   “NO,反感中还带着厌恶。试想啊,你打扮这么花枝招展从潜意识里说,你很重视这件事;但同样是潜意识里的反应让你对我这个人、我的表情和动作掩饰不住的反感和厌恶,综合考虑我们合作你并不站在优势和主导地位……是什么迫使你找我这么个烂人合作涅?是那点利润?说不通吧。……我这个人很坦率啊,坦率地讲,对于这种天上掉馅饼、地里长黄金的事,我不得不怀疑你有别有用心喽。”   简凡手托着腮,眼里闪着睿智,不过这光着膀子的德性怎么也不像个思想者,这架势惹得楚秀女嫣然一笑,微微扬着头玩味地说着:“杀头生意有人做、赔本生意没人干。当然别有用心。不过别指望我告诉你,你我合作是各自取利就足够了,没必要非成为知己吧……说穿了其实我和你一样。你想从我这儿沾点便宜,我也想从你这儿捞点好处,这不就是生意么?”   这么直白,倒把简凡一下子愣了,愣模着眼看着从容的楚秀女,又有点揣不准了。   “简凡,别讨了便宜还卖乖啊。你已经让我很反感了,不要让我更反感。”   楚秀女眉毛挑挑刺激了一句。简凡脸不红不黑,眼珠子一转还未想到应辞,楚秀女已经抬步前行了,似乎真对简凡有所不屑,边走边说着:“你提醒的对,看来以我的条件再找个更好的合作伙伴没什么问题。你要是害怕、你要是担心,那我的选址可以再用做他途嘛,不难为你了啊。”   走了,真走了,走了十几步一点也没有迟疑,简凡脑子飞快地转悠着权衡着得失利弊,就在楚秀女即转弯消失的时候出声喊住了。   “喂……谁说不合作了?有什么害怕的,我可最喜欢火中取甜栗、刺里摘酸枣……有钱不赚你还真要把我当成猪头三呢……”说话着简凡奔上来了,同样是迫不急待地。   “那请吧,选址合适,赶紧开工……时间可不等人……”楚秀女不以为然地说着,眉目间仍然是一惯的得意之色,谁也不知道她心里暗道了句:   谁说我反感!?从现在开始,一点都不反感……   …………   …………   选址最终定在寇庄南街,这儿离大学城、离大营盘距离相等,而距市中心倒更近了一点,不算繁华不过也不算冷清,一个破产多年的街道办的糕点加工厂,三层旧式楼、一院茅草长,不过场地足够大了,有二点二亩,价格从一千一百万压到了九百七十万,最后是楚秀女一锤定音了:签。   这场面又让简凡见识了楚秀女的另一面了,惯于一块几毛挣钱的简凡看着楚秀女和寇庄村出面的一干代表唇枪舌箭寸步不让的讨价还价,而签这九百多万眼皮都没眨一下,真个让简凡这小心肝扑通扑通乱跳。暗自发着感慨:娘耶……这出身不同、气魄差得太远,   选址一确定,后续的整饬装修以及今天的宴请楚总来了个甩手掌柜,全扔给简凡了,看着简凡开个厢货太寒酸,干脆把自己的座驾奥迪也留下了,干这活简凡自是不用人教,鸿宾酒楼把寇庄这一干小头小小脑聚一块连吃带喝最后再洗洗涮涮了一番,搞得是宾主皆欢,等把这一干送走,已经是繁星满天,看看时间已经到了晚八点,唐大头一天几个电话催着让去,没回分水岭,驾着楚总的好车直奔建南路食尚店里了。   这就是生意,吃吃喝喝唱唱洗洗涮涮就把事办了,别听老外瞎JB咋唬什么管理、什么营销、什么规则,咱国人不懂管理懂官理、不懂经营懂钻营、不懂规则更了不得,创造规则呗,钱不照样挣得哗哗滴?   一路开车弱弱地回忆着,街道办那位,爱喝,半斤水平,超过这个水平就什么都敢答应;村委里那位当家的,有点色,唱歌时候手老朝陪唱妹妹胸前招呼;现在城中村都以前郊区农民的水平,高不到哪儿,没拿好处敢当面朝你要;你掏钱请他嫖娼,他眼睛都不带眨一哈。要不怎么说基层干部有干劲、有闯劲呢?没有他们不敢干的事、没有他们不敢闯的地儿。   既是为今天的生意庆贺一下,也是为以后铺路,现在这生意倒不怕社会上的流氓地痞,就怕披着官衣的恶棍无赖,这帮家伙可惹不起。简凡和一干人处了一下午,倒觉得脾性蛮对胃口,最起码不用你伤脑筋揣度这些人心理,想干啥直接写在脸上说在嘴上。   想着一干小领导们的嘴脸,有点可乐;又想着一块唱歌陪唱的那模小样挺秀气的MM,心猿意马地简凡也学着村干部的手法,不经意捏了捏手、抚了抚腰、碰了碰胸前,咦?那小妹居然没生气,还笑呢!?   世道就这样,不怨咱啊……简凡对于自己摇摇欲坠的信念找了一个说辞,来这些地方要让杏儿知道了,估计得窝心踹招呼,那自然是不敢说的,车上拨着电话又像往常一样问着杏儿,从酒店搬出来就回了家,这些天一直忙着找工作的事,问了几句还是杨红杏还是徘徊在送简历、等面试的阶段,有点失望。安慰了一番,估计也没心情XX个OO,甜甜个蜜蜜,问候了几句,挂了电话,远远地就看到了还在热闹着的食尚卤酱肉店。   看来得赶紧弄座房子成家了,要不媳妇和丈母娘住一块,怎么着都不方便……简凡暗暗地想着,找了个停车的地方,人刚走到门口就乐了,夏天太热,一俟晚上没城管骚扰的时候店门外也摆了几桌,几桌现时都坐着大块朵颐的食客,让简凡乐的是靠小区墙外那小桌,唐大头躺在躺椅上,儿子坐在他肚子上,旁边搁着盘熟肉和一瓶白酒,爷俩忽悠悠地摇着别提多惬意了,而店这边呢,菲菲是呼来吆去忙得不可开交,两厢恰成了鲜明的对比。   “耶!!……老唐,给你没找生意你是闲得发慌,有生意了你是闲得发懒啊。”简凡踱步上来了,说笑着,唐大头一听声抱着儿子坐起来,郑重地说着:“我看儿子,怎么能说闲着呢……是不是?重重。”   “过来……干爹抱抱……叫爹…哈哈……”   简凡抱着大头儿子逗了句,这小家伙刚学会说话,谁抱都叫谁爹,一叫乐得简凡哈哈大笑,抱着恩重坐了下来,唐大头要倒酒,简凡却是挡着不喝了,喝了半天,对这东西早不感冒了。   唐大头唤着伙计端了杯水,刚刚抿了两口,菲菲也跟着出来,俩人说话着,简凡正问着一天三遍催干嘛呢,唐大头一接菲菲拿出来的纸包,叭声桌上一摞,简凡一捻,得,人民币,有两三摞,眉眼笑着奇怪了:“这……怎么啦?送我钱呐。”   “啊……可不,这俩月我老婆说了,挣了十一万……呵呵,这生意是能干啊,这比弄上十来个小姐天天干炮抽水还抽得多啊……哈哈……”唐大头肆意笑意,乐歪嘴了,菲菲不悦地啐了句,这货也毫不在意,把桌上的钱推了推:“得,你三万,曾楠三万,我们俩口留五万……”   “老唐,你发什么神经,凭啥给我呀?”简凡把钱推过去。   “你帮我支摊,给我供货,没你我一分也挣不着,不给你给谁?”唐大头又推过来了。   “你傻呀你?我给你供货利润已经加进去了。”简凡又推过去。   “那是应该的,这是哥给你分成。”唐大头又推过来了。   “唐大头,你丫是不是还不会算账呀?我这没投资的都分红,你是不把自己整赔了不心甘是不是?”简凡不要。   “赔不了……我老婆说了,就这么分一年怎么也挣三二十万,要那么多干吗,大伙一块花花不高兴高兴……”唐大头不让。   “菲菲姐……给你。以后你当家,他这脑瓜有点愚,你再让他这么胡送,将来你娘俩生活都要成问题。”简凡不和唐大头让了,直堆到菲菲手里。回头训着唐大头说着:“唐大头,你别担心我,你看好自己就行了,你卖得越多,你挣得越多,我也就挣得越多,现在挂食尚牌子的卖家四十多家了,你说我还在乎你这三万块?”   “哎对呀,这B货现在是拽起来了啊,对,菲菲存着,哥将来娶小老婆用…哈哈……”唐大头挥着手,一听简凡倒也真像说得这么发达,人也爽快,说得菲菲翻着白眼骂了句,把儿子气呼呼往老唐怀一放,回店里忙去了。   这俩口的关系,饶是让简凡看得怪异地紧,菲菲一走悄悄教导着唐大头:“哎,老唐,你别太不像话了,菲菲对你这样了,你这一天诨话满嘴,多让人伤心。”   “啧啧啧,关你鸟事,她心明着呢,我就舍得她我也舍不得我儿子嗳。再说这老婆这么辛苦这么挣钱,我就想换我也得舍得呀?”唐大头撇着嘴,抱着儿子,翻了简凡一眼。   丫的,白操心了,简凡省得这货也是图个嘴花花,笑了笑起身要告辞,不料唐大头拽着人了,耷拉着眼皮,很无奈地说了句:“哎,帮哥个忙。”   “干啥?”   “帮我劝劝楠楠。”   “怎么了?”   “啧……哎,隔三差五喝得晕三倒四,我和菲菲送过她好几回了,再这么喝下去,非喝死不成。”   “啊?”   简凡扮了个苦脸,生生地想起了陈十全喝着的那德性,再一问唐大头举了几个例子,包括在这儿喝多了,不是吐了一包厢,就是把车停路口,睡了一夜吐了一车;现在一到晚上公司里原毅明就打电话问曾总在不在这儿,在还好说,一说不在,就忙着满世界找人,生怕这个单身女人搁外头吃个亏咋地。   “你不瞎操心吗?她能吃什么亏,谁招惹她算谁倒霉。”简凡一听。不以为然了,对于曾楠那飞腿大耳光当得是记忆犹新,等闲一个两个男人估计收拾不了这妞,除非像秦高峰和肖成钢那号肌肉棒子还差不多。   “哎……随你吧,你这人好是好,就是有点斤斤计较了啊,再说人家姑娘也没啥对不起你的地方呀?”唐大头欠着身子摇着,想起个事来,又是悄悄说着:“我可听说,你小子这卤酱秘方,都是从人家那儿来的。”   “没错,为逑这事,差点把老命搭上。”简凡吸溜着鼻子,和唐大头之间,不需要藏着掖着,干脆直说了:“老唐,你对她……我是说,她和李威那坑,可差点把你都埋喽啊。”   “呵呵……她一个小姑娘家,又能怎么样?别说枪逼着她,就逼着我,我卖谁肯定也不含糊……别说她坏话啊,她现在也是咱这个店的合伙人呢。”唐大头道。   “你无所谓,我自然无所谓,好。碰见我劝劝她。”简凡应付了句。   不料这话坏事了,被唐大头揪着把了,一手抱儿子、一手拽简凡,不迭地说着,这好、这好,择日不如撞日,曾楠正在二楼喝着呢,这丫头估计除了你说话,别人的她也听不进去,得得,帮哥个忙,你说我腿脚也不方便,还得送她,累不累呀……   说话着不容分说,喊着菲菲,直把简凡拽上了二楼…… 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45章 子系中山狼   酒是什么?   酒是人类最伟大的发明,有青梅煮酒、说尽英雄的豪迈;有醉酒美人、夫复何求的豁达;有醉酒当歌、人生几何的潇洒;有红泥小炉、洗雪煮酒的雅致;更有红袖添香、文君当当垆的风情。同时呢,也是最糟糕的发明,缺不了醉卧沙场君莫笑的愁绪、缺不了酒入愁肠愁更愁的纠结,缺不了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无奈,更缺不了但凭杯酒长精神的自慰。   有道是古来将相在何方,唯有饮者留其名,喝到曹孟德嘴里那是煮酒论英雄、喝到李青莲嘴里那是斗酒诗百篇、喝到苏东坡这儿就是聊发少年狂,喝到柳三变这儿,花街柳巷出了个布衣卿相;千百年来,博大精深的酒文化与茶文化、吃文化相提并论,不遑多让,一盏酒被喝出千百种花样,喝到了出征是壮行酒、喝到了凯旋是庆功酒。喝到了法场是断头酒、喝到了洞房是交杯酒。喝给上司那叫敬酒、递给同辈那叫劝酒。灌给哥们那叫罚酒。   林林总总,不管有多少喝法和多少种酒,其实呢,酒就是酒,只是因为饮者以及饮的场合不同而凭生出这多的花样和门道来。   不过有一种喝法可能很罕见,与文化无关,和风化相关。   就比如一个足以让大多数男人动心的女人、而且是美女,穿着是袒肩露腿,举得是豪饮大杯,喝得是高度烈酒,应该看到风情的时候,你看到的却是豪情,应该看到嫣然一笑的时候,你看到的却是醉态可掬,应该感到春色无边的时候,却是醉意袭来,这手势呀,就大老爷们也得咋咋舌自叹不如吧?   简凡现在就正经历着这种异样的感觉,站在二层临窗一个小包厢前伫立了好长时间了,面前就有这么着喝酒的一位,曾楠。对于这喝法和这人,简凡有点讷言词穷,一时还真不知道该说句什么。   刚刚上来的时候,曾楠只是淡淡的问了一句,来了?喝不喝?简凡摇摇头,然后就没下文,只见得桌上两碟小菜,凉拼一样、卤肉一份,52度的高度汾酒两瓶搁着,一瓶已经见底,就曾楠这一两大杯的喝法,估计用不了多久,两瓶就报销了。   边上楼的功夫菲菲悄悄耳语着,就曾楠这海量现在连酒吧也不太去了。为啥呢,因为那些混酒、洋酒、加冰加料的调酒,根本没有这土生土长烈酒过瘾,原本唐大头还作陪喝了两回,不过被灌多之后,死活不和曾楠再坐一桌上了。   对于酒,简凡了解的很清楚,入口就大致辨得出酒的酸度、甜度以及酒精度数。不过对于喝酒的这位,认识和理解就有混乱了,认识的时候那双媚意横生的眼记忆深刻,就这双眼晴完全有资格成为大多数男人YY的对象。只不过这朵有点妖冶的玫瑰那刺也够尖,自从简凡脸上噼里啪啦挨了不少耳光之后,就没再敢想了。   此时简凡有点恍悟,好像上天故意捉弄自己一样,喜欢着的和想着的女人难得一见,而不太喜欢的这位,时不时出现在你眼前,还记得她笑的时候很动人、对着你哭的时候更动人,向着你发火的时候够吓人,像这种女人,简凡知道,万一有点什么把柄落她手里,你也别指望她能饶人。   不过可以理解,现在上访几次就被精神病了、被遣返了、被关起来了。而曾楠十四年奔走呼号,没疯掉没傻掉没有流落街头就已经让人很感谢社会主义国度了。不管是精神上的还是心理上,出现什么问题都不稀罕。   就比如现在一杯接一杯喝白酒。也应该不算稀罕吧!?   想着,踱着步,曾楠没理会。简凡轻轻地拉着凳子坐到了曾楠的对面,在曾楠又一次拿起酒瓶的时候,一只手握住了瓶颈,俩人对峙上了。   “怎么?喝酒也碍着你事了?看不惯了。”曾楠醉眼朦胧地盯着看看,还嫌看不清楚,另一只手小指挑着,轻佻地要挑简凡的下巴。   这好像是简凡常调戏妞的手法。现在倒转乾坤被人这么着来一下,让简凡觉得心里怪怪地,没吭声,没动,就看着,任凭曾楠的纤手一挑,醉眼一看,然后又是几分不屑一撇嘴:“哟……我说谁呢?听人说你都成什么猪爷了,哈哈哈哈……拽,真拽……”   曾楠说着,拿着简凡新晋的诨号开玩笑,不喝了,手叉到胸前,扬着头看着简凡,有种睥睨之态,似乎俩人有不共戴天之仇似的,简凡被看得浑身不自在,握着酒瓶对吹了一口哈了声:“怎么这么看着我,咱们之间可没什么仇怨了吧?”   “有。”曾楠道。   “胡说。哪有?”简凡道。   “就是有,很深。”曾楠说着。眼里闪着醉意和狡黠。   “是么?你是不是喝多了,把恩似山说成仇似海了?”简凡调笑着。   “切……我和你有仇,女人仇人有俩个,知道是谁么?”   曾楠先竖着中指以示不屑,醉态一脸,又伸伸俩指头,懒洋洋支着下颌趴在桌上,看着简凡一会笑一会瞪眼,不过口齿很清楚地说着:“第一个,是比我漂亮的女人,比如蒋迪佳,比如,楚秀女勉强也算吧……”   “瞎扯不是,蒋姐不你朋友么?”简凡愣着眼,觉得曾楠现在有点不可理喻,不过这话里歪理倒有几分。   “朋友也能成为仇人啊……她比我漂亮,比我豁达,比我文静,比我讨人喜欢……总之她哪儿都比我强,我能不恨她么?”曾楠照直了说着,听得简凡嘴里泛酸,看来是女人嫉妒在作祟了,笑了笑劝着:“有一样她不如你。”   “什么?”   “喝酒啊,你是二斤把握,她顶多二两。”   哈哈哈……曾楠蓦地哈哈肆无顾忌地大笑了,笑着夸赞般地拍拍简凡的肩膀,多少有点知己难觅今得之的味道,一高兴又要和简凡干俩杯。不过简凡逗人一般把酒瓶一会左一会右晃着,几次曾楠都没拿到手。干脆不拿了,似乎心情稍稍好了几分,两手蜷着支着趴在桌上,脑袋一会儿左、一会儿右看着简凡偶尔喝一下,饶有兴致地看着。   “那你第二个仇人呢?”简凡嘴咬着酒瓶,打破了俩人这种尴尬。   “是你……”   “是我?”   “可不是你,对于女人来说,不追自己的男人,都是仇人……呵呵……”   曾楠笑着说着,这个奇谭听得简凡直抹鼻子,有因爱成仇的,敢情因不追也能成仇!?再看看曾楠,漂亮的脸蛋被酒精催得有点雪白雪白。几乎是病态的那种白,这丫酗酒看来有些年头了,看得简凡心里暗叨着:娘的,这喝法,再漂亮也得把男人吓跑……   如果不经意碰到了你上过但没有过到一起的女人,会有点尴尬,而简凡每每觉得尴尬要更甚于此,好像自己根本没上过。没上没上吧,想上的时候还被揍了一通。或者说俩人疏远的原因里,这件事的成份所占比例也不小,毕竟简凡一见到曾楠就有点怵,会下意识地摸自己的脸,好像那疼还在……   曾楠直勾勾地看着简凡,偶尔眼晴眨眨,瞳孔的聚焦位置不离简凡左右,隔着一张桌子,很近;好像俩个人永远都这么近,永远的斟不破这么近的距离,偶尔目光对视的时候,曾楠不知道是酒精作祟还是心理原因,会抿着嘴眯着眼浅浅一笑,露着俩个深深的酒窝,只不过这笑风花雪月的风情,只会让简凡更加如坐针毡,战战兢兢,慌慌张张地躲闪……   不知道是有了几分醉意,还是简凡在怜悯着这位借酒浇愁的女人,没有像往常那么恶语相加,不过也没如唐大头所愿劝几句,这没啥劝的。烟酒是个嗜好,除非她自己愿意,或者喝到陈十全那水平,自动就戒了,在此之前基本是白说。   于是,谁也不说了,一个干喝、一个干看着。   …………   …………   过了一会儿,准确地说简凡把剩下的半瓶又喝了一半,那喝得是惬意、喝得是潇洒、喝得是休闲,一两大杯手一扬,自上而下恰恰成一条酒线直倒进嘴里,嘴一抿滴酒不漏,喉结一动,悄无声息地就咽下去了。这是简放老爷子的功夫,背着酒葫芦的喝法,看样已经把真传教给孙儿了。   而且这喝法,可比曾楠的借酒浇什么愁爽多了,也帅多了,一个是享受、一个是难受,没吭声的时候今儿曾楠好像有点借酒撒疯,剜了简凡几次,手指着开口就是雷语:“简凡……你TM真是个王八蛋。”   “啊?我还没盖棺,你就给我定论啦?”简凡张着嘴,轻声笑着,今天签了寇庄的场地,心情格外好。不准备生气了,或者意气风发,没有什么可置气的。   “就是个王八蛋,蒋姐那么好的女人你都不知道珍惜,你是不是嫌她出过车祸怕她成拖累呀?”曾楠侧头看着,问着。   一提到这事,简凡高兴不起来了。不过时过境迁,去日已久,有点释然地说着:“你并不知道详情,我那时候是人穷志短,一身骂名,要家产没家产、要本事没本事,净会损人不利己,恐怕是蒋家怕我骗了她家姑娘吧……算了,别提蒋姐了,王八蛋就王八蛋吧。”   简凡一服软,曾楠乐了,笑着道:“呵呵……说对了吧。”   乐了,拉拉椅子斜斜的往简凡座位跟前靠了靠,顺杆往上爬了,指着简凡没好话了:“没冤枉你啊。你个王八蛋和唐大头那货干的烂事可不少啊,把仁通房地产那张仁和逼得出逃,把四方搅得开不了业,我真是引狼入室啊,差点连我也被你个王八蛋给强 暴了……呵呵……这事等你结了婚,我跟你老婆说,让她认识你的丑陋嘴脸……”   简凡听着,脸不红不黑,心有戚戚然,而真正面对,却不以为然了。而且这份担忧自然不必有,要说早说了,还会等到现在?   接着话题就说着:“曾楠,没说全吧?你咋不说说我这个王八蛋把齐家兄弟拉下马了,把盛唐大姐大拉下来了,把你爸找回来了……你看我不顺眼,没办法,这祸害遗千年,炸药子弹都没要了命,那命就还长着呢。”   敢情这猪爷卖肉成精了,脸皮赛过猪皮了,不疼不痒地说着笑着根本不当回事,听得曾楠咯咯笑了几声。换了个姿势,起身托着腮,两眼眨着,像要放电一般眨着,如果放在以前简凡会被看得心慌意乱,不过对于这个女人再没有什么非份之想之后,对视里眼光就清澈了。看了半晌,曾楠嗫嚅着说了仨个字:   “谢谢啊。”   “呵呵……又来了,谢什么。有时候我也想谢谢你们,要不是那份味谱,要不是被逼得走投无路背水一战,说不定今天还是挣着几千工资混吃等死,说不定还是个买不起房娶不起老婆穷光蛋……人呀,不逼着永远不知道自己能干些什么……咱俩谁也别谢谁了,你完成心愿了,我也如愿了,这个结局不皆大欢喜吗?”简凡说着,不自然地倒着酒,唏嘘之后一饮而尽。这当会,曾楠倒不馋酒了,抓住了这个话头,一伸手连简凡人也抓住了,斜着眼忒忒瞪着:“好,不提了,既然不提了,既然谢都不用谢了,你为什么对我不冷不热,跟我欠了你八百吊似的。”   “哪有!?就有也是有原因的,你直接就是个趁几百万的小富婆,而我卖房卖地一分一毛往回挣,我顾得上潇洒么?……再说我得和你保持距离,万一哪里不对了,再摁住我噼里啪啦揍一顿,我倒不怕被打。就怕传出去丢人不是。”简凡胡乱凑着原因。凑得曾楠捂着嘴哈哈笑着,笑了笑脸色一整,又觉得言不由衷,指着追问上来了:“胡说。你是嘴上抹蜜背后吐口水……我知道你心里有疙瘩。”   “呵呵……我一大男人,被女人揍了,我能没有心理阴影吗?”简凡道。   “不是这个……你一直对我怨念,怨我和李威出卖唐大头,差点把他送上绝路对不对?再后来还怨我不该因为叶子交不起钱我收回张杰的房子,对不对?”   曾楠说着,简凡一愣,没想到心里的疙瘩被曾楠瞧清楚了,这事的对错恐怕永远纠缠不清楚,简凡没有点头,也没有否认,只是怪怪地看着曾楠,看着那个弯了个优美弧度的食指几乎就指到自己鼻尖上了,还是没有吭声。   此时无声胜有声了,曾楠知道自己说对了,一脸黯然地嗫嚅着:“……我没有出卖唐大头,那几天我根本没有见过他,后来才知道李威让战友把他关派出所了,也没有想到齐树民在遍寻不着事主后把矛头指向唐大头和王为民的会计师,他被救之后很久我才知道了详情……叶子的事我觉得我也没做错什么,他这一条命抚恤才多少钱,我有什么义务给他一套价值六七十万的房子?更何况我最终还是给她留着,她都住进去了,现在还欠二十多万房款……呵呵,你现在用张杰老婆当工人,一个月两千多工资,她十多年才能挣够我优惠给她的房款,相比之下,我也觉得我不比你卑鄙呀?”   说开了,这个疙瘩就解开了,而且要说起来,不管当痞子的唐大头、不管当英雄的张杰,事实上都和自己差不多是个烂人,曾楠的作法倒也无可厚非,连唐大头也理解得了,简凡又何尝理解不了呢?而那时候刚刚失去战友性情有点偏执,也确实对曾楠言辞有点过了。   一念至此,简凡诚心诚意拱手谢了个:“嗯……对,不比我卑鄙,我替张杰、替叶子,谢谢你。”   “少装蒜,既然你知道道理,干嘛呢一天翻白眼看我,咱不提钱这回事啊,每次我送钱好像送炸药似的。你一听就犯病……我就说,哪怕就一普通朋友关系,你也不能这样疏远我吧?……搞得我现在看着你就心虚,真TMD郁闷。”曾楠拍着桌子,悍样突现,教训上简凡了。   这夜总会出来的娘们,可不管什么矜持不矜特,桌子一拍叮得啷一响,有人问着、有伙计掀着隔帘问上了,还以为这儿打起来了,简凡不迭地屏退了众人,把有点火大的曾楠安抚着坐好,把那双时刻准备拍案的玉手轻轻拿起放回曾楠身侧恬笑着安慰:“……注意影响,咱不拍桌,你生气了拍自个大腿,那声小而脆,好听……”   你!……曾楠一下子被气着了,酒意挟着忿意,双手化抓就要直掐过来,简凡一伸手指:“想知道咱们疏远真正原因吗?”   这话管用,曾楠一下子安生了,看着简凡,似乎很大的疑虑没有解开,不过不准备动武了。   “这事呀,让我难难以启齿,这个……”简凡装模作样,脸色出现在脸上、撅撅嘴、吸吸鼻子、一歪腮帮子还能挤出几道褶子来,很像苦思冥想的样子。   “你编吧,能编圆了也算……呵呵……我认识你这么多年,一看你德性,就是准备诌瞎话。”曾楠不屑地指指简凡。   “错了,人都是会变的,我现在一出这样子,那是准备说实话,埋藏在我心里很多年的实话,想听么?”简凡问着,很慎重地样子,曾楠不由地点点头,就听简凡说着:“不是我要疏远你,而是你逼着我疏远你。”   “胡说……”曾楠眉毛挑着,生气了。   “真不是胡说,就你呀,长得是国色天香、美不胜收、特别是这双眼晴,电谁都电得着,对吧?对于男人,特别是像我这么正常得再不能正常的男人,不可能不动心,对吧?可我就动了一回歪心,被你打成猪头了,你说,我是不是以后不敢对你心存不轨了?……你说,是不是?”   简凡装模作样、半真半假地说着,捎带着指摘着曾楠,不吝言辞的用了几句夸张,逗得曾楠咯咯直笑,笑着点点头,要说那次确实下手不轻。打得这货好长一段时间不敢上门了。   曾楠一点头,正好是简凡接下来要说的缘由,就听简凡眉飞色舞地解释:“既然这样了,那我就难受了……每天看着你这双媚眼像勾搭我似的,可我又不敢被勾搭,你说我难受不?你看看你自己,每天衣服怎么花哨怎么穿,搞得我神魂颠倒。可我偏偏又是光看吃不着,你说我难受不?……哎,你知道原因了吧?这原因呀就在你身上,你这么漂亮、这么迷人,我实在控制不了自己,所以呢,只能疏远、不理你了,省得我看着难受不是?……这是为你着想,免遭毒手;同时也为我自己着想,免受相思之苦。能理解我吧?”   这下,真真假假逗得曾楠笑得花枝乱颤,早忘了分辨是不是瞎话了。边听边仰着头靠着椅子笑,听完了又是胳膊捂着脸趴着笑,等一会支起身来看简凡的时候眉眼中还在笑着,看样接受了这个解释了,而且非常满意,简凡也非常满意,不知不觉地把剩下的酒倾倒到了地上,正寻思着怎么着把妞哄走,有了这等被人欣赏、被人奉承的事,估计能高兴得几天不喝了。   女人得哄,十八到八十通用,而且哄得难度不大,瞎JB哄哄就成,简凡正乐着把这妞哄安生了,却不料变生肘腋,笑着的曾楠发作了,两手捧盘抱西瓜一般把简凡脸托住了,脸向前凑了凑,哀怨地说上了:“那你追我吧,我不打你了。”   呃……简凡听得胸腹一收缩。眼珠子往外凸,随着“你追吧”那哀怨的一句,浓重的酒气直喷过来,上面是熏着了,下面吓着了。不自然地膈应了一下,很明显的身体动作。   “你激动吧!?便宜你了……呵呵……”   曾楠媚眼如丝的笑着拍拍那张急剧扭曲的脸,看来把膈应看成激动的自然反应了,边摩挲边说着:“……其实我一直很喜欢你,要不是有蒋姐挡着,说不定咱们俩就拍拖了。那次打你是你让着是不是?小漳河我听说死了不少人,那场面你都拼得出来,我就不相信你在我手下没有还手力气……呵呵,是不是舍不得打我……”   严重的酒意之后是严重自恋倾向。曾楠小手轻拍拍一边发凉一边发热的脸蛋,简凡的脸蛋,滚滚爱意被简凡捅出来了,醉眼朦胧的眼里,那柔情端得是让人如醉如痴,几乎那满是酒味的香吻就要送上来了。   “哎哎哎……别别别……”简凡不迭地拉着曾楠的手,移开了自己的脸,稍稍躲开了点,要是亲上来一嘴汾酒味道,还不如不亲呢,边躲边轻声说着:“曾楠,我有女朋友了。”   却不料雷语又起,曾楠一甩手,又搂了上来,很幸福地笑着说着:“我不在乎,我喜欢……喜欢和别人抢……咯咯……”   “我真有,而且准备结婚。”简凡苦口婆心,拨撞着曾楠的手像在玩太极。   “就像这德性,结了婚也得出轨……不过我喜欢。”曾楠眉眼眯着,要搂上来。   “你喜欢也没用,咱俩不合适。”简凡又挡了一下,没敢接受这醉意熏熏的调情。   “切,我不纯情你也不专情,多合适。”曾楠撇着嘴。   呃……简凡被刺激得又膈应了一下,没有比这句话更形象地表述俩人了。一怔一愣,满是酒味的红唇印到自己脸颊上,袭吻成功,曾楠哈哈地笑着,不知道是真醉了还是借酒撒疯,笑着又伸手捏简凡的下巴极尽轻薄之态,简凡一把握着曾楠的手,保持着安全距离,却不料被捉的那小手如此滑溜,一挣便脱,如藤如蛇穿插着直揽上了简凡的脖子,啵声又来一个酒重的香吻。   恰逢菲菲听得上面闹得慌掀帘而进,简凡霎时比那次挨耳光还糗。不迭地推着曾楠,菲菲吃声一笑赶紧地退了出来,简元这幸福的开始糗色暴露了,不迭地拉着曾楠,走走走……咱回家……   “那你送我……”曾楠撒娇,扭捏着靠着简凡。   “好好……送送……”简凡扶着人。   “不许碰我啊,还没追上我呢。”曾楠歪着头警告。   “我追上也不碰行不?”简凡赌了句气。   “不行……”曾楠发着癔症。   俩人离了包厢,不像抱不像揽反正就腻歪在一块,像喝多了,跌跌撞撞地下楼,自家店面账也不用结了,搀着直出大门,那唐大头一脸淫笑看着也不上来帮忙,干脆连车也不开了,直扶进楚总那辆奥迪里,好容易把满嘴不停说话,得得不停的曾楠扶进车里,安全带缚着曾楠,好歹哄安生了。   车动了,曾楠不知道是耍酒疯了还是乐歪了,咯咯哈哈地笑着,一会儿简凡,其实你蛮帅了,破相比没破相还帅……一会儿又说,简凡你TM真不是男人,打了你两下就不敢来了,要你有胆子,冲你那回救我,老娘早从了……又过了一会儿不见简凡应声,骂上了,王八蛋,胆小鬼,摸了就跑。咦,这哪个女人的车。这么眼熟,对了,你和那那那楚胖妞是不是有一腿,你俩都不是好东西……   听着唠唠叨叨一会是表扬、一会儿是咒骂,估计是迎风酒劲上来了。简凡认真的驾着车,不时了把曾楠伸过来撩拨的手放回去,又过了会儿曾楠开始抒情了,简凡,其实我挺喜欢你的,小样我还真没看出来,能把齐树民一伙火拼了,比唐大头那草包可强多了,我病了我躺医院里,就你真心实意去看过我,那时候多好,怎么我好了,我有钱、我什么都有了,你反而不理我了……简凡还真没理,又过了一会儿,说起了找回父亲曾国伟,曾楠酒催悲情,嘤嘤地哭着,絮絮叨叨说着小时候的事,说着那些年的难处,说的什么简凡没听清楚,越来越含混不清。   又过了一会儿,车还在动着,没到平安小区,看看副驾上的曾楠。却不动了,睡着了……   …………   …………   咋也没想到劝酒劝出这么一堆事来,载着曾楠回了平安小区,沉沉睡着的曾楠已经叫不醒了,解了安全带,摸着钥匙开着楼门,抱着死沉死沉的妞直上了四层居室,曾楠跟着李威后来遗留的财产发达了,发达了多少简凡搞不清楚,不过还住在平安小区这个三室一厅里。   抱着人进了家门,把死沉死沉的怀中人扔到床上,简凡终于如逢大赦地舒了一口长气,找着卫生间冲着凉水洗了把脸,不经意看着卫生间里,绳子上丝袜、吊带、罩罩加内裤,五颜六色地挂了一绳子,四周俱是香水味道,一股很浓很怪异不过很好闻的香水味道,以简凡这细心入微的观察,一眼扫过盥洗台就看得出,单身。   不过可以理解,又酗酒、又孤僻的曾楠,恐怕等闲之人容纳不了这种女人。   胡乱擦了把脸,出了卫生间,人送回来了,差不多心尽到了,简凡抬步准备走的时候稍稍一停,这一停,人就整个停住了……   虚掩着的卧室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或者自己根本没关好,斜躺着曾楠在呼呼大睡,姿势保持着侧身微露,裙肩脱了一边,微露着一片白色,裙裾向上撩着,直看到丝袜的蕾丝边,那姿势微微蜷曲、长长伸展。该凸的凸到的极致、该凹的凹到了极致,到了极致就是玲珑有致,极致的曲美落到了简凡眼中,雾时脑海里浮了第一个词:睡美人!?   像海棠春睡?好像比那个尺度暴露得要大一点,能看到滑落的裙肩之下隐隐凸起的部位。   像玉体横陈?丫的,这词谁造的,真形象……   春色撩人?哦,不错,怪不得把醇酒美人放一块,是够撩人。   简凡鬼使神差的轻轻向前两步,站到了卧室门口,然后鬼使神差地慢慢地、慢慢地蹲下了身子,瞪着眼睛。目光透过裙摆的空隙、两腿的间隙,极目辨识了良久才略略遗憾的暗道着:蓝色的……   声音,响起来了,粗重的喘息声挟着怦…怦…怦急剧和激烈的重响。简凡知道那是自己的心跳,抚着胸压抑着热血上头、精虫上脑的冲动。又一次缓缓地、做贼似的向前两步。饶是心理素质良好,这做贼的心虚也按捺不住,上前轻轻地帮着曾楠脱了鞋,装得若无其事轻轻拉了拉曾楠,曾楠在哼哼着没反应,简凡胆子稍大了点,抱着人就着枕头放正了,一放下曾楠一翻身,又成了侧躺。   袒着肩露点更大了,白白、嫩嫩、耸耸的那一块就在眼前,站在床边的简凡使劲地咬着嘴唇,不让自己产生邪念,可现在这情景,邪念的产生已经超过意志的抵抗力……   M的,我办了她,大不了明儿提上裤子不认账……   不行,这妞又凶又难缠,办了肯定跟我没完……   这丫喝一斤多,办了是不是她根本不知道谁干的坏事?   不行,不能冒险,要捅出来可收不了场……   简凡心一会儿向前、一会儿畏缩退后,患得患失地站在床前,像贼不走空路一样,生生地觉得自己不拣点便宜实在是对不起自己,可是如果把这便宜拣了,又怕是吃得下消化不了,再看熟睡着的曾楠,侧着脸。乌黑蜷染的长发掩住了半张脸颊。胸以上肩以下俱是雪白一片,不由得让简凡在想入非非,想想很很久以前,那胸前被自己扯开过,那对偌大的白乳还摸过,只有胡姐的堪堪能媲美……想想……突然想到了那个特殊的奇妙的部位,简凡的眼晴一亮,想起了自己曾经发现过的新大陆。好像、好像是名器白虎嗳!?   怎么办?或者是怎么……办?   血液流动在加速、心跳也同样在加速、简凡几次伸手,手不听使唤似的痉挛着,不由自生地又缩了回来,有点生气地自己拧了自己两把,又伸了出去,不料勇气还是不足。又缩了回来……一会儿想到了曾楠那次目眦俱裂地连打带踹,想起来就有心有余悸;一会儿又想起了杨红杏的眦眉瞪眼,那想起来更有点心有余悸。不过转眼间,又想着曾楠这妖异的媚眼如丝每每总能撩得自己心猿意马,还有那次没得逞的经历,更是引为平生奇憾,遗憾的倒不是挨打了,而是自己没有再次去找打的勇气了……   哎……简凡一转头,强忍着闭上了眼,手化握拳直支着额头,哀叹着:哎……哥当年也是风流豺子、淫 荡情圣,到如今怎么连上个妞的勇气都没有了,连看看都开始有负罪感了……哎,罢了、罢了,JJ 大了,胆子小了……   正要抬步的功夫,床上的嘤咛的嗯了一声,惊得简凡不敢稍动,僵硬地站着扭回头来,一下子又是血气贯顶,床上的曾楠两条玉腿一蜷一伸,蓝色、淡蓝色的底裤微微地直露出来了,腿根那片白,直晃得简凡眼睁也睁不开……   咝声……简凡倒吸着凉气,缓缓地捂着肚子弯了腰,这邪火憋得他娘难受极了,就这么光看,还不如我自己了断呢…… 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46章 亦色亦纯良   干,不敢干;走,心不甘;越看心越乱,越瞧眼越馋。   或许有人能抵御住玉体横陈的诱惑,但简凡恰恰不属于此类人等;或许有很多人能保持坐怀不乱,可简凡恐怕这辈子也达不到那个高山仰止的水平。更何况这个媚眼如妖的楠楠,早在简凡独处的时候不知多少次成为YY的对象。原本想着就是此生匆匆的过客,谁可知苍天呐如此不公,又给了简凡一个触手可得的机会。   怎么办?办不办?   办了肯定后悔,不办会更后悔;平生早在这种后悔和更后悔之间徘徊的简凡一般会选择让自己后悔的决定,一直就在不断地犯错误和不断改正错误的路上行进着,那句话叫什么来着,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看着醉卧香床的曾楠,简凡开始蠢蠢欲动了。   此时无声胜有声,风姿万千睡美人,曾楠保持着那个诱惑的姿势,能听到微微的鼾声,能看到一侧的脸,白皙如玉,嫩色如脂;能看到倾泻一枕的长发,如波平浪翻;能看到裸着的双肩,如裁如削,如 璧如翠;沿着掩着双峰向下平滑着,花边蕾丝的丝袜,包裹着修长、紧实、玲珑的腿,没有了那双妖异的媚眼搭配着,此时看上去是如此的静谧、如此地迷人、如此地……让简凡兽血沸腾。   M的,不知道睡得死不死?   简凡蹲在床边,心里泛着恶念。恶念骤起压抑住了心里本来就不多的坚守,伸着右手,手伸着,人悄悄地起身,直触上了那张静谧的脸,轻轻地,轻轻地抚着,又轻轻地叫了一声:“曾楠……曾楠……睡正点……”   这是当贼的投石问路,还好,睡的蛮死。   没有回声,只有鼾声,那张脸如此如此地冰凉,触手感觉有点特异,简凡悄悄凑近了,看了看,睡梦中的曾楠很安详,脸很端庄,比记忆中成熟和妩媚了不少,不过也苍白和黯淡了不少,看着人醉成这样,突然间有股隐隐的不忍升腾起来。又压过了兽血的沸腾。   母亲早亡、父亲罹难,还是小姑娘的时候就守在晋源分局门口见人就跪,乞求着有人来帮帮她,前前后后十四年,恐怕是那份挂念在支撑着她活着,曾国伟回归,凶手伏法、恶枭授首,或许对于这个执着的女人,也未必是什么好事,就像报仇一样,快意之后是漫长的孤 寂和永久的失落,心里如果再没有那份不舍的牵挂,那么也意味着失去了生活的目标……否则,她就不会这么醉生梦死了,否则她的脸上就不会带着这么多哀愁,一个幸福的女人应该带着甜笑入梦的……   是孤独!?是寂寞!?是迷茫!?在这个女人的脸上都能看到。   妈了B的,我是不是太卑鄙了,趁着人家酒醉XXOO……简凡的手顿住了,轻轻地缩了回来,那张苍白的脸和这个家里的细节告诉了他很多。多得让他不忍下手。这是一个遭人恨又惹人怜的女人,万一和她那样了,恐怕愧疚不止于男女奸情。   妈的,要做也得你情我愿,要偷也得光明正大,不能这么下流无耻!   简凡站直喽,终于给自己找了一个忍住的理由,或许说心里还残余的那份恻隐之心,让你不忍、不敢也不愿对着这个醉酒熟睡的女人下手。   哎……算了。要这么干,她认了,我也不忍……   简凡悻悻然地次第伸缩着有点僵硬地右手五指,心里暗道着,终于开始恢复了常态,眼睛有点不舍地从睡美人身上移开来,咬咬牙,扭过了头。   扭过了头,闭上了眼,不过一片黑暗中闪过的影子,还是床上那人。如此地清晰一直就在瞳孔里晃悠,这只迷途的羔羊呀,还是只半赤裸的羔羊,可让人怎生舍得!?   科学研究表明,外界的影像在人眼中可以保留三至五秒钟的残影,比如刑侦学上就有过类似的表述。不过简凡闭上眼全是床上那人的影子。足足持续到再睁开眼、再闭上眼,还是同样的影子……   “完了……我淫到骨子里了,今儿是他M中邪了……”   简凡揉揉眼睛,摆摆脑袋,从来没被酒醉过,现在被床上这人看醉了,又一次徘徊开始,想走,腿像灌了铅,走不动;想上床,腿也像灌了铅,上不动。   “对了……这丫揍过我,不能便宜了她……”   简凡恶狠狠地给了自己第一个理由,而且脑海里淫光一现,看着白格生生的玉体横陈,又看看自己修长的神厨之手,眼睛亮了,想到了一个曲线救国的办法。   “对了……反正我模过了,丫的再过过瘾……既不算出轨也不算卑鄙。既保持了俺的贞洁,又可以聊以自慰,总不能白来一趟吧!?”   简凡心里暗道着,给了自己第二个理由,这个全新的途径让简凡两眼淫光四射,腿和胳膊加上那颗扑通扑通还在跳的心脏,终于找到最佳的平衡了。   俺不看光想、俺不干光摸,不能算很卑鄙吧!?   于是,咸手开始行动了,悄悄的伸到了曾楠的颈项上,狼眼色色的欣赏着,浅浅的肩窝,像粉雕像玉琢,细腻而白嫩……手轻轻地往下,迫不急待、急不可耐,划着环形直抚着浑圆、柔韧、弹性十足的峰房,摩娑了良久,手指跨越过浅浅的沟壑,把另一个也着实抚了遍、摸了遍、揉了遍,捎带着捏了捏细细小硬硬地头头……   科学研究表明,男人的性感在眼中。其做爱基本是和自己的脑子在做爱,这也能解释为什么美女能给男人性快感超乎寻常一样,其实在没做以前,在脑子里已经做了无数遍了。   所以就有YY,其实YY的快感更甚于实战。传说手Y强身、意Y强国,多少还是有道理的。   比如现在,这份摸着的YY让简凡失落的脸上开始阳光灿烂,灿烂的一笑眯住了眼,灿烂得想起了黄老三教过的小调18摸……摸我娘子胸啊,娘子胸脯坚挺挺,好似两座小山峰啊……摸我娘子手啊,娘子小手似葱白,十指尖尖香柔荑啊……摸我娘子腰啊娘子腰儿如水蛇好 似杨柳风中荡啊……摸我娘子腿啊,娘子小腿细又长,三寸金莲下面长啊……   脸上得意的看着,心里得意的哼着,手上得意地动着,从颈摸到了胸、摸到了腿、摸到了最后愣了愣,噢,不是三寸金莲,不过挺漂亮。像一双纤纤弯月儿。   此时已经从床中到了床尾,简凡轻声叫过几次曾楠都没应声,现在更确定睡死了,胆子开始愈发地大了。又回到了床边中央,轻轻地,轻轻地,脸上带着促狭的笑容,掀起了裙摆……   “哦喔……蓝色的,没错……”   简凡轻咦了一声,对于自己这个色中老手,这地方倒不稀罕,上大学时候当时一室四友把这个当做专业课题研究过,黄老三是专家,费胖子是空谈家,而简凡是实干家,薛老大呢,专门抄袭大家的研究成果。话说着这最大的诱惑和最大遗憾是那一次没有真正确定是不是传说中的白虎,现在的假货太多,就艺术片里看到的差不多都是剃了的,那是山寨货。   真货就在眼前,岂能不瞻仰一番!?   想着、鼓着勇气,在即将接近的时候,又缩回手来,活动活动因为紧张而有点僵硬的手指,然后,沿着缝隙轻轻地,伸进了咸手……   “哇……货真价实嗳……”   小腹以下、大字交叉的地方,白馥馥、软绵绵的地方果然是清洁溜溜,浑然天成,简凡心里惊呼着。   “哇……真他妈肥……”   揉捏着如同入手白肉的那种质感,简凡心里又惊呼了一声。   “哇……真小真嫩,极品嗳……”   简凡一不做二不休,轻轻地扯下了裤边,愣眼瞧着,手轻触着,心里惊讶和惊呼更甚了。   “妈的,那次真上了她,别说挨几个耳光,挨他娘一枪也划算……哇…哇哦……真他娘长得鬼斧神工……”   简凡咬着牙,眼如针,目如箭,手指轻弹,瞬间判断出了这是自己迄今为止见过的极品,所谓十大名器中的极品,排在九曲回廊之后,名列第二的极品:啮根白虎。   传说中九曲回廊有九进褶纹、九重潮喷,能让爷们欲仙欲死,即便是超级猛男也支持不过一刻钟;而啮根白虎的传说就更玄乎了,所谓嘴啮,就是咬,一咬没根而入,据说能让爷们死去活来而却甘愿就死、死而无憾。   失魂与落魄的感觉再起,犹如珍宝美璧陈于前而不可得的失魂落魄。简凡看呆了、看傻了,看得全身骚热,几乎就要忍不住想尝尝死去活来的滋味了……   恰在这时,曾楠嘤咛地哼了一声。很不舒服地扭着身体,翻着身,背朝向的简凡。   简凡的失魂落魄又被吓去了三魂六魄,一矮身一蹲,生怕床上的醒来。不料越急越乱,一矮的功夫恰恰撞上了身后的床头小柜,柜头放着相框当啷响着摔下来,估计是简凡此时肾上腺分泌极其旺盛的缘故,一伸手捞到了要摔碎的相框,手僵着、人如石化般不敢稍动,正揣度着,她要是醒了咋办?……一闪念,不怕,咱啥也没干,咱是清白的……   转念又在心里哀叹着:嗳……诱惑这么多,这清清白白活个人真难呀!?   过了很久没有什么声音,什么也没有发生,就是翻了个身而已,良久简凡才把相框放到柜头准备脚底抹油,心里暗道着:算了,妈的,爷不摸了,心脏承受的压力实在太大。   话说贼不走空路,简凡这小贼沾了偌大的便宜,心里早偷着乐开花了,而且呢,敢情摸摸揉揉捏捏的给他带来异常的快感足够慰籍那颗失落的心了,放好了相框,正准备爬着出卧室,眼睛的余光落到了相框上。一下子把简凡又看愣了……   不太熟悉这张照片,不过猜得出来,是一家三口的照片,夫妇俩身前站着稚气未脱的小女孩,那男的认识,是曾国伟,另外俩个不用说,是曾楠和曾楠妈妈了,而照片上的女人,也和现在曾楠脸型有几分相似。   不由自主地又拿起了照片,老旧的照片是手工裁的花边,应该……应该有二十多年了吧?   泛黄的照片表明着它的年代已经是如此的久远,照片的俩人都已作古……简凡看着,不由得回忆着曾经在脑海里萦绕了一年的悬案,落雨深深的夜里,这个可怜、可敬的警察毫无防备随着心怀叵测的唐授清下楼,上车,然后被埋伏着的仝孤山一击敲昏,再被这伙人弃尸荒坟……罪恶的雨夜里,这宗罪恶延续了长长的十四年,现在依然回忆得起黄沙弥漫的石楼路,警车在呜咽;回忆起赫连圪台的荒冢,战友在呜咽。   那轮昏惨惨的落日像世界的末日来临一般,百十刑警的脱帽致敬,哭声在风沙中警笛中呜咽了一路。   简凡记得自己那天为这个素未谋面的警察前辈号啕大哭,那天很多人为照片上这个人哭了。   长长一年的案子让他了解这个未谋面的前辈比他的后人还清楚,上一辈曾居安矢志文物发掘和保护,被打成右派关了十年,溘然而去在平反不久之后。几万补发的工资交了党费,儿子曾国伟又把珍藏的几十年字画古玩捐给了省博物馆,甘心作一位普普通通的警察,而老天有时候像为虎作伥的恶人,偏偏不眷顾这可怜的一家,妻子早亡,父女俩相依,最终连曾国伟还是没有逃过那一劫。   就像张英兰在追悼会上说的:两代烈士,唏嘘不已;父女之情、感天动地……   也像伍辰光在下葬时候的鞠躬悲恸:生以国名、死为家国、蒙冤昭雪、兄弟走好……   “啪”地一声重响,是简凡重重的扇了自己一个耳光,骂着自己卑鄙、无耻、下流,有点想剁了自己手指的冲动。   一声不够、啪…啪…啪连续几声响起,是简凡自己左右开弓,扇着自己的耳光,尔后恭恭敬敬、端端正正地把这一家的照片放在桌上,站起身来,长舒了一口气,看着曾楠依然沉睡着,此时再没有什么亵渎之心了,轻轻抱着放正了,拉拉揉乱的裙子,找了床凉被,给睡梦中的曾楠覆上。   “别再喝了,你喝成这样,爸爸看了会不高兴的……我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不敢面对你了,是你爸爸的生平,一直让我觉得我自己是个无耻卑鄙的小人,我不过是做了份内的事还向你索取了这么多,我是没脸见你……”   简凡轻轻的拢齐了枕上秀发。抚着曾楠雪白的额头,秀美的面宠,轻声自言自语着,蹑手蹑脚地关了灯。门声开闭着,轻轻地,走了……   良久,楼下车声已杳,楼上房间里的黑暗中,静静的黑暗中,响起了轻轻的啜泣声音。   …………   …………   车轮滚滚,急速地行驶上环城路上。四窗洞开,呼呼的风声灌进车厢里,酒味、香水味慢慢地消散了。脑袋慢慢地清醒了,而下身随着脑袋的清醒也慢慢地冷静了。   刚刚经历的旖旎香艳,记忆中的血腥惨烈,交织着,让简凡的心里充斥着一种异样的感受,从来不愿意看什么仁人志士和励志故事, 因为看那些东西简直是控诉自己。可偏偏还要知道曾国伟这么一家子。好容易下定决心做个好男人,可今天差那么一点点又犯老错误,偏偏准备把错误加诸的对方,又是自己最敬最佩也最不愿谈及的曾国伟的女儿。   嘎……一声,车刹住了,停在环城路的边上,一望无际的城市灯火在眼前,浩翰的夜空中挂着星星点点,微微凉意袭人的夜风吹拂而过。长舒着气的简凡安安静静地靠着座位,慢慢地驱赶走了脑海里香 艳得忍不住让自己再犯错的情景,想着分水岭的大锅、厨房、想着接下来的生意、想着得尽快把寇庄场地整修一下,马上大学城开学,学生一来,财源也跟着来了,耽误不得……想了很多,想得最终心里恢复到平常的时候,又想起多少有几分愧意的杏儿。   看看手机上的图像,是杏儿照片做的桌面,时间指向了二十三时……这个时候,睡了?还是没睡?   想打电话再行问候的简凡止住了,划着短信,沿袭着俩人以前的交流方式,如果……如果没睡肯定会回信,如果睡了,那明天早上她就能看到……这一晚神魂颠来倒去让简凡心有所感,发出去的短信是:杏儿。我们结婚吧,我想成家了……   想,确实想,真的想……这么多年在太原仍然是孑然一身,看到挺着大肚子的香香、看到娶妻养子的费胖子,看到今天孤独凄然的曾楠,简凡真的,想有个家了,有个自己的家了,即便没有生意、没有什么钱。也想成个家了……   叮铃铃一响,简凡拿着手机便翻看短信,居然没睡,一看短信乐了:   “你神经了呀?洞房都提前过了。你大半夜拿这个感动我呀?”   简存嘿嘿笑着,得意之色出来了。这口气,如假包换的杏儿口吻,对于一切可能存在的阴谋挑逗,杨红杏都会做出理智和理性的判断 。   刷刷又划了一条:杏儿,我爱你。   眨眼间短信回复过来了:酸死你哟……   一看简凡又乐了,杨红杏那时常的训你一句剜你一眼的样子浮现在眼前,说我酸,我就更酸点,简凡想着刷刷划着:杏儿,我要认认真真爱一回,只爱你一个人……   这下,总该被感动了吧?简凡得意的摁了发送键,只等着后来的情话绵绵,其实早想说一句,不过要是当面说的话,又要被杨红杏当成开玩笑或者别有居心了,而现在,简凡有点不得不说、非说不可的冲动。   短信没来、电话来了,一看是杨红杏,简凡接了起来,还没说话电话里连珠炮的讯问就来了:   “你是简凡么?……噢,是啊。我还以为谁拿你的手机调戏我呢?这不像你会说的话呀?……是你发短信?不对呀,没出什么事吧?……怀疑你?我能不怀疑吗?能不担心吗?你要不是有什么事,或者良心受到严重谴责,这话你憋不出来呀!?……别骚扰了啊。我明儿陪妈去体检,下午面试……”   摁了电话,苦着脸、咧着嘴。这丫的好容易纯情和真情了一回,倒被杨红杏一语戳破了心思,还真有点良心谴责的意思,本来就没事了,又惹得解释了半天才好歹把杏儿安抚住了。   “妈的,女人这第六感觉太敏感,以后得小心点……”   简凡塞回了手机,悻然一脸,暗道了句与先前心很矛盾的话,发动着车,直回分水岭了,还是那没女人的地方安生。 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47章 琐事一箩筐   做人分好烂,生意分赔赚。太好太善的人,是不适合做生意的,最起码不太能做了赚钱的生意。但对简凡好像不存在这样的问题,离烂人虽然差了那么一点点,可离好人差了就很多点了,所以,生意做得呢,基本没有赔钱之虞了。   这一点食尚新任的副经理张芸了解的更清楚,辞了新世界经理助理的职一个多月,对于简老板了解的更清楚了,虽然不怎么懂管理,可对于厨房里的事门清,把四个主厨、十七八个厨师、三十几个帮工收拾得服服帖帖,而这些人有的是大学城经营训练出来的、有的是从厨师之乡乌龙挖回来了,还有就是从新世界挖过来的那帮子,数月的铺摊架灶着实给简凡练了一帮子用熟手,现在支撑两趟生意是游刃有余。   如果说这个可以理解的话,那么接下的事就让张芸有点咋舌了,连装修带开工,接触的形形色色的人有多少她是数不清,可简凡对人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见了村委、街道一干人说得是恭维话,大哥大叔哄得这一溜小干部是大开绿灯;见了痞子混混捣蛋的放得是狠话,往常遇到的上门找茬、水电被掐的事,基本没碰见过;甚至于和来自浙江安徽的装修工人也扯着地方音充老乡。其实就为活干好点、钱要少点,这说变音就变音满口胡诌的功夫,可不是一般学得来了。   现在张芸可毫不怀疑这位简老板已经具备有钱人的潜质了,为什么呢?因为以她当经理人的经验呀。真正的有钱人并不像影视剧里演得那么骄奢淫欲,恰恰相反,都是些又抠门小气、又满脑算计的烂人,简凡这样无疑是个典型的例子。   寇庄的场地已经挂上了食尚快餐加工的大牌子,院子里整饬一新,水泥方砖铺的地,能容纳三四辆厢货停靠,一层二层轰轰作响着风机和蒸箱的声音,框架式结构的老楼层没动,大间里像起雾一样迷漫着蒸汽,容纳百十人干活这是轻轻松松的事,三层一半是办公区、一半是宿舍区,场地是足够大了,而且左侧毗邻的是驾驶学校、右边靠着的是老年门球场,恰恰都是不怕噪音吵闹的单位,这一次对于食尚来,可真是鸟枪换炮了。   九月十日,天气晴,大学城今日陆续开学,销售2375份,损耗216份……大营盘店销售4412份、直供流动车销售2468份……   九月十四日,天气阴转多云,大学城3644份,损耗70份,流动车有四辆未就位,大营盘店今日盘点……今日办税务登记证。   九月十九日,天气晴,大学城销售6322份,损耗156份,流动车基本到位,大营盘店面销售4212份,直供流动车3668份,已接近六月份的水平……   …………   张芸一页一页翻过,写完了九月二十三日的日志,又算着流水账目,和往常一样撇撇嘴,简老板的抠钱水平不是一般的厉害,而是非常厉害,每天琢磨的是同时以饭盒使用量和份菜、份饭斤两同时计算大学城俩店和大营盘店的销售,生怕下面的捣鬼,这么大的摊硬生生被控制地百把十份,稍稍有变动简老板就会亲自查究原因,这捣鬼的也没别人,就是简凡的同学黄天野,每每被简凡揪着,肯定要连训带诈,非把损失找回来不可。   张芸见过这俩货色打口水仗,你骂我王八蛋、我骂你狗*日的,你给我瞪眼,我跟你拍桌子,反正吵来吵去难得有几回见结果,不过效果还是明显的,最起码损耗不见涨,很平稳。最起码用了十几天的功夫,平平稳稳恢复到了先前的水平。   一想起这俩干仗张芸就有点可笑,再想起简老板好歹也是注资上千万公司的名义上的经理了,还是这么德性,更有点可笑,坐在椅子上看看时间,已经是上午九点一刻了,楼下的货厢车已经就位,再过一个小时就要分赴各处,又是新的一天开始了。   再看看自己这个简陋、寒酸的小办公室,原本从新世界那样的大公司屈就到这么个卖盒饭的公司让张芸也有点憋闷,不过薪水从六千涨到八千,还捎带加了不少补助之后,坐了这么长时候心理也慢慢平衡了。特别是简老板忙着分水岭的生意一般不来这儿,办公区就她这么一位领导,剩下的都是听指挥干活的,好歹让她的优越感还是体现了不少。   有时候不能听名,比如自己在新世界当个经理助理,忙得要死、累的要命,月薪不到六千;比如你看简凡不过是个卖盒饭的,见了谁都是说生意难做哭穷,其实他这进项有多少,张芸这会可清楚了,生意就不好不好,一年混个百万小富翁是一点问题没有,虽然太原百万上的主多得是,可挣不到这么多,不也遍地都是吗?   正胡乱地想着,电话铃声响了,铃声是青藏高原,一听这铃声张芸赶紧地去接,这是在新世界就给几个不同经理上司设定的铃声,青藏高原的铃声是……楚弄女。   电话很短,粗粗两句,不过听得张芸耸然动容,拿着手机,摸着车钥匙就往楼下奔,下了二楼安置了主厨的海军、马棚点货送货,匆匆地出了公司门,上了车,先给简凡打着电话,不过没事的时候能打通,偏偏这有事的时候,还就没人接了……   稍一思忖,张芸想了想,还是先去楚总那儿……   …………   …………   分水岭,二楼办公室的电话铃声响,简凡正出了门,一看大门口等着人,没顾上电话,直奔下楼来。边走边高兴地喊着:“师傅……您怎么来了,还俩人相跟着,哈哈……咋不说一声我去接你们呀?”   门外站着陈十全和江义和,一个头发花白、一个脑门锃亮,两张皱纹纵横的脸绽着笑意,简凡兴致勃勃地凑将上来,围着陈十全左看右看,弱弱地问了句:“师傅,好了?”   “呵呵……要不练练?就这开掌再劈一摞砖都没问题……”   陈十全踢踢腿、一扬手化拳为掌,直给了简凡一个亲热的脖拐子。简凡乐呵着,一把揪一个,请着俩同事兼师傅来参观大灶房。   高兴,当然是很高兴,高兴得不得了,陈十全换上了件普通的夹克,满脸皱子一展,草根味道颇浓,你吧不管把他当成锅炉工、*工还是开出租的的叔,摆摊的爷们都行,而江义和向来就是那副普通人的打扮,要是不笑的话走在大街,一准能被人当成流落街头的农民工。   这俩人这么乐呵着来了,简凡心里的小九九就打上了,看着俩师傅颇有兴趣地沿着大锅大灶转了一圈,还有厨子们扯了几句家常话,进了卤酱间里瞅了个空拉着江义和问着:“师傅,您……是不是改主意了?”   江义和笑而不答,没吭声,简凡又是赶紧地介绍着:“您要嫌这儿远,咱寇庄还有店面。还有单间宿舍。”   “呵呵……你小子,还想支应我这把老骨头给你挣钱是不是?”江义和大手直抚着简凡的脑袋。   “哎哟师傅,您看您说的,谁和钱有仇不是?挣得多您不也舒服点……一队才给您一千块钱,那不等于白使唤人么?”简凡又道,江义和看着急不可耐的简凡,还是微笑着没说话,不过这次没摇头。看这样八成师傅有点动摇了,简凡刚要加码再劝俩句,陈十全倒按捺不住了,一转眼,指着自己的鼻子:“小子,要我这个师傅不?”   “啊!?”简凡心里一颠,嘴呲开了,这老陈除了玩枪就是搏击、除了喝酒就是骂人,这货可比江师傅差远了,一听这话,弱弱摇摇头:“师傅,这玩菜刀没几年功夫下不来,您来……干什么呀?”   “杀猪呀!不你小子告诉我的吗?……医生说了,让我多运动,不能老闷家里,我一寻思,嗨你小子说得这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还是蛮适合我的……耍赖是不是?”陈十全说着,揪着简凡的前襟说上话了,这丫臂力奇大,差点把简凡揪着双脚离地。   简凡不迭地劝着:“师傅,我那是逗你呢,你还当真了呀?”   “那我不管,骗谁你不能骗师傅呀。是吧?不帮谁不能不帮师傅呀,是吧?”陈十全挤兑着,看样还真当真了,简凡回头看看江义和,老江还是眯着眼笑着,这倒真不知道陈十全是心血来潮发神经还是真就想了,干脆说着:“好,屠宰场我认识好几个老板,杀猪没问题……有个条件。”   “说……”陈十全一拍胸脯。简凡凑耳上来,眯着眼嘿嘿笑着耳语了几句,看样是说什么条件,陈十全一听,嘿嘿阴笑着,点点头,伸着手,要给简凡击掌为誓了。   协议达成了,什么协议呢?   等俩人被徒弟送出来上了出租车,陈十全就就劝上了:“哎老江,我说啊,咱俩这徒弟这么仁义,要不一起来?……哎哟,你笑什么,你这人就是拗,我都快五十挂零了,你也六十了,还在警队混个什么劲呀?……咱徒弟说得对,天下没有不散的筵,早点散了开新席……怎么样?你要不来我可很没面子啊,我都答应简凡了……”   这件事放了若干个月了,江义和侧着头,有点失落、有点哎声叹气,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   …………   “这张芸又干嘛呢?”   简凡翻着未接来电,正准备给张芸打个电话,却不料电话进来了,一看是杏儿,再一看时间,哇地一拍脑袋,拿着准备好的手包边往楼下奔边接着电话:   “马上就到……马上就到……哎呀,江师傅和陈师傅来参观来了,不十点半么,怎么也赶到了……你又不是排第一个……马上就到……”   慌慌张张地奔出场门,上了辆长城皮卡,新买的车,一半干活一半代步,打着方向直朝市里驶去。   咋这么慌张涅?不为别的,今是杨红杏第一次参加面试,简凡很重视。前一天就信誓旦旦要来陪试,不料大早上一干活,陈师傅江师傅俩人一来,差点还把正事误了。   生意很顺当,没啥说的,做到了一定程度,就不需要自己亲自做了,除了配料、除了熬制手法多少指点指点,现在主要的任务就是解决这里那里不断出来的小疙瘩,只要做得顺畅了,其实细水长流有的是钱可赚,但需要时间。   其实只要不是暴利的生意,都需要时间,何况快餐本身就是微利。这点简凡磨砺了几年深有体会了,一点也不急,做得越稳、越扎实,将来也走得越稳、越远。   加速着不一会儿到了小区口接着等着的杨红杏,一路听着杨红杏的埋怨,好歹赶上了十点半开始的面试,而到了这地方吓了简凡一大跳,在开发区这幢新建的办公大楼前,挤挤攘攘可不得有数百人,男的西装革履、女的长裙过膝,都是一脸正色,比准备开赴前线还要严肃几分。好容易找了个停车位,刚要下车的功夫简凡一把揪着杨红杏,急色匆匆地掏着手包,一存折,一大摞百元大钞直递上来。   “啊?你干什么?贿赔面试官?”杨红杏苦着脸,又要埋怨简凡作怪了。   “哎……不是。”简凡伸着身子,凑到杨红杏面前,揪揪鼻子、摸摸脸,指摘着:“你紧张对吧?”   “对呀。”   “缺乏一点点自信,对吧?”   “对呀。我第一次求职。”   “哎,这就对了。”简凡得意了:“我昨天晚上翻阅了大量资料,大量研究表明,数钱、翻来覆去数钱,可以有效地缓解紧张,增强你的自信心,真的,不骗你……一会儿进门之前,你钻卫生间里,把这钱哗哗哗数一遍,心里想想啊,老娘我有的是钱,成不成功,咱不在乎……”   “我很在乎。”杨红杏纠正道。   “我知道你很在乎,但你要缓解这种在乎给你带来的紧张情绪,你越不在乎,越潇洒,越潇洒,越有自信,越有自信,越容易成功……对吧,所以,你得数钱……真的,很有科学道理,我每天一看账户上的零,我这自信心就有了,吃得也舒坦,睡得也香了。”简凡眉飞色舞地教着经验,逗得杨红杏没下车先咯咯吱吱地笑上了。   一笑、一放松,得,简凡也笑了。最起码这目的达到了,要是紧张兮兮去,恐怕就行也得被拨拉下来。   杨红杏很容易被说服,一听还真数了一遍,又翻着存折本看看,数了数零,咋了咋舌:“哇……八十多万了?”   “这个月突破一百万,下个月买房。”简凡拍着胸脯,自信心确实蛮足。   “嗯……”杨红杏莫名其妙的嗯了声,钱和存折一甩,要给简几!“不管用,钱又不是我的,数也不白数吗?”   “你这废话吗?这是老婆本,什么叫老婆本,准备交老婆的存折本,就叫老婆本,对吧,连我都是你的,咱们食尚两个总店、一个独店、六十多个分销店,都是你的……说,现在有自信了么?嘿嘿……”简凡又牵强附会地乱说一通,捎带着抚着杨红杏的头发整整,杨红杏被说得浅浅笑着,做着鬼脸,不管有没有自信,还是点点头,表示着:有了。   下了车,俩人并肩走着,终于吧给了这个老大难点信心,送进了大厅。   这倒也不能怨杏儿,现在这就业形势忒严峻,工资太低吧,掉价;工资尚可的吧,专业不对口;工资和专业都尚可吧,性别有问题,人家只招男的;工资专业性别都合适吧,人家是只招小蜜,这丫的让简凡又不乐意了。晃来晃去愣是俩三个月还是八字没一撇。简凡无数次劝过让杏儿来当老板娘管生意,可杏儿这一根筋脑子,还愣是不愿意。   虽然让简凡有点失望,不过失望得有点高兴,更加确定自己的选择正确,就这老婆,好养活,或者根本不用靠你养活。   看着杨红杏的身影消失在大厅里,终于是舒了口气,虽然很多时候不用亲自操刀提勺干活,可好像比那时候还要累,反正每天只要你不闭眼,没准就有什么事,不是大营盘店里出时继红代表女店员要朝简凡提什么什么加薪的要求,就是黄天野在下头搞小动作,再要不就是送货车那磕了下碰了下,要不被违章拍照了被交警罚了二百。   更烦的是这林子大,配对成双的不少,光九月份就有六个娶媳妇或者嫁人,随礼是小事,人一走找代班顶干活的就麻烦了……   反正呀,麻烦不断,这功夫只顾着杏儿的面试,外头等着好容易轻松了一会儿,无聊地坐到厅外台阶下,看看进进出出求职男、求职女,一脸肃穆、两眼深邃、三五成群、男的多女的少、哭丧脸的多有微笑的少,放下了心事,油油地生出一种庆幸的感觉来了。   是啊,选人的感觉和等待被人选的感觉那是截然不同的,拼了这么多年苦了、累了、难了总算也熬过来了,最起码不用再挤破脑袋选秀一般被人指指点点了。   “营销主管……本科以上学历……哟,哥们能去应聘……”简凡随手捡了张废纸,一看不知道是那位求职者掉的招聘广告,一看乐了,再一看脸上又不乐了,悻悻地骂了一句:“外语四级以上,有口语交流能力,有相关工作经验者优先……妈的,看来我没戏……”   一看,再一看,心里有怪怪的感觉上来了,学历最低得大本、英语最起码过四级,有的要求六级。还有的岗位要求熟练工人,更有的岗位还要求二外过几级,相关工作经验更不用说,哪个都提到了……横看竖看,好像还就没有适合自己的位置……不死心,细细地伸着指头挨个数了遍,终于发现很合适自己的工作了,暗暗地骂了句:“妈了个B的,就哥们这老板,敢情来这儿只能当清洁工来……什么破B单位,中国人还要求都会放外国屁……日……”   怏怏不乐地骂着,再一看单位名称,什么康士达精密模具有限公司,没听过名,敢情是外资企业。看得简凡心头火起,揉着纸蹭蹭一揉,朝着几米外的垃圾桶“啪”一扔。   “简凡!?”   有人在叫着,简凡侧头一看,却是景文秀,嗯?一下子奇怪了,看看四周,人声熙熙来来往往,真不知道这妞从哪儿钻出来的。   “你跳槽啦?”简凡狐疑地问着,看着景文秀又是一身OL职业装,奇怪了。   “噢……今天请假,我来帮帮闫夫人……你呢?”景文秀正要进大厅,停住了。   “我……”简凡刹住了要脱口而出的话,看看自己还穿着厨师工作服,实在和这里不怎么搭配,眼珠一转,歪着头:“我……来应聘。”   “应聘?”   “啊,应聘清洁工,像不?”   “得了呗,就你?”   “小看哥们是不是,他不招大师傅,他要招大师傅,我一准行。”   “咯咯……少来了,我听说你做生意着吧……”   “嘿嘿……兼职不行呀?”   “少废话……电话给我。”   “要电话……干嘛呢?”   简凡一下子愣神了,这景文秀直愣愣伸着手上来了,一听简凡诧异,笑着解释着:“还不是那位陈十全么?我们一直把他作为个案研究……咦,我就奇怪了,你是怎么着开导着他高高兴兴就走了……”   “很简单,我骂了他两句,他揍了我一顿,一出气,好了。今儿还见了,他要跟着去杀猪卖肉呢……哈哈……”简凡说着。   “就这么简单?”景文秀蹙着眉,实在有点置疑自己的专业水平了。   “你看啊,你知道你们错在哪儿吗?”简凡站起身来,征询地问了一句,看着这位小鼻子大眼一脸淑女相的景MM,逗上了:“在你们的组织语言上。”   “组织语言,我们组织的语言没问题呀?”景文秀一下子没明白。   “是名词,不是动词……组织代表,咱们警队这个大组织。”   “那有什么问题?”   “你们一劝陈师傅,肯定是啊,陈十全同志,我们代表组织来探望你,慰问你来了……要不就是,陈十全同志,组织是在关心你、爱护你……再要不就是,陈十全同志,组织不会放弃你的……这种发言就坏事了,知道为什么吗?爱有多深恨就有多少,陈师傅最爱警察这个职业,可也最恨这个组织……懂了么?嘿嘿……”   简凡得意洋洋地最后才把关子卖出来,笑得呵呵一脸,景文秀知道这家伙一说话肯定驴头不对马屁股,即便有理也信不得,笑着白了一眼,伸着手:“给我电话……少贫嘴。”   “那没问题……”简凡摸着新制的名片,递了一张,景文秀刚刚接住简凡小话又来了:“哎,要我电话干嘛,想约我啊?”   “不是我想约你,是张处几次想起来问你,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景文秀收起了名片。   “要不,我约你……我给你电话,你都不给我呀?”简凡追着问。   “我没名片。”景文秀耸肩爱莫能助了,笑着道着:“还是别约,我怕约你两次,也跟上你学坏了,就你这组织语言简直是反动论调……得,回见啊……”   翩翩然、蹬蹬声,窈窕的俏个儿给简凡留了个后脑勺,看得简几不由得直抚下巴直撇嘴,心里犯嘀咕着:咝……我是不是生理有毛病,怎么看着模样可人的美女,就有想推倒的冲动涅?   莫非,莫非哥们天赋异禀,注定得多上几个妞才成?   一说到这事,简凡又是不自然的吧唧嘴,咬嘴唇,对于一个多月前那一晚有点记忆犹新的失望和想念,人是个复杂的组合体,高尚和龌龊往往组合在一起,而对于,高尚过那么一刹那之后,想得更多的是那个龌龊场景,那次倒不后悔,只是失望比哪一次都深……   “瞧你那点出息……”蹬蹬的脚步声惊得简凡梦里醒来,杨红杏又虎着脸从门厅里走出来了,挟着一摞资料,剜了简凡一眼没好气地着:“是个女的就把你看愣了?刚才那是谁?”   “一美女,你不看见了……是一个非常仰慕我的美女,不过我不喜欢她,还是喜欢你,嘿嘿……”   “死相……得了呗,以为我不认识。省厅心理研究所的,人家能看上你呀?”   “呵呵……这不得了,我还是很安全滴,喂喂喂,面试怎么样……”   简凡瞎扯了两句,追着杨红杏的步子,杨红杏听得这句关心,驻足了,脸上几分得意地笑笑点点头:“嗯,不错,感觉良好……”   “哎……这就对了吗,我说什么来着,钱是增强人自信的最直接途径。”简凡也得意了。   “别说啊,你这经常出个歪主意,还是蛮有效的啊。”   “哈哈……那当然,来来来,奖励一个……”   “想得美……八字还没一撇呢……”   “不行……先得索个奖励……”   “啊!?讨厌……”   小跑着,追打着,上了车,直摁着副驾上的杏儿强啵了个,这才回身倒车,直说着中午要请梁舞云一干闺蜜出来了聚聚,边打着电话联系边往回返……   …………   …………   等张芸找到简凡的时候已经是午后了,大营盘食尚店里二层,简老板正和胖丫抄着炒瓢玩示范,这提瓢的家伙什不得不佩服简老板的勤学苦练,半锅花生米被颠来颠去,幅度越来越大,愣是一个子也掉不出来,偶而胖丫不信邪,还推简凡一把,不过简凡照样是能把着平衡,看得张芸也暗笑不已。   “什么事,张芸……”简凡向来直呼其名,放下了瓢,胖丫看俩人说话,先自下楼去了。人一走,张芸深沉地看着简凡,带来了个噩耗:“楚总去世了……”   “啊?楚秀女死啦?”简凡一咧嘴。   张芸侧头气哼哼一撇嘴:“什么呀?楚秀女父亲,老楚总,楚诚然。”   “什么时候的事?”   “今天上午九点多,我刚从治丧那儿回来。”   “噢,知道了……该怎么办就怎么办,送个大花圈,你自个办得了。我这一天麻烦够多了,下葬送送就行了……呵呵,这下可终于闭了啊,终于遂了大家的心愿啦。”   简凡边收拾着这小间的锅碗,边发着感慨,再抬眼的时候,张芸眼神剜着,很不悦的样子,没有说出来也看得出对于简凡这种态度非常厌恶,简凡一看也吹胡子瞪眼叫嚣着:“看什么看?活得好、死得快,这是幸福,懂吗?生老病死谁又挡得住?楚什么然又是肿瘤又是心脏病,死对他来说是一种解脱……也就他这家庭住得起高护病房吧,要普通人,早嗝屁了……谁敢花那闲钱。”   “后天下葬……我到时候叫您……”张芸忍着心中的不悦,和简凡说话向来让她很气结,可有时候你不得不承认这货蛮有几分歪理,想想也确实如此,看着简凡不以为然地嗯嗯答应着,张芸终于把心里话说出来了:“简老板……我有事求你。”   “说呗,除了加工资,其他都可以谈。”   “不是……呵呵……我是说,我希望您能帮帮楚秀女。”   “帮她?”   简凡愣着的眼、沉思的表情,一下子被点着了,放大了声音,张芸一直觉得这人有点深藏不露的意思,有些事没准他还真能办得到,这就轻轻说着:“……老楚总一去世,就剩楚总孤身一人了,我们在的时候就处处被人排挤,我怕……”   “得得……瞎操心,你说说啊,亲爹一死,虽然是后妈,可儿子是亲爹的种,除了这俩,还有亲爹的兄弟,兄弟的娃;还有前亲信,债主、股东,这一大窝,你姓张还是姓楚,你帮什么忙?怎么帮?名不正言不顺理不直气难壮……省省吧啊,看好咱的摊,别让他们沾咱们便宜就不错了……把新世界留下的人全撤回来,你给我放开手,能挖几个挖几个,大师傅、帮厨、帮工、服务员,都给我拉过来……”   简凡大有趁火打劫的意思,而且这个噩耗看来对于他是个大喜讯。这货的话听得张芸面色发苦,嗫嚅地说着:“这……不合适吧?我……这事让我去干?”   “你不干我干……”简凡不屑的道着:“你以为楚秀女傻呀?粘上毛她比母猴都精,你们付款买场地不是新世界出资也不是楚秀女出资,这里面的道道我一时还没搞清,不过我想她是提前新垒一个巢以防覆巢之下自己完蛋……完卵对……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对吧……提防着点啊,这不是一个结束啊,是一个开始,财产一分割,新世界就要换人喽……”   “好吧……有事我通知您,这两天寇庄照顾生意的事,拜托了……我实在顾不过来。”   张芸说着,简凡应了声,送着张芸下楼,看着这货脸上得意之色颇浓,张芸是直咬嘴唇,再没有发表其他意见,主要还是听到简凡说垒新巢的话,暗暗诧异,这货虽然表面傻呵呵地,看来心里明白得紧,怨不得楚秀女要赔钱找这么一位合作者了,几次瞥见简凡,弱弱地想着,你说她精,其实你不粘毛,比她都精…… 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48章 粉墨齐登场   人分三六九等,不分死活。   别不信啊,简凡原来也不信,不过这次目睹新世界创立者楚诚然的葬礼之后,对这话是深信不疑了。   不是清明节不是鬼节,下葬地西郊公墓比赶集还热闹几分,鲜花堆积在墓室四周,花圈沿着墓室直摆到墓园之外,足足二三里地长,专业殡葬人员前后有二三十位在忙活着,逢着下车的人就指引到哪里哪里鞠躬、到哪里哪里默哀,光这架势就足够彰显死者的身份了。   如果这些还不够,看看来送葬宾客座驾就一目了然了,加长的大林肯、宾利、奔驰能数出好几个系列、没有公开销售的甲壳虫概念车、一溜霸气的悍马、还有和悍马长得差别不大的路虎,简直是富人荟萃、名车开会,简凡开着那辆皮卡行驶这里,顿有进入了高档小区不好意思泊车的感觉了。   “耶……看人家的死法,我都不想活了啊……”   简凡下车伊始,千言万语感慨汇聚了一句话,把身后的张芸和许岳山逗笑了,好在脸皮够厚,皮卡和几辆桑塔纳和奥迪勉强凑到一起,不过就这车一看带“0”的牌照,那来头恐怕不比豪车差。   一下车,顿被黑白世界淹没了,哀乐阵阵、哭声沥沥、即便是室外也觉得空气顿时沉闷和压抑了不少,待和张芸、许岳山走到墓室的不远处,也不由得咋舌了,这个阴宅和个纪念碑的选址差不多,据说地皮钱花了二十万,连建带装修又花了三十万。算上殡葬费,差不多能在太原置一套活人住的房子了。   据说墓园管理处现在紧跟时代潮流,傍着房价飞涨的春风,把阴宅的价格也炒上来了,坐北朝南靠山的黄金地皮,是埋有钱人的,动辄得十几万几十万的投入;至于地皮不太好的,是给中产阶级准备的,好歹能留块盒子在的地儿和树块碑;至于旮旯犄角呢,就是普通人的了;如果你是真连块阴宅也买不起的穷光蛋,没事,大墓室的骨灰陈列架租个格子放吧,就跟活着时候租一辈子房一个样子。   谁说在巨富中死去是耻辱呢!?真是扯淡。   别置疑国情啊,生前炫富死后摆谱相对于生前穷困死后潦倒,都是顺理成章的事,说来说去还是那句话,人分三六九等的,自古至今都如此,生前死后一个样。   简凡和张芸、许岳山一行来得不早不晚,差不多宾客到全时候来的,注意力首先被吸引到了那张大遗像上,心脏衰竭告别人世的楚诚然,享年五十六岁,遗像上一头黑发梳着中分式,悬胆鼻阔叶唇,目含微笑表情亲和,不比哪个领导人差了点。   没看头,死人了,简凡心里念叨了句,眼光投向一旁侧立的家属,温婉可人后娘身边站着四五岁的顽童,缟素的后娘看样倒比楚秀女还要有几分风韵。   ”那是楚夫人李婉如,楚公子楚继业,楚夫人比楚总只大两岁。”   在简凡一旁站着的张芸轻声解释着。   “长得不错啊,老楚挺有艳福的。”简凡回头正色说了句,把张芸下面的话噎回去了,不过话虽流氓,人却装相,领着张芸、许岳山上前给遗像鞠躬,接受家属的鞠躬,路过楚秀女身侧,眼睛有点红肿、一脸凄楚的楚秀女轻声说了句:谢谢,拜托了。   这句话让简凡微微怔了怔,不知道糊里糊涂拜托什么,不过转念一想估计也就生意上的事,点点头,侧立到了一旁不远处。   “这是谁呀?”简凡问着,上前来一位穿着警服的男子,四旬出头,模样还算周正,就即便是不周正,这身衣服也显得周正了。   “三分局分局长候啸勇,楚总的至交……你们系统的,你不认识?”张芸诧异了句。   “穿这身皮的多了,我是谁呀我都认识?”简凡辨了句。   “可他们都认识你。”张芸道。   “切,简老板以前多帅,那是万千警花的梦中情人,能不认识么?”简凡吊儿郎当地说了句,说得张芸直翻白眼。   正说着,又来了个熟人,一群人好像都面熟,先是奇胖无比、起路几乎是挪着走的男人,简凡认出来了,那是陈主席,在乌龙店里吃过饭,还宰过他一百多块钱,和几年前相比更胖了;紧随之后的据张芸介绍是饮食协会的一干来吊唁的。不过其中的两人让简凡眉毛稍稍皱了皱,蒋九鼎和张凯,再往后是大恒律师事务所那位认识的大律师,景睿渊。   一下子见了这么多人齐聚,倒让简凡突然想起了应该出现,但恰恰不能在这里出现的人,不过出现在这里话,肯定会成为众人瞩目的中心。   是谁呢,那个人简凡不愿意想想,也不愿意提及。   “这是平安保全公司的申总申平安……”   “哟!?这可是个人物……”   又来了一拨,西装革履比黑社会不遑多让,领头的是个矮个子相貌有几分凶,嘴唇往外耷拉,一嘴牙飘着,绝对不像名字一样能给你安全感。不过这人简凡数次听唐大头说过,也算道上的一号人物,在这里偶遇了,倒让简凡对于楚诚然的真正出身有点怀疑了。   和新世界打了几个月交道多少有所了解,这个老楚总和大多数靠政策先富起来的人差不多,都有过贷压贷、债压债、坑得坑、赖得赖一段不光彩历史,如果不是最后在炼焦生意上栽了个大跟头的话,没准不会一厥不振,死得这么早。   人最可怜的是晚景凄凉,人还在没钱花。   比这个更可怜的是,人都走了,钱还没花完,给后人留了一堆烂事,比如楚诚然就是如此。   福兮、祸兮还是福祸相依兮,简凡说不清了,不过看着一脸恻然的楚秀女。恐怕在场的所有人脸上的忧伤,只剩她一个人是真心实心地悲痛了。   人群里,又一次见到了楚喜峰父子,老子很阴沉,儿子的奶油味重了点,不愧和楚诚然是兄弟,这兄弟俩相貌倒有几分相似。再往后第一次见到了传说中的袁副总袁纪兵,这却是个瘦高个子,看样超过一米八了,鼻梁、颧骨、嘴俱是向外凸,许岳山介绍的时候,简凡心里感觉怪怪的,像小学课本上学过的北京人,长相很生猛。   “哟!?她……”   简凡的眼睛里又闪着狐疑,今儿邪性了,又整出一熟人来,一出声一看张芸这个百事通的经理人。张芸轻声说着:“康士达精密模具公司总经理,刘超胜……”   “我是说那女的。”简凡眼睛瞟着问着,正在是火车站见过的月月,今儿更奇怪的是,带来的这个男人,好像不是在火车站啃的那位。   丫的,男的有脚踩两只船,看来女人手握两把桨也正常啊。简凡奇也怪哉的想着。   “是他女朋友于晓月。”张芸又来了个脱口而出。而且投向简凡的眼神很玩味,似乎有点不解为什么简老板的眼神,只看女人而不注意女人身边更大来头的男人。   简凡也诧异,笑着问张芸:“咦?张芸,你咋啥都知道?”   “他是楚总国外读书时候的同学……回国几年了,现在应聘了康士达公司中国区经理,身旁的于晓月,是咱们市委办公厅于主任的侄女,郎才女貌很般配吧!?”张芸解释着,而简凡没有听出张芸话里多少带了点讽刺味道,只是注意着这个刘总鞠躬完了和楚秀女那一眼瞥过的眼神。   比苦楚多了一份释然、比忧伤多了几分尴尬,简凡眼一眨灵光一现,回头指着张芸:“你没说完,这俩货有奸情。”   “难听死了,前男友不行吗?”张芸不无维护楚秀女面子的意思,剜了简凡一眼,现在对这个上司孰无尊重了,这货根本不懂尊重。不过让她暗暗诧异的是,简凡居然能一眼看出来俩人见面的不自然来。   谁可知简凡经历的类似场面多了,这等心有戚戚要看不出那算是白泡这些年妞了,微微笑了笑,不置可否。   这场面越来越壮观了,不光前男友,前朋好友,有嫌隙的、有恩情的、有交情的,来了足足一二百号人,工商界的最多,政0府部门的也不少,那一溜悍马却是一群煤、矿小老板,看样和老楚总也有几分交情。风云几十年,老楚积下的人脉着实不少,此时看是最清楚,简凡不由得暗暗庆幸和把袁纪兵绕进了司法程序里,要是和人家斗的话,万一这里头谁站出来发个言,估计自己在太原就没有站脚的地儿了。   弱弱地看过楚秀女几回,现在看这个富妞恻然一脸的样子,简凡不由得有几分怜悯,再看看楚夫人,风韵不减恰如姐妹般地站在女儿身侧,还有那位怯生生看着来人的楚公子,再加上不远处虎视眈眈的小叔子楚喜峰、小叔子的儿子楚宇飞;还有和付雨霞站一块的袁纪兵,正和公司的其他几个中层支应着。   越看越让简凡不由地替楚秀女担心了,这丫事多就缠麻、人多比骡杂,这可怎么过呀?   …………   …………   “哎……简凡,他…他…他…他怎么来了。”   张芸眼尖,又从来的人群里发现了一个熟人,一瘸一拐,和一位女人相跟着,女的身着一身黑服也掩不住身材婀娜,俩个人一个巨丑、一个巨靓,对比如此明显,一下子吸引了大多数人的目光。   是唐大头和曾楠。   这下可让张芸奇怪了,要说曾楠和楚秀女有点交情可以理解,可唐大头这货整个一市井流氓,在建南路食尚见了两次这人,第一次是穿个裤衩在喝酒,第二是喝多了,脱了裤衩在路边当街撒尿。这种人你想忘了都忘不了。   “呵呵……倒退十年,他名气可比申平安大不少,小看他了吧?”   简凡笑着说道,看着唐大头上前鞠躬,不过那别扭的样子搞得简凡心里有点好笑,鞠完了躬,曾楠一旁挽着楚秀女劝着,唐大头却是一瘸一拐,和申平安来个拥抱,和另外几位长相与他堪有一比的爷们寒暄了几句,又一瘸一拐往人群外走,这货看样学会低调了,要站到人群后头不招眼。   “哟,没看出来呀?”张芸看着唐大头还真和这帮子小富豪拱手的拱手、拥抱的拥抱,暗暗吃惊了。   “你没看出来的还多呢,这里头没几个好鸟,包括躺着的。”   简凡信口说了句,朝着唐大头的方向走了上去。   身后的张芸和讷言的许岳山,诧异地互视了一眼,虽然没敢评价,不过这表情,倒是像同意简老板这句一针见血的话。   …………   …………   “唐授清,你的事犯了。”   简凡摸了过去,猛地一惊一诈。   唐大头一个激灵打了个趔趄,差点滚地上,一回头一看是简凡,呲眉瞪眼扬着不锈钢短拐就要来一家伙,简凡退了两步诈唬着:“老唐,你敢动哥们,信不信我直接招呼你第三条腿。”   “我CAO……欺负老子个残疾人,什么东西。”   唐大头悻悻放下了拐,认栽了,估计自打成了这德性,学会谦让了。   “我问你什么东西呢,人家死人了你也来蹭顿吃的。”简凡叱着。   “蹭个毛呀,花了好几百买花圈呢。”唐大头怏怏不乐了。   “那你认识楚诚然?”简凡问。   “楚诚然是谁?”唐大头愣模眼问着,很无辜。   ”我反过来CAO,你不认识你送什么花圈。”简凡训了这傻B一句,这货有时候办事,办得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嗯……嗯……”唐大头哼哼叽叽几下没吭声,半晌找了个站得住的理由:“那胖妞长得水灵,我来联络联络感情,不行呀?”   “呵呵……”简凡奸笑着,侧头看了看唐大头,眉一皱,眼一瞪,瞪得唐大头有点心虚,这一虚,简凡轻声诈道:“李威让你来的吧?”   “不是…不是…这哪儿跟哪儿呀?……你怎么又提起他来了?……”   唐大头矢口否认着,不过简凡保持着僵硬的姿势,眼如箭、目如针似地,刺着唐大头。在和简凡相处这几年,一个太精、一个太憨,唐大头不是了两句一看简凡的眼神也明白了,越这么说,越显得就是了,干脆一撇嘴,耍上无赖:“看…看…看我长得好看,看个屁么?看也不是。”   “嘿嘿……老唐你是有长进,我非常佩服你这个守口如瓶的本事。”   简凡绕了弯子逗着,拍拍老唐的肩膀,一把揽着,诈改骗了,玩味地问着:“虽然你竖贞不屈,可曾楠就不如你了……那天她喝醉了,跟我说了不少,后来又喝醉了,又跟我说了不少,要不我怎么会知道呢。”   “噢……这丫头,喝多的嘴就漏……哦哟,你这人好是好,就是那个那个……过去的事咱别提了,我姐夫说,你这人作朋友最铁,可也小肚鸡肠、小心眼、有仇必报,他不让我告诉你……这不,什么个老朋友不在了,让我代他来送个花圈呗。”唐大头一听瞒不住了,干脆直说了。   而简凡一听原因居然在此,听得肚子隐隐作痛,暗暗骂了句王八蛋,不过脸上却堆着笑问着:“过去就过去了,咱们现在过这么好,谁还在乎那玩意不是?……曾楠说,你姐夫好像在……在……在那儿叫什么地方来着……哎我问问曾楠……”   “美国。”唐大头憋得急不可耐了,迸出来了。   “对,美国,啥地名来着?曾楠……”简凡一作势。   唐大头一摸脑袋:“卖什么蜜……”   “迈阿密州吧?”简凡也脱口而出。 “对,迈阿密,我第一回听成卖什么B了。”唐大头正色道。   “哎,对了老唐,曾楠说好李叔过段时间要回来,是不是啊?”简凡继续捉弄着这冤大头。   “不可能……”唐大头眼又愣着,紧张兮兮,看看四下没人注意俩人,撮着手凑上简凡耳朵说着:“有案子,洗不清,他不敢回来。”   “是陈久文那案子吧?”简凡问。   齐家兄弟一伙里面死得最早的就是陈久文和一位司机,而车里的古玩最后出现在李威留下的别墅里,虽然最终这案子怎么定性的简凡不清楚,不过对于李威挟私愤而杀人取货的可能根本不怀疑。   一说到案子,唐大头那无赖的德性又出来了,不吭声,手指弯曲着挠挠并不发痒的下巴,像是在想什么应对之策。   “你挠个屁呀?你以为我不知道是李威干的,给我说实话,你参与了没有?”简凡正色问着,一把打掉了唐大头的手指。唐大头紧张地摇头说着:“没…没有……撞车、杀人、取货,那技术难度太大呀。我就会用西瓜刀嗳。流氓这词挺好,总不能成了流窜犯不是?”   唐大头虽然混赖,可有些话还是中听的,比如这句简凡就相信,做人都有底线,像这号当流氓、收烂债、混混人等,还是很坚守自己的底线的,那就是:伤人可以,害命不干。   虽然相信了,可简凡还是不放过唐大头,揪着继续追问着:“老唐,你们是不是还有其他案子压着?偷鸡摸狗就不说了,你可别老婆娃都有了,再来个要命案子啊。”   “没…没有…要有我也不敢回太原混呀?顶多就是些收烂债的事,大不了谁捏我我给他俩钱得了……”唐大头极力辩白着,看着简凡的目光缓和,这才舒了一口气,不过越想越不对了,反过来揪住简凡:“不对呀?李威要回来能不告诉我?……哎你小子是不是什么都不知道,诈我呢?”   “那,现在知道了,你告诉我的。”   简凡一耸肩,作了个把唐大头嘴气歪的姿势,一想还真是,都是自己主动说的。这回是发作也发作不起来了。气得直眉瞪眼剜着简凡,恨不得咬一口似的。   原来一捉弄完别人就一脸谑笑的简凡此时却很正色,掰掉唐大头揪着自己的手,很慎重地说着:   “咱不能好了伤疤忘了疼,也不能谁事前当小人、事后扮好人,还要求咱宽宏容忍吧?……我建议你啊,忘了李威、忘了你那个什么本家姐,忘了过去那些事……这是为你好,你他妈要是再出什么事,王八蛋才管你闲事呢。”   “我…操…”唐大头霎时唾沫星飞溅,指着简凡:“你小子也忒绝情了吧,这话都说得出口,我哪里惹着你了。”   “你没惹我,我是怕你再惹一身烂事,你这智商比你儿子高不了多少,没准掉坑里还以为谁给你弄着玩呢……”简凡教育着这货,今儿一看来来往往不少的熟悉的人就有点怀疑,此时还真就证实,一证实让简凡觉得颇有点不爽了,申平安、蒋九鼎、三分局那位还是林林总总的社会名流一出现,简凡就觉得死去的那个不寻常,而唐大头一出现,又给带来的更不爽的名字,这个名字给他留的记忆太深了,几乎磨灭不了,甚至于这种场合简凡生生觉得就应该有李威这种人出现似的,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场面很让他不舒服。   唐大头一瘸一拐跟在简凡背后,站到了人群之后,隔了一会儿,差不多就该忘掉俩人之间的不快了,而且唐大头性子从来不记谁的仇,不一会下葬的仪式开始,哀乐的声音更大了几分,安静着的吊唁人群里只能听得到亲属和故朋旧友的哭声,还有楚秀女悲痛欲绝地趴在墓前看着植土,被曾楠和那个叫月月的搀着,场面,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心碎,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人活着,就是草木一秋,几十年一眨眼光景过得如此匆匆,说不定今天是别人,明天就是自己……   唐大头可死活挤不出泪来,眨巴着眼,早忘了简凡说得难听话,捅捅简凡问着: “哎,我听说死了这家伙年青时也是把好手,捞得不少,发大发了……申平安当时都是人家手下混的小兄弟,我真没其他事,就来送个花圈……”   “但愿吧……是把好手又怎么样?发大发了又怎么样?”简凡轻声说着,看着这个黯然的场面,黯然地叹了句:“金山银山,填不满欲壑;草穴土墓,埋得了世人呀……谁也逃不过这个宿命。”   话,比这场景、比这哀乐、比这肃穆更黯然几分…… 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49章 运交桃花劫   “嗨、嗨……张芸,过来过来……”   简凡在二层蒸房里的喊着,透过门窗正好看到从三楼急匆匆下来的张芸。   张芸闻言回头,一干厨子帮工正围着简凡和一个高个、花白头发、相貌威武的老人在说笑着什么,估计这就是电话里说要来这里当门房、巡视、兼主管的江义和了,俩人的出身不同差异太大,谁招人不是招年青身强力壮的,偏偏简凡不一样,喜欢挖熟手也罢了,今儿反其道而行,找来这么一糟老头。   好歹看着老头不瞪眼的时候也算和善,款步几米张芸暗忖着,不知道简凡这意思是不是也对自己不放心,要是这人像简凡这么难缠,那自己副经理位置可不那么好呆了。   张芸一来,和二楼蒸房一干员工往一块一站,简老板一介绍这威风咋咋唬唬就出来,挥着臂示意着众人,把江老头往前一堆:“……听好了,以后这里的活计都听江大爷的,你们见了都叫江大爷啊……谁不听话大耳刮子伺候着,我当年就是这么被打出来的……海军,带江大爷去熟悉熟悉工作环境……”   老板这么着一抬,加上江义和确实也够当大爷的年岁了,这倒没人提异议了,张芸也微笑着示意,几个小年青恬笑着示好,唤着江大爷长、江大爷短,一下子搞得江义和倒有点不好意思了。   谁知道简老板没存好心,一俟张芸称呼说了句话,接下来就喊上了:“江叔,我去给你拉床被子和日用品去啊,三楼给您收拾了空房间……看什么看,我一直叫江叔……嘿嘿……”   得了,一转眼高了一辈,气得张芸直翻白眼,在一干员工面前是发作不得,这当会江义和倒是圆场笑了,拍拍张芸的肩膀,斥着简凡道:“……这小子,就会欺负女孩子家……大家别理他……走走……你叫啥来着,海军?我看看你的环境……”   简凡得意地笑着奔着下楼了,一干小年青围着江老头看场地,介绍着蒸房和一楼的配菜、厨间,张芸明显是心里有事没搁下,也跟着简凡奔下二楼,直奔出场门,堪堪地在简凡上车前把人拦住了,简凡可不客气了,回头辞着张芸道着:“耶耶耶……我就怕你骚扰我,这两天我都没敢来……咱别掺合人家事行不?”   “少来了,你人都挖了十几人了,还说不掺合?”   张芸辩白了句,打心眼里瞧不起这趁火打劫的主,这两天新世界的管理层人心惶惶,楚秀女深居简出,躲在家里还没有恢复,几个股东也不见面,大部分这个时候下面这打工的就是能捞的捞、能蹭的蹭,蹭得最厉害的就是简凡,别人捞点东西罢了,而简凡直接是挖了七个厨师和封装盒饭手脚利索的帮工和服务员,全部充实进食尚的队伍了,现在新世界的自助餐、快餐,连开工一半都不到,盒饭的生意顺理成章地全移到了寇庄加工,这一笔捞得可够凶了,基本把新世界的餐饭生意搞了个半垮。   而偏偏这时候捞得也恰到好处,还没人管。别说管,问也没人问。好像新世界成了简凡家的产业一样。   这不,这货一听话不中听,脸拉着教训上了:“你懂个屁,爹死娘嫁人,闺女家就不算咋小人了,楚秀女立马就要被捋下来,讲什么情面?你经理人难道不明白,市场是无情滴,跳槽是自愿滴,我又没拿枪拿刀逼着谁啊?谁要现在把我的人挖走,我自认倒霉。”   又来了,这番说教经常把张芸这个管理专业的经理人辩得哑口无言,要说也对,将来这里才是楚总的生意,只不过这么下作和赤裸裸的拆台,恐怕也只有简凡这号人能干得出来。看着简凡要走。张芸又是紧张地把人拽住了,哀求也似地眼神说着:“简凡,帮帮楚总……她现在肯定难过得很,关在家里四五天了,我去了两次,都一个人在家哭着呢……”   “去去去……你懂个屁呀?这你怎么帮,完了人家一召开股东会,一选举任总经理,她立马卷铺盖来这儿,这是铁板钉钉的事,人家是合情合理合法。我敢断言啊,就现在,格局已经定了,几家早串联好了,楚秀女在股东会里是一个人,遗嘱一出,财产一分割,那就没她的戏了……不过咱不计前嫌啊,她要愿意来给我当个助理什么的,我还是蛮欢迎滴……”简凡撵着张芸,话里孰无几分正色。   “没有遗嘱。”张芸突然说着。   “啊?没有!?不可能吧?楚诚然傻B了?”简凡吓了一跳。   “真没有,要有的话就不会麻烦了,景律师解释着老楚总一直觉得身体尚可,而且家庭关系有点难处,暂时没立遗嘱,医生也说挺上两三年没问题,谁可知道……啧……太突然了,猝死,楚夫人说一句话都没留下就那么走了……”张芸说着。   “啊!?……”这话听得简凡直挠后脑勺,确实有点吃惊,不过吃惊后脸上慢慢见喜了,眼珠子转悠着寻思着说着:“哟……这要打得头破血流了啊,一时半会他们争不出结果来,争不出来结果来,这机会就大了,哎这个我得好好想想……”   不用说,噩讯当成喜讯,又要琢磨还能从新世界这儿沾点啥便宜。   “正因为如此,她才需要咱们帮帮她,要不她一个人……”张芸说着,被简凡的手势打断了,就听简凡同样的口吻说着:“错了,正因为如此,你才不能帮她,谁也别去帮她,千万别掺合进家族内斗里……一百万就够让人去拼命,要一千万能让很多人不要命了,那栋楼现在多少钱,两个亿打不住了吧?还没准把多少人送下地狱呢。”   “没那么玄乎吧?”张芸一听觉得有点危言耸听了。   简凡摇摇头,不置可否,眼前浮现着几天前参加过的葬礼,那天来来往往不同层次不同身份的人,特别是不少未必就是正当生意的主,让简凡一直觉得如临深渊小心翼翼,财富汇聚的地方,往往就是明争暗斗最激烈的地方,特别像这种多家股东经营的大公司,谁可能知道这事有多少明枪暗箭。甚至有时候觉得楚秀女如果真的被排挤出了楚氏家族生意之外,也未必不是件好事。   “那……那我们怎么办?”张芸有点不死心,看样铁了心想帮楚总。   “怎么办?诚诚恳恳做好人、老老实实做生意……这就是咱们现在主要的和所有的工作……懂了么?”简凡挑着眉气教着副经理,不过诚实了一句,立马又食言而肥了,安排着道:“哎,张芸,你别老挂念楚秀女,她丢不了,我跟你说什么呢,把许岳山给挖这儿来,那人虽然本事不大,可很实在,我就喜欢实在人……”   “哼……要去你去……”张芸眼见又白说了,这货挂念的只是怎么挖点好处。不说话了,气哼哼地扭头便走,不理简凡了。简凡这下子火大了,装腔作势叫嚣着:“站住……你给我站住……”   谁可知平时嬉皮笑脸惯了,想耍个威风也没威可言了,张芸理也不理回了食尚加工楼,简凡也不以为忤,笑着自言自语说着:“小样,不是美女脾气还不小,我去就我去……”   说话着,上了车,先自给江师傅筑新窝买东西去了……   …………   …………   话说这人逢喜事精神爽,简凡这就爽得可以了,不但收编了新世界十几位前人,而且把陈十全和江义和俩位安排了,了却了一桩偌大的心愿,一路想着国庆回家,开上新车带着杏儿,回县城、回枫林挨个转悠一圈,那叫什么来着,哼哼……衣锦还乡。   半年的功夫虽然磕磕绊绊,不过今非昔比不可同日而语了,现在食尚是人丁兴旺,兵精足将,当然,从新世界跳槽出来的不少。大营盘街、大学城、新世界下属的两条街、加上遍布全市的分销点,食尚大有气冲斗牛如日中天之势,生意虽小,可进项并不少,盒饭的销量直线上升突破二万五千份,分销商增加到了六十四家,日进斗金算不上吧,日进斗银倒也不吹的。   对于楚秀女那句“拜托了”简凡宁愿理解成现在这个样子,或者说这是俩人之间的唯一默契的地方。现在新世界乱成一团糟,新的股份格局未成型,旧的老总没下台,估计谁也不会来招惹自己来,而格局和人选定格后,是不是卖楼分家、是不是转行做其他,这都是说不准的事,你说万一人家散了摊再去捡漏那就晚了。这些说辞也恰恰是简凡能说动新世界厨师的理由。   是吧,树挪死人挪活,此时不挪,你到倒台时候再挪,还有你的地方么?   简凡边走边傻乐着,要是再乱几天,估计战果更大。处了这么几个月了,那帮子厨子帮工可比现招的生手好使唤多了。   乐呵,很乐呵,上午安排了江师傅,中午在大营盘店招呼了两个时,干得越久越熟,现在连胖丫也的操瓢凑和着做些热菜了,这里还是一干娘子军,在时继红的带领下,搞得是有声有色,现在这条街都知道这对肥肥母女花生意红火。   还有更乐呵的事,杏儿说面试效果不错,过了国庆上班,立马就要跨进大公司的门厅当白领丽人,岂能不乐呵,而且还答应国庆和简凡一起回乌龙,两方的父母通过电话了,东拉西扯了一堆,于是做了个顺理成章的决定:订婚。   即便是已经有夫妻之实了,这事还是把简凡嘴乐歪了。   你说这泡妞十几年了,跟唐僧取经一样历经千辛万苦,遭遇了不少妖精的诱惑终于要修成正果了,能不高兴么!?   从大营盘店里出来又跑了一趟大学城,徐青青一边掌管着店面一边还负责的卤酱生意的洽谈,挨地儿走了一圈,和黄天野徐青青聊了会,这俩口子没啥说的,因为生意结合到了一块,而且看样结合得挺完美。等下午回到分水岭店里,已经是十六时多了。照例挨个厨房转悠了一圈,挨个锅边尝了尝咕嘟咕嘟熬着汤料,尝完了半晌这个不爱说话的大槐才说着楼上有人找,中午就来了,已经等了几个小时了,再一问是常来尝鲜的曾楠,一下子搞得简凡心里揣着小兔般地扑通扑通乱跳,那事发生过一个多月了,原本早该忘了,可偏偏就忘不了。好在这一个多月没怎么见曾楠。   不会有什么事吧?简凡心里鬼胎蠢蠢欲动。   绝对不会。简凡压抑着心里的担心。   抚着胸,舒着气,故作悠然地上了二楼,自己这公共办公室里曾楠居中而坐,端着玻璃杯正啜着水,简凡一见着笑脸相迎着:“哎,怎么不打个电话我早点回来。”   “你个大忙人,顾得上招呼我吗?……正好,我在这儿还午休了一会儿。”曾楠像在自己家一样随便。内间就是卧室,和宿舍一样的简单。   此时俩人互看着一眼,那一眼不再像以前那样,一个心里戚戚、一个眼里抗拒,曾楠的变化不大,一直就是这种无所谓的态度,而在曾楠眼里,似乎觉得简凡的变化不小了,最起码不像以前那样横眉冷对,恨不得拿大扫帚撵人了。   此中的缘由是什么?这个嘛,好像并不难猜。   比如看简凡有点紧张,略微有点手足无措的样子,就能够猜得出来,别人猜不出来,好像曾楠能看得出来,刚刚放下杯子,简凡赶紧地给曾楠续上水,自己也倒了杯坐到了对面,每天这个时候差不多就能歇会了,边坐边随意问了句:“别说我忙,你不一样么?这个月怎么就没怎么见你……连老唐都说你没去。生意忙呀?”   “生意我基本不太管,我在戒酒。”曾楠突然说道。   “嗯!?真的。”简凡一下子笑了,惊讶地问着。看着曾楠点点头,这就释然地说着坐下来:“好,早该这样了,三天两头喝得烂醉如泥,那有什么意思?酒是享受,喝成难受可就失了它的本意了。”   曾楠点点头,似在感谢,媚眼如丝地看着简凡开口也像很随意地说着:“……说起喝醉,咝……简凡,上次我喝醉了,就是在唐大头店里那次,我是怎么回去的我都忘了,第二天才知道车还在老唐那儿呢。”   曾楠揶揄地说着,手里转圈把玩着水杯,在观察简凡的表情变化。不过没什么变化,这货的脸皮比下面锅里煮的猪皮还厚,漫不经心地说着:“我送你的呗,还能怎么回去。”   “噢,那你……你没趁机揩油吧?”曾楠翘翘鼻子,凑上来了,看着简凡,俩人面对面坐着,很近。   闭着眼的时候很恬静,而睁开眼睛的曾楠要多媚有多媚,眼波流转着几次捕捉简凡试图回避的目光,这货虽然眼神稍有不对,不过一开口话很坚决:“没有,绝对没有,向厨神爷爷发誓,绝对没有。”   “那我自己走回去的?”曾楠眼睛一瞪,大了一圈。看得简凡微微一凛,话锋一转,语重心长了:“……你别瞎想啊,免不了有身体接触啊,你睡得跟死猪样,我得把你搀上车呀?我得把你抱上楼呀?……抱进家门我得把你放床上呀?还帮你脱了鞋子,盖上被子才走……我可仁至义尽了啊。”   “不是吧?”曾楠被简凡的正色逗笑了,笑着侧侧头看看简凡的说话表情,玩味地说着:“这不像我认识的简凡呀?当年本姑娘使出浑身解数才降伏了你这小贼,那天晚上我毫无反抗之力,就那么躺在你面前,你居然不动心?……我怀疑你肯定趁我酒醉办坏事了。”   “没有……绝对没有,这话你都说得出口啊,你这简直是毁我清誉呀。”简凡眦眉瞪眼叫嚣上了,一如唐大头那种死不认账的耍赖德性,一看曾楠抿着嘴、扬着头有所不信,简凡一拍大腿,很郑重的解释着:“虽然那天我有过想上的想法,但是……注意这个但是啊,但是我最终战胜了私心杂念,所以后来就坐怀不乱,守之以礼了,而且我当然不是你认识的简凡了,你说我多纯洁、多高尚,连我自己都不相信……可的的确确就是事实呐……再说了……”   几句话引得曾楠抿着嘴忍着笑,怪怪地看着简凡,简凡一说“再说了”就凑前了凑,压低了点声音道:“我要真上了,真插进去了……你能不知道?”   “啊呸……”   曾楠忍不住了,作势呸了口。简凡一仰身子朝后躲着,脸上带着尚余的坏笑。这话估计也就曾楠接受得了。   果真接受得了,曾楠并没有生气,呸了口点点头:“嗯,你没干那事,我相信。”   “嗳……对嘛,有了那事你不可能不知道。”简凡放心了。   不料曾楠人一前倾,手一指,眉一蹙,也压着声音一句:“可你摸我了。”   “呃”简凡轻嗝了一声,立马否认:“我都说了,避免不了身体接触……好好,咱不提这个话题行不,下次你喝醉了,打死我也不送了,这不能好人老被冤枉吧。”   “是么?你这好人当得是讨了便宜还卖乖是吧?”   曾楠眉一挑,声音放大了,眼睛的余光扫着窗外,没人,手一弯,然后手心沿着下巴直抚向肩颈,慢慢的一个动作顿让简凡瞳孔放大了,好像……好像……像自己那晚的动作。正惴惴不安间,曾楠的手若兰花、两指一捻,掀着胸衣,做了个揉捏的动作,然后指挑着胸衣向前,身体也向前倾,简凡霎那间淫心大动,伸着脖子眼光就往里面投放,不料曾楠手一松,弹性的胸衣瞬间恢复正常了,然后曾楠咯咯地笑着,简凡猛地省得自己被这妞挑逗得失态了,不迭地做了个正襟危坐的样子。   笑了偌大一会儿。曾楠脸一整,剜着简凡:“这个动作熟悉么?”   “不…不熟悉。”简凡摇着头,心里狂喜之后是狂惊。   “嗯,还有好多细节,比这个还下流,我都不好意思演示了啊……好像那天还有人告诉我,别喝了,喝成这样爸爸看见会不高兴的……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曾楠看着简凡,眉毛挑挑。   “你……你……没睡着!?……”简凡张口结舌,结结巴巴地问着。   “那你以为呢,我在夜总会混了几年,酒里泡了几年,要没这点本事。早不知道被人X了多少回了……要不听你最后说句话,我当场就把你从四楼踹下去……哎我说简凡,你可比我想像中还下流N倍啊,边摸我还边哼哼什么来着?十八摸?……”   曾楠阴沉着脸,一副质问的口气,银牙狠咬恨不得生食这下流货一般,玉指轻戳,稍稍一动简凡就随着动,生怕曾楠猝然发难,要搁一普通妞,估计这事都不好意思说,不过偏偏是曾楠,偏偏是夜总会混迹的曾楠,这话说出来的铿锵有力,直让简凡面红耳赤,恨不得一个猛子扎下面大锅里把自己埋起来。   几句一问,简凡的面色动动,糗得无以复加了,曾楠话一停,简凡猛闭着眼,一伸头,直把脸伸到了曾楠面前,隔着桌子把曾楠吓了一跳:“干什么?”   “脸给你,给哥们来点痛快的……就像上上次,怎么狠怎么来。”简凡破罐破摔了,不要脸了,曾楠正咬着嘴唇压抑着笑的功夫,谁可知这货话还没完,又补充着:“反正就咱们俩,你说什么也成……不管你说什么,我也不承认……”   “哟……死猪不怕开水烫啦?那还闭着眼干嘛,睁开呀……”曾楠笑了下,简凡的眼睛一睁开,霎时又换上怒容,简凡眼里虽有糗色,可从容就义的味道也不缺,就见得曾楠指头戳着指摘着:“扇你几个耳光,没意见吧?”   简凡点点头。   “不躲、也不反抗,有意见吗?”曾楠问着。   简凡又点点头。   “行刑之前,问了几个问题,就咱们俩,出了门就当没发生,有意见吗?”曾楠再问。   简凡脸一喜,就挨几个耳光了事,乐了,点点头。   “我漂亮么?”曾楠怪怪地问着,媚眼一瞧。简凡不加思索地点点头:“漂亮。”   “那我性感么?”   “嗯,性感。”   “那你动心吗?”   “嗯,动心。”   媚眼如丝地问过几句来,简凡正为情绪缓和高兴着,不料曾楠脸一拉,指摘着几乎喝斥:“你个王八蛋,我既漂亮、又性感,你又动心,摸到那份上你都不敢上,你说你该不该挨耳光?……你不会是生理有毛病,只能摸不能干吧!?”   “呃……”简凡苦着脸、咧着嘴,这些天为自己高尚了那么一回沾沾自喜,可现在碰上话不忌口的曾楠这么说,连死的心都有了。   闲话少话,曾楠向来干脆,几句早说得无名火起,作势捋着袖子,一指简凡,简凡心甘情愿的伸着脸,只待挨上几下,自个人找个地儿去郁闷去了。   说什么来着,好人不能当吧。简凡此时心里那个悔呀,悔得直泛苦水,就曾楠不打,自己都恨不得扇自己几个大耳刮子。   静静的房间里,现在主客转换了,一个月前是自己闭着眼,而这个人睁着眼;现在却是他闭着眼,自己睁着眼,左颊那道深入颧骨的疤痕历历在目,曾楠的手僵着,看着这一半脸清秀、一半脸带着狰狞的简凡,就像他的人一样,一半是天使、一半是魔鬼;一半是高尚、一半是龌龊;看着这张在记忆中永远清晰的脸宠,梦里也憧憬过这张脸,可绝不是耳光扇在上面。   于是,曾楠动了,向来直接了当而绝不像简凡那点亦步亦趋,捧着简凡一半帅一半不太帅的脸,朝着那胡诌八扯地嘴,直啃了上去。   嗯…嗯…嗯……简凡在挣扎,眼睛奇异地不太相信发生的这些事,嗯嗯只是挣扎了两下,被曾楠强行侵略撬开了牙关,于是简凡立马缴械投降,正感觉有点无措和无处安放的双手,隔着桌子揽上了曾楠的腰肢。   曾楠的吻一如像揍人那么直截了当、肆无忌惮,直到把红红地香唇直送进简凡嘴里一般地吸吮着,哧嘘溜溜的声音持续着,只见得俩人在这自猝来吻中发泄着没有发泄出来的激情,异样的简凡让简凡迷醉的连伸手抚摸轻薄几下也忘记了,只是吸吮着这小小的香舌,又如品尝甘冽般那么地忘我。   这个吻持续了多久无从得知,而简凡觉得被侵略那吻比自己侵略别人的吻更异样、更刺激,当曾楠猝然又松开的时候,隐隐地从心底升起来一份浓浓的失落让简凡感觉那么清晰,于是又落进了以前诸如此事的俗套,上了后悔,没上更后悔。   俩个人,瞬间的狂野,又好像瞬间就分开了,头挨着头,隔着桌子站着。   “其实何必呢,你做什么我都不会介意的,可我介意的是你心里从来没有过我……就算我喜欢又怎么样?”曾楠说着,头触着简凡的脑袋,慢慢地离开了,此时的一句真情才道出了心菲,那怒容一脸、那媚眼如丝面具背后的真容原本如此。   “我……我……”   简凡傻眼了,看着眼睛里透出来的爱意,那绝对不是假的,不过一时不知道怎么对上这句切口,就是根名草也不能货买两家吧。   曾楠看着简凡,那眼光还在躲闪着,不敢直视自己,她知道这货的性格也像脸,懦弱和勇气共生,知道在准女友和自己之间他永远是患得患失,就像大多数男人一样,永远是想和你上床而不是想和你地久天长。   爱情是个奇妙的东西,光发情尚好理解,不过一涉及的爱就复杂了,最起码这种复杂性让简凡讷言了,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更不知道曾楠的喜欢从何而来。而一惯于大咧咧不拘小节见谁都抛媚眼的曾楠,说出这么拗口的话,也好像讷言了。   沉默了,无语了,尴尬了。   激情的泉涌像被卡住了泉眼,瞬间又冷清下来,半晌没人说话,或者是曾楠在等着一句自己想听到的话,不过等来的还是失望,尴尬中曾楠提着自己的坤包,甩到肩上,瞧着简凡叹了口气,对于这个哪怕连喜欢你爱你的假话也吝于出口的男人,恐怕你想爱也爱不起来,默默地踱了几步,走了门口回头看的时候,简凡背着自己,抚着水杯在发愣。   “其实你一点都没变,还是个没种的货色……”   婉如莺声啼鸣的一句,等简凡回头看时,蹬蹬的高跟鞋声音人已下楼。   …………   …………   过了很久,不知道有多久,简凡保持着那冥想苦想的姿势一动未动。其实想也白搭,估计永远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人声渐杳,而倩影、红唇、香吻的余韵犹在,这稀里古怪的事让简凡半晌回不过神来,摸着被吸吮得生疼的嘴唇,看着伊人尚留水杯上的唇印,真个不知道这心里五味翻腾、不知道这怀里扑通扑通乱跳究竟是个什么滋味……   跳…跳…跳…还跳,简凡有点懵然了一摸胸口,却发现不是心脏承受不住重压在跳,而是手机的震动,一省过神来才听到了铃声渐大。   糊里糊涂摸着手机,一看是楚秀女,简凡心情正自不爽,一扔电话没接。不料那电话一停再起,没理会,连响了三四次,终于把简凡骚扰得不行了,唉声叹气,悔色一脸的摁着接听,一接,脸色一愣……   听筒里传来了楚秀女凄婉的哭声,哀求声:“简凡……我要见你,帮帮我,你要不帮我,我这次没命了……呜呜……”   “啊?……少来了,你吓唬谁呀,你就不是寻短见的人。”简凡这边叫嚣着。   “有人要害我,我在家里躲着……你要不来,我真没命了……呜…呜……”   电话里的哭声更甚了,啜泣得语不成声,细细辨了辨,简凡听得更是云里雾里了,简凡再问,却是只听得到越来越烈的哭声,跟着咯噔一下子电话断了。   “耶……这是咋啦……”   简凡抚着电话一肚子狐疑,想了想,想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再拨电话没人接了,这下子更是六神无主了,干脆下楼来,出了场门上了车,直驱回市区。   火急火燎地驾着车,边走边电话联系着张芸,张芸说两天没见人了,这下子更慌了,驾车直驱兴华小区里,和物业保安绕了半天,直到报了住户,拨了电话才让进门,这地方的豪华程度虽然比不上水域金岸别墅,可在高档商住小区里也算得上翘楚了,郁郁葱葱的绿地,面积要比普通小区大得多,半下午的时候这些有闲阶级散步的、喝茶的、围一桌打麻将人不少,简凡把车停到了六栋楼下,直摁着门应,叫了两声,听得人还在哭着,不过门“嘭”声开了。   听着人还在,好歹放心了。急急忙忙地奔上楼,这种两层一户的结构每户差不多二百平米,循着住址找到了二零二,摁着门铃,片刻门嘭声又开,屋里轻响着呜咽的哭声,听得出是楚秀女,不过门前开门的却是一位没见过的女人,系着围裙梳着短发,像钟点工或者保姆。   “楚总呢?”简凡问着。   “在里面哭……您是简先生吧,请进……”保姆侧立着,微微低着头恭请着。   哦……恐怕又是楚总发神经,估计是遗产没落几个子心理不平衡了,找个人诉说诉说,发泄发泄心里不满呢。简凡踱步进了门,不料瞬间人冷生生地打了个寒战,警觉立起,身子一动,肘化为拳直朝后捣,,后面紧跟着“哎哟”一声,而简凡的出手还是慢了,猛地也觉得自己脖子被勒,力量奇大,身子一顿,口鼻被人捂上了。   挣扎……挣扎着看到保姆急速的关上了门。看不到背后被自己敲了一肘拳偷袭的人是谁。隐隐地听着不止一个人的脚步声……然后眼睛黯淡着、黯淡着,最后一缕神志消失了,人变得软绵绵了。   “坏了,碰上专业绑架的了……要命了……”   简凡软软地被人扔在客厅地上,翻着死鱼眼,最后一丝神志消失的时候如是想着,根据出手判断出了这些人的出身,不过最后神志泛起的还是后悔,要是锁上房门抱起曾楠,现在早哈皮开了,这鸟事就躲过去了……   屋里哭声还在继续着,有一只戴着手套的黑手轻轻拿起放着哭声的微型录音机,啪声音一按键,哭声立停,一切都安静了…… 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50章 奇事荒唐言   人有旦夕福祸,谁也不知道下一小时、下一天会发生什么,在浑浑噩噩、日复一日的生活中,我们对自己也越来越漠然,更何况身边的人呢?   于是漫长的黑夜过去新的一天来临的时候,这个楼宇光鲜的兴华小区依然是那么和谐和安详,西装革履的男士出门吻别或是爱人或不是爱人的女人,上车出行开始了新的一天;留守的老人趁着上午的大好时光在小区里溜弯,三五成群或者驾着靓车的女人进出的小区,处处透着一派中产繁荣的景像。谁也没有注意到67栋楼下两辆不和谐的国产商务车泊在那里已经很久了。   甚至于连头顶和脚底的住户也不知道,就在这个单元二零二正紧锣密鼓地进行着一件保密的事。   门紧锁着、窗帘拉着,而屋里的灯却大亮着,人影幢幢、楼上楼下足有十数人在忙碌着,一律地便装,如果不是地上画着白圈,标着号码标记,手持的是警械紫外线灯的话,乍一见你会当成是群盗毕至了。   车来头不小,不过说出来大多数人不太清楚:太原市法医鉴证中心。   人来头也不小,鉴证中心的向主任粗粗看了看,有一半是刑侦上实践经验很丰富的采证人员。   忙碌而井然有序,楼上的卧室里,高雅华贵铜床像中世纪的饰物,枕顶一幅大幅的油画,抱着瓦罐汲水的少女,裸着上身,床上是凌乱的天鹅绒被,打开衣柜是两层挂满时装的女装柜,熨洗的平平整整,件件价值不菲,不光衣服,整个房间里都处处透着奢华,和这位新世界的女总经理身份很相配。俩名鉴证人员其中一位打着紫外线灯正寻找着地上、壁橱和柜角可能存在的证据,另一位用毛刷扑着金粉,眼里有点喜色地看着手里酒杯中凸显出的几个不同的指纹,嗅了嗅杯子看着一滴残余如血的红酒,小心翼翼装进了证物袋。   从楼上到楼下,走廊、楼梯、餐桌、大厅、卧室、卫生间甚至于墙里角桌底,都有人一寸一寸搜寻着可能出现的目标,干净清洁的家里,早被画了几个白粉圈,标着的脚印、指纹以及其他证物出现的地方,偶而镁光灯闪着,是鉴证人员在拍着照片。   忙碌的井然而有序,少有人声。   证物袋、大大小小的证物袋被一件件收好,登记完备,被一名女警小心翼翼地放进银色的箱子,向主任提醒着分批下楼,不耍惊动住户,一行人分了几拨,提着证物箱下楼,上车,若无其事的离开。   三辆车离开的位置,尚留着一辆贴着太阳膜的桑塔纳,目送着鉴证车辆,前后左右警惕地搜寻着可能出现的观测点,可能躲在暗处的眼睛,如临大敌。确认无误之后才对着步话轻声喊着:   “三号报告,采证完毕,车辆已经离开,没有发现可疑目标……”   送话不久,步话传来了一个男声俩个字:“收队!”   最后一辆车点火启动,直驶向物业管理处,接上了那里在和物业保安协查的便装警员,两个人手里拿着两块大容量硬盘,那是监控设备上刚刚拆卸下来的。   从理论上讲,外围的调查、取证以及法医鉴证人员不会了解案情,职业的习惯已经让他们不去关注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过职业的敏感同样也让他们隐约地猜到了点什么,比如带队先行的向主任离开小区的时候,心里犯上嘀咕了:在这种高档小区作案,简直是找死……小区门前守着保安,小区内部每幢四处可见的监控探头,出了门不远就有交通监控,虽然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案子,可直觉判断作案者要倒霉了。   此时,时间指向上午九时四十七分,向主任摸着电话,拨了着号汇报上了:   “刘副局长,证物已经送检,一个小时后出结果……不过我们需要交叉比对的样本……好的,我把技术力量都调集起来,全力配合……”   …………   …………   同样的市工会小区,一部电话也在拨着,不过电话里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候再拨……”那个熟悉的声音之后,杨红杏忿忿然把电话扔到了茶几上,手叉在胸前生着闷气,现在连那个受气筒也不在,气还没地儿撒了。   一左一右分别坐着秦淑云和梁舞云,厨房里出来的牛萌萌正咬着一个苹果,四美齐聚今儿商量好了为老大庆贺庆贺,工作和老公、饭碗以及终身饭碗都有着落,不宰老大一顿怎么行?谁可知答应的好好的事,关键时候掉链子,从昨晚到今儿快中午了,愣是没找着人。   “老大,这货不是到哪儿风流快活去了吧?”梁舞云嘴快,毫不客气地猜度着,秦淑云笑着捂着嘴,不过点点头:“嗯,有可能。”   这俩人是唯恐天下不乱、唯恐这对鸳鸯不散,只有牛萌萌稍老实点,不忍在老大伤口上撒盐,不过还是提了个实际的问题,弱弱地问着:“那……咱们改天吧,你们别惹老大生气了,没准有什么事耽搁了。”   “算了,我请……有他没他还不一样……”   杨红杏说了句,有点赌气的意思,往日里简凡是早上不忘问候、晚上不忘骚扰,从昨天晚上到今天快中午了没见人,手机也不开,隐隐地让杨红杏很不乐意了,别说梁舞云说话难听,其实连她心里也有这种怀疑。   “得了呗……你不爽我们能吃得舒坦么?干脆,咱们找找去呗,你这儿坐立不安一个多小时……你们去不去,简凡现在可成小老板了,食尚的摊多大估计你们不知道,想不想去看看?”梁舞云知道杨红杏的心思,唆导着其他俩人。秦淑云笑着揽着杨红杏的肩膀安慰:“别急老大,找人去,只要你吭声,我们仨给你摁住暴揍一顿……小样,敢放姐们鸽子,是不是啊,匪妞?”   “这个建议不错,走走……萌萌你呢?”梁舞云乐了,拽着牛萌萌。牛萌萌一惯于从众,点着头:“行啊,我无所谓,跟着仨大姐……”   “那走吧,反正今天周六没什么事。”   四个人同学兼同事,最了解彼此的心里想法,一人说话俩人应和,三个人倒替杨红杏把心里话说了,杨红杏也干脆换着鞋,和仨人相随着下了楼,挤在梁舞云那辆小本田上,直接朝寇庄驶来,一到这儿,忙忙碌碌的盒饭配送已经开始了,找着了负责的张芸和新来这里的江师傅,一问之下人没来,把可能去的地方要了一遍电话,杨红杏一路拨着电话,梁舞云驾着车直朝南郊分水岭驶来……   一遍一遍的拨电话,杨红杏的脸也越来越阴沉了,找到了时继红、找到了黄天野、找到了薛翰勇、找到了徐青青、找到了唐大头、甚至于唐大头还把曾楠的电话给了杨红杏,不过问来问去,电话打了无数个,仍然是没有消息。   “哇……老大,出事了……”   梁舞云惊声一喊,副驾上、后座上仨脑袋直伸着,朝着梁舞云的指示方向一看,然后是互相看着,诧异的惊讶一脸。   分水岭场门前,停靠着六七辆警车,都是内行人,不用猜都知道出事了……   时间,指向了十一时零九分,四个女人把车停靠在场边,进了场子里。   …………   …………   “嗯哦……这哪儿?收费站?”   简凡睁开眼,眼睛前方是高大的门楼式建筑,流水介进出来车辆,一下子懵了。好像是收费站,不知道哪里的收费站。   “我靠,抢劫……”   第二个反应是摸身上,手机、钱包、钱包里的两千三百块钱还有信用卡,全在,一下子更懵了。   “我靠,没缺胳膊腿吧?不这器官盗割犯罪吧?”   第三个反应是看全身上下,衣服整整齐齐,就着车后视镜耀耀脸蛋,除了那道疤还是蛮帅的,还不死心,拉开车门,看看,沿着车转悠了一圈,还好,车好、人好,啥都好,除了脑袋有点昏沉之外,啥都好。   “我靠,见鬼了吧……”   第四个反应更懵了,拍着脑袋,进门看见那个女人,之后就不省人事了,好像还是刚刚发生的事,怎么就到了这儿呢?   再看看四周,唐庄收费站的大字,这是高速路的收费口了,车就扔在路边。   “咦?这到底怎么回事?……我记得在兴华小区嘛……”   坐回了车里,简凡拍拍嗡嗡作响的脑袋。越想越迷糊了,好像去见楚秀女、好像被人绑架了,可现在这四周,和煦的阳光普照着大地。郁郁葱葱的山峦、蜿蜒消失在山间的柏油路、身后就是太原市,身边是来来往往的过往车辆,哪有绑匪?   “耶!?……谁拿大爷开这玩笑?真他妈活见鬼了……呀?这已经上午啦?……”   简凡傻了,搞不清楚是自己记错了还是这世界颠倒了,慢慢地清醒,慢慢地也越迷茫,想看看手机上的时间,手机却是关着的,摁着开机键,这老式的PDA反应奇慢,等快开的时候又显示电量不足,时间没看着倒先关了。   说什么来着,人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简凡气哼哼地翻着车里找了找,感觉比塞牙更倒霉的是,想喝口那怕是凉水也没有。   “妈了个B的,别让老子逮着你……逮着老子先奸后杀,杀完腌成卤肉,我操……”   简凡恨恨地骂着,发动着车,脑海里浮现最后见到的那个女人的影像,已经稍有模糊,那是因为当时没有太过注意这个普通面孔,倒着车辨着方向,这是西郊的入城口,最担心的莫过于有人在食尚分水岭动手脚,那可是自己的命根子,不假思索地驱车直朝分水岭驶来……   过了唐庄口,上了环城路,协查的交警和交通监控同时发现了这辆协查车辆,遵照命令没有惊动,岗亭和指挥中心同时报送着这条信息。   不少在太原南郊、寇庄和大营盘守候的车辆同时接到了指挥中心的命令:   “发现协查车辆晋AE2351……正沿环城路,向南行驶……分水岭各单位注意,撤掉现场警车,嫌疑人可能回家……”   驾驶着晋AE2351皮卡的简凡依然懵然无知,出了城过了金水桥,加着速向分水岭驶来,心里萦绕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最关心地还是分水岭的卤酱店里,不知道这糊里糊涂的事究竟为何而来。等快到分水岭的时候才感觉到了身后不远处不紧不慢跟着两辆车,心里暗暗一惊,提着速,直朝食尚加工场驶来,嘎声刹了车,在场门口拍门下车。   更让他惊讶的事发生了,场后驶出来两辆警车,不远处路拐角几辆警车斜斜停在路面上,看似没有什么规则,可从重案队出来的岂能不知道,只要车里的人一发动车走上几米,立马就是一个错落有致的围堵阵形,你就开辆大卡都冲不过去。   此时才知道自己早成了网中之鱼了,再回头果不其然,后面跟踪的两辆远远的停着,车里伸出来的脑袋虽然没穿警服,那那眼神中老大不尿老二的德性,警察那俩字几乎是呼之欲出了。   场子里,响起了踢趿的脚步声,又是巨大的惊愕袭来,吱哑门声一开,四位警察,一位亮着刑事传唤书:“简凡,现在依法对你进行刑事传唤,请配合。”   “嗯……没问题,配合……”简凡吃惊地点点头,下意识的反应。   “车钥匙……”那人一伸手,简凡不加思索地递上来了车钥匙。   “请吧……”   一位警察伸着手示意着上倒车过来的一辆桑塔纳警车,简凡问也没问,只是不死心地回头看看,厨师都不在,估计被这干如狼似虎的前同行禁足在厨房里了,不经意抬头,恰恰看到了在二楼翘首观望的杨红杏,一脸冷若冰霜,旁边侧立的是杨红杏的仨位室友兼死党,脸上那份复杂,恐怕连她们自己也说不清楚。   “等着我……出来还订婚呢啊……”   简凡突然间猛喊了一句,楼上的仨女警、楼下的前同行,这下倒被简凡喊懵了,那个请上车的还算客气,提醒着简凡不得和外界交流。简凡吧唧着嘴,真个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悻悻地扭过头,上了警车,后座上一左一右把简凡夹在中间,看样是非常重视。   车开了,霎时间六辆警车、两辆民用牌照车迤逦着消失在二楼杨红杏一干人的视线之外,望着消失的地方,几个人都没有说话。   或者,根本无话可说。   车里,简凡保持着肃穆和沉默,一言不发,像在闭目养神。进了市区好大一会儿,反倒是那警察按捺不住了,左边的开问着:“哎简老板,你这么冷静呀?我们见过喊冤枉的,见过装傻的、见过顽抗的、啥人都见过,就没见过你这种像没事人一样的。”   “我就没事,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估计你也不知道。”简凡淡淡地说着,眼也未睁。   右边那位笑了,笑着不知道贬褒地道了句:“不愧是重案刑警啊,懂纪律啊,我们还真不知道。”   只是俩无关的话,又行驶了不久,车颠簸了一下像是过减速带,简凡微微地睁眼,是太原市特警支队的招牌,六辆警车把自己坐的这辆夹在中间次第进了这个陌生的地方。   “坏事了……坏事了……肯定出大事了……”   简凡心里暗念着,可打破脑袋也想不清楚,究竟出了什么事,究竟在自己昏迷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会把特警都招来了……   …………   …………   时间指向了十一时五十五分,简凡刚刚坐进询问室不到五分钟,一老一少俩位身着警服、手拿夹本的人进来了,老的额头一脸皱纹,那估计是殚精竭虑和人斗心计的结果。年青的很拽,夹本啪声往桌子上一扔,睥睨的眼神射向简凡。   别奇怪,警察就是这么看人滴。不但这么看,而且还直愣愣地盯了简凡两分钟,盯着简凡坐在桌后悠闲地啜水的动作足足两分钟才开口了:“知道我们找你什么事?”   “不知道。”简凡很干脆。   “我们知道你是谁,知道你的过去,知道你是重案队立功的刑警,所以就不用绕弯子了,说说吧。”年纪大的隐晦地说着,像开门见山,不过对于简凡,这个开门啥都没见着。   简凡吸了吸鼻子,反诘了:“俩位,你们大老远找我,是你们有话说吧?您问吧,我老实交待就成。”   “好……态度很好。”年青的一翻笔录本,抽开笔帽问着:“今天是九月三十号,把你从九月二十九号下午十六点五十五到你今天上午十一点三十分行踪详细告诉我们,最好有旁证。”   完了,恰恰是自己说不清的,简凡咬咬嘴唇,知道这事恐怕不好办了,苦着脸,舌头伸着舔舔嘴唇,难为地说着:“二个,我要是说,我也说不清楚……您二位相信不?”   “说不清楚!?”   年纪大的皱纹一下子深了,俩人诧异地互看了一眼,再笨的人也知道这个时候那怕编也得编圆喽,那怕就是说自己蒙着被子睡大觉找个没旁证的理由也罢了,谁可知道这位生怕自己没嫌疑似的,直接就说说不清楚,年青的不动声色说着:“那说不清楚的原因呢?”   “这个……这个我也不知道,不过过程我知道……”   “继续。”   “昨天下午四点多,楚秀女打电话说要见我,说好像有人要害她,我不去就没命了……”   “后来呢?”   “后来我想这女人估计是心情不爽,想找个发泄发泄、说说话,正好没事,就去了……进门的时候估计快下午五点了,开门的穿着长裤、系着白围裙,像厨娘要不钟点工什么的……我没在意,一进门,我感觉身后不对,有人向我扑上来,我一肘拳向后一捣,那人哎哟了一声,不过我动作有点慢了,还是被那人胳膊勒住了,跟着就把什么东西捂着鼻子嘴上,应该是乙醚之类的麻醉东西……”   “后来呢?”   “后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今儿一睁眼醒来吧,哎奇怪了,就跟做梦似的,我咋就去了西郊高速路入口那块呢?……这不,一回家就被你们逮了……”   “完了?”   “啊,完了……”   简凡终于捋清思路了,不过这实情越听越像有隐情,俩位预审互视着,那位书记员写了满打满算才几行字,一看满纸屁都没有,就是一昏迷啥都不知道了。这下有点神情不悦了,瞪着简凡。那位年纪大的想了想,换了一种方式问着:“嗯,这个暂且放着……我问你,你和楚秀女什么关系?”   “生意伙伴关系呀?”简凡道。   “仅仅是伙伴,没有其他,比如……不正当男女关系。”老的问。   简凡肚子微微抽搐了一下,泛酸。好歹没有失态,摇摇头:“没有。”   “是吗?……那我就不绕圈子啊,有些证据我直接出示给你,希望你能配合我们的工作,毕竟这个事关重大,而且时间紧迫,我们实在没有兜圈子的时间了……”那位老预审抬头示意,估计是给摄像头看到的同行示意,敲门声起,戴着白手套的法警端着一盘证物进来了。   照片一亮,一张一张摆着,简凡一溜看过去傻眼了,那位年青的预审员揭隐私似地说着:“没有关系,这满屋子就你们俩人的指纹、掌纹?没有关系,她怎么会把你请到卧室里,俩人还对斟了红酒?是不是你们俩当时还干其他什么了?……别误会啊,私情不在我调查范围。我没有讽刺你的意思。”   只是揭破而不是追问,不过这个揭破揭得简凡脸上肌肉不规则地抽搐着,嘴里一会儿呼气、一会吸凉气,如果所料不差的话,自己昏迷的时候肯定被人架着在屋里乱按了一通指纹。而且偏偏这等事实恐怕说出来也没人相信。   “我当时真昏迷了……我……”简凡一时词穷了,说了句没人会相信的话。   “那看看这件能想起来吗?”老预审员提着两个塑料袋,一个里面装着一条内裤,普普通通的证物,简凡一下子没明白过来,不过想起什么来似的,紧张地赶紧解自己腰带看裤子里的内裤,一看,眼睛直凸,说不出的惊愕写在脸上。   内裤被换了,而且是自己最不喜欢的黑色。预审手里那条劲霸牌才是自己喜欢的。   简凡脸上的惊讶,更像被揭破的深层隐私一般的表情,老预审员趁热打铁,俩个证物袋一放指着道:“一条内裤,在卫生间发现的,还有两根毛发,男人的,在床上发现的……你怎么解释?这个甚至我们不用DNA检测就判断得出和留下指纹的是同一个人,你说呢?”   啊?简凡定睛细看,刚刚还以为另一个袋子是空的,现在一看倒吸着凉气,袋里的黑黑细细弯弯的一根,不用看都知道是身体哪个部位的毛发,苦着脸,脸上表情瞬间像被蹂躏了若干一样难受,而且很难为了回答着:“这个……这个我要说我昏迷的时候被人扒了内裤,还被人揪了几根毛……你们信不?”   这话鬼才相信。简凡表现的越无辜估计越没人相信。   年青的那位被逗笑了,老的这个被气笑了,证据摆眼前还能这么胡诌的人,倒是第一次见着,俩人忍俊不禁地笑了笑,那笑容像在说,脸皮这么厚的倒是少见。   “那你丢其他东西了吗?比如手机、手表、钱包、现金之类的。”年青的又换了一种方式。   “没有。”   “贵重首饰呢?”   “没有。”   “这就奇怪了啊,要依你说,情况是这样,有人打电话把你诱到那个遍布监控的高档小区,然后进门就把你迷晕了,再处心积虑绕过监控把你运到城外十几公里处连人带车扔路边……扔了一夜,你今天是才醒来。对吧?”   “对呀?”   “可这么做为什么?就为了扒你一条短裤、揪你几根那什么毛?你信么?”   “呃……”   简凡明明显显地打个嗝,看着俩位预审员谑笑的眼光打了个嗝,一俟过于紧张,现在这已经成了下意识的反应,挡也挡不住,嗝了下话和气都被憋住了,说啥呢,连自己也无法相信,而且这没法相信的事越来越多,好像都是自己干的一样。   这个坑,虽然不知道是谁挖的,可现在简凡越来越感觉,埋了自己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当过警察的简凡自然知道咱现在的体制,有证据抓你没说的,没证据抓了你慢慢找证据也对,真要有个什么牵涉把你关上三打五个月,你还没地儿说理去。   稀罕么?不稀罕,关上十几年的都有。   打个了嗝、挠着后脑勺,简凡心思开始飞快地转悠着,不转悠怎么坑谁俩钱了,就转悠怎么着往坑外跳呢,边挠边放弃了自己无神论的信念,祷告着,祷告哪位路过的天使保佑楚秀女,千万别死,万一要了死了,咱哥们这背是垫定了……   …………   …………   僵持、微微的僵持,俩个预审似在寻找着最佳切入点,而此时简凡脸上的惊愕未去,还是一脸懵然,隐隐地觉得出的事不小,而重大嫌疑估计要钉到自己身上了,心里的惶恐更甚,越甚越影响思维,毕竟一直是站在警察的一方而不是站在嫌疑人的一方。   “怎么样?现在我们能开诚布公地谈谈了吗?”老预审员客气地说着,还安慰了句:“对于你和楚秀女的有什么个人感情我们没兴趣,但对于你从昨天下午十七时到今天的行踪,必须如实向我们交待,这也是你洗脱嫌疑唯一途径。”   “这不对吧?我确实是昏迷了……而且就即便是我们有奸情,也不能把我扯进案情里呀?对吧?”简凡半晌找了句反问。   “所以才是刑事传唤而不是拘留也不是逮捕。”年青的噎了一句。   “那你们没证据,不能就证明我有案情,除非问我呀?”简凡又反问。   “配合警方办案是公民应尽义务,而且刑事传唤有滞留你四十八小时的时间,你真以为我们找不到证据呀?”年青的那位又反诘了句。   “那你们找到证据再来钉死我行不?找到证据也未必就证明我有罪嘛,还是赶紧去找人吧,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简凡苦口劝着。   “咦……”那位老预审捕捉到这个话里的失误了,追问着:“你怎么知道我们在找人?”   “您这不废话吗?要是你们找到人了,真是我的话,还会对我这么客气?铐子镣子早扣上了。”简凡不屑地撇撇嘴,看着俩预审瞪着眼睛,几分狐疑、几分不信再加上几分揣度不准的样子,又是补充着:“您二位别看我,既然知道我是谁,我以前干什么的,那二位想想,好歹我也是重案刑警,会留满屋子指纹、内裤、阴毛、脚印……这么一大堆证据往我自己脑袋上扣屎盆么?警察要犯案,都是天才的罪犯,能做这么拙劣吗?……别说我没有奸情,我真和她有什么奸情,也和案情没有必然联系呀?”   侃侃而来,渐入状态,丝丝入扣,说得这俩预审员开始怀疑嫌疑人正确指向了,俩人稍一停顿,简凡突然发现处在嫌疑人的位置同样可以影响预审者的思维,特别是这种案情还扑朔迷离的时候,一念至此像发现在新大陆一样,身子一振,小食指一挥,振振有词说上了:   “对了,还有动机,犯罪的诱因和动机最关键……以你们判断,应该是这样,我是最后一个接过电话和见过楚秀女的人,所以嫌疑最大,最起码也应该是知情人,所以你们把重点嫌疑指向我……但我要问动机何在?就即便是你在楚秀女家里找到了满屋子证据,证明不存在的所谓什么不正当男女关系……如果这个假设成立,我一个小卖盒饭的主傍了这么个家资亿万的富婆,二位想想,在这种情况下我是把她伺候的舒舒坦坦,哄她俩钱对呢?还是让她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对呢?”   咝……地两声轻呼,是俩预审一位笔停了、一位眉头皱上了,估计是对于嫌疑的正确性怀疑更甚了几分,粗粗地了解过这位嫌疑人和楚秀女的关系,似乎更切合此时嫌疑人的判断。   于是乎审与被审角色慢慢的转化了。预审的不觉得自己在审人,被审的也不觉得自己犯错了,反倒是该出声发问的预审沉默了。此时稍稍扭转了一点点颓势,简凡有点洋洋自得了,从醒来到现在有足够的信息,足够能判断出发生什么事了,啜着水,眼瞟着看着俩人预审的一时语结,简凡放下杯子又开始了忽悠了:“哎,这个大叔、还有这位大哥,我猜几件事,你们证实一下行不?”   “猜?猜什么?”老的诧异了。   “猜案情呀?”简凡道。   “现在还在保密阶段。”年青的不屑了句,表示不能苟同。   简凡笑了笑说了句:“这有什么保密的,楚秀女总经理被绑架了对吧?”   俩人的眼睛一愣,互视着,这表情不用说简凡也知道猜对了,这位年青点的预审书记员早了解过这位嫌疑人的出身,奇怪地问:“为什么是绑架?而不是谋杀?不是抢劫?不是其他呢?”   简凡顺口答着:“要谋杀和抢劫就简单了,我根本沾不着,或者沾着了也会被灭口……只有绑架才会这么不动声色地进行,而且费尽心思地放我这么个干扰侦破视线的棋子。也只有绑架才会顺理成章地索要赎金,电话不是给她后娘就是给她叔,但她后娘她叔肯定没人掏钱,立马就报警对吧?……然后正常程序一面监视住宅,一面寻找线索,手机通话记录、周边接触的人等、住宅里的线索……然后就在住宅里找到了一堆关于我的证据,而我恰恰在这时候不知道下落,顺理成章的成了重大嫌疑人知情人……就坐二位面前了,对吧?”   俩位预审的眼中的惊讶愈甚,更有点不相信这货是昏迷过去了,却不料简凡说到这里,想起来的时候车被扣了,猛地一拍额头,眼里闪着恐惧哀叹着:“坏了,没准他们在我车上也动手脚了,说不定留根楚秀女的毛,我更说不清楚了……妈的,这次被人推茅坑里了,洗不清身上这屎了……”   一捋清思路,一走进真正犯罪者的思维模式里,简凡又发现了坑连坑,很可能有更厉害的还在等着自己,说得自己瞠目结舌,深深为自己未来的前途和老婆担忧了。   年青那个,握着拳头捂在嘴边,看这嫌疑人吊儿郎当哀叹的德性忍不住谑笑了,那位老预审按按耳朵,估计是耳麦里有了其他信息或者命令传来。微微耸容听了听,眼光又投向失魂落魄的简凡,左右侧侧头,奇也怪哉地盯着看了看,半晌才说道:   “……恭喜你,猜对了……你的车上检测出了几根衣服纤维和血擦痕,现在正在提取检验,在新的证据出现之前,我们给你十分钟的思考时间,你当过警察,你应该知道轻重,拖得越久,不管对你还是对人质都没有好处……小齐,咱们先出去……”   俩位预审,轻轻地起身出去了,不知道是修改预审计划还是有了重大信息,一脸慎重地出去了。   身后,啪…啪…啪…怪异的声音响着,监控里能看到这个重大嫌疑人正无聊啪唧拍着自己的额头,一副无计可施兼后悔不迭的样子…… 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51章 奇人岂等闲   是谁?究竟是谁?究竟为什么?   几个偌大问号浮在简凡的脑子里,想得有点头痛欲裂,现在已经很少到脑筋想这种捋不清头绪的事了,可此时又不得不想着。如果简单而直接地说,绑楚秀女肯定和财产有关,那么费尽心思把自己牵扯到这事里来,无非也就是想栽赃扰乱视线而已。   栽赃干嘛不直接在家里杀了楚秀女,栽个命案痛快点,还扒了老子短裤拽老子几根毛弄这么个烂事,费这么大劲吃饱了撑得?要不就是,里头还有什么蹊跷。   要说得利最大,肯定是后娘李婉如和楚公子了,不过她们没有理由把矛头对准我呀?而要说结仇,好像只和袁纪兵有点仇,他明知道我比他黑,还有警察背景,他敢这么惹我?而要说最沉得住气,最精于算计的,恐怕是楚喜峰了。一想可能的幕后推手,想来想去,都像,又都不像。   闭着眼睛再回忆一下昨天的经历,那个不认识的女人、背后偷袭的人,好像还听到了不止一个人,那么亲自动手的这些人,就应该有内应外合的意思了,否则不会进到楚秀女家里埋伏,而且他们总不至于大摇大摆把我扛下楼吧?   对呀?他们是怎么进到楚秀女家里的?办完事又从容地收拾干净、把我运走,怎么隐藏形迹的,这个是关键,应该是个老手干的……当时……当时听到了楚秀女的哭声,莫非……莫非楚秀女是被骗开门了?不至于呀,这娘们比猴都精,哪有那么容易上当,何况又是这种敏感的时候?要不就是……楚秀女也有问题?   这他妈怎么回事?   简凡越想越迷糊,翻着白眼,侧头看着摄像头,摄像头的另一端,肯定是不少警察也在观察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不过就自己身处其间都搞不清楚,那帮前同行估计更没法弄清了。   十分钟,时间像静止一样,简凡保持着这个姿势,在想、在想、在使劲地想……   …………   …………   另一端,果真有不少警察看着,四个警察在看着,如果简凡在场的话,能认识其中俩位,刚刚赶到的陆副支队长和重案队队长秦高峰,和这里负责的刁贵军主任互握着手,刁主任一指屏幕:“那……人带回来了,我本来以为是个普通人啊,一查档案一调简历,吓了我一跳,比我当这十几年警察还嚣张啊……刚才把我们俩预审糗出来了……”   “刁主任,领教了吧,呵呵……我们重案队出来的,又是我陆坚定的得意门生,要不是这小子心不在这职业上,现在早当队长了……”陆坚定分着烟,点着火,说笑着,眼睛的余光不时了瞟着屏幕上发愣的简凡,又笑着看看秦高峰呶呶嘴示意简凡道:“高峰,这小子这次走麦城了啊,你看这倒霉德性……哎刁主任,什么个情况,我们刑侦上能给你什么协助。”   刁主任客气地请着俩个同仁坐下,此时落坐的一个小型的会议室,朝着门外喊了声,机要秘书挟着资料送进来了,薄薄地俩份给俩队长一递,翻开第一页就是被劫持人员的照片,陆坚定和秦高峰看着,听着这位三十多岁的刁主任介绍着:   “今天上午七时二十二分,我们接到了110指挥中心转来的报案,称新世界总经理楚秀女被绑架,歹徒索要赎金两千万,报案者是她妈,叫李婉如,现年三十三岁……”   “等等……妈三十三,闺女这么大啦?”陆坚定耷拉着嘴唇扬着楚秀女的照片,连照片上这个怕也不得有三十了吧!?   “噢,小妈……她父亲楚诚然娶的后妈,比闺女只大两岁好像……这不是关键。我们是七时三十九分赶到了星月别墅小区李婉如的家中,便衣守候在那里,等着进一步确认案情,同时对楚秀女的住宅进行了搜查,九时二十分,歹徒第二次索要赎金,我们的谈判专家把时间拖到了三天,毕竟金额太大……根据楚秀女的电话、信息、车辆、以及对相关人员的走访……最后一次的通话记录,是和他;最后和楚秀女在家里会面的,是他;小区的监控初步排查显示,楚秀女是20点45分离开的,天已经黑了,身边跟着一名男子,坐得就是那辆皮卡……车主就是他……”   一连几次指指监控屏幕上的简凡,指一次,秦高峰的眉头皱一次,当然没说的证据还有不少,住宅卧室、客厅、卫生间都发现俩人的痕迹,而且都是些人体毛发、内裤、指纹之类的旁证,刚才新补充的记录是皮卡里的血型和楚秀女的吻合,还有遗留的衣服纤维因没有对照样本,暂时无法检测。   如果这样的话,嫌疑人就呼之欲出了,最起码这个人应该是重大知情人,可偏偏刁主任介绍说着,这个人给了个胡搅蛮缠的理由:昏迷了。   草草一介绍,现在自然是一边守着星月小区刘婉如的住宅,等着绑匪的电话,一边逐渐扩大搜索范围,正常的程序是在交赎金前最好找到人质和绑匪,或者找不到的话,只能设计通过交赎金抓捕的办法擒拿绑匪,这种案子由于其特殊性的社会影响性较大,人质一般又都是有钱有一定社会背景的人,而警方投鼠忌器,真正运作起来比普通案子难度要大得多。现在还仅仅在调查阶段,反绑架劫持应急反应中心历来是靠着多警种和多单位配合来办案的。   “不是他……”陆坚定草草一翻案情记录,啪声扔到了会议桌上,迎着刁主任诧异的眼神,同样也给了个匪夷所思的理由:“如果是他,你们抓不住……或者不可能这么简单就抓住了。”   “是吗,这么有信心?”刁贵军主任对这种口吻明显稍有反感,眼睛投到一言不发的秦高峰脸上,这张马脸少有表情,此时也同样在蹙眉思考着,半晌磕着烟灰同样也是孰无重视地扔下几页资料看着刁主任说着:“不是他,破绽太大,说不通……特别由私情上升的案情的这种可能性为零,这是个爱美人不爱人民币的主。”   “你们……呵呵……”刁贵军主任一指俩队长,被这评价逗笑了。仨个人正说话,外面的趿趿踏踏的脚步声响着,刁主任一时喊着人名,都朝这儿来了,又递上来一份收集的图片、文字资料,各自汇报着秦高峰和陆坚定俩人听着,敢情这是星月小区和外围排查的暂时归队吃饭捎带着汇报来了,不过从话里听着这关心的重点还是屏幕上那个人,而且最新一期资料又证实了,楚秀女和简凡合营寇庄食尚店,俩个人是合作伙伴,而楚秀女有涉嫌新世界资产的嫌疑。   “好……动机……这就是最好的动机……”刁主任一听经过,如果楚秀女确实和简凡有同谋转移资产,楚秀女手里又握着大额现金的话,那么想私吞无疑就成了最好的动机,一回头喊着:“杨锋、孟向锐,下一审你们来,一定要问出点什么来……二号询问室……”   刁主任神经被新消息刺激了一下,递着资料喊着归队的几个人,一高一矮俩精干的警察应了声,先行出去了,其他人安排着去吃饭,而刁贵军明显挂念这个询问结果,没有移步,待回过神来才发现刑侦上这俩正诧异地看着自己。   “二位,外勤排查有线索的话还需要你们协助啊……这个人不管他有没有事,总得审清楚吧?再说他这行踪实在让人难以信服,我可没有有意挤兑二个的意思啊……再说他怎么也已经辞职的警察嘛,这种人我们也不是没见过,仗着警界有点关系胡作非为不稀罕……”   是解释亦是给个说辞,毕竟有些地方还需要刑警们帮忙。刁贵军客套着。不料俩人并不介意,互相笑了笑,陆坚定的胖脸肉一挤,倒先挤兑上了,笑着对刁贵军说着:“刁主任,那你别怪我们俩人看你笑话了啊,您要把他拿下来,以后我们刑警队唯您马首是瞻。”   “话大了点吧?”刁贵军看样也是老警察了,向来不服什么人,一听这话撇着嘴正瞧到了俩位虎气生生的手下进了询问室,笑着说着:“杨锋是刑侦技术学院毕业回来了,在我们反劫绑架一线已经工作三年多了,处理的案子不少……孟向锐你们不会不清楚吧,省厅培训的第一批谈判专家,从预审岗位上来的,对付嫌疑人很有一套。”   “穿咱们这身皮的,都有这毛病,不撞南墙不回头,呵呵。”陆坚定谑笑着,不置可否。   “嘿哟……我今儿还非撞撞这堵墙。”刁贵军的兴趣也上来了,更不服气了。   “那刁主任,你做好心理准备,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别惊讶啊。”   秦高峰也笑了,提醒了句,看着监控录像,不过神色里明显对于刁主任的话不以为然。   …………   …………   “简凡,抬起头来。”   有人说着,把低头沉思的简凡叫得抬头而视,眼光里不是畏惧、不是顽抗、不是怀疑,此时已经换成了一种不以为然,很不以为然的表情,像一切都无所谓一样。   面前坐着的俩位,鲜明的警服、熠熠生辉的国徽、方正有型的大檐帽,还是一位年青一位年长,年青的眼神看着很犀利,搁简凡一眼瞧得出这是在实践和嫌疑人打交道不少练就的。而另一位年长的眼睛却是有点黯淡,也是无所谓的眼神看着简凡。   第一个直觉告诉简凡,年长的这货是老手,已经练到了神光内敛的水平,一肚子坏水还没准又怎么忽悠你进套呢。而眼光很犀利咄咄逼人的这个呢,相比就落了下乘了,谁见了这号人都自然地有心理防备。   “不多废话了啊,你了解事态的严重性,我们也理解你的处境……简单一点,我问你答,就以你刚才询问笔录我挑几个疑点,怎么样?”年青的那位说道,杨锋,很锋利,很有气势。   简凡点点头,眼斜斜的瞟着。   “假设你昏迷了,第一眼醒来的第一个反应应该是报警,我问你报警了吗?”杨锋追问着。   “没有。”简凡摇头。   “为什么?”杨锋追问。   “扑哧……”简凡笑了,一笑歪着嘴说着:“我现在交待都没人相信,我要是报警说有人绑架了我就抢了条内裤,110非骂我神经病不可?……再说我以前就是警察,咱们这效率有多高彼此都清楚,就别来这套了。”   俩预审没笑,会议室看着的陆坚定和秦高峰早嘿嘿吃吃地笑上了,笑着刁主任脸色有点尴尬,悻悻地摇着头,自己人最不好对付,为啥呢,太了解了。   “好,很好,这个解释说得通……看样你确实很有专业水准啊。”另一位接着话头问上了,不紧不慢,话很缓,不过话锋一转就入正题问着:“刚刚询问期间,你说到了诱因和动机,我们呢也是刚刚发现了一个可能称之为动机的情况,想听听吗?”   简凡无聊的抹抹嘴,眼睛斜视着,那样子像在说:我不想听成么?   当然不成,这位孟向锐老预审接着说着:“我听说你和楚秀女是生意的合作的关系,而且现在又证明你们之间还有其他私情的可能,同时又有旁证证明,楚秀女在其父患病期间,通过担保贷款的方式为名为康盛、金德、赛格斯三家公司贷款累计两千二百万,但这三家公司运营了不足一年先后破产清算,现在情况就是呀,如果无法如期归还贷款的话,这笔钱就需要新世界买单喽。”   “关我什么事?”简凡猛然插了句。   “当然不关你的事,可关楚秀女的事,现在几家股东已经就此事开始置疑,如果有确凿证据的话,有可能控告楚秀女转移资产为自己谋利。”孟预审员说着。   “还是不关我的事呀?”简凡再道。   “可钱呢?我们查了楚秀女账户的往来,六月到九月之间确实来往很频繁,有一千八百万资金转出了境外不知去向,而你恰恰又在短短几个月里把食尚的商标铺遍了全市,而且和楚秀女达到合作协议,这之间,能不令我们怀疑吗?楚秀女现在账户上钱不到十万,是不是在你手里呀?”孟向锐尖锐的话直指到要害。   “证据呢?没证据你就猜是吧?”   简凡一听这话是怀疑自己和楚秀女合谋隐匿资产,估计再深点就是想独吞而灭了合伙人,这就火了,一叫嚣不客气了:“你猜猜就定罪了,还问我干嘛?再说你就有证据,只能证明楚秀女转移隐匿资产违法,关我什么事?寇庄食尚的合作协议是公开的,资产是分列的,营收是日清日结的,你们随便查。”   懵了,这么嚣张的态度一时把老于世故的孟向锐搞懵了,原本准备看到嫌疑人被揭破隐私般地惶恐,不过从对方怒火燃起的双眼中,让他感觉到了莫名的惶恐。   “这个……只是怀疑……”孟向锐稍稍讷言了一句。   “那我也怀疑你们的居心。”简凡道。   “什么?”俩人几乎是同时愕然了一句,那个年青点的接着问:“什么意思?这么多证据指向了,还冤枉你了?你的嫌疑这么大,态度还越来越不配合,我看你是别有居心吧?”   “那我也有很多证据指向你们,你们嫌疑比我还大。别有居心的是你们。”简凡反诘道。   “好啊,我们的居心是什么?也是试图侵吞合伙人的钱?”杨锋瞪着继续反问。   “你们试图掩盖真相,保护真正的罪犯……”简凡老板的派头出来了,食指一指头,还不客气了,俩预审员位置上的互看着,交换着眼神,没有阻止,或许有的时候让嫌疑人自我表演一番,也不失为一种获取信息的有效途径。   年青的闭口了,奇怪的看着这个传说中的刑警,倒不神奇,就是有点难缠,年长的孟向锐笑了笑诱导着:“好,说来听听,我们掩盖什么真相了?”   “第一,从我进门,你就提供了一堆无关紧要的旁证,为什么就没人重视我所说的情况呢?万一我遇到的女人和袭击我的人就是罪犯、万一我确实昏迷过呢……你们没有考虑这种可能性的存在,潜意识里已经断定我在说谎,而且把我当成嫌疑人甚至作案人,这难道不是保护真正的罪犯?”简凡道,两眼如针如刺,盯过俩位预审,不过从俩眼中依然看到了那份不相信。   说实话,这事太匪夷所思了,不相信也正常。   “第二,你们只是追问我犯过什么事,而不是本案中发生了什么事,没有人问我遇到的那个人的体貌特征,没有人问我和楚秀女通话的详细内容,也没有人查究我们之间的关系究竟是不是真的,我可以很负责地说,我是第一次去兴华小区,你们可以从保存的录像监控上看一看……难道就没人想想,我第一次去就有本事策划这次绑架?”   简凡侃侃说着,一说到具体的案情细节,俩预审,还有端着饭盒奔上来看反劫持应急处理中心这一对黄金搭档的询问,不过进门发现,好像颠倒乾坤了,俩人成了听众,一会议室都成了听众。   “而且我敢断言,”简凡见俩人没吭声,又表演上了,挥着手指说着:“你们外面看着监控都在等我交待是吧?难道你们就没有想想,万一我说的是真的呢?那后果是什么?直接的影响就是侦破方向错误,贻误时机,然后让绑匪逍遥法外,再然后就是人质被撕票……呵呵,到那时候,倒霉的可就不是我了。”   咝……孟向锐被这话听得肚子直抽搐,嫌疑人倒威胁上预审员了。而杨锋的反应更激烈,嘭声一拍桌子,剜着眼训斥着:“别嚣张啊,这不是你一句昏迷就能交待了的事。”   “是啊,可没人朝我要证据呀?”简凡反诘,现在是灵台已清,话里咄咄逼人更甚。   “证据?什么证据?”俩预审员诧异了。   “证明我昏迷的证据,证据我无辜的证据呀。”简凡道。   俩预审不说话了,直愣愣地看着简凡,眼里多有几分惊讶和不信,简凡舒了口气手指摆摆道:“别惊讶啊,我现在把证据交给你们,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别惊讶啊……”   说话着,简凡把桌上的杯子“嘭”声一敲,一声脆响,杯口碎片纷纷,俩预审惊得乍起,喊着法警,却见得砸杯人并未袭警,只是把锋利的杯口对准自己的脉腕“蹭”地一划,殷红的血汩汩流进了残杯。   自残!?   快…叫医护,中止询问……刁贵军喊着,一干外勤刚回来的有的奔着进2号询室,有的拨着电话叫医护。询问室里,俩位预审惊得手僵在空中,不知道该拦、还是该扶,还是赶紧地包扎着。   血……汩汩地流着,医护和法警同时进来的时候,简凡很配合地一伸手,有人包扎,有人摁着肩,眼神里俱是几分不善,而简凡微微笑笑示意着残杯里的血,掏了掏口袋手机一放:   “这就是证据,我醒来的时候头有点昏。那么致我昏迷之后用乙醚支持不了一天一夜,应该支持不了一天一夜,应该在我身上注射了什么,我从昨天下午到现在没有吃饭,喝了小半杯水,血液里应该能检测出东西来,如果你有耐心,可以在我身上找找针眼……第二个证据是手机,手机里保存了一段通话记录,别奇怪啊,这个楚秀女你们不了解,很精明的一个女人,所以我每次和她通话都留着记录,反复听几次,生怕她诓我,接她电话以前先摁录音已经成了习惯……这可以充分证明,证明床上发现的毛发和什么内裤,是有意布置的,因为她当时悲痛欲绝,在那种情绪下,所谓的什么不正当男女关系是不可能发生的……你们听听通话音频就知道,总不能一边哭一边做爱是吧?做完了还蹭掉几根毛?还恰恰就是我身上的毛?这个可能性概率是不是比重五百万还难?”   “有可能是你有意设计的嘛?”杨锋弱弱的反诘了句,语气缓和了。一干警察看着这场面,稍稍放松了,不是自残也不是冲突,是取证了。   “再给你们一个证据……兴华高档小区监控多如牛毛,出了门有不少于五个交通岗亭,想把黑锅扣我脑袋上的作案者如果驾着我的车走,那么他有可能出现一个致命疏漏。”简凡眼睛如刀,瞳孔聚焦着,神情肃然,有点恨得咬牙切齿地说着。   “什么?”孟向锐不由自主地出声询问着。   “这儿……”简凡包扎好的手一动,轻轻划过自己的脸颊,那道鲜明而狰狞的疤痕,解释道:“这是个灯下黑的细节,一般人肯定要忽视,那么哪怕有个摄像头拍了哪怕是半个脸,这么鲜明的体貌特征,还不足以证明吗?我就不相信你们扩大搜索面,连一个画面都找不到。就照不清脸,不可能照不清这么长的一道疤吧?”   几步之后的会议室,秦高峰微微的笑着,嗫嚅了吐了俩个字:“漂亮。”   电话录音、血液再加上几句一针见血的分析,足以让脱出嫌疑之外了。   陆坚定嘿嘿谑笑着看着一脸尴尬的刁贵军,打趣着:“说什么来着,你们这儿杵得这几根葱,不够我们重案队蘸酱吧?这还是前队员……呵呵……”   俩人笑得刁贵军有点脸红,正要出声问句什么,情况又来,楼道里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支队长的嗓门在喊着,一出门就见得五大三粗的候支队长说着:“什么个情况,伍书记来电话问了,你们是不是抓错人了?……小心应付啊,纪检上挑一堆毛病,我可吃不消……”   刁主任喏喏应着,大致汇报了几句,候支队安排着好好招待刑侦上的来人,送到了支队长刁贵军讶色一脸地问着:“哎老陆,这怎么回事?怎么伍书记也问这么个辞职的小警察?”   “都说了,刁主任,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惊讶。”秦高峰不阴不阳地回敬了一句。   正说着,又有惊讶出现了,屏幕上的简凡叫嚣着:“哎,都别走啊,我饿了……你们不能光传唤不管饭啊。不会办案没事,把我们重案队的兄弟拉过来指点指点你们,可不能不管饭啊……”   屏幕上的警察对于抬高刑侦贬低特警的这位都怒目而视,气咻咻关上了门,会议室里的刁贵军生地觉得牙疼得厉害,看着捂着嘴一直在笑的陆坚定和秦高峰,想说什么来着,一下子语结地说不上来…… 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52章 拍案三叫绝   “呵呵,刁主任,这小子你对付不了,就你们捆一块都不行,我们问,你听着啊……”   陆坚定接过了炊事员递过来的食盘,一摆头叫着秦高峰,辞着刁贵军这一干同行,直进了询问室。   刁主任和反劫持中心的一行特警都有点懵,原本以为板上钉钉的事出了这大的变故,让刁主任直拍前脑门,本以为抓到了重大嫌疑人还提前给局里汇报案情有重大进展,现在倒好,连嫌疑人居然也给出了这多的证据,这些证据从侦破角度讲,要么证明他是清白的、要么反证出嫌疑人对于拘讯已经有所准备,不管哪一种,接下来的事可就难办了。   特别是遇到了这种不但熟悉法律程序而且熟知侦破细节的人,就更难办了,带着属下次第坐进了会议室,看着屏幕上,前面送饭的陆坚定换了副笑脸,像恭迎领导一般,后面秦高峰嘭声关门,正无聊地咂吧嘴的简凡看着陆胖子笑吟吟地端着三菜一汤一碗米饭,眼睛亮了亮,还未问候陆坚定开玩笑打趣着:“嗨,小子,犯事了,后悔不当警察了吧?”   “呵呵……你来了就没事了。”简凡笑着,接过食盘,早饿了,不客气地运筷如飞,流星赶月般地往嘴里塞。   陆坚定笑笑,和秦高峰拉着椅子坐到了桌子对面,俩人俱看着这个前属下,说百感交集那是真的,说有点惋惜也不假,说恨铁不成钢也行,反正对面坐着这一肚子花花肠子的简凡,每次看见总有点新意,不像警队里那帮子小子,程序化了,个个都一样,看着没劲。   比如现在,陆竖定就看得很有趣味,看着逗着简凡道:“喂,听说你小子这次犯的事不小?”   “我冤枉的。”简凡嘴里嚼着,说了句。   “这不扯淡么,进来的没人说自己活该。”陆坚定故意挤兑。   “我真冤枉,陆队你别装,你肯定知道案情了,那么多证据都指向我,也太假了点吧?要我干直接杀人灭口多利索,还至于把证据留我车上。”简凡嚼着,不屑地道。   “是吗?”陆坚定一惊讶,问着秦高峰:“高峰,刚才案情分析好像说什么来着……”   “故意留下这么多拙劣的线索和证据,恰恰有反证你无辜的嫌疑……简凡,你就割脉也白割,为什么就没有可能是你自己故意注射的呢?”秦高峰正襟危坐,不苟言笑,听得简凡一愣眼,呆了呆,倒也有理。陆坚定趁火打劫说着:“哎,对吧……兄弟,既然你杀人灭口了,那你就好自为之啊,老队长不是不帮你啊,没法帮呀,我说了人家不信,这次是咬定你了。”   “嗯!?……”简凡使劲咽了咽嘴里的东西,瞪着眼道:“不能吧?我才不干几年了,刑侦技术不会这么倒退得厉害吧?监控画面总能拍到我吧?”   “是啊,能拍到啊,可晚上出来万一看不清楚呢?万一人家蒙面呢?万一……我是说万一啊,万一人家不采这个证据呢?你个笨蛋你知道这什么地方不?反劫持绑架应急处理中心,直接归特警支队下属,万一找不着人质找不着绑匪……哦哟,这事就麻烦了,高峰,这案子往下怎么发展……”   陆坚定郑重其色地说着,话里虽听得出有挤兑简凡的意思,不过也是实情,噎得简凡还无话可说,红脸一停,老秦的黑脸唱上了:“哦……这么多证据俩人通奸肯定成立,当晚因为琐事或者奸情争吵,俩个人在皮卡里的扭打不慎杀死楚秀女……尔后,尔后毁尸灭迹,为了达到掩人耳目的目的,进而制造绑架的假像……至于埋尸地点以及作案经过,需要进一步详查……刚才他不是说杀人灭口了吗?”   想像,被合理化了,当了一辈子警察的秦高峰随口诌个案情还是蛮行的,说得简凡腮帮子抽动着,眼睛直往外凸,张口结舌地评价着秦高峰:“秦队……我一直觉得你这人没趣的很,今天才知道您很有想像力啊。”   说着低头吃饭,不理会了,估计这俩队长就来帮忙,恐怕也没什么好话可讲。秦高峰一停,陆坚定笑着接了句:“错了,他的想像力不如我……小子嗳,自从你凭借想像破了那宗奇案,我对想像就开始深入研究,颇有心得,想不想听听我对你今后的预测。”   “你们没证没据又能把我怎么样?如果人质活着,一切自然真相大白;如果人质死了,那就是我又怎么样?死无对证了……还别吓唬我。”简凡嗤着鼻子,放开心吃了。   理论上,好像就是如此,不过在实践操作中,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呵呵……是吗?你想的简单了点吧。”陆坚定奸笑了几声。凑了凑,换着调侃的口气说着:“根据案情给你一个冤枉版本的,人质死了,你小子身上疑点这么多证实不了,那没办法,先羁押着,反正超期羁押的多了,啊,押上三年五年冤枉死你……嘿嘿……不服气是吧,给你一个郁闷版本的,嫌疑解脱不了,给个监视居住,不能旅行、不能出国,三天两头去查查你小子……要不就高峰这推测也不错,给你难堪版本的,定个通奸杀人,反正你车上有她血迹,你说不清让我们问谁去?让你小子蹲大牢出来再打一辈子光棍……嘎嘎……瞪我,你瞪我也没用,咱俩站一块说话,你说群众相信我这个人民警察呢,还是相信你这个小奸商呢?”   消化不良了,简凡被陆坚定挤兑得直咽口水,感觉喉咙里发干,尔后又翘着脖子,很生气地憋了句:“相信你,行了吧……哎,别说了,等我吃完再噎我行不?杀头也得给碗断头酒吧?”   “哟?挺镇定啊,一点都不急。”秦高峰也笑了。   “急什么?刚进来还吓了我一跳,想清楚喽就不急喽……陆队,你光想人质被撕票,就没想着人质要死不了呢?”简凡边吃边不以为然地说着。   哟?一听快上道了,陆坚定乐了,乐着问着:“简凡,我怎么越听越像你干的?死不了你藏哪儿了。”   “你诱供我,我真不知道……不过你们俩想像力太差劲,要问点案情和线索直接问就行了,搞得我心惊肉跳,影响判断力了啊……陆队、秦队,您二位放心啊,要查出来是我,您二位还别客气,我自己了断得了……”   简凡伸着筷子,突然觉得自己回到了指摘大案如山的年代,那个时候虽然是多么的郁闷,不过却是自己生活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现在才发现警察的生涯在自己的身上留下的痕迹太多太多了,一想起案子连自己身处的位置的地方都忘记了。   秦高峰笑了,看着陆坚定也是会心的笑意,俩个人叉手而坐,知道面前这小子最善知意了,老陆顺坡下了个驴不挤兑,笑着道:“好啊,听听你小子胡诌摆摆龙门阵,好多年没听你说过了……”   简凡终于能安安生生开吃,边吃边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含糊不清地来了句巨有想像力的一句:“这不是个绑架案。或者说不能从单纯绑架案的角度来看待它。”   “嗯?什么?”秦高峰一惊,没明白。   “你小子惨了,你这是置疑全体反劫持中心警察的智商了,一会儿有人揍你我们不管啊。”陆坚定当是开玩笑,没理会。   “如果再往深了解了解,你们会发现我说得应该是真理……呵呵……我抢生意的时候就开始了解新世界了,比你们了解早半年……”简凡不屑地挟菜边吃边说着:“陆队、秦队,首先我说这帮绑架的是老手,你们同意吧?新手干不了这么干净利索吧?你们肯定在监控里没有找到有价值的东西,所以才咬着我不放,对吗?”   “呵呵……对,没错。通话定不了位,有变音装置,到现在为止除了你没有其他有价值的线索。应该是个熟手。”秦高峰正色说着,很诚意的口气。   “那就更证明,不是绑架案了。”简凡肯定地说着。   “你别他妈老娘憋尿沥沥拉拉来啊,一口气说完。”陆坚定被吊得胃口直上火。   简凡根本不理会,轻描淡写地说着:“原因:第一,目标选择是错误的,严格地说受害人现在已经是孤身一人,再没有有血缘关系或者说愿意为她出钱的人,如果绑架,绑谁也比绑楚秀女成功要赎金的概率大,比如楚公子、还那个后娘,要不楚宇飞,都可以,既然是老手,既然策划过,再笨他想想,绑了闺女朝后娘要钱?可能么给他么?后娘跟叔应该巴不得他死呢?对不对……”   “嗯,有点歪理啊。”陆坚定面容一整,确实有点道理。   简凡一笑继续道:“歪理二,这时机把握得太差劲,楚诚然刚死,新世界的股份格局未定,就楚秀女自己都没什么身家,绑她有什么用?时机选择不管是楚诚然未死之前或者股份格局已定之后都说得通,都可以看做是为赎金而绑人质,可恰恰在这个中间,就既便是绑匪,这也是一群蠢货?……怎么样,陆队,您觉得绑匪是不是很蠢啊?”   这是个反问,当然不蠢,那么如果不蠢就肯定是另有所图,这里面的潜台词俩队长当然想得出,秦高峰眉头一皱,抚着下巴道:“哟,这点忽视了。如果就是惯犯如果流窜犯呢。”   “我不同意……你们看看作案手法,绑楚秀女是干净利索,丝毫不留痕迹。理论上这绑架案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牵涉也是越少越好,可这人生怕这事不露似的,把我牵进来,还在兴华用了几个人,万一哪个露馅,他不完了不是?……这像绑架案的手法么?就即使是我绑架楚秀女,也不能生怕你发现不了我吧?留这么多的浅显的证据呀?”   简凡也皱着眉头,摆活上了。   “嗯……越来越有道理了。继续……”陆坚定乐了。   “非绑架案的歪理说完了……等等,我吃完撒泡尿咱们再说啊……”简凡抹着嘴,大咧咧说着,起身自顾自就敲门吆喝着法警陪同着上厕所,差点把老陆的嘴气歪了。   …………   …………   “对对对……说得好……很有道理。”   会议室里孟向锐一拍桌子,两眼发亮,听着这位嫌疑人分析有点醍醐灌顶的感觉了,兴奋地说着:“对,确实是这样,我一直觉得这案子有点蹊跷,可一时还没清楚……确实这里头牵扯太多,不像一个单纯的绑架案……还有一个更明显的破绽是如果以昨天晚上了监控计算,应该二十点四十分离开之后不久发生的,而索要赎金是今天早上七时零五分……真要是绑匪,这得多大的耐心呀?”   “这个……这个好像只能推测吧!?”搭档杨锋嗫嚅了句,虽然承认有理,不过感觉这么简单的理,好像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   “这个推测还是很在理的,确实不应该绑楚秀女,绑楚公子应该更容易。而且胜算更大点。”刁贵军主任也被绕进去了,弱弱地发了句言。   三个主办争论上了,不过思维被是与非牵涉着,好像更倾向于嫌疑人说法,其实就是个常理,如果随机、流窜不可能,那么只能是熟手或者惯犯,既然是惯犯既然预谋绑架,不可能不踩点了解被绑人的详细情况,而如果真正了解,也正像嫌疑人所说,迟几天早几天都对,就是不该发生在这个时候。   “这人谁呀?坐嫌疑人位置上还这么拽?”有位特警悄声问着。   “回去翻翻刑侦案例精编,省厅内部颁的,三年多前的一桩悬案是他破的……”一个特警悄声回着。   “那书谁看?打扑克早撕成条贴脸了。”   “日……你把偶像都撕了,怨不得你小子不认识……”   “打不打赌,这小子杀过人……你看眼神,根本不惧,进咱们这儿的人,没事都腿软,有事吓得尿裤子,你看他跟没事人一样……”   “拉倒吧,今儿查不出线索来,咱们该尿裤子了……”   “闭嘴……人回来了……”   …………   …………   这个推测究竟准确不准确不重要,重要的是已经牢牢地牵住了关心案情这一干人的心,毕竟这个嫌疑人是最接近受害人的人,都试图从这里获取有价值的信息,真的假的都不怕,就怕不说话。   而此时简凡的谈兴也浓了。和法警随意的点头示意打着招呼,无比轻松地从卫生间回来,一坐,陆坚定一拍桌子:“快点……懒驴上坡屎尿多。”   “以下纯属猜测,你们要试用,后果自负啊。”   简凡笑着逗了句,秦高峰一瞪眼,陆坚定扬着巴掌就要逼问,简凡一闪身说着:“第二个判断,此案的关键不是赎金、不是人质,如果我要办这个案子啊,绑匪朝我要赎金,一句话:大爷没钱,你爱咋地咋地……憋死他们……”   呃……陆坚定没吃完,倒被噎了一下子,会议室一干特警里被噎住的不少,唯独秦高峰知道这小子的思维方式不可以常理度之,蹙着眉头问着:“你是说,他们另有所图?”   “对……还是知徒莫如师啊。”简凡长叹着,老秦和唐大头恐怕是此生的知己了。   “啊?怎么讲?”陆坚定问着,来劲了。   “关键,还在钱上,但不是赎金那份,应该是财产……除此之外我再也找不到可能还有其他的动机,就像你们给我找我动机一样,我想侵吞合伙人楚秀女的财产……其实这一个动机找得很对,都和有钱人有点仇、可和钱没仇呐,是不是……这可以成为新世界现有股东和未知凶手的共同动机,新世界的股份很复杂,楚诚然的起家也很复杂,这点对于你们不难查……我听说楚诚然死的时候并没有留下遗嘱,而恰恰在没有留下遗嘱需要通过法律分割而且需要股东大会重新选定总经理的时候,最重要的这个股东,却被绑架了……你不觉得蹊跷呀?捋清了这份家产将来怎么分割是关键,谁受益最大是关键……当然,我也在嫌疑人,我不避嫌,放开了让大家查。最好把所有牵涉人的背景如实查一查……”   简凡呷着水,水完了,一举杯子,伺立的法警也听得有点入迷,不迭地起步接杯倒了杯水,轻轻地放在简凡面前,似乎已经不把这货当嫌疑人看待了。   这个段说辞,把陆坚定和察高峰难住了,这就意味着要全面扩大排查的范围,把所有股东以及可能牵涉到财产分配的人全划定到嫌疑人之列,假以时日或许查得清,可现在缺的就是时间,绑匪索要赎金的时限是48小时,谈判专家力图一直拖延时间,顶多也就是两三天功夫,在这个时间里别说查案,能不能凑齐这两千万都有问题。   难住了,会议室里的虽然认同于这个分析,但同样也觉得棘手了,如果不是屏幕上这个人,那接下的难度可就放大了几倍不止。   难,难得有人开始挠后脑勺吸凉气了,是陆坚定;有人是咂吧嘴,是秦高峰。俩人正迷茫的时候,陆坚定突然发现简凡歪着脑袋低头朝上看,像在观察自己,一瞪眼翻着脸:“看我干什么?”   “嘿嘿……警察一思考、歹徒就发笑;陆队呀,我就没见过你爽爽快快办件案,什么时候都拉张脸……嘿嘿……”简凡像在幸灾乐祸,看着陆坚定和秦高峰直谑笑,这俩队长只要一逢大案,便是这副如丧考妣的难受劲道。   “哟……你个小王八蛋……反了你了。”陆坚定捋着胳膊,一伸手问法警:“铐子,坐到嫌疑人位置都这么拽?不让你尝倒挂金钟,你以为特警支队是你家开的啊?”   法警一递,陆坚定甩着锃亮的铐子,在手里当啷啷挽了几个花,威胁也似地看着简凡,敢情是被那句像嘲笑的话气着了,简凡伸着手,不说话,直伸着示意着:来吧!   “真跟老队长别这个劲呀?”陆坚定倒下不来台了。   “不你要铐我吗?满足你的支配欲。”简凡呛道。   “你以为我真不敢铐你小子……要不看你小子受过伤立过功,走你都别想好好走……真他妈是条白眼狼,这么多兄弟留你都没留住,现在都坐到嫌疑人位置上,可把你拽上了……”陆坚定看简凡眼中的睥睨刺激了一下,翻起旧账来了,听得简凡吸溜着鼻子颇不是滋味。   看看秦高峰,秦高峰侧着脸,嘴唇微微动着,也没有吭声。   “陆队,咱不待翻老账啊,人各有志勉强不得不是?你们不就担心这个案子吗?担心案子也不能把火撒我身上呀?对吧,我够配合了吧?你问问上门的特警,我是二话没说,老老实实就跟着来了,没给你们丢面子,真不是我干的。”简凡劝着,也怏怏不乐了。   “你跟来管屁用呀,如果线索在你这儿卡住了,现在时间是中午十三时四十二分,重新再找线索恐怕来不及了,看样你小子得坐着了啊……等着特警找到新的线索证明你清白吧,走吧老陆……”秦高峰不阴不阳说了句,陆坚定还觉得话没说完呢,怎么就走了,刚被拽着起身简凡急了:“嗨、嗨,我说了这么多,还提供了这么证据,不能还证明不了我吧?”   “当然不能……证据能证明清白也能反证你奸诈,别人不了解你,我们了解你,像你这么诡计多端的万一放了你溜了怎么办?”秦高峰噎着。   “哎不对呀,我给你们分析了这么多?没功劳也有苦劳吧?你们敢说没道理?”简凡愣神着斥问着。   “有!”陆坚定明白了,现在不扮红脸了,虽然不明白秦高峰的用意,可知道挤兑又开始了,立马叫嚣了句:“你刚才所说的一切,有混淆侦破视线的嫌疑,所以,无法采信。这么短的时间里,你让我把股东全传唤来,就全传来也得有用呀?”   “对呀,你总不能泛泛吹几句,就把你放了吧?”秦高峰噎着。   俩人一唱一和,直憋得简凡翻白眼,一下子又憋卡在喉咙里了。   看着简凡憋住了,秦峰说着,哎,不是我们不帮你啊,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你等着慢慢查吧,暂时就住这儿了……陆坚定装腔作势地叫嚣着,小子,完了,明儿我把重案队的轮流派过来,看看你小子被关在笼子里是什么样……秦高峰又说,除了直接的线索和直接的嫌疑人露面,否则你的嫌疑就无法洗脱……陆坚定又说着,把你小子这事给我编进反面教材里,名就叫一个警察的堕落……   俩人轻一句、重一句、左一句、右一句,俱是怎么难听怎么来,连挖苦带刺激足有七八十来句,前若干句听得简凡还有点动容,不过话一多就听出点味道来了,这俩人,恐怕也别有所图。   于是简凡不动了,啜着水,扬着头,扬长不理的样子,只待俩人转身真要走才出声喊着:“等等……”   俩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一回头,简凡正翘着一边的腮帮笑着:“俩队长,我是重大知情人,你想向我咨询和侦破方向什么地,直说就行了,至于这么给我难堪吗?”   俩队长互视了一眼,这等心思又被简凡窥破了,俩人都没笑,秦高峰不以为然地说着:“你不昏迷了吗?怎么,又没昏迷,知道案情了?”   “是啊,简凡身上的疑点不是越来越少了,是越多了啊。”陆坚定也追着。   “我当然知道,不一定非要亲眼看见才算知道吧?”简凡反诘着。   “那你怎么,听说了?”秦高峰问。   “我猜的,你们信不?”简凡眼一眨,乐子又起,一看陆坚定要发作,简凡赶紧补充:“我能猜出他们怎么做的案,你们信不?”   你?……陆坚定和秦高峰这回又有点拿捏不准了,要说别人这绝对是胡扯,可在简凡身上,恐怕就有道道了。   半晌无语,无语的时间里秦高峰盯着简凡,眼里不无几分狐疑,陆坚定按捺不住了,直接叫嚣着:“有话快话,有屁快放,不把你逼茅坑里你还不脱裤亮相是不是?”   “呵呵……我不是不说,我是怕我说了没人相信。”简凡讪笑着,有点曲高和寡的意思了。   “说吧,做你自己认为对的。”秦高峰说了句老话,那句话还是刚刚加入警队的时候听过的,一句听得简凡眼睛看看永远是哭丧一脸的队长,真格不知道对于这些人该爱还是该恨。微微笑了笑,欠着身子,又说了一句让会议室里吵声四起的话:   “我认为绑架的现场根本不在兴华小区,应该在我到达小区之前的,楚秀女在某一个地方已经被挟持了,这个时间应该很早了。”   啊?这……会议室里,刁贵军主任下意识地看着杨锋和孟向锐这俩员大将,一脸狐疑,一干围着兴华小区和星月别墅已经忙碌和搜索了一上午的特警嗡嗡声起,一片置疑的声音。   “不在兴华小区可能,绝对不可能在他去之前,他在狡辨……监控上有楚秀女和他回到67栋的画面,前后相差不到半个小时,而且是同时离开的……”杨锋拍着桌子,指着简凡,斩钉截铁地说着……   …………   …………   “理由呢?”秦高峰面无表情,问了句。   “理由之一,绑匪不可能选择兴华小区动手,那里遍布监控,稍有闪失那就是全盘皆输,谁也不敢冒这个险;理由之二,楚秀女深居简出,这段时间又在丧父的悲痛中,我想应该是以某种方式谁把她约出去动手了;理由之三,我接到电话以后到兴华小区时间不到半个小时,迷昏我不是随机事件,而是早有预谋,那个电话应该是楚秀女在被人胁迫下打的;理由之四,咱们不要打嘴官司,看看监控不就清楚了,毫无防备的楚秀女应该不会躲着监控吧?我也不会空中飞人呀?”   “好……你等着……”陆坚定说了句。不料一说门嘭声开了,刁贵军主任带着一干属下全进来了,领头的捧着笔记本电脑直放到了简凡的面前,一行人围着简凡,看样放电脑的是技侦上的人,两个画面一调出来,杨锋解释着:   “楚秀女是上午九时四十二分离开兴华小区的,回家时间是16时零7分,而你到达兴华小区的时间是16时55分,都留下监控影像。当晚二十时四十三分,又监控到了楚秀女离开,另一个黑影看不清楚,不过坐得是你的车,那辆皮卡……第二天就发现了她在车里的血迹,和不知道谁的衣服纤维,我问你简凡,我们兜了一上午圈子,该和我们说句实话了吧?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杀手锏出来了,陆坚定和秦高峰有点悻悻然地看了看简凡,不在事中,也确实一下子分不清真假了,而特警反劫持绑架的一干人,对于这个放了两小时厥词的家伙也没啥好感,都瞪着,一副揭破了简凡伪装的样子。   简凡呢,眯着眼看着画面,楚秀女出来的图像比较模糊,白上衣、长裙、脖子里挽着纱巾,长发披着,像个约会情人熟女,上车走人。车是那辆奥迪,时间显示是上午九点四十二分,监控的画画持续了九秒,这估计是技侦人员辛辛苦苦剪辑留证的东西。   没说话,细细地看着,回家、停车,侧背朝着监控成俯瞰影像,白衣长裙,纱巾飘着,悠然地开着门,进了小区,持续的时间算了算七秒……时间指向十六时零七分……   一遍……两遍……三遍……四遍……一直看到十遍上,眼睛直愣愣地盯着画面,似乎一切都无懈可击,可终于还是把刁主任这干特警看得不耐烦了,那位咄咄逼人的杨锋指摘着:“虽然监控不是很清楚,可足以认定了吧?……现在你是不是该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或者你知道些什么事?你这种我见得多了啊,仗着公0安系统里有点人脉胡作非为,我听说你还和新世界的一位副总有过纠葛……我很佩服你的精辟分析,只是奇怪,你在这宗财产之争中,扮演什么角色呢?”   嘿…嘿…哈…哈……   简凡仰头大笑着,浑身放松地大笑着,笑得几乎流出了眼泪,根本没理会有人说什么,迎着这干特警诧异的目光指着电脑屏幕,眼睛眯成了一条线,雷语又来:“大哥,你再仔细欣赏一下,这不是楚秀女。”   “什么?”刁主任吓了一跳。   “出去的是……回来的就不是了。”简凡道出了其中的玄机。   “小刘,放大画面比对一下……”刁贵军吓了一跳,唯一可依持的间接证据如果是假的,那可糗大了。   “主任……回来的时候只拍下侧后方的影像,从背影上怎么看……”一位年青的讷讷而言。   “这……不可能吧?”孟向锐凑着脸看着,俩个画面几乎一模一样,即便是背影也应该认定得差不多了,回头狐疑地盯着坐着的简凡:“这要真动用技侦比对,查出来可没你的好啊,痛快点,别给我们绕圈啊。你怎么看出来的?不会又是混淆我们的视线吧?”   “呵呵……是因为我观察入微……”简凡一搬电脑屏幕面朝大家解释着:“楚秀女上得贵族学校,一直在英国读书,虽然这个人狡猾了点,不过外表看她绝对是个淑女……淑女是怎么走路的呢,应该是膝上腿部近乎于合拢、腿轻抬、胯微摆而肩与上身不动,这样看起来就娉娉婷婷、有如飘飘如仙的感觉……你们再看回来的人,她停奥迪的位置比,不是楚秀女走的时候的停车位,小区的车位是花钱买的啊,不能随便停,这是疑点之一;疑点之二。她比楚秀女停车位远了俩个车身,而速度却快了两秒多,这走路的姿势虽然她极力保持着矜持的样子,不过很明显地看出来她的步幅要比楚秀女大得多;疑点之三就是走路姿势,人可以伪装,可人的行为习惯和气质伪装不出来的,回来的这位根本没什么教养,只是开着楚秀女的车、穿着和她一样的衣服,进了67栋,大家潜意识里就把她当成楚秀女了,你看她下车时候腿叉多开,看她走路的时候有意识的低着头,还有这个开门的姿势,她是把钥匙早提前拿在手里了……对于一位有钱有闲的淑女来说,绝对不会手里提着一大串钥匙,那儿会影响她的美观大方,不信你调调以前监控看看,她会站在门口,优雅地把钥匙从昂贵的坤包里拿出来……所以,我建议支队重新比对,这绝对是个假货,楚秀女在此之前应该已经被控制了。”   手舞足蹈地示范着,嘴唇得吧得吧不停地说着,偶而会眉飞色舞地解释着,对于经常色眼看妞的简凡来说,别说一个人影,就看一条腿没准都分得出真假来。   一说完了,再看围着自己的一干土老帽警察,看人群外的陆队长秦队,个个是瞠目结舌,越让这人这么忽悠,还越就觉得俩画面确实有问题,刁贵军主任又被忽悠得拿不准了,指着电脑屏幕:“小刘,马上重新比对……”   “哎,等见了结果你们就死心了啊,作为警察,首先要有观察入微、明察秋毫的眼光,很多事您需要再三验证之后再做定论……眼界决定你的世界,眼光决定你的成就……”   简凡心情大爽了,乐了,耍开帅了,一干围着特警早被这点发现看懵了,现在倒任由嫌疑人又开始大喷口水了,不过这站在嫌疑人的位置指摘该怎么做警察,怎么听着就这么别扭呢。说到了这儿,中年警察孟向锐找到了切入点,笑着插了句:“嗳,简凡……我非常同意你的观点啊。不过我们和你一样把眼光都放女人腿的部位,是不是太不像话了。”   “是男的都喜欢那部位,都别装啊。”简凡嗤着鼻子,不以为然地道。   特警们都是过瘾靠打飞机的主,私下里流氓话就不少,不过当着一干领导的面说这话倒是头次听到,俱是吃吃地笑着,反倒让孟向锐有点脸红了,陆坚定和秦高峰也知道这货向来雷语惊人,有几分歉意的让着众人先回会议室等着。   …………   …………   一俟回到会议室,又把简凡一个关在询问室里,暂时没有发生新情况,人都没走,刚才的一番观察细致入微的话让这干特警对这个嫌疑人也产生了莫大兴趣,都没走,就等着比对结果到底想看看,到底是慧眼识女还是在胡吹大气。因为监控的差异实在太过细微了。   不多会,准确地说二十分钟,刁贵军一看技侦上的电话忙着去接,会议室一众都弱弱地盯着等着结果,只见得刁主任有点尴尬地看看众人,又看俩位刑侦上的同行,再看屏幕上的嫌疑人,正悠闲和潇洒地翘着二郎腿在呷水,长舒了一口气,悻然地收回惊异的眼光来说着:“神了啊,身高和鞋的比对上有出入,还真是伪装者……哎,陆副支,这人……”   “嘿嘿……没听我们说话呀,是头小犟驴。你们把他当成嫌疑人了,估计犯病着呢。”陆坚定打着哈哈,一眼瞧出了刁主任的用心。   “哎,秦队……这……你们可是来协助的啊,现在这伪装进入兴华小区的可是个重大发现,沿着车辆反查,还有可能出现的新的嫌疑人,都需要大量人手啊……你们……要不,先把人放了,伍书记问起来不好交待不是?现在看这样,人质应该在他进入小区之前已经被劫持,他也是受害者。”刁贵军委婉地表达着意思。   “刁主任,人在你手里,你可千万别给他洗脱嫌疑,一洗脱了人溜了,再想问他什么,那可比你求局长还难……他不嫌疑人么?四十八小时呢……来了俩小时破绽就找出来了,四十八小时没准会发生其他事呢……需要人好说,我重案和刑警队能调出一部分外勤来。”秦高峰促狭似地笑笑。   “我知道了……杨锋、老孟,跟我来……张干事,会客里准备点水果矿泉水,安排个住处……”   刁贵军主任起身来,一挥手,带着俩手下干将,直进了询问室…… 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53章 真假谁甄别   时间在缓缓地流逝,一点一点在击溃着刁主任残存的一点点希望……   罪犯永远不会相信警察,警察当然也不会轻易相信有嫌疑的人,就在特警支队打嘴官司的时候,食尚分水岭加工场、寇庄场、大营盘店再加上新世界的加工场,四地已经发展到一百多人的队伍被三队、四队、六队以及反劫持应急中心派出的外勤做了一个排查和筛选,重点排查不能证明案发时间个人去向的、有前科的以及体貌特征和监控拍下的人有相似之处的,依照反劫持中心的推测,如果要隐藏同伙,那这四个地方无疑是最好的藏身之所,哪怕有一点蛛丝马迹的出现也会给整个案情带来转机。   没有……什么都没有……从上午十一时到午后二时,陆续反馈的消息恰恰和一身疑点被刑事传唤的简凡相反,四个场地以及身边的人,包括那个案底累累的建南店唐授渔也被六队请进去喝茶聊了俩个小时,什么都没有发现,而在案发到上午十一的时间里,几乎所有的人都能证明没有见过简老板,这个人如果不是真昏迷了,那么就是凭空蒸发了二十个小时。   是真相?还是谎言?   在真相没有浮出水面的时候,就是谎言、谣言和流言大行其道的时候。外勤排查的人员口风愈紧,反倒越给了同志们更大的猜测空间。新世界和食尚的人员交错着本身就来往不浅,更何况不少人直接就是新世界挖过来的,连着被查了几个小时,再加上新世界的管理层已经隐隐透露楚总出事了,这篓子可就大了。   于是,交口相传的是简老板和楚总合谋拆新世界的台,私下里不但悄悄挖墙角,而且大肆转移新世界的资产,好像现在已经立案侦察了。对照简老板的行径,这话还不由得你不信……紧跟着十一时传来简老板被荷枪实弹的警察们带走了;这好了,有最充分的证据了,流言里又加了一条,股东们联合把楚秀女告了,楚总已经昨日黄花,早被警察提留走了……这人和人之间扯起淡来是没完没了,可不知道咋地绑架的消息又被露出来了,后来据查是探望叔母的楚宇飞无意中说漏的。一句漏嘴又凭生了不少事端。特别是相传的流言又改成了简老板不但和楚总穿一条裤子,而且俩人还有脱裤子上床的奸情,据说俩人合谋转移资产为的就是捞一把到国外过小日子,不知道是分赃不均还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再么就是奸夫玩腻淫妇了,光想要钱不想要人,这才有了什么绑架,而且没准早杀人灭口、毁尸灭迹了……   稀罕么?不稀罕。   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艳照拉链都成门、春哥凤姐能当神,拆迁都能拆死人,再雷人的事也雷不倒神经已经相当强悍的草根们了,要是俩人啥事都没发生过,那才叫失望呢。   巴不得出点事的人在津津乐道着期待着有啥新版本的出现,而期待着平安无事的人,同样在等着确切的消息。只不过这个和你想知道真相的难度是同样大。   比如杨红杏,午饭没顾上吃,在分水岭挨个询问了一圈,没人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回到了寇庄店里的时候流言已经是满天飞了,等再想起大营盘店,时继红早风风火火的赶来找人了,敢情她知道的还没有杨红杏多。   动起来了,梁舞云在拨着电话。问着CCIC的同事们发生了什么和食尚有关的大案;秦淑云、牛萌萌在联系着同事同行们谁可能知道点什么事。等一干人边走边联系回到重案队,基本上市面上的版本已经收集全了,本来就生气的杨红杏听得种种传言,一张脸被气得差点变形了。   刑侦支队之外,远远地看着肖成钢、郭元奔着出来,杨红杏和一干花枝招展的便装女警的站在一起,平日里少不了被肖成钢这货调笑几句,不过今天特殊,奔上来肖成钢苦着脸摇摇头:“没查出来。”   “哇,你们重案队的光会吃呀,这点小事都办不了。”粱舞云叫嚣着,没找着简凡的下落不高兴了。   “你们确认,简凡真被抓了?”郭元不太相信,歪着头怀疑地问着。   “废话,我们亲眼见了,现在一点多了,十一点多被带走的。”秦淑云翻了眼说着。   “我把刑警队的,派出所的,还有分局的,都问遍了……没抓简凡呀?”肖成钢抚着脑袋,被这干同学指挥着打了一个小时电话,挨个问过去了。   “肖成钢,你好好想想,有没有漏的。”牛萌萌看着杨红杏脸色越来越难看,央求着肖成钢。肖成钢摇摇头,肯定没有,没抓着人不好找,要是被抓了,应该很容易找的,特别是那么阵势,最起码也得分局才组织得起来。   “哎,我想起个事来……中午快下班时候看着秦队长和陆副支一起走的……会不会被这俩队请去吃饭干嘛了……”郭元想起个事来,一说这话又被梁舞云戳着指头了几句:“你脑子进水啦?请吃饭还用动用那多警察,有病呀?”   “就是啊,问问队长呀,他最关心简凡了。”肖成钢道。   这干女警左右看看,瞬间发现这是个很好的办法,唆导着肖成钢拨电话,谁可知这根肌肉棒子也是个银样蜡枪头,原本有点怵秦队,不敢打电话问,梁舞云和秦淑云一左一右挟着,一个拉肖成钢一个拉郭元。钢弟郭哥甜甜的腻了许久,才把这货哄得分不清东南西北,真就直接问上队长了。   电话拨出去了,被摁了,没接……又过了一会儿,不死心,又拨……   肖成钢的拨通了,只喂了一声脸上笑容就僵硬了,听了一句什么话悻悻然一脸放下了手机,四个女警围上来追问着,怎么样?有消息没。   “嗨……秦队怎么知道我要问锅哥?”肖成钢不解了。   “说什么了,你能急死个人了。”梁舞云推着追问着。   “他说锅哥很安全,让我们别多事……”肖成钢狐疑地说了句。   “什么意思。”杨红杏终于开口了,追问着:“他是安全没事呢。还是被关在个安全的地方?”   “这……哎,郭组长,陆副支说什么了。”肖成钢说不上来了,又回头问着放下电话的郭元,郭元摇摇头:“陆副支说别问,他什么也不知道……看来是真有事了……”   一句真有事说得众人都闭口不言了。弱弱地看着杨红杏,都是这个系统里出来的,透过这现象差不多就能看到本质了,这么大张旗鼓地被刑事传唤,又这么保密,不在分局、不过刑警队更不在哪个派出所,谁也揣得出这事恐怕是小不了。   “郭组长、成钢、谢谢你们……咱们走吧……”   半晌,杨红杏谢过这俩前队友,黯然地上车,仨女警招手再见着,无语地跟着上了车。   一次本该欢喜的聚会就这么不欢而散了,送走了牛萌萌、送走了秦淑云,俩人不放心地安置梁舞云陪着杨老大,梁舞云性格还算开朗,回家的路上,梁舞云几次看沉默不言的杨红杏,几次安慰着没事,这小子命贱,整个一打不死的小强,你瞎担心呢。   安慰几句才发现自己说话贬义太重。又改口了,连劝带问着:“老大,咱们在寇庄店里听人说的,他和什么楚总,真的假的?你一点都不知道?”   “不可能呀,八月份我们差不多天天在一起,九月份也差不多天天见,你要说他见了美女忘了我,这我相信,可见财起意、再杀人灭口什么的,可能么?”杨红杏蹙着眉,说了句。   “哟!?这你都忍受得了啊,哎老大,我可提醒你一句,他可不是个什么好东西,有件事我都没敢跟你说,对于你们结婚,我持保留意见啊……”   “什么事没敢说。”   “算了,省得说我破坏你们的感情……”   “说呗,都这样了,我还有什么承受不了的。”   “说了你别生气啊,我一次在大营盘看到他和胡丽君在一起。”   “那不同事么?胡姐我还不认识呀?”   “什么呀?俩卿卿我我的,胡丽君什么人?当年的重案之虎嗳,俩人就在街上搂着一把鼻涕一把泪,怎么看怎么像一对苦命鸳鸯……”   “这……”   咯一声,杨红杏咬得银牙轻响;“嘎”一声,梁舞云紧张地刹住了车停到了路边,看着杨红杏咬牙切齿,胸前被气得起伏不定,赶紧地劝着:“当我没说啊,我当时也没看清楚……那个……我……”   “没看清你跟我说什么意思?你也有病了啊?”杨红杏剜了一眼,还真被气得不轻。   “不是……我是想,终身大事你得慎重,就老大你这条件找个什么样的不行,还非铁了心跟他呀?他这个人当个朋友挺好,上床肯定也不错……当老公可就够呛了啊,光我知道的他就泡过好几个,这毛病他改不了……你再好好想想,别那么草率答应他。”粱舞云干脆实话实说了。话里倒也确实是站在女人的角度劝着老大,或许这事,也算一个契机。一个重新选择的契机?   “哎……别说了。”杨红杏摇摇头,目视着前方,没有理由责怪闺蜜的这份好意,而自己喜欢的那位是个什么东西她心里也清楚,叹着说了句:“我想了三年了,我知道该怎么选择……走吧。”   “那现在怎么办?”梁舞云问着。   “等着呗,还能怎么样?”杨红杏几分无奈地说道。   “不是,我是说你们的事,明儿回家订婚,今被抓了,这怎么办?”梁舞云替老大苦了一脸。   “一样,等着呗……”   杨红杏欠着身子,靠着了副驾位置上,无语了……   看看时间,午后两点多了,国庆即将来临的日子,暖洋洋的阳光普照着街头巷尾,来来往往的行人脸上洋溢着节日喜庆,如果没有这一切的话,这个时候俩个人应该已经是驾着车起程了,说好了回乌龙看爸妈、回枫林看收秋,然后拉上满满一车山货,再然后办个酒席,让双方父母老人见见面……再然后,爷爷奶奶信邪,一定得让爷爷奶奶请个阴阳算个好日子,先在太原办酒席。然后再回乌龙办喜事……这等于是一婚双结,喜庆两次,多爽……   想着简凡说这些话时候的眉飞色舞,想着俩人在一起的温馨缠绵、更想着俩人将来的那份幸福,直想到车身再次一停,回过神来的杨红杏见得梁舞云侧头直愣愣盯着自己,到家了。   “老大,你哭了……”梁舞云恻然说着。   “毛病,就你多事。”   杨红杏一抹眼角,无声无息的消灭了两颗湿湿的泪珠,起身下了车,直奔着上楼。   梁舞云思忖了良久,还是后面跟着上来了……   …………   …………   不仅仅是找不到简凡的人在失望,这些已经找到简凡,而且以为控制了重大嫌疑人的人更失望。   外勤几个组的秘密排查除了激起更多更大的流言之外,没有任何效果。刁贵军主任边听着外勤汇报。不时了问着星月别墅现场守候的特警。同时还指挥着技侦上的排查。   什么排查?当然是监控排查。如果是伪装者进入兴华小区而不是楚秀女本人的话,那么这么线索在目前看来就是最有价值的发现了。   偌大的技侦工作间显示屏整整两排二十多个,从CCIC、从交通指挥中心,从各治安单位传回来的监控画面闪烁着,一个特警在调转的交通图像,追踪着了一天前那辆奥迪车的行车路线……   外环路、西关街、北营路、机械路…东营街……从兴华小区反查出来。那辆车如同幽灵一样时隐时现,搞得技侦人员满头大汗,不时了擦着额头……   “这辆车确实有问题……你看孟组长,这几条路整个是围着太原绕了一个大圈……反侦察意识还蛮强的啊……”杨锋持着地图,沿着反查路线动着手指,发表了一句意见。   “哎哟,她是兜了几个小时圈那可麻烦了,咱们愕查到什么时候?”孟向锐说了句,脑门上皱纹一起,又是几个大大重合的“川”字,给愁得。   还有个更愁的,指挥的刁贵军主任,背着手早在技侦在背后绕了不知道多少个圈,这一番反查有可能找到嫌疑人的画面,有可能找到停车点、只是不知道是不是绑架的现场,但就即便是绑架现场,离真正的解救人质、抓获绑匪还要有十万八千里,焉能不急。   “消失了……在天龙大厦附近。”技侦人员反查了一个多少小时。最后的结果出来了。   “哪儿?”刁主任、杨锋、孟向锐同时凑上来了。   “这儿……这是一个公共停车场地,收费的,有监控……需要现场提取一下。不过这个地方排查的难度就更大了,处在商业区里,车辆流动人口都很庞大,这儿是敲窗劫财事件的多发区,侦破率不足百分之二十……”技侦解释着。   “杨锋,通知外勤三组马上赶到天龙大厦左侧四百米这个停车场,提取录像……”   “是……”   “老孟,跟我来,看看咱们那个嫌疑人伺候舒坦了没有……”   下着命令,杨锋对讲里指挥着外勤,孟向锐笑着跟着刁主任的步子出了技侦室,上了二楼……   …………   …………   到底又发生了什么事?简凡还好吗?   没啥不好的,支队安排了个住处。先去洗了个热水澡,出来就换上了没有领徽肩章的队服,被俩特警连拉带扯请到了会客室,而会客室里,居然还有一位长相蛮甜的小警妹早把水果茶水以及云烟摆放妥当了。一进门,左边的小哥们削着苹果、右边的剥着香蕉、那小警妹递着烟。   “偶像哥,来来,吃香蕉……”   “先吃苹果,削好了。”   “抽烟……哇哦,真是偶像哥嗳,长得都与众不同。”   一女俩男,热情的有点过度了,左靠一个右靠一个,面前那位拉着椅子直坐到简凡的正面,搞得简凡真有点受宠苦惊了,边辞着边诧异地问着:“你们……这干嘛吗?用美人计吧还凑你们这俩男的?什么偶像哥?”   “你呀?除了你谁还有资格当我们偶像呀。”左边那位,皮肤黝黑。估计是训练晒得,一笑露着白生生的牙。   “省厅的二等功臣呀,你是我们共同的偶像啊。”右边那位,也是一脸黝黑,说话带着浓重的乡音。   “你呢?我不至于也是你的偶像吧?”简凡抬眼问面前那位警妹。小鼻子小脸像雇了个未成年童工,估计不是文印就是机要上的,那警妹呵呵一笑递着烟道:“谁说不是呀?你这么有型,不当女人的偶像都难,何况还是个隐姓埋名的英雄。”   “来来……吃苹果……”   “吃香蕉……偶像哥别不给面子啊,难得一见,我们表达表达尊敬总行吧?”   “就是,抽烟……”   三个人伺候大爷一般殷勤地。苹果被硬塞上来了,香蕉被塞上来了,还是剥开的。烟被挡回去了,不是不抽,而是没有第三只手拿了,简凡被这仨年龄不大的小队员劝得不好意思,一边啃着苹果、一边咬着香蕉。那小警妹早端了杯茶又送上来了,瞎扯了一会儿简凡眼珠一转笑着问:“哎,你们,帮偶像哥个忙,怎么样?”   “您说……”小警妹嘴快,凑上来了。   “打个电话怎么样?”简凡放下苹果核,不料看到仨人难为一脸,左边这位咂吧着嘴道:“封队了。我们自己都不能向外联系。”   “那我嫌疑洗清了吗?……要洗清了就该放我走了吧?要没洗清,就该送过滞留室了吧?你们这干嘛吗?拍马屁管什么用,升不了职提不了干加不了工资啊……”简凡瞥眼不屑的嘘了句,摇着头,叹着气,香蕉咬完了不知道在嘴里是什么味道。   封队了,除外勤执行任务,估计是出不去了,估计这嫌疑恐怕一时半会洗不清,简凡最担心杏儿,说好了今天回家,现在可好了,人都没了。   一看偶像有点生气、有点担心还有点郁闷,这仨人交换着眼色,主任让把这嫌疑人伺候高兴了,大摞的资料送了一堆让仨人熟悉熟悉,足见重视程度了,这样子可不成,那小警妹央了句:“偶像哥,别这么郁闷吗,反正你一时半会也出不去。跟我们聊聊。”   “对,让我们崇拜崇拜。”左边那边搭上了。   “聊什么?”简凡不屑地一句。   “聊聊您怎么当警察的呀?我们可想知道了,我们刁主任说您是重案队的这个……”那小警妹竖着大拇指。不知道真的假的,还是捧起来的。   “哦,当警察呀……”简凡眼珠子转了转,看看仨信心百倍,精神面貌颇为振奋的小警,笑了笑说道:“我说我是生活所迫,你们信么?”   小警妹霎时被逗笑了,俩男警也笑着,右边那位以为简凡开玩笑,驳了句:“不能吧,您还立功授奖来着。”   “是啊,那是被逼无奈,就立功了。”简凡又是一句。   “就因为这个辞职了?”左边那位,插了句。   “升不了职就只能辞职喽。”简凡又是心平气和地一句,一句把仨小警说得愣了愣,似乎不太相信这个牵强的理由,一看仨人不信,简凡指指仨人导着:“我说过,咱们没啥可聊的,你们被洗脑了,已经理解不了偶像哥的心情了。”   刚愣了愣,又被一本正经的简凡逗笑了,小警妹笑着接茬说着:“不能吧?偶像哥你应该是警察中的精英和英雄嗳,这么点挫折都经受不起呀?不就有点嫌疑嘛。”   “呵呵……英雄?”简凡一听这个反感的词,苦笑了笑,抹抹脸,挨个看过仨人,正色地说着:“你们看,我像拯救世界的英雄吗?”   “像……”   “非常像……”   “像极了……”   “像个屁。”简凡喝斥了句,指摘着叫训着:“想当我和你们一样啊,抱着拯救世界的崇高理想当了警察,嘿哟,当了很多年才发现,我连自己都拯救不了,还得这个世界来拯救我,你们说我背不背?”   “哪有啊,您是食尚的老板,别以为我们不知道啊。”左边那位劝着,实在和这个谈话有点词穷的感觉。   “嘿嘿……那是这个浮躁的世界在拯救我的生意……别笑啊,我问你……你叫什么?”简凡侧头,先对着左边那位矮壮个子开口了。   “王坚。”   “多大了?”   “二十三。”   “有对象了吗?”   “不让谈恋爱。”   “假设你将来要谈对象,你的对象要求你月薪不低于五千,房子不低于一百平,私车不低于欧宝,而你的工资只有三两千,一样你也达不到,你怎么办?”   左边那边听愣了,张着嘴愣了半天,喃喃地说着:“哥嗳,别说这郁闷的事行不?”   “好,我知道你没办法,现在你懂了,为崇高理想活着,是没前途滴……”简凡微微笑了笑,头转向右边那位,一问叫候二勇,再一问是临川乡下来的,直接来了:“二勇。就你这样,没关系没后门没钱,三十岁你升不了职、四十岁立不了业、五十上你退不了休、六十了回家还是没钱,你说你当的这警察有啥劲?知道偶像哥为什么成为你们的偶像吗?就因为毅然地脱掉了警服,奔钱去了啊……呵呵……”   简凡看着这俩警一脸郁闷,自己反倒乐了,那位小警妹也笑得咯咯吱吱,简凡是谁也不放过了,又是教育着小警妹嫁人要嫁个好人家,千万别嫁穷警察的话,听得仨人一个比一个郁闷,开始跟着简凡发牢骚了。包括工资不高、包括补助太低、包括加班太多、包括领导一碗水端不平什么什么滴,直听得门口侧立了许久听不下去的刁主任推门而入,仨人是瞬间闭嘴,吐着舌头被刁主任支了出去,而刁主任有点哭笑不得地看着简凡说着:“这才半个小时。你就把我的军心动摇了……多留你几天,还不得把我支队解散了?”   “是啊,那你赶紧赶我走啊。”简凡两手一摊,很无辜,对于面前这个方口宽额一脸威严的刁主任虽然没有什么恶感,倒也未必有好感。追问着:“嗳主任,我可全身上下被你们扒遍了啊,再慢也有结果了吧?”   “有了。”刁贵军直接了当一句。   “好啊,那该采取措施了吧,要不放我走,要不把我抓起来,不能这么吊着我吧?”简凡愣眼瞧着。   这神情被刁主任、被孟向锐看在眼里,俩个人或许试图从这双眼睛里看到嫌疑人惊讶,不过什么都没有。很坦然,而此时随着调查的进展,对于这个人的嫌疑也越来越淡了。当然还是基于不断充实的证据上,在简凡的血样里检测到了药物的残留;伪装者被技侦手段确认,再加上在洗澡褪下的衣服里,检测到了木纤维的成份,原先交通监控拍下的皮卡车装运木箱,起初怀疑是人质,而现在可以初步认定,木箱里不是人质,而是简凡。   当然,这些刁主任没说,盯了简凡半天才官僚了一句:“结果就是呀,什么结果都没有。”   咝……简凡被气得直吸凉气。气的靠着沙发背:“好吧,你们慢慢查吧,我等着。”   刁贵军微微一摆脑袋,孟向锐笑着说着:“有个更直接的办法,想不想试试?”   “什么?”简凡问。   “你最了解人质,我们现在已经反查到车辆的最后停泊处在天龙大厦附近,怎么样?帮我们尽快找到人质或者找到绑匪,是解决此事洗脱你的最好办法。”孟向锐道。   简凡一听愣了愣,眼珠直转悠。斜着眼问着:“不怕我把你们引沟里?”   “家累千金坐不垂堂,你好歹是个小老板,不至于不顾自己吧?”孟向锐道,一说出口见得简凡眉头微皱,刁贵军主任省得反感上来了,劝了句:“简凡,我们相信你和此案无关,在此我为之前对你的态度道歉。”   “那要找不到,或者找到了,是死人呢?谁负责?”简凡再问。   “凶手负责。”孟向锐接了句。   那这句很有意味,简凡了解这帮子穿警服,就像当年自己一样,什么都敢乱答应,但要实践答应的事肯定要权衡利弊,不过又能怎么样?   想了想,简凡无语地笑了笑说着:“看来我别无选择了啊,又他妈是陆胖子出的馊主意吧……没问题,我也想见识见识到底是谁他妈这么坑我,不过我有两个条件,你们必须答应。”   “这……”孟向锐看看主任,刁贵军一喜一忧,生怕这货大开口,赶紧地解释着:“这事可以向市局申请奖励的,不过额度不会太大,最多也就几万块的样子,有些便利我们还是能提供的,不过得限于我们职权范围。”   “哦……多虑了,我只是想打个电话而已。”简凡说着,看着俩人。感觉这俩人的脸色稍有狐疑,解释着:“明天是就是十一,我本该现在带着女朋友回家订婚,可你们把我这么扣着,外面该有多着急……我知道现在绑架案保密,可越保越泄密。保不住的。”   “好,没问题……第二个条件呢?”刁主任一想,痛快地答应了。   “还没想好,不过肯定在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你不接受也无所谓。”简凡面无表情地说着。   “好,同意……请……”   刁主任请着,孟向锐拉着门,简凡整整没有标识的制服,起身来,迈步出了会客室,一时间说不清自己心里的感受,能想到这恐怕是案情僵结无计可施时候的权宜之计,有点反感;不过对于即将发生的事,同样有一份期待…… 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54章 端倪始初见   “杏儿,别担心,没啥事……案情没查清我暂时得留这儿,我刚给我爸妈打电话,说这段生意忙,又是添置什么设备,缓几天再回去,要问起你来,你也这样说啊……我怕他们担心不是?……喂,杏儿,在听么?”   “在听……我知道了……很严重吗?”   “没那么严重,要很严重我还有机会给你打电话吗?”   “我……我想……我……”   “怎么了?别问了,案情暂时还保密着。”   “那好……我没什么事,你放心吧,早点出来……”   “很快的……”   杨红杏呆呆地,两眼有点发直,无关紧要的几句寒暄和问候,悬着的心放下了,而听到声音,放下的心又悬起来了,脑子里突然闪过英姿飒爽的胡丽君,闪过贵气袭人的楚秀女,又想起身姿玲珑的刘香莼,还有那个只听说过的蒋迪佳,虽然听说过,可那风华肯定不是自己能比拟的。   刚刚听到声音放心之后,胸前升腾着浓浓的酸意那句质问差点就脱口而出,但直到挂了电话,才发现自己什么也没说,又和从前一样要诌个瞎话来哄乌龙的俩老人了。   “哎老大,说什么了?”粱舞云在一旁听了半天俩人腻歪,一句也没听着,凑上来问着。   “什么也没说。就说没什么事,过两天就出来。”杨红杏手机扔过一边。   “耶……他说话你都信呀,以我对他的了解,只要不咋里咋唬,只说一说没啥事,那肯定有事了,事还大了。”粱舞云跃上了床跟着杨红杏编排着,现在越觉得老大要跳火海了,这事还真不能袖手旁观。唆着杨红杏说着:“哎老大,你现在怎么成了这样了?怎么还一点脾气都没了,出这么大事,一句话就完了?我咋没看出来你还有逆来顺受的潜质啊?”   “啧……你烦不烦,这时候他最需要安慰、安心和安静,骂他一顿能解决问题呀?再说什么楚秀女什么胡丽君不都是空穴来风的事呀?你真抓住现行了呀?……你回家吧,我困了,我要睡觉……”   杨红杏剜着闺蜜,此时的气势可出来了,训了两句无所事事又返回床上钻进被窝里蒙上头不理粱舞云了,梁舞云看得张口结舌,半晌自己被忽视,得,气咻咻的甩门而去,悻悻地发着牢骚:“哼,太过份了,没过门呢就把我扫地出门,谁碍着你了……我还不待管了,切……”   气哼哼地说着,不料眼一愣,丁伯母正坐在客厅看着自己,正要说句道歉的话,不料丁伯母神神秘秘撮嘴“嘘”了声示意安静,拉着粱舞云轻轻进了卧室。   得,居家事难断,又掺合进一个来……   …………   …………   放下电话,简凡也同样地在犯傻,愣着眼回想着记忆中杏儿的样子,相比于以前那个有点骄蛮,有点盛气凌人的杏儿,更喜欢现在这个善解人意,晓理明义的杏儿,最起码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她不会乱了分寸,不会一把鼻涕一把泪听得人肝肠寸断,更不会怨天尤人,从她刚刚虽然黯然可依旧冷静的话里就听得出来,这多少让简凡有一份安慰在内。   有个小鸟依人的女友是不错,可有个独立很强的另一半,有时候也不是什么坏事,比如这位就是。   笑着,幸福地淫笑着,电话桌上一扔,立马有只手把电话收起来了,是那个黑不溜秋的小王坚,看得这么紧搞得简凡有点不舒服,瞪了眼:“出去,杵我眼前影响我思路。”   “偶像哥,主任命令我寸步不跟着你。”王坚敬了个礼,笑着孰无几分尊敬,反正就是不走。   “监视我呀?你就给我把微冲我也冲不出去呀?”简凡撇着嘴。   “不是……你有什么需要,主任让我尽量满足。”王坚看样还算老实。   “那好……去给找个妞来陪着,一个人多没劲,加个你更没劲……”简凡摆着手,把王坚说得讶色一脸,不知道可该咋办,刚想了想,简凡又瞪眼催着:“快去呀?你不满足要求吗?”   训得王坚不知所以,大概也觉得自己在这儿碍事了,弱弱地往门外退着,竖了根中指骂了句什么,从外面闭上了门,想了想没地儿可去,更别说找妞了,干脆又杵到门口了。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着,刁主任把自己的办公室让出来了,反正这个时候也没心情坐这里了,而这里的微机和技侦连接着,随时汇总着案情的进展,简凡一遍一遍看着看过的、没看过的监控记录,不是非看这个,而是现在可看的只有这个,向前追查……向后倒查,技侦剪辑出来的画面虽然不多,好歹已经证实了楚秀女于昨天上午十一时确实把车停在天龙大厦左前的停车场里,而停车场下午三时才有人去把这辆奥迪开走,那个人从背影上看和楚秀女一模一样,不过通过技侦的鉴定,身高相差4至6公分,从背影放大人物细节又发现了疑点,这个人手上套着指环首饰,而楚秀女上午留下的监控中却没有。   也就是说,天龙大厦是楚秀女最后出现的地方,也是她消失的地方。   “咝……坏了,又是选择了最难查的公众场合……”   简凡凭着记忆一想,知道那里是商业区,商场、店铺、饭店、酒楼以及宾馆一大堆,要在这一片找个目击者恐怕比大海捞针还要难,更何况未必就有目击者。   “是他妈谁呀?既想绑了楚秀女,还不忘让我背上这个黑锅,袁纪兵?……有这么大能耐么?可有这么大能耐,就5%的股份,这不是给别人做嫁衣裳么?”   简凡吸着凉气,边看边想着,那个瘦高瘦高的袁纪兵,如果既绑楚秀女又和自己有仇怨,非此人莫属;作为了最小的股东,好像没有这么个必要这么干。那么是……李婉如?又浮现起那个风姿绰约,一点小不像孩他妈的后娘,可一个妇道人家,要策划这大的绑架,要找敢这么干的绑匪,那不是一般能办到的吧?更何况没有遗嘱,老头一死娘俩直接就成了千万寡妇了,至于冒这么大险么?不像……那是楚喜峰?叔叔占四分之一,理论上他应该和侄女联合起来,以防外人有机可乘,要是他这么干,他也没理由去谋夺剩下的股份,何必呢?那是恒益?恒益这个股东的成份得好好查查……   简凡翻着孟向锐提供的背景资料,一个很陌生的名字:李英如。名字像个妞,不过性别却标着男,粗粗一看是做煤矿机电和五交化的公司,在蛛炭占地方收入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省份,以煤矿周边的企业林立,太原里有一半企业和煤相关,所以像恒益这种企业也不鲜见,翻来覆去都是些企业资质类的东西,没看头。   抬眼看了看墙上的表,整四点了,看了一个多小时了,除了打电话就是一直是梳理这些资料,估计陆胖子和秦队把简凡这个长处也告诉了刁主任,刁主任就希望这个邪人从这些越来越纷杂的资料中找出点什么线索来。   没有,还是什么都没有,简凡和这里的预审员一样眉头开始皱了,嘴唇一会撇着吸气、一会儿又长舒着气,把自己知道的和资料显示的这些股东挨个想了一遍,一点一点地去掉疑点,最终还是归结到了一无所获上。   当然,简凡不着急,磨叽性子又出来了,又开始不厌其烦地从头看、从头想上了,不管哪一件案子,去伪存真的难度都不算小,而这次,恐怕也小不了……   “简凡……简凡……”   “嗯……哦,杨…杨什么?”   “呵呵……杨锋。”   “什么职务,直呼其名太缺礼数了啊。”   “哈哈……得,直接叫杨锋,亲切不是,有发现么?”   “……”简凡摇了摇头,对着不知道时候进门的杨锋笑了笑,这个人能让简凡想起吴镝来,典型的书生气浓,人长得白白净净,即便是耍几下威风也是文雅得紧,不像重案队那帮哥们,一句不对就要问候你家人、三句不过就要拔老拳了。   “慢慢来,要有那么简单,我们也不束手无策了。”杨锋安慰了句,看样神态里有了点笑容,简凡突然怪怪地问:“看来你们有新发现喽。”   “呵呵……猜对了,看电脑编号035微机,D盘,最新汇总里,有个新发现你斟酌一下……根据对楚秀女当天通话记录的排查,楚秀女是当天上午离开不久后接了一个电话,在停车之后的三分钟又拨打了这个手机号码,如果她给你打电话是被迫的话,那么这最后一个电话就可疑了……”   “不可能吧,绑匪不会给你留下这么明显的线索吧?”   “当然不会,但是和楚秀女通话的这部手机,在楚秀女停车后17分钟,又拨出去一个号码,然后就销声匿迹了,估计是卡被毁了……”   “哦,找到了关联人,那有什么价值?”   “你先浏览一遍咱们再讨论,反正绑匪不来电话,咱们也没有什么新线索,不妨讨论一下……”   “哦哟……逮了人物出来啊……”   简凡找到了目录,打开了手机关联号的机主资料,吃惊地叫了一声:“商亚军?……聚众滋事拘役、伤害罪服刑四年零四个月、敲诈勒索缓刑一年,并处罚金12万……嘿哟,这可是久经考验的老同志了啊。”   杨锋也笑了,笑着递给简凡一杯水解释着:“我刚了解了一下,商亚军绰号商大牙,就因为长了俩大板牙的缘故,有过滋事、伤害以及敲诈勒索前科,据四分局提供的资料,此人在南城一片是个小有影响力的大哥,聚盘开赌、收债放水,干得坏事不少……你觉得这个人有可能和此案有关联么?”   照片,服刑中的照片,剃个大光头,嘴合不拢,确实露着俩大板牙,简凡凝视了良久,弱弱地摇摇头:“不像,线给的太明显了。”   “不像,因为太明显?……这之间好像没有因果和逻辑关系吧?”杨锋置疑了一句,眼盯着坐在主任位置上却穿着特警作训服的简凡,那眼神里很玩味,像在说:别把自己当根葱了啊,知道你自己是谁吧?   简凡一笑置之,对于这种学院派出身的警察对于社会的阴暗层次恐怕永远了解到不了骨子里,笑着解释道:“我只能给你几个不能信服的理由,像这种收债放水,聚盘开赌的流氓混混,正因为他们经常违法犯罪,所以对于法律熟知要更甚于普通人,这也导致他们的做人底线比普通人更清晰明了,弄点钱无所谓,可要拿脑袋去换,就划不来了。”   确实无法信服,杨锋表示着几分怀疑,不过刁主任也再三叮嘱对于这位前小警客气点,俩人的位置相差悬殊,倒也没有什么可争执的,杨锋笑了笑,端着水抿了口道:“试试看吧,两个外勤组已经抓捕去了。”   “呵呵……我保证你肯定会失望的。对了,杨锋,我有个要求……”   “您说。”   “给我一组外勤怎么样?”   “干什么?”   “在楚秀女最后出现的地方排查一下,我想总会留下点蛛丝马迹吧?”   “啊?你……你知道那是哪里吗?”   “知道,商业区,人口稠密,没有排查价值。”   “那你还查?”   “和你一样,总要试试呗。”   俩人几句对话,简凡无所谓的态度,而且表现的对此案有点过于积极了,这点就让杨锋更看不懂了,诧异了半晌,盯着简凡看了看,没有答应外勤排查,却是怪怪地问着:“你把剪辑出来的录像全看完了?”   “是啊,看了好几遍。”简凡道。   “那……那个从兴华小区运电视机的画面?你看了?”杨锋怪怪的问,眼里透着几分难以置信。   “哦……这个我猜的你看对不对,在对我三番五审发现疑点越来越大的时候,你们又把前后的监控查了一遍,除了拍下了一个黑影,一个白影上了我的皮卡,一起离开兴华小区的监控,原本怀疑是我和楚秀女,而发现有疑点之后你们又反查,查到了当天17时45份,有标着索尼电子的送货工从67栋往下搬电视机包装箱的画面,对吧?”   简凡说着,手动着,调试着嘴里说的那个画面,画面上也是几秒的剪辑光景,俩个戴帽子的搬运工,穿着OEM的服装,标着日本鬼子的商标,搬着大型壁挂电视的包装箱扔到车上,匆匆离开……想了想说着:“然后你们殷勤地给我安排洗澡换衣服,应该是检测衣服里证物残留吧?……我刚才一直搞不清我是怎么被运走的,看这样,恐怕箱子里装的是我。对不对?”   “呵呵……猜对了。”杨锋笑了,促狭似地笑容,笑着道:“你的衣服里有聚乙烯也就是塑料泡沫的残留,还发现了木纤维,量很少,不过当证据足够了……你不但装在这个箱子里被运出兴华小区,而且路口还拍到了换了箱子,是个木箱拉在皮卡车后……你看到的那辆送货车,我们已经查了,假的,套牌了。”   “王八蛋,亏他妈想得出来,呵呵……还好没要了我的命啊,要了命我都不知道找谁伸冤去。”简凡不怒反笑,傻乐了,不知道被逃过一劫傻乐了,还是被这种匪夷所思的想法逗乐了。乐着的时候杨锋就说出自己的怀疑了:“哎简凡,我就有一点小小的怀疑,你能为我解释一下么?”   “你是说,我其实已经洗脱嫌疑了,看到这个应该勃然大怒是吧?最起码不该这么卖力是不是?”简凡笑着回道。   “嗯,对……和聪明人说话不用费口舌。刁主任一直生怕你有怨言,消极怠工,毕竟我听说你好像……好像和我们市局伍书记关系不错。”杨锋点头称是。   “这个呀,呵呵……天下警察和天下乌鸦道理一样,一般黑,比你们再卑鄙的我都打过交道,比如伍辰光……不过这次我是心甘情愿。你们留我,我巴不得呢。”简凡歪着嘴笑着,有点得意。   “怎么讲?”杨锋奇怪了,有点理解不了这位的笑从何来。   “福兮祸所依,有祸就有福,真找到这个富婆,对你们来说不过是件案子,不过万把块奖金了。而对我来说,万一在强大的警力协助下找到人,那好处可就大了,我还没顾得想怎么宰她一笔呢……呵呵,你知道当警察很郁闷了吧,事主将来真给你十万二十万谢金,你都不敢收,还得口是心非地说:我们是人民警察,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哈哈,满意了吧?别怀疑了,请示一下刁主任,既然用就放手用,得去现场,闭门我可造不出车来。”   简凡斜斜地坐着,斜忒眼看着小人得志一般地哈哈笑着,还是一副嫌疑人的德性,这解释让杨锋有点出乎意料,点点头,说了句你等一会儿。   然后,很郁闷地出去了……   …………   …………   “四点三十七分……注意了啊,以天龙大厦为中心,向左向右行进各五人,你们各自分工,重点询问门童、保安、街边摊点……重点询问昨天上午十一点十二点之间,有没有见过照片上这个妞……任何可疑可能的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都客气点,问仔细点……开始……”   简凡挥着手,民用标识的中巴里,哗拉拉下去了十个人外勤队员,穿着各式各样的普通服装,一俟下车迅速消失在这里的人流中。   巍峨的天龙大厦就在不远处,一看周边的场景又让简凡不由得皱眉头了。商厦,楼宇,一座接一座;人流;男男女女摩肩擦踵。中巴根本开不到地点就停下了,那车流走走停停,比人走得还慢,看这景像,你不得哀叹一句:“咱国家,就是人多呐……”   “哎偶像哥,你咋叹气涅?”左边一声,又是阴魂不散的王坚,一直跟在背后。简凡剜了一眼:“别说话行不行,影响我思路。”   “咦……这有啥思路,这比山坡上找粒羊粪蛋还难。”小特警王坚咧着嘴。   “切,我要是找到了呢……别跟着我啊。”简凡也下车来了,扬长就走,后面的王坚可不理会,奔着下来不离不弃地跟在左右,振振有词地说着:“你嫌疑人,你跑了咋办?主任说了,有情况要随时汇报。”   “有屁情况,你不说了吗?这比找羊粪蛋还难。”简凡学着王坚的口气。   “咦……你不说能找到吗?“王坚又跟上来了,拿简凡的话说事了。   并肩着,消失在如潮的人流中。   走走,停停,看到了进出商厦衣着光鲜的男女,蹲下来,细细地看着,侧着头看着,似乎要透过衣服看穿男人的钱包和女人的裙底风光,小王坚跟着简凡伸脑袋,不过伸了半天,什么都没看到,一愣神,简凡却又起身走了。   再走走,又停下了,却是歪着脑袋对着一栋楼看,王坚随着偶像哥的眼光,却见得是间美丽妆园美容的地方,进进出出些个不怎么美丽的女人,看了足有十几分钟光景,看得王坚都没心劲了简凡还在看,稍一愣神却发现刚才简凡站立的位置没人,赶紧地追、赶紧地找,走了不多远却发现偶像哥盯着电子城的门厅发呆,仔细地看看,却又发现不是电子城,而是标着一溜洋码字的西餐咖啡厅,门前站了个足有一米九高的老外,女的。   “哇,看来偶像哥的口味很生猛哦,和咱看过西方艺术片的有同好……”   王坚捂着嘴笑着,不料简凡回头剜了一眼,没说话继续向前走着,王坚又是不迭地跟上去了。   一个小时过去了,还在走着,走走停停,两侧六公里的街面还没有走完……   两个小时过去了,又重头开始了……   三个小时过去了,还在走着,有点腰酸腿发软的王坚现在知道偶像哥的厉害了,就这逛街的水平超过了街上任何一个娘们……   天黑了,特警们归队上车,不过都不疲惫,平时难得逛一次街,今儿是连玩带逛把天龙大厦周边溜遍了,虽然个个不疲惫,可并没有带回来哪怕一点好消息,简凡挨着个问过都摇头之后,沉思了片刻,又安排着:“重头再来一遍,改换一下方式,询问昨天有没有突然晕倒、发病或者其他原因导致被人搀走、扶走、或者救护车带走的人……嗯,你注意一下街头的监控,凡是监控可以覆盖的位置,可以放弃或者不加盘问,重点询问咖啡厅、餐厅、饮料屋,以及街道两侧监控的死角……吃饭问题自己解决,回去找你们主任报销……就这些,开始……”   这一次,简凡不下车了,看着这帮训练有素的特警们毫无怨言,踢踢踏踏赶羊出圈一般又下了车,上了街道,和渐稀的人群溶为一体,有点讪笑,似乎自己当年也是这个样子,堵在一队的大门口要主动请战上抗洪一线。   讪笑着眼眶里有点酸,那个热血沸腾的年代虽然有点傻,可又是那么的值得怀念,即便是能数出一堆这样那样的不是来,可还是忍不住地怀念。   怀念着,又忍不住想了,安排着王坚:“王坚,通知刁主任,请求刑警、民警和这条路段的巡警协查,反正大家都闲着,死马当活马医吧。”   王坚有点怀疑,不过还是依照偶像哥的安排汇报了刁主任,不多会,陆续闪过了警灯带来了简凡最怀念的这群人,步话里听着对排查对象的要求,巡梭在这几公里的长街上……派出所两辆、刑警队两辆、重案队来支援的一辆,十几个人分散在街头,迅速扩大了排查力量……   又过了一个小时,依然是杳无音讯,偶尔的通话询问,没人知道是谁在指挥着这一频道,只是按部就班地在对讲里汇报:报告指挥车,没有发现……   在这种纠结和线索里煎熬的简凡手抚着前额,像在小憩,王坚本来想说说话,不过怕遭骂没敢吭声,还以为偶像哥逛累了,不过冷不丁听到步话里传来:报告指挥车,青龙电子城边上的玛美雅西餐厅有点情况,请来确认一下……   枯坐着的简凡一跃而起。奔着就下车,一省得好远一段,又回头奔回车上,指挥着:“开车…开车…赶紧去……”   情急之色溢于言表,车发动着加着油门直朝咖啡屋驶去……   时间,指向了二十一时二十九分,王坚揣着对讲看着火急火燎的偶像哥,本想汇报来着,不过又怕是空欢喜一场,别让主任再骂划不来了,想了想,暂没汇报,不多会就看到了夜幕中霓虹闪闪几个大洋字,停靠着一辆派出所的小长安警车,简凡整整有点不伦不类的作训服,大大方方踱步上前,一个片警拦着要问,简凡大拇指朝后一指指挥车,嘴里说着,特警支队反劫中心的,这儿归我指挥,什么情况?   “哦……昨天这儿晕倒了一位客人,女的,不知道是不是……请……”   俩名片警看这位无标识的作训服,带疤的脸,不苟言笑的冷血眼神,果真是传说中的反劫特警,不敢怠慢,手做着请的姿势直把简凡往楼上请。   “我靠……这样也行!?这派出所的也太不长眼了……”   门厅口上,站着的真正特警王坚倒没有搭理了,肚子里悻悻骂了一句,快步跟了上来…… 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55章 瞬息有多变   “嗯……不愧是重案队出身的,现场控制的不错……”   透过车窗,后续赶来的刁主任、杨锋一行下车伊始的感觉如是,霓虹灯灯闪烁在徐徐的夜幕中,能听到MAMAMIA西餐厅传来悠扬的异国音乐,周边看不到警车,看不到成队的警察如临大敌的样子,先前对于保密方面的担忧顿时放下了,带着技侦画像描摹的几位属下径直走向餐厅,边走边问有点怀疑地问着:“杨锋,连咱们的外勤带地方支援的民警、刑警,不到三十个人吧?这么快查出来了?”   “这个人有点邪门,我还真不敢说。”   杨锋快步紧追了两步,和主任并肩前行,弱弱地回复了一句,先前这里按侦察的惯例只是对停车场周边以及沿途的监控作了排查,结果当然是没有什么发现,也没有人会期待在这种商业闹市区还会留下的什么蛛丝马迹,毫无例外地都同意放弃。   可恰恰在放弃的地方找到线索,这就让刁主任觉得有点尴尬了,踱步到了餐厅门口,有点怪怪地回头看看天龙大厦停车场的位置,虽然看不到,可拐出行面就是,相距不到一千米。   “不是邪门,是很邪门。”   刁主任如是说道,门口迎着的王坚带着刁主任一行五人直上了餐厅二层顶头的包间里,推门而入那位邪门的人正闲坐着品着咖啡,和一位胖胖的中年男人聊兴正浓,旁边还坐着三个服务员装束的人,一俟主任一行进来,相互介绍着这是餐厅经理、这是我们领导,往常一俟警察上门,这做生意的都是一张苦瓜脸,可今儿好像不同,胖老板热情的厉害也客气得过份,直唤着服务员给领导端咖啡。刁主任心思自然是不在这上面,一问案情,简凡笑着一指仨服务员道:   “基本确认,就等你们来录口供作画像描摹了……昨天十一点到十一点半之间,确实有一个女客人到此就餐进入二楼206包间之后晕倒,被一男一女俩人搀扶着下楼,上了一辆子弹头轿车离开,楼层的服务员记得很清楚,光点了没吃全额付款了还多给了一百块小费。吧台服务员也目击到了……记得最清的是这个,还帮着俩人搀了几步,七个服务员,都目击这一场景,这三个人能认出来楚秀女……开始吧……”   大致一介绍,刁主任机械地指挥着同来的录口供,做特征描摹,对着恢复的楚秀女当天的穿着以及面部特征,或许是过于出众的缘故,一男两女三个服务员果真是很直接指出来就是此人,两个成像描摹的技侦人员诱导着仨人回忆着细节,做着涉案俩人的描摹,杨锋的反应也很迅速,从PDA上查询着道路信息,寻找着可能的出口,把信息汇总回反劫中心,按着时间段查询对照着经过的车辆,一切按部就班地进入了程序。   这个过程就有点繁琐了,简凡可插不上手了,背着手踱着步,背后跟着那小尾巴王坚,出了门和笑吟吟的老板打着招呼,准备先回车上了,刚出了门背后有人喊着,是刁主任和杨锋也跟下来了,边走边把王坚安排着上大队的中巴,拉着简凡上主任的那辆越野车,看样俩人的狐疑很重,杨锋追问着:“简凡……这,你是怎么查到这儿的?”   “你不是还认为我有嫌疑吧?”简凡回头瞧着,站定了,刁主任笑着:“不是不是……我们谢都来不及呢,就是有点奇怪而已。”   “再牛逼的魔术拆穿了可都一钱不值了啊,你们听了会很失望的。真想听啊。”简凡笑着问,卖关子。   “嗯,想听……说说……”刁主任兴致来了,反正上面的描摹还得一大会儿呢。   “我用排除法啊,很简单的……第一点,你们看一下天龙商厦前后六公里的商业街,虽然是琳琅满目,吃喝用度服装电器什么都不缺,可能吸引楚秀女来的地方不是很多,楚秀女父亲新丧几日,在这种情况下我想她不至于有心情逛街做美容吧?还有关键的一点,楚家虽然走下坡路,可好歹也算个亿万富家了,这女人用的都是奢侈品,咱们普通人在这里看到的千把块几千的衣服还真就不在她眼里,那么这样的话,是不是商业街楚秀女能来的地方就屈指可数喽?”   简凡侃侃说了个理由,一听一对照,刁主任和杨锋不约而同的点点头,感觉思路开始豁然开朗,如果有目标、有目的地排查,那就容易多了。   “第二个更简单。”简凡笑着继续忽悠道:“这些天楚秀女深居简出,在来这儿之前之后都有一个电话,虽然有时候事情不能想得太简单了,可也不能把它想得有多难……我想她突然出来,突然来到这儿,应该有人给了她一个不得不来这儿的理由,其实就可以把它看做是一个约会,比如我一个小时前约杨锋,电话一打,喂杨锋,来天龙商厦这儿咱们边吃边商量个事,聊了几句约定了,用了三分钟……杨锋一个小时后来了,拨我的电话说着:我到了,在哪儿呢,噢,看到了……然后挂了电话,来了就,所以第二个电话更短……所以约定的地方,应该离停车的位置,不算很远……呐,就找到这儿了……”   简凡两手一摊,俱是市井爷们的口吻,听得俩位反劫特警大眼瞪小眼,敢情这就是吃顿饭喝杯酒那么简单一般,可偏偏从这么简单的叙述和经过里,还挑不出毛病来。杨锋先是迷茫,尔后被简凡的例子听得一笑说着:“这…这么简单?”   “那你怎么知道找晕倒被搀走的人呢?”刁主任愣神问着,邪性了。   “呵呵……从闹市中众目睽睽之下把人带走,肯定要用特殊的手段,总不能明目张胆地抢人吧?我想了很多,首先他们需要解决的就是控制人质的意识,比如广东公0安通报的迷魂党、飞针党还有砍手党,都是利用麻醉在作案,我就想他们收拾楚秀女应该和收拾我的手法差不离,即便不是麻醉也是制造一个其他的意外,就像运走我一样,顺理成章,大摇大摆而且不引起别人注意,这么说的话,让她自动晕倒或者犯病怎么着,当然是最好的选择了……呐,就是这样,要不是这片的民警随意问到了西餐屋,咱们就错过了,再过两天问他们没准都记不得了。”   简凡笑着靠到了车门上,看着刁主任、杨锋脸上的惊讶和狐疑得到了这个合理的解释之后慢慢回复到了正常,一切想通顺了就像揭秘地小小伎俩一样,感觉还是:很简单。   半晌,刁主任清醒过来,电话响着,摸着手机闪过了一旁接电话,主任一转身,杨锋几分赞许地看着简凡竖了一个大拇指,很诚恳。   “什么意思?”简凡吊儿郎当孰无正经之色。   “佩服……”杨锋吐了俩字。   “得了呗,我在这街上转悠了五个小时才整明白,不值一提啊。”简凡说着,看着面前这个不无几分谦虚之色的杨锋,倒也蛮喜欢的,又忽悠着:“不过我接受你佩服啊,总比把我当嫌疑人强点,哎杨锋,我觉得你应该也想到了不少吧,说说,让刁主任也听听,别韬光养晦了,再养可没有升职机会了啊,给你个窗纱擦屁股露一手的机会。”   刁主任扣了电话,难得地一脸笑意看着俩年青地人,论资历恐怕杨锋比简凡要差远了,不过论学历简凡可没法和这位刑事侦察专业毕业的高材生相比,风头都被简凡抢走了,此时一听简凡忽悠,也不由得凑热闹上来了:“说说,你要真提不出一点见解了,别怪我给你穿小鞋啊。”   现在倒成了一上司一外人联合挤兑自家人了,不过挤兑得让杨锋觉得舒服,给了个莫大面子一般地舒服,就听杨锋斟酌了片刻说着:“之前咱们中心放弃对这里的排查是出于时间紧迫和警力不足的综合考虑,我认为是正确的,而嫌疑人也恰恰利用了我们这个思维盲点,联合他们在兴华小区的所作所为,我想此人的反侦察意识很强,甚至可有前科的可能性比较大;而且敢闹市区和高档小区作案,堂而皇之地带走人,足见此人的自负,根本没有把公0安放在眼里;再有一点,从经济因素的考虑,光现在动用的人员,诱的一个,实施作案的两到三个,出现的嫌疑车辆两辆,策划和组织这个案子,所耗费的人力、物力、财力也不少了……这点也证明了简凡先前的推测,肯定不是个随机或者流窜绑架案,应该有组织有预谋而且有黑金支持的案子,怎么看也不像个穷极了绑票勒索的主。”   刁主任频频点头,越来越倾向于这个观点,听完了,没吱声,还等着简凡点评似的,不料简凡也依法施之,竖了一个大的拇指吐了俩字:“佩服。”   “呵呵……吹捧完了,该干正事了,商亚军带回支队了,你们俩坐我的车回去,老孟正等着,看看这家伙身上有没有疑点……两个小时后汇总情况……”   刁主任说着,叫着司机,自己返身回了餐厅,估计是心里焦虑着描摹和车辆追查的进展,边走边拨电话。杨锋笑着看着简凡一眼,做了个请的姿势,上了车,返回支队。   “简凡,我现在也考虑商亚军这里我们恐怕不会有什么收获了,这条线也确实太明了。”   行进的警车里,杨锋弱弱地征询了句。   “既然已经抓回来了,就得想法子用上,要不还坠了商大牙威名了不是?”   “怎么用?”   “先审审吧,我还没想好,不过绑匪既然把祸水往他身上引,总该有点理由吧?”   “你越说我越迷糊了,这理由对案子有帮助么?这可是出了名的烂人。”   “呵呵……我还怕他不够烂呢,聪明人经常干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那蠢事,说不定这个烂人能当块大石头砸人脑袋。”   一路神神叨叨,惯于逻辑思维的杨锋无法从只言片语理解简凡这号市井长大的发散型思维方式,只不过对于这位如此简简单单挖出线索来的行径,再也没有小觑之意了……   …………   …………   商大牙这个绰号果真名副其实,监控屏幕上简凡看着这人的长相就乐了,披散着头发有点楚狂士赵猛人的味道,一脸胡茬、两颗暴牙、三角眼满是凶光、远看四肢发达,近瞧五官不正,全身散发着造物主的创意。俩人刚刚回来孟向锐就介绍着,这家伙可不算老实,外勤组摸了四五个地方最后在小官庄一赌场才把这货摁倒,捎带着抓了一窝推牌九的赌徒,收获不小,赌资收了十二万。   简凡可没有预审资格,看着杨锋和孟向锐进了预审室,自已个就坐到会议室里,观察着这次预审,甚至于可以想到这种秀才警和流氓PK的可乐场景。   场景开始了……   “商亚军,抬起头来,知道为什么抓你吗?”杨锋开始了。   “不知道。”商大牙在摇头。   “知道这什么地方吗?”   “不知道。”   “商亚军,你自己有多少案底你自己清楚啊,你干了些什么我们也了解,抵赖和隐瞒对你没有任何好处,你想清楚了啊。”孟向锐那老一套来了,绵里带针刺激着。   不过用错地方了,商大牙这家伙扬长不理地听着,吸溜着鼻子,一吸连嘴一起歪了,然后呸地地上吐了一口浓痰,看得屏幕上杨锋和孟向锐略略露着不悦之色,简凡心里笑着,没戏了,这流氓在表达自己心里强烈的鄙视呢。   “昨天上午十一点到十二点之间,你在什么地方?”   “睡觉。”   “睡觉?谁能证明?”   “小兰。”   “小兰是谁?”   “一小姐,南城宝丽莱洗浴中心的,你们一问就知道……不算嫖娼啊,我们老相好了,睡都不付钱……”   “把名字、地址、联系方式详细说出来,我们要查证。”   杨锋有点厌恶地看着,而商大牙见问到这个,应该不是自己的涉案,在这点上可没什么隐瞒,这边消息传着,估计外勤里就要开始查证的了。   “昨天十一点二十七分,你接一个电话,是谁打来的。”孟向锐持着商大牙的手机举着示意,追问着:“你的手机以及通话记录我们已经排查到了,通话时间是不到十秒,说得什么内容?”   “那么多电话我哪记得?你这不难为我么?”商大牙一听,愣了。   “你想好啊,商亚军,配合我们调查,查清你的案情对你只有好处,非逼着我们对上手段是不?就你拒捕判你个拘役都没问题。”杨锋恐吓着。   “等等……我想想,十一点半那会,老子……噢,我刚起床穿裤子……对,是有个电话……”商大牙咬着指头,一指终于想起来。   “什么内容,谁打来的。”杨锋追问着,压抑着心里霎时升起来的喜悦。   不料商大牙一句话如冷水泼来:“打错了。”   “什么?打错了。”孟向锐被这个结果听得哭笑不得。   “是啊,打错了,他说你是那谁的小舅子么?哎我一听火了,这不拐着弯骂人日我姐么?我当时就火了,我说你妈你谁呀,砍你个王八蛋……嘿,那王八蛋还真骂上我了,骂我什么来着,拔哥们这俩颗大牙,我操……这还行?我又骂了句什么来着,这小王八蛋居然关机了,真他妈孙子……”   商大牙侃侃解释着,那睥睨一切,恨不得将对方砍成十八段的德性,说得是手舞足蹈,听得简凡胳膊支着脸在嘿嘿直乐,这人要和唐大头站一块才像一对兄弟。可预审里这俩位脸色就不那么好看了,听得这杂七杂八的市井粗话,杨锋拍着桌子示意安静,听不下去了。   俩预审互视了一眼,点点头,看着被这事气得兀自咂吧嘴的商大牙,孟向锐抽着楚秀女的照片一亮,认识么?   这也预审里的一个小伎俩,不管嫌疑人说什么,预审可以从突如其来的事件中观察嫌疑人的表情、动作,并籍此来推断嫌疑人的心理变化,毕竟把人质照片一亮,如果真涉案的话,最起码会有点细微的表情差异。   差异倒是有,只不过差得太远了,商大牙三角眼瞪成了等边三角,手指不自然地放到了嘴唇边,下嘴唇耷拉着,眼里不用说,放着淫光,等孟向锐收回了照片,才恋恋不舍地坐好喽,摇摇头,很失落地说着:“不认识。”   “你看清楚了,真不认识。”杨锋追问着,不过心里觉得这货恐怕真不知情。   “真不认识……哎我说俩位警爷,不是哪儿的小姐被杀了,找哥们头上了吧?这么水灵的娘们,要上过肯定忘不了?见过都忘不了,不信你问问我兄弟们,王八蛋才见过……咱哥们自从服刑出来,早脱胎换骨成良好市民了啊,不能什么屎盆子都往咱脑袋上扣吧……”   商大牙嘴合不拢,一说话唾沫飞溅,不但交待,还超额交待了一番捎带辩白自己的词,说得是唾沫星子横飞,俩预审下意识地躲、躲、躲……干脆起身不审了,撂了句,再好想想,还有什么问题没交待……一句冷言冷语,把这货撂在询问室里关着不理会了。   …………   …………   两个小时连审了三次,说辞差不多,而且外勤找到了这位花名小兰的小姐,证实了商大牙的话,还别说,连骂人那几句也说得清清楚楚,俩人当时一夜缠绵正自心旷神怡着冷不丁发生了这事,估计都记忆深刻。   MAMAMIA西餐屋的描摹出来了,扶走楚秀女的俩人,一位是中等个子,相貌平平的男人,没有什么很鲜明的特征,服务员回忆这个穿着西装,提前来订的包间,和人来人往的餐厅过往的食客没什么大的差别,要指望这些每天迎来送往的服务员记住更多细节明显是不可能的。   而另一位就有说道了,简凡尚且怀疑着第二位女人和在兴华自己粗粗瞥过一眼的应该是同一人,可描摹的差异就大了,画像上是卷发波浪式的女人,五官有点像,可发型变化太大,一时间让简凡看着画像都说不准了。   不论是人工描摹还是警星TKK的成像设备,一直是作为刑侦的辅助手段使用的,因为这种方式受目击者的认知、感官以及其他外界因素的影响较大,虽然有时候能显出奇效来,可大多数时候的差异也是蛮大的。   比如现在这种情况,谁也不敢把侦破重心用在查找描摹的嫌疑人画像上,如果万一差异太大,那可就南辕北辙了。   会议室里,刁主任在本子上写着什么梳理着已知线索,被商大牙搞得有点气愤兼郁闷的杨锋和孟向锐一时还没有回过神来,外勤各组已经休息,只待命令一来马上开拔,不过指挥者下命令的就发愁了,特别是监控追踪到子弹头轿车出了东站路出城之后就发愁了,过了不久查到这辆车用的也是假牌照,就更发愁了,虽然查到了案发现场,可露出来的几条线索,又断了……   “怎么样?都说说……绑匪七点、午时十三点来过两次电话,除了索要赎金之外没有说别的,估计今晚上咱们是没休息时间了……星月别墅区咱们的人在守着等电话,四组正在全力追查子弹头轿车和另一辆送货车的下落,不过我估计难度不小,时间也会很长,咱们都别坐着,大家想想,哪儿还可能有绑匪留下的纰漏……”   深深褶子锁在几个人的额头,刁主任忧心忡忡地说着,不时地看着时间,已经接近零点了,一天过去了,离交赎金时间还有三十多个时,后天的凌晨七时,就是这个案子的大限,而这时候还是一无所获,或者说收获有点微不足道。   杨锋、孟向锐,不由地把眼光投向来对面一个人坐在刁主任下首的简凡,很镇静、笃定、一副处变不惊的态势,赞赏么?肯定不,人家是个局外人,破得了破不了这案子,都无所谓,当然是这种无所谓的态度喽。   半晌无语,刁主任点将了:“简凡,你来说说……冲你今晚找到案发现场,你在这里就是权威了。”   仨人一笑,简凡倒不好意思了,笑着摆摆手谦虚着:“那是因为我了解人质而已,没什么稀奇的。刁主任,我想提个小小的要求。”   “说嘛,还客气什么。”   “现在总能给我和外界联络的权力了吧?我保证不透露案情啊,我这又有生意、又有爹妈、还有女朋友,总得安置声吧。”   “哟,把这事忘了,一会散会让王坚把你的手机还给你,已经充好电了,放心吧,即便你现在想回家也没问题。怎么样?用人不疑我们还是做得到的。”   “呵呵……说得我都不好意思走了。那谢谢了啊。”   简凡笑着,好似根本没有发生过以前的诸多嫌疑和不快的事,笑着指摘着:“其实我们已经知道的很多了。嫌疑人的作案手法、行为特征以及从很多细节里反映出来的他的习惯。有很强的反侦察意识,有一定的经济实力、不排除有涉黑的可能,因为普通人找不到这么多敢动手绑架的,而如果是普通劫匪的话,又不可能设计这么复杂和精巧……我觉得现在我们已经有足够多的细节来梳理这个案子的发生和发展。”   渐渐地,被这个前警察的话吸引住了,三双目光若有所思地倾听着此人偶而会夹个动作的说话,听着这人解释着细节的发展,也是推测……   “这个案发现场我原本怀疑是在街头巷边不为人注意的地方下得手,可实际还是出乎意料了,居然是直接诱到了西餐屋里动的手……那么大家想想,MAMAMIA西餐厅虽然不大,可正宗意大利西餐在中产里还是蛮有名气的,我做餐饮生意对这个很了解,这儿吃饭一碗板面四十八、一份烤牛肉一百多,就俩人吃饭没有大几百出不来,来这儿的,大部分是都是收入偏高的中产,地方大家见过了,装修条件很上档次,也很有异国情调……大家想想,为什么要选择这儿作案?就为了诱进包间掩人耳目?”   简凡笑着看着仨人,反应最快的杨锋一拍前额:“你是说,熟人作案?”   “对呀,打电话诱这儿,再绑走……也不对呀?那熟人岂不是暴露了?”刁主任一闪灵光,又否定了。   “还有一点大家注意到没有,楚秀女给我打电话说她在家,而她根本不在家。”简凡诱导着。   “哦……对对对,这个熟人,或者不算熟而楚秀女认识,他给了楚秀女一个不得不来的理由,然后此人并不在餐厅,仅仅是为了用这个理由把楚秀女诱到作案地点,对吧?”杨锋分析着。   “应该是这样,电话号码登记身份证是假的,楚秀女只要不开口,我们就无从知道这个人是谁,或者即便开了口,他也可以抵赖,就一个电话而已,和他有什么关系呢?”简凡补充道。   “那你的意思是?”刁主任听得越来越难,直接问上了。   “我建议现在把侦破重心转到楚秀女以及新世界的内部,所有股东以及和新世界来往密切的人,加上楚秀女身份的朋友,或者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人,查一查谁有可能把楚秀女约到那个地方……这一点我建议找我们食尚的一个人,叫张芸,先前一直是楚秀女的助理,和她谈谈说不定有什么收获,而且这个人,能不能给我。”简凡说着,指到了屏幕上还关着的商大牙。   “你要他?干什么?”刁主任不解。   “放了,送他个人情。这么个烂人迟早要放,关着也不起什么作用,既然有人把火引到他身上,没准他自己能想起点什么来,不过他即便知道是谁,也不会和警察合作的。我不是警察,我有办法让他合作。”   “那好吧……新线索出来之前,暂且这样吧,杨锋,你和老孟把新世界股东以及楚秀女的社会关系梳理一下……简凡,人交给你了,需要出去的话,让王坚给你开车……”   利索着安排着,各自忙去了,刁主任回头看了一眼精神倍儿好,一点也不着急的简凡,却是无暇说话了,径自下技侦室追问进度去了。   电话,送来了,王坚揉着惺忪的眼睛发着牢骚送来了,简凡接过手机第一个电话拨的是个熟悉的号码:   “喂,老唐,哟,没睡呀?床上运动着呢……哈哈……问你什么呢?南城有个大痞子商大牙,你认识不?开盘设赌收烂债的,你同行……”   …………   …………   “嘭”声门再开的时候,简凡进了询问室,把正点瞌睡的商大牙吓了一跳,一个激灵瞪起眼来了,简凡坐到了对面挑着眉毛问着:“老商,认识我吗?”   商大牙一愣,仔细盯盯简凡,半天才确认:“不认识。”   “噢,我也不认识你,呵呵……”简凡坐着逗了句,商大牙有被人玩了一把的感觉,撇撇嘴唇,不屑一顾的样子。   “怎么样,想不想交待?”简凡吊儿郎当问。   “我交待什么呀?我没犯事,你们乱抓人呢?咱是守法市民。”商大牙不屑一顾答。   “哟,你要守法,外面的非法和不守法的,那可就多喽。”简凡道了句,气得商大牙翻白眼,脏话好歹没出口,可眼神里俱是鄙视,简凡也不当回事,继续问着:“不交待算了,反正你的烂事也多,忙不过来,那我问你,想出去么?”   “哟,这位警爷,拿我逗乐子玩呢?”商大牙吓了一跳,以为警察耍阴招了。   “看看……你自己心里有鬼,知道自己进来就出不去了是吧?是不是刚才在想,哎我他妈到底哪件事犯了?是不是干得不少,揣不准呀?”简凡摆了一道,谑笑着逗着。   商大牙不吭声了,不敢乱说话了,三角眼瞪着心里暗揣着:这丫面前这位真够损的,猜到老子心里的小九九了。   半晌没敢吭声,简凡也暗笑了,这货估计和唐大头那德性差不离,一身事抹都抹不清。笑着打破了沉默:“哎老商,还没回答我呢,想不想出去。”   “想啊,王八蛋才不想……”商大牙正面回答了,说着很不相信地问简凡:“这么警爷,您在这儿说话算数么?不是玩我吧?……咱没啥交情呀,那个那个,要不,我出去咱那个……”   商大牙隐隐晦晦说着,暗示着,咱哥们之间的出去好说,这不用说是要给点好处了,简凡知道刁主任在看着,摆摆手打断了,笑着道:“噢,咱们没交情,可我有个兄弟认识你。”   “谁?”   “唐大头,认识么?”   “不认识,听说过,不被人扔河里喂王八了么?”   “呵呵,他可比王八命大多了,活得结实呢。”   “哎不对呀,我和唐大头没啥交情呀?”   “哎,他对你仰慕已久啊。”   简凡终于把话题绕过来了,要攀交情只有这同类能攀,你要是警察,恐怕没有交情可攀了,就听简凡胡诌着:“你的情况我问了问唐大头,他说呀,你大牙兄弟赌品绝对是这个,童叟无欺,做人呀,那是豪爽加义气,赌品人品都这么好,怎么可能干绑架杀人的事呢,肯定是有人陷害你……”   “那是……道上混就得有点义气……啊?杀人、绑架,我操,哪个王八蛋黑老子了。”商大牙被捧得一喜,跟着又一怒,跟着又是惊讶和怀疑不知道简凡是不是在蒙人,表情端得是丰富之极。   立见分晓,简凡一起身,说着:“得……走,相约不如偶遇,送你一程,别说我不够意思啊,车都给你备好了。”   说着拉着商大牙起身,这货是个横主,被特警铐上了,眼见着简凡真的开了铐子,揽着肩,商大牙有点不相信,有点怀疑、有点战战兢兢地跟着简凡,出了询问室,又出了支队大楼,看着荷枪实弹的岗哨商大牙不由地打个了趔趄,生怕自己挨了黑枪似的。   战战兢兢直出到大门口,车停在门口,唐大头抱着拳嘿嘿乐着攀交情,这下才把商大牙搞得惊喜交加,差点就要来个纳头便拜了,简凡请着商大牙上了车,敲着车窗开着安慰着:“……放心,聚赌的事哥们给你了了,不会有人找你茬了……不过有一点啊我得提醒商大哥您,您得注意点,您是不是惹谁了,要不人家绑架杀人的主,干嘛还给你打个电话,这不摆明了往死里整您吗?”   “妈的,我想想,找着非扒了王八蛋的皮……”商大牙一提这茬,恶相毕露。   “对了,商大哥,给你打电话的人,是哪儿口音,找着我一准通知您。”简凡诱着。   “就咱这儿人,说话带着奶逑,一听就是太原生的土鳖。”商大牙说道。   “那您要是有发现了,一准告诉我啊,一来帮帮兄弟我破这个案子,二来,您的事就是我的事,这口恶气我帮你出,整死他个奶逑……是吧?”简凡煽风点火着,唐大头咧着嘴在笑。   “放心吧……自己人,我知道你的意思……”商大牙很上路,拍着胸脯。   这下,简凡乐了,招着手殷勤安排着唐大头把人一定要送到家,眼见着车启动了才往支队里返,车走了不远,又听到了商大牙那破锣嗓子在深情的呼唤着:   “兄弟呐,您叫啥来着……一定到小官庄来找我,哥不谢你过意不去啊……”   车声淹没了声音,车影已杳,简凡被这人的真情露白逗乐了,直笑着进了支队大楼,灯光通明的楼里,估计这是一个不眠之夜,或者说,是很多人的不眠之夜了…… 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56章 辗转夜难眠   一遍、两遍、三遍……   直到不住地揉眼滴闪亮眼液,外勤虽然辛苦,但长时间坐到电脑屏幕前人困眼乏的内勤也不轻松,把案发现场以及人质住所涉及到的数段监控录像反复地看过无数遍之后,还停留在原地踏步的位置,杨锋负责技侦这一片,相关人员的资料容易查,但要从中找到关联就难了,坐在技侦的大通间里,耳听着呜呜作响的设备,眼观着屏幕和一干技术员,随着时间越来越长也显得有点焦灼了。   凌晨一点的时候,简凡请缨和老孟再查楚秀女兴华小区的住所,看看时间已经三点了,两个小时没有什么消息,几次想打电话都按捺住了冲动,一方面不想打扰这两位的思路,另一方面也有那么点私心。   什么私心呢,估计是想独立查出点线索的私心吧。反劫中心成立伊始,市局的设想是把刑侦的精英力量和特警支队的外勤抓捕力量合二为一,共同对付越来越多发而且事发敏感和较难处置的绑架、劫持案件,面前这些,不是哪个刑侦大队的业务骨干就是专业院校出来的高材生,而自己因为出国交流镀了层金勉为其难的走到了众人的前面,在这个特殊的集体里,向来是只看结果不看过程,已经命名为九三零绑架案案发已经20多个小时了,唯一一个像样的线索居然还是嫌疑人找出来的,这一点,就有点让这位号称反劫部门翘楚的杨锋多少有那么点耿耿于怀了。   草莽斗力、书生斗气,诚然如此,被案子和这面子两个层面的心理因素记挂着,一个技侦大通间里,就剩下的杨锋两眼炯炯有神,不时地梳理着线索,观察着队友,期待着有什么发现……   “杨头……你来看这个……我怎么觉得这车有点不对劲……”   05号机技侦喊着,一位戴深度近视眼的小伙。杨锋一愣快步到了电脑前,一干没有发现的队员都凑上来了。   “哪儿不对?”   杨锋没看出来,银灰色的子弹头,作案车辆,早已经看过了无数遍了,已经成了杨锋心里的怨念,一看着就犯病。   “您看……我们一直是放慢动作试图从车身、驾驶员、副驾上找到端倪……”05号技侦解释着,杨锋诧异地听着:“有什么不对呀?”   是没什么不对,都有点诧异,有时候一件案子最终的侦破就是源于个细微的小节,或者半个指纹、或者一滴血一份DNA样本、或者一次不经意的目击,更或者像监控上拍到哪怕是半张脸,很稀罕的这辆车从天龙商厦离开之后,反查了十二个交通监控,居然都没有拍到完整的图像,不是被遮阳盖恰恰挡住,就是车身有意逆对着摄像头,更离谱的拍到下半部的脸,一放大才发现,居然还捂了半高领秋衣,又给挡死了。   “你们看……我们换一种方式回放,用正常的速度而不用慢镜头……”   05号技侦解释着,双手一离一放,屏幕按正常的行进速度开始了,于是都看出奇怪在什么地方了,这车辆子弹头像一条滑溜的泥鳅,在车流里左窜右钻丝毫不滞,车开得行云流水,要是再快放点,差不多赶上特技了,一看,有人提高着声音嗯嗯奇怪了两声。那位技侦接着下一段边放边说着,还有更邪的……一放,果真如此,过一个十字路口,绿灯已灭、黄灯已亮而红灯未着的时候,车流缓缓一停,谁可知这辆子弹头不减反而提速,红灯闪的一瞬间像离弦的箭一样窜过了路面,堪堪避开了左右两侧的车流……   对,换一个角度看,杨锋看着眼睛越来越亮,越来越觉得有什么东西自己差那么一点点就抓住了。05号技侦解释着:“我无聊中正常放了一遍,一下子觉得这辆和普通车不一样,像玩命速递里的那光头佬……你们别笑啊,就这开法,没有三打五年实践经验出不来,你们到特警队里找个这么开车的……”   没事的时候喜欢看欧美大片是年青的共同爱好,谁让国产片实在不怎么地呢,不过能从录像上想到大片把众人可逗笑了,虽然奇怪,可没觉得这其中有什么可查的,林子大了什么鸟人都有,别说玩钱、玩车,玩命的现在都不缺。杨锋没有从众,托着腮沉思了一会儿迸了句:“你是说,这是个玩家?”   “说不准,不过这车开得也忒好了。”技侦员感叹道。   “嗯,有创意,就这么查……算一个全新的发现。”杨锋赞了个。这一赞好容易有说话机会,几个技侦说着开锅了。   “哎杨头,我们可都忙了半夜了,就表扬小章一个人啊?”   “呵呵……小章你傻乐什么呢?就这水平的人,根本不屑办驾照去,不信咱们打个赌。你这是给杨头出难题呢。”   “他也没法办呀,假牌假车作案,他们怕谁呀,大不了弃车溜了,干这么利索,还没准跟了人质多长时候才下手呢,绝对是个老炮。”   “要不咱们剪辑一下,当个大片看看。”   “……”   杨锋刚坐到位置,听着一干技侦的扯淡,触电一般站起来:“你……刚才说什么?”   那位发牢骚的赶紧说了句对不起,不过杨锋追问的那一句是“还没准跟了人质多长时候才下手呢”,一俟问出这句来,杨锋有点醍醐灌顶地拍着脑门,跟着又大喜过望地拍拍手:“同志们……静一静,因为时间紧任务重,我们有选择的剪辑了案发当天的录像,既然有了剪辑说不定就漏掉了关键部分,刚才小章发现的这个疑点……人可以伪装但是他的行为习惯没法伪装,比如咱们出去一挺胸一抬腿,明眼人一眼就看出你们是警察来,那特警更容易认,遇袭时候下意识的都是摸枪动作……长期积累地习惯没有那么容易改,比如这个人的车技就很招眼,作案都这么嚣张,那么平时肯定少不了卖弄……这样,扩大搜索范围,时间向前再推两天、不,四天……全部正常速度播放,找有没有跟踪人质的车辆,有没有这种行为怪异的车出现在我们的视野里……说不定这就是本案的突破口!”   思维的火花一闪,速度起了质的飞跃,重重的一擂拳,啪声作响,电脑键盘劈里叭拉敲响着,几个画面调拨的图像开始走马灯似的过眼观着了。   十分钟过去了,二号机有人喊着:“耶,还真有……看这个动作,我靠,传说中的漂移吧?”   杨锋一凑一回放,果见得一辆“嘎”然刹着,四轮轮齐齐地打滑,溜进了恰好一辆宽的停车位,看得人是瞠目结舌,不过更瞠目结舌的是下来的居然是穿着破洞牛仔裤的一妞,气得杨锋直训斥了这个小年青一句。   十五分钟过去,四号机喊上了:“杨头……这儿,我这儿……奥迪车后头你看这辆雪铁龙,连钻了几条街跟踪……看这个停车姿势,整个倒着找停车位……”   “九月二十七号,这是人质去哪儿?”   “漳电大厦。”   “好,拍这辆车……车号,驾驶员,能挖多少挖多少……”   不一会,雪铁龙、宝莱、飞渡、本田甚至还有几辆普桑的照片徐徐从彩喷里喷吐出来,一溜照片摆着,有三辆车上拍到驾驶员影像很相似,又这种没有犯案的情况,没有必要伪装,这分别是案发前两天、三天的,更不需要伪装,杨锋突然想通了其中的某些关节,兴奋得擂着桌指着有点模糊的照片:“错不了,应该就是他。”   “那个,杨头……这不可能吧?”   “这三个监控照片上的驾驶员虽然相似,可你看,一辆本田、一辆飞渡,还有一辆居然是桑塔纳,再加上作案的子弹头车,作个案至于换这么多辆车么?何况那时候他没作案。什么人有这么多车?”   “呵呵……如果这个嫌疑人能解释得清这几次巧合,我这警察就白当了……你不是问什么人吗?我可以给你数好几种来,比如车友俱乐部的,有机会接触不同的车辆;比如租车公司的,想开什么车都有?还有……修理厂的,二手市场的,而且我敢保证,这几个牌照绝对是真的,这回他没跑了。”   “对呀?……牛逼,不愧是我们杨头。”   一干技侦一听,也想通这其中的关窍了,乐了,安排着继续排查,进一步深入细致地挖掘这些车主的信息,恢复抓拍的嫌疑人照片比对,准备着天亮后让餐厅服务员辨认,一番安排妥当,杨锋霎时觉得柳暗花明般地志得意满,自顾自喃喃地说着:“呵呵……简凡说得对啊,太简单了……”   对,简凡和老孟怎么样了?杨锋一激灵拿起手机准备问问,想了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原因,又把手机搁下了……   …………   …………   简凡此时此刻在背着手站在兴华小区那栋被袭的住所里,看着琳琅满目的酒柜发愣,柜门开了,高脚杯不同颜色的有若干套,而柜上,手榴弹般地杵了十几瓶各色的洋酒,以简凡这土长土长的大厨,还真认不出这东西的来路。   楼下就有特警驻守着,和老孟在这里已经熬了三个多小时了,客厅、卧室、盥洗室、卫生间、厨房挨个看过了一遍又一遍,简凡找得很细,不过什么也没找着,特别是在书房里翻腾了半天,虽然收集一摞资料,可还是能看到他脸上的失望之色。   这不,又是酒柜前露着一脸失望,老孟轻手轻脚走上了,瞅着空问着:“简凡,发现什么了。”   简凡摇摇头,叹着气指着柜子说道:“常用的杯子只有一个……其他的都摆设,估计楚秀女这些天心不干上,除了这个杯子其他的都没有移动过……这说明呀,这些天除了她,可能根本没有什么来过,或者说,我们想找的目标没有来过。”   “什么目标?”老孟问着,穿着秋装夹克的老孟,像个饱经风霜,一辈子没看拨的机关小职员,脸上什么时候都很审慎。   “孟大,你想啊,把一个妞约到那种又贵又浪漫又有品位的地方,会是什么人?”简凡突来一问。老孟眉头照例结住了,简凡也知道俩人的代沟不小,你就说泡妞这半拉老头估计都听不懂,笑着道:“相好呀,法律字眼叫不正当男女关系,咱们俗称姘头……”   “哈哈……你呀你呀……”   老孟笑着指头点点简凡,像是对个顽皮的年青人无语了。简凡也嘿嘿傻乐着,反正推测是一切皆有可能,也不排除这种可能的存在不是。   电话响了,老孟接着电话开着门,说了句人来了,下楼迎着,简凡知道是特警们半夜去请的人来了,弱弱地坐到沙发上等着,对于楚秀女,能找到直接和相关的人,除了张芸,实在想不出第二个人来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是张芸,那每每都急匆匆的高跟鞋声音,也成了她的行为语言,听到了老孟一路估计是讲抱歉的话,刚刚进门的时候,听着脚步声在自己身后响着,简凡促狭似地一回头,虎着脸问着:“认识我吗?”   “啊?……”张芸连惊带吓,惊得直指着简凡:“你……你……你不是被抓了吗?”   被简凡帅帅的回头一瞥,惊呆了,看傻了,原本担心放下了一半。简凡这个亮相自我感觉很酷,一亮相装腔作势深沉带着磁性的声音忽悠着:“……其实我一直瞒着你啊,其实我是负有特殊使命的POLICE,秘密的……请坐。”   张芸不相信,又有点不敢不信地回头看看老孟,这可是货真价实的警察,证件都看过了。   紧张,有点紧张兮兮地坐下来,而且是被简凡这磅礴大气压抑得有点紧张,更何况刚刚被一干特警请到了这里,还没省过神来呢,一看这经理人成这样子了,简凡忍不住咧着嘴嘿嘿哈哈直笑上了,老孟倒不大严肃,安慰着张芸说着,简老板是协助我们办案,别紧张,只是向你了解点情况而己……一番安慰捎带着递了杯热水,张芸捂着手,半晌才安生下来,安生下来第一句就奇怪地问:“简凡……你怎么进来的?”   “你不废话么,人民警察上天入地无所不能,要被这么把锁挡住了就成笑话了。”简凡吊儿郎当,没个正形,孟向锐赶紧解释着权宜之计,为了尽快找到失踪人质的下落而不得已的权宜之计,事实上对于这么把锁,不管是刑侦还是特警里,都不缺这种专业人士,那可比街头修锁的水平高多了。   几句看着张芸安静下来了,进入正题了,简凡指指桌上收集的一堆资料问着:“张芸,看看,能反映出点什么东西,你跟楚秀女最近……哎,一个书房,就找了几张医疗单,化验报告,有钱人就怕死啊,体检是一次不拉下……”   “那你们想找什么?”张芸问着。随意地翻着这堆纸质的东西。   “我想啊,”简凡的眼神很迷茫且不确定地说着:“比如日记类的,记述下这些天有什么不快的事发生了……或者呢,有什么只言片语不经意留下了她心里想的东西啦……更或者,反正我觉得她应该有所准备,留下点什么……可我找了几个小时了,居然一点发现都没有……”   “楚总有什么行程一般都记在手机里……咦这不是日记本么?”张芸翻出了个精致的小本,一亮。一亮把简凡和老孟都亮傻了,简凡一惊赶紧地抓手里,一看,早看过了,看过了居然没发现这就是日记本,啪声一合骂了句:“神经病,写个破日记还写的是英文,好像知道我英语没学好似的。”   张芸被简凡恼羞逗得掩嘴直笑,听得这货骂完了,又央着她看,粗粗地翻着,简凡引导着:“主要看九月份的,主要看和什么人来往,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不快的事,除了她父亲病故,还有没有提到什么重要的人物,特别是,有关于她父亲病故后那份家产涉及到的什么事……”   “没有什么呀……就是点日程,和英国的朋友叫莎莉的通话……还有,对于食尚的发展,有将来做航空食品的打算……还有,她就是草草划几句而已,25号没写……27号,噢,去见了景睿渊律师……没了。”张芸合上了本子,草草浏览而过,一合本子一脸笑意地看着简凡,看得简凡有点不解,愣着眼:“看到什么了,笑什么呢?千万别隐瞒啊。”   “你真让我说啊?”   “嗯,那可不?”   “还真提到一个重要人物。”   “谁呀?”   简凡和老孟一惊,不自觉地向张芸凑了凑,张芸浅浅一笑一指简凡:“你呀!?”   “我?……”简凡一愣,指着自己,眼珠子一转省过什么来了:“靠,她不会背后骂我吧?”   “呵呵……这一页,她说你蛮有性格的,很有男人味道,而且从你的身上能看到古典的草莽气质,有时候很让她动心……”张芸揶揄地说着,简凡一听乐了,得意地扬着头,摸摸脸上那道疤,敢情这妞还挺欣赏哥们的,那也不枉下功夫帮她这回了,正自得其乐着,张芸这话锋一转又是一句:“不过呢,她同时也说你太粗俗了,骨子里还是小农意味太浓了,成不了大器……不是我说的啊,你请别人给你翻译一下。”   这回,轮到张芸和老孟笑了,俩人吃吃笑着,看得简凡一脸尴尬,悻悻骂了句什么,这时候倒不再忌讳什么话了,聊了几句直入正题,而且是单刀直入:“张芸,接下来了解的情况很重要啊,千万别有所隐瞒……我问你,楚秀女有很亲密的异性朋友么?”   “有啊?”   “是谁?叫什么。”老孟问着。   “他呀。”张芸一指简凡,笑着编排道:“这几个月就数他和楚总最亲密了。”   简凡一翻眼:“你别拿我说事,我的嫌疑还没洗清呢,说正事呢。”   “我说的就是正事,楚总可是个洁身自好的人啊,同性朋友都数得过来,别说异性朋友了,再说就她这身份,一般人也不敢追她呀?她总不好意思放下架去追别人吧?”张芸极力维护着楚秀女的清誉。   不过碰到个不信邪的,简凡生生要揭隐私似的咬牙切齿道:“不可能吧?这都三十多了,那生理问题怎么解决?不是生理有问题就是跟谁有奸情。”   “你……你太过份了。孟警官,他这简直在这诬蔑……”张芸忘了身处的地方,和简凡又像平时一样叫嚣上了,这位小经理可没学到楚秀女的韬光养晦,一般都是据理力争。   “好好,都各退一步啊,简凡你问话注意点方式……张女士,您别生气,我们这不是为了尽快找到楚总经理的下落,大家不都心急吗……这事您还别怨简凡,多亏了简凡我们才找到第一案发现场,现在我们尽可能地了解楚秀女的公司的情况和她本人的生活情况,包括私生活,很可能这是一起内外勾结的案子……”老孟语重心长地解释了句,估计是那一脸皱纹起作用了,张芸倒不和简凡争了,剜了简凡两眼,想了想,摇摇头,不确定地说着:   “这个我也说不太清楚,楚总一般不跟我谈家族生意的事,就是有一次,哎就是那次和曾楠在一起喝醉了我送她们回去,听着楚总含混不清地说什么,谁怎么狼心狗肺的东西,要卖掉新世界这幢楼和这块地皮什么的,可后也没见过这个议程……”   “那她和李婉如,也就是楚诚然续弦那位的关系呢?”老孟问着。   “表面和和气气吧,看不出什么不对来,老楚总这一年多差不多都躺在床上,就李婉如伺候着,挺尽心的。”   “和其他股东之间,有没有过什么冲突或者争执什么的?”   “没有……楚总很会办事,也很会说话,不管私下里怎么说吧,表面上都对她挺尊敬的。”   “关于遗嘱的事呢?确实没有遗嘱,这个好像说不通啊。”   “这个就得问她们楚家的人了,应该不会有假,景睿渊大律师和新世界打交道好多年了,而且是老楚总的至交,我听说八月份楚总都能下地慢走了,那个时候也不需要着急立什么遗嘱……谁可知道后来出了这事,心脏猝发性衰竭,好多人都在场……要有的话楚总应该有交待吧。”   张芸边回忆边缓缓地说着,眼光里透着无限的惋惜,看到她对楚总那份知遇之恩还是没齿难忘,问了半天也是收获不大,老孟转过头问着:“简凡,你呢,还有什么要问的?”   “我吗……”简凡抬抬眼,一直倾心听着张芸的话,一说再问,又是老调重弹了:“张芸,别说我说话难听啊,我不管怎么想这事都脱不出窝里斗的范围,所以我要问你她的私生活问题原因就在这儿,我真怕我灯下黑了把谁给漏了?哎你不说过她有一前男友不是?”   “刘超胜吧,早掰了。”张芸道。   “什么时候掰的?”   “去年元旦吧。”   “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呢?”   “巧合,我们俩人当时约四季青的供货商出去吃顿饭,谁可知正好遇到了刘超胜和另一位女人也在同一家饭店,后来就没戏了……刘总也是个叫得上名来的人物,不久就传出来他攀得是市委于主任的女儿。”   张芸解释着,不由地又为楚总有几分惋惜,不管是爱情还是事业,都是多灾多难,似乎上天不眷顾这个女人一般,屋漏偏逢连夜雨、浪起专打独桅船,最后连人也搭上了。   简凡眼睛翻着,像沉思,像在想那天 葬礼上见过的那些林林总总的人物,一心二用听着还不忘对楚秀女的爱情事业发了句感慨:“哦,刘超胜脚踩两只船,楚秀女惨遭遗弃对吧?……活该,认人认不准,我胸怀壮志,居然说我小农意识,活该被弃船啊……嘿嘿……我说她那么郁闷。”   张芸腾地火了:“你什么人呀?是楚总把他蹬了好不好?他追了楚总好几个月,光玫瑰花都送了几车,后来的楚总一直没有点头他才另觅新欢的。”   简凡当仁不让:“几车玫瑰?太夸张了吧?有那钱开房都开多少次了,这个傻B……”   “你真无聊……”   张芸再也按捺不住了,气咻咻地侧过脸,老孟又是一番安抚,问话到这里就差不多了,看看时间已经快五点了,安排着特警送张芸走,保密的事项自然又是不忘叮嘱一番,虽然辩了几句,可张芸要走的时候见得简凡不说话了,看着那堆医疗单发呆,还是觉得不放心,站在门口回头弱弱地问简凡:“简凡,楚总……到底怎么样了,会有事么?”   “废话不是,我要知道还叫你来呀。”简凡头也不回。   “那……那可能发生什么情况。”张芸再问。   “没钱,被撕票。”   简凡迸了几个字,一句把老孟噎了一家伙,太直白了,最起码应该说我们要竭尽全力确保人质的安全,你应该相信公0安什么地。   “那不会有个好结果吗?”张芸苦着脸,任谁也要安慰几句。谁可知简凡偏偏不会安慰,翻着白眼回过头来:“可能好吗?就这么个水灵女总经理,那是奇货可居,都是一群亡命徒,最起码她也得被强暴……报应,这是骂我的报应……哈哈,没准先被强暴后被撕票,哈哈……反正两千万现在没着落。”   张芸,气得银牙暗咬,呸了一口,甩上门蹬蹬蹬走了……   别说张芸,老孟也被气得够呛,回头就皱着眉训着简凡:“这……你太过份了啊,怎么说话呢,我一直觉得你会说话呀,看把人家气成什么样了?那有这样对待知情人的?”   “哎,孟大,这你就不懂了……她现在的一部分担心已经转化为对我的仇恨了……气冲冲的走多好,总比哭哭啼啼好吧,现在时间这么紧,哪有功夫安慰她去,何况对于这种小女生,也应该让她们认识认识社会的阴暗面了……走,回队里……”   简凡把笔记本电脑递给老孟,自己把茶几上的东西一样一样装着,这些搜罗出来的疑似可用的东西,准备回去看一下,日记本、台历上乱画的字样,哗声几张医疗单滑落,拣起来的时候一看,是楚诚然的单子,再翻了翻,还有李婉如的单子,都是验血验尿验血脂血糖的普通体检单子,这堆单子是从楚秀女的书桌里找到的,和日记夹在一起,怎么看也不像有用的东西。   不过什么也不敢忽视,小心翼翼地收好,俩个人下了楼,上了辆还未返回支队的时候,就听到了刁主任在协调着外勤车辆,向中环街集结,准备抓捕……   “啊?找到嫌疑人了,不可能吧?这么快?”简凡一听对讲里的协调,第一反应是这样。   “呵呵,有可能,杨锋可是谁也不服气,憋着气要和你一较高下呢,每次都是他第一个挖到线索。”孟向锐乐了,指挥着三辆越野驶向集结地,回头看简凡没吭声,还以为这位年青人落后了有点不乐意,不料这位年青人颇为老成地评价另一位年青人,很怪的口气说着:   “年青气盛,是要栽跟头滴……当年俺就经常栽,嘿嘿……”   一句老成,一句谑笑,搞得孟向锐对于身边坐得这货,实在是无语了,不过依照他对杨锋和刁主任的了解,肯定不会轻易有大动作,两相比较,和身边这个瞎熬了一晚上,让别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估计还有欺负小姑娘之嫌,实在是不知道这货以前怎么个当警察的…… 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57章 言轻人亦贱   凌晨五时四十分,中环街。   黎明前的黑暗最浓最重,孤零零的长街,在浓重的夜幕笼罩下,像画着两条平行线的街灯显得有点昏暗,偶而可听到的刷刷声音和人影,是辛勤的环卫工人正在清扫着初秋的落叶,即便是偶而有车辆呼啸着从身边驶过,也只是更增添了此时此刻的静谧中带着诡异的气氛。   位于街南端的昌运汽修厂四周人影幢幢,沿着墙角半蹲着排成一线,偶而还有赶来的闷罐车在几百米外就熄了火,驾驶室里响着六组、八组进入指定地点的汇报,车身里悉悉索索,是加装防弹背心、戴护具和拉着向冲保险的声音,听着耳麦里的指挥,数人一线沿着街灯照不到的角落保持着弓身快速移动着,前门、侧堵、后门、后墙陆续被几拨黑衣特警围成了铁桶一般。   三百米外的路边的阴影里,形似一辆依维柯的通讯指挥车静静的停泊着毫无异状,外部看不到密封着的车里哧哧响着仪器的声音,是音像通讯同时保持着和支队的直联,已经有丰富经验的杨锋担任着现场指挥,正架着建筑平面图,偶而和支队通话着确认嫌疑人的位置,位置在汽修厂院内宿舍楼三层某间,被杨锋重重地画了一个圈标示着。   “一组、二组检查武器装备,你们两组组成突击小组……液压破门器运到后从楼层强行突入,三组从楼顶突击……铸铁式下水管道可以攀越,注意确认嫌犯的位置,从你的方向看,第七、第八个窗户……四组、六组,把好各出口……”   杨锋娴熟地指挥着集结到位的警力,一听这个时候就等消防中队调拨的液压破门器了,孟向锐微微蹙了蹙眉,几十名特警来抓这么个人简直如瓮中捉鳖一般,还需要破门器?狐疑地看着杨锋,一俟无线电开始保持大战前的静默,悄声地问着:“杨锋,怎么这么大阵势?几个组全来了?”   案情尚未明了,应该是越保密越好,即便抓捕也应该最大限度地控制外勤人员,可这架势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差不多把支队驻队的一半警力都用上了。   “今天什么日子?”杨锋不答反问。   “十一……耶,国庆节了。”孟向锐一听,皱纹又上来了,苦笑着,对于节日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越到节日期间越忙活,一听这话奇怪了:“怎么?上面来人了?”   杨锋点点头默认了,节日期间加强安全保卫、严厉打击违法犯罪这是惯例,而领导向来在这个时节里喜欢到基层凑凑热闹,溜溜跶跶一圈以示关心基层,而这种时候,无疑又是基层、中层小领导表现一下的最佳时机,不管你混个脸熟了还是让领导记住了,那可对将来仕途有很大裨益。   于是这节日里,即便没事在队里也得搞个队形队列操演什么的,其实就为给领导敬个礼,听两句同志们辛苦了什么的,想回家都没门。今天的抓捕,看这么大架势,恐怕要演变一个欢迎仪式了。   一念至此,资历足够老的孟向锐怪怪地笑着,撇了撇嘴,几分无奈兼无语。杨锋笑了笑,知道老孟的意思,轻声解释着:“厅里来人了,现在的事态已经扩大了,孟副厅长要求各警种紧密协作,在最短时间里侦结此案,咱们是主办,再拿不出点像样的东西来,咱们头儿可交待不了了……昨天晚上三点多,咱们头儿和支队长紧急和刑侦上各大队协查,就为了今儿早上的抓捕给领导献礼呢……可别砸咱们手里啊……”   杨锋说着,指指很少使用的现场摄录设备,一看这个孟向锐明白了,一会儿这儿的抓捕现场恐怕是实时传送回支队去,一想这事有点邪性,笑了笑,点点头,自言自语说着:“我老同志了,你不用提醒我……我说呢,头儿怎么还专门安排先把简凡带回去。”   这个外人当然不能出现在现场,何况先前还担着嫌疑人的帽子,杨锋一想起此人,几个小时未见了倒没怎么想,只是随便问了句:“老孟,你们在兴华小区有发现么?”   “没有,瞎整了一夜,早知道我就留在队里了。”孟向锐摇摇头。   俩人几句聊着,步话里听着调拨机械的队员行驶着方位,不一会又传来了刁主任和支队长的询问,杨锋“嘘”声噤声,又摆着一副如临大敌的紧张态势,对着步话汇报上了……   空气,似乎凝结了越来越临近的紧张气氛,飘飘细细的小雨无声无息地落下来了,天更暗了……   …………   …………   踏着飘飘小雨王坚驾驶着一辆越野车带着简凡回支队,此时已经响起来风雨无阻的出操声,下车的时候下意识地抬头,却见得很暗的天色里根本看不到星光,王坚和简凡一前一后回着支队办公大楼,还兀自埋怨着队友都参加执行任务了,偏偏给自己派了这么个活,言语里好像还在埋怨不该有这位偶像哥似的,忙活了一夜什么也碰着,倒把可能立功的外勤任务误了。   “那么多外勤抓一个人啊?你们特警都不嫌寒碜……多一次多就多一分危险,寻着找死去呀?”   简凡翻着白眼,瞪了背后的王坚一眼,把王坚的埋怨全噎到喉咙里了,半晌没反应过来这句该怎么反驳。快步往楼里走的时候,王坚才想起命令来,奔着拦着简凡:“哎哎……偶像哥,我们主任让我带你先回去休息。”   “去去……你烦不烦,睡时都误了,我倒想睡,我睡得着么?”   简凡拔拉过王坚,直奔着上了二楼技侦室,微微有点诧异这忙活一夜了反而看着各位都精神抖擞,一点不像疲惫不堪的样子,拽着五号机位的那位问着最新案情,这位最初发现车辆异常的技侦员一指杨锋坐着的座位,很得意的显摆了一番……   在案发当天虽然没有采集到嫌疑人直接图像,不过这位分别于案发前三日跟踪人质驾驶员被盯死了,监控上拍到了他的面部,根据使用车辆的车牌,外围协查的刑警深夜连查了三个车主,还真让杨锋蒙着了,还真是统一口径,都是送到中环街昌运汽修厂维修去了……再根据监控图像指证,三个车主居然都认识这个人,确认是汽修厂的技师。有了方向就带来了突破性的进展,进一步扩大搜索面后,分别于兴华小区、天龙大厦,均拍到了案发前几日此人驾车带着人踩点、跟踪,外勤进一步了解此人的住址和生活情况之后,支队紧接着下了抓捕的命令……   “就是他,韩功立,37岁……”小技侦员指着照片,简凡半晌没吭声,细细地看看,这张国字形大众脸太普通了,一点体貌特征也说不上来了,看得简凡摇头,心里犯着疑惑,那小技侦员还以为不入简凡法眼,又显摆着:“这人你知道驾龄多少年了,十六年了,持的大客货的A本,跑过大车大客,当过驾校教练,在车玩家这行里小有名气啊,那车开得就叫一个好啊……一会儿你来瞧瞧,在漳电大厦拍到个场景,耶,倒着车找车位,蹭蹭蹭连窜了几个车道,就一车宽……”   “漳电大厦,去哪儿干什么?我看看截屏……”简凡一听这个貌似熟悉的名字,问技侦要着截屏图片,狐疑地一看,看得更狐疑了,这个熟悉地方拍下的是楚秀女进入的照片,而很久以前自己也同样迈步走进过这里……不知道楚秀女是去干什么,不过自己那次可是发横财去了,这里的大恒律师事务所,有一个很熟悉的人,而且在葬礼上见过。   莫非,是去找景睿渊去了?对了,张芸也提到景律师了,难道景睿渊在这个案子扮演了一个什么角色?有可能,这王八蛋蒙过我,而且以前是司法系统出来的人,这里头出来的人大部分都会玩弄法律条文,一个比一个奸诈……   “坏了……抓捕要出问题了……”   简凡突然瞠目结舌,苦色一脸说着。那小技侦看这消息没有引起这位的惊讶的重视,连句赞叹的话都没有,反而泼凉水,不乐意了,辩了句:“什么坏了,咱们去了七个组,几十号人,都全副武装,别说一个车痞,就本 *来都能提留回来……哎,怎么了?错了呀?”   “错了倒不怕,就怕抓对了。呀?坏了……这要打草惊蛇了。”   简凡站着,无计可施地左右看看,是迷糊一脸的王坚,是热血瞎在沸腾的技侦员们,心里有点凉了,还以为是抓到了直接嫌疑人,可没想到只是一个疑似驾驶员,不用说反劫中心是准备顺藤摸瓜,沿着这条线强行突破,严格地说这办法不是不行,不过简凡从中环街换车回来之后想想当时阵势,简直是一个生怕不出漏子的阵势,万一……万一动静稍大点漏点风,那再抓可就难了。   “不行,我找刁主任去……”简凡说着快步就跑,小王坚拦也没拦得住,正发愣着技侦员想起什么来:“喂喂……快去王坚,拦住他,一会儿有领导来观摩咱们的现场抓捕,不能来回乱走动,别让哨兵给他一家伙……”   王坚闻言,也快步追了出去……   …………   …………   当然没有往有哨兵的地方跑,而是直奔上三楼刁主任办公室,一敲门没人,简凡飞步又朝四楼的会议室奔来,火急火燎地“嘭”声推开会议室的门,正要喊话一下子愣住,原本冷冷清清的会议室现在已经跻跻一堂了,大清早这么个穿戴整齐神情肃穆的警察眼光霎时齐刷刷地盯过来,直把简凡看得打了个激灵。   好多人认识,特警支队的那位队长,刑侦支队的那俩个正副支队长,一位是陆胖子,市局刑侦上的人和宣传部的人,会议室的几台显示屏正播放着中环街现场的抓捕准备工作,能听到整个频道里的喊话和调拨声音。   简凡霎时的露面,比简凡更吃惊的是这些人,已经升任刑侦支队长的原张政委眼睛一亮,一讶,指着简凡,话卡在喉咙里了,一下子没叫得上来这个非常非常熟悉的名字,市局宣传部那俩位记性颇好,一位戴着眼镜的侧着头看着狐疑地又看看刁主任和特警支队的人,弱弱地问着:“这是……简凡?”   “不是……走错门了……”   简凡不知道何来的羞色,手捂着半边脸,立时又退出会议室,会议室里刁主任和陆坚定几乎同时起得身来,跟了出来,背后小声叫着简凡的名字,一过拐角简凡停了下来,迎着刁主任赶紧地说着想法:“主任,我建议马上停止外勤抓捕。”   “为什么?”   “这是个间接嫌疑人,还是没有很直接的证据,抓他与事无补呀。万一审不下来,那又要僵着了。”   “错不了,应该就是这个人,刑侦上他的资料已经过来了,最起码他和这个案子有直接关联,甚至于就是当天驾车逃逸的绑匪之一。”   “那样的话就更麻烦了,您不会不知道吧,这些人敢敲诈两千万,事前肯定作了周密的布置,万一这个人被捕走漏风声,再抓可就难了,可我回来的时候咱们的人把汽修厂围了个水泄不通,动静这么大,人家能不知道么?”   “这……”   刁主任一下脸色为难了,这么简单的道理岂能不知,不过箭上弦不得不发了,本来国庆节前夕出了这么大案子就有点窝火,偏偏连着几次侦破方向错了更让他窝火,好容易昨晚杨锋这里有了突破,支队长一心急把最新案情通报给了关注此事的梁局长,信誓旦旦马上就能抓到涉案嫌疑人,谁可知梁局一乐呵,得,把准备慰问的孟副厅长拉特警支队观摩现场来了。本来准备的秘密抓捕只得大张旗鼓,否则三五个人的抓捕有啥看头?   不说话,简凡张着嘴,一脸询问,刁主任面露难色,不好解释,看看简凡又看看陆坚定,陆坚定这货向来圆滑,揽着简凡的肩膀走了几步说着:“一会上级领导要来观摩,今天是十一,队里另有安排……你先回去休息啊,忙了一夜了……”   “嗨……陆队,你这人忒不地道了啊,出馊主意把我留下的是你,现在又要赶我走。”简凡一扭头,挣脱了陆坚定的亲热,有点生气了。   “谁说赶你走了……一会梁局、孟副厅长要挨着各基层单个慰问,这里是第一站……你说你一前警察,又担着嫌疑人的名儿,站在这儿合适么?用不了多大一会儿,看看就走啊……别添乱……”陆坚定劝着。一听添乱气得简凡撇着嘴没好话了:“谁……谁添乱了?我当警察时候就是下面人辛苦干,当领导的净添乱,不能因为添乱的来了,就把案子的方向扭转了啊,领导一拍屁股走人了,这是要人质出了事,谁负责?”   “嘿哟……嘘嘘……小声点……”   刁主任急了,嘘嘘了几声,和陆坚定做贼一般一左一右挟着简凡,生拉硬扯,下了一层,直拽到自己的办公室,砰声闭上门,这刁主任不无紧张地靠着门:“同志哥呀,你要我的政治生命不打紧,这简直是要我老命呀,小话传领导耳朵里那还了得?……王坚,过来……”   “那你这样,不是要人质的命么?知道了警察方介入,知道了李婉如已经报案,知道了赎金没想了,直接后果就是杀人灭口……主任,您也不能顾领导的脸,不要人质的命了吧?”简凡被陆坚定拽着,挣脱了几下,气咻咻地说着。   开口喊王坚的刁主任霎时又被这句气着了,直吸着凉气,不会解释了,陆胖子火大了,推了一把教育着:“瞎嚷嚷什么?这么多警察坐这儿呢,还不如你一个人呀?”   “你才瞎说呢,这么多警察,其实心里都知道不应该这么干。只是没人站出来说一句话而已。”   “就你能呀?种种迹像表明,这个嫌疑人肯定就是涉案人,沿着他往下追查这方向肯定不会错?”   “陆队你别强词夺理,我没说方向错了,可方式是错的,你心里都知道,为什么不吭声呀?”   “胡说,我不知道……嗨,你个小屁孩,这么多年了,就没见你有什么长进,还是这副老大不尿老二的德性。”   “你都没长进,我要什么长进?”   “嘿哟……你小子今天是找抽是吧?”   “你敢动手?你动动试试……”   “我操……”   一个红着脸在叫嚣、一个支着脖子在回敬,简凡的脾气没怎么改,陆坚定的性子也依旧,俩个人倒不是没有相互欣赏,但奈何出身迥异和所追求的有所不同,又犯了和数年前同样的别扭,你让我往东,我偏说东错了,要往西,辩着唾沫星子飞着老陆扬着巴掌示威,简凡瞪着眼也不示弱,刁主任拦着陆坚定,使着眼色王坚赶紧地抱着简凡,生怕这俩人真干起仗来,直安慰了几句把陆坚定摁到了座位上,刁主任这才叹着气说着:“对不起啊,因为我们的案子让你们发生不快了……其实简凡,反劫这个单列出来的警种不知道了解不了解,我们经手了三十多起劫案,能完美成功解救出来的不到三分之一,即便是家属交了赎金,绑匪为了自身安全,通常也会选择杀人灭口……我们的指导方针是,不妥协、不姑息、不放弃,可总体上我们还是要从大局考虑,那怕是解救不了人质,我们也不会放弃追查,直到把危害社会的歹徒绳之以法……现在这立我警威、树我形象的事,也没什么错嘛……”   “既然能防患未然,为什么非要亡羊补牢呢……啧!算了,我休息去了……”   简凡看于事已经无补,叹了句,回头和王坚相跟着,摆着脑袋,一副气没地儿撒的样子,扭头出去了。   “哎,老陆,你这个前手下可是够别扭的啊,怎么还敢跟你叫板?”半晌,刁主任略有不解地看着陆坚定。   “呵呵……我算个屁呀,他对着伍书记还拔过枪呢……”陆坚定自嘲地笑笑,拿着桌上的烟盒磕出来支点嘴上,嘴里边喷烟边笑着孰无生气之态,评判:“看到了,天生就这屌样,改不了了……不过刁主任,咱们俩是关起门来说话啊,这孩子你别看比谁都鬼,可在大是大非面前,他比咱们强,今儿事,你能说他错了吗?”   一说这话,刁主任悻悻点点头,摆摆手,无语。   “哎……”陆坚定磕着烟灰笑着道:“这就是我喜欢他的地方,一直毫不犹豫坚持自己,哪怕是错的……咱们就不行喽,咱们还得往上混……呵呵……”   电话铃声响着,刁主任正被这事搞得有点不舒服,一看电话拉着陆坚定急急出了办公室,秘书已经奔下来了,一行警察趿趿踏踏地下楼,梁局和孟副厅的车队快到门口了……   …………   …………   “开始行动……”   会议室里,对着扩大,孟副厅长铿锵一句,眼神犀利,在这个副厅的位置上已经呆了五年了,估计就原地等着退二线、退休了,只有这种时候才能找回点已经消磨殆尽的自信,找回点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风发意气。   “行动。”   杨锋随着领导的发话下了命令,抓捕的准备早已就绪,外勤在细雨淋了接近半个小时了,就为了等这一声有点老态、有点自以为是、而且姗姗来迟的声音。   于是,行动终于开始了……   埋伏在楼梯两侧的特警打着开始破门的手势,粗如儿臂的破门架直顶上了锁孔个置,指挥者听着耳麦里窗位上已经就绪,拇指向下一甩,破门器像炮弹一样弹射着,厚重的防盗门“嘭”地一声巨响,哗拉拉斜过一边,枪、枪头的瞄准线随着扑进来的特警射向屋里,一屋红光点点……   不许动……不许动……几声声能让闻着心胆俱裂的雷霆乍喝如天神降临。   窗户在同一时间哗声重响,是防护网被越野车拉裂,架着绳索的特警利用着荡摆的惯性“咚”地一声撞开了窗户,攀爬已经到位的队员像猿猴一样,次第钻进了目标住所。   不许动……不许动……夹杂着男人的惊呼、女人的尖叫,数支枪管直逼已被生生压在床上的人,拽着头发看着脸部,蒙面的特警生生喝着:“叫什么?”   稍一迟疑嫌疑人顿觉被控制的四肢有断裂般的疼痛,早被击溃反抗意识机械地说着自己的名字:   “韩…韩功立。”   “就是他……带走……”   胡乱披着衣服,嫌疑人被铐着架着拖着迅速地撤离着现场……   远在十数公里之外的支队会议室响起了一阵阵掌声,特警的攀爬、荡摆、落点、破门、抓捕一气呵成,不过三五分钟的功夫连抓捕带撤离就利利索索完成了,带头鼓掌着孟副厅长在赞着特警们训练刻苦、成效显著,从今天的行动就看得出,这是一支威武之师、必胜之师……   侃侃数言、引经据典、俱是金石之言,否则怎么又引得这么雷鸣般的掌声涅?否则在座怎么都是一脸如聆教诲的喜悦之色呢?   就刁主任一个人例外,边鼓掌边看看这帮观摩的同行,虽然脸上笑着,不过肚子里却暗暗地叫了一声:   “苦也,你们可看高兴了,可我犯愁谁管?”   …………   …………   “楚总呀楚总……不是兄弟不帮你啊,实在是兄弟人微言轻说话不管个屁用……”   特警队宿舍高层某间窗户上。简凡看着外勤抓捕归来,看着衣冠不整的嫌疑人被带进羁押室、看着一队大大小小的领导站在整齐的队列前讲话、慰问、鼓掌,又看着领导们上了车鸣着警灯开道着耀武扬威地出了特警队大门,一时间百感交集,觉得有些人很可怜,包括自己、包括那位不知道下落的楚秀女,包括眼前这群身不由己的队员们,包括那些曲意奉承的队长们,甚至于也包括那些就为听几句奉承拍马不辞辛苦而来领导们。   制度造就的先天畸形、后天怪胎,又能怨谁?   “偶像哥,你叽叽歪歪说啥涅?”   王坚那寸发脑袋凑上来了,和窗口站着的简凡凑到一起,没有听懂简凡在喃喃着什么,简凡无聊地侧眼回头瞥着这个又黑又精瘦的小个子,脸上带着几分憨气,那样子比自己当年参警的时候还傻几分,你不得不佩服警队这个大熔炉,再纯朴的人也能锻炼成暴力机关的利器。   笑了笑,感触很多,不过话很少,现在倒不觉得王坚很烦了,笑着解释着:“没说啥,我就想呀,我当年脱了警服,好像做得很对……否则我就混混混,混成什么样上头也有人,见了大人物怎么着也得点头哈腰不是?干个什么事吧,还得违心背愿,活得有什么劲呀?那如我一天想吃啥做啥、挣了钱想玩啥就玩啥舒坦……王坚,你觉得当警察舒服不?”   “没啥不舒服,习惯了。”   “不是习惯了,是麻木了。”   “嘿嘿,麻木就麻木呗,反正我干其他也干不了呀……不过偶像哥,以后你真是我的偶像啊,我挺佩服你的。”   “得,又来了,你再说我也麻木了。”   “嘿嘿……不是,这是真心话,当面和副支队长叫板、当面说我们主任的,我可还没见过,不佩服都不行。”   “那是因为我心里无愧,别无所求……甭废话了,你去休息吧,休息之前把技侦上的新资料给我拿过一份来,我看会资料……”   简凡回身说着,王坚看样也真困了,又打了个电话问着主任安排,估计是现在要忙着审讯嫌疑人追问同伙下落,也顾不上这里了,问了两句王坚挂了电话,轻轻地退出了房间,掩上了门。拨着唐大头的电话问着:   “老唐,让商大牙查个人,一车痞,南城中环街昌运修理厂的,叫韩功立……什么事别问?废话不是,警察当然查得出来,可查出来的都是表面东西,这人没什么大案底,打听打听他在谁手下混过,这么个人才不可能才这么点事迹……”   俗话说雁过留音、人过留名,只要趟过浑水的,多少要留下点痕迹,这一点却是站在警察的位置永远无法接触到的,刚刚看到嫌疑人的样子,如果从犯罪的角度讲,这犯罪也是积小罪而成大恶,存在一个摸索、模仿或者学习和锻炼的过程,对照着自己印像中的资料,很难说服自己像这样一位没什么案底的车痞第一次犯案就是绑架劫持案。居然还狮子大开口勒索两千万。   要么是个老炮,要么就是个纯粹为钱给人当开车的小角色。   如果是老炮,估计审下来的时间就不那么充裕了,离期限只有二十四个小时了;而如果是个小角色,那他所知就有限了,同样是于事无补。好像不管那一种办法,难度都会很大。   本来就难,假设这人真是驾车载着绑匪逃逸的司机,万一落网的消息出来,恐怕就不是难的问题了。   简凡,被这几个萦绕的难点搞得有点烦躁,王坚把资料送来了,简凡平复了平复心情,又开始了翻阅着从兴华小区带回来的资料,对照着浮现出来的这个嫌疑人、对照着案发前两天的发现,渐渐地、渐渐地开始忘我了,因为眼前浮现的谜团越来越多、越来越大…… 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58章 灵犀有一点   一辆白色的昌河车踏着清晨的霜露缓缓行驶在中环街上,驾车的司机高颧大鼻,短短的板寸头露着青青的头皮。像有很大的心事一样边走边东张西望着,长街依旧,来来往往的行人行车比往常还要多,节日里加了维持交通畅通的交警值班,几个路口都有交警在指挥着、疏导着交通。   向北、向北,车不疾不徐,控制着节奏,远远地看到了昌运汽修的大门,一切如故,这位司机暗暗地放下心来,驾着车咯噔一下子轻轻晃过了减速带,车刚到门口,不知道门柱后哪里闪出来俩人,招手示停,这司机心下一惊,车嘎然而止……   “干什么的?下来,驾照……”   俩个人一左一右站着,伸着脖子侧着头在看车里的人,四道犀利的目光射得那貌似非良善之辈的司机冷生生打了寒战。下意识地想到了什么事。   眨眼间,司机笑吟吟下来了,边走边说着:“怎么了?我大王庄的,换机油,国庆节不能你汽修厂也放假不干活了吧?”   无懈可击,就像路上讨生活的司机,俩岗哨看了一眼,手里还拿着照片,两厢看着比对着,确认不是目标之后这才解释着:“今机器检修,对不起了,同志,上其他地方换吧……实在对不起了……”   “没事,就再凑和两天也没问题……哎二位,过节好啊……回见啊……”   司机当然是求之不得,客气地打着招呼,上了车,倒着出来了,心里更是暗暗确定了自己的想法,这个汽修厂里的师傅徒弟娃,压根就不会说“对不起”仨字,压根就不知道客气是什么东西,这等前倨后恭的说话方式只有一种人:雷子!   倒车出来的功夫,汽修厂门口那俩位又拦住了辆红色的捷达,把女车主也像刚才那样盘问了良久,车启步不经意地鸣笛回头一瞥,微微风起的衣角鼓鼓囊囊,惊得司机心里又是咯噔一下。   妈的,真是雷子,坏事了……   车走出来一百米,看看四周没有交警,司机的电话拨出去了:   “大哥,汽修厂门口杵了俩雷子,我进不去,可能功立出事了……”   “啊?什么……你看清了?”   “错不了,腰里揣着家伙呢,对着我看了半天,女的也不放过……”   “……”   电话的听筒里响着惊愕的咂吧嘴声音、叹气和为难的声音、啪声轻响。估计是后悔不迭轻拍前额的声音,对于这个始料未及的变故究竟是怎么发生的连司机也揣不清楚,半晌才听到大哥的安排:“你们挪挪窝吧,立子的老底也不白,没那么快抖漏出来……”   “知道了……”   司机挂了电话,车缓缓地向南、向南行驶着,出了南关口就是到远郊了,林立的民房。像坟包一样的塑料大棚,偶而可见秋收后的庄稼地里,刚刚犁过,斑驳的黄土和路边的扬尘交织成了一种奇怪的颜色,不过在随处可见这种污染的太原市并不鲜见,就像他这辆破昌河,物美价廉城乡通用,走到什么地方也不招眼。   慢慢地,车影在萧杀的秋色中渐行渐远……   …………   …………   钟鼓楼上的大钟敲响了,整九时。   清晨的绵绵小雨并没有阻止节日喜庆气氛的蔓延,汾河公园的游园会、五一广场的庆祝、中西广场的游行、还有各大商家招徕顾客的优惠,把节日的太原市装点成了一片花海。   挤挤攘攘的人群之外,伫立着一对母女,母亲精神显得几分矍铄,女儿脸上稍带着忧郁,本是小辈陪着长辈逛逛散散心,不过一路见女儿心不在焉,恐怕这情形要倒过来了,又一次见到女儿低着头发呆的时候,当妈的笑着抚过女儿头发悄悄地问着:“杏儿,想他了?”   “什么呀?妈……”杨红杏被说中了并不难猜的心事,嗔怪了句。   “别以为妈老糊涂了啊,简凡出了事,你怎么也不告诉妈一声。”丁伯母埋怨着女儿。杨红杏一听,悻然侧着头,有梁舞云这个大嘴巴在,你别想保住什么秘密,强自辩了句:“没事,妈。舞云又跟您嚼什么舌根子了,你别听她的。”   “呵呵……她什么都跟我嚼了,她说呀,这简凡是个小花花肠子,今儿爱一个、明儿换一个、后天又爱另一个……她怕你吃亏呗。”丁伯母笑着说着,似乎并不介意有个花花肠子的女婿,或者根本不相信梁舞云的话。   “妈……要他真是那样,我……”杨红杏难为地看着母亲,眉目间锁着愁绪。   女人,向来如此,恋爱的甜蜜中期盼着走上红地毯,但真正摆到日程上,又开始畏首畏尾了,更何况简凡一出事,梁舞云这个大嘴巴左右掰着,几个女伴即便是没说什么,但也没有很支持的态度,毕竟都了解简凡是个什么货色。   第一次这样不确定的征询母亲的意见,丁伯母怜惜地看着女儿,走出了多年前的那场灾难,不再像小时候那么娇惯、不再像不懂事年纪里那么骄蛮,生活的担子压得女儿开始成熟了,开始懂事了,生在这个破碎家庭里是一种不幸,可能从这种不幸中挺过来,又何尝不是一种万幸。   “我当年不该把你爸赶出家门去……不该那么吵、那么闹,要不是那样的话,说不定你爸他也走不到那一步……”   丁伯母突然旧事重提,爱怜地看着女儿,揽着女儿的肩膀,俩人立在欢庆的队伍之外,却对眼前的一切视若无睹,杨红杏乍听此言,不知道母亲为何说这些,刚叫了声妈别说这些了,丁伯母却摇摇头,有点追悔莫及的神情郁结在脸上,一转话题又问着女儿:“你喜欢他么?”   杨红杏点点头。   ”那你感觉得到他很爱你吗?”   杨红杏霎时一愣,长长的数年等待,辗转反侧的思念,一波三折的相处,还有在丹凤酒店里的胡天黑地,气过了、骂过了、吻过了、爱过了,再回头是五味杂陈,不过答案是毫不犹豫地肯定,点点头。   “那妈就不说什么了,男人对婚姻有一千种看法,而女人只有一种……就是一个温暖的家和体贴的丈夫而已,你觉得他合适、他在乎你、不管在什么情况都不会扔下你,就足够了……”丁伯母一副过来人的口吻说着,眼神里透着慈爱,不知不觉地女儿像小时候一样靠上了母亲的肩膀,喃喃:“妈……可他……我,我也说不准……”   “呵呵……距离走近了,缺点就放大了。”   “不是,妈……那个,我……”   “妈知道你的意思,其实你和妈妈一样,都想一个完美的丈夫,可惜的是这世间没有完美的男人,现在想想,都说你爸爸是个贪官,其实你爸爸是挺不错的男人,一直没放下我,更放不下你,直到被捕前几天还问你,想给你介绍个他中意的对象……呵呵……哎,儿孙自有儿孙福呀,父母呀,都是瞎发愁……”   “妈,你今天怎么这么感慨呀?要不我不嫁人了,伺候您一辈子。”   “傻话,我还能活几天……你的日子还长着呢,杏儿,现在还恨你爸吗?”   “再恨他也是爸爸……”   “等他出来,说不定就要直接抱孙子了啊,他倒好,在里面过得比外面还自在。”   “妈……”   母女俩说着,往事已久,已经渐渐地淡化地闲谈闲聊之中,离得远了,也有时候以更审慎的态度来看待这一切,边说边走着,和母亲找了座椅坐下,静静地看着喧闹的节日人群,指指点点说着今年的节日格外喜庆的话,不知道是心结被慢慢地解开,还是被这喜庆的气氛感染着,渐渐的那缕忧愁也随之消散得无影无踪。   至于简凡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有没有涉案了,这一对母女都没有考虑有这种可能成份在内。   …………   …………   “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到这条短信,不过还是需要温馨提醒你一句:别误了我嫁人啊……”   时间指向九时四十分,简凡手里的手机屏上显着这一条温馨的短信,是杨红杏发来的,这下把沉思和郁闷中的简凡一下子刺激得性致高涨,咦了声,又不信地揉揉眼睛看了几遍,心里暗道上:咦?发情了,想我了…哈哈…   片刻的小憩,简凡翻着手机的照片,乐滋滋看着,乐滋滋地回味着,这回好像是杏儿主动说了这么一句话,那表明呀,俺俩之间是情比金坚、爱比水长。那情呢,不是奸情的情了,那爱涅,也不再是做爱的爱了。   这是不是爱情?简凡愣了愣眼,张着嘴,这里面的悬疑要比案子的弯弯绕还多。   应该是吧,种种迹像表明,她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嫁给我了,种种迹像同时也表明,我们之间非法同居即将步入合法婚姻的范畴。   哦哟……简凡思路一转,立马又想到另一种发展的可能:哦哟,那以后这再生歪心眼就不好说了,上次送曾楠回家都那么多负罪感,要真结了婚,是不是预示着沾花惹草的时代从此一去不复返了涅?   两厢相较轻重,手里握着那条温馨的短信,孰轻孰重自然不言而喻,这么善解人意又高瞻远瞩的老婆,绝对不能错过,想了想,脑子里组织着回信:   是发上个:一天太长、一日太短、我愿和你一天一日直到永远……不行,这句话太隐晦,以杏儿的智商,她看不懂,费胖子还差不多。   要不发上个调笑的:你知道我的长短、我知道你的深浅……不行,太直白,她又要骂我。   要不干脆点:误不了,就差领个本了,急啥……嘿嘿,这短信回过去,肯定把杏儿气得一脸煞白。   嘿嘿呵呵地一个人傻乐着。想了半天没想好怎么着安慰或者调笑杨红杏一句,猛地听到了笃笃的敲门声音,简凡一个激灵,赶紧地把手机塞回口袋,说了句:   “谁呀,进来……”   口气不善,不过进来的人脸色不善,当先一位几乎是弯着腰进门的,为啥呢?个子太高,一张长马脸彰显得身材格外魁梧,看得简凡直皱眉头,是秦高峰来了,后面次第进来了刁贵军主任、孟向锐和一直跟着简凡的小王坚。   “哟,不欢迎我呀?”秦高峰大大方方坐到床边,那架势你就不欢迎我也不走,警队招待家属的宿舍很简陋,两床一椅子,简凡坐在椅子上背扭着头,进来的四位除了王坚,都坐到了矮床上,老孟关心简凡地问了句:“没休息啊。”   “咦?怎么了,怎么不说话呀,简凡。”刁贵军主任看着简凡狐疑地看看这位、看看那位,可不知这货为啥又惜言如金了,几个小时前还唾沫星子飞溅和陆坚定吵得不亦乐乎。   “简凡……我们……”孟向锐准备打破沉默。   “别……”秦高峰出言制止了,指指简凡:“让他猜,他的本事你们还没见过呢。”   “耶……是不是呀?”刁贵军主任眉开眼笑了,有点不信邪。秦高峰眯着一只眼谑笑着看着简凡,侧着头,像在挑衅一般。   孟向锐的皱纹舒展了不少、刁主任那脸笑很轻松,而秦队长又有心思逗着玩,简凡嗤了句:“还用猜吗?韩功立审下来了。”   “耶……”老孟诧异地、惊讶地看着秦高峰,秦高峰笑而不答,刁贵军一下子被简凡说愣了,愣着问:“呀?你怎么知道。”   “都写你们脸上了,我想不知道都不成。”简凡悻然揭底了,刚刚被打扰了好事,心里有点不爽。   老孟竖着大拇指,不简单;刁贵军主任笑着赞了个,秦高峰却是中了个小奖一般得意之色溢于言表,领教了不少偶像哥的特异之处,连王坚也见怪不怪了。四个人笑着,秦高峰招着手朝王坚拿着资料递给简凡说着:“借用一下你的脑袋啊,你这脑袋里的弯弯绕比别人多,看看他的真假……现在时间紧急,我们没时间耗了,反劫中心、特警支队、刑侦支队重案队以及辖区的各刑侦大队,都将对此案鼎力协助,明天七点以前必须有结果……”   “哟……瞧您说的,领导重视就是不一样啊……”简凡翻着白眼噎了大家一句,不用说今天清晨领导来视察,一过问案情了,这下面的怕不得全力以赴,要不挖不出人来没法交待不是。   说了句,简凡没接审讯的笔录资料,秦高峰吧唧了句嘴:“别有情绪嘛,协助办案也是好处的,现在知情者报案都有奖励基金,特警队的兄弟亏待不了你啊……”   像句玩笑,引得老孟和刁贵军呵呵直笑,这俩人的对话看来才是正常的方式,像涉黑人员的口吻,人人都以为简凡有情绪,不过简凡把椅子一扭正坐中间灿然一笑,根本没啥情绪地笑着道:“不看资料 我都知道审讯没出什么像样的东西,两种情况,一种是他根本不知道,一种是他知道也不会这么轻易就交待。”   嗯,孟向锐和刁主任不得不重视了,互视了一眼,老孟干脆单刀直入,韩功立被捕不久便全盘承认,案发前两天受人雇佣,确实跟踪一辆奥迪;29日案发当天确实驾车在玛丽雅西餐厅门前接走了一位女人,并将车开到南关口出城后,再自行返回,原因是他的车技名声很大,而接人的担心在车流高峰期行车出现意外才雇佣他的,事成之后韩功立得了一万五的酬金,一天五千……至于雇佣他的人,一男一女,一位叫芽儿、一位叫强哥,是俩人相互之间的称呼。现在正在根据韩功立的交待恢复肖像描摹,外勤各组正等着开始沿逃逸路线排查搜捕……   “假的……即便是过程是真的,他在关键的地方也撒谎了……”简凡一俟老孟介绍完,立马下了定义,这吓了刁主任一跳,惊声问着,不料简凡卖关子也似地看着秦高峰:“秦队,你不会褪化的这么厉害吧?”   “呵呵……你小子……”秦高峰夹了支烟点着,摇摇头不太确定地说着:“我怀疑的就在这儿,这个人在南城也算有点小名气,理论上像这号驾龄十几年的人,对车了解这么清楚,又有点道上背景,手脚应该干净不了,最起码应该有点盗抢机动车或者倒黑车的嫌疑吧?没有,很干净,口碑也不错,不知道底细都叫韩师傅;知道底细都叫立哥……可我们偏偏查不到他的底细,唯一的一次案底是嫖娼,被南关派关所罚了五千块钱……越查不到底细,这种就越可疑。”   简凡不置可否地笑着,连自己的本事都是秦高峰教的,那么老秦的入手点差不多要和自己同路了,只是对于刁主任和老孟有点不了解这些长年和重案打交道的刑警的思路,而且这刁主任没太听明白:“秦队,您的意思是……”   “要是个新手的被特警一抓一咋乎撂了,这可以理解,不过他偏偏不是新手;而且这个绑架案就即便是个开车的从犯罪名也不轻,这么痛痛快快地承认,有点说不通……不过恰恰他承认的,又偏偏能对照住监控旁证,说明他确实参与了。参与了就参与了吧。他又说不出那俩个涉案同伙的名字……这案子就邪性了啊,怎么我觉得比没线索还难。”秦高峰抽着烟,习惯性地一大口全咽了下去,鼻孔里再出来的已经是很淡的烟,有这个动作,说明呀,是真难上了。   “这个也有可能。”孟向锐看简凡起身开窗户,接着秦队的话道着:“为了保密起见,俩个绑匪高价雇佣了韩功立驾车跟踪、绑架、逃逸,绑匪了解雇佣的人,而韩功立并不知道来人的身份,仅仅是为钱开车,这点说得通。”   “错了,说不通。”简凡回身否定了句,众人一凛,就听简凡说道:“我也了解到一个情况,韩功立是这个修理厂的合伙人之一,占有两成股份,除了分成他的技术高超,像这种水平的人一个月挣个万儿八千是小意思,跟在一个女人背后两三天,傻子也知道要干什么事,以他的身份,会去挣这一万五么?这不自欺欺人么?”   “那如果赎金也有他的份呢?”刁贵军反问着。   “那就成同伙了,他能不知道那俩人叫啥,在哪?要不将来怎么分钱?”简凡反驳。   “那如果,他这个人就见小、就爱财,连这一万五也看在眼里呢?”孟向锐找着另一种可能。   “我还了解了个情况,商大牙认识这个人,不算很熟悉,不过商大牙说这个人和南城开盘聚赌的关系很密切,有些赌客、庄家出行都是韩功立驾车,理论上他是商大牙的竞争对手……我听说啊,接大赌客、接庄家,像这么好的身手,安全系数高,他每天收入都是以千为单位计算的,你一万五就买通他去绑架?可能么?再加两个零都不算多。”简凡再驳。   “那你猜测呢?”秦高峰兴致慢慢来了。   “在这些涉黑的人员里,大部分都有掣肘的东西挟制着对方,就像投名状一样,反正大家都不干净,我知道你、你知道我,谁也不敢轻易把谁撂出来。万一落网的话,选择的情况一种是死不开口、另一种是避重就轻,有不少零口供的嫌疑人、也有劳改服刑之后才被查出余罪来的人,而且大部分人下意识选择,哪怕是承认也是就事说事,绝对不涉及其他人……除非你把他同伙也提留住。”简凡解释着,这点浅显的道理大家都懂,刁主任正要发问,简凡一摆手继续说着:“在此之前我一直考虑,韩功立会采取什么样的态度应对审讯,猜了很多种,可我恰恰没猜到他会半认半不认,而且撂得这么快……如果这样的话,我想他身上应该有更大的隐情不为我们所知,否则的话,就无法解释他这种反常的合作态度,刁主任,您总不会以为是我们强大的警威把他吓傻了吧?”   一反问,话里带刺,刁贵军笑了笑不以为忤,其实几位预审也对此事持有怀疑态度,一般情况下审讯都是挤牙膏,一点一点往外挖,而现在挤得太快了,反而让一干人觉得很不正常了,反而也把握不准这嫌疑人的交待是真是假的,万一拿着假肖像让外勤查找,那可出大洋相了。   “哎,不对呀,简凡,你从哪儿知道韩功立这么多情况?”老孟反应过来了,好像简凡足不出户,还知道的比预审多似的。   简凡闻得此言,嘿嘿一笑,一呲牙,刁贵军主任一看这动作,霎时想起个人来,惊声道:“商大牙?”   “对,从这些人嘴里知道消息,比咱们的背景调查来得还快,韩功立有辆豪华现代,老婆开了个汽车润滑油专卖店,有个女孩今年六岁;而他的户籍所在地却是清徐王官镇大清乡,发迹可没几年啊,一个穷司机靠什么发了财了,第一桶金从什么地方掘的,别说他这种有点道上背景的人,就即便是一个普通大款,第一桶掘金也不会那么干净了……我考虑有两种情况发生,第一种是他直接涉案,赎金有他的份;第二种是有把柄挟在别人手里,他不得不干,而且他干了,还不敢说……”简凡道。   秦高峰被这入木三分的分析听得眉眼微微笑了,对于他本人或许有更多的渠道知道点消息,可要比起这种基于对无数人的认知之后的分析,他就自愧不如这位弟子了,当年在乌龙小店看着这小伙三言两语几变脸的功夫就觉得不是个常人,而如今果真应验了,确实有某些地方,不像常人,胜似常人。   “秦队,您看……”刁贵军弱弱地说着,简凡向来是指出了方向,不说明方法,而现在的真假无从分辨,预审还在深挖,一听简凡的话,又有挖出假货之虞了,看着秦高峰笑着,刁主任委婉地邀着:“秦队,你们围捕重大案犯我们特警上可没少帮忙啊,这个案子上头压得紧,今儿早上孟副厅长都观摩现场了,万一明儿一问,人质死了,绑匪一个没抓着,我们可没法交待了啊……”   “刁主任你什么意思,明说,我这脑袋可没简凡转得快。”秦高峰笑着打趣道。   “上点技术手段,让他说实话?”简凡插了句,一脸促狭。   这鬼鬼祟祟的样子,直噎得刁主任和老孟说不上话来了,很直接了,要论和嫌疑人打交道,没有人比重案队这帮人手黑,也没有人比他们花样繁多,更不可能有人比得上他们天天有审、日日有讯,几年前刑侦支队专门把重案队放到支队的大院里,以防这帮警察当久警匪不分的家伙胡来,不过照样是禁绝不了刑讯之类的烂事发生。   或者说永远禁绝不了,嘴皮子和政策的功效有时候实在收效甚微,远不如拳脚和铐子来得直接,这一点往往被隐晦地称为技术手段。   “我们能审下来,可不一定在这么短的时间能审下来。现在掌握的相关情况,特别他们涉案,他们同伙的信息太少了。”秦高峰摇摇头。   一句话如泼凉水,听得刁主任和老孟发愁,却不料经常出乎人意料的简凡又生变故,德笑着问着:“我有办法,半个小时能问出来,你们信不?”   “行啊,只要管用。”刁贵军一激灵,乐了。   简凡看着几人的急色,突然嘿嘿笑了,笑得很阴险,挥挥手:“王坚,出去,门口等着。”   王坚有点怏怏不乐地出去了,简凡放低声音,轻轻地解释了几句,听得刁贵军的脸上越来越凝重,听得老孟直咧嘴唇,听得秦高峰不知不觉被手里的烟头烫了一下,三个人一脸惊愕、两眼懵然、俱是战战兢兢的盯着简凡,仿佛第一次认识此人一般……   用难题来解另一个难题是简凡常用的办法,看来这办法,给仨人出大难题了…… 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59章 难解仇与怨   一辆无标识的闷罐车轰鸣着,挂着倒档逼近了特警支队一座深灰色的小楼门口,高墙、电网架设的临时羁押所,基本上和外面停泊的这辆闷罐押运车的年龄一般长了,稍顷,戴着铐镣一体刑具、蒙着头脸的嫌疑人韩功立被解押着上车,整个人是被提上去的,锁到了车两侧焊接的铁椅子上,叮叮当当的金属碰撞声音顿停,门又嘭声被关上了,密封的车厢里,黑洞洞地伸手不见五指,在这种押解重刑犯的囚车里,能见到的只有:黑暗。   车的密封很好,感觉到车身在动,蒙着头脸只能听到微微的发动机声音,在这种环境里,涌上心里的第一个也是唯一的感觉:完了。   是完了,想着刑期遥遥、归期渺渺,到头来终将逃不过这场报应,恐怕再回头什么都完了,老婆还年青、孩子还小,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在家里抱头痛哭着,这个家,是完了;辛辛苦苦奋斗这么多年经营的生意,完了;自己这一辈子,完了,虽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谁也能理解,可自己是已经上岸的人又趟了这浑水,怎么想让韩功立觉得怎么后悔,其实,一切都可以避免发生的。   活动范围很有限的手指,抚过腕部,能感觉到被手铐勒着两道深痕,刚刚经历的审讯虽然技术手段没有那么严厉,那也是看在他交待的快的份上,就即便是如此现在还感觉全身隐隐作痛;而且,据说这才是开始,打得最狠打得最烈的是在看守所、监狱、在劳改队,汽修厂这种地方不乏一些犯过事进过局子出来一身伤痕的人,那些绘声绘色的闲聊,隐隐地让韩功立此时觉得即将成为现实,隐隐地从心底里升腾起了恐惧,如果是一天两天能受得了,那么自己的刑期会有多长,五年?十年?甚至更长?   狰狞的警察,小栅的铁窗、冰冷的号子、怵然心惊的镣铐,让淹没在黑暗中的韩功立,忍不住浑身抽搐痉挛了一下,有点发冷,有点瑟瑟发抖……   是寒冷?还是恐惧?   …………   …………   “王坚,把空调再调低点,十度,逐渐下降到五度……”   闷罐车跟着的一辆越野车里,简凡对着步话指挥着驾车的王坚,听得王坚应了声刚刚放下步话,侧眼正好看到了秦高峰投来的异样目光,简凡知道秦队在置疑,不过这个大个子一般没那么多废话,笑着的简凡解释着:“秦队,别拿这种眼神看着我,这是高科技研究成果,你什么都好,就是不好好学习,据科学研究证明,寒冷可以增加人的恐惧感觉,特别是在黑暗中可以放大嫌疑人这种心理感觉……审讯的最高境界是突破人的心理防线,就你们现在还是勒死铐、反吊、轮沙包,太没有创意了,太小儿科了……”   说这话的时候一脸不屑,秦高峰微微笑了,这帮年青气盛的重案刑警,从来都是拳脚比嘴巴说话容易,你要真想禁绝这些事,除非是脱了那身衣服,笑了笑不以为忤,接了句:“要不,你回来再当几天警察,教教他们来点创意?”   “月薪十万可以考虑,否则免谈。”简凡狮子大开口了。   “得了呗,你给我十万我都不想要你,别的不说,留个你在身边,我少活十年是肯定的。”秦高峰撇撇嘴,不买简凡的账了。   简凡如法炮制,嗤着道:“切……咱们当警察的,缺德事干那么多,折寿都不止十年了。”   “那你今天还要干?”秦高峰反问着。   “呵呵,你们能利用我,难道我就不能利用你们,反正出了事也是朝警察说鼻,谁还能赖上我不成?我可提前说过了啊,一切后果自负……”简凡得意之色溢于言表。   “有这身皮我可不怕担什么后果……你小心点啊,别和这帮人走得太近交往太深,交往多了难免有什么意外把你卷进去,这年头人的道德底线都沦丧了,别指望谁都像唐大头还讲什么江湖道义……”秦高峰突然说了一堆话,向来吝于表达自己感情的秦队很少这么心平气和地说话。   当然是说简凡的消息来源、当然是提醒着简凡不要陷得太深、当然也隐含着那份一直没有表达过的关切,简凡侧头看看,莫名地有点感动,轻轻说了句:“谢谢,我知道。”   “别客气,脱了警察你没成匪,我已经很知足了。”   秦高峰说了句,又回复了那种不阴不阳的口气。   …………   …………   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仅限于四个人知道的事情,恐怕不会再传到外人的耳朵里,这事让其他三名货真价实的警察抓耳挠腮前后思考了不少时间,最后还是被这个冒牌警察说服了。   车缓缓地行驶了两公里,在特警队这个氛围里有个好处,已经习惯不问任务的出处和具体内容,只知道一件:服从命令。   刁主任以指认现场的名义把这个重要嫌疑人提审出来,前后各两辆护送车距离足有几十米,离开支队十分钟的路程,车里接到了停车的命令,五辆车嘎然而停,简凡和秦高峰默契地下了车,后面的刁主任追将上来,并肩走着,脸色是如此地凝重,轻声地说着:“给你们半个小时,现在是十时五十分,最迟十一点半,要是没有结果,我们就只能姑且相信他的口供了……问出来更好,问不出来,就当什么也没发生。”   没有说话,秦高峰看了简凡一眼,这货色有点信心百倍,此事的兹事体大,直接关系到接下来的布控和搜捕的进行,反劫中心对于这个嫌疑人交待也是介于信和不信之间,想验证倒有的是办法,只是没有时间了,没有时间又一次带上了这个经常死马当活马医的简凡,连秦高峰也有点奇怪,很难找得出能不被简凡忽悠住的人,包括自己、包括刁主任、包括老陆,甚至于包括已经升到市局纪检书记的伍辰光,明明知道这个货比谁都鬼,可偏偏每每都鬼迷心窍相信他。   钥匙插到锁孔里,蹭声门开,已经换上了警服的秦高峰和简凡,低着头弯腰进了车厢里,门嘭声关上了,里面陷入了一片黑暗,车队动了,仍然在缓缓地前行着……   …………   …………   到哪儿?干什么?   对于嫌疑人都不重要,只有听天由命的份了。   蹭声蒙头布被揭,韩功立突然发现车厢里已经亮灯了,昏黄的灯光下,俩名面目狰狞的警察现在眼前,不由地揉揉眼睛,看清了,一位大高个,坐着的时候几乎和车厢等高,一位年纪不大,左脸颊一道长长的伤疤,在昏暗的灯光看得就厉鬼一样让人心里直打战。   简凡眼中,有点恻然,有点暗暗的同情油然升起,其实简凡自从警到辞职,都不大愿意面对这种逼讯的场面,往往在这种场面上面对惨兮兮的嫌疑人的时候,总会影响你对案情的判断。比如此时,嫌疑人脸色有点惨白,一半是冻得、一半估计是吓得,眼皮子不时在跳、嘴皮子偶而抽搐着,腕子上能看到淤青,估计那帮如狼似虎的特警逮着了没给他什么好。   不过又能如何,这是一对天敌的角逐,天下的所有暴力机关其实都一样,没有谁会懂客气二字;而天下的嫌疑人也一个样,不管在行凶作恶的时候有多悍勇,一旦镣铐加身法重难逃,不管他们是罪有应得还是含冤难伸,都会让观者有这种恻然的感觉。   脚上微微一疼,简凡差点哼出声,一侧眼是秦队踩了自己一脚,赶紧地正正身子,这才省得自己此时穿着特警制服,是代表国家和人民来的,所以,这同情是绝对不能有滴!   “韩功立,抬起头来……我问你,你所交待的全部都是事实吗?”秦高峰声音比车厢里温度还冷,开始了。   “是,我全部如实交待了。”韩功立颤声,很可怜。   “但是,有人不相信你的话。”秦高峰盯着嫌疑人,那双眼睛在昏黄的灯光显得格外亮,配上那张寒碜的马脸,绝对很丑,而且丑得很恐怖。   嫌疑人眼一愣,稍稍语结,对于这种反诘已经经历了不知道多少次了,再笨也知道这是在故意诈人。   这就是审讯的僵结之处,你没有证据、没有相关信息,所以无从知道嫌疑人交待是真是假,所以也不敢把警力投入到寻找嫌疑人交待的只有绰号的几个人上面。   只不过,现在有了,就见得秦高峰不知道什么时候手里已经拽出一张照片递到嫌疑人面前问着:“认识他吗?”   嫌疑人一看,微微怔了怔,点点头,认识,这个体征你想不认识都难。   “你们把商亚军牵涉到案子里是最大败笔,他有不在场的证明,已经洗清了,据他交待,南城这一片飞车痞子里都当把你当车神,据说你改装的越野能跑过悍马啊,你这么个名人想隐藏都难啊……我还听说,商亚军的竞争对手也就是你的老板,叫什么方有信?聚盘开赌、接送赌客、拉黑牛宰人都有你的份是不是?还听说像你这号人物偶而玩几把都有万把块的输赢……当然,这些不是我是特警管辖范围,我们也懒得管,我就一点奇怪的地方,不过区区一万五,就买得动你去绑票?能不能给我一个相信你的理由。”   言辞和眼神相同的犀利,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色彩,直盯着嫌疑人的面部表情。只不过在嫌疑人已经惊惧过度的脸上,永远是写着惹人怜悯、惨惨兮兮,嘴唇抽动着又重复着在特警支队重复过无数次的话:   “我真的全部交待了,我就是个开车跑腿的,我真不知道对方是谁……”   眼里闪着的是哀求,话音里听得出是颤抖,一旁枯坐着的简凡虽然是始作俑者,不过连他也有点怀疑自己的判断了,这个人,着实可怜,要真是个小角色,那他这趟罪就白受了。   还有一个不会可怜人的人,没说话,看了简凡一眼,简凡拨着电话,不多久电话铃声一响,秦高峰起身,惊得嫌疑人一动,不过脱不过那只大手的快抓,一把提留小鸡仔般把韩功立提留着,蹭声开了侧厢上的铁窗,只有脸盘大小的铁窗,把韩功立的脸直摁在上面,声音恶狠狠地说着:   “惹天惹地别惹痞,不信你的人来了,从此以后你的家里就要鸡犬不宁了……我说过了,把这痞子拖进来是你们最大败笔。”   秦高峰恶声一说,韩功立的眼睛霎时睁大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车已经停到了自己家门口,南郊都城小区这一幢,单元门口正是老婆的车,不远外骑着电动、骑着没牌摩托的一群痞子,当先一人披头散发翻着嘴唇露着两颗暴牙,可不是商大牙是谁?   “打电话,告诉商大牙,今天没人管他,想怎么出气就怎么出气……”   边摁着韩功立,边指挥着简凡,简凡的电话一拨,就见得十几米外,一块半头板砖膨声砸上了现代车窗上,板砖被弹了回来,车前盖凹了一片,而挟愤而来的商大牙不知道是叫嚣着什么,一挥手,停车扔路边的一干长头、染发、光头、纹身的流氓地痞,板砖、水管、工具铗、链子条劈里叭拉往车上招呼着,嘭嘭嘭地乱响着,一辆光鲜的现代霎时成了一座废铁,洒了一地玻璃渣。   “告诉我实情,马上商大牙就可以停下来……否则他闯进你家,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想好了,韩功立。”   秦高峰看不到嫌疑人的表情,不过那表情肯定好看不了,眼见着十几个人砸完了车,偶有过往的小区住户,站着指着叫嚣着都纷纷躲避着这群恶人,眨眼功夫,呼拉拉又冲进了单元楼里,韩功立听得背后的警察如此而言,心里的恐惧化成了怒火,眼瞪着三楼自已家的方向,想回头却被一只大手摁着,咬牙切齿地说着:   “你们要遭报应的,你们……不得好死……”   “恰恰相反……这是你的报应来了。”秦高峰附耳同样恶狠狠地说着:“绑架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你现在能感觉到你加到别人身上的痛苦了吧?我不怕报应,你呢?……看呀,他们进去了……告诉我,到底是谁?”   “王八蛋,老子做鬼也要咬死你们……”韩功立看到窗户上人影幢幢,自己家涌进了一群人,霎时心底的狂怒暴发了,挣得铐镣哗哗做响,秦高峰的单手几乎被他挣脱,又加了一只手,死死把韩功立的脑袋摁在铁窗上,膝顶着边摁边回敬着:“恶人我都不怕,还怕你作鬼,妈的,有劲,这才像个爷们。说吧,是哪个爷们绑票的?让我见识见识。”   “呸……王八蛋,有种你弄死我……我日死你八辈……”韩功立被刺激得更强硬了,侧头呸着。   不料后面的秦高峰松了松手,不骂了,不屑地说着:“今天被弄死被日的,不是我,看看你家吧……”   一言如惊雷贯耳,三楼的窗户上,卧室的窗户上,四五个丑陋的脑袋露着,半开着窗,架着一位卷发的女人背靠着窗户,那女人在哭喊、在挣扎,真切切地看着被凶相一脸的商大牙反手几个耳光,直顶在窗户上,还有一个黄毛的小子在得意地全身亮在窗户上,胯部作着摇摆动作……   “啊……嗷~~~~~商大牙,老子杀了你全家……”   一声如兽吼的嘶叫,韩功立霎时要暴起,状似疯狂,挣扎着要做殊死一搏。   “说……谁绑架了人质?”秦高峰怒吼着,手挟得更紧了。   “王八蛋……老子不知道。”韩功立目眦俱裂,眼底充血,像一只垂死挣扎的困兽。   “连你老婆也救不了,装什么爷们……说,谁绑架了人质?”秦高峰放大了声音,不管不顾。   “不知道……我不认识……”韩功立几乎窒息,盛怒和恐惧挟着悲愤袭来,无力的挣扎着,几欲虚脱。   简凡傻了,这么激烈的角逐有点出乎意料了,不知道该劝谁了,傻站着,张口结舌,原本想挑战男人的底线,却不料几乎挑战到了男人疯狂的底线。   人的心理壁垒有个最坚硬的极限,超过了这个极限所有的都不堪一击了,感觉到手里嫌疑人没有挣扎的力气了,秦高峰手一松,坐回了座位上,嫌疑人像解缆的危墙一样轰然而倒,被锁在椅子上的链子拉着。堪堪的爬在秦高峰身前,简凡腾身要起扶人,不料被秦高峰压住了。   “别急,这才刚开始,一会儿会录下过程让你观摩观摩……太原的烂人我认识一半,你玩了十几年车,我玩了十几年人,专玩这种烂人,我让他们来,他们还不敢不来……就现在解了你的铐子,你也不是对手……”秦高峰毫无同情地说着,一脚把半爬着嫌疑人踹过一边,厌恶的眼神看着,这种装可怜的嫌疑人见过的太多了,不值得同情。只值得用更恶毒的话刺激着:“别以为警察没办法,就即便是人质死了、你的同伙逃了,照样可以把罪名加到你身上顶缸,不但你死定了,你惹了商大牙,回头我们再抄了方有信的聚赌窝点,放个风说你交待的,今天这一幕,恐怕以后天天要上演了……你老婆孩子什么下场,你应该很清楚吧?”   力量、地位悬殊,韩功立虚脱一般、抓着救命稻草一般,跪着爬着一把鼻涕一把泪哀求着:“大哥你杀了我吧,放过她们母女俩……大哥,求求你们,放过她们吧?”   “好啊……再问你一次,这票案子谁干的?”秦高峰突然如怒目金刚猝然发作,揪着嫌疑人的衣领,凶脸凑了上去。   “是……是孔宾强。”韩功立心胆俱裂,霎时回应过来,心理防线在最后一刻,被击溃了。   如释重负,简凡吓得长舒了一口气,腿有点发软、手有点发抖,手心里都是汗,要是没有这恶人,恐怕诈不住这个蔫巴嫌疑人。此言一出,知道嫌疑人撂了,秦高峰也长舒了一口气,手一放,嫌疑人软绵绵地坐到车厢里,就听秦高峰趁热打铁追问着:   “那个女人是谁?”   “麦燕,小名叫芽儿,张宾强的相好。”   “不止你们三个人,还有谁?”   “两个马仔,一个叫麻三娃、另一个小名叫刺头,不知道大号。”   “落脚地在什么地方?”   “汾西镇野马村,三娃家里……”   “愿意带我们指认你的同伙吗?”   秦高峰此时换成了心平气和的口吻,一俟问到此处,韩功立又发神经一般爬过来,抱着秦高峰的腿哀求着:“大哥,求求你……放过她们……”   简凡拨着电话,秦高峰不动声色地说着:“你回头看看,是不是你老婆……你给我们一个假像,我们也制造了一个假像,虽然我轻易不相信人,不过你再坚持一分钟,我也不得不相信你。”   啊?感觉到了怪异,拖着镣铐爬在小小的窗口看着,窗上接到了电话的人都回过脸来,商大牙在阴险地笑,几个伸出来的丑脑袋也在德笑,连刚刚貌似要被强暴要被轮暴的女人,也在招手,揉揉眼睛细细看看,车确实被砸了,人确实在自己家里,可确确实实不是自己的老婆。   韩功立颓然而坐,此时才觉得冷汗涔涔,一身皆湿,刹那间再看面前的俩个警察,浑身瘫软地又哀叹了一句:完了,这回真完了……   …………   …………   这场皆在挑战男人底线的戏说起来很拙劣,周边没有几个行人,是被特警清场了,如果稍加注意就会发现有问题。只不过被闷罐车关了一路的嫌疑人自己早吓住了自己,偏偏又来了个最逼真的群众演员商大牙,发生的地点又在韩功立的家里,种种的际遇让心神已经迷乱的嫌疑人不信都不行。   站到了车外,商大牙带着一干混球远远地招手给简凡打着招呼,简凡抱拳回礼了,车上窗口的视线之外,停泊着几辆特警专车,已经在刁主任的指挥下准备开拔了,至此案情向前推进了一大步,仅仅听到嫌疑人交待的后半截,足以让反劫中心留守人员欢呼雀跃了。   “简凡,我问你啊,你受过良心谴责没有?”   秦高峰站在车下,有点窝火地看着这个操蛋手下,第一次用这种提不到桌上的办法来问讯,甚至于还不如一顿拳脚来得痛快。   不料这个操蛋货根本不以为忤地说着:“秦队,反正坏蛋你扮,接下来我要当好人,他就恨也只会恨你……如果有事,受谴责的是你。”   “你爸妈那么老实的人,怎么能生出你这种货来?”   秦高峰瞪了几眼,悻悻骂了句,径自上车后面的车上去了,刁主任正在等着,刚走俩步听到了简凡对此问的回答:“秦队,这是社会问题,和我爸妈无关。”   说着的时候,嘭声关门上车。   小区周边十数辆各色民用牌照车辆在这一时间同时动了,缓缓地驶将出来,朝着南关口奔驰,向着嫌疑人交待的落脚点飞驰。   小区里,被围着三十栋单元楼人一走,看着砸车,看着队队警察一走,看着一群嚣张的混混还手持着铁家伙横冲直撞直出小区,没人敢挡,都是指指点点骂着穿制服的和没穿制服的,事后很久赶来的民警已经得知的部分信息,照例开始扫尾了,只见得数个民警沿着被砸车辆劝着众人:   “大伙儿散了、散了……刚刚我们执行任务,抓了一个重要的嫌疑人……大家注意了啊,这伙盗抢机动车辆的歹徒专捡好车偷砸抢,大伙把自己的车看好喽啊……”   真相,又被淹没了,关心自己的居民们纷纷讨论着,渐渐地散了……   真正的实施砸车的商大牙大摇大摆地出了小区,本来看着警灯闪烁还有点心虚,不过今儿得了命令的警察是维持秩序,不抓人,偶而看见认识的警察商大牙还招手示好,横冲直撞地出了小区到了大街上,自信心大大膨胀的商大牙撇着嘴朝着众手下吹嘘上了:“看见没有,雷子是咱兄弟,以后谁他妈惹了咱,整死他……”   “哎牙哥,小琼怎么办?”一位手下凑上来,说得是那位扮韩功立老婆的人,这花了不少功夫,虽然脸不像,可在三楼又是屁股朝上看后脑勺,又在韩功立家里,谁敢说不像。   商大牙没听白,斜着眼道:“什么怎么办?”   “你俩耳光把人脸打肿了,人不乐意了,要加钱。”小混混说着。   “狗屁,打一炮才二百,打俩耳光腿都不用叉开就给五百还嫌少?”商大牙嗤了句,驳回了此议,很拽。   一群人在警察眼皮子底下砸车泄愤还演了出最喜欢的流氓戏,都很拽,不可一世地走在邬城路上,行人纷纷回避,生怕招惹上这类货色。   不过话返回来说了,据说这个年代,什么人都缺,就不缺烂人,上有父母官、下有拆迁办、中间公0安加城管,那个不比这些人更横几分?所以,这群耀武扬威的痞子再牛逼,走在这大街上也没有引起更多的回头率,又过一会儿,像往常一样的生活又开始不咸不淡地继续了…… 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60章 线线成死结   大案将倾的时候往往就是这样一线牵着,只要罪案信息和庞大的警务网络对得上号,那么罪犯就无所遁形了,十分钟不到,从CCIC、从反劫中心、从基层辖区的嫌疑人旧档中,源源不断的信息汇总到奔赴抓捕一线的各组。   车载录音里播放着前面闷罐押运车里的对话,正是这些闲聊似的对话,把一点一滴的嫌疑人信息逐渐汇聚完整着,俩个马仔,一个麻三娃,绰号麻花,另一个叫刺头,消息反馈到汾西镇派出所,接线员都知道这俩个恶名昭著的混球,聚赌、寻衅、敲诈一类的烂事不少,档案在这里早积了厚厚的一摞;孔宾强这个主犯稍稍迟了点也从晋中公0安方面反馈回了消息,是一位刚才刑满释放的劳改犯,不用说这种受过锻炼的二劳分子一般情况都在案子里扮演着组织者和策划人的角色,至于另外一个女人,依据韩功立的交待信息却有所不足,支队反劫中心推断这俩估计是萍水相逢姘到一起的野鸳鸯。像这种没什么案底的女人,还真不好查。   第一队前后四辆疾驰着向汾西镇进发,地方公0安已经作好了协助的准备,一路趁热打铁地问着,刚刚停了停,刚刚被秦高峰那一下连蒙带诈搞得叹为观止,行驶了几分钟,又被问话的简凡那种娓娓道来的方式听得叹服不已,前面的问询刚才停下,一直在听着的刁主任感慨上了:   “高峰,这小子真是块料啊。文的武的阴的阳的都能来几下,愣是把这个蔫巴嫌疑人搞得一点脾气没有。呵呵……这么个人物,你们重案队怎么舍得放走啊。”   “是他要走的……当警察还是他家里花了几万块钱疏通关系买的指标。当了警察是三天两头被督察揪走。哪一次我都想着他这身警服要被扒了,可他都蒙过去了……可到了最后,大家都认为功成名就、大案告破,最不可能走的时候,他却挂枪悄然走了……谁可说不是块料呢,那一年里的伪钞案、文物走私案、铁路医院的接款车抢劫杀人案、再加上咱们省头号银鼠案,还有悬了十四年的晋原分局失窃案……哪一件数出来都足以让一个警察自豪一辈子,这么多年我手下辞职的、清退的、开除的和犯了事进去的总有几十号人了,这是唯一一个让我惋惜的。”秦高峰看着通讯PDA里回传的资料,有点感慨地说着。   “哎……要真是个人物,咱们也能给他办个特招嘛,现在吃饭不干活的多得去了,还怕给他找不下个位置。只要他愿意。”刁主任想上了。征询似地回头看看副驾上的秦队。   秦高峰摇摇头:“今非昔比喽。他现在是食尚的小老板,一年不挣个百把十万?就当厨子我听说月薪都有小一万,咱们那俩糊口工资那养得住他呀?再说了,他天生就是不会循规蹈矩的人,就把这人给你,就他想得这损招,你敢用么?”   “这倒是啊,这小子可真够出格的了……”   刁主任笑着,驾着车跟着押解车。想想刚刚发生过的一幕,特别是一个电话把商大牙招来的本事,那起码不是正常警察能办到的,等闲之时这些人就是钻在阴暗的旮旯犄角难得一见,即便是不敢惹警察但肯定也不会怎么合作,而这么卖力地帮着这位倒让刁主任有点奇怪怎么着简凡不过放了一回人慷他人之慨,就取得商大牙的信任了,看刚才那幕,那货还真是卖力得紧。   当然,那个做个挟持韩功立家人的假像逼韩就范的办法,就更不是警察能想得出来的了。越琢磨,越觉得这个谋面不多的前警察,还是很邪性得厉害。   “咦?怎么没音了。”半天没听到录音里简凡和韩功立的对话,刁主任又诧异地问了句。   “他在沉默,沉默的越久把握越大。韩功立应该还背着什么案子。”秦高峰不置可否地说着。   “能挖出来么?”刁主任狐疑了一句,旧案不是挖不出来,而是需要相关的旁证作为推测的依据,否则你无凭无据,嫌疑人就即便有案子也会保持缄默,坦白从宽牢底坐穿的道理,谁都懂的。   “十分钟,到不了目的地见分晓,你信不信?”   秦高峰说了句,似乎见怪不怪。可让刁主任,好奇之心更甚了……   …………   …………   昏暗的车厢里,简凡确实在沉默,对于本案就嫌疑人韩功立的涉案情况追问了若干细节,进一步确认了剩余四个嫌疑人的身份资料,到了问完的时候,沉默了。   看得出,嫌疑人的颓废、绝望加上身心的精疲力竭已经到了极致,佝偻着腰,弓着身子坐在铁椅子上,机械地回答着简凡的问话,几分钟的问话像苍老了几十岁,偶而看到微微在动的眼珠,也是将死一般的绝望。   于是,简凡沉默了,揣着手机思忖着是不是该把下一步安排拿出来了。因为此时嫌疑人绝望表情让简凡感觉到了有点担心,这种心态下很可能抱着一死了之的心理更或者干脆闭口不言,就案认罪,你还拿我没治了。不管哪一种情况,都离客观的反映背离过远,这也是简凡最不愿意看到的。   轻轻地拨着手机,问着支队留守的老孟,一切已经安排妥当,伸着手,把电话递给发痴犯愣的韩功立,韩功立没接,或者是不敢接,生怕又被警察摆上一道。   “是你家闺女,囡囡……别担心,她们很好,我们也考虑到你的同伙有可能把矛头转向你的家人,所以提前做了安排,把她们母女接到了支队,在案子侦结以前她们将享受到证人保护的资格……听,女儿在叫你……”   简凡持着手机,说得自己眼睛发酸。听得电话听筒里弱弱地、奶声奶气地喊着“爸爸……”,简凡不忍的头侧过一边,韩功立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一个激灵把手机抢到自己的手里。   “囡囡……是爸爸,你和妈妈在哪里……好、好,爸爸都好,爸爸要出远门,你要听妈妈的话……一定一定……爸爸回家一定给你带好多好多礼物,对、对……芭比娃娃,爸爸忘不了……听话,听警察叔叔的话,听妈妈的话……”   一刹那间,绝望的韩功立像注入强心剂一般,挺直着腰、强忍着悲恸、勉强地平和地哄着不经人事的女儿,一行行清泪从脸上潸潸而流。脸颊、嘴唇,在强忍悲恸的时候不住地颤抖着,一滴滴泪滑落、打湿了手背、抹湿了手心、从程亮的镣铐上滑过,滴落在车厢里,一片湿迹……   简凡揉揉眼睛,闭着眼,目不忍视,当年脱下警察,就是为了不再目睹罪恶和因为罪恶而带来的悲欢离合。对于自己那颗已经被这些事揉碎过无数次的心,再不愿意去称量这种生命之重、亲情之浓。   而今又见,依然是让人心碎的感觉,女儿的一声呼唤、妻子的一声呢喃,让这个频临绝望的人回光返照一般,不管他有多大的罪,不管他有多么的可恶,可那潸潸而流的男儿之泪,依然可以让人看得到在他心里的某一个不为人知角落,留着未泯的人性。   这,也是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良久,电话挂了,韩功立挂着泪珠的眼看着简凡,无言地递过了手机。简凡正等着嫌疑人心态平和之后再开始询问,却不料韩功立猝然扑通一声长跪在简凡面前,拉得身上的铐镣当当作响,简凡大惊着站起来扶着,快起来,你这是干什么?   “谢谢……谢谢……”   洒了几滴泪,韩功立勉强地磕了一个头被简凡架着坐到了椅子上。经历了大悲、大怒、大惧又来了个大喜之后的韩功立,对于能和妻女通话这点小小恩惠也报之以一个重礼。坐到椅上的时候叹着气说着:“报应……报应啊。”   “韩师傅,其实这也是个解脱。对于犯过罪的人,惶惶不可终日那种感觉我曾经有过,与其活在这种煎熬,何如死在一种坦然里,更何况你也罪不致死,中国的刑律弹性还是很强了,即便你无期、死缓大不了也就十来八年的事,到时候你仍然可以坦然地见到你牵挂的人,更何况你的罪也不至于有这么重……不管你相信不相信,我会极力为你争取主动交待,从宽处理,你放心,她们母女一定会生活的很好,而且等你服刑开始后就可以去看你……”   简凡说着,不住了唉声叹气着,看着这位悲恸的男人,甚至于有点后悔自己不该这个逼讯一下,把这个人逼上了避无可避的绝路。   “谢谢,你是个好人……我罪有应得,我没什么冤枉的,你想问我们的旧案吧?”   韩功立说了句让简凡无颜以对的话。说到了旧案,简凡点点头,嗯了声,此时不需要追问,对于面前的嫌疑人,那是一种既想见到挂念的人,又生怕面对她们那种矛盾的心理,在这种心理作用,多数人都会选择一种途径:远远的避开。   而远远地避开就是坦白自己的罪行,哪怕就是牢底坐穿,哪怕就是刀山火海,也不愿意把痛苦、把悲伤、把麻烦再加诸于亲人的身上。   于是,韩功立开口了,自然而然地坦然面对了,边回忆边说着:   “我高考落榜后学了驾照当了司机。大货司机,十年前才进了城,在北站发煤的地方谋了份差事,给人当司机拉货,开斯泰尔重卡,孔宾强就是那时候认识的,他年纪小我两岁,不过混的时候长,胆子也大。打架的时候帮过我几次……那时候是一个司机俩助手干一天歇俩天。工资不怎么高,一帮子年青人经常在一块喝酒吃肉、偷鸡摸狗,渐渐我和孔宾强成形影不离的朋友……有一天半下午他来找我,让我帮着他摸辆车去拉点私活,而且不能用我们当时队里的车,我二话不说。和他一起到当时汾河挖沙工地上摸了辆矿山车……”   “偷车?还偷矿山车?”简凡诧异地插了句,眼睛瞪起来了,想到了什么。   “这帮司机徒弟仔没几个手脚干净的,不是偷卸老板的煤,就是偷着别人车上的电瓶、备胎去换俩钱花,当时汾河工地属于省六建施工,我们经常在这公家单位里偷点车零件去卖,我还以为这次他要拉什么私活,就摸了辆车,趁着天黑,他开着车一路在209国道上走。我问他干什么,他说有人找他麻烦,在路上截住收拾他……当时的车队里三天一打、五天一闹也正常,我也没想什么……后来车快到了修文,在个山隘口边停着,我们边喝酒边抽着烟聊着,等着他说的那辆车来……”   说着的时候,韩功立看着简凡眼睛越睁越大,越来越亮,还生怕简凡不懂似的,有些细节反复了几遍。终于说到案发经过的时候,就见得韩功立使劲地咽咽口水,艰难地说着:   “到了十一二点的功夫,那时候没手机,有传呼机,他的传呼叽叽一响,直接发动着了车,往后倒。我当时看到隘口前方的来车隐隐约约的灯光,还以为他是横拦在路上挡人……不料他加着油门,晃到了对面来车的时候,咬牙切齿地骂了句什么,直接朝着灯光冲上去……我当时就吓傻了,那矿山车要和小轿车一撞,那差不多是拿石头砸鸡蛋篮子里了,我喊着让他停车,生怕他喝两口犯浑……谁知道他疯了一样,横冲直撞着加着油门就上去了,那辆小轿车左闪右闪根本躲不开这辆大车……对方的司机估计也懵了,不知道刹车也加着油门来回躲……再后来,就迎面撞上去了……那辆车直接钻到了矿山车底,前盖和驾驶室全凹回去了,驾驶位和副驾俩个人,哼也没哼一声,全死在里面了……”   韩功立大喘着气,两眼中放着恐惧,像心魔附体一样,艰难地把话说完,好像在艰难地驱逐着这个困扰了他若干年的心魔。   …………   …………   命案!?两条人命!?   傻了,愣了,刁主任和秦高峰的车不由得打了个趔趄,吓得刁主任差点方向盘失控,好容易拐回方向来,张口结舌地看着秦高峰,现在倒知道这个蔫巴嫌疑人为什么承认的这么快了,敢情这背后还有这么大的命案。   愣了,傻着,车厢里简凡张着大嘴。却不料问到了这么个秘辛,而且这个秘辛似乎和自己的熟悉那个案子还有着关联,没说话,只是张着大嘴有点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位其貌不扬的嫌疑人。   韩功立叹着气,胸前起伏着。保持着长久的时间一动未动,此时案情一吐才欠着身子,仿佛卸下了一幅多年的重担一样,想了想又补充着:“一看撞死人了,我当时就吓傻了,第一个念头是这小子教唆着我偷车,敢情就是要杀人灭口来了。把我吓坏了,我骂了俩句,他理也不理我,拿着撬扛下车撬着被撞那辆车的后厢,提了只银色的皮箱回来,倒着车把轿车挤到路边,一路抄着乡公路,一路朝太原相反的方向跑……”   “那箱子里是四件古玩,对吗?”简凡突来一问。   韩功立正艰难的回忆着,一闻此言,倒惊讶了,愣愣地看着简凡,点点头,有点诧异,似乎奇怪简凡为什么知道。   “撞车的地方在修文以北27公里处。属于太原市交警一大队的辖区。你们偷矿山车车牌我记不清了。不过我记得最后这辆车的弃车地点在太原以西95公里处的罗城,对吗?”   “对,国道343号加油站附近,不远处就是汽车站,我们在那儿换乘了火车。”   “被撞的那辆是老式皇冠,对吗?”   “对。”   “车号我记得很清楚,晋AF。你记得后面的数字么?”   “晋AF540。”   “那就是了,司机和副驾都是当场死亡,这桩交通肇事案发生在**年11月19日,距离今应该是快八年了吧?……当时我们分析是对的。不是交通肇事,是蓄意谋杀。谁雇佣的你们,你知道吗?”   简凡一下子兴致被提到了极致,这是在彻查晋原分局失窃案牵涉到齐氏兄弟案子里已经死亡的那位,陈久文,失落了古玩最后出现在水域金岸李威的别墅里,所以才有后来一问。   韩功立惊讶之余,摇摇头以示不知:“你说的都对,可雇主我真不知道,我当时吓得躲回老家不敢出门,不过孔宾强倒挺够意思,完事过了两周吧,他提一箱钱送给我,一共十二万,在那个年代也算笔横财了。我知道这是堵我的嘴,可我还是鬼使神差地收下了……后来我们就分道扬镳了,用这笔钱买了辆车自己跑了两年运输挣了钱,有了积蓄,认识的司机又多,我干脆在南城和别人开了汽修,也挣了不少钱……可这件事一直郁在我心里,经常做噩梦,生怕警察哪一天会破门而入把我抓起来……”   “一日脚踩船,终身不上岸呀,拿了钱你就成了同谋了……所以他又找上你了。”简凡叹着。   “对,三个多月前,他找到了我,我才知道他混得不怎么样,而且犯了点事,刚从监狱里出来,没有把我这个同谋供出来,我很感激他,也很信任他,他在太原没什么朋友,就在我们汽修厂住了几天,借了我点钱,又不知道到什么混去了,一个多月前他再找到我的时候,身边就多了麦燕这个女人,又借了我点钱。估计是鬼混去了……我现在也不在乎这三两万块钱,可是这么长久下去总归不是个事,还想着改天见了他给他一笔钱要不找个什么正当生意干着,总比混强……谁可知道,几天前,他却来还钱来了……”韩功立说着,简凡接了句:“那是接上大单生意了,邀你入伙了。”   嫌疑人也有各自的生活方式。有生意了便啸聚一起拉帮作案;没活计了便作鸟兽散各自逍遥。而且这些人更愿意相信同窗同赃一类的朋友,窗是铁窗的窗,赃是赃物的赃。孔宾强数年之后在太原作案找这么一位前同伙,应该是顺理成章的事。   果不其然,韩功立戚色一脸懊悔地说着:   “对……当时我听出来他说得跟踪有问题,不让他干,可他火了。干脆说他要绑架个人,事成了下辈子都不会发愁了,我再不愿意,他摔了我一瓶子,威胁我说要不干大家大不了一拍两散,一块玩完……我也是身不由己,没办法只得答应给他们当车夫,毕竟他看中的就是我的车技和汽修车能随时找到不被注意的车辆……后来的事,你们都知道了……说实话,八年前那趟案子我想迟早躲不过去,可迟迟没有犯事;而这件案子,我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可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找上门了……”   说完了,韩功立无限凄凉地哀叹着说完了,说完了倒真像放下了心里的一块大石头,长叹着,长嘘着。只等着面对这个报应不爽的结局。   “谢谢……你解了我心里最难的一个谜题,我一直不知道是谁犯得这个案子,时间过了这么久,这种无头根本无从查起……”   “该还的总归是要还的,我现在才知道最珍贵的是什么,什么都是。除了钱。”   “有了这份坦然,那刑期对于你就不会很长了……我还有最后一个疑问想问问你。”   “说吧。”   “是个细节,是你还是孔宾强有意把商大牙扯进这案子里的?在绑架人质之后不到十分钟里,有一个电话打给商大牙?这个人是谁?”   “是强子,他在车上拨了个电话。骂了几句,然后就把卡扔了?”   “咝……”   简凡一狐疑,这理论上很不可能了。这个号码是把楚秀女约出来的号码,而楚秀女绝对和孔宾强这号二劳份子不会有什么瓜葛,狐疑地说着:“不可能呀?要那样的话孔宾强就应该认识人质了,他没有把人质约出来的本事吧?”   “这个,我可以解释,孔宾强这个人很鬼,口风也很紧,不过他换卡打了电话又扔卡的时候我瞧见了。是一张复制卡,不像在营业厅那种SIM卡。”韩功立说着。   “什么?电话卡都能复制?”简凡一下子愣了,自己太落伍了。   “银行卡、电子锁都可以复制,高档车维修就有一个解码程序,SIM卡的复制有什么稀罕的,赌场里经常就有几个人拿同一个号码或者一部手机里卡写入七八个号码,对于东躲西藏的这号人,这些稀里古怪的东西有的是,我想他们扯到商大牙身上和到兴华小区运出个人来是一个道理,想找个替死鬼搅浑这趟水而已……为了干这事还专门托我买了辆黑车挂着假牌,喷着康佳电视的标志。”韩功立看来并不傻。   一句说得简凡讪讪难言,自己差点当了那个替死鬼,随意地问了句:“孔宾强可有两下,把人质绑了居然又返回人质家里守株待兔再绑一个人……这件事你为什么当时没参与?当时孔宾强和他相好还有俩个马仔都去办这事,你在干什么?应该是望风吧,总得有人看人质吧,对不对?”   “不对……人质到汾西镇口的时候,强子打发我去叫麻花他们,也就是麻三娃,后来直到今天,也就是二十九号到一号两天,我根本没见着强子他人,当时说好了,只负责把人质运到汾西镇,剩下的事我不参与。连电话也不打,一般情况都是刺头到汽修厂找我……”   “坏了……”   简凡一听,不由得苦着脸哀了句。一想到汽修厂全副武装抓捕,事后还有依据服务员提供的肖像排查。而这俩个肖像是查不到那俩马仔的。万一俩人上门找韩功立,发现端倪之后,恐怕事情就不妙了。   再一想韩功立的交待,又冒了一句:“坏了……孔宾强肯定还有个窝……而且后面还有人。”   简凡脑筋转悠着,不打电话不见人。恐怕孔宾强根本不相信韩功立。更不相信那俩马仔,那么人质,也就不可能在汾西镇;即便是抓到俩马仔,也有可能这俩只认钱的货色,恐怕连老大在哪儿都不知道,而且,恐怕这孔宾强应该不是策划此案的人,栽赃商大牙说得通,可到兴华绑自己就说不通了,谁教他诱我去的呢?   怎么办?简凡抓耳挠腮着,服过刑的老贼可比犯事的新嫩难抓多了。这些人不但防警察,而且防着身边的人,防得还不止一手,汽修厂已经无密可守,再把汾西窝点一端,恐怕要撵着兔子吓跑狼了。   怎么办?又一次让简凡觉得如此如此地棘手…… 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61章 困中求嬗变   “你相信他的交待!?”   刁主任下车伊始如是问,坐到指挥车的简凡点点头,相信。   时间指向了12时零五分,路上足足用了半个多小时,车停在汾西镇派出所大院,只有这辆指挥车和押解车在,同来几辆分守着出镇的三个路口待命,地方派出所协查的人员和特警派出的俩人先行进村探风去了,还没有回音。   现在唯一可凭的就是押解车里的嫌疑人,对于警察这个职业来说轻易不会相信任何人,除非是证据确凿,对于嫌疑人有一种很特殊的看法。那就是:交待的越多,恐怕在你身上的疑点就会更多。   “为什么?”秦高峰坐在副驾上。侧侧头,简凡正在后座上闭目养神,不知所想。   “本能。”简凡吐了俩字,闭着眼都能回想起刚刚的场面。   “本能?你有这种本能?”刁主任奇也怪哉,这是最难相信一个理由。   “不,他的本能。”简凡轻声解释着,像有点累了:“这个人不笨。从他用销赃得来的十二万起家发展到今天就看得出来;这个人也不傻,一直若即若离地和道上这些人保持着关系,比如赌场,即保住了自己的财源,又避免自己身陷其中,孤身一人在太原发展到今天,不简单吧?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的家庭观念很重,刚才娘仨的对话你们应该听出来了吧?”   “那又怎么样?”秦高峰一时没理解简凡话里的意思。   “因为他不笨,所以他应该能认识到这是他最后的坦白机会了,如果孔宾强被捕,说不定这事会被撬出来,那他就等着重判吧;如果不被捕,有朝一日,他还要受孔宾强的挟制。而把这种事捅出来抓住孔宾强,这么大的绑架案再加上命案。孔宾强可就死定了,同伙一玩完,那他可就解脱了。前门狼后门虎。如果顽抗是两头不落好,我实在找不出不相信他的理由。”简凡缓缓说着,心绪恢复了平静。闭着眼刚刚睁开,却发现前座俩领导都侧着头看着自己。   “有点道理,那么有没有把罪责都往同伙身上推的可能性?”刁主任还是持怀疑一切的态度。   “有,不过大致应该还符合真相。”简凡重重的强调着。   秦高峰一撇一嗤斥着:“大致?应该?……你用个肯定词行不行?”   “肯定是孔宾强杀人,这是事实;韩功立得了十二万肯定也是事实。在这种大节上他不敢胡说,因为同伙还没有落网,这么大的案子我们肯定要查证,万一对不上号,他这坦白就白干了……但不能肯定的就是细节了,比如他强调事前懵然无知,事中被吓傻了,事后又躲回老家不敢出门,这些细节都有待斟酌了,即便不是完全自愿的,那么肯定也不是完全被迫的,玩车的人都是狼胆,而且胆大心细,善于保护自己。从这一点上能看得出来。”简凡解释着。   这样一解释,有选择的相信和有选择地怀疑,倒把俩位领导说得频频点头。   嘀嘀的手机的声音作响,刁主任回过头来,看看手机上刚刚接收到的相关案情通报,发生在八年前的交通肇事案详细案情,粗粗一浏览,翻着手机递给秦高峰说着:“没错,肇事和弃车地点、车牌、时间都对得上号。”   “呵呵……这个案子他知道,而且知道最后古玩的下落。”秦高峰没接手机,笑着示意了简凡。   刁主任眼神诧异刚起,简凡也解释着:“这是我当警察时候留下的唯一一个疑点,晋原分局失窃案涉案齐氏兄弟手下有一个叫陈久文的就是此件肇事案中的死者之一,另一位是他的司机,那个案子案发后受牵连的警察李威处心积虑要搬倒这件如山大案,十四年的时间里他干了不少事,包括查找可能的线索、盗墓的成员、销赃的渠道等等之类,他一直在处心积虑地报复,三年多前的震惊全市的文物走私大案,以及之后的银鼠案其实都是拜他所赐,这俩个案子把当年涉案的嫌疑人一锅烩了,我当时就怀疑陈久文莫名其妙车祸丧生,而古玩最后出现在李威的手里就有点怀疑,可我没有任何证据……谁可知道不当警察这么多年了,倒找到直接作案人了。”   “不对呀?”刁主任又有点诧异了。奇怪地问着:“两个案子我都详细看过卷宗,没有涉及到什么李威呀?”   “呵呵……省厅加工过的通报你也信呀?”秦高峰笑着学着简凡的口吻道着:“你得有选择地相信,李威这个人很聪明啊,干了不少事也犯了不少案子,但最后来了招狠的,把多年收集的古玩和齐氏兄弟历年的罪证全部交给了省厅,而且他也介于黑白之间,又在事犯之前成功地移居到海外……涉案人一一落网,罪证也顺理成章成了我们的战果,而他呢,就像没出现过一样消失了,对于我们而言,当然也不希望他出现喽,否则我们标榜的辉煌战果,居然是一个牵扯不清的人所为,我们的颜面何存?”   “那也是出于本能。”简凡应了句,很平淡,没有好感,也没有怨念。   俩个人正说着,刁主任双手做了个停的姿势,提醒了句:“就案说案。不谈其他啊,你们别把我牵扯进去啊。呵呵……”   在对于此事上有心照不宣的默契。在庞大的体系里如果你想惩恶扬善有的是机会,不过你想分得清对对错错、真真假假,那可就没机会喽。所以老辈人说这“莫谈国是”很有真知灼见,不是不能谈,而是扯不清。   三人笑了笑,外勤的步话里喊着。目标不在家里,院门锁着,院子里有狗叫声,邻居说上午九点多出门就再没有见过人……   一刹那笑又凝结了,发生在意料之中的事还是让简凡表现的很失望。一拍脑门叹了句:“溜了……看吧,汽修厂的演习效果很明显……”   很无奈,很冒火,抚着脸托着腮软软地靠在后座上,一言不发了。刁主任有点难堪,正想安慰几句的时候,秦高峰轻轻拉了拉,俩个人拍门,下了车,把简凡一个人扔在了车上……   …………   …………   汾西镇属于太原下辖清徐县最南端的一个镇,野马村就在镇边上,根据韩功立的交待,刁主任和秦高峰在当地吴所长的陪同下到了分手的岔路口,那位年近四旬的吴所长左右前后一指介绍着,这里通向太原、这里到晋中、镇边绕七八公里就是大运高速路,这小镇在高速路没建成的时候,本就是几市的通衢之地,翻过两座山就是汾酒厂的原产地。当年“牧童遥指杏花村”的地方,而汾西镇也沾了这地方的光,本就是酒厂干活的人不少,而且家户酿酒的小作坊更多,老实点经营的卖散酒,三两块钱一斤,不老实的把私酒贴上汾酒的标签卖高价,那,看村里那住二层、三层小洋楼的就是……   韩功立所说停车点就是在野马村边靠近国道加油站,深秋的季节里看这种城乡交接的地方有点萧瑟,沿着山丘陵层叠的庄稼地里处处浓烟,吴所长介绍着这是烧玉米茬积肥;路边一停车,空气里能闻得到阵阵酒香,几乎压住了路上特有的汽油和灰尘的味道。刁主任和秦高峰互视一眼,俱是相同的心思,根本没听到吴所长在介绍什么,就是觉得隐隐作难的感觉很重。   身后是熙熙攘攘的镇甸,身侧是加油站,此时身处的国道边上去处不远就是民房林立的野马村,两辆貌不起眼的越野车巡在村口,那是已经守到过路处的特警。而放眼之处,路向北直接可以回太原、向东到晋中,向西绕行就是高速路,抬眼就能看到高架桥斜斜地横穿过镇子。如果要看四周的地形,更难,俱是山地庄稼,郁郁葱葱的林木掩映着,如果没有确切的目标方位、别说一个两个嫌疑人,就是一群土匪恐怕也难找得到踪迹。   进村的民警回来了,对着吴所长和不认识的俩领导汇报着,麻三娃是坐着一辆五菱面包车走的,车主就是要找的目标之一,大号耿金贵,小名刺头,就在镇上跑黑车,经常来往于汾西和太原,认识他的人不少。俩人在这小镇子都是名人,也是派出所的常客。   “吴所长,可要麻烦你们了。这地方你们熟悉,把你的警力组织起来排查一下,看看这俩人究竟会去什么地方……还有啊,二十九,也就是前天,就以这儿为中心查找一下目击者,查一下是否有人看到了一辆银灰色的子弹头轿车经过,这是车的照片,你们复制几张……拜托了,我们这里心急如焚呐……”   刁主任客气地邀着吴所长,离开警务所辖地,还不得不依靠这些有人缘和地缘优势地方警察,吴所长早得了消息自然是全力支持,带着民警先行一步回所里安排。   市里和汾西两地的警力依据着已知的嫌疑人资料都开始排查了,案情似乎开始走向明朗化了,主谋孔宾强和麻三娃本就是青河劳改农场一起服刑人员,麻三娃出狱早,孔宾强出狱后找到狱友和前同伙韩功立,再加上麻三娃的哥们耿金贵共同实施了此次绑架,当然,中间还有这位不可或缺的女人,现在只有一个麦燕的名字而没有更多的信息可查。   梳理着线索和案情,刁主任和秦高峰往所里步行着走着,现在不但是案子僵在这儿,连带出来了二十多名特警也僵到这儿了,有名有姓有地方虽然不愁这些人落不了网,可发愁就是时间越来越短,没有办法在有效的时间里找到目标的方位。   这就是反劫持和反绑架工作的难点。和刑警的工作不同之处正在于此。在寻找的时候时间要求过紧。而在抓捕的时候往往还投鼠忌器,被一堆线索扰得有点头疼的刁主任看看秦高峰背着手,半晌无语,打破了沉默问着:“老秦,出个主意嘛……我可没招了啊。再这么下去,可得把带出来这帮小伙子憋死了。”   “这么大地方,我也第一次来。我能有什么招,你还是寄希望于吴所长的排查吧……啧,哎刁主任,你说这帮货要是再挪个窝,咱们还真就没办法了啊,他就把窝放镇子上你都没治……”秦高峰左右看看,进城又是一个丁宇路口,左右前方,沿路两侧店铺林立,虽然是大中午了,可来来往往操着乡音的当地人还是不少,俩个警装的站在路边明显有点另类。   “啧,难呀?怎么办?”刁主任撇着嘴,看看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了,即便是派出所动作再快,恐怕短时间里也无法知悉嫌疑人的下落,抱希望顶多顶多能找到一两个目击证人,而目标人质仍然是音讯渺茫。   不但这里渺茫,守在星月别墅区的外勤一上午被刁主任追问了数次,都是没有……绑匪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根本没有来过电话。   “走吧,我给你找办法去。”秦高峰伫立了良久,示意着刁主任。刁主任起步跟着,知道秦高峰要干什么,有点懊丧地接了句:“得了呗,他能有什么办法。”   …………   …………   他是谁?自然是简凡喽。   刁主任和秦队回所里,居然不见简凡了,吓了俩人一跳,一问守押解车的,说人出去了,没打什么招呼去哪了,俩指挥员拨着电话循着路出了派出所拐了两三个弯才看到了指示的地方:老王烧麦馆。   进了店问着招呼的服务员,一路领着俩人直上二层个小包间里,一推门俩人哑然失笑了,简凡面前放着一盘烧麦一盘凉菜,就着一瓶白酒正呼哧呼哧吃得起劲,两份菜饭和酒差不多快被风卷残云收拾干净了。此时刁主任一看才感觉到饥饿。才感觉到已经中午了,都还没顾得上吃饭呢。   吃着,俩人笑着坐着看着简凡吃着。简凡不客气地吃得干净了,又仰脖子喝了一大杯酒,抹抹嘴这才说上了:“当警察就是这点很不好啊,饭没准时,我可不行,一顿不吃我头晕眼花。”   抹完嘴又咕嘟了一口酒,咧咧嘴一副享受的样子,刁主任看得怪怪的,要是自己手下像这么个德性,执行任务时间还溜出来吃喝,肯定是劈头盖脸一顿训,虽然对于此人不敢训了,不过眼里也多少有点不乐意,看了秦高峰一眼,秦高峰却无所谓。埋怨着:“小子,吃独食,也不叫上我们……都没吃呢。”   “呵呵……叫也白叫,你们没心情吃。”简凡笑道。   “好,吃饱了吧,休息到现在快一个小时了,有什么想法。”秦高峰不废话了,看看表快一点了,催促着,案情一僵结的时候在队里尚有一帮子手下能开个案情分析会集思广益,而现在,能讨论的恐怕就剩这么一个了。   “这里的交通很密集,属于汾河盆地的边上,山地和丘陵居多,又是城乡结合部,过往的车辆恐怕是个天文数字了……只要嫌疑人一溜,那就是泥牛入海、虎放南山,想逮咱们都没地儿找,对吧?”简凡道。   俩领导默默点点头,默认了。   “我现在考虑,这是一个分层次的犯罪,而不是扎窝的犯罪。”简凡道,一说这话刁主任皱眉头了,弱弱地问着:“什么叫分层、什么叫扎窝,你这是什么理论。”   “噢,我自己发明的理论……”简凡说了句,把刁主任的话噎回来了,倒了杯酒,俩人还以为这货又要喝有点愠怒,不过简凡却手指蘸着酒在桌上画着示意着道:“我想问题喜欢化繁为简,咱们这样分一下层次,把孔宾强设定为A,辅助他的麦燕划为B,A+B是组织者,向下单列第一条分支是C,韩功立,负责接应和驾车逃逸;再分一支线,C和D,就是咱们要抓的俩个马仔,麻花和刺头,这就成了个金字塔结构。和扎窝逮一个牵一串不同,我们现在即便是把韩功立掐了、再把俩马仔掐了,很有可能的发生的情况是:俩马仔没准也像韩功立一样,根本不知道A和B的下落……他们甚至可以通过一个特殊的方式联系,比如在我以前看过的案卷中,这些人约定一个暗号,每隔一个小时打个电话,不用通话;发个短信或者什么的,都行,只要联系一中止,就知道出事了……而我们在汽修厂的动静,他们肯定知道韩功立出事了。刁主任、秦队,您说呢?”   点点头,无奈地点点头,人溜了,不用说也肯定知道了。   “刁主任您注意到韩功立说的一个细节没有?”   “哪一个?”   “就是电话卡的事?”   “您是说那种复制卡?这个是真的。咱们技侦上就能解了手机的12位串码,前两年流行的MAGICSIM卡诈骗省厅通报过,有人在网上公开卖这种软件,有可能孔宾强持的是这种卡。”   “那我认为,幕后还有一个人,假设他为X……”简凡说着,往A+B最上一层,又写一个大大的X,看着俩队长稍稍迟疑了,解释了句:“你们总不会认为楚秀女会和孔宾强有什么瓜葛吧?他能把楚秀女约出来?要能约出来干嘛还有意识地用复制卡?直接黑市上买比这个还便宜……”   又是点点头,迎着简凡那不容置疑的目光,秦高峰拍拍桌子:“你说了半天整个都是屁话,这哪是化繁为简了,越整越乱了,下面小卒都没地儿抓,又整出一个X来,你不直接写个UFO算了?”   “是啊,简凡,你想的复杂程度好像比现在还高了,ABCD还找不着呢,我们上哪找X去?”刁主任苦着脸,哭笑不得地看了简凡一眼。   谁可知这货生怕不乱似地摇摇头:“不用找,找不着,之所以分层次,就是说你底层你接触不到高层,比如我们挖到了C,他们可以掐了这条线,通知D和E逃跑,我们就瞎了;我就即便抓了D和E,还是找不到他的上一层在什么地方……甚至于我现在觉得,A+B,也就是孔宾强和麦燕也有可能是一对棋子,关键的时候要成为和其他一样的弃子……否则那辆银灰色的子弹头,为什么在这个安全的地方停也未停直接就驶走了,又过了几个小时才通知麻花和刺头进城办事?在这段时间有俩种情况,第一种是把人质关到了安全的地方,那么就没有看守了,让人质离开视线这是绑架案的大忌;除非是还有同伙,否则这种情况很难说服我,我都不会这么干……那么剩下的情况呢就是:要么他还有同伙,有人帮他在窝点守着,否则四个人都去兴华小区绑我,说不通;要么就是A+B是组织者而不是策划者……这一点我有个旁证,直到现在为止,绑匪都没有打电话催促,也没有什么动静,这有点反常嗳,我考虑了很多种可能,最可能的就是A和B受雇与人,绑了人任务就完成了,甚至于雇佣金已经到手了……他们拿上钱已经溜了或者藏起来了,下面的C、D、E,都被他甩了。”   长长的一段,左右了秦高峰和刁主任的思维,俩个人随着简凡的话思考了片刻,没有想太明白,反而觉得比不听更棘手了几分,这时刁主任也按捺不住了,拍拍桌子:“甭废话,你就说,我们接下的怎么走。”   “很简单,让他们继续表演,咱们做旁观者,只有旁观者心里才清楚。”简凡道。   “什么?”俩领寻吓了一跳,这是要放任罪犯肆意为之。   “你不旁观你也得有目标呀?不旁观怎么办?我倒想抓人,可不知道在哪呀?”简凡反诘着。   秦高峰和刁主任愣了,这回倒觉得简凡没有稀奇的,和大家一样束手无策了。   “哎,同意了吧,咱们再给他加一个演员?”简凡循循善诱着。   “什么?”俩领导不解了。   “把韩功立放了怎么样?”简凡猛爆了一句。   “啊?什么?”俩领导更吓了一大跳,楞了,四只眼晴瞪着简凡,已经涉案,那就不是嫌疑的问题了。现在要放人,恐怕刁主任也当不了家了。   “现在唯一能保住的密,就是我还被关的。这正合了想把我扯进来的某人的心思,我怀疑此人就是策划人……韩功立如果以证据不足,嫌疑不成立放了,那么对于孔宾强虽然有点怀疑,但对于一惯于幕后操纵的人看来,把这口足够大的黑锅扣我脑袋上是成功了,对吧?……接下来肯定要发生点什么。我甚至怀疑,除了这个X,孔宾强、麦燕、韩功立、麻花、刺头五个人包括我,都是他的棋子,都是用于扰乱侦破视线的棋子,等我们一层一层把迷题揭开的时候,恐怕是已经为时晚矣,不是人跑了,就是人家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我们还没治……现在他们肯定对韩功立的被捕有了安排,而韩功立一放,恰恰打乱了他们的安排,一方面他们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另一方面,又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真相,所以避免不了要有什么动作,动作越多,越容易暴露特征,就像杨锋凭着行为习惯找到韩功立一样,现在我们所知,是太少了。”简凡翻着眼珠狡黠地说着,这半个小时看来想的东西不少。   还有一个没说的是,那个沉案浮起牵扯到的人,让简凡顿生了警觉。万一要和李威或者和李威同等智商的人打交道,那就不得不步步小心。   “诱蛇出洞?……可以试一试,韩功立应该没有跑的胆量,老婆孩子和家业都在这儿。不过风险也不少啊,人质还没找着,再把到手的嫌疑人出点事,你这是把刁主任往火坑里推呀?”秦高峰持着半信半疑的态度,一句点出了利弊。   “对呀?那人质呢?这好像南辕北辙了?”刁主任质问了句。   “刁主任,消息已经走漏了。要灭口早灭了,灭了口之后需要找主犯;要没灭口,不管是要赎金还是另有所图,他们还会有动作的,所以不管灭不灭口,这不在我们控制之下。毫无办法。可不管灭不灭口。需要把真凶挖出来,我说的对吗?”简凡眼里闪过一丝冷色,骨子里狠劲慢慢出来了,被憋得不顾一切的狠劲慢慢逼出来了。   或者因为身边埋了这么个时刻想把你置于死地的隐患,让简凡想置身事外都难了,更何况知道陈久文沉案泛起,对于此案的兴趣渐渐地浓厚上了。   想了想,难色颇多,刁主任抚掌起身走着:“先归队,再做决定……”   三个人次第下了二楼,简凡付完账。还提一大包外卖,紧追了几步赶上了秦高峰的步伐,本想再劝几句。不过看俩人脸色很阴沉,估计都在考虑前因后果以及可能的其他途径,轻易之下这招险棋是没人敢下的。就这么一个嫌疑人,万一出点意外,那责任就不好说了。   于是,话全噎回去了。回了派出所提着饭食上了押解车,敢情这外卖是给嫌疑人带回来的,透着车窗看着车里刁主任不时地在打电话,秦高峰围着车一遍一遍的转圈,烟屁股扔了一地,不知道是不是在等支队的最后决定。不过简凡心里知道,这个决定和侦破方向一下同样难以决断,如果真提到了议程,恐怕支队里又是大大小小的专员讨论一大堆。一时半会恐怕也决定不下了,要不就是刁主任还期待着汾西派出所有什么线索发现,好歹能打破此时的僵局……   不过过了很久很久,依然是僵着,所里的外勤都派出去了,在这个队伍里简凡连个说话的人也找不到。干脆把前厢的王坚赶下车,自顾自躺在车上睡上了,一直到睡着的时候,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62章 奇变出绵绵(上)   一辆满载着人的本田商务车从特警支队驶出来,时间指向了十五时十二分。   车速很快、车很平稳、驾车的人娴熟的打着方向窜进了车流,连连超车,滑溜得像泥鳅游刃有余,一路向南城区域驶来。   驾驶员每每不经意瞥见自己腕上尚留的铐痕,每每侧头或者从倒视镜里看到车里虎视眈眈的目光,还是忍不住心里抽搐几下,忍不住觉得身上哪里觉得隐隐作痛,甚至于此时觉得比镣铐加身的时候还要多了几分紧张。   驾驶员是韩功立,一夜之间从人上人堕落到阶下囚,又从阶下囚回到了熟悉的城市,再见到这一轮午后的太阳和熙熙攘攘的街市,忍不住感触良多。人活这一辈子,有很多时候要咬着牙拼死一搏,总有很多值得去搏的理由,为钱、为女人、为自己都值得去,更何况今天是为了很多值得去的人,比如老婆、比如女儿、比如这个家。   支队考虑了两个多少小时,同意了!而韩功立只考虑了两秒钟,也同意了。   车上载着的十名特警不再是清一色的警装蒙面,而是穿得花花绿绿,为首的正是一路押解韩功立的王坚,此时换了一身土得掉渣的夹克,看上去像乡下进城的土包子。后面一群队友也好不了,被剃了头的、染了发的、脖子上被颜料印上一层纹身的,穿得花花绿绿大有流氓汇萃、地痞开会之势,除了眼光和表情不太像之外,这外形倒是神似得紧。   特警训练中有一门化妆课目,在反劫、反绑架、反恐、禁毒等诸多特殊任务中都有可能需要不同的化身,以利于开展特殊任务,只不过太原这个内陆城市的犯罪还达不到那个水平,所以用到时候很少几乎没有。不过这一次,终于用上了。   过了邬城路就是南太堡城中村的旧式居民区,毗邻汾河的老区,参差的民房和不远处的开发区成了鲜明的对照,目标就在这里,一个地下赌场,这个特殊的任务是:挑了。   至于为什么挑?为什么不携带任务武器?为什么要用这个嫌疑人当领队?都没有人去问。   刚过太堡桥,车嘎然而停,车上的人稍稍一惊,王坚侧眼瞥着韩功立问着:“怎么停了?”   指定目标没有到,不过韩功立微微抬头示意着:“望风的。”   几位特警视力不错,不过也没有发现这种鬼蜮伎俩,韩功立一提醒才看清了,沿着河坝边上盘着腿坐着俩货正提了瓶酒边就着花生米喝边四处观望着,一位身着薄线衣,另一位穿短褂,不像街痞,倒像太原随处可见的无业散汉。   “认识你吗?”后面凑上来问,生怕任务有失。   “小角色,不认识。”韩功立道。   “直接撂倒?”后面的一半人干脆提议。   “不行。”   韩功立摇摇头解释着:“一般赌场分两层、三层望风的,这儿离场子还有一公里多,每进去可疑车辆和人员。他们都要汇报,万一你们放倒一对,咱们到不了场子前,人就溜干净了。”   “那怎么办?”王坚愣了,看看后面同来的队友,都有点发愣,在体制内呆得久了,除训练就是任务,和这种江湖人物交道打得实在有限。   “我来吧,你们别吭声。”   韩功立淡淡说了句,在这个领域恐怕是这些人的权威了,缓缓驾着车,装做若无其事地慢悠悠又行驶了几十米,在距离俩个望风的七八米远的地儿堪堪停下了,伸着脖子:“哎,哥们,后面有人玩不?兄弟们摸几把去。”   “你谁呀你?摸奶?还是摸逑?”当头一位脸上横肉丛生的,睥睨着撇着嘴,合起来是奶逑,这是骂人的话。   “别呀,自己人,大牙宾馆那场子我们经常去,今儿头回来这儿。”韩功立说着,套着近乎。   另一个望风的像在挑衅:“不是吧,看逑你的小鸡鸡没毛飞不高。大牙哥是你叫得么?”   车上的王坚一听这俩货出口成脏,正要发作,不料韩功立手伸手车里向下摆着示意安静,嘴里应对着:“得了嗳,这一套别在我面前显摆了。你们是让我对叉个大腿找人嫖?还是来一句满脸麻子没人要,我记得宾馆那头是长江水迢迢、黄河浪滔滔,就你们这儿片口恶心,都三发那小子想出来的吧?”   此话一出,俩个幕天席地对饮的嘿嘿一笑,顿有组织上来人的感觉。淫笑着,一脸横肉的一摆手。哟,自家兄弟,眼拙了,去吧,大众澡堂二层,报大牙的名,有人接……   一句话等于个通行证,听得里头一干特警面面相觑,敢情这不是骂人,是切口哦!?   车又缓缓起步了,这几句听得王坚云里雾里,倒还真不知道怎么着一句话就成了自己人了,韩功立注意到了那异样的目光,小声解释着:“这不是流氓话,小鸡没毛飞不高说的是幺鸡,对一句,满脸麻子没人要,这是九筒,只有经常出入这里的才知道……三发是这儿看场子。”   “那长江水迢迢呢?”后面有人发声问。   “噢,那是九条。”韩功立解释着。   “还有那什么?叉开大腿找人嫖,这什么意思?”王坚警惕地问着。   “那是八万,一撇一捺一个八,不正是叉开两腿?”韩功立介绍着。   敢情都说的是麻将仔,车里哄哄哈哈一阵笑着,都笑话王坚小孩嫩鸡没长成大人屌,大惊小怪了,还有的年纪稍大的特警在摆活着。这打麻将和上床XXOO一个道理,少吃多摸拼命碰千万别放炮,搞得没经过人事的王坚面红耳赤,和队友辩了几句回头又埋怨着韩功立,娘滴。怪不得治安队三番五次都抓不着你们这帮赌棍,这地下工作搞得比我们还出色!?   “他们这打游击的需要隐敝点,要大点的场子有你们的人罩着,就不需要了。没警察撑腰,谁成了气候?”   韩功立讪讪回敬说了句,一句噎得一干特警霎时笑容慢慢凝结了。不吭声了,似乎这个嫌疑人说得也不无道理,要不为什么支队派特警出这任务呢?   究竟为何没人细究,说话着地头就到,王坚小声喊着:“注意注意……打起精神来,到了门口先把看门的放倒,剩下的直捣中心点,五分钟解决战斗,韩功立,你跟着我……”   一干特警喏喏应声,大众澡堂在胡同口上,得了消息的望风兄弟正笑吟吟迎接生意,走着上来了,这时候就不需要客气了,车门哗声一开。那门口守着的俩人还未反应过来,被俩特警切脖子压颈,软瘫瘫地躺下了,扔进车里,十名特警前后拥着韩功立趿趿踏踏直冲二楼。   牌九、麻将、诈金花、还有太原传统的推锅赌法,二层的聚了足有三十多人七八个大桌,门嘭声一开之后。霎时目光都聚将过来,领头的一见是同行韩功立来了,急中生智大喊着:兄弟们,操家伙。   狭路相逢、拳脚说话,立马就是混战开始了,这十名如狼似虎的特警见人就打、见桌就踢,满场只见得钵大的拳影左捣右甩,夹杂着一声声惨叫;矫健的身影腾挪跃踢,沾上的不是摔个跟头就是被踢出几米之外,霎时间一片鬼哭狼嚎,一干看场的七八个和二三十名赌客被这十名队员赤手空拳逼到了墙角,满地的扑克牌、麻将子和牌九点子哗拉拉直响,最后一位持着砍刀还准备顽抗的看场人被一个高大的特警一个窝心脚踹骨碌碌滚到墙角的时候,一群人的斗志霎时被打得无影无踪。   根本不到三分钟优劣立现,这群吃喝嫖赌的混混那是这帮训练有素的特警对手,一个个龟缩在墙角生怕被揪出来现行,直到现在为止还不知道为啥跟人打起来了。   主角,出场了。   就见得韩功立两眼血眼、一脸悲戚,谁也不知道这悲从何来,环视着场子,蹬蹬几步走到窗前在一位尖嘴猴腮的人面前停下了,阴着脸。二话不说,一脚直踹了上去,王坚知道找着正主了,挥手示意的一位同伴,一左一右挟着这人,拖起来直架到了墙上,韩功立如同有深仇大恨一般,拳打脚踢着,直把这人打的韩哥呀、韩爷呀,我服软,饶了兄弟,咱们没冤没仇……   “赖三发……让你传个话,怕你忘了,所以先让你长长记性,我说的你能记住吗?”韩功立此时像一群人的领头,很有气魄地站在被反扭着胳膊的赖三发面前。   “能……能……能,韩哥,不不,韩爷您说。”赖三发点头如啄米,道上只认拳头硬,今儿人家是专程挑场子来了,什么话也得听着不是。   “妈了的,商大牙干了什么鸟事栽我脑袋上,老子刚进局子里喝了杯茶,他居然砸我的车绑走我老婆女儿,你告诉他啊,老婆没了老子再娶一个,这次我要了他老命,看他上哪儿找去能记住吗。……能记住吗?今儿早上在邬城小区砸我车抄我家的人,我一个都不放过。”韩功立照着任务安排,说了一番貌似寻仇的话。   “能能能能……”   赖三发一听,心里挖凉挖凉地,好像大牙哥确实吹嘘把仇家韩功立的坐驾砸了稀巴烂,这坏了,惹祸上了门了,不迭地应着,一转身韩功立又威胁着赌客们叫嚣着:“大家听好了,场子有的是,从今儿起我跟商大牙飚上了,这王八蛋砸了我车抄我家还绑走我家里人,不是他死就是我亡,你们再进商大牙的场子,要是丢了钱、折了胳膊断了腿,别说我姓韩的不仗义啊……兄弟们,走……”   一言说罢,挥手间豪气顿生,话说要真有这么一群如狼似虎一个打三五个的手下,不虎气都不行,而且这些人看样就是寻仇来了,地上扔的一张张百元大钞瞧也不瞧,雄纠纠、气昂昂地下了楼,上了车,呼啸而去。   过了很久,抱头缩脑袋的看场人和赌客才省过神来,第一个反应是:惊慌失措地乱抓着地上的钱,如鸟兽散了……   于是乎,商大牙不但栽赃陷害,而且绑人妻女的事传出来了;此事引发严重后果,南太堡场子被砸,也传出来了,据说韩车神这次和商大牙飚上了要不死不休,也绘声绘色地传出来了……   十五点四十分,第二家位于南城商贸宾馆的场子被砸,场子里看场的亮出了五连发,不过还没来得及开枪就被韩功立的手下一把飞刀射穿了腕子,场主自然是又被威胁恐吓了一番,这些人才扬长而去,更背的是动静太大惊动公0安了,有一半赌客被堵在宾馆里,光赌资被收了三十多万,赔大发了,不过有点奇怪的是这次派出所没像以前那样见钱才放人,而是登记造册了人名,下了罚单。钱没见面,倒先把人放了,于是这个消息传播的更广了……   十六点二十三分,第三家位于平南路一家配件商铺的地下赌场被砸,明眼人能看清了,这是要以秋风横扫落叶之势席卷商大牙的生意。除非有了死仇,否则没人敢这么干。   十七时十分,扬波苑洗浴中心,俩商大牙手下的聚赌的混混被堵在浴室里被人狠揍了一顿,据说在追问商大牙的下落,被揍了一顿还不算,又被韩功立绑着扔进了桑拿蒸房,六七十度的高温把俩货差点蒸成馍夹肉。   十七时三十五分,南关艳阳天KTV。商大牙经常光顾的销金窟里,都知道是受商大牙保护的产业,和商大牙关系密切的老板,被韩功立一顿耳刮子从四楼打到一楼,又放倒了七八名保安胖揍了一顿,也在追问商大牙的下落……   对照商大牙平时就抽水放水、收债逼人的行径,这栽赃陷害、淫人妻女的事,要说不是他干的还真没人相信,而韩功立和商大牙素有旧怨,韩功立的出手这么狠,还不由得人不信。   不管你是个多好的人,还是个多烂的人,让别人评价结果都一样:毁誉掺半。即便是商大牙这号烂人也不缺乏崇拜者和追随者,你看人家干得这栽赃陷害、淫人妻女的事,那是一般人干得出来的吗?简直可以堪作南城道上人中的楷模了。于是说活该的有、说报应的有、抱着仰视态度的也不缺,亲眼目睹的加上道听途说的,在吃喝嫖赌的场合里交口相传着,没多久街头混的和已经混出头不在街上找食的主,都知道大牙哥干了票大事,车神韩找了帮悍匪要把他往死里砍了。   十八时整,到王坚带着队友和嫌疑人归队复命,把现场参赌设赌人员录像和缴获的一支五连发猎枪上缴队里的时候,南城聚赌涉黑势力斗殴已经传到了三分局、四分局,分局长不敢怠慢,赶紧地上报,不过报到市局治安科再上一级的时候,被打回来了,据说梁局长大发雷霆,这下面人就是好大喜功,动不动就拿涉黑说事,这是国庆期间,谁拿这黑社会说事,谁就是居心叵测破坏安定团结的大好形势……   于是,报告市局被打回来了,压到分局。分局干脆打回到了派出所。又压到了派出所,派出所息事宁人,只当是流氓斗殴地痞打架,干脆把平南路拘回来的俩也放了。像这号死皮货你别指望能从他们身上抠出罚款来,关着还得管人家吃喝拉撒不是?   放走了人,邬城路派出所这位所长的汇报没被重视,悻悻骂着:闹去吧,死一个少一个……   …………   …………   对了,商大牙呢?   外人或许都以为干了票大事的大牙哥到哪儿躲风头去了,不过事实和猜想有时候背离很远,如果有人把镜头对准重案队的临时羁押所的时候,就会发现南城有名的大牙哥,从大中午喝酒时候被糊里糊涂传讯到这里已经几个小时了,而且不审不问,搞得一事是非的商大牙打破脑袋一直想自己哪件事犯了?按理说不应该呀?上午和警察还是阶级同志呢?这下午怎么就成阶级敌人了涅?   想了一下午得出的结论是,这雷子都是小妈养的,一点不念旧好。   王坚归队的时候恰恰是简凡和秦高峰回到重案队的时候,已经下班的时分只留下四名等待新任务的队员,其中就有熟人肖成钢、郭元,一干警察听着秦队的安排,尔后簇拥着简凡直到楼后的临时羁押所,到了一间牢门前,一敲铁门,讶色一脸。如见故友,大惊失色,张口结舌几个动作一做这才深沉着喊着:“大牙哥。您还真在这儿呀?”   “啊?……哟哟哟……哎我说兄弟。你可来了,这咋回事?”商大牙一见救命稻草,伸着手直握简凡,透着久别重逢的亲热。   “怎么回事?”简凡瞪着眼,回头着肖成钢、郭元,俩个人赶紧解释着:“抓错了呗。”   “什么?抓错了……抓错了人是负法律责任滴,你们这警察干什么吃喝的,这我兄弟,他跟咱们警察是一伙的,帮咱们办了不少事……”简凡训着后面的,回头又装腔作势问着商大牙:“大牙哥,你先住着啊,我告他们去,一准把他们告下来,让他们道歉,让他们赔偿……”   一说还要住,商大牙吓了一跳。哪怕倒赔钱也巴不得早点离开这地。紧张地抓着简凡:“别别别。兄弟。错了就错了,没事,我习惯了。我经常进来呢……”   “看看,大牙哥多仁义……真不告了?”简凡再问。   “不告不告,告什么告,别人告我还差不多。”商大牙悻悻说道。   “那好……放人,听好了啊。你们俩改天请我大哥搓一顿,只当赔罪了啊,以后有事得大牙哥帮忙呢……”   给了商大牙莫大的面子,又给了刑警们个台阶,亲亲热热揽着商大牙的肩膀出了支队大门,到了个墙角。鬼鬼祟祟的说着:“大牙哥,出事了,韩功立出来了,把你的场子砸了,砸了好几个。今天亏是这儿兄弟抓错人了,要不您猝不及防,还真麻烦了……您现在的场子,基本被挑完了……”   商大牙露着俩大牙惊得,瞠目结舌,半晌说不上话来……   远远地秦高峰在车里看着,肚子里暗笑着:又一个主角要粉墨登场了…… 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63章 奇变出绵绵(中)   “商哥,您老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不至于被吓成这样吧?”   简凡晃晃五指,惊醒霎时听到场子被挑的一下子反应不过来的商大牙,对于商大牙的发愣很理解,普通人求个平安,像这种场子更要求个平安,否则你天天打打杀杀谁还敢来。被挑问题不大,但是被挑之后信誉受损那就难以挽回了。   比如现在的商大牙,就是一副哑巴吞了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滋味,半晌才反应过来,不迭的说着:“说什么来着,说什么来着,就说不能跟警察打交道,看看,遭报应了吧?一天被抓了两回,场子被挑了四个,我操,这让不让活了……什么个逑韩功立,谁把怎么着了?是他往我脑袋上扣屎盆子,我还没找他算账呢?”   边发着牢骚边拍着巴掌,一副无计可施的样子,场子被挑不但在赌客中失了信誉,而这个时候偏偏自己又不在,那在兄弟们中间也同样失了威信,这等于大将没了印信文官丢了乌纱,那还了得?直把商大牙急火地摸着电话要问情况,不料电话一拿,被简凡摁住了,又来了句煽风点火:“急什么呀商大哥,你难道没发现这是您上位的机会么?您就一直这样东躲西藏当草头王呀?”   “机会,哪有?”商大牙一愣。   简凡趁热打铁:“现在都传说是您绑了韩功立的老婆孩子。”   “不是、不是,绝对不是,你知道那是假的。”商大牙哪敢沾这事,急着摇手。   “别别,传说而已,谁有证据是吧?……可敢干这事的,在道上得称这个,对吧?”简凡竖着大拇指,唆导着商大牙,商大牙一想也是,这事要是真的,怕不得住上十年八年?不加思索地点点头,简凡继续说着:“那就是你,现在他们对您的名字那是如雷贯耳,闻风丧胆,对吧?像您这手段,谁敢惹?对吧?”   商大牙呲着嘴露着大牙,大手抹了一把。连嘴带鼻子一起抹了,吸溜着实在分不清形势到底是怎么个回事了,简凡看着这说通些道理也实在难,干脆单刀直入:“得,直接说,现在两条路,第一条,卷铺盖滚蛋,以后大原没你这号人,场子挑了,名声臭了,一帮子在追砍你,你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怎么样,走不走,兄弟送你一程。”   简凡一摆谱,说得商大牙又是直抹嘴巴吸溜鼻子,好容易混出来的基业,谁可舍得丢呀,弱弱地征询着:“那第二条呢?”   “更简单,我觉得韩功立把矛头指向你,是要把你和你的生意彻底赶出南城,最好的办法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简凡铿锵说了句,激得商大牙血性顿起,大有怒发冲冠的派头,跟着简凡唆着:“你不知道韩功立给几个赌场,都大场子开车吗?直接点,挑了它……妈的以后南城一片,就你大牙哥是一哥了,对不对。”   “那当然。”商大牙瞬间血性爆发了一下,跟着一思忖犯愁了,弱弱地说着:“兄弟,打不过呀,人家一个场子少则十几个,多则二三十个,还有公0安罩着,这几年把我撵得跟乌龟王八蛋样,遍地乱跑,要能打得过,早挑了。”   “有我呢?你怕什么?就问你一句,想不想干?想不想在南城呼风唤雨,一手遮天?”简凡支着眼问着。商大牙一拍大腿:“王八蛋才不想,我做梦都想。”   “那就得了,一不做、二不休,八匹大马拉不回头,直接去了就说,老子不但绑他老婆,还要收他的生意,对吧?当爷们就得有目空一切的气魄,对吧……放心,今天你干嘛,我保证三分局、四分局、派出所抓不住你,就抓你我照样捞得出来……不过说好啊,就挑他的场子,不抢劫不伤人,挑一次他就丢人丢大发了,以后场子开着都没人敢来,对了,告诉你个好消息……韩功立刚刚放了他闹事,刚刚又把他抓起来,你可以放心大胆地干,捅破天有人给你堵着……”   阴风越煽越大、鬼火越烧越旺,越来越有点鬼迷心窍地商大牙两次被抓、两次被放,还真不敢不相信眼前这个疤脸警察是胡吹大气,不住地点头,眼睛越来越亮,不过说到了最后,又想到了个难题,有点失落地叹着:“兄弟,你说的好,可难办呀,这里面不光警察的事。”   “又怎么啦?”   ”没人呐,咱刚出来,又丢了回人,我这手下混饭吃的本来就不多,现在一出事,肯定都他妈躲起来了,挑哪家场子没有百把十号人,他不顶用呀。”   “那你知道场子在哪么?”   ”那当然知道,我暗地里都报过几回警,没用,妈的警察跟他们穿一条裤……哎兄弟,不是说您啊,您跟咱一路。”   “嘿嘿,当然,咱们当然一路,不用发愁,这问题我也帮你想好了……”   简凡拍拍商大牙的肩膀,手指撮在嘴里嘘地一声尖厉口哨声,向远处招招手,两辆商务车瞬间而动,蹭蹭蹭窜着直朝俩人站的方向驶来,嘎然两车一停,从车上呼里哗拉下来一群服装各异的男子,足有二十多人,齐刷刷地站在车前,个顶个地壮硕,把商大牙吓得蹬蹬倒退了好几步。   简凡故意显摆一般,嘴唇一嘘又是一声口哨,腾声王坚出列一扬手,不知道人群里谁扔出来半块砖头,王坚随手一捞,“嗨”声一发力,左手持砖右手握拳,拳至砖碎,就见得王坚拍拍手没事人一般,一干特警笑了,这小把戏,人人都会,吓唬这痞子流氓倍儿管用。   “看见了,他们可人人都有这水平……商大哥,这些人今天晚上归你指挥,事成之后你知道该怎么办。怎么样,要是还不敢去,得,我把您送走,我总够仁至义尽了吧?”简凡最后问道,知道这号人不经激。你要说他怂,还不如直接捅他一刀呢。   再不干就是傻B了,商大牙想了想,和雷子交道无非是抽成,这人这么卖力帮自己,大不了多抽点而已,而对自己就不同,那可要完成多年的夙愿,想了想,狠狠地呸声唾了一口,爆了个字:   “干!”   “请……”一干化身老百姓的特警齐齐让道,王坚当先一马,把这位臭名昭著的流氓请上了车,两辆车,呼啸而去……   …………   …………   “看我干什么?上来吧……”   秦高峰看踱步到了车前一脸坏笑着的简凡,摆着头,等着简凡坐到副驾上,再一想简凡和商大牙鬼鬼祟祟的样子,也忍不住好笑了,揶揄地说了句:“你呀,干点损人不利己的事,就这德性,现在驱虎吞狼,过一段成了养虎为患,我看你笑得出来不?”   “不……不会,商大牙这人当个草头王行,没什么心计,成不了什么大事,你看他凶神恶煞,其实就是卖相好,真要斗起来,他还弄不过韩功立。”简凡下着定义,在南城街头混了十几年了,也就落了个恶名,在普通市民眼里勉强算个人物,不过要在警察眼中,差不多就是升级版的地痞流氓了。别说特警队,就派出所民警都收拾得了。   车起步了,两辆车,肖成钢和郭元四个跟在后面,秦高峰回头看了看,稍稍有点担心:“不怕泄密吧?这家伙嘴可没那么牢啊?”   “呵呵……他要是敢说,他和警察穿一个裤子整别人,他以后还怎么在南城混?”简凡笑了笑。很放心,一对天敌联手了,恐怕谁也不敢作如是想法,更何况特警支队的建制向来保密工作做得很好,而支队的安排就是依着刁主任和秦高峰的建议,干脆安排了这场名为寻衅,实为刺探的保密任务,为的就是把南城聚赌、设赌和参赌人员的摸个底细,隐隐约约地简凡听说因为赌博放债收水已经引发了不少刑事案件,对于这个久治不愈的顽疾,恐怕市局要下猛药了。   “这个消息传出来没问题,啧,管用不?你说……”秦高峰不确定地说着,从中午一点多开始往回返,又过了五个小时,汾西镇的排查没有什么结果,不但留守蹲点的四个外勤没有发现嫌疑人踪迹,而且汾西派出所的排查也无果而终。现在仍然是两眼一抹黑,只有期待钻在哪个旮旯犄角的嫌疑人知悉韩功立出现后主动联系,这也是简凡的思路。可怕就怕人家根本不联系,那可就傻眼了。   “我想绝对管用……商大牙和韩功立的私怨很多人知道,俩人这么一打一闹,肯定是人尽皆知,而且应该没怀疑这里有什么猫腻,当然也更不可能有人怀疑他们俩能同时都和支队联手,所以,此事由不得他们不相信,但是事情主动权现在已经易手了,这么一搞,等于把私人恩怨升级了,直接破坏的就是南城区地下生意的秩序,这后果我想他们明白,很可能是引发双方的混战、也有可能是外部势力或者新兴人物的兴起、更有可能招致警方的介入。不管哪一种情况都是现有掌控者不愿看到的,所以这一搅肯定会让南城隐藏在水底的沉渣泛起……”   车边走简凡边说着,现在已经收起了一脸坏笑的表情,沉思着,韩功立带着特警们出特勤的时候。简凡从汾西镇一路回来休息了几个小小时,睡醒了一觉,思维更活跃了几分,说了几句看看秦队没啥反应,又继续解释着自己的想法:“……秦队,我觉得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和爱,既然他们一个劲往商大牙身上惹事,想把他拖进案子里脱不了身,那么就应该有点理由……什么理由呢,我说不太准,不过我总觉得商大牙、韩功立,还有未落网的四个嫌疑人,和南城某个势力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而且我现有种预感,答案好像就在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中,捋清了这些关系,我们就能摸到潜在水底的那条大鱼……而且这条鱼我越来越感觉不像是孔宾强。”   “呵呵……你这浑水摸鱼的本事我相信,可我就怕南城这片池塘里根本没有咱们要摸的鱼呀!那样的话这案子可真要进死胡同了……还记得海鑫焦化老总那桩绑架案么?家属交了赎金,人没有回来才报警,一队、四队加上重案队一个组用了三个月都没有找到头绪,直过了四年开发区开挖商贸楼地基才找到一具凝固在水泥里的尸骨,鉴定了一个月才确认死者的身份,又过了两年因为其他案子才把这件旧案结了……答案很容易,可事前谁也不敢想,是侄子雇凶杀了叔叔,呵呵,这个侄子甚至于根本就不在嫌疑人之列。”秦高峰轻轻地喟叹着。   这话简凡听得明白,还是在担心方向的错误误导整个侦破的进展,还是担心这些动作还和一天一夜来的工作一样,都是无功而返。想了想安慰着秦队:“秦队,您别担心,第一个目标,我们是要让躲起来的嫌疑人知晓韩功立和商大牙都没事,都在外面还晃悠得起劲,这个目的应该已经达到了;第二个目标摸清南城黄赌毒行业的现状,特别是几个地下赌场的聚赌设赌参赌人员的底细,这个目标我们能达到。两个用于混淆真相的棋子主控权现在在我们手里,恰恰又成了混淆他们视听的棋子,在这种情况下,特别是对于策划和组织绑架案的人,难道他们对这两个涉案人,两个曾经在他手里运转自如的棋子,会没有一点兴趣?”   “要是他们真没一点兴趣呢?”秦高峰反诘道。   “那我只能认栽了,给楚秀女准备花圈去……”简凡挠着后脑勺,呲着嘴,要真是这种情况,老天也没办法。   “哎……你觉得会不会是那个人?”秦高峰突然怪怪地问着。   “不会,他好容易全身而退,没有再牵扯进来的理由。”简凡很确定地说道。   “那陈久文的事,又怎么解释?”秦高峰问。   “很容易解释,李威绝对不会和直接作案者打交道,一定会通过一层跳板,不管威胁还是利诱,通过这中间人来达到他的目的……对呀?中间人,要既认识李威,又和孔宾强打过交道,那自然是指挥得动孔宾强去劫持……还应该认识楚家的人……对呀?这中间要有这么一个人的话,那一切就解释合理了……秦队,先别回支队,到寇庄食尚店里,找个人……”简凡恍然大悟地想到了一个似是而非的途径。   “干什么?”   “那天送葬的录像,张芸手里有。只有在那种场合下,所有和楚家有关系的人才会同时露面。”   废话没有,车打着旋,掉过了方向,拉响着警笛争分夺秒地直驶向寇庄……   …………   …………   有人把不可逆料的事和人叫什么黑马,或者鲶鱼效应、或者蝴蝶效应,不管什么吧,韩功立这只黑马杀出来引起的震动还没有消退,曾大牙的粉墨登场,又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震动。   十八时五十分,警笛刺耳的尖叫着围住了位于太航路的太航大酒店,驰援而来的警察是派出所刚刚交接班的四位民警,接连接到了十几个电话报警称大航大酒店发生了流氓斗殴,国庆期间稳定为大,不敢怠慢,接警不到七分钟就到场了,比110指挥中心的还快,四位民警进了大厅的时候正赶上了挤挤攘攘退房的住客们把总台围了个水泄不通,紧接着而来的是如潮的人群男男女女惊声尖叫着从电梯、从防火通道奔将出来。霎时把四位民警淹没在人群里,等人群稍稍疏散,酒店的服务人员先干的事不是接待民警,而是先锁上了电梯,出警的追着当班的经理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位领班支支吾吾说不成一章,话说这民警的警惕性就是高,拽着后奔下来的俩人问事发楼层,一听是十二层,得,四个人飞奔着直朝事发楼层而来。   气喘吁吁从紧急通道奔上十二层,又被一帮哎唷哎唷呲牙咧嘴的人围住了,争着要汇报案情,一看这等人群里的还有保安装束的人,民警们招呼着保护现场,不容分说分开这些试图把自己挡在楼层之外的人,一进厅门四个出警的傻眼了……   标着大会议室的大厅,四散着零零碎碎的纸币、麻将、牌九仔,更多的是红绿蓝黄大小不一的筹码,厅子里七八个台子横七竖八,像遭劫了一样一片狼籍。   赌场?地下赌场……民警们一惊省得刚刚被打的应该是赌场的人,再回头到楼梯口找人,却不料这一干刚刚还要围着民警报案情的,早逃之夭夭一个不剩下了。   有些东西是不能见光的,在阴暗的地方你可以任意滋长,可见光就意味着消亡,除此之后别无他途。   三分钟后,110出警赶到事发现场。同样不敢小觑,一面拉着警戒线一面向上汇报着现场发现。   十分钟后,治安总队派出的巡警队包围着这个酒店,着手排查赌场经营。   半个小时后,治安总队的队长、三分局分局长以及市局治安科的都到了这个现场,初步勘察和询问显示,十八时四十分左右一群不明身份的人分批从电梯、消防通道进了楼层,对非法经营中的赌场以及人员进行了打砸,尔后在撤离时和支援来此的人发生了冲突,双方在大厅遭遇,又大打出手,据目击者称有多人受伤,双方混战的足有五六十人之众。   只不过让民警为难的是:肇事者和受害人以及伤员,现在都逃得无影无踪剩下个烂摊子了,无奈之下只得先行把酒店的经理传唤回去……   好像今天就是多事之秋一样,太航的事没有处理完,南郊的水仙休闲会所又传来了报案,一群不明身份的人在打砸抢,等民警赶到这个离出警点较远的休闲会所,会所已经关门挂上了暂停营业的牌子,像这种高档场所民警们可不敢过于惊扰,辗转了半个小时才电话联系上了会所注册的经营人方有信,却不料这人一问三不知,居然还气咻咻地挂了民警的电话嫌民警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老话叫民不告、官不究,于是这个闲事,暂且就没人管了。   事情恐怕比简凡预料的还要大,沉渣泛起的比想像中还要多……   治安总队总队长的手机不时地响着,不用说这时候肯定又要来一群说情的,总队长干脆关了手机;三分局、四分局包括太航派出所这一干大大小小领导,多数都采取了同样的措施,关了手机,现在情况不明,谁也不敢对说情的乱承诺,何况万一来个拒绝不了的人物,那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在另一个层面,南城商大牙和方哥的场子都遭殃了,原本靠着这营生混饭的人散布到了酒楼、街摊以及哪个洗浴中心或者洗头房里的找乐子,相互间瞎扯闲聊无外乎今天发生这些烂事,猜测着谁将在这场互挑中胜出,太航酒店事发半个小时后,散布的各处的混混相互串联着又传着一个消息:方哥出一万块买商大牙的下落。   又过了半个小时,商大牙赏格升至五万。此时连韩功立的下落也能换奖金了。   而据说方有信老大的手下驾着车也是遍地乱找商大牙和韩功立,这两条疯狗乱咬已经波及到了南城的挣钱生意,隐隐地成为众矢之的……   …………   …………   而此时在已经封队的特警支队,刁主任正无聊地看着王坚及一干特警带回来的现场录像,虽然还无从得知支队和市局领导此中安排的深意,不过有了这份几个赌场的清晰录像,对于将来涉赌人员的排查可就容易多了,只是有点可惜,这份功劳恐怕最终落不到特警的身上了。   笃…笃…笃…的敲门声起,刁主任看着表,喊了句请进,这个时候,除了手下不会有人来打扰。应声而进的是杨锋和孟向锐,一个汇报着汾西的蹲点仍然没有发现,另一个汇报着重案队参案的刑警已经安排到了支队先行住下。   “有人联系韩功立吗?”刁主任问着。   “有,不少,不过都不是目标。”孟向说着。   ”绑匪再没有联系?”刁主任期待地问着,尽管知道结果。结果是杨锋很失望的摇摇头,征询地问着:“主任,我们不能这样坐等吧?明天早上的七点如果还没有进展,那我们就只能启动应急预案,在赎金交接的时候想办法了。”   “死马当活马医,等着吧……有消息了通知我。”   刁主任无力地挥挥手,有点萎靡不振,两天没怎么休息好了,杨锋和孟向锐轻轻退出了办公室,靠着椅子准备休息一会儿的刁主任又看了一次表,时间指向:二十时四十五分…… 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64章 奇变出绵绵(下)   两个陌生人之间的距离到底有多远?   美国哈佛大学社会心理学一个教授斯坦利·米尔格兰姆提出了著名的六度分隔,意思是两个陌生人之间建立联系的最远距离是6个人。2001年《科学》杂志上发表了通过网络邮件的形式对六度分隔假说进行了实验验证,涉及到166个国家5万名志愿者,实验证明,平均只需经历5~7个人,你就可以认识任何一个陌生人。   科学证明了一句互相矛盾的文学表述:世界其实很大,也很小。   实践也在证明着这种简单中的复杂,比如简凡试图把自己、把葬礼上见到的某个人、把不知下落的楚秀女和已知的绑匪联结到一起,却遭到了屡屡失败,因为不管是几度分隔,似乎在什么处少了一个节点,而那个关键的节点恰恰又存在至关重要的联系。   难住了,蹙着眉头,手抚着下巴,一会儿又抚着额头,面前梳理起来的厚厚一摞资料来自张芸对葬礼现场的辨认和居民信息库的提取,楚诚然生前的人脉四通八达,政0府官员、公检法的、商界各行的加上煤矿和矿山机电行业的,数得上名来的就一百多号人,有一半能跻身富人之列,另一半勉强也能称得上有钱人,恰恰这类人等是自己最不熟悉的人群……   挠了挠脑袋,瞥眼看着对面的韩功立,已经去了手铐,正枯坐着的韩功立眼睛不时的眨着,神色里不由得有几分紧张,不过现在对于这个很配合,嫌疑人的防范已经降到了最低级别,手铐都没有戴,此时身处的地方是特警支队技侦室的内室,所有的注意力包括屋外守着技侦队员、反劫特警,都在等着韩功立面前那部手机的重新响起。   这个号码,是孔宾强给几个人同时配发的,约定统一的联系的号码。不过自从汽修车抓捕后其余的三个号码同时关机了,失去了所有联系之后,这里成了唯一的线索。三十多名特警一下午数小时的打砸,一方面在于掌握几个赌场的实地消息,而另一方面,就是为了这条断了的线索重接续起来。   很久了……至少屋外的人很焦虑,刁主任、秦队和一干技侦员都是听着声音的响起准备着追踪,时间拖的越久,越让人觉得这个异想天开的想法找出的这条若隐若现的线索,就像找线索的人一样,越来越不靠谱。   “别紧张,电话会响的。”   简凡轻轻说了句,凝视着韩功立一脸疲惫、双目焦灼,安慰着。   “我……”韩功立轻轻说一个我,低下头不知道想什么。   “你担心?你是担心你自己的安危呢,还是担心四个同伙弃你而去?”简凡直指要害。   “强子年龄虽然没我大,可经的事不比我少,下手又狠,办事也很小心……我想,他们一发现汽修厂出事,应该不会再现身了吧?”韩功立说着自己的担心。   “你现在很焦虑,他们比你更焦虑,在此之前孔宾强抓你的辫子逼你就范,而你现在也同样拿着他的死穴,你要是出了事对于他来说,即便是拿到钱也得把名字挂到通缉令上,恐怕没那么好过吧?……但你的出现就不一样了,人都是趋安避危的本能,即便是他想确认、想试探,也会来的……对此我毫不怀疑,只是我还是有点想不通,两千万的赎金,他怎么带走,那得牵头牛来拉走啊……呵呵……”说了句疑问带着笑话,俩特警和韩功立都笑了笑,难得简凡这个时候还能说句笑话,见韩功立又沉默了,简凡翻着资料问着:“韩师傅,你们八年前截的那一箱古玩我还稍有点疑点,对于这几件古玩的销赃你确实一点不知?”   “不知道……那时候我们俩不过穷司机,哪有这种渠道,再说我还真没就觉得那古玩那么值钱。”韩功立辩白道。   “那孔宾强呢?他懂古玩,什么文化程度?”简凡问。   “他也不懂啊,初中没毕业就辍学了,还不如我呢。”韩功立道。   看来应该是雇凶杀人夺货了,简凡又抬眼观察着韩功立此时的表情。除了无奈实在找不出更多的端倪来。突然开口问着:“你和李威什么关系?”   “李威?”韩功立一愣,怔了。   这表情就说明,没啥关系,简凡一抬手说着:“噢,问错了,我看着资料上有个李威,随口就问了……对了,三年多前,你听说过咱们太原的银鼠案没有?还有霁月阁齐家兄弟的文物走私案。”   “没有,古玩这行我就是个文盲,不过银鼠案可都知道。”韩功立据实而答着。   “呵呵……你抢了齐家兄弟的货,居然不知道霁月阁……你们真可以啊,要齐树民在,还得被你们气得再死一回……”简凡想起了故人,那位已经作古的枭雄,揶揄地说着……   说话的时候不时地看着时间,从二十点到二十一点,二十一点又过了一刻,这里依然是安静如昔,静得只能听到外层技侦室的机器在哧哧作响,静得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随着时间的流逝,感觉到心跳的速度在慢慢地加快……   …………   …………   之所以存在六度分割这一奇特现场,其实也正好应证了实践中无时无地不在那种意想不到的联系……   比如今天发生在太原的一系列事件,谁可能想到在三星级的太航 酒店里还隐藏着一个地下赌场?谁又能想到据说被背景深厚的方有信老大挤得几乎难以存身的商大牙会反戈一击,挑了这个日进斗金的场子呢?谁还能想到这事仅仅起源于俩个貌似小人物的私怨?更或者永远也不会有人能把这一系列的事件和那个还处在保密状态中的绑架案联系到一起。   比如三分局局长侯啸勇同志就没想到,打破脑袋也想不到那固若金汤的太航酒店怎么着会被商大牙这个痞子挑了底朝天,别人不知道可他知道,太航酒店里明里保安三十多人,暗地看场的也不少于这个数,可看过现场之后心里直冒寒气,十二层和下面的层是分离的,隔着的铁门不知道被怎么砸开了,本想提取监控记录,却不料两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保安交待,早被寻衅的一伙人卸走了;想查找寻衅的人的体貌特征,却不料除了商大牙有人认识,剩下的人清一色薄线帽子黑手套,遮了大半头脸边打边退,服务员和保安都说不出所以然来;出了事人乱哄哄一跑,现场可供提取的证物早狼籍一片,忙了一个小时一无所获。   本来对事情有点担心,不过看过询问笔录和粗粗了解情况之后,倒放心了,安抚了一番现场执勤的民警,侯局长驾着桑塔纳警车回家,大过节的出了这事,实在是让人觉得跟吃了个苍蝇似地难受。   不过想不通的事太多了,想不通商大牙怎么着一夜之间就成精了,想不通这里几十名黑白保安怎么着就这么不堪一击,越想不通越隐隐地有点担心,此事引发的后果实在是难以逆料,今天就把治安总队和市局都惊动了,要再这么捅下去,再出点什么治安事件,那可就麻烦了。   于是,理不清这之中到底怎么个一回事的侯局长驶出了太航路干脆把车停到汾河边上,摸着手机摁了开机键,等着搜索网络的功夫心里斟酌好了言辞,拨了一个号码。   是方有信,侯局长和此人谋过一面不太熟悉,不过自己身上某张银行卡上的金额,那可是月月见面,此中的联系恐怕只能用六度分隔的假说来解释双方的关系。   电话通了,侯局长压着声音,多少有点分局长的小谱摆着,语重心长地先入为主了:“有信呀!你们这是怎么了?现在从派出所到分局到市局,可都知道我的辖区出了个大赌场;你这是准备给我送个功劳呢,还是给我抹一脸黑呢?你说吧,我现在怎么办?”   “哎唷,侯局,您放心,我们内部出了点事,怨不到您头上,我们自己解决……那个,需要有人投案自首了事,您吭声,我安排,您放心,咱说好了,绝对不给侯局您找麻烦。”   “还没到那地步,不过我丑话说前头啊,你们要再出事,可不是我这个小分局长兜得住的啊。”   “放心吧,侯局,过不了明天我保证这两条疯狗一起消失……”   “那就好,稳定压倒一切,不安定了,不但我们不好过,你们不也难过么?这一天损失不小吧?”   “没多少,我们能挣个什么呀?……哎对了侯局,我托您打听的事怎么样了,楚家大小姐可是我一大表叔的大侄女,被什么人给绑架了,听说两千万赎金呢?这大案子你们不管,净管我们这些耍俩小钱的……”   “那案子哪是分局插得上手的,不是重案队就是反劫特警负责,俩个保密单位我们哪沾得上边……噢,对了,好像因为那时食尚那位小老板被抓了,三分局和派出所都出勤到食尚和新世界协查过,我估摸着八成是他干的,重案队和反劫特警们可不像分局派出所的敢胡来,没凭没据他们可不敢乱抓人。”   “那有消息一准告诉我啊,改天我登门谢您去,我大表叔问了好几次了……”   “没问题……有信,我说的话你可经心啊,低调点,再低调点,低调挣你的钱没人看得见,可这事不能摆到桌面上来不是……”   俩个人嘀嘀咕咕说了很久,甚至于说到了让分局出警查找商大牙下落的事侯啸勇也满口答应了,对于像此类破坏安定团结大局的人,不管黑白都要除之而后快。最后商议了一番让方有信暂停业务,避避可能出现的风头,方有信满口答应之后,侯局长这才很放心地开车回家,等到了家门口的时候,已经换上了那副温馨、慈祥的面孔……   …………   …………   “妈的,叉开腿当婊子,收了钱建牌坊,真他妈服了这些人了……”   一辆宝马四系车里,方有信忿然挂了电话,对于侯局这个事后卖好的作态孰无好感,甚至于比对于商大牙还要厌恶几分,挂了电话摁着按纽下了车窗,此时身处的地方是南站不远的一座中档酒楼,遍地耳目没有找到商大牙的下落,不过在此却有人发现了他手下三发正和一帮人喝得兴起,消息一传来方有信就带着人直接找来了。   另两辆大面包里下来了位手下,一身结实的肌肉撑得爬山服紧绷绷地,足有一米九的个子站那儿都有点让人望而生畏的感觉,这大汉躬身到车窗前问着:“方哥,人到了。”   “兄弟,拜托了,改天我登门谢谢申爷去……报信的说在三楼一包间,四五个人正喝着,直接上去把人都给我带回去,手脚利索点……豹子,带路。”   大汉听着方哥的安排,二话不说,一挥手,两辆车里呼里呼拉下来了十几个人,也是貌似制服的打扮,不过细看不是,只是保安服而已,跟着方有信的俩个手下次第进了饭店,手拨拉开上来迎接的服务员,直奔三楼,不清楚究竟在哪个包厢,挨着个开门伸脑袋望着,惊扰了一桌又一桌客人,终于在中间的包厢里发现了那个挨了揍正喝酒压惊大谈阔论牙哥把方有信场子挑了的三发,一句:“赖三发在这儿。”趿趿踏踏的脚步声冲过来了,当先一人手一抽“啪”一声甩棍出手,屋子里喝着的“咚”一家伙砸了酒瓶握着半个瓶刺、提着凳子,霎时间冲着往外打。   混战,瞬间立现,赖三发抄着凳一马当先冲了出来,两方一接触优劣立现,十几根甩棍劈里叭拉有节奏地敲着,前后的甬道里堵死了,赖三发提着凳子挡前不挡后,挡左难挡右,不几下腿上肚子上JJ上连遭几棍,哎唷喂了几声半跪到了地上,被几个保安装束的扭着押上了,几个同样的更惨,铁质的甩棍敲到脑袋上可不好玩,个个抱头缩在墙角求饶,挨着个被保安三两个扭一个趿趿踏踏地下楼,塞进了车里扬长而去……   又是叫嚣又是打架又是拿人,服务员早吓得钻厨房了,一群保安浩浩荡荡嚣张跋扈地出了饭店,人一走饭店就乱成一片了,大厅里看到场面的溜了一多半,食客人争先恐后地夺路而出,一半生怕惹上是非,另一半生怕服务员追出来要账,哗哗哗差不多走了个干净。   奔出来的人群里俩个不起眼的食客,高的拉扯着低个的,嘴里说着,快走……快走,别一会警察来了走不了了……俩个人随着乱哄哄的人群,账也没结,直溜出了饭店跑出了几十米远这才回头看看没事,步子才稍稍放缓了。   “哎麻哥,刚才那是赖三发嗳,惹谁了,这丫下手这么狠,来这么多人。”   低个子,平头,阔嘴的一位奇怪地问着,此人正是在汾西遍寻不着的耿金贵,绰号刺头。   叫麻哥的当然是麻三娃了,俩个人窝在市区溜达了一天,正寻思着吃完饭到哪儿找点乐子呢,就出了这事,麻三娃可没怎么看清,没理这茬,不以为然地说了句:“管人家那事干嘛,想想晚上到哪玩去,强哥说不让住店、不让到高档场所里露面、不让到洗浴中心和歌城里玩……我操,身上揣着钱都不让花,这不憋死咱俩不是?”   刺头嘿嘿笑着,兄弟俩都信奉醒着喝酒醉、困了抱妞睡的生活哲学,脾味相当投合,唆导着说着:“没事,我认识几个姐们,咱们一会儿直接去她们家玩去,放心吧,一准伺候的你舒舒服服……哎麻哥,强哥让咱们留心着商大牙和韩哥的消息,这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咦?是啊,这阵势不小啊,强哥还说了有人请他整商大牙,商大牙混不了几天了……哎这是不是真有什么事了……你问问,你开车认识人多,换个手机卡……”   “那我问问……”   刺头换着卡,开了机,找着手机里存的号码,从汾西到太原这条路跑的熟了,三教九流的烂人认识的自然是不少,随便问了几个认识的人,瞎扯了几句。不过说话的时候脸色越来越凝重,眉头皱着几分不解,几分不信,又找了几个号码问了问,最后挂了电话,连嘴唇也挂下来了,麻三娃发现了哥们这异状,奇怪地问着:“怎么啦?张这么大嘴干嘛,吹箫呀?”   “我还冰火呢……邪门了啊,怎么说下午韩哥带人挑了商大牙的场子,晚上商大牙又挑了方老大的场子,还说是因为商大牙绑了韩哥老婆孩子什么地,怎么现在又有抓赖三发了?这……他妈究竟怎么回事?”刺头愣愣地问着,一时间理不清这纷乱的关系了。   “你不说韩功立被警察抓了?你看清了没有?”麻三娃一听,火了。   “我……我……好像看着汽修厂门口,那是警察呀?”   “那人怎么出来了?他们看错了?”   “错不了,都这么说……我不也纳闷吗?兴许是韩哥没被抓?”   “嘿……你他妈,话就是由你这俩嘴皮吧唧呢,是吧?吓得老子跟上了转悠了一天,敢情还逑事没有?”   麻三娃气得踹了刺头一脚,这才摸着电话,躲到了街角,俩人蹲到一起,想了半天,麻三娃才拨电话汇报着:   “强哥,刚才我们在南站这片吃饭,碰着有人抓赖三发,就商大牙赌场的人……后来我打听了一下,好像有人下午见着韩功立带人去砸商大牙的场子了,是不是韩功立没被警察逮着,我问刺头,刺头现在也说不准了……您看这事……”   “我已经知道了。”电话里传来了孔宾强的声音,对于这个消息好像并不觉得惊讶,只是安排了句:“正准备给你们打电话,这样,麻花,你让刺头找个公话亭拔韩功立的电话,找个人多的地方,这样…这样……”   电话里听着大哥的指示,麻三娃喏喏应着,挂了电话,拽着刺头拦了辆出租车,消失在了街头……   …………   …………   时间,指向了二十一时四十分,电话铃骤响的时候,韩功立紧张地一下子站起来,两眼不知道是惊喜还是惊惧,一下子愣在当地。   “别紧张,千万别紧张,坐下……”简凡做着手势,安抚着情绪紧张的韩功立,其实自己心里也多有紧张,外屋的更紧张了,蹭蹭的椅子声音估计都拉开架势准备干活了。   “看看是谁?”   “不认识,固定电话号码。”   “深呼吸两口,放平心态,这肯定是投石问路的电话,态度放蛮横一点,接……”简凡指挥着。   韩功立深呼吸了两口,慢慢地摁了接听键,沉声吐了个字:   “喂……”   “哟,韩哥,您在哪儿呢?”电话里声音,隔着桌面,韩功立指了指其中一个嫌疑人的照片,是耿金贵,刺头,一张身份证的大头像,样子有点傻。   “躲着呢呗,还能在哪?”韩功立压抑着心里的激动,淡淡地说着。   “那…那上午汽修厂那事,那是怎么着来着……”电话里刺头没组织好语言,这话说得有点大舌头,耳麦里简凡能听到这个话音,差点被逗得笑出声来。   “还能怎么着,都他妈强子害的,连我在内修车的经营二手车的被雷子逮了七八十来个,真他妈倒霉啊,刚出来就听说商大牙把我车砸了,把你嫂子绑哪儿去了……我操,我他妈现在都快气疯了,哎刺头,打电话干嘛呢,拿到钱了呀?”韩功立嚣张的口气问着。   “没呢……那个,强哥想让你出来见见面,商量商量明天咋干呢?”刺头道。   简凡赶紧摇手示意不可,之前对于这帮人的心态已经研究了不少。要真在电话上露了馅,那估计是真消失了,韩功立话锋一转不客气:“不见钱我见他管逑用呀?还想再找老子垫背,没门……哎刺头,你才混了几天就跟我玩心计?我刚沾了屁大点的事,你们他妈溜得一个比一个快……你告诉强子,因为这事老子车被砸了,老婆孩子现在还没下落,别他妈想甩了我,少了我那份,你们走着瞧,我把你们几个王八蛋都捅给雷子,反正我就开了开车,我怕个鸟?”   “嗨嗨……韩哥您看您说这话,我们不是那意思,那算了,我告诉强哥你安全出来了就成了……就这样,随后我联系你……”   嘟…嘟声起,电话挂了,没头没脑的电话听得韩功立现在也省过神来了,应该是试探一下,要是急着见面的话,恐怕会被同伙识出有诈来,还未放下电话,门砰声而开,刁主任招着手,简凡示意着韩功立安静出了门,杨锋就喊着:“府西街,0569号公话亭。”   说着在墙上的城区图上画了个圈,简凡哑然失笑,指指说着:“省政0府不远,还在市中心,刁主任,您不会准备部署抓捕吧?”   “这是投石问路吧,再说也来不及抓。”刁主任也猜到了,急躁之后稍稍有点兴奋,不过没失了判断能力。   “就来得及也别抓,马上还要有电话来。”简凡又是确定地一句。一干技侦和刁主任、秦队现在都报之以惊讶兼诧异的目光,这个人确实够邪门,到现在为止,很多人都没弄明白,怎么着把嫌疑钓出来了。   “你……你确认?凭什么?”杨锋弱弱地问着,这已经超出了专业的范畴,实在也难以理解。   “第一个电话,没错,是投石问路……接下来应该最少有一个电话,甚至更多,孔宾强掣肘对方的事现在也是掣肘他的事,他需要确认韩功立究竟是不是已经落到了警察手里,如果在,他需要更慎微小心;如果不在,他安抚同伙……所以说,他肯定来电……”   简凡此时拽了,比这儿站的领导说话还拽,边说边挥着食指重重一甩,迎着杨锋和老孟有点崇拜的眼光笑了笑补充道:“这是本能,人的本能,包括嫌疑人……”   言罢信心十足的回头又踱回了内室,闭上了门……   技侦大厅的现场,刁主任看着秦高峰,秦高峰抿着嘴,眼里露着微微的、赞赏的笑意,刁主任也乐了,现在对于这个判断,深信不疑了……   …………   …………   府西街,电话亭边听筒吊着嘟嘟作响,早已人去亭空……   强哥的安排是打了电话赶紧溜,但凡在一个犯罪团伙里,都要有一个核心的人物,这个核心人物对于其他人起着支配作用,麻花和刺头照章办事,打完了电话上了出租车转悠了两公里下车,在府西街头上等了足足二十分钟,除了亮堂堂的街灯和国庆节的焰火,再加上来来往往喜庆的人群,啥也没看到,最起码没有看到强哥预计可能出现的人。   又等了十分钟,丫的麻花按捺不住了,俩人蹲街边边吃着新烤的羊肉串边牢骚着:“哪来的雷子,雷子毛都没一根,刺头,跟强哥说一声,干逑甚呢一直在大街上转悠,有这功夫弄个妞都爽完了……快打呀,吃死你呀?”   “嗯嗯……”刺头被踹了一脚,边嚼着羊肉串边拨着电话,原话转告了:“强哥,雷子毛都没一根,我们怎么办?……那我们找个地儿睡去了啊……”   得到了强哥的首肯,俩个人扔了串子,拦了辆出租车,寻地儿逍遥去了。   …………   …………   又是一个漫长的等待,简凡还像无所事事一般一页一页细细地翻看着资料,来自葬礼上那些人的资料,从来都没觉得自己的智商有多高,只不过生平最得意的两件事一件是做饭一件是破案,也只有这两件事能让他觉得有某种成就感隐隐在心底升腾,每一案子就像一道大餐,只有选料、刀工、火候、配料做到精细和极致,才会有无上的美味出现,而现在,这几块料,快全部进锅里了……   慢性子的人就有这好处,不急,一点都不急,几次瞥眼看韩功立又快坐不住了,每每简凡总是提醒一句:“别紧张,别着急,你既然知道你同伙谨慎小心,总得给他留点时间吧。”   于是韩功立又安生地坐下来,偶而会唉声叹气几口,门外的刁主任也有一次按捺不住了,推门想进来,不过看着聚精会神的简凡,又轻轻掩门退了出去,现在的技侦和外勤,都围着这儿的线索在转,好像自己这个主任也成了摆设了,不过怎么说呢,破案本身就是集体智慧的集体力量,谁破是谁的能耐,可功劳永远在反劫中心,这事嘛,作为主任巴不得简凡现在就把嫌疑人都提留回来。   来了……电话铃终于在半个多小时后重新响起,一瞬间韩功立此时不是惊讶,而是近似于恐惧的表情看了简凡一眼,面前的这个人,似乎比自己还了解自己的那个同伙……   “接吧,他要跟你叙旧,记住。拖……”简凡强调一个字,扶扶耳边的监听麦。   韩功立深呼吸了两口,轻轻摁了接听:“喂,强子,又怎么了?”   “韩哥,您没事吧?”电话里的声音,沙哑而且听得出有点狐疑。   “我没事,家里出了点事,商大牙这个王八砸了我车抄了我家,还绑走你嫂子了,我他妈悔呀……悔呀……你说我他妈发什么神经跟上你办这事,我现在恨不得我自己个跳楼摔死拉逑倒了,这叫什么事啊……强子,你可把哥害苦了啊,这么一遭,我是得家破人亡了……哎……哎……”   韩功立说着,按着计划说着,不过说着说着觉得有点辞穷了,只能象征性地哎哎几声,这下简凡可有点急了,赶紧地笔画着条子轻轻递着让韩功立看,那上面画着几个字:别见面,别答应他任何事,就说你现在处境危险,商大牙的原因。   “对不起韩哥了,真没想到事情能发展成这样……这样吧,明天的事处理完了,兄弟我陪你灭了商大牙去,早想有人要他的命了,我实在腾不出手来,你别急,商大牙收债放水吓唬人行,杀人他没那胆子。”   闻得此言,简凡赶紧飞快的画了俩个字:拒绝。   韩功立此时不知道为何和这人有点默契,一下子明白他的意思,哎了声辞着:“算了,我自己来吧,你干的事太危险,我也不想再把你扯进来,别到时候咱们俩都脱不了身了……亲兄弟咱们明算账,答应给我的那份,我也不多要,你也好自为之吧。”   “韩哥,得,还是你仗义,明儿早上钱到手我通知您,得空了我亲自给您送去……放心,兄弟黑谁也不敢黑你,咱们俩是拴一根绳上的蚂蚱。”   “呵呵……你知道就好,我可是被你拉下水的,别把我淹死我就谢天谢地了……”   “瞧您说的,刚来太原要不是韩哥您,我不得流落街头吗?一听说嫂子被商大牙这王八蛋绑走了,我恨不得活劈了这王八蛋……你放心,我估计他活不过今晚……哎韩哥,你也小心点……”   “怎么了又?”   “哎,明说吧,你挑商大牙的场子不算什么大事,可商大牙挑了两个大场子,早炸开锅了,人家的场子一天十几万几十万的进项被他搅黄了,能不灭了他么?现在几百号人满街找着宰他呢……你小心点,别让人把火撒到你身上就行……”   “那你也小心,实在不行就当这单生意没做……”   “……”   俩人看来交情确实不浅,渐渐进入了状态,看着时间已经过一分钟、两分钟,简凡的脸上慢慢见喜了,有这么长的时间,足以定位,足以判断出孔宾强已经因为下午发生的事和通话内容放弃了对韩功立的戒备,这一条断了的线,终于完美无缺的接上了……   电话,在闲扯着结束了,韩功立两眼发愣,对于家庭对于自己的保护就意味着对于同伙兄弟的背叛,似乎对于这个背叛还让韩功立隐隐有所不忍。   “不管是为老婆孩子还是为自己,你做得都没错,恭喜你,这次应该名副其实了,功立了!”   简凡轻轻地说着安慰了句,慢步拉开了虚指的门,在一干前同行的注视中,微微地、勉强地笑了笑,杨锋当先发言,欣喜地说着:“找到人了,在万柏林区,果树场一带,可以精确定位,而且现在都没有关机。”   “能不能抓?”刁主任焦急一脸问着。   究竟是全盘相信还是一个投石问路,现在把握不准了,只有这一条线连着,万一不慎让嫌疑人走脱,后果是什么在场的人心里都明白。   抓,毕其功于役,能突审出人质下落更好,突审不出抓到了当事人照样结得了案;如果不抓,那就得等到交接赎金的时候了,只怕这夜长梦多究竟还有多少变数谁也不敢妄下断言。   这一次,十几双眼光盯着真把简凡难住了,斟酌了一下简凡缓缓地说道:“我建议不抓,我现在怀疑人质不在孔宾强手里,理由很简单,他对今天的下午如果知道一点说得通,如果全盘清楚还提醒韩功立注意,就有点说不通了,我怀疑他和其中的某个势力还有所勾结……刁主任,你下命令吧,我的意见作为参考。”   简凡缓缓地说着,本来很确定的事因为孔宾强和韩功立的对话,又让他觉得疑窦丛生,又不那么确定了。   刁主任两眼圆睁,看着简凡说完了转身回房间里,又和嫌疑人坐到一起,再想想这两天来的艰难反复,那个信号源还嘀嘀地响地显示屏上,终于按捺不住喊了声:   “抓,万柏林全区搜捕。”   守在大院的特警中队全副武装,闷罐运兵车呼啸着一时间全部冲出了支队大院,重案队、四队、六队参案刑警在沿路加入到了前行的队伍,目标:万柏林区果树场。 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65章 乱花迷人眼   “报告杨头、主任,信号刚刚从屏幕消失,最后消失的地点在以果园路中心为基准向西200米左右,座标方位已经发到了您的PDA上……”   “继续监视,有异常情况随时汇报。”   杨锋忙着回话,刁主任摸着手机看着方位,离队不到五分钟还没有到目的地就出了这么点意外,要是打完电话就挪窝换地方,等包围圈形成,又是鸡飞蛋打一场空了,一看方位计算着到达时间,还需要十几分钟才到到达位于市西北近郊的万柏林区,一着急催着同车的杨锋:“催催各队,到什么位置了。”   “呼叫四队、呼叫四队……这里是反劫指挥车,报告你们的位置。”   “我们离指定位置果国南路口还有五分钟车程,现在正在途中。”   “呼叫六队,报告你们的位置……”   “我们离北路出口还有三分钟车程,正在途中……”   “果园路派出所,果园派出所,报告你们的人员位置……”   “我们已经到位,已经在安广小区口上集合……”   ”各参案人员注意,嫌疑人是一男一女,各队到达指定位置就地驻守,排查过往人员和车辆,体貌特征已经发至现场指挥的手机上……”   车呼啸着疾驶而过,车里呼叫的和等待的都是一脸焦色,杨锋协调指挥了一圈,刚把精致的步话放下,又是不确定地说着:“主任,果树场那一带在近郊,又是个城中村,大部分的居民住宅都修成三五层向外出租,人员的成份很复杂,我在刑侦六队呆的时候对那个区排查过,难度很大。”   “再大也要查,一会儿你带队,以保障国庆期间安全的名义,让派出所的民警带路,对这个周边区域一户一户摸查……现在时间是二十三时二十八分,从截到信号到现在不到十分钟,我想他就是反应再快的绑匪,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也不会有准备的出逃吧?万一找到人质的藏匿,那咱们可就中头彩了……”   刁主任摸着手机指示着方位,一脸兴奋,而且有点紧张地兴奋,不管小警察还是老警察,只要遇到任务总会有一种莫名兴奋,这和职业病差不了多少,短促地安排了几句杨锋喏喏应着,车队驶过了柴河大桥进入了万柏林区,有点兴奋的刁主任又是从后座凑上来问杨锋道:“哎杨锋,简凡刚才说的,你觉得可能性大不大?”   “您说的是,人质不在孔宾强手里?”   “对,就是这事……这和咱们以前处理过的绑架案大同小异嘛,不算什么高智商犯罪呀?一修车的韩功立,两个二劳份子孔宾强和麻三娃,再加上一个开黑车的耿金贵,还有一个女的,我估计是孔宾强哪拉的野鸳鸯……就这么几个货色,他能翻起多大的浪来?”   “这个……我也觉得没有那么复杂,不过简凡这个人有点邪门,今儿怎么着就把嫌疑人都诱出来了,我都想不清其中的联系?兴许……他说的也有谱?”杨锋说了句滑头话,回头朝刁主任笑笑。   “就即便是有谱,即便人质不在这里,这个人也得抓,否则万一人质出事,而我们又没有掌握嫌疑人,那可就成笑话了……再说了,韩功立一露面,和商大牙一互掐,就能把这帮引出来,也未见得他们智商和警惕性就有多高嘛……没准就是一帮蠢贼,我们虽然不能把对手看成纸老虎,可也不能把那个对手也看成虎狼之辈,现在已经调集了四百协查警力,我看他往哪儿跑……”   刁主任估计被这案子憋得有点窝火了,话里带上了恶狠狠的味道,听着主任的话也着实像动了真怒,杨锋保持着缄默,不再吭声了,反正目标已近,立时就要见出分晓……   与环城路相连的果园路上,四个方向、五个出口已经布满了警力,黑衣钢盔荷枪实弹拉着道钉检查过往车辆的特警八人一组,次第地到了指定位置,指挥车进了中心地带,杨锋协调着派出所的警力俩人一组,加配特警看护,沿着目标指示方向挨门挨户协查暂住人口开始了。   望着鳞次栉比的高矮小楼,都是一家一户一个院落的建筑,站在路口指挥的杨锋不时的呲着嘴,一会咂吧,一会吸凉气,即便是这么多依然有杯水车薪的感觉,配置的四十多组近三百人的协查警力进巷钻胡同,不多会就像水泄沙地一样淹没在星罗棋布的胡同巷子里……   …………   …………   “高峰……我们到了,你在哪儿,好好……稍等一会儿,我们马上就上来了……”   车驶过了特警支队的岗哨,看到是市局配发的通行证,哨兵敬着礼放行了这辆丰田越野警用牌照车,车里的人正通着电话,指着办公楼的地方让司机停下,车一停先跳下车来的是肖成钢嘿嘿笑着给接来的人开了车门。   是伍辰光,身着便装被从家里接来了,另一头下来的却是一位身着红风衣的女人,隐隐地让肖成钢觉得很熟悉,不过一下子想不起来,一俟车上伍书记叫曾楠的时候才猛地想起来这是曾国伟的女儿,好像和锅哥还有那么点瓜葛,几年不见,显得越发地成熟和妩媚了。   “哈哈……刚见你小子的时候还是个乌龙来的愣头青,看看,现在都成了重案刑警了啊……怎么样,想家不?”伍辰光笑着给了肖成钢一个擂肩动作,肖成钢嘿嘿傻乐着摇摇头:“不想,舍小家为大家。”   ”假话,不想家能当好警察呀?……不对,你这个小同志还没成家吧?呵呵……走走……”   肖成钢前面领着路,伍辰光一抬步,曾楠像个自家闰女一样挽着伍叔的胳膊,在太原除了这个不亲不疏不近不远的伍叔,也没啥亲戚,这俩年相互走动着,倒也愈发地和伍辰光亲近了几分,一上到三楼被秦高峰领着进了技侦室,乍来这么一位市局领导,一屋子紧张监视着传回现场图像的技侦员们有一半紧张地起立敬礼了,伍辰光看样养尊处优了两三年,不再受这种大案如山的压力了,满脸红光摆摆手示意大家继续工作,慷慨地说了一番,同志们辛苦了啊,我代表市局领导班子、代表梁局长向节日期间还坚守岗位的特警同志们致敬……大致案情我们了解了,我们相信,一切违法犯罪份子在我们特警队伍面前,都将无所遁形,不堪一击,我期待你们的好消息……”   讲了几句,握了一圈手,把有的刚参加工作的小警紧张地手足无措,安抚了大家一番继续工作的话,出了技侦室,伍辰光才沉声问: “哎,高峰,这什么个案子?跟我说说……”   敢情这领导还不知道,肖成钢一听扑哧一声笑了,秦高峰一个脖拐子把这货往前推了几步带路,曾楠浅笑着很知趣地和肖成钢相随着前面走着,一路上几句话的功夫说了大致案由,到了刁主任办公室门前的时候,伍辰光的脸色倒慎重了几分,跨进门的时候看到肖成钢和曾楠俩人站在门口笑着,等一进门,连伍辰光也乐了,忍不住眉开眼笑,指指主任办公桌后双手合拢放在腹部端坐正色一脸的简凡,呵呵笑着说道:“你们看啊,不知道底细的,进门还真敢被他的架势吓住……成钢,去,门口守着,闲杂人等一律给我挡着,简主任要向我问点案情。”   肖成钢知道有事要谈,知趣地掩门出去了,简凡讪笑着半晌无语,起身要给伍辰光让座,不料伍辰光摆着手:“哎哎哎,坐着、坐着,你坐这儿挺像回事……比刁贵军有派头多了,看你小子后悔了吧,要是不离开警队,三十岁上个科级那是一点问题没有吧?说不定现在高峰见了你都得敬礼啦……坐坐,大家都坐……简凡,你怎么又想起李威来了,还大半夜把我们都找来?”   “呵呵,现在估计就只有曾楠能联系到李威,而能和他高姿态说话的,除了伍书记您,我还真想不出第二个人了。”简凡解释了句,伍辰光回头眼光征询着曾楠,曾楠点点头,不过对于简凡的话又有点不理解,怪怪地一斜眼问着:“什么意思?高姿态和他对话?”   “是啊,您是队长他是兵,说话的态度不一样,而我就不行了,我怕他告诉我点事,又附加点其他条件坑我一家伙。”简凡道,此时坐在居高临下的位置,看着秦高峰和伍辰光、曾楠都坐到办公室侧面的沙发上,秦高峰知道要问什么,伍辰光看样对此行抱着饶有兴致的态度,俱是几分谑笑地看着简凡,不经意的和曾楠也在笑着的眼光碰了个正着,简凡的眼睛就灼了一下似的赶紧地躲。   “楠楠,李威现在什么个情况?”   “在美国迈阿密州定居了,我们也不常联系,就是上个月楚诚然葬礼的时候他联系过我一次,也就是给故人送了个花圈……他现在挺好,而且成家了,娶了华裔夫人,好像是个州立大学的讲师,比他小十几岁……那,这儿有照片,他嘱咐我,他的近况除了对简凡保密,对其他人都可以公开。”曾楠几分谑笑和得意地剜了简凡一眼,把手机的图片递给伍辰光,伍辰光接到手里看看,差不多就个老夫少妻的恶俗故事,国内国外没啥俩样,不过照片上看着李威倒挺年青,俩人还蛮般配,正狐疑为啥单单不告诉简凡呢,一瞥眼看着曾楠的揶揄的眼神,倒生生把话咽回去了,以刑警的眼光看这俩人,很像有点什么猫腻。   “是这样啊,曾楠,有件案子李威估计是知情人……你也知道楚秀女的事,详细案情就不便说了,现在的情况是想通过你联系到李威,问一问当年知情人究竟是谁……当然,和他无关,就有关我们也鞭长莫及了。”伍辰光说着,曾楠扭捏了几下,撅着嘴点点头,不时了瞟瞟简凡,不知道那瞟来复杂眼光里表达的是什么样的复杂意思。   曾楠同意了,简凡让着座这次把伍辰光请到了主任位置上,自己成了旁观者了,曾楠侧立在一旁拔着固定电话,嘟嘟部的声响,接通了叽里呱拉说了两句英语又返回汉语了,听筒递给了伍辰光,伍辰光不避嫌,直接按着免提和录音,把听筒扣上了。   “老队长,稀罕啊,怎鼻想起我来了?对了,现在应该称呼伍书记了吧?”   “呵呵……消息挺灵啊,还是叫老队长吧,听着人亲切……怎么样,李威,国外比国内过得舒坦?我看你乐不思蜀了啊。”   “我倒想回去,不过怕没人欢迎我啊,您这远隔重洋都打电话,又有事了吧?”   “有事,那我直来直去了啊,三年多前你把齐氏兄弟的犯罪证据和收集的古玩全部上缴给了省厅,对你的事再没有追诉,所有和你涉案的事实都隐去了你的名字,我不太清楚是怎么办到的,不过我也不准备去搞清楚……只是现在有一件案子涉及到了文物走私案最后的一个疑点,八年前陈久文和司机出车祸身亡,随车的古玩不翼而飞,现已查明,这是一起雇凶杀人案件,案犯已经落网……”   “你是要问我,古玩的来历?”   “是啊,这四件古玩出现在你的收藏品里,你让我问谁?”   “这个……”   李威的话音一迟疑,简凡立马皱眉头了,别说在电话里说话,就是当面说话也古井无波的表情,整个一坑死你不偿命的主。   “这个……我是从别人手里购得的,你们不会以为我雇凶杀人吧?这么蠢的事,我怎么可能会去干?你们之所以没追诉我,是因为你们没有追诉我的证据或者证据不足以让你们越洋来抓人,呵呵……”   爽朗的笑声,感觉得出李威八成在美国过得挺滋润,还他娘娶了个小媳妇,简凡不知道为何听得这笑声就觉得心里闷得慌,丫的,这人和人就没法相比,自己辛辛苦苦老老实实还被人扣了个黑锅,这天天揣摩着怎么坑人的李威,倒是逍遥自在地在美国当富家翁。   “别扯远了,我对你没兴趣。”伍辰光听得李威这么得意洋洋,脸上也微微有所不悦,不过还真像他所说那样,无可奈何,话锋转回来问着:“从谁手里买到的,告诉我们就行了,这事我相信和你无关,不过你总不会否认你不知情吧?”   “知情……当然知情……”   李威的话音传来,简凡的心一下子被撩拨起来了,正竖着耳朵听的时候又如雷贯耳一句:“老队长,你们现在是楚诚然闺女的绑架案拿不下来,又开始遍地开花胡乱挖线索了吧?”   唯声不但简凡,伍辰光和秦高峰俱是凛然一脸,倒吸着凉气,一看曾楠,曾楠摇摇头,表示根本不知情,这下子把简凡听愣了,从绑架案的线索联系到陈久文被杀案可以理解,可要是反过来能联系起来,那只有一种解释:这货根本就知道是谁。   将住了,伍辰光愣了愣眼,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半晌无音,电话里响着李威玩味的声音:“这件案子有一个人能找到线索,虽然这个人已经挂枪离职了,不过我怀疑他现在就在你身边……呵呵,老队长,我猜得对不对?”   “算了,画蛇添足了,你直接和他说吧。”伍辰光推了推电话,起身离了座位,简凡弱弱地坐到电话前面,目光僵结着不知所想,俩个人,都听到了彼此的喘息声音,半天简凡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李威这个人很别扭,你直接问,他给你拐弯;你拐弯问,他会给你拐更大弯;你要求他,他会给你来个不动声色的嘲讽;当然,别指望吓唬住他,这个人吓别人还差不多。   半晌,简凡才说了俩个字:“我在。”   “久仰。食尚老板,哈哈……你知道我不会告诉你,所以把老队长请来了?我并不知道你在旁边,结果诈了一句,你还真出来了?”   “不管怎么瞒,你也瞒不住真相,大不费点时间而已……我只是现在奇怪你不告诉我的原因是什么?楚诚然也是你的故人,他的子女落到这种境地,你一点同情心都没有?”简凡问。   “我可不愿意挡别人的财路,虽然我自认不是十恶不赦,可你总不会认为我从善如流吧,何况我从别人手里买这东西的时候,花了不少代价,当时已经答应了人家守口如瓶,更何况即便我告诉你,也是没证没据的猜测,我可不想当这个恶人。”李威说着,很缓慢,像在不容分说地拒绝。   “噢……我理解了,谢谢……”简凡莫名其妙地谢了句。   “呵呵,别客气,我都说了,只有你能找到线索。有时间出国来玩玩啊,跳出那个圈子你才知道世界很大,精彩的东西很多。”李威像结束式的邀请。   “没兴趣,谢谢。”简凡道,说着主动挂了电话。   一刹那正在咂吧俩人这没头没脑话的三个人都愣了,似乎俩人像对切口一样,只有彼此才能明白对方的心意,一挂电话秦高峰诧异地问着:“什么线索?简凡。”   “线索在话里……这是李威一贯的伎俩,你们听听这一段……”   简凡回放着录音,把刚刚结束的那一段重放着:   我可不愿意挡别人的财路……何况我从别人手里买这东西的时候,花了不少代价,当时已经答应了人家守口如瓶,更何况即便我告诉你,也是没证没据的猜测……听着听着,伍辰光恍然大悟道:“噢,意思是卖给他古玩那人,就是此案的主谋?但是也是他的猜测?他不想挡着别人财路。”   “对,如果我们能挖到陈久文的案子是谁做的,肯定要联想到李威,那么既然我们联想到李威,李威同样能根据这个案子联想到卖给了古玩的人……能把孔宾强这个杀手招来或许只是一层原因,这个人肯定和楚家还有某种联系,否则李威不会随随便便怀疑到他……估计他已经先于我们知道幕后人是谁了。”简凡挠着前额,理清了其中之间的关联。   过了好大一会儿,托着额头冥思苦想的简凡抬起眼,怔了怔,不知道的什么时候,伍辰光和曾楠已经悄然离去,只剩下的秦队还是一支接一支抽着烟,看着简凡惊醒,征询着:“想到了什么?”   “什么也没有。”简凡叹了句说着:“雾里看花、水中望月,实在看不清楚啊,时间太短了。”   很有点失望,李威的话只是从一个侧面证实了对这个案子猜想,不过如果没有证据也没有目标,再精彩的猜想也只能是水中花、镜中月,永远看不清真相,或者是真相,已经被有人刻意地隐瞒起来了……   …………   …………   “看清楚了?是这一对?”   一幢独幢的三层小楼,披着衣服被特警叫起来查暂住人口的包租婆愣着眼,越看照片越熟悉,特别是男的很熟悉,女的虽然是手机绘的像,也有几分神似。   排查已经进行了一个多小时,路口车辆,过往行人,一无所获,四十多组进村的协查人员挨门挨户敲着问着,问到了果园二巷口深处的这家,好歹总算有点希望了,最起码房东不是立马摇头根本不认识。   即便是疑似认识,也是怀疑太大,那包租婆四十多岁年纪,宽大的衣服遮不住胸前的两团肥肉,粗粗的手指咬在嘴唇边上愣神着盯了好大一会儿才发表着疑问:“那男的不是光头。”   “啧……咝……”派出所的哥们给气着了,这是监狱里提取到的档案,照片自然是光头,谁可知卡在这儿,不迭地说着:“当然不是光头了,这是几年前的照片,你几年前有这么胖呀?”   “嗨……你这警察怎么说话呢?嫌我胖别问我呀?警察有什么了不起的,大半夜敲人门还不带客气了是不是?我可守寡好多年了啊,最不待见这臭男人上门,还半夜上门?”   包租婆可不怕警察,嗓门洪亮、唾沫飞溅、食指点点,直指着那位出言不逊的民警叫嚣上了。这嗓门一吼,还以为院子里又遭贼了,趿趿踏踏二楼三楼租房的几家亮了灯开了门,有人喊着胖婶,黑咕隆冬的天色不知道下面人吵吵嚷嚷在干嘛,警察们正道着歉,赔着礼,这包租婆好歹找回了点面子,随着二楼的灯亮有位披衣服的女人出来了,这包租婆扯着嗓子喊着:“嗨,麦燕,来看看,这照片上像你老公。”   几位特警一愣,好像并没有说排查的嫌疑人的姓名,除了特警队外勤连派出所人都不知道,霎时间有点冷不丁反应过来,指着二楼楼杆边上:“就是她……”   一刹那好像引爆了炸药包,七八名民警、特警、刑警从楼梯,从下水管蹭蹭直扑向目标,仨名特警架着人梯直接从楼底飞跃上了二层,一阵阵女人的尖叫,夹杂着包租婆杀猪介似地大喊,院子里乱成一团,外面,四面八方得到消息的警察以这里中心,蜂拥而来…… 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66章 一笑泯恩怨   果树场的搜捕还在还在进行之中。现场实时摄录传回支队技侦经韩功立辨认,确属嫌疑人之一麦燕,这一个意外之得仿佛给憋了几天的外勤注入了一剂强心针,一个窝点浮出水面肯定会拉扯出一大串证物,现场的的刁主任兴奋地指挥着乘胜追击,突审、现场搜查、延伸排查在反劫特警的组织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消息,暂且封锁着,不少内勤长舒了一口郁结在胸中的闷气,憋了40多个小时终于找到下落了,接下来肯定是顺藤摸瓜,肯定是像大多数案子一样势如破竹,只等着摆庆功宴喝庆功酒了,外勤的弦一绷紧,内勤这里的稍稍放松了,边整理着现场传回来的资料,几个年轻人已经开始商量给食堂打电话让简凡夜宵了。孟向锐这位老同志半晌才省得秦队和简凡还在刁主任办公室,出了这么大事还不知道呢,一想快步出了技侦直奔楼上,连敲门也忘了,兴冲冲地推开,正是大喜过望地喊一句,却不料话没出口,人先笑了……   办公室里,秦高峰长腿搭在茶几上翘着二郎腿,简凡也如法炮制,坐在刁主任的位置,两腿也搭在办公桌上,俩个人一般般的模样,眼睛里闪着狐疑、手托在下巴部位,都在思考着呢,一乐一笑一说:“等急了吧,二位,有好消息。”   “别告诉我你们抓住孔宾强了啊,他要这么怂,可要坏我的兴致。”秦高峰睥睨着,似乎根本不相信外勤特警似的。一说这话让老孟愣了愣,好像这人生怕案子告破一般,早知道重案队这群人接触的凶案要几倍于反劫中心的刑侦人员,这帮子人都是唯恐天下不乱,不出大案的主,一听这话老孟说上了:“秦队,没那么复杂,我们接触的十有八九差不多都是穷疯了绑票勒索的嫌疑人,孔宾强也没什么例外。”   “如果要抓住了,那才是个例外,是个很意外的例外……”简凡放下了翘着的腿,吸引住了孟向锐的注意力,笑着说道:“孟师傅,在刑侦上有一大部分悬案、旧案、死案都是搂草打兔子无意中捡回来的,孔宾强要今天真被你们捡回来了,那只能说明刁主任运气太好了……不过这两天事实上是,他的运气很不怎么好。我猜是逮了个能交差的吧?是谁?肯定是麻花、刺头和麦燕三个之中一位,先前我考虑有扑到孔宾强的可能性,不过现在想呀,这种可能性为零。”   “那也未必吧?还真抓着麦燕了,具体现场情况我还不知道,不过我想离孔宾强已经不远了,他藏不住了。”孟向锐辩了句。   “但愿如此啊,要真抓住了,我们可就省事了……呵呵,老孟你忙去吧,有什么消息电话通知一声就行了。”秦高峰笑着说道,掐了烟,此时才觉得屋里的烟雾缭绕,被他制造了不少污染,起身开着窗户,十月天里的凉风嗖嗖顺着窗口一灌,让人的精神随之一振。   “那好,再过一会儿刁主任就回来了,有了确切消息咱们再坐下来讨论……饿了吧,食堂准备的有夜宵。”老孟关心地说了几句,秦高峰和简凡都没吃的心思,辞了句,这老孟此时看这俩人怎么看怎么别扭,告辞着出去了。   时间,指向零点十二分,离最后的赎金交纳期限不到七个小时了,简凡把拷贝着葬礼录像的移动硬盘从刁主任的电脑上拽下来装回口袋,漫不经心地起身倒了杯水,嘘嘘地吹着抿着喝,和李威通完话后,就一直在这里,秦队在抽烟,他在看摄像,俩个人谁也不打扰谁,估计都在想,抿着水的时候不经意地瞥了眼秦队长,秦高峰也正盯着简凡,俩个人眼光相碰,不知道为何简凡觉察到这眼光里的一份理解和宽容,和以往的敌意、鄙夷、惋惜都不尽然相同。   三年多前不告而别,最惋惜的莫过了面前这个人和陆坚定,后来陆胖子和秦队长专程跑了一趟乌龙送立功奖章,和二叔联袂试图说服老爸老妈,怎么着也不想把这根好苗子荒废了,只不过仍然是挽不回去意已决的简凡。   那一次没见到简凡,而在那以后,简凡也有意识地回避着这些熟人,总觉得那次选择对于队友和这俩位队长有一份歉疚,即便是见到了也是不冷不热地打个招呼,直到今天不得已,又坐在一起。   “在想什么?下一步,你有什么想法?”秦高峰突然发问了,盯着简凡,背靠着沙发,脸色上带着几分疲惫。简凡笑了笑,反问着:“秦队,你一直就没觉得靠谱过。除了案子还能想什么?得,您先说说您的想法,我参考一下。”   “可我没想案子。”秦高峰道。   “那想什么?”   “想你呀,分析分析你。”   “分析我?还把我当嫌疑人呀?”   “不,从你这里我能分析到嫌疑人的动向,你信不?”   秦高峰突然笑了,不知道是不是真有什么发现,此时的口气很玩味,倒把简凡的胃口吊起来了,看着简凡一愣,就听得秦高峰不阴不阳地解释着:   “从前天夜上吧,你是手足无措,眉毛胡子一大把乱抓,昨天早上特警队一有动作,又是一把火乱点。这个案子就乱了,虽然有人在搅混水,可特警也不是吃素的,浑水摸鱼又捡了大便宜,把韩功立逮着了……你看啊,从了解商大牙和韩功立的关系开始,你就一脸怀疑,直到有意识制造俩个人的矛盾,逼着韩功立就范,那时候我看你脸上的怀疑表情更深了几分,但到汾西镇,无功而返,你反而显得更镇定了,又出了主意,把韩功立和商大牙的事闹大,让他们自己跳出来……说实话,我和刁主任都有点怀疑,这件事如果不是正逢市局下一步要对全市黄赌毒集中清扫的话,估计是不可能实行的,即便是实行,我也怀疑他的可能性……”   说着一天来的事,简凡脸上露着微微的笑意,那些细微的表情动作估计瞒得过别人,肯定瞒不过把自己教出来的秦队长,笑了笑没说话。秦高峰接着说着:“可事实上,还真把他们诱出来了……那时候你表现的很冷静,一点也不着急,又从李威嘴里知道点其他消息之后,你现在已经恢复常态了……呵呵,是不是已经想好了?”   整了半天是想抛砖引玉,简凡一撇嘴愕然问着:“秦队,您这口气我怎么觉得像看嫌疑人呀?我的表情变化能说明什么问题,你下三楼看看,技侦室那一干警察,应该喜不自胜了。”   “他们是他们,你是你……你下午的那个试探,不仅仅是想诱出嫌疑人,对吗?”   “怎么讲?”   “你在试探整个案子,是不是和你想得一样,这是犯罪思维,我教你的。”   “呵呵,对……没错。”   简凡欠着身子笑了,看了看秦高峰,当初抱着一大摞案卷进档案室的时候,每每坐下来谈,都是有关这个话题,以犯罪的思维去模拟案发的经过和整个案子里的线索,只不过对于人性和心理的了解,这位饭店里跑堂的弟子要更甚于师傅的所教所学了。   笑了笑,相视一笑中彼此能回忆起当初的时光,简凡是如此的惫懒,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秦队又是那么的咄咄逼人,什么时候也阴阳怪气一脸;一位是恨铁不成钢,一个是烂泥不上墙。打着骂着哄着训着拉不上场,而现在已经隐隐成为这一场案子的主角了。   秦高峰一点破,简凡不隐瞒了,解释道:“是试探,如果什么没有诱出来,没有电话打来,那我会更放心,这不是一起孤立的绑架劫持案。从韩功立这里顺藤摸瓜,他们迟早跑不了,可我说服不了自己,这几个人我一个都不认识,不管谁也没理由把我牵扯进来……那,事实您看到了,不但诱出来了,一窝都现身了,现在再把它当成一个孤立的绑架案就说不通了吧?如果是孤立的,韩功立任务已经完成,弃之都不可惜,对吧?如果是孤立的,在交接赎金时间已经临近的情况下,主犯孔宾强应该深居简出甚至于形迹隐藏到太原之外遥控,可事实恰恰相反,他不但没走,而且还关心韩功立,如果是试探韩功立究竟是不是落网这说得通,可他表现的过分热情了,警示韩功立小心,这恰恰暴露了他和南城一片几个势力的千丝万缕的联系,否则他怎么知道外面打得这么热闹,而且方什么信还有可能对韩功立下手?……秦队,看您刚才和老孟说话的口气,你也应该想到这儿了吧?”   “呵呵……当然想到了,只不过我又把自己想到死胡同里了。”秦高峰几分赞许地笑笑,对于简凡的心思敏捷早就领教过了,笑着问道:“这也是我为什么问你的原因,如果孔宾强不是主谋,那明天的赎金的交割就成幌子了,他们要干什么?就即便给他两千万现金,他拉得走吗?即便是转账,他拿得走吗?咱们这地方可没有隐私可言,放眼全国皆准。”   “那可不一定,他要真让咱们把钱转国外某个银行,你怎么办?转了是肉包子打狗、不转是立马撕票。”简凡反诘道。   “不会的,就像知道的,楚家根本没钱给他们,除非是他们要现金咱们陪他演一场戏,其余的免谈。”秦高峰淡淡地说着,噎了简凡一句。   很郁闷,不过是事实,人民警察除了沆瀣是不会向谁妥协的,不管是什么嫌疑人,负隅顽抗那是死路一条,除了死路,其他路不会给你走,而且你别想拿人质威胁到公0安,不撕票那是警察解救及时,撕了票那是歹徒穷凶极恶,谁也不受这个威胁。   对于这现实,简凡有点无语,秦高峰顿了顿安慰道:“别老郁闷了,正义和法律永远穿不了一条裤子里。”   “我知道……不过正义有很多种表现形式,不一定要和法律穿到一条裤子里。我对他们之间的辩证关系没什么兴趣,我的兴趣仅限于这个案子和这几个嫌疑人,加上那个费尽心思把我牵扯进来的人,我现在觉得这些人就好像一群提线木偶一样,包括我。您看,孔宾强,麦燕带头,韩功立驾车,某一个电话把楚秀女诱到玛丽雅餐厅,迷晕之后堂而皇之的绑走……然后麦燕换上了楚秀女的衣服,伪装成楚秀女进了兴华小区……你注意秦队,这个时候,韩功立已经回到了汽修厂、给麻花和刺头准备着作案的运货车辆,尔后俩个人驾着车就等在兴华小区不远,孔宾强和麦燕守在楚秀女家里等我上勾,在这个时候,我接到的电话确确实实是楚秀女打来的,毫无疑问是协迫?对吧……问题就在这儿,作案的五个人当时都有事可干,谁在协迫楚秀女?”   “呵呵……你怎么不把这个分析告诉刁主任?刚才去果树场抓人,我还以为你会拼死拦着。”秦高峰自然是想到这一点,并没有揭破而已,就说出来,这也是个无足轻重的分析,于真正的案子无补,时间太紧了。   “他现在已经听不进去话了,人都快毛了……这种情况下你跟他分析有什么用?他就想着怎么交差呢。咱们大部分警察都这样,没办法。”简凡无奈地说着。   “好,知道理解别人了……好,说说吧,接下来还有不到七个时,你准备怎么干?”秦高峰问着,眼里闪着兴奋,压过了脸色上的疲惫,很难得在案子上有这种能说到自己心里的知己,更何况是自己培养出来的。   简凡眼亮了亮,和李威通话只是对自己的设想重新捋了一遍,听秦队的口音像是要有点动作,这就说上了:“秦队,其实你也想到了,我们相互补充,我抛砖引玉啊……我想查查从昨天下午到今天零点,出现了什么样的事,各所、队的报警,加上您知道的渠道,应该能提供给我们一些,查查这个能操纵得了南城赌业的幕后人是谁?我觉得不是方有信,既然有名有姓摆到台面上来了,那就不是他。”   “没错,好办法。”秦高峰一竖大拇指赞了个,接着道:“满足这个条件人如果找到他和楚家的联系,或者找到他可能存在作案动机,比如对于财产、对于某个更大的利益他有机会去攫取,两厢交叉比对如果重合,那重点嫌疑就有着落了。”   不是孤立的绑架案,这一点俩人已经达成了共识。   “对,还有李威提供的线索。”简凡补充着:“假设的这个人,认识李威,听这口气和李威有过来往,最起码拿过李威的钱,甚至于势力不比李威小,陈久文的消息我敢肯定是李威挖出来的,原先我怀疑是李威用唐大头一伙人作案,现在看来还是想得简单,他找了个更厉害的角色杀人夺货,甚至于他不愿把这个名字说出来……敢绑楚秀女、敢凯觎楚家那两三个亿的资产,这应该不是个没名没姓的小人物吧?”   “这个可以从李威的账目来往上反映出来,四年前的银鼠案把他挖了个底朝天,那些资料上说不定还存有这个人的蛛丝马迹……甚至于唐大头或者曾楠,就认识这个人。更甚至于我们也认识,只要不敢想这层关系,就像那起绑架一样,报案人居然就是作案人。”秦高峰越说越兴奋,抚掌沉声说了句,又补充着:“如果我们外面的线索能和反劫中心的某条切合到一起,那么这个案就摧枯拉朽不值一提了。从哪儿下手呢?”   “很简单,扔块肉让他们出来抢。”简凡立马接上了。   “什么?”秦高峰诧异道。   简凡一呲牙,俩人同时笑了,这是示意那个叫大牙的名人,笑着道:“那个惹事娄子一现身,立马就一窝蜂来人了,现在我想,他们最怕的就是这个商大牙落到警察手里,黑的白的一捅谁也吃不兜着走……所以,这不现成的坑让方有信往进跳么?不管是他还是别人跳进来,那后头是谁,不很容易知道了吗?”   简凡贼头贼脑地说着,生怕触了秦高峰的逆鳞被训一顿,以前搞过钓鱼执法的事都是瞒着秦队,实在揣不清让秦队对于这么个当警察所持的看法,此话一说,其意自明,秦高峰眉头皱了皱,跟着哑然笑着:“我路子就够野了,你比我还野……呵呵,走了,别在这儿窝着了,接下的事还多着呢,趁刁主任没回来之前,我们也动动,总不能干等着吧……”   没反对,简凡跟着起身了,刚出门听得秦高峰拨着电话在叫队里的人集合,知道秦队不管是真同意还是无可奈何同意,反正是别无选择了,打完了电话秦高峰回头看着一脸期待的简凡说着:“简凡,给你过把当队长的瘾,明儿早上让我看到结果。我也听你指挥怎么样?”   “那行,你说的啊。”简凡来劲了,屁颠屁颠跟在秦队屁股后凑上来,拍着胸脯道着:“队长,其实根本不用您出手,咱们那帮子队员出来,多大船都能给他撬出个窟窿眼来。”   “可别假公济私啊,哎简凡,我一直不明白你现在怎么比以前还卖力?什么个意思。”秦高峰头也不回,边走边问,路过三楼没打招呼,直接下楼了。   “没什么意思,我也不为别人,这回查出来谁黑我,我他妈整死他……要不查放这么个逑人在咱身边,活得能安生么?”简凡不屑地随口应了句,秦高峰回头剜了一眼,惊得简凡顿下了脚步,不过秦队没说什么,又继续下楼了,简凡这下省得心迹露了点,赶紧地追上来解释着:“哎秦队,我……其实也没有那么自私啊,私人的原因是很小的一部分,不管怎么说,这也算伸张正义不是?万一真把人质救回来,那不是件好事么?”   秦高峰前头走着,不由地耸着肩膀笑着,到了车前上了车才揶揄地说着:“我同意你刚才的说法,正义是以多种形式表现出来的,包括你现在的居心叵测啊。”   车厢里,秦高峰笑了笑,这个时候虽然看不到简凡的表情,不过想像得出,那一肚子坏水憋出来的大义凛然、正气一身,绝对能威慑到任何宵小。   车动了,鸣着警笛冲出了特警支队,不多久回到了重案队,从果树园排查现场刚刚撤到半路的人员接到了一个奇怪的命令:   小官庄253号桌球厅,紧急集合。 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67章 谁钓谁为鱼   小官庄这个城中村是个什么地方?   老太原人都知道,五六十年代因为太原重机厂的缘故,这里红极一时,当时盛行“一工二干三军官、饿死不嫁庄稼汉”的择婿标准,竞引无数美女为工人老大哥折腰,下嫁这里,三万多名工人携家带口渐渐地把这里变成了一个集市,直到和太原联成一体。只不过月有阴晴圆缺总是好景难长久,改革的春风一样,把这个领导消费太超前、设备水平太落后的重机厂吹得奄奄一息,先是优化组合、后是竞争上岗、结果是集体下岗,就像报上所说,避免不了改革的阵痛,这阵痛的结果是把数万产业工人成功地从国企职工变成到民企员工、又从民企员工变成私企雇工,只剩下了很小很小的一部分,至于绝大多数,都有一个已经几乎被人遗忘了共同名字:下岗工人。   沿邬城路再向南行驶两公里就进了小官庄,沿着街边破败的楼宇一层,一条街驶过能看到遍地的纸片垃圾炉渣,中间夹杂着一次性注射器,据市公0安局的统计,这里的各类毒品吸贩人员占全市的三成左右,是毒品吸贩整治的重灾区;如果你晚上经过,夜色里亮着暧昧的粉色灯光,随便一瞅总有若有若无倩影向着过往行人的车辆招手,这是传说中的洗头房;再往深处是一走就更直接了,穿得花枝招展的姑娘站在街边胡同口,碰上有意向的男士除了笑脸相迎还会问你一句很直白的话:大哥,打炮不?这不是妓、不是小姐、不是娼,不过比上述还要层次稍低一下,治安综合管理给这些流莺起了个很形象的名字:站街女。   三十年河东三年河西,当年的荣光已经变成恶疮,偷、抢、抽、赌、嫖汇集的小官庄一直就是南城区治安的重灾区,加上近年拆迁的城市建设力度的加大,拆拆停停、停停拆拆的小官庄已经是七零八落,又提供了一个滋生各类刑事案件的好地方。   犯罪,是一种社会现象,可何尝又不是社会造成的呢?   对了,说什么呢,话题扯远了。其实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这些现象在某些人眼里看来是求之不得的,比如水仙私人会所的这位经理方有信,大半夜从城区钻这儿来,很少光顾这些低档场所的方总饶有兴致的左看右看,一会儿问着司机道:“豹子,这地儿怎么繁华?这营业到几点呀?”   豹子眼一扫,方总说的是洗头房,笑着应了句:“弹性营业时间,只要有人,开到天亮都没问题。”   “嘿哟,这生意红火的……”方总看看表,已经是一点多了,而一路上楼宇出租的一层清一色亮着灯,人影幢幢,有进的,有出来的,有步行的、有打的的,甚至于还有开辆破车来玩的,怎么着也把周边的产业带动了,最起码隔着不远出现的烧烤和夜宵摊一直就不缺人,一看方总倒感慨上了:“哎……以后骂人别骂婊子养的啊,婊子现在是个热门职业,你看……多热闹。”   司机呵呵笑了几声又是示意着进到街里的巷口胡同口和路牙上零零碎碎的女人道着:“这都是,要是零点以前来更热闹,这鬼地方不是小偷就是鸡,不是烂赌就是吸,跟他妈商大牙一个德性。”   “消息准不准?这地老鼠可不好挖。”方总一听商大牙的名字,问了句。   “放心吧方总,麻杆给的消息,商大牙手下看场的,吸粉,给他俩小包,他连他亲妈都敢卖……”豹子说了句线报的来源。   听得这话,方总不吱声了,倒视镜里看着车后的两车已经跟着上来了,暗暗地放心了,官庄路行驶了两公里绕过重机厂原址,拐过去就是个丁字路口,已经是小官庄的中心地带了,不远处就是刚刚散场的大众迪厅,丁字路口拐向西不远,日的地就到了:兄弟桌球厅。   三辆车嘎然而止,尖厉的摩擦声音在夜里听得格外刺耳,方有信几个小时没有找到商大牙的下落也有点着急了,一挥手:“直接冲进去,甭跟他废话,摁回来再说……”   豹子应了声下车和后面的商务打一个手势,俩个人下车看看四周地形,像这种没巡警没报警点的地方,正是兄弟们施展身手的大好机会,领着最高的那位当先一马,一群人如抓赖三一样,趿趿踏踏直冲进来,虚掩着的门咣声大响几乎要被挤塌了。   一进门,稍稍愣了愣,桌球厅灯大亮着,只有厅后的一位警察和两位普通装束的人在说着什么,三个人就着桌球台子当桌,当先一位豹子一看呲着大板牙愣眼瞧着,正是商大牙,不过眼看着穿警服的那位心里多少咯噔了一下。   没说话,三个人仿佛被这猝不及防而来的人惊住了,张口结舌地看着,看着这一干人足有十八九个人,清一色的壮小伙,脸色不善地慢慢围上来,有人手里不经意地摸了两颗台球、有人不经意的抽了几根半人高桌球杆,还有人手里已经摸到了黑黝黝的短棍。   “嗨、嗨……你们什么人?大晚上来干嘛来了?”那位警察问着。   黑脸膛、高悬鼻、眼里露着几分睥睨之色,这警察的相貌相当咸武,威武得让带头的俩位有点怀疑这个警察的身份了,那位足有一米九的大高个撇撇嘴,不动声色地说着:“找他。”   一指直指商大牙,尔后双手一叉立在三个人面前,十几个人形成了环形的包围,围着三个人所在的台球桌,那警察倒还算镇定,指指高个问商大牙:“你认识他吗?”   “不认识,没见过……”商大牙愣模着眼瞧瞧,又肯定了句:“我一个都没见过。”   “哟……这是找事来了啊,商大牙别怕……你们谁呀,还穿着保安制服,怎么了,想威胁警察?都站好,身份证、从业资格证,都拿出来……我怎么看你们一个一个都不像好东西……”大个子警察叫嚣着,挥着手指旁若无人的指指一干寻衅而来的人,跟着也是双手一叉直挡在商大牙面前。   另一位,没有穿警察,脸上带疤的一位,不用说是简凡喽,看这帮保安的胆子着实不算大,悄悄地伸手在背后摸着,俩个台球蛋蛋悄悄地捏到了手心里。   一干保安也就欺善怕恶的主,霎时被这位警察的气势震慑住了,微微一怔看着对面的警察,不过好在人多势众,不管怎么对恃都占着上风。   突然间,豹子瞟着那警察的臂章,悄悄地一扯带头的大个子耳语了句:“没事,协警,打了白打。”   “怎么了,想试试……我说话你们听到了没有?把证件拿出来……”那警察又是虎吼一声,声振屋顶,回音渺渺,这样子实在威武,此时威武得让侧面站的简凡有点后悔用肖成钢了,原本预计着俩方开打,谁可知肖成钢这货长得威武了,多年积练下来的气势端得是不同凡响,一惊一诈唬,这么多人半天了愣是没人敢上手。   “兄弟……我们自己私下里有点事找商大牙谈谈,没您的事,这些都是申爷手下的兄弟,给我们个面子。”豹子说了句场面话,试图和平解决,毕竟挂了警字,就是协警也不想招麻烦。   “申爷是谁?”肖成钢回头问商大牙。商大牙此时看对方人来这么多,有点心虚了,傻乎乎摇摇头:“不认识。”   “什么申爷不申爷,你大爷的……都滚,什么玩意,大晚上出来一帮扮黑社会,吓唬谁呀?”肖成钢脑筋也不转这弯,咧着嘴骂了俩句,蹭声一抽一根球杆,咚地桌上一顿,重重一响,又来了个武力威慑,似乎根本没把这帮人放眼里。   僵住了,豹子和带头的大个互视了一眼,骑虎难下了,不是闹不过,而是不愿意招惹这警察,那怕是协警,万一让派出所刑警队揪着了,那谁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稍稍的对恃,谁也没有示弱,谁也没有启衅,俱是用眼光盯着对方,差不多就了一触即发了。   恰在此时,响起来惊声尖叫:“耶……申爷来了,您大驾怎么光临这小店啦?”   音色,很洪亮,是从对方商大牙身后那人嘴里传出来的,那人还直指着门的方向,豹子这边的一干保安兄弟齐刷刷地朝后看,齐刷刷地来了个下意识的动作,就像有人喊天上飞机来齐刷刷抬头一样。   一扭头简凡瞬间动如脱免,先踹肖成钢、后踹商大牙,边踹边喊着:“快上……先发制人。”   俩人没头没脑被踹得向前趔趄了几大步,恰逢一干寻衅的回过头来,眼看着好像这俩人就是冲上来一样,刚拉架势就听得有人叫骂着,我操,你们袭警,不想混了……声未落,俩个人还没冲上来,俩黑影却是后先至,当头的大个子和豹子猝不及防,一个捂下巴一个捂腮帮,惨叫了一声,跟着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一拳捣向上前来的警察……霎时十几个围俩个,混战到了一起。   “背靠背……抄家伙……”肖成钢喊着,糊里糊涂和这帮人真干上了,不敢小觑,握着台球杆连刺带点加上甩,勉强地挡得这些人暂时不能近身,一边的商大牙就惨了,疏于防备工作,头上身上挨了一几家伙,惨叫连连的抱着脑袋缩到了肖成钢背后。劈劈叭叭棍击响正响着,人群里又是哎哟、谁他妈砸……哎哟的声音又起,惹得一干人凶性大作,奋不顾身地抡着棍子就要冲将来把这俩人摁倒。   谁可知乱上趁乱,不知道那个人又在喊着:“兄弟们,上呀……”   随着喊声楼上咚咚奔下几个人来,俱是普通人的装束,二话不说操着家伙就上手,从背后瞬间袭了几位围攻的保安,人形一乱,刚刚形成的包围圈被撕开了个口子,连连遭打的这群保安们也激起了凶性,有人叫嚣着宰了商大牙这王八蛋、有叫嚣着灭了雷子这王八蛋,打声、械斗声、叫骂声、呼喊声,夹杂着不注意灯泡一家伙挑碎的声音,乱嘈嘈的桌球厅里,被打倒在地的、窜着跑桌上的、被追得乱跑乱喊乱叫的、还有被打得鼻青脸肿分不清东南西北的,揪着打了几下才发现是一伙的,刚刚一放手不知道哪里飞来颗圆滚滚台球,哎哟一声正中小腹以下部位,呲牙咧嘴地捂着裆部跳脚大喊着。   群殴,又见群殴,殴得是天昏地暗、灯泡无光,直到警笛声响起、直到一队警察冲进台球厅,早已打得凶性乱发的爷们还互相揪撕着、拉扯着,急火了朝着上来的警察直接踹上一脚,其结果是被俩三个警察摁着低头扭手反铐着扔墙角再猛踹几脚才能安生下来。   “住手……都住手……还打……”带队的秦高峰正中一站,手指着,偶尔腿脚飞起,踹翻一个,直到墙角和肖成钢已经扭打成一团的大个子把肖成钢压在身下,劈里叭拉耳光扇着,俩三个人拉不开这个狗熊一样的家伙,秦高峰最后发现这俩人,飞步上前,手起掌落切在这大个子颈部,软软地这货一边倒着,几个警察铐上了,结束了群殴场面……   “呸……这他妈什么人,比只狗熊还劲大?”肖成钢被队友搀扶起来。脸被打肿了,嘴角殷着血呸了一口,感觉到身上处处作疼,气忿忿地踹了还昏迷着的对手一脚,坐到了一边的台球桌上揉着身上被打伤的地方,这衰样惹得同来的刑警一阵好笑。郭元幸灾乐祸地指着肖成钢斥着:“抢着找着了顿打吧?简凡一来我就知道没好事……咦?简凡呢?”   “哎就是啊……锅哥呢?受伤了吧。”肖成钢一愣,四周看看,铐一干保安次第进警车的,商大牙挨得也不轻,在躺在桌球案子上哼哼叽叽,打了半天,倒不知道锅哥哪去了。众人正诧异着,秦高峰顺手掂了只台球朝着墙根的球桌咚地砸了过去,嘴里喊着:“出来吧。”   嗯?几个前队友愣眼看着,等了好久,才见得球案下慢慢、慢慢地露出来半个脑袋、一个脑袋、加上一张谑笑地脸,拘着身上的灰,敢情刚才群殴的时候,这货钻在台球桌底了。肖成钢还没反应过来,郭元倒气不自胜了:“哟?这王八蛋,把咱们推前头,他钻桌底了……”   一说这话,众人眼里都有轻蔑之色了,谁可知简凡脸皮颇厚,一拍身上指指郭元一干人:“说什么呢?说什么呢?我刚才给了他们俩远程火力支援,没有我,他们早被打惨了……再说了,你们伤了是公伤,我伤了是白挨,我不躲躲还怎么地?”   “嗨……锅哥蒙我是不是?信不信我跟你急呀?……刚才谁他妈踹了我一脚?”肖成钢也有点火大了,本来安排的是保护这位嫌疑人,谁可知道糊里糊涂和嫌疑人共同应起敌来了。   “谁蒙你了……不都说好了锅哥的店里你将是第一位VIP客户,终身白吃啊,这可绝对没蒙你啊。”简凡笑着安慰着肖成钢,弱弱地拉过一边,轻触着肖成钢脸上的伤口,悄悄地说着:“一会儿回去给你伤口拍照,就你挨得这几下……耶,值好几万医药费嗳。”   “啊?什么……真的假的?”   “当然真的,一会儿经过这样说啊……别漏嘴啊,你放心,这医药费、抚恤费、精神损失费、感情伤害费,啥都有了……呵呵,你想不发点财都难,听好了,别乱说啊,臂章换了,你个鸟人,办事丢三拉四的……”   简凡唆导着,蹭声撕了肖成钢“协警”的臂章,吧叽又把原臂章给肖成钢粘,赫然又成了“刑警”。被这一连串的事搞得懵头懵脑的肖成钢直到被简凡拉着出了门,上了那辆四系宝马,坐到副驾上,还没明白今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会儿又见秦高峰和简凡一左一右挟着中间一位没见过的人,指挥着收队,把肖成铜搞得更迷糊了……   …………   …………   “兄弟,给行个方便……我认识你的三分局候局长。”   车上,被挟在后座中央的方有信弱弱地说着,眼睛左瞟右瞟,看不清身边上来的这俩警察。   不过心里惊恐程度不小,豹子一群人冲进桌球厅不久,嗨嗨啊啊的打声一起,方有信当然不怀疑十几个人收拾几个那简直探囊取物一般地容易,不过恰恰在不经意的时候出事,刹那冒出这么多警察来直把方有信吓得腿肚子打哆嗦,想要开车先溜,不料已经晚上,几辆警车冲出来直堵上了前后去路,然后是见得手下那些人被一干警察就地取材押上了商务车、又见得俩警察挟着自己坐进车里,车一起步鸣着警笛,方向直上环城路,直把方有信吓了一大跳。   “警察同志,不能不问青红皂白就把我铐上吧?”   方有信见没人吭声,又接了一种说话方式,手铐拉得叮当作响,实在揣不清这干警察的来路了。   “小张,让前面几辆先归队,别等咱们了……”秦高峰安排了司机了句,这才开口了,阴声怪气地说了句:“铐你当然有铐你的理由了,停车……成钢,回过脸来。”   车停、灯亮、简凡晃着应急灯耀耀肖成钢脸上的伤,就听得秦高峰义愤填膺地说着:“我不管你是谁,聚众闹事不归我们管,不过你们打伤我们正在执勤询问笔录的刑警,我们就不能不管了吧?看看……不是我不给你面子啊,你们这还专打脸了。”   “误会、误会,绝对是误会……”方有信一看人证、伤痕俱在,一听居然是刑警,这下可真慌了,摆着手解释着,越解释越解释不清,一解释实话实说了:“我们找人来了,找商大牙说点事,谁可知道打起来了……哎,几位警官,咱们好话好说好商量,医药费我们赔,我们认罚……”   肖成钢一听,这下真乐了,就这开宝马的主,没准还真像锅哥说的那样,得讹出点小财来。   “当然要赔,医药费应该的。”简凡左侧说着,声音很愤怒,惊得方有信浑身激灵了一下子,就听简凡训着:“袭警多大罪,你知道啊,还别想撇清,打人的就是从这辆车上下来的,不该铐你吗?”   “该…该…那个,警官同志,我们……我们能不能那个什么……”   “想私了?”   “对对对……私了,私了怎么样?就当兄弟冒犯了,该赔钱赔钱、该打脸打脸,您到南城打听一下我方有信的名儿,绝不二话,就当不打不相识交个朋友怎么样?”   方有信不迭地劝着,天下谁人不爱财,用钱摆平这些事是迟早的事,就即便是抓进去了,还得靠钱摆平,那还不如直接摆平拉倒,听得言语里稍有松动,抓到了一线生机似的赶紧地说好话。   这个人,像个吃软饭的油子,三七分的汉奸头、白里透俏小模样、一说话倍儿好听,简凡看了几眼差不多能定位像这号货色应该是个八面玲珑的主,方有信话一罢,简凡倒先应了句:“哦,私了不是不可以,那你得把事说清楚,对吧?”   “对对……”   “这帮人明显训练过,打得很有章法,看看,把我们的队友打成什么样子?哎,方老板,这谁的手下,你的?”秦高峰问着。   “不是不是……保安,平安安保的保安。”方有信回答着。   一听“平安”,简凡的脑际一亮,接着话问:“哦……平安安保,我知道,那好像是申爷……谁来着,我一下怎么把申爷大名忘了……叫申……”   “申平安。”方有信等不及要拉关系了,直接露底了。这下,右边这位高个子的警官欠了欠身子,也恍然大悟了:“哦,知道了,见过面,前两天还见着了……嗯,候局长参加那楚老爷子的丧事,好像见着申平安,就是那开辆大林肯那位?”   “对,您好眼力。”听着很像要放一马的意思,方有信赶紧地解释着:“我就是申爷的人,申爷和你们上面很熟悉,和区政0府市政0府里也很熟悉,平时有个上访了、告状了啥地,公0安不能出面的事,还得找我们保安出面解决……其实咱们说白了不一家人么?”   简凡听得这人生拉硬扯,硬是又把刚刚打架的两方说成了一家,抿着嘴咬着嘴唇差点笑出声来,车停的几分钟里,俩人和方有信闲扯着拉家常,秦高峰还装模作样的请示分局长怎么怎么办,完事还给方有信个打电话的机会,在闲扯着的时间里,简凡的对于这个不太熟悉也不太陌生的名字了解的也越来越多了。   难道,是他?简凡边听边飞快地捋着这一堆貌似嫌疑人的关系,对于新冒出来的申平安,说得通和说不通的地方,一样多…… 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68章 夤夜忧与喜   “包玉贵,豹子……名头不小啊,怎么样,想好了没有,不准备说点什么?”   郭元、秦高峰居中而坐,捕回来的20个人除方有信和面前这位,都是注册的保安,都来自平安安保,挨个审了过去,没有什么收获,这帮人打架斗殴是家常便饭,根本没把这事还就当回事。   这不,被解押进重案队的询问室,叫包玉贵的还是一副扬长不理的德性,敢情在社会上混得久,对于这里头的事门清的很,有人有钱警察怎么不了你,没有没钱大不多揍一顿关两天,还得放人。   对于一直跟着方有信在水仙私人会所混生活的包玉贵,当然属于有钱也有人的一类了。   “说什么?我什么也没干,就跟上他们看热闹去了。”包玉贵嗤了句,揶挪屁股,看看眼前俩警察,反正人多事乱,事后谁可能说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是吗……那你看看这一段视频,看样你好像是带头的啊……”   郭元说着,小DV里播放着不久之前的画面,那热血沸腾的劲头真个是十足的紧,特别是画面上包玉贵能认出来是自己挥着拳头,一帮子人围着一位警察和商大牙连棍带拳脚招呼,虽然自己也挨了几下,可明显这俩人也没讨得好去,看了看,吸溜着鼻子不屑了……一想眼睛愣了愣,急忙问着:“哎不对呀?他们三个人,还有一个脸上带疤的最坏,抽冷子扔台球砸人呢?……你们没拍全,是他们先动手打人的……”   “是啊,我们就拍了这么多,只拍下你们几个人打人的这一段,而且好像我们根本没看到脸上带疤的什么人?怎么?你有意见?”秦高峰不阴不阳噎了句。   “啊?…你们……你们一伙的?”包玉贵愣着眼,霎时想到个很严重的问题,这丫DV拍的人家只要剪辑一下,根本人家就全成了受害者。   “废话不是,我们警察当然是一伙,难道我们和你一伙呀?”郭元噎了句。   完了、完了,妈的掉坑里了……包玉贵眼睛愣着,睁得颇大,此时情况未明也不敢胡说,心里揣摩着警察究竟为啥事这么小题大作,出动这么多人抓几个保安这架势可难得一见,难道是赌场的事,这些人准备诈我?要不是其他事犯了?   这货不吭声了,像大多数嫌疑人一样,没啥说的时候最好的选择就是闭上嘴。秦高峰和郭元互视了一眼,俩人你一句我一句挟上了。   郭元说着,袭警什么罪名知道不?人证、物证俱在,看你怎么抵赖?   泰高峰咋唬着,还有非法拘禁啊,现在赖三发等四人能指证你们在西站出口不远的饭店里绑走了他们,非法把他们拘禁在水仙会所的后院,我们刚刚解救回来,这点你怎么抵赖?   郭元又诈着,故意伤害罪也成立啊,你们把赖三发四个人捆车库里揍得不轻呀,别指望谁来救你啊,这里不是派出所也不是分局,知道什么地方吗?重案队,连袭警带非法拘禁、故意伤害,这么大案子判你十年都不算重。   不讲理的城管加上公0安保安,这是现时下三个大难缠,不过带公字的肯定要厉害几分,人证物证俱在,伤员已经送往医院,又有目击指证,包玉贵越想这事越倒霉,不过对于法律的认识仅限于刑期的长短,一听到“判十年”,急了。着急地辩着:“别别别……二位、二位,哪有那么严重,就打了一场架,没死没残的,至于坐十年吗?”   “嘭”地一声秦高峰重重拍了把桌子指着叫嚣着:“说得好听,死了残了,判你的无期死缓都是轻的………别废话,把你从昨晚到今天的活动说一遍,这可二十个人相互对证着啊,你编瞎话你试试……”   不经意地一个威慑,惊得嫌疑人包玉贵一个激灵上心了,想了想这前因后果,恐怕这么多人同时进来了,瞒是瞒不过去的,于是乎干脆来了痛快,反正就是老板方有信安排招集了一群保安找商大牙,一直就和水仙私人会所有来往平安安保的事包玉贵经常花钱支使这些人干点事,不过遍地没找上商大牙,无奈之下只好把赖三发一干喝酒的押了回去收拾了一顿,等过了零点却无意中得到了商大牙在兄弟桌球厅的消息,于是乎一干人呼啸着就奔着去了,最后……都来这儿来了……   说着的时候包玉贵的眼珠溜溜转着,因为什么事找上商大牙、把赖三发几个扭回去怎么干的还有怎么着又去兄弟桌球厅这关键点上都含糊其辞,说完了有点心虚地看着俩警察,揣摩着要问着原因的话,那就啥也别说,就说是老板和商大牙的私怨,咱们是被老板支使的……   “过来,往前靠靠,认识里面的谁?”   泰高峰说了句,拿了一摞照片,一俟这么一说,包玉贵乐了,心里隐隐觉得好像警察不像冲自己来的,要真是其他人的案子,那咱这事可就小事一桩了。   照片,摆了满满一桌,商大牙,赖三发自然认识,韩功立也认识,能叫得上名来,申平安自然是认识,平安公司的总经理岂能不识。再往下麻三娃和耿金贵、孔宾强、麦燕几个已知嫌疑人,包玉贵一眼过去便摇头示意不认识,这第几个人了秦高峰记不清了,不过肯定已经有十来个人,根本没有认识这几个货色,不但这几个不认识,与新世界相关的楚家几个股东,不认识;受害人楚秀女的照片包玉贵多看了两眼,不认识。   又是一个失望,原本把这伙搅事的提留进来,一方面是先隔离着预防更严重的凶案发生,另一方面简凡一直怀疑着在这些人里应该和某个嫌疑人有什么联系,哪怕仅仅是认识的关系,不过审了两个小时,一干纯粹就是拿人钱财替人打架的保安们,个个是摇头而过,原本期待从这个小头目身上挖点什么来,不过以秦高峰的观察,除了那赌场,估计这货对于什么绑架案确实不知情。   “带下去吧,包玉贵,你好好想想,还有什么问题没交待……别抱着侥幸心理啊,你们问题交待不清楚,暂时不能出去……”   秦高峰一见这人和前几位审得差不多,没有什么自己需要的线索,摆摆手示意法警把人带走,安排着把下一个提进来。一俟人走,有点头疼地大手抚过额头,这难为的脸色落到郭元眼里,郭元也翻着笔录也有点无奈地说着:“队长,这些人也就打架闹事,谁给钱就帮谁的主,胃口也就千儿八百的水平,这里不可能有咱们要走的人吧?”   “简凡说这几拨之间和我们要找的人,应该有某种联系,这种联系还未被我们掌握,可认识都不认识,会有什么联系呢……哎,四点了,郭元,还有几个?”秦高峰问着,两个问询室同时问询着,差不多把这伙人的底捞遍了。   “还有三个……被您打蒙的那个,刚醒来……”郭元说着,敲门声响,秦高峰见得来人,看了一眼又对照着刚刚查出来的资料,熊长飞,就是保安这伙带头的,这卖相实在是好,足足一米九的大高个子,打架被撕扯开的衣服片子能看到胳膊膀子上鼓囊囊的肌肉蛋蛋,腾地往问询椅子上一坐,差不多就只见人不见椅子了。   照例是一番威言恫吓,不过越问越让郭元觉得这人属于那路脑子缺根筋的,你问他抓人了?他回答抓了。那抓谁了,于是这个简单问题搞得这大个子抓耳挠腮半天憋了句:不认识。你再问这保安怎么可以抓人打人呢,于是这位保安兄弟大惊失色反问着,那要保安不抓人不打架,那不失业没事干了不?再诈唬两句袭警是很重的罪名,可这位保安兄弟老实,俺没袭警,是警察袭击俺了……于是支着脖子,露着肿了一片的腮帮子,搂起衣服指指肋上的瘀青,亏是郭元拦得快,要不这位老实人准备脱了裤子亮亮腿上受伤的证据,直气得秦高峰不问了,招招手:“过来,熊长飞……打架的事先放下不追究你们,看看这里面的人有你认识的吗?看清楚点……”   “认识,这是商大牙……认识,这是赖三发……认识,这韩车王……这个,这个是我们经理吧?”熊长飞弓着个腰像只大虾米,一张张照片放过,前几张当然认得出来,好歹还认得自己公司的总经理申平安,再往下抽出楚氏几个股东来,一个个摆着摇头,摇一次让秦高峰的失望就加深几分,一张一张翻着照片,到了某一张上,看着对面熊长飞的眼睛稍稍迟疑了一下,赶紧把照片拿过来一瞧,心里吓了一跳,是孔宾强的照片。   “这个……这个……面熟……”熊长飞愣模眼征询着,秦高峰难得地和声悦色诱导着:“大胆说,错了别怕,你在哪儿见过?”   “这……这好像是我们公司保安嘛。”熊长飞狐疑地说了句。   “看清楚了没有,这人是个无业游民,要是你们公司保安,那我们早查出来了,还用问你。”郭元斥道。   “那不一定,我们都临时工,干十天半个月走人的多了,这里面换茬换得可快了。”熊长飞一听警察置疑,悻悻辩了句,秦高峰带上了几分客气,不经意地问着:“那他叫什么?”   “叫……叫……叫强子,别人都这么喊他……”熊长飞一言说得秦高峰面色突变,那表情吓了熊长飞一跳,秦高峰省得失态瞬间反应过来了,摆摆手客气地说着:“没你的事,把这个人的情况跟我说说……你打架的事,我们暂不追究……你在哪儿见过,什么时候?”   “民爆公司那仓库呀,就天龙山后头,别人都不愿意去哪儿看门,强子在那儿呆了好几个月……”   “有谁还见过他本人?”   “好多人见过,不过他也没干多长时候,有几个月没在了。”   “到底几个月,你最后一次见过是什么时候?”   “八月份吧,最热的时候,晚上搬器材都光着膀子穿个大裤衩…………”   “……”   一条全新的线索浮出来了,问到了体貌特征、问到了细节,这位保安倒也不怎么隐瞒,大致的情况一说,差不多可以肯定是孔宾强,如果情况属实,那么这里无疑会是孔宾强另一个隐藏的落脚点,只不过是案发以前的,从理论上说,肯定不会再回到案发前有人认识的地方……   …………   …………   “怎么样……有价值么?”   秦高峰两组审完了嫌疑人,把这个获知的唯一线索给了正在一楼那间办公室翻阅旧资料的简凡。   这个小办公室一直没有人用,那一箱子封起来资料是刚刚从档案室提到的,这个箱子、这个办公室,都是简凡曾经用过的,此时再见,好像睹物思旧一般,小心翼翼地摩挲着多年前用过的资料箱子夹子,熟悉的纸张捻着有一种亲切的感觉,看着秦队坐到了沙发上,简凡狐疑地问着:“民爆公司?这地方可够背的了啊,能叫得上名来的都不多。一点记录也没有?”   “别指望有记录了,这些保安公司明里一套、暗里一套,这种有过前科的人当保安在咱们属地公0安局备案之后属于重点监管对象,不管是谁,肯定不会把孔宾强这种人的名字挂了公司员工的花名册里……我想这应该是他作案以前隐身的地方吧。”秦高峰无奈地说道。   “应该是这样……”简凡道了句,眼里闪着难色合上了案卷,手托着下巴睡意已经全消,有点失望嗫喃地说着:“看来这个平安也不安生啊,不过就查也到天亮了……如果要全盘比对当年威盛房地产公司留下的账目记录,最快也得从天亮开始,看来在时间上,咱们是无论无何也赶不到七点之前了。”   “你稍等一下啊……我和刁主任交换一下知道的情况。”秦高峰一见得这里再次卡住,回头拨着电话问着刁主任,情况一交换了,又是对着迷茫一脸的简凡解释着:“麦燕已经招认和孔宾强截走楚秀女,然后化妆进入兴华小区的事实,不过对于你是怎么去到兴华小区的她不知情……外勤没有抓到孔宾强,据麦燕交待,果树场那幢出租屋是她的栖身地,孔宾强很少去哪儿,昨天晚上俩人是在一起商量出逃的计划,特警到达以前,孔宾强已经离开了……”   “惊了吗?”简凡问。   “说不来。”秦高峰摇摇头,愈觉棘手。   “那么反劫的审完了么?”简凡问。   “大致情况出来了,还在审孔宾强的下落。”秦高峰道。   “来不及了,还有三个小时就是期限了……支队对此有什么安排?”简凡问。   “如果要转账就从账务上追,如果要现金那就现场抓捕,不过我觉得还有疑点,他们不至于蠢到带着两千万现金走吧?可转账的话,那比携带现金还要麻烦,我们只要一打招呼,他一分钱也拿不着……普通的案子是越往深走越开阔,这案子怎么处处透着诡异,你说绑匪聪明吧,这干得好像都是傻事;你们他们傻吧,嗨哟,还一次一次从咱们手底溜走……我还真不知道,这些人接下来会干什么?”秦高峰说着。   “我也不知道……”   简凡的眼神迷茫着,弱弱地自言自语地说着:“除了索要赎金,没有威胁人质家属,没有警告不许报警,也没有对人质的家属密切关注,还是有点不合理;现在明显纸里包不住火了,他们还是按兵不动,连个恐吓家属的电话也没有,这就更不命题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还真说不准了……不过秦队,我想他们安排了这么久,一定会继续演下去……秦队,咱们都休息一会儿吧,大半夜里就想查也没地儿给你开门去,今天的收获还是蛮大的,最起码证明了平安安保确实和直接嫌疑人有某种关系。”   “哎,只能这样了,对了,简凡……要是早上反劫中心趁交接赎金把人都逮喽,那我跟着你这俩天,可全部瞎忙活了啊。”秦高峰起身笑着开了句玩笑,简凡顺口接着:“那样的话我就安安生生回当大师傅卖饭,多好。我巴不得他们早点抓住人呢。”   “真是这样想的?”秦高峰逗了句。   “当然,不过这个美好的愿望恐怕难以实现了,我怀疑这绑架案、两千万赎金、还有这么多的嫌疑人让我们逮住一个牵出另一个,都是幌子,真相一直被捂着我们还无从知道……啧,这个,哎,我退化了。实在感觉力不从心,想得我头疼……”简凡拍拍前额,还是像以前一样,慢慢地陷进案子去了。   “休息一会吧,说不定天亮就见分晓了。”   秦高峰轻轻说了声,不知道该鼓励还是该安慰,轻轻地掩上了门,出去了…… 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69章 曲终谁来续   一轮殷红的旭日沿着天龙山慢慢爬升起来的时候,建在山背荫处的民爆仓库依然笼罩在晨雾中,洒满落叶的水泥路边上静静地停靠着一辆越野警车,不远的垃圾堆里,两个警服模样的人正刨着什么,从七点钟到这里已经刨了快一个小时了,刨得人已经快不耐烦了。   这不,肖成钢就有点不耐烦了,边刨边骂着:“刨、刨个奶球哎,锅哥你到底找啥你说清楚呀?”   “找啥我说不清,不过如果找出来我就说得清,照片,纸张、记录什么都有可能,换班的保安也认出来了孔宾强,这是他的栖身地,肯定要留下点什么。”声音从水泥垒的垃圾墙后传来了,视线之后简凡正蹲着身子,看着一个小时的战利品,烟蒂、酒瓶子、烟盒子、方便面袋、变形的破鞋、袜子……简凡正拿着一根小棍拨拉着,身后的特警队派来传递实时消息的王坚捂着鼻子站在一边,没加入到这行列里。   “是倒是,可人都走一个多月了,就找着有什么用?”郭元的声音,从另一个方向传来,人在仓库的背后。   “细节反映一个人心态,你们俩没长进……你们过来看看,他抽得硬中华、喝得是剑南春,扔掉的这只鞋都是李宁牌的,吃方便面吃得最贵的康师傅……这儿留守的俩保安都说强子挺豪爽,回来住过俩次,还请他们喝了两顿酒;韩功立还说他借了一万五,用一个多月就还了,这充分证明了这个嫌疑人不存在穷困潦倒的问题。”简凡边拨拉边说着。   “说得不是屁话,我不刨都看出来了。”肖成钢骂了句,不耐烦地说着:“看出来又怎么样?现在期限已经过了半个多小时了,人都没影,根本就没逑什么绑匪,吓唬人呢。”   “哎,成钢,以你的智商我很难给你解释清楚……我判断这不是绑架案,为什么没人相信我涅?”简凡一副怀才不遇的口气,听得王坚一旁直笑着。   “我信……”肖成钢维护了句,立马提出了信任代价:“不能白信啊,我昨晚挨了打要没人给钱,朝你要精神损失费啊。不给我砸你家店。”   “妈的,给你二百五,行了吧!?”简凡呛了句。   俩人正骂着,郭元的声音喊着:“哎,过来看看……这东西有用么?我操,弹壳,这丫有武器……”   闻得这声音,三个垃圾堆旁边的起身朝仓库墙后奔着,半人高的杂草堆边,郭元的手里拿着一个暗黄色的弹壳,递到了简凡手里,简凡道了句:“仿六四式子弹……咦哟,敢情在这里还训练?”   叨个人环视着四周的地形,天龙山脉环绕着这片凹地中心位置耸立着三层楼的民爆仓库,除了一条路出谷,周遭掩映在松柏杨树和杂草的包围之中,端得是静谧地很,对于枪械训练都不陌生的几个人暗叹了句,真是个好地方。   “王坚,给你们主任汇报,在孔宾强藏身的天龙山民爆仓库周围发现弹壳,嫌犯有可能持有武器……再找找,那就应该弹头了,看看嵌在什么地方?”简凡看看四周的地形,想了想,指指十几米的白杨树,肖成钢应声奔了上去,围着几棵树摸索着,跟着掏着小刀挖了挖,亮了亮手里已经变形的弹头喊着:“在这儿。”   王坚在汇报着队里的最新发现,仨人围着仓库后的树林子细细找着,不一会儿倒找到十几个弹洞,肖成铜却是有点不耐烦了,提着裤子内急钻到了背荫地去了,不一会郭元亮着手里的几个弹头不置可否地和身边的简凡说着:“还说不是绑架案,手里有这家伙的,什么事干不出来……哎,现在这些孙子,没他们不敢干的事。”   “得,也算很有收获……”简凡自我安慰了句,正要和郭元往回返的时候,却听着肖成钢大喊着:“组长,身上有纸没?”   简凡霎时乐了,郭元却是知道这货脱了裤子忘带纸了,没好气地喊着:“找块石头蹭蹭。快点。”   “嗨、嗨,锅哥……快快,江湖救急,你们不给纸我穿不上裤子怎么干活?”草丛里肖成钢喊着,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郭元无奈摸摸身上还真没有,简凡摸着身上倒好,循着声音找着蹲在树后草丛里露个大屁股的肖成钢,刚要递过纸去,却见得肖成钢手上拿着纸,抬腿就要踢一脚,骂骂咧咧道:“有纸你鬼喊个什么?上厕所也得哥伺候你,我靠……”   “地上捡的,脏不拉叽这么厚的牛皮纸,我这嫩菊花那受得了……嘿嘿……”肖成钢接过简凡的面巾纸,把手里的东西一扔,出恭完了,提着裤子,正要迈步的简凡不知道动了那根神经,跑了几步,朝着肖成钢扔纸的方向,把扔掉的东西捡了起来,雨水浸过的纸有点脆有点硬。一展、粗粗地看,肖成钢一凑上来问怎么了,简凡喜上眉梢了,一扬手里的东西:“找的就是这个,你要擦了屁股,我今儿非爆你的菊花。剩下的呢?”   “就只有这么一块呀?”肖成钢愣模眼看着,把简凡手里铺展的东西接过来,一看倒真没看出什么来,就是一张普通的交通示意图而已,雨水浸过之后褪色了,而且是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小半张,还没整明白,简凡又是屁股踹着:“快找,就是这东西。”   知道锅哥这脑袋跟人长得不一样,肖成钢喊着郭元、简凡喊着王坚,原来以为垃圾堆里的东西却发现在草丛里,简凡看着背荫的窗户此时才恍然大悟了,那些东西,应该是嫌疑人离开之时随手撕掉后从窗户口里扔出来的。   疏漏,简凡一直在找嫌疑人的疏漏,如果不是嫌疑人的疏漏留下的一个弹壳,恐怕不会发现树干里的弹头。如果这是一起蓄谋已久的劫案,那么在这里他肯定准备了很长的时间。   究竟找这些东西干什么,立时就见分晓,有了目标找得就快了,肖成钢这回不笨了,在内急的地方又找回两块来、郭元也找到了一块、还有一块是王坚从树丫子上取下来的,被撕的、被揉得重新展开之后,简凡一见脸上舒心地笑容出来:“……看,这儿应该是一条线,圆圈这地儿,天龙大厦,线上的点你们注意了没有,七个,这标示的是红绿灯的位置和停的秒数……目的地,汾西……这是作案示意图,他们把每个环节都想清楚了,我就说嘛,这案子肯定不是筹划了一天两天了,肯定不是一普通的绑架案,肯定不是随机和流窜作案……”   “你就肯定有什么用呀?就找回来有什么用,那不咱们都已经知道了吗?”郭元看着地上铺的那张脏不拉叽的地图,斜眼瞟瞟兴奋的简凡。简凡当然有自己兴奋的理由,小棍子示意着图说着:“……你看,他们肯定实地勘察过不止一次,这是条环形线,从天龙大厦附近截人,运到汾西,但汾西镇不是终点,从这个画×的地方拐回来了,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三个人俱是摇摇头,等着简凡的下文,简凡得意的小棍子敲敲肖成钢脑袋斥着:“笨蛋,就是个拐弯……汾西镇我去看过,这儿的标示是高速路入口,他们上高速说得通,但你们看,他们上了高速却朝太原绕回来了……而且事实证明他们确实回来了,根据麦燕的交待,她只在汾西换上了人质的衣服,就在高速路口下了车,孔宾强一个人驾着车回太原,下午俩人才在兴华小区碰的面。”   “那又说明什么?……噢,对了,那辆车消失了。”郭元问着,来之前看过案情,不过对于里面的复杂性还没有看那么清。   “对,车消失了,这也是排查出现的最大一个疑点,光有进口的监控记录而没有出口的监视,高速路的收费也显示这辆进入的银色子弹头根本没有交费……封闭式的高速路上,那车怎么会消失呢?答案就在这里……你们看这个位置……”简凡指着图上标示的隐约可见的手画的标识,是个“×”形状,郭元看得狐疑又起,弱弱地问着:“隧道里?”   “对,在隧道里他们动了手脚,应该在这里避过了监控……大致案情你知道了吧,当时麻花、刺头和韩功立仨人回头准备下午作案用的车辆,麦燕换上了人质的衣服回太原,而孔宾强独自驾车进了高速路,是往太原的方向赶,在路过牛头山隧道的时候,隧道内部有人接应他……这一方面是掩人耳目,甚至于不让同伙知晓内情;一方面也是切断了我们可能的跟踪线索;汾西沿路的排查就在从这儿中断的,南北四个出口站都没有找到当天子弹头轿车离开的监控……这还是证明,嫌疑人不光这五个,人质很可能根本不在孔宾强手里,而在我们未知的这些嫌疑人手中。否则他们都去兴华小区了,谁挟制人质打电话?还有,他们怎么样把车变没了,我想很可能是解决这个案子的关键。”   简凡侃侃一谈,王坚在摸脑袋听不太明白,郭元是沉思这种手法的可能,而肖成钢却是哈哈大笑上了,笑着本来蹲着成一屁股坐地上了,简凡不解地问,你笑什么?不料肖成钢乐不可支地笑着道,哥们拉了泡屎,就给你解决了个难题……   简凡踹了这家伙一脚,肖成钢乐得颠儿颠儿不以为然,半晌没吭声地王坚凑热闹未了,弱弱问着:“哎,偶像哥,那你说不是绑架,那是不是就没有绑匪来要赎金来了?”   “哎,对呀?一大早秦队把我们俩派给你当下手,别瞎折腾啊。”郭元省到这一块了。   “这个……”简凡稍一迟疑,一看时间已经八点多了,沉吟了片刻说着:“应该没有了,我一直认为他们目标不在赎金,而且他们现在很清楚地知道这事肯定被警察盯上了,所以我觉得……他们不会露面,最起码这个孔宾强不会露面。”   “那就是说,没人要赎金来了?”王坚眨着眼一副求教的眼神。   “嗯,没有,已经超过期限一小时了,应该没有。”简凡肯定了句。   郭元和肖成钢还没什么反应,王坚却是霎时嘿嘿哈哈眉眼挤到了一块笑着,简凡不解地问:“你又笑什么?”   “嘿嘿哈哈……偶像哥你这次话漏了啊。”王坚笑了半晌才露底了:“二十分钟前我给刁主任汇报时候,绑匪就来电话了,现在赎金交接已经开始了。”   “啊?怎么不早说?”简凡一下子愣了,耷拉着嘴唇。王坚也很为难地一摊手:“你一直在说,我哪有功夫插嘴。”   “牛逼吹破了吧?不拽了吧?”肖成钢翻着白眼,看上笑话了。要是那帮反劫特警全副武装出动的话,可就没重案队什么事了,要说找线索找嫌疑人重案队勉强能排前头,不过要说对付这种突发事件,劫持事件的抓捕,重案队的可就难望其项背了。一省到此处,郭元拍拍屁股上的灰土站起身来叹了句:“只要有人敢来接赎金,不是生擒就是击毙,咱们费这劲干嘛?”   “就是嘛,你都逑不是警察,费个什么劲,我睡会去。”肖成钢一骨碌站起身来,不但自己走了,而且拉着王坚往车的方向走,王坚摆了简凡一道,颇有点得意地挖苦着:“偶像哥,咱们还是回去等外勤的消息吧啊,只要敢来取赎金的嫌疑人,还真像那位大哥说的,不是生擒就是击毙。”   简凡边收拾着几块没拼完整的地图,边伸手招着喊着:“嗨、嗨、兄弟们,别走呀,我有办法让剩余的嫌疑人现身,你们信不?”   三个人都回到了车上,没人搭理简凡的忽悠,以实际行动说了俩字:不信。   二十分钟前,叮…铃…铃电话声起,扮成钟点工的女警一示警,同行的接驳着追踪,数秒之后,女警示意李婉如可以接了,一脸忧色、两眼失神的李婉如,有点机械地拿起了听筒。   “喂。”   “时间到了,钱准备好了吗?”   李婉如惊得单手一捂听筒,平复了粗重的呼吸,那女警打着手势示意着继续来,半晌缓过神来,李婉如才按警察交的办法颢危危说着:“好了,不过没有这么多现金,取千万以上金额需要预约银行,现在现金有八百万,剩下的在账上,你们要全拿现金,还得等一天。”   这一个缓兵兼藏暗招的小伎俩,对付绑匪,你不痛痛快快拿钱,这不对;但你太痛快拿钱了,也不对。总得制造点磕磕绊绊,哪怕是再争取一天的时间也好。或许会悖然大怒、或许会退而求其次减少金额、这个情况反劫专家的考虑过几种。   又是一个意外,不料电话的声音却是无所谓的态度:“好,够就行,多了我也带不走……现在听清楚,取二百万现金装一手提箱,出门,拦辆出租车到汾河公园门口,我会给你打电话告诉你该怎么做……”   “喂…喂,我要听到我女儿的声音……”李婉如按着警察教的提着要求。   “你会听到的,不过得把首付款先给了我们……”   电话、戛然而止,声音没有什么感情,听到耳朵里声音很怪异。捧着笔记本电脑在搜索的技侦员摇摇头:“ETS无线车载电话,无法追踪,数量很少,我们根本没有建追踪点。”   现场的指挥拨着电话征询支队的意见,这一点有点出乎意料了,没听说过要赎金还要首付的,不过恰恰是因为要首付,搞得现场这里就有点投鼠忌器了,万一人家只是来试探一下,这钱你可是付也不付?   没有迟疑,电话里传来了支队的命令:“把技侦上准备的钱给他。”   …………   …………   二十分钟后,在支队的监控传输里能看到星月小区的图像,秦高峰和刁主任坐在了技侦大厅的指挥位置,几个交通枢纽区的监控画面联线传输,以往每每到了这个时候,就是看外勤特警们的身手了。   一身黑衣、提着红色手提箱的李婉如从星月别墅的住宅里出得门来,现场和支队的通话联线着,监控的画面转换着,同步指挥着各处的反劫特警,能看到出了别墅区不远李婉如伸手拦了辆出租车,向着汾河公园的方向驶去。   不用说,出租车里已经换上自己人,秦高峰想问句什么话,恰恰听到了刁主任接到了重案队在民爆公司现场的发现汇报,就听得刁主任擎着对讲指挥着:“注意、各单位注意,最新情报显示,嫌犯有可能持有武器。”   这一下原本紧张气氛又增加了几分,侧目一瞧秦高峰在蹙眉思考着,刁主任下意识地摸着烟盒给秦队递了支,点着火,到了最紧张的时候,刁主任反而不紧张了,淡淡地说着:“还早呢,变换交易位置我见过最多的换过七次,整整绕了一上午。”   秦高峰笑而不答了,问着其他事:“民爆仓库有发现?”   “哼,你们那几位小伙还真可以,发现了弹壳和弹头,怀疑是嫌疑人试射留下的。”刁主任赞了句。   “噢,看来是有两把刷子。刁主任,现在怎么办?人家是要首付,首付完了,你抓也不敢抓、放又不能放,还是让咱们难受不是?”秦高峰问着案情,这一点倒是大家始料未及的,拿两千万现金有点难度,不过两百万就不难了,一只手就提走了。   “他们想试试咱们,咱们也试试他们,第一批赎金给了,看看他们到底要干什么?不管他们是想捞点就溜,还是想坐地起价,只要他敢出来,我就不怕他跑……”刁主任胸有成竹地小声说着,又压低了几个分贝解释着:“放心,跑不了。”   秦高峰笑了笑,知道现在追踪手段已经花样翻新的厉害,像反劫这种部门的技术手段恐怕要更有高明和过人之处。监控的画面转换着,跟踪的车上的外勤在汇报着,不出所料地到了汾河公园门口,绑匪的电话指示交赎金的李婉如把手机扔进垃圾箱里,而垃圾箱里早已有一部分装在信封里的手机等着联系。这一点反劫中心早已经考虑到了,手机追踪的失效并不影响,在李婉如的身上、耳廓里都装着监 听器,电话扣到耳朵上,来去话传回来清清楚楚……从汾河公园绕到了,重机医院……又从重机医院玩了个花样,绑匪指示从停车场里选了一辆已经预备好的面包车,车钥匙就在车轮下放着,指示李婉如驾车往铝厂方向行驶……对于反劫部门而言,这是在消除手机、车辆的追踪,对此当然也有应对措施,大街土行驶的车水马龙里,偶而更迭着替换着跟踪在后特警紧紧咬着……更换了数个位置,直到两个小时后,李婉如的车停到铁路高架桥上,再次通话的时候,远远驶来一辆载煤敞篷列车,电话里最后交赎金的指令到了:   “把箱子扔到火车上,车斗里,快点……”   李婉如望着脚下驶来的隆隆列车,隆隆开过脚底,稍稍迟疑一松手,箱子稳稳地落到了敞篷列车厢里的煤堆上。敌百米外已经架好狙击的特警霎时眼睛从瞄准里移开来,人懵了,卷着烟尘的运煤列车从高架桥下隆隆而过,一片烟尘的黑色,哪里能看到嫌疑人的影子……   支队技侦大厅里,现场汇报和模糊的图像发回来,一下子在场人也懵了,这种交纳赎金的办法,倒还真是第一次遇到,眼睛齐刷刷投向下命令的刁主任,要是脱出外勤的控制范围,那就麻烦了。而此时的刁主任也是愣着眼一下子没有从这份惊讶中清醒过来似的,半晌才恍然大悟地指挥着:“各外勤向北沿大运线行进,保持均速,等待命令,嫌疑人藏在列车上,肯定要中途跳车……”   指挥室,一时间乱了,联系着各外勤组;外勤的现场,不少车辆打着方向向北出市区疾驰,此时才省得这几个赋肯定不是笨贼,绕了两个小时绕到了火车上,一下子把扑来特警抓捕组和卡着各交通要道的协查警力都甩到了身后……   …………   …………   此时此刻,从民爆仓库现场取了一堆证物的简凡一路也说服了三个同行,抓捕失利的消息传来的时候,正坐车里归队的简凡霎时笑得呲牙咧嘴,直指着王坚,这回该说特警牛逼吹破了,王坚有点面红耳赤悻悻辩着,别笑,今儿肯定抓住他,谁敢拿钱谁就没跑。   偶而的失误并不意味着歹徒可以逍遥,更何况在特警的手底,几个刑警出身大概都能想到还有后招。郭元和肖成钢都没说什么,警察对于集体荣誉都有一种变态的维护和自尊,俩人也不敢评判。可简凡不管了,笑话了王坚一通,点评着:“你们特警都一帮小屁孩训练出来的,除了抓人啥也不会……再说了,你们就再怎么抓也是毛贼,我都说了没有这么简单,你们就不信……这案子要我们重案队办,说不定已经拿下来了。”   简凡拽了一把。不料郭元扑哧一笑反诘着:“拿不下来啊,王坚别听他胡扯……简凡,你都不是重案队的人了,还打我们旗号呀,冒充国家公务人员最低判三年,你小子现在就一无业游民。”   “谁说无业,锅哥现在是大师傅,判断失误还是可以理解的。”肖成钢嘻笑着反话正说着,没给锅哥留面子。   简凡嘿嘿笑罢了,没理会这仨人的挤兑,反倒很乐呵地煽动着:“哎,你们信不,我能把未知的嫌疑人找出来。”   “不信。”王坚摇头,坚决摇头,今儿在刑警面前很丢面子。   “在天黑以前,我能找出来,你们信不?”简凡又缩短了时间。   “不信。”肖成钢也不相信了,要说找出来有可能,但天黑以前,似乎话太大了。   “那你怎么找?”郭元倒很实际,知道简凡鬼点子多,问了声。   “我用手机,把他召唤出来……这样一来,他们特警捞的是小鱼小虾,咱们逮只大王八,兄弟们,怎么样?”简凡信心十足,咬着下嘴唇在笑,那表情郭元和肖成钢很熟悉,肯定是诱谁上钩呢。   “偶像哥,你拔根毫毛吹口气变出来,不更简单点?”王坚苦着脸说道。   “切,你死去吧你。”肖成钢直截了当。   “得了,这货肯定心里有谱了诱咱们上当呢。”郭元驾着车不屑地说了句,压抑着自己心里的好奇,很不以为然地说着:“简凡你有什么话就说,有什么屁就放,别想着跟我们打赌啊……反正你找出来,我们沾光、你找不出来,我们看笑话……是不是,兄弟们。”   肖成钢和王坚倒站一条阵线上了,乐得拍巴掌称是,简凡却是脸不红不黑,继续唆着:“嗯,这才像警察说的话,有便宜赶紧沾、有麻烦一边站……不过兄弟们,这次可不是我一个人的事,咱们四个人得一起干,有功劳当然是你们的,当然,有麻烦,肯定不是我的……”   四个人嘻嘻哈哈,瞎胡扯着,十一点的功夫再没有新消息传来的时候,车驶到了临江饭店,四个人边大块朵颐,边咬着耳朵,看样还真是商量上了什么事…… 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70章 浪平波不息   哗”地一声音煤屑四溅,像破土而出的土拨鼠,从列车中段的车斗煤堆里冒出来一个人影,全身和煤染成了同样的颜色,只剩下黑白分明的眸子,跃身而起一刻也不停留,飞奔着踩过煤层、踏上车厢边沿、跃身直朝刚刚落物的地方,连窜过几个车厢,从高架桥落下钱箱赫然就在眼前不远。   警惕地看看四周,列车已经驶出了太原城,周遭是一片庄稼地和起伏的丘陵,深秋的季节一片黄色的田野,极目远处的公路上并没有见到飞驰的警车和刺耳的警笛。霎那间跃过最后一道车厢,蹲下身子手迫不及待了“嗒”声开了箱子,红通通、亮堂堂、干干净净的百元大钞霎时让这人的眼睛迷离,差点睁不开眼睛,仿佛眼前晃过的是无数的小妞在抛着媚眼招手、鼻子里闻得到的是美酒的芬芳、脑海里掠过的是香车美宅逍遥出入,所有的梦想在这一刹那抓到了手中。   说什么来着,富贵险中求,迟早咱也有……全身黑漆的人咧嘴一笑,露着白森森的牙“嘭”声合上钱箱,掏着早已准备好的胶带,一圈一圈缠在皮箱的开口处,边缠边警惕地看着四周的环境,巨大的喜悦袭来,连这个简单的动作让他也感觉到心跟着铁轨的卡嗒声在跳、手随着心的节奏在抖,一圈一圈地缠完皮箱,摸着电话放大嗓门喊着:“麻哥,到手了,你在哪儿?”   “我看见车了……下一座铁路桥往下扔,河边烧了一堆火,正冒着烟……”   声音传来,第三层接应的人已经等候多时了,车上的这位全身趴着,车行了不远果真看到了铁路桥下冒起了烟色,支身向后看看,已经进了丘陵地带,铁路像一条黑蛇蜿蜒在山里少见人迹,只有桥下燃着火堆的旁边同伙在招手,车上人举着箱子,奋力一抛,黑影划着优美的弧线,缓缓地向桥下落去……   隆隆的车声,渐行渐远,桥下的人趿进水里,捞起了封得严实的箱子,启封检查,同样是被一箱子钞票刺激得两眼放光、两手发抖,抽了两张粗粗一看不连号,脸上的喜色更浓,匆匆地合上箱子,跨上扔在草丛堆里的摩托车,突突突地沿着河谷的土路消失在这个接应点……   …………   …………   “目标物脱离铁路轨线……开始移动……经纬点在阳曲县大峰山区,与公路直线距离14公里,离我们外勤抓捕一组直线距离25公里……正向西南方向移动……改方向了,成东南方向,这是在山路上转……”   技侦员操作着电子坐标定位,坐标仪跟着屏上的光点随时汇报着位置,跟着钱抓人这是一个最老套最笨的办法,不过你不可否认,这也是最有效的一个办法,最后钱到了谁的手里,恐怕你说他不是主谋也难,而且有近三成的绑票案件都是通过这种远程定位抓到人的,技侦水平的发展已经能够在钱的银线上、在整摞线的扎带上以及装钱的器具上都做手脚利于跟踪,如果纯粹是非技术性的绑匪,很难逃过这些技侦手段的追踪。   “改向西南方向……接近公路,阳辉县级公路,与我们外勤最近一组距离19公里……向太原方向驶来……”   汇报进行着,不时的在喟叹着这些嫌疑人的鬼蜮伎俩简直是防不胜防,谁可能想到会把交赎金的地点选在移动的列车上、谁可能第二层接应之后还有一层接应、谁又能想到向北行驶了三十多分钟,又折回来了。   “这是从火车上又转移了一个地方……通知外勤组紧紧咬着,杨锋,把县、乡级公路图全部调出来,给外勤提供准确的行车路……”   刁主任喊了声,声音中很焦虑,技侦大厅里杨锋应了句,手指劈里叭拉在键盘上操作着,对于围捕有目标的绑匪特警们还是相当专业的,从星月别墅开始,嫌疑人虽然脱了一层又一层伪装,可特警们依然如附骨之蛆一般如影随行,不用说,此时是要放长线钓大鱼,看这个接应人能不能把目标引到窝点,那样的话,对于此次反劫,不管怎么说都是完美了。   有序而紧张的空间里,神经像绷着的弦,指挥着整个反劫行动的刁主任此时又进入了极度的焦虑的紧张,这种时候的胜败几乎全系于电子跟踪了,迟迟没有下达抓捕命令的原因除了想钓大鱼之外,还有一层在于此次出现的特殊性上,那就是两千万的赎金只有这第一次首付,不知道接下来嫌疑人究竟还会要出什么样的花招。   老实说,换手机、换车、在火车上接货、送货,几个小伎俩虽然并未见有多么高明,可让刁主任越来越感觉到棘手,生怕此时再出现什么差池。甚至于此时期待着绑匪有点良心、有点江湖道义,期待着那个素未谋面的人质,还活着……   “三号、三号……目标来电话了没有?”刁主任突然快步迈到指挥设备前,对讲里喊着。   “没有,送货人刚刚到家……”   对讲里,响着星月别墅小区的留守人员的回报。   忧虑、期待、张望、狐疑弥漫在此时技侦大楼沉闷和压抑的空间里……   …………   …………   “强哥,钱到手了,我看了,二百万应该没错……哥,你那份我给你送哪儿?”   摩托车上,麻三娃一手握着油门把,一手打着电话,悠闲悠哉地窜在乡间公路上,裹着大绿军袄的样子和这儿乡下进城卖鸡收猪娃的没啥两样,就是乐得跟过年一样,嘴快歪了。   “先存着,咱们几个都出去避避风头,过段时间再碰头,不管你去哪儿,千万别回家啊……”   “知道了强哥,老韩那份呢?”   “一样,你们藏好,风声过了再取出来。从现在开始别联系了,过段时间我找你。”   “好嘞……强哥,放心吧……”   麻三娃听得电话已断,看了一眼手里拿的破摩托罗拉老式手机,知道事情已经完了,这家伙也该退役了,随手一扔,远远的扔到了路边草丛里,加着油门拐下了乡村公路直上了国道,漆黑的柏油路上车来车往要比山里热闹多了,没有注意到这辆像进城赶集的摩托车,正牵引着背后十数辆特警车缓缓而来……   绕了一个大圈,又回来的终点,太原。   车被丢弃地枣沟路口,拦了出租车这位嫌疑人大摇大摆地回市区了,追踪的特警几乎看到了面部特征,识别出了这是五个涉案人中的一位。   半个小时后,目标钻进了中锏钢厂宿舍楼,电子追踪停止了,以此为中心几个出口慢慢地聚拢着包围圈……   一个小时后,电子追踪定位到了宿舍楼里的四层某间,已经处于半停产状态的钢厂,又逢十一放假,在厂的职工不多,化妆进入宿舍楼的特警没费多大劲就把侦听贴到了门上,不经意地听到了这位目标呼叫同伙来会合的声音,抓捕延迟了……   而通过门卫对这里的侧面了解,并没有发现人质可能的藏匿地带,人多眼杂的宿舍地区,也不可能藏下个大活人。   午后一时二十五分,随着第二位嫌疑人乘车进入楼层里,楼顶设伏的特警架好的信号拦截装置,一张天罗地网正在慢慢铺就……只要没有人质的消息,反劫特警们不管抓哪一个都是投鼠忌器,理论上钱在这里,应该是他们分赃的时候了……   …………   …………   事情还没有完?   肯定没完。   星月小区的外勤还在驻守着,等着绑匪的电话响起,此时的神情中多了一份镇定,连着两天多来的工作把这个团伙卸胳膊下腿已经五去其四,就剩最后一个了……   支队的技侦大厅里,空气里的喜悦成分浓了点,知道特警绕了上百公里此时此刻已经把中锏钢厂区围成铁板一块,现在张网以待,等着一网打尽。现在除了这个主谋孔宾强,都已经在特警的掌握之中。   不管过程多么繁复,这个结果总归还是好的,监控屏已经已经传回了外勤偷*摄的窗户录像,那俩个人嫌疑人看样正举杯邀庆着……技侦大厅里,刁主任兴奋的搓着双手,偶而摇摇有点微酸的脖梗,支着脖子看屏幕看了两个多小时,现在已经是午后一时四十分了,丝毫不怀疑接下未是团伙的土崩瓦解,即便是找不到人质,这也是一次成功、完美的反劫行动。   一大会无所事事才想起来,好大一会儿没抽烟了,一摸烟盒已空,再抬头秦高峰已经把自己的扔了过来,客气地谢了句,秦高峰没吭声,竖了个大拇指示意,从刚才的围捕,作为同行看到的是设备先进、跟踪技术的高超以及调度灵敏、反应迅速,从太原到阳曲、从阳曲到枣沟、再从枣沟绕回太原,一路上几十名特警互相呼应,这种调度水平明显是重案队不具备的。   “别夸啊,我们一年有三分之二时间在集训,要是没这点水平,该让你笑掉大牙了。”刁主任此时终于能心平气和地说句话了,说活着时候,咨询着秦高峰最后一个问题:“老秦,接下来你说会怎么样?孔宾强的手脚被我们卸完了,他已经成了聋子、瞎子,你说这小子一直就钻哪儿呢,直到现在都没有露面,不在中锏钢厂,那儿的人根本没见过他。”   “我……”秦高峰稍稍迟疑了一秒,芙着道:“我拭目以待,呵呵,我可没简凡那乱猜的本事。”   “哎……不能这么说,他的推测还是挺吻合的,最早找到作案第一现场、最先撬开第一嫌疑人韩功立的口、最早诱出麦燕的栖身地,要还在你们队里,我非借调来给我当下手……”刁主任现在想起来,数了一堆,言辞里不无赞许。   “呵呵……这是个无政0府主义者,规则对他没有约束力,真到你手下,有你头疼的时候。”秦高峰不置可否的笑笑,刁主任这就不同意了,哎了声转着话锋褒奖着简凡说着:“完全守规则和完全不守规则,都难成大器,你看我这里,都是政治合格、品学兼优、素质过硬的警察,可以说都是按规则选拔、按规则办事的人,可是……比如挑赌场、比如整韩功立那两下,他们就学不来……”   后半句,是压低了声音说得,说得秦高峰眉眼兼笑了,笑着委婉地提了个意见:“哎,刁主任,既然你这么相信简凡,简凡可还推测这不是一起绑架案,推测我们短时间抓不到主谋、推测这五个人在实施绑架的时候还有同伙接应……这些事,你怎么看?人质可还没找到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照样是交不了差。”   “这……”刁主任又被秦高峰点到了软肋上,难色压住了刚刚抓捕俩个案犯的喜色,撇撇嘴无可奈何地说着:“没办法,事情这么急,我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什么时候抓到他什么时候为止。我就不相信,等抓到孔宾强,他也会什么也不知道?”   “刁主任,我说句不好听的话你别泄气啊,上午简凡他们在民爆仓库勘察现场,他后来给我汇报过几个疑点,他觉得咱们抓不住孔宾强。”秦高峰一副当面不怕揭家丑的口气,声音很低。   “为什么?”刁主任奇也怪哉地问。   “因为,他知道的太多了。”秦高峰给了个似是而非的答案,补充道:“简凡说的,不过我也同意。”   “我正信心百倍抓人,你给我泼凉水,你让我怎么同意啊,怎么,停下来?”刁主任不以为然道。   “好,还是我说的,拭日以待……”秦高峰不再深言了,有些话,只能点到为止,多说无益。小声耳语了几句,中午饭也没来得及吃,一个人安安生生地等着突审结果和再一次的接触。   半个小时过去了,外勤围捕人员汇报着,这俩货还在喝,追踪的电子信号源就在屋内……   一个小时过去了,外勤的汇报,喝完了,信号源成了俩个,确实分赃了,不过是俩个人分……两个小时过去了,星月别墅区杳无音讯、市局梁局长几次追问案情进展,又一次陷入进退维谷的刁主任在接到外勤汇报俩个嫌疑人准备离开这个窝点带着赃款出走时,终于按捺不住下了一个命令:   “抓!”   …………   …………   镜头,沿着太原的交通路线、绕过曾经消失过一个美丽女人的作案现场 ……   或者说此时正有一辆奥迪车正经过着这里,不经意地会回头望一眼MAMAMIA西餐厅,纯粹的意大利口味,不过此时更回味的不是曾经在这里品尝过的美味,而是和自己一起品尝美味的佳人,像所有浪漫肥皂剧的开场一样,约会、送玫瑰、听音乐会、驾车郊游,不过最终却不像肥皂剧那种皆大欢喜的大团圆结局。   好像记忆中那是他唯一一次觉得像爱情,唯一一次有过结婚成家的念头,不过都成了肥皂泡沫早已经破碎得找不到踪影了。原因是她很高傲,那种天生的高傲丝毫不带骄矜,会让他这么一位出身并不高的男人感到自惭形秽、感到无所适从,直到有一天他鼓着勇气半跪着求婚被她笑着委婉而拒的时候,那一刻的他,几乎从她的笑里看到了这个世界的毁灭,看到了他一生最大的绝望,几乎勃起了想杀人的冲动。   很多年前的事了,不知道究竟是长是短他已经记不清楚了,后天的勤恳弥补了先天的不足,从一个寂寂无名的海归披荆斩棘,坐到了总经理的位置,在这个位置,想让谁上位、想拉谁上床,都已经是随心所欲的事了,不过仍然是无法挽回那位婉拒过他的女人。   事实上,在他看来那个家族生意已经是穷途末路,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便是穷途末路的家族也胜过他这位职业经理人许多,虽然挂着CEO的名头和百万年薪的噱头,依然和她的位置相去甚远。现实就是如此,你再精明的商人和经理人,也比不过那些钻了政策空子横财的暴户。   “哼……想装纯,被人轮……哼……什么富家女,都他妈有钱的婊子……”   此人忿忿地骂了句,回眼望着MAMAMIA的大标识,恐怕那是自己此生唯一一次真心的付出却遭到惨败,至今让他难以释怀,只不过此时YY着那位很傲很拽的美女如果被人撕破衣衫、被人骑在身上、被人强X强O的时候,会给他带来异样的快感,就像在国外欣赏金发美女和黑人的艺术片一样,把最高贵和最卑劣的俩个插一块,那对比和快感将是何等的让人血脉贲张!?   在人面前,大家都是人。   不过在人后,很多人就不是人了。   学历和修养、水平和素质、地位和道德,很多时候应该成正比的,恰恰都是反比,比如这位衣冠楚楚的人物,在等着绿灯亮起的时刻,脑子里萦绕的净是下流和龌龊的东西,而且这东西让他隐隐觉得某一个部位在膨胀,接下来看看时间已经午后四时了,又开始寻思,在能共渡良宵的女人当中,今天……应该约那个呢!?   铃…铃…铃……手机短信的声音,伸手摸着手机,还以为又是那位妞发嗲调情,不料短信的一句话惊得他手机差点拿捏不稳,揉揉眼睛看看是个陌生的号码,又看看内容,霎时间脑海里所有的欲念全部烟消云散,内容是:   刘先生,我有楚诚然最终遗嘱文本,不知道您想不想出价买下。   霎时间全身一热一凉、心里空荡荡地一沉,浮起的第一个的念头是:不可能。第二个念头是,不理他。可第三个念头霎时而来,万一是真的呢?   想了片刻,手指飞快的摁了条回信:楚诚然先生没有留下遗嘱,不管您是谁,不管您有什么目的,我保证您一定会失望。   后面的车龙排着,短信刚绿灯已亮,有点心下惶然的车主驾着车驶了不远缓缓靠在停车线里,片刻之后第二条短信已经来,再一看,心凉的温度接近了冰点:   刘先生,真正的内容是楚公子和李婉如都没有继承权,您要是真不感兴趣,那我只好找其他人喽……   这是一件很少人知道的秘辛,霎时间车主做了个决断,直接循着号码拨了过去,持着手机听着接通:“喂,您是哪位?”   “电话里,您看不到我是哪位。”俏皮的女声回应着。   “那……方便面谈吗?”车主问着。   “好啊,我也正有此意。”电话里的女人很痛快地答应了。   “五点,海洋大厦我定个位置,可以么?”   “NO,不可以,地方我选,南郊太星酒店吧……嗯,对不起刘先生,我还是小心点,别无缘无故人间蒸发就麻烦了……”   “好……那我也得小心点喽……”   电话通毕,人越来越凉、心越来越慌的车主,想了半天想不出所以然来,中午得到了消息是一切都已经安排就绪,却不知道哪里要杀出这么位女程咬金来?想了很久,又拨着电话,一接通无奈的口气哀叹着:“叔,你怎么安排的,遗嘱到底有几份,我现在天天做噩梦,这么大的事出了纰漏,你让不让我活了……”   电话里,详细地说着几分钟前这个奇特的遭遇,俩个人耳语了良久,对于此事委实难以决断,不过结果是宁信其有,不敢信其无,车停了一会儿,直接驶向南郊的太星酒店…… 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71章 未知罡风起   当奥迪车缓缓停在太星酒店停车场边的时候,赴约而来的刘超胜深呼吸几次平复着加的心跳,潇洒的迈步下车,节日的酒店里比往常格外热闹几分,进进出出的男男女女大门廊里络绎不绝,驻足四下望了望,不经意地看到了门厅口上站着的目标。   女人,很精瘦的女人。   正朝他的方向看过来,刘超胜迈步前行着,走了几分,蓝色的职业装、短发、白色的高跟鞋,看上去很精干的一位女人,而且看上去有点熟悉的感觉,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霎时间心里打了几个结,再走几步,那女人已经笑吟吟地伸出手来示好,刘超胜糊里糊涂的站定了,此时熟悉感觉得更真切了,那个很大众的脸算不上美女,不过眉眼间写着的精明让人一望便知。   是她?刘超胜心里咯噔了一下,霎时对所有的事有了一个设想,而且这个精瘦、精干且精明女人出现恰恰把所有设想都变成了合理的解释。微微地一怔。刘超胜指着那女人恍然大悟道:“我们……认识……你是……哦,你是新世界原来的广告策划?叫……SORRY,我还真想不起您的尊姓大名了。”   装……这是在装,同样赴约而来那位女人正是张芸,心里暗道了句。不过在脸上并没有表现出来一丝不快,笑着道:“刘经理,我现在已经离开新世界公司的,在食尚快餐……认识一下,我叫张芸。”   “哦,谢谢……我不用介绍了吧,你认识我。”   “当然……刘总嘛,常听楚总提起您。”   “是吗?……张经理,请请……今天我坐东啊,咱们可是朋友加熟人,别客气啊,我最怕客气……”   接着张芸递过来的名片,刘超胜也是应付过这些场面的人,俩人如同开谈生意一般刘超胜伸手请着张芸,步态优雅地踱进了酒店,进了电梯,上了三层餐厅,早预订好的临窗包间,俩个人都是生意场上打滚的角色,自然是客气之至,只不过都是心怀鬼胎,等着落座、等着上茶、等着点菜,等着点菜完了刘超胜挥手屏退了服务员,欠欠身子伸手扶着餐桌,腕子上锃亮的名表显示着时间是十七时一刻,张芸再看这位刘总,那眼睛的蕴含的笑意很MAN、很迷人,脸很帅气,浓眉大眼,黑白分明的眸如果直视过来会让女人产生错觉,一定会以为这是调情的前奏。   不过肯定不是,张芸一副胸有成竹、待价而沽的笃定,浅笑了笑,这时候,就开始了,刘超胜轻轻说着:“张经理,您怎么想起跟我说这事?”   态度平和、语气平缓,就像说无关之人的无关之事,张芸笑着应了句:“刘总您要认为不合适,那咱们就不谈这事了……相逢不如偶遇,今天干脆我请您得了,没准以后有什么事还得麻烦到刘总您呢。”   “别别……没什么不合适,我和秀女本就是同学,又是生意场上的伙伴,没什么不合适的,对了,张经理,我记得你是楚总一手提拔起来的,这件事,是楚总告诉你的?”刘超胜拐着弯问着。   “嗯……”张芸默默地点点头。神色有点黯然地说着:“我帮不到她了,前两天警察上门取证查询,还把我们食尚老板抓进公0安局了……后来听说是绑架案,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这个,我们都知道了……恐怕是凶多吉少了。别难过,人有旦夕福祸,谁也代替不了谁……”   刘超胜很细心,最起码对女人很细心,看着张芸有点难过,轻声安慰了句,不过以他的眼神也发现不了对面这位女人脸上那份凄然是伤心欲绝还是兔死狐悲,心里揣度着,究竟张芸此行的来意是什么?   发了几声喟叹、说了几句感慨、聊了几句生意,刘超胜见张芸并不急于揭破谜底,这倒坐不住了,两份菜刚刚摆定,招着手叫着服务员,接过了服务员手里的红酒亲自给张芸斟了杯,直入正题了:“张经理,咱们谈生意的老规矩,边吃边谈……这里面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您还没说呢?”   “您真对那份遗嘱有兴趣?”张芸挟着筷子突来一问,眼斜忒着,似乎很不经意。   “嗯,有点。不过据我所知根本没有遗嘱。”刘超胜直接了当说着。   “错了,有……”张芸放下筷子,抿了口酒。这才说道:“很早就有了,老楚总就这么一个闺女,他能不把身后事安排好吗?……出事前两天,也就是老楚总刚刚下葬后,楚总就告诉过我,这份家产肯定又要争个头破血流了,啧……哎,不幸言中啊,没想到一转眼她就出事了。”   “啊?这……这和家产争夺没什么关系吧?她是被人绑架了。”刘超胜苦着脸纠正道。   “不都一回事嘛,反正是出事了,她要是没钱没家产,会发生这种事吗?”张芸道。   “哦,那倒是……那以你这么说,楚秀女应该是新世界的控股股东?”刘超胜旁敲侧击着,一见张芸点头,疑问就来了:“那不应该吧,李婉如好歹也伺候了楚诚然不少年头了,没功劳也有苦劳,一点没有? 再说楚公子那事谁说得清楚?”   “我……”张芸又是重重地一点头,回答了刘超胜这个问题。   刘超胜扑声差点把刚吃的东西反上来,被张芸这个字噎住了,愣着眼瞪着,明显地根本不相信,张芸却是很有风度地抿了口红酒压低了声音说着:“楚总根本就怀疑李婉如外面有人,楚公子不是她同父异母的亲弟弟,所以在此之前早就做过DNA亲子鉴定……她就等着过了国庆节股东大会,要么她顺利接班、要么把遗嘱的这东西亮出来,和李婉如上法庭……谁可知道……哎,人算不如天算啊。”   “那这东西现在在……”刘超胜揶揄的口气轻声问。   “在我手里……”   “呃……”   “怎么了刘总,您不信?   “这……又是怎么回事?”   “呵呵……亲子鉴定在我手里,不过遗嘱在律师楼存着,已经经过公证了,这事是我经手办的。”   “这个……好像楚诚然的私人律师不一直是大恒的景律师么?”   “是啊,老楚总信任景律师,可楚总也有自己的律师呀?景律师和李婉如认识,她早防着这一手了,您也知道楚总很精明的,说不定还有其他什么安排我都不知道。”   “……”   “怎么了刘总,您的脸色……”   “哦,没事……”   刘超胜被这几句说得似乎心跟着悬起来了,说清了来龙去脉,刘超胜现在明白了,八成是女儿对后娘早防好了一手,背着后娘和爹订了遗嘱秘而不宣,一方面是怕家丑外扬,另一方面估计也是出于病榻之前无人照顾的考虑,只等着猝然发难让后娘人财两空。   歹毒……够歹毒,刘超胜揣摩着楚秀女的心思,无非是如此而已,俊秀的脸上闪过几分不自然的抽搐,虽然这些都出自于自己的想像和推测,可他丝毫不怀疑为了争那几个亿的家产会发生类似的事,更何况楚公子的事,本身就是很少有人知道的秘辛。   “哎……刘总,您……您怎么了?”张芸出声询问了句,一句话说得刘超胜从沉思中省过神来,掩饰似地笑笑,没说什么,正要挟菜的时候,张芸又怪怪地瞧着他,目光落到了他的手上,刘超胜又是讶然又是奇怪,等张芸轻笑着说了句才看清了,丫的,筷子拿反了……   有点大失水准了,刘超胜不好意思地叫着服务员换了双筷子,讪笑了几次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想了半晌才想出来这事里好像还有哪里不对劲的地方,弱弱地问了句:“张经理,您别怪我多心啊,其实我还是没想明白,您找我这算那一出?这些事好像真和我无关。”   “是吗?”张芸放下了筷子,直视着面前这位帅哥,换了一副诚恳的口气说着:“刘总,那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了啊,我之所以谁也没找找上你,当然有我的理由,你真想知道吗?”   “当然。”   “好,那我直说了啊。”张芸也直接了当一句:“那天是你约楚总到MAMAMIA餐厅的吧?”   “什么?”   刘超胜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惊得愕然一脸,霎时又有几分失态,眼睛瞪得比牛眼还大、比核桃还圆,霎时间反应了几秒钟又欲盖弥彰地说着:“你说什么?”   “呵呵……楚总最喜爱正宗的意大利西餐,这一点知道的人不多,而MAMAMIA餐厅呢,又是你们幽会的地方,我没说错吧?……楚总这一年多来身边好像还没有什么人能把她约到西餐厅去吧……恰恰在那天上午十一点多吧,我也在天龙大厦,我走的时候看到楚总驾着车进了停车场,我看到她进西餐厅了,是不是你们俩还藕断丝连呢?”   “不是你想像的那样,也不是我约的她。”刘超胜不动声色地说道,长舒了一口气,不过一听到西餐厅的名字,莫名地心又跟着悬起来了。   “不管是不是吧已经不重要了,咱们经理人的格言是只有永恒的利益,没有永远的老板,我的俩个老板一个被绑架、一个被抓了,对于我来说,也是前途难测呀,万一楚总死于非命,她名下的财产包括住所、包括寇庄店,包括新世界,是不是都要进入李婉如或者其他什么人的囊中?那样的话我的饭碗可砸了……楚总如果没事当然更好,可楚总如果有事的话,我也不能跟着殉葬吧?我总得为自己打算打算吧?”张芸一副精明的嘴脸,眼光闪烁地看着刘超胜,这话倒让刘超胜越听越安生了,一俟张芸说完,刘超胜定了定神道着:“不用拐弯了,直接说你的打算。”   “我没打算。”张芸两手一摊,无奈的表情。   “没打算?”刘超胜这才真的愣了。   “真没打算,刘总,我知道你和楚总的关系不一般,所以才敢找你。这东西在某些人眼里肯定是价值连城,可在我的身上恐怕是怀璧其罪,万一……”张芸此时精明的脸色成了哀求的苦脸,一副小女生的作态,楚楚可怜地看着刘超胜。   噢,毕竟是女人,毕竟头长见识短,刘超胜此时才真正是心安理起来了,不料刚刚一心安理得,张芸突然灵光一现似地说了句,要不,我交给警察?……说不定就是她这些亲戚捣鬼?”   “那不行,人家财大势大,随便给你找点麻烦你吃得消吗?就是人家你又能怎么样?”刘超胜立马否定了,一否定张芸也为难了,有点恳求地问着刘超胜:“刘总,看在楚总的面子上,你得帮我啊,我现在害怕得晚上都睡不着觉,万一谁知道我手里有这东西,我也人间蒸发了,我可找谁伸冤去……我原本想交给警察,不过就像您说的,触动了谁的利益,人家回头找我麻烦,我不还是两头不讨好嘛……”   张芸这一番话把自己匹夫无罪生怕怀璧其罪的心理表达的淋漓尽致,而且事关到自己切身利益的事,实在是难以抉择,说完了,很殷切地看着刘超胜,看着这位楚总的前男友,很期待的目光。   “我有个主意,交给我怎么样?”刘超胜温文尔雅地提了个建议。迎着那双很让女人动心的眼光,张芸觉得心里蓦地被刺了一下,脸上难色,微露喃喃道:“这……可我……”   “经理人只有永恒的利益,没有永远的老板……你说的。”刘超胜放下心来了,这倒反劝上了:“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也知道你想得到什么,不过以你的身份进不到那个圈子,所以让你进退为难……与其等着有人上门找你,为什么不提前放手呢?万一真是他们亲戚,万一楚总真走漏了风声,那后果……”   有点危言耸听的味道了,刘超胜侧着身子,压着声音,说得神色凛然,张芸撅着嘴一副心下无着的样子,半晌期待地看看刘超胜,又是喃喃地说着:“可我……我……”   “呵呵……开个价吧,经理人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说了半天,不就想趁这事捞一笔,又没把握找楚家人说不是?……不过你得保证鉴定书和遗嘱都拿到手。”刘超胜释然地靠着椅子,生意谈到了关键地方,该亮底了。   “当然……我就知道,刘总您很善解人意,我的胃口不大,只需要这么多。”   张芸一听这话嫣然一笑,不为难了,脸上很灿烂,秀指轻轻地在桌上画了几画……   …………   …………   “现在是十七时零七分,嫌疑人正从……”   “注意注意,别惊动群众……速战速决……”   中锏钢厂稍显破旧的宿舍楼里,楼门口锅炉工装束的俩个男子、门卫室里窝着俩位,还是楼梯上随着嫌疑人脚步走在后面的,足足有十名特警已经分布到了宿舍楼的各出口。楼外过道、花池、大门、街道布着暗哨以防万一。   影视里或许偶而能看到警匪对决的场面,不过现实这种场面很难见到,因为一俟抓捕对于警方绝对是压倒性的优势。特别是这种围捕,俩个嫌疑人,麻三娃、耿金贵看样是喝了两口小酒、洗了个小澡、一人提个箱子下楼,背后跟着特警甚至能听到俩人在小声胡吹大气着,一个在说着,麻哥,咱俩相跟着走呗,一个人多没劲……另一位说着,强哥让咱们各走各的,废什么话,你是有钱不会花咋地还需要我教你……第一位又不屑说着,担心什么呀?就咱们这煤里藏人、飞车提货,比他们飞虎队当年牛B多了,别说抓咱们,想他都想不到……“啪”声,哎哟,说话着被扇了一巴掌,另一位骂着,再他妈漏嘴老子灭了你……   “动手……”   耳麦里声音一来,后面的顺着楼杆吱溜滑了下去,正在二层三层的拐弯中间,俩位伪装上楼的、一位站在拐角,楼梯上滑下来的,窗户里飞进来,霎时间五六个人别胳膊搂脖子加捂嘴,蹭蹭铐子一铐、头上的黑布袋一蒙,三俩个架一个,连拉带扼迅速地移动着出了楼层,大闷罐车开着车门正对着楼口,咚…咚…往车上一扔,门一闭,车呼啸而去。此时天刚刚暗了下来,丝毫不露痕迹……   这就是抓捕,别指望谁对你宣读权利啊,行驶着闷罐车里有叮叮咚咚的闷响,夹着人声闷哼、一直行驶了十几分钟却不向支队的方向归队,声音响了一路,直到车上汇报回来支队或许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汇报的内容是:“突审失败,这俩不知道目标的去向,他们三天已经没见过面 了,只有电话联系……”   反劫中心的回复是:“继续审,目标和人质的下落,一定要审出来……”   十分钟过去了,没有消息……   又过了十分钟,消息来了,一位出现重度昏厥,另一位试图撞车厢自残,已经在解押归队途中。一听到这消息都知道发生了什么,杨锋小跑着去安排队医准备施治……秦高峰抚着前额在叹气,对付这些恶性犯罪,突审其实就是刑讯的代名词,趁犯罪份子心态未稳用雷霆手段审出案情,不过如果这些手段不奏效的话,再往下审就难了…… 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72章 一笑解悬疑   透过三楼的封闭的窗口,能看到支队大门前陆续驶回来的外勤车辆,一部分是反劫中心的车辆,另一部分是从重案队和交警支队调用的民用车辆,只有那相貌似依维柯的闷罐厢货才是特警专用的车辆,已经隐去的标识,俩个嫌疑人一个被抬着、一个被架着从闷罐车厢里出来了,迅被队医带上了担架进行紧急救护,而救护的地点就是不远处隐在训练场后的临时羁押所。   伤肯定不重,这么重要的嫌疑人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谁也交待不了。不过反过来说,肯定也轻不了,这帮特警长年累月的训练,一腿能踢断臂粗的木桩,一拳能砸烂六七层的红砖,为的就是对付这些恶性犯罪,情急之下的逼问,难道还会很礼貌地求你说出来?   电话铃响了,秦高峰轻轻放下了百叶窗不再去看刁主任训斥一干特警出手没轻没重的场面,心里在喟叹着,对于这些司空见惯的事永远是一种漠然和无奈的感觉,整体司法的公正和个案的正义伸张,很多时候难以两全;就像执法者每每迫免不了触及法律的底线一样,无论你怎么样做,都会付出代价。   电话是郭元打来了,秦高峰机械地问着:“郭元,你们忙了一天有点收获没有?……什么?调动一个外勤组监视居住?已经开始了,谁给你的权力?你是想让我扒了你的警服是不是?……到底怎么回事?……”   秦高峰一听这帮野小子又擅自调人出勤了,听口气还准备进行抓捕,一听这话生气了,大声叫嚣着,电话的那头郭元有点吱吱吾吾说着经过,秦高峰听着,听完了,不容分说的教训了一句:“都给我滚回来,没有反劫中心的命令,谁胡来我先撤了谁……”   说罢了忿忿挂了电话,生气地来回逡巡了几步,此时才想起天亮从这里已经出去的简凡带着重案队几人已经数小时没有什么消息了,不用说肯定又是简凡搞得鬼,手下这帮子干警绝对不会犯这么高智商的错误。   “简凡……简凡……呵呵……这个小王八蛋……”   秦高峰想着想着忽然间又笑了,再循规蹈矩的人跟上简凡不到一天,就像中了魔咒一般,立时能把规章纪律忘到脑后跟上他胡来,难道这次,又让他蒙到了……   “刘超胜……刘超胜……富士捷,外商独资企业……平安安保……新世界……这几家怎么可能串到一起?”   泰高峰揣摩着,实在把这几个风马牛不相及的单位扯不到一块,可电话郭元言辞凿凿说证据确凿,简凡已经带着外勤找到了新的嫌疑人,又由不得他不信。   想不通,秦高峰一下子也没明白简凡又从哪儿牵了匹黑马拉出来了,可一听到外商独资企业和富士捷、平安安保的名字,生生把这群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全训斥回来了。   正自寻思的时候门嘭声开了,是刁贵军主任,技侦大厅里一把拽着秦高峰就走,出了门,小心翼翼地掩上门,直拉着秦高峰上自己的办公室,甚至于这动作还有点鬼鬼祟祟,回了办公室一把碰上门,劈面就问:“高峰,你再给我说说,简凡是怎么分析的这伙嫌疑人?”   “怎么了?有什么意外了。”秦高峰惊声问。   “不是意外,是越来越意外……你看啊,从第一次索要赎金开始,到现在六个多小时了吧,绑匪没有再联系过,也没有过其他消息出来……今天下午十七时被捕的俩位嫌疑人,俩人都交待根本没见过孔宾强;而且一口咬定根本不认识楚秀女。那天就在兴华小区运走个人,是男的,而且是交给孔宾强了,一口咬定那二百万,是孔宾强给的报酬,他们俩每人三十万,剩下的是准备给孔宾强和韩功立的。”刁主任奇也怪哉地说着,坐都忘了坐了。   秦高峰霎时明白过来了:“他们绑的是简凡?”   “对……后半截能对上号,上午的事他们根本不知情。俩人一直在准备送货车。”刁主任道。   秦高峰顺着这个思路问着:“也就是说,孔宾强是先和韩功立、麦燕搭伙,绑走楚秀女,神奇地把车在高速变没了之后;回头又和麦燕在兴华小区绑了简凡,让这俩人运走……而这俩嫌疑人,根本没有参与上午的劫案,一直以为人质的就是个男的,对不对?”   “对……现在咱们掌握的四个人,案后谁也没再见孔宾强。”刁主任道。   终于捋清了,秦高峰哑然失笑了,似乎在某种程度上确实和简凡的推测有很大吻合,现在刁主任这样,不用说又要病急乱投医了,笑着说了句:“这也很正常嘛,孔宾强为了掩藏形迹,分段使用不同的嫌疑人作案,理论上只要不是同时都落网,就没人知道全盘的案情。”   “是啊,真邪了啊,韩功立不知道后半截的事,而这俩人不知道前半截的事,而麦燕呢,又不知道中间高速路上发生了什么事,如果这些能理解的话,那高峰你说……”刁主任直接一副命令的语气,手指点点问着:“这个人究竟要干什么?究竟是为了什么?……为钱?他根本没出来分赃,只是安排麻三娃把钱藏着,他作案都不相信同伙,难道还相信同伙能把钱存好!?但要是去掉钱这个因素,我还真找不出他的动机来,总不成是闲着没事绑个有钱人玩吧?”   泰高峰不置可否的笑笑,被刁主任这急色逗着了,笑着道:“这个……我可解释不了,能解释的人一会儿就来了。”   “简凡吧……对,还是把他忽视了,我应该把他带在身边来着……哎,对了,他们这一天怎么一点消息没有……王坚怎么也没有汇报……”刁主任说风就是雨,摸着电话就要询问,不料手被秦高峰摁住了,稍稍惊愕不知这所为何来,秦高峰说着:“马上就到了,他又找了新的嫌疑人,而且想把重案队的外勤拉出去抓捕,我刚拦下来。”   “抓呀!?先抓回来再说。”刁主任火急火燎地说着,不管不顾了。   “抓得是富士捷精密模具有限公司总经理,外商独资企业资质,归国华侨创办的企业,而且是省政0府挂牌的重点保护单位……要不,你们去抓?”秦高峰噎了句。   “呃……”刁贵军主任嗝应了一下,讪讪地说着:“那咱们得好好合计合计……”   过去是刑不上大夫,现在是刑不上大款,这些有权有势有影响力的企业,俩个勉强到科级的警察知道利害,捅准了是马蜂窝,要蛰人的;捅不准了更麻烦,没准是个黑洞,能把人生吞活咽下去。   说到了此处稍稍有点尴尬,刁主任转着话题奇怪地问着:“这……到底怎么回事?上午那一锤不还是民爆公司么?怎么下午这一榔头又到富士捷了?有谱没谱?”   “大多数时候,都不靠谱……刁主任,您得自己分辨。”   秦高峰意味深长地说了句,开了门,出去了,刁主任悻然摇摇头,仍然是没有找到可能靠谱的理由……   不过这一次,似乎多少有点靠谱,最起码带回来的一大堆证物,似乎就为说服刁主任一干人来了。   …………   …………   归队的简凡、郭元、肖成钢加上一个随行的王坚都是掩不住脸上的喜色,直上了会议室里,神神秘秘地关上了门,说是要说一段*的录像,与本案有关,刁主任干脆把反劫中心的俩个老侦察员杨锋和孟向锐也叫上来了……   没人汇报,就等着给大家看这一段,一俟人全了,门一关,外面一挂保密会议牌子,里面霎时成了封闭的空间,录像一放,渐渐地,在简凡四个人相互看着喜色眼神里,秦队、刁主任和杨锋、老孟几个人,脸上疑色,越来越重,被情节吸引进去了……   电话的录音、饭店吃饭的情景,不是别人,正是老孟认识的知情的张芸和新浮出来的嫌疑人刘超胜:   细节、细节、细节决定着成败,细节同样决定着嫌疑,对于这一群都是刑侦出身的人,个个两眼犀如鹰隼,很多细节提起了这些莫大的兴趣……比如一个莫名其妙的短信引来了电话、又是一个莫名其妙的电话把刘超胜引了出来、再加上外围排查里已经对前男友刘超胜有所提及,这其中的兴趣就更大了;说到了案发时间约楚秀女到西餐厅,刘超胜瞬间的色变、发怔的细节;说到了遗嘱,说到DNA鉴定,这人无意中拿反了筷子,更是一个以直接证明四个字的细节:做贼心虚 !?   看完了,兴趣很大,不过失落也不小,似乎对于豪门血脉的关系更甚于案情本身,投影仪一关,灯一亮,刁主任惊叹着:“简凡,这事你都挖得出来,那DNA鉴定在谁手里?”   “没有,假的,我蒙他们的。”简凡呲着嘴笑了,一笑同行的四个都嘿嘿傻笑,敢情一天就办了这么件恶作剧一般。   “那遗嘱呢?”秦高峰问。   “没有,假的,也是蒙他们的。”简凡笑意更甚了。同行的肖成钢和王坚傻乐呵着,刁主任眼睛一瞪,俩人瞬间安生了,只剩简凡一个人是嘿嘿傻笑,半晌才发现没人笑了,立马嘎然而止,换上了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   “还有问题啊,简凡……”杨锋心细,似乎从前男友和简凡、和楚秀女仨个人之间的某种关系产生的联想,正色问着:“以你的思路这个案子诱因在于将来财产的分配,那我问你,可能做这件事的人很多,比如楚喜峰、楚宇飞、袁纪兵、或者其他股东甚至其他我们没掌握的嫌疑人……这么多人,你怎么就知道找刘超胜呢?”   嗯……这个问得好,刁主任暗暗赞了个,这么一问也觉得简凡似乎有点假公济私之嫌了。几双目光投向简凡的时候,简凡却一点尴尬紧张也没有,自己没回答,手一指同行仨个搭裆:“你们说,咱们怎么找的……我可让你们心服口服了啊,下面的机会给你们……王坚,你先说。”   什务?刁主任霎时惊愕的眼神又投向这个其貌不扬,一脸老实相的王坚,一眼看得王坚倒有点紧张了,肩膀耸了耸,肯定是桌子下简凡在做什么小动作,王坚鼓鼓勇气,清清嗓子,直愣愣站起身来,敬礼,准备报告主任,不料主任现在顾不上这一套了,不耐烦地摆摆手:“坐下坐下,直接说……”   “哦……是这样,我们不是找他一个人,而是把所有嫌疑人都找了一遍,根据楚诚然葬礼上的出现的名单。”   “怎么找?”杨锋有兴趣了。   “每个人都发条短信或者直接打电话。”   “什么意思?”老孟问上了,没明白。   “我们就这样发:X先生,我有楚诚然最终遗嘱文本,不知道您想不想出价买下……第一条短信我们连发了一百二十多个人,偶像哥说……哦不,简凡说,如果与此事无关的人,肯定只当是个玩笑,大多数人肯定根本不予理会,不过如果与此事有关的话,不管他自己还是他通过什么方法,这条短信总会搅得他们心神不宁……接下来我就进行第二步。”王坚说得蛮有条理,看着刁主任和杨锋、老孟都被自己的话吸引住了,大有成就之感了,稍稍一顿,又是感激地望着简凡。   “第二步是什么?”刁主任奇怪地问。   “还是发短信,打电话。”王坚猛爆一句,简凡和肖成钢几个人在笑,刁主任一边几个人却是一头雾水。一看上面人都被自己唬住了,王坚这才解包袱道:“第二步是解决介于信和不信之间的问题,偶像哥,哦不,简凡说,关键时候把楚家野种这个事说出来,知情人不信也得信……只要他相信,只要他心虚,他就会跳出来,那怕是仅仅为识别一下真假他都会跳出来,那,结果就跳出来……”   “呵呵……这么简单?”杨锋哑然失笑了,这如同儿戏的手法,你可能说对也不对。   “简单你试试去?”肖成钢撇上嘴了,一伸手指很拽地说着:“一下午光发短信发了二百多条,电话接了十几个,接得我现在手疼耳朵烧,打听这事的人不少,但知道楚家野种这件事的人不多,而真正感兴趣的人就更少了,愿意花钱购买的只有俩个人。”   “还有一个?是谁?”秦高峰眼迷蒙着。   “大恒律师事务所景睿渊,王坚约的,明儿上午面谈。”郭元笑着。   “大恒律师事务所!?”杨锋狐疑地喃喃了一句,简凡笑着在一旁补充道:“杨组长,您忘了,九月二十八号的监控,你提取的,四个嫌疑人跟踪踩点的监控,其中一个点就是大恒律师所的所在地。”   “哦……对对,漳电大厦里……对对,我说怎么耳熟。”杨锋霎时恍然大悟,稍一大悟,跟着又是狐疑一脸,一下子理不清这之中究竟有什么玄机了?   不是他一个人没理清,而是留守的所有人都理不清了,弱弱地看着消失了一天的这四人,眼里的惊讶、异样、狐疑写满了眼神里,简凡永远是那么得意洋洋,此时更甚;连一贯见了主任、见了队长都恬着脸笑的肖成钢、王坚此时都有点得意了,仿佛是一天被打了若干针鸡血一样,自信兼得意。   …………   …………   “就这些!?”   泰高峰打破了沉默,心里知道再陌生的人和简凡出去连吃带玩干上一天,差不多都能成哥们了,他可没有被这种表像迷惑。   “还有,我对这个案情做一个综合的描述,而且我们四个人在等待和监视的时候深入地讨论了一番,不知道秦队您,还有刁主任、杨组长、孟师傅,您几位,愿意听不?”   简凡弱弱地问着,王坚早屁颠屁颠弯着腰,摸索着带回来的什么东西。   “废什么话,现在什么时候了?简凡你来说,你这嘴利索。”刁主任摆摆手,早把简凡当属下使唤了。简凡此时倒不以为忤,起身,把卷着一大块纸铺开,一看是短了几块的破地图,脏兮兮的被拼糊在一起,就听简凡介绍着:“这是王坚和重案队这俩兄弟从现场找回来的,上午我们四个人找了几个小时,下午重案队的鉴证又出现场勘察了一番,主要东西就是试射嵌入到树干里的十九个弹头,这张疑似作案模拟图,还有一大堆垃圾。”   照片,一样一样摆了十几张,烟盒、瓶罐、鞋、居住过的屋子,秦高峰和刁主任四个人传着看着,仔细地听着简凡在介绍着:   “抽得是硬中华、喝得是剑南春,据接班的保安介绍,他回过民爆公司三回,说是取自己的东西,三回开得是不同的车,一次是宝莱、一次是别克、还有一次是丰田,保安都知道孔宾强这哥们路子野、有门道、身上有钱,而且很大方……从这现场的发现,我推测,对于此次绑架案,应该几个月前就开始密谋了,找个人迹罕至的地方试射、摸拟、踩点,一切安排就绪只等着实施。”   “嗯,这个可以肯定。”刁主任道,现在还被几个嫌疑人手法搞得有点惊讶,很老练,最起码很多方式方法是闻所未闻。   “但这里面有一个疑点,你们看孔宾强的生活方式,抽的、吃的、花的、用的、开的,直接可以划到高消费行列没问题吧?这中间我想不通的问题是,如果他生活像这么富足的话,还需要绑架吗?还需要窝到这地方当个月薪千把块的保安吗?特别是根据后来见过他面的人供诉,此人整个一副大款的派头,怎么看怎么不像要绑票勒索的主……”简凡说着这个不是疑点的疑点。秦高峰不由得接了句:“很容易解释,有人收买了他,就像八年前一样?理论上像他这种刚出狱不久的二劳份子,应该没有这种经济实力,这是唯一的解释,否则就是作了其他的案子。”   “对,没错。应该是有人收买……我现在判断整个步骤用了很长时间,甚至于这个麦燕也是他有意去认识的一个女人,不单单是为了生理需求,而且有为了作案方便的原因……杨组长,你证实一下,我猜他是离开民爆公司以后才认识的麦燕,对吗?也就是说八月份以后。”简凡征询道。   杨锋稍稍一愣,这份口供刚刚得到不久,而且这个细节甚至连技侦上的人都不相信,狐疑地和老孟对视了一眼,点点头确认了:“没铝,麦燕据查是新大陆歌城的一个服务员,俩人姘居在一起不到一个月,在酒吧认识的。”   “那这就对了……这个作案过程我根据越来越多的信息,反复模拟了几次,应该是这样……”简凡铺着地图,手指指摘着:“九月二十九日,孔宾强和麦燕埋伏在西餐厅,通过未知的嫌疑人电话邀约楚秀女前来,其实方式没有那么难,就像我们今天蒙人一样,说一个她不得不来的理由、或者是她不得不见的一个人,很简单就OK了。你们看到了,这个人可能是认识楚秀女的任何一个人……到了西餐厅楚秀女毫无防备进了包厢瞬间被人迷晕,尔后麦燕和孔宾强搀着楚秀女下楼,一个女人搀一个女人,这事不会引起别人怀疑,他们顺理成章地把楚秀女运上了车……而且当时十一点多,为了保险起见,他们使用了车技高的韩功立,就是生怕出茬子……可成也韩、败也韩,杨锋也恰恰从车技和习惯上找到了端倪……”   说着,看了看众人,都表示同意,这几点已经没有怀疑了,都可以证实了,顿了顿就听简凡接着说道:   “接下来,有个关键点他们玩得一手很漂亮,就在汾西镇,你们看这张草图,我已经询问过七位在民爆公司值过班的保安,其中有俩个人无意中瞄过一眼,称孔宾强有几次拿着不同的地图在看,大家问时,他都以喜欢旅游搪塞过去了……虽然我没有证据,可我现在敢说这张图就是孔宾强在离开时无意中撕破以后留下的,就像留下那些弹洞一样,他或许根本没有想到我们会找到那里……根据这图示你们看……路线向南到汾西再折而向北回大原,所标识的正是高速路,这一点外勤排查能证明,当天汾西镇高速路交通监控留下了那辆银灰色子弹头轿车的画面……可奇怪的是他却消失了,有进入记录,没有出口的记录……在这儿,牛头山隧道左近他们标识了俩个圆圈,而且这里我判断应该是交通监控的盲点,什么意思我不清楚,不过我想,这里应该是子弹头消失的地方吧?”   简凡手指重重地点在标识地点,欠回了身子,坐正了,看着会议桌对面的几个人。   刁主任把地图拿着看了几遍,除了乌七八糟的污渍和几个手工画线之外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即便是孔宾强留下的证物,好像也并不能证明什么,不过被简凡唆得心里疑惑越来越大,瞪着眼转悠了几圈,一时不知道该如何点评这事,弱弱地把地图递给了旁边几个人依次看过去,看到杨锋手里,杨锋直接了当问道:“那你说,车为什么消失了?”   “不是毁了,如果毁了有痕迹;不是推下路崖了,高速路是封闭的;更不是蒸发了,他们没那本事……不过杨组长,你想过没有……如果是这种情况呢?”简凡说着伸着手一要,旁边坐着的王坚立时会意,把手机调到某个照片递了上来,一到杨锋手里,杨锋眼前一亮:“对呀!?车里装车!?”   “什么?”刁主任赶紧地凑上来,几个人依次又是一看,是大型货车的运载画面,开放式的货车能拉两层六辆小轿车,各人眼前一亮,就听简凡笑着道:“我们下午商量了一大堆,专门到汽车交易市场转悠了好久,能装下子弹头轿车的货厢多得是,他们只需要搭一块缓冲板子,直接就开上去了……”   “还有一种办法我们也考虑了下。”郭元接着话头说道:“我们在去年打击一次盗抢机动车团伙的时候,根据嫌疑人后来的交待,他们偷到车的时候,拆成零件不过半个小时,喷个漆嘛,有二十几分钟足够了,如果他们找个避静地方漆了漆逃过了我们监控追踪也有可能……”   像多口相声一样,简凡又跟着道:“不管那一种情况,哪怕就是他们大变轿车变没了,这说到底都是有人接应,结合前面孔宾强的消费水平,准备时间,还有电话的诱人质那事,不管我们怎么想,还是有幕后我们没有发现的嫌疑人……”   “最可疑的就是刘超胜,他直接出二百万买张芸手里的遗嘱的鉴定。”王坚也凑上热闹了,敢情和刑警们混了一下午,对侦破有了浓厚的兴趣。   “对了,简凡,你怎么知道楚公子不是楚诚然的亲子?而且编这么个鉴定的事,他们就相信?”孟向锐终于提了一件疑问。   “呵呵……老孟,这是你找出来的。”简凡笑着道。   “什么?我找的?你是说……”孟向锐不太相信地问着,那天和简凡一起到兴华小区,可事实是什么也没有发现呀?   “对,就是那几份体检单子,我也没发现什么,不过我想如果就是个旧单子,楚秀女不至于郑重其事地和日记收藏在一起吧,我昨晚在刁主任办公室看了俩个小时才发现,答案就写在第一页,气死我了,眼前的事都没发现。”简凡侃侃说道,孟向锐还是没听明白,狐疑地问着:“第一页,什么?”   “血型。”简凡道。   “血型?”刁主任和杨锋也奇怪了。   “对,血型,楚诚然O型血、李婉如O型血、楚公子A型血。根本不用作鉴定,父母俩个O型血,生下子女为A型血的概率为零。”简凡道,又补充了一句:“我大早上问一队的谢法医了,她告诉我的,这是个常识问题,我忽略了。”   咝……地几声,是刁主任在倒吸凉气,此时不知道嫌疑人的到底身处何方,不过知道了简凡这数人一天的工作这才真正的惊愕了,仅仅是发现了血型上的问题,就挖出了这么多的蹊跷的疑点;仅仅是摸到一群保安就找到了孔宾强的栖身之地,而且拿出来了这多的证物,尽管还不能证明什么,不过让刁主任对于这个前警察的看法又上了一层,几分惊愕地看看简凡,又看看一干喜色一脸的小警,再看看旁边一筹莫展的几人,期间的相差何止一点半点。   “接下来你有什么想法,现在不但主谋我们不知道是谁,而且连这件案子的主犯我们也没有抓到,没错,你最初的判断是正确的,这是一个分层次的案子,麻三娃和耿金贵是一层,他们只知道绑你的事;韩功立只知道踩点和送人;连麦燕也说不出人质的最终下落,唯一知道全盘的只有孔宾强。”刁主任直接问上了。   “没有想法,再硬虎头煮到时辰也要烂,我们离他已经不远了,期限已过,我觉得现在没有患得患失的心理负担了,更应该大刀阔斧干,直到把他们全部挖出来……”简凡铿锵一句。   “说得好,就应该有这种精神。”刁主任抚掌称好。   简凡脸色一变话一转:“刁主任,我需要装备、需要人、现在仍然是争分夺秒的时刻,我有把握在明天天亮之前把真正的嫌疑人带到你面前。或者我把孔宾强挖出来。”   呃地一声,杨锋惊得喉头打结,这话忒大了点。刁主任一副不太相信,又不敢不相信地看看面前几位小警,又看看秦高峰那不阴不阳的脸色,沉吟了片刻,拍着桌子决定了:“好,给你……外勤和技侦,还有他们俩,归你指挥,不过抓捕需要经过队里的批准。”   把重案队、把杨锋、把孟向锐,都扔给简凡了,霎时间又让老孟的心里咯噔了一下。不过简凡倒胸有成竹一般,得意地看看同行三人,轻轻说了三字:“没问题,不用我们去抓,我估计有人快找来了……”   这句话,听得很多人不懂,不过看样肖成钢和郭元很懂,王坚勉强懂,四个人会心地笑着,秦高峰从这些人脸色上看出来了,这几个家伙阳奉阴违在这儿装相,没准把坑早挖好了…… 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73章 温故知心意   “你就是麦燕,认识我吗?”简凡问道。   铅灰色预审室,四面水泥墙的包围之中,一桌一椅,简凡和杨锋靠在预审员的位置,面前刚刚被带进来的女人头发稍显散乱,只穿着一件薄薄的线衣,紧身的裤子趿拉着拖鞋,形容憔悴,眼睛有点呆板,和国产剧刻意刻画出来的文革受迫害的女知识分子很神似,在这个时候,就再美,你看到的也只有俩字:可怜。法律在很多地方的表现是残酷的形式出现的,不会考虑到嫌疑人的性别而有更大差别。   听到了面前预审员的问话,麦燕机械地抬起头来,一看到这张熟悉的脸,再看到那条熟悉的伤疤,受惊似地腾声从椅子上站起来,拉得铐链叮铛直响,法警立马斥喝了句:坐下,老实点!   于是,像马戏团驯兽一般,麦燕很乖地又坐回了椅子上,眼睛里闪着几分惊恐,等简凡再强调一句的时候,她才紧张地点点头,嗫喃了句:“认识。”   “那咱们是熟人了,就不客气了,孔宾强一定没告诉你他诱来的是位警察,而且是位特警吧?放心,你们虽然对我不仁,可我对你们绝对不会不义……把那天案发的经过重复一遍。”简凡淡淡地说着,不带什么感情色彩,对于现在惊如小鹿的女人,早被如狼似虎的特警吓破了胆,就现在这德性,别说实话实说,就让她承认杀人都没问题。   惊恐地、不时地看了几眼简凡,嗫喃地把承认了无数次的经过又重复了一遍,简凡听着,不时地在纸上写着什么,杨锋也在记录着,很蹊跷的事现在一说倒不觉有什么稀奇的地方,上午十一点十五分左右楚秀女被一个电话诱到了MAMAMIA西餐厅,是麦燕开的门,楚秀女在猝不及防下被孔宾强用乙醚捂着口鼻迷昏,而后俩人搀着出了西餐厅顺利地绑走了人质,一路行驶到汾西镇放下了韩功立,到了路口麦燕又被孔宾强扔下,尔后是乘坐客车回到了市区,在十五时左右到了天龙大厦开走了楚秀女留在停车场的车……再之后,到了兴华小区的家里开门,把孔宾强引进家里,埋伏着只等简凡上钩,人来了如法炮制,同样是被乙醚迷昏,被俩人拖着留了一堆指纹、体毛、内衣等证据再由麻三娃、耿金贵放进准备好的电视机大箱子运出兴华,回头再交到驾简凡车出来的麦燕和孔宾强手里,注射安定之后扔在高路口处……   弱弱地说着,不过闪过几次惊惧的眼神,在杨锋看来简凡很像一位老预审的作态,即便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也丝毫不见喜怒之色,等到说完了经过,简凡和先前问麻三娃和耿金贵一样,对麦燕和孔宾强的恋爱经过、俩人常去幽会的地方、经常聊天的内容甚至于俩人的性生活很感兴趣,大部分问题让这个已经无话不说的女嫌疑人倒回答了。   “麦燕,我本来很恨你呀,可以我又恨不起来……孔宾强不但利用了韩功立、麻三娃和耿金贵,而且欺骗了你的感情,你们相识不到一个月他就把你们引上了犯罪道路,犯下的又是这么大案子,如果你知道藏身的地方,我希望你如实回答,争取立功赎罪,废话我就不多说了,为你自己想想,资料显示你是四川重庆人,家里还有个女儿,即便不为你着想也为你女儿想想……还有要说的吗?”   简凡轻言细语的问着,像是聊天而不像在审问,对于这个女嫌疑人看到她脸上写着惊惧、眼光里闪了悔色,恐怕想恨也恨不起来。   “没有,我们都不知道她在什么地方,昨天晚上打完电话他安排着回老家,给了我十万块钱,你们去的时候我正在收拾行李准备一早乘火车走……我真的不知道他住在什么地方,在一起的时候不是去酒店就是在我住的地方……”麦燕弱弱地说着,脸色里带上了一份悲戚。   “带下去吧……想起什么来,可以随时告诉看守……”   简凡示意着法警,头也未抬,低着头一直在写着什么,麦燕摁了手印,被法警带着先行一步,叮叮铛铛的铐链响着,出门的时候回头看了还低头写着的简凡一眼,那眼神俱是很让人心酸的哀求,不过那人,根本没有抬头再看她。   过了片刻,整理着口供资料的杨锋看着简凡还在埋头沉思,一会想、一会写,有点不解地问着:“写什么呢?我以为你审审这三个嫌疑人有什么稀奇的地方,怎么根本就没问什么?你觉得他们说的是实话么?”   “拜托,杨组长,麻三娃看着穿警服的就哆嗦、耿金贵现在还神志不清,麦燕坐在那儿手都发抖,这情况下,还有什么可问的……哎杨组长,你们下手不比重案队的轻呀?把人打成这个样子怎么交待,是说躲猫猫、还是小时候受的伤,要不跳火车栽的还是海南旅游出的事?……哎,别说他们,我现在想着都后怕,要是我没当过警察、没有经过这些事,进来懵懵乎乎啥都不知道,被你们特警揍一顿,再车轮审上三天,估计我都得承认我是绑匪……”简凡调侃的口气,刚刚见过的这仨个嫌疑人,个顶个都是惨兮兮地样子,即便是简凡和这仨个有扒裤子揪毛的仇恨,也在这一时间化解了。   就是嘛,人家都落到了这步境地,还有什么仇化不开的。不但化开了,听这口音,对特警突审的这种技术手段颇有几分不满,杨锋知道简凡忌讳什么,自嘲地解释着:“没办法,现在法治还禁绝不了类似的事,必要的威慑还是需要的,简凡你当过警察,难道这些事没经历过?怎么看你很反感。”   “不,正因为经历的多了才反感,反铐吊死猪、熬鹰战车轮,重案队的拿手好戏,如果用到了真正的嫌疑人身上倒也无可厚非,不过如果搞成冤假错案那就惨了……就公检法常用的熬鹰审讯办法,普通人能支持两到三天就是奇迹了,就是*铁骨也支持不过一周,而且这种审讯比拳打脚踢还狠;很容易引发突发性精神分裂和心脏猝死,甚至于出了事这种你们都不用为生理原因致死负责……逼着人认罪,可比抓住真正的罪犯要容易多了……”简凡说着,最后笔划完了,收起了笔,很深沉地看着杨锋,这时候想起了很多人,伤痕累累的李威、乔小波,还有唐授清、齐援民,还有晋原分局失窃案跳楼的裴东方,那件事让时继红和严世杰一辈子都心安不了,有时候伤人者往往到最后成了自伤,伤与被伤的双方,都是悲剧。   “我同意你的说法……”杨锋也触景生情,一脸无奈地说着:“如果真的抓不到孔宾强,找不到人质下落,他们的日子会更难过,现在比以前好多了,我记得以前有些技术力量落后的分局出了命案,限期无法破案,一着急的局领导开会定凶手,拍桌子结案……呵呵……现实就是如此,不是你我改变得了的。”   “我从来没有试图改变现实,不过我在不断地改变自己,如果有越来越多的人不断改变自己,最终这个现实将会有所改变……好了,杨组长,我很欣赏您的敬业和专业,找人的事交付给你了,其实你也需要改变自己。”简凡说着,话题转回了不久前在会议室刚刚拍胸脯做的保证,一眨眼把烫手的山芋扔到杨锋手里了,杨锋一听怔了:“耶?你自己当了上架鸭子,还不忘拖上我呀?”   “我是带着你上庆功台……很简单的事,给你,咱们商量一下找人的事……”简凡说着把自己在三个预审中间写下的东西,杨锋一看是密密码码的一页,边看边听简凡解释着:   “第一,孔宾强不缺钱,麦燕的长相也不次,俩人的新鲜劲应该还没过去,所以也可以说不缺女人,这样的话我觉得洗浴中心、什么小旅馆、什么廉价的出租房可以不考虑了,在这种大案之前之后,他都不会冒险去这些地方,应该有一个固定的藏身之处。   第二,刚才和麦燕的交谈你听到了,先后开过不同的四辆车,丰田、别克、桑塔纳还有辆越野,基本和民爆公司说的吻合,这些车从哪儿来,他总不能买一辆开两天就扔一辆吧,除了韩功立提供之外,他还应该有来源,我觉得他可能是租的车,不管是找到来源还是找到租车的地方,都会对我们有所帮助。   第三,刚刚的谈话我问到了俩人的私生活,你注意一下,从约会到俩人见面上床或者吃饭,这中间的时差都不大,根据这个划个活动半径,重点搜索中高档小区的出租单元、单身公寓以及酒店类的住所,我想以他的身份和行为习惯应该出没在这些地方。   第四,果树场、兴华小区、天龙大厦,都在太原西北城区,看来对这一片他很熟悉,甚至于再大胆一点猜测,这家伙行事作风这么大胆,说不定藏身的地方离这个区域就不太远……把这些可能的细节捋完了,我想离找到他就不远了……”   简凡侃侃地说了一大堆,说得杨锋频频点头,民爆仓库、嫌疑人预审,正像简凡所说,凸显出来的细节越多,对于这个嫌疑人的了解越多,除了认为时间太短之外,杨锋倒丝毫不怀疑迟早能挖出这个人来。现在嘛,稍稍有点疑问也提出来了:“还有个问题,如果他已经潜逃、如果根本不在太原远程指挥,我们即便是找到藏身之处又有什么用?”   “相信我,一定在太原……”简凡笑了笑,解释道:“你还是忽略了细节或者你对细节还有怀疑,其实对于有人雇佣孔宾强作案的事我丝毫也不怀疑,从他貌似大款的生活就看得出来,从他根本不去分赃现场也看得出来、从他现在还没有出现我更看得出来……我觉得他之于幕后那个我们不知道的人,就像麻花、刺头之于他一样,也是随时可以抛弃的弃子,找到他藏身的地方,没准会给我们带来意想不到的收获……怎么样杨组长,就像找韩功立一样,再来一个意外,现在是我挑头,找着了是你的功劳、找不着你们刁主任顶多说我徒有虚名把我赶回厨房当大师傅,你可以轻装上阵不带任何思想负担……”   简凡笑了,杨锋跟着笑了,不知不觉地接受了简凡给的这个简单任务,接受得很坦然没有一点逆反,而且根本不觉得有多难,说话着简凡起身告辞着还要安排外勤的事,和杨锋并肩出了预审室下了楼,王坚开着车接着简凡上车,将上车的时候简凡又想起什么来,返身回来很恳切地对着杨锋说着:“对了杨组长,有件事不知道求你合适不合适?”   “什么事?说吧,我听你指挥呢?”杨锋笑着道。   “给麦燕找俩件衣裤让她穿上。”简凡提了很奇怪的要求。   杨锋一怔:“麦燕……她可是害过你呀。”   “她已经罪有应得了………给她留下尊严吧,毕竟是女人。”   简凡恳求着,杨锋点点头,看着谢过之后上车一路驶出支队的简凡,良久才笑了笑,自嘲地笑了笑,回支队的宿舍找了一身旧衣裤直进了羁押仓,不过还是一副冷冰冰的面孔,让看守把衣服递进了仓里,看着麦燕嘤嘤地哭着不迭地鞠躬谢着,心里微微地不知道被什么一种异样的感觉感动着……   …………   …………   “过来……过来……王坚,我说你傻愣着干嘛呀?保持警惕性是对的,可你搞得这么紧张,怎么看怎么像贼头贼脑……过来……”   简凡不容分说,上前揪着还有点不好意思的王坚直进了食尚总经理办,此时已经是晚八点半了,江师傅正和张芸一起坐着等简凡,一俟俩人进来,屋里这俩都站起身来准备走了。   “师傅,辛苦了啊,这俩天可全靠您啦,我得再为人民服务俩天……”简凡先问候的江义和,老江倒巴不得简凡还穿着警服呢,乐呵呵地看着简凡有点眼热,说了句放心的话先告辞出去了,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给仨人留下空间了,江师傅一走,简凡把张芸和王坚往一块一拉说上了:“你们俩啊,从现在开始,扮成一对情侣……张芸你大摇大摆回家,带着王坚回你家,从现在到明天有人联系你给钱,王坚要寸步不离。”   “啊?那多不方便?”张芸一听,脸色泛苦了。   “有什么不方便的,您看,这么个帅的小伙,便宜你了……”简凡端着王坚的下巴拧着脸直朝向张芸,把张芸气得直翻白眼,王坚这时候反倒脸有点烧了,不好意思地说着:“哥哎……哥,我…还没谈过恋爱涅?”   “那不正好,找一下初恋的感觉……我说你活得真没劲,人家都婚外恋了,你还没开始恋……怎么样,让张芸姐教教你。”简凡又指着张芸,唆导王坚了,张芸有点难为了拉拉简凡:“哎……不方便,真不方便,我单身,带着男人回家,这……”   “没事……我保证没事……”简凡端详了一番张芸的很精明但并不明媚的脸指摘着:“放心,王坚的政治觉悟比我高,就你这长相我都把持得住,何况王坚!?”   “你……”张芸霎时听出来这话里味道馊了,一咬嘴唇放大了声音指着简凡顿足瞪眼叫嚣着:“简凡……我要跟你记仇!?”   “就是嘛……偶像哥你说话也太难听了。”王坚立时和张芸同仇敌忾了。   “嗨哟……看,已经站到一块了,还说不合适不方便……再看这儿。”简凡说着撩起了王坚的衣服一拧身,腰后别着乌黑锃亮的枪支,惊得张芸咯噔了一下子,就听简凡指着吓唬着张芸说着:“这是保护你,你以为呢?不让你掺合你非掺合进来,我差点都小命赔进去,你现在知道了这么重大的事,迟早有人找上你,到时候没人保护怎么办?反正就一个我、一个王坚,你得选个带回家以防万一……”   “算了……我信不过你,还是他吧。”张芸霎时做了决定,拉着王坚出门,不理简凡了。王坚在抉择中胜出,得意洋洋地回头做了个鬼脸。   告别了江师傅,一前一后两辆车次第离开了寇庄店,一路尾追着直到回到了老军营小区也没有现跟踪,让简凡是既有点放心又有了点担心,远远地看到张芸挽着王坚宛如一双情侣回家,这才把车停着靠边,摸索着进了对面的单元楼,摁着某间的门应,嘭声开门直上了楼层,上了这幢楼的四层,敲响了四零三的门,门一开,闪身进去了。   肖成钢、郭元领着重案队俩个外勤队员正在监视镜里看着什么,简凡进门把寇庄店里收拾回来的一摞盒饭放桌上招呼着大伙来吃,几个恐怕早饿了,拆了包装狼吞虎咽地吃着,肖成钢却还眯着一只眼看得起劲,简凡边吃边笑着道:“咦?成钢你什么时候这么敬业了?这时候不可能有人来。”   “嘿嘿……我看对面那一对,正亲嘴着呢……嘿嘿,没准一会儿就要掏家伙来真格的。”肖成钢边看边乐滋滋地说着。   “耶,这王八蛋,*上了,滚过来吃……”简凡训斥道。肖成钢又看了几眼才恋恋不含地回过身耒,边吃边绘声绘色描述着,对面这幢单身公寓楼十七层修得颇为不错,是小区后开发的,说是单身,其实放单的很少,起码肖成钢看到亲嘴和搂着进楼的总有十几对。   几个爷们在一块照样的开着玩笑,郭元边吃边有点担心地说着:“简凡,这会不会来呀?我怎么觉得有点没谱啊……”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想他们总该干点啥吧?这么大的秘密出来了,某些人能坐视不管?要不就是明天给钱的时候做手脚,反正这事不能掉意轻心,这伙人不是等闲之辈,到现在孔宾强都没有出现,我一直觉得有问题。”简凡说着,边吃边抿了口水,还不忘问问几位前队友味道如何,不过问也白问,自己现在和这些人也一样了,吃到嘴里的就是饭,能咽下去的就是好吃,什么味道嘛,估计是说不出来了。   “你没谱,你干嘛说明儿天亮找到人?你这不欺骗组织、欺骗兄弟们感情嘛?”肖成钢不乐意撇了句,引得其他几人呵呵直笑,那俩位虽然没见过简凡,可知道简凡的大名,对于简凡可不敢开这玩笑,神色里尊敬得紧。   “那可不一定,这儿守着,支队的技侦杨锋指挥着,外勤又有一百多警力轮番排查,我就不相信瞎猫逮不住只死耗子,更何况咱们的方向肯定是正确的……哎,你们别赖账啊,下午你们可输了,我可是找到嫌疑人而且说服反劫中心按咱们的思路来了。”简凡翻旧账了,这一下肖成钢和郭元同时抵赖了,矢口否认,再说这嫌疑还没怎么确定了,自然是不认账了,简凡笑着损了这俩人几句,草草吃完喝了几大口水,又是一天一夜没休息好,重重地把自己扔在沙发,安排了两句,先自睡上了……   辛苦,当然很辛苦,就像回到了千里追凶的那段最让他值得回忆的经历,刚刚躺下的时候一会儿想到了已经失踪数日的楚秀女,不知道是生是死,现在没什么怨念,就觉得这女人,很可怜,可怜得自己忍不下心来不去做点什么;一会儿又想到了爸妈,这事杨红杏已经代为解释了,简凡没跟家里联系,生怕老妈训起来没完,实在影响心情;想到了爸妈又不由得想起了杏儿,糊里糊涂摸着手机准备给杨红杏发个短信问候什么地,不过此时稍稍一放松下来,人困得厉害,俩眼皮直打架,短信没写完,手一歪,呼呼地和周公约会去了…… 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73章 晚来朔风急   不当兵,不知道什么叫苦累。   不带兵,不晓得什么叫受罪。   花天酒地、收黑放黑、公权私用、嚣张跋扈的警察毕竟是少数,绝大多数警察也像普普通通的市民一样,为生活奔波着、为工作劳累着、被下属埋怨着、被上级催命着,偶有不慎还会被舆论质疑着、被老百姓戳着脊梁骨骂着,在这个本身就缺乏公德和公信的时代,当个好人本来就难,谁要想当个好警察,那恐怕就更难了。   又一次被紧急通知到市委办公厅开紧急会议的刁贵军知道,这个案子真正难的时候才开始了,每每发生有影响的大案要案和社会影响较坏的凶案,穿着这身警服进市委给领导汇报侦破进展,个顶个像过街老鼠一样缩着脑袋夹着尾巴,仿佛这案子就是警察干得坏事一般。   这一次和往常没什么区别,在座的市委刘书记、市政0府沈副市长以及办公厅的一干领导,再加上公0安方面的局长兼政法委书记梁景德、纪检上的伍辰光副书记以及主管刑侦的张副局长,还有刑侦、特警俩个支队长,会议的主题没啥,就是听取案件的侦破进展,刁贵军主持的反劫反绑架应急指挥中心是此次案件的主办单位,自然是当其冲,好歹已经落网了四个嫌疑人,刁主任进了会场顿有被人架上火上烤的感觉,战战兢兢、仔仔细细把自九月三十日以来如何动用了上千兄弟单位警力排查、如何动用技侦设备追踪、如果如何辛苦地把狡猾的嫌疑人缉拿归案,最后的结论是:我们正在全力以赴,查找第五个嫌疑人和人质的下落,争取尽快将其缉拿归案,给家属一个交待。   汇报是个八股文,这东西很好做,有的问题是自己的、有了功劳是大家的,刁贵军在汇报里自然不敢抹煞刑警、民警以及各派出所、分局协查的功劳,越是这样说,越能显出队伍的团结和集体的力量,而且一俟领导在座的时候也只能这样说,否则你这个同志就是政治上很不成熟。   五分钟的汇报完了,好歹有这个缉拿的嫌疑人顶缸,刁贵军暗舒了一口气,总比一个也没抓着强,勉强能把今天的会对付过去。汇报一完,梁局和市委各位领导交头结耳像在交换着什么意见,刘书记示意着沈副市长什么,于是这位领导清清嗓子开说了,一说顿让刁主任和同来的秦高峰当头泼了一瓢凉水。   原因很简单,这个事,又被扩大化了,沈市长一边说,市委办公厅的一位主任给大家传阅着一份资料,到了刁贵军手里一看,霎时有点苦脸想拍脑门的冲动,又是无孔不入的网络媒体,市委办公厅收集的部分资料据沈副市长介绍,一多半挂在门户网站的BBS里,已经被不少网站转载,一下午的时间里已经有数家媒体来核实情况。粗粗地一看资料,说得有板有眼,一份是“海归美女总经理下落不明,疑遭绑匪劫持撕票”;还有一份是“家属只身送赎金、质疑警方不作为”;大同小异的报道里部分还夹带上了人质的玉照,就这么个美女俏生生的挂网上,恐怕舆论又是一边倒的同情美女、质疑警察了。   刁贵军看得一只眼大、一只眼小、一边牙酸、一边嘴苦,现在的媒体不像以前只有一份党报党刊那么好控制了,好事坏事先给你捅网上来个广而告之,根本不管不顾后果,好在刁主任看了看,没有发现四名嫌疑人已经被捕的消息这才稍稍安生了几分。再听沈副市长的言辞却是越来越趋向激烈了,国庆期间发生如此重大的绑架劫持案件,严重地破坏公共治安不说,对于太原的城市形象影响那是极坏的,特别是对于招商引资,已经造成了很大的负面影响,日前浙商商会、外商以及企业家协会不少人士都询问此事,都在担忧太原的投资环境……诸如此类的话刁主任听过不止一次,知道这事又被领导上纲上线了,又要严令限期破案了。   果不其然,刘书记支着肘闲坐着大手拨拉着,接着沈副市的话题一引,又从经济建设、城市发展的高度强调治安环境和人文环境的重要性,强调对于破坏安定团结和和谐大局的恶性犯罪,必须是严防死守、露头就打、除恶务尽,必须以强有力的手段来保障经济建设又好又快的发展……当然,对于此事公0安机关自然是责无旁贷……于是这个包袱堆到了梁局长的面前,一干与会的领导随着刘书记的目光,齐刷刷投到梁局的身上。   不用说,这是个限期表态,梁局长慷慨陈词,在市委、市政0府正确领导下,我们有信心、有决心,也有能力把为经济建设保驾护航的职能发挥好,就此案而言,我们已经掌握了大量线索,有把握在近期内侦结此案……侃侃绕了很大的圈子,眼光闪烁的时候在座的伍辰光心里莫名在暗笑,梁局这说话不时地看刘书记的脸色,估计是揣摩表个什么态最合适,时间过长,领导一定不高兴,这么屁大点的小事都需要一个两个月?……可时间过短,岂不是显得市委、市政法委这个紧急会议小题大作了么?那样更不行,何况这案子才俩天功夫反劫中心已经抓捕到了四个涉案嫌疑人,已经是破天荒的进步了。   “这样吧啊……梁局长,给你们十天时间侦结此案,从案发时间算起,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要给受害者家属一个交代,要把善后工作一定做好,做扎实。说到这儿,我讲三个方面的问题啊,第一个是舆论导向问题,各部门各单位要紧密配合,不要把一个个案的问题扩大化嘛,不能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只看到罪案而忽略大的经济建设环境向好的方向发展……第二个问题是思想建设上的问题,办公厅在这方面要加大正面事件宣传力度嘛,不能老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吧!?我们基层多少兢兢业业、实干苦干的党员干部没人知道,一有个小错小过,全市人都知道,比如这次,案发了两天不见人质,已经传得沸沸扬扬,我们动用了上千警力夜以继日工作没人看得见……”   刘书记侃侃讲了二十分钟,看着时间结束了这次紧急会议,据沈副市长介绍,还要到国宾楼会见到太原投资的外商一行,公0安上一干领导直送到了市委大楼下,直目送着警车开道把领导一行接走,俱是长长地松一口气。   接下来又是梁局长携市局领导一行要到反劫应急中心听取详细案情进展,俩支队长陪同、秦高峰和刁贵军自然又成了开路的排头兵,车走在前路引路,引领着一行车队向特警支队驶来……   官样文章向来如此,向来是一层一层往下摆,倒视镜里看到后面的车队,刁贵军知道还有一关要过,不过好在这次比以往都稍强点,起码有功可摆,不至于把汇报会开成批斗会,这一次开会倒比组织一次围捕还让刁主任觉得心累,车行着的功夫回头看看闭目养神的秦高峰,弱弱地说了一声:“谢谢啊,秦队……”   “谢什么?”   “谢谢你们重案上鼎力相助呀!?亏是这俩天挖出这四个嫌疑人垫底了,否则这会上我可就交待不下来了。”   “呵呵……不用谢,刁主任你这政治敏锐性还是差了点,要是咱们一无所获,这个会呀,就不会开喽。”   秦高峰不阴不阳地叹了句。刁贵军一想还真是如此,起码出了这么个绑架案两天就抓到了四名涉案人,要说起来倒有向市委表功的意思,怨不得今天梁局长和支队长脸色都不错,最起码没拉着给自己脸色看,这么想了想:“嗯……也对,十天限期?我看对于咱们来说,不算很难……我现在可领教你们重案队的能力了啊,有你们在,有简凡在,我相信一点问题都没有,没准明天就有好消息传来了……”   “呵呵,你又错了。”秦高峰此时像作怪一般谑笑着,压低了声音问着:“刁主任,这十天限期可是刘书记给的,我问你,你三天就破案了……这说明什么?说明领导的眼光和判断出现严重偏差,说明咱们梁局对这个案子在夸大其辞……懂不懂,十天破不了也得破;三天五天破得了,也得十天破……”   “我懂了……冤假错案就是这么来的……”   刁贵军知道秦高峰在故意说这些话,先前被急召到市委汇报就心存不满,悻悻的说了句,扭回了头。   案子的真相只有一个,可解决的案子的方法有千种万种,即便是现在全案告破,反劫中心也可以瞒着压着不让外界知晓;即便是这个案子永远破不了,现有的嫌疑人也足够给人质家属一个交待了,毕竟这些都是涉案嫌疑人。所以十天的限期现在已经不是问题了。   不过好像都回避了一个问题,就是那位人质,不知道现在是死是活……刁主任也是看到市委办公厅提供的交科,才又一次把脑子里抽象的线索和照片上的人联系到一起,只不过不管在他、还是在其他同行看来,这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恐怕是死多活少了……   …………   …………   “简凡……简凡……救救我……救救我……”   楚秀女被俩名彪形大汉劫持着,哧拉哧拉的声音是衣服被撕成了条条缕缕,随着凄切的声音春光大泄,简凡手伸着、呼喊着、奔跑着,不过腿如同灌了铅一般,离楚秀女总有那么一段遥不可及的距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楚秀女被俩人催残着梨花带泪般呻吟着,无计可施的简凡在咬牙切齿着、在怒目而视着、在大声喝斥着,等看清了施暴的大汉,却发现是唐大头和李威,霎时间怒从心头起、恶从胆边生,腾地一声终于跃身而起来了……   “啊!……嗷……”   呼咚一家伙,骨碌碌滚沙发下了,然后是吃吃一阵笑,简凡懵头懵脑一睁眼,窗帘拉着,屋里亮着微弱的灯光,才发现此时还身处监控点上,郭元在观测着,肖成钢领着那俩小队员,嘿嘿呵呵地笑着,   作噩梦了……简凡悻悻的从地上爬起来,提提裤子,暗骂着自己平时看片子看多了,特别是二男一女的PK片子看多了,和现实混淆了……糊里糊涂坐到了沙发上,就着不知道谁的矿泉水瓶子灌了一大口,又奔进了卫生间,哗哗一冲水龙头让脑袋清清醒醒,这两天两夜没睡多少时候,一直就是在强撑着。凉水一激倒是清醒了不少,边擦着脑袋边出了卫生间问着:“几点了。”   “零点四十……锅哥,你可真可以,我们叫了十分钟,不是我急中生智踹你一脚,你还醒不来,我靠,猪都没你能睡。”肖成钢埋怨着。   “啊?我还以为我作梦摔了……你个王八蛋,踹我!?”简凡就要发威,抬腿要踢肖成钢。   “别乱……有人来了……”郭元轻声叫着,招手示意着简凡,简凡一听上心了,快步跑到监视镜前,眼睛对着镜孔上一瞧,对面四层张芸的居所里灯已亮,惊声问着:“怎么回事?”   “十分钟前有辆车停到了单元门口……下面监视的外勤汇报说是物业的人,几个人开了楼门上了楼,我们没当会事,刚刚有人敲上了张芸的门,我一急才让成钢踹醒你……”郭元解释着,简凡看着对面的窗户帘子拉开了一半,估计这是一个穿衣准备开门的功夫,一伸手要对讲,拿到手里想了想,看着躲在门后等张芸去开门的王坚问着:“王坚王坚,是谁来了。”   “不知道。”对讲里响着声音。   “打开门应。”简凡指挥着,监视镜里王坚和张芸站到了一起,一摁下面的单元楼门开了,接着指挥着:“王坚,注意安全,没得到东西他们不敢怎么样。”   …………   …………   “知道了……我关了……”   王坚关了对讲,随手插进腰里,示意着张芸开门,张芸从千里眼里一瞧,眼睛一愣,怔了怔,回头悄声对着小王坚说着:“是警察。”   “啊?开什么国际玩笑,今天都便衣出来的。”王坚不信,凑上去一看,可不,门外站着五个人,俩个物业保安,三个威风凛凛的警装男子,一闪身站到一旁想了想说着:“开门,偶像哥说了,他们是冲着东西来的,不是冲着人来的……”   门铃,又叮咚响了一声,张芸在开了内层门隔着栅栏问着:“谁呀?有什么事?”   “你是张芸吧?警察,向你了解点案情,请开门……”门前一位警装男子亮着警徽证件。张芸看不像假的,可也不知道咋个回事,回头看看王坚,内层门一拉,王坚睡眼揉着不耐烦地说了句:“什么案情?明儿不能说吗?大半夜的我们正休息呢,多不方便。”   “同志,请配合我们工作,是有关新世界总经理楚秀女绑架一案的案情,我们向你了解点情况。”另一位警察不客气了。   “我都说了,了解情况不能白天来吗?”王坚也不客气了,特别是女士面前,显得很拽很威风。   “拒绝配合警察办案,我们有权拘审传唤你啊……你是谁?”第三位警察手指着,一惯了嚣张,像大多数披着警服的一个德性。   “别别……我男朋友。”张芸还没弄清怎么个回事呢,生怕王坚吵起来惊醒邻居,嗒声开了门,把五个人让进来了,俩物业保安估计就是开楼门来了,和警察握着告别,出了门嘭声碰上了,三位警察分别落坐到了沙发上,等张芸端着三瓶饮料刚刚放到茶几上,领头那位夹着皮包放都没放,直接了当地说了句:“张女士,你得跟我们回去一趟,有些案情得到局里向你详细了解一下经过。”   张芸一愣,王坚着拉着张芸藏到了自己背后,眼盯着面前那位警察,仔细看警服绝对不像假的,不过这办案方式倒也不像真的,一时拿捏不准了,指着这位领头的说着:“嗨、你们到底哪儿的警察?刚才还了解情况,现在就要带人走了?我得看看你的证件。”   “好啊,可以随便看,不过看完得跟我们回局里。”第二位掏着警官证,啪声扔到了茶几上,王坚似有几分不信,拿着证件,对着警号,再对对照片,丫的,绝对不是假的,这下心下无着了,反倒回头看张芸,张芸当然不了解其中的蹊跷,摸着电话要拨简凡的电话,不最近的那位警察,压着电话,很客气地说着:“对不起,为了保密起见,你们暂时不能和外界联系。”   “嗨、嗨、嗨……打电话碍着你什么事了。”王坚斜忒着眼,手推着那位拦人的警察,不料这手没轻没重,把那人推得闪了个趔趄,那人眼一瞪、眉一挑,捋着袖子就要来个不客气,领头的警察赶紧地拦着,回头教训着王坚和张芸:“客气话我说够了啊,妨碍执行公务,我们有权把你也带走。”   “嘿嘿……嘿嘿……”   王坚突然间嘿嘿嘿嘿傻笑着,一把揽着张芸藏到自己身后,这才揭着谜底:“门外也来了很多警察,和你们是一起的?”   仨个屋里霎时一愣一惊,门跟着咣当一响,趿趿踏踏涌来了十几个人,三个警察还未反应过来了,立时眼瞪得牛铃般大小,不由自主地伸手往头上直举。   进来的人,都是真枪实弹,七八支微冲、四五支短枪,三个人霎时都被逼到了墙角,那位带头没举手,被眼色不善的某位持枪特警一指腋窝,手包啪唧声掉了,手老老实实地举起来了……   “搜……”   人群里有人喊了一声,拿枪的指着,有人七手八脚地把仨个警察身上身下摸了个遍,手铐、钱夹、警证、钥匙各人的分别放了一堆,众人的眼中,那位脸上带疤的临时指挥翻看着搜出来的东西,偶而眼光不善地抬眼看看被逼在角落里的警察,偏偏此时占上风的全不是警察,那仨警察心凉凉地,领头的那位攀上交付了:“喂,兄弟,那个局的,我们三分局的,真是警察,我叫韦海春,这俩是我同事侯永军和黄文良。”   一个大高个,很威风,领头的;左边的精瘦,脸如刀削;右边那位被逼着有点发福,前额凸了一块,举起手肥肥胖胖,三个人都没携带武器,简凡依次看过来,虎着脸问着:“这不是三分局的辖区,你们执行什么任务,谁下的命令?”   “这……”三个人霎时怔了,喃喃没吭声。   “没有拘留证、没有传唤证,大半夜就想带走的女人,这是警察吗?简直是绑匪。你们除了穿得像警察,那点像警察?”简凡手指点点,李鬼教训上李逵了。   “你们是什么人?”那位瘦个子敢情有点不服气,瞪着眼叫嚣了句。   “咦?还拽上了……作贼心虚了啊。”简凡踱着步,围着那小个子转悠了一圈,回头一伸手:“铐上。”   啊啊嗬嗬声那位小警察胡乱叫唤着,早被几位如狼似虎的特警压着,反铐了起来,不待他有所表示,早有人把黑蒙头布扣到了他脑袋上。带头的那位看着朝自己走来的简凡,心下大慌着,眼神里透着哀求,这么多条枪进门,肯定不是土匪,那肯定是自己人碰头了,可怕的就是自己人,撞自己人手里还不如撞土匪手里呢。还未出声,简凡先声夺人着:“你自己都编不圆,又是带头的,不铐你说不过去了……兄弟们,铐上了。”   这回王坚一马当先了,箭步上前蹭蹭两下把人反铐上蒙头布一盖,拖到了沙发后靠墙根蹲着,狠狠的踢了一脚替张芸泄私愤了。   轮到最后一位了,那人的手已经举了好半天了,有点酸,脸色有点紧张地看着简凡,杀伐决断这么利索,倒让他隐隐地担心了,简凡走得越近,他这眼皮跳得越厉害,挨到简凡走到面前了,眼皮不跳了,嘴唇子开始跳了,简凡早看出来了这人的问题,笑着问:“兄弟,警察名声这么不好,你还扮警察……你扮也扮像点,穿得警察这么瘦瘪成这样,也不找件合身点的……你看警察的态度多嚣张,可你这么老实,半天一句话也不说,我不用看证件上的照片都知道你是假的,对不对?”   “对对对……我不是警察。”那人紧张地说着,嘴皮子直哆嗦。   “看到了,穿着警服扮执法人员……谁来问问怎么回事?”简凡对着众特警说着,真铐那俩位真警察还有点不忍,收拾这假货可不手软,王坚、肖成钢、郭元和挟着此人的俩位特警扭胳膊卡脖子,直拖着进了卫生间。   一挥手把这俩真警察架着下楼上上车里,屋里卫生间哗哗的抽水马桶声音骤响,咕嘟嘟的怪声夹杂着喝斥和逼问,简凡面无表情地翻着茶几上几个人东西和手机,似乎对这一切已经充耳不闻,不过侧立一旁的张芸就受不了,一俟里面的人一叫唤,她这心里就扑通扑通乱跳,弱弱地坐到了简凡身侧紧张地问着:“简…简凡,这…怎么回事?”   “饵放出去了,鱼能不来么?你以为刘胜真给你二百万呀?简凡不屑道。   “刚才那俩……是警察?”张芸格恐地指着,门外,想想后果,不由得毛骨怵然。   “当然是,这么漂亮的案子,要没警察乱掺合,多没劲……别多问了,明儿就把这儿房子退了,以后就呆在特警支队,进出有人保护你,案子不结束就别出来,生意上的事电话安排……看看,掺合进家族争财产的事就这种后果,弄不得连小命都丢了,死都得当个糊涂鬼……”简凡道。   “哦……”张芸弱弱地应了一声,此时不再置疑了,有点紧张、有点讶然、甚至于现在和王坚一样有点崇拜的目光看着简凡,睡前俩人聊的话题就是偶像哥,第一次从王坚嘴里得知了简凡那么多不为人知的旧事,现在眼前有幻觉了,似乎觉得身边这人全身散发着光芒,否则怎么会这么镇定自如呢。   “简凡…”半晌张芸才启齿问着一直想问的话,轻轻地问着:“楚总……你说楚总不会…遭遇不测吧?”   “要是流窜和随机绑架事件的话,没拿到钱肯定就不测了……不过要是内部人作案,说不定还有一线希望。”简凡抬眼两眼狐疑地想着,拿着的是假警察的手机,几个手机里肉眼肯定看不到什么东西,只能通过技侦手段查询了。   “为什么?”张芸问着。   “投鼠忌器呗,杀这么个人警察不可能坐视不管,钱这东西好,不过有命挣没命花可就不好了,越聪明的想得越多,想得越多他就越不敢轻易灭口……这是个聪明人犯的案子,所以我说有一线希望。”简凡说着,这么心平气和地说着,听得张芸手足冰凉,想想刚才,嘤嘤地抽泣上了……   “嘘……吁……”肖成钢和脑袋从卫生间伸出来,打了个口哨,手指勾勾叫简凡,简凡起身拍了拍张芸的肩膀安慰着:“别哭了,要哭一场能救人,我得省事了……”   说着,叹着气,进了卫生间,脑袋还支在马桶口上的那位假警察正喘着粗气,看看时间,不过四分多钟,你不得不佩服特警突审的本事,好像就给这位兄弟马桶里洗了洗脸,就把他说服了…… 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74章 星夜大破袭(上)   “小黄,你看这事多简单,早说嘛,兄弟们对你一定客气点……依你所说,就是让韦海春和候拥军俩警官把人传唤走,然后交给你,是不?”   简凡很调侃的语气,蹲着身子,拿了块破毛巾,给一脸煞白、滴滴答答还在滴水的黄文良擦擦脸,这个扮成警察的黄文良落到了真警察手里可没落下什么好,估计马桶里的水灌了不少,喘着气干呕着断断续续交待了不少。   如果你想快速、直接、诚实地和这种专干下三滥勾当的嫌疑人说话,这种方式当然是不二之选,即便是简凡反感,也不得不选择这种方式。看来效果不错,简凡一发问,眼一瞪,卫生间的不太明亮的灯光把一圈人的影子投在地上,在嫌疑人蹲着的周围形成了一个阴森森的小圈,这个特警的手段早尝试过了,嫌疑人黄文良不假思索的点点头。   “谁指使你的?姓什么,叫什么,干什么的?”   “姓姓姓……周……”   “别撒谎,马上就要核实,说错了下回可就不是马桶了啊,直接把你塞茅坑里……”   “不撒谎,姓周,叫周官虎,安保公司六大队队长,就住殷家堡,让我把人带那儿……”   “带上他,走,殷家堡……”   简凡起身指挥着,铐人、蒙面,一群特警架着嫌疑人哗啦啦次第出了卫生间下了楼,简凡、王坚、肖成钢、郭元,俨然已经成了这两个小组的中心人物,出了门后面带着心慌意乱的张芸,简凡安排王坚和张芸坐着同一辆车,两大四小六辆捎带着俩警察开来的车,一行人直向殷家堡驶去……   上车之后的简凡第一件事就是把现场的情况传回支队技侦,三个被逮的嫌疑人、一个交待出来的未知嫌疑人,详细的电话、身份、住址,这些东西交待给杨锋和老孟,等待着顺着可能出现的线索查找这些人之间的联系,挂了电话,郭元坐在车后早等了半天了,凑上来问着:“简凡,殷家堡离这儿十多公里呢,有用不?”   “不会吧,郭元,你可入行比我早,线索不都一点一点挖出来的吗?黄文良这个假警察来自平安安保、周官虎也是平安的保安队长,给方有信赌场看场子的也是平安豢养的黑保安,而得到孔宾强消息和线索的目击者也是平安的保安……现在你敢说这个平安安保和这件事没有关系?”简凡反诘着。郭元倒没反对,只是狐疑着:“可下午咱们是和刘超胜见着面,怎么把保安都扯进来了,还有三分局的。”   “蛇鼠一窝呗,你不会认为咱们的队伍是纯洁无瑕的吧?”简凡嗤着鼻子不屑了句,这话很刺耳,刚刚肖成钢对于把三分局俩同行抓了都有点异议,一听这话别扭上了,驾着车损着简凡:“少JB咱们咱们啊,你逑也是个冒牌货。”   “哦对……我不和你们同流合污……嘎嘎……”简凡摸着身上那身不伦不类的特警作训服,哑然失笑了。   车,疾驰着,在夜幕中的城市穿梭着,直驶向太原西南角落的殷家堡……   …………   …………   支队的技侦室灯光通明,八点多市局领导又来慰问和鼓励了一番节日期间仍然坚守岗位的一线干警,除了影响排查进度之外没有更多的好处,领导一走秦队和刁主任俩人抓紧时间就在宿舍休息着,这里只剩下的杨锋和孟向锐带着一干技侦指挥着外勤在逐地排查。   在没有出效果之前,谁也不敢说排查的方向和方式方法正确无误,特别是对于简凡划定的藏身地点特征一干技侦和老孟还是有点怀疑的,除了简凡带走的两组十六人外勤,剩下的人员和重案队、果树场、东流、兴华等四个派出所民警组成了排查人员连续工作了四个多小时,一直到简凡新消息传来的时候,依然是一无所获。   新消息一来,杨锋叫了位技侦员把粗略信息递着让查找人口、户籍以及手机通讯信息,一直守在技侦大厅的老孟趁着没人注意的功夫悄悄问了句:“哎杨锋,现在还没什么消息,这办法是不是有点玄呀?”   “暂且没有不玄的,只能玄着来喽……老孟,又弄住了仨人,还有个假警察。”杨锋把草草记录的信息递给老孟看,老孟一看,眼皮跳了跳:“三分局的?”   杨锋点点头,表情很怪异,老孟讪笑了笑说了句笑话:“哦,这回南城黑白两道看来都要大洗牌喽。”   俩人同时笑了,虽然笑得有点别扭。   对于外人来讲,警察是正义的化身,可真正当警察久了就知道,这不过是一个职业而已,这个职业的犯罪率、出错率和其他行业相比只高不低,像韦海春、候拥军这号给有钱人行点方便办点私事的,还真不稀罕,比他们再黑点都不稀罕。   不过稀罕的事,有时候就在最不经意的时候来了,俩人正笑着,6号技侦台喊着杨组长,杨锋一个激灵奔到了台前,技侦员架着对讲喊着现场的外勤,直接和杨组长通话,杨锋一接,里面的声音让他顿时喜出望外了:   “报告杨组,我们东流派出所的,我们在汇丰苑小区值班室现了点情况……值班的保安说对目标很面熟,不过想不起来究竟住在哪个 单元……现在快凌晨一点了,我们没法挨家挨户排查了……”   “这样……你把他们的小区监控录像要出来,交给现场的特警7号车送回来……”   杨锋关了对讲,不知道这个疑似的消息对于案情究竟有没有帮助,沿着大厅的空间踱了几步,拉开了桌上的治安区域图,喊着技侦员查找汇丰苑小区的资料,46幢楼、数百住户,由恒星土地开发公司开发的商住小区,售价每平米已经攀升到8000以上,在太原是个数得上名来的中高档小区……资料,立体图、结构图在技侦员的手下无所遁形,挂到了屏幕上老孟先看着,眯着眼有点不太相信,回头问着杨锋:“杨锋,这是北城区有名白领公寓,那儿我知道,我听说里面住的老外都有,单幢都在一百四平米以上,租金一个月得小一万,可能在这种地方?”   “不缺钱、不冒险,有固定藏身地方……距离,对距离……”杨锋从地图的标识上描着,计算着最近到麦燕租住房屋的路程,从干渠路拐上胜利街不远就到,用不了十分钟,恰恰和麦燕所述的每次接她或者到她家也就十分钟左右的供述吻合,杨锋眼一亮,翻着简凡写的那密密麻麻的一页,找到了几个关键词,嘴里喃喃地说着:“都在西北城区,很熟悉,离案发区域不远……直线距离16公里……重点搜索中高档小区的出租间、酒店类住所以及单身公寓之类……啧,太简单了,我真笨……”   杨锋抚掌恍然大悟,一愣眼老孟早凑上来了,一回头一干技侦员都诧异地看着杨锋,杨锋此时对于排查的定位已经是深信不疑了,把那张手写纸递给老孟说着:“咱们的临敌经验还是少了点啊,第一次、第二次排查咱们的重点是普通的出租房、小旅馆、洗浴中心、洗脚城以及高危人群聚集的场所……可这种地方恰恰也是基层民警排查最多的场所,嫌疑人要做这种大的案子,肯定会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恰恰也就不会选择这样的场所,还有一个他不差钱的细节,既然不差钱、又是个贪图享受和安逸的家伙,肯定选择的就是这些既安全又舒服还没人上门找你麻烦的中高档场所……哎哟,看把我给笨的……”   说话着直拍前额,一时的兴奋的早忘了此时身处何地,一干技侦不知道详细案情的技侦员都善意地笑着,在这里呆得久了,经常见组长、主任灵光一现发个类似的神经,也不稀罕了。   十五分钟后,七号车外勤车辆把现场提取到的几块硬盘带回了支队,视频文件提取着挂进了面部识别软件,灵光一现豁然开朗的杨锋此时意气风发,直接做了几个时间节点,搜索从小区里进出的人,气定神闲着看着画面上进进出出的车辆和车里的驾驶员……   五分钟,面部比对线嘀嘀响着定格在一辆丰田车上,放大放大……画面放大之后,技侦员和杨锋、老孟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重重地擂着桌子……   孔宾强,用肉眼就能识别出这个久寻不见的嫌疑人,正驾着车从小区自动门前出来。   时间,十月二号十一时五十四分,那个时间段,几十名反劫特警正在城外四处追踪麻三娃和耿金贵的下落……   “反查他的停车点、出入单元,老孟,走,咱们到现场,一定要把他的藏身之处挖出来……”   杨锋带着孟向锐,急匆匆地奔出了技侦大厅,乘着七号车直驶现场,这一时间,排查和搜索的外勤警力,渐渐地向着汇丰苑小区赶来……   …………   …………   “简兄,我们现在查到汇丰苑小区,发现了孔宾强的踪迹……你那儿怎么样?”   “我们刚到,东堡路拆迁正在维修,我们绕了个大圈……哎杨组长,我们现在拘捕嫌疑人向谁请示?没办手续能先拘么?”   “都什么时候还考虑这个,拘回来再说,咱们现在双管齐下,看能不能两条线合到一起,刚刚发现孔宾强离开的时候是十一点五十分,他是趁咱们追捕俩麻三娃耿金贵的时候溜了,情况我已经向刁主任汇报了,主任让咱们尽快把这个人的去向找出来。”   “没问题……咱们离他已经越来越近了……”   对讲的急促的声音,听得到还在车上,知道了这一消息让简凡又是心花怒放了几分,确实离这个遍寻不着的嫌疑人越来越近了,收走对讲下了车,钻到了特警看护的闷罐车里,嘭声关上了门。   此时身处的东堡路街道对面就是目标,东堡路35号,一座三层的民居,而在太原市西南郊的这个殷家堡地方也是划到了市辖区的远郊,老式的街道,高矮不一的民房,有钱的一个劲往高处盖,没钱的还是那种青砖大瓦老式房子,从车窗里指着目标方位,简凡问着黄文良:“是这儿?”   “是……就是这儿。”黄文良被铐在车里,不迭地点头,车厢里很暗,不过那座孤零零的建筑鹤立鸡群在昏黄的路灯光下看得很明显。   “这谁的家?……周官虎的?”简凡问着,无意的提到了那个未谋面的嫌疑人,资料刚刚传来,这是个退伍兵,转业到市信用合作社早就停薪留职了,根本没有更多的个人信息,不过那个“退伍”俩字让简凡心里咯噔了一下,隐隐地觉得这其中有什么事要发生。   “不是。”黄文良黑暗里看不到车厢里问话的人,不过不敢撒谎。   “不是?什么意思。”简凡问。   “是个…遣送站。”黄文良道。   “什么,遣送站?……遣送谁?”简凡懵了。   “我……我…我也不太清楚。”黄文良吞吞吐吐。   “哦……里面几个人?”简凡转了话题愈觉得这里有问题了。   “五六个。”黄文良说着。   啪唧一声,黄文良哎哟了一声;咚一声,黄文良又哎哟了一声,不知道谁扇了他一耳光,又把脑袋往车厢上撞了一家伙,黄文良吓坏了,这黑灯瞎火,被人整死了也没地儿伸冤去,苦声苦语说着:“各位大哥,各位大哥,我真不清楚,平时这儿就五六个人,有时候多、有时候少,我真弄不清,周队长就住这儿,我以前只来过一次……”   “妈的……一会找你算账………集合,全部集合。”有人骂了一句,特警们知道是临时组长趁黑使坏,没人吭声,趿趿踏踏地下车。   纪律部队就是好带,命令发下去,霎时车前排了两行,两组十六名,加上简凡和张芸还有重案队出来的几人,看看一干唯自己马首是瞻的队员,简凡的胸中还是蛮荡着豪气的。不过再回头一看目标就有点犯难了,足有三米多高的围墙,能供一车进出的大铁门紧锁着,敲门亮身份进入那一套简凡可不想用,没准你这边敲门,那边就有人打电话通报了,可要不用这办法,好像其他路子一时还真想不出来,看了看队员们拽着王坚出来一指目标:“王坚,爬墙进去,把里面人都给我控制起来……有办法么?不能惊动周围,不能让他们反应过来打电话,怎么样?”   这可问到专业人士了,王坚眼看了看环境,点点头:“成!”   草草的准备工作,这个和平时特警的训练的模拟场地相比都差了不少,王坚分着四人一组,守门的,爬墙的、策应的、突击的井井有条,眨眼间把人力分配的合合适适,简凡倒闲了,和张芸坐到了车上等着。   知道特警的本事简凡倒不觉得多诧异,在张芸眼里可就奇妙了,几组人猫着腰沿着建筑墙边贴了两行,人搭人蹭蹭蹭就上了墙,眼神再好也只能看见个黑影在墙头一翻就没影了,跟着是大门吱哑一声开了,再接着是几个屋里的灯亮了,有人喊着,有人叫嚣着,三层楼道里影影幢幢跑着人,不是被放倒了拖一边就是被控制着铐到了铁楼栏上。   当简凡颇有大将风度的踱着下车,带着张芸到了大门前,战斗已经结束了,七个留守的保安被集中到了一层的正对门的大院,在一群特警枪口下耷拉着脑袋,一个挨一个铐着,只等着简凡来训话。   “谁是周官虎!?”   简凡掀着厚门帘进了家里,门帘上的平安安保字样让他格外地多看了两眼,目光投视到被控制的保安身上的时候,个个都低着头。   “不说话是不是?让他们开口,找了周官虎来,我就不信都是哑巴。”   简凡挥了挥手,铐人的特警扭着胳膊手上加力着,七个保安呲牙咧嘴疼得弯了腰,都没吭声,而人多的场合又不能过于手重,稍一加力把人放开了,七个保安都怒目而视着简凡,谁也没吭声。   “耶……这被洗脑了啊!?”简凡看这架势,吓了一跳。   恰恰在这时,几声微弱但很清晰的“救命啊……救救我们……救命啊……”声音传来了,满屋的特警个个耳朵竖了起来,两眼一瞪,精神一振,而临时指挥的耳朵更灵,早跑出门去了。   “出来出来……都出来……”简凡在门外喊着,两组特警喊着趿趿踏踏奔出门来,就见得简凡指着三楼东面:“那儿……那儿,有关着的人,声音从哪儿传来的…跟我来,把保安看好……”   急匆匆带着人往楼上奔着,刚上三楼的时候,连二楼也有人在喊救命,而且声音根本不是一个人,男男女女都有,这下简凡心凉得毛骨怵然,一下子想到了黑砖窑、黑狱之类的恐怖事件,不过事发临头已经不容多考虑了,指挥着人先奔上三楼,整个东面那窗户根本就是一假窗户,敲了玻璃里面垒着的是砖头,晃着应急灯找找,声音是从通气孔里传出来的,找了半天这出入口在中间房间里的铁门后头,一个仅容一人进出的铁门,外面加着锁。   “砸开……”简凡目眦俱裂,听着里面蠢蠢欲动的动静,不断有人喊出来的声音,一车特警也惊得张口结舌,这里面还真关着人?可这里偏偏是个民居呀?   答案,立时就见分晓,应急的匕首撬了锁,门当啷声重响洞开,应急灯晃过,门口挤着的简凡和特警们一下子傻眼了……   哪止一个人质,是一群,三层的架床、狭小的空间都有人,瞪着惊恐的眼睛,地上还有地铺,也有人在和衣围着被子,惊恐地看看来人,这一个客厅大小的地方,挤了不下二十个人,一股和着人体气味,夹杂着尿骚、脚臭、体臭的混合味道扑面而来,让人几乎窒息。   “这…这…怎么……回事?……”   简凡平生第一次碰见了不敢相信,可确确实实出现在眼前的事,愣着眼,左看看俩特警,那俩人的眼珠瞪得比他还大。右看看仨特警,那仨指指屋里,顺着手势一看,居然还有女人,居然是男女混居的地方。这下更傻眼了,回头看看肖成钢和郭元,那俩人嘴张得早合不拢了,正看着简凡不知道该咋办涅。   静止的时候,郭元突然生生觉得有只手在自己身上摸,一惊一闪才见得是简凡伸过手来,还没明白怎么回事,简凡使着眼色嘘了声,早把手伸进他口袋里,这回看清了,是把他的警官证摸走了,还没明白咋回事,就见得简凡装模作样举着郭元的警官证对着屋里被关的人说着:   “乡亲们、同志们,我们都是警察……政0府派我们来解救你们了啊,那个……谁刚才喊救命来着,说说咋回事……谁出来说说?那位,那位小伙……我是警察,你出来,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别害怕,保安都被我们控制住了……”   举着警官证劝了半天,打地铺一位看着壮壮实实、面相带着几分憨样的小伙,畏畏缩缩、探头探脑地出来了,出了门才看得更清了,蓬如杂草的头发东倒西歪、皱巴巴的裤子、裂口的皮鞋、上衣破了几个洞、脸上胡子拉茬,出了门又惊惧地停在门口靠着墙,双手不自然地举过头顶,简凡一愣回头训着让特警们把枪都收起来了,这才和声悦色地问着:“大哥,您是哪儿人?太原的?”   “不是……长北的。”那个眼里惊恐地说着。   “哦,几百公里呢,长治市的啊……谁把你们非法拘禁到这儿啦?”简凡问,那人眼里一片茫然,嘴唇动动,说不上来,简凡话锋一转问着:“那你们来太原干什么来了?”   “告状、上访……和我爹来的。我们没犯法。”那人紧张地说着。   “没人说你们犯法……那上访到这儿干嘛?你得到信访办呀?”简凡侧头问着,绕是智计百出,也明白不了现实中这些稀里古怪的事。   正说着,里面又出来一个人,花白头发,看样是父子俩,紧紧的握着手站在一起面对着众特警和简凡,那老的胆子比儿子稍大点,皱着眉说着:“我们是去信访办了,县里的、市里的、省里的都去过了,谁知道太原比我们老家还黑,糊里糊涂就把我们关这儿来了。”   这边说着,另一队带头特警奔着进来了,挤着一群见了简凡正好汇报,一看这关押的地方,霎时愣眼了,简凡还没问,这位队员愕然一脸地悄悄指指脚下:“下面,二楼也关了16个人,都是上访群众,他们说每天都有关进来的,每天都有遣送走的。”   “这样……王坚,你指挥特警负责安置群众,别乱跑乱动,现场先留着……”简凡把王坚又推到了前台,王坚乡下出来的,早动了恻隐之心,扶着人大爷大爷叫着先让到了椅子上,这边简凡拽着郭元和肖成钢出了门,咬着耳朵说着:“郭元,赶紧通知秦队长,捅黑窝里了。”   “你捅这娄子,秦队也没办法呀?”郭元眉蹙,事实上还没有整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总得找个擦屁股的来呀?这关了三十多号人,你往哪儿安置,扔下不管呀?”简凡出了难题,郭元想了想,好像这事也确实是咱这几个人背不动的,悻悻瞪了简凡一眼,说了句真他妈倒霉催得,转身去打电话通知秦高峰了。   一转眼简凡又拽着肖成钢出着主意:“给你十分钟,撬开下面保安的嘴,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特别是要问问周官虎的下落。”   “为什么是我呀?”肖成钢斜忒着眼,不听指挥了。   “同志哥呀,人民群众正在受苦受难,撒手不管呀?你有没有点正义感,……你有没有点良知?看着犯罪份子作恶多端逍遥法外?你看看里面的人多可怜,你看看刚才说话的七尺大汉,那是被人打、被人吓成那样了……这群他妈的保安干的这丧良心事,这是天怒人怨的事,难得你作为一个人民警察,连仗义直言、挺身而出的胆量也没有了?……”简凡手指点点几乎敲到了肖成钢的鼻子,义正言辞地教育 了几句,说得是正义凛然,肖成钢也被煽得无名火起,看看屋里挨个出来的群众,个个都是噤若寒蝉,捋捋袖子,呸了口,铿锵一句:“等着,我去。”说活着蹬蹬蹬虎威生生直下了楼。   人的正义感很容易被激起来,即便是没有多少的正义感的简凡现在看着越来越多坐到外间的被拘群众,也有点心下恻然,两队特警分别安抚着群众,大致询问着情况,等简凡下了一层,在一层办公地点搜索的俩重案队员早把这里不多的单据、纸张类的的东西翻了个底朝天,一大摞的钱包、身份证、还有几大捆手写的、打印的资料,粗粗一看,都是上访材料,现在慢慢的明白了,这是一个截访的中转站和一群负有特殊使命的保安,怨不得黄文良含糊其辞说不清楚……   可这事,和绑架扯不上啥关系呀?难道?难道楚秀女会被关在这儿?或者说从这儿中转,如果这儿人流动很快的话也说不准……望着桌子上搜出来的身份证、钱包、手机、首饰乱七八糟一堆东西,简凡能想像得出,如果张芸被人带到这里,强行搜了身,关进这小黑屋子,恐怕也是呼天叫地都不灵了……边看了看,边想边围着这几个地方转悠着,从三层到一层,又从一层到三层,肖成钢出来说的情况和料想差不多,不过七个留守保安里没有周官虎,保安说一天都没见到人了……没想到找人找出个黑窝点来,放下也不是,可处理更不是,那根本不是自己力所能及的事,诸事萦绕在简凡的脑海里,直难为得简凡来回转圈圈一时间无计可施了。   等了足有半个小时,才听到了长街上群车警笛鸣叫的声音,出门一看,又是件稀罕事,又是件看不懂的事,可不知为啥一惯喜欢藏着掖着秦队长这次倒大张旗鼓地带着七八辆警车来了…… 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75章 星夜大破袭(中)   当成队的警车的民警到达现场的时候,寂静的夜和偏僻的殷家堡渐渐地喧闹起来……   一共有三十八名上访群众被非法滞留在这里,男性三十二人、女性八名;二楼十六名、三楼二十二名,其中是父子两代来的三对,夫妻成对来的两对,来的地方涉及到山省的九市二十县,一下子从黑屋子里出来,接应的民警连这些浓重的乡音也没听憧。   来接应的东堡派出所和郊区分局的民警,最大的官是一名姓陈的分局长,体态微胖的陈分局长虽然官做的年头未必多,可经的事应该不少了,面对着三十几位形容枯槁、衣衫凌乱、两眼看谁都是置疑和戒备的上访群众,不迭地解释着,安抚着,先讲警察得知消息就飞驰而来,后讲对非法拘禁人员已经控制,一定严惩不贷,接下来又是说服群众到安置地点,正在联系有关部门妥善解决大家问题。侃侃而言了半天,连他自己也怀疑这张嘴不是由自己的控制的,根本不是自己想说的心里话。   心里话是什么?没法说,或者说出来让自己脸红,这事咱当警察的也没办法。   默然而立的人群面对着一身警服鲜亮的执法人员,根本没有解救后的欣喜,都在狐疑地相互看着,陈分局长知道这时候得取得群众信任,否则的话面对这么几十号心怀怨恨的群众还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于是殷勤地上前询问着站在排头的那对父子,客气地请这俩人说句话,这时候只要有个带头的说话,差不多就能把群众的情绪稳定下来,事情没捅出来啥都好说,可捅出来了,又在自己辖区,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恐怕你不管也不行了。   在场警察看着这个场面也是多有义愤填膺的感觉,如果冲破道德底线的事还能理解,那么这冲破人道底线的事就没有理解了,估计这群群众不是血泪控诉,就是怨气冲天,都默默地看着局长安抚群众,能给予这些可怜人的,除了同情,再没有什么了。   现实有多精彩你想像是永远想像不出来的,那位来自县城的男子,和简凡说过话的,看着警察嘴嗫喃了半天,鼓了十分勇气才说了仨字:“我们饿……”   “什么?”刘分局长傻眼了,生怕没听清。   “我们饿了……昨天就把我和我爹关进来了,只吃了一顿饭,还是剩饭,凉的……我爹身体不好……”那位男子,紧张地提了个貌似很非份的苛求。   于是有三个、五个又一起说同样的三个字:“我们饿……”   于是所有的渴求的、希翼的、纯朴的和已经被悲痛浸泡麻木的目光都在盯着眼前的警察,五个、七个和更多的人轻轻地说着:“我们饿了……”   霎时间很多警察的眼睛酸楚的感觉直涌上来,陈分局长惊愕之后被这个最简单的请求听得眼睛发酸,回头喊着手下,快去……找吃的,开点热水……这帮天杀的,连吃的都不给……   有人抹着眼睛奔下楼驾着警车鸣着笛,四下看着路上的小卖部,嘭嘭地敲门要买吃的……有的已经七手八脚下一楼找着锅、壶循着到厨房开水,更多的警察扶着人群里年纪稍大的坐下,不过拥挤的屋子里,更多的很疲很累的人,都只能席地而坐……偶有警察递着根廉价的烟,也会得到被救群众深深的一鞠躬和颤危危、怯生生的感谢。   那场面没有人哭,尽管很多人有想哭的感觉,不知道是因为欲哭无泪还是对哭的感觉已经近乎麻木……   水来了,面包来了、方便面来了、火腿肠来了,热气腾腾的杯水终于换来了人群眼睛的几分热切和几分信任,嘘嘘律律的吃声和吞咽声,现场的还准备询问经过的民警都侧过眼,眼睛酸酸的不忍再看……   饿了,饿了很久了……   …………   …………   “真可怜……都是平头百姓,这些保安怎么下得了手……”   简凡眼睛软,早被这个现场看得悄悄流了几滴眼泪了。送了几壶热水上楼,被秦高峰揪着拽下楼拽到了门外,此时简凡的全身心的沉浸在为群众服务氛围中,指着身后发着感慨,秦高峰有点哭笑不得了,估计这货把正经八百的案子早扔过一边了。   “我们最擅长的不都是自己人坑自己人嘛,你搞清自己在干什么没有?我问你,线索呢?嫌疑人呢?你怎么整了一群上访群众出来了。”秦高峰和简凡侧立在大门前,被秦高峰这么一问,简凡才省得这又南辕北辙了,愣着眼五内翻腾,悻悻地说了句:“意外……咦?秦队,这……怎么把新闻车也喊来了……”   又是一个意外,不远处驶来了一辆貌似依维柯的新闻采访车,车顶挂着大天线,下车几个拿着话筒、扛着摄像机的往里奔,估计是抢爆炸性新闻的缘故,三男一女经过简凡身侧差点把简凡撞一边去,没说对不起就跑了,惊讶无比的简凡回头看着秦高峰,张口结舌地指着这些记者。   “只有捅出来,弄大了,弄到没人敢公开捂的地步,就没咱们的事了……分局和派出所干这些事最合适。你别以为这是简单的非法拘禁的事,平安安保负责扣押和遣送上访人员,都是直接向地方政0府收取佣金的,这是个暴利行业,送个人少说得万把块……关系到权柄和利益的事,不是道德和法律能解决了的问题,其实大家都知道,不过没人有你这么好运气,能捅黑窝里……呵呵……”   秦高峰说着,眼时闪过几分狡黠的日光,那是一种洞悉世故和人情的目光,虽有漠然,可何尝不是因为无奈之后的漠然,这话听得简凡歪着嘴呸了口,悻然一脸的不知道骂了谁一句:   “真他妈稀奇。”   稀奇?秦高峰一愣,笑了,笑着道:“咦?我以为你会怒发冲冠、拍案而起,再来个伸张正义什么的。”   “呵呵……不会了。”简凡也无奈地笑了笑,无奈地说着:“我不是警察,没有那份权力和能力,我只对自己负责。”   “这就对了,这个世界没有高大全也没有救世主,再不平凡充其量也就是自命不凡而已。”秦高峰道,无聊地点了支烟,目光很深邃,对于此事没有更多的提及,那永远是欲说还休的感觉。侧头看了看表情有点落寞的秦队,简凡反诘着:“耶,秦队,这不像你的风格呀?以前教育我挺身而出那是蒙我的吧?”   “呵呵,这并不矛盾,我只为份内和值得的事挺身而出,你一直在置疑你身边的世界,那是因为你太耿于善与恶、正与邪的界限了,当一切不能坦坦荡荡的时候,让你觉得很受伤……其实呢,警察就是一个普通的职业,而不能等同于侠义英雄。”秦高峰说着,那架势让简凡想起了手把手教自己开枪射击的时候,很凝重,看着简凡眼睛瞅着的怀疑,泰高峰不客气地补充了一句:“你虽然很聪明,可活得并不明白……”   愣了,简凡高山仰止一般地仰头看着秦高峰,秦高峰伸指弹走了烟头拍拍简凡的肩膀安排着:“别傻了,这里的事交给我了,捋案情的事你心眼多,比谁都强那么一点,可这事,你还没入门呢?……抬头看看张所长、刘局长怎么当警察的……你笨得连警察都当不下去,我都懒得说你了……”   言罢,好像是一种怒其不争的眼神看了看简凡,返回这所民居里了,简凡顺着秦队的示意抬头看着,再一看,愣了,偌大的意外连连发生,东堡派出所那位张所长搀着一位老头,而刘分局长更感人,直接背着一位老太太,众警察搀着带着一行上访群众,边下楼边嘘寒问暖,场面你怎么看都有点让人热泪盈眶的感觉。   不对,老秦绝对不是让我看这个,简凡猫着腰,钻进院子靠在角落里,再细看就清楚了,那来采访的记者正架着摄像机拍摄这个特写镜头涅,啪唧一拍脑门,简凡终于活明白了,这是一个解救被困群众绝佳素材,这要是放出来,又是一个催泪新闻,又是一个百分百体现警民一心的和谐事件,原本没有及时发现这个违法窝点的失职,霎时就能变成众人称赞的好事,大好事……   “那么这样的话,这口黑锅可就得扣平安脑袋上了?”   简凡灵光一现,省得此事的幕后花絮恐怕比眼前见过的更精彩,将来有千般不对、万般不是,那矛头肯定是齐刷刷地指向平安安保和这些非法拘禁群众的保安,至于警察和指挥警察的,自然是站在正义的一方,同时也更彰显出了太原这地儿,还是蛮政清治明的。   “咦哟……老秦是有俩下子,我还真没他活得明白。”简凡挠着后脑勺,吸溜着鼻子,自甘下风了,悻悻地腹诽着:“这他娘要是再来个领导撑撑场面,慰问一下群众,场面就更有震憾力了……虽然有一定负面效应,可主流还是好的嘛。”   正稀里古怪地想着,不料又是个大大的意外来了,刚刚出了院门的群众弄弄嚷嚷,几辆警车先后赶到了现场,声音颇大引得简凡站在人群后观看,愣了下,说领导,领导就来,比曹操还快,市局梁局长带着领导班子一行还真就神兵天降一般出现在这个现场,对着记者的镜头的话筒正说着什么……   “我靠,我成预言家了……嘿嘿……”   简凡不看了,虽然预言中了来个领导,不过这个预言像个怪味豆一样嚼到嘴里不是个滋味,返身回了院子,一层那地方正审着几个留 守的保安,顺着上门找张芸的这条线,简凡一直觉得这里面应该有自己没发现的东西,不过从关押群众点和办公现场都没有找到蛛丝马迹,拿着照片问过这些关押群众,也没人见过楚秀女,喊着成钢、郭元几人,不料肖成钢从背后奔进来了,拽着简凡就说着:“找你半天了,有情况了。”   “什么情况?周官虎有下落了?”   “不是,没找到人,保安说两三天没见人了,不过有人认出了这个……”   照片,肖成钢亮着照片,是那辆拍下的银灰色子弹头作案车辆,简凡跟着眼一亮,拿着照片不相信问:“这么简单?”   “锅哥我说你这智商有问题,问周官虎的下落,这当保安的可能知道队长在什么地方吗?还有你问人质下落,可能有嘛,这儿的人流动这么快,已经过了三天了,他们吃都吃不饱,顾得看人呀?”肖成钢挺胸站着教育着简凡,然后话一转自得地说着:“所以涅,我就聪明一下,我不问人,我问车……嗨唷,一问就问着了,二十九号中午,保安吃过饭的时候,周官虎来过一趟,驾驶的就是一辆子弹头轿车,有仨个保安都看到了,从那以后再没有见到周官虎……嘿嘿……车是银灰色滴,前玻璃上挂了装饰是一串葡萄,嘿嘿,和作案车辆是吻合滴……怎么样,不比你差吧?”   “咦哟……哎哟……哝哟……”简凡霎时乐歪嘴了,使劲拧着成钢的脸蛋,否则不足以表达钦慕之情,大惊小怪了半天夸着成钢:“厉害,厉害……你丫真是福将啊,拉了一堆屎找了个线索,告诉哥,这回你拉了没有?嘿嘿……”   “还没有……”成钢乐得忘乎所以,随口应了句,简凡转身喊着郭元进屋,霎时成钢反应过来了,追着简凡逼问:“锅哥,我怎么听着你说话不像服气,像损哥们是不是?”   “不可能,我爱都爱死你了……哈哈……”   简凡说着,跨进了特警人墙围着的保安值班室。   五分钟后,两队特警押解着蒙头盖脸的七个保安上了车,又一次整装待发。   简凡和秦队一干人告别了,顾不上这里的善后工作,几个人挤进了越野车里,连无家可归的张芸也加入到了这个行列,给大伙开上车了,车刚动,简凡这就迫不及待地联系着杨锋:“……杨组,最新发现,殷家堡留守的保安交待,二十九号案发当天,这里的队长周官虎驾着一辆银灰色的子弹头回过窝点,据指认车辆细节,初步可以确定是韩功立驾驶的作案车辆,周官虎应该就是接应孔宾强的人……什么?汇丰苑发现了周官虎,已经确认?……好好,我们马上就到……”   一车里听着,简凡原本欣喜的口气霎时变成了惊愕,一放下电话,郭元和肖成钢凑上来紧张地问着,简凡愕然一脸的弱弱说着:“这他妈简直是职业犯罪了,刚找到周官虎这条线就被掐了。”   “哇……有内奸,泄密了?”肖成钢神经兮兮地差点跳起来。   “不是,死在孔宾强的住处……刚发现,咱们到这儿以前就死了……邪门了,赎金还没到手,先火拼上了?”   简凡狐疑地一说,搞不清来龙去脉了,杨锋千辛万苦摸到汇丰苑这个藏身地点,却不料发现这么个意外,一车的人被这个意外,都搞懵了……   …………   …………   “死者身份已经确认,周官虎,男,汉族,生前系平安安保公司的在职人员……”   一身白大褂的法医把现场勘察报告递给刚到的简凡,拉着警戒线的房间里,外层的警察正劝着围观的住户,这个四室两厅的大房间标识满地,一片狼籍,杨锋和一位中年妇人正说着什么,估计是房东,边说边表白自己根本不认识住户什么的,郭元草草一看,问着法医道:“这是个搏斗现场?”   “对……茶几碎裂了,椅子断了两把、玻璃破了两块,打斗痕迹很明显,死者是经过一番搏斗之后被凶手泄愤式地向胸前、腹部连开五枪毙命……”法医示意着现场,一地碎片、椅子砸得剩了半张、客厅中央平躺着的死者,血流了身下一大片,镁灯闪闪,鉴证人员正在拍照,多年不见凶杀现场的简凡皱着眉头,压着喉咙里的反胃感觉,这老毛病又快犯了,好歹忍住没吐,杨锋迎着上来接着法医的介绍说着:“……现场发现了俩个人血液,凶手也受伤了……根据房东介绍,孔宾强是一次交纳了半年的租金,四月份的时候就住这儿来了,比对出入的录像和死亡时间,今天中午恰恰是他杀人后离开的时间,周官虎的车还停在楼下……”   “这个……”肖成钢指着尸体,想到了什么,在众人的目光中半天才组织好的语言:“这个人不弱,当过兵,能把这人放倒,不是件容易的事。”   “嗯…对,不过孔宾强在劳改队是打石头的,俩人是旗鼓相当。”杨锋给了个合理的解释。   众人说了几句,一筹莫展的时候,都回头看简凡,不料简凡只是在看着法医的尸检报告出神,偶而还小心地走动着看着现场,似乎在和法医的现场报告比对着真伪,那边站着的法医有点怏怏不乐了,呶着嘴示意着大伙看简凡,似乎自己的专业被置疑了一般。   这当儿,杨锋当是和事佬了,笑着几步走到了简凡跟前说着:“怎么,现场勘察有疑点,咱们反劫中心用得可是省厅直属的鉴证法医,行业的权威。”   “可这个呢?”简凡指着散落在沙发上的皮箱,一摞一摞的钞票,不是真正的钞票,而是类似于银行那种练功钞的纸币,就看上去像钱,但不是人民币。   “这个……”法医解释着:“我们还真不知道干什么的,很奇怪的是现场发现了这种假钞,严格地说根本不是钞票。这有什么问题吗?这种东西玩具商店就有。”   “报告没错,我只是在恢复案发经过……哎杨锋,我说,你看看哪儿有错误……”   简凡狐疑地说着,比划着,杨锋点点头,就见得简凡从门口开始比划上了:   “我猜测啊……嫌犯孔宾强把我们诱出城外之外,已经收拾好了行装准备离开,此时应该是约定的上线给他报酬的时候,送报酬的人,就是死者,周官虎……”   “等等……什么报酬?”杨锋打断了。   “我一直觉得孔宾强不是此次绑架的策划人,由此也可以证实,当天绑架人质之后,作案车辆两个小时就在周官虎手里出现,那说明在高速路接应孔宾强的应该就是周官虎……但是做这事是需要报酬的,应该是未知的策划人给这个孔宾强送报酬。”   “这个……”杨锋手抚着下巴,怀疑了,猜测过于大胆。不过给了简凡个面子,附合了句:“勉强能说得通。”   “接下来……孔宾强把来者,也是他的接应人请进了房间,你们看,钱箱是开着的,当时应该是这样的,钱扔到了茶几上,孔宾强满怀希望地打开箱子,不过马上发现了根本不是钱,而一抬眼的功夫,周官虎正拿着枪或者什么指着他准备下手,于是瞬间发威,钱箱一扔、腿一蹬,箱子和茶几都飞了,略略阻隔了对手一下子,不过他也受伤了……这点可以解释为什么在沙发旁边发现凶手血迹的原因……高手相搏就是一念一招之差,死里逃生的孔宾强于是拼命地掐上来,俩个人在客厅中央打滚,孔宾强拼命把周官虎压到了身下,劈里叭拉硬敲着他持枪的手,把枪打落了……这可以解释这个地板上磕碰的痕迹……接下来,就压在身下劈里叭啦死命里把周官虎往死里打……看死者的面部、眼角,都是伤迹,别忘了孔宾强是流氓司机出身啊,这打法不是军警格斗,直接就是街头斗殴模式……只要把周官虎稍稍打晕,孔宾强立马就有机会起身捡起枪,砰砰砰砰几枪,把对手直接击毙,尔后逃之夭夭……我说的对吗?”   杨锋愣着眼,听天书一般听了一番似是而非的现场描述,如果现场还原,除了证据还要加上嫌疑人的口供比对,像这么张嘴就来的功夫,杨锋可不敢评价了,郭元是捂着鼻子轻笑,肖成钢听得津津有味咂吧着嘴兴奋地点点头:“对……当时是千钧一发,俩人都是泼了命相搏,绝对比看大片精彩……嘿嘿……”   郭元脚踩了肖成钢一家伙,肖成钢看着法医、带队的杨锋以及几个鉴证都怪怪地看着,立马不笑了。简凡愣着眼看看众人,热情减退了,发着牢骚:“同志们,为什么除了肖成钢,都没人支持我的判断涅?”   “那个简凡,为什么你说武器是周官虎的而不是孔宾强的?”杨锋置疑道。   简凡回答:“和在民爆现场发现的弹头不一样,他不可能藏着两支不同制式的枪。”   法医提意见了:“这个判断太武断了吧?”   “不武断,如果听到枪声早有人报案,既然没有发现,那么肯定是枪支加装了消音装置,正好符合周官虎的身份,而孔宾强没这水平。”简凡道。   “那也不对呀?他们是同伙,周官虎为什么拿着假钞上门骗同伙?”郭元提着意见。   “哥哥哎,有八年前的杀人案,再加上现在的绑架案……你觉得是把钱给孔宾强让他跑路安全呢,还是直接让他消失更安全……这送报酬是名,上门灭口才是实……你们看子弹嵌在沙发后的墙上,那是 猝不及防之下被孔宾强抬高了手,否则不能往墙上打着玩吧?第一枪应该射中了孔宾强,第二枪打到了墙上,然后剩下四枪都射进了周官虎的身上……非常完美的现场恢复。”简凡很自得地把以前野路学的本事亮了一回。   郭元使劲地挖着耳朵,简凡这从来不知道谦虚谨慎的性子搞得法医和杨锋表情都不自然了,好像就他一个人牛逼似的,不过这场合还不好意思说。   这个,没法妄下断言了,杨锋很谨慎,知道面前这人很邪门,万一这家伙真撸个八九不离十,和他争辩又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干脆转了话题问着:“那现在怎么办?已经三点一刻了,辛辛苦苦找到了个死人……要不全部收队。回休息,明天再说。   “线索没断。”简兄道。   “嗯?没断?”杨锋愣了。   “现在是争分夺秒和嫌犯赛跑,他要是受了伤,如果真是枪伤,那他肯定还在太原,否则不用咱们抓他,污染性创伤就要了他的命……继续排查各医院、药房和黑药店小诊所,枪伤只要见过,没人会忘了。”简凡道。   “那也得等天亮以后了。”杨锋道。   “随便,还有线索你们信不?郭元,你知道吗?”简凡问。   郭元一愣,摇摇头。再问肖成钢,肖成钢更不知道了。简凡旁若无人地呼叫着王坚提人上来,揽着杨锋地肩膀耳语了几句,杨锋被说得直翻白眼,无奈之下屏退着法医和鉴证的,这几位鉴证人员稍稍不乐意地等在门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稍倾就见分晓,不一会几名黑衣特警挟着位戴着手铐蒙着面的嫌疑人直到了这个现场,进了门,嘭声关上了,是黄文良,蹭声被拽了蒙头布眼睛还没适应了光线,立马就被人揪着直揪到死人面前,霎时吓得手发抖,腿发软,啊…呀…乱叫了几声,差点半跪到尸体面前。   “小黄,你他妈真不老实,下午五点张芸的消息才传出去,在那以前周官虎就死了,你还说他通知你送到殷家堡?”   被押着的黄文良霎时愣了,张口结舌,不叫唤了。   郭元、肖成钢一下子明白了,恍然大悟,这个细节忽略了,这还真是个线索。   “妈了B收拾得你轻了。”肖成钢恶言恶声,劈头就是一巴掌两腿,俩特警估计是回忆起了殷家堡的现场,也没好脸色,一个肘、一个膝,腾腾几下,黄文良不迭地哀求着:“别打、别打,我说我说……是吴镝,吴镝,兄弟们别打别打,我坦白。”   “什么……哪个吴镝?”简凡霎时吓了一跳,制止了众人。   “我们吴经理,叫吴镝。口天吴,金商镝。”黄文良这回说话利索了。   简凡愣了、郭元愣了、肖成钢也愣了,一直装作没看见的杨锋此时说话了:“怎么了?”   这是一个从警队消失很多年的故人,昙花一现的警中新星殒落已久,而且这个名字如此特殊,恐怕很少有同名同姓的人了,简凡面无表情地问着:“前警察吴镝,在市公0安局当过科长?”   “对……跳槽到了我们公司当安保顾问了。申总的亲信。”黄文良老老实实说着,估计今天的事无法善了了,巴不得撇清自己,把火引到别人身上,这时候顾不上其他了。   “跳你妈B跳槽,开除了。他是警察里的败类。”肖成钢看简凡脸色不好,回头扇了嫌疑人一巴掌。嫌疑人不迭地点头附合,对对对,开除,开除,警察大哥说得对……   “走吧。”简凡道了句,准备离开现场。   几个人次第出了现场,把这里留给了法医鉴证人员,杨锋追上众人步子问怎么了,就听简凡无奈地说着:“给主任和秦队汇报吧,要真是这个人,他的专业素养比咱们在场的加起来还高……我说呢,谁收拾我干得这么漂亮,妈的,阴魂不散……”   “怎么,你和他有仇?”杨锋追问着。   肖成钢和郭元想起了什么,嘿嘿笑着。简凡也笑了,笑着回头说了 句杨锋听不懂的话:“没仇,不过有夺妻之恨,嘿嘿……”   三个来自重案队的都是嘿嘿笑着,笑得杨锋一时莫名其妙,不过不得不服气这帮重案刑警的挖线索本事,刚刚回了支队押解车门一开,连杨锋也有点咋舌,又捕回来十个人,还有俩个自己人,详细的审讯不断在捋着细节,和秦高峰一起几个重案队员讨论着、争执着,排查的方向被迅速修改着,技侦的寻找方向也被扭转着,仍然是从大量繁杂的线索中寻找着最后的突破。   黑夜,正一点一点被撕碎着,渐渐地到了黎明前最后的最后、最浓的黑暗…… 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76章 星夜大破袭(下)   叮…铃…铃短促的短信铃声响起,在黑暗和空荡荡的屋子里听得格外清晰。第二声铃声刚过,杨红杏迷迷糊糊翻着身摸到枕后的手机,因为一个人的缘故,这两天一直是二十四小时开机,生怕错过了什么,不过除了骚扰短信和同学朋友里的问候电话,该来的却一直没有来。   来了,是简凡的手机号,杨红杏睡懵懵的脑子醒了一半,翻开短信,是一惯的很酸很腻歪的问候:杏儿,睡了吗?   时间,指向了凌晨四时五十分,杨红杏被这儿不伦不类来的短信搞得哭笑不得,另一半迷糊的脑子清醒了,愣了愣笑了,能在这个时间、有这种心情、问这种不着边际的话,除了简凡不会有别人,而且看样肯定没什么事,那倒省得自己牵肠挂肚了。   醒了,完全地清醒了,捂了热乎乎的被窝里,杨红杏抿嘴轻笑着,像大多数女人一样,恋爱中的女人都会带几分神经质,往往会从看似平常、看似不可理喻的细节中感受到对方的心情,这个不合时宜的短信没有骚扰到杨红杏,反倒让她觉得孤寂的长夜里的骤然醒来有这么个问候,是一种很幸福和温馨的感觉,或者感觉到了在自己思念的他的时候,他也同样在思念着自己。   于是,不废话了,杨红杏直接回拨着号码,接通了,听筒里响着促狭的声音和声调:“喂……”   杨红杏没吭声,咬着嘴唇,努力不让自己笑出声来,尔后换上了很生气的口吻故意斥着:“干嘛?半夜不让人睡觉呀?”   “嘿嘿……我知道你在思念中辗转反侧,我也是长夜漫漫、无心睡眠,嘿嘿,心有灵犀哦,我一发短信你就回过来了……”简凡的声音,依然像所有的时候那种促狭和捉弄语气。   说着了心思,杨红杏故作恼羞,哼了哼不假言辞了:“哼!让你嘴上沾便宜,见了面再收拾你……”   “哦!?看来是迫不及待地想见我喽?”简凡问着。   “谁想你了……美得你。”杨红杏揶揄了一句,声音缓和了,矜持随着衣服被褪去之后,话里剩下的那份矜持更像别有风味的调情和挑逗。当然,更会挑逗是简凡,杨红杏一说,立马又听到了压低的、像做贼一般的商量声音:“真没想?咱们好几天可没有那么美一下喽……想不想?”   杨红杏扑声被逗笑了,至于“美一下”代表的什么当然她比谁也清楚,呵呵笑了笑故意逗了句:“想啊,那你马上飞回来……”   听筒里简凡嘿嘿呵呵笑了小半会,眨眼间很郑重地低声说着:“哎,我已经飞回来了……就在你家门口,赶紧开门,冻死我了……”   “什么?”   杨红杏这会真被吓了一跳,系着睡衣趿踏着拖鞋,悄悄地拉开了卧室的门,蹑手蹑脚到了门口,透过门上的千里眼一瞧,哑然失笑了,门外的走廊边上,不伦不类的作训警服,还载着长舌帽子,可不是简凡是谁,大慨听到了屋里的响动,还冲着千里眼作鬼脸。   想也未想,门嗒声开了,简凡的身影闪了进来,正要说话被杨红杏捂着嘴,示意着母亲卧室的方向,哦,简凡霎时明白了,这丫还不算正式女婿呢……于是俩人,一起蹑手蹑脚走过客厅,杨红杏把简凡拉进卧室里,小心翼翼地关上了门,等回头的时候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怪怪的僵住了……   不过转身一锁门的功夫,简凡早把上衣、毛衣脱了,再一发愣的功夫,连裤子的扔了,腾声美滋滋地钻到了杨红杏的暖被窝,美滋滋地说着,咦哟,真暖和、真舒服,一看杨红杏发愣,简凡倒反客为主了,诧异地轻声叫着:“哎,快进来了,别冻坏了……”   “你……我看你是想使坏了……你可真不拿自个当外人啊……”杨红杏哭笑不得,不过并没有很介意,只是嘴上不饶人罢了,而简凡在被窝里打着滚,尚且自得其乐地说着:“当然不是外人,你马上就成内人了。”   “切……往边点……呀,冰死我了……”   杨红杏刚坐到床,被简凡直掳上了床,冻得冷呵呵的咸手伸进来了,睡衣应声而开,一凉一冷一贴,杨红杏触电似地叫了声,这一声叫得简凡淫兴大起,直来个了匍匐动作爬在杨红杏身上,火急火燎说着,快快快,快脱了,我赶时间……说话着不待杨红杏反应,先动上手了,直把小小的亵裤往下拽。   “啊?你个死东西,还赶时间……”杨红杏又羞又气,拍打着简凡的肩膀,连抓带掐不让简凡如愿。   “嗨…嗨…别喊别乱,妈听见了……”简凡压着杨红杏的胳膊,直褪下了亵裤,杨红杏虽然放小的声音不敢喊,不过也没迎合,反而左扭右扭着要挣脱,简凡压将不住,急了,威胁上了,凑着杨红杏耳朵说着:“再乱动我喊妈了啊……”   这个威胁管用,简凡一张嘴,杨红杏紧张地赶紧捂着,生怕这货脸皮厚真喊一声,不料防上不防下,腿瞬间被分开下身一疼,毫无情调地直愣愣地破门而入了,疼得嘤咛了一声杨红杏羞愤地掐了一把,又气又羞:“轻点,疼死了我……你发什么疯了……”   “不疯狂哪有激情。”   简凡一脸惬意,下面连耸带动,上面连亲带啄,搞得杨红杏一时没有接受得了,谁可知恰在这个时候,门,卧室的咚…咚…咚响了几下,正来劲的简凡和杨红杏霎时所有的动作都停下了,俩双眼睛近在咫尺,惊讶地互看着……杨红杏生气地就着简凡脸蛋使劲拧了一把,简凡疼得呲牙咧嘴,不过也不敢喊出声来……跟着就听到屋外准丈母娘慈祥的声音:“杏儿,怎么了?”   “没事,妈,刚起来一次……你睡吧……”杨红杏捂着简凡的嘴,生怕他出声,大声说着。   “睡不着吧,妈给你泡了杯安神茶,你喝了再睡吧。”敲着门,丁伯母要进来送茶,一听这话简凡惊得眼骨碌碌直转悠,爬在杏儿身上保持着匍匐戒备动作不敢稍动,杨红杏生怕母亲再唠叨着不走,大声说着:“妈,我睡了已经,不想喝了……您睡吧……”   “哦……那,那你早点睡啊……”   声音响罢了,听到了脚步走远、听到了卧室门闭,很久听不到声音了,俩个人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没有动,又等了片刻,被这个暖暖烘烘带着体香的被窝焐热的简凡早也撩起了杨红杏的兴趣,揽着简凡的脖子使劲吻着,情欲渐起的时候又骤然分开了,瞪着简凡很不悦地说着:“不该你动你乱动,该你动了,你倒不动了……”   说着还很生气地掐了简凡一把,原因是简凡半天保持着这个姿势没有运动,让杨红杏生气了,谁可知此中苦衷颇大,简凡苦着脸解释着:“我…我…不赖我,你妈一喊,把我吓软了……还没反应过来呢,刚才我急,现在你又急上啦?”   杨红杏一愣,接着的眉眼挤着,笑着上气不接下气,直钻进了简凡怀里,简凡大被一拢,把拍人严严实实盖上了,前戏培养进行时,正式开始了……   …………   …………   暗夜长街,警灯闪闪、警笛声声,同样有一场大戏正在上演……   市挂车总厂的仓库区、尖草坪区的一所小旅馆,正上演着和殷家堡相同的一幕,两处同样被平安安保公司的保安非法拘禁着上访群众,这是从殷家堡被拘保安的嘴里挖到了消息,为了以防有变,市局的领导班子紧急磋商权衡,并向市委市政0府相关领导请示之后,干脆把排查无果的刑警、特警、民警直接调到了两地,把这三个黑窝点截访的群众全部解救出来。   在即将拂晓的时刻,这个为救一个人的案子偏移了它的大方向,警车在呜鸣着解押着涉案人员、救护车、中巴车在接送安置着被截群众;采访车在穿梭着,有了市府的尚方宝剑,此时的记者自然是如鱼得水,从破门而入到解押嫌疑人再加上安置群众一个细节不漏地拍摄下来,以公0安方面为主的相关部门和相关领导自然都是现场采访之列,大事可以化小,小事当然也能扩大,这件事难道不正体现了“群众之事无小事”的执政理念么?   没人注意到在这个警察尽情表演的时刻,那个不是警察的简凡溜了,这个时候不管他站在哪个方位都有点不合时宜,或者不管站在哪里,都没有暖被窝里舒服。   也没有人能想到,这一夜如此多的变故,三个派出所安置人满为患、特警支队的临时羁押仓也因为嫌疑人太多人满为患,都是因为一起恶性绑架案引发的,后查的俩个窝点暂拘的保安第一站被带到了特警支队,最先遭遇到的问题不是截访事件,而是指认嫌疑人、嫌疑车辆和询问与嫌疑人相关的信息。   累,很累,技侦室里长时间对着电脑屏幕,不断查找人员、车辆、账户、通讯信息的技侦员,在打着哈欠、在揉着眼睛,在滴着闪亮眼液,浓茶和咖啡也挡不住越来越重的疲惫,不过都知道,每一起绑架劫持案件的最佳侦破时机就是案后七十二个小时内,过了这个时间段,可能存在的线索,目击甚至于嫌疑人,都将渐渐淹没,让案子纠结起来,再去破,就不是靠技术了,而是靠运气。   而现在,这个黄金时段也即将过去……   从俩个窝点现场回到了支队的刁主任、秦高峰步履飞快地上着楼,杨锋指挥的嫌疑车辆、人员社会关系等信息的排查稍稍浮出了点东西,俩个人急急忙忙回来,等奔进技侦大厅,一干已经疲惫不堪的技侦员们勉强振了振精神,好在杨锋还瞪着大眼,等刁主任和秦队凑上了,放着一段录音解释着:“这是刚刚分离出来的最后一次简凡和楚秀女的对话……音频分离之后,能听到这种声音……”   突…突…突…的转响,秦高峰看来见多识广,直接说了句:“农用三轮车,柴油机的声音。”   “对……这能反映出当时人质所处的环境来,只是我们无法确定这是在移动中的车上还是关押地通的话。”杨锋说着,这就是新的发现,形同鸡肋,已经到了凌晨,所有的排查只能等天亮以后再开始。   “其他呢?”刁主任明显还有点不满意。   “现在这个时间无法对医院、诊所和药房进行排查;周官虎的社会关系正在收集之中,不过这个人的社会关系很复杂,不一定能找到有价值的东西;还有新出来的嫌疑人吴镝,对于这种身份的人我们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简单的拘传起不到什么作用……已经快天亮了,我建议天亮后重新组织警力展开排查,现在大家……”杨锋喃喃提了个建议,示意着这技侦室里,刁主任左右看看,都是疲惫熬红的眼睛,那种想休息又不敢吭声的表情。   “同志辛苦了!”   鼓劲的时候到了,刁主任很诚恳地大声示意着众人:“我刚刚从解救现场回来,虽然我们还没有找到最后一名凶犯和人质的下落,不过在昨晚和今天凌晨的行动中,我们已经累计解救了94名被非法拘禁的群众,而且找到了嫌疑人孔宾强的藏身窝点,又牵出了一起凶杀案……市局领导对我们的工作给予了肯定和赞扬,勉励我们再接再励,争取尽快拿下此案……我知道大家都累,我也知道大家辛苦,抓紧时间,休息一会儿,最后的冲刺时间就要到了,我将拭日以待,看着这个狡猾的嫌疑人在你们手里落网……”   鼓了劲,不过这帮技侦连鼓掌的力气也不多了,安排着俩人值班,其他人抓紧时间睡觉,刁主任招手示意着杨锋,和秦队仨人悄悄出了大厅门,这就问着:“简凡呢?重案队的都出现场了,怎么没见着,我还以他在这儿?”   “这个……他回睡觉去了。”杨锋道了句。   “睡觉?”刁主任惊了句,不过立马省得这不是自己手下,这个编外人士可没人管得着,一看秦高峰,刁主任怿然说着:“嗨,这孩子,不是昨天还说天亮能找着嫌疑人么?找不着倒把他找没了。”   “刁主任呀,简凡这个人呀,一般情况是你不相信他的时候,他说出来的就是真理。等你真相信他了,八成又不靠谱了……呵呵,打交道多了你就习惯,我估计这小子是过了把指挥瘾,又不好意思往大队警察面前站,这就溜了呗。”秦高峰倒很了解简凡,不过在心里却是暗暗地道着这个小滑头好像快活明白了。   “那不成,杨锋,天亮把他给我找回来,这小子脑子好使,心又细,找嫌疑人那是一找一个准……就走也得案子完了咱们热烈欢送不是?”刁主任找了个堂皇的理由,秦高峰笑而不语,杨锋应了声:“是,我给他配了支队的车,有定位,随时可以找到。”   “好,你也休息一会……”刁主任和秦高峰相跟着上楼了,杨锋想想那位归队后觉得今夜已经黔驴技穷之后转身就溜的简凡,暗暗地有点好笑,走时候杨锋挽留,简凡神色凝重地说要做一件很重要的事,不走不行,做完就回来了。杨锋还以为这货藏私了,追问缘由,还要给配一队人,谁可知这人转眼又是一笑,开玩笑地说,我说的重要的事是会女朋友去,你给我配一队人自拍呀?   这件重要事让杨锋不好拒绝了,只得由他去了。笑着回了技侦室里,把最新案情汇总梳理了几遍文字,亲手发到了一个手机号上。   是简凡的手机。   …………   …………   “看什么?”   销魂蚀骨的声音在臂弯里响起,是杨红杏。   “最新案情汇总,没什么进展。”简凡说了句,暖烘烘的被窝里刚刚办完事,前戏有了、高潮已过,现在是延伸的后戏,而女人最喜欢的就是这种爱抚之后的温存,这个半夜而来的HAPPY既惊艳又突兀,再加上偷偷摸摸那么点刺激的感觉,端得是让人神清气爽,简凡扔过手机回身揽着杏儿,看看床灯下娇艳欲滴、春潮干褪的腮红,忍不住“叭”声重重亲了一口。   “你今天神经了。激素分泌过盛了?”杨红杏笑啐道。   “嘿嘿……我这么神勇,被你说成神经,切。”简凡不屑道。   “嘿嘿,那你再来一次试试!?”杨红杏将道。简凡针锋相对:“你别激我啊,你激我也不上。”   一俟对切口,俩人都嘿嘿吃吃地轻笑着,在温存的爱抚中丝毫没有睡意,温存过后渐渐话题向现实转移,杨红杏揪心这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自己还一点都不知情呢,这就捅捅敏感部位:“哎,老实交待,这两天干什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你怎么穿个破警服回来了?”   “我…我…我这两天干好事去了,惩恶扬善,伸张正义,不信你问肖成钢。”   “拉倒吧,你们几个人凑一块,还惩善扬恶,不坑人就不错了。”   “切,明儿你看新闻吧啊,你老公带着一队特警,直接捣了一个截访群众的黑窝点,真的,不骗你……怎么样,有自豪和骄傲的感觉没有?”   简凡很拽,抚着软软腻腻柔柔的双峰,他的感觉倒是蛮自豪的,不料听到此处,手被啪地打过一边了,简凡一怔再看杨红杏,被窝里杨红杏剜了简凡一眼,给了个评价:   “有病。”   对于这个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事,简凡也觉得自己哪根神经有病了,干脆揽着杏儿,说上了,把那件案子的前因后果,加上个中细节原委,细细说了一番,听得杨红杏也是狐疑一脸,被这个很蹊跷的案情吸引住了,说到了最后,简凡问着很关键的事:“哎杏儿,吴镝这个人,和你还有联系没有?”   “什么意思?”   “我问问呗。”   “不能问,我也不爱回答……你这是别有居心,想问先把你的情史给我汇报清楚。”   “瞎扯什么呀,案情和感情不能混为一谈。”   “少来了,知道你什么东西。”   杨红杏不说了,不理简凡了,身子侧过去了,又被简凡搬着搂到怀里,简凡这就轻言细语的哄着:“我就问你一个问题,你说吴镝会不会因为我那时候算计过他,最后咱们还睡一被窝里了,会不会因为这事怀恨在心?把我算计到案子里,否则的话我实在找不出来有人算计我的动机。”   这话说得很诚恳,杨红杏端着简凡的脸端详了片刻,看似不像捣鬼,这才摇摇头:“不会。”   “咝……这个,你确定?”简凡问。   “要是你,你就会;要是他,肯定就不会。”杨红杏说了句,简凡喉咙噎着,好像对此并非赞扬,杨红杏省到这点,笑着道:“以前是门当户对,双方家长安排我们见面,想撮合到一起,我和他交往过一段,对这个人嘛,还是有点了解……”   “说呀……”简凡一听杨红杏停了,紧张地催着。   杨红杏剜了一眼,继续说着:“论学历,他十七岁半就上了刑侦学院,全省招十二个人他排第一,这点你就差远了,你妈说你经常得倒过来看榜;论人品,他比你更强得不止一点半点了,最起码不会对女人动手动脚,更不会见一个爱一个,我们认识十几年了,他过头话都不说,哪像你,满嘴流氓话……呵呵……论家世你就更没法比了,三年前那么大的案子,最后不也就给人弄个判三缓三么?等于没判,脱了警服只是仕途不得意了而已,就人家爸从市财政局已经升到省财政厅了,你个大师傅,你老和人家比什么?”   嘘嘘简凡翻着眼珠子,悻悻看着杨红杏,看来不仅是男人想别人老婆,这女人对睡在自己身边的男人也要多有不满之处,无言之时,杨红杏得意的捏捏简凡的鼻子斥道:“受伤了吧?我可真不想伤害你啊,你逼的。”   “呵呵,就我这城墙脸皮、钢铁心脏,承受得住一切打击和诽谤……哎你这样我还就不明白了,你完全有机会选择他,可为什么最终……嗯,和我睡一块了。”简凡恬着脸,以事实拆穿杨红杏的话了。不料杨红杏一笑置之,吻了吻简凡,说着:“这就是你问的答案了,像以前我们那种家庭,再美满的一对也要多少带上点政治或者经济的油彩,所以我说他不会因为我而把矛头指向你,以前我们的交往他的动机就不是那么纯粹,否则就不会一直是个谦谦君子了,而现在呢,我估计他已经不在乎现在我是谁了,甚至于即使我们走到一起,也会因为我父亲的事最终分开……那,这就是答案了,只有你这个傻瓜才会老老实实等我这个落毛的凤凰,没有钱了,也没有什么前途,而且还有父母拖累的女人……我不是非要选择你,而是除了你没有其他选择……”   “落毛的凤凰也是凤凰……嘿嘿……没落毛呀,毛这么长……哦哟……”   简凡用一句笑话结束了被窝里的话题,摸到了某个隐秘的部分使坏,被杨红杏狠狠掐了一把,不管悲伤、不管无奈,不管感动,不管是什么,都被简凡这淫语霏霏搅得什么也不是什么了。   天,渐渐地亮了,而简凡却在柔软的怀抱里,累得真睡过去了…… 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77章 唯有众心齐   金黄色的栗米粥,青白葱拌好的芥菜细丝,笼屉里刚出的热馒头,还有一份刚刚端上来冒着热汽的土豆丝,或许是许久没有吃到如此如此简陋的早餐了,简凡吃得津津有味,千篇一律的味道不过因为出自于杨红杏之手,让简凡吃得有点温馨了,边吃边眯着眼看着草草挽发、还系着围裙的杏儿,不由地赞了句:“好吃……真好吃,比我这个大厨做得还好吃。”   杨红杏扑哧声笑了,这话明显言不由衷,也是这两年才学会操持家务,连她连老妈烧的菜有一大部分都来自于简凡的指点,表扬别的还勉强,要是表扬这个,话里就掺水了,杨红杏笑了笑边吃边嗤了句:“别拍马屁啊,我妈晨练去了,赶紧吃完消失,别撞面我都没法解释。”   “切,太不给面子了,爽完了就赶我走是吧?嘿嘿……”   简凡恬着脸说了句,一俟杨红杏瞪眼甩手要拿筷子当武器,霎时陪着笑让杨红杏这火发不出来了,稍稍让简凡有点遗憾的就是杏儿很正经,特别是穿上了衣服之后很正经,难得地和他对几句流氓切口,这不,剜了没正形的简凡一眼,又埋头吃饭了,简凡这心不在焉,眼珠骨碌碌转着又忽悠上了:“哎,杏儿,刚才跟你说的事怎么样?要不一会儿咱们一块去支队?今儿我准备拉网排查找人,需要大量的人手……再说一涉及经济问题,我也看不太懂这里面的道道,要不…你……”   “不去,你有病也让我跟着犯病是吧?”杨红杏对于警察这个职业估计是怨念颇深,根本不松口。   “这怎么叫犯病呀?我有充分的理由来干这事。”   “什么理由?又想来个英雄求美女,切……”   “啧啧啧……怎么说的,我身边这么个美女,再救回来我可怎么安置?关于这件事我觉得非搞个水落石出不可,我熬了几年才有了今天,没招谁没惹谁就摊上这烂事了,我想呀,这中间还有很多不知道的隐情,不管是谁,这个隐患必须解决……否则以后睡觉都不安生。再说了,就楚秀女真要是被撕票了,那寇庄店下一任继承人都不知道是谁,眼摆着就要倒闭……就不倒闭万一有人赶我走,那四十多万的设备和人员我还真没地儿安排,咦?是不是和这事有关,那块地皮也值一千万嗳!?”   简兄说着,又陷到了案情了,想了想愣了愣不过暂时想不通这问题,又是埋头吃了几口粥,再看杨红杏依然不为所动,这回真有点不耐烦了,话反过来说着:“哎,不帮我是吧?你可想好啊……万一我把美女救回来了,她要以身相许,还拉一大车嫁妆,我这定力又差,你难道就一点都不担心呀?”   “那多好,省得有人半夜敲我门了。”杨红杏噎了简凡一句,翻着白眼。   这么个态度出来倒让简凡真不敢往下说了,而且一提到别的女人,明显地有点冲淡的俩人之间的温馨感觉,隐隐地让简凡十分后悔提这个不着边际的事,草草地吃完,放下碗漱了漱口,看着杨红杏默默收拾碗筷,干脆一咬牙,起身关门就走。   本来俩人之间一直很温馨,即便是提到了以前吴镝也没有在俩人之间形成什么隔阂,不过简凡力邀杨红杏来帮忙的时候,就让杨红杏有点犯病了,不但不想再接触警察这个职业,潜意识里对于简凡身边的其他女人,不管有没有那层关系,都让杨红杏多少有点反感,简凡越是信誓旦旦要救这个女人,就越让杨红杏反感。   人走了,卧室里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餐桌上留着碗筷,杨红杏收拾到碗筷的时候手停下了,不知道为什么看到简凡眼里的失望之后,让她的心也跟着揪起来了,被窝里的情话、包括叙述案情的话,清晰在耳;俩个人如此和谐的性爱,历历在目。每一次从那种忘我的爱抚中总觉得俩个人的心贴得是如此的近,如此地亲密无间,难道……难道就因为我心中的芥蒂让他如此地失望!?   他们!?楚秀女和简凡肯定没什么,否则的话他不会这么坦然……杨红杏判断道,又想起了简凡添油加醋地说着这个女人没爹没妈孤身一人,怎么样被人掳走、怎么样家产旁落、怎么样被歹徒怎么怎么了的猜测,一念牵动的心思,放下碗筷解了围裙披上外衣蹬蹬蹬直往楼下奔,生怕简凡已经先行一步走了,还摸着手机准备叫住人。   手机没接,杨红杏稍稍有点慌了,等奔出单元楼口,愣了,那辆警牌的越野正对着楼口,副驾门开着,驾驶座位上简凡侧着头很得意的谑笑着,对杨红杏做了请的姿势,杨红杏本来焦急,被这货这么摆了道,有点中了奸计的感觉,咬着嘴唇站在车下生闷气。   正僵着,后面的车等不及了,一个寸发刺猬脑袋伸出来喊着:“偶像哥,快走,主任催了几次啦。”   “喊个屁呀,这是慢工出细活的事,急管什么用?”简凡也伸出脑袋训了句,杨红杏诧异地看到那俩特警装束的老老实实缩回脑袋,被简凡弹压住了,又有点可笑了,微微露齿一笑简凡就顺杆爬了,一百分殷勤地推着车门邀着杨红杏:“请吧,你就是俺的SUNSHINE,没有你我干得多没劲……来,给个面子。”   恬着脸求了半天,先把面子给足了,杨红杏还有几分怏怏不乐地,不过好歹坐到了车上,车终于动了,后面催人的王坚几个好歹活了口气,汇报着开始归队,前面的车里简凡拧着收音机调频放了个不伦不类的音乐,杨红杏还是心有不悦地问着:“挺拽的啊,又让支队给你扣个高帽,就忘了以前了?”   知道杨红杏在说什么,简凡却是无所谓地说着:“人不能老活在以前里,得往现在和以后看不是?再说危机并非就不是机会,当年很多人不理解我为什么要走,不过现在很多人看来,不也同样有点羡慕我走了吗?这是救人又不是害人,我相信你能理解。”   “我理解。”杨红杏说了句,关了音乐,悻悻补充了句:“不过我还是很反感。”   “反感我呀?”简凡问。   “那倒不是,我是反感把你引到这种事里的那些人。”杨红杏说道,很无奈地说道:“用的时候把人捧起来,不用的时候扔一边,现在想起你的长处来了,还好意思再把你牵涉进来……我说你花花肠子也不少,为什么脑袋里是一根筋呢?”   “呵呵……不怨别人,这回我自愿的啊。”简凡解释着。   “要不我说你有病呢!?”杨红杏评价着。   “给点面子啊,一会儿人前别打击……没听特警们叫我什么,偶像哥。”简凡求告着。   “哎,看来你病得不轻。”杨红杏不置可否地说着。   …………   …………   回到了支队,无心休息早已起来的张芸在支队转悠着等着,简凡把这俩女人留到了车上,跟着王坚直奔支队办公大楼,到了会议现场已经开始了,刁主任和秦高峰的眼睛都有略略不悦之色,亏是不是编制内人员,否则肯定是难听话教训一通。   案情已经知道不少了,后半夜的排查收效甚微,唯一确定的是袭击周官虎的凶手确实受伤,而且受得是枪伤,这是根据现场血迹以及嵌到墙上的弹头检测判定的,由于检测到这是加装了消声器的制式手枪,支队向市局汇报,市局高度重视这一案情,下的命令是不惜一切代价,找到枪手。   对于公0安来说,枪案甚至于比绑架案,比人质的性命还要重大,一支枪而且是加装消声器的枪,能给你制造出多少命案来谁也不敢妄下断言,更不敢等闲视之。   杨锋一夜未眠,在笔记本电脑上列着工作要点,简凡粗粗一看也未提出什么异议来,第一拨以重案队为主,协同各辖区民警排查药房、医院以及诊所,寻找凶手可能出现的地方,进而排查他的藏身地点,昨天中午从汇丰苑小区逃逸的孔宾强几个路口监控都未发现出城,再加上受伤,支队参案人员判断此人还藏身在太原,这点应该没错。   第二拨人以秦高峰和刁主任为首,准备以查察截访事件和非法拘禁上访群众为由,和平安安保正面接触,毕竟此案多个嫌疑人和平安安保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死讯还封锁着的周官虎又来自这个平安安保,说这个大公司没问题,估计没人会相信。   第三拨任务就分配给支队的各小队长了,小官庄、殷家堡再带上张芸家里,已经羁押了四十多名涉案保安,把这群人深挖细查一遍,估计又是劳心费神还不一定有什么结果的事。   第一次有外人以旁听者的身份参与了特警支队这个侦破部署会议,而这个人在座的刁主任、秦队、杨锋、老孟以及支队一干人都知道了来历,布置完了警力的部署,不自觉地都随着刁主任把眼光投到坐在角落里的简凡身上。   侦破里能者为尊,多头线索都出现在这个人身上,现在这个人说话可有举足轻重的意思了,不重视还真不行了,刁主任笑着问着:“简凡,你想带哪一队,随便挑。”   “嘿……主任,秦队,还有各位……我有个新的想法,不知道那个该说不该说。”简凡很谦虚地鞠了个躬,笑着道。刁主任很稀罕地开了个玩笑:“哟……回去会了会女朋友就有灵感了嘛。”   会议室哈哈一阵善意的笑声,简凡不好意思地笑笑,大胆地说着:“……主任,队长,各位,根据最新案情,我想出了一种可能大家考虑一下。   人质是孔宾强只身带走的,那辆作案车辆出现在周官虎的手里,已经确认,现在这俩个主要嫌疑人一死一伤,我觉得对于人质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已经灭口,死了;另一种是还没有灭口,活着。大家觉得,对不对?”   愣了、怔了,跟着杨锋扑声先笑了,接着明白过这话来的人,都哈哈笑了,老孟接了句:“还有第三种可能,被折磨的半死不活,对不对?”   众人笑得更厉害了,一死一活,两种可能,这难道还用推断吗?   不过简凡不以为忤,又说了句:“我判断活的可能性更大,这个案子我们可完美解决。”   咦!?这倒是稀罕了,一下子把众人心和胃口吊起来了。刁主任不笑了,催着:“说嘛,别打结。”   “第一,从俩个同伙火拼的案情看来,这个案子策划应该不是为了赎金,这一点不容置疑了;第二,如果不为赎金那么他们肯定还有其他的目的,在这么短时间里我想他们目的肯定还没有达到,所以很可能还留着活口;第三,这件事我觉得是按步骤来的,第一层是把祸水引到我身上;第二层是韩功立、麻花、刺头甚至于麦燕这四个倒霉蛋,他们身上的明线太多,跑不了;第三层就是把孔宾强灭口,让这个案子石沉海底。那么最后我猜测在达到目的之后,人质肯定会被灭口,不过现在看来这个计划出现了意外,他们还没有来得及补救,况且现在案情已经接近明朗,聪明人肯定不敢再和人质扯上关系,甚至于他们不敢再出手补救……第四,绑架和关押人质的事应该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以周官虎的身份和经历,我想他应该是个执行人,根据他在案发后消失这一事实我推断,很可能他负责关押和看守人质,这个地方应该很隐密,甚至于做这件事的只有他一个人,别人无从知晓……而现在,周官虎被孔宾强杀了,这件案子断层了,即便是周官虎有手下,也不可能联系到周官虎的上线,所以我推测,人质存活的可能机率,很大……”   简凡口齿清楚地说了半天,一干人听得津津有味,说完了,都长舒了一口气,感觉由此推断,似乎很合理。   侦破难就在这里,不知道真相的情况下,听着合理有时候错得离谱,而听着不合理的时候,有时候却是一言中的,在这个时候就没人敢附合了,刁主任直接了当地问着:“你想怎么办?”   “直取要害,查找人质下落……从交通监控上寻找周官虎当天的行踪,这点不难,从殷家堡和出发点开始,应该留下踪迹,再根据周官虎的性格、行为以及现有的社会关系,排查他这两天可能藏身的地方,我想他藏身的地方,应该就是关押人质的地方,杨组长已经分离出来的音频,说不定就是关押所在地……我建议组建第四队,集中力量查找人质下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双管齐下,把最后一名凶手和人质,挖出来。”简凡铿锵地说了句,手重重一甩,大有支队长的派头。   “这……”刁主任回头看看秦高峰,根据秦队有时候有谱,有时候没谱的论调,刁主任有点犯疑了,接着问了句:“需要多少警力?”   “几百人吧,上千更好。”简兄道,还补充着:“多多益善。”   这回,除了刁主任没笑,大家都笑了,不少人咬着嘴唇在谑笑,这口气蛮大的,把特警支队交给他指挥都不够。不过话说回来了,如此全盘排查,还真需要这么多警力,估计也正是出于这种考虑,反劫中心才不敢做如此之想。   “不可能,排查的三个队还是各兄弟单位支持着,今天能给你的只有一个组,七个人。就即便有这么多人,国庆期间也要负责各区域的治安防范,不可能为了人质一个人调动全城警力吧?再说,很有可能这个关押地在远郊甚至不在太原,也很有可能已经被灭口,给我们提供不了更多的嫌犯消息……”刁主任语重心长地说着重重顾虑。   “那我再挑三个人行不行?”简凡一下子缩水了。   “那可以,特警支队的随便挑,你想挑谁?”刁主任诧异着。   “商大牙和三分局那俩警察。”简凡亮底了,秦高峰眉头一皱,隐隐地想到了这货要干什么。一俟刁主任问缘由,简凡有点不自然地看看在座众人,缓缓说着:“……他们俩毕竟是警察,起码的良知还是会有的,现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候,如果给他们个机会,我想他们会全力以赴的……再说治病救人,不就是我们队伍的信条么?为什么不给他们一次机会呢,毕竟都是自己人。”   这话,透着感情色彩,又是一干同行唏嘘的声音,对于擅自出警,公权私用这事可大可小,不过要撞风头上扒警服是肯定的了,现在从简凡嘴里冒出这么几句浓浓的人情话来,倒是让一干人没有谁反对,眼光里多少有点惋惜。   斟酌了片刻,刁主任看看时间接近八点了,一锤定音了:   “好……就这么办,四个梯队,齐头并进。”   …………   …………   咣当声大铁门开的时候,一干黑衣黑盔标识的特警站在仓门之前,领头的无标识作训服那位,黑白分明的眸子直射进仓里滞留着的俩,法警喊了句:   “韦海春、候拥军,出仓。”   仍然穿着那身鲜明的警服,看样是一夜未眠了,俩人眼中布着血丝,忧心忡忡地从仓里出来,好歹法警留了点面子,没有喊着让俩同行像嫌疑人那样,见了警察先蹲下,有事喊报告。   简凡看着俩人,韦海春年纪稍大,是三分局的治安科长,这位候拥军人长得精瘦,据说和候啸勇沾亲带故,盯着俩人的时候,这俩人根本不知道简凡的来路,还以为要解押到哪里开审,有点紧张和局促地站着,保持着立正的姿势。   简凡一伸手,后面的递了个塑料袋,再一挥手,法警和特警自觉的向后退着,外层围了个圈,韦海春和候拥军正自迷惑的时候,就听面前人说着:“你的问题不重,应该是分局长打电话安排的吧?”   俩人心里一轻,霎时有点感激似的看着简凡,不知道该不该应合这句话,不料简凡话锋一转又是:“不过你们的问题也不轻,因为不管有什么问题,你们肯定要替局长顶缸,对吧?”   丫的,这太知情达意了,韦海春撇着嘴,嘴里泛苦,不知道该说啥,或者更好的办法是闭上嘴,啥也不说,查呗,反正就是个违规出警的事又没有造成重大责任事故,又能怎么着,警察刑讯致死大不了判个缓刑,脱了警服就没事了,再不济党票扔了呗,又能抵挡好几年罪过。   “我对你们干了些什么没兴趣,我感兴趣的被绑架的人质……还有这个人,你们认识吗?”简凡亮着周官虎的照片,俩个人不由得细细看了看,俱是摇摇头,不认识。简凡收着照片,话到主题了;“韦科长、候拥军,支队想给你们一个机会,派我来问问,你们想不想把握这次机会……没准你们这事,做个内部纪律处分。”   “这……”候拥军眼一亮,看看同伴,没敢答应。那老韦不假思索:“嗯,说吧……不过得我们知道。”   “你们不知道。”简凡笑着道:“很简单,这个人叫周官虎,现在是绑架案的第一嫌疑人,案发后一直躲藏在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现在支队准备根据技侦的排查找到他的落脚地……你们俩人需要的做更简单,调动你们手里一切可能调动的力量,全力查找10月1号2号,一辆银灰色子弹头轿车和这个人的落脚点,当然,我会给你们信息上的协助……”   俩个人眼睛更亮了,的确是个简单任务,简凡把东西给俩人一递,全是俩人的警证、手机和其他随身物品,边递边说着:“现在你们分局长正在市局做诫勉谈话,你们的事还被压着,我希望你们能调动三分局以及辖区派出所的民警、协警,或者其他我不知道的力量来查找我需要的信息……我要结果,你们也需要争取一个好结果,怎么样,同意的话,直接走吧,电话联系,详细的信息我会随时通知你们……”   俩个人,没二话了,俱是重重地点头,简凡喊着王坚,一挥手,把这俩还尚存几分疑虑的警察直带出了支队,俩个人惊得无以复加,一种死里逃生的快感顿时激得俩人飞奔着打了辆出租车,上车直驱单位,车上的电话打个不停,出门就已经开始了………   支队的宿舍,刚刚起床的商大牙见到简凡,不待简凡说话就埋怨上了,埋怨的内容自然是自己当了二鬼子,好像被软禁了似的,这鬼地方没妞没酒没乐子,实在无趣得紧,简凡把特警留在门外笑着煽着这货道着:“急嘛呀急,这不欢送你们来了……老商,你发达了啊,方有信和他的手下二十名保安现在都被抓了,以后南城这片,你是一哥喽,昨天晚上是为了保证你的安全才没让你走,现在呢,你横着走出去都没人管你了啊……怎么样?兄弟我够意思吧?”   “嘿嘿……啥话都不说了,以后南城那片是咱兄弟们的,不分你的我的……”商大牙乐了,直拱着手作揖,乐得合不拢嘴了。   “别介,有件小事托付你,越快越好。”简凡说着,把周官虎和嫌疑车辆的照片一递,教上了:“方有信的哥们,这次绑架案的第一嫌疑人,把你手下的人都放出去,想办法把这车、这人10月1号、2号在什么地方停泊过,在哪儿呆过给我挖出来……老商,我把话给说到明处啊,这件事对你就是举手之劳,可兄弟我真没办法办到,帮兄弟这次忙,咱们之前的一笔勾销,还别说你欠谁多大人情似的,对吧,以后南城那片,我根本就不去,你老大挣的辛苦钱,那是你的,你要给我分,我跟你急啊……”   商大牙听得这话里很慷慨,就怕这人情没法还了,一听这交换实在是划算得紧,手指挠着鼻子二话不说:“成,不就找人找车吗,偷人偷车都没问题。”   简兄哈哈笑着揽着商大牙出了支队,又是唐大头呲着牙在等着老商,这俩人脾胃倒是对得很,勾肩搭背地上牛,简凡不忘安置着:“老商,信息一会儿给你,多找点人啊。”   “放心吧,两条腿的多得是,藏老鼠洞哥也给你挖出来……”   商大牙一咧嘴,信心十足,比排查的警察还要有信心。   简兄带着这一队寒酸的七人小组驶离了支队,从技侦传回来的信息有限,只是能从当天辆行驶经过的交通监控捕捉到影像,这一队进了大街第一件是把车辆和人员的照片印了几百份,带着杏儿派上用场了,给简凡开车,而简凡刚忙着从城区图上画着范围;带着张芸也派上用场了,给食尚寇庄总店安排准备盒饭,捎带着把江义和、陈十全俩师傅也忽悠来了,等到了嫌疑车辆从殷家堡经过的第一个交通监控王村南街,车里的张芸和杨红杏霎时看愣了,停车线里一溜排过去已经到了十几辆车,陆续还有不断前来的,来得最快的三分局韦海春和候拥军直接是中巴拉来了一车协警,一干各色服装的人等挤挤嚷嚷在车周围打闹着,已经聚起几十号人了……   俩女人不知道这其中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可后面的特警就诧异了,简凡刚下车就被特警队的王坚拉着,这孩子没见过这大的阵势,悄悄指着人群:“偶像哥……这,这都是咱们的人?”   “这才开头……一会儿别吓着啊,把照片分一下,利索点……”   简凡安排着,几个特警挨着个分发着照片,简凡看到了韦海春、看到了候拥军,又看到熟悉的人,是唐大头的哥们来了一群,傻柱、车罗子、孙二勇、迷糊,带来了一群人正围着街边的烤红薯,看着简凡都高兴地招手示意,简凡笑吟吟地迎了上去。   这支队伍,可比昨晚的庞大多了,等商大牙带着几十人来的时候,现场的中央简凡正和一干各色领头人比划着地图上的方位,不一会又见黄天野领着一群外卖仔来了、江师傅和陈十全也凑热闹来了,南街的人行道差不多被占满了,像个游行集会的现场,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到这里,一直在车里等着杨红杏和张芸看得目瞪口呆,可不知道哪里冒出这么一支庞大的人群,张芸瞪着不相信的眼睛,有点崇拜、有点羡慕地看看杨红杏,弱弱地说着:“你男朋友真厉害,这都些什么人?招来这么多?”   “呵呵……我倒希望他没有这么厉害。”杨红杏多少知道点简凡的社会关系,多少也看得出来这群人是什么东西,只是觉得把猫鼠能合到这么一支队伍里,着实地看着让人发笑…… 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78章 矢志志不移(上)   一个立体交叉式的治安防范网络究竟有多大、它的运作效率究竟有多快,或许从每一次凶案侦破中可以寻找端倪,从户籍、人口暂住登记、遍布街道楼宇的监控,这些悖于人权的东西你不得不承认还是有益于治安防范的。而且即便是你钻进胡同巷子,也未必逃得过所有人的眼睛,那些生怕老来无事,戴个红袖箍的老头老太太,说不定一眨眼就去治安室汇报坏人坏事去了。   单从治安防范上说,这一套人海战术的手法被各级公0安机关运用的已经是纯熟之至,而且在没有明确目标和方向的情况下,这办法无疑是首选,早八点排查开始之后,有关10.2枪案嫌疑人孔宾强的体貌特征以及驾驶车辆的详细描述从反劫中心直达了全市各刑侦大队、派出所、治安点,市区各中心派出所取消了国庆休假,各分局、郊区派出所大批量地把现有警力全部投入到这次排查之中,这事,谁也担心,万一在自己的辖区响了枪,又是国庆期间,别的不说,这所长、队长很可能马上被扣个排查不力的帽子走马换将。   没办法,这事你还别有怨言,总得有责任追究,总得有人负责,实在找不到负责的人的时候,只能拿片区的警察开刀,以儆效尤。   重案队的队员连内勤带外勤是全员出动了,协调着各刑侦大队的警力,出入于药房、药店、诊所以及全市各大小医院的门诊和急救,枪伤这种伤,如果见过的医生没人敢隐瞒不报。   而遍布于全市的各派出所治安点,也在依照着紧急通知的内容排查辖区的车辆人员,典型的作法是把所里的协警一集合,任务一摊,放羊出圈一般赶到辖区的犄角旮旯过一遍,而所里的民警则是有选择的挑选几个案情多发的区域重点排查,即便是不一定排查得到嫌疑人,也捎带着把区里不太守规矩的各色人等教育一遍、威慑一回,省得这些还嫌吃喝嫖赌不舒服的货色再生闲事。   时间,在向前缓缓地移动着,平时看不见摸不着的这张大网缓缓地张开了……   反劫中心的技侦大厅里,协调着各队的排查进度,偶而和现场的通话多数是一切正常,没有发现之类的话,上千警力和治安警排查,从上百万的城市里排查一辆车和一个人,其实的难度谁也知道有多大,谁也没有渴望奇迹能手到擒来,可都是渴望运气,好歹发现点什么蛛丝马迹,那样的话可以尽快结束这个熬人的案子。   杨锋在技侦室来回踱步着,看看时间已过十点,手托着腮依次看过守着电脑的技侦员们,还在寻找嫌疑人的行车路线,这种方式需要把交通监控调出来,而且时间节点得选对,往往最后捕捉到的画面就是几秒钟而已,为这几秒钟可能要耗费数个小时的时间。   难,这个进度是相当缓慢的,杨锋知道除了运气,再没有什么可倚仗的东西。   急促的脚步响起来了,杨锋回过神来,看着进门的是刁主任、支队长和重案队的秦队,赶紧地迎了上来,刁主任急切地问着:“有消息么?”   杨锋摇摇头,没有,这才两个小时,刁主任就坐不住了。   “预审上呢?”刁主任又问,这两天两夜,几十名保安被滞留在这里,负责预审的老孟从昨晚开始现在还在审着,连蒙带诈捎带着政策攻心估计下了不少功夫,截访的黑窝点如何运作、南城区的地下赌场的大致情况甚至于摸到了平安安保公司和地方政0府沆瀣一气,搞有偿截访的黑幕,但恰恰需要知道的绑架案情却是一无所知。   杨锋再一摇头,三位领导都有点失望了,秦高峰想起了编外的梯队,随口问了句:“简凡那队也没消息?”   “没有,案发后的监控我们只在王村南街口和机场路捕捉到了影像,而那一片已经靠近南郊了,需要排查的地域从王村南街开始到机场足有十几公里,就他们几个人,恐怕无济于事。”杨锋客观地说了句,这句话让刁主任和支队长脸上失望更多了几分,不过秦高峰微微一笑道:“不对,他那一队,应该是人数最多的一队,说不定消息应该最早从他那儿出来。”   “是吗?这个……”杨锋不敢妄下断言了,不过不太相信。   “四年多前铁路医院劫款车被抢案,他们俩个人,在太原这么大的区域里,找到了嫌疑人的试射地点;淹没了十四年的晋原分局失窃案,他从离太原一百多公里的石楼境内找到了失踪被害警察。真把人质给找回来也说不定啊。”秦高峰很有几分得意地说着,似乎这些事是自己做到的一般,这几件案子隐约听到过的刁主任和支队稍稍放心了几分,默默地说了句,那样最好。   跟着是刁主任把杨锋拉过一边,悄声安排着对于昨晚截访以及滞留保安的事暂下封口令,据说市专派分管纪检的伍书记全权处理此事,据说这个平安安保已经撬动了省里的力量,几个电话就把事情暂且压下来了,为了防止事态扩大,市局还是采取了以不变应万变的办法,对各方面的质询和采访都是一句老话:案情正在调查之中。   封口令当然是下给参案人员的,以防有人胡说乱放炮让支队难堪,这口头命令听得杨锋肚子里有点膈应,不过不敢违命,点头称是着,三位领导一走,马上让技侦以群发短信的消息把这一命令传到外勤的手机上,干完了这些依然是没啥消息,杨锋又想起了处处出奇的简凡,拨着电话简凡的手机忙音,干脆步话里询问着王坚现场排查进度,也是没什么发现,一想到秦队的话,杨锋委婉地问着:“王坚,你们人手够不够?实在不够我再调一队过去。”   “不用杨组……我们这儿现在几百号人,快上千了,就没见过这么大阵势,比咱们支队还牛逼……”   王坚乐滋滋地说着,听得杨锋愕然不已,再问问哪来的人、什么人,粗粗一听汇报,杨锋听得张口结舌,现在倒明白,为什么简凡只要仨人了……   …………   …………   “老唐,你们几个分下工,从无线电厂往北,路边的饭店、加油站、商店挨个过,别漏了啊……”   “韦科长,你们集中到肉联厂、长途南站一片,特别是周边的菜地,挨个问过去,中午出菜的时候人都在,这三公里的路面很关键……”   “商大牙,东太堡、黄家坟这一片归你了,菜地、砖窑、大棚、苹果窖、冷库挨个摸过去啊……”   “黄老三,你把你手底送外卖的全放出到沿路摊点上,别小气啊,谁能提供消息,多给人塞点钱……”   “二勇,你把傻柱那帮吃铁路带到武校周围,那片都是棚户区,他们能说上话。”   车前盖上铺着地图,从王村南街已经到了东太堡的路口,四辆车停在路边,指挥的简凡正挨个打着电话安排着搜索排查,特警的在车里待命,估计要到关键时候派用场,张芸和杨红杏站在路边说着悄悄话,简凡的身边只剩下了俩位老同志,一位是秃了多半脑袋的陈十全,一位是头发花白的江义和,俩人也正在瞅着地图,这巴掌大的地方着实不少,几百人的搜索队伍一分开就像水浸沙地一样,还是嫌少。   “师傅……”简凡打完了电话,从背后搭着陈十全的肩膀亲热地问上了:“您可是老特警了,你说这嫌疑人有可能把人质藏什么地方,就这一片……这是最后捕捉到的车辆影像,您看这一片,无线电厂、长途车站、东太堡、黄家坟,周边交通方便,遍地的大棚菜场、菜窖、冷库、砖窑、肉联厂,人口密度稀的地方太多。”   “娃呀,这难度可就大啦,你这是蒙着盖撞天昏呢!?”江师傅一听,类似的排查早经过不少了,本来还兴致勃勃,一听简凡这么说,有点泄气了。简凡不迭地解释着:“师傅你泄啥气瘃,咱们这么多人,撞天昏也能撞得着。”   “你这不是挨家挨户走访,我越看越像打家劫舍的。”江师傅一听简凡这么说,更泄气了。   杨红杏正和张芸说着什么,听到江师傅这么评价,掩着嘴呵呵笑上了。除了张芸,都是前警察,这其中的排查难度岂能不知,而且拉来了这么一帮痞子、混球,不是看场子的,就是街头混的,人数虽多,可真正能用上的恐怕够呛。   “陈师傅,你说句话呀?你也不理解我呀?”简凡被杨红杏笑着有点糗,拉陈十全了,陈十全也呲笑着,不过好歹给徒弟个面子,掰着指头数着:“劫持事件中藏匿人质得满足几个条件:第一,被别人无意发现的概率应该很低,所以你说的这些人口稠密的地方可以忽略;第二,既然是惯犯,那么他多少应该了解点警方的反制措施,所以正常排查查得出的可能性为零。所以这种排查的收效应该很低,你查不到周官虎的下落,在案子中他应该非常小心谨慎;第三,人质的存活是以赎金收取为界限的,理论上应该已经被人撕票,如果撕票随便找个地方挖个坑埋了,你上哪儿找去?要都有找人的水平,我们还让嫌疑人指认埋尸地点干嘛?……你看这一片滩涂地,别说埋一个人,埋一群人,你找得着吗?”   陈十全说着,大手一挥,路不远茫茫的郊区正是汾河的支流滩涂,一座接一座的大棚地像连着的坟茔,白乎乎的瘆人,张芸听到此处,又是黯然一脸。不料简凡马上辩上了,拍着车前盖和师傅叫嚣着:“不对,我找的不是人质,而是嫌疑人,他不可能悄无声息地在这儿呆在几天没人瞧见吧?只要找一个两个嫌疑人出没的地点,我们完全有可能收缩排查的区域,这么重要的人质,他总不至于拉着人来回溜达吧?只要是一个固定的地点,我们就找得到。”   “太乐观了啊,这才找嫌疑人,离人质还远呢。”杨红杏终于插进来了,打击了简凡。不科简凡嘿嘿笑着一亮周官虎的照片轻声说着:“这个人……早死了,根本不用找。”   “什么?一个死人,你把照片给大家让满地找啊?”陈十全咧着嘴,可不知道这徒弟唱得是那一出。   “正因为他死了,而且是他拉着人质走的,人质才有可能现在还被关押在某个我们不知道的地方。也正是因为正常的排查可能找不到线索,我才找这些人……师傅你不要老置疑我的判断好不好,你就给咱想想,就这么大一块地方,他们有可能把人质藏在哪儿。”简凡反过来训上陈十全了,陈十全哑然失笑地挠挠腮帮子,接着简凡递过来PDA手机,看着大致的嫌疑人资料,一看资料上周官虎是工程兵出身,又咧着嘴说凉话,完了完了,这王程兵挖坑埋人都是好把式,没准人质早被他埋了……   这话气得简凡又和陈十全辩了几句,俩人几乎是争吵,不过陈十全好歹经历过这种劫持事件,在简凡的死缠硬磨下,这倒上心地开始依着这里的不同区域划点重点搜索地点了。   几个人正等着消息,又是一个意外出来了,一辆墨绿色的宝马后面跟着几辆车嘎声刹车停到了警车的背后,简凡正和唐大头通着话,杨红杏支头一看下来位披着风衣戴着黑镜的女人,立时想到这是谁了,回头捅捅站在车前的简凡:“哎,你老相好来了,女的,赶紧迎接去。”   “什么时候了,开什么玩笑。”简凡放着电话侧头一看,不知道心里哪根神经被刺激了一下,立时紧张地看杨红杏的脸色,这份作贼心虚的表情太过明显了,明显得杨红杏眉头一皱,揶揄地说着:“今天就是来让我观摩这些啊?”   “你想哪儿去了,这是我最讨厌的一个女人。真的,不骗你。”简凡小声说着,勉强装得言行一致,正正身子摆着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四辆车十一二个人,曾楠带着这些人直上前来,一站到车前盯着简凡,媚眼上上下下打量着简凡,简凡心虚地赶紧一揽杨红杏的肩膀芙着介绍着:“我女朋友,杨红杏……这曾楠,就是咱们警察里前辈曾国伟的女儿。”   这么一介绍勉强让杨红杏心安了,笑着和曾楠打招呼,不过这表情让曾楠再看,知道这货心怀鬼胎怕揭破,笑着和杨红杏打招呼的当会,又斥上简凡了:“真不够意思,也不通知我们一声,楚总也是我朋友……看,我的人也都来了,能帮点什么忙,你吭声。”   “人倒是不少了,没啥忙。”简凡说着。   一说这话同样的人不高兴了,迎上来的是原毅明,也前重案队的队员,笑着请缨道:“简凡,咱们身份可都一样啊,要不是曾总请我们,我们还不来呢………我们可房产中介,水平都是嘴皮子上,问个情况打听个事,不比警察差。”   “那好……给你们个任务,这儿,肉联厂职工宿舍这一片,查找一下目击证人,找10月1号、2号,有没有人见过这辆车,这个人………王坚,分照片来……”   简凡对照着地图和原毅明说了几分注意事项,王坚捧着印好的照片挨个发着,曾楠这干人好歹有点看头,两女九男,一律西装革履,整个是白领一群,看样曾楠在这些人群人威信不低,一接任务都点头答应,随着原毅明说说笑笑地走了。   又添一队生力军,前几辆一走,曾楠一直站在车边看着低头不语的简凡,偶而杨红杏和她笑笑,几次想开口说话,不知道心里哪个郁结着,干脆啥也没说,颇有深意看了这一对两眼,告辞上车,潇洒地倒着车,蹭声车速很快地驶离了这里。   “咦?她……”杨红杏一直注意到曾楠有点奇怪的行径,人走了才回头狐疑地看着简凡,简凡也愣着看着杨红杏,同样一脸不解,装的。都说这女人第六感觉太灵敏,此时表现出来了,杨红杏指着离开车小声问简凡:“她看你的眼神好像不对呀?你们?……”   “可以理解嘛,晋原分局案子我是主办,她爸是我找到的,所以她每次见了我,她都是这样,怀着很崇敬、很倾慕、很感激的眼神看我……不过我因为我心里只有你缘故,对她从来是不正眼瞧一瞧。”简凡正色说着,逗得杨红杏掩鼻轻笑着,掐了简凡一把不太相信地说了句:“信你才见鬼。”   嘴上不信,可明显心里多少相信这么个似是而非的解释了,更何况曾楠这开着宝马带着一群属下这么拽的派头,别人羡慕也罢,可杨红杏知道这绝对不是简凡喜欢的风格。而且简凡又是直言不讳的心里有某人,这话不管真的假的,总是让杨红杏觉得心里甜甜的,一看杨红杏在浅笑,简凡这浮滑性子干脆扔下地图,凑到杨红杏耳朵前不知道说了句什么情话,惹得杨红杏咯咯直笑,回头小拳头擂着简凡,俩人在车前开始暧昧表演了。   “哎,十全,这是排查还是排练来啦?这俩小人真可以……”江师傅眉眼慈祥地笑着,在车里悄悄指着车前俩个打闹的人。   “他就这么个货,公私不分,轻重不分,当警察都不好好当,不当警察回头要办警察的事,哎……”陈十全在图上标识着,看都没看这俩人。   后面的车里纪律就严明了,七位特警一直就关着门锁在车里整装待发,正看着的时候简凡突然朝后挥着手示意准备走,几辆车同时发动了,上了车杨红杏兴致勃勃的驾着车,简凡回头得意地跟师傅说着:“看……第一个消息来了,在大棚区,我说嘛,就不可能没人见到……”   “是不是?这帮人什么出身你可清楚啊。”陈十全几分不相信的说着,这消息来得有点太快了,看看表刚刚十一点钟。   …………   …………   车驶了三公里停靠在路边,安置着杨红杏别下车,简凡和俩师傅拍门下了车,路边迎着的孙二勇一指滩涂地上的一溜大棚:“在那儿。”   急急忙忙地边走边说,敢情老唐安排这一队沿着大棚菜场挨个往过问,还真问到了一个目击到周官虎的菜农,初步了解是三天前,也就是九月三十号,路过这里的周官虎在这位菜农的大棚里,买了两颗大白菜。   “什么,买白菜?可能么?”简凡一听听愣了。陈十全和江师傅笑着,孙二勇这位唐大头的前手下也愣着,挠挠后脑勺,为难地说着:“我也不相信呀?可菜农认出来了。”   “走走……看看去……”   简凡一马当先,到了棚前掀着帘子进了大棚,还没问人倒先傻眼了,包括俩师傅都傻眼了,车罗子、迷糊加上一干不知道来路的混混,花花绿绿的装束打扮,此时都正一人捏个西红柿啃得津津有味,旁边一身旧衣服打扮的估计就是菜农了,还以为这些货欺负人,简凡不迭地喊着:“嗨、嗨,不能随便拿群众吃的啊,二勇你怎么带的人,还真打家劫舍来了。”   席地而座的一干人,迷糊嘿嘿笑着顺手扔给简凡一个,简凡接到手里,孙二勇没说话,那菜农倒笑着说上了:“不碍事,不碍事,他们把这筐买下来了。”   “哦……”简凡也笑了,这倒释然了,估计能问消息来和买下这筐西红柿有关系了,就着消息一问,很慎重地说着:“老师傅,这个事很重要,你确认是这个人。买了你俩个大白菜?”   “没错,就是他……留个小胡子,我刚担着菜出了大棚,他顺手就提出俩,我说你这人抢东西涅,他啥也没说,直接扔给我五十块钱……你说这五十块钱买俩白菜的傻逑,我不记住都不可能。”   那位菜农信誓旦旦地说着,比划着,那个买白菜的傻比估计和现在身边坐着这群吃西红柿的傻B差不多。   简凡和俩师傅都不太相信这条消息的正确性,回头看看陈师傅,陈十全话一转问着:“那你见到车了吗?”   “见到啦。”   “什么颜色?”   “白的。”   “什么?白的?”   “啊,白的,明晃晃。”   陈十全听得狐疑一脸,摸着照片:“是这个样子?”   菜农眨巴着眼看了看,确定地说着:“是,就是它。可这颜色不是白的。”陈十全哑然失笑了,银灰色的轿车和白的确实还有差距,不过菜农不屑了:“你看你这人,这不就是白的么?”   那菜农明显对陈十全和简凡的吹毛求疵不满了,对于白的和银灰色的细节不屑再深入解释了,问了几句驶去的方向,去向东上了机场路,再问就没有更多的信息了,告辞了这里,安排了这伙家伙继续往前问,眼看着孙二勇这十几位勾肩搭背,口袋里满塞着西红柿乱扔乱砸,简凡和俩师傅看得无奈一脸,不但这群人让简凡有点无奈了,连个莫名其妙的消息也让简凡有点无奈了。   难道忙着接走人质的周官虎,还有闲情逸志来买颗大白菜,回去炒肉丝还是炖汤?   车队驶上了机场路,暂无消息的时候又像之前一停靠到了路边,陈十全和老江俩人下车坐在路边商议着什么,杨红杏看着简凡闭着眼在琢磨,没有打扰,下车和俩师傅说上闲话了,电话再来的时候简凡看看表已经快十二点了,是食尚店里的盒饭已经驶到了路上。   说话着就到中午了,还是没有找到更有价值的东西,不一会两辆餐车拉着成箱的盒饭来现场了,电话里一呼叫,阵势又起,驾车的、步行来的、租个三轮来一群的,都是周边寻人的各队,挨个人领盒饭,送盒饭的黑蛋和唐大头这一伙都是熟人,端着盒饭一帮子人席地开吃,又有人提了一件啤酒,边吃边喝边大巴掌伸着划拳,沿机场路一公里,渐渐地人头攒动,吃着的、领着的、吃完了饭盒随手一扔就走的,沿路边立时又见到了成堆丢弃的饭盒,曾楠和原毅明一行到了这儿的时候,下车一瞧,多少有点咂舌,这么个劲道,倒像是聚众闹事的样子。   “曾总,哪来的这么多人,咱们路上还碰到好几拨。”原毅明弱弱地问着曾楠。   “唐大头的朋友,还有看赌场的、送盒饭的、还有协警,警察,这些人再拖上几个来帮忙的,可不得这么多人,光唐大头就能呼三二百号人来……毅明,领上顿盒饭,大家对付一顿,晚上我请客。”曾楠哑然失笑了,这群形形色色的人估计大多数不知道为什么要来,不过来的着实不少。   原毅明应声叫着几位小伙领盒饭去了,这里地处的郊区还真找不到容纳这么多人就餐的地方,要说这盒饭想得挺周到,曾楠没吃,四下搜寻着简凡的身影,席地三三两两坐着吃的、围着一圈边说边哈哈开玩笑的、还有提着一大摞上车就走,估计是给人捎的,大部分人曾楠都不认识,搜寻了半天才看到了简凡乘的那辆越野,朝着车踱步过来,不过看到餐车前那俩位分盒饭的女人,霎时间让她停下了步子,想了想,又看着那位身材矫健的,据说简凡女友的奔着到车里和简凡正说着什么,简凡笑吟吟的指头给那位女人拢拢头发,还沾个便宜指头挑挑女友的脸蛋,俩人端得是亲密无比……看着,曾楠停下了步子,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走了……   不知道是有缘没份,还是有份无缘,俩个人生活轨迹一直就像两条平行线,永远相望,永远也难以相交,曾楠坐到了车里,接着原毅明送来的一份盒饭,顺手放到了副驾上,此时此刻,感觉到一点胃口也没有。明明不想看到那个场面,可偏偏还是心有牵挂地侧头看看,看看那俩人的亲密场景,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场景,和自己憧憬过的和梦见过,一模一样……   身在局里恐怕无从得知真正的现实是什么,现实是杨红杏打落了简凡调戏的手指,悄悄地、神秘地耳语:“哎,一千份快完了,不够吃了。”   “啊,没那么多人吧?”简凡调戏完了就是惊讶一脸,心疼地说着:“哇,这白吃了我好几千呢?不可能不够呀?”   “你聪明一时糊涂一世呐……这一份哪够,吃两份的三份的大有人在,那个……你看那个,第四份动上筷子了……”杨红杏悄悄指着人群里的一位壮硕个子,足有一米八九的光景,简凡一看眯着眼笑了:“他叫傻柱,一门心思就能吃……哦哟,大意了,再叫寇庄加餐吧。”   “我告诉张芸了,给,你的……”杨红杏说着,把手里提的一份递了进来,简凡眼一亮,揶揄地看着杨红杏黑白分明的眸子,大惊小怪地喊着:“哇哦……好感动……,来来,啵一个,我就知道只有你的心里装着我……来来……来个谢吻。”   说话着呶着嘴往车窗外凑,被杨红杏一把推了回来,笑着转身跑了,留下了一句娇羞的话:“傻样,你自刎吧。”   想得当然美,心里也美着呢,半晌没有捋清头绪的简凡干脆也撑到饭盒吃上了,边吃边看着杨红杏热情地给来人分饭,心里弥漫着浓浓的温馨和幸福,低头再嚼的时候眼睛愣了愣……看到了餐盒里的白菜,现在有点神经质了,脑子里萦绕着的一直是菜农说的那些话,那些分不清究竟是真是假的话。   “咦?这两颗白菜,不是扔给关押的楚秀女吃的吧?这种地方既不会给她买饭更不可能做饭,在暂且不想把人饿死的情况下,扔个大白菜让她拣着吃,既有水份,又有营养,什么事都省了……好像在哪个案例中有过这种可能?如果是的话,那么菜农的话就可信了……”   简凡的筷停了,偶而的灵光一现,想到了一个很滑稽的场合,那个高贵楚总如果被饿极了,如果掰着吃大白菜叶子,那光景肯定可乐得很……   本来一肚子狐疑,想这块想得简凡嘿嘿哈哈自己乐呵上了,正笑着又是急促的电话铃声响了,一看是商大牙,接着一听,脸色一整,喊着俩师傅,驾着车带着后面的几位特警,一路从长途南站驶来。   又一个消息出现了,什么人挖什么消息,商大牙还真不负众望,找到了目击者,这个目击者和周官虎有过亲密接触,就在十月一号晚上…… 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79章 矢志志不移(下)   “留步……留步,伍书记,实在打扰了啊,改天一定赏光到鄙处坐坐啊,您放心,我们是一千个、十万个配合公0安同志把问题查清,是我们问题决不袒护……该法办法办。”申平安申总抱拳作揖,客气地让着一干警察。   此间带头的正是市局来的伍书记,起身爽朗地笑看来了句太极推手:“申总,冲您这态度,我就知道没什么问题,过场还是走的啊,免不了打扰你们。”   “客气什么呀,随时欢迎啊,伍书记、刘支队长,还有这几位,恭候大驾光临啊。”申平安同样客套着,一行人出了支队长办,边走边说着下楼。   这个场合秦高峰和刁贵军属于做陪的身份,只有听而没有说话的份,眼中这位平安安保的老总长相很坷碜,稀疏的头发,凸出的鼻子脸有白癜风患者的痕迹,配着双招风耳,一说话露着参差不齐的烟渍牙,实在不敢恭维。不过这人可小觑不得,只带了一位副总只身就来特警支队了,对于因为截访事件被羁押的保安有新说辞了,是下面小分队长之类的小队长雇的临时工胡来,公司高层根本不知情;对于非法扣押上访群众的事,当然就更不知情了;来支队就是表个态,支持公0安的工作,严惩严办凶手,决不袒护。   这个姿势谁也能理解,就像公0安内部出了问题,一古脑全推到临时工协警身上,一开除就万事大吉了。像这种有影响力的大型安保公司,能把安保的生意做大,免不了和公0安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而能掺合到截访事件里,明眼人都看得出八成和政0府也少不了灰色交易,起码刁主任就知道孟向锐预审出来的一些问题,遣返的保安就一致反映,把上访群众送回原籍的时候,接人的有时候是当地政0府派人、有时候直接就是当地的公0安人员把人带走了,直接都是现金交易,送一个人五千一万不等。而这些钱恐怕会以会议费、招待费或者其他貌似合理支出悄无声息地进了账,你就查也是查无实据。   一俟出了办公楼的厅门,这位申总又是口气颇大地随意提了句,安保一直和辖区的派出所分局是共建单位,这次的办案经费呢,出于支持公0安工作考虑,一定要先付先支,甚至于暗示车辆什么的,安保公司可以提供……伍辰光书记大手一挥,好啊,却之不恭。书记一话,支队长乐了,给经费给车这可说到了兴奋点上,客气地笑着,推辞也没推辞。   一行人把申总俩人直送出了支队大门,眼看着申平安上了辆加长的宾利,招手作别着。   很多事解决的结果是什么也没有解决,这次事恐怕又要流产了。   刁主任无奈地笑着送人,笑容僵持在脸上回头看看和自己身份的相当的秦高峰,秦高峰歪着嘴也在笑,不过是一种不阴不阳的谑笑,对于别人可能不知情,而对于他而言,很了解这个刑侦支队上到纪检书记的伍辰光了,以前是板着脸训人,现在早上升到笑着脸玩人了,这么公开地钱和车都要,那是要让对方人财两空了。   果不其然,人一走,伍书记地手指点点对着一干随行做着指示:“经费照收,这是合理的;问题照查,这是合法的,合理合法的事,大胆查,大家不要有什么顾虑……刘支队长,还有你们手里的绑架案啊,千万不能耽搁,梁局长在刘书记面前是拍胸脯保证的……”   随行安排着,被支队长和一干属下领着进了支队的餐厅,一人发言,众口附和,到了这个位置和这种程度,估计已经很难听到逆耳之言了,吃饭的功夫伍辰光有意把秦高峰叫到自己跟前,趁了个没人注意的空子小声问着:“高峰,那小子怎么样了?怎么没见人?”   此时的环境很想那小子,那个敢和自己吹胡子瞪眼的小子,好多年记忆仍然是那么深刻,现在已经很少和别人吹胡子瞪眼拍桌子骂人了,当然也不会再有敢和自己叫板的属下了,隐隐地对于那人的记忆更深刻了,这一问,秦高峰小声附着简短说了几句,听得伍书记眉头大皱,跟着一转念一寻思,抚掌笑着:“人才,人才,除了他没人能想出这法子来……我现在就能预测到,有人要倒霉了啊,呵呵……”   自得其乐地笑着,要是别人说一个小时组织起来数百人的搜索队伍估计伍辰光不相信,不过秦高峰说的,就不能不信了,而且是简凡干的,估计不信也得信,呵呵地笑着,一抬眼,支队长、刁主任、支队长政委和一群坐陪都愣眼看着伍书记的脸色,不知道哪里做的让伍辰光这么开怀大笑了。   “哦……对不起啊,失态了,我是说人才呀,咱们支队是人才跻跻呀,我是觉得可笑啊,咱们人才跻跻公0安拘个人得三查五审,保安倒是成群结队抓人,这真是没天理了啊……”   伍辰光巧妙地把话引到了保安非法拘禁群众身上,引得一干坐陪又是一阵附和的笑声,笑着的时候都是在猜测伍书记到底什么意思,这话里,究竟是暗示和深挖平安呢,还是想放他们一马?   饭吃着,不过在这种场合,很多人吃到嘴里根本不知道味道……   …………   …………   同样坐在宾利的申平安也有食不甘味的感觉了,宽阔的车厢里面对面的排座是一个足够开个小型会议的空间,上车的时候,司机很知趣的放下了驾驶座和车厢的隔离板,车里坐着位相貌威武,脸上尚带着坑坑洼洼青春痘的痕迹的男人,看着申总抽出支烟来,顺手点火凑上来了。   是吴镝,准确的身份是平安安保公司的法律和安保顾问,对于这个从公0安除名的年青人,申平安起初挖到公司的原因是看中了他的家世背景,不过试用之下才知道这位刑侦学院出身的高材生并不是浪得虚名,不少半黑半白的生意被他捋得井井有条,比如这次,被特警拘走看管保安们都是编外人员,公司完全可以把责任推卸到底层保安胡乱抓人上,而且遣返人员佣金都是以安保咨询费的名义入账的,放开了让谁查也查不出什么问题来。   看着这位谦恭有礼的吴镝顾问,最赞许的地方还是在于这人从来不随便问什么,说什么,比如现在,对于刚刚在特警支队的谈话他根本没有表现出一点好奇心来。只不过这事揪心揪得让申平安倒沉不住气问上吴镝了:“小吴啊,这个事可是大大出乎意料了啊,这都整整一天了,我派了几拨人都没找到官虎下落,会不会出什么事了?”   “今天上午我得到消息是公0安正在全力排查持枪嫌疑人,看样应该是孔宾强了,那么周官虎肯定应该见到孔宾强了,能引起这么大的动静,我想应该只有一种情况了……”吴镝轻轻说着,眼睛里闪着睿智,眼神同样很犀利。   这话一说,申平安想到了什么,脸上的肌肉不自然是颤了颤,吐了几个字:“你是说,人死了?”   “应该是,俩虎相争,除了你死就是我亡,第三种情况是不存在的。俩个人都是一般般的悍匪,你还指望他们能坐谈呀?更何况还有那一百万支着,足够驱使他们去杀人放火了。”吴镝淡淡地说着,在警队的若干年,同样对嫌疑人心态把握得很准,这些只为钱卖命的人,向来很好驱使。   咝……声申平安倒吸着凉气,很多年前经历过的心惊肉跳的感觉又上来了。眼睛闭着,夹着烟的手指抖了抖。   “申总,我觉得这个没有必要担心,这俩个人,不管哪一个死了,这件案子就永沉海底了,理论上讲,周官虎如果真死了,应该更有利于事态的发展,毕竟是他找到孔宾强,他一死,这件案负责的就只剩下孔宾强一个人了,即便是孔宾强落到了公0安手里,他就再胡咬也咬不到您身上吧?所以,这个案子已经了解了,您应该关心一下截访事件的善后和那块地皮的事。”吴镝宽慰眷自己的老板。   “那个女人怎么办?”申平安小声道,难色郁结在脸上。   “什么也不办,关押地在哪里只有周官虎知道,即便我们知道也不能去,我想周官虎一定找到了一个很安全很隐秘的地方,这样的话可以让我们更放心地进行接下来的事……虽然有点仓促了,不过还是尽快解决的好,至于那个女人是死是活我觉得我们也不用考虑,活着,我估计她连谁绑架她,她都说不清楚;要是死了,那好像负责的,不是姓孔,就是姓周吧?……您觉得呢?”吴镝小声指摘着这事里的关键所在,一看申平安还是不太放心,又是补充道:“以我对侦破运作效率的了解,这种案子最快也得几个月才能解决,而且现在枪案的威胁性可要比一个什么人质重要多了,退十万步讲,那个女人即便出现,而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她难道还能有力回天?不要说公0安,就把咱们公司在职的一千多人都放出去,您觉得您能找到周官虎藏人的地方吗?再加个时间限制,明天之前。”   “好吧,明天就开股东会,先形成个决议把事办了,免得夜长梦多。”   申平安终于按捺不住了,说了句,这话引得吴镝会心一笑,像大功告成的那种成功式微笑,这边笑着那边申总还尚余了点疑虑不放心地安排着:“千万别出什么意外了啊,这俩天的意外太多了,有信的会所关了,场子被几个痞子挑了,现在连有信的人也不知道下落……几个遣送点糊里糊涂就出事了,我现在可真有点心虚了啊,这事就没事,我破财都不在轻处……”   “放心吧,有那一笔进项,什么损失都给申总补回来了。”   吴镝淡然一句,让申平安终于露出了点笑意,暂时地忘却了这些种种意外给他带来的心惊肉跳感觉。   …………   …………   意外,同样发生了西南片城区,简凡带着陈十全和江师傅到了见商大牙的地点,微微地皱着眉头,暗骂着商大牙这货狗改不了吃屎,迎面是千子莲足道的大门厅,商大牙正呲笑着从门厅里出来迎接简凡「   “什么情况?”简凡下车就问。早换上了新衣,像来找乐子客人一般的商大牙嘴一咧,淫笑着,得意地摆着功道:“前天晚上,也就是一号,那小子在这儿叫了个妞,出去打野战去了,厉害吧,这事除了我商大牙,没人给你找得着,那妞就在楼上,放心,别人问她不说,我兄弟问,她什么都告诉你。”   “这地方?”简凡看看足道城两层的经营场所,窗明几净,大大的广告是“千子莲足道、双脚都能笑”,俩大脚丫子,看得人膈应,不过让简凡狐疑着问着商大牙:“这地儿,都有暗娼。”   “少见多怪,这年头娘们,想挣钱的都当娼,不当娼的都出墙……路边小饭店都提供特殊服务呢?”商大牙瞪着眼,对于简凡这么缺乏社会常识很不相信。江师傅听不下去,干脆回车上了,算了算了,你们去吧,我等着,陈十全这秃脑袋恶相倒蛮让商大牙引为知己,老商这客气劲上来了,一把一拉一个,把简凡和陈十全拉着,边说边进了足道城。   粗粗一说明白了,敢情这地儿的老板私下的就养着娼,而且年纪不大,模样可人,专给熟客服务的。而且这位老板呢,又不时雇着商大牙来挡着闹事寻衅的痞子,关系不赖,商大牙一摸二摸,从生理需求的角度来找嫌疑人可能出现的位置,连问了南城片十几家歌城、洗浴中心、KTV的小姐,哟,居然蒙着了。   呵呵笑着商大牙说了半天见简凡和这位老哥俩人眼中俱是怀疑,还不迭地解释了句,兄弟,这事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啊,主要是唐哥教的,唐哥说这找人找俩地儿,一个饭店的厅堂里,一个是女人的裤裆里,不是吃就是日,一准没错,嘿嘿,我还真找着了,不是不听你指挥啊,你指挥的有问题……对了,一会千万别说你们是警察啊,就说了,和他有点过节,欠你一笔钱找人收账呢……   商大牙轻声安排着,简凡倒是第一次被这么置疑着思路是错误滴,讪笑着连解释也懒得解释了,有道是世事处处皆学问,就唐大头和商大牙身上的学问,估计自己这辈子都学不完,不过怎么说呢,就人家这本事,你就多少警察也排查不出来。   进了二零六包间,屋里站着位穿着短裙、打扮得颇清纯的姑娘,短发盖着眉毛,笑着迎着众人进来,房间里四个并排的电动沙发营造了一个舒服的享受空间,简凡和陈十全一屁股坐上去,软软地陷在沙发里了,商大牙介绍着,这是简哥,这是陈哥,自己人,问点消息,亏待不了你,有啥话告诉俩位大哥,保你没事……   那位细眉小眼模样可人的姑娘细细一说,大同小异的经过,周官虎晚上九点多到了足道城,老板安排她陪客人去,一般情况下都是客人带走开房或者回家,不过当晚周官虎却是把人带到了路边停了车就在车里干了场野战,又把小妹送回来了,钱倒没少给。野战的地点、时间问了问,简凡很谨慎地掏着照片问着:“你确认,是这辆车?”   “嗯,是。”   “那你记得车前窗挂得什么?”   “嗯,好像……好像是一串葡萄吧。”   “确认?”   “嗯,对,就是一串葡萄。”   小妹一说,简凡和陈十全互视了一眼,丫的,这没错,对上号了一说到这儿试图挖更多信息的简凡客气地说着:“这位小妹啊,我不问你叫什么,也不管你干什么,出了这个门就当咱们不认识,也没见过面……我问点细节,您不介意吧?”   小姑娘看看商大牙,又看看凶相一脸的陈十全,连问话的这位帅哥也破相了,当然不会介意,弱弱地点点头。就听那人问着:“你们办那事连走带回来用了一个多小时,在这中间,你感觉到什么特殊情况没有?比如那辆车,你注意到车里有其他东西了……比如那个男人,有什么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穿着、还有表现什么的……比如,他喝酒了没有?”   没有、没有、没有,这位小妹连连摇头,偶而灵光一现,引得简凡眼前一亮,不料小妹是指着自己的腹部解释说,客人这儿、这儿有一道疤算不算?   陈十全喉咙里嗯了一声,笑声差点憋出来,看来除了XXOO的细节,其他的细节你想让她说出来都难,问了半天再无其他发现之后,先行告辞出了这里,商大牙给小妹塞了几张纸币顺手揩了把油,那小妹自是欢欢喜喜地走了,追上了简凡和陈十全的步子,不迭地追问着简凡:“兄弟、兄弟,管用不?”   “非常管用,不过还得再接再励啊。”简凡回身鼓励了句,直乐得商大牙呵呵直笑,就见得简凡眼一转,想着商大牙这给那小妹塞钱的动作,此时灵光一现问着乐呵的商大牙道:“老商,这个法子你说行不行,你们搞个悬赏,找见过这辆车的,能说出车窗前这串葡萄细节的,给五百;见过这车停靠在哪儿的,给五百;能找着车的,给五千;能找到人的,给五万。怎么样,钱我出,你找人。”   “这个……成,我全办,哪能让你兄弟掏钱,找得着人,我给。”商大牙拍着胸脯保证了。   两方一告别,这个车队又沿着老路回南郊机场路上,陈十全倒觉得简凡的口气颇大了,埋怨着干嘛自己个腰包办公事,不过简凡一笑置之道着,人都死了,那五万谁挣得着?顶多五百块买周官虎的停车点,花不了多少钱……边说着边把这个想法付诸实施了,唐大头、曾楠、韦海春、孙二勇、候拥军、黄天野一干人,几个地方同时动手,边拿着照片边拿着百元大钞询问上了……   时间,缓缓地流逝着,回到了机场路上的聚集点,第二辆餐车的就餐已罢,满地扔了不少饭盒,这会给闲着特警们找到事干了,全拉出捡饭盒去了,简凡郑重其事把地图往地下一铺,叫着俩师傅,杨红杏和张芸也凑上来,还以为简凡要安排任务,谁可知这货把地图上的标识一画直接了当地说着:   “都别闲着啊,现在已知的情况是,10月1号午后周官虎在菜棚买了俩颗大白菜;晚上九点左右又去离这儿七公里半的千子莲足道找小姐就在车里打了场野战,这俩个位置分别在这儿和这儿……我们来一个逆推,猜一下他可能藏身的地方?”   没人说话,张芸本来苦着脸,被简凡这句打野战逗得扑哧一笑,江师傅皱着眉头,杨红杏脸上挂不住了,抬腿就在简凡屁股上踢了一脚,简凡哎哟一声不乐意了,瞪着杨红杏叫嚣着:“别踢我,咱说案情呢,这不是流氓话,还亏商大牙这流氓,要不还找不到这个目击者,而且这件事,更确定了一件事,你们想过没有?”   “什么事?”杨红杏出声问着,几个人的眼光都诧异地盯上来了。   “很多人在实施犯罪之后,会由心理上的兴奋感延伸到生理上,刚才那位小姐说,周官虎在车里就折腾了半个小时,这说明他处于极度亢奋之中……哎哟……又踢我。”简凡说了半截,杨红杏俏脸含霜又是一脚,这回陈十全和江义和都忍不住侧过脸呵呵笑上了。就见得杨红杏有点生气地说着:“你说点正经的行不行?”   “耶,我说的难道不正经,那我问你,他绑了个人质,那楚秀女长得也不赖,又是个美女总经理,干嘛不直接XXOO了她,还大老远跑着去找小姐?”简凡反诘了。杨红杏一愣,不知道这算不算正经的判断,不过好歹没再踢简凡,陈十全咝声一撇嘴唇,点点头,嗯,有点道理,那你说为什么?   “哎……不知道了吧?”简凡这会得意了,指摘着道:“这恰恰证明了这起绑架和其他绑架案的差别,如果是一起普通的绑架案,这些悍匪杀人都不在乎,何况强奸,对吧?而这起绑架案我在支队已经分析过,不是一起普通的绑架,我想真正的幕后策划人不在赎金也不在性命,而在于这两起之外的其他东西,比如财产……如果想要她的命,太容易了,直接找孔宾强就办了,何必这么麻烦呢?所以,我判断……”   说了半截,简凡又是一停,促狭地看着迫不及待想听下文的张芸,再看看已经听进去的杏儿,还有俩师傅,看着大家都在等下文,笑着 问:“我判断的你们相信么?”   “快说呀。”张芸催着,陈十全也笑着道:“别卖关子啊,你是说她还活着?”   “对,在未达到目的之前应该还活着,即便是达到目的了,可周官虎在第二天中午被杀,这中间有个时间差,现在就看运气了。”简凡道,听得其他人不怎么地,张芸倒是有点欣喜的感觉了,简凡说着抬眼看着一直没当回事的陈十全,弱弱求上了:“哎,师傅,你们俩可都是老警察了,就这么巴掌大的地儿,我觉得没有那么难吧?”   “信息太少。陈十全难为地摇摇头。江义和不多说话,不过也是摇摇头。   “信息会越来越多,您放心,不过你们俩得上心呀!?不当警察了,不能发挥发挥余热呀?”简凡教训上了,一教训俩师傅哑然失笑,一人一个耳刮子上来了,一干人笑着商量上了……   这边商量着,这边的信息就来了,捡饭盒的王坚奔上来了,汇报着在市三建的一处工地发现孔宾强的踪迹,支队发出紧急集合的命令,要这一队人迅速赶往集合点,简凡一听有点火大,呸了几口让王坚几个特警直接滚蛋,王坚倒不敢和简凡置气,不过命令来了不敢怠慢,叫着队员驾着三辆车风驰电掣地驶离了机场路。   生了会气,悻悻然又坐回了原地,此时才发现俩师傅和杨红杏、张芸,都有几分同情地看着自己,简凡有点糗色地已经忘了刚才讨论到什么地方了,再开口也不知道从何开口,第四梯队原本就是另加的,又是编外的,更何况谁也不会花着大力气去找个可能已经死于非命的人质。   当然是说撤就撤喽。   “妈的,真不给面子,就七个人还都调走了。”简凡自语了句,盘腿着坐在路边。   “呵呵……还有俩师傅听你指挥呢,对吧,老江?”陈十全抚着简凡的脑袋,笑着说了句。   “对呀,师傅不比他们些小屁孩强呀,外面还有几百人呢。”老江也凑热闹上了,暗暗地使着眼色,杨红杏也笑着安慰了句:“你本来和他们就不是一路,这不正好。”   看看这位,看看那位,简凡一拉杨红杏握手啪唧一拍:“对,靠咱们自己。”   此时是午后14点15分,五双手握在一起,这点小小的不快瞬间随风而去了,又一次重新开始了…… 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80章 猝然风云起   “各单位注意…各单位注意,目标车辆为白色雪佛莱,车号晋a*1432,正沿浑源路向西行驶,注意注意,嫌犯持有武器,距离接触……”   “各现场排查队、各现场排查队,彭村路口、东流路口,需要马上设障,重复一遍,彭村路口,东流路口,需要马上设障……”   “呼叫各战术小组、呼叫各战术小组,报告你们的方位……注意注意,一级紧急状况,重复一遍,一级紧急状况……”   “……报告指挥部,车刚从我们这冲过去……”   支队的技侦和通讯指挥器里,现场负责协调的在声嘶力竭地喊着分布在市区的各队,通讯频段里嘈杂的传来了现场排查的民警、特警、以及各队的刑警,不同的警种混杂在这个排查任务中,共用的这个频段里已经乱成一片。   杨锋心急火燎地等着支队长和刁主任,俩位几乎是奔跑着下了楼,隔着大老远就喊着:“什么情况?各战术小组到位没有?”   “还没有,刚刚发现五分钟,是东流派出所民警无意发现嫌疑人从市三建工地绕出来,排查的时候嫌犯突然开枪射击,打伤了民警,抢了一辆过路车逃窜……”杨锋紧张地说着,这就是需要的结果,往往你全副武装戒备的队伍根本碰不到嫌疑人,而恰恰又是这些连武器都没有配备的片警经常和枪犯遭遇。   “扎一个口袋,把他赶到城外……”支队长虎着脸叫嚣了句,一听着已经开枪,莫名地心里有点发颤,喊着手下这几位反制专家拉到了技侦室上挂着城区大图,杨锋指示的目标方位,应急的措施是分别在东流、彭村、公园路、峰北路、汾西路集结警力,把嫌犯的车辆挤出城外,以防在市区造成更大的事故,支队长拍着桌子指着:“就这么办,逼到环城路上……通讯指挥在哪里?”   说话着几步上前抢过了通讯协调员手里的步话,吼着道:“安静,我是特警支队长吴辉,各现场排查队、各派出所、刑侦大队听我指挥……东流、彭村、公园路、峰北路、汾西路各路口,利用现有警车设障,不得让嫌犯进入市中心,重复一遍……不得让嫌犯进入市中心区域。……特警队直属各战术小组注意,一级紧急状况,一级紧急状况,全部向西宫路、环城路方向集结……”   情绪,像绷紧的弦,在虎吼的声音里充斥着焦虑和紧张,各交通监控的画面传输着,画面上不少向出事地点驶去的警车闪着警灯在声嘶力竭地开道,沿玉河、东流、胜利桥、滨河几条路已经被现场的警力阻断了,这些排查的警力正是慢慢的聚集一道沟、一道墙,要死死把持枪逃犯堵在市中心之外……   现场,市三建东流商贸中心建筑工地,一群警察在抬着腹部中弹的同伴上了警车,呼叫着救护,朝最近的医院飞驰,这里就是发现嫌疑人的地点,毫无征兆地发现嫌疑从工地出来,这个民警下意识地喊了句站住,然后就是遭了毫无征兆地一枪。   飞窜到了路面上枪逼停了一辆雪佛莱,抢驶上浑源路,连连超车的雪佛莱连蹭带撞甚至还驶上路牙,慌不择路地在逃窜着……   车里,紧张地有点痉挛的面孔、牙关紧咬着、眼瞪着前方如同要喷出火来的嫌疑人,正是被上千警力排查的嫌疑人孔宾强,偶而打方向左臂稍稍发颤,缠着绷带的左肩部位伤拉着了,沁着血红血红的颜色,疼痛抽搐着神经,额头逼出来了大颗大颗的汗珠。   虽然对于自己的最终归宿早有准备,可眨眼间就到穷途末路,谁也要拼死一搏,哪怕是鱼死网破,狠狠地呸了一口,眼前方两辆警车刚刚在东流路口斜角设障,孔宾强单手驾车,右手持枪,直接从车里砰砰连射几枪,几十米外的警车像中招一样立时刹停,嘭声撞到了一起,眼看着车里警察连滚带爬地从车里出来爬到了车后的掩护。   车,瞬发而至,四名警察看着嫌疑车辆根本没有停的意思,霎时间翻滚了几滚往侧面躲。   “嘭”声重响,警车斜斜地被撞过一边,嫌疑车辆打个趔趄调整着又迅速向前呼啸而走,车里响着那位嫌疑人疯狂而绝望的大笑。   “报告指挥部,嫌犯冲过了东流障点,向我们连开数枪……”   正汇报着,又是砰声一枪,闷声的枪声就在不远响起,一看是派出所的长安警车斜斜地靠在路边,这个疯狂的嫌疑人已经是丧心病狂,不管不顾了,躲着走的警车也不放过……   那位拉着车里对讲说话的警察再回头看着车窗上俩个圆溜溜的弹孔,连汇报什么时候也忘了,怿然骂着:“我日你M的,欺负老子不是特警,崩了你王八蛋……”   三分钟,从浑源路窜上了东流路,大队的警车在前正等着把路面挤得水泄不通,嫌疑人车辆在警车的视线像特技一样猛打着方向,冲上了人行道,从岔路直冲峰北路,两路口已经开始交通管制的真空地区给了嫌疑人一个肆意行驶的路线,那辆已经撞了半边车灯的雪佛莱像瓶子里的苍蝇,开始乱突乱窜……   “向西北,过了下一个路口就是环城路……”   技侦员从屏幕上移走眼睛看着背后站的支队长和一干上司,不容思索,刁主任在下着命令:“放下路口,让他走……”   屏幕上的警车收到命令自动向侧移动着,横亘在双向的路面上,又是几十秒的时间飞过,那辆车像魅影一样从屏幕上掠过,后面,跟着大队的警车在呼啸着追赶……   “各战术小组注意,嫌疑车辆已经向环城路方向行驶,我命令你们,不惜一切代价,把他堵在环城路上,如遇顽抗,开枪击毙!”   支队长声音吼叫着有点沙哑,这就是一级紧急状况的含义,对于丧心病狂的罪犯,只能用最极端的手段来对付。   紧张弥漫着的技侦大厅里,杨锋弱弱地看看了一脸肃穆的刁主任,还有在打电话协调着几地重案队员就近支援的秦高峰,又看看慎重一脸的支队长,心里暗叹着,这个案子,恐怕又要以死亡来结尾了。   虽然有缴械投降,立功赎罪这一说,但这仅适用于罪不致死的嫌疑人,像这个连绑架带杀人都干了的嫌疑人,又是在这种极度紧张和亢奋心态下,恐怕肯举手投降的可能性已经是微乎其微了,那结果是什么不用想也知道……   环城路沿峰北路出口,收费站的人已经全部撤离,五公里以外的路面依维柯改装的运兵车上,在支队长发布命令的同时,嚓嚓嚓响着的的拉保险的声音,下意识地特警们缓缓地拉下了面罩,六个战术小组陆续到位,高高的车顶升降着开了,车顶上架起了狙击步,以车辆做屏障掩护下,一队队特警井然有序地形成了双方向的包围圈,只等着嫌疑人撞进这里。   三分钟、五分钟、八分钟………像白色魅影一样窜到了环城路上的雪佛莱,又像受伤的野兽一样,加足着油门奔驰着,霎时间前方三层次第的车障映入眼帘,从狙击镜里几乎能看到嫌疑人那张狰狞的脸,不停反超,车稍稍一顿立时加速着向车障撞来……   “报告,他要拼命……”一位狙击手准星不离车里的目标,沉稳地汇报了句。   “打停,逼他出来……”   所有狙击和现场队员的耳麦里响起指挥的声音:   “砰…砰…砰…”   三点、七点、以及正前、正后方的四支狙击几乎在同一时间打响,飞驰着的车辆就像折了翼的大鸟,四个轮有三个嘭声而爆,高速的车辆骤然失去了平衡,向塌陷的方向惯性滑动着撞上了路牙、又在这个瞬间翻滚着、翻起来了,打了个滚,斜斜地滚到了几米外的路沿之下,冒着烟的车,倒扣在路沿下的滩涂地里。   “第四组,上……”   简促的命令,持着微冲弓身快速移动出了几个身影,选位的方向和车辆正处在斜射安全角度,戴着防护的特警直移动到车前确认着车里的人的生死,打着手势,在几支微冲的保护下,一脸是血的嫌疑人被特警从碎裂的车窗里拖了出来。   捡视、搜身、把脉、一个个动作和手势迅速比划着,四个人提着不知生死的嫌疑人快速移动着直上了解押车辆,现场拉着警戒线封锁起来了,解押的车辆又上去了背着药箱的救护队员,前后护卫着开始驶离现场,路面,缓缓地放开了,只剩下了一队队警察在这里忙碌。   王坚一组赶到环城路这个围捕现场的时候,只看到了车还在冒着烟,这突如其来的险情,已经结束了……看得王坚捶胸顿足叹气,又把一次外勤任务误了……   …………   …………   城市生活最大的特点就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几十分钟的险情除了牵动着几个警种的神经,对于懵然无知的市民,仅仅是一个瞬间,东流、彭村、公园路、峰北路、汾西路几个地点聚集的警车都迅速的散去,在群众指指点点骂这帮警察吃饱了撑得没事干的流言蜚语中散开,车流和人流又是那样的川流不息,即便是有人问同伴,咦?刚才开枪了你听见没有?警察在抓坏蛋。   这个问话马上就会遭到质疑:不会吧?现在坏蛋不都是警察么?   灿然一笑又开始着自己的生活,开始关心着楼市在涨、股市在跌,即便知道是在缉拿逃犯,那对普通的市民也过于遥远了。   一切渐渐地恢复了正常,特警支队加了三班岗哨,迎来了一群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外界无法知道究竟发生什么事,一连几天这里都是如临大敌一般的紧张,而今天尤甚。   或许是因为所托非人的缘故,王坚这一队外勤有点倒霉了,在命令下达之后没有按时到达指定地点,行动结束不久之后就是得失总结,根本没问原因,负责外勤战术演练的教官先把这一组训了一顿,跟着支队长来看大院集合的各战术小组,又是不问原因,劈头盖脸训了带队的王坚一顿;回头这事还没完,刁主任一见王坚这组回来,又问为什么不守着第四队排查人质的,这问题直噎得王坚说不上话来,于是又被刁主任训了几句,赶着回南郊和简凡一行人继续组织排查。   王坚这个战术小组这回是里外不是人了,等回到了南郊机场路,刚刚这片的人早已撤走,拨着电话找简凡几人,却是已经到了肉联厂,赶到了肉联厂,正看到简凡的车停在厂区外的街道上,不知道是谁已经挂起了大大的悬赏通告,贴着周官虎的照片和嫌疑车辆,等了会终于见到简凡和那个秃头,背后还跟着老头,几个人从肉联厂外饭店出来,王坚赶紧凑上前去,就听着简凡:“……毅明找条线索还是可信的啊,2号中午在这儿吃过饭,应该是得到了谁的指挥,在这里吃饱了,去办事……从这儿到汇丰苑小区需要半个小时,吃完了到了汇丰苑小区,恰好是孔宾强走的时间……”   “太主观了吧?我看那服务员就是冲那五百块钱瞎诌的。”江义和不太相信地说了句。   “那不一定,查查尸检的胃内容,立马就知道了。”简凡说了句,三个人正要上车,正和王坚打个照面,王坚讪讪地笑着,不自然地说了句:“偶像哥,刁主任又让我们回来了。”   “哦……怎么样?抓着了?”简凡一听,非常感兴趣地问。   “不知道,我们去了就剩个车冒烟了。”王坚道。   “说什么来着,你个傻B,叫你别去,你非去找吃屁,一南一北你紧赶慢赶都得二十几分钟,多少警察围着呢,轮得着你呀?去……车上窝着去,不叫别出来。要不自个回去,告诉你们啊,有没有你们一个样……”简凡叫嚣了几句,把不久之前的郁闷发泄到王坚身上了。被训了一圈回头又被简凡训了一顿,王坚这气还没地儿出了,悻悻地瞪了简凡一眼回头上了警车闭门不出了。   “人家也是服从命令,你跟人家置什么气,真是的。”车里杨红杏埋怨着,简凡上了副驾,后面塞了俩师傅和张芸,看看时间已经到15点20分了,又是一个小时过去了,有道是有钱能让鬼推磨,当然有钱也能让人胡乱说了,陈十全把刚刚得到消息写到了纸上,这张纸已经写了一溜下来了,都是这一个小时里花钱买来的,看着简凡又琢磨上了地图,陈十全问着;“简凡,现在已经七八条消息了啊,加油站一次、北营路商店里有一次、机场路菜棚一次、灯泡厂路边洗车的一次、无线电厂门外的商店还有一次……这么几次除了足道那儿确定,可都确定不了啊。你说人质究竟会藏哪儿?”   “陈师傅你别指望他知道啊,他也两眼一抹黑,瞎蒙呢。”杨红杏侧头笑着。   “嘿嘿……我虽然不知道在哪儿,可我知道她不在哪儿。”简凡头也未抬,笑着说了句。   “什么意思。”杨红杏问着。   “把陈师傅以上所说的地方全部排除,就是正确答案……”简凡手在地图上画着,继续解释着:“嫌疑人在做这一件事的时候,肯定是朝着万无一失的方向做,他一定想到一个万失一失的地点,以上所说的那怕有一半甚至于更少的消息是真实可信,都能证明,10月1号和2号,他在这里出现过,这就够了……即便有人看到他,也是出来吃饭、洗车或者买个东西……对了,无线电厂旁边那商店,韦海春他们找的消息,买了一个LED电筒,我觉得别的消息尚可,这个消息十有八九是真的。”   “你说什么呀?神神叨叨的。”杨红杏没明白。不过陈十全有点接近恍然大悟的感觉了,弱弱地凑上来问着:“你是说……关押地需要照明?”   “应该需要吧,陈师傅你看您选的这可能的地点啊,仓库、砖窑、冷库、废井、窝棚、窨子都有可能作为藏人质的地方,不都需要照明嘛?我觉得我们已经快接近真相了。”简凡抬起头来了,还是一脸沉思的表情。江义和这老师傅可按捺不住了,支着招道:“那把人都叫这儿,一遍一遍过呀?”   “还是不行……”简凡举起了地图,圈圈点点已经划去了不少,可留着空白地方更多,解释着说道:“肉联厂再往南就远郊了,城乡 交接部历来都是排查的难点,别说咱们现在的几百人还不知道有多少已经溜号的人了,就再加上几千人,对于这么大地方还是杯水车薪……现在需要一个契机,一个突破现在僵局的契机。”   “什么意思?”张芸也听不懂简凡这神神叨叨了。   “这样说吧,在排查开始的时候我设置了一个小小的环节,把车和人分开……现在的所有消息,都是看到了车和人同时出来……你们发现没有,现在几百人已经摸了数个小时了,真消息、假消息这么多,就是没有人说看到这辆停在某某地方,原本我想停在某个地方谁要是无意的发现了,说不定能捡个大便宜,现在看来捡不着了……不过我怀疑这也能证明一件事。”简凡狐疑道。   “说完,别吊胃口……”陈十全最听不得半截话,大手摸了简凡一把。简凡笑着道:“我是说,你们觉得会不会有一个地方,他能连人带车一起藏起来,那样更安全……所以我觉得陈师傅你说的这砖窑、废井或者什么有万分之一可能暴露的情况,都应该不对。”   “咦?有点道理啊……”陈十全想了想,不太肯定地说了句。   “你们想啊,离南郊机场路这一片不会太远,他溜达出来能买菜、能吃饭,还能找小姐……但走路上避免不了有目击他的人,可他很放心,因为他藏身的地方不会有人目击……从这种心态上考虑,我觉得甚至不会藏在野外,就在我们眼皮底下……可你们说,怎么样才能达到这个要求呢?”简凡狐疑地看看众人,杨红杏自然对这些鬼蜮伎俩一无所知,陈十全是知道得太多了,一时迷在局中,而江师傅又离案子太远了,除和老陈商量可能藏身的地方,估计是提不出有建设性的意见来,都瞪着思考的眼神,这回最先迸出口来的却是张芸,纤指一指说着:“仓库。”   “为什么呢?”简凡问。   “南郊这一片是市区的蔬茶果品副食基地,仓储式的运输很发达,从私人建的温室到公司式的仓库包括冷库有十几家吧,这个地方正好满足能把车和人同时藏起来……如果真在仓库的话,那正好说明为什么有人目击他出现,而没有人目击他的停车地方……”张芸这位经理人,思维看来敏捷了。   “呵呵……这就是契机,瞧,有支持者了,这也是我想到的目标,查这儿的仓库。一共二十三个,我标出来了……”简凡举着地图画圈圈地方,这一天的成绩都聚集在这里了。看看没人能反对,简凡自顾自地拨了上手机,陈十全喂喂压着简凡的手问着:“这…这怎么查?不是私人的就是公司的,人家让你查呀?”   “师傅,你忘了,我手下可是流氓别动队,不需要搜查令的哦……”   简凡谑笑着,移开了陈师傅的手,陈十全想拦着,可想了想,又不拦了,杨红杏剜了这货一眼,也没拦,就听着简凡第一个电话是打给商大牙的,话里安排着:“……菜场边上那几个仓库去翻个底朝天,怎么查?你问我呀?有人闯进去,没人撬门进去………找什么?找个人,是个女人……哪那么多话,找着你不就知道了,就这样,赶紧去……”   挨个通知着,口气是大同小异,听得丰里肃然一片,估计是都对这个安排,很无语了……   唐大头接了电话,找了半天才找着孙二勇一干人,这些人不看着就溜号,几个小时就烦了,正铺着块报纸几个吆五喝六在路边席地而座甩扑克牌,挨着个屁股踹了几脚把人赶着上场了;商大牙今天很卖力,把赖三一干看场的指挥着到果品冷库,俩个看场的拦着十几个涌进来的人,不料被这群货捋着袖子干了一顿老拳,连唬带诈推过一边,而这些人也没干正事,闻着恒温库里水果的香味,不知道谁搬着箱子一撕发现了保存宛如新摘的葡萄,大呼小叫一喊,哥几个一人一大串,先吃上了;韦海春、候拥军带着一干协警进了肉联厂的封装库,警服自然有很大便利;曾楠和原毅明几人也以买东西的借口,溜进了蔬菜仓储库……   你不可否认,条条大路能通罗马,也能进仓库,简凡带着一队特警离开了肉联厂,驶到了北营路口,正在这些仓库的中心,一俟有什么发现可以迅速到达现场,对于车上同行的置疑,简凡自然是拍着胸脯保证,保证一定会有效果。   效果,非常鲜明,开始不到四十分钟,就接到唐大头的求援,和人打起群架来了,看样对方手硬要吃亏,呼叫简凡带上特警来帮忙,简凡霎时被气得七窍生烟,老唐这人来疯人一多不出事都不可能,惊声问着和谁干上了,这老唐居然说不清楚,只说是一群保安。   对于这个词现在简凡很敏感,二话不说,驾着车带着后面的一组战术小组直奔群殴现场…… 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81章 逐浪若嬉戏   “快点…快点…别把人放跑了……”   简凡拍着车前厢,催着驾车的杨红杏,不料遭来了一双卫生眼,从肉联厂向南两公里就是群殴地点,北营路的尽头,大大小小耸立的仓储库据说那是果品公司的粮油基地,这帮打架的就在路边不远,远远地看得很清楚,七八个人对二十几人,人少的着装统一,一看就是敌方,而人多的不用说是唐大头这方的人了,偏偏这人多的打不过人少的,简凡看得两眼瞬间睁得好大,此时战斗正酣,三两个冲上来的混混不知道被对方怎么整得,不是捂着脸在地上打滚,就是发魔症一般乱跳乱叫,明明二十几人,就是被这八个人打得溃不成队。   再看那八名保安,端得训练有素,三个人就成铁三角、两个人就成背靠背,几个方向迎敌从容不迫,只要谁敢挑衅立马就是群起攻之,连后座看到陈十全也赞了个,咦!?漂亮,打得有理有节啊,简凡你这朋友都什么玩意,二十几个人打八个,还得叫帮手!?   “没看着他们有电击棍和辣椒水呀?”   简凡说了句,终于看得更清了,偶而被袭击的保安出手很利索,手朝着对手的眼睛一晃,唐大头的人立时捂着眼睛大喊,更狠一点的有的保安手里就揣着电击棍,冷不丁抽空子往人身上戳,隔着大老远都能瞧见劈劈叭叭的电火花。   车嘎然停,简凡喊着后面车里的特警下车集合,隔着二十几米远的地方,战团胶着上了,唐大头这干混球围了一圈人,石头蛋、土坷垃、酒瓶子暂且当着威慑武器,谁也不敢朝上冲了,小迷糊在喊着简凡来帮忙,看了几眼都没找着唐大头在什么地方,回头一指战团问着王坚:“王坚,给你三分钟,把这八个保安全给我拿下,快……”   没人动,都没人动,都看着王坚,简凡眼一瞪生气了:“怎么了?还指挥不动你们是吧?没听见我说什么?”   “这……偶像哥,这不成……”王坚为难地说道。   “怎么了又,毛病!?”简凡训斥着。   “你不能让我参与这打架斗殴吧?今儿我们被支队长和刁主任收拾了两回了,再打架传回去,非关我们禁闭不可。”王坚难为了,本来就对和这帮痞子为伍颇有点微词,现在再帮着痞子去打那帮衣服色鲜明的保安,孰轻孰重,一看便知。   “小样,拽个毛呀,你们不去我自己去……让你们瞧瞧,偶像哥是怎么练成的,不就一个对八个么?”简凡一句商量的话也没说,扬长不理转身给特警留了个大屁股,一干特警私下商议着早知道这位偶像是警界里的传奇人物,此时倒被这等不屑的神情镇住了,还以为这位带头的真有那么三下两下,看了看王坚没反应,都准备拭目以待了,而简凡刚走了两步,杨红杏扑哧一笑,差点就要把这装腔作出来的势揭破了,背对着特警的简凡也正笑着,笑着的时候脸一正回头又喊着:“哎,王坚,需要你们不打架,可你的责任是保护我,对吧?万一有闪失,你们还得让刁主任训你不是?”   “这……那我们……”王坚性子可没简凡这么浮滑,一下子又为难住了。   “跟上我呀,一点都不知道尽心尽责……”简凡不耐烦地叫嚣了一句,王坚这回不二话了,生怕有闪失把武器交给队友,让四个人锁在车里等着,自己带着俩跟上了简凡的步子,这边的战团胶着,刚刚停车的瞬间,双方打着口水仗,保安们在叫骂着,都给老子闪开啊,惹火了兄弟们没你们好看,进了局子都没你们的好……唐大头这边的回报是有人扔进几块半拉砖头,把保安砸得不迭后退,看着简凡带着仨特警和一位女人上前来了,人群里早有人喊上了:“保安算个屌,公0安是他大爷……让开让开……公0安大爷来了,收拾这帮孙子。”   听音声简凡听得出不知道唐大头钻人群哪儿在煽风点火,简凡一弯腰,人群一闪身,却不料这位保安眼里这位穿着作训服的,也不知道什么身份的人,大咧咧地往人前一站,指着一干戒备的保安:“站好……站好,身份证、保安姿格证,警械使用审批了没有……站好,听见没有……”   这不可一世的声音、不可一世的态度,恰如经常见到的警服男,一干保安稍稍放松了戒备,有的把不常示人的电击棍赶紧地往裤腰里塞,生怕被公0安揪个正着挑刺,有的把辣椒水赶紧装起来,都看着居中那位留着中分头,模样三十上下的男子,等着这人发号施令一般,那位人眼见着简凡背后跟着俩位防暴警类的装束,也放松戒备了,不动手了,开始脑子里转悠着怎么回话,却不料就在放松的这一刹那,奇变再生……   就见得正面站着的非警非民、脸上带疤的那位,嘴上喊了句:“兄弟们,等什么,上呀……”   说话着,简凡带头扬手就是一个投掷动作,啪唧声甩出了个早藏着石头蛋蛋,被袭的保安哎哟一声直捂腮帮子。众人一愣之后,又有唐大头在推波助澜,立时一哄而上,已经收起武器的保安们猝不及防,不是被石头蛋砸了脑袋,就是被土坷垃扬了一脸,一愣神的功夫一干欺软怕硬的混混早扑将上来了,没有被喷眼睛和被电打的威胁,拦腰抱的、张嘴就咬的、还有抢了保安的电击棍劈劈叭叭在保安身上报复的,一时间喊杀声此起彼伏,二十几人霎时把八个人揍得哭爹喊娘,又打成了一团。   此时,简凡正得意洋洋的拍拍手上的土,回头对着愕然一脸的王坚仨特警说着:“看……说什么来着,你们不动手我照样有办法,赶紧叫人都铐走,打出人命来,责任可是你们的啊……”   这下又把王坚将住了,耳麦里呼着的队友,挤进了打架的人群,连拖带拉把在群人身下压着挨打的保安们拖出来,又奔上了三位特警,好歹劝说着这群义愤填膺的混球都才悻悻然地罢手了,不过都围着这群被殴保安,偶而抽冷子给个耳光踹一脚过过瘾。   正打着,救兵又至,是孙二勇、傻柱一干人听到唐大头的召唤驰援来了,三辆车里塞了十几个人,这下子这边的兄弟们胆气壮了,指着蹲了一溜的保安骂着,跟我们斗是吧,我们今天兄弟几百人,一会全来吓死你们……   喊得是声振于野、打得是热火朝天,简凡看得是兴高采烈,原本还想高兴想浑水摸鱼去,不料战事一开之后,却发现自己腰带被人拽着,往前是一步动也不得,一回头是杨红杏,一个劲正扯着自己,成了倒退式,简凡被拽得蹬蹬连退了七八十来步,远远离开群殴现场杨红杏才把一脸怏怏不乐的简凡放开,知道杨红杏担心自己,简凡恬着脸笑着解释,没事,咱们占上风着呢。   “不惹点事能把你憋死呀?那有这样煽风点火生怕不出事的?”杨红杏俏眼瞪着,指着鼻子叱喝,简凡不迭地鞠身退着,闪避着杨红杏的指头,解释着:“你不懂这事,拳脚说话比嘴巴利索,这些人很可疑。”   “胡说,我看你最可疑。”杨红杏不乐意了,把矛头直指简凡,本来不过是个僵局,简凡这么一搅和,让唐大头这干混球一边倒地完胜了,回头一看群殴现场,又是狠狠地一指戳着简凡脑袋,简凡惧老娘这一招,可不惧杏儿这一招,一把捉着纤手,嘻笑着“叭”声香了一口,糗得杨红杏赶紧地把手抽回来,还未省过神来,这货早奔着又跑到人群边上了,高举着手喊着:“让开…让开…我来处理。”   唐大头这干混混可比特警好指挥多了,纷纷侧让,客气地说着凡哥来了,都让开……然后一干混混把简凡簇拥进了人群,一看人群包围着的八个保安的六个特警,简凡倒哑然失笑了,特警们是全副武器,钢盔防护镜压着脑袋生怕有闪失似的,而蹲着八个保安就够惨了,鼻子脸肿哼哼着一脸惊惧,周围围着的人不少人手里拿着抢来的警械,正示威似地指着大势已去的保安们。   “静一静……怎么打起来的,谁先打起来的。”简凡喊着,一喊就有人应声,唐大头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了,后面拉着肿了一只眼睛的迷糊,身前的拐棍一指保安里那位带头:“他先打迷糊,这事不赖咱们……目无王法了,光天化日欺负咱们老百姓……”   这蒜头鼻吊梢眼呲大嘴的唐大头,你就从哪个角度看也不像个老百姓,简凡不迭地把老唐让过一边凉快去,拉着迷糊,问着怎么回事,迷糊神情忿忿说着经过,原来这二十几个人老唐领着到粮油仓库瞧瞧去,迷糊中午估计是吃冷了闹肚子,就着路边下的野地方便掉了队伍,刚拉完上了路面就碰见驾着两辆车路过的这干保安问油罐库怎么走,迷糊正拿着照片瞧,顺手把照片一亮反问上了,你告诉我你见过这车没?你告诉哥们,哥们再告诉你。   这就是诱因,迷糊气忿忿地说着,那带头的保安抢了照片,下车几个人掐脖子扭胳膊逼问照片那来的,迷糊也不笨,直说前面仓库里有人给的让问,这干保安信以为真,押着迷糊来找照片的提供者,得,和先行一步的大队伍接上火了……   语速飞快地说完,说着还不时想冲上去踹那动手打人的保安一脚,简凡问着保安们的车,有人指指在仓库不远处停泊着,是挂着安保标识的商务车,再回头看看这一干身手不弱的保安,简凡的脑子里不知道哪根筋跳了跳,拉着忿然一脸的迷糊问着:“刚才你说他们问什么地方?”   “油罐库。”迷糊随口答着。   “在什么地方?”简凡问。   “就在前面不远,先前大钢厂的下属单位,倒闭好多年了。”唐大头喊着。   “那……比车上那种油罐车还大?”简凡愣眼问着。   “那当然大了……”迷糊不解地说着。   哈…哈…哈…简凡霎时仰天大笑着,谁也不知道这位一哥发了什么神经,也没人问凡哥何故发笑,都愣眼看着,笑了几声简凡拍着小迷糊说着:“呵呵,运气真好啊,回头找你唐哥要奖金啊,多亏了你小子。”   这下连唐大头也不解了,简凡又扬着手要混混们手里的警械,早有人递将上来一指小臂粗细的高压电击棍,简凡握着棍子,分开特警,蹲到了带头那人面前,一摁,劈劈叭叭的电火花声音惊得那人两肩直耸,就听简凡问着:“好汉不吃眼前亏,问你几句话怎么样?你要不答应,我让他们问。”   简凡一指群情愤慨的混混们,那保安急忙点头:“答应,答应。”   “好,第一个问题,你们是哪个保安公司的。”简凡问。   “平安安保。”   “第二个问题,来这鸟不拉屎的南郊干嘛?别说瞎话啊。”   “找周队长。”   “周官虎?”   “对。”   “为什么找啊?打个电话不就得了?”   “电话没人接,吴顾问让我们来找一找,要找着人就赶紧带回来,有些事只有周队长才知道。”   “哦……吴顾问,名叫什么?”   “吴镝。”   “哦,吴镝,那他怎么说来着?让你们到什么地方找找?”   “他说到油罐库周围找找,找着了通知他赶紧回去,公0安正等着呢。殷家堡出事后,公0安在我们公司正查着……哎,我说公0安同志,你们公0安也不能教唆这些人打我们吧?”   “什么眼神……呵呵,你看我像公0安么?笨蛋……哈哈……老唐,这些人交给你们,带他们走……别打了啊,打出毛病来你们就不是正当防卫了。”   简凡又是哈哈大笑着,几近得意忘形了,挥手叫着特警们跟着,王坚还有点不放心,不过看这伙人挺听简凡的话的,只是把保安扭着进车里,没有再痛下拳脚,这才不大放心地跟着简凡的脚步上了车,车队,从四辆成了六辆、从六辆成了八辆,到了油罐库门口,长长的车龙已经排了十几辆,周边搜索的人全部被集合到了这里,跳下车的时候,杨红杏向后一望倒吸口凉气,一天之内都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在干这些事,而现在聚集起来就壮观了,沿着库门口向后延伸了数百米,破破烂烂的面包车,漆色斑驳的商务车、光鲜漆亮的宝马、桑塔纳,还有警车,陆陆续续一停又是人声鼎沸,把这个冷清、寂静的油库搅得热闹上了,拨着电话把一干人放到了油库周围,吩咐着守着门口和围墙,简凡不容分说带着一干特警和俩师傅,后面跟着杨红杏、张芸,直进了油库里。   这是老工业城市的遗留见证,十几个足有两三层楼高的储油罐耸立着,俱是锈迹斑斑,足有几十亩大小的库区,地上、地下都是储油罐,院子里青青黄黄荒草足有半人多高,进门简凡对着特警耳语了几句,俩个人直接控制了唯一还有人气的门房,只有一位五十多岁的男子守门,粗粗地看这里环境,让简凡心明眼亮了,人迹罕至、便于隐藏、又在路边,正好可以解释分离出来的音频里听到了农用车声音,当然,最关键的是,这不是自己找到的藏身点,而是这些保安送来的消息……   “是这儿吗?”杨红杏看着这地儿和聊斋里的场景倒差不多,不相信地问着。陈十全、江义和倒点点头,这地方倒很合适。   “应该是吧。”简凡说了句。   “应该?你刚才还说肯定在仓库,现在又改口了?这么多人可被你折腾了一天了啊。”杨红杏斥了句,对于简凡的表现非常不满,特别是煽动混混的打架那事。   “那我猜得也差不多,油库、仓库,就差一个字……这破案破案还不就这么破的,错一百次没事,蒙对一次,咱就成神探了……对吧,师傅。”简凡毫无正色地说着,陈十全和江义和俩人都哈哈笑着,不置可否。正笑着功夫一位特警从门房里奔将出来了,手里拿着照片还给了简凡,点点头:“来过,就停在这里。”   “嘿嘿……杏儿,看,神探诞生了,就在这里……封锁大门,搜。”   简凡奸笑着,得意地看了杨红杏一眼,双手迸指一挥,俩俩一对,朝着几个方向,细细寻找上了……   …………   …………   时间像沙漏一样缓缓流逝着,支队的技侦大厅里在做着今天围捕行动的善后工作,现场的遗留的证物、撞毁的轿车以及围捕录像,都需要作为证据或者作为检点外勤行动得失的依据,忙了三天多,已知的五名嫌疑人全部落网,终于让已经疲惫到极致的侦侦们能伸个懒腰,长长地舒一口气了。   最后一名嫌疑人的生死未知,在技侦室里只有杨锋知道支队长医护室里请来了市三院的外科专家正对多处受伤的嫌疑人做着紧急手术,此人身上不但受了枪伤,而且被捕的时候强行冲关,车冲出了路沿又撞伤了胸部颅部,支队长和刁主任都守在医务室前等着消息,他的死活倒是无关紧要,但这人的身上的案情重大,真抓回来了,所有的人倒都希望他活着。   轻轻地收拾着桌上的东西,今天经历的惊心动魄不是此生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不过杨锋知道这次恐怕是接近了尾声,而且是从警以来最快的一次从开始直接走向结尾。   从15点等到了17点,手术仍在进行之中,没有接到最新的任务,有的技侦侦员靠着椅子眯着、有的爬在桌子上休息着,有的已经收拾桌上的东西,估计今天能睡个好觉了,杨锋几次想到支队的后院看看情况究竟如何,不过一想支队长和主任都守在那儿,还是忍下来了。   静谧的大厅里,沉默了两个多小时的通讯器突然间响起来了:   “三组呼叫指挥部……三组呼叫指挥部……”   “王坚他们,接一下。”杨锋指指,应声上前的一位技侦取下支队长发布命令的那个对讲器说着:“我是指挥部,请讲……”   “重大案情,请把对讲交给杨组长。”   “什么?”杨锋听到了,愣了愣,踱步上前接过小刘手里的对讲,直接说着:“我是杨锋,说吧。”   “报告指挥部,我们三组在南郊油罐库区发现了人质关押现场,需要现场勘察和紧急救护……重复一遍,我们三组在南郊油罐库区发现了人质关押现场,需要现场勘察和紧急救护,请求支援……”   “吧嗒”一声,对讲话器掉到了桌上,已经愕然一脸的杨锋赶紧地捡起来,声音放大了数倍,几乎是喊着问着:“那人质呢?在不在?”   “在!”短促的一声回话,是王坚。   技侦大厅里听到了回话的,不约而同地聚到了杨锋周围,听着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杨锋看着周围队友,眼神里震惊之后闪着戚然,都知道彼此在想什么,都没有说出来想到的是什么,杨锋长长吸了口气低沉地问着:“遇害了!?”   “不……活着!”铿锵的一句回话。   一干队友“哦…嗷”地一声手舞足蹈,声音瞬间充斥满了这个空间,在反劫持和反绑架的的领域里,人质这个字眼总是充满了悲剧的色彩,大多数的时候是九死一生,此时乍听被绑架近九十个小时的人质尚且存活,情绪立时失控了。   “活着……活着……活着……”   一干素以严谨著称的技侦员拍手相庆着,虽然从未谋面、虽然素不相识,但挡不住为人质的幸存、为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幸存的欢呼和雀跃。有年轻的兴奋得把一摞厚厚的资料洒了个天女散花,尚不过瘾之后,直把带队的杨锋揪胳膊抱腰举了起来,瞬时的狂欢把数日的疲惫一扫而空。   杨锋兴奋地、大喊着,挣脱了队友的举托,什么也顾不上了,甩着长臂狂喜地狂奔着直奔到了后院还守在医务窒门外的支队长刁主任面前,拉着愁容满面的刁主任、支队长,还在兴奋地、神经质地大喊着:   “活着……活着……支队长,主任,活着,人质还活着,他们找到了……他们真的找到了……” 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82章 心各有所想   救护车、通讯车和支队长的专车夹在特警护卫的中路,当先而行的特警标识车辆里坐着刁主任和秦队长直到南郊油罐库左近,俩个人都没有从此次找到人质的震惊中清醒过来,这个车队又遭遇了更大的震惊,沿着库区外围停着数十辆各式各式的轿车、面包车和商务车,车里坐的、车外站着抽烟聊天的、路面上席地而坐打扑克牌的,绵延了接近一公里的路面前是各色各样的人,看到特警支队的车队来了,现场还出来维持交通的,刁主任细细一看,又不是交警,而是挂着协警臂章的小伙子,稍稍诧异的时候又看到了韦海春和候拥军在车前不远疏导的道路,这下明白了,应该是三分局的人。   不过除了三分局的,剩下的这人可就不认识了,车行着刁主任诧异地问着秦高峰:“这……哪儿来的这么多人?”   “你给的。”秦高峰不动声色的说着。   “我给的?”刁主任当然一下子反应不过来。   “三分局这俩巴不得洗清自己,将功补过;商大牙被你一放,凭白欠了简凡一个大人情,再加上这小子本来就八面玲珑,给找这么几百人来,还真不是什么大问题……呵呵,我说他怎么要那三个人,这小人人也混成精了。”秦高峰分不清褒贬的口吻,刁主任从惊讶还没有省过神来,座位后的杨锋倒反应过来很大的问题,指指窗外示意着,这么多三教九流的货色聚集在这里,对于案情保密是个很严重的问题,不过这提议让刁主任和秦高峰都面面相觑了,解铃还需系铃人,就这群货色,恐怕不是这个主任和这个队长能指挥得了的。   到了罐库的门口,王坚早守在一旁,推开了锈迹斑斑的大铁门,把车队领进了院子,又关上了门,支队长下来了,刁主任一行下来了,医护、鉴证和警卫都下来了,来了三十多人的队伍在现场特警的引领下,直到场区中央,偌大的油罐和荒草包围着的一块空地,陈十全和江义和等在边上,走近一看,让在场的多数人倒吸了一口凉气,足有七八米深的坑井里,俩个女人正把头发散乱,一脸污秽的人质抱在怀里,坑中央乱扔着砖头、电线头、水泥块和一堆青青的菜叶格外惹眼,一俟人来,俩位女人抹着红红的眼睛,喊着警察下来救人。   这是一个未填埋的罐坑,顶上铺着的铁栅上面覆上一层杂草,就是天然的藏人之所,刁主任看看四周的环境,两眼有点发滞,这地方选作杀人埋尸的地点简直是适得其所,荒凉破败的废弃场地,如果没有嫌疑人开口,除非是二次开发才能被人发现,可偏偏还能被某人愣生生的挖出来,敢做这个案子的人不简单,那么能破这个案子的人,就更不简单了。   一念至此,目光左右搜索的简凡,半晌没有找到人,坑里的俩位女人刁主任见过一位,另一位据秦高峰小声介绍是简凡的女朋友,看上去很干练的姑娘让刁主任隐隐觉得有熟悉的感觉,秦高峰一介绍这也是一位前警察,和简凡一起辞职的,这才让刁主任恍然大悟,看着俩人和医护人员一起把已经面目不可辨的人质运上了地面,数人七手八脚地抬着进了救护车,同来的医生做着初步检查的功夫,刁主任正想凑上去问问简凡在什么地方,不料被医生打断了话,人质已经严重脱水,已陷于重度昏迷,初步的检查全身淤伤十几处,背部和腿部结了数处血痂,怀疑被人虐伤过……支队长听不下去了,接下来又是专业术语生命特征正在消失什么地,不容分说一把揪着医生的领子,眦眉瞪眼教训着,快死了还磨叽什么?赶紧回医院。   回头又指挥着一组特警看护着救护车驶着出了库区,张芸跟着车,抹着泪,看着杨红杏招招手,随车先行一步。   一身污渍,两手抹着油污和血迹,杨红杏看着救护车驶出场区还有点发愣,当了数年警察都没有亲眼目睹过罪恶,而离职了却生生地目击了这一回,陈十全发现这个藏人点的时候,人已经是奄奄一息了,伤痕、血污、虐打,在坑里有数处已凝结的血块、几缕被扯掉的头发,这些无声的证据让杨红杏看得浑身发凉、两眼冒火。   现在她有点明白为什么简凡要脱下警服了,那是因为这些令人发指的罪恶,这些人加诸于同类身上的罪恶,会让人愤怒的失去控制,失去理智。   一只大手轻轻地拍到了肩膀上,正衩怒火烧得有点发懵的杨红杏回头一瞧,是陈十全,咬咬嘴唇有一种无话可说的感觉,被陈十全轻轻握着手,拍着肩膀安慰着:“……你没上过一线,哪个杀人现场都比这个瘆人……”   杨红杏嘴唇嗫喃着,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靠着师傅的膀子,撑着袖子抹了抹湿润的眼睛,身后的鉴证开始了,刁主任揪着王坚问简凡,王坚只顾着现场,糊里糊涂说不清了,看到杨红杏和陈十全俩人,刁主任这就小跑上来问着:“简凡呢?看到简凡了吗?”   “那儿……”杨红杏挥手指着,远离了人群之外,孤零零地坐到罐梯上,双手托腮坐着,像在郁闷,像在发愣,也像在思考,刁主任又是小跑着,直奔到了偌大的罐下,看着离地面已经有数米高的*焊梯上的简凡,抬头问着:“哎,哎……简凡,发什么愣呢?快下来,先把外面的人疏散,这个案情暂且保密。”   “嗯……哎……”简凡起得起身来,弱弱地踱步下了铁梯,那眼神里充满了迷茫,在刁主任看来也找不到超出常人的睿智来,勉力笑了笑刁主任打趣着:“怎么了?案子都破了,怎么一点都不见高兴?”   “高兴!?主任您知道我为什么不想当警察了吗?”简凡不答反问。   “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看到人性最丑陋的一面赤裸裸展现出来,包括我们警察、包括这些罪犯、包括这些受害者。以前我接触案子,没破的时候总是被未知的好奇吸引着,而真正找到了真相,又会让自己很难过,说实话,我当警察一天都没高兴过。”   “那是因为你心里的责任感很重,你要是当警察,一定是位好警察。”   “呵呵……可惜我已经不是警察了,如果再选择一次,我还是会选择放弃的……”   简凡说着,这句话让刁主任诧异地停下了步子,不料简凡脚步未停,愣生生地把刁主任扔到了原地,径直出了油罐库门,稍待片刻便听到了车声、人声的响起,聚集的人群开始陆陆续续撤离,杨红杏挂念着简凡,这边的鉴证现场也帮不上什么忙,带着俩师傅到门外看简凡的时候,外面的人已经走了七七八八,简凡正招手送着最后一批,也就是那位宝马车女,叫曾楠来着,远远地看到曾楠和简凡小声耳语着什么,俩个人的状态像在商量着什么事,车走了简凡才回往场区跑,小步回到了场门口,先招呼的陈十全和江师傅说着:“师傅对不起啊,把你们扯到这事情里,不怪我吧?”   “呵呵……怪你什么?高兴都来不及呢,在警队里我们俩是一对废物啊,也就你把我们俩当宝呢。是不是老江?你当警察这么多年,都没遇上个像样的案子吧?”陈十全笑着问江义和,江义和点头称是着,拉着陈十全示意,俩人笑着先行回来了场区里,把这个独处的空间留给简凡和杨红杏了。   “等等……你来……”   简凡看着杨红杏脸上、手上都是污渍,大概在坑底蹭上的,拉着杨红杏跑进了门房里,找着盆放着自来水,端着给杏儿洗洗涮涮,洗完了一甩手,简凡早从口袋里掏着面纸巾,递给杏儿一张,自己又拿了一张给杏儿细细地擦着脸,直看得屋里还守着看门人和那几个保安的特警挤眉弄眼做鬼脸,连杨红杏也不好意思了,夺了纸巾出了门外,边擦边转移着此时的尴尬问着:“刚才你一个人呆着想什么呢?没找着人你胡说八道,真找到人了,你默就不作声了……真怪哦你这人。”   “哎,能想什么?想爸妈,想老妹,捎带着再想想老婆呗。”简凡说了句,杨红杏嗤鼻不信,不料简凡哎着气道着:“老不信我的话,除了你们我还能想谁?我刚才就想啊,要是我活五十,这把五分之三就已经没了,要是活六十,二分之一都没了,半辈子都过去了,我还是瞎活着呢……以后我得好好活着,把我爸妈伺候得好好的,把我老婆伺候的好好的,将来生个儿子得教育得好好的,别跟他爹样,三十了都不知道自己该干嘛呢?”   “嗯…理想不错。”杨红杏抿着嘴,怪怪嗯了声,大概被简凡这份朴素的理想感动了动,不料转念问着:“不过你还没老婆呢?这倒想上儿子了?”   “马上就有了……那个,咱俩不订婚了啊……”简凡突然斩钉截铁说了句,杨红杏脸一沉,俏眼一愣,盯着简凡不知道这货发什么神经,剜了一眼:“怎么了?不订拉倒,你去跟我妈说清楚啊。”   “当然要说……”简凡撇着嘴,大概是被某事触及到了脆弱的神经,此时大有几分大男子的作态,几分命令式的语气说着:“明儿咱们就去办结婚证,后天是办酒席典礼,订什么婚嘛,麻烦,我不能老听你妈、我妈的,我自己得有主见……”   这话说得不容置疑,不容讨价还价,不过听得杨红杏眼神怪怪地打量着简凡,只待说完了伸手摸摸简凡的额头,眯着眼弱弱地问着:“没发烧呀?你今天怎么了,前言不搭后语。”   简凡的眼神里很难过,虽然知道面前站着的就是未来的老婆,可那种幸福也掩饰不住地难过,默默的握住了杨红杏的手深情地说着:“……看看刚刚被抬走的楚秀女多可怜,几亿身家的豪门到最后只剩一个属下陪着,人活得越大越明白,这辈子最贵的和最需要的都不是钱……我想有个家,想有个管我、爱我、挂念我的人,我想有自己生活了……”   深情的凝眸处,是眼相见心相连的心有灵犀,杨红杏浅笑着,俏俏的腮边飞红,浅浅的酒窝盛着幸福的笑容,不知不觉地双手紧握着,不知不觉地走得越来越近,不知不觉地忘了此时身处的是案发现场,只知道眼前浓浓地爱意都是生平仅见,杨红杏伸手抚过简凡颊边那道隆起的伤痕,从那如水的眸子里、从这肃然的表情里,她确信自己感觉到的那种爱意、那种深情,是那样的真切。   于是,俩个人缓缓地、缓缓地靠近着,忘情地缓缓靠近着,哪怕轻轻的一吻也能表达出此时的爱恋与渴求。   咳…咳…两声重重响起,把沉浸在爱意中的俩人惊醒,又是个天不遂人愿,杨红杏俏脸有点红,推了简凡一把。好容易这么深情了一回还被人打断了,简凡生气地回头一瞧,敢情是刁主任和秦高峰俩人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咳嗽示意着,一瞬间让简凡非常生气,没好气地说着:“你们俩真煞风景啊,不能等我们俩谈完再来呀?我们正商量结婚呢让你们打断了。”   杨红杏不好意思地轻捶了简凡一下子,刁主任和秦高峰互视笑了笑不以为忤,直踱步上得前来,刁主任现在多少揣摩着点简凡的性子了,一甩指头很大气地说着:“你要结婚,我给你弄几辆警车清道,搞个战术小组护卫,怎么样?”   “嘿嘿……那敢情好啊,说好了啊刁主任,别到时候不认账了,我都省雇车钱了。”简凡霎时喜于形色了,不理会杨红杏拽着袖子暗示,秦高峰也来凑热闹,鬼鬼祟祟说着:“说到这儿,我也有个想法,我把老伍拉上给你当证婚怎么样?”   “嗯,差不多,这面子挺大。”简凡被俩领导逗乐呵了,不管真的假的,这话么说得倒是蛮中听的,杨红杏也听得高兴,顾不得分辨这话的真伪了,几个人说着说着不知道秦高峰这话题怎么转了个弯,又说到了案子上,简凡详详细细把今天找人的过程说了一遍,包括怎么组织的人、包括怎么确认到划定区域,包括怎么巧遇到了这几位同样来找人的保安,虽然这事里透着几分巧合,不过这过程听得刁主任和秦高峰俩位老公0安很叹服,放在其他人身上,一看没有什么线索估计早放弃了,如果不是一根筋式的地毯式排查,也就不会遇到后来的巧合。   这就是偶然中的必然和必然中存在的偶然,侦破中这种巧合也只给那种有准备头脑的人,说着的时候这里已经聚起了一堆人,支队长、俩师傅,还有几位特警,带队的小王坚这回可真把简凡当偶像看了,到现在还没弄清楚,南郊这么大片的地方,这偶像哥怎么着就摸到油罐库来了,而且一摸还就真在这儿。   “奇人……奇人……”   一俟简凡介绍完了,支队长带头鼓着掌,几次迸着同样的词,像个小型的现场会,而会议的主角似乎对于这种欢迎尚有几分赧羞之色,呵呵的傻笑着,引得一干特警跟着傻笑,怎么看也不像智商分外超人的神探。   说完了,鉴证的开始收场了,这边支队长指挥着现场回头又说了一句让简凡大跌眼镜的话:“你们几个,还有这俩位老同志,先住进支队,伍书记等着你们呢,准备给你们几位接风洗尘,还有这个案子暂时处在保密阶段,有些疑点还需要大家一起斟酌斟酌……特别是简凡同志啊,我还指望你给反劫中心好好上一课呢。”   “嗨、嗨……支队长,别别,一住进去又封队,我外面一大摊生意呢?”简凡一愣,找了个不去的理由。   “没事,电话指挥就行了,就你这身份,就你这摊子,一呼哨招几百人,你不在,也没什么意外,对吧?”支队长大咧咧连捏高帽,把简凡的话噎了回去,不过简凡回头看看杨红杏稍有几分不悦之色,知道杏儿不太喜欢那地儿,又找着理由追在支队长身后说着:“支队长,有什么事您叫我就成,我跟我对象商量好了,明儿去办证呢,不能因为个案子把我终身大事耽误了吧?不方便,我们还是回家吧?”   “这叫什么事呀?你别操心了……刁主任,明儿到民政局找俩熟人,急事急办、特事特办,先把简凡和这位女同志结婚证的事办喽,让小简安下心来……”支队长背着手,嘭声关门上车了,这下简凡被挤到小胡同里只能直来直去了,刁主任还促狭似地敬了礼,大声说了句:“是!”   支队长和刁主任、秦高峰估计是早有预谋了,对于陈十全这位本就喜欢特警队的当然只当是回家了,而江师傅向来随遇而安,一听简凡位置被支队长提这么高,也替徒弟高兴,简凡看样并不是那么十分的反感,弱弱地凑到杨红杏身侧,这回不那么深情了,悄悄说着:“哎,要不咱走走后门,把结婚证办喽。”   杨红杏笑了,是哭笑不得地笑,笑着捶了简凡几拳,俩个人手拉手,跟着师傅的步伐上了警车,这一次,倒没拖后腿,因为她心里知道,简凡这拗性子,恐怕是不走到底不会回头,虽然嘴上没说,可从简凡的表现里已经感觉到了,这个案子,恐怕还没有走到底…… 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82章 有恃何猖狂   十月四日,上午整八时。   座落在滨河东路的平安安保公司门卫看到了公司管理层的车驶进大门,下意识地敬礼示意,车嘎然而停,车窗缓缓而下,俩高高壮壮的保安笑着向这位公司的吴顾问问好,这么个上千人的大公司,几十人的管理层,也就这位吴顾问对底层这些挣一千几百块工资的保安们说话很客气,总部的保安他都叫得上名来,甚至于能记得清每个人的籍贯,人与人之间的尊敬是相互的,毫无例外地这位吴顾问也赢得了保安们的尊敬。   和俩保安寒暄了几句,吴镝吴顾问驾车进了公司大院,绕着花盘进了停车场,干净、整洁、井井在条的安保大院和大院里貌似警服的保安装,很多时候让他有点错觉,有点还身处市局大院的那种错觉,只不过偶因一步不慎便坠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即便是现在在这个民营的安保公司声名日盛,收入颇丰,也总让他,或者让家里那老头子耿耿于怀。   有道是学而优则仕,在官宦之家出生,生来就注定仕途的飞黄腾达,二十郎当及科、三十出头破处、四十岁入厅、五十岁进部,那是一条被上一代已经铺就的辉煌之路,不过现在这条路已经行不通了,即便是一个行政处罚也会影响到仕途,更何况自己所遭遇的是刑事处罚,那对于自己这类人,简直就意味着政治生命的完结。不过话说回来了,完结又如何?   踏下到了花团锦簇的大院,刚刚国庆节这里还举行了公司成立六周年纪念,邀请了市里各单位,办公楼大厅里挂着那幅大展宏图的字画就是市委刘书记的亲笔题词,原本是怀着一颗落寞的心凑和着在这里供职的,不过在这里他发现了一个更大、更适合自己的舞台,原来在公司可以挣到比工资多数倍乃至数十倍的薪水,原来在这种半黑半白的博弈中,可以攫取比原来一个小小的股长、科长甚至处长更大的权力,而那种博弈,不也正是自己所擅长的么?   于是,家世和能力俱备的吴顾问脱颖而出了,不但解决了公司的贷款问题,而且这位精通刑事侦察的顾问从训练到实践都是行内人士,原先这安保公司大量纠缠不清的法律问题也在他手中迎刃而解,如果不是这位顾问一直坚持着只挂个名就职的话,恐怕申董早提名这位入主总经理的位置了。   步态优雅地踱进公司大厅,迎门的保安敬着礼问好,电梯里,电梯员鞠着躬问好,上了六层办公楼层,左右经过的公司人员都是笑吟吟地问好,那眼里的尊敬的羡慕让吴镝能感觉到一种满足,一种曾经在警队想得到而没有得到的满足。   偌大的办公室,椭圆形的大办公桌,依墙而立的书橱,四秀常青的盆景,进门秘书已经端上来了热腾腾的咖啡,这里的条件和曾经市局局长、书记办的办公室相形亦不逊色,而且工作不再像在警队那样没日没夜、不死不活,只需要签署一些器械的报告或者对于人员的招聘、训练以及配置提上几点不疼不痒的建议即可。   今天,连这么个轻松的工作也没有了,摆手屏退了秘书,吴镝抿了口咖啡,开了笔记本电脑,不知道是心有挂念的缘故还是有点不放心的缘故,顺手还是打开了这些天已经看了无数遍的楼盘的三维模拟图。   图的名称叫做:康馨家园高档小区开发模拟图。林立的高层建筑,伫立在开发区的边缘,累计建筑十七幢,建成后将是太原第一家引进外资开发的高档商住小区。   心结就在这里,最大的一块地皮,实地矗立的那幢楼,现在还不叫康馨,而叫:新世界。   哧哧的手机震动响着,吴镝拿着手机看着,是短信,是来自一个朋友的短信,短信很短,只有俩个人字:已死。   不详的字眼让吴镝霎时心中一轻,心结全落,从昨天知道大批警察在南郊搜索排查就让他有点心惊肉跳,虽然相信这次城门失火纯属偶然,殃及不到池鱼,不过如果那位素不相识的女人还在的话,眼前这副模拟就只能是模拟而永远也不会变成现实了。   而现在,一切依然按部就班没有出更大意外,吴镝迅速地拨着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拿起来只是简简单单地安排了句:   “事情了结了,一切照旧。”   …………   …………   “好的,知道了……”   接电话的是刘超胜,此时正驾着车离开了富士捷总部,也刚刚向董事长简怀钰汇报过了项目投资的进展,座落在开发区边沿的康馨园项目关键的成败在于新世界那幢老楼,这幢楼在大小营盘街相关的丁字路口,区政0府部门这边好解决,无非是拿钱圈地而已;楼后面的居民区也好解决,无非是点拆迁和赔偿问题,这年头有钱的主还真不怕你什么钉子户,关键就在这幢占地十余亩的新世界老楼,刘超胜唆使过几位股东出面,都没有说服楚家出售,没说通老楚也罢,连小楚也没说通,这一对父女一个比一个精明,早看出了新世界最大的增值潜 力在地皮上而不在经营上,事情拖了数月,在这几个月里地皮又涨了不下百分之十,搁谁也坐不住了。   不过好在现在解决了,解决得比想像中还要完美,刘超胜驾车边走边播放着CD,耳听着轻柔的音乐,脑子里偶而会浮现起那张雍容华贵美人,虽然不知道她最终是怎么样死不瞑目,虽然也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做到的,不过这件事让他心里升腾起一种报复后的快意。   好像只有快意而没有什么内疚,在房地产这个暴利行业里,是有钱有关系的主都削尖脑袋往里钻,蒙人坑人骗人打死人的事早已屡见不鲜,刘超胜此时心里萦绕的是接下的股东会议决议,再接下来的签约,能籍此得到董事长的赏识,再接下来能从投资中分得多少……再接下来,或者可以考虑到美利坚合众国的东海岸买一幢别墅,要不把家安在英伦岛上……   在憧憬中时间过得很快、路程会变得很短,不一会儿到了小营盘街丁字路口,刘超胜看看跨度几十米的排楼,油然而生的是志得意满,前来迎接的是楚喜峰父子和袁纪兵,高瘦个子的袁纪兵率先迎了上来了,握着手寒暄着,像是迎着一位送钱来的财神,楚喜峰父子也次第欢迎着刘超胜一行两人,走过门厅的时候看着两旁不少保安正装守着门前门里,让刘超胜暗暗道着还是申叔想得周到,估计今天的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   是安排好了,似乎对于前来参会的股东已经形成了某种默契,袁纪兵是小股东,也就旁听的份;楚喜峰父子估计已经是私下商量过,对于刘超胜来到来客气之至,言语中对这位三资企业的总经理多有巴结之嫌,恒益老总没来,派出一男一女俩名代表,俩人像是相识一般向刘超胜点头微笑着,再加上在场的大恒律师事务的律师以及公证,一个会议室里已经跻跻一堂,最后的主角是在副总傅雨霞的陪同下出现的,挽着发髻,皮肤白皙,两眼有点发红的李婉如。   “谢谢大家,谢谢………我们家当家的刚刚去世,一切交给诚然生前的老朋友景律师来办吧,秀秀现在还没有下落,也不知道是死是活,我……我……”   刚刚落座的发言就开始哽咽了,傅雨霞赶紧递着纸巾,李婉如拭着眼睛角,嗫喃几次,不知道这个场合该怎么说话。   “家属的情绪还是有点激动啊……我来接着说。”   坐在会议下首和刘超胜间隔不远的景律师接上茬了,很诚恳也很条理地叙述着:“楚诚然是我十几年的老朋友,我也一直是新世界的法律顾问,此次老友溘然去世,又逢小女遭遇不测,实在是世事难料啊……这是一家子好人呐,我知道大家对于股份的控股还有疑虑,今天我就把真相告诉大家,其实楚诚然老总虽然没有留下遗嘱,可把身后事都交待给了女儿,他下葬的第二天,女儿楚秀女专程跑了一趟我们律师楼,对于父亲遗产写了一份意向书,这个姑娘从小在国外长大,不太喜欢国内的生活,她的志向是到国外定居,所以她把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只给自己留了百分之十,把其他的份额都留给了自己的弟弟楚颖,哎,谁可知道这么好的一位姑娘,出了这事……”   言听于此,李婉如的啜泣声音更大了几分,景律师抽着一份纸张给股东们传阅着,这是楚家的家事,其实也有点画蛇添足之嫌,其实这个控股的股份只要一分割,作为楚公子监护人的李婉如只要不是死心塌地维护庶女的控股地位,那新世界明摆着就不姓楚了。   话说这富不三代,其实有时候根本等不到三代就出问题,发妻、女儿、小老婆、小老婆的儿子,这个家庭纽带要不出问题才见鬼呢,对于这张遗产分割的意向也就在分不均法院出面调解的时候有用,而人家楚秀女已经同意给弟弟高姿态留大头了,这自然是没啥说的,都知道这位李婉如,现在已经就是新世界最大的股东了。   “今天这个股东会的议程是有关整体出售新世界美食娱乐城给康馨家园开发有限公司事宜,总价款为四点二四亿,债权零点七七亿、债务一点一二亿………会前乙方代表刘先生已就此事和大家磋商过,现在大家讨论一下,如果没有异议,这次决议以及意向书将由我们代为草拟……”   景律师俨然一副当家做主的派头,不过从李婉如到各小股东似乎对于这位越俎代疱的景律师以及他的提议都没有什么异议。   人心散了、家要败了、家底要卖了……刘超胜虽然没有发言,不过看到傅雨霞明里暗里和袁纪兵使眼色、代股东主持会议的景律师又不时看着楚夫人的动作、而恒益派来的那俩代表明显是隔岸观火的样子,刘超胜知道自己已经是稳操胜券了,隐隐地对于那位在太原也算得上一方富豪的楚诚然有几分可怜。   对了,像这种人死了,钱没花完的人是最可怜的……   会议渐入佳境了,表决自然是一致通过,楚喜峰父子对于价款提了点异议,不疼不痒,提的时候明显还在看刘超胜的脸色,有点战战兢兢;袁纪兵没提什么意见,恒益方面自然是举双手赞成,李婉如的代言人景律师倒是就付款方式提了几个建议,这不算异议。   一场会不到一个小时,李婉如哭了几次,特别还重重强调了几次女儿的股份还是女儿的,一定要给女儿留着,这戏样子看得楚喜峰父子恨得牙根痒痒,这十亩大小的地方就空地皮也不只值这么多钱,何况还有一幢楼,明显地此事已经有暗施手脚了,特别是李婉如这方。几次楚宇飞想跳出来斥几句不过被老爸拉住了,一想起自己不到四分之一的股份,再想想不知下落的侄女,这爷俩也变噤若寒蝉了……   正自讨论准备草拟协议的时候,楼道里闹闹嚷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刘超胜微微不悦地瞪了瞪袁纪兵,袁纪兵起身开了会议室去瞧,不过一瞧,愣怔着,轻手轻脚地远了回来,这下子,让会议室的一干人都停下来看着门口,又看看袁纪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立时就见分晓,袁纪兵躲着的功夫就有人闯进来了,是四位警服鲜明的警察,这下子惊得在场不少人心里咯噔一下,李婉如连哭也忘了,景律师持着资料的手也微微颤了颢,诧异地瞪瞪刘超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谁是楚秀女的家属。”当头一位国字脸浓眉大眼,正气凛气,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李婉如站了起来,我是……   “我们找到楚秀女……”那警察说着,不动声色。   “什么?”李婉如神色一惊,紧张地上前拉着这位警察:“那我女儿呢?”   “对不起……已经被害了。”警察几分难过地说着,怔着的李婉如跌坐到椅子上,霎时间号啕大哭。   “无能……你们警察真是无能……”刘超胜发着神经,把面前的资料重重一摔,景律师哎声叹气着,侧过脸,李婉如哭着喊着,我要见我女儿……还有恒益方代表、傅雨霞再加上忿然一脸的楚喜峰,都把气撒到了来通报家属的警察身上,指指点点这话里就带上刺了。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们无能……”四位警察鞠着躬,带头的那位弱弱地把手包里抽着照片放到了会议桌上,李婉如旁边,李婉如乍一看,惊恐地如白日见鬼尖叫着拿走拿走……景律师几分好奇地一看,吓得手一哆嗦差点把照片全扔地上,这当会儿那位警察就说着:“……我们发现的时候她还活着,几个小时抢救无效这才……啧……对不起,我们发现的确实晚了,她是被虐杀的,身上有十几处钝器击打伤和骨折,又饿了几天,严重脱水后心脏衰竭,抢救无效……由于这次案情的特殊性,遗体暂且不能火化,我们要解剖寻找新的证据,您……签字吧……”   李婉如一听霎时哭得更凶了几分,眼泪扑落落地直滴,楚喜峰拍着桌子喊着这算怎么回事,受害人死了还要解剖,这不拿人当人了……这下子让群情愤慨了,唾沫星子溅着,红唇白牙得啵着、大巴掌把桌子拍着,一边倒地拒绝签字了。   前来报讯的是杨锋、孟向锐和支队的俩名内勤,在十人的夹攻之下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辩不清了,弱弱的向后躲着飞溅的唾沫星子,一时间无计可施了,却不料在这时候“嘭”地一声,会议室门被踢开了,某个人闪亮登场了,一登场霎时众人都闭上了嘴,特别是认识的袁纪兵冷生生地打了个寒战。   是简凡,是穿着警服的警察,大檐帽子下那道伤疤格外刺眼,像是来寻衅报仇一般一指会议室的一堆人:“吵什么吵?让你们掏钱赎人谁也不掏,现在倒说警察无能,不是警察无能,是你们太有本事……不签字是吧?不签字不给经费,告诉你们,不给你们遗体……”   杨锋和老孟乍听此言,噎得喉咙里直打嗝,这口气比派出所的恶警还要横几分,不过就是这横人,横得一干人都不敢吭声了,看来恶人还得恶人磨,老孟怪怪地看了杨锋一眼,俩人俱是一个心思,看来俩人不如简凡的地方太多……   没人吭声了,可还有人哭着,李婉如抽抽答答听得格外清楚,简凡看来连这样也看不过眼了,拉着椅子往会议室一坐,叫训着:“哭…哭什么哭?又不是你亲闺女,装得跟真的似的,谁不知道你得了个大便宜,心里高兴得跟什么样?”   “呃……”景律师终于认出面前这个货是谁了,战战兢兢地坐正的身子,生怕自己成了目标,简凡目视着众人,眼睛瞪得溜圆溜圆,像在寻找目标,最终这眼神落到了哭不敢哭,笑又不敢笑的李婉如脸上,就见得简凡“啪”声一拍桌子,恶言恶声训着:“签字,还有救护和抢救费用啊,少一分跟你们没完。”   这猝然而来的事把李婉如吓呆了,弱弱地看看景律师,景律师赶紧地递着笔,李婉如签了字,这杨锋对于简凡这德性就有点看不过眼了,轻声安慰着:“楚夫人是吧,您放心,五个嫌疑人我们都已经抓捕归案,三五天就能定性,我们一定还您女儿一个公道。”   “谢谢你……谢谢……”李婉如在那恶人的高压之下,终于懂点礼貌了,递上了签字的文书,轻声说着。还尚有点胆战心惊地看着那个面相不善的恶警,也不知道这人究竟从哪儿钻出来的,此时正瞟着会议室里的人,像是在观察每个人的脸是否开花了一般看得很仔细。   “拿来……我看看……”简凡朝最弱的一位女人下手,一伸手,那位恒益方的代表不敢惹事,赶紧地把手里的东西递上来,简凡装模作样的细细瞧瞧,这是草拟的出售协议,简凡粗粗一浏览,又是“啪”声一拍桌子,声如惊堂响木,随着响声又是大声说着:“这事,我不同意。”   “这……”景律师哭笑不得地看着这位搅和场面的人,弱弱地问着:“这是楚家和康馨项目之间的生意,是股东的决议。”   “那你是股东?”简凡反问,出言不善。   “哦,我不是,我是受楚夫人委托,全权处理此事的。”景律师很客气,也很坦然。   “又在骗人了吧?我担心你把楚夫人骗了。”简凡可不客气了。   “你这人……怎么这样说话?”景律师辩了句。   “这律师就是骗人职业,敢说,你老头没骗过我?”简凡拍着桌子,翻旧账了。景睿渊知道简凡说的什么,喉咙里呃了声,没下文了,张口结舌,辞穷了。   “一个大骗子啊,还有一个……哎,你们听好了啊,我不同意,这公司就不能卖,为什么呢?因为楚秀女在临死前,委托我全权处理她身后遗产的事。你们不能不经过我,就把人家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全卖了吧?这整个一窝败家子。”简凡出言不逊地叫训着,这么个胡搅蛮缠让袁纪兵一干人看得心头冒火,只有楚喜峰父子俩眉毛挑挑暗暗显着几分得意之色。   “那……那这位警察先生,您有正式的委托书吗?”刘超胜看样也很客气,这位警察来得太突兀,可是又觉得这个人不该是警察,应该是已经被警察专政了的对象。   “没有。”简凡摇摇头。   “没有授权,怎么叫委托?我们怎么和你谈?”刘超胜淡淡说了句,一干人看出简凡是胡搅蛮缠来了,这方法对于股东决议可不起什么作用,都掩鼻轻笑着,看来这警察不但无能,而且无知了,这几个亿,是吓唬不走滴。   “谁和你谈了,你算哪根葱?切……”简凡像街头痞子一样骂了句,这自重身份的刘超胜自然不能对骂,生生地咽了一口恶气,谁可知这还没完,简凡回头又来新意,拍着桌子恰如支队长下命令一样指点着股东会:“同志们,虽然我没有来得及拿到委托书,可是我已经拿到证据,这证据很关键,证明什么呢?”   故态重萌,卖了个关子,眼光投向李婉如,李婉如霎时眼皮跳了跳,众人正自狐疑的时候就听简凡开口了:“这证据证明李婉如、楚公子楚颖,根本没有继承权,这份家产,除了那幢子房子,一个大子也没她们的。”   刘超胜心头狂跳,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而李婉如此时拍案而起来,贵妇成了泼妇,指着简凡破口大喊着:“胡说,胡说……一派胡言。”   “嘭”地一声简凡更重重的拍了一巴掌站起来:“别嚣张,我已经有楚诚然DNA样本,敢给你儿子做亲子鉴定么?……你儿子姓什么都有可能,就是不姓楚。瞪什么眼? 你以为我们不知道是谁是不是?他现在就在这个会场里,我把你的奸夫指出来怎么样?”   霎时间又是鸦雀无声了,面面相觑的众人都看着李婉如,不料李婉如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又黑一阵,跟着是咕咚一声,吓晕了…… 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83章 悛恶似强梁   呼咚李婉如毫无征兆地一栽,场面乱了,一干股东除了楚喜峰都惊得站起身来,叫楚夫人的、叫李董的、叫婶的还有叫李姐的,蹭蹭哧哧拉拉移着椅子,傅雨霞把李婉如扶到椅子上的时候,周遭早聚了一堆人。   一哭二闹三喝药,女人都懂这号博取他人同情的伎俩,简凡眯着眼看看在座的,刘超胜自恃身份没动,例外的是楚喜峰也没有动,和简凡目光相接的时候,难得地微笑了笑,冲着这笑简凡霎时心明如镜,楚喜峰既老谋深算又明哲保身,应该是个谁也不惹的角色。   还没省得该如何处理这个突发的事,矛头直愣愣地来了,傅雨霞自然是极力维护楚夫人,侧头斤着简凡,剜着眼说着:“太过份了……太过份了……”   恒益的那位女代表,也对简凡报之以极端鄙视的眼神,只不过这年头鬼都怕恶人,这俩位虽然有意维护楚总,可面前这个恶言恶声且披着警服的人实在让她们心有余悸,即便是愤怒也仅限于说一句太过份了……而李婉如这下成功地嬴得了在场众人的同情,众人围着叫了几声眼闭着没反应,楚宇飞这个年纪不大的亲戚回头不客气了,指着简凡叫嚣,我婶要有个三长两短,我和你们没完……   “嘭”地一拍桌子,又吓了众人一跳,简凡应声而起,蹬蹬几步,边走边捋袖子边大声说着:“来,平放到会议桌急救,我来给楚夫人做个人工呼吸……谁也别跟我抢哦,谁抢我跟急。”   话音一落,惊得一室皆静,都被话噎住了,噎住了不说,那楚夫人嘤咛一声,醒了,看着简凡愣生生地直在眼前,还真吓得直往傅雨霞背后躲。一旁侧立早看了良久的杨锋扑哧声笑了出来,赶紧掩住嘴,看来这楚夫人是被人工呼吸吓醒了,要真让简凡在这儿呼吸一番,估计董事长这脸要没地搁了。   一醒,简凡乐了,返回到座位上,还是独角戏一般大放厥词说着:“看看,说什么来着,我还就不信了,不就和别人上过床么,不就有个私生子嘛,这都什么年代了,还能被这事吓死呀?”   当着这多亲戚的众股东的面,李婉如脸上可真挂不住了,哇一声埋头着抽泣着干脆不说话了,傅雨霞可真火了,瞪着眼叫训着简凡:“简老板,你太过份了吧?李董和你无仇无怨,你生意还多亏了新世界才起来,凭什么这么血口喷人?”   “你聋了呀,谁血口喷人了,我有证有据,咱就事说事,不提以前啊。”简凡轻飘飘地化解了。一化解,知道简凡身份的袁纪兵也铺上话了,尚有的顾虑地问着:“简老板,你到底是警察还是老板?哪有你这样当警察的。”   “穿什么衣服就什么人,你管得着么?别转移话题啊……刚才这事,私生子谁的?”简凡剜了袁纪兵一眼,虎视着众人,一一看过,胸有成竹地咋唬着:“主动站出来,让我点名可就难得了啊,这个奸情和案情有很大的关联……”   边说边手指点点,看得杨锋一干警察在暗笑,从来没有领教过简凡这号嘴如利刃的本事;当然也有人在幸灾乐祸,是楚喜峰这个股东;更有人隔岸观火,是恒益的代表,真不知道这个股东会怎么着就糊里糊涂成了这个样子,还真不知道能不能收了场。而会议最底座的刘超胜就有点叫苦不迭了,这么一乱搅和,恐怕正经事反倒要被搁置到一边了。   “嗨、简兄…简凡,听我说了句啊。”   景律师在这为难的时候终于开口说话了,简凡愣了愣没有抢白,伸手示意着景律师说着,这景律师清清嗓子看了刘超胜一眼,把话题引回了正路:“简凡呀,我们正在开会,我们股东决议是合理合法的,李婉如确确实实是楚诚然的妻子,这在继承法里排第一序列,就即便你说的奸情是真的,私生子也是真的,她也是第一继承人。你这不瞎掺合么?”   哦……恍然大悟一片,刘超胜微微一笑,还是景律师见机得快,不料简凡见机更快,嘿嘿一奸笑噎着景律师:“哎景大律师,我也没说不让她继承呀?你们看清楚了,我可没打也没骂,是她自己把自己吓晕了啊,你说她这是心虚呢,还是心怀鬼胎?”   景睿渊嘴唇一哆嗦,话全噎住了,再看简凡还是一副戏谑的神情,一干人又是恍然大悟,被这个无关紧要的旁枝末节搞得都懵头懵脑栽进去了,坐在下首的刘超胜一直静观其变,说到此处有几分不屑地看着面前这位侃侃而言跳梁小丑,那眼神似乎在说,你就闹,还能翻天不成?   翻不了天,可简凡指向了景律师,一句落地又是一句:“哎景律师,你和老楚关系那么好,老楚又病了这么多年,你又这么维护楚夫人,不会是乘虚而入,留了个杰作吧?”   哧哧几声,是在座的股东看着景睿渊掩鼻轻笑,景律师脸被气青一阵、红一阵,失态了,悻悻地斥了句:“莫名其妙。我要告你诽谤。”   “那我要告你造假。”啪地一拍桌子,简凡说道,又把众人的目光吸引过来,话一转就是:“这个证据楚秀女都知道,怎么会在财产分割意向上签字,把家产留给个外姓私生子?那个签字哪儿来的,几月几号几时,在什么地方签约,我告诉你景律师,在遗嘱和财产分割上造假,你这律师事务所是想摘牌了。”   “和你无关,这是你管得了的事么?不管你今天是以什么身份来的,你要为你今天做的事负责,别说你未必是个警察,就是警察你这身衣服也快穿到头了,还想摘我大恒的牌……哼……”   景律师翻脸了,拍着桌子义正严辞斥了简凡一顿,口气颇大,不过对于从司法系统出来的景律师而言,什么大场合没经历,岂能被这个小屁警唬住。杨锋一省得要坏事,抬腿要上前,不料被孟向锐一把拽住了,奇变又起,俩人的交锋一开始,简凡变得更恶心了,听完了狠狠地“呸”了一口,恶相顿生着站起身来,拿着抢过来的那份意向书哗拉拉一甩:“你们看清楚啊,这上面的签字是九月二十六号,签约地是大恒律师事务所,楚秀女被绑架之后,我们详细查了数天楚秀女行进的路线,如果去了大恒律师事务所,那你漳电大厦的楼层监控上应该有她吧?……怎么样景律师,我们把调查结果的监控录像给大伙亮亮,看看是你造假还是我瞎说?看看是我脱警服还是你摘牌子?”   “你……”景律师霎时气结兼语结,张口结舌。   简凡切了不屑了声头扭过一边,大拇指嚣张地一指:“看,你们自己瞧瞧真假。”   这一句,让猝不及防的景律师还真有几分心虚之态,众人眼光一瞧,这脸皮再厚也撑不住了,而且这个人真要是较起真来,恐怕那事更难堪,景律师一念至此,收拾着笔记本电脑的资料起身说着:“好…好,这份佣金我们大不了不挣……”   收拾着东西像是余怒未消地离场,李婉如站起身来要拦,可又不知道怎么着出口,而景律师夹着包一离场,这其中的蹊跷就更是昭然若揭了,众人窃窃私语的当会,简凡知道今天这事算是搅黄了,又加了一把猛料说着:“现在我宣布散会,有关奸情的事,我不管……不过有关案情的事,我也不管……楚秀女刚才大家看到照片了,是虐杀,这个在公0安局已经立案,有的警察管着这事,在座的是否有人参与本案这有待查实啊,等案情水落石出之后你们爱怎么分就怎么分,打得头破血流也没人管,不过现在这种情况下,人刚死,尸骨未寒,你们刚才都没人问问楚秀女的后事怎么安排,没人说说这姑娘有多可怜,就一门心思分财产呀?……有必要那么急嘛?等几天又怎么啦?”   简凡说着愈加放大的声音,像质问、像喝斥,此时恶言恶声又合情合理了,说完了,回头问着唯一可能成了支持者的人楚喜峰道;“楚会计,你说句呀,死的可是你大侄女,都不给凑赎金也就罢了,可人昨天刚死,今天就分家产,传出来也不怕人笑话呀?”   “我同意,这事从长计议……走,宇飞……谢谢简老板提醒……”   楚喜峰巴不得找到这个台阶,叫着儿子,拱手谢了简凡一句,先行离场了。   门一响,又走了俩了,再看眼圈有点发红,神情招人可怜的李婉如,绾着头发一派养尊处优的阔家少妇之态,眼睛此时不时地瞟着袁纪兵和刘超胜,估计现在这个状况,只能寄希望于这俩人了,袁纪兵这位瘦瘦高高的大个子不知道怎么了,每每被简凡的眼睛一盯,总是有意无意地回避,不过终于还是鼓着勇气说着:“简老板,我们商议的可都是关系到公司长远发展的大事,案子和生意不是一回事,总不能你一天不结案,我们就一天天等着吧?现在新世界公司也是亏空一大片,账面现金连当月工资都发不出来了,我们也是没办法……”   “得得……别给我哭穷啊,我比你还穷……急什么,现在绑架的五个嫌疑人都已经捉拿归案,一个都没漏了网,带头的孔宾强现在正在审讯,也就三五天功夫出结果……在座的我奉劝大家一句,心里坦然的就当给楚家个面子,回家等着,你们股份谁也吞不了,要有心有鬼胎的呢,还是早点去自首……别让我下次再多跑一趟来把谁抓走啊……袁副总,您还不走,是不是想跟我们一起走啊……”   又是逼宫着袁纪兵,这袁纪兵咬牙切齿又无计可施,悻悻地摇着头,起身离场了,重重的拍了一下门,出去了。   接着,简凡开始斜眼瞟着恒益那一对,和自己年纪相当的白领,这俩人一看大势已去,告辞着李婉如,先行离开了,再瞪傅雨霞的时候,这位老娘们可较上劲了,瞪着眼不示弱,她一瞪,简凡倒软了,可笑地劝着:“傅副总经理,新世界一卖,您这饭碗也没了,想表忠心可选错地方和人了啊……树倒了猢狲散,我建议你早做打算。把李董事长扶下去休息休息?省得看着我来气。”   “走走……”李婉如气结地拉着傅雨霞,躲闪着俩女人一前一后也离场了。   至此,甲方所有股东捎带着律师全被连气带激赶跑了,简凡伸着臂扩着胸,看着最后两位,这是富士捷公司的俩位代表,刘超胜和一位精干的男子,不过在五个警察面前,那位随从就有点慌乱了,手足无措地坐着,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近视刘超胜,一双无框的眼镜后闪着两只睿智的眼睛,目光很沉稳,人很安静,这场闹剧从头到尾都只作了旁观者一言未发,而且这端坐的样子很像位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学者类人物,比吊儿郎当斜坐在椅子上的简凡要强出不少,就即便是简凡看来,这份涵养功夫,比刚才新世界这群土豹子可强得不止一点半点,那群人要是都像刘超胜一样这么着不动声色,自己还真没办法搅浑水了。   说起来这人倒和楚秀女像一对,清秀显得尚余几分稚色的脸庞,端端正正,头发理得一丝不苟,不管坐到大学的讲堂里还是大公司的厅堂里,都有几分派头,而且看样在那种条件下呆得久了,颐指气使的神情也养了不少,简凡直视的时候,这人瞟了简凡一眼,不过那眼神就当公司里那些打水抹桌子的勤杂工一样。   “嗨…嗨…刘总,您可不能走啊,咱们的事还没完呢?”简凡看着俩人起身,出言拦了句。刘超胜一顿咯噔一下,不过还是不动声色地坐下来了,很友好的笑着道:“我们可是素昧平生呀?这位警官莫非有什么指教?”   “你要想听,那我就指教指教你。”简凡脸不红不黑地说着:“其实我们不是素昧平生,我们早就相识。”   “不会吧?”刘超胜讶色笑着。   “贵人多忘了事嘛,前天下午我派个妞去见你……你不是想要这个私生子的证据么?怎么样,给二百万,现在我给你。”简凡促狭地笑着,终于把刘超胜说得有点不自然了,此时杨锋也看出来了,这家伙的笃定表情是装出来的,不过装得不露形迹,正想着这话能不能把刘超胜呛住的时候,却不料刘超胜瞬间恢复了自然,笑着说着:“简警官,您是聪明一时糊涂一世,其实这个证据如果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不管你给我还是给李婉如,都会值一大笔钱,至于能付钱的原因嘛,就是怕家丑外扬……那,您现在都张扬出来了,都知道了的东西,您不会还指望能卖个什么钱吧?要不二百块,我买了。”   咦?简凡神色讶异地轻轻离身瞪着刘超胜,可没料到这货这么潇洒就一推二六五,啥也不认了,捎带着还损了简凡两句,损完了也同样谑笑着,那样子非常得意,好像在说,这东西份量不够,你诈不住我。   是诈不住,对于这种海归,又是外商独资企业的执行总经理,基本上都是警察的重点保护对象,对于警察天生没有恐惧感。杨锋知道抓那五个嫌疑人虽然难,可好歹能克服,真正难的就是幕后这些人,哪个涉案的也把自己推得干干净净,哪个使坏的扮得也是清白无辜或者根本和此事无关,你还就拿他们没治。   “哎,别急嘛,等等,我话还没说完呢。”   一俟刘超胜要走,简凡又出言制止,像是故意找茬似的,这回刘超胜不客气了,正色婉拒道:“对不起,各位警官,鄙人公务繁忙,就不陪大家闲聊了,有空到开发区富士捷总部,鄙人一定尽尽地主之谊。告辞……”   “站住……”   简凡又是一个拍案而起,嚣张地瞪眼指着刘超胜,宛如痞子寻仇一般叫嚣着:“敬酒不吃罚酒是吧?今儿别人能走,你还就走不了,现在我以太原市刑侦支队重案大队的名义正式对你刑事传唤……你,出去,滚远点。”   一指刘超胜的随从,那随从被吓得激灵了一下子,看看老板,刘超胜一扬头,这人还真就快步走了,简凡一起身的时候,跟来的杨锋、孟向锐几位反劫中心的警察,都站到了简凡的背后,五个人虎视眈眈地盯着刘超胜,此时图穷匕现了,看来今天来此的真正目的还有这么一个。   只是说了句,谁也没动,刘超胜揣摩不准态势了,嗤然一笑,讶色问着:“抓我?有证据么?”   “嘿嘿哈哈……不愧是海龟啊,还要证据,有证据抓人那是外国警察的办案方式。”简凡也嗤笑着相对着说着:“咱们的国情是,先抓人后找证据,你理解理解啊,谁让咱中国警察无能涅!?”   这话不但把刘超胜噎住了,连后面的杨锋几位也噎住了,刘超胜瞪着眼,一时无计可施,这秀才真遇到了兵,有理没理估计面对五个警察怕是说不清了,简凡回头拽着杨锋,在杨锋腰里摸了一把,杨锋还没反应过来,手铐被摸走了,就见得简凡当啷啷把玩的手铐谑笑着看着刘超胜问着:“怎么样?你真以为我们不敢抓你是吧?”   刘超胜盯了一眼,似在强自镇定着,不屑地说着:“哼,我的助手已经去通知律师了,你们要负得起责,随便。”   “好啊,那请……给你俩个选择,领着我们从安全通道下去,留你的面子;要不我们只好铐着你下楼喽……呵呵,那样的话,您刘总这脸就没地儿搁了啊……自己选……”   简凡捉弄着,刘超胜鼻子重重哼了一声,先行一步了,出了会议室,走了十几步,脚步稍稍顿顿,在电梯的安全出口两者之间踟蹰了片刻,回头看着一脸不怀好意的警察,还是步行着从安全出口下去了,院子里早停着辆闷罐警车,车厢堵着楼口,到了车前刘超胜又有点心下怵然了,回头几分怨恨地盯着简凡,一字一顿地说着:   “简凡,你会为你今天做的事后悔……”   “我后悔的事多了,就今天这事不后悔……小子,看你这怂样就没和警察打过交道,就你这鸟样整个就是被人蹂躏的对象……拖走……”   简凡一挥手,上面的特警不客气了,架着这位海龟上了车,门从后面砰声一关,车缓缓驶出了新世界的大院,神不知鬼不觉地押走了这位刘总。   对于这块简凡可以轻车熟路了,带着人从前门踱步出来,大厅里许岳山笑着偷偷招手示意,这些天的新世界的动静差不多都是老许传出来的,虽然不一定相信简凡,可和张芸搭档久了,对于张芸可是深信不疑。   轻轻招手作别,上了警车,看着新世界这幢连体楼,现在简凡才看明白,估计这才是真正犯罪动机,而寇庄那块价值一千万的场地。恐怕也是自己出事的诱因了。大肆在新世界搅和了一番,正揣摩着现场那各人的神情和语言从中找点端倪。驾车起步的杨锋有点心虚了,问着简凡道:“简凡,这人可是好抓难放啊,这一动可是牵一发动全身,能牵出什么事来,还真把不准。”   “切,有什么呀?支队处理这事还不有得是办法,回头开除俩临时工就啥都交待了……”简凡嗤鼻不屑道,这办法当然是支队和派出所分局的惯用办法,一听此言,后座挤着的仨警察都心照不宣地笑着,老孟笑着想到了这个嫌疑人,不过对于此案的后续还尚有疑惑地凑上来问简凡:“哎,简凡,昨天晚上咱们的分析,我觉得前CCIC的科长吴镝的嫌疑比刘超胜更大,为什么不直取这个人?”   “不行。”简凡道。   “为什么?”老孟问着。   “柿子得找软的捏。”简凡解释道:“吴镝是刑侦专业出身,反制措施我们知道的他也知道,就那几通电话的事他推得开,你吓唬不住他;而申平安又是个混江湖的老炮,我想抓住他都没那么容易……而刘超胜就不同了,上学、留学、当经理人,那些阵势他们没经历过,这是个最软的柿子,而且他的涉案不重,应该比其他人容易。”   “最好能挖出点什么啊,这个案子可真让人头疼……”   杨锋难为地说了句,瞥眼看看简凡,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不是警察的人,已经隐隐成为这个侦破的中心人物……   …………   …………   事情很出乎意料,谁也没想到在股东会议流产的中途连乙方的代表刘总经理也被警察带走了,助手把消息带回富士捷公司立马引起了一场小小的波动,负责法律事务也是大恒律师事务所,俩位律师依着助手的说辞直奔市刑侦支队重案大队,一说案情被值班员挡了回去,嘿,你不胡说嘛,什么简凡不简凡,早辞职好几年了,怎么可能去拘捕人?你们这不给警察脸上抹黑不是?   俩律师懵了,又落实了一番详情,偏偏新世界一干股东都没有瞧见警察抓走人,谁也只当是刘总经理早就走了。俩律师一商议,干脆到重案队要报失踪案,谁知道又被值班员挡了回去,原话是:不要越级报案好不?去,到辖区派出所去。   很多年了,这门难进、脸难看、话难听、事难办的公务单位还是依然如此,特别是对于刑警最反感和这帮挑刺的律师打交道,去了两次连杯水也没喝着。   于是俩律师和富士捷公司的派代表一行四辆车,又直奔开发区派出所,派出所的可是热情兼客气,不过一听案情犯难了,难在哪儿呢,那所长两手一摊:哎唷喂,您这不到二十四小时,让我怎么立失踪案!?   不但不立案,这所长还给这帮属下宽心,哎唷刘总这么大派头,没准探亲访友找相好去了,你们不能领导不见这才几个小时就乱了阵势吧?……连说带客气,笑脸把这帮人迎来又送走了。   事情,下面解决不了,开始向上走了……   景律师省得这事有问题,赶紧地通知公司上层,到了中午时分,市招商办、市委、市政0府以及全市最大民营安保公司再加上开发区这家外资企业,都把电话打到了市公0安局询问富士捷公司总经理刘超胜被警方传讯一事,而安保公司里,光顾问就有六七位,都是拿着薪水退居二线或者已经退休的警务人员,在这个时候发挥余热了,电话询问到了市区、刑侦支队以及下属各大队,再加上几个分局,不过都没的探听到刘超胜究竟是被哪个单位提溜走了。负责招商的沈副市长还亲自跑了一趟公0安局,随行还带着富士捷的资方代表,目的就为落实刘超胜总经理一事。   答复很简单:谣传、绝对是谣传。   当着沈副市长的面,梁局长把主管纪检的伍辰光书记叫到了办公室,就此事作了重要安排,迅速落坐沈副市的指示,查一查哪个警务单位敢擅自抓人,如有违法违纪行为,一经查证,务必严惩不贷……   而此时,已经到了下午上班的时候,离刘超胜离开新世界,已经足足五个小时了…… 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84章 慧眼识乱像   “稍等一等……叫下吴顾问来我办公室……”   装帧豪华的安保董事长办,难得露面的申董今破天荒地来了,是被景律师和富士捷的副总高秋平三番五次电话催来的,刚刚进门景律师就迫不及待要问计于这位申总,不过被申总伸手制止了,一说吴顾问,高副总有点懵然,不认识此人,而景律师知道,这是申总智囊团里一个很重要的角色。   秘书端着咖啡放到根本无心品味的来客面前,不时地看着时间,已经是下午十七时了,刘超胜总经理还是没有任何消息,这下子让富士捷这边的阵脚着实有点乱了,特别是这位随同刘总去签约的高副总,约没签还把人搞丢了,这回全身长一百张嘴,把过程说了几十遍,还就没人相信。   没办法警察是矢口否认拘留传唤刘超胜了,现在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使不上劲了。   再看申总,也是愁容惨淡,方有信一群人下落不明、周官虎下落也不明,殷家堡的事虽然被省里的关系强行压住了,可究竟压不压得住,能压多久都是个未知数。今天更好,已经是手到擒来的事,又出了岔子,连签约方的代表也整丢了,这愁得申董事长是直抹嘴巴子,不时的大手从脸上直抹到额后稀疏的头发,这些年从一文不名混到今天的位置,遇上的难事不少,可从没有这次棘手,而棘手的原因是,根本无从下手。   发愁的当会,又是没好脸色地盯了景睿渊一眼,这位每年从公司结算走几十万的大律师,到这关键时候还是使不上劲、帮不上忙,这个年过半百的景律师看这阵势也噤若寒蝉了,手拿着咖啡杯子在哆嗦,也在悄悄地膘着这位传说无所不能的申平安申董,这一次的签约的报酬虽然丰厚,可通晓法律也知道其中的利害,稍有不慎真相一旦大白于天下,那等着自己的将是身败名裂,特别是在会上听到那位疤脸小警侃侃而谈一堆都是秘辛的事,让景律师这一下午怎么着也定不下神来。   轻轻的叩门声打破了三个人的沉默,景律师和高副总几乎同时起身,应声而进的正是平安安保的顾问吴镝,一米八的大个子,炯炯有神的大眼,透着英气的面庞掩住了青春痘内分秘过盛留下的痕迹,看上去人很威武,和三人示意着坐到了下首沙发上,目光征询地问着高副总,你说说经过吧,到底怎么一回事?   于是这个高副总心有余悸地把经过说了一番,说到了私生子的事,让吴镝和申平安稍稍皱眉,似乎觉得这件很秘密的事不该有人会知道,而且把眼光投向景律师,景律师赶紧地矢口否认绝对不是自己泄得密,在此之前这份秘密只限于几个人知道,而消息就在景律师这儿。   说到了以此要挟,把李婉如搞得方寸大乱;说到了乱扣帽子,吓跑了一干股东;再说到了最后要刑事传唤刘超胜,把自己赶了出来,出来高副总就赶紧通知公司里的律师,谁可知道一眨眼就不见人了,而且景律师不死心还专门跑了一趟新世界,把楼层的监控调了一遍,还真就没找到警察把人带走的证据。   “你说……是哪个单位?确认是重案队?”吴镝看着心潮起伏,边说边不停地目光乱瞟的高秋平,出声问道,对于没有经历了警察抓人那场面的这些有钱主,但凡经历过了都这号德性,吓得够呛。   “我听得很清楚,就是太原市刑侦支队重案大队。”高秋平说道。   “不可能呀,重案队的立案和侦破是全市最规范的,这件案子立案根本不在刑侦支队,更不在重案大队,他们抓什么人?”吴镝手托着腮沉思着,几个人眼光都投到了这人的脸上,这种事恐怕只有这种内行人才说得清楚,不过看样现在也犯懵了,斟酌了良久还是摇摇头:“不可能,这是在混淆视听,警察没有理由拘捕刘总经理呀?”   “理由!?”申平安几分不屑地欠欠身子发着感慨:“世道这么黑暗,凡事都讲理由的话,那倒没什么事了,这姓公的单位是最没公理的地方,什么人他们做不出来。”   “不不……”吴镝轻笑着,被申平安这句过来人的言辞逗乐了,笑着解释道:“现在警察对于普通人可能用这个蛮横的办法,可刘总经理不是普通人啊。穿过俩天警服的都应该知道这人的份量有多大,海归留学生,又是外资企业的总经理,背后有什么人支撑着谁也说不清,就有证有据抓这种人都未必定得了罪,何况这糊里糊涂捕人?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是重案队,要是下面的派出所、分局,更不可能,没人敢触这个霉头。”   又是一个不相信,高副总嘴里发苦,早被简董事长电话里训斥了一番,报案找人又遭了一堆警察的白眼,今儿他这霉头可触大发了。   沉默了片刻,吴镝似有所想话转回来问着:“高副总,你详细回忆一下当时抓人的警察究竟是谁,详细给我讲一下,他们的执法过程,这样吧,我问你,他们亮刑事传唤证了吗?”   没有,高秋平发懵的两眼,摇了摇头。   “那他们说是因为什么案子对刘总依法刑事传唤了吗?”吴镝再问。   还是发懵,又摇了摇头。   “那到场的警察都叫什么?他们没有亮明身份,你查看他们证件了么?”吴镝再问。   还是发懵,摇了摇头。   这下,吴镝和申平安都摇头无语了,看来这法制社会进程尚需时日,这帮子有钱的主多数也是法盲,就即便真是被警察提溜走了,估计也要没人认这账了。   “哎,对,那个警察是……那个……”景睿渊凑上来了,有点难以启齿地说着:“那个好像是……简凡!”   “什么?”吴镝吓了一跳,申平安吓得手一哆嗦,烟头直掉到了裤子上,不迭地拍打着。   “对,是叫简凡……这儿,这儿有道疤,就是他把要带走刘总。”高秋平终于能说清这事了。   “我说你们……你们可真蠢到家了,他根本不是警察。”吴镝这下气得七窍生烟,说来说去,问题出在这个人身上。景睿渊和高秋平俱是大眼瞪小眼,可不知道这事究竟又是怎么着一回事,吴镝忿然问着:“你们记清他的警号了吗?”   俩人面面相觑,摇摇头,景律师此时才省得当时被简凡那几句话搅得乱了心神,只看到一群警察相跟着来的,可没想到这一层,估计都是真的,就带头那位是假的。   “这样的话,咱们可就比窦娥还冤了啊。一个假警察把真刘总忽悠走了,这事根本就不会有传唤底档可查,刘总就不跟他们走,他们都不敢强行带人……可现在好了,刘超胜将来就指证都没治,他根本就不是警察。”   “这……这可是严重的违法行为,我们可以告他。”景律师一省念进了专业领域。   “呵呵……这次你可告不下来,如果是某执法机关默认的话,你拿什么告?景叔叔我不是针对你啊,律师对于现代法制有多大影响力,您不会不清楚吧?有句糙话叫法律是个小婊子,有钱的有权的都能去上去嫖,我们可没有警察玩得转这个啊。”吴镝几分苦色,说了句冷笑话,这冷笑话听得景律师直膈应,因为那糙话还有一层意思,是说律师在法律和委托人之间拉皮条的,收了钱教人怎么去上去嫖。如果在平时,定会引得一干人哈哈大笑一场,不过今天都没有笑,申平安听到这个名字心事骤起,一俟吴镝话停安排着高副总先回公司等消息,这边景律师把人一送出门,那边申平安就有点急了,征询地问着:“小吴,那什么简凡不是食尚的小老板么?好像和袁纪兵有什么仇,袁纪兵这回提的条件里就要把这人整个半死,是不是这个人?”   吴镝默默的点点头,难色一脸,申平安一见这样子,倒诧异上了:“怎么?这个人很难对付?”   “倒也说不上很难对付……啧,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吴镝自言自语地喃喃着,申平安生怕又是蒙头打狼撞上墙了,讶色问着:“怎么?有什么我们拿不下来的背景。”   “不,毫无背景,就是一大师傅,我听说做饭做得很漂亮,不过案子办得也很漂亮。”吴镝很意外地给简凡下了一个评语,不过这评语让申平安放心了,释然地说着:“那就无所谓了,他一个小猴子变不成孙悟空。”   “不不……这个人有点特殊。”   “什么意思?”   “是这样,申董您听说过盛唐娱乐的唐授清吧?”   “听说过。”   “她埋了十四年的案子是被简凡破的,连她也是被简凡送进去的。”   “……”   “不光如此,您听说过三年前的银鼠案吧,最先是从他这儿挖出来的,那件案子倒了王为民、逼走了李威,俩个小财神爷一个坐牢了,一个流亡海外了;而挖出这件案子的原案,就是震动全省的文物走私案,霁月阁齐家兄弟文物走私团伙,也是他追了八个月追到的……当时小漳河四死两伤,死了一个警察,他就是在那之后辞职的……”   吴镝侃侃地说着,几件大案,又俱是圈里的名人,听得申平安倒怵然动容了,听着听着省得此中的问题,一拍桌子不解了:“小吴,这你就不对了,既然知道这是个难斗的主,当时就该出声制止嘛,何必闹到这不能收场的地步呢?要真是个人才给我引见引见,咱们缺得就是这号没背景有本事的能人。”   “呵呵……我们可不是朋友,当时几起大案牵涉出来的警察有二十几位,最轻的都给了个清退,我这脱警察也是拜他所赐啊……我听到袁纪兵讲这个人,我也没在意,只当是他早成了平头百姓了……”吴镝虽然稍有震惊,还勉强保持着风度,不过想到功亏一篑之后,又有点自责的摇摇头:“大意了……大意了,我原本想让这小子也背上一次黑锅,让他也尝尝不死脱层皮的味道,他居然出来了?怎么出来的呢?坏了……”   “什么坏了?”   “要是他和反劫持中心的特警达成某种协议,那事可就坏了,这个案子的进程这么快,不会真是他加入进来了吧!?”   吴镝自言自语地说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起身来回踱着步子,在警队经历的久了,对于侦破的每一个环节都熟悉得很,理论上以警队的效率,这四五天的功夫能掌握一个两个嫌疑人的资料就了不起了,至于简凡吴镝没有考虑在内,即便抓错了,特警队也不会轻易认错,甚至会把这人关着不认错,再找你点其他错。而现在是五个嫌疑人一一落网,那个已经陷进圈套的简凡可不知道如何又咸鱼翻身了。   “坏了,要刘超胜在他手下,可支持不过三下两下……”   吴镝的脚步一停,想到了一个更严重的问题,想得心里微微发颤,手不由自主颤了颤,三年多前泄密地事情败露,省厅督察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也是那种感觉。   “小吴,刘超胜咱们可以先不考虑,关键是康馨大局不能从这儿倒了,这件事几个投资商可筹划了一年多了,这一年功夫连地皮带物价,早把一个亿涨出去了,再要拖下去,我可真交待不了了,都等米下锅呢。”申平安弱弱地说着自己的苦衷,眼看着唾手可得的地皮、圈地之后的拆迁、拆迁之后的房地产,那样都是下金蛋的公鸡,一个都抱不到怀里,岂能不急。   “为今之计,只有一个办法了。”吴镝重重的坐到沙发上,看着申董说了句:“快刀斩乱麻,向几方股东施压,让这个协议定下来,生米煮成熟饭,最好让简怀钰先生出面,这么大的开发项目,肯定要有市府领导的陪同,到那时候,看他们谁敢当这个出头鸟……”   申平安想了想,想想其中涉及到的多层关系,默默地点点头,景律师看着申董的眼神,也点头默认了……   …………   …………   “这……就是犯罪动机了。”   杨锋点着屏幕上的开发示意图,看看会议桌对面那一对,乐呵呵的简凡陪着身边的杨红杏,这次非正式的案情讨论加了这么一对外人,倒不显得有什么突兀,杨锋刚开口先道谢:“首先,我代表反劫中心感谢简凡和这位杨女士,要不是杨女士提醒,我们差点漏了这个关键地方。”   “我未婚妻啊,大家鼓掌……鼓掌……”简凡生怕场面不热闹,先带头鼓将上了,刁主任、秦高峰以及支队参案的一行人,都随着简凡鼓掌,善意地笑着看着这一对璧人,杨红杏抿嘴笑笑有点不好意思,脚底踢了简凡若干下,不过这货依然是我行我素。   这也是一个偶然中的必然,既然赎金不是犯罪动机,那么只能从更深层次上找这次案子的动机,昨晚归来伍辰光请一干参案人员吃了顿,回头简凡当然是拉着杨红杏翻阅那一大堆资料,学经济出身的杨红杏在这些东西上脑子灵光得紧,简凡稍稍一点拨,就想到了可能由此引发的财产重新分配。再联系案情的发展和浮出水面的各方关系,又联想到了几家股东之间存在的关联,一来二去再回头重查,惊讶地发现新世界的持股方恒益机电,居然已经进入了房地产领域,而出台的一个康馨家园新项目,股东方赫然是闫嘉文,而闫嘉文又恰恰是富士捷精密模具公司的董事长简怀钰的妻子,这一日简凡这一组找到新世界的刘超胜,而反劫中心刁主任带着另一组多方查找,最终在开发区区政0府备案中找到了这个已经立项的项目原本。   “我接着说了,杨女士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新世界的楼宇处在这个开发小区的门脸位置,要开发整体小区,必须拿下新世界的老楼,从我们已知的消息也反映出来,作为开发商代表的刘超胜、恒益股东多次找到楚诚然和楚诚然女儿洽淡整体购买这幢老楼,不过在目前这个房地产上升时期,地皮可比黄金的升值还快,而新世界这幢楼又是楚家唯一的产业,父女俩都不同意出售……我们可以由此推测此事成了绑架楚秀女的诱因,索要赎金可以看做是一个障眼法,而且发现楚秀女的时候她已经遭到虐待,这也有悖于绑架案的特征,我们现在怀疑是有人蓄意制造这起绑架案,目的就是逼着楚秀女签那份财产分割的意向,只要签了意向,只要她不再是控股方,这个项目就能如期实施,或许他们根本不需要杀人灭口……案子进行到这里,不但出乎于我们的意料,应该也更出乎于我们对手的预料,因为我们的速度很快,已经接近了案子核心,接下来我同意简凡的意见,只要这份协议达不成,就会有更多的人跳出来,我们只需要张网以待,等着更多的人跳进来就行了……”   杨锋说着,引起了一干人的笑声,虽然其中的关系很繁复,不过案子进行了渐入佳境已经感觉到很轻松了,介绍了一部分案情,又安排了几项任务,详细调查恒益、平安安保背景的各一组,对于落网嫌疑人展开预审的配了一组,对新世界各股东的排查又配了一组,各组长领着任务,会议结束的时候次第告别着刁主任,等刁主任把一行人都送走了,回头再看简凡倒乐了,这一对,咬着耳朵说什么笑话,俩人偷偷摸摸的样子煞是逗人。   “哎…简凡,来来……”刁主任在门口招着手,简凡回头安抚了句杨红杏,奔着出来了,几步功夫刁主任和秦队看着这货仍然是穿着警服,秦队故意说着:“赶紧脱了,伍书记可打电话了啊,现在外面可满世界找刘超胜呢。哪个警队抓的人,要处分呢。”   “嘿嘿……没人抓他,我说了一句,他自己就跟上来了。”简凡笑着,这个空子钻得,恐怕能把刘超胜气背过去。仨人笑着,刁主任揽着简凡的肩膀就问上了:“哎,人可坐了好几个小时了,要不,你们俩去谈谈?”   “耶!?主任您这不开玩笑吗?那有这样用警察的,还是假的。不怕传出去?”简凡大惊失色问着,不料刁主任早有应对,笑着道: “没办法,真警察不管用,人家坐那儿一言不发,就要见律师,人可是你让带的,这哪是个软柿子?简直是个铁疙瘩,从上午十点半回来,现在几点了,我看看,十七点一刻了,就没说几句话。”   “这还不好办?”简凡压低了声音,拽着刁主任:“把他送进闷罐车里,让那帮特警练练……管保他十分钟就开口,这事你们不常干么?支队随便拉个人都比我强。”   简凡眉飞色舞出着馊主意,刁主任气得一把甩了简凡的手,秦高峰侧过脸笑着,听得刁主任拉着简凡语重心长地劝上了:“那不行,要是个痞子混混逃犯敢上手段,这号人谁敢上,我现在都不知道怎么放人呢?人家前脚出门后脚一告,一堆麻烦事……再说这些特警没轻没重,刘超胜这细皮嫩肉的,也架不住不是?”   “你别拉我啊,这预审我可不能掺合,再掺合我跟刘超胜不成私仇了么”简凡愣着眼,不愿意了,不料刁主任也有说辞了,笑着道:,“哎,你说对了,这不是预审,你也不是警察你预审什么……我的意思呢,就是让你找他谈谈话,就你这嘴比拳脚厉害呀?上午杨锋和老孟回来说啊,一屋子男男女女,说不过你一个人,你把他们说得掩面而逃,对吧。就你的铜嘴钢牙,顶得过十杆微冲呀!?”   “说是可以说,不过出了事你们负责啊,而且有条件的啊,真要问出点什么来,你得答应我的条件啊,不能耍赖啊……秦队作证。”   被人一戴高帽,简凡乐了,嘿嘿笑着孰无几分正色地提条件了,条件还没说,刁主任病急乱投医,马上满口答应,秦高峰当然也不介意当回证人,仨个人小声嘀咕着边走边说,等杨红杏从会议室出来,早不见人了…… 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85章 有隙亦相商   照片,一张,一张,轻轻的放在桌子上……   背部,淤伤青紫;脸部,血色凝结;腿部,青瘀红肿;或躺或卧的照片,像沉默的罪证摆在桌上,足足二十几张,一张张被放到了刘超胜的面前。   动作很轻,很柔,悄无声息,放照片的是简凡,每放一张,都凝视着对面枯坐着等律师来的刘超胜,仅仅是微微地蹙眉,仅仅是脸上稍稍有点不适,仅仅是眼皮轻轻的颤颤,除此之外,在此时无声胜有声的空间里,简凡再也捕捉不到自己想捕捉的任何端倪。   悔恨?没有……恐惧?也没有……坦然,更没有……刘超胜像根本不认识照片上的楚秀女一样显得无动于衷,最起码从表面上看是无动于衷,不管照片是个美女,还是一个伤痕累累、触目心惊的美女。   那么这样的话,刘超胜的心理素质就不是一般的好了。简凡心里暗道着,仔细凝视着无动于衷的刘超胜,从心底暗暗地犯难,对面的刘超胜保持着进来的姿势,对于这号既有钱、又有身份、还有一定影响力的人物,特警并没有为难他,更何况根本没有证据来指证他。回到了支队就被带到询问室,相对于预审和羁押所,这是支队里最温和的一个地方,你可以随时要求吃饭,喝水,除了不能打电话和随便走动,和正常人没有什么区别。简凡来之前,看守特警的汇报是喝了十二纸杯水,上了六趟厕所,一共说了四句话,有三次是要求见领导,一次要求打电话。四句话里都强调要见律师。   仅此而已,简凡挖空心思想到了这一招,看来效果并不明显,从刘超胜不屑一顾的眼神里,不但是对照片里的人无动于衷,对于放照片的简凡也是不屑之色,那样子就如厌恶地看着一位上门推销保险的业务员一样,恨不得一脚把简凡踹出门外。   那种高高在上睥睨的眼色简凡见得多了,像豪商巨贾看待路边乞丐的眼神,而且遇到这种眼神,你别指望他会给你什么施舍。   很傲!对,很傲,简凡霎时给对面这位年少得志的帅哥下了一个很准确的定义。这家伙不是普通的傲,是像那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傲然,一双薄薄透明的眼镜片后那睥睨的眼光,根本没有把这个地方,把面前的人放在眼里的意思。   那这就不对了。简凡不动声色,脑子转着,又从相反的角度考虑着,但凡普通人,即便是看到这堆照片,第一感觉应该是恻然,巴不得和自己洗清关系,而刘超胜的反应恰恰相反,偏偏是没有什么反应,就是个普通的人看到这种场面多少也会有点触动,可他为什么一点触动都没有?   那这就是在装了。简凡绕了好多圈想到了这里,心里慢慢地有主意了,越无动于衷越能说明他在刻意地掩饰自己的情感,这个傲得目空一切的表情其实是一文不值,对付这号牛逼得有点烘烘的成功人士,只要打掉他的傲气,那结果就像扒掉美女的衣服一样,接下来就能为所欲为了……   足足静默了五分钟,俩人都沉得住气,谁也没说话。简凡没说是因为没有斟酌好,而刘超胜也不会开口,在这个地方沉默是金的格言很贴切。   “刘总,不嫌闷得慌,不想聊聊啊!?我觉得咱们应该有共同语言,都是三十郎当,都是做坑蒙拐骗生意的、都是认识照片上这个美女、能坐到一块,这就是缘份呐。”   半晌,简凡吊儿郎当地开口了,很随便的口气,和刘超胜之间不存在审和被审的关系,不到万不得已,反劫中心的意思是先把人扣着,至于善后的事嘛,估计是已经想好了,查得出来就暂扣着,查不出来就放了,也就像把这个传回来一样,根本就不通过正常程序传讯的,那么就不存在非法扣押了。   几个小时了,刘超胜估计也想清楚了应对之策,对于简凡的话依然是无动于衷,听得这人把自己和他扯到了一个层面,鼻子轻嗤了声,没说话,不过那射过来的眼神很玩味了,像是在说:你算老几!?   看来是算不上老几,简凡笑了笑,起身给刘超胜倒了杯水,放到这位年青才俊的面前,保持着饭店小老板养成的对谁都点头哈腰的习惯,殷勤地放好杯子安慰着:“要不,先喝口水,润润嗓子……没监控,没笔录、没外人,就咱们俩,说不定咱们一席话下来,出了门还是好朋友呢?我知道你看不起我这号块儿八毛挣小钱的生意人,没关系,咱不介意,咱就想高攀您这号大老板……说实话我是挺羡慕您这号海归学子的,整个就是坐着航天飞机蹭地一家伙就飞进有钱人堆里了,我们就不行了,说不定辛辛苦苦几十年,活得不如解放前;我就指着认识认识您老人家,出了这门还得靠你提携提携涅……”   “好好……打住、打住……”   刘超胜被这一堆无厘头得吧得吧嘴说得不胜其烦,做了停的动作,简凡就等着这货开口,一俟开口,立时停了,一个请的姿势作出来了:“好,打住,您言,我倾听。”   可不知道这面前这人何故前倨后恭的这么厉害,刘超胜十二分警惕地左右前后上下看看,确实是一间简单的会客室而已,瞪了简凡几眼才开口询问着:“简凡是吧,你别跟我装,我就问你一句话,你到底是不是警察?”   “不是,绝对不是。”简凡立时否定到。   “不是警察你凭什么传唤我?”刘超胜霎时声音变了,喉咙里有点哑。简凡心里一笑,这货终于反应过来了,不过脸上还是很无辜地说着:“没有传唤你呀?”   “什么?没有?那你们把我带这儿来?”刘超胜手指点点,几乎想来个二龙抢珠直戳简凡。   简凡两手一摊:“没人带你呀?我随口诌了一句,你就信了。而且又是你自己走的安全通道下了楼,上了特警队的车,这过程没人强迫你呀?再说没人把你怎么着呀?”   “什么,你!?”刘超胜嘭地一拍桌子,脸气得煞白,腾地站起身来,门开了,钢盔一露刘超胜省得这里是什么地方,又软了,气咻咻地说着:“好好,我不跟你一般见识,既然没人带我来我自愿来的,那么我是不是可能随走呀?”   “可以,完全可以。”简凡道,刘超胜正寻思是不是甩手离开,简凡这话锋一转又语重心长地说着:“不过您来的不是时候,现在特警支队处于封队状态,能进不能出,进来还不能随便走动,等封队一结束,您爱去就去哪。”   “你……好,我记住你了啊。”刘超胜有点气结地手指点点指指简凡,忿然一脸,简凡却是嘻皮笑脸,立马应了句:“被您记住,太荣幸了啊。”   几句交锋简凡屁股都没挪挪,而刘超胜看着简凡戏谑的眼神此时才省得自己失态了,敢情一直就被人握在手心里玩着呢,再想想自己还真是糊里糊涂被人牵进来这里,几个小时都快天黑了都没人管没人问,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霎时又是颓然而坐了。   这时候简凡端着架子了,又是一张、一张地收着照片,仔仔细细一丝不芶,不时地瞟着刘超胜的表情变化,那表情此时真有点不自然了,虽然谁也没说因为什么事进来的,可这作态都不用说是为什么事,而越是不说,越让刘超胜心里打鼓,不知道警察究竟掌握了多少对自己不利的事。   不过有一点刘超胜很肯定,应该没多少,如果多的话,就不应该是这种待遇了。   稍稍的不自然之后,又是无动于衷了,简凡收起了照片,话题又跑偏了,笑着问:“刘总,反正咱们也没事干,要不聊聊您老人家的前程?能坦然地跟我们来这里,这说明您非常诚实,我就喜欢老实人,其实我这人也挺老实,您心里有什么疑问,其实可以问问我,我是有问必答。”   “没有。”刘超胜油盐不进,摇着头,只是损了简凡一句:“就是觉得你这人有点贱。”   “对,一针见血,是不是觉得我给警察当走狗有点贱。”简凡饶有兴趣的凑上来问着,刘超胜被这个更贱的笑容逗得哭笑不得,哼了哼,默认了,不料这位贱人有话说话,一肚子苦水倒着说着:“……大哥,我是贱,可我没办法,我被逼的呀?不知道哪个王八蛋非把赃栽我脑袋上,我大清早就被抓这儿来了,我不当走狗我没办法呀?随便给我个刑事拘留收拾我仨个月那是合理合法,那就超期羁押一年两年也没人管,咱们这儿什么社会你不知道啊,无产阶级专政社会,一专政,没人管你了啊……这也是我为您担心的地方,耍是万一随便给您扣个什么黑帽子,比如和绑匪什么串通一气什么的,身上有疑点什么的、再要不要是没法放你,往你车里塞点什么东西,给你搞个什么窝藏罪名什么的,那您这一世英名,可就拉倒了啊……”   简凡隐隐晦晦地说着,不过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要给你这么个人安个罪名,简直太容易了,刘超胜此时孤立无援,被简凡这话唆得是如芒在背,不自然是挪了挪位置,强自镇定地说着:“没证没据,还能诬陷怎么的?我倒要看看,谁能把我怎么样?”   “哎哟唷……大哥,社会这么黑暗,不是你杀身成仁就能换来朗朗乾坤滴,其实连诬陷你都不用,给你扣个身上有疑问没查清,刑事拘留几个月查查,直接就把你的生活毁了。警队这就是个大粪坑呀啊,从这儿出去,你就身上没屎(事)也是有屎(事),别说几个月,就呆上几天你试试,出了这门你里外不是人了。”简凡语重心长的危言耸听,对于像刘超胜这号爱惜羽毛的人,恐怕最担心的就是此节了。   这根针可真刺到刘超胜的痛处了,悻然一脸的表情越来越明显,患得患失的样子现在像个普通人了,看得简凡心里暗忖着,快了,这货快上道了……   果然快上道了,想想来之不易的身份,想想身边围绕的美女如云,想想月月进账的不菲高薪,刘超胜此时眼前不是仇人也不是警察,弱弱地问着:“那我怎么办?我可真不知道你们想干什么?或者说警察想对我怎么样?”   “很简单呀。”简凡喜色外露,连刺激带劝说,恰如逢得平生知己指指自己小声教唆道:“像我一样,当走狗呀,警察最喜欢咱们这号背后打小报告的人,还有奖金呢……”   呃…地一声,刘超胜瞠目结舌,喉结耸了几耸,十二分惊愕地看着简凡,不要脸的人这辈子见得多了,以今天见到这个为甚……   …………   …………   低低窃窃的声音从送话器里传来,隔着若干房间的监听监控器材室,负责录音的技侦员掩嘴吃吃地笑着,背后站着一直在倾听这俩人对话的刁主任斥了句不许笑,不过斥了句,刁主任和一旁站的秦队倒同时笑了,跟着技侦也忍不住笑了。询问和预审都有音像录制,分隐蔽和公开而已,不过录了这么多年,第一次听到这么可笑的对话,虽然没有见到人,可就凭声音也听得出说话的那个,脸上此时此刻应该是带着骗死人不偿命的表情正等着对方上钩呢。   “呵呵……这小子简直是小反动分子,什么话也不忌口啊。”刁主任讪讪一句,和这个姓简名凡的前警察打交道,最多的感觉就是哭笑不得,此时又是如此,秦高峰笑了笑评价着:“本性难移,他一直就这德性,你习惯了就好了,反正不管多正常的话,从他嘴里出来都要变味。”   这个评价很中肯,刁主任笑了笑,不过转眼回味着这俩人断断续续十分钟的谈话,好像是乱七八糟没个什么重点,又是几分狐疑地问着秦队长:“哎,秦队,这谈话好像偏离方向了,根本不着边际呀?提醒提醒他?”   “不用,他在混淆视听,在扰乱对方的判断,这样的话就有机会趁火打劫浑水摸鱼了,他这本事可是实践中锻炼出来的本事,谁的智商越高,就越容易被他忽悠住。”秦高峰笑道。   刁主任哑然失笑了,每每见到简凡总觉得和常人没啥俩样,不过每每这事办得,好像总是和常人又那么点不一样,至于哪儿不一样,又一时说不清楚,比如现在,还以为简凡要趁热打铁继续忽悠,谁可知道,传话器又静默了,看来俩人,又僵上了…… 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86章 骗将胜激将   僵了!?好像没有,好像俩人之间的交流在什么地方卡住了……   刘超胜眼睛使劲的瞪着,上眼皮超过镜片,似乎想看清对面这个长相尚可,还破相了的简凡究竟是何居心,而居心又恰恰是看不出来的,对面坐着的简凡无动于衷,看来这走狗当得还是蛮滋润的,刘超胜瞪了良久,慢慢地,慢慢地脸上泛起着一种很怪异的表情,是那种想笑,又实在笑不出来的感觉。   简凡没有追问也没有逼问,只是揶揄的眼神一直看着,像一对背背在凝视自己的同性情人一样,看得刘超胜感觉是如此地不适应,不由得挪了挪身子,诧异地问着:   “为什么这样看着我,你不会告诉我协助公0安机关办案是公民应尽的义务吧?”   “不会,咱们都是生意人,生意人只给自己尽义务,不过站在你的角度讲,我很为你有点不值。”简凡半晌开口,语气沉稳,言辞凿凿,一点也不像刚才的浮滑。这么郑重其事的微微变化,让刘超胜诧异地糊里糊涂跟着简凡的口气问开来了:“是吗,我怎么没觉得。”   得,简凡暗笑着,这货的话匣子快打开了,即便是带着戒备,只要他不是聋子哑子,只要肯开口,那其他的事就应该好办。   于是,这个颇费脑筋的哑谜和旁敲侧击开始了,就见简凡轻轻抚抚腮边那道伤疤,很轻很秘密的口吻问着:“我是觉得您有点当局者迷了,其实你们的聪明是建立在警察蠢笨的基础上的,试问一句,在这个特警支队反劫持反绑架中心,汇聚了全市的警察精英,核心力量有数百,协作办案能动的警力几千,要较起真来,您真的以为,就你们那点圈地皮的事能瞒天过海?”   咯噔一下子,刘超胜喉结动动,闭上嘴了,此时虽然强自镇定着,不过外在的惶恐也非常明显了,两眼中闪过的异样连他自己也一下子调整不过来。   简凡似乎根本不予理会,知道一提及这事,恐怕局中的人谁也不会轻易开口,话锋一转又开始替刘总经理考虑上了:   “刘总经理,我这人急公好义,喜欢替人分忧,站在您的位置考虑这事倒也未必不是件好事,如果项目实施了,作为项目负责人您的进项应该不少,连薪水带分红再加上基建里捞点,几百万估计不在话下,不过你挣得再多,也是一个高级打工仔而已,真说起来和幕后投资收益的大老板比,毛毛雨而已……当然,这笔收入是合理合法的,谁也抢不了您的,不过我觉得咱们生意人在收益的时候首先要考虑风险问题,这个风险,我是说,对于您个人的风险,您难道没有考虑过?”   “风险?现在房地产还有风险?”刘超胜两眼迷茫着,盯着简凡试图发现此人的真实目的,心里暗暗告诫着自己把握住,而思路却不由得随着此人的话题考虑着。   “对,风险,是您个人的风险。”简凡不容他细想,诚恳地忽悠上了:“您想过没有,如果此案水落石出,可以对于真正的幕后人不过是损失了一个小项目而已,伤不到根本,而对于您来说,万一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那可是灭顶之灾呀!?”   又是咯噔一下,估计是刺在刘超胜的心头位置了,微微有点不适,眼光躲闪着,回避着这个话题和说话的人,依然故我的保持着缄默。   “呵呵,其实这案子石沉海底,对于你的结果也是一样的。甚至于结果更坏,还是那句话,你真的以为警察一无所知吗?真的以为警察就是误打误撞找上你?真的以为就凭一位或者几位见钱眼开的律师就能解决了这事?或者外面的人,真的会为了你,放弃项目或者和公0安机关对抗?可以这样想,别说关你几个月,关上你一周,说不定外面的事就尘埃落定了,早有人取代了你的位置……那,你看到了,其实最会整人的是警察,对于你,他们根本不用上什么手段,一限制你的自由出入,你就OVER了……”   简凡极尽忽悠之能,口若悬河渐渐地进入胡诌八扯的最好状态,越听越觉得有理有节,越听越让刘超胜觉得混淆了,这位前倨后恭的人,此时已经是那种四平八稳的笃定样子,而对于康馨项目几句轻描淡写的描画,又丝丝入扣,让刘超胜不相信都不能了,这个项目和案子,和幕后的人之间的牵扯连他也一时说不清楚,能把这些事联系到一起就不简单,更何况还分析收益风险?   停顿了,简凡像要给刘超胜一个思考空间似的停顿下来了,此时,主客之位已经悄悄地易主了,刘超胜脸上的表情霎时变了几变,一会惶然、一会狐疑,一会茫然无措、一会又是强自镇定,不过终于还是守住了自己的底线,故作轻松地地说着:“对于你说的,我还是无可奉告,其实你不用多费心机了,我真的不知道什么。”   “那你知道玛丽雅餐厅么?”简凡猝然一句,刘超胜刚刚镇定的心态被这句刺激得又是身子一倾,像冷生生的打了个激灵,来得太过突然,突然得刘超胜没来由地紧张地盯着简凡,噎了简凡一句:“知道又怎么样?”   “不怎么样,我是说出去的话我请你到天龙大厦这个饭店尝尝正宗的意大利西餐……好像你和楚秀女拍拖的时候,是不是经常来这个餐厅就餐。九月二十九号,上午十一点,你们在餐厅有个秘密约会?”简凡像揭人隐私一样,眉眼奸笑着。   “无稽之谈,我们早就分手了,还是她把我踹了,你满意了吧?我倒听说你们俩关系不正常。”刘超胜忿然一句。   “前妻都能复婚,破镜都能重圆,何况前女友呢?她在刚刚丧父的悲痛中,其实你只要稍稍示以关怀,这个约会恐怕就顺理成章了,就凭这一点,恐怕你就洗不脱了……刘总经理,您要是非矢口否认,非逼着我拿证据出来,那您的处境就要难堪喽,还是那句话,您真的以为你们能瞒天过海,真的以为警察笨到什么都不知道的程度就把你带这儿来了?”简凡旁敲侧击着说了一大堆,如果这事让肖成钢判断,一准知道这货是啥都不知道诈唬人呢,不过让刘超胜这么高智商的人分析,那是已经有所凭恃了,前面的一大堆铺垫,足以让这位刘总心神俱乱了。   这就是目的,唯一的目的,监听室里的几位竖着耳朵紧张了,这是绑架案的很关键的一环,甚至于可以说这是绑架案和案中案相关的最薄弱也最隐密的环节,简凡一直简单地猜测电话就是老情人邀约,这个猜测直到刘超胜跳出来和张芸见面才让支队参案人员相信,不过离证实还有一段距离。   没有证据也没口供,这才是案子向前推进的最大阻力,刁主任听得两眼亮了亮,好像春风吹拂,生机就要破土而出一般,不过听着,听着,又没声了……   …………   …………   是刘超胜又闭嘴了,翻着白眼,根本不理会这茬了,其实从法律的角度讲,这一个电话并代表不了什么,就即便是刘超胜打的,他完全可以说,是啊,是我打的,我约了她,可我到的时候她已经走了,我什么也不知道……更何况他并未出现在现场,而且和绑架案实施的嫌疑人根本没有什么关联。   不过刘超胜保持这份强自镇定的缄默的态度问题就大了,一种情况真不是他,那么另一种情况就是,是他,而且他试图在隐瞒什么。   是什么?是电话背后的东西?简凡心思转着,思忖着如何打破这个僵局,毕竟已经费了不少口舌,要是真给这货几个小时思考时间的话,没准又成茅坑里的石头蛋蛋了,一身屎(事)你还说不清他究竟是什么东西了。   省到此处,掏着口袋里支队准备的一堆照片拿到手里,又是征询地问着:“刘总,您别紧张,不就个电话嘛,无所谓……就您的文质彬彬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谁也不会相信您参与绑架案了……我问个简单的事,您认识周官虎么?”   “认识,没什么来往。”刘超胜巴不得转移话题,警惕地盯着简凡。   “知道他现在在什么地方吗?”简凡问。   “不知道。”刘超胜回答。   “那你们怎么认识的,有过什么来往?”简凡再问。   “我的隐私,我拒绝回答。”刘超胜噎着。   “可我不拒绝告诉你他在什么地方。”   简凡轻轻把照片一放,刘超胜双瞳一收缩,脑袋明显地一个激灵紧张地向后仰着。   死人,翻着死鱼眼半闭的死人,身下一摊鲜血,胸前几个赫然的黑洞洞,是枪眼。   “看吧,被人在胸前连开四枪毙命,死在自己家里,我不拒绝告诉你这个隐私,有人要灭口了……还是那句老话,人得多为自己想想,像刘总您这样背景不够深,份量不够重,又知道不少内情,又被警察盯上了,会不会成为下一个周官虎呢?……这枪是带消声器的枪,扑扑扑几声轻响,比放个杯子的声音还轻,不过打在人身上,就像被车迎面撞了一样,你看照片上的周官虎,是在自己家客厅里毫无防备地被人枪杀……这个消息,我想让你打电话的人,一定不会告诉你吧?”   其实周官虎的死讯一直被封锁着,而且就泄密估计像刘超胜这种身份也不会知晓,简凡这几句又是移花接木地把火拼说成了灭口,凭白的给刘超胜扯了一个巨大的、恐怖的黑幕。或者是简凡并不知道,不过已经感觉出来的那个黑幕。   效果出来了,恐惧之色慢慢地爬上了刘超胜的表情,下意识地抹着额头沁出来的汗滴,看着恐怖的照片偶而会牙关打战,得得直响,嘴唇嗫喃了半天,一个字也没迸出来。   “刘总,其实把你带到这儿来,是一种变相的保护,警察追得越急,他们的动手就会越快,我还可以告诉你很多案情,绑架案的始发地就是玛丽雅餐厅,实施的绑架的人叫孔宾强,四个同伙韩功立、耿金贵、麦燕以及麻三娃都已经落网,指使孔宾强实施绑架和从孔宾强手里接应走人质的,正是周官虎,就在孔宾强落网后两个小时内,周官虎被灭口了,我现在不怀疑这个幕后指挥者能量很大,不过我很怀疑他们留下了这么多破绽,究竟能不能包得住这把火……其实咱们俩个人是同病相怜,这个绑架的黑锅差点扣我脑袋上,现在呢,我跳出来了,是不是看样你比更合适背这个黑锅呢?”简凡加着础码。   刘超胜愕然一脸的瞪着简凡,十二分不相信。简凡灿然一笑解释着:   “我可以告诉你另外一个秘密,楚秀女并不知道谁绑架了她,更不知道是谁策划的绑架,她能说出来的,恐怕只能是诱她到玛丽雅餐厅的人了……你说那个人,他逃得了吗?关押的现场被我们发现了,你真觉得楚秀女不会以某种方式给我们提供线索?”简凡再加砝码,声音越来越冷。   越来越不堪重负的刘超胜此时豆大的汗滴沁出了额头,那份镇定被越来越多的话语刺激打破了,几次看到简凡的眼神,都紧张地回避着。不管是对他本人黯淡前景的描述还是对明朗化案情的叙述,都足以让他冷汗涔涔,如芒在背了。   “看来您真是听不进去忠告了……您好自为之啊,我就不打扰了,不管您想挑战警察的耐心,还是想考验外面人对你的关心,我都拭目以待……”   简凡说着,眼皮抬也未抬,收拾着桌上的照片,起身要走,此时刘超胜已经临近了将言未言的边缘,或许是对简凡所说的有点忌惮,更或许对自己的未来有所担忧,简凡知道这是猛火下猛料的最佳时机,起身的当会不屑地看了刘超胜一眼,笑着说着:   “最后给你一个机会,今天上午你在去新世界以前和某人通过电话,我想你是从他那儿知道了楚秀女死讯对吧?……我就想告诉你,如果楚秀女还活着,有很多人就白忙活了,说不定很多人要因为这事锒铛入狱了……还是那句话,你们的聪明是建立在警察蠢笨基础上的,你展示给我的是假像,你还敢保证我告诉你的和你看到照片,就是真相吗?”   说话着简凡明显地看到刘超胜胸前一起一伏,紧张急促的喘着气。两眼越睁越大,几乎在这一时间,简凡作了个绝然的决定,拂袖而去,头也不回。   迈出去了几步,乍听到了刘超胜急切地呼叫:“等等……”   …………   …………   冰山,被捅开窟窿了,真真假假的表像混淆着,简凡虽然摸不到真相,可揣得准不管在什么时候,像刘超胜这种人永远是会以自己为中心的,这些绕来绕去的东拉西扯,无非是把刘超胜逼到风口浪尖上逼他自保,而自保的途径无非就是洗清自己或者拉其他人垫背。不管是哪一种途径,离真相将会更近一步。   心里窃喜着,简凡不动声色地回过头来。这足有半个小时的忽悠,忽悠得刘超胜像苍老了几岁一样,煞白的脸失了血色,扶着眼镜,几分紧张地憋了半天,憋了一句话:“我…我我……真的什么也没干。”   如果预审,憋半天这么一句,估计会让预审员勃然大怒,此时连监听的俩领导也泄气了,说不定还真是搞错了,这个猛料是预备关键时候打破嫌疑人的心理防线,如果这个扔出来不管用,那么只好证明此人还真是无辜了。   刘超胜当然不是无辜的,简凡很镇定,十二分地镇定,安慰着:“没人说你干什么了,如果你真干了,就坐不到这儿了,不过到这个份上了,您还要辩白你是无辜的么?”   “不不……我,我……”像如鲠在喉的刘超胜万分难咽的抿抿嘴唇,像下了平生最大的决心一样,喃喃地说着:“我就打了个电话……我真的什么也没干。”   “这个我们已经知道了,电话卡是被复制过的,另一张电话卡出现在孔宾强手里,这个绑匪已经落网,沿着这条线索,能找到负责的人只有你……所以,你就被栽赃了,这就是你坐在这里的原因。”简凡侃侃一句,把刘超胜说得万分感激,刘超胜霎时崩溃了,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解释着:“对对,我真的根本不认识什么绑匪,我是被栽赃的。”   “电话卡谁给你的?”简凡问。   “周官虎。”刘超胜回答得很利索。一俟简凡的脸色犯难,又赶紧解释:“真是他,我可不是因为他死了才往他身上推,二十八号晚上我带小玟到丽都酒店吃饭,他在酒店门口连手机给的我,小玟看到了,不信你们可以去查。”   “不用查,我相信……说说二十九号当天的情况。”简凡问。   “我就打电话说我知道点遗嘱的事,约她出来谈谈,楚家的事都卡在遗嘱上,她正为这事烦着呢,就来了……”   “你们分手很长时间了,连通话记录都没有。这个借口不是你想出来的吧?谁教你的?”   “景睿渊,这个女人很傲的,景律师说的时候我就没答应,别约不出来还丢人呢,不过景律师说她肯定会来,我就打了个电话。”   “那你后来为什么没有出现在餐厅呢?”   “我……”   语结了,像鱼骨头卡在喉咙里,刘超胜黯黯地低下了头,在证明自己仅仅打了个电话的同时,也证明了他知道要出事,有意识地躲着。   “不用忌讳,其实你仅仅是个知情人而已,他们只是利用了你这层关系而已,接下的发生的什么你应该无从知道,对吧。”简凡道,顺着刘超胜的心态。   刘超胜也接着这话头不迭地应着:“对对对……我确实不知道,只知道他们有点仓促,急着要把地皮收回来……”   牙膏开始挤了,一点一点往外挤着,而挤牙膏的简凡看样并不急于知道真相,反而像请教似地请教上刘超胜了,踱着步子很随意地问着:“还有啊,刘总,我有个问题不明白,为什么不直接雇凶杀人呢?那样的话不更简单利索吗?费尽心思搞这个绑架,牵涉出了这么多事,实在是画蛇添足了,不管谁经办的这事,实在让人怀疑他的智商有问题啊……还有在关押的地方对一位女人施虐,这就有点太过份了啊,本来可以轻松解决的事,搞得现在警察不介入也不行了。不就一块地皮嘛,至于杀人吗?”   “不不不……没有那么简单……我……咝……”刘超胜被简凡的快人快语引得思维稍显混乱,否定着简凡的猜测,不过尚余着的戒心又让他住口了,似乎此时触摸到了什么坚冰,话一下子冻住了。   “刘总,早一天查出来,可对你有好处啊……你不过是打了个电话邀了次人,可因为这事牵涉到了谋杀案里,那后果可就难以预料了啊……这些人躲在暗处把你推到前台,你有必要维护着他们吗?”简凡直指要害地说了句。刘超胜这回看来越来越倾向于当走狗的论调了,咬了咬牙,像下定了决心一样,组织着言语说着:“这事就说来话长了,我可真没怎么参与……这事和遗嘱有关。”   “遗嘱?”   “您……您应该知道呀?”   “你是说,楚诚然有遗嘱留下?”   “当然有,否则怎么会有这后来的事?”   “这个……”   这个让简凡喃喃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诈来诈去,简凡自己其实还是个空手套白狼的角色,要涉及到真相仍然是一无所知,而刘超胜见简凡稍稍迟疑,有点诧异地盯着简凡,还以为面前这个人是无所不知呢。   话一停,简几心一急,飞快的转着,猛然间脑子里灵光一现,想到了九月二十八号楚秀女出现在漳电大厦的监控,脱口而出道:“你是说,遗嘱在景睿渊手里,被景睿渊压住了。”   “对!”刘超胜无比崇敬看了简凡一眼,这事恐怕知道的人不多。   “以楚秀女的聪明,她肯定知道后事托付在景律师手里……不过结果是景律师当了白眼狼,是吧?”简凡问,一语势如破竹,豁然开朗,这个内贼,是楚家最亲近的人。   “对。”刘超胜点点头。   “接下来呢?”简凡问。   “楚秀女没有那么好对付,景律师虽然瞒着遗嘱,可不但没要挟住楚秀女,反而被楚秀女要挟住了……”刘超胜道,脸色泛苦。   “是私生子那事?”简凡直指主题。   “那是一部分,那件事能剥夺了楚颖的继承权,对于李婉如并没有实质性的伤害,她毕竟是楚诚然的合法妻子,享有婚后财产的继承权……”刘超胜说着。   简凡插了句:“除非是楚诚然立遗嘱把财产全部留给女儿,这也是景律师扣下遗嘱背叛老友的原因所在喽?”   “对,不过楚秀女有更厉害的办法。”刘超胜道。   “是什么?”简凡好奇了。   “她把资产转移了,新世界看着架子大,其实也就一块地皮了,接近两个亿的资产这一年里早被楚秀女化整为零转移了,现在体现在账面上的是欠下的债务和收不回来的债权……”刘超胜爆着这个猛料,看了看被惊讶包围着的简凡,似乎生怕简凡不相信似地,又是详细地解释着:“其实她就裸身从楚家产业里出来都不亏,更何况没有遗嘱的情况下,她还能通过法律渠道分得一部分财产……当然,关键还在卖地上,她开的价码是七点四亿,这个价码,谁也接受不了,所以……”   “所以就引来了杀身之祸。对吗?”   “对……”   “那么绑架她就有必要了,先让这块地皮成功卖掉,然后再追问她藏匿的财产下落,这是一个一箭双雕的好办法,两只射下来更好,随便射下一只来都是有利可图……而且还没有什么风险,将来负责的,不过是这一群亡命徒而已……真他妈毒啊。”   踱步着的简凡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下了,眼前闪烁着那位贵气袭人的楚总,突然想起句唱得极顺溜的小词,叫机关算尽,反误了卿卿性命,用在此时此处,端得是恰当无比。不过一闪念之后,更大的震惊是从刘超胜嘴里得知的这些内幕,不管将来查出来是谁,这个能组织起绑匪、指挥得动律师又撬得动这么大市场的人物,肯定不是小人物。   “是谁?”简凡直接了当地问上了。   “不知道。”刘超胜摇摇头,难色一脸。反观简凡不相信的眼神。无奈地说着:“就像你说的,我再怎么混也不过是个高级打工仔,一开始我只是想他们不过是想协迫楚秀女同意卖地,可谁知道后来成了杀人灭口了,这几天接触了新世界的财务,我才发现这里的面问题比我想像中还要大……”   “那你如何知晓这些内情?比如转移资产、比如私生子、比如遗嘱在景睿渊手里。”简凡找到了疑点,不过刘超胜此时已经竹筒倒豆子,没什么可隐瞒的了,弱弱地、无奈地解释着:“九月二十八号,楚秀女和景律师在办公室争吵的时候,我回避在内室,听到了他们吵吵嚷嚷把这些事都抖出来了,我也是一时鬼迷心窍,就想着项目实施自己多挣点,没想到牵进这么多事里来。”   “那吴镝呢?今天早上你就和他有过联系。不假吧?你和吴镝有什么关系?他指挥你?”简凡再问,不动声色的口气。   这话,让刘超胜又是眼跳了跳,猛然省悟这一切恐怕都落到了警察的眼中,弱弱地点点头:“没错,有联系,楚秀女的死讯就是他告诉我的,不过我和他没什么关系,只是认识而已,有什么内幕消息他会及时通知我。”   “没什么关系他会通知你?”简凡不信地问。   “说出来你不信,还真没什么关系,他是景律师的准女婿,他不是帮我,而是在帮他老丈人。”刘超胜解释着。没有打结,这个解释让简凡瞬间相信了,应该没假,这么个鬼鬼祟祟的老丈人,找这么个鬼鬼祟祟的女婿,正是天作之合。   谋杀、财产、黑幕、姻亲、利用一大串贬义词浮现在简凡的脑海里。差不多能把整件事情联结成一个整体了,面前的刘超胜也印证了起初的想法,只是一个被人利用的角色,此时再看恻然一脸的刘超胜,已然尽去先前枯坐这里强自镇定的傲气,不时地瞄着简凡,甚至于连他都在诧异,有生以来第一次说了这么多的真话。说完了,反倒坦然了,长叹着气,看不出是懊悔不已还是事败哀叹。   “接下来,将有警察对你做正式询问,有些细节可能需要你重复,你不介意吧……”简凡客气地征询着,刘超胜点点头,不再坚守了,有点疲惫似地欠欠身子,简凡起身拿着杯子,换上了水,轻轻放在刘超胜的面前,看着刘超胜眼里闪过的紧张,安慰着:   “别紧张,你现在和警察是同路人了,在这里你是最安全的……稍等一会儿……”   安慰着,轻轻地转身走着,刚到门口,又听到了刘超胜重重地在叫着……简凡!   简凡一回头,刘超胜期待地看着,有点难色地问着简凡:“能问你一件事吗?”   “问吧。”   “秀秀……我是说楚秀女,真的……还活着?”   “呵呵……活着!当然活着,否则我们怎么会找上你?”   简凡灿然一笑,轻轻地掩上了门,最后一瞥看到了刘超胜释然地松了一口气,像是大志得酬一般地瘫软下来…… 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87章 乱中多添忙   “……刘超胜现在的态度很合作,据他交待,这个项目立项于一年前,已经向开发区区政0府备案进入实施阶段,不过卡在楚家这儿,楚诚然那儿是根本不买他们的账,而刘超胜偏偏又和楚诚然的女儿在此之前有过感情纠葛,刘超胜虽然多次和楚家协商均未收到什么成效……楚诚然去世后,项目方认为这个时机终于来了,财产只要一分割,楚秀女只要不是控股股东,那么只需要收买其他股东同意这个项目就能顺利实施,九月二十八号刘超胜到大恒律师事务所找景睿渊就是为了此事……恰恰在俩人谈话中间楚秀女也来访了,为了避免尴尬刘超胜回避到了内室……据刘超胜讲,楚秀女为了父亲的遗嘱被景律师秘而不宣大吵大闹,景律师矢口否认,反而劝楚秀女卖掉楼盘,不过楚也亮底牌了,公司的资产被她转移走了接近两个亿,即便是剩下的她依然能分走一大部分,不但要分走一部分,而且要诉诸于法院裁决……”   杨锋站在刁主任的办公桌前,侃侃而谈着刚刚结束的预审内容,记忆力颇好的杨锋现在也捋清这其中的细节问题了,看着刁主任喜上眉梢,继续说着:   “我想这就是本次案发的真正诱因,一方面要启东康馨家园的建设项目需要这块地皮,另一方面,我怀疑楚秀女遭到虐待与她手里持有巨额资产有关,据刘超胜推测,应该是已经转移到了国外兑换成了外汇或者债券,做这东西楚秀女是内行……此次预审的收获不小,我和老孟商议了一下,这个景睿渊在本案中是个关键的角色,既是楚诚然的至交、又是平安的法律硕问,又兼着富士捷的法律事务,只有他能一手托起几家来,下一步我们是不是……”   停顿了,在向领导进言,弱弱地看了看老孟,俩人都有点诧异,刁主任入神一般地看着审讯笔录,看得很仔细,似乎根本没有听到杨锋的汇报,俩人等了半晌,刁主任这才一拍桌子,兴奋地说着:“精彩……太精彩了……哎,你们继续说……”   估计根本没有听到俩人说什么,杨锋呶了呶嘴,孟向锐接着话头   问着:“主任,我们下一步,是不是可以对这个景睿渊采取措施了?”   “嗯……不行,景睿渊这个人我多少有点耳闻,司法系统出身,又在社会上打滚了这么多年,对于咱们这一套可比刘超胜熟悉,贸然而动万一让咱们处于被动了就麻烦了,今儿这事都玄乎,我顶多想着摸了条小鱼小虾,谁可想摸到鱼窝里了……这事等支队长晚上回来咱们议议再说,别急啊,这戏可是越来越精彩了,我可从来没有办到这种越办越有兴趣,越办越轻松的案子,呵呵……”   刁主任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笔录,交还给了杨锋,虽然从简凡和刘超胜的谈话里已经了解了大概,可还是饶有兴致的细细看了一遍,似乎还沉浸在其中似的,很异样笑着问上杨锋和老孟了:“哎你们说说。简凡这脑袋是不是长得不跟人一样,嫌疑人的身份还没有解除,他就找到案发现场;当时情况还不明朗,他就怀疑上了刘超胜,把案情和奸情联系起来了;昨天又故意让咱们捂着死讯,还说肯定能泄露出去,看来应该是咱们法医鉴证里有内鬼,都不用咱们去查,他自己的就跳出来了,呵呵……其实刚才听他和刘超胜说话,我直想笑,说得玄里玄乎,其实压根他和咱们一样,两眼一抹黑,啥都不知道,吹得跟真的一样。”   三个人都开怀地笑着,笑着的时候孟向锐想起个事了,顺着这话补充上了:“我们搞预审讲实事求是,看来还是落伍了,两年前我到省厅学习,教官给我们展示一个案例,就是晋源分局失窃案,说咱们太原刑侦重案大队在车上突审出了失踪十四年警察曾国伟的下落,那个预审案例我们当时反复琢磨了很多遍,昨天我才知道,那是简凡和在咱们这儿那位退休警察办的,叫什么来着,陈十环?……秦队当时就在场。”   “呵呵……叫陈十全,十环是绰号,你们有兴趣翻翻档案,这也是特警队当年功勋卓著的人物……叹为观止啊,看来咱们这新单位,以后不能太过于注重学历和专业知识,经验有时候还是起决定性作用的,比如他们找人,让咱们想都不敢想……”刁主任叹了句,实在是叹为观止的感觉,杨锋笑着顺着领导的话说着:“我倒觉得找人找得更漂亮,就路口监控上露了个面,他们硬是找到南郊油罐库,周官虎买过白菜、找过小姐、吃过饭一堆细节都让他挖出来了,就凭着这些细节一直缩小范围,……这么干,我们可想都不敢想,怨不得他能把失踪十四年的警察找回来……而且最后证明他的判断,大白菜就是周官虎扔在地窖里让楚秀女吃的东西,我是口服心服了啊。”   “呵呵,得得,别长他人志气,灭咱们威风啊,别傻站着呀,走走,一块吃饭去,晚上支队长开会回来还得加个班议议……不过话说回来了啊,他再优秀,也是咱们警队培养的结果,呵呵,咱们一起走,好好吃一顿去,我让食堂加了几个菜,这几天净忙着案子,没有好好招待这几位客人……”   刁主任说着起身了,一左一右拉着俩个得力部下,直下楼朝着食堂而来。   说到这儿,确实有好多天寝食难安了,说到了吃,刁主任无意中说起了卤煮肉不错,夏季时候在广场尝过,不过杨锋和老孟俩人俱是哈哈笑着,这卤煮肉的老板,还就是简凡,敢情这话题转悠来转悠去,还在简凡身上……   …………   …………   在特警支队这个保密程度较高的单位,就食堂的厨师有一多半也是在编的警籍人员担任,这样的话一俟封队的时候,就没有普通人那种后顾之忧了,总的来说这里的配餐还是相当不错了,为了满足训练强度高的这些队员的身体需求,队里还专门聘了一个营养师,每周各日的配餐都有所变化,六七个厨师都是专业训练过,即便是在支队开个小宴也绰绰有余。   今儿请的当然是秦队和秦队的前部下一干人,仨个人说笑着进了餐厅,顿时笑容凝结了,特警队员们不像往常那样四散坐大餐桌上,而是都挤在配餐的窗口指指点点,足有二三十人饶有兴致地不知道在说着什么。   嗯?刁主任顿时怪异了,这还了得,就餐的时间把大家的吃饭误了?蹬蹬几步推开几个大小伙围着窗口,伸着脑袋弯着腰往里瞧,几个白衣厨师正忙碌着,又是回头训着:“怎么了?不吃饭都挤这儿干嘛?”   “主任。看那个人炒菜……刚刚能把菜挥一米多高,接到锅里是点水不漏。”一位小特警瞪着眼睛,惊讶地说着。   “能同时提两瓢、炒四个菜、坐五六个锅,我看见了,真的……”另一位说得更玄乎。刁主任又要开训,不料那伙如见鬼怪一般:“呀呀……主任你看……帅呆了。”   刁主任侧眼一看,蔫了,不知道简凡什么时候已经钻进厨房里了,正穿着哪位厨衣拿着碗手飞快的旋转着,像杂耍一般得心应手,再一细瞧,碗里像陀螺一样旋转的东西,居然是一碗打好的鸡蛋。   “别小看炒鸡蛋啊,这是厨师的基本功,从炒鸡蛋就能看出一个厨师的水平……真的,不信呀?”   边搅鸡蛋的简凡边嘿嘿哈哈的笑着,里头的厨师跟着笑,外面的吃饭等着一起笑,看来这个表演已经进了不少项目了,人群里的有人喊着:“偶像哥,再来个绝活,还有不?”   是王坚,刁主任听着声音没瞧见人,简凡一喊又把吸引力引到他身上了,众人睽睽之下,就见得简凡搅着搅着说着,炒鸡蛋第一步是搅匀,匀到什么程度呢?拉要拉成一条线……正说着,手猛地一抬,黄黄的蛋黄从碗里像凭空跳出来一样顺着筷子成一条直线飞将出来,里外的人群“哦哟……”一声,惊声未散,只见得简凡手一动,成线型的生鸡蛋又准确无误的回到碗里,腾腾腾磕着碗边搅着,脸上自得其乐地笑着,又是卖弄着,说着,第二个关键是,甩如一条鞭……毫无征兆地情况下,筷子一拨拉,碗根本没倒,鸡蛋液体像被筷子牵引着一般,滋拉一声重响进了锅里……稍倾锅动饼翻,片刻出锅进盘,简凡一手托着食盘向着观厨的人群鞠了一躬,盘子一亮拽上了:“第三个关键,出锅如满月……谁尝尝,不好吃管换啊。”   拉如线、甩如鞭、成满月……金黄一色的鸡蛋饼托在简凡的手里煞是好瞧,而且简凡的这小跑堂功夫不是盖滴,手指一拨,盘子滴溜溜打着转,动作端得娴熟潇洒之至。人群的惊讶此时才反应过来,劈里叭拉的掌声四起,又是闹哄哄地喊着,我要、我要,再来一个……刁主任看得又是哭笑不得,喊着厨师长:“哎,老傅,你干嘛呢?怎么让客人做饭?快出来,快出来……”   “咦?主任,不是队里新来的厨师长吗?”一位满脑袋堆肉的大胖子伸着脑袋凑上来,刁主任瞪着眼:“胡说,什么时候进人了?”   “他说的呀?就这身手,当个大厨绰绰有余了。”胖厨师回头指指简凡。   “嗨……这哪儿跟哪儿呀?这不添乱么?”刁主任喊着,这才发现那位江老头也在里头正切菜着呢。   “没添乱,添菜呢。”厨师长笑着道,简凡也嘻笑着上来了,凑上来说着:“就完、就完,主任你等着,一会儿一块吃啊……”   “嗨……别介,这哪能让你干呀?”刁主任急着使不上劲,正要返身进厨房,不料被面前站着人挡住了,一看是秦高峰,又是哭笑不得地指着厨房里:“秦队……这…这怎么回事?”   “别管他,厨房里长大的,就这毛病,走走……”   秦高峰笑着拉着刁主任,后面跟着杨锋和孟向锐,都在暗笑着,几个人进了平时不常用的小雅间,这是招待领导用的地方,此时已经摆上了几个凉拼热炒,陈十全和简凡那位女友正坐着嗑着瓜子闲聊,几个落座之下,寒暄着问长问短的功夫,又去唤了简凡一回,不一会儿才见得简凡和江义和各端着两份热菜凑到了桌上,热腾腾的饭菜终于开吃了。   吃着的功夫,当然是对桌上的菜赞口不绝,不过这帮只知道狼吞虎咽压饥的前同事离真正鉴赏美食的水平还差了那么点,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三句两句又回到了案子上,说到了案子,刁主任直竖着大拇指对着简凡:“人才、人才……这个大头鱼还真没想到糊里糊涂就捉出来了……哎,简凡,你怎么想到他就是打电话的人?当时的现场好像你就说过类似的话?你们记得吗?……”   杨锋、老孟熟知案情,都弱弱地点头,案情和奸情搅一块的简凡确实说过,都点头瞧着简凡等着这人释疑,有时候经验就是从这种实践中积累出来的,警队里传帮带的氛围很浓,不料简凡边挟着菜,边吃边不忘给身旁的杨红杏挟几块,回头大咧咧说了句:“蒙的。”   “什么?蒙的?”刁主任讶声了句。   “就是蒙的呀,推测不都是蒙吗?”简凡道。刁主任追问不舍:“那你是怎么蒙的?当时说,我还真不相信。”   “楚秀女能去的地方很可数,我们用了五个小时找到案发地,其实恰恰离停车点不过几百米而已,看,这个谜破解之后才知道它有多简单……越疑难的案子,越要往简单处想,我当时就做几个推测,最合理的推测就有个相好的打电话约丧父之后心情不佳的楚秀女出来吃饭,选得还是这个有情调、有品位而且楚秀女最喜欢的地方,除了熟人他没别人……咱们已知的人里面,除了刘超胜没别人了,不是太老就是太小,要不就是配不成一对,这多简单……”简凡边嚼边释疑着,听得刁主任这边仨人愣眼了,好像自己缺心眼一般,这么简单的问题都想不到。   “那在南郊找人呢?”杨锋化解着此时的尴尬,又抬出来一件事,不料正和秦高峰碰杯的陈十全笑着道:“我证明啊,蒙的。”   众人哈哈一乐,杨红杏扑哧一笑,简凡也跟着笑了,陈十全解释着:“你们别不信啊,这事还真是蒙的,第一站蒙得就是找到小姐窝里去了,一转眼又挨着个钻仓库,要不是最后保安出现到了油罐库,还没准找不找得出来。”   “嗨、师傅给留点面子行不行?仓库和油库不就差一个字吗?迟早能摸到油罐库里。”简凡大声斥着维护着自己的面子,陈十全自然是数落着徒弟根本就是没头苍蝇乱撞,俩人争辩几句倒是平填了几分笑料,江义和当着和事佬,在俩人中间劝着着酒,觥筹交错间气氛倒也融洽得紧,席间除了秦高峰不太多说话,杨红杏不太插得上话,剩下的人倒围着简凡问长道短,一会儿是做饭、一会是破案,说着说着就混了,破案的要素和做饭的备料被简凡杂七杂八瞎扯一通,估计连他自己也成不了文捋不清路。刁主任也看明白了,就这席间挨着圈敬酒花样百出,行酒令一说一溜,喝起来眼也不眨,放下杯就插科打诨的水平,那本事都是自己部下学不来的。   这一顿饭说长也短,还在封队期间酒自然是喝得不能尽兴了,稍稍有那么点意思带着喜庆色彩就得了,闹闹嚷嚷吃完这顿,刁主任又是安排着晚上支队回来一起开个碰头会议议下一步案情,自然是勤邀简凡前来参加,早被一干人捏高帽捧到云里的简凡自然是满口答应,起身出门的功夫简凡才发现身边少了一个人,回头却见杨红杏站在餐厅门口等着看着自己,这一惊,扔下众人,得儿得儿小跑着,直奔到杨红杏身边,喷着酒气,拉着杨红杏:“杏儿,咋拉?吃饱了没?”   “饱了,你就知道吃,也不怕人笑话,还钻厨房里。”杨红杏埋怨了句。   “那不是为了亲自给你做一顿吃嘛……他们做得哪有我做的好,是吧。”简凡笑着恬着脸,估计是刚才一干老爷们吃喝胡闹冷落了杏儿,此时补偿着说着:“走走……陪你散步去,吃得我撑的。”   “你是吃饱了撑得……下午干什么啦,把你们都乐成这样?”杨红杏挽着简凡,食指轻轻暧昧地一戳,简凡嘿嘿笑着:“能干什么呀,还不就蒙了个嫌疑人,越复杂的案情就要越往简单处想,他们不相信我……我下午忽悠了刘超胜半个小时,他全撂了,呵呵……哎你别不高兴呀,趁着这机会咱们体验体验以前警队生活……咦?你看这操场,多像咱们集训班时候那地儿,那地方多让人留恋哦……”   说话着,杨红杏突然闻到了微微的酒气,一侧脸躲过了简凡的袭击,扇扇酒味哼了哼:“哼,臭死了,离我远点……就知道你下午没干什么好事。”   “嘿嘿……把坏事加诸在坏人头上,那就是好事,佛都说了,惩恶就是扬善,像我这么嫉恶如仇的正派人士,干这活是义不容辞……嗨,王坚,过来……手里拿的什么?”   简凡说着,看着王坚从厨房里奔了出来,手里还拿了个保温瓶,王坚返身奔了过来,笑着亮亮手里的东西,指指医务室的顶层,讪笑着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地说着:“我…我给张姐送饭去。”   “哦……哎过来……”简凡拽着王坚小声问着:“醒了么?”   一问这茬,王坚悻然摇摇头,这问得人质楚秀女,从回来一直就处于重度昏迷状态,武警医院的几位主治大夫都被调这儿来了,支队专门辟了一间医护室严密封锁着消息,外面的人知道的和内情俨然是俩个样子,一听还没醒,简凡无言地摆摆手:“去吧……”   “你不去看看呀?”王坚随口说了句。   ”不去,我见不得女人哭……”简凡摆摆手,王坚这才转身快步走了,本来稍稍有点暧昧情绪,这一下子又眼光放在还亮着灯的医护院上,看了半晌,这可是自己无力回天的事,看着看着,唉声叹气着,一旁早观察了良久的杨红杏轻轻问着:“哎,心疼了。”   简凡一愣,斜着眼瞥着旁边的杨红杏,同样轻轻问着:“哎,你是不是刚才醋溜瓜片吃多了?泛酸?”   “为她,可能么?”杨红杏几分不屑,不过也是几分同情地说着:“真可怜,因为点家产被别人害成这个样子……啧,你说这些人,对付这么一个女人,怎么下得了手啊?”   “切,比这再黑的事都有,肖成钢上个月破了个杀人案你知道不,呵呵,就是因为一百块钱嫖资,看场子的把来嫖的客人捅死了,一百块钱一条人命,你能想像得出来吗?这说出来都是笑话了哎,人呐,活了几千年其实还是群居动物,互咬、互撕、互掐从来就没有断过。”简凡道。   “少说这些恶心事,我怎么看你这样挺在状态的啊?怎么,还想回来当警察?”杨红杏像是随意问着。   “嘿嘿……我倒想,不过你肯定不同意,所以我还当大师傅吧,给你挣钱、给你做饭、陪你睡觉……今晚我敲你门去啊,别不给我开门啊。”简凡说着又没正形了,逗着杨红杏,杨红杏掐了这货一把,咯咯地笑着,和这货在一起就让她很欣慰,不管你心情多么黯淡,三句话就能把你逗得忘掉不快。推开了简凡的胡闹,杨红杏食指直做了停的姿势,那是有话要说,简凡一怔的时候就听杨红杏很正色地说着:“今晚有重大案情发生,信不信我说出来把你上脑的精虫再吓回去?”   嘿嘿哈哈……这半正半邪的话快赶上简凡的口吻了,听得简凡一乐,杨红杏也不好意思地抿抿嘴,可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迸出这句话来了,简凡当然不信了,拍着胸脯道:“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刘超胜一消失,逼得他们一定会加快步伐,仓促了就会乱,乱中就有机可趁,现在支队掌握外面不知道的情况越来越多,随便哪个扔出去都是重磅炸弹……”   “少吹了啊……我说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哼,反正说出来吓你一跳。”   “嘿嘿……你啥时候把我这忽悠本事学会了,至于嘛,吓住我这胆量大过海量的人物?”   ”是吗?胆量真很大?”   “那当然,我现在见了死人都不吐了,真的……”   “呵呵……”   杨红杏见得简凡正色说着,被这句逗笑了,不过转眼脸色一整,爆了句:“你妈来了。”   呃……简凡一抽搐,紧张地揽着杨红杏的双肩,惊声问着:“什么?”   “你妈来了。”杨红杏谑笑着重复,简凡这果真不经吓,一个激灵紧张得手足无措,惊讶地看看杨红杏,杨红杏解释着:“我也刚知道,她现在在我家和我妈唠家常呢。”   “咦?这老太太来添什么乱?不对呀,怎么来也不通知你,不通知你也罢了,连儿子都不通知?”简凡跳脚着,心虚地咂吧着嘴说着。   “你还好意思说,你从小到大骗你妈,我自打认识你,就被你支使着骗你妈,现在好了,咱俩她谁也不信了。”杨红杏又是戳来一指,忿忿然地说着,简凡顾不上躲,连拍着巴掌:“看看看……都怪你,我说今儿咱们走后门把结婚办办省得麻烦吧,你嫌太仓促不愿意……要有个证证让妈瞧瞧,一准什么气都消了,现在可啥都没有,我妈可不跟你妈脾气那么好,着急了又拧又骂还带着大耳刮子就上来了,哄了人家这么长时候,还没准怎么收拾我呢?”   杨红杏眉眼眯着,一副隔岸观火、幸灾乐祸的表情,噎了简凡一句:“活该。”   “哎你这人怎么这样,赶紧想想怎么应对呢,我妈那眼神可不比刑警差……”简凡着急地乱晃悠,随口诌得国庆期间又是搞促销又是上设备什么地,一溜瞎话,此时俩妈坐一块一说估计是不攻自破,立时就是真相大白。   杨红杏没急,笑了笑,拽着心急火燎的简凡突然出声问着:“什么怎么样?你真迷糊啊,咱们都这样了,你妈还能把你怎么样?”   “哎对呀?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简凡霎时间恍然大悟了,老妈来无非是落实一下儿媳妇的事,这板上钉钉的事,好像有点其他细枝末节也不是啥大问题嘛,一省到此处高兴了,拉着杨红杏:“走走走……看妈去,你说我见她烦吧,这么长时间不见了,还真有点想……”   “哎,封队着呢,出得去吗?”   “打个招呼,没事,咱是核心人员,有行动自由……一会先回分水岭一趟。”   “回那儿干什么?”   “笨呀,拿上存折让咱妈看看,儿子这么出息,她能不高兴么?”   拉着杨红杏,火急火燎地奔进支队办公大楼,不一会又奔将出来,这趟的派头倒大了去了,刁主任还调了俩特警送人,车趁着夜色出了支队大门。   目标:看妈去。 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88章 儿大不由娘   当简凡削好第四个苹果递给杨红杏,使了使眼色让杨红杏说话的时候,杨红杏也回敬着几分难为眼色,那意思是:你说。   端坐到沙发正中央的梅雨韵,旁边侧坐着女儿简莉,这小丫头简凡知道自己指望不上,打小就是幸灾乐祸看热闹的主,关键是老妈梅雨韵这次看上去很生气,国庆节说回家订婚的事泡汤了,估计丁伯母多少又说到了简凡这次的事,搞得老妈有一种被忽视了的那种生气,偷偷的瞟了几眼老妈,那正襟危坐,不怒自威的神情是多年浸淫人民教师职业练就出来的,简凡知道只要自己稍有不慎,这数落会立马就来,能从五岁偷地瓜、八岁偷柜上钱一直数落到上学旷课、考试落榜再加上三十郎当还一事无成,事无巨细,只要能证明当娘权威的事,老妈一定是会记得清每个细节。   简凡弱弱地想着,甚至于怀疑自己这么喜欢和精于审与被审,估计是被老妈审得多了,能把握住被审者的心态了,更或者连自己对细节如此好的记忆力,恐怕也来自于老娘的遗传。   “笑,还好意思笑!?出这么大事都不告诉家里,我还是你妈不?”   梅雨韵见儿子脸上浮着微微的笑意,生气了,喝斥了句,哪知道儿子心里正盘算着什么小九九,简凡早被老妈训成二皮脸了,恬笑着把第五个削好的苹果递给老妈,殷勤地说着:“妈,我见了高兴不是,能不笑啊……吃苹果……”   “你少嬉皮笑脸啊,要不是在杏儿家,今儿我跟你没完。”梅雨韵终于松动了松动,接过了儿子递上来苹果,丁伯母凑上热闹了,埋怨着杨红杏:“这事就怪杏儿,不但不告诉,俩人还串通着骗梅老师……真不该啊,不能再有下次了啊……”   “怎么能怪杏儿呢?”梅雨韵直接否定了,剜着眼一指简凡:“丁姐,你是不知道,我这个儿子呀,从小就是瞎话一嘴,诌个瞎话眼珠子都不带眨一下……杏儿多好的姑娘,能看上他是他的福气,这和杏儿有啥关系,一准又是这个坏小子教的,处这么长时候了,我还没见过杏儿会说谎……”   一眨眼,这矛头又指回简凡这里了,丁伯母对女儿本就慈爱,重话也难得听到一句,现在连老妈也维护得杨红杏紧,看来简凡不当这个出气筒也不行了,弱弱地听着老妈数落,简莉吃着苹果拉着椅子坐到一边看笑话,数落了几句,梅雨韵倒拉着杨红杏的手坐到身侧,边夸着杏儿懂事,边斥着简凡太不懂事,厚此薄彼得太过严重,以至于丁伯母看不过眼了,倒把简凡当儿子一般的维护着,说着劝慰的话。   这个细微的变化看在简凡眼里,有点暗暗感动于老妈的用心了,估计是生怕这回俩人的婚事再黄了,这才迢迢几百公里来太原了,而且来得是直指要害,直接和丁伯母商议上了,就这架势都不用猜,老妈喜欢杏儿,而丁伯母也不反感自己,都不用猜俩人肯定一拍即合了。   果真如此,梅雨韵夸了杨红杏几句,这话题慢慢不斥儿子了,又婉转地回到了正题上,征询似地问着杨红杏:“杏儿啊,你们……我和你妈妈商量了商量,你们俩这事……反正回不回乌龙关系也不大,我们那儿讲究先过礼看家,家你也看过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这不正好莉莉也在,要不你们明天咱们双方家里都聚一聚?我让他爸明儿一早赶来……丁姐,你们这儿有什么规矩不?”   简凡咯噔一下,看来老妈要迫不及待包办了,此时把话题引到丁伯母身上,丁伯母没吭声,笑着眼神示意着女儿,梅雨韵又回头看着杨红杏:“杏儿,你说呢?”   “我……”   杨红杏可没料到简凡还没正式求过婚,这简凡他妈倒先来代求来了,眼睛怪怪,有点羞于启齿的样子,不好意思了,看看梅老师,又看看一旁不敢吭声偷笑的简凡,喃喃半晌没说成一句,这期期艾艾的眼神呢,让梅雨韵也看明白了,看来这姑娘还是听自己儿子的,心里一乐呵,不过嘴上肯定不饶人,指着简凡:“简凡,问你呢,明儿咱们两家,一块把这事定了,省得我和你爸一天操心你这立马就三十还没着没落的……”   “妈,你添什么乱,案子还没完呢?”简凡扭捏着,侧过脸。不过这句可真把老妈气着了,一拍巴掌气咻咻地说着:“什么案子不案子,你当警察都没见好好工作过,这不当警察了,和你有什么关系?吃得亏还没够呀,就不长点记性。”   “妈,你成天钻在小县城你知道什么呀?这案子当然和我有关,我要洗不清自己我都成嫌疑人了……亏了杏儿出来帮我,这件案子关键线索还是我们俩找出来的,不信你问问杏儿。”简凡解释着,老妈回头不太相信地问着杨红杏,杨红杏点点头,见得梅伯母不太相信,大致草草勾勒出了几句框架,看来女人还是多少了解女人的心思,杨红杏叙述案情重点放在食尚合作伙伴楚秀女身上,这位富家女被杨红杏说成了父母亡故,后娘、叔叔以及外面一干人抢家产的牺牲品,被绑架、被关押、被虐待,特别是听到被关在地窖里只扔了颗大白菜充饥的事,这屋子里就炸锅了,梅雨韵听到义愤填膺,发着感慨,太过份了,这些挨千刀的,都该枪毙;丁伯母也听进去了,不太相信的问着,还会有这么野蛮的事?而简莉这个阳光丫头,听得是直咂舌,不时地崇拜似的看着哥哥,似乎不太相信这是自己哥哥能办到的事。   简凡越看越有意思,看来杨红杏比自己一点也不逊色,最起码和女人交谈要出色很多,寥寥数语把几个女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这个让人扼腕叹息的案子上,说了说,说到关键的节点上了,很委婉地劝着梅雨韵:“……事情就是这样,出事后不是不告诉您,是怕您担心……不过现在好了,简凡已经反客为主,有他在重案队接触大量实践案例的底子,把这个案子的好多明线暗线都挖出来了,现在支队方面对他很倚重,连回来的时候都派车送人,一会儿还要接我们去参会……我觉得,不管是对他本人,还是对他将来的生意,办完这个案子都有必要,最起码寇庄刚刚经营起色的食尚店不会有旁落外人之虞了……”   “哦……是这样啊。”梅雨韵弱弱地听着,终于释然地长舒了一口气,简凡暗暗地竖着大拇指夸着杨红杏,能把老妈说服那可不是一般人办得到的,最起码自己就办不到,同样的话要从自己嘴里说出来,老妈一准会不相信。正自高兴着,问题就来了,估计是梅雨韵前前后后想了想,想着哪儿不对,一指儿子,问着杨红杏:“杏儿,你刚才说,简凡在里头,起这么大作用?”   “是啊。”杨红杏道。   “不能吧?就他?莉莉,你觉得像你哥吗?”梅雨韵看来是真不信,回头问闺女,简莉被老妈模拓模似的教成教师,对于哥哥从小到大的表现除吊儿郎当还是吊儿郎当,自然也不太相信,应着老妈话说着:“嗯,不像……不是杏儿姐故意夸大我哥吧?”   “嘿哟……怎么说话呢?你哥从小就是人物,这没错吧?”简凡被刺激得生气了,呛了妹妹一句,简莉翻着白眼不理会了,一看老妈还有所怀疑,简凡话一转干脆着说着:“妈,我知道你不相信,可这就是事实……这么说吧,你儿子从小到大最大的特点是什么?你知道不?”   “特点?你有什么特点?”梅雨韵不屑了句。   “与众不同的特点呀?您真不知道呀?”简凡大惊失色地问着。   “哦,确实与众不同,特点嘛就是……”梅雨韵想了想,一指儿子,雷语顿出:“撒谎呗。你比谁都会撒谎,除了你自己不骗,你谁都骗,连你妈都骗……”   杨红杏扑一声笑着了,简莉笑得侧过了脸,丁伯母倒觉得梅老师说话有点重了,笑着回头看简凡,简凡悻悻地吸着鼻子,对于老妈训儿子从来不太在意场合简直是有点无语了,不过就着这话头辩上了:“错了,是聪明……你儿子有与众不同的聪明,要不聪明怎么撒谎?要不聪明怎么能当了大厨,不聪明怎么挣钱……我除了学习不好哪儿都好,妈你不会老眼光看我一辈子吧?”   第一次这么直截了当,第一次这么义正严辞、也是第一次不和老妈虚于委蛇,梅雨韵刚才撒谎的话半真半假半开玩笑,被儿子这么抢白了几句,一下子倒怔了,怔怔地看着这个数月未见的儿子,似乎生怕这儿子有假似的,眼光审视了良久,可也不知道儿子到底什么地方神经茬了,敢这么呛着和自己说话了。   看着,简凡也看老妈,老妈那眼神里永远是那种生怕你长不大,生怕你受苦受惊受吓的眼神,不可否认,不管是什么样的教育方式,都透着老妈浓浓的爱子之情,只不过这爱得太深了,就成一种很重很重的负担了。   梅雨韵瞪着正要说句什么,不料儿子不知道吃错药了怎的,腾地站起身来,几步上前拉着杨红杏,正色站在梅雨韵面前,郑重地掏着口袋里一份红红的存折递了上来,梅雨韵迎着儿子那异样坚定的眼光有点不解地、狐疑地翻开了存折,一看、一愣、吓着了,脱口而出道:“你……你哪来这么多钱?”   “挣的,卖盒饭、卖肉、开店挣的。”简凡此时终于从老妈惊讶的眼神里找到了那份失去已久的自信,拉着杨红杏正色说着:“妈您别操那么多心了,这些年我憋着一口气,就想给您、给爸、给我自己争口气,我没什么出息也证明不了什么,可我能把自己事处理好,我想自己挣钱、自己成家立业、干自己喜欢的事……您都养了我二十几年了,再让你们给我张罗成假结婚买房,您这不是让您儿子没出息一辈子么?”   梅雨韵缓缓地起身来,没来由地如此地感动,不知不觉地不知道什么时候,儿子已经成了有担当的男人了,已经不再是那个需要在父母羽翼下护着的小仔了,无言地合上了存折,沉甸甸地分量让她心里觉得有些暖洋洋的,轻轻地交给儿子手里,爱抚地摩挲过儿子的头,又欣然地抚过杨红杏的脸颊,眼神里,那么多的欣慰、那么多的幸福,一时间让她有点语结,半晌没有说出一句来。   手机,震动着,被简凡摁掉了,简凡征询地问着老妈:“妈,我们还要回支队……这两天不能陪您了,案子结束后我就带着杏儿回老家看您和爸、还有爷爷奶奶,我们……”   “不用说了,走吧……”   梅雨韵一手揽着儿子,一手揽着杨红杏,简莉蹦着去开门,丁伯母跟在背后,五个人默默下了楼,看着儿子、女儿,俩位母亲都是如此地留恋,如此的眼热,直挥着手看着车驶离了小区。   “哎……儿子大了,我管得还是太多了,丁姐,你对我这儿子还满意不?”梅雨韵摁着起伏的心潮,释然地说了句。   “呵呵……和你一样,非常满意。”丁伯母笑着,回身领着这母女俩回家。可谁知此时还有一位心怀叵测旁观的,是简莉,拽着老娘胳膊鬼鬼祟祟地问着:“哎妈,我哥存了多少钱?”   “一百多万……”梅雨韵随意说着,知道儿子拉了一帮子厨师搞得热火,可这个数目还是让她一千一万的震惊了,看来大城市里挣钱和乌龙那小县城简直不可同日而语了。   “哇……这么多。”简莉也吓了一跳,不过一省这其中有空子了,恬着脸拽着老娘:“哎妈,那你给哥攒的媳妇钱归我了啊。”   “什么?你自己不会挣呀?”梅雨韵斥上女儿了,简莉反诘着:“不都是你亲生的吗?干嘛厚此薄彼,再说北京那地方消费多贵呀?我当老师工作月月接不住,哪比得上我哥做生意?我结婚买房你给我一半啊。”   “你想得美,你个丫头能和儿子比吗?你除了学习比你哥好,哪儿都没你哥好……”   “妈你太过份了啊,等着,你就重男轻女啊,我以后不回来看你来了。”   “切,威胁你妈,稀罕……有儿子我还稀罕你个丫头片子呀,迟早是别人家的……”   “气死我了,你这哪是重男轻女,简直是不拿女儿当人看了。”   背后母女俩在争执着,丁伯母微微笑着,不管是心直口快的妈,还是刁蛮撒娇的闺女,还是那即将成为一对的璧人,都让她感觉到了一股浓浓的亲情味道,似乎在这冷清了很久的家里,显得格外地弥足珍贵。   那是一份失去已久的感觉,是家的感觉……   …………   …………   “简凡,你在你妈、你妹妹眼里,怎么就那个样子?”   车里,载着简凡和杨红杏的车里,杨红杏小声地咬着耳朵问着,简凡正举目望着车窗外掠过的街景,华灯璀璨的街市是如此的美好,而今天的心情比风景更美好,怎么着说老妈还是很通情达理的。一俟杨红杏作此一问,简凡几分不屑地说着:“怎么了?撒谎怎么了?三十六计哪一计不是骗人的?兵者诡道,也是骗人。商者谋利,那更是骗人。那要是社会风气好,咱当个老实人也罢了,可现在社会风气不好不是?当老实人忒吃亏了。”   前面护送的俩特警吃吃笑着,杨红杏轻轻擂了简凡一把,笑着解释着:“不是说这事,我是说她们怎么不相信你能干点事?好歹你以前也是省厅授勋的二等功臣。”   “哦……以前那事我爸妈根本不知道。”简凡随意说道。   “什么?那么大的案子,你爸妈都没问过?都没问过你为什么辞职了?”杨红杏不太相信地问着。   “问过……我说出勤碰上爆炸受伤了,再让我当警察我小命就完了,我妈说别当了,回来当大师傅吧,我爸听我妈的……呵呵,所以就当了大师傅,哈哈……”简凡嘿嘿哈哈逗着大伙笑,前面俩特警是被简凡的口吻逗笑了,而杨红杏笑了笑,却是多有几分不解,又是几分不信地问着:“那么多案子,那么多功劳,你真藏得掖得住?”   嗯?简凡觉得杨红杏的口气有点怪,凑上来细细瞧着杨红杏,那眼神非常不相信简凡这浮滑泽性子能把这么偌大的功劳藏在心里,就他的性子,会炒个鸡蛋都得显摆几把,要会办个案子,还不得吹得满世界都知道。   “你真想知道?”简凡问。   “当然,你不会又撒谎吧?”杨红杏故意问。   “呵呵……说出来你估计不信,我也有点憋不住,可这哪是功劳,对于普通人这简直就是噩梦,我爸一辈子跟人连脸都没红过,我妈你别看说话呛人,其实她是刀子嘴豆腐心,看韩剧都哗哗流眼泪……我要告诉我爸妈小漳河枪战,四死两伤,还有一位战友就倒在我脚下,恐怕要把我爸妈吓得睡不着觉了……我估计我这辈子都没有舍小家为大家的出息了,你说我爸妈养我十几二十年,末了了连个平安都得不到,我这当儿子管屁用呀?”简凡唉声叹着气,随意地说着,勾起了心事,声音里有几分黯然。   轻轻地,杨红杏的小手抚过来,轻轻地、紧紧地握住了简凡的手,无言的握着贴到了自己的脸颊之上,轻轻地几近不可耳闻地说着:“我信。”   这份亲昵,主动示爱的亲昵让简凡心里暖暖地,几分幸福、几分释然、几分温馨地把杨红杏揽到怀里,杨红杏没有抗拒,同样幸福地靠在简凡的肩头,贴得那样紧密、贴得那么温馨…… 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89章 漫漫此夜长   整二十时,漳电大厦。   从大厦里出来的景睿渊,胳膊上挽着位的身材俏挺的姑娘,一老一少、一男一女,清晰地映入了在不起眼的角落监视的外勤队员眼中,咔嚓声轻响着,二十倍变焦相机把俩个人影清晰地摄了镜头之中,俩咋小人像是关系颇近,远远地看着说说笑笑地上车,随着车行,跟踪的车辆尾随着缓缓起步,在漳河路第一个路口拐弯处,拍照的外勤呼叫着换车随行,第二辆停在路口的QQ车应声而动,插到了跟踪车辆前面代替了这个位置。   跟踪也是一门学问,蹲点、尾 行、盯梢都是警方监视居住中的常用的手法,如果不是此行中人,恐怕你被盯梢了也浑然不觉。   前面这一辆豪华桑塔纳中的两位明显就浑然不觉,而且这一对男女或许不像外勤判断是有男女关系的那种,而是一对父女。   对,是景文秀,正驾着车,载着父亲,不知道今天老爸发了什么神经,指挥着自己乱打听特警支队事,可恰恰这个时候又是封队期间,什么也打听不出来,上了车也不回家,又要去滨河东路的平安安保公司,倒是知道有业务,只是不知道这个时候了,又去那地方干什么,车行了不远,有点神经质的老爸喃喃了句,第一次见到父亲如此心神不宁,还没发问,老爸这老问题又来了:“文秀,你说真没找到人,是不是能肯定就在特警支队?”   “爸……”景文秀驾着车,不悦了瞥了眼,解释着:“律师事务所是咱家开的,那特警支队也是咱家开的?你问我,我问谁去?”   “啧,这姑娘,爸这不是心急么?一年百把十万的法律事务费用,现在好了,连经理都找不着人了。咱们不能拿人钱不替人消灾不是?明明都说是警察抓走的,还就没人认账。”景睿渊找了个似是而非的理由,女儿景文秀一转念倒真觉得不该这么跟父亲说话了,委婉地解释着:“爸你是律师这个你不能不懂吧?不管刑拘还是羁押,就通知家属也有四十八小时的时限,再说刘总那么大的人物,他就不能有点隐私呀?要是他去办私事没通知你们呢?这不今天上午的事吗,你急什么?”   “哦哟,你不懂这个,他什么时候都能有私事,就这会不会有……签约没签成,把人都签丢了,还不知道丢哪儿了,哎对了,你认识原来重案大队那个叫简凡的警察么?记不记得我告诉过你,简怀钰简先生还把名下的一幢别墅赠给他,我当时还羡慕得了不得,后来才知道是和文物走私案相关的一个圈套……”景睿渊灵光一现。   “认识呀?怎么啦?”景文秀随口应道。   “刘总就是他带走的……”   “啊?不可能吧?”   景文秀心里一惊,刹里车打个趔趄,吓了景睿渊一跳,赶紧地拨正方向,父女俩争辩了几句,一个信誓旦旦说是,一个坚持说绝对不可能,都从事过司法工作,不管从逻辑还是反逻辑的角度思维,很难达到认识上的统一,不一会到了平安安保公司,直驶着进了公司大院,景睿渊顾不上和女儿争执了,让女儿等着下车直奔楼层里。   一天了,没有什么有价值的消息,景睿渊的到来也没有给等着的吴镝和申总带来什么惊喜,三个人能动用的关系几乎动遍了,还是没有找到人,不是一个人没有找到,而是几个失踪的人关键人物都杳无音讯,水仙私人会所的方总方有信、富士捷的刘总刘超胜,甚至于还包括让申平安很倚重的一位手下周官虎,连着殷家堡三地出事,现在被警方暂扣的人员已经有三十多人了,有一多半申平安这位老总连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   “那个……申总,不会真出什么事了吧?”景睿渊说完了,弱弱地问着,从申总和这个吴顾问的脸上,隐隐地感觉到事态越来越向着不利于己方的方向发展。   “嗯……如果周官虎和刘超胜都落在警察手里,那麻烦可就真大了,他们一个台前、一个幕后,要是够聪明能把这俩人联系到一起的话,那咱们就没有什么秘密可言了。”吴镝深陷在沙发里,托着腮说着,眉宇中隐含着几分忧色。   “这事不可能想到咱们头上吧……再怎么咱们和这事根本扯不上瓜葛,最起码表面上看是如此。我认识的警察里,除了糊涂的就是揣着聪明装糊涂的,聪明人可不多见。”申平安故作轻松了句。   “不……有一个很聪明的,现在我不得不重视了,万一他要是在里面搅浑水,咱们还真不得不防。”吴镝说着,申平安和景睿渊几乎是同时脱口而出:“简凡!?”   “对,简凡……万一支队启用这个人,那我们就麻烦了,他是警察出身,对于新世界的格局又很了解,又身陷此事当中,本来我们想找个背黑锅的人,不过看来有点弄巧成拙了,不但没把黑锅扣他脑袋上,而且还给警察增加了个强援……”吴镝几分狐疑地说着,原本十拿九稳的事,感觉处处都透着蹊跷。景睿渊一听有点不解了:“不会吧,怎么说他也是嫌疑人进特警支队的,一眨眼能成了办案人?”   “有什么不可能,警察收买嫌疑人的事都干,这个行当里见不得光的事最多……”吴镝几分难为地说着,在这件他看来并不复杂的事现在因为某人的出现变得格外复杂了,来回想了几遍,想得有点头疼也想不出所以然,有些事就是如此,如果摆在面前尚有应对之法,可偏偏是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而且调查平安公司的警察也是下午下班时分都撤了,越是没有什么事发生,越觉得有什么意想不到的事即将发生。   可偏偏这个时候,又最害怕发生什么事,特别是景律师已经知会简怀钰起程回国,将亲自出面签署并购新世界美食娱乐城楼盘的协议,万一这其中再出现什么茬子,那可就满盘皆输了。   叮…铃…铃的电话声音,三个人发愣着同时摸口袋,一看是申总的手机响了,申平安持着手机乍看一眼,乐了,呲着烟渍一片的牙哈哈笑着说着:“……说曹操,曹操就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小吴啊,还是你这脑筋好,把人放到法医鉴定中心等确切消息……呵呵,消息来了……”   “什么消息?”吴镝一惊,站起来了,一俟景律师投着不解的眼光,笑着地解释了句:“特警队没有停尸冷库,罪案尸体需要到鉴证中统一保存,封队可封不住死人的消息。”   这一点,似乎是个巨大的疏漏,也只有了解行内运作程序的人才知道从这里找消息,吴镝似乎为自己这个小伎俩颇有几分得意之色,笑着到了申总的办公桌前,申平安递上了手机,吴镝一瞧,眉宇间的浓愁霎时化开了一大半。   是条短信:七点十分特警支队送来一具尸体,周官虎,你们的人,正在解剖。   “你判断得很对,两虎相争肯定要有一死,官虎是应该是栽在孔宾强手里……你这想法也很对,在法医鉴证中心守株待兔,这钱没白花……呵呵,我想不管谁,他就再聪明,也不会想到我们只需要这些死人的消息吧?”申平安笑着,几分狞色。   景律师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这俩人这么高兴,不过看这俩人侃侃而谈死人的消息说得是轻松之至,被这话听得冷生生的打了个寒战,再回头看吴镝,这个对于死人同样没有什么感觉,看样反而喜色更多了几分,不无恭维地向申平安说着:“申总,恭喜您喽,康馨项目这回可真是唾手可得了。”   “哈哈……同喜同喜,景大律师,辛苦了,这件事您老是居功至伟啊,放心啊,事成之后少不了您那份,我们平安公司的法律事务和将来康馨项目的法律事务,非您莫属了啊……”   申平安起身拱手客气着,景律师虽有不解,不过有点受宠若惊地回谢着。   这条消息化解了申平安心里最后一丝担忧,周官虎虽然是平安挂名的一个小队长,可老板的一多半黑事都是这位超级马仔出头办的,对于知情太多人里,当然是死人是最让人放心的。   从顾虑重重的气氛霎时又回到了其乐融融的氛围,这下子可让景律师摸不着头脑,他哪里会知道这位申总费尽心思地寻访刘超胜和周官虎下落,仅仅是担心这俩个人同时落到警察手里,而现在没有这种担心,就即便是刘超胜真被警察带走了,恐怕是一身上嘴说不清所以然来了。   “申总、吴顾问,怎么?刘总找到了?”景律师不知道哪根神经背了,糊里糊涂问了这么一句。   “哦不……一个老朋友合眼了,合眼了大家就安生了。”申平安摆着手,很轻松地说着。   “那刘总的事怎么办?”景律师还是耽于此事,心里同样怀着不可告人的恐惧,那一日和楚秀女的争吵全被刘超胜听到了,如果刘超胜把这一切和盘托出,那恐怕接踵而来就是无休止的麻烦上身,尽管律师不怕麻烦,可也担心真正的麻烦上身。   “呵呵,他只能自求多福了啊,现在除了他自己,没人帮得上他了……景大律师,走,咱们会会老楚的小老婆去,得给李董去去心疑,鼓鼓勇气,别到了正时不敢上正场……”   申平安轻松地说着,走在景睿渊和吴镝的中间,此时才有心情走出了办公楼,揽着景律师上了自己那辆宾利,吴镝先行一步告辞着,知道这俩位要筹划签约的细节了……   …………   …………   二十一时,特警支队的会议室。   就像高大全电影里上级派来了特派员一样,带回来的是上级的指示,传达的是上级的精神,这位吴支队长在简凡看来简直就是伍辰光的翻版,厚嘴唇吧嗒着,手指点点指摘着,偶而还会敲敲桌子示意着,开会首先说的是感谢反劫中心和重案大队协查同志们这段时间来的辛苦,接着说的是我们已经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破获了这起绑架案,抓获嫌疑人若干,给市局交了一份满意的答卷;跟着是梁局指示我们要戒骄戒躁,进一步扩大战果,然后话题收尾是,希望同志们再接再励,再创新功。   这是老一套,永远是这几句,久已不闻会议之声的简凡倒听得津津有味,可不知道怎的,世界在变、人也在变,官场这老一套,可就怎么也不会变,这次开会是刁主任要求,支队长又搞得了特殊化,把身份尴尬的简凡硬拉到了会场,会前支队长就笑眯眯地鼓励夸奖了一番,那样子让简凡想起了伍辰光那货的作派,一俟有危险任务,一准要拍拍出警的外勤们,非把你们忽悠得热血沸腾,主动请战才成。   现在嘛,倒不至于有被忽悠之虞了,安安地坐着,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会场里这可数的几位参案核心人员,刁主任和手下的两员大将杨锋、孟向锐,重案队来的秦高峰和指导员,再加上自己和杨红杏不过寥寥数人。听得这耳朵起茧的话倒没什么新意,听到了第一阶段完成,支队长一敲桌子,嘴里慎重地说着,注意啊,这里面出现了一个新情况我向大家通报一下……   这下子耳朵可真的都竖起来了,估计这会的目的就在这个转折上,就听支队长沉声解释着:“……刚刚得到的消息啊,爱国华侨简烈山和简怀钰一家明天将到我们太原,简老先生大家不陌生吧?上一次回太原投资公众图书馆还是咱们特警支队担任的护卫任务……哎,简凡,这是你本家啊,都姓简。”   不知道支队长怎么着想到这么个笑话,众人嘿嘿一笑,简凡不置可否地说了句:“姓简的多了,呵呵,我要有这么好的亲戚都不用这么辛苦了。”   “问题就在这儿啊……”支队长又是话锋逆转,众人一静,支队长这个消息来了:“……你们刚刚汇报的康馨家园项目,投资商是居之安房地产有限公司,这个刚刚成立的公司注册人叫闫嘉文,这是简怀钰先生的夫人,你们刚刚从嫌疑人刘超胜口里得到了情况呀,我向梁局请示了一下,这件事要慎之又慎,稍有不慎就会破坏我们目前经济建设的大局,对于这些心系国家,回国投资的华侨,我们请都未必请得来,不能好容易请来了,再把人家吓走吧?……这个案子呀,没有确凿的证据,没有确凿的口供,我们不能随意乱动啊,一定要经过支委会议讨论,一定要请示领导后再做决定,特别涉及到华侨的事,处理方法必须和市、和市委市政0府高度统一一致,以免造成不良的后果……”   简凡听得眼骨碌碌转悠了,不时地瞟着几位参案人员,这些天一块滚打倒也多少有点默契了,不过简凡惊讶地发现,杨锋、孟向锐居然和自己的表情一样,都在眼骨碌碌转悠着观察其他人,刁主任嘴唇咬着牙印,估计是被支队长这个新消息搞得为难了,最坐得住的反而是秦高峰,依然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不阴不阳。   讲了一番新情况,又讲了一番国庆安全保卫的形势,再讲了一番加强政治思想学习的话,这会就散了,刁主任和俩手下忙着去送支队长,秦高峰仅仅起身送出了门就又返回来,枯坐着点了支烟,两眼滞然地看着天花板,像个傻瓜样吐着烟圈,简凡拉着杨红杏俩人正要走,秦高峰却是怪异地回头看看这俩人,估计是身处事外的原因,看样俩人都不怎么担忧,看了几眼又恢复了原来的姿势,不过却是没来由地一句感慨:“简凡,听出来没有,恐怕这案子要胎死腹中了。”   “难产有点,不至于死胎吧?……秦队,别把华侨太当回事了,人都一个德性,无利不起早,要不是为了捞钱,我估计没有几个回来爱国的。”简凡张着嘴,笑着应了句,杨红杏听得这货说话太不入耳,剜了一眼。   “这是望山跑死马呀,在咱们这个层面永远理解不了高一个层次究竟有多高,何况还不止高一个层次,如果是华侨出面签约并购这块地皮,又是市府领导坐陪,别说你,就借我十个胆,我也不敢去抓人找事了。”秦高峰吐了口烟圈,几分不悦、几分忿意地说着,对于某些特殊的人群和特殊事件,即便是你明知道违法,作为执法者也只能屈身当一位旁观者,这才是让警察最扼腕叹息的事。   更何况在这个环境里,什么人能挡得住领导批示,又有什么事能挡得住服从大局。   “那也未必,如果楚秀女醒过来,他这个约签个屁呀?”简凡不屑道。   “要醒不过来呢?医生说重度昏迷,连成为植物人都有可能。”秦高峰一翻身面朝着简凡,似乎在抓最后一闪即逝的机会。   “那也未必,她活着的消息就能让很多人昏过去了……如果场合适当的话,这比抓人管用多了;您别担心,我觉得现在的关键已经落到签约上,他们的利益纽带就凭这个联结着,只要这事一搅黄了,所有的攻守同盟就都打破了……到那时候,就是狗咬狗一嘴毛了。”简凡笑着解释着,话比较隐晦,不过足以让秦高峰听懂了,虽然听懂了,可不知道简凡究竟是怎么想的,眼里还是闪着征询的眼光,简凡神神秘秘地笑着问:“秦队您怎么越老越糊涂,华桥就把您吓成这样?咱们不跟华侨过不去,我告诉你个简单的办法啊,现在周官虎的尸体也见光了,俩个死人一真一假,不过所有的人都已经高枕无忧了,签约前只要把楚秀女没死的事捅给李婉如,能吓她个半死,这死去活来之间,足以让很多人方寸大乱了……还有更简单的,你把新世界那几个股东都秘密传讯回来,人都没了,他还签个屁约呀?”   秦高峰听着,眉头皱着,几个办法既不合理也不合法,纯粹还是一堆流氓警察对付街头恶痞的办法,脸上肌肉抽搐了几下,怪怪地的眼神瞪着简凡,敢情这货根本不知道深浅。   “走走……净出馊主意……”   杨红杏推了简凡一把,拽着简凡直出了会议室,秦高峰把简凡的话想了良久,不知为何,倒想得心胸登时开阔了几分,脸上多多少少有点笑意了……   …………   …………   时间在缓缓地流逝着,这一夜恐怕很多人都是未眠中度过……   二十二时刚过,在星月别墅区A12幢楼里,几位洽谈的人告辞要走,看来是宾主尽欢了,风姿卓约的李婉如把申总和景大律师直送到了门外上了车,款款地回身关上了铁艺大门,喊着小保姆看好儿子睡觉,而自己开了车库驾着车驶离了住所。   这辆银色的奔驰所有行程都落在跟踪的外勤眼中,只不过传回来的行程让守在支队技侦的杨锋诧异的是,到了安居小区某幢楼里李婉如再没有出来,而这个单元里,同样有名单上涉案的人,袁纪兵。想了许久,杨锋也灵光一现,这里,恐怕是楚公子他亲爹的家了……   又开始重头调阅所有人的资料,对比着外勤跟踪的监控的发现,越来越多貌似不可能有关系的人,偏偏联系在一起,一个律师、一个保安公司的老板、一个前警察顾问、一个现警察还在省厅、再加上躲在暗处已经把死讯通知出去的内部人,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让杨锋睡意全消,越琢磨越觉得兴味盎然…… 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90章 有利何不往   “是这儿吗?”杨红杏透过车窗看着窗外。米黄色的三层小楼、纯白色的桦木窗、搭配着精致的橡木门,院子里的葡萄架子隐隐可见,这地方是小井峪,在工业部研究所背后,诧异的原因是因为,在寸土寸金的市区,能有保存如此完好的旧式别墅小楼,很不容易,这要说是省部级哪位大员的家,肯定十成十没人怀疑。   “没错,就是这儿……有钱人还是活得滋润啊,就这地方,比别墅区只强不差,小楚比老楚有眼光。”   简凡跳下了车,发着感慨,此时身处的地方背靠着西郊公园,大清晨能听到公园喇叭里传来晨练的声音,即便是初秋了,这里依然掩映在一片绿色之中,离最近的南内环路尚有二百多米,简直就是凭空辟出来一座世外桃源。   又是一次特殊任务,要找的人就住在这里,下了车简凡叫着俩特警,一位是王坚,一位是王坚的战友,喊着俩人立正,颇有领导之风地站到俩人面前,沉声问着:“知道今天什么任务吗?”   王坚俩人摇摇头,当然不知道。但凡执行特殊任务,都是到最后开始的一刻才告诉你目标。也知道简凡要布置任务,俩人一挺胸,一抬头,两眼坚定之色闪着“啪”声立正,就差说一句保证完成任务了,而且王坚自打找到了人质,现在对简凡是深信不疑了。却不料俩人一正经,简凡倒不正经了,笑着布置着任务道:“你们俩人的任务就跟在我屁股后,除了保护我和我老婆的安全。剩下的就是闭嘴、闭嘴再闭嘴,不能说话,不能问,更不能发笑,这么说吧,你俩就把自己个当成行尸走肉,别带感情色彩就成?能办到吗?”   “这……”王坚和那特警脸霎时拧成了苦瓜,面面相觑,看着简凡,不知道这究竟什么个意思。杨红杏两步上来了,推着简凡:“你又出什么怪?”   “啧,少掺合,这是支队交给我的光荣任务,我得不折不扣地完成……哎你们俩,办得到就跟着我,办不到就搁这儿等着,别磨叽啊,今儿事多呢?”简凡训斥着,杨红杏还没发作,这俩人倒啪声一拢脚,轻声不过很坚定地说着:“保证完成任务。”   “嘿嘿呵呵……你看你着,党的愚民的政策就是好,一声令下是毫不含糊……”   简凡笑着背过身,杨红杏快步跟着,也懒得指责这货没个正形了,反正的泰山易改,你倒别指望简凡的性子能怎么改,王坚和队友并排跟在背后,那位队友做着手势,问着是否需要武装准备,王坚轻轻地摇摇头,直觉地判断这任务根本不会有什么危险,原因是呢,要是有危险,恐怕这位偶像哥根本不会来,就来也不会带着女朋友来。   嘭…嘭…嘭几声重重地敲门,毫不客气,一会门才吱哑开了一道缝,拴着链子露出来半个脑袋,是一个中年妇女,看着门外那张脸,一道刀疤赫然出来,惊得腾声就要关门,不过关不上了,一低头那人的脚已经塞在门缝间抵着,那人虎着脸着:“关什么门,没看着是警察么?你是谁?叫什么?哪儿人?怎么会住在这里?”   简凡一连串的发问底气十足,让人不相信是警察也不行了,何况背后还站着俩个穿着特警标识服装的人,那妇人惊惧刚停,愕然又起,不知道怎么回答,我…我…我了半天才说自己叫吴芳,楚家的保姆,简凡根本不是查户口当然不在乎此人姓甚名谁,一摆手:“快去,叫楚喜峰出来,就说特警队的找他有公事要谈。”   这一下,保姆不敢怠慢了,门也不关了,得得小跑着直奔出了家里。站在门口的简凡猛一回身,霎时看到了王坚眉眼绽着,估计刚刚在偷笑了,简凡眼一瞪,俩人知道犯规了,立时整整面容,换上了一副面无表情的表情,简凡挨个指了指,提醒注意,这才回过身来,杨红杏脚下踢踢,又对简凡这做派看不过眼了,轻轻地说着:“你别狐假虎威忘了自个是谁啊。”   “哎,这你就不懂了,有些人你点头哈腰,他未必买你的账;你不给他好脸色,他就是得赔给你好脸色,这就是贱人,你看,贱人来了……”   简凡轻声说着,话音未落楼里踢踢踏踏出来了好几个人,两男三女包括刚才的老保姆,看样是楚喜峰夫妇和儿子儿媳一对,愣眼一瞧门口站着四个人,果真是贱相顿出,严厉地训斥着保姆,怎么把客人挡在门外……跟着脸霎时一变,又是久别重逢的样子,喜色外露地迎上来,呀呀呀,简老板,有失远迎啊,请请请,怎么不打个招呼,我和宇飞接您去……这几位是?   “别管他们,我的跟班……请请……”简凡得意地看了杨红杏一眼,把杨红杏和王坚人等划到了马仔类,自己和楚喜峰并排进了楼里,敢情刚刚起床不久,这楚会计还趿着拖鞋。一家人都是诧异地看着这位当家人这么客气,媳妇和婆婆咬着耳朵,这当妈的又拉拉一边站着儿子,楚宇飞这个小帅哥倒是越来越惊叹于这位简老板的本事了,你跟班有多少这不稀罕,可要背后跟俩武装特警,这派头可大了去了,老爹一使眼色,霎时间儿子领着保姆,给四位来客让坐,上茶,稍带着连饮料带瓜子摆了一桌。   递烟着功夫,杨红杏看着根本不会抽烟的简凡装模做样的夹着烟冒,现在总算明白简凡为啥规定让俩特警闭嘴不许笑了,敢情又要把玩笑开到楚喜峰身上了,这不,楚喜峰看样是实打实的恭敬,递了茶点了烟,直等简凡呼呼冒了几口,这才小心翼翼地问着:“简老板,您这大驾光临……有什么指教?”   “呵呵……聪明人,好,那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啊,你们家正好都在,正好都听听……简单点说啊,楚会计,我觉得你就不能同意出售新世界呀?那是你和你哥共同攒下来的家业,老楚总刚闭眼,您这当弟弟的,不能一点都不担呀?再说了,您是当会计的,去掉那债务债权,换成现金你能得到多少?这亏大发了。您说是不是?”简凡还真就开门见山。   王坚俩特警自然是不太懂,不过让楚家这一干人一听,俱是脸上几分难为之色显现出来了,这一句也恰恰点到了全家的痛处,楚喜峰被说得直咂吧嘴,一寻思又是回应着:“没办法呀?没办法呀,我就是个参股,其实也没怎么出本金,都是我哥念我这个兄弟跟他年头不短了白均给我的……总不能我哥一闭眼,我就和嫂子争家产吧?再说也轮不着我争呀?”   “哎,你说错了,天下都是叔叔欺负嫂子的,那有嫂子还反过来欺负叔叔的……你和她抢,那正常,您要是不抢,别人还以为你这小叔和嫂嫂关系不正常呢?”简凡瞪着大眼反诘着。话一出口,楚喜峰老脸挂不住了,噎得直瞪眼,楚喜峰忍得了,可他老婆忍不住了,立时发作着指着简凡叫着:“嗨,你这人怎么说话呢?这么难听,你这不骂人呢吗?”   “就是啊,爸,他们谁呀?”儿媳妇也不乐意,和婆婆同仇敌忾,食指一个仙人指路,都指着简凡。   “简凡,我们惹不起你,你也不能太过份了啊,你不能看着我爸老实,就一个劲欺负是吧?”楚宇飞挡了老婆面前,话虽如此,可也生怕俩老娘们真和简凡干起仗来。   越挡还越乱,老娘们指着简凡挑着刺,瞧你这德性,一看就不是好种,警察怎么了,警察就能骂人啦?……老娘们一句,小娘们又接上了,就是嘛,你也撒泡尿照照你自己什么德性,还有脸说别人长短。   得,脸上破相的这道疤成俩女人攻击自己的最好弱点了,楚喜峰这可急了,起身拉着老婆,斥着儿子,要息事宁人,家里的女人不知道简凡什么货色,可他这心里清楚得很。   “嘭”地一声,声起人声顿消,俱是一回身,只见得简凡重重地拍地茶几上,叽叽喳喳缠杂不清的众人被这声巨响惊得都闭嘴了,一闭嘴简凡开嘴了,一指楚喜峰道:“你们不应该骂人,应该骂他……很简单的道理你们都没有听明白,李婉如迫不及待卖掉地皮,明打明地从你们手里抢走几千万,你们不吭声,你们骂我?……楚会计,就现在这市场价多少你心里不清楚?就现在地皮一天一个价,你觉得自己真讨便宜了?”   这话,说到了根上,儿媳妇没吭声,不过剜了老公一眼,而楚喜峰老婆反应更强烈,这矛头霎时转向了,鼻子里重重哼了哼,瞪着丈夫。楚安飞难色纠结在脸上,有点难于启齿,而楚喜峰就更难堪了,霎时是风箱里的老鼠,夹在家里人和简凡这干人之间,有点里外不是人的手足无措,半晌才唉声叹气地回身坐到了沙发上。   得,杨红杏越看越明白,估计简凡要来制造家庭矛盾,然后再以家庭矛盾推动新世界内部矛盾滋长,看着此时简凡正气凛然,身不可犯的态势,可也真有点想不出,这货怎么着能想出这么个曲线办事的途径来的。   哪条路也不容易,明显地这条也有点难度,从这家人脸上暗暗的为难看得出有什么难言之隐,楚喜峰唉声叹气了半晌,简凡半天没瞧出端倪来,这才打破了僵局问着:“楚会计,您这是怎么了?李婉如不至于让你委曲求全成这个样子呀?”   “没办法呀,我们家只占四分之一,就让股东表决我们不同意也没治,再怎么说人家是直接继承人,就你说的有私生子又怎么样,还是人家是唯一继承人……再说了,这恒益的人,我也惹不起,他们可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我哥就是栽在他们手里再没翻了身的。”楚喜峰讪讪说道。   “恒益!?那个矿山机电公司?那不一皮包公司嘛,我们查了查,就在劝业大厦租了两间办公室,公司那法人代表是个病痨子,就这么个人,都能把楚诚然套住?”简凡不解地问,口气很诧异,很惊愕,很不以为然,而这一句恰恰让简凡心想事成,引起了楚喜峰的下一句:“不是……我们不是怕恒益,是怕恒益背后的人。”   “什么人?”简凡斜着眼忒着,不屑。   “这个……不好说。”楚喜峰难色微露,摇摇头,老婆、儿子、儿媳妇,都回避着简凡审视的目光,不过简凡根本不介意地说着:“你是说申平安吧,他都朝不保夕了,你们真可以啊,自己把自己吓成这样。”   “什么?”楚喜峰惊得一骨碌站起身来,楚家这其他三个人,霎时都微微失态,紧张、期待、憧憬一脸地凑上来,等着简凡的下文。   不料简凡这货永远是你不想听的时候,他说个没完,你兴趣来了,他倒摆上谱了,悠闲着吹吹茶杯里漂着的茶叶,轻抿了口,喝都没喝咂吧着嘴:“好茶……”   案情已经趋于明朗化了,无非申平安是这个操纵签约的幕后黑手,虽然抓不到证据,不过谁也猜得出来,就猜不出来,楚喜峰脸上霎时大变的表情已经把答案说出来了。   杨红杏这会可差点真笑出来,强自忍着,知道楚喜峰一家子恐怕又要被简凡忽悠上道了,心念刚刚一动,就见得楚喜峰按捺不住了,客气地问着:“简老板,到底怎么回事?”   “这我得问你呀?怎么着恒益就和申平安扯上关系了。”简凡反问着,像是明知故问。   楚喜峰弱弱解释着,恒益无非是申平安找了个替身挂了个名注册了个皮包公司,方便进出一些不便见光的账务往来,这不但有利于幕后操纵,而且有利于出事后金蝉脱壳,经济案件中只要不是法人代表,那罪责就轻多了,更何况你不可能找得到幕后操纵的证据,楚诚然投资焦炭厂的借款就是恒益走得账,原本几千万的账务,以股份抵债后,糊里糊涂倒把这个皮包公司撑成了一个市值上亿的公司也算是奇谭一件了,没办法,谁也没想到新世界这块地皮成了金娃娃。   弱弱地解释着,楚喜峰自然是对申平安的势力相当忌惮,楚诚然去世后申平安方面就派来几个人先礼后兵了,自然是轻硬兼施逼着楚喜峰这位股东同意出售新世界,楚喜峰唉声叹气了,一脸无奈,这世道以前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现在更恶了,是黑鱼吃白鱼、不老实的鱼吃老实鱼、就楚诚然混了几十年,但和半黑半白的申平安一打交道之后就陷入了无休无止的债务纠纷中再没有翻过身来,这说起来呀,还真是一言难尽……   “好了,好了,楚会计,你熬到头了啊,今儿我给你带的可都是惊喜……嗯,给他……”   简凡打断了楚会计的苦水乱倒,一摆头。杨红杏出场了,这个断章取义的演出杨红杏此时明白其中的决窍,摸着PDA拨拉着放到了楚喜峰的眼前,楚喜峰的眼睛越睁越大,眉头越皱越深,一会儿的功夫,楚家这几家,都凑上来了……   抓捕,都是抓捕,殷家堡等三地的抓捕,都是平安公司的保安;羁押,整个羁押仓里照过去都是保安装束的人;连方有信、连殷家堡、连油罐库,重案队、特警支队滞留协查的平安公司保安已经五十人之众,这画面自然是壮观得紧,更何况这公0安抓保安都是实地拍摄,都是支队留存的档案,这真实性自然是一看便知,假不了。   不但不假,还有解说,杨红杏边放简短的录像边解说着:“……从十月一日开始,我们特警支队先后数次任务已经拘捕了涉案保安五十三名,有重大案情的十九名,这些人均来自我市的平安安保公司,目前涉嫌截访、非法拘禁、故意伤害已有数起立案侦察……”   说着说着停了,杨红杏像是难言一般,回头看看简凡,解释了句:“详细案情我们不能透露了,不过很快你们就会从新闻上看到结果。”   蹭声收回了PDA掌上电脑,四个人八只眼睛,尚有余韵地恋恋不舍,不过刚刚一瞧之下,这眉头倒是舒展了不少,特别是再把眼光投向简凡的时候,楚家那俩大小娘们也是一脸崇敬,丝毫不见先前的厌恶之色了。   “够了么?”简凡随意问了句。   “够了,够了。”楚喜峰喜色外露着,频频点头,像是心里落了一块大石头,不迭地又给简凡,给俩位特警发烟,这回可没人抽了,简凡婉拒了楚喜峰的客气,问了句:“说说,你准备怎么办?”   “没有他们搅和,那我肯定不同出售了,竭尽所能吧。”楚喜峰说了句,眼神闪烁着,不知所想。   “我告诉你几个办法,想不想听?”简凡轻声凑着,楚喜峰不由自主地和简凡越凑越近,就见得简凡一伸手,旁边伺候着的杨红杏赶紧把照片一递,简凡瞧也不瞧直塞到楚喜峰手里说着:   “这里面有你大侄女被迫害的照片,有你嫂子和申平安,景律师密谋见面的照片,也有你嫂子李婉如去袁纪兵家里幽会的照片,还有俩份DNA的影印件,足以证明这个私生子不是你大哥的儿子……法律意义上讲你剥夺不了你嫂子的继承权,可咱们传统意义上讲,这哥死嫂嫁叔当家,天经地义呐,你就愿意看着楚家的产业旁落?知道怎么办吗?”   “这个……怎么办?我……”楚喜峰拿着一摞烫手的照片,霎时语结了,他这老婆可沉不住了,哎哟哟哟地腰身忽闪着几步上前,坐到楚喜峰旁边不满地拽过东西,粗粗地看,剜着楚喜峰道:“你跟个死人样蔫巴,咱们自己不能卖,凭什么同意让她卖?开股东会把她和袁纪兵这丑事抖露出来,我就不信她还好意思站在那儿听别人叫她李董,这个浪蹄子,楚家就毁在她手上……”   “哎呀呀你个妇道人家,不要掺合生意上的事,这事能往股东会上说吗?”楚喜峰一听脸上又有点挂不住了。不料来了个煽风点火唯恐天下不乱的,打断了楚喜峰的话一抱拳:“哎,大嫂真英明,这事呀,楚会计您得听嫂子的,会场一搅一乱,她就顾不上什么签约不签约了,除非她是要钱不要脸了。”   “这起不到决定作用吧?我还是小股东。”楚喜峰反问着。   “那我还给你其他的照片了吗?你这当小叔子的真不会办事,把你哥生前亲朋好友聚上一大帮不能来个兴师问罪呀?这尸骨未寒就要变卖家产,谁听着谁不是一肚子气呀?再说就卖,为什么非要现在卖?为什么非要紧着康馨一家卖,不能来个竞标呀?就卖给康馨也不至于急着卖呀?为什么不能等你大侄女被绑的案情大白之后再卖……你想想,是不是李婉如勾结绑匪,害死了你大侄女,侵吞你们楚家的家产呀?”   “这……这我哪知道?”楚喜峰听得浑身起鸡皮疙瘩,这话里已经把若干种方式教给他了,不过那样的话,就要彻底撕破脸皮了。   “反正现在案情还没有真相大白,谁都有嫌疑,你就说是她干的,也不犯法……好了,楚会计,话我说完了,我们就要走了,至于能不能把你的家产保得住,就看你们自己喽。”简凡一起身,这一群人机械地跟着起身,目光聚焦在简凡的一举一动上,多是准备着求教的眼神,不过简凡神神秘秘地笑着,带着几个随从出门的功夫回过头来,这一家子两男两女又是聆听教诲的样子,简凡呵呵一笑道:“我想股东会今天就要重开,楚会计,你得赶紧动手啊,放心,有什么事我不会袖手旁观的,要是有人想来横的,放心,我给拉几百人过去,吓也吓死他们……”   口气蛮大,不过楚家父子丝毫不怀疑面前这个人说到做到,弱弱地点头称谢,四个人前行走着,这楚喜峰和儿子抢到了前头,给杨红杏和简凡开着车门,一家子侧立路边招手再见着,直到不见人影了,楚喜峰这位胖夫人才奇怪问着:“宇飞,这谁呀?口气这么大?不像警察呀?”   “就食尚那小老板,当过警察,黑着呢,袁纪兵三下两下就被他整里头去了。”楚宇飞心有余悸地说着,要是能把申平安这块大石头搬得动,肯定不是一般办得到的。   楚家这个主母一转念又不对了,拽着丈夫:“哎喜峰,他凭什么帮咱们,不会也有歪心眼吧?”   “哎……不会。”楚喜峰现在心情开朗不少,随口说着:“他和咱大侄女有那么档子事,都知道……大侄女一死,只有他站出来说话。”   “瞧瞧……这才是男人,都像你个蔫巴货,人家把屎盆扣你脑袋上都不敢吭声……告诉你啊,这事跟他们没完,就这么点家底,让这小骚货折腾空了,咱们一大家子,喝西北风去呀?”   当家的主母赞着来人,斥着家人,鲜明的立场出来了,这时候楚喜峰已然从困窘中解脱出来了,和儿子边翻着照片边信心十足地说了句:   “那当然,没申平安撑腰,她想卖都卖不了。”   …………   …………   看看表,七点四十五分,简凡叫着回支队吃早饭去,不过再看看随从,都眯着笑着,估计对简凡这只能小叔欺负嫂的论调不敢芶同,杨红杏捂着嘴轻笑着,王坚眯着眼笑着,不时地回头竖着大拇指,给个“I服了YOU”的示意,那位驾车的特警也没想到是这么个可乐的任务,直说这哪是任务,简直是到别人制造家庭不睦来了。   简凡被仨人轮番笑得有点糗了,不自在,虎着脸训着王坚和队友,大咧咧安排着:“笑笑,笑什么笑?我这是为了完成组织交给我们的光荣任务,赶紧回家吃去啊,还有下一家呢,今天事多呢,他们不开会则已,敢开会我带你们看笑话去……”   一说这个更乐了,杨红杏跟得简凡久了,此时也被这种异样的可笑感染了,不知道是喜欢上了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乐子还是担心简凡这事没谱,笑着靠着简凡肩膀问着:“哎简凡,楚家那娘俩我怎么看跟个家庭妇女样。”   “哎,这你就不懂了,财富水平和文化层次一般情况下成反比,这是咱们的国情;你以为他们什么水平,也就个暴发户,拉到大街上就是个大泼妇……嘿嘿呵呵,我倒希望楚喜峰带上老婆去开会,那就有看头了。”简凡幸灾乐祸地说着。   “他们行不行呀?”杨红杏问。   “什么行不行?”简凡诧异了句。   “别装了啊,你就是想用这办法阻挠人家正常的运作,你相信楚喜峰能办得到?”杨红杏问着。   “呵呵……我不用相信他。”简凡欠欠身子,很沉着也很冷静,泰然自若地一只手搭到了杨红杏的肩上,话锋一转说道:   “不过,我相信他们心里的贪婪!”   再看简凡的时候,却见得那眼神里闪着狡黠,露着神神秘秘的微笑,这笑里的玄机究竟有多深杨红杏还没有省明白,不过回想刚刚楚喜峰一家的表现,从怒不可遏到毕恭毕敬不过眨眼功夫,这倒让杨红杏闭上嘴不再发问了,因为有了贪婪的驱动,能发生什么事,还真是不可逆料的……   又一枚棋子被用上了,究竟有多大效果还无从得知,不过回到支队不久不就接到了楚喜峰的电话,让简凡惊讶的是,李婉如还真是争分夺秒,又要重开股东会决议,这么迫不及待地要卖出家业,杨锋的分析也怀疑此人有参与绑架的嫌疑了,外部的跟踪盯梢加了一班人,这个案子的重心开始缓缓向着新世界内部转移,虽然不知道主谋究竟在不在其中,不过肯定会在这千丝万缕某一端的终点。这点是不容置疑。   越接近这个终点,越让简凡有点兴奋,那种兴奋就像落手成就一桌大餐一样,就像美女在怀一样,甚至于在某些方面还要更甚于这些快感,现在简凡知道为什么自己很喜欢身陷事中了,抓住这样的犯罪高手的成就感,那就一个字:爽!   吃完了早饭,简凡带着一队特警,又是神神秘秘地出了支队,谁也不知道,这货又争分夺秒地到哪儿找爽去了…… 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91章 有祸起萧墙   十一点刚过,离股东会还有一刻的时间,新世界副总傅雨霞驾着公司配的那辆老式奥迪A4停到了快餐厅前,挂着内部装修、暂停营业牌子的餐厅看上去说不出的萧瑟之感,或许心里也隐隐地感觉到了,这幢一直岌岌可危的新世界大厦,从辉煌走向黯淡,今天终于走到了尽头。   或者说,从楚秀女总经理被绑架那一刻起,就注定了这个结局;再往前,从楚诚然去世开始,也注定了这个结局。只不过这个结局和她料想的并不一样,原本以为走出这里会衣食无忧,不过刚刚和楚喜峰私下会面之后她才猛然省悟,等待自己的将是一无所有。   车停了,车门嗒声开了,抬腿从车里踩到了街石上,心神恍惚中差点被车门撞到,忿忿然拍上了车门,重重地一响让傅雨霞稍稍清醒了几分,在公司里她自认是属于元老级别的人物,从楚总创业的时候就一直跟着,十多年过去了,用青春、用辛勤、甚至于用身体换来的,不过是一个副总的虚名,这让傅雨霞如何也不能释怀。翻着坤包,一摞让她心理扭曲的照片赫然在目,一切,都是因为那个负心的男人,傅雨霞想得脸色有点狰狞,就是这东西击碎了她所有的美梦。   公司的保安迎上来了,还以为这位副总出了什么事,不过遭到了傅雨霞一句多管闲事的啐言,看着这位公司出名的常青树脸白得像结了一层霜,保安噤若寒蝉,远远地躲开,直等傅总噔噔噔像和谁赌气一样进了公司大厅这才重新站回了门口。   宁静,这里像闹市中休憩的地方一样宁静,秋高气爽的天气里,尚未结束的国庆长假还在继续着,数辆认识和不认识的车辆次第停到了快餐厅的门口,终于为这个空荡荡的地方增添了几分人气。   都知道要开会,都在心里做好了不同的准备,都在为自己的目的打着小算盘。   沿着营盘街向东过一个十字路口,路边停靠的一辆现代私家车里,车主楚喜峰鬼鬼祟祟地看着前面特警车里下来的简凡,鸣着喇叭招着手,亲自开着车门把这位救星请到副驾上,一坐下来就紧紧张张地汇报着前几个小时的工作,大致的情况是把傅雨霞、许岳山一干老员工都发动起来准备大闹股东大会,挑头的就是傅雨霞,而且还邀来几位楚诚然生前的好友,准备和李婉如一论长短,这办法好是好,不过究竟有多大功效连简凡也有点拿捏不准,一听又是那位看谁都像跟谁有一腿的骚娘们挑头,脸上浮着怪怪的表情,讶声问着:“她行么?”   “一准行,你不了解,她一见袁纪兵和李婉如这照片,肺差点都给气炸了。”楚喜峰此时早把简凡引为知己了,有点猥琐偷着乐的样子。   “什么意思?……你是说……他们仨之间?是个三角关系?这个关系和咱们要办的事有很大关系?”简凡眼一亮,对于男女之情悟性奇高,一语点破,楚喜峰眯着眼一竖大拇指悄声解释着:   “……傅雨霞这个女人呀,当年就一直跟在我哥背后想嫁入楚家,不过后来被更年青、漂亮的李婉如挤掉了,俩人就一直有点不对劲,我哥当时也念着有点对不住傅雨霞,才给傅雨霞安排了部门经理的位置,这些年傅雨霞一直就跟袁纪兵不清不楚,俩人一个未婚,一个离婚了,都传说俩人要成家……这会又爆出袁纪兵和李的关系,她受得了么?”   “哎老楚……你说不会是袁纪兵脚踩李、傅两只船吧?那私生子姓袁?”简凡张口结舌插了句,被自己这个想法搞得奇也怪哉。楚喜峰原本也是道听途说外加猜测,愣着眼辩白了句:“你问我,我问谁去,这还以为你都知道。”   “我哪知道?这事除了李婉如说得清,谁还能说得清。”简凡道。   “对呀,反正不是我哥的儿子,管他是谁的,你就讹景律师身上他也说不清楚,正就是让她下不来台,签不成协议,谁的还不都一样。”楚喜峰说了句让简凡恍然大悟的话,估计楚喜峰为了搬动傅雨霞,早就把猜测当成事实摆到傅雨霞面前了,由不得她不信。一省到如此,简凡乐了,笑着开着车门,告辞了句,楚喜峰又是不放心地问着:“……说好了,你们得帮忙,我让宇飞盯着点,万一有事我们马上报警,我倒不担心别的,就担心申平安手下那帮保安胡来。”   “放心吧,有公0安在,保安算个鸟……”简凡啪声关上了车门,这位楚会计发动着车,这才上路驶向公司大楼。   简凡也整装待发了,上车拍门刚刚坐定车一发动,杨红杏瞥过眼来:“哎,你这可是纯属胡来啊,敢说这是中心议定的计划?”   “中心的计划是要给楚秀女治疗醒来赢得时间,总不能人醒来了,生米已经成熟饭了吧?到时候交易已经达成了,你找谁说理去?”简凡解释着。   “这不多此一举嘛,我越想越不对劲,干嘛不把楚秀女还活着的消息透露出去,那不就没有这些事了吗?”杨红杏蹙眉问着。   “那你就错了,那样的话一切都销声匿迹,我们谁也抓不着了,而且这康馨家园的项目不会停,那样的话楚秀女醒过来会更危险……只有这个貌似无主的肥肉放在那儿,才能引来更多的狼去抢……嘿嘿,不是我说的啊,是刁主任说的,直接嫌疑人周官虎死了,环城路围捕孔宾强,人带回来撞了脑瓜,也咽气了,他难道不郁闷呀?”简凡摊着手解释着,杨红杏咂吧了良久,倒也说不上来什么反驳的话,对于隐瞒死讯诱使更多的嫌疑人现身倒无可厚非,只是看不明白为什么反劫中心肯给简凡这么大权力,又是给人、又是配车,还任由他带着人胡闹。   怪怪的侧眼看着简凡,很多时候总是看不懂他心里藏着的鬼心思,现在也是一样,依然是很多的地方没有看明白,看着看着猛然想起一件事,凑到简凡的耳边悄声问着:“哎简凡,你怎么让外界相信楚秀女真的死了?”   “嘿嘿……你真笨。”简凡嘿嘿笑着,鬼鬼祟祟凑到了杨红杏的耳边说着:“……支队封队和外界没有通讯,唯一的泄密渠道就是死人……那天孔宾强抢救无效死亡,送到法医鉴证中心保存遗体,我们做了点手脚。”   “什么手脚?”杨红杏愕然问着。   “尸体卡片上标识着:姓名,楚秀女……呵呵,这打听消息的总不会真钻停尸房里验验吧?况且那儿是法医权威机构,他们不相信都不成……”简凡得意洋洋的窃笑着,杨红杏却是琢磨清了,第二天再到新世界装模做样请家属签个字,恐怕谁也不会怀疑了;第三天又把周官虎的尸体送回鉴证中心,那估计这些嫌疑人恐怕都要堂而皇之的跳出来了……   …………   …………   “小袁,催催楚会计师……”   新世界的会议室里,景律师安排了一句,正埋头斟酌着协议的语句,该来的都来了,除了他这个律师和助手,李婉如、袁纪兵、恒益的俩位代表,再加上新世界公司的代表傅雨霞,就差楚喜峰了。前一天出了个大洋相,这回景律师学乖了,先要李婉如在股东会上形成决议,然后再签出售协议那就简单多了,随时随地画个名字就可以了。其实对于股份民营企业里都非常非常简单,只要董事长一句话,这下面想怎么胡签都成,甚至于先卖了补签都成,只不过新世界这个事有点特殊,属于没有权威当家的那种,让谁签这个协议都得掂量掂量,就把李婉如捧上这个台子也是勉勉强强,真论起在公司的影响来,别说和前董事长的嫡亲楚喜峰比,李婉如就和袁纪兵比都有所不如,只不过占了个身份的便宜。   袁纪兵打电话催着,景律师架着老花镜抬着眼皮绕过镜片瞅着坐东位置的李董事长,白皙的面庞带着几分妖娆,丝毫看不到前一天在这里还歇斯底里的样子,不过可以理解,马上上亿资产就是唾手可得,而且是凭空得来的,对于谁,不论变成怎么个样子都能理解。看着李婉如故作姿势地坐着挽着秀指,隐隐地倒让景律师有点羡慕,怨不得现在小姑娘都愿意嫁糟老头呢,这不,老头一死,直接晋升为亿万富婆了……   也同样因为有了前一天的事,景律师老是觉得眼皮在跳,瞅谁都像有点问题,那位傅雨霞仅仅是新世界公司的副总,仅仅是做个股东会议记录的角色,不过景律师都觉得这个女人眼神里有问题,像是准备和谁决斗一样。再看恒益方的代表,景律师也是免不住心跳,这一对男女恐怕是申总派来的,自己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恐怕都要落到申总的耳朵里,想着前一日申总和那位吴顾问谈着死人的话题,又让景律师心颤了颤,这一次精心设计的让楚家财产合法地旁落,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让他觉得哪里要出问题似的,眼皮老是乱跳。   跳……又跳了几跳,门外走廊里乱嘈嘈的,正沉思的景律师又是心里一颤,吓了一跳。袁纪兵赶紧地上前开门瞧瞧怎么回事,不料一开门好了,哗声涌进了十几个人,会议室的诸人惊得霎时都站起身来。   “没事……这是咱们公司的员工。”袁纪兵解释着安抚着景律师和恒益方的代表,回头一拦这些人,劈面训着许岳山:“老许,这是干什么?不知道公司开股东大会呀?”   “知道啊,就是知道才来,我们不是来搅会场的啊……就想问董事长一句,我们跟着楚总一起出来的这些老人们怎么办?前段时间食尚在咱们餐厅乱拉乱招人,大家也是念着老楚总的旧好守着这摊都没走,不能一眨眼把公司一卖,让大伙都喝西北风去吧?”许岳山人老实,不过话说得很直白,直接就是质问上了。   “你还知道是楚家的公司呀?知道人家爱卖就卖,关你们什么事?……出去!”袁纪兵听得这帮来人来势不浅,淫威顿起,指着门外,根本没有把这些底层员工放在眼里。   “……”许岳山哪受过这等恶气,瞪着眼,寸步不让了,一干厨师和几位中层站在背后,没有被吓走的意思,袁纪兵在公司向来说一不二,很奇怪今天这帮人胆子怎么大了,瞪着这干守在会议室门口的公司员工,不屑地说着:“……别想来找事啊,不管谁叫你们来的,都是白来,决议己经定了,今天就签约,我倒想看看,今天谁能拦得住,别给我瞪眼啊许岳山,你以为我不知道是谁?你让他来,你让简凡来,让他带上一大队警察来,我看看他能把这股东会怎么着?……”   “不是简凡,是我让他们来的……”   声音,来自身后,女声。   已经扬威惯了的袁纪兵霎时一回头,却见得平日里对自己温言温语、对楚家人客客气气的傅雨霞不知道为何一脸寒霜,像是不经意地说了句补充着:“……整体卖掉公司,怎么着也得给这些工作年限五年以上的员工一个安置方案吧?根据公司法的规定,企业有义务为在职员工缴纳养老保险,我们公司用的临时用工,有一半左右根本没有缴纳养老保险,这些人又怎么安置?……我这个副总吧,无所谓,被人抛弃也罢了,不能这一百多号人,不声不响就把饭碗都砸了吧?”   “什么?你说什么?”袁纪兵奇也怪哉了,瞪着眼问着,不知道为什么关键时候傅雨霞倒反水了,李婉如也稍稍诧异着:“怎么了这是,雨霞,我们不说得好好的吗?”   “是吗?昨晚上说了一晚上,在安居小区……说了一夜情话?”傅雨霞斜眼忒忒,口气很难听,瞟过李婉如,李婉如脸色霎时大变,一阵红一阵白,又瞟过袁纪兵,袁纪兵眼晴越睁越大,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说着:   “你…跟…踪…我!”   “还用跟踪吗?你们俩个不要脸的……”傅雨霞抓狂一般,包里的照片哗声一个天女散花甩将出来,腾声站起来指着李婉如就破口大骂:“……李婉如,你个死不要脸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干了些什么,老娘这辈子全被你毁了。”   “你…你…你才死不要脸。”李婉如一瞅地上的照片,霎时全身发冷,也上火了,指着傅雨霞回敬着,不料这女人干架就怕没接茬的,一接茬傅雨霞来劲了,面前放着的文件、资料、坤包没头没脑、噼里啪啦直砸向会议席主座的李婉如,边砸边骂着:“……你还骂我,不是老娘当年把你招聘进来,你能有今天……气死了楚总不说,又害他的女儿,占她的家产,你还算人吗?……王八蛋,你们一对王八蛋……一对不得好死的王八蛋。”   说着说着气急败坏,冷不防跳上会议桌双手龙爪直抓上了李婉如的头发,李婉如挽好的头顿时一散,白皙的脸上多了几道抓痕,养尊处优的哪是傅雨霞这号风尘女人的对手,霎时大哭大喊着:“……救命、救命啊,保安、保安,把她赶出去……”   说着救命的功夫,没人动,门口俩保安被人挤着进不来,谁也没防着一眨眼的功夫真干上了,几方股东都是张口结舌发愣着,有的瞥眼看着照片,那照片上又是单元楼口李董被人送出来的场景,送人的男人此时就傻站在会议室中央,不少照片被来讨说法的员工捡起来,传阅着,用不了一秒钟就能猜测出来俩女人打架的原因,丫的,脚踩两只船,奸情败露了。   袁纪兵这下真的慌了,慌不择法,赶紧地上前拖着傅雨霞把这位老相好和李婉如分开,几秒钟会议桌下的功夫,李婉如头发散乱,脸上一片抓痕血色犹新,捂着脸气急败坏地要抡椅子,而被袁纪兵拉着的傅雨霞这气还没有出尽,跳着脚要飞踹李婉如,一踹没踹着高跟鞋蹭地一飞,直直地砸向景律师的座位,景律师人虽老,眼不老,赶紧地侧身一躲,吧唧一声,没砸着人,笔记本电脑屏幕被砸得合上盖了……一只大号的高跟鞋直溜进景律师的怀里,景律师不迭地扔过一边。   袁纪兵一拉开俩女人,站到的俩人中间就惨了,李婉如桌上的东西噼噼啪啪都砸到了他的脑袋上,而被拉着的傅雨霞也不念好,撕扯了几下,哧啦一声上衣裂开了,袁纪兵下意识地一放手,不料傅雨霞回手啪声就是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得袁纪兵懵头懵脑,就听得傅雨霞气急败坏地骂着:“……不要脸,一对奸夫淫妇,亏得老娘把你当人看……”   众目睽睽之下,袁纪兵再也按捺不住胸中的怒火了,扬起手,“叭”声重重的一个耳光,傅雨霞惨叫一声被捋得跌跌撞撞,踢踢踏踏地靠在会议桌上,一疼一碰,心里的苦加上脸上的疼,再也不顾形象是什么样子,坐在地上,边哭边骂,一会说李婉如奸情败露谋杀亲夫,一会说奸夫淫妇绑架楚秀女谋财害命,这又哭又闹又是撒泼的劲道,可也没人敢劝,连恒益来的那俩位也远远的躲着。   再看李婉如,也是蹲在会议桌边生着闷气,偶尔和傅雨霞对骂两句,对骂中这干员工窃窃私语着,敢情这一骂,真相就毕露了,敢情以前李婉如是傅雨霞招进来的人,敢情是傅雨霞想嫁入楚家结果被李婉如捷足先登了,陈年的谷子烂芝麻全被抖露出来了,你骂我淫妇,我骂你破鞋;你骂我和袁纪兵有一腿,我骂你和公司男的都有一腿;你骂我私生子,我骂你天天去堕胎,连私生子也不会生了……俩女人会议桌各据一方对骂着,股东们躲在会议室角落听着爆出越来越猛的料,许岳山一干老员工守着门口,交头结耳地说着,褪去那层董事长和副总的身份,这俩女人和撒泼的娘们没啥两样,甚至还更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有袁纪兵抓着头发蹲在会议桌旁边,淫威尽去,一筹莫展了。   “让开……让开……谁打架?”   里面不亦乐乎吵闹到了白热化的阶段,一队警察分着人群进来了,一地资料、照片,和用来当武器砸人的笔记本电脑,狼藉着,俩个在哭的女人,一个蹲着发愁的男人,警察一问没人应声,这时候景律师灵光一现,警察来这么快,恐怕要坏事了,赶紧地上前应付着:“对不起,我们内部的事,家里人自己吵架,没人报警。”   “谁说的,我报警了。都打成这样了还不报警,非等着出事呀。”   警察后面,平时蔫巴得有点阴沉的楚喜峰带着儿子姗姗来迟出现了,噎了景律师一句,拱着手冲着员工们喊着:“各位老少爷们啊,大家放心,我大哥的家业是大家一起挣回来的,只要有我楚喜峰一口饭吃,就不会让大家饿着……在这儿我表个态啊,我是坚决不同意卖掉公司,在我大侄女的死没查清凶手之前,谁也不能把新世界卖出去;即便是查清了,在没有把老少爷们安排妥当之前,同样不能卖出去……看看现在好看了吧,本来和和美美的一家人,现在搞成什么样子了?”   这一下子,激得许岳山十几位老员工直拍巴掌热烈得紧,那带头的警察四十多岁,挥着手让楚喜峰结束这煽情发言,直接进入案情了:“怎么回事?谁打人了。”   楚喜峰一使眼色,十几根手指头直指着蹲着的袁纪兵:“他!”   这是约好的同仇敌忾,七嘴八舌、绘声绘色说着袁纪兵打女人了。   “太不像话了,打女人!?带走。”那警察虎着脸,虎吼一句,立时上来俩位随从,一左一右站到袁纪兵身前拉拉人,这袁纪兵巴不得离开这个现场,老老实实地跟着出去了,那警察一挥手:“俩位受害者,跟我们走,做笔录。”   俩女人肯定也是巴不得走,李婉如捂着脸,傅雨霞倒扬着头,找了半天才把鞋从会议桌下找回来,出门的光景还不忘“呸”地一口吐到李婉如身上,再要发作的功夫被警察挡着,这倒暂时先被压制住了,景律师正摸不着头脑的时候,那警察还没完,一指几位股东和现场旁观者:“大家一起回所里做个笔录啊……在场见证的,都跟着回去啊……打扰大家一会……”   这事来得迅速,处理的也快速,支走了人不说,回头这警察又以保护现场为由把这个狼藉的会议室用隔离带像模像样的封了起来,一干坐着派出所的警车刚刚离开,从安全通道到了会议室的几位来自特警支队的鉴证人员悄无声息地进了会议室…… 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92章 满地鸡毛扬   大营盘派出所里,热闹上了……   傅雨霞脸上是沟壑纵横,那是眼影被泪泡的;而李婉如脸上的横七竖八,却是被挠得,红的、黑的、白的颜色像涂抹了油彩的俩位女主角,从路上哭到派出所,进了办案大厅又是旁若无人的大哭大嚎,经过肯定是相当简单,不过从这俩位主角嘴里可分不清谁是谁非,李婉如口口声声说那泼妇又抓又挠,让警察把她抓起来;而傅雨霞也是口口声声说那对奸夫淫妇联合害了楚家,现在又要来害自己,公司同来的这些员工可算是看足大戏了,说是拉架劝架站在俩人中间挡着,不过是都站着看笑话,巴不得这俩人多骂一会,越骂这个糗事出得越多。   苦就苦了警察了,即便是包龙图转世、福尔摩斯再生,恐怕也难从这口口声声的泼妇、奸夫、淫妇、不要脸以及相关类似字眼找到真相捋清头绪,而且这吵得实在是不堪入耳,所长无奈之下,先把这俩人分开了,一位辟了个单间,一个安排到了所长办公室,实在没办法,这女人撒起泼来那是肆无忌惮,比十个八个痞子聚众闹事都不逊色,你人民警察的威严根本对她们没有威慑力。   幸好旁证不少,这事倒也不难查,下头的员工也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心思,一爆料爆得警察啼笑皆非,有人说袁副总向来风流倜傥,相好的多得去了;有人说得很详细了,袁副总不但和傅总,和公司不少女人都有一腿。于是这奸情一猜就明了了,谁都能说得出来,玩弄了傅总之后又和楚总的遗孀李董有染,俩人还密谋卖了前夫的家产出国逍遥去,个个说得是形神俱备宛如亲见,人人描得是绘声绘色言辞凿凿,这一半是倒是实情,那么另一半,就来自了俩女人短处互揭了,结果是越描越黑,比此时俩女人的脸强不了多少。   原本以为是正房和二奶互掐,一问才知道是姘妇和姘妇PK,做笔录的民警边写边捂着嘴笑,N年了可还没见过所里这么热闹过,隐隐地对于这几位身份不浅的女人有点鄙夷,不过一会功夫,这种鄙夷的眼光稍稍又有了点变化,赶热闹的又来了一拨,李婉如的娘家亲戚三姑六姨来了几小车,私人医生来了三五个,圈内好友,个顶个珠光宝气根本不拿派出所当个所,还有开着宝马直接往所里开的,值勤的民警把这些车都挡到外头,出门一看到咂舌了,不过人到没多大一会儿的功夫,所门口排了两条车龙,悍马宝马奔驰奥迪再加上民警也不认识的车型,挤得所外连搁车的地儿也没了,而且还有来车,后来的只能远远的停着车步行着上来。   李董的亲戚朋友结伴而来,而楚喜峰招得一帮人也不闲着,热闹从公司直看到派出所还没有看足,估计人都有见不得别人发横财的猥琐心理,李家来派出所的阵势这么大,于是乎这同情心自然而然转向了傅雨霞身上。来问候来安慰傅雨霞的倒络绎不绝了,而且追着民警要反映情况的人也不少,这情况一反映却是李婉如和袁纪兵合谋谋害楚家父女,侵吞楚家财产的事,明明是道听途说,不过就是说得有板有眼,作笔录的民警听得瞠目结舌,又是众口一词,不敢怠慢,赶紧直奔所长办悄悄把所长叫出来反映情况,不过听得所长火冒三丈,直接训上民警了:   “别给我瞎添乱啊,没看今儿来的一群什么人,都他妈一群扯蛋货……作完笔录无关的人,都打发走……”   正训着电话铃又响了,所长火急火燎奔回办公室接去,一接满脸堆笑,一口一个:   “哦……张科长,没啥大事,俩女人又抓又挠又吵,闹到派出所来了,我们正询问经过呢……您说张科,有啥指示……哎放心,有什么事我一准给您个准信,这俩正哭着呢……”   又是一个询问情况和说情的电话,出事后从分局到市局到检察院到公0安系统的相关部门,这个貌不起眼的大营盘派出所像成了中心单位似的,光领导电话就来了几十个,疲于应付的所长心里直嘀咕,这他妈特警兄弟单位真不是东西,还以为就是个协查的小事,谁可知道把个马蜂窝扔派出所大院里了,来的哪个都是爷,哪个也惹不起,不过好在一听说是俩女人抓挠耍泼,这倒没啥人说情给指示,这事嘛,谁也知道,你处理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恐怕这一地鸡毛的小事烂事,别说派出所,就来个警种荟萃你也未必解决得了。   不过基层民警有基层民警的生存之道,先是挨个询问着经过,那态度叫一个客气,没办法呀,都是有钱的主,总不能像对待老百姓一样吆来喝去吧?接着是对事主询问,所长指导员都在场,还派了俩女警忙前忙后,端茶倒水那叫一个热情,没办法呀,都是有身份的人,态度稍不好点,能给你捅到市局捅到电视台都不稀罕;再接下来,又是指导员带头,劝说着这些围观和做完笔录不走的主回家,又是抱拳又是客气又是打哈哈,连说带笑把这干人请上车送走人,那态度绝对是殷勤之至,还是没办法,抬头不见低头见,没准什么时候你就得求到这些有钱的主,犯不着惹个仇人不是!?   终于熬到拿处理意见时候了,所长、指导员还有所里处理这事的几位民警聚到一块,就等着所长拿外理意见,不料这所长唠叨了半天,给了个满肚子犯膈应的处理意见:这事呀,以教育说服为主……哦,是吧?是什么为辅呢?还是教育说服、说服教育,大家都文化人嘛,打什么打,是吧?得,让她们都回去吧,听候处理……   于是民警领命而去,不过稍等片刻又去而复返,值班民警汇报傅雨霞哭闹着不走,嚷着这打不能白挨,要派出所严肃处理这对奸夫淫妇;而带班民警也回来汇报,李婉如这边更难缠,嚷着这挠不能白挠了,要派出所给个说法。所长和指导员无奈之下,又只好分工一下,一人负责一边,一边是说服教育、另一边是教育说服,不过民警们听得俩个房间里都是事主和事主亲戚的嚷嚷,这阵势,恐怕被说服教育的对象,要成所长和指导员了……   而在事情之外,吴镝得到签约再次流产的消息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的事了,等匆忙赶到大营盘派出所,又过了半个小时,事发仓促,对于这种基层警察单位即便吴镝现在这种身份也没怎么放在眼里,不过恰恰因为他根本没有放眼里,也就没有什么熟识的关系能说得上话,车停到营盘路上,直等着景律师的助手做完笔录出来,这才迎上去问着这位叫田自立的见习律师,这位律师一脸哭丧,把事情的前前后后一说,说着的功夫恒益方的俩代表也出来了,四个人嘀咕了半天,吴镝被气得胸前一起一伏,话不成音,憋了半天才瞪着眼说着:   “这坏事就在女人身上,连小人都不如。”   可不是咋地,已如囊中取物的事再生变故,不但让律师和恒益方的代表为难,而且连吴镝也有点为难了,申总正在机场等着接机,要知道坏事坏在这么件哭笑不得的事上,还没准怎么大发雷霆呢!?   吴顾问摸着手机思忖了一大会也揣不住怎么着向申总说这件事,从来没料到事情在这种时候,以这种意想不到的方式绊住,不过这么一绊,还绊得死死的了,一听经过就楚喜峰出问题了,再接着袁纪兵又是一堆麻烦,现在倒好,估计李婉如正可了劲要对付傅雨霞,这正经事是谁也顾不上了,而且这四家股东跑了仨,你可找谁签这约办这事去?   “对呀?景律师……”吴镝灵光一现,这事恐怕就景老头还能有点法子,最起码能和申总说说这事,一念至此拽着那位助手问着:“景律师呢?还没出来?”   咦?是啊,景律师呢?助手一摸后脑勺,这才省得根本没见着景律师人,那俩人绞尽脑汁的想了半晌,似乎,似乎也没见着人来派出所,仨个人你看我、我看你,互相询问着,敢情都没见着人,打电话一问也是不知道,没回所里,再打景律师本人的电话,居然是从未出现过的现象:不在服务区。   “坏了……不会出什么事吧?小田你回事务所守着,一有消息就告诉我……你们俩去机场直接找申总说说这里的情况,我想办法找人……谁有了消息互相通知一下啊……”   吴镝心里泛起一丝不祥之感,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了,慌慌张张地安排着仅有的仨人,四个人分乘着三辆车,急急忙忙地赶向不同的方向……   …………   …………   景律师呢?时间倒回两个小时前,这一干肇事和目击者统一被带下办公楼的时候……   景律师被一位警察带上车,车上司机和副驾位置都有人,这是一辆国产越野,车厢里很宽阔,再塞几个人也没问题,不过其他人都被那位民警挡住了,安排到了其他车上,车行驶了不远,没有跟着车队,而是停下车来,那个民警笑着示意着下了车,上了前面的面包车里,此时景律师才发现哪里不对劲了,车上驾驶员位置是一位未曾谋面的女人,只见背影,而警察一下车,副驾上的人笑着回过脸来,景律师如遭蛇咬蝎蜇,差点跳将起来,嘴里十二分惊愕地尖叫了句:“是你!?”   “咱们不熟人么?景律师您不至于见了故人惊成这个样子吧?”   是简凡,嘻笑着回了句,孰无几分正色,还真像个熟人开玩笑,景律师的涵养功夫也不是一般的好,霎时见人的惊讶马上被掩饰住了,将起未起的身子又坐定了,这件事里的蹊跷让他百思不得其解,不过简凡一出现,所有的不解都迎刃而解了,楚喜峰一反常态强硬起来、傅雨霞临阵倒戈再加上那帮底层的员工集体站出来闹事,恐怕都是人为的,而不是偶然的。   “哦,是你……确实惊讶,好多年没见你了,听说你辞职当老板了?”景律师心思飞快的转悠着,口气却无动于衷了,事已至此,就懊悔也没用了,恐怕还得挨家作个说服工作才能把人重新聚起来,不过貌似这口气里,根本对简凡一无所知。   “一般一般,混俩小钱,没法和您这大律师比。”简凡客套着。   装,俩人都在装,无动于衷的景律师和不动声色的简凡,还有目不斜视准备开车的杨红杏,这仨个人成了一个奇怪的组合,不过景律师明显要比刘超胜见多识广多了,前后一瞧,从后视镜里看到车后跟着两辆一模一样的车,笑了,笑着先开口了:   “哦,你们就是这么对付刘超胜的吧?没证没据先秘密带走羁押,你们这是把法律当儿戏,是在玩火呀?这事只要捅出去,就你们支队长都兜不住吧?”   “你搞错了景律师,你都说了我辞职了,当老板了,你们…你们指谁呀?这是我女朋友,我们可都不是吃皇粮当差的,杏儿,给你介绍一下,景睿渊,大恒律师事务所的法人代表,知名律师……”简凡说着,驾驶座上那位回过头了,是个梳着马尾巴的姑娘,看得颇有几分英气,让景律师倒有点怀疑这也是警界中人。   “咱们就不用装了啊,你那点事我知道,怎么,警察也想对付我,又是没证没据,把你俩马前卒扔出来挑头?有事了让我交待,没事了,他们也交待得了?简凡,不管你干什么我都想得通,不过到现在为止,我还想不通,经历了那些事,你还相信警察?”景睿渊话锋轻轻一转,把矛盾指到简凡身上了,简凡快人快语,立时摇摇头,坚决地说着:“不相信,谁信他们谁是王八蛋。”   “那你这样我就看不懂了。”景律师顺杆直上。   “有什么看不懂,我不相信他们,可他们相信我呀?……还有,我也知道您不相信警察,这不大老远来找您聊点事,就咱们以前的交情,您多少也给我面子不是?”简凡大言不惭,话颠倒着说着,轻飘飘地化解了景律师这句反诘。而景律师这句也试探出了简凡来意,一欠身子,双手叉在胸前,不屑道:“好啊,请便,准备把我带到哪儿?我这一把老骨头什么都怕,还就不怕警察。”   “您看您说的。”简凡回过头来,很客气,很委婉地说着:“我都说了,让您给点面子咱们聊聊,我又不是警察,怎么可能办那事,就警察也不能办那事不是,律师这是无冕之王,谁敢动您老人家呀?……您别多心,就聊聊,就几件小事跟您聊聊,连询问也算不上,这些屁警察在您眼里算个毛呀?他们不是不来,他们知道就来了,也是白搭,您理都不用理,是不?”   侃侃地捏了几个高帽,把景律师捧得颇高,景睿渊脸色稍稍缓和了缓和,鼻子里哼了哼,不屑地说着:“我要是不愿意聊呢?”   “请便,您现在就可以下车,或者您去哪儿,我们把您送去。”简凡大大方方一说。   景睿渊这倒不说话了,嗒声一开车门,一只脚踏下了车,还有点 不放心似地看看简凡,没动,简凡没有回头,后面的车上虽然坐着特警,也都没有动,狐疑地当会,简凡头也不回地说着:“景律师,我知道你现在心里藤缠麻绕一大堆谜,你知道的事我都知道,可我知道,您很多一点都不知道,难道你真不想知道知道?”   围绕着“知道”俩字,像顺口溜一样,一大串知道、知道,说得景律师脸上肌肉抽了几抽,想要关门走人,不过又稍稍迟疑了一下,没关上,前面的简凡还没住口,话题又起,像在自言自语着:“机会很难把握啊,有些事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可当局者往往又不相信旁观者的忠言,景律师您这律师当了这么多年了,不应该不了解吧,又是绑架又是死人,现在已经演变成谋杀了,在我们现在这种国情下,别说是指使人,就沾上点关系的都没什么好,您真的能把自己洗得一干二净?……别提什么证据不证据啊,您是当律师的啊,证据真的那么重要?刘超胜倒是被动了,我也没见谁能把警察怎么着啦?您这身份,充其量也就和刘超胜在伯仲之间吧……”   “你在威胁?”   景律师听得浑身有点不自在,瞪着简凡的后脑勺,这个人自始至终没有回头,不过这话说得景律师一直狠不心来掉头就走,对于景律师而言无非就是背叛了老友,无非就是想分一杯羹,不过这杯羹如果真让押上全部身家来赌的话,那景律师就得掂量掂量,现在的情况正如简凡所言,涉及到了绑架、涉及到谋杀,越来越让景律师有点坐不住强忍着了。   “绝对不是威胁,你知道我的身份,一个小买卖人,我这样的小人物永远威胁不到你……不过是句忠告而已,您真不听,麻烦您从外面把车门关好,我保证下次去见你的,就不是我了……”   半晌简凡更笃定地说着,依然是头也不回。又是一个思考的时间,不长,也不短,“嘭”声车门一关,前座和简凡和杨红杏明显感到门不是从外面关的,而是人上了车从里面关的。微微的笑意浮在简凡脸上,就听得景律师在后座说着:“好吧,听听你的忠言,我还真想看看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放心,只是聊聊……开车。”简凡不动声色地说着。   车轰然而动,缓缓起步着,三辆车次第而行,是和派出所背道而驰的方向,而且,也不是回归支队的方向,就像没有目标的车辆,在城市里游弋着。   当然没有目标,目标其实就在车里,其实也正如景律师所料,什么也没发生,就是聊,从上车那一刻起,就开聊了…… 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93章 颓然何仓惶   “景律师,您喜欢委婉一点呢,还是含蓄一点?要不就是直接一点?”   车动声起,简凡开口问道,回头看着这位年龄足以给自己当父亲的男人,说服这个年纪的男人可比诱拐一位妙龄少女要难多了。跟律师谈话简凡不敢绕圈子,和这些人绕,恐怕最后绕进去的是自己。   俩个人的眼神都在闪烁着,其实俩个人都知道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你想知道我知道些什么,我也想知道你藏着掖着些什么,景律师也不绕了,无所谓地说了句:“随便,最好直接一点,我还赶时间,方便的话把我送回新世界公司,我的车停在那儿。”   “OK,悉听尊便,误不了您的事……我们,那就开始了……从听开始啊,给你一段你感兴趣的东西以表我个人的诚意。”   简凡说着,侧过身回过头来,盯着景律师,景律师对简凡的询问保持不动声色,基本上就是简凡自导自演,说完了没啥反应,干脆开始了,右手一摁,PDA里传出来了声音,刘超胜的声音……   “……那天,是九月二十八号吧,董事长又催问康馨项目的事,我专程跑了一趟大恒律师事务所,和景睿渊律师坐下来详谈这些事的操作,楚诚然在世的时候他只要不同意出售公司我们就毫无办法,可他一去世,控股只要不是在一个人手里,这里面就容易操作了,我一直催着景律师尽快把这事定下来,不能再拖了,不过景律师好像成竹在胸了,不急不慌地还安慰我,三五天就见回音,让我再等等……那天也巧,正好遇到了楚秀女也来大恒找景律师,因为收购的事她一直和我犯着别扭,无奈之下,我只好躲进了景律师的休息间……”   简凡放着的录音的时候盯着景睿渊的眼睛,只不过人越老这份涵养功夫越是气定神闲,就这老头的眼里根本看不出什么端倪来,一副无所谓的神情像雕刻在脸上一样,甚至于连额头、眼角皱一皱褶都没有发现,这神情让简凡感觉到今天的事微微有点难度了,声音继续响着……   “……楚秀女一来,起初俩人谈什么我没有听到,不过后来声音越来越大,我贴到内室的门上才听了几句,好像是楚秀女在和景律师争执什么,说景律师忘恩负义,把他父亲留的遗嘱扣着秘而不宣,想和李婉如一起侵吞楚家的财产什么的,景律师当然是矢口否认了,俩个人吵了几句,楚秀女也摊牌了,她叫嚷着要是景律师不把遗嘱公布,她就把李婉如私生子的糗事捅出来剥夺她儿子的继承权,即便是和李婉如分这一部分财产她也占便宜,反正她已经转移了不少资产,而且就卖,她也不会卖给富士捷……当时我也不太相信,后来才发现她转移资产的事是真的……”   静静地听着,保持着静默姿势的景睿渊心里挖凉挖凉,越沉越低,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知道刘超胜要是落到警察手里不会有什么好,可这事来得对于他还是太突然了,霎时间脑子里转过数种应对之策,就像在找某一类条文的漏洞一样,第一时间也找到了数种能把自己置身事外的方法,多年和法庭打交道的经验早练就了一副不动声色的表情,这繁复地心理反映在外表,不过是眼珠稍稍动了动。   “咯…”一声微微的破音,正在倾听着的景律师一下子被这个动作搞得有失态了,怔了怔有点失落,下意识地盯着简凡,是简凡把录音停了,微笑着,那微笑的眼神像是已经窥破了对方的内心一样志在必得,抑或是对于自己掌握了这个别人不知道的秘辛有几分得意。   “呵呵……这又能说明什么,我完全可以告他诽谤。”   景律师发言了,很专业,既然捅出来了,稍稍仓惶之后,反而更加安定了,反正都捅出来了,反正人都死了,又能怎么样?一刹那间景律师也明白为什么没有警察找上门来的原因了,和那位吴顾问预料的一样,既没证没据,又投鼠忌器,所以才把这个不是现役警察的前警察拉出来搅局。   “对,说明不了什么。”简凡知道要是轻松把这人忽悠懵了没那么容易,顺着景律师的话说着:“立嘱人和继承人都死了,真相就淹没了,即便是真话也可以说他是诽谤。”   “法律和正义是俩个概念,简凡,这一套吓唬吓唬刘超胜这种蠢材还成,我和法律打了几十年交道,我现在甚至置疑你们取得这份口供的合法性,民事类特别是财产纠纷类案件没有那么容易解决,你们刑侦那套做法不管用,扣着刘超胜就管用么?只要他一公开露面,只要他对所说的拿不出证据,甚至于他说说你们是怎么带走他,怎么询问他的,你手里那些东西有人会采信吗?”   景律师摆着一副长者的态度,几句戳到了简凡最软弱的防守之处,现在,简凡不但领教景睿渊的老奸,而且懂了刁主任的巨滑了,对于这个关键人物反劫中心迟迟下不了决心采取行动,这个决定看来是正确的,就这号精通条文的人,你想套住他,怕是没有那么容易。其实可以这样想,这个黑心律师其实也就隐瞒了楚诚然的遗嘱,这好像不算什么大罪,看样景睿渊根本不预理睬。   叹了口气,简凡说着:“您说得太对了,所以我才来找您聊聊,而不是警察来传讯您,当然,他们也没有理由没有证据对您采取措施,不过景律师我仅仅是想提醒您一句,您已经进入了警方视线,这不存在威胁啊,您也知道咱们太原警察的办案方式,肯定是翻个底朝天一个一个捋着过,就提个醒,没别的意思……”   话虽然客气,不过口气怪异,“翻个底朝天”、“一个一个捋着过”、“太原警察办案”这几句被简凡重重强调着,终于还是说得景睿渊眼皮不由地跳了跳,当律师的自然是最了解警察的办案水平,倒不怕有证有据规范地查,就怕这些基层的警察胡来,而律师恐怕比其他人更清楚,什么警察都缺,就不缺敢胡来的。   “那谢谢喽,就这些?”景律师说了句,又把微微流露出来的慌乱掩饰住了。   “稍安勿躁,听完了,看看吧……”   简凡随手递着一叠照片,老一套,是楚秀女和关押地的照片,依然是那么触目心惊。   景睿渊看得很慢,每一张照片观察良久才翻看下一张,微微的眼神里闪过不适,轻轻地嘴唇嗫动着像在暗叹,微微低头瞥着这一举一动地的简凡心里打鼓着,暗道着:看这样,难道这老头还有那么点没有丧尽的天良!?   仅仅是看到那么一丁一点懊悔,就像鳄鱼的眼泪,谁也不敢相信那是幡然悔悟。   车,密封很好,杨红杏驾驶的很稳、很慢,拣着车少的路段开着,从新世界向北上了环城路,开阔的路面,轻松的驾驶,瞅空瞥过几眼简凡,偶而地从车里倒视镜里看一眼后座的景律师,现在有点明白为什么重案队这伙大小子时常靠拳脚说话了,就现在镜里那位看到罪案现场根本无动于衷的老头,连杨红杏也隐隐有一种想朝着那张欠揍脸上踹上几脚的冲动。   不过冲动永远解决不了问题,就像当年一腔热血投身警察这份职业一样,也像愤而脱下这身警服一样,其实都没有改变什么,就像口口声声搬着法律字眼的景律师,就像扯着虎皮胡搞瞎搞的简凡,也像在幕后把法律、把人命玩弄于股掌中的人,那些善与恶、那些黑与白、那些是与非、那些对于错,依然是那么混淆,这个世界,虽然不缺少美好,但也同样有很多很多的糟糕。   收回了眼光,杨红杏目不种视了,此时倒觉得,对付这类很糟糕的人,用什么方法都无可厚非了。   …………   …………   什么办法也没有,对于这些惯于找法律漏洞的人,道德和良知能产生的约束力几乎为零,平生第一次让简凡觉得每说一句话都很艰难,更可惜地是,这些艰难的话说出来,连一点反应都没有,那就不是艰难了,又成了让简凡十二分的为难,比如现在,你从面前这个正襟而坐,目不斜视的大律师身上,几乎看不到任何心慌意乱的端倪。   景睿渊看了很久,没有说话,轻轻地把照片还给简凡,保持着律师的清醒头脑,知道什么事、什么时候该闭上嘴,直到递给简凡也没有说什么,没有自证清白、没有表示哀悼、也没有急于洗脱,甚至于连一句同情怜悯的话也没有。   那么这老家伙应该是没有犯过什么罪案,是有点于心难忍!?简凡盯着景睿渊突然间灵光一现,近距离的观察很清晰,这种人别期待从他百练成精的脸色上发现端倪,那张微微泛黑、模样周正、悬鼻大眼国字脸,比法律条文还整顿,已经成了职业性地不动声色,不过从这些细微的动作,从那个欲言又止的感觉中,能能捕捉到这么点细微的变化。   是懊悔,那么他在悔什么?简凡心里暗道着,几次想开口又欲言而止,生怕自己说错了话让景睿渊抓住把子反诘,一惯于胡说八道的简凡这回可是惜言如金了,等了良久这位景大律师倒先开口了,指指简凡手里的照片说道:   “这些我都知道了,不管你想栽赃还是认为我和绑匪勾结、甚至于怀疑我就是绑匪,我一概无可奉告。”   “不会。”简凡立时否定了,不过话一转扯远了:“就您大律师这身份,怎么可能是绑匪,当个肉票倒是不错。”   景老头眼一瞪,被这个无赖小子噎了下,杨红杏“哧”一下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   简凡眉眼绽着笑容,似乎一点也不为难,笑着收起了照片解释着:“这件绑架案漏洞太多,加上这个现场的发现,已经定位到了谋杀案由刑侦重案大队负责侦破,楚秀女的叔叔楚喜峰已经和支队接洽过,家属也支持立案,而且楚喜峰已经准备提出诉讼,把他大哥的财产分配一事提交法院裁决。这些内幕,您可是第一位知道的。”   “告不赢的,李婉如是楚诚然的合法妻子,这是财产继承第一序列的人,少分走点有可能,想挤掉李婉如就不可能了,不但新世界,连楚秀女的家产,包括你们寇庄店的食尚公司也要改姓了。”景睿渊一副坐壁上观的态度。   “我没打算告赢。”   简凡道,一句把景睿渊的好奇勾上来了,眼神一动一注意,简凡灿然一笑,一副损人不利己的表情说着:“你了解司法制度、你更了解官僚作风,其实只要无休止地告,尽可能地拖,你们就输了,我说的对吗?”   景睿渊喉结一动,可没料到还有如此阴险的作法,微微变色地瞪着简凡,这等损招要真使出来,谁也没治,现在他十成十相信俩女人连抓带挠的事和简凡有关了,这种让人束手无策、哭笑不得的办法,现在丝毫不怀疑眼前这人想得出、做得到。   “景律师,如果你有兴趣,不妨我们讨论讨论你们还有多长时间的等待耐心,也不妨讨论讨论这件事能够圆满做到的可能性,你身后是保安,我身后是公0安,我们俩其实都小人物,都是被别人推到台前的小丑,台前的较量就要画上句号了,幕后的较量,您觉得哪一方的赢面较大?”简凡得意地说着,加重的语气,把景律师微微露出来的惶恐之色说得更甚了一点。   其实说服一个人,在简凡看来就像脱一个女人的衣服一样,解第一个扣子恐怕很难,等解开了扣子到扒光了,那就容易多了,车已经行驶了二十几分钟,在这个封闭的环境里,连说带劝加上聊,简凡渐渐地觉得快把这颗扣子解开了。   就在简凡一脸期待地等着松动的时候,变故又起,景律师的惶然仅仅是一现而过,恐怕是想到了申平安的势力、恐怕是想到了富士捷的影响,恐怕也想到了这些幕后的幕后即便是警察也无法憾动的,稍稍一正身子,鼻子里哼了哼,斥了简凡一句:“图什么呀?你一个大子都得不到?”   斥了句,瞬间回复了原状,简几搞得好不失落,针锋相对地应着!“不图什么,就图看看你们最终一个大子也得不到的失落样子。”   “未必吧,这事可不是你说了算的。”景律师嗤鼻不屑。   “是吗,要成事,我说了不算,可要败事,我说了还就算。”简凡挑着眉头挑衅。   “你……”   景睿渊被这个人的无耻之尤噎住了,绕是律师嘴上功夫了得,可比简凡这种市井里练出来的斗嘴本事还是稍差了一点,几句落了下风,而且简凡一提出这个告不赢拖死你的办法,觉察到景睿渊有点示弱了,那看来多少让他有点忌惮,景律师一停,简凡趁热打铁刺激上了:   “我觉得您态度不对景律师,咱们没什么吵得,不管得到几个大子还是一无所有,我觉得你这亏就吃大了……比如,你刚才听到的录音只要被别有用心的人流传出去,比如这个别有用心的人是我,是楚喜峰,那您这大恒律师事务所的牌子就砸了,几十年的朋友你都骗,谁还敢委托您办案子?这个圈子里不好混了吧?……几个亿的财产谁也动心,都可了劲去抢。   可要是几个亿标的的大案子,哪个刑警队接着也是可了劲去侦破,你已经进到警察眼里了,以后的日子没那么好过吧?警察上门赛过瘟神这道理你懂吧?扯到案子就即便你没事,挣的钱能把上上下下的关系都打点到么?……话再反过来说,这个案子已经死了几个人了,谁知道内情,这就是一条贼船上的人了,以前的黑事藏着,以后的黑事还要干的,迟早是条不归路,除非你官大得没人敢惹你,或者你钱多得没人敢动你……景律师,您觉得您占其中的哪一条了?”   根本没有给对方思考的余地,简凡想也不想,一大堆数落侃侃而来,几句话该重的地方强调着,说得景睿渊不由得被这些似是而非的理由牵着,叉在胸前的右手手指微微一颤,没来由得被挑得心慌意乱。眼前霎时掠过吴顾问那张阴沉的脸,掠过申总那张坷碜的脸,这次背叛付出的成本太高了,比哪一次违心背愿做事付出的成本都大,简凡说的这些事也恰恰是他心里揣度过不止一次的事,不过又能如何,贼船是已经上了,恐怕就想下,也下不来了。   景睿渊眼皮眨几眨,几次想开口可话都噎回去了,俩个人根本没有什么信任的基础,即便是想妥协,景睿渊自忖也不会向这个没有对等身份的人妥协。   于是被挑起来的心潮,又自开始平复了……   …………   …………   等了良久,没有反应,简凡扬了扬脑袋,一直扭过头说话脖子已经酸了,看着景睿渊表情的松动之后慢慢地在恢复着原状,暗骂着这老顽固还真不好说服,简直比那些一条道走到黑的嫌疑人还难对付,一直是循序渐进,期待着一步一步撕破其中的内情逼景律师就范,不过到现在为止,这第一个扣子,仍然是无法解开。   不是没有杀手锏,而是那个杀手锏得在最关键和他防守最弱的时候甩出来,万一那件事不管用,一切就成定局了,而且简凡最怕的就是不管用,一不管用,己方就没有什么优势可言了。   不过就现在看来,同样是没有什么优势,即便是简凡如是摆了一堆,即便是有些话已经说到景睿渊心里了,即便是触动了这人但也不至于让他为这些事崩溃,因为这些事从严格的法律角度来讲,根本不是什么罪,也就是说,你想拿捏人家律师,这些事的份量还差了点。   果不其然,景睿渊思忖了片刻仅仅是脸上有点黯然和难为之色,摆摆手不愿意再听下去的样子说着:“回新世界公司吧,看来我们是言不投机呀,人都去了,你们慢慢抓凶手吧,这件事再讨论没有什么意义了,说实话,现在我倒宁愿一分钱都不拿,早点把这事了了……好了简凡,谢谢你啊,很惭愧,我知道你想要干什么,不过我帮不上你。”   “是吗?不一定吧。”   简凡突然回过头来,凑了凑,景睿渊下意识地向后躲躲,无论是话语还是动作,都已经显示出了回避的下意识动作,这个时候,或许就是心理防线已经开始松动的时候了,简凡倒不期望这些话都让这位当律师的崩溃,不过在这个时候,把最后有希望击溃景睿渊的话撂出来了:   “景律师,你一定能帮我,而且也能帮你自己挽回这一切……如果人没死,你这一切就非常有意义了。”   “什么?你说谁?”景睿渊瞬间眼瞪得奇大,声音几近颤抖,在最黯然的时候听到最震惊的消息,霎时怔了。   “我这么卖力,你说谁呢?未必我一个大子得不到吧?呵呵……我是生意人,可不做这种亏本买卖,要是有人真没有死,那我就赚大了啊,呵呵,就这救命之恩,你说她得给我多少钱呐?”简凡揶揄地说着,换了一副奸商的表情,景睿渊嘴唇皮得吧着,早失去了思维能力,惊讶地瞪着简凡,不由得双手直揪着简凡领子,惊声问着:“到底是谁?”   “你都说了,我们言不投机,你没有以诚相待,我为什么要开诚布公呢?……放开放开,你这是干什么,老头都欺负上年青人了?”   简凡掰着景睿渊的手,放开了,整整自己的领子,看着景睿渊有点失态地紧张、悸动、惶恐,隐隐觉得这记重锤敲到了正经地方了,到这会了,简凡倒无所谓了,回身坐好一挥手示意着杨红杏:“走,回公司,送景律师。”   车一调头,杨红杏瞥了一眼简凡,简凡眨眼睛示意,杨红杏会意地一踩油门,车开始加速了,飞驰着直向大营盘驶去,仿佛要尽快扔掉景律师似的,景睿渊震惊了良久才反应过来,凑上来问着简凡:“简凡,你不是诓我吧?”   “有必要嘛?不过是警察中的一个败类的小伎俩,不过是从法医鉴证中心得到了消息,这件案子要是设计得好,能这么快被侦破吗?五个作案的无一漏网,连给楚秀女打电话的刘超胜也认罪了,你觉得他们还能蹦跶多长时间?连关押人质的地方都被我们挖出来了,你觉得真能包得住吗?还有楚秀女的死亡通知书我问你拿到了吗?你当律师的连个基本常识也没有,怎么?人说死就死了是吧?”简凡铿锵几句,头也不回,此时想得到背后这个再老奸巨滑也揣不清虚实,这些话就是让他慌、让他乱、一慌一乱才会有机可乘。   这就是杀手锏,百用不爽,只不过这也是个银样镴枪头,只能称之为活着,而活着,就足够了。   车飞速地行驶着,景睿渊感觉到了速度,感觉到了心跳,感觉到了忐忑不安,感觉到了手足无措,感觉到了后背冷汗涔涔,如果活着,一切就成了泡影了;如果活着,警察势必要沿着案追查不休,刘超胜已经被拘,那么接下来被扔到台前的除了自己都不会有别人;如果活着,这个活着的人也能指证他在撒谎,他背信弃义、他忘恩负义……想着一切最不愿意看到的后果,景睿渊不由得手足发颤,刚凑到前座的空间要说话的时候,车“嘎”声重响,刹停了,景律师猝不及防,被甩到了两座之间哎哟了一声。   老头这回终于坐不住了,被这位又真又假、忽上忽下的神聊忽悠地手足无措了,顾不上责怪驾驶员,几分紧张地看着简凡说着:“简凡,我们往日无仇近日无怨,我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三年前是李威安排让我给你那份馈赠协议,又有警察出面,我不得不干,我可没有存心骗你……我真没有骗过你……”   “哦,你是想咱们俩以诚对待,互不相欺对吧?”简凡问。   景律师紧张,且感激地点点头。   “再给你俩个选择,相信我,或者不相信我。”简凡拽得二五八万也似地竖着两根手指,那种势在必得的气势已经压制住了景律师,侃侃而言着:“相信我把东西给我,跟我回支队,一切挽回都来得及;不相信我,现在就下车,赶紧去给申平安汇报,现在是一点四十五分,申平安正在机场等着接机,认识你的一堆人都被滞留在大营盘派出所,没人知道你见过我,我们就当没见过,以后桥归桥、路归路,怎么样,够仁之义尽了吧?”   “什…什么东西?”景睿渊惊了惊。   “遗嘱……楚诚然的遗嘱。”简凡一字一顿。   “这……”景律师最后的防线又坚守住了,张口结舌愣住了。   “呵呵……呵呵,看得你还抱着万一之想对吧,也看得你心里有点后悔,是不是仅仅就想扣着遗嘱影响到财产分割,进而促使新世界成功售出?不过你没想到楚秀女早有预防,更没想到人心险恶,直接演变成了绑架和谋杀是吧?景大叔,你走得够远了,再迈一步就是万劫不复了……再说这个遗嘱对你也没有什么用了,如果楚秀女活着,你交出遗嘱是向她示好,你还是主持正义的律师;如果楚秀女死了,那不就一张废纸呀?你藏着掖着有用么?”简凡替景睿渊分析着,给了一个他不得不交出来的理由。   景睿渊脸色变了几变,战战兢兢拭着额头,原本对这个人的话就分不清真假,这又来了个死讯分不清真假,不过听到简凡说申平安接机、死讯来自鉴证中心的话,又有点怀疑这话不假,上上下下飞快的思忖这其中究竟哪里是真,哪里是假,简凡却是又凑上来火上浇油了:   “景律师,其实你什么罪也没有,为什么这么紧张呢?其实你什么也没有干,就把这份遗嘱多捂了几天而已,是吧?何必这么战战兢兢地过着呢?万一她的假死讯一泄露,那倒霉的,可就是你了啊。怎么样,想通了吗?”   无形间这些谈话的基础已经建立在景睿渊涉案,遗嘱还在他手里之上,双手的攻守之势因为一个真假讯移位了,而猝然被搬到劣势的景睿渊浑然不觉,早被简凡这直直假假的疑兵搞得懵头懵脑,回避着遗嘱的事,咂吧着嘴问着:“我……我……啧啧……这……到底你说的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   这死与活的两难选择搞得他已经头昏眼花死去活来了,可偏偏简凡这货不告诉他准信究竟是死是活。   当然不会告诉,最起码在拿到遗嘱之前不会告诉,否则简凡还怕这老头对重度昏迷有万一之想呢,而越是这种真真假假,越容易操纵对方的心理,景睿渊一问,简凡回头盯着惶恐的景律师,最后的一句如骤雨来袭、声音冷峻,神情凝重,一字一顿地说着:   “亏你还是律师,这么简单的问题就摆在你面前,要是人死了,支队早结案了,谁还陪你兜这圈?放心,你不想见她,她没准还想见你呢……好了,我赶时间,请吧景律师,自个下车,从外面给我关上车门。”   确实是个简单的问题,景睿渊猛地想起了死亡已经一天多了而没有得到书面的死亡通知书,猛地想到如果死了,应该是万事俱休,再不应该有这些后来的事,如果死了,如果几个绑架嫌疑人都被捕,这些事应该就像申平安估计那样,石沉海底,可事实却是与料想的恰恰相反。殷家堡出事、刘超胜的失踪、警察三番五次出现在签约现场,此时对于警察多方的追查不休终于有了一个明确的认识,认识就是:真的,没死。   没死,就把景律师惊得颓然而坐,面如死灰了,一听简凡逐客,紧张地凑上前来:“相信,我相信……我同意,我去支队……”   “遗嘱呢?交出来,这是你洗脱自己的最后机会了。”简凡乘势而入,还不客气了。   “在……建设路商业银行租赁保险柜里……”   颓然一脸的景律师哎声叹气着,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惶恐了……   三辆车折而西行,向着建设路商业银行驶来。 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94章 波诡激浊浪   “究竟怎么回事?……究竟发生了什么?”   车打着弧圈拐上了新世界的停车线里,门厅之外还停靠着几辆轿车,吴镝心里划着几个大的问号,第二次见到景律师那辆桑塔纳还静静的停靠在原地的时候,几个问号划得更大了。   家里、事务所、公司、茶楼几个常去的地方吴镝挨个找了一圈,鬼使神差今天不知道怎么预感着要出事,或许是从警时日也不短,对于出什么事总是心里有那么点预兆,可偏偏找了几圈,人在哪儿、出了什么事,要出什么事,依然是毫无端倪可寻,就像周官虎、就像刘超胜一样,就那样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看看时候,差一刻已经是午后三时了,申总还等着机场准备接机,陪同着的一干市府和商界的人,估计是无暇分身了,大营盘派出所里的事刚刚处理完,李婉如被私人医生带到了医院,袁纪兵被所里教育说服了一番也暂且放回家了,这件事让吴镝看来倒也没有多大蹊跷,应该是有人唆导着楚喜峰和傅雨霞出头闹事,这俩人好解决,怕就怕幕后不知道是谁在捣乱,这个乱捣得包括吴镝、包括申总、或者包括即将归来的简董事长都是头疼一番了。   究竟是谁?是同一个人?   车停在路牙之上,稍显冷清的新世界门厅和热闹的街市成了鲜明的对比,就像这幢旧楼和不远处开发区林立的楼宇相比一样,有点垂垂老矣的感觉。   像从警那些日子一样,吴镝下意识地看着四周的环境,不远处有俩个交通监控探头,新世界的楼宇里层也有数个监控点,如果在以前,在没有脱下警装之前,今天遇到的这些难事很容易就能解决,随便调阅几地的监控就能查到人的去向,可现在,简简单单的一件事对于现在的身份就要难如登天了。   公0安、保安……一字之差,差别何啻于天地。   隐隐地从心底泛起了一丝悔意,又像从前一样让吴镝有点怀念穿着警服的日子,不仅仅因为穿着帅气,更因为那是代表着一种权力,即便是现在驾着名车、穿戴着名牌,在吴镝看来仍然相形失色于当年穿着警服的自己。   重重地一拍方向盘驾车起步,发泄着心里此时懊丧,或许不仅仅是因为没有找到景律师人,没有找出发生了什么事,更因为又一次让他想起了最不想回忆的事,拐着方向下了路面,恰恰在这时心情最黯然的时候,恰恰在这时回忆着从前的时候,倒视镜里一辆黑色的SUV一闪而过……   心里,咯噔一下子……猛地灵光一现,这像……跟踪?这辆车让吴镝有点熟悉的感觉?   SUV都这样,或者看着哪辆都熟悉。吴镝安慰了一句,不过这当过警察的人天生疑心病重,随手一按倒车录像,边看边向前行驶着,五寸的倒车屏上能看到车后的影像,隔着两辆若隐若现的那辆SUV不紧不慢地跟着,隐隐约约能看到车里坐着俩个人,模糊的人影。   “咦?不会这么巧吧……”   吴镝狐疑地自言了句,拐过营盘街进了解放路的岔路,正准备关掉倒车屏,霎时见到那辆SUV也跟上来了,这下子让吴镝的狐疑更甚了,准备关屏的手缓缓地放下了,心念一动,踩着油门加着车速,像是急着赶路一般。   更巧了,不时地看着车后的SUV,仍然是十数米不紧不慢跟着,解放路走到尽头,吴镝放慢了车速,看着四周的环境,下一个路口是鼓楼街,如果……如果猜测正确的话,这样的大转弯应该避免暴露,那就应该换乘车辆了。   突来变故不知为何,让吴镝暂时忘记了不快的烦忧,甚至于他期待这是一次追踪,甚至于从警察到了被警察追踪的位置让他莫名地感觉有点兴奋,前方看着路、左右看着街景,路尽头就是华天超市的停车场,吴镝看着思忖着,如果是自己安排追踪的话。后面的车应该已经通知到了前面的车,这个路口是蹲守的换车的地方。而停车点最容易安置的就是前方的停车场,混杂在成排的私车里,谁也不会注意。   “咦?邪了……还真换车跟上来啦?”   吴镝猝然一笑,从倒车屏监视看到了那辆SUV像逛商场一样停靠到了路边,没人注意,不过吴镝注意到并没有人下车,恰恰也正如他所预料的一样,超市停车场里毫无征兆的一辆车离开原地向着自己的方向而来,一直注意着这个停车场的吴镝十二分的肯定,刚刚没有人上车。   那就肯定是跟踪喽?吴镝几分得意,为自己已经荒废了的专业现在派上了用场而有几分得意。   不过问题就来了,跟踪我?跟踪我有什么意义?   根本没有把后面跟上来的车放在眼里,吴镝知道这些人你就面对面揪住了,他也不会暴露身份,大路朝天各走各边,你能不让人家走不成。如果在警队,蹲点、盯梢、跟踪、监控的这些人都是底层警员,有时候连他们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跟踪目标,这些人,当然不值得吴镝重视。   那么这究竟是?……坏了,周官虎。   吴镝捋着自己的思路,猛然间想到了一个最可能把自己牵涉进来的人,周官虎是申总的爱将,截访、收黑钱加上此次接应那几个雇来的绑匪,都是周官虎经手的,而洗钱和走账,周官虎都是和自己联系的,如果能引得动警察来暗中监视追查自己,除了这个人,好像没有第二个人。   不过,周官虎已经死了啊!?   吴镝又想起了一个不可能的因素,今天早上得到了周官虎的死讯,这个死讯来自于法医鉴证中心,不会有错呀?   车行驶着,吴镝镇定中被自己的想法搞起了几分狐疑,甚至于想到了周官虎的死讯万一有误,那么接下来警察就会顺藤摸瓜查到自己头上,不管你掩饰得有多好,百密总怕一疏,万一稍有不慎,那将又是无休无止的麻烦纠缠到身上来了。   “不对,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吴镝想到了数种可能,甚至于隐隐把今天景律师失踪的事和刚刚遇到的这些事联系到一起,考虑的越多疑窦越多,进了鼓楼街看到了一家门面阔的饭店,瞬间做了一个决定,毫无征兆地把车一拐,直上了路牙停到了饭店门面,刚刚一停,眼光直落到了后面跟来的车身上,倒车屏上,是辆长城汽车,仅仅是微微顿了顿,像驾驶员放开了油门减速一样,不过没有停滞,开过了吴镝停车的位置继续向前行着。   笑了,吴镝暗暗地笑着,如果是跟踪自己,那么这是一对菜鸟,应变的有点慌乱了,要是实战,这马脚就露了。   那么究竟是不是跟踪呢?吴镝停车当然就为了做这个最后的证实,笑着下了车,像是误了饭时来吃顿饭一样,踱步进了饭店,问着服务员要临窗的雅座,进了小间随意点了几样小菜,服务员一走,吴镝却是目光搜寻着窗外的街景,又一次不出所料,那辆错过自己已经开走的长城轿车又一次出现的视线里,就停在几十米外商店门口,从那个方向,也恰恰能观察到这个饭店里进出的食客。   “难道是周官虎把我交待出来了?不可能呀?他不是死了吗?……难道法医鉴证中心的消息有误?更不可能呀?再说……这消息并不涉及多大秘密,不至于还能做什么手脚呀?”   在窗口来回踱着步,背向着监控车辆的方向,稍倾服务员端着菜盘上来的时候,吴镝水米未沾直接结账,不但全额付了钱,还多给了二百元大钞,这二百元大钞夹带了一个问题,唉小伙子,你们这儿有后门吗?   当然有,服务员把小费往怀里一揣,直领着吴镝下了一楼,进了厨房,进菜出垃圾的小后门,从这里进了胡同,绕回了街市,拦了辆出租,吴镝直奔法医鉴证中心……   几十米外的跟踪车辆里,还响着外勤的轻声联系:   “目标进了鼓楼街回民饭店……重复一遍,目标进了鼓楼街回民饭店……”   …………   …………   急…急…急…   急匆匆从办公大楼奔出来一位警服装束的人,远远地打着招呼,门卫挥挥手示意着火急火燎等着吴镝可以进去了。   这里是太原市法医鉴证中心,门脸不大可来头不小,是全市法医鉴证的权威机构,而且担负着全省法医集中培训的一部分功能,直接隶属于省厅管理,由于人才荟萃和设备先进的原因,原本下属的太原市各刑侦大队、支队的一些疑难重案也交由这里鉴证。   来迎接吴镝的是鉴证科的主任范江清,从警无意中认识的一位同事不经意间派上了大用场,连吃请带送礼估计吴镝投资的不少,这位范主任握着上前来的吴镝笑着还没开始寒暄,吴镝早紧张兮兮地拉着范主任小声问着上午消息的来源。   一问这个,范主任纳闷了,纳闷中又有几分惊疑,小声劝着:“吴老弟,这消息可没假,人还在冷库躺着呢,身中四枪,有一枪直接打穿了心脏……送来的资料显示他是你们安保公司的一位小队长,我想一准这消息对你们有用……哎我说不会有什么事吧?这人可死得够惨了。”   “仇杀,放心范主任……我还能把您牵进去……那个,你见着人了?”吴镝安慰了句,知道警察都怕利害牵扯到自己,不过他在意的是死与活而不是什么死法,一问这话,那范主任点点头:“见到了,特警支队昨天晚上通知我们去拉人了,已经死了超过四十八小时了……也没听到多大动静呀?你们小心点啊,这枪案可不是小事。”   “都说了是仇杀……和公司无关。”吴镝又安慰了这人一句,弱弱地提出了自己心里的想法:“范主任,帮个忙……我见见尸体行不?”   “这……你见这干嘛?我告诉你没假。”范主任稍有难为,那地儿连自己也不想去。   “不是不是……这是我先前的一位小兄弟,帮过我不少忙,就想见他一面……人都死了,你怕什么?我就看他一眼,再一个也想确认一下,也让我们公司对这事有点准备不是……帮个忙,老弟我忘不了您这好处啊……”吴镝小声求着,那个范主任想了想,就见见死人,似乎也不涉及什么利害,无言地点点头,前头带着路,俩个人到了办公楼后的鉴证中心,直上了五层冷藏间,签字、开门,偌大的金属门一开,扑面而来福尔马林水的味道让俩人多有不适。   耳语了几句,把管理员屏退,带着吴镝进了停尸间,循着金属隔间的编号,蹭地一声抽出了一间尸格,淡淡地飘着冷气,囊着黑色尸袋的尸体尚不可见,范主任侧过脸一旁等着,招手让吴镝上来。   “哧……”地一拉拉链,失血的、僵硬的、带着胡茬的脸,尸体的脸,让吴镝微微有点不适,不过认得出正是周官虎,是申总倚为膀臂的周队长。   又轻轻地拉上拉链,虽然感觉有点不适,可终于还是长舒了口气放心了,看来消息无误,周官虎确实死了,这种连中四枪的死法不用尸检吴镝就能想得到应该是死了孔宾强的手里,而现在孔宾强也被支队缉拿归案了,这样话,先前所有的推测就应该是正确的,应该没有什么大的纰漏。   那么我被跟踪就更说不通了!?吴镝刚刚放心,疑云又起,推回了尸格小声问着:“范主任,你是说你们去的时候他已经死亡超过四十八小时了?”   “嗯,没错……尸斑都有了……不过详细情况我们不知道啊,尸检现场报告在重案队,还没有解密。”范主任说了半截、留了半截。   “四十八小时?……三号出的事……”   吴镝托着腮自言自语着思忖着,似乎在时间上有些地方对不上号,那天应该出事的当天,而当天出事,支队没有理由把这具尸体保存四十八小时以上再送回法医鉴证中心,那地方不具备保存条件。   “也不对呀?……”吴镝喃喃着,似乎周官虎死在楚秀女之前,而尸体送来却足足迟了一天,一省得其中的问题吴镝狐疑地问着范主任:“范主任,那前一天送来的那具也保存在这儿?”   “嗯……左上角,T14号格间……也是特警支队送检来的,比这个还惨,胸部中枪、颅脑受伤了,尸容都没整理啊……你想看自己看吧。”范主任躲得远远的,指着尸格的方向,一听中枪,一听颅脑受伤,原本没准备瞧的吴镝这倒非瞧不可了,怪异地想着、又看了范主任一眼,上前蹭声拉开尸格,哧声拉链一开,真相毕现,吴镝喉咙里“啊”了一声,惊讶地捂上了嘴。   “嘿嘿……吓着了吧,这儿保存的可都是罪案尸体,比这更难看的还有。”范主任乐了,估计是吴镝被那死相吓住了。不过偏偏吴镝惊讶不在于此,指着尸体惊声问着:“怎么……怎么是男的?不会搞错吧?”   “一共才十二具,又不是同一时间段,怎么可能搞错,格间上不有标号么?”范主任指着。吴镝一瞧。果真有标示:楚秀女、男,三十二岁……   “啪唧……”一声,吴镝苦着脸,猛拍额头,霎时恍然大悟了,霎时间签约连连受阻的事、霎时间处处受制的事、霎时间刘超胜和景律师失踪的事,霎时间包括自己被跟踪的事都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那就是,楚秀女根本没有死,这是被移花接木了,自己早已进入警方的视线了……   坏了,一招要错,全盘要错……吴镝腾声推上了格间,顾不上告别,急匆匆地往尸间外走,后面的范主任叫了几声,吴镝才慌里慌张编了一个理由,顾不上理会范主任的疑惑,直奔出了鉴证中心的大门,边在路上急步走着边拨着电话:   “申总……坏事了,我刚刚发现……我刚刚发现法医鉴证中心的消息有误,目标可能还活着……现在我也说不太清楚,不过停尸间里光有她的名字,不是她的尸体……这么下作的办法警察一般不用,不过要用的话,这里面肯定有事,我们可能被警察盯上了……还有一件事,景律师到现在还没有找着人,我怀疑是被警察带走了……”   …………   …………   “知道了……其他事都搁下,简董事长马上就下飞机了,现在集中力量办签约的事,你把人召集一下,先把股东会捣乱的这几个收拾收拾……这事不能再拖了……”   机场,候机厅之外,挂了电话,申总恰恰听到了班机到航的声音,刚迈步脸上的肌肉不由地抽搐着,眼皮跳了跳,从来没有想到貌似很简单的事会这样一波三折,又一次流产了,又听到吴镝提供的这条消息,更让他心里不安之意盛了几分。   呼啸着的波音飞机刚刚着陆,在候机大厅左右等的人一群人,领头的人是省府外事办领导和市府的沈副市长,随从是招商局、企业局以及商界的一群达官显贵,心怀揣揣不安的申平安悄无声息地站到了人群里,几次想挤上前和沈副市长说话都未能如愿,看来今天,在场人的心思都系于飞机舷梯上即将走下来的人。   于是申平安干脆安安生生等在人群中,这个场合所有人得摆正自己的位置,比如从人群站立的方位你就能揣摩得准哪些是领导,哪些是随从,当头的一位是省府外事办的,紧随其后的沈副市长带领的市府机关一干人,后面拥着的一大群就杂了,多是商界的大小老板,报社的记者以及市府派出来的采访组人员,人群之外是护卫的特警,机场还专为归国的简先生辟了条专用通道,从这里直接出机场,第一站就是省府的领导接见。   说起来这谱摆得可够大了,不过没治,谁让人家有钱呢?要不是简先生的祖籍在太原市乌龙县,没准就这么大谱都请不来人呢。申平安几分羡慕、几分妒嫉之心地想着,富士捷的招聘他曾经见过,不过一两千的工资能挤得头破血流人满为患,其实说起来这些什么所谓爱国华桥看中的也是国内廉价的劳动力而已,捐上了点小钱挣大钱,还挂个爱国的名头,这简直是名利双收了啊。   想到此处却是有点鄙夷兼不屑了,熙熙攘攘皆为利来往的古话说得很准确,眼前这些威风八面的官僚,这些满脑肥肠的富商、这些营营芶芶的记者,有哪个不是心怀叵测,怀着这样那样的目的。   心绪很乱地想着,飞机舷梯上终于出现了来人,是简怀钰,人过中年,稍显富态,被一位长脸皮肤白皙的女人挽着,向着人群招手示意,人群里窃窃私语着简夫人好漂亮,简先生好有气质的话……当头省府和市府的领导领着众人,记者们有次序地排在两侧,相机声咔咔嚓嚓地响着,又一个不凡的人物出现了,坐着轮椅被几个西装革履的抬着出了机仓,下了舷梯,简怀钰和夫人亲昵地推着轮椅,轮椅上坐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被众人围着簇拥着问长问短,知道这是简董事长的父亲简烈山,据说是土长土长太原人,一时间相机的镜齐齐地又对准了这一家三口……   短暂的接机,来人次第上了车开始了已经精心安排好的行程,申平安看着机会已到,瞅了个空急步到了沈副市长的车前敲敲车窗,刚刚上车的沈荣归副市长像搭车截客一般直接开了车门,一闪身,上了车。   车队出了通道,上了机场路,前面警车开道,后面警车护卫,这规格快赶得上接首都来的大员了,又一次让申平安见识到了有钱人的威力,暗暗地有点咂舌,不过此时心思都不在此,上了车小声说着:“沈副市长,有件小事得麻烦您……”   “老申啊,以前你是无所不能,现在怎么成无能了?……呵呵,什么事难得住你申董呀?”沈副市开了句玩笑,心情格外地好,简氏回太原投资第一笔就是他任招商局局长时候的政绩,现在能爬到这个位置,多少和数年几十个亿的引资有着莫大的关系。   “新世界签约,又被搅黄了……”申平安低声汇报了一句。   “什么?”沈副市乍时冷面如霜,瞪了一眼。   申平安眼皮抬着看看司机的位置,那眼神里的含义沈副市自然明白,不介意地一摆手:“说吧,简要点。”   那意思当然是信得过了,申平安小声简要地说了说经过,说得沈副市几次蹙眉,比听到了有人围攻市政0府,又听到了申平安小声说着可能特警支队在背后作手脚,这件事还有警察的参与,沈副长眉头皱得更深了深,有人上访到了首都还生气,沉吟了片刻,目光高瞻远瞩地向前望了望,食指稍稍敲了敲额头,小声指摘着申平安:“老申,你是越活越颠倒了……就一个签约买地的你一年没办下来,你这么大的公司,连街道办的办事能力都不如,你可让我说你什么好呀!?”   “不是,沈副市长,我这次可是合理合法,循规蹈矩,还聘请了大律师想正正当当把这事办下来。可谁知道正当办个事,咋就这么难呢?您说这连拆迁都没开始就难成这样,往后可怎么办呀?”申平安倒着苦水。   “困难你跟我说,没用。你们想和富士捷合作,那你就得拿出点真金白银来……”沈副市呛着申平安。   “那签不了约,又是警察处处阻挠,我不没办法……才来求教……”申平安小声回道。   “呵呵……兵不厌诈、商必言奸,我就不相信你是个老实人,我问你老申,签约就那么重要吗?非要开个股东会?”沈副市突来一问。   “这……您的意思是?”申平安眉头一皱,稍稍怔了怔,没有明白领导这句话的深意。   “不就是在决议上签个字吗?有那么难吗?为什么非聚一起让人家连锅端呀?反正大家都同意,你草拟一份决议,挨个让股东签了名,签上日期,谁还能说这是非法的不成?……连地方法律法规和宪法都有抵触的地方、连市委市政0府的行文和国家大政方针都有相悖的地方,这情况不同特殊对待嘛,简烈山还是国民党的逃兵呢,倒退三十年,他还是反动派呢?现在不照样市委省府的大员来迎接人家?……懂了吗?不管这是真戏还是假唱,你往下排演不就得了,经济建设的高速列车已经开动了,谁还能阻拦住不成?”   沈副市作报告一般,高屋建瓴地指摘出了申平安疏漏的地方,这话就不管听到谁的耳朵里,都不是密谋,都没有可指责的地方,难怪沈副市连司机也不回避。申平安此时恍然大悟了,直拍着额头骂自己糊涂,本来这事好像就该这么办,直接找到小股东的家门口,他还敢不签字不成!?   看来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了,还是当领导的有眼光有见地有魄力,这几句点拨得申平安如醍醐灌顶一般喜色外露。   “明天上午五洲大酒店举行项目发布仪式,现在连银行都跟到背后生怕错失这个项目,我可是只要结果不看过程啊,还有问题吗?”沈副市睿智的眼光斜忒着其貌不扬的申平安,像是期待,像是关怀,像是激励。   “没问题。”   申平安想也不想,心结已解,重重地点点头,很自信。 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95章 浮世本炎凉   “根据对景睿渊的询问结果,基本能印证我们已经掌握的情况……我做了个草图大家看一下,新世界美食娱乐公司股东以及社会关系成份相当复杂……”   杨锋把笔记本接驳在投影上,放出一个树状的关系图,这个关系恐怕也只有景律师才捋得清,粗粗一看,在场的刁主任、秦队长、孟向锐以及编外人员简凡不约而同的眉头皱着,眼蹙着,拿到遗嘱文本的欣喜霎时被冲走了个七七八八。   楚诚然的股份,百分之五十一,在继承序列的一位是楚秀女,一个是李婉如,这其中的纠葛自不用说,直接引起的这件绑架案情还没有解决;楚喜峰的百分之二十五,把其中的百分之十一给了儿子,又拿出了一部分向银行抵押贷款一千多万,据景律师爆料是投资到了股市上,现在还被中石油套着;恒益百分之二十四,这个股东名不见经传,可现在已经很明了了,幕后是申平安。不仅仅是申平安,刚刚景律师的询问和盘托出之后又引出来个消息,恒益机电挂名的副总经理、财务总监,一位叫于向阳、一个叫方雪瑶,于向阳是市委办公厅于主任的内亲;方雪瑶来头更大,是沈荣归副市长的小姨子,这俩个人据杨锋介绍,就是出现在签约现场的那一对男女,不过谁也知道这是挂羊头卖狗肉的老招数,供个法人代表撑场,出了事好溜之大吉。这群人里,就连只占5个百分点的袁纪兵,冲着这人和李婉如、和傅雨霞都有一腿的功夫,一看也不是善茬。   这件事要简单点看就是家不和,外人欺,景律师对于内情是一知半解,不过说得清是小股东恒益方联合富士捷,准备低价购进新世界尔后再联合开发房地产准备大赚一笔,至于其他细节他就无从得知了。   但在这一帮老刑侦的眼里恐怕已经看得出其中的玄机不凡了,平安安保的截访事件被生生的压住了没有爆光,这中间的原因应该和申平安的背景而关,已经查到的账目多数是通过恒益机电公司消化的,而掌握恒益看来应该另有其人。   杨锋条理清晰的介绍着,这是关起门来一个层次上的人说话倒也没什么忌讳,介绍了一番这些人的信息,征询地眼光投向沉思着的刁贵军主任,话有点隐晦且语结地说了句:“主任……现在这个案情,我觉得走向越来越诡异了……好像……啧,我说不好,这个……”   “诡异!?”简凡撇着嘴,没明白杨锋这个词的用意。   “你不觉得吗?好像一切就清清楚楚摆在眼前,就像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一样,谁也知道祸害是谁……可反过来说,我们仍然是一无所有,孔宾强、周官虎死于非命,我们缺乏了直接的证人;而且也没有直接的证据指证,案情的构架已经很庞大,可我怎么看也像个空中楼阁,经不起推敲啊?”杨锋双手做着手势,比划着,提到了一个很严重且严肃的问题。   这是所有警察都面临过的严肃问题,就像你明知道作案人是谁,而没有证据指证他一样,又郁闷又憋曲的感觉。此时就是,一言至此说得刁主任、老孟、简凡嘴巴咂吧的是滋滋有声,严格地说从案情以及嫌疑人的交待能指向申平安,可什么证据也拿不出来,你能把人家怎么样?再说了,甚至于从景睿渊提供的最新情况来看,似乎这个申平安还不是最终幕后人。   水很深,一层一层,哪层都不透明,而且涉及到市领导的小姨子内亲什么的,那不是难查的问题,恐怕就是根本不能查的问题了,有证据都磕磕绊绊,何况现在还没有直接证据!?   “也不算空中楼阁吧,楚诚然的遗嘱现在已经到手了,遗嘱上清清楚楚写明了,公司的股权全部留给楚秀女,别墅房产和有价证券类的留给李婉如,楚秀女是公司百分之五十一股份的唯一继承人这已经没有疑问了,他们总不能明抢吧?”简凡说道,一说到此处有些义愤填膺了,啪声一拍桌子虎气生生地一甩手指直接把自个当成支队长讲话了:“……我建议直接抓捕吴镝和申平安,这俩货都是知道全盘的人……怎么啦?不行呀?”   这下子,说得一干人都面面相觑了,观望简凡的眼光里带上了几分诧异之色,又一次显现出了简凡的不凡之处,敢情这神探的神字不仅仅是神秘,还有另一层含义:偶而会发神经。   看现在,眦眉瞪眼,义愤填膺,大有怒发冲冠之势,刁主任觉得这小子还是蛮可爱的,眉眼笑着问着:“简凡你想过没有,这俩个人和其他人是不同的概念,吴镝和申平安的背景究竟有多少我们还看不透,抓这俩个人是牵一发动全身,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贸然抓捕,很容易让我们陷入被动,更何况现在这个项目涉及到了归国华侨的事,就更不能轻举妄动了……四号五号这两天你拿下的刘超胜和景睿渊,这已经让我们向前迈了一大步了,不过就即便是这俩人开口,也是建立在知道自己涉案罪责不重的前提条件下的,假如就你所说这的人是策划人,你抓回来,他们会交待他们策划谋杀了!?”   当然不会,不过刁主任这投鼠忌器有点打退堂鼓的话让简凡瞬间声音提高了几个分贝,叫嚣着:“嘿哟……总不能老是刑不上大夫,罪只罚庶人吧?那么多技侦手段,那么多预审手段,搁那儿就是摆设?就只敢对付小贼小恶?就不敢动这些大奸大恶?案情都已经明了到这个份上了,不采取措施怎么着,等着他们投案自首!?”   略带质问的语气听得刁主任霎时一语结,几个人又是面面相觑着,似乎想不通聪明伶俐的简凡怎么会搞不清楚其中的轻重,比刚参警的毛头小伙那劲道还冲几分。这句话问得很好,说到了众人心里去了,不过同样问得很白痴,要能采取措施,要是个普通人,恐怕早被特警提溜回队里上手段审问了,可偏偏就不是个普通人,不但不是普通人,而且还涉及到了市府的领导,这方方面面的关系恐怕连刁主任也没有下决定的资格,那轮得到简凡这个局外人不知深浅的乱叫嚣!?   众人的眼光一诧异,简凡也霎时省得不对了,自己太投入了,也太拿自己个不当外人了,而坐在这里,还就自己一个人是外人,人家警察的事警察都没定论,哪轮得到自己说话!?一省得如此,悻然一拍额头好歹自嘲着:“SORRY,有点失态了啊,我就案说案而已……我理解大家的顾虑,可是我永远接受不了大家不作为的方式,好,我同意,结案,今天就结案……对了,我说话不管用啊,我同意不同意都能结案。”   又是几句明显带着赌气的话,这么一说让刁主任更难为了,弱弱地看着秦高峰,秦高峰笑着圆上场了,插了句:“大家别见怪,这位编外人士虽然在侦破上独树一帜,可在政治上很不成熟啊,当年就是一气之下脱了警服就溜了,今天没有拂袖而去,已经很有进步了。”   一句玩笑,说得几位又是呵呵笑了,唯有简凡没笑,悻悻然地撇撇嘴,剜了秦高峰一眼,看来以前瞧他不顺眼,是正确的,这么多年了,还是顺不了眼。   数日的连续奋战,在这群男人间多少已经建立了一种信任和默契,对于这位屡屡揭破秘辛的简凡,不管是当领导的刁主任还是当兵的杨锋和老孟,多少对这个前同行的行径有点叹为观止,即便是偶而的意见不和,也丝毫不影响对于这人的客气,毕竟案子走到今天,很多关键的节点就是从他这里转折的。   这个小小的牢骚,并没有影响到大家对他的看法。   刁主任看了看杨锋,半晌无语的杨锋又开口了,开口就提了个尖锐的问题:“简凡你想过没有,楚秀女要活蹦乱跳什么都好说,可现在昏迷不醒,事情就难办了,这事捂不了几天,迟早要通知家属,一通知家属,那股权分配的事,还和咱们有关吗?就李婉如和楚喜峰不管谁,或者俩人合伙当家给她卖了,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简凡被这话听得一噎,憋住了,景律师和刘超胜这一层次一摸透,再向下又将是一个很大转折,要真说起来,这个时候抓捕的时机还真不成熟,难道就凭景睿渊摆活出来的复杂社会关系给人家定罪?不过恰恰是这种缓慢的进度让简凡担心,如果反劫中心投鼠忌器,别说不敢有所作为,即便是动作稍缓缓,杨锋所说的迟早也会发生,地皮到了富士捷公司的手里,那一切都为时晚矣。   一噎住了,杨锋话锋一转又假设着给简凡出难题道:“而且就现在楚秀女醒过来,我觉得这事情都很难办,她顶多认得出几个作案人和周官虎,可这些人死的死、抓得抓,对我们已经没有什么大的作用了,真正的内情恐怕连她也不知道……你说的没错,严格地说10.30绑架案现在为止我们已经可以结案了,就这个绑架案来说已经形成了一个完整的证据链,今天上午六组在长运货车公司找到了接应子弹头轿车的大厢货,司机能指认出周官虎来……现在我们所有的实体证据仅限于绑架案本身,再向外延伸的话,那就只剩下刘超胜和景睿渊的供词了,但仅凭口供,别说定罪了,就刑事拘留以后批捕的难度都很大……我现在迷茫的是,我们下一步究竟怎么办?”   难!很难!非常难!   杨锋说得很中肯,是警察那种按部就班的中肯。简凡两眼无助地看过这些警服鲜明的警察,又一次品尝到了曾经品尝过的那种茫然无助的难受感觉,就像当年办晋原分局失窃案一样,每走一步,都如同在泥沼里前行,需要费尽力把脚从泥里狠狠的拔出来,这边拔出来,这边就陷进去,那种难过感觉,甚至于比老娘们生娃娃难产还要难受几分,而且这结果大多数时候只有一种结果:胎死腹中。   “呵呵……”   突然间有人轻笑了,打破了此时的沉闷气氛,是秦高峰,正和简凡对视着,估计是看到了简凡难受的表情想起了以前,不由自主地笑了,笑着的时候像给简凡打气一样说着:“简凡,你现在怎么哭丧个脸呀?目前已经充分证明了你当时的判断,这是一个分层的作案方式……还记得吗?”   简凡没吭声,那表情的意思是,有个屁用。其他人也没吭声,那表情类似于简凡的作态,不过秦高峰倒是饶有兴趣地说着:“……案发第二天你就猜到这不是一个绑架案,而且这个分层的案件,幕后、策划人、作案人,一级一级层次很分明,孔宾强等五人实施作案、周官虎接应并负责拘押人质,孔宾强和周官虎只要死上一个人,这中间就出现断层了,事实也证明这个推测是正确的,案发后周官虎提着假钞去孔宾强租住的地方,俩人的火拼说明了这一点……其实不火拼,我想他们也要通过其他途径灭口……看似简单的案子费了我们上千警力,啧,厉害,很不简单,其实想想啊,这一层一层的障眼法都是为了掩盖他们的真实目的,真实目的就是为了得到这一块地皮从中获利,你这办法也很正确,阻止他们达成目的……你这个思路从头到尾,完全正确……”   “得得……秦队,您直接说潜台词。”简凡几分不屑地扬着头说着,对于秦高峰的褒奖似乎不为所动,老孟诧异地接了句:“潜台词?什么潜台词?”   “秦队一般不会表扬人,他一表扬,后面肯定没好话。”简凡自嘲道,众人看着这一对都善意地笑着,果不其然,秦高峰不置可否地笑着,指摘上了:“好,那我直接说了,你眼中只有案子,所以你心里只能就案看案,没有考虑到其中的变数,也没有考虑到这个案子背景会牵扯多广,所以,你被难住了,对吧?”   “秦队,我是一大师傅,将来就成名成家也是美食家,您还指望我成政治家不成?再说这些当官的个顶个精似鬼,和他们打交道可比和嫌疑人打交道难多了,我就不是那个层次上的人,你让我怎么考虑变数?”简凡懊恼万分地说着,引得众人又是一笑。   “所以你就需要耐心和冷静了,这么多年你还没学会从大局考虑,你搞清楚啊,这个世界不是因为你而存在,地球也不因为你一个人在转……太过于以自我为中心是你最大的缺点,你别忘了,还有那么多警察蓄势待发,你不行了,还怕没人上呀?”秦高峰半开玩笑地说着,众人嘻嘻哈哈地笑着,简凡瞪着眼剜着秦高峰,那表情恨不得摁着老秦拳打脚踢一番,不过秦高峰睥睨着根本不以为忤,简凡其实也真想揍这货一顿,不过事实和理想还是有差距的,要真干架,简凡知道自己肯定打不过这身高一米九的牲口。   于是简凡慢慢地感觉到了曾经一直萦绕着自己的那种郁闷心态,即便是勉强一笑也有点苦涩,一分耕耘一份收获的话在侦破上行不通,经常是忙碌到最后一无所获,而此时的境况就像了,正自心下无着的时候,猛然间瞧见秦高峰和刁主任相视一笑,俩男人这笑里暧昧的味道颇浓,看得人很别扭,简凡心里微微一颤,猛然地睁大了眼,这两天一直是特警队在里外忙活,参案的重案队就只见秦高峰偶而在这里晃悠,好像什么事也没办,不过以秦高峰的性子,肯定不会袖手旁观。难道?难道这俩货还有什么安排。   想到此处眼亮了亮,正想支身问一句,一旁摁着手机接了电话的,像是屁股被刺一样腾声跳了起来,喂喂了几句紧张兮兮地扣了电话,看着惊讶的众人,猛地爆了句:“楚喜峰家中遭袭,可能出事了……咱们的外勤观测点发现去了十几个人……”   “什么?”刁主任嘴唇一颤,听是听清了,有点不太相信,杨锋又重复了一句,这下把刁主任真气着了,一拍桌子一起身上火了:“……太没有王法了,走,看看是谁又跳出来了……”说话着呼啦啦四个警察一起起身快步向外走着。   变数,妈的变数真来了,简凡眼骨碌碌转着,一时间还没有捋清这事的前因后果,直接原因恐怕和楚喜峰上午当了出头鸟有关,一念至此,省得这事要坏,也不迭地起身边喊边追了出来:   “嗨,我也去……我和楚喜峰是熟人……”   …………   …………   变数,每时每刻总有意想不到的变数在发生。   秦高峰和简凡带着几位特警赶赴现场用了二十几分钟,到了西郊公园毗邻的这幢三层小楼,不用说是已经为时晚矣,不但为时晚矣,而且连门也敲不开了,擂了半天门才见得上午那位保姆畏畏缩缩地开门,没等保姆那句楚先生不在家的谎话说出来,简凡早拨拉开人,直接带人冲进了家里。   “嗨…嗨…这干嘛呢?楚宇飞,你们这是……你爸呢?”   一进门愣了,楚宇飞和老婆正收拾着行装,大皮箱已经搁到了客厅中央,刚从楼下往下走的楚夫人肥肥墩墩的身子一顿,见得简凡再来,又是一脸难色,吃了黄连般地有苦说不出来的感觉。   “嗨,怎么好好的都哑吧了?阿姨,楚叔叔呢?”简凡话放客气了几分,楼梯上站的胖妇人指了指二楼的房间,简凡径直带着人直上了二楼,推开了虚掩的门,又被眼前的景像惊得怔了怔,楚喜峰捂着半边脸,埋在沙发里,正唉声叹气地,抬着眼皮瞧着简凡来了,喃喃地说着:“简凡你是不是诓我呀?什么人家朝不保夕,我刚回家就被人闯家里来了,人在你们不在,人走了你们倒来了!?”   “楚叔,我们刚知道不是……报警了没有?”简凡上前坐到楚喜峰身侧,看到人无大碍,稍稍放心了,不料一问报警,楚喜峰手一离脸颊,右脸明显红肿一片是大耳刮的印子,直凑到简凡面前问着:“我好意思报警么?挨了几个耳光我都不知道谁打的!?”   “楚叔,到底怎么回事……您放心,这些王八蛋一准把他们揪回来。”简凡摸摸老头的脸,重倒不重,只是羞辱人辱得厉害,这么重脸面的上层人士被劈里叭拉扇上几个耳光,扬着红脸蛋还真不好意思跟警察讲,简凡殷勤地关心一问,楚喜峰唉声叹气地说着经过,刚回家开门,尾追的两辆车就冲上来挟着人直冲进自己家里,足足来了十几个人,把儿子儿媳妇和老婆堵到家里,几个人摁着楚喜峰连威胁带诈唬,拳脚捎带着几个耳光逼得楚喜峰在同意出售新世界公司的股东决议上签了个大名。   “啊!?就这么就签了?”   简凡听得张口结舌,愕然一脸看看古井无波的秦队长,这么下作的办法要是唐大头商大牙之类的人干的还能理解,怎么也又想不到变数会是申平安也用上了这么流氓的办法。   “不签怎么地!?十来个大男人堵家里,出个什么差池让我怎么活人呀?亏是我孙子不在……得得,反正就个烂摊子,卖就卖了,趁俩钱拉倒,都签字了,我一个人扛不住呀!?……签了字拉倒,我先让儿子儿媳出去躲几天去,这场面谁可经历,吓死个人咧。”   楚喜峰看来决定要破财消灾了,看着几位警察都盯着自己,有点羞赧,又把半脸捂上了。   “冷静……冷静,楚叔,你这么躲着不是个解决办法……”简凡连自己都冷静不下来,劝着楚喜峰,这楚喜峰看来吃了秤砣铁了心要委曲求全了,左说右说,不但不愿意报警立案,连连还催促着老婆去催儿子儿媳妇走,那胖妇人指桑骂槐地数落着楚喜峰蔫巴老头一辈没出息,连门都扛不住,这下好了,全家喝西北风去吧。说得楚喜峰怒从心头起,虽然不敢喝斥警察,可骂老婆没问题,直说着大侄女就那身份都被人折腾死了,要不是考虑儿子儿媳妇,我这老骨头早跟他们拼了……   简凡和这干警察夹在一家两代四口中间,霎时间觉得鼻子不鼻子,脸不是脸,上午才拍着胸脯保证,下午人家家里就出事了,这下子恐怕简凡说话腰杆也不硬、话也没人信了,直看着儿子和儿媳妇上车走人,楚老头这俩口子把一屋子警察扔在当地,俩口子生闷气去了,搞得简凡好不难过,被秦队硬拉着出楚家门,扭捏挣扎着,把气撒到秦高峰身上,指着楚家质问着:“看……这就是警察消极应对、不作为的后果,好看吧,我都觉得脸没地儿搁!?”   “警察的脸不是你长得啊,听了签约你就越来越不冷静了,没有冷静就没准确的判断,回去歇着吧啊,下面的事交给我们。”秦高峰噎了简凡一句,转身上车,简凡听到字已签确实也有点不冷静,追着秦高峰叫嚣着:“冷静?你让我怎么冷静?很快就生米煮成熟饭了,这东西要是到了富士捷公司的手里,那么庞大的一个跨国公司,谁还能有本事再要回来?再说谁还出面去要?都他妈跟有钱人穿一条裤子,包括你们警察。”   “你不是本事大吗?不相信警察那你自己去要呀!?”秦高峰伸着脑袋,阴笑着噎了简凡一句,一挥手,开车,那车故意刺激简凡一般加大油门,呜声冒了股黑烟,简凡不迭地躲着,气得连呸呸呸了几口,杂七杂八的骂了秦高峰几句。   渐渐地走向失态了,数日的辛苦即将付诸东流,简凡渐渐出离冷静状态了,刁主任的暧昧态度,秦高峰的不阴不阳,简凡知道这俩个丫环拿钥匙当家做不了主的上级,一准会顾全大局、服从命令,哪怕上级的命令是错的。   背着手来回走着,越想越觉得这个突来的变数要扭转辛辛苦苦打下的局面了,万一楚喜峰不敢吭声,那么就被胁迫的决议,也同样是决议,同样有法律效力了,接下来恐怕康馨项目就要堂而皇之地上马,即便现在把楚秀女抬出来也是于事无补;即便是有一天楚秀女醒过来,照样也是伸冤无路、告状无门。   有人在喊,在喊……喊得简凡沉浸在思考里没有听到,直到人站到面前才吓了一跳,是同样的王坚,等着归队,简凡想得火急火燎,现在瞅谁也不顺眼,刚要掠王坚一句,不料王坚提醒着:“偶像哥,电话……一直响。”   “哦!?……”简凡摸着自己手机,这才发现已经有几个未接电话,一看是寇庄店里打来的,回拨过去,一听是厨师班领头牛海军,一听海军急急匆匆一说情况,立马火了,叫嚣着:“啊!?什么,查封?我操,我看谁敢?……什么?法院的,我操,谁把法院惹了,去封咱们门去?……什么,好好……我马上就到……”   收了电话风风火火要上车走了,后面王坚见得一向笃定的偶像哥现在几乎要急红眼了,惊声追问着:“怎么了,简凡哥。”   “完了,有人要收我的店,妈的,不让老子过了……”简凡装着手机,忿然说着。   “不会吧,谁敢惹您老人家,一呼几百兄弟……他们来了几个人。”王坚宽慰着,不过这句宽慰没起到效果,只见简凡一伸指头:“俩人……法院的,要封存我合伙人财产,要不,你们兄弟几个,把法院的给提溜回支队。”   “嗯不不不……”王坚一听,头摇得像拨郎鼓,虽然不知道偶像哥究竟沾上了什么事,不过恐怕不会有什么好事。   上了车,和王坚俩队友同车向寇庄急驰而来,又是一个未曾料及的变数,海军在电话里没说太清,不过简凡考虑应该是李婉如或者谁被指使着告到法院要求封存楚秀女的财产了,即便人家不使坏,收回寇庄店也是合理合法,本来就是楚秀女的投资。这个变数可真是敲打了简凡心窝子里了,那几十万辛苦钱刚投资了一个月不到,要是设备被迫撤出,东山再起可就不知道到什么时候了。   心跳随着车轮滚滚在加速,简凡大声地喘息着,被突如其来的俩个变数搞得有点气不自胜,拳头捏得指节煞白,坐在车里一言不发,两眼瞪着冒火,就像要找人拼命一般,这个情绪让王坚悄悄地看在眼里,悄悄地摸着手机,发着短信,把消息先捅给杨组了…… 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96章 难事多神伤   “怎……怎…怎么回事?”   车未停稳,简凡早跳下了车,火急火燎打了个趔趄,桂园来的同伴牛海军还戴着厨帽,拽着简凡进了院子,后面的王坚和一位队友生怕简凡这火上来了出啥事,紧跟着仨人都追进来了。   几个人直奔着上楼,到了二楼就听得有人叫嚣,上了三楼才发现这俩天在店里主事的徐青青正被俩个法院装束的人教训着:“你们这什么公司,总经理不见总经理、什么副经理也不见副经理,找你们法人代表呢,你个卖盒饭的丫头凑什么热闹?”   口气和唐大头之类的痞子没啥俩样,简凡知道徐青青一准对付不了这号公检法的警痞,举着手大声喊着:   “来了……来了……法人代表来了。”   吭吭哧哧直奔进张芸的办公室,俩人正装坐在沙发上的法院来人,一位正端着水杯抿着,一位夹着烟手指点点说着一旁伺候着的徐青青,一进门,夹烟的那位斜忒着眼立马小话就来:“哟!?谱挺大啊.特警护卫来啦?你这公司和国家机关还联营呐?”   “这……”简凡伶牙利嘴,倒被这兄弟噎了一句,一环视屋里还坐着俩位,其中的一位却是认识,景睿渊的助手叫范什么来着,他倒是知道这位简老板的能量,赶紧地弱弱站起身来,简凡一路上早想好了这事中的不妥之处,对于执法机关可没有什么可抗拒的,客气地说着:“俩位,这人不是还没死嘛。这就着急来要场地来啦?”   “没死?那你让她出来遛遛,我们立马走人。”喝水的那位,瞪着眼噎了简凡一句,简凡猛地省得失口,下意识闭上了嘴,不料那姓范的律师倒警觉了:“没死?怎么解剖通知书都到公司了?”   “这个……这个……死亡是以公0安机关或者人民医院的死亡通知书为准的,你们收到通知了吗?”简凡话一转,来了个似是而非。不料法院来人估计是对付老勒有的是招数,那位抽着烟的立马接茬道:“没有收到啊,我们也没说现在转让股权啊,就登记、清点,怎么?你是想打个时间差,侵吞合伙人资产?还是想卖地卷钱走人……”   “这…这…这哪儿跟哪儿?”简凡眼一愣,这一耙倒打得实在是精妙之至,把简凡一下子打懵了。   懵了还不行,喝水的抿了口又接上了:“像你这号人这见多了啊,不是我们坚持要见人,你还要躲着是不是?人家的就是人家的啊,你的就是你的,人家的成不了你的,强行占着不给那是违法滴,不能光想着不劳而获不是!?”   “嗬……谁不劳而获了!?”简凡被气着了,敢情这话里已经把他当成想侵吞合伙人资产的奸商了,这俩看样不是来清查,是要找茬的。俩方的气氛一紧张,这范律师立马站到了中间,徐青青站到简凡的身边,范律师劝着俩位法院来人办正事别嚷嚷,一说正事,简凡脑筋飞快的转着,瞬间找到了个切入点,挖苦着:“好,范律师说得对,办正事……哎不对呀,今天才10月5号,你们法院就上班了,效率这么快呀?平时递个状纸你们一周能出门就不错了。”   “切,为人民服务,不分假期不假期。”喝水那位,不屑地说着。   “切,给群众办事,要急群众所急。”抽烟那位掐了烟,也大言不惭地说了句。   我操!简凡被气得,气笑了,无耻到这个水平的人倒也罕见,气得直挖耳孔半晌和这俩货对不上话,这话虽对,不过说在这个场合像是绝好的讽刺,这范律师也看不对了,赶紧地进入正题,说了几句情况,敢情是还真是李婉如提请法院解决女儿死后食尚寇庄这块场地的股权转让事宜,来者是南城区法院民事一庭的俩位办案人员,一听这话,简凡插着话,这后娘还能继承前夫女儿的财产!?他们俩年岁差不多,不存在抚养关系呀?   “反正你不能继承,你管谁继承?”喝水的不喝了,好像就专噎简凡似的。另一位指着简凡加了一句:“看,说什么着,都说人心隔肚皮,不想吃独食那是假的……范律师,给他看看,让他死了这份心。”   范律师回身抽着公文包里的起诉书,递了上来,律师起草的条文倒没啥看头,直接翻着后面的起诉人签名,一看是李婉如和楚喜峰的共同签名,还有第三方不认识的人名,霎时让简凡愣了愣,范律师倒是公事公办的语气,劝着简凡:“是继母和有血缘关系的叔叔共同上诉.还有她在清徐县的一位舅舅也同意通过法院裁决,法院俩位同志话虽然重了点,不过说的是实情,这块场地不管将来在谁手里,都要有个定论,你们要配合捋清财产分配。”   “哦……”简凡长舒了一口气,事到了临头反而渐渐地冷静下来了,这件直奔自己而来事恐怕没有那么容易善了,脸色一缓,把东西递给范律师:“怎么配合,您说,一定配合。”   “早干什么去了,早该这么配合了……关于你们两家的合作协议提供了一份,根据工商登记,不动产由乙方也就是楚秀女提供,流动资产包括设备类由你们提供,这个也很好分,寇庄食尚店的场地三点二亩,全部是楚秀女的财产,这没问题吧?”喝水的那位说上了,听这口气,倒是像法院人的口气。简凡点点头,没问题,协议上写得清清楚楚。一说清楚,法院这位不客气直说着:“那就简单了,土地使用证和产权证交由我们暂时保管,法院裁决后就发还给继承人。关于股权,让你和继承人协商。”   “没问题,同意……还有吗?”简凡点头如啄米,似乎被沙发上的坐着的俩位法院来人吓住了,这一下子搞得一旁站着的徐青青好不郁闷,本来以为锅哥回来有办法呢,敢情和大家一个样子,遇上穿制服的进门,也是点头哈腰毫无办法。   简凡一答应,另一位法院来人捋了捋梳得很顺的中分发式,手一挥一指简凡又是一句:“当然还有,明天早上八点,准时到南城区法院民事一庭报到,法庭调查阶段你们双方当事人都要在场。”   “这个……就有点问题了。”简凡难色一脸说着,那法院的一瞪眼,腋下的手包啪唧一声拍到茶几上训斥着简凡道:“我们可是先礼后兵啊,你非让给你下个传票是不是?”   “不是我不去,我现在身份不能去?”简凡道。   “不能去?”法院这俩诧异了。   “就是不能去,我现在是反劫中心在押嫌疑人,没看出门都有俩警察押着,没有洗清案子嫌疑,我是哪儿都不能去……我涉嫌杀人啊,您二位不至于非跟我较这个劲吧?”简凡神色怪怪地连蒙带哄捎带着有几分恫吓,那俩位法院来人稍稍有点变色,不过再见背后站着的那俩警察全副武装,还架着钢盔,倒也确有几分相信了。   这下为难了,俩人互视了一眼,似乎事情被卡住了,刚刚掐了烟那位又抽出一支烟来,简凡赶紧摸着打火机给人点上烟,眯着眼恭维地笑着,这表现倒是略略博得了法院俩位的好感,毕竟这个样子才像配合办案嘛。   不过这个样子嘛,估计是没头脑碰上不高兴了,又要开始缠杂不清了,抽着烟那思忖了片刻让步了:“那也行,法庭调查可以暂缓,不过土地使用证和产权证明我们先行封存,这个你别有意见啊,我们办得是合理合法,在遗产有可能流失的情况下,家属提出这个要求我们法庭也是支持的……将来要经过法庭宣判和公证之后,最终才能决定这块遗产的归属……”   “对,说得好……合理合法。”简凡点头道,人没动。   “那还等什么?拿来吧。”另一位催着。   “哦……这个……”简凡摸着脑袋,此时明白这俩位的来意了,是冲着寇庄这场价值一千万的地皮来了,其中的还有什么猫腻无从得知,不过这东西要是交出来,那恐怕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活的都争得头破血流,何况现在楚秀女半死不活个人,最终落到谁手里还真是个未知数,片刻思索拿定主意,两手一摊爱莫能助地说着:“你让我怎么拿,楚秀女的东西你们朝我要就没道理了吧?”   “根据我们法庭的调查,食尚的经营的法律事务一直就在你和张芸这个经理人手里,而且楚秀女家属在她住所也没有找到相关法律文本,那你说说,不在你们这儿,在谁那儿?……你不会真觉得藏着土地使用证和产权证明就能闷声发大财吞了这块地皮吧?”法院这位拿通知的,敲着茶几指责着简凡,简凡被这人训得一愣一愣,回头看看王坚俩特警,又看看身前俩法院公务员,愣模着眼自叹着:“我怎么里外都是嫌疑人,你们这不讹我吗?土地证长什么样我都不知道,真不知道。”   说不知道当然是假的,这东西肯定在张芸手里,估计又是李婉如和楚家的亲戚的使坏,趁着楚秀女的死讯乍来趁火打劫,简凡越说越轻车熟路,无非是矢口否认,拿无赖对无赖的办法应对了,只是微微有点诧异不知道为何这些人要这么急着签约、这么急着把寇庄的地皮收回,在此之前简凡甚至怀疑楚秀女未死的消息有可能泄露,泄露之后这些人应该是迫不及待地自保。   不过想错了,想得大错特错了,这些人不仅逼得了楚喜峰,而且也搬得到法院人,俩人一听简凡开始推诿扯皮了,脸色不那么好看了,盯着简凡,很生气,后果很严重的表情沉声劝着:“简老板,这不是开玩笑啊,这么大宗的遗产谁也不可能不声不响就吞了……你要是拒不听从我们建议,到了法庭宣判我们可得强制执行,到时候我们执行庭出来,真把你们赶出去,大家谁脸上也不好看不是?”   “建议”、“到时候”、“脸上不好看”几个关键词听得简凡微微一动,这几句都是有悖于法律术语的东西,只不过是从法院来人口中说出来的就显得很有威慑力了,弱弱地看着俩位正襟危坐态度严谨的法院来人,简凡去除了惊惶之后此时倒觉得有点可笑了,如果楚秀女真的死了这事倒也堪虞,不过如果人还活着这遗产分割就闹上法庭了,那可真是一场奇观兼闹剧了。   “嗨、简老板,问你话呢,我看您这态度是一点都不配合,怎么样?想清楚了没有?”   半晌无语,法院的那位又催上了,不时看过律师的脸色。王坚俩特警是局外人,不过有那俩人站着就是一种无形的威慑,看律师那眼神像是询问,估计是还真揣不准要打交道的这位究竟是何方神圣。   “想清楚了。”简凡笑了笑,站直了腰,直站在法院俩人的面前,笑容慢慢地收敛了,正色问着:“您二位是南城区法院的干警吧?”   “是啊。”俩人想当然的回答着。   “在执行公务的时候,应该出示你们的证件,我也可以提这样要求,这不违法吧?”简凡忽悠着。   “对啊。”俩人点点头,脸色一动,惊了惊。   果不其然,面前这位小老板一伸手:“请吧,出示一下。”   “这……”那位左侧抽烟的怔了怔,正要发作,不过看着简凡似笑非笑的眼神,又生生的咽了回去,眼瞧着同伴,嘴唇动动,像说了句,我没带……   纰漏,一个很微小的纰漏,国国庆节放假期间还上门办案,不是私事公办都不可能,简凡眯着眼,这个小小的难题难住左边这位了,不料没难住右边那位,那位放下手包,摸着身上,又是个驾照又是钱包还真摸出个蓝皮的工作证来,啪唧一声一扔茶几上,态度十二恶劣:“看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啊……您二位担待点啊,现在这上门诈骗的太多,特别是冒充国家工作人员诈骗的更多……世态炎凉,不得不防啊,前一阵子还有什么用法院传票诈骗公司经理的事,咱们也是没办法不是……咱哥们以前也是警察,咱们差不多同行啊,其实咱们国家机关工作人员大部分都是好的,就是有那么一小撮坏分子,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啊,搞得咱们机关工作人员出门脸跟屁股样,干个什么事还得藏着掖着……你说这事闹得……”   喋喋不休地说着,拿着那张工作证细细地看着,不时地把眼光投向法院来人,投向范律师、投向徐青青、投向身后的俩特警,慢慢的反客为主了,慢慢地这帮子在场的人耳朵里灌着这一堆无聊的话,不经意的思路和眼光都随着简凡在动,不过听来听去,看来看去,又发现这纯粹是一堆扯淡话,纯粹是跑偏题误你的正事。   “嗨、嗨……我说你少说俩句行不?事一点没办,怪话倒是一堆。”法院那位打断了简凡的废话连篇,简凡恭恭敬敬地把人的证件还回去,那人随意一塞,似乎没有遭遇过这号难缠不好对付的货色,几分生气地问着简凡:“这事你推不掉躲不开的,想起歪心思那是白搭,你就说吧,不配合我们封存产权文书、也不准备出庭,你想怎么着吧!?”   “我不想怎么着……我还问问你们,凭什么就想怎么着我呢?”简凡突然间腰杆硬了、话也硬了、态度更强硬了,训了法院俩人一句,回头又训范律师:“哎,小范……过来,你凭什么处理这个案子?你掺合个屁呀?你算老几,什么东西……”   “我……我是受起诉人委托的律师,简老板你怎么这样说话。”那位小范律师霎时被简凡训得一愣,辩白着,不料简凡一伸:“委托书拿来。”   “这……”范律师一愣眼,不料这个小小的辫子又被简凡揪着了,那位没证件的法院干警解释着:“你有什么资格看?上法庭的时候法官会公示的。”   “狗屁,他根本就没有……根本就没来得及签委托书屁颠屁颠就上门来了,小范,我说你长得人模狗样怎么不办人事呀?……是不是想让收拾李婉如那样收拾得你小子满地找牙?是不是想和你们所长一样,一下子人间蒸发?……哥们混时候你还穿开档裤着啊,跟我玩心机,找刺激吧你……”   简凡找着出气筒了,食指点点、唾沫溅溅,把那位小范律师训得蹬蹬连退数步直靠上了桌沿,小范律师是一肚子苦水没地倒,说实话,这事办得太急,委托书个形式上的事还真疏漏了没签字,说起来自己还真理亏了几分。   “嗨……站住、站住,你干什么?还想威胁律师是不是?”法院那位梳中分式的,刚装起的证件,看不过去了,维护着范律师,不料把火引到自己身上了,简凡一回头一瞪眼,两眼犀利、疤痕赫然,惊得法院这位心里咯噔了一下子,微微吃惊。   吃惊的还在后头,简凡一低头,“呸”地吐了一口,气得法院俩正要发作,不料简凡伸手一指:“你们俩一个没有证件、一个持着假证件,都骗我门上了是吧?也不打听打听老子什么出身……信不信我叫上几十号警察吓死你们……王坚,打110报警,就说有俩人冒充法院工作人员诈骗,今我跟你没完了还……”   “什么,我靠……”没证件那位瞪着大眼,呼了句。那位有证件的顿时想到了什么,赶紧地掏着自己的证件,一翻开,两眼立时瞪得溜圆,也惊呼了句:“我靠……”   俩个人登时都瞪着简凡,此时明白刚才简凡为何喋喋不休地说一大堆了,敢情说话的时候在证件上做手脚了,证件里写名字盖钢印的一页早不翼而飞,成残本了,你说不是假的都没人相信了。霎时遭遇了这么个无耻之尤的人,倒让俩法院干警愣上了。   看来今天遇上个胆大妄为的人了,俩法院干警愣着眼,反而被这事惊住了。   “靠什么靠?你证件那儿捡的,连名字都没有……你们骗谁呀?就这假期法院那些老爷们会出来办案?一看你们就是假的,要国家工作人员都你们这么勤气假期还出来工作,咱们早超英赶美了。”简凡训上了,一教训这话就更多了:“你们想胡来是不是,那哥们我也不客气了啊,首先,我要报警,我还找我认识的警察报警,把你们提溜起来关押四十八小时核实身份……第二,别让我查出什么来,查出点什么来捅到你们单位,有你们的好看啊……第三,你们就真是法院干警,这么办案没有违法总违规了吧?委托协议都没签好就带着律师上我这个嫌疑人公司里要土地证和房屋产权?……王坚,报警,今儿这事还跟他们没完了,诈我头上来了。”   简凡一挥手,王坚正自不知道该不该打电话的功夫,法院这俩可急了,一位上前拦着简凡,别别别,我们真是南城区法院民事一庭的。另一位拦着王坚,同志同志,误会误会,咱们别较这个劲,我们准备齐全证件资料再来成不?   “哦……呵呵……”简凡霎时笑了笑,看着拦着自己的那位法院干警,挖苦着:“准备的仓促了吧?害怕了吧?真捅出来没你们的好吧?……我说嘛,法院办案一直就是老牛拉车的速度,什么时候赶上卫星火箭了!?……兄弟,你们中规中矩地来,没事,我配合;不过你要想这么胡来,别怪我今天把你们铐进派出所刑警队啊,别的不说,你们一个没证件一个假证件,就这点就钉死你们了……怎么样?是几位自己走呢,还是我请几位到个地方喝喝茶?”   “得,……我们改天再来,小伍,走走……”   高个子刚刚还颐指气使,现在软了,招呼着同伴,那位没证件的,也有点蔫,俩个人收拾着东西头也不回地立时就走,范律师却不知简凡做了什么手脚吓退了俩位法院来人,不过知道这事起仓促,恐怕也要流产了,紧张兮兮地跟在俩法院来人背后快步溜了。   仨人灰溜溜一走,徐青青和门口偷着瞧的牛海军还没有省得这事怎么着就消弭于无形了,半晌徐青青看着简凡,几分惊愕地问着:“简凡哥,他们……他们真是假的?”   “真的,十成十真的……不过比假的还可恶。”简凡长吁着气,手里的搓着的一团纸展开来,钢印赫然是南城区人民法院的章,刚刚确实是胆大妄为悄悄撕了俩人唯一的一个证件内层,不过敢撕的原因是揣准了这俩人也心虚,是法院的干警,但肯定不是中规中矩办案的,还没准是被人买通的。   公权私用这事已经很泛滥了,走后门花钱立个案,再买通法院几个人出来狐假虎威,这事花不了几个钱,简凡是以诈对诈,不过诈赢了诈跑了来人,却也孰无几分欣喜之感,隐隐地觉得这事情好像才仅仅是个开头,如果这个案子真起诉到法院,那自己被赶出寇庄店的事迟早都会发生,即便是楚秀女还活着,只要她醒不过来,那自己只要在这里做生意,麻烦就会无休无止地缠上来。   看来不仅仅是新世界,有人对这里也是志在必得,下手下得这么急,他们是怎么了?简凡弱弱地想着,心里暗道着,一时对这些人急于得手的心态忖不清了。   “那……那他们还会来吗?”徐青青几分紧张,又问了一句。   “会……肯定会来。”简凡道。   “咱们怎么办?”   “呵呵……进攻是最好的防守,让他们来不及,然后就不来了呗。”   简凡隐晦地说了句,回头叫着王坚走人,几个人相随着下楼的功夫,简凡又似没事人一般,安排着生意上的事,什么人有什么用途,其实这段时间简凡抽不开身、张芸又陪着昏迷不醒的楚秀女,店里的事还多亏着徐青青和黄天野支应着,上车告别的功夫黄天野和时继红也闻讯而来了,众人又是七嘴八舌讨论了一番,不过没有讨论出个所以然来,现在没有心思和这些左膀右臂们叙旧,简凡询问了一番生意上的事,先行告辞,带着王坚俩人回了支队……   一直被心里的事牵着,回到了支队简凡径直上了办公楼,杨锋正分析着几路监控录像,关切地问了问简凡店里的事,简凡眉眼不抬了应付了句,一问刁主任和秦队都回市局汇报去了,又是心下黯然了几分,或许就像秦队长所说,自己太过以自我为中心了,如果猛然间发现身边的事并不以自己为中心的时候,就会很失落。   简凡现在似乎就有这么一种被忽视的失落,或许不遗余力地一个一个挖出来嫌疑人,除了想洗清自己也有那么一份想证明自己存在的意思,不过现在看来,努力并没有改变什么,相对于技侦厅大厅忙碌的警察,自己还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局外人,这个案子里,很多很多的嫌疑人,也将成为和案子无关的局外人。   听杨锋介绍说自己回来以前支队已决定把景睿渊先行释放,还特意的问着简凡,这个步骤对于全局会有什么影响,简凡只是眉头微微皱了皱,已然失去了那种遇事睿智的分析和判断,几句话不投机,简凡直拍着自己脑袋说事多太乱,真有点累了,直接告辞着要回宿舍休息。   怀着这份失落的心情下了办公楼,回宿舍楼的时候心里一动,转身直上五层的医务室,悄悄地、轻轻地、和守卫特警打着招呼,蹑手蹑脚地走近了专辟出来的医护房间,探着头,在这儿已经守了两天的张芸正和杨红杏,端着脸盆给躺在病榻上的女人刚刚擦完身,看着杏儿端着脸盆准备出来,简凡心里油然升着温馨,悄悄地躲在门口,一俟人出来一探脑袋吓了杨红杏一跳,跟着是杨红杏剜眼、蹙眉、撇着嘴嗔怪,把盆递给简凡,示意简凡去倒水,简凡呶嘴表示着不愿,不过拗不过杏儿,只得端上脸盆,俩人一前一后进了水房,倒着水漱着盆,简凡关心地问着:“怎么样?有醒过来的迹像么?”   杨红杏黯然摇摇头,看着简凡的失落,没来由的脱口问了句:“哎简凡,我听张芸说,楚总很喜欢你……是不是真的?”   “吃苦耐劳、勤奋好学、身怀绝技的男人,女人都喜欢……你不也喜欢我嘛。”简凡回避着女人那份多疑。杨红杏撇嘴不屑:“滑头……看你这么伤心,肯定是心怀不轨过。”   “我当然伤心了,她要是醒不过来,咱家寇庄店的生意恐怕就没法干了……”简凡转着话题说着今天下午的事,说了说杨红杏倒持无所谓的态度,这倒让简凡惊讶了,弱弱地问:“哎杏儿,你怎么一点都不关心我,我现在想明白了,楚秀女这猴精早揣摩出了她家里这堆事要出事,所以才把她的生意和食尚绑到一条船上,我说她怎么愿意吃亏呢……她要是完了,咱们也没好,最起码寇庄店肯定是要完蛋,还得重来。”   “那就从头开始呗,又不是第一次了……我才不担心你呢。”杨红杏收拾着脸盆,头也不回地说了句。   “为什么呀?”简凡凑上来问。   “因为呀,我知道,你行……”杨红杏笑着,没有原则的夸奖了一句,回头摸摸简凡凑上来的脸,摸了一脸自来水,不过让简凡觉得信心霎时增长了不少,嘿嘿哈哈地笑着,说了句,女人的爱和崇拜都是盲目的,俩人嘻哈了几句,出水房门的功夫简凡随意地说着晚上要回分水岭店里看看卤酱坊制作的事,可能晚上不回来了,不料这句刚说,前头走着的杨红杏蓦然回头,怪怪地看着简凡,怪怪地问了句:“我说你行,是有时候行,不是什么时候都行,悠着点啊,撑不下去了别撑着,没人逼着你非要主持这个一文不值的正义。”   “你说什么呢?怪里怪气的。”简凡斜瞟着眼,故作不解。   “你已经想好做什么了吧,又撒谎说回分水岭,你这谎撒得太多了,我听声音就能辨出来。”杨红杏笑着,眉眼绽着像花一样,简凡被揭破了心思,讪讪地笑着,帮着杏儿拢齐了额前飘出来的一缕乱发,揶揄地说着:“你得给男人留点藏着秘密的空间,否则这么点心思都被你戳破了,多没有成就感。”   “嗯……呵呵,那好,我就当不知道。”   杨红杏笑着道,灿烂的笑容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做作,简凡淫心大动,嘴呶着凑上来要啵这个善解人意的杏儿一下,不料被杨红杏捂着嘴一把推开了,嘘声着示意安静,小声说着要替换张芸一会儿,先自进了房间把简凡扔在门外了,简凡悄无声息地在门前看了良久,又悄无声息地离开这里,下了楼,踽踽独行着围着支队转了一圈,进了办公楼,和这些日子认识的警察挨个打了圈招呼,朝着杨锋要着被支队暂扣了自己私家车的车钥匙,找了个要回店里的处理生意的理由,又是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支队。   这一次,是一个人…… 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97章 谋分阴与阳   “高峰、贵军……来来,你们俩和我坐一车上……坚定,送送几位领导,安排好啊,别回头弟妹嫂子们回头把问题反映到我这纪检上来,到时候我可对付不了……”   粗嗓门的伍辰光从海上明月酒店出去,挨个招呼着同事和部下,这纯粹是拿一帮同级的同事开玩笑,引得众人一阵哄笑。   男人有两个时候最可爱,一种是色迷迷的时候,另一种就是醉醺醺的时候,比如现在,喝得两眼迷瞪的秦高峰、一脸坨红的刁贵军,再加上人本就胖走路晃悠的陆坚定,还有俩位不胜酒力的吴支队和刘副局,七八个人组成了一个怎么看怎么可爱的老男人组合。   听得伍书记指挥,这陆坚定虽然脚步有点虚,不过这场面可不能交待不小来,大声的笑着应着,把特警支队的吴支队长、市局刘副局扶着车窗请上了车,回头又安排着几位司机路上小心,等奔回伍书记的车前,看着秦高峰和刁贵军都坐到了书记车里,这本就是司机出身的陆坚定岂能不知是领导别有用意,上前直奔到驾驶员位置小声说着,转眼间把司机安排到自己车上,直坐到了驾驶员位置,伍辰光笑了笑问着酒意盎然的陆坚定说着:“坚定,行不行呀?今儿晚上你可喝得不少。”   “放心吧,伍书记,我干啥迷糊,只要一摸方向盘,立马就清醒了……”   陆坚定说话着驾着车起步,还真邪性,这人走路不稳,开车倒稳当得紧,稳稳起步上路,坐到驾驶员位置再看陆坚定,不但车开得稳稳当当,这人也安安静静,哪似刚刚走路还打摆的样子。看来伺候过领导的人确有独到之处,刁贵军看这架势,倒暗暗放心了。   这是一次特殊的宴请,下午特警支队和刑侦支队两个单位联合向梁局汇报了案情的进展,之前的私下交流里,吴支队长倾向于就此结案,毕竟绑架案已经全面侦破,以现有四个在押嫌疑人的口供的证词足以形成证据链,这一个结论在党委会上没有得到更多的反对意见,只不过主持会议的梁局态度很不明朗,甚至于伍辰光书记负责的截访事件调查情况汇报后,态度依然保持着不明朗,只是鼓励了大伙了一番,安排了补充证据一番,回头还特意安排伍书记招待这几个参会的精兵强将,打着哈哈要犒赏这群劳苦功高的部下。于是就有了这份宴请,伍书记做东,请了大家一番,梁局也参宴了,不过中途接了电话急急匆匆告辞走人了。   单位里有一多半事不会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有很多事需要你动脑筋去猜,去想,去揣摩……这么个不明朗的态度,那想像的空间可就大了。   第一辆车里,主管治安的陈副局,看着伍辰光带着陆坚定、秦高峰还坐着特警支队反劫中心的刁贵军,四个人上了一辆车,暗暗的揣摩着,这八成是要有什么事了。这次出了截访的非法拘禁事件,明眼人一看就是个烫手的热山芋,开党委会的时候谁也不敢接这事,谁也知道处理不好的话万一留下遗患,惹不该惹的人给你使绊子穿小鞋,那可就划不来了,这年头好容易混个小官,谁不理解群众事小、仕途事大的道理。最后还是这位从刑侦上升上来的纪检书记站出来顶上了,不过也只有他顶上来最合适,基层出身的人熟关系广,年龄又大干不了几天了,本人又好大喜功,估计他就不站出来也得被梁局点将。   第一辆里在第一个路口拐弯走了,陈副局揣摩的良久,揣得清已发生的事,可想不通即将发生的事,比如梁局态度很不明朗,理论上这次特警支队成功解决绑架案还解救回来了人质,这怎么着也得宣扬宣扬摆摆功亮亮相吧,可偏偏会上这件事似乎根本就微不足道,梁局着重强调的截访事件的保密工作一定要做好,不能因为这事给太原城市形象抹黑,更不能有警务人员涉嫌其中的话。如果按常理推测,说这话就是要撇过一边来个冷处理,可偏偏又对处理此事的伍辰光青睐有加,这态度暧昧得就有点让人看不懂了。   哟!?这是扔出来个垫背的!?要不就是要开始有什么行动了?……陈副局揣摩到了要点上,心里暗暗地下了这么个定义。   第二辆车里,吴支队和政委,支队长略略有点不悦地问着政委道:“哎老张,这回伍书记亲自出来挂帅,什么意思嘛,咱们俩不行呀?”   “得了呗,咱们这级别不到,这事是市委亲自过问的,总得有个像样级别的以示咱们公0安局重视呀?”政委解释道。不过支队长很不屑地说着:“有什么呀?还不是官匪勾结欺压老百姓,出事了是打咱们警察的脸,这事要让处理太容易,别说特警支队,就几个派出所都把他们收拾利索了。”   “牢骚太多防肠断啊,老吴,你要再在人前这么说话,我这政委可就当得有问题了啊。”政委笑着劝了句,支队长笑了笑扔了句:“这次咱们都没问题,要出问题,伍书记扛着。”   “那也未必啊,什么事都有俩个方面,既能毁人也能成人,万一这事处理好的话,没准有人就捡着大便宜了,老吴你想想啊,正义这个角色现在是空缺,谁要能把这个角色演好,谁在这个事件里获益就最大了。”   “可能吗?咱们要站到主持正义的位置,那地方政0府怎么办?站到非正义的位置?你别觉得我是大老粗不懂这个理啊,截访截访、越截越访,这事从乡镇到中央一级,就没有能解决了的。”   “所以嘛……伍书记站出不就正合适嘛,年岁五十出头了,这个位置也到头了,没盼头没想头的时候就敢冒头了……你干嘛非抢着打头阵,那有好吗?”   “呵呵……这倒是啊,我还真没政委你想得远……”   一个支队长一个政委,小声咬着耳朵,一如既往的投机。到了第二个路口,在先送你、还是先送我回家的争执中,这辆车也消失在夜幕中。   就像一次越走人越少的夜路,虽然是灯光辉煌的城市,很多时候总让人有前路谁为同路人的孤寂之感,伍辰光看着背后跟着车越来越少,回支队走了一半车程,只剩下后面跟着三辆车,都已经是空车了,人都坐在自己这辆车上,收回了眼光,向后看了看,一路上的沉默不知所想。或许和前两辆车上的同事所想如出一辙,此时才开口问着刁主任道:   “贵军,现在这几件事都拧巴在一起了,你觉得咱们从哪儿打开局面合适?”   “伍书记,这个我可说不好了,要论刑侦您可是我们的前辈。”刁主任很客气,别说和伍辰光比,就身边这俩位都重案队出身的他都自知不如,不经意的奉承了句,伍辰光似乎没觉察到这话的恭维,蹙着眉问着:“宣布的假死讯如何?在这件事扮演不光彩角色的人很多。大部分和平安息息相关。”   “不行……”刁贵军摇摇头,很诚恳。   “为什么?”   “遗产继承第一序列只有三个人,楚秀女、李婉如、楚颖,在没有李婉如谋害其他继承人确凿证据的前提下,谁也无法剥夺她的继承权,现在假死讯控制在很小范围内,这种情况下,最容易让人得意忘形,胡作非为,比如没履行工商注册和股权变更手续,比如迫不及待地也想把寇庄楚秀女的财产收归己有,等等之类……而如果我发布了这个假死讯,楚秀女又昏迷不醒,那正好是成全了她,她身边的律师能把这一切给她做得合理合法,我们再要找问题就难了……”   “嗯……有道理,还是年轻人的思路细点,高峰,你那儿怎么样?”   “伍书记,随时可以抓人,不过就看上面敢不敢下决心,想不想把他们钉住了……恒益的黑账目我们从他们财务人员的私人电脑里提取到一部分,和银行的出入账可以相互印证,愿意配合我们指认申平安的也有几个人,截访和关押上访群众这事容易查,羁押的保安都是领千把块工资的主,谁的嘴也没有那么牢……不过你想我找他们策划绑架和谋杀的证据,那我可没办法……”   “那咱们就再等等,不办则已,一办就得办成铁案,否则人家要是翻了身,咱们再脸就没地方搁了,这些有钱有身份有势的人可不好对付啊,前脚咱们送进看守所,后脚人家就能取保候审出门……我可快退了啊,不能老了老了,再出个大洋相不是?”   伍辰光说着,众人呵呵地笑着,不管怎么说,心直口快,年龄又大而且架子不像有些领导那么大的原伍支队长,还是蛮亲切地,说到这里话就轻松了,半晌无语的陆坚定笑着打趣道:“伍书记,您每次一发感慨,说老了老了,要退了……那是反话,一说这话,就要出大事了。”   “是吗?什么大事?”伍辰光诧异了句。   “步步高升呀!?”陆坚定一言出口,众人没笑,伍辰光倒是笑着,一笑陆坚定更来劲了,摆活着:“看您不信是不?当支队长时候您就说老了老了,要退了,把晋原分局这个悬案了了,我就放心挂枪归隐了……结果呢,轰轰烈烈几件大案子,您直接坐着直升飞机就进市局了,孟副厅长都说您是大器晚成……”   又是一车皆笑,秦高峰最不待见陆胖子的地方就在这里,这货色能没皮没脸把恭维话说得赤裸裸地,不过你还没治,就这半吊子连刑侦也没通的水平,还一直就在自己上司的位置,一直高出那么一点点,而且只要局里民意测评,陆胖子的打分一准排是第一名,没办法,人缘太好,特别是领导待见这人。   就伍辰光也脱不了这个俗,不管怎么着都被这话说得开心之至,笑了笑往事历历数上心头,虽然脱不了俗,可经历那么多轰轰烈烈的事也足以告慰平生了,几十年从警,多少巨奸大恶束手就擒、多少大案如山而倾、那些过程即便是今天想起来也有一种豪气顿生于胸间。   大案…大案…伍辰光叹了口气,警察荣誉和豪气都是以血铸就的,可遗憾的是血也洗不出一个朗朗乾坤,永远有乌云遮日,永远有暗流涌动,黑与白的较量也永远是无休无止的角逐。   “哎……简凡呢?这两天怎么样?”半晌,伍辰光又想起了这个记忆最深的人。   “哦,好像回店了……杨锋打电话说,下午店里出了点事,南城区法院的上门要封存房产,他心情看上去很不好。”刁主任解释着,伍辰光一听问着细节,刁主任草草一说,这事早被王坚汇报回了队里,一听经过伍辰光乐了,笑着评价着:“法院的小干警能惹过重案队的干警,那才叫稀罕了……”   “刁主任,我给你的这个兵不错吧?这可是伍书记手把手教出来的铁警,要文能文,要武有武。”   陆坚定插了句,明显也在恭维上司,不过这话倒不夸张,刁主任倒是饶有兴趣地说了一番整个案情的发展有几个重要环节都是简凡找到了切入点,这个匪夷所思的绑架案能走到今天牵扯出了幕后这么多人,说起来和他这匪夷所思的办案方式也有着莫大的关系,说到了简凡,刁主任又隐隐地说上了自己的担心,问着秦队道:“秦队……下午走的时候杨锋说把他自己的车也开走了,还和王坚说保重之类的话,他这是不是要退出呀?”   “有可能。”陆坚定接着道:“这小子是个财迷,估计是一见店里有事心急了,先保身家要紧。”   刁主任的话像是问着秦高峰,不过却是说给伍辰光听的,说出来又被陆坚定这么一搅和,又成了个笑话了,众人笑的时候伍辰光却是没有笑,等大家笑罢了,不料伍辰光反应迟钝也似的才呵呵笑上了,笑着道:“不可能,谁都可能退出,他不会……你们敢不敢打赌,他不但不会退出,而且会从谁也意想不到的地方出手,一出手就是釜底抽薪的绝户招数,这点有点像高峰。”   “我可没他那本事。”秦高峰笑着婉谢了这句表扬,陆坚定自然是点头称是,直说这小子脑袋长得和人不大一样,而刁主任就介于信和不信之间了,比对着简凡每每出人意表的招数,还真揣不准这人真敢干点什么出格的事也说不定,几个一考虑,更没准信了,最焦急的倒数刁主任了,弱弱地问着领导:“伍书记,您说他会怎么做?现在这案情根本不明朗,就对付嫌疑人也不是他一个人对付得了的啊?要不,把他找回来,别出什么意外。”   “不用,找回来他什么也不会告诉你……他只相信他自己。”伍辰光说了句,口气很坚定,像命令,不过说完了又颇为自得地回过头来对刁贵军解释了句:   “这是我教的,不过他青出于蓝了,放心吧,就有意外也是他制造出来的。对了,这是高峰教的……”   说到此处,秦高峰阴着的脸突然间灿然一笑,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不好意思的事一般有点羞于启齿,这一下子。让刁贵军越看越看不懂了……   车回了支队,还是封队状态,还是波澜不惊,还是按部就班,这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和即将发生什么事,对于局外人看来,永远都是个谜。   …………   …………   笃…笃…笃的敲门响起的时候,蜷缩在沙发上惊魂未定的景睿渊触电似地跳起来,叫着上前开门的老婆,嘴动着小声说着,表情夸张地收缩着,声音颤抖着示警,说了句:生人别开门,熟人就说我不在。   没办法,实在是惊魂未定,一天就吃了顿早饭,下午快六点才从特警支队回来,一点胃口也没有,回家就抱着沙发发痴发呆,老伴直说他得妄想症。这不被景睿渊这么一说,老伴也上心了,小心翼翼地透着门孔一瞧,抿着嘴撇了句:“是闺女回来了……你怎么了这是?文革时候把你爸关起都没见你吓成这样!?”   景睿渊一听女儿回来自然是如释负重地瘫回沙发上,不过这作态又被老婆训了一顿,嗒声开门,女人脆生生地叫妈声音,跟着是问我爸呢。平时景睿渊总是先迎出来,就这么一个宝贝丫头,老俩口宠都宠不过来,今儿景律师可没那心劲,哼哼叽叽地应了声,就听女儿喊着:“爸,我给你介绍个以前的同事……你们认识的,他找你有事。”   “啊!?”景睿渊吓了一跳,腾声从沙发上弹起来,一弹起来,霎时又像中枪一般直挺挺地倒在沙发上,惊得母女俩赶紧地上前搀着,不知道啥事把见多识广的景大律师吓成这样。哼哼叽叽的景睿渊望着秀厣如花,俏生生的闺女,扶来了就紧张地拉着女儿,指着门口:“他…他…他没怎么你吧?”   “爸……你说什么呢?”景文秀嗔怪着,老伴不搀了,在外人面前这么丢份倒是头一遭,忿忿把老公一扔招呼着来人,告诫着闺女:“你爸今天撞邪了……来来来,小伙子,坐坐……你和秀秀一个单位的呀?”   “哦不……我们前同事,景大夫不心理医生么?给我做过心理辅导……伯母您好,别客气,我坐一会儿,咨询景叔叔几件事就走……”   门口那个让景律师犯病的可不是简凡是谁,又是一副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如果不是脸上带疤的话,没准伯母要把这人当成姑爷上门另眼相看了,客气地进了客厅,简凡笑着一看景睿渊,这景律师不由得浑身不舒服坐立不安,不过看样母女俩并不知道什么,当妈的一旁瞧着简凡,似乎在瞧是不是女儿有啥秘密没告诉家里,而景文秀客气地端茶倒水,简凡笑了笑直接问着景睿渊说着:“景叔叔,我有点法律事务想请教请教您,不知道您方便不?”   “我…方便,方便……很方便……”景睿渊嘴唇嗫喃着,点着头,机械地说着,一说干脆撂了:“您说,能解决了我一定帮忙。”   “这个……呵呵……”简凡看着母女俩笑了笑,很不好意思地说着:“是我个人点隐私问题。”   “哦……懂了,来,来我书房……秀,水给我,走……”景睿渊不撞邪了,似乎平白来了精神头一般,看得母女俩面面相觑,直看得俩人进了书房掩上门,互视着,谁也说不清究竟是怎么了。   进了门景睿渊一放下茶具回头眦眉瞪眼盯着简凡就不客气了,压着声音警告着:“这事和我家里无关啊,再说这件事我没任何法律责任,支队都亲自把我送回家里来了,你又上门找我的事呀?”   紧张、惶恐、惊惧全部写在这张皱纹深深浅浅一脸的景律师脸上,虽然没有坐监之虞了,不过想想恐怕一个大子都得不着,恐怕失约于申总又是后患无穷,恐怕楚秀女也不会善罢干休,现在这个灾星又找上门来了,岂能让景律师安生,一瞪一叫嚣,简凡不理不睬坐到书桌旁边端着茶杯品了口,笑了笑:“不能心平气和说话呀?非吵起来让大家都知道你进过特警支队了?”   景睿渊一噎,不过悻悻然地坐回了座位,大手抹着脸,瞪着简凡,有点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味道,简凡眼瞟了瞟直接忽视之,诘了句:“景律师,我给你卸下的思想包袱,我以为你会感谢我,怎么这么个态度?”   “你害死我了,楚秀女这不死不活,还不如直接死了痛快,你这下闹得我里外不是人了。”景睿渊瞪着眼小声说着,生死对于他来说仅仅是个权衡,而权衡恐怕觉得不利于己的地方太多了,简凡一愣,接着话头就上来了:“怎么讲?这也正是我找你商量的事?”   “还商量什么?这不明摆着么?”景睿渊说了句,看着简凡,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发音分贝摆活着:“遗产第一序列继承人就她和李婉如还有楚颖,你一点法律常识都不懂净跟着瞎搅和……又是私生子、又是奸情、又是假遗嘱,第一序列子女就包括养女养子、父母也包括继父继母,现在倒好,你搅来搅去,还是人家的。”   “怎么还是她的?”简凡诧异了句,景睿渊又被噎了一家伙,敢情这人还真是个法盲前警察,呲牙咧嘴很难受地解释着:“她要是死了,这就不说了,第一序列继承人只剩李婉如和她儿子了,除非她同意赠予,否则连楚家的亲戚都沾不着边;她要是活着也好说,就那份遗嘱只要一宣布,顺理成章就成掌握新世界公司;可你现不死不活昏迷着,警察总不可能养她吧,迟早还得交给她的亲人,人一交自然是给李婉如,先前楚秀女又有一份同意由继母李婉如打理她个人财产的意向书签字,只要她昏迷着,李婉如不管是以什么理由处置这些财产都合理合法,这些东西包括你的食尚店都是李婉如的,于情于理于法,你都争不着……懂了吗?”   “哦,懂了……不过我没打算争家产呀?又不是我家的,你想要,不是大家都想要点。”简凡又噎了景睿渊一句,这老头气得直翻白眼,又不敢下逐客令,看那气咻咻地样子十二分地难受,简凡笑了笑,感觉火候差不多了,笑着接着说上了:“哎景律师,别这么看着我呀?我是你的救星,都这份上了,咱们才是一条船上的人呀?”   “哼,救星……灾星还差不多。”景睿渊一副无以评价的样子,这事是摁下了葫芦浮起了瓢,没说出来是心神不宁,现在说出来了,还是心神不宁。   “耶……这个字眼用得不恰当,我知道你心里不安,我也知道你不愿见人,更知道你想藏着躲着等这事过了,所以才千辛万苦通过景文秀找到你门上……我说景律师,千万别引颈待戮啊,你把人家卖了。人家迟早找上门来,现在是腾不出手来,要腾出手来,第一个收拾的肯定是你……你信不?”简凡话一撂,语气生硬,景睿渊眼皮没来由地跳了跳,又有点心下无着了,这话又敲到了心坎,这躲家里还不就是心里害怕不是!?   “你……你什么意思?你别吓唬我,我可以要求证人保护的。”景睿渊强自辩了句。   “你信那玩意呀?警察还在乎你的死活……再说警察最容易被收买了,你敢保证申平安在警队里没有内应,再说吴镝本身就是警队出身,到时候几万块钱就能了结了你……你别不信啊,楚秀女这么大身份人家都敢动,你算老几?”简凡神色紧张地说着,似乎在为景睿渊考虑,不过这其中的关窍如果细细考虑一下便能想得清楚,动楚秀女这么大身份的人自然是费尽心机了,而动一位律师,肯定也不会那么简单。这其中的风马牛有点不相及了。   不过当局则乱,景睿渊原本就害怕,现在被说得更害怕了,紧张地拉着简凡的手惊声问着:“那……那我怎么办?”   “好办呀,先把他干倒。”简凡脱口而出,这话蓄势已久了。   呃…啊…景睿渊喉咙一疼一膈应,傻傻地坐下了,这办法还不如直接从小区五楼跳下去自在。   “你不干人家,人家迟早要干你;你干不干人家,人家都要来干你……坐以待毙何如奋起一击?他不也就是个糟老头?你给他当过法律顾问,我就不信你没有他的黑证?……我也带了一份,只要你敢用,管保这次他翻不了身……看看不?”简凡说着,问着,没等景睿渊回答就递了过来,景睿渊看着,翻着,是PDA上存着录像,还有解说,听着听着暂时忘了恐惧,诧异地瞪着简凡,似有不解,简凡似笑非笑地也看着他,俩个人在静默着凝视着,半晌景睿渊才弱弱地问着:“这东西……真的假的。”   “你管他真假?只要你有本事最大限度的扩散出去,平安安保这个名就完了,这些事你比我清楚,而且我也准备扩散出去而且准备明天让他们签不了这个约,别以为什么华侨什么黑社会咱就没办法了,这次整死他……你干不干?收拾了他你的事可就再没人知道了,而且你是个正义律师,当然是披着正义的外衣啊……就这个名声我告诉你,比得一百万、一千万还划算。以后你那生意肯定是兴隆得了不得,干不干?”简凡连唆了几次,不给景睿渊思考的余地,越想这事越能干,唯一的疑虑又被景睿渊弱弱地提出来了:“那你……你能阻止了吗?明儿五洲国际酒店,可有市里领导在场。”   “放心吧,要整不倒他,我比你死得还惨,我敢说大话吗?”简凡给了景睿渊一个不得不相信的理由,景睿渊经历了激烈的思想斗争,最终红着眼看着简凡,点点头:“我干,不过我在幕后干,不到前台啊。”   “没问题……听你的。”简凡乐得一起身,装模作样的握了个手,把东西交给了景睿渊,景睿渊小心翼翼收起来,正要挽留简凡的时候,简凡却是又想起一件事来,大咧咧地说着:“对了,还有件事。”   “你说。”   “你闺女借我用用。”   “啊!?什么?”   “啧,借用你闺女……别理解错了啊。我告诉你……”   简凡勾勾小指,景睿渊凑着耳朵,听得简凡小声耳语了几句,又是诧异地盯着简凡似有不信,不过看简凡成竹在胸的样子,又是全盘肯定地点点头,同意外借闺女了。   半个小时后,简凡出了小区,车影消失在浓重的夜幕中,这黑沉沉的夜呀,如此地长,如此地让人容易迷失…… 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98章 无风能起浪   叮铃铃的电话铃声响起,睡眼朦胧的景睿渊糊里糊涂摸着电话,喂了句,电话传来了老同学的叫声,很不悦的声音甚至带了点指责的味道:景大律师,你这人说话怎么不算数,说好了给我们的独家报道,你是不是又搞了个一女多嫁!?   “什么什么?没有呀,我就给了你们一家。”景律师矢口否认着。   “不能吧?你自己瞧瞧网上去,满天飞早成旧闻了……”   “别介,老于,那你们就赶紧呀,这事多少人都知道,我也偶然捡了个漏子,这事可是谁抢头里谁就能抢到发行量啊……这事在我们省是头一遭。”   “得得……有什么新消息第一个通知我们啊,咱们老同学了……”   “没问题……好好,改天约我……”   景律师挂了电话,又是无奈哎声叹了句。就这个消息引来的电话已经不知道这是第几个了,一夜没休息好,净顾着接不是报社就是周刊编辑部的电话,在现在这个环境向来是枪手好找,新闻难发,特别是涉及到社会敏感事件的新闻更难发,景律师是通过自己的私人关系把这份录像捅到了几个杂志编辑部和报社里,原本持观望态度的主编一见有市电视台的采访人员,有警察的介入,这倒放了一半心,要是再到网上胡乱捅一气的话,那么这事,跟着风就上来了,只要铺天盖地一来,恐怕是谁也挡不住大厦将倾了……   对,网上……景睿渊一省得老同学的电话,赶紧地起身,不理会老伴的埋怨,趿拉着鞋进了书房。开了电脑,拉开了窗帘,此时已经是天色大亮,坐下来联网,稍稍一浏览太原的门户网站,一夜之间如雨后春笋般凭空多了几条爆炸性新闻,“警方破获一起重大截访及非法拘禁案件,涉案一百余人”、“平安安保公司非法拘禁、关押、刑讯上访群众已被警方立案侦察”、“保安PK公0安,平安安保拘押窝点查获大量警械”、“最新消息,截访受害群众已经增至270余人。”、“平安截访已成产业,非法获利千万元”……   文字景律师都见过,有一部分还是他组织人甚至亲自动笔写了几条,只不过今天早上出现的更多了,而且有的甚至就是标题党吸引眼球的玩意,比如说受害群众,这中间语焉不详;比如说大量警械,这东西似是而非,注册保安本身就有使用警械的资格,只不过和这成堆的黑幕搅和在一起,怎么看都像个小黑社会。光文字的话或许缺乏点说服力,这些报道都加着截屏图片,看得那叫一个清楚,不仅图片,几个URL地址还提供视频链接,十几分钟的解救场面,任谁看分得出绝对不是假的。   一页一页的网页看得景律师眉开眼笑,似乎看到了平安大厦的倾倒,似乎看到了申平安仓皇不可终日的样子。不管查不查,不管直与假,这回申平安估计要成过街老鼠了,而且网上这么一飞,敢发不敢发、敢不敢做深度报道的纸质媒体,估计都要跟风而来,那时候,恐怕谁也力挽不了这个狂澜了……   哼着苏三起解的小调,起身倒了杯清茶,拉开了窗帘,已经天光大亮,蹭声一拉窗户,扑面而来的新鲜空气挟带着冷风,让景律师顿时感觉浑身的轻松和惬意。   现在,可以坐下忙自己的事了,斟酌着此事的发展,景律师思考了片刻,拨着电话,接通了一副很诚恳的口气请求着:“李总啊……实在不好意思,这么早打扰您,我就说说代理费的事,这两天手头实在紧张……昨天我去哪儿了?能去哪儿,被警察盘问了一番呗,哎您放心,我可是什么都没说……好好,我一会儿叫小范去取支票,谢谢啊李董……我提前恭喜您心想事成了啊……”   扯了几句,无非是要约定好的律师费而已,这个钱现在景睿渊觉得自己非朝李婉如要不可,要是事情发展下去,再过两天恐怕还没地儿去要了……挂了电话,景律师呷着茶,思忖着在这个即将乱像四起的境况中自己该如何自保,想了良久,草草收拾着东西,安抚了老婆几句,整装像往常一样提着公文包出门,不过出了门却没有驾车,打了辆出租车,直奔机场,半路又编着瞎话出差到外地办案子。   三十六计走为上,景睿渊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躲两天合适,最起码也得躲过今天……   …………   …………   薛翰勇喝完杯子里最后一滴咖啡,伸着舌头舔了舔,放下杯子伸着懒腰,一夜未眠人困得厉害,这感觉就像上大学的时候通宵熬夜打网游一样,好多年没有感觉过了,看看时间已经早八点了,刚活动了活动手脚,门吱哑一响,洗漱完毕的女友何芳璐进了房间,眉头顿时一皱,上前拉着窗户,埋怨着抽了多少烟,屋子里快进不来人了,再回头看看男友萎靡的样子,这倒诧异上了:“怎么了你这是?好容易个长假,你抱着电脑比抱我还亲切?”   “哦哟,我也不想啊,锅弟的安排的事,又许以重金诱惑,我不干不行呀。”薛翰勇无奈地说着,何芳璐一听“锅弟”,知道又是简凡,一听这名字眉头又是一皱道着:“又给他当托?卖肉去?”   “呵呵……这回的托可当大了,他把我手下的托可全买下了……哈哈……看看,杰作……”薛翰勇一移笔记本,何芳璐第三次皱眉头了,平安安保的相关新闻、发贴,一看已经顶了三千多层的灌水大贴就知道又是薛翰勇一帮狐朋狗友干得好事,每每只要做那一幢房产的生意,薛韩勇肯定第一步就用这套老招数,雇一帮子人在网上吹个天花乱坠,就像吹卤煮肉一样,不过看内容倒让何芳璐的眉头越皱越深了,指摘着:“哎,别玩火啊……平安这个公司我知道,不是你个倒房和卖肉的惹得起的。”   “呵呵……我雇的这十几个都是资深老鸟,连上网他们都用蹭网卡,一个人有好几个接入点,你就知道IP地址都找不对人……这年头,东风吹,战鼓擂、都是公司谁怕谁?还别说他大,微软大不大,咱全民盗版气死他;老美大不大,咱中国人不鸟他……”薛翰勇贫嘴着,瞎扯着,何芳璐翻着白眼嗔怪了句废话这么多,赶上简凡了,一说到简凡又有几分担心地问着:“翰勇,我跟你说的事怎么样了?不能他光指挥你办事,你说话人家都不当回事吧?”   “放心,他是我兄弟,我让他来给我当跑腿,他都不敢说个不字……”   “他答应了。”   “嗯,答应了,过两天聚聚,你们坐一块谈。”   “这还差不多。”   何芳璐稍稍高兴了几分,听得终于能请到这位食尚小老板了,立时乐上了,一乐呵了薛翰勇不高兴了,手指一点警告着:“哎,我可警告你啊,你们想沾他便宜可没门,到时候让他涮你们一把别说我没提醒啊。”   “涮我们?至于嘛?”何芳璐不解了。   “你不了解呀?有道是明骚易躲、暗贱难防……这个贱货是表面忠厚老实,他要憋出坏水来,比谁都损,上大学时候市场经济学一女老师挂了他一门课不让他过,你知道他想了个什么办法整这女老师?”薛翰勇语重心长,像是警诫何芳璐,何芳璐一愣跟着男友的思路脱口而出:“威胁?造谣?要不痛哭流涕博取同情?”   “都不对。”薛翰勇抖包袱了:“就知道你想不出来……全经管院就简凡一个人能想出来,他捧了一束鲜花去求爱去,还就趁教工活动时候去。我们三个贱客帮着他放风,说女老师不让他考过那是爱护他,想多见见他、想多辅导辅导他,还把举报信写到校长办……呵呵,搞得那女老师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好像还是老草找嫩牛吃似的……”   “那后来呢?”   “过了呗。还能怎么着,我们全班没一个挂的,那老师哪还有心思组织补考,躲都来不及呢。”   “……”   往事想起来依然让薛翰勇笑得前俯后仰,丝毫不觉得这些烂事听得何芳璐有点哭笑不得。   …………   …………   “八点了……”   唐大头站在西郊公园口子上,整八点时分看到了应约而来的老朋友,长发凸颧穿着的衣服像是多年未洗一般永远是脏兮兮的,坐在小面包车里伸着脑袋远远地打着招呼。   “哟,长毛,鸟枪换炮了啊……家伙什呢?”唐大头凑到车窗上,那人的拇指往后一指,后车厢里全部是怪模怪样的机器连了一大串手机,像拖了一串的乌鱼仔,那人牛逼哄哄地说着:“唐哥,短信炮见过不,这就是。一条六分钱,你找不着比这个更便宜的地儿……”   “发什么都行?”唐大头递着烟,弱弱地问着,那东西实在是看不懂,不过这人他认识,就是靠小广告为生的,几年前还在地下室作业,现在改流动车上作业了,圈内人都知道长毛这里是“地下移动公司”,什么手机短信都发得出来。   “卖枪卖炮、卖春卖药,还不都这点东西,目前还没有不行的。”   “呵呵……有你小子的啊,时间呢?”   “半个小时覆盖,我们就在城外溜达,绝对安全。”   “就这些,发吧……别蒙我,回头我得检查检查。”   “好嘞,你随便查,我们信誉比大公司信誉好,绝对童叟无欺……”   唐大头把一摞钱扔进车窗里,长毛不迭地接着,展着唐大头递的小纸条看着内容,问也不问,一挥手车发动着,打着招呼走了,边走边看上要发的内容了:   第一条短信:翠馨苑小区楼盘今日十时开售,每平米4000元起,精品楼层十套秒杀活动仅售千元,先到先得……   第二条短信:美仑商城国庆长假酬宾最后一天,全场三折……   第三条短信:圣地亚模特公司人体彩绘大型展示会今日九时五洲国际酒店广场隆重登场,现场演绎性感,无限惊艳绝伦,敬请诸位光临……   第四短信:亚美奇商城国庆酬宾最后一天,全场三折……   …………   车上边走边输入短信的长毛有点发懵,现在正当渠道发短信广告越来越严,越严自己这地下生意就越好,不过但凡找自己发广告的,都不是什么正经人,发的也不是什么正经广告,不过今天这些不论是看字眼还是看内容,愣是正正规规,没有一点毛病。   “有病……老唐这脑袋让驴踢了。这广告还用找我?我以为多难呢,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没毛病就是这发广告的人有毛病了,长毛骂骂咧咧,边操作着短信炮边发着牢骚,这钱对他来说,简直就是白捡的,太没有技术含量了,太发挥不出他这地下移动的竞争优势了。   …………   …………   其实老唐也不知道自己脑袋被什么踢了,也在发懵,简凡昨晚交给自己的东西早看过了,这事好联系也好办,只不过办得懵头懵脑,长毛走了很远了,还在原地发呆,直到车上人嘀嘀摁着喇叭才省得还有人在等着,小跑着到了车前,副驾上的曾楠早埋怨上了,埋怨了半天唐大头吃饱了发呆的劲,又是追问着:“哎,简凡找你干嘛呢?”   “发广告。”   “发什么广告?”   “就开业酬宾、什么人体彩绘、什么……我哪记得清,我又不懂。”   “这是干嘛呢?”   “我哪知道?你问他去。”   “人哪呢?”   “我哪知道。”   一问三不知,唐大头摸着大脑袋,看着副驾上气得直剜自己的曾楠,嘿嘿笑着,实在回答不了曾楠的一连串问题,不但不回答,还反问上了:“对,曾楠,简凡问你那事你办得怎么样?他说等着急用,现在就要,我要拿到了就告诉他。”   “拿什么?”曾楠问。   “我哪知道,不你们商量的吗?”唐大头更愣了,这么隐晦的说话办事明显不是自己的风格。   却不料唐大头不懂,可曾楠懂,轻轻地翻着坤包,找了样优盘大小小的东西递给唐大头,正色说着:“告诉他,这个人情是帮楚秀女,和他无关啊……”   交给唐大头东西,曾楠看样精神并不好,嗒声开门下车,唐大头叫也不理,直到了路边招手拦了辆出租车上车走人了,留了个还是发懵的唐大头。懵着拨电话找简凡,不料却是语音信箱,正骂骂咧咧说这小子不地道,又玩失踪,这短信就回过来了,简简短短一条:别打电话,来五洲酒店1617房间。   这下总算有目标了,唐大头直驾着车朝着五洲国际酒店而来……   …………   …………   八时三十分,特警支队。   正在羁押仓梳理一大堆笔录资料的刁主任和杨锋、孟向锐讨论着案情细节,值班的特警慌慌张张奔进来,说了句出大事了,截访事件泄密了,全爆网上去了……刁主任一惊,扔下资料起身就跑,后面的杨锋、孟向锐,也跟着直追了上来……   几个人奔着上了技侦大厅,伍辰光和秦高峰早已等在那里,正愣着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秦高峰微微用手势一指,一溜联网的微机屏幕一瞧,刁主任差点把刚吃下来的早餐吐出来……   在正在查的平安截访事件,这秘密保得好,全爆了,爆得赤裸裸的体无完肤,文字、音像全乎了,甚至于连在座的技侦员都无从得知的案情秘密,现在公布于众了。不过那东西真真假假实在不好说,不过有那么现场视频就足够,这份视频被截屏截来截去,又发生在半夜时分,网警就是有通天本事也防不住简简单单的粘贴和复制,这时候恐怕早流传的遍地都是了,更何况,就网警看到这东西,恐怕也不会立时封杀,毕竟是颂扬警察为民除害的嘛。   “查……是从哪儿泄得密,揪出来严肃处理……刁主任,留存的音像资料谁能接触到,一共有几份?”伍辰光背后手命令着,多年来第一次这么生气上火。   “支队有一份,在档案室,市局上交了两份;电视台有一份,没有通过审批他们不敢播出;市委送检的也有两份……咱们这儿不可能泄密呀,还封队着呢,和外界基本没有联系。不过……”刁主任紧张兮兮地汇报着。   一说没有联系,话结巴了一下,各人都面面相觑地看着,同时想到什么,伍辰光立时也想到了什么,声音忿然问着:“是不是简凡?要是他的话,把他给我抓回来。”   “不可能呀?支队的档案室根本没有开放呀?再说就开放他也进不去呀,这么重要的文档都是加密级的,取阅要经过支队长的签字。”刁主任介绍着。   这下,好歹让秦高峰松了一口气。不过看样更让伍辰光愤愤不已了,背着手在技侦大厅来回踱步,一见光全盘的计划就打乱了,其实第一个考虑到的就是简凡,不过刁主任这么一说,又觉得不可能了,不可能了那里面的问题就大了,这等于一下子把警察逼到了不得不出手、不得不做出姿态的绝境上,根本没有回旋余地了。   正乱着,乱中添乱的电话铃来了,伍辰光一接电话,立马侧着身子出了楼门,里面的还听得到伍书记在解释着,粱局……我们也刚刚得知,我们正在查……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稍倾进得门来,伍辰光瞪着眼,点着将下着命令:   “贵军,马上集合外勤人员,随时准备出动……高峰,把你们重案队、一队人员全部收拢回来,以策有变,这锅饭要夹生,不过夹生就夹生,夹生也得吃下去……粱局已经下命令了,对外界老办法,保持缄默。”   几位部下挺着胸喊着是,伍书记一出门,这些人还没有安排,却见得人又回来了,招着手叫着秦高峰,秦高峰一奔出来,伍辰光有点焦色地小声安排着:“高峰,赶快派人找简凡……这节骨眼上,别让孩子出了什么事搅和进来……”   “伍书记,他不可能有这么大胆子吧?”秦高峰悄声应了句,知道伍书记对于这个简凡,每每关键的时候还是护犊子的,宽慰了句,不料伍辰光眼一瞪一甩手,十二分肯定地说着:“除了他都不可能有人有这么大胆子,出了这事平安的声誉算是完了,这是直奔着申平安去了,要把平安公司往死里整……可万一上面下不了决心动人,不但我们麻烦,他更麻烦,申平安是个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和地方政0府做生意的人,能是普通人吗?”   “可我上哪儿找人去,他找别人行,别人找他那难度就大了,要真是他,早溜号了……咦?这也不对呀?”秦高峰狐疑着。   “什么不对?”   “这是半夜发生的事,要是简凡的话,绝对不可能捅一娄子就跑。”   “那他干什么?”   “肯定在一旁看笑话。”   伍辰光问着,秦高峰说着,俩人共同分析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俩个人的手指相互指着,基于对简凡的深刻了解,俩个人几乎同时说出来了:   “在五洲!”   今天上午的签约仪式,就是五洲国际酒店,这个时候发生这事,那是给人抹黑扣尿盆的最佳时机,而且以俩人对简凡了解,绝对不可能只有这么隔靴搔痒一下下,肯定还要出什么事。   一念至此,伍辰光方寸大乱,小声嘱咐着:“赶紧派一队人去,把他揪回来……别让他搅到事里。这人不是他惹得起的。”   秦高峰重重一点头,快步小跑着,边说边拨着电话,直拨回了重案队…… 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99章 浪急势难挡   就在同一时间,就在同一座城市,也就在我们身边,每时每刻都发生着我们无从得知来龙去脉的事,就像我们无从知道琳琅满目的商品,哪些潜藏着致命杀机;更像无从知道身边的同类,有多少包藏着不轨祸心;更像我们无从知道我们身处的这个世界,为什么想不通、看不懂的事越来越多……   大营盘人才市场之外的人群涌动,挤挤嚷嚷地哄在十余米长的展示台前,吸引到这里进进出出递简历找工作的人,看客和好奇的心理驱使着驻足、上前、挤进去,然后领一份广告纸,铜版、装祯精美,一群像是找工作的同伴各看着手里抢到的招聘广告,互相看着讨论上了……   “大手笔啊,还是外资企业厉害,一招就是八千人……”   “凭什么叫泱泱大国,人多呗……这年头什么都涨,就劳动力价值不涨。”   “你们还别说啊,这就是核心竞争力,前两天看了一则报道,欧洲工人一罢工,老板威胁工会最有力的一句是:再提加薪条件我关厂子到中国投资,让你们都失业。”   “哈哈……我也看到了……就是。”   “都别贫啊,我可坐俩月没事干了,你们去不去?我可去试试了啊,管他外资合资,只要给发工资,总比坐家里强。”   “去去……都去……”   “哎等等,我也去,哥几个凑个打的钱,省着点。”   又是一群初涉社会的年青人,有男有女,脸上带着稚气未脱,眼中蓄着希望不灭,丝毫不知道身边社会的险恶,互相地说着,还真凑了两车人,上车打表,目的地以招聘广告为准:五洲大酒店。   来这里递简历的求职者,从八时开始陆陆续续已经有不少三五搭伴,冲着这个诱人的广告的诱人的职位去了。负责招聘的意尔成广告公司代理的这个临时广告算个大单子了,累计动用了四十多人,四台车以及加印的二十万份铜版双面广告,同样在大营盘人才市场的广告公司这位小经理也赤膊上阵向着来往求职的发送广告,人群稍稀的时候这位经理还有点不放心,盘算着前一日临时接的这个广告,连人带车连开销敲定是五万块钱一天,当时接了两万定金头脑发懵直接就干上了,现在想想还是有风险的,毕竟两万不够开支,而和来做广告的人连协议都没签,一想到这层,又拿出来那人留下的名片细细瞧了瞧,装祯同样很阔气的名片上是个很有点气势的名字:刘超胜。   不行,这得赶紧催款,要不补签个合同,碰上赖帐的就麻烦了……这位小经理揣度着,生意场上遇事都遇怕了,还是现金到手才心安,循着电话拨着号码,一拨就通,找了个僻静的地方,脸上堆笑催上了:“……刘超胜刘总吧,哦,我是意尔成广告的张意呀?呵呵,咱们昨天见过面……您放心,二十万我们已经发完了,大营盘、五一路、滨河市场、中西广场四个点同时发的……别客气,刘总这么豪爽,我们不能不痛快是不?我是说您要求的人才市场漂字、还有LED广告牌的漂字,已经联系好了,不过这价钱都不低,我是说您能不能……什么?已经送来了……您放心,哦,那谢谢了、谢谢了,好好,没问题,我们也愿意收现金,您放心,这里头咱懂,回头您开多少发票,尽管吭声,我给您送票上门去……好好,再见……”   张经理一放电话,巨大的惊喜袭来,原本想先结一部分广告费,谁知道这位刘总倒豪爽,早派人送来了,扣了电话极目搜索着来往的车流,终于看到了停在广告地点不远的一辆普通的蓝鸟轿车,循着方向奔上前去敲敲车窗,车窗里伸出来个脑袋问着:“你叫张意?”   “对对……这位老板怎么称呼,我的名片。”张意点头笑着递着名片,做生意的习惯,见人就撒,那人两手一捻一接,客套都没有,大手握着几摞钞票往外一递:“刘总交给你的……干得不错,我们看着呢,好好干,下回还找你……”   “您别客气,有事您说话,我们是随叫随到……哎……那再见,回见啊……”   张经理不迭地接着钞票,那是余下的五万,一摸这钱这亲切劲道更甚了几分,不过送钱的那人好像急着离开似的已经关上了车窗倒车走人,张经理又是客气地招呼着,直到车一走才省得这事里很蹊跷,   一只手拎着成捆的人民币,另一只手这就摸上脑袋了,看着车影消失的方向心里怪怪地想着:咦?这外资企业,怎么办事像搞地下工作?   一个淡淡的怀疑而已,转眼就被另一只手里的真金白银驱散了,收好了钱,径直进了人才市场直奔市场管理办,事还没办完,还要联系漂字和电子广告,这生意小赚了一笔,人家这么慷慨,这事还真不能耽搁。   没人注意到,五洲像一个汇流入海的口子,从四面八方渐渐的聚拢着人流缓缓涌来,是人潮,是抢购、是观展、是求职的人潮……   …………   …………   “喂……迷糊呀,钱送了?……好,知道了,没留下把柄吧,开谁的车?……我操,你们偷的车?你个小王八蛋会不会办事,买辆黑车才一两万,偷什么偷?赶紧给人送回去,一破车值多少钱,揪着你坐两年划不来……什么什么?别人偷的,你们开着玩?你个傻逑,你成窝赃的了,滚远点,再干这些偷鸡摸狗的烂事,唐哥还不认你了……”   唐大头连训带叫嚣骂了去送钱的迷糊一通,等挂了电话才愣了愣,此时身处的五洲大酒店的电梯里,同梯的俩位西装革履的男子紧张兮兮地看着这位相貌狰狞的男人,弱弱地靠着梯壁躲着生怕遇到坏人似的,还不知道到没到楼层,不迭地摁着电梯赶紧走了,唐大头得意洋洋地直上了十六层,循着简凡告诉的房间号摁着门铃,里面喊着门开着,自己进来,一拧门把手,还真开着,进门唐大头稍稍愣了愣,诧异地四下看看,更愣上了。   对于过惯了吃饱了就是日子、能躺下就是家的唐大头来说,这里的豪华还是让他格外惊讶的,红白相间的艺术沙发看着舒服,柔软地毯走在上头,那叫一个舒服。推开卫生间先嘘嘘了一趟,宽大洁净的卫生间,那叫一个舒服,一瘸一拐进了房间里,没理会坐着的简凡,却是一骨碌把自己扔在弹力十足大床上蹦了几蹦,那叫一个爽,半天才反应过来,坐在床上埋怨着简凡:“咦?你小子太不地道了啊,哥瘸着条腿给你跑来跑去,你小子倒在这儿舒服上了……老卖交待,昨个晚上是不是找个妞搁这儿打炮来了?”   “老唐,咱们之间以后谈话能不能提个层次,别老围着性器官转悠成不?……事都办完了?”   轻轻的话音转来,埋头看着什么的简凡头也未回,唐大头听得嘿嘿一笑,起身从床上下来,点头称是着,无非就是联系广告事宜,对于混迹太原多年的唐大头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短信广告五十万条,花了三万;意尔成广告的纸质、电子媒体广告连印带发连雇人,花了七万五,动用的是迷糊、孙二勇、车罗子一干拉皮条混街头的货色,这些连固定居住地也没有的老兄弟,除了唐大头,别人恐怕连找人也困难,安全系数自不用说了。   草草说了几句,唐大头回复了先前的懵然,凑到桌前的简凡跟前问着:“哎简凡,这干嘛呀是?眨眼就扔了十万出去,就为给人家做广告,这雷锋也不能这么当呀?”   “呵呵……你不是要我的合伙投资吗?这就是投资,收益是你将来建南路的店做大做久,不划算呀?”简凡抬起头来笑吟吟地说着,唐大头此时看清了简凡看着的一份城区图,正在图上标示着什么,不但图看不懂,话也没听懂,到底这烂广告和店里的事有啥内在联系,皱了皱眉咧了咧嘴,很不解地问着:“什么个意思,没听懂?”   “不懂算了,我提前警告你啊,这乱发广告那是严重的违法行为,你要守口如瓶啊。”简凡警告着,正色道。唐大头撇开嘴了:“这……你到底是干嘛呀?直说不行呀?”   “这么说吧。”简凡铺着地图划了个圈,圈中央正是五洲国际酒店,笔一点中央介绍着:“我要把这里围成铁桶,让今天的康馨签约流产,让整咱们食尚的人哭也找不着地方。”   这事唐大头倒略略知晓,愣着眼不信地问着:“就凭小广告?”   “嗯,还不够呀?五十万条短信广告、二十万份铜版户告,有千分之一起作用,足够交通阻塞了,要有百分之一,群体 事件的级别都够了。”简凡道。唐大头是唯一能和盘托出的人,不过即便是和盘托出唐大头还是愣模着眼,不信的成份居多,简凡话锋一转说着:“祸患积于忽微,你别看小广告,这小事经常能激起大变来,抢购、围观、招聘、猎奇几种心理,足够吸引我们需要的人哄在这里,只要足够多的人哄到这里,这事就容易了,那时候就是谁说了也不算了,秩序一打破,所有的一切就脱离原轨了……知道伟大的因特网史上最大的网络阻塞是什么造成的,是垃圾邮件,最简单的方法……”   这或许是简凡颇为得意的一个设计,不过明显有点对牛弹琴了,惯于拳脚棍棒里找道理的唐大头哪有这多的弯弯绕,听完了愣着眼,很诚实地摇摇头:“没听懂,你……你什么意思?”   “哦……”简凡霎时乐了,笑着拍拍唐大头的肩,对于直来直去的老唐,恐怕很难解释得清这其中的诀窍,收拾着图低嚓嚓一撕,直拎着进了卫生间,唐大头瞪着俩眼跟着,只见得简凡进了卫生间却是点了火扔在洗脸池子中,稍倾一燃尽水龙头一拧,哗哗水声一来,立马是干干净净,什么也不见了,干完了这些,回身就披着衣服站在穿衣镜前,让唐大头诧异的是,向来朴素的简凡这回奢侈的紧,此时注意到不但皮鞋擦得锃亮,西装熨得笔挺笔挺,还打了条鲜红的领带,那在镜前晃来晃去的样子比姑爷要见老丈母娘还正式几分。   今儿看不懂的事太多,老唐忘了先前的看不懂,又凑上来愕然说   着:“嗨,你今儿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简凡瞥了眼,心不在焉。   “这……”唐大头指指简凡的身上身下,似乎对于这种脱离劳动人民阶层的打扮有点看不入眼,简凡嘿嘿一乐,怪怪地问:“帅不帅?”   “男人帅不帅不重要,主要得看脱了那家伙什好使不好使……”唐大头故态重萌,简凡听得立马制止了,整着衣服要了曾楠给的东西,安排着老唐把剩下的事办完,哪儿也别去就在房间里休息,自己还有事要办,老唐问什么事,简凡却是不说,神神秘秘地一笑,掩门而去。   这鬼鬼祟祟的德性自然不入唐大头的眼了,人一走唐大头拨着电话叫着商大牙来凑热闹,五洲这块地偏,估计还得好大一会儿才来,干脆老唐洗了个澡舒舒服服披着浴巾,百无聊赖然后是眉头一皱计上心头,躺在床头寻着服务电话撇上了:   “喂,五洲服务中心吧……我干什么?我找你能干什么?还不是要特殊服务呗……快点啊,多来俩,哥得挑挑……”   扣了电话,大抿着嘴,赤膊端坐在床上乐呵着,准备来五星级酒店开个洋荤。   …………   …………   “坏了,堵车了……”   肖成钢一言语,踩着刹车,干脆拉响了警笛,直接绕上了人行道打个转成了反方向而行,郭元、王明俩人在发着牢骚,连说话带巴掌就上来了:“嗨,你他妈会不会开车?五洲是这个方向呀?”   “郭哥哎,你瞧瞧这能过去吗?堵上你一小时,啥逑事都误了……绕过去,从北街去,我知道个小胡同能过车……”肖成钢说着不容分说,踩着油门反方向穿进小区,从楼宇里草皮上横冲直撞,引来了身后身前一阵骂声,坐在车里仨人紧紧地把着扶手生怕这货一失手把大伙都因公负伤了,好歹穿出了小区从后门拐着上了柏杨路,不过肯定得多绕十几分钟车程了,郭元拨着电话跟秦队汇报着,汇报一完,车行一稳,这倒有点不解了,问着肖成钢:“哎,成钢,知道出什么事了不?秦队怎么让咱们把简凡带回来?不会这小子通什么娄子了吧?”   “说不准?不过也不一定,没准有什么急事找锅哥,你们还不知道锅哥脑袋长得稀罕,藏人质那犄角旮旯他也找得着?”肖成钢瞥眼,没有往深里考虑。不过一说这话王明倒凑上来了:“咱们就不该去监控什么平安,早知道跟着简凡摸嫌疑人,这都是大功一件嗳,放他手里可浪费了。”   “没事,要有奖金跑不了他,请咱们大吃几天那是肯定的了。”肖成钢不以为然道。   “乌龙来的这俩货怎么都只知道吃。”郭元嗤了句。肖成钢边车边辩白着:“你倒不吃,也没见你拿下个大案呀?你瞧瞧锅哥,这都不当警察几年了,出手还就摸了个大案,我靠,我真该跟着锅哥找人质去。”   “嘿,你个吃货……”郭元巴掌将来,不过见肖成钢驾车,又放下手了,后面还有位重案队的新队员弱弱地问上郭元前辈了,无限崇拜地问着:“郭组长长,您说的是不是三年多年辞职的警察,就破了晋原分局悬案,又在小漳河获二等功的简凡?”   “是啊,怎么啦?”郭元问。   “能不能引见引见,这是我们重案刑警的偶像啊。”小刑警崇拜地、期待地问着。   郭元眼瞪大了,没吱声;看看王明,王明撇着嘴,亦是不屑之色。传言和事实是相当出入滴,偶像是个什么东西大伙都知道,就这些新人不知道,估计是看了队史、翻过档案之后糊里糊涂崇拜上了,前面的驾车没回头的肖成钢一听不乐意,骂咧着道:“……想当年晋原分局案是我和简凡一起破的,小漳河围捕除了你,郭元、王明都在场……妈了B的,现在怎么都崇拜他,没人崇拜我呢?人和人差距怎么就这么大涅?”   “那肖哥,小漳河事迹里,好像没有提到你呀?当时您在干什么?”后面的小刑警问着。   “妈B的,被炸弹炸晕了……等醒来早完事了。”肖成钢悻然说着,郭元、王明捂着脸呵呵笑着,三个人笑作一团。正笑着,说话从不忌口的肖成钢又是我操了一句,跟着是来了个急刹车,车直愣愣地停到了路口,车上被折腾的人正要发飚,肖成钢一指前面:“见鬼了……”   众人一看,俱是面面相觑,前方不远处又是同样的景像:塞车。   这车塞得颇有水平,看样几十米的美仑商厦是塞车点,而商厦门口就有看头了,两个停车位宽窄的地方挤挤攘攘的全是人,前后的行车堵了上百米,各式各样的喇叭声此起彼伏在催着前面的车,不时地有人从车窗里伸出脑袋来大声叫喊着,场面是乱哄哄地,偏偏这里没有交通岗亭,前后都没有交警疏导,正向反向行驶来的车以美仑商厦为起点前后纠结一起,肖成钢几人刚看的时候,前方的人群又是哗声雀起,足有几百人往商厦里的拥挤,挤不进去了又从两侧分流到街道上,车、人拥挤在一起,前前后后的方向塞满了、塞死了……   “完了完了,只有步行去了,还有三公里……”肖成钢拧了车钥匙,悻然说着。郭元侧着脑袋奇怪地感叹了句:“不对呀?这不是高峰期,怎么堵得这么厉害,这段不是常堵的路呀?”   “得了呗,便秘天天有、肠梗日日见,车多路差劲,哪儿都顺当不了。”王明掀着车门,下了车,跺了跺脚,郭元拨着电话汇报着秦高峰,电话里传来了秦高峰焦急的声音:   “跑步前进,必须在十点以前找到简凡,带回重案队……”   四个刑警被这命令搞懵了,只得弃车步行,从人行道的车隙中快步奔着,朝着五洲而来……   …………   …………   “不对不对……柏杨路口、七叉路口,晋安街怎么同时交通阻塞了……”   伍辰光听着秦高峰的汇报,最早向五洲调人的就是重案队,不过两头塞车不得不弃车步行之后,让伍辰光隐隐生出疑虑来了,一说这话,技侦大厅里站着的秦高峰狐疑地看着治安示意图,还没看出来什   么来,一停的刁主任倒是随意接了句:“现在太原每天平均堵车超过七十次,甚至于一些高危路段堵塞日均超过十次,现在国庆节期间,游客又多,对于交通部门的压力都很大……”   “不对,你们看堵在中心的是什么地方?”伍辰光发现了其中的玄机,手指重重一指。   指点的地方,恰恰是五洲国际酒店位置,秦高峰霎时惊得打个激灵,刁主任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是愕然一脸,就听伍书记解释着:“五洲就在晋安街上,两个路口和晋安街同时堵塞了,今天是康馨家园项目启动仪式,市委市政0府和商界的人士都要到这里……现在是九时十一分,离开幕不到一个小时,贵军,你觉得里面有问题吗?”   “这……咱们的特警护卫还在路上。”刁生任心里一凉,这要耽误了事,可不是小事。伍辰光一说赶紧问问情况,刁主任心急火燎地奔着指挥台擎着步话喊着:“一号车,报告你们位置……有没有什么特殊情况发生……”   哧哧哧的电流声响着,步话刚才就听到嘈杂的声音,然后是前台汇报:报告,交通阻塞……交通阻塞,我们被堵在晋安街口,正想办法疏通……   刁主任一时还没有想到怎么回复,不料步话被人抢走了,一回头是伍辰光,就见伍书记对着步话喊着:弃车,跑步进场……重复一遍,弃车,跑步进场,和驻守酒店的人汇合,保证现场安全……   心急火燎的安排着,挂步话就喊着技侦调监控画面,几台电脑的屏幕霎时接到了交通指挥中心,听得见里面也是一团糟,而画面上,晋安街整个成了车人混杂的大闹市,满屏的都是人、都是车,几个交通监控点摄下的画面,除了车,就是人,还能看到有蹭了碰了车的在互相指责着理论,更多的是在车隙和人行道上穿梭的行人,谁也不知道这里究竟聚集了多少人,谁也不知道这里还要来多少人,最简单平常的一件事,眨眼变成最棘手的事件…… 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100章 信步慨而慷   每每处在暴风雨中心的地方,往往还异乎寻常地宁静,最起码在五洲国际酒店内部依然如此,悠闲起床的男男女女在嬉戏、在沐浴,或者叫着客房服务在享受着早餐的恬适,酒店嘛,就是多方位地给客人营造宁静的舒适的居住环境,毕竟在这里下榻的非富即贵,不过同样是因为这种居高不自危的环境,更多的客人对于就在身边发生了什么懵然无知……   整九时,2626号高档商务套间门前,景文秀刚刚准备把手放到门铃上的当会,又是狐疑地顿了下,收回了手,回头还是不放心地问简凡:“简凡,你到底要干什么?”   “不都说好了吗?引见引见简氏夫妇,五百年前我们是一家呢。”身后两手都提着礼品的简凡随意地说了句,就像来巴结领导、奉承上司的小职员,一脸谄笑,现在连景文秀也巴结上了。   “我就觉得你在,就没好事在……那我问你,我爸……是不是有什么事?”景文秀轻声问着,父亲的怪异举动不可能不引起女儿的怀疑,这么一问,简凡稍稍愣了愣,看着翘鼻俏脸褪去警装宛如小家碧玉的景文秀,正色说着:“你要相信你父亲,你父亲正在办一件与邪恶作斗争的事,他是我见过最正义的律师。”   善意的谎言,被简凡正色说出来,不料景文秀一拧鼻子脸上表情霎时很怪异地盯着简凡,有点咬牙切齿戳破了这个谎言:“胡说,我爸只认钱。”   “哦哟……知父莫如女呀,你这样说,我也没办法。”简凡正色的表情霎时一乐,乐歪嘴了,一下子景文秀省得说错话了,俏指一指简凡威胁着:“你要是有事瞒着我,我可跟你没完啊……我就奇怪了,我爸怎么会听你指挥?简先生什么身份,你这身份去了跟我说什么呀?别出点事埋怨到我头上啊。”   “哎哟,你烦不烦呀?我和简怀钰那老熟人了,他还送过我一幢别墅,这事你知道……不过我是富贵不能淫的伟男子啊,这白来的东西,咱也不要它了,这事你也知道啊,要没关系,他会凭白赠送的别墅么?”简凡牵强附会地说着,自然是把自己捧得很高很高,一般情况下简凡是很淡定的,不过和未婚且模样可人的妞面前,总是免不了摆点谱往自个脸上抹点光。   果不其然,半信半疑很看不懂简凡的景文秀盯了简凡半天,仍然是看不太懂,不过这事已经成定论,前一天已经和简怀钰约好了,失约肯定是不可能了,弱弱地回身摁着门铃,稍倾便见到开门的来人让简凡眼前一亮,正是在桂园见过的那位假洋鬼妞,蜷曲的波浪式长发说红不红、说黄不黄,格外白皙的皮肤展示着另类的美,这是属于那种穿着衣服也能让男人流口水的女人,让人不羡慕简怀钰的艳福都不行。   眼更亮的是那位闫夫人,一挽景文秀,开着门请简凡进来,早有过一次交道这人倒是客气得紧,说着声调怪异的欢迎、欢迎,都是升调,听得格外刺耳,不过这礼数可端得是大家闺秀出身,进门让着座,亲自倒了杯水,这客气劲道倒让简凡有点拘谨了。   刚刚落座,简凡直接把两手提的东西交给闫嘉文,景文秀一旁做着鬼脸,没来时就斥简凡送的东西土里土气实在不上台面,不过这东西让闫嘉文眼前一亮,端详着两样东西,一样是比一手可握的小坛子,泥封金字,大大的酒字古朴庄重,一问是玉米黄酒,再一看另一件却是食盒,抽开来一瞧,“呀”声惊呼出来了,像乡下妞见了城里美女一样,一格子是指头肚大的小酸枣,火红火红的粒子,让闫嘉文忍不住捻了个直放到嘴里一咂吧,又酸又甜的劲道直叫delicious,第二格却是剥好去皮核桃仁,不但去掉了坚壳,而且去掉了仁上的黄皮,嫩白嫩白颜色,轻咬咯吱作响,后味是香留齿颊,第三格却是婴儿拳头大小的糖梨,这嫩黄的梨儿放在手心,闫嘉文像欣赏一件艺术品一样,倒不忍下口了。   越土反倒越讨人喜欢了,景文秀看得大跌眼镜,父亲知道简怀钰喜欢围棋,专门订做一套玉黄石的围棋花了两万多,不过仅仅换来了简怀钰一声谢谢。看这样,倒不如简凡这几十块钱的乡土货讨人喜欢。这不闫嘉文欣赏了良久,赞叹着,竖着大拇指,十成十地是喜欢了,不料还有蹬鼻子上脸的,简凡迎着闫嘉文却是说了句:“这不是送给你的。”   “什么?”对方一惊。   “是送给你们全家的。”简凡一抖包袱,景文秀翻译一解释,闫嘉文呵呵笑着,直夸这位大厨送的东西好,不迭地谢着,简凡话锋一转指着道:“这是乌龙县的特产,我听说您简老先生就是乌龙人,他会更喜欢。”   “OH,MYGOD!”闫美女霎时做个恍然大悟的动作,提着东西拉着景文秀看样要去给老公公送去,临走了手一指房间怪声怪调地说了句:“你们男人之间的事,我们不管……你们谈,我丈夫在等你……”   “呵呵……谢谢闫女士……”   简凡恭敬地恭送着俩位女人,直看着俩人出了这间房间,自顾自走到了窗边,此时看到的是街景,被人和车淹没的街景,一看有些不忍的闭上了眼,第一波发生在网络上,第二波即将发生在这里,在做的时候已经倾尽全力了,只是对于能有多大效果还尚未得知,第三波要办的事就在身边的房间里,能不能成功就在此一举了,现在他相信,短时间没人会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在这个所有规则都停滞难前的真空时间里,是毕其功于一役的最佳时间。   深呼吸一口,信步上前,轻轻敲响了门,里面传来一声标准的国语:请进。   是简怀钰,人到中年却更显得气质不凡,正端在桌前浏览着网页,冲着简凡微笑了笑,手扎着旁边座位,说了句:请坐。   很客气,是一种高高在上却不含鄙视的那种客气,这绝对是个有钱人了,不过和简凡知道和认识的暴发户完全是俩个作态,那些主基本能和唐大头划等号。此时此刻,和料想着的场景多少有点差别,不过让简凡顿生了对此人的好感。   “我听说您找我……今天上午十时有个签约仪式我要出席,九点半我要到会场迎接市里的几位领导,所以呢……我们有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很抱歉……如果时间不够的话,晚上我可以约你……你的百花争艳让我叹为观止啊,我妹妹后来没有尝到只见到的照片,埋怨了我很长时间了。”   简怀钰微笑着,看了看腕上的表,不过话里却不是找托辞,这种颇有亲和力的微笑让简凡顿感轻松了,笑了笑,摇摇头道:“简先生,小手艺而已,改天我亲自给您再做一道……今天不谈吃的,我要说的事也是你要参加的事,其实五分钟就足够了、用不了那么长时间。”   “您这是说签约?”简怀钰诧异道。   简凡点点头,掏着口袋里的照片:“我长话短说,这是申平安、这是吴镝,一位是康馨项目的未来股东,一位是项目拟任总监,对吧?”   “对……就是他们。”简怀钰不解地看着简凡排出来的照片,正是申平安和吴镝,而简凡手里还有一摞照片,不知道这是要耍一趟什么把戏,不过霎时引起了简怀钰的兴趣,看着简凡,简凡开始排照片了:   “以下我说的都来自警方,你知道我是前警察……这个人叫韩功立、这个人叫孔宾强,这俩个人合谋绑架了这位可怜的姑娘,叫楚秀女,她是谁我想你清楚,新世界的前总经理,也是唯一的继承人,不过为了谋夺她手里的产权,有些人不惜采取最卑劣的手段杀人灭口,不过幸好他们没有得逞,现在这个女人还活着……”   慢慢地让简怀钰的眼光重视了,诧异了,大致的案情一听,怪怪地问着:“你是说申平安?”   “对,就是他……我们有一位共同的朋友名字叫李威,我想你认识他吧?他应该可以告诉你申平安是个什么样的人……八年前一桩杀人夺宝案件,雇佣的杀手就是这个人,孔宾强;背了两条人命,并截了走私团伙的四件文物,这些文物最终被申平安卖给了李威,换了二百万现金和拆借了四百万流动资金,这些出入账有证有据,而且有李威的指证……即便是你不相信这些事,八年后的今天,同一个杀手又出现了,而且又是干了件让申平安得益最大的事,你觉得这种人,还能合作吗?”   “这……”简怀钰双手交叉着放到了颌下,眉头皱着,似乎在斟酌着简凡的话,不过摆出来如此多的照片,说得又是入情入理,再笨也听得这不是危言耸听。   简凡还以对方有点怀疑,加了句砝码道着:“我觉得生意人首先要考虑风险而不是考虑盈利,而且我想您不会对即将成为您合作伙伴的人一无所知吧?申平安涉嫌的谋杀、聚赌、非法拘禁、洗钱等等数宗罪名已经浮出了水面,和这样的人合作,您真的没有后顾之忧?”   这就是简凡要做的,直取要害釜底抽薪,让这个项目彻底流产。说完了这些,简凡觉得这些东西已经足以撼动简怀钰了,弱弱地看着对方,不料简怀钰愁容仅仅是一现之后又回复了平静,笑着道:“您就为这件事而来?”   “对,没错。”简凡道。   “这事我知道一些……”简怀钰把电脑移了移,屏幕斜向着简凡,此时浏览的网页正是枪手的杰作,笑了笑不置可否地反问了简凡一句:“既然你是生意人,我问你个问题,世界上最成功的商人是什么人?”   “犹太人吧,犹太就是为生意而生的,在您所在国度里,有一句话说百分之八十的知识在华人脑袋里,而百分之八十的财富,在犹太人的口袋里,对么?”简凡反应很快,对得流利之至,不过简怀钰笑了笑,手指摇摇:“NO,不对。”   “那是什么?”简凡微微动了动。   “呵呵……是中国人,名字叫官商。”简怀钰一说,简凡霎时一乐,只当是个笑话,不料省得这话里有话,一笑之后眉眼不解地望着对方,果真是话里有话,就见得简怀钰笑着解释着:“你很联明,我听李威说起过你,不过聪慧和明知是俩个概念,在中国,眼见的事和事实中事往往也是俩个概念,我说这个项目哦根本没有投资一分钱,而且也不会投资,你信么?”   当然不太信,简凡几分狐疑之后,不解地摇摇头。第一次觉得一切云里雾里,和自己曾经想像过的有所差别,而且眼前这位同姓的老板,虽然温文尔雅,但越是这样,越让简凡有了一种猜不透和摸不着头脑的感觉。   简怀钰微笑着,继续着释疑的话:   “呵呵,谁也不相信,不过确实是真的,简家是做实业的,永远不会背离这个宗旨,现在国内的房地产生意简直是无本万利的买卖,一夜之间甚至就可以造就一群千万、亿万富豪,除非是官商结合的团体,否则这种生意谁也吃不下去,特别是像我这种外来户,即便我有资金也进不了这个市场,这根本不是一个规范的市场,更像一个杠力和关系角逐的斗场,房第产市场现在已经接近失控了,这些年的运作模式是政0府卖地收钱,地价逐年暴涨,而开发商手里资金不足,想方设法绑架银行,银行又关系国计民生,导致宏观调控投鼠忌器、效能逐渐式微,再加上遍地民间游资的炒作,最后是富了卖地的、肥了开发的、穷了买房的、苦了没房的……呵呵,这种畸形的狂飙式发展让我想起大跃进年代那些事……坦白地说,我回国投资一方面是父亲对家乡念念不忘,另一方面这里的人力资源是无可比拟的,除此之外,我不会有其他之想……”简怀钰这数句说得很诚恳,让人无从置疑。   涉及到行业的秘辛和暗箱操作简凡就一知半解了,想了想求教似地问着:“既然没投资,为什么还要大张旗鼓地搞这么个签约仪式?”   “呵呵……这就有点难以启齿了,我算不上强龙,可环伺都是地头蛇,今天是市长、明天是发改委、后天又是招商办,逢人都得给几分面子,呵呵,入乡随俗嘛,没办法,我就像一个身不由己的明星一样,被别人捧到台前当代言人……康馨家园这个项目寂寂无名,你想想,如果和我这样的外资强强联合,和富士捷这样的外资企业携手,那对他们会有什么影响?尽管是表面上的联合。”简怀钰笑着出了个并不太难的问题,简凡恍然大悟道:“借名扬威!从寂寂无名迅速跻身省城一流开发商的行列!?”   “聪明,还有呢?”简怀钰又是侧头笑着问,像在逗一个涉世不深的年轻人。   “还有……还有我就不太清楚了。”简凡讪讪地笑着,很谦恭。   “从十年前寻亲开始我们简家在省城的公益投资已经超过十个亿,有这么个强大的外资企业作背景,你想想,银行会怎么看,当然是一路绿灯放贷,市民会怎么看,当然是趋之若鹜,信以为真了,其实开发这个项目,他们根本不需要掏一分钱,只需要想办法谋到要开发的地皮,然后是谋到银行的钱,用银行的钱去开发项目,项目一开发自然就是坐收渔利……要不我说官商是世界上最成功的商人呢?”简怀钰释疑了,笑着看着简凡。   “哦……我好像明白了。”   简凡自言自语地摸了摸脑袋,甚至于谋到新世界的产权也不用花钱,只需要签这一纸协议,拿着产权就可以抵押贷到比售价高出接近一半的款项,李婉如本无继承权,当然愿意;恒益和康馨本身就是一体,自然是没有二话,即便是有发言权的楚喜峰,现在也闭上嘴不敢发言了,别说开发了,就把这块地皮收到手里,转手都是无本万利。   “在想什么?”简怀钰出声问了句,合上了电脑,又一次看了看表,简凡笑了笑,没有出声,就听得简怀钰像要结束谈话一样劝慰着:“……其实昨天晚上我和李威通过话,你想查的事我也知道,现在网上流传着不少有关平安安保的传言我想是你搞出来的吧,申平安今天早上还给我打过电话,当然不会被警察带走了……签约这件事我也是出于无奈,这是一个庞大的利益网,不是一个两个小人物能左右得了方向的,别误会我的意思,我不是贬低你是小人物,其实在面对强权和利益大网的时候,我也是个小人物,同样左右不了局势,就像刚才说的,我不是强龙,可环伺都是地头蛇。你能理解我的苦衷吗?”   更像是一对朋友的交谈,倾听着的简凡弱弱地点点头,对于这位拥资亿万的老总好感顿生,不管怎么看起来,看来有钱人也并不是个个骄横跋扈、个个功自矜伐,最起码眼前这位就不是,微笑着示意着,简怀钰又是放低了声音轻声说着:“三年多前那件馈赠协议也仅仅是出于给朋友帮个忙,如果我知道会给你带来那么大厄运的话,我一定不会那样做的……早就想找机会说一句对不起了,今天这个机会正好,我得郑重地向您说一句:对不起。”   简凡笑摆摆手示意不用,话锋转移着似在做最后的努力,笑着道:“其实你不用活得这么无奈,有更简单和直接的办法,您为什么不用呢?”   “有吗?我很无奈?”简怀钰霎时哑然失笑了,怪异地看着简凡。   “当然有,你可拒签这个协议,可以远离这个利益网、可以不和涉黑的人物打交道、可以保持你们简氏企业的清誉,为什么不这样做呢?”简凡问着。   这回,轮到简怀钰摇头了,还真是无奈一脸笑着道:“我之所以坐在这里和你交谈这么久,一方面是因为我有愧于你,一方面也是出于朋友之托,你还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我……和你,俩个小人物,改变不了即将而来的事实。”   弱弱的指着自己和简凡,简怀钰说得很诚恳,不过简凡不为所动,脸色一整,似笑非笑地盯了盯简怀钰,笑着道:“不用你来改变,已经改变了……”   笑着说着起身站到了窗前,看着窗外,殷勤地对着简怀钰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简怀钰愕然地起身,几步到了窗前向外一望,霎时间眼睛圆睁,愕然更甚,诧异地看着似笑非笑的简凡。   窗外,二十九层下的街景全是车、全是人,偌大的五洲停车场也全部被人海掩没了,偶而星星点点的看到有警服装束的人,不过看样根本挡不住蜂拥而来的人群,简怀钰注意到五洲四车宽的进出口处,有人已经撑起了白色的条幅,就像他偶而见到了政0府大门口请愿者一样,各色装束的群众有的聚在车场,有人聚在人行道上,有的席地而坐着,有的三五成群在和保安争执着什么,车进不来也出不去,场面混乱之极。   惊讶成了愕然、愕然成了恐惧,瞪着眼回头看简凡的时候,简怀钰嘴唇嗫动着,指指楼下的街景,想问,却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如果说是眼前这个人搞的骚乱,怎么可能让人相信!?   “你不必委曲求全签约了,今天谁也不会来了,领导最怕什么你知道吗?是群众,是小人物,是像这样聚起来的成千上万的小人物;你的合作伙伴怕什么,你知道吗?也怕群众,他们同样怕这样聚集起来的群众……我没有时间分辨你说的究竟是真是假,不过我要告诉你的是,今天之后,申平安和他一起作恶的人将会无所遁形,你如果一意孤行想和他一起倒霉,没人拦着你……好了,不打扰您了,您的话我会记得很清楚,不过我的话我也希望您认真考虑。”   简凡说着,恭谨地点头告辞着,简怀钰愕然的伸手要拦人,不过只指了指简凡背影,仍然是嘴唇动了动,没有发出声来,只见得那位干脆利索的小伙子开门,还不忘回头谦恭地微微一笑。   门,轻轻掩上了,简怀钰霎时觉得心里扑通一下子,沉得很低很低…… 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101章 老兵再做将   急…急…告急,110指挥中心向市局告急。   从上午八时以后陆续的报警电话不断,就像往常一样,不是街头碰撞口角引起大打出手、就是手机手链手包被盗,这小偷小摸和小抢小打小闹的,是治安管理中让警察最头疼的问题,指挥中心派出七辆车出警全被堵塞在晋安街外后,才发现这十数起治安案件全部发生在晋安街区,现场发回的消息是严重堵车,人多车多事就乱,免不了磕着碰着了,免不了趁乱起哄的,到了九时事态不但没改变,反而呈愈演愈烈之势,指挥中心八条数据电路分支的40多部接警电话全部占线,临时调拨了20名接警员仍然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中心情急之下启用了备份的两条数据专线,把接警电话扩展了20部,交换机仍然显示着过载,这就意味着,还不知道有多少电话等着没有打进来……也在这个时候,太原市移动公司也发现了话务量异常峰值,晋安街一带出局的话务量在一个小时猛增值七点二个爱尔兰值,超过了平均话务量的11倍,三个基站同时过载,接通率不足百分之三十,通讯基站的监控摄下了人潮涌挤的场面,第一时间里把这个画面传到了市公0安局。   急…急……告急,交通指挥中心向市局告急。   处在最前沿的是七叉路口的交通指挥岗亭,八时三十分左右发现车流异常后曾经向指挥中心汇报,不过未引起足够重视,理论上只要依着“行车靠右”的简单规则,那是永远堵不上的,不过在缺乏公德心的国人眼里恐怕没有那么多规则可遵循,特别是没有晋安街中段没有交通岗亭的地点,车稍一拥塞,去向抢着走,占来向的道;来向抢着来,占去向的道,车流量稍一加大,于是成功地上演了太原天天在上演的故事:塞车。   依然是没有引起交警部门的重视,等到七叉路和柏杨路口俩个相向路口以晋安街为中心全面堵塞以后,上千辆各式各样的公私车辆挤拥在不到十公里的路面上,这才有人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交通指挥中心的大屏在九时十五分开始全部接驳通了晋安街一带的交通监控,准备远程指挥疏通,只不过数十个画面看得让人心有余悸,堵着的街口路段像冰冻了的河流保持着僵持的状态,而在堵车地之后,数个监控还能拍摄到,不断地有各式各样的车向着这个方向而来,像飞蛾扑火一样挤拥进了堵车的行列。   事发后一个小时,到九时四十分交通指挥中心向市局告急的时候,堵车的路段已经延伸到淮海路,三个交警大队上百名交警全部出动疏导车流,不过架不住一直有车流向晋安街方向涌来,这边分流着,又对邻近路况本就不太好的回民街、北营路、漳泽街形成了压力,反而在其他地方造成了人为的堵塞。   急…急…市局粱局长在九时四十分对交警、治安总队、防暴大队发布了动员令。临时组织起来了四百名防暴警盾在手、盔护头调拨到了事发地以防严重治安事件发生;五百名治安警和交通巡警支队三百名摩托巡警、五十名骑警组成的上百个疏导小组,就近分赴临近的各路口,疏导和分流向晋安街涌来的车辆……   乱、一团糟。各警种混合的队伍里缺乏了统一指挥,没有上路执过勤的治安警、防暴警拦车态度极其恶劣,出警二十分钟就有四十多个投诉进电台了。   事,一团糟。整十时才开始的疏导分流明显为时已晚,越堵越长、越长越堵,像病来如山倒一样,城市的这个痼疾在今天来了个雪崩式大爆发了……   …………   …………   唯一没有接到动员令的是特警支队,整十时,伍辰光带着支队一干中层领导在大门处迎接到了刚刚发布动员令的梁局长,都知道了事态的严重性,知道关键时候也要用特警支队,毕竟晋安街上店铺林立,五洲国际酒店又是涉外酒店,不出事则罢,一出事肯定没有小事。下车伊始粱局简短地说了几句动员的话,安排着支队人员各就各位准备随时开拔,直上了办公楼,屏退了众人,看样是和伍书记要商议什么事,支队长政委特地把办公室留了出来。   急,焦急一脸,伍辰光从来没有见梁局这么皱眉的脸色,两条浓眉皱得几乎要直立起来,关上门刚刚落坐,粱局长开门见山地就问着:“伍书记,今天的事,你怎么看?”   “我?”伍辰光霎时语结了,不知道粱局长大老远就来问自己看法,还是这话里别有深意,领导班子里数自己年龄最大,但要论资历,似乎还属自己最浅。   “我觉得这个事事出有因啊……刚刚从酒店得到消息啊,五洲现场有人打的横幅是严惩欺压百姓的凶手申平安之类的话,有关聚赌、非法拘禁、雇凶杀人的涉黑事件被传得神神叨叨,我个人看法,这件事发生的太过巧妙了,一下子牵动了各方的神经。现在省厅已经派专员来督导此事外理,加急传真电报的发文附的是省府的来函,市委市政0府更不用说了,矛头是齐齐地指向咱们这儿了……我就问你,你觉得是不是有人蓄意制造这个事件?”   粱局长沉声问着,脸上阴晴不定,看样领导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伍辰光霎时心里空落落地吓了一跳,不过微微点点头,这么明显的事如果看不出来,那真是白痴了。   “是谁?”领导问。   “这个幕后可就不确定了,申平安得罪的人太多,谁都有可能背后来这么一下子,再说康馨家园这个项目明显是肥肉一块,我想很可能还有这个原因在内,或者有其他试图染指的人想通过这事件整倒申平安,让他声名扫地……这个就说不准了,我听说,申平安的来历也不浅,好像和沈副市长那个……这种人即便是就干了事,也不会给我们留下把柄的。”伍辰光讪讪难言的解释着,脑子里闪过一个熟悉的人影,不过即便他觉得是他,也不敢相信就是他,或者就即便是他,伍辰光更不敢说出来。   “呵呵……不管他是谁,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黑锅马上要扣到我们脑袋上了。”梁局长重重一拍桌子,气不自胜了。一刹那伍辰光皱着眉头没有明白领导这句深谋远虑究竟有何意,梁局一叹气解释着:“你想想,省厅和省府可不管那么多,出了这么大的群体 事件,将来问责的时候找谁?除了我姓粱的还真找不出第二个人来……还有,现在我都不敢在市局呆着,上门采访的记者都被堵在会客室,好像生怕误了这个大案的报道一样。截访这事是被市府的压着不让公开,可将来万一申平安东窗事发,受谴责的还是咱们公0安局办案不力……老伍,你年纪大我掏句心窝子话啊,我也是咽不下这口气啊,咱们都是老党员了,党指挥枪这没错,咱们就是党手里的枪,可咱们不是个别党员手里的枪吧?不能他们发横财,回头还得咱们背黑锅吧?”   兀自气咻咻说着的粱景德局长恐怕是心里郁闷地慌,说话近乎于直白了,更或者是对正在发生还一时不知道究竟会有一个什么样处理结果的事有点担忧,这个节骨眼上,伍辰光一下子倒讷言了,不知道该劝进还是劝退。   “粱局,我觉得咱们还是从长计议吧,这个事涉及到方方面面的关系太多也太复杂,申平安这儿是个关键的结,解开这个结有些关系就明朗化了……”伍辰光打着哈哈,不料梁局长今天的表情很坚决,摆手制止了伍辰光的发言直接问着:“你们现在手里掌握的证据有多少?”   “不多,可也不少……截访事件那是明摆着,能说清这件事而且指证平安安保公司的保安现在我们已经滞留了三十多名,这人有点肆无忌惮了,出了这么大事,居然还试图拉拢支队的办案人员打听案情。另外就是南城的赌场根据方有信和三分局局长候啸勇的部分交待,可以确定操纵赌场地下生意的就是他。反劫中心在查的绑架案,也和他有关,不过这件案子没有直接证据,两个主要嫌疑人都已死亡……”   伍辰光声音朗朗地汇报着,粱局长不时的咂吧着嘴,那作态伍辰光自然是心知肚明,要动这号人,只能是铁案如山,否则稍有喘息那就是后患无穷了,倒不是在意申平安是谁,关键是他身后的人伍辰光看得出让梁局有点忌惮。   弱弱地听着,有丝愁容升腾着,伍辰光汇报的功夫里还起身给领导端了杯水,半晌听完粱局稍稍有点难色问着:“伍书记,现在我真不知道我该相信谁了,上面人对我是颐指气使、下面的人对我是阿谀奉承,局长这个位置就像一孤岛,找个同路人还真不容易……我想听听你的正式意见,直接说,不要顾忌。”   “粱局,您这是……我这个大老粗可给你提不出什么建议来。”伍辰光笑着婉拒着,不料粱局长脸色一整不客气了:“别藏私啊,伍书记,咱们是关起门来说话,要不是你年纪大了,就你在刑侦支队的几件大案,直接进省厅都有可能,曾国伟那件案子你追了十四年,换作旁人的话,早扔过一边了,这都清闲了三年不鸣了,我把你放这儿了,你愿意放进这个一鸣惊人的机会?”   “粱局您真听呀,那我可直说喽。”伍辰光被梁局一夸,自信有点膨胀了,这么一说,梁局长自然是催促着,不料伍辰光故态重萌,刑警那老一套上来了,只是淡淡一句:   “很简单,快刀斩乱麻:抓!”   “抓!?你想过没有,万一证据不确凿有了反复,我们就被动了。”粱局长讶然说了句。   “粱局您是搞经济出身,没有在基层呆过,其实只要进来几天,证据就确凿了。”伍辰光眼光里闪着狡黠,听得粱局长微微皱眉,知道刑侦上猫腻太大,摆不到桌面上来,一念至此,干脆把话摆明了,指摘着说着:“不是我不想抓,可这其中牵涉到的关系太多,向上有市府其系省府的人在帮腔打掩护说情,下面又和咱们的人牵扯不清,我不得不考虑这些利害关系……说到这儿,我干脆把话给你挑明了吧,昨天晚上我和市委刘书记也就此事进行了探讨,刘书记倾向于把这颗毒瘤拔了,但是得选个合适的时候,不过在我看来,他这招是想给原市长班子使个绊子,这两帮子不和,我这个政法委书记实在不想夹在他们中间难受。”   “那就跳出来就事说事,还是抓。”伍辰光有破除万难直向目的地进发的自信,铿锵一句,粱局长优柔寡断地思考的当会,伍辰光抓着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劝了句:“放下一切都不谈,其实今天发生的事给了我点启发,现在哄传的截访事件,我们站在正义的一方;堵车堵路事件只要迅速疏导,应该酿不成什么大事,这个很好搪塞;我觉得关键是申平安,这个棋子不但自己兴风作浪,想整他的人也在不断兴风作浪,这个关键一去,一切就风平浪息了……我觉得现在恰恰是最佳的时候,这边先控制涉案的人,没有其他理由,就是截访事件协助调查。另一边我们准备新闻发布会,公开向社会宣布这件事情的经过,反正已经纸里包不住火了,干脆敞开来让大家围观,我就不相信,群众是痛恨欺负群众的保安,还是相信痛恨解救群众的公0安!?”   “这个……这个……这个听着很合理……不过……”梁局长被伍辰光几句说动了,考虑着这个建议的合理,如果真的公之于众,不但堵上了想来说情的路,估计没人到这个风口浪尖的找事。更重要的是,如果高姿态站出来,那针对警察的流言蜚语肯定立时就烟消云散了。   片刻没见回决心下来,伍辰光急得牙疼。就等着领导拍脑门决定一下,生怕有变,又是凑上来道:“梁局,您担心什么呀?不管这事解释的如何,所有的矛头都会指向非法拘押群众的保安,就地方县市真有问题,还不是和稀泥?”   “稍等一下,我向刘书记请示一下,这事太大……”粱局长终于下决心了,拿着手机拨了个号码,伍辰光知趣地回避到了门外,出了门就听到了梁局爽朗的笑声开始谈话了,哪有刚才那些郁闷。关上了门,踱步在走廊中,说实话,现在他倒有点郁闷了,以前觉得当刑警难,有些案子找不到嫌疑人能难得人几天几宿合不上眼。不过现在觉得那不算难,真正难的是,你明明知道嫌疑人是谁,还就是没办法动他。   不能动的原因和证据无关,和侦破无关,甚至于和警察无关,有关的是总有那些凌驾于法律之上的人,不管是短暂的还是长久的,总能够想方设法把自己置身于法律的监管之外。   “哎,臭小子,还是你见机得快,活得不舒服就溜了……”   踱步着的伍辰光突然回想起了让他念念不忘的简凡,想起了这个被自己、被秦高峰苦心孤诣培养出来的刑警,其实他经历的那些困和苦自己也同样经历过,甚至于经历得更多,只不过自己是忍气吞声熬出来了,而简凡却不声不响地挂枪溜了,每每有事进行得艰难反复之后,伍辰光萌生退意时,总会对简凡那种拿不起就放下的生活态度有点羡慕。   这一次,在秘密排查平安安保涉案中,重案队拘押的地下赌场嫌疑人方有信已经和盘托出,因此牵涉到三分局局长候啸勇也认罪,特警支队也投入了部分警力彻查整个截访事件的来龙去脉,掌握了大量人证物证,要是普通人,恐怕早镣铐挂着进看守所了,可偏偏这个不是普通人的申平安,还就迟迟不能动。   “这下,能说动粱局吗?”   伍辰光思路又回到了原地,几个电话打来他都不予理会,挂念着粱局请示的结果,案子和和吃饭一样,要趁热来,否则越拖越凉,越难吃,即便吃下去也难消化。现在,他倒有点寄希望于老天开眼、刘书记开恩了,更希望市府里斗得不亦乐乎之后那位领导一拍脑门把这个祸害立斩于马下了……   吱哑,门开了,正思忖着的伍辰光一惊,迎了上来,梁局长眉眼几分舒展,看了看伍辰光吐了一个字:“抓!”   “是!”   伍辰光巨大的喜悦袭来,像个刚入队的小警一般立正,敬了个礼。不料粱局长轻轻放下了伍辰光的手,郑重地,正色地敬了一个警礼,同样郑重地说着:“应该敬礼的是我,我的顾虑太多了……还是老同志眼光远,和刘书记想到一块了,下午在市局办一个新闻发布会,时间你来定,发言你来准备,你说得对,我们是解救群众的公0安,我们有什么可顾虑的!?……特警支队交给你指挥,不管平安藏多深,不管群体 事件多严重,也像你说的,快刀斩乱麻,发布会以前,全部解决。”   “是!保证完成任务。”   伍辰光这一次信心十足,又回复了刑警当年的豪气,敬礼喊了句,霎时把心里积郁的不快扔过了一边。 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102章 误打与误撞   整十时,五洲国际酒店32层观景台,不少好事的住客出门观望都聚集到了这里,从观景望远镜里偶尔看一看被堵的三个街区,边聊着边咂舌着边猜测着,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对于这些突如其来的事还是免不了几分担忧。人群里,谁也没有注意一直靠在楼沿之前架着微型望远镜观测的简凡,从简怀钰处出来之后就直上观景台,一直枯站着看着,望着,直到看到七叉路口和柏杨街的车流开始松动之后这才暗暗地松一口气。   那是警察来了,开始疏导了,不过永远是堵得快疏得慢,就这个样子,就现在警察的效率,没有四五个小时根本疏导不开,到什么时候对于简凡来说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现在已经整十时了,康馨的签约毫无悬念地流产了,而且这么大的事,恐怕他就再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短时间再把政商两界的人聚拢到一起,更何况就简凡看来,简怀钰如果再一次审时度势的话,那他对于和平安合作的初衷应该由此而有所变化。   不管将发生什么样的变化简凡觉得也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自己已经尽了全力去做了,身边能动用的关系的人脉几乎全部用上了,有点孤注一掷地感觉,如果这样还不能达到目的的话,那么接下来最好的结果也是老老实实搬出寇庄店另谋出路,更不敢考虑这事对自己带来的负面效应会有多大。   “怕个鸟!?大不了老子换个城市开店。再不行回乌龙当大师傅挣钱……”   简凡暗道了句,破罐子破摔心里自己安慰着自己,一时间捋不清这些事能够引起的负面效应能不能从根本上左右局势,不过他知道负面效应小不了,最起码把警力拉出来不少,最起码现在已经把平安推到了风口浪尖上,还有最最起码,截访那件说小不小、说大不大的事,现在估计谁也不敢再包着了。   即便是再黑暗、再缺乏良知和正义的环境里,对于类似的公众事件也要有一个说法,那怕这个说法是谎言也罢。即便是现在有人想编造一个谎言,也不可能再把平安抛过一边,只要平安还牵涉在这些别人躲之唯恐不及的事里,那他就会渐渐被孤立,被群众孤立、被警方孤立,甚至于被他们身边合作者孤立,进而成为众矢之的,简凡还有一个更阴暗的心理在作祟,截访肯定是上访地的政0府和黑保安共同勾结,如果这件事真要处理,牵涉到的地方政0府自然永远是安然无恙,自然也需要找一个替罪羊,这个替罪羊,好像除了平安,还真找不出更合适的来了……   暗暗地为自己的行径得意地笑了笑,有一种复仇之后的快感升腾在心里,就像以彼之道,还以彼身之后那种爽快感觉。   不过偶一低头再看到楼底动如蝼蚁的人群和车辆之后,快感之后的负作用让简凡咂咂嘴皮直撇着。   知道有效果但不知道效果会如此地明显,知道身处的这个城市脆弱,但也没想像到会如此地脆弱,整个过程简凡看在眼里,八时三十分左右第一拨持着假广告来应聘求职的人哄到了门厅估计被保安拦住了,那个时候保安估计还有耐心解释说服,不过出租车流水介地往这儿送人谁也架不住,甚至于简凡看到十六路公共汽车挤了一车在晋安街一停,有多半车人直接蜂拥到五洲的门厅,门应就是长得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今天的事,而持着广告对于富士捷深信不疑的求职者自然是不依不饶,没过二十分就起了争执,五洲人保安队生怕惊扰客人直接排在门厅堵着来人,正中了简凡下怀。   这一堵,立时就激起争执了,更何况还有听说有人体彩绘表演来观摩的不三不四的人,围着门厅争执着几十人、后面越来越多的围观者上百人,再后来赶来的越来越多,渐渐地挤拥住了五洲整个停车场一直延伸到街外。看客是一种普遍的心理,即便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人也好奇地驻足或者停车,或者四处观望、或者拉人打听这儿发生了什么新鲜事,不到九时就已经堵得前后出不了进不了车了。等着商大牙一伙拿着截访事件的传单、拉着严惩申平安的白条幅粉墨登场,都不用想像,肯定是混乱一片,谁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什么事,谁也不知道身边为什么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不过都渐渐地发现自己被温水煮青蛙困到这里了,街面是车、人行道上也停着车,耳边充斥着爷们的叫骂声,或者是埋怨被涮了没看到人体彩绘表演,或者在咒骂富士捷,更多的人是打听和讨论着这什么什么截访事件,心里倒有点狐疑是不是截访引起民变骚乱来了,毕竟这年头这事也不鲜见……   “哎,不是我太糟糕,而是这个世界太浮躁了啊……”   简凡弱弱地摇了摇头,看着楼底依然没有散开的人群,有点愧疚地为自己无力辩护了一句,回过头,自顾自的离开观景台进了楼层,进了电梯,不由地闭上了眼睛。   一切都结束了,最起码自己能做的事都结束了,这个特殊的国庆节没日没夜,查来查去,抓来抓去,仿佛又让他体验了一回曾经的警察生涯,现在知道自己为什么忍不住有时候喜欢那个职业了,相对于朝九晚五一成不变的生活方式,那工作中带着让人无法抗拒的刺激、新鲜以及快感,特别一次次抓住雪藏的嫌疑人、一次次揭破嫌疑人的伪装所带来的快感尤其无法抗拒。   不过同样无法抗拒地是快感之后的疲惫,疲惫中无法如愿的苦闷,似乎也在重演很多年前同样的事,经过之后,就会觉得厌恶,就会避之而不及,就像现在一样,闭上眼的简凡不再回忆这几天接触了多少狰狞的嫌疑人面孔、不再回忆楚秀女可怜的样子,也不再去想这个案子之后还有多少龌龊的交易。只想着有好多天没有进厨房、没有熬卤汤、没有好好做一顿大餐细细品味了,说不定再拿厨刀又有点手生了……   叮…声电梯铃声,身子一顿,睁开眼已经到了十六层,走在铺着地毯软软的甫道上,循着找到了1612房间,边想边摁着门铃,心里的事萦绕不去有点心不在焉,不料奇变突生,就像有人躲在门后一样猛地一拉门,简凡还没有看清对面的人,立时觉得前襟一紧,被一股大力拽着直扔进房间,门嘭声碰上了……   “啊!?不会吧?你们……你们怎么在这儿?”   简凡被拽进房间,没等惊呼,声音变成了愕然,关门的肖成钢、一左一右围着是王明和郭元,俩个人都不怀好意地盯着简凡,原本心怀鬼胎的简凡心里大慌,紧张一脸弱弱问着。   “我们这儿蹲点抓嫌疑人,你在这儿干嘛?”郭元正色说着,脸凑过来。   王明也正色吓唬着简凡:“你干什么坏事了,老实交待啊简凡。出了事我们可保不住你。”   “对,锅哥。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肖成钢也一脸正色威胁上了。   “啊呸…呸…呸……”   简凡挨个呸了仨人一人一口,作势而已,不过仨人立时呲眉瞪眼要发作的样子,摆着捋袖子要上手段的模样。简凡立马举手投降,知道这几个货要来硬的,自己肯定是架不住了,脸色霎时一变谄笑着:“哥几个高抬贵手……既来之则安之啊,中午我请客,怎么样?”   “主动请客,心里肯定有鬼。”王明一指,准确地判断到了简凡的心理。   “那正好,省我一顿,不请了。”简凡一摆手,干脆顺杆爬了。   “哼,这事你请客可解决不了。”肖成钢鼻子哼了哼,说得简凡又是心虚得紧,眼珠一转,投向比这俩都老成点的郭元,谁可知道郭元也不芶言笑,瞪着简凡,这下简凡心里打着转悠,倒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什么地方露馅了,不过想来想去,一时还真想不通这几个队友怎么着就会从天而降出现在自己面前。   “简凡,想好老实交待了吗?我们现在可是人证物证俱在,想抵赖可没门啊。”郭元似笑非笑一句,说得正心虚地简凡伸着脖子往房间里看,霎时想起了唐大头,不料王明和肖成钢一挤拥,又把简凡挤得靠着墙,看来不取得一手口供誓不罢休了。   肖成钢手指甩着简凡说着这小子想抵赖,王明叫嚣着你丫抵赖也不成,俩人一左一右挟着简凡动弹不得,大惊的简凡嬉皮笑脸喊着:“嗨、嗨、轻点轻点,兄弟们给点提示行不?交待也得有交待内容呀?……哟哟,疼死我了,兄弟们我有什么可交待的,就干什么黑事了肯定也拉上你们,我有什么事你们能不知道?”   “嘿嘿……是吗?看来你是不交结喽……”郭元站到了简凡面前,“啪”声一个响指喊了句出来,尔后指着简凡损着:“你小子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我们辛辛苦苦大老远来找人,你倒好,搁五星级酒店包个房快活,我靠……”   一听这话简凡霎时心里一放,不过卫生间门一开,立时眼睛瞪得牛大,出门一位整装的年轻人,一看那样简凡知道是重案队的队员,惊讶的在后头,跟出来的是围着浴巾的唐大头,耷拉着脑袋两眼紧张地左右看着,更惊讶的还在后头,同样围着浴巾紧紧地抱着胸的一位女人跟着唐大头的背后,瞪着眼的简凡喉咙里立时“呃”膈应了一家伙,立马想到了这估计又是唐大头叫了个妞伺候,被这几个队友揪了个正着,别看唐大头多威风,可见了警察就蔫,别说重案队这干他知道的,就派出所的片警,唐大头都哥、哥叫唤着亲热着呢。   一愣,再一愣,愣眼看看这几位,现在不威慑了,似笑非笑地看着简凡,又看看唐大头,再看看那位惊如小鹿的女人,估计就是这酒店里的小姐,肖成钢、郭元那暧昧的眼神,估计是觉得抓着简凡在酒店开房3P的小辫了,那得意劲道比中了个彩票大奖还乐呵。   妈的,是这事……简凡一知道什么事倒心下安定了,立马脸一整,指着几位队友叫嚣了,对着几个人叫喊着:“……怎么了…怎么了你们越学越出息了,窥探别人隐私有意思吗?还把人家堵在卫生间里……这位姑娘,你叫什么?”   “玉……玉玉……”那姑娘靠着卫生间的门,紧张地说着。   “看把人家姑娘吓得,都什么人呀?”简凡说着,火冒三丈的样子,起身直到凌乱的床上随手抓着女人的衣裙一把塞到那女人手里,把人推进了卫生间说了句穿衣服,嘭声一关门,这回该教训这几个使坏的队友了,手指一点义正严辞地教育着:“……你看看你们什么样啊,什么东西?这缺德事都干,你们非法闯进人家房间,又非法限制人家的人身自由,这是严重的违法行为……”   一教训,唐大头的头昂上了,站在简凡背后,肖成钢、郭元、王明几人倒愣上眼了,还没等解释简凡一拉唐大头又有话了:“人家玉玉和唐大头是情人一对、相好一双,来这儿开房你们都管是不是?碍着你们什么事了……我告诉你们,唐大头保留控告你们的权力。”   一教训,四个队友没急,唐大头倒急了,头摇得像拨郎鼓,赶紧地摆手:“不告,不告,误会,误会。”   “瞧你那点出息。”简凡嗤了句,一敲门再一推门,那姑娘已经穿好了衣服,不容分说简凡一拉人说着:“拿上你的东西,走人……”   这事也得速战速决,免得摆桌面上不好看,简凡估计郭元这几个也适逢其会,不会较这个真。那姑娘慌慌张张一脸羞红,提着自己的包蹬蹬蹬就要出门,本来已经没事,谁可知道还有个节外生枝的,唐大头一招手喊着:“哎…哎,玉玉,还没给你钱呢?”   “扑哧、扑哧……”几声,肖成钢、郭元、王明几人再也按捺不住,捂嘴捂肚子和嘿嘿哈哈笑上了,那小姐嘭声关门早溜得不知去向,唐大头立时省得漏嘴了,捂着嘴尴尬地回头看着,迎面是简凡瞪着眼两手做爪掐着唐大头的脖子边掐边骂:“我靠,大早上就发情……你丢不丢人,发情还让人家给逮着了。”   “哎…哎,轻点、轻点……这有什么丢人的,上了人家不给钱才丢人呢?”唐大头翻着白眼辩着,一听这句大伙笑得更欢了,简凡却是连教训唐大头两句的心思懒得生了,一把推开这货,悻悻地说着:“收拾东西,走走……咱们别搁这个丢人现眼。”   “嗨……那可不行,他可以走,你不能走。”郭元拦上了,指着唐大头可以走,看来要留简凡了。肖成钢也凑上来了嘻笑着:“锅哥,秦队让我们看住你,你可真难找啊,要不是在监控里看到唐大头进这个房间,我们还逮不着你呢?哪儿惹着秦队了,秦队让我们把你提溜回队里看着。”   “好啊,我正有事跟你们说呢……那个,说之前先把这货给我赶出去,我看着他就来气。”简凡指指唐大头,一副气不自胜的样子,唐大头自然会意,披着衣服边提溜裤子边跑着:“走了、走了,这就走,不用赶……”   嘭声再次关门,一干刑警自然又是逗得嘿嘿直笑,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着,敢情是没找着简凡可在监控里看到了唐大头,知道唐大头和简凡关系不赖,几个人挤进五洲又摸到了这个房间,把嫖宿的唐大头堵了正着,连训带咋唬唐大头虽然不露口风,可搬出简凡来当挡箭牌,这倒省事了,正合了这几位找人的心意,守株待兔把人给等来了。   心怀鬼胎地看着众队友的脸色还在乐着,那是被老唐被逗得,简凡暗暗忖着不知道秦队下这个命令究竟是什么意思,一俟郭元要向秦队汇报找到简凡了几个手机都是忙音没有拨出去,简凡笑呵呵地旁敲侧击了句:“郭元,你傻呀,外面大堵车,人一聚集通信肯定阻塞,你省省吧啊。”   “是啊……这他妈今天邪了,让我们跑步来的这儿。”肖成钢发了句牢骚。   得,简凡立时明白了,这几位队友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眉头一皱坏主意转悠出来了,一敲茶几喊着:“哥几个……过来过来,知道秦队为什么让你找我吗?”   摇摇头,都摇摇头,不解地看着,特别是那个新人,很崇拜地看着。   “告诉你们啊,那是为了保证我的安全,他交给我一项秘密任务,你们想知道不?”简凡问,一脸诱惑,美女不一定能诱惑得了这些人,不过要是秘密,特别是案情秘密,一准行。   果不其然,都知道简凡身份特殊,都正色看着,等着下文。   “这事除了你……”简凡指指那位新队员,继续说着:“和我们大家都有关……郭元,成钢,你们参加过晋原分局失窃案,记得里面陈久文和司机被杀咱们提过异议,怀疑是他杀吗?”   “嗯,有这事。”郭元点点头,脸色一惊:“你找到凶手了?”   “不会吧,这都多少年了?”肖成钢不太相信。   “嗯,还真找到了……”简凡得意洋洋地说着。一说连郭元也不相信了。得,简凡一招手干脆把众人引到客房电脑前,开机,插优盘,不一会放着几样证物证词……众人惊愕一脸地看着,就听简凡解释着:“……往前推八年当时李威已经是省城有名的小财神,而申平安那时刚刚注册平安安保公司,不过十几个人队伍,俩个人合谋,李威提供当时齐树民走私的确切消息和行车路线,申平安雇佣孔宾强、韩功立设伏杀人夺货,尔后李威出资将劫来的货收入囊中……李威现在已经同意提供几样证词和证据,包括当时他给申平安转账的开户行记录以及转账金额。当然,他的证词仅限于这四样古董是出资从申平安手中购得的……怎么样兄弟们,我告诉你们他在哪儿,把他提溜出来怎么样?”   “嗯,这个……”肖成钢刚要点头,不料肘被郭元一捅,声音顿住了,郭元看完了这段视频,思忖了片刻摇摇头:“别蒙我们啊,简凡,这东西不能作为直接证据,只能提供一个旁证。”   “哎呀,那要你干什么吃喝的?不就是寻找真相,挖掘嫌疑人么?总不能什么案子都一览无余地给你摆面前吧?抓回来审审不就清楚啦?”简凡不以为然地说着。权衡轻重仅限于脑袋上有乌纱的各位,对于这号已经习惯了听命于人、凭命令行事的底层警察,这方面就比较弱了。不过恐怕这事都难以成行,看了经过连王明也摇头说着:“不够,简凡你又不是不知道申平安什么人,就这东西你难得住人家呀?人家也可以是从谁手里买的,大不了销赃而已……就这号人,销赃算个罪名吗?看守所都不用进就取保候审了。”   “嘿哟……你们是不是警察呀?一个申平安就把你们吓成这样……就这案子把人抓回来,用不了一天就把他熬出来了,不就点口供吗?这些人一倒霎了比谁交待得都快,而且一扯一大串,兄弟们,这可是奇功一件呐……肖成钢,不想当队长啦……郭元,你当个小屁组长就满足啦,就你这没背景没本事的穷警察,没有件大功你丫一辈子是当外勤的材料……哎,王明、王明,听我说,兄弟们……这个……”   简凡得吧着说着,不过这回的忽悠严重失效了,离开这个组织时日已经很长了,影响力已经很低了,不经意间发现连肖成钢、郭元、王明几个都已经成长了,不再是被唆导几句就义愤填膺要站出来洒热血抛头颅的傻X了。肖成钢嘿嘿着看简凡的笑话,王明保持着不动的姿势听简凡忽悠,郭元终于接个电话进来了,正接着电话,半晌简凡忽悠得没劲了,一摆手:“哎,真是没天理呐,你们就不觉得活得憋曲得慌?”   “不憋呀,挺好的。”肖成钢道。   “嘿嘿,简凡,只要不见你,我们都不憋,挺顺溜。”王明噎了句,噎得简凡直翻白眼。   正说着接电话的郭元像吃了枪药一样紧张兮兮一拨拉了肖成钢,愕然地一端简凡下巴,很不悦地问着:“简凡,你丫是不是知道内部消息,还瞒着我们,真不够意思。”   “什么内部消息,扯淡。”简凡一扬脑袋,躲开了。   “要抓申平安。”   郭元一站直喽,一字一顿,听得几双眼睛霎时一凛都盯向郭元。   “呃”地一声,简凡支着脖子,真被吓着了,呲眉瞪眼现在轮到他不相信了,斜眼瞟着郭元,很不相信地的样子。   “走……新任务,抓捕已经开始了。”郭元一挥手,队友跟着就要走,简凡紧张兮兮地起身,不料郭元回头一指瞪着:“秦队特地交待了,没你的事啊,让你躲得远远的。等这事完了再找你算账。”   说着几个人风风火火扔下简凡就快步往外奔着,简凡仅仅是稍稍一愣,霎时忘记了心里的郁闷和不快,背后跟着奔出来追着喊着:   “兄弟们……兄弟们,等等我,这热闹可不能误了我,我还找他算账去呢……” 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103章 提防亦难防   “都别乱动……太原市公0安局1066号搜查令,奉命封存你们的账表、凭证,谁是会计师……”   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之后,破门而入的警察亮着搜查令进了平安安保公司的财务部,虎着脸一询一问,一位鼻梁上架着眼镜的中年男人紧张兮兮地举手弱弱站起身来,那警察倒没有为难,挥手让其他人统一到会议室集中,独独留下了会计师,跟着进来了一群臂上标着经警的警察,历年的账目、凭证、装载电子账目的硬盘一件一件摆到了办公桌上开始登记造册。   不用警察讳莫如深,连安保公司的会计师看这架势心里也暗叹着完了。   完了,是完了……院子里随即开进来十数辆警车,负责警戒的是黑衣黑盔的特警,偌大的院子里看不到一名公司保安了,肯定是被限制到了什么地方,出了办公室被警察带到会议室集中的公司人员偶尔左顾右盼着,能看到楼层里、梯梯上,哪里都有警察的身影,分批进了会议室立时就开始了确认身份,接下来集中学习政策,鼓励这些中层管理人员揭举揭发安保公司的违法违纪行为。整人的老一套办法,有些事根本不用警察查你,把利害关系一陈明,恐怕再大的公司也架不住内部分崩离析。   负责带队的是刑侦支队副支队长陆坚定和老部下,原重案队的张志勇,使用的队员是一部分特警队员和刑侦一队的骨干力量,内部控制没有遭遇到什么反抗,大队的警察一来这些人比小绵羊还老实,带队的陆坚定和张志勇昂首挺胸在走在前列,每上一层,左右一挥手,踢踢踏踏就是一队手下封门隔离,直上了七层的某间办公室,陆坚定此时意气风发,咚咚咚一敲门,不待里面人应声,拧着门把手直驱而入,正倚窗看着院子里大队的警车和谁打电话的吴镝一惊,紧张地收起了手机。   “呵呵哈哈……吴科长,紧张什么?说起来我们还是你部下,重案队时候您这位高材生还给我们上过刑事侦察原理课呢?怎么?见了故人也不打个招呼呀。”   矮矮胖胖的陆坚定孰无几分正色,呵呵地笑着,口气调侃着吴镝,张志勇知道这位上司素来爱开玩笑,跟着嘿嘿呵呵地笑着,说起来当年提拔最快的吴镝还真是这帮人的上级,要是没离开警队,就吴镝这家世背景和学历,怕是上个副处都不一定。   只不过形式已经迥然不同了,面对着两队警察,吴镝一眼认出来了这是特警和刑警的组合队伍,架着微冲全身防护着的特警出现在这个环境里,怕是让谁心里也膈应得厉害,被陆胖子一调侃,吴镝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勉强地笑了笑问着:“陆支队长,您这大张旗鼓地,唱得是那出啊?”   “哦,查封你们公司,暂时隔离涉案嫌疑人。吴科长,实在不好意思啊,今儿兄弟得带着你走一趟。”陆坚定说着,侧头一扬,张志勇亮着刑事拘留证,啪声拍到了吴镝的办公桌上:签字。   “嘎哈哈……拘留?凭什么?我不过是公司的顾问,再说凭什么给我下刑事拘留证……你们公报私仇?”吴镝脸上肌肉抽搐得更厉害了,两眼愤然地把拘留证抹过一边,虎死尚不倒威,即便是褪了警服,这也是一位副厅长的公司,现在气急败坏地说话,这话里倒也有几分威风。   不料威风一来,陆胖子笑得更厉害了,笑得前俯后仰指着吴镝损着:“吴科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有点不知趣啊,就现在这架势,你签不签还不一个样子?你以为谁还会来救你?……不过伍书记给你留几分面子,我们直接上你家带人。”   “哼,你们可以强制执行,可你们强迫不了我签这个字,而且你们要对今天的行为负责,陆胖子,请吧。”吴镝根本不予理会,或者在强自镇定着,睥睨着面前的警察,扬着头,一副从容就义的样子,陆坚定偏偏不让他这么有尊严有面子似的,围着吴镝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看了一圈,一挥手指着张志勇说着:“让他小子输得心服口服,别以为光他会玩心计,这次钉不死你,我们还不来呢?”   吴镝心里暗暗一惊,之所以还保持着几分镇定,那是因为自己一直在幕后的缘故,上午签约的事一流产让吴镝暗自生着闷气,不料接踵而来的警察就堵上了公司,几个电话询问无果还以为申平安东窗事发,不过怎么也想不到警察会来得这么快,一点征兆都没有,现在再听到陆坚定这么说,再看张志勇,这个自己在重案队挂职时候还是个小外勤的队员一脸似笑非笑,胸有成竹地样子,还真免不了有几分担忧了。   “吴科长……我要说你涉嫌9.31绑架案,你肯定一推二六五是不是?”张志勇笑着问。   吴镝鼻子哼了哼,眼睛一闭一睁,根本无所谓的态度,那案子恐怕没人能抓到把柄。   “没错,你参与绑架案我们没有证据……如果我说你参与截访,给申平安当黑参谋,你也不承认是不是?”张志勇再问。   “哼…呵呵,张志勇,你们的水平还停留在上个世纪啊……办案就靠胡蒙乱诈是不是?来吧,你诈诈我试试?”吴镝怒极反笑,对于重案队那帮毛头小伙的办案水平根本持不屑态度。   “呵呵,看来你有个老朋友刚断得你没错,自高自大、自以为是,稍一得志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吴科长,想知道我们在什么地方揪到你的小尾巴了吗?”张志勇调侃似地口气回敬着,不愠不怒,这一下子倒把吴镝真说懵了,半眯着眼,不信地看着张志勇,似乎根本不相信这句话一般。张志勇不客气了,手指一抬一指,脸上谑笑带着说着:“……我们对你进行刑事拘留就一项罪名,贿赂国家工作人员,证据确凿,你相信吗?”   吴镝眼一愣,想起什么来似的,心里咯噔一下子,气势稍减了。   “哦,想起来了,法医鉴证中心的范江清已经和盘托出来了,你送钱又送贵重手表,就为了知道几个死人的消息,呵呵,你以为你干得天衣无缝对不对?其实这是支队留了个香饵等着有谁上门刺探,谁可知道把吴科您给诱来了……怎么样?是不是发现李代桃僵的尸体后很惊讶,监控里您的表情可很清楚啊……”张志勇不急不缓地说着,说得吴镝脸上几分愕然之后又是颓废得厉害,这才叫百密一疏阴沟里翻船呢,而且只要有一项罪名查实了落到警察手里。恐怕就没什么好了,张志勇几句说得吴镝脸上阴晴不定、目光闪烁,不过再没有先前还强自辩白的态度了。   半晌,张志勇把抹过一边的拘留证又往吴镝面前推了推:“签字吧。给你说句老套话:抵赖和顽抗都是徒劳的。”   哎……长叹了一口气,吴镝刷刷划上自己的大名,笔一扔,手一伸,很配合地戴上了铐子前面走着,后面的警察分队跟着,刚刚出门身形一顿,吴镝突然回过头来,估计是事已至此反倒冷静几分,回头盯着张志勇,带着几分客气地语气问着:“志勇,能问你件事吗?”   “那看我能不能回答喽?”张志勇立马回道。   “一答换一答,难道你们不想问我点什么?……我的问题很简单,告诉我栽在谁手里了,好让我心服口服。”吴镝问着。   张志勇一愣:“什么意思?当然是警察手里了。”   “呵呵……是么?”吴镝突然而来的语气挟着几分蔑视,颇有深意地看地张志勇一眼,不再问了,抬步出门,被警察带着下了楼……   等张志勇一回头,却又忍不住笑了,陆坚定早坐到了吴镝吴顾问的豪华办公椅上吱扭吱扭左摇右摆体验着生活,发着感慨还是企业里舒服啊,瞧这办公条件那叫一个奢侈,没准配好几个女秘书呢,开了几句玩笑问着张志勇:“哎志勇,这小子看样还不服气是不是?”   “他当然不服气了,陆副支队长,要说他还真不服气地理由,咱们警察队伍里还真没人想到他会在法医鉴证中心做手脚。”张志勇压着声音说着。   “咦?那怎么会在哪儿揪住吴镝?”陆坚定诧异一问,不料张志勇眉眼含笑,以问代答:“您说呢?这得问您老人家了?”   “哦……我知道了,呵呵,那办法只有他能想出来……”   陆坚定恍然大悟,想起了简凡,直拍前脑门……   …………   …………   从十时一十三分发布命令,十时二十五分控制平安安保公司以及恒益机电公司总部并隔离了一部分人,十时四十分在堵车的车流里通过手机定位,找到了恒益的俩个涉案人于向阳和方雪瑶,这俩人是在到五洲参加签约仪式的途中被夹到了车流中堵在了路上,特警支队和重案队、刑侦一队都是伍辰光所谓的嫡系,几个带队的都肯卖死力气,没费多大周折就把申平安周边的势力扫了个干净。   十时三十分,杨锋带队进入星月别墅找到B18幢,敲响李婉如的家门……   两条线齐头并进,明里是以截访事件为由暂扣涉案保安及其他嫌疑人,而暗里的线仍然围绕着楚秀女被绑架一案,这一决定已经毋庸置疑了,渐趋明朗化的案情已经能大致判断这其实是二而一的案子。   开门的是小保姆,还牵着个牙牙学语的小孩,领着两男两女警察进门之后,和从楼上下来的李婉如打了个照面,和傅雨霞干了一仗的李婉如看样恢复得不错,虽然一脸贴着胶贴,可神采奕奕有点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意思,见了警察也不忌讳,问着什么事,招呼着保姆沏茶拿饮料。   不料今天有特殊的事来了,杨锋上前深深一鞠躬,歉意一脸地问着:“李董,您还认识我吗?”   “你是?……”李婉如一时没认出来,狐疑地看看,这些穿警服的都一个模子,还真不好认。   杨锋提示着,那天给你送解剖通知书什么的,李婉如霎时想起来,笑了笑:“哦,想起来了……这小伙子真精神哦,怎么了,鞠什么躬呀?”   孤儿寡母,丈夫新丧,面前的女人不管有千般错,总有让人怜悯的理由,这事似乎让杨锋有点心下不安似地,又鞠了一躬,歉意地说着:“对不起李董,我是专程上门来道歉来了。”   “道歉!?道什么歉?”李婉如霎时懵了,眼愣着看着杨锋,杨锋看着那双清亮的眼睛,姣好的面容,实在把这个丰腴少妇和绑架案牵涉不到一起,又是鞠了一躬歉意地说着:“实在对不起,由于我们的工作失误,对家属下错了解剖通知书。”   “错了?”李婉如心里一惊。   “对,错了!……抢救的时候有好几个人,不知道谁粗心大意,把楚秀女,也就是您女儿的的标示卡挂错了,挂到了一具抢救无效的遗体上,一到法医室,法医不知道具体情况,就糊里糊涂给您下了个解剖通知书……其实要解剖的不是楚秀女,对干此事支队已经责成相关部门严肃查处,今天我是专程上门向家属赔礼道歉来了……”杨锋弱弱地说着,一旁伺立的孟向锐斜眼注意着李婉如的表情。   果如所料,李婉如脸上的惊讶渐渐地成了惊惧,听着杨锋罗嗦听不下去了,紧张地揪着杨锋的胳膊追问着:“那秀女呢?”   “还活着,快醒过来了……”杨锋话音一变,沉声道。   这,不啻于于一个惊雷猝起,于是四位警察眼里刚刚还神彩奕奕的李董事长两眼一番,白多黑少,尔后身子一软,呼咚一下直向杨锋栽来,杨锋不迭地搂着人,叫着后面的俩女警搀着,叫着小保姆把主母搀进了卧室,又是灌水又是掐人中,半晌才唷地一声醒过来。   “啊哟……我可怜的秀秀啊……我要见她,我要见我女儿……”李婉如一睁眼,挣扎着坐起来,不料位在床前的警察都不动声色地看着,杨锋小声说着屏退了保姆,床前的那位女警,来自经侦支队的办案人员同样亮出了拘留证:   “李婉如,现在我们以涉嫌伪造遗产文书,侵吞股东资产,签订虚假合同等多项嫌疑对你实施拘留。你得跟我们走一趟了。”   静默,仅仅持续了一个瞬间,霎时间李婉如状如疯狂似地呼天呛地骨碌碌从床上爬下来搂着女警的大腿大哭大喊着:“……警察同志,不是我、我没有干坏事,都是袁纪兵教我干的……我什么都没干,你们放过我吧,我儿子还小,我要走了,他可怎么办……”   哎……杨锋叹着气摇摇头,拉拉老孟,俩个人先自一步出了房间,抓捕里要说最难的不是抓悍匪,而是抓这种情感特别丰富的女人,一哭二闹三磕头,一把鼻涕两眼泪,除非是铁石心肠要么是同类才能下得了手,否则这些老爷们还真不好意思对这种人生拖硬拽,更何况是这么个特殊人物,俩个人听着房间里的哭喊干脆下了楼,安排着小保姆看好儿子,隐晦地解释了几句,直接到别墅门口的车上等着,足足十几分钟才见得俩女警一左一右带着李婉如哭哭啼啼地上了警车,哪是抓捕来了,简直是搀了个姨太太往回请了。   起步地功夫,驾车的杨锋侧头看着这幢别墅一眼,眼中不无艳羡,不过说出来的倒是几分无奈,边开车边问着孟向锐:“老孟……你看啊,光这儿幢别墅千把万下不来吧?咱们两辈子都挣不着……你说都有这么多钱了,还有什么过不去的?”   “哎,这人心呐不足蛇吞象,贪呗,还能有什么,凡事都扛不过一个钱字,凡事都扛不过一个贪字。”老孟摇摇头,不置可否,楚秀女只要还活着,甚至于哪怕是死了李婉如还没有得到死亡通知书,那她后来所做的一切都是违法的,包括伪造楚秀女的意向书、包括操纵股东大会坐到董事长的位置,包括代表签约出售合同,一个小小的解剖通知书打了个马虎眼,让都以为正主已死,把这位李董生生地拽进坑里了。   怎么说呢,还是抬不过一个贪字呗。   老孟头伸着看了看后面的警车,好歹已经安生下来了,出了别墅区,一路偶尔可见执勤的警察的警车穿梭,不由得心里挂记起了五洲的事,而挂念到了五洲的事就不由得想到了几天来一起摸爬滚打的那位非警务人士,小声地问着杨锋:“哎,杨锋,泄密的事,查到哪儿了……电视台那边……是怎么泄出来的。”   “呵呵……你也担心简凡吧?”杨锋以问代答。   “嗯,这小伙不错……其实你说吧,真的能伸张了正义吗?李婉如就违法了怎么样?只要不是她直接参与了绑架,这点事无非是坐几天判个缓刑,出来还是豪车豪宅,我听说呀,就楚诚然都是脚踩黑白人物,不照样寿终正寝了么?……说实话我希望正义永远得到伸张,可我不希望我身边的人特别是我认识的为伸张这些一钱不值的正义付出代价。”老孟说着。   “你也太小看简凡了吧?这么不容易被抓住的人都被他抓住小辫了,你觉得别人揪着他的小辫会那么容易吗?”杨锋狡黠地笑笑,颇有深意,一听这话老孟喜色出来了,悄声问着:“那电视台查到什么了?这可不是小事,要咱们的人,扒警服那是肯定的了。”   “呵呵……别猜了,我告诉你吧,支队留存的两份没人敢动、交回市局一份也没有泄密、在市政0府宣传部审查的两份带子也没动,确实是市电视台的泄密了。”   “你直接说,别绕弯。”   “九点四十分咱们特警支队已经派人到过了电视台,据电视台制作部的俩位人员的笔录,昨天下午快下班的时候来了两个警察,以市公0安局要收回截访事件录像的理由,向制作部索要录像,而这种未审核通过不得播放的录像基本都是以这种流程被我们查回来了,值班人按部就班,糊里糊涂就把带子交给了来人……于是,就泄密了。”   “假警察!?这事不更大了么?”   “是啊,肯定是假警察,不过那假警察的脸上并没有疤,根据体貌特征的描述,已经排除了是简凡的可能……呵呵,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警察不犯案,治安好一半,呵呵……对了老孟,你猜假警察在电视台取走带子留下的签名是谁?”   “谁呀?”老孟不解。   “吴镝……呵呵。”   “呵呵……”   俩人隐晦地说着,笑着,老孟听得出来,都怀疑简凡,可偏偏就不是简凡,否则他脸上那么明显的体貌特征是遮掩不住的,但要不是简凡的话,那根据描摹抓人的可能性就瞬间降低了不少了,或者说就即便抓住了,也未必就牵涉到简凡,这就是杨锋说警察不犯案,治安好一半的理由。其实俩个人心里都知道,除了简凡估计再无他人能想到从那里骗出带子来。   命令发布后不到一个小时,吴镝、方雪瑶、于向阳、李婉如、袁纪兵一干重要嫌疑人先后被带到了支队,支队和平安公司的预审、排查、搜寻证据各项后续工作按部就班的开始了……   …………   …………   也在命令发布后将近一个小时,十一点刚过的时间,刁贵军带着四辆车赶赴七叉口路口,那里是伍辰光伍书记现场指挥的地方,看来急事就得用猛人,老伍的强悍作风端得不是盖的,出现场之前就下命令封住了数个路口阻挡来车方向,断了后路。紧接着通过电台广播发布交通预警,晋安街区一带的交通堵塞不遮不掩干脆照直说了,这招挺有效,最起码少了不少听着广播载客的出租车。到了现场之后又是雷霆手段,指挥着防暴警驾着四辆越野车拉着倒钩拽塌了晋安小区两段围墙,强行打开疏散通道,把堵得最厉害的晋安街撬开了一个缺口,从这里疏散的人群横穿紧急通道后直接上了从公交公司调拨的大巴。各重要路段、商铺街都派驻了防暴警盾盔押阵,以防有变,不管人群多么的嘈杂,对于整齐方阵的警队还是持相信态度的,疏散半个小时后,外围的两条街道终于开始松动了……   刁贵军到达七叉口现场的时候,伍书记正和消防武警支援来的领队把地图铺在车前盖上指摘着什么,走上前来听着老伍铿锵地拍着车盖:“……这儿,胡同里,拉开个口子,车从这儿可以直接开进机械厂,那地方大,只要能分流几百辆,晋安街的压力就减轻了……赶快去,争分夺秒,现在群众可都盯着这儿呢,这点事都处理不了,咱们这身警服可白穿了……快去……”   领队也是毛头小伙,敬着礼快步奔了,领着车队绕行着向目标飞驰,刁贵军叫了数声伍书记才把沉浸在指挥千军万马作业的伍辰光叫醒了,一俟见着刁贵军,伍辰光一愣:“嗯?你怎么来了?”   “伍书记。”刁贵军紧张兮兮,凑到伍辰光耳朵上轻声说了句:“申平安不见了。”   “什么?”伍辰光吓了一跳,霎时心思被这事揪上了,拉着刁贵军直上了车,门啪声一拍,嘈杂的声音关在车外,一安静一没人,老伍脾气上来,指着刁贵军叫嚣着:“刁贵军,申平安可是这盘大棋的棋眼,他要溜了,全盘死棋,什么都查不下去,很有可能把我们放到被动的位置,说,到底怎么回事,你们不是派两组外勤二十四小时跟踪吗?怎么可能丢了……命令发布的时候人还在。”   “我也说不清……根据外勤汇报,八时四十分申平安从家里出来,九点二十分行驶到回民街路段发现堵车之后绕行七叉口也就是这里,不过也堵着,他们的车没停,直接绕着向西回了他的西山别墅住所……十点钟的时候外勤监控到了他在窗口打电话的影像,一直就在别墅里……之后命令下达,十点三十五我带队赶到别墅楼外,等我们进去的时候已经没有一个人了……GPRS信号定位都在,不过只有手机,没见人。”刁贵军紧张兮兮地说着,犯了大错一般低着头等着挨训,这事没向支队长汇报,直接奔伍书记这儿来了。   “十点钟在,十点十分左右发布的命令……啧,这回丢大人了,有人通风报信了,马上搜捕。”   伍辰光气得一拍脑门,大意了,虽然处处小心了,还是防不胜防,恐怕特警支队也没那么干净。   “已经开始了,机场、火车站、高速路口以及全市各交通要道,我们已经发了预警,可这么大地方,现在大批警力都集中在这里,我怕……”刁贵军弱弱地说担心。   “管个屁用,挖人你们根本就是外行……这样,把你带的几个组全部调到五井桥待命,记住,保持无线电静默,只向我一个负责,所有随行人员一律断绝外界联系,等我的命令,懂么?包括你本人,不得向任何人联系。”伍辰光突然下了莫名其妙地命令,刁贵军如抓救命稻草,自然是满口应承,更何况直接接受上上一级指挥这是荣耀不是违例,一应声伍辰光开门下车送走了刁贵军,回头又是火急火燎拨了半天电话才拨通,对着电话喊着:   “高峰,申平安溜了,特警支队有他们的人,现在你撤出来,收拢重案队和一队队员,全力查找申平安的下落,现在刚过不到一个小时,他跑不远……一定把他给我抓回来……”   “是!”   电话里,仍然是秦高峰不阴不阳不怒不喜的喏声,不过这声音,好歹让猛辰光觉得心安了几分,放下电话,正发愁眼前堵车的地方疏导之难,又是咚地一声,回头一瞧,倒车转向的一辆奥拓车技太臭,撞到伍书记停在路边的警车上了,伍辰光一捂肚子,直觉得牙疼肚膈应,可不知道今天的闹心事,可咋就这么多涅…… 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104章 疏漏不成网   一辆旧式的213越野好容易从堵车点左冲右蹭急驶出来之后,穿行在太原的街道上,这辆好似无目标行驶的车在半个小时里打了三个弯,第一个命令是奔赴滨河路平安安保公司支援一队的抓捕,不过半路就接到了调换命令,折而向北到国宾楼,据说申平安在国宾楼长期包租了数间豪华套房招待生意伙伴,外勤数日的监控对申平安的活动规律已有所把握,一动手就是遍地开花,任何一个疑点重案队都不会放过,这一路又走了二十分钟,简凡在车上得吧得吧嘴也不停,不过说得都是丧气话,一会儿说,你们抓不着,一会儿又说,人早跑逑了;又过了一会儿话转着向了,训着四个重案队的警员,就这么乱窜,别说什么功劳,毛都捞不着一根,不信试试!?命令还要改……   话音没落就不幸言中了,郭元接了个电话,一喊停车,肖成钢嘎声立马停了,郭元把电话递给简凡说秦队找,而简凡接着电话只是嗯嗯了几句。啪声一扣,指指车上几位,充老大:“嗨,秦队说了,从现在开始你们归我指挥,谁不听命令一脚踹下车去啊……肖成钢,开车向西,咱们直插要害。”   肖成钢倒不敢真听简凡的,看了看郭元在点头,照着话第三次打转了方向,此时坐在副驾上的郭元却是回头瞧瞧,几分不屑地损着简凡:“哎简凡,你可真能狐假虎威啊,秦队说了,我们这一组没赶上,干脆编成机动力量,专门负责看管你,次要的才是支援抓捕……什么时候让你指挥了?”   “嘿哟,锅哥,又假传命令了?……组长,那你还听他的。”肖成钢放慢了车速,似乎感觉到上当了,简凡在后面嘿嘿奸笑着,郭元无言地笑了笑指指后头:“跟他走吧,现在几个组分头寻找申平安的消息,要说最了解,除了他还有谁?”   “嘿嘿,兄弟们,我早说什么来着,如果是支队没下命令咱们抓人那是一抓一个准。但如果支队一下命令,那十成十是抓不着人,申平安在太原混了几十年,要没有这三下两下,凭啥支那么大的摊子……我说你们就不信,不听锅哥言,吃亏在眼前了吧?切……”   这货的嚣张让车里几位都有点不舒服,知道了抓捕失利,对于业内人士不用说都猜得出为什么失利,而简凡句句拿这事说话,连剜带损把警队说得不成样子了,好像是遍布叛徒、俱是内奸了,各人都侧过脸,不和这货说话了。   不说话简凡也有办法,夹在后座的中间,右边是王明,左边这位新队友进重案队刚刚半年,姓行名良德,小伙子精精壮壮个人,满头寸发倒让简凡怀念自己以前那个样子,上车不一会熟稔了,一俟郭元、肖成钢和王明不和自己说话,这倒搂着小行吧嗒着问东问西问个不停,这小行自然是对这位前警察仰慕得紧,一口一个前辈,叫得其他几位队友直喊牙酸。   这不,车一加速,小行又来了,侧着头趁简凡嘴刚闲的功夫插了句:“前辈,您猜得真准啊,你怎么猜到申平安会溜了。”   “呵呵……不是我猜的,是一般大的行动都要有疏漏,而且疏漏的恰恰都是主要嫌疑人……嘿嘿嘿,这就常识问题。”简凡谑笑着,小行年纪不大,自然理解不了这话中的深意,摸着后脑勺问:“前辈,您这说得什么意思?”   这一问,这么老实的态度,让简凡忍俊不禁了,正要忽悠一番,不料郭元回头训着:“小行,闭上嘴,不许说话,特别是不许和他说话……你要想真了解了解他,回头去督察看看档案,实习刚转正就想学坏呀?”   这么一说,说得简凡呲眉瞪眼指着郭元不服气,这边的这位小行呢倒没被吓住,不和简凡说话了,干脆直接问上王明:“王哥,前辈还在督察处任过职……我怎么没听人说过。”   这一问,王明,郭元、肖成钢都嘿嘿哈哈地笑着,简凡脸上现着几分糗色还真有点挂不住了,回头搂着行良德这位小警语重心长地说着:“小行呀,哥可没当过督察,属于被经常被督察的对象……不过你得会倒过来想问题,你不会犯错误,怎么可能会立功劳呢?对的谁也会,犯错可是没多少人敢干啊……对吧!?”   这话问得小行倒不知道该说对还是不对了,不一会到了岔路口,肖成钢问着方向,简凡回了句往西,又过了一阵,郭元问方向,还是往西;出了机电厂路,过了烈士陵园,已经到城外了,简凡的回答还是往西,这下子郭元毛了,回头揪着忽悠新队友的简凡问着:“你丫到底知道不知道地方,这都出城了,还往哪儿开?”   “郭元,你别置疑我的权威行不行?肖成钢,加速加速,往西……顺路一直走……”简凡掰着郭元的手腕,把郭元推到前座上,不料旁边的王明损上了:“你丫你们权威?自封的?”   “自封兼公认,在做饭和破案俩个领域,在包括咱们车上五个人的领域,你们不会自认超过我吧?”简凡大咧咧摆上谱了,郭元心事重重懒得和简凡计较,前面弱弱地说了句:“好,你权威,等找不着人,我看你权威怎么说?”   “这么多警察都没找着,我就找不着也不丢人呀!?”简凡后头辩了句,王明在他软肋间一捅,捅得简凡哎哟一声,就听王明骂着:“丫的早听你说话难听了,诽谤警察,找刺激?”   “动手是不?找抽是不?”简凡翻身掐着王明恶狠狠地威胁着:“警告你小子啊,下回再到我店里吃饭,我拉根面条勒死你……”   俩人在闹,小行在捂着嘴笑,肖成钢偶而还怕误了插两句诨话,郭元几次悻悻摇头,几个人都是无话不说的朋友,这种打闹是表达亲热的最佳方式,只要聚到一起,不闹都不可能,俩人互相攻击着,车又前行了数公里之远,不知道什么时候后座的简凡插到了前座俩座位之间伸着脑袋看前方,很突然地喊了句:“停车,到了……看,前面,那地方就是。”   到了?这鬼影都没有一个!?车上几人霎时都伸着脑袋向前、向窗外,职业性地看四周的地形,身处的地方还在国道上,不远处岔开了一条水泥小路弯弯曲曲直联到了简凡指着的方向,枣核湾墓园,而指到的方位,是一片林立的坟茔,高高矮矮的墓碑在这个深秋的季节里呈现惨白的颜色,远远地看着刺眼阳光耀来耀去,说不出的寂寥之感。   是坟地?霎时间窗外收回视线来的四位重案队员面面相觑着,找活人找到死人地方了,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偏偏简凡这时候还在胡吹大气着:“……枣核湾贵族墓园只此一家啊,看这风水,朝南坐北、依水傍水、据说埋这儿的人,都是活得潇洒,死得宝贵啊,你们别小看这墓地啊,死人埋这地儿相当于咱们活人住别墅,公墓那不行啊,只能相当于死人住的经济适用房,就那地儿都挤得慌……哎,兄弟们,怎么都愣了!?不是我勾起了咱们生前没房、死亦难葬的穷人情结吧?”   “我靠,这丫嘴真损,抽他……”王明火大了,手说来就来。简凡一挡叫肖成钢,肖成钢现在也不和简凡站一边了,悻然说着:“锅哥,你这么涮大伙,就今儿把你埋了都不冤,小行,看什么?上手段……妈的晦不晦气。”   这番是惹了众怒了,被一左一右架着简凡刚一愣神,连郭元也侧过身来伸手揪简凡的鼻子,肖成钢这一喊上手段都知道干嘛,重案队一干外勤动手直接就是捏鼻子捂嘴闷你一分钟让你喘不过气了,纯粹整人的招数,简凡一摆头看支持自己的人一个都没了,不迭地喊着:“嗨,兄弟们,冤枉呐,你们听我解释,等我说完了再动手不迟,到这里是基于严肃刑侦科学和犯罪心理学的分析得出的结论,申平安不在这儿,可他一定会经过这儿,咱们设伏呀!?”   ”什么,设伏?”郭元前后一看,虽然知道简凡鬼心思多没准还真是有目的来了这儿,不过一想不对,太原进出的道路几十条,能供逃匿的路线也有数十条,随便指一条说申平安肯定会来,那十成十是假话,一省得不对使劲一捏简凡鼻子斥道:“还科学?你一大师傅懂得屁科学,骗谁呢?兄弟们,继续……”   “嗨…嗨…等等,我有线报,有线报行了吧?有线报说申平安肯定会走这条路。”简凡闪着脑袋,生怕被捂住口鼻上手段,又编了个似是而非的理由,一说这个王明倒相信,刚一放手,郭元又转过身来瞪着简几 “不对,发布命令才一个多小时,这期间你连电话都没打,哪来的线报?”   “我提前安插了内线呀?好人里头有坏人,坏人里头就不能有好人。”简凡辩着,眼光里闪着狡黠,这真真假假把思路比较清晰的郭元唬住了,放开手了思忖着,不料这话骗不住脑筋简单的人,肖成钢一瞧简凡那双贼眼,立马喊了句:“郭组长,他骗人呢?……在五州一说命令,他都不相信要抓申平安。”   众人被这话说得一愣,还没回过神来,简凡扑哧一笑赞着:“哎哟唷喂,成钢,有长进啊,都会思考了,都能看出锅哥的破绽来了,你这警察当得七窍已经通六窍,不简单呐。”   一表扬肖成钢眼一睁一喜,嘿嘿笑着得意地说着:“那当然。”   一说那当然,简凡笑着更厉害了,郭元气得一拧肖成钢耳朵骂着:”笨蛋,他骂你一窍不通呢!?”   “我靠,是不是……妈的今天跟你没完了……”   “小行,拽着胳膊,捏紧捏紧……”   “啊……救命呐,兄弟们,申平安马上就来了,再不准备就晚啦……来不了再上手段行不?好好,我认错,我赔礼道歉……好好,食尚店里,你们随到随吃,全程免费……松开,疼死我了,丫得没轻没重……”   越野车被几个人闹得左右摇晃,不一会儿安静下来了。听得里面人在窃窃私语着;又过了一会儿,车继续向前行驶着消失地车影,看样子,终于勉为其难地达成共识了……   …………   …………   如果从指挥的角度来看,主要嫌疑人漏网,那么意味着整个抓捕计划也就流产了一半,什么全城搜捕,什么设卡拦截,什么掘地三尺,都是虚妄之言,也都是不切实际的,最起码从刑侦和现代社会的角度来讲,是很不切实际的,现在城市的建设和城市聚集的居民超过了历史上任何一个时期,上百万人口的城市里要抓到一个两个嫌疑人谈何容易,没有哪个组织,也没有谁有如此大的人力和能力办得到,警察也不例外。   所以现在刑侦更多的是依靠通讯和技术手段的升级来达到目的的,行动命令下达之后,之前大量的准备工作就显出应有的效果来了,平安安保公司的中坚力量,以及主要参与截访事件的嫌疑人、押送上访群众回原籍的涉案保安和车辆,这些人证物证在行动开始不久,大口袋搂玉米一般装得满满当当结结实实,唯一的纰漏是抓捕申平安失利,消息传回了支队,一下子让正在梳理已知证据的技侦员们像霜打的茄子,蔫了。   罪证浮出水面而首恶不能伏法,那是一件案子的遗憾,同时也是警察最大的遗憾!   带着这个遗憾回到了刑侦支队的秦高峰同样坐在重案队的技材室里,偌大的一个重案队全部拉出去了,除了值班的一位女同志接电话处理日常事务,就剩下技材室里两位一俟任务便守着通讯器的俩个内勤,上世纪九十年代公0安部统一配备的产品,一人多高的通讯器连着楼上的天线,可以自成网络覆盖全市,甚至可以对自用的频道进行加密处理,这也是重案队区别于其他刑侦大队的特色所在,就像一个小小的、秘密的组织,除了直接指挥者,甚至于连同行也难以窥破他们的行动规律。   经常处理的是凶杀、涉暴、涉毒、涉枪类的恶性案件,说起来把重案队用到这个任务中有点大材小用了,不过反过来,大材小用也未必真能用上,技材室里秦高峰早踱着步子转悠了几大圈,还是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毕竟接触的时日太短,对这个嫌疑人根本无从了解,无从了解也就无从入手,缺乏了刑侦实施的一个重要要素:方向性。   “秦队,刘卫兵一组协同特警排查了国宾楼,没有发现……”   “嗯……”   “秦队,四组汇报,嫌疑人常去的休闲山庄排查没有发现,山庄的经理反映已经有段时间没来了。”   “嗯,知道了……”   “六组汇报,他们和特警三分队在义井桥结队设卡,这是通往城外的一条干道,车流量很大。”   “嗯,知道了……”   “三组陈向东汇报,他们上嫌疑人两个亲戚家询问没有发现异常……”   “知道……甭汇报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有消息了再汇报……”   “……”   秦高峰不耐烦地训了一句,俩通讯员不敢吭声了,这安静了,只剩下机器嗡嗡作响的声音了,没人说话了秦高峰不一会却是更烦了,直接上前问着通讯员:“怎么不汇报?有消息了吗?”   俩通讯员摇摇头,没有。   无奈地轻拍着前额,秦高峰抿抿被烟熏得有点发干的嘴唇,看看时间,已经指向十一时二十五,失去嫌疑人踪迹已经一个多小时了,在这段时间里发生什么事都有可能,从市中心到驱车城外用不了半个时,市周边交通网是四通八达,离省界最近的不过三个小时车程,更何况现在庞大的警力不但指挥不力,而且良莠不齐,天知道这些嫌疑人会用什么鬼域伎俩溜之大吉,不过要溜了的话,那再找起来,可比抓捕几个悍匪难多了,毕竟这些人都是藏金巨万的富主,走到哪儿都是如鱼得水。   “零组在什么位置?”   秦高峰眼皮子一动,想到了这个重案队引为精英的外勤小组,都是实战出来的人物,新人进队第一件事就是到这个组里锻炼一段时间再上案子。   通讯员驾着喊话器零组零组喊了半晌根本不见回音,回头诧异地看着队长,不用汇报也知道了,这种情况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故意不回话,一种超出了接收范围。秦高峰一闪念脸上怪异地动动,掏着手机拨着郭元的电话,不通显示网络繁忙;再拨肖成钢的电话,不在服务区,不死心再拨王明,拔行良德的电话,全部是不在服务区……   “这小子,又把我的人拉哪儿去了?”   秦高峰摩挲着手机,暗暗地忖度着,这几个人除了新人小行都是小漳河一战打出来的交情,早看得出伍书记护犊子的意思故意把这几个人派到五洲找简凡,知道即便有事也能帮上忙,抓捕失利郭元汇报过一次,秦高峰当时无暇顾及这几个局外人,可没想到是等有暇顾及了,却是集体失踪了。   “他们找到什么地方了?”   当然不可能失踪,不用考虑都知道是简凡又把人拉到什么地方去了。不过这个地方究竟在哪儿,还真让秦高峰一时摸不着方向了……   …………   …………   在哪儿?在哪儿?究竟在哪儿?   伍辰光指挥着晋安街区的疏导,不时地打电话询问秦高峰有没有新消息,十一点四十柏扬路恢复通车之后,疏导的速度加快了,这一次还真干得很漂亮,市局梁局长闻得疏导效果明显,专程到现场,陪同着领导班子一干人来了现场秀,这闹闹哄哄的场面让伍辰光的心更乱了,不时地回避着梁局,生怕询问起同时进行的行动结果。   十二时整,万般无奈的情况下,暂时把等待命令的刁贵军两队人调到了四条高速路口排查过往嫌疑车辆,理论上讲这是最有可能走的路线,伍辰光甚至抱着万一之想,万一能瞎猫逮个死耗子或者从监控里捕捉到嫌疑人和嫌疑车辆,即便是抓不到人,也有个交待。   一个小时过去了,没有消息……   两个小时过去了,没有消息……   两个半小时过去了,晋安街区的秩序基本恢复了稳定,不过抓捕仍然没有消息,后续的疏导交给了现场人员,伍辰光心急火燎地驱车直回刑侦支队,下车直奔重案队,在这里直接指挥着自己最得意的嫡系警力,不过依然是毫无发现,不但毫无发现,还听到一个让他很震惊的消息,重案队零组带简凡数人,失去联系已经三个小时了。   …………   十四时三十五分,这是一个很准确的时间……   座落在汾河边上的武警干休所里驶出来了两辆三菱越野,贴着遮阳膜的车窗看不到车里的情形,宽幅的车身出了干休所扬长直上五一路,不急不慌地驶着,这个时间,躲了四个多小时的申平安看看腕上的表,时针正好指向十四时三十五分。   第一个红绿灯前停了六十秒,一切平静如故,闭目养眼的申平安像在追忆过去,车动时抬眼从窗外试图看到印象中的公司总部大楼,不过林立的高楼阻挡住了他的视线,这一次虽有事发突然的惊慌,但对于他同样有从容应变之后的得意,比如现在心里就得意地想着,恐怕没人会想到他还在太原市,恐怕也没人想到他会金蝉脱壳,更没人想到在四处抓捕的时候。他还从容地出入于银行和几处住所,打点好了离开的行装,或者,也没有人想到,他会坐在这样一辆武警牌照的车里……   对于申总,唯一的遗憾就是身边的这个人,是儿子申希贵,已在国外定居的儿子因为康馨项目的事专程回国,不经意把儿子牵涉到这里的事中是他始料未及的,一面是舔犊情深,一面是在人生即将达到巅峰最辉煌的时刻一瞬间又落到了原形,诸般情绪暗生,让申平安幽幽地一声长叹。   “爸,别难过……太原不过巴掌大的小地方,走就走了,有您这些年积下的身家,到哪儿都逍遥日子,再说劳累了一辈子了,也该享享清福了。”   儿子很贴心地说着,让申平安心里暧暧地几分感动,其实在他这个圈子流亡到海外的富商不少,说实话这些什么案子不案子,只要不牵涉到政治问题,都要不了命的,申平安想到了什么,刚欠着身子要说话,不过身子微微一僵,前面环城路的出口处,两队警察正检查着来往车辆,从来没有经历过逃亡生涯的申平安霎时下意识地向后缩了缩身子。   “没事,爸,这车免检,警察不查自己人……”儿子又贴心地安慰了句,果如所言,两辆武警牌照的车仅仅是稍稍减速,第一辆停车仅仅是司机耳语了几句亮着证件,随即毫无阻碍地通过了这个关卡。   过了关卡就是平直的环城路直连高速、国道、二级路,车提速了,向着着南边的方向疾驰而去。离这座城市越来越远…… 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105章 诸事俱矣往   “爸,您别担心,多少大风大浪都趟过来了,还怕这个小案子?大不了多花点钱的事。”   申希贵侧身劝导着父亲申平安,这一对父子孰无几分相似之处,父亲凸嘴高颧相貌不敢恭维,而儿子却是长得周周正正一派成功人士的标准打扮。单从穿着看也迥异得紧,身着对襟唐装有点像旧社会地主老财打扮的申平安和儿子一身西装革履恰成了鲜明的对比。虽然差异很大,不过从申平安关切的眼神里看得出舔犊情深的父爱,一听儿子说这话,勉力笑了笑,摇着头轻声叹道:   “希贵呀,国外呆久了你已经脱离这里的国情了,这不是案子,也不是花钱能办得了的事,恐怕这次要墙倒众人推了。”   儿子的眼神稍稍一动,想起了什么似的,诧异地应了句:“爸,你是说……沈副市?”   “嗯……”申平安闭眼,点点头。   “就因为截访?这事全国各地哪级政0府没干过这事?”申希贵更诧异。   “别小看这事,单从事情本身来说是个非法拘禁的事,可要升一下级,就成了打击对手最好的利器了,沈荣归还是年轻了点呀,从招商局直接上副市长,家里七姑八姨大小亲戚都跟着鸡犬升天了,又是招商、又是审批、又是项目,现在又把手伸到房地产行业了,贪得无厌、四面树敌呀,原本我急着启动这个项目也是想捞一把退身事外,看来还是天不遂人愿呀,这一切来得太快了,快得让人防不胜防呀……截访的事纸里包不住火,那些各地回来的黑账都在沈荣归亲戚手里,就那些钱足够毁了他了。”申平安几分懊悔地说着,弱弱地看了儿子一眼,自嘲地说着:“所以我说这不是案子,是政治报复,一查平安安保,肯定要牵涉出来不少事,沈荣归是第一个涉案的,他必倒无疑,而他一倒,我们也是走投无路……大意了,太大意了……”   “爸,要您这样说,这查来查去,不还得查回政0府内部?”申希贵应了句,要是彻查的话,那出资的操纵截访的,肯定不会来自于民间。   “错喽,这事不查则已,要查的话恐怕负责的只剩下平安安保和我本人了,政0府的遮丑很有一套啊,到时候刑拘上几个保安,把非法拘禁的事一扩大,下面的注意力马上就被吸引到这个上面了,谁还会去考虑幕后这些深层次的原因,所有的谴责和罪责,都得平安来扛了。”申平安此时真如事后诸葛亮一般,在事发之后终于也看清楚了形势。   “凭什么?现在哪儿不是权钱交易,您不过是个中间人而已,谁又真洗得干净?”儿子怏怏不乐地站在父亲的角度说了句,感觉有点冤。不过申平安无所谓地拍拍儿子的肩膀释然地说着:“你说的谁也知道,不过腐败和黑幕到了一定程度,总得牺牲这么几个祭刀,这是粉饰太平和清明必须的,自古如此。”   “爸,您别太悲观了,有咱家积的底子,走到哪儿你还是申总。”儿子摩挲着父亲的大手,安慰了句,摩挲地时候微微吃惊,父亲的那只手冰凉冰凉的,不由得握得更紧了紧。   这一个细微的动作让申平安油然而生了几分天伦之情,慈爱地笑了笑,随手半摇下了车窗,呼呼的风声直灌进车了,挟着秋日萧杀之气让闷在车里的父子俩神情顿时一凛。窗外,起伏的山峦满目金黄之色,碧蓝如洗的天空点点白云,好一派秋高气爽的景色,看得申平安无限留恋地叹着:   “一方水土一方人呐,几十年了,怎么舍得下呀!?”   知道父亲的乡土情颇重,不少回邀请父亲出国都未能成行,申希贵知道这次迫于无奈之举肯定让父亲伤心有加,弱弱地握着父亲的手无言的摩挲着,有点无从开口安慰了。   车,出了太原一直行驶在向南的国道上,这辆车里驾车的是两位保镖,俩个人的职业素质不错,至始至终都没有回头看过一眼,只是注意前方的景色和路面上有没有关卡,一直向前行驶了十几公里平安无事,这才略略地放松了警戒,驶到了国道三岔口,一直观望着窗外景色的申老板突然出声要求停车,车缓缓地靠近了路边。前面的车看后面的一停,也停了下来。申希贵稍稍诧异问父亲怎么了。   或许是秋高气清的景色激起了思乡之情、或许是对于行将就木却要背井离乡还有几分挂念、更或许是心里还有放不下的牵挂,回头再看儿子申平安老眼里沾着颗浑浊的泪,悄无声息地的一抹,感慨万千地说给儿子句话:   “这一走恐怕回不来了,看看你娘去吧……一晃十几年了,你娘要看到你这么出息,就百年之后也不会埋怨我……”   申希贵随着父亲的话思绪霎时回到了十几年前的太原西沟乡下,那山、那树还有那最亲最好的人,眼睛红红地,轻声示意着保镖:   “从这条村路拐,去西郊枣核湾。”   车,背离了原先的方向,拐着向西郊、向枣核湾缓缓驶来……   …………   …………   “来了……来了……别挤别挤,我还没看到人呢……”   墓园之后高处草丛里藏着几个脑袋聚在一起,压在下面的肖成钢擎着小望远镜仔细看着,远远地两辆三菱越野缓缓地停在墓园之外,一行四人款步进了墓园,拾阶而上,看清了,看得越来越越清了,肖成钢一放望远镜回头牛眼瞪着一旁正嚼着午餐肉配白酒的简凡,眼光里带着万分敬服,可嘴上却舍不得服气一句,于是这表情格外地复杂了。   “看清了没有?”郭元小声问,肖成钢眼睛瞪得颍大,弱弱地点点头,郭元似乎还不相信,几个人窝在草棵里连吃带喝带午睡等了若干个小时了,这么容易人就来了,还真不相信,只有简凡抿着酒靠着土坑边上谑笑着小声警示着,错不了,还不赶紧准备,一会人溜了可再没地儿找了啊,这是你们最后一次机会。   “哇操……还真中奖了!?”郭元看清了,回头惊喜地瞪着简凡,几个人轮流一瞧,这么明显的体貌特征,怕是错不了了,别人倒也受得住,这刚参警的小行就有点崇拜得受不了了,悄悄爬几了几米靠到了简凡身侧一竖大拇指:“前辈,神了啊……您不会是能掐会算吧?”   “算个屁……这地儿是申平安埋老婆的地方,他都不可能不来。”简凡得意了,放下酒瓶,逗着小行说着:“行,学着点啊,这才叫办案,喝着小酒、嚼着牛肉就把嫌疑人等来了,哪像你们那些队员,现在还没头苍蝇似地乱窜呢。”   “对对对……服了,我是口服心服啊。”小行竖着大拇指,郭元斥了简凡这装大头蒜的一句,铺开了一块破报纸捡着几块石头准备着安排任务,听着简凡的话当会狐疑地问了句:“简凡,这消息哪儿来的,嫌疑人资料上不是老婆还在吗?”   “这是发妻,你们看得那是小老婆……后续的。申平安当年西山 矿当过矿工,发迹后就把他所有的简历都抹去了,还有个儿子在国外,发妻生的,这些事很少人知道。”简凡说着。   “那你怎么知道?”肖成钢愣声问。   “锅哥上晓治国安邦,下知鸡毛蒜皮,这事难得住我呀?”简凡胡吹大气着。   肖成钢待要争辩,早被郭元一把拉住,几个脑袋聚到了一起,郭元摆着石头蛋蛋示意着:“……我们仨从围墙跳下去,肖成钢你左、王明你右,我在正前方,走到这个位置埋伏好,小行你从这里下山驾车堵住前门,水泥路只有两车宽窄,你一堵开警报,我们这里就动手……检查武器,准备走……”   “等等……还有俩人,车里有人……我操,是武警……”安排任务的间隙简凡也瞧了瞧,出声示警着,几个人霎时一惊,钻出藏身地,露了半个脑袋看着,墓园口子上车里果真又下来俩人,正头碰头说着什么,抽着烟,小行估计是没经过这阵势,紧张地问着:“组长,怎么办?还堵不?”   “堵……我们目标是申平安,没见着不说,既然见着了,就不能从我们手里溜了,快去。”郭元轻叱了句,小行跃出了草丛,这里已经是半山腰了,找到这个藏身地方虽难,可下山奇快,飞奔了几步遇上缓坡直接坐着屁股溜下去,眨眼间小行就到了山下藏着越野车前,一发动车绕着就朝墓园口驶去……   郭元、肖成钢、王明仨人正准备猫腰爬围墙的时候,简凡伸手一揪捞着郭元裤脚带生生地把人拽回来,郭元正要发火,却不料简凡嘻皮笑脸地恬问着:“郭组长,我的任务呢?”   “简凡你别添乱了啊……早上走时秦队安排我们找你,就是怕你出事什么的,就怕你牵涉到这事里,我们有这身警服挡着,你还有什么?……就这样,你等着啊,千万别露头……”   “嗨…别扔下我呀,你们当年还跟我屁股后混呢……嗨,我靠,妈的白眼狼……”   几个人就走就走,弓身猫腰匍匐着从草间树隙钻到了墓园围墙边下,架人架、翻墙、拉人,几个动作一气呵成,霎时间就看到仨人朝着三个方向以墓碑为掩护,慢慢地向墓园中线一座如花池般的坟茔靠近……   坟茔和墓园口间隔七十米,站在最高处简凡能看到小行驾着越野车已经靠近墓园,而口子停着的那两辆越野车已经向回调转了方向。看看几个位置,简凡想也没想下定了决定,提着未喝完的半瓶酒往腰里一插,呼喇喇如山猪拱地一般钻进草窠里,沿着墓园围墙向着墓园口子靠近,里面那仨牲口个个悍勇简凡倒不担心,就担心口子上这个新人临阵慌乱,这事可不能出了纰漏……   …………   …………   “爸……”   恭恭敬敬磕了几个头,起身的申希贵看到父亲抚着冰冷的墓碑,老泪横流,又回想起了母亲去世的时情景,十几年这情形历历在目,就想此时墓碑上的遗像那么清晰,一声呼唤,本想劝慰父亲几句,不料连自己也泪眼朦胧。   “素琴呀……有苗不愁长呀,你看儿子都这么大了,我申平安对不住你呀,嫁给我这么个煤黑子,苦了你一世呀,跟着我一天清福都没享着,我有愧呀,我对不起你呀……要是你还在多好,我也不至于落今天这个地步呀……我有愧呀……”   申平安数十年的心事积郁着在此时此地爆发出来了,或者是为即将客死异乡而悲恸、或者是为逝者难追而悲恸,更或者是为苦心孤诣地几十年一朝化作乌有而悲恸,悲恸着痛哭流涕,像一个孤苦伶仃的老人,几声悲恸之后儿子劝慰了几句,不料触景情生,同样抹着泪,一个喊着素琴、一个喊着娘,父子俩抱头痛哭。   台阶的守着俩保镖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劝也是不劝,俩人见过的都是老板杀伐决断,都是豪手阔绰一掷千金、都是前呼后拥威风八面,却从来没有看见如此如丧考妣地哭相。   父子俩相搀着哭了良久,直到俩保镖站在身后伸手扶着才稍稍安定,申希贵抹着泪劝着父亲:“爸,咱们走吧,我会经常回来看娘的。”   “儿呀,即便我人回不来了,百年之后,一定把我的骨灰带回这里……你娘她一直等着我,这次我可不能再负她了……”   颤危危地,申平安迈步打了个趔趄,一步三回头地看着秋日下、秋风里,看着孤零零地在这个墓园显得格外突出的坟茔,悲恸之后又有千万般不舍,似乎对于这里的归宿是如此如此地期待,似乎在这个时候,才猛然省悟曾经相濡以沫、相敬如宾的苦日子,才是一生中最值得回忆和最幸福的日子,于是凭生了千般不想、万般不愿,不愿离开这位巳经离开自己十几年的发妻……   坟茔、枯草、杂石、老树装点的山峦,只能见证这十数年的孤寂,只能告诉生者,一切,都为时晚矣!   警报声,猝然而起……三条人影从三个不同的方向把坟茔台阶上的几位祭扫人围在中央,黑洞洞的枪口直指着,夹着刑警特有的怵然声调有人在大喝:   “不许动!”   一切,也为时晚矣……   说时迟,那时快,护着申氏父子的俩名保安蹭身拔出了腰间的枪,墓园外的俩名武警听见有声,拔腿就追进了墓园,行良德把车横亘在路上拔枪在手,刚跳下车却是吓得打了个趔趄,眼见着简凡作贼一般从墓墙边溜了出来,摸到了车前,拔着腰间的酒瓶往驾驶室里灌白酒,一愣眼看到了行良德,也把简凡吓了一跳,赶紧地招手让小行上来。   …………   …………   “申平安,你被捕了……还有你们俩个非法持有武器的,也被捕了……”   隔着十几米远,郭元手臂平举着枪,另一只手亮着警徽,在四个人的正前方,俩名保镖护着申氏父子,这枪如果对着警察,就有点抖抖索索心虚了。   “放下枪……再动打死你……”   肖成钢看得大急,两眼如焚,干脆朝天“砰”声一枪示警。   “放下枪……举起手来……放下枪……举起手来……”   三个人同时大喝,右侧的王明再次鸣枪,无数次任务历练出来的气势如山如岳,俩名保镖里其中一位拿枪不稳,吧嗒声掉到了地上,郭元不屑地嗤了句,这枪,还没有来得及打开保险……   “误会……误会……同志,自己人、自己人……我们是省武警总队后勤装备处的,奉命护送俩位外商……”   几十阶台阶跑得气喘吁吁的俩名武警直奔到郭元身侧不远招手喊着。   “哼,拿着枪的外商?呵呵……别靠近,我们已经鸣枪示警……”郭元一扬手,枪向着上前来武警指了指,那人身形立时顿住了,晓得厉害,举起了手。不过举起了手却是脸上笑了笑,像是很轻蔑地笑了笑说着:“抓捕外商需要省厅一级的批复,你们总该给我们出示拘留或者逮捕证吧?否则我们怎么让你把人带走?”   郭元微微一怔,枪口未动,不过被稍稍踌躇了一下,对方的来头本就不而现在又是外商,又是武警,还真是一时摸不着头脑了,恰在此时保镖护着申希贵蹭声一扔两样东西喊着:“我们是外籍,这是护照,你们不能随便乱抓人。”   “哼……充个假洋鬼子就想溜,呸。”肖成钢不理会,呸了口。郭元知道这势成骑虎,硬着头皮喊着:“我们抓得是申平安,我看谁敢阻挠执行公务。”   “喂喂……这个警察兄弟,你是公务我们也是公务,我这里有卫星电话可以直联武警总队,要不你们查实一下……”已经走到郭元面前的那位武警举着的手,缓缓抽出来口袋里的大手机说着,这位置恰恰堵住了郭元的视线,郭元眉头皱了皱,那人手轻轻指着郭元身后喊着:“哎,看看你身后,兄弟,都是当差的,按规矩来,你们有手续我就把人交给你,没有就让开一条路……你这几条警枪吓不住人……”   背后,已经跟上来的另一位武警也亮着枪,不过枪指的方向,是斜斜地指着郭元的下身,那态度有几分鄙夷,似乎根本没有把这几位便衣警察放在眼里……   僵了,像冻僵的冰层都保持着静默,肖成钢和王明神色稍稍有点紧张,郭元已经落在枪口之下,这一下子让俩人成了投鼠忌器,围着申氏父子的俩保镖,那位掉枪的也悄悄把枪捡起来了,枪口向着警察成了对峙局面,扶着父亲的申希贵看看形势,眼里几分睥睨,也跟着凑热闹了,喊了句:“警察先生,让开条路,我父亲已经过年过半百,我用车上的钱买他一个平安……你们自己去拿,足够你们挣一辈子了……”   没有什么效果,只是肖成钢瞪着眼呸了一口,典型的富贵不能淫的大义凛然表情,不过这形势就有钱也未必敢拿,纯属扰人心神,再看郭元的时候,郭元背对着申氏父子,面对着身前持枪的武警,那人眼神闪着不屑,初时郭元尚有几分忌惮,不过慢慢地脸上浮着怪怪地笑,笑着没来由地说着:   “喂……你们有后手,难道我们就没有,看看你的身后……”   那人不为所动,以为是骗敌之计,不过郭元身后的那位眼睛霎时睁大了……   …………   …………   火光,看到了火光,是两辆三菱,火势几乎是霎时而起迅速蔓延了车身,越来越大的火势挟着滚滚浓烟,像古时的烽火台狼烟四起,烟雾中两个人影奔离了车身,回到了堵路的越野车上,还示威似的朝天砰砰砰连开几枪,霎时间看得俩位目瞪口呆的武警直吐苦水,指着郭元结结巴巴地说着:“你……你…你们他妈是警察还是土匪?这是武警总队的配车……”   “呵呵……我保证不是警察干的。”郭元脸上闪过一丝狂喜,这把火点得真是恰到好处,烧断了这些人的退路,就不抓他们都插翅难逃了,笑着对着那位还持枪的武警说着:“不过不管谁干的,你们走不了了。”   僵持,已经颓势的僵持又来了一次主客易位,轰地一声其中一辆越野车油箱爆炸声起,惊得现场的人心里都是一凛,郭元冷笑了笑,看着俩位已经心下无着的武警,沉声说着:   “俩位,这个人是谁你应该知道,枪声一起、火势一起,我们后援马上就到了……我给二个提个建议,如果你们没有把握同时击毙我们里外的五个人,就把枪口指向那四个人,那就无罪有功了……否则你们就等着亡命天涯吧。”   俩位武警互视着,眼神里很复杂,示威可以,但要来真格的,就蔫了。敢开枪敢放火烧武警的车,看来今天遇上硬茬悍警了,一想到这茬,更蔫了。   而郭元也猜测到了这俩人肯定是奉命办事,肯定不会赌上自己的前程和警察一博,说完了冷冷地盯着,自己身前这位思忖了片刻,一摇头干脆回过了身背对着郭元。   “看到了……放下枪,都铐上……”   郭元厉声一喝,俩个依仗的武警一放弃,俩保镖此时同时扔下了枪,三支枪逼着四个人,三副手铐互铐在一起,旁边坐壁上观的俩武警苦着脸,视若不见了……   …………   …………   “看看……一把火烧得他们胆虚了,走不了了,哈哈……小行我说你机灵的啊,可造之材啊……”   简凡坐到百米外的堵路车上,笑得手舞足蹈,叫嚣着持枪敲着玻璃,俩放火的看得四人成擒,顿时兴高采烈,不过说着说着简凡想到了个事,把枪往行良德手里一塞,正色教着:“哎,小行,火是你放的啊,别赖我。”   “啊?明明是你放的。”行良德一怔,不答应了。   “啧,汽油是你从车里抽的,你赖谁呀你?要不夸你机灵呢!?白夸了不是?”简凡瞪着眼教训。   “火是你点的好不好,就责任也得分清呀,咱们这是为了行动成功,没事,没人找后账。”行良德说着,这位小警恐怕还没清楚事有多大,简凡眼骨碌一转接着小警教育着:“哎,你说对了,就是为了行动成功对吧,抓到这么位重要嫌疑人,你小行居功至伟呀,对吧?这么大功劳你要说办法是我想的,还有你屁事呀?对吧?……哎,就是你烧的啊,报告这样写,为了断绝嫌疑人出逃的退路,你情急之下就烧他们的汽车线路……哎哟,谁可知道这日本鬼子的车实在不经烧,就自燃了,就爆炸了,对不……”   小行听得迷迷瞪瞪,忖不准这事的大小,还没理清这思路呢,简凡又想起个事了,教唆着:“哎对了,还有个更好的理由……开枪,点火,都是为了给后援指示方向……对吧?别说把枪给我过手瘾了啊,你要敢说,我是死活不承认……回头你倒霉。”   这位小警恐怕是出于崇拜对这位前辈言听计从,这个利害关系好捋,赶紧点点头,嗯了声道:“不说,你也不能说啊。”   “哎……这就对了……”   简凡终于长舒了一口气,这一趟好歹有惊无险趟过来了,看着郭元几人押着嫌疑人从墓园里出来了,俩人订了攻守同盟,跳下车迎了上去。   …………   …………   远远的警笛隐隐听到了,行动开始前小行在车上汇报了方位,后援循着枪声、浓烟和火光还真是省不了不少功夫,郭元、肖成钢几人把四位嫌疑人押到墓园等着的时候,简凡终于有暇上前一见朝思暮想的幕后人了。   蹲着,四个人围成一圈蹲着被枪指着,脸色气得有点煞白的申希贵看得简凡痞相一脸上来,估计是省得此人是放火的人,悻悻地呸了一口,骂了句卑鄙,一下子倒引起简凡的兴趣来,弯着腰侧脸看着申希贵,揶揄地说着:“咦,卑鄙?你说我们烧了你逃跑工具卑鄙呢?还是说我趁你们上坟抓人卑鄙?”   “哼,警察都这么卑鄙,下作……呸。”申希贵又呸了一句,不过秀才遇上兵了,一旁的肖成钢抬腿就是一脚,夹着句太原白话:“去你妈B!”   “这警察素质是不高啊,一边去。”简凡教训了句,肖成钢瞪了眼根本不服气,被简凡推过了一边,回头简凡又弯着腰,侧着脸弱弱地看着这位相貌丑陋不过名声颇大的申总,申平安低着头,被简凡一指轻蔑地挑着,待抬头的时候,那脸上没有愤怒、没有仇恨、没有歇斯底里、只余着无限的悲怆和苍凉,额上的皱纹颤着,像在哀求,简凡烫手也似地缩回手来,原来想损几句唾他脸上,不过这心思霎时打消了。   “我的事和其他人无关,你们不要殃及无辜……”申平安突然出声,无力的哀求着,旁边的申希贵又喊着爸,别求他们,看他们能把我怎么样。一听儿子叫嚣申平安又是苦言说着:“希贵,要配合警察的工作……这不是国外……”   儿子气咻咻一停,简凡倒被这一对稀里古怪的父子搞懵了,正懵着不料申平安又是一句:“你是简凡?”   声音里带着疑问,不过肯定的成份不少,眼光里带着忿意,不过认命的态度也不少,简凡下意识地摸摸脸上的疤,笑了笑点点头:“是……说实话,申总,我知道你神通广大根本抓不着你,不过人性都有弱点,有个朋友告诉我,你申平安虽然恶迹斑斑,可秉性并没有那么差,很重感情,很有点义气,否则就不会有这么多人追随你了……如果你不来看看你的发妻,我们还真抓不着你了。对不起,我们是很卑鄙,利用了你人性里仅剩下的一点光辉。”   像自责又不自责,像挖苦又不像挖苦,申平安听得这句,似乎得到了平生最大的一句嘉奖也似地,释然地苦笑了笑:“谢谢,我都不知道我的人性里还有光辉……不过我可以安心了。”   “哎,既然是有情之人,又何必作无情之事;既然已经作了无情之事,又何必还想幡然再当有情之人……人啊人,谁他妈也不是神。”简凡感慨颇大,几分怜悯,几分苦笑、不过同样有几分释然……   警车呼啸着围在墓园四周,重案队的,特警支队的,如潮而来的警察影影幢幢,铁桶似地围住了这里,已经踱步人群之外的简凡极目远眺,山峦、蓝天、晴空,秋高气清的季节,看到了好一派爽天…… 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106章 存真不拒谎   整十七时,伍辰光踏着坚定的步伐迈讲市局多功能会议厅,坐到了新闻发布会的主席台上之时,黑脸、国字脸、肃穆不芶言笑的脸,霎时成了会场的中心,什么脸配什么场合,而伍辰光这副卖相,配这个场合端得是贴切之至。   “各位记者、编辑还有到场的各位嘉宾朋友,我是市公0安局现任纪检书记伍辰光,今天由我主持新闻发布会,刚刚获悉,有关于10月2日截访事件的全程报道将于今晚在省台、市电视台同时播出,市委、市政0府和市公0安局相关领导对此作出重要指示,唯一的一个中心就是公平、公开、公正,详细案情我就不赘述了,由我们市局信息向大家提供整个案情的文字以及图像资料,大家有什么问题可以当场提出来……”   伍辰光随着市局安排的通讯员挨人发着资料的功夫,侃侃而来,说得是成竹在胸,这倒让现场倾听的、记录的、录像的都微微诧异,这和以往领导出来空话套话一大堆稍有不同,上场就是实实在在的东西,一干众人暗暗忖度着此事,有一多半能忖度到恐怕此事已尘埃落定了,否则公0安方面的领导不会摆出这么个坦然的姿态来。   不管什么案情摆到桌面上,都没有那么难,几页由特警支队准备的资料精简扼要,一目了然,电视台、政0府门户网站以及省厅宣传部来人还各得了一份现场的采访报道,无非就是平安安保公司雇佣保安强行抓人、非法拘禁的事,已经查实的案情累计三十二宗,受害人五十四人,能指证平安安保的三处非法关押点;已经被特警支队拘捕的保安里,涉案的二十三人已经供诉了部分事实,涉案年限跨度长达两年零八个月,涉及非法资金逾两千余万元……枯燥的数字罗列出一个触目心惊的罪恶,更多的人在瞠目结舌,连截访也能做成一个产业,你不佩服这个创意都不行。   “伍书记,我是太原电视台记者文雨。感谢您给我首问的机会……我的问题很简单,资料我们浏览过了,这其中有个问题,如果截访并且想通过截访盈利,平安安保必须和上访地政0府或者行政机关联合才达到这一目的,不可能只有截访而没人买单吧?……我就想问一下,如果涉及到政0府部门的事,还会今天这样公开、公平和公正吗?”   提问开始,一位面容姣好、清纯有加的记者妹举手直接发问了,不料出口就是直指和谐的软肋,窃窃私语的会场霎时静了下来,不过看看那位年纪不过二十出头的记者倒都心下释然了,这黄毛丫头,还不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呢。   这个嘛,让伍辰光撇了撇嘴,现在感觉嘴皮子可比枪杆子难使唤多了,拉着话筒思索的当会随意说了句:“文记者,你的问题不简单,很尖锐嘛。”   众人呵呵善意一笑,几分和霄的伍辰光努力挤着笑容,对着那位诘问的小女孩笑了笑话锋一转有定论了:“不过嘛,我还是要正面回答,纯粹意义上的公开、公平和公正是没有的,比如这起案件中涉案较轻的嫌疑人我们就不会给予公开,比如现在浩如烟海的上访事件中有的事发已经十年二十年了,更有很多上访事件是合法不合理、合理不合法,多出于上访人的义愤,要求绝对的公正,这谁也给不了他;再公平的法律也只能保障大多数的利益,而不是所有人……话题扯远了,对于文记者的担心我可以理解,不过我能回答的是,在我职权范围之内,肯定会一查到底,决不姑息,而且整个过程就像今天这样,公开接受大家的监督。”   稀稀落落的掌声响起,勉强能交待下来了,文记者虽然尖锐,和圆滑老成的领导相比还是火候差了那么一点点,几句话概念被偷换了若干回,现在连她也觉得面前这位公0安领导,形象是那么高大全了。   稍稍一停顿第二个问题就来,是省台的记者,直接问着:“伍书记,截访事件是昨天晚上从网络上开始爆发的,我们奇怪的是,这次事件是不是和有些案子一样,被网络、被舆论无限扩大以后,才有了今天的新闻发布会?严格地说这已经成了旧闻了,这中间有没有迫于无奈的成份?”   戏谑夹杂着调侃,这是文化人的通病,而且是一个擦边球,纯粹就是给警方难堪,你回答也是坑,不回答直接就掉坑里了。   主持发布会的高副局微微皱着眉头,不过看看那位挂着省台牌子的记者,心里喟叹了句,这哪是新闻发布会,简直是公开批斗会,怪不得只有市局几位老头出面,省厅和案子经办单位一个人都没来……   “问得好。”   伍辰光故态重萌,敲敲桌子示意安静,意外地说了句,正面回答着:“不愧是省电视台的记者,消息灵通,没错,昨天晚上确实有人把这东西公布在网络上,一天的舆论无限扩大之后,让我们公0安机关的侦破处于很尴尬的地步,说实话,召开这个新闻发布会我们也是迫于无奈,大家想知道,网络和舆论的操纵者是谁吗?”   一下子全会场鸦雀无声了,又直接又诚恳地回答记者提问这估计是破天荒头一回了,而且把自己一直逼到绝地说话也算头一回了,一看伍辰光的脸色凝重,在场的估计这公0安领导又要摆一套有人居心叵测、扰乱执行公务的老一套说辞,瞪着眼睛等着下文。   却不料,这个公0安领导眉眼霎时绽开了,笑着说:“很简单嘛,是群众嘛,群众的眼睛是最亮的,我们当然是迫于无奈,不管办哪一件案子我们都有迫于无奈的成份,没办法呀,借用一句行话大家别笑啊,我们得给群众一个满意交待,否则我们对不起身上这身警服,呵呵……好好,大家别笑我啊,其实有个简单的道理大家忽视了,在现在这种开放式的环境下,电台、电视、网络、报纸、通讯各类媒体极大方便的条件下,想暗箱操作没有那么容易啊,如果谁有兴趣可以到特警支队查一查侦破和询问记录,这件案子从2号发案,有数百警力已经连续奋战了七十多个小时,网络上流传的视频大家可以看到啊,是很规范的查处,有市电视台的追踪报道……刚才这位似乎在置疑我们处理此事的决心,不过大家想一想,如果警察真没有决心,还会这样做吗?”   当然不会,事实是最好的证明,这一点驳斥的很巧妙,不仅巧妙,而且引来了一阵很热情的很善意的掌声,新闻发布会的气氛渐渐地轻松、热烈起来。从这些非专业人士的嘴里问出来的问题也千奇百怪,有的在问这些黑账的来龙去脉、有的关心平安这么大个公司的何去何从、也有人问到对查封资产的处置办法、更有人关心对于这些到省城上访的庞大群体,警方是否有、或者准备采取有力措施保障他们的权益等等,这些问题对于警界混了一辈子的伍辰光来说,都有点嫩了,越回答越觉得顺风顺水,信手拈来了。快到结束的时候,那位省台的记者似乎故意诘难一般,又抢着话筒语速飞快地问了句:“伍书记,据我们所知,申平安是连续三年全省优秀企业家的得主,曾获过全省五一劳动奖章,咱们太原市有一半企业商家都和平安有业务往来,在全市乃至全省,都是安保行业里的翘楚,我听说他们的顾问团里一大部分都是警界有影响力的人物……”   “等等……你停停。”伍辰光越听越觉得刺耳,诧异地问着:“直接问问题,不要绕弯子,我这人喜欢实话实说。”   众人的笑着,把目光从伍辰光,又转向那个记者,知道这人话里有话,如果其他场合没准会附合同行,不过今天似乎发布台上的人说话更有亲和力,那个记者话一转直问着:“我们好奇,对于这样的人还能采取什么样的措施,或者根本不采取措施?……外界传言平安安保的掌舵人申平安已经像我省层出不穷的贪腐官员和非法商人一样,在事发之前已经逃之夭夭了,我们更好奇,在没有当事人的条件下,这个事件究竟能处理到什么程度?”   又是一枚重磅待爆的炸弹,隐隐地指责公0安和保安沆瀣一气了,参会人员面面相觑着,已经习惯于警方雷声大雨点小效果少的办案方式,来此参会也不过是想找一点提高收视率和发行量的噱头而已,谁还敢真去较那个真问警察究竟抓不抓、怎么抓当事人,更或者你就听听当事人的身份也判断得出,要把这人连根拔了,那得中纪委下来才成。   可偏偏有好事者问了,而且被问的看样根本不急不躁,像是很为难地思忖着,目光里透着几分质疑的诘问,似乎对于现场这些记者都略有不悦之色,一闪而过之后,众人看到的是那位公0安领导笑了,很得意地笑了,笑着声音很轻但很清楚地说着:   “这个问题,我原本可以拒绝回答,因为涉及到刚刚发生的案情,不过既然大家问,那我就以事实来消除你们的担心……就在开会前一个多小时,太原市公0安局下属的特警支队、刑侦支队联合组成的抓捕小组,其中一组在城外以西16公里处搜捕到了目标,申平安已经被抓捕归案……法网恢恢、罪责难逃,申平安的事就是一个明证,与人民为敌,与大势为敌,终究逃脱不了倾覆的命运。”   霎时间听这个刚才宣布的新消息把在场的与会人员搅得炸锅了,一小半在质疑真实性,不过看着此时对着记者和摄像镜头,一点点质疑又没了,在这个场合估计没人敢胡说,一时间窃窃私语着,都是议论着平安公司和申平安的结局,惊奇之后又是喜色连连,最起码这又是一桩爆炸新闻了,能炒个把月不带重样。   主席台上的伍辰光看着会场一干形形色色的记者、编辑,看着来自媒体的这些人,还有那位一直对警察责难诘问的省台来人,眼光里依然透着几分不信,似乎在说着即便抓了也把人怎么样不了。伍辰光不知道被心里哪一根神经激得热血上头,敲着桌子示意着大家注意,对着这干嘴尖牙利的记者放上炮了:   “我理解和了解大家的心情,都觉得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对吧?都觉得道德沦丧、人性尽失是吧?我觉得大家没有必要把目光一直定格在社会阴暗面,回头看看,比十年前、比二十年前甚至更远一点,我们毕竟是进步,毕竟是向前走了迈了很大很大的步子……社会进步的同时不是意味着犯罪现象的消亡,相反,多样化的生活形态会带来多样化的犯罪形态。不过不管什么样的犯罪形态,都有警察是时时刻刻警惕着……而且,不管在你心目道德沦丧到了什么程度,我觉得也没有必要置疑正义的存在,不管以什么形式、不管以什么方式,不管在什么时候,公道自在人心,正义自在人间,这一点谁也阻挡不住、抹煞不了,你们可以置疑警察是不是正义的化身,但谁也否认不了、抹煞不了,一直就有千千万万的警察在为正义而献身……”   与会者一愣,愣在这金石铿锵的余韵之中,霎时间的心潮被话牵引着激荡,最先省过来的倒是提问题的那位记者,带头劈劈叭叭地鼓掌,跟着是全会场的参会人员热烈、经久地鼓着掌,伍辰光不知道自己为何今天这么激动,也不知道自己说得究竟合不合乎上级的要求,只不过在舒适的办公室呆了几年又包围到如此热烈和真切掌声之中,让他是同样地心潮起伏,不能自已……   …………   …………   “进来……”   将黑未黑的天色,阴森森的重案队队部,秦高峰的声音在办公室里响起之后,肖成钢、郭元、王明、行良德四个人丝毫没有任务完成的喜悦,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次第进了秦队办公室。   秦队来了就立了个新规矩,任务一结束是先查过再论功,主要是细细检点执行任务中的得失,对于重案队经常接触恶性犯罪的队伍而言,重中之重是安全而不是任务,在秦队上任之后这一点表现的尤其突出,谁要是违规了、哪怕是开快车、逞英雄冲前头甚至于枪械交回的时候发现管理不善,立马会被劈头盖脸一顿训斥,久而久之,重案队这帮外勤倒不期望有什么功劳可言,最大的期望就是秦队别训一顿就成。   谁也知道是在为大家的安全着想,谁也没有异议,不过要到正场上,秦高峰这不阴不阳说话难听的劲,那同样是谁也受不了。   又来了,一进门秦高峰正襟危坐把四个人刚刚写好的报告,往桌上一拍,所有人都知道,又得重来了,果不其然,秦高峰一拍立时就开始了:“越干越干回去了,报告也不会写了,看看你们写得什么?……肖成钢,你啊,什么时候任务报告能写得超过一页,你就能升一级了啊……看你写得这字啊,你就开枪往上射,也不至于拐这么大坡度吧?”   说话着秦高峰亮着肖成钢的报告,这孩子实诚,从来都是大白纸上歪歪扭扭画几行简明扼要的字,顶多他自己也是勉强认识,秦高峰一训,其他仨偷着乐,肖成钢悻悻然吸吸鼻子为难地说着:“秦队,我就这水平,抓人犯是靠枪又不是靠笔,你让我学那玩意有什么用?”   “哟……还有理了,重写,你们的都重写。”秦高峰把东西一递,郭元一接愣了,肖成钢通不过那正常,他永远就通不过,可自己写得应该没问题呀,这东西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就是队里有时候统一组织讨论或者报功的时候参考一下,自己从来没有遇到被卡住的情况,一愣脱口问了句:“秦队,我们……是不是哪儿写得不对?”   一闪而过的事让老成的郭元有几分怀疑了,回来简凡就被秦高峰关到了会客室不闻不问,就等着几个人的报告,而此事中又是申平安、又是申平安那个外商儿子,还有俩武警,还有被烧了武警装备车,暗暗地省得这事不小。这么一问,秦高峰抬头眼里多了几分嘉许,看来这几个人就郭元识大体,笑了笑说着:“写得都对,就是不符合事实。”   “啊?事实?”王明惊得心里乱跳。   “说什么来着吧?那车能让你白烧了?”肖成钢也明白了,指头戳了行良德一指,小行翻着白眼剜了一眼。   “闭嘴。”秦高峰轻叱了句,一念之起干脆明话暗说了:“瞎猜什么,这事实是你们这一组铁三角带了个实习,郭元、肖成钢、王明、行良德四个人一组啊,什么时候就出现第五个人了?你们这不瞎掰吗?有第五个人吗?我怎么不知道?”   “哦……”郭元恍然大悟,喜色外露着点着头:“对对对,四个人,我糊涂了,我们马上改。”   “等等,还有。”秦高峰道着:“你们得就事说事啊,武警俩辆用车逃逸的越野车,小行,我问你,谁教你这办法,还学会放火了?是你干的?刚进队几天,都学会撒谎了是不是?这放火的事是你扛得起的?”   “我……队长,我……”行良德此时肚子里暗骂着简凡,可不知道这事捋了哪根虎须让队长如此不悦,听话音队长不让暴露第五个人,那么这个唆使放火的,岂不是就自己一个人了?   “队长,我知道……我知道。”王明举着手,一下子听出队长在护着小行了,把小行一把拉到背后,笑着解释着:“我们当时三个人在墓园里围着目标四个人,俩名武警从背后跟了上来,外面的停车点是一个斜坡,没有拉手刹的情况下前车向后倒退两车相撞,在碰撞的过程起火……经过就是这样,对不对,你们瞎了,没看见啊?”   王明赶紧地问着肖成钢、肖成钢点头,问着小行,小行弱弱地看着秦队似笑非笑的眼神,赶紧点头,一下子形成共识了秦高峰一挥手:“去吧,赶紧写出来,要客观点,实际点,最好符合现场的情况,我等着给你们请功呢。”   “是……”   四个人并排敬着礼,终于明白秦队长的深意了,一敬礼一回头,个个捂着嘴偷笑着,踢踢踏踏出了办公室。   一切尘埃落定了,一俟四人溜了,秦高峰一伸懒腰坐着做了个扩胸动作,然后是起身扶着警帽,整理了整警容,大踏着步径直出了办公室,悠闲地踱步到了会客室前,手指一勾,把门口的守卫撤了,敲敲门,没有声音,干脆推门直进了会客室,刚被那四个逗乐了,进门又被这儿滞留的一位逗乐了,只见得简凡翘着二郎腿,正悠闲地品着大队待客的劣质茶叶,还故作深沉地夹了支烟吹着圈圈,逍遥得紧,站在门口,又是常用的口吻不阴不阳问着:“哟,清闲着呢?简凡,心理素质不错啊,网上泄密是你搞得吧?我现在怀疑晋安街的大堵车也和你有关……咝,你这是严重破坏公共秩序罪名啊,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当警察不求无愧于人,但求无愧于心。”简凡神神叨叨说了句。   “这句话,很耳熟。”秦高峰道。   “队长,您的格言呀?,小简凡怪怪地问。   “是吗?别转移话题,我问你真话,不是格言。”秦高峰道。   “在你没有证据的前提下,格言就是最好的回答。”简凡眉毛挑挑,很高深莫测。   或许有了这句话秦高峰已经十有八九知道正确的答案了,笑了笑,不知道是为最终这样一个好的结果而高兴,还是在为自己亲手培养了这么一个怪胎而苦笑,笑了几声很干很涩,踱了几步站到了简凡面前,伸腿一踢把简凡的二郎踢成了正坐姿势,不理会简凡瞪眼示威,直接说着:“别给我装孙子,有俩条路,你自己选。”   老一套,只是简凡现在惴不准秦队长会不会揪自己的小辫,不屑地说着:“别装深沉,想干嘛直接说。我这人很有原则性的啊,没有证据,想给我乱扣帽子,没门。”   “好,第一条路,我把今天的发生的事实如实向上汇报,说不定给你个优秀市民奖什么的……不过那把车点了,就不好说了;这个事得好好查查,究竟是谁出的主意涅?……还有那莫名其妙电视台的存档录像被人冒领,这个是不是也得彻查到底?……还有啊,晋安街一堵车,堵得莫名其妙,而你就在晋安街中心,是不是也能提供点什么情况?……我尊重你的原则啊,没有证据我不会乱给你扣帽子,不过这证据似乎也没有那么难找吧?”秦高峰隐隐晦晦地说着,说得简凡眉毛颤了几颤,眼珠像个加力的玻璃球乱打旋,看得秦高峰又确认无误了几分,知道是这小子在使坏,最起码放火点车就不是小行能干出来的事。   “那个,秦队……原则不原则吧,先放一边……你知道我这人原则性不那么强,第二条什么路呢?”简凡看着秦高峰并没有声色俱厉,知道这只重结果不重过程的办事宗旨起作用了,只要申平安归案,就是有千般丑也遮掩得住了,这一问,果不其然秦高峰笑着不客气了,一指窗外道:“第二条就简单了,趁着天没黑,赶紧滚蛋,有人问我就说我根本不认识你。”   声音,带着简凡常有的那种不客气和戏谑,不过这个不客气让简凡霎时乐了,浑身一轻松,弹簧也似地从座位上跳起来,叨叨着说着:“早说嘛,憋了这么久,搞得人多紧张……那回见啊秦队,甭送我了,我知道你不待见我。”   说话着大大方方起身就走,嬉皮笑脸地告别着,走了几步秦高峰突然在背后喊了句,一俟简凡顿步回头,就听秦队笑着道:“看你这样还是喜欢当警察的,怎么样简凡,有人让我问问,想不想回来,手续的事不难。”   “嗯……要是当重案队长,要是有您这么一位指导员辅佐,还是可以考虑滴。”简凡孰无正色地说着,秦高峰一笑,省得这货根本没当回事了,笑骂着:“那你还是滚吧,我不会给机会翻身的啊。”   “都说了你瞎操心,你觉得我还需要靠那身警服翻身吗?”   简凡一笑,头一扬,尔后是头也不回地出了会客室,奔下了二楼,奔出了这个熟悉的重案大队,奔到了大街上,拦了辆出租,上车直驱特警支队。   一切从此都结束,一个真相的浮出水面就意味着另一个真相要永沉海底,现在都在观注平安这艘浮出水面的巨无霸,估计没人会在乎自己这只沉在水下的小王八了,这件有愧于人无愧于心的事做得简凡心里惴惴不安,直到此时才晓得一切都成定局…… 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107章 别时无感伤   十八时四十分,特警支队……   警队的生活永远是方式单调而内容充实,晚饭过后简凡和杨红杏并肩从宿舍楼里出来的时候,除了高层的会客和招待家属的房间冷清,下面的几层却是热闹得紧,有几个宿舍在拉歌,唱得是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声音稚嫩而铿锵;一层的大会议室里,路过都能听得见在上警队的优良传统教育课。   让简凡既熟悉又有点陌生,就像刚刚经过了集训队生活不久似的,一切是那么新鲜难忘,从懵懂、从茫然、从热血沸腾走到今天的超然、漠然和无动于衷,连简凡也说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喜欢,还是憎恨;可说得清的是,这些年一直试图抹去的记忆,此时才发现依然是如此地清晰。   就像这歌声、就像这一张张笑脸、就像这庄严的国徽和警服、更或者,在那里还收获了一份不离不弃的感情,现在还牵在自己的手中。   又一次侧头看兴高彩烈准备和自己一起离开这里的杨红杏,朴素的女装、素颜素面,还像很多年前一样扎着个马尾,每每遇到简凡的目光,总是微微地一笑示意,虽然简凡从不觉得自己的杏儿有多么多么的倾国倾城、多么多么闭花羞月,不过从那每每一笑中总能感觉到俩个人的心意牵牵。   不知道是不是爱,不过简凡知道自己喜欢这种感觉,更喜欢永远的陶醉在这种感觉里。   三楼,技侦大厅,简凡拉着杨红杏俩人踱步到了这里,大厅里的声音回响着,耳朵很尖的简凡稍稍顿住了脚步,微微地皱着眉头,听着声音,像是伍辰光在咆哮……   “……太原市公0安局下属的特警支队、刑侦支队联合组成的抓捕小组,其中一组在城外以西16公里处搜捕到了目标,申平安已经被抓捕归案……法网恢恢、罪责难逃,申平安的事就是一个明证,与人民为敌,与大势为敌,终究逃脱不了倾覆的命运。   我理解和了解大家的心情,都觉得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对吧?都觉得道德沦丧、人性尽失是吧?我觉得大家没有必要把目光一直定格在社会阴暗面,回头看看,比十年前、比二十年前甚至更远一点,我们毕竟是进步,毕竟是向前走了迈了很大很大的步子……社会进步的同时不是意味着犯罪现象的消亡,相反,多样化的生活形态会带来多样化的犯罪形态。不过不管什么样的犯罪形态,都有警察是时时刻刻警惕着……而且,不管在你心目道德沦丧到了什么程度,我觉得也没有必要置疑正义的存在,不管以什么形式、不管以什么方式,不管在什么时候,公道自在人心,正义自在人间,这一点谁也阻挡不住、抹煞不了,你们可以置疑警察是不是正义的化身,但谁也否认不了、抹煞不了,一直就有千千万万的警察在为正义而献身……”   像是在讲话,对于此人的声音简凡自然是熟稔之极,不由得竖着耳朵听,讲话完了然后是急如骤雨的掌声,那几句话听得简凡明显手一紧,捏着杏儿的小手颤了颤,然后是眼睛十万的惊诧地回头看着杨红杏,做着鬼脸说着:“耶耶……你听,杏儿,能扯淡到这种程度,老伍这领导当得是登峰造极了啊。”   “怎么了?我觉得挺有感染力,也很有说服力的呀?”杨红杏听到了,眼睛、长长的睫毛眨眨,几分不解,不过立时恍然大悟了,指着简凡:“哦……我明白了,这话听在你这种不准备献身的警察耳朵里,当然就刺耳了。”   简凡一怔,被这个奇快的反应噎了一句,如果作为局外人,除了嫌疑人估计再没有比他更了解这个案情的人了,本想撕了老伍那张老脸,不过霎时话全咽进肚子里了,话一转一拽一拉杨红杏,面对面、眼对眼、鼻子碰鼻子近在咫尺,就听简凡谑笑着反驳:“嘿嘿……你也不用为正义献身了啊,你失身于我了,呵呵……”   “叫你坏……死相……”   杨红杏俏脸一变,小声叱着,拧着简凡的胳膊来了个大回环,简凡一下子重心全失,另一只手慌乱中一托,恰恰托到了技侦室门上,不料这弹性的闭合门吱哑一下子开了,霎时间简凡一个趔趄跌跌撞撞往房间里一进,拉着后面还扭着胳膊的杨红杏一起进来了,技侦大厅里或坐或站,一二十个反劫中心的技侦、主任、副主任、指导员以及预审都在,都盯着屋子里大大小小的屏幕看,敢情在观看老伍讲话的录像,不经意的闯了进来,正打打闹闹笑着的杨红杏和简凡霎时一愣,俩人不合时宜地站在当地愣上了。   这俩人一愣,还保持着简凡被反拧胳膊的姿势,大厅里的视线全部被吸引到这一对身上片刻之后,也是爆发出一阵哄笑,笑得杨红杏有几分糗色地赶紧地放开了简凡,俩个人有点尴尬的站在原地,手足无措得紧。   “哎简凡、红杏,吃过晚饭了吗?来来来……我们正在看伍书记刚刚在记者招待会上的讲话,这一次咱们可露脸了啊,法制频道要公开播出这个,还要采访咱们支队……”刁主任笑吟吟地迎了上来,笑着说着化解着俩人的尴尬,不料简凡笑而未动,一俟刁主任上得前来,似有几分不好意思地请辞着:“主任,我们就不观摩学习了,那个那个……我和我女朋友准备回家,这不……来跟您道个别。”   “哟,这……”刁贵军主任似乎没有料到这么快似的有点惊讶,回头招呼着大家继续观摩。简凡和杨锋,老孟几位熟悉的人打着招呼,刁主任却是揽着简凡的肩膀出了大厅,有点可惜地问着:“这么急呀?一会儿省厅的督导和市局领导要来咱们反劫中心,一方面要和大家坐谈,讨论此案的后续侦察,要是没有你这位通观全局的人在,多可惜呀?要不。再呆几天?”   “嘿嘿,不了。”简凡笑着回拒着:“我在这里就让您够尴尬了,要是您把我带到会场,只会让您更尴尬。”   一句引得刁贵军主任会心地笑了,这笑里透着几分理解,包括理解对方和被对方理解,这么一个不相干的前警察,局外人要是出现那个涉密的会场,或许能引来更多的是质疑目光,说得也对,其实从这案子一开始,虽然有数次是不得已而为之,就像有时候不得已还得和嫌疑人保持合作一样,每每线索冒出在简凡这里,总会让身边的警察们觉得脸上有点臊得慌。   三个人下着楼,简凡在中间,一只手拉着杏儿,一边跟着刁主任,像是多年的挚友一般,刁主任思忖了片刻释然了句:“好吧,随你吧?……如果有疑难杂症,说不定还得请你这位名医来坐堂啊,你给我们上了生动的一课啊,生活处处皆学问,没想到这件案子开局是四方云动,最终却结束在上坟一件小事上,你算是想到申平安的心里了。”   “呵呵,人之常情而已,谁也脱不出这七情六欲和俗事的羁绊……其实我也没想那么多,几天前想的是找着这个陷害我的人,唾他一脸、胖揍一顿,然后再把他关黑屋子里上手段,嘿嘿……你别笑啊刁主任。我其实就是这样想的。”简凡表白着的心迹,杨红杏知道简凡是个什么德性,先笑上了,刁主任也忍俊不禁,俩人都听着简凡笑着说着:“不过我见过申平安之后,见到老头穷途末路的可怜相之后,这些想法一下子就全打消了,说起来这老头挺可怜的啊,老了老了摊上这么个事,不说别的黑事,就截访和非法拘禁涉案这么重,将来总不能处理地方政0府吧,回头黑锅还得他背,这一背,这辈子恐怕是交待到里头了。”   “呵呵……哦哟,你这个小同志说话呀,总是那么一针见血、震耳发聩啊……哈哈……”刁贵军拍拍简凡的肩膀,爽朗地笑着,但凡身处警界其中的人,任谁也揣得出这事的处理方向,恐怕要就事说事,严格地从法律角度来对平安安保的非法限制人身自由、非法拘禁和非法谋利方面入手,至于真正的幕后,谁指使他们这样做了,自然要由申平安来负责了。   涉及到了案子,又让刁主任多多少少有了点心事,几次瞥过身边这位,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多少有点了解了,知道身边这位和身边其他人不同,其他人是大奸似忠,而身边的这位是大忠似奸,不但大忠似奸,而且性子有那种警察的耿直和血性,如果从这方面讲,这个时候离开案子也未必不是好事,这一层里的意思让刁主任有点如鲠在喉不吐不快了,斟酌着话到了一层弱弱地说着:“……说起这个案子呀,总的来说能处理到差强人意的程度就不错了,八年前那桩命案证据缺失太多,可能无法推翻重来了。楚秀女绑架案如果申平安不开口的话,就现有的证据也钉不住他;总的大方向现在支队是要深挖与截访事件相关的证人证据,楚家遗产的事现在由经侦支队负责处理,楚秀女今天下午已经被送往省二院重症监护处理……哎,咱们的程序你知道,这件案子要真正大白于天下,恐怕还需要一个漫长的时间。而且大白于天下的时候,不一定就是十成十的真相。”   话里带着几分无奈,叹里带着几分自嘲,对于普通人有无可奈何的事,对于警察同样有无可奈何的事,比如像陈久文的案子,交通事故已经定论,再推翻重来又是一件耗费人力而且不一定有效果的事,谁也不敢轻易启端,除非申平安开口;比如绑架案,俩个直接作案的主犯死于非命。虽然明知道幕后是申平安一干人,可同样没有证据指证,如果申平安抵死不认,上级的预审方向只是彻查截访的事,那这个绑架案除了草草结案别无他法。即便是简凡知道黑参谋的那位吴镝,虽然坏事干得不少,可从严格的法律意义上讲,除了贿赂国家工作人员,其他的罪名你还真摁不到他头上。   这就是作为警察的无奈,谁也别期待穿着一身警服还能保持着侠肝义胆快意恩仇。原本刁主任这话是发了几句牢骚,以期简凡的认可,虽然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这些,可他心里隐隐觉得有那么一份愧疚,似乎是在为不能痛快淋漓地把这个案子处理完而愧疚,说完了,期待地看了简凡一眼,几个人刚刚出了门厅,简凡被这几句说得停下了脚步,回头笑了笑,说起来这位快奔四的刁主任也算得上一个长者了,最起码简凡感觉这位姓刁的并不刁,比起秦高峰、比起伍辰光要实诚的多,笑着释然说着:“别灰心刁主任,不管怎么说,嫌疑人已经落网了,不管别人怎么说,我们都尽力了;也不管怎么说,正义虽然打了个盹,可总算在该醒来的时候睁开眼了……我们还能有什么怨言呢?”   刁主任一听这话笑了,不过一笑之后话锋立时转了,殷勤邀着:“那就好……那就好……有时间常来坐坐,要不这样,我们下期的刑事侦察培训,你来给当个客座辅导怎么样?有报酬的啊,这还是支队长提议的……”   “嘿哟……这…这就顺杆爬上啦?”简凡本来还挺深沉,一下子愣了,杨红杏靠着他肩膀扑哧一笑,一看简凡这样,就想起这货要和人讨价还价的样子,还果真如此,简凡一愣之后拽着刁主任:“你不说我还想不起来这事,当初你答应我个条件,现在该履约了啊?”   “耶,这还记着呀?不能超过我职权范围啊。”刁主任笑着道,知道当时上案子简凡留了个尾巴,可不知道这人要提什么条件,不过以他的了解,这个条件恐怕不会那么难于接受。   还是想错了,简凡神神秘秘一笑说上了:“刁主任,你别老盯我呀,俗话说草莽龙蛇,我身边这可都是人物……这样,别客座辅导了,我给你推荐个教练怎么样?”   “教练?什么教练?”刁贵军懵了。   “实战教练呗,我告诉你啊,我推荐的这个人,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光杀人杀了十好几个,一个人能抵你们现在一个组的队员,实战经验没有比他更丰富的。”   “谁呀?”   “就那位,我师傅,头上没毛,一瞪人眼睛往上翘,陈师傅陈十全呀。你们特警队元老呀?”   简凡眉毛色舞地推荐,杨红杏早知道这一出似的,掩着嘴在笑,恐怕师傅听到徒弟这么推荐,不领情得扇俩大耳光,说到了这个名字,刁主任恍然大悟,不过脸色一凛:“这……行倒是行,返聘个前队员不是没有先例,不过这事,有点难了。”   “又是说人质劫持案那件事吧?”简凡悻然问道,刁主任很理解地点点头,有了那么个污点,恐怕在警界再难为人了,不管你有多少理由,毕竟是伤害人质了,这一点永远无法得到原谅,简凡摇摇头,叹着道:“那算了,当我没说……自从伤了人质,我师傅兢兢业业无怨无悔背着这个枷锁,长年累月蹲在不见天日的枪械室里,几年间无一例枪械事故,其实他这样做无非是想证明他是一名合格的警察……可惜倒霉的是,越证明越没法证明,小漳河一战,我的一个战友牺牲,错误又被归咎到他身上,其实刁主任咱们扪心自问,这样做公平吗?这些事难道都应该他这么一位兢兢业业的警察负责吗?虽然师傅病退了,可我知道他的心还留在这里,留在警队,其实哪怕就给他一个教练或者什么顾问的虚名,一分钱都不发都会让他高兴上几天几夜睡不着……哎,老话说活着要拿得起放得下,我放得下是因为接触的时日尚短而且根本不喜欢这份职业,可师傅就可怜了,他当了二十多年警察,这辈子恐怕是放不下了……我不喜欢警察职业也有这个原因,有的人死后尚无法盖棺,可我们自己人还活着,为什么就能定了论呢?……走吧,杏儿,妈还等着咱们呢……”   简凡有几分感触地轻轻说着,想着心中积郁着十般愁、万般忿,靠着酒醉煎熬数年的师傅,在自己人的冷眼和怀疑中踽踽难行,那对于一个人是何等的残酷。   心潮被这几句话,被这个简单但很出格的要求激起了几层涟漪,刁贵军没来由地有几分感动,此时才领教到这个能窥破嫌疑人内心世界的前警察,心底的善良和质朴是如此的简单明了,是如此地让人喟叹不已。   刹那间刁贵军省过神来,看到了已经前行一段距离的简凡和杨红杏,招着手大喊着:“简凡……我答应,你放心,我一定帮你办到,我亲自去请陈师傅。”   蓦地,看到了简凡回头,灿然笑着回应着:“谢谢主任,别告诉那傻老头是我说的啊。”   “哎……”   刁主任也笑了,再想说什么,突然硬生生的刹住了车,什么都也没有说,因为他看到了这一对情浓意蜜的年轻人,互挽着正出了支队的大门,门前一位慈祥笑着的老人,不知道是哪方的老人,不过肯定是一位慈祥母亲的角色,张着臂,像久别重逢一样把这对年轻人揽在臂弯里,然后是各挽一边,看样在幸福地说笑着,三个人相携着上了一辆车,回头招着再见着……   你说这等牵福的场合怎生让人忍心出声破坏?刁主任笑吟吟地招着手,感觉到心里是欣慰之极、释然之极,当然,也羡慕之极…… 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108章 有情亦觉惘   清晨,多日来第一个安然入梦、悠然而醒的清晨,听到外屋锅碗叮当做响的声音,醒来已经在被窝里打了几个电话的杨红杏又有点哑然失笑了,昨晚回家,一家两口加上简凡这个外人其乐融融地多吃了一顿晚饭,然后妈妈推说这几天累了早点休息,还劝着简凡天晚了别回去了,就到书房休息,简凡当然是睡在书房了,只不过是天快亮的时候才挟着被子去摆了个样子而已,估计这时候又在厨房里忙活早餐了。   终于决定要起床了,杨红杏伸着懒腰从被窝里钻出来,翻着被子翻寻自己的内衣,翻了半晌才从枕后一角找着了,胡乱地把小亵裤一套,顿觉松松垮垮的,仔细一看才发现线头开了,顿时忆起这是昨晚被憋了若干天急不可耐的简凡撕掉的,脸上有分羞色地回味那疯狂的劲头和淫亵的姿势,每每事后想起总觉得俩人这个样子有点不堪,可每每到那时候,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放纵,特别是被简凡这货层出不穷的流氓话和流氓动作撩拨得心里痒痒,和他在一起,就是想正经几分钟都难。   起床、洗漱,待收拾利索才刚坐到餐桌前,热腾腾的粥、白生生的馍带着一碟咸菜和一碟清炒土豆丝已经然放到了餐桌上,杨红杏像往常一样摁开了电视,系着围裙放下东西的简凡又拿着削刀削了个苹果,边削边说着:“……妈起得早,晨练后吃了饭就走了,她说要去你大表姨家……哎杏儿,你这生活得规律啊,你妈说你经常睡懒觉不吃早饭,这可不行,对身体绝对有害……比纵欲过度的危害还大……”   杨红杏正吃着,听得简凡这么正言一说,呃声被噎住了,气得直翻白眼剜了简凡一眼对噎了句:“是啊,以后我要清心寡欲,你离我远点啊。”   这一说,削着苹果的简凡呲眉眯眼偷着乐,削好一个苹果小心翼翼放到了碟子边上,恬着脸呶嘴被杨红杏支着筷子一吓唬,触电似地坐回去了,讪讪地笑着,眼睛不怀好意地直盯着杨红杏罩衣里俏俏而挺的部位,杨红杏即便是想生气也生不起来,剜了简凡一眼,干脆把罩衣往上抬抬,堵住了那一点点的春光外泄。   有时候越遮越掩还越觉得风情无边,在简凡眼里似乎杨红杏就有这类潜质,比如此时,红唇白齿间青青的土豆丝和嫩白馒头咬着嚼着咯吱吱作响,那双凤眼偶尔还不放心地瞟上自己一眼,生怕简凡趁人不备伸过来咸猪手掂便宜似地防着,其实俩个人之间已经没有界限,只不过这种装模作样的防备,让人隐隐约约地瞧着凸凹身材而不得览其全貌,更是别有一番情致和风情。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再淡定的女人也希望自己被一个男人欣赏,哪怕那欣赏的目光是色迷迷的,诚然如此,在暧昧的气氛里,杨红杏同样在享受着这顿简单而惬意的早餐,不时地瞟见简凡眼色迷迷地看自己,并不觉得嗔怒,反而有一种被欣赏和被捧着的感觉,沉浸在这种感觉里那滋味是幸福的、是得意的、即便是暧昧也有一份只有彼此才能体会到的温馨。   很多年了,也只有这几个月的时间让杨红杏感觉到了只有在这种色迷迷的眼光注视和欣赏中,心里才不觉得那么孤单和无助,比床第间厮混更让人陶醉的就是这种相依相知的感觉,似乎俩个人在一起,身边的一切都是停滞的,只有彼此和彼此间那目光的传情……   早餐继续着,杨红杏吃到了一半发现简凡的眼光变了,变得贼兮兮的,像在*女生洗澡一样带着几分贼样,一有这个样子杨红杏知道这货没好事,下意识地看看自己的胸前衣领是不是开了,一看没开,而盯了简凡几眼也没有反应,这倒诧异,顺着简凡的目光一扭头,恰恰看到了自己开得声音很小的电视机在播着的新闻,画面上是市电视台传说那位当红女主播,霎时间让杨红杏泛起几分醋意,正要发作,不料也跟着注意力转移了……   “……各位观众,昨天上午十一时左右,我市晋安街区路段发生了大面积堵车,被堵车辆两千余辆,造成了至少十余起各类交通事故,事发之后,我市市委、市政0府、市交通局以及市交警迅速行动,调集了千余名警力奔赴现场进行疏通,晋安街、柏场路、回民街一带被堵司机和行人积极配合警方工作,在全体警民的共同协作下,整个疏导工作顺利进行,截止到了下午十五时左右全面恢复通车……市委刘XX书记就此事接受了本台记者采访,他指出,今年以来我市发生大面积堵车已经二百余例,这次严重的堵塞事故凸显出了我市交通基础建设的薄弱,也是我市城市建设滞后的症结所在,在今明两年内,全市将进一步加大对基础设施建设的投入,重点要把这些关乎国计民生的大事做好、做实,努力为市民营造一个和谐幸福的生活环境……本台消息,今年国庆黄金周我市旅游收入再创新高,请看各景点发回来的报道……”   杨红杏倒没觉得这条新闻有什么奇怪,瞥了一眼就又观察上了简凡,那脸色从贼相忒忒慢慢地变换到了宝相庄严,然后又像心里放下块大石头一样,新闻完了,那口憋着大气也喘出来了,直到此时眼光才从电视机上收回来,恰恰对视到了杨红杏质疑的目光,惊得简凡咯噔一下,有点紧张地辩白着:“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那你刚才看什么?瞄上女主播了?”杨红杏噎了简凡一句,不料说这话简凡在行,霎时一愣之后乐呵呵地说着:“这点你大可放心,就我现在的资产还养不起这号女人……呵呵,再说她气质我觉得没你好。”   “哼,信你才见鬼,还没准泛着坏水呢。”杨红杏嗔怪了句,不过心里甜甜地,又埋头专心消灭那碗粥了。至于简凡,当然不是欣赏到了主播,而是看到了这则新闻知道一切都被谎言掩盖得严严实实,而且堵车堵路的官方定论一出,恐怕再没有人去找事发的原因了,那么一切也如当初料想中那么完美了,就像一起偶然发生的事故而已,除了自己,包括警察、包括嫌疑人、包括数千被假广告骗到现场声援的普通人,谁也发现不了其中的玄机何在了。   不过这么一来,又让简凡有点衣锦夜行的感觉了,在这个二人世界里当然不用忌讳,简凡笑着问杨红杏:“杏儿,你对刚才的新闻怎么看?”   “什么怎么看?不就是条新闻嘛?堵车还不天天有,就昨天的堵得时间长了点而已。”杨红杏边吃边说,不知道简凡又出什么怪,随意地问着:“怎么?你有什么不同于常人的看法?”   “当然有……现在我算真正了解电视台的新闻,哟喝,这条新闻播了三分零四十秒,压根还就没一个字是真的,见微知着啊,敢情咱们天天听到了新闻,我看十有八九都有水份。”简凡欠着身子,得意地说着,看到杨红杏吃完饭了,还不忘把苹果往前挪了挪,这关爱端得是备至了,不料杨红杏并未领情,随意地说着:“碍你什么事了,你平时都不看电视。”   “嘿嘿……我要是说,这起交通事故是人为制造的,是我……振臂一呼、应者云集,人来多了立马就堵了;是我,运筹帷幄,计划周详,一天之间让平安灰飞烟灭……”简凡不由得兴高采烈了,看把杨红杏说愣了,更来劲了,压着声音,鬼鬼祟祟地说着:“知道不,申平安不但在警察里有内应,而且在武警里也有关系,他是坐着两辆武警装备车溜走的,还是我,准确地判断到了他要出现的地方,然后把这老家伙一网成擒了……还有网上爆发的平安事件贴子,都是网络水军的杰作,也是我干的,嘿嘿……你说干这么大事没有欣赏,也是寂寞得很哦。”   “哦……是你?”杨红杏眼里闪着几分恍然大悟,不过目光里不信的成份居多,正自怀疑着,看着简凡这踌躇满志的作态,更是不信了,鼻子里哼了哼,重重的咯嚓一声咬了一口苹果,撇着嘴头扬着,把苹果核平手一举,简凡赶紧地接着,奇怪地问:“怎么了?不信呀?我可就跟一个人说了啊。”   “信你才见鬼!?你再把五一路堵一天让我看看?”杨红杏起得身来,一言出口,说得简凡一愣,脱口辨着:“哪有那么容易,你想看我就堵,那难度可大了,成本相当高……我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使出浑身解数才……”   “得得……牛皮吹不疼你嘴皮不疼呀?”   杨红杏听不下去了,快刀斩乱麻斩断了这个话题,踢踢踏踏进了卧室窸窸窣窣换上衣服了,没有被欣赏和信任,这也在预料之中,简凡呶着嘴得意地笑了笑,这个效果嘛,倒也不错,最起码可以肯定就自己说漏嘴了恐怕也没人会相信,既然没人相信,那这些事,只好永沉海底了。   门,又砰声开了,简凡眼前一亮,讶色指着杨红杏,一下子话没出口,杨红杏笑吟吟地摆了个POSS,第一次问简凡这么个问题:漂亮么?   简凡不迭地点点头,只见得杨红杏短襟牛仔装、雪白紧马裤、半高小布靴,一甩头马尾呼喇喇散着,浑身透着活力,笑吟吟地一站,那英姿飒爽的劲道说多奔放就有多奔放。一点头杨红杏又回身拎了个包,简凡突然想到了个严重的事,赶紧问着:“哎杏儿,你这是干嘛……对了,我还有个事跟你说……”   “说呗,我也有事跟你说。”   “那……你先说。”   “让你说你就说,废什么话?”   “那我说了啊。”   简凡没来由地又有几分紧张,不过说出来的事简单之至:“我今儿中午要陪个客人吃饭。”   “那你去吧,早上我和舞云她们联系了,十一前就说得请我这几位姐们,让这事给搅了,今儿她们估计要宰我一顿。”杨红杏捋着裤缝,随意地说着,一抬眼的时候突然发现简凡像雷打一样有点蔫,有点怪,还是有那么做贼心虚地看着自己,这就奇怪地问上了:“怎么了?……对了,什么客人?”   “那……我说了,你别生气啊。”简凡紧张地说着。   “那你得说了看值不值得我生气呀?简凡你今天怎么了?又有什么事了?”杨红杏此时发现简凡是真的有什么事了。追问了半天,简凡凉气吸了一肚子,半天才紧张地盯着杨红杏说了个名字:“陪蒋迪佳吃饭?”   “蒋迪佳?这名字这么熟?谁呀?”杨红杏眼一瞪,简凡一个激灵,嗫喃了半天才抿着嘴,舌头舔舔有点发干的嘴唇,迎着杨红杏质问的目光嗫喃着:“那…那,前女友,我跟你说过,就,就九鼎总经理蒋九鼎的妹妹……她,她和曾楠关系不错,今儿早上曾楠又唆着唐大头打电话告诉我……我我我那个那个,这案子不也欠曾楠个人情不是,我我我不好意思不去……再说再说这没其他事,就是九鼎瞄上咱们食尚的几味卤酱味道了,搞联营合作什么的……哎对了,薛翰勇女朋友也是九鼎的,他们邀请也是为这个事……”   嗫喃了半天,说得条理尽失,不过好歹说清楚来龙去脉了,是欠曾楠人情不好意思不去,又是唐大头传的消息,又是薛翰勇同室之谊,又是生意上的合作,反正一大堆理由就为了说明一件事:去见前女友,有不可推辞的理由。   别期望一个女人接受你生命里的另一个女人,除了亲戚。这点简凡岂能不懂,也不知是什么鬼使神差把这话说出来了,果真还是和预料中一样,杨红杏原本兴高采烈赴死党之约,听完了脸拉下来了,眼睛复杂地看着简凡问着:“为什么告诉我?”   “我…我,我不告诉你,我心虚呀!?”简凡老实了,难色一脸说着。这点难色和这句话说得杨红杏眉眼一动,绽开了,被逗着了,不过立时脸再一拉问着:“告诉我,就不怕我心烦?……听说是个大美人啊。我问你,想不想见她?”   “想……”简凡下意识地点点头,不过一看杨红杏的脸色,立马又摇头了:“不想,我都想不起她长什么样来了……其实主要是谈合作谈生意,现在食尚的资金虽然不吓人,可渠道吓人,牌子也够唬人,和他们坐到一个谈判桌前一点都不逊色。”   弱弱地说着,除了见蒋迪佳,其他的种种理由似乎都缺乏说服力,杨红杏眼里的复杂很深很深,几次看到简凡貌似有理,实则搪塞的借口,都忍不住想驳斥几句,大喊大叫几句,不过等到再看简凡一脸哀求的眼光看着自己,又有点于心不忍了,故作轻松地把包往背后一拎,边往门外走边说着:“知道了,生意上的事以后你别告诉我,我也正好和舞云她们出去玩一天……”   “那…那我晚上还回来住啊……你几点回来,我接你去。”简凡跟着杨红杏的步子挪了几步。换鞋的杨红杏一撇嘴,又噎了句:“我都不管你,你管我干什么……多事!?”   “嗨,你别生气啊,你生气我就不去了。”简凡招手说着,杨红杏却是开门已经到了门外,等简凡也追了出去,快步下楼的杨红杏已经走了一层,简凡又殷勤了句接人的话,不料杨红杏只是抬眼看了看,又继续快步下了楼梯,直至身影消失。   那一眼的风情呐,如此地复杂,让简凡倚楼沉吟了良久,良久也揣度不清,这无语的一个眼神,是宽容、是责备、是不忍、还是引而未发……   第一次有点后悔,后悔不该向女人坦白,其实随便找个理由就能搪塞过去,简凡有点懊丧地拍打着越来越不灵光的脑袋,也不知道是什么鬼上身了,今儿说句话吧,还说的实话。   …………   …………   小本田,大凌志还有坐着出租车而来的杨红杏和牛萌萌,几个人几乎是同时到了梁舞云家里,梁舞云每每开门先是来个夸张式的拥抱,抱到了秦淑云,损着淑云,耶,你身上有臭男人的味道,老实交待,昨晚和谁开房去了?抱到了牛萌萌,又是谑笑着刺激着,哦哟,萌萌,你又肥了一圈啊……俩个人一个踢脚一个拧了把,仨女人叽叽喳喳兼非礼般地惊声尖叫,待抱到了杨红杏,梁舞云无奈地哀叹着:“哎哟,老大,您今天这身少女装束看上去虽然耙,可凭我刚才的接触,你隆起的胸部和越来越柔软的腰身,处处都能证明,你已经成功地由少女晋级成少妇了。”   “少妇算什么,老大要迫不及待的晋级到主妇,你管得着吗?”秦淑云别了梁舞云一句,不料把杨红杏也捎带上了,杨红杏鼻子一嗤指指梁舞云和秦淑云:“切,除了萌萌,你们俩都没资格说我啊。”   一碰门仨个人你拥我抱嘻嘻哈哈着,不料牛萌萌被这句刺激了似的,跟在背后扭捏着说着:“老大你真不够意思,干嘛排除我呀?我就胖了点,可不等于胖就没有和男人上过床呀?”   前面的仨仰头一笑,这梁舞云和秦淑云来劲了,一左一右挟着牛萌萌,你拽一把我摸了一把,神色鬼鬼祟祟地唆导着牛萌萌,哎萌萌,说说,跟姐们说说,你把哪个帅哥上了?敢上你的帅哥绝对是勇气冠绝啊,哇,不对,你不会强暴人家了吧?   同室的几个自然是谁也没有淑女风度,牛萌萌刚辩了一句就招来这多的损话,追打着梁舞云和秦淑云,嘻嘻哈哈的仨人你拉我拽直跌到了沙发,秦淑云不经意发现杨红杏有点落寞的表情,拉拉打闹的俩姐妹呶呶嘴示意着进门就坐到客厅,那神情里怎么看也是在强作欢颜。   “喂喂喂……老大,您这怎么了,少妇就够呛了,这样子整个一怨妇嗳?”梁舞云大惊失色移步上来,仔细地端详着杨红杏。秦淑云也凑上来了,虽然关心,可话就没那么好听了,直接是升级着梁舞云的话弱弱地说着:“这哪是怨妇,简直就是弃妇啊!?匪姐看来你的眼光是对的,看来简凡对咱们老大下手了。成功地骗色令咱们冰清玉洁的老大失身了。”   杨红杏本来心情有点黯然,不过被这几个货搞得有点哭笑不得了,正要出言叱声几句,不料仨死党里最老实的牛萌萌也关心地拉着胳膊问着:“老大,你们掰就掰了呗,我们又不笑话你。她们俩每次一换男朋友,那得意比换车还来劲。”   咝……杨红杏腾声把拉着自己的梁舞云、牛萌萌全甩开了,气着了,甩着指头几乎戳到了几个人的鼻尖,有点忿忿然地叱着:“谁告你们说我们掰了,我们好着呢,我们明天就领结婚证,下个月就典礼办事……”   这202宿舍里老大当年的威风还是留着点的,大声出言一训道,这仨玩笑开得颇起劲的死党都不吱声了,呶嘴的、耸肩的、双手一摊的,都做着无可奈何的姿势,这是在集训队里一个宿舍里出来的姐们,同时一做无声的抗议,让杨红杏瞬间省得自己的态度有点过份了,本来今天还准备趁个机会为上次和舞云闹别扭的事说句道歉话呢,这歉没倒别把几位姐们都惹了。想到这茬,长叹了口气坐到了椅子上,也做了个无可奈何的摊手姿势,语气软了,求着姐妹们道:   “妹妹们,都说劝合不劝散,我一直就明白不了,你们为什么巴不得我们俩掰了呢?给个说服我的理由,要真能掰我就掰了,省得你们看着我们一对不顺眼。”   “不不不,老大,绝对不是,我们瞧你们俩都顺眼,都绝对是好朋友,可你们俩凑一块,就有点不顺眼。”秦淑云赶紧解释着,牛萌萌胖手指一指:“主要是简凡配不上你,老大,虽然简凡这人嘛,还不错,可就是做得饭不错而已,不能就因为这个委身于他吧?亏不亏呀,他在太原连房子都没有。”俩人一说,梁舞云看杨红杏脸色黯然,隐隐地觉得俩人真出什么问题了,拽着牛萌萌和秦淑云,上前轻声问着:“老大,上床是一时失足、进洞房可是一辈子失足了啊,这事您得想好了……这样吧,今中午把简凡叫过来一块吃饭,咱们姐们一块给你约法几章,敢负了咱们老大,不说了,咱们组团整得他不得好活。”   这话里很有几分义气,杨红杏扑哧一笑,不过秦淑云却是不屑道:“吹吧你,他整你还差不多。”   “切,拉过来试试。”梁舞云不服气地捋袖子。   “他来不了了。”杨红杏突然说了句,一下子其他仨都诧异了,都看着老大,只见得老大无可奈何的一咂吧嘴解释着:“他要去会个客人,是个远道来的客人,是他的前女友……梁舞云,你见过的,叫蒋迪佳。”   “你怎么知道?”粱舞云惊声问。   “他告诉我的,我能说什么?”杨红杏道。   梁舞云火了:“那还说什么?抽丫的。”   秦淑云附合:“就是……哎老大,这事你怎么能同意,旧情一复燃,你不完也得完。”   “男人真能拴得住呀?你就不同意他偷偷摸摸暗地里也要去。”杨红杏又是万般无奈地吐了心里话。梁舞云给气着了,气得连老大也损上了:“哎哟,老大,你不是胸大了,连胸怀也大了,这事别跟我们说啊,气死我了。”   “别气啦,妹妹们给我出出主意……反正事已至此了,反正我也失身于人了,反正我们双方父母都认可了,你们说我是嫁也不嫁?……现在我相信男人都是毒药了,一和他在一起我们什么也想不起来,可一有点什么事呀,他这毛病我就都想起来了,可再见到他,我又什么都忘了,我以前很有原则性的,可为什么现在一点都没有了呢?”杨红杏摊牌了,干脆咨询上自己能咨询的几个人了。   “老大,你这个初识情滋味,其余的你就不知味了。”梁舞云正色教育着杨红杏,杨红杏不解地问着:“怎么讲?”   “男人都那德性,不就床上那点事吗,比他做得好的有的是,你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你生活的圈子太狭小了,妹妹给你介绍几个让你瞧瞧……”梁舞云就自己的认识说着,不料话没完秦淑云和牛萌萌扑哧哧笑了,杨红杏有点脸红地推了把:“去去去,少给我说那些烂事啊。别以为我不知道啊,你比简凡强不了多少,也是脚踩几只船,等翻了船你哭去吧。”   一句惹得梁舞云扬头鄙视,秦淑云也趁着热闹损梁舞云,牛萌萌自然也夹在俩人中间倾听秘史,正经话自然是不成一章了,半晌杨红杏拍拍手:“嗨、嗨、别闹别闹,说我的事,今天不能白请你们……现在我就正经问你们一句话,我到底怎么办?我们俩真的那么不合适?……舞云,你说呢?”   “我坚持我的看法,正因为我了解这种花心男我才这么说。”梁舞云摇摇头。   看到了秦淑云,秦淑云支着招:“伴侣吧差了点,要是性伴侣还差不多。”   杨红杏又被气了下,再问牛萌萌,牛萌萌呶呶嘴,霎时有了计较,眼睛回睁支着招:“让他给你买房买车,然后全部归到你名下再嫁给他,离了咱也不吃亏……”   杨红杏笑了,捂着眼睛,在手掌的抚下呵呵直笑,是那种有点哭笑不得的笑,这仨个贴心死党说的话都是实打实的实情,都对,对得有点可笑;不过在她看来,似乎仨人说的,又都不对,不对在哪里呢?杨红杏隐隐觉得,都错了,包括自己也错了…… 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109章 余韵啜茶香   时间过得好快,一眨眼数年而过,乌龙县里的初识,那个阳光烂的早晨;五洲酒店火场的奔逃,还有那长街上的一吻倾情;再往后,再往后仍旧是历历在目,平安小区里的温柔乡中耳鬓厮磨,再再往后,是那个案子的艰难繁复,就像俩人的关系一般慢慢由近而远,直到蒋姐绝决地踏上飞机,那一刻的绝然,那一刻没有多少留恋的绝然,让万念俱灰的简凡落寞而走,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简凡知道,无论俩人的爱有多深,永远也冲不破现实的壁垒,情深爱浓就像灰姑娘的水晶鞋,在某一刻总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时间,又过得好慢、好慢……   在回忆中徜徉的简凡洗了碗、拖了地、擦了桌子,然后又把地拖了一遍,直到再没有家务可干的时候,看看时间刚刚过去了一个小时。   对,家里,这不是自己的家,而是杏儿的家里,一晃数年,不知道记忆中是否花容依旧,可自己已经是心已难再。如果把现在的生意向前推进数年、如果早一点有今天的觉悟、如果哪怕迟一点认识蒋迪佳,那或许一切都还有挽回的余地,可现在……   现在恐怕是一切都为时晚矣。简凡心里升腾起无限的留恋和懊丧,别说有杏儿的相亲相爱,即便是没有杏儿,恐怕自己也没有机会再走一次回头路,就像那次刻骨铭心的初恋,仍然脱不了伊人已嫁、新郎非我的结局。   忘不了,总是骗着自己已经忘记了曾经的一切,可不经意的撩起,一怒一嗔的娇靥、一颦一笑的月貌像刻在心里的烙印,总是那么清晰地反馈在眼前,让简凡在犹豫和彷徨中若有所失,也让他在这种担心和期待中煎熬,让他在旧情和新欢之间权衡,干完了家务,又是长时间地坐在简陋的书房里,半躺着,想着蒋姐、想着杏儿,甚至于还回忆着初恋的香香,更甚至于还想到了胡姐,在情与爱里迷乱过、沉沦过、放纵过,也哭过、也笑过,等到一切都经过之后,留下的是如此地怅然若失,因为不管对于生命中哪一位爱过的女人,都怀着几分歉疚。   哎……声幽幽长叹,在空荡荡的家里格外地清晰,叹息了良久,仍然是叹息……   …………   …………   十一时,迎西街上,当简凡把车停好站到街边时,依然从怅然若失的感觉里没有自拔出来。就在眼前不远的馨友茶楼里,早上和快中午告诉简凡的都是曾楠,直到现在还没有听到蒋迪佳的声音,更不知道为什么还要选这么一个幽静的地方邀约。   是生意?还是旧情?抑或是二者兼有,更或是两者皆无,仅仅就是想再见一面而已?   说不清,即便是简凡心思再灵巧也说不清,对于蒋姐简凡从来都不愿以哪怕一点的阴暗心理来猜度,在他的心里,那是唯一一个真善美的化身。   说不清、道不明、堪不破,恐怕也就这情之一字了。   简凡环视着四周,人如织、车如潮、多年过去了自己仍然是这芸芸众生中不起眼的一员,和曾经懵然四顾的站在太原相比,此时的心态只不过多了几分从容而已,只是这份从容也刚刚被炽盛的思念打破了,又是怀着那么一种患得患失的心理踱步着,越近,心里那种情怯的感觉就越真切了。   几步路程走了足有十分钟,最后才咬牙走进了门厅,穿着唐装的茶妹掀帘邀着,轻言细语地问着简凡,一报座位,直领着简凡上了二层。氤氲着茶香的走廊、古色古香的隔断包厢、摆着各式名茶的柜台、穿着古朴的服务生、拎着长嘴铁壶的茶妹,霎时进了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直领着标着枉凝眉的客厢,正要推门的服务员被简凡拦住了,示意着自己进去,那服务员笑了笑,做了请势悄然告退了。   环顾着,各包厢都是以词牌、曲牌名命名的,虽然简凡肚子墨水不足,可对于这个标着枉凝眉的三个字若有所想,这仨字,好像正符合自己的心态和境遇,不知道是不是蒋迪佳有意找到了这么个地方,沉吟了良久才轻叩着门,包厢里响起了一声久违的声音:请进!   简凡稍稍迟疑了一下子,机械地推门,房间里临窗的矮桌旁,正坐着数年思之难见的蒋姐,螓首低回,蛾眉微蹙,见到来人的时候,那张让简凡魂牵梦萦的娇厣,终于绽开了如花如月的笑容,于是简凡也笑了,霎时间心里的彷徨和焦虑在这一笑中烟消云散。   “你……还好么……”   俩个人,蒋迪佳发问在前,简凡出声在后,却不料俩人几乎是同时问着同样的话,又是同时省悟到了这等陌生的尴尬,又是同时的相视一笑,都觉得这个问题本不该问。   简凡眼里的蒋迪佳依然妩媚动人,岁月似乎特别眷顾蒋姐一般,不忍在她的身上留下哪怕一丁一点痕迹,除了眉宇间淡淡的愁容,简凡根本看不出和三年多前分别有什么明显的变化。而蒋迪佳也知道哥哥不得已礼下于人求之,更或者从他已经从容的笑容中、从潇洒的步履中,已经感觉到面前的简凡也不可同日而语了。   于是都知道了,都还好。   “坐……我做主要的铁观音,秋茶,味道很醇,香重韵长,你喝得惯么?”   蒋迪佳轻声地问着,摆着面前怪模怪样的公道杯和小如酒盅的茶碗,只注意着蒋迪佳那双修长、白皙双手的简凡又是弱弱地点点头,等蒋迪佳起身时才发现房间里放着的炭火小壶已经咕嘟着冒着蒸汽,等客已久了。   茶韵简凡倒不觉得,不过蒋姐依然轻盈如风、款步如柳、笑厣如春的风韵,霎时间让简凡如醉甘浆般未醉先醺,目光不离蒋迪佳左右,即便简凡周身没有审美细胞,也审视得出蒋姐那种让人肃然起敬,让人生不出淫邪之念的高雅之美。多少年了,仍然是那种感觉,站在蒋姐面前就有点形秽。   没有说话,蒋迪佳轻捻着小壶,手轻扬着,白练似的水长长的扬进盖碗,片刻的闷着又倾进公道杯,洗茶一遍浮沫已去,又是手脚麻利地几扬壶口,闷茶,出水,进杯,分茶,动作轻盈熟练,煞是美观,清绿郁郁的两碗茶直放到了简凡的面前,霎时间茶香逼人,直透进了心肺。   很香,简凡闭着眼,端着茶碗,热腾腾的茶水,浓郁郁的茶香,在鼻前长长地嗅了一气,一扬而尽,咕嘟一口全下肚了,放下了茶碗,蒋迪佳的手伸着,又倒上了,笑着评价了句:“呵呵……喝铁观音要品啜,你这喝法是牛饮……”   简凡憨憨地笑笑,看着蒋迪佳的喝法,两手端着精致细小的茶碗、轻启朱唇贝齿如编,手倾时眼已闭,像鱼吻一样吸吮着细细的茶碗,茶水消失了,那张精致的笑厣上显出了淡淡的惬意。这是标准的品茶,不过注目着的简凡并不是在学习喝法,而是在生怕有失地看着面前的蒋姐,眼闭时长长的睫毛闪着,翘翘的瑶鼻动着,滑腻的面庞上,依然白如凝脂吹弹得破,此时也才注意到和以前的蒋姐唯一不同的地方是在头发不再像波浪般地倾泻,而是在头上高高挽了个髻,少了几分俏皮和活泼、多了几分庄重和贵气。如果不是她身上咖啡色的绒线衣和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恐怕会让观者以为是从画中款款走出来的古典仕女。   不过简凡的脑子里缺乏高雅这根弦,看着蒋姐的时候就走神了,神思恍惚中似乎回到了阳光灿烂的乌龙初识,在抚着蒋姐的秀发;似乎回到了晋安长街之外相拥着,在尽情地吻着;更似乎俩个人正坐在温暧如春的小巢里呢喃,往事历历,俱在心里,美人如玉,就在眼前,连他此时也有点迷懵,好像所有的一切都仅仅是在梦中、在臆想里发生过的一样,也似乎自己此时身处的是梦里、是云里、是雾里,哪里都可能是,就是不是在现实里。   “又走神了!?”   蒋迪佳嗔怪了,抿着嘴,像是不悦,这个表情是简凡最喜欢的嗔怪。愈发显得蒋姐妩媚了。   “哎……改不了了。”简凡回过神来了,自嘲着:“我这辈子就这德性了,见了美女就不能自己。”   “呵呵……那样挺好,没有什么需要改变的。”蒋迪佳浅笑着,又斟上了一杯,简凡也笑了,仍然喜欢这个样子的蒋姐,总是那么宽容,总是一言能化去简凡的自惭形秽,总能让人有一种亲和和如沐春风的感觉,品着不知道第几杯茶,简凡终于从初见的喜色中恢复到了正常状态,笑着问着:“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告诉我,还让曾楠通知我。”   “我十一就回来了,不过听说你又惹上了点什么事,就没有打扰……很严重吗?”蒋迪佳说着,有点征询似地问道,简凡一笑置之:“没事,都过去了。”   “嗯……”蒋迪佳摇摇头,几分责怪的眼神,轻轻说着:“都不是警察了,为什么还要陷进和自己不相干的事里?哎……你总是让人那么担心,什么时候才能安定下来。”   “我……呵呵……”简凡突然语结了,笑了笑掩饰着无话可辩,眼看着蒋姐又注视自己,却是知道脸上那道疤和此时的气氛确实有点冲突了,又是有点不好意思地捂住了半边脸,这道让简凡引以为豪的伤疤现在成了污点一般有点不好意思现人的感觉了。   三遍过后,再出盖碗的茶水就有点淡了,也像初见时惊喜,慢慢地化做熟稔,似乎在俩人间依然没有什么隔阂,慢慢地开始谈笑风生了,即便是心里有点戚戚,也被俩个人刻意地隐藏着,好似生怕破坏这数年来的第一次晤面似的。不知道是心里还有着那份牵挂,还是对于分手有着那么一份怨念,稍稍几分熟稔之后蒋迪佳换水的功夫,突然间复杂地眼神盯着简凡问了简凡一个猝不及防的问题:“简凡,分别三年多了,你想过我吗?”   “想过。天天想夜夜想。”简凡脱口而出,霎时逗得蒋迪佳扑哧一笑,手指一抬再指简凡的时候,这是要揭破谎言的动作,简凡嘿嘿笑着解释着:“虽然没那么严重,可肯定想过了。”   “那为什么你根本没有打听我的消息,没有问我哥,没有问过何秘书,也没有问过曾楠,甚至于我前两年有几次问起曾楠,连她也不知道你在哪儿?……我一直觉得,你心里根本没有我。”蒋迪佳撅撅嘴,似乎这份怨念还没有消散。   女人或许都有这种小心思,即便是自己不喜欢的男人,即便是前夫旧友,也有点不可理喻地重视自己在对方心里的位置和看法,更何况原本就是喜欢过和爱过的人。只不过这么一问让简凡会错意了,霎时懵了,愣眼看着蒋姐,可不知道这如嗔如怒的表情从何而来,依然像多年前受了委屈等着自己哄着她高兴一般,可现在,咱不是没法子搂怀里哄不是,有点手足无措,稍带着几分紧张说着:“姐,我怎么想的,你还不知道……要不是你妈插一扛子,现在咱俩没准小孩都有了。那次失恋是我受到最重的打击。比挨那枪还厉害,好几年才返过劲来……”   “呵呵……哈哈……又胡说。”蒋迪佳被这几句逗得花枝乱颤,几次掩着嘴怕开怀笑得失态,不经意间还隔着桌子擂了简凡一拳头,笑了良久才看着简凡,很正色地问着:“我听曾楠说,你有女友而且快结婚了?”   “嗯。”简凡点点头。   “你很爱她吗?”蒋迪佳问。   “嗯。”简凡又点点头,诧异地看着蒋姐,此时的蒋姐像媒人一般,手交叉着托着下巴,似乎在审视对方,眉眼里几分笑意,几分促狭,几分调皮地问着:“你已经找到了自己所爱,又坚持要见我……有什么企图!?”   “企图!”简凡一愣,笑了笑,恐怕自己的德性会让蒋姐认为趁机要挟、想旧情复燃什么的也有可能,不置可否笑了笑:“其实就想见一面而已,如果有企图,企图已经达到了。”   “就想见见?”蒋迪佳不太相信地问。   “嗯,就想见见。”简凡点点头。   “其实我没有打算回来,不过那次别后总让我心里也觉得不踏实,就像一直有件什么事牵着一样,我也没想到蒋家和你再次有了交集,既然见到了,有些话憋着我也难受,我选择分手,其实不仅仅是我妈的原因,你懂吗?”   “半懂不懂。还有什么?”   “还有,你做了一件让我不能原谅的事。”   俩个人轻言细语说着,没有怨、没有忿,就像在说一件不相干的小事而已,蒋迪佳心平气和地说着这些,简凡看得出蒋姐已经从那份感情中超脱出来了,也只有超脱了才能如此坦然地面对,一说到不能原谅,简凡鼻子吸了吸几分糗色,蒋迪佳侧着头问上了:“知道什么事吗?”   “知道,把哥提溜进去那事呗。”简凡说道,蒋迪佳的脸色微微变化,说到这里,简凡长叹着,欠着身子干脆直来直去了:“还有往你家放窃听的事吧?”   蒋迪佳眼皮一跳,笑意尽失了,几分气结地看着简凡如同捣蛋淘气干了点小事的不屑口吻,悻然说着:“你比谁都明白,你和我哥差不多一个样子,他是损人利己,你是损人不利己……能告诉我为什么那样做吗?我一直觉得我看懂你了,可现我才发现我对你一无所知,要是你很爱我的话,为什么要让我们家陷于这么尴尬和难堪境地?要是就为了积功升职的话,为什么后来又选择离职?”   “其实我没有那么复杂,我当时捕获到了信息,洗钱和你哥有关,就想着凭这事给你家里示好,卖个人情,说不定能挽回你妈妈对我的看法……不过我错了,她是从骨子看不起我,看不起我这个不值一钱的小警察,我当时除想让她看看小觑别人的严重后果之外,没有其他想法。”简凡神情有几分不自然地说着,几次躲避着蒋迪佳的目光,那件事瞒不过蒋家,也就是那件事彻底埋葬了俩人之间的感情,简凡岂能不知,停顿了片刻,简凡又释然地轻声说着:“对不起,我一直想挽回,可没有想到越想挽留干得越糟糕,从你踏上飞机那时候起,我心里后悔极了……其实想见你一面,就是想对你说一声对不起。”   “为你把我们家拖进泥潭的事?”蒋迪佳插了句,声音里不怒不愠。   “不,我承认我有点卑鄙无耻,可你家给走私洗钱也高尚不了,这件事不需要道歉。”简凡直了直身子,这句惹得蒋迪佳真有几分不悦之色了,随口问了句:“那为什么?”   “为了我们的感情给你造成了负担,为了我的鲁莽给你造成的伤害……如果再来一次的话,我会好好爱你,好好呵护你;如果一切都可以重来的话,我一定会放下那不值钱的尊严不会顶撞你妈妈;如果再让我从头开始,我一定会和以前的我截然不同……可一切都来得那么突然,又走得那么迅速,一点点机会都没有给我……”   简凡几分动情的说着,看着蒋姐,几次无奈地移走的目光,又不忍地把目光再移回来,缓缓而来的话慢慢冰释着蒋迪佳脸上的愠怒,简凡说完了良久,蒋迪佳才从这份无奈、这份苍凉、这份深情中省过来,再看着那张英俊的脸上,被一道疤痕横亘,变得有几分狰狞,有几分落魄,有几分沧桑的男人,下意识的伸着手,轻柔地、动情地,抚过那伤痕横亘的脸,隆起的伤痕让蒋迪佳的手有点抖、有点颤,简凡被这瞬时的温存搞得稍有不适,下意识躲避着,一躲,一闪,蒋迪佳也意识到了俩人的身份,触电似地缩回了手。   微妙的变化,又让彼此一愣,期待那么温存,只不过温存来时又下意识的抗拒,四目相接的时候又一次真切地看到了对方,都省悟到了曾经的恋人在心态上已然是形同陌路,永远再找不回那份亲密无间了。   “都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   良久,蒋迪佳手抚着额头无声无息地消灭了眼角既来的温润,掩饰似地回身提着小壶,又一次冲进了盖碗,等水再出的时候,浓郁的绿色变得很淡很淡,轻轻地说着:“……还记得在我家喝茶吗,我爸爸说茶有三道,第一道苦若生命,我尝过了;第二道甜似爱情,我也尝过了……第三道是淡若轻风,今天也尝过了……”   无尽的愁绪从话里细细流出,轻轻地茶碗放在简凡面前,淡淡的茶色,再看蒋迪佳的时候,那长长的睫毛眨着,一瞬也不动地凝视着简凡,像在劝茶,像在欣赏,像在找回曾经的记忆,不过开口却是说着预料中的那句话:“……虽然我一直也想见你,可这次是我哥非要让我回来的,我不太懂生意上的事,不过我哥说你手里的秘方能挽救九鼎的颓势,你不要有顾虑,我不是来请求你,也不是拿我们以前的感情要挟你,只是我觉得你现在同样也需要九鼎这样一位合作者支持和出资,这对于双方都是双赢的事,可我听说你根本没有给九鼎坐下来谈的机会,为什么?是因为以前的恩怨么?还是记恨着我妈妈对你的态度?”   “什么都不是……走吧,这其实也是我的一个心结,到解开的时候了。”   简凡端着茶碗一饮而尽,起身邀着蒋迪佳,款款而起蒋姐带着几分诧异,俩人并肩出了茶室,偶而瞥眼看着款款步态,轻盈地走在身侧的蒋姐,突然间回味到了茶过三道之后那种味道,是一种香虽尽去,仍有韵留的味道…… 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110章 初识峥嵘相   水泥汀斑驳的停车场,在秋阳下病殃殃显得缺乏生气的梧桐街杨,好歹是国庆期间的生意尚可,九鼎休闲酒店这里尚不缺人来人往,蒋迪佳从车里探脚欠身出来,四顾着这个代表着蒋家兴衰的酒店生意,又是一时地感触万千,多年前的剪彩仪式蒋家是何等的风光,以休闲为名的酒店在太原九鼎当属首家,一个开业仪式请到了省市十几位领导前来观摩,那时候自己还坐在轮椅上,是被哥哥推着来的,不过即便是坐在轮椅上也没有像今天如此的黯然和失落过,从茶楼是一个人回来的,来接人的何芳璐看蒋迪佳脸色不好,也不敢出声发问请到了人没有,直陪着这位大小姐上了十七层。   大厅里很稀疏,总台还沿用着数年前的纯平大块显示器显得有点老旧了,隐隐地听说现在的酒店管理系统软件已经相当先进了,但生意滑坡,在九鼎已经节省到极致的支出里还是没有更换,踱步着进了电梯,或许是心情的作祟,蒋迪佳甚至感觉这幅老式电梯在吱吱哑哑的响着,就像九鼎的这幢大厦一样随时可能倾坍。   失落,一种深深的失落袭来,幽幽地长叹着,不知道是为自己失去的那份感情而失落,还是在为上一代的荣耀无法传承而失落,更或许那份失落很直接,就是为九鼎,就是为眼前触目可见的颓废和衰败失落。   轻盈的步子款款走着,轻叩着十七层的总经理办门,一声吱哑而开,是一位梳着小辫的姑娘,张着臂兴高彩烈的喊着姑姑扑了上来,愁容满面地蒋迪佳霎时笑着,喊着蓓蓓的名字,抱着起身,这是哥哥家的姑娘,几年未见已经到上学的年龄了。进得门来,何秘书刚刚掩上门回过头倒微微诧异了下,总经理蒋九鼎和妻子坐在沙发上,老董事长申凝霜和不常见面的丈夫蒋清源也来了,敢情这是全家齐聚了,刚揣度着这个场合自己在合适不合适的时候,蒋九鼎神经质似地训斥着何秘书:“小何,你怎么跟来了?不招呼请的客人呀?”   “没……没见客人呀?!”何芳璐语结了句,目光投向逗弄着小女孩的蒋大小姐,蒋迪佳轻声回了句:“我们没有一起回来,他还有点事,十二点他自己来。”   “哦……”蒋九鼎看着妹妹,丝毫不怀疑自己这位风华绝代的妹妹在这里,不怕那小子不来,赶紧地招手安排着:“那快去,你和张总到门口迎接,直接到小餐厅。”   何芳璐告辞转身迫不及待地快步走了,人一走,坐在总经理位置上的申凝霜问上女儿了:“佳佳,怎么?他还摆架子?你就没和他说清楚吧?也就是个配方奇特而已,真正能不能投资还得看配方的效果如何?这不是求他,是给他个机会……”   虽然退出了商界,可当年女强人的影子还在,申凝霜说得颇为大气,就像当年连上门送投资的银行也敢赶出门一样,丝毫不见身处劣势。这一出声,让蒋迪佳脸颇有几分难堪,弱弱地不悦地喊了句妈,还没说埋怨来,儿子蒋九鼎也接上茬了,一句语重心长地喊妈说着:,“妈……这事您千万别掺合,您一掺合准黄。”   准黄的原因嘛,蒋九鼎估摸着简凡的心结还要是妈妈申凝霜极力反对俩人婚事上,不料对于申凝霜从来不觉得自己哪里错了,哼了哼不屑地说着:“就是乡巴佬而已,谁还把他当成宝了?再来一次我还是要把他扫地出门……九鼎,这个配方到底值不值得下这么大力气?跟谁不能合作,非跟他合作,你就不觉得自己丢面子呀?”   “妈……您看您又来了……好好,合作者多得很,可罗家酱方只此一家别无分号……看这个……”蒋九鼎生怕说服不了母亲似地,翻着几份收集的画报,纯英文版北美刊的,一指其中的几页,父亲蒋清源也凑上来,粗粗一看介绍,这是太原的桂园渡假村介绍,着重展示的是几味花馔,几页彩页俱是百花争艳、槿兰鱼、百花粥之类的图片,放到一起煞是好看,父母俩看着,蒋九鼎几分神秘地说着:“桂园以花馔为首,花馔以花馔楼为首,花馔楼的花大师,你们猜是谁?”   “是他!?”申凝霜老脸霜重,一句直指,儿子点点头默认了,这一下子本来还有点兴致看画报的申凝霜啪声把杂志一扔撂了句:“就做出满汉全席来,也是大师傅,切……还花大师。”   “好好,妈我知道你听到这个名字就犯病……这么说吧,花馔就是罗家酱方其中的一味,他就凭这么一味在桂园撑起了花馔楼来,你觉得值得投资么?还有,从桂园出来,就一味卤煮肉大路货,他在太原铺了七八十家分销店,你觉得值得么?……还有啊,谁也看不起的盒饭生意,他愣是能做到日销两三万份,就他现在发展的迅猛势头,假以时日,在太原的饮食界肯定是独树一帜,别以为光咱们一家看到了啊,门味斋酱坊、天天饮食、金鼎快餐、杏花岭肉联厂,少说也有十几家在找他合作……咱们撇开这个人不谈啊,您觉得这不是商机么?”蒋九鼎细细一罗列,听得蒋迪佳霎时心跳了跳,惊讶地看着哥哥,还不知道三年未见,曾经那位吃才还真的成大材了不成?就这几项把申凝霜也罗列得不得不重视了,就即便对这个人犯病,可对于合作的前景还是蛮期望的,最起码太原里上年纪的人都知道罗家酱方是什么水平,恐怕拿到手里就是坐拥金山银山吃喝不愁了。   “哎,对了……”申凝霜稍稍思忖了片刻,又从生意人的角度发现了新的商机,手挥着示意着儿子:“九鼎,你不是说这份方子是曾楠的?”   “是啊,确实是,佳佳就知道。”蒋九鼎随口应着,申凝霜再看女儿的时候,女儿却是有点扭捏点点头,那东西蒋迪佳当然见过,恐怕那个时候每每见到餐桌上的美味小炒就是此物了。   “这就有的说了,你们多做一手准备,如果他要拒绝,或者是狮子大开口漫天要价,咱们就找曾楠合作,让曾楠出面把这个方子要回来……大不了咱们赔上点官司钱,也比赔笑脸强。你们还要考虑到,他要是耍赖不给,像上次那次给假方,再要不明里合作,暗里拆台,这些事你们都要准备好……既然志在必得,就做好一切准备。”   申凝霜不愧是商场里打滚出来的,几句侃侃而来,无懈可击。听得蒋迪佳咬着嘴唇,低着头直进了内室的休息间,不但女儿,连儿子蒋九鼎也听不下去了,赶紧地制止着劝着:   “妈妈妈……您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啊,这事您千万别提到曾楠身上。这里头来由这样,曾楠父亲曾国伟被害失踪十四年的悬案是简凡破的,这是做为报酬给了他的……再说了,您以前的生意上的伙伴王为民,还有用古董洗钱有过来往的霁月阁,都是这案子涉案人,千万别提旧事啊,一提旧事一扯曾楠,黄得更快……”蒋九鼎几分紧张地劝着母亲,干脆直说了:“妈,反正在他也没机会成咱们家女婿,您就给他个笑脸,有那么难吗?”   “呵呵……我还就不想给他这个笑脸。哼……”申凝霜几分气结,这辈子解不开的心结很多,不过最让她挂在心里的恐怕是被那位很不入眼的小警训斥一番,气闷了句,不过看看儿子、看看儿媳妇几分恳求的眼光,又想想九鼎此时的境遇,有点不悦地说着:“好好好……给他个好脸色行了吧?我说九鼎,爸妈花上百把十万培养你,又是商学院、又是MBA、欧美国家你也去过十几个了,不管学历,不管眼界,不管见识,谁比得上你,怎么到头来还是经营得一塌糊涂。”   “妈……这能和您那时候比吗?那些叔叔伯伯在台上,您一个电话他们就把招待处安这儿了,只等着结账就行了,现在是什么条件,不但选择多样化,咱们这几个股东是前怕狼后怕虎投入跟不上,酒店这本身就是砸钱生意,条件、环境、档次上不去,不走下坡路走什么路呀?您这一代的关系一下台,我就有天大本事,我找谁去?”儿子的牢骚发得也对,一摊手无可奈何了,在国内的生意可不太像国外那么规范,一半靠本事、一半靠关系,本事和关系都全乎,还得有钱,而现在九鼎休闲酒店的衰微恐怕和这三者都有点关系。   儿子一说,当娘的又参谋上了,不过想想自己这一代差不多退完了,恐怕就自己再出山也是日薄西山无济于事了,俩人连说带辩声音颇大,蒋清源摇摇头,仍是那副不沾铜臭的清流作派,拉着小孙女,进了内室,微微稍愣之后,却见得女儿蒋迪佳半伏在床上,头埋在枕里,捂着耳朵,就像小时候生闷气了一样不愿意听到外面的谈话似的。   小蓓蓓蹦蹦跳跳跑到了床前,也怔了怔,轻轻地抚着姑姑的头发奶声奶气地问着,姑姑,你怎么哭了?蒋迪佳被人揭破了心事一般抱起小侄女,边抹着眼睛边勉力笑着:“姑姑没哭……姑姑眼睛迷了,小蓓蓓来帮姑姑吹吹……”   哎……声轻轻喟叹,是蒋清源,是这位满头华发的老人在喟叹,外间的夫人和儿子还在争执,而面前的女儿是清泪盈眶强作欢颜,知道这次让女儿勉为其难了,也更知道女儿的心里恐怕还没有放下平生第一次付出的感情,而夹在感情、亲情和生意之间的那种滋味,又是让女儿该何等地难堪,更何况外面那俩位正以最阴暗的心理猜度着可能发生的事。   闭上了门,把声音隔到了门外,坐到椅子上,看着抱着蓓蓓逗弄的女儿,蒋清源几分舐犊情深的叹了句:“哎,你这么大的时候就和蓓蓓一样,爸爸上课时候还得拖个小油瓶把你带上……一晃三十多年了,哎,也许我们不该拦着你和简凡的事,这孩子我印象不错。”   “爸,都过去了……我已经把他忘了。”蒋迪佳轻轻地言不由衷。父亲一笑接道:“忘了好,要忘了就没有那么多伤心了……你们谈得怎么样?”   “怎么了?爸您也关心上生意了?”   “呵呵,我倒不关心生意,我关心你妈和你哥,就你妈这身体要是再被简凡当场羞辱一顿,又得躺几个月返不过来劲。”   “不会了……他变了,变得很宽容。能宽容过去的人才会有他那样的豁达……”   蒋迪佳轻轻地说着,不由地想起了再见到简凡时自己心里悸动,那张从阳光变到沧桑的面庞,每每总让她忍不住有想轻抚的冲动,即便是自己情不自禁也感觉到了他的刻意回避,他变了,不再是记忆中轻浮孟浪的简凡,不再是曾经尖酸刻薄简凡,更不再是还不顾一切爱着自己的简凡。   是的,很宽容,那份宽容让蒋迪佳觉得俩人已然形同陌路一般。心里就针刺一样难受,那份宽容甚至于对于自己的来意装做懵然无知,正是这份宽容也让蒋迪佳觉得曾经那份付出的感情如同掺假的酒水一样,不再是那样弥足珍贵了……   想着,涟涟的清泪滑过脸颊,轻轻地掬了把,又是轻轻地对父亲说着:“我们没有变,还是那么刻薄。”   …………   …………   时针指向十一时五十分,竹林掩映的小餐厅二层临窗包厢,先一步而来的曾楠、唐大头,还有奉了女友命令招呼俩人的薛翰勇正闲坐着等着开筵,看来蒋九鼎也是有心人,不但何芳璐,把何芳璐的男友,妹妹的朋友、妹妹朋友的朋友,只要是和简凡关系不赖的都扯上了。这不,忙前忙后招呼的薛翰勇每每看过那面相很凶的唐大头,倒比看美女曾楠还多了几分注意,这丫的让唐大头很不舒服了,拽着薛翰勇撇着嘴问着:“你看着我干嘛?我们认识?”   “认识,当然认识……我听说唐哥您原先在五一路城区那片是这个……对吧?”薛翰勇竖着大拇指,正色说着,对于草莽人物普通人总是怀着一种很崇拜的心理。这么一说唐大头乐了,咧着嘴牛掰了,又巴掌一挥:“老了老了……过去的事了。”   “咦哟,唐哥您一点都不老,小弟薛翰勇,以后多多关照啊,我听我哥们老三说,南城商大牙见了您老人家也得叫哥,改天兄弟们请唐哥您?”   “你认识商大牙?”   “啊,认识……不南城的大痞子么?开发商都认识他,只要拆迁找小痞子,商大牙一个电话能拉几车人来……”   “哦,那倒是,怎么没人找我呢?我也能拉几车人来……”   “甭说了唐哥,下次有事我找您。”   俩男人扯着,旁边的曾楠扑哧一笑,这俩人是典型的奸商碰上流氓,而且还掉一个茅坑里了,整个就是臭味相投,自顾自笑着没理会这俩人瞎扯,薛翰勇自己对曾楠也是礼敬有加,殷勤地倒水,递瓜子,磕着功夫薛翰勇估计是心里谜很深,弱弱地请教着唐大头:“哎,唐哥,您…您老人家怎么会和简凡称兄道弟呀?”   “不行呀?多年老朋友了。”唐大头不屑道。   “不是不是……我是说,您老人家不道上的么?那简凡当警察的不是?这关系怎么这么铁呀?老三说您和商大牙拉千把号人帮他……”薛翰勇道出谜来了。   “答案你不都说了吗?他是警、我是匪,自古警匪就一家人,我们不是兄弟都不成。哈哈……”唐大头爽朗地笑着,逗得曾楠咯咯笑了,笑着拍拍薛翰勇膀子劝道:“翰勇,你别跟他扯啊,三天保准把你教坏……简凡救过他一命,所以他们的关系才这么铁。”   “真的呀唐哥?”薛翰勇问唐大头。唐大头正色点点头,一竖大拇指:“哥是道上的这个,简凡是警察里的这个……我们是强强联合、心心相印,关系不铁都不成。”   “什么什么?心…心……相印?”薛翰勇支着脖子不解地问,唐大头正色点头,把个薛朝勇搞迷糊了,旁边的曾楠又是扑地一笑,淑女相是整个没了,指着唐大头笑骂着:“草包……惺惺相惜是吧!?你甭吹了唐大头,你再吹非把你的性取向吹出来问题来不成。”   哦,薛翰勇霎时明白了,笑了,唐大头迷瞪着眼不以为然了,不屑地扬着大脑袋似乎道不同不相为谋般地一摆手:“和你们谈话就不投机啊,还就是心心相印不是惺惺相惜,因为我心里想什么,还就我兄弟看得出来……比如现在,你们知道我想什么吗?我兄弟就知道。”   这正色一说,薛翰勇神色一凛,还觉得真有几分道理,不过曾楠嗤着鼻子,瓜子皮朝唐大头一扔斥了句:“得了啊,你除了酒和女人,脑袋里还有别的吗?”   “耶……”唐大头惊得离座而起,指着曾楠看着薛翰勇,大惊失色地说着:“曾楠,咱们俩也快心心相印了啊……哈哈……”   一转眼才省被唐大头捉弄了,曾楠几分糗色,眦眉瞪眼要教训唐大头,薛翰勇夹俩人中间劝了半晌才勉强把这俩位劝安生了,说话着蒋家一家人大大小小在蒋九鼎的引领下进了小餐厅,各自落坐介绍着客气着寒暄着,都是颇见过些场面的人,自然是话题不缺,曾楠和蒋迪佳在窃窃私语,薛翰勇忙前忙后招呼着,唐大头被曾楠唆导着来看美女,此时眼眯着看着蒋迪佳口水早流了三升了,心里直道此行不虚,而蒋家这几位见得时间已到而正主未赴宴,不悦地看看儿子,蒋九鼎又是离座电话催上了……   …………   …………   “蒋总,我们正等着……来了来了,稍等一会儿……”   张凯正持着电话,旁边的何芳璐捅了捅指着进了停车场的一辆皮卡,从车里下来的人正是简凡,扣了电话,俩人快步迎了上来。   西装笔挺、鞋擦得油光可鉴,寸发直立,下车的简凡精神得紧,张凯和何芳璐上前的功夫,同时看到了简凡腋下挟着个银色的盒子,隐隐地想到了什么可也不敢确认,迎上前来还未开口,笑吟吟的简凡搭着张凯的肩膀戏谑地笑着:“张总,您得节食了啊,我见你一回你就肥一圈。”   “得得,别笑话我,大家都等着你呢。”张凯和简凡貌似亲热地并肩走着,似乎俩人之间并没有发生过什么不快,何芳璐抿嘴笑着,跟在身侧,简凡又是侧头一看编排着:“哎,何秘书,告诉你家翰勇,人情可还了啊。”   何芳璐弱弱点点头,简凡所指自然是自己通过薛翰勇邀约简凡来的事,隐隐地这句说得好自己别有用心似的,何芳璐又是故态重萌解释着:“简凡你别把我们想那么坏……合作促进发展这是共识了,有你的配方,有九鼎的投入,用不了多长时间在太原就能形成品牌效应……像六味斋、像鼓楼羊杂、像聚鑫德,不都是股份制构成的吗?这是件双赢的事。”   “对对对……何助理说得对,简凡你现在可是个金豆豆了啊,一味卤煮肉就风靡太原,这些卤酱制品要是发展到真空包装,上超市货架,全面一铺开,那将来就不是光在太原说话了啊……”张凯经理帮腔着,描绘着前景,对于掌握前景的人当然也是有几分恭维。   “你们绕来绕去,不就想要秘方吗?给你……”简凡听得耳朵起茧,直接把腋下的盒子递给张凯,张凯一下子愣色了,摇摇头,不敢接,而且不知道真假,简凡又是促狭般地递给何芳璐说着:“何助理我告诉你啊,这可是货真价实的罗家酱方,真不要啊。”   “别捉弄我们俩啊,就真的我们也不敢拿。”何芳璐几分气结地回绝了。   “哎,我是诚心给你们,你们倒不敢拿了……哈哈……不知道你们蒋总敢不敢拿。”   简凡笑了笑,前面走着,何芳璐和张凯怪怪地互看了一眼,不过都看不太懂简凡的作态,稍倾几步到了后院,快步走在前的何芳璐领着简凡进了包厢,正说笑着众人登时一静,挟着盒子的简凡现在门口,一眼扫过众人,踱步上前直到了座位前,几位想问候的人霎时被这等怪异的气氛噎住话了,就见得简凡郑重地把银色的盒子往桌上一放,示意着何芳璐关门,看着众人,笑着说着:“既然都乘兴而来,那就借此机会让大家一睹为快……四百年罗家酱坊名扬天下,四个月食尚名声鹊起,靠得都是这份独一无二的秘方,今天,我给大家揭开这个神秘的面纱,还要为这个瑰宝找一个新的主人……”   说话着,嗒声轻轻启了箱盖,内层是层层叠叠的黄绫包着,举轻若重般地层层解着,一座人的目光被这份凝重、这个传闻、这个秘方都吸引住了,只有曾楠在微微地蹙着眉,不知道简凡此举的用意是什么…… 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111章 岂知我所想   简凡动作很慢、很慢。叠得精致而整齐的绫布,金黄金黄的颜色,诱惑着每一双目光都情不自禁的直盯着试图探寻包裹在其中的秘密。   那是一个名闻遐迩的传说,几代罗氏用他们精湛的厨艺把罗家酱坊的声名推到了极致,跨越了几朝几代不曾衰微;那同样是一个凄美的故事,不愿依附强权,不堪忍受欺凌,为了信念的坚守而遭灭门之灾;而此时跨越了数百年沧桑展现在众人眼前时,恐怕无人去考究这朵奇葩的绽放背后还有多少辛酸和血泪,只是知道绫布里包裹的,是一个宝藏,是一个能聚拢财富的宝藏,在识者眼里,即便是倾城之价也难望其项背。   或者,它什么也不是,就是一本薄薄的册子,解开了,静静包厢里大气未出,简凡手里的盒子轻轻地放在餐桌的中央,薄薄的、古色古香的线装册,裱装稍有开裂,字迹稍有褪色的秘制十六味谱,经历了四百年的沧桑静静的躺在哪里,接受着一众目光的审视,让审视的人战战兢兢,大气不敢稍出。   简凡端坐着,如水似深的目光扫过在座的诸人,那些盯在味谱上的目光,有疑惑、有不解、有崇敬、有旁观,当然更有贪婪,在看到蒋迪佳的时候,蒋迪佳如遭针刺,像被窥破了心底的秘密一样下意识地躲避着这双清澈的目光,或许心底那份最真挚的感情因为掺杂了这些企图从此以后再无颜坦然以对了。   蒋家一家,包括曾楠、包括唐大头,包括何芳璐一对,包括还侧立着的张凯,一干人静静地观赏了这份其貌不扬的味谱数分钟,这目光才不解地断断续续都投向了不动声色的简凡,如此地坦然把秘辛公之于众,刚刚又说要找一位新的主人,申凝霜的脸色稍稍好看了几分,看看丈夫,又看了看眼里有点鬼祟的儿子,再看了看女儿,似有几分自鸣得意地把目光投向简凡,来之前儿子想出门迎接都被她拦下了,而结果也如她预料,简凡还是来了,老老实实地上门来了,不管是因为想得到九鼎的投资还是对女儿旧情难忘,总是屈躬求上门来了,这对于她都是一种胜利,一种笑到最后的胜利。   难得地见到简凡像今天这样凝重,看着众人从观摩味谱的惊讶省悟过来,眼珠子动也未动,像在自言自语一般说着:   “蒋总、伯父、伯母,还有蒋姐,让你们久等了,借这个机会和首先向诸位道个歉,为以前拒绝大家的态度道歉,坦白地说,我不是拒绝了你们一家,而是拒绝了很多家,六味斋、肉联厂、天天饮食还有很多家,不管是想联营、想买断还是想干什么我都一口回绝了,不是我不想把这块蛋糕短时间里做大做强,也不是缺投资,现在食尚已经扩展到了这么大,傻子也看得出商机;当然更不是我囿于门户之见或者对谁还心怀忿意……不过不管怎么说,拒绝总是对大家的感情有所伤害,对此我深表歉意。”   这个恰如云里雾里摸不清走向的开场白把在场的说愣了,众人面面相觑着,互看着,眨眼间又把眼光投向了今天的主角简凡,今天的蒋总的安排就是把这干相干不相干的请一块叙叙旧然后再坐下来谈生意而已,此时一听赶紧地圆场,笑着大度地说着:“呵呵,别客套啊简凡,咱们可是多年的老朋友了,几年前我就想请你到九鼎掌勺,可惜你当了警察,没想到你最后还是走到了这条路上……不管怎么说吧,我们最终还是携起手来了,对于我们的合作我的期望值很高啊,比对一下几年那份不成熟的方子造成的市场轰动效应,有多广前景,大家可以拭目以待……”   蒋九鼎看样信心十足,几次示以简凡很诚挚的笑容,谈笑风生地几句说得薛翰勇先自恭维了几句,曾楠也笑着示意,一家人自然是由此的缘故对简凡都报之以很欢迎的态度。只有唐大头隐隐地觉得这场面有点不对劲,好像一群人合伙挤兑骗简凡手里的东西一样,不过究竟怎么一回事他还搞不清楚,几次想侧头问曾楠,都被曾楠剜了眼。   “呵呵……蒋总您别急……我的话还没说完。”简凡笑吟吟地说着,似乎很不识抬举一般,对着大伙劈面就是一句:“恐怕我们不能合作。”   “什么?”蒋九鼎正得意着,霎时脸色一变,众人的笑容霎时都僵在脸上,反应最强烈莫过于申凝霜了,一瞬间就要起身离座而去,被丈夫蒋清源拉着衣角,勉强地坐下来,有点忿意地盯着简凡,盯完了简凡,又有几分不悦地看着女儿,蒋迪佳像做了错事一般,有几分哀怨地看了简凡一眼,幽幽地叹着低着头,反倒是曾楠先开口,指着简凡就不客气了:“简凡你不要老做这煞风景的事好不好……好容易大家聚到一块了。就为了让你当头泼瓢冷水呀?”   “简凡,你有什么条件咱们可以谈……这样吧,大家先吃饭,合作的事咱们随后再谈。”蒋九鼎勉强保持着几分风度,刚要回身招呼张经理开席,不料简凡摆摆手拒着:“等一等,别着急,饭也别急、事也别急……不能合作不代表你们不会如愿,这么多年了,蒋总您还是沉不住气啊,不想听听不能合作的原因呀?”   “那……这……你今天什么意思?”蒋九鼎脸色有点尴尬,虽然笑着,不过这颜面可有点尽失了,讪讪地问了句,简凡无所谓地态度随意说了句:“没什么意思,不能合作是因为这份秘方不属于我,你其志并不在我而在于我手里的东西,可这份东西有它的主人,既然你想得到,就应该找正主商量,而不是找我。”   “什……什么意思?”蒋九鼎愣了愣,都愣了愣,曾楠一怔之后隐隐地想到了什么,要说话却被简凡制止了,就听简凡接着说道:“耐心听我说完就知道什么意思了……这东西确实不是我的,其实我们是一类人,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会不择手段,原本我以为这个罗家什么酱方就是个传说而已,有一天有个人把这份四百年的秘书像破烂一样扔我眼前的时候,我都不敢相信。当我照方施法把几味困扰我父亲十几年的白切肉做出来的时候,我兴奋得几天几夜睡不着觉……这东西是什么?这哪是方子,这整个就是钱呐,就是金山银山堆在眼前了,虽然我那时候还穷得叮当,可有这玩意,那不是挣多少钱的问题,那是富几代的人问题了……哎唷喂,把我给兴奋得,差点得了神经病……”   这几句说得眉飞色舞了,曾楠霎时想起了那时候简凡见到味谱那德性,扑哧声笑了,一干人虽不知道简凡什么意思,可也被这话逗乐了,暂时地忘了此行的目的,被简凡这绘声绘色的叙述吸引住了,说到了既已得手,简凡话锋一转,叹了口气接道说着:   “……后来我才知道,这是一位爱好古籍的警察无意中保存下来的,可能大家不知道是谁,他就是曾楠的父亲曾国伟,这份秘方是曾楠让我为他找回父亲的代价……这件事说起来让我汗颜,要不是想得到这份秘方,我连案子都不想去碰……”   苦笑了几声,面面相觑着的目光又聚焦到曾楠身上,当然没人知道这其中是一个不太光彩的交易,只有曾楠若有所思地叹了口气,抿抿嘴唇,无言地侧着头,靠到了蒋迪佳的肩膀上,像一个无助的小女人。此中的情形恐怕除了交易的俩人也只有蒋迪佳知道经过,那时候还埋怨着简凡不该藉此拿曾楠的东西,只不过时过境迁,不知道此时这糗事被简凡当众说出来是何用意。   “我接手的时候案子已经过了十四年,曾国伟也失踪了十四年,曾楠找父亲也找了十四年,等我们最终在石楼县赫连坨台找到他时,已经成了一具遗骸,他是被俩个嫌疑人灭口后弃尸到那里的……我本来想一切都结束了,可因为这个案子揭出来的走私、洗钱、杀人、诈骗黑幕重重,即便是我想退身事外也不可能了,于是就咬着牙、硬着头皮往下撑,直到一切真相大白,直到在城外小漳河我的一位战友倒在我的面前,这一切才画了一个永远不会圆满的句号……我得到梦寐以求的秘方,可我失去的更多,我失去了做人应该有的良心,变得很自私、变得很贪婪、变得那么唯利是图,原本我想多捞点以后可以潇洒点,可以和我爱的人生活在一起,可最终连最爱的人也失去了,只剩下了我一个人……和它,这份味谱。”   声音里稍稍带上几分颤抖,逝者难追,而爱的人就是身侧,同样已经形同陌路,那个结局是简凡踽踽独行揣着这份前人的味谱离开这个伤心之地,旧事重提之时,不经意的又想起逝者的音容笑貌,又想起那数月的艰难反复,不管想起哪桩哪件,都是唏嘘不已的感觉。   听着,静静的听着,蒋迪佳悄悄地抹过眼角,消灭了不知觉中沁出来的一滴清泪,也同样在那个时候,看到的只是简凡行径乖张,听到的都是诽谤之言,即便是最后告别的时候,更确定那个满脸伤迹,从不安分的男人不会是自己可以依靠可以相守一辈子的人,可不知在自己决定放弃的时候,他的心里还在坚守着。   无言的摸了摸脸颊上的伤疤,微微隆起,简凡伸手把味谱拿到了手里,摩挲着,败也为此,成也为此,只不过一切俱是人心,与这份前人心血凝成的味谱又有何干,无言的摩挲着,眼睛里迷惘慢慢透出一股清澈,轻轻地放回了原处,轻轻地说着:“……这份味谱的前主人曾国伟,是一位德高望重的人,十四年的悬案侦破之后,前来送殡的警察有两千多人,很多是十四年没有忘记他的战友,在认识他之前我不知道什么叫高尚,可认识他之后我知道了,正因为知道了,我越来越觉得自己卑鄙和无耻,我是趁人之危索走这秘方并据为己有的,这东西虽然成就了我,可也让我心里难安……我不配拥有它,所以今天要借这个机会,把这份秘方还给曾国伟前辈的后人……曾楠。”   轻轻地,把盒子往曾楠的面前推了推,正泪眼婆娑的曾楠抹着泪,摇着头,不肯接受,简凡却是浮着几释然的笑容劝着:“拿着吧,你爸爸的东西,已经成全了我,我怎么还敢据为己有?”   轻轻说说着,曾楠睹物思人,接到手里摩挲着,又是泪流涟涟,直捂在心里的位置靠着蒋迪佳泣不成声。简凡轻轻地离座起身,像完成了一件重大的使命一般,释然地把目光投向心有戚戚的蒋九鼎,笑着道了句:“蒋总,她就是秘方的原主,如果合作你只能找她……而且我要敬告您一句,秘方是死的,现在的环境和几十年前差异颇大,食材、药材、用料、水质都差得很远,对于秘方,识者为宝,不识为草,而且不是谁也可以用得了的。”   这一番话让蒋九鼎心生凛然,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圆场了。不过不等他出来圆场,简凡起身看样就要离场了,正要起身挽留,不料简凡又停下来了,看着申凝霜,看着这位自始至终一言未发的老人,人老了,保养得再好也架不住岁月的侵袭,和几年前相比,头上的华发更多了。或许是今天有所不悦的缘故,脸上的皱纹更深了,简凡看过来的时候这个老太太下意识地向后挪挪身子,拉着丈夫的手,估计是下意识地想起了面前这位的利嘴尖牙,要是猝然发难,还真挡不住这人。不料简凡只是淡淡一笑,鞠了个小躬,很诚恳地说着:“……对不起申伯母,几年前不该那样对你,即便是就为了蒋姐也不该对您那样……其实您大可不必万里迢迢飞回来和我坐到一张桌子上,何必呢?不管我怎么样做,你都不会看得起我……”   一句如针如刺,虽然温文尔雅,可申凝霜觉得这句话比最难听的诅咒还让她听着刺耳,半晌才省得这句话的深意,等起身想说一句什么,简凡在众目睽睽之下已经悄然起身,走到了门口,轻轻地掩上了门,留下一干诧异着和讶然着的人,都带着几分怪异的表情看着申老太太。   哎声重重一叹,不知道心作何想,申凝霜枯坐下来,有几分无助地看着儿子,这个结果,可大大的出乎她和儿子的预料了。可此时儿子的眼光却没有注意到母亲的尴尬,不时地眼光聚集在曾楠身上,或许说,她手里那份秘方上……   发作了,唐大头发作了,欠着身子,拖着瘸腿,骂骂咧咧,干逑甚呢吃个饭也这么不痛快,不吃了。说话着趿趿踏踏起身一瘸一拐,出了包厢,这一下子曾楠也省悟过来了,“啪”声秘方本子往桌子上一扔,扔在了蒋九鼎的面前:“给你……”   “哎……这个……曾楠,这个……”蒋九鼎紧张地起身,有点烫手似地,不敢拿近在眼前的味谱。   “哎……其实你在乎的就是这个,没有在乎过他,也没有在乎过蒋姐的感受……”曾楠气结地说着,蹬蹬蹬几步拂袖而去,到了门口又回头指着蒋九鼎说着:“复印一本,原本还给我……那是我爸爸的东西,除了简凡我谁也不给,要不是看在蒋姐面子上,我连复印本也不给你。”   嘭声拍门而去,冷场了,又一位起身了,像是几分羞色不愿示人一般,是蒋迪佳,一句话也不说,起身默默地离开了,门再开、再关,场更冷了……   …………   …………   “简凡……简凡,等等……”   后面气喘吁吁的曾楠快步奔上来,站在车前开车门的简凡一回头,浅浅地笑着,很释然的笑着,看着像是有千言万语要说的曾楠,气喘着往面前一站,看着简凡,霎时倒没说的了。   “你……真的要放弃了?”曾楠突来一问,很关心的样子。   “都物归原主了,还不算放弃呀。”简凡笑了笑。   “不是说味谱……我是说蒋姐。”曾楠道。   “我负心薄幸过很多次了,这一次我不能再辜负别人了。你知道我快结婚了,这不是教唆我犯错误么?”简凡笑了。   “我想蒋姐心里还是有你的……否则也不会独身这么多年了,原本想做件好事,可没想到给你难堪了啊。”曾楠歉意地说着。   “不,你做了一件大好事。从此后我可以心安了……谢谢你啊。”简凡笑着上车了,发动着车,看着曾楠如此解人心意也是颇为高兴,车刚起步又一停,要走的简凡脑袋从车窗里伸出来,谑笑着小声说着:“哎,曾楠,我结婚的时候,你说请你呀不用请?”   “什么意思?”曾楠叱了句,不高兴了。   “不请你吧,你要生气;请你吧,我又有点心虚……那那那结婚以前的事,就当没发生过啊,我们可以保持纯洁的朋友关系啊……”简凡半开玩笑半正色说着。   曾楠霎时想到了什么,脸上几分羞色,作势了啐了一口,简凡长笑着,一放离合,车悠悠而走,同样是几分释然,不过带着点遗憾,曾楠目视着车离开很久了还站在原地,等回头时,啊声吓了一跳,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唐大头这个死瘸子早在自己身侧,也是同时一副极目远眺的发懵表情。曾楠一惊声,唐大头不屑地撇着嘴说着:“咋咋唬唬,看啥呢?”   “看你个大头鬼。”曾楠剜了一眼,往酒店里返。没见着简凡知道肯定走了,唐大头心里有事似的没放下,一瘸一拐追着曾楠,几分好奇地问上了:“哎,楠楠……那秘方到底值多少钱?我怎么不知道你们还有这档子事?”   “说了你也不懂,你就知道吃。”曾楠损了句。唐大头倒不生气,不悦地说着:“那你说的,不知道吃那不成死人了……问问还不行呀?我说你傻呀,怎么不说个价,就白给他们了?”   “哼……便宜不了他,简凡不好意思要,我可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曾楠一副商人嘴脸,很坚定地说了句,唐大头听得云里雾里,边走边喋喋问着:“这到底咋回事吗?简凡还有不好意思的时候?”   “这你就不懂喽……简凡还是喜欢蒋姐,他不想让蒋姐承他这份人情,所以才借我的手把秘方送给蒋家……那位最漂亮的妞,看到了吗?简凡最在乎的人,别动歪心思啊,想也不能想……”曾楠释然地说着,还不忘跟唐大头开着玩笑。   不过唐大头不安了,心思倒不在美女身上,紧张地说着:“这也不对呀,食尚就靠那几个方子起家,人家也会了,咱们还混个屁呀?这不自己拆自己台嘛?”   “你算是蠢到家了啊,手里的这份别人拿得走,可他脑子里的那份,谁也拿不走了,没听他说嘛,识者为宝,不识为草。从小的底子加上琢磨实践这几年,谁还能比他强呀?就九鼎有了秘方又如何?……他是傲在骨子里,不是拒绝和哪家合作,而是哪家也不看在他眼里,没想到啊,这吃才还真成了吃中大材了,呵呵……”曾楠笑着,和唐大头俩人并肩走着,如此地不和谐,更不和谐地是唐大头听到此言,喜于形色了,哈哈几声大笑,拍着胸脯自擂着:“那当然,你这话说得好……别人他都不看在眼里,除了我唐大头,哈哈……”   唐大头这嗓子本身就粗,再桀桀一怪笑,端得如白日见鬼,引得过往回头率颇高,曾楠不悦地回头剜了眼损着:“笑什么笑?他是看你个死瘸子可怜,瞧把你得意那劲……”   “谁可怜了?谁可怜了?”唐大头霎时火了,为数不多敢直面叫瘸子的曾楠就数其中之一,叫瘸子唐大头倒不在乎,这说可怜就让唐大头犯病了,叫嚣着灵光一现想到个软肋指着曾楠:“你才可怜呢,追人家都不理你,想嫁都没人要……哎哟,我靠,欺负残疾人……”   一声惨呼,却是曾楠飞腿而起直袭唐大头腿弯,猝不及防的唐大头顿时一个后仰骨碌碌直栽倒地,等叫嚣着坐起身来,曾楠早不知道溜哪儿去了…… 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112章 情定温柔乡   男人聚一起少不了吃喝嫖赌,女人凑一块无非是怨恨恼妒。   这一次杨红杏算是对仨位死党有了个重新认识,这几年在外地上学在一起的时间相对少了,而这三位死党虽然都穿着警服,可在不同的单位沾染了一大堆让人望而生畏、闻而怵然的毛病。中午在海上明月大酒店杨红杏请的大家,一路上原本脾味就不太相投的梁舞云和秦淑云车上相互攻讦,究其原委,不过是梁舞云看不惯秦淑云成天介开着男友的凌志,直接攻击秦淑云是卖身换车;而秦淑云也不示弱,反以胸小嘴大、脖粗腿长愣生生把CCIC第一美女说得连芙蓉姐也不如了,好歹杨红杏左劝右摁把这俩人安抚下来了,一旁隔岸观火的牛萌萌根本不理不劝,反倒嫌杨老大多事,看不上这俩美女互掐了,什么一山难容俩只母老虎;什么红颜相互妒,看谁比谁毒,小凉话说得一溜一溜,引得梁舞云和秦淑云又同仇敌忾了,把矛头直指牛萌萌,一个拧胳膊,一个直伸咸手要行非礼之事,一路上惊声尖叫不断,惊了开车的杨红杏若干次,训这个也不是,说那个也不对,快到酒店的功夫,仨人兴趣又转移到老大的私生活方面,不是追问XXOO的方式方法,就是盘问XXOO的时长频率,搞得杨红杏羞色一脸,气不自胜连车也开不顺溜了。   好容易熬到了酒店,叽喳喳一路的四个女人坐下来又开始了,又开始各自埋怨着单位领导怎么怎么不公平了,埋怨这工种怎么怎么枯燥没意思了,一个小地方呆久了谁也烦,仨人反倒有点羡慕杨红杏说走就走,不当这劳什子警察了。   上菜之前差不多把单位、单位领导以及单位同事这乱七八糟的事埋怨了一遍,等开吃之后,边吃心情稍好之后,又开始埋怨杨红杏不够意思了,回家俩仨月了愣是找不着人,这当会杨红杏扭捏地爆料和简凡有白鹭五星酒店住了一个月的事,噎得这几位张口结舌,跟着是谁也不信,待杨红杏信誓旦旦确有此事,仨人的看法略有改观了,牛萌萌揣度着简凡,弱弱地问着,老大,你俩不会就是那时候那个那个了吧?   那个那个什么呢?牛萌萌暧昧着用根筷插来插去做示范,搞得杨红杏不知如何是好,一旁的秦淑云发着感慨:“老大,还是你生猛,人家开房一夜,你一开一个月。”   杨红杏又被噎了一下,原本说这事无非也是想显摆一下来着,可不知仨死党的思路和她相去甚远,这俩位一停,还有更厉害的梁舞云在后头,指着秦淑云和牛萌萌嗤笑俩人蠢,直接站在杨红杏一边驳斥着:“你们懂什么呀?老大这是一个昂贵的破处,失身也值了……”   仨人俱是笑得打颠,杨红杏还没省过来这个帮腔呢还是找茬,不料粱舞云转眼又是一句:“哎老大,你不会就因为失身而要委身下嫁吧?没准那小子就只想上床,根本没想和你进洞房。”   仨人一人一句,把杨红杏噎到极致了,没吃鱼,可喉咙里比卡了鱼刺还难咽,苦着脸。拱手作揖挨个求告上了:“妹妹们,饶了我啊,别拿我说事……姐谁也不嫁了,姐跟你们一样当女光棍还不成?我就奇了怪了,简凡好歹也是你们的同学朋友,在你们眼里,他就那么不堪呀?”   “哎你说对了老大,正因为是同学是朋友,我们才觉得不合适……我提前警告你啊,那小子不是一般的花,你问问淑云,他连淑云都非礼过?”粱舞云边嚼边扯,一听这话杨红杏瞪着眼直看秦淑云,秦淑云吓了一跳,惊得跳脚直指梁舞去:“土匪……你血口喷人吧啊?哪有?我就有诽闻也不可能男主角是老大相好啊?”   “敢吧……在四队,你们办案时候,你想想……干什么来着?肖成钢说了啊,就那天咱们几个捉弄吴镝时候……再想想,是不是啵这么来了一下……”秦淑云还真想起来了,不过当时这事只是当了个玩笑而已,这一想倒无所谓了,一扬筷子作势吓唬粱舞云,人却没动,赶紧给杨红杏解释着:“老大我证明啊,确有其事,不过就吻了吻本姑娘的玉手,没有发生其他实质性行为,郑重声明啊,当年本姑娘因为那案子肩上了多了颗星星,多亏了他成全,要是他追我,没准还真有可能发展发展。后来听说他挂枪离职,害得本姑娘抑郁了好久……不过现在不同了啊,你们知道的,妹妹我已经由浪漫主义者成功变身为拜金主义者,否则我也不会反对老大和简凡拍拖,我就觉得咱们几个里头数老大有女权主义者气质,这不是硕士都读出来了,回头却嫁个大师傅吧?”   这一句说得现实得紧,而和秦淑云的身份也算是般配得很,已经在经侦支队独挡一面又是支队里出名的队花,那追求者自然是纷至迭来,其实不乏市局和省厅那那领导的儿子大侄包括拐弯抹角的亲戚,否则也不会培养出这么眼高于顶的气质了,杨红杏霎时从死党这句话里捕捉到了那么点蹊跷,似乎是因为简凡的离职、因为没有发生更进一步的实质性行为让秦淑云如此耿耿于怀!?想到此处的时候杨红杏蓦地心里一暗笑,像这号眼高于顶的美女,只要无视她的男人,都是她仇人。   既然是有忿在心,自然嘴上没好话了,杨红杏不动声色,像是很在意一般盯了秦淑云良久,秦淑云有点脸红兼手足无措,还以为老大又因为此事发飚,赶紧地表白心迹和什么什么简凡屁关系没有,说了一大堆好像才把杨红杏说通了,杨红杏移过眼神又盯上了梁舞云,像是审问一般问着:“匪女……他不会非礼过你吧?今天有冤伸冤,有仇报仇,没事,你们惹不起他我给你们做主。”   “哎唷……老大,还真有……”粱舞云苦着脸爆料,杨红杏一愣,这粱舞云作着手势,嘴里叨叨解释着,你家简凡真不是东西,那次在局里当着那么多人面掐我脖子,一点怜香惜玉都不懂啊,就那次,你妈妈住院那次,还记得不?搞得办公室里都以为我怎么怎么啦……还有啊,在他眼里根本就无视本姑娘的存在,丫的拽得跟什么样?在职时候我们在重案队集中办案那次,进进出出见了我招呼都不打……你说姑娘我好歹也是天生丽质,咦哟,在他眼里好像连离婚那胡丽君都不如……哎老大,你好好审审他,他和胡丽君肯定不一般,俩那粘乎劲,比你们俩一块还热乎……别说是我说的啊,那小子可能记仇了,别回头找我麻烦啊,我现在看着他那一脸疤我就怵……   编排了一大堆,某些秘辛听得牛萌萌和秦淑云咯咯直笑,偶尔还插一句活该之类的话,待长舒一口气编排完了,再看杨红杏就好像听到和自己不相干的事一般,端坐坐回了位置自斟自饮,旁若无人地品着几味精致小炒,牛萌萌眼睛贼溜溜转悠着示意俩死党看老大,不料杨红杏对几个人的作态都盯在眼里,笑着问着对面而坐的牛萌萌:“萌萌……怎么?你不至于也有苦水要倒吧?”   “咯咯……我可没有啊,人家好想被这么位帅哥非礼啊,不过没机会啊。”牛萌萌笑得吱吱咯咯,粱舞云一竖中指吐舌头:“耶……你淫荡得这么露骨,真不要FACE!”不料这个最小的死党一翻白眼驳斥着:“得了呗啊匪姐,当时在集训队你还说了啊,全班男生就简凡适合当情人……其实你想简凡比老大都早。”   “胡扯,我什么时候说过了。”梁舞云一气结,脸上几分羞红,拍着桌子叫嚣。   “说就说了,我还能冤枉你不成?”牛萌萌是不甘示弱。   “没说没说,就没说……”   “说了说了,就说了……”   “再诽谤小心我跟你断交啊……”   “断就断,谁稀罕,省得天天拉上我衬托你的臭美……”   俩个人嘴如连珠,话如枪弹,你来我往几个回合,互不相让,吵得脸红脖子粗,看着快别扭上了,杨红杏赶紧做了停了姿势夹在俩人中间:“好了,好了……咱们202当年的规矩啊,别因为个臭男人坏了咱们姐们的交情是不是?……来来来,喝一杯,一人喝一杯,来,干杯……别生气了,不就个简凡么?妹妹们既然都说他这么卑鄙、无耻、下流……那好办,回头我交待了,你们仨一人给姐介绍一个,看来我是上学上傻了,还得多跟你们学学……”   连说带劝,连喝带干,几句大相径庭的话说得仨死党倒好似被一杯酒噎了下似的,消弥了这场争端好歹坐下来再吃再喝,不知道是被牛萌萌气着了,还是被杨红杏的话说动了,气咻咻坐着的梁舞云想了想却是又对杨红杏不满了,直截了当指摘着:“老大……你这话就不对了啊,别人能说他卑鄙无耻,就你不能……冲他对你、对你妈那么好,就不能说。”   “哦……那去掉卑鄙,说无耻和下流总行吧?”杨红杏很正色地说着。像被气着了决心已定似的,一识这个秦淑云立时反对了,眉眼里似乎有几分不悦似的辩上了:“那也不对……银鼠案你们没有参加过,那一次几乎是据死力争,后来张杰牺牲连我都哭了几眼泪,别说和他最亲近的简凡了……我听说现在时继红母女、一队陈师傅、江师傅,还有张杰老婆都被简凡带到食尚去了……虽然他这人谈不上高尚,可绝对也不会无耻。”   “淑云,这个评价挺高的啊……那我不懂了,你极力反对我们俩,不会是知道他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吧?”杨红杏一怔,没想到秦淑云也并不是一味地眼高于顶,看来有些事还是明理的,这么一问,秦淑云有几分不舒服地撇撇嘴干脆直说着:“老大你别怪我直说啊,我不是觉得简凡人品很差,恰恰相反,我觉得他这个人很义气,很够朋友,很懂人情世故……可咱们女人嫁人不图这些呀?谁还也不都是图个有房有车有存款,过得舒服点、活得滋润点,少奋斗几十年呀,虽然他现在吧也凑合,不过你不觉得那钱挣得太辛苦了?你现在连工作也没着落,怎么着?跟上他去卖盒饭去呀?”   这几句大实话说得杨红杏似有所动,微微地点点头,默认了。这杨红杏一默认,反而让梁舞云觉得哪里很不舒服了,眼神责怪地看着秦淑云,秦淑云理也不理,这有时候说出心里话来了反而更舒服了,默默地坐着品着饮料,半晌杨红杏这眼光又投向了埋头专心消灭一份香炸鸡翅的牛萌萌道:“萌萌,你还没发言呢?我还没问你为什么也极力反对呢?”   “谁反对了……我巴不得你嫁给简凡,我都有地方白吃美食了……”牛萌萌啃着鸡翅,看着杨红杏十分不解的眼光,一指梁舞云和秦淑云爆料了:“不赖我啊老大,是她们俩觉得不合适,硬拉上我垫背的。”   杨红杏似笑非笑,不再问了,笑着给几人添着饮料,这下子仨人的同盟被打破了,虽然是出自几分好意,梁舞云和秦淑云脸上还是泛着糗色,互看着,各作了一个无奈的耸肩姿势。   于是这个说清扯不明的话题就中止了,即便是觉得还是不合适,也没人再提了……   …………   …………   吃饭、做头发、美容、足底、酒吧……四个女人疯玩了一通,吃饭时候是吵来吵去,做头发时候是挑来挑去,美容时候吧,又开始编排都认识和不认识的谁谁谁出国了、谁嫁了个老外啦、谁自甘堕落当二奶啦、还有谁换第几任男朋友等等之类说过就忘了话题。到了洗足时候,又开始怨来怨去了,怨自己没有生得天生丽质的、怨调资太少、怨提拔太慢、而且在怨天下没有好男人之怨上,四个人第一次达成共识;天将黑的功夫,四个人又到滨河路的酒吧疯玩了一通,这地方搭讪的帅哥倒也不少,不过没几个看上眼的,一看不上眼话不投机,杨红杏这仨死党看来没少干这事,同时一亮警官证,准能把想来沾点便宜的哥们惊得立马就溜,等从酒吧出来,不怨来怨去了,差不多都摇来摇去了。   好歹杨红杏还清醒着,从这些姐们的醉态可掬中杨红杏也看得出平时的生活和工作多少还是有压抑得,难得是释放这么一回,恐怕不疯都对不起自己。只不过今天是几人数年来第一次结伴出来玩,倒是对得起自己了,都快不认识自己了,杨红杏只得挨个把梁舞云、牛萌萌送回家,回头又把秦淑云连人带车送回家,剩下自己的时候只好打了个的往工会小区返。   倦鸟该归巢了,喝多了就该回家了。   不知道为什么,今儿喝得、玩得、说得虽然都不那么中听,不过让杨红杏还是觉得玩得很痛快,很高兴的感觉,哼着小调在小区门口下了车,看看表已经是晚八点多的光景了,踱到了楼下看着家里灯亮着,这时候稍稍有点踌躇,手挡在嘴前哈着气,酒气很重,虽然妈妈不至于责怪,可一个单身女人喝得晕三倒四回家来,总是心里有点惴惴不安的感觉。   这一场疯玩疯闹,倒是把早上出去的时候心里那般不快早扔到九宵云外去了,蹑手蹑脚到了家门口,轻轻地塞着钥匙轻轻的开门,一般这个时候妈妈都在卧室看电视,顶多就是问上一句。进了门杨红杏又是轻轻地闭着门,蹑手蹑脚地换着鞋,只等着妈妈叫一声,然后胡乱应付一句直钻进自己卧室里。   不料今天奇了,根本没有说话,只听到厨房里有动静,这没人说反倒让杨红杏觉得奇怪了,踏着棉拖鞋轻手轻脚走了两步,这有人了,俩个脑袋同时从厨房伸出来,都眉开眼笑着,妈妈嗔怪着说着:“杏儿,你怎么啦?怎么跟做贼一样……准备吓我们一跳呀?”   我们?杨红杏一看自然是简凡和妈妈在一起了,一说这话,一看简凡,有点旧事上心头了,摆着不理的架势大大方方上得前来,不料刚走几步,丁伯母闻到了酒气,不悦地责备上:“耶……喝酒了?喝了多少……真是,这么大姑娘了一点都不稳重,吃饭了吗?”   “没有……光顾和舞云她们一起玩了。”杨红杏撇着嘴扮了个不好意思的样子,直进了阳台厨房,一吸鼻子,神色一凛,刚问做什么呢这么香?简凡神神秘秘一笑,啪声一拍手,顿时白乎乎的面手一层面粉吓了杨红杏一跳,丁伯母此时才揭谜底了,笑着边煮圆滚滚的汤元边怜爱的抚着女儿说着,还是简凡了解你啊,他说你们几个一疯起来肯定顾不上吃了,等等啊,这是妈跟简凡学得桂花五仁汤圆,我们忙了一下午呢。   哧哧火声,轻轻地话声,再看案子上白花花一片,聚精会神地如练太极一般搓着面团的简凡,双手娴熟地左右拨弄着,稍倾手起,粘粉白乎乎圆滚滚的又被细细放到了碟子里,一个做、一个煮,杨红杏倒成了多余的一般,正要躲出来坐餐桌旁,乍听得递盘的简凡很随意地说着:“妈……多了,剩下的我放冰箱里,明儿当早餐吃呗,这东西不伤人,也不容易坏……”   “哦……你们吃吧,我还是少吃点甜食。”丁伯母也随意回了句。俩个人就像一对母子一样那么随意,这下子杨红杏瞠目结舌,左看看、右观观,怎么也看不出半天没见这称呼就直接改观了,拽着简凡愣色问:“你……你才才叫什么?”   “叫什么?叫妈呀?……哦,我得锻炼锻炼,别到该叫时候叫不出口妈不高兴了,是不是啊,妈……”简凡喜色一脸,侃侃而来,这妈叫得顺溜之至,丁伯母听得也顺耳之至,装模作样长长“哎”地答应了一句,回头还斥上女儿的不是了:“去去去……坐外面等着去,这么大了还跟个疯丫头样,快成家了都不好意思说你……凡啊,这煮得行了不?”   “滚起来了再稍煮一会儿……我来吧,妈,您看电视去吧……”简凡抹抹手,又是殷勤地接过了勺子,丁伯母几分释然、几分惬意、几分幸福地摘了围裙,笑着回卧室去了,还不忘安排简凡书房收拾好了,大老远的别回分水岭了什么的。   杨红杏抿着嘴,有点尴尬地像第一次进别人家门一样站在自己家里,不用说都知道又是简凡花言巧语先把老妈哄得百依百顺了,只不过没进门先喊妈的本事估计也就简凡能喊得这么顺溜,弱弱地坐在餐桌旁边抿着水,心头泛着上午的几分不快、泛着一干死党的编排,再看着厨房里,活脱脱的家庭煮夫样子的简凡,这个中滋味,可比这五味汤圆还是复杂得紧。   不过复杂归复杂,有那么一种淡淡的温馨、微微的感动、郁郁的香味一直萦绕在身侧,稍稍一等的功夫小碗小勺漂着晶莹的汤圆已经放到了面前,还带着一句从未有过的殷勤笑意,是简凡,是简凡在努力陪着最灿烂的笑容捧送上来:“请吧……锅里还有,热乎乎一吃可舒服了……”   嗯……杨红杏点点头坦然受之,没说话,只嗯了一声,跟着就舀着往嘴里放,浅尝了尝,这五仁配成了桂花五味倒是稀罕得紧,先甜后香,入口嫩滑,不沾不腻,正要叫句好的时候,不经意一抬眼简凡正直愣愣地看着自己,八成这货是在等着自己的表扬,尔后蹬鼻子上脸把今天的事推搪过去呢,一下子杨红杏改口了,支着脖子指挥着:“再舀一碗。”   “啊?哦哦……好吃吧,我加了橙子,今年的新枣,糯米粉烫过,不沾牙……你等着啊。”简凡没听到表扬干脆自吹自擂了几句,又是屁颠屁颠端出一碗来放到了杨红杏面前,不紧不慢吃着的杨红杏不理不睬,像是故意给简凡脸色看一般,简凡直等到一碗吃完,第二碗开吃的时候,这才轻声说着:“杏儿,我……我有事对你说。”   “正好,我也有事对你说。”杨红杏也接了句,那像哀怨、像决然、像无所谓的眼神吓了简凡一跳,紧张地看着丈母娘的卧室嘘了声,接着神色一凛,不容分说:“我先说。”   “好啊,你说吧。”杨红杏不置可否的态度。   “哦……我,我……”简凡说话了,却是有点辞穷了,眼骨碌碌转着像在寻找最合适的话题,杨红杏像故意别扭似地插进来了:“看你这样像难以启齿呀?要不我先说。”   “别别,我先说我先说。”简凡终于下定决心说,这话当然得说到头里,干脆不斟酌了,不过尚余着几分惴惴不安地说着:“我觉得有必要把今天的行程向你汇报一下。”   扑哧声,杨红杏笑了,眉开眼笑差点呛住了,笑了笑像是还有几分气结地不屑剜着:“哦……今年的行程就不用说了,你说说明天的吧?我还寻思着你见着旧情人了,要双宿双飞,飞到加拿大去了……我首先声明啊,我不拦着你啊。”   “啧啧……这什么跟什么呀?满打满算九鼎那儿呆了不到半个小小时,他们其实就盯上秘方了,我来了个一了百了,直接还给曾楠了,他们谈他们的,我就回来跟妈一起吃了午饭,下午我带着妈上街采购了点东西,又回店里转了一趟……然后,就就……就一直在家……”简凡说着说着,话说着不由大脑控制了,几次眼瞟着看杨红杏的眼神变化,这恐怕也和心理战有关,随时地准备根据现场实际情况改变说话方向,只不过看了半天看杨红杏无动于衷的表情,这方向全失了。半晌杨红杏吃得越来越慢,不以为然地盯了简凡一眼说着:“你一大老爷们别这么罗嗦行不行?我都说了生意上的事别告诉我,那秘方怎么回事?你真舍得还回去呀?”   “怎么舍不得,舍了才能得……本来就是曾国伟遗物,现在物归原主了,不正好么?”   “舍倒舍了,你得到什么了?不会是想用价值千金的秘方博佳人一笑吧?”   “嘿嘿……舍了秘方,得了心安,博了你一笑……我赚了。” “死相……别嘻皮笑脸的啊,今天约法第一章啊,以后有这种涉及到你旧情人旧相好的烂事,别让我知道,别以为我大度到能容忍这些让人难堪的事啊?”   “嗯……是,遵命,你放心,就我这德性,现在连脸也破相,没人跟你抢老公……”   “咝……再说……”   杨红杏一剜眼威胁,简凡霎时笑了,歪着脑袋呵呵傻笑,这中间的自嘲和戏谑让杨红杏也生不起气来了,不过更高兴的是简凡,根据对面杏儿的外在表现,那心里肯定是没事了,一没事了,这扯淡话就来了,简凡长舒着那口紧张地气,乐呵呵地说着:“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又要跟我来个分手谈判呢,心里直后悔不该告诉你这些烂事……”   “是吗?怎么是又呢?”   “可不是又要?我现在都有心理阴影了,总不能谈个就掰吧?那话怎么说来着,游戏生活的人,到最后肯定要被生活游戏一回……所以在我们之间,我是保持着十分百分的慎重。”   “嗨、嗨过了啊,再吹成了情圣了,你就不是那块料,别往自个脸上贴金了,以后不犯错误我就很满足了。”   “那当然,再犯错误老婆都没了多划不来……”   简凡得意洋洋,开始蹬鼻子上脸了,不过杨红杏并不介意,对于自己这种逢事都缜密思考,处事都是井井有条的性格,没来由地总会被简凡这种坏坏的笑容、这种大言不惭的样子,以及这从来分不清真假的甜言蜜语所吸引,笑了笑,保持着那种无可奈何的表情,估计自己已经别无选择了,而且别无选择的这个选择,貌似也不算差得厉害嘛。一安生简凡倒想到刚才的僵持了,弱弱地问着:“哎,杏儿,你刚才要说什么来着?表情这么严肃,故意吓我!?”   “哦,我说明天要去办结婚证的事,这事能不严肃嘛,谁知道你心理有鬼自己吓唬自己。”杨红杏亮牌了,简凡大张着嘴,做得一个奇也怪哉的大笑兼糗色的表情,乐歪了,笑着杨红杏拧着鼻子指摘着:“别以为我就那么心甘情愿啊。其实今天我出门的时候就想和你分手……我把这事向我的仨位闺中蜜友一倾诉,要不是她们三个人极力劝阻说你多够朋友,多讲义气,勉强还算个男人,我还真要跟你来个分手谈判了……约法第二条啊,对我的这几朋友要好一点,而且不管她们对你怎么样……怎么了,不愿呀?”   “这……这不对呀?”简凡摸着脑袋迷懵了。   “哪里不对?”杨红杏眼里含笑着问着。   “你瞎掰吧?梁舞云不会说这话,以她对我的了解肯定会劝散不劝合,她那嫁人眼光肯定是先看要嫁的人那爹是谁,那亲戚里有谁当官着呢,除此之外肯定不予考虑……而秦淑云也不会说,这妞是喜欢小鸟依人那号,喜欢别人把她当花瓶供着,以她的眼光看我,我自然也得OUT了……牛萌萌就更不用说了,那整个一未成年傻妞的智商,她根本分不清好赖人……而且呢,我敢断定,你有可能征询她们的意见,但她们左右不了你的决定……对吗?”简凡得意洋洋地说着,一个谋面未久的嫌疑人尚可捕捉到心理的变化,更何况这些都是相交几年的朋友,不过这几句不客气的评价说得杨红杏吃吃直笑,小拳头擂着简凡不许让简凡说这些损自己朋友的话,不过对于简凡能如此一针见血地戳到几个的实处也觉得诧异,诧异时有点好奇地问着:“那我呢?我什么眼光?”   “呵呵……你更简单,你的眼里只有我,所以我的心里一直放不下你。”   简凡两手一摊,似笑非笑,笑里透出来的那种淡然和简单,让杨红杏微微动容,是的,很简单,就是喜欢,就是放不下,因为简单而真实,因为真实而让人如此地难以释怀,说白点,杨红杏又何尝不是放不下!?   默默地凝视了片刻,不知道是不是眼相见,心相连的那种感觉,只是从彼此明亮的眸子里能看到自己的影子,能看到彼此的深情,那种感觉永远是那么美好,那是一种什么外物都破坏不了的美好,更或许经历过那么多苦难痛楚,每每一凝视的时候,总会凭生出一种想偎依着、想拥抱着、想深吻着的冲动,而且冲动着的简凡慢慢在移着脑袋,期待着吻上那张刚刚吃完汤圆一定还留着香味的唇。   不料杨红杏给了简凡一个冲动的惩罚,蓦地起身躲开了,把吃完和没吃完的碗往前一推,说了句很煞风景的话:“洗碗去!”   说完了忍着笑,转身就进了卫生间,悻悻然一脸没有听到情话的情况吸溜着鼻子,端着碗进厨房,洗洗涮涮,侧耳听着杨红杏已经出了卫生间,回了卧室,待收拾妥当,想溜进杏儿卧室,又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妥,干脆不进了,叹着气进了书房,半躺在床上躺了稍会儿准备拉被子的时却发现,这被子不见了。   嗯?……又是一件奇案峰起,简凡一下子来了兴趣,缜密地思考着,以至于在片刻的考虑之后便发现了端倪了,跟着是缜密推理,不是自己放的,肯定不是丁伯母放起的,那么就只剩下了杏儿。一念至此,蹑手蹑脚踱到杏儿的卧室门前轻轻一拧,果如所想,门是开着的,探头进来,立时就是眼前一亮,有点醉意一脸坨红的杏儿玉臂轻露,托着腮坐在被子里,旁边就放着另一个已卷成筒铺好的位置,简凡一愣之后谑笑着:“耶……这么直接呀?我以为你今天没心情。”   “谁说我没心情……这是我少女最后一夜,也是最后一次偷情,我心情好得很。”杨红杏如此正色地说着情话,声音一点也不温柔,不过这异样的暧昧却是浓得紧。   “对对对……明儿以后就成交公粮了啊……嘎嘎……”   简凡一闪身进了卧室,轻手轻脚关上门。如见美食在前般的眼圆睁着,搓着手准备,然后是乐得颠儿颠儿几步上前,一个鱼跃,扑通声,不理会杨红杏斥着小声点,直钻进了暖得已经热乎乎、香喷喷的被窝。 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113章 冷眼观世相(上)   一层雨雪一层凉,时近新年喜洋洋,最喜莫过于即将披上婚纱当新娘的杨红杏了,说起来这段日子可把个新郎倌忙坏了,一边照顾着生意上的琐碎杂事,一边还不误忙着婚前的准备,办证自然是误不了,拍婚照自然是不敢含糊,添新衣自然得挑来挑去,甚至于这好日子既得照顾丁伯母的想法,又得兼顾乌龙的爹妈、枫林的爷爷奶奶,最终决定权还在枫林这边,据说是两坛子好酒请了个阴阳谋划了半日定到了腊月初六,好日子一定,又忙着房子的装修大小事,这倒把杨红杏也绑住了,沉浸在即将踏上红地毯的喜悦中,连这工作、应聘的事也扔过一边了。   这一日半上午的时间,杨红杏从新居出来,座落在小店区的天朗名城小区这幢房子是俩人挑去挑去又征询了父母的意见才购进的,唯一的缺陷是离市中心稍远了点,不过好在交通便利又靠近北郊的晋祠旅行区,这环境倒是幽雅得紧。   青青的绿地、五颜六色的大众健身器材、小区里来回溜弯的老头老太太,偶而还可见牵着手的夫妇,携着小孩的大人,即便是这些普普通通的场景也会让杨红杏若有所想地憧憬未来的幸福,婚姻,或许仅仅是感情发展的第一站,最让人期待和感动的不是多么情浓的缠绵,而是在这种平淡琐碎的生活里相偎相依,十年、二十年、或者漫长的一辈子……到那个时候,就像简凡说的,一傻老头一傻老太太坐在小区椅子上晒太阳!?   弱弱地想着,偷偷地笑着,在小区门口拦了辆出租,直说着到寇庄,车开着惬意的靠在车后,不时地瞥眼看着这座熟悉的城市,林立的大厦高楼,来来往往的行人,看风景恐怕和人的心境有关,这个时候杨红杏不管看到什么地方,都觉得是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不管看到了哪张陌生人的脸,都觉得那脸上洋溢着的是幸福,或者是这些幸福的人群里,自己应该是最幸福的那一位。   下了车,进了食尚总店,这些日子已来不少次的杨红杏已经被这里的熟识了,逢人都吱声笑着问候老板娘好,杨红杏笑着示意,这个称呼虽然听着有点别扭,不过透着这些厨子和送货员的讨好,不管怎么说,活在别人的恭维的目光里那感觉总是惬意的,没多久杨红杏倒习惯了这种感觉,怎么说呢:挺好!   看看时间十点刚过,这个时间里差不多就是准备出货的时间了,上了二层,大锅里抄菜的、餐台上分盒饭的、成箱封装准备往车上装的,忙得井然有序,这果头最忙的恐怕是江义和了,几个工作面来回插手指挥着,哪里忙哪里就上手,看着杨红杏笑着打了个招呼,指着三层说简凡在上头,杨红杏寒暄问候了几句,心里感觉怪怪的直上了三层,那怪怪的感觉似乎来自把年纪这么大的江师傅扔到这儿干活,怎么着觉得心里也有所不忍。   敲敲门,不等说话直拧着门把手推门而进,屋子里的简总正襟危坐,拿着一份报纸正凝神看着,就像所有大企业宣传册里那总经理的派头,只不过这总经理脑袋上还扣着厨帽,霎时又坏了风景,杨红杏吃吃笑着踱步前来,取笑着:“哟……这不能因为结婚就奋发图强成这样吧?工作间隙还得充充电?”   “男过三十不学艺,我还充个屁呀……我在看差点让咱们食尚倒闭关门的老朋友。”简凡报纸哗拉拉一铺,起身把杨红杏拉到自己椅子上坐下,拿着杯子倒水,杨红杏粗粗一览,却是省法制日报的深度报道,标题很有噱头,叫“一百位上访群众的控诉”,内容呐自然是杨红杏已经知道的内容,那件事粗粗算来快过去俩个月了,不过对于局外人这仍然是个扑朔迷离的事件。只不过在知者眼里,这东西有标题党的味道,怎么看也是平平无奇,整个报道就是围绕着平安安保公司如何非法滞留、如何非法拘禁以及靠遣送发家的。   杨红杏看了几眼便扔下一边了,接过简凡递的水抿了口笑着问:“怎么啦?又要愤世嫉俗?”   “可不……这简直是满纸荒唐言,那么多保安,就是省府信访办不远公开抓人,两三年没人管。到现在捅出来才说省市相关领导高度重视,责成相关部门在短时间里侦破此案……我现在不能看报纸,一看就想上厕所,肚子疼……还有,一个整体事件能被他们生生大卸八块说成风马牛不相干你信不?……看……”简凡说着,把桌子上一个破笔记本翻开递上来,杨红杏一看愣了愣,敢情这段时间简凡也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把关心的消息都剪报留存了。   “咦?沈荣归副市长因病在家里去世?”杨红杏翻着一页,奇怪地问了句。   “内幕消息,自杀……平安的幕后的老板,恒益的实际操作者,这几年截访事件的最大受益人,案子往深里一查肯定要牵涉出不少人来,他这一死,案子就中止在这个层面了。”简凡说道,此时的话和此时的装扮如此地格格不入,杨红杏不相信了嗤了句:“即便是自杀也瞒得很紧,怎么可能让你知道?”   “嘿嘿……我本来不知道,不过上次肖成钢几个宰我,那几个多喝几杯舌头就大,舌头一大就管不住嘴巴了,别人可能瞎说,他们可是出过现场啊……”简凡得意地说着,杨红杏嗔怪了一句什么,还未再说话霎时语结了,拿着笔记本的手稍稍颤了颤,这次倒真仔细看上了,也是一则消息,是省财政厅副厅长吴光宗被双规的事,案由是司空见惯:接受巨额贿略。相关案由是私设小金库、违法审批等多项罪名,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也是自己认识的人,看了半天抬眼再看简凡,杨红杏诧异地问着:“这什么时候的事?”   “前天……你现在两耳不闻窗外事,OUT了吧?他个什么吴镝不牛逼了吧?连他爹也栽了,省部级官员这年头从马上栽得啪啪滴,他个厅局级算个屁呀……哎,还是咱这老百姓好,虽然活不出那么光彩来,可舒坦不是?”简凡嗤着鼻子评价着吴镝这一家,拉了张椅子,坐到了办公桌的侧面,像随时间准备伺候媳妇一般,杨红杏粗粗翻了几页,抿着嘴摇摇头,啪声一合扔过一边,不再看了。   过去,都成为历史了,那种看到贪腐大员伏法后的快感对于她是一种涩涩的滋味,更不想因此而去回想起还在狱中的父亲,经历过的那份难堪和苦痛,是如此刻骨铭心而不愿想起,好在今天,也同样成了历史了……   不过还有一位放不下的,简凡,又把那份今天的报纸翻来覆去咂摸着,自言自语地说着:“……你看啊,这绝对是个老手写的,绝对是层层把关了,重点和中心反映的都是平安安保非法截访,对于熟视无睹的、对于出资收买这些黑保安、对于给遣返买单的,仅仅是这么一句就交待了啊,什么呢?……目前,省府已严令对于类似的截访事件进行严肃查处,并责成相关部门采取得力措施杜绝此类的事件的再次发生……哎,以前好赖还点个名在屁股上轻轻拍一下,现在好了,屁股都不打了,一句话就糊弄过去了,申平安这回是倒了血霉了啊,这黑锅呀,算是结结实实扣他脑袋上了。”   “有你什么事呀?法律是为统治阶级服务的,由来如此,总不能因为这些小事牵涉到政治层面吧?”杨红杏抿着水,说了句。这一句说得简凡大为赞同,终于合上了报纸点点头:“对,相关部门的事,有咱们什么事呀?……杏儿,怎么了?不都装完了晾几天不是,那儿又不合适了?”   当然是装房子了,那事俩人意见多有不统一,不过最终还是杨红杏说了算,这些天装修已完就等就晾上一段时间入住,这倒大事已定没啥说的了,杨红杏笑吟吟地开了句玩笑说着:“不能来看看你呀?查岗不行呀?”   “这里有什么查的?我连个小蜜都配不起……办证前咱好歹算个百万富翁,不过这媳妇一娶,成功地把自己变成穷光蛋了,哈哈……你放心吧,男人得有钱才能变坏了,我要攒足够让自己变坏的钱呀?还得好多年呐……”   “死相……就不会说句正经的。”   “有有有……正经事一大堆呢,我想好了啊,咱们这一婚三结,太原请一次,乌龙县里请一次,赶回头老家咱再办一次,把能请的人都请来了……”   “太铺张了吧?又心疼又是使劲花,这干什么呢?”   杨红杏又嗔又怪,说到了大操大办,又有点不乐意了,其实对于她更倾向于简约一点、浪漫一点,或者仅剩下二人世界那样最好,一说到这儿,简凡倒不以为然的指摘着杨红杏了,立马换上了一副偷着乐的市侩表情正色劝着:“杏儿,这个你就不懂了,人越多这喜事办得越划算,这么多年我家就没办过什么事,你不办这礼钱永远收不回来,而且人家有事你照样得随礼……这一大操办,我算了算啊,要是我列的名单都来的话,这结婚都能赚好几万,等于给咱们的无息贷款呀……这事你得听我的,到时候咱俩进洞房数礼钱玩,嘿嘿……”   “呵呵……”   杨红杏被简凡这龌龊想法逗得呵呵直笑得趴到了桌上,不时地伸手擂着简凡,俩拉拉拽拽,趁着这上午的大好时光,简凡被撩拨得心动不已,毛手毛脚正准备朵颐一番时候,嘭声门开了,吓得俩人霎时一放手,紧张地看着门口来人,简凡倒没什么,杨红杏一下子脸红了个通透。   是陈十全,开门就撞见了简凡和杨红杏俩脑袋凑一起互啃着,好不尴尬,一下子要说什么话,全吓回肚子里了,紧张地转身要走,简凡赶紧上前拉着:“嗨、嗨……师傅,我都不脸红,你脸红什么?怎么啦?屠宰场没人欺负你吧?怎么看你脸色不对?”   “怎么可能,我欺负他们还差不多……那个那个……”陈十全讪讪而言,被简凡拉着坐下了,杨红杏起身倒着水,反正俩人的关系已经明了,微微的尴尬之后也亲亲热热叫着师傅,陈十全还没有从不好意思里反应过来,接着杨红杏递的水,没心思喝,放到茶几上,愣摸着眼,很复杂地看着一队俩小徒弟。   “咦?师傅,您这是怎么了?干得不舒服?要不来食尚。”简凡关切地问着。杨红杏也关心地问了句,问了两三句这陈十全才有几含羞般地难言着:“那个……我找你们俩商量件事。”   “什么?找我商量……师傅我在你眼里位置什么时候升级了,您老想干嘛直接指挥我就成。想喝两盅还是手头紧了。”简凡几分嘻笑着,估计这陈十全没准有啥难事,最有可能的借钱什么的,不料陈十全撇撇嘴说了句:“不是不是,这事……这,支队要返聘我回去当教练。”   杨红杏心思飞快,霎时想到了这是俩人离开支队的时候埋下的伏笔,笑着劝陈十全:“陈师傅,这是好事呀?怎么了?”   陈十全还没说话,简凡一瞪眼剜了杨红杏一眼,跟着是坐到了身侧斩钉截铁地说着:“师傅,这叫什么事嘛,你都病退了,这才看出来你还值得聘回去……就回去,也得他们三顾茅庐来请,要不都辱了您这十环的大名……别答应他们,就跑也让他们多跑几趟。”   “这……咝……”陈十全一听简凡这话苦色一脸,撇撇嘴半晌才喃喃地像做了错事一般说着:“我…我已经答应了。”   杨红杏咬着嘴唇不敢笑,明明是简凡故意的安排,偏偏现在还表现得懵然无知一般,一听陈十全如此一说,简凡一拍大腿惋惜了:“师傅呀师傅,你咋这么没出息呢?你就想回去,好歹你也摆摆架子呀……你这么着,人家一问你就答应,显得多掉价呀?”   “摆什么架子嘛,一周就俩天,剩下时间又不用去,就是给小伙子讲讲实战经验,提高提高整体素质……这出外勤多一份小心就少一分危险,能尽点力就尽点力嘛,这是好事嘛,我就答应了。”陈十全虽然恶相一脸,可这话说得娓娓而来,杨红杏顿时省得了,看来这当了一辈子警察的,真像警察所说那样,放不下了。不由地看着简凡,看着成全了师傅又在背后假装拖后腿的货怎么着演戏,果不其然,简凡拉着师傅的手,语重情长,拍了拍,羡慕地说着:“师傅,我就说了嘛,是金子总会发光的,您这几十年经验就是财富,看应验了吧,我想支队肯定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才来请你的,算了,去就去吧,这多好,屠宰场给你发工资,病退工资,再加上外聘工资,耶……师傅,您成功地晋级为白领阶层啦,羡慕死我了,你看我,想去人家都不要呢?”   一多半话是顺着师傅的心意讲,几句说得陈十全踌躇满志,信心倍增,比那老树开新花还看着喜庆,不过待到简凡说着“人家不要”的话,一时间更喜出望外了,拉着简凡乐呵呵地说着:“要,要……我就为这这事来的,刁主任和支队长说了,咱俩一起回去,就是个场外教练的名义帮帮忙……他们还怕说不通你呢,原来你也想回去呀?那就说定了啊……我先回去了啊,你们聊,说定了啊……下个月我来叫你……”   陈十全边说边劝,边看着简凡脸色变了,又怕这货反悔,言语挤兑着起身就走,说定了啊说了几次,几次把简凡的话堵在嘴边,简凡可没想成全陈师傅倒把自己成了搭配送人了,紧张地起身喊着:“嗨、师傅,我下个月结婚呢,顾不上去……”   “没事……你答应就成……”陈十全的话声能闻,人已不见,早下到楼下了,简凡追了几步又喊又叫,却是早不见人影了,待回身再回办公室,杨红杏却是一脸幸灾乐祸看着简凡直嗤笑,笑着点评着:“机关算尽太聪明了吧?送人情把自己也送人了吧?呵呵……”   “我高兴,我乐意……你看把个陈师傅乐得……哎,去就去呗,挂个名,朋友多了路好走。”简凡像是有几分无奈的认命了,不料杨红杏撅撅嘴,俏指一指斥着:“得了呗,你也想回去,还说陈师傅呢,你也放不下。”   “哎,无情未必真英雄,何必耿耿于怀那么多呢?怎么啦?你不高兴呀,不高兴咱就不回去了呗……”简凡扮着卡通惊诧地样子弱弱地看着,轻佻地端着杏儿下巴,被杨红杏一把打掉,又是转手一弯在杏儿的脸蛋上摸了一把,殷勤、轻佻、淫荡,又呶着嘴示意上来了,杨红杏一把推过一边,呵呵地笑着,其实俩人之间的事很微妙,简凡这嘴上说处处杏儿当家,其实杨红杏清楚这货是小事懒得当家,大家肯定是想方设法自己当家,比如现在,你就反对,也被逗得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俩人正腻歪着,电话响了,杨红杏一惊,推过简凡看了看手机,登时脸色大变埋怨着:“耶耶……光顾着和你说淡话,正事误了,我干什么来着……那个,张芸说楚秀女醒了,咱们房子也装修完了,趁今天没事,一起去看看她……”   “哦哟,这么忙,又得跟小娘们扯淡,你去就不就行了?……再说前一段还有人说闲话我们俩关系不正常呢,醒都醒了还有什么看的……前天不就醒了。”简凡对此事还真有点不悦了。   “走吧……”杨红杏使劲拉着,拽着简凡起身了,背后推了一把,直推着出门,简凡促狭地揽着杨红杏谑笑着问着:“哎,你可想好啊,我要保持距离,你非要拉近距离,这醒过来一知道是我救了她,非要以万贯家财相许,你让我多不好意思。”   “只要不以身相许,别的都可以接受啊,我没意见。”   杨红杏掩鼻轻笑,俩人跟着是相视笑着,上了车,直朝着二院而来…… 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114章 冷眼观世相(下)   “咦?站住……说你呢,鬼鬼祟祟钻这儿干嘛呢?……”   简凡叱喝着,杨红杏还未省过神来,简凡早上前几步,把医院门口转悠的一位小青年揪着了,再一看笑了,居然是换了普通装束的王坚,看惯了全身防护的警装,乍看王坚换上条牛仔裤,绷着夹克衫,精精干干的短发,这样子嘛,甭提多精神了。不过乍被简凡揪了正着,霎时又好似做贼般地脸红心虚,怔了怔强自辩白着:“我等人呢……”   “哦!?……等人!?”   简凡狐疑的目光审视着这位大小伙,那样子似乎发现了其中的重大案情一样,顺着王坚的眼光看了看医院的方向,又凑上了鼻子嗅嗅王坚的领口,霎时间眉开眼笑了,这一笑,王坚更不自然了,被窥破心事一般下意识地躲着简凡。   不料又被揪住了,简凡这一笑淫笑悄声问着:“小子嗳,到什么程度了?”   “什么什么程度?”王坚欲盖弥彰,杨红杏笑着和王坚打招呼,拽了简凡一把,现在这样子就像简凡欺负个老卖巴交的王坚一般,不料简凡没理会这些,悄声地凑到杨红杏耳朵说了句什么,这下子,连杨红杏也诧异地、怪怪地看着王坚,让个王坚更窘了。   “偶像哥,杨姐……你们忙,我……走了……”王坚半晌又憋了一句,正找乐子的简凡哪容错过,又是一把揪着了,嘿嘿笑着一指停车地方:“你是等那辆小红车的主人是吧……准备在这儿搞一个邂逅巧合,是吧?这事你问偶像哥呀?……你不早说,让偶像哥教你两手的话,早得手了,你个傻孩子,傻不啦叽站这儿,一看就知道没泡过妞……”   一揭破这心事,王坚却是更糗了,杨红杏也讶色一脸,简凡看案情不但一眼识奸,看奸情更是一瞧一个准,王坚和张芸敢情是钓留超胜的时候单独处过半个晚上,看现在这样,说不定还是真像简凡说的那个样子,想上了。   王坚没吭声,得,简凡卖关子了,一扬脑袋:“算了,不承认拉倒,你傻等着吧……放着这儿大把的经验你不请教,真是白瞎了。”   说话着作势要走,不料几句撩得王坚心里早痒痒了,霎时变了脸色,赶紧地上前拦着简凡,呵呵笑着,掏了半天口袋递了根烟,恭恭敬敬地打火,恬着脸问着:“哎,偶像哥……那您说,我…我怎么办?”   “这个态度嘛,还凑合……”简凡装模作样乱夹着烟冒了口,揽着王坚的肩膀这倒开始编外教练了:“你们俩现在是处于互有好感的阶段啊,对不?”   “嗯,对对……”   “你喜欢她,她也不排斥,对不?”   “对,没错。”   “这就是最危险的阶段,懂不?”   “不懂。”   王坚点头两回,一听这危险,真不懂了,一不懂简凡一瞪眼教训着:“笨蛋,这都几个月,再不咸不淡发展下去,那么熟悉了成朋友了,你好意思再说男女关系呀?就你好意思,人家好意思呀?”   “这……那我怎么办?”王坚摸着后脑勺,愣神地看着简凡。   “啧,人要不要脸,才能挣到钱;脸上不知羞,才能泡到妞,这妞搁这儿你迟迟不动手,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哥教你一招啊,去买两束玫瑰,大大方方站她车跟前等着,等她一出来直接向她表白,怎么露骨怎么来,你越忸怩人家越看不起你……你问问你嫂子,我当初就是这么追的……表白的时候她要不愿意,甭客气,直接抱着先来第一步,啧,使劲啵一下,女人最喜欢身体接触,你要能啵得到,这事就成了一半了……你想想是不是?”   简凡嘿嘿笑着,把话题撂给了杨红杏,杨红杏哭笑不得,在简凡胳膊上拧了把,不过再看王坚这么愣头青的样子,要是真露骨表白一下子,那怕是要黄得更快了,可不知简凡这天生就要煽风点火的本事似的,几句下来,庞征博引,说得王坚频频点头,像接受党交给的重大任务一般,神色庄重地一溜小跑走了,不用说,简凡估计是先买玫瑰花去了。   人一走,杨红杏又是拧了一把嗔怪着简凡不该这么捉弄王坚,在那个环境呆久了,出任务都是生龙活虎,可男女之事多少都有点木讷,一埋怨简凡倒无所谓了,俩人边走边说着:“成人之美,这是天大的好事,又哪儿错了?”   “这可能成吗?张芸比王坚大好几岁……就年龄不是问题,这俩人的差别也太大了点吧?”杨红杏不太相信这种可能性,一个经理人,一个特警,这中间的差异不用说也知道有多大。不料简凡却是谑笑着道:“成不了,咱们也是做好事。”   “什么意思?”   “早点让他认识社会阶级的差异,早点死了这份心呗。别说没有阶级差别啊,你就看看这二院的加护病房,一天得几千费用,太原里百分之八九十就快死了都不敢往这儿送……咱们身边世界可比同犯罪分子做斗争残酷多了。”   简凡再一说,谑笑和玩味中透着那份尖锐让杨红杏若有所思,微微地一怔,稍稍理解了简凡的用心,摇摇头,无言地笑着挽着简凡,俩个人直进了医院住院部大门。   …………   …………   从重症监护已经转到普通病房的楚秀女,正半躺在床上,对着镜子梳理着头发,长发已剪,镜子里原本丰腴的脸庞怎么看怎么憔悴,昏迷的时候靠的是营养液维持生命,一个直接的后果是瘦得奇快,体重在两个月下降了二十多斤,今天是第一次照镜子,第一次发现一个人的青春和美丽会消逝得如此之快,也是第一次发现人的生命是如此地脆弱,无言地抚过自己的额头,瘦得有点嶙峋的臂指,显得有点突兀的颧骨,额头,深藏的病服之下的身体也是如此,每每夜深人静的看着身上尚留的伤痕总是心悸地独自垂泪,即便是知道凶手已经死于非命,也给她带不来哪怕一点劫后余生的释然。   更或许,心里的创伤要更甚于肉体。   默默地想着,暗暗地垂泪,张芸到楼下去接简凡了,一想到即将见到熟人,又让楚秀女有几分慌乱的拭着眼泪,苏醒后除了支队的警察来做正常笔录,一直陪着的是张芸,断断续续地知道了案子的事,知道了自己昏迷中发生了那么多的事,让她的心里对于简凡又多了几分重逢的期待,这期待里,有几分无端把他扯进来的歉意,有几分难难以出口的谢意,更或许还有其他,还有那么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那种朦朦胧胧的感觉,似乎还带着几分恼意,醒来这三天最想见的人莫过于简凡,可偏偏他却姗姗来迟……   门……吱哑轻轻而开,张芸先进来了,尔后又进来一位女人,张芸笑着介绍着这是杨红杏,在支队就是她们俩人照顾的,而且附加了一个身份,开着玩笑说楚总您要是真不醒来,连简凡和杨红杏的婚礼都要错过了。   微微地心里泛着涟漪,勉强地笑着冲杨红杏点头,门外最后伸进来那个脑袋,那张脸,那张无比熟悉而带着几分陌生的脸依然是笑意盎然,何乎是被幸福浸了个通透,笑得是如此灿烂,甚至于连脸上那道伤疤带来的不适也可忽视了,在这一瞬间,楚秀女笑了,莫名地、灿烂地、释然地、会心地笑了。   俩个人女人床前围了上来,杨红杏把买的一大堆营养滋补品放到床前,楚秀女一手拉一个,左边、右边,颇频点头,谢谢谢谢不绝于口,会心的笑里带上了几分泪光。   “嗨…嗨…还没谢我呢啊?你谢她们管什么用,你这人一丢,张芸只知道哭,还跟我急了好几回。”床头站着的简凡笑着道,这一说张芸不悦了,剜着简凡:“谁哭了?谁哭了?……你才哭了呢!?”   “你看你看……女人都是口是心非啊……呵呵,楚总你醒了就好啊,我正说我都结婚呢,要是没你这么位大人物出现,那场面可就要冷清不少啊,给我媳妇当伴娘怎么样?”简凡半支着身子靠了床边,还是那副开玩笑的口吻,杨红杏在幸福地嗔怪着简凡,只有张芸注意到了楚总的脸庞上飞过一丝愁绪,不过刹那之后却是勉力笑着,点头称是着,弱弱地握着杨红杏的手,那眼光里俱是羡慕,说出来的话,俱是祝福。   四个人说着的功夫,又来了一拨,是许岳山带着公司的几位老员工探病来了,许岳山没走,叔叔楚喜峰一家子又提着大包小包来了,人家的姓楚的一家子聚一起叙上了,就显得简凡这几个人多余了,寒暄着告辞着,在楚秀女无限挽留的目光中,几个人先自退出了这间病房。   掩上了门,带着笑意的张芸揉揉眼睛,作为旁观者历经此事之后恐怕比当事人更看得清了几分,握着杨红杏的手谢着,送着这一对璧人,叹着气说着:“谢谢你们,楚总最想见的就是简凡……你看她见了简凡多高兴,醒了几天了,我都没见她这么会心地笑过。”   说着,张芸感觉到了自己握着的那只手微微一动,不料还是眼睛更尖的,看到了杨红杏脸上不适,简凡立时澄清着:“嗨,张芸,你会不会说话,什么就想见我,什么见了我就高兴?……她现在躺在病床上,是见了谁也高兴。”   这下子让张芸诧异了,支着脖子看看杨红杏,又看看急不可耐有点紧张得简凡,扑咔声笑了,杨红杏也笑了,这俩个女人在一起照顾过楚秀女,没准有过什么默契,俩人相视一笑,张芸指着简凡靠着杨红杏,一副蜜友般的样子警告着:“看到了没红杏,他心里有鬼啊,看牢点。”   “呵呵……那以后有什么动向及时向我汇报啊,他这鬼可大得去了……”杨红杏开着玩笑,半真半假,听得简凡心里没来由忽悠悠乱   颤。   直把简凡杨红杏送上了车,招手再见着,起步的功夫看看时间快中午了,俩人合计着回家和妈一起吃饭,看来此行对于杨红杏的感触也是良多,弱弱地靠在副驾上自顾自叹着:“哎,真可怜……过去说生在帝王将相家未必是福,咱还有点理解不了,现在可理解了,不管是倾城的容貌还是是倾城的财富,都有遭天妒的可能啊。”   “你担心什么?你绝对没有遭妒的可能啊。”简凡不经意地说了句,杨红杏没反应过来,随口应着那当然,不过跟着咦一声瞪着简凡,指着质问上来了:“什么意思?典礼还没过呢?就嫌我难看了?”   “咦?你这不是跟自己生闲气不是?我都这德性,我哪敢嫌你。”   “哼……口是心非,别以为我看不出来啊,你是不是还存有对楚秀女的非份之想?”   “又来了,我都明告诉你,你不让来,我都不主动来看她,这人得现实点,想法归想法,做法归做法,这金枝玉叶就再知书达理,也是浑身毛病,或者在人家眼里,像咱这种出身的人,同样是浑身毛病……你觉得我和她之有可能性么?再说她哪有你好啊。”   “嗯,知道就行,还算有点自知之明……那我问你,我哪儿好?”   “哪儿都好。”   “不行,具体点。”   “具体点嘛,就是好养养活呗,嘿嘿……”   简凡奸笑着,杨红杏在浅笑着,这份从被窝里已经延伸到白天情话绵绵俨然是增加俩人之间感情的最佳调剂,正说着,刚走几步远的简凡从倒视镜里看到了什么,循着路打个转车调头往医院的方向开,很慢,像跟踪盯梢,杨红杏看简凡这么正经,还以为有什么事了,惊声一问,简凡嘘了声,指指医院的门口,杨红杏一看,扑咔声按捺不住笑了,简凡也笑了,而且把车远远的停到路边,俩个人看着前面呵呵吱吱按捺不住地偷笑。   正前方,捧着一大束玫瑰花的,可不是王坚是谁?不过要送人那束花僵在空中,因为接受的张芸根本没有接,像是遭遇了难堪的事一般捂着脸,俩人那架势估计是一个是发愣、一个是发懵,好不尴尬…… 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115章 好事喜成双   “嗨……小郭,过来过来……这才几点就溜号了?”   陆坚定刚进重案队大门。差点被迎面奔出来的郭元、王明撞个趔趄,俩人像有什么急事一般往外跑,副支队长也顾不上搭理了,一被喊这才看清是陆坚定,俩人顿时糗色笑着,一般情况要出外勤绝对不会这种表情,陆坚定正要训问几句,不料后面来了个更冒失了,从陆坚定背后冲过来喊着:“快点快点,误逑了……嗨,谁呀……哟,陆支。”   是肖成钢,猛地被人从背后揪住了,还以为是队里同事捣蛋,刚叫嚣一句一回头看是陆副支队长,霎时又恬着脸笑了,陆坚定虎着脸训斥着:“干什么呢?你们队长呢?”   “队长……队长……队长不在。”肖成钢解释着,一说这个陆坚定厚巴掌作势要拍,边作势边训斥着:“队长不在,你们就放羊是吧?……回去,都回去,谁也不许走,有重大案情宣布。”   “啊?”几个小警同时咧着嘴啊了句,一怔之后,围到了陆坚定身旁,肖成钢不迭地解释着:“陆支队,我们今儿真有事,下午……下午回来再说,成不?”   “什么事?”陆坚定似乎是明知故问。   “咦?陆支队您应该知道啊?今天初六,简凡结婚。”郭元说到正事了,王明还生怕陆坚定不准假似地说着:“我们队长都溜号去了,不能我们留下来看门吧?”   “哟,这秦高峰,我还说叫上他,敢情他看热闹倒比我积极……走,都走,成钢回队里叫人,愿意去的都去,就说我放的假……”陆坚定虎着的脸霎时笑了,一挥手,肖成钢哎了声边往楼里奔里边扯着嗓子喊,不大会踢踢踏踏下来了一群,分乘着几辆警车跟在陆坚定的越野车后,直朝着喜宴而来。   兰苑大酒店,滨河东路末端,陆坚定一行赶到这里的时候刚刚十一点,不过酒店的停车场差不多停满了,而且有一多半是警车,要不是贴着喜字的门厅,没准会让人以为这里出了什么案子,刚下车的功夫又来了两辆警车,跳下车的一瞧是特警支队的几位同行,刁贵军带着杨锋、孟向锐,驾车的是王坚,后面一辆居然来的是吴支队长,陆坚定的性子好热闹,大喊着刁主任的名字小步奔上来,一揽膀子开着玩笑:“哟,刁主任,您和吴支也来赶这热闹呀?这随礼的招待费里可报销不了啊。”   “呵呵……那我们找你报去呗。”刁主任笑着开了句玩笑,一看陆坚定怕不得带了十几个人,又是打趣着:“耶,这阵容不小啊,能组成俩个攻击队形了。”   “那当然,再怎么说也我们重案队的前队员,哎刁主任,你们来得也不少呀?……哟,怎么吴支队长也来了?这小子面子够大了啊。”   “老陆,你装糊涂是吧?他面子不大,伍书记面子大呀,听说今儿伍书记要当证婚人,这热闹我们能不来凑不?……哎,老陆,问你个事,听说换届伍书记有可能提拔扶正,真的假的?”   “啧,这事我哪知道,你哪儿听说的?”   “咦,现在外面都这么传,截访案子赢了个满堂彩,伍书记的答记者问已经制成内部资料下发学习了,这俩个月一有什么事,市局省厅的新闻发言人都把伍书记推前台,这不提拔都不可能呀!?”   “呵呵……那我还真不知道了。不过这是好事嘛,一提你也沾光了啊,起码烧香拜不错庙门了,呵呵……对,刁主任,那案子怎么样了,怎么后来查完平安就没音了。”   “还能怎么样,已经送检察院起诉了,申平安涉案轻不了,其他人也重不了。”   “没再往下查呀?”   “陆支嗳,您老不是第一天当警察吧?再往下查就得查地方政0府部门了,都咱们下级单位的上级,怎么查……?”   “那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还能怎么样?能把申平安挖出来这都已经不错了。”   “……”   陆坚定听到此言,有点无语了,讪笑了笑,几步到了门厅边上,私下的猜度随即中止了,一进门,有一大半是熟人,这客气的、寒暄的、问候的挨着个桌子都有,一队的谢法医和史静媛带着一帮女警凑了一桌,难得是见到几年未谋面的胡丽君,陆坚定大咧咧玩笑了几句。肖成钢几个一进门,早和一队的队友们凑了一桌,这二十几桌的大厅不一会便挤得满满当当,一队的、重案队、刑侦支队的还有特警支队的,等到几辆SUV停在门口,唐大头和商大牙相随着一帮凑热闹的兄弟一下车,惊得商大牙打了个趔趄拽着唐大头,目瞪口呆地指指停车场成片的警车,半晌憋了句:“耶……唐哥,你这是让我来吃喜酒还是来投案自首?”   “一看你这屌样就是个混混成不了大器。警车都能把你吓住?走,跟哥走,混个脸熟,下次进去碰见熟人,他们就不好意思对你下手了……”唐大头一瘸一拐,这派头端地是比商大牙还足几分。   商大牙不无紧张地跟在唐大头背后,挨着桌点头哈腰笑着打招呼,看着一帮子大老爷们围着桌子磕着瓜子也是诨话连篇,让个商大牙心里直打鼓,敢情这雷子开会和兄弟们聚聚也不差多少,一圈招呼下来商大牙倒喜欢上这氛围了,而且发现了巨大的商机也似地鬼鬼祟祟拽着唐大头上二楼悄声问着:“哎,唐哥,咱们兄弟做笔生意怎么样?把简凡拉上。”   “什么什么生意?你想当大师傅呀?”唐大头一愣没明白。   “当大师傅能挣几个钱,你看你看。”商大牙手一摆,示意着一层大厅里的警察,跟着小声解释着:“认识这么多雷子,那钱还不想怎么捞就怎么捞……这样,咱们兄弟再铺几个场子,道上的事我摆平,只要雷子不找麻烦,五五分成怎么样?”   “场子,什么场子?”唐大头愣眼问着。   “赌场呀!?男人这吃饱喝足还不就出来嫖赌,那场子来钱可快了,南城方有信原来那几个大场子,一天能进十几万块,唐哥,有你和简兄弟这关系,兄弟我给你当马仔成不?你们就搁家里等着数钱。”商大牙信心百倍地说服着唐大头,估计那利润足够说得动唐大头了,不料唐大头只是微微一笑,摇摇头,不置可否,瘸着拐着一步步上二楼来了,后面的商大牙不死心地追上来,边追边可惜地地劝着:   “唐哥,唐哥,行不行给个准话嘛,有这关系不开赌场那也太浪费了……这一屋子雷子,都他妈是钱呐……”   …………   …………   外面的鞭炮声响了,在喜宴场上的众人都停下了话题,目光投向门厅,一干关系熟稔的小警们都凑到了门口,肖成钢眼尖,看到了第一辆车上奔下来的大胖子是费仕清,怀里抱着一大箱看着肖成钢气喘吁吁喊着上来帮手,一拆箱乐了,成箱的彩喷,一群小警一哄而上一人一瓶,奥迪车队刚刚停下,又是一哄而上,数十条彩喷夹杂着男人的哈哈大笑和女人惊声尖叫,簇拥着一群挤挤攘攘地进了宴会大厅,咚咚咚声的礼炮和喜乐不绝于耳,俩个新人,终于出现了。   西装革履的简凡、一袭婚纱的杨红杏,在几位花枝招展的蜜友陪伴下,在一群昔日队友的挤攘下,终于进了喜堂正式亮相了,在司仪的高声宣布下,在伴娘梁舞云和伴郎费仕青的清场下,俩个人挽着,走了这小小一段红地毯,上了正场,拍巴掌鼓噪的、喊着啵一个的、拿着彩喷偷袭的,还有重案那几个不让走着进场,让骑着,新郎稍有反抗,立马一群人鼓噪,铐上铐上,今儿不老实听话,有你好看的……于是闹闹哄哄,还真逼着新娘骑到了新郎脖子上,而且还倒骑着,一边走一边哄了一堆了,不是费仕青之流的同学、就是肖成钢、郭元之类的同事,推推搡搡,拉拉扯扯,把蒙在婚裙里的简凡拉来拽去,一小段红地毯走得踉踉跄跄,惹得一厅哄笑四起。   这个原本幸福和庄严的婚场一进场就乱场了,连请来的婚庆司仪也不迭地摇头,可不知道这对新人的亲朋好友这么能弄腾。   上了正场,接下来就是千篇一律的感恩仪式了,梅雨韵和丈夫一起来的,有点木讷的丈夫就是看着儿子和媳妇乐呵,还是梅老师好歹能支应下这个场来,和杨家妈妈一起出面说了几句,感谢父母养育之恩一完,这陆坚定联合着秦高峰、吴支队以及刁主任几人,鼓噪着把伍辰光推到前台,伍辰光也不知是有意开玩笑还是讲话已经成了习惯了,开口就是正色说着,同志们,形势很严峻啊……一说一愣跟着哄哈一笑,这像说到了什么重大案情一般,不料老伍自有一套,话锋一转,说着:又一头小马驹套上笼口了,上养老、下养小,中间养老婆,很严峻呀,简凡,考验你的时候到了,以前你可没经得起组织考验啊,以后要经不起婚姻考验,在场大家都不答应是不是?   这一下子,气氛又高了几分,不料伍辰光黑脸一整,又是郑重的挥手作势喊着,案情很复杂,值得大家仔细分析啊……又是一个悬念,不过跟着又解扣子笑着一指新人说着:在场的啊,特别是重案队你们这些小光棍,一会儿把他们俩好好审审,汲取和总结经验,好好向简凡同志学习,学习他怎么样就把红杏这么优秀个姑娘诓成媳妇了……   这下子,连到场自重身份没有和小警们一起搞怪的支队长、队长级别类的人物也忍俊不禁了,哄笑着伍辰光摆手,这回还是正色开说,直接说着:“……一般开会我讲话,我估计你们没人听,包括台上这俩位,我说话他就没听过啊,呵呵……”   又以为伍书记要来个什么玩笑,不过难得这么亲和地一次,鼓噪着鼓掌的当会,伍辰光不经意瞥了眼幸福地心无旁骛的简凡和杨红杏,笑着慢条斯理地发言着:“不过我今天说得话,你们得听啊,去掉这个书记身份不说,我结婚快三十年还没离婚啊……毕竟我有发言权啊,这结婚和成家呀,还是两张皮啊,有人说呀,婚姻是个空盒子,你想得到什么,那首先看你放进去的是什么。放进去的自私,那别指望得到大度;放进去的敌视,别指望得到宽容;放进去的是背叛,别指望得到是真爱啊……俩个人的富贵、爱情、慰籍、宁静、快乐、健康,需要你们全心全意来营造和呵护……今天这话啊,不光说到简凡和杨红杏听,同样说给你在场的,别没事了就打牌喝酒,回家多陪陪老婆孩子……没娶老婆的赶紧找,不会找不要紧啊,接下来让简凡教教你们怎么找……”   伍辰光在众人鼓掌和哄笑着下了场,几位队长簇拥着进了席面,在场的哄笑之后多有几分羡慕,更或者知情俩人走到今天不易的同事们,更是多有几分唏嘘和祝福。   司仪说了几句简短的祝词之后,就到了年轻人最喜欢的热闹场面了,这对新人的狐朋狗友里不乏创意迭出的人,几个人鬼鬼祟祟拉着司仪商量着,把既定的婚宴游戏篡改了不少,先开场就是薛翰勇和何芳璐准备的办法,把一对戒指冻到了冰粒里,涂上辣酱及蜜糖,直举到简凡和杨红杏面前说着规则,要一同含着冰粒,直至溶解,取出戒指为对方戴上,并大声说,我爱你!   于是俩人羞羞答答被一围人摁着舔舌化冰,不过众目睽睽下更像一个法式湿吻,唏唏哧哧一会没舔完简凡伸着舌头含糊不清骂着薛翰勇:“辣死了……不是抹糖么?谁抹辣椒啦?”   “那快舔快舔,舔舔就不辣了……”   不容简凡分说,费仕青和一干损友摁着简凡脑袋,又湿吻上来,直到杨红杏也呲牙咧嘴受不了了,这算是流产了个游戏,不过看着自是乐在其中,有一小半笑弯腰了。   跟着是司仪搞得小游戏是闻香识美人,请了几位女宾,包括杨红杏的仨蜜友又加了一位史静媛和何芳璐,蒙着简凡的眼睛在身后用嗅觉找出新娘,可不料这难不倒简凡,这鼻子还真管用,一次就找准的杨红杏,这下子这干朋友有说的了,直埋怨着司仪不了解情况,这丫的大厨鼻子能不灵么?   说着来点有难度的,费仕青和有过几面之缘的重案队的哥们一商议,有人就悄悄往厨房跑,不多会拿着东西出来,是颗鸡蛋,节目就是公鸡下蛋,规则要让新娘握生鸡蛋从新郎裤管口往上抠,直到从腰里出来,而且还不能在外侧,必须在内侧,必须经过人体的交叉部位,简凡下意识地一羞一捂裤裆,立时引得一干损友笑得打颠,羞答答的杨红杏本不愿意,还指着伴娘几位帮忙,可不知梁舞云、秦淑云、牛萌萌几个也跟着重案队和简凡同学这干人鼓噪着要公鸡下蛋了,不得已硬着头皮往上抠鸡蛋,可不知道这里头使坏的本多,快把鸡蛋运送了大腿根部时候,一圈人鼓噪着,嗨嗨,小心小心,蛋破了、水流了……杨红杏一紧张一慌,手一不稳,简凡一手快一捂,吧唧,真破在裤子里了。这就达到最佳效果了,一圈人笑着背过身,弯腰的坐的笑倒了一片。   草草一收拾连裤子也来不及换,这干人还不放过简凡和杨红杏,都说着这爱情大巡游还没开始呢,怎么可以结束涅?逼着简凡抱着杨红杏飞绕大厅全场,边跑得边喊:杨红杏,我爱你……而杨红杏自然得喊简凡我爱你……一跑起来,后面跟着费仕青、黄天野、薛翰勇、肖成钢一干人,敲盆的、敲酒瓶的、前面是一干女宾鼓掌开路的,闹哄哄地转了一场,直把简凡累得气喘吁吁,连连告饶,高潮刚过这梁舞云又出馊主意,得,来点文雅点,香唇识佳人如何?   于是这一干女宾把新娘拉走鼓捣了片刻,又和司仪耳语了几句,司仪再把简凡拉上场,一亮手中的纸,鲜鲜亮亮的七八个红唇印,要简凡指出哪一位是新娘的唇印,直说着今天当新郎便宜你了,你指出哪个唇印来,唇印的主人就会给你一个香吻,不过对着新娘面,你最好别选错了,否则后果很严重。这可把简凡难住了,端详了半天才指了一个,那司仪看着一干女宾喊着:“这个…这个,第五个这个是谁,是不是新娘的,是谁?可以上来吻新郎了。”   一群女宾自然是知道答案,哈哈一笑眼光都投向胖乎乎的牛萌萌,敢情简凡还真选错了,一群女生推着牛萌萌要上台献吻,牛萌萌羞得尖叫一声,掩面钻进人群里死活不出来了……   欢笑着、热闹里,没有人注意到有一位女人悄悄地离场,是胡丽君,悄悄地走出门厅之外,听着酒店的欢闹声,有几分落寞,有几分感触,同样看到新婚燕尔的一对有几分羡慕,婚姻的殿堂是一个女人最光彩夺目的时候,不过那份光彩与自己永远无缘了。   轻轻地悄悄地走了,胡丽君回望的时候,此时才意识到,直到今天那份留恋总算是放下了。   有走的,同样有姗姗来迟的,游戏接近尾声大宴已开,杨红杏和简凡挨桌敬酒的功夫,厅门的礼炮和喜帐已经准备撤的时候,那辆新世界员工都熟悉的奥迪车停靠在路边,驾车的张芸等了许久都不见副驾上的楚秀女出声,刚想问一句是不是下去,楚秀女轻声说着:“你去吧,我就不去了,我不喜欢这种嘈乱的场面。”   “楚总,你……”张芸有几分不忍地看着大伤初愈,脸上尚带着几分愁绪的楚秀女,轻轻地问着:”能不走么?”   “亲人都没了,还留着干什么?留下只能徒增别人的笑柄而已,很早以前我就想过要有一场噩梦,处心积虑最终还是差点命丧这里,还是走吧,离这个噩梦远一点……这里的事就托付你了,有时间来看看我……”楚秀女轻轻说着,言辞里无尽的哀伤,丝毫没有劫后余生的那份喜悦,即便是曾经处心积虑要保住的楚家财产一朝在手,同样也没有给她带来多少愉悦。张芸听着,有点黯然,没想到楚总恢复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名下的资产变卖,偿还债务,除了食尚接纳的一批员工,剩下的都做了安抚,怎么看都像万念俱灰的样子,可恰恰也让同是女人的张芸不知道如何安慰这位楚总几句,轻声答应着,嗒声开门,好像想起件什么事来,一件郁结在心里很久的事来,小心翼翼地问着楚秀女:“楚总,不和他告个别吗?其实我看得出你很喜欢也很在乎他,虽然他这个人奸诈了点,不过还算个能信赖的人。”   “不用了……我们不是一类人,你就没看出来他一直是刻意地回避着我吗?代我祝福他们……这是一对好人。”楚秀女释然地说着,眼里流露着几分感激,这份感激是几句谢谢无法表述的,或许这也是在太原唯一留下的挂念。   而现在,没有了,车缓缓地起步走了,消失了,张芸踏进厅门的时候不知为何,眼里酸酸的,几次回望着楚秀女消失的方向,心里升腾起的遗憾是如此之浓……   几步进门,在人群里穿梭了良久才看到被众哄着的简凡,再细看,是一群大小伙搂胳膊摁膀子,拿着酒杯硬灌,无心杯箸枯坐了良久才找着机会和简凡说话,拉着这一对新人,脸上坨红的杨红杏和喝了不知道多少、有点乐得迷瞪的简凡,直到了起廊僻静处,张芸有几分难受地说着:“楚总走了。”   “啊!不是刚恢复嘛,怎么走了……哎什么走了,不是死了吧?”简凡含糊不清地说着,虽然海量可架不住人多使劲灌,也有点神志不清了。   杨红杏不悦地擂了下,惊声问着张芸到底怎么回事,一说楚总已经准备定居英格兰不再回来了,说得这一对新人都有几分失落,特别失落的是简凡,喃喃着:“咦哟,这人真不够意思啊,也不来喝杯喜酒再走……哎,让她别走啊,我和杏儿去送送她……”   “不用了,她肯定会悄悄走的……这是她留下的东西。”张芸说着掏着一撂法律文书递给简凡,对着这位喝得有点大的人解释着:“楚总已经经过财产公证,把寇庄那块价值九百多万的场地送给你了……就当是给你们贺礼,这是公证协议。”   “呃!……”狠狠地一下,翻江倒海地一下,简凡的脖子一硬,喉咙一直,眼直了,嘴里汩汩地冒着没消化的白酒,紧张地拿着那几份公证和协议细细一看,又是乐不可支地递给杨红杏,不料这财迷得性被杨红杏剜了一眼,这一剜,简凡再一看张芸那黯然的脸色,又是紧张兮兮,万分不忍地递回来,难受地说着:“这…这…这我哪好意思要?咱可是施恩不图报的大丈夫啊,不能让你小看了我。”   “你要是拒绝的话,她委托我出售把这笔钱捐给慈善机构,反正她现在不缺这点钱。”张芸轻轻地说着。一说简凡急了,瞪着眼把东西收回来了:“那怎么行,还指着那场地挣钱呢?捐什么捐,搞什么慈善,我当年穷困潦倒,就没见谁施舍过我俩钱……切,那我不客气啊,咱们这人不爱财,不过这场地,还真舍不得。”   说话着把一摞公证协议直塞进口袋里,杨红杏颇觉得哪里不妥,拽着胳膊小声地异议着,拽了几下拽得简凡不乐意了,回头斥着新媳妇:“……别拉我,以后全指着这场地挣钱呐,没听老伍说嘛,结婚了,形势很严峻啊,一大堆人指着咱们养活呢,员工就不说了,你妈你爸、我妈我爸,还有我爷爷我奶奶,还有你再给咱生几个,这得多少钱养活呢?缺了这东西可不行……哎张芸,别走呀,你也没喝喜酒呢?”   这回估计是简凡真的乐歪嘴了,喊着张芸,不料张芸心情颇为不佳,只是含糊地应了句,这边杨红杏又拉着简凡,一直觉得这份大礼有点重了,收之不妥,不料简凡这回财迷的是死活不开口,不往外拿,干脆不谈此事拉着杨红杏回喜宴上,一提喜宴,一提这折腾,杨红杏更火大了,埋怨着:“……你你你,你那些狐朋狗友,特别是什么什么黄天野、费胖子,跟他们断绝来往……这哪是结婚,简直是批斗人。”   “嘿嘿……结婚不就是大喜嘛,大喜不就是大家喜嘛,不喜怎么成……这才开始啊,今儿是太原,明儿是乌龙、后天是枫林,一婚三结,那叫一个喜庆啊,哈哈……今儿是双喜临门了啊,昨天跟你睡得是穷光蛋,今儿抱着你的,已经是千万富翁了啊……哈哈……”简凡笑得有点得意忘形了,没人逼着让出节目,倒自己演上了,说着乐得抱着杨红杏脸上叭叭叭直亲着。亲着亲着突然杨红杏极力抗拒要推开,等有点懵头懵脑的简凡回头一瞧,乐了……   一干找不着新人的来宾摸到这儿来了,二层的紧急通道口,恰恰瞧到了这俩人的甜甜蜜蜜一幕,吃吃地笑着,人群里的黄天野出声喊着,锅哥嗳,洞房时辰还不到,你们俩就在这儿准备野战呀……一句说得一干人哈哈大笑,这当会,杨红杏脸红得通透,头埋在简凡背后,简凡却是毫不介意,傻乐呵着,又被这一干人簇拥着回到了喜宴,第二轮敬酒又开始了,就是千杯不醉,看今儿这架势也要晕了…… 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116章 绵绵此情长   毕竟在乡里村间的办事喜味才更浓一点,不管别人认可不认可这说法,杨红杏这回的一婚三结算是深有体会了。   初六太原待客请了五十多桌,初八回乌龙办事,连杨红杏也没想这里的场面比太原还要热闹几分,在乌龙让杨红杏印像最深的怕要数费仕青了,锅哥结婚这费胖子比锅哥还高兴,自然是使出了浑身解数,说什么也要把锅哥喜事给弄得热闹非凡,前后串连了三十多位有车族的小财主,驱车几十公里迎接,太原迎亲归来的不过十辆奥迪,进乌龙县城的时候车队就超过五十多辆了,刚进城从市里回来的肖成钢又是假公济私把一队的派出所的警车弄出来开了个道,这场面飞扬跋扈得厉害,煞是壮观,把一中的住宅区搅了个鸡飞狗跳。而简凡家爸妈一个是几十年老师,一个几十年厨师,在这小县城里也算得上公众人物了,几十年积下来的人脉端得是不可小觑,大宴一开又是连请三拨,七八十桌客人满座,饶是简凡酒量似海,七八十桌一敬,最终还是被费胖子一干人抬着扔回了洞房。   本以为这婚就结完了,本以为再回乡下也就应个景正个名,却不料杨红杏想错了,到了老家枫林,这婚呀,才结到了高潮。   初九回家,提前几天三叔简忠信早在这里准备上了,话说这老简家长房长孙,又是好多年没经这红白事,这事肯定是不敢耽误了,初九一大早开始走,进村就是头一项,按着这里的习俗,新郎要牵着马驮着新娘迎回自己家,这个已近衰微的仪式又因为老简家不惜成本再现了一回,于是喝得尚有几分不清醒的简凡像模像样的牵着马,马上端坐着杨红杏,雪白的婚纱早换成了里里外外通红的喜装,前有乐队,十二音的唢呐、脸盘径粗的大锣、四人抬的大鼓,吹得敲得擂得是震天价响。后有送行,放鞭扛礼发烟和喜庆糖跟了一大群,浩浩荡荡沿村里绕了一大圈,围观的自然是更多了,不少光屁股就在一块玩的村伴一路上挡了一路,就为逗逗这对新人。本来肩负着全程拍摄的梁舞云、秦淑云和牛萌萌几位死党这一路跟来,可看得是眼热不已了,特别是这里的热闹劲那叫一个喜庆,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婚结得是新意和创意那是全乎了。   第一趟进门式完,又是遵着老规矩来了叩谢长辈,跟着是全村大宴开席,这吃饭的场所选得是村里不知哪朝哪代修的庙宇,据说这是当年人民公社一口锅年代的大灶,但凡村里的喜事都在这里热闹,待到了现场一看,又让城里来的叹为观止了,只见得石垒庄、泥封火,口口都是十八担水的大锅,老爸简忠实带着伙计,还是儿子简凡的伙计,光当厨的来了二三十人,偌大的场面里里外外都是满满当当,据说二百斤的大肥猪宰了三口,拉回来的配菜副食装了四车,新漏的粉条足有五六大锅,从屋里到院外杨木桌和条凳足足摆了上百桌,待到吃饭光景,陆陆续续人村里到喜宴吃饭的络绎不绝,看着这光景敢情这一百桌还不太够。费胖子带着太原这群伴娘到现场的时候早没座了,不过这难不倒费胖子,直接钻进厨房一人给整了一大碗烩菜配馍,几个人坐在角落里吃的功夫,指指点点颇为好奇,抱着孩子的小媳妇、满地乱窜的小屁孩、旁若无人荤话连篇的老娘们、边吃边大碗灌酒的老爷们,还有拉着拐独立一桌的耄耋老人,俱是喜滋滋的吃相,不过这么多人聚在一起如此壮观的场面却是让城里人难得一见了,再听费胖子一介绍,偶在这里当过镇党委秘书,这村里人呀,有点喜事就俩字,穷吃。一请就得请全村,一吃全家男女老少是齐上阵,不来吃还都觉得不热闹咋地。再一问这能来多少人,费胖子掰着指头粗粗一算,全村三百多户,带上外村来熟人来赶热闹的,现在又快过年了,返乡的人多,算了算单手一翻,一千人打不住。这数目字,听得见多识广的城里几姑娘自然是目瞪口呆、咋舌不已了。   别以为光吃就完了啊,好戏在后头。送走了迎亲送亲的亲朋好友,天刚擦黑庙里的请的戏班子大戏就开锣了,杨红杏对于这年代居然还有戏班当然是好奇之至了,一问简凡才知道这是乡里的八音会加上县里的自发组织的剧团,就凑着红白事热闹挣个喜钱,一听有这热闹,杨红杏硬拖着懒得不想起床的简凡要去庙里看戏,待到了现场却发现早已经没有插足的地方了,戏台前大小凳子挤满了,空隙里也站得满满当当,不但空隙,连窗台上,屋檐上,缺砖少瓦的梁上都骑着人,戏台上唱什么倒听不清楚,只是夹杂着男女的喧闹,小孩的乱喊再加上偶而前台能听到的大叫叫好鼓噪,后面的也不知听懂看清了没有,也在鼓噪着叫好。   于是杨红杏这城里人就看不懂乡下人了,不过简凡释疑着,这叫乐在其中,已经乐在其中,自然就不需要乐在戏中了。俩人回家的时候再往深里解释,其实很简单,就是人多凑个热闹,好事凑个喜庆,谁还指望来看懂这伟大的戏剧艺术不成?   说者无心,听得有意,从太原到枫林乡下,触目能明显感觉到了物质生活的贫乏,这个四面夹在山间的枫林镇连电脑也找不到几台,通手机信号也不过两三年光景,最大娱乐恐怕就是家里的电视机了,而看电视的时候也经常雪花点一片,据说是基站传输经常停电的缘故。   不过简凡开玩笑说这里的爷们活得最潇洒,什么原因呢?心情不好了就摁着打老婆,心情好了嘛,就摁着老婆打炮。   结婚走得近了杨红杏愈发发现简凡这流氓话层出不穷了,被这话一刺激,羞笑地追打着简凡直回了酒坊家里,笑着打闹着进了新布置的喜房,临时住住应景的新房里,自然没有那么麻烦的摆设,经历了三结的婚终于到了尾声,俩个人闲聊着,还真感觉到了这种乡间的贫乏,于是早早关上门,熄了灯,进了红帐,干啥呢这么早就睡?   还能干什么?心情这么好,你说还能干嘛!?“打”老婆呗。   …………   …………   席撤了、灶冷了、鼓停了、乐息了,甜甜蜜蜜的新婚三天过去了……   依然处处红色,弥漫着喜庆的喜房里,烧得红红的炉膛把屋子热得暧洋洋的,午休后不久,坐不住的简凡和村里那罗锅老头说是上山套兔子去了。院子走了走,农闲的冬季男人们聚一起不是喝酒就是打麻将、女人的除了扯闲话也是打麻将,溜了圈又回到了喜房里,半躺在鸳鸯戏水的被面上,暧烘烘地有点昏昏欲睡了。   这三天是老家呆着的,醒着的时候是如漆似胶相随着,睡着的时候是如胶似漆地互抱着,每日里听闻着鸡叫狗吠,应酬着不认识的三姑六叔,说长道短的都是邻里的鸡毛蒜皮小事,好像越是这种简单的生活里,越容易让人得到满足和幸福感觉。   我幸福吗!?   杨红杏有时候忍不住会理性地问着自己,对照着简凡的呵护,对照着简凡爸妈的喜欢、对照着这边俩位爷爷奶奶的爱护,再对照着这些天经历的喜庆,答案自然是不言而喻的,尽管这个婚礼和自己料想的温馨、浪漫的二人世界相去甚远,不过还是让她觉得自己是幸福的。经历过被歧视、被鄙夷、被唾弃的人,就像自己,会对来自外界的关心、呵护和爱格外敏感,而这一次结婚让她感觉的是如此强烈,强烈到让人几乎要眩晕,这种幸福恐怕是无可替代的。   那这是爱么?   好像不是,好像离少女时代憧憬的那份浪漫相去甚远,曾经梦想过偎依在爱人的肩上一起看海听涛,曾经憧憬过嫁一个才子作红袖添香的陪衬,更或许想过。携着爱人的手站在最能孕育出浪漫地方,是哪里?是东方明珠?是巴黎?还是哪一个梦中曾经到过的地方。可不管怎么样,从来没有憧憬过与才子无缘却与厨子结缘,一说到浪漫杨红杏翻着身忍不住素颜浅笑,这些浪漫在被窝里已经给简凡说过无数遍了,只不过被简凡嗤之以鼻,有理有节地驳斥着杨红杏的浪漫:你信那玩意呀?你说的那些浪漫爱情的故事都是瞎扯淡,孔雀东南飞里,那妞结婚几年不会生娃娃,被赶出门了有什么浪漫的;粱祝感人吧,那门不当户不对,不照样掰了;还有那什么廊桥遗梦,那丫说得是出轨;泰坦尼克号说的是偷情;魂断蓝桥还说得是小姐呢,等咱们攒点钱,咱俩爱上哪浪上哪儿浪去……   呵呵哧哧的声音响在空荡荡只余杨红杏一人的屋子里,被窝里这些与风月和浪漫无关的情话一想起来总是让她忍俊不禁,这好像,又是爱。   是的,应该是,它就是……   想到了这些情话,想到了俩人的初识,想到了集训队的漫步,是这位不懂浪漫的男人;想到了抗洪归来的那个吻,是这个不解风情的男人;更想到了在困时、难时,牵着自己的手的人,也是这个缺点浪漫的男人。这时候杨红杏突然发现,在这一丁一点的小事里,那个人的影子已经被深深镌刻在心里最不经意的地方,总是在你不经意的时候会想起,会萌生恋意、会不弃不舍,即便是远在异地求学的时候,生活中匆匆过客那么多,没有一个人的印像和挂念会像他留给自己的这么深刻,那份挂念最终牵着自己还是心甘情愿地走上红地毯。   那是爱,肯定是爱,是一份放不下的牵挂,是一份挡不住的思念,就是一份简简单单想在一起的那种感觉。没有比它更清晰和更直接的爱了……   杨红杏舒了口气,很确定地。很理性地咂摸清了自己的心里那份摸不着的感觉,脸上洋溢着的是幸福的恬静的笑容,一幕幕看过的,俱成了过去的相爱和将来的相守。   “杏儿……吃饭了……”   院子里,简凡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微微有点睡意的杨红杏惊醒了,大声哎了声,起身下床,不经意地看到了床边绣花的红鞋子,再看自己身上的嫁衣,又一次省得自己是幸福的新娘身份,突然间觉得嫁给个厨子过饭来张口的生活也蛮不错的。   出了门,厅堂的屋子里简凡正摆着小桌,爷爷刚落坐,奶奶搬着凳子,三叔扯着嗓子喊不知道跑哪儿玩去的儿子,这村里地方不大,一嗓子能喊个通透,不一会儿剃着小光头的堂弟就应着声奔回来了,手里还拎着铁环。刚刚落坐,大坛子焖着上桌,一掀盖香气郁郁让杨红杏顿时心神一清,看着简凡,简凡得意地笑着:“野兔,绝对货真价实的啊,太原里那野兔没几家有这味……来来,奶奶,给你个兔腿,爷爷,我给您倒上酒。”   爷爷笑呵呵地应着,摸着头发已疏的青皮脸门,眼热地看着孙儿和孙媳妇,奶奶却是早挟着一块放杨红杏碗里了,还不忘教了孙儿一句,奶奶不用你疼,媳妇可得你好好疼。   “奶奶,这还用教啊,我早跟爷爷学会了……”简凡笑着端碗坐下了,一句玩笑被奶奶掰着筷子敲了脑门下呵呵笑着,端着碗刚放嘴边,又瞧着三叔儿子这小屁孩边吃边眼瞟着杨红杏,支着手指就教训上了:“哎,狗儿,哥媳妇漂亮不?”   这半大小子端着碗眼皮向上瞄着,不迭地点点头,要把杨红杏放这枫林村里,那怎么着也得排到大美人的位置,这一说简凡乐了,忽悠着小堂弟边吃边说着:“就你这不好好学习光知道玩,将来可娶不上媳妇啊。”   “哼……”小家伙气愤了,见了杨红杏有点窘,可跟同辈的简凡一点也不窘,愤愤说着:“奶奶说你小时候也不好好学习。”   一家人扑哧扑哧都笑了,杨红杏也按捺不住笑了,简凡嘿嘿笑着,要摸狗儿脑袋却被这孩子打过一边了,一家其乐融融的吃着,这等大桌同食的场面对于杨红杏本就新鲜,饭间一编排,奶奶笑呵呵说着孙儿时候的糗事,无非是些偷地瓜掰玉米下河摸鱼上山熏獾的事,一总结这凡娃还真比其他几个要淘气得多,爷爷可是维护着这个大孙,直说这小孩不淘不出息,你看现在多出息,可不知道这是夸是损,一家人笑呵呵地吃完了晚饭,杨红杏就想收拾碗筷都没机会,直接被婶抢了去,这婶也实诚,直说新媳妇明儿就走了,哪能让你干这活。   俩老人休息得早,天擦黑就上床了,从爷爷奶奶家里出来直回喜房,进门又成了俩人的世界,刚闭上门,看着杨红杏盘腿坐床上,简凡怔了怔,眉眼里闪着笑意逗着:“这才几点?你不会又想上我了吧?”   “德性……”杨红杏剜了一眼,不过有点无聊地展着臂说着:“哎,你说这农村生活也好啊,无欲无求,吃了就睡,整个冬天都是闲着,你这懒散性子是不是就在这儿养成的。”   “哟,看这样你挺喜欢农村生活的啊……”简凡坐上了壶,几步坐到了床边,半躺着到被子上,也同样伸伸懒腰说着:“其实农村这种生活相当于欧美中产阶级的生活方式,闲适、惬意、心态平和、虽然没有那么富裕,不过你看对富裕怎么定义了。”   “呵呵……就这儿,还欧美中产阶级,亏你想得出。”杨红杏笑着,躺到了简凡身上,俩人交叉着躺着,仰面朝天,各有所想,一俟杨红杏不屑,简凡每每总要怪话连篇,不过今天看样上山累着了,倒没说什么了,只是叹着:“不喜欢拉倒,反正这儿就是小住,明儿咱们就得回太原了,过那种忙忙碌碌的生活,其实咱想想吧,有什么呀?有吃有住有玩,何必奔忙那么一辈子呢?就跟楚诚然一样,一辈子敛财不少吧,最后这些财富差点害了他女儿……你看我爷爷,快八十了,上山能砍根椽自己扛回来,我都干不动……”   “是吗?那你还收人楚总的馈赠……我以为你是个轻财重义的大丈夫,到现在才看出来,你也不过是个贪财没准还好色的小男人。”杨红杏笑着损道。   一说感觉到身下的简凡动了,一翻身把自己压在身上,面对面看着简凡的谑笑,杨红杏咬着嘴唇也在眯着眼笑,就听简凡紧张兮兮竖着一根手指说着:“敢说你一点都不想要?一千万呐,还在升值……凭什么不要?现在咱们一结婚穷得叮当响,外头还有一屁股账,有这东西,用不了三两年就翻身了,翻了身哪怕这东西再还给她都无所谓。楚秀女聪明就在这儿,她给我个不能拒绝的东西,要给现金,我还真不好意思拿。”   “我当然想要,和千万富翁共眠总比搂着穷光蛋睡觉舒服点吧。”杨红杏也谑笑着同简凡一般般模样,不知道说得是不是心里话,这一说简凡愣了愣,有点出乎意料了,追问着:“那你还装腔作势怪我不该要。”   “呵呵,总不能咱们俩口子表现得都那么下作吧?我就装也得装个不爱财的样子给他们看呀。”杨红杏道。   嘿嘿……简凡乐了,乐得眉开眼笑了,叭地亲了口,直说着这才是俺媳妇,拉着被子大被同眠钻在被窝里准备又一次开始这乡村之夜,不过时间尚早,壶水未开,这数日又点纵欲过度,只是逞了番手脚而缺了点实质性内容,不一会稍稍分开,杨红杏想到了这些日子郁结在心中的话,突然间很正色地趴在简凡身上问着:“哎简凡,这婚都结完了,你就没点感想?”   “感想!?有什么感想,没结婚不都天天睡一块么?”简凡斥了句。看杨红杏有点失望了,立马想到了个事说着:“哎,有有有……”   “什么?”   “赚大了呗,不带这块地皮,光礼钱收了三十多万。”   “啊?这么多?哪有这么多?”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嘿嘿……我告诉你啊……”   简凡来劲了,扳着指头数,第一个冤大头是蒋九鼎借着随礼给上了五万块礼金、第二个冤大头是来自美国一张支票,是曾楠带来的,李威的。简凡神色窃喜地竖着俩根指头,两万,还美金……唐大头曾楠直接随礼都是一万,再加上同学同事的随礼,老爸老妈这边的亲戚,三十万都出头了,而且呢,简凡压低着声音鬼祟地说着,像李威、蒋九鼎这号钱,将来都不带还,白拿。   弱弱地说着,还以为杨红杏会高兴,不过摆活了半天,杨红杏只是剜着眼睛很复杂地看着自己,简凡霎时愣了,摸着媳妇的小脸蛋问着:“怎么了杏儿?咱有钱了,你不高兴呀?”   “我不是想听你这有钱感想,其实……我是想听你说一句你爱我,爱得很深很深那种话,你这脑子里想得是什么,一边是喜欢淡然和闲适的生活,一边是蝇头小利把你乐成这样。”杨红杏似嗔非嗔,那种追求十全十美的遗憾表情。这话一说简凡又来了,讲上话了,一指指点着说着:“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没钱不行呐,这几年我谈一个崩一个教训深刻,最终归结的问题根源都在经济问题上,不重视不行呐……要有钱的话我早娶媳妇了,没准都轮不着你了,嘿嘿……”   “你再说……死相,就知道你狗嘴里吐不出好话来……”   杨红杏作势嗔怒了,手打脚踢,骑在简凡身上作势要来一个掐脖动作,奸笑着的简凡举手投降着,不迭地改口了:“好好好,停手停手……我爱你……我爱死你了……我要爱你一辈子……不,爱到下辈子……”   “哼,这还差不多。”杨红杏停手了,拧着简凡的脸蛋,一副得胜者的笑容,好似这逼得爱字出口也算一项胜利一般,不过尚有几分不信地,又追问上了:“说,爱我爱得深不深?”   “深,当然深了。我可准确形容。”简凡正色道。   “形容?怎么形容?”杨红杏问着,问着的倒愣了。   “十三点五公分。”简凡突然道,正色一脸,杨红杏一下子跟不上简凡这思路了,愣神了,凝视着丈夫片刻,而简凡的正色慢慢成了淫 色,笑着揶揄地几分深情地解释着:“其实爱的深度很好丈量,你想想,咱们做爱的时候,插了多深,插得有多深,那不就是爱的深度么……哎哟哟……”   羞恼的杨红杏这回脸上挂不住了,把简凡压在被子里,咚咚咚擂上了,本来想听句情意绵绵的话。又成了流氓话了。   夜渐渐地深了,喜房里的欢声闹声不知道响了多久,终于悄无声息了,就像黑夜和白昼的更迭,生活在合上一页的同时,也将翻开新的一页,不管那页将书写上什么内容,在未曾经历之前,沉浸在幸福中的人们总会憧憬着未来,永远是幸福的、是快乐的…… 第七卷 结束卷 第01章 姓简性本简   时间,像手掬着的水,总是不经意间从指缝中悄悄滑走。极目从天朗名城十层逃眺,两年多了,眼中可见的绿地黄了又青、青了又黄。生活着的这座城市,这两年物价房价包括米面油价,是一个劲儿涨了又涨,手里握着股票,是只跌不涨;能挣到手的薪水吧,又是难得见涨,这日子嘛,对于大多数人过得仍然是凄凄惶惶、迷迷茫茫。   和大多数结婚买不起房,或者买了房还一辈子的贷款的小夫妻比,站在十层的阳台惬意的享受着上午阳光的杨红杏无疑是幸福的。扶着窗台,每每不经意低头已经看不到脚尖,凸起的肚子孕育的那个小生命会时时地提醒他的存在,或者再和同龄中结不了婚、结了婚不要、不敢要孩子的夫妻比,她觉得自己同样是幸福的。更或者能无所事事地站在这里,和依然朝九晚五的同事朋友们相比,那感觉是幸福的。   婚姻可以改变一个女人,不管是外在还是内在,此时的杨红杏已经不像姑娘家时候眼神那么犀利,取而代之的是闪烁着母性的那种温柔,温柔中带着几分慵懒。原本英气几分的脸庞显得丰腴而白皙,白皙中带着微微泛起的妊娠斑,和三个死党当初的料想差异颇大,杨老大没有变成主妇,也没有变成怨妇或者弃妇,不知道将来会不会有变化之虞,不过这个时候,无论你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一位幸福而恬静的孕妇。   叮…咚…一声门铃的脆响,正要起身的杨红杏听到了妈妈的脚步   声,刚踱步上前,门一开,三位死党问候着丁伯母跟前进了门大呼小叫着围了上来,这几位每周都私会一次,结婚两年差不多没有间断过,而自从杨红杏有了身孕之后,这私会的地方,就选在杨红杏家里了,一见面熟人没好话,梁舞云呲笑着上上下下打量着杨红杏撇着嘴,咦哟,老大,你怎么越来越难看了!?一旁的秦淑云也跟着起哄,就是呀,这腰快有我们俩人粗了,是双胞胎吧?第三位牛萌萌一翻白眼,不会吧?简凡有那本事!?   一人一句,损贬着带着几分亲热,杨红杏一手揽一个,笑着说着:“你们有嫉妒和羡慕就正常表达啊,别见面就挑我们俩的刺……舞云,上次伴娘花可是你抢走了,这都奔三了,还不准备结婚呀?”   “嗯呜……还说呢,都怨你们。”梁舞云一听哪壶不开提那壶,做了难堪的鬼脸,埋怨着杨红杏,杨红杏诧异地问这又怎么啦,梁舞云一旧账指摘着:“我后来才知道你们那伴郎有问题呀,他都结了婚了还当什么伴郎,那花还是他抢了塞我怀里了,整个一假冒伪劣。”   一说这茬,杨红杏又笑着解释着:“我们当时是请薛翰勇的,人家费胖子直接把伴郎花抢走了就当了伴郎,没听人家说嘛,别说伴郎,就把简凡这新郎抢了他都没说的,呵呵……”   几个人都笑了,对于乌龙这位费胖子几个人后来又见过几次已经   是非常熟稔了,大家喜欢这个诨话连篇费胖子甚至于更甚于简凡了。四位小姐妹分坐到了沙发上,有事缺一周没来的牛萌萌估计是听梁舞云摆话了,要着电子相册翻看,丁伯母洗好的水果,秦淑云给大伙削着,梁舞云搀着杨红杏,附着耳朵不知道问了句什么私密话题,杨红杏略略有点羞色不予做答,有点不悦的梁舞云威胁着什么。女人到一起当然不缺什么话题,正说着吃着苹果的当会牛萌萌大惊小怪地喊着:“咦?老大……这哪个风景区的照片?我怎么没见过?”   “哦……”杨红杏支身一瞧,笑着说:“简凡老家嘛,枫林,后山老柿树林里的,秋天一到就是红彤彤漫山遍野,比香山红叶还壮观啊……我刚把这几张照片拷进去。”   “哇……老大你太幸福了,庐山转悠过了,兵马俑去过了,敦煌去过啦的,还去香港溜达了一圈……我就去过一次九寨沟,还是单位组织的……”牛萌萌翻看着相册,撅着嘴牢骚满腹,秦淑云凑了凑看着照片估计是觉得某张不错,一把夺将过来说着牛萌萌:“得了呗啊,你这么超重,还旅游?飞机安检你都过不去……呵呵……”一说这个,被嘲讽的牛萌萌羞恼着要掐秦淑云,秦淑云嘻笑着尖叫着离了沙发直钻阳台俩人打闹上了,丁伯母正准备着午饭,笑呵呵地看着这几位姑娘打闹,喊着谁来帮忙捏饺子,这一喊,俩个打闹的倒不迭地奔进厨房来了。   和杨红杏是闺蜜,简凡又爱热闹,丁伯母又随和,而且这家里的饭加外好吃,这三位死党倒都颇愿意来这里聚一聚,不但能大饱口福,而且不经意还能学上几招,久而久之都成了亲自动手了,去饭店的时间反而少了,看来今天已经早有准备,一大盆面已经发好,又是五六个人的食量,这边包着陪着丁伯母闲聊着,外面的梁舞云正待起身,又发现此间好像少了个人似的,奇怪地问着杨红杏:“咦?你老公呢?不是怕给我们做得吃被你藏起来了吧?”   “他钓鱼去了。”杨红杏弱弱地说着。   “钓鱼?”梁舞云大惊小怪地,似乎觉得老婆这个样子,这丫的老公还溜出去玩很让人难理解似的。   “他说他要给我煮鲫鱼汤补补,所以专程到峪河湾钓鱼去了,来回得一天呢。”杨红杏欠着身子,淡淡地说着,言语中似有几分得意或者卖弄似的,说完了,侧眼看梁舞云的时候,这梁舞云十二分复杂地看着杨老大,贬损着:“脑子进水了吧?就为煮碗鱼汤?油钱都不够。”   “你错了,你可不了解我老公,他人虽然不完美,可在做美食上一贯追求完美,更何况他不会是为我做啊。”杨红杏笑着,手抚过凸起的肚子,这份卖弄,可是仨闺蜜都没有的,果不其然,这把梁舞云吉既羡慕又嫉妒地气咻咻说了句:“看把你幸福的……那货没准去哪玩去了,回头十块钱买条小鱼哄你玩呢?切……”   “哟……这么酸呀舞云,今天饺子不用蘸醋了啊。”杨红杏针锋以对,笑了句,说得梁舞云一摊手一耸肩,一指杨红杏,有点后悔莫及地说:“别过河拆桥啊,当年还是我当灯泡撮合你们的……早知道我干嘛当这好人,把你撮合幸福了,我另一半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杨红杏还没说,里头的听见了,秦淑云伸着脑袋喊着:“匪妞,跟老大商量商量,收你当二奶得了……哈哈……”   “还二奶,顶多暖床丫头。”牛萌萌损着。   “小三,你找刺激是吧?非逼着姐们一会下去扎你车胎是不是?”梁舞云叫嚣着,直接把排行第三的秦淑云冠之以“小三”之名,进了厨房,三个女人的尖叫大笑,夹杂着丁伯母慈祥的劝声,这做饭还和往常一样,每每在嘻笑打闹中做着,估计又要有一锅奇形怪状的饺子出锅了。   在房间里慢走几步,这是遵照医嘱的日常性活动,走着的时候不由地又想了一大早出门丈夫,杨红杏找着手机拨着,接通的电话里响着熟悉而让她又感觉到甜蜜的声音,似乎想独自一人享受这甜蜜一般躲到了卧室里说着:“……没事,就问问你们到哪儿了,路上小心点啊……哦,已经到了!?我没事,和舞云她们玩呢,那晚上早点回来啊……你死相,那你别回来吧……”   电话中的情话,只有俩个人明白,也只有彼此能享受到其中的甜蜜,打完电话的杨红杏又是慵懒地躺在床上,独自回味着这份甜蜜……   …………   …………   “简凡,还真出来钓鱼呀?”   唐大头坐在副驾上,眼看着车停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再往前走就滩地没路了,这地方出城整个跑了俩小时,从国道进二级路、从二级路进村道,到这儿什么地方连唐大头也叫不上名来,只是远远地看见白茫茫的一片,肯定是水了。   放了老婆的电话,简凡拍门下车,边从车斗里拿出渔具边说着:“那你以为干什么?”   “噢哟……理解错了啊,我以为你老婆怀孕,你小子出来偷食找我个领路的……呵呵……哎你老婆看得挺紧的啊,这才出来几个小时就问上了,我要一天一夜不回去,我老婆肯定不问我。”唐大头拄着拐下了车,一瘸一拐呲笑着,这多有替兄弟性福生活着想的意思,看来这俩年生活得风平浪静,老唐这脸上的胡茬已经是收拾得利利索索干干净净,而且这肚子也和怀娃一样微微凸了一截。一说这话简凡笑而不答了,笑着把俩人的渔具都扛在肩上,指着方向,俩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在老唐眼里,这结婚后的简凡要比结婚前的简凡没趣了许多,最起码俩人扯淡的时候就少了不少,好容易有独处的空间哪能放过,追着简凡的步子问着:“我关心你呢,你什么态度?你老婆一怀娃,这丫的前后一憋就是一年,我就不信你憋得住……”   “呵呵……老唐,你真逑是闲吃萝卜淡操心,这年头山上可能打不着野鸡,可城里还缺那玩意?你放心啊,活人被尿憋不死,淫人被炮更憋不死,哈哈……还是和你说话痛快,那叫一个直白。”简凡仰头笑着,过了坑注地扶了老唐一把,本来老唐不喜欢钓鱼,不过钓过几次之后也喜欢上了,喜欢的不一定是钓或者鱼,而是俩人在一起闲适的瞎扯。这不,又开始了,一扯老唐倒觉得自己还真是瞎操心了,问着孩子几个月,一说已经七个月了,老唐俨然以过来人的身份教育着简凡如何如何保养,将来如何如何看孩子,说到孩子,这唐大头想起件很重要的事来,问着:“起名了嘛,这事不敢耽搁啊,得起个有意义的名……我儿子这唐恩重就是菲菲起得,一解释,咦哟,我老婆真有文化,这名字起得真好……哎简凡,咱儿子叫啥,你起好了吗?要不让我起?……对了,这事我前两天还想来着,生一个就叫荣华、生俩一个叫荣华一个富贵,连起来叫富贵荣华,这名字多好,多有财气?”   简凡前面吃吃地笑着,要让唐大头起名起到这水平,估计也算绞尽脑汁勉强能入耳了,不过明显不中意喽,开着玩笑说着:“还财气?那干脆叫旺财怎么样?”   “嗯,可以,没我那荣华好听。”唐大头十分慎重地说着。   “去去……不懂的事你别瞎掺合,名早起好了。”简凡听得唐大头越说越走味,不说了。唐大头追问着:“什么什么?让我过过看行不行?”   “嗯,这个名字非常特殊,非常容易记,而且非常非常简单,就叫简单。”简凡几分卖弄地说着,这是自己起的名字,而且杨红杏也颇觉得这名字有点大俗即大雅的意思,欣然接受了。不过这么糊里糊涂一说,唐大头懵着脑袋,半天不见回音,又问上了:“到底叫什么?简单也告诉我呀?”   “什么?没听明白?”简凡停下步回头看,唐大头还真是愣眼无辜地盯着等着下文,出于对哥们的谅解简凡倒没有怪唐大头没听明白,笑着解释着:“姓简名单,简单,简凡的简,单个的单……听明白了吗?就叫简单,就是简简单单的意思。”   说罢扭头继续向前,唐大头这回真懵了,简单简单咂摸了良久,得到了个结论暗自腹诽着:   “这名字起得真没文化,还不如旺财呢!”   …………   …………   一前一后,一瘸一拐,这一对特殊的朋友又行进了半个小时,看着就在眼里,就走起来颇远,待到了水库边上唐大头已经是气喘吁吁,稍稍坐下来收拾渔具、打食窝,放竿的功夫,己经接近正午了,唐大头早把简凡的背包翻开找着吃的嚼上了。   这地方好,下好了竿,做了个扩胸动作,眼里扫过,是乱石、是疏林、是山丘、是水流、是周身沐浴在大自然中那种舒爽惬意的感觉,偶尔可见山间飞起的雀儿叽叽喳喳掠过头顶,地塄乱石中少见来人的松鼠惊鸿一现,每每从城市里喧闹嘈杂进到这个宁静的世界,总是让人有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不过感觉稍来就被破坏了,刺喇喇喇的水声响起,简凡一瞥眼回头看着刚喝了两口的唐大头就近解着裤子已经是水开放了,埋怨了句老唐道:   “哎,老唐,你这爷俩我还真没治啊,不让你来吧,你埋怨,让你来吧,你不是拉着儿子把我鱼饵吃了,就是躺这儿吃喝拉撒一天,你来了不下十趟了,一共钓过两条鱼还有一条是我替你拉的竿,你不脸红呀?”   “嘎嘎……”老唐系着裤子、乐颠颠到了岸边坐到了小马扎上,得意洋洋地说着:“不你说的吗?钓鱼钓鱼,在钓而不在鱼。咱们就喜欢这地i方空气新鲜,喜欢和你瞎扯一会,不行呀?”   “那你说话小声点,别把鱼吓跑了……手机关了,好容易清静会……”简凡说着,目光专注地看着水面荡漾的轻波,一说话唐大头直摸口袋,摸了半天找着手机了,立马瞪着眼叱着简凡:“我操……你的手机好不好,这他妈净埋怨我。”   “哦……SORRY。我倒忘了。”简凡说着,接着电话放到耳朵应了几声,很随意地安排了几句,安排完了,直接关了手机,又保持着原样,唐大头这会屁股坐住了,嘴可闲不住,笑着问是不是老婆又查岗了。   简凡随意地说着:“曾楠没请吃去啊,九鼎卤酱食品有限公司今天开业,给我们发邀请函了。”   “知道,前天说来着,忘了去了……”唐大头想起这茬来,不过和简凡一样没当回事,这相交几年,连吃也有点随了简凡了,撇着嘴说着:“做得再好也是机器加工出来的,哪有你手工做出来的好……那就不是一个味,现在俺店里的生意可就火爆得厉害啊,跟我屁股后叫唐爷想学几招的多了,呵呵,可他们不知道我光会吃不会做,嘎嘎……哎,对了,这丫的用的也是咱们的配方,你说他一做出来,不会影响到咱们的生意吧?”   “哪有那么容易,品牌可以消亡,可口碑消亡不了,虽然九鼎的财力不小,可和现在跨地区的肉食加工企业相比还是弱了点,论口味又比咱们差了点,咱们是卖新鲜出炉,他们是卖封装扩市场,不是一回事,谁也挤不走谁……”简凡淡淡地说着,九鼎蛰伏了两年多,估计现在是技术、封装、资金、场地全部现成了,要重出市场了,这是意料中的事,对于简凡并没有什么惊讶的,唯独诧异的是这次蒋九鼎居然憋了这么长时候也属难能可贵了,想了想这人与人还是差别蛮大的,最起码对比人家的出手阔这差别是蛮大了,唐大头又在咧咧老生重谈的话题,怎么着生意再扩再大的事,不过老唐有个优点,不懂的这些事倒也不胡来,这俩年经营得也算顺风顺水,在建南路小有名气了,一说到挣钱了,简凡笑着问老唐:“别不知足了啊,建南路食尚店一年收入也小一百万了吧,你还要挣多少呀?差不多就行了,挣那多干嘛呢?挣到比尔盖茨那水平花不了,还不把家产都捐出来了,悠着点,多玩多高兴俩天比啥都强。”   “什么比尔?你说的这傻B谁呀?还有全捐家产的?”唐大头侧着脑袋问简凡,一脸不信。   “哦,我忘了谈话对象了。”简凡笑着,对于唐大头偶尔表现出来的不知道丝毫不以为忤,笑着解释着:“这是社会精英类的人物,他们发展到一定程度,会拿出一部分资产来回馈社会,咱们中国也有比如王永庆,李嘉诚,邵逸夫……这些都实打实爱国人士,咱们什么时候境界到那水平,这辈子就没白活。”   “切……都那水平,这辈子就活到头了。”唐大嗤之以鼻,不过这枯倒颇得简凡的认同,笑着时候,唐大头倒想起自己的身份来了,想了想:“精英!?……就哥们现在也算社会精英了吧?哎简凡你看,我现在可是会长啊,这算不算社会名流了啊?”   “会长!?什么会长?”简凡不解,接着唐大头递过来的名片,诧异了,可不知道这货什么时候也爱摆这套谱了,一接手里愣着眼念着:“太原饮食发展协会,副会长……老唐,你得了啊,再给自己贴金也是驴粪蛋外面光,花了多少钱?”   “没花多少,一万块钱买理事,两万块挂个会长,我给了一万,搞了搞价,给挂了副会长……呵呵,一年聚会一两次啊,这里吃家倒是不少,我寻思着这里头没准能给咱拉点生意什么的……你别眼红啊,大不了哥把会长买回来挂你脑袋上……”唐大头乐呵呵地把简凡扔过来的名片小心翼翼收回来了,这等慎重倒让简凡看得有点无语,或许在底层混得久了,或许这手里多少有点俩小钱,总想着再有那么点让人尊敬让人看得起的身份,这事好像也算人之常情了。   只不过这事让简凡鄙夷得紧,肯定不会花钱买这空名头,再说食尚的口味哪还需要拉什么生意,正常的都顾不过来呢。不过看唐大头的样子倒不忍揭破,扭过了头看着水面,微微地笑着,也同样贬损着说着:“哎,唐大头,我觉得你现在有点脱离劳动人民本色了……别的不说啊,你就看看人家商大牙,人家就有自知之明,人家就是地痞,就是混混,你就严打严查人家还是永葆痞子本色,风声一过还是开赌场当混混……你生活刚好点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啊!?”   “得了呗……你一天不是钻厨房就是和老婆钻床上,你知道个屁,商大牙现在是商亚军经理,前段日子我还见了,人家说什么什么社会流来着,不是流氓的流……对对,名流,社会名流,人家说人家已经跻身社会名流之列……我还有他名片呢?”   唐大头以事实驳斥着简凡的无知,几个口袋摸了半天,还真找着了张烫金名片,递给目瞪口呆的简凡,简凡无比惊讶地捧在手里,这装帧精美、价值不菲的名片上头印着的还真是商亚军的大名,而且冠之以平阳旧建筑折迁公司副总经理的如雷大名。   “苍天呐,你可真是瞎了眼啊……”   简凡先是诧异尔后是惊讶跟着是怪笑着说了句,原样把名片扔给唐大头,扔回了唐大头仍然是止不住笑着,那笑着渐渐带上了几分可笑和谑笑,笑得唐大头是懵头懵脑、莫名其妙…… 第七卷 结束卷 第02章 今夕已何年   北站、十里铺,距离九鼎休闲酒店七公里的市郊。   曾楠循着循着请柬留下的地址赶到这里赶到这里的时候,开业典礼已经开始了,就在离国道不远的新建的场所虽然不算很大,不过门口横排的“九鼎卤酱食品开发有限公司”几个浮雕镏金大字倒是气魄非凡,厂里的空地搭着台请着礼仪公司的在主持庆典,锣鼓声、乐队声夹杂着鞭炮和人声鼎沸,闹闹嚷嚷地让驾上驶到门外的曾楠有心烦,最讨厌的就是这种嘈杂场面,可免不了见得最多的还就只有这种场面,生意场上的喜事,你落下那场都不行,再说自己也算九鼎食品开发公司的股东了,就今天这场面,不来还真就不行。   好容易在街边找了个停车位,锁门下车正准备进门的功夫,猛然瞧见到大门廊里的熟人,曾楠霎时高兴了,大声喊着招着手快步奔上前来。   是蒋迪佳,很少见穿着这么一身职业装的模样,蓬松滑顺的头发披着,一招手顿如迎春花开的喜样子,落落大方地往门廊口子上一站,把身旁几位戴着红授带的迎宾顿时比得黯然失色了,曾楠笑着奔上前,俩个人来了个拥抱,然后是拉着手,曾楠笑着打趣着,蒋姐呀,我真嫉妒你,我是越活越老,你可是越活越年轻了。蒋迪佳笑着也赞着曾楠,这是女人间寒暄常用的话题,你看我衣服的质料,我赞你手链的做工,说来说去,咱们一般好。   笑着的时候曾楠不经意问起了蒋姐的行程,不料蒋迪佳爆了句让曾楠很意外的话:“不走了……”   “啊?真的?”   “当然。”   “那太好了,哎蒋姐,你什么时候想开了?”   “不是想开了,是我觉得应该回来……这公司投资一共八千多万,我哥把九鼎的股份,太原的房产和我爸妈积下的一点底子全押进去了……现在家里这么难,我这个当妹妹的从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这个时候还不回来帮帮我哥,我这个妹妹不是太差劲了么?本来我妈妈的意思是,举家外迁,不过去年她在期货投资上大折一笔后,也有点心灰意冷了,要说市场条件嘛还是国内好一点,所以呢,我就回来了……怎么?不欢迎呀?”   蒋迪佳弱弱地说着,屋漏偏逢阴雨天的家里处处有难,即便是玩笑似的说着,眼中也闪过淡淡的愁容,生在这么一个大富之家,是幸,或许亦是不幸,不过这番感慨没有让曾楠往深里想,只是高兴地多了这么一个玩伴,挽着蒋迪佳出言劝着:“就是嘛,都往国外跑有什么意思?李叔走了,你走了,才认识不久的楚秀女也走了,我找个谈天也没人……回来就好,哪儿不能做生意,现在拿本护照在国内做生意挣钱的人海了去了……放心吧蒋姐,咱们俩的归宿,除了富姐富婆,没有第二个结果,呵呵……咦?你不是迎接我吧?是不是还是等他?”   “等谁呀?”蒋迪佳蓦地把眼神从门廊外收回来了,不经意地一个动作被曾楠发现端倪了,这么有点心虚地一说,曾楠谑笑着拽着蒋迪佳:“你说谁呢?我告诉你啊蒋姐,人现在可是婚姻美满,爱情幸福,我听老唐说孩子都怀上七个月了……哎对呀?您回来的正是时候,这时候他可正缺爱着呢,你再给他点似水柔情,一准让他泛滥得不要老婆孩子了……咯咯……”   “哦哟,楠楠你怎么这样……呵呵……别拿我说事啊,你呢,怎么没见你找一个……”蒋迪佳几分羞色,不好意思地说着,一说到曾楠的私事,曾楠这话更雷了,嗤着鼻子:“得了啊,我算看透了,没结婚的男人都是禽兽,光想上不想负责;结了婚的男人都是畜牲,绝对吃完就跑……数来数去我就没碰到一个好东西……包括你那位啊……”   哧声把蒋迪佳逗得开怀地笑了,俩人靠着笑了半晌,这当会曾楠还真想起简凡来了,弱弱地问着:“他还没来呀?太不给面子了,我还打电话约他来着,居然关机……成心的……哟,食尚的来了……我说嘛,他敢不来……”   俩人说着,蒋迪佳摇头示意没见到人,曾楠刚说了几句气话,不料看到了送花篮的挂着食尚恭祝九鼎开业大吉的字样,来的那俩人一位是张芸、一位是许岳山,都是原新世界的班底,这曾楠自然认识,拉着蒋迪佳直迎到了门口以尽东道之谊,女人和女人嘛很好说话,曾楠这性子直,拽着张芸瞪着眼叫嚣你们简经理都不来,太不给面子的话,是不是你没有告诉他……张芸不好意思地笑笑,遣着许岳山到大厅随个礼点个卯,回头赶紧解释着:“我们老板被唐大头拉走去钓鱼去了,这不赖我啊,提前几天都告诉他了,谁知道他今天还是忘了……你也知道我们老板那性子,除了在厨房就是出去玩,一玩起来就找不着人影了……”   “这个死唐大头……回头再找他算账……”曾楠一听,直接把责任怪到唐大头脑袋上了,大慨有替蒋迪佳宽心的意思,挽着蒋迪佳劝着:“没事姐,请他他还不来,回头我让他请咱们……这事怪你,你别不声不响就回来了,他要知道你回来,哪顾得上钓鱼,紧赶慢赶要来钓你……呵呵……”   “哦哟楠楠……你嘴上积点德啊……”蒋迪佳看着张芸也笑着,不好意思地埋怨了曾楠一句,岔着话题问着张芸,多数是恭维食尚的话,只不过张芸看着这场地、这排场,光这场地怕不得几千万,而且听说是制卤成酱都被九鼎搞成了流水线作业,和食尚的小作坊相比,那自然是大巫见小巫没法比了,摇摇头自嘲着:“我们再发展十年也到不了这规模,要在我们老板手里,一百年都不行。”   “怎么了,你们的经营也有问题?”蒋迪佳奇也怪哉地问了句,一问这个,曾楠抿嘴可笑,张芸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着,蒋迪佳直觉得其中有什么事,追问了几句曾楠才点着脑袋笑着道:“您那位呀,脑袋这儿,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自从结婚后有点进水了好像……别人是抢市场争利润,他是干什么你知道,隔三岔五找哪哪的大师傅斗艺去,要不就回乡下或者出去玩,一走就十天半个月不见人影,我现在见他一面都稀罕得慌……”   “呵呵……那就是他喜欢的生活方式。悠闲悠哉,不想干什么,就不干什么……”蒋迪佳轻声说道,那时候当警察被管着约束着的时候,这是简凡最大的梦想,看来这梦想已经实现了。   “是啊,玩是玩好了,可我们两年多的量,一点都没有增长……”张芸知道曾楠、唐大头以及面前这位漂亮女人和老板的关系,倒也不避讳,无奈地说了句:“这两年我们有很多机会把市场扩大,最起码扩一倍没问题,可现在除了给金鼎、家乐美等三家快餐公司配货外,基本没有什么增长,而且去年他还自作主张,把已经发展到一百四十多家的卤煮肉分销商砍了接近一半,白白扔了几十万的进项……哎,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别郁闷啊,他就那小农意识……哎张芸,干得不顺心别跟着他干了,来姐这儿,冲着楚总的面子,我给你加薪,直接来当部门经理,马上蒋氏的卤酱制品一上市,需要大量的销售人才……”曾楠嘻笑着,一转眼想到挖简凡的墙角了,蒋迪佳正自感觉不妥,张芸连口都没留直接摇摇头说着:“曾姐,那可不行,我们老板虽然懒散点,可是个好人,别说拉我,你连食尚的送货员都拉不走,这么多年了很稳定,大家都有感情了。”   “切,我还不信了,你等着,回去告诉简凡,到时候缺人手了我直接找他要,不给还不行……”曾楠装模作样大气地说着,都没当回事,蒋迪佳正请着二人进公司里叙叙,这开业完了还要有个宴席招待同行的宾客,今天的场面虽然没有申凝霜当年开业九鼎酒店那场面,可也不小,区政0府的、市府的和父母有点人脉关系的都请了不少,仨人说话的时候就直陆续有人前来,待要进公司的功夫,门外蹭蹭几辆警牌的轿车直停到大门口,打着喇叭要进门,看门不敢放行,打着电话询问什么,不过眨眼这俩辆车鸣着刺耳的警报响了几声,看门人倒不敢怠慢了,直接开了门,车堂而皇之了进了大院。   “姐……你哥不会又犯什么事了吧?”曾楠诧异地看着,回眼一瞧另外俩女人也是诧异地看着这场面,车停到了院子里,从车下来了四五位警服装束的人,没等蒋迪佳省悟过来,曾楠指着其中一位自言自语着:“哇哇哇……蒋姐你们家关系不浅呀?把伍书记都请来了?”   “谁?谁是伍书记?”蒋迪佳诧异道,敢情真不知道。   “就那个,黑脸,高个,长得最凶那个……我爸的战友,原来是纪检书记,现在是局党委副书记,副局长,二把手……哇,蒋姐你不会真不知道吧,来了俩警监仨警督,最低都是个副处……不会有什么事了吧?”曾楠远远地看着几位警察在一位西装男子的引路下直进了公司厅门,回头愕然一脸地问着蒋迪佳。   懵了,把蒋迪佳搞懵了,干脆不猜测了,一手拉着曾楠,一手挽着张芸,起步走着,走,看看去……   …………   …………   “哎哎,陈叔……陈叔,问你个事。”   几个女人进门上了二层碰到了名闻遐迩的陈主席,肥头大耳满面堆笑像个弥勒佛一般,一听蒋迪佳喊着,停下了步子笑着问:“哟,怎么了佳佳?我听你哥说你爸怎么没回来……”   “他下个月回来。”蒋迪佳上前直拽着陈主席的胳膊,这位长辈从小就是家里的常客,当然是熟悉地紧了,此时心思当然不在闲聊上,追问着:“陈叔,刚才来了几位警察,这是怎么了?”   “哦……找我,我不正去吗,才上任不久的盖局长,大上午火急火燎找我,还要亲自面谈……我说我回不了家,得,他们倒亲自来了……哈哈,亏我是侨联的,没机会当腐败份子,要不还不得被这阵势吓出一身病来……哈哈,走走,姑娘们,上会议坐坐去,下面这真个吵死个了……”   陈主席呵呵笑着,一生热衷于美食,直接后果是腿壮腰粗行动不便,仨女人半搀着这位老家伙直到了三层经理办隔壁的会议室里,里面的几位警察倒都迎出来了,客气地叫着陈老、陈老,把陈主席直请进了会议室,伍辰光知道曾楠在这个企业里的投资,笑着在问点闲话,蒋九鼎乍见这么多警界来人,自然是和妹妹端茶倒水忙着招待,张芸原本觉得自己不适合这个场合要回避,不料被曾楠硬拉着也进了会议室,这些老中两代看样也不是谈什么秘密,进门张芸倒安心了,起身帮着蒋迪佳给几位倒水。   寒暄过后这伍辰光就进入主题,陈主席一听又是简烈山和简怀钰父子俩寻亲的事,这老脸立马拉下来了,可不知道这爷俩在太原这么年,就没消停过了,再一解释才知道,简家在太原的投资已经直逼三十亿,新落成的工业园区也是太原唯一一家外资引进的高新技术企业,原先是市政0府高度重视,这雪球越滚越大,几年间发展的连省府领导也经常光顾关怀,作为关怀,一提有啥困难有啥要求,这简家自然把这唯一的心愿又提出来了,这回的来头大了,直接是省委领导把这个非官方的消息给了省厅,省厅外事处急得挠首抓耳,又找回市局来了,市局其他问题敢推,可领导直接指示落实的事岂敢怠慢,于是乎,又提上日程了。   解铃尚需系铃人,市局当然要找最清楚这事的陈主席了,前若干次寻亲都是侨联组织的,刚上任这位盖局长恭维着陈主席,摆活着这侨联就数陈主席,这十几年找到了三十多位华侨的亲属,功不可没。看这来意怕是先想了解点情况。   省厅那俩位处长开着公文包看样要提资料给陈主席看,不料陈主席呷着水摆手示意着不看,有点难色地说着:“……不用看,我能背下来了,我们以前就和乌龙县公0安局、还有镇派出所都打过交道,他这个情况太特殊,我估计没人找得着……”   “哪儿特殊?”几位警察没经过这事,都诧异请教着。   “你们看啊,四八年底时候,咱们省就剩太原和大同两座孤城了,当时驻守太原国民党军队红了眼了,不但将7万余名壮丁和学生编入参战队,简烈山当年二十三岁,当时在小北门油坊当伙计,糊里糊涂就被编进队伍了,后来被七十师的长官看中,没有上前线当炮灰,反而因祸得福跟着去了台湾,他弟弟比他小八岁,他走的时候二十三,他弟弟才十五岁,而且在此之前,太原的手工业作坊都有三年不出师,出师才回家的规矩,也就是说当学徒得老老实实给老板干满三年才能出师,这期间不能回家……也就是说他离家的时候,他弟弟才八岁,你算算,那时候日本鬼子才刚被赶跑,四五年吧……你们算算,多少年?”陈主席如数家珍,肥手手指指摘着。   一说到这儿,几位负命而来的警察屈指一算,倒吸了一口凉气,六十多年了,一个甲子过去了。都面面相觑着,那俩位省厅来人也是难色一脸了,这六十年是个什么概念,怕是在座的都要作古了吧。而要找六十年前的人,这无异于痴人说梦了。   “陈老……这有名有姓,有地方,怎么能找不着人呢?就坟地也能找得着吧?你们一个知情人也没找着?”盖局长征询也似地问着,十二分不死心,虽然这不是限期破案,可省厅领导直接交办的事到手里没音了,那这下属自然是交待不了地,说起来像这种事,倒比案子更让当局长的关心。   “叫简二驴是吧?”陈主席笑着问,省厅那俩位点点头,直夸陈老记性好,不过陈主席一笑置之,半开玩笑说着:“……你们当领导不了解乡下的实情啊,我大致跟你们说说我们找人的情况,佳佳,这个姑娘当时是太原日报的记者就随行了,不是我吹大话啊,我找人找了十几年是颇有心得,可这个简家还真把我难住了……太原姓简的就少,而乌龙简姓是个大姓,全县有三万七千多人,按着年龄算,我们当时从户籍上查七十岁左右的老头,你们猜有多少?”   “多少?”盖局长知道难,讶色问。   “全县六百多人。”陈主席道。   “这么多?”几位警察吓了一跳。陈主席得意地解释着:“这还不算一辈子没进过城住山庄上不知道公0安局根本没在册的,乌龙这地方比较偏僻,正因为偏僻也适合人生存,全县百岁以上老人都有九十多位,村里七八十岁照样上山下地的老头老太太多得是,那地方的盛产的小枣、核桃、石碾小米好吃得很啊,山后的水库里就这年时节,还能钓上王八……佳佳,还记得不,那是咱们省炖菜的发源地,路边那个乌龙第一锅,那味道呀,吃得人现在都忘不了……菜做到大道至简的水平,那是返璞归真,尽得美食真谛呀。”   这老头是远近闻名的美食家,说着说着就走题了,几位警察笑着都没打断,伍辰光看这老头咂摸嘴作势的样子,倒暗笑着这人和简凡倒有几分相似的,几个人直待老头发完感慨,省厅那位处长才笑着问:“陈老,那您连个相似的、知情也没找着?毕竟有名有姓呀。”   “哎哟,可别这一茬。一提这名儿我就头疼。”陈主席说着一掰指头:“别说二驴,我们叫驴的都找了,啊,我给你们数数,叫老驴的、叫犟驴的、叫铁驴的、叫磨驴的、还有叫驴蛋的,乡下这起名就应个顺口,猫狗驴牛当名那可海了去了,有些一辈子老光棍,连大号都没有……从我进侨联接简家的传真开始,到现在十几年了,他闺女回来过,二小子回来过,简怀钰是老大,后来干脆回国投资了,前前后后我去了乌龙七八趟,他说的那枣树沟,几十年都没人了,你说我还能上哪去找?”   “枣树沟一个人都没有了?”盖局长又是惊声一问,知道这难度越来越大了,现在倒有点后悔,不该满口答应这事了,本以为对于警察这是小菜一碟,可现在看来,恐怕要出洋相了,这话说得,还抱着万一之想,不过陈主席神色黯然,十万分不愿地解释着:“你们对那个年代没有记忆啊,又是大跃进又是自然灾害,那时候农村苦呀,有时候是全村家家举家逃荒,沿路要饭,出身稍有点问题你连要饭的机会都没有,稍有点问题就把你押回原籍看管……那时候什么事都讲上纲讲上线,人命比狗贱,一晃六十多年,你们觉得能找得着吗?”   找得着吗?从几个警察的眼里看到的是怀疑,是对此行收效的严重怀疑,跨越一个甲子的亲情,谁都在怀疑能不能跨得过如此多的天灾人祸如此多的苦难深重,恐怕就重聚也是人鬼殊途。省厅的来人本来还准备着把这位华侨简烈山已患重症命不久矣的情况说出来,不过话到嘴边生生的卡住了,这十几年的寻亲就像试图挽回即将逝去的生命一样,都是徒劳的……   “谢谢陈老……我们商讨一下,不管找不找得到,还得尽尽人事,回头少不了麻烦您老人家。”   盖局长起身和陈主席握着手,被泼了瓢冷水有点失望,陈主席无言地摇摇头挨个和来人握着手,送出了会议室。直送到了楼下上车,等回到了楼上,一路殷勤和几个警界来人打着招呼的蒋九鼎心情颇好,安排着张凯、何芳璐招呼宾客,回头叫着妹妹下楼的功夫,不经意地又问起此事,直诧异地说着:“佳佳,你们那时候找人了没有?”   “什么意思?”蒋迪佳奇怪地问,不解地看着哥哥。   “我怎么觉得老陈是找吃的去了。”蒋九鼎一语中的,蒋迪佳逗得轻声一笑,不笑着的时候脸色一整,很有点心悸地说着:“……那地方可可怜了,我们问到邻村大队支书,他说那村里都死绝了,一座山阳面隆起的小土包都是坟……你问这个干嘛?”   “呵呵……我是觉得可惜呀,这有福没命,这要是能拉亲带故扯上点关系,那不得一步登天了……现在简氏光在太原的投资就三十多亿,咝,我什么时候才能到那水平呀!?”蒋九鼎边摇头边叹着,每个人的看法估计有差异,蒋总恐怕看到的是这个故事里涉及的财富,这才有所惋惜之色。蒋迪佳看着哥哥,想说句什么,也是鲠在喉咙里,笑了笑,只当没听见…… 第七卷 结束卷 第03章 谜题谁能解   一行四个领导回市局后的稍坐片刻,省厅俩位安排的午饭也不吃要匆匆告辞,不知道真的还是假的,直说是要直接向省厅高厅长汇报此事的经过,不过伍辰光估计是托词,一点东西也拿不出来,谁敢到领导面前汇报,就不挨骂受几眼白眼都能剜得你心脏病复发,而盖局长也看出省厅俩位的意思了,恐怕是要一推二六五扔到市局,这事既然沾不好处,那当然还是离得越远越好,万一有领导提及,大可以堂而皇之地说着:市公0安局正在全力查找某某下落……   系统内由来如此,只不过谁也不揭破而已,谁让人家的级别高一级呢,其实市局对此事有得是办法,反正不是明文限期的案子,大可以照葫芦画瓢,扔到县公0安局,县公0安局也有的是办法,瞅谁不顺眼就把这任务交给谁,找出来了,那好,这是领导英明眼光老到;找不出来,那更简单,有责任扣他脑袋上,能力不行嘛,这冷板凳你就坐着还别有怨言。   不过此事像平素里摊上了事稍稍有所不同,或许就是因为事主的身份而发生了变化,送俩位走的功夫,省厅外事处的那位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李处长好像生怕市局扯皮似地和盖局长说上了:   “盖局,我们来之前高厅长可私下的和我们交待,这事没法往桌面上放,不过我得把领导的话传到啊……虽然这不是一个我们职守范围内的事,可终究也属于给群众办事的范畴吧?富仕捷工业园区二期峻工投产直接解决了咱们市五万人的就业问题,税收占到了开发区税源的三分之一还多,这么大的企业可对你们不无裨益啊,这不得是一件很有影响力的事件,而且呀,咱们公0安局这么大的部门,每年解决不了家属子女安顿的问题有多少?要是这件事办,其他的事呀,还真就不叫个事了……”   “得得……李处长,大致情况您也走了一圈了,天上这块馅饼,我还真不敢相信能掉咱们手里。”盖局长笑着不为所动。就着这话题,另一个同来的笑着道:“盖局,您说到点子上了,正因为不容易才找到咱们公0安了,这块馅饼可掉不下来,得你们自个找出来。”   “你们俩别欺负我个外来户啊,干系这么大,时间又这么长,比建国时间还长,信息又这么少,别说我们公0安啊,你把国安的拉出来试试……呵呵。”盖局长笑着绕着打着太极拳,其实即便是胸有成竹也会说得难如登天,更何况这事本身就难如登天。   “那可不行,我们明儿就来住这儿等消息,高厅长要追问,我们只能据实汇报啊,盖局您可不能大员一外放,不帮着我们这些窝厅里出不去的啊。”李处长笑着开着玩笑,这位盖局长是先放到外市锻炼尔后又从地级市提拔起来的,原本就是省厅政治处的,一听这话盖局长倒像被逼到进退维谷的地界无奈地说着:“你们就别逼我表态啊,再怎么说高厅长交办的事,我敢怠慢么?何况又关系到全市经济建设大局,二位放心啊,就即使找不到人,我也得给你们找个交待。”   “哎,这话听得亲切,盖局我先谢谢您了啊。”李处长握手告别着,顺坡下驴了,这事怎么说也得在市公0安局主办,看这样吧,还得就扔他们这儿最省心,总不能省厅的大员走乡窜村找人去吧?   招手送走了俩人,一直陪着局长的伍辰光只言未发,直到回身的时候盖局长拍着老伍的肩膀,几分亲热的样子,笑着问着:“伍书记,怎么样,咱们班子成员该换换意见了吧?您这一路上惜言如金,我就想听听您再来个言出如惊雷,呵呵……您可是咱们市局的标杆啊,我是榆林工作时候,可是组织全体干警学习过您的答记者问了啊……”   “盖局,别拿我这么个老头开涮啊,我没什么意见,基本认同您的看法,时间太久、信息太少,这找起来不是难度大的问题,而是可能不可能找到的问题。”伍辰光笑了笑示意,认同着盖局长的意见,盖局长追问着:“那你认为可能还是不可能?”   “客观地说,不可能。”伍辰光直言不讳。   “对,说得对。”盖局长一甩手臂,也同样认同伍辰光的实话实说,不过话锋一转又是一句:“不过我觉得就即便不可能,我们也得摆出这个找的架势来,省厅机关不可能出面,县公0安局呢,这级别又差了点,我估计最终问责还要在咱们这儿,所以即便是咱们找不到人,这架势也得摆得不管上级不管事主都无话可说,当然,如果能找到,或者能找到了符合特征的消息,也算我们尽力不是?”   “太难了……六十多年了,比我的年龄还大,那年代像他们这种身份,家里有人参加了反动军队,这罪名可了不得,没有被揪出来没有记载,那多数是隐姓埋名了,盖局您说说,一隐姓埋名六十年,这个谜我还真不信有人解得开。”伍辰光几分苦笑,对于这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抱着谑笑的态度,当着省厅来人的面不好意思发这牢骚,不过私下这牢骚恐怕要不断了,盖局长笑着应声说着:“我也不信。不过我也没办法,找还是要找的……伍书记,太原公0安您可当了三十年了啊,没有人比您了解这里,怎么样,推荐几个好苗子。”   “还是算了,您要找会整人的,我倒是有。不过让我整会找人的,还真没有。”伍辰光笑着道。一句逗得盖局是心照不宣地笑着,这老同志快退了不忌口了,年龄又比自己大得多,每每称呼都直呼“伍书记”而不呼“伍副书记”,这其中就有一份尊敬在内,不过上任数月,倒是觉得和这位说话有点直的犟老头更有共同语言,俩人笑着回了办公室,刚要进门的时候,盖局突然想起件事来了,喊着伍书记,像是捕捉到了灵光一现似的:“伍书记,您刚才说谜,我就想起个事来……还记得五年多前的那桩悬案么?那可是您老的关门之作啊。”   “怎么了?”伍辰光随口应着,言语里几分得意。   “把那个小队调来呀!?”盖局如惊梦中人一般,喜上了,数着:“十四年的悬案这个谜够大了吧?不但把咱们的同行找回来了,而且还把当年涉案的一网打尽,就这水平,我看行……哎伍书记,以前您当支队长,手下可是猛将如林啊,这几个苗子现在在那个部门?”   “哎……呵呵……”伍辰光乍闻此言,脸上的得意尽失,取而代之的是无限的失落,摇着头笑笑说着:“……调不来了,接案的俩位经办人,一位牺牲了,在小漳河围捕牺牲的;另一位那件案子之后也心灰意懒,再不愿意穿上这身警服了……”   那份失落,那份带着几分悲怆的失落,那份不经意流露出来的无限惋惜,让盖局长不由得打量着这位老书记,步履有点蹒跚、双手青筋暴露,偶尔会有点颤抖的手,让盖局长觉得,老书记,真的老了……   …………   …………   每个人生命或许都会有那么几个不愿提及的人名,不愿提及的原因很纷杂,或许是负心薄幸的情事,或者是内疚于心的愧事,更或者是不足为外人道的糗事,不知道为什么,伍辰光最不愿意和同行提及的名字就是简凡,不过谁也不能否认,最不愿提及的,往往是在内心潜藏最深的。   于是,因为这个名字被新局长提及,伍辰光中午下班上车第一句话似乎是不由自己控制的,直接说了句到特警支队。   为什么?说完了他才省悟过来,想了解了解简凡的近况,而他现在的身份,直接上门又似乎多有不便之处,再怎么说也是副局长,也是副书记,再怎么说也是警队里的领导,或者他更愿意在警队的这个氛围中见到自己想见的人,更想目之所见,俱是精神抖擞、戎装整发,因为每每那个时候,优如又现昨日的自己,永远是那么的热血沸腾。   “哎,看来我真的老了……”   停车,在支队的大院里停车之后,司机停了良久伍辰光才省过神来,自嘲着,不但身体大不如从前了,这脑袋更是如此,经常闲暇的时候就走神,一走神就回忆过去的事,那些活还已经不在人世的过客总是如放电影一般历历过目,而恰恰身边发生的事往往又丢三拉四。下车的时候接到了电话吴支队长、已经升任支队副政委的刁贵军带着在车前不远等着,伍辰光见人照样是欲盖弥彰地说着:“呵呵……不要这么正式,不是公事,我路过,顺便来看看你们……正好,蹭顿饭,贵军你请客啊,这都升迁了,你把他们都请遍了,还没请过我啊。”   “呵呵……伍书记,瞧您说的,要不到酒店定一桌,正好借这机会请请您。”刁贵军满面春风,不是不请,而是怕这身份请不动领导。一笑之后伍辰光到无所谓了,背着手前头走着安排着:“不用破费了,特警的大灶就不错,我觉得不比他哪家饭店差。”   “伍书记表扬咱们了啊,呵呵,不过伍书记您还真别说,要说伙食,不管刑侦还是经侦,就市局都赶不上咱们这儿的伙食,说起来呀,和您还有关。”吴支队长笑着道。伍辰光一听笑着问:“是吗?和我有什么关系?小吴你说清楚,说不清楚,这就是拍马屁,下回到党委会上批评你。”   明显是凑乐子,不过吴支队长还真有话说,直说着,这地方的厨师换了一半,有一半在食尚经过锻炼水平是日见提高。这么着说当然是暗里夸着食尚的那位小老板简凡喽,不过伍辰光听得这话里有话,又是追问了几句,吴支队长绕了几个弯才说,现在支队的伙食有一半多都是食尚供应成品,既节省时间又节省人力。再一追问,生意早做到支队了,每月按人头结算的饭钱都有几万块。   伍辰光听得有点哭笑不得了,敢情简凡在特警支队早就没安什么好心,早瞄上这里的市场了,恐怕又是扯着大旗往腰包里捞。笑了笑没有点破,像是随意地旁敲侧击地问着:“贵军,你们请这个奇案高手来,可不是吃来了啊……其他呢?他在这儿到底怎么样?有什么成效?”   “这……他也不常来,有时候一个月来几次,有时候一次也不来。这成效嘛……”刁贵军汇报了句,还是在吴支队长使了个眼色之后汇报的。   不料这个眼色被伍辰光捕捉到了,怪怪地问着:“成效就改善了改善伙食?”   这话说得不愠不怒,可好像也不像玩笑,支队的几位不知道怎么回复领导了,都面面相觑着站到了餐厅的门口,一站定伍辰光更觉得其中有事了,虎着脸问着:“小吴,贵军,还有你们几个,我可是从大头警当上来的,别以为有事问不出来啊……直说,他到底在这儿怎么了,不行的话,直接清走,别顾及我的老脸。”   “不不不,伍书记,我们不是有意瞒您,这孩子确实不错,和咱们这儿的小队员都能打成一片,前段时间有个队员家里头双亲出了车祸,剩下的弟弟在家,还是简凡帮忙安排到食尚干活了,说实话这两年给我们解决的实际问题不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他呢……虽然我们现在一多半伙食靠食尚,不过算起来比以前节省多了,而且队员们都满意,您说这孩子我们还能有什么意见?”吴支队叨叨了一大堆,俱是队里的吃喝拉撒,伍辰光似乎并没有听到自己想听到的东西,话题一转问着刁贵军道:“就这些?你们口口声声要请高手指点,敢情是请了个保姆?”   “其他也没什么呀?我们当初有点高估他了,一培训开始才知道,虽然他破过几个奇案吧,可他连刑事侦察的程序都经常搞混,本来想请他讲讲课的,不过一讲,不管讲什么都能讲到吃上,现在是队里女内勤都愿意和他扯淡话……这……”   这……说不下去了,杨锋老孟在咬着嘴唇忍着笑,吴支队长不悦地使了个眼色,生怕这事让老书记生气也似的,刁贵军看伍辰光脸色不好,语结着停下来了,伍辰光瞪了半晌,脸上郁结的不悦在慢慢化结,缓缓地说着:“……是不是这样讲的,小案就像小炒,大案就像大餐,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慢火炖好汤、慢工出细活……还有,还有什么,反正这破案就是做饭,对不对?”   特警队几位面面相觑着,都瞪上眼了,这番论调早在支队传为笑话了,后来慢慢才知道简凡这是个做得出来说不出来的货,像他这么把案情的反复和美食的繁复完美结合并形成论调,恐怕是曲高和寡,总不能让技侦都去当厨师领悟怎么破案吧?而此时更诧异地是同样的论断从伍书记嘴说出来,又好像是伍书记言传身教的一般,这几个人正色点点头,杨锋弱弱地应了句:“对……还有治大国如烹小鲜,破大案自然就是小菜一碟……”   哈…哈…哈…伍辰光再也忍不住了,仰头哈哈大笑着,笑得开心之极,笑得灿烂之极,直差点把眼泪笑了出来,笑着指头点着几人说着:“我都说过了,他肚子里没几两货色,你们不信……”   此时,支队的几个跟着笑了,进着餐厅刁贵军倒不算了,像在维护着简凡不过还尚有疑虑,问了句:“伍书记,也不能这么说,他确实侦破了几起大案。要没有本事,拿不来呀。”   “他这本事呀,可不在规规正正的刑侦上,你们知道他最大的本事是什么吗?”   “做饭!?”四个人有三个人脱口而出。   “不对。”伍辰光笑着回过脸,看着几位属下,释疑道了句:“是看人下菜……这本事可不是你们学得来的,比如我马上要给你们分配一个任务,十有八九要把你们难住,可不一定难得住他,这就是他的本事所在。”   神神秘秘地一说,回身进了小隔间里,不久饭罢,果真是如此,出来的吴支队长、刁贵军以及陪客的杨锋、老孟都是难色一脸……   话说这找六十年前只留下个乳名的人,估计要翻阅从国统时期到今天几个时代变迁的档案,再说这年头的人口普查都不那清楚明白,谁敢保证那年代的能把这个人记载其中,支队长主持着讨论,讨论了一下午,还是没有觉得可行的方案,看来这回,要交白卷了,无奈之时刁贵军想着可能还能救急的一位,不料一打电话关机,打家里的时候却是得了让他气结的结果,钓鱼去了。吴支队长拼着脸面不要把电话询问到了刑侦上,问到了副支队长陆坚定那里,可不料陆坚定说得话让他更惊讶:这怎么回事?我们也正讨论着,还准备找你们商量呢!?   这回吴支队长明白了,这是伍书记下竿试试各队的深浅,各队在挖空心思想方案,估计领导也在挖空心思想找谁去更合适,这个事嘛,好像交白卷更好一点…… 第七卷 结束卷 第04章 未解先说钱   小家、小火、小砂锅。   锅里咕嘟着白润的汤色,三五寸长的小鲫鱼、六七块手工做就的豆腐,水淀粉勾芡的汤熬到了白润透亮奶白色,一掀盖扑鼻而来一股夹着淡淡鱼香的清新香气,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简凡如吃了三百六十颗人参果般的舒爽劲道,一脸惬意,回身洒着葱花,稍稍熬制,衬着手端下的锅,边舀边喊着:   “杏儿,……出来喝鱼汤……”   端着食盘,盛着个小碗,从厨房出了客厅,挺着个大肚子的媳妇颇有不便,蹒跚着从卧室里出来,简凡殷勤地搀了几步坐到了餐桌边上,看着媳妇舀着小勺抿着,征询也似地问着:“怎么样?”   杨红杏轻轻点头:“嗯,凑合。”   “什么?凑合?野生鲫鱼、手工豆腐、自制的料酒,就这味道我告诉你,太原没人做得出来,就做得出来,他也没有这么考究的食材……”简凡摆活着,这碎嘴得吧着已然成一种习惯,边看着媳妇喝还怜爱也似的帮媳妇拢拢头发,不料娶的这媳妇缺乏点美食细胞,边喝边笑着看每每做完一道就自得不已的老公,贬损着:“……确实挺考究啊,不但考究,成本还奇高,跑了一天,油钱饭钱人工加起来怎么也得上千了吧,就钓回四条小鱼来……咯咯……”   一说这杨红杏忍俊不禁了,边喝边掩着嘴笑,这投入和产出比相差太多了,自从有了宝宝,老公这背逆价值规律的事干得太多了,家里小小的储藏室里塞得都是搜罗回来的小吃食,枫林的酸枣、老家的核桃、石碾的粳米、经年的柿饼以及城里难得见到的纯山蘑、野生木耳,这当得也是简凡乐此不彼的事,听着媳妇这么说,笑着摇头摆活上了:“这个你就不懂了,食成天然,这是无价的……昨天的钓了七条,老唐抢走三条,在我的影响下他也开始关心老婆,准备回家给老婆炖鱼汤呢,呵呵,问了半天这鱼汤怎么炖呢……多喝点,话枯说鲫鱼脑壳四两参,这是一道温润补钙的极品,你现在可一个人吃俩人消化,这营养跟不上可是大问题。”   说着又是殷勤地坐到了杨红杏的身边,一说到吃让杨红杏有点皱眉头了,以前是简凡回家一个月少不了两三趟,自打怀上宝宝,乌龙的婆婆一个月怎么着也得来两三趟,说得最多的就是吃,吃得最多的是一天六七顿,听得简凡又说这个,杨红杏脸色稍稍带着难堪往前凑了凑示意着简凡看自己:“看我都胖成这样了,咱不吃这么多行不?多难看,都不好意思出门了!?”   “哦哟,有这么位大厨天天给你做,睡了吃、吃了睡,这多幸福呐。”简凡谑色一脸的表情,安慰着媳妇,不料媳妇并不领情,剜着眼故意说着:“拉倒吧,你现在看着我不亲,就看着我的肚子亲是不是?”   “是啊,那是我此生最得意的第一件作品,我看着能不亲么?嘿嘿……”简凡揶揄地看着老婆,准确地说是眼光瞄着老婆的肚子,杨红杏霎时被逗笑了。   一个吃着,一个看着吃,俩个人新的一天就从这里开始了,刚结婚的时候还经常忙着生意上的事,而现在呢,特别是自己怀上宝宝以后,简凡除了出去玩基本就是窝在家里陪媳妇,话说这俩人腻歪得久了,谁也会烦,杨红杏不止一次埋怨简凡对生意上关心太少,而简凡总是言辞凿凿,什么无能而使众能、无为而使众为说一通,再要不就是钱能挣完了呀?光知道挣钱不知道好活那是傻B……一番辩解之后,最终还是死皮赖脸赖在家里哪也不去,这时候长了,杨红杏倒也懒得问了,对于简凡这小富即满的作态倒也抱着理解的态度,以前没房没家没老婆还能刺激刺激上进心,而这会儿呢,还真没有什么能刺激到他懒散淡泊性子的。   或者从心底里说,杨红杏倒也不反感这个样子。   浓浓酽酽清清淡淡颇有回味的鱼汤确实也好喝,杨红杏喝了一碗多半才放下碗,又是简凡忙着洗锅涮碗问着中午想吃什么的话,杨红杏却是跟简凡说着昨天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支队的刁贵军、杨锋、秦队、陆胖子包括已经到四队当队长的郭元都打电话问他到什么地方去了,厨房里边洗碗边得吧着的简凡不以为然地说着,能有什么事,还不是有什么悬案咨询我这位悬案大师呗。   一吹玄乎杨红杏总是不忘给简凡泼盆凉水,笑着站在厨房门口贬着:“别吹啊,上次那什么连环抢劫伤人案,你还没分析呢,肖成钢早把嫌疑人提溜回来了,拽什么拽!?”   简凡嘿嘿笑了,那是个意外,大电工区连续发生了几起蒙面抢劫单身女职工、连续伤人的案件,这件六队辖区的案子久悬不破,最后扣到了重案队,接案子的郭元久侦不破专门上门请教简凡,简凡倒也爽快,帮着哥们分析了一番案情,初步认同是流窜作案的惯犯所为,不过这案子最终却是被蹲坑的肖成钢揪了正着,真相出来却是让人大跌眼镜,作案人居然是大电职校的学生干的,一时间肖成钢见人就吹嘘,这事直接把简凡的威信一下子拉到冰点了,而且也成了家里媳妇取笑的料子。   不过简凡可不在意,擦着碗不以为然地说着:“那是意外啊,作案的智商和肖成钢一般高,我把他们想复杂了……呵呵,这是瑕不掩瑜啊,失过蹄嘛,也是千里马对不对?”   “切……还千里马,你是马不知脸长……呵呵……”   杨红杏一旁取笑着,正说着的功夫叮咚清脆的门铃声响,踱着步子上前开门,简凡脑袋伸出厨房外看着谁来了,一听杨红杏喊陈师傅,赶紧地抹抹手解着围裙从厨房里出来,不料不是陈师傅一个人来了,而是屁股后跟着两三个,特警队的王坚、重案队的肖成钢和平良德,杨红杏请着师傅坐,不料师傅陈十全却是招着手吆喝着简凡:“走走走……赶紧走,昨个找你一天,你可真会玩啊。”   “怎么了?怎么了?师傅您老个编外人士,别老把自个当回事啊,我还给媳妇做午饭呢?”简凡摆着谱,明显有发懒不想去支队,杨红杏看样子倒是有点担心,弱弱地问着师傅:“陈师傅,有案子?”   “没案子,不过伍书记给支队出了个难题,昨天讨论了半天也没什么结果,今儿吴支队专门安排把简凡叫上一起回支队……今天可是群英聚会了啊,不但咱们这俩编外人士,连离职开私家侦探所的几位也到场了。”陈十全笑着道,看样这俩年生活得不错,秃脑门子显得脸上的红光满面格外明显,乐滋滋一说,简凡倒诧异了,问着到底怎么回事,肖成钢直截了当,找人!王坚加了一句,六十年前的人。平良德这位小警早和简凡这些人混得熟了,笑着再加一句,你们乌龙的,人家海外亲戚找回来了。   “哇,你们说得不是简什么驴吧?”简凡灵光一现,突然想起了多年前的这档子事,也就是这档子事让他认积的蒋迪佳。不料一说,三四个同来的比简凡还惊讶都瞪着简凡,肖成钢紧张地问着:“耶,锅哥修炼成仙了啊,我们还没说你就知道了。”   “你个傻B,这人都找了十几年了,我当警察以前就碰见过找人去的,怎么了?关咱们什么事?”简凡训了肖成钢一句,不解地问着师傅,陈十全怕和简凡磨叽起来说个没完,边拽着人走边说路上再说,杨红杏一听这么个不相干的事,倒也未再说什么话,一行人直下了楼,出了小区奔支队而来……   …………   …………   准确地说在简凡来的时候,特警支队这里的会议已经进行了一个小时多一点……准确地说没有预备给编外人士俩个名额,不过让吴支队长没想到的是,虽然不是公事,可这级别不低,盖局长、伍书记主持,治安队的、刑侦上的、重案队以及暂时没任务的各刑侦大队的外长,连一直视为信息精英的CCIC也派人来了,一来在警队都讲究谋而后动,作计划的越周详,把可能遇到的情况最好考虑周全,看来这次非讨论出个子丑寅卯来不成。   这下子又让吴支队长觉得交白卷有点心里没谱了,悄悄安排着刁贵军把俩个局外的通知回来,万一真问到支队这些人,都打结巴说不出个什么来下不来台就麻烦了不是,派着王坚出行又恰恰碰着秦高峰也安排肖成钢走,一问是同路,结果这几个人聚一块往支队赶来了。   这会场的规格确实不低,满墙的奖状和锦旗,来参会的围了一圈,等简凡一行到场时候,圆桌已经坐满了,粗粗一瞧有一少半认识,都是警服正装,主座空着俩位置,往下排你闭着眼晴就能数出来,刑侦支队的陆胖子和政委、特警支队的支队长和政委,再往下就是各大队的队长,唯一例外的四周的偏座上还坐着几位西装革履的男子,王坚介绍着这是参加过寻亲活动的私家侦探,也是警队退役的人,好像自己能和这号划等号了,弱弱地拉着师傅,找到了会议室的角落悄悄地坐到了椅子上,交头结耳地和师傅瞎扯上了,偶尔认识的前同事,在这场合也是微微笑笑示意。   到了九点一刻才等来了正主,伍辰光书记,盖天明局长,带着领导班子一行四人,再加上一位奇胖无比的陈主席进场了,正装起立敬礼的下属们刚刚站起来,盖局长笑着摆手示意着:“同志们辛苦了啊,不过今天不是公务,大家不必拘礼,什么事呢大家都知道了,昨天晚上交的方案局里大致看了下,今天咱们开个短会大致计论一下,看怎么找,谁来找……下面,大家欢迎侨联陈主席给大家说说情况……”   这位胖主席体貌特征如此明显以至简凡一眼便认出来了,一发言自然是把几次的寻亲活动摆活了一番,从九十年代开始一直找到二十一世纪过了若干年,不过遗憾的是这个简二驴像根本没有在过人世一般一点消息都没有留下,不过看简家这么孜孜不倦十几年如一日找人,肯定也不会是假的,说来说去又归结到了时代和时间的变迁上。   这个说得有点难了,一说完了盖局长把话锋扭转着,讲了几句从政治高度认识此事对于全市经济建设的重要性,又讲了一番为民办事紧要性,再讲了几句大家要精诚团结、高度重视之类的话,往下就是实际的东西了,这实际的东西就要从伍辰光这里说出来了。   伍辰光直接点名问着各队带头的人,说起来这个难题的解法还真让人想了不少。不过脱不出警察的思维,先发言的是陆坚定,说了个从枣树沟以及枣树沟周边寻找可能的知情人和线索,再沿着线索顺藤摸瓜的办法,反正只要在哪里生活过,只要找到准确的线索,不怕摸不出瓜来,这话听到警察耳朵里尚可,听得陈主席几位局外人明显地暗皱眉头。到了治安总队也提了个方案,建议乌龙县对枣树沟地区进行大排查,特别是对符合简家提供的年龄和相貌特征的人进行排查,寻根究底。说这话,差点“嫌疑人”仨字就脱口而出了,引起了一阵哄笑。   再接下来CCIC就成个亮点了,有人口信息库的优势,那位新任的主任有点在领导面前摆活的意思,直说着可以把排查和搜索范围扩大到全省和邻省,凡是姓简或者乳名带“驴”的,年龄和相貌特征符合的,生活地域相关的,一阶一阶排查,最大限度的缩小范围。重案队被点名后,秦高峰憋了半天憋了个悬赏的办法,就像悬赏征集线索一样,查找知情人,反正这钱有人出,不过说完简凡就注意到陈主席抿嘴,下面的私家侦探摇头,这办法恐怕简家早试过了。   每过一家,伍辰光便是想法子褒奖一番,不管怎么说都费了脑细胞了,发言的几位都一脸喜色地坐下了,这倒让简凡看得诧异了,可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印像中的黑脸老伍变得这么和蔼了,讨论虽然激烈,可还是各执一词形不成共识,到了吴支队长这儿,吴支队长还是真是出洋相了,会前就问过简凡,简凡也没支个招,这会必到台前了,吴支队长没想办法可是也不缺说的,直接弱弱地对着众人道:“我觉得大家的办法都行,我全力配合大家的寻找。”   哄笑声起了一片,都知道这是推托了,明显也找不出更好的办法了,不过今儿这个非正式的会议俩领导的态度尚可,再说昨天接到电话通知交白卷的也不是特警支队这一家。内部的发言完了,伍辰光又安排着陈主席带来的一位据说是简怀钰私人助理的人发言,这位自称叫雷涵洋的人对于满座的警察是颇为客气,客气话就说了一大通,感谢领导感谢警察同志的官面话又说了一大通,大致介绍了几句将派人随队寻亲的安排,而且很崇拜地看着众人,说着要是连中国公0安也办不了事,那这事以后简家就真死心了。连吹带捧,而且暗示着此事简家将负责全程费用的话,说得是一干警察自己是鼓掌欢迎,在简凡看来,这个滴水不漏,几句就烘托起气氛来的人,应该是简怀钰在太原的代言人了。   对于这个人,简凡格外地多看了几眼,三十多岁的年纪,一身名牌在这个环境里看上去很“潮”的感觉,加上这嘴皮子又溜,像这号人,当权钱交易的中间人那是不二人选了,悄悄地在角落盯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丝微微的笑意爬上了简凡的脸庞……   讨论,继续着,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这里头都有几分道理,不过破绽也都很明显,这么争论着,简凡倒看不出这些同事是真不了解乡下,还是不好意思揭破同行的破绽了,不过听到了治安队那位在桌上叫唤着咱们警察协警几万人,再发动治安上的力量,哪怕有一点线索也查得出来的话后,这下明白,这群前同行,是真不明白,不是装糊涂呢。   正天马行空的想着,座上的伍辰光不经意地瞥见了角落里的简凡,眉头舒展着看着吴支队长笑了笑,很有深意,尔后附着盖局的耳朵说了句什么,盖局长倒迫不及待了,敲敲会议桌示意安静着,众人一安静,盖局长直接喊着:“……角落里那位同志……叫简凡吧,幸会啊,我没到太原就听说过你名字,破案很有一套嘛,听说现在还在特警支队当外聘人员,说来说去还是一家人啊,今天这个非正式场合,就不用见外了,起来跟大家说两句……大家鼓掌……”   局长这么笑容满面地一煽,下面认识和不认识只听说过的,噼里啪啦热烈地鼓上掌了,那位雷助理倒不知道来人是谁,旁边的一位队长附耳介绍了几句,看样也是恍然大悟的样子,不由地也多看了这位脸上带疤却并不十分丑陋的人。糊里糊涂被叫起来稍稍有点窘的简凡眼晴滴溜溜转悠着看着在座前同事们,讪笑着说着:“我没什么说的,这不是案子,不过比案子要难多了。”   “是啊,不难还找不上咱们公0安呢?就是因为难咱们才聚一起想办法嘛,简氏企业说起来为全市的贡献不少啊,这件事也正体现了我们人民公0安急人民所急,为民办事的宗旨嘛。”盖局长笑吟吟地说着,对于见过这个传说中的前警察并没有什么意外,除了编制内的警察,外聘外请的人员多得是,看着这位传说的奇人也是难色一脸,盖局长转着话题问着:“那这样吧?你也是乌龙县人是吧,刚才大家提出的方案,你觉得哪一种最可行。”   “可行?嘿嘿……都不行。”简凡莫名其妙说了一句,一竿子打翻一船人了,若干双眼晴都盯上来了,连伍辰光也略略有点不悦了,这孩子,怎么着又是锋芒逼人了,迎着大伙的目光,简凡此时倒不窘了,随意地指摘着:“我不是给大家泼凉水啊……陆副支队长,您这个办法漏洞很大啊,我说一种情况您考虑一下,简烈山进城当学徒那是迫于无奈,家里只剩下孤儿寡母了,我听我爷爷奶奶说,那年景拖个孩子出去逃荒要饭的多的去了,要是俩人都饿死在路上了,要不找个合适人家改嫁了,迁走了,根本就不在枣树沟周边,您上哪儿找知情人去?”   陆坚定胖脸一憋,血红一片,在座的吃吃笑着,老陆的脸上挂不住了,指指简凡不无威胁,不过简凡陪笑着拱拱手赔不是,这伍辰光笑了笑:“继续说……这个情况提得好,必须考虑进去啊。”   “还有谁说那排查,那你不能光虑到活人,得考虑到死人……黄泉路上可没老少啊,别说简二驴七十多了十有八九死了,就他儿子四五十岁都有可能不在人世了,这年头就二十几死了都不稀罕呀,没准连孙子也不在了……”简凡口不择言,听得那位雷助理直呲牙,幸亏简先生不在场,要在场非被气得背过气去。估计是CCIC那位主任看不过眼了,插了句:“我就不同意你的观点了,从人口信息中完全可以排查到简氏的根源。”   “您了解案情不了解实情呀,我问您,要是简二驴不姓简呢?”简凡咄咄一问,那位CCIC的主任愣了眼反问:“怎么可能不姓简呢?”   不料掉简凡的坑里了,简凡乍一笑一摆活道:“爹死娘改嫁,跟后爹的姓呗……你能把百家姓查完呀?”   吃吃的笑声四起,又把这位主任搞了个大红脸,话说这还真是遗漏了的问题,要是寡母改嫁,还真有可能不姓简甚至于不叫二驴了。   本来就是个难题,又被简凡摆活得缠缠绕绕更难了,偏偏又来了个凑热闹的,简凡话音刚落,陈主席指着简凡说着:“对对对……这位同志说得很中肯,我们几次没有查到信息,很可能与隐姓埋名、迁徙、改嫁这些事有关,不过奇怪的是,就是没有找到知情人,哎……难呐……”   哎,很难呐……这么一说,让在座的本来热烈的讨论冷场了,盖局长以为就此罢休,即便是找也得强派任务了,正准备和伍书记交换个意见时,谁可知伍辰光开口问着简凡:“简凡……别卖关子,你别先提意见了,就说说怎么找吧?”   “这个……”简凡刚刚坐下,又站起来了,看了看伍辰光,又看了看雷助理,一脸奸诈地笑着爆了句:“伍书记,办这事给钱不?”   众人一愣,目光的焦点霎时被吸引到这位刚刚还摆活难题的家伙,听这话音似乎像坐地起价一般,那眼神透着奸诈,那表情说不出的贪婪,就像有奇货可居待价而沽一般。这个场合见到这种人等,说不出的怪异和可笑。   而且这形象顿时在盖局眼里落了千丈,连伍辰光也不住地摇头,雷助理倒识趣,赶紧接着话题说着:“给……报酬很丰厚,九九年我们给的悬赏就是五十万,六年前还发过一次寻人启事,价码当时增加到了一百万,您要是真找得到……”   “啧啧啧……”简凡嘴里啧啧着把雷助理的话叫停了,不屑地说着:“您拿几年前的价码办现在的事,若干年前太原一套房子才十万,现在涨多少了?”   “那……那您需要多少?”雷助理不由自主地跟着这个话题。此时的目光都集中在简凡身上,就见得简凡食指一竖:“一千万,干不干?”   呃…呃…雷助理被这价码噎了一家伙,在场的不少笑着的,同样有不少被这个价码噎了一家伙,盖局长皱着眉头,几次想发话又觉得有失体统,那位雷助理不经意间被简凡这成竹在胸的气质震慑住了,难为了片刻说着:“这样吧,您要是真找到,不是没有商量。”   “不不不,你理解错了,找不到也得这么多钱……找到就不是这么多钱了。”简凡说着,一俟这雷助理脸上更为难了,简凡训上了:“哎,哎,你是不是当不了家呀?你都当不了家你坐这儿瞎摆活什么?一点经济诚意都没有。”   “哎安静、安静……吴支队长,让这几位编外同志下去休息……”   伍辰光可不知简凡哪来的如此火气,赶紧地圆着场,陈十全都迫不及待了,提溜着简凡拉拉扯扯快步往会议室外走,人走了,会议室安静了,安静得连一根针掉地上也听得真切,此时的眼光可不知为何又集中到了雷助理的身上,这位雷助理不知道为何,窘得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 第七卷 结束卷 第05章 苦衷怎堪言   陈十全带着特警队杨锋、孟向锐俩位和简凡熟识的同志再行找到简凡已经从会议室出来三天后的事了,那件事让简氏企业的代言人确实有点下不来台,而且这话呀也问到点子上了。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你要是光凭嘴吆喝人,那人家肯定也凭嘴给你个交待而已,这事据说私下解决了,直接的体现就是市局还真抽调了个工作组下乌龙了。不过这事没解决的地方就在于让特警支队吴支队长也有点下不来台了,简凡会场上那么一闹,好像整得就像支队故意找了个名不正言不顺的搅场子似的,让吴支队长好不难堪。   一路上杨锋和老孟俩人嘘声叹气,这两年关系处得非常融洽,陈十全和简凡一师一徒进了支队还真带来了不少新气像,尤其出色的是陈十全,二十多年的从警经历、上百次的大小任务,这些弥足珍贵的经验言传身教到新队员集体里,无论是战术配合还是外勤现场组织都明显有了进步,几次执行危险任务陈十全每每提到的建议都得到了支队的重视,不得不承认这个人骨子里就是当警察材料,连吴支队长也窃喜着捡到宝了,这年头找这么一位实战经验丰富的老外勤还真不是那么容易。   不过另一位大家期望很高的就让人大跌眼镜了,时间长了才发现简凡的长处还真不在破案而在做饭上,或许是厨师的毛病使然,每每看一件事情简凡总会把琐碎的方面林林总总想得透透彻彻,就像做菜的每道工序一样不厌其烦的来回几遍,但这恰恰又和特警接的一些急案、要案和突发案情格格不入了,几次都还没想明白,嫌疑人早落网了,于是时间一长,简凡这脑袋就有点泯然众人矣了,在这个注重效率的速度的队伍,像他这号磨洋工的磨叽性子,能派上用场的还真是乏善可陈。   一个兢兢业业,一个吊儿郎当,谁可能想到这是一对师徒,谁又能想到,兢兢业业的陈师傅在特警支队里外聘教练虽然受尊敬但不受欢迎。反倒是吊儿郎当的简凡在队员里人气颇旺,王坚当年偶然的一句玩笑称呼偶像哥,这时已经成了队员们统一口径的称呼,不管是找工作了、手头紧了、想办点什么小事了,一问到偶像哥这里那是来者不拒,隐隐地让简凡在这个年轻人组成的群体里有大哥之风了。   别人有没有体会暂且不说,孟向锐是深有体会,年前小舅子结婚办酒席偶而和简凡提了一句,谁可知道简凡还真上心,不但给安排到了海上明月大酒店,而且还张罗了十几个厨师来帮忙,到最后价钱结算的也不高,办得小舅子对姐夫自然是感激得紧,就因为这事,连家里老婆对自个丈夫的职业也有了不少改观,估计是真认识到了警察这份职业的特权性。   边说边聊着这些琐碎小事,陈十全领着俩位到了寇庄食尚店,这地方都不陌生了,两年多来没有多大变化,每天就是按部就班地出菜、封装、拉盒饭,三个人去的时候正逢上午忙碌着,两辆送货车已经停在院子里,径自上了楼,二楼的门口站着位女人,不经意地看到了这仨位来人,笑着打招呼,是张芸,更成熟了几分,也更像一位举止落落大方的成功人士了。一问简凡在哪儿,张芸悄悄地指着里层,陈十全伸着脑袋一看,简凡正凑在江义和跟前得吧得吧说着什么,要进门时不料被张芸拉了一把,附耳说了句什么,霎时让陈十全老脸拉下来了,像是听到了什么坏消息似的,孟向锐多少知道点这几位的特殊关系,赶紧地问着什么事,陈十全拉着俩人:“走走……这小王八蛋,要给老江找老伴……”   “什么?”俩个人一愣,跟着哑然失笑了。都看着角落里不知道是怒是羞是糗的江老头,还有那位媒婆也似手舞足蹈说着的简凡。   几个人蹑手蹑脚着,二层通透的大间什么时候都是氤氲着蒸汽腾腾,蒸箱轰轰作响的声音压过了一切,来回忙忙碌碌的员工们都已经司空见惯有警察来找老板,见怪不怪地报之以一笑,三个人走近了,听真切了,就听得背朝着仨人的简凡在说着:   “……给你找了好几位候选对象啊,您总得见见吧?就去我家见,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不满意没事,每天汾河边上晨练里头那单身老太太可多了,不乏美女老太啊,你说你一个人老这么活着让徒弟我多担心不是,再说你现在又有退休金、又有这儿的一份工资,那是高收入老头嗳,像您这身份在老太太里头最受欢迎,真的……”   江义和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已然看到了来人,几次不迭地想打断徒弟的话,不料简凡这嘴得吧得飞快,好话是如决堤之水滔滔不绝,直把刚直一世的老警察说得羞愧不已,似乎这不娶个老伴活得就不像个人一般,憋着憋急了一瞪眼一转身,扭头就跑。   “哎师傅……师傅……您别走呀?我老丈母娘等着你回话呢……嗨,要不我领着来见您……哟,你们怎么啦?”简凡准备追着师傅劝婚,回头发现了来人,笑着停下步子了,一问这话陈十全有点火了,吧唧一个脖拐子直拧上了简凡,气咻咻地骂了句:“一天你不生点闲事能憋死你呀?还逼着师傅去丢人现眼去?老江是那号人吗?”   “找老伴又不是找小姐,有什么丢人的?再说现在找小姐也不丢人,你管得着吗?”简凡翻着白眼,对于陈十全一成不变的教训口吻明显不悦,当年悔不该把这陈秃子再拉进特警队,又把这货的自信心恢复了,根本不管徒弟什么身份了,还是说骂就骂,说动手还就这客气。这不,简凡一犟嘴,老陈瞪着牛眼,抬腿就来:“你试试我管得着么?”   “哎哎哎……别别,你俩别置气,走走……陈师傅别生气,咱们还有正事呢……”老孟当着和事佬劝着这一对,陈十全明显对这个徒弟还是恨铁不成钢,原本估计还能看过眼,不过那次寻亲会上张口就要一千万,这事传为笑谈了,连老陈也觉得当这人的师傅有点丢人似的。数落了半天,四个人出了二层上办公室,张芸进了办公室给几位来人送饮料,刚刚坐下,一问来意是那次寻亲会的事,师傅陈十全稍稍安生了,谁可知这事又把徒弟简凡说毛了,拍着桌子大声叫喊着:   “……别提那事啊,一提我就来气,什么东西?还指挥上警队了,警队是国家的不是他家的,凭什么听他摆布?这是赤裸裸的搞特权公权私用,我就纳闷了,在座那多警察,怎么就没人提意见,这不是公事也不是案子,更不涉及治安,凭什么动用警力?我告诉你们啊,我最看不惯这种社会丑恶现象……”   估计是刚才被陈十全刺激了一下,这时候心情正激愤着呢,话说得正义凛然,铿锵有力、掷地有声,怎么着看也像个为民请命的人,不过刚刚放下饮料的张芸知道这也是赤裸裸地惺惺作态,老板的思想境界有多高她比谁都了解,浅笑着并不揭破。   有不怕当面指出来的,在座的就是,孟向锐只待简凡话音,立马就接上了:“哎,这是关起门来咱们自己人说话啊,你就别装这么高尚了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中纪委的下来了。”   “得了,你们那点烂事秦队告诉我们了,你借题发挥故意给人家简怀钰难堪,纯属私怨,以为我们不知道呀?”杨锋也戳着简凡的心事。   俩人一说,简凡这正义凛然装不下去了,一眨眼眉眼眯着笑意盎然了,话锋一转,惬意地欠着身子往老板椅上一靠实话实说了:“……呵呵,我就看不惯他们就想给他点难堪,怎么了?又不违法。这王八蛋狠狠坑了一我家伙,第一天赠了一座别墅,妈的第二天就发现是个骗局,这次别让我逮着,逮着我坑死他……”   恶狠狠地说着,说得陈十全几人是面面相觑,相觑着还没下文,简凡还是兀自不休地发表着言论:“要我说这事就别操理他,就知道也不告诉他,急死他个龟孙。”   “得得得……那次行动是省厅的计划,当时就应了简怀钰个名,谁让你们都姓简呢,反正你又没什么损失,至于那么大仇恨吗?”杨锋劝着,不料不劝还好,一劝简凡来劲了:“你这话说的,在你不知道的情况就是欺骗,你想想,第一天天上掉馅饼吧唧成了千万富翁了,第二天一睁眼,吧唧,又成穷光蛋了,你说这心情落差该有多大?损失大得去了。”   “瞧你那点出息?那你也不能到会上乱掺合呀,要什么一千万,整得跟穷疯了似的。”陈十全插着话训了一句,不料简凡针锋相对噎着:“这出息怎么了?我觉得不错,谁敢要一千万,还就我敢。你们别说不敢要,就把一千万放你们面前,你们敢不敢拿都是问题,切……”   “好好……俩位俩位,省省啊,陈师傅,这事已经过了,咱们都不提了啊,简凡你也省省,你跟师傅置什么气嘛。”老孟劝合着俩人,简凡拍着大腿,不知道是因为师傅一直贬损生气还是搅着自己的媒人大计而生气,指着陈师傅直说着:“不是我跟我师傅置气,是他一直就看不惯我,有什么看不惯的,好像我偷谁抢谁钱了似的……哎,孟师傅、杨锋,你们干嘛来了,不会没出息到给人家赔礼道歉吧?要不,想请我出山?我话撂这儿了啊,没一千万,我是不干。”   一听此言,陈十全嗤着鼻子,十二分不屑,杨锋笑了笑,老孟解释着:“那事你别操心了,市局已经组织了个工作队下乌龙了,我们本来怕你心情不好想来安慰安慰,不过看你现在这样,挺好嘛,还给师傅做媒,所以这趟就省了。”   “谁说我心情不好,我心情好得很。”简凡嘿嘿笑着,一副损人不利己的白开心笑容,此时杨锋和孟向锐互换着眼色,杨锋接着话头说着:“你心情好了,你拍拍屁股溜了,我们可倒霉了啊……你这么一整,可让我们支队长很下不来台啊。”   “哟,那倒是啊……没事没事,改天我请吴支吃一顿,把你都请上,这总行了吧?”简凡一想这事要牵连到支队长,还真有点不好意思了。不料老孟又顺着话头委婉地说着:“吃就算了,我们来就是跟你通个气,你的聘书年前就到期了,这次又出了这事让吴支队长下不来台,所以吴支队长的口吻只能说你这个编外人士现在连编外也不在了。就是怕你背思想包袱所以我们专程来了。”   “哦……这是把我这个编外人士,变成局外人啦?”   简凡听着,终于听懂了,心思一转悠这其中的关键一想而清,吴支队又要给盖局长一个交待,而且同时又知道伍书记一直关心着自己 于是欺上不瞒下,两头都不惹来了个中庸之道,这么一想简凡更明白了,不过根本不像背思想包袱了,反而乐呵呵地说着:“就这事还至于让我背思想包袱,得了,知道了,我巴不得你们张贴个布告把我开除了呢……正好回家陪媳妇去,不过说好啊,餐费不拖不欠啊,人情可以不讲,生意不能不做;脸面可以不要,钱不能不要。”   张芸哧声笑了,陈十全有点气愤了剜了眼,老孟和杨锋俩人原本觉得这话不好意思出口,不过现在看来,以简凡的脸皮厚度,就再难听点的话也让他背不上思想包袱。   瞎扯闲聊了稍会,简凡执意要请几位的中午饭,特警这俩位看来对于这等朋友间的吃请也坦然受之了,一行人商量好了地方席间又是连吃带喝觥筹交错了一番,这事看样简凡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即便是公权私用把全市警力都拉走自己都管不着,既然管不着那还操那份心有什么意思?不过听杨锋说是刑侦支队的副支队长陆坚定这次挑了大梁奔赴乌龙了,又听说工作队是从市局直属的信息处、户籍中心以及刑侦支队里调拨了几位业务骨干,杨锋还是喟叹着这回工作队要有了成效,那是名利双收,而特警支队就背了,光这回事里估计是被领导晾过一边了。   “错了错了……你们把问题都看颠倒了。”简凡酒意盎然地和几位关起门来摆活,鬼鬼祟祟评价着:“这几个支队长、队长里最老奸就是你们吴支队长、最巨滑要数秦高峰,我觉得你们吴支队长不沾这事是对的,有了责任推不掉,有了好处在明处,直接都归了市局,傻 B才去干这事……陆胖子是唯领导马首是瞻,不过这次拍马屁肯定要挨一马蹄,你们信不信?”   不信,当然不信了,杨锋年轻,经得事估计很难理解此中的决窍,而陈十全又耿直,性子使然理解不到这个层次,老孟很讷言,不过三人都有几分不信的意思,杨锋又是正色说:“信息处和户籍管理和刑侦上这一帮业务骨干,那可都不是吃干饭的,再加了地方政0府和县公0安局的配合,不至于一无所获吧?”   “如果用长年外勤的人可能有所收获,不过都用市局培养的业务骨干,就没收获了;本来轻装便服细找可能有收获,不过耀武扬威穿上这身皮进村,就没收获了……乡下人一时看不懂城里人,可城里人一世都看不懂乡下人,你们以为警察的名誉真那么好啊,进村想办什么事都能办了,就这身衣服进村,那直接是阶级敌人来了……你们等着看陆胖子出洋相吧啊。”   简凡拽着杨锋的警服皮子摆活了一通,这诨话又遭陈十全训斥了一番,不过都当是醉话,一笑置之,直等着席散人去,都回到了各自的生活圈子里,把这事渐渐地忘了……   …………   …………   有人已经忘了,有人却开始刻骨铭心了。   六月的天气小孩的脸,说变就变,大中午的光景刚刚还是艳阳高照,眨眼间又雷雨倾盆,通往枣树沟的路上窝着一行五辆车队,俩辆越野一辆商务车,乡派出所的那破警车在前面开路,简氏企业随行的一辆宝马跟在最后,坑坑洼洼已经年久失修的路边走得是磕磕绊绊,刚刚落雨步话里后面的车喊着出事了,车队一停,才瞧着可怜的宝马实在适应不了这山路,呼咚声陷进泥坑里了,不论怎么低档加速,车轮呼呼打着滑就是出不了坑,陆坚定冒着雨下了车,凭着多年给领导当司机的经验爬到路沿下瞧了瞧,才发现底盘太低,蹭到了石头上被顶起来了,车成了半悬空在坑里的状态。   顾不上雨大路滑了,喊着商务车里的随行下来帮忙,这一路坑坑洼注早走得城里长大的这些骨干们是五胃翻腾,不少早吐得不亦乐亦,又遇上了山地雨天,喊了几声没人下车陆坚定凑到车窗一瞧,才瞧着几位已经是奄奄躺在座位上蜷缩着,好在有地方派出所这几位不怕苦不怕脏的,把警车倒回来,拉着纤绳,使了几次劲没把车拉出来,下车一位小警和宝马车上的俩人说着让下一个人后面垫石头蛋,不料立时引起了一番争吵,那位尚穿着西装皮鞋一尘不染的怎肯下车趟泥去,而这乡派出所的小警哪见过这么娇惯的,自然也是手指点点土话咄咄,辩了几句还是陆坚定息事宁人,劝着乡派出所的小警前面拉,自己在车上找着石头,挽了一大把荒草垫车轮,几次车轮呜呜、泥迹溅溅之后,终于呜声冲出了水坑。   这是第一天到乡下,等到枣树沟旧址,路已经被山雨冲断了,横亘着两尺深的水流难不住人,可把车队难住了,一行人只得原路返回。   第一天的行程半途而返,到了乡招待所安营住下,正自发烧全身打战的陆坚定半夜又被几个组员敲响门了,一问之下是从来没在乡下呆过的组员一个嫌被褥发潮、一个嫌蚊子咬,还有一个闹肚子,陆坚定好容易做了一番安抚工作,直说就这条件将就点,把这个来自市局大部室的同志劝了回去,听着几个人下面小话议论纷纷都说简氏企业随行的这俩怎么怎么着了,陆坚定不顾病体有恙,回头一打听才知道,这俩位随行早回乌龙住宾馆去了,怨不得大伙牢骚一肚,这也太不拿警察当人看了不是?   又勉强凑和了一天,直待雨过天晴路况改观,雇了辆拖拉机勉强到了枣树沟旧址,早已无人居住的村子满目的残垣断壁,乡派出所的介绍说着,最后一家八十年代早期就迁走了,而这个无人居住的地方在乡派出所连建档都没有,再问这村人去向,除了已经迁走的人,派出所那一指对面的山坡,那儿,都埋着呢。介绍七三年发生过一场山火,蔓延了半个村子,自那以后这个村子就荒废了,最后迁走的一户还是乡里出钱安置的孤寡老人。说到了寻亲一事,派出所的那位两手竖了六根指头介绍着,已经六任所长了,都经办过这事,办法倒是用得不少,结果都一样:没戏。   这一天的工作当然也是没戏,而且目睹着历史的变迁,耳听过了地方警察形容的惨相,让工作队的情绪低落得很。   再过了一天,工作组寻亲到了周边最近的村子,刚刚和村主任坐下来了解情况,外面喊着叫着出事了,村主任和陆坚定一出门,主任倒还尚可,陆坚定吓了一大跳,一群扛着耙锄锹的村民往村口奔,心里记挂着车队陆坚定惊得直奔现场,现场倒好,车队被上百村民围着,差点要被唾沫星子淹没了,村主任细细一问,方知是宝马车那位同来的司机调戏村里谁家的大姑娘了,被姑娘家哥兄舅侄围着要大打出手,这下子难受了,不管你赔礼道歉还是赔钱村里人就是不依,愣是揪着那司机里里外外猛扇了一通耳光,还把人关进村委会,好在乡派出所的及时赶来才把人解救出来。   又过了两天,工作队里一位被狗咬了,那村里家家有狗,有的还不止一条,这倒找不着人赔偿你了。   足足撑了一周,直到陆坚定觉得再也撑不下去的时候,仍然是一无所获…… 第七卷 结束卷 第06章 难时奸乃现   高速路口,车队缓缓地驶出了收费站,过了减速带开始加速,视线中熟悉的城市越来越近,随着熟悉的气息袭来,心里郁结了数日的沉重也越来越轻。   准确地说这是出行后第九天,更准确的表述是一无所获的一周工作之后,市局下令撤回了工作队,说是另有安排,有没有安排暂且不说,这撤回来的工作队可是如逢大赦了。   平直宽阔的街道,再不用担心有牛羊牲口会突兀地横亘在车前;舒适的路面也没有胃里被颠簸的翻江倒海之虞了,还真别说,几天不见,这楼厦、这车流、这行人还有这嘈杂的城市,怎么看怎么亲切,连偶尔的车辆阻塞也觉得亲切无比,最起码不像乡下,触目皆是荒草老树乱石,总让人担心斜刺里藏着掖着什么危险,连晚上睡觉都像睡在鬼片那种恐怖环境里。   放松了,绷紧的弦终于放松了,商务车里扎堆的是工作队的主力,除了因为狗咬自然减员的还余六人,好在组队的时候就考虑到了男女因素,这次工作队没有派遣女队员,否则还真不知道要出什么事。快到市局的时候车前副驾上的那位兴奋溢于言表了,回头提议,同志们注意了啊,我提议今天晚上大家到得月楼聚聚怎么样,共同庆祝我们成功地从解放前跨越到后解放时代。   一句话应声叫好齐齐响起,都乐呵上了,这句话说到了大家的心坎上,差不多都有这种要放松一下的心理了,怎么说这次这罪受得,也值得犒赏一下自己了,唯一不同的声音来自中座,一位文文秀秀的年轻人接着话头说着:“我得先去洗个热水澡啊,桑拿间里蒸上半个小时然后再来个泰式按摩……现在我身上有N个红疙瘩,真不敢相信啊,还有这么大的蚊子,再呆几天咱们非得疟疾。”   一说一比划,夸张到了两指一拉长,不说还好,一说同座的那位全身蹭着椅背咧着嘴应着:“……我也去,现在我全身闻着发馊、挠着发痒,哎张哥,你说咱们身上不会生了跳虱吧?把我给痒得……”   一痒,传染得全痒了,好在痒已经到头了,兴奋了几句又是牢骚满腹,嫌菜不合口味、嫌水喝着咯牙、嫌乡招待所连热水都不供应,更嫌弃的是这乡下的卫生条件问题,一进村就是一股粪便味道,与先前大家去的路上讨论的那种农夫山泉有点田的田园牧歌生活大相径庭,憧憬全部成了牢骚,当然记忆最深的是乡下这蚊子,不管你蒙多严实睡总能找着漏洞咬到肉上,后座上那位帅帅的小警摸着脸蛋上尚未消肿的俩个红疙瘩直叹气这次任务真背。   说到背,前座提议那位笑上了:“……兄弟,不错了啊,你再背还能比信息处CCIC高级探员被狗咬得住院背,这又流血又流汗,公伤都不算。”   “我觉得呀,最背的还不算他。”司机接了句,笑着凑热闹了:“要背得数雷助理的司机了,就在人家村姑臀部轻轻摸了一下,结果他脸部被人家蹂躏得比臀部还惨……哈哈……”   又是一阵放声大笑,话说人背的时候如果看到比自己更背的人,心理负担就会减轻不少,此时一说那档子调戏村姑挨揍的事,明显让大伙的的苦楚减轻了不少,哄哄哈哈的一车人笑着回了市局,扔下笔记本、资料,又迫不及待地下了楼,一干年轻小伙相携着上了车,直奔熟悉和惬意的生活而去了……   当差有当差的好,差当得好不好,急火了扔下都敢跑,可这当头的就不行了,最起码这回陆坚定不行了,市局下车正巧看到了随行的队员们打着招呼邀着一起出去,陆坚定苦笑着回绝了,直招手把这群精挑细选出来的骨干打发走人,这趟对陆坚定来说不是出了趟任务,而是当了趟保姆,十一二个人的吃喝拉撒睡都得操心,什么都考虑到了,就是没考虑到这群城里小伙一下乡连生活自理能力都没了。什么困难也提前想过了,就是没想到最大的困难是和乡下人打交道。别说和乡下人,就和乡派出所的交道都不好打,派出所那几位土生土长的,到返城都没看惯这群挑三拣四的省城来人。   有点情怯地上着楼梯,几次看表,早晨出发到现在已经十一点多了,几次返身想先回支队,不过再想想领导这关迟早要过,还是硬着头皮往四层上,这些天陆坚定差不多想明白了,警察出马尚且如此,其他几拨找人的顶多是走马观花看一圈问一遍,回头交差就是找不着。不过最后悔的当初不该只盯着找人而忽视了去找人应该用什么人,就用派出所那些协警下乡也比市局部室这些骨干要强不少,不过这话好像不能说,怎么汇报呢?总不能说这些部室同志们娇生惯养吧?好像也不能说县公0安局和乡派出所配合不力吧?好歹人家也派了俩人随行不是?看来这事呀,还得用那一套老说辞了,还得把问题归咎到时代和年代久远上。   陆坚定打着腹稿,敲响伍书记的办公室门时,这稿子差不多已经成形了……   …………   …………   九天的工作用了九分钟汇报,如果去掉端茶喝水寒暄的时间,估计连九分钟也不到,接了个电话伍辰光匆匆起身,陆坚定不迭地告别,出门的功夫伍辰光拍着这位矮胖老陆安慰着:“辛苦了,先回去休息,这事要容易就不会拖这么长时间了。”   陆坚定几分谦恭地说着:“伍书记,我……我可没想到这么难,我……给您添乱了……”   “呵呵……不要有思想包袱,更不能影响正常工作啊,我可不怕添乱,就怕没人接手干……回去吧,盖局长等着我呢……去吧。”   伍书记依然像多年前安排司机回家一样多了几分和蔼可亲的样子,看样子一点都不急,这倒让陆坚定暗暗放下心来了,直目视着书记上了五楼才迈步下楼,心里的惴惴不安此时被莫名的感激代替了,怎么说还是老领导亲不是,一点苛责都没有。   下楼的放放心心走了,而上楼的伍辰光站到了盖局长办公室门前时,叩门的手指稍稍一顿,眉头皱了皱,也像陆坚定一样好像在斟酌这话怎么说,寻亲工作队这次出的洋相早传回市局了,今天调戏村姑了,明天被狗咬了,还有集体拉肚子之类的笑话早让伍辰光心里恼火得紧,不过实在不忍苛责敢站出来带队的陆坚定,怎么说这也是自己培养出来的人,怎么说站出来也是维护老上级的面子怕冷了场不是,你要责备一番,下回可没人站出来给你担这个责任了。   片刻,手叩下去了,应声而进,正打着电话的盖局长使着眼色,示意着伍辰光坐下,动作连续,电话不断,就听着局长在信心十足地说着:   “……高厅长,您放心,前一阶段的工作很有成效,我们已经掌握了大量的一手资料,下一步我们准备扩大范围深挖细查,不过年代确实太久远了,这时间嘛,可能要稍微长一点……您放心,不管是已经去世还是迁移到哪里了,有咱们基层这么多警力后备,一定能找到下落……好好,知道,放心,我们一定办到……”   “啪”扣了电话,局长脸上的笑意随之一闪而逝,哎声长叹了口气,看着坐定的伍辰光指着电话,口气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发着感慨:“一天三五个电话催啊,这不是找人。这是逼人呢……伍书记,班子其他领导可以隔岸观火,您可不能撒手不管啊,我送前任梁景德局长,梁局可说了,有什么难事得多求求您这位老书记,现在可更难了,简怀钰借故寻亲未果,家事缠身,把什么什么一次成型模具技术引进的合同谈判也停了,这是个什么高新技术来着,就这事,明显是向地方施压嘛,这下子好了,省府的逼咱们省厅,咱们省厅逼市局,这轮到我了,我可逼谁去呀?实在不行我就得向县公0安行政施压了啊……就怕越压越反感,谁也不出来干了。”   官大一级压死人,这局长也有局长的难处,关乎全市经济建设的大帽子一盖,就不在职权范围,你就不想干也得干,警务可以定限压期,而这不是警务,行政命令这效用就不大了。这话说得是无奈之至,伍辰光笑了笑,保持着几分下属的恭谨和年长的老成,不动声色地问了句:“盖局,您别为难呀,我到是想给你推荐个法子,不知道您能不能看上。”   “能,怎么不能?那快说呀,还等什么?我就发愁接下来派谁下乡呢。”盖局长一听,愣声说着。   “还记得会上要一千万那个人么?”伍辰光眼瞟着,说了句。   “简凡!?用他?”盖局长怪怪的声音自言自语了一句,几分疑惑地看着伍辰光问着:“伍书记,您开玩笑吧?我就想请他我也拿不出这一千万来呀?再说这么多警力没办了的事,你敢保证他就行呀?”   或者不是拿不出来,而是这身份不可能屈躬去求个无品无位的警察,还是已经辞职的。一说这话让盖局略略有点不悦之色,似乎有失身份兼有失体统了。   不料伍辰光不急不躁似乎并未觉察盖局的不悦一般,怪怪地回应着:“我保证不了,您也不需要出面请他,更不需要拿这一千万……不过您不觉得这个人、和这一千万,是个很关键的要素么?虽然不一定能找得到人,不过我觉得可以缓解因为找不到人给我们带来的尴尬。咱们的定位不应该是不惜一切代价找到人,而是应该做好找不到人的充分打算,不管怎么说,找到的希望已经是非常渺茫了。”   “那……伍书记,这我得好好请教请教您了。”盖局长一下子没明白此中深意了,问上了。   “接下来我们还是暂且别动的好,方向不明干劲再大也是白搭……我觉得您只要出面和简怀钰交换一下意见,鼓动鼓动他出面请他这个同姓的出山就行了,简凡这个前警察现在不管怎么样吧,当警察时候经办的几件案子那是名声在外,银鼠案、文物走私案、晋原分局的悬案找回了失踪的曾国伟,还有俩年前带人找到了被藏匿的人质……有这些事,简怀钰不相信都不行。”伍辰光淡淡说着,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听得盖局长觉得好是好,就是有点悬,反问着:“要是简怀钰自重身份不去请人呢?不愿意掏这个冤枉钱呢?”   “呵呵……别人提吧可能不去,您提他不得不重视,他要不愿意,那就是连工作都不愿配合,让咱们怎么找人?忽视了您的意见,他还好意思再来找您办事呀?钱嘛更不是问题,一千万对于他只是个数目字而已,简氏企业的脸面可不止这一千万,几年前悬赏就有上百万了。”   伍辰光由浅入深的解释着,盖局长两眼狐疑着,不自觉地点燃地一支烟,深吸了一口,两手挟着,鼻子嘴里冒着缭绕的烟雾,这是公0安职业思维的特有方式,边吸边思忖了片刻点点头:“嗯嗯……这办法看样不错,一举数得,既转移了大家关注的目标,又减轻了咱们这里的压力,要是找到人就好了,毕竟也是咱们队伍培养出来的人才嘛……不错,还是老书记您有一套啊。不过伍书记,这事咱们尝过了,要是找不到,回头不还得咱们为难吗?”   “那不一定,找到了皆大欢喜,找不到,您觉得他会把矛头指向咱们还是会指向白拿了他一千万的人?再说了,找不到您同样有话说,就说他们简氏企业根本不相信也不配合咱们的工作,擅自花重金聘请社会闲杂人员寻亲,对咱们的工作造成很大不良影响,就省厅也没话说了不是?到那时候,咱们再开始都不误时辰……”伍辰光进入正题了,这个不管找到找不到都占据主动的思路让盖局长豁然开朗,这样的话时间就相当充裕了,轻轻哦了一声,慢慢的喜色爬上了额头,笑着看着伍辰光频频点头认可,伍辰光还生怕这理解不透彻似地压低声音补充着:“再说了,盖局,这事拖了十几年,谁在乎拖仨月五月,万一简家老头撑不住没等咱们开始那天一闭眼,那不万事皆休了么?还寻什么亲,寻回来分财产呀?”   扑……一声,盖局长身子一倾,剧烈地咳嗽着,被烟呛着了,咳了几声等抬起头来,那表情已然尽失一位局长的尊严,嘴张着无声地笑着,眼睛眯着和眉毛凑到了一块,指着伍辰光几次要说话又被笑意冲断了,颇大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起身两手抱拳作揖着:   “……服了,服了……伍书记我算服了您了,梁局说市局有一老,书记是个宝,有事多请教,我先前还不信,今天我是口服心服……就这么办,我马上约简怀钰……”   伍辰光笑着起得身来,已被点醒的盖局早迫不及待地电话拨到简氏企业里了,此行估计对于伍辰光也算是大功告成了,脸上挂着笑意告辞着,轻轻地退出了局长办,掩上门的时候,有点情不自禁地笑了,像自嘲、像无奈,这个主意出得够奸,这是当支队长到副局长十几年的心得集成,而且伍辰光心里也知道,这奸主意恐怕盖局长这里落不下好,事后自己还得落个老奸巨滑的定论说不定还会让局长处处防备着。   不过又能怎么样?总不能因为这不是警务的任务一趟一趟把警力拉到乡下出洋相吧?   怎么说这也是从大局出发,为集体利益考虑,伍辰光倒不觉得自己有愧疚,走了几步思路转到了事情的本身之上,不管寻亲,不管寻得着寻不着,都不是他关心的事,只是心里还尚存着一个不太确实的疑问萦绕不去,暗道着,这小子不会是根本不想找人,就因为几年前的事想讹简怀钰一把吧?这个问题,相对就有点严重了,最起码让伍辰光蹙着眉头想了半晌,要是那样的话,自己可就成了帮凶了,而且出了事,还得赶紧提前想个应对的法子……   …………   …………   大恒律师事务所,景睿渊竖着一根指头,两眼圆睁像一千万小数点后加了俩个零,这么多钱倒吓不住景大律师,而是一千万的归宿把他吓住了。   “对,一千万……简先生让我委托您起草个协议,最好这一千万物有所值。”   雷助理坐在对面,和委托的景律师商议着,这位简先生的私人助理从乌龙回来刚下车不久就接到了老板的委托,巴不得一千万把事推将出去,现在还奇怪老板怎么会知道有人索价一千万,更奇怪的是老板居然相信这事。   看看时间,景律师说着:“下午我准备出来……哎雷助理,我可提醒您啊,你们要找的这位可刁得很,白吃葡萄都嫌葡萄酸,他敢拿了钱屁事不办,让咱们还无话可说。”   估计是对于数年前的事记忆犹新,景律师听到简凡的名字就有点全身不自在,一听简怀钰要白送一千万,心里直打鼓,警告着雷助理,这位助理是普林斯敦大学工学硕士出身,富仕捷精具模具公司前总经理刘超胜因为涉嫌绑架案被查卸任之后,和景律师打交道的就换成了这位雷涵洋助理,听说过普林斯顿那地方是美国上层人士青睐的居住地,文化氛围很浓,出来的人贵族气息更浓,每每景律师从这位雷助理身上就能感觉对方眼中那高人一等的神情,这神情让景律师很不舒服。   这不,好言相劝,提前示警,不料这位雷助理嗤着鼻子一笑:“我看就是个穷疯了的主,你真给他,他未必敢拿。”   “不不不……绝对敢拿,真的雷助理,作为公司的法律顾问我有义务提醒您啊,您得提高警惕啊,这一千万我怎么就觉得是肉包子打狗,一出手十有八九是拿不回来了啊。”景睿渊紧张兮兮地说着,老脸上显得几分不自然,这倒引起这么雷助理的兴趣了,奇也怪哉不这语带不屑地问着:“景律师,有点危言耸听了吧?听您说倒像和西西里的黑手党打交道?”   “哎,雷助理您回来的晚,国情您不了解,黑手党在咱这地儿玩不开,还就他这种不黑不白玩得转,就您说的,他是去找就要一千万,那他一装口袋里回头一句找不着不就打发了?”   “和他谈呀?限定咱们的人随行呀?还有协议条款,给他来个分批不就得了,找到付全额不就限制住他了?总不能他说什么就什么,没有谈的余地吧?”   “哦哟……这法律是给守法的制订的,协议也是给遵守协议的人制订的,您指望这东西能约束住他?”   景律师是苦言相劝,这之中的苦衷是无法向外人说的,几年前那协议堂而皇之的蒙了人家一通,现在你还指望人家遵守协议?这话可出不了口了。再说新世界一事,简凡有多刁钻景睿渊怕是比谁的体会都深,那档子事景睿渊不但一点好处没落下,还里里外外花了不少钱打点这才勉强保住了大恒的生意和自己的脸面,现在倒不眼红人家挣了多少,就是有点不太想和这人打交道了。   不过这样推三阻四让雷涵洋的脸色稍稍难看了,不容分说了,直接安排着:“你就作协议,其他的我来办,我和他谈……简老板等着回话,这事得尽快办,明天还得您帮忙找找这个人……”   说话着起身不容分说,告辞要走,景律师不迭地跟在背后直送下了楼,看着意气风发,神彩飞扬,潇潇洒洒上车而走的雷助理,景律师恍然有错觉,似乎几年前,刘超胜也是这么个德性,戏没开锣景律师几乎都可以判断出来了,像这号眼高于顶的海龟,根本斗不过那只乌龙土鳖,人拿了钱没准回头还得再给他俩嘴巴,就像当年自己一样,让他一肚子苦水没地儿倒去…… 第七卷 结束卷 第07章 吾志高且远   当景律师的车行驶进挂着南宫厨师技术培训学校牌子的大院时,后面跟来的车里坐着雷涵洋助理心里泛着微微的不适,看来传言不虚,这个人是彻头彻尾的大师傅。   在自己所处这个处处讲究品位、讲究收入、讲究身份的圈子里,怎么着也要高出这个大师傅不少层次,就是有俩小钱的大师傅也不在他的眼里,原本想这上门送这笔横财肯定是要把对方惊得目瞪口呆、感激流涕之类,可事实却大相庭径,去了食尚寇庄两次,不是总经理不在,就是说经理忙得厉害,根本顾不上见你,愣上让他吃了两三回闭门羹。无奈之下雷助理又求助于景大律师,景大律师电话倒是联系通了,一问简凡这事,谁可知简凡耍起赖来了,矢口否认根本就没这回事,俩人辩了几句,简凡这话又变口了,我逗他们玩呢,你也相信呀?   纯粹把这事当成儿戏了,气得老景和雷助理是气不打一处来,这事回头一汇报简怀钰,偏偏简老板是死活相信这个人肯定有办法,反倒埋怨雷助理对人不能太倨傲,于是又得回头再求景律师出面,可景律师是有苦难言,实在不想低三下四去求这人,一逼急了还就想出办法来了,怎么办呢?把闺女景文秀搬出来了,本来抱着试试的心态,谁可知道一试就灵,简凡是满口答应,这当会,时间又充裕得紧了,前倨后恭,让这当爹的实在是脸上有点挂不住。回头又生怕简凡变卦,干脆一行人直接上门堵来了。   于是,就来了这地方,南宫厨师培训学校。   进门的功夫雷涵洋又一次在车里上上下下打量了自己一番,这是要会见合作方或者生意伙伴的习惯,皮鞋那肯定是纤尘不染、大夏天为了保持见面的庄重还专门穿上了范思哲的套装,停车的时候还不忘对着倒视镜拢了拢头发,这是商务人士的标准打扮,什么时候都有保持十二分的精神抖擞。看了一遍让雷涵洋又是心里犯病,自觉就自己这身份,就见一位市里的领导都不会太难,可偏偏见这位普普通通的大师傅还就这么难,好歹谈不成谈崩了也罢,可不能这么连坐都坐不到一块,现在倒好,还得亲自上门来求人。   前面车里的景律师其实心比雷助理还犯病,以前是看着简凡犯病,现在是看着自家闺女有点犯病,要来找简凡,这闺女表现有点异常,专门请了假出来,比回家见爸妈还高兴,一路上直说着和简凡请自己在哪儿哪儿吃过饭、一会儿饶有兴致的介绍和张英兰处长对简凡做过几次心理测试,那过程直笑得张处长合不拢嘴,再过了一会儿又羡慕地说简凡会做什么什么菜,不一会儿又征询地问,爸你说简凡这人怎么样?挺不简单的吧,辞职没几年现在就成个小有名气的老板了?……说得景睿渊喏喏胡乱应着,越瞧自家闺女越不顺眼,心里简直都要怀疑女儿喜欢上这有妇之夫了。   车停在院子里刚刚下车,警装一身、英姿飒爽景文秀招着手,楼梯上下来了雷涵洋见过食尚那位女经理,不过再瞧这里的环境就让这位大助理有点不屑了,空间很狭小,两车一并院子就剩条不太宽的过道了,一看这档次就高不到哪。楼倒是挺高,足有七八层,不过看样已经是年龄不小的老建筑了,空气更不怎么地,不知道是什么食材还是什么调料的味道闻得雷助理有点不悦,不时地掩着鼻子。   张芸下了楼,笑着和景文秀拥抱了下,直说着上面在上课让大家在车里等等,还得一个多小时,景文秀倒是很有兴趣挽着张芸,拉着老爸直说上看看去,后面的雷助理略略有点不悦,不过还是跟着上来了。   加护的*水泥梯子直上了四层,张芸带着几个进了双扇合开的大门,一开门倒叹为观止了,三百多平米的大间放一百米多个案台整整齐齐,前台四五个案台并排着有几人正是就案挥刀,围着的一圈安安静静小声地指指点点,一间里只闻得火声呼呼、锅勺铿铿、油烟冒冒。   张芸带着几个人踱步走上前来凑着人脑袋的空隙一瞧,这一瞧,倒暂时地忘了自己的来意了。   只见得众人围观的中央,一溜大案子简凡带着七八个人正做着示范,这示范做得可是颇有看头,一位黑个子双手、小臂平撂着盘子碟子,分碟盘的动作像耍杂技一般叮叮当当连扔带摆,一眨眼齐齐楚楚两行十几份盘碟就在案上,而一旁配菜的姑娘,手脚更是麻利,几乎是机械式的动作把纷纷切好的菜依次分到盘里,张芸介绍着这是简凡的班底,这俩年带着桂园出来的这个班底没少出来显摆,不过显摆归显摆,倒也确有过人之处,最起码这分菜、配菜、传菜的功夫让一干初涉厨房的在训厨师们叹为观止了,刚才瞧着又是一阵掌声,却是这其中一位胖得出奇、梳着元宝刘海头的一位姑娘,把足有十几斤的味斗在手里滴溜溜甩了几个圈,而味斗里调的三丝滴水不漏,引来了一片喝彩。   是时巧玲,虽然人这相貌和体型实在让人堪虞,不过那胖手的灵活程度也让人叹为观止了,刚放下味斗第二份起调时,那看着貌似笨拙的手来回舀撒,十几味调料如蜻蜓点水、天女散花一般片刻作就,又是让人群里不住了咂声连连,再看那几位玩刀工的,俱是心无旁鹜,一手压菜一手持刀,轻轻夺夺的声响,红的椒丝蕃茄、绿的韭菜豆角、紫的海带、白的葱根,手起刀落间纷纷而落,成丝、成条、成块,一堆堆、一簇簇煞是好看。   张芸几分得色地在小声介绍着,那胖丫是食尚大营盘店的,凉拼功夫是首屈一指;那配菜的黑蛋和豆豆年前才结婚,这一对能同时伺候俩厨师班开火;居中示范刀工的简大槐、简水生、牛海军、马棚四个人,那是简老板最得意的班底,这几个人拌拼炒焖一配合起来,不比哪个星级酒店的厨师差。   “这……就上了星级还不是大师傅!?”人群里,雷助理小声嘟囔了一句,引得周围几束目光袭来,一旁侧立的景律师赶紧拉拉袖子示意,一下子雷助理感觉到了,在这群体里,自己这西装革履才是另类,周围一旁热切围观的,都是白衣白帽,都是大师傅。   “接下来,大家注意看过程啊,我再强调一点啊,做饭做菜,这是一项伟大的艺术……”   有人一出声,便引得哄笑一片,一瞧看清了,是简凡,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了,此时站到了居中的位置,迎着一干求吃若渴的目光笑着不以为忤改口道:   “……不是做饭做菜啊,是厨艺,既然叫厨艺,那他就是一项艺术,艺术的风格有俩种,一种是华、一种是朴,华丽的华、朴实的朴,要华,就近乎雕琢;要朴,就近乎于自然。很好理解啊,朴一点你们直接拿家常菜做比、华到极致咱直接看满汉全席得了。人们对艺术的欣赏呀,那是华久则思朴、朴久则思华,这也好理解,吃油大了想清淡、清淡久想油腻点,人之常情,俩种风格是互济互补的,作为一名厨师,你要在华朴之间找到你真正的个性,不是你人的个性,而是你做出的菜,要有个性……开火,上灶……”   令下人动,挥手间的简凡如同在指挥着千军万马般地踌躇满志,大槐、水生、海军、马棚这四位早已心有灵犀,架火沥油,滋滋油声眨眼甩进了葱花调料,跟着是生菜进锅,随手一摇,夹杂着滋拉拉的油声,伴随着厨师们手势来四拨摇,四眼火焰腾声而起,哗哗的火势蔓延在灶边锅沿,像杂耍一般在厨子手里运转自如。   这边表演着,这边还有人在强调着,是简凡,侧立着大声说着:   “今天选的都是大家常见的小瓜、白菜、豆角、西红柿、青椒之类的菜蔬,名贵的菜不一定都是鲜美的啊,只是因为名声大或者价钱贵而已,厨艺既然是一种艺术,艺术最怕粗制滥造,但也反对热衷于原料的高贵的形式主义,那就成娇揉造作了……民以食为天、食以味为先,一名厨师,只要你做得出大家认可的味道。那就足够安身立业了。”   说话着菜成出锅,氤氲着热汽的四份片刻做就,一介绍是醋溜瓜片、醋溜白菜、醋溜椒丝、醋香肉丝,引得众人又是一阵笑声,太原的风味就是醋味,这酸溜溜的自然是特色之味了,笑着叫着几位上前品尝,这前味酸、后味微甜、尝着爽口、闻之酸香的味道倒让学艺的厨师的频频直竖拇指。   接下来又是四味清炒、四味红烧、四味清炖、四味凉拼,络绎不绝的上菜、出锅、品尝,几十人的大间里挤挤攘攘好不热闹,甚至于连张芸和景文秀也忍不住凑上前来品尝了几味热菜。这等穷热闹的场面自然是过不得景大律师和雷助理的法眼,雷助理弱弱地拽了拽景律师,看这光景还得不少时间,而且居中边介绍边示范的简凡根本无暇顾及俩人,俩个人干脆出了厨师班,先行一步下楼来了……   “呵呵……还艺术,艺术都让他吃了啊……”出门雷助理笑了,笑着不屑评了句,景律师陪着笑,不置可否地说着:“不管艺术不艺术,他做的菜确实好吃啊,要不放着警察不当回来当大师傅!?那生意挺赚钱,不比我们律师事务所差。”   “就这?卖盒饭?呵呵……哦哟,这一千万可够他卖一辈子盒饭了啊,景律师,你觉得他行不行呀?我怎么觉得这做饭的大师傅和寻亲,整个就风马牛不相及呀?”雷助理笑后又是多有怀疑,更多地是在怀疑投资回报问题,怎么看把这一千万交给大师傅都是有点没谱。   “这个呀……雷助理,我觉得不是他行不行的问题,是咱们请不请得动他的问题。”景律师意味深长地说着。   “是吗?什么意思?还有见了一千万不动心的?”雷助理奇也怪哉了。   “钱倒动心没问题,不过我怕他知道谁的钱要犯病……”景律师说着,看着雷助理不解,悄悄地拉着,俩人上了车,嘀咕上了……   …………   …………   俩人就在楼下等着,这一等又是两个小时,快到中午时分楼上踢踢踏踏的脚步声起,一群人簇拥着食尚的大师傅们直送下楼来,还看见简凡挥着臂在忽悠着,欢迎大家毕业后到食尚应聘之类的话,引得一阵欢呼掌声,下了楼和景文秀说着什么,回头打发着时巧玲和一干厨子们回店里,径直上了景文秀的车。   今天的藉口当然是景律师要请简凡餐桌小叙了。就近到了和平大酒店,四个人落座,景律师坐下点着菜,茶水刚端到手里,已经憋了两天的雷助理再也憋不住了,双手合什做了个客气的揖说着:“简先生,恕我眼拙啊,没想到您是这么一位人物。”   “什么人物?”简凡一愣,无意地看看景律师,稍稍有点揣摩到了什么了,笑了笑摆手无所谓地说着:“我的职业是厨师,其余的都业余爱好啊。”   “那我们的事……这样的简先生,那我就开门见山了,我记得半个月前在支队会上听您说过这找人的事,这事呢,还得劳烦您……我和景律师拟了一份协议,大致意思是这样,先期付你三分之一做经费,中间有消息后再付你一部分,不管找到找不到,只要有准确的消息,然后全额付给你……听景律师说,你能指挥动的人确实不少……”   雷助理弱弱说着,车里和景律师一嘀咕,把几年前找到楚秀女那事一摆活,多多少少让雷助理另眼相看了几分,说话着把一份拟好的协议递将上来,只等着瞧对方的反应。   不过此时雷助理倒希望对方欣然接受,毕竟乌龙那穷乡僻壤是个什么滋味他已经尝过了,而且看着坐在面前这位脸上带疤,眼里闪过睥睨之色,更确定了那句穷山恶水出刁民的论断,像面前这号人,估计就是地方政0府领导嘴里说得那种刁民人等。   意外了,那人没接,愣生生把雷助理的手僵在空中了。正要发作,不料简凡脸色霎时变得凄苦,难为得五胃翻腾一般直咂吧嘴,很中肯很客气地说着:“……对不起啊雷助理,那天我的态度太有失体统,借此机会向您表示诚挚道歉……这个人事嘛,后来我又想了想,很难办呀,啧……太难办了,我左思右想、右思左想,这个事,还是难办……难呀,非常非常之难……”   “当然难了,要不难也不会找您老弟了……六十年光阴呀,比我这一把年纪都大,要不十几年没动静?咱们以前的事就放下不提了,人要往后往将来看不是,雷助理也知道难,不过不也没有逼你非找到人不是?”景律师圆了句,这当会倒觉得简凡很中肯了,确实难,要不难也不会急来抱佛脚了,而且雷助理一听简凡又是诚恳道了个歉,又是中肯地评价这事,脸色稍稍缓了缓。   不料一缓,变故又来,简凡眼斜着一瞪景睿渊:“……景律师你乱打什么圆场,我不是说找人难,我是说我有话难出口。”   “什么?”景睿渊愣了一下。   简凡一正身子,确实很难为地说着:“我那天算错账了,后来合计了合计,这一千万干,根本不划算。”   “呃……”正呷茶的雷助理被噎了一下,和父亲坐一块的景文秀盯着简凡,眼里闪着谑笑,隐隐地感觉到了简凡要举刀开宰了,心里暗笑地看着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雷助理,又看看愕然一脸的父亲,抿抿嘴,低下头了,准备旁观了。   “嫌……嫌嫌少?”景律师半晌才憋了句,这律师代理费就是个宰人的活,不过自己宰了十几年,倒不如人家这一单生意宰得狠。   “那…那您要多少?”雷助理也愣了,千想万想没想到人家会嫌少。   “这个……这个真不好说。不过一千万还真不多,你们现在再一克扣,分期分批,到时候能不能要全乎还是两说呢……这样吧,雷助理您也甭费心了,景律师人脉多广,把一千万直接给景律师,让他帮你们找人得了。”简凡像是不屑一顾地呷着茶水,一摆手,一千万撂一边了。   他一撂,老景可不敢接,忙摇着手:“别别别……有话你们好好商量,别拿我说事啊,我要找得着,几年前就帮忙找了……这事来回已经去了几拨人,都不行不是?”   “哎,这话说点子上了,雷助理,不是我讹您,我听说你也去过枣树沟一带了。”简凡一放杯子,话来了:“这是需要一个大量人力、物力的活,光乌龙县就有三十四万人,而且简怀钰要找的人还不一定在乌龙县,这需要动用各方面的人就更多了,明说了啊,这其实就是个花钱买消息的事,其实也好办,你动用上三五千人撒出去,总有人能给你问出点什么来……三五千人不行,再多点,一万……”   “三五千人?”景睿渊舌头差点咽回肚子里。   “一万人?”雷助理脸色成了苦瓜脸,反诘了句:“那你有这么多人?”   “有啊,你随便打听一下我能拉动的人有多少,千把号人手里就有,光我们食尚在册的就有三百多人,加上临时送货、厨师、外卖,随便再拉点就够了;三两千也容易,一有事了,我们近百家分销商一家支援我两三个伙计还是没问题的;五千往上嘛,费费劲也能办到,把我这些兄弟们和朋友们都召集起来就够了……您说真把这么多人召集起来了,到时候财力不继了,我不能因为给你们办事办得我破产了呀?您说是不雷助理?”   简凡像小菜一碟一般侃侃几句,这片言间招几千上万人的话倒让雷涵洋有点怀疑了,眼光征询地看着景律师,在问着真假,景律师自然是有过经历,虽然有点夸大,可也没有过份夸大,咬咬嘴唇,点了点头。   说话着菜上来了,服务员摆着菜,不过景律师和雷助理一点胃口也没有,筷子都没动,简凡倒不客气了,挟着菜、开着酒,殷勤地劝着景文秀一起吃,俩个人吃得咂咂有声,雷助理半晌才弱弱地恳求着:“简先生,那您说到底该怎么办?我们可都是外来户,除了提供资金还真想不出别的办法来,连公0安都没办法,我们就更没治,这样吧,这资金到底需要多少,您也得有个数目不是?……不瞒您说,我还真就是丫环拿钥匙,当家不做主,不过我总得有东西给老板汇报不是?”   不知不觉间主客易主了,本来操持着主动的雷助理被简凡这么一忽悠,倒还真觉得这人很客观,这事还真得需要大量人力物力,否则人家怎么会一千万也不动心涅?这一来倒十分客气地究根问根了。   “嗯,实在人……雷助理是个实在人,以前多有得罪了啊简凡放下筷子,抱着拳客气了句,一客气似乎也是开门见山地说着:“那我就不拐弯了,其实这事没有那么难,就我说的这办法,谁也能办了,你找上足够多的人,而且最好都是人缘地缘都熟的本地人,拿人钱财替人办事这天经地义,本来这事吧,也勉强能干,不过这中间还有点问题,您说拿了这么多钱,万一这钱花出去了,可人没找着,毕竟六十年了,很可能根本找不到。到时候,那我不成诈骗了不是?所以这事呀,还是你们亲自操办的好,花多花少都是自己花的,您说是不?”   “倒也是啊……”雷助理的思路被忽悠住了,如果说到工学机械类的问题他的脑袋想得清,不过就这些非专业类的事,就让雷助理又开始一筹莫展了。反倒这话里有点同情简凡的遭遇了。你说真找不着,白拿一千万,被事主再反咬诈骗,那可咋整。无奈之下眼光又投向景睿渊,为难地问着:“景叔,这事您看……”   景睿渊倒是察言观色,揣摩着简凡的心思,恐怕不是不能干,也不是不想干,而是怕钱拿得不顺当,偏偏这钱呢,又不是自己当得了家的,于是委婉地把问题抛回到简凡身上了:“简凡,咱们老朋友了啊,你给我交个实底,到底想从中赚多少?这里没外人,雷助理是全权代理,行不行你总得让人家回去给个交待呀?”   “这样吧,就参照几年前那幢别野现在的市值给我,协议呢,写成馈赠,别事后反咬我就成……而且我只能保证尽力去找,可保证不了一定找得到哦。”简凡轻描淡写,脸带谑笑地说着,边说边挟菜品着,像是在说一件不相干的事,这事景家父女俩都知道详情,一愣神怔住了,雷助理诧异地问着:“什么别墅?”   “水域金岸B18幢连体别墅。”简凡随口应着。   “那是简老板现在的住处,现在的市价两千万打不住呀?”雷助理吓了一跳。   “狗屁,那曾经是我的房子……不信你问他。”   简凡筷子一指景睿渊,景睿渊几分糗色地低着头,躲避着简凡的目光,那次的事是根据李威的举报,省厅已经锁定了以齐家兄弟为首的一干文物走私人员,或许也就仅仅是为了一网打尽而把这个小警推上了风口浪尖,制造一个唬人身份的假像,像模像样地签了一份协议,这件事即便是骗了人的也问心无愧,比如景睿渊就问心无愧,一提这事老景语重心长地说着:“这事不都过去了吗?咱也是司法系统出身,你说省厅来人让我帮忙我敢不听么?这事你要怨你得怨李威,和我、和简先生都没关系,简先生也是位古董爱好者,当时就应了人家一个名,这事还是李威牵的线……”   “是过去了啊,我没找谁的责任,也找不着,就是比照那价值,怎么了,不行呀?不是你问我实底么?”简凡扬长不理地说着,看来那次发财梦的破灭在心里还有个小疙瘩,就像被骗之后,骗子就无辜你也不会瞧他顺眼了。   “这事……”雷助理大致听了经过,虽然不甚了了,不过听这价格有点脸白了,现在终于揣清楚了,这人推三阻四,那是要狮子大开口宰人呢,想到此处干脆忿忿然说着:“要这个价格,我们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   “哎,您看您这人,没人逼你接受不是?来来……雷助理,敬你一杯,生意不成人情在,回去转告老简,省了就是赚了啊,给他省点钱养老……哈哈……”简凡端着酒杯,被拒了反而非常乐呵一般举起杯了。   这下子雷助理按捺不住了,腾声起身,吓了在座的几个人一跳,就见得这位海归同志有点失色了,指着简凡你你你了几个字,偏偏这自重身份,粗口出不来,憋了句:“你太过份了。”   不但这价格涨得过份,这话说得也过份了,滴水未沾,自重身份的雷助理拂袖而去,景律师一紧张,不迭地跟着雷助理的步子追了出去。   人一走,黄了。景文秀放杯停箸,再看简凡的时候,简凡却是不以为然,笑吟吟地自斟自饮啜酒品菜,那叫一个悠闲,不时还挟着菜劝景文秀,这等稳坐钓鱼台的样子看得景文秀狐疑地问着:“哎简凡,你到底是真有俩下子,还是就胡吹大气寒碜人家呢?”   “从心理学的角度,你看了这么久,你的判断呢?”简凡斜着眼问着,笑意盎然。   景文秀不屑地嗤了句:“胡吹蒙人呢。”   “何以见得?”   “你也就咋唬雷助理这半个老外,还一万人?你给我招来我瞧瞧?”   “嘿嘿……只要你煞有其事,就会有人把你奉作神明,他能傻到相信我的程度,我有什么办法?”   “啊!?还真是假的?”   景文秀讶色一脸,小嘴惊成了O型,看着简凡坏笑着,那样子八成就是损人不利己的标准的表情,敢情这忽悠来忽悠去,自己还没谱呢,看着景文秀,却是神神秘秘地笑而不语,景文秀又压低着声音好奇地问着:“那找人的事,也是你忽悠人的吧?这事我一听我爸一说,我一想就有问题,那么多人十几年没找着,你能有什么办法?一千万我看你是不敢拿!?”   “你看你吧,我这人一惯视钱财如粪土,一千万怎么着也买不动我,两千万嘛,倒可以考虑考虑……嘿嘿,不要揭人老底非把我说得无地自容啊,哈哈……”   简凡笑着孰无几分正色,笑里那份神秘性让景文秀看也看不懂了,这个人虽然不在警队了,不过后来熟识之后张处还特意请来专门谈过几次,谈得一多景文秀也知道了简凡这满口胡诌的德性,没当回事,嗤鼻鄙视之,说了句懒得跟你这满口胡扯的人说,挟着菜轻咬慢嚼上了,不料一鄙视简凡倒有话说了,同样鄙视的神态瞪着景文秀:“……谁要跟你说了,你约我的啊……以后别约了啊,再约会咱们的关系就要向出轨方向发展了,可咱们这关系,你爸叫我是简老弟,我和你又这么熟悉,你又认识我老婆,咱们真没法向出轨方向发展,你说我多难为……你吧,我倒也喜欢,可你爸这财迷德性,一见有钱户就成了跟屁虫,我还真不待见。”   “呃……”景文秀吃着被噎了一下,秀脸恼羞,怒目而视。进门的景睿渊神色有几分慌乱,要说句什么,不过被这话也噎得什么都说不上来了…… 第七卷 结束卷 第08章 生死无贵贱   “走了走了……磨叽死你呀……”   曾楠从车上下来,催着慢条斯理下车的简凡,下了车看着省二院的白楼还是有一万分不情愿,这么多年了,俩人断断续续拉拉扯扯若即若离,反正是心有戚戚谁也戳不破那张窗户纸,再加上一结婚有了老婆,简凡每每见到曾楠都像做贼一般藏着躲着不好意思面对,可曾楠倒大大咧咧,隔三差五出个新鲜花样总要聚一聚,好在经常拉上唐大头这个灯泡,倒是少了点尴尬,不过时候长了,也无形中多了点遗憾。   这不,又出新鲜主意了,说是远房好容易联系上的舅姥爷病重,非拉上了简凡来探病,而且还逼着简凡扮自己的男友,这简凡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被生拉硬扯拖来了,一下车稍稍脸色为难,曾楠干脆上前拉着简凡的胳膊一挽,头一靠,十二分的亲密状态,边做动作边安排着:“……表现的亲热点啊,你这脸都破相再拉张苦瓜脸给谁看呀?……笑一笑,嗳,对了,你得笑得灿烂点。”   “哎,你不是孤儿么?又不孤了?哪来的舅佬爷?”简凡被曾楠折腾了半晌,弱弱地问着。   “我妈妈的一个远房亲戚,我不也才知道么?还是伍叔叔帮我找回来的。”曾楠呶着嘴,几分得意。   门厅、高楼、车旁伫立着俩人,上午阳光如此灿烂,天色如此美好,可不知道是美女还是心里想着美女,这么近的距离不经意间拨动了简凡心里的那哪根弦,只见得近在咫尺的曾楠红嘟嘟的小嘴、白嫩嫩的脸蛋、忽闪闪的睫毛、乌溜溜的眸子,俱在眼前晃悠,卷卷的发稍透过来的是香喷喷的味道,教育简凡注意事项的时候,蜷指几乎点到了简凡的鼻子,那小手白嫩、染甲殷蓝、皓腕上挂了只红念珠,来时又精心打扮了一番,此时看上去端得是美艳不可方物。   不管你反感不反感妖艳,可不得不承认妖艳总有刺激雄性荷尔蒙的作用,刺激得简凡下意识地躲着,这动作落在曾楠眼里,让曾楠瞬间眼睛亮了亮,话锋突转,突然很俏皮地看着简凡:“哎,大师傅,看你眼神这么失落,是不是后悔当初没有追我?”   “去去去……不要考验我坐怀不乱的定力啊,你知道我是个什么东西。”简凡摇着头,不提这个话题了,这还用说,结了婚难道还会有不后悔的?   一说曾楠掩着鼻子咯咯直笑,一笑更来劲了,指一拢头皮、胯一摆胸一挺,霎时是一个曲线完美的POSS,低低的几乎可以瞧得见文胸的领口向前凑了凑逗着简凡:“结了婚看你蛮老实的哦……怎么样,看我今天漂亮不?”   “漂亮……太美了,简直是美得不可方物啊。”简凡眼深如水,如同回忆起了无限的遗憾也似地哀叹着对着得意洋洋的曾楠说着:“哎,自从我老婆怀了BB,我是独守空房……哎……我现在别说看见你漂亮,就是见了只母猪我都觉得眉清目秀、身材窈窕……哈哈……”   说罢了转身便跑,得意的曾楠俏脸突变,背后追着伸腿就踢,本来想糗简凡一番的曾楠自作自受了,叫喊着追着,高跟鞋蹬蹬作响,直追进门厅简凡拱手道歉这才罢休,不过还是气哼哼羞恼的样子,那样子欣赏起来同样是别有一番风情。   越是娇蛮、越是不讲理的美女,有时候反而更容易得到男人的呵护,对于花心未泯的简凡自然不太拒绝和这么一位美女保持着不远不近的关系,而对曾楠似乎也更享受这份如宾如友的友情,不管怎么说,俩人也算多年的老朋友了。   既然老朋友,那就不带客气了,拉拉扯扯,把不情愿的简凡直拉着上了后院的住院部,这个种着花坛竹林的小院子霎时让简凡眼前亮了亮,幽静而雅致,像传说中的高干病房,正自狐疑的当会还没来得及问,又被曾楠拽着直上了二层。   轻轻地推门,这病房里更有几分看头了,偌大的活动床上躺着一位老人,半盖着被子,床边摆着一堆医疗器械,看这样恐怕价值不菲。难得的是很大的落地窗台上还有一行红红绿绿的盆景,让这个干净整洁的病房凭添了几分生气,蹑手蹑脚地进了门,模样很俊俏的小护士点点头,俩个人亦步亦趋怕惊醒床上病人一般,直到了床前,曾楠嗫嘴轻嘘着示意简凡不要出声。   幽雅的环境此时更加安静了,看清了,看得更清了,是一位病恹恹的老人,头发已经褪光脱尽,锃亮的头皮,亮得有点病态。眼闭着,满脸皱纹丛生,眼窝深陷着,颧骨格外地突出,柔和的阳光照在这张生命光华已所剩无几的苍老的脸上,乍一见之时,会让观者油然而生一种深深的同情。   “多大啦?”   简凡轻轻问着,不知道为什么,同情之后脸上浮着笑意,因为此时看到了那详和的睡容,更像生命即将走向终点的从容。   “八十多了……”曾楠做了手势,轻声说着。   “大年龄了,咱能活到这份上就不错了。”简凡轻声感叹着。这话听得曾楠别扭,回头剜了简凡一眼,不过看着简凡的表情不像开玩笑,又觉得这话好话挺直白也挺在理,同样也在看着睡梦中的老人,摇头若有所思地轻声说着:“人老了,都这样吗?真可怜……”   心境不同感触或许也不相同,曾楠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下意识地挽着简凡的胳膊挽得紧了紧,直直地看着那位生机渐弱的老人,简凡还以为女人又动了亲情,轻声安慰着:“人过七十古来稀,能安安稳稳这么走了,那是喜丧……有什么想不开的。哎曾楠,你怎么找到你舅佬爷的……”   “这个……一会儿告诉你。”曾楠轻声回答着。   “对不起啊。”简凡道。   “怎么了?”   “我还以为你又把我骗出来到哪儿玩去。”   “怎么,我叫你出来玩都不行呀?唐大头叫你你倒跑得快。”   “行倒是行,我怕我老婆多心呗。”   “……”   曾楠气结了下,噎着了,正待说什么呛简凡一句,床上的老人嘴唇翕动着,被子里手颤危危地抖着,跟着眼睛努力地睁开来,曾楠扔下简凡,亲亲热热地上前握住了手,嘴里轻声喊着:“爷爷,我们来看你来了……”   “哦……好好……”   半躺着老人摩挲着曾楠的手,努力要起身,曾楠赶紧地扶着,摁着电纽,自动床轻轻升起了一截,成了躺靠的姿势,起来之后正迎着上午的光线,暖洋洋地照着老人,刚刚睁开的眼睛又闭上了,像是幸福地在享受日光浴,嘴里还是哼哼着,曾楠又摁了呼叫的铃声,护士进来了,量着体温,看着仪器,倒了杯水,吹着轻轻喂食上了。   “什么病呀?”简凡悄声问着。   “骨癌……伴有帕金森综合症。说话小声点,他还能听见。”曾楠附耳轻声说着。   “哦……不早说,我这就空手来了,也没带着礼物,真是的。”简凡小声埋怨着,本以为曾楠又是出什么馊主意拉自己干什么,可没想到这回真是探病,而且是这么一位病重的老人。   曾楠倒不介恋意,媚眼笑着,像有感激似地看了简凡一眼,拉着简凡,看着护士喂了几勺水移开了,直站到床前附着老人耳朵轻声说着:“爷爷……他就是我跟你说的简凡,是乌龙县人。”   老头眼晴睁开了,看着简凡伸着手,简凡乍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曾楠一踢简凡一使眼色,这是要假男友上前示好了,简凡霎时省过神来,赶紧地伸着手,握上那只瘦骨嶙峋的手,冰凉冰凉的感觉,让简凡一时心下恻然,轻声地唤了句:“爷爷……安心养病啊,我们会常来看您的……”   “哦…好…好…小伙子精神……”老人慈爱的笑着,话说得有点含混不清。   这句违心背愿的瞎话说得简凡心里直难受,摩挲着那只冰凉的手,感觉到了老人要说什么,向前凑了凑,那老人睁着眼,浑浊的眼中几分慈爱、几分希翼,嘴唇翕动着,哦…哦…乌龙…好好,乌龙…说了句什么,简凡没听明白。不过从那眼晴闪出的喜色里,感觉到了老人的满意,这么满意是什么涅?简凡突然想到自己的身份,丫的自己扮男友成孙女婿,这满意也假的了。   正要问护士老人说什么,不料那老人握着简凡的手轻拍了拍,把一串小小的珠子递到了简凡手里,乌黑油亮的珠子,再细看让简凡霎时诧异了,还以为这舅佬爷要给孙女婿什么礼物,不过手里这珠子一眼瞧得出是小山桃核做的,根本不值什么钱,而且这东西,是乌龙特产。   顿时让简凡拿着东西有点发愣,回头看看曾楠又看看护士,正要出声发问,不料一只手摸上了自己脑袋,再回头看,老人眼里闪着慈爱,摩挲着简凡,嘴唇喉咙里,哼哼着哦哦着,有长有短,像只什么歌儿,又像哪里疼痛的呻吟,护士几分紧张要上前,不料简凡一伸手制止了,跟着奇也怪哉地回头盯上曾楠、又看看老人,眼瞪着,像是想起了什么?   想到了一个人,不过面对着眼前这位行将就木的老人又是颇有不忍,听着这哼哼喔喔的声音,慢慢地让简凡脸上浮起了笑意,蹲下身来,就在曾楠也没听明白的时候,简凡脸上浮着童真般地笑容,对着老人的灿烂地笑着,俩个人手握着,不是一个人在哼,而是俩个人同时在哼,哼哼咏叹着渐渐地走到了一个调子上,曾楠凑身过来,听清楚了这拗口的谣儿:   ……莜面窝窝甜赛蜜、燥圪台台锅贴鱼、石圪碌碌碾新米、细细河捞熬米荠……   都是吃的,曾楠听明白了,莜面、窝窝、锅贴鱼、米、河捞、米荠,都是小吃的名字,被简凡如此怪声怪调的唱出来,听得是诧异之至,不过更诧异的是老人也在哼着同样的调子,俩人都如同享受到了什么美食一般脸上挂着惬意,护士也乐了,小声地和曾楠说着,从来没见病人这么开心过。   很长很长的调子,既古怪又荒诞,每一句都夹着吃食,俩个人哼着,一老一少,都宛如顽童般地开心,调子从怪异、婉转到了轻声,像咏叹调的延续,听得越来越温馨……   白格生生的萝卜水汪汪、人个高高的玉茭绿秧秧、亲亲个姐姐回门看爹娘、红个艳艳的新袄喜洋洋……   唱着诵着,渐渐地曾楠和那护士眼中,露着喜色的老人开始狂喜,狂喜到手颤抖着要拥抱要搂着唱着简凡,颤危危地支身要起,护士刚刚一扶,老人的眼晴闪着讶异,指着简凡,嘴唇翕动了,颤抖着,人喘着大气,脸上的皱纹波动着,像遇到多年未见的亲人,可不料风烛残年的身子容不下这过份的激动,刚刚扶正,激动得全身哆嗦发抖,跟着头一歪。吧唧,晕了……   护士急了,扶正了吸氧,曾楠急了,喊着老人,铃声一摁,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几位挂着听诊的大夫瞬间而至,有条不紊的施治着,其中的一位不悦地埋怨着护士都说了别让老人太激动,去去……出去等着,不容分说直把曾楠和简凡赶出到门外。   …………   …………   “你唱得什么,怎么一下子把人唱晕过去了。”   曾楠小声埋怨着,吐着舌头,面部表情很尴尬,不时地瞧着病房里。   “这是乌龙乡下的小调,说得是一家人团团圆圆在一块吃饭。”   简凡叹了口气,终于明白了,有点怜悯地望了病房里一眼,又侧头眼睛直盯上了曾楠,曾楠慌乱地躲闪着,悻然说着:“看我干嘛?没见过呀?”   “哎……你又算计我,这哪是你爷爷,这他妈是简烈山,对吧?”简凡说罢,叹着气,倒不像生气,不过还是转身而走,这下曾楠急了,哎哎哎几声直追着双手一伸拦在简凡面前:“简凡,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你看老人家多可怜,我见了好多次就没见他像今天这样高兴过……”   “你怎么会认识简烈山?怎么,给人有钱人当孙女啦?”简凡瞪着眼,这回真生气了。   “汉有……我就觉得老人可怜,找亲人都找了十几年……你刚才不都看到了,人家又没害过你……”曾楠慌乱地解释着,难圆其说,简凡又是拂袖而走,根本不为所动,明显是不相信这一套说辞,这下子曾楠急了,快步跟着干脆明说了:“……算啦,瞒不过你,是李叔打电话托我的,让我来多看看老人,谁算计你啦?你有什么可算计的?你这人怎么这样,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看着简凡的脸色凄然,曾楠倒打一耙了,此时曾楠才觉得最了解简凡的莫过于李威了,李威说这个人最重感情,最重感情的人也最有同情心,要是贸然找肯定是没什么好话,可看过了颤危危的老人,简凡倒没有那么咄咄逼人了,不过也不理会曾楠的阻拦,拨拉着人,要自行离开,刚刚迈步,这步子僵在原地了。   曾楠一回头,正瞧到了一行人从住院部的门外进来了,简怀钰夫妇、助理雷涵洋,背后屁颠跟着景律师和一位不认识的男子,五个人直接走到了简凡面前,未等简凡开口,这夫妇俩人深深地鞠了一躬,一下子让简凡手足无措,拦也不是,不拦好像更不是。   “简师傅,我知道您对我们有成见,我也知道贸然去请您,您一定会想方设法回绝……所以就请曾女士把您请来了,请看在我父亲是您同姓同乡、看在时日不多的份上,帮帮我们吧,我父亲辛苦一辈子弥留之际,就这一个心愿了……”彬彬有礼的简怀钰,人过中年,此时是真正屈躬求人了,说话着又深深鞠了一躬,恳切之意溢于言表让人是难回绝,简凡脸上僵着难受的样子,手也僵着,不过没有拦着,霎时又是不知道这事究竟是该怎么办。   还没想出怎么办,上面病房里的护士奔下来了,直奔到众人面前,也是拉着简凡说着老人醒了,要见你。简凡稍稍抗拒了一下,那苍老、那皱纹丛生的脸浮现着,不由得叹了口气,跟着护士回了病房。   “不要让病人太激动……不要来这么多人……”   医生守在病房门口,安排着,把曾楠、雷助理、景律师以及闫夫人都挡在门外,只让简凡和儿子进了病房,进门的功夫,刚刚醒来的老人虚弱地躺着伸着手,简凡踱步上前直握住了那只手,不知道为何,脸上郁结的难色化解成了会心的笑容,笑着面对着同样在欢喜地笑着的简烈山,轻轻地简烈山老头把手里握着的一样东西直塞到了简凡手里,简凡一瞧,是那串乌黑油油的桃核串成的珠子,在手里摩挲的年代已经久了,握着滑滑得咯咯作响,简凡看了眼笑着凑上来说着:“野山桃核,能辟邪,有些年代了吧?”   笑着,虚弱地点点头,简凡凑到老人的身畔听得虚弱的声音:“弟弟做的……六十年了,就留了这一样东西。”   说了句,简凡有点恻然地看着虚弱、苍老的脸上那份笑容,老人像给了一个不情之请,握着简凡的手,把那串小小核珠握到了简凡手里,那意思要送人了,那更深的意思简凡岂能不知,要托他找人了。   简凡没有说话,只是几分怜悯、几分无奈,同样带着几分同情地看着这位命不久矣的老人,谁可能相信这是一位拥资亿万的简董事长,人生来永远不会平等,可在死的时候是平等的,都要同样经过坟墓走到另一个世界,甚至于在这弥留之际也都会做着一件平等的事:等待死亡。   没有拒绝,也不忍心拒绝,每一位即将离逝的生命都有权利得到生者的恻然和同情,更何况那份浓浓乡音乡情,也同样拨动到了简凡心弦的深处,那又何尝不是自己弥足珍贵的东西。   老人的手颤危危地伸着,在叫着儿子,简怀钰伸手上前握着,老人的眼光定格在简凡的身上,像怀着无限希翼喃喃地说着:“就是他……就是他……一定就是他……”   儿子安慰着,摩挲着手安慰着,勉力平复着老人因为激动而起伏的胸前,医生守护着,示意着尽快结束着谈话,简怀钰安慰着父亲,点头答允着,尔后是轻轻覆上被子,一手揽着简凡,轻轻出了病房,在掩上门的瞬间,简凡注意到这人就着袖子拭了拭眼睛。   “简师傅。”简怀钰回头勉力笑着说着:“病了这么多年,从来没见父亲这么激动过这么开心过……呵呵……他把自己最心爱的一件东西送给你了,这东西他连我这个儿子也不给。”   简凡笑了笑,摊开了手,把玩着这串小小的核珠,几个人围了上来,夫人在问着情况,简怀钰只是揽着夫人,摇头不语,黯黯的气氛中,不知不觉这关注的焦点都投到了简凡身上了,似乎这最后的希望都集中在这个人的身上,简凡似有不觉的在把玩着那串深甸甸的念珠,半晌才说着:   “简先生,我不但是个小人物,而且是个小人,很会记仇,几年前李威撺掇你和景律师骗我的一份协议,把我推到了和齐氏兄弟对决的前台,那一次我差点送了命,虽然你也许是无心,可毕竟结结实实坑了我一下子,这事怪我有点贪了,怨不着您,可我心里还是一直耿耿于怀……现在想想也没什么意思,我知道你费尽心思想干什么,说实话我原本是准备坑你一把,不过今天看在老人份上,看在这串摩挲了六十年的核珠份上,我答应你,不过我保证不了一定找得到人。”   “谢谢……谢谢……”简怀钰像父亲一样激动,如逢亲人般那种激动,直鞠着躬,生怕简凡反悔一般:“您放心,需要的资金随时可以提供给您,以馈赠形式,就按您说的价格,不够我随时增加。”   “钱是肯定需要的。你看着办吧,三天后我回乌龙县老家,你派一个人随行,到乌龙桥上等我,对,我强调一点,只准一个人随行,费用自付,我可不负责照顾人。”   言罢,简凡分开众人,一句客气和寒暄也未说得,直下了楼,在众人有点怪异的目光中离开了,曾楠看看周围这几人,想起了什么,又是蹬蹬蹬快步追了上来…… 第七卷 结束卷 第09章 一贱抵万千   周六大早晨,当陆坚定刚刚把车停在小区楼底时,稍等了片刻就见得伍辰光下得楼来,全身的警装已经换了休闲装束,边走边得意问着陆坚定自己这身装扮如何,陆坚定自然是喏喏应声叫好,双休日里,往往是领导最忙乎的时候,虽然已经不当领导司机了,可用得顺手顺心了,但凡有什么事伍辰光还是叫上自己这位得力心腹,特别是路程稍稍远点,当领导的自然还是用老司机顺手也放心。   上车走人,伍辰光荣光满面,刚刚坐定就随口问着:“坚定,对了,今天几号了?”   “6月28号了。”   “哦……乌龙的寻亲今天可开始了,有什么消息尽量第一时间告诉我。对了,简凡这小东西又到警队里拉谁当长工使去了?”   “呵呵……伍书记您这运筹帷幄啊,他还真去了,还能拉谁,肖成钢呗,乌龙一起来的愣小子,我打过招呼了,有什么情况会第一时间报回来。”   “还有谁?”   “没有谁了,就他一个。”   “就一个?”   “应该是。”   “那他这事就不对办呀?我还以为他要忽悠走好几个呢。”   伍辰光稍稍有点意外,对于简凡只拉扯走了一个人有点意外,先前己经判断到简凡只要动,肯定免不了要在警队里寻求帮助,要找人帮忙,恐怕就是一队和重案队了,私底下伍辰光给这陆坚定、吴支队还是秦高峰都打了招呼,虽然料到了要人,可没料到的是,只拉走了一个人。   看着发懵的领导,陆坚定边驾车边小声翼翼说着:“……我把您的意思转告他了,还准备给他一组人,不过他说人多了反而坏事,就只要一个人,不过,我觉得他说得也有道理,上次咱们下乡工作队别说干活,连和人交流都有困难,那乡下老百姓和城里的市民差别太大,一般人整不过他们……您是不知道,我们上次下乡,就枣树沟那带,土话都听不太懂。”   “他还说什么了?”伍辰光打断了陆坚定的话问道。   “没说其他……您也知道,这小子心里要有什么打算,肯定不会先说出来。”陆坚定又解释了句。   当领导的都喜欢高瞻远瞩,以伍书记高瞻远瞩的目光,现在的关系很微妙,几方都在使力气,事实上继市局组织工作队下乡协查过一次之后,简怀钰也雇佣了两家私家侦探查访,几拨人前后下功夫挖了一个月都是无功而返之后才迫得简怀钰不得不下功夫把简凡再请出来,原本伍辰光打算是让简凡带队,就像以前一样,查出来有警队的一份功劳,查不出来也没有警队的责任,不过简凡这么着一来,让他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感觉到了领导的为难,陆坚定笑着安慰道:“伍书记,这事您就别操心了,那小子能耐大着呢,新世界老总被绑架那次,没人给他警力,他不照样召来千把号人把关押点找出来了。”   “呵呵,那倒是……不过这次我们可不能袖手旁观,省厅的领导打过招呼了,拿不下来了吧还好说,要是真被他单枪匹马把事办了,或者是事已了简怀钰这边已经知晓而我们什么也不知道,你让盖局怎么向高厅长汇报?有了确切消息一定要最先知道,千万不能因为这事让盖局在省厅领导面前难堪。”伍辰光点点手指教导着,不过这事陆坚定看样也办得妥妥当当了,回报着:“放心,这个意思我跟简凡说了,他能理解,他说了,这次是找线索,一找到线索后铺开面找人就需要咱们出手支援了……他的心思可不在名上,我估摸着是冲那酬金去了。两千万呀!?我可想都不敢想,一千万就够呛人了,谁可知道最后价格还翻了一番。”   陆坚定几分自嘲地笑着摇头,这个消息传来让闻者都是大跌眼镜的感觉,要一千万的时候都就觉得是笑话了,现在要两千万到手了,倒让所有的人笑不出来了。伍辰光也笑了笑,手习惯地在腿上拍着,有点释然也有几分遗憾地说着:“出息了啊,人才呐,不过也可惜呀,这小子要是公0安上当个小领导,上面的都不用发愁每年的经费不足问题了啊……呵呵……”   谈笑风生的行程了,出了小区一直到了红绿灯前,陆坚定不忘自己的使命,这才问伍辰光到哪儿,还以为伍辰光要去哪位领导家里嘘寒问暖,不料伍辰光一挥手:   “天朗名城小区,简凡家……去看看他老丈母娘去,也是我老嫂子啊。”   车转身向北走着,陆坚定虽有诧异可也压着疑问没敢问什么,反倒是伍辰光笑着解释着:“还记得杨公威吗?老家伙快出来了,这老家伙一无是处啊,可是娶了个好老婆,老嫂子这些年公0安里的老熟人可求遍了,就为让他少坐俩年……今天专程带上老嫂子去看看他,也算给简凡卖个好啊,哈哈……对了,这老小子还找了个好女婿,你说咱现在还不得不把他当回事。”   这下子让陆坚定佩服得望了一眼领导,怎么着说自己也想不到这么深,要是在这事卖个好的话,无形中就把简凡套住了,没事了吧,落个大人情,有事了吧?你还真不好意思把人撇过一边,驾车走的当会听着伍辰光拨着电话,那心里对领导高瞻远瞩的敬佩,整个就是滔滔江水,绵绵不绝的感觉……   …………   …………   笃……笃……笃的敲门声,是简凡,站在乌龙月亮湾小区三某栋四层。   门开了,梳着小刷子的胖丫头,看上去有点憨,嘴角还流着口水,似曾相识的看着简凡,奶声奶气地问着:“找谁呀?”   “找你呀?不认识干爸爸啦?看我给你带什么了?”简凡一蹲身子,这刚刚呀呀学语小妞儿不知道是看到了简凡提着大狗熊娃娃,还是真想起干爹来了,呵呵笑着任由简凡抱了起来,屋里正拖地的女人笑着:“妞妞,谢谢干爸。”   小女儿笑着奶声奶气谢着,简凡笑着把姑娘放下来问着:“仕青呢?”   这里是第一站目的地,一问发小,这弟妹一扬手指指着小卧室:“能干什么?打游戏呢呗。”   “别生气,我帮你教训教训他。”   简凡笑着推门进了,大上午的光景,穿着条花裤衩,对着电脑屏幕眼睛眨也不眨的,可不正是宅家修炼的老费是谁,边打游戏嘴里还边得得着:我操……靠……干死你……快快,兄弟们,集合,快来救我,血不多了,我快死了……简凡蹑手蹑脚上前一瞧,敢情是通过步话指挥人呢,喊了一声,老费是沉迷得不能自拔,边打边头也不回地跟简凡说着:“听见你丫来了……有事找我老婆,没事自个玩去,顾不上伺候你……”   “嗨……”简凡气得扬着巴掌,不过一扬看着坐摇椅上的费胖子恰如一堆膘肉,这巴掌估计是效用不大,干脆戳戳脑袋损着:“你丫当爹了怎么还这德性,不打游戏会死呀?”   “切……你连游戏也不会打,还不如死了涅。”费仕青回头瞥了一眼,针锋相对了一句,又专心打上游戏了,边打边问着:“嗨、嗨、锅哥你干嘛吗?大早上就跑我这儿请安来了……你老婆生了没有,我媳妇还说生了放我假,一起到太原看你们去啊……啊?我操,拔我的电!?”   费仕青正兴致勃勃地说着,边说边玩,电脑屏幕“啪”声全黑了,腾声而起,这游戏半途断了,比这做爱半截断了还恼人,费仕青一瞧是简凡揪了插座,这火冒三丈,扑上来就要掐人,不料这攻势刚刚而起,又霎时僵在空中,定格住了。   怎么了?   原因是,笑谑着拔了插座的简凡此时靠墙而立,伸出的手变戏法似地多了一摞人民币,直指着费仕青,像是在含情脉脉地挑逗,费仕青俩小猪眼瞪着,嘴唇一开合,亮晶晶的哈喇子几欲涌出来,赶紧地吸了口,生怕被简凡调戏一般,来了个迅雷不及掩耳的龙爪,把这摞钱抢到手中,一捻,这是一万一摞的。   抢到手里,费仕青乐了,乐呵呵捧着说着:“嘎嘎……敢让党员干部瞄着钱,有你的好么?说好了,雁过拨毛,怎么也得抽你几张安慰安慰我。”   不料简凡双手一叉,视金钱如粪土一般不屑得::“抽什么呀?都是给你的。”   “什么?你再说一遍。”费仕青吓了一跳,虽然锅哥倒不穷,可记忆中好像也没怎么大方过,这么平白无故送钱那可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给你的……你不老喊着你妈让你戒赌,老婆让你减肥,对你严格经济封锁么?怎么样?锅哥对你好吧,处处急你所难。老话说兄弟如手足、老婆是衣服,衣服不穿不打紧,可手足没有就要命了,怎么样?感动得无以复加,痛哭流涕了吧?来,哭个让哥瞧瞧……”简凡戏谑地摆活了几句,逗着费胖子。   不料从小被坑到大的费胖子可没有那么容易折服这等兄弟之情,拿着钱瞪着简凡,比自己钱被抢了还震惊,反问着:“不对呀?锅哥你什么都有,就是没良心;什么都不缺,就缺德……什么时候能想起我来,不会是假钞逗我玩吧?”   嘴里喋喋说着,不太相信地翻翻手里的钞票,翻来翻去,货真价实的人民币,这更愣了,又问上了:“不会2012来了,你丫良心真有所发现了吧?现在我是既不当家也不做主,你给我,我可还不了啊。”   “不用还……都说了送给你的,帮我个小小的忙怎么样?”简凡忽悠上了。   费仕青一惊,钱不敢往口袋里装了,生怕掉坑了,瞪着简凡:“什么忙?”   “陪我回乡下找人……就是很多年前,你知道的那事……”弱弱地一说这经过,当然把找人的代价省略了,不料费仕青一听,咂吧嘴损上了:“这人咱们上中学时候听说就来找过,你失心疯了吧,这根本找不着嘛。”   “对呀,谁也没说能找着呀?”简凡顺着费仕青的话说着,费胖子一愣,就见得简凡得意洋洋、神神秘秘地教唆着:“找不着,正好咱们下乡溜一圈、消消夏、喝喝酒、避避暑、整点食材回来,你一天宅在家里,听你老婆唠叨,你闺女哭闹,一见到爸妈就逼着你节食减肥,有意思呀?正好带薪放个长假,咱们玩上一星期再回来,怎么样?”   费仕青一听这等好事,又摸摸手里的钱,这回安心了,塞口袋里拍拍鼓鼓囊囊地好实在,嘿嘿乐着点头应着:“行!听你的……不过锅哥,单位好说,我怕我媳妇不同意嗳!?以前我觉得你最抠门,后来才发现我媳妇比你还抠。抠得我兜比脸还干净,不让我打麻将、不让我出去喝酒、不让我乱交朋友、更不让我去洗桑拿……你说我早知道结婚这么水深火热,我图啥呀,花十几万娶个媳妇回来?还不如单身呢……小声点,私下里说话别让老婆听着啊,你收买我,我没意见,你坚持不让还,我更没意见,可别告诉我老婆啊,回头又得没收……”   简凡看得费胖子患得患失,又想沾便宜要钱又怕媳妇知道的德性,乐呵呵地附耳教育上了:“一看你就是夫妻严重缺乏信任感,老婆得哄,哄老婆是门艺术,得用心揣摩,你光打游戏能学会呀?……看锅哥教你一招……”   俩人谈定若无其事地出了房间,简凡自是编了一番回枫林老家的说辞,只说拉酒拉食材顺便拉上费仕青帮忙,省得这货在家烦弟妹,还能顺道减减肥,还劝着费仕青媳妇,别老让费胖子宅家里,再宅就越肥了,费仕青依着简凡的教唆,直说这大夏天也想回乡下,弄点向下小米小磨香油啥的回头看老丈人和丈母娘去,三言五句,这老公这么懂事,媳妇咋个能不同意呢?自然是满口答应,其实在简凡看来,俩人是相互烦,看那样,媳妇倒巴不得把这货走了清静点。   人的感觉很奇妙啊,没结婚的时候恨不得日日夜夜厮守在二人世界里缠绵,结婚久了,又是恨不得天天能摆脱二人世界的羁绊乐得逍遥,不信你看这俩人,亲亲热热地互搂着出了楼门,那架势绝对比搂着老婆还热乎……   …………   …………   车开过乌龙桥头找了个停车的地方,双休日是这里最热闹的时候,大上午桥头菜场熙熙攘攘,以自行车、摩托车、电动车为主的车流从桥头直绵延到菜场里,越是人声鼎沸,反而愈显得小城的静谧了,一路上费仕青问来问去,车停这儿的时候又问怎么了,一问方知道还要有人来,等上简氏企业的随行再回乡下叫着肖成钢,此行不是一个人,而是四个人,下车等人的功夫简凡又问了费仕青几句枫林镇简堡乡人口、历史沿革、人口迁徙类的问题,谁可知道这草包直挠后脑勺一句也答不上来,敢情在镇党委当干事、当秘净混了,气得简凡又要掐人,好在费胖子信誓旦旦,没事,这本事不需要学,我知道你啥意思,回乡下需要找谁办事我帮你请,上上下下都认识我。   这句话可说简凡心坎上了,直夸费胖子善解人意了,再一想什么也不知道才正常,兄弟俩从小到大一般的草包,那都不是笨,而是把心思全用吃上了,吃的结果也迥异,一个吃成了大师傅,一个吃成了肥胖症而已。   足足等了十几分钟,等得简凡都有点不耐烦了,说好了上午十点看看时间过了不少,直接打电话问着雷助理,不料电话一打,却是人已经来了,这就拉着费仕青站到了桥头,扶着栏杆看着路两头,刚刚站定,一辆熟悉的、墨绿色的宝马“嘎”声直刹在桥头俩人站立的位置不远,鸣鸣喇叭,简凡回头稍稍一惊,费仕青跟着回头,小眼一亮,愣了。   这车要扔太原街上倒不起眼,不过在这里就扎眼了,车门一开,更扎眼了,穿着水晶高跟凉拖的玉腿款步一伸出来,简凡明显地感觉到了费胖子身上的肥肉颤了下,再跟着人一出来,裙不过膝、衣下露脐,白生生的玉腿迈着款步、俏生生的玉臂挥着朝简凡和费仕青打招呼,直踱步上得前来,这穿着那叫一个凉快,不过让看着人就有点上火了,不但上火,是路过打酱油的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是曾楠,笑着几步到了简凡的面前,笑得更甚了,抿着的红唇成了一条性感的曲线,翘翘的嘴角像含着几分戏谑和挑逗一般,像等着简凡大惊失色一般。不料没等着,简凡只是微微有点奇怪:“怎么是你?”   “给了你个惊喜吧?我可是受简先生委托来监督他的投资啊。不欢迎呀?”曾楠浅笑着说了句玩笑话,不料简凡不疼不痒地说了句:“有惊无喜,有什么欢迎的!?”   曾楠的眉头微微一蹙,稍稍不悦的,却不料简凡不欢迎,可有人欢迎,一直旁边侧立的费仕青屁股一撅把简凡撅过了一边,直站到了曾楠的面前,嘿嘿乐着伸着手直握上了曾楠,嘴里不迭地说着:“欢迎欢迎……我代表乌龙人民欢迎美女姐姐大驾莅临……咦?这位美女,我怎么瞧你面熟呢?我们在哪儿见过。”   “曾楠,小心上当啊,费胖子同志从十六岁开始泡妞就是这句话。”简凡故意剜了句,不料曾楠也故意使性子一般,同样剜了简凡一眼,回头却对费仕青无比亲热地说着:“费伴郎,他结婚那天你比他还出彩,我就是宾客群里,还是你的仰慕者呢!?”   “哦,缘份呐,我说呢怎么这么眼熟……您还甭说啊,锅哥娶媳妇,全靠咱哥们给他撑着,乌龙这场面可比太原的场面还大,都这会儿没哪家超得过……对了,美女,还没请教您贵姓芳名涅?咱们一起下乡?”费仕青殷勤说着,关心切切,曾楠顺杆爬一般笑着落落大方,直说自己姓曾单字楠,一说名字,费仕青又是不称赞美女,大赞这个名字如何如何地好,跟着又介绍自己是县环保局后培养干部,乌龙县只要有事找他就成,找他不成找他爸也成……这回曾楠领教了简凡以外更厉害的嘴皮子了,数分钟几乎不停地在吧唧,几次想插话都没机会,几次看简凡,简凡是得意地笑着旁观,过了好大一会儿才省得,自己的手还被面前这位殷勤的胖子握着,从说开始压根就没放手。   对付急色的男人,像曾楠这类女人有的是办法,不过对付面前这位色得有点可爱的胖子,曾楠倒觉得可笑了,笑着打断了一句插嘴说着:“帅哥,你就准备这么拉着我下乡?”   一愣,不知道真的假的恍然大悟了,费仕青恋恋不舍放开了手,脸上根本没有糗色,笑着说着:“失态失态,姐姐别怪啊……我一见曾姐就忘了自个是谁了。”   “那这次一定要帮姐姐忙啊。谁说失态了?你这么帅肯定好多美女喜欢你哦,起码比他帅呀?”曾楠指着简凡,横向一对比,费仕青大拍胸脯一指简凡:“那是,他没破相以前还能和我比比,现在没得比了。”   “嗨……挤兑我是不?你俩一见如故路上再慢慢叙,别磨蹭了……”简凡打断了俩人的话,正准备走,不料曾楠一甩手把车钥匙给了费仕青:“小费,去开上姐的车、姐跟他说几句话,回头咱们俩坐一车。”   费仕青这回是真的一愣,跟着猛点着头咽着口水,颠儿颠儿小跑着直到曾楠车前坐上去发动着了车,鸣着喇叭先行一步,曾楠追着简凡的步子,直追到了车上,问着简凡:““哎哎哎……等等,有事给你交待。”   简凡开着车门,没发动,望着坐到副驾上的曾楠道:“嗯,说吧……”   就像公事公办,曾楠此时也无暇扯其他的事,掏着坤包里的一摞资料直递上了来:“还有些东西在笔记本里,这是历年来找到的资料不知道有没有用……你别有意见啊,不是我非要来,本来是雷助理的事,不过简家夫妇看出来你对他们不感冒,所以就委托我来了,对我态度好点啊,我可是拿两千万的本票来了,刚给你办好。”   曾楠弱弱地说着,似乎很在意简凡的态度,好在简凡稍稍笑了笑,大致地浏览着这些无功而返的资料,边看边一心二用说着:“谁来我也没意见,不过我有个建议你必须遵守啊。”   “什么建议?”   “很简单,找不到线索你就当来玩了一趟。要是找到线索,谁也不能告诉啊,既然愿意花两千万找人,那这人的价值要远远超过两千万,我想不仅仅是亲情的缘故,我没其他意思,还是慎重对待的好。”   “没问题,我没意见,其实就想和你多呆几天……”   曾楠下意识地说了句宽心话,不料话一出口略略地觉得有点失言了,不好意思地掩着嘴,简凡也听出来了,笑了笑,不置可否地问了句:“哦……是吗?”   是?否?曾楠媚眼如丝,笑而不语,不过即便是心有戚戚简凡也不敢擅越雷池,收好了资料,大大的一摞,曾楠又递了份协议和转帐支票回单,协议是公证过的馈赠,钱已到账,只不过让曾楠微微诧异的是,简凡捻着两千万的回单看也没多看一眼,那点钱就像收了几份盒饭钱一般。一切准备就绪,不过曾楠这心里倒有疑问了,看着简凡准备走,奇怪地问着:“简凡……你的人呢?”   “什么人?”简凡问。   “找人的人呗,叫唐大头他们了没有?”曾楠兴致勃勃地问着。   “老唐腿脚都不利索怎么下乡?找人的吗?你都见过了。”简凡莫名其妙地笑了。   “咦?不是说……不是说你说要拉千把上万人?真的假的?”曾楠好奇地问着。   “哦……呵呵……就这胖子,一个人抵一万。”简凡道。   “就他?”曾楠哑然失笑了。   “所谓千军易得,一贱难求,要是太原论贱,这家伙肯定榜上有名,本来就贱,这几年又在基层和党内久经考验,那就是贱上加贱了,他的格言就是人类社会和人的生活都是在不断犯贱中前进的……呵呵……这都是以一当千的人物……”简凡笑着,说得曾楠咯咯跟着笑,此时再回味那憨憨可爱的费胖子,倒觉得简凡话有点损了,不过一听简凡说费仕青在枫林镇政0府呆过几年,倒有点理解简凡的意思了,或许只是对于此人而不是对于此事有更大兴趣,即便是觉得不妥曾楠也没有提其他,车起步着,不过没朝城外走,却是直接往街里开,曾楠问了句,简凡这话又来了:“……先给你买身衣服买双鞋,你穿成这样,下乡那是要被狗撵的,狗一撵你跑都跑不利索……被狗咬吧还是小事,我还怕那贱人光顾着围着你转,顾不上干活了……”   说话着曾楠刚叱了句嫌简凡多事,谁可知说贱贱来,费仕青驾着宝马早并行到了车道上,鸣着喇叭向副驾上的曾楠示好,简凡大声喊着到哪哪商店,费仕青如得军令般直驾着车在前面开道,那殷勤的劲比迎接上级来的领导还来劲,曾楠不说话了,低着头掩着嘴不时地看看前面开道的车,吃吃地笑。   买上了让曾楠颇觉得太土的行头,又出城不远接上了休假两天的肖成钢,此行就正式开始了…… 第七卷 结束卷 第10章 出口便是骗   乡下人进城和城里人下乡的感觉几乎相同,第一次都要叹为观止。   最起码让曾楠叹为观止了,山连着山、水连着水、郁郁葱葱地绵延不绝,自然风光嘛倒是美得紧,但要身处其间还是长途跋涉,那就美不起来了,第一天用了三个多少小时到了枫林镇,在简凡的老家吃了一顿饭,又用了两个多小时赶到了简堡乡,县乡两级公路倒还尚可,等到第二天上路下乡时,颠颠簸簸的村公路可就有的受了,公路无一例外都是依山而建,后靠着峭壁前临着深渊,上坡路车里的人几乎被后仰着,那心几乎要提到嗓子眼了,而下坡路又像蹦极时候被吊着附冲,刚提起来的心霎时又落到了不知何方何处,唯一的感觉只剩下了五胃翻腾。   要是偶尔往车窗外看一看抬眼森然的峭壁、或者看到了数十丈高的涧沟,又多了一种感觉:心胆俱裂。   现在理解雷助理为什么死活都不愿意来了,而且也理解为什么简凡要找这俩奇形怪异的货来了,第一晚上住宿简堡乡,费仕青出面就请了乡政0府一干人大吃二喝了一通,直喝到半夜才回来,一大早出行,刚刚上路不久,这俩人的能耐又体现出来了,费仕青仰着头靠着椅背开始打呼噜,肖成钢靠着费仕青,也犯迷糊,驾车的简凡泰然自若,几次曾楠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是强行咽回去了,不一会儿便被这乡路折腾得浑身难受,上坡下坡、拐大弯、每一次让曾楠都觉得堪堪避险,每一次离路沿不过数米,都让曾楠心提到了嗓子眼,忍…忍…忍…到了第一个叫小梁村的地方,坡势稍缓,曾楠终于忍无可忍了,拍着前座示意简凡,嘴里鼓着,万分的难受的样子,简凡轻轻一刹车停在路边,门应声而开,曾楠飞奔着跑将出去,蹲在路沿边,呃…呃…呃…开始狂呕了。   “哦……锅哥,到了啊……”   费仕青迷迷糊糊半睁着眼,含糊不清地说着,简凡说了声睡吧,还没到,拎瓶矿泉水,拍门下了车朝曾楠走来,回望后座的俩,还在呼呼大睡着。   弯下脚,给曾楠捶捶背,早晨在乡政0府喝得粥基本都清出来了,还在干呕着,曾楠回眼有点虚弱地看了简凡一眼,接着水灌了口漱着口,似乎还有点不好意思第一天就出丑了。漱了几口,轻轻地说了句:“对不起啊。出洋相了。”   “呵呵……你自作自受啊,要对不起,也是对不起你自己。”简凡开了句玩笑。在化解曾楠歉意的同时,又勾起了几分怒意,本来曾楠还觉得给添麻烦了,一听这话有点生气了,灌了口狠狠地喷出去,拭着嘴忿忿瞪着简凡说着:“你就不能对我好一点呀?人家都这样了?”   “那好……对你好一点。”简凡伸着手,变戏法一般掌心里出现了个小小的瓶子,曾楠一看问是什么,一说是晕车药,这倒如逢救星了,就着矿泉水喝了一口,吞了一粒,吞完了,气还没消,又怨上简凡:“有晕车药你不早给我?现在才给?”   “你真不讲理,你也没告诉我你晕车呀?”简凡笑着道,原本是不晕车的,不过没经过的路,还就晕上了,俩争辩了几句,气得曾楠回身要走,又被简凡叫住了,就着路沿边的石头席地而坐,教着曾楠坐稳了,深呼吸,放平心态,第一次来这地方的鲜有不晕的,这晕车其实是一个心理作用,是你看到山大沟深让潜意识里的危险作祟到了心理而引起的外在表现……侃侃说了句,文绉绉地,倒让曾楠轻笑之后,还真就放松了不少。   “哎这就对了,坦然面对这一切,学会享受你身边的生活,你看这清凌凌的河水,看这郁葱葱的山、再看这蓝殷殷的天空,一呼吸就是清新的要肺要炸开的空气,不觉得生活美好么?……这是享受嗳,不觉得么?不比你天天闻城里带着汽油味的空气强呀?”简凡喋喋说着,曾楠听得心情渐渐放松之后,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看着眼前路沿下的河水,起身顺着斜坡直往河边走,简凡吓了一跳,背后紧跟着上来了,还以为这妞又发什么神经,不料没什么意外,只是奔到了河边,鞠了几捧清水直泼在脸上,几把洗得好像挺舒爽一般长舒了一口气,半晌才释然地回身拉着简凡说着:“哦……现在舒服了。”   “以后干啥吱声啊,吓我一跳,我以为你要投河自尽呢?”简凡咧咧说着,曾楠咬着嘴唇浅笑着,回头看简凡这脸上的紧张不知道是真的还是装的,明明这河水漫不过膝,何来自尽?笑着揶揄地问着:“这么紧张呀?以前都不觉得你这么关心我。”   “一直就挺关心的,你不觉得而已。”简凡道,似乎被这句不经意的话拨动了哪根心弦,一怔之后曾楠侧头偷偷瞄着简凡,似乎在确实这句话的真假,不料心有默契般,正好和简凡鬼鬼祟祟投过来的目光对视了个正着,已然换上长裤衬衫,稍稍遮掩了惹火 身材的曾楠,此时发梢挂着水滴,洗尽褪去妆如同出水芙蓉,少了几分妖冶多了几分清丽,只不过眼睛里闪着的是促狭,睫毛动动,揶揄的口吻回问着:“真关心?”   “别误会啊,朋友间的关心啊……我一直把你当做剑胆琴心的红颜知己啊。”简凡被那双眼睛盯得没来由几分慌乱,正色说着,不料这哄别人还成,哄曾楠就差了点,曾楠腾下子直竖了根小拇指以示鄙视,嗤鼻小声问:“那你趁酒醉摸知己,这事又怎么说?”   哦哟…简凡顿时牙疼加肚子疼比晕车还难受的表情,那个…那个…那个的几句弱弱地瞄着曾楠,轻声说着:“那个,谁婚前还不犯点错误不是……原谅价个啊,那回鬼迷心窍了啊……”   “哦……懂了,婚前的错误不提了啊……不过你婚后也没变成了谦谦君子呀?好像唐大头说你们俩上个月去……去哪儿哪儿看什么什么舞了……”曾楠坏笑着,揭着简凡的老底了,简凡一听大惊失色,嘘嘘示意着曾楠噤声,直辩白着:“绝对没去,再说老唐那说话大舌头你能相信呀?”   曾楠蓦地笑了,老唐的嘴里守不住秘密,某次喝高了直说带着简凡去看过艳舞什么什么地,这消息曾楠看简凡这等紧张地表情倒不用再问也知道假不了了,只不过不喜欢简凡这欲盖弥彰的态度,嗤鼻说了句:“切……你呀,以前是真小人不怎么样,现在是伪君子,还不如以前呢……”   一句不拖泥带水,不待简凡再说迈步就朝路面上走着,看得简凡直愣着眼,可不知道哪里又把这妞惹着了……   车,继续向前走着,有了前次的经验,再坐到车的曾楠倒是体现出了与众不同的适应性,不多会便开着车窗,呼吸着新鲜空气,大胆地朝窗外看着,偶而还发问一句,渐渐忘了这沿路的危险之虞了,其实根本没什么危险,都是自个吓唬自个,就看看后座流着哈喇子还在睡觉的费胖子都知道不会有什么危险。   …………   …………   “醒醒……哎,老费、成钢……醒醒……”   简凡喊着,后座这俩昨晚酒精过量迷迷瞪瞪睁开眼的时候,已经到了村口,弯弯曲曲仅容一车行进的小路,山坳里的村庄笼罩在烟气袅袅中,你要心情不好,一定是穷山恶水,你要心情好,那绝对是仙境中的村落,偶而经过的是牵着耕牛的农夫,开着柴油三轮蹦蹦车的村民,对于这辆外来车只是诧异地望上一眼便低头各行其是,似乎什么事、什么东西都改变不了这里似的。   停车第一档子事,费仕青和肖成钢都是下车急匆匆地就跑,曾楠正奇怪地问简凡,简凡笑着一扬头示意看后面,曾楠一看乐了,这俩人钻到了路下半人高的草丛里,前挺、正襟、正做着嘘嘘动作,敢情是着急放水了,回头问着简凡:“这不是枣树沟吧?”   “枣树沟早成了死村了,到那儿干什么?”简凡道。   “那人怎么找?”曾楠诧异,这是最关心的事,仅次于身边这人。   “问那个最肥的贱货,这次他是主角。”简凡笑着,看着费仕青水放完了,正吃力地从路下上个小坎,肖成钢在上头还拉了一把才勉强上来,小跑着回了车上刚刚坐定,简凡铺着地图问着:“老费,这儿就是回龙村了,接下来就看你的了啊,我们都听你指挥,缺钱了我想办法,需要人帮忙了,成钢有办法。”   成钢喏喏应着,几年的刑警生涯锻炼的脸上表情少了戏谑,多了点庄重,不过再和锅哥、肥哥混一块,这庄重又开始少了许多,笑着说着没问题,就肥哥这派头一出面,三圈酒喝下未,乡派出所来个倾倾巢出动连窝端出来都没问题。   听着肖成钢这么说,曾楠霎时恍然大悟了,连着昨天大请乡政0府一干人员的事,这想明白了,敢情不需要人.就地取材呢。正纳闷着这人怎么取呢,简凡问着从哪儿开始,这费仕青得吧着小嘴掰着指头数着:“简堡乡三十九村十七寨,乡办小王告诉我了啊,人口十一万二,面积多少平方公里来着?……我操,我又忘了,不过没关系,你看图不就明白了……两横两纵四个方向,回龙在正中央,往北台儿洼、西坞岭、楼瓦寨等等……往南邓庄、后柳庄、小梁村等等……往西是南岭桥、双鹤村、尉庄、隆高上、将军墓等等……往东是川峪、浮山、关王庙、圪马沟……还这…这他妈什么字来着?内沟?”   “芮沟……笨蛋。”简凡训了句。   哈哈一笑,打断了,费胖子这别字先生毫不介意,肖成钢和曾楠加上简凡都是嗤笑着,老费接着摆活着:“我的思路是啊,这十二万人里,我就不相信没有一个幸存者,没有一个知情人……咱们之前来的那些人,都是傻B一群,干什么工作你得依靠群众,要充分发挥群众的积极性和创造性,这是我党一贯的方针路线,没说错吧……说了你们也不懂,你们都党外人士……很简单,就从回龙村开始,你们只要敢竖招兵旗,就不缺这吃粮人。”   “哟,把这地方走遍可得几天功夫啊?”肖成钢稍稍为难了一下子,不过好在这比外勤任务要简单得多,没有再说什么,曾楠就大跌眼镜了,看看地图又看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是运筹帷幄一脸的费仕青惊声问着:“啊?这么多地方都要走遍?”   “当然了,这六十年开枝散叶,繁殖几代了都不好说,你不找遍怎么成?”费仕青凛然解释着。这话听得简凡一皱眉头,又骂上了:“繁衍……你个笨蛋,你才繁殖呢。”   “你这人真吹毛求屁啊,脱光了还不都哺乳动物,丫的……纯粹在曾姐面前贬我是不?”费仕青瞪着眼立时就反诘,这吹毛求屁听得曾楠扑哧一笑,早把刚刚的难处忘了,简凡生怕和这货扯起来没边没沿,发动着车进村,费仕青早拿出了前一日从乡政0府人员手里搞到的村委电话号码表,拨着电话早联系上了,进村当会曾楠还狐疑地问着,这找下来得多少天,万一时间太九那不什么也误了,简凡却是神神秘秘地示意着后面电话里忽悠村长的费仕青说着,用不了多久,跟党走,没错。   …………   …………   要用多久?要怎么做?片刻便见分晓,进村停到了一院青砖大瓦房子前,穿着个褂子别着裤腿,脚上趿拉着黄胶鞋,手里夹着根没嘴烟、背后跟着条摇摇尾巴的赖皮狗,下车的功夫费仕青还不忘叮嘱众人,这是我党的最基层干部,你们客气点啊,就这些村干部都是权倾当地,除了老婆能管了,组织上一般管不了。   说罢这费仕青一马当先,笑吟吟上前握手问好,曾楠一旁弱弱听着,什么知会过乡政0府王乡长、陈秘书之类的话,再一说什么什么事得村委大力协助什么的,这村干部敢情还真是派头大得很,接着根烟夹到耳朵后,看着简凡搬着车后拉的一箱二锅头酒这脸色才稍稍好看了点,又见得肖成钢也搬了箱,箱上还放着几个方形的成条的烟,这倒脸色更好看了,大手挥着,请请……直把众人请进了村委会。   一介绍,这村长还是简凡的本家,也姓简,名来虎,五十多岁的年纪,老脸一黑,脸上的皱纹赛过经霜的老树皮;不过现在笑容一绽,又像呲开的花椒了。都是乌龙人,又是乡政0府打过招呼,而且来人这么懂事,那不客气都不行了,一进村委,院子里还支着锅灶,墙角堆着酒瓶,这地方敢情还兼做红白事的场地,请居中的堂屋,挂着锦旗、党旗和几张不知道哪个年代的奖状,落坐到屋里,这村长又接了根过滤嘴点上这才和声悦色地问着费仕青:“小费呀?啥事呢?还这么客气……”   “来虎叔,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迁坟。”费胖子开始了,曾楠一愣,可不知道这怎么回事,眼望着简凡贼忒忒地,估计八成没什么好事,而且这话一说,吓了村长一跳:“啊,迁坟,迁谁的坟?”   “枣树沟双凤山、东石羊这一片的坟……秋天要在这一片动工,建一个采石场、俩个砖瓦窑、还要几座小高炉,专门烧砖烧缸,以后咱村里人就有地方干活了,不用出去打工了……”费胖子一忽悠,还真是煞有其事。不料这事村长一听瞪眼了:“这这这……你这娃不是耍笑嘛,谁敢去干那刨人祖坟的事呀?让人知道了那唾沫水也能把咱淹死。”   “叔呀,叔呀……你听大侄说完成不?”费胖子耍娇了,就这胖嘟嘟满面笑,让人想生气都生不起来了,村长一摆手你说吧,就听得费胖子解释着:“是迁坟,不是挖人家坟……枣树沟那片不是没人了吗,谁也不敢乱挖人家坟,这不找找哪座坟有没后人,让人家后人迁呢嘛……”   “哦……这还像句话。”村长释然了,不过疑问又来:“不对呀,那你找我干啥?”   “来虎叔,不是找你,是找咱简堡乡所有村长干部,这枣树沟每人了,可这迁出来的户、嫁出来的人还多着呢,这迁坟的事呢,就得找着这亲戚后人来操办,这么大地方这么久了,我们也没办法,只能找村里当家的,看看咱村有没有枣树沟迁出来、嫁出来,要不亲戚原先在枣树沟的后人……咱们不是外人啊来虎叔,我直说,这回事来得急,给家属的补偿也优惠,一户嘛,这个数……”费胖子说到了紧要处,伸了一根指头。   “一千?”村长愣着眼,直接问到了。   “一万。”费胖子轻声说着,小眼溜溜看着,果真看到了村长的浑身难受劲道,不知道被这个价钱说得心动,还是为自己没有枣树沟的亲戚而有点懊丧,反正是一脸不大舒服的表情。   噢……曾楠看看居中忽悠的费胖子,又看看神秘一脸的简凡,慢慢地揣摩到了这俩货的用心了,双凤山、东石羊一片都是枣树沟的坟地,要是把这些后人挖出来,那中间保不齐还真能找到知情人,不过想想这法子里透着怪异有点蹙眉了,难不成还真要忽悠着村民真去迁坎去!?   “来虎叔……还有个事。”简凡出声了,大概是看到村长的失落这才圆场来了,笑着说着:“咱们在每个村都建一个联络点,找一个联络人,这中间要是有消息打电话啦、来回跑啦,都需要花费,是这样的,每个联络点的联系人每人每天按一百块钱付工资,为期一个月,直到把这坟主后人都找清楚……要不这样,叔我听乡里人说您在这村里威望就不浅,这事我看您就合适,要不我们就找您?除了报酬,手机费还有其他交通花费,都实报实销啊。”   这话,说得村长眼睛亮了亮,不过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回答,简凡一看费胖子,费胖子一敲桌子埋怨着:“来虎叔,小辈可都求你门上了,这忙不帮不行呀?没有你帮忙,这东家长西家短,我们还真说不成一张……不帮忙可不成啊,下回你让我们还好意思来么?”   “好好……帮帮…”村长被盛情邀得难却了,摆着手,勉为其难地接下了,这一番买卖,没用十分钟就敲定了,大概已经盘算过好处的村长坚持要做东挽留众人吃午饭了,不过推说着还要走几个村子,好歹把村长的盛情劝过了,这下子好了,不过半个小时的闲扯光景,出门送人的时候简来虎村长左手揽着费胖子,右手揽着简凡,宛如亲侄一般客气了,车行到村口准备上路时,简凡和费胖子一使眼色,最后的攻势来了,就听简凡忽悠着:“来虎叔,咱们自家人关起门来悄悄说话啊,这事呀,不一定非是十成十的后人才能迁这个坟?”   “啊?啥意思?”村长一愣,被捅到心事一般紧张了。   费胖子紧接着就来:“枣树沟不是空村了吗?其实只要是拐弯抹角知道点事的亲戚就成,反正就是把事办了嘛,对不对?谁还追查那多不成?”   “不过有一点啊,怎么着也得说清哪座哪座坟的来龙去脉,保证没人找后账才成。哎对了来虎叔,就没有家人埋在枣树沟的人您也留意点,多个人多知道点事不是?”简凡道。   “没事,来虎叔,你放心,亏待不了您,明儿我们还来,提前给您预支半个月工钱,回头场子开业,先紧你们村来人。”费胖子道。   村长来虎是左边点点头、右边颔颔首,全盘应承下来了,这中间的蹊跷岂能不知,一万块钱对于村里谁也是个大数目,这要真找着枣树湾的后人,那这村长从中的好处自然是少不了的。这不今天的事已经完全证明了,人没找好处倒已经找来了。直和蔼地笑着把这一对送上了车,远远的挥手再见着……   车里,哄哄哈哈的笑声,肖成钢直说费胖子这货要是改行,当诈骗犯没问题,费胖子澄清着这馊主意是锅哥想的,好是好,破产了活该。一说到了给村里的花费,曾楠倒诧异这么点小恩小惠就把村长收买了,实在是有点那个,费胖子侃侃解释着:“以前我党是严厉斥责被糖衣炮弹打倒的党员干部……现在涅,形势变了,糖衣炮弹打不倒人了,而是只要有糖衣炮弹,就有大片的人追着跑,哈哈……”   费胖子和肖成钢俩人哈哈笑着,曾楠倒有点担心,弱弱地问着:“简凡,这行不?你们这不骗人嘛,还什么砖瓦窑,亏你想得出来?”   “这你就不懂了,悬赏不管百万也好、千万也罢,对于村民都太遥远了,还不如一百块钱来得实惠,把这个实惠扩大,那就不缺跑腿人了。”简凡道。   “那你找坟干嘛?”曾楠还是没有明白此中的关窍,一听这事,连肖成钢和费仕青也凑上来了。   就听简凡说着:“以前寻亲都只盯着简二驴,这中间他们心里肯定已经认定简二驴这个娘早就不在人世了,这倒是真的,要活到现在上百岁了,不可能没人知道……咱们反其道而行,从他这上上一代开始入手,只要迁坟的事能牵出枣树沟的后人,那就不怕没有知情人,而且我想呀,他这个娘是关键,你们想一想,当年简二驴不过十二三岁,这么个小屁孩万一没成年就迁走了,当然是当年知情人没啥印象,可他娘不一样呀?”   “啥不一样?”费胖子愣声问,忧然大悟道:“女人,应该有人记得,是不是美女?”   曾楠呵呵一笑,直斥费胖子色心太盛、色胆又太小,不料来了个更生猛的,简凡笑着解释道:“你们没主意看资料啊,他娘是个小寡妇,寡妇门前是非多,万一有哪个光棍串过门跳过墙头,一准记得,你们想想是不是?……嘿嘿……”   费胖子一听一乐呵,笑得眼眯成一条线了,曾楠笑得直擂了简凡几下,肖成钢这警0察当久了,也会缜密分析了,立马指出其中的破绽:“不对,要你这么说,就跳过墙头,老光棍也上百岁了,可能么?”   “玩笑啊,确实不可能,不过你想过没有,那年代只要是寡妇,他不管在哪个村里,总要留下几旁观者吧,又是个拖油瓶的,那就更不可能瞒那么死了,现在不用争……放心吧,只要人心里的贪念被蛊惑起来,那力量是非常惊人的,用不了三天,线索会多得很,慢慢捋吧。”   简凡刚刚说完,费胖子的心思还转悠在寡妇是非多的圈子里,又是神叨地凑上来爆料:“哎还有一种可能,你们说万一他娘老草找个嫩牛,现在还活着,找弟弟找后人呢,把后爹找回来了,那可咋办?”   一句玩笑,又逗得几人吃吃直笑,费胖子自己笑得在后座打颠,连曾楠听得这干淫人对话也有几分脸红了。   出村的车速提出来了,一路笑声不断,曾楠倒忘了还有晕车的感觉,出了回龙村进山就更深了,磕磕碰碰的小皮卡载着一行人,迎着阳光、扬着黄尘,又朝着下一个村落驶去…… 第七卷 结束卷 第11章 顾后难瞻前   迁坟!?一户补偿一万!?   如果是别人说的消息恐怕不太有人相信,不过是最高领导者村长说的,就由不得大伙不信了,如果是乡政0府下的文件,说不定村长也不相信,不过又是来人又是送礼,还许诺直接给村长跑腿的报酬,这村长自然也没啥怀疑,简堡乡除了山多石头乱、粘土木材站也没啥资源,最挣钱的营生就是砖瓦窑和烧木炭,要建砖瓦窑那肯定要大量取土、大量取土那就肯定要迁坟,这是常理。这事最先知道的回龙村简来虎村长咂摸了良久,前前后后一思量,得出了一个结果:能干!   当然能干,又有小烟小酒,又得小钱,这还不就是村长的职责所在?   于是乎回村委的功夫顺口喊了几嗓,门坎上纳鞋底的大姑娘小媳妇、院子里喂鸡食的大嫂小姨、猪圈里头出粪的大侄外甥,还有担着粪桶准备浇菜地的兄弟老哥,几嗓子就从村东传到了村西,加上这些绝对拥护村长权威的治下村民,又不消一会功夫,从村南又传到了村北,几百户的大村子,被村长说得这一万块钱把神经牵动着,长舌的婆娘们在议论着,不消多时就讨论出了结果,谁谁谁家的舅舅就是枣树沟的、谁谁谁的奶奶嫁到枣树沟了,还是谁谁谁娘家妈不是枣树沟的么?几代人的岁月变迁,虽然淹没良久了,不过在村里乡间总还能交口相传一些茶余饭后的谈资,这些事要说起来也算不上回事,不过要牵扯到一万块钱的赔偿就算个大事了,于是乎,村长简来虎想也没想到,刚到中午饭光景,自己家里就被堵了,婆娘扯着老公、儿子领着爹、闺女拉着娘,甚至于平时也不见怎么孝顺的媳妇汉子带着公婆来了,足有七八户,一张口就是七姑八舅十三姨埋在枣树沟,这要动土迁坟可不是小事,除了俺们这些至亲谁也不能动土,赔偿不到手,俺们还就不迁了,看谁敢迁!?   于是简凡刚从第二家台儿洼出来,这要赔偿的已经有七八户了,说得有名有姓有地方,这当然是喜出望外了,赶紧安排识文断字的村长挨户登记,等待核实。   办件事情吧其他方法用对了,那绝对是事半功倍,比如这回就是,进了第三个村子双鹤村,正逢着村里一家办喜事,和村长一说一忽悠,前脚刚走,后脚村长就着喜事酒席上一说,喜事没散场就有人扯扯着这迁坟事,搞得办喜事家好不郁闷。   有不高兴的,当然也有更多高兴的,这村长都是同级干部,相互间少不了通气,其实这事没走几个村子里,现代的通讯手段起作用了,早有人相互串联着商量这好事怎么干,能不能摊上自己点,不管摊不摊上谁家,这村长的好处自然是少不了,刚走了五六村子再接下,车只要一到村口,那村长已经是带人迎接着,像迎接上级来发救济粮款的亲善大使一般把简凡一干人等迎进村委会。   于是谎言还没说一千遍,就已经成真理了,迁坟这事大家已经深信不疑了,最关心的就是咱村里有几家枣树沟的后人,而且要建砖瓦窑,俄多给咱村几个空缺,让这闲汉们能挣个糊口钱,再要不咱村这闲置的骡马牛、蹦蹦车这多,最好还是能在窑里找着活计干不是?   去了村子自然蠢蠢欲动了,没去的村子赶到晚上会已经拐弯抹角知道这一行人的电话了,没见面的村长倒已经把电话拨进来了,等简凡几人好容易把第一天的事处理完回了乡招待所,谁可知道又被乡政0府的干事堵在招待所里了,那干事埋怨着,前一天晚上吃饭倒不说这砖瓦窑的事,还有这迁坟,虽然是小事,可万一有事没有乡政0府的协调怎么行?言辞凿凿,那意思是你还不能就把乡政0府撇一边去,要不你将来建窑征地怎么办?   简凡霎时不知道咋个应对这基层官场的事了,谁可知费仕青老道,一眨眼这不建砖瓦窑了,直接吹嘘着这位简老板要在简堡乡建一个大型现代化的机制砖场,现在还在筹备阶段,怎么可能忘了乡政0府涅?昨天吃饭就准备请刘乡长,谁可知道他回城了,这不能赖我们吧?   又一转眼,简凡上道了,拉着小干事直说这建场迁坟,其实还有麻烦事,枣树沟村荒废久了,这坟地就怕有人冒名顶替认亲,现在是连原住户信息都没搞清,要不这事,您帮帮忙,反正乡府所在地说不定也有枣树沟的后人。   这档子事不算太难的事,小干事满口答应,个中的原委自然都清楚,但凡这要办事,少不了上下打点,特别是这类要干点实事的小老板,出手是肯定阔绰得紧,只要掺合进来,那好处自然是少不了滴。而且今儿是立现就应验了,七菜一汤三瓶酒,席间还有位美女频频劝酒,五个人只喝得尽兴而归,简凡还不忘给这小干事腋下塞了两条烟,直把这货送出了招待所大门。   到了第二日就兵分两路了,费仕青和肖成钢继续沿途忽悠,其实就当和村长一级干部见个面认个人脸熟,而简凡这边又带着曾楠有新法子了,沿着第一天的村子开始二进村,这回进村可是实打实干了,村长的报酬自然不能少,先预支半个月的,先期已经认亲迁坟的每家先支了一千块,这钱可有说道了,说是让家里先准备好,等待筹备结束核实后付清余额,毕竞是年久事老了,总得核实吧,而且建议这些认亲的把枣树沟的亲戚姓甚名谁,当时住什么地方,坟在什么地方,还有在世时候的事好好捋一下,想得越细,将来核实发钱就越快。这事村长自然大力支持,而是不是真的来认亲的得了这不多不少的一千块,倒也安慰得紧,欢天喜地地回去了。   二十几家头批的钱一发,得,这骚动更大了,乡下人喜欢实诚实在,这实实在在的真金白银更没假了,何况这一千块在村里得种多少亩地才能挣回来呀?怎么着也算一笔小收入了吧?还有一笔隐晦的账有人在心里盘算过,其实这迁坟不是花钱的事,而是挣钱的事,要是哪家大操大办一下,那礼钱和赔偿成两头挣钱了。   这还了得?谁摊上这事,八成要成大家眼红的对象了,没拿到钱还好说,这眼摆着钱就到手一部分了,那剩下的还不是唾手可得?于是乎,就有闲来没事的老媳妇赖婆娘嚼舌根了,不是直接找着村长说小话就是给村长家媳妇递话。   递的话基本都是:那谁,七婶家秃娃连枣树沟都没去过,哪有亲戚在枣树沟,坟都没上过迁啥坟呢?村长你不能向着他家啊,这赔偿不能给他家!   小话用不了多久就传回事主耳朵里,回的话基本异曲同工,俱是不屑一句:啥啥啥……眼红啥呢?亲戚还不都是一辈亲二辈淡、三辈过来吃不上饭,没上过坟也是亲戚!   于是乎,又开始在这种唾沫大战中拉锯开了,只不过东拉西扯,还真扯出不少枣树沟的原住户来,这些简凡自然是千叮万嘱一定要收集详细。而且不用叮嘱肯定也详细,就靠这东西要钱呢,怎么可能点以轻心呢?   一路继续见面洽谈,一路林林总总撒钱,过了三天把村沿路走了个遍之后,成箱的廉价二锅头、高粱白送了两三车、成条的红河烟送了若干箱,还有一千、几百使出去的钱花了几万,换来了一堆又一堆廉价纸上龙飞凤舞的笔迹,都是村长的墨宝,还有要求赔偿的村民给村委写的说明,曾楠看明白了,敢情这些支离破碎的信息,才是简凡此次花钱的最大目标所在。   …………   …………   七月二日,简凡一行来简堡乡的第五天,天气预报下雨,每每不太准的天气预报这回真准了,还真下雨了,一下雨这乡下基本就闲了,简凡把自个关在招待所房间里,看上了从各村回来的一堆马粪纸、草纸、烟盒纸上写的要钱申请,每每这缺横少撇的字迹比无字天书还难懂几分,一上午一下午弄了没几份,只是注意提到的人名,不过看上去很失望,没有找到知情人,哪怕是冒领的知情人。   笃…笃…敲门声起,简凡起身开门,一拉门微微诧异了下,曾楠背着手,十二分亲和地微笑站在门口,这几日相处地融洽之至了,或许是简凡耽于此次寻亲,没那多的呛人的怪话了,让曾楠跟着也变得很温和以对了,一见曾楠神神秘秘笑着,简凡惊声问着:“怎么?有消息了?”   “咦哟……你都快魔症了!?”曾楠嗤笑着,这是明显没有的标志,简凡霎时有点失落了,正要回身坐下,不料曾楠拽着:“走走走……吃饭去。”   “等一会再去……好好,我把东西收拾收拾。”   简凡本来没心思说吃,不过看曾楠有点怏怏不乐,这倒改口了,改口回身收拾着小桌上的一堆纸张,小心翼翼用烟灰缸压好,出门的时候看曾楠还是那么笑着,这倒奇也怪哉地问着:“怎么了你今天?”   “我没地方逛商场,成钢就带着我去看农产品收购站……我们买了两只野兔,还有只山鸡,仕青和招待所大师傅一起下厨呢,犒劳犒劳咱们。”曾楠乐颠颠地说着,看样已经学会享受乡下生活了,还奇怪地问着:“简凡,我发现你们乌龙怎么都会吃呀?不但会吃还会作,仕青都能下了厨,你教的?”   “哦……那可不是,本来这家伙不做,不过结婚后被他老婆逼得就会做了,和我无关啊。”   简凡笑着释疑了,俩人并肩下了二楼房间,一层的一面就是招待的用餐厅了,一般情况下都是乡政0府用于招待上级来人的地方,没招待任务的时候就对外开放,简凡和曾楠进餐厅的时候,肖成钢和费仕青端着盆炖免和红烧野鸡,肖成钢嘴馋,没拿筷子早拽了只免腿往嘴里塞上了,老费是一边搓着手埋怨成钢不讲卫生,一边招呼着简凡和曾楠坐下,厨师又炒了两份青菜山蘑,肖成钢要了瓶酒,热热乎乎的这一顿就开始了。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心,简凡一边喊着肖成钢和费仕青别抢,一边却是出手飞快,山鸡的鸡脯,两只免腿直挟着放进曾楠碗里,引得曾楠心里暖洋洋地一片,酒未沾唇心里倒热乎上了,悄悄瞟了瞟正大快朵颐的俩人没注意,这倒心安理得地享受上了。   简凡在若有所思着,明显是心不在焉地吃着,不过费仕青和肖成钢的吃相就够呛了,俩人直接是双手并用,捻着骨头啃肉,一边吃肖成钢还赞着费仕青这手艺不错,快赶上锅哥了,费仕青牛逼了,直吹嘘这手艺是从锅哥他爹那儿偷师的,比锅哥还高一层。曾楠听得直笑,这个色色的胖子虽然人损了点,可大多数时候还是蛮可爱的,特别是这几天对自己也关怀备至,招待所停着的宝马车里,后厢早被土特产塞满了,大部分都是费胖子收罗回来取悦美女的。这吃的当会曾楠看这货一副乐不思蜀的样子倒奇怪了,随意问了句:“仕青,你不用上班呀?”   “请假了……我们那上班主要工作就是按时领工资。”费仕青边吃边摆活。一边的肖成钢颇有感触了,直羡慕老费这清闲的公务员生活,感叹着,人不能和人比呀,你们闲得要命,我们是累得要死,要不这回事,我还没准在哪儿抓逃呢。一感叹费仕青的感叹倒更厉害了,神色凛然地说着:“还有比我们更舒服的,我们按时领工资,人家除了按时领工资,还不时领奖金……比如税务局、财政局,我靠,我们一年工资还没有人家年终奖多。”   “得了,国家花钱养你这么个猪头,不错了,还嫌挣得少,你干了多少?”简凡听着了,叱了句。费胖子一旁侧头呸了根肉丝剔剔牙直接辩着:“得了,国家财政花钱还不都养的都是猪,谁干活了?我不过就肥了点而已。”   曾楠咯咯地笑着噎了下,肖成钢却是被酒呛着了,只有简凡对费仕青这类自嘲兼嘲讽世态的话免疫,几个人说着笑着,又问到了收集的收获,看着简凡摇摇头有点失落,费仕青小眼一溜转出个馊主意了,直说着:“我还有个办法,你们看行不行?……反正就找一傻老头不是,咱们乌龙这号人不缺,弄个年龄相当的老头去见那快死的简老头,反正六十年没见了,大不了就一把鼻涕一把泪见一回……咱们给他弄个假冒的怎么样?”   简凡一愣,被这出众的主意震惊住了,瞪着费仕青,曾楠扑哧一笑,摇摇手道:“不可能,这个身上有特殊标记,冒充不了,再说真要有血缘关系,还要涉及到财产一说,人家能不慎重么?就没标记你DNA那关也过不了。”   “标记,什么标记?”费仕青不解了句。一问曾楠,曾楠倒欲言又止了,有点难色没吭声,这下子肖成钢也注意到了,使了个眼色让费仕青甭问了,好似这其中隐秘不便告知似的,这下子让老费有点伤自尊了,悻悻摇着脑袋摆着手:“好好……不问了,不该问的别问。”   “别,仕青……不是那个意思……那个,简凡你说吧。”曾楠怪异的几分难为情。正吃着的简凡呵呵笑着安慰俩人:“曾楠不是不告诉你们,而是难以启齿啊……这么说吧,按命相学上说,独卵方肛,那是缺阳命长的标志,也就是说这种人命大,咱们要找的简二驴就是独卵,这事只有他哥知道,同时也是他哥一直相信兄弟尚在人世的原因所在”   “迷信,切……”肖成钢不屑地说了句。费仕青倒诧异了:“什么叫独卵?”   一问,肖成钢也诧异地,对呀,这叫什么标记?简凡嘿嘿笑着,看了曾楠一眼.被曾楠剜了一下,就听简凡文绉绉地摆活着:“男人特征都是一枪两蛋,简二驴与众不问,他是一枪一蛋。”   “什么什么?什么枪?什么弹?”肖成钢听不明白。   费仕青却是聪明伶俐,一下子听懂了,嘎嘎嘎笑了好大一会儿才拍着肖成钢解释着:“兄弟,是蛋疼的蛋,不是子弹的弹……往你身体离地三尺的部位瞧,是不是一枪两蛋?”   简凡笑了,曾楠掩着嘴笑了,在座的美女倒没脸红,反倒让肖成钢觉得有点脸红了,悻悻地骂了句:“妈B的,一对流氓蛋……”   边笑边吃着,偶而的脸红并不影响饭间的热乎程度,好在曾楠有些经历脸上也挂得住,对于过头的一些玩笑也不在意,既然开口了,简凡像是抛砖引玉一般干脆全说了:   “现在咱们已经有七十户申请要赔偿了啊,说得有名有姓,和民国县党部最后留下的人口记录倒差不了多少,不过其中有三分之一重复,冒领的不少。这倒无所谓,就怕没人来冒领,敢冒领总得知道姓甚名谁吧?淹没了这么久,能知道姓名的人,就应该有点来源有点说道,据简烈山和简怀钰提供的信息,加上前几次寻亲,简烈山他爹叫简义成,是个货郎,四二年跟着骡队贩山货到陕西,就再没有回来,他娘叫引娥,咱们这地方落后,那年头还是妻随夫姓的传统,嫁进简家门,她也只能叫简引娥了……大儿子叫山娃,这就是后来改名成了亿万富豪的简烈山。老二当时叫二驴,这是小名,难就难在,他娘要是一改嫁,咱们找的可就不是简二驴了,很可能是李二驴、王二驴,更可能将来有个大名,根本不姓简也不带驴字?兄弟们,想想……给出个好招数……”   看来要集思广益了,曾楠自然是没主意,肖成钢服从命令已经习惯了,吃喝不停,不以为然地说着:“锅哥,你有办法说出来我们干就是了,陆支队长还等着汇报呢啊,要我们有办法,还轮着你呀?”   “你就动动脑筋,能把你累死呀?”简凡训着,肖成钢理也不理这茬,你指挥他动枪行,估计动脑不行。正教训着,费胖子一嘴肉嚼着含混不清地说着:“我…我…我有个聪明绝顶的办法,想不想听听?”   “说……还是老费贴心,能跟我想一块。”简凡乐了。   费仕青正色说着:“有这么鲜明的标志,还费这劲干吗?”   “什么意思?那标志可在隐私部位呀?”简凡提醒道。   “哎,你说对了,咱们这样。”费仕青正色一来,其他仨人都是竖着耳朵生怕漏了这聪明绝顶的办法,就听费仕青说着:“咱们组织一个义务医疗服务,专门下乡给七十岁以上老人免费检查身体,一听免费,老头们肯定乐意,肯定都愿意来。”   “那和找人有啥关系?”肖成钢愣声问。   “笨死你呀?医生检查嘛,顺便摸摸他一枪两蛋,还是一枪一蛋,那不顺理成章么?……高薪找几个小护士,女的,干这事老头乐意着呢……”费仕青终于把聪明绝顶的办法说完了,一说完,仨人瞪着眼像是不认识这位肥货似地看着,跟着面面相觑,然后是哈哈笑倒了仨。   商量了一番没见什么效果,不过吃得倒是挺舒服惬意,野味倒不一定就味美到什么程度,只是味道特殊而已,夏季的免子还是吃出股青草味道来,野鸡肉虽少,可味道却是要强出肉鸡不少,不一会一桌被几个人风卷残云,成了残羹冷炙,商量了一番,既然没有新的思路和消息,那只能坐等线头的出现了,其实这跟侦破的道理相同,与其盲动.倒不如不动。   饵已经满地撒出去了,要钓出来的鱼会上钩吗?   回到了房间,费仕青和肖成钢忙着联系各村村长问有没有再出的消息,曾楠忙着整理简凡交给的资料,简凡则平躺到了房间的小床上,又一次陷入了那种左右取舍两难的境地,严格地说,这套法子还是从警时候的心得,要钓嫌疑人,无非是投其所好,钓其必出,可这一次,钓得却不是嫌疑人而是知情人,五天过去了没有简家知情人的消息,让他也有点怀疑这个方法的正确性了,毕竟,这已经是六十年前的事和人,同时代的恐怕已经所剩无几了。   躺着,天渐渐地黑了,第五天,渐渐地过去了…… 第七卷 结束卷 第12章 真假何以辨   酷夏里一场清凉雨,让一夜睡得如此之香,曾楠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淅淅沥沥的小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推开窗户,扑面而来的清新空气顿时让人感觉神清气爽。窗户直对着招待所的后院,自己那辆在乡下开不起来的宝马就停在那儿,车稀人少的乡里什么时候都让感觉到安静,偶而几只低飞觅食的雀儿叽叽喳喳飞过,又让人心里多了一份恬适。   很给力地伸了一个懒腰啊了一声,除了第一天晕车,几天来倒越来越喜欢乡村生活了,这里的没有车流人海的喧闹、没有灯红酒绿的诱惑、没有琳琅满目的商场,每天早睡早起,从来没有感觉到这么神清气爽的清晨,甚至于觉得这种舒适是自己从未体验过一种安逸和幸福。   穿衣、洗漱、下楼,像往常一样去敲那仨位同行的房门,想了想费仕青的门没敲,门口都听得到呼噜声,这懒汉你要是强叫起来,肯定是咧咧嘴说怪话,笑了笑去敲简凡的门,没人,连肖成钢的门也敲不开,以为俩人早早下楼吃早饭去了,下楼的功夫看时间不到七时,后院的小餐厅里还没开饭,随意地问了门房一句,门房登记的直指着外面:溜达去了。   拢拢头发,看看楼外的阳光刚刚升起,雨后清晨看得四周格外清新,信步出了招待所,四下看着,不远处肖成钢正对着一面墙在压腿,笑着招着手上得前来,这武校出来的四肢加外发达,运动褂子包在身上被撑得鼓鼓囊囊,裸露的臂膀隆起着几条肌肉,黝黑黝黑的皮肤挂着亮晶晶汗滴,曾楠笑着在肖成钢背后擂了一拳头,直夸这肌肉硬得梆梆滴,一问简凡,肖成钢笑着指指路外的方向:河边遛弯呢,正好,叫他回来吃饭。   这任务曾楠当然是乐意之至,又是踱步着,跨过路沿,顺着斜坡直进了河道,简堡乡这个大乡其实要比起来比城中村还是小不少,公路和河道交叉成十字穿行而过,除了乡政0府的四层楼勉强还算现代一点,剩下的就是做生意的平顶房和住户的斜坡瓦房,大清早的光景乡驻地四周的田野里密密麻麻的庄稼地里偶而能看到早起劳作的人,走了不几步居然还见到了传说中背着篓捡粪的乡民,和曾楠擦肩而过的时候只是微檄有点生分的瞥了一眼,多少让曾楠这位自诩的美女有点诧异,捡粪捡得如此专心,好像身边的事没有什么能影响到他,包括美女。   远处,迎着初升的阳光,抱膝而坐无聊地往河边飞着石片的,曾楠没有看清几乎就断定是简凡,因为放眼四下只有这么一位闲人,轻轻地走了几步,还不忘看看自己身上的装束,雪白的旅游鞋、水洗纱的长裤,配着流苏的白衬衫,费仕青曾开玩笑说,像乡政0府出来的女干部,这几天嘛一直就这个有点老土的打扮,不过每每从简凡的眼光里,曾楠似乎感觉到,这好像就是他喜欢的形象。   蹑手蹑脚地上前“嗨”了一声,不料简凡根本无动于衷,头也不回地说着:“早知道是你了。”   “咦?你怎么知道?什么时候就起来了?”曾楠笑着,蹲到了简凡身边,顺着简凡的眼光看,就是一条齐膝深的小河,什么也看不到,这才明白,这货又是发呆呢,于是关切地又加了个问话:“想什么呢?”   “什么都想,什么也没有想,呼吸新鲜空气不行呀?你身上味道可够冲了啊,隔大老远我就闻着了。”简凡笑着侧了侧头,促狭的眼神,鼻子扭扭作嗅的样子,曾楠笑叱了句:“什么味道?”   “香水味呗,很特殊哦,什么香水?”简凡道。   “告诉你,你也不懂,老关心女人的事。”曾楠没作解释,似乎要保持着点神秘,不过媚眼飞飞,让简凡看得嘿嘿直笑,搬了石头坐到简凡身边,曾楠心里怕是藏不住话,边赞着这地方空气好,边说着找不着别急,在这儿多玩几天才好呢,反正吃得好睡得香,比在太原天天应酬要强多了。不知道挑动简凡的哪根弦,简凡笑着给曾楠诊病,你这是得了消费主义和成功学引发的城市病、现代病,曾楠笑反诘:“别说我呀,你不也窝在城里,没见你回乡下呀?”   “哎,身不由己呀。”简凡一早上的思量估计就在这里打转,笑着看着四周的环境喟叹着:“你看乡下多好,上接天、下接地、中间是我们一起生长的万物,在这里,没有必要穿上全身名牌彰显你的身份、没有必要为房贷和消费发愁,更没有必要一天就想着挣多少钱,要干嘛干嘛……你看这儿多自然,这种菜的、下地的、拾粪的、担水的,你说他们不比咱们快乐么?”   “嗯,这倒是,幸福指数和财富有时候不正比的,以前我不懂什么心境,这趟倒是懂了点,看咱们走的村里,男人下地、女人做饭,一上午一坐锅一群人扯闲话……那活得真叫自在啊。”曾楠笑着说上了,进村印象最深的莫过于村里这大姑娘小媳妇名气老太太晒着太阳纳鞋底扯家长里短了。   “哎,城市呀……就像一个过关游戏场啊,每个人都是玩家,每个玩家都在拼尽全力打装备、打级别,以求在这个环境里高人一等,不但舍不得放弃以前,而且要不断为新的奖励不断过关,劳心劳力,永无休止,而且不能停下来,一停下来就落伍就要被淘汰……啧,哪如这里的悠闲、从容……”简凡若有所思地说着,像是检点自己过去的生活,看了看曾楠,此时眨巴水灵灵的大眼睛正扮演着忠实的听众.又是长叹了句:“其实咱们一样,我也得了城市病……辞职后在桂园那几年最苦,蒙着脑袋最多一天要干十六个小时,当时就想着,我要凭自己挣座房子、挣个未来,不靠谁我也可以堂堂正正站在太原街上。   哈哈……拼命干呀干呀、回到太原以拼命干呀干呀,其实楚总那次出事对我触动挺大的,就拼到亿万、拼到太原首富,估计拼不到这辈子就拉倒了……何必呢?回过头来看看呀,我倒觉得我活得连唐大头都不如,连个睡懒觉的费胖子更不如。”   “所以你就准备退休了,生意全扔到张芸和那帮厨子,天天跟唐大头混,钓鱼、旅游、下乡玩、还有,看艳舞?”曾楠嗤鼻笑着。不过简凡倒不以为忤,点点头:“嗯,不好么?生活本身就享受,干嘛要过成难受呢?再说生意做得是生生不息,又不是非要做多大多强才算好……餐饮这东西人多量大没好食啊,再扩大一点,恐怕就保证不了质量了。”   “咦?”曾楠一听简凡如此潇洒,十二分不信了侧头面对面瞧了简凡几眼,促狭地问着:“既然你这么洒脱,那干嘛还要拿人家两千万劳心费神?”   嘿嘿…简凡几分羞赧地讪笑了笑,一扬手又摆活上:“可不叫你说的,洒脱的不够彻底,禁不起诱惑呗。”   曾楠哧声笑了,拽着简凡要起身:“得得得,回吃早饭去……你就俗人一个,不是拿不起就是放不下,再投回胎还这德性,你就直接说爱财吧,谁笑话你似的。”   “你看你这人,我真不爱财,只不过这次数额太大,我实在禁不起诱惑,曾楠我跟你说实话啊,其实这事我心里根本没谱,我本来想他富就富吧,出两千万怎么着也得掂量掂量吧,嘿,谁可知道人家真给了……啧啧,搞得咱现在倒是骑虎难下了,这要是找不出线索来就丢人丢大发了……”简凡说着心里话,拍拍屁股站起身来,曾楠一听笑了,鬼祟地指指简凡问着:“哦,我明白了,你只带了俩哥们还有一个我这么个随从不多带人,是怕出丑吧?”   “可不……要大张旗鼓地来,收不了场怎么办?”简凡正色道,曾楠笑了笑,俩人并肩向招待所走着,此时曾楠倒觉得要是熬上了一段时间没效果,还真是骑虎难下了,不过还是安慰着:“反正钱馈赠给你了,就找不着,你也发横财了。”   “那多不好意思……人简老爷子都快死了,眼巴巴等消息呢,咱们不但没办事,再昧人家这么多钱,这还算人么?要真找不着,除了花费的,剩下的我都不要……我要这么多钱其实就想撑撑他,要光简怀钰,我就不办事我都拿钱,可有这么个老人……哎,算了,记那仇干嘛,还真怨不着人家……”简凡喋喋反复咂摸着,低头说着的时候猛地发现身侧没人了,一回头,曾楠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定了,很欣赏、很欣慰也很悦色地看着自己,俩人目光相接的时候,简凡灿然一笑自夸上了:“……呵呵,你不要这么崇拜地看着我呀?我这人勉前可以吧?”   “切……”曾楠不料瞬间色变嗤鼻竖小拇指,鄙视状态,直斥着简凡:“就知道你这德性,不是拿不起就是放不下……知道简怀钰为什么敢给你钱不?”   “为什么?”   “他本来不敢也不信,不过和李叔一通电话,直接就敲定了……李叔把你全身骨头都看透了,大材小器啊,嘴利心仁、做事不狠、拿不起放不下……都给你了,你再还回去?白跑一趟呀?切……懒得说你……”   曾楠不迭地教育着,指头点点几欲要戳,看着简凡愣模眼瞧着,浑身不似平时鬼精灵那劲道,又是嗤鼻几声不屑,干脆拂袖而走,留下的简凡独自郁闷,你说发扬个风格嘴上才说说吧,就成了小器了,可不郁闷还是咋地!?   “妈B的,这么评价老子,你看我见了李威狠不狠……”   简凡半晌才从曾楠的教训中回过神来,自言自语了一句,悻悻回返,不过思忖着这位阴魂不散的李威,恐怕就真见了也狠不起来,甚至现在回味一下,虽然你爱不起来,同样也有点恨不起来的感觉,尽管自己被玩弄于股掌,但都是自己选的,和人家有什么关系?   这里早饭很简单,粟米粥、腌水萝卜和清炒土豆丝,曾楠这人有个好处,不管生气了还是高兴了,你从她的脸上看不到什么端倪,饭间还是和肖成钢谈笑风生,偶而看简凡一眼,那眼里也俱是得意和促狭,似乎刺激了简凡一下子挺有成就感似的。这驾势简凡还能说什么,只能装作没看见喽。   正吃着的功夫,趿趿踏踏的大拖鞋声音门外响着,吃饭的肖成钢耳朵一竖,奇也怪哉地看着简凡,简凡也愣了下,这声音是费仕青特有的大拖鞋声音,只是有点奇怪现在对于费仕青应该还是美梦中,这些天这货都是八点才起床,起床蒙头就走,根本不吃早饭,一眨眼工夫,还真是费仕青,推着活动门,兀自未睡醒一般揉着眼睛,打着哈欠,趿趿拉拉坐到餐桌上,又伏了桌上哼哼叽叽着,肖成钢笑着问:“肥哥,您这是梦游呢,还是梦遗了,这么早?”   “是啊,老费,太阳还没晒着屁股呢?”简凡也刺激着。   曾楠倒关心得紧,喊着添份碗筷舀碗粥,这边费仕青哼哼几句这才咧着嘴打打哈欠回着俩人的刺激:“你以为我想起来呀?妈的大早上几个电话骚扰我。”   “谁骚扰你了,这也太不看骚扰质量了吧?”简凡笑着道。   “少贬我形象啊,烦着呢……还能有谁,要赔偿的呗,锅哥这事可是有后劲啊,你这一煽,叔舅姑姨二大爷三佬爷真真假假可都要上门要钱了,看你怎么收场。”费仕青端着碗,吸溜着鼻子,小猪眼一瞪,神叨叨地问:“你们猜今天有多少?”   “多少?”肖成钢问。   “三十家,我操,想钱想疯了……光内沟九家。”费仕青一竖仨指头,一听“芮沟”还是“内沟”,曾楠扑哧一笑,简凡再一问,费仕青懒得回答了,纸一扔撂了句:“记着呢……说好了今天我不出去啊,刚下完雨湿气重,我吃了饭回补个觉去……你们爱去哪家去哪家,有消息通知我……”   看样是想偷懒了,大口嘘溜拨拉着粥,不料看费仕青记录的简凡“啪”声一拍桌,一指:“这是谁报的?”   “那不写着,回龙村的。”费仕青一瞄说了句。简凡一扬手瞪着眼:“我他妈大耳光抽你……”   “怎么啦怎么啦?吓唬谁呀?”费仕青咧咧着,曾楠拿到手里一看,又是扑哧声笑了,上面写着歪扭一个名字“简活狼”,笑着眯着眼把纸又放下,不过跟着立时惊了下,张口结舌地指着记录纸:“这是……这是……简货郎……简义成?”   “对!”简凡啪声一拍桌子,眼睛发亮,纸拿手里一甩:“找得就是这个李鬼,这王八蛋,货郎写成活狼,你咋不写成死猪呢?打游戏都把你打傻了。”   “嘿嘿……村长吐字不清,哪能怨我涅?好歹也同音着呢嘛。”费仕青瞧了瞧,根本不以为然,咧咧着俺们领导“准支”写成“淮支”,不照样报销换钱?敢情这货以领导自居了。不料这会儿没人听他扯了,简凡一叫赶紧走,带着肖成钢、曾楠扔下碗,连费仕青也扔下了,三个人驾着车直朝回龙村而来……   …………   …………   突显出来的消息是真是假?两小时的山路进村顾不上歇口气,直奔村委会,回龙村今天报的六家要求迁坟赔偿的都在场,村长简来虎迎着这几位财神刚刚坐下,粗粗一数,十四个人,裹着头巾的老太太,拄着拐的老头,还有位抱着娃的媳妇,剩下的都是三十郎当的青壮年,简凡念着报上来的名字,简大伟、简长云、简章义、李长拴……一个一个名字念着,故意没有念“简货郎”的名字,每念一家,曾楠和肖成钢按着先例给来报的先发一千块,说一番核实后再补发其余赔偿的话,那来领钱的,自然是欢天喜地,摁个手印当签名,千恩万谢,喜色一脸地走了。   在这些人当中,简凡自然最希望报这个简货郎名字的是那两位年纪五六十开外的老头老太太,这么久的事,如果有消息也应该从这种年纪的人身上出来,不过事与愿违,五家走了十三个人,最后剩下的这位,干枯的脸颊,偌大的鼻子,一脸呆滞相,偏偏那眼睛还贼溜溜的,年纪也就三十上下,乍看这人长得这副营养不良的相貌,谁也怀疑是个奸诈之徒,那刁民俩字几乎就写在两只眼睛里。   俩个刑侦出身的人观察人自然颇有一套,肖成钢盯了那人几眼,明显见过世面不多,没听到念名字就有点心虚坐不住了,不时地看着村长,肖成钢回头看了简凡一眼,有点失望,路上来的时候,几个人猜测能把货郎当名字报上来,那就应该知道枣树沟有这么一位货郎,即便是道听途说,年纪应该不小了,谁可知道这事实还是和想像大相径庭,来的人和自己的年龄倒差不多。   “哎,简老板……这娃报的是不是假的?”   人走完了,简凡半晌没开口,村长坐不住了,弱弱地问着。简凡笑了笑点点头,笑着说道:“枣树沟倒是有个货郎,不过不叫简货郎,如果人在的话应该上百岁……要是能报出真实姓名和埋葬地点来,这个钱还是可以给的。”   一看能冒认的那人,霎时脸绿了,肯定是报不上来,而且简凡一说,让村长感觉丢脸了,啪一甩打火机,指着那人就骂上了:“……嘿你个驴日的,就知道你个龟孙没打好算盘,我说嘛,咋能有这么个名?你以为上头人都是傻瓜,不查不问编个名就能发钱?滚,再出这洋相骟逑了你……”   曾楠笑着听着这番地方特色的骂人,肖成钢呲着嘴笑,简凡刚要拦着还没开口询问,谁知道这村长威信不是盖的,一喊滚,那坐门口不远的男人,捂着脸,后面狗追狼撵一般,飞也似地就跑,等简凡追出来,这人早窜得没影了…… 第七卷 结束卷 第13章 等闲谋一面   快下班的时分,从刑侦支队大楼里出来的陆坚定看着重案队小楼,已经走到了车前又改变了主意,直接向小楼走去,进了楼门很安静,空荡荡的楼道和楼梯拾阶而上,这是一个唯一没有考勤的部门,而且工作时间和正常八小时是恰恰相反的,抓捕、侦察、突审、蹲坑、跟踪、监视等等,不是外勤,就是需要避人视线的活,大白天这里反倒宁静得很,敲了敲秦高峰的办公室门,没人,正拿手机准备拔打的时候,听到了三楼健身房里的声音,直接朝楼上而来,电话拔出去了,铃声就响在健身房里,正对沙袋活动筋骨的秦高峰刚摸出电话,一看却已经挂了,陆坚定已然站到的门口招手。   几个光着膀子在对练的队员都向着副支队长问好,陆坚定笑呵呵地打着招呼,这地儿自己呆了不少年,怎么着也有点感情了,知道有事了,秦高峰披上衣服边和陆坚定相随着出来,刚问什么事,不料老陆就转话题了,直接斥着秦高峰:“高峰,不是我说你啊,你都多大了?终身大事都不考虑考虑,成天介跟这帮小光棍混一块?会上可都有开玩笑了啊,你们这重案队都快成光棍队了。”   “呵呵,光棍眼里不揉沙,谁听了不闻风丧胆。”秦高峰不以为然地开了句玩笑,笑着谢了句:“先谢谢了啊,陆副支队长,要不,组织上给我们解决解决这生活问题?”   “得……别挤兑你老哥啊,还陆副支队长?叫老陆,要不陆胖子……还别跟我来这一套啊,我这副支是坐顺风车上来的,和你们这真枪实弹拼出来的可差远了……”陆坚定说着,亲热地拍着秦高峰的后背,本来应该拍肩膀,不过这人太高了,根本拍不着,秦高峰好像也不吃这一套,笑着问:“哟!?副支队长,您今天是怎么了?没开民主生活会呀?您干嘛自我批评呀?”   “咦耶!?蹬鼻子上脸是不是?你可以不尊重领导上级啊,可你不能不给当哥的面子啊……”   “谁说我不给了?我们不都得看您的脸色办事不是……”   “看看……又来了,我就给谁脸色,也不敢给你这光棍队长脸色瞧啊!?”   “陆支,这可是遗留问题啊,前任是谁,您不会不知道吧?”   俩个人依然少不了相互间略带戏谑的调侃,原本也是队友,只不过半路出家却四处逢源、八面玲珑的陆坚定最终还是走到了前面,都在重案队任过队长,评起这两位队长来当然是各有千秋,私下里评说都是伍书记一个山头培养出来的嫡系,说白点,都是红人。   开着门进了办公室,发了支烟,知道陆坚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秦高峰问着:“陆支,怎么了?又有案子了让我们上?”   陆坚定摇摇头,不是案子,撇了句:‘顺便过来问问,乌龙那边有消息么?”   “噢哟……有消息我敢瞒着您?”秦高峰一听又是这事,撇上嘴了,就这事,让陆支是一天三问,电话里不行这还亲自来人了。这个事搁得久了让秦高峰差不多都忘了怎么一回事了,奇也怪哉地问着:“陆支,这又不是限期案子,又不追究谁的责任,怎么把您急成这样?”   “切……老秦你的实心脑子,不明白这中间的窍门,这个事要说起来,比限期案子重要得多。”   “什么意思?我怎么没看出来?”   “你得多学学,工作有三种境界,第一种是埋头苦干,多苦所累咱都干;第二种是能干则干,干不了咱不干,第三种是做给领导看,领导重视咱才干……你是属于最低档次的,埋头苦干。”   陆坚定现在有几分领导派头了,两手指挟着烟,口鼻里边冒边扯了几句,听得秦高峰不知道是表扬还是挖苦,怪怪地瞪了几眼,恍然大悟:“哦……明白了,这事是领导重视,对吧?”   “对了……”陆坚定这才语重心长说上了:“这事呀,伍书记私下里给我交过底啊,因为这事呀,简氏企业把什么什么投资谈判停了,老家主要闭眼,就想见见亲人,这也人之常情吧可以理解,不过人家的身份特殊,直接把省府里的关系搬动了,上面的领导能想什么办法,还不得靠咱们公0安,一来二去追到了高厅长这儿,高厅长呢,只能追咱们市局了,市局里盖局刚上任不大,能当一半家的,还不咱们老书记……”   “等等……”秦高峰伸手打断了陆坚定的话,最反感陆坚定的就是把这个处长、那个厅长成天介挂嘴上,直接说着:“陆支,咱老熟人了。干什么你下命令,我没二话,别绕这么大弯子,简练点不行呀?”   “这不是没法下命令么?”老陆刁着烟难为了,抚掌无奈地说着:“总不能大张旗鼓把警力用上去找人吧?咱们是公0安,不是私安,要传出去成人家富商看家护院的了,多难听。”   “现在不是有人找了吗?而且我相信,就简凡这鬼机灵,十有八九能挖出点什么来。”秦高峰这回面露得色,说到了这位得意队员,怎么着也觉得长脸似的。不料他一长脸,陆坚定愁苦脸了:“你又说对了,我倒不怕他找不出来,怕就怕这小子真给挖出来了。”   “咦?你这什么话?想从中作梗?”秦高峰一听不悦了,陆坚定赶紧地解释着:“别误会,我是怕这小子挖出来把咱们撇过一边……你这样理解,省府领导托高厅长办的事,高厅长托盖局长,盖局和伍书记一个班子,这其实就是伍书记的事,你说要把咱们撇过了,咱们可以不考虑盖局长、高厅长,可伍书记怎么交待,这脸往哪儿搁?再说了,人就简氏企业也对咱们有了看法了不是?……我的意思是呀,将来不管怎么着,也得应着咱们个名,咱们好听,领导也好交待不是?你把肖成钢给看牢点啊,有情况一定是及时汇报以便咱们采取措施。”   “哦,明白了,没法动用警力,可又得应这么个名。”秦高峰终于明白陆坚定此行的意思了,是要敲敲边鼓,一定要把这事揽回来, 一说这话,陆坚定也长嘘了口气,最担心的恐怕是那位虎放南山鱼入大海的简凡在下面胡搞瞎搞,穿着警服你还伸得着手,可现在就鞭长莫及了,正看着秦高峰恍然大悟的表情准备问时,秦高峰思忖了片刻,就此事笑着评上了:“陆支,咱不能老干这既立牌坊又当婊子的事吧?”   “那没办法,婊子得当,牌坊也得立……再说简凡也不吃亏,这小子宰了人家两千万?两千万是什么概念,咱们几辈子才能挣这么多钱,我明告诉你,我怕就怕简凡这小子胆大包天,啥事都不在话下,要是真找着了,你敢保证他不会拿这事要挟,再宰简家一笔钱!?”陆坚定正色说着。这话么,秦高峰听得笑了笑点点头:“有可能,这才应该是咱们重案队员的风格。”   没有担心,反倒多了几分赞许,这态度让陆坚定有点不乐意了,催促着:“得得,理我给你理清了,有多重你自己掂量,现在已经第六天了啊,肖成钢汇报了一次,说是简凡在乡下煽了股迁坟的风,我一开始没想明白,后来想想,这办法倒是对路,万一真有个知道点事的人冲着赔偿来了,那还不得捡个大便宜?……这小子脑袋是跟人长得不一样啊,我怎么就没想出来,巴巴大老远跑枣树沟一个活人也没有。”   “呵呵……别看你一天左右逢源,世事洞明的学问,咱们都不如他……你等等,直接问肖成钢不就行了……”秦高峰拿着电话,顺口贬了陆坚定一句,持着电话问了几句,陆坚定竖着耳朵听,电话一扣,很期待的神色望着询上了:“怎么样?”   “在简堡乡回龙村,找到一个疑似知情人,正准备到知情人家里走访确认。”秦高峰几分得意地说了,肖成钢汇报的情况,此时,让心焦没有消息的陆坚定又有点患得患失了,弱弱地说了句:   “这事闹得,这才六天就有知情人了!?这要是六天就找着了,我这老脸可没地儿搁了啊……”   陆坚定瞠目结舌,秦高峰谑笑一脸,这谈话,估计是继续不下去了……   …………   …………   肖成钢挂了队长的电话,追上了前行几人的脚步,之所以跟秦队汇报个疑似知情人,那是因为现在连他都揣摩不准这个十足的农村闲汉类人物会知道更多情况。   砖房、土夯房、水泥房,高高矮矮错落在山坳中的回龙村,两三人并行宽的路上,鸡鸡犬相闻于耳,石头垒得猪圈的远远就能闻到味道,走近了还能看到吊着大奶子老母猪在哼哼叽叽晒太阳,路边的偶而还种着山楂树、苹果树,已经结出了青青红红的果果,走路的时候还得特别小心,不是斜刺里冲出来一条花斑土狗,就是老母鸡领着一群稚黄的小鸡在找食,一切对于曾楠都是如此的新鲜和可爱,直到哎哟一声尖叫,把前头走的简凡吓了一跳,一回头,曾楠呲牙咧嘴苦着脸,脚陷在一堆尚自湿漉漉的牛粪里,一下子被雷击闪一般人僵着,不知道该咋办。   简凡赶紧搀着扶墙站着帮曾楠脱了鞋,就着石头墙根甩甩,又找了树枝蹭蹭,看得村长有点不悦神色,觉得这女娃太娇惯了似的,赶紧地小声嘱咐曾楠穿上,曾楠这回撅着嘴跟在身后了,欣赏乡下风景的心情被这一下子搞没了。   “来虎叔,还有多远啊?”肖成钢追上来问着。   “不远,就在老村边上。”老村长指指东头不远,残垣破壁的景象远远地就能瞧到,那是回龙村的旧址,比现在地势还要高,因为缺水集体向下迁了一公里,出了村就是上山的路了,村长介绍着,就这一家还没迁,问啥原因,还能有啥原因,穷呗。简凡奇怪地问,要迁村乡里不是有补贴么?村长回答很直接,你信那东西呀?补贴下来连砖钱都不够,有劳力了还好说,就这一家一聋一瘸一个二流子,补贴下来还不够到哪寡妇家串门呢。   这句曾楠听懂了,这是乡村版的一夜情。眯着眼笑,要说这事嘛,城里乡下倒有某种共通之处。正想问简凡一句什么,又听得村长发感慨,这家子是好马驹草癞驴,一代不如一代,聋老栓十里八乡有名的车把式,在公社那是名人,到他儿子张瘸子这一代就不行了,生娃呢没怀足月,弄了个半傻,生完娃他腿摔瘸了,老婆跟人跑了……就指着这娃养老了吧,又成这逑样了,干点活吧他是偷瓜掰玉茭、赶牲口吧又被牲口踢了一脚,牲口都不待见他,年前跟村里壮小伙出去打工,干了小半年,嗨,还被人赖了工钱,你说他有多倒运就有多倒运,昨个晚上一找我说他有亲戚在枣树沟,我就想着这里头有问题,不过看这娃可怜也就给他报上了……   老村长背着手,言语里不无几分歉意,上山不紧不慢如履平地,肖成钢紧随其后,简凡在后面却是不时地要拉曾楠一把,曲曲弯弯的小路直通到半山腰老村口子上,一听倒差不多听着这家人的来历了,简凡也是听村长说这一家三代仨光棍,张老拴八十多了,儿子张瘸子也快六十了,见到的那个人叫张小驹,简凡和肖成钢商议了一下,还是觉得得跑一趟才心安这才说服村长带着大家来了。   又是重重地拉了曾楠一把,几乎把曾楠拉得直扑到怀里,曾楠露齿一笑,大大方方的拉着简凡的手,敢情是听得村长这番介绍颇有点兴起,悄馆地附耳问简凡:“哎?啥是好马驹草癞驴,一代不如一代?”   “笨死你呀,马驹和驴一配,生的崽叫骡子,那不是一代不如一代?”简凡嘻笑着轻声一解释,曾楠抿嘴笑着直擂了几下,不经意地露着这番小儿女的作态,那样子看在简凡眼里也觉得娇憨可笑了几分。   说话着就到老村口上,废弃的老村像记载着历史的残页一样还留存着可供观瞻过去的遗迹,一面土夯老墙上刷着一行字“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后面的字迹被塌墙带走了;前行几步,又有一行“坚决拥护十一届三中全会……”后面什么什么,同样成了残破的砖砾,村长看到简凡注意墙上的字迹,不屑地摇头说着:“没啥看的,瞎折腾,年青时候开荒砍树炼钢,现在退耕还林种树;现在发展经济,又砍树卖钱。以前是上纲上线,现在是啥都说钱;以前是讲成份,现在是说身份;以前说农民是老大哥,现在是农民见了谁都得叫大哥……穷折腾,越折腾越穷……老瘸,出来,你娃涅?”   村长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是很正色地说着这些冷笑话,后面随来的几位被村长的大实话说得不知道该笑还是该不笑,喊人的时候正对着一面齐胸高的土墙,半砖半土夯的房子一面高一面低,看得人有摇摇欲坠的感觉,曾楠张口结舌地指着房子,愣着眼问简凡什么,不过没说出话来,或许正准备问一句这地方还能住人?   当然能住。贴着残破门神的老木门吱哑一声,拄着拐蹒跚到了门口,一头花白,乱也似草的头皮,眼晴有点怯色地看着村长,问上了:“大清早就出去了,没回来。”   “进来,等着……快晌午了,一跑肚饥了就知道回来了。”   村长招呼着简凡几人进了院子,袖子拍打了几下院子里石墩,客气地请简凡坐下,搞得简凡有点不好意思,硬请着村长坐了,几个人就站着,那位瘸老头看这架势怕是有点担心了,几步一瘸一拐出得院里来,紧张地问村长:“咋咧村长?他…他…他又偷啥东西了?”   肖成钢扑哧声笑了,笑得那人更心下无着了,紧张地看着村长等人,简村长招着手示意着老瘸坐下,安慰着:“没偷,别老把偷字挂嘴上,让外人笑话……这几位城里来的大干部,问你点事,要老实说啊,这事可是很重要……”   村长手挥着,指指点点,每一指一挥,那老人的脑袋便随着一惊一歪,肖成钢又是忍俊不禁,这跟审嫌疑人倒差不多,直说等着爷仨都回来再坐下说,听着没啥有关利害的事,主人倒放心了,大致说了简货郎的事,这老瘸根本一无所知,直说儿子小驹瞎扯乱搞呢,村长别理会他。   连爹也不知道,这就有点难了,简凡几个有点失望了,这老瘸倒客气,有点艰难地起身,稍倾又提着壶热水出来了,村长又是帮忙从家里拿出来了三碗一个缸子,殷勤地倒着热水,不过那碗和缸子俱是黑乎乎的几乎经年的污渍,看得肖成钢、简凡、曾楠仨人面面相觑,直推说不渴,不敢上手了。   不一会,趿趿的脚步由远而近,老瘸赶紧地起身直迎接到院门口,众人诧异的功夫,又进来一位老人,这位倒是更有看头了,镰刀把子扛在背上,背后挂着个背篓,青青的不知刹了点什么草棵,深枣色的脸颊,警惕地看着简凡几个来人,像见了阶级敌人一般那种戒备的眼神,不过精神矍铄,看样倒比老瘸身体结实得多?   又是一个面面相觑,估计都在奇怪,这八十爹比六十儿子的身体还好,倒让人奇也怪哉了。村长得意一笑呷了口白开水道着:“稀罕了吧,拴老头今年八十多了,上山进林子,比年青后生都利索……告诉你们,这还不算年纪最大的,我们村还有一个九十八岁,小梁村那位最大的一个一百零二岁了,孙子都有孙了……呵呵……”   还真稀罕,不由得让简凡几人对这个八十岁仍然步履健朗的老人刮目相看了,却不料看着的时候更稀罕的事发生了,估计是老瘸看爹的表情不对劲,解释村长的来意,不过这解释着的方式是欢手比划着,啊吧啊吧嘴唇动着发着奇怪的音符……   于是,一下子恰如当头泼了简凡一盆凉水,看看曾楠,又看看肖成钢,仨个人都愣了,简凡赶紧地凑着问村长:“哑巴?”   “啊!就是呀,十聋九哑嘛,我都说了他跟你说不出什么来,你不信。”村长无辜的眼神,似乎是斥责简凡不听老人言,白跑这一圈了。   犯了个低级错误,简凡张口结舌,回头看看曾楠,又看看肖成钢,仨个人都愣上了,都傻眼了,都成哑巴了…… 第七卷 结束卷 第14章 真相一线悬   张家这爷俩一瘸一聋,一个是一无所知,一位是口不能言,简凡费尽心思比划着问年届八十多的张老汉几声,又拉着张瘸子要说自己的意思,不过这张老汉摇摇手,手又指指自己的嘴,啊啊啊了几声,示意着自己听不见也不能说,来虎村长在旁边说着这张老拴七十岁头上害了一场大病没要了命,可耳朵聋了十几年了,再问张瘸子的籍贯,瘸子一说是后梁庄的,离枣树沟比回龙村还远,也是个几户的小庄,老村迁走几年前才住到这里,细细一问之下,和简凡想知道的是大相庭径,而且看得出来这爷俩对村长以及简凡这一行人虽然客气,但并不那么信任,特别是张老拴老汉,眼睛一会儿是盯村长,一会盯曾楠,让曾楠莫名其妙一身寒意直往简凡背后躲。   说了没几句,正主回来了,身瘦人小、一脸贼相的张小驹进门了,喊着爹,不过一瞧院子里来了这多人,稍稍愣了下,一瞧这德性简凡咬着嘴唇笑了,这货腋下挟着俩夏瓜,下意识地往衣服的塞了塞,不用审都知道没准又在谁家地里偷的,那小瓜仔正是长个的时候,要是自家地里的,肯定是舍不得摘。估计是没领到钱有点郁闷,连村长也不理会,直挟着瓜进了家里,简凡侧头瞧瞧,不光偷瓜了,一掀衣服口袋里鼓鼓囊囊还塞着一把嫩豆荚。   村长早看出来了,咧着嘴有点恨铁不成钢地指着这货,实在是无语的表情,喊着小驹出来,大马金刀坐在院子里石墩上的村长这威信估计也不是一天两天练出来的,张小驹有点畏缩,不过却是一脸不服气的表情,喏喏上得前来,瘸子爹站在村长跟前说着好话,好似生怕村长又挑刺一般,而简凡和肖成钢伺立在一旁,这驾势简直如同三堂会审一般,一开口,还真像审了,村长是大手一屈指一指教育着:“……这些是城里来的大老板、大干部,问你啥话老实说啊,看看你爹、你爷,多实诚个人嘛,怎么能有你这么个贼娃!?你以为我瞎啦,看不着你又偷谁家瓜了?”   还没说倒审上了,张小驹看样虱子多了不怕咬了,扬着头,一副没当场逮着就不算贼的德性,不过没敢犟嘴,简凡赶紧岔开话题,上前客客气气问着:“……张小驹,我们没别的意思啊,其实就是上门来问问,枣树沟村确实有个姓简的货郎,我问问你咋知道有这么个人?”   说得是乡里乡亲的土话,乌龙这边靠近陕西,话里陕味很浓,而且语速很快,就见得张小驹有点忿意嗤鼻说着:“我知道的人多咧,一去都有人顶上名了……哎我还没说呢,为啥给他们能发钱,就不能给我发钱?”   估计是回到家了,上面老子在张小驹有腰杆硬了几分,反倒质问得简凡怔了下,不过立时反过来了,客气地说着:“你要把来龙去脉说清楚,不是不能给你发……村委还没给你说呢,你就跑了。”   “有啥来龙去脉么?就是昨个听说城里来了一群愣逑挨着村发钱呢,我就去报名了,那多假的么?就挑出我一个来,你这不欺负人呢吗?”张小驹把气撒简凡身上了,发着牢骚,简凡两手一摊哭笑不得:“这……这怎么算欺负人呢?”   “什么欺负人?你说的谁假的,除了你还有谁?”村长也冒火,唾沫星子乱溅着叫嚣着,声振屋顶,直把张驹吓退了俩步,老瘸爹赶紧拉着儿子给村长作揖,生怕村长生气也似的,这下子倒真僵住了,一侧旁观的曾楠见肖成钢也瞪眼了,悄悄问怎么了,肖成钢指着张小驹有点火大地小声说:““这王八犊子,说咱们是愣逑。”   “什…什么是愣逑?”曾楠听不懂这里的乡音,弱弱地问着。   “就是傻B的意思。”肖成钢一解释,曾楠听得一愣,不过跟着会意了,这挨村撒钱,不是傻B是什么?本来就对这张小驹没啥好感,这下子越发看得这货不顺眼了,那尖嘴猴腮一嘴芝麻牙,越瞧越像脸上写了个贼字。   而这边争执到了真假上,村长骂骂咧咧叫嚣了几句,瘸子爹拉着,那张小驹看人多了被训得脸上有点挂不住了,跳脚辩白着:“来虎叔你也欺负我是吧?枣树沟荒了快三十年了,上坟都没有一个,哪来那么多亲戚,这不明摆着烧纸秧当银钱,骗鬼呢嘛!?……我是知道迟了,你不能说我是假的嘛,要说假的,还不都是假的。”   “嗨……揍你个骟货,就像怪话多啊……”村长一急,此时发钱的就在,这么被村民一指责,老脸也挂不住了,说着脱着厚布鞋就要上家法,那张小驹见机得快,又像村委一般,猫着膝吱溜一下子窜出门外不知道藏哪了,瘸子爹直陪笑脸给气咻咻的村长抚胸,村长忿忿地推了一把,回头不迭地领着简凡三个人直说着:   “走走走……就不能看着这骟货,一看着就来气,都说了,这一聋一瘸一个二流子,没个好种……走走……”   仿佛是怕沾了什么晦气一般不迭地先自前行,骂了俩句,把尴尬笑着的瘸子爹扔在的院子中央,简凡回头看那位张老栓老人,自始至终没拉没拦也没有斜眼瞟过一下子,不用说这是十成十的聋哑人,对于外界已经没有什么反应了,摇了摇头,像这种破落户哪村都不缺,有道是马瘦毛长、人穷志短,特别是看到这位拄着拐讪笑着恭送众人的瘸子爹,总让简凡觉得哪里非常非常让人可怜。   是腿上的残疾,还是因为穷在人格上的那种痼疾!?   乘兴而来,败兴而归,让仨人好不郁闷,村长也郁闷,下到山底回到了村里才开口说话,估计是陆上思忖好了的话,多少对简凡几人有点讨好地说着:“……简老板,我们这村干部不好当,几百口子吃喝拉撒都得操心,特别这些不懂事理的大小婆娘、老少文盲,可难对付着涅!我说,别听他们瞎嚼舌头,除了老瘸这一家,我还真没发现有假的。”   简凡眼随心动,笑意盎然,握手作别时直宽慰着:“哎咐来虎叔,瞧您说的,我们不管真假,只要将来迁坟没有找麻烦就行……不过这种情况得杜绝啊,不能编个名就来领钱吧?您得把好关啊,村里的事,还就得全靠你了……”   这番很有大局意识的话说得村长又是阴霾尽去,喜上眉稍,又是和前若干次一样直把几人送到村口,挥手作别,直到不见车影才背着手,昂着头,踱着公鸡步子慢慢回了家……   …………   …………   车驶出回龙村不远拐过一个路口,嘎然停在路边,驾车的简凡回头问肖成钢:“成钢,这事你怎么看?”   “怎么看,那小子欠揍。”肖成钢不以为然地说了句。简凡侧头又问曾楠:“你呢?看出点什么来了没有?”   曾楠想了想,摇摇头,反问着:“看出什么来了?”   “怎么光睁眼睛不动脑筋呀?”简凡看没有所见略同的人,叹了句:“我看出来这儿的干群关系嘛,很紧张。”   “这还用看呀?干群关系就没有不紧张过,特别是这村里,不会欺男霸女,还就当不了村长。”肖成钢嗤鼻说的,站在强权的一方,曾楠一听这话笑了,对于村里乡间的这些事,她只是处处好奇,还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简凡笑了笑顺着话头说着:“所以呢,在村长的威压之下,这张家就有话也不好跟咱们说,你们注意到一个细节没有?”   “什么细节?”曾楠好奇地问,肖成钢却是不屑地接着:“又来了,这是找人,不是查案。”   “那还不一个道理么,你们想想,这张老栓老汉年青时候是车把式,简义成是货郎,这俩人的工作性质都是走乡串户,没准他们还真见过也说不定啊……要是按四五年算的话,那时候张老汉二十郎当,差不多嘛,要不,再去看看……”   简凡看样是不死心,找了个牵强的理由,肖成钢吧唧着嘴有点不乐意,简凡直发动着车,安排着:“我跟曾楠去,你到车里等着……你还不想去了?就你这有碍市容的长相,亏是熟人带路,否则还以为山匪上门了……呵呵……”   车调着头,回头过了回龙村,又朝山上的路走了一公里,这是废弃着旧村路,说是不去,不过肖成钢也不想一个呆着,直跟着简凡和曾楠俩人又从大路进了村,摸索了半天才重新找到老张家的门,隔着墙头,正在摘豆荚的张小驹一看这几个人又来了,愣着眼,既有诧异又有惊讶,还稍稍遗留了点愤意,院门锁着,看样张小驹没有开门的意思,没说话,只摆了摆手,那意思是:走吧。   简凡扶着墙头露着半个身子,笑着问上了:“哎,小驹,给你找个挣钱的活干不干?”   “切……”张小驹一嗤鼻子一扬头,不理不睬。   “很简单,马上就能给你钱,你信不?”简凡忽悠着,这对于穷困户是最好的诱惑,张小驹微微动心侧过头看看简凡:“啥活?”   “过来……过来我告诉你,这在你们家门口,我能把你怎么样?过来过来……”简凡招着手,殷勤喊了数句,这张小驹才半信半疑隔着墙站到了简凡面前,就见得简凡掏了一百块钱,放在墙头上,很诚恳地说着:“从这回开始算,你陪我一句话,我给你十块钱,咋样?”   曾楠哧声掩鼻笑了,简凡这样子像拿糖哄小孩一样,肖成钢也笑着忍不住有点肚疼,可不知道锅哥还要出什么鬼主意,拿十块钱忽悠老百姓。不过你别说,这红通通、亮闪闪的百元大钞比什么都有说服力,张小驹贼眼动动,有点不信,又有点半信半疑,手想伸又不敢拿,愣着眼问着:“真的?”   “你看你这人……我们就是你说城里来的撒钱的愣逑,还能骗你不成?拿着,你数看啊,一句十块。”简凡说着,把钱直递上来,张小驹狐疑地捻到手里得拉拉揉揉以辨真假的,就听简凡问着:“第一个问题啊,你们是不是不待见来虎村长?”   “那还用说,我们这些外姓都不待见,往这儿落户吧,他处处刁难,分个地领着救济,都给我们家最差的……我跟你们说啊,村长可财迷了,这些报名迁坟领钱的户,都是他张罗的,将来赔偿下来肯定是关上门分钱……这老骟驴,连乡里给我爷的补助都不好好给。”张小驹一听这话,滔滔不绝了,曾楠被这人说话的神态逗笑了,一听补助倒诧异了,随意问了句:“补助?什么补助?”   简凡倒知道,笑着道:“七十岁以上老人,都有乡里补助,这乌龙的土政策,各地都不一样。”   “哎,小驹,村长贪污了你们多少补助?”曾楠饶有兴趣地问着。   “可不少了,乡里给我爷一天一块钱,一年领一回还得给他提俩瓶酒。”张小驹说着,竖了一根指头,简凡眼睛一圆睁一愣,看着肖成钢,忍俊不禁地笑了。   这些事对于简凡可不新鲜,乡里村里的土政策多多少少知道点,这几句拉近了点距离,简凡又是笑着问着张小驹:“村长不是个好东西,我们也知道……哎对了,那你咋知道简货郎这个人呢?”   “我爷说的……”张小驹道,一句说得仨人神情凛然,简凡压抑着心里狂喜问着:“啥时候说的?”   “就昨个嘛……我爷说简货郎这爷俩解放前就死了,没人顶这名,我就去了,谁可知道你们知道?”   张小驹这么说着,简凡两眼睁着铜铃般大小,回头看看曾楠和肖成钢,仨个人霎时被猝来的狂喜冲得晕头昏脑,好在肖成钢对于这人尚有怀疑保持着一份清醒,直斥了句:“不对呀?你爷不是哑巴么?”   “是啊,瞎子心明、哑巴眼亮,不跟你们说话,不等于不跟我说话……我们爷俩不用说话都知道干啥。”张小驹不屑解释了句,这下肖成钢倒不敢怀疑,再怎么妨碍交流,肯定妨碍不了祖孙俩的交流。正想问什么,不料简凡伸手制止了,片刻的惊讶之后又回复了常态,面对着张小驹说了句让后面俩不解的话:“好了,说完了……我们该走了,张小驹,说了几句?”   张小驹咯噔一下,问住了,直摸着营养不良长得长短不一、色泽灰暗的头发,不确定地喃喃着:“五…六句吧?”   “好,就按六句算,给了你一百,找我四十。”简凡说着,伸出了手,一副就地还钱的姿态。   曾楠还没明白简凡什么意思,这张小驹又做难了,难为第拿着那一张百元大钞说着:“这…这么大票,我到哪给你换去?”   “哦……对,这地方还没法换。”简凡很善解人意地说着,侧头给肖成钢曾楠做了个鬼脸,又是回头笑着问:“要不,你请我们到院里坐坐,再说会话……还是一句十块?”   “嗯嗯嗯…成成……”   这下,张小驹狐疑尽去,直把一百块塞进兜里,喜色一脸地去开院门了,肖成钢和曾楠捂着嘴笑着,前倨后恭,似乎势同水火,不过几十块钱便即冰销雪融了,不过还别说,还就这办法管用,既消除了戒心又拉近了距离,你要上场就给钱,没准他来敢不敢要还是个问题。   殷勤地把仨人请回院子里,立在一边,只等着简凡开口,一句十块,不料简凡此时换了口吻了,嘴里咝咝了半晌又出新生意:“哎小驹,我问你的话问完了,没啥问的了……要不这样,我问你爷爷几句话,你当翻译咋样,就是我说话你告诉他、他说什么,你告诉我,行不?”   “这……”张小驹又摸摸脑袋,稍稍为难。   “一句二十。”简凡竖着俩指头。   “等等啊……”张小驹没二话了,直接回屋了,看样去情爷爷挣二十块了。   这忽悠来忽悠去的话,听得肖成钢和曾楠处此时对张小驹一点忿意也没了,直觉得这人缺心眼也似的,曾楠小声埋怨着,你不耍人家么?才给人家十块钱?……不料简凡嘘着声示意安静,轻声说着,十块钱正好,给多了就缺乏信任度了。   小声说着还是一副奸商嘴脸,曾楠几次看简凡,总是莫名地笑也不停,直到张小驹拉着爷爷出来,才勉强地忍住了,到了院中央简凡赶紧起身,把老人扶着坐到石墩,可不料这老人的身体健朗得很,根本不用搀,只是怀疑地看着孙子,又是简凡几个人,简凡说话,掏着一串桃核念珠,递了上来。   那只手,那只偌大手掌,长年累月握斧把锄的大手,已经伸展不直了,弱弱地放到老人撑开的手心,看着这人宽厚的双肩,肩上尚带着尘土,杂乱的头发里还偶而插着几根草棵,注意着老人表情的微微变化,却不料,从这张宛如年轮的皱纹密布的脸上,你发现不了更多的变化,拿着东西摩挲了几下,手指挥舞着奇怪的动作,啊啊啊几声和孙子张小驹交流着,把东西交还给了简凡,在乡下眼里,这些东西怕是常见得紧,不值一提,只不过对于某些人有特殊的意义,看着老人和孙儿张小驹交流着,简凡、曾楠、肖成钢都是一脸期待,直等着下文。   慢慢地,心跟着悬起来了…… 第七卷 结束卷 第15章 千金换一言   这会是一位知情人吗?   简凡有点拿捏不准了,手里拿着老人还回来的山桃核,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生怕遗漏了什么细节,有意识地把胸口口袋里的微录装置对准这爷孙俩,有时候人的记忆力毕竟是有限的,说过去的话不可能一字不漏,把现场记录下来那简凡当警0察时候就养成的习惯,说起来有点多此一举,不过有时候还真能派上大用场。   张瘸子也出来凑热闹来了,又把那脏兮兮的缸子和碗拿将出来,又是热情地倒水,不过同样这仨人谁也不敢动嘴,都盯着张小驹和张老栓爷孙俩奇怪的交流,手势是两手都打着,嘴里发出来的声音是哦啊啦一些都听不懂的音节,不过张小驹是半手势半嘴型,这倒上简凡想起件事来,就是正常人有的不用听也能通过通过读唇看懂对方的话,看来这位聋哑老人和孙子的交流一点问题都没有。   稍倾,张小驹回头来了句翻译:“我爷说了,这是双凤山的山桃,又重又圆又耐磨,不过现在没有了,五八年大炼钢铁时候,山都被砍秃了。”   简凡笑了,会心地笑了,双凤山就在枣树沟不远,曾楠也知道来历,自然也是喜形于色,看简凡伸着手,知道简凡要什么,翻着随身的坤包,一大摞纸张里挑了两张。   是遗像,是简烈山凭着记忆给父母绘的遗像,递给了老人,告诉张小驹,问问你爷爷,认识不认识。   这句不用翻译,老人已经知道要干什么了,拿着俩张遗像,细细端详着,端详了很久才和孙子张小驹俩人比划着,待比划完简凡和曾楠、肖成钢仨人都是迫不及待地看着张小驹,直等着下文,不料这货眼睛一高一低斜忒着倒反问上了:“我爷问你们谁?问他干啥?”   “哦……我们这个人后人的一个朋友,这个人,是我朋友的父亲,他委托我来找一找当年他和他父亲的故人。”简凡的瞎话张口就来,指点着简义成的遗像解释着,生怕自己漏了嘴似的,不说此人的名字,只等着下文,张小驹又是问了爷爷半晌,回头给了简凡干脆利索一句:“我爷爷说,认识,已经死了。”   “那这位女人呢?”简凡再问张小驹。   张小驹一问爷爷,张老栓啊啊几句,回头张小驹又来一句:“我爷爷说,也认识,肯定也死了。”   你想问经过,他偏告诉你结果,简凡霎时直拍脑门,猛地省悟到自己的问话有问题了,一旁坐着的肖成钢直拍大腿不迭地说着:“噢哟……非把我给急死,谁不知道死了。”   “咦?你这人,死了还问?”张小驹瞪了肖成钢一眼,一句噎得肖成钢倒不知道怎么发作了,气得干脆起身在院子里转圈,简凡倒不急不躁,拉着张小驹的手笑着说着:“小驹哥,问问你爷他叫啥,咋死的,这俩口子的事我都想知道……这样吧,你冒个名顶替不就想领一千块钱嘛,干脆点,刚才那一百不要了,再给你一千咋样?你们爷俩可是千金一言呀!?”   张瘸子一听这数目,惊得直愣眼,张小驹眼睛贼亮,不太相信地看着简凡,简凡笑着补充着:“我可是挨村发钱的愣逑,只要是枣树沟后人或者知道枣树沟事的人,我都发一千。”   曾楠哧一下子,又差点笑翻了,不过顺着简凡的话头劝着张小驹,直接拉开坤包已经数了十大张,这下子张小驹更没啥怀疑了,没二话,蹲在爷爷跟着连比划带嘴啊啊.简凡一边问,老人一边比划着说,张小驹一会说:   “我爷说,简货郎,这个是他老婆,南岭桥娘家……给梁庄地主王老财赶车时候,经常在路上还碰着货郎,有时候还捎货啥地……”   “我爷说,他二十那年,家里打了辆新骡车,货郎和小梁村老鬼、杆子、顺堂几个娃一起贩山货到陕西,半路被日本鬼子抓去修碉堡,后来再没回来,就顺堂家娃逃出来了,不过也没回来,当兵走咧……哦,我爷说了,当得是国民党的兵,五几年他一家被斗死了……”   “我爷说,他想起来了……货郎媳妇叫引娥,和这女子长得有点像……老汉死在外头几年都不知道,还是顺堂捎信回来才知道,后来娘仨活不了,就把大娃送到城里去当学徒,就是……就是打跑日本鬼子那一年……”   一听到“娘仨”,一听到“大娃当学徒”,这两句撩得简凡胸前极度起伏,几乎大喘着气要出出声来,这怪异的表情倒把张小驹吓了一跳,一瞪眼住嘴愣在当地了,估计是看简凡像发半癫疯的前兆。   “哦……没事,你继续问,对了,问问你爷爷,记得这俩娃不?”简凡掩饰似地问着,暗暗地长舒了一口气,不当警0察很久了,都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其实不光他,连肖成钢也控制不住了,站在一旁直盯着说话的老头,一副不相信的眼神。   稍倾,张小驹又来一句如雷贯耳,回头看着简凡:“我爷说,没见过进城当学徒的山娃,不过见过老二驴娃。”   曾楠手一抖,手里拿着钞票吧唧直掉在石头台子上,有点目瞪口呆地看着简凡,着实吃惊了,还真在这貌不起眼的地方找到了个见证人,知道这个驴娃,那接下来的事简直就要呼之欲出了。   “问问,咋见的?啥时候?能说多清说多清,不瞒你说张小驹,我们就是找这位驴娃来了。”简凡惬意地端着石台上搪瓷缸子,此时早忘了先前还有几分嫌弃,不动声色地抿了口水。叫着肖成钢掏着烟,给张家这爷仨一人点了支,这当会,老人不知道是忆起了旧事谈兴颇浓,还是被那一千块勾动了心事,抽着烟,不时地比划着,张小驹不迭地同声翻译着:   “我爷说,解放军打太原那一年,货郎婆娘哭哭啼啼找到小梁庄他家里,那时间我爷爷他爹还在,她们娘俩来的,央着我爷带老二去太原找他哥山娃……”   “什么?四八年你爷爷和简二驴在太原?那年可兵荒马乱到处打打仗?”简凡惊声插了句。   张小驹当然不知道,打着手势说着哑语转告着爷爷,这时候张瘸子可插嘴了,叨着烟又给简凡添上水,笑着说:“我爹当年是支前模范,还是简堡乡最早的一批党员……当年解放军围攻太原,咱们各乡镇村都摊了任务,我爹又是党员又是车把式,当时是负责带全乡的骡马队送粮食……对咧,你们等等啊……”   简凡没急,瘸子爹倒急了,拄着拐打着趔趄进了家里,转眼拿着东西出来了亮手上,军绿色的帆布包,为人民服务的红漆字,掏开包还有个磕碰伤不少的搪瓷缸子,红圈画着上书一个“奖”,时间的标示正是一九四八年,放简凡手里时一细瞧,还有一行小字“太原解放纪念”。   “这是当时部队首长给我爹发的,还有个支前模范的奖状。”张瘸子得意地说着,简凡愣着眼看着这几十年保存尚好的包和缸子,抬眼瞧瞧那老人眼里露着的一点得色,霎时明白了,这是一份荣誉,一份书写着过去的荣誉,也是人这一生弥足珍贵的回忆,换句话说,要真是那年的事,估计老头不会记错。   于是,眼神里怀着无比崇敬、无比景仰的神色,重重地向着老人竖了一个大拇指,向这爷仨重重的竖了竖大拇指,让人顿时觉得是一种被吓住了的感觉,张小驹倒不觉得什么,但这瘸子爹和聋爷爷眼神里的得意就浓了,仿佛终于见到了一识宝的行家一般。   “对了,小驹,让你爷爷讲那年的事,和驴娃后来找到人了没有?”简凡问着。   张小驹一说,老人摇摇头,那是没找到,不过一说当年的事,虽然已经口不能言,但这兴奋之意还是溢于脸上,双手挥舞着,五指叉着,手势赶不上要表达的意思,干脆站起来走着正步,一会是车把式的动作,一会是当兵的作态,一会又是嘴里发着轰轰轰的声音,表情和表达的激烈程度,连简凡也听了个半懂,那是说打仗呢……   果不其然,张小驹解释着:   “我爷说,那年乡村骡马队一去,一路上送粮送菜劳军滴那是前看不着头、后看不着尾,走了三天三夜才到了太原……噢哟,那太原外头那儿都是当兵的,这么长的长枪,这么粗的大炮,去了第二天就打起来了,轰轰轰天天打、天天死人,一直打了半个多月,就在牛驼寨那块,那死的人呀.拉出是是一排一排,能排满好几个打麦场,死的人越来越多,他们送粮的民工都留下了,就给死的当兵擦身裹白布……可牲惶了,有的死人炸得剩半个人了,连是谁都不知道……一围就是半年多,后来来的各地民工越来越多,比部队还多,我们轮着抬纤、扛炸药、打地壕,一直呆了四个多月才回来……别说找人了,差点连驴娃被炮弹炸死咧……”   不知道被什么样的一种情感充斥住了心胸,有点梗塞,太原解放历时六个月,是全国解放战争最艰难的一块攻坚战,来之前简凡粗粗浏览过那座城市的历时,史料记载“华北最后一战”的太原战役前后历时六个多月,攻城的解放军伤亡4.5万余人。所说的支前也是战争的一个重要方面,当时动用的各地民工有十三万之众,老人所说的这一块战役是武宿机场争夺战,准确的表述是欢方拉锯了十七个昼夜,这是解放太原的开局,仅在这一场战役中阵亡就有4500人之众。   老人表达完了,两眼炯炯有神,像在重历着那个血与火的年代,眼睛里不是恐惧,而是一种决然,像是刚刚从高高的荣誉台上走下来,接受着众人的尊崇的目光。   看着老人花白杂乱的头发,褪色破洞的蓝衣、枯如树枝大手,简凡无言的叹了口气,再卑微的生命也有他的高贵和荣耀的一面,就像面前这位亲历过战争的老人。只不过不管有多么高贵和荣耀,最终还要回归到卑微的一面,就像老人的现在,连那场战争也没人再记得起了,谁还会记得有过这么一位,曾经赶着大车、拉着粮食,奔赴前线的民工!?   “喝吧,水凉了……”简凡轻轻把碗往曾楠面前推了推,曾楠秀皙的手指端着,轻抿了一口,同样以尊敬的眼神望着这位老人。张小驹估计是听爷爷讲战争的故事不少次了,倒没有觉得什么,只是有点很难为地向简凡解释着结果:“没找着山娃。”   “那后来呢?货郎家婆娘咋样了?”简凡轻声问,张小驹比划着问老人,不料老人的眼神黯淡了,叹着气,无言的拍着身上的土尘低下了头,比划了个什么,张小驹说着:   “回来后半年,县里来了工作队要清算汉奸、土匪,还有反动派、特务啥的,货郎一直没回来,大家当时不知道情况,都说他几个人当汉奸去了,还有人说他大娃在太原也当反动派了,把货郎媳妇吓得带着小娃就跑咧……”   简货郎当然是简义成,说得那当了反动派的大娃,那是简烈山,刚问到简义成妻子的下落,一听跑了,简凡提得高高的心一下子落到了底,大惊失色地重复着:“跑啦?”   “对,跑了。”张小驹重复道。   “哦……怪不得枣树沟后人没人记得这一对夫妻。四九年就跑了……那后来见过没有?她一妇道人家能跑哪?那个时候就跑哪儿都要调查她的底细。”简凡问。   张小驹比划问着,稍倾又回头说着:“见过一次,我爷说……我爸四岁那年到县里开会,回家路上碰见过货郎媳妇,从乡里一直拉到后柳沟。”   “后柳沟,没这个村名呀?”简凡诧异地问着。   “那不是个村,离小梁庄还有十几里地,在玉皇山下。”张小驹直接解释着。   “这几十年,就见过这一次?还记得她当时在干什么吗?”简凡再问。   张小驹一问回头答着:“嗯,就这一次,我爷说她快有外孙了,在乡里供销社买了一包针线,那时候我奶奶还在,俩女人说了一路。净是些女人家的事。”   “张老爹,您老哪一年生的?”简凡突然回头问着张瘸子,张瘸子一愣,掰着指头做个手势说着:“五二年,我爹说的是五六年的事。”   哦……那应该是简二驴结婚成家生子了,简凡灵光一现做了这么-个推测,根据简烈山提供的消息,四五年他离家去太原弟弟十五岁,五六年已经过了十一年了,这时候结婚生子要在乡下已经属于晚婚了,一惊想起了什么,要着曾楠包里的地图,循着小梁庄的位置一看,这小梁庄属于简堡乡的腹地,这就有点不太清楚了,像引娥这号历史不清白,问题多多的人是那年代要是安然无恙就有点说不通了。   “简凡……简凡……”   曾楠叫着人,把沉思中的简凡惊醒了,一省过神来,曾楠眼光示意这爷仨,简凡一看张小驹和瘸子爹都不无几分紧张地看着他,怪怪地眼神,一下子倒把简凡看懵了,曾楠又是示意了示意台子上的钱,简凡这才恍然大悟,抓着钱,直塞到张小驹手里,嘴里不迭地说着:“拿着……都是你的了。”   “哎哎……好嘞,谢谢大哥,谢谢大姐、谢谢这位大哥……”张小驹抓着钱,挨个称呼鞠了一躬,瘸子爹乐呵呵地也要鞠躬,被简凡赶紧地拦住了,只有那位枯坐着老人,像是发呆一般看着自己的儿子、孙子,那眼神里说不出的复杂,简凡不经意一刹那间看到老人这种眼神的时候,也愣住了,不过也有点明白了,话说将来自己儿子、孙子都这德性的话,说不定自己的眼神也是这般模样。   愣了下神,想起个事来,叫着乐颠颠的张小驹嘱咐着:“问问你爷爷,当时货郎老婆和你奶奶说啥我想他不一定记得……就问问当时货郎老婆是高兴,还是难过?意思就是说吧,看当时那样,她过得咋样?那时候像她这种家,可都不好过。”   张小驹这回不用催了,直接问着爷爷,俩人又是啊吧啊吧比划着,半天张小驹回头说着:“我爷说,看那样过得不错,穿了一身新的卡衣裳,连包袱都是绣花滴,比我奶奶穿得还好……我奶奶后来还唠叨了说我爷不给她买好衣裳,看人家引娥过得多舒坦。”   “什么是的卡?”曾楠愣着眼,这乡下碰上的新鲜名词忒多,不理解的地方也太多。   张小驹不知道怎么解释,简凡倒随意说着:“就是的确凉,那是当年的名牌,跟你现在穿身阿玛尼,挎个LV一样。”   曾楠哧声笑了,朝着简凡不好意思做了个鬼脸,肖成钢听了半天,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这倒凑到简凡面前:“哎,这扯了半天,还是不知道下落,可让怎么办?”   “这个信息够丰富了。”简凡这才对着随行解释着:“四二年简义成出门贩山货死在外面,三年后娘仨过不下去,把老大简山娃送到太原当学徒,四八年一打起仗来,简义成老婆又挂念儿子,让老二简二驴跟着张老栓大爷到太原支前,顺便找找哥哥,可是当时解放太原的战争已经打响了,根本不可能找到人……之后,土改一开始,又要清算汉奸、土匪、伪政权之类的坏份子,简义成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这说不清就是有历史问题,更何况简山娃还真就当了国民党的兵,所以简义成老婆带着儿子在四九年,举家迁出了枣树沟,躲了起来……接下来就是五六年,张老栓大爷是乡党员,进城开会偶而在乡里遇见了引娥,这距离简山娃离开枣树沟已经十一年了,他弟弟已经二十六了,不但简义成老婆改嫁了,而且她儿子简二驴也结婚成家,这就是引娥要有外孙的缘故了……”   断断续续的叙述就像从口述化解案情线索一样被简凡瞬间捋得清清楚楚,脉络明析,听得曾楠和肖成钢霎时愣眼了,这很简单的事,可就是没有想这么清楚,不过肖成钢立时揪住了简凡的话头问着:“等等……什么改嫁?张大爷没说呀?”   “是啊,张大爷没说改嫁了呀?”曾楠也诧异了。   “你俩光长耳朵不长脑子呀?穿的确良、到乡供销社,那和你开着宝马逛燕莎商厦差不多,坐张大爷驴车上又是很高兴……你们想想,要是一个寡妇老婆,能有这么好的心情和这么好的财力么?肯定是找了个好男人……而且是一个啊,不像现在女人想有钱,得找好几个男人,呵呵。”简凡笑着,顺口开了个玩笑解释着。   “切……不相信。”曾楠故意道,即便有点被说服了,还是嘴硬着,肖成钢更不服气了,翻着白眼撂了句:“就是,胡乱猜得嘛。”   “那你猜猜她在哪儿?”简凡问肖成钢。肖成钢一愣,被问住了,不过马上反诘道:“你知道呀?”   “我当然知道。”简凡笑了笑,这回是对着张小驹笑了,笑着一指张小驹:“他知道,是后柳沟呗。”   “五六年在那儿,你还准备去那儿找呀?”曾楠不解了。   “说对了,咱们还真得去一趟那儿。”简凡释然地说了句:“不管在不在这儿,必须去一趟。今天要不是多个心眼来这儿一趟,我们恐怕要绕很大一个圈子了……哎,张小驹,带我们去后柳沟一趟,让你爷爷带路,找找当年简货郎老婆下车的地方。”   “这……我还没吃饭呢,再说那地方可远了。”张小驹摸着后脑勺,明显不太愿意。不过简凡有的是办法,又竖了一根指头:“再给你一千怎么样?饿不着你,回头到乡里请你到饭店吃。”   “这……嘿嘿……要不…那个……”张小驹嬉皮笑脸,明显动心了,不料还没有问爷爷张老栓,张老栓已经起身了,一把把孙儿推开,对着简凡作着手势,嘴里啊啊含混地说着什么,简凡一乐,敢情是老人愿意带路了,这张小驹忙不迭地跑上来拦着走到前头,嘴里直说着:“走走走……我爷同意带你们去了。”   几个人不迭地起身和瘸子爹告别着,出了门,肖成钢前面领着路.简凡笑着问着张小驹道:“小驹,你别以为我没看明白啊,你爷爷的意思是不给钱也愿意带路。就你说的,瞎子心明、哑巴眼亮,他眼睛比谁都亮,没准就能看懂我说的话。”   “嘿嘿……我爷太实诚,你看着办吧,大老远跑一趟呢,你总不好意思一点都不给吧?”张小驹一副恬着脸不好意思的表情,弱弱地对着简凡说着。   曾楠被逗笑了,这奸孙子可比上面这老大爷差远了,简凡笑着应承着价钱照旧,一行人到了皮卡车前,两排座倒不好分配了,好在肖成钢不计较那么多,直接坐到了车斗里,把爷孙俩安排在后座,一行一车五人,又向着最后见到简义成老婆的地方驶来…… 第七卷 结束卷 第16章 有惊而无险   地方很偏,在回龙村、小梁庄和台儿洼的中间。路不远,绕过台儿洼不过三十华里,这条路据张小驹说是五六十年代的村公路,乡里村村通开始后修了新路,这儿就成了运木材的专线了,要不是有这种需要,怕这路就得废弃。   只不过不废弃倒不如其他地方废弃的路好走,进山就是坑坑洼洼,处处是被雨水冲刷得裸露着的沟壑和石头,只能勉强算一条路而已,车行在路面不是在行驶,而是在蹦着走。对,蹦……像开着蹦蹦车颠着走一般,人坐在车座上是忽上忽下、忽左忽右,连已经适应山路的曾楠又开始犯病了。好在简凡一路开车小心,车开得还算稳也不快,中途停了两次,三十华里倒走了一个半多小时才到。   到了地,最先跳下车的是后车斗的肖成钢,活动着颠得有点疼的腿和屁股,骂骂咧咧直说这他妈什么鬼地方,话音刚落,一行人下车,入眼的景像顿时都赞同这句话了,确实是个鬼地方,简直是名副其实鬼来的地方,众人的眼睛都投向带路的张老栓,甚至连他孙子张小驹现在也有点怀疑爷爷的话了。   只见得这地方是夹在两山坳里的,公路是一条绵长的甬道,往脚下看是杂草乱石,沟沟壑壑不知道深有几许,抬头看是山耸入云、壁立千仞,公路几乎是沿山凿出来的,跟着张老栓稍往前走了几步,几个人站定到路沿之下,沿着一道斜坡向上的山腰能看到山顶上隐隐的院落,张小驹解释说那是玉皇庙,不知道哪年建的,更不知道废弃了多少年,坡平缓的地方入眼全是遮天蔽日的松柏林,稍有微风吹过,忽喇喇的林海之中就能听到怪响,稍稍靠近林子,即便是盛夏时节这里是阴风恻然,让人顿有不寒而栗之感。   简凡的袖子动了动,回头看时,有点紧张的曾楠双手挽着,往身边靠了靠,脸上微微有难色,轻声问着:“我怎么有点害怕呀?”   “心理作用……现在天气热,林子里汗一落温度一降,寒意就上来了……没事,就有鬼都不怕,现在最怕的是人,不是鬼。”简凡笑着安慰了句,曾楠抿着嘴笑笑,不过下意识地往简凡的肩头靠了靠。   肖成钢原本也有点寒意,不过看简凡和曾楠这么暧昧的姿势,倒看得心里膈应,直暗骂锅哥这货锅里碗里的都占着,真他妈不是东西,一腹诽,那股凉意渐渐驱散了。   乡下人倒无所谓,张老栓大爷站在路沿下指着地方,啊啊啊几声作着手势,张小驹在听着看着,一边看一边回头告诉简凡:   “我爷说,就在这儿下的车,现在这条路没人了,以钱人挺多。”   “问问你爷爷,当时她下车的时候是什么时间?”简凡问。   张小驹以手做问,回头解释着:“我爷说后晌午光景,大秋天,等他和我奶奶回了小梁庄天就擦黑了。”   “那她说,她家在这儿吗?”简凡突来一问,这一问张小驹也有点不解,前后几十华里,倒是有自然村,但绝对不会选址在这儿,果不其然,问了问老人,老人摇摇头,看看简凡,不用翻译也知道了:没有。   “还记得什么?问问你爷爷,不管记得什么都说说,她当时说啥了、干啥了,只要记得起来……”简凡和声悦色地问着。   张小驹不迭地给爷爷比划着,老人抚着前额像是回忆了良久,一会眼睛向前有点空洞,一会儿又是摇摇头,估计这年代太久远了,久远到连活在回忆中的老人也很难记得起来生活中这一闪而逝的往事,不过还是比划了一些和孙儿说着什么,简凡几个瞪着大眼等下文,就听张小驹回头说着:   “也没啥,就说货郎媳妇走时候安置我爷爷奶奶,这儿没啥人认识她,别告诉旁人说见过她……我爷我奶人也实诚,后来没跟其他说过……哦,我爷说,那天可能就是上山上庙里烧香去咧,以前初一十五都有人来这儿烧香,现在都没有信这个啦……”   弱弱地说着,还是提供着支离破碎的信息,简凡眼睛看着山顶上隐约在林木中的庙宇,应该是个很小很小的庙,半个世纪以前,要找的那位女人,胳膊上挽着星星点点的碎花包袱,穿着鲜亮白的确良新衣,坐着张老栓的驴车从乡里来到这里,或许就站在自己现在站着的地方,走得就是眼前能看到的这条小路。   不知不觉陷入了对尘封已久的往事揣度和推测之中,就像又一次沉迷在哪一件扑朔迷离的案件里,让简凡的思绪飞回到了半个世纪以前,此时的思路郁结在一个问题上:难道?难道这是专程来烧香,只是很巧很巧地巧遇到了一次故人?   荒山、老树、密林、杂草、小路,蜿蜿蜒蜒曲曲拐拐,落在不同人眼里是不同的感觉,同样在听着张小驹话的曾楠靠着简凡,回头看看肖成钢撇了句:“我怎么越听越像鬼故事?”   “嗯,挺像聊斋……荒山、美女,现了身以后就再没见人了,这不是编的啊,咱们前面六七拨人可把能找的地方挖遍了,一点踪迹也没有,你说就在这庙里出现过?”肖成钢咧着嘴,半开玩笑的口吻,神色郑重地吓着曾楠:“曾姐,张老栓盯过你好几眼,没准那女鬼长得像你。几十年后把你招来了。”   “嗯,要死呀……”曾楠抬腿要踢,肖成钢笑着躲开了,张小驹愣模眼听了半晌,等俩人不说话才弱弱地问着:“大姐,啥是聊斋?”   这下子,曾楠又是哧声被逗笑了,又忘了害怕了,几句玩笑把沉思中的简凡惊醒了,笑着道:“成钢,你想过没有,缺乏合理性呀,四五年时候小儿子就十五了,在这里见到应该是一九五六年,引娥应该差不多年过半百了,这也叫美女呀?”   “那可没准,就楠姐,到五十上绝对也是美女一位,是不是啊,楠姐。”肖成钢嬉皮笑脸,霎时把曾楠逗得直乐呵,回头却是剜着简凡,瞧瞧,你和人家成钢差远了。言下之意是埋怨简凡不会说好听话。不说还好,这么一埋怨,简凡才发现曾楠是半靠在自己肩头,俩人不知不觉间如情侣般亲密,搞得简凡毫不羞赧,赶紧地挣脱了曾楠的腻歪,脸红着笑笑,倒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又是僵在这里了,张老栓爷孙俩坐着抽了支肖成钢发的烟,又是闲聊了一会,这么久远的事真让老头想得再细也不可能了,说来说去还是绕圈子,曾楠见简凡远走了几步独自冥思苦想,这倒有点怏怏不乐了和肖成钢、张家爷俩坐到了一起,俩人说了几句,还是有点难为,撒了一周的大网、花了几万块钱、网回来了这么些个貌似鸡肋的信息,接下来该怎么办,还真是一筹莫展了。   张老栓老汉认识打过交道没假,但这非亲非故仅仅是几面之缘的交情,就凭着这些散碎的信息,可不知道怎么才能勾勒出引娥的生活曲线,甚至于让俩人更不理解的是,到现在为止,简凡都没有提过简二驴的名字,一切离目标还是那么远。   一大会儿,简凡才从不远处的山路上回来了,就脸上写得那表情,同样是一筹莫展,不过招呼着肖成钢说着:“成钢,咱们分一下工,你和曾楠把张大爷和小驹带上回乡里,请二位吃顿饭,然后把俩人送回家……记住啊,这段路不好走,开车小心点,别忘了给小驹钱啊……”   “啊?那你呢?”曾楠一听,不乐意了,直接站起来惊声问着。   “我上山看一趟,不看一趟,我是不死心。”简凡笑着道。   “那不行,我也要去。”曾楠二话不说,直接奔将过来,站在简凡面前,还生怕简凡不带自己似的,胳膊一挽,要跟着上山了,肖成钢霎时乐了,吃吃笑着,张家这爷俩比划着在说什么,也是脸上微带笑意,八成把这俩人当成一对了。简凡可难为了,语重心长地劝着:“噢哟,这路几十年都没人走过了,带上你还得照顾你,我顾得干什么呀?……听话,跟着肖成钢回乡里等着,啊……怎么这样?听话,你根本没上过山,这上山下山可没那么好玩……”   弱弱地劝了半天,简凡是坚决不领人,曾楠气气咻咻扭扭捏捏只得上车跟着肖成钢,一行人分成了两拨,车走的功夫曾楠还伸出头来不放心地安置着简凡,那你小心点啊,早点下来,我们一会回来接你……这个招收作别直听得肖成钢牙根泛酸,赶紧地起步离开,可不料曾楠坐回车又是不放心地问着张小驹:“小驹,这山上没什么危险吧?”   张小驹生怕曾楠不担心似地回了句:“夏天会有蛇,冬天会有狼。”   “啊?……那这……成钢,要不你留下,我开车送他们回去。”曾楠吓了一跳坐不住了。   “咦哟,得了呗,锅哥什么人?那是厨神降世、孬种转生,你怕他有危险,他要不撵狼追蛇就不错了。”   肖成钢咧咧说着,根本不在意,这非贬非褒的话说得曾楠更不乐意了,喋喋的数落肖成钢,边走肖成钢边解释着简凡从小就在山在转悠,上山比回家的路还熟,根本没啥可担心的,再说现在线头拧一块了,简凡就需要安安静静好好想一想,捋一捋,当警0察的时候就这样。一番说辞下来,倒让曾楠稍稍放心了,直驾着车回到乡镇上,请张家爷孙吃了一顿,又是拉了几箱挂面、白酒,送回了回龙老村里,这才倒回来再到后柳沟准备接简凡去。   …………   …………   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肖成钢这毛躁性子开车可比简凡还要差不少,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确实危险,每每惹得曾楠惊声尖叫,那段老路倒让曾楠埋怨了一路。不到三点多从这里走,等回来的时候已经下午六点了,路上足足耗了三个多小时,等到了后柳沟玉皇山底,曾楠迫不急待地下了车,霎时傻眼了。   那山、那树、那林子还有山上的庙都在,就是不见简凡在,一看时间都这会儿了,情急之下大喊着简凡…简凡…你在哪儿……喊了几声空谷里的回音却是比喊叫还要响,荡然四起的回音听得人毛骨悚然,怎么看面前都像座猛恶林子,怎么看怎么都像悲剧演绎的地方,心急火燎的曾楠回头敲着车窗叫着肖成钢:“怎么办?怎么办?简凡丢了。”   “丢不了,烦不烦呀?天还没黑呢?”肖成钢靠着椅背休息,不耐烦地说着,曾楠气咻咻地不理会了,埋怨着还是不该让简凡一个人上山,摸着手机要拨,半天嘟嘟直响盲音,一看屏幕才知道这里压根就没信号,这着急就要拽着肖成钢上山找人,肖成钢好说歹说,直说等一个小时,要是没回来,咱就上山找,万一要走茬了,那不麻烦么?   一想也是,曾楠又是心里惴惴不安地坐回车里,此时才感觉到四个人当中其实无形间简凡已经隐隐地到了主心骨的位置,他说去哪儿,大伙就跟着去哪儿;他说要干什么,好像没有反对;现在他不在跟前了,俩人的意见可就难统一了,坐车里说的话十句倒有八句是埋怨肖成钢。剩余的两句是埋怨还在乡里呆着偷懒的费胖子,喋喋地说得肖成钢心烦,直说肚子疼来了个尿遁,好歹钻到草丛里耳根清静了一会儿。   一轮残阳如血,从天边渐渐地下沉,红通通的颜色渐渐地触到山顶,又从山顶往下沉,眼看着天色渐渐地暗下来了,偌大的林子看得更阴森恐饰了,晦明晦暗的山色看着像鬼故事里的世界,从未接触过山间夜色的曾楠心里越来越慌乱,这当会再也坐不住了,直拽着肖成钢一起上山,肖成钢还说再等一会儿,曾楠气忿忿一甩车门,自顾自往山上走,这下子,把肖成钢倒吓住了,赶紧地背后直跟上来。   刚走几步,可不知道遇上了什么恐怖的事,前面的曾楠惊声尖叫“啊”地一声,直往回跑,钻到肖成钢背后缩头缩脑,惊恐地指着前面:“有鬼……有鬼……鬼影子。”   肖成钢定睛一瞧,山坡的土堆的后头,隐隐约约几个灰影一窜一跳,气不自胜的回头说:“哦哟,姑奶奶,你省省啊,这兔子,昨个咱们还吃过……”   山兔的颜色特别灰,在这种天色要是站土堆上俩长耳朵晃悠,还真个把人吓一跳,一听是兔子曾楠倒不害怕了,鼻子里重重哼了哼,又加快步子走了几步,走了几步又觉得颇不合适,干脆又回头走到肖成钢身后一推,指挥着:“你……你走前头。”   “曾姐,你怎么这样?平时不觉得呀?真没什么危险,就这地方,比城市里的街道上走路安全多了。”肖成钢前面走着,后面曾楠拉着衣服跟着,心有余悸地说着:“才不呢,这黑咭隆咚的多吓人?”   “不是吧,这么胆小,曾姐我记得你练过两天,就个大汉都能支应两招。”肖成钢问着,曾楠紧张地说着:“我不怕人,我怕鬼呀……这荒山野岭的,怪吓人的,下次我是不来了……”   “你这不自个吓唬自个吗?哪有鬼?……哟,坏了,这立马天就黑了,咱们要上了山没有照明灯下不来怎么办?”肖成钢身形一顿,想到了个严重的问题,而曾楠一怔心下更没着没落了,直斥着肖成钢糊涂,跟着又担心,这简凡在山上还没下来,这要天一黑,出了事怎么办?还说没事!?   人就怕危言耸听,东一句西一句扯鬼,说得肖成钢也心里犯膈应了,再说这天色真个就渐渐暗了,再硬着头皮走了几步,却是在两侧都是松柏的林间,一路进来就是黑洞洞的,连肖成钢也紧张地放慢了步子,刚刚放慢步子,背后心神凛然四处观望的曾楠又是惊声一尖叫:“啊…有鬼…啊……”   一尖叫,肖成钢往左前一瞧,心里吓得咯噔一下,直往后缩,前面隐隐约约的火光越来越近,就黑暗中飘来了一缕鬼火,那鬼四周是什么,恐怕能和思想中最恐怖的东西联系一起,一惊,一喘气,拉着曾楠就往树后缩,一缩顺手从地上摸了块钵大的石头,小声安慰着:“别怕…别怕…管他是人是鬼,干死他……”   “你害怕呀?”曾楠缩在肖成钢背后小声问。   “不害怕。”肖成钢强自应着,这么孤身犯险,还真有点心虚。   “那你手抖什么?”曾楠问,拉着的肖成钢的左手一直是筛糠似地抖个不停。被曾楠一说,倒不抖了,手拿着石头蛋就准备来个突然袭击,不料那火花走到几米开外之后隐约是个人影,还在说话:   “哎,你俩发什么神经?什么鬼,大老远就听到了,没鬼都被你们喊出来……”   “噢哟……哦……”肖成钢的手一松,石头掉了,听清楚了,是简凡,再一看背后还背着包袱,光着膀子,敢情是把衣服当包袱包了,还没问什么事呢,曾楠这会倒不怕,直奔上前来。左手持着松枝火把、右肩扛着衣服打成的包袱,全身已经是黑乎乎脏兮兮一片,可不是简凡是谁,几个小时没见就成了这德性,站在面前本来要委屈几句,不料一看简凡,伸手摩挲着那脸上眉上粘的灰土,再看裤子也划破了,光着膀子全身沾得灰头土脸整个人像从灶里出来的灰老鼠一般,这倒忍俊不禁了,翘着嘴眯着眼哧哧笑着,直到笑弯了腰,肖成钢等看清了,也是张着嘴哈哈大笑,直问锅哥偷吃什么了。   “走了走了……不是让你们路上等着么,我算着时间呢,天黑正好下山……”简凡说着,前面走着,曾楠和肖成钢跟着,曾楠倒不乐意了,悻悻埋怨着:“人家担心你呗……发什么神经,一个人上山上。”   “就是啊,锅哥,再不回来我们以为你被狼叨走了。”肖成钢此时放心了,怪话又来了。   “那多好,省得看见你心烦。”简凡损了句。曾楠见着人了,又恢复原样了,呵呵地笑着,直揭肖成钢刚才吓得胳膊发抖的糗事。回头又是关心地问着简凡到什么地方去了,去了这么久,碰见谁了什么的。庙也不远嘛,干嘛这么久才回来。肖成钢倒是关心简凡背上驮着什么新鲜吃的,直伸手摸了摸却是石头蛋和儿臂粗的棍棒,直嗤笑简凡也怕走夜路,背上还背着武器呢。简凡被这俩问得不耐烦,快到车前才停了停脚步,回头神神秘秘笑着:   “我说我找着真相淹没的地方了,而且明后天就能找到简二驴,你们信不信?”   “什么?”肖成钢吃了一惊,不相信地问,简凡再一重复,这倒让肖成钢愣眼了,看看曾楠,俩人都有所不信,不过简凡也不多做解释,嘭声把背上背着东西往车斗里一扔,上了车,鸣了鸣喇叭这俩个发愣的才上了车,此时才发现,和去的时候那种一筹莫展的表情已经是截然不同,最了解简凡的肖成钢这时倒灵光一现,车起步从后座直伸过脑袋问着:“锅哥,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当然有发现,而且比预计的要多……不过也可以说,什么都没有发现,不过我对于引娥和简二驴的下落有了一个完整的推测。”简凡驾着车,信心十足地说着。   “推测?”曾楠又惊声奇也怪哉地问了句。   “对,推测……别小看推测啊,刑事侦破用到最多的就是推测,合理、缜密的推测来重现案发场景是侦破的基础,那我为什么不用推测来还原引娥这母子俩的生活经过呢?你说呢,肖成钢。”简凡问着。   “锅哥,你是不是碰见谁了,已经知道结果了忽悠我们呢?”肖成钢也推测了一种可能。   “天地良心啊,这山上连鬼影子也没有一个,其实真相一直就摆在我们眼前,只是我们缺乏发现真相的眼睛罢了……这件事呀,如果走对了路,很简单,而如果走错了呢,恐怕要比登天还难,其实不管简单还是困难,都是因为它太不起眼了,很多细枝末节我们都忽视了……对了,你们想明白了吗?其实引娥一直就在简堡乡,他儿子简二驴也在这里,用费胖子的话说,说不定第三代都繁殖出来了……俩人都闭嘴,让我安安生生开车,回乡里吃完饭我告诉你们结果,饿死我了……”   简凡边说边驾着车,车缓缓地行驶着,很平稳,一如他的说话,一如他的心境,而且出了这么个难题,耳根子也清静了,让肖成钢和曾楠都愣着眼回想上了,心里都是泛着怪怪的疑问。   难道,难道真的就那么简单?已经被他找到了?俩人谁也不信,几个小时前还拧着,几个小时后就解了六十年的谜,说什么俩人也不相信,要真解开的话,那才叫真见鬼了…… 第七卷 结束卷 第17章 细微出灼见   “怎么样?你们商量出结果了么?说说看……”   门开了,简凡进来了,手里端着盆肩上搭着毛巾,招待所旁边就是大众浴池,招待所里呢就把这趟支出省了,住客要洗热水澡还得自己个出去,洗得清洁溜溜看样爽歪歪了的简凡边说边放下脸盆,再看同行仨人,笑了。   费胖子和肖成钢坐在床上,曾楠拎着椅子坐在床边,看样正在斗地主,不过斗得是心在不焉。饭间的功夫简凡神神秘秘,没有露口,只顾狼吞虎咽,敢情上了一趟山着实饿坏了,只说让大家讨论讨论就现在的所知,接下来该怎么办,自己就拎着盆赶紧去洗澡去了,就现在这样简凡不用问也看得出来,根本没讨论出什么结果。   “说说呀,怎么都看着我?”简凡谑笑道,众皆醉我独醒,那是最佳的卖弄时机,岂能放过,这么得意兼谑笑,肖成钢不满意了,嗤着鼻说着:“拽个毛呀你,我还就不信你进山修炼了仨小时就成仙,你给我找出来瞧瞧?”   费胖子更直接,胖手指一指瞪着叫嚣:“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别瞎耽误大家娱乐时间。”   曾楠笑了笑,已经习惯这几个人的说话方式了,这事几个人确实已经讨论过了,不过还是一筹莫展,于是接着话头笑着说道:“简凡,我们倒是讨论了下,还是八字没一撇呀?虽然找到了这个知情人张老栓,可就是四八年带着二驴到过太原、五六年见过引娥一次,就凭这个,怎么找人?你在那荒山野岭还真发现什么了?”   “不可能,我都问过小梁村村长了,那地方压根就没有自然村,要有一户人家,村里能不知道么?”肖成钢立时反对道。   “呵呵……其实真相很可能就在我们眼前,只不过我们忽视了。”简凡拉着椅子坐到了桌边,面对着仨位同伴笑着道:“我没有见到谁,只不过靠着推测把引娥的生活轨迹想通了,咱们这样吧,从头捋一捋思路,想一想出路,大家统一一下认识,明天开始,进入最后冲刺阶段,争取三两天把这事搞定,怎么样?”   “三两天?”曾楠蹙着眉,一脸不信。   “还冲刺?”费胖子最怕干活,不太认同。   “搞定?你别瞎掰啊,陆队和秦队等着的汇报,我都不知道敢不敢说。”肖成钢道。   “那我先给你们汇报汇报,如果能说服你们,就按这个想法来,怎么样?”简凡换了种方式,这略带谦虚的语气倒是得到大家认同了,一认同,简凡慢条斯理地倒了杯水,开始了,就听他一指挥着像警队领导搞案情分析一般开始了:   “从一开始,我判断这个引娥,暂且跟简义成的姓叫简引娥啊,我判断简引娥肯定生活在简堡乡,这原因呢很简单。其一,解放前后的对历史遗留问题,特别是涉及到土匪、汉奸、反动派亲属查得很严,对于这种家属几乎是没有立锥之地,所以即便是她迁走了,一外调一查,还是一个遣回原籍,最差也是监督劳动;其二,你们想一下当时的实情,解放前后简二驴刚刚成年、而简引娥已经年过四旬,真要迁走,他们靠什么生活?其三,你们再往简单处想一想,毕竟是一个妇道人家,她的见识能有多广、眼界能有多宽,社会关系又能有多少?肯定是不宽不广也不多,在这种情况下,我想她不到万一,肯定不会选择背井离乡。”   几句分析,把仨人的思路抓住了,其实简引娥就在简堡乡现在已经没悬念了,而且张老拴能说着大儿子叫山娃、二儿子叫驴娃,即便是以前有现在也没有了,张老拴老汉见过,曾楠一听简凡这个分析有点事后诸葛亮之嫌了,正要戏谑一句,不料简凡话锋一转以问代说又抓住众人的思路走向了:   “……既然就在简堡乡,为什么前七拨人包括陆支都没有找到线索呢?包括枣树沟留存的后人都没有人说得出简二驴的下落呢?包括从历年的信息中都没有查找到相关的记录呢?换而言之,如果她像正常人一样生活着,不管他是被批斗死了、被关牛棚了、被劳改了、被正法了,都应该有人记得,这种事众目睽睽下的事不缺看客,可都没有,他们从解放前迁出枣树沟,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除了我们找到的这个张老栓,还没有发现第二个知情人……你们说,这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费胖子愣了,看看曾楠。曾楠当然一下子说不出来,又看肖成钢,肖成钢难为了眼神看着简凡:“那你说为什么呢?”   “因为她选择一种能平安生存下去的生活方式……”简凡神秘一笑,解释着:“虽然妇道人家见识不广,可也别小看她们的生存智慧啊,我才接触这事的时候,其实最感兴趣的就是这个当妈的简引娥,当年儿子才十八九,家里就剩这俩人,主心骨肯定是当妈的,如果俩人都寻了短见嘛,这倒没啥说的,可事实是他们成功地避开了大多数的人视线正常地生活下去。这在那个年代就很不容易喽……不知道你们注意到一个细节没有,就是张老拴老汉说的,四八年他去支前,这简引娥带着小儿子专门找到他,托他带小儿子到太原找大儿子山娃;第二件事是,解放春风还没有吹到枣树沟,这简引娥就能聪明到听到点风声带着儿子就溜了,这说明呀,这个女人,非常有心计,非常聪明。”   “有几分道理啊,那她选择了什么样的生活方式?”曾楠急不可耐地问着下文。   “生活在后柳沟怎么样?”简凡笑着揭底了,一说都愣了,费胖子没去过,不过听肖成钢形容过,自然是不太相信了,而肖成钢专程问过小梁村的村长,那一片确实没有自然村,曾楠领教过后柳的穷山恶水,自然是更不相信。不过简凡笑着解释着:“你们想一想,要找一个避世而不出世的地方,自己熟悉的地方,没有政治斗争的地方,不为人注意的地方,而且适宜人生活的地方,还有比后柳沟那山上更合适的地方么?可以这样想像,他们娘俩当时到后柳沟山上找到了一位熟人,这位熟人收留了她们,然后他们就幸福地生活在一起,这儿的山里可什么都不缺啊,每年摘摘山货、挖着药材就能糊口养家,隔三岔五还能下山逛逛供销社,多好……当时虽然割资本主义尾巴,可对山货收购从来没有限制过,最起码县药材公司需要的原材料就是从各乡镇收购的……”   “等等等等……锅哥,那地方没人住,那庙我问过了,解放前就荒了,现在就剩个框架了,连菩萨也早被砸了。”肖成钢置疑着简凡形容的乌托邦生活。   “就是啊,他们住哪儿,当白毛女呀?”曾楠也不相信了。   费胖子也着急要发言,刚准备问句,就是嘛,这生理问题都没法解决,不过一看曾楠,这小流氓话生生咽回去了,改口了,改成了句:“是啊,不你们说都繁殖下一代了么?就在那山上,咋抱窝涅?”   曾楠哧声笑了,仨个人都笑了,只当是天方夜谭锅哥异想天开了,不过简凡并不恼羞,笑着起身了,把门后扔着拿回来的东西“嘭”声往桌子上一跺,摸着手机一拨拉,看着仨人疑惑的眼神笑着道:   “我有充分的证据证明在后柳沟、玉皇山顶向后翻个山头,距离旧公路四十五分钟行程,生活过一家人……这就是证据。”   啊?这下子仨个人一惊,都围观上来了,费胖子和肖成钢伸着脖子,曾楠直接走到桌边,那是简凡用衣服包回来的东西,两根长把子,像什么农具的柄,断裂了;几块黑黝黝滑溜溜的石头蛋,不知道什么质地;更离谱的是,居然还有一双破鞋,看样子是烂朽了,只剩下鞋底和半个鞋帮子,就像垃圾里拣回来的一样。仨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简凡搞什么鬼,更不认识眼前这些证据是干什么的,正疑惑着简凡拨着手机一亮,屏幕上的照片一亮,是一座隐在树林中的小屋,破败的房子已经坍塌了半边,敢情简凡真摸到了住人的地方。   还没等仨人捋清思路,简凡拿着一块黑石头问费胖子道:“老费,细细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哟!?垫火石?”费仕青一愣,曾楠不知道什么垫火石,问上费仕青了,费仕青解释着:“就火上坐锅,锅下垫的石头,还有灶里压火的那种。”   “你再细细瞧瞧,这是质地最硬花岗,已经被烧裂了,还有崩开的,你想想这做饭取暖的火要烧多少年才能把石头烧成这个样子。”简凡一问,仨人一愣,这倒明白了,不管小屋破败成什么样子,在它住人的时候,这年景肯定不会短了。   “再看这样?肖成钢你细细瞧瞧。用你刑警的眼光……就当它的前主人是A级逃犯,你能看出点什么来?”简凡把磨得溜光的柄递给肖成钢,肖成钢这回重视了,仔细的摩挲着,看了简凡几眼才说着:“乌龙双刺木,做挑担做柄的首选,手柄,应该是斧头柄,手汗沁进木头里不少,变色了……是个长年劳作的人,手劲很大,握的地方已经凹进去了,使用的频率应该很高……哟,这是特制的斧柄,用药水泡过,否则不会这么多年没有虫蛀……保存的地方很干燥,否则早就朽了……”   “呵呵……这两年进步不小,会看细节了,那我说现在这屋子的人生活了不少年,你们没意见吧?”简凡出声问道,这下肖成钢倒认可了,点点头,把东西放到桌上。最后一样了,简凡把那破鞋拎到手里,眼光投向曾楠,曾楠霎时脸色泛苦,捂着鼻子后退,不料简凡笑着道:“不愿意看就错过真相了啊……成钢,还是你来吧。”   “哦……千层底,手纳的……”肖成钢已经习惯这种脏和累了,拿到手里一看脱口而出,愣了下,弱弱地说着:“哟,女人的鞋?”   “再看看针脚,你应该知道吧?”简凡问,肖成钢被一提示,细细一看,像这种麻线纳的鞋底小时候穿过,很结实,虽然这只鞋已破得不成样子,开线和断层很明显了,不过还能看到密密麻麻的针脚,手工很细致,东西做得中规中矩,正愣着不知道简凡什么意思时,简凡笑着问:“如果你有兴趣,明天我带你去破房原址,那房子的地势高,很干燥,虽然朽了不少,可保存下来的也不少,光那破鞋就有七八双,多是那种山里人常穿着胶底鞋,那上面的补丁更细致。我凭这个推测,这儿也生活过一个女人,你没意见吧?”   “勉强能说得通吧。”肖成钢放下了鞋,起身去洗手了。   再回来坐下的时候,仨个人和面对的简凡都成了一种神色,开始介于信与不信之间,不过都是怪异地盯着简凡,可不知道这货居然钻塌房子里挖出这么多破物什,而且还就凭着这点破物什来说明白问题,说明了还让仨人都反驳不得。   于是这就形成了一个衔接,简引娥曾经出现在后柳沟,而后柳沟确确实实生活过这么一家人,那么,仅仅就因为简引娥在这里出现一次,就可以武断地判断就是她么?   曾楠想到此处,第一次发问了,孤疑地问着:“不对吧,简凡,即便就是简引娥,即便就生活在后柳沟,也不可能就躲过所有的视线呀?她既然能碰到张老栓,很可能也要碰见更多的人,没准就有认识她的人,他还是躲不过去呀?”   “对呀,万一有人撞见,她怎么躲得过去?”费仕青跟着曾楠的话音发难了,一抚胖手说着:“那年头,凡地富反坏右,那是一个不漏啊,别说她是反动家属,就是有海外关系都逃不过去。”   仨个人,霎时都把目光聚焦在简凡身上,像是质疑,不过表情更像发难,兹事体大,要说就凭一丁一点的推测断定五六十年前那人的去向,实在是难以服人。   “为什么要躲!?刚刚已经说过了,她是避世而不是出世了。”   简凡不焦不躁,笑着解释道:“这个女人很有心计也很聪明,从她离开原籍就看得出来,你们看一看地图,后柳沟处在简堡乡的腹地,以玉皇顶为中心是全县林业上的集中地,群山环绕,遍地丘陵,走上十几里地都难见人烟,而且在回龙、台儿洼、小梁庄三地的中心,本身简堡乡就地广人稀,而且玉皇顶周围又是十里八里难见人烟,岂不是正好一个避世的好去处……我想她根本不用躲,枣树沟的原有住户本身就少,有记载的不过七十多户,简引娥又是解放前走的,在前几拨人的调查中,有不少知情都说这一家在解放前就绝户了,这就形成了一个盲点,很可能当时清查的人一听这家子已经没人了,还有必要查个水落石出吗?恰恰是利用这个盲点,或者是简引娥无意中找到了一个最佳的途径。我的设想是啊……比如我是简引娥,我一个妇道人家,又带着一个刚成年的孩子,在那种斗来揪去的环境里,这可怎么办呢?我想最好的办法莫过于一种……”   “什么?”曾楠兴趣来了。   “改嫁。找个不了解底细的,就像现在的小姐一样,灯红酒绿几年攒点钱,回头做个手术嫁个老实巴交的丈夫过相夫教子的生活。”简凡戏谑道。   曾楠扑哧声笑了,这行当她当然很了解,费仕青和肖成钢却是大眼小眼,一脸不相信,那表情像在说,这扯逑得太玄乎了吧?   “你们想一想改嫁后的结果啊……”简凡忽悠着:“比如我找了一个住得比较偏僻,又是见世面不多的有人,嫁了……最好是个老光棍,省得麻烦,女人很厉害的,在床上俘获个男人很容易的啊……嘿嘿,你们再想想,如果就生活在后柳沟这么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又是解放前就到了一块,这儿子呢,直接跟着继父的姓,老婆这姓本就不确定,再跟着丈夫随便更个名,那不就成功地遁世了么?成功地由地富反坏右变成了贫下中农。你们别不相信这个啊,当年美女都爱贫下中农,这是历史条件造成的,就现在爱豪宅名车一样……你们再想想,经过这么一下子,自简引娥以下,全部改头换面了,甚至于二驴也成了阿猫阿狗大家不知道的名字,从解放前离开,过上三年五年甚至更长时间,我再问你们,枣树沟本身就户少,谁还能再记得这家已经绝户的人?”   “有点道理啊……呵呵,是不是仕青。”曾楠被简凡这句深入浅出的话逗笑了,没来由地看着踌躇满志说话的简凡有点眼热,或许被他言语中透出来的自信感染了。费仕青可没感染,吸吸鼻子,虽有不屑,可也说不上更好的判断,肖成钢想了想猛地一指挑刺了:“那也不对……回来的路上我就想了,咱们这回有点本末倒置了,本来是找简二驴,你找成了简引娥,现在重心又成了很可能不存在的什么继父,那我直接问你,即便有这个人,你准备怎么找?”   “嘿嘿……”简凡笑了,笑得很灿烂,笑得看着肖成钢有点不自然,笑着看着桌上带回来的证据,神神秘秘地说着:“其实你已经找到了,只是你自己不觉得而已。”   一言惊醒梦中人,一刹那都把目光盯向桌上的证据,这辛辛苦苦背回来的东西看来要顶大用场了。   “你是说……这个……”肖成钢猛地一惊,灵光一现,起身不由得走到桌前,又拿起了那把斧柄,倒吸着凉气,指着简凡瞪着眼睛,真相,就要脱口而出了,不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费胖子此时才细看那斧柄,一拍脑门先迸出来了:“护林员。”   “对,只有护林员才住这么偏僻,只有护林员才用这么考究的斧柄。也只有护林员才需要劈山开路,身上斧子使用频率才会这么高。”肖成钢也乐了,像是发现了什么大秘密一般。   “噢哟……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费仕青不迭地开始拍脑门,两眼发亮,兴奋地解释着:“他要是改嫁给个护林员就合理了,一上了山是十天半月不下来,难得见得一半个人,更何况是以前的熟人……即便是有运动,也不一定能查到她身上,就查到她身上,她完全有机会溜进山里,这么过上十年八年甚至更长时间,姓一变名一改,谁还能记起她这娘俩来?”   “对呀,怪不得前几拨怎么也查不到这个简二驴的去向。”曾楠从狐疑渐渐走向透亮,跟着说了句。   费仕青这回卖弄到家了,又是补充着:“对了,我是乡政0府的时候对林业有过研究,咱们乌龙的林业站护林员一般不用当地人,即便你是简堡乡的人,没准就把你分到枫林镇或者其他地方,这样的话,更没人知道护林员老婆有问题了……没准以为就是人家的结发妻子了。”   “为什么不用当地人?”曾楠问着。   “防贼呗,一防火二防灾,三防贼,你要让小梁庄的当护林员,他还不得把木料扛家里去?”费仕青嘿嘿笑着,这是一个惯例而已,回答了曾楠一句显摆得似乎还不够,费仕青又朝着简凡得意地说着:“这太简单了,明把林业站的资料捋捋小查查五几年谁在玉皇顶一带当护林员,那就什么都知道了……锅哥,我说的对不对。”   “呵呵……看看,成钢,老费都能当警0察了。哈哈……”   揭底了,豁然开朗了,简凡一笑置之,默认了,这就是进山三个多小时找到了新的思路,看着这思路基本说服了同行的仨人,笑着安排着:“接下来就简单了,我们明天兵分三路,后柳沟离小梁庄最近,我到小梁庄找一找,看有没有当年见过这一家子的目击者,我想呀,她根本没有躲,而是一个正式、合适而且大家认可的身份生存下来了,既然有一个张老栓见过,那就应该不缺目击者,只不过他们不知道自己见的是简二驴或者简引娥而已,这也恰恰反证了为什么前七拨人什么也没有查到的原因……老费你到乡政0府,把林业站历年资料调阅出来,该花钱花钱,别省着,中午请乡长、乡党委的吃上一顿,一人塞条好烟,啥事都办了。成钢,你到派出所调阅居住和户口记录,查在五零年到五七年出生的人口记录,简二驴的第二代就出生在这个时间段,不要管名字是什么,把户籍登记在周边几个村的都挖出来……嗯,怎么了成钢?有意见还是有建议?”   老费是满口答应,而肖成钢面有难色,似乎有什么担心,这就把简凡搞得诧异了,安排着话锋一转问上了,而肖成钢看样也确实有疑窦未解,想了想,似乎不想驳锅哥的面子,不过问出来,干脆直说道:   “锅哥,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如果能说服我,我就全盘接受你的推测。你知道。这方向错了又是绕个大圈再回原地可就不知道到什么时候了,我接过几个案子都是转几个圈还在迷宫里,几次转回原地才有突破,来的时候秦队长告诉我,一定要慎重,慎之又慎什么的……”   “得得,你直接说,确实有长进了啊。”简凡笑着摆手示意道,不过马上眼睛一转悠,愣眼瞧着肖成钢问着:“你不用说了,你是想问我,凭什么简引娥在后柳沟出现过一次就判断是她生活在哪里?对吧?”   “对呀?张老栓只见过她一次,那一次为什么就不能是偶然地上山烧香碰到了?”肖成钢问着,似乎故意给简凡出难题一般又补充着:“如果你证明不了这个,那后面的全是空谈,如果就是护林员和护林员老婆呢?而护林员老婆不是简引娥呢?”   “哟?是啊,这茬不能不想到啊。”费仕青一摸脑门,不拍了,狐疑了,这一狐疑把曾楠的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上来了,看着简凡圆着场:“要不咱们先查查看吧,反正现在也没有什么出路不是?……成钢,你这不是难为他么,他都说了是推测。”   “那推测总得有根据呀?要就是上香,咱们可就糗了。”肖成钢辩了句。看来曾楠也有此顾虑,弱弱地反观着简凡,费仕青偷懒了一天,根本不知道详情,也是人云亦云,一听肖成钢提这问题,也跟着怀疑自己刚才的判断了。   “你们觉得我凭空猜测是吗?其实有些细节你们没有注意而已,成钢这是你最大的缺点……我试试看能不能说服你。”   简凡笑着,胸有成竹地缓缓说道:“你注意到一个细节没有,张老栓是在乡镇回家的路上偶遇了简引娥,简引娥当时是穿着新衣,挎着新包袱,从乡供销社购物回来,你想想,上玉皇顶烧香需要大老远绕到乡里先去供销社么?张老栓虽然记不清当时说得详细内容,但他大致记得是说简引娥说有外孙的好消息,而且我问他时,他说当时简引娥的表现的很高兴……你觉得普通人是兴高采烈、喜事连连的时候去烧香呢,还是心里有什么愁事才去求菩萨?如果不是烧香进佛,她出现那里又怎么解释?”   简凡重重地强调着这个细节,这细节听得曾楠恍然大悟了,唯一的解释就是,她家就在那里或者离那里根本不远,这一瞬间连肖成钢也霎时明白了简凡和张小驹婆婆妈妈扯了那么多,敢情每一句问话都带有点目的性,每一个细节都用到恰到好处,但凡侦破,推测和真相符合点越多,那么推测成立的可能就越大,这一点肖成钢还是懂的,默默地点了点头,最起码值得一试了。   一默许,有个被忽视的不服气了,是费仕青,一看肖成钢一句话就被锅哥忽悠住了,干脆插嘴连贬带质疑给简凡出难题:“锅哥,那你说得也不尽然全对,还有这种可能,如果简引娥就专程去了一趟供销社,回头再去烧香你把人家怎么着?虽然说人有了愁事才是拜菩萨,可人家为什么不能有了喜事也去,求个全家平安不行呀,要不求个大儿子早点归来,不行呀?……锅哥,我就觉得你这缺乏说服力呀?”   有点强词夺理了,不过多少也有几分理,本来就是难为简凡,费仕青一说,得意地笑着嘴嘘嘘着,准备给锅哥来个张口结舌,倒不是不相信他所说的话,其实费胖子现在也七八成相信简引娥就生活在后柳沟,只不过呢,现在就是有点看不惯锅哥这显摆样子。   可不料简凡来了个浪头再起浪,笑着不以为然道:“费胖,从小就是我逗你,你想逗我没门,这一点我早就想到了,所以我才只身进山看了一遍,是你自取其侮啊别怪我……你信不信我还有细节能堵上你的嘴?”   “还有?什么?”费仕青愣了下,看看曾楠和肖成钢,不过连肖成钢和曾楠也愣了,曾楠诧异地说着:“哇,太精彩了,你看到了这么多呀简凡,快说说……”   “你们想想,最后我问张老栓到后柳沟是什么时候,他说是后晌午光景,细节就在这儿。”   简凡笑着道,一说这个曾楠和肖成钢一愣,这是自己听到的话,可不知道究竟有什么用处,都略带几分崇拜地看着简凡,简凡这谱摆足了,才开口解释着:   “后晌午的概念就是下午五点以后,而且张老汉说那天到家就天黑了……从公路到这个遗址需要一小时稍多的步行时间,而从公路到山顶腿快得走四十多分钟,女人嘛,就更慢了,我就按四十分钟算,下山稍快点,不过在山上烧香总得浪费点时间吧?两个四十分钟就不错了……费胖子,你给我说说,这女人要是烧了香,下了山就快天黑了,离后柳沟最近的村小梁庄驴车得走两个小时,你说她住哪儿呢?这女人又有心计又聪明,你觉得能笨到这种地步,因为烧个香,耽搁在夜路上?而且呀,她肯定不住在那个村里,那你说,她家在哪儿呢?穿得光光鲜鲜要不睡庙里?……哈哈……费胖子,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缺点自知之明,你能和人比的是KG,而不是IQ……”   结结实实的损了费仕青一顿,老费面红耳赤憋不出来了,悻悻吸着鼻子,曾楠在场连些淫话也不好意出口,硬憋回去了,曾楠和肖成钢俱是被事实得直乐呵,笑得前俯后仰,等笑完了,稍稍安定了,没人再提意见了,这一个推测,看来被全盘肯定了…… 第七卷 结束卷 第18章 此夜谁难眠   夜幕渐渐地降临了,只有夜景而没有夜色的城市又开始重复千篇一律的万家灯火,谁也不知道在星罗棋布的楼厦之后、在*水泥的格子间里,有多少悲欢离合已经发生了或者正在发生着,谁也无从知道,在灯火消逝后的明天,又将会发生什么样的故事。   这,就是生活,因为未知而生生不息;同样因为未知而活得庸庸碌碌。有人说,生活就是在不断弥补缺憾。不过事实上是,在不断弥补中往往同时也在不断制造更大的缺憾,于是又有了新说辞,这是活得有理想、有追求。也有人说,生活就是享受生命,不过事实是,享受的是绝少数,而难受的却是大多数。   这,也是生活,不同人的生活,唯一相同的一点是,都永远不会十全十美。   座落在城西北的水域金岸别墅区,毫无疑问应该是懂享受人群的聚集地,这是一个备受太原人诟病的地方,传说当年这是三化厂拆迁后要建回迁房的地皮,不料被开发奸商搞成了高档别墅,拆迁户告了数年状回迁房还是没有下文,数年之后,连这事也没有下文了。   其实这也是生活,生活中都各扫门前雪,谁又管得了那么多呢?   扯远了,还是看看这儿的人怎么生活吧。其实也没什么看头。   比如你看看水域金岸生活的这些人就知道什么叫生活了,两三层的别墅空间绝对没有狭小之虞,一幢里不过一个两口三口甚至根本就没人常居的房间,根本不用担心人均面积的问题;整个别墅像这座城市的孤岛,错落有致的建筑自成一格,非中非洋,而且装饰着与这座城市气候不相干的林荫、绿地、花圃,更不用担心环境和采光的问题;当然,出行更没有什么问题了,要不别墅前停靠着的悍马、宝马、林肯、劳斯莱斯、奔驰有什么用呢?富人的生活就像这座孤岛一样,虽然受大多数人的诟病,可同样是大多数人向往的天堂。   其实不管是这种状态还是这种心态,也是生活组成的一部分。   又扯远了,还是言归正传吧,其实要说的是住在B18幢的那一对夫妇,此时此刻从二层临窗的地方欣赏不到城市的夜景,只能欣赏这个别墅区里或明或暗的灯光、矮树、草坪和别墅前停靠着的车身,其实相较而言,这里勉强在国外算得上中产阶级的生活方式,甚至于还略有不如,即便是物质条件达到了也缺乏那种人文氛围,最起码在国外不会进进出出有这么严保安措施,更不会你是一个合法商人,还要接受来自周围的仇视目光,让人感觉生活在这里就像禁闭在一所孤岛上一样。   车来了,鸣了声短促的喇叭停在楼下,车上下来的人按着门应,简怀钰已经看到了,是雷助理,这是今天要等的人,起身下楼的时候,保姆已经开门把客人请进了客厅,雷助理几分谦恭地等着老板坐下,等着保姆端上茶来,亲自把茶杯端给老板这才坐到了斜对面沙发上,很难想像生活在国外的简老板还保持着喜欢中式茶茗的习惯,特别是对龙井和毛尖情有独钟,说起茶道来倒比生意还兴趣浓厚,不过今天明显有事,仅仅是茶杯沾唇,开口就问上了:“什么时候的事?”   “刚刚,晚上八点多……我和曾女士通过话。”雷涵洋助理说着,寻亲队伍出行了七天有了这么个疑似的消息,可不料一汇报,就被老板召来面见了,敢情要当面问清楚,一见老板的微微沉吟,雷助理又是补充着:“曾女士说他们一行在回龙村找到了当年知情人,四八年围攻太原的时候,这位知情人曾带着老爷子的弟弟来找他,不过当时兵荒马乱的,什么也没找到……然后这个知情人又说在五六年,也就是八年以后,又在个叫后柳沟地方见过老爷子母亲,也就是您的祖母一面……消息就这么多,他们准备明天到小梁庄一带寻找更多的知情人……”   简怀钰蹙眉听着,顺手拿着茶几下乌龙的行政区图,细细循着雷助理的话看着,看了几眼狐疑地问着:“这是什么地方,地图上都没有标识。”   “哦……我这儿有,后柳沟是当地人的叫法,不属于行政区划,就在这儿,乌龙县简堡乡,这儿是最高峰玉皇顶,准确的位置就在这儿……”雷助早有准备,摊开详细的县地图给老板指示着方位,一看地图标识,简怀钰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奇怪地问着:“这儿不是行政村?”   “连自然村也不是,夹在回龙、台儿洼和小粱庄之间。”雷助理解释着,用得是曾楠教的话。说实话,在此之前恐怕理解不了行政村和自然村究竟有多大差异。说着简怀钰打断了,手指点着玉皇顶的三角标识奇怪问:“那这儿岂不是荒山野岭了?就即便我的祖母在这儿生活过,他又怎么找得到?还有,他们说怎么找我叔叔吗?”   “没有……”雷助理轻声摇头回了句,看着老板有所焦虑,又是安慰着:“不过曾女士说简凡推测得很有道理,而且他们准备三两天把这事了解早点回来。”   “三两天……呵呵。”简怀钰这倒笑了,笑着欠回了身子略带不悦地说着:“我和我弟弟、妹妹前后找了十几年。这十几年,公0安、保安、私家侦探、侨联、悬赏我们能想的办法都用遍了,连最早见过的乌龙县公0安局陈局长都去世了,他两三天给我解决?我怎么相信?……我的期望值可不高,他能给我带回个死讯来就行了,现在我父亲倒是挺相信他的。”   老板笑着,雷助理也笑,一位是哭笑难辨,一位是陪着笑脸,一个死讯价值两千万,这其中的蹊跷雷助理倒是略知一二,只是有点腹诽让那人捡了个大便宜,正陪笑着,老板的脸色一整,对着雷助理问着:“你相信他吗?”   “这个……我实在不敢相信。”雷涵洋打个马虎眼,不过也确实不敢相信。   “这就对了,没有确认的消息都不要相信它……不过这事不能因为他有所怠慢,我父亲的脾气你也有所了解,他要是决定了的事,除非达到目的,否则不会善罢甘休的,父亲这几位律师可不好对付,你早做准备,别到时候手忙脚乱的……要是简凡找得回来当然更好,要是找不回来,就得靠我们自己了……其实呀,我倒有点感谢这位小伙子,就白给两千万我都不亏,要不是他把楚家继承人找回来,要不是申平安倒台、沈荣归亡故,康馨家园资金断链,我们都没有机会买下新世界,更没机会进入房地产行业,一个康馨家园的利润抵得过工厂五六年的收益,我现在都有点喜欢国内的市场了啊……对了雷助理,瑞丰苑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简怀钰轻声慢语,缓缓而来,既有教导又有评述,还有对工作的安排,频频点头的雷助理一听问到了生意上的事,正正身子汇报着:“……没什么大问题,只是拆迁的进度缓了点。”   “那个没事,区政0府有的是办法,你多辛苦辛苦,和地方上多接触,千万不要端着你海归的架子啊,该进的庙该拜的神仙菩萨千万别拉下,国内这事虽然繁琐了点,不过回报是惊人的……简氏这艘大船要是不得已分家,说不定我都会改行做房地产了啊,呵呵……”   简怀钰笑着,像在自嘲,像有着心事重重,直到送走雷助理,直到踽踽独行上楼,直到躺在温暖的床上,仍然是有点落落寡欢,连混血夫人的投怀送抱也没有引起更大的兴趣……   …………   …………   乡村没有夜景,不过却有着撩人的夜色,静静地躺在群山怀抱中的简堡乡村镇只有若明若暗的灯光闪烁着,信步在这里,呼吸着带着潮湿泥土气息的空气,耳听着路边草丛里传来的蛐蛐低吟、眼看着宛如穹形的天际星星点点,那自然又是一种风味。   这里的休息的加外早,除了简凡一行租住的楼上四个房间,差不多都熄灯了,俩个小时前一番讨论一扫几日来的心下无着,几个人谈兴颇浓,干脆出了招待所在乡公路旁的饭店叫了两件冰啤,连说带喝又胡吹乱侃了一场,直到饭店打烊才回了招待所,这一晚曾楠玩得是加外尽兴,回到房间里尚自回忆着肖成钢说得警中轶事和费胖子侃的公务员笑话:喝酒像喝水,朋友肯定在建委!人均一瓶不会剩,这帮兄弟是财政!喝酒不用劝,工作肯定在法院!举杯一口干,此人必定是公0安!喝掉八两都不醉,这人八成是国税!天天醉酒不受伤,老弟八成在镇乡!喝酒啥子都不怕,领导必定在人大!成天喝酒不叫苦,哥们高就在政0府……   说这些闲扯淡事,费胖子明显要比简凡高出不止一个档次,划起拳猜骰子更了不得,肖成钢和简凡俩人加起来也不是对手,直输得俩人惊呼费胖子已经凡间贱人修炼成天外贱仙了。   这乐子开心得余韵未尽,曾楠一骨碌从床上起得身来,端着水杯倒了杯饮料啜着,出了房间,蹑手蹑脚踱到了费仕青的房间门口,正要敲门手僵住了,房间里,听得见费仕青已经换了一副诚恳的口气在说话:“……过两天就回去,马上就就把事办完了,哦哟我说领导你咋不相信我呢,和俩公0安局的在一块,我能去哪儿?又在乡下能干什么出格事?哎领导,你可不能这样胡乱怀疑好人啊,绝对不可能,我身上一分钱没有我打什么麻将……说好了,这次锅哥给的报酬全给你上交,我爸妈问起来,你就说我去减肥中心了啊,对了,还没汇报呢,我这俩天瘦了好几斤呢……”   曾楠抿着嘴强忍着笑,这敢情是给家里那位领导汇报行程呢,这下子倒不好意思打扰了,正要找肖成钢闲聊几句,不料成钢屋里灯熄了,这孩子头脑简单,没有简凡和费仕青俩人这么多弯弯绕,倒不聊也罢。正要回去。又看着左手第三间房间灯亮着,霎时站定在那里了。   每一次不管是心里现出这个名字,还是眼前见到这个人,都会让她这样下意识地愣怔几秒钟,他离自己总是那样似近而远,俩个人相识这么久,仍然是若即若离,自从他选择结束单身生活挽上了一位并不出众的新娘,从那时候起,俩个人就更疏远了,甚至于十天半月几个月都碰不着面,各自都是忙碌着自己的生活,只是偶而间从唐大头和他老婆菲菲那里能听到点只言片语的消息。   从来都没有像这几天这样走得如此之近,恍惚间曾楠突然觉得这位在自己交往的朋友中显得有点另类的简凡又一次拨动了自己的心弦。是什么?是那些让人啼笑皆非的馊主意?还是偶而间会迸出点让你有时爆笑、有时气结、有时噎住的怪话?抑或是,心里早早就种下的那份好感,又一次被他现时的如此从容、如此淡定和如此自信的外表催发得蠢蠢欲动!?   男人的骨子里都有血性,血性一迸发出来,不管什么危险都会奋不顾身。   而女人的骨子里是柔情,要是一发情了更了不得,什么男人都不顾了。   好像曾楠现在就有此之虞了。刚怔着莫名其妙地抿嘴浅笑,不知道是想起了非礼遭拒还是想起了那次酒醉被戏,总觉得俩人这朋友不像朋友、情人不像情人的关系和他的为人一样都是如此地怪异,同样是提不起,但也同样也是,让她有点放不下。   不过有一点她很清楚,天刚刚擦黑的时候在后柳沟,在举目四顾茫然的时候,在心里俱是慌乱的时候。担心的全是他的安危,而他一出现,所有的危险和恐惧都像风一样消失了,那一刻偎在他身边又感觉到了那种厚实和安全的感觉,就像多年以前一样,虽然对他的为人有所不齿,可总免不了哪里还有点喜欢,有什么事总喜欢依靠。   “试试他!?天天说费胖子是贱人,看他犯不犯贱!?”   曾楠脸上浮着古怪的笑容,突然作了一个很怪异的决定,浅浅笑着,把衬衫的领口解了两颗扣子,若隐若现地露着胸抹,捋了捋额前的头发,掏着口袋轻抹了抹口红抿了抿嘴,然后,蹑手蹑脚,站到了简凡门前,侧耳倾听着里面的声音,灯亮着,没有声音,这一次,曾楠毫不犹豫,叩响了门……   “咦?怎么还不睡?梦游啦?”   门开了,穿得整整齐齐的简凡诧异道,霎时把心怀叵测的曾楠当头泼了瓢冷水,本想出言挑逗一句的曾楠看这表情,登时一拉脸同样口气回着:“无聊,睡不着……找你说会话不行呀?多大干部,这种口气跟人说话!?”   “进来吧。我也有点睡不着。”简凡侧身让着,曾楠随口问着:“你怎么了。”   “嘿嘿……两千万心安理得到手了,我激动呗。”简凡奸笑着转过身,又坐到了桌子旁边,看样正在翻看着什么东西,像是村里提供的资料。这下子让曾楠更失落了,刻意的几个细微暧昧动作,敢情对这个沉迷于两千万的财迷根本没起作用。闭上了门,等坐到了桌子旁边 看着聚精会神的简凡仍然是目不斜视,曾楠嗤着鼻贬损着:“有把握没有,装得倒像回事似的?”   “老实说,有多少把握我还真不知道。”简凡抬起眼来,不过并没有注意曾楠和天天见到的曾楠有什么不同之处,得意洋洋地说着:“……不过我不相信天下有这么多巧合,特别是简引娥就上了一次香碰到张老栓的巧合,就即便是巧合,有时候也能成为找到真相的契机……比如我在阅览旧档的时候就有这么一件谋杀案,太原宝琛小区九九年发生过一起入室杀人案,杀了一家三口,杀手是鉴定是职业杀手所为,初步断定为雇凶,如果你要找雇凶人就必须找到杀手是谁?可发现尸体是三天以后,已经没有可供提取的证据,当时重案队就想了笨办法,动用了四百多警力遍地查找案发时间的目击证人……嗨,你还真别说,居然找到了一对在小区溜达的野鸳鸯,这俩人还以为奸情败露公0安找上门了,吓了个半死,而他们的叙述呢,只是见到了一个背影和车身的颜色,连车号也没有记住,但就凭这点支离破碎的信息,重案队还是跨了两省抓到了杀手……”   “那能一样么?你说的是破案,这是寻亲。”曾楠对这个可没兴趣。一说简凡倒不以为然了,笑道:“还不一样么,都是在寻找真相,所有侦破都是在还原案发真相。这寻亲只不过年代久了点而已。”   “提醒你啊,没把握悠着点,我和雷助理通过电话了,一说是推测,听人家口气不相信。”曾楠提醒道。这句有效果,简凡一转脸,很近不过很正色地问着曾楠:“那你们信吗?”   有点鬼使神差,对视着那双如深如水的眸子,曾楠点点头,眼睛里透着几分欣赏,或许在他身上,只剩下这份自信值得欣赏了。   “哎,这就是了,毛主席老人家都说了,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就这地方,他们别说找人,能不能找着路都得两说。”   简凡被个眼神夸奖下了,激起那份显摆心理了,得意之意更甚于,指指点点形容着:“第一次看到老简提供的资料我就可笑了,村都废弃人都迁了,找人还到枣树沟找什么,真是笨到家了;这些家长里短的小事其实就是淹没在时间里了,不缺少知情人,只要你给他们足够的提示,肯定能把他们记忆中的片断找出来。”   “先别忙着吹啊,找着了再吹不迟。”曾楠弱弱埋怨了句,明显不想谈这个话题。   不料你不想谈什么,他还就喜欢谈什么,一说吹牛,简凡扬长摆头不屑了,解释着:“这是几个线头纠缠在一起的,互为因果、互相印证,如果张老栓的话可信,那么我就敢断定,简引娥在玉皇山一带落脚;既然她生在那儿,肯定就不止张老栓一个人见过她;既然不止一个目击者,那么在距离最近的小梁庄肯定要留下目击者,不可能几十年光景她不见外人吧……同样这两条线反证了另一件事,既然有很多人见过她,那为什么又没有揭破她的身份的历史问题,这个问题不能往深里想,我想不外乎是换了一个身份。其实再往简单处想,一个四十多的妇道人家带着个刚成年的儿子,她怎么生活?……除了再找个男人改嫁,她没法活。”   嘿嘿哈哈……曾楠又是忍俊不禁,被这等大实话逗得眉开眼笑,笑着夸奖道:“行啊,那我拭目以待看你这两下子,以前我觉得你是蒙头撞大运啊,现在嘛,倒觉得真有两下子。”   “呵呵……三下两下还是有的,不过主要还是钱多,刺激作用太强。”简凡实话实说道,又想起件严重的事来,赶紧教唆曾楠:“我来的时候说的事别忘了啊,千万别告诉老费标的是多少,要是他知道两千万我只给了他一万,回头非跟我急不行。”   “那你给我多少保密费?咱们同谋坑费仕青,你不能让我白干吧?”曾楠学着简凡的口吻索要上了,一伸手白白皙皙的小手展在简凡眼前,修长的手指,规律地伸缩着,只不过这其中的风情并没有被简凡这双明察秋毫的眼睛捕捉到,而且,而且这货伸手把曾楠的手蜷起来,推回去,很郑重地说着:“你是乙方随从,要报酬,得找另一个姓简的。”   “抠门死你……”曾楠损了句,鼻子里重重不屑之声,倒不是真要,不过你就真要,简凡的原则恐怕是不给,缩回了手觉得这货愈发没趣了,曾楠不屑地教导着:“我说简凡,你也不是守财奴,真要得了两千万,就没想过干点什么有益的事?比如帮助帮助简堡乡这里的脱贫了,或者搞点什么慈善了,这次对我的触动很大啊,我以前都不知道还有这么穷的地方……怎么了,我说得不对呀?”   “当然不对了。我既不姓高也不名尚,你干嘛劝我高尚了?”简凡翻白眼了,似乎是钱将到手,贪性外露了,直斥着曾楠的话:”张家三代钱比咱们少,可他们的快乐不比咱们少,你路过多少村了,你觉得他们都是愁眉苦脸过不下去了?……我倒觉得乡下这原生态的穷乐呵挺好,你要建厂,修公路,一来二去一折腾,人的纯朴天性慢慢就被破坏了,所有的人都开始追名逐利,非要把村里变成城市,那有意思啊?将来一块净土都没有了……没听说过么,钱是万恶之源呐,千万别捐出去害人。”   “既然是万恶之源,那你还全搂手里?不怕害己呀?”曾楠反诘道。   “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还是让我独自来承受吧。”   简凡的眼里闪着狡黠,嘻笑着说着,曾楠本来还是斜眼看着,被这话逗了句,哧哧地笑着,不管怎么说,在这一点上简凡倒不虚伪,或许这也能算让她欣赏的一个地方,正笑着,看着简凡的眼光聚焦在自己胸以上、脖子以下,那目光直直地,有点馋相,有点呆滞。   一惊一乍,曾楠下意识地捂住了领口,剜着眼瞪了简凡一眼,可不晓得故意春光外露这货没发现,而无意间这货倒盯上了,一捂一瞪眼简凡吓了一跳,赶紧地装着什么也没看见,不过这次伪装太过拙劣,曾楠虎着脸故作生气地叱了句:“偷看女人……小心眼上生疔疮。”   “切,不可能,我都摸过,手上怎么没生疮?”简凡噎人的话随口就来,脱口而出,立时牙关一咬生生觉得这话不妥,紧张地眼瞟着曾楠,生怕这妞脾气上来飞起一脚似的,那滋味可是尝过的。   什么也没有发生,没有看到震怒,没有听到冷语,不但没有,而且看到了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心解开的两颗扣子,入眼是平滑、雪白、吹弹可破的肌肤,像一块磁石,总是有意无意地在吸引着简凡的目光。而那张秀厣上,似笑非笑的媚眼眼波流转、将启未启的红唇既艳且润,偶然间唇角动动,却是曾楠轻伸着香舌围着嘴唇绕了个小小的圈。   简凡的眼睛慢慢地睁得越来越来大,好像这是花蕊已开,只待君来的暗示;又好似美女当前,任君胡来的肢体语言。不管是不是吧,倒把简凡撩拨得邪火上升,强自压抑着,稍动也不敢动。反应在动作和场景就成了整个人,呆呆地、傻傻地、很失落地看着曾楠,像不认识一样,等了好久,等着曾楠眼睛睁睁,婉然一笑,像在征询你为什么不说话一样,简凡这才反应过来,嘴唇动动,喃喃地说着:   “你…你…你还是走吧?和…和你在单独在一块,我怕我犯错误……”   说得很不肯定,说得也很不坚决,曾楠瞬时笑了,眉眼宛若花开芬芳般地绽开来,直笑得花枝乱颤,直笑得简凡无地自容赶紧地背过脸去…… 第七卷 结束卷 第19章 相眠不羡仙   男女之间的尴尬很多,比如你有意她无情,比如她有意而你无心,不管怎么捅窗户纸捅出来的都是尴尬。再比如你撞破了她的私密,或者她撞破了你的奸情,不管怎么面对都是尴尬。还有最最尴尬的是郎已有妇妾亦有夫,偏偏还再生出郎情妾意来,那才是最叫人惶惶难安的。   比如简凡,现在就处于这个极度尴尬的状态,*到了曾楠的几分春光,听着曾楠嘲弄似地笑声,霎时间第一次非礼被拒,忍不住接着想起第二次醉酒亵戏,对于俩人若即若离的关系自打结婚后就不敢再做多想了。倒不一定是不敢上,而是怕上去下不来。   对了,我结婚了,简凡的灵台霎时清明了几分,又想起一句诫言,说得是已婚男人,如果美女当前你蛋定不了,那你就等着蛋疼吧。   “我要坚强……我要坚强……”   简凡在心里默念着强自蛋定着,脸部背对着曾楠,只听得见那撩人笑声,生生在脑海里想着芙蓉姐的印像,想着一切让自己反胃的印像,生生把升腾起来的欲念压制下去了,又是咬紧牙关,暗暗地深呼吸了一口,终定勉强地蛋定了,甚至此时此刻,开始有点为自己的坐怀不乱而自豪了,这份自豪在不看曾楠的时候勉强能压制住精虫上脑。   终于熬过来了,听着曾楠起身,微微的椅子咯吱了一声,简凡那口憋着的浊气终于呼出来了,这丫的没准就是考验我的定力呢,你要来真格的,她没准翻脸,那可糗大了,毕竟这个女人的心思实在不好揣摩,而且曾楠除了不好揣摩之外还喜怒无常,要给我一顿老拳我可干不过她。   曾楠的脚步迈了几步,简凡的心越放越低,那块悬着石头终于放回来了,好在什么也没有发生,有点庆幸,不过庆幸中又夹杂着几分失落,就是那种见了美女无法一偿所愿的那种失落,也是男人与生俱来的失落,更是无可救药的失落……   “嗨……外面这么黑,送我出门都不敢了?一点风度都没有!?”   曾楠说着,声音颇大,戏谑很浓。简凡好歹转头这才敢看了,不知道是数月不知肉味的缘故,还是曾楠的媚态在今晚集中绽放了,不管怎么看都让简凡觉得今晚上曾楠就这么婷婷玉立、凸凹有致。一愣一怔不好意思地笑笑,慢腾腾地起身了,挪了几步,上前开门的时候,不料曾楠又出怪了,背对着门,面对着简凡,俏生生的倚门而立,把简凡伸出来的手又尴尬地僵在空中,脸上的肌肉不规则的抽着,可不知道又怎么了?   “你怎么了你?不是生病了吧?”曾楠关切地问着,似乎对于简凡心里的绮念一无所知,简凡一倒吸凉气咝了声,瞪着眼,张口结舌,可不知道该怎么说,人家好像没怎么自己呀?是自己就这么出息,于是咧咧嘴勉强笑了笑:“没怎么。”   一说没怎么,曾楠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简凡一捕捉到这个细微变化心里微微一震,一回想刚刚曾楠的作态、眼神,还是舔个舌头的小动作,又有点怀疑这妞是故意的。   刚才是故意,现在好像也是故意,曾楠又是无辜的眼神关切地看了看简凡,似乎确认无恙之后埋怨上了:“那没怎么也不会说句晚安呀?巴不得赶我走呀?”   “不…不…不晚安……”简凡结结巴巴,好歹把俩问题都回答了。回答的带着几分歧义,听得曾楠咯咯一笑,指着简凡笑了几次,简凡现在十成十地确认了,这妞纯粹是故意损人不利己,专门撩拨得你欲火焚身再看你无从发泄的糗相呢。于是这灵台又清明了几分,好歹从绮幻中的惊省过来了,一惊省人也就正常了,自嘲地笑了笑,干脆直说了:“……对不起,刚才失态了,不过不能怨我啊。”   “不怨你自己你怨谁?”曾楠也直来了一句,眼光很狡黠。   “怨你呀,这么漂亮。”简凡几分调侃,嘴花花了,话一轻松人也轻松了。   “是么?有多漂亮?”曾楠眼睛一亮,这是听到的最让她心花怒放的一句话。   “漂亮到足够让人胡思乱想的程度……晚安了啊,以后咱们晚上都安生点啊……”简凡笑着,又成简凡了,几分调侃几分揶揄。不料晚安一说,曾楠却没有动,脸上慢慢堆上了笑意,很会心会意的笑,弱弱地指着简凡说着:“这还像句人话……本来想凑机会送你一件礼物,看你今天说真话的份上,送给你了,闭上眼睛,不许看……”   “礼物……还闭上眼睛?”简凡一惊,看着似笑非笑、两腮坨红、双目含春、酥胸高耸的婷婷玉人,一刹那用最直接和最准确地推测判断到了即将发生的事,心里默念着:那礼物不会是她自己吧?跟着又是第二个问题,她要送,我可咋办?   “闭上,没听见呀?”几分跋扈的嗔怪,说不出的娇憨,让人不忍拒绝。   于是简凡闭上了眼睛,心里在期待自己的推测变成现实,可又害怕这推测真的就变成现实。   男人很贱,结了婚的男人更贱,没结婚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结了婚恐怕是想锅里碗里都占着慢慢吃,说不定还思忖着抢别人碗里锅里的尝尝。   礼物来得很慢,至少简凡觉得这份礼物来得是如此之慢,刻意地躲避着和曾楠的接触就是怕忍不住走火,可心里总是对这个媚得有点妖异的女人总还有那点凯觎之心,要是搂搂摸摸抱抱带亲亲,简凡相信在老婆无从知道的情况下,自己是不会拒绝的。   事实上,礼物来得很快,曾楠连想也没想,插在兜里的手揽着简凡的脖子,整个人春山将倾般凑在他身上,捉住了那张怪话连篇的嘴唇,肆意地吻了上来。   简凡抗拒了一下,脑海里霎时浮现出老婆杏眼含威、柳眉倒竖的影像,抗拒了一下身子稍稍后倾,不料俩个人如粘在一起般没有分开,被不由自主撬开牙关的简凡瞬时尝到了一股香浓、一股馥荔、一股清爽的女人味道,恰如久旱甘霖,舒爽的感觉直从嘴里透到身上的每个毛孔。   于是就是这个时候,把老婆忘到脑后了,自从有了BB,憋急了就靠左右手,这种苦日子简凡已经记不清熬了多久了,在这情来如潮的时刻,怀抱着温香如玉,感觉着胸前的耸挺和柔软、轻嗅着馥郁的发香、感觉着唇舌吸吮的甜蜜,微微睁眼瞥得一脸享受惬意的曾楠,简凡只觉得身上某个部位急剧地起了变化,几欲要脱颖而出般硬生生地撑着,几乎撑住了贴在自己身上的曾楠。   蓦地,分开了,简凡一愣睁开眼了,如同从绮梦中一下子跌回了现实,心里一大片空落落地,现在眼前曾楠在促狭地笑着,编贝般的牙齿咬着嘴唇,在看着简凡笑,淡淡的眼影勾勒着诱惑的眼睛、弯弯的睫毛像在暧昧地招手,翘翘的嘴唇似乎还在回味这个吻的味道,跟着是身子前倾,厮磨一般贴在简凡的身上,猩红俏皮的舌头伸着,在简凡的嘴唇上蜻蜓点水般一舔而过,随着慢悠的动作,秀厣、美颈、肩骨、细臂以及额前一缕漂摇的卷发,每一个细节都好像极尽挑逗之能,此时此刻简凡才真正认识了曾楠,不仅仅长了一双媚眼,简直是媚到骨子里了,这几个有意无意的肢体语言恰如含而不露的艳舞,总是一点点把你的欲望撩拨到极至……   简凡心悬得越来越高、高到自己已经无法控制,高得几欲扑将上来。不过被简凡强自控制住了,有点发呆、发愣地看着曾楠,从来不敢想像俩个人之间会发生如此香艳的场景。   蓦地,又停了,恢复了先前俩人面对着四目相接的情形,从简凡患得患失的眼神里,急色中带着怯意,爱慕里含着羞赧,让曾楠仿佛又恍如初见地看到那位身着警服,阳光灿烂的大男孩,即便是没有说话也从这复杂的眼神里看得出,那个曾经的男孩已经成了一个男人了,一个既想又不敢放下责任的小男人了,笑了笑,爱怜也似地轻抚着脸上那道标志性的伤疤,轻声几近不闻地说着:“你要是不敢……我可真要说晚安告辞了。”   不敢什么?真的要告辞么?这似问非问,并不需要解释的问题被曾楠以一种揶揄、戏谑着的口吻说出来,伴着抚过脸颊的轻柔动作,话音落毕,又是一双媚目凤眼盯着面前近在咫尺的男人,对于聆听着者闪过几分欣赏、几分鼓励甚至于几分挑衅,那样子仿佛在说:你敢么?   就不敢也被刺激得敢了。   升腾起无限欲望的简凡已经渐渐物我两忘,唯余眼前一颦一笑都如此动人的曾楠,那份情中有媚的笑意,那种柔中带刚的厮磨,还有那让人欲火焚身的肢体语言,足以让人酥了骨头丢了魂魄,于是一切水到渠成,几乎不需要勇敢,简凡轻柔而自然地伸着手指捻着,解了一个扣子,是曾楠衣服上第三个扣子,黑色、亮黑色、似乎闪烁着妖异光芒的亮黑色的胸抹,缕空的蕾花边,衬得皮肤是如此地白皙,曾楠的笑里莫名地带上了几分羞怯,迎着简凡的眼光和动作,默默地、默默地等待着那个同样在意念里憧憬过的时刻……   第二颗解开了……   第三颗解开了……   第四颗解开了,衬衫空荡荡地飘散开来,包裹着的如雕如砌地玉体展露在眼前,平滑的小腹、圆圆的脐眼、灯光下带着光泽的皮肤,让简凡忍不住伸手触着,曾楠的羞意更甚了,要躲闪,要推拒简凡这个和自己想像中全然不同的动作,不过微微抬眼,只见得那眼中是欣赏,是喜悦,是某种极爱极爱的爱意流露,尽管知道接下来将要发生什么,可却感觉不到哪怕一点淫邪或者猥亵,即便那只轻触的手,也是战栗地,如同初经人事般那么神圣和慎重。   这时候,曾楠做了一个奇怪而大胆的动作,肩一耸,衬衫顺着肩、顺着后背轻轻地、无声地滑落在地,只剩下光着的胸、裸着的背,还有一抹亮黑色的胸抹,白与黑的参差对比是如此地明显,让简凡的眼睛在发滞中唯余下了赞叹。   两指轻捻着,捻到了裤扣,指一错位,紧绷着的纱裤像帏幕一样滑落,又让简凡的眼睛亮了亮,亵裤的造型是一只蝴蝶,两扇漂亮的翅膀正遮住了胯部,用灵动和美丽遮掩住了最美和绝美的地方,让简凡瞬间想到了厨艺中的雕花,或者是那种失传已久的豆腐雕花,嫩白嫩白的豆腐能雕成花鸟虫鱼,能从最深层次激发人的食欲,而眼前,宛如雕塑的美人,细胫长腿、蜂腰耸胸、人如香凝、面如温玉、发如亮墨,你不得不叹服造物的神奇要胜过任何人为的鬼斧神工。   一切都安静下来了,简凡紧张到屏住了呼吸,在欣赏着这个绝美的胴体,她像磁石一样吸引着简凡的目光眨也不眨,生怕漏掉哪个细节,每每一眼而过都是一览,可览过之后总觉得还有什么没有看到,或者就这样看着,也会觉得永远不会满足。   曾楠静静地俏然而恬静地站那里,在她的眼中,看到的是一种对极美的欣赏眼光,看到的是简凡眼光透出来的无限赞叹,同样看到了所有男人眼中都有的东西和大多数男人眼中没有的东西,除了情欲,还有一份欣赏,这一份欣赏让她感觉到有点莫名的欢喜,和大多数女人一样,长久以来一直在乎自己在喜欢的男人眼中和心里的地位,而现在,证实了……   “你就这样看着?”   突然间,如天簌般的絮絮软语响起,迷醉在情欲和绮梦幻想中的简凡惊醒过来,向来竖眉以对,骄横跋扈的曾楠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温柔地说过一句,那似醉非醉、似闭非闭的眼睛,如此慵懒而迷人,于是简凡不再犹豫了,侧侧倾身,拦腰把人直抱在怀里,曾楠头伏在简凡的肩上,像小羊般温顺,痒痒的感觉爬上了简凡的后颈,笑着侧头看时,是这只温顺的赤裸羔羊在吹着热气,舌头拨弄着自己的耳垂。   女人在穿着衣服的知道害羞,而一旦脱了衣服,就不知道羞为何物了,被简凡抱着,曾楠在不停的吻,不停地轻咬,不停地娇嗔厮磨,不停地撒娇腻在简凡的身上,这调情的时间足够长了,长到曾楠开始褪却最后胸衣的时候,简凡才想起来自己还没宽衣,手忙脚乱地扔了不多的夏装,迫不及待了要行爱爱之事的时候,猛然间发觉曾楠褪下来的亵裤已经湿湿的一片,附在曾楠的身边说了一句,你下面流水了……一句刺激得曾楠又羞又急,狠狠地在他肩上咬了一口,然后眼中闪着桀骜不驯得意地看着简凡,似乎等着即将而来的征服,这眼神、这骄傲同样刺激着简凡,最后看了一眼那白馥馥与众不同、万里挑一的圣地,鼓着勇气,慢慢地、缓缓地,逡巡进了期待以久的地方,如波浪重叠、如热浪焦灼、如温润包裹、更如同注射了一支高强度的兴奋剂,让简凡瞬间感觉到了不同的数种感觉,每一种都是自己梦寐以求想要的感觉……   动作由舒缓趋向激烈,第一次亲密接触也由陌生趋向熟悉,曾楠眼里的兴奋越来越浓,不由地顺着简凡的动作像八爪鱼一样攀附在简凡身上,开始渐粗渐重的喘息,生怕在这个小小的地方挡不住淫声荡语,简凡唇压着,俩人紧紧地贴在一起,不再有间隔和距离。   传说中的偷情果然销魂,俩个人激烈而有节奏的动作如此地默契,谁也不再还顾忌着什么,仿佛这世界只剩下了情与欲的放纵,又好像世界上只剩下一个你、一个我,只剩下我中有你、你中有我,只剩下质地不太好的小床不堪重负的呻吟。   传说中的名器果然也名不虚传,据说有人称碧玉老虎,也有人称为啮根白虎的女人都比较性感,比较媚人,当然在床第间也就要销魂了,那种从外形的异样感觉和内部构造带来的更异样的体验让简凡几欲提枪走火,每每用咬咬舌尖的方式来分散注意力,分散这种异样的快感带来的冲击,只愿这种销魂蚀骨的感觉延续得长一点,再长一点、更长一点……于是,不长时间以前还在默念:我要坚强、我要坚强,试图保持坐怀不乱的简凡,情势所逼又在心里开始默念了,不过词换成了:我要坚挺、我要坚挺……   从传统的男上女下一直移位到现代的女上男下、又换作了后现代的斜入式,再换成了反现代的六九式,这一次又让简凡见识到碧玉老虎的媚人之处了,根本不需要语言,只需要一个眼神,一个细微的动作,她就会立时迎合着你的姿势,会让你在销魂之处越升越高,直到攀上绝顶,像上了云际一般心旷神怡。即便是在爱抚中偶而的停顿,也会有媚眼如丝、香汗馥郁、娇吟连连补充,总能心底那份潜藏的欲望之火越燃越旺。   在坚挺中继续着情的放纵、爱的缠绵,偶而唇齿间会迸发出一声低吟,像身体的渴望被激发出来的舒爽,偶而睁开眼,四目相接中是爱意绵绵,忍不住的香吻相接,即便是闭上眼。感觉彼此身体的悸动 像在汗涔涔的相贴和滑腻腻的溶合中俩人早已溶为一体。   这一场情欲勃发得如此激速而绵长,即便是简凡默念着我要坚挺、我要坚挺,也挺不了多久,眼中的旖旎、吻中的甜美、拥抱中的温香、激烈驰骋中的纵意,把积在身体里的欲望尽皆挥洒得淋漓尽致,而且顺着渐升渐高的快感,渐渐攀上了高潮的顶端。身体在痉挛和缠绵中僵硬了……   于是我要坚挺、我要坚挺又换成一句无奈的话,随着最后粗重的喘息迸了出来:   “我不行了,我挺不住了……”   安静下来的时候,只余下了曾楠银铃般的咯咯笑声,像戏谑,又像惬意之后的调笑……   …………   …………   灯熄了,人未眠。   清冷的月光如水如银,洒了半个房间,半掩着的窗户凉风习习,吹得窗纱随风而动,那是美丽的月影,身边,瞥眼就能看到一具曲美的轮廓,条件简陋的招待所已经没有热水提供,只能就着冷水冲凉,冲完凉的俩个人覆在一床薄薄的夏凉被下,曾楠又像小鹿一样钻在简凡的臂弯里,俩个人都能听到彼此的呼吸,都知道对方没有睡意,可是躺了好久,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或许,这第一句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者该怎么说。   渐渐从情欲中清醒的简凡不时地低眼看着,倾泻着长发的曾楠就在身边,模糊而令人遐想无边的玉边轮廓,让简凡有点不敢相信刚才在这里,发生过了什么。这一次截然不同的性体验不同于曾经经历过的任何一次,怪不得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涅。   对了,性体验,这个体验俩字用得好,天下的女人分美丑看脸面,分高低就得用下面了,体验的感觉不就那首什么歌唱得,原来每个女人的下面都不简单……也怨不得男人不断、不断地犯贱,为了这样的女人,就犯贱好像也值了。   笑了,是在心里偷笑,狼 友传说中只要你碰到名器,一定要不择手段搞到手,而现在,自己成了万中无一的幸运者,就以后都有偷着乐的资本了。   只不过得意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想到了犯贱,想到了以后,想到了还怀着BB的老婆,简凡心里咯噔一下子,销魂之后的舒爽和惬意感觉一下子被冲淡了。   没错,销魂之后又有点惊魂难定了,要是割舍不断怎么办?要是老婆知道可怎么办?要是奸情败露可怎么办?还有,这次犯贱犯了一个大忌,曾楠这单身女人,要缠上自己怎么办?……弱弱想得简凡开始游移不定,像所有已婚男人的贱情大爆发一样,开始自私地心虚了……   “怎么不说话呀?”   还是曾楠按捺不住了,如小蛇缠绕着简凡脖子的细臂动动简凡示意着,没有听到回音,于是口吻成了戏谑,抬眼看着月光朦胧中的简凡,手指轻舌着他脸上那条伤疤,取笑着:“哦……是不是……快感过后,负罪感上来了?”   一语中的,简凡倒无语了,又是半晌沉默,曾楠觉得兴味索然,干脆支肘起身面对面,狠狠地在简凡脸蛋上拧了一把:“问你话呢?装死吧你。”   有反应了,简凡很幽怨的口吻回答道:“话都让你说出来了,我还能说什么?”   曾楠一愣,怎么着听着这话不对味,就像怨妇的口气在幽幽地说话,就像他受了莫大的委曲有苦难言一般,响在这个晦明晦暗的房间里,又多增添了几分幽怨味道,一怔曾楠跟着爬在简凡的身上咯咯直笑,胸前两团坚挺而饱满的耸着,挤压着简凡,不过此时此刻,已经有点激发不起性趣来了。   什么原因呢?犯贱了,开始担心犯贱后的严重后果了呗。   曾楠咯咯地笑了片刻,笑得有点喘息地揶揄地叱着:“我都不在乎,你在乎什么?……我还没把你怎么着呢,就吓成这样了?”   “谁吓了?”简凡强自装了次爷们。   “那你怎么了?”曾楠往前爬了爬,脸对脸,说话能感觉到热气,一问这个,简凡有点心虚地捧着曾楠的脸,摩挲着,为难地说着:“往后想想,我有点心虚呗……我我我……我都结婚了,我……”   “咯咯……你不说我都没想起来,原来你想当个模范丈夫呀?那有什么,结了婚再离呗,离了再结,我给你一次当模范丈夫的机会,把我娶回家怎么样?”曾楠调笑着,明显地感觉到了简凡的腹部收缩,这丫吓着了,不过越吓还越让曾楠的兴趣越大似的,简凡没吱声,于是故意凑得更近了追问着:“哎,问你话呢?又哑巴了?”   追问得简凡无言以对了,为难地找着理由:“我……我,我马上就当爸了……我……”   “呵呵,你还知道你要当爸了?就这德性能当爹么?”曾楠教训着,又拧了一把,亏是晚上看不到糗得无地自容的简凡,曾楠笑着损了句:“要不这样,你带着孩子,我不嫌弃……直接当妈咪多好。”   “我……别闹了,我正心里没主意着呢。”简凡推拒着,越来越难为,现在倒有点后悔没听唐大头的劝告了,什么劝告?丫的找小姐放水也比找单身女人出轨强,这可不应验了。   “那我怎么办?”曾楠不依不饶了,半真半假,又抱上来,连吻带嘬撒娇也似地追问着简凡,不过追问了半天只憋出一句话来,简凡说了句大多数已婚爷们打炮不负责的话:   “我也不知道。”   这好像并不可笑,不过却把曾楠笑得花枝乱颤,蜷长的头发撩得简凡脸上直痒,一痒,更心下无着了,抱着老老实实、坦白从宽的态度又是认真地说了句:“我真的不知道。”   “等我想好了告诉你啊,一定吓得你睡不着觉。”   曾楠狠声说了句,笑得更欢了,银铃般的笑声响着,在夜里听得格外真切,简凡紧张地警告着,小声点小声点,招待所的墙隔音不好,隔壁就是肖成钢……一句善意的提醒,又像一个笑话似的,现在倒知道慎密分析环境了,曾楠倒也听话,只不过忍不住笑,又钻进被窝里埋着头笑,直笑得简凡心旌飘摇,更笑得简凡惶惶不安,真的,这是说实话,简凡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唯一能确定的是,蛋疼的日子恐怕从现在就已经开始了。   是开始了,简凡躺着不由地有点喟叹,蜜月的时候、结婚的时候、怀上BB全家欣喜若狂的时候,那份幸福在身边围绕的久了,已经身在福中有点不知福了,这要是真带个小三回去,别说老婆,就老妈都饶不了自己,再说……再说还有未出世的BB,还没出世,爹就搁这儿出轨呢,这可让人情何以堪!?   不过……不过,这实在是憋不住呀。简凡又为自己的不道德找了一个无力的理由,听着曾楠的笑声,俩人肌肤相贴着,一会儿是性爱那销魂的体验袭遍全身,一会又是负罪的感觉涌上心头,交错出现着,让简凡左右为难,取舍不定,老婆,舍不得;儿子,更舍不得;身边的这位,也有点放不下,现在切身明白出轨的滋味了,就像一杯清醇甘冽的美酒,可后味是酸甜苦辣什么余味都可能泛起来,具体什么味道,怕是尝者自知,只能意会,而无法说得清了。   比如简凡就无语了,实在说不清自己心里那份别扭感受了。   正别扭着,下面的小动作有了,估计是曾楠无聊着,抚着简凡的敏感部位,男人最争气、也是最不争气的地方又开始起反应了,简凡一惊才要坐起,又被一只小手摁下来了,生生地感觉到曾楠的长发撩着腹部,跟着在下面又做着一个传说中的体验,瞬间让反应剧烈到简凡呻吟,跟着是曾楠跃身上人,直坐到简凡身上要从后现代式的体位倒过来重温一次。   “坏了……”简凡有点期待,同样有点紧张地抱着俯身吻来的曾楠。   “怎么了?”曾楠问,又成了如此如此地温顺。   “没,没戴套……别那个那个……你知道的……”简凡小心翼翼提醒着。   “呵呵……你这人不像个爷们,不过身上长得东西挺爷们,看你的本事喽,要能怀个BB,我一定让他姓简,名小凡……”曾楠谑笑着,嘴唇重重地压着简凡,把要说的话全部吻回去了。   于是无法拒绝,无法避免的犯贱,又开始重演了…… 第七卷 结束卷 第20章 繁事全化简   车停在小粱村已经是上午十时了,火辣辣的日头炙烤着,下雨过后的湿气尚未散尽,一下车扑面而来的就是和着湿气的热浪袭来,仍然是个穷乡僻壤,鼻子里闻到的是和着泥土和牲畜粪便味道的空气,卫生条件比枫林老家尚有几分不如,大上午村子里见不到几个行人,只听得见檐边树梢知了不知疲倦地长长短短在聒噪,不知道是昨夜难眠还是心事重重,处在这环境里让人莫名地觉得有点烦躁。   今天是兵分四路,除三路出来的,还有一路曾楠偷懒在招待所补睡觉,这下子可苦了简凡,一个人驾车走了四十多公里村路,一路上哈欠鼻涕眼泪是长流不止。下了车重重地打了俩哈欠,来了个夸张的扩胸动作,不过还是觉得浑身酥软,腿肚子打转,上了趟吧,现在倒感觉比上了几趟玉皇山还累人。没办法,享受带来的后遗症,作息很规律一下子变得不规律了,不管是站着还是坐着,都觉得浑身难受。   打到第四个哈欠的时候,终于看到村长来了,大老远招着手给这位财神爷打招呼,简凡一瞧来人,不由地笑了,估计是村长生怕丢份,把进乡开会的行头搬出来了,很正规的四兜列宁装,旧得褪色了,灰中式裤不知道下过多少回地了,上上下下都打褶子发皱,最搞笑的是大夏天还戴了个帽子,行头倒是像落伍的农村干部,不过怎么看怎么可笑。   车就停在村委门口,一半是建筑是村委,一半是村里的五保户孤寡住的院子,握手客气了几句,这个叫李长柱,五十多岁村长要请着进村委办公,不料简凡推说事急,倒把村长请车上说话了,开口像乡干部调研般问着:“李村长,咱村多少户?”   “280户,一千四百多口人,常住的不到一千,都是留守的,不是老的就是小的,年轻后生平时都在外地打工。”   “哟,这可是个大村了啊,比回龙还大。”   “那当然,以前咱这儿是仨村,前梁庄、后梁庄和小梁庄,后来才三庄合一……哎,简老板,我们这儿又有四家枣树沟的亲戚,你看这钱啥时给他们发?”   “哦……这个呀,马上发……事办完我直接给你……”   简凡一听,看着村长讨好似的笑容,知道这是有求于人了,没准就着这坎和回龙村一样还不知道在下面怎么捣鬼呢,不过在单位混过几年的都知道这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没好处谁给你跑腿不是,今儿自己不也是有求于人吗?一说马上发村长乐了,简凡就着势头问着:“今儿有个小事需要你们帮忙……原来住后梁庄张老栓一家,您认识吧?”   “认识……一家仨光棍,命硬着涅啊,老汉八十多了,我听我爹说过以前还是个红人,娶过俩老婆都被他克死了;儿子老瘸也厉害着呢,赶着驴车从崖上栽下来,都以为死逑了,结果就折了条腿,老婆死了十几年了他都没事……孙儿叫啥来着,哦小驹,这贼娃在后梁庄手脚不干净,三天两头让人揪村委里……哎简老板,咋咧,他偷你啥了……”村长一摆活,大帽子一掀扇着凉,简凡这才发现帽子下面有隐疾,斑秃,怪不得费胖子来过,背后叫这老秃村长。一听摆活这家的旧事基本和事实相符,再听村长关切问是不是被张小驹偷什么了,简凡这倒赶紧摇手笑着否定,直接说着今天的事,后座上扔着一摞大早上找乡镇办复印机草草复印的图,一边是手绘的地图、一边是手机了提取出来的模糊图像,村长凑上来一看愣了愣,不知道简老板搞啥玩意呢。   “是这样……”简凡解释着:“我在找这个女人……有可能住在玉皇顶后头山上,详细点是玉皇顶的半山腰向后再走十几里地翻过俩山头就到了,张老栓年轻时候在那见过,五六年的事……就想拜托村长您帮咱问问,咱村这上些年纪的放羊放牛的、上山摘货挖药滴、还有这砍树种树逛达滴,谁去过那地方,谁见过那么一家人……”   这下子村长白多黑少的眼睛愣怔了,把复印纸拿到手里揣摩着,看了半晌奇怪地问简凡:“玉皇顶,老庙下头林子口上?”   “对呀。”简凡点头,莫名地有点兴奋,好像误撞误打到了。   “老路上对吧,这在后柳沟呢。”村长道着。   “对呀。怎么……”简凡更惊喜了。   “哎呀,我就知道,那地方是有一家人。”村长道出来了。简凡一愣一喜,脱口而出:“那昨天……昨天我们问您,您不说周围没的村落么?”   是个明知故问,不料村长纸甩得哗拉哗拉响说着:“是没有,那是林业站设的点……后来有了啥观测站就撤了,不过那家人可住了有些年了,现在也不在了。”   “死了?”简凡奇怪地问。   “迁走了。”   “什么时候迁走的?”   “我当村长第二年,走时候是咱们村二他爹开拖拉机送的人……听说是儿子在城里出息了,老汉要进城养老,走得可高兴了……”   “是吗?”简凡乐了,直就着话题问着:“李村长,那是哪一年?”   “我是三十二当的村长,这个嘛,八六年……年底,大冬天…”   “那您还记得他叫什么吗?”简凡再问。   “叫老锅,好多人都知道。”村长直来一句。   简凡瞬间眼愣嗓子咽,这老锅小锅是自己父子俩的称呼,可不知道山上住的也还有口锅?村长一见简凡发愣,又是赶紧解释着:“叫顺口了……大名我不知道,这老汉背有点驼,咱们这地儿背驼不都叫锅锅嘛……”   “哦……呵呵……”简凡一笑置之,不过心里却是腹诽着,真他妈和这家子有缘,连外号都能扯上关系,随意地指着纸上的照片问着李村长,这女人认识吗?   李村长又是眯眼看了半天,摇摇头,喃喃地说着:“倒是有个女子,不像啊……你拿着这不会是老锅老婆的吧,死了,早死了,得了啥紧病,老锅背着下山,没到乡卫生院就没气了……死时候还年轻着呢,出殡时候咱村有去扛棺的,我还记得着呢,打倒四人帮第二年……”   “不对不对……”   简凡听得正出神,霎时想到了问题,这问岔了,此女非彼女,如果是简引娥,要是四人帮打倒那年应该是位老太太,这年轻的时候死的肯定不是她,那这老锅……简凡眼一滞,吓了一跳,莫非?莫非这是简二驴?莫非这踏破铁鞋无觅处。敢情得来全不费功夫,听村长这口气,敢情在这个貌不起眼的小梁村,还遍地都是知情人?   “这样,李村长,我长话短说,今天就全靠您老人家,我这有印的一百多份图样,你找几个人,钱我出,挨家挨户问问,这老锅姓啥叫啥,详细是哪年走的,他儿子在哪座城市,是干什么的……问的情况越清越好,越详细越好……这个,先拿着,找来的人每个先给二百……”   简凡说着,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一摞子人民币直塞进了村长手里,那村长自然是喜滋滋地接下来了,抱着一堆纸张资料下车快步走着,扯着嗓子喊着,二愣家的,出来,要不就是狗蛋,你爹呢?……没走几步,这大嗓门吆喝着,陆陆续续聚来了七八个、十来个,不断不断的增加着人,领了村长的旨意,一溜烟四散到村里各家各户了……   这架势让简凡身上的疲累稍稍去了些,掏着电话,拨着肖成钢的号码,接通了,车里大声喊着:   “成钢,查一下八六以后户口迁出的人员资料,全部提取待查……”   …………   …………   简堡乡派出所里,同样简陋的办公室那台老式电脑风扇轰轰作响的声音里,肖成钢递着烟,正和这里的小警聊得热乎,一说提取八六以后迁出户口和在玉皇顶生活过的村民,那小警愣声问了句:“啥名字?”   “这个……还不知道。”肖成钢摸着脑袋笑了,还真不知道,这又是一个大海捞针的办法,知道这办法是不断地缩小检索的范围,生怕这同行不耐烦,直解释着:“我们有人同时在乡政0府和村里查,没准一会儿就有信息传来了。”   劈里叭拉敲击着键盘,虽然电脑老了,不过信息量可不差,刷刷几个整屏让小警倒吸了口凉气,还真有点不耐烦了,弱弱地说着:“肖大,这二十几年,好几百人呢,你们不知道姓名一个一个落实,那得查到驴年马月呀?”   “那个就是我们的事了,把这些资料给我们打印出来就成。”   “那好,您稍等会……”   小警连着老式的针式打印机,双孔打印纸,又问了问所要信息的内容的条目,一联机,哧哧嚓嚓的开始打印了。   天下的公0安是一家,又是市里来的警0察,而且是乌龙籍的,乡里乡音在这地儿办事就多了几分人缘,少了几分陌生,来之前肖成钢还专程给简凡叔叔简忠诚打了个招呼,这老所长这会早回县局当副政委了,一个电话打来所长自然是客气招待,安排了下属全力帮忙,不管怎么说,县官不如现管,比市里那干来这儿颐指气使的办事要顺溜多了。   资料打印完了,厚厚的一摞,还是没有什么消息,肖成钢知道简凡肯定是全力以赴,不过大清早开着宝马到乡政0府办事的费仕青就说不准了,等得焦急了,寻了空出门拨着电话,联系上了费仕青,这开口就不客气了:   “老费,你丫不是钻网吧打游戏了吧?怎么还没有消息……听好了啊,锅哥说了,发现你偷懒,直接拳脚大刑伺候……快点啊,我们这儿等着呢……”   …………   …………   “知道了……好的,好的……”   费仕青正坐在乡长办,很拽,很有派、也很有谱地把电话收起来,其实不用这么谱都够玄得了,大早上吱溜声把乡里没见过的宝马开进乡政0府,一跟乡长提老爹,咦,这可不是费局长的公子嘛,怎么着也得客气招待不是。   其实费仕青啥也没干,就坐在乡长办胡吹乱侃了一通,说什么有位老板投资什么的,又说这简堡乡脱贫致富要三变什么的,咋变呢,第一变就是改变观念,第二变得改变思路,有了前两变才能改变贫穷落后面貌,唬得乡长一愣一愣,偏偏这费公子又不敢小觑,早听说一帮人挨着村迁坟赔偿,没准还真有什么项目说不定。   于是乡长递烟、倒茶客气得直如到财政局要拨款,一听费公子查林业站的事,那事好办,直接交给王干事忙活去了。   “小费……上次开三干会,我和你爸坐的前后座,虎父无犬子啊……没想着你还有这道门路,这样,咱不说外话,到我们乡投资,要什么便利条件,你尽管开口,只要你能把投资拉来,我是一路开绿灯啊……”   小乡长四十多岁的年纪,明显是酒精考验的干部,一笑脸腮上几个酒刺也要开花价似的对着费仕青说好话。   在这穷地方,当父母官还不如城里当小姐捞得多,谁有钱才是爷。费仕青深谙此道,开始跑火车把不住门了:“那当然,光迁坟补偿我们已经扔进去十几万了,这会要干就是个大手笔,怎么着也得有几百万吧?”   “什么?几…几…百万?”乡长嘴唇憋了片刻才把这个百万计数单位迸出来,两眼惊讶,不过一听投资这么大,倒狐疑了,问着费仕青:“小费,你们这投资是不是有欠考虑呀?枣树沟在咱们乡最北边,要水缺水、要路缺路,不具备开发条件呀?”   费仕子胖脖子呃了一下子,丫的,要露馅了,一对小猪眼溜溜真转悠,不过立时想到了应对之策,故作神秘地一看门关着,这就忽悠上了:“……王叔,跟你交个实底吧,投资是真,可不一定在枣树沟,而且不一定非要考虑水电路的事。”   “那我就不明白了,缺了这些先决条件,怎么发展?”王乡长更迷懵了。   “发展生态产业……哎,知道不,现在城里人喜欢我告诉您,越天然的越值钱,越土的越值钱,就咱们乌龙产的八两金王八您猜在太原能卖多少钱,一千多一只……山木耳多少钱一斤。六十多块钱……乌龙小甜枣多少钱?村里收四五块,进城就翻五六倍……这漫山遍野长得全是钱呐,就看咱们会不会捡,其实随随便便建个农副产品深加工工厂,只要你销售渠道有保障,那可是个稳赚不赔的生意嗳……您知道我同来的简老板干嘛的么?乌龙第一锅知道不?就老锅儿子,就在太原卖盒饭,卖卤煮肉,现在都成千万富翁……回头我一准把他拉来,到您简堡乡投资……不管他干什么?成不?”   费仕青手一挥,神情凛然,这铿锵有力指点生意的水平,直把乡长说得心花怒放,不迭地又给老费倒了杯清茶。正说着小干事来了,抱着一摞泛黄的资料敲门而入,这乡长忙着张罗费仕青的事,赶紧地问着:“查到了么?”   “查到一部分,再详细的档案就得到县档案局查了,后柳沟确实有一个护林站,乌龙山这一带山火频发,护林员从国民党县党部开始就有了,主要负责森林病虫害防治和山火预警,解放后从五零年开始陆续在全县又建了三十多个护林站,直到一九八二年全县统建观测站之后这陆续把这些护林撤掉……”小干事汇报得很细致,不过费仕青大咧咧坐着不耐烦了,直问着:“说正题,玉皇顶那儿有没有?”   “有!始建于一九五一年,第一任护林员叫何阳聚。”干事直接说着。   “阳 具?”费仕青翻着白眼,对这名词太过敏感。   乡长、干事霎时一愣,跟着大家都懂似的呵呵直笑,小干事解释着:“太阳的阳、聚集的聚。”   “还有叫这名儿的。嘎嘎……”费仕青哑然失笑了。   “这很正常,那时候人还不都乱叫,有些招工造花名册,名字都是现取,咱们乡政0府还有叫小葱大蒜王蛋蛋的……”乡长撇着嘴,不以为然了。   “好了,就这事,走走……王叔,还有你,王干事,叫上张书记,林业站的都去……忙了一上午了,吃顿便饭,说好了啊,谁不去我下回可不来你们乡了啊,”   费仕青这回开始当东家了,直邀着乡长几位,乡长倒是满口应允,小干事不好意思,不过被费仕青强拉上了,出了楼层又把快中午了才来上班的书记叫上,一干人直到乡招待所准备大宴一顿了。   这当会老费驾着的宝马四系前头开路,往后一瞧乡里最好的车不过普桑,还有破得不成样子最该报废的212,这架势是摆得十足了,开了半路才省得还没给肖成钢汇报涅,赶紧地打电话汇报着:   “成钢……姓何,叫阳聚……是聚集的聚。不是JJ那个阳 具啊……中午赶紧回来啊,我们这儿得一桌人,你要请咱们错开点……”   …………   …………   “姓何……检索一下。”   肖成钢扣了这位费吃货的电话,跟派出所守着小警说着。   简凡交待过了,找什么名字无所谓,关键是这个姓,找到了这个姓,不管两代还是三代都沿革下来了,只有在这个沿革的线谱中才到最终找到要找的目标。   几下敲击,有了结果,小警出声念着:“何建城、何琪丁、何伯仲、何盼回、何安路、何天双、何雨保、何贤大、何宗波、何芷娥、何美荣……肖大,何姓在咱们这儿也不少,光迁走的还有六十多位。”   这是从迁出人口中检索,一听这么多,肖成钢难为的抓耳挠腮了,努力地回想着简凡的提示,半晌灵光一现:“出生年月,解放后到五六年以前。”   “还有二十四个人……”   “好,把这些名字单独给我打一张……”   一边打,一边照着名字往手机上输,这些东西要及时反馈到简凡那里,早晨来的时候仨个人定的办法就是三地联动,消息互通,不管从哪儿突破都是突破,输完了名字发了短信,肖成钢又是拉扯着闲聊了一上午的小警,叫着所长,一行人回乡招待所,这地儿已经是当地属于上档次的饭店了,待去的时候吓了一跳,费仕青居坐请了一桌人,菜没动多少,七八瓶炮弹也似的酒瓶已经空了一半,酒桌上老费当酒司令正划拳通关劝酒,掷骰子划拳,觥筹交错,好不热闹,正好乡和乡派出所的都认识,两桌凑一块了,更热闹上了……   …………   …………   “这是老旺爹、这是强他叔、这是二愣爷……这是老驴,这位可是咱村名人啊,花大姑,十里八村都知道,撞邪碰孽鬼上身,找花大姑一准能给你驱了,还有乡里人大老远来找大姑算卦呢。”   李长柱村长介绍着,没到晌午紧的功夫,派出去的跑腿陆续找来了七八个知情人,一个兽医、俩个年轻时给队里放羊的、三个进山采药挖山货的、还有个打扮得干干净净的老太太,介绍着花大姑,敢情一问是村里的红人,跳大神的。   简凡可知晓这村里的规矩,大叔,大婶,大爷叫得倍儿亲切,直搀着寻着座位各自落座,散着烟,这七八里头都抽,连花大姑也挟了支,一翘二郎腿,那吞云吐雾的架势倒还真有几分仙气。   “说说,你们都看着啥啦?”李村长越俎代庖了,直接了当问着。   这一问,乱了套了,老旺爹说见过老锅他爹,那家伙长得跟牛样,一顿能吃几个馍,没牙的嘴一张一翕,看着像吹牛;二愣爷怕落后,跟着吹上了,直说老锅爹下坑药山猪是一把好手,一个人能扛着二百斤山猪到乡里;强他叔敢情不太熟悉老锅爹,直说着老锅也不错,哪年哪年还给了他半布袋玉茭,全靠那东西度荒年了;花大姑最有派,翘着二郎腿,直说老锅媳妇那女子针线活咋个好,跟着老锅咋个咋个白瞎了,老锅这是个窝囊蛋……   待到简凡把照片亮出来让这些知情人辨认,又乱套了,老旺爹说不像,强他叔倒说有点像,二愣爷一看呢,说根本不像,花大姑仔细看了看,拿不定主意说什么。而那个放羊的更迷信,说死人相咱不看,撞邪招鬼涅,直接拒绝之。   简凡傻眼了,这才省得自己又犯了一个绝大的错误,这是四五年以前简烈山根据自己的印像给出来的图,而他的记忆停留在母亲的中年时代和弟弟的少年时代,面前的这些倒是和简二驴同时代的人,可是都是五年、十年、二十年甚至更长时间以后才可能见到过他本人,相貌随着年龄的变化再加上本身绘制的误差,这差之毫厘恐怕就要谬以千里了。   而且呢,你要让这些一辈子没出过山的乡民记清公元纪元那无疑是天方夜谭,别说纪年,恐怕连称呼也记不清,这老锅叫啥还不知道,又冒出来的代名词“老锅爹”,恐怕就见过简引娥都不认识,还得冒出个新名词叫“老锅妈”什么的。这两代人都是代名词,可让里外的信息如何对比。微微地泛着难色,想要出口,不料这几位找回来的知情人,当成是集体胡扯了,把村委冒得烟雾腾腾,吧嗒吧嗒说得来劲,一来劲这几位爷还有的嫌热,一脱劣质胶鞋,烟味中顿时又充斥着浓重脚丫子味道。   村长感觉到了简凡脸上微微的难堪,咚咚咚一擂桌,一俟安静训上话了:“嗨…干啥呢?干啥呢?放羊呢撵猪涅?这是村委会,不是你们家炕头……老旺爹,把你鞋穿上了,出猪粪你也该换个鞋来,弄得这地方比茅房味道还大……一个一个说,先听简老板说,简老板可是给咱村造福来的啊,老旺爹你家闺女就领了一千,就是简老板发滴……大家欢迎简老板说话。”   这不伦不类的中途开场白一来,村长带头鼓掌,这干嘴里缺牙、头上没发的老头,还有个打扮得花枝不招展的老太太乐呵呵劈里叭拉鼓上掌了,搞得简凡怪不好意思了,从来没有受过如此热切的礼遇,摆着手半天才掌毕,想了想,换了个方式,干脆直接问道:“各位大叔、大爷,还有这位大婶……我就一个问题,谁知道老锅姓啥?”   “姓啥?”老旺爹回头问强他叔。   “你问我,我问谁去?”强他叔翻着白眼说不上来。直盯着其他人,二愣爹不确定地说着:“姓李吧,咱们这一片,不都姓李?”不过刚说出口又反悔了:“不对不对,他不是咱村人,要不姓简,这一带姓简的最多……也不对呀,没听过他姓啥呀?”   于是又争论开了,都围绕着姓李还是姓简、要不是其他可能的姓,看得简凡又有的一筹莫展了,这种情况是现实存在的问题,比如你回忆十数年前的中学甚至小学同学,印像已经很模糊了,有时候甚至走在街上也不认识了,但要是有个绰号的话,就记得格外清,而且你除了绰号,还就记不起真实姓名来。现在的情况呢,是过了几十年,本就不注意这姓甚名谁的村民,可怎生记得起来?   不过,意外还是在此时发生了,那位很出众的花大姑一拍大腿,大叫着:“我知道。”   “叫啥?”众人一愣,都把崇敬的目光投向这位风流人物。   “……那是哪年了我记不清了,老锅他爹天天说胡话,吐血,老锅媳妇专门来村里请我娘上山……”花大姑说着,村长不耐烦了,直拍着桌子:“说正事,不要装神弄鬼啊……不叫你娘看,还死不了那么快呢。直接说姓啥?”   说这话的时候简凡听明白了,敢情是女承母业,两代神婆,小时候在村里就见过,对于那披头散发拿着桃木剑穿着黄裱纸喷酒的,总是有那么点敬畏。   “姓何……我娘给他爹作法,我跟他媳妇拉了会家常,他们家其实是母子俩跟了父女俩了,好像这娘俩解放那逃荒来的,老锅爹这一辈呢,又没男娃,所以涅,过继过来,就都姓何了,其实那不是老锅爹,是老锅老丈人……他是招女婿,家里里外他都不当家……对咧,我想起来了,老锅他媳妇叫翠云……”   花大姑说着多少年以前的秘辛,是二十多岁成姑娘家的事,这按花大姑的年龄算算,应该是六十年代后期的事,而且提供了一个疑似的消息,这神婆娘俩去的时候,老锅妈已经去世了。   说这些话的时候,花大姑不时地看着简凡的神色,敢情这神仙也得看财神的脸色行事,不过让她放心的是,简凡的脸色尚好,不时地夸赞这个消息好。   其实简凡不是脸色,而是心花怒放了,这三地的信息终于联结到一起了,姓何。   压抑着心底泛起的狂喜,不动声色地安排着众人,和村长咬着耳朵一商量,来的人一瓶酒一条烟打发了,额外地给抽烟的花大姑多买了一条烟,这价值可便宜得紧,送走了这干老人,回头告辞李村长,又说着没准还要来打扰,这村长自然是巴不得这财神爷来,乐呵呵地把简凡直送到村口。   出了村不远简凡就停下车了,靠着车座翻着手机捋着思路,费胖子查出来林业站的姓何,那这个人应该是“老锅爹”了,虽然很多东西已经不可考了,可留下的后人尚在,这姓何总是没错了,不管他迁到哪里,有强大的专政警0察机构做后备,那接下的事就简单了,沿着何姓和后柳沟那人的身世信息一线,这个人,马上就浮出水面了。   “哈哈……简二驴姓何了,两千万顺顺当当姓简了……”   简几忍不住得意洋洋,看了一串姓何的名字,不过此时还是妄断不得,巨大的兴奋袭来,直乐得简凡哈哈大笑着驾车起步,扬着一片黄尘往乡里返。   现在紧要的是,赶紧地把警队里恢复画像的高手调过来搞一张成年后简二驴的肖像,有了这些信息垫底,肖像哪怕有三五成的相似度都找得出人来。 第七卷 结束卷 第21章 重聚僻乡间   “钢哥,还有多远?”   “十几华里吧。”   “哦哟,这地方,拍仙剑奇侠传多好,都不用布景。”   “现在才知道呀,你们以为钢哥回来是渡假来了是吧?”   “呵呵……我们不也跟来不是。”   一辆SUV越野,重案队的配车,早晨四点钟出发紧赶慢赶到了简堡乡都已经上午快十点了,肖成钢接应到人直带着向小梁村驱车而来,车里坐着从刑侦一大队调来史静媛和重案队的平良德、还有一位技侦描蓦专业的警0察,姓陈名傲,不过小伙子在车厢里这几位老警0察的面前一点都不傲,反而有点腼腆,倒是一路上平良德和史静媛好奇地问来问去,还说起了当年在乌龙县围捕金店抢劫逃犯的事,那时候肖成钢还是县派出所的协警,而几个人都熟悉的简凡,那时候还带队临阵脱逃了,这轶事让对简凡这名字多有耳闻的陈傲有点想不通也理解不了,好像那是一位出名的铁警,怎么可能会胆小怕事呢?还就狐疑地问了一句,车里人都像听到什么笑话一般哈哈大笑,真笑得这位新人莫名其妙。   路不太远,可也不太好走,磕磕碰碰根本提不起车速来了,走了一个多小时快到中午时分才进了村,循着路直开到了村委门前,鸣着喇叭几个人刚刚跳下车的功夫,简凡从村委里头已行奔出来了。   史静媛远远笑着打招呼,这位在警队内勤上快成老姑娘了,还是那么稳重和气落落大方;平良德自然对简凡记忆犹新,没少跟着郭元、肖成钢几人到简凡店里混吃混喝,这位三年前还是实习警员的平良德现在己然像一位有模有样的重案队员了。唯一的一位新人简凡倒不认识,不过看小伙清清爽爽的打扮,精精干干的样子,还穿着夏装警服,一瞧就知道是新人,重案刑侦和其他警种不一样,其他警种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是警0察,而重案刑警这个职业,还就怕别人看出自己是警0察来,像这种自报家门打扮,不是内勤就是新人。   变化,无处不在,几个人见了简凡很亲热,简凡更亲热,握了握新人的以示鼓励,抱了抱平良德说了句欢迎欢迎,挨到了史静媛,却是呶呶嘴促狭地说着,史姐,来个同志式拥抱没意见吧?反正你也名花无主……几人呵呵一笑,知道是说史静媛还是单身的事,史静媛倒不客气,直把简凡往肩上的抱了抱,然后轻轻地脸疤上拧了一把,笑啐着,水平没见涨,脸皮可见厚了啊。   说说笑笑进着村委的门,已经晌午时分了,敢情下车端碗就是吃饭的事,很简单,蒸馍配大锅烩菜,不过也不简单,手工磨的麦子、清早才摘的瓜、豆荚,农家自个漏的粉条,再加上乡里带回来的肥肉片,这味道自然是足得很,肖成钢端着碗坐台阶上直说锅哥一走是警队的巨大损失,出外勤还就喜欢跟着锅哥,为什么呢?吃不发愁呗。和简凡说话呢,不能提吃,一提吃这完了,从乌龙山上产的坚果说到了地里长的菜蔬,再说到遍布乡镇的铁锅炖菜,现在俨然已经登上了城市饭店的大雅之堂,直说着衣食住行的风潮不管前卫还是复古,最众和最好的还是要回归自然,自然是什么呢?就是不需要添加任何修饰的美食,就是大家手上端着的粗瓷碗,就是大家嚼得夏瓜豆荚山药蛋。   平良德听得来劲,陈傲看得皱眉,同来的还有位奇胖无比的男子和一位漂亮得有点妖异的女人,都坐在简凡身边,让人怀疑这位就是前警嫂。接任务的时候听队长和陆副支队长交待得挺慎重,不过看这几个人,又让陈陈傲有点怀疑了,肖成钢吃得风卷残云,啧啧有声,而史静媛总不忘赞几句简凡的手艺,村里这位李村长忙前忙后给大伙端饭,那位大胖子没吃气完倒先扔下碗从车上搬了箱饮料挨个人分发着,而那位妖异的女人,又不时地看着简凡眉来眼去,这哪是执行什么任务,简直是农家乐来郊游玩来了。   “史姐……咱们到底什么任务?恢复什么人的肖像?”陈傲瞅了个空档,悄声问着大大方方和男警席地而坐大碗朵颐的史静媛。   “陆副支不交待了么?这次任务他指挥。”史静媛笑着示意着简凡,这倒让陈傲更诧异了,同样吃得笑得颠儿颠儿和肖成钢、平良德和胖子开玩笑的简凡,不大相信地问着:“他怎么指挥我们?”   “他连你们队长都指挥得了,怎么就不能指挥我们?和前一任工作队任务是相同的,寻亲,恢复一位失踪六十年的人物肖像,怎么样,有挑战性吧。”史静媛安慰道,单从专业的角度讲,确实有挑战性,陈傲微微点头称是,任务倒没有二话,看样就是对前警0察指挥现役有稍稍疑问而已,不料还有一位疑问更大的,简凡想起这茬来了,端着碗喊着:“史姐,来时陆胖子怎么说的,这规格也太低了点吧,好歹也来位大队长什么的,我还以为他要亲自来呢。”   这句话让陈陈傲微微不悦,似乎还有点嫌弃来的警0察身份不够,不过在这氛围里,好像就自己一个人是外人一般,也不好说什么,还是史静媛笑着不客气了:“怎么?要不让张志勇、要不秦队给你画像?我们吃完就走。”   “别介,我可不是这个意思,今儿全靠你们,我走你们都不能走。”简凡道。   “知道就好……小陈可是参加过警星CKK升级版成像软件开发的,连我都得向他请教,陆副支够重视了啊。这么说吧,能画到相似水平,大家都差不多,而能画到神似的水平,还没人比得过小陈。”史静媛权当介绍了,这么一介绍,简凡倒愣了愣,警队里是个藏龙卧虎之地,都在幕后,你还真不知道哪么就藏着个人物,这才慎重地看了看,几分喜色,有点走眼了,笑着客气着:“没看来啊,人才呐……比这几个草包强多了。”   一贬一扬,差异如此之大,肖成钢和平良德呸呸作势直朝简凡碗里呸了简凡两口,气得简凡扣碗要追,又是乱嚷嚷围着小院子跑开了,一跑更乐呵的来了,陈傲心情刚刚好了点,猛见得眼前一片阴影,一抬头,却是那位大胖子满脸堆笑点头哈腰奴相十足,偌大的腰围在太阳底形成的阴影几乎笼罩住了陈傲,陈傲一惊,只听得那人笑着问:“兄弟……成像是不是画人物画?”   “是啊。”陈傲奇怪地问着。   “那你会画美女么?”胖子恬着脸,一副笑意在陈傲看来是淫相十足,而且对自己的专业有点轻视了,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得胡乱点点头。   “哟,太好了……给我画一个美女怎么样?”胖子恬笑着求着,那殷勤实在让人不忍拒绝。   “画谁呀?现在高清图片多了,还需要画吗?”陈傲心下暗忖碰见个不识时务的淫人,朝警0察要裸照来了。不料那胖子是另有所求,嘿嘿笑着指着不远的曾楠说着:“画她呀,我曾姐,漂亮吧?画个美女我收藏起来,想见见不着的时候拿出来看看呗……怎么样,回乌龙我请吃饭,哥们姓费,名仕青,你到乌龙一打听就知道……哎你怎么了,你会不会画呀?又不让你白画,我给你钱,看质论价,亏待不了你。”   陈傲下意识地躲着费胖子的追问,不料费胖子不依不饶从左边问到右边,又从屋外追到屋里,得吧得吧问个不停,陈傲被问急了,直回绝着:“我是警0察,我不是卖画的。”   “那有什么,简凡以前不是警0察?现在不照样卖饭,那你不当警0察了也能卖画去呀。”费胖子又跟上来了。直气得陈傲翻眉瞪眼,看看史静媛求救,史静媛一听倒大包大揽了:“我认识你,你去过一队找过简凡对吧……没事,回头姐给你画一张。”   “哎哎哎……谢谢警花姐姐……”费胖子这才乐呵了,不过一瞧史静媛挽着袖子拢着头发英姿飒爽这么给力个警花姐姐的模样,又不知脸胖了恬上了:“要不,警花姐,把你的肖像给我一张?……没别的意思哦,纯欣赏性质……”   史静媛一愣一怔,可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位真情求告的大胖子,这回轮到陈傲笑了,直捂着嘴偷笑,好在简凡叫着准备开始了,奔上来了,一看这仨人有点尴尬的形势,一问,直接了当解决了,朝着费胖子的肥臀踹了一脚,叱了句滚,费胖子立马转身就溜,回头简凡又笑着安慰俩人,直解释着,这哥们见了美女就想搭讪啊,别理他,以后再纠缠直接屁股踹一脚走人……   这几人如此的怪异倒让陈傲忘记了先前的尴尬,直进了村委,不一会村长领着昨天来的那帮子来了,一瞧这俩人开工的架势,倒让简凡暗暗惊讶了,史静媛从车上搬下来的是画板,还是传统的方式,这根据目击叙述恢复肖像的办法简凡自然是见过,而陈傲就不同了,提下来的直接是两台平板电脑,接驳着电源,俩个屏一显,头型是头型、脸廓是脸廓、大致询问了几句,老旺爹、强他叔、二愣爷、花大姑,几位早得了村长的好处,自然是全力配合,几下功夫一个轮廓就出来了,又开始详细地询问要描摹目标的细节了。   “哇……现在效率是高了啊,这哥们早来几年,咱们破那几起案就不用跑那么多冤枉路了……”简凡站在门口,几个脑袋伸着,都很安静,平良德却是小声回着:“没那么快,快也得几个小时,每个人眼里看到的细节都会有偏差,画相似了需要水平,画神似了就需要灵性了……陈傲立的功没你大,可比你多啊,几起部督、厅督的诈骗案都是他找出来线索,只要嫌疑人在银行取款机上露个面,哪怕半个面,只要受害人有印象,他恢复出来的八九不离十,我们抓回嫌疑人一对比,几次都看傻眼了,跟照相似的……”   “是不是?有这么拽?”简凡撇着嘴,有点不信,有点受打击,即便是离开警队了,很蛋定了,也免不了有点被后起之秀压过了风头那种迟暮感觉,毕竟那是自己曾经献身过的职业。肖成钢总算聪明了一回,看着简凡有落寞之态,笑着咬耳朵轻声说着:“锅哥,您已经过气了……就您现在回警队,也是擦桌子打水扫办公室的材料,嘿嘿……”   俩个人奸笑着,每每总不放过贬损简凡的机会,其实吧有时候人的心态很微妙,别人真把你捧上天,还觉得心虚,不过要把你贬得一无是处,那反倒无所谓了,为啥呢,一句话,脸皮厚,不在乎呗。   简凡一笑置之,微微的落寞落很快消失了,村委里十几个人坐着,陈傲气定神闲地两台平板电脑架在眼前,偶而地问着,不时地用电磁笔勾勒着肖像,侧侧一看,又是惊讶的无以复加,他不是在画一张,而是根据每个人的叙述在画不同的几张,几个画面层叠,似乎要从这些有所差异的细微末节着找到真相……简凡突然间有点感悟,其实,都一样的,什么都做到了极致大道是相通的,肖成钢手里的枪、陈傲手里的笔、自己手里的菜刀,都能勾勒出人生的轨迹,只是因为喜欢,所以能做到最好,做得更好……   描摹地持续着,不紧不慢,让等的人就有点焦急了,费胖子不见了,估计是找了个地儿睡去了。肖成钢和平良德也溜了,这俩人没准是去哪欣赏农村风光去了,简凡待回头再看时,这几位同伴都不见人影了,也不知道曾楠溜哪去了,又回头若有所思地看着描摹现场,这时候倒对陈傲的感觉完全和初见判若两人了,那份专注和痴狂,有点像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哎,简凡……简凡……嘘……简凡……”   有人是轻声喊着,简凡四处张望着,是曾楠的声音,转了一圈才看到曾楠站在大门口招手,鬼鬼祟祟的,狐疑地踱步出来,正要问怎么了,曾楠笑眯眯地拉着就走,简凡哎哎问着到底怎么了,走了几步到了墙根底曾楠手一摊,几颗黑晶晶、湿润润,带着青根的小果显出来,简凡一看乐了:“桑椹?谁给你的?”   “村长家摊叶子上摘的,真好吃……”曾楠笑着,一副馋相,没见过世面似的。把几颗全吞了,嚼着红红的舌头伸着,雪白牙已经染成了深湛蓝色,一吃拉着简凡:“我还要吃……我们摘去好么?”   “啊?这都七月份了,六月份就开始熟,现在可剩不多少了,再说还得上山什么的……”简凡脸色泛难了,不过曾楠的脸色更难了,撅撅嘴撒娇也似的嗔怒,生气,鼻子里重重哼哼,甩手要走。   “好好……走走,反正还得一会……”简凡不迭地拉住人,霎时间曾楠嗯了声,这还差不多,直挽着简凡的胳膊,俩人小跑着出了村,对于乡下很熟稔的简凡找吃的自然是一等一的水平,看看四周环绕的山,梯田层层叠叠,循着方向,拉着曾楠,下了两道坎、过了一道沟,顺着小路进了青纱帐,穿梭在玉米高梁和豆田的地塄边,等到了圃桑树园里,季节已过,不过在树间和梢头还真挂着不少黑黝黝的桑果儿。   “等着啊……”简凡提了提裤子,紧了紧衣服,挽了挽袖子,干这活比当警0察可专业,那是从小练就的,正要显摆一下,不料曾楠一把拽着人,先功先犒赏,凑着上来,狠狠地、很有侵略性地压着嘴唇吻了吻,简凡刚放开,曾楠又不满意似的人一跳直抱到简凡身上,压着人使劲、使劲地吻着,有点急色、有点贪婪。   “哟哟哟……”简凡被袭吻了好一会儿才把稍稍满意的曾楠挣脱,直推开一边咬着嘴唇谑笑问着:“哎,说清楚,你到底想吃桑椹还是想吃我?”   “呵呵……我都吃,不行呀?”曾楠歪着头,强词夺理了一句,几分娇蛮、几分霸道,听得简凡又是几分蛋疼,奸情发生以前,一般是男人的脸皮厚,不过要发生之后,就颠倒过来了,女人总嫌你关心不够、呵护不周,根本不在意这奸情需要保密的问题。   不知道是不是头顶的太阳太毒,简凡脸上有点发烧,看着一身衬衫、长裤的曾楠,婷婷玉立在这野地,馋涎欲滴、一脸期待,你还真不知道她想吃什么,干笑着走到了树旁,然后反头,贼忒忒瞧着,小声说着:“吃桑果儿到这儿……想吃我,一会儿到玉米地里,那儿没有人瞧见……哈哈……”   曾楠伸着舌头,做了鬼脸,不过跟着瞪眼了,只见得简凡蹭蹭蹭几下像猴精也似地蹿树上了,赶紧地跑树下抬头,树上简凡伸出个鬼脸来笑着喊着,张嘴……曾楠知道要干什么,啊啊张着嘴,仰着头,然后一道小小黑影直落嘴里,一嚼……汁浓味甜的感觉霎时沿着喉咙侵袭下来,一嚼又张嘴喊上,啊啊……快点,我还要……   于是树上有人扔,树下嘴来接,嘻笑着围着树边走来走去的曾楠一会大声叫好,一会喝斥简凡快点,一会儿又安排多摘点回去,玩了个不亦乐乎,一会儿跳下树,除了扔的,还给了曾楠一大捧,直摘了三棵树,俩个人相很着边走边吃,一会儿身影还真消失在青纱帐里……   在这层梯田的向上一层地塄后,悄悄地伸出来仨个脑袋。是愣眼的肖成钢,吃得嘴乌黑一片的平良德,还有趴在地上如拱地般的费仕青,这仨人无意中窥破了锅哥和曾楠在树下的那个激吻,吓得仨人藏在地塄后半晌没吭声,都饶有兴致地看着,直到俩人的身影消失。   “啊哦……进玉米地了……完了,拱白菜进行时现在开始……”平良德可笑地说了句,来的头天就吃乡下桑椹又看到这事,实在是眼福口福都饱了,笑着捅捅肖成钢:“哎,钢哥,这俩人不会真那个吧?”   肖成钢直接,一翻白眼侧头骂着:“人家日 屄,关你屌事?”   费仕青扑声捂着嘴直笑,这一句话带了俩性器官,倒是全乎了,不过再想锅哥这货不知道啥时候已经偷吃了,居然瞒得这么紧,实在是他娘不够意思,这就出着馊主意:“咱们那个……冲进玉米地,吓他小子人阳痿不举,立马早泄。”   平良德一听:“好……费哥你带头,我们跟着你干。”   费仕青二话不说,爬着立马就要起身冲锋,不料被肖成钢一把揪着摁地上了,跟着肖成钢这大个子苦着脸劝着:“算了算了……你人这不没事找事么,这撞破了脸没地方搁了,非反脸不成……再说了让我们杨班长知道这事,非跟他离不成,爷们枪走火正常个事,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再说老婆一怀孕,这憋得多辛苦……”   “哦……那倒是,想当年我老婆怀上,确实辛苦……丫的光炮钱就不知道花了多少,亏是能报着招待费支应着,要不哥们还给老婆交待不了呢……”费仕青一听,倒是同病相怜了,安生了,一会儿发现都安生了,侧头一看,肖成钢背着他,和平良德脸对脸,趴在土上,嘿嘿呵呵也笑着,老费这才省得自已无意泄露个人私生活的严重问题了,尴尬一睑,气咻咻地翻着白眼,可不知道该怎么圆话,笑了一大会肖成钢才回过头来问:“我们俩可是警0察啊,出轨我们管不着,可嫖娼我们管得着,你这算是坦白从宽?”   一说,自己先乐了,平良德笑得捂着肚子来回打滚,费仕青脸红一阵白一阵,可不知道咋地这出轨的没事,自己这老实倒又被捉弄了,正气愤着,平良德这在警队早练成坏水子的又小声问着:“肥哥,放心,有事报兄弟的名,谁不给你面子我还不答应了……不过,肥哥您这体型,家伙什行不?”   “切,你打听打听,哥们在乌龙是风流小肥哥……也就你们警0察能笨到只会往一个地方插,干这活我比你们专业多了……”   费仕青很专业地指责着平良德,颇有专业人士的风度和口气。   这话,咂摸了良久,等省过味来,俩个人相视一愣后,又同时省悟话中的深意,同时咧着嘴呲着牙,笑得躺在土堆后,半天支不起身来…… 第七卷 结束卷 第22章 奇谜寻常解   “二愣家的……过来,看看像不像……”   李长柱村长吆喝着,带过滤嘴的烟抽了两包,大凸肚子的茶壶开了三壶热水,泡不知道多少缸茉莉花茶水,终于接近尾声了,时间足足用了三个多小时。   这是揭开迹面的时候,村长一喊,弓着腰背后别着烟袋的二愣爷捋着山羊胡子凑上来,上前一瞧屏幕,立时是两眼圆睁惊诧地说了句:“耶……可像哩,就是他……哎,你们过来,看看,像不像……”   老爷子如见了什么新鲜物事一般,一叱喝,得,屋子里抽烟的、喝水的还是站在门口回来的不久的简凡、肖成钢、平良德都凑了上来,花大姑拍着巴掌直说这娃画得好,强子家爹频频点头,赞了句比上洼村做棺材画死人相的画得还好。老旺家爹看得新奇,不但觉得很像,而且还有点忍不住杵着指头要去戳电脑液晶屏好像想证实下这人究竟是真的假的,好歹被陈傲拦住了。   双屏两张画,是电磁笔在屏幕上素描出来的,一副是面部特写,和日常所见的乡下中老汉子没啥区别,一头杂发根根直立,浓眉小眼,阔嘴长脸,右颊有一大片疤,面部显得有点愁苦。而另一副画则是 恢复的全身像,是根据二愣家爷的叨叨叙述画得,一副背着柴火下山的姿势,这背还真的弓得像背了口锅。   看看简烈山提供的肖像,又对比着陈傲恢复的画像,简凡愣了,又看看居中而坐、像完成一件什么伟大作品一般抱头靠着椅背小憩的陈傲,指指资料中的画像,还没问,陈傲倒先开口了:“不像是吧?”   “相差这也太远了点……再添几笔挂个胡子,说他是本 *都有人相信。”简凡直接置疑道,肖成钢和平良德俩人吃吃直笑,就听陈傲开口解释着:“……这其中有几个细节你要考虑到,第一,事主对目标人的回忆停留在少年时候,而那时候作为生理上的人骨骼发育还没有成形,俗话不是说吗,男到十八貌堂堂,女到十八清爽爽,说得就是这个理,这中间的差异很大,比如你现在见了你小时候的玩伴,未必每个人你都能马上辨认得出来……第二,这个人长年劳作在山里,风吹日晒雨淋再加上苦重活累,三两年吧你未必发现得出变化,不过现在你要和养尊处优成了公司大老板的比,又过了五六十年,就即便俩人是孪生兄弟,我敢保证你认不出来……第三,这是综合了几个时期的特点,二愣爷见到的是五十年代末,他是三年自然灾害的时候对目标人印像很深刻,因为这个人给了半袋玉茭面渡过了荒年;而花大姑见到的七十年代初,那时候他已经年过半百了;剩下这几位偶然间见到的,甚至于还是七八年落实政策以后的事,那时候差不多老年人了……每人由远而近,由近而远看人的角度都不相同,加上时间的变化,记忆的衰退,对于恢复都要有一定的影响,而今天我是综合了每个人叙述的特点恢复的画像,等你们找出人来自己看看,就知道我画得像不像了……”   陈傲对于自己的专业很傲,侃侃而来,这其中说得细节滔滔不绝,倒让简凡提不出怀疑了,只是看着肖像发愣,这差异确实过大了,大得超乎了想像,而且又是脸上的疤,又是驼背,要不知道的,还以为通缉令上的哪位悍匪呢,总不能简怀钰文质彬彬,他叔叔就坷碜成这个样子吧?   史静媛感觉到了简凡的怀疑,笑着把画板直支到简凡面前前,那是几乎同样的一副画,俩个人恢复出来的画像有七八成相似,俩人的很像,反正就是和简凡的想像不太像,听着史静媛解释着:“……要不就是你找的人错了,我和陈傲是各自独立完成的……先别说像不像,我问你,你要是有个弟弟,六十年没见面,你认得出他来吗?”   是啊,从细皮嫩肉到鸡皮鹤发,从英姿勃发到垂垂老矣,当然认不出来,而且自己毕竟是事外之人,对于当年的人和事都没有亲见和亲历,还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其它倒没什么,可这个疤?”简凡指指电脑屏幕上的老人和手里的简二驴十五岁画像对比,这一点显得太突兀了。   “这个呀,在座的都说像了,不添这个疤还真不像……几十年了,成年以后受伤或者害点什么病,都可致留下伤疤……还有一点你要考虑到,既然是亲兄弟,就即便是兄弟有什么残疾或者隐疾,当事人也未必要告诉你,或者说在他的印像里留下的应该是最美好的一面。”陈傲又说道。   “哦……有道理……长见识了,真长见识……谢谢你啊陈傲,你还真有傲的资本。”简凡若有所思,赞了句,陈傲笑笑道:“靠我一个人可不行,我可找不到这么多目击者和知情人……名不虚传啊简凡,十几年没有找到的人被你们不到十天就找到了,如果你找得对的话,我还真佩服得五体投地。”   言外之意,似乎对于对错还有几分怀疑,其实不仅仅陈傲有所怀疑,在一旁看了良久的肖成钢、费仕青和平良德同样觉得恢复的和意料中的差别过大,而现在,好像都不怀疑陈傲和史静媛的水平,都把目光投向简凡,那意思好像在问:你的方向正确吗?   “走……最后验证一次,如果通过,那就是他无误了……”   简凡招呼着,开始收拾东西起身,和李村长一干人告别,这群村民又是烟、又是酒得了不少好处,比平时村里办喜事得的好处还多,自然是笑吟吟地直送到村口,连车上的陈傲也只觉得这乡下人还是纯朴实诚,孰不知这客气和热情都是好处换来的。   …………   …………   最后一次验证在哪儿?不大一会儿就见分晓。   两辆车直驶向回龙老村,停靠在张老栓老汉的院子前,路上打电话找简来虎村长了,估计又在大喇叭上吆喝了,简凡一行人去的时候张小驹正气喘吁吁地回家,一听说又是花钱买说话,这倒乐了,屁颠屁颠直往山上跑找他爷往回叫。   这家穷得,这一回曾楠可是更有体会了,就瘸子爹一个人在家,第一次进了张家,爷仨一个土炕,土炕通道连着泥灶火,这东西曾楠知道,那是冬季取暖用的,诧异的倒不在这儿,最大的诧异莫过于,这家子里就张不知道哪个年代的破桌,等待的功夫把家里所有的缸子和碗洗了遍,却是还没有凑够喝水的用具,别说用具,连坐的家伙什也不够,还是肖成钢和平良德搬了几块砖头垒得勉强坐下了。   连开水带矿泉水招呼着众人,曾楠和史静媛俩女人手拉着手俩人不知道小声嘀咕什么,简凡这趟是公私兼顾,玩了吃了挣了也上了,此时除了记挂这恢复的画像究竟能不能通过张老栓的认可还真没有其他想法,甚至于连肖成钢、费仕青这仨货贼忒忒地不时地用暧昧的眼光看自己也没有发现,为什么呢?虽然眼前的这个谜即将揭晓,但仨人心中的谜恐怕要成了永久的谜,一会儿瞧瞧正襟危坐的简凡和陈傲就着肖像商量着什么,一会儿又瞧瞧容光焕发,谈笑风生的曾楠,饶是仨个人有俩是明察秋毫的刑警,也说不上来在那片偌大的青纱帐里,究竟发生了,或者是没有发生了意想中的事。   男人和女人在这一点上是相通了,偶而撞破别人的糗事一定会装作不知道绕着走,但过后,又免不了怀疑、猜忌甚至于加进自己的想像津津乐道。   比如平良德就是如此,小警对于简凡的记忆很深刻,那次抓捕申平安虽然立了个小功,可也被秦高峰训得够呛,那次起也明白了循规蹈矩的人不一定就能当好警0察,比如,比如简凡,看看简凡,又瞧瞧艳光四射的曾楠,不知道是八卦,是眼热有点妒嫉,拉着肖成钢和费胖子出了门外问着:“哎,你们说,这女的不会是锅哥二奶吧?”   “管得着么!?别说养二奶,养个奶奶你都管不着。”肖成钢小声叱了句,不料这句让平良德揪着辫了,直辩:“哎你说对了,现在养二奶的不少,养奶奶的还真不多。”   “多事……有本事你也往玉米地里拉一个,谁管得着你……”肖成钢没好气了叱了句,回了院子,不理会这俩货了,费仕青正要转身,不过被平良德揪住了,看来肖成钢太愣了,要说对脾味,还是平良德瞅得顺眼,这小伙拽着费仕青神神秘秘地说着:“费哥,说什么来着,小梁村就该听您的,咱们直冲进去……一准能看个现场秀,嘎嘎呵呵……哎我说费哥,你说他们俩……在玉米地呆了一个多小时,是不是那个那个了……”   费仕青笑得眯着眼,回头看看没有注意俩人了,清清嗓子,曲线回答以问代答了,拍着平良德的肩膀说着:“给你讲个故事你就明白了……话说后羿射日的,十个太阳射下九个来,要射最后一个时,嫦娥说了句话,他就不射,你说,嫦娥说了句什么话涅?”   “这……这我哪知道?”平良德和费仕青的思维方式明显不同,一下子反应不过来,就见得得费仕青嘿嘿奸笑着,尔后凑到平良德耳边说着:“嫦娥说,没日不舒服呗……这还用问吗?天当房地当床,野战打得那叫爽,可能没日吗?”   费仕青捂着嘴奸笑着,平良德这才省过来老费的意思,也是忍俊不禁地笑了,俩人刚嘀咕了几句,能见得张小驹领着爷爷进村来了,赶紧地喊着人,一行人迎着把这爷孙俩迎着坐在了院子里石墩边上。   很简单,就是辨认这副恢复出来的肖像连简凡也觉得有点玄乎,看着张老栓把史静媛的画像放在石桌上眯着眼观详良久,陈傲在开着笔记本电脑,不一会儿电脑开了,那副画刚刚显到眼前,老汉的眼晴一亮,稀里古怪地点点头指着电脑屏幕,有点惊讶地点点头。   这不用说了,中奖了。   陈傲得意地笑而不语,忙了不少时间老费和肖成钢可就按捺不住了,俩人和乐呵呵的曾楠击掌乐呵着。   “等等,小驹,你看这两张,这是我最早提供的一张,而这张是刚刚恢复的……我就看着这差别太大了呀?对了,既然你爷说从四八年太原回来以后再没有见过二娃,那他是怎么认出这中老年以后的肖像呢?”简凡声提高了几分,一下子像往众人高兴的氛围里泼了瓢冷水。   更让后来几人诧异的是,这位知情人敢情是聋哑人,那年轻人啊啊呜呜比划着,老人不时地,好像有点不放心地盯着众人,像有什么顾忌私的,直到张小驹说完又是啊啊比划了半天只有他孙儿能听懂的话,张小驹随即回过头来,一指电脑屏幕:“我爷说他后来没见过,可这块疤变不了……这是四八年支前二娃在担架队抬人,被炮弹片削了脸上一片肉……不过要不是受了点伤,俩人还没有那么快回乌龙,还有这个背上驼也差不多,简二娃是个小儿驼……”   “什么是小儿驼。”曾楠悄悄问,这次问的对象是平良德,不过回答的却是陈傲,轻声说着:“天生驼背。不过不太严重。”   简凡眼中闪过几丝不悦,不过却不是针对这爷俩,这爷俩早说过那次没找回老大来,差点老二连命都丢了,可不知道就是这事,那怨自己没有问清楚。此时的不悦只是觉得不管是简烈山还是简怀钰没有提供这个消息,那说不定是最后对你还防着一手。   “小驹,同样的问题,我再颠倒过来问一回……既然二娃就生活在后柳沟,而且后柳沟周边留下了不少看到简二娃的人,这好几十年你爷不可能没见过吧?……”简凡抱着这么怀疑的态度像在质问,这口吻让同行的也感觉不舒服,看这一家子三代,八十多的,五十多的,三十郎当的,衣衫褴褛,白褂子快染成灰的了,圆圆方方不知道扯了几个洞,腰里拴得是一条红得发黑的裤带,脚上的胶鞋大拇指的地方都捅出了个洞,此时对于观者,好像除了同情就是怜悯,对简凡的态度颇不满意。   不过没想到老蔫吧的瘸子爹倒开口说话了,脸上有点不自然,叹着气说着:“……别想岔了啊,我们不是图哄你俩钱,这事我就能告诉你……我爹又是支前模范,又是积极分子,我娘家里就一个闺女,我爷这边没啥人,干脆就在我娘家落了户,那时候就忙着给供销社运货拉货,干一辈子赶车活也没啥本事,我接了我爹的班也没啥出息,没出息吧还好,又把腿摔断了,我娘死得早,我这腿一断娃才几岁,媳妇嫌家穷跟人走了,我们爷俩商量着,公社没啥干的,还不如回老家弄腾点山货也能糊口啥的,正好那年发洪水,凑了坎干脆就回来了……”   “发洪水是八二年……哪年走的?”简凡问。   “五八年落户的……”瘸子爹答道。   “那又怎么到了回龙村?”简凡问了个与事无关的问题。   不料这话勾起了老人的伤心往事,唏嘘说着:“……没法说,我们走了二十几年,回村倒成外人了,连救济粮救济款都不好好发,几亩老地都在山上,还得靠我爹养着,前些年退耕还林,连那老地也没了,这是国家政策我们也没办法,到领补偿了吧,村长又说我们家不是后梁村人,还不给了……生了场气,我们爷仨合计了合计,干脆就到路近点的回龙村,好歹下山货能少走路……费了好大劲落到这儿吧,这儿又迁村,一有补偿款了,我们又成了外人了……这不活了一辈了,连家都快没了……”   听得老人絮絮叨叨的道来,倒没人吭声了,随着这张老脸的凄苦而感觉到一股莫名地难受郁结在心头,刚刚说话的时候曾楠心直口快,早把这家老爷子是支前模范,家里还留着当初解放太原的纪念品时,让后来的陈傲和史静媛都不由地诧异连连,此时再听模范的杯具生活,再看已经到了耄耋之年的老人,被岁月侵蚀的不仅仅是容貌,更是那颗已经冰冷的坚硬的心,对谁看上去都已经是漠然和防备的眼光。   “走吧……是我多疑了。”简凡无言地握握老瘸的手,粗大的关节摸着硌手,跟着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掏着口袋,把随身带的钱,全塞进老瘸手里,拍了拍,无语了,或许对于这家子,对于乌龙山脉附拾可见的这些家庭,不是自己能改变得了的。   “小驹来……”曾楠挥手叫着,掏着坤包,钱包里一叠钱一古脑地塞进了张小驹的手里,跟着是肖成钢、平良德、史静媛,都下意识地把随行行带的钱塞到了这张小驹手中,费胖子的口袋里钱最多,机锅哥给的基本没怎么动,看着这架势又不好意思不表示,偷偷的从一大摞里抽了若干张,也凑了个份子。   恻隐之心人皆有之,好人烂人都不例外,不过这么一来,把张小驹吓着了,平时就偷个仨瓜俩枣,哪见过这么大一捧红通通的钞票,想拿又不敢拿的心情搞得他格外紧张。为难地喊着爹:   “这…这…这太多了……爹,咋办?”   “还不赶紧谢谢简老板。”瘸子爹喊着,自然是却之不恭了,张小驹捧着钱回头纳头就要拜,不料被简凡拽住了,瞪着眼教训着:“小驹,你看看你爷咋活的,心里没志气,身上没骨气,偷鸡摸狗有意思呀?……好好孝敬你爹你爷,有啥事给我打电话,我们能帮你一时,帮不了你一世,咋活还得靠你自己,别再偷了啊……”   说着,默默的拍拍这个村里二流子的肩膀,几个人鱼贯而出,这爷仨直送到门口,张小驹似乎心中有愧一般躲躲闪闪在父亲的背后,那车走了,张小驹似又有点期待,跑出了家门,跑到了村口,望着远远扬尘而去的两辆车,又气喘吁吁往山顶上跑,直奔到山顶,仍然是只能看到两辆车,渐渐地,渐渐地变成俩个小黑点,转过山,一切又重新回复了原样。   “真穷啊……真不知道还有这么穷的地方。”曾楠在副驾上,靠头若有所思,后座的费胖子撇嘴了:“比这儿穷的,有的是地方……”   “简凡,这爷仨真可怜,回头给他们钱修个房子,乡下又花不了多少钱。”曾楠征询道,语气里带着几分谴责,似乎嫌简凡有点小气了。不料简凡只是笑了笑,似乎对这事无动于衷,同样是有几分无奈地说着:“本来就没了骨气和志气,再给他们嗟来之食,他们会连做人底气都没有了……如果有一天他找上我,向我求的不是救济不是可怜,而是一个机会,那我一定会帮到底的……”   这句,让曾楠瞥眼看着简凡,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其实情人眼里同样出帅哥,这么笃定,这么深沉,这么让人觉得有哲理的话,让曾楠咂摸了良久,只觉得好像简凡就是这样过来的,霎时也明白为什么简凡连李威留下的那份财富也拒之不受,其实他根本不需要怜悯,只要给他一点机会,他会挣得更多,宰得更狠。   怎么说呢?越看越像爷们……曾楠媚眼飞飞地看着简凡,这俩天亲密接触的久了,有点腻歪和粘乎了,要不是车上还拉了头大胖子,没准什么撒娇的话早出来了。   就在此时无声胜有声的脉脉注视和感同身受中,来了个大煞风景的,腾声曾楠觉得后座有动静,一回头吓了一跳,费胖子的胖脸支在两座位中间嘿嘿恬笑,双下巴蠕动着来劲了:“锅哥,楠姐……给我个机会怎么样?”   “什么机会?”曾楠诧异问着,这小费特好玩。   “一展才华和抱负的机会呗,去乡政0府我可吹上了啊,我说给拉投资几百万呢,乡长和书记可是想上了啊……我就觉得这事吧,挺能干,每天来咱这儿收蜂蜜、核桃、山枣,还有乱七八糟山货的多少人呢,咱们自己不能收啊,稍一加工,光太原都供不应求。”费仕青摆活上了,简凡知道这货嘴皮没把门的,根本不予理会,曾楠倒是接了话茬点点头:“想法挺好……挺有创意的啊。”   “那当然……哎别光听创意呀,楠姐,您现在是小富姐;锅哥现在是大款哥,连他妈黄老三也跟着发财了,干嘛扔下我一个人呀……咱俩可是光着屁股长大的,论关系不比谁近呀?锅哥我说话你听见了没有……”费仕青得吧着,还真有点想法了。简凡不冷不热地要什么机会,老费一听口气松动,这就摆活上了:“很简单么,假戏真做,往简堡乡投资上几百万,建个农副产品深加工工厂,专做绿色天然食品……嘿嘿,你们俩幕后董事长,我呢,总经理,嘿嘿……到时候呀,县里那些小局长也得跟我背后拍马屁吧!?”   曾楠看费仕青说得牛掰哄哄这架子好像已经当了总经理似的。笑得咯咯吱吱,生意这事嘛,可没那么简单,就现在眼光看这个整天介吃喝玩乐的小胖子,连曾楠也看得出投资给准保出事,不过不好驳老费的面子,笑着说可以考虑什么的,悄悄纤指一指简凡,示意老费找简凡商量,老费后头拽着衣服求告着:“哥、哥……亲哥哎,你说句话哎,要不少给点,百把十万,我也过把当老板的瘾呗……”   “呸……想得美。没门。”简凡扭头,呸了下,横眉冷对,直接无视之。   “哼,你等着。”费胖子被拒,本也就不抱希望,只不过锅哥这态度太恶劣,就听费胖子气咻咻说着:“我明年转工商局混去,过俩年混个科长,吊销你们家营业执照。”   “哎,你说对了,费胖,你要到那份上还需要当老板么?县里小老板要踏破你的门了。来钱可比挣钱快,到那时候,没准我送钱都得被你扔出门来,是不是?你爹把路都铺好了,就等着你小子上路了……”   简凡轻描淡写地说着,老费的生活轨迹上一代早认定好了,这草包下过乡了,锻炼过了;入了党了,硬件过了,无非是再坐等俩年挂个缺,将来没准就是乡长、局长的材料,你还别说,就老费现在的嘴皮利度、酒量深度以及脸皮厚度,足以堪当个乡长局长水平了。   这不,一说这事乐呵了,又把他爹局长怎么怎么牛逼搬出来吹嘘上了,那投资不投资的事,又忘到脑后了。   等回到乡招持所已经天擦黑了,今天是回不去了,简凡做东请大家又是好吃了一顿,安排就在乡招待所住下,准备明早赶路,陈傲把恢复的体貌特征又详细汇总了一份文字资料,交到了简凡手里,在简堡乡的最后一夜,又是在不眠中的度过的,这件事虽然磕磕碰碰,可也总算有了结果,肖像的大致资料有了,剩下的就是顺藤摸瓜找人了,只要方向正确,找到简二驴或者简二驴的后人那是指日可待了,不过这事情总有什么地方别扭着,蹊跷地让简凡锁着眉头,想了一夜,想不明白其中究竟还有什么未解之谜…… 第七卷 结束卷 第23章 还家先色变   “……第一代何阳聚,老婆姓名不详,七零年就双双去世;第二代何盼回,接了父亲的班在后柳沟当了二十七年巡山护林员,八七年户口迁走,是在老婆何翠云死后第二年走的,第三代何孝林,乡派出所有这人的记录,如果所料不差的话,这应该是五五年出生的简二驴的儿子,七八年招工进城到了介休,户口迁走,按简凡估计,八七年应该是儿子把老子接进城享福去了……嘿哟,这要是全盘属实的话,也忒简单了点吧?”   车轮滚滚向着太原的方向驶上了高速路,车里平良德梳理着从乡派出所、乌龙县公0安局收集到的初始资料,林业站的记录,这一家一姓的传承全线破土而出了,而真相往往放到眼前的时候都不敢让人相信,枣树沟离玉皇顶不过47公里,这一家子一直就生活在那里,而先前传说的什么人间蒸发了、什么年代久远已经不可考了,瞬时间被越来越多的证据击得粉碎,其实很简单,就是母子俩走投无路,跟父女俩分别结成了新的家庭而已,找不到的原因也很简单,就是改名换姓了而已;要是和重案队天天查究的谋杀抢劫贩毒等等案件相比,这似乎真有点大炮打蚊子的意思了,怨不得平良德感慨,连旁边坐着肖成钢也有雷同感觉,有时候越觉得神秘,等查到真相,越会让人觉得失望,此次尤盛。这一家子,就像普普通通生活在乌龙的任何一个家庭一样,只不过多了一个数十年前流亡海外发家致富的亲戚而已。   当然,一切都是建立在第二代何盼回就是简二驴的基础上,不过现在看来,已经没有人对此事还存在疑虑,张老栓的确认,小梁村如此多的知情人,再加上在同一地出现过的简引娥,都可以作为旁证。   “简单?”   有人有意见了,坐在副驾上的史静媛,笑着回过头来问平良德:“这跟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样,除了第一个发现它的不简单,后面看到和议论的,就都简单了。”   “史姐您说话怎么比支队长还深奥,什么意思?”平良德嬉皮笑脸地问着,明知故问了,史静媛取笑了句:“我是说啊,事前说简单,那叫胸有成竹;事后说嘛,那就是胸无点墨,人云亦云喽……这档子事陆副支可带队亲自来过,连市里CCIC的精英都拉乡下来了,不照样和前几拨一样无功而返吗?”   “那是因为他对简堡乡很熟悉。”平良德又找了一个站得住的理由。   “不不不……良德你别不服气啊,即便不熟悉他也拿得下来,一搞迁坟赔偿,让知道点事的人蠢蠢欲动,等于是撒网大排查,这是一劳永逸,坐等目标自已露面的办法;然后发现疑点重点突破,从聋哑人身上找到突破点,这事我觉得不简单;有了重点突破再把网收缩,扩大排查面,又网到了一群知情人,这事办得真漂亮……”驾车的陈傲,很中肯地评价着刚刚知道不久简凡几人此行的经过,这是从纯技侦的思路上来评判的,听得出话里很有几分赞赏,末了还有几分余韵未尽的赞着:“……以前我听太原第一悬案中这个大名,一直觉得其实难符,不过这回我倒感觉是名副其实啊。”   其实对于陈傲最赞赏的是今天,林业站留存的第一批职工记录,由记录反查到户口记录,由户口记录延伸到身世沿袭,从乡派出所一直查到乌龙县派出所,一家三代很快浮出了水面,几头线被简凡安排的井井有条,还不忘中午回了乌龙县请大伙吃了一顿,这趟任务出得虽然急了点,不过感觉嘛,还是非常不错滴。   “耶?傲秀才这回怎么不傲了,难得见你有还服气的人啊……呵呵,钢哥,你最有发言权,你怎么不说话呀?咱们经过蹭吃,没觉得简凡哪儿不凡了?”平良德转移着话题,问上肖成钢了,肖成钢嘿嘿一笑贬损着:“要让你觉出来,他水平不跟你一样了?”   史静媛和陈傲一听呵呵笑了,平良德也跟着笑着,闲聊的功夫,一辆墨绿色的宝马嘎声超车大鸣着喇叭,和越野车平行驶了一段,陈傲吓了一跳,正要鸣警笛给对方点颜色瞧瞧,不料侧头一瞧笑了,车玻璃一下,是个硕大无比的胖脸,是那位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费哥,就见得费胖子拽得牛逼哄哄地来了个飞吻,呜声一提速,矮小的车影迅速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这个胖子挺可爱的啊,咦?成钢,怎么他也去太原?”陈傲笑着问。   “这货非要跟上去玩俩天,嫌家里闷呢。”肖成钢悻然回了句,平良德正要凑句说什么话,被肖成钢脚下一踢,一回头肖成钢瞪眼敌视着,生生地把话咽回去了,俩个人心知肚明,简堡乡起程曾楠就把车钥匙扔给了费胖子,乌龙县起程,曾楠又忽悠着费胖子到市里玩俩天,又把车扔给费胖子了,费胖子一乐呵,得,又上路了。其实作为局外人看得出曾楠处处处心积虑,不外乎是要和简凡单独在一起。   可对于个普通朋友的身份又能如何,除了保持缄默,除了肚子里犯点膈应,还真没有什么可做的,肖成钢不但自己保持缄默,连平良德的小话也压住了。   正说着的时候电话响了,肖成钢一看是上午联系的介休市公0安局的同行,赶紧地接起来,嗯嗯说了几句谢谢,刚放下电话,副驾上的史静媛和身边的平良德都期待的等着消息,简氏的第三代,也就是何盼回的第二代何孝林七八年招工就到了介休轮机厂,肖成钢的协查的请求中午就发出去了,敢情这么快就有消息了。   “什么个情况?查到了?”平良德好奇地问。   肖成钢无奈地点点头,一种貌似很失落又不像失落的怪异表情,引得史静媛诧异地,追问着:“到底怎么了?又错了。”   “不是错了,是不在介休。”肖成钢说着,很蛋疼的样子解释着:“真他妈是脱裤子放屁、骑着驴找驴,介休方面说轮机二厂八九年搬迁到太原新店,和太原钢轮机厂合并了。咱们的同行说当时轮机厂是政企合一,厂里有公0安处,人员及户籍资料他们没有存档,要咱们去新厂址查去。”   “在太原?”平良德和史静媛惊讶了一句,跟着和肖成钢同样一脸诧异的表情。绕了一大圈行程几百公里,敢情要找的还就跟你在同一座城市里,你郁闷不?   “那就更麻烦了。”驾车的陈傲接了句。   “怎么麻烦了,就在太原应该更简单了。”平良德说了句。   陈傲瞥眼看了看后面的众人解释道:“太原轮机厂九六年就倒闭了,当时政企可没分家,企业里有自己公0安处,那是单列出来的,和咱们同行但不同路,治安户籍这中间的琐碎都归他们管,厂子一倒人员一离,倒不是就找不着,只是这其中的周折肯定还要有不少。”   即便就是现在,政企也不一定就利利索索都分家了,不过在九十年代,大厂大区自成一体,特别是有些效益不错的大厂,那厂里的公0安处还真不把你地方公0安放眼里,办个事拖拖拉拉根本没个利索劲。而现在一说倒闭了、破产了,就这些鸡毛蒜皮小事,你可上哪儿查去,难不成又得动用全市的户籍系统挨个排查,这个系统好是好,用过的人都知道,人口爆炸时代带来的信息膨胀,随便检索一个名字都有十个几十个乃至上百数百同名同姓人物,中间还不敢考虑迁移、城市建设、人员流动或者其他人为和非人为原因导致的信息滞后。   “请示一下你们秦队,看咱们接下来怎么办?”史静媛打破了沉默,肖成钢摸着电话拨着秦高峰的电话,咦了声:关机;又不死心拨了两次还是关机。   无奈之下直接拨了陆副支队长的电话,同样的关机,看看时间不过下午五点,已经快到太原了,这倒诧异不已了,愣色看着史静媛:“都关机。”   “那就等明天再说吧,估计是有大行动了。”   陈傲说了句,这一言惊醒梦中人,都理解了,一俟上上下下的通讯器集体沉默,那唯一的解释就是有统一的行动了,平良德倒知道这位傲秀才一般情况下说得还是蛮准的,不死心地拨电话回重案队,果真如此,除了一个值班的,其他人找谁都不在,不用问也知道有秘密行动了,这是所有统一行动开始之前的征兆,对于重案队的,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这一消息,反馈给了后面皮卡车上的简凡……   …………   …………   沉沉地在车上睡了俩个多小时,简凡接电话的时候还有点迷糊,知道了消息嗯了声没作答。   醒了,伸着懒腰,喝了口矿泉水,冰凉冰凉的,开着车窗喷了口,晃晃在车背上靠得有点发酸的脑袋,再回头时,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心,和瞥眼看来的曾楠又来了个四目相接,瞬间来电、又瞬间断电,曾楠照常开车,简凡照常打哈欠。   这一个瞬间很复杂,离太原越近,脑海里浮现得更多的是老婆和老婆凸的肚子是不是又大了几分,想得多一分,心里的紧张、不安、愧疚就多了一分,结了婚的男人不容易,真的,真的很不容易,不但觉得对老婆有几分愧疚,而且对于坐在身边的这位同样也怀着几分愧疚和不安。   这一个瞬间对于曾楠同样很复杂,喜欢中透着一份无奈,无奈中透着几分不忍,不忍中又有几分不甘。俩个人即便突破了朋友关系的底线也没有改变更多,他还是那样拿不起放不下,曾楠甚至可以预料得到,在那个并不漂亮的妻子和自己之间,如果让简凡重新选择一次,肯定不会是自己。   这是第六感觉,不过你不可否认,女人的第六感觉是非常灵敏和准确的。   “查到了么?”曾楠问了句不相干的话,试图打破着此时的沉默。   “查到了,不过也没有……介休轮机厂八九年搬迁到了太原新店,九六年倒闭了。”   “那不更好查了。”   “不一定……”   “不会吧,这么多警0察,还挖不出一个有名有姓的人来?”   简凡摇摇头,难色重新写到了脸上,不过是为奸情之难,还是为寻亲之难,想了想若有所思说着:“在中国当警0察,你得上通国情、下通民情,否则在实际中你寸步难行,轮机厂有自己的公0安处,这要是一倒闭原始资料恐怕要淹没了,如果时间充裕的话倒不是问题,可恰恰问题就是没有更充裕的时间……如果启用户藉管理系统,恐怕又要大费一番周折了,从简二驴也就是何盼回入手吧,恐怕变数太多,万一在介休轮机厂和新店时候就已经死亡了,咱们还得往下查……从他下一代何孝林入手吧,恐怕这疑似人员又会太多,也要费一番周折。”   “疑似人员?什么意思?”曾楠问。   “这么举例吧,我曾经用过几次户籍管理系统,咱们太原叫张丽、王强、赵军等等这些大众化名字的人,最高的一个名字重复有两千四百多人,少的也有一二百,后来有些派出所为了便于管理出土政策,起俩字的名字,不给你上户,于是还有人别出心裁,给儿女起四个字的名字,呵呵……五十年代出身,名字里含义、章、孝、守之类字的,恐怕也少不了,你要是一个一个查,那肯定得费不少功夫……这是次要的,关键还在于,三百万人口的大城市,什么变数都可能有,这几年城建发展这么快,很可能你看着户籍登记地址,等再去找人,说不定早连房子都没了……”   “哎简凡……怎么我觉得你这人就这么怪呀?”   “哪里怪了?”   “有时候很难很难的事,你一说,倒非常简单了;可有时候觉得简单的事吧,你一说,又成了难如登天了?”   “战略上藐视,战术上重视,尽量把困难想足,然后找出最简单直接的办法,这有什么怪的。”   “哦……这么解释还差不多,那接下来怎么办?”   “老实说我不知道,不过我想嘛,接下来的表演,我最好还是当好观众的身份,这主角嘛,肯定不会是我了……”   简凡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曾楠有几分不解,瞥眼再看,正看到了简凡神神秘秘一脸狡黠笑容的神情,吓了一跳,惊声问了句:“你又打什么鬼主意?”   “有嘛?我打什么鬼主意了?”简凡霎时又无辜上了。   “切……你这么一笑,我就看出心怀不轨来了。”曾楠叱了句。   “嘿嘿……你肯定看走眼了,我笑呀,只是觉得接下来估计没咱们的事了。”简凡道。   “为什么?不还没找着吗?”曾楠道。   “正因为没找着,所以没咱们的事了,接下来警0察会不遗余力地去找,最起码陆队长会不遗余力,否则挽不回他在乌龙丢那么大的面子,要不他在领导面前怎么交待……而且呀,我估计一有这么确切的消息息,连简怀钰也未必能坐得住了,所以呢……我们就只能当观众喽,没事坐着数钱,多好玩……”简凡没心没肺地说着,这一说,倒让曾楠蹙眉想了想,还真无从辩驳了,又是悻然看了简凡一眼,不待简凡示好,已经扭过了头,又继续开车。   看出来了,快到太原了,快到家了,在曾楠眼中的浓情蜜意也监渐渐地消失殆尽了。简凡那种紧张、那种不安、那种隐隐的愧疚,俱系于身边这个女人的身上,又让他黯然无语了。   不一会儿下了高速路,驾车早到一步费仕青早等在路边,肖成钢、史静媛一行告别各自回家,直说这事明天再办,要在太原的话,麻烦点也有办法,这一行刚走,费仕青要把车钥匙还给曾楠准备痛宰锅哥一顿,却不料曾楠落落大方把车又给了费仕青,额外把包里的贵宾卡一并给了费仕青,指点着费仕青到九鼎休闲酒店自己住下,好好休息一晚上明天再玩,简凡还没来得及阻止,这老费都乐得屁颠屁颠驾着曾楠的车一溜烟跑了。   又是一个没来得及问,曾楠上车直坐到副驾上俨然一副主人的手势指挥着:“开车,送我回家。”   简凡没来由地一阵紧张,喏喏应着上车起步,驱车进城,一路上几次侧头想说句什么,不过一看曾楠根本毫无谈兴,又生生地把话咽回去了。   越像这样,越让简凡紧张,紧张地在思忖,她不会要挟我什么吧?丫的这妞原来可是盛唐的大姐,谁要是惹了她,拉一帮人去报复都有可能,更何况是上了她!?不过瞥眼看过曾楠那份欲语还休,黯然无言的凄婉表情之后,简凡又在心里暗骂着自己心理过于阴暗了。   车驶过了环城路,攘攘熙熙熟悉的城市到了眼前车边,车速慢了,穿梭在车流中,过了俩个红灯,仍然是一言未发,简凡又开始揣度了,这…这不会又要跟我共渡良宵吧?转念一想,完全有可能。一有可能就害怕了,这事好是好,可中午在家见过爸妈,老婆正等着回去呢,这要不回家说不过去不是?   于是共渡良宵的紧张比要挟的紧张更甚了几分,一会是柔情似水的曾楠、一会儿是叱目揍人的曾楠、一会又是凄凄楚楚的曾楠,脑海里数个定格的印像再加上眼前现在黯然不语的曾楠,让简凡心里的忐忑越来越甚,直到车嘎然而止,刹车在熟悉的平安小区单元楼下,俩个人依然保持着缄默。   这里,是熟悉得再不能熟悉的地方,第一幢房子就在这儿,那一次刻骨铭心的爱恋也发生在这里,房子还在,房主已换,不但房主换了,连爱的人也换了,简凡下意识地抬眼看看自己曾经住过的那幢单元楼,不过看不出有什么变化了,甚至有点不理解曾楠为什么还一直住在这个老式的小区。   “你……不上去坐…坐……”曾楠半晌,几分期待,又像客套似地说了句,甚至有点紧张的羞赧似的不敢看简凡的表情,知道他可能不会答应,不过还是希望他答应;知道他肯定会拒绝,但还抱着万一之想他不会拒绝。   “我……我回家吧,好长时间没回家了……我……肯定知道我回来了……我……”   简凡喃喃说着几近不闻,严重缺乏逻辑性的话给了曾楠一个失望的回答。   跟着是“嗒”声,车门半开,简凡的心里一松,跟着一疼,莫名地有点不舍,有点难受,侧过头看着将要离开的曾楠,即便是最后把车扔给费仕青,其实就为了再多和自己待上这么不长的一段路程,而现在,走到终点了。   侧过头,正和回头望来的曾楠相视着,黑白分明的眸子,捋得整齐而端庄的秀发美厣,还穿着在乌龙买的那身廉价衬衫,不过人凭衣装、衣凭人贵,穿在曾楠曲钱有致的身上,同样像一身价值不菲的名媛女装。曾楠的动作僵住了,僵了很长时间,手缓缓地伸着,抚着简凡凝结着无措表情的脸,那份难为或许比自己心中的难为要更难几分,轻轻地抚过那条鲜明、隆起的伤疤,尔后是轻轻地附身凑上来,几乎是蜻蜓点水般轻轻地、轻轻地啄吻在简凡的脸颊之上,默默地端详着这张熟悉的脸庞,幽幽地喟叹了句:   “你还是那样,拿不起,也放不下……我知道你不会为我放弃……”   欠身,下车,转身,在简凡复杂而难言的表情和目光中,头也不回地进了小区单元楼里。   过了很久,车静静地伫立在楼下,曾楠从窗户上再看静立的车身时,有一千个、一万个希望,车门再开,那人会信步下车,很潇洒、很自信地踏进楼门,敲响自己的家门,然后很自信、很放纵地再一次把自己抱起来,就像在简堡乡,温柔地抱着,就像在小梁村,很促狭地抱着,就像在那座开满油菜花的矮山上、长满玉米杆的地里,很粗暴地抱着……   车动了,慢慢地动了,倒着车,慢慢地离开了视线、离开了小区,一千个、一万个希望,霎时都落空了,像无数个飞起来的肥皂泡,在同一时间,破碎了……   …………   …………   叮咚…叮咚…门铃响了,蹒跚上前开门,迎面却是偌大的筐子,吓了杨红杏一跳,一怔的功夫,筐子下降了十公分,嘿嘿笑得几乎眼睛眯成线的老公简凡那张脸现在眼前,杨红杏叱了句:“没钥匙呀?”   果真是杏眼圆睁、柳眉倒竖,丝毫没有小别胜新婚的喜悦,更或许,对于老公出行一周电话颇少,且早请示晚汇报的规矩也丢了,早就很愠怒了。   “钥匙有,手不闲呀……等等啊,别关门,还有几筐……”简凡说着把筐子先放家里,扶着行动不便的媳妇坐回沙发,不迭地又跑下楼去了,杨红杏看着这土里土气的筐子,不用说也猜得出老公又搜罗着乡下什么好吃食了,抠着掀了掀筐子,又是一筐核桃,笑了笑,总是免不了心里泛着几分温馨的感觉。   老婆一温馨,老公就大汗淋漓了,四筐两袋,隔年的核桃、枣、花生、小米、还有石碾的玉米糁,新晒的蚕蛹儿、煮好晒干的黄花菜、黑不溜秋的野木耳,林林总总放了一地,关上门如获至宝般地往储藏室搬,那得意劲道甭提了,杨红杏自是知道老公这德性走哪儿吃哪儿,吃不了还兜着走,一个储藏室里放得山货土产开个小门市都绰绰有余,想帮把手吧,吓得简凡赶紧扶着坐好,口口声声,这粗活哪能让媳妇干,你的主要任务是吃,这吃很重要,你现在不是一个人吃是俩个人吃……听得杨红杏原本心里有点不悦的地方也烟消云散了。   “咦?怎么你一个人,妈呢?”搬着东西分类的简凡随意问着,半天没老丈母娘出来,诧异地问了句,边说边放着东西手脚不停,半天没听到回音,伸着头看媳妇,不料媳妇不知道啥时候站在储藏室门口,结结实实吓了简凡一跳,又是愣声问:“怎么了?你这表情怎么有问题呀?”   是有问题,像有难言之隐,像有事郁结在心里,蹙着眉,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从来没见过媳妇这个样子,而且是在心里最有鬼的时候见到了媳妇这个样子,简凡有点心虚,不过依然非常镇定地说着:“肯定有问题,告诉我,怎么了?今儿见了我都没好话,有什么事了?”   这丫的贼喊捉贼,先壮自己的胆气了。一说这话,杨红杏脸上的难为更甚了,点点头,很郑重,也很严肃地说着:“有件事我得跟你商量一下。”   “什么事呀?电话里不能说呀?”简凡镇定如故,脸皮厚了也有好处,最起码能保证老婆面前不露马脚。一问杨红杏似有于千般难违地说着:“……是关于某个人的事,是我很爱很爱的人,不过他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一言如五雷轰顶,山崩海啸,简凡两眼发滞,脑袋轰一声炸了,手里拿的一小袋枣儿吧嗒,掉在地上,砸在脚上,一点都不知道疼,吓傻了…… 第七卷 结束卷 第24章 一变连一变   缓缓地、慢慢地、使劲地扭着有点僵硬和石化的脖子,简凡看到了倚门而立的媳妇,看到了媳妇那凸起的肚子,蓦地觉得心里那里被刺痛了一下下,再看老婆微微发胖,浅浅妊娠斑不再那么飒爽,那么水灵的脸,虽然不再美丽,不过那份恬静中却闪耀着母性的光辉,那份光辉能直照耀到他心底最阴暗的角落,让他无地自容。而且那双眼睛,凝视着简凡的时候,如此地忧郁,如此地深沉,那是一种恨的交织和恨的缠绵,让简凡在这一时刻所有的动作和思维都停止了,从来没有见过颇有主见的老婆这个样子,除非是发生了让她取舍难定的事,什么事?简凡不敢想,很爱的人犯了不饶恕的错误,还能有什么?   “那…那…那你准备…怎么办?”简凡的声音几乎不闻,几乎像在地底传出来了,神情中楚楚可怜,不时地看着老婆的肚子,似乎在眼神中暗示,为了孩子,饶了老公这一回吧,别说出来……说出来老公就无地自容、羞恨难当也无法挽回了……   不过事与愿违,杨红杏很绝决,闭了闭眼,像痛下决心,像挥泪断情,愤愤地说着:“我不想再见到他,也永远不会让他进这个家门……”   “……”简凡的心跳提高了十个秒次。   “叛国叛党都可以饶恕,但背叛家庭我无法饶恕他……”杨红杏又补充了一句。   “……”简凡的血压提高了20mmHg。   “什么女人不能找,和一个夜总会的女人厮混……你让我怎么饶恕,让别人怎么看我……”杨红杏又愤愤一句。   “……”简凡瞠目结舌,一听到夜总会的女人,霎时浑身打个寒战,像高潮那一瞬间,浑身战栗,跟着腿一软,幸好靠着储藏室的格子架没有当场晕倒,脑子里霎时飞曾楠、飞过费胖子、飞过肖成钢,不管是谁泄露消息了,这回恐怕是要了老命了。   半晌,安静了,低头心里痛得直哼哼的简凡扶墙而立,再弱弱看老婆时,杨红杏也发现了简凡的不对劲地方,霎时温柔而关切地问:“你怎么了?”   嗯?又不对了,又看到温柔体贴的老婆了,这是做梦还是最后的温存,简凡使劲晃晃脑袋,诧异地盯着老婆,盯了半晌,紧张而又惶恐地说着:“我没事……你?你?……你?……谁告诉你什么了?”   “伍书记呗,伍辰光来了……”杨红杏轻轻说道。   “啊?”简凡如遭电击,鬼叫着一跳三尺高,怎么可能是伍辰光呢?这一惊一乍吓得杨红杏倒退两步叱了句,跟着简凡双目圆睁看着杨红杏:“这到底说什么事呢?伍辰光乱扯什么淡……你说谁不能进家了?”   “你说还有谁?”杨红杏万般无奈,似乎早料到了简凡这等一蹦三尺不悦的神色。简凡一听,吧唧吧唧使劲地拍着脑门,明白了,心里直哀叹,老丈人呀,老丈人,你可把我吓死了……这老丈人当年除了贪污和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还有人尽皆知的生活作风问题,搞得还就是夜总会的大姐大唐授清,你说这烂事,怎么全让我按自己脑袋上了……简凡不迭地悔着拍着额头,落在杨红杏眼里,倒成了万般为难的样子,这倒也是,让丈夫接受一个贪腐份子父亲,那的确有点为难了。   “等等……到底怎么一回事?你爸不判了十年么?这才过了一半多点。”简凡半晌省过来了,这气愤和着羞愤,好容易血压降稳、心跳落平,看着老婆黯然转身,出了储藏室,搀着杨红杏,杨杠杏黯黯地说:“……假释了,这几年在汾西监狱表现良好,有过三次减刑,刑期本来还有一年半,可考虑到他身体不好,又是糖尿病,又是高血压,妈这两年上跑下跑,加上伍书记的使劲,所以就……”   “出来啦?”简凡眼睁得大了一圈,这丫的十成十有黑幕,老丈母娘生怕犯忌,在女儿女婿这从来不提,不过简凡却是知道这位老丈母每月都去探监,这几年的辛苦工资差不多都填这个黑窟窿里了。   “出来了……”杨红杏喃喃地说着,不时地看着简凡。   简凡霎时明白了,老婆是刀子嘴豆腐心,对旁人都那么宽容,何况是父亲,一听出来了,简凡瞪着眼问:“人呢?”   “在工会小区,爸想见我,也想见见你……妈让我问问你……”杨红杏喃喃地说着,一如简凡刚才的惶恐心情。   “你这什么态度嘛?”   简凡发飚了,声音大了,训上老婆了,杨红杏一惊脸色格外难看,不料听得简凡一开训愣了,就听简凡说着:“……不早说我跟妈去接人,这事闹得,给别人寻亲呢,倒把咱自个老丈人耽搁了……还问什么?明儿一起去……”   “你……”杨红杏倒惊讶了,还以为简凡说反话,弱弱地问着:“你,你真是这样想的?”   似乎在为自己这位不堪的父亲难堪,似乎为丈夫这么大度而有点不放心,不过简凡释然地、很有宽容大度地埋怨着老婆:“我怎么想的,你就应该知道呀,再怎么说也是你爸、我老丈人,贪腐怎么了,现在当官有不贪的么?区别就在于贪多少我进去了没进去的问题…… 生活作风有问题怎么了?现代社会这个很正常,要生活作风一点问题没有,那倒不正常了……明儿到国宾饭店给我老丈人摆一桌,接风洗尘,不想重出江湖就搁家里养老,想重出江湖来食尚,当董事长,切,有什么呀?不贪都比原来挣得多……”   简凡侃侃而言,恐怕之中也有自己的心声,只不过听得杨红杏泛喜之后又是苦色一脸,先前还生怕简凡接受不了,现在倒觉得自己有点接受不了了,等着简凡眉飞色舞,唾沫飞溅地讲完,杨红杏勾勾指头,示意简凡过来,然后简凡扶着老婆坐下,笑吟吟凑上脸去,只等着奖励一个香吻,吻倒是来了,呶着嘴,狠狠地、湿湿地吻了一下,简凡正要起身,不料被老婆揪着耳朵,附耳说着:   “你刚才的态度值得奖励,不过你刚才的话,就得这样了……”   说着拇指食指一拧,简凡“啊!”声虚张声势地惨叫,就见得杨红杏得意地撇着嘴指摘着:“说得好听,有生活问题还正常……你要跟我爸一样,我非把你赶出去……”   “看你说的,我和咱爸可差远了,爸是处长级别的,我个大师傅谁能看上咱……”简凡自贬着身份,给老婆放心,一这么说老婆再一看,确实也放心,直摸着简凡的脸颊:“看来破相破对了啊.省得你招三惹四不安生。”   “呵呵……等着啊,我收拾好东西,给你做饭……”简凡边说边往储藏室里走,一掉过头如释重负,直摸着怦怦乱跳了一会儿的胸口进了储藏室。   话说男人偷情时的智商仅次于爱因斯坦,不过涅,你不可能智商总这么高吧?而且简凡感觉到了,这关键不在事中而在事后,心里有鬼了免不了心惊肉跳,一心惊肉跳免不了疑神疑鬼,一疑神疑鬼免不了风声鹤唳,在这种情况下,你智商高也白搭,这不简凡连这么个简单的判断力也失去了,这不,一关上储藏室的门,靠在门后直作深呼吸动作,长长地舒一口气,心里暗道着:   哦哟,我的妈呀,吓死我了……   …………   …………   话说这男人吧,在外头要是多坏一分,回到家里就会更好一分。特别是还喜欢的老婆又在外面偷情的男人,那份愧疚感会督促这爷们对老婆加外呵护体贴几分。   看样简凡就是这号小男人,多日未着家门,又是多日未沾厨房,这当会忙活上了,一会问问媳妇肚子被里头那小子蹬了没有,一会儿又问问媳妇想吃啥,又过了一会唠叨着回乌龙的事,俱是爷爷奶奶想看重孙和爸妈已经迫不及待的事,边干边说着,杨红杏站在厨房门口想上来帮把手,也被简凡赶紧地阻止了,不一会大擀面杖蹭蹭挥着,一张薄薄的面皮成形了,刀起面落纷纷,要给媳妇做爱吃的手工炸酱面,杨红杏还不忘安置多做一份,一问才知道这几日丈母娘忙着老丈人出狱的事,自己又回乌龙了,杨红杏一个人在家无聊,天天是梁舞云和秦淑云俩死党轮流来作伴,牛萌萌据说下个月要结婚了,正忙活着,一说这个,又让简凡有点心疼,搀着老婆直坐到餐桌前让等着,站也舍不得了。   不一会儿面刚下锅,菜刚炒就,门铃就响了,简凡快步一开门,梁舞云一惊乍喊着老公回来啦?然后是来了个欣喜若狂要和简凡法式拥抱,简凡吓得缩头缩脑赶紧溜,惹得梁舞云直笑话这货彻头彻尾家庭煮夫了,还是老大训练得好。   或许是丈夫归来,或许是父亲的事最后一点担心已去,杨红杏今天的心情也颇好,起身拿着简凡刚带回来的山货以飨死党,这俩人边吃边咯咯笑着说着几位死党的事,牛萌萌是肥水不落外田,找了个狱警;秦淑云挑来挑去早花眼了,还在待价而沽,简凡端着面从厨房出来,正逢着杨红杏关心梁舞云的终身大事,语重心长地劝着梁妹,差不多就行了啊,找个看得上眼,对你好的,别说人家淑云挑来挑去,你不也一样?实在不行让我妈给你介绍几个啊,我妈现在业余红娘,专门成人之美呢。   一说这个简凡和杨红杏都笑了,老丈母娘这几年的业余时间基本都干这个了,连江义和师傅的黄昏恋都是丈母娘撮合的,梁舞云一听倒乐了,直指着简凡说着:“行啊……就照这个标准,回家系着围裙就做饭、出门解了围裙是老板,有收入全额上交,有支出自个想辙……老大你是饱妞不知道饿妞饥呀,咱们认识的里头就这么一个又会伺候老婆又会挣钱的被你抢了,我们上哪儿找这么合适的。”   “得得……你领回去,多好个人似的。”杨红杏端着碗笑着道。   简凡一乐呵,恬着脸凑上来了,直看着梁舞云打趣着:“咦耶……舞云妹呀,你不会暗恋我很多年了吧?没关系,现在也不晚,我媳妇发话了,一会儿我跟你走啊。”   刚端上碗的梁舞云扑哧被逗乐了,杨红杏瞪眼一叱:“去,一边去,有你什么事。”   一转眼简凡恬笑着争辩也不辩,回身进厨房下第二锅,高声问着咸淡如何,下了面还不忘把两碟家常小菜直端到桌上,望着媳妇嘿嘿傻笑,这傻乐的样子看得梁舞云也是忍俊不禁,一俟简凡进厨房了,悄声问着杨红杏:“老大,你这教育成果不赖呀?……你爸的事你们没生气吧?”   “没有……他还准备给我爸接风洗尘呢。”杨红杏几分得意地说道,这件事只给秘密朋友提过,俩人多有此间的担心,这么一说,梁舞云又是夸张地抿着嘴直赞着:“哎…哎…婚姻的力量确实伟大,愣把个花心萝卜改造成实心郎了……”   “是么?我们结婚时好像有人极力反对哦。”杨红杏提旧事了,不过一提梁舞云半点糗色也无,压低着声唆导着:“别得意啊,得意容易导致忘形,你对人好一点,别叱来叱去的,容易导致感情裂痕,,人现在好歹是一年挣百万以上的老板了,打着灯笼都难找了。”   这当会倒劝上老大温柔点了,杨红杏嘘嘘吸着面条,却是无所谓的,笑着说着:“你OUT了,何止百万,这一周你猜猜我老公挣了多少?”   “多少?”梁舞云诧异地问,知道数字不少,等着被雷一下。   “两千万。”杨红杏轻轻一声,似乎两百两千一般简单,就梁舞云出身不浅也被这数目吓了一跳,直伸着俩根指头,眼睛发滞问着:“两千万?可能不可能?”   “那,你问他……”杨杠杏笑着抬头示意端碗出来的简凡,梁舞云倒顾不上吃了,八卦地拉着椅子往简凡身边凑了凑问着:“哎哎哎,大师傅,你真挣了两千万?”   “差不多……还没有最后到手,不过也差不多了,这事你应该知道啊,简氏企业那么大摊子,这点钱算什么。”简凡说着,梁舞云被噎了下了,直指着简凡又是说着:“哇,口气这么大……哎,两千万怎么花呢?不能忘了我啊,这几天可我给你老婆当丫环的啊。”   “嘿嘿……我全额上交老婆,怎么花得她定。”简凡得意地说着.意味深长地看着媳妇,这一对的眼光里的爱恋,真个人是羡煞人也,直羡慕得梁舞云大叹红颜薄命,美女命苦,这好事好像都让老大赶上了也似的。   吃完饭就七点多了,闲聊了会就过八时了,梁舞云要走,不料杨红杏是殷勤挽留,恰恰此时外头这雷声轰轰,豆大雨点下将起来了,一想反正也不影响小俩口亲热,又是大雨天,梁舞云倒干脆不走了,本来伺候一个老婆,现在倒伺候成俩人了,一会端零食、一会倒茶,殷勤备至得梁舞云直眼热,发誓要是找不上这么个会伺候媳妇的男人就不结婚了。   仨个人嘻嘻哈哈攀谈着,过了十时,杨红杏和梁舞云进了大卧室,闷在家里的时间久了,一说起来嘴闲不住,八成又要和闺蜜一个枕边说说小说,谈谈心了,简凡很有自觉地睡到了习惯独处的小卧室里。一周多的奔波着实也累了,刚刚挨上了枕头便即呼呼大睡……   或许是日有所思、或许是日有所思导致夜有所梦的缘故,如身临其境般地看到曾楠、又看到曾楠旁边站着杨红杏,俩个人都在含情脉脉看着自己,那薄纱覆身、左拥右抱无限旖旎风情恰是心中最深的渴望,不过阴云突变,转眼间又是曾楠和杨红杏都在指责自己,一个在拧、一个在踢、一个在掐杨自己脖子、一个是扭自己胳膊,想躲无处可躲、想挡力不从心,浑身难受地大叫着:   “啊、救命啊……饶了我吧……”   跟着扑通一下子醒了,冰凉一片的感觉,霎时一个激灵,睁开眼,才发现做梦了,才发现不是谁拧谁踢了,而是梁舞云站在床边,很奇怪地看着,身后就站着老婆杨红杏,不迭地埋怨着,睡得这么死啊,电话响了半天也没听到。   “简凡你干什么坏事了,怎么梦里喊救命呢?”梁舞云谑笑地看着地上的简凡,亏不裸睡,简凡慌乱地起身套着衣服,杨红杏说家里的固定电话,顾不上理会梁舞云,这就急步奔了出去,梁舞云指着简凡张口结舌,可不知道该说什么,刚刚电话一直不停地响,这货愣是没听着,和老大一起来叫吧,又碰上了这光景,总有那么尴尬,不料杨红杏却是很理解,目光里流露着爱意轻声说着:“哎,警0察的后遗症呗,刚结婚那年我们一起去给张杰扫墓,我看他暗地偷偷抹泪,晚上做梦吓醒出一身冷汗……你看着他浮滑,其实心事挺重。”   “哦……”梁舞云听着老大轻轻说着,对于这个既重感情又当了模范丈夫的简凡多多少少有了那么几分认可和好感,这一对在大家眼里都觉得很悬作悬的婚姻,两年多来安稳无事,还就比别人眼中幸福的婚姻还要幸福,再听这么说,羡慕里又带上了几分理解。   错位,丫的全错位了,男人看不懂女人,女人又何尝看懂过男人。   俩个人站着正出门,奇怪着为什么前同事把电话打到家里,不料刚出小卧室门,简凡嘴里得吧着坏了、坏了、坏了……不迭地小跑着,进了小卧室穿衣换鞋像要出门,杨红杏奇怪地问怎么了,梁舞云也奇怪地问裘刚干嘛打电话来,刚刚接着的时候说是急事,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急事。   一追问,简凡抬起头来倒吸着凉气,脸有点变形,为难地爆了个大料:“费胖子被杏花岭派出所提溜起来了。我得赶紧去。”   “啊?费仕青?就你们结婚那个假伴郎?”梁舞云一听愣上了。   “怎么了又,不是下午刚刚到么?犯什么事了?”杨红杏也诧异了。   “还能有什么事?去桑拿哈皮,被派出所抓了个现行……噢哟,我可笨死了,回来时候都听肖成钢说有统一行动,早该想起是扫黄打非来了……这事闹得……”简凡不迭地起身,梁舞云看看杨红杏脸色不好,替老大说话了:“哎哎……这事你怎么方便去?找小姐还有功了,光彩似的!?”   “不去不行呀?”   简凡苦着脸,哀告也似地看着老婆,弱弱地说着:“这家伙在派出所一口咬定他叫简凡,他弟弟叫肖成钢在重案队,要不裘刚都认识我们,这还没准出多大的笑话呢……赶紧把他捞出来,别明儿一传玄乎,我都成嫖娼的了……气死我了。”   梁舞云瞠目结舌,杨红杏哭笑不得,不过没拦简凡,看着简凡慌慌张张走,还提醒着拿上伞,早去早回,简凡奔出家门片刻又奔回来,安置着老婆千万别跟他家里打电话怎么着,万一有事就说啥也不知道什么地,跟着是带上门急急忙忙走了……   看看时间,已经是零点了,剩下了俩女人,再咂摸此中的事,再联系平时里费胖子那淫货的表现,很理解地哭笑不得了,这交友不慎也没治,打小的玩伴你不帮可让怎么着?杨红杏倒是很理解,和梁舞云回了卧室重新躺回床上,半晌无语,看在眼里的梁舞云像是若有所思一般,再看和衣而躺,神情间如此恬静、如此镇定的老大,很奇怪地着:“哎老大,你就一点都不担心你老公出去寻花问柳啊……我没别意思啊,女人怀孕期间,是丈夫出问题的高发期。”   杨红杏笑了笑,抿着嘴笑了半晌,摇摇头,表示不担心了。   “哇,男人靠得住,母猪都上树……你看看那费胖子,进城第一天就犯错误。你这么相信他呀?”梁舞云很不相信地问。   “那倒不是。”杨红杏很冷静,很睿智也很豁达地说着:“我倒不一定就十成十相信他,不过我相信即便是他犯了错,一定会瞒得死死的我永远知道不了。”   “有区别吗?”梁舞云对于这个奇怪的说法不解了。   “当然有,我爸妈的婚姻你还没看出来么?那时候是丝毫情面不留把我爸赶出家门,可他有朝一日落难了,入狱了,我妈又放不下他了,毕竟几十年的夫妻了,这不又过到一起了……啧,其实女人呀一生所求有什么,不就有个温暖的家、有个人爱你的男人和你爱的孩子们么?……我知道他比爱谁都爱我、比爱什么都爱这个家,比期待什么都期待即将降生的孩子……我想得到的和我想拥有的都实现了,其他的,你觉得很重要吗?”杨红杏轻轻地说着,回味着俩人俩年的婚姻,沐浴在情浓爱意中,娓娓道来的话是对婚姻最好的总结。   梁舞云静静地听着,手托着腮,从那张恬静闪耀着母性的面庞上看不到一丝做作,看了许久、想了半天,才轻轻地说了句:“老大,你们真幸福。”   是因为宽容和豁达的幸福?还是因为无知不知的幸福?不管什么幸福吧,总是让想想谈来谈去谈不成一章的梁舞云有点羡慕,关了灯,拉着被子盖好,俩人长长的躺着,絮絮得叨叨地夜话开始了。不过开始梁舞云的话就变味了,气咻咻既有羡慕又有妒嫉地说着:“将来要是我老公这么伺候我这么疼我……我要对他好一千倍、一万倍,他在外面找女人我也不管。”   “错了,找不找和你管不管,没有直接联系……”杨红杏道。   “别装婚姻专家啊,你也就嘴上说说,真有个小三出现,还没准把你气成什么样子呢?”梁舞云不信。   “那当然,要真有我就得河东狮吼、夜叉发飚了,女人都有扞卫家庭的自觉。”杨红杏道。   “嗯,这才像女人的话……哎老大,再问你个私密问题?”   “什么?”   “别光说他呀?我问你出过轨没有?……啧别不理我呀?咱们私下悄悄说,精神出轨也算,我就不相信,你在北京呆了三年,没有喜欢过、没有暗恋过哪个男孩?那时候简凡还是个垃圾股,我都看不上他……你不奋会那时候就死心塌地非他不嫁吧!?”   “滚…以后别来我家……”   “嘿嘿哈哈……”   俩个女人的絮絮叨叨慢慢地安静了,雨夜里哗拉拉的雨声偶而夹杂一道两道炫亮的闪电,跟着是轰隆隆的雷声,说了不多久,梁舞云沉沉睡着了,一点也不知道黑暗里杨红杏一直睁着眼,望着窗外,一会儿轻轻替闺蜜盖上了被子,其实呀这些天梁舞云不停地咨询自己婚后的事,杨红杏感觉出来了,这个匪妞也想有个家了,只不过家呀,只有成家的人才能感觉得到,那份感觉是说不出来的,就像现在,既有点揪心又有点担心雨夜出行的丈夫,尽管知道,那份担心,都是多余的…… 第七卷 结束卷 第25章 惊变出雨夜   毕竟雨夜里的夜景比平时要美上几分,笼罩在雨雾和夜色中的万家灯火是如此的朦胧、如此地温馨,拍打在车窗上雨声轻响、前窗上的雨刷往复、滴滴雨水在玻璃上汇成汩汩细流转瞬不见,街上的行人已稀,两行不知疲倦的街灯远远望去,像在夜色里画了两条平行而悠长的光线。   夜色很美,不过心情很糟。最起码开车的简凡心情颇糟,回五一路接上了肖成钢又朝杏花岭派出所方向驶来,路上听得肖成钢说才知道,确实是省厅部署的夏季扫黄打非统一行动,代号“零点行动”,行动的时间就是昨天零点,全市的治安、派出所、刑侦、特警基本所有警力都动用上了,重点排查的是各旅店、宾馆、休闲、娱乐、桑拿、棋牌等藏污纳垢的地方,这次的行动规模不小,据肖成钢说连各辖区的洗头房也不放过,就现在没过一小时的时间里,恐怕在各派出所刑警队的滞留所早已是人满为患了。   就像夏天里的雷阵雨,冬天里的大雪,时间久了总要来这么一次大清洗,这倒可以理解,只是没理解的是这个费胖子怎么着就恰恰赶上了这几年难得一回的扫黄打非,还被抓了个正着,至于正着是脱了、还是没脱,是上了,还是没上,这东西很关键,遇上这种大查,要是证据确凿还真麻烦,不像平时那样打个招呼就能放出来,再一想费胖子好歹个公务员的身份,摊上这烂事万一爆光恐怕小命没丢、政治生命倒先完蛋了,隐隐地行至中途,简凡又不由地替这货担心上了。   没办法,损友也是朋友,你不管还不行。   “停车。”肖成钢突然毫无征兆地喊了句,简凡一激灵一踩刹车,车轻轻地停在路面上靠着边,看着肖成钢不悦地问着:“怎么?嫌丢人不想去呀?你不去我去。”   当然是说费仕青的事了,不料肖成钢不在意地笑笑道:“那不算个什么事,大不了我挂个重案嫌疑也能把带出来……我是说你的事。”   “我的事?我有什么事?”简凡惊讶了。看着肖成钢,这货当了若干年警0察越来越深沉,好像沾惹了秦高峰的脾气样,遇事不声不响很阴沉,比如此时,似乎在很深沉地思忖了稍顷,才掏着口袋拿了样东西递给简凡,简凡再一看,是一张中英文相间的名片,什么什么心理咨询的电话地址头衔一大堆,拿在手里愣怔看了看:“什么意思?”   “我嘴笨,说什么我也不会说,你答应我去找这个人聊聊,她是婚姻事务专家,又是个心理学博士,婚姻上有了问题,她能给你解决……”肖成钢很诚恳地说着,简凡眼睛越睁越大、越大越傻,不解地问着:“哎,谁婚姻有问题了?”   “你呀。”肖成钢道。   “扯什么淡?谁的婚姻有问题我的也没问题,你犯什么病?”   “没问题你出什么轨呀?”   “谁出轨了?这哪儿跟哪儿呀?”   “锅哥,别逼我把玉米地里的事说出来啊,不止我一个人看见了……”   “啊!?……”   简凡张着的嘴合不拢了,今儿受的惊吓不小,刚刚笃定,以后不管什么情况都是死不认账,不过肖成钢一说玉米地,吓得简凡张口结舌了,贼忒忒地盯着肖成钢,似乎是确认此话中的真假,瞬间回忆昨天在小梁村,自己和曾楠回来的时候,他们仨又过了很长时间才回来.难不成?难不成这仨货都看到了……我操,这他妈仨人真阴险,不声不吭躲在什么地方看来着?不对呀,玉米秆那高,他们看不到呀?顶多看到我进去出来。   “锅哥,我没别的意思。你要是找小姐我能理解,就再不齿你找别人老婆我也能理解,可你找其他女人我就理解不了,特别是单身女人,我不知道你们俩人的婚姻怎么样,不过我觉得这样不妥,班长那脾气要知道还不得闹翻天了……你们俩人对我都不错,我总不能看着你玩火什么也不干吧?”肖成钢坦然说着,直视着,毫无怯色,第一次侃侃而言而让简凡无言以对了,悻悻然地把名片把玩了一圈塞进口袋,拍拍肖成钢的肩膀:“谢谢……我一定去。不过……”   “放心吧,没人会知道的,就知道也怎么着不了你。”   肖成钢知道简凡担心什么,安慰了句,这倒让简凡对肖成钢更刮目相看了,没成想到离开警队几年,这个说话办事从来不长脑筋的肖成钢已经很知情达意了,无言地重新驾车起步,转移着话题问着寻亲的事,一问这事肖成钢看样也有谱了,断断续续地说着,归队后就回了重案队,从联网的户籍管理系统中调出了一共二十九位在册叫何孝林的人,除了已死亡的十一人,年龄、性别大条件限制的,还剩下五人,一人在小店,无业;一个在电脑公司,小老板;还有一个是环卫工人;第四位查到了是位教师;最后一位更稀罕,查来查去居然在交警队上班,刚刚内退。看来六十年的变迁什么事都可能发生,这五个人貌似的人住在太原风马牛不相及的五个地方,简凡再问户籍详细信息这就无法得知了,得到辖区派出所查迁入的原始档案。俩个人商量还在原地迂回,如果这人在大原倒是好说,就怕太原这几位都不是要找的人,那就麻烦了。还得返回到介休从那儿开始。   肖成钢也是颇觉得此事繁琐得紧,有点难为地问着:“锅哥,干嘛从何孝林入手?有何盼回的照片,这样查不更快?对了,户籍登记里我查了一下何盼回,也有十几个人,不过性别和年龄都能对上号的好像没有。”   “这就对了,如果何盼回,也就是简二驴在世,应该七十多的人了,人过七十古来稀,谁敢保证他还活着。再说了,就即便是活着,像这么大年龄十有八九也是跟着儿孙过,谁还注重那个户口不成?”简凡解释了句。   “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办?”肖成钢追问着。   “往下其实也不难,伍书记一打招呼,下面跑腿的多得是,这么多信息连照片都挂上了,再查不出来警0察可真成了吃干饭的了……”简凡根本不担忧也似的说了句,肖成钢听得这话有点刺耳,不过瞥眼见简凡是正色说的,想了想叹了口气没说什么。   说实话,干活的不少,可吃干饭的也不少。   快到杏花岭派出所了,指点着简凡把车开进个丁字路口,转眼就是情景大变,沿着挂着为人民服务的小门走两侧,长安、昌河、越野警车两排十几辆,有的灯还未熄,俩个人刚停车,一辆商务车倒着直停到派出所门口,后厢哗声一开,片警们虎着站在车前威风凛凛一喊:“下车……”   然后就见到了成串的美腿从车上次第而下,红红绿绿排了七八个这便是美色动华夏、艳名播九州,人皆尽知的小姐了,一律地超短裙子、低胸衫儿配上对高跟水晶拖,看不着脸,都捂着脸呢。不过你不用怀疑,要是识得真面目,一定也是美女如云,这要放在哪家夜总会或者洗浴中心,十成十地是撩人尤物,可在这种光景下见着人了,总是让人有那么怪怪的感觉。而且碰上明显根本不懂怜香惜玉的片警,叱喝着,把一串人赶进了滞留室,怎么看怎么怪异。   肖成钢和简凡相视不由地讪讪笑了,无语。拨了电话,跟着奔出来一位捂着嘴笑得厉害的人,训练基地的同学,裘刚。一见着简凡,指了指简凡还没说话,先就眉眼挤一块笑上了,肖成钢不乐意地撇着:“笑个屁呀?人呢?”   “喂喂喂……你们什么态度,这么大行动,哪家来捞人不得先给我好话说尽、好处先拿,你们俩倒虎气啊。”裘刚笑啐着俩人,训练基地一个宿舍出来的,除了简凡现在都还是警0察,说话也没那多忌讳,一说这个肖成钢不客气地道:“给你面子啊,不要面子我可以重案队的名义提人了啊。”   “得得,俺们片警惹不过你们刑警,成了吧?走走,进来进来……别说你们来了,你们就不来我们也不敢擅自处理,这胖子一张口就说他叫简凡,食尚的老板,他兄弟是肖成钢,重案队的组长,这大名头,连我们所长也吓了一跳……哈哈……”裘刚笑着揽着俩人,进了派出所,透过窗户里头人正忙着,不用说是在对嫖和被嫖的作笔录,裘刚带着俩人直上了二楼,见了高所长,彼此都认识,肖成钢客气了一番,私下里说这是位熟人,所长也心领神会,反正这过庙插注香,没准什么时候就求到神了,同行之间能给面子那是一定要给的,自然是一挥手安排着裘刚指导员该干嘛干嘛去。   干嘛呢?放人呗。   裘刚带着简凡和肖成钢直到了滞留室隔壁,一开小办公室门,促狭地喊了句:“简凡,出来。”   “哎……”里头沉声一应,得儿得儿一身肥肉晃悠悠就出来了。早已心神惶湖恐的老费搁这儿估计呆得臊了,见了简凡如见亲人般就要泪如倾盆,不过看着身边的警0察好歹愣生生刹住了车,那表情呀,叫一个憋屈得不行,偏偏这裘刚捉弄一般问着费仕青:“简凡,关于你涉嫌嫖娼的事,别以为你写封检查就没事了啊,先回家吧,等候处理。”   一说肖成钢扑哧一笑,简凡哭笑不得,裘刚做作正经,这费仕青却是喜滋滋地直点头:“感谢警0察、感谢派出所,感谢人民公0安啊,我一定脱胎换骨、重新作人……”   “滚……成钢,把他拉走。”简凡不迭地小声叱着,回头看看做笔录的一屋子人,生怕有人认识自己似的,肖成钢领着如逢大赦的费胖子直出了派出所,上了车,简凡又站在派出所门口和裘刚聊了几句,今儿看样特别忙,不一会儿又是车拉着不知道从哪儿逮回来的对对露水鸳鸯,俩人草草说了句告别上车,简凡直驾着车驶离了派出所,一直开呀、开呀,后面狗追狼撵似的开得颇快,直到了城北郊路边僻静的地方一刹车才停下来了。   半天没人说话,车停在路灯下,离派出所已有数公里之外,肖成钢轻轻搬搬倒视镜,这平时嘴巴不闲的费胖子比只猫儿还老实,缩着脖子坐在后座,看不清表情,简凡是正坐在驾驶位置不知所想,大半天没音,摇下车窗外面的雨下得下小了点,成了沥沥细雨,肖成钢悠然地点上了支烟,心里莫名地一直想笑。   其实此时无声胜有声,只是大家都不好意思出声。   …………   …………   终于,第二个人按捺不住了,费胖子伸着脑袋,伸到了前座中央感激涕零地说着:“谢谢昂……吓死我了,这要让单位知道,妈的我算是完蛋了……”   肖成钢再也按捺不住了,这等感激的简单话让费胖子这粗喉大嗓嗡嗡一说,听得格外可乐,扑咔声笑了。不料肖成钢一笑,简凡可有点火大了,揪着费胖子摁着脖子,然后是侧身老拳咚咚咚朝背后,朝臀部痛击着,听着老费哎哟哎哟地呼声,夹着简凡的骂着:“……王八蛋,你找小姐,妈的还用我的名,不知道我当过警0察呀?一传出去,老子脸还要不要……”   费胖子捂着脑袋边哎哟边解释:“锅哥、锅哥、轻点轻点……我也是没办法呀,我又是党员又是后备干部,我不敢说真名呀……这要传回单位我可咋办,我就不要脸,我爸老脸可咋办……你当大师傅和政治无关,不报你的名报谁呀,哎哟哎哟……轻点。”   “说得你有理了……妈的什么不能干,出门就找小姐……犯事想起爹来了。”简凡一听费胖子解释,这黑锅自己背好像还蛮合适似的,气更盛了几分,咚咚咚再干几拳。   费胖子夹在座位中间不迭地喊着:“……锅哥你饱汉不知饿汉子饥呀,就我这德性勾引不上良家妞嗳,不找小姐我找谁去……哎哟轻点,你别打这么重,发泄一下就行了,总不能派出所都没打人,你还打我了吧?……哎哟,疼死我了,锅哥我不敢了,看在兄弟给你背了不少黑锅份上,你就背了一次,不至于狠成这样吧……不就找了个小姐嘛,又不是杀人放火、叛党叛国了用这么重刑……”   简凡是咚咚直擂,奈何费仕青是皮粗肉厚落拳是软绵绵地不着力,不但不着力,这人还嗷嗷直叫唤,也不知道是疼也不疼,这虚张声势的声音可大得紧,而且求得是句句在理,声声凄切,你不动恻隐之心也不行。半天把简凡累得气喘吁吁,肖成钢抬手挡着,算了算了,别好人也当好了,事也办了,回头还落个王八蛋的名。   “哎,气死我了,亏我在家,要我不在家打我家里,我老婆还不得收拾死我……费仕青你他妈真损啊,这事都能随便往人身上扣……黄老三、薛翰勇谁的名你不能用,非说你叫简凡?”简凡悻悻然住了手,一把一推,费胖子倒金山栽玉柱般呼咚直栽到后座上,车被压得一个哆嗦,好在过完了堂,费胖子边揉身上边得吧着:“用了用你的名,揍了我一顿,扯平了啊,这事不提了啊……成钢,明儿哥专门请你,他揍了我了,不请他了。”   “你等着老费,我非捅你老婆那儿,让你这小子这辈子甭想出门了。”简凡忿忿然说道。   “切……随便,那事谁还认账?派出所检查我都落你的名。”费仕青应对立时就来。   肖成钢一张嘴哈哈猛笑,简凡再要回身教训,这惫赖家伙早缩成一团蜷在座位上,只露着一个肉肥膘厚的臀部给简凡,那地方根本不怕打。简凡看了看,又气得坐回身来,没治了。   “走吧、走吧……一点多了,明儿还干活呢,老肥你安生点啊,这两天可大查呢。”肖成钢道。一看几个人身处的地方,却是不知道这叫什么地名。连自己也没来过,这倒奇怪地问老费:“老肥,我对这儿都不熟悉,你怎么进城就摸到地方了?”   “我们单位有人来过,私下交流呗……全国各城市指南我都有。”费胖子后座上弱弱地说着。   简凡扭着钥匙发动车,俩人又被老费说得哭笑不得,气咻咻骂了句,掉头循着原路返回,骂也骂了,打也打了,气也出了,再往下你也把他怎么不了着,再说老费也没提小梁庄的那档子事,其实说起来吧,除了对费仕情冒名有点火大,其他倒觉得可以理解。   男人嘛,谁也懂得这其中的事。   刚调头立马就是刹车,最不经意的时候来了紧急情况,一刹车赶紧地往路沿上倒,直到咯噔一下子撞到了路牙,三个人顿时心下一凛,看着窗外,轰轰鸣着笛声然后是轰隆隆开过了两辆大型挖掘机,皮卡堪堪只有人家的车轮高低,后面还跟着一辆公共汽车也似的大巴,说什么来着,人走背字了,喝凉水都塞牙,下了车窗朝外啐了句骂了句,跟着调转车头,跟在这行车的背后。   刚刚驶出几十米,车队嘎然而停,偌大的探照灯一晃,挖掘机前的地方亮如白昼,是片居民区,简凡下意识地放慢了车速,肖成钢和费仕青也爬着车窗看,只见得从大巴车上奔下来了足有四五十人,远远地看着十个八个一伙一群四散到路沿后的居民区里,挖掘机轰轰开着油门鸣着喇叭,静夜里格外刺耳,再也听不到其他的声音。   这是干什么?   简凡一愣没回过神未,看看肖成钢、又看看费仕青,仨人同时摇摇头,肖成钢纳闷着,不像施工队呀?费仕青立时反驳着,不是施工队哪来的这种重型机械。   可不,那两辆重型挖掘机伸着机械臂,亮着的照明灯,轰着大油门,似乎已经蓄势待发,又是过了片刻,就在仨人还没有明白怎么回事的时候,又看见了远远灯光下披着雨衣的施工人从一户民房里出来了.三个两个架一个,被架着的和架人的在纠缠、在挣扎,还有位裸着上身被几个人拖出来的,一拖出来十几个人围着外面看不到究竟,不过对于己经惯于整人的警0察来讲不用看也明白,这是以众敌寡的最佳方式,围上一圈一人一脚一手,打懵你都不知道谁出的手。   “王八蛋……”肖成钢一手猛击车门,这事有点看不过眼了,就要奔出去,简凡一把揪着,死死揪着,喊着老肥搭把手,于是费仕青听话了,直从后搂着肖成钢,这当会简凡明白过来了,紧张地劝着:“别管,这是强拆……你一个人管得住么?”   可不是强拆是什么,人一出来,其中一辆挖掘机轰隆隆开过去,大挖斗朝着两层的小房顶一敲、一铲、一推、一挖,霎时一个四方的房子成了一片瓦砾,在雨夜里腾起了一阵灰尘,又瞬间被沥沥的细雨淹没了。   车未动,看得见有人在喊、有人在哭、有人拉扯着拆迁人要理论,顿时招来了更多的拆迁人和更多的拳脚,刚刚还寂静一片的居民区,随着拆迁人迅速而有力的清场,一间一间倒坍、一间一间变成了瓦砾,衣衫不整被从睡梦中拖起来、拉出来、扔在雨地的居民越来越多,能看得见歇斯底里地在哭喊、在狂吼,但声音都被挖掘机的隆隆声淹没了……打起来了,又打起来了,几个人驾着一位上年纪的拆迁户出来了,后面像是家人、像是亲人的,举着锹把朝着拆迁人脑后就是一棒,那人如木桩一般呼咚栽倒在地,简凡几人远远看着又是一群人如狼似虎般扑了上去,那人,在一群人的身影和腿脚之后看不见了。   “呸……王八蛋……”   肖成钢急了,反手一个耳光,费仕青哎哟一声趴后座上了,这下实在,比锅哥的狠,简凡手一紧,连肖成钢的衬衫,没拉住肖成钢,只扯下来一片衬衫布,再抬眼肖成钢已如虎出牢笼,大跑流星地奔上前去,指着这群施虐的人叫喊着什么,远远地看着又和几个撕打起来……   “哎,还以为这货长进了,弄半天还不如原来了……嗨,站住,你干什么去?”简凡刚无奈表态了句,费胖子也开门下车了,被简凡一叫,不料费胖子大义凛然回头不屑看着简凡无动于衷的,骂了句:“没义气,真你妈没义气,兄弟打架你在旁边看,什么东西……”   说罢一转身,大义凛然地跑着,不几步弯腰不知道抄了个什么家伙,直朝着和肖成钢纠缠的几个人去了。碰上一对这货,可让简凡的肚子是疼如刀绞,上也不是,这几十号人呢,还怕你一个警0察不成?不上也不是,眼眯着肖成钢的警证没压住人,撕打起来了,估计是出了派出所心怀感激的费胖子要义气一回,抄着家伙也加入战团了,俩个人和七八个人打成一起……沿着几十米长的路上壮观了,大巴旁边一大拨,是拆迁的在压着拆迁户、两台挖掘机旁各一拨,是拆迁人往一边拨拉拦车的拆迁户清场,还有在不知道谁家里拖人叫喊着好几拨,再加上肖成钢这边干架的一拨,活脱脱地成了械斗场了。   咋办?   过了一会儿,简凡慢慢地下了车,不过不是去帮肖成钢,而是朝着挖掘机悄悄摸了上去…… 第七卷 结束卷 第26章 趁火好打劫   “秦队,怎么回事?简凡刚才打电话说北郊械斗,肖成钢制止无效受了重伤,真的假的?”   郭元在四队大院里拨着秦高峰的电话,很多年了,昔日的外勤刑警现在升任的四队大队长一职,今天晚上配合分局和派出所执行省厅的“零点行动”命令,扫回来了一堆涉黄涉赌人员事还没忙完呢,又接简凡这么个个电话,首先想到的是确认一下,对于这位同样的昔日的队友,郭民知道这个唯恐天下不乱货色什么谎都诌得出来。   电话一拨,不料一听秦队倒已经先上路了,这才稍稍有点慌了,应了几句,喊着分配的各组每组出三个人集合,霎时间的功夫院子里喊着口令,齐刷刷地排了两行十八人,一声命令,分赴各警车,再一次拉响了警笛,冲出了四队大门,直行驶到中途目标才从步话里报出来:北郊,北深坊。   同一时间,秦高峰也在一遍一遍拨着肖成钢的电话,意外的是没有人接,简凡这危言耸听的话更让他心里隐隐地有所不安了,要说危险,这座城市的工作没有比重案刑警更危险的了,对于自己指挥下的队员们,秦高峰比谁都了解,这帮子嘻嘻哈哈平时没有正形的大小伙,长年的刑警生涯早积成了嫉恶如仇的性子,万一真要遭遇了流氓械斗之类的烂事,没准会挺身而出,没准动了真怒会拼一时之勇,没准就会寡不敌众后果不堪设想。   想了很多,郭元的电话给了他启示,干脆又调一队张志勇,以防事态严重无法控制,不料电话一打,张志勇也在路上,也同样是简凡通知的,这下子吃惊不小,愣生生地刹住了车思忖着这事的真假,别人要说秦高峰自然是深信不疑,不过要是简凡的话就得考虑考虑了,要是同时把消息传给一队、重案队和四队,就更得考虑考虑了,这个货当警0察的时候有事不吭声,而不当警0察了,偏偏还有事就喜欢调警0察。秦高峰又拨了一遍电话,还是无人接听的时候,这就有点揣不清真假了。   一刹车后面的四五辆车队跟着刹住了,重案队今天的任务是配合市局扫荡市中心区域的几家娱乐场所,还没有来得及收队,车一停后面的车步话里呼叫着队长问话,想了片刻,秦高峰还是宁信其有、不敢信其无,沉声下了个命令:   “北深坊,打开警笛……”   警灯,划破了凌晨的夜幕,从不同的方向穿梭着向北郊疾驰而来……   …………   …………   肖成钢怎么了?   虽然不像简凡汇报得受重伤了,可也好过不了多少,兜里手机不停响着的时候,正和费胖倚墙而立,手里持着碗口粗的横木,呲牙怒眉瞪着几米之外围攻自己的五个人,地上躺了俩,一个是被肖成钢一棍打闷了,另一个被费胖子拍了一板砖正在地上哼哼呢,见惯了手无寸铁只有哭号哀求的拆迁户,哪见过这号二话不说,上来就下狠手的程咬金,围攻的五个人穿着大雨衣,持钢管的、手里胡乱捡着砖头块,还是拿着长锹的,统一指向肖成钢和费仕青,己方俩人被干晕后,就成了这样僵持的场面。   “来呀…来呀…不怕死上来呀,来呀……”肖成钢持着粗大的横木,向前一步,五个人不约而同被这恰如煞神的杀气震慑了,缓缓后退了几分。费仕青瞅准机会,手里的板砖朝着边上一位狠劲砸将过去.听得哎哟一声抱脚乱跳,一眨眼老费搬着个凝固的水泥块也是威言恫吓着:“……来呀,来呀,不怕死的一起上,让肥爷干死你丫的……袭警是吧,干死你们白死……”   狠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一个状如煞神,一个肥得怵人,俩个人都是身高马大,几步向前老费还痛打落水狗一般把从地上躺的那位刚醒过来的狠狠再踏一脚,一脚和着一声惨叫,又晕了,五个人倒被俩人吓得连退几步。   肖成钢沉声大喝着:   “放下武器,我是警0察,你们刚才谁打人了,一个都跑不了……”   这几个人倒分不清此时的真假,不过真的被这俩人的气势摄住了,有人朝后看看,两台大挖掘机还在轰隆隆开着,眨眼间又是一座单体民房轰声倒地,五个人里不知道谁急中生智,大喊着谁的名字,跟着又奔出来几个人。   “我操,妈的打不过就叫人,什么东西。”费胖子一看又来了七八个,心虚了。看了看肖成钢,听得远远有人在喊,怎么回事?七毛,就数你们慢,谁他妈敢拦?随着喊声一群人即将飞步而至,费仕青火了,嘴在肩膀上一蹭,妈的,拼了,手握着水泥块就要冲,不料被肖成钢拽了把,后发先至的肖成钢像出笼猛虎直冲了出去。   嗷~~~~嗷~~~~随着几声凄厉的狂嚎,状如拼命的肖成钢大圆木在手,直抡着上去了,对峙的五个人心胆俱裂,霎时有仨人扔下家伙就跑,其中的一个刚架了一波攻势,却不料被肖成钢飞起一脚,直踹出了几米,另一个操着钢管刚挥到中途,被肖成钢狠抡得直在地上翻了几个滚。支援来的人顿时吓得顿住了脚,不敢稍动。费仕青霎时热血上头,水泥块一砸失了准头,几步弯脚捡着钢管抡着就要来个急冲锋。   不料肖成钢不是发狂了,把五个人吓退,接着拽着费仕青,大脚在屁股上一踹:“妈的,找死去呀……快跑……”   “啊,什么?”费仕青没整明白。没等明白过来,就被肖成钢扔了家伙拽着飞跑,直朝居民区深处小胡同的蹿,后面支援的面面相觑,几秒钟才省悟过来,立时叫嚣着一群人追上来了。   跑啊……跑啊……没命介似地跑,要是肖成钢一个人,早蹿没影了,不过拖了这么肥一口,速度就跟不上来了,蹿了俩胡同还没有把人甩了,肖成钢一急,慌不择路拽着老费直奔了一家院门开的户落,砰声直关上了门,拽着老费直消失在黑黑咕隆咚的院子里……   后面追来的七八个,咚咚咚直撞着大门,不料院子里粹起一阵狗吠,汪汪汪嗷嗷呜呜狂叫着刺耳,夹杂着一位男人的吼叫,再敲老子门,放狗咬死你们……这下子倒比人的威胁还管用,俩迫不及待撞门的惊了惊,看看后来的同伴。   “老二,咋办?别JB挣不了几百块,让狗咬了可划不来了啊。”   “这俩孙子真狠啊……饶不了他们。”   “算了算了,拆完再说……大哥等着回话呢。都别磨蹭。”   “记住这家,一会儿把机器开过来先推了……”   “……”   狗狂吠着,院外的虽然人多势众,可还是免不了心有顾忌,不过好在电话铃响了催促着,聚拢了一会儿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事,一行人叫嚣着先把这家扔下了。看来今天的主要目标是拆房,还有更重要的事在等着。   院子里,靠着门肖成钢终于大气得出,心有余悸地长舒了一口气,恻然轻声说着:“谢谢啊,老费……不是你这只恶犬,我可干不过这么多人……”   说着,又不由地笑了,怎么着也没想到费仕青还有这一手,狂吠乱吼比真狗还像几分,好歹把追兵吓得缓了缓,要不直冲进来,还没准要出什么事。坐在地上吭哧吭哧喘气的费仕青嘿嘿乐了,乐得说着:“……都说了,学一门外语很重要……哈哈,当警0察真他妈过瘾,赶明儿我想想辙调公0安局去,看看,成钢,这会不嫌我没用了吧,丫的咱俩一联手,干他十个八个一点问题都没有,都吓跑了,妈的,歇口气,再冲出去干他几个……”   “……赶紧上来……这就是群混混,他们的目标是拆房不是咱们,要真追着往死里打,咱们还有命么?”肖成钢拽着地上发神经的费仕青,黑暗里呆了一会眼睛已可视物了,直拽着顺着小二层的楼口通道上了楼顶,这家子看样已经清空了,房门四开着俱无人迹,费了好大劲才把费仕青拽上楼顶,从这望隐约能看到路面的情况,人声嘈杂,乱嘈嘈的不知道是什么、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挖掘机还在轰隆隆开着,机器前面有人在清场,有人在推搡着试图阻拦担的居民,口角、拳脚那自然是少不了的。沿着几十米路面之后,乱成一片,又在深夜,又是雨天,肖成钢有点难色地看着情况,一筹莫展了。   “哎哟哟……哇,哇……疼死我了,血……哇,谁他妈干了我一下……”   肖成钢又被费仕青扰乱了心神了,一回头,老费正摸着脑袋,眼睛凑到手边一瞧,有血色,再一摸脑袋,有几个不大不小的包,敢情是刚刚和一干人打得兴起、跑得仓惶,这会儿才知道疼了,一疼了不得了,哼哼唧唧地开始埋怨了,埋怨肖成钢不让快意恩仇,要不干死他丫的;埋怨简凡这王八蛋临阵脱逃,真他妈不够意思。   对了,简凡?肖成钢猛地想起锅哥来了,拽着费仕青问,一听费仕青骂骂咧咧,还真以为简凡溜了,这一筹莫展之时,再看两辆挖掘机的肆虐,没治了,摸着手机,看着几个未接来电,正要拨号的时候,右前方,一辆挖掘机像被抽精剥髓一样,呜……一下子没电了,瘫了……   霎时间,肖成钢眼睛一亮,一拍脑门后悔不迭地自责着:“耶耶耶……我真笨,这才是要害……”   “什么要害……”费胖子听着声音有异,一骨碌爬起来,看到一辆挖掘机瘫了,一下子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机器才是要害,只要弄瘫他们的机器,还拆个屁呀……还是锅哥聪明……”肖成钢乐了,这一手可比扛着家伙干架来劲多了。   “是锅哥,不可能吧?”老费不相信。   “除了他都不会有别人。”肖成钢这会儿不急了,笑着蹲下了,蹲在房顶拨着电话:   “喂……秦队,什么?重伤?有伤倒不重啊……械斗?没有啊……哎不过秦队,比械斗还黑,整个是明火执杖抢劫呢……”   重案队在路上了,肖成钢更放心了。   …………   …………   “怎么了,怎么了……怎么把机器关了?”   一位留着小胡子的攀上了挖掘机驾驶室,一拉开门,司机晕头昏脑指着,另一侧的门,糊里糊涂地说着:“抢…抢…有人抢了钥匙,还砸了我一砖……”   “啊?”   带头的一看乱七八糟四下都有奔来跑去的人,谁可知道是谁,这一片除了签了协议愿意搬迁的还余下五十多户,被清出来的人上百人了,早和拆迁队混杂在一起,跳下车拨拉着人群,不是哭声,就是骂声,要不就是喊声,扭过来扭过去,这可上哪找人去?   不知道是急人聪明了,还是急中生智了,猛地省得抢钥匙的人可能出现的方向,一个激灵直朝另一台挖掘机奔来……   醒悟稍稍迟了点,简凡已经爬上了另一台开着发动机还在轰鸣的挖掘机,一拉门,司机还未来得及喊就隐约看到了一张抹着泥狰狞的脸,然后是脖子一痛,然后是冷森森地一句话:“别动,再动老子捅死你。”   脖子上抵着锐器,生疼生疼,这下管用,司机很老实举起手来了,又是一句冷森森的话:“钥匙,拿过来……”   这个比第一个老实多了,老老实实把钥匙一拔交到简凡,挖掘机呜地一声熄火了,灯灭了。简凡一把抓过钥匙威胁着:“老实呆着,敢下来老子捅死你……”   砰一关门,直跳下机车溜了。趁乱打劫抢了这俩把钥匙管用了,两台挖掘机一熄火,这事黄了。   俗话说乐乐极生悲,正得意洋洋往人群里窜着,不料身后有人喊着,就是他,穿白衬衣的,抓住他,钥匙在他手上……简凡一惊一回头,三五个人从刚刚熄火的挖掘机前奔过来,一下子后悔不迭了,高兴过了手脚还是慢了半拍,想也不想,立时拔腿就跑,后面是奋起直追。   乱上又添新乱了,挖掘机一停,清场的愣了,清场的一愣,被带头着叫嚣着又上了一拨去追抢了钥匙的人,一追一乱清场的人少了,聚居的拆迁户蠢蠢欲动了,有几位胆大的捡着板砖、水泥块朝着挖掘机上下来的驾驶员发泄,不几下驾驶员抱头鼠窜,留守的拆迁人有的大声叫骂,不料恰好拆迁户里也有钉子,口水仗一起,不知道谁挑的头,板砖块咚咚几家伙砸上了挖掘机车身,这下子群情愤慨了,拆迁的再一骂,顿时砖头、水泥块、瓦砾疙瘩如飞蝗般纷纷而来,砰砰叭叭咚咚的声音不绝于耳,前面结伙去追的不得已,又操着家伙返回来了,一行人结队拦在拆迁户面前,直怕群情激愤了连挖掘机也点着。   “哇,城里这么乱呀?你们警0察当得也太不称职了吧?”   不远处房顶上没见过世面的费仕青愣眼看着,这事要发生在山高皇帝远的乡下倒能理解,在这座数百万人口的大城市,那就让人难理解了。   “社会太操,和警0察有什么相干。”肖成钢不屑地说了句,眼皮抬也没抬,比这再操蛋的事也见过,这又算得了什么?现在唯一担心的是简凡,两辆挖掘机一熄火,一切都停下来了,远远看到一群七八人在追一个穿白衬衫的人影,肖成钢忍不住又担心上了,几遍电话催着后援……   …………   …………   “站…住……”有人在狂喊。   “别跑……”也有人在狂喊。   狂喊的是追兵,不时地捡着地上的砖头块试图远程攻击,不过前面跑之字形的那人太滑溜,一会沿着墙、一会儿拐着弯、一会儿又钻到了胡同甬道、绕着居民区转了半个大圈,居然跑到大街上了,就在后面追得气喘吁吁,前面跑着狼狈不堪的时候,跑着的那位猛地一转身,路灯下一亮明晃晃的家伙,有人看清了,是砸了一半的酒瓶成了瓶刺,一举瓶刺,就见那人状似疯狂一般蓄势待动,嘴里狂喊着:“跟你们拼了……”   这下来得太突然,追着的七八人硬生生刹住了脚步,下意识地成了半圆包围,各执着武器严阵以待,不料一严肃,生变了,那位准备拼命的只是跑累了弯腰喘了口气,跟着呵呵嘿嘿傻笑上了。   这些人一下子省悟上当了,刚要冲上来,那人又是一直身子,瓶刺一举,众人的心神一凉,不料那货又笑了,一只手里从兜里抽着什么东西晃晃大喊着:“兄弟们,辛苦了啊,追什么追?追来追去不就为俩钱?……好了,都给你们,谁抢上就是谁的,抢上钱赶紧跑,警0察马上就要来了……”   说话着人一转身,蹭地溜了,不过身后纷纷扬扬随着飘飘小雨呼呼悠悠一大把钞票天女散花价似的落下来了,五个人眼疾手快,直冲上去,不过目标不是追人,而是抢钞票,还有仨跑出去几步脑袋才反应过来,一转身弯着腰捡上了钱了,这一叠钱有多少不知道,不过每人倒抢了若干张,乐滋滋地看着,钱到手了才想起了,四下一瞧,坏了,这人可没地儿找了…… 第七卷 结束卷 第27章 人命大如天   挖掘机一停,有人高兴有人急,七八个追简凡没追到的包里揣着钱返回,被领头一位络腮胡子的气急败坏骂了俩句踢了几脚,电话里喊着让谁谁把备用的送过来了,谁也没落想到郊外拆迁还遭遇了这么严重的抵抗,刚刚叫了支援现在又得叫拿备用钥匙。   机器一停,了解的知道是有人捣乱,而不了解情况的还以为又有了什么变故,特别是这些拆迁户看到了希望,开始和拆迁的争辩、推搡,甚至于胆子越来越大,不尿这些人了,分成几片的人群聚集到了一起,哄成一堆叫嚣着和拆迁的理论。   远远地看去,持械的在严阵以待,而拆迁户人拥挤着,指头戳着,不用说也是骂声阵阵、口水油油,越来越乱的场景看上去像山雨欲来一触即发,心急火燎等着后援的肖成钢和费仕青钻在屋顶,恨不得冲下去帮忙,看着时间已经十几分钟了,这要是真干起来,保不齐得几伤几残才交待得了。   就在心急火燎等着车来的当会,没等来警车,却来了却来了三辆商务车,肖成钢眼晴一睁心里暗道,完了,这伙拆迁的支援倒到了……果不其然,车门哗声一开,冲下来的统一都穿着雨衣,持着粗棒直冲向人群,刹时间把聚拢起来的拆迁户分割成了几块,又是连打带追加上撵,人群迅速被冲散了。   叱喝声、追打声、叫喊声、骂声、哭声,几种声夹杂着路面上都听得真切,偶而有停车观望的过路车辆,看着凶神恶煞般冲上来捅车玻璃的人,已经习惯了事不关己、远远躲起的过路司机,赶紧地踩油门迅速离开,沿着北深坊路牌几十米的街道之后的居民区,成了这一群来历不明拆迁人肆无忌惮表演的场所。   刚刚逃出追撵,已经远远躲到数百米楼外的简凡看着这场景,心里是挖凉挖凉一片,下车、结队、持械冲击,这种群殴方式是典型的老流氓打架的方式,普通人根本打不了这么有章有节,看着眼前的肆虐,攒着钥匙的右手捏得指节发白,一股恶从胆边生的怒气慢慢地升腾到胸前,几乎要喷涌而出了,这些加诸于普通人、加诸于弱势拆迁户身上的恶行,简直是令人发指,恨不得来个虎入狼群,一个挨一个掀翻在地……   “妈了个逼的,这些王八蛋……”   看到又是一位撕扯的妇女被穿雨衣的一脚踹出去几米远,简凡火了,瞬间热血上头,停下了脚步,回过身来,挪了几步,四下寻找着。找什么?现在不是佩枪刑警了,找趁手的武器,找到了,一个脏兮兮的啤酒瓶子,握着瓶颈喘着气,再看着在挥舞、在追赶、在肆虐的不明人群,简凡咬咬牙,快跑了几步,准备朝着某个歹徒先打翻几个,在看来越来越清楚的人群时,深吸了一口气,又生生地停住了脚步。   “别冲动……别冲动……怎么这么冲动?怎么这么冲动?大队人马就来了,千万别冲动……千万别冲动……”   心里暗骂着自己,不知道心里哪根弦扯到了内心深处,热血压抑住的恐惧泛上心头,这群声势正旺、叫嚣着把拆迁户追得狼奔豕突的人,明显都不是善茬,自己就逞了一时之勇也是被打翻在地的下场。不由得有点害怕,有点胆怯,趁着混乱抢钥匙那股勇气渐渐地消散了.看着足有七八十人在追打、在群殴、在肆虐的场面,脑海里不由得媳妇那张恬静的脸一扫而过,简凡的手跟着一颤,酒瓶子吧嗒声,掉到了地上,碎了……   “妈的……小命要紧,老子可管不了这么多。”   暗道了句,就在这一时间,简凡背逆了自己原有的那股信念,又一次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溜了。直钻到了数百米外的深暗胡同里,猫着腰远远地看着这边的现场,手抱着胸此时才感觉到了阴冷,身上已经全部被沥沥细雨打湿了,有了恐惧,有了担忧,有了挂念,便再没有冲动之想了。   身边的这个世界其实一直这么阴冷,相对于它,自己永远是一个渺小的个体,一切试图改变都是妄想,就像自己一直试图改变生活一样,最终改变的,是自己。   是的,是自己,是生活不断在改变着自己,只是没有觉察到而已。简凡处时才感觉到自己早已经变成一个瞻前顾后拿捏不定的家庭主男了,再也不会向以前那样不顾一切冲上去拼命了。   我老了?还是胆子小了勇气没了?好像小漳河枪战我都没有这么害怕过。究竟是怎么了……简凡黑暗里呆了几分钟,一直静静地呆着,一直静静地、远远看着这个恶行发生的现场,总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可最终还是没有挪动脚步,一直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又过了很久,隐隐地听到了凄厉的警报声越响越近,简凡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姗姗来迟的总算也来了……   先到的是四队,路上用了二十分钟时间,到了现场惊讶的是要比想象中还要严重,简直像暴乱一样,机器停工的火气被发泄在拆迁户的身上,握着钢管、棍棒,身披雨衣遮着面目的家伙们还在围着拢成一群的拆迁户不是捅几棍,就是踹几脚,似乎在寻找什么人,挨个人堆里过。甚至于这些人连警0察来了也没躲,那带头的笑吟吟迎着郭元上来了,直递着烟点头哈腰请安问着:“警0察同志,我们平阳拆迁公司的,给你们高所长打过招呼了啊……”   “滚。”郭元叱喝,吓了那人一跳,跟着指着分散几堆的人群喊着:“都别动,操家伙的都别动。”   一群警0察看这架势,都有点义愤填膺,喊着都别动、原地站好的,气势汹汹地拉成一线,一群歹徒霎时懵了,站在原地面面相觑着,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像…好像老大不是说搞定警0察了么?   谁也搞不定所有的警0察,第二拨警车嘎然而到,呼拉拉下来了又是四车警0察,场面上的发现不对劲了,被围着拆迁户逢着救星了,有人趁着间隙捡着砖块朝着刚才打人的下手了,哎哟哟一片叫喊着,气火攻心,这伙人里头不少挨了几家伙,一挨不管警0察在不在场了,操着家伙又干上了……郭元一急,喊着众人,在人群外围大声叫喊着停手,不过被打和打人的都有点急红眼了,一时间两方又干到一块了。   第三拨警车飞驰而至,一队警0察冲出来,当先一人拔枪在手,朝天砰…砰…砰…三枪闷响,划破了喧闹、划破了夜空,所有的人在同一时间住手了。   上百的人群回头而望,一位身高足有一米九的警0察,威风凛凛,持枪而立,手势一挥,四周的警0察俩俩成对,沿着街面拉成了单兵线,嘴里喊着,都别动……有的手里还持着枪,枪口朝天,一手指人,不少手里还持着家伙什的吧嗒声家伙掉地上了,跟着老老实实抱头蹲进了人群……   压制住了,被强行地弹压住了,人群里干仗的歹徒明显感觉到了这些不是派出所那些嘴硬腰软胆虚的片警,老老实实地蹲在地上不敢稍动。   一胖一瘦,俩个人,从居民区深处走了出来,直迎着迎街而立的秦高峰,上得前来草草解释了几句,还没说多清楚,紧接着又来了一拨警车,跳下车的人费仕青一瞧,赶紧往肖成钢背后躲着缩头缩脑,下来的是杏花岭派出所高所长,拉来了足足两车人,俱是手持橡胶棒、腰别辣椒水的治安警,高所长和一位治安队长直奔上来了,秦高峰不待开口倒是先阴笑着问:“哟……堵车了?高所,您离这么近,怎么还最后来了?”   “这……刚接到报警……秦队……这个,这个……来来……”高所长五十多岁,皮笑肉不笑很尴尬地找了个站不住的理由,不迭地拉着秦高峰,悄声说了句:“这是我们区的统一规划,区长都打过招呼了……他们就是赔偿上谈不拢,你还不知道现在的老百姓,一说拆迁就是漫天要价,这些咱们没得搅和,越搅和越乱……放心,交给我们派出所处理,再怎么说你们刑警插这把手,这也不好说不是?”   秦高峰一愣,倒没多想这一茬,确实不好解释,重案队的跨区能解释,可一队、四队同时跨区执勤,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而且并没有得到命令,就更有点说不过去了,恰在此时,那位迎接郭元的络腮胡子不知何人,笑着喊着高所长,点头哈腰,从刑警的单兵线里溜出来直迎了上来,秦高峰瞪了一眼,骂了句滚回去,这人愣生生脚步像钉在地上一般不敢稍动,又是悻悻倒退着蹲回了人群。   很尴尬,吓回去的尴尬,高所长也尴尬,秦高峰更觉得尴尬,只要是拆迁大家都懂,地方政0府牵头,开发商躲在幕后,拆迁公司挂个名,然后是纠集这些个社会渣滓出头露面,警0察能怎么样,睁一只眼闭一眼呗,还能怎么样?   看出了秦高峰的踌躇,到场刑警都等着下令,只不过多数人情通点的都揣度着这命令恐怕下不来了,高所长看这僵局,赶紧地凑上来小声解释着:“秦队,还是我们处理吧,都是些个小痞子还用得着你们动手?再说这是区政0府的事,捅市局还得我们出面……我们分局长也知道了,马上就来了,您看……”   弱弱一说,让秦高峰更踌躇,肖成钢听得不悦,不过刚受了高所点好处放了费仕青,撇撇嘴也不好意思说什么,直觉得有点憋气,糊里糊涂打了一架,到这会了看这样才知道,八成派出所早知道拆迁消息了,故意延缓了时间,最后才来,还有更扯蛋的,110到现在都没来。   正自为难的当会,人群又乱了,乱的原因是安生下来了,躲在家里被吓得一直没敢吭声的居民有些跑出来了,气喘着说着什么,跟着有不少邻居不顾警0察劝告直朝着拆了一半的房子,在临街第二层,肖成钢看清了,是刚才和费胖子联手御敌的地方不远,人刚哄到那地儿,不知道谁在喊着,他们把人打死了……跟着是女人长嚎的哭声,跟着是一群拆迁左邻右舍根本不理会警0察的劝告,奔着围拢在断墙边,叫喊着谁的名字,骂着这帮拆迁的捎带上了站着杵电线杆不动的警0察,人一乱,连警0察也自顾不暇了,不少被警0察吓在原地的拆迁人一听死人了,趁机脚步抹油:溜了。   秦高峰一惊,高所长一听死人了,吓得腿打哆嗦,俩个人拨拉开人群直上前去,被悲愤情绪笼罩着的人群给这位偌大的高个警0察自动让开了一条路,雨色里,断墙边,一位妇人抱着已经闭了眼,脸色被雨水冲刷得煞白的男人,在哭着嚎着,秦高峰探了探脉搏,已经没了……   是位头发已经花白的男人,脸颊处和手上还带着几处新伤,稀疏的头发后能看到一处开裂的伤口,躺着的地方在应急灯下一片血色,血不知道早殷了多长时间,不用法医鉴定秦高峰也看得出这钝器击打伤。身后就是他的家,门已经被撞掉了半边,躺着的地方离家门口不过数米。   没了,人没了……   “他爹呀……你一声不吭咋就走了,你睁开眼看看吧,这些天杀的要把我们一家逼上死路呀……你先走了,我们娘仨可咋活……”   凄惨的哭声,悲痛欲绝的妇人,同样是头发花白年过半百,悲痛中无处可泄,抱着气息已绝的丈夫,头咚咚直撞着断墙,又是一群同样遭受了拆家之难的左邻右舍哭着抱着,安慰着。   秦高峰闭着眼,有点难受地起了身,像什么东西郁结在心里,排成一线的刑警都倒过了头,不忍、不愿去看这个锥心让人难受的现场,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冲刷着拆房夺地扬起的尘埃,却冲不走心里郁结的越来越厚重的痛楚。   猛地,秦高峰呼开眼,大喝了一声:“把打人的,全铐起未,凶手抓不到,谁也不准擅离现场。”   这一声如山崩、如海啸、如怒涛猝起、如狂风猝至,本以为又是件不了了之事件的刑警们胸中浊气长出,如虎似狼朝已经盯准的目标扑上去,蹭蹭腰里拽着手铐,一亮一甩,两个三个铐一串,手铐打得死死扣在肉里,稍稍有反抗的,立时招来了刑警的几拳几脚,跟着被老老实实摁在地上打上铐子。几个蹲在墙角的早瞅准方向的起身就蹿,张志勇指挥着四队分人追赶。   不用追了,早有持着砖块握着钢管的拆迁户蜂拥上来,被激怒的人群不管不顾的直追着,揪住了人就是一顿拳脚,有腿脚慢点干脆不跑了,自动蹲回了原地,沿着刚刚还打人的现场排成了一个大圆圈,场面,迅速一边倒地被控制住了。   “封锁现场,命令没有下来之前,这里由我指挥。”   秦高峰对着傻站着无计可施的高所长喊了句,这位此时却是再不敢说接手处理了,赶紧地安排着带来的协警、片警拉成了几十米的警戒线,沿线几步一人,如临大敌。   事情,复杂了,出了人命了。   除了一位死者,大巴上还躺着几位伤者,是拆迁方的人,甚至于刑警里有人认出来现场被捕的三十多位有几位是有案底的人,案情几乎就摆在眼前,就是强拆、就是强拆加伤人致命,秦高峰一边向上汇报,一边索性把能调动的重案队、一队、四队警力全部拉到现场了。   第一个命令是封锁现场,来自刑侦支队,和秦高峰正在做的一样。   第二个命令是封锁消息,来自市局,也恰如秦高峰所料。   在处理任何群体 事件的程式都是雷同的,不过接下来将要发生什么秦高峰可预料不出来了,望着现场围着死者一圈聚而不散的拆迁户,这事情,恐怕要很棘手了,好在到场的警0察越来越多,勉强敌把群情激愤弹压了下去。其实,连他自己也有点按捺不住心里那种愤慨的情绪,不但拆了房子,还活活地打死了一位年过半百的老人,这事情要不是亲眼目睹,就他当几十年警0察都不敢相信。   120急救接通知上路了,刑侦支队法医接警启程了,刑侦支队的支队长和政委接警赶赴现场了,刚刚听完了零点行动汇报的盖局,乍听案情,也在第一时间上路了,甚至于连密切关注拆迁进度的某些人及相关部门,也派人去现场了……   事情,也升级了。   过了很久,简凡远远地看着现场局势被警0察控制住之后才踱着步走上前来,不料被前同行直挡在警戒线之外,走了好远找熟悉的面孔愣是没找着,情急之下看着一帮警0察围着在说什么,干脆大喊着:“嗨,我是目击证人,刚才的经过我录像了,你们看不看?”   这话管用,旁边不远的警0察指着简凡喊着:“别动,站好。”   简凡很听话地站直喽,对着警0察高举双手,而听到那话的一队警0察早奔上来了,不容分说架胳膊拿人,后面推推搡搡,四五个警0察左看右看没简凡认识的,刚说了句话,脑袋上啪不知道被谁扇了一巴掌,跟着是有人低喝着,录像交出来,不交出来有你好看的……先把他关大巴上。   简凡还没等辩解,早被几位前同行架着直到了车前,有位警0察开了门,秦队,有个目击者.还录像了……里头的声音响得很急切:“带进来。”   昏暗的车灯,后面的帘子拉着,是在对几个被逮的拆迁人突审了解事情经过,简凡低着头,小步弱弱刚上车就被背后推了一把,不由得打了个趔趄,还没开口,前面座上的声音低沉阴冷地喊着:“什么录像,交出来,没你的事。”   “嘿嘿……你们又要隐瞒真相吧?”简凡扑哧一笑,这阴森森的场面见多了,没来由地哭笑不得成了几分可笑。   一说一笑听明白了,秦高峰骤然起身,一打应急灯一晃,上将前来,诧异地看着衣服湿漉漉贴在身上狼狈不堪的简凡,啪一巴掌扇到脑袋上,悻悻地骂了句:“有你在就他妈没好事在。”简凡没躲开前面的,更没躲开后面的,一轻一重两脚踹到了自己臀部,回头一瞧是肖成钢,另一位是郭元,这倒嘿嘿乐了,再一看车座里躺着费胖子哼哼也起来了,更乐呵了。一乐郭元有气了,应急灯耀耀简凡有点不悦地问着:“哟?他们俩一身伤,你倒舒服,躲一边看热闹?”   “哪有?这两台车钥匙可在我手里,全亏我把他们拦下了,就你们这速度,赶来了房子也倒完了,你们谁拆的都不知道。”简凡得意地一伸手一亮,两把钥匙现在手心,嘿嘿笑着要给郭元,郭元没接,剜了一眼,又给谁,好像没人接了,都以一种怪异的眼光盯着简凡,吓了简几一跳:“怎么了?怎么了?我就不当警0察了,也是见义勇为的市民……告诉你们啊,刚才哪个队的,无缘无故就把我抓起来,还扇了我俩巴掌,一会找他算账去。”   侃侃几句洋洋洒洒,这玩笑要搁平时早起哄一片,不过今天怪了,都没吭声,简凡说着说着说不下去了,再看秦高峰,秦高峰一直盯着简凡湿漉漉的全身,奇怪地问了句:“你真有录像?好好说话,别开玩笑。”   “怎么了?”简凡吓了一跳,听秦队的口气不对。   “别管怎么了,到底有没有?”秦高峰声音很难听,听得很刺激人的逆反神经,简凡斜眼忒忒应了句:“秦队,你这求人态度太恶劣了点吧?有这么朝人要东西的吗?”   这话也不好听,郭元赶紧拦着简凡了,轻声地说着:“这事可闹大了。你就别瞎掺合添乱了……”   “看你也不像有呀……要有的话,我还真得给你申请好市民奖了……”秦高峰不阴不阳地说了句,几个人鼻子里嗤了声又坐回了座位,要有这东西,那是铁证,案子恐怕要省好大劲,人多眼杂,涉及到打死人命了,恐怕谁也不敢轻易认账,而且对外也最怕这东西外泄。说是封锁,其实秦高峰也清楚恐怕没那么容易封锁,要是警0察还没查着先曝光出来了,那才叫笑话一件呢。   众人一失望,不料简凡爆了句:“我真有,我他妈还不止录了一部……这次谁敢的,你们给我整死他,看得我憋了一肚子气还没地发呢,谁要,跟我来……不发奖我也白给你们……”   简凡说着,很拽、很帅,一挥手先自下车,这下子哥几个包括秦高峰都激动上了,哗拉拉一群全下车了,跟着简凡沿着街道往北往北,一根一根在数路灯杆,一群人都诧异地看着简凡不知道这货要干嘛,直走了十几米,到一根路灯杆前,简凡一伸手一捞,像凭空变戏法似地手里多了一支笔,敢情是用什么东西绑在电杆上的,郭元一瞧认出什么东西来了,哑然失笑了,直说着:“*笔?”   “你用这东西干嘛?”张志勇也不理解了。东西交到了秦高峰手上,秦高峰接着一拨,居中而开,是一个USB插口,马上交到随行的人手里说了声准备提取,这边的简凡听着郭元和张志勇话里讥笑成份居多,不屑道:“这年头办什么事得留几个心眼,什么签合同付款欠债我都录下来,别出了事我有嘴说不清楚……我还有一个你们信不?就在你们身边,嘿嘿……”   这回,没人敢说不信了,都跟着往回返,另一个居然就在警0察用做临时预审地大巴车旁边,待简凡从垃圾桶的口上小心翼翼地把东西取出来,一看却是随身的手机,这摄像镜头从垃圾桶口子伸出来。关着机,取出内存卡,边取边说着:“两个角度差三十米,能拍全了……不过没那么清啊。秦队,服了吧?以为我匆忙之下就给他们下不了药了,这猛药非整死他们,哈哈……”   爽朗一笑,说着把取出的内存卡放到秦高峰的手心,秦高峰既惊且讶,之后要是惊喜,而此时却是有点可笑了,不过对于这事,实在是有点笑不出来,一收手收起了内存卡,话也没说,拍了拍简凡的肩,扭头上了车。或者都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郁闷,都拍拍简凡的肩脸,很友好,次第上了车,简凡这倒奇也怪哉了,悻然说着:“咦哟?真是一群白眼狼,连个谢字都没有。”   “锅哥……别乱说话。”   费仕青从后面附耳上来,脸上贴着创可贴,脑袋上围着纱布,说不出来的滑稽,简凡忍着笑悄悄问怎么了,这会儿的气氛太过诡异,就听得费仕青小声说着:“打死人了……完了,咱们都走不了了。”   “啊!?……”   简凡下巴一耷,拉得老长,此时再看一群警0察围着路边不远,红蓝警灯和救护闪烁的地方,下来的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几个人正小声说着什么,眼晴睁得更大了。   是法医!简凡胃部蓦地抽搐了几下,有点庆幸刚才自己没冲昏头脑发热,不过油然而起的恐惧让他全身有点发冷,冷生生地打了个寒战…… 第七卷 结束卷 第28章 谁手补天裂   生本蓬蒿人,有命价几何?   古时老百姓自称“草民”,当权者自诩“代天巡狩”,从字眼上生动地道出了统治和被统治的位置:卑微如草、低贱如畜!   北深坊的拆迁算不了什么,是千千万万拆迁事件的一个微小的缩影,如果没有外来这三个人的无意闯入,或许此时已经早夷为平地,没有人关心被拆房抢地的草民去留何从;或者这三个人的无意闯入、再加入大队警0察的介入也不能改变什么,最终的结果是房子还要拆的,地还是要卖的;不过,一个普通人的死终于让事件在这里纠结住了,因为毕竟是太平盛世、朗朗乾清,草民的尊严虽然是可以被随意践踏的,但生命却是不能被随意剥夺的,总该有人为此事负责。   由此,终于让相关领导和相关部门有了一个不得不“高度重视”的理由,尽管重视的并不是生命本身。   凌晨二时十分,市局盖局、伍书记以及领导班子数人亲临现场,坐在车里大致听了事件的汇报,顿感棘手了,此时的现场勘测还在进行之中,被拘押了拆迁方人员人多嘴杂,事情的真相究竟是个什么样子还无法定论,勘测现场里三层、外三层围着的都是当地的拆迁户,足有上百人,还有三朋六友不断地从全市各个方向赶来,被围在最外层的警0察阻拦下了,此时唯一能做的事是:加派警力。   凌晨二时三十分,姗姗来迟的杏花分局长一见市局领导都在,惊了一身冷汗,不过好在领导们都顾忌事件的最终发展,没有苛责,在对此事来龙去脉的询问中,分局长倒是了解情况,大致一说,北深坊的拆迁己经进行了两周,因为补偿协议双方谈不拢,期间的磨擦已经出现了不止一次,再往下深究磨擦,这位分局长又说这片地本属北深坊镇办企业的集体用地,企业破产被分批给了原企业职工划作宅基地,三证不全住户较多,赔偿标准差异很大等等之类找了不少原因,伍辰光听得絮絮叨叨烦了,只问了一句:补偿协议签了没有。   那位分局长一愣,这一下子敲到要害了,弱弱地摇摇头。   一摇头伍辰光脸黑了,愤然说着,没签就拆,这就是非法拆迁,需要找这么多原因吗?说说你们的原因,为什么延缓出警?一语中的之后,面对着市局局党委这么多领导,分局长干脆一叹气,难色一脸直说了:区政0府默许的,这是简氏企业的瑞丰苑项目,市里挂牌的重点单位……   往下,三缄其口不吭声了,不过在场的人互视了一眼,都心知肚明,让一个小分局却插手这么个跨国企业的事,明显是为难他了,恐怕这事连市局碰到都得斟酌几番。   为难了。盖局长出面当老好人了,把分局长打发过一边,安排着加派警力就准在分局处理的事,分局长喏喏应去。然后盖局长是很期待地看着伍辰光,副政委和其他几位副局长也同样看着伍辰光,接下来公0安方肯定要推出前台一位处理了,局长的意思很明了,还是要把老书记推到前台,领导班子里几位的意思跟着局长也很明了,爱出风头的就伍书记一人,其他人都是明哲保身,这事只待着伍辰光大包大揽,不过伍辰光看着被警0察封锁着现场内外,越来越多的车和人聚集着,沿着警戒线冒雨前来站在路边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此时的态势已经是一触即发,稍有不慎就是群情激愤,第一次让他觉得有点力难从心,有点难堪此任……   凌晨二时五十分,三番五次催促之后区政0府终于来人了,只来了一辆车两个人,细问之下,一个司机,一个是区政0府信访办主任,而这人一下车一见这阵势心里顿时凉了一片,暗骂着,又被领导扔出来当炮灰了,就这架势,老百姓非把自己生吞活剥了不成。好在有警0察,这位主任见过公0安方面的领导后直钻在警0察堆里死活不肯出面。   其实这个事并不难处理,只要有够份量的领导或者当事企业站出来许诺拆迁户的赔偿,只要及时缉拿凶手,一切就可以瞬间化解,可恰恰在这个时候,需要出面的都出不了面了,都以各种理由推诿来不了或者根本不接电话,区长托病、区委书记电话无法接通、平阳拆迁公司联系不通,开发商瑞丰苑项目部倒是联系得通,不过言辞中此事已经委托给平阳拆迁公司全权处理了,又把皮球踢回来了……   凌晨三时,警戒线后的人群骚动了,局党委秘书气喘吁吁地跑到领导的车前附身汇报着,又出事了,群众不让法医运走尸体……这一下子让公0安方吃惊不小,要是来个陈尸当街,哭天呛地,那问责可就全到公0安局头上了,一惊一诧几位领导跟着秘书直奔现场,进了警戒线十几米,挤挤攘攘的人群围着法医的鉴证车把现场鉴证的三名法医包围住了,有人在大喊着,不能让他们运走,警0察和开发商穿一条裤子;有人在喊着警0察包庇拆迁公司,欺负老百姓;还有的直言不讳,直把警0察和王八蛋划等号了……外围拿着手提扩大安抚的屁事不顶,刚靠近就被群众推到一边了,外围一队上前劝解的警0察更倒霉了,被两层拆迁户手挽手拦着,就是不让警0察靠近。   事态急了,快步走着的伍辰光心急火燎,回头请示着盖局长,不料一回头的时候身边已经没人了,再一眼盖局长被几位同僚拥着站在警戒线边根本就没进来,这倒好,糊里糊涂冲到最前沿了,不过此时已经是骑虎难下,伍辰光看着围在人群外的群众已经是激愤到了极点,人群里围着法医被群众推推搡搡,四周八方都是质问的声音,外围对上前劝解的警0察也不客气了,悄悄地踹一脚、吐口唾沫,要不就是几个人头拱着身扛着,把一干警0察搞得倒狼狈不堪了。   一急,一顿脚,直奔上前来,抢过劝解警员手里扩大,一吸憋着中气对着人群大喊了句:“住手……都住手,我是太原市公0安局局党委副书记伍辰光,有什么话,有什么不满,你们冲我来……”   虎吼一句,虎躯一震,声若洪钟,不过效果实在堪忧,离人群不过三五米功夫,几位群众一瞧这黑脸黑个的警0察估计没好感,直接呸呸呸呼呼……几口几声唾沫横飞,有一口堪堪地沾在伍辰光脸腮上,群众倒无所谓,吐的是警0察,可外围的警0察一看吓着了,这还了得,直吐领导脸上了……   这下子,也把数十米外的盖局长一干人吓着了,暗自庆幸着,得亏不是自己,要是自己出这么大的洋相,怕是要成几年的笑料了。正不知道这老伍可怎么下台的时候,又见得伍辰光身子一挺着,架着扩大长喊着:   “现在,我命令,太原市刑侦支堆重案大队、刑侦一大队、刑侦四大队,跑步集合!”   一刹那如雷过耳际的声音让分散在警戒线四周的不少刑警身子一震,这是耳熟能详,每每在训练场,在任务现场能听到的声音,一刹那不少人影从几个方向迅速汇集,向着探照灯亮着的地方快步而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干净利索的队列,迅速在伍辰光的身后排成四方队,十人五列的方队。刚刚从扫黄打非一线下来的刑警保持着正式警容,几十人默不作声地像凭空出现在眼前一般,倒让面前这些围着死者的群众有些心虚了,面对着这些面容冷峻、气势冷峭的刑警,不由得有点心虚怵然。   伍辰光头也不回,擎着扩大喊着:“告诉面前的群众,警0察的誓言是什么?”   “忠于祖国、忠于人民、忠于法律。”五十人的方队在同一时间喊着,压过了现场的所有声音,五十名刑警被压抑的吼声,压过了所有不信任的声音,或许也只有这些出生入死的刑警能中气十足地喊出这样的声音。   “告诉群众,你们的职责是什么?”伍辰光看着人群的注意力被吸引过来了,又一次大喊着。   “打击违法犯罪,维护社会治安。”身后的方队再喊着,虎虎生威,让不远处还羁押着的一干拆迁人心里顿生一阵寒意。   “大家看到了,不要以为天下所有的警0察都是黑的,就在刚才还有一位警员在冲突中为保护群众受了伤,我们职责是保护群众权益而不是站在这里接受群众的指责、诽谤和侮骂。”伍辰光愤然狂吼着,当警0察憋屈,当个好警0察恐怕要更憋屈,人家唾你脸上都不敢吭声还手,搁谁谁心里也有几分气,此时恐怕现场维持秩序的心里都郁了几分气,被伍辰光这么喊出来,四周的警0察都报之以理解的目光。   而围着死者的群众也被这几句说到了正经地方,一时间都停手了,似乎把气撒到警0察身上确实有点说不过去。   稍稍一变化,伍辰光向前迈了几步,直走到人群边沿,大喊着:“……从事发到出警我们仅仅用了不到二十分钟,现在已经有三百多名警0察到场,羁押了参与事件的56人,很快就能挖出真正的凶手,大家认为,警0察做得还不够吗?……大家的心情我能理解,刚刚歹徒在打人、在拆房、在施暴的时候,你们的软弱、你们的退缩、你们的恐惧我都能理解,可我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真正保护你们的警0察来了,却要以敌对的态度对待我们……难道你们要阻止我们查清真相、缉拿凶手呜?法医对死者的鉴证将成为给凶手定罪的铁证,我们在为死者讨回公道,你们难道连这个也要阻止?”   一句质问,让人群鸦雀无声了,伍辰光轻轻地、缓缓地放下了扩大,向前又跨了一步,直面对着刚刚唾在自己脸上那位,是位三十多的爷们,有点不敢直视这位气势逼人的警0察,不过伍辰光只是很淡,很客气地说着:“我不怪你,你可以继续唾我脸上,不过请不要再阻止我们执行公务行么?”   第一个,让开了……   第二个人,也让开了……   慢慢地,伍辰光每迈一步,总有几个人让开,在信与不信之间飘摇的群众不得已也只得相信面前的警0察,尽管你对警0察不齿,但要讨回公道,还要靠这些警0察。更何况面前这位正气凛然的警0察,并不像很假,最起码没有遮遮掩掩、处处搪塞。   慢慢地,走到了人群中央,三位手足无措的法医有点紧张地看着伍书记,面前、身下,头发花白的妇人搂着已经装进尸袋的丈夫,泪已阑干,唯余悲痛欲绝的神情,死死地搂着亲人,不声不响,伍辰光蹲下身子,心里重重地被刺痛了一下,可怜的老人,额头还余着血迹,眼神里唯余下了空洞和漠然,对身边事和人似乎已经没有了感觉。   “老嫂子,我就是太原人,喝汾河水吃平阳米的太原爷们,你要是信得过我,就把人交给我,我一定给老哥讨回个公道……”伍辰光说着,未语泪先流,袖子拭过,轻轻地触着老人的手,冰凉一片,和她怀里抱着的人同样僵硬,从警三十年,又一次让伍辰光感到了那种失去战友般的锥心之痛,抚着老人的手,轻轻说着:“……老嫂子,人死了,就别让老哥再受活罪了,这儿几百警0察、几百群众都看着,我拿我这张老脸保证,给老哥哥讨回公道……你信得过我吗?”   抱着的手,轻轻地放开了,不管是因为信任还是因为无奈,总是放开了,伍辰光挥挥手,示意着三位法医抬尸上车,法医,三名法医一瞬间眼痛鼻酸,不知何处来的悲恸,汩汩流着声音哽咽。人群自然而然地让开了一条通道,车前的人也默默地让开了,直看着鉴证车启动,驶离……   老妇人嗷声,再也按捺不住了,又一次痛哭长嚎着,伍辰光搀着,任凭老人双手拍打着自己,在哭、在喊、在嚎、在用沙哑着声音嚎着心里的冤屈,直到孱弱的身躯装载不下失去亲人的悲痛又一次昏厥,被伍辰光驮着放在背上,又沿着人群让开的通道,在昔日左邻右舍的搀护下,在拥上来刑警们的领路下,直背着人送上了救护车。   雨、淅淅沥沥、时断时续。   两个多小时勉强走完了第一个步聚,也是最关键的一个步骤,好歹没有激起更大的群体 事件,死者和家属一走,警0察劝说着拆迁户先行疏散回家,这事要挨户走访查实,不过谁也不愿走,生怕警0察一走拆迁再来,或者还有更悲惨的,家被拆了,哪还有家?   此时才顾得上细数,北深坊这片居民区已经拆了一半,今天短短不到半个小时已经强拆了七户,都是根本没有赔偿协议的强拆,一问赔偿协议,这些居民更是义愤填膺,因为土地使用证、房产证和审批手续不全的原因,每平米只赔偿一千元出头,赔偿款就即便全到手按现在的房价顶多能买个卫生间,而且回迁安置根本没有着落,七嘴八舌向询问的警0察诉苦,而警0察却是一筹莫展,这事,又哪是警0察管得着的事?   人怎么安置,后事怎么安置,越来越多的问题凸显出来了,这个没人愿意招惹的烂摊子现在只剩下警0察了,而警0察,又哪里管得了那么多的事?   一筹莫展坐在车里临时开着现场会的公0安领导,讨论了几番还是没有可行的方案,当拆迁拘下的嫌疑人就五十多人,还有一百多拆迁户家属,都聚在这儿没有疏散,总不能扔下不管吧?而此时又是深夜,连请示市里领导都无法如愿,或者对于上层的领导,更多的时候持着的态度是放一放、晾一晾,等着凉了再冷处理,明显谁也不愿意在风头上惹火上身。   凌晨三时三十五分,现场还没有出事,现场之外倒出事了,网警大队的电话直拨到局长的手机上,北深坊事件已经在网络开始传播了,一句话听得盖局长头大了……   …………   …………   “怎么回事?事情还没有处理,怎么就出来……”   从领导开会的车上大步跨到了还在预审被拘嫌疑人的大巴车前,伍辰光劈面就训上了秦高峰,秦高峰一指内外的人群,无奈地解释着:“说是封锁,我们真封锁得住吗?总不能把电话停了、网都断了吧,总不能把群众的手机全没收了吧?现在连普通手机都有摄录功能,从事发到现在已经三个多小时了,这算慢的了……”   一说,一示意,伍辰光再看警戒线外围着的不下上百群众,沿街道的各色车辆排了两行,警戒线内除了警0察围着一群嫌疑人,尚有那些拆迁户席地而坐着根本不准备离开,看着时候就有人手放在耳朵上打着电话,像这架势,你恐怕想拦也拦不住的。   “你们这儿能联上网?”伍辰光随意问着,一俟秦高峰点头,便即先行上车,大巴的前身副驾位置和中段两台笔记本都开着,秦高峰小心翼翼解释着正在现场分析视频,伍辰光站到了甬道上一说,技侦员调着网页,同样是模糊的视频和图片,不过看得清是大队的警0察,就是身处的这个地方,再看文字就触目心惊了。一个是:“北深坊拆迁重现血案”,发贴时间是一个小时前;还有个是“强拆引发命案,官员警0察无一施救”,更有“惨无人道,暴力强拆活活打死拆迁户”的贴子,点击率已经数千,还有让警0察更难堪的是“警匪沆瀣一气、封锁强拆现场”。粗粗一览,说得是五花八门,有的说被打死了,有的说是自杀了,有的引用其他地方的说是自焚了,有的猜测是警0察参与了,更有妄加猜测的说是……网页不见了,估计是网警对太过前卫的言论作了技术处理,不过处理的速度跟不上发贴的速度,第二次搜索,相关网页更多了,如果服务器不在太原的话,连网警恐怕也要望网兴叹了。   本来这事就够黑了,这要传到天亮,还没准要抹多黑。警0察就够倒霉,而这回,好像所有的矛头都指向警0察了,似乎强拆命案应该由警0察背这个黑锅似的……伍辰光粗粗看过几眼,霎时觉得头大了,很大,大得头痛欲裂……   “伍书记……伍书记……”秦高峰小声叫着,看着伍书记出神地眼睛盯着车顶,叫了几声伍辰光才哦了声回过神来,这才省得此时身处的位置,下意意识地问了句:“哦……这事不怪你,我刚才有点冲动啊……”   “呵呵,没什么,我是说在我们抓捕之前,已经有不少参与拆迁的人员趁乱溜走了,根据我们初步的查实,在出事点,是一个绰号叫小金毛的带的头,八个人冲进死者家里强拉出的人,这个人现在已经在逃了,要尽快抓捕……”秦高峰从纯刑警的角度说着,说完了,看看伍辰光没吭声,又是小声问了句:“我们……我们下一步怎么办?不能老聚在这儿。”   支队长不敢擅作主张,不但不做主张,而且推诿着让重案队等等看看,就是嘛,领导都还没表态,你让支队长怎么表态,于是支队长借故指挥着现场劝解工作,连这辆临时用作重案队预审的大巴也不靠近了。   “哎,一级推一级呀,现在是在风头上,谁也不愿意出来,区政0府只来了信访办主任,房管局是一个人也没到场,拆迁公司找不着人,开发商说和他们无关,盖局正在请示市委、市政0府,不过恐怕结果还得推到咱们身上,让咱们处理……案子好查,事情难办呀,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伍辰光眼睛的余光看着车窗外,数十辆警车现在又在盖局的指挥下沿着警戒线排成一线,把外来的车人都堵着,警戒线之外,打伞的、冒雨的群众,闪烁的车灯触目皆是,警戒线里,守着警0察和拆迁户同样狼狈,个个是湿淋淋没遮没掩在雨地里已经站了几个小时了等着解决问题。其实谁也知道什么都解决不了,可还是就这么干耗着……   怎么办?伍辰光再回头看到秦高峰身边已经多了一个人,一个最不想,也最想见到的人,霎时间愣住了…… 第七卷 结束卷 第29章 大勇误作怯   “你!?……哦,倒把你忘了啊……”   伍辰光一愣,随即想起了秦高峰在汇报的时候说到的是返城的简凡和肖成钢最初无意撞到了北深坊拆迁,光顾眼前的麻烦,倒还真没想起来这俩人。不管愿不愿见到,再见到的时候总有那么长者的关切在内,勉强笑了笑关心地问了句:“没受伤吧?”   “没有,肖成钢和我一个同学受了点轻伤,我远远躲着呢。”简凡道。   伍辰光无言地拍拍小伙的肩膀,摇摇头,半晌才说着:“学乖了啊,做得对……这可不是谁逞英雄的时候。”   “是吗?伍书记,我怎么觉得你想逞英雄啊?”简凡随口一问,话里戏谑,瞬间让伍辰光感觉到如针刺一般不舒服,说话着扬着巴掌威胁:“什么?你再说一遍?”   一扬起手,猛地省得这已经不是自己麾下的小警,简凡已经不是那个吊儿郎当的小警,自己也不再是指挥着一群说话没地方的小警的队长了,这等威胁实在不合时宜,于是手有点尴尬地放下来,背到背后,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当然是逞英雄的话让伍辰光不舒服了,这几年伍书记的爱出风头的名不管是局里还是基层警0察里都爱这么摆活,不过都是背后说小话,这些话吧伍辰光倒有耳闻,也不在乎,不过同样的话从简凡的嘴里说出来,就觉得很刺耳、很难听了,特别是这个一筹莫展的时候听到这话,感觉更是如此。   一转身,简凡像故意一般又放大声音说着:“伍叔,说坏话的不一定是坏人,你教过我不要把个人感情带到工作中来,而现在你在犯这个低级错误,你不是在处理一个危机事件,而是在展现你的个人领导魅力,有用么?再这么围堵下去,迟早要出乱了,怎么,你还能再把特警调过来镇压!?”   伍辰光的脚步一停,正说到了心坎之上,正说到了最担心的事情上,一停再一侧头,已经两个多小时了,雨没下多大,可人越来越多,车已经绵延了一公里,一开车门充耳遍是各式各样的喇叭,这中间不但有拆迁户的三朋六友,同样被抓参加拆迁的人员估计也到场了,说得没错,再堵怕要出其他乱子。恐怕更大的乱子在现场之外,那才是最让伍辰光揪心的。   没有介意简凡说什么展观领导魅力的话,脑子里却是灵光一现想起了曾经疑似某人在五洲造成的交通壅塞,回头沉声问着简凡:“哟?听你这口气,有什么想法?说说,让我换换脑筋。”   “那我就不客气了啊。”   简凡说了句,在车窗边上已经看了几个小时,湿漉漉的衣服被体温已经暖干了,看看秦高峰没说什么,再看看伍辰光随时准备抬步下车的样子,轻声说着:“把个人感情带到了工作里是因为目睹了这些恶行,可以理解,我相信在场的警0察里很多都是同样的感觉,恨不得把这些作恶的、幕后的全拉出去毙了……可是有用么?警0察就是警0察,不是救世主,站不到自己的位置上,连警0察都不合格……”   这话听得更别扭,伍辰光一扬头不屑撇着嘴训斥了句:“说正题,别人有资格,你没资格评价警0察。”   简凡也无所谓,鼻子里哼哼着,似有不屑,不过直接了当地说正题了:“很简单,撤掉警戒。”   “什么?”伍辰光和秦高峰同时讶声道。   “撤掉警戒……除了案发现场那一个小区域,其他都可以撤掉,这里现在不和普通的案发现场一样,警戒越严,会越让群众感觉警0察想藏着掖着点什么,你再捂得严点,到天亮敢有人传说是警0察把人打死了你们信不?警0察你管得了嫌疑人,还管得了所有人呀?”简凡连反诘带出馊主意,不过多有几分道理,听得秦高峰一吸气想着合不合适,不过已经体制内久了,习惯于服从,一想二想,又看上了伍辰光,伍辰光思来想去,脚步没有向前走,关上车门,干脆坐到大巴前座上,想了半晌,还是拿不定主意,撤的道理完全正确,可是根本没有可行性,一沉吟侧头问着:“下面呢?不会就光撤这么简单吧,要这么简单还用问你,市局党委会正在研究处理方法。”   “是不能简单地撤,撤之前,大张旗鼓地把今天参与非法拆迁的人员押上警车,同时扣押这两辆大型机械和非法车辆,这是警0察份内的事,完全可以立即执行,之后可以扰乱公共治安的罪名对拆迁参加者和拆迁公司课以重罚,有扣押、有重罚就不怕他们不出面交涉,一出面交涉,警0察就站到了主动位置。”简凡说着,把生意上那套搬过来了,伍辰光细细咂摸着简凡的话,心里稍稍宽慰了几分,这倒不失为一个办法,不过接着再看现场挤挤攘攘的人群,问题又来:“那这些人呢?”   “距这儿七公里就是九鼎休闲酒店,我建议把暂时无家可归的拆迁户安置到酒店居住,最起码今天要给他们找个落脚的地方,后事可以慢慢谈,可燃眉之急必须解决,不但可以把群众安置在酒店,而且可以公开宣布警0察就是这样做的,且不论大家关心的事能不能处理吧,单就这种处理态度和对待群众的态度而言,警0察在民意上又占据到了主动位置。”简凡再来,听得伍辰光倒频频点头了,这个办法,似乎也可行,似乎也很简单。   “大道理,谁也会讲,不会就这么简单人群一下子散了吧?”伍辰光终于挑到了一根刺,不料简凡马上应对着:“还要有多难,肇事的被抓走、受害的被安置,这儿已经没有热闹可看了,怎么?站在这儿淋雨呀?其实很简单,大家就在等着警0察给一个处理态度,为什么领导就都不愿意给呢?”   一个很重很重的质问语气,霎时间让伍辰光愣了愣,盯着简凡,简凡无所畏惧在回敬着同样的眼光,秦高峰可不是当老好人的材料,只是不阴不阳地看着不作表态,唯有后面在审问俩个非法拆迁嫌疑人的刑警不自觉地停下了,悄悄地看着和伍书记争辩的简凡,暗地里竖着大拇指:丫的,真牛掰,冲对领导这态度,咱就比不上人家……   …………   …………   “那这个呢?”   过了片刻,伍辰光指指副驾上的笔记本电脑,说的是网络,所指自然是舆论,一说这个恐怕是最难的,伍辰光有点气结地说着:“你想得有点简单了,我也跟你明说,处理这事有得是办法,但没有一个好办法,你说的对,警0察就是警0察,不是救世主,职权之外的事警0察也没治……现在局党委最关心的是舆论问题,这件事外泄出去的视频和网络刚刚出来的文字,矛头统一指向警0察了,这将给全市警务带来很大的负面影响……甚至于会影响很长一个阶段……”   伍辰光侃侃说着,一副教育少年人的态度,一副居高临下训话的态度,说话的时候不断做着甩手挥手指的姿势,让人不得不佩服领导的高瞻远瞩或者深谋远虑什么的,不料刚刚一停顿简凡就插进来了,直斥着:“现成的资源都不会用,说其他不都废话么?不开会谈论还好,开会一讨论,又成扯淡没人管的事了。”   “哟…你说什么?你个小反动分子。”伍辰光被噎得哭笑不得,骂了简凡一句,不过瞬间反应过来简凡说什么资源,又愕然问着:“什么资源我们没有用到?”   “那个……给你们一个舆论的风向标怎么样?”简凡往后一指。秦高峰也没明白过来,应急灯一晃,一位露着半个脑袋正呼呼大睡的胖子映入眼帘了,俩人都看到了,再往后就是两位刑警在对参与拆迁的嫌疑人正问着什么,车厢很长,声音很轻,听不清楚,伍辰光和秦高峰都没有明白简凡的意思,都愕然瞪着简凡,不知道这小子神神秘秘在说什么。   “就那个胖子呀?没看到呀?”简凡抖出包袱了,不过秦高峰和伍辰光依然没有明白,伍辰光这才问这家伙是谁,秦高峰简要一介绍,一听是简凡回乡寻亲的同伴,更有点摸不着头脑了,干脆一摆手:“有什么话直说,他干什么的?”   “他干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在今天晚上受了伤,和肖成钢一起受的伤。”简凡再道,伍辰光思忖着,突然间被简凡的提示灵光一现,指着简凡,眼睛亮了亮,几乎要破口而出了,简凡此时不卖关子了,直接解释着:“一位警0察受了伤,是因为挺身而出;一位市民受了伤,是因为见义勇为,这是不争的事实。把他们俩推到前台怎么样?搞个现场采访不就行了。别人能就此事造舆论,为什么警0察不能就此事也扩大宣传呢?”   “你在教我作假?”伍辰光瞪了简凡一眼,意思是这还用你教,不但瞪了,而且贬损着:“别以为我老糊涂,和你相跟着,不会有什么好货。”   “呵呵……那总比什么都不做强吧?”简凡反诘着,叹了口气说着:“我不是作假,我只是试图保留下警0察心里那么点最后的良知和正气,这件事组织只要一上会、讨论、协调,最终恐怕还是要久拖不决,任何的推诿、扯皮、敷衍塞责、只会让大家越来越心寒……对于错、黑与白的分界线上,最后站出来的是警0察,也只有警0察,如果警0察最终也没有站出来或者站到了错误的位置,大家就会觉得,这个世界没有希望了……伍叔,我想你心乱的原因也是因为看到今天的事一肚子气,其实今天看到现场的都这样,大家的心都乱了,还能再像以前一样,让大家心寒吗?”   “这样有用么?”伍辰光被简凡说得微微动色,弱弱问了句,很温和的口气。   “这事没有必要藏着掖着,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越藏着掖着,大家就越有觊觎之心;而越摆出来越公开,大家就越觉得没什么意思,这是普遍的看客心理……与其如临大敌似的封锁,不如索性大大方方公开,把整个事件以及后续的侦破全程公开,坦然以对,这件事里,原本就没有警0察什么事,警0察又何必替拆迁方、替开发商、或者替什么人背这口黑锅?”简凡以问代答,咝……伍辰光应声而起,倒吸了口凉气,紧张而急促地在车厢里踱了几步,上前看了看简凡所述的风向标,不错,大脑袋肥脸,脑袋上扎了绑带,脸上贴几处创可贴,就这卖相当个受害者完全说得过去,肖成钢脸上没明伤,不过眼睛青肿了一片稍稍差了点,看到这儿,伍辰光又想起了先期救护车从这里拉走的几位受伤的拆迁,眼晴越来越亮,几步走到了门口,开门下车的功夫,又不忘回头指着简凡很不客气地说了说了句:“等着,哪儿也别去。”   说着下车,几乎是急步奔着朝市局来车的方向。   半晌,秦高峰回头瞧瞧简凡,大手用力一拍,脸凑上来,小声笑着道:“不愤青了?我以为你会义愤填膺?还担心你再呛老伍几句。”   “还呛什么?他比咱们还可怜,关键时候推到人前的只有他一个人了。”简凡轻声说了句,法医鉴证车走时那一幕看在眼里,凭生出了这般感慨。   “别恨他,其实咱们和他都是同一种人,都想改变身边的世界,到最后都撞得头破血流不知悔改。”秦高峰趁着这个机会,说了句很早以前就想说的话,一直觉得简凡心里的心结没有解开。不料简凡笑笑坐下来说着:   “其实我早就不恨他了,谁也不恨,江师傅说得对,都是自己的选择,都没有错,没有那些年的苦熬,也不会今天舒服,有什么可恨的?”   “那就好……休息一下,这次抓到凶手,重案队这回要隆重请你赴宴啊。亏得你留下视频。”秦高峰笑着说了句。   “没问题,就怕你们喝不过我。不过我明天找人你们还得帮忙啊。”简凡先提条件下,秦高峰笑而未答,直掏着响着电话铃的手机转身而去。   过了很久,过了不知道有多久,简凡被一阵刺耳的警笛声惊醒,头冲出窗外,看到了又是一队鸣着警报的闷罐押运车驶来,全副武装的特警在事发地围成了人形通道,解押着被滞留的参与非法拆迁的嫌疑人,人群在这一时间又哄到了特警四周围观着,指指点点,这个场面可够宏大了,简凡伸着指头数了数、足足二十一辆,差不多就是特警快速反应分队的家底了。   怎么说呢,总算有动作了,简凡心里舒着一口浊气,黯黯地坐下来,睡意全消…… 第七卷 结束卷 第30章 诸事来纷迭   市委的回复下来了,是刘书记直接传达给现场的盖局长的,现场会在领导的专车里临时举行的,领导班子的五个人挤在这辆车上商量了许久汇报措辞,盖局长当着大家的面给市委刘书记汇报了现场的情况,隐隐地听到电话里刘书记指示的声音,很短,不过随着领导的指示让盖局脸色变得阴晴不定,汇报了几分钟,指示听了几秒钟,放下了电话,半晌才向班子成员传达:   “市委指示我们,务必采取稳妥有郊的方式,动员群众疏散。”   这句没有语病的病句让几位市局的正副职霎时间眼皮子一颤,心里一咯噔,真犯病了。   但凡方式,稳妥和有效是向来两难全的,而且强调务必、强调动员,这那么就别指望还会有那个重量级的领导会出面,更别指望还能能用其他的方式,也就是说只能靠嘴皮子动员,而且得磨出效果来,至于盖局长汇报的拆迁事件,毫无悬念,没音了,此类事件正如几位班子成员商议的那样,太过敏感的话题,不管是哪位领导都不会轻易涉足其中。   “大家计论一下吧,不能再这样拖着了,现在已经快凌晨四时了,到了天亮还像这样,那问责首先就要从咱们公0安局开始了……”盖局长从副驾的位置看了看现场,街面仅余两辆车可并行的宽度,停车的位置在丁字路口,离现场尚有几百米,而此时车辆已经绵延到了这里,说着的时候回头看看后座的三位副职,粗粗一看却是无甚观瞻,分管治安的陈副局,在这个位置上已经呆了两任局长,是个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领导;分管刑侦的是省厅下来的,接替前任被双规的副局长的位置已经三年有余,但摆得正自己的位置,从来都是敏于言而讷于行;还有一位分管经侦是和自己同时提拔到这个位置不过数月的,从邻市调来,对情况根本不甚了了,唯一能指望的旧是坐在驾驶座上,面无表情的老书记伍辰光了,又一次把眼光投向伍辰光,不料伍辰光故作未觉,似乎在等着大家发言。   其实谁也没发言,这事究竟怎么处理也只有伍辰光提出了一个通盘的解决方案,不过这个方案里的缺陷也很明显,平阳拆迁公司不是个小单位,要是对拆迁公司动手势必要牵扯到方方面面的关系,没准哪家能把事给你捅到市里、省里,万一处理不了再僵结住了,又是一锅夹生饭,那时候就不是难受的问题了,更或者惹到哪一级幕后的人,说不定将来连自己怎么下台的都不知道,更何况这个项目本身就是简氏企业投资,没准刘书记没有具体表态也有其中这一层意思。   话没明说,不过大家都心知肚明,伍辰光侃侃而谈的时候都没有表态,局长现在追了,追了两次,后座中间陈副局终于还是开口了:“要不,我建议由伍书记牵头,处理这次突发事件,毕竟这个全盘方案是伍书记提出来的。”   “我同意。”   “我同意。”   伍辰光稍一愣神,后面的仨同僚都已经同意了,盖局长就势下坡劝着:“我也同意,伍书记在基层呆的时间长,对处理这种事有经验……比如他刚才提到的扩大正面宣传,引导舆论的办法我就觉得非常好,值得我们大力推广……伍书记,现场的警力都交给你,你全权处理,需要协调我出面,怎么样?”   “好吧,我来处理……还是那句话,非常之事要用非常之法,我要求调动特警队到场。”伍辰光干脆不再推拒了,直言着。   “好,吴支队也归你指挥……”   盖局长拍板定案了……   …………   二十分钟后,早已驻守在北街临街路面以防事态有变的特警乘着闷罐车急驰而来,在围观的观众眼里如神兵天降一般,迅速在街道用防暴盾围成了人行通道,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变故,人群下意识地向着特警围驻的现场围了过来,不过看到的却是荷枪实弹的特警押解着一个个、一串串披着雨衣耷拉着脑袋的拆迁人员,顿时有人大喊着,毙了毙了,把这群王八蛋都毙了……还有胆大点的,听说了当晚的事,直接用石头蛋蛋、塑料瓶子和小板砖说话,朝着押解的嫌疑人直掷上来,一人带十人、十人带百人,霎时间随手随身的东西劈里啪啦朝解押人群里扔,这倒好,根本不用特警催了,这干参与拆迁的上押解车比老鼠窜得还快,几乎是戴着铐子直蹦上了车去了,被警0察抓着估计没什么大事,要是被群众围着,非砸个半身不遂都是轻的。   “同志们静一静……现场的市民同志们都静一静,我是太原市公0安局党委副书记伍辰光,大家听我说一句……”   伍辰光喊着,擎着手提式喊话器,被特警围拥着,不过声音盖不过叫骂声、诅咒声,干脆扶着几位特警的肩膀,架起了人台,把伍辰光高高架在空中,此时如鹤立鸡群般地站到了人群面前又是扩大的声音喊着:“……市公0安局已经下令拘捕今天参加非法的所有涉案人员,扣押所有在场器械设备,打死拆迁户的凶手我们己经开始追缉,大家维持秩序,静一静……马上就有封印的通缉令送过来,有认识通缉的凶手的市民同志请配合公0安机关尽快捉拿归案……”   “我们不相信警0察……”   “对,我们不相信,警0察和开发商穿一条裤子……”   “都是欺压老百姓的王八蛋……”   “……”   有相信的,有不相信,有发泄不满的,有趁乱起哄的,还有瓶子板砖直接朝伍辰光招呼过来了,好歹被防暴盾架住了,下面在催促着快点快点,上面在叫嚣着安静安静点,快也快不了,安静也安静不下来,就在非法拆迁嫌疑人要走的这一时刻,群众的积郁的情绪瞬间爆发了,来得像骤雨急风,让人想不到会如此地猛烈。   就在此时,现场西头数十米处的胡同传来的一声惨叫,围着特警的群众的车辆上的人真真切切地又听到了女人的喊叫,然后是撕心裂肺地一句:“啊……救命啊,又打死人了,救命啊……”   声音尖厉、急促、让人怵然心惊,跟着是不少人往出事的方向跑,跟着是更多的人向出事的方向跑,跟着是围着特警押解队的所有人,像潮水逆流般地“哗”声倒泻过来,接着是架着防暴盾的特警们感觉顿时一轻,人全身放松了,人台上架着伍辰光趁着这一机会赶紧着喊着:“……全速前进,离开现场……”   十数辆押解车在两行特警的清场下,迅速向前、向前,离现场越来越远,直到拐过北深坊丁字路口,两队特警自动合围,前锋成为后卫,压住了街口来向的车辆,第一拨,勉强地撤离了……   …………   …………   倒泻如潮而来的人群从现场直接冲破了警戒线,此时的警0察已经像控制不住局势了一样,袖手旁观着,人群似乎在找一个宣泄的出口,要是真在警0察的眼皮底下还打死了人,那恐怕更要群情激愤了,几十米的距离,足有三二百人蜂涌而来,不过聚到了声音发起的地方却是懵了,什么都没有,除了拆了半截的残垣断壁,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瓦砾石灰老式房子的泥灰形成的泥浆,让跑在最前面的沾了一身黄不黄、白不白的泥迹。   “怎么回事,人呢?”有人在大喊着。   “刚才听到了喊什么来着……”   “谁听到了?到底听到什么了?我怎么没听到?”   “没听到你拽着往这儿跑?”   “都往这儿跑,我还以为又出什么事了?”   “……”   前面的怨后头的,后头的怨前头的,听清的在迷懵,而没听清的在怨自以为听清楚了,指指点点,说说吵吵,莫衷一是,不过大家对于瞬间冲破警0察的警戒线倒是都满有成就感,就是嘛,咱们这么多人,警0察算个鸟?   其实你细细看看身边的人,绝对的好人和绝对的坏人那是很少见的,多数是不好也不坏的人,就看处在什么环境中了,这些拆迁户和拆迁户的三朋六友虽然在对那群拆迁嫌疑人的时候有点软弱,可此时这些人不是被警0察镇压住了吗?于是乎被积压的情绪爆发出来之后,看样并不比那些嫌疑人差多少,刚刚奔上来的时候,还有人已经顺手弯腰捡了不少板砖块准备着趁乱起哄,这儿的房子前几次拆迁都是被拆迁户大棒大砖头赶跑的,要不是打死了人惊动了警0察,还真说不准这儿的房子都要被推了,要那样的话,恐怕连个说理地方也没了,人群中引论纷纷这一茬,于是让更多的人义愤填膺了,叫嚣着要讨还个公道,至于向谁计还公道,谁也说不清楚,好像现场只剩下警0察了……   怕乱的时候,又最容易生乱,正乱着,又起乱子了,人群之后不知道谁在喊:“老少爷们,把他们这挖掘机砸逑了……让他们拆不成咱们的房子,这机器值百把十万呢,不给咱们赔偿,咱们也不让他好过……”   “对,砸…砸……”   说着,三个年轻大小伙,劈里叭拉朝挖掘机那大铁疙瘩上直扔砖头块,不知道哪块大砖头直敲上了车窗,被弹了回来,“嘭”地重响了一声。   耶!?这发泄得真过瘾。   于是三个人在砸,成了五个人在砸,成了十个人扔砖头,跟着成了几十个人砖头、瓦砾、水泥块如纷纷飞蝗朝两台挖掘机砸将过来,挖掘机的四周迅速堆满了一层砖头疙瘩块,车窗不堪重负,嘭声破碎之后,嗖嗖嗖嗖黑影不绝地直堆向车里,小小的驾驶室也被淹没了……   就在人群混乱的时候,没有注意到什么时候特警押解车已经绝尘而去;也在人群混乱的时候,没人注意到聚集在案发现场房子被拆已经无处安身的住户被警0察统一带上了大巴,直到砸得兴起,直到砸得胳膊发酸,那块铁疙瘩还屹立如昔,也没有人想过为什么要砸、谁带的头砸,或者这砸之后,有没有什么后果……   好像没有什么后果,警0察根本不管,直砸车人群里悄悄溜出来仨人,看着大巴已经发动启程,向西驶进,出来的仨人相视一笑,笑里带着几分促狭,是郭元、平良德和简凡仨人,仨人莫名的捂着鼻子笑着,朝另一个方向快步走去,那是简凡停车的方向,此时现场一队、四队、重案队分队集结已经准备开拔,只有案发现场的警戒还留着,而且加派了特警驻守。   “呵呵……怪不得都愿意当坏蛋,这砸得是过瘾啊,看他们多起劲。”平良德快步跑着,匆匆回头一瞥,砸挖掘机的人还在干着,郭元催促着快走,简凡边跑边说着:“……得给大伙找个发泄地方,你不让他们砸挖掘机,他们回头敢砸警0察,这法不治众,砸了也白砸……”   “那你也不能出这馊主意呀,让我们带头来砸……这一台机器值七八十万呢啊,回头一报案,查谁的责任去?”郭元有点心虚,没干过这号损人不利己的事,简凡前头奔着不屑地说着:“扯淡,查什么查?拆迁公司这回能不能擦干净屁股还得两说,前两年出租车制度改革,人家司机没砸交警的车呀?最后不照样不了了之,得分什么时候,不这么干,你以为群众能让你好好就撤了啊……”   简凡语带不屑地说着,这是急中生智来了两手,不过还亏得这几手吸引了围观群众的注意力,让嫌疑人和拆迁户都顺顺当当地被带离现场了,那句女喊音救命是技侦员从电脑音颇里剔出来的,这一喊就奏效了,再加上简凡拉着郭元和平良德扮群众发泄,又把注意力引开了,此时看到大巴已经只剩车尾灯的影子,就郭元也长舒了一口气。   直走到简凡停着的车边,不料奇变又生,简凡刚开车门没注意,一开的功夫车玻璃哗一声碎地了,再一看,副驾座上的玻璃也被砸了,一惊再一细瞧,连前挡风玻璃也破了一道缝,气得简凡跳脚直骂着:“日他妈的,谁把老子的车玻璃也砸了?”   估计是混乱之中被围观人群当了靶子,一回头,郭元、平良德捂着嘴哈哈嘿嘿的笑着,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连安慰声也不说一句,直奔着队伍去了……   …………   …………   “现场的群众请注意……现场的群众请注意……嫌疑人已经被正式拘捕,拆迁户被统一安置在酒店,现在开始清场,请不要做破坏财物的违法行为……现在开始清场……”   一辆213警车,是处理群体 事件的专业用车,车上架着大喇叭,缓缓地驶过街面,扩大里声音喊着,顿时令正在砸和砸得过瘾的群众不少停下手了,再回头看时,对于态势又多有不解了,拉成线的警戒现在被警0察缩成了几个包围圈,有警0察和警车在陆续离场,正自迷懵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时,又听得扩大里喊着:   “刚刚现场已经有数量私车被砸了车玻璃,有人是趁火打劫,请有车的群众看管好您的财物,有丢失财物者请统一到前面的交通岗亭报案……现场的群众请注意,现在开始清场,请不要做破坏财物的违法行为……”   闹事、闹事,就是有人闹才有事,而现在成了一个巴掌拍不响了,警0察不理不睬,该扎堆的扎堆、该离场的离场,再一看让人瞧着生气的拆迁嫌疑人都没了,连哭天抢地拆了房子没地儿住的人也没人,一下子像泄气的皮球,慢慢地只剩下零零星星的砖头块飞舞了。不少人一听车玻璃被砸了,不约而同地向着自己泊车的地方奔来,还真有不少车玻璃混乱中被砸了,有人在暗自庆幸,有的在跳脚大骂,就在这当会,又有一队警0察挨着车递着刚刚印发的通缉令挨个车递进来,客客气气地敬礼,又是一番恳求配合公0安机关抓捕凶手的话,这气倒还真无处可生了。   再加上警0察谆谆劝着别离开自己的私车,以防车玻璃被砸、车内财物丢失,清场开始请尽快离开的话,还真起了不少效果,不少车发动着准备走,看今天搞不成什么事了,再呆着也白搭。   一辆、两辆,在警车不断巡回劝说下,群众渐渐分流到了自己车上,到了街面上,有运送的车在等着,车上早有等候的警0察把通缉令交给了群众手上,一副依靠群众缉拿凶手的态度,这倒让刚刚还发泄的群众多少放心了。即便回了家里,还有一队警0察在案发现场守着,好歹总算安全感还是有了几分。   聚集着的群众像一个沙塔遇水一样渐渐地化解,人数越来越少,凌晨五时的时候,这儿的街面上除了还驻守的一队警0察,已经是基本恢复正常了……   …………   …………   一边冷清了,另一边就热闹了,九鼎休闲酒店在撤出来的第一批人到达之后就开始热闹了,七户二十二人被临时安置到休闲酒店,同来的还有特警支队宣传部的摄像和跟踪,刚下车不久,接到通知的市电视台采访人员后脚到了酒店,从警0察到拆迁户开始随机采访了,又是随行的警0察聚集在十二层统一安置点,进进出出攘攘熙熙好不热闹。   热闹!?这个词恐怕用得不对,热闹中带着几分哽咽,一下子家被拆了,再采访拆迁户倒着苦水,因为手续不全的原因,房子只按每平米一千一百多块钱的标准付赔偿,而这个钱连回迁房也买不起,更何况这里的拆迁根本还没有谈及回迁安置的问题。再向深里问的,连记者也跟着义愤填膺了,拆迁公司因为白天人多实在拆不下来,这才结伙趁着雨夜强拆,不但强拆,还打死了一位阻拦的拆迁户……这件事是要点,记者追问着姓甚名谁,都说是左右邻居,叫宋斌,是一位环卫工人,一听到又是弱势群体被如此欺凌,记者的采访镜头统一转向了警0察,问着事情的处理经过,不过究竟是怎么一个经过,此时连到场的警0察也说不太清,只说着这次会安排记者全程跟踪采访监督,还有受伤的拆迁户和警0察已经送往医院了。   这个态度嘛,勉强说得过去,让市台的记者顿时感觉猎到了重头新闻,不迭地打探着伍书记的行踪。   来了,其实前后来得不差多少时间,是在半路拦下简凡的车同乘而来的,蒋九鼎总经理一接到简凡的电话说要统一安置,而且还有公0安上的领导出面,大半夜惊醒了,先期一步在酒店门前恭迎着,不过来车吓了一跳,那辆简老板的皮卡像遭劫一般晃悠悠地停在停车场,直到人下来蒋九鼎才敢相信这是简凡的车,打着伞迎上去,就光线不好都看得见车身划了好几道,车玻璃烂了两块,这倒哑然失笑了,一笑又有点诧异,车上同下来的一位警督制服的老警0察,有点面熟,脑子里一搜索瞬间想起了这是和陈主席去过九鼎卤酱食品开发公司的一位公0安领导,忙着打着伞,和简凡一左一右迎着伍辰光进了大厅。   “谢谢啊……谢谢蒋总,放心,费用我们会尽快支给您……”进门伍辰光就客气地抱着拳,不迭地谢着,蒋九鼎更客气,直推拒着:“别客气,您也是为群众服务嘛……别提钱的事,就当我为社会尽点义务做点贡献。”   俩人寒暄了几句,伍辰光对于这个安排还是蛮满意的,一听着统一安排到了十二层,一听说食宿都没问题,这倒放心了,仨人刚站了一会儿,楼上迎来的警0察带着记者下来了,伍辰光一拽市局办的主任小声安排着,怎么怎么办,尽快到山大附属二院采访受伤的拆迁户和警0察,和那位见义勇为的公务员什么的,现在事态已经平息,市局领导班子准备全部出动来个慰问,而且这个慰问刚刚听说连市委的派出的领导也要参加,又升级了……说来说去,得,干脆,一起走,这下记者乐了,簇拥着伍辰光刚进门又要出门。   正出门,伍辰光想起什么来似的,又是回头看着简凡招着手:“来来来……你呢,一起去?”   “我……我媳妇一个人在家呢?我这可是一夜未归了啊。我就算了……”简凡讪笑着推拒了。   “好,等把这件事处理完,回头我请你们俩啊……走了,大家走了。”伍辰光也不矫情,说走就走,一拥哗然人出了大厅,冒着雨上了各式的车辆,一路向医院疾驰而来,恐怕等安顿好了又得不少时间,伍辰光上车就忙着联系班子的成员,嘱咐着办公室的主任怎么怎么安排这次慰问,中心意思呢,一定要搞得像模像样,一定要让大家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包括一定要是电视台在早间新闻里播出……   门厅之外,车走得只剩下的灯影了,简凡才长舒着气回头看了眼蒋九鼎,白皙细腻的面庞,配着一尘不染的衬衫,西裤,腕上锃亮的名表,即便大晚上猝起这仪容仪表也得体得很,看着蒋总的时候,蒋九鼎蓦地笑了,简凡一下子省得是自己的原因,刚刚那群警0察和记者就用一种怪异的眼光看自己,此时再看,衬衫早扯了几个口子,一鞋子泥漫到了鞋帮子上,连裤腿上也溅着灰不灰、白不白的泥迹,恐怕脸上也好不了,嘿嘿笑着抹抹脸问蒋九鼎:“蒋总,您风格今儿怎么高了?”   “什么高了?”   “刚才呀,都不准备要钱了,你要为人民币服务我能理解,这为人民服务不是您份内的事啊?”   简凡笑着,不无贬损蒋九鼎的意思,不过蒋九鼎早有准备,神神秘秘笑着道:“房是你订的,那我得朝你要啊……说好了,咱们之间不带赖账啊。”   “耶?什么时候都会这一手了?”简凡倒哑然失笑了,没想到蒋九鼎会来这手,笑着摇头道:“你刚才都说了不要,我好意思给你呀?这儿好几个酒店呢啊,为什么选择你们,是因为想给你一个免费报道的机会,明儿你看吧,一采访一报道,这儿就是关注焦点了,一说九鼎酒店主动安置的,那社会效应得有多大不是?”   “得,你别忽悠我……钱我可以不要,不过这事你欠我个人情啊,这没问题吧?”蒋九鼎让步了,看样也不是在乎这点收入,一听这话简凡点点头,没问题。不料一说没问题,蒋九鼎就顺竿往上爬了,直接了当不客气地说着:“这人情可是要还的啊,你还非还不可。”   “哟?您这是……有事了?有事明说啊,能帮上忙,我勉强帮帮你,要帮不上,您就别找我给你添乱了……你妈知道你跟我瞎掺合,没准又得收拾你……嘿嘿……”简凡半真半假,半正色半开玩笑说着,这话说得很直白,不过蒋总这快奔四的人被简凡这么一别,还真有点脸上挂不住了,不过好在涵养不错,讪讪笑笑了,轻声说了句:“这么多年了,还对我成见这么深呀?”   “不,冲你憋了两年多才重新涉足卤酱肉制品生意,看得出你变了啊,不瞒你说,张芸带回来你们厂里的产品我尝过了,不错,虽然是流水线的产品,不过能做到这个样子就很不错了,你要能再低调几年,稳赚不赔。”简凡说着,不无夸奖的意思。蒋九鼎一听也高兴了,笑了笑,很释然地笑了笑说着:“有你这么评价,我这心里就有底了。”   “对了,你有什么事?”简凡问着,直接拉过蒋九鼎的手看看腕上的表,时间已经快五点了,蒋九鼎被简凡的不拘态度逗笑了,笑着说着:“卤酱食品开发公司是蒋家的私产,我们准备请你加入,而且准备给你一部分股份,让你正式成为公司的股东。”   “什么?又送我股份……我听着这个就烦。”简凡一听,脑子开始转了,使劲地一转,不过看蒋九鼎不动声色的样子,又是谑笑着问:“白送多少,我听听……提前声明啊,我穷的时候都不伸手,现在么……你丫不会给我下套吧?”   “瞧您说哟,你不穷我们都知道了,谁比得上你呀,几家快餐公司现在都成了你的联营商,别人看你懒散我还看不出来,其实你一点都不懒散,这些快餐制作的原材料都由你统一供应,你就挣统一采购和批发的差价都富得流油,再加盒饭市场利润,一年几百万很轻松吧?我一开始没看明白,这段时间我才琢磨出来,像你这号才是闷声发大财的主,我们就剩个空架子了……更别提从简怀钰手里一单就宰了两千万……”蒋九鼎说着,似乎是清点简凡的家底一般,一清点简凡吧唧着嘴,伸着舌头,不肯定,不过也没有否定,只是同样很顽皮地盯着蒋九鼎道:“蒋兄,我最看不惯你这点,你的资金有问题了是吧?有问题就说有问题的话,别装好人还送我股份,天下哪有免费的午餐。”   蒋九鼎也来了个不否认也不肯定,只是咬着嘴唇,讪笑着,不过这表情已经告诉简凡答案了,简凡被猝来之事搞得有点哑然失笑了,笑着劝道:“不是我不帮你啊,你这事搞得人多不好意思,你妈就不待见我,知道我送钱上门没准又骂我犯贱,再说了,你……那那,还有蒋姐,那那那……我老婆知道我给前相好投资,你让不让我过了?”   “借口……只要你愿意,根本不用我想办法,而且我不是光缺钱,人员、销售渠道都缺,万事开头难,你也知道我是做酒店生意的,对于零售和批发都只能一边摸索一边走,真不知道走到什么时候……只是提一提啊,我可强迫不了你,其实我妈妈也挺后悔阻拦你和我妹妹的事,她后来说你这人挺尖刻,不过尖刻得坦荡,我也这样认为的,除了尖刻、坦荡,还有几分义气……”蒋九鼎像在激将,不过激将中带着几分旧事的述说,说起这旧事来,恐怕是欲说还休了,话生生地咽回去了,原因是简凡的脸色不再嘻笑,变成了肃然,简凡想了想,叹了气,说了句:“晚了,就像今天,打死人了才说后悔的话,来得及么?……让我想想,这俩天脑子乱得很,等简怀钰这事有了眉目咱们再聊吧……那,我先回去了……”   弱弱地告辞着,简凡回身冒着雨直奔向皮卡车里,连蒋九鼎递过来的伞也没有接,不是故意的,而是触动几分心事,忘了接,让蒋九鼎很尴尬地站在台阶之上,站了好久…… 第七卷 结束卷 第31章 世事难预料   清晨,手机铃声把梁舞云从梦里惊醒时候,不情愿地睁开眼,打着哈欠,伸着懒腰,昨夜俩人说话说了不知道多久,醒过来却是全身犯困,一想俩人,却见得身边已经没人了,这才趿拉着鞋子,打着哈欠,懒洋洋地从卧室出来,洗漱着功夫听得厨房里呜呜响着豆浆机的声音,还以为是简凡,不料等从卫生间出来时,却见得挺个大肚子的杨红杏笑吟吟端着两碗热腾腾的豆浆,边放边说着赶紧喝了,燕麦、花生、核桃仁几样打的浆,味道绝对太原数得着的。   倒不惊讶味道,梁舞云又是感动又是紧张赶紧地扶着杨红杏坐下,直说着让你给我打豆浆,你老公知道了不得跟我急呀?跟着自己进厨房端着蒸笼热的包子,馒头,宛如在自己家里一般随便,俩人边聊边吃着早餐,杨红杏随手摁开了电视,不料电视一开,俩人的吸引力一下子被吸引住了,谁也不说话了……   电视里正播着一段模糊的画面,又是警车、又是解押,人声嘈杂着像是个什么骚乱的场面,跟着是播音员的解说……今天凌晨零时左右,有数十名不明身份的人员进入我市杏花岭北深坊地区,对该地区七所民房强行拆迁,和当地居民发生冲突,冲突中导致一位当地居民严重受伤,后经抢救无效死亡,市110接警后迅速出动,对拆迁人员进行了依法拘留,并当场查封了拆迁设备……经初步查实,参与此次非法拆迁的人员都属于我市平阳拆迁公司临时雇佣的社会闲散人员,事件发生后,市委、市政0府及市公0安局高度重视,先后派遣三百余警力到场维持秩序,截止到凌晨五时,现场的群众已经被分批疏散,详细案情正在进一步查实中,我台将全程跟踪报道……   “哇,伟大的祖国,遍地都是拆和迁……完了,又要有人倒霉了。这帮人得全拉出去判个无期永远别出来。”梁舞云端着豆浆,边啜边含混地发表着议论,杨红杏却是笑了笑,不以为然地说了句:“关你什么事,怪话就多……这是经济大环境决定的,根除不了房地产经济的泡沫和虚高,就杜绝不了非法拆迁事件,法治再严也是治标不治本。”   杨红杏淡然说着,知道老大学经济专业的,梁舞云贬损了句,没拆你家房子,你当然不急了,杨红杏正要回敬一句,不料梁舞云憋着的一口豆浆瞬间两眼凸出,指着电视,一口汤差点喷出来,杨红杏侧脸再瞧,“扑”一声,真喷出来了……   是费仕青,正穿着病号服,接受着不知道谁谁献的鲜花,胖脸含笑,不过形象可不怎么地,满头打着绷带,随着主播着的播音响着俩人渐渐听明白了……今天早晨,我市委刘**书记,携市政0府、市政法委、市公0安、市房管局相关领导专程到山大附属二院看望了凌晨在非法拆迁中受伤的群众,据调查显示,拆迁事件发生的时候,市公0安局一名民警和我市乌龙县环保局一位公务员正路经此地,俩人迅速报警并挺身而出,在阻止非法拆迁的过程中均不同程度受伤,市委刘**书记一行对这俩位挺身而出、见义勇为的行动给予了高度赞扬,在之后慰问受伤的群众及家属时,他指出:此类恶性非法拆迁事件在我市尚属首例,市委、市政0府已经责成相关部门对此事进行妥善处理,今后务必得根治、杜绝此类严重危害群众利益的事件发生……   “啊,费胖子见义勇为啦?可能不可能?真的假的?”梁舞云使劲地咕嘟咽了一口,噎得好歹能说话了,大跌眼镜地看着杨红杏,杨红杏也是一般瞠目结舌,别人不了解,这位好吃懒作、既赌且嫖费胖子却是了解得很,半晌睁着眼发愣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正发呆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惊一乍叫了声:“坏了,那我老公呢?不会也受伤了吧?昨晚一晚上都没回来……”   说话着紧张兮兮奔向客厅的电话,直拨着简凡的手机号码,一拨即通,不但通了,而且就在家里响着,梁舞云循着声音指指小卧室,这下子杨红杏一下子心落地了,悄悄地蹑手蹑脚上前,轻轻推开门,床上躺着可不是简凡是谁,光着半个身子趴着睡,正打着鼾,轻手轻脚地替简凡盖上被子,看着椅子上扔着脏衣脏裤,轻轻地拿在手里,又退了出来。   “这去哪儿了脏成这样,肯定没干好事……耶,他不会也在拆迁现场吧?”梁舞云一惊一乍,放下碗,看着杨红杏拿着衣裤发表着看法,不过杨红杏嘬嘴嘘声示意安静,这等关切的神态有点让梁舞云看不过眼了,衣架上直拽着自己的外套和包边迈步边说着,上班去了啊,不陪你了,以后都不陪你了,老公一回来就把姐们扔一边了……   似乎还有点吃醋似地告辞而走,杨红杏看着天色又是追出来送了把伞,直把梁舞云送走才又回了家里,摸着简凡衣裤里东西,手机、钱包、钥匙掏了出来,把衣服扔过一边,想洗洗,不过弯腰动手都有点困难,不经意间觉得肚子微微动了下,惊得杨红杏哎哟了一声……一哎哟下意识地抚着肚子,不疼,脸上却浮现着一种幸福和恬静的笑容。   新的一天开始了,离三口之家的日子又近了一天。   …………   …………   在同一时间,在同一城市,在富士捷大厦顶层,同样有一个正仔细地看着同一则新闻报道,有人说国内新闻没啥看的,国外的新闻才是看报道,国内的新闻只能看领导,只不过对于善于把握时机和嗅觉灵敏的人,光看领导就能看懂新闻背后的涵义。   比如简怀钰就看懂了,这一次恐怕瑞丰苑的项目要遭殃了,知道出事后立即就派雷助理带着人到现场看事态发展,不过看到的除了人还是人,而且警0察封锁着根本进不去,原本以为要发生国内经常发生的那种“群体 事件”,不料天亮之后一切又销声匿迹了,紧接着又从新闻里出来这么多作秀的领导,这就让简怀钰有点诧异了,诧异之处在于如何悄无声息地处置了北深坊的群体 事件,同样诧异市一级领导为何会堂而皇之的站出来,而不像自己熟知的那种遮遮掩掩,躲躲闪闪,等看到新闻最后把涉案通缉人员的照片公开发布在电视上,一下子恍然大悟了。   这是转移视线,转移公众的视线,一个被拆迁人员打死的普通群众,而且是处在最底层的环卫工人,这样的弱势群体 会激起绝大多数人的愤慨,而愤慨所指,当然是凶手和拆迁公司了,顶不济再加上开发商,这样的话,卖地收钱的、规划审批的相关部门从此都不相干了。   “根治!?杜绝!?……哼,这才是贼喊捉贼的怪事……”   听到了播音员的解说,听到了相关领导叫嚣着要根治杜绝此类事件,简怀钰“嗒!”声一摁遥控关了电视,有点心绪烦乱地起身来,直踱着步子沿着宽大的落地窗边来回走着,从这里可以俯瞰整个太原,高高在上的位置会给人一种心胸开阔、放眼天下的成就感和自信感,只不过此时此刻,那种成就和自信稍稍受到了此事的影响。   虽然还自信这块地终究还是简氏企业的,这个项目终于还会开工,不过也免不了受这个波折的影响、而多少有点担心的就是这种影响,这个市场谁也知道利润丰厚,但身处其中更明白利润周围是群狼环伺,利润的背后又是危机四伏,稍有不慎就会成为众矢之的,再加上政策的不稳定性,即便是开发商也同样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很多事,不会有人知道最大赢家是谁,但简怀钰知道自己在这里,永远都不是最大的赢家。   轻轻地叩门声,几声之后才让简怀钰惊醒,几步坐到了老板椅上,整理了整个纷乱的思绪,半晌才叫了声请进,应声而进的是助理雷涵洋,进门几步恭立在老板面前,简怀钰直接开口问着:“怎么样?”   “我专程跑了一趟区政0府,没人,区长书记都不在,听说好像市里召开紧急会议……毕竟是个敏感事件,又出了人命案子,我估计在这个时候找到他们也没用。”雷涵洋汇报着,脸上带着几分焦色,谁也没料到会横生这种枝节,更没料到会死人,没这事什么都好说,一出这事,谁也不敢替你说话了。   “那拆迁公司呢?”简怀钰再问。   “赵总找不着人了,我也去了一趟,现在公0安局正在他们公司调查。”雷涵洋几分难色,生怕简总斥责几句,不料此话一说,简怀钰倒奇怪地笑了,笑了不屑地说着:“躲什么躲?这躲得了吗?而且根本就没必要躲,杀人者偿命,只要用的不是签过合同的工人,就连带责任都可以不负。”   “这儿的法制和美国的不太一样,警0察扣了两台挖掘机和到场四台车,光这个价值就三百多万,大巴还是租来的,现在警0察连客运中心也找上门了……”雷涵洋小心翼翼说着,看着简老板只是不以为然笑着,笑得有点高深莫测,这倒不敢再往下说了,话题转移着问着老板:“……简先生,市电视台联系了,说是想采访一下咱们公司,就这个端丰苑开发的项目,我没答应,我说您回国了……”   “嗯,知道了,做得对……少露面的好,这个项目先放一放,等风头过去再考虑,把三季度的货运计划给我拿一份……这两天我不想出门,有什么事你替我挡着,我陪陪家人……对了,乌龙寻亲的有消息么?”简怀钰次第安排着要办的事,已经准备起身了,边说助理边喏喏应声着,一问到寻亲的事,雷涵洋汇报着:“有确切消息了,不过这个三百万人口的城市,找找也得费点劲,早上我和曾女士通过话,她说今天要会同市公0安局的人员扩大范围寻找……”   “那就好,其他事可以耽误,这件事要抓紧……”   简怀钰说着,助理替老板打了门,直跟在背后恭送到了楼底,扶着车门上了车,又目送着老板离开,这才长舒着气心里一块石头落地了,原本生怕老板知道了项目耽误会大发雷霆,不过看这样镇定自若八成是早有了计较……   站了半晌才回身朝公司里走着,边走边拨着电话:“……曾楠,寻亲的事你到底有谱没谱?我可都给我们老板汇报了啊,这可是错了好几回了,不能一错再错,再错我这饭碗可就保不住了……什么什么?让我帮忙,帮什么忙?什么……推销火腿肠……你不是开玩笑吧?”   …………   …………   “谁给你开玩笑了?我现在是九鼎卤酱食品开发有限公司的股东,我们的产品现在刚上市,没准过段时间供不应求你想要都没有了……答应不答应?不答应小心我托延怠工啊……呵呵,好了,你说的啊,我给你送一车,以后你厂里中午都吃这个……呵呵……先谢谢了啊雷助理……”   曾楠边说边笑着挂了电话,一脸促狭,逼得雷助理应承,直接安排送到富士捷工厂的餐厅这才罢了,挂了电话收起了手机还有点忍俊不禁,再看会议室坐的蒋家兄妹俩,有点讪然勉强陪笑着,这就安慰上了:“别发愁,这刚开始市场局面还没有打开……我还有一个好办法,简凡身边不都做盒饭的么?咱们生产出来,硬卖给他,不要还不行……”   这下子,蒋迪佳扑哧声忍不住掩嘴而笑了,蒋九鼎却是笑着微微带着苦味,今天刚刚开过营销会议,先期招聘的十名营销人员会上带来了一堆出师不利的消息,一个问题是超市的准入五花八门,要收名目繁多的货架费、场地费什么的,客大欺店、店大欺客,不管是店还是客,都能欺负了你供应商,更何况全国知名的封装熟肉类制品本身就花样千变,太原本地又有十几个牌子的产品,九鼎这个新牌子,人家还不买你的账了。   当然,品牌的认知需要一个相对较长的时间,这一点蒋九鼎倒是表现的很大度,鼓励了营销人员一番,傍着蒋迪佳听了半截会的曾楠倒是古怪机灵,一个电话倒推销了不少,大有女老板的风范了,安慰着兄妹俩,蒋九鼎倒想起早上的事来了,问着曾楠:“我早上见着他了……全身脏兮兮的,他到底在干什么?大半夜把我叫起来要安置什么拆迁户。”   “那事呀?吃饱了撑得呗,人家拆迁他们还上拦着,我刚从医院回来,我们乌龙一起寻亲的,四个倒了俩,对,还有个费胖子,蒋姐你见过的……被人打得跟猪头似的……早上看新闻挺厉害的,听说把个环卫工打死了。”曾楠神情凛然地说着传言,而蒋家这兄妹却是心有旁事,对这事并没有表现出更大兴趣。只是哥哥说见过简凡,让蒋迪佳眉眼微微动了动,又听到费胖子想到了那个人,又有些不禁莞尔。   说笑了几句曾楠翻着包办开正事了,当她把一张填好的转帐支票递给蒋九鼎时,这位蒋总倒有点不好意思了,接过支票一弹讪然笑着谢了句:“谢榭啊曾楠,还没分红倒先借上你的钱了,周转一段时间啊,贷款下来我马上还你。”   今天就是为此事而来的,不过曾楠倒无所谓道了句:“得了呗,赶紧想法子把你生产的东西推销出去,我说你个留洋学子什么都想到了,就没想到大夏天是熟食制品的淡季,卖不动了才想起了找原因了……”   “接受你的批评啊,我再接再励……你们聊一会儿,我和会计出去一趟……”   蒋九鼎笑着接受了曾楠的挖苦,告辞先走了,唯余下了这俩位女人,而蒋迪佳开口也是同样一句:“多亏了你啊楠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   “噢哟,你俩烦不烦,又不是认识一天两天了。”曾楠倒落落大方不当会回事,上前直挽上了蒋迪佳的胳膊,俩人出了会议室,蒋迪佳像要说什么,不过嘴唇翕动着没有说出来,俗话说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而这一次股份转让金没有及时到账,又加上贷款没有到位,一下子让兄妹俩捉襟见肘了,不得已才张口借钱,而张口借钱的时候才发现,借钱要比花钱难多了,甚至于想过去找一个人,最终却是没有去,而今天早上听哥哥说才发现,即便找,恐怕也要落空。   什么也没有说,很多事都藏在心里难以启齿,人情的冷暖有时候只能自己躲起来消化这些百感交集的滋味。   却不料偏偏不想提那壶,那壶还就被提上来了,刚出会议室门曾楠神神秘秘附耳问着:“……哎蒋姐,不对呀,现在可有个大户你们不找他,一单宰了两千万,别人吧他肯定不给,不过您要是说话,他 没准敢把家底端给你……呵呵……不好意思去找他?”   微微地笑着,蒋迪佳摇了摇头,跟着随手拢了额前的一缕乱发,黯黯地说着:“他有家有业了,我找他去,不是让他难堪么?”   “我去呀……怕什么,要不你哥去,哎对呀……这小子馊主意这么多,你就积压点货让他出手没准是小菜一碟嗳!?……哎蒋姐,我怎么越想越觉得没人比他更合适了……”曾楠一说倒把自己说得眉飞色舞了,不迭地拽着蒋迪佳诉说自己发现的这个新大陆,要是把简凡拽进公司推销这东西,就简凡周围这么多大师傅,没准还真是简单的很。   “哎……我听我哥说早上遇到他,提了提参股注资的事……不过,他拒绝了。”蒋迪佳黯黯轻声说着,这是兄妹商量过的,其实蒋九鼎也觉得双方联营最合适,光食尚能消化的就不少,蒋迪佳有点期待简凡同意,可内心又按捺不住害怕他同意,但真正知道了拒绝的消息,又让她是如此如此地失落。   “王八蛋……男人都是王八蛋,没穿衣服是色狼,穿上衣服都是白眼狼……”曾楠似乎有同感,不过表现得就比较忿然了,手机包里响着,停了步子骂了句,掏着手机,一看是陆坚定的电话,骂完了一接电话又是笑吟吟地问:“陆支队长,您这效率太低了吧,说是上午开始这都快吃中午饭了才打电话……什么?找到了?这么快……在哪儿?在你们刑侦四大队?什么?……”   稍顷曾楠手机从耳朵边移开,很吃惊很愕然地表情写在脸上,蒋迪佳关切地问着怎么了,曾楠而如遇奇事一般惊愕了半天才说出话来:“……寻亲的事呗,蒋姐你知道的。”   “对呀,叫简二驴。”   “不叫简二驴,根据我们的查证,他改姓何了,简二驴改叫何盼回,第二代何孝林。要是这个姓的真是简怀钰的亲戚,那笑话可大了。”   “又怎么了?”   “昨天晚上那打死人的凶手绰号什么毛,大名叫何亮,今早上陆支队长刚把协查消息发出来,抓捕的刑警队无意中发现呀,这个凶手他爹叫何孝林、他爷爷叫何盼回……连何孝林也参与了昨晚的拆迁……这倒省得找了,被刑警队一窝全端回来了……这玩笑大了,侄子替叔办事把人打死了,那瑞丰苑项目就是简家的。”   “啊?怎么……怎么会这样?不会搞错吧?”   曾楠说得有点哭笑不得,蒋迪佳听得如同天方夜谭,俩人怔了许久,曾楠匆匆告辞着,边跑边说着,要赶紧通知简凡,一起去刑警队确认一下,风风火火地奔下楼,驾车直出了公司大门…… 第七卷 结束卷 第32章 巧中有更巧   淫雨霏霏的天气里最容易让人感觉到烦躁,特别心情不好的时候遭遇这种天气,恐怕会加重这种情绪。   陆坚定现在就在这样,疑似的人物出现了,却让他有点投鼠忌器了,连正常的审问也暂时停下来了,就等着乌龙寻亲的一队来确认,这几个人里不用说是简凡带头的,可这货搁这节骨眼上了倒找不着人了,电话拨了几遍接听的还是杨红杏,好容易通知到人了,又是一个小时没见着来人,陆坚定几次电话催促,却说是进修理厂修车了,最后连曾楠也有点等不及了,俩个人轮番几次电话才见得那辆皮卡破雨而来,直到停在四队大门口还是那么不紧不慢,先打伞,后下车,悠闲悠哉地进门来了。   曾楠剜了几眼,没说什么,这磨叽性子恐怕这辈子都改不了了。   陆坚定可不管三七二十一,指着就没好话了:“你你你……你是消遣我是不是?我都几点了,光打电话到现在一个半小时了吧?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一天就闲着没事?”   今天的事情很多,估计是多得焦心烂额,陆坚定一说,简凡打着哈欠,斜忒着眼:“急什么?不就是非法拆迁的事,再急死人也活不了……在哪儿?看看去……哎郭元,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人就从你们手里抓来了。”   郭元看简凡又噎了陆副支队长一句,侧过脸偷偷笑着,一俟简凡问了,这才解释着,现场羁押的五十六人相互的口供前后对比,敢情这帮子人对几家钉子户已经作了分工,负责拆迁户死者宋斌那家的绰号小金毛,大名何亮,亏得那笔式录像中提取到的模糊影像帮了大忙,恰恰拍到了何亮向拆迁户背后一棍击中后脑的镜头,而这位何亮又是染着金毛,又是胸前挂着不锈钢饰链,灯下的反光几乎让涉案的有一半人认出了这个凶手,从凌晨五时开始直到上午九时何亮及涉案的高海东、张强等七人全部落网,在整理涉案人员身份资料中无意中发现了何亮的上两代亲属和刑侦支队刚发的协查信息全部吻合,接着往下查更刺激了,连他爹何孝林也参与了此事,就是当时坐在挖掘机上的一位司机,这位司机胆子倒不大,趁乱溜了,不过被随后协查的重案队在路上直接提溜回来了,陆坚定早先期一步把人都羁押到了四队。   边走边介绍着,语速飞快,简凡随意地问了句,肖成钢昨天晚上还找到了几户资料,对不对得上号,不料陆坚定说根本对不上,原委是这一家也是拆迁户,两年前的拆迁户,从大营盘拆迁后直接到了西郊西旺铺镇辖区,拆迁的那边迁移户口了,而这边的户口根本还没上,陆坚定也直叹着这两年城建可把不少人折腾成黑户了,发展的这么快,警务信息相对要滞后的厉害,要是依着警务信息查,这次没准又得抓瞎了。   简凡乐了,直说着这人算不如天算,几人快步上了二层,简凡要着资料,郭元指着预审室说谁在那家呆着,走过了一间窗口,说是何亮在里面,简凡从窗户上向里看,屋里坐了穿着花衬衫吊儿郎当的小青年,头毛染得金光闪闪,还真不愧这个小金毛的绰号,再细瞧这人的长相,阔嘴、蒜鼻、一绺络腮胡茬,脖子上拴着偌大的金属链子,颈的纹身隐约可见,从这人身上,实在看不出和简烈山、简怀钰一家会有什么血统上的联系,十成十的一个小混混德性,郭元轻声介绍着这货还不知道自己打死了人,从现场溜了直接就回康乐园洗浴中心蒙头睡大觉了,是被四队的几位刑侦赤条条从被窝里揪出来的。   简凡摇了摇头,直接忽略之,问着何孝林的关押点,一说还在临时羁押室里,干脆安排着把何亮带走,要和何孝林说话,郭元喊着手下,押着何亮直出了预审间,出门的功夫这何亮眼睛贼忒忒直往曾楠身上瞄,转身功夫还呶着嘴“吁”声来了声口哨,这屌样这么拽,连押解的刑警也看不过眼,直接一脚踹到了屁股叱了句老实点。   曾楠原本几分不悦,不过看这样子倒扑声笑了,陆坚定摇摇头,明显地有点惋惜,有些命案并不是源自于多大的深仇大恨,往往是一件小事、一个疏忽酿成的大错,这一错,恐怕就要再回头也是百年身了,叹了口气,恐怕想到了此事中间可能要有的纠结,另一个押上来了,戴着铐子,不过却是另一番景像,留着老式的平头,身上还穿着蓝色的工工服,脚蹬着几处泥迹的胶鞋,活脱脱的一位产业工人的打扮,而且脸上的神色很畏缩,看谁都怯生生地,押到了预审室门口,那看人的眼光几乎在哀求了,几乎就要扑通跪下了,好歹被押解的那位已经不懂什么感情色彩的刑警推了一把,进门了。   “哎陆队,要真是这一家,您可不能又看在简氏企业的面子上徇私枉法啊。”简凡要进门时,回头提醒着,表情很玩味,不料正敲到了陆坚定的心里,老陆一瞪眼:“命案我有那么大本事?有那么大本事我都不叫陆坚定了……赶紧点,伍书记等着消息呢。”   “那你们等着别进来。曾楠你来……”简凡喊了句,曾楠跨一步就跟了上来,郭元正觉此事不妥,简凡回头就解释着:“别多心啊,你们没看出来,爹是个老实蛋,儿子是个混账蛋,你们一身警服威风凛凛把他还得吓着了。”   这下子陆坚定和郭元相视一眼倒不说什么了,简凡一进门,郭元小声说着,这老头外号还真叫老蔫蛋,陆坚定一听也呵呵笑了,门一关上,这里的封闭很好,郭元说话着领着陆支队长直往监控室里去,那里可以看到预审现场。   …………   …………   “认识吗?”简凡直截了当,那副陈傲恢复的画像直摆出来,何孝林仅仅是一瞥,诧异地脱口而出一句:“认识,我爹……年轻时候的,你…们咋有我爹的照片?”   一瞬间看监控的陆坚定心里石头落了一大片,十有八九错不了了,最起码这是个乌龙人没错了,坐在现场的曾楠也是心里狂喜一片,早忘了面前的是嫌疑人,几乎要站起身来,不过刚刚离座又重重坐回了原地,一低头,是简凡手按着自己的大腿,生生摁下来了,略有不悦地高跟鞋直踩了简凡一脚,不过更诧异的是,踩和没踩一样,简凡像个木头人一般脸上根本不带什么表情。   对了,在这种环境里,很容易让简凡进入状态了。   曾楠安静了,知道这对与不对很关键,不敢打扰了,只是美目一瞬也不眨地看着对面的人,心里感觉也是很怪异,理论上讲沿着姓氏沿袭这人十有八九没错,可按血缘关系说,这应该是简烈山侄子,简怀钰的堂兄弟,只是现实里,实在无法把这位畏畏缩缩的中年人和那位气质轩昂的亿万富豪联系在一起。   或者,就像简凡所说,时间和环境把这兄弟俩已经塑造成了截然不同的人。   “接下来我问你答,不要说废话……哪年生的。”简凡不动声色,直接问着。   “五五年。”何孝林紧张兮兮,怕是知道了北深坊拆迁的事,说了句又更正着:“一九五五年,冬天,腊月二十三。”   “出生地。”   “乌龙县。”   “详细点,哪镇哪乡哪村。”   “乌龙县简堡乡小梁村后柳沟。”   “哪年离开乌龙县的。”   “七八年,轮机厂招工,公社把我的推荐上去了,那时候都不愿意也不太敢出门,我糊里糊涂就出来了……”   “在哪儿参加的工作?”   “介休,轮机厂,当的铣工……后来当了班长……”   “什么时候来的太原。”   “九二年,厂子合并,全搬迁了新庄了,我们俩口都跟着来了……”   “哪年下的岗?”   “九八年就发不出工资了,正式下岗是九九年二月,我们俩口都下岗了,我也是没办法,摆过摊、卖过菜、打过零工,租别人的车开了两年,后来又学的挖掘机驾照……”   这位中年人,像太原这个重工业城市底层很多人一样,在上有老、下有小,人生最关键的中年时期失意落魄,不得已只能用尊严和面子去换菲薄的收入来养家糊口,又经历或目睹过动乱年代的种种世态.恐怕镌刻在骨子里的那份胆怯让他们不敢有所为,久而久之,都会成为见人就畏畏缩缩的表情。这是时代打在人身上的烙印,就像他八零后的儿子那副不知天高地厚的德性一样,也是时代造就的。   吻合,全部吻合,在对这位何孝林有几分怜悯的同时,按捺不住他心里涌起了几分喜悦,最终这十几年的寻亲还是在一个按一个的巧合中浮出水面来,都不远千里到乌龙寻找,谁可知道这一家子一直就生活在太原,一直就生活在城市的边缘。   看了曾楠一眼,示意着曾楠别吭声,轻轻地抽出了一张画像,即便是到了这最后一刻,简凡还是小心翼翼,生怕哪里出现了失误,画像就平放着,简凡思忖了片刻才继续问话:“何孝林,别紧张,我们的来意不是要追究你参与非法拆迁的事,更何况你就一个开挖掘机的,完全是听命行事,这事你的责任不会很大……接下来我要问一个人,很重要,希望你重视……认识她么?”   稍稍放松之后,又是一愣,愣了半天,让简凡和曾楠的心悬了半天,这是简引娥的画,是大儿子简烈山凭着印象给母亲画的,不过让这下一代好像看懵了也似的,简凡诱导着:“可能不是百分之百相像……相似,就相似,你觉得你身边谁和她相似。”   “我……好像和我奶奶差不多……不过,我说不太准,就是有点像……”何孝林几分怀疑地说了句,不太肯定,奶奶样子连自己也记不太清了,更何况是外人。   “这就对了,这是你奶奶年轻时候的画像……还有一个问题,你父亲也有一张年轻时候的画像,不过和后来你一眼认出来的差异很大……你能告诉我原因吗?比如你看,这么长的胡子拉茬,还有这脸色,脸上的伤……”简凡把简二驴年轻时候的照片和陈傲恢复的画像比对在一起,乍一看,确实是差异很大,几乎无法靠肉眼判定这是同一个人。   “哦……解放太原时候,我爸支前受过伤。”   “什么时间。”   “我听我爸说,好像是四八年吧?”   “怎么受得伤?”   “炮弹炸的,把他抬架的同伴当场的就炸飞了,我爸也没落好,脸被削了一块,脸上嵌了不少砂石子,在部队医院里躺了几个月才出来,人倒没事,就是破相了……”   “哦……这样啊……那你们后来,也就是你离开乌龙县后,再没有回去过吗?”   “没有……八二年我娘不在了,八六年把我爹接进城里,我爷和我爸本来就是护林巡山的,亲戚也没啥人,进城后就清明时有时候回去看看,这后来时间长了,回得也就少了……我爸这人吧念家,老念叨着想回后柳沟,早想带老的回家看看了,一走二十几年了,也不知道成啥样了……”   “……”   这话,让简凡和曾楠下意识地互视了一眼,跟着都带着讶异,带着惊喜看着对面这位简氏的后人,难道?难道听这话音,何孝林的父亲,也就是遍寻不到的简二驴还尚在人世。   “何师傅……您说。”简凡很谨慎,很小心,也很有几分怀疑地看着被自己打断聆耳恭听的何孝林,斟酌了半晌才憋出来:“老爷子……身体还健朗?”   “不行啦,又是关节炎、又是哮喘,前两天又查出肝硬化来了……警0察同志,我真什么都没有干,就呆在挖掘机上,人家让干嘛我就干嘛,我们就是干话领工资的,我真没有和人打架,不但没打架还被人打了,我坐在挖掘机里都被拍了一砖块,车钥匙也被抢了……我也是受害者,我……我真冤枉呀,我们这爷俩一进来,就剩我老伴一个人了,还得伺候我爹,她可咋办呀?”   一问到老父亲,何孝林苦水泛滥了,又是哀求又是诉苦,简凡这心里一惊,登时想起来了,拍一砖抢了车钥匙的可不就是自己还能是谁,辛辛苦苦找的人到眼前都不知道还拍了人家一砖,这事怎么想怎么可笑,怎么想怎么巧,偏偏这个巧合,又是怎么也不敢说出来的,一俟着何孝林可怜兮兮,大倒苦水试图博取几分同情,倒让简凡讷讷不知所言了,一瞬间有点失态,不知道说什么好。   “那老爷子现在在什么地方?”曾楠插进来了。何孝林恻然一脸,“在医院里,住了一星期了。”   “哪一所?”   “西郊博爱医院。”   曾楠二话不说了,这十成十已经是没错了,一刹那间站起身来,要说什么,不过看看简凡又忍住了,拽了拽简凡,示意着赶紧点,不料此时简凡又一次觉得心里多有几分愧疚,那位姓宋的死者是位环卫工人,儿子还在读大学,而行凶者也是这么一位下岗再就业的工人,拆迁的嫌疑人和那位失去亲人的拆迁户,是同样的可怜。   心里的五味杂陈,依然像以前当警0察的时候那种说不清道不明欲说还休的心情,警0察这个职业每每都能看到相煎太急的同类,其实都同样的可怜,都可怜,那不可怜的是谁?那可恶可恨的又是谁?   或者你根本说不清是谁,或者即便你知道是谁又无计可施,也就是这种时候会让警0察感到其实自己的职业只是一个普通的职业而已,和正义、和公理、和道德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简凡无计可施的时候干脆起身了,依然是找到了真相然自己高兴不起来的事情和自己最不愿意面对的事情,起身顿着资料收拾夹在腋下,再看何孝林这位年过半百的老爷们时,何孝林怯生生的眼睛里透着哀求,透着胆怯,透着疑惑,或许还根本不知道面前这俩人的来历。简凡转身直走到门口才回身安慰着:   “何师傅,安心呆着吧,配合警0察老实交待你的问题……你放心,我们现在就去医院,你父亲的医药费和护理我们负责,争取宽大处理,早点出来……”   简凡下意识说着,离开警0察这个职业很多年了,嘴里的话还是警0察常说的那些套话,这当会也明白了,这种时候除了这种套话,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身后,扑通一声,不用说是何孝林跪了个大礼,跟着是悲喜交加的狗血镜头,这老爷们鸣咽着说着,感谢警0察、感谢政0府,我一定坦白、我一定坦白,感谢警0察,感谢政0府,谢谢你们啦,我何孝林不是人……   曾楠刚出门的脚步停下了,站在窗边看着窝身跪着的何孝林霎时手足无措,有点想不通这么淡淡的一句怎么就引起了这么剧烈的感情变化,不过看着和父辈几乎同龄的老人跪在预审室,心里像堵着什么一样难受,刚要问简凡已经不见人了,叫了声他也不理,像没有听到一样,只是脚步微微一顿,然后不紧不慢走着,一刻也不愿停留,在曾楠眼中,这像刻意的回避,就像所有的被世俗和时间磨练久了,变成漠然、变成冷血的人,直冷到连头也不回。   曾楠的心里堵得更厉害了,这一刹那,莫名地想起了愁容一脸的蒋迪佳,莫名地想起了自己,想起了俩个人的相处,一瞬间就臆想到了,男人的骨子里刻得都是自私,即便脱胎也换不了骨,总有一天他对自己也是这样漠然……   雨,还在下着,三辆车次第出了刑侦四队,直驱西郊的博爱医院,循着登记找到了住院的何盼回,这一回简凡真正惊讶的是陈傲的画像,除了头发已经花白,除了脸上的皱纹更深了几分,几乎就是拓下来的相貌。已经确认的人几乎再没有悬念,简凡只是把保存的核珠递给何扳盼回,问一句老人的乳名,在看到那张皱纹丛生的老脸时,简凡霎时也明白了为什么叫盼回,那是半个世纪前一位母亲的寄托,是盼着丈夫、盼着儿子早日归来。   终于盼回来了,跨越了战火、跨越了动乱、跨越了半个世纪的煎熬,终于盼回来了,白发亲娘早已阴阳相隔,弱冠少年已经垂垂老矣,长长的六十年的等待,唯余下了捶胸顿足、嚎啕大哭。   曾楠忍不住,暗暗抹泪,陪着伺候老人的儿媳;陆坚定在劝着,可不管怎么劝,也劝不住这不知道是喜极还是悲极的哭号。   雨还没有停,渐渐下得大了,像在努力洗却着人世间的铅华,只留下跨越六十年的亲情相牵,只留下难舍难弃的血浓于水。简凡默默的站在病房一隅,在面对这位耄耋老矣的人、面对这份真挚的亲情时,脑子里莫名地很乱,很乱,想起了老人被羁押的儿孙、想起了自己囊中的两千万、想起了老人同样行将就木的哥哥,也想起了老人即将面对亲情和亲情之后的隐情,同时也想起了那位无辜已死的拆迁户,没有悲伤、没有喜悦、只是有点担心和惋惜,尽管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份担心出自于何处。   闻讯的伍辰光把确认的消息带给了盖局,盖局又把确认的消息传给省厅,一个大轮回之后,简氏企业的一干人和市局、省厅陪问来人几乎是同时到了博爱医院,各式各样的公务车、警车、国产车以及世界名车不到一个小时,把这个条件简陋的郊区医院的停车位挤满了……   过了一会儿,省城二院的主治大夫、武警医院的肝病专家,省医学院附属医院的院长,几乎是在很短的时间里汇聚了省城医学界的专家泰斗纷至沓来。刚刚来的时候,何孝林的老伴还发愁着医药费,因为欠了点医药费没有交全差点被博爱医院赶出来的老人,一下子身价倍增了。二十多名专业护理和医生队伍把这位因兄而贵的病人抬上了救护车,直接转院了,送行的开路的车龙绵延了几十辆之众。   世界,就这么糟糕,就像今天的天气一样糟糕…… 第七卷 结束卷 第33章 知音何其少   简凡是第四天才想起了还有肖成钢说的这档子的事,花了两个小时才从分水岭摸索到了北郊的温泉大厦A座的心理咨询处,简凡做事凡事都做得知己知彼,在来之前就查了查这个心理咨询工作室的资料,工商注册挺完备,不是个黑公司,不过越正规越让简凡觉得有点心虚了,一看咨询室列出的项目是什么婚恋情感、什么工作压力、什么其他情感困扰、什么性心理障碍,什么失眠、抑郁、焦虑、强迫、恐惧、猜疑、嫉妒,越看越让他有反感,好像除了性心理障碍,其他问题自己多少都有过点。   知道肖成钢是好意,不过这份好意实在有点难以接受,车停在大厦的停车场边,身后不远就是街面,简凡探头探脑,半晌揣不准去、还是别去……   这几日也没安生过,前天叶梦琪结婚,丈夫还是大营盘派出所已经成为正式民警的李一志,最终简凡也没有说动当年那俩小协警来当司机或者卖盒饭,婚礼办得很热闹,重案队那帮子老兄弟来了一多半,没来的也托人捎上了礼钱,喜宴上是热热闹闹。喜宴之后再想起已经走了若干年的队友张杰,老友已走,妻也再嫁,虽是喜事,可同样让人唏嘘不已,简凡这千杯不醉的酒量这一次表现的却是连常人也不如,前半场喝得兴高采烈,而送走了新人再和当年同队的郭元、王明、隋鑫、张志勇还有俩位师傅一干人谈及了这些,个个是酒入肠、泪倾滂,一桌子不知道是喝得还是哭得稀里哗拉,最后还是被时继红和胖丫母女俩挨个把这群出洋相的爷们送回了家。   昨天在分水岭加工场,才熟悉了几日未动已有些手生的厨刀卤案,又被曾楠堵在卤坊里了,但凡男女一上床,不管是真情还是假意,其关系都会发生微妙的变化,十有八九女人的态度会债权人一般理直气壮,这回是理直气壮来训简凡来了,而且没有什么具体的事项,反正就是罗嗦了一堆不该对蒋家这么个态度,好歹以前和蒋迪佳也有过一段,更不该对人家那么个态度,当然这之中的意思想让简凡出面帮帮卤酱食品的销售,当然那言外之意也在提示简凡,注意对她的态度。却不料越拗越别扭,简凡翻着白眼让曾楠少管闲事,曾楠脾气上来了也不管不顾了,直训着简凡有点财迷心窍、薄情寡义了,俩人吵了半天,吵出来个唯一结果是,曾楠出门捡了块石头把大灶的窗玻璃砸了一大块泄愤。   今天又是刚刚送走了费仕青,费胖子可是因祸得福了,大报小报一采访,惊动了乌龙县,爹妈带着亲戚、老婆抱着闺女,一大家子来武警医院探望来了,公务员里好容易出了这么个先进人物,连单位也惊动了,派出两辆车随行,要把费仕青接回乌龙没准还要给个英雄礼遇,费胖子临走泪涔涔拉着简凡躲进了卫生间吓了简凡一跳,还以为这货又出什么事了,却不料费胖子是感激涕零地抱着简凡,比情人还腻歪,直说着打小就没有这么风光过,这两天当了见义勇为的英雄,爹妈来了是再也不吆来喝去了,老婆看他都是崇拜的眼光,更别提那些个记者的,吹得哥们都不敢认自己了……长话短说,狠狠地在简凡腮帮上重重亲了一口,千言万语一句话:谢谢啦啊,锅哥,下回打架记得通知我啊……   又被这货胡搅瞎折腾了一番,不过送行时看到费仕青亲亲热热的抱着女儿,身边偎依着老婆,左右还跟着爸妈,那一家子的乐呵,看得简凡就一个感觉:眼馋。   送走了费仕青,接肖成钢出院时,肖成钢不经意地又提起了这事,简凡却是早把这事忘到脑后了,一提醒才想起这茬来,想起了这茬却是连店里也没心思去了,于是鬼使神差,糊里糊涂就来了这里,来了这里吧,又有点畏步不前了。   这份心事一想起来就沉甸甸的,乌龙归来不过几日,而曾楠已经判若俩人,那份蛮不讲理和骄横跋扈比以前更甚了几分,简凡知道,要把曾楠变成简堡乡那位情意绵绵、媚眼飞飞的曾楠很容易,可他有点不太敢,最起码在这个环境里,不敢。   看了看周围的环境,长风路这片临近开发区,街阔楼高,行人稍稀,这个几百万人口的大城市很多地方都是自己不熟悉的,甚至没来过,或者换一种说法,这地儿应该没人认识自己……缩回了脑袋又抽着那张名片,凸凹有致的立体名片,上面的英文认不全,不过那几汉字还是印帧的很漂亮入眼:博成心理咨询工作室,成曼婷。   “咦?倒没注意这个名字挺有意思,不知道比景文秀的水平怎么样……”   简凡想了想,玩味地说了句,脑海时掠过若干位女性朋友的影子,突然间也有所感悟,没结婚有点挑花眼了,不知道该把哪一位摸回去当老婆;而结了婚,又有那么点想摸摸和亲近老婆以外的那些女人。包括以前甚至不喜欢的类型。   “不知道这算不算病!?……来了就看看吧,还能把我吃了怎么地……”   简凡寻思了半晌终于做了个决定,下了车,整整齐楚的西装,大大方方地进了楼门,问了几句门厅的服务员直乘电梯上了十八层,出了电梯微微一怔,十八屋整个都是博成心理咨询室租下的楼层,等候的大厅座位上坐了十几个人,不是俩口拉了个垂头丧气的小女孩,就是妈身边靠着个神情萎顿的小男孩,不用看就是教育制度祸害的下一代。这下子让简凡倒不好意思把自己归入病人一类了,掏了名片问着前台迎宾:“我找成老师。”   “中间第三个家。”   “谢谢……”   简凡轻声谢了句,抬步而走,踱步了数米,一看门上标识是“婚恋家庭咨询”的字样,又是鼓了很大勇气才轻轻叩了叩门,里面传来了一声很悦耳的女声:“请进。”   于是简凡就进来了,进门正面对自己的一位梳挽着长发的女人,眼睛很大,瞬间也让简凡的眼睛睁得大了一圈,微微地怔了怔,心理暗道着,妈的肖成钢真有眼光,这么靓个妞!?跟着又诧异了,他怎么认识的?不会有一腿吧?不可能呀?……   “这位先生,您找谁?”温文客气的声音,没让人反感的职业性味道,一问简凡,简凡大大方方说着:“我找成曼婷老师。”   “我就是,别客气,请坐……有什么能帮到您的?”那位美女款款起身,在饮水机旁半弯着腰,倒了一杯水,简凡刚刚落坐,正坐到这位咨询师的对面,小小的纸杯就端到了面前,注意到那双手,手指修长、很漂亮,不过已经不是那种嫩得能掐出水来的类型,随着缩回去的手直投射着目光,直看到对面重新坐下的咨询师的脸上,那位咨询师也同样在观察着简凡,两个人目光刹那间相遇……   没来电,咨询师优雅地做了个请的姿势,示意着简凡喝水。简凡笑了笑,端着水杯没有动,嘴倒动了动,不过没有说出来,或者还有点羞于说出来。   “不用讳言,来我这儿的陌生人,目的都是相同的,不过我得首先提醒您一句,在这个心理咨询所,我的收费是最高的。一般的客户看到了价目表,正常情况下不会选择我当他的心理咨询师。”成曼婷两肩一耸,很优雅的无奈姿势,似乎是一副珠玉蒙尘一般。不料正目不斜视盯着的简凡嗤鼻说了句:“恰恰相反吧,你蒙我!?”   “有吗?什么相反?”咨询师的眼里闪过一丝诧异,问着简凡。   “这买涨不买跌、买高不买低的心理,你越标榜收费高,越能彰显买方和卖方价值,我再加上一句,您在这个心理咨询所是生意最好,收入最高的吧。”简凡揭破了自己观察的结果。这个结果让咨询师的诧异更增加了几分,几分疑惑、几分愕然地看了简凡数眼,然后换了一副很自信的派头抿抿嘴道:”没错,因为我是这里最好的。也是这一行里面最好的。”   “哦……呵呵……懂了……”简凡笑着欠了欠身子,背靠着椅子,连那位咨询师成曼婷再递过来的什么资料也没兴趣再动了,一般情况下简凡更相信自己的直觉和判断,本来还准备亮出肖成钢给自己的名片说明原委,不过现在也不亮了,一切还是在未知中揭开好一点,要是知道熟人,恐怕效果要打个折扣了,想了这一层,简凡干脆直说着:“那你猜猜我的问题,来这儿的来意嘛,自然很清楚,你要能看出我的问题,那我聘请你这位最好的。”   “你把我当成街头算卦的了?”那位成女士略略不悦,不过似乎被简凡有几分戏谑的口吻刺激了一下,瞬间不屑地一侧脸,脸色覆上了一层霜,跟着几分不屑地口吻回敬了句:   “还用猜吗?你出轨了,正犯心病着呢。”   正微笑着的简凡瞬间像喉咙里卡了一根鱼刺,眼微凸,肚子一收缩,老毛病犯了,不自然地被突来的惊讶说得“呃”地嗝了声,丫的,翻船了。调戏人的被反调戏了。   “你的表情告诉我,我猜对了,其实从进门的一刹那我已经看出你的来意了,否则怎么敢自认是这行最好的呢?”成曼婷漫不经心地说着,优雅地拢了一下整齐的挽发,现把戏谑,全部返还给对方了。   她认识我?还是肖成钢告诉过她了?不对,我记性这么好,要认识我不会没有印象,肖成钢也应该不会,他总不会把个色狼介绍给个美女吧?这应该只是一个随机的事件,如果被一个陌生人都瞧得出来,更让简凡的诧异加深了几分,盯了半晌才讶色问着:“没错……能告诉我,你怎么看出来的么?为什么就不能是我的妻子出轨了,来找你咨询来了,或者是其他的婚姻问题?”   “很简单,一个人的心理会体现在他的一举一动中。”   成咨询师双手一交叉,微笑地释疑着:“我甚至可以判断出你有一个十分爱你的妻子和一个美满的家庭,甚至于更可以判断出,一般婚姻存在的问题,比如河东狮吼、比如多疑吃醋、比如经济独裁、比如婆媳大战、比如虚荣世故等等因妻子导致的家庭问题……你,都没有。”   咝……简凡一惊,身子一动,直竖着大拇指朝着心理咨询师,眼里十分赞赏地:“厉害……能告诉我,你怎么看出这些来了?”   “也很简单……”成曼婷笑着,指指简凡:“从你进门的一刻我就看出来了,你身上散发着成熟男人的魅力,多数这种男人魅力是在妻子的欣赏中一点一滴滋养出来的,外在的表现是很骄傲、很自信;在你眼睛里我看到了安宁和温馨,特别是在看女人的时候是一种温情和欣赏的眼光,那同样是你的妻子影响下,让你成为了一个知情懂性的男人……其实你这样的例子我见过不少,已婚并且小有成绩的男人,他身上的吸引力多数是妻子给造化出来的……我说的对么?”   一刹那简凡的眼睛亮了亮,不迭地点点头,几分感激地点点头,结婚俩年多,杏儿的豁达、家里的融洽、双方的理解,一点一滴地全在眼前,甚至于对于自己在外面究竟要干什么也从不干涉,得妻如此,夫复何求。不过问题也就在这里,好像得妻如此,更有所求……   咨询师注意着简凡脸上的患得患失地变化,依然是笑吟吟,同样很自信地说着:“……这是男人的通病,既想追求坚贞不渝的爱情,又不拒绝男女之间奸情,根据我们的调查显示,一个男人在经历了婚姻的新鲜期之后,一般情况下在两年左右,在此之后,就开始在心里梦想着有出轨的机会,特别是家里有一个对他很满意、很信任的妻子,这种信任会更鞭策他加快步伐找到一个红颜知己……也就像对万宝路MARLBORO的释意Man Always Remember Love Because Of Romance Only。越是在稳定的生活的状态下,越是憧憬年少恋爱时的激情和生活的多姿多彩……所以,我在见到你第一秒钟就判断出来了,你出轨了。”   又是一个摊手无奈的姿势,成曼婷此时才向后靠了靠,眼睛里那份不容置疑很明显,其实心理防线就像一块玻璃,击中一点,接着就是全面崩溃,面前的男人,差不多就快崩了。   简凡听着,静静地听着,睁大眼睛听着,第一次有点质疑女人头发长、见识短的论调,最起码面前坐着的这位,见识绝对就在自己之上。   注意到了简凡的尴尬和不安,成曼婷又是安慰着:“……不是针对你啊,是针对大多数男人,家庭对于大多数男人来说,是一件合身又贴心的背心,他们茫茫人海中寻找一份可称之为高尚的爱情,不过骨子却是一幕幕黄色的插曲,就像你刚才看到我的时候,没准在你的臆想里,我已经是一丝不挂了……我说的对吗?”   成曼婷支身向前凑了凑疑问着,简凡下意识向后躲了躲,喉咙里使劲咽了下,目光有几下躲避的动作。看在成曼婷的眼里,不用猜都知道答案了,对!   “那……医生,我还有救吗?”简凡侧着头,几分无奈,几分讪然地问了句,好在是心理咨询师不用避讳,这话说到了自己心坎上,还真觉得有那么几分难堪。   “你是说婚姻还是说你这种心态。”咨询师一笑,问话随即而来。   简凡又被问住了,轻轻挠挠不痒的耳根,又下意识地摸摸自己下巴,跟着坐得不舒服也似地,又挪挪身子,几次看那位面容姣好的咨询师,又有点心事被窥破的尴尬,半晌才说着:“都有……你说的很对,我确实希望一份天长地久的爱情,可我心理不那么坚定,心里痒痒得那个那个就那个了……你说的也对,其实在我的观点里,美女和美食同源的,都是上天造物的鬼斧神工杰作,你说让我心里不痒痒,不可能呀……呵呵……也就是和成老师您说啊,别人我都不好意思说……”   成曼婷呵呵吃吃地轻笑了,简凡也跟着讪笑了,这话当然不敢跟别人说,或者不好意思跟别人说,更或者是有一位知冷知热的老婆,这种心态带来的那份愧疚很强烈,强烈到一直做贼般地有点心虚。看着咨询师笑着,简凡又是期待地问着:“成医生,您说,我这种心态,是不是心理疾病?我还想问问,依您所知,是不是大多数男人,都这个样子。”   “呵呵……你不是找咨询来了,你是来我这儿找心理平衡来了……”成曼婷笑着,保持着职业的庄重这份笑不至于让客户反感,笑着道:“其实心理咨询就是给你一个心理平衡。”   “对,给我一个专情太累,出轨无罪的平衡,省得我时常心虚。”简凡坐正了,直言不讳着,成曼婷正要说什么,被这话噎了下,再看简凡正襟危坐,这说得恐怕就是心里的想法,话未开口,先自咯咯笑上了,看来眼前这个出轨的负罪感并不很强,只是准备找点平衡,继续负罪…… 第七卷 结束卷 第34章 心迹今方晓   “这样吧,我们先来做一个简单的心理测试,不过在测试前你需要保证对我给出的选择项目做出真实选择,只有真实的结果才能给出你实际和有效的途径,同意吗?”   成曼婷侧身在工作摇椅上来回做了摇曳的姿势,既轻松且直接,手里随意拿起的笔在拇指、中指、无名指迅速而优雅地来了个挽花,尔后是征询也似地看着简凡,简凡没有表态,眼皮子微微动了动,似有隐衷。   “哦……我明白了。”成曼婷凝视了数秒恍然大悟,欠着身直说着:“放心,我们这里对客户的身份以及其他所有资料都是保密的,更何况我们彼此还不认识,如果你认同的话,我将为你做心理咨询,当然有为你保密的义务,如果你不认同,那结果是一拍两散,我也无从知道你何方人氏,更何况,我也没兴趣窥探别人的隐私,同意么?”   这回简凡郑重的点点头,微微诧异面前这位女人实在是知情达意,不愧是心理医生,还没说就知道男人心里的小九九了。一答应,讪讪笑了笑,成曼婷又是嘱咐了几句,跟着抽了张打印好的测试题,不过是拿在自己手里的,在开始问话的时候还不忘提醒简凡喝水,一切做得很职业,很庄重,简凡还下意识看了看门关好了没有,一切妥当,这才安安生生坐在心理医生面前,等着开始。   开始了,第一句就雷人不浅,这位美女直接了当问着:“你有过婚前性行为吗?我是指和你妻子以外的女人。”   简凡眼睛睁得大了大,看着医生头也不抬,轻轻地说了句:“有过。”   “有过很多次吗?”医生问。   “嗯,不但有过很多次,还有过很多人。”简凡眼斜斜看着成医生,第一次对着一位女人说这样的话,似乎……似乎感觉也不算很差。   “第二个问题,婚后性行为呢?你有过一次还是若干次?”医生再问,眼瞥了简凡一眼,很职业性地犀利,简凡不遮不掩,点点头:“嗯,有过,若干次……”   声音很小,几近不闻,不过医生听得到,而且对简凡并没有很过份的要求,接着问到第三个问题:“也就是说你有情人了,第三个问题是,你在和情人相处的时候,有过放弃现在的妻子和她结婚的念头吗?”   没吭声,成曼婷微微抬头看着简凡,简凡眼睛溜溜转着,有点讪然地摇摇头,否认了,没有这个念头。   “第四个问题,如果你的生活又出现了一位性感、漂亮、开放的女人,你可以把她想像成你的梦中情人,问题是:如果有这样一个女人出现,而且垂青于你,或者说你们有机会发生男女关系,你会拒绝吗?”成曼婷又说了一个让似乎让人难以启齿的问题,最起码让一个男人在女人面前难以启齿的问题,问题说了还加着限定条件:“不要犹豫,给我一个真实的反映……就像你一刹那间遭遇了一个香艳的邂逅,你会拒绝吗?”   简凡看着成曼婷,很难相信如此涉及男人稳私的话会从一位美女口中娓娓而来,像日常的谈话一般,没有多想,摇摇头表示回答了。   “不会拒绝,对吧?很好,对你的诚实态度我表示欣赏……第五个问题,结婚之后,也就是你有了固定的生活包括性生活之后,你有过看*,有过手淫,有过其他对你妻子以外女人的性幻想吗?”成医生再问,很直白。   简凡眼睛往上翘翘,丫的,要对着一个美女说着咱打过飞机,多难为情,眼稍稍眯了眯,又闭了闭,干脆点点头,当然有过了,要说没有鬼才相信。   “第六个问题,对于你有外遇的事,你准备向你妻子坦白吗?或者说你有过想坦白以求谅解的念头吗?”成曼婷一问,直视着简凡。   这回利索,简凡急速地摇摇头,当然不会。   医生问:“第七个问题,你有你妻子不知道的收入项目吗?也就是说,你有可支配的私房钱吗?”   简凡点头,当然有。   “第八个问题,你和情人在做爱的时候,新鲜感,刺激感和快感,很强烈吗?”   简凡点头,窃喜般地点头,就这个问题让成曼婷微微咬了咬嘴唇,估计是心里在暗道,又遇到了一个恬不知耻的家伙,这是想情人老婆一把抓的典型心态,心里更偷乐着开花呢。   “第九个问题,假设你老婆和你的情人同时生病了,你会关心谁多一点?”成曼婷又是提到了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有时候从细节上可以揣度到患者的心态加以辅导,像这个问题,能够反映出一个男人的责任感的大小,而多数结婚出轨的男人并不缺责任感,往往在斟酌之后会下意识地选择妻子。   这个人有点例外,几乎根本没有斟酌。   没有犹豫,脱口而出:“老婆。”   成曼婷蓦地笑了笑,微微笑了,接下来问着私生活上的问题,包括做爱时的体位,做爱的感觉,包括对父母的态度,一会严肃、一会轻松、一会委婉、一会直接,二十个问题很快问完了,成曼婷抬起头来的时候,简凡才看到这已经是制作好的题目,医生仅仅是在两个答案上打了个勾做了个选择,正不知道这东西有什么用的时候,成曼婷微笑着,那种略带职业性的微笑,知道了自己的稳私,倒也不让人反感,正等着结果时,成曼婷欠身解释上了:   “通过这个简单测试,我对你不敢说很了解,不过已经有了点了解,接下来,我要为你揭开谜底……转身,你身后那一排柜子,左下方,标着M的柜门,请打开,里面有你要知道的答案。”   谜底!?还答案?简凡怔了怔,不解地看着成曼婷,此时到对这位举重若轻地心理医生兴趣越来越浓厚了,看着她的投视着鼓励的目光,简凡缓缓起身,上前打开了柜门,一厚摞,足有半人高的纸张,装订了十几本,这倒看不懂了,又回头不解地望着成曼婷。就见成曼婷浅笑着,一副不以为然地表情优雅地一摆手:   “这是博成心理工作室用了近十年时间采集的4682份答案,和你刚才接受的测试是相同的,你有兴趣的话可以自己翻阅一下,统计数字是这样的,婚前性行为,你的答案和89.2%的男士相同;婚后性行为一栏,你和74.3%的男士答案相同;外遇以及性幻想,你和92.4%的男士想的一样;对于家庭的责任感上,也就是你情人和妻子同时生病一栏,你和88.5%的男士选择雷同;还有你和情人做爱的新鲜、刺激感觉一栏,你和98%的男士答案也雷同……也就是说,你是普通的再不能普通的男士中的一员,你和大多数男人并没有什么差别,爱你的妻子,也爱你的家庭和孩子,但是免不了偷偷摸摸还会有点性幻想之类的事,当你的婚姻失去新鲜感之后,一旦时机成熟、经济条件又允许,免不了要做点偷鸡摸狗的事……”   “等等……”简凡伸手制止着,粗略了翻了翻那些测试页,不过不在这一行,对这些东西不甚了解,放下东西问着成曼婷道:“这又说明什么,我知道我的德性不怎么地,我不是来找你解决问题来了吗?”   “是吗?听我说测试结果……”成曼婷神神秘秘,微笑着揭底了:“刚才我已经用严谨的科学调查数据证明了,你和大多数普通的男士没有什么区别……既然没有什么区别,那你还觉得你有严重的心理问题吗?”   “哦……哦……”简凡恍然大悟了,一刹那间心态完全完全地平衡了,指指成曼婷,又回头看看那一摞厚厚的测试页,霎时间也明白心理医生的用心了,那意思是说,大家都这样,你很普通,根本没有什么问题,是你自己把自己想出问题来了,一念至此,乐了,一想想刚才的对话还真乐了,再一看那一摞不知道多少爷们的心声都留在此处,更乐了,就是嘛,大家都这德性,谁说谁呢!?   就是嘛,天下乌鸦一般黑嘛,我干嘛自惭形秽!?   “厉害……厉害……实在厉害……不虚此行呀,谢谢成医生……”简凡正色说着,有点佩服得不得了感觉了,郑郑重重的鞠了一躬,惹得成曼婷呵呵直笑,笑着的时候示意简凡坐下,同时很正色说着:“你经历的心态和心理问题是一个成年男人多数有过的经历,所不同的一点恐怕是你的家庭责任感比一般重了点,所以感觉就强烈了点,虽然我这样说让你放下心理包袱了,但最终的解决还要靠你自己……如果想简单一点解决,我相信你知道该怎么做,从此悬崖勒马,把这一页从你生活中揭过,重新开始,我可以教你如何增加你们夫妻间的生活情趣,保持你的婚姻的新鲜感……咦,怎么了?有意见。”   成曼婷发现了简凡脸上难色再起,关切地问了句。跟着她有点明白了,那个既然是简单直接的解决方法,谁也懂,但能做到的恐怕寥寥,掀开那一页就不容易,要揭过那一页,恐怕更难。一俟简凡沉呤不语,成曼婷蹙着眉,跟着也明白了,后靠着身子,有点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哦,看来你不同意我的意见,奸情和感情想鱼和熊掌兼得对吧!?”   “这个……嘿嘿……这不也是个大众化想法么?难道就没有一点可能?”简凡讪笑着反问,成曼婷扑哧一笑,这回可确实是会心的笑了,再看简凡如顽童舍不得左右手的糖果般那种患得患失,你不可否认,这号可恨的男人有时候看上去还是蛮傻蛮可爱的。笑了半晌,笑得简凡有点尴尬,也跟着嘿嘿笑着。半晌才刹住了笑声,成曼婷把话题渐近地向深处引着解释道:“你的心情我理解,不过理想大多数时候经不起现实的考验啊,除非你妻子永远不知道,除非她对你已经没有感情了,否则你别指望天下哪一个女人能大度到容纳你和别的女人有奸情……你可以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你发现了你妻子和别的男人有奸情,你能容忍吗?”   成曼婷俯着身凑了凑,很质疑地看着简凡,简凡正绮梦一脑子想着,听得这话如当头被泼了一瓢冷水,一下子目瞪口呆了,是啊,那当然不能容忍了,可是……可是……   “呵呵呵呵……我非常同情男人的大男子主义精神啊。”成曼婷问住了简凡,笑着欠身又保持着庄重的仪态,给了简凡几秒的考虑时间,继续说着:“不过在外遇和家庭之间,很少有人能走得通中庸之道保持二者兼有,想听听我经常接触事例吗?或者说给你几样结果让你参考一下。”   “想……”简凡有点机械地点点头,期待地看着成曼婷,保持着很尊敬的态度,这位看上去差不多和自己同龄的女人表现出来的睿智,表现出来的观察入微实在也是简凡生平仅见,相比而言更喜欢和那些胸大无脑的妞调调情说说黄色小调,面对这类高智商的女人,明显地感觉到连自己身上的精虫也不敢上脑了。   “很简单,老话说叫纸里包不住火,没有不透风的墙,你的外遇被窥破之后,第一种结果,也是大多数人经历的结果,开始猜忌、开始怀疑、开始冷战、开始互相攻击,直到耗尽你们辛辛苦苦积累起来的感情,当感情点滴不剩的时候,结果就出来了:离婚。”成曼婷说着,眼看着简凡冷生生打了个激灵,屁股坐不住似地有点紧张,心里暗暗笑着,不管是心疼老婆还是心疼财产,男人一遇到说离婚,都这德性。   简凡没吭声,也没发问,成曼婷话锋一转道:“离婚你懂吧,一离婚对于双方都是很残酷的啊,而且会把阴影加诸到你们的儿女身上……离婚之后,可能出现两种情况,你的情人正好单身,俩个人组成了家庭,但这个家庭在建立在另一个破碎家庭废墟之上了,你的情人成为你的妻子之后,你敢保证她一定胜过你现在的妻子,或者说她根本就已经了解了你的性子,是不是会对你更加防范呢?就像你卸了手铐再戴上脚镣一样,自由不属于拥有婚姻的男人……如果没有和情人组成家庭那更难了,你还要重新寻找你的另一半,或者你可以选择单身……只要你爱过你原来的妻子,爱过那个家、还爱着你的儿女,不管你怎么选择,只要想起来就是一份很大很大的遗憾,遗憾到你此生此世都无法弥补。”   “我我……我不离婚。”简凡头摇得像拨郎鼓,渐渐地捋清了对面心理医生给出的娓娓劝解,说穿了,还是劝合不劝散,劝好不劝赖。   “不离婚呀?那要是让妻子撞破了,即便她勉强原谅了你,也会给你们的婚姻蒙上一层阴影,”成曼婷故意停顿着,凝视着简凡,加重了这个阴影时限的话音说道:“这层阴晃的时限是……一辈子。”   简凡安静了,如石雕木塑,一动不动,同样凝视着成曼婷,像若有所思,像心有所系,像踌躇不定,不过一切外在的神情和动作都保持着静止,似乎被成医生的话深深的刺到了内心深处……   …………   …………   蓦地,简凡一动,手机在口袋里响着,一下子把简凡从沉思中惊醒过来,摸出了手机,一看是伍辰光的电话,一下子想起了这通电话是为什么事而来,有点狐疑地接听上了:“……伍叔,是我……什么?确认了?知道了,干嘛让我去?我非亲非故的,杵那儿算怎么一回事?……好吧,现在几点?那我四点准时赶到……”   是简二驴身份的确认,要正式认亲了,简凡有点奇怪从找到到确认就用了四天时间,实在不知道为什么这中间会间隔这么长时间,总觉得这之中或许有什么事会发生,这些天远远地躲着,不过最终都没有发生什么事,更让简凡有点奇怪了,似乎这就是一个单纯的寻亲,是自己多想了……可是这么简单,似乎又难以说服自己。   “有事了吗?”成曼婷一问,简凡哦了声,抬起头来了,此时才觉得有神清气爽,似乎被催眠小憩之后那种感觉,不过明显没有催眠,再看成曼婷,简凡微微笑着恢复了原状,又以一种色而不淫的眼光看着成医生,倾国当然算不上,倾城还差了点,不过聪明的女人总会给观者一种仰视加倾慕的感觉,此时再看披着纱肩、细颈雪白挂着链坠,一头挽着蜷发的成曼婷,庄重里带着几分高雅,高雅中又不含做作,似乎天生如此,如果不是心理医生的话,没准调笑的话早出口了。   简凡没吭声,成曼婷倒眨了眨睫毛,对于简凡投射过来的眼光不闪不避,却是略带诧异地问着:“哟,您不会对心理医生也存在凯觎之心吧?”   一愣,跟着简凡笑了,直言不讳着:“男人对美女都有凯觎之心,和职业无关,这是个普通心理……谢谢你啊,成医生,我现在发现,畅开的谈话不失为一种调解心理的绝佳方式,就像女人哭一样,不敢说的话说出来,感觉好多了……对了,我应该付您多少钱。”   “不用付钱。”成曼婷像在眉眼一动,拒绝了。   “嗯?免费的!?”简凡奇怪地问。   “我没有做什么,最起码没有给你解决任何问题,贸然收费会让你小觑我的……我有一种预感,你好像根本没有什么心理问题,你找到我这儿也不是来解决心理问题来了……咝,到底为什么,能告诉我吗?”成曼婷后靠着了椅子上,很郑重的问简凡。   “我有问题,你看我哪点不像有问题?我真的出轨了,问题很大……”简凡解释着,说话着把钱包已经掏出来了。成曼婷笑了笑,没理会,直言着:“但凡出轨担心家庭的男人,来这儿会畏畏缩缩,谈话会支支吾吾,问个隐私问题会躲躲闪闪,而你呢,恰恰相反,出轨出得还很堂皇,虽然没说话吧,态度很理直气壮,我谈到了后果,你只是稍微踌躇了一下,又恢复常态了……能冒昧问一句,你干什么职业吗?”   “大师傅,厨师呗……您认识肖成钢吗?是他介绍我来的。”简凡道出谜底来了。成曼婷一听这个名字,点点头:“哦,是他呀……认识,有件丈夫杀害妻子的案子,他们重案队专程来咨询过我,对呀,你要是个经验丰富的警0察我倒更愿意相信,警0察的心理素质,特别是从事危险工种的心理素质要异于常人,你真是个厨师?”   “好眼力,我以前当过警0察,不过现在是彻头彻尾的大师傅,如假包换……钱还是要付的,你虽然没有解决我的问题,不过您让我认识到了一个我以前没有认识到的事……”   “是什么?”   “是我老婆呀,像您所说,我到没发现我有什么魅力,不过像您说的,就即便有,也是妻子造就的。以前吧多少还缺点自知之明,今天你的测试一摊,我倒发现我的性格、我的行径、我的所作所为,对于妻子来说确实够呛……这让我认识到了,我老婆当年选择我当她老公,那得多大的勇气呀?声明一点啊,我老婆是硕士学历,也当过警0察,非常非常聪明,我以后要对她好,非常非常好,比现在更好,好很多倍……好好地去爱我老婆和我这个家。”   “应该的,我替你的妻子庆幸啊。”成曼婷揶揄地问着,笑着,很难相信面前的这位是大师傅。   “爱情是一个永久的话题,也是一个永久的谜,虽然我永远不会知道谜底,但我愿意领略其中的美妙,那是在某种特定的境遇和机会里,从我心底迸发出来的感情,就像灵光一现一样,我喜欢她、她也喜欢我,我们共同品尝到了这种奇妙而欢乐的感情……我之所以彷徨,是因为其中有了个婚姻这个复杂的问题,不过现在不复杂了,我已经很清楚我不会放弃妻子和家庭,我知道该怎么做。”简凡此时的自信溢于言表。   成曼婷顺口问着:“那另一位呢?准备慧剑斩情丝?”   “呵呵……既然你都说了我是普通得再不能普通的人,要一天就变成柳下惠,是不是有点难为我了?”简凡问。   “懂了,还想继续玩火,不过技艺得再精进点啊,别搞成玩火自焚了……这就是你的决定?”成曼婷略略几分难堪的表情,做了一个摊手无奈的动作。   简凡点点头,起了身,或许从这位心理医生的话中已经得到了很多很多启发,笑着道:“刻意地禁锢着自己,会让人对婚姻感到更厌倦,维系一个婚姻最好的途径是以感情和亲情代替原来的爱情,让爱永不枯竭的办法并不是只有坚贞不渝一种……其实我也喜欢琢磨人的心理,比如成医生你,我刚才琢磨过了,你一定是独身,甚至连男朋友都没有,很高傲、很优雅也很矜持的外在体现是在一种高处不胜寒的环境中磨练出来的,所有你很有孤独感,对吧,喜欢一种俯视的态度看着众生……”   咦?这心理医生倒被人做上心理分析了,偏偏做得让成曼婷多有几分愕然很诧异,悻悻然剜了一眼,加重着语气问着:“你怎么就知道我独身?我就不能已婚,就独身我难道还会禁欲,还孤独?”   “嘿嘿……你没有我诚实。”简凡嘿嘿笑着,也开始揭谜底了,笑着鬼鬼祟祟的说着:“原因很简单,你对于男人的这种龌龊心理了如指掌,天天处在这种环境里,我很质疑你还有勇气选择一位当你老公……我猜得对么?”   几乎是戏谑,话说得非常玩味,是用很普通的眼光来判断普通的事,半晌已经成为忠实听众的成曼婷愕然地看着简凡,此时才省得了,在他对你畅开心扉的同时,其实你也同样被他窥破了很多事,第一次接触如此怪异的咨询,让成曼婷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简凡,半晌才说:“恭喜你,猜对了。不过你猜这些,是准备解决我的心理问题,还是婚姻问题。”   微微笑着,看着面前透着怪异的男人,让成曼婷多有几分好奇,很好奇对方为什么会无端揣度自己的生活,还以为这人会有什么睿智的话迸出来,却不料简凡摇摇头:“解决不了,教你一个简单的办法,就像我老婆一样,一直把我当成天下最好的男人,睁只眼闭只眼,那就是生活;那天闭上睁不开了,生活就结束了……呵呵,玩笑话啊,别介意啊成医生,这是你给我启示,这样吧,我也当面付你钱了,每周我来咨询一次,费用我直接打到你账上……先告辞了……”   简凡说完了最后一句,笑着,很轻松,回头还不忘示意着这位心理医生,轻轻地掩上了门。   有问题的走了,不过好像把问题留给解决问题的人了,成曼婷坐了良久,猛然想起还不知道这人是谁呢,跟着是打了一通电话询问肖警官朋友时那位脸上带疤,终于知道是谁了,还真有点不相信就是一位大师傅,就事实就是一位大师傅,而且是颇有几分名气的食尚老板,一会儿想着俩人的对话,一会儿想着那人促狭的神态,过了很久,越揣度倒越觉得自己有问题了,否则怎么会这么心烦意乱呢…… 第七卷 结束卷 第35章 愿偿事未了   省二院,地点在住院部专辟的独院小楼,就是简凡第一次见到过 简烈山的地方,把车停到二院大门口前,意外的是,一眼就看到了门厅边上等人的伍辰光,威风凛凛的警服裹着微微发福的身子,杵那儿跟个门神样,简凡笑着迎上去,笑着问,哟伍书记,还等哪位领导,不会是等我吧?   伍辰光此时很诧异、很奇怪的上上下下打量着简凡,一身笔挺的西装,皮鞋擦得锃亮,步履稳健,步伐潇洒,特别是脸上带着的那份开怀的笑容,让伍辰光大手直拽着简凡问着:“什么把你乐成这样子?又干什么损人利己的事了?”   “呵呵……”简凡笑了笑,至于为什么喜悦当然是心里自知了,原本还以为自己异于常人,和成医生一席话,这才发现和大伙没啥区别,心里的重担一下子放了七七八八,岂能不乐?不过这心思可不足为外人道也,笑着转了个话题说道:“我这十几天进账两千万,乐成什么样子也可以理解呀……呵呵……”   “这倒是……这次大户吃得可是够黑啊,钱差不多就行了啊,别没个足劲,你老丈人就是前车之鉴,见过人了么?”   伍辰光点着头,一把揽着简凡进住院部,边走边举着实际例子教育上了,一说见过了,再说老丈人情绪不错,虽然丢官罢职还蹲了几年大狱,不过失之桑榆收之东隅,走了背字了,反而还有结发妻子不离不弃,生活中这福焉祸焉又岂是一句两句说得清楚,前天带着媳妇回门,一家三口久别重逢,又是哭哭啼啼了一番,简凡大致几句说过,像汇报工作一般,伍辰光摇着头叹了句:“不管怎么说,总算有个好归宿了,你老丈人的水平不低啊,要不是翻了船,这当会上个副厅也说不定……改天约出来,叙叙旧,呵呵……哎简凡,我说你真沉得住气啊,简二驴找着人了,你倒不见面了,不但不见面,还根本就不闻不问。”   “交易完成,善后就成你们的了……我原本以为这中间还有点什么事,最好的办法还是交到你们手里,他胆子再大也不敢胡来,不过现在看来我好像多虑了,这不好嘛,大团圆了,我凑什么热闹……哎伍叔,怎么就用了这么多天?”简凡笑道。   “慎重起见嘛,又是DNA鉴定,又是核实,还有简二驴的肝腹水已经很严重了,简烈山的病情也不轻,这大悲大喜一下子,总得做好万全准备吧,这对老兄弟都撑着活到今天,真不容易……谢谢啊,简凡……”   伍辰光解释了句,像是很随意地加了一句很重的谢字,这个谢对于他这个身份似乎难得出口,不过终究还是说出来了,一说让简凡微微怔了下,伸着头侧看着伍辰光的表情,促狭地问:“伍书记,谢什么?给你卖命时候都没听你谢过。”   “呵呵……你当部下还指望领导谢你呀,不过这回呀我得好好谢谢你,不但帮我办了寻亲这件棘手的事,北深坊又提醒了我那么几句,我当了一辈子警0察,最遗憾的事就没有把你留下。”伍辰光还真有遗憾地说着,时间越长,从昔日这个小警身上体现出来的闪光点越多,越觉得遗憾越重,不过简凡却是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说着:“人各有志啊,勉强不得,再说我要是现在还是警0察,还没准给你捅了多少娄子呢……也不会有今天这么有钱不是,呵呵……哎对了,伍书记……”   “去去……别叫书记,叫叔,你二叔简忠诚现在可是一年往我家跑几趟想提拔提拔,哈哈……认我这个叔对你有好处啊。”伍辰光听得称呼变来变去,站住了步子,小声笑着纠正着,简凡扬头一笑,点点头,却之不恭了,换了称谓问着:“伍叔,我问什么呢?北深坊那案子处理了吗?报纸上报道倒是不少。”   “别提了……”伍辰光一摆手,几分不悦之色说着:“又是一个麻缠案子,现在家属不发丧,上大学的儿子带着老娘四处上告,区政0府推诿到拆迁公司,拆迁公司又不认账,只说这是拆迁人员和开发商私下商议的,没有公司的出面,开发商你知道是谁吧?……一家普通老百姓,怎么和这些大公司斗?咱们抓回来的嫌疑人大多数都是临时雇佣的社会的闲散人员,你猜他们怎么干的,拆一户一人发五百块钱,都是口头协议,你上哪儿抓人家的把柄去……哎,处处都在推诿责任,现在倒好,打死人的又是简氏企业的亲戚,连市局都有点投鼠忌器了……”   “总得给人解决吧,这无非是个惩凶赔偿的问题,有那么难么?”简凡诧异了句。   伍辰光摇摇头:“难倒不难,不过也不简单,这个钱谁主动给他赔偿?一赔偿不等于自认责任了么。没法说呀,窝火,有时候碰到这些烂事,我都想脱了警服走人……”   伍辰光几句说着,牢骚一肚子,公检法三权分立,警0察的效用有时候很有限,一发牢骚,俩人不知不觉间拉近了距离,闻得此言,简凡眼瞟着身边没人,鬼祟一脸的表情轻声说道:“伍叔,我倒觉得其他事窝火,这事你不用窝火。”   “为什么?”伍辰光一惊。   “何亮故意伤害致死人命,这是铁板钉钉的跑不了了,何孝林参与非法拆迁,这也是事实……你们根本不用投鼠忌器嘛,我想现在简怀钰的心态,巴不得这爷俩都被毙了。”   “怎么可能?一个堂兄,一个亲大侄。”   “钱面前,没亲戚……把他们捞出来干嘛,分财产呀?”   简凡轻描淡写地说了句,一说到分财产,伍辰光心顿一凉,思忖着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这倒觉得简凡说得不无道理了,凭空冒出这么穷亲戚来,搁谁谁心里都膈应,万一一家子都巴上简氏企业,总不能空着手吧,更何况简烈山孜孜不倦找了十几年,万一真要给兄弟和兄弟的儿孙留一份子呢?现在除了病怏怏老头,自然要比一家子哄上好对付。   一想,豁然开朗了,伍辰光先是脸上泛着微笑的表情,然后一个脖拐子直捋着简凡笑啐着:“小东西,就你鬼心眼多……”   简凡也讪笑着,揣度得对不对吧这是人之常情,笑着时候看看手机时间已经过下午四时,而且对面说话的伍辰光根本没有催促之意,这倒诧异随口问了句:“伍叔,这人呢?着急把我叫来,现在又没事了?”   “来来,走……听我说。”伍辰光揽着简凡,边走边说着:“……本来是老人要见你的,我估计是当面谢谢,不过这兄弟俩一见面,出事了……”   “激动过去了?”简凡惊讶地问,这是唯一的解释。   “可不……正抢救着呢,现在简家一大家子大老远从美国都赶回来了,这场合可别胡扯丢了份啊……”   伍辰光说着,出了甬道那个独立的小院赫然在眼,景像落入眼底顿让简凡微微一怔,这个院子,差不多挤满人了。   粗粗一数,差不多三四十人,看聚着的样子有的像一家子,有的像结伴来的,三五人聚着在争论着什么,看来看去除了伍辰光的几个随行人员,还就没认识的人,不过就即便不认识也看出来来人身份不菲,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翘着二郎腿坐在花池边上,后面伺候的人还端了杯咖啡,伍辰光小声解释这是简氏家最小的姑娘。楼口围着人群里还有俩位金发碧眼个子格外超群的,说的话都叽里呱啦的洋文,走廊下呆着几拨人也差不多,即便是见了伍辰光也目不斜视,根本不理会这位市局的党委副书记,伍辰光悄声介绍了几句这三儿子,那是四儿子,那是五姑娘,左左右右一说,简凡听了半天才明白,简烈山一生娶过仨老婆,育有四子二女,简怀钰是老大,来的人里除了拖家带口,还有带着保姆和律师来的。   一听律师这个词让简凡有点反胃,不经意地再看现场,人群里有窃窃私语的,有一脸患得患失的,有一脸急促不安的,也有抱着无所谓态度的,听伍辰光说道此时简烈山正在抢救中,更让简凡腹部收缩有点大发感慨了,悄声说着:“有人说在巨富中死去是耻辱,我今儿才明白话里含义了。”   “什么意思?又说怪话,把你嘴管牢点啊。”伍辰光侧头轻叱了句。不过没起作用,简凡笑着微微抬头示意着一院子的人附耳说着:“您看,一院子人您找出一个悲伤的人来么?这哪是冲爹来了,整个都是冲钱来了……这不是耻辱是什么?伍叔,您这么大身份怎么也跟着瞎掺合?”   “我们是上峰有指示,没办法,太原警体训练馆人家又捐了一笔钱,我是代表局领导来表示关怀和慰问来了……什么叫瞎掺合?刚进门那辆晋O牌照看到没?省府都派人来慰问来了……就搁这儿等着啊,别溜了一会找不着你啊……”伍辰光又是领导的口吻训斥了简凡几句,看到了一位熟人,似乎是政界里哪位,笑吟吟地招手迎了上去,把简凡扔到院子中央了。   简凡暗笑着,所谓千人千面,就伍辰光这德性,即便关心也是领导式的关心,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要不是了解,肯定受不了。   又是一个很无聊的场面,简凡转悠了几步随意地蹲到了墙角,呶着嘴卷着舌头无聊的吹着泡泡,这是上学的时候练就的功夫,从上课能吹到下课,试了试好像居然还没拉下这功夫,一吹两吹居然就吹出个完整的唾沫泡泡来,边吹边看着身边的那些不认识的人,偶而能看到二楼白衣护士来回快步走着,封着二层走廊,也站着不少人,让简凡不由地有点纳闷,这好像是……大限已到了。   没成想会这么快,看来福兮祸所伏一点没错,现在还能想起那位躺在病床上的老人,从找到简二驴之后就悄悄地退出了,简凡只觉有点不愿意看到那种喜极而泣,悲从中来的一对兄弟相逢,六十年后的重逢肯定是一件天大喜事,可六十年的分隔,又何尝不是人间的一件悲情?   过了而立之年的人,免不了要想到生命的意义,免不了要斟酌活着的价值,更免不了把自己和别人放在同等的天平上称量,就像此时此刻,称量出来的内容是,为那个躺在病床上的老人有点惋惜,有点不值。   蹬蹬蹬急促的脚步从二楼响起,快步下来了几个人,看着其中的一个人影像曾楠,简凡还没有动身,院子里像开锅一样,哗声人全部向着楼口聚集,一下子堵住了窄窄的楼口,听得有人在喊着英文,大喊大叫着什么,简凡瞪大眼听了半天才听懂一个单词“DAD”。   对,这是喊爹呢,发音差不多,等站起身来,却见得人声嘈杂挤拥在楼口处,简怀钰和几名随从拦着楼口不让人上去,而下面的明显不满,叫嚣着、推搡着,还有人手指戳到了简怀钰脸前,看那样像在质问着什么,可惜大喊出来的一溜爆豆似的英文,简凡呆呆地看着听着,这场合,自己就成文盲级别的人了,根本搞不清发生了什么事。   “简凡……简凡……”   有人在喊,听到了是曾楠的声音,在人群之后,被这些挤攘着人堵住了视线,简凡大声应了句,稍倾才见得曾楠从人群里挤出来,上前二话不说,拽着简凡就走,到了人群之前,简怀钰两手支在胸前,演讲一般大声叙述着什么,简凡倒没听懂这货在说什么,不过看懂了,一圈人给自己让开了一条通道,个个的眼睛里都是仇视的目光,好像把简家的财产全继承了一般。   进了楼门,简怀钰还拦着众人不让上楼,正劝着什么,曾楠拽着简凡,简凡奇也怪哉地回头看看问着:“他说什么呢?”   “你个文盲,没听懂啊……他在说父亲谁也不见,只见你这位找到他失散兄弟的人。”曾楠解释着,回头剜了简凡一眼,这一眼剜得既有柔情又有恨意,简凡嘿嘿傻笑了一声,转着话题:“那下面人激动什么,我又不是来抢财产的。”   “能不激动嘛!?本来遗嘱已经定了,因为寻到亲人了,那份先前立下的遗嘱作废了,现在新遗嘱还没有宣布,不过是在简怀钰的主持下立的遗嘱,其他弟妹肯定不服气呀……”曾楠快步走着,简凡大惊失色,哇哇哇叫了几声,紧张地说着:“你不早告诉我?寻亲和遗嘱还有关?”   “我也刚知道……甭废话,快点,老人快不行了,见到了亲弟弟,血压直窜上了一百七,心率到了八十多……刚抢救苏醒。”   曾楠不容分说,拽着简凡直奔到了标着ICU重症监护的病房前,伺立旁边的那位是闫嘉文,简怀钰的老婆,拦着简凡正要说什么,门应声而开,医生卸着口罩,叮嘱了句稍等等再进去,闫嘉文追着问情况,医生报之以一个安慰的态度,简凡心里咯噔一下,医生只要这态度,恐怕没啥好事了。还没等说话,下面的简怀钰带着随从又火急火燎奔了上来,对着简凡二话不说,先鞠了一躬,说话着是谢不绝口,拜托了拜托了没头没脑说了半天,简凡被像木偶一样扯来扯去,这当会好容易有说话机会了,拉着简怀钰就问上了:“……先别鞠躬,到底怎么回事,拜托我什么?人都快不行了,你们这儿子闺女不到床前,让我们外人扯什么淡。”   简怀钰苦着脸,讪讪说着:“我父亲现在哪个儿女都不想见,包括我。”   “啊?怎么会这样?”简凡吓了一跳。看着简怀钰有难言之隐,回头看看曾楠,曾楠也剜着白眼不说话,再看闫嘉文,这位混血女人也躲躲闪闪,倚在丈夫身边不吭声。   “哦……我明白了。”简凡一拍额头恍然大悟,刚刚曾楠的话加上这几个人欲言又止的表情让他心里一亮,直指着简怀钰斥着:“我说怎么用了好几天才让老人相认……你们是不是串通起来逼着老人改遗嘱了?”   再看看身边这仨人,曹楠翘翘眼眼睫没吭声,简怀钰夫妻俩被简凡这么一说,俩人的神色有点尴尬,不用说猜对了个七七八八,简凡瞬间有点火冒上头,直指简怀钰训着:“这这……这办得是人事么?敢情我辛辛苦苦帮你寻亲,就是为了争家产,早知道我说什么都不会答应你。”   夫妻尴尬之色更重,又有外人在场,不好争辩,反倒是曾楠在简凡身后捅捅腰际,简凡回头就看得曾楠使着眼色,轻声道着:“人家的家事,你瞎掺合什么?”   “哦……对,和我有什么关系。”简凡一下子如问泄气的皮球了,这当会儿简怀钰抓着机会又是深深一鞠躬,很真情外露地说着:“……谢谢你简先生,我们家的事比较复杂,有机会我再向您细说,自从得知了找到失散六十年的弟弟,我父亲几天兴奋得睡不着觉,甚至于服了安眠药都睡不着,病情越来越恶化,刚才见到弟弟就激动得像病愈一样俩人抱着哭了好大一阵,医生说这是回光返照,现在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不管怎么样,他们兄弟总算相认了,也了却了这几十年来的一个心愿,送进ICU的时候一直拉着曾女士想说什么,我想他最后一个心愿,一定是想谢谢你们……所以就唐突把您请来了……拜托了……”   深深的一鞠躬,简怀钰夫妇俩人的脸上都有点凄楚,让简凡不忍拒绝,在这个时候,又能说些什么,无言地叹了口气,无奈地点点头。   门开了,俩位医生站在门前点点头示意可以进来了,曾楠拉着简凡,轻轻地迈进了病房,回首看着不知道是因为有愧还是尴尬的夫妇俩,轻轻地掩上了门…… 第七卷 结束卷 第36章 无声声已杳   房间里隔音很好,掩上门的时候把一切的喧闹都关在了门外,再回头看到了捂得严严实实的俩位医生在看着仪表,病人的床前伺立着一位年过半百、头顶微秃的男人,曾楠小声地介绍这是简烈山的私人律师,简凡嘴角翘翘,似有几分不屑似地笑了笑,笑得很别扭。   说实话,不别扭都不行,即便是没有办过丧事也知道最后这一刻,站在床前的应该是儿孙满堂,应该是人生温情最极致的一刻,应该是一个含笑而瞑的时刻,不管应该是什么吧,简凡总觉得这里不该是自己,是曾楠、是律师,如此的冷清让此时此刻显得如此地凄凉。   “心里有疙瘩一会再说。”曾楠轻轻拉了拉简凡,觉察到了简凡的怪异表情,轻声说着:“简怀钰的五个弟妹都和他同父异母,三位夫人去世了两位,离异的一位还健在,他们家的关系很复杂,因为财产的事已经闹过几次了……这两天儿女不管哪位进来,老人都闭着眼谁也不理……刚才进病房就死死拉着我的手不放开,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简怀钰揣摩着没准是想见你,就把你找来了……”   轻轻地说着,声音几近不闻,紧紧地偎依着,曾楠似乎害怕经历这个场面似的,俩个人几步踱来,话音渐渐不闻了,只剩下的嘀嘀的轻微心电声音,虚弱得也像病床上的老人,好像随时都有可能停止。   走近了,律师自然而然的让开了位置,向老人身边靠了靠,老人的眼睛睁开了一道缝,然后缓缓地睁开了,恍惚中看到了简凡,像看到了亲人一般,眼睛里闪着希冀、闪着期待,那份急切、那份欲言难言的急切是如此地清晰,连僵硬、惨白得没有血色的嘴唇也开始颤蠕.枯瘦嶙峋的手微微的抬起来,像试图抓住什么。   不过,一切都成了徒劳,嘴唇在微微蠕动着,无声地蠕助着,手刚刚抬了抬又颓然垂下了,风烛残年的病体,此时哪怕连简单的表达也成了奢望。   没错,大限已到……头发几乎已经褪光,惨白的脸色泛着几处微青,医生指指自己的头部,再指指嘴,示意着已经不能说话了,曾楠忘记了心里的顾忌,轻轻地拉着老人的一只手,又拉着简凡,把简凡的手和老人的手握在了一起,简凡蹲下了身,脸凑近了老人的面庞,那失去血色的脸部,像有多少未竟之言、未了之事一般,唯余下了眼睛无限的期待,感觉到了那只已经没有力量的手,微微在动,像试图握着自己,表达着什么。   依然是徒劳,生命像在以眼可见的速度消逝,明亮的眸子凝视中渐渐黯淡,又像无限惋惜和留恋一般看着简凡,像累了、像困了、像知道自己将永远闭上眼了,只盼着多看一眼、多看一眼……   “他不是想见我,他是放心不下他弟弟……让他们兄弟俩告别吧。”简凡咬着嘴唇,压抑着心里泛起的莫名悲伤,为一名素无交情的老人的悲伤,此时说话不知道该告诉谁,直面向那位也是华裔的律师。   “这……”律师难为地把目光投向医生,医生卸了口罩迟疑了下,另一位轻声说着:“不能再激动了,现在病人脑部已经形成大面积梗塞,再稍一激动,恐怕马上就有生命危险。”   “人都快死了还谈什么生命危险?要是我让他这么失望地走,那他死也不会瞑目……快去吧,再这样拖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简凡轻声、不容置疑地说着,眼一挤,蓦地涌出来两颗大滴的泪,不知道这滴泪缘何而来,只是觉得心里绞痛得那份难受,难受得恨不得让这位行将即去的老人起死回生。   依然是徒劳,手冰凉冰凉地,简凡轻轻地握着,抚过老人的胳膊,已经枯瘦枯瘦,这个靠着药剂维持着的生命现在已经仅剩下了一个躯壳,谁还会记得,这曾经是富甲一方简氏老董事长,谁还在乎,这个躯壳里还承载着什么未竟之愿,看到老人呼吸急促,再一次被扣上氧,简凡恨恨地回头,此时咬牙切齿,疤脸狰狞,仇视般地瞪着没有仕何动作的律师,这位律师微微一惊,快步走了出去……   呼氧,暂时维持住了老人的状态,那份颓然越来越明显,越来越失望和力不从心的感觉,像即将进入长长的睡眠,曾楠有几分怜悯,几分不忍地看着病床上的人,抹了抹眼睛,即便不是自己的亲人,也为这位凄凉晚年的老人有点难过,难过的时候,像在找一个依靠似的,轻轻地偎着简凡的肩膀,想说什么,或者想问问,人要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都会是这个样子?或者还想说,人有没有下辈子,下辈子我们还能不能相遇和遇……感觉到了简凡的肩膀在慢慢放低,放低,侧过头温柔地看着简凡,不知道什么时候,简凡脸上浮着一份童真般的笑容,像安慰快要离开这个世界的老人,嘴唇在翕动着、颤抖着、翕动着……慢慢地哼出了一个调子,那个让曾楠熟悉而又陌生的调子……   ……莜面窝窝甜赛蜜、灶圪台台锅贴鱼、石圪碌碌碾新米、细细河捞熬米荠……   都是吃的,乌龙的莜面、玉米窝窝、石碾粳米,河捞米荠,都是次乌龙之行尝过的,简凡边轻轻地哼着,边凑到了老人的面庞前,那扣着氧具的脸,就像尝到了家乡美食一样,舒缓着,放松着,露着一份久违了的释然和笑意,仿佛和面前这位同乡同姓都回到了童真的时代,正躺着熏得暖烘烘的热炕上,看着炉膛里劈劈叭叭的火星,闻着锅贴鱼和小米的香味,憧憬着全家人坐在一起,好吃的端上桌的那一刻……那是人生最美的一刻。   奏效了……简凡看着老人舒缓的笑容,揪着的心蓦地跟着放松了,声音开始拉长了,拉得很长很长,像小时候走在蜿蜒的山路上,随心而欲的曲调是那样自然,那样的宛转,那样怪异……   白格生生的萝卜水汪汪、人个高高的玉茭绿秧秧、亲亲个姐姐回门看爹娘、红个艳艳的新袄喜洋洋……   唱着哼着,并不悦耳的乡音、却是医治游子盼归心情的最好良药,简凡从简烈山老人的脸上看到了渐渐地安静,渐渐地在静谧着露着一份微笑,只觉得心里有一份羁挂缓缓地放下了。   能做的,恐怕只剩下了这些,只剩下了让这位将逝者听听六十年未闻的乡音,这是一位生者能给予将逝者的最后的尊重了。   不过,一切依然是徒劳,医生看着已经稳定,但渐渐在放缓的心率,轻轻地摇了摇头,惋惜地看了一眼,转身向外走去……   门开了,俩位医生搀着一身条纹病服的何盼回进来了,不知道哪里凭生出来的力气,老人一看躺在病床上的哥哥,直甩下医生扑了上来,拉着那被子下掖着的手,声音急促、哽咽、惊惶,渐渐地带上了锥心的苦痛:   “哥……哥……哥……你醒醒……你醒醒……我是二娃,你答应娘了,出息了就回来……看我和娘,娘临死都在喊你的名字,哥,你醒醒……你醒醒……我什么也不要,我带你回家,回家看看娘,娘把我的名字改成了盼回,就是盼着有一天你和爹都回来……哥…你醒醒……”   何盼回悲喜交加着,老泪横流着,心痛如绞地苦喊着,摇晃着病床上再再无法表达亲情和思念的兄长,哭声越来越重……六十年积郁的悲喜交集已经让俩个风烛残年的老人都不堪重负,哭声,同样积郁了六十年的悲伤,在这一时刻恸哭中迸发出来,让观者和听者都不忍侧目。   医生侧过了脸,曾楠忍不住心里悲恸,猛地捂住了嘴,小声地哽咽着,简怀钰夫妇奔进来了,看到了这最后的一幕,直拨开人群,简怀钰扑通一声跪在病床前,脸上悲痛着在喊着:“爸……爸……我对不起你……”那位夫人伺立在丈夫身旁,有点手足无措,可同样一脸悲恸……”   嘀…嘀…嘀的心率声音在哭声中淹没了,在哭声渐渐地消失了,只剩下了何盼回这位老人在沙哑地哭着,呼唤着哥哥的声音,医生慢慢地取下了扣在病人嘴上的氧罩,病床上躺着简烈山眼睛还在微微地睁着,脸上浮着恬静的笑容,那么安详、那么自然。   “告诉你爹,你会赡养你叔叔一辈子,否则他会死不瞑目的……”简凡爆了句不和谐的声音,随着声音踢了跪在床前的简怀钰一脚,简怀钰像魔怔一般,双膝着地挪了几下直附到父亲耳边,同样紧张、同样惊惶,同样难过地安慰着:“爸爸,我答应您……一定给叔叔养老送终,您放心去吧……”   儿孙们,穿着花花绿绿的儿孙们挤着门此时进来了,一刹那房间里的景像让众人惊呆了,不过看来都已成外黄内白的香蕉人,对于大跪之礼并不认同,都傻站在房间里挤拥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有相觑、没有悲伤……恰在这一时间,一个人哭声嘎然而止,是何盼回,悲伤过度再也支持不住了,头一歪,抱着哥哥的遗体昏厥了,医生搀扶着何盼回要出病房,这些有血缘的关系的亲戚像陌路人一般,让开了通道,目无表情地看着医生把乡下叔叔带出了病房。   “告诉你爹,要把他葬回乌龙,就埋在亲娘身边,生前没能尽孝,死后也能守坟。”简凡抿了下眼,抹了一袖子湿迹,又上前一步踢了简怀钰一脚,大声说着:“说呀,告诉你爹,这辈子的心愿……全了了,让他安心走吧……”   简怀钰懵然不觉,又是机械地附在父亲耳边痛哭流涕地:“爸爸,你听到了……简凡说得对,我一定把你葬回乌龙,就葬在奶奶身边……你放心去吧,儿子一定替你了这份心愿……呜…呜……”   简怀钰哭着,抱着已经冰凉的遗体在恸哭着,只有他一个人能如此痛楚地哭出来,简凡情揽着曾楠,俩个人缓缓向外走,简氏家族进门的七八个人男男女女,几分敬畏、几分疑惑地看着这俩人,都下意识地让开了一条路,俩个人轻轻走着,曾楠还在啜泣着,临出门的一刹那,简凡再回头看病床上那位逝去的老人,依然是清矍、消瘦、病态的遗容,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安然闭上了,显得遗容是如此的庄重、安详……   …………   …………   走过长长廊道,侧立等待着的人都保持着肃穆的表情,即便真有蝇营狗苟,此时此刻也只有对逝者的尊重。走过幽静的院落,还能听到简怀钰的恸哭,不过已经夹杂上了吵闹的声音,简凡听不懂,不过猜得出恐怕接下来将是兄弟姊妹间互掐互咬,即便猜得出,此时也懒得理会,只是稳健而有力地揽着曾楠,俩个人出了侧门,进了住院部,把一切都扔在了身后。   还在继续地走着,有点感伤的曾楠拭着眼睛,不时地啜泣一声,直到了自己车前,简凡没有说话把人放下似乎就要走,不料被曾楠一把拉着不放手了,再回头时候,简凡的脸上肃穆着,奇也怪哉地问了句:“我现在什么心情都没有,咱们在一块又要吵架。”   “对不起……那天我不该那样说你……”曾楠第一次怯生生地说了对不起仨字,似乎是有所感触,感触到又凭生了一种楚楚可怜的神态,跟着生怕简凡走也似的双手抱着胳膊,头偎了上来。   “嗨…别这样,让人看见多不好……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明知道捅破这层窗户纸没什么好果子,可最终还是没有控制的得住……你都知道我这拿不起放不下的性子,说实话,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对你……”简凡轻轻说着,挣脱了曾楠的挽着,曾楠此时倒不勉强了,站定了,抿了抿嘴,像在欣赏简凡,眼里蓄着柔情欣赏着,跟着不屑地说着:“我还没逼着你娶我,你害怕什么……”   “你还不知道我怕什么?怕老婆呗,组一个家庭多不容易,可要毁掉它就太容易了,其实我就真要娶你,我估计你也得考虑考虑,像我这号没出息的货迟早还是要犯错误,活这么大,就是在不断地犯错误和不断改正,然后再犯中前进的……什么时候像老简这么两眼一闭,就万事皆休了。”简凡也心有感触,干脆竹筒倒豆子推心置腹说了,曾楠一听,不置可否,只是又一次挽上了简凡,释然地说着:“那就在两眼一闭之前,不要委屈了自己……我们之间我想了很长时间,我知道我喜欢你,我也知道你并不讨厌我,我们在一起很快乐,这还不够吗?要是有一天你老婆把你赶出家门了,我一定给你一把我家的门钥匙。”   简凡心里咯噔一下,偷偷的瞥眼瞧着曾楠,那张白皙的俏脸上,几分幸福泛起,怎么说呢,男人这德性,只要听到有女人愿意嫁给自己,那份略带满足和成就感的感觉很微妙,是一种既喜欢又害怕的微妙,微妙得简凡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份赤裸裸的表白。半晌没听到简凡的甜言蜜语,曾楠不经意侧仰着头看简凡时,他那如水如星如夜空深邃的眸子正凝视着自己,于是曾楠很得意,很期待地看着简凡,期待着俩人重新冰释,期待着有一份片刻的安慰。   却不料,简凡憋了半天,憋了半天才喃喃地说着:“我…我…我舍不得我老婆……我……”   这副小男人的嘴脸让曾楠瞬间很生气、很生气……腾下子,简凡觉得自己的手臂被重重甩开了,跟着看到曾楠又要抬腿,下意识地赶紧躲,不料还是躲得晚了点,胯部被曾楠的尖高跟鞋重重撩了一下,哎哟声疼得差点摔倒,还没等反应过来,曾楠恨恨地剜了一眼,蹬蹬蹬几步到了自己车前,开着车门,人坐进车里,“呜”地一声重响挟着黑烟,大油门倒回车来了……   情人发飚,后果严重,简凡不迭地躲着车,那车呜声开出十几米,跟着又呜声开了回来,直停到简凡身侧,车窗一下曾楠脸覆霜霍叱叫着:“上来……”   “我…我…我去……”简凡瞬间没有想到很好的理由,回家?还是回店里?   “你心里一定现在还有很多谜吧?想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帮简怀钰吗?想知道拆迁的事和谁有关么?……想知道这件事背后还有很多事吗?提前告诉你啊,只有一次机会,你放过了肯定让你后悔……上来么?”曾楠卖着关子,现在表情很不爽,像训个公司里新进的小职员。简凡想了想,又看了看医院的方向,这件事来得快结束的也快,还真有不少谜结在心里,稍稍一考虑,一拉把手,上车了。   车一加油门,呜声冒着烟赌气似的飙走了……   不远处,一辆停着的奥迪车里,比简凡和曾楠先一步出来准备回局里安排正式吊唁和慰问的伍辰光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俩人先亲昵长手脚,活脱脱一对欢喜冤家,直看得伍辰光有点欲说还休,摆摆手示意着司机,走走走……   这辆,也走了,车里的伍辰光什么也没有说,不过想着刚才无意见到的一幕,腹诽着:这小兔崽子,和他老丈人一个德性…… 第七卷 结束卷 第37章 有情情未老   墨绿色的宝马连连超车,开得飞快,从府西街窜进五一路,一路又驶上了建北路,不但开得飞快,还闯了俩个红灯,奇怪的是简凡并没有出声制止,直驶到北郊口开阔地,又是一个急刹车,系着安全带的简凡身子不由地前倾了一大截才舒缓了惯性。   嘭声,曾楠手重重地敲在方向盘上,像是发泄一般吁了口气,侧头、回眼、盯着无动于衷的简凡,简凡同样侧头,瞥眼,像是有几分心虚般地同样看着曾楠,俩个人的目光如此地复杂,以至于彼此都有所看不懂。   “你就不怕我撞车,把你也捎带上呀?”曾楠忿忿问,最看不惯简凡这种蔫不拉叽的样子,一问,简凡几分悻然,抿嘴轻声说着:“如果有你陪着,也不枉此生了……最起码比简烈山强一点……”   曾楠听得这话,霎时间有点气结,不过跟着看简凡的表情如此淡然,又莫名地有点感动,男女间的情感有时候很微妙、很微妙,妙到只可意会而无法言传,听到简凡这么淡淡的一句,不知道拨动了哪根心弦,让曾楠又对眼前的男人,有了那么一份期待,有了那么一份倾心,最起码看得出,他愿意和自己在一起……除这最起码,他心里还有自己……这种退而求其次的心理让曾楠稍稍得到了点平衡,稍稍消了点心头的忿意。   说不清,也道不明,情之一字本就是谜。   曾楠欠着身子,懒懒地靠到了驾驶座上,转移着话题问着:“有人托我转告你几句话。”   “是李威吧?”简凡随口,肯定的语气。曾楠哑然失笑道,这倒不继续说了,反问着:“说你笨吧,你比谁都鬼,说你聪明吧,有时候笨得要命……对,就是李叔,知道他让我转告什么吗?”   “一定是让你转告,要我及时置身事外,对吧?”简凡道。   这一下让曾楠诧异了,头伸着,试图看简凡的表情,看不清楚时,干脆不客气地一把揪着,来了个脸对脸,那张脸上写着的不以为然,写着的是无所谓。曾楠看着沉吟了片刻释然道:“没错,说得对,李叔生怕你刚愎性子又揪着此事不放,所以让我转告你离这件事远一点。我又画蛇添足了啊,看来你比谁都明白,怪不得躲得远远的……”   “谢谢了啊……替我谢谢他,送了我两千万,其实我就是有点奇怪,简怀钰的事李威这么上心,他们俩以前是不是同谋?”简凡问道。   曾楠此时像在揭底一般无所谓地说着:“以前的事我不知道,不过李威在美国安家落户没少受简家的恩惠着……”   “所以他就拜托你,所以就有了我们到乌龙去寻亲……”简凡问着,曾楠点点头,轻轻地说着:“主要是李叔在中间说了话,否则的话别说两千万,就两万你也未必拿得到,其实简怀钰对寻亲的事早有安排,找不找得到他都志在必得,只不过没想到,你真找到了,而且还这么快,而且……简老爷子走得也这么快……哎,亲人倒寻回来了,寻亲的倒没了,你说咱们办得这是件好事还是件坏事?”   “他有什么安排?我原来想,他给钱是做个样子,没准是想找到大陆的亲人,没准是来个灭口什么的永绝后患,省得有人来分财产……不过后来越发展越不像,现在我倒觉得简怀钰比他那几个连汉语也不会说的弟妹要强多了,起码还有点人味。”简凡评价着,有点狐疑地说着,这之中的原委才是让他有点迷懵的,果真如此,听得简凡这么说,曾楠嗤鼻一笑,不屑道:“你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啊,你知道你挣了两千万,简怀钰得到了多少?”   “多少?”简凡愣声问。   “比他原来能继承的财产。多了一倍还多,详细数目我不知道有多少,不过几十亿总是有的,相当于简家在太原的所有投资。”曾楠撂了猛料了,听得简凡肚子里膈应了一下,有点买椟还珠被人利用的那种感觉了,看着曾楠神神秘秘卖关子,一刹那的不悦之后,简凡又回复了原状,淡淡地问着:“你要给我上一课就开始吧,别拿金额吓唬我行不?”   “吓你还用金额么?”曾楠支着脸前倾了一段距离,近近地盯着简凡,简凡没闪没避,一副待宰羔羊的样子,不料曾楠对这号表情实在没有暧昧之意,轻端着简凡的下巴一捋端过一边,尽是不屑之意,坐回了身子解释着:“其实也没什么,这个寻亲的事是简烈山最大的心愿,四子二女中有四个人都尝试过,不过都没有结果,恰恰简烈山寄希望最大的大儿子简怀钰没有沾过此事,都知道很难,而且这几个兄弟姊妹估计就知道简二驴的下落也不会告诉他爹,很好理解,一寻到亲人接踵而来的就是财产的重新分配,谁也不愿意看到自己应得那一份减少吧……”   “哦……这个,我理解,那这事……和后来的寻亲又有什么关系?”简凡问,一副求教的眼神。   “简烈山也并不糊涂,今年三四月份,他知道时日不多了,就痛下了个决心,立了个最终遗嘱,大致内容是如果找不到他的亲弟弟简二驴,他将把自己从十二年前开始的在大陆的投资,全部捐给公益事业,还要把自己名下的存款一并捐给乌龙县,总额接近四十个亿,几乎占到简氏企业总资产的二分之一强了。”曾楠解释着,简凡插了句:“这是逼简怀钰,对吧?”   “对……后知后觉还蛮聪明的哦,接下来的事你知道喽,就是多方下手,包括向地方政0府施压,动用公0安力量,还有从几地找来的私家侦探,包括重案队一共组成几个队伍都没有结果,其实你不合时宜地冒出来,也没人把你当回事,直到李叔出面做保,简家才下定决心把宝押到你身上……呵呵,有时候想想真可笑啊,多少人解决不了的难题,被我和你、加上个费胖子,再加上个小警0察,轻轻松松就搞定了,呵呵……昨天晚上我和李叔通话,他都说你是奇人……怎么了?表情不对呀?利用归利用了,总比你没用强吧?”曾楠爽朗地笑着,看着简几的表情有点不对,还以为这货又郁闷了,刺激了句,简凡摇摇头,心思明显不在这里,迷茫的眼里闪过几分恍然,自言自语着:“哦,我说呢,我一直找不着目的何在……不过,这中间还有个疑问啊,我要是找不到呢?”   “记得在简堡乡吗,你自己都说了找不到不好意思拿钱,其实李叔都算准你了,就找不到损失都不会很大……”曾楠笑啐了句,说得简凡好不羞赧,悻然摸摸鼻子,无言了,不过曾楠话锋一转,又是指摘着:“其实就找不到也没关系,昨天听李叔说,其实简怀钰对寻亲最好的设想是找到死讯,毕竟这么多年了,十个人有八九都不敢想像简二驴还活着,就找不到死讯也没关系……李叔说了,哪怕咱们能找到他生活过的地方,以你的聪明,只要恢复原貌就够了……”   “这……你怎么越说我越糊涂了,找着找不着,找得对不对,敢情都无所谓,那还找个屁呀?”简凡反问着,曾楠粗口惯了,根本不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对,一副神神秘秘地表情指点着:“……想想,想想简怀钰为什么和大陆公0安走得这么近?”   “哦……我明白了,是要借助公0安局的力量……只要找到点端倪,就能编个像模像样的履历;就即便是找不着,也编得出来,要是公0安局出的,简烈山就不信也没办法……然后用这个去说服他父亲改遗嘱?”简凡恍然大悟了,想通了,能指挥得动省厅的有钱人,万般无奈的处境下,真要编个什么履历骗过在病床上的父亲,当得是容易得紧,这是一个普遍的心理,你不相信儿子,总不能不相信公0安局吧?   “差不多应该是这样,不过你把他的计划全改写了,原本成功是五五之数,他是做了几手准备,甚至于还提前要了那副恢复的画像,准备找个整过容的替身,以前简烈山的三儿子用过这办法,不过简烈山早防了一手,根本没有告诉过别人他弟弟天生有点小儿驼,所以一下子就露馅了……其实我们乌龙回来,简怀钰就已经有了六七成把握,因为你找到了人,他成十足把握了……所以他对你是感激涕零,连你在病房踹他两脚都没介意……”曾楠解释着,手自然而然地叉在胸前交错着,说到此处却是眼里多了几分黯然,简凡揣度着,随着曾楠的话想着,想着那位在病床上奄奄一息,连说话抬手都成了奢望的简烈山,想着一院子站着的儿孙,都是心里惴惴着患得患失着自己那一份,想着病床前恭立的律师,想到简怀钰最后跪在父亲床前那份愧意,再看此时曾楠脸上的表情,简凡蓦地觉得身上有点发冷,轻声地,不确定地问着:   “他逼他父亲了?否则不会用这么长时间才认亲。”   曾楠又是微微一怔,很多关节不用说简凡就猜到了,看来这一次又猜准了,一怔一看简凡的脸色更黯,弱弱地点点头,叹着气说着:“……本来不想让你知道,不过我怕你日后真知道了,会归咎到我身上,其实找到人当天就确认了何盼回就是简二驴,从知道确切消息开始,简烈山就兴奋得根本无法入睡,病情开始恶化,简怀钰生怕父亲真的一下子闭眼这遗嘱悬着,就以此为挟,逼着他老父亲立遗嘱,把简氏企业在大陆、新加坡、日本的几处投资全部划到自己名下……而且几地迫不及待的动手交接,也就是这事惊动了其他家人,都奔着太原来了……你看到了,都带着律师、保镖,这中间还要发生什么事谁也说不准了,李叔只是让我提醒你,别掺合到简家内部争财产的事里,拿上自己该得的,该干嘛干嘛去,在太原,除了简怀钰,他其他兄弟姊妹还翻不起什么浪来……”   说完了,长长的一经过说完了,曾楠几次看简凡,尽量地把简怀钰逼父亲签遗嘱的事简要带过,不过还是听到了简凡咬牙切齿的声音,说完了再看简凡的时候,像受了一个重重的打击一样,呆若木鸡地看着车窗前,神情里,哪还有得了两千万的喜悦。   此时简凡明白了,为什么这位可怜的老人,垂死之际连儿孙都不愿意再见了;为什么要死死地拉住曾楠这个外人,恐怕也仅仅是想闭眼的时候,有朝思暮想的弟弟在床前守着,恐怕也仅仅是不想孤独而凄凉地离开这个世界……简凡想着,苦心孤诣地寻亲,却成了简烈山的催命符,一件成人之美的事,却成了助纣为虐,想到了那对隔了六十年才见面的兄弟一见之后就成了阴阳相隔,想得心里有点发冷,这桩桩件件,好似自己的亲手炮制一般。   “对不起……”   一只柔荑般的手伸过来,打断了简凡的沉吟,简凡无言地侧头,曾楠的手伸过来,轻轻握上了自己的手,交叉着,牵引着,直贴上了自己的面颊,就见得曾楠有点动情地说着:“我一直没有看明白你……今天在简老爷子的病房我才看明白了,其实你的心里那么那么的善良,会为一个素不相识的老人那么难过,如果有一天,我要是病了,得了很重很重的病,你也会为我难过的……”   女怕缠、男怕软,这软绵绵的情话说出来,让简凡心里那份不忍又加深了几分,想了想,叹了口气,即便是难过,也糊里糊涂过了,又能如何,叹了口气说着:“回去吧,都是人家的家事,咱们也管不着……好歹简老爷子也是安详地闭眼了,我们也不是出于歪心,我想他不会怪我们的……”   “能这样想就好……”曾楠凑过来,轻轻嘬吻了简凡,爱怜地拍拍简凡的脸,坐正了扭着车钥匙,这一次,总算心平气和的调着车头稳稳地开上了,边开边释然地说着:“别想那多了,反正你也得了两千万,这笔钱足够你逍遥半辈子了,高兴点,我不和你生气了,以后我都不和你生气好不?”   曾楠有几分撒娇的味道,简凡无意识地避了避转移着话,说了句,高兴不起来呀,这钱拿得让人有点心虚呀……   跟着是头仰着深靠着副驾座位,眼睛向前上方有点发滞地看着,像在思忖着这些天的事,像是考虑着巨资在手的去处,不过曾楠看来更像一副穷了不甘、富了犯贱的德性,微微地笑着不打扰了,车驶了不远,听得思考的简凡随意地问着:“哎,拆迁那事呢?我听说瑞丰苑项目董事长是闫嘉文、法人代表是雷涵洋,说白了就简怀钰手里的项目,不是他们使得坏吧?”   “应该不是吧,开发商和拆迁是俩回事,就是他们使坏你也抓不着把柄,简家有的是钱,用钱买通谁也不犯法,想给他们卖命的人多得是……咱们不也算其中一个吗?”曾楠说着,不以为然了。   不过这事想起来就让简凡犯膈应,自言自语地说着:“……哎,这叫什么事啊!?拆迁户宋斌可怜、打死拆迁户的何亮也有可怜之处,一个是环卫工人,一个是无业游民,俩个人都是草根阶层小人物,俩个人小人物一个被打死,一个将要为这事偿命,表面上看来是依法办事,可实际上呢,他们素不相识无怨无仇为什么要打死人?指使他们的、操纵他们的人,会受到法律制裁吗?我想不会……还有,这个总后台不用说,肯定是简怀钰,那么这件事就成了叔叔指使亲侄打死了人,亲侄儿丧命,叔叔数钱,你觉得简怀钰对此会有良心不安吗?会受到良心谴责吗?我想也不会,亲爹他下得了手,何况这根本没感情的大侄儿……”   简凡说着,像说一件不相干的事,像说一个传说,已然是全部、彻底地置身事外的感觉,甚至于说到这些连感情色彩也不带,听得驾车的曾楠也有点不舒服,不过反驳了句:“多少有点感情吧,以简怀钰的影响力,做个姿态多赔点钱不就了事了吗?凶手何亮只要他出面,判个过失杀人也不至于就非要死刑吧?要真那样,简二驴都过不了这一坎了……”   “你错了……这件事谁也不会赔钱,不但简怀钰不会出面,甚至于连拆迁公司都不会给死者家属一毛钱,钱倒不一定就心疼,可责任谁也不敢担。”简凡肯定地做出了此生最直觉正确的一个判断,跟着又想到了凶手,更肯定地说着:“其他的案子我不敢保证公平,不过何亮的案子,肯定会秉公执法,肯定会判他个死刑,非法拆迁加上故意伤害,足够要他命了,否则不足以平民愤,简怀钰更不会插手干涉,因为这是他最希望看到的……你难道没注意公0安上的公开表态,这件事不管查到谁,都不会手软,一定要给拆迁户一个说法。”   “你……”曾楠看了简凡一眼,那眼神如此的清澈,就像已经洞悉了结果一样说得坚决肯定,曾楠想起了什么事,一踩刹车,车嘎然而止,吓了简凡一跳,侧头看时,曾楠有点怪异地看着简凡说着:“对了,你要这样说,有件事我就不敢瞒你了。”   “什么事?”简凡惊讶道。   “知道组织拆迁的是谁吗?”曾楠问。   “不知道。”简凡摇摇头。   “你是大事清醒、小事糊涂,是商亚军,商大牙,你哥们。”曾楠爆料了。   “哦……对对,唐大头说过,这货成什么拆迁公司经理了……”简凡霎时想起了钓鱼时唐大头显摆过商亚军的名片,一想到这茬,惊讶中带着几分释然,像豁然开朗一般笑了,奇怪地笑了笑,评价着:“是他就好了,完美的结局,这口黑锅扣他脑袋上,一切就圆满了,人是他找的,事是他干的,和别人无关,到时候拆迁公司罚俩钱脱责,照样能拆北深坊,没准有了打死人的事,接下来的事更好办了;开发商照样修房售楼,管房的照样收黑钱,这一条利益链没有任何损失……完美,那商大牙这回要倒霉了……”   “可不,正抓他呢。”曾楠小声说道,不知道从何而来的消息,不过说了这话小声地问简凡:“哎,简凡,他不是你朋友吗,这节骨眼你帮不帮他。”   “不帮,这王八蛋该死……你知道那家拆迁户多可怜,娘俩四处上告,到这会儿都没着落。”简凡肯定地说了句,很气愤,向来对商大牙也是一份利用关系,这当会儿态度当然明确了。简凡的态度一明确,曾楠的态度就不明确了,不但不明确,而且脸有几分难色,像是有什么事难以启齿,听得简凡说完这才小心翼翼说着:“那我还有一件事告诉你,不过说好了,别生气啊……”   “我现在已经很淡定了啊,想让我生气都没有那么容易,其实李威就不提醒,我也准备置身事外了,这根本不是我管得着的事。”简凡无所谓了,从听到这事的经过之后,已经抱着置身事外的态度了。不料曾楠轻声说了句:“这事你淡定不了……唐大头把商大牙藏起来了。”   “啊?什么?”简凡吓了一跳,整个人弹跳离座,嘭声哎哟撞到了车顶,捂着脑袋紧张地看着曾楠,曾楠做了错事一般说着:“不怨我啊,他不让我告诉你,他知道你对商大牙不感冒。”   “不会吧,有事他不告诉我,反而告诉你?”简凡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希望这是个玩笑。   “不是,他托我打探点消息,一说是商大牙的事,我公司里的事商大牙不也多少帮过点忙么,我就帮他打听了打听,不过什么也没打听着,就知道现在刑警四队到处找他人呢……老唐怕你知道了生气,特意嘱咐我千万别告诉你……”曾楠说完了,无辜地盯着简凡,生怕简凡暴跳如雷。不过怕什么就看到什么了,简凡是咚地一巴掌拍着前座,淡定不住了,直叫嚣着:“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走,赶紧找老唐……那草包又要为朋友两肋插刀了,这要牵进去谁救得了他……”   曾楠瞬间被简凡猝来的气势折服了,二话不说,一正身子一扭钥匙一踩油门,车像离弦的箭嗖声飞驰而走…… 第七卷 结束卷 第38章 做贼莫做枭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建南路食尚家常饭店门口不远处曾楠停车的位置,曾楠不时看着腕上的表,仅仅过去了五分钟却觉得像一年那么漫长,此时担心的是简凡和唐大头俩人再互掐起来,这俩都个性得要命,还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而自己毕竟是个不光彩的角色,把唐大头的千叮万嘱秘密抖漏给简凡了。很多年了,很多时候总让曾楠免不了要回想自己跌跌坎坎走过的路,想想那些忘了的和还留在记忆里的朋友,还只有这俩位合不来、离不开的朋友一直如影随行。   什么是朋友,或许经历过很多事的曾楠对此很有感触,在她看来,朋友就是你不需要的时候也许不会想起他,不过你需要的时候,他一定不会撇下你……不管是唐大头还是简凡,不管俩个人是什么性子,不过在这一点是雷同的。   恰恰这样的雷同让曾楠担心,唐大头和商大牙臭味相投,肯定不会撇下不管;而简凡洞悉此事的厉害,肯定要让唐大头袖手旁观,依着俩人都很拗很直的性子,恐怕都不会放弃自己的原则问题,这结果……曾楠想像得出,不拳来腿往干一架都是轻的。   意外,对于曾楠绝对有几分意外,人出来了,老唐拄着拐,简凡搂着他的膀子,俩个人还是一如既往般地说笑着,看样根本没有发生什么,出门的时候那个大头儿子追出来了,后面的菲菲忙着抱起来,三个人在说说笑笑着,格外地亲密。   是没有说?曾楠狐疑地看着,倒过来了车直停在门口,简凡临上车不忘搀了老唐一把,唐大头多年闲适己经发福得厉害,坐进空间狭小的宝马里还喘了口气,简凡拍上门回身坐到了副驾上,和菲菲招收再见着,曾楠边发动车边奇怪地看了简凡一眼,没说话,不知道俩人搞什么鬼。   “哦……老唐,人在哪儿呢?”简凡故意回头问着,很随意,此时唐大头不但没发火,反而笑吟吟凑上来:“上马街那块,有个酒吧,叫地下情……”   “呵呵……上马街?那可是繁华区啊,哈哈反侦破意识不错,这叫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简凡笑着回过了头,曾楠驾着车前行着,又是有点诧异地看了简凡,可不知道这货刚才下车还一脸怒气,这转眼又成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了,估摸着八成又是忽悠住唐大头了。还没说话,简凡感觉到了曾楠的心事一般故意埋怨着唐大头:“……老唐,你丫真不够意思啊,要不是我无意问曾楠你都不准备告诉我是不是?老商好歹也算我朋友嘛,你想知道点警务信息,你问我呀,我不比曾楠认识的警0察多呀?”   “老商倒是就想找你,我没让他去,大牙这两年成社会名流了,白天换着车坐,晚上换着妞骑,我怕你假正经不想和他到一块,所以就没告诉你。”唐大头说得直接直白,曾楠一听这货形容社会名流的话,扑哧声笑了,简凡也笑了,笑着顺着老唐的思维问着:“哦哟,你说这社会名流,不会也看不起我们,嫌我们多管闲事吧?”   “不不不……绝对不会,北深坊那事抓了老商四五十号人,里头有几个是大牙的拜把兄弟,这会儿谁敢留他,连他都不知道该去哪儿,这会儿我听说来真格的,都他妈刑警队的,他也是没办法才找的我……我就把他送到牛罗子开的小酒吧里了……那地儿人乱,一般没人注意。”   唐大头压低声音说着。这个地方简凡倒是听唐大头说过,是从保安褪化到街头拉皮条的车罗子和迷糊俩小兄弟,在唐大头的资助下不几年也鸟枪换炮了,开了个小酒吧,明里卖酒,暗地招嫖,兼顾都市男女的地下情生意,所以这名字就叫“地下情”酒吧,据说还是唐大头的灵机一动想出这么个名堂来。   半个多小时的路程不近,胡乱地聊着,很轻松,不过都是些闲事,这回聊简凡可就有点目的性了,不时地问着商大牙这俩年怎么挣钱,一听唐大头说,根本就是拉了一帮子痞子拆迁挣钱,这挣钱是按人头向拆迁发包方收费,下面的小兄弟挣出勤费,中间的大哥挣的钱叫“扒钱”,按人头扒钱,而所谓的拆迁在老唐嘴里叫“逼迁”,据老唐神神秘秘摆活着,只要身边有三二十个兄弟的,一个月“扒钱”能扒到两三万,而像商大牙这号大哥里的大哥,月收入怎么着也得有十来八万,一来二去时候长了,商大牙这地下赌场有几个成功转型了,全成了“逼迁”施工队,据说最壮观的时候能招来三五百号人,光能打架的“外流”就有一百多号人。   再一解释外流,这是指户籍不在本地的闲散人员,打架没出事拿钱,出了事走人。这是相对于“杆子”人等的,什么叫“杆子”呢?又是指专门充人数在现场,逼迁时不动手打架,但会给你想一些诸如砸门、摔东西、墙上泼大粪、点一挂鞭炮往你家里扔的恶心办法,反正就是逼你迁。   这些令人发指的行径倒被唐大头绘声绘色讲出来,根本不觉得良心有什么谴责似的,反倒对商大牙现在的成就多少有点羡慕之意,不自觉地说起老子当年勇来了,要是当年那百把十号兄弟都还在,就干老商这会的生意,一年弄他个几百万小意思,肯定比这当会一家子累死累活开饭店要强上不少。   曾楠笑了,直贬了句那你再树杆扯旗招兵买马不就成了?简凡也故意别了句,对呀老唐,再当回你的大哥呗,老商倒倒霉了,你正好补上……   不料这么一说,唐大头又想回来了,脑袋摇得像拨浪鼓:“……算了,弄逑不成,本来他想拉我入伙,我也有点动心,不过看现时会这样,还是没好果子吃,哥们都赔了一条腿了,别再惹了谁赔上老命可就划不来了……   被老唐这句大实话说得又有几分莞尔,一笑之后又是有点胸口发闷,是被老唐说得这些故事搞得发闷,这些社会的阴暗面都是一种畸形的生活状态,就像这些逼迁施工队何尝又不是逼出来的?难道就有人天生愿意当婊子、拉皮条、搞逼迁?   到了上马街,看看时间刚过十七点,天色还大亮着,车停到了酒吧对面的路面上,下车的简凡扶着车看过来,夜色尚未降临,地下情还没有蠢蠢欲动,不过己经由几位穿得暴露的妞进进出出小酒吧,嘱咐着曾楠车里等着,自己和唐大头跨过街面,到了酒吧门前,掀开珠帘,映入眼的先是和榴弹箱一般的柜台,杵着几层手榴弹似的红酒,一位穿马甲的小伙正调着果盘,老唐大咧咧一进门,手一搓一个响亮的响指,柜台里的人没动,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轻盈的女服务员迎上来,一看是唐大头,顿时花容绽笑,甜生生叫着:“哟,唐哥您来了,快请……”   看来是熟客,简凡见得这小姑娘不过二十出头的光景,短裙红衣低胸高袜,一笑起来比柜台的酒颜色还暧昧,再看老唐,色迷迷地笑着,不过没应着坐下,小指头一勾,服务员凑上来,就听老唐问着什么,服务员点点头示意着楼下,说完了要走,老唐没拄拐那只大手直来了个抓臀龙爪,在小姑娘的翘臀上生生捏了把,惊得简凡来不及出声阻止,只怕出什么意外,万一人家大喊非礼这脸可没地儿搁了……不料什么也没有发生,被揩油的服务员仅仅是一仰身再一回头,呶呶嘴做了个鬼脸,又很拽地扭着腰肢进柜台里了。   哟,这他妈不会是老姘头吧?简凡狐疑地看了自得其乐的唐大头一眼,跟着这货的步子,直进了酒吧的后墙拐角,一拐又是别有洞天,很陡的楼梯,灯光很暗,扶着老唐下台阶,随意地问着:“老唐,车罗子雇的这卖酒服务员还兼职卖淫?怎么你丫想摸就摸?”   “哈哈……不摸白不摸,你以为酒好卖呀,不找几个骚点的服务员,人家谁来你这儿喝呀,又不上档次,还死贵死贵的……”老唐随意地说着,声音又压低了,唆导着简凡:“哎,刚才那位怎么样?粉嫩水灵吧,今天刚二十,那张小嘴不光叫人甜,吹起来还舒服着呢,要不一会儿试试?保证五分钟让你爽歪歪了……绝对能给你和老婆不一样的感受,嘿嘿……想上了吧,哈哈……”   昏暗中看不清面容,不过不用怀疑唐大头此时已经是淫笑一脸,简凡没敢答这句腔,知道这B事是唐大头的专业,再扯起来就没完没了了,下了楼梯,却是一层地下室、一看窄窄的甬道两边各三个门,六间小间,很让人怀疑这地方的用途,一到这地儿简凡转移了话题轻声说着:“这地方选得不太好啊,万一警0察堵了门,那不成瓮中捉鳖了么?”   “得了呗,就你聪明呀?那儿还有个暗门,上面只要有动静,下面眨眼就能溜了,老商就是搞地下赌场出身的,你以他那么笨?”唐大头指指其中的一间门说着,踱了几步到了下一间门口,轻轻叩了叩,门应声而开,屋子里透着昏暗的灯光,地下室很矮,简凡小心地低着头进了门,啪声门轻轻关上了,站在俩人身边正是几年难得见面的商大牙,一脸胡茬子,满头蓬乱发,两眼红通通、门牙白森森,再看地下室的矮桌上,放了一瓶二锅头已经喝了一半多,下酒的菜两样,花生米配榨菜,不用说,这位名流落魄了。   “大牙,看看谁看你来了……别这鸟呀,啥过不去的,公0安抓人都是个风头,避避风头就逑没事了,安生住着,这地儿住得不舒服了,哥再给你换个地儿,我就不相信谁找得着你……”唐大头直拍了拍高大的商大牙,一副为兄弟两肋插刀的义气样子,商大牙既感动又难过,直抱了抱了唐大头,动情地喊唐哥谢谢啦,我商大牙要躲过这一劫,我以后得认您这个亲哥……   俩人一个是义气深重、一个是感激涕零,男人腻歪起来不比女人差多少,简凡生怕唐大头扯起来没完,直拽着唐大头打发着:“老唐,你出去一会儿……我和老商商量点事。”   “商量什么事不能让我听着?”老唐还不走,怏怏不乐了,简凡却是胸有成竹知道怎么对付这货,小声说着:“你到门口边调戏调戏小服务员,边望着风……我和老商商量商量下一步怎么办?总不能让老商跟耗子似的一直钻这儿吧?哪有这样对兄弟的,何况还是商大哥……去吧,忙你的去,这事都说了,我帮比你帮强……”   “那行……你们聊……”唐大头再看商大牙也没反对,大大方方一挥手,简凡开门,直把这货不迭地推将出去。   一闭上门,商大牙却是比唐大头心眼多,知道简凡有话,可却不知道来意,眼睛滴溜溜转悠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抱拳谢了谢,还是那副江湖人士的客套。   “来……坐……”简凡倒反客为主了,直伸手请着,一桌一床的小房间,这个临时的避难场所充斥着一股陈腐之味,似乎简凡并不介意,等商大牙坐到了对面,却见得简凡已经是就着瓶子直灌了一大口酒,咂吧着嘴巴,眼睛很玩味地盯着商大牙,出声了:“商大牙,你知道你犯的事有多大吗?”   商大牙点点头,不可能不知道了,就不知道事多大,可连着抓了这么多人,警0察去了自己家里几趟,差不多认识的人都捋遍,就这架势都够吓人的了,一点头倒奇怪了,舌头舔舔大牙诧异地说着:“……我们以前都这样啊,能拆就拆过去,拆不过去就强拆过去,打架伤人的事天天有,以前也死过人,只要老板出面,也就十来万的事,这回邪了啊,这咋就招来这么多警0察?还他妈穷追猛打,拆房子的又不是我们一家……你说拆迁户冤,我们比拆迁户还冤,五月份拆上阁庄一钉子户,人家比我们还狠,我们拎根棍子,人家直接扛着榔头,还有拿关公刀的,我一兄弟被人敲断条腿,现在都没人管,找谁说理去……这他妈警0察纯粹不让我活了……”   “好好……你也别喝了,咱们这不是一块想想办法不是,说说,这事的经过,谁让你们去拆的,这里头到底谁在坐庄。”简凡问着,没给商大牙倒酒,自己去灌了一口,商大牙唉声叹气着,怕是这几日被警0察追得狼狈不堪,说话也缺了条理性了,不过好歹对简凡是不遮不掩了……   流程很简单,房屋一估价,拆迁公司向发包方按平米交纳保证金,这其实就是押金,一是防止拆迁公司中途撂挑子不干,二是出了安全事故时用来赔偿。正常都是大股东或者牵头的拿到工程后,开始找股东入伙。商大牙自称自己就是入股的一方,不过只占不到一成的股份,而且真正的大股东很多都是干股,而且这大股东很多根本就是把钱直接从空中提走不入账,提起这些,商大牙有些不忿,那意思是,不管怎么说,自己也是个小卒子,而且也不管怎么说,这事也不该自己负责。   问了这次的合伙的几个股东,商大牙却是面带难色,嗫嚅着说了几个名字,一个叫江沁兵,这是所在区的区委副书记,一个叫许向南,是这公0安分局的一位局长,还有一位房管局的公务员,包括商大牙一共六个股东,而除了商大牙,说起来还真都是社会名流,问到当天的事,商大牙又爆了一个猛料,北深坊这片拖了两个月没拆下来,搞得得开发商也点吃不住劲了,那天是开发公司的雷老板直接找得商大牙,允诺额外给商大牙追加五十万酬劳,让商大牙连夜拆干净,而商大牙也是知道康馨房地产开发公司的背景,有恃无恐这才导演了一幕雨夜强拆的闹剧,结果把自己装进去了,到现在落网的涉案嫌疑人交待出来的幕后指使人都叫:商亚军。   简凡边喝着酒边捋着思路,这位雷老板,自然是简氏企业的雷涵洋了,而这里面的股东就复杂了,有区政0府的、有公0安上的、有房管上,如果那一夜不是惊动了那么多刑警到场事态扩大了,说不定这些事还真能被这些来头不浅的人物压下去赔点钱了事,可现在既然压不下去了,恐怕现在矛头所向,也只能是面前这位涉黑人物了。   商大牙说完了,期待地看着简凡,这数日已经成了惊弓之鸟,几次躲藏都差点被警0察提溜走,看那惊恐的眼神,确实是害怕了,简凡最后一口酒灌进嘴里,没见到喉咙怎么动,一口酒就消失了,盯了商大牙很久,这才开口道着:“老商,你比唐大头聪明,看得出来你也想清楚了……这事嘛,你死定了……”   商大牙使劲打个了嗝,憋得眼凸喉结动,不过看到简凡叉手而坐的样子,气定神闲,面色不惊,又是心中一凛,这中间的关节也想过不是一次了,不用怀疑都知道自己要顶这个缸了。简凡话虽难听,可说得没错,商大牙点点头,闭着眼,像认命了一样。   “不错,有自知之明……其实也不重,不是你亲手打死的人,你也不在现场,你怕什么?是不是好容易混到了今天,一眨眼房子、钱、女人,一下子都要失去了,要进监狱吃公家饭当公务员了,有点胆虚?”简凡问。   商大牙听得有点刺,不过这话正说到了心里,沉吟了下无奈地说着:“差不多就这样,你不知道这些人多黑,这次入股我也入了八十万,说不定这钱我一分都拿不回来,还是他妈的那开发商姓雷那王八蛋,一出了事别说给我报酬,妈的他现在装得不认识我,我打电话都不接……这回我他妈惨了,又是当官的,又是房管上的,又是当警0察,能抓的只有我了。哎……我也活了快四十年了,差不多活明白了啊,论钱的都不叫交情,也只有唐哥和你这号人,有难时候伸出手来的,那才是朋友。”   “呵呵……别给我脸上贴金啊,这事我可帮不了你。”简凡笑着,看着这个丑陋的商大牙倒是也不缺几分可爱之处,最起码这话说得是不掺假。简凡这么一说,商大牙反而豁出去了,一抱拳:“能来看我,这就是交情,等我躲过这一关,再到国宾楼请你和唐哥啊。”   “你躲不过去的。”简凡不以为然地说道,直指着商大牙:“这件事闹得太大了,公0安局不可能半途而废不给群众一个交待,你不黑不白,又有这么多人指证,正好扣上这顶黑锅,只有你倒霉了大家才能安生,你说你躲得过去吗?……还有一个更难的问题,你们这交易都是见不得光的,你就想把谁拉下水,都是空口无凭,所以就抓了你,你也是百口莫辩,只能老老实实坐几年……”   嘭……一声重重响声,震得酒瓶骨碌碌滚到地上了,是商大牙被刺激得重重擂桌,跟着是两眼血红,眼珠往外直凸,恶声恶气喊着:“我他妈不服呀……”   “是吗?有这么凶的胆气,还躲在这儿干什么?”简凡像故意刺激一般,又来一句。一句听得商大牙浑身力气无处使一般,颓然而坐。可不躲这儿又能怎么样,不服又能怎么样?   “这样吧……”半晌简凡见时机已到,轻声劝慰着:“我不建议鱼死网破的结果,我有一个鱼不死撞破网的办法,不过得考验你的胆量了,方法不一定就好,不过比你窝囊成这个样子要强那么一点点,而且会让坑你的永远记住你……想听听吗?”   商大牙瞪着血丝密布的眼睛,没有怎么考虑,立时使劲地点点……   …………   …………   十分钟过去了,半个小时过去了,一个小时过去了……   曾楠终于等得不耐烦了,直进了酒吧里,一瞅到唐大头却是气得七窍生烟,这货正和一个打扮妖冶的女人坐在角落里调情,调情幅度非常之大,几乎是毫无顾忌地又拧又摸那女人脸蛋和大腿上的肉,那女人水蛇般的胳膊直缠着唐大头,气得曾楠蹬蹬上前提着酒杯一杯子直泼到了唐大头脸上,拽着人起来问简凡人呢,一说在地下室,生怕有什么事,直拽着唐大头下了地下室,还真有变故了,敲了半天门没反应,叫来服务员开了门,让唐大头目瞪口呆的是,房间里哪还有人,一紧张摸到藏着暗门的房间,暗格已开,从这里可以直接出到酒吧的后门,不用说人已经走了,唐大头瞬间想到了什么,不合时宜地对着曾楠神色凛然地说着:“我这兄弟真他妈够意思……就知道他肯定不会撒手不管的,有他帮忙,妈的多少警0察都抓不着老商了……哎哟……”   一声惨叫,却是曾楠气极发威,一脚踹得老唐一个趔趄半跪到了地上,还没等骂出声来,曾楠早忽匆匆飞奔着出去了…… 第七卷 结束卷 第39章 铤而出险招   夜幕慢慢的降临了,渡过了躁热和烦闷的白昼,在凉爽的夜风初来时,总是夏日城市里最热闹的时候,街道、夜市、商店来来往往的车流人群却是更多了几分,位于滨河东路的柔软时光西餐厅也迎来一天最好的生意,虽然这里的西餐、红酒、咖啡、法式的铁板烧并不一定就适合太原人土生土长的胃,不过在这个讲究品位、情调的时代,总不缺三五成群或者俩俩一对的纷至沓来,在柔和的音乐和暧昧中消磨夏夜时光。   晚八时,餐厅二层临窗的散座,一位颇具绅士风度的帅哥正把一份切好的手工薄脆披萨殷勤地放到相对而坐的女士的餐盘里。俩个浅抿着开胃红酒淡笑风生,俊男靓女的搭配在这里是常见的景像,并未引起更多人的注意。   是谁?服务生认识这位男士,是这里的常客,经常见到这位姓雷的老板驾着他那辆凌志,车就停在餐厅之外,只不过那位女士不认识,原因很简单,这位雷老板很少携着同一位女人光顾这里。比如今天这位好像气质很高雅,点菜的时候能叽里呱拉冒几句法文,说话的时候低声细语,笑着的时候抿不露齿,看上去像雷老板很般配。   如果凑近点,你就能听到,雷老板正在轻声说着葡萄是美丽,静止与纯洁的,变成酒之后就有了生命,这种迷人的色彩,神秘的情思,柔和醇香的红酒饱含了鲜活的生命原汁,蕴藏了深厚的历史内涵。说着的时候透着杯中摇曳的红酒,不时欣赏而悦色地凝望着对面的女士,对面的这位在抿嘴浅笑着,同样报之以欣赏式的凝眸。   太原很多女人包括名媛都认识这位男士,姓雷名涵洋,海归、外资企业的CEO、房地产商、简氏企业的代言人,当然,最吸引女人眼球的身份是“钻石王老五”。   而太原里同样有很多男人特别是婚姻出问题的男人也认识这位成曼婷女士,博成心理工作室的台柱,婚恋心理学专家,不少被老婆抛弃和试图抛弃老婆的据说都在她这里接受过咨询。   俩个人此时的状态都非常之好,谈到红酒的历史、谈到留学的经历、谈到对彼此职业的兴趣,正经历着从初识到升温的过程,恰恰在俩人谈兴正浓的时候,雷涵洋的的手机不和谐地响起来了,谈话稍稍一中止,雷涵洋低头看着不认识的号码,稍一示意轻轻放到耳边,听到了手机里熟悉的声音,很有风度回了一句:“对不起,先生您打错了……”   尔后,不动声色地挂了电话,手机轻轻放到餐桌边上,眉目间带着笑意正要继续刚才的谈话,不料恰在此时又生变故,对面成曼婷的电话响了,成曼婷随口说了句SORRY,同样轻轻把手机放到耳边,跟着很诧异地递着自己的手机给雷涵洋:“找你的!?”   “什么?”雷涵洋这下吃惊不小,狐疑地接过了那只精致的女式手机,放到了耳边,一听又是商亚军的声音,还真被这个破坏气氛的气着了,好歹保持着几分风度劝着:“商经理,你可真有两下,居然能把电话打到我朋友手机上……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怎么样?再说我们也没什么说的不是?”   “小子嗳,哥今天给你留着面子呢啊……看看楼下,哥兄弟几十号,准备拉几个垫背的,你看怎么办?”电话里的声音粗鲁而沙哑,倒是真吓了雷涵洋一跳,紧张地往窗外看时,自己的车旁围了一圈人,影影幢幢看样还抄着家伙,心里咯噔一下,对着手机有点失态地说着:“商亚军,你想干什么?你现在是通缉犯啊,信不信我马上报警。”   “好啊,回头看看……我还以为你不认识我这个通缉犯了?”电话里粗声大气又是一句。   雷涵洋这下可真被惊得不浅,一回头,恰恰看到西装革履、披着长发、面目狰狞的商大牙,连领着上楼的服务生也噤若寒蝉,不时地回头生怕后面的人发飚似的,直到了临窗的桌前,面对着有点愕然和有的惊惧的雷涵洋和成曼婷,商大牙大咧咧一挥手屏退服务员,直坐到了椅子上,把雷涵洋挤到窗边,大大方方一伸手一咧嘴对着成曼婷说着:“妞,贵姓。”   “我的姓不贵,不必问了吧。”成曼婷面若寒霜,拒绝握手问好了,对面坐着这家伙两眼血丝密布,凸嘴大牙看得实在反胃,谁看也能联想到黑社会,不过好歹见多识广,拒绝了句还保持着镇定,目光投向尴尬的雷涵洋,很质问的目光,实在看不出这种身份的人怎么会有这种朋友。   “这妞挺个性啊,要不雷老板,我们拉这妞抵债。”商大牙直接来了句,气得成曼婷剜眼咬嘴唇,脸上霜意更甚,这当会雷涵洋可沉默不起了,坐下来劝着商大牙:“商大哥,别这样给我难堪好不好……她是我个普通朋友,和这事没有什么关系,别扯上她行不?”   “嗯,好,像个爷们……那不扯她,扯扯咱们的事,你可答应了啊,拆北深坊那十二家,五十万额外费用啊,不能我人都用了,钱不给吧?你觉得我个老百姓好欺负是不是?你说,怎么办……”商大牙说着,敢情这俩天没吃啥好的,边说高脚杯边往嘴里倒,红酒一抿一咂吧嘴,又是顺手抓了块烤肉大嚼着,不过就他这形象嘛,倒也不觉得丢份,只是把旁边几桌客人吓得先结账溜了。   “商亚军……你还别吓唬,我就不信这大庭广众下你敢干什么?”雷涵洋强自镇定句,揣度着该怎么办,说话着暗暗和成曼婷坐到了一起,好歹保持着几分气度,知道商大牙为何而来,直接拒绝着:“是啊,你问我怎么办?我还问你怎么办呢?咱们商议的是你们拆了付款,我问你,拆了吗?”   “没有。”商大牙大嚼着摇摇头,那得性根本不把雷涵洋当会事,抬头看着,嘴角撇了撇,吸溜了下鼻子,现在再不像平时那个熊样点头哈腰恭维这些有钱老板了,直接说着:“你他娘的还好意思问我拆了没有?你都说了没事没事,怎么就去那么多警察?出他娘的事了,都躲起来不见人,把我拆迁的兄弟抓了好几十个………我现问你要拆迁费用没要医药费、精神损失费都算轻的啊,这不能我一毛钱没落着,回头这事还得我一个人扛吧?”   看着这个面目可憎的男人,听到了北深坊的名字,连成曼婷也瞪着诧异的眼睛直看雷涵洋,雷涵洋有点坐不住了,息事宁人地说着:“好好,商亚军,什么话也别说了,明天到我公司,钱我给你,尽快从我面前消失。”   “玩我,这不行……”商大牙食指节一敲桌子摆活着:“你都说了我是通缉犯对吧,就指着这点钱救命呢,雷老板,你不仁就别怪兄弟不义了啊,商量这事的时候,你、我、拆迁公司王平阳都在场,哥干拆迁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能不防着你们,别以为你窜通了我就没办法,你敢保证我没有把场面录下来?”   “你录下来了?”雷涵洋吓了一跳,不过跟着觉得这事是商大牙危言耸听,鼻子里嗤了声:“吓唬谁呀?你要有这水平,能被警察追得满地跑……就即便你录下来,我的罪很大嘛?”   雷涵洋被这句挑恤有点激着了,别了商大牙一句,估计是揣准了这货不会长这只前后眼,商大牙一听,脸上顿显几分悻然之色,直竖着大拇指说着:“聪明,知道我商大牙脑袋瓜里没有这些弯弯绕……我做事简单直接,这个吓不住你,咱们换一种方式……”   说话着直拔着手机,雷涵洋惊声问着你要干什么,不料话音未落口袋里的车钥匙叽叽报着警,一惊往窗外一看,顿叫了声苦也,只见得几个人,轮棍的、扔板砖的、拿东西划得,眨眼间自己那辆价值几十万的凌志被糟塌得不像样子了,车窗玻璃破了,车被咂得通通直响,跟着被泼了什么颜料,眨眼间又见这些人呼哨一声全溜了。   “简单吧?哥手下最不缺的就是这号打砸抢的人,拆迁户就是被这帮人打死的……哥就是黑社会,既然你敢雇,就没想想后果?连我的账你都敢赖,真他娘的是活腻了啊。”商大牙脸上浮着怪异的笑,看着惊愕的一对男女,现在真有点怕了,得意一笑看看手机上的时间,又是直接了当说着:“等警察来是吧?离这儿最近的五一路派出所,需要六分三十秒才能到达这儿,最近的报警点五分钟能赶到,不过他们只有四个人,哥来了四十多个,还真不把他们放眼里……直接点,给你六十秒考虑,要么给钱,要么我带你走,去拿钱。”   说来说去就是要钱,这会儿雷涵洋是好汉不吃眼前亏了,知道这账赖不了了,掏着手包里的支票簿,刷刷刷飞快地画了一张,平推着直放到商大牙眼前,有点局促不安地看着商大牙,几十万的车说砸就砸了,接下来敢干什么还真让雷涵洋有点怵了,只怕自己这身份已经压不住对方了。   商大牙拿着支票,手指在支票上啵声一弹,笑了,很灿烂地笑着:“嗳,这就对了,你们这些王八软蛋,我他娘的不操你母亲,你就不知道我跟你爹是一辈的……再给你三十秒,从我面前消失,妞留下,陪大爷喝一杯…”   商大牙大咧咧一说,成曼婷吓着了,哀求也似地看着雷涵洋,雷涵洋拉着成曼婷的手,正要出声求告几句,不料商大牙酒瓶子往桌上一顿,呲牙瞪眼,凶光外露,一字一顿,仇深似海地吐着:“再不滚可就不是砸车了,信不信老子今天开你瓢见见红?”   说话着,手握着瓶颈起势,那是要砸脑袋,雷涵洋如惊弓之鸟,霎时间踢踢踏踏跨过椅子,一路鬼喊着仓皇而逃,手包也顾不上拿了,妞也顾不上带了,直奔着从二楼连滚带爬下了一楼,奔出了门厅,生怕有人拦似地,车也不要了,出了门厅又是拔腿狂奔………边奔边拿着手机拔号,拔通了气喘吁吁大叫着:   “许局长,我……我我看到商亚军了,在柔软时光西餐厅,刚才……刚才,就刚才,敲诈了我五十万,把我女朋友扣下了………”   …………   …………   餐厅里,客人鸡飞狗跳地乱往外跑,奇怪的是并没有保安出来瞧瞧发生了什么事,特别是二层400多平米的厅堂,呼里哗拉一跑,已经没有几桌人了,商大牙又是悠闲了灌了一口红酒,看着对面的女人虽然稍有恐惧但并没有失态,这倒笑着赞了句:“妞儿,不错啊,够镇定啊,跟这畜生上床白瞎你了。哥比他强多了。”   “您也很镇定呀?已经过去两分多钟,您好像只是吓唬吓唬他,应该马上走吧。”成曼婷处变倒不惊了,款款说着,像在揣度一个患者的心理,很客气地说着,一说商大牙抽了张张擦擦手抹抹嘴,淫笑着道:“说得对,带上你,马上就走。”   成曼婷咯噔一下子,这下真吓得不轻,下意识地像遭受非礼一样两手交叉着护在胸前,商大牙舌头舔舔嘴巴,淫笑着站起来,边说着妈的本钱收回来了,你当利息啊……说话着就要上前拉人,成曼婷一着,镇定不了了,闭上眼歇斯底里尖叫了一声,不过未等到自己被拉,耳边炸响了“嘭”声像酒瓶子摔地上的声音,跟着听到了一声冷峭地声音:   “滚!”   好像不是对面那个恶人说话,成曼婷睁开眼,恰恰看到了仓皇而逃的商大牙,这一惊更是不浅,回头弱弱地搜寻着,二层就剩四五桌人,都有点惊惶地靠墙站着生怕沾惹上是非,只有墙角不起眼的地方那一桌上坐着个背对自己的人,一刹那成曼婷下意识地确定就是这个人惊走了对面的恶人。   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人慢条斯理地起身,好伟岸的感觉,等回过头来,成曼婷惊讶得几乎再尖叫一声,是简凡,是上午在自己的咨询室诉说出轨经历的简凡,只不过这个时候,那里还像心无着落的出轨男,此时看得这人步履如此稳健、神色如此凝重、脸上那道刀疤几乎是放射着正义的光芒,几步上前走到成曼婷身边,轻叱了一句:“快走。”   恰在此时,餐厅的灯蓦地暗了,又是听得一层二层尖叫连连,成曼婷根本不假思索,起身两手使劲地拉着简凡,跟着这人就走,黑暗里摸索着,下楼,快步走过门廊,直到了街上,直到了被简凡拉着坐到了车上,成曼婷尚自惊魂未定,直看着简凡利索地倒车,打方向,朝着北疾驰着离开这个现场,身后,隐隐地听到了警报声,成曼婷再回头时,看到了红绿警灯闪着,警察珊珊来迟了……   不过好在没发生什么事,成曼婷庆幸地抚过胸口,喘了口气,几分感激地看了简凡一眼,专心致志开车的简凡目不斜视,成曼婷下意识地问着:“谢谢,吓死我了,那个人长得真凶……哎,简凡,你怎么会在这儿?”   “你怎么知道我叫简凡?”简凡不动声色地问。   “你的警察同事告诉我的啊……别告诉我,这么巧啊。”成曼婷说着。   “那我说我算着你有事,在你最需要的时候出现,英雄救美来了,你信不?”简凡问。   “不信。”成曼婷浅笑着否认了。   “那不就得了,巧合呗。”   “那……那也不对呀,那个人为什么那么怕你,一见你就跑了。”   “我说我是正义的化身,专门解救落难美女,你信不?”   “呵呵…不信。”   “那你说什么原因?”   “嗯,我想你认识他……你以前是警察,好像是个很厉害的警察,他害怕你,对吧。”   “咦?……真聪明,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对了成医生,你那个男朋友什么人啊,怎么可以扔下你就跑呢?说到这儿,您的眼光又有点太差劲了吧?”   “他虽然在追我,可不是我男朋友,说得很对,确实有点差劲,他已经OUT了……别光说他呀,说说你呀,这么有情调的地方,你怎么会独自一个人出现在那里?怎么没有个美女陪着你呢?”   “你忘了我的职业了,我是大师傅,太原的餐厅饭店和基本都光顾过,做大师傅要当一个有理想有追求的大师傅,所以我需要博采众长……对了,成医生,家在哪儿,介意个有妇之夫送你回家吗?”   “呵呵……在西铁区,简凡,你这人蛮风趣的啊,能问你个私密问题吗?”   “可以呀,在你面前我没有秘密。”   “是吗?嗯……我就问问,你脸上那道疤是怎么来的?”   “这个呀,说来话长了,以前我是个小白脸,只能欺骗未成年少女的感情,后来为了增加我个人的英武气质以及男人味、以及成熟男人的沧桑感,为了泡熟女方便,于是我自个划了一道,你信不?”   “哈哈……这个我信。”   车厢里响着轻快的笑声,越谈越热乎,越没主题了,聊得投机了是路显得特短,眨眼就到了西铁区的一小区前,直进了小区停到了一幢居民楼前,让成曼婷意外的是简凡很有绅士风度地替自己开了车门,装腔作势地躬身请美女下车,逗得成曼婷直乐呵,第一次见面又有点不好意思请人上家里坐坐,只是客套了句,简凡又很绅士的说不妥,不但不妥,而且很关切叮嘱着那个恶人是涉黑成员,神通广大,要不连你的手机号也知道?而且呀,和她已经成为过去式的男友有经济纠葛,为了以策万全,一定关好门、关好窗;包括关好手机……几番叮嘱让成曼婷又是万分感激,很淑女的招手再见着,不过却是一步三回头似还有几分不舍在进了楼门……   直坐在驾驶室里看着成曼婷进了楼门,身影消失,简凡回到车里,同样有几分恋恋不舍地多看了几眼,可没想到让商大牙来找雷涵洋会出这个意外,商大牙招了一帮子人来回跟踪了两个多小时才找到这个地方,还真没想到会遇到这个成医生,更没有想到商大牙这货临走还想耍耍流氓,凭白地给了自己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恐怕今夜自己要成为美女的梦中人了啊。   驾车起步,暗笑着,按捺不住地心在蠢蠢欲动着,还别说啊,心理学上说得是对,每当一个男人看到一个美女时,潜意识中就会想到和美女XXOO的经历,只不过简凡怀疑的是,是不是美女同样有这种心理倾向呢……想着有点犯贱地笑笑,出了小区就停下来了,摸着手机,震动铃声全关的手机显示出了十几个未接电话,一多半是曾楠和唐大头的,简凡直接略过,一看还有老婆的电话,顿时吓了一跳,连老婆的电话也漏了,赶紧地回过去,嗯嗯啊啊诌了几句瞎话直接请假着:“……杏儿,你陪爸妈吧啊,我和唐大头一块喝酒着呢,回去也不知道到几点,那我干脆不回工会小区了啊……”   老婆没有表示异议,反而关切地嘱咐少喝点,早点回家,明儿还得去医院检查一次……殷殷嘱咐了一番,挂了电话,让简凡听得直吧唧嘴,自打结婚后,杏儿是越来越像贤妻良母,难道也像婚恋心理学所讲,就是因为老婆太好了,这老公才更容易出问题吗?   想不通,此时也没时间多想了,直接回了商大牙的电话,接通了就一句话:   “现在吸引力都到滨河路西餐厅了,时间不多了,下一趟得你自己来………”   …………   …………   吸引力,确实到了滨河路西餐厅。报警的是群众,据说这里有人车被砸了,出警的110和后赶到的五一路派出所一共十几位民警,围着那辆被砸的凌志拍着照,还有若干位在餐厅询问着服务员,老板搁那地儿是大倒苦水,说不清发生了什么事,可说得清有一半多客人没付账就跑了。   接着是杏花岭分局来了两辆警车,联合做起了现场询问,不多会闻讯赶来的四队刑警也加入了,是四队在找的嫌疑人商亚军,此人的体貌特征这么明显,想认错都不可能,只不过人已经溜了,连事主也躲着暂时没找到,而且刑警发现这里的监控和电源线路都被人为破坏了,明显是起有预谋的事,一面循着出事的车辆寻找事主,一面给各治安报警点、巡警发布协查消息,这是个在刑警队挂号了的人物,四队已经追踪几天了,就怕他不露面,露面就好抓了。   只不过嫌疑人并没有像刑警判断的那样,捅了这么个娄子就销声匿迹了,不但没有隐藏,反而在这里消失刚刚不到一个小时,又出现了……… 第七卷 结束卷 第40章 不堪其人扰   “报案人呢?”   “还在包间。”   “商亚军人走了多长时候了?”   “有二十多分钟了。”   刑侦四队的大队长郭元赶到稍稍晚了几分钟,同样是前大街110出警点接警到的场,不过人早溜了,四队从滨河路赶来的刑侦队员大致向队长介绍了一下情况,边介绍边进电梯往楼上上着,这里是丽江大酒店,装帧考究的电梯里铺着带星期、日期标识的地毯,叮声停梯出门时,长长的走廊在一溜水晶吊灯的映照下显得这里很金碧辉煌,沿着每个包间恭立着服务员,有点诧异地看着一队警察雄纠纠、气昂昂地走过。   更诧异的是郭元,难道就在这地方堂而皇之地发生了敲诈事件?敲诈完了一位老总还能从容地离开,而且根本波澜不惊,甚至于连酒店的保安都不知情?   一连串疑问来不及细细斟酌,领路的刑警把郭元直带进了标着丽华苑标识的包间,进门示意着一桌四个客人,就是他们……一说小声示意,那位,昨天还在咱们队里做过笔录,是平阳拆迁公司的老总,王平阳。   这人郭元认识,北深坊的案子刑侦支队交由四大队办理,这位王总消失地数日之后主动到刑侦四大队配合调查,刚刚有过一面之缘,却不料此时又在另一个地方碰面了,郭元蹙眉看看这人,三男一女,为首的王平阳看上去年纪最大,五十出头,头顶微秃,胖胖的脸上福相很重,油光满面的感觉,不过脸色很不好,不知道是被酒精催得还是被吓得,一阵青一阵白,此时110的出警人员刚刚做完了笔录,交给了郭元手里,指挥中心已经传来了消息,此案由刑侦四大队接管,郭元扫过几眼,对于这类纸醉金迷的男女孰无好感,又把眼光投向了笔录上,粗粗一看,随意地坐到了刚刚110巡警的位置,看着这位王总,边翻看着笔录边问上了:   “王总,哗啦就进七八十几个人,个个是黑衣黑帽,腰里插刀,沿门一站,您几位是个个胆寒对不?”   王总惊惧地点点头,另外两男一女,也点点头,其实不用很多人来,光商大牙一个丑相就够吓人得了。   “这就有点过了吧?虽然包间里没监控,可楼层里有啊,虽然我们还没有提取监控,可要是十来个人涌进来,早惊动保安和酒店了,怎么会一点反应没有呢?直到你们报了警,我们到场现在快半个小时了。说清楚点,到底来了几个人?”郭元一下子挑到了其中危言耸听的地方,几位报案人面面相觑,一个说五六个人,一个说差不多七八个、另一个说好像四五个,王平阳想了想,这会儿确定,一伸巴掌,五个。   “这就对了吗,再笨的嫌疑人也不会挑这么个地方胡来……还有您说这案情,进门他们就朝您敲诈八十万对吧?这总得有由头吧?就看着你们好欺负要钱?王总您也不是个被人捏来捏去的人物呀?”郭元再问,话里带刺,原本对拆迁公司这位就不大感冒,心里明知道怎么回事,可是你还就把人怎么着不了,这话不好听了王总自然是听出来了,一翻眼也不客气了,质问着:“咦哟?你这警察说的什么话啊,我们是受害人,刚刚商大牙在这儿干了点什么我几位同伴可都看到了,都能证明,他就是敲诈我八十万,还说不给钱有我的好看……这个混蛋就是北深坊拆迁的幕后指使人,他可把我害惨了,私自召集人员非法拆迁,还把我公司的两台挖掘机悄悄开走,我说你们警察管不管,怎么让这号地痞、流氓、无赖横行无忌……这也太没王法了吧!?”   “就是啊,警察同志,我们都看到了,确实就是王总说的那样……”   “没错,我也看到了……”   四个人四张嘴异口同声,你一句我一句,俱是附合着王总的话,郭元听得笑了笑直接挑刺道:“是吗?既然您也知道他是地痞、流氓、无赖,怎么会聘任他当你们公司副总经理呢?昨天你不评价这个人平时还是蛮不错的嘛。”   “这……”王总霎时有点语结,一下子愣眼盯着郭元,明显地感觉到了这位警察和110、派出所、分局那些个见了老板一脸堆笑的民警根本不是一路,不但问话咄咄逼人,而且挑出来的刺根根都是要害,这一惊,倒不敢编排了,老老实实闭上嘴了。这边刚安生了几分,门外进来了刑侦队员,进门提着硬盘,附着郭元的耳朵说了几句,郭元这就又有话了,直接问着:“王总,你报的案和事实还有所不符,录像上显示确实是五个人进了这个包间,不过只用了三分钟不到,你们出门的时候,俩个人勾肩搭背,是您送人出去的……这怎么看也不像敲诈呀?”   “这……这,我我……这样,警察同志,我是虚于委蛇,不得已才答应明天给他钱的,要不他胡来我怎么办?”王平阳这会儿苦脸难言了,摊着手无奈地给了个解释,郭元挑到了这几个小毛病,那份笔录一边一扔直接安排着:“再做一次笔录,王总,一定要实事求是啊,这是查清案情和将来定罪的原始资料,希望你们配合我们尽快抓着这个嫌疑人……”   大致的安排着一位队员做笔录,这几个人被郭元几句敲到正点的话镇住了,个个不时地瞥着王平阳,等着王平阳说话,没等说话四个人就被分开房间询问了,人走时郭元倒瞧到了几个人脸上的不自然,这下子倒确定了七七八八,这里头,肯定还有什么毛病。   刚刚坐下来想着功夫,一位队员在门口招着手像是有急事,郭元起身掩门出去,这位队员轻声说着:“郭队,刚接到110的通知,西餐厅受害的事主找到了,受害人雷涵洋,正是我们协查康馨房地产公司的法人代表,据他称,一个半小时前他和女友在西餐厅被商亚军一伙敲诈勒索,不但砸了他的凌志轿车,抢了他的手包,还劫持了他的女友……现在他的女友手机也关了,找不到人……”   “不会,瞎扯淡,商大牙是个老炮了,被咱们打击过不是一次两次,今天晚上的动手很温和,办事很有分寸,在这里连保安都没有惊动,这就是求财,不会劫持人质,他给自己留着后路呢。别理他们那一套,这些人现在脏水都往商大牙身上泼,恨不得咱们全副武装当场击毙商大牙呢。”郭元瞬间判断到了大致案情走向,不过一说这话倒把自己说得灵光一现,沉吟了一下眼睛亮了亮:“对呀?西餐厅那儿勉强倒像,可这儿不像商大牙的风格呀?要这货出手诈钱怎么着也得把人揍得满地找牙吧,再差劲也不至于吓唬两句,人家回头就报警呀?”   郭元一愣眼,不解了,商大牙的案底有十几宗,主要是聚众滋事、设赌以及故意伤害,像这种屡屡被公0安打击的惯犯反侦察意识强一点说得过去,可像现在这个样子明目张胆在警察眼皮子下兜圈子,而且干得事漏洞百出就说不过去了,踱步思忖了片刻,只觉得这蹊跷中恐怕另有隐情,而从已知的调查情况下,也多少反映出点商大牙和北深坊事件涉案非法拆迁人、和开发商都有密切关系,这是北深坊非法拆迁引发命案的一个关键人物,四队设点蹲坑已经数日了,还以为这货早潜逃到什么地方避风头去了,却不料居然会堂而皇之地出现了,可恰恰摆在眼前,反而让郭元觉得那里很不对劲。   “小张……这样,不管他想干什么,越快抓到越好,免得这货给我找麻烦,你通知全队集合,蹲坑的换一班继续监视他的两处住所,外勤四人一组待命,还有,你带人亲自去一重案队,找值班的和秦队长联系一下,用一下他们的追踪设备,争取尽快锁定嫌疑人藏身之所……去吧……”   郭元安排了一下,队员边联系着值班室边飞快了朝电梯奔去。   询问,在继续着,郭元在走廊踱着步子,细细地琢磨着刚刚两件发生的案情,俩个受害人一个是开发商、一个是拆迁公司的老总,都报案称敲诈,一个敲诈走了一张支票,一个根本没给钱还拖到了明天,而恰恰说不通的就在这里,以商大牙屡屡被打击培养出来的反侦察意识,他应该不会不知道拿着支票或者上门取钱那简直等于自投罗网……   哟!?这家伙不是在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吧!?   郭元突然想到了很另类的思路,虽然不敢肯定,可越看越像,而目的也容易想到,是在把水搅浑,把视线搅乱,如果真是这样,那好像他会出现的下一个地方,一定和北深坊牵涉到的人有关……   …………   …………   就在丽华酒店所处的前大街不到两公里的地方,从这里能看到丽华酒店的霓虹灯在夜色中闪烁,街边一辆普通的皮卡里,简凡目睹着商大牙几个办完事离开现场,过了十几分钟才见警车驶过,110的、派出所的、四队的,次第驶过,有七八辆之多,看来惊动的人不少,看来也正如所料,商大牙前脚走人,后脚人家是直接报警,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过了很久,简凡盘算着时间,估摸着差不多了,这才摁着手机接通商大牙的电话安排着:“……老商,接下来你车不要停,就在街上晃悠,挨着个给几个股东打电话……说什么?笨死你呀?说要钱吧,生意不做了,当然撤股呀,谁不同意你跟他急,反正你破罐破摔,还是那句话啊,你什么都在乎的话,别人就不敢不在乎你了……从现在开始,十分钟结束………结束后咱们再玩个漂亮的。”   商大牙出了一口恶气,此时对于简凡的话自然是喏喏应声,挂了电话,算着时间还早,下车在街边的小卖部卖了一瓶饮料啜着,回到了车里,此时才有暇拿着一样东西端详起来。   是什么?是个包,是个精致的男士手包,标着Louis vuitton的标识的奢侈品,是西餐厅断电的一刹那,拉着成曼婷走的,顺手牵羊带上了雷涵洋的包。   “这家伙够奢侈的啊,哥们千万富翁舍不得买。”   简凡轻轻地拉着拉链,拉链是高品质YKK拉链,意大利货。自从踏进也算个有钱人的行列,这类昂贵的奢侈品也多有涉猎,不过骨子的小农意识还是觉得这种一万多个小包彰显身份的东西有点不太靠谱,这个冤枉钱他是绝对不会花的。摸了摸雷涵洋的包,一拉开首先摸到了是一串,一串让简凡登时翻白眼的东西。   什么呢?是套套,是杰士邦套套,超薄型,足足十个拉了好长,再一摸居然还有盒增大延时湿巾,更让简凡哑然失笑了,暗道着:“哟,这哥们也同道中人啊,家伙什就随身带着,随时开枪都成……”   谑笑着,只当这爷们差不多一个德性,直接忽略过,再翻着包儿,一摞人民币,有一寸厚,一大串钥匙,还有一个精致的卡包在里面,各式各样的银行卡装了十几张,也粗粗略过,正要扔过一边的时候,摸着内层厚厚的还有一叠,不像钱,只有钱的一小半大小,随意地拉进,凑到眼前一看,也认识,是银行转款的回执,小纸片样的大小,同样略过……   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现在这身份倒不会觊觎这么点小钱,只是已经报警的事,简凡暗忖着怎么把东西还回去,当然最好的办法是随手一扔,神不知鬼不觉了,不过这么多证件、钥匙、银行卡肯定要让人再费一番手脚补全,又有心有不忍了,正想着还回方式的时候,不知道是心里窍眼多还是当过警察的那份直觉作祟,简凡突然间想到了个什么东西,一个激灵把包重新拿起来,一大摞地转款回执数了数足有三十多张,拧开了车灯细细地看着金额,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少则十几万、多则上百万,一大摞转款回执差不多能赶上自己的一多半身家了。   “哇……这王八蛋,给谁的这么多钱……难道……难道是……”   简凡心里一惊、一凉,正反数着纸片,看着,正面是打印的回执,反面居然还留有字迹,粗粗一辨认,写的是诸如许局长夫人、王主任小舅子、李处女儿、钱副局的儿子……诸如此类莫名其妙的话,想着,想着,尽管根本不知道收款和打款人是谁,不过这个并不很难想到的真相简凡慢慢地揣度到了,像雷涵洋这种身份免不了花钱买路,而这种拐弯抹角把钱送给领导亲属或者领导亲近的人的办法,似乎更隐蔽一些,就犯事谁也拿不住证据,送和收的彼此都心知肚明。而之所以留下这些,八成是雷涵洋有意留下的黑账,用于掣肘收了钱的人。   “坏了,这可是个烫手的热山芋……”   简凡把东西重新放回包里,拉上了拉链,一时间心下无着了,一想到三十多张打款回执可能涉及到的人,有点心虚了,心虚间又有点害怕了,这一趟浑水,可是越趟越深了………   …………   …………   “在这儿……坐标方位0034、7765……应该在汾河桥以西4.6公里处,汾阳别墅区……”   技侦员看着屏幕上手机的定位,坐标显示出了清晰的定位,步话里传输着方位,四队和五组二十人外勤从几个方向向着指定方位集结。   远程的坐标定位,再加上现场的交叉定位,可以很准确地为外勤刑警提供目标手机的所在方位,预先示警的别墅区的保安,为了不惊动嫌疑人,进门下车步行,四人一组趁着夜色,手持着定位仪悄悄潜入别墅区,二十分钟的搜索,五个组同时集结在一幢单体别墅的大门前,此时,信号清晰,滴滴的绿色警示响着,追踪的目标,就应该在这幢别墅内。   “郭队,抓不抓?”二组潜伏到墙角的轻声问着,步话传到了十几米后的花苑丛中,借着花丛掩护的郭元起身看了一眼别墅窗户,灯亮着,隐隐地有音乐声音传出,偶而窗边能看到几个人影,通过追踪商亚军的手机号,这个货似乎有恃无恐一般挨个打了一通电话,已经有三个人确认就是商亚军,通话的内容还是老一套,要钱。   抓不抓?当然要抓。只不过郭元稍稍迟疑着,似乎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商大牙是个什么人警察很了解,要说藏匿这里也说得过去,毕竟现在的技侦手段普通人都无从了解。一切都说得过去,偏偏让郭元觉得那里有点不对劲,一直迟疑着,拿不定主意。   “郭队,有人要走……”步话里急促地汇报,郭元一惊,看着别墅门已开,两个人贼头贼脑走出来,此时生怕战机稍纵即逝,再不敢迟疑了,对着步话吐了一个字:“抓!”   蹲在黑暗里的刑警猝然起身,是俩俩相架的人梯,霎时把肩上的队员送过围墙,咚咚咚几声直跳进院子,开门的,冲上去压人的,四五个人直压住了院子里的俩人,跟着四周的围墙上都进来了外勤队员,直冲进门没有来得及关的别墅里,一阵阵男人的惊呼、女人的惊叫响起,郭元快步从藏身处奔进别墅院子,几乎不用看都知道捅到黑窝点里了……… 第七卷 结束卷 第41章 纷扰几时销   趿趿踏踏杂乱的脚步声,一层控制了俩个人,二层控制了不知道几个人,郭元冲进来的时候还能听到叫喊声,很大,很诡异,有点心慌,生怕这干抓捕的刑警手没轻没重出个什么事故又要出麻烦,这干二十郎当敢打敢拼的小刑警虽然是队里的中坚力量,可也从没让人省心过。   奔上了二层,看着亮灯的大客厅直接冲了进去,不过冲过去霎时又快步退了出来,惊声问着:“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一瞥就瞧见了几个裸身的男女,铐上了铐子还在鬼叫,像发神经病一样,沙发上披着衣服的,估计是警察刚刚给扔了件,叫也叫不醒,一问守门的队员,这事倒不是没遇过,不屑兼可笑地说了句:“嗨药了呗,下面俩是司机,上面五男三女,只有仨清醒的,剩下五个都嗨迷糊了……溜得冰,你看,还亢奋着呢,群奸群宿呢,我们上来两个干一个,正来劲着呢……嘿嘿……”   小刑警暧昧地笑着示意屋里,郭元悄悄一瞥,回头一巴掌扇到脑门,是吸食冰毒后引起的性亢奋,一群男女胡来呢,再看屋子里零乱的衣裤,红红绿绿白白一地,茶几上还摆着家伙什,看来是个聚众吸毒的窝点了,一沉吟安排着:“……调俩女警过来,叫救护车……三组,商亚军在里面么?”   “不在呀……”里外对现场紧急拍照留证的喊了句,一眼扫过五男三女个个白白净净,都是二十出头的小伙小姑娘,那有那个悍匪形象的商亚军。   “各组注意……搜信号源,商亚军很可能藏在这个别墅里。”郭元步话里指挥着。   事急之下,知道这是个窝点,刑警就没人客气了,握枪拎铐子,挨个着房间门连撬带踹,挨着搜索着房间,一层二层、楼顶、地下室、车库,翻遍了,连续没有发现目标人物的消息陆续传来,郭元干脆又指挥着用信号仪重新定位,奇怪的是,人虽然不见,信号源仍然嘀嘀指示着方位,沿着信号的指示,七八个外层搜索的刑警渐渐聚拢到了楼角的花圃边上,包围圈渐渐缩小,一拥而上拔拉开花丛……   傻眼了,信号源倒是在,不过只是一部手机而已。   “不会吧,这么拽,连咱们也玩上了。”   一位刑警从花丛里捡回了手机,诧异地抬头望望,院墙并不高,不管是院里人的还是隔墙扔进来的都有可能,不用说被人玩了。   “玩呗,有他玩砸的时候,赶紧通知郭队。”   “也没白来啊,这群P场面你们谁见过。”   “你丫不是想试试吧……哈哈……”   几个刑警边开着玩笑,边拿着捡到的信号源回复队长,一放到郭元手里,队长同样是悻然一脸,摸着自己的手机回忆着刚才重案队追踪给的信号源方位,从GPRS导航图上琢磨了片刻,明白了,这货是从丽华酒店现场不远开始打电话,一直牵着四队的鼻子牵到这儿来了,一省得自己四队好歹也是刑警身份,被人这么牵来牵去,实在又是一口气难往下咽着,不过现在这现场可离不开人了,过了不多久又清醒两个人,清醒了还是浑身痉挛,还有个一女两男估计是服食有点过量,直翻白眼吐白沫,不知道是吸成这样了,还是被警察吓成这样了,不过就这倒霉样子,实在不好处理了。   一面汇报着支队、一面催促着路上的救护车的女警到位,正拔着电话的功夫,负责内层处理三组有位警员奔出来,附耳悄悄说了句什么,郭元一惊,跟着进了现场。那警员指着位刚刚穿上裤衩神情还有几分萎顿的人:“就是他。”   “你叫什么?”郭元虎着脸问。   “我爸是许向南。”那穿裤衩的神情虽有萎顿,可话里中气挺足。   “我问你叫什么?”郭元瞪着眼又加重了声音,不客气了。   这威势稍大了点,那二十郎当的年轻人吸溜着鼻子说着:“许孟东。我要打电话给我爸。”   “不…行。你现在是嫌疑人。”郭元重重说了句,转身就走,还不忘回头指挥一句:“把他反铐上,衣服穿上,像个什么样子。”   “嗨,我爸真是许向南,杏花岭分局局长……嗨大哥,别别,轻点轻点,咱们一家人,干嘛这么狠……”油头滑面的年轻人碰上铁面刑警了,不迭地告饶着。   人被铐上了,那警员悄悄退出房间指着里头悄悄问着郭元:“郭队,没准还真是许分局长的儿子,他连分局副局长、政委都知道是谁,这个一般人编不出来。”   “我也知道是真的……已经汇报支队了,现场的货都十几克够判他了,怎么,这么多人看着,你把他放了?别管他,就当不知道……这事只能糊时糊涂来。”   郭元悄声叱着,那警员会意,只能懵头装迷糊全逮回去再说了。   警车开进来了,救护车来了,随车的女警也来了,昏迷的俩位倒也不重,这种吸食过量的事经常见,派了几名警员随行去医院,剩下几位押上了警车,专业现场勘察取证又拉着警戒忙活上了,这个时候,郭元看了看时间,已经是22时55分了,也就是说,两个多小时里,要找的目标商亚军已经连拔三家,第一家是冲着开发商去了,第二家是拆迁公司,这第三家么,估计要应验在这个许孟东公子身上,那非法拆迁要和所在地的公0安没关系,鬼都不信,这不用说又是一件私怨,搬不动老子,把他儿子捅进去再说……儿子出事,老子是铁定要乱方寸。   暗暗地思忖着,看着萎顿的几人被押上警车,那梳着中分头还有几分未成年气质的许孟东哀求也似地看了带队的郭元一眼,郭元侧过脸,只当没看见,这年头老子好汉儿子软蛋的事见多了,仗着老子的势软蛋充好汉也见多了,不值得同情,就办得这事都不值得人同情,直待车走了,留下现场勘察和周围左邻右室取证的人员,郭员带着外勤暂时离开了汾阳别墅这个现场。   “哎郭队,下一步怎么办?这小子够滑溜的啊,他这是要干嘛?”驾车的警员途中问着沉思的队长。   “狗急跳墙,拉垫背的。”郭元不置可否来了句。   “他那罪铁板钉钉,拉垫背的有什么用?”后面的警员插了句。   “哎,你们还年青呀,你们真以为要是没有人暗中支持,就商亚军个痞子流氓,能支起这么大摊,办这么大事?他有多大本事,能拉走价值几百万的机械去干活?再说他有多大胆,敢非法拆迁还打死人……他这是要搅得沉渣泛起,让见不得光的事爆出来,万一真正的幕后有什么把柄落他手里,那他的罪可就轻多喽……否则只能让他当炮灰。”郭元感叹地说着,越看越像一种很高明但摸不着痕迹的手法,感觉看得越明白,不过好像更糊涂,像这个样胡搞瞎搞,岂不上在一定程度上让自己罪上加罪!?   “郭队,不对吧,冤有头、债有主,他报复拉垫背的我信,可我就不信他敢去找区政0府。”后面那位悄声说着,只当私底的玩笑,一车四人呵呵直笑。   “要是他真敢去找……兄弟们抓他时候客气点啊,好歹算个爷们。”   “哈哈……对对,张武说得对。”   “屁话,私底别瞎扯啊。”郭元打断了几位刑警的笑话,直训斥着:“以后发现谁说怪话,队里的学习笔记,学习会议记录,包括心得体会,他一个人抄啊,别以为我治不了你们,思想教育一点都不过关,认识的知道你们成长有问题,不认识的还说我这队长水平有问题呢………”   侃侃地教育着,不过缺了几分力度,几个二十郎当的小警只是捂着嘴吃吃地笑,关于抄笔记纯属无稽之谈吓唬人的,真让这帮拿枪的手抄出来,恐怕连队长也羞于示人了………   …………   …………   时间指向23时整,就在刑警已经收队,估摸着今天应该消停的时候,还就有不消停的人在忙活着……   其实很多事就是窥一斑而知全豹,在汾阳别墅区路口暗处看到警车、救护车来来往往,不用进现场就知道这三杆子结结实实捅正着了,缓缓地驾着车一路慢慢沿着汾河路面向南行驶着,过了五仙桥,从北到南又是一个大转折,此时比刚刚开始的时候却是多了一分顾虑,不过箭上弦上,已经是不得不发,已经是骑虎难下了,除了往前走,简凡思来想去,似乎没有退路,或者退路并不安全。   从并州路再南行四公里,到了蓝天宾馆不远的地方,街口处有人招手,简凡稍稍停车,那人拉着车门呼一下子坐到了车上,拍上车门,是商亚军,又递给简凡一部手机,互换着手机号,大慨是今晚快意恩仇的紧,商大牙边换手机号边乐颠颠说着:“……简凡不是我捧你啊,当过警察的他娘的干黑事是厉害,这几下真够味,直接捅人痛处了……刚才我给许向南打电话了,我说把老子送的礼都退回来,不退是吧?不退我就告诉他把他儿子送进去了……吓死他了,一个劲叫我商大哥呢……哈哈……,这帮王八蛋要栽我手里,让老子坐十年都划得来,痛快……”   简凡瞥了眼情绪有点过于亢奋的商大牙,泼着凉水道:“越来越险了啊,你现在惹得几个都是惹不起的人,下面这一位更惹不起,你想好了,现在收手还来得及,要是栽了或者出了什么意外,我可救不了你。”   “甭废话,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告诉我怎么整就行,剩下的我来办,不出这口恶气,憋都憋死我了。”商大牙恶狠狠地说着。   “好,说情况,雷涵洋答应给你五十万,这是个漏子;王平阳是提供机械的人,同谋,也是个漏子;许向南没有漏子,可他儿子这漏子你知道;下面这位可是个区长,你们平时抓过他什么把柄没有?”简凡问着,一如从悬案中找突破口一般,找准了几个人软肋一击而成,此时又瞅上另一位了。   “没有……这鸟人滑得泥鳅样,没少给这王八蛋上供,都送这儿来了,根本见不着人,我说都说不清……就争取这个拆迁项目吧,光王平阳通过我就送了两三回钱,都他一方便面箱钱,都是他相好代收……你说这事搞得,我说出去吧,都没人相信……”商亚军咧咧了半天,说不成一章,说来说去,还是没有真凭实据。   “这个女人叫什么?”   “不知道。”   “啊?你送钱都不知道人叫什么?”   “我真不知道,知道是老江养的相好。”   “有什么特点?”   “特点……特点?特点就挺骚得呗,让哥们看就是个给钱就能操的B,老江还当个宝养着,没准给他戴多少顶绿帽了……真的,不骗你,我后来才听王平阳说呀,这妞原来是个售楼小姐,买房和卖房的不少老板都操过,操得都不待操了,送给领导操去了……哈哈……整个就是糊弄领导呢吗!?”   “有点意思啊……呵呵,女人在这个上面的手段可是花样繁多了,时间来不及了,这样吧,就从这儿下手,把人钓出来……靠巧取和智取,千万别耍横,惊动了警察你们可全完蛋了啊……”   一正一邪,好像很有共同语言,简凡在悄声说着,商大牙细细听着,不住地点头,车停到了离并州苑小区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商大牙又像前几次一样,猫着腰下了车,换乘了辆自己的车,驶到小区自动门前,这片中档小区的门禁却是很严,保安看着车没有出入证不开门了,车窗里伸着手勾勾手指头,那巡视的保安背着手持着橡胶棍凑到了车前,撇着嘴,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一指门房的大表:“十一准时关门,没有出入证,不是本小区住户车辆,请自便。”   这难不倒见多识广的混江湖的,车窗里司机蓦地伸出手来,手指间夹着一摞纸币,笑着讨好地说着:“兄弟,行个方便……来会个相好,不方便人知道。明早就走。”   保安愣了愣,一下子没敢接钱,司机的另一只伸出来了,是驾照和行车证,很坦荡地说着:“哥们,就行个方便,这小区的监控这么严,进进出出都录下来了,我不至于敢干坏事吧?不给您找麻烦……别装正经啊,谁不知道并州苑小区是个二奶小区,我们今儿不过就来得晚了点……”   保安蓦地笑了,并州苑这儿的精品小户型住房,有不少住着有钱人金屋藏娇的娘们,偷机摸空来的并不稀罕,面前这事嘛,没准是那个二奶背着大爷又找了位小爷,这倒无所谓了,接过钱方便就来了,一摁自动门,门缓缓开了,车缓缓地驶进去了…… 第七卷 结束卷 第42章 鸡鸣与狗盗   当看到商大牙那辆长城SUV几乎是毫无阻碍地进了小区,简凡丝毫不怀疑,即便这里的门禁重重,保安成队,照样拦不住像商大牙这号老江湖,这其中很多不足为外人的道的法门就连简凡也未必做得到,简凡当警察的时候就涉猎过很多这种看似简单实则奇妙群众智慧,能干得丝毫不露痕迹,比如他会在你车上泼一层土制的易燃物,等你楼上着急下来的时候,门一开那就正中下怀了;比如他会冒充警察或者物业或者什么公务人员,给你个堂而皇之的理由骗你开门;还有更简单一点的,直接在楼下扬扬快递件给你打个电话,照样赚你开门……   现在二十三时刚过,好像这些办法都不能用,商大牙会使用哪一种呢?简凡只是稍稍一想直接略过,饶你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也想不出这类鸡鸣狗盗的把戏,或者对于商大牙能镇得住一位区长也不太担心,真正揪心的还是无意中从柔软时光西餐厅顺手牵来的那个包,又一次拿在手里细细数过,三十九张,细细一数时间跨度差不多两年,不用说这是非常重要的东西,否则雷涵洋不用这么慎重地放在随手的手包内层里。那重要为什么要随手带而不锁进个安全的保险柜里呢?   试图说服自己的简凡,现在开始琢磨雷涵洋的思路了,随身最安全,可同样也最不安全……如果很重要,他为什么随身,不怕丢么?……如果丢了、被偷了或者被抢了,会发生什么情况呢呢?正常情况下,吸引眼球的恐怕是皮夹里那一摞人民币,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是钱被搜罗走,东西被随手扔进那个垃圾箱,而这些废纸般的小纸片当然要永远淹没了,如果这样想,仍然是出于安全的考虑……   对,应该这样,只怕见光,而不怕丢。简凡在确认了自己的判断之后,心里的踟蹰又增加了几分,那个风流倜傥、学识过人、英俊潇洒的雷涵洋,虽然拽得有点欠揍,不过说起来和自己无怨无仇,这要是捅人一家伙,就不进局子八成在太原也呆不下去了,捅不出来还好说,万一捅出来,牵涉到这么多收款人,查不查得清,即便查得清办不办得了?都是个未知数……当然,也可以私下来,如果这东西足够重要,没准能把雷涵洋敲诈得内裤都剩不下一条。   很难为,简凡摩挲着凭证纸片,车窗下就是街边的垃圾筒,随手一扔一切就都消灭了,踟蹰了良久,纸片还在手上把玩着……   …………   …………   想不到,或许简凡见了都想不到,1212幢四单元楼门,商大牙的一位手下只是在门把手上系了条很细的尼龙线,几个人抽着烟聊着天,闲闲地在单元门口蹲着,没过十分钟就有一家住户回家了,糊里糊涂开了门进了单元楼,门一开,被拉尼龙线的轻轻拽住了,只是轻轻磕了一下,没有关上,住户回家了,或许做梦也想不到,无意中已经引狼入室了,几个黑影从车下来,拉着虚掩的单元楼门闪身而进,第一层门禁突破了。   两个人向上,俩个人向下,下了负一层的找到了单元楼的表箱,没费劲就撬开了,寻着商大牙安排着八层802号的电表,拔拉着多用军刀拧上了……黑暗里,听到了俩个人的对话:   “老三,你行不行呀?”   “废话……哥们以前杆上找食的,十万伏都碰过,这才多少伏,就这事判了我两年多呢。”   “什么叫杆上找食?”   “呵呵……雷子说叫:破坏公共设施罪名,就偷电线电缆呗。”   绝对是业内人士的手法,拧了个镙丝电表稍稍一松,直接是徒手把红蓝粗线一揪,然后是虚触着,劈劈叭叭的电火花闪着,边闪这人边得意地解释着,一虚接一忽闪然后嘭一下没电了,他以为电表有毛病了,一准出来……   负一层,俩个人掐了电,得意地笑着,一位跑出去仰头看了看,断的没错,这才放心了,俩个人窝到楼梯拐角,等着……   这第二步,断电引人。楼上,商大牙也在等着,商大牙虽然想事情想不太灵光,不过对于这类诓人开门的事从进小区的时候就有打算了,从楼下看到了要来的地方还亮着灯,大夏天就这会功夫,一多半住户家里都亮着,一断电正常情况下应该开门瞧瞧呀?再说现在自己俩人处在楼道里都是汗流浃背,这家里要停了空调,不得闷死呀?   一分钟……两分钟……听到了屋里的趿趿脚步声,打电话声,可并没有开门……   三分钟……五分钟……反而没有声音了,商大牙一急,拽着同行的手下附耳说着,一指门铃……那人边听边点点头,直接正正身子大大方方一摁。   叮咚……叮咚……的门铃响起,跟着晃着电筒的光影,门啪声一开,一位女人的声音:“谁呀?”   “物业上的……负载太大刚才断了下电,有的恢复了,有的没恢复,没恢复的拿电表卡去插一下啊……下面电工等着呢。”门口站的小伙,年纪不大,面相不凶,说得很随意,不冷不热两句抬腿就要走,里面的女人急了:“哎哎,大哥,我给你电卡,帮我插一下……”   “烦不烦呀,好几家呢,楼上还有呢……那快点拿出来,等着,我还得上楼通知呢……”   “谢谢啊……”   门重新关上了,叫门的和商大牙分别躲在两侧,眨眼间听到了内门开了,跟着外面的防盗门“嘭”声,开了,一人拉扶手,商大牙强势挤着……这回,插进去了……   “啊……”地半声女人尖叫,不过刚响起就像被卡了脖子一般断了,跟着门再开,外门守着的人也进来了,边进门进摁车钥匙遥控。   楼下商大牙开来的车叽叽一报警,守在电表箱旁的动手一接,楼上的灯蓦地亮了。   简单吧!?非常简单。没有人知道,这整个是一个诓人开门的连锁反应。   …………   …………   和商大牙一起进来的是位留着长发的小痞子,一看被老商捂着嘴的女人只穿着睡衣,两条雪白藕节似的大腿露在外头,一挣扎连…重要部位也隐隐外露,而且下面黑丛丛一片,看得这小伙顿时热血贲张,暗道:“唷唷唷……这也不能热得连内裤都不穿吧?”   “看你妈了个X!?”商大牙一脚踢过去,示意着卧室:“去瞧瞧有其他人么?”   手下快步一闯,直推开卧室门,屋里一个男人惊惶地喊着你是谁,这下商大牙有谱了,直拖着这女人进了卧室,大胳膊一轮,女人哎哟声喊着叫了声,直扑到床上男人的怀里,此时的床上半裸着身子,微微发福的男子,浓眉大眼,依然官威十足,一看是商大牙,顿时怒发冲冠斥责着:“你要干什么?”   呵呵哈哈,都这份上了你丫还吓唬我……商大牙呲牙咧嘴笑着,手冷不丁一抽薄被,跟着是手机卡卡嚓嚓一响,那男人下意识地捂着脸部,一捂脸部又省得裆部露着一枪两弹不雅,赶紧捂下面,上上下下乱捂着手忙脚乱,偏偏这女人跟添乱似的紧紧搂着自己,匆匆一瞥又是白腿修长、酥胸半露,就这照片要泄出去,想不大红大紫都不行。   商大牙淫笑着着拍着,那位手下只顾流着口水看香艳场景,商大牙又是踢了一脚,叱喝着到家里翻相机什么的,这下子床上的男子急了,顾不上身边的女人、也不顾上身上的羞处了,直着身起来两手辞让着:“别别……老商,有话好商量,咱们交情不是一天两天,你这么整我,能有你什么好处……老商,听我一句……”   “呵呵……好啊,听你一句。”   商大牙乐了,却没想到有这等意外之喜,说是说,手还是不停地拍,同来的手下还真是手快,不知道早从什么时翻到数码相机了,劈劈叭叭灯光一闪,直把俩人羞得无以复加,商大牙又是捋着袖子诈唬了几句,逼着这四十多的老男人和二十多的小妞摆了几个姿势,只让手下拍了够这才扔了件衣服,叫嚣着让俩人出来。   那男人万分羞态地披上睡衣,女人也吓得也跟着亦步亦趋出了外间,两个人坐到了沙发上,瞬间的慌乱之后,这会老实了,男人在不停地擦汗,女人紧紧地夹着两条腿,生怕叫春光外泄似地没来由的紧张。俩人都是惊恐地盯着一脸狰狞的商大牙,可不知道怎么着这人就进了自己家里。   嘿嘿……呵呵……哈哈……商大牙看得格外开怀,对面这位在之前两年长时间里,不管什么时候看到都是西装革履,官威十足,一下看到光着身子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可乐,笑了半天,笑得对面俩人毛骨悚然,女人拉了几把男人,让男人说话,可这位结结巴巴,半天还没组织好语言。   意外之喜,商大牙没想到居然这位江沁兵区长今晚就下塌在这里,而对面的江区长恐怕做梦也想不到,这个痞子能轻而易举地进了这个保安严密的小区。   “江区长,你紧张什么?咱们不老熟人了吗?”商大牙谑笑一脸,这么一说,俩人更紧张了,商大牙凑趣着:“看来你们对我私闯民宅很不满意是吧?那要不我报警,投案自首?”   “别别……”江区长被激得说话了,浑身是八十老头吃黄莲,那叫苦也(爷),你说这逛娱乐场所不安全吧,可咋能想到金屋藏娇更不安全,这当会是被人逼上绝路,低声下气地说着:“老商,咱们可是没怨没仇,我可没害过你啊,不但没害过你,这俩年的拆迁项目可没少给你们……”   “对,没怨,也没仇,项目也没少给。”   “那就是了,可你这样是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串串门,就碰上你了,呵呵……”   江区长说得语重心长,不过话难投机对面这个流氓,那流氓眼神不住在身边的女人身上打量,看得江区长恨不得把女人直推到商大牙怀里自己走人,不过心里已经隐隐知道商大牙的来意,这当会这么大的糗事被人撞破,恐怕自己连回旋余地也没有了。   几句话皆是戏谑,商大牙逗弄够了才这欠欠身子,此时强势之势逆转,商大牙俨然一副区长当年教育他的样子撇着嘴正色道:“你真以为警察要抓我,我就吓得屁滚尿流躲起来,好让你们逍遥自在?……老江,什么时候也不能忘了朋友,这两年你给的项目不少,不过这是不是人情你心里清楚,就这个地方,我来送钱就不止一回吧?哥们挣的辛苦钱不少都孝敬你了……我说得对吗?”   “对对……”江区长颓势已明,不迭地点头,像恭迎市级领导训话,老商话锋一转直入主题了:“没怨,没仇,我给钱你办事,我公平交易,我不是讹你来,不过有笔账得算算……这个项目最大的股东是你,还他妈的干股,挣了钱好说,你拿你的,哥们从来都不吭声……不过现在眼摆着出事了,挣不了了,您说这责任,是不是也应该按入股分摊呢?”   “这……对,应该应该。”江区长一惊,心里想到什么,不过一看商大牙豁出去的样子,倒不敢犟嘴了。   “应该就好……北深坊拆迁我找的两拨一共去了将近八十人,这几天被警察提溜走了六十多,兄弟们钱都没挣着,倒被先被雷子关上一通,没准动手的还得判几年,这劳务费、误工费、还有补偿什么精神损失费咱就不玩那么花样了,我就问一句,应该不应该给这些落难的兄弟们整俩钱安顿安顿,要不以后咱们怎么请人家干活,你说对不对?”商大牙侃侃说着,让江区长觉得怪怪的,好像这个草莽人物倒挺有义气似的。当然是不敢犟嘴,点头称是着:“对对……说得太对了,我也正想找你商量商量这事呢。”   “这有什么商量的,挣了钱按股份分红,赔了钱按股份赔钱就行了,您说对吧?”   “对对……”   “那这就简单了,长话短说,您是大股东,您当家,我只要一百万,我知道你现在也拿不出这么钱来,你给我银行卡、支票还有什么值钱东西吧,我也不敢要……这样吧,明儿早上八点以后等我电话,把钱给我准备送到指定地点有人接收,你也知道兄弟我要跑路也需要钱,等着急用,废话就不多说了,记住,只要现金……怎么样,没意见吧?”   “没有没有……”   “能办到吧?”   “能能……一定办到。”   “这就得了……那我们走了,你们继续,放心,一定不会停电了。”   商大牙来得快,去得也迅速,得意地说了句,起身就要走,这下江区长和相好同时急了,猝然站起身来作势拦了拦,江区长一脸紧张,指指商大牙的手机和那人手里的数码相机,期待问:“这个……这个……要不老商,我多给你钱,这个留给我……”   “呵呵……这个呀。我要的也没用,不过不会给你,您放心,我不会拿这个要挟讹你一分钱,哥们做人不像你没原则,像这种B事诈人钱我还不稀罕干……不过,我要是落到警察手里,这东西一定会落到警察手里,赶紧准备钱吧啊,明天我可是一家一家要……要是想让我落个人财两空的下场,我保证你们的下场不比我好……对了,提醒你一句,别耍花招,想耍花招先问问许向南家里出什么事了,别以为你们区长、分局长我就不敢碰你们,都他妈的一百来斤一根鸡 巴一条烂命,谁怕谁呀?今晚上碰上你了,钓不出你来老子都准备到区政0府放个炸药包灭了你们呢,想让我一个顶缸,做梦去吧……”   商大牙扬着手机,很拽地说了几句给恭身听着俩人,说完了一甩长发一扬手,俩个人大大方方,开门,走人,下了楼,四个人上了车,悄无声息地驶离了并州苑小区,毫无阻碍地到了大街上……   房间里,不理会女人水蛇般缠着胳膊问着老公老公怎么办的不停发问,江区长悉悉索索的穿着衣服,火冒三丈地骂着:“还能怎么办?准备钱吧,这人现在成疯狗了,见谁咬谁,这要是捅出个裸照门来,我得钟鼓楼上往下跳了……我说容啊,你长点心眼好不好,你这一开门,差不多得把我双开了……哎,气死我了……”   穿着衣服,提着裤子,还不忘训斥相好的小妞两句,那相好自是吃人的嘴短,呶着嘴生闷气,不过看区长丝毫没有怜香惜玉连安慰也没有一句,开了门急急促促地就跑,又是忿忿腹诽了句:   “老不死的,活该……”   …………   …………   前三件小事大张旗鼓,后几件却是悄无声息,雷涵洋、王平阳、许向南、江沁兵,再加上房管局的一位和据说是市府很有点关系,经常做开发和拆迁中间人的老板,一个一个被商大牙挨个捋了一番,有了前三件明目张胆的砸车、捅黑以及闯进家时,后面的几件就简单之至了,估计是几位股东已经开始通气了,这些已经习惯于幕后操纵和闷声发大财的人,最怕的也就是见光,有了这么个不顾死活的商大牙来回翻搅,还真把这几位镇住了。   镇住了的反应也各不相同,分局的许副局长下了命令,从分局治安上调来了一位经常和这些地痞交道的治安队长,带着人在四处寻找商大牙的下落,而自己却是无暇坐镇指挥,开始忙着找同行里的熟人打探儿子是被哪个单位拘留了……而拆迁公司的这位王总,当天晚上是专门找了个陪洒妞请市发改委的俩位领导吃饭的,被商大牙这么一搅和,大大丢了面子,而且又趁这机会要撤回钱,那自然是不能答应了,万一这参股一堆事暴露,肯定又是无穷无尽麻烦,于是他这里的动作是电话邀约了藏在暗处的不少人,大的南城区商大牙经常出现的赌场、歌城以及桑拿洗浴中心都有不少人提着砍刀,在满大街寻着平时有点名气的痞子,见面就是一顿暴打,追问着商大牙的下落。这群浮出来的股东,恐怕就剩房管局和区政0府的俩位老实点,开始筹措现金了。   可能知道的人不多,除了房地产开发,拆迁同样是一个暴利生意,基本估算是投入多少就能赚多少,这还是去掉一些无法入账的贿金及其他支出,纯利润就有百分之百,如果有关系有后台省却这笔不菲的支出后,那一个拆迁项目的利润能达到百分之四百。   百分之二十的利润足以使资本活跃起来,百分之一百,足以催动资本泡沫,那百分之四百呢?   那,效果很明显,强拆、逼拆、血拆、北深坊的打死人事件只是一个缩影,今天晚上从暗处冒出来的这些要致商大牙于死地的事,也是一个缩影,这些无数的缩影,已经成为笼罩着神州处处的巨大阴影,被见怪不怪的老百姓,已经熟视无睹了。   那么,商大牙呢?是消失了?是跑路了?还是又在密谋着冒什么坏水?   …………   …………   什么都不是,在太原通往汾西的二级路上,一辆皮卡慢悠悠地前行着走着夜路,原本商大牙对于简凡这般谨慎尚存不屑,不过出了城不久和南城区小兄弟的通电话知道了有不少道上势力在四处寻找自己,这倒对简凡一触即走,脱身事外的办法佩服得无以复加了,干得虽然痛快,不过事后有点心虚,原本就警察在屁股后,现在是众的矢之,黑白两道的公敌了。   “兄弟,说句话呀,接下来咋办?这娄子可全捅了,王平阳也是个老流氓,手底收罗的像我这号带队的不少,一个对一个我不怕,可要是都联合起来干我一个,我怕我明儿回去就是缺胳膊短腿,这帮人可比警察的消息灵……”商大牙不无紧张地问着,出城半个小时了,一直向前走着,简凡难得说一句话,此时好像有放破,商大牙话音刚落,简凡驾着车,缓缓地停到了路边,荒凉的路边,停车、熄火、提醒着俩人都关手机,慢条斯理抿了口水这才问着商大牙:“跟你那几人都走了?”   “走了,除西餐厅砸车的,剩下几个跟我的都是外流,一人一万,这些人你别担心,只要他们身上有钱,你就别指望能找着人………再说他们没干什么,根本不惧。”商大牙道,这外流自然指得不是本地人,一撒钱都流窜了,等没钱时候再回来估计早天翻地覆变化了,而且根本没犯什么案子,似乎这份小心又有点过虞了。   “老商,你是个福将啊,干活比唐大头当年都利索,哈哈……前奏都完了,就等最后一场大戏开锣了,我现在倒也有几分把握了,只是我现在有点担心的是你本人……”简凡很有深意地说着,商大牙随手递了根烟,简凡也没拒绝,点着抽了口,辛辣辛辣地咳嗽了两声,就听得商大牙无所谓地说着:“他们不敢把我怎么样吧?现在我想让谁死,谁就不得好死。”   “错了,几个小时前你过于悲观,刚过了几个小时你又过于乐观了……你吓唬得住一个区长,吓不住分局长,吓得住王平阳,你架不住暗箭暗枪,我当警察的时候对太原几个涉黑势力都研究过,现在比我在那几年更复杂,连一个拆迁公司都豢养这么多人,这事涉及到这么多势力,那一方都有理由杀人灭口了……”简凡轻轻地说着,很条理,对于了解底导情况的商大牙而言肯定不是危言耸听,其实一条命在市场上不值多少钱,只要你能找到躲在阴暗处的亡命徒,买条命很容易,商大牙就能找到,而且他知道,他认识的人差不多都能找到这样的人对付自己。   “那我怎么办?狠捞一把走呗。”商大牙破罐破摔,直接干脆了。   “不行,一走这事还要扣你头上,三年五年甚至更长都销不了,再说你被人掂记上了,恐怕没好日子过,唯一的办法是,让他们全翻船,以后就没人找人麻烦了……而我给你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让你舒舒服服,安安生生,不过我怕你胆怯不敢干。”简凡轻言细语,每次的话都微微带着挑恤和激将的味道。   商大牙一听把这伙人全干翻,再一听还有安全的地方藏身,这倒上心了,惊讶地问着:“好事呀,说说,豁出去了。”   “好,那我试着说服你……”   简凡轻声地说着,声音几乎不闻,黑暗、荒野、孤车,这个没有星光的夜晚,简凡把最后的想法和盘托出,渐渐地安静了,无声了,只有俩支烟的火光闪着,俩个人都没有说话,这是一个大胆而邪恶的想法,商大牙像被吓住了,良久都没有吭声……   夜深了,城市的喧闹慢慢地安静下来了,王平阳派出去的几拔人没有找到躲起来的商大牙,也安生了,除了接到了几处流氓打架的报警,出现场处置的警察,渐渐地都安生了,像是今天的事已经结束了…… 第七卷 结束卷 第43章 无饵亦可钓   “喂…商哥,我们快到了,您在哪儿呢?……哦,南内环桥那片啊,准确点的地址呢?……就在街口等着,好嘞,到了给你打电话,我们马上就到……王总给你捎的东西啊。”   一辆深蓝色的商务型车里,副驾上一位络腮胡子的汉子挂了电话,又拔着号码,接通的功夫回头一瞧整装待发的七八位兄弟,光膀子的、脖子上蔓延着纹身的、手里拿着蝴蝶刀把玩的,都是刚刚被召集起来的,大早上迷瞪着眼一个劲呼呼抽烟,把车厢里熏得烟雾缭绕,看这架势训斥了句,精神点,再他娘的弄不住商大牙,老子铁耙名头都得坠了……   有人在不屑地说着:“没事铁哥,不就一个商大牙么,今儿兄弟们逮着把他俩大牙拔了。”   “小心点啊,老商也不是软蛋,昨晚上我听说把汾阳别墅那个溜冰窝捅了……”另一位有点紧张地说着。   “可不咋地,这王八蛋成疯狗了,逮谁跟谁呲牙,里头有杏花分局长儿子,回头肯定得咬咱们……”旁边坐的一位,颇有远见,为出事以后的无法善了担忧了,只怕这城门失门要殃及池鱼,像商大牙这号害群之马,自然是得除之而后快。   “操家伙,准备好……”铁耙哥斥了句,电话通了,小声地说着方位,连拔了两个电话,看来今天的阵势不小。   确实不小,南内环桥的丁字路口,向东是汾河沿岸、向西是老城区,南北一条环街通衢的大道,铁耙自东而来,南北各有两辆载人的面包车循着方位,向着街头气势汹汹地扑来……   这是什么地方?商大牙怎么会选择在这里?铁耙电话询问老板王平阳时候才得知,敢情这货狡兔三窟,在南街苑某小区还有个家,发家之前住过的地方,不过却是不知道详细住址,看这样,八成这家伙就躲在这一带,怪不得在南城区一晚上没有找着人,电话里,王平阳早去了拆迁公司,一夜没休息好,恶狠狠地安排着……一定把人给我揪回来……   从半夜开始,又是分局长、又区长,再加上房管局的那位,陆续把压力压向了这里,只期待着这俩伙黑吃黑能把事情毕其功于一役,毕竟商大牙理论上还是拆迁公司的人,毕竟这些人王平阳自觉都惹不起,毕竟也只有他出面好像更合适,这当然就责无旁贷了……   …………   …………   从南内环向东直线距离不到一千米,银苑中心的大楼,楼顶上,打完电话,依然龟缩在楼沿后的商大牙抬头看看简凡,此时的简凡一直架着望远镜在看丁字路口的方向,虽然说今天的意图是要把这些人全钓出来,不过究竟怎么钓?钓出来怎么办?商大牙依然是懵然无知,轻轻凑到简凡身边,向远处看看,又看看时间,八点零五分,此时的街刚刚热闹起来,虽不在市中心,可一个丁字路口来往的车辆也不少,从这里看去,人像小蚂蚁、车像火柴盒,根本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告诉他们……把钱送到车号晋AO3213上,一辆老式的黑色普桑……快点,好像他们快到了。”简凡头也不回地说着,望远镜里,看到了一辆商务车停在街边,离所述的目标正好隔着一个红绿灯。没等商大牙说,电话就响了,依着简凡的话安排着,干脆利索地挂了电话,有点不放心地问:“简凡,来送钱的铁耙这个鸟人可不是个省油的灯,那是个四和尚一代的老炮,蹲了七八年刚出来,你小子能耐不小,只要人藏在太原,他总有办法把你刨出来,铁耙这个大号就这么来的……”   “那……他怎么不把我刨出来呢?我要混你们那条道,没准他们得叫我钢耙。呵呵……”简凡莫名地笑了笑,不屑之意同样很浓,商大牙倒不是这个意思,凑上来小声解释着:“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晋AO3213谁的车?人行不?这帮货现在找不着我,气肯定要撒他们身上……”   听到此处,简凡蓦地回头,正看到了商大牙紧张兼无措的表情,像是江湖末路的爷们,现在已经是孤身一人外加了一个不是同道的,怎么着说也有点紧张,不料简凡卸下望远镜递给商大牙说着:“既然翻盘,就要有翻盘的本钱,他们不过一群乌合之众,不足为惧……你自己看吧。”   商大牙拿着望远镜,有点不解简凡眼中的玩味,不迭地架在两眼上望着丁字路口的方向,一望,一个激灵惊诧了一声,望远镜差点从楼顶上跌下去……   接上火了……   一千米外的现场,电话一通知铁耙知道了具体车辆,一挥手,车哗门滑开,对决向来都采取这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不光是铁耙这辆车,从南北两个方向下来的车同样来了七八个人,抄钢管的、手上戴拳箍的、报纸包着西瓜刀的,三拔人一拥而来,霎时临街一阵慌乱,嘎嘎嘎几声都是慢行的车辆刹车的声音,这三拔人横穿过了路面,三个方向包围住了目标普桑车,王老板的交待是毫不客气,不管是商大牙还是商大牙雇的人来了,都是先收拾回来再说,只要在太原不怕撬不出下落来……   人群瞬间而至,普桑里果真有人,俩个人,像是宿醉刚醒一般揉着不太相信眼前景像的眼睛,跟着一急,嗒声锁上了车门,一群人两面车窗围着,刀身砰砰敲着车窗、钢管嘭嘭捅着车窗,一圈狰狞的脸围着在大叫……下车下车……滚下来……商大牙在不在?……别动,敢动弄死你……   火了,外面的人火了,车玻璃报销了几块,里面的看样也火了,猝不及防猛一开车门撞倒了俩人,恰如出笼猛虎的俩人分向而出,拳、肘、腿、膝来了个近搏动作,拳封眼、肘捅颈、膝顶肋、腿扫人,几个连贯的动作干脆利索,仗着人多势凶的铁耙一群人,根本没想过还会有反抗,霎时被俩人放倒了五六个,二十几个人的包围圈瞬间向大扩了几倍,在躲着车里俩人拼命式的打法……刚刚退却,操着家伙再要上前,却不料驾驶座上下来的那位一脸凶相,腾声抽出来一样东西,大喊:“别动……警察。”   准备来了集体冲锋的痞子们愣生生刹住了脚步,两眼不信地看着面对二十几个持械兄弟还凛然威风的人,是警察?还有枪?   “兄弟们,假的……干死他们……”   铁耙当先一人,抄着砍刀赤膊带头往上冲来,不料“砰”声一枪响起,铁耙愣生生地顿住了步子,心里重重咯登一下,眼睛定格在那人高举的手上,似乎还能看到枪口的清烟,这回真吓着了,打倒在地的更吓着了,直抱着头,不敢稍动,那位鸣枪示警的警察警证已经在手,高举着,大喊着:“都别动……谁动打死谁,双手抱头,蹲下……”   咣当……铁耙手里的刀掉地上了,两眼瞪着,看着枪口朝自己而来,下意识地抱住了头,那警察回头又喊着同伴打铐子,那一位身手也让这位,嚓声铐了一位,绕着车门嚓又是串了一位,三副铐子倒拖了六个人,这当然是警察没错了,围观的人群之外稍稍多了点,可不知这时候谁聪明,大喊了一句:“快跑……”   除了在最前面的铁耙反应稍慢了点,后面的一哄而散,围观的观众却是不敢阻拦这些恶人,俩位警察满地撵鸡仔一般把一群追得满街乱跑,好歹又拧回仨人来……   五辆车、九个人都扔下了,平和的街道顿时成了闹市,一控制局势,又是前前后后上百的看客渐渐聚拢起来了,第一个出警点的110队伍不到三分钟就到现场了,只不过此时,连现场也挤不进去了……   …………   …………   商大牙也吓着了,这回也真吓着了,吓得心肝是扑通、扑通乱跳,那个人高举着开枪,吓得商大牙后脊梁背一阵痉挛,看来确实是一群乌合之众,二十几人,被俩人追得满地乱窜,这么悍,同行里不少有揣着这家伙,不过敢这么大白天当街放枪的可真没见过,就听说过的,基本都被拉上刑场挨枪子去了,震惊着霎时想到了什么,惊讶地回头看沉思着的简凡,万分崇拜地问着:“哟哟……简凡,这是便衣警察吧?”   “不是警察,谁敢当街开枪?找死啊。”简凡说道。   “你调出来对付他们的?”商大牙立马一副讨好的样子,崇拜媚意更浓。   “是你调出来的。”简凡神神秘秘笑道。   “我?…我敢吗?”商大牙这会讪笑着,以为是简凡开玩笑。   “还真是你调出来的。我问你,你在南街苑小区是不是有处房产?”   “是啊。”   “是不是从丁字路口过七十米后那个胡同里进?”   “是啊,那是以前开麻将场的地儿,这几天我都没敢回去。”   “这个路口是你回家的必经之路,对吧?”   “对呀?……这……哦……”   商大牙连回答几句,一说必经之路两眼一愣脑子里灵光一现,明白了,指着出事的方向大眼瞪小眼,紧张地问:“这……这便衣警察是藏在这儿抓我的?”   “对喽,就等着你自投罗网呢。别说这儿,你在南城的家、还有公司、还有你常去的几个地方,都有人监控,只要你一露面就没跑,下面这俩就是刑侦大队的外勤,这警察和你见过的片警不一样吧?”简凡揶揄地逗着问。   “厉害厉害……”商大牙怵然动容地说着,不过瘾,又回头看了看现场,穿警服的已经到场了,没来由的嘿嘿笑上了,看了一小会儿,笑得更厉害了,待回头把望远镜还给简凡,看样笑得直打颠,边笑边说着:“我明白了,这是蹲在这儿准备抓我的警察,我不知道,他们也不知道,就你知道,然后你把他们送警察枪口上了……对吧!?……哈哈,这事办得,真他娘的过瘾,我说你在这儿等着看什么呢,敢情是看笑话呢!?哈哈……厉害,服了服了……”   商大牙边笑边拍拍简凡的肩膀,乐得合不拢嘴了。简凡笑了笑,回身走着:“走吧,只要落网几个,王平阳这一屁股事就沾上了,刑警队可没有派出所那么容易摆平,出了这事,许向南他也不轻易扯进来……说什么来着,这家伙根本没有给你钱的诚意,就是准备横来把你往死里整,这要是普通人呀,早被他们打个半死拖回去了,用不了一会儿他就知道你的下落。”   “我操,活该他们倒霉……”商大牙背后快步跟了上来,楼沿离楼口楼梯不过十几米,骂骂咧咧地不忘提醒爬着铁栅从人孔往下钻的简凡小心点,俩个人从楼顶直下来站定,简凡倒不需要装扮,商大牙站定了,先摸着屁股兜里的长沿帽子,一扣脑袋,胸口挂着的墨镜一戴,口袋里一绺胡子一贴,连标志的俩大门牙也堵上了,就这么草草一来,你乍一看,还真看不出来这是帅到惨不忍睹的大牙哥,装扮着的时候商大牙想起简凡说今儿是要把几个全钓出来,这么着一整算是把王平阳拖住了,就那些领了俩辛苦钱的兄弟,不用说肯定会像交待自己一样,用不了多少时间就会把王平阳交待出来,这道理懂,可是……商大牙兴奋之后又有点怀疑地问:“下面咱们找谁?这几个人可是一窝,一个人出事肯定都知道了,没准现在就已经知道了……咱们再钓,谁还敢出来?”   “要是昨天嘛,可能没人理你;要是今天早上吧,没准还都指着王平阳能把你收拾利索了……不过现在嘛,由不得他们了。”   简凡同样有几分得意地说着,转身不疾不徐地走着,听得商大牙有点不太理解,不过还是亦步亦趋地跟着,先前尚有点担心,现在倒没有这份担心了,惊讶和狂喜过后,又有几分凛然地不时瞥眼看前面镇定自若,大大方方出门,还和保安微笑示意的简凡,心里暗自嘀咕上了:   这警察肚子里坏水是多啊,怪不得黑社会只敢和他们攀交情,不敢和他们斗……   …………   …………   南环路口的事用了近一个小时才渐渐平息下来,糊里糊涂就是一个当街开枪事件,这还了得,不到半个小时,市局督察处调查的就上门来了,一边关着捕回来的一干痞子在突审,另一边倒把开枪的警员隔离起来调查上了,没办法,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这些涉黑人员被警察降着,而警察却是被制度降着,原本四队准备出勤到几处查访商亚军下落的事,因为这事也耽搁下来了。   不过从询问室急匆匆奔回来的刑警小武却是带给了正在院子里来回踱的郭元队长一个惊讶的消息,附耳草草说了作句,郭元眉一挑讶声问:“什么?确认吗?”   “应该没错,他们从昨天晚上就开始找,半夜才回去,一大早有消息又被拉出来了。”小武说着,是刚刚发生的案表。   “呵呵,比咱们还敬业……走,看看去。”郭元快步走着,俩个人进了临时滞留室,戴着铐子,寸发很短而络腮胡子却很长的嫌疑人相貌很凶,不过此时是眼睛滴溜溜转着几分狡黠,就这表情,预审员都知道恐怕不会有什么真话,一进门小武递上了嫌疑人的资料,郭元草草一看,有点惊讶地看看嫌疑人:“哟?失敬了啊,你行你能当元老了……怎么着?现在准备变本加厉?和警察对着干?”   “不不……警察大哥,误会,误会……都是商大牙这个王八蛋害得,说让我们到车里送钱,谁可知道里头是警察……要知道是警察,还是刑警,再投会胎我也没那胆子不是!?”铁耙知道自己的简历,话里几分苦意,这都三四进宫了,这回可好,直接成袭警了,还没准被警察怎么摆治哟。   “别油嘴滑舌啊,商大牙怎么可能知道那儿有警察?”小武叱了句。   “我怎么知道他怎么知道的?……哎对了,他打电话告诉我的,引着的去找那辆普桑的……真的警察同志,不信你看我手机,就那个号码,尾数是1247的那个……这王八蛋真他娘的损,这不害死我了么?……”   “嘴干净点……”   郭元训了一句,嫌疑人老老实实闭上嘴,这货这当会根本不恨警察,估计是要恨商大牙恨得要命了,道上有自己的处事原则,谁把警察掺合进来,谁就是公敌,铁耙自觉得自己恨之有理,被郭元一训悻悻然撇撇嘴,一副有点仍不服气的欠揍得性。不过也没有警察理他,像这号人,就再投一回胎,还是这种欠揍的鸟样,还别指望能改造过来。郭元训了句要着嫌疑人的手机,是装在袋子里的,翻着手机,看着通话记录,找到了那个号码,想了想,直接拔了过去,听着皱皱眉头,干脆把免提开了放着音:您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   “老铁,你也是个老江湖了,我听说不早改邪归正了吗?不也是在拆迁上混么?和商大牙还是同行,怎么,别光把责任往人家商大牙身上推呀?说说,谁指使的你,这里头有什么事。”郭元撂下手机,很平和的口气问着,这涉黑份子互掐不可能没有利害冲突,这个容易理解,可让他百思不得其解是,蹲点的选择很随机连队里人也未必清楚,可不知道这个商大牙是如何把祸水东引的,而且就面前的嫌疑人,三进宫都是故意伤害罪,不用使用职业敏感都知道这是个被当枪使的角色。   没说话,那家伙抿抿嘴,脸上肌肉不规则运动着,眼睛斜觑过一边,这幕后,恐怕轻易不会说。   “别给脸不要脸啊,你清楚我们,我们也清楚你,捅这么个娄子瞒得过去吗?我们能不查么?就你们这群,用不了一上午就底朝天了,痛快点,说说谁在背后给我们惹麻烦了,没你什么事,就敲几块车玻璃,轻点就是治安管理处罚,非要逼我从重处罚呀?”郭元连蒙带唬,侃侃几句,轻重暗示很明了,一看这货还在想,干脆转身就走,一走效果立现,嫌疑人铐子叮叮当当一响不迭地说着:   “别介,我说,我们老板王平阳呗……这不用我说吧,现在谁有钱我们就跟谁干,警察同志,我可什么都没干啊,车顶都没敲,玻璃都不是我捅的……不是我们袭警啊,是警察袭击我们,我们那干得过警察呀,一枪就吓懵了……”嫌疑人竹筒倒豆子一般,连交待带辨解全上来了,说了半天无非是给自己开脱,郭元安排着详细问下经过,这才独自退出了预审室。   还是那个阴魂不散的商亚军,这个人连连搅和着越来越升级了,昨天晚上的事之后郭元就有预感着要出点什么事,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居然不在四队的辖区还专门找上了四队的外勤,就像故意挑恤一般,可明明是故意挑恤又让郭元难为了,王平阳这个拆迁公司老总的身份恐怕不是自己能动得了的,就报上去恐怕也不了了之,估计最终还是草草处理这群打砸抢的了事,越想这事好像越蹊跷,现在傻子也看得出来商大牙在报复,可就是看不出,这个有点傻得要当枪使、背黑锅的商大牙,怎么着就这么聪明了,一天一夜干了这么多神不知鬼不觉的事……   正思忖着,电话铃声响了,一看是简凡,放到了耳边直接说着,我正忙着呢啊,简凡,你别给我添乱,顾不上和你扯……   “谁跟着扯了,问你句话,想要经费不?给你弄点怎么样?”电话里简凡像在逗人。   经费虽然诱人,不过郭元此时心不在焉,没理会这茬:“笑话我们警察穷是吧,我们穷得有骨气……你还指望警察低声下气求你?哥缺钱了直接打上门要去。”   “呵呵……郭队长脸皮厚了啊,越来越像警察本色了……”   “不跟你扯了啊,改天我约你,今儿有事,正忙着呢……”   “别挂,我再举报个坏人怎么样?”   “你就别添乱了,你还举报?又想让我们替你整谁去?”   “嘿嘿……整整商大牙怎么样?我知道他藏在哪儿……”   “……”   郭元一惊眼一愣,吓了一跳,吧嗒一下子手一颤,手机没拿捏稳,赶紧地手忙脚乱捞住了差点掉地上的手机,慌乱中却是已经挂了,不迭地又拨了回去,紧张地听了几句之后,叱喝着队里的外勤,三辆车急匆匆直驶出了四队的大门。   简凡的消息称:商大牙准备携款出逃。   郭元被简凡骗过不止一次,不过每次即便有一千个一万个怀疑,仍然是不敢不信的态度,这一次,也一样,车驶出了四队,直驱北郊大运高速路口,因为简凡不但有消息,还给了这条准确的出逃路线…… 第七卷 结束卷 第44章 携款入圈套   占地数十亩,楼高十四层,松阔的停车场像棋盘一样,摆着红白蓝绿黑各色车辆,粗粗数过,除了没有国产的那些实在不上档次的车,基本都顾得着车主的脸面,偶而抬头,十四层的大楼如刀削壁立的玻璃墙会闪着反射的亮光,让身处这个环境的人肃穆的威严中油然而生几分崇敬。   什么地方这么拽?区政0府呗,还能有哪儿!?   准确地说是杏花岭区政0府,之所以要把目光投射到这个很和谐的地方,是因为此时站在九层区长办公室人物,与不久前刚刚发生过的事有紧密联系。   是谁呢?当然是江区长了。同样是一夜未眠,早早到了单位的江区长,就这么着在办公室里来回巡梭,一会拔弄着办公室中央干粗叶阔的盆景,一会深埋在舒适的老板椅里发呆,做得最多的动作是拿出手机来看时间,好像想给谁打个电话,思前顾后一番,又不打了,可过不了多久,又压抑不住慌乱,重复着先前的动作……不时地,还仰头叹着气,一副落寂的样子如此之浓。   其实当官很难,特别是你处在很多人都觊觎的肥差上更难,原本杏花岭是个穷区,几家破产的国企留下了一大堆历史问题,很多年问题倒没有解决,只是谁也没有想到这问题之后有巨大的契机出现了,房地产的热潮由内而外席卷而来,昔日的破厂房、垃圾场、滩涂地都成了开发商追捧的金饽饽,谁也知道穷庙富方丈的道理,话说这为官一任,富甲一方,那也是没错地,最起码江区长赶上了好年景,这么多年自比辖区的那家富户都不寒碜。   难就难在,富得不是那么理直气壮,再富也得艰苦朴素;什么叫当官,当官这就是不管肚子里多少男盗女娼,表面上都得冠冕堂皇,不管有多大的问题和毛病,都能遮着不让曝光,而现在,遮不住,装不下去了,要被曝光了,江区长只觉得如同脑袋上悬了一口剑一样,坐立不安了。   又一次忿忿起身,自责之后是腹诽着自己那个小相好光认钱不长脑,暗骂着拆迁公司的那位,越老越不牢靠,连个痞子都搞不定;最后连分局那位也骂上了,听说王平阳出事就把消息通知了那位,谁可知道那位穿着警服敢情就是唬老百姓的,越到这节骨眼上还越支支吾吾……黑的、白的,似乎都开始压不住,不敢压这个痞子流氓了。   哧哧的手机震动声响了,江区长紧张地上前拿起办公桌上的手机,一看是贴身司机的电话,紧张地接了下来,电话里司机只是说已经到地方了,江区长在这最后一刻,闭着眼,轻声说了句:   “东西给人家……客气点,就说再给他这么多,问问商亚军愿意不愿意卖给我……”   …………   …………   “嗯…好的…知道了…您放心,一定办到……”   一辆红色比亚迪,车里司机挂了电话,重新发动了车,细看是位留着平头,脸上几处皱纹,年纪四十上下的中年男人,车开得行云流水,要是个懂行的看十成十有专业的水平,那车,不紧不慢,不急不缓地向着高速路出口站的方向开来,过了遂洞,稍稍减缓了车速,司机像是搜寻什么人似的,张望着……   “是这个么?”   “不是。”   “注意点,车里几个人……”   “一个。”   一辆民用牌照的2020,说话的俩个人目不斜视,不过都不时地瞟着倒车镜的方向,不时地看看时间,此时是九时三十五,在这里已经守候了四十多分钟,商大牙并没有出现,副驾上坐的大队长郭元正揣度着这货是不是逗自己玩呢,不过想来想去简凡应该没有这么不靠谱,就在把玩着手机准备再一次催催简凡问问情况时,奇事发生了……   那辆比亚迪没有过收费站,直接开向刑警化装守候的车边,前后座的刑警职业性地缩头、矮身,车玻璃上的太阳膜贴着,外面看不到里面,不过让暴露了车里塞了四个人总是不好,刚刚矮身几个人看得又迷懵了,司机下车,手里提着手提箱,还凑到了车玻璃上看看里面是否有人……   你躲、他还就不让你躲,没有理会,司机干脆敲敲车窗,又走到车前窗斜面,拎着箱子拍拍箱子示意着什么,已经看到车里人了,没法躲了,郭元干脆开门,伸着脑袋问:“干什么?”   竖眉瞪眼、语不客气,不料没惹人反而让对方更谦恭了,笑着,谄媚似地笑着迎上来,直挤到车边,郭元推着那人胸:“嗨、嗨、干嘛呢?瞎瞅什么……问你干什么呢?”   “哎,这个……我们老板……那个把这东西交给您。”司位客气谦恭讨好似地把箱子直捧着给郭元,郭元一愣:“给我?你认识我。”   “不用认识,我认识车,没错……我知道你们是商亚军的朋友,我们老板专程安置了,车号不ae024么,错不了……您收好。”司机客气了,生怕拂了这些人兴致似的,郭元这倒傻眼了,伸手不打笑脸人呢,何况人家还这么客气地送东西,一听商亚军的名字,这倒惊讶了,不动声色地接着东西,拎了拎,很重,随口问着:“什么东西。”   “这个……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您和我们老板之间的事,我也不好知道不是?您收好。”那人客气地说着,这表情快赶上清宫戏里的奴才了,郭元拎着,回头看看队友们,都一时没主意,都看着这个从天而降的男人,可不知道这人是谁,或者这人和要诱捕的商大牙又是什么关系,而且这人说话非常委婉,问了两句他干什么的,居然绕来绕去,啥都没问出来,只是笑、只是客气、只是谄媚,更不缺讨好。   几个刑警互换着眼色,都看着队长,郭元也知晓大家眼光里的意思,都是征询是不是把人扣着询问,不过摸不清对方来路,又不知道身份的情况下,实在不知道该不该动手,不是不敢,而是怕功亏一馈,又打草惊蛇了,一念至此干脆把箱子往腿上一放,大大方方一“啪”声一扣锁,一掀,几个人的心脏瞬间像被抽风机抽了一家伙似地,喉咙里轻轻呃了声。   是钱,是红通通的百元大钞,整整齐齐地码着。不但钱就在眼前,眼前那位男子也在,根本没有挪步的意思,笑着看着郭元,看着几个人面对钱的惊讶表情,很满意,不过脸上表现的依然很谦恭,小声说着:“我们老板说了,商哥要是把东西给他,再付这么多钱。”   “哦……商大牙拿了你们老板什么东西?对吧……这个,我就当不了家了,不过我把话给你带到……嗯……这位大哥,我看您这身份,不像开这么个破车的啊……”郭元啪声合上了手提箱,揶揄的口气玩味地问着,眼瞟着使着眼色给旁边的人。   “哎……好眼力,这车借的,不方便开老板的车……嗨,干什么?怎么了?”   那人同哈腰说了句,不晓得车门骤开,俩人下来就架住了自己,这下子吃惊不小,刚喊了两句,就被俩小伙扭胳膊架人直塞进了2020里。   郭元使着眼色,手下一位直接上了比亚迪,迅速地把车驶离了现场,俩辆车一前一后脱离了这个现场,遂洞外外围守候的又悄无声息地补上了这个位置。   车驶了两公里停了下来,后座俩人挟着,只是铐上了还没开始审问,郭元问几句这家伙也是支支吾吾不吭声,干脆跳下车,直拔电话问着:“喂,简凡……你搞什么鬼,怎么有人把给商大牙的钱送我们这儿来了。”   “傻蛋,那不经费到手了,罚没上缴之后,有返还比例的哦,嘿嘿……你们四队发了啊。”电话里简凡谑笑着。   “这到底怎么回事?商大牙人呢?”郭元愣了愣。   “你审审这个不就知道了,这是商大牙同伙给他跑路钱,同伙一抓出来,顺藤摸瓜不就都出来了。”电话里简凡道。   “哦,这倒是……也不对呀,他怎么把钱送到我们车上。”郭元又问,不厌其烦的求证细节。   “哦哟……你问他呀,干嘛问我,我那知道……就这样,挂了啊,我正忙着呢……”   “嗨,等等……”   郭元再喊,电话已经成了嘟嘟的盲音,想了想,又回头看了看车上的人,干脆上了车,一挥手:“归队,先审审这个……看看给嫌疑人提供资金是那路神仙,出手够阔的啊……”   车提速了,慢慢汇入了进城的车流中,看不到踪迹了。   …………   …………   “抓了?”   “抓了。”   “是不是江沁兵?”   “可能么?这事区长会亲自出面呀?”   “嗯,那倒是。办事的可倒霉了啊,警察见了钱,那是蚂蝗见了血,不吃干吸足一准不会放手……呵呵,简凡你可够损了啊,挖着坑让人家跳,还管杀不管埋……呵呵……”   “……”   简凡无语,商大牙笑得呲牙咧嘴,边咂吧着米汤磕着鸡蛋,边听到了高速路口江沁兵派去送钱的落网的消息,这件事办得很容易,一个电话,江区长还不敢不去,屁颠屁颠给警察送上门了,连商大牙此时也揣得出简凡的用意了,自己是个嫌疑人,和嫌疑人沾上恐怕没有什么好人,又有这么多钱,警察三挖两挖,挖到江区长身边,那后面的戏份就足了,不管他怎么演,总是和嫌疑人脱不了干系了。   此时,俩个人身处在玉河路和平酒店的餐厅里,对外营业提供自助早餐,坐在临窗的位置看着早上的街市,补上了误过时了的早餐,简凡好像胃口不好,吃了小半碗便搁下了筷子,呆呆地望着窗外不知所想。   “哎简凡,给你,吃个鸡蛋……想什么呢,这么严肃……”商大牙倒是客气,殷勤地送过来碟子,剥好的鸡蛋。简凡笑了笑,看着商大牙,这份乐天不知愁的心绪倒是让自己羡慕得紧,斟酌了一翻言辞,干脆直接小声问着:“老商,还有什么要交办的吗?”   商大牙脸上面容一整,笑容即逝,撇了撇了嘴,摇了摇头,只有俩人彼此才懂的意思。简凡有点黯然,商大牙似乎被这一句话说得更黯然。   看看时间,已经过了上午十时,简凡想了想,又是不确定地说着:“……其实我也不愿意这么做,你要是后悔还来得及,这不是命案,警察不会追得那么急,要是你后悔得话,现在走还来得及,就你现在手里的东西已经足够逼得他们自保了,只要你不回大的、不犯其他事被警察逮住,隐姓埋名没准也逃得过去……钱你不用担心,我可以给你一笔……”   商大牙又摇摇头,神色虽然黯然,不过很坚决。   “你要确定我得提前说清楚,这是玉石俱焚的办法,真落到警察手里,你还是要为自己办的事负责的,北深坊拆迁毕竟是你的召集的人,你带的头……”简凡轻声说着,不时了观察着商大牙脸上表情的变化,像在寻找一个端倪,是一个义无返顾的端倪,如果做不到义无返顾,那不如不做。   这回商大牙终于有反应了,闭着眼,叹了口气,第一次如此严肃,叹着说着:“别说了,干吧,都这份上了,还回什么头?总比被人追着打着躲着藏着像个地老鼠强,总比想拼命也找不着地方强,出来混这么多年,也到还的时候了,不是被警察提溜起来就是被他们整得死去活来,横竖都是栽,选也选个好地方,好歹站着当回爷们……谁也不谁贱,我这条贱命自己当得了家。”   听着,微微动容,像当年看到唐大头豪气迸发一样,简凡心里有几分感动,无言地起身,拍了拍商大牙的肩膀,直出了餐厅,踱步到了总台,亮着身份证、银行卡道:   “给我开一间商务包间,带小型会议室的……” 第七卷 结束卷 第45章 鸿门有宴邀   时间渐渐地走向正午,天气很沉闷,很燥热,玉河路行人稀稀落落,这个时间宁愿躲在车里家里吹空调,也不愿意暴晒在大街上炙烤。   没人注意到两辆挂着巡警字样的依维柯前后停在街两头,车就停在和平酒店的两侧不远,车里,坐着整装待发的巡警,一位像是带队模样的在汇报着什么,步话挂上不久,一辆警车从控制的区域之后不远缓缓地驶过来,途经巡警所在地,鸣笛示意着,不过车没有停,直接驶进了和平酒店,停在酒店门厅处看到了一群熟人,车上的人下来,霎时间在门厅已经站了许久的一干人都迎了上来。   是先到一步的江区长,神色里还有几分担忧,站在区长身边的是房管局刘涛主任,两侧一位是拆迁公司的总经理王平阳,康馨房地产开发公司的雷涵洋,剩下一位是山海重机销售公司的总经理祁志航,几个人像在这里已经等了好久了,这风马牛不相及的几个人,除了体态都微微发福之外似乎没有什么相像或者相干的地方,或许没有人能想像到,是一个完整的股东团体,而且一个月前,平阳拆迁公司中标北深坊拆迁,就是在和平大酒店举行的,不过那时候,江区长和刘涛主任还是以幕后的身份存在的。   浮出来了,准确地说是被同一个电话叫出来了,更准确地说是吓出来了,江区长随后就接到了商亚军的电话,直说把司机也扣住了,让江区长亲自来和平酒店洽谈生意,什么生意呢?江区长心知肚明,不敢不来;紧接着是王平阳,不用请都要来,不过这次学乖了,不用自己人了,通知许分局长人在这儿;还有一位是雷涵洋,商大牙一句话,包在我手里,要么你来,要么我报警……于是也跟着来了。另一位重机销售公司的总经理,也是拆迁项目的股东,不过却是抱着看事态的心思来的,几个人免不了相互通气,商大牙一天一夜左冲右突、胡搞瞎搞把这位稳坐钓鱼台的老佬搅得早乱了方寸,为今之计,只能寄希望于面前这位分局长。   对了,根本没有通知许向南,许向南自己来了,而且是带着分局直辖的治安队来了。   挨个握着手客套了几句,相随着往酒店门厅里走,此时心思最重的恐怕就剩下江区长和雷涵洋了,现在看这架势许向南要硬来,有点希望商大牙就在酒店束手就擒,又有点害怕那些东西曝光,来之前江区长和许向南电话里隐隐晦晦说了不少,见面俩人使着眼色,彼此明白,那是拜托了的意思,而王平阳对这位警察恭谨的紧,三番两次出漏子,唯今之计也只能寄希望于许分局长能压制住这个痞子了。   没说话,脚步急促直往电梯的方向走,挤进了电梯六个人神色各异,吃亏最大的王平阳此时已经气得面色泛白,怎么也没想到怎么着就惹上刑警了,来的路上公司已经通知有刑警队的去核实情况,这事吧,倒好处理,只是这个惹事的祸根不除,还没准要出什么事,又急又气,有点气急败坏地直咬牙切齿,凑到许向南身边问着:“许局,这小子不会再耍什么滑头吧?”   “不管他耍什么滑头,只要他在这儿,那就是自投罗网。”许向南同样一肚子气,那个不争气的儿子现在被羁押在四队,又是吸毒、又是群嫖、用不了几天系统内一传开,这张老脸估计就没地儿搁了,此时恨不得抓着商大牙千刀万剐。   “那个,许局……这个,还是保密点,先不要扩大,他手里有可能藏着我点东西……”雷涵洋隐隐晦晦地说着,江区长也正斟酌着此事,一听雷涵洋这么说,倒心里暗自忖度上了,微微有点吃惊商大牙的能量,连个外资企业的总经理也被套住了。   不过看样许向南这警察年头当得不短了,侧头说了句:“只要把人拿住,他就有什么东西也不管用……你拿不着人,他就没东西都能兴风作浪,放心,我一定不给他机会拿出来。”   话说得几分森然,听得这话江区长眼睛转了转,倒不吭声了,心里揣度着自己该怎么办,甚至于有点希望,那怕这东西落到许向南手里也比在商亚军手里要强一点,最起码还有商量的余地。   雷涵洋也不吭声了,不过心里免不了患得患失,好在这位许局长看样已经想了万全之策,低声嘱咐着众人,有关拆迁的事,谁也别提,以防这家伙录音录像什么的;有关几个人参股的事更别提,万一这其中有猫腻,那等于授人以柄了,反正就一句话,咱们都应约来了,就看他来不来,人要在,一切都好办,迅雷不及掩耳抓人,抓着人剩下的事都好办……   …………   …………   叮声电梯到了十二层,齐刷刷地众人都住口了,神色凝重地跟在许向南背后,趿趿踏踏快步直朝1206商务间走去,服务员一看气势汹汹的六个人还有警察,忙不迭地躲避着,到了门前,扭着门把手咣声推门而进,六个人涌到门前,霎时愣了愣……   人在,是商亚军没错,正自斟自饮着一瓶二锅头,看着众人进来不急不慌抿了口,咂吧着嘴,又悠然地点上了一支烟,斜忒着眼瞧着众人,呲着大牙笑了笑。   那笑,阴惨惨的让雷涵洋,让江沁兵莫名地打了个寒战,王平阳看到已如牢中之鸟的商亚军,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恶狠狠地笑着,终于逮着人了,这回没跑了。许向南最谨慎,咚咚踢开两间相连的卧室四下搜寻着,床底、墙角、柜头、包括会议室上下都不放过,直到确认没有耍花样之后,直走到商亚军面前,瞪着一双带着血丝的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又一次确认对方身上没有带什么这才坐下来,盯着,看着商大牙旁若无人喝白酒,突然间笑了,笑了笑道:“喝吧,喝完跟我走,你这么识趣,我都不好意思为难你了。”   “好啊,我就准备跟警察走……给我五分钟,咱们把话说清楚行不行?别事后说我商大牙吃里扒外,担个罪名我不在乎,可别担上个骂名,让我以后出来怎么在道上混?”商大牙缓缓说了句,许向南稍稍诧异了下,倒没想到这货到事头会这么镇定,看着江区长、刘主任、雷、祁二位经理都站着,点点头,这四个人关上门,这倒坐下了,不过都看着商大牙,就看着,不吭声。   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虽说同是股东身份,不过却是官商警匪因为利益的暂时媾和,在座的各有心思,王平阳的心思很明显,要借许局长的手除掉这个祸害,房管局刘主任倒无所谓,自觉得没什么把柄落到对方手里,就急也轮不到自己着急,无聊地夹了支烟放在鼻孔下嗅嗅,一副壁上观的态度。即便是心里真急的江区长和雷涵洋,现在也着急不得了,人就在眼前,可偏偏也有口难言,雷涵洋只盼着这货根本不知道自己包里东西的重要,而江区长却已经在思忖,如果商亚军今天被抓,不知道刘局长能不能把这家伙的嘴撬开,能不能把东西要回来……   “都不说话啊,那我说了啊。”商大牙环视一圈,别人报之以他的都是厌恶的眼神,如果不是拆迁非要和群众打交道,如果不是非要借重这痞子的能量,恐怕在座的一辈子都不会和这人有什么交集,刚说了一句,像是烟酒刺激过渡,又是重重的咳嗽了一声,呸声吐了一口浓痰,让众人脸上厌恶之色又加重了几分,吐完了商大牙不紧不慢抹抹嘴看着这几位伙伴,嘴里不干不净说上了:   “各位官爷、差爷,还有王总祁总雷总三位商爷,我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各位都请来,大家做个见证啊,出事前,那天下着大雨,我他妈的是真不想去,雷涵洋老总够意思,给加了五十万,非让人当天干完,回头我就想拖拖,实在不好找人……王平阳老总,您是非逼着我干完,得,没办法,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也只能去,去前我还专门问了问许局长,许局长都说没事,给派出所治安队的都打招呼了,还说区长安排着,什么什么逑政治任务,根本没有拦……哎我就不明白了,怎么着就出了那么多警察?出就出吧,还把老子连窝踹了,你们知道抓了我多少,六十多个,这把兄弟我的老底都掏了,让不让人活了……你们说说,让我怎么办?”   没人说话,没人接这茬,根本就没人承认,曾经和这个痞子有过交集,都眼瞟着许向南,许向南看看摊着手,说得怨气十足,表情万分无奈的商大牙,阴笑了笑,撇着嘴道:“你们是罪有应得,拆迁打死人了,你不负责谁负责?想往别人身上栽赃,可能么?”   “对……我负责,没说过不负责,不过你们就没责任?”商大牙反问着,眼睛看向王平阳,瞪着眼问:“王总,你下得命令啊,哥们是替你跑腿,就抓你也得是主犯呀?”   哼…呵…王平阳被气笑了,鼻子哼哼着,不屑地侧过了头。   “还有你,雷总,你私底下买通我,给五十万……你也有责任吧?”商大牙又把眼光投向了雷涵洋,雷涵洋这个…这个…这个了几句,又不敢承认,又怕商大牙这货反脸,难为了半天,反正在这场合,那肯定是没法承认的,就不怕商大牙录音录像,也怕别的股东下不来台不是?毕竟开发商和这些人都是唇亡齿寒的关系。   “知道你能吃得没屙得多,肚里没货……还有你啊江区长,你都说政治任务了,我们这群痞子流氓可是给政治、给政0府、给区长您服务的啊,不能都见死不救吧?一出事都躲起来了……还有你啊刘主任,咱们可是老朋友了,每次有活我可没少给您上供啊,这不能出了点事,就装不认识我吧?这里头我就觉得祁总人还凑和,起码我打电话人家还说让我赶紧溜,要出事,冲这句话,祁总,我不找你麻烦啊……”商大牙朝着祁志航拱拱手,以表谢意,只不过这么一谢,剩余的人眼光都投向这位经营重型机械的老总,反倒让这人有点如坐针毡了。   此时再看江区长和刘主任,俩人的面上尴尬得紧,刘涛私底下没少收这位拆迁流氓送的好处,而江区长是有把柄落人手里,俩个人都是有苦难言,只得悻悻地看了那位祁总一眼,没接这腔调。   谁也不吭声,上来前许向南已经安置过了,今天的事是直接了当直取人,至于江区长和雷涵洋的顾虑,许向南也一口包揽,前提是只要人落到分局手里,任他有天大本事也无济于事。所以就都不说话了,只等着许局长拿人。   “哦……我明白了,大家还是不认识我了。”商大牙此时像是恍然大悟,看着一干默不作声的人恍然大悟,似乎这些人到来,仅仅就为看看他的下场而已。说了这句倒有人说话了,是许向南,脱了警帽拿在手里,抚过鬓边被压得贴在太阳穴上的头发,轻蔑地看着商大牙说着:“聪明,早这么聪明就没这么多事了,大不了判你三年两年,说不定我们使使劲,还坐不了这么长时候,现在好了,非法拆迁是你组织的,敲诈康馨雷总是你干的,诈了五十万砸了辆凌志,还试图敲诈勒索江区长和王总……商大牙,你也不是混了一天两天,你自己算算,得判多少年?……知道为什么让你喝吗?喝吧,慢慢喝,没准十年八年你沾不着这玩意了……”   眼中的轻蔑之色更浓,配着那身鲜亮的警服,这话说得镇定如斯,威风有加,根本就没把商大牙放到眼里,没有抓的原因估计是想尽情玩弄一下已进笼中的猎物。   “哦明白了……还是想要我的老命,我说许局,给我安这么多罪名,你有证据吗?再说这入股你们拿的是干股,我那八十万可是真金白银啊。这个也不提了?”商大牙撇撇,像在耍无赖,不过有人比他更赖,许向南不动声色地笑笑:“股份什么的,我倒不知道,大家好像也都不知道……不过证据倒有办法,让你亲口招供怎么样!?”   说着眼光里闪过一丝狠意,和警察打了十几年交道的商大牙暗暗打了寒战,一瞬间想到了自己经历过、道听途说过的那些黑事,要说起来还真是如此,对付自己这号人恐怕不需要什么证据,死了都没人给你鸣冤。   空气像僵住了,静得连一根针掉地上也听得清清楚楚,而静止着的房间里,只剩下数双或焦虑、或狠辣、或紧张、或无助的眼神在左右动着,而且商大牙听到此处沉默了,闭了闭眼像是大限已到一般,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此时江沁兵区长有点庆幸没有和这痞子妥协,看来还是邪不胜正,毕竟警察还是能镇住这帮无法无天的痞子。   事态渐渐走向明了,剩余五位股东的私下商议自然是抱成一团,拆迁的保证金是王平阳出面交的,这之中说起来是股份,不过刘主任、江区长和许局长都是干股,两个两成一个一成,剩下王平阳、祁志航和商亚军才是实实在在出资的人,王平阳此时也有点咂舌,看来还是老许够黑,不但要拿人,而且要把股份的事全抹了,反正这类黑事也不会有什么纸面协议。   “别想了,走吧……藏的东西最好老老实实给我,你是个什么鸟自己还不清楚?几进宫了?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就你说话有人信吗?还想拿个什么威胁别人……”   许向南看着商大牙发愣着,又戴回了帽子,似乎觉得已经兴味索然了,对面的对手简直称之不上对手。   有不少人,暗暗舒了一口气,最起码江区长看这架势稍稍舒了一口气,孤注一掷宝押许局长,看来这步棋没错。   许向南站起身来了,半晌无语的商大牙像从颓废中惊醒过来了,斜着眼,那眼睛由茫然轻而戏谑,就像经历过多次预审糊弄警察一样,带着几分胜利的谑笑,玩味地说着:“别急呀许局,我威胁不到谁,不过我手里的东西,谁也威胁得到,不想看看么?”   “什么?”许向南神色一凛,瞪了商大牙一眼,直看着众人,江区长知道有所指,心虚地眼光闪烁着,雷涵洋有点紧张,不过表现得不太明显,剩下几位就迷懵了,迎着许向南的目光摇摇头。   众人的奇怪表现让许向南无暇细查,直接冲着商大牙不客气地说着:“好啊,有宝就亮亮,倒省得我费事了。”   “呵呵……你真是蠢到家了,就在你眼皮底,你都没有看到……”商大牙转身,站起来,一说这话许向南诧异四顾,这个也就不到二十平米的小型会议室,除了一个圆桌就是一台壁挂电视,常见的商务套房没有什么稀罕,就即便有猫腻,从上来到现在几位主事的人都没有吭声,能有什么证据?   正诧异着,商大牙摸着遥控,一摁,证据直接出来了,一刹那间,雷涵洋傻眼了,渐渐地包括许向南在内的几个人,都目瞪口呆傻眼了……   第一个场景,西餐厅和雷涵洋的对话,雷涵洋正摆着POSS说:是啊,你问我怎么办?我还问你怎么办呢?咱们商议的是你们拆了付款,我问你,拆了吗?   换了个场景,丽华酒店脑门锃亮的王平阳,陪着笑脸劝着在说:老商你看你这人,不就八十万入股钱嘛,我还能黑了怎么地,没事,明儿到我公司拿,要不打个电话,我给你送去……   接下来是电话录音,和祁志航,祁志航在劝商大牙赶紧溜;和刘涛主任,刘主任却是哼哼哈哈,不过也露了个大馅,话里直说,这事呀,我当不了家,你得问江区长不是,惹得江沁兵回头狠狠剜了这位主任一眼……最后一截却是商大牙和许向南在电话里的叫骂,许局长阴阴说着,你什么东西,跟我谈条件,商大牙也针锋相对骂着:别拽啊,我惹不起你,我惹得起你儿子,快去看看你那王八犊子吧,吸毒被警察抓了,哈哈,是老子捅的……跟着是许向南气急败坏,不过立时话音又变得客气无比叫着商大哥手下留情的话,这话听得许向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几乎手就要往腰里摸,咬牙切齿地想了想,又把手缓缓放下了,两只血丝密布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商大牙,这份怨仇,几乎要扑上来吃人了……   嚓声,断了,敢情是一切都已经预备好的,此时再看连接的视频功放里放着什么播放装置,一断众人是面面相觑,这么多场景,谁就想矢口否认也难了……   商大牙哈哈地笑着,看过许向南、看过江区长,看过昔日一群刚刚还同仇敌忾,此时却如斗败公鸡一般的众人,边笑边得意地说着:“……你们猜得对,我商大牙智商不高,当初没顾得上留证据,你们也很谨慎,今见面来了,谁他妈的屁也不放一个……哈哈,我说你们这么聪明,怎么就没想到,我是一边办事一边下套呢?知道什么叫防不胜防了吧?……还有几样猛的,你们想不想看看,嗯!?”   “别别别……别看……我……那……”江区长猛地插进了,结结巴巴说着,手作势欲拦,神情是紧张无比,好在商大牙留了面子,没有那不堪入眼的私密照播出来,商大牙再转眼看许向南的时候,许向南的手悄悄从口袋里伸出来,这个动作让商大牙微微吃惊,还以为这货要动手,眼睛微微一怔,不过却是看到了许向南掏出来的是一只无线步话,这当会,商大牙眼忒,轻蔑之色现着问:“怎么样?许局长,还准备抓我,抓了我,就不怕你们这一窝被铲了?”   许向南两眼阴鸷地一瞪,步话轻轻放到了嘴边,瞪着商大牙,片刻的踌蹰,嘴唇翕动着喊着话:“目标在12楼,上来吧。”   这是一个行动的信号,霎时间听到了警笛的声音,连十二层也听得清清楚楚,一时间让江区长和雷涵洋甚至包括王总、刘主任在内,都是万分惊惶,紧张地看着许向南,商大牙亮出来的东西免不了让众人投鼠忌器,而许向南像是根本不管不顾不一样,看样要强行抓人了。连商大牙现在也不得不佩服这个警察杀伐决断毫无留情,比这几个官商加起来都要难对付。   “王总,没事,上来的都是自己人。”   许向南向着王平阳说了句,像是看到了众的担忧,说话着缓缓地掏着腰间的枪,嗒地打开了保险,阴骛地盯着商大牙,商大牙愣生生打了个激灵,浑身一颤,不料许向南仅仅是作势,几分阴笑看着由得意又落回紧张的商大牙说着:“别指望吓得住我,也别指我给你翻身机会……知道我会怎么办吗?王总,一会儿治安队把人交给你,你看着办吧啊,这事和我关系不太大,你比我更需要他……别动,敢动我当场打死你,王总,把录像里的东西取走……”   商大牙听得此言伸手就要握酒瓶,瞬间又被许向南枪口指着吓回了手,只得眼睁睁看着王平阳上前,沿着视频线拽出了壁挂顶上放置的硬盘播放器,直塞进口袋里,此时被众人环视着,个个眼底充血,恨不得噬之而后快,更惊惧的是那支枪,平平地指着自己的脑门方向,商大牙有点惊惧、有点惊慌失措般似的,嘴唇颤抖着,不知道是被吓着了,还是被这么无耻的一群气着了,始料未及许向南会来这么一下,掌握这么多致命的东西要是真落到王平阳手里,恐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半晌,商大牙像是无计可施了一般,瞪着黑洞洞的枪口,看着许向南阴骛的脸、狠辣的眼,一字一顿地迸吐着:   “哎……有人说你们是个顶个地黑,不见棺材不掉泪,一点都没错,我烂命一条能蒙这么多老大看得起,下这么大劲儿对付,这回我算值了啊。”   说着,眼神清澈了,神情舒展了,即便直对着黑洞洞的枪,也不再恐惧,不再惊慌……似乎这话里有话,似乎这神情过于怪异,似乎这其中另一隐情,许向南微微觉得那里有点异状,可说不出来,稍倾,趿趿踏踏杂乱的脚步声上来了,许向南心里一轻,念头转了,那是分局治安队,都是为了今天的事亲自选拨出来的,只要把这个祸害交到他的仇人手里,那一切就画上句号了。   门,咣声几乎是被撞开了,一队警察冲了进来…… 第七卷 结束卷 第46章 一呸做终了   “放下枪……”   一队整装的警察冲进了,自动沿门成了半圆形包围,当先一人虎背熊腰,虽未挟武器,不过气势端得不可小觑,一声虎吼,却是直朝许向南而来,许向南手微微一颤,软软地垂下胳膊来了,一脸愕然地盯着,都是不认识的同行,却是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偏偏这时候有不懂事的,王平阳指着商亚军叫嚣着:“兄弟们,就是他,他就是商大牙,把他抓起来……”边说边回头看着一干警察都是睥睨的眼神瞧着自己,生生刹住了嘴,话像鱼刺卡在喉咙里,看看一下子气馁了的许局长,又看看和自己一样懵然的众人,愣了愣,瞠目地、小声问着:“这…这…怎么回事?”   “傻眼了吧王总,都说了你们不见棺材不掉泪。”会议主座上的商大牙嘿嘿笑着,贬了王平阳一句。王平阳不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惊讶地看向许向南,许向南也懵了,现在心下有点惊讶无比了,信号是发给治安队的,直到现在警笛还在响着,可上来的人,却都自己不认识的人,瞬间意识到了发生了什么事,回头再看商大牙,却是几分得意的抹着嘴,谑笑一脸地看着自己,那笑刺激得许向南有点怒火上头,持枪的手臂,略略地换了一个姿势,微微往起抬了抬。   “许分局长,再错下去,可就没有救得了你了……”   有人在门外说着,门口的警察自动让路,进来了一位便衣,中等、削瘦的个子,不用说是这干警察的带队人。很普通的长相,唯一有所不同的眼睛看上去格外犀利,许向南一惊,紧张地问着:“你们……那个单位的。”   “刑侦四队,我是大队长郭元,北深坊非法拆迁致死人命案由我们全权处理。这里我们接手了。”   郭元背着手,笔直地站着,瞥见了许向南有点控制不住情绪,这才站出来提醒了一句,犀利的眼光直射向刚刚持枪逼着嫌疑人的同行,那眼光里多有几分复杂,如果说收点黑钱、和官商沆瀣尚可理解的,那么已经突破一个警察的底线就无法原谅了,看着许向南还在僵持着,手死死地握着枪,斟酌着语句,尽管平缓地说着:“往你身后和楼下看看……”   许向南应声,狐疑地侧头,跨了一步,眼睛朝窗下一看,登时闭了闭眼,是督察,是白盔整装的督察,那辆专门带走警察的督察车就停在自己带来的两辆运警车边,自己的人恐怕现在都被压制到车里不许下车了,一刹那间知道一切都无法挽回了,再抬眼,瞥眼却见得对面矮楼楼顶也有人,正架着摄像机,此时明白了为什么选在12层,这一层和对面的贵宾楼顶恰恰平视,视野开阔,房间里的一举一动尽落眼底,可惜的是在房间里找来找去,却没有发现手脚做到了外面……慢慢地回头,看着面无表情的同行,又看到商亚军脸上,商大牙这货已经是乐得快呲掉大牙了,随手一掏上衣口袋里的手机一亮,谑笑着:“……许局,你还是不够聪明,我还用整什么窃ting么,只要把手机开着,您老的威风凛凛可都传出去了,对面还有录像的,您要是开了枪,说不定要赔我这条烂命了啊……哈哈……”   “老实点,没你说话的份。”有位警察作势叱了句,商大牙立马一整笑容,点点头,装模作样地喏喏应是:“是,不说话……不过我不说话他们都不敢说了,多闷呀!?”   是够闷的,许向南一脸阴沉得没有血色,渐渐听明白了事由的几人面面相觑着,江区长,刘主任战战兢兢互视着,不知道该说什么,雷涵洋弱弱从座位上站起身来,也同样紧张地看着堵门的警察,愣着眼,无言以对了,这几个人,最终还是把目光投向许向南,不过许向南也乱了方寸,握着枪的手一会紧,一会儿松,一会儿紧张地看这队刑警,一会儿又是恶狠狠地看商大牙,目光游离着,一会儿颓废,一会狠色,狠色过后又有点万念俱灰……   “放下枪……你总不至于当着刑警的面杀人吧!?再说你杀得了吗?”   郭元冷声说道,进门的一队八人,虎视眈眈,手放在随时可以拔枪的位置,许向南黯然看了一眼,这当会恐怕已经成了同行的敌人了,没有多想,叹了口气,手一扔,咚声响起,枪直扔到了会议桌上,郭元侧身示意着,门口站着俩位督察现身了,许向南黯然地看看了商大牙,似有不甘,又看了看同伙,似有几分埋怨,不过说什么也晚了,一下子像苍老了十几岁,低着头,慢慢地踱出了房间,一前一后俩位督察跟着,消失了……   就在此时,刺耳的警报声音,骤然停了……   “嘿嘿哈哈……哈哈……”商大牙的笑声越来越喜、越来越大,指着如丧考妣的江区长、指着脑门秃顶的王平阳,指着尴尬一脸的雷涵洋,还有掏着手绢直抹额上细汗的刘主任,边笑边编排着:“……傻逼了吧!?吃屎了吧?我他妈的求爷爷告奶奶,你们谁都不理我,好啊,那咱们公事公办,看谁他妈的栽得惨,我还告诉你们,老子三进宫了,一多半兄弟现在还没出来呢,进了监狱那是老子的天下,整死你们几个……”   越说越不像话了,训得江区长、刘主任几人是冷汗涔涔,听得一干刑警面面相觑,这号投案自首还这么拽的嫌疑人倒是少见,郭元像故意给商大牙说话机会一般,几句过后,插进来叱了句:“闭嘴,老实点。”   “是,哥们听警察的。”商大牙立马闭嘴了,不吭声了,很配合警察的工作似的。   郭元踱着步,挨个看过房间里的人,一个区长、一个拆迁办主任、一个开发商、还有俩个拆迁老总,每逢眼光射来都下意识地回避着,斟酌了片刻开口说着:“……北深坊拆迁引发的人命案凶手何亮已经落网,此案涉嫌幕后组织的嫌疑人商亚军已于一个小时向刑侦四大队投案自首,根据他提供的录像、实物证据,对于此案我们将延伸侦察,现在需要几位配合回刑侦四队做例行询问,几位没意见吧?”   “这……没…没有……”   “没有……”   “……”   除了说没有的,就是不说话的,郭元眼光每投向一个人征询,没说话的也紧张地点点头,看到了江沁兵区长,这位区长刚刚从惊魂中省过来,嗫喃着,好容易重聚起了几分官相官威,稍带着客气地说着:“……这个,这位警察同志,我……和什么拆迁案子扯不上关系吧?这个……我……”   “呵呵……是吗?江区长,忘了告诉您了,刚刚我们截获了一个给嫌疑商亚军提供资金的嫌疑人,好像是您的司机,人和钱都在四队,这件事……总得说清楚吧……对了,您的事我们已经上报了市局,现在我们的领导估计把证物已经交接给了纪检委……您是让我客气地请呢,还是让我不客气地,那什么……”郭元隐隐晦晦地说着,一个客气,一个不客气,说得江区长紧张兮兮,看着一个挨一个都跟着警察出门了,这倒没得选择了,一脸苦色地跟着一位刑警,也出门了。   笑了笑,郭元目光投向了最后一位,商大牙知趣,起身,整整衣领,迈着稳健的大步直走到门前,两手平行,往前一伸,表情很郑重且肃穆,而且颇有英勇就义的豪气,就差说上一句:来,给哥戴上!   不料郭元眯着眼笑了笑,俩位同行的警员看这货这个德性,都笑了,可没想到左躲右藏找不着人的商大牙最终却是自己投案自首了,手下拎着铐子要戴,被郭元拦住了,笑着说了句:“算了,人多,给商哥个面子大大方方从这儿走出去。”   “谢了……”商大牙抱拳回礼,几分感激。   “不用谢,要谢,谢谢你自己吧,那一位呢?”郭元道。   商大牙笑了笑,悄悄指指隔壁的房间,大大方方抬步而走,前面走着,后面的刑警跟着,像随行而不像抓捕,拐过甬道进了电梯,几位刑警早知道其中的原委,得到了消息提前一个小时就埋伏到了这里,还真没有想到钓到了这蛇鼠一窝,此时倒对这个形迹落拓、相貌丑恶的嫌疑人没什么恶感了,直领着人,上了警车,呼啸而去……   …………   …………   郭元轻轻地敲敲隔壁的房间门,应声而开了一条缝,尔后是门开了,直把郭元拉了进来。   是简凡,标间的床铺有点零乱,看样在这儿窝了不少时候了,看样习惯性地又躲在幕后看到了整个事件的经过,拽着郭元进门,本来是一脸笑意的,不料郭元瞪着眼,像瞪嫌疑人一般看着简凡,简凡这倒纳闷了,摸摸郭元脸蛋问着:“哎,郭队,别这个德性啊,经费给你了,在逃嫌疑人给你了,幕后指使人也给你了,你丫等着升职吧啊。”   “蛋糕够大,我四队这么个小庙,怎么消化,你这是给我找麻烦。”郭元撇着嘴不屑地句,别说区长,拆迁办的,就那仨老总四队都未必处理得了。   “别得了便宜卖乖啊,什么人呀!?”简凡斥着。   “别管我是什么人?你是什么人,自己清楚不?”郭元问,直拽着简凡要出门,边走边说着:“你个王八蛋,我说商大牙怎么变聪明了,搅得我们团团转,敢情背后有这么位狗头军师呀!?你让人直接通知的伍书记,现在老伍都坐镇我们四队等消息,让我领你什么情?……走吧,老伍让把你也带回去。”   “带我……带我干什么?我可除了劝服嫌疑人投案自首,什么也没干啊。”   “心虚了吧,吓死你小子,回去给你上手段……”   “吓唬谁呀,就你们那俩下,条条框框限制的那么死,能有多大创意呀?看哥们这手靓不靓,一下给了弄了一窝。”   “呵呵……这下子倒是确实不错,四队要出名了啊……哎,对了……你咋劝得商大牙投案自首呀,这货可是个老炮,顽固得很,今儿还蛮配合的……”   “嘿嘿……我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用我伟大的人格魅力感化了他呗……”   “呸……人格!?贱格还差不多,我都怀疑昨晚柔软时光西餐厅打砸抢你参与了啊……”   “不可能,我搁旁边看着呢……天太黑,我一个人也不认识。”   “啊!?……”   郭元一愣,哭笑不得地看着侃侃而来、丝毫无滞的简凡,知道这货肯定在背后冒坏水,可现在看来,不但冒了,而且就搁旁边看着事态发展呢,想了想,不知道是心里气愤昔日战友怎么就成了这德性,抑或是对这们哥们的行径十分不齿,瞪了两眼,抬腿朝着简凡就踹,简凡一弓身,一缩躲过去了,气咻咻地郭元转身就走。   “嗨……郭队,你生什么鸟气,又不把你的车砸了,再说砸了保险公司赔呢,和你屁相干呀?”简凡在背后追着,嘻皮笑脸说着。还拽着郭元坐到了自己车上,郭元直看着简凡依然像平时见到的那样不当会回,心里暗暗地叹了口气,无语了。   西餐厅的打砸、丽华酒店的讹诈、再加上汾阳别墅区里的吸毒窝点曝光,还要加上今天早上刑警被袭和江区长的送钱,其实这些动静有点大的事都是表像,真正的实质内容却是从这些事里一点一滴搜集商大牙和这些人串谋的证据,一俟证据到手,又以商大牙做饵把这涉案的一干人都引到了四队已经设好的埋伏圈里,让这些人自曝形迹、自投罗网,结果虽好,可这个过程和这些黑幕一样,同样是无法见光的……   “哎,你又把个警察毁了啊,还是个分局长……”郭元想着其中的事,那些官、商都不值得惋惜,只不过印象很深的是许向南被刑警围住那份难堪和绝望,此时还有心有不忍。   “切……都说放饵的可恶,可就没想想,自己为什么上钩么?”   简凡驾着车,不屑地说了句,噎得郭元无话可说了,骂了简凡句什么,保持着沉默了。   一路驶四西郊的四队,俩个人争辩说叙旧少,恐怕这身份迥异了,这隔阂也大了,快到四队的门口了,反而都不说话了,驶到了刑侦大队的门口,一瞧阵势不小,几辆挂着警牌的桑塔纳、奥迪、现代、三菱警车停在院子外,估计是四队消化不了,上头来人了,车停到门口,郭元拍门下车,直奔回了队里,简凡迟一步,下车刚刚锁门,回头的功夫却见得队门口站着曾楠和唐大头,这就笑着打了招呼了,快步走了上来。   事情,是一个多少小时通过曾楠向伍辰光详细说了过程的,几样关键的证据也是通过曾楠送给伍辰光手里的,这是一个必须的选择,也是自己唯一的选择,这事涉及到区长、拆迁办主任,甚至于还有雷涵洋凭单回执上那些人,恐怕自己一个人也惹不起……   笑着趋步上来,刚到了面前不远愣了愣停下了,曾楠脸色有点难看,一个多小时前匆匆见面还没有难看,此时像是发生了什么事一般,让她左右为难得紧,旁边的唐大头却是二话不说,拄着拐,一瘸一拐怒气冲冲地朝着简凡走过来,简凡霎时明白了,把老唐惹了。   果不其然,唐大头直到面前,顾不上身边不远还有警察站着,直揪着简凡的衣领直问着:“……你你你……你把老商送进去了!?……你你……你……”   摇着简凡,两眼气得冒火,说话几乎失声,简凡一下子无言以对了,从来没见唐大头发过这么大的火气,这个大大咧咧的半路大哥,最忌讳的就是出卖别人和被别人出卖,此事发生在最信任的兄弟身上,岂能不让他痛心疾首。   一见势头不对,曾楠一紧张快步跑上来,拉着唐大头,唐大头被曾楠拉开了,气得话不成一句,轮着拐要敲,又被曾楠伸手捞住了,唐大头语成不声地边撕扯边骂着:“什么东西!?老商把你当朋友,当哥们,当兄弟,你看不起他也就算了,这背后捅一刀算什么意思……妈个b的,你还算人么?…呸……”   撕扯中,已身成残废的唐大头被曾楠挡着,几次近不了简凡的身,情急之下重重一呸,一口唾沫直呸到简凡脸上,这下子,稍稍一愣,动作停止了,拉着唐大头的曾楠慢慢回头,那口唾沫正中简凡腮上,半晌简凡只是愣着眼,一动也没动。   呸……唐大头干脆又来一口,直唾到了简凡的另一侧脸颊上,唾完了,这丫没啥动静,好不兴味索然,气咻咻地拄着拐,一瘸一拐扭头就走,看样是不屑和简凡为伍了。   出卖,是唐大头眼里,这是出卖,对于这个眼里揉不进沙子的江湖莽人恐怕简凡永远解释不清自己的所作所为,直看着老唐一瘸一拐的身影上了车,绝尘而去,还是傻傻地站着……   “别怪他,老唐是个直人,事过了想通了就没事了……”一双纤纤玉手伸过来,捻着纸在帮简凡擦着脸颊,简凡顺手拿到了手里,悻然自己擦着,看了曾楠一眼,叹了口气说着:“我没怪他,他唾得对。”   “其实你是怕他陷进去,才站出来的补到他的位置上,其实你在帮唐大头,也帮了老商,其实这也是个最好的结果,我觉得你做得很好……唯一不好的一点就是把我撇过一边了,这说明,你心里还是有点担心我……”曾楠浅笑着,站得离简凡很近,温言细语地说着,有点崇拜或都眼热似的暧昧眼神看着简凡。   “这是以出卖和欺诈为代价的,老唐不会觉得很好的。”   简凡说着,抬头看着郭元在二楼招手示意,摇摇头,不待曾楠再腻歪句什么,直奔着进了四队大院,循着郭元的示意直上了二层队长办,一进门,大马金刀坐在队长位置上的伍辰光黑着个脸,又像欠了人八百吊似的,搞得简凡稍愣了愣,还没吱声,伍辰光拿着手包已经起身,直走到简凡面前,很慎重、很严肃地看着,看得简凡好不懊恼,悻然说着:“又怎么了?我没做错什么吧?这帮人就是蛇鼠一窝,比打死拆迁户痞子还要坏,怎么,查雷涵洋又关系到警队的利益了?又关系到简氏企业的负面影响了?就没人想想,被打死的环卫工人可怜不可怜,被拆了房子没地儿安置的人可怜不可怜……”   “你少给我讲大道理,别以为我不知道啊,你好歹也是个警察出身的,怎么不明白利害关系,怎么能和商大牙这号流氓分子搅和在一块?你这是在玩火,这次是玩好了没烧着你,玩不好那就是自残下场,你都结婚成家了,不好好当你的大师傅,瞎掺合这事干嘛,你也当过警察,你还不知道这些人有多黑,稍有不慎就是惹祸上身,波及家人,警察的事警察不会干,有你什么事,……真是吃饱了撑得。”   伍辰光一如当年教训手下的小警,指头甩着,唾沫星飞溅着,那是一种气急败坏的标志,几次指头咄咄看得简凡不迭地后仰脑袋,只怕这气急了巴掌就上来了,不过这么说,倒是让简凡无从辩驳了,能够侥幸把这伙几人拴到一起,那是因为这些人根本没有把商大牙放在眼里,要是知道背后有人这么支招,肯定不会这么简单就掉进坑了。   “回去吧,以后少到警队掺合,少和那什么唐大头接近……好好当你的大师傅,不想当大师傅,回来穿警服,别弄得这不黑不白,迟早要出事……就这……”伍辰光看话压住简凡了,又是咄咄逼人几句,转身要走,敢情把简凡弄过来,就是这么训斥一番,不过这训斥里多有几分关怀,让简凡倒无处去拂这位老领导的好意了,缩头站着,来了一个很客气地动作,赶紧地给伍书记开门,恭送。   门一开,眼界开阔直看到大门站着还等着曾楠,伍辰光又有话了,回头瞪着简凡,甩手一指仙人指路,训儿子一般压着声音教训着:“还有……别和曾楠勾勾搭搭,让你媳妇知道了能有好事呀?你才挣了多少钱,就开始犯贱了,比你有钱的人多了,太原还数不着你呢……现在越看你越和你老丈人一个德性,当年他就是和李威老婆勾搭成奸,最后是弄得身败名裂,这就是前车之鉴……”   又是义正言词地教育了几句,甩手而去,看样是直下一层的滞留室,要指挥此次的事件的处理,不过教育的这话余音绕梁,听得简凡一会迷糊一会惊醒,惊醒过来时,对着伍辰光的背景迸了一个字:   “呸!” 第七卷 结束卷 第47章 事能如愿少   时间,总是在不知不觉地流逝,转眼间到了国庆……   同一座城市里,不同的身份、不同的人,都有各不相同的圈子,不过这两个多月很多人在讨论着相同的一件事,北深坊拆迁事件。   版本很多,不过传出来的大致和媒体报道的出入不大,或许是此事公0安方面的高姿态起到了作用,或许是市委、市政0府在雷厉风行处理此事上赢得了几分民心,但千夫所指的,却是被誉为“流着道德的血”的开发商和身上根本没人血的拆迁商。   比较准确的消息是平阳拆迁公司因为此事被课以重罚,吊销了工商注册,并按拆迁户的意愿对所拆房屋作出了等价赔付,虽然该公司总经理王平阳少见露面,不过知情人都说这次栽得不轻,除了赔拆迁户的房屋,还有被打伤的拆迁户医药费以及各类民事赔偿,再加上被扣的几样重型机械,按国情考虑,这回要赔得当裤子了。   七月份在小范围又流传了一件事,据说北深坊一案所在区分局长许向南受此事牵连,还有人传言是受他那不争气儿子吸毒一事的牵连,被内部处理了,行内人叫“下课了”。原本只是传言,不过八月初免职和委任正式文件传达下来,刑侦支队一位貌似闲职的副支队长走马上任分局长后,这才得到了证实,于是传言又拐了个弯,又集中到这位叫陆坚定的分局长,都在传据说此人是伍书记的司机出身,伍书记据说快退休了,在退休之前,肯定要突击提拔一批老部下什么的话。言下之意,倒不是非常深恶痛绝这类社会丑恶现象,谁也听得出,那是一种有点羡慕的语气。   系统内仅仅是稍稍有点动静,而杏花岭区的动静就大了,本来拆迁户上访就搅得鸡犬不宁,北深坊出事后数日,却是连区长也失踪了,好在没过几天便传出消息说江沁兵区长参加市委组织的集中学习,由一位副区长代理工作。事情虽然并不复杂,不过只见到了因为北深坊事件负责领导责任的免职通知和一个“另有任用”的含糊字眼,如此暧昧的态度,其实连区办公室的秘书干事也猜出点端倪来了,恐怕这事没有这么简单。   确实没有这么简单,又过了一个月,突然传出来了江沁兵区长因为贪污受贿、包养情妇被双规的消息,这个消息几乎是和新区长上任同时出来了,又对区政0府大院造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波动,不过此时大大小小的科长科员又开始打探新区长的出身、经历和秉性,揣摩着新领导上台后的动作,至于旧人江区长,放了两个月了,该嚼的舌根已经嚼完了,就他那点贪污、受贿、包养情妇的破事,放在如今这个社会,还真不算个什么事,你敢说你见过不贪污、不受贿、不养情妇的“三不”干部么?   分局长换了、区长换了,据说房管局也大动了一下,还有消息说因为某个神秘人物的举报,市反贪局、检察院将立案侦察一批科局级干部,据说都是某房地商相关的要害部门,这些无法确证的谣言成了全市上下工作会议上私下谈论的主要话题,无关的在暗自庆幸,有关的人人自危,纷纷猜测此事的来源,其中有不少人还真揣到了点门道,据说康馨房地产开发公司的总经理雷涵洋被警察带走滞留了24小时,之后就再不见踪影了,传说走辞职出国了,这年头人心难测,谁也保不齐人家临走了背后捅你一刀不是……毕竟现在当官的办事,吃得有时候确实忒黑了点……   消息,很快也得到确证,房管局、国土局数位正副局长集体走马换将,有的被调离原职、有的被搁到了冷板凳上,有的名曰进了市政0府某部门,其实根本没上班,发生了什么事还没有搞清楚,这估计得一个漫长的查证过程,不过能确认的是,都和康馨房地产公司那位雷总走得很近。   其实官位如妓、做官如嫖,说是风流自得,其实心里何时又未尝不是战战兢兢、处处自危!   对了,说了这么多,您看明白了吗?   其实呀,在这纷乱事件的背后,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运作着,把北深坊事件对警界、对于官场或者说对于大局可能造成的负面影响,已经消弭得干干净净,现在所有人关注的是凶手的判决、关注的是那个倒霉透顶了的拆迁公司,已净没人还想得到此事引起的一连锁明里暗里的反应,也没有人还想得起北深坊未落实赔付的居民,更没人想得到,那位叫宋斌的死者仍未下葬,身后还有妻儿在为他上告、为他奔走、为他呼号,即便是有知情人偶而提及,听者也只能报之以一声同情、怜悯的叹息……   …………   …………   10月2日下午,座落在晋原区的太原市中级人民法院审判庭,又一次迎来了座无虚席的审判,庭里座无虚席,庭外人头攒动,来自各界,群众,包括羁押人犯的警察,车人把长风挤得满满当当,这是一次高规格的押送,十九位涉案嫌疑,从看守所到法院审判,甚至于动用了刑警和特警沿路护送,市台、省台、市各大报社以及驻大原的各记者站,来了十数名记者,追踪报道着这一例轰动全省、网上流传了三个多月的拆迁人命案。   “……法院经审理查明,7月3日凌晨零时许,太原市北郊北深坊南延路段,被告人商亚军、何亮等为牟取经济利益,纠集社会闲散人员对北深坊尚未签订拆迁补偿协议的宋斌、武文详等住户房屋进行非法强行拆迁,在争执过程中犯罪嫌疑人何亮持钝器将阻止的拆迁户宋斌击伤,经送医院抢救无效死亡。经鉴定,宋斌系重度颅脑损伤死亡,其余受害人不同程度受伤……”   静静地听着,扩音设备把法官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声音从庭内传到了庭外,聆听着的群众,守候的警察,驻足下的路人,都是肃穆的眼神,倾听着,像在为逝去的生命默哀,像在为同样是草根百姓的一位罹难者惋惜。即便是有了今天这迟来的正义,依然掩不了心里对死者的惋惜和对身处这个世界的深深寒意。   隔了一条街区之外,街口停着辆外围警戒的警车,这里已经听不到庭审的声音,持续了三天的庭审,对于外人尚有看点,对于这些长年和嫌疑人打交道的刑警,已经是麻木不仁了,直等着庭审结束,一群人从法院里涌出来,大院里的警笛鸣声四起,解押的队伍缓缓出大院,三位同伴从人群中挤出来,直奔到车上拍上门时,警车里坐着的人才回头,不冷不热地问了句:“判了?”   是郭元,边发动车边问着,上来的是肖成钢、平良德和队里的小秀才陈傲,国庆节放假今天兄弟几个聚聚,先到这地方听了一番庭审,郭元对商亚军例是还有那么点兴趣,而剩下几位,恐怕是对那位何亮的归宿有兴趣。   “判了……何亮死刑,说什么来着,还是锅哥猜得对,就这么大反应,不毙他都不行。有钱亲戚也巴不得他死呢。”肖成钢一副大仇得报,痛快淋漓的表情,想起那晚上的事就他妈憋气,这回气顺了,先前倒生怕何亮是简怀钰的大侄被徇私枉法了。   “那商大牙呢?”郭元驾着车,头也不回,随意地问着。   “主犯,是他召集的人,判了六年,附带民事赔偿……他是自首,又有立功表现,轻判了,下面谈论的都不服,觉得这家伙不毙也得个死缓。”平良德这位小警说着,凑到前座空上伸着脖子说着:“那傻B判完了,还咧着嘴乐呵呢。判了十几个人,就他在庭上表现的最嚣张,一点都不紧张……”   “毕竟邪不胜正嘛,他再嚣张能怎么样?”陈傲接了句,同样是一副大快人心的表情。   对于商大牙,或许这是一个不好不坏的结局,如果没有后来的投案自首和立功表现,恐怕组织和参与这起影响如此恶劣的非法拆迁,判个无期都不过分。   郭元侧头看了看,没吭声,表情很严肃,专心地驾着车开出了长风街路口,车慢慢地加速了,听着几个同行的讨论,特别是听到了平良德和陈傲这小警说着什么邪不胜正,正义伸张、大快人心的话,没来由的扑咔笑了声,一笑车厢里都侧眼、正眼瞧着驾车的郭元,肖成钢愣眼问着:“哟,咋拉郭队,我们又幼稚了?”   “不幼稚,有点无知……呵呵,组织拆迁的平阳公司,老板取保候审了,估计多赔点就过去了,现在经济惩罚大于刑事惩罚;买通拆迁的康馨房地产和简氏企业是岿然不动,提到没提到,掺合都没掺进来。要说根源嘛,还是咱们卖地收钱的区政0府,你们看有他们的事吗?撤了个区长又如何?新区长来了没准照样卖地收钱……呵呵,不过也算个好结果,好歹凶手伏法,要说法制施行嘛,这倒可以,不过正义就扯淡了……”郭元冷冷说道。说得仨个人面面向觑,不知道这凉话从何而来,不过毕竟是此案的经办人,怎么说对案子了解肯定更清楚。   “有点道理啊,这是咱们制度跟不上的原因,光有法治不够呀,钻漏子的太多。”陈傲接了句。   “得了呗,就制度跟上照样钻空子,咱这是礼尚往来的国度,一见人情什么制度都靠边站。”平良德不同意驳了句。   肖成钢的理论水平没这么高,不过对仨人的话都颇有感感触似的,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看一个不屑撇嘴一个,直说着:“怎么了这是?你们仨货怎么说话都像锅哥,莫名其妙……哎,郭队长,这段时间见锅哥了么?也不知道生了没有。”   “你问我,我问谁去。”郭元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   “别看我,天天外勤,我哪能见了……不过我可去大营盆吃过一顿,那胖丫可有意思了,一听我是重案队,咦,问长问短,吃了份快餐,愣不要钱,还给我饮料……真的陈傲,下回我带你去啊。”平良德又说了句,一听这话,郭元泼着凉水:“你们可去吧啊,老时正愁找不着女婿呢。”   “对呀,小平,我给你介绍介绍?”肖成钢一听这话,乐了,平良德吃归吃,一听这可噎了一家伙,忙指着陈傲:“给他介绍,他比我帅。”   “小子,给你脸不要脸……胖丫现在是大营盘的盒饭公主,你一入赘车房存款都有了,切,打着灯笼都找不着这好事呢……陈傲,哥改天领你去见见啊,没准你俩还真能一见钟情……”肖成钢大咧咧说着,乱点鸳鸯谱,郭元和平良德吃吃地笑着,胖丫要比陈傲粗一圈,恐怕见面得吓着。陈傲却是不知道这仨货打得什么鬼主意,不过嘴上却是说着去就去,谁怕谁,傍个款姐少奋斗二十年,这是时尚潮流什么的……三个人说话又扯到了简凡身上,说来说去都忙着各自的工作,还真是两个多月没见人了,肖成钢在骂着这货捞了一笔,整个就玩消失,生怕兄弟宰他似的;平良德接茬就说着,趁这俩天放假,咱宰他去呗,陈傲虽然和简凡不甚熟悉,不过对这个前警察也印像深刻,弱弱一问就简堡乡寻亲居然捞了两千万,直惊得瞠目结舌,羡慕得不得了……   正说着,车嘎然而停,直停到了路边,三个人被惯性一推,都看向郭元,半晌无语的郭元指指路边:“这人不经念叨……看,相逢不如偶遇,看来买单的有了,吃大户怎么样兄弟们?”   一指的方向停着辆皮卡车,几个人都认识是简凡那辆破车,霎时间都乐了,哗哗开门下车,四处看着,此时身处在解放北路上,熙熙攘攘的车流行人,可不知道这货车在,人去哪了,四下张望了片刻,平良德又摸着车上蹲坑常备的望远镜架着来回搜寻大户目标,不料还是陈傲这个眼睛感官比旁人灵敏,拽拽乱找人的肖成钢指指路对面福莱特餐厅问着:“你看……是不是?”   “给我望远镜……什么眼神……”肖成钢踢了傻转悠的平良德一脚,拽过了望远镜,架着仔细看了看,不知道看清楚了没有,一架瞬间紧张地就放下了,然后又不相信似的又架到了眼睛上,半晌,无言地递给了郭元,郭元怕是早猜了个七七八八,而且差不多已经看清了,即便是架着望远镜也只是确认了一下,脸上笑着,递给了平良德,平良德一看……再一看……然后几分讪然的放下了,脸上的表情像见到了外星人一般的惊讶,陈傲眼睛好早看到了,诧异地问着:“怎么了?”   “他在外面泡妞喝茶,老婆在家给他守家养娃。真他妈幸福啊。”郭元笑着贬了句。   “这不正常嘛,简凡这么有钱,没个红颜知己都说不过去。”陈傲看着,望远镜里是一位不认识的女人,不过偶尔一拢长发看得见是位漂亮妞,对面就坐着简凡,俩个人正兴致勃勃地说着什么,陈傲正要问几位兄弟认识不,不料变故来了,一惊一乍听得是平良德鬼叫,一回头,却是肖成钢揪着平良德踹了一脚,又踹了一脚,边踹边骂着:“……真你妈能出馊主意,还找什么婚恋心理医生给他开导,这好了,连医生都泡走了……本来就出个轨,现在好了,出双轨了……”   “肖哥,这能怨我吗?不你非让我想办法,我能有什么办法……肖哥,你太不够意思了啊,出轨的你不找他麻颇,净欺负我这守身如玉找不着老婆的吧?”平良德挨了两脚,委屈地说着,这倒把肖成钢说笑了,郭元和陈傲听得此言,再一细问,敢情是俩人一听原委,俩人又是谑笑了损了肖成钢一番,给简凡介绍漂亮妞,这不等于肉包子打狗么?   心理医生不在诊所,却在一个尽是情侣的餐厅和患者喝下午茶,都不用猜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或者即将发生什么事。   “哦哟……这逑事闹得。”肖成钢思来想去,哪里很不妥,摸出手机来的功夫,被郭元一手压住了,摇了摇头,示意不要打扰,笑着示意众人上车,坐定了才对着悻然一脸的肖成钢和平良德说着:“做朋友心尽到就行了,非要讨人嫌呀?再说人各有自己的选择,你管得了吗?”   “我不是怕他们俩口子出事吗?”肖成钢辩了句,话很实在,一位是同乡兼玩伴,一位同样是认识多年的朋友,恐怕是不忍看到不愿看到的结局。   “得了呗,简凡比你们心里都有生见,瞎操心,你们再活二十年能赶上他就不错,还替人家担心。”郭元说了句,驾着车,起步了,说得肖成钢多有几分懊丧。   喧闹的街市、光鲜的福莱特餐厅、进进出出的俊男靓女,这个慵懒的午后,在这个情调浓郁的地方尝尝小吃喝喝下午茶,那将会是多么舒适和惬意的时光……平良德微微不舍地收回了眼光,车里是寒酸的装饰和呲眉瞪眼的同事,随时都有可能手机响起任务就来,又要赶赴哪个事发现场,这生活相差何止千里万里,此情此景让平良德感慨颇深地说了句:   “将来有了钱,我也不当警察了……” 第七卷 结束卷 第48章 心安做良药   和传统古色古香的茶楼不同,座落在解放路的福莱特茶座乍一看像超市或者美容院,雕花的艺术玻璃门厅标着花绣的英文字母,弧形的窗檐和恭立在门口时刻准备躬身迎客的侍者看得出服务倍至,进门便是欧式的装饰,门栏、天花、楼扶,还有造型各异,绝无雷同的各色茶座,从喧闹的街市乍一进门,会让视觉顿时来个冲击,异国他乡的感觉油然而生。   从传统的角度看,下午茶是个形式大于内容的东西,不过其出彩也就在形式上,比如餐具,不是纯银的,得用皇家道尔顿或者阿尔伯特精细骨瓷,最好是乡村玫瑰系列的,好配衬午后慵懒闲散的氛围。比如喝茶,绝对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功夫茶或者品茗,最好是加糖加奶的印度大吉岭红茶。比如点心,除了果腹的火腿或者鸡蛋、烟熏三文鱼,更要有养眼的英式松饼,或者加上几份水果蛋糕和酥皮点心……对了,像这号高雅和品位象征的地方,别忘了音乐啊,特别忌讳不能用国产的音乐,在白领和小资的观点里,国产的音乐都缺那么点“SOUL”,一定得理查德和莫扎特的曲子陪衬,最好是一曲委婉的《致艾丽斯》,让品着点心吸着奶茶的男男女女徜徉在这种慵懒而充满臆想的氛围里。   比如此时,两眼闪着狡黠,轻声细语和成曼婷在说着什么的简凡简凡看样就有点陶醉了,手里轻端着骨瓷茶盘,茶盘上精致的小茶碗,盛着深红浓郁的奶茶,与骨瓷上镶着的玻璃相得益彰,偶而间微微呼吸,能闻着馥郁的香味,耳听着轻柔的音乐,让人有点分不清,是茶的香味,还是对面美女的香味。   茶座上的一份熏鱼去了一半,成曼婷看样胃口很好,叉着一块半圆的松饼抹着果酱,轻露着如贝编齿笑了笑,优雅地放到嘴里,不经意抬眼,又看到了简凡在凝视着自己,似有暧昧,又不是暧昧,似有笑意,又不是笑意,只是那么深沉,就像初恋情人一样凝视着,要是没脸上那道疤,要是不知道这人又结婚又出轨,成曼婷倒觉得,这种眼神对女人还是蛮有杀伤力的。   或许知道那凝眸眼光中的隐含的意思,或许更知道,自己有足够的免疫力,成曼婷面对着微笑了笑,抿着嘴轻逗着:“简凡……你试图用眼神和我交流?咱们之间可还没有形成那种默契啊。”   说话着眨着眼看着简凡,这段时间的心理咨询都是在饭店、茶座、音乐厅度过的,关系越发的熟稔,言语间越发地随便,成曼婷一笑,简凡随之眯着眼笑.接着话点头:“对,您说的太对了,默契需要长期地培养。”   “是吗?”成曼婷怔色一问、茶碗放到嘴边微微顿了顿,像在咀嚼这句话是否有深意,瞥眼见简凡那种笑吟吟的样子,很像个奸商宰了肥羊一般,这倒转着话题爆了句:“不过没时间恐怕……”   “为什么?咱们不挺好的么?”   “是挺好的,不过我决定从下周开始不接受你的咨询了。”   “那又为什么?医者仁心啊,成医生,你都治疗我这么长时候了,扔下我不功亏一篑了么?”   “我实在看不出这种治疗有什么效果。”   成曼婷轻声应对了句,看着简凡愣眼又装腔作势,干脆直说了:“你看啊,从第一次在我的心理诊所开始,这两个月零二十六天,平均每周两次,我们就是喝茶、吃饭、听音乐、品红酒,对了,还尝过一次你的卤酱肉,陪你钓过一次鱼……我怎么觉得我快被你钓上了?”   呃……简凡轻噎了下,直着脖子看着直言不讳的成曼婷,那份促狭的笑意很浓,笑起来时候很漂亮,忽灵灵闪着眸子,透着知性和睿智,似乎对于简凡的心理已经一览无余,简凡呲笑了笑,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地说着:“成医生,其实我觉得咱们俩交往的蛮不错的,你这个人知识渊博、说话风趣,人又有品位,我其实就想在你的身边熏陶熏陶,您对自己不至于那么没信心吧?我能搂草打兔子那么简单把你钓上?”   前半句很正色,后半句很直白,一如这些天的谈话,成曼婷笑了笑,两手向外侧一摊,做势无奈地问着:“我对自己有信心,可我对你没信心。这什么名为治疗,实则无聊的事,能有什么效果?”   “嘿嘿……差矣差矣,那不一样的,在你的治疗下,我这两个多月已经痛改前非了,你治疗得非常有效果。”   “不会吧,就你?”   “真的,你怎么就不相信自己的能力呢?”   “不会吧,据你说那位第三者非常漂亮,而且很迷人,这么长时间,你会忍得住?”   “真的,她去美国了……忍不住也得忍呀……”   “……”   成曼婷没料到简凡给出的是这个结果,乍一发愣之后,又是忍俊不禁,掩着嘴笑得花枝乱颤,处得时间长了,也发现简凡的特点了,就像大多数男人一样,脸皮厚,不过简凡是加外地厚,此时侃侃而谈的第三者一点脸红的意思也没有,不知道为什么,有若干次成曼婷都被他口无遮拦的话说得有点脸红,此时一笑之下又见简凡饶有兴致的看着自己,成曼婷给简凡斟满了茶,加了块糖,转移着俩人的话题问着:“好吧,看来我不相信也得相信了,随你喽,只要你愿意花冤枉钱,我无所谓。”   “什么叫冤枉钱,该花得一定得花,我这人以前挺低调的啊,除了吃,干其他事都没什么品位,我自己嘛倒觉得活得蛮自在,不过呢,太低调太过了在乎自己怎么活,会让身边的人烦,特别是招女人烦……所以我决定改变,从你这儿呢,我就发现很多我不懂的东西,比如你说什么什么美满的婚姻,是什么来着,一个聋男人娶一个盲女人,她看不见他龌龊、他也听不到她唠叨……”   “那是萨谬尔说的,不是我说的……”   “不管谁说的,这个婚姻观就蛮好的吗,跟咱们常说的,婚前睁大眼,婚后闭只眼是一个意思,太执著了,谁跟谁也过不下去不是?”   “呵呵……完全正确,其实很多东西复杂到了极致就是简单得一目了然,婚姻双方的结合,很大程度上都是凑合。特别是婚姻失去刺激和新鲜感之后。”   “所以说嘛,你都教会我怎么凑合了,怎么可能说没效果呢?呵呵……想想吧,以前穷得叮当响、口袋比脸都干净,那时候都能凑合过来,都这会了,不缺什么钱了,反倒凑合不下去了?”   “嗯,勉强有点道理,那我祝福你们凑合到白头到老啊。呵呵……”   几句成曼婷笑着应对,不止一次谈到这个话题,从简凡很正色神情里,并不缺少对妻子和家庭的依恋,每每这个时候,成曼婷很直觉地能感觉到简凡和他的妻子肯定有过那么一场很轰轰烈烈的爱情,否则不会这么依依不舍,通常情况下,一个男人会很有意识的回避在另一位美女面前谈自己的另一半,而简凡不同,从来不回避。对于这点,成曼婷既有欣赏,又稍稍有过点失望。   失望什么?好像从这位心理医生偶而闪过的欣赏眼神中可以看得出,对面坐着的这位,那种既不优雅亦不粗犷脸庞,略带几分沧桑;每每既不高雅亦不粗鲁的直白,总是一语中的;还有一段让人很羡慕神往的经历,这些东西,在女人眼里都是好奇,而好奇,就是一切的开始……   其实这个飘扬着音乐,蕴含的暧昧的氛围,让成曼婷很喜欢,有时候更愿意压制着理智让意想尽情飞扬,比如此时,成曼婷浅笑着的时候,脑子里已经回放了无数次俩人的谈话经过,在寻找一种联系俩人感觉的那种端倪,模模糊糊,有所意会却无法言传的感觉,只说得清是自己喜欢的那种感觉,像有什么包围在自己四周,是一种安全感?是舒适,还是惬意,成曼婷无从辨识,只不过和简凡一样感觉俩个人在一起很轻松、也很愉悦,特别是看到简凡有时候童心大起玩得不亦乐乎的时候,那份开杯似乎很多年没有体验到了。   俩个人,从婚姻谈到了生活,从生活谈到了各地见闻,从见闻又谈到了消费,从消费又谈到了美食,从美食又谈到中西的差别,时间缓缓地流逝,直到简凡出言提醒该结束的时候,成曼婷才省得这两个小时,又很快过去了。   起身,买单,出门……简凡很大方请成医生上自己那辆破皮卡车,每每见到简凡驾着这辆车成曼婷就想笑,这当会又是笑了笑,坐到了副驾上一副安然地等着简凡送自己回家的样子,车倒进了街道这才问着:“简凡……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   “有问必答,包括私生活。”   “不是私生活,我是觉得你低调得有点过了吧?”   “有吗?”   “没感觉吗?我接触的高调的人不少,拼命往自己身上镀金,衣食住行处处讲究到了细节,就透支也得过好日子,恨不得吃碗拉面也得左刀右叉配上干红,可你呢,恰恰相反,是属于那种吃鲍鱼也得夹个大饼的主,生怕别人瞧见似的……我有个朋友在唐皇酒店当部门经理,四星级的,偶而我说起我认识食尚的当家人来,他吓了一跳,直想让我引见你……”   “唐皇?哦,知道,建南路不远,他们那食材是我供应的,南郊片区的屠宰场基本把货都给我们了,他们不巴结不行呀,开不了灶……”   “呵呵……是么?我就奇怪你都这身份了,还这么低调呀?开这么一辆车?”   “这是我买的第一辆车,那时候一加餐了后厢正好拉六餐桶,就这天气,比这还热,进店得一个人扛嗳,一上一下一身汗,我家底就这车挣的……对这辆车有感情了,再说我个大师傅,你总不能开辆宝马奔驰,后厢拉上两片猪肉,再整一堆猪下水吧……那不更寒碜么?”   “呵呵……”   成曼婷被简凡绘声绘色的大实话逗笑了,不时地侧眼看悠闲潇洒,心安自得地驾车的简凡,似乎对简凡的认识,又深了那么一层,直到了心理诊所的楼下,一路闲话笑语不断,又是颇觉得这路是如此之短,车刚停稳,成曼婷嗒声开门的功夫,简凡叫了一声,成曼婷回头,就见得简凡正抬着眼,想起什么来似的问着:“成医生,对了,我还想问你个问题。”   “有问必答,除了私生活。”成曼婷笑着,学着简凡的口气。   “不是私生活,我是想问你呀?比如一个男人,向一个女人示爱,要让对方感受到我确确实实很爱她,我该怎么做?”简凡正色问着。   咦?成曼婷心里微微一动,眼波流转,脱口而出:“你妻子?”   “嗯……别考虑是谁。”简凡摇摇头附加着条件:“不要限定妻子、情人还是什么人,就把对方当成一个异性女人来看。”   “那要看是什么样的女人了?”成曼婷脸上表现得很专业,不过心跳得有点不专业,心理医生最善于揣摩别人的心理,也最善于隐藏自己的心理,虽然侧身坐着,依然是那么一丝不苟,丝毫没有慌乱。   “是个很漂亮、很聪明、很知性的女人。”简凡道。   “那她和你……”成曼婷像在诱供。   “嗯,这个,你就当她和我很熟悉吧。”简凡道。   “哦我像是有点明白了……”成曼婷眼珠狡黠地转悠着,不知道简凡是不是在话里下套或者委婉地表达什么,只是觉得简凡的心理并不像普通人那么容易揣摩,想了片刻,干脆说着:“……这样吧,简单一点,不要想那么复杂,女人不管是貌若天仙还是丑比无盐,骨子里与生俱来都会有几分虚荣和世故,最好的示爱方式是给她一个颠覆性的表现,颠覆你在她眼中的表现,然后告诉她你喜欢她……比如像你这样已经没有经济压力了,最直接的办法是买一份昂贵的礼物,去测试一下能不能打开对方虚荣的心门……礼物此时其实就是你示爱的载体,女人在接纳礼物的同时其实接受了你的示爱,如果她拒绝……那一切就OVER了,没戏。”   “哦……这倒是个简单直接的好办法。”简凡似有所悟,点点头。   “哎,我可不是教你干坏事啊勾引良家姑娘啊……这是个普遍原理。”成曼婷笑着,将下未下车门,又不放心地回过头来问,简凡做着鬼脸未回答这个问题,成曼婷像心有灵犀一般笑笑,揶揄地问着:“能告诉我……是不是又瞄上谁了?”   “嘿嘿……这个,这个不能告诉你……成医生,我就剩这么一点秘密了,再被你挖出来,我就无地自容了……”简凡讪笑着,第一次回避了这个问题。   成曼婷揶揄地、很理解地笑笑,下车招手再见着,直看着简凡驾车起步,还不时地伸出手来在车窗之外招手,车走了很远,踱了很长时间才到了楼门厅前,成曼婷第N次望着车影消失的地方,心里的狐疑越多、焦灼越盛、来回地踱步着,解决过无数个心理问题的成医生此时有点解决不了自己的心理难题了,那扑通扑通在跳的心里,在起起浮浮一个悬而未决的问题:   “他要是在暗示我,我可怎么办!?” 第七卷 结束卷 第49章 面面难俱到   “进来,小心点,这个放阳台上……这边……”   门咣当开时,简凡手里提着大包小包,指挥着后面的人,次第进家的好几个,穿着工装,足有四五个人,大大小小的盆景流水介地从门外运送进家里,正在家中无聊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嗑着瓜子的杨红杏有点讶色地看着忙前忙后的简凡,几次要出声发问,却不料简凡忙得连媳妇也顾不上,招呼着搬运小伙,放到了东西,结了运费,直把人客客气气地送出门,等回头再看杨红杏时,神神秘秘笑着,只等着老婆出声发问。   不料老婆没说话,只是几分不耐烦的盯着,就那么有点烦躁地盯着,经期孕期包括更年期的女人,差不多都是这种烦躁的表情加上瞅谁都不大顺眼的眼光,简凡神神秘秘地一笑,赶紧解释上了:“哎哎……老婆你别生气呀,阳台上那是一株幸福树和雀梅,回头卧室里吊两盆小藤萝……有点绿色花花草草的,有益身心啊,我专门给你挑的……”   “瞎折腾……昨天要学茶道摆了一摊,今儿又折腾盆景,你是那块料么?”   杨红杏明显对手脚嘴巴都闲不住的简凡有点不耐烦,悻然一说,又坐到了沙发上,怀胎十月,这肚子大的出奇,一坐哎哟了声,紧张地简凡赶紧上前搀着,边搀边笑着说着:“谁天生就是那块料,还不都后天学的……我这段时间一直在揣摩和学习如何优雅地生活,以前光顿吃,那是不对滴,等你生了宝宝,咱们开始把生活来个彻头彻尾改观,做做生意,品品茶茗,听听音乐,儿子再大点,咱们出去散散心,各地逛逛,多好啊,是吧……想不想?”   “优雅!?”杨红杏愣了愣,第一次从满是食材的老公嘴里听到了这个新鲜,有点奇怪地打量着简凡,似笑非笑地促狭样子,很像要偷偷摸摸干什么坏事的前奏,不过好歹这份心意还算让杨红杏满意,不过想想从来言行难一致的老公,摆摆手,把凑上来的简凡拨拉过一边:“得了……你浑身贱骨头,长不出那根雅骨来,安安生生别捅乱子就成啊。”   “咦哟,怎么看你老公的,太伤自尊心了吧。”简凡一欠身,很郁闷地说了句,心里暗道,丫的,起反作用了,看来在老婆眼里的印像不是那么容易颠覆的,果不其然、简凡一辩,杨红杏吃吃一笑贬损着:“你妈说的啊,今儿上午还说了,这可不是我说的,妈说你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让我把你看严点,你从小就鬼大…呵呵……”   精心设计没营造出浪漫氛围反倒勾起了陈年烂事,搞得简凡直翻白眼,心里直呼失策,老婆快生产了,老妈专程从乌龙来帮忙了,估计这婆媳俩闲在家没少扯旧事,一念至此,简凡哎声叹气着咂吧嘴,悻然说着:“你没事多动动身子,少动动嘴巴,我就纳闷了,人家婆媳是仇家就说不来,你俩还跟娘俩似的,什么小话都说,好像我成上门女婿了?她说话能听呀?她还想让你再多生俩呢……你同意不?”   扑哧声杨红杏笑了,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线,这是婆婆来太原之后常念叨的话题,而且还不时拿自己做示范,你看这很明显嘛,多生几个没准哪个就有靠头了,一说这个就拿儿子举例,看看,原本说闺女有出息儿子没出息,现在倒好,有出息的出了门不回家,还就没出息的能靠得住……   杨红杏笑着,不时地把梅雨韵的语录搬出来,这些年老妈最津津乐道的是以小时候的没出息和现在有出息相比,形成极力反差,以证明当妈的培养有成、教育有方,只不过听到老婆耳朵里,更感兴趣的却是步下摸谁家地瓜、柜台上偷自家钱、和费胖子拽哪位女同学的裙子被家长找上门了之类的糗事,说笑中不无取笑简凡的意思,而且这些事,似乎成了媳妇怀孕在家很好的乐子一般,瞅空就和老妈梅雨韵唠个没完。   现在,简凡对那种聋男人娶盲女人的幸福婚姻倒是真有体会了,原本光俩口子在家还尚可,不过只要杨红杏那几位死党一来,或者有其他人来,原本知性达意的老婆就变得碎嘴长舌了,怀了十个月娃娃似乎性子也有点变了,越变越像唠叨起来没完的老妈了。   “哎……”简凡叹了口气,听着老婆的乐滋滋地说着,这次老妈来带着的那双虎头鞋还是奶奶纳的底什么什么的,从做工到针线到绣花问了一大堆,简凡却是连嘴都插不上,每逢这时候,简凡总是喜欢钻厨房里,看来今天苦心苦心孤诣想颠覆的感觉一点成效都没有,于是干脆把随手带回来的一样包装扔到沙发上,对老婆说着:“歇歇嘴,送你的礼物。”   “咦?送什么礼物?又不过年过节……你就过年过节也没送过我呀?”杨红杏停下了唠叨,诧异地问了句,简凡转身往阳台走着,边走边说着:“逗你高兴高兴呗,省得你一天编排我抠门。”   “哟……是个包包。”杨红杏拆了包装,根本没有听到简凡说话,眼前只觉一亮。简凡进了阳台,鬼鬼祟祟地又伸头瞧着,老婆正捧着包,像小女孩第一次见到了芭比娃娃一般爱不释手,一看老婆侧头,赶紧躲了躲,就听老婆在大声喊着:“简凡这包多少钱?”   “地摊上了买的,便宜货。”简凡靠墙说着,脸上带着几分得意。   “知道你也不认识什么好东西……”   杨红杏一听,倒觉得正常了,就像所有粗心男人一样,即便是简凡比别人强一点,也只是强在嘘寒问暖和对吃的食不厌精上,关心更多是你吃饱了吃好了没有,要不就是关心存折上的数字增长了多少,这确实是一种幸福,不过泡在这种单调的幸福里久了,也不觉得有多幸福了。   特别是怀孕期间这长长的一年,人胖得不像样了,脸上斑斑出得也不像样了,很少出门的杨红杏不仅对于幸福麻木了,甚至于身边的丈夫也多少有点麻木了,除了关心肚子里的宝宝,除了和相熟的蜜友、婆婆、老妈和刚出狱的老爸聊聊,几乎对身外的事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   不过此事稍稍让古井无波的心里微微触动了一下,拿在手里那个包、那个女式的坤包,HERMES包,很经典的黑红搭配颜色,匠心独具,柔软的皮质抚过是一种舒适的质感,纤长的提带那个优美的弧形,似乎能让人想起若干若干年前,还是青春靓美的少女时代,背着这样一个包招摇过市,没准会引起很高的回头率……   “这死东西,故意让我难堪呢……”   仅仅是眼前一亮,杨红杏又是心里暗暗道了句,没有感激,反倒多了几分埋怨,家庭破碎,父亲锒铛入狱,从人见人捧的官二代中落到普通草根,那份巨大的心理落差用了很长时间才调整过来,好在收获了一份艰难的爱情,好在这个多舛家庭总算破镜重圆了,只不过那本该无忧无虑,青春飞扬的少女时代,还到哪里再找得回来!?对了,还有这份礼物,谈恋爱的时候都没送过什么,结婚后除了交存折本也没送过什么,不送也便罢了,偏偏在这最不能送的时候,送了自己最不需要的东西……就这东西,现在还用得着吗?低头看了看凸起的,几乎遮着看不到脚尖的肚子,浑圆,几乎撑不住的衣领只能穿着大罩衣的肩膀,杨红杏撇着嘴笑了笑,那份飞扬的靓丽,离自己已经很远很远了……悻然翻着这个漂亮的包包里,丝巾、香水、珐琅,几样小物件,摆弄着,既有喜欢,又有无奈,可是就一点勇气都没有挎上包、系上丝巾,站到镜子前……   一想起现在自己丑得不配这个包了,一想起这还是个便宜货,杨红杏有点忿上心头,拿着东西往沙发边一扔,气着了……包翻滚了一下,又是让杨红杏眼前一亮,或者准确地说不是眼睛亮了亮,而是包上的标识反光,让杨红杏眼睛亮了亮……   …………   …………   “坏了,弄巧成拙了……”   简凡看着老婆把东西扔了,暗骂上成医生了,这主意看来并不怎么样,从结婚老婆就很体贴,说是接管了财财政大权,其实就是放放存折本而已,从来不过问家里钱的去向,不但不过问,反而还隔三差五提醒着简凡别忘了关心乡下的爸妈和爷爷奶奶,简凡知道经事的人最懂事,恐怕自己媳妇比谁都懂得那份亲情的珍贵,虽然和自己老妈关系熟稔带来的副作用不小,不过也不得不承认,这样总比婆媳妇合不来要强许多吧?   虽然有时候免不了要唠叨,虽然有时候免不了有点小性子、虽然有时候免不了辩几句、虽然现在怎么样怎么丑,特别是怀孕愈久脾气慢慢越大,哪怕就有一大堆问题和毛病,简凡还是觉得哪里亏欠了老婆很多,哪怕自己就在外面没有那档子烂事,依然是心里难得安生。   结婚久了,或许真像成医生所说,失去了新鲜感了,慢慢走向麻木了……有时候简凡免不了想起,那个阳光初升的日子,站在队列里初识,那么高傲,那么跋扈的杨班长;想起课堂之上,俩个人眉来眼去,想起抗洪归来,那份还带着羞涩的吻,更想起了俩个人黯然离队,长街雨幕中的那个长吻……甚至于,甚至于在结婚前那段并不长的恋爱,现在想起来也是如此如此的神往,不管怎么样,总比现在在安逸中变得渐渐麻木要强……   不过,好像变不了了,简凡有点颓然,蹲到了阳台的墙角,无聊地拨弄着幸福树盆景的土,幸福看来像这棵盆景树一样,缺乏养分的滋润和成长的空间,长得这么小……   “简凡……”   身后,有人在喊,简凡应了声,回头,看着挺着大肚子的杏儿,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阳台门口,正看着自己,一应声,诧异地看着老婆的变得很正色的脸庞问着:“饿了?”   “不饿……那个包你哪儿来的?”杨红杏突然问了句。   “买的。”   “花了多少钱?”   “几十块呗,便宜货。”   “骗人。”   “没骗。”   “就骗人了。”   “就没骗,拿出证据来。”   “嗯?……你当我和你一样没文化是不是?”   杨私杏似嗔非嗔,剜了一眼,似嗔而爱,简凡心里一阵惊喜,这表情好长时间没有见到了,笑而不语也不承认,像在考校老婆的眼光似的,杨红杏笑着道:“……HERMES这个品牌创立于1837年,比LV还要早,奢侈品的内涵不仅仅是奢侈,还代表一种文化,你真以为我不认识呀?外层的标识容易仿制,可那个镶钻纯银的马蹄标志谁仿制得了?”   “咦?我还以为我老婆多朴素呢,这个也认识呀?”简凡兴致来了,笑着站起来了,倚着墙,饶有兴致地看着杨红杏,杨红杏却是笑了笑道:“女人重穿大于吃,重外表过于内涵……我就不知道,舞云她们天天念叨我也知道了……这多少钱的包,款式挺好的,看不出来,你也会挑女人的东西哦。”   “九万八……一点都不打折。”简凡做了个很拽的手势,对于实用主义者花钱买这么贵的奢侈品,确实有点心疼,不光简凡心疼,一听价格连杨红杏也有点咋舌:“啊?这么贵?”   身份变了,似乎观念并没有多大改变,俩人都心疼。   “嘿嘿……心疼了。”简凡笑道,看着老婆心疼,好像自己倒不心疼了,装腔作势说着:“咱们市里就这么一款,华宇奢侈品专柜,还就这一款,我听说这是独一无二的,每款标识后都有设计者的签名,放那柜里,没几个人敢买……嘿嘿,我就买了,我说我给我老婆的,咦哟,把那女老板感动得呀,多送了三样东西,就那丝巾香水什么的……”   “送也白送了,我哪穿得出去呀?”杨红杏几分欣悦,几分失落,不时地抚着肚子,简凡轻轻的搀着,直搀着坐到了阳台自己喝茶晒太阳的摇椅上,把老婆放稳了,放好了,小心翼翼地给老婆拢拢头发,眼睛如初恋般地深沉,直看着妊娠斑一脸,昔日英姿飒爽,此时膘肥体胖的老婆,很正色地说着:“老婆,你在我眼中,永远是最美的……”   扑哧声杨红杏张着嘴哈哈大笑,这个迟来的表白,除了可笑恐怕再生不出其他感觉来了,躺着笑着说了句:“别肉麻啊,买点东西就想讨好。”   “你别笑啊,我说的是真的……这两天的咨询了一个婚恋心理学专家,她说婚姻会在失去新鲜之后慢慢僵化变得麻木,我问她有什么办法,她说需要一个颠覆性的改观,我想了想呀,我们也确实需要改观,这几年老是关心生意,揣摩厨艺,很多时间有点忽略老婆你的感受了啊……现在我们终于熬出来了,钱也存着有点了,爸也出来了,儿子也即将出世了,我想呀,以后咱们确实需要改变一下生活方式了,就像我刚才说的,优雅一点,悠闲一点,逍遥一点……你说对不,杏儿,咱们以前那么难都牵着手走过来了,以后再怎么难,总不会那时候还难吧……”简凡给杏儿捏着肩膀,轻轻地摇着,轻轻地说着,说着的时候凑到了杨红杏脸上,不料却看到了两颗晶莹的泪滴从眼角滑落下来,本来温馨无比,一下子搞得简凡手足无措,赶紧地拭着那颗感情丰富的泪,惊讶地问着:“这……哭什么?”   “谁哭了!?”杨红杏又是欣喜又是感动,也不承认了,简凡笑着凑上来问:“那你同意我刚才的话么?”   “嗯……”杨红杏仰面,点点头,不过又有点难色地看看自己的肚子,迎着简凡的眼光,不自然地摸摸自己发福的脸蛋,简凡笑着,轻轻作势亲了亲:“从某种角度上讲,女人怀孕的时候是一生最美的时候,闪耀着的母性的光辉嗳……而且这只是暂时的,一生完宝宝,一锻炼,很快就恢复了,到那时候,咱媳妇一打扮又是美女一个,天下无双……”   杨红杏听着,被这真真假假的情话说得眼热心热不已,似乎很久很久没有重温俩个人的温馨世界了,此时的黄昏如此如此地甜蜜,耳边响着丈夫的轻声慢语,心里浮着微微的感动,仿佛在这一刻,又回到了恋爱的时光,听着,笑着,仰面揽着丈夫的脖子,轻轻的、湿湿的,四片唇印在了一起,久违了的温馨又回到了彼此的感觉之中……   哎哟……杨红杏正忘情地吻着,不料一声轻嘘,放开简凡了,简凡一惊问着:怎么了?   “又踢我……”杨红杏抿嘴笑笑,幸福而无奈的眼神,指指自己隆起的肚子,是被肚子里的儿子打断了的,简凡倒不觉得懊丧,抚过老婆的肚子,眉头一皱笑着压低声音道:“这小屁孩,吃醋了啊……呵呵……哎杏儿,预产期都快到了,怎么没反应呀?”   “医生说这很正常,延迟半个月都有可能。”杨红杏道。   “哦哟……这小东西,倒和他爹挺像啊。”简凡抚着,轻轻地抚着,像一件绝世奇珍一般,两眼放光,杨红杏随口问着:“还没出来,你怎么就知道和你像?不能和我像呀?”   “我是说性格。”简凡道。   “咦?没生你就知道性格?”杨红杏诧异道。   “嘿嘿……当然知道,你看他和他爸样,一进到身体某个部位里, 都不想出来……嘿嘿……”简凡的手不老实了,轻抚到了老婆的脐下某部位,淫笑着说着,杨红杏顿时省得了什么意思,拳头狠狠地擂着简凡,简凡呵呵笑着,头拱在老婆的颈间怀边,俩个人轻声细语嘻笑说着,说什么呢?恐怕都在憧憬着未来的生活……   …………   …………   生活,充满了不可知,绵绵情话正延续着的时候,门咣声响着,听到了老妈的声音,下午是俩家妈妈相跟着去逛街了,估计这会儿回家了,耳鬓厮磨的俩人听着声音,下意识地都松开了,杨红杏边叫着简凡扶我起来,还没起来就听到婆婆梅雨韵正喊杏儿了,问着简凡回来了没有?   “回来了,都在呢……”简凡不耐烦地应了句,杨红杏也应了,接着就听到梅雨韵的训斥:“……怎么了又?跟你妈说话都这么大声,我还没聋呢?嫌我烦了?嫌我烦我也不走,我来看杏儿和孙儿来了,要光你,我还不来呢……简凡,简凡,听到我说话了没有?回家也不收拾家呀?这给整得乱得……”   杨红杏笑着,正慌乱地整着被老公毛手毛脚拽乱的衣服,现在自己是家里的重点保护对象,婆婆是呵护备至,老嫌儿子没照顾好儿媳妇,一天见面少不了几句提醒几句训斥,简凡翻着白眼腹诽着,拉若媳妇,从阳台回了家里,俩个人一现身,俱是一怔,跟着是面面相觑了一下。   为什么呢?此时梅雨韵正挎着那“HERMES包站在门口的大镜子前,晃来晃去看合不合身、漂不漂亮似的,敢情是收拾沙发无意中发现了这个做工精致,造型奇特的女包了,今天和丁伯母逛街,还买了身咖啡色女装,还别说,老妈的身架配这么个奢侈的包还真增色不少,最起码像半个贵妇人了。   一瞧,二瞧,简凡和杨红杏瞧着,梅雨韵居然半晌没发现,等不经意回头看到了儿子儿媳妇俩人,这下子有点不好意思了,一伸手臂亮相也似的,似乎等着俩人评价这身新衣服一般,杨红杏笑着恭维着:“妈……这身衣服穿着可年轻了好几岁呀?”   “就是,跟我爸一点都不般配,嘿嘿……”简凡顺口道。   本来还暗喜着梅雨韵一听儿子这么说,瞪了眼,没吭声,把包从肩上脱下来,有点爱不释手地放到了茶几旁边,眼光还不时地瞟着,望着儿子儿媳妇笑了笑:“这个包挺漂亮……简凡买的啊,我儿子从小就挺会挑东西的啊……”   神色里有几分不舍,口气里又有几分酸酸的,就是娶了媳妇不疼娘的那种酸味,杨红杏一怔不知道该怎么抚慰婆婆失落的心情,却不料简凡抢先一步,说上了:“妈你这手真快啊……回来也不打招呼,想给你的惊喜吧,你还自个就拨拉出来了……喜欢么?专门给你挑的。”   杨红杏喉咙里一噎,眼晴凸了凸,气着了。直看着简凡若无其事地走上前,这瞎话随口就来,而梅雨韵一听,这当妈的霎时眉开眼笑,恍然大悟了,哦,敢情是这儿子和儿媳妇心疼自己,专门给自己买的……这一乐不打紧,一乐呵是直摸了儿子脸一把:“我说怎么跑了一下午不见面,敢情是给妈挑东西去了啊……”   “妈,给你……放你卧室。”简凡说着,连包带包装都递给老妈,梅雨韵此时乐得开怀了,笑着接到手里,看了儿媳妇一眼,又埋怨着简凡怎么给妈买,没给媳妇买,杨红杏倒也知情达恋,笑着安慰着,就自己现在这样子,也出不了门不是,再说就守着太原,想买什么时候不能买……俩个小人左哄右劝,梅雨韵乐滋滋捧着东西回卧室了。   妈一转身走,简凡有点心疼地直吸凉气,再回头,老婆的脸的拉下来了,刚刚勉强应了场面,这会儿不客气,拉着脸,进了卧室,闭上了门,简凡一惊赶紧追了进去了,杨红杏却是咬着下嘴唇,看样同样喜欢这个有点特殊意义的东西,不料被简凡顺手就送给婆婆了,心疼不心疼吧,心里有点不舒服。简凡不迭地拽着媳妇的胳膊说着:“……明儿我再给你买一个……”   “你都说了,这是独一无二的。”杨红杏像在嗔怒。   “有什么呀?HERMES品牌里最贵的还有二十万一个包的,我给你挑最顶级的,反正对老妈的爱,不能超过对老婆的爱,对不,你说?”简凡正色道。   “得了,你都是我的,我还在乎个包呀,妈喜欢就给妈呗……等生完宝宝,我们一起挑去。”   杨红杏扑咔一笑,凑上来亲亲旁公,笑着说着,简凡看老婆这么理解,自然是高兴,不过还在吸若凉气,脸上的表情像是有点心疼,这下子杨红杏反倒不悦了:“简凡,你让我怎么说你,给你妈,你也心疼呀?至于吗?”   “不是呀?你认识,她不认识这包呀,没准回乌龙上街买菜,敢拿这包装土豆大葱……”简凡苦着脸说着,杨红杏一听乐了,伏着丈夫的肩,笑得有点忍俊不禁,正笑着,老妈又在喊简凡,简凡门开了一条缝应了声问着:“怎么了,妈,一会儿我做饭,你歇着吧。”   “我说什么呢,这包真不错,明儿再买几个这样的包,回头给桃花和你婶也捎上俩……”老妈大声说着。   简凡呃声被噎住了,杨红杏再也忍不住了,不扶简凡了,一手扶着墙,一手捧着肚子,直笑得气喘吁吁,偏偏又不敢大声笑,笑了半天才回头看闭嘴不言,糗色一脸的简凡,指着谑笑着说着:   “呵呵……这比装土豆大葱还有创意,还是你妈狠,看你怎么办……”   愣了半晌,简凡也笑了,虽然这礼物送得有点阴差阳错了,不过错得蛮有意思,错得很有乐子,俩个人关上门,面对面笑着,好久了,似乎都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第七卷 结束卷 第50章 大结局 莫论坏与好   “各位观众,现在播报本台特约专访,10月2日下午3时,太原市中级人民法院对我市北郊北深坊非法拆迁致人伤亡案19名被告人进行公开开庭审理,庭审历时三天,一审宣判市中级人民法院以故意伤害罪、故意毁坏财物罪分别判处被告人何亮死刑、被告人武**死刑缓期二年执行、其余被告人分别被判处有期徒刑十六年至两年三个月不等,同时承担相应的民事赔偿责任……   该案件发生以来,在社会上造成了恶劣的影响,省、市领导高度重视,明确要求迅速侦办案件,依法严惩凶手,并积极做好善后工作;杏花岭区政0府第一时间采取有效措施,联合市公0安局迅速展开相关工作,成立了调查侦破、善后处置等六个工作组,区政0府组成了专门机构妥善处理善后事宜。太原市委对杏花岭区包括区长江沁兵在内的六名相关责任人作出提请免职等处理决定,并对其立案调查……   本台就此案专访了市政法委书记、市公0安局局长盖天明同志,他指出,此类非法拆迁事件破坏社会秩序,情节严重、性质恶劣,影响极坏,法院一审依法作出的判决,体现了法律的公平正义,体现了市委、市政0府对民生的倾注,体现了对此类犯罪依法从重从快的惩处……”   …………   …………   笃…笃…笃的敲门声起,打断了正在笔记本电脑上看新闻报道的蒋九鼎,随意地喊了一声请进,进来的是老搭档,九鼎休闲酒店的副总,张凯,携同而来的是助理何芳璐,俩个人进门的时候微微怔了怔,此时的蒋总,与数月前惶然无助、四处奔走的样子又有所不同了,斜斜地躺坐在椅子上,倾侧着身子,托着腮,很悠闲。正看着笔记本电脑,是新闻播报的声音,张凯顺口问了句:“蒋总,这都旧闻了,您还有这么大兴趣呀?”   “呵呵……坐,坐……旧闻也有旧闻的看头嘛,其实呀,我回国这么多年,在这件事上才多少读懂了咱们身处的这个环境……还是简氏企业厉害啊,案子照查照办、地照样该征就征,楼照样该修还修,财富实力还是决定性的……非法拆迁的深层次原因是谁也知道,谁也不吭声,都眼不眨地看着拆迁公司背这个黑锅,我听说何亮还是简怀钰的亲戚,不过商人眼里只有利益,恐怕没亲情这一说了……”   蒋九鼎关了视频新闻,随意发表了一句自己看法,何芳璐给俩位上司倒着水轻手放好,张凯笑而不答,此事虽然沸沸扬扬,不过事不关己,对于这些纯粹的商人当然是高高挂起了,与其关心事件的处理,倒不如关心关心下一任上台是谁。俩人笑着,蒋九鼎注意到了俩个人表情,微微一动,诧异地问:“怎么?看来你们俩有好消息告诉我?是和简氏企业合作的消息。”   何芳璐笑着点点头,张凯接着话头说上了:“当然有,不光这个,我和九鼎休闲酒店的股东们私下通了点气,蒋总您能猜到结果吗?”   “哦……一定又要赶我上架吧!?”蒋九鼎几分谦虚,又多有几分自得地说着,现在身兼两职,一个是九鼎的总经理、一个是九鼎卤酱食品开发公司的总经理,前者已经失去了控股身份,融资之后酒店开始装修,他这个总经理是徒有其名了。而后者却是独资的身份,出售一部分股份集资创建食品开发公司的时候,多数股东都抱着看笑话的心态,不过连续数月销售量节节攀升的事实证明,这个决策是很正确的,不但正确,而且这边的成绩也更有利于挽回在酒店经营上的颓势。   何芳璐依然笑着,作为助理更愿意看到老板走出低谷,张凯竖着大拇指,给了一个肯定的表示,笑着道:“我们专程道喜来了啊,几位股东商议之下还是决定推举您继续任九鼎休闲酒店的总经理,毕竟您在这个位置上干得时间最上了,融资方,也就是您说的简氏企业的新掌门人,私下里向我们透露,基本同意,恭喜您啊蒋总,再过两个月重装开业,俄噢们这些老员工亲自来食品厂接您上任去……”   “噢哟,我可就怕辜负大家的信任啊,不过我得谢谢大家,谢谢张总您,谢谢芳璐,这么多年风风雨雨,最难的时候你们都没有走,不是你们迎接我,而是我要站到大厅门口迎接你们啊……”蒋九鼎有点动容,拱手谢了谢,张凯和何芳璐忙客气着,不过心里暗暗地觉得这位蒋九鼎变化确实挺大,和以前趾高气扬的蒋二代比,此时要谦虚、和气以及圆滑多了。   人都会变的,也是环境的原因了,经历了一系列的变故,这么多年,蒋总已非昔日可比了。   仨人随意地坐着,生意谈得不多,反倒是生活上的事说得多,蒋总一则关心何助理婚事,还不忘张凯儿子快高中毕业的事,嘘寒问暖,浑不似当年颐指气使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和蔼可亲,原本蒋九鼎创建卤酱食品加工厂时,都觉得蒋九鼎是要淡出酒店经营另立门户,可没料到这个门户立得不错,反而给股东们增添了几分东山再起的信心,在张凯看来,这招以退为进,进得非常之好,最起码向股东们证明了自己的经营能力。问着问到了食品公司的经营,一俟蒋总说日销量已经到了一吨以上,国庆节的销售更是翻一番,国庆节过后旺势不减,今天才十八号,已经超过上个月的销量了,说得是踌躇满志,意气风发,听得何芳璐和张凯也有点羡慕不已。   正说着的时候,电话铃声急促的响起,随手接了电话,蒋九鼎一听是妹妹,嗯嗯应付了几句,只是来报喜的张凯和何芳璐识趣,起身告辞着,蒋九鼎放了电话,若无其事地把俩位老员工送至楼下,直看着车走这才快步回到了三楼,直推开了财务室的门,看着妹妹蒋迪佳正蹙着眉,盯着一堆报表发愣,笑着问着:“佳佳,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说话着走上前来,坐到了对面,不经意地看到了桌上扔着的包还是数年前在太原买的旧款,蒋九鼎心里有点酸酸的,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已这位从小娇生惯养,只知道朝爸妈哥哥要钱消费的妹妹,在有难处的时候比谁都知情达意,为了这个厂子,哥哥搬出别墅房子卖了,妹妹把数年攒下的钱也全拿出来了,这半年多从建厂到销售、到财务,事无巨细处理得井井有条,而且只从厂里支出可数的薪水生活,不管怎么看,此时看着有点憔悴,已不复以前无忧无虑的妹妹,总是让蒋九鼎觉得亏欠了妹妹很多。   不过好的是,现在总算熬出来了,前景一片大好。   坐下来,蒋迪佳把一摞营销日报表递给了哥哥,示意哥哥看着,粗粗翻了几页,很给力的旬报曲线,几乎是直线上升的趋势,看了几眼,仿佛是看到了很美好的未来,蒋九鼎笑了笑:“怎么?哪里不对?”   “不是不对,是对得有点过头了。”蒋迪佳略带狐疑的说着,女人心细,好像发现了其中猫腻似的,蒋九鼎又瞄了几眼,还是不太懂,奇怪地问着:“怎么?有货款没有回笼。”   “不是没有回笼,是全部回笼,开业这接近四个月了,一分钱欠账都没有。”蒋迪佳再说道。   “那库存压力大,不过呀?咱们现在可是零库存了。”蒋九鼎道。   “对呀?这就是问题了。”妹妹道。   “你到底什么意思?卖不出去的时候发愁,现在销售这么好,有什么愁可发?……我当时就憋了口气,就不靠着谁,咱们也能干成……爸妈下个月就回来,咱们俩都别说啊,到时候给他们一个惊喜……呵呵,怎么样?哥给你换个车啊,这两年哥不争气,活得不如人呀,让全家跟着受连累……”蒋九鼎一面唉声叹气,一面大难得解,说不出的轻松,本想兄妹俩轻松说几句,不料蒋迪佳蹙眉一排报表,指摘着:“哥你别瞎高兴,你不觉得这事奇怪吗。”   “有吗?”蒋九鼎不解。   “你看啊……六月十八号投产,一直到七月三号,咱们销量几乎为零,还记得第一次开营销会吗?那时候咱们连流动资金都困难,还朝曾楠借了400万。到七月底仍然没有什么起色,不过销售了库存的六分之一稍多点,而八月份,一下子日销量就提高到了300公斤左右,九月份更奇怪,金鼎、常和、家美、香外香几家快餐订制不要肠衣的卤火腿、酱肘、脱骨肉系列,日销量到了九百公斤左右,月底连几家我们谈不下来的超市反倒找上门来要货来了……十月份你看啊,最高的一天,不带肠衣的半成品,销售了一千八百公斤……昨天,昨天更离谱,超市有个配货商,来把咱们的库存底全收拾了收拾,付得还是现金……”   蒋迪佳边指摘,边说着,不时地看着哥哥,而蒋九鼎越听越迷糊,插了句:“这怎么了到底,不你说这不形式大好一片嘛,毕竟是罗家秘方的深加工,这个口味反馈回来的消息十个里有八九个说好的……”   “是啊,太好了……没有一分钱欠账、没有一件库存更别说积压了、而且根本没出太原就销售一空了,你做过这么好的生意吗?咱们根本没有打罗家酱坊的旗号,你觉得品牌效应四个月就见效了?”蒋迪佳反问了句。   “咦!?对呀?”蒋九鼎一听,看着妹妹疑惑的眼神,这倒上心了,一忖度还真是如此,太好了,太顺手,反而让人觉得哪里很不对劲了,不过想不出哪里有问题来,奇怪地问妹妹:“那你?发现什么了?……这里不会有多大问题吧?”   “我倒发现了点……今天上午我走了一圈,买回来的。”   蒋迪佳说着,起身关上了门,复又坐回了座位,伸手从座位下提了一串东西,蒋九鼎一愣,却是一串盒饭,有七八盒,怔着眼看着妹妹一盒一盒摆到了桌面上,一个一个掀开了,答案就在里面,配份的小格子菜里,有的是卤火腿、有的是酱肘、有的是鸡块、有的是猪脸肉,都是九鼎的产品,卤酱肉的成色比普通机械加工的出来的肉类制品颜色要深几分,一眼便瞧得出来。   “是啊,这个我知道了,他们不要肠衣的包装就是配份餐啊……虽然利润摊薄了,不过销量很大。”蒋九鼎说了句,这是正常道理。   “对,那么哥你没想过,这几家大型快餐公司凭什么还巴巴找上门来要咱们的货,太原六个肉联厂、做火腿的二十几个公司,一百多个品种,人家凭什么选九鼎?更何况一根火腿比人家的价格还要高两毛钱?……别说好吃啊,要好吃直接吃六味斋的比咱们强得多,你总不会以为是你人品大爆发,人家巴巴找上门送钱来了吧?”蒋迪佳解释着,看着哥哥要辩,直接把理由也找了出来。   “对呀?这些人一个比一个奸,而且盒饭本就不挣多少钱,他们凭什么还选贵的?”蒋九鼎抚着下巴,思考上了,有点纳闷,光快餐公司的定量就占到了日销量的三分之二,要是这里面有问题,就不敢不重视了……可这么大好形势,又能有什么问题呢?蒋九鼎半晌想不出结果来,直接问着妹妹:“那你说,这到底怎么回事?……要有问题早说啊,千万别虚高,现在十台成型机开足马力了,别积压上几十吨成品,那咱们可惨了。”   “那你说呢?谁撬得动这个快餐市场?谁能同时指挥得动几家快餐经营业主。”蒋迪佳轻轻说了一句,不像在揭开一个答案,而像在说一个故人,蒋九鼎一听,脑子里灵光一现,眼睛一凸,十成十地诧异道:“不可能吧?……他恨不得看着我倒霉呢?”   “我也有点不大相信,不过我再想不出第二个人来。这样的销量要持续下去,用不了两年我们就能收回成本,这等于是救我们蒋家一命。……要就凭着咱们招得那几位营销员,和咱们原来并不对路的人脉,您觉得能达到这种效果么?”蒋迪佳说着,看着哥哥。   “是他!?”蒋九鼎思忖着,疑惑愈深,一想,干脆摸着手机,翻着电话号码,找到了金鼎快餐经理的电话直拨了过去:“……喂…钱总吧,哦,我蒋九鼎,卤酱食品开发公司的……别客气,我得好好谢谢你们,一直用我们厂的产品,下个月有个订货,您一定要来啊,我得请请钱总您啊……哎有个小事,钱总您当时怎么决定用我们公司的产品了,呵呵,别多心啊,我得谢谢谁把名气不大的九鼎介绍给你们了……”   客套寒暄间,电话说完了,蒋九鼎愣着眼,十分不信,又不得不信地说了句:“是食尚,是食尚当家的张芸指定他们来的……这事邪了,他什么意思嘛……都准备给他股份,他都不愿意来……”   食尚是谁家,蒋九鼎知道,没有别人,简凡。倒没有想到其中还有这么个蹊跷,蒋九鼎疑惑着,盯着妹妹,像在征询答案,不料蒋迪佳轻轻地说了句:“哥,我想去找他。”   声音几近不闻,蒋九鼎一惊,几分讶异地看着妹妹,清丽中带着几分愁绪,虽然依然是那么漂亮、那么迷人,不过有点憔悴的面庞,几乎已经看不到曾经被优越宠得满面容光。听得说去找,哥哥眼光里有几分难色了,虽然没有说,不过意思很明显,人家已经结婚了,人家根本不理你了,还去找什么?   “我没其他意思,就想见见他,就想说句谢谢……”   此时,蒋迪佳似乎沉浸在某种甜蜜但痛楚的回忆,轻声细语说着,数月前在困窘的时候,能想到可能帮到自已的人就只有他了,而那时候他好像也没有做,好像依然旧怨难忘,不过现在这个无心无意的发现,所有的一切又好像都是他干的,巨大的心理反差,往事历历免不了俱上心头,看着哥哥,蒋迪佳深深吁了口气,轻轻说着:   “……几年前妈不让我和他来往,逼着我走,说他是个黑警察、说他和黑社会有关、说他有多么多么卑劣无耻,可我最终看到的是,他是作为警察中的英雄退役的,而和黑社会有染的是你和妈,差一点给咱们家带倾覆霍之灾。你们说他卑劣,一次又一次置疑他、排斥他,可他在暗地里一次又一次帮着我们,连那份价值连城的卤酱配方也给了我们,现在又把我们名气不大的厂子抬起来,让我们坐享其成……可我做了些什么,我在他最需要我的时候,抛下他,一个人走了……我今天才明白,他不是不帮我,而是怕我感激他,怕我面对他的帮助难堪……我真的好悔,他是那么的爱我,我却扔下他就走了……”   蒋迪佳说着,情不自禁,掩着一双泪眼,掩着嘴,泪如泉涌而来,抽泣着,泣不成声地说着,蒋九鼎轻轻揽过哭着的妹妹,拍拍安慰着,半晌才叹着气劝着:   “别哭了……哥陪你去找他,我们当面谢谢他……”   …………   …………   话说这人成名了,见面就不是那么容易了,兄妹俩同乘一辆车,哥哥驾着车好容易哄得妹妹止住了哭声,出了北郊厂门这才省得数月不见那位简总了,而曾楠又在美国玩得乐不思蜀,还真不知道上哪儿找人去。   于是先到了最近的大营盘的店里,这当家的是位奇胖无比的老妇人,而且这里生意忙得厉害,敢情国庆后的招聘比平时还要火爆,半下午还是人来人往,时时保持着满座,蒋九鼎不经意地从配菜里注意到了这里卖的也是九鼎出产的卤味火腿,更确定了几分,不过那胖妇人顾不上招待,一问找简凡,骂骂咧咧,这臭小子,早当甩手掌柜了,一个多月都没来店里了,一打电话就说忙……不是忙着钓鱼就是忙着去玩,甭找了,到晚上直接找他家去没准能碰到……   这儿没找着,干脆到了天朗名城小区找到了简凡的家,奇怪的是,家里居然没人,又到了分水岭加工场,这儿却没有一个的认识 的人了,让蒋九鼎诧异的是,场子后的卤坊扩大了两倍,这里也渐成气候了,只是依然没有找到人,而且这里人连老板在哪都不知道,掌勺的也姓简,问来问去是乌龙第一锅的老伙计。   没找着,蒋迪佳变得更黯然了,蒋九鼎这会倒有决心了,又想了个去处,没准寇庄店里人知道,说不定张芸知道,于是又转向到寇庄而来。对了,兄妹俩都没有提打电话的事,尽管电话号码都知道,俩人也都领教过简凡不冷不热的态度,要打电话没准一句话就把你搪塞了……   寇庄,两年多除了墙壁粉刷过一次之外没有什么变化,蒋九鼎一路看不少饭店挂得都是食尚的牌子,很难想像数年前一无所有的一个普通人,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怎么样就不知不觉地把种子撒到了太原这座城市而且还处处开花结果了。   过程有多苦多难没人注意,不过结果确实够令人惊讶了,进了食尚寇庄总部的大门,虽显狭小,不过胜在效率,联系到的张芸笑吟吟地在门口迎接着这兄妹俩,进门一路介绍着,这里是净菜车间、这里是加工车间,二层整个都是蒸房、菜房,大下午还有定餐和配份出笼,一层弥漫着蒸汽,兄妹俩坚持要参观参观这个加工坊,张芸直领着二人进了二层,没有很听清楚张芸介绍了些什么,不过蒋家兄妹都看到想看到的东西:九鼎卤酱开发食品公司生产的火腿、酱肘,就另放着准备配菜。   兄弟妹俩都不做声了,日报表上高窜的销售曲线,恐怕是因为搭上了食尚快车的缘故,这已经没有悬念了。   张芸似乎注意到了,不过没有揭破,笑了笑,把二人请进了三层办公室,边倒着水,边笑着客气了句,看到眼晴红红的,很漂亮,不过却带着几分忧色的蒋迪佳,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似乎那微笑的眼神里,也找到了她想知道的答案。   “呵呵……先别质问。我知道迟早二位要来,既然来了么,我就开门见山了,俩位是不是想知道你们产品的去向和原因?”张芸笑着提前开口了,打断了准备问句话的蒋总。   时间,会让人改变的,此时落落大方的张芸,也很有个女经理人的风度了。一问之下,蒋家兄妹点点头,当然为此而来。   “其实吧,也没什么,他就是嘱咐了一声,以后快餐的配份只用九鼎产出来的卤酱制品,我们几家联营的金鼎、常和、家美、香外香等快餐公司嘛,都是唯我们老板马首是瞻,他说一句话当然管用了,于是就用上了,说起来咱们是双赢,我们手工加工的虽然口味更好一点,不过产量不大,有了你们产品,手工就可以腾出来专卖,价格还要稍高一点……”张芸解释着,尽量保持着平和的语气。   “那超市……是不是也是他帮了忙了?”蒋迪佳突然问了句,哥哥倒不太相信了,看着张芸奇怪地问:“简凡!?不会真是他吧?超市不会买他的账呀?”   “还真是他,虽然他能量不大,不过他背后的能量大呀!?”张芸笑着说着,似乎是一个笑话,兄妹俩没听很明白,张芸解释着:“……你也知道我们老板是公0安出身,光现在食尚在寇庄和大营盘的销售加工点就有不少警察家属,万一真要巧合了,哪个家属或者我们老板朋友什么的,正好认识辖区超市经理……警察说一句,又是上货不是什么坏事,你说他们会不会给这个面子呢?……对了,特警队和北郊三分局中秋节福利都是你们的卤味火腿啊……呵呵……”   张芸说着就呵呵笑了,老板的生意做得是无孔不入,连警察口袋里的钱都盯上了,据说三分局新任局长是熟人,前脚上任后脚就把东西推销出去了,几天前见面,听说还有意向把生意往交警支队延伸,那个队伍基数更大,嘴当然更多了。张芸倒丝毫不怀疑,这生意十成十能做得进去。   张芸笑了,蒋家的兄妹倒没有笑,先前被简凡拒绝的忿意此时是一点也没了,虽然没有同意注资,不过这个援手,要比注资多少都管用,市场多样化的条件下,现在实业的难点都在销售上,而简凡表面拒绝,暗地里却解决了一个最大的难题,这之中的感激,真让蒋九鼎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其实你们不必太在意,这桩生意虽然帮了你们的忙,我们也稍有点赚头……原本我也不太明白我们老板为什么要不遗余力地这么做,不过听曾楠说我们老板和蒋姐的事之后,我倒明白了,我想他应该是不想把生意和感情搅和在一起,而且他是个受谁点恩惠就没齿不忘的人,我的钱一位老板楚秀女楚总两年前曾以赠送的形式把寇庄店给了他,前段时间听说楚总在英国投资证券不利,简老板直接把这份钱都还上了……”张芸身体倾了倾,有点不遗余力地在给自己这位老板歌功颂德,不过这位甩手掌柜确实也不错,把佬大的家业全扔给她这位经理人,这份信任那肯定是无与伦比的,说着又看到了脸上表情不自然的蒋总和蒋家小姐,张芸好像还怕俩人心有芥蒂似的补充着:“……今天我多嘴了啊,听说你们两家之间有过点误解,不过在我看来,我们老板还算个信人,最起码当年跟着他出道的厨师,除了适合留在食尚的,有很多人被他推荐到了咱们市的四星、五星酒店和大饭店里掌勺……你们不会认为他别有用心吧!?”   一问这句,蒋九鼎赶紧地摆手:“不不不……我们知道了这事,就是想当面谢谢他。”   “那很简单,我给他打个电话……”张芸说着,就要动手,蒋九鼎又是拦着不迭地说着:“不用,不用,这个电话上说不合适,我怕他不愿意见我们……那个,方便话告诉我们他在哪儿,我们去找……家里、大营盘、分水岭都不在,这个……”   “你们真要找他?”张芸奇怪地问了句,蒋九鼎看看妹妹,蒋迪佳重重地点点头,像归心似箭一般。   “我知道他在哪儿……不过可别说是我说的啊,我们老板人不错,嘴巴不怎么好,说骂就骂人。”   张芸又是奇怪地看着蒋家兄妹,小声说了个地方,这地方以及这地方的原委,让蒋家兄妹俩,又一次面面相觑,似乎在相互征询着,究竟该不该去……   …………   …………   简凡在什么地方呢?   好地方,医院。准确地说在医院的门诊隔壁,正结算着账目,付了钱,看了看账单,老婆生产挑了家业内最著名的医院,西山女子医院,名院价不菲,看着一摞账单,丫的这生个娃这么贵,亏是顺产,要难产还了得?怪不得人家说生不起死不起呢。   不过得子的喜悦倒压过了一切,现在当然没有这份担忧了。随手塞着账单出门,出了门兜里手机就响,这几日把得子的短信发了个遍,祝福的短信纷纷如雪片而来,特别是大学里走得最近的三个损友,费胖子是个丫头,黄天野老婆刚怀上,还没来得及结婚呢。老大薛翰勇却是被婚还没结,简凡得了个儿子这还了得,自然成了众矢之的,老大回复是:拽什么拽,哥要是不戴套,早儿女成群了……黄天野比较有远见,回复了句:哟,生个带把的啊,二十年后,又要有无辜少女遭殃了……费仕青比较有经济头脑,直接攀亲着:说好了,我家胖妞给你儿子当媳妇,将来你家财产都是俺闺女滴……   这损友都是一边祝福一边不忘调侃,侃得简凡乐得颠儿颠儿的,此时还以为又是谁的祝福电话,一瞧却是曾楠的,放到了耳边一接,一听又是叽歪,不耐烦地说着:“……哎呀,你在美国都不忘骚扰我,我忙着呢,儿子刚生下来……正办出院手续呢……什么?你月底就回来,那你回来再说呗……嘿嘿……吓唬我?你也怀上了?你怀春了吧?…去就去呗,我可告诉你啊,简堡乡投资可没那么容易,场地、人员、选址都很麻烦…好了,好了,你回来再说……”   好容易挂了这个电话,还没想着曾楠缠着要再去简堡乡什么意思,短信的声音又来了,只当是谁回了祝福短信,边走边翻看着,一看却不料把人看着不知不觉停下了。   一条很有深意的短信:谢谢你的礼物,我想拒绝又不忍拒绝,茫茫人海中相识本就是缘,我很珍惜这份缘……顺便提一句,我以医生身份郑重警告你,在我未同意之前,你不得中断谈话疗程……   看着渐露着笑意,是成曼婷的手机号,其实那天同时买了俩个HERMES包,很贵的给了老婆,不料半路杀出个老妈来;一个便宜的做谢礼给了成医生,不料这么些日子才得到了回音,还是这么个颇有深意的回信,估计是这些天在医院忙前忙后没顾上去心理医生那儿扯淡,那妞坐不住了……这个结果让简凡有点哭笑不得兼贼心渐炽,想着成曼婷优雅的谈吐,婷婷高挑的身材,每每颇有深意值得玩味的眼神,这心里跟钻了只小免似的扑通扑通直乱跳淫叫,站着的时候,不自然地摇着脑袋,有点YY某种或许、也许、非常有可能发生的场景……   嘿嘿……看来女人都冲不破那份财富堆积的虚荣,就像男人抵不住美女的诱惑一样,这心理医生,估计也有心理问题了。   简凡暗笑着,舌头舔舐着外唇坏坏的想着,想了半晌,又想起老婆来了,直拍拍自己不大争气的脑袋,暗道着不知道自己现在怎么越来越像没牙老太喝粥了,那叫一个无耻(齿)下流。   努力地收着绮念,抹了抹嘴,试用着心理安慰自慰着:得,这辈子他妈就这德性了,反正男人都这样,结婚前是流氓,结婚后是更流氓,谁也不笑话谁不是,别让老婆知道就成……正暗道着,电话铃刷地一下又响了,吓得简凡差点把手机掉地上,一看是老妈,这才省得还有正事要办呢,一接电话里老妈在大声叱着:死哪去了,都等着出院呢,办个手续都能把你办没了……   简凡一听拔腿就跑,直奔向二楼产房,等进了病房已经是一如常态,嘿嘿傻乐着,成了一个标准的父亲那傻样了,看着病房里,老婆已经穿整齐了衣服,半躺在床上哦哦哄着儿子,梁舞云和秦淑云俩人眼馋也似的看着,比自己生娃还兴奋,老妈和老丈母娘、老丈人也在等着,简凡说着办好出院手续了,上前拨拉着裹布,一脸皱纹的还没散开的儿子正眯着呼呼大睡,嘿嘿乐着要抱,不料杨红星怕他毛手毛脚,不给,自己抱着下了床,简凡拎着鞋给媳妇穿好喽,开了门,一家子带俩朋友说说笑笑次第出了产房,沿路几位医生都在笑着,问候着招手再见着,直出了门厅,七八个人分坐到了两辆车上。   哇……地一声,襁褓里的儿子似乎知道要换环境,上车的一刹那扯着嗓子大哭上了,坐到了车里的杨红杏掀着衣服,喂着奶水,梁舞云不知道说了句什么笑话,哭声刚停,又是一阵笑声而起,哭笑声里,车缓出了医院,驶在医院的林荫道上,即便有哭声,谁也知道这是欢乐的……   …………   …………   没人注意到,就在门厅不远的停车场边,有一辆背对着的老式奥迪轿车,车里的人正注目着这一行欢乐的一家上车。   是蒋迪佳和哥哥,俩个人终于知道了简凡在女子医院,而且小心翼翼买了份礼品准备来探视一下,却不料正遇到这行人的出院,停车时要下车的蒋九鼎被妹妹拉住了,手拉着,眼睛却从倒视镜里,一眨也不眨地看着那一对,那幸福的一对、简凡不时的搀着那位女人,女人的坏里,抱着个孩子,不是幸福的一对,而是幸福的一家三口……   就这么看着,直到车出了医院才慢慢地放开了手,蒋九鼎叹了口气,无语,倒着车,半晌出了医院的门,那两辆车行驶的很缓慢.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蒋九鼎又在刚刚出门的时候停下了车,有点惋惜地看着妹妹安慰着:“怎么碰上了,你反而不下车了?”   “他们这么幸福,我不忍心煞那个风景。”蒋迪佳轻声说着,忧色被一种释然而代替,或许看到曾经爱过的人那么幸福.也同样替他幸福着。   “改天我们再专程谢谢他吧……”蒋九鼎说着,放开了手刹车,准备走,又不忍地看看妹妹,妹妹的眼光一直盯着那两辆车,心里知道,如果是一真挚的感情,要放下恐怕没有那么容易,而今天看来,俩个人的,都没有掺假,与其说简凡心底纯良,倒不如说他是有点放不下妹妹,而妹妹,何尝又不是如此。   妹妹没有吭声,蒋九鼎突然想了一个另类的劝慰方式,笑了笑隐晦地说着:“其实呀,男女之间的事没有那么复杂,你要真喜欢,真愿意不顾一切,哥支持你……他老婆和我妹妹比,可差远了……”   “呵呵……”蒋迪佳笑了笑,不置可否,不过却是释然而无奈地摇摇头,黯黯地说着:“以前他不顾一切地爱我,我选择了逃避,而现在,即便我不顾一初地去爱他……即便我能重新得到他,也得不到那颗爱我的心了……”   说着,黯黯地低下了头,悄无声息地拭去了眼角沁出来的一滴清泪,蒋九鼎默默地发动着车,也像前面消失的车那样缓缓地驶着,似乎生怕打扰沉浸在回忆中的妹妹,也就在今天,对于简凡的这个重新认识,让他对妹妹和简凡这一对璧人有了很深的惋惜,或许,一切本不该是这个样子,或许能重来一次的话,要比现在更好……   车渐行渐远,骄阳渐渐消散了炽热的光,渐渐成了一轮带着光晕的夕阳,红得通透,美得醉人,像一轮绝美的缺憾挂在城市的边缘,即便没有人欣赏,明天的太阳会照常升起,即便是有很多的缺憾,明天的生活,仍将继续……   (全书完) 敲完了《全书完》三个字,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老实说,这种感觉非常不好,更好一点的感觉应该是留下很大的想像空间,有一种意犹未竟之意,昨天就完本前夕,有一位书友发了个评论,内容是:再写下去真的成老太太的裹脚布了,还是清末民初山西大同鸭子铺小脚张家老太太的,长、臭冠绝山西………这句话够毒,不过说得是实话,从起初的信马由缰到现在,越写越感觉有所累赘了,人也累,心也累,写着写着就开始不知不觉走下坡路了,能看进去《黑锅》的人恐怕都有这种感觉,这本书第五卷小漳河一战结束最佳,多少带了悲剧英雄的色彩,一定使人有所难忘。如果这样说,第六卷的商战以及绑架案,就有点画蛇添足了,而结束卷的拆迁案,在第六卷之后又有点狗尾续貂了,实话实说,老常虽然不是江郎,可真的有点才尽了。   这是为什么呢?   这些日子我好好想了想,原因很多,主要还是本人思想上的问题,第一嘛,免不了想拖点、水点,多赚点烟酒钱、多存点私房钱,这是主要原因;二来嘛,老常这个俗人,贪图腐化享乐的错误思想严重,特别是六卷七卷写的时候正逢年节,玩的时候多,构思的时候少,缺乏了一惯的严谨和严肃性,实话实说,确实有点大失水准了;三来嘛,写点东西都讲究厚积薄发,而网络写手这一天追一天比撵狼还急,作为写手很少有充电的时候,这样一来,造成了不好好学习天天向下的严重后果。原因还有很多,在此就不赘述了,完本之际,借此机会,向耐着性子看完的读者兄弟们说一声诚挚道歉。说实话,忽悠了大家一年多,花着大家订阅打赏给的银子,心里实在有点疚愧,   还有一句话很想说一直没敢说,从进V就有了雷人情节,又是出轨又劈腿,我在Q和书评区出现的越来越少,不是不出现,实在是怕人拍砖呀,只好躲在幕后悄悄看事态发展,咱这书评区吧,评价好歹说得过去,我翻翻了网上流传的,特别是龙.空里的,那家伙,我去看了一次都不好意思再去了,要不是脸皮实在够厚,差点就得买瓶矿泉水把自己个淹死了………所以呢,在此我要给顶住巨大压力把本书看完的兄弟们,给过我订阅、打赏、点击、收藏、评价的兄弟们,郑重地来个三鞠躬:   一鞠躬:谢谢兄弟们的支持,没有大家的支持,我都不敢想我能写本书。   二鞠躬:谢谢兄弟们的欣赏,没有大家的欣赏,我就写出来都得太监。   三鞠躬:不知道该说啥,就谢谢,加上泪汪汪滴表情………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宝书网(baoshu2.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