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宝书网(baoshu2.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全本校对】《商海谍影》作者:常书欣 内容简介:   混迹社会的大学生仇笛在招聘中无意间踏进了商业间谍行业,接受试用锻炼,进入影视基地进行秘密商业调查,在这个特别的环境里卖汽水、送盒饭、跑龙套,搞砸了影视基地黑心坑人的影视基地运作。查到了公司需要的资料,一举成为商业间谍行业的新贵。   开始了啼笑皆非的间谍生涯。 第一卷 谍影满城 第01章 雾锁京畿   仲夏是一年京城最热的季节。   这个季节的出行绝非好事,天热得像洗桑拿,人多得像蚂蚁爬,车挤的都在摁喇叭,哪儿都是车人密密麻麻。还有天上凑热闹的雾霾,灰乎乎像扣着个大锅盖。   此情此景,有诗赞曰:抬头不见天,低头只见堵。   瞧,又堵了。   通往三环的路,车流龟速行驶,速度渐缓,直至停止,一辆标着“哈曼商务调查”字样的商务车,被夹在去向的车流中,车窗缓缓摇下,一位披肩短发,面目清秀的女司机伸出头来,发愁地向前看了看,又向后看了看,前不见头,后不见尾,然后她的娇好的脸蛋上,愁得像覆了一层霾。   她很快摁起了车窗,这种天气不戴口罩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是需要无畏的勇气的。她松了松安全带,干脆把车熄了火,随手从车上的小冰箱里拿出了一听饮料,递给了副驾上那位一直专心看报纸的男子。   “谢总,得等一会儿了。”她说道。   那男子抬了抬眼皮,示意知道了,不过没有接她递的饮料,随意道着:“不用了,我不喝碳酸类的饮料。”   女司机踌蹰了一下,没开罐,又放下了,职场上嘛,总不能给人留下太随便,何况是在上司面前。更何况是在这位不常谋面的公司总经理面前。   沉默的时间里,她瞥眼瞧了几次专心致志的谢经理,国字脸,方方正正,简约的休闲衬衫,显得很随意,腕上一块老式的西铁城手表,低调到寒酸的程度。   不过表像和内涵,往往是错位的。在商务调查行业,有一半人知道哈曼公司这个谢纪锋总经理的大名,另一半嘛,根本就和哈曼商务调查公司有业务往来,朋友、熟人、故旧组成了这个在外人看来相对神秘的圈子。   圈子不算大,不过哈曼和谢总的名声却不小,很多行内人知道谢总的发迹经历,十几年前还是一个不名一文的大学生,练过摊、倒过铁、贩过煤、触过网、什么IT、VC都玩过,没有一样成功的,可偏偏这些屡战屡战的从商经历让他在之后的商务调查行业如鱼得水,不几年便把一个十几人的小公司经营成了行内的翘楚。   对了,最关键的一个要点,女司机似乎想起了:谢总未婚。   想到此处,女司机悄悄地照了照后视镜,看看自己的面容有无瑕眦,还好,商务大龄女的典范,庄重,成熟。又低头看了看OL衬衫的胸前,还好,线条凸凹,本钱还够。   她观察了很久,结果令她一如既往地失望,谢总很专注,似乎无瑕旁顾,就像行内背后都叫他“谢公公”一样,很难见到他对那个女人有艳羡的目光。   于是,她开始找话题了,职场的一个守则,沉默不是金、会说才能赢。混职场的女人如果潜规则走不通,那你就得按规则来,展现自己的能力。   她看到了谢总翻到报纸一页,找到话题了,轻声道:“这件事,可能对我们的生意要有影响。”   是则报道,名字叫《首都警方开展清查行动取缔三十余家商务调查公司》。报道她看过,是几例私家侦探、软暴力讨债、婚姻调查引发的刑事案件,涉案的三十余家商务调查公司被吊销经营执照,还有数十人受到了刑事处罚,在首都的商务调查行业,算是历年来少有的大动作了。   “肯定要有啊,唐瑛啊,你入行也有几年了,对这事怎么看?”谢纪锋慢条斯理地问,话音落时才扭过头来,在他面前,是一位着装得体,经验丰富,已经有数年工作经验的属下。   她叫唐瑛,29岁,公司的法律顾问兼业务经理,和所有的行业一样,接洽生意多少得有点美女效应,唐瑛无疑是这个角色。   就听这位美女司机侃侃道:“《刑法修正案七》增加了三项侵犯个人信息罪,目前大多数调查使用的信号追踪、调取通话记录、监听、跟踪,都涉嫌犯罪,虽然理论上讲,商务调查公司没有错,是法律允许的,但错的是调查者的行为,但事实上,几乎所有的商务调查者,都可能使用这种错的商务调查行为。现在这种形势,让我们整个行业的压力剧增啊。”   “解决途径何在?”谢纪锋正色问。   唐瑛一笑道:“我们今天不就是去解决吗?”   对了,今天是去人才市场,唐瑛已经揣摩到了上司的意图,要给公司注入新生的血液,商务调查这个行业很特殊,特别做调查的一线人员,可能连公司的人都不认识他们,而且这种人,淘汰率非常高,唐瑛从每月支出的劳务费用上可以判断出那些不断更迭的名字。   她看到谢总又笑了笑,她补充着:“解决途径是要把我们的商务调查和大家熟知的什么私家侦探、追债服务、婚姻调查区分开来,规范行为、提高从业人员自身素质,以利于公司更规范地发展。”   “呵呵……有想法,好事。”谢纪锋不置可否,笑了笑,坐正了。   唐瑛有点失望了,大多数时候不置可否,就意味着否定你了,不过在目前的形势下,又能如何?很多商务调查公司都是租一间办公室就开张,主要业务就是追债、查婚外情,由此引发的民事、刑事案件越来越多,整个行业都快成不黑不白的代名词了。   “谢……总,我……是不是讲错了?”唐瑛小心翼翼地问。   “没错,对所有的人,都应该这样说。”谢纪锋笑着回道。   唐瑛尴尬地笑了笑,对于这位晦莫如深的谢总,她一直觉得琢磨不透,也琢磨不定,她转移着话题道着:“其实这种招聘的事,不用您亲自跑一趟,现在只要网上一发布信息,求职的人多得去了,我建议优先考虑法律、政法类学院毕业生。”   “理由呢?”谢纪锋问。   “他们的法制意识应该强一点,我们这一行又是如履薄冰,需要注意的事项太多。”唐瑛道。   这个提议很中肯,让谢纪锋踌蹰了一下,他侧头看看唐瑛,晦莫如深地笑道:“如果我的想法和你的恰恰相反,而且要一意孤行,你会不会觉得我太刚愎?”   唐瑛一笑,不好意思地道着:“那怎么会,您肯定有长远打算了。”   “长远的真没有,火烧眉毛的倒是有,不是我非要越俎代庖,而是不想假手于人啊……哦,车动了,今天运气不错。”谢纪锋笑笑,指指前路,车龟速移动着,唐瑛驾车起步,中止了这个话题,直驶目的地:   虎坊桥人才市场。   这儿的人真叫一个多啊,下车扑面而来一股子热浪,让他浑身觉得不舒服,再一看大厅门前攒动的人头,拥挤着往里进,十几个不多的招聘单位台席黑压压的只见扬着一圈简历往里塞,大部分现场的男男女女都是一个得性,单肩包、一手拿瓶矿泉水、一手随时从包里抽简历往外递,这场景,让唐瑛都莫名地有种心酸的感觉。   “想起你刚毕业那会儿了?”谢纪锋笑着问。   “有点,就像那本书名,谁的青春不迷茫。”唐瑛笑道。   “不一定,我们那时候就不迷茫,毕业派遣证一领,直接回单位报到上班……我报到的单位是我们县副食果品公司,全民制企业,在我报到的前三天,已经倒闭了……呵呵,连迷茫都省了,直接绝望了。”谢纪锋笑着道。   如果混不出头,这样的履历只能冠之以一个词:苦逼。但混出头就不一样了,无论过去什么经历,听着都励志啊,唐瑛有点钦佩地问着:“那您能从一个县城的失业工人,逆袭到京城的公司经理,这个过程带来的成就感,足够您自豪一辈子了。”   “自豪倒不觉得。”谢纪锋笑着道,蓦地回头,唐瑛也报之以欣赏的微笑,却不料谢纪锋一指她道:“不过我很享受你的恭维。”   一笑而走,唐瑛愣了下,旋即明白谢纪锋的调侃,对于这种心明如镜的人精,恭维可能不会有什么效果,她自嘲地笑了笑,跟着谢总的步子从大门进入,回头看看那些依旧拥挤、挥汗如雨的学弟学妹们,丝毫没有过来人的自豪感。   这里花三块钱就能进大厅,可以免费登记。如果招聘单位如果花三百块,就可以租赁一个简单的台席。当然,如果招聘单位肯花一千块,就有专门的人员给你服务了,每周数十万计的求职人员,在这里在大部分都找不到工作,不过这么大的客流量,确给人才市场创造了不少工作岗位哦。   哈曼公司的两位来人花了一千块,被市场的工作人员领到了二楼,每一间都是单另的招聘咨询室,双人值班,专为招聘单位服务,一位胖胖的姑娘,一看就是电脑的宅久了,对谁都是职业性一秒钟微笑,然后接过同事的填单,扫一眼,再抽一张,排到了谢纪锋和唐瑛面前道:“要什么人,你们打个对勾,我把检索结果给你们,咱们再细挑。”   “OK,你们信息库应该是很全的了。”谢纪锋笑道。   唐瑛拿着表格扫了眼,年龄、毕业院校、民族、婚否、专业、从业经历等等,她拿起笔时,踌蹰地看了谢总一眼,小声问着:“这个条件怎么定?”   “不用麻烦了,我直接说吧,我找的很简单。”   谢纪锋摆手道,这么简单,可和来此挑三拣四的招聘单位不一样了,两位工作人员怔怔看着谢纪锋,就见他思忖片刻,条件迸出来了:   “毕业两年以上,五年以下。”   “985、211类院校毕业生,剔除;在京各类院校毕业生,剔除。1A类院校毕业生,剔除,最好是二三线城市普通大专院校的毕业来京的。”   “有商务调查公司工作经验的,剔除。”   “政法及法律相关专业的,剔除。”   “有一年以上其他行业公司工作经历的……哦,这个算了,不用剔除,能工作一年以上,肯定就不会留在这儿了……”   谢纪锋连珠炮地说了一堆条件。唐瑛听愣了,那两位听傻了,操作电脑的胖妞看外星人一样看着谢纪锋,男同事表情格外怪异,就差下巴脱臼掉地上了。   “有问题吗?”谢纪锋好奇地问。   “当然有了,您这是……我是说……”胖妞一下子找不到合适的词,还是同事反应快,插话道:“矮子里里找锉个?”   “对,就这意思,别人好歹矮子里面拔将军,您这敢情是找最锉的?”胖妞好奇地问。   “很……锉吗?”谢纪锋有点不适合年轻人的用词。   “可不教您都说了,不是京城院校,不是985、211、没有工作经验、而且还是毕业两年都没有着落……哎哟,这号人,他在京城早混不下去了,一般情况下,类似这种登记的简历,搁这儿八百年都没人瞄一眼。”胖姑娘瞠然道着。   “那要能混下去的,说明就不算很锉嘛。”谢纪锋笑着道。   “也就能混下去而已,最终还是很锉滴。”男同事笑着道,直说了:“谢老板,您确定要这种人?这号人比盲流顶多就多一张文凭。”   “还是有区别的嘛,盲流肯定不会来人才市场花三块钱登记啊。”谢纪锋笑道,手指一挥很潇洒地道:“就这些条件,确定。”   两位工作人员讶异的互视一眼,然后依言而行,信息的检索非常简单,这几样条件剔除的非常迅速,而且剔除量相当大,京城还真是人才遍地,一类院校、工作经验、各类获奖经历还真是比比皆是,挑那些啥都没有真容易,一个偌大的人才市场数据库,最终不过数百人而已,大部分都是登记两年以上,根本无人问津过的。   “谢谢!感谢二位。”谢纪锋连声谢别。   一千块,买到了不到一千条备选人员名单。两位工作人员也大方了,破例给谢总带了份电子文档,U存储交给谢纪锋手里,两人还是讶异的眼光看着他,好像这钱收得实在让他们良心要受到谴责了似的。   唐瑛机械地跟在谢纪锋的背后出了咨询室,刚闭上门就听里面女的在问,这不是招打手吧,怎么净拣外地来京的?   男的说了,嗯,有可能,现在民工工资太贵,招大学生节省成本。   唐瑛听得无语了,她快步跟着谢纪锋,谢纪锋却像谈了一单生意一样踌躇满志,随手递着U存给了唐瑛道着:“回去拟一则短信发到这些人手机上,通知他们后天到公司应聘。”   “哦,好的。全部发吗?”唐瑛问。   “当然全部发,这些手机号码可能大部分都不在本地了。”谢纪锋道。   “我懂了,肯定有留下的,而留下的还没有换号的,说明混得还可以?”唐瑛笑着问。   “对,就是这个意思,能混下去,混得不怎么好的,如果有那么一点点机会,他们肯定会全力以赴的。”谢纪锋道,下楼了,他看着市场外的人群,似乎怀念起了当年的自己,也像现在那些背着单肩包的大学生,在寻找一个那怕一个能填饱肚子的机会。   唐瑛装起了U存,弱弱地问了句:“可是……可是招这种人,让他们全力以赴干什么去啊?”   可能是商务调查,可能是外埠接到了单子,可这种人根本不属于可控范围之内,就培训也来来不及啊,谢纪锋回头看了唐瑛一眼,他边走边笑道:“不要用主观的眼光看人,不信你回去查查福布斯排行榜,大部分成功商人都符合我刚才开出的条件。”   唐瑛噗声一笑,深以为然,大部分优秀的毕业生,也就是学业优秀而已。不过对此她还是抱着异议,站到车前时笑着反问了句:“可符合您开的条件,三餐不继,求职无门,没有出路的,会不会更多?”   “当然,懒惰、啃老、眼高手低这可能是个人问题,不过如果愿意付出、愿意努力,仍然没有出路,那可能就不是个人问题了,不说别的,如果有眼光,就搁人才市场门口卖水卖盒饭,都赶得上白领收入啊,呵呵。”谢纪锋开着门,坐进车里又感叹着:“即便最差的孩子身上,也会有新鲜的东西,无穷的希望。”   “也是,谢总您这句话说得好,像李太白的那句,天生我材必有用。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是要招愿意努力的人。”唐瑛发动着车,又习惯地顺着上司的思路来了句。   “理解正确,不过关于最差孩子这句话不是我说的。”谢纪锋回过头来,对着倒车的唐瑛,促狭地笑道:“罗曼·罗兰说的,千万别因为这个恭维我啊。”   唐瑛有点尴尬,脸上微微发烧,她抿抿嘴,暗暗腹诽,好容易一个展现自己的机会,看来并没有给谢总留下更深的印像。   车停停走走,慢慢挤出了便道,把那些扬着简历、挤着排队、挥汗如雨的学子留在了倒视镜里,唐瑛带着一肚子疑惑,又驶向下一个人才市场,重复着这个另类的招聘…… 第02章 无根漂萍   叮……叮……手机的短信声音在响。   嘀……嘀……快递哥的电单车喇叭在响,他顾不上看手机,拐进小区,在两旁都是小商贩的过道里穿行,摁着喇叭,嘴里不迭地喊着:“让让……谢谢哦……让让……”   有的给让让,有的不搭理,快递急了,扯着嗓子喊着:“嗨,鸡蛋撞了。”   这话管用,那蹬三辆的赶紧给挪了点地方,快递哥的电单车像游鱼般嗖嗖蹿进了小区。   和所有一件货挣八毛钱的快递员一样,这位锅盖寸头,今夏流行款式;圆通马甲,快递统一款式。全封闭电单车,手工焊接款式。唯一不同之处是这位兄弟比大多数快递员晒得更黑一些,显得更壮实一些,说话的嗓门更大一些。   驶近这处门房不给代收的小区,找到22B幢楼,一停车瞅着傻眼了,单元楼口写着:电梯维修中,请走步梯,给你带来的不便,敬请谅解。   十好几层呢,小伙子下车一瞅车里偌大的一个包装纸箱,掏着手机,找着刚刚通过的号码拔了出去,一接通就道着:“何壮壮吗?哦,我是送快递的,你们门房不代签,这里电梯又坏啦啊。”   “废话不是,你送快递,还是电梯送快递,我住的不高,才十七层。”   “不是……哥哎,这大热天的,这么大个箱子,我这车又没锁,要不……您下来取一下……”   “少来了,大热天的,光你热我不热啊?”   “哥哎……商量商量,您这块小区治安不好,我这么车丢了怎么办?”   “我对你的车没兴趣,跟我商量什么。”   “喂,你到底下来不下来啊?你不下来我不送啊。”   “你不送我不签收,我投诉你。”   “啊?这么拽……别逼我用绝招啊。”   “耶,你送快递的还有绝活!?”   两人在电话里叫嚣一番,快递哥擦了一把汗,看看耸得怵然的楼顶,一举手机道着:“你不下来我喊了啊……十七层的何壮壮,你订的充气娃娃回来啦,赶快下签收……十七层的何壮壮,你这充气娃娃还要不要……”   “我靠……”   电话挂了,快递员乐了,这个绝招屡试不爽,能省好大功夫呢,不一会儿果真见一位好壮好肥,气喘吁吁的男子奔出来了,上来一把揪着他,瞪着死鱼眼就要发飚,快递员满头大汗陪着笑脸赶紧躲着道:“哥,真对不起,真有急事,您瞧这车没锁,丢了赔不起啊……您受累了啊,我给你鞠躬道歉了……”   小嘴挺甜腻的,又是说好话,又是鞠躬道歉,那宅男哥好歹咽下这口气了,是啊,这天热得谁也不容易,趁着消气的功夫,快递员把箱子单子撕了递给他签名,那宅男签上大名,快递员一收单子,不料那宅男警惕地一把把他揪住,严肃地瞪着眼问着:“没拆我的货吧?”   “不可能,您这包装都是完好的。”快递员解释着。   宅男仔细看看,又不放心地问:“那你怎么知道我订的充气娃娃?”   “啊?”轮到快递员傻眼了,他仔细瞅瞅,这小宅男哥两眼浮肿的、胡子拉碴,差不多应该是那种对片自撸、望妞空射的类型了,两人互瞪着,那快递哥的噗哧一笑道着:“哈哈……我瞎掰的,头回掰准了哈,你还真订的充气娃娃啊……哎哥啊,我告诉你啊,那玩意不能用啊,气味老大了,还容易蹭破皮……真的,还有用得不舒服,找我们退货的奇葩……”   说着就拦不及了,单元有人出来听到了,有位提菜篮的胖婶好奇地插了句嘴:“壮壮,啥是充气娃娃?”   “哎哟喂,我的名节啊,全尼马毁啦……。”宅男举着包装箱就要砸,快递员眼瞅着形势不对,跳上电单车,嗖嗖就跑,还不忘回头吼一句:“壮壮哥,你裤衩上还留了一片,露出来了。”   “啊!”宅壮壮吃惊地赶紧放手,提大裤衩,低头看,啥都没有。不过被扔的包装箱可出问题了,梯沿子一磕,里头东西露头了,提菜篮的婶一瞅,啊哟这孩子……紧张得人家捂着眼睛就跑。   何壮壮的那叫一个欲哭无泪,抱着塑料女友,顾不上追快递哥了,吭哧吭哧飞也似地往楼上奔。   出了小区,快递员的电话响个不停,是东区广场户外运动装搞的活动,急着招他去跑酷表演,应了声马上就到,他加速行驶着,刚放手机时又想起了短信,翻看着,然后看到了一条这样的消息:   尊敬的仇笛先生:我们荣幸的通知您,您的简历被哈曼商务调查公司选中,为了进一步加深了解,欢迎您到我们公司参加招聘面试……面试时间,7月25日。   “不会尼马又是骗报名费吧!?”   快递员寻思着,名字没错,他就叫仇笛。简历出处也没错,曾经很久以前在虎坊桥投过一份,但哈曼商务调查公司是个什么东西他倒不清楚,不过根据他近些年租房被骗押金、求职被骗报名费、培训费等等数次经历,他的警惕心在告诉他:十有八九是假的。   首都人就不待见外地人,连首都混得不错的外地人都不待见还在底层混的外地人。   按这种逻辑推理,有好事是轮不到他这种吃辛苦饭的外地人的。   直接无视,装起手机,飞速驰向广场。   不多会,换已经换装的仇笛出现在丛林狼户外装备的促销现场,他一身草绿短襟,绑着头巾、戴着防风眼睛,脚蹬着单刀滑轮,匀称的体型、健美的体格,再加上黝黑的皮肤,惹得那些面白皮嫩的都市男女看得两眼直冒小星星,要做的很简单,展示健康、运动、健美,诠释这个品牌的含义。   品牌含义可以放过一边,反正这些一小时八十块雇来的模特又买不起,就见他在围在一圈的人群中急速奔跑、飞一样的滑行、偶而一个前空翻、后空翻、一字马低位过杠、总能引起一片嘘声加一阵掌声。   在人群的欢呼中,似乎有一种兴奋的感觉。在惊险却行云流水的跑酷中,似乎能找到存在感,尽管气喘吁吁,尽管挥汗如雨。   三个小时,换来了两张薄薄的纸币,场面热闹完了,店里该忙碌了,老板是个大腹便便不怎么懂运动的男子,塞给仇笛钱就忙着回头招呼客人,仇笛喊着:“嗨,齐老板,明天还来不?”   “不用了,卖得相当不错,下一季促销我联系你哈,这小伙壮得,女顾客可都是冲你买的。”老板乐滋滋走了。   “哦。”   仇笛有点失落,这种工资日结的活还真不好找,每一次找到的兴喜若狂和结束的黯然神伤,对比是那么的鲜明,以至于他直到换装离开,还有点失神,来京数年了,发广告、搞促销、卖保险、送快递,连他自己也记不清从事过多少种职业了,心里一直不安于现状,却只能勉强维持现状。   现状就是,所以不安于现状的梦想,最终都没想了,只剩下梦了。   仇笛慢慢的踱步出了装饰考究的专卖店,即便他的身材健美,形象很佳,也没有给他带来任何自豪的感觉,那些漫不经心闲逛,有着大把时间休闲的男女,或指指点点,或亲亲蜜蜜,或潇潇洒洒挥手刷卡,总让手心攒着汗湿钱的仇笛有点羞赧的感觉。   出了门就快跑,首都凡消费的场所,大部分都不是屌丝能呆的地方。当他奔到停车的地方,更残酷的现实展现在他面前。   “我的车呢?”   他傻眼了,明明记得就放在路边,离店面不远,现在却空空荡荡,啥也没了,这可是快递公司的车啊,丢了得赔呢。   哟,没丢了,隔着老远看着一辆城管车,满载着各式的两轮、三轮以及各类违章摊子,隐约可见那辆焊蓬子快递车,仇笛急了,奔着、拼命地奔跑着,边跑边招手大喊着:   “嗨,人在呢……我送快递的,不是非法经营……嗨,人在呢……”   直跑得气喘吁吁,他扶着膝停下了。   城管车没停,越走越远……   ……   ……   出了三环是四环,那环都有吃喝玩。   从早晨到午后,闻名瑕迩的漂亮广场总是那么热闹,这里汇聚了影城、酒庄、购物中心以及五个区成规模的小区,是附近一个相当热闹的去处,从天桥到人行横道,人来人往丝毫不惧天气的热度似的,沿街林立的商铺,那家都没空下。   热闹,对于某些人有时候并不是好事。比如此时,坐在一辆一汽国产破车里的几位就有点嘀咕。他们在讨论着,人太多,不好下手啊。这里离亚运村不远,不安全呐,对,还有监控,要下手的地方是安慧堂小区门楼口子上,那地方排了一溜桌子,移动公司正搞促销呢,一个劲地唱小苹果,听得人心烦意乱。   “你们俩?谁去?”开车的看看时间,不耐烦了。   后面杵着俩脑袋,一个满脸小疙瘩,胖得猥琐;一位瘦得长马脸,一呲就露俩小虎牙,丑得可爱。开车的看样还是喜欢丑得可爱那位,他直接抽了五张百元大钞道着:“五百块,谁去?”   “刘哥,这太危险,这种事得多雇几个人,一哄而上,打完就走,谁也找不着谁是谁。”胖得猥琐的看样混得日久,知道该怎么办,他提醒着蠢蠢欲动的瘦子道:“三儿,你别犯浑啊,这可是首都,现在治安整得多厉害,又搞文明城市建设,拣破烂都得穿身西装,要不收容站的绝对把你弄走……打人就更别说了,绝对不能单干。”   对了,这是交易,要去揍个人,代价就是司机手里的五百块钱。   司机一听火了:“不干滚蛋,要不是地痞流氓都改行当私家侦探有生意了,我找你们这号盲流?就特么扑上去揍一顿,扇几个耳光,踹几脚?有那么难吗?”   想了想,司机又对发愣的两位补充着:“我还告诉你们,我就是私家侦探,生意是个少妇给的,就特么一渣男,白睡了人家好几个回,一点感情舍不得给,人家就花钱找人揍他,找点心理平衡而已。有点正义感好不好?”   “人太多,没法下手啊,哥,多找几个人,乱起来就成。”胖的道。   “还真给你说着了,啥都能多,就是人不能多,现在那儿都搞压缩经费呢,节约成本呢,一共才收人家一千块,民工工资多贵,雇得起吗?”司机又加了两张一扬:“七百,爱去不去,这价码都能找个中戏的妞出来陪聊了。”   “我去!”   瘦的憋不住了,一把拿走钱了,开门下车,向小区门楼走去。   司机得意了,一扬手指挥着满脸疙瘩的胖子:“下去,看着点,有事往车这边跑,拉上你们就走。”   噢,那胖子有点不乐意,也下了车,他远远地看着同伴,走到了宣传台席前,和一群宣传的俊男靓女站在一起,再看这地方啊,实在不是下手的好地方,时间也不对啊,这时间人正多着呢。   再说那位站在台席前的,是个大高个,背有点佝,走路不是一条直线,眼睛是斜着看人,站到台席前的时候真把系着宣传带的姑娘吓了一跳,出于人道主义精神,姑娘好歹没把这位马脸的当牲口,弱弱地递了张宣传单,她一闪身,另一位面目清秀,白里透红脸蛋的姑娘给他介绍着套餐。   “少来了,别以为我不知道,这套餐套餐,都是下套呢。”瘦个子不屑地道。   “先生您开玩笑了,交话费用套餐,送您一部手机呢。”宣传员道。   不对,声音显然细,有点哑,本来准备调戏个妞的瘦子,顺着宣传员的脸蛋往下瞅,看到他喉结时,惊得手差点放嘴里,惊讶地道:“我好容易鼓起勇气搭讪个妞,居然是个男的。”   几位姑娘小伙一笑,那宣传员一脱帽子,气愤地道着:“谁告诉你,我是女的了?”   “男人女相,什么东西?”瘦子瞠目道。   “嗨,你骂人?”清秀赛妞的小伙生气了。   “你恶心人我还没敢说呢,懒得骂你,切!”瘦个子拂袖而去,极度憎厌的表情。   那女相的帅哥实在郁闷了,在同伴的笑声中郁闷了好久才惊省过来。咦,好像不对,宣传的红帽子不见了,还有传单怎么少了好多。他再抬头时,眼滞了,见鬼了,刚才骂人那丑汉,正戴着他的帽子,得意洋洋地站在小区门口发传单,当义务宣传员呢。   他气得就要上前理论,却不料此时变生肘腋,那男子毫无征兆地暴起了,揪着刚出小区的一位中年男子,劈里叭拉、叭拉劈里,正反就是几个耳光,瞬间传单洒了一地。   远处那疙瘩胖子一看打架就兴奋了,得瑟地喊着:“哟哟哟,劈里叭拉打怪,爆装备啊。”   话音刚落,被打的人手包、手机摔出老远,果真是装备被爆。   “哟哟哟,劈里叭拉爆金币啊。”胖子又在嚷着。   话音未落,手包里的钱都散出来了,果真是金币不少。   被打的懵头懵头刚要招架,却不料行凶者是个高手,一个膝撞,一个肘击,那人先弓后仆,叭唧,以一个极度不雅的姿势趴地上了。   首都这地方文明程度就是高,很快进出的围了一圈人,指指点点,京片子在喊着:   “干嘛呢,打人呢?”   “快打110啊。”   “太不文明了。”   天桥的把式,光说不练,指点的有,见义勇为的可没有,行凶的瘦子义愤填膺地一脚踩人,一手举着自己的手机喊着:“老少爷们大姐大妈你们评评理啊,我们在这儿做惠民宣传,这王八蛋拿着这部手机,偷拍姑娘们的胸和裙底,你们看,你们看……人赃俱获啊,谁来帮把手,把他扭送到派出所。”   这么一嚷,图片一亮,果真是偷拍的,他瞬间站到道德的制高点上了,指指点点的看客又开说了,太下作了啊,该打。太无耻了啊,活该。只有那几位宣传的男女傻眼了,一位领口开着的姑娘一捂胸,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刚才被拍了。   那行凶的瘦子小聪明不断,看着躺地上的人要说话,直接把脚伸过去了,哎呀一个臭运动鞋,呛得那人直接憋气了。   打完收工,他瞅着怎么着脱身呢,冷不丁人群里有人跳脚喊着:“嗨,那不就惠里派出所陈所长么?他不就是警察?”   “哦,这儿有证件。”有人踢了一脚,看到手包里的证件了。   “啊?警察?”瘦子吓怂了,分开人群,夺路狂奔,那位宣传台上的大胸妞远远地扔着一样东西,愤然骂了句:流氓!   一跑就乱,后面立马有人追了,前方泊着的接应车却是一加油门,他娘滴,跑了。   左前方守着的同伙见势不对,他娘滴,也跑了。   气得瘦三儿欲哭无泪,要是真把警察打了,这尼马可没法混了。又气又吓又急又恐惧,一下子让他肾上腺急剧加分秘,长腿迈着,蹭蹭就跨过了路栏;在人行道上跑着,后面几位便装的喊着:抓住他。   他也不傻,直接剽窃动作以及喊声,手指前方,狂喊着:抓住她,那个女的是小偷。   边跑边喊,路人甲乙丙丁都傻站着,顺着他的指向,往前看女贼,浑然不觉,贼已经从身边溜走了。   绕进了沃而马,蹿过了影城后院,跳了两堵墙,终于成功地把追兵甩在身后了,这瘦子摸着口袋的收入,多有大难余生的喜悦呐,他一把一把抹着汗,想着赶紧离开首都,还好,路费现成了。   这时候,他的手机响了,短信的声音,他边走边看着:尊敬的包小三先生,我们荣幸地通知您……面试地点:宝隆大厦八层,哈曼商务公司。   对于招聘神马的他不感兴趣,不过这里面有他感兴趣的一行字:招聘提供午餐及市内交通费用补助。   很多人可能对招聘单位这句话根本不屑一顾,顶多一个盒饭而已,总不能谁还好意思找人家报销公交车费吧。不过这句场面话让包小三兴奋了,他自言自语着:   “耶!?老子还是头回荣幸地被管饭,这得去。”   他奔着,已经拿定主意了,跨了两个区,得坐两小时公交的玉泉桥一带,肯定是安全的,最起码吃顿饭再走,应该是安全的……   ……   行凶的跑了,目击的就麻烦了,给行凶者提供方便的更麻烦了,一个宣传台席,二男四女都被传唤到派出所了,让人瞠目结舌的是,还真是警察被打了,更让人哭笑不得的是,警察以为这都是同谋,毕竟那打人的,戴着小红帽,拿着宣传单,让受害人放松了警惕,结果被扁了个稀里哗拉。   用了好几个小时才把过程解释清楚,又用了好几个小时,本区营业厅出面,才把一群促销人员领出了派出所,其他人都没什么事,就那位男身女相的让营业部的主任大发雷霆。   行凶者戴的是他的帽子,和他接触最多,被警察盘问了几个小时。这几位都是营业厅雇的临时人员,恐怕就临时岗位都不会留他,主任骂完收工,那痛恨的眼神在告诉他:甭提工资了,滚蛋吧!   他挨着个鞠了一圈躬,对不起说了一圈,然后默默地离开了。   他叫耿宝磊,其实同事和主任对他的印像都不错,又勤快又会说话,还弹得一手好吉他,不过仍然没有人挽留他,因为这是一个容不得任何错误的环境,你错了,只能离开。你的离开不会有任何影响,明天又会有不知道多少踏破门槛的应聘者。   不幸的人,总有各自的不幸,耿宝磊默默地走在空旷的大街上,背影被路灯拉得老长,眼前像心里一样迷茫,灯光辉煌的街市,似乎就只是为了衬托他的孤单。熙熙攘攘的夜景,似乎就只是为了让他觉得凄凉。   像所有漂在这个城市里的人,永远不知道下一驿站会在什么地方。   明天,又要开始找工作了,而且这样的暑期工作最难找,大把毕业生和实习的便宜用工,饭碗永远不够啊。他在寻思着,是不是又得像刚到首都那光景,地铁口子、天桥中间,弹着吉他挣点饭钱,扮落魄艺术家其实是个不错的营生,糊口没问题的。只是这行也是竞争激烈,落魄的太多了。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手机响了,看了眼短信的内容,一看招聘,一查哈曼的地址,又不厌其烦地打了人家的客服电话,确认无误后,他好激动地自言自语着:   “居然是真的!?”   两年前,花三块钱在人才市场登记的简历,终于有回音了,实在让耿宝磊泪奔呐…… 第03章 缘来有期   眨眼就到了面试日期,不过一两天的准备时间,而且对于根本没有招聘经验的唐瑛几位,还真是有点手忙脚乱的感觉,以往招聘都是网上发布,从选择简历到见面,会有很长一段甄别时间的,那像这次稀里古怪的招聘,面试就要开始了,唐瑛连面试单都没有拿到。   一大早,她就吩咐了前台,有来应聘的直接带到大会议室就座。还是不放心今天的安排,等着公司管人事的吕姐来,俩女人嘀咕了半天,唐瑛听明白了,连吕姐也不清楚,只知道还有公司财务主管李增华要今天参与。   “吕姐,可这究竟谁负责啊?好歹也得有张面试单吧?问什么?招什么样的人,一点谱都没有。”唐瑛懵了。   吕姐叫吕天姿,中年妇女,肥脸一笑果真有姿,她反而劝着唐瑛道着:“看把你急的,咱们谢总是个慢性子,火不到眉毛,他都不知道喊人,以我对他的了解啊,他想干嘛,别人永远不会了解。”   这倒没假,覆着一层神秘面纱的商务调查公司,排在第一位的就是保密,不但对外人保密,就公司内部涉及到业务范畴的,保密程度也相当高的。   一念至此,唐瑛倒觉得自己过于心焦了,坐到了吕姐办公室等着,眼看着时间就到了,已经有人提前到场了,越到时间,她越心神不宁了,吕姐一直笑吟吟地看着她,差一刻的九时的时候,她莫名其妙地道:“差不多了,该有消息了。”   “什么?”唐瑛讶声问。   “我是说呀,该有消息了,一般谢总都是到最后一刻才透底。”吕天姿笑道,解释着:“不过就即便透了底,你也未必能猜到他的用意,不说别的啊,就咱们每次雇的那些商务调查人员,我进公司快六年了,一个都不认识。”   连管人事的都不认识,管法律事务的唐瑛就更别提了,他知道生意是怎么接的,那些云里雾里的调查业务,她从来不知道是怎么完成的。这也是本行的商业机密之一,那些无处不在、无孔不入的商业调查人员,可都是公司的摇钱树啊。   “咱们这次,是不是要招聘这种调查人员?”唐瑛好奇地傻问了句。   “可能性不大,没有针对那个行业,没有限定工作经验,应该就不是。”吕天姿笑道,电话铃声响了,判断应验,她笑着道:“瞧呗,来了吧。”   一果果真是谢总的电话,接着吕姐随手记着,虽然安排磨叽,可最后定音却干脆,几句话就解决了,吕姐啪声一扣电话,唐瑛问着:“这回有准信了吧?”   “有了,全部打发走。”吕天姿一挥手道。   “啊?”唐瑛快晕菜了,看吕姐的态度不像开玩笑,她愕然问着:“不能吧,花了好几千,跑了两三天,淘到这么多人的信息,又都不要了?”   “正确,谢总要求这次面试你来主持。”吕天姿笑道,手一个请势,把速记的东西递给了唐瑛,唐瑛看着,一瞬间脸上起霾了,有点于心不忍地问着:“都当场打发?一个人不留也就罢了吧,一点情面也不给人家留点?”   是啊,这么做太出乎唐瑛的预料了,那怕打扫卫生看电话整文件的,好歹给来应聘的留个念想啊,这倒好,像逗人玩似的。   “有同情心是好事,可在咱们这一行,同情可不是褒义词。准备一下吧,我和李主管帮你唱黑脸。”吕天姿道。   唐瑛摇摇头,随着吕天姿出去了,这事办得,让她心里很是郁闷……   ……   ……   每天有总预料不到的事,比如这次招聘,两千多条发布信息,最终到场的不到三十人,都被集中到一个大会议室,都像刘姥姥初进大观园,这公司窗明几净的办公环境,造型别致的办公隔断,还有隔窗能看到那些闪瞎人眼的高档电脑显示屏,都让这群应聘的心里揣然。   对呀,公司越正规,档次越提高,聘任的希望可能就越小哦。   而且明显就不搭调嘛,二十七八人,体型过肥的占一半多,一个个两腮肉拽、两眼迷茫,让人不得不猜测这是不是长期熬夜形成的表像。偶有几位穿着得体的,那表情却显得贼头贼脑,一点都不自信,对了,居然还来了三位女生,一个太胖,像谁家宅着的傻丫头。一个又太小,还像个学生妹,倒是有一个长得像商务女的,不料偶一张嘴,一嘴歪牙,直接刺激得试图偷窥她的男性激素分秘停止。   一个词,有点惨不忍睹呐。   耿宝磊来得最早,也看得最清,这么多人别说招聘单位,他都没一个看上眼的,不是太胖,起码的形象都不具备,就是根本没什么经验,连最起码的求职自信都没有。   哦,也有,匆匆又进来了一位,蓝色衬衫,西装裤子,裸露的胳膊肌肉成型,面色黝黑,走姿标挺,瞬间吸引了一干宅男好羡慕的眼光,他径自走到了最后一排坐下,擦了把汗。   “我认识你。”耿宝磊挪了两个座位,坐到了这男生旁边。   听声音像个妞,乍一看也像个妞,不过穿着肯定是男的,仇笛吓了一跳,不客气地道:“别套近乎啊,我没那个爱好。”   被人这样误解不是第一回了,耿宝磊笑着道:“我也没有,我真认识你,你是送快递的,我在惠坊区合作营业厅,你给送过传单、手机。”   “是啊……我怎么不记得你啊?”仇笛愣了,送快递,接触的人太多,恐怕再好的记性也记不全。   “我太普通了,没您特立独行啊,给我们送订制传单,两膀子摞四层直接大步就进去了,把我们营业厅那小老板都看傻眼了啊,回头就训我们……啊,瞧人家孩子怎么干活的?再看看你们,这真是差姥姥家了啊……”耿宝磊想起这件趣事,笑着转达给仇笛了。他直觉告诉他,这是位豁达、直爽的北方汉子,那实诚样子让人一见就觉得很亲切。   “快别提了,干得劳累活,就这牲口命,跟别人吹牛我在的公司全国都有分部,根本不敢讲我是送快递的。”仇笛擦把汗,自嘲道。   耿宝磊一笑,伸手道:“一样的,我跟别人讲,从事与高端通信相关的行业,一般不告诉别人我是卖手机的……认识一下,我叫耿宝磊。”   “仇笛。”仇笛握握手,苦逼相见,互不相嫌,这笑容肯定是真诚的。   年轻人总是那么容易靠近,两人小声嘀咕几句,越说越亲近,敢情都是刚失业来碰运气了,敢情一看人家公司档次这么高,都不抱大太希望,敢情已经在商量后事了,仇笛说了,真不行再去其他家快递公司碰碰运气,反正那行的门槛最低,记件工资,能干就有钱。   正商量着,最后一位匆匆到场,一位瘦高个子,穿着身横格子T恤,慌慌张张进门,差点被绊一跤,惹得应聘者有人差点笑出声来,再一看那哥们长相,马脸蒜头鼻一呲还有小虎牙的,太有动漫气质了,几位宅男被这么有创意的长相看得先愣,跟着吃吃笑了。   “三儿?过来。”仇笛认识这位。   “哟,仇笛?耶耶。”包小三乐了,颠儿颠儿奔到最后一排,坐到了仇笛旁边,一把搂着,亲热地问着:“哇塞,有大半年没见着你了,你干嘛去了?”   “我去内蒙穷游去了,四月份回来,你都走了。”仇笛道,回头给耿宝磊准备介绍,不料耿宝磊两眼冒火地看着包小三,那样子恨不得把生吞活剥一般,包小三也认出耿宝磊来了,惊得直咬手指,这样子看得仇笛不解了,晃晃手指问着:“哟?你们俩怎么像有过一腿的样子?”   “还真有过。”包小三紧张地道。   “怎么回事?”仇笛问,耿宝磊气不自胜地指着这货道着:“他就是昨天搅了我们销售那人,害得我在派出所呆了一下午。”   这事刚才两人讲命苦的时候说了,仇笛愕然看着包小三,惊讶地问:“行啊,三儿,长本事了,袭警去了?当盲流是生活所迫,当流氓可就是你的不对了。”   耿宝磊被这句话逗乐了,前排几位回头看,包小三马脸老红了,他解释着:“我也是受害者,就在崇文门劳务市场想找个零活干几天,来了个鸟人问我敢不敢打架,我以为又是谁闹事凑人呢,当然敢了,他拉上我和胖豆就走,谁知道他就找了我们俩,胖豆还没敢上手……这不……这不打完了才知道,尼马把警察打了。”   “他就这么二,你甭跟他计较,你说正常人,能干出这事来?也不想想,找你这号货一百块就行了,给了七百,肯定没好事。”仇笛斥道,话是说给耿宝磊,耿宝磊噗声一笑,火气下了好多,此时再看包小三都逼得走投无路来应聘来了,明显比他还惨不是。他无奈地道了句:“算了,我跟你没仇,赶紧走吧啊,派出所肯定要抓你呢。”   包小三一听,凛然点头道:“啊,知道了,我就准备走呢,要不兄弟,我分你三百块。”   “得得,什么跟什么呀。”耿宝磊摆手拒绝了。   估计包小三也没准备真给,手根本没往口袋里的伸,仇笛知道他什么货色,瞪了眼问着:“那准备走,还来这儿晃悠什么?”   “我来应聘啊。”包小三不悦地道。   “你连快递单上的字都认不全,应什么聘?”仇笛低声斥道,连耿宝磊也愣了,不能面试的差到这程度吧。   没有最差,只有更差,包小三乐滋滋拿着手机问着:“我没想聘上,收到个短信说荣幸的通知我什么什么来着……我可头回被荣幸地管饭了,我就想啊,吃完晚上再坐火车也不误啊。这儿有妞有空调的,不比大街上舒服啊。”   那是招聘单位的客套语,经常见到。可就因为管饭来应聘,真不多见,耿宝磊看着包小三这么严肃而兴奋地道着原委,即便咬着嘴唇,也掩饰不住笑意了。   “人才,绝对一等一的人才。”耿宝磊赞道。   “自古英才多遭妒啊,三儿,你可防着下场不好。像你这号北大毕业,还在街上混的,真不多见。”仇笛提醒着。   “什么?他是北大毕业?”耿宝磊吓了一跳,那可是全国最高学府,落魄到这程度可太没天理了。   仇笛附耳给耿宝磊解释了句什么,耿宝磊被逗得眼睛眯成一条线了,再看包小三,正得瑟着笑着,露着两个小虎牙,估计全场就他一人不紧张。这样子,你就想和他生气也难了。   九时整,门开了,两女一男踱步进了会议室,招聘方到来,引得在座应聘人员齐齐挺腰坐正,居中坐下的一位美女戴上了眼镜,清清嗓子,环伺全场,严肃地介绍着:“我是哈曼商务调查公司的法务唐瑛,这位是公司的吕天姿主管,这位是公司李增华主管。今天,由我们主持本次招聘面试。”   应聘的掌声四起,唐瑛的初次亮相很有范,把应聘的几位姑娘直接比成丑小鸭了,她重新微微一躬重新落座后,开场了:“今天面试时间很短,每人五分钟,公开、公平、公正,谁也不用回避……下面正式开始,第一位:包小三。”   这个含义丰富的名字一出口,全场哄堂大笑,就连三位主持招聘的也不禁莞尔。   包小三应了声,站到了招聘三位的面前,他很不知趣,直勾勾盯着唐瑛看,本来拿捏着姿态,很严肃的唐瑛,反倒被盯得脸红了。   吕主管插进来了,直接问着:“介绍一下自己。”   “我姓包名小三,这个名字有歧义,不过我爸给我起这个名字的时候,还没有‘包小三’这个词,我真不是故意的啊。”包小三解释着,生怕误会似的,可越解释,下面的笑声越大,他烦了,回头剜了眼道着:“笑什么笑,这个名字传达是所有男人的理想。”   又是轰然大笑,开场就乱了,唐瑛严肃地道着:“直接进入正题,毕业院校。”   “北大毕业,工程力学专业。”包小三道。   一句把笑声全打下去了,哦哟,这可是出天之骄子的院校啊,怪不得这么特立独行。顿时让拿着二三类学院文凭的应聘者羞赧无比。   “北大?你的简历上……”唐瑛翻着简历,以为自己搞错了。   “豫北大学嘛,简称北大。”包小三道。   三位招聘的瞠目结舌,满场应聘的喷了一半,后座知道答案的仇笛和耿宝磊低着头笑。   “哦,这是民营类学院,年轻人,你应该务实一点啊,哗众取宠就不好了。”唯一的招聘男性,李主管年届四十,缓声道。   包小三严肃的驳斥着:“民营也是学院啊,正规的还有2B类,比那强多了。”   又是一阵轰笑,气得唐瑛不知道该问什么了,吕天姿火了,奇葩到这种程度还真少见,大致再问几句,她直接挥手道:“好了,不用介绍了,你的情况我们知道了,可以走了。”   逐客了,包小三倒不意外,不过他心里可记挂着别的事呢,期待地问着:“不是还管饭么?”   轰笑再起,气得吕天姿老脸挂不住了,一口气憋得差点后仰翻倒,李主管知道碰上个很二的,他客气地道着:“如果路途实在远,中午公司有自助餐券发放的,不过现在,请到门外等着。”   “哦,这还差不多。”包小三得到了准信,大摇大摆出去了,后面又是一阵好笑。   唐瑛平复了一下心情,和吕天姿交换一下眼色,本来心里有那么点愧意,现在一点都没有了,她们恨不得用最恶毒、最无情的话,把这些在场的全部撵走。   “下一位,孙焕超。”吕天姿念到,头排的一位胖男生应声站到了台前。   大热天的,还穿着西装打着领带,一介绍,西北农业大学毕业,工作经验,甭提了,在花卉市场给人搬花盆呢。问他特长,他说他会拾掇盆景。问他对商务调查行业的了解,他说他不太了解,但他会努力去学的,说得声音凄切,还夹了个凄婉的爱情故事,居然是因为女友在京读研,他追着来的,因为农业专业特殊的原因,就业已经被拒绝过N次了。   不过这一次结果也一样,陈述讲完,唐瑛面无表情地对他道了句:“对不起,这份工作你不合适,你可以走了……下一位,候海龙。”   那男子本来挺首昂头的姿态,仿佛一下子被霜打似的蔫了,一步一蹭地、万般不情愿地出门,几次回头似乎等着面试官的回心转意,可现实并不钟于有情人,没有理他,多走一个,就少一个竞争对手。   “下一位……黄明飞。”唐瑛快刀斩乱麻,又收拾了一位生物工程专业毕业的,这号书呆子,在她看来,也就有到小饭店求个职,还是打下手的角色。   “下一位……王达。”吕天姿收拾了一位,一分钟就打发了,这孩子有点大舌头,口齿不清。   “下一位……张国庆。”李主管也打发一个,条件不错,年龄也不少了,快三十了还在电脑城打工,他都觉得可惜。   “下一位……”   “下一位……”   一位接一位,拔萝卜往外扔的速度打发,眼看着就快过一半了,仇笛和耿宝磊互视一眼,就觉得那儿不对劲,可说不出准确是什么不对劲。   “我怎么觉得这个女的面目可憎啊。”仇笛小声问耿宝磊。   “好像不是为了招人,像故意找茬打发人。咱们白来了。”耿宝磊小声道,有点小郁闷了。   “也不白来,小三说了嘛,还管饭呢。”仇笛态度比较乐观,两人相视一笑,耿宝磊小声开着玩笑问着:“你看主考这女的像什么?”   “像个贱人。”仇笛眼看着又一位垂头丧气被打发走了,如是道。   “不准确,应该应该像交话费送的东西,贱货。”耿宝磊如是评价唐瑛道。   仇笛掩着嘴笑了。就在这时,听到了唐瑛喊:   “下一位……仇笛!”   仇笛慌乱地一掩饰,走到前台来了…… 第04章 难遇知己   面试,试的就是外表形象,今天如果还有个形象满意的,此时站出来就算一位了。   一张脸线条硬朗、轮廓分明,背手一站,颇有些军警标挺的感觉,虽然肤色黑了点,可闪着健康的光泽,三位招聘人员,在仇笛站到他们面前,暗暗的叫了一声好,这形象,可不比电视上的硬派小生差哦。   “介绍一下你自己。”唐瑛道。面上的表情居然有点缓和了。   “有区别吗?”仇笛奇怪地问。   “什么?”唐瑛不解了。   “不管我怎么介绍,结果都是一样的,简历上的东西你们都清楚了,重复一遍有意义么?反正你们都要不客气地打发走。”仇笛道。   这句话倒是引起了共鸣,下面窃窃私语不断,仇笛回头看了眼和自己同样苦逼的应聘兄弟们,回头直道着:“第四位、第七位,还刚出去的那位小姑娘,我觉得他们的条件都不错,你们却连试用的机会都没有给,明说了,我的自身不如他们,你们现在可以告诉我,能走了,节省彼此的时间。”   哟,这拽得,吕天姿倒吸凉气,却一下子没发作出来,李增华反问着:“今天我们是招聘单位,要什么的人,难道还需要你来指点。”   “是啊,我好像明白你很难就业的原因了。”吕天姿顺着话头道。   这么拽、这么个性的货,那家公司能要这号人啊。   “恰恰相反。”仇笛并不气馁地道着:“我就业的时候比失业的时间长,一直就不缺活干,在场的包括我,都是抱着一个想拿到一份体面工作的愿望来的,我们可以接受你的挑剔,但不能接受你们无缘无故的羞辱。”   顶回去了,李增华觉得难办了,看了看主持的唐瑛,唐瑛也没想到,会遇到这种情况。她看看仇笛的简历道着:“我很欣赏有个性的人,不过光在嘴皮上说可不算……你毕业于山大,汉语言文学专业,在毕业来京的数年了里,为什么都没有工作经验的反映?”   “那是因为,即便我写到简历里,你们也未必能看懂。”仇笛道。   完了,耿宝磊心里暗道着,没想到仇笛比包小三还奇葩,包小三好歹还想混顿饭,仇笛干脆要和人家顶牛了,这样的结果只有一个:滚蛋。   “是吗?我怎么没看出来,你还像一个从事高端行业的人才?”唐瑛轻蔑地道。   “你说着了,确实是高端行业,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智能高端数字通讯设备表面高分子化合物平面处理,不知道您听说过没有?”仇笛严肃地连珠炮似地来了一段。   这么一长串,把唐瑛听愣了,她左右看看,都摇头,问话的被问住了,她看到仇笛笑眯眯挑恤的眼神,好奇地问:“这是什么行业,通俗点。”   “通俗点讲就是……”仇笛回头看看,笑了,笑着道:“给手机贴膜啊,你们不会连个都不懂吧?”   轰堂大笑,拍手跺脚的好几个,都憋了一大会儿,此时爆出来了。   唐瑛面红耳赤,不会处理了,吕天姿气得胖脸发白,一指门外:“现在你可以走了,揣着你的自尊去给做高分子化合物平面处理吧。”   “谢谢,你的气量告诉你,你生活在一个缺乏自尊的环境里,还没有学会尊重别人。”仇笛撂了句,大摇大摆出去了,那步伐可比包小三潇洒多了。   过了好久,唐瑛才嗫喃地喊了句:“下一位……郭玉秋。”   是一位蓄着胡子,长相比年龄老的男生,他似乎被唤起了一点自信,他站起来直接道:“我求职被骗过八回报名费,正是因为你们的态度我才大老远从密云赶来了,如果你们仅仅是想愚弄大家的热情,那可比骗报名费还要可恶。”   卡壳了,招聘方被呛住了。   不过结果仍然没有改变,激烈的争论了几句,这位男子摔门而去。会议室又响起唐瑛毫无感情的声音:   “下一位……”   ……   ……   门外的仇笛被包小三拽住了,两人坐在前台等候的椅子上,看着一个接一个,或怒气冲冲、或垂头丧气、或自叹自艾离开的应聘者,心里嘛,就再谈定也不是滋味。   混迹的久了,司空见惯了,那种被拒绝,遭冷眼的事已经不挑战谁的底线了,两人在等耿宝磊,不知道刚认识的这位小哥结局如何,包小三想起茬事来,问着仇笛道着:“仇笛,你这么牲口,快递上不干得挺好的?”   “是挺好,昨天在广场跑酷表演,把公司车放在路边……”   “哇,丢啦?”   “没丢,给城管拉走了,哎呀,你看那胖老板娘把我劈头盖脸给骂的……真特么的,要不看他是女的,我非扇她一顿。”   “哈哈……还是老子聪明,她扣我半月工资,我直接把她电单车给卖逑了,再没回去。”   “那就不对了,你这不成违法犯罪了,别拿你那不要脸的事出来罢摆啊。”   “切,你倒是要脸,结果还不是一样。”   包小三如是道,这一句倒把仇笛说愣了,自打几个月前认识包小三,就知道这是个偷鸡摸狗、吃喝嫖赌、坑蒙拐骗什么事都沾点的主,一直以来仇笛都在以身作则,试图影响这位被社会带坏的青年,不过现在看来,好像两人的差别确实不大,这不又回到同一起跑线上了。   “算了,不跟你争了,反正你马上就要走了,换了手机号告诉我一声啊。”仇笛看着包小三,那丑陋的长脸,要经历过多少苍桑才到修炼到人见人嫌的水平呐。对他,了解他身世的仇笛更多的是同情。   “哥。”包小三瞬间也不说诨话,凑着轻声道着:“我碰到的好人不多,你算一个,要是有天我发了财,我一准去回来找你哈。”   “那我是不是得等到下辈子!?”仇笛笑着问。   包小三撇着嘴,不悦地看着仇笛,悻然道:“你咋这么不相信人呢?我还告诉你,网上乞讨专业户月入过万知道不?山寨加工厂年入百万知道不?都是我们老家那块的,我就后悔不该出来。”   仇笛听不下去了,拦着道着:“我对河南人真没偏见,但我对这种事真有偏见,你手脚全乎着,长这么大个子,跪街上要饭……那,就跪这儿跪一个,我给你二百块钱。”   “去去……我打比喻呢。”包小三不好意思地道,兴许还拉不下这个脸来。   两人扯着话没完,面试已经结束了,耿宝磊是倒数第二个出来的,小伙子出来的很平静,不像其他人那么垂头丧气,出来仇笛招着手,包小三惊讶地看着:“哟,不会是这娘炮被看上了吧?”   对于包小三,耿宝磊多少还有点嗝应,翻了眼,没搭理他,仇笛还没问,他摇摇头道着:“由于你的质问,他们对后来的应聘者倒是很客气了,不过结果并没有什么改变。”   “都涮了?”仇笛愣了下。   “差不多,口吻一样,和排练过一样,一简介,然后他们挑一堆毛病,说一句这工作不适合你,然后就OVER了。”耿宝磊道,对于既知的结果,现在倒不觉得失落了。   “算了,走吧……宝磊啊,要暂时没地方去,我给你找个活干,快递公司分单怎么样,差不多也能赶住工资了。”仇笛随口道。   “你不是离职了么?”耿宝磊问。   仇笛还没解释,包小三得瑟地道着:“瞧你傻吧,在快递界没有离职这一说,你想干就有活,圆通不行去中通、中通不行去汇通、汇通不行去国通,将来哥有钱了,也创办一个快递公司,就叫全球通,把他们全压下去。”   仇笛和耿宝磊相视一笑,对这货没有芥蒂,反正就这得性,两人相携到了电梯口子,包小三一看急着走,喂喂喂上来,一手拽一个,不迭地道着:“别走啊,他们还管饭涅,大老远来一趟,尼马公交都花了好几块钱。”   耿宝磊无语了,他苦笑着道:“咱别死乞白脸这样成不?就为吃顿饭?”   “算了,我请,送送三儿。”仇笛道。   “别呀,外面现在三十九度啊,热得跟逑样。”包小三道,这天气出去肯定是步行,那热得还不如不吃呢,他教唆着两人道着:“他们故意折腾咱们,咱们就不恶心恶心他们?咱们就这搁这儿等着,特么的中午敢不管饭,等那招聘的出来,吐她一脸口水。”   噗哧,有人笑了,声如银铃,三人看时,却是一位学。生。妹。模样的,等在电梯出口的角落里,对了,也是刚才被打发出来的一位。   她一笑,瞬间又捂着嘴,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了。   “你说呢?”仇笛问耿宝磊。   “我倒很欣赏小三这快意恩仇的性格啊,要不这样,离中午还早,就搁这儿歇歇,一顿饭我倒不期待,不过小三要吐那招聘的一脸口水,我还真很期待。”耿宝磊道。   “你甭刺激他,比这再龌龊的事他都干过。”仇笛道。   还有更龌龊,还真有,三人说着倒不走了,坐那块,仇笛跟耿宝磊讲了,小三送快递时候有回因为时间晚了点,被客户骂了个狗血淋头,这货隐忍了一天就报复上了,咋干的呢?找了张其他快递公司的空白单子,整了个包装箱封得严严实实,瞅着那客户不在公司,直接把这快递送给他们前台了。   “就是恶心人家去了呗,送小花圈?”耿宝磊问。   “再恶心点。”仇笛道。   “送骨灰盒?”耿宝磊咬牙切齿,往狠处想。   “你看他像个花钱的料?再恶心点。”仇笛道。   这事突破耿宝磊的思维了,他侧头看着洋洋得意的包小三,小声求教着:“三儿,到底是什么呀?这么拽?”   “我拉了一泡屎,邮给他们了。”包小三严肃地,告诉耿宝磊答案。   耿宝磊梗着脖子,半天这口气喘不上来了,他惊骇的眼神看着包小三,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对仇笛道:“要不,咱们走吧。”   就是啊,别再整出事来。耿宝磊想想这货昨天当街打人就后怕。   这时候仇笛似乎都拿定主意恶心别人了,示意着耿宝磊稍安勿燥。指指包小三,示意去前台。   包小三腾地起身,说干就干,啪啪啪拍着前台,把那前台姑娘吓得倒退两步,就听包小三问着:“你紧张什么?我问你啥时候开饭呢,又没叫你开房。”   “啊?开饭开房都不归我管呀。”那姑娘瞠目结舌,没明白过来。   包小三拿着手机,嚷了几句,她才反应过来,客气地请小三坐下,匆匆拿着电话请示了。   等待的不长时间里,耿宝磊还有点心下揣揣,好像还不好意思,仇笛和包小三可坦然多了,两人似乎盯着一个地方看,哦对了,坐在斜对角,那个同样失聘等着的姑娘,耿宝磊瞄了眼,马尾刷子、高帮运动鞋、一身素色的运动服,一看就是个校园出来未久的,还没学会怎么打扮。   “她叫什么来着?”仇笛问。   “我怎么知道,我第一个出来的。”包小三道。   “我想想……想不起来啊。”仇笛使劲想,也没想起这位,就见得那位满嘴歪牙的妞。   “好像姓管……对,管……”耿宝磊想起一点来了。   “插管管?这姓好。”包小三淫笑道。   啪声,仇笛直接给了他一下,他捂着脑袋呲笑,孰无正形,说话着,解决午饭的来了,一阵清脆而节奏分明的高跟鞋声音,那位招聘唐主管婷婷娉娉走到前台了,她审视着还等在这儿的几位,笑了,似乎笑里还带着几分轻蔑。   好像在笑这几位混饭的,仇笛腾声站起来了,却不料唐瑛直接无视,头也不回地安排着前台:“给他们安排一下,比照接待普通客户标准。”   说着人进去了,仇笛一下子无力可使,反倒觉得空落落的,包小三可乐了,奔到前台,凑着长脸好奇地问:“啥标准来着?四菜一汤,烟酒管够啊。”   前台姑娘厌恶地看了眼,递给他三张餐券,包小三正反看看,愤然问着:“万柳桥18号,离这儿多远呢?”   “不远,六公里,驾车几分钟就到。”前台解释着。   小三一听悖然大怒,拍着桌子吼着:“你看我们像买得起私家车的么?”   “哥,我也买不起,您冲我发什么火啊。”前台姑娘委曲了。   算了算了,仇笛拽着包小三,叫着走人,这顿饭要得实在尼马太没自尊了,包小三却是还有心事似的,又拍拍前台,指指坐在角落里那姑娘,伸着手:“再给一张,人家姑娘不好意思要,你就不给啊……拿来。”   人善被人欺,人恶可就不存在这情况了,多要了一张,包小三上前给那姑娘,那姑娘瞪着一双清澈的,忽灵灵的大眼睛,怔怔地看着他,似乎都不敢拿。   “拿着吧,好歹没白来。”仇笛看姑娘一身学生打扮的,满脸同情地道,大部分刚出校门,除了爹妈铺好路的,差不多都要经历一段这种顾不住肚子的生活。   “没事,拿着吧,没人笑话你,我们这不都是应聘失败,混顿饭嘛。”耿宝磊笑着道。   “哎哟,让你拿着就拿着。”包小三干脆直接塞她手里了。仇笛却是道着:“三儿,人家不是怕拿餐券,估计是怕你这脸,走吧。”   这句话一落,那姑娘噗声一笑,脸像绽开的花儿,两个好看的小酒窝,起身说了句:“谢谢。”   “不客气,我来京几年了,就干了这么一回好事。”包小三诚实的道。   这么诚实,又把那姑娘逗笑了,他被仇笛拉着走着,不时地回头看着,耿宝磊摁到了电梯,三人进了电梯,耿宝磊和仇笛凝视着包小三,包小三不好意思了,惶恐地道:“看我干嘛,真就干了这么一回好事,搞得人怪不好意思的。”   “大夏天热成这样,不会发春了吧?”耿宝磊调侃道。   “不会,三儿喜欢骚首弄姿的,这种清纯妹子,不是他的菜。”仇笛笑着道。   “我瞅她就想起我妹妹来了。”包小三道,一说起妹妹,脸上表情显得不那么戏谑了。   “哇,那你幸福啊,这一代大多数都是独生,你都有妹妹。”耿宝磊随口问了句。   “还有俩姐姐呢。”包小三得意地道。   不会吧,耿宝磊不信了,他看仇笛,仇笛早笑了,笑着道:“这都没听说过,违反国家计划生育政策的产物,没看过超生游击队啊。”   “你又笑话我是不是?我们那地方生七八个的都有,我才兄弟姊妹五个。”包小三道。   耿宝磊听得瞠目结舌,一巴掌伸着问:“五个!?”   “啊,两个姐,一弟一妹加上我,五个。”包小三得意地道。   “五个?哇塞。凑一桌麻将还富余啊。”耿宝磊好震惊地道。   还有更震惊的,兄弟五个加上爹妈,都在全国各地打工,小三显摆着去过啥啥啥地方,见过啥啥啥世面,听得耿宝磊大眼瞪小眼,仇笛偶而插话,耿宝磊听明白了,小三实属来之不易,他大姐叫包引男,二姐叫包来男,一来一引,终于引来这么金贵个大小子。   听得耿宝磊先惊后愕,然后笑得全身直抽,此时也看得出来了,小三纯属是个二得可爱的丑货,心机浅得听不懂好赖话,想及此处,耿宝磊倒一点也不怪责因为这货丢了那份工作了,毕竟嘛,每天忙得不亦乐乎,还真有很长时间,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下了电梯,出了门,问题扑面而来,闷热干燥的空气一下子让人有窒息的感觉,小三估计是心有歉意,出门就奔着到街边的冷饮摊,卖了几瓶饮料,奔回来先给耿宝磊一瓶,又塞给仇笛一瓶,自己那瓶刚要拧时,他的眼神滞了滞,然后分开两人,往门厅奔回去了。   耿宝磊和仇笛回头,哟,做第二回好事了,三儿奔到门口,乐滋滋地,把饮料硬塞到那位刚出来的姑娘手里,然后怕人家退回来似的,快步奔回来了,那乐呵呵的样子,就像三九天倒了盆冰水一样舒爽。   “三儿,我都有点舍不得你了。”仇笛笑道。   “你准备去哪儿?”耿宝磊问。   “去海边玩几天。”包小三道。   “哇,这么懂情调啊。”耿宝磊笑着问。   仇笛喝着打断着道:“拉倒吧,他姐嫁青岛了,又准备去啃姐夫去。”   耿宝磊喷笑了,包小三却是一脸得色,他说了,啃姐夫有什么脸红的,他白睡我姐呢。   这回一口饮料把耿宝磊呛住了,他咳了半天才直起腰来,仇笛一直等着他平复下来,小三又去买了根便宜点的老冰棍吮着,那样越看越让人可乐,仇笛笑着问耿宝磊道:“知道我为什么很珍惜这个朋友了吧?”   “知道,我要天天有这么个朋友陪着就好了。”耿宝磊笑道。   从招聘的宝隆大厦到就餐的万柳桥,如果步行还真有好远一段距离,两个十字路口,一座天桥,三人说说笑笑,倒是一点也不寂寞,而且啊,途中还发生趣事,几次回头,那位同样失聘的姑娘都在视线之内,每每回头,总能看到她背着双肩包,傻傻看几人的样子。   包小三几次不忍,要回去叫上人家姑娘,不过被仇笛拉住了,好容易留下个好印像,别你破嘴多说几句,人家又把你当流氓了。   也是,包小三肯定对自己的形象没什么信心,放下这茬了,快到万柳桥时,他再也按捺不住了,回头老远嚷着:“嗨,快来啊,一块吃饭去。”   邪了,那姑娘加快了脚步,走到了几人近前,此时看得更清了,是位鹅蛋脸型的妹子,走起路来马尾巴刷子一漾一漾,煞是好看。京城里全世界的美女都能见到,但全世界的美女给仇笛的震惊都不如这个妹子……我靠,她居然真和包小三站到一起了,好像一点也不恶心。   “妖孽啊。”仇笛小声感慨道。   “你是嫉妒小三吧,头回做好事就有这么丰厚的回报。”耿宝磊取笑道。   “我是说这女的,能看着小三的脸不紧张,不害怕,不恶心的,我是头回见到。”仇笛愕然道,回头看看,包小三和那姑娘保持着安全距离,邪门了,还搭上腔了。   “我倒不惊讶啊,一个人在处处碰壁、无路可走的时候,对于身边的同情和关心,会格外地敏感。那怕仅仅是一个善意的笑容,一点菲薄的零钱,或者一顿简单的饭……呵呵,好可怜啊,我当年可没碰到小三这么热心肠的好人。”耿宝磊自嘲地笑了笑。   那样子让仇笛欲言又止了,他发现了,这位男身女相的小伙,也是位有故事的人,不过他没有问,这么落寂的样子,肯定是不堪回首的往事喽。   两前两后,这两对奇怪的组合且行且走,终于到达了目的地,万柳桥18号,不过又出么蛾子了,四个人傻愣着,看着18号的门厅,都有点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   门厅不大,不过在京城这寸土寸金的地方,这已经足够大了,何况人家是齐齐的四层楼,门外泊着一溜各色靓车,偶而出入的男女着装就看得出来,是个高档次的地方,最起码不是卖十块二十块工作餐的地方。   “不会又在调戏咱们吧?”包小三有点怯步了,他看看刚认识的姑娘,那姑娘摇摇头,肯定不清楚,也肯定没来过。   “客家菜是个偏门啊,小众,精致,但价格不菲。”耿宝磊道。   “你吃过?”包小三奇怪地问,看耿宝磊也不像吃得起的主嘛。耿宝磊抬头,亮着手机道:“没吃过,但我查过了啊……这儿最低消费188元起。”   问度娘了,而且问得很清楚,饭店里的环境都有照片,一看那档次,众人觉得更像是被涮了,好像不至于还在失聘的人身上花闲钱吧?京城里这些私人公司,能全数给你发劳务费的都不多。   怎么办?耿宝磊看包小三,却意外地发现,包小三在看仇笛,似乎这才是他的主心骨一样,仇笛皱着眉头想了想,狐疑地道:“我好像觉得,招聘现在才开始了……走,吃去,说不定是一顿丰盛的午餐啊。”   他信步而走,包小三紧随其后,耿宝磊稍一犹豫,被包小三拽走了,他说了,走呗,我们当年快递兄弟都是跟他混的,信仇哥,能吃饱。   落在后面的姑娘踌蹰了一下,她蹙了蹙眉,然后也跟着这三个混饭的,进去了…… 第05章 有惊非喜   有时候,生活就像买彩票,一不小心,哎呀妈呀,中了个小奖,惊喜!   从踏进客家私房菜这所酒店开始,惊喜就来了。   大堂一见仇笛手里的餐券,纤手一抬,恭敬无比地道:“这边请,二楼贵宾包厢,桂花间。”   仇笛隐隐抓到了点什么,倒不显得惊讶,包小三那享受过这等礼遇,一下子呲牙咧嘴,惊得无以复加,哥就是个吃地摊大排档的主,那见过这阵势。   耿宝磊也是浑身不自在,有种即将被人卖了的紧张感觉,那一直跟在背后的小姑娘更紧张了,征询似地看着包小三,小三一瞬间光棍劲上来了,小声道,先吃饱再说,跑起来也有力气。   好像不至于,那姑娘笑了。   大堂领着四人上楼,仇笛身后被拽了下,回头耿宝磊在使眼色,他笑着做手势,示意安心。   果真是个惊喜,不是盒饭,不是自助,而是一个贵宾包厢,还带着休息躺椅、茶座和卫生间呢,服务员添水,包小三兴奋地来回瞅。   耿宝磊按捺不住了,问着大堂道:“大堂姐啊,我们是工作餐,这么高规格。”   “是啊,哈曼商务公司订的就是这个规格,他们是我们店的老客户了。”大堂笑吟吟道。   服务员拿着菜谱,听这话包小三来劲了。连点数个黄酒鸡、梅干扣肉、干烧鱼、海鳌虾……边点边得瑟地说着,哎呀,白吃就是好,点菜都不用问价格。要不是仇笛把菜谱抢走了,估计三儿还得再随手点几个,放到耿宝磊手里,耿宝磊随随便便一点,加了个素菜,要了个滋补汤,一合菜谱,递回给了仇笛。   仇笛愣愣看着他,他奇怪地问:“怎么了?”   倒没怎么,只是耿宝磊那点菜潇洒的劲头,实在不像个从事高端通讯行业卖手机的苦逼,仇笛笑笑道:“没什么,你比三儿还狠啊,一个汤比几个菜还贵。”   “是不是,那我再加两个。”包小三觉得吃亏了。耿宝磊一笑置之了。   “得了得了,差不多就行了。”仇笛拦住了,直接把菜谱还给了服务员。   人走了,这一下子炸开锅了,紧张加惊喜,感觉好刺激,包不三得意了啊,幸亏朝他们伸手要了,要不那来的这顿大餐。耿宝磊不放心了,笑着道太有穿越的感觉了,从宝隆到万柳桥几公里,苦逼到牛逼的距离,也不远嘛。两人谍谍几句,看看没吭声的仇笛和那位姑娘,耿宝磊刚要说话,包小三抢着道:“她叫管千娇。”   耿宝磊又要说话,包小三再抢着说:“性别,女;年龄24;华南师大毕业的,来京两年了,刚从一家出版社辞职。”   说得这么清,耿宝磊倒没话可问了,他干脆问包小三:“我问人家呢,你抢什么话?”   “我怕有人抱着不轨之心来搭讪啊。”包小三比小姑娘还警惕,不过一看耿宝磊细皮嫩肉那样,瞬间又改口了,对着管千娇道着:“娇啊,好像没事,他能给你当闺蜜啊。”   仇笛被逗得仰头大笑,那姑娘也乐了,耿宝磊面红耳赤,狠了好大决心,都没给包小三竖根中指,仇笛发话了,得了,你别欺负人家宝磊,看见没,他连骂人都不会。   也是,包小三不好意思了,给宝磊倒着水,说起打油诗来了,同是京城苦逼人,相逢就是有缘份,哥反正晚上就走了,等到了新地方给你打电话啊,混不下去了来找我。   “你要走?”管千娇发话了,好奇了,声音脆生生的。   “啊,晚上走。”包小三笑着坐下了。   “那要走,为什么还来应聘啊?”管千娇不解了。   “这不晚上车吗?来混顿饭,还是这儿好,有空调有好吃的,比住的地下室好多了哈,尼马天天跟睡桑拿房里一样。”包小三毫无心机地,底馅露了。   管千娇抿嘴浅笑,一低头,却发现仇笛在斜斜地盯着她看,哦,视线中的焦点是她那拿着茶杯的手,她像触电一样,下意识地把手缩回去了,腕上银光一闪,是个好看的饰物。   仇笛没吭声,倒是越看今天不期而遇的几位有意思了。   看来是准备好的,说话着菜就开始上了,先上的黄酒鸡,眨眼就被分得一盘狼籍,管千娇还没动手,早有包小三给她挟回两个鸡腿来,这么殷勤的她都不好意思了,仇笛倒是劝了,没事,不要有心理负担,三儿虽然经常不干好事,可还不是个坏人,他把你当妹妹了。   “嗯,等哥发了财,回来叫上你们天天下馆子啊。”包小三大口嚼着,不忘补充一句。   那样子惹管千娇有点好笑了,她浅口轻咬尝着,突然发现仇笛又在偷瞄她,一瞬间她变了个样子,手持着鸡腿大口啃上了,然后看了仇笛一眼,仇笛笑了笑,那笑里,让她觉得浑身不自在,就像被偷窥到私密的感觉,紧张而惶恐。   一盘接一盘上,吃得是风卷残云,速度渐渐放慢了,耿宝磊吃到中途,看着仇笛那么安生,他出声问着:“仇笛,你说咱们吃完会发生什么情况?”   “吃完了拍屁股走人,管逑他呢。”包小三道。   “你说呢?”仇笛没答,对着管千娇突来一问。   “我……”管千娇似乎难为情地道:“应该没事吧,不至于吃顿饭还扣着咱们刷盘子还债?是凭券吃饭嘛。”   “就是啊,有什么担心的,这不工作餐么。”包小三道。   仇笛笑了笑,这一笑耿宝磊都看出猫腻来了,他问着:“我说仇笛,你别高深莫测的,好像你知道怎么回事似的。”   “我好像还真知道点啊,你不是第一天出来混吧,招聘里这些猫腻你还搞不清楚?”仇笛反问。   “啥意思?”耿宝磊不解了。   “招聘就那么几样,第一类,那些大公司首选的,知名院校毕业,最好是在京的,有工作经验,能独挡一面的,有多高的资历就有多高的薪水啊。”仇笛道,这一类在座的明显算不上了,他又道着:“第二类就是那些私人的小公司,这里弯弯绕就多了,开得条件不错,告诉你试用期三个月,可能仅仅就是因为紧缺人手,只用你三个月;现在合同,公司不会随便给你签了……而且稍有不景气,他们裁起人来,可是根本不看情面。”   “哎……读了十几年书,走到社会上才发现,自己还是一无是处啊。连个小公司都没有肯招我这种外地来京的。顶多临时招人用用,过后就打发。”耿宝磊黯然道。   “这就叫知识改变命运。”仇笛道,管千娇噗地笑了。包小三不服气,凑着问着:“那我涅?我可没怎么念书。”   “你这是……”仇笛严肃地看着他一眼,点评道:“长相改变命运,本来是王候相,你长成马猴样了。”   包小三气得直接扔勺子,仇笛眼疾手快,直接接住了,管千娇劝了句,才把瞪着马眼好不气恼的小三劝住了,仇笛却是没当回事,笑着说招聘的最后一种了。   “这还有一种呢,就是打零工了,这家不行那家干,一山看着一山高,辞职、应聘、再辞职、再应聘、跳来跳去,跳不出这个圈子。咱们就属于这一类,只不过更差一点而已。”   他细嚼慢咽着,汤上来了,给众人分舀着,暂时的快乐忘记了不快,包小三嘛,反正准备走了,根本没听进去,耿宝磊嘛,随波逐流,也不愿意触及这个提不起来的话题了,仇笛把汤递给坐在对面的管千娇时,这姑娘闪着双忽灵灵地的大眼看着他,好奇地问:“那这次算什么?”   “你说今天?”仇笛道。   “对呀,到场就不客气地都打发走了,剩下几个混饭的,其实一个盒饭就行了,没必要这么高规格吧?”管千娇像是心神不宁地道。   “这一次恐怕歪打正着,咱们入选了。”仇笛道。   一听这话,众人筷久一停,都盯着仇笛,十万个为什么就要迸出来了。   “呵呵,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是吃亏多了学乖了,自打到京城啊,求职被坑过不下五回,最惨的一回是白干了三个月,还没领工资,公司就倒闭了……至于租房被骗了,群租被撵了、我都算不清几回了。所以我总结的经验是啊,跟着钱走,好赖一看就明。”   “什么意思?”耿宝磊有点懵。   “就是啊,不管公司看上多么豪华高档,不管招聘的说得多么天花乱坠,要给打工的没点实质性的东西,绝对不能去。”仇笛道,他从理论回到现实,一指今天的饭桌解释着:“但今天不同,你们看哈曼商务公司,能在宝隆大厦租半层楼,实力肯定有,不知道你们注意到他们八层的电梯门槛没有,显得有点老旧,电梯维护可是一年一回啊,之所以没有一尘不染,那说明访客不少啊……还有招聘的那几位,很得瑟,很牛逼,虽然面目可憎吧,但也从侧面说明,他们确实有骄傲的资本。”   “这个度娘上可以查到,哈曼商务的搜索排名不低,有公司介绍。”耿宝磊插话道,肯定是一家正规,而且有实力的公司。   “可网络搜索不会告诉你,为什么还会有这么一桌丰盛午餐的答案。”仇笛笑道。   “那为什么?”管千娇好奇地问。   “商人嘛,下一分本,总要有几厘利,无利都不起早,怎么可能无利白请客。所以,我觉得:咱们入围了。”仇笛道,对于未知的可能掩饰不住地兴奋。   不过让其他人就兴奋不起来了,耿宝磊看看众人,他汤也顾不上喝了,挨个指指,包括自己,疑问着:“不能吧,你送快递的、我卖手机的、还有个三儿当混混的,再加上千娇这个学生妹妹,能干什么?”   “这正是我没想通的地方。”仇笛笑笑,开始喝汤了,喝了两口,对着还大眼瞪小眼的众人道着:“不过马上就要揭晓了,咱们这顿午餐不用买单肯定是真的,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也是真的!这个自相矛盾的对方,唯一的解释就是,我们身上可能某种价值,被人看上了。”   “好像有点道理。”耿宝磊被说服了。   他看管千娇时,管千娇有点懵,震惊着呢,似乎还接受不了,包小三抿抿嘴,松了个裤带扣子,咧咧道着,甭想特么好事,吃完赶紧溜,别吃人一顿,回头把咱们卖黑窑里。   “绝对不可能,现在都知道大学生好吃懒做干活不行,不值钱。黑中介卖个人,顶多几百块,还不够今天的饭钱。”耿宝磊道。   噗声把管千娇逗乐了,她低着头笑得两肩直耸。她可能之前都无法相信自己单身敢和三位男生相处,不过事实上,她发现相处的格外轻松。   讨论永远解决不问题,不过很快这个问题自解了。敲门声起,应声而进的一位中年男子,背后跟着那位招聘方见过的唐瑛,只不过不同的是冷面覆霜的唐瑛此时已经换了一张笑容灿烂的面孔,两人笑吟吟地进来了。   三人都看着仇笛,这两位出现是什么结果就不意外了,但意外是,居然有人能猜到结果…… 第06章 情非得已   “哟!?好像我们的唐突并不让各位感到意外?”谢纪锋奇怪了。   更奇怪的是,三个人都看着居中坐姿端正,相貌堂堂的男生,似乎一点也不惊讶他和唐瑛的出现。   “有什么意外的?不过丑话说前头啊,就一顿饭,甭指望我们干什么。”包小三严肃申明原则了。   “那要想干点什么呢?”谢纪锋笑着问。   “得给钱呢。”包小三强调道,郑重表明态度了。   几个人吃吃笑了,唐瑛对着众人浅浅一躬道歉,温婉道着:“那接下来就谈谈钱的事,首先我介绍我们公司的总经理,哈曼商务调查的创始人谢纪锋,谢老板,大家认识一下。”   仇笛、耿宝磊、包小三、管千娇……谢纪锋仿佛已经不是头回见面了,一一数过,念过名字,握握手,唐瑛拉着椅子,两人落坐,这时候,四个人都看着谢老板,心里已经开始打小九九了,这个稀里古怪的招聘究竟要干什么,让众人的警惕比期待高多了。   “占用大家五分钟时间,把这件事解释一下。”   谢纪锋解释着,公司要招聘,但不想招聘家在京门的老爷,也不想招聘名牌学院出来的大爷,更不想招聘有诸多工作经验,已经习惯性跳槽的爷,所以把标准放到了到京求职的人员里,至于当场对大家的拒绝嘛,那是考验一个求职者的心理素质,就是嘛,要是连那点羞辱都承受不住,将来怎么面对客户的诘难。   唐瑛娓娓解释而来,莺莺语语,听得一干人火气尽消,她解释完了,看了仇笛一眼,似乎仇笛无动于衷,她眼光征询着,仇笛笑了笑道:“不必绕这么大圈,有话直接说,合适就干,不合适就走。”   “好,痛快,给他们看看合同书。”谢纪锋笑着道。   唐瑛从随身的包里,取出了几份聘任合同,一一递上,几人迫不及待地看着,和所见过的大同小异,责任、义务再加上备注事项,五险一金,福利及补贴说得很详细,众人看时,谢纪锋使了个眼色,唐瑛又递了一份机打的银行回单让众人的传阅,仇笛笑了笑,耿宝磊眼神滞了下,好奇地问:“这是……员工工资发放?”   “对,涂掉了名字,这属于保密范畴,不过我保证它的真实性,是本月公司发放的回单。”谢纪锋客气地道。   “我看看……”包小三一把从管千娇手里抢过来,然后惊呼道:“哇塞,月薪一万多,最低的都五六千?”   “最高的有时候能到几万。”唐瑛补充着。   这个……包小三挠前额了,从来没挣过这么多,可能不清楚这是什么感觉,他心下无计的时候,就看仇笛,仇笛只是扫了合同一眼,笑笑道着:“每天都有中五百万的,我们不属于那类运气好的。长得太高的桃子我们摘不着,实际点讲,你想让我们做什么?试用期有多长?什么待遇和条件,合适可以考虑一下,不合适我也不讨你便宜,这顿饭钱算我的。”   说得很蛋定,这态度让谢纪锋欣赏了,他竖竖大拇指道着:“找的就是你们这种吃过亏、碰过壁、已经学会脚踏实地,而且能吃苦的人,你们对商务调查工作,有了解吗?”   没有,从仇笛到包小三,从耿宝磊到管千娇,一个挨一个傻不拉叽摇头。   一群门外汉,倒把唐瑛看得牙疼了。   “不了解就好,不受规则和习惯的限制,从头开始。”谢纪锋意外地赞了个,然后又突来一问道:“那你们总看过间谍一类的故事吧?”   “哦,我明白了,你想培养商业间谍?”耿宝磊恍然大悟道。   “从法律上讲,任何一个国家都不允许商业间谍的存在,但事实,只要有商业的地方,就有商业间谍的活动,市场分析和调查,数据的采据,客户群体的分类等等,涉及商业很多领域,都离不开这种类似商业间谍式的调查。没有人会畅开大门让自己的秘密无所遁形吧?”谢纪锋道。   “这个挺好玩。”包小三眼睛亮了,不过他一开口,别人的眼睛就要不会亮了,他补充着:“是不是和偷抢拐骗差不多,就跟黄牛党一样,倒腾消息?”   唐瑛脸一苦,谢纪锋却是笑道:“差不多,不过黄牛党干得都是违法的事,而商业调查,是合法的,当然,不包括使用非法手段窃取消息。”   “可这……我们干得了吗?”耿宝磊心虚地道了句,那是个相当神秘的职业,他的认知里根本一无所知。   “所以才试用啊,各位有没有兴趣尝试一下呢?”谢纪锋问。   这个问题的答案他认为不难,对于这些人顶多有点畏难情绪而已,他看耿宝磊,这个小伙有点弱了;又看看包小三,这孩子有点诨了,眼光直盯唐瑛的胸部。又看看管千娇,似乎姑娘有点小了,最终他的目光又移回到仇笛身上,这个人,在很短的时间里,似乎成为临时拼凑四人组的领队,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我不准备激将大家,也不准备诱导大家,实习期不会很轻松了,甚至有可能比你们从事的其他工作都累,调查一个商业模式是繁琐的,它的主要产品、主要渠道、周边衍生、以及盈利能力等等,不但需要实地考察,而且需要见微知著的分析……打个比方啊,比如调查这个饭店,可以首先采取蹲守的方式,数一数他们日客流量。再查一查他们肉蛋禽菜的进货量,了解一下他们雇员的人数、工资水平,再对比这所饭店的装修、交税、支出,差不多就能计算出它的盈利能力……如果有同一家饭店想在这条街开业,咨询到了我们,这些搜集的消息,就能换成咨询费用了。一个好的商务调查人员,有可能一单挣几千,甚至几万、十几万……当然,这些就是以后的事了。”   谢纪锋侃侃道着,其实字里行间,诱惑已经足够大了,大到几人都有点跃跃欲试了,他看着仇笛,笑着问:“我觉得你很有性格,应该适合干这个,这种事时间是自由的,发挥的空间非常大,我们公司在职的十八位,不过他们都不是调查员,真正的调查员,从来不在公司露面,只是需要的时候,他们才出现在该出现的地方。”   “呵呵。”仇笛笑了,笑着看着谢纪锋和霭的国字脸问着:“那这一次,是不是需要我们出现在很远的地方?”   谢纪锋愣了下,准确的地方连唐瑛也不知道啊,他旋即笑了,指指仇笛道:“聪明,确实很远,条件也很艰苦,我为要招聘的小团队,找一个实习练兵的好地方,你们是第一组,之后还会有第二组、第三组去,实习的目的也不难,谁能在最短的时间里,把这个商业模式调查清楚,形成报告,我就在你们的用工合同上签字。”   “真的假的?好像不难啊。”耿宝磊似乎被谢纪锋说服了。可能是出趟远差,似乎没有那么难。   “完了,还真想把我们忽悠到外地去。娇啊,这不能去啊,别出去回不来了。”包小三预见到严重的后果了,提醒着管千娇,管千娇做了个鬼脸,只当是玩笑了。   仇笛没吭声,他知道还有下文,谢纪锋笑了笑,问着包小三道:“那小三,你判断真伪的标准是什么?”   “钱呐,肯定要落实到钱上,空口说让人怎么信呀?”包小三拍着巴掌,不客气了。   “哦,太对了,你也比较适合干这一行,这一行只相信利益,不相信契约。我们的看法是一样的,所以,也给大家准备好了。”谢纪锋道。   他说着,众人愣了,唐瑛又开始掏包了,四个信封,不厚,小三眼睛亮了亮,装得都是百元大钞,谢纪锋解释着:“既然是实习,肯定不能让你们垫钱,按每天每人一百块的工资算,每旬支付你们一次,等你们返回来,开支实报实销。这个价位放到京城可能低了点,不过出外地,足够了。”   钱都拿出来了,看样子是假不了,包小三急着伸手,被仇笛的眼神吓得缩回去了,不他眼睛滴溜溜转悠着,明显是心动了。   对呀,给钱不拿才是王八蛋呢,拿了就走,他追得着么?   “哦。地方我还没说呢。”谢纪锋看众人思忖了,又想起什么来了,示意着唐瑛,唐瑛赶紧地掏着包,又来一摞誉印纸张,她直接递给了仇笛道:“一个很好玩的地方,你会有兴趣的。”   仇笛看了眼,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递给了耿宝磊,耿宝磊也笑了,觉得这事情八成没假了,再递给管千娇,管千娇倒是惊讶地道了句:哇,大西北影视基地!?   “对,离这儿四百多公里,内蒙境外,很远。你们需要自己去,不必担心被我们卖了,该担心的是我,因为很早以前我像这样尝试的时候,有些同学很无良的拿着钱和装备,再无消息了。”谢纪锋给了个耸肩的姿势,好无奈的表情。   包小三被谢纪锋看了眼,莫名地脸红了,亏他脸皮厚,拿着看了看道着:“我们不会跑,才千把块钱,架不住跑啊。”   众人笑了,敢情胃口不止这么大,情况就介绍到这儿了,谢纪锋看看众人道着:“不用怀疑我的诚意,你们出行之前,还要给你必须的装备以及简要的培训注意事项,我们尝试了很多次从应届毕业生里找人,但都不怎么成功,不是根本不想去远处,就是吃不了苦受不了罪,甚至有拿了钱和装备再不见面的人,我们也是碰壁之后,才把招聘的条件转向有一定社会经验的人,各位,意下如何?”   “我……去,行不?”包小三慢慢举起手来了。   “谢谢支持。”谢纪锋递着信封。   哎呀,钱到手里,包小三乐滋滋地揣口袋里了,一侧头问着管千娇道:“要不,你也去吧?干不成就当玩去了。”   “我……”管千娇似乎不放心。   包小三等不及了,挥手道着:“没事,我当家了,都去,塞外多好玩的地方,比这儿天天吸有毒空气好多了,宝磊,你真不去?天热成这样,你去哪儿找工作啊?来来,给我给我……”   小三直接把其他三份也拿了,给他们三人一个塞了一份,看得唐瑛和谢纪锋直笑,这个样子嘛,肯定也是都准备去了,谢纪锋退着椅子起身道:“那暂时就定了,明天把签过字的合同交给唐主管,装备和注意事项她会告诉你们,等你们圆满回来,有一份月薪不低于五千的体面工作在等着你们啊。”   随着谢纪锋离座,四人下意识地起身,送着二人,直送下门厅,谦让着离开了,耿宝磊注意到了,这货坐得是奔驰商务车,他拉拉仇笛示意看,仇笛没说什么,勾手叫着大伙又回了包厢。   “两条路。”   坐回到座位上,仇笛端着碗汤一饮而尽,两根指头一竖道:“第一条,揣上钱,该干嘛干嘛去,就一千块,他犯不着追债去。”   “是不是有点太无耻了?”耿宝磊不忍心了。   “就是啊,我觉得人家挺那个的。”管千娇也做不到了。   “瞧你那点出息,一千块就不要脸了?”包小三斥着道,明显觉得这里面似乎还有油水。   “我是统一一下你们的认识,第二条路就简单了,只能去一趟,我无所谓啊,我从小就是农村长大的,累活重活都干过,我是怕你们不一定能服了水土啊。条件这么优渥,绝对不是好活。”仇笛道,包小三抢着要说话,他拦住了,直斥着:“你个盲流就别说了,你走那儿也一样,宝磊,你成不?”   “无所谓,我都漂了几年了,再差也不会比地铁里弹唱差啊。”耿宝磊道,隐隐地,他都有点留恋这个小团体了。   “那最大的问题就在你身上了。”仇笛一指管千娇道,这小模小样学生妹的,就她放心去,别人也不放心啊。管千娇一指自己纳闷地问着:“我……我怎么了?”   “第一带着女生不方便,第二这么大老远的,你家人放心么?对了,还有第三,有男朋友吗?能同意你和三个男的一块出远门?”仇笛客观地道。   也是哈,这是个相当实际的问题,管千娇像被刺激了下,她很郑重地盯着仇笛回答着:“第一,我觉得很方便,大西北影视城是景区,没准女人比男人还多,应该很热闹;第二,我十六岁离开家,家里人就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对了,还有第三,还没有来得及谈男朋友……这个事我觉得没什么难得,要不你们仨一组,我一个人一组,各走各的。”   哟,这么独立啊,耿宝磊瞬间想起,她敢和包小三搭腔,肯定是见多识广而且有点胆子的。包小三却在想,仇笛是不是嫌麻烦想把姑娘撵走了,极力邀她同行。仇笛却是笑了笑,不知所想,管千娇默默的擦擦手指,放好的碗勺,以一种很挑恤的眼光看着仇笛。   “好吧,那就结伴吧,相互有个照应。”仇笛一锤定音了。   众人拍手相庆,也许,这正是大家期待的方式和结果。好容易拣到的机会,无非是出趟远差,似乎差不到那儿。   但这未必是主办单位的期待的,最起码唐瑛还有点云里雾里,一切都是按部就班的做,载着谢总回公司的途中,几次欲言又止,谢纪锋发现了,笑着问她:“你在担心什么?”   “不是担心,我还没有搞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唐瑛道,一直觉得谢总做事应该有深意,但她无从了解,此举的意义何在。   “这一行,谁又能真正明白呢?不过你这个环节应该明白的,很快就明白了,说不定会有意外之喜啊。”   谢纪锋笑道,唐瑛瞥了眼,谢总还是那种晦莫如深、神神秘秘的表情,这让她想起了行内的一句话,叫:眼睛看到的,永远不是真相。   所以,她肯定这不是一次正常的招聘,肯定不是一次正常的实习、也肯定不是一桩正常的生意,但她更肯定的是,不论是她,还是那四位身处其中的,都不会知道,真相究竟是什么…… 第07章 异地奇遇   自京城西行,沿京包高速向北,风物逐渐荒凉。   不过对于习惯都市生活的人,每每大自然的奇景总会引起自心底而发的惊叹。一路放眼,峰峦如聚,如波涛起伏的山脊曲线苍劲。偶而风起,漫天尘沙像奔腾着千军万马。旧长城、烽火台、还有不知那朝那代留下的残垣断壁,很多人的眼中会定格这样一副景像:石山、荒滩、无垠的草场,黄昏里山包上孤立的牧人,夕阳下成群欢腾的牛羊。   似乎在用自己的苍桑告诉后来者,要生存,需要多么顽强。   省际大巴连续行驶六个小时,中途换乘旅游中巴,再行四十余公里,就到了大西北影视基地的最后一站:屯兵镇。   冒着烟的中巴走了,成群结队的旅客走了,车人过后,顽强四位不速之客,像杵电杆的留在了原地。   包小三在发癔症,刚睡醒还迷糊着。耿宝磊往手心倒了点水,抹了把脸,他皮肤细嫩的,脸上早被晒得吹得生疼,半路就后悔了。仇笛在看着这个普通的塞外小镇,却是兴致高昂,直接拿着相机,卡卡嚓嚓拍远景了,管千娇却在低着头,手机联网,找着当地的地图。   这个事情发生的比想像中快,第一天敲定,第二天培训了四个小时,第三天就出现在这里了,像做了一场梦刚醒来,还有点不真实的感觉。   三儿醒了,一屁股坐到地上,把自己瓶里的最后一滴水倒进嘴里,又把耿宝磊的抢了,耿宝磊摸着手机,翻查着,问着大伙:“喂,商业间谍速成指南,都读了没有?”   管千娇笑了,那是唐瑛提供的注意事项以及几人网上搜集的东西,整理后取名就叫间谍速成指南,她头也不抬地道着:“我读了,而且是认真读了。”   看看仇笛,耿宝磊不敢问他,回头斥包小三道:“三儿,我觉得你肯定没有。”   “不要问我学术问题,看不出我不学无术啊?”包小三没好气的翻了一眼。管千娇回头时,他马上讨好的笑了,关心地问:“娇,你饿不?”   管千娇笑了,无语。   这哥三都比较性格,谁也管不了谁,在确定领队的时候,意外地仇笛出局了,管千娇投了仇笛一票,可好笑的是,三位男士,都把唯一的一票友情给唯一的女士,于是管千娇反倒成了四人的领队。   “饿不饿一会儿再说,我把消息发你们手机上了。”管千娇抬头道着:“这里就是到大西北影视基站最后一站了,全镇不足两万人,不过实地应该比资料显示多,首先咱们先选定住的地方,明天开始干活。”   “这就没啥干刺探的啊,就一鸟不拉屎的地方。”包小三拍拍屁股起身了,一拍一层灰,他指着一马平川的地方道,在远山的屏障之前,有一座孤立的小城,远远望去,根本难见人迹。   “当然有了,这是个投资几个亿的项目,怎么可能没啥看的。影视剧都拍了好多部了。”管千娇道,拎拎双肩包,叫着众人走。   耿宝磊边看边有感悟了,跟着领队道着:“根据间谍速成指南,首选要做的是,溶入第三方环境,进而详细了解目标的周边,交通、饮食、居住、金融、治安等等条件,尽可能地深入接触……可这不好办啊,咱们一看就是外来户啊。”   “你第一天出来打工啊?这地方什么都稀罕,就外来户不稀罕。”仇笛道,管千娇马上接上了,笑着道:“还真是,根据我们查到初步的资料,注册的群众演员有八百多人,配角演员也有二百多人,如果不是至今尚未出一部精品影视剧,早就进入全国十大影视基地的行列了。”   耿宝磊撇撇嘴,不彰显他的无知了,包小三可有点来劲了,他一手揽着耿宝磊,感叹地道着:“我昨天在网吧恶补了一顿间谍知识啊,还是很有心得滴。”   “哇,这么刻苦?给我们讲讲!?”耿宝磊好奇地问。   “007系列、憨豆系列、阿汤哥系列。”包小三得意地道。   前行的仇笛和管千娇笑了,就小三的水平,顶多也就电影能看进去,仇笛笑着问:“那交流一下心得呗。”   “哦,心得就是啊,间谍尼马太拽了,好车随便耍、坏人随便杀,钱是随便花……妞是随便插!哎呀妈呀,还是不同人种的女人,看得人老馋了。”包小三啪唧拍着巴掌,把耿宝磊吓跑了,说了心得,牢骚又来了,直道着:“瞧瞧咱们,坐的是公交、啃的是面包,这水平顶多能称之为贱谍,犯贱的贱。”   “那你还来?”仇笛笑着问。   “这不没地方去吗?半路就尼马后悔了。”包小三道。   “后悔了就回去呗,又没人拴着你。”管千娇笑道。   “呵呵,我看你面子才来的啊,要跟他们相跟着,我才不来呢。”包小三恬着脸,和管千娇站到一起了,这家伙向来不懂含蓄,马上又换了一个位置,把仇笛挤过一边,生怕别人和管千娇拉近距离一般。   耿宝磊笑了笑,和落后两步的仇笛站到一起了,他脸上表情丰富的,以至于仇笛拧着他脖子给了个威胁的眼神,他又笑了。   都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其实男女搭配还有一个后果叫:麻烦一堆。   比如这位管千娇,模样小巧玲珑的那只是表像,性格很要强,而且居然很刚愎,一般讲话她未必听,偏偏又有包小三言听计从,眼看着,放弃潜逃的包小三,心甘情愿地要当管千娇的跟屁虫了。   “三儿不会是有不轨之心了吧?”耿宝磊小声问仇笛。   “呵呵,他自己都说了么,犯贱。”仇笛笑着道。   也是,敢只身在京城混的姑娘,那个不是心比天高,那怕她们命比纸薄。   耿宝磊又一打量着前行的管千娇,却是发现,一身旅游装,扣着小风帽的女领队,着实还是有几分风情的,如果这时候来匹马,再配一杆大狙,说不定就是位剽悍烈妞的形象……不对,他怎么想起游戏里的场景。   也不对,是这地方的缘故,这鬼地方,怎么像CS里的场景,那儿都是一片土黄色,一抹都是覆着一层细细的沙土,几幢宾馆像被浆洗染过掉地上了,灰乎乎。真像个土匪出没之地,来自江南水乡的耿宝磊由衷地倒吸一口凉气,嫌脏的话还没出口,蓦地开始呸呸呸直吐。   中招了,一张嘴就进沙了,惹得仇笛直笑。   这儿的笑有讲究啊,笑不露齿,即便是大夏天风沙也不缺,吹嘴里打牙呢。   四人初来乍到,两眼一抹瞎的在镇上转悠,很快发现这是个怪胎,大下午的少见人迹,一问,街上牵头驴的大爷一指影视城的方向,拍电视剧呢,再一问大爷顾不上跟他们扯了,敢情牵的不是驴,是道具,也赶着拍戏去呢。   怪胎,绝对特殊产业下的怪胎,两座宾馆,车排得满满的,私车、大巴、甚至有昂贵的房车,就是不怎么见人迹,等进去询问一下住店价格,吓了一跳,就这破地方,标间开价三百一天,没折扣也罢了,房间都没有了。那服务员倨傲得明显是房不愁住的样子嘛。   “完了,这荒郊山里的,总不睡野外和狼作伴吧?”   包不三颓丧道,别说根本没房间,就有恐怕只预支一千经费的都住不起,而且此时已经是饥肠辘辘,无形中,两位随从开始怀疑领队的能力了,看着管千娇。   管千娇可没想到网上没订上房也罢了,实地却是这种结果,她犯愁地看上仇笛了,包小三催着:“仇笛,你不穷游过好几个地方?这情况咋办呢?”   仇笛四下看了看,耿宝磊却是哀叹着:“我开始怀疑京城的地铁和候车大厅了,好歹没有人身危险呐。”   “先解决吃的问题……住的问题随后再说,嗯,宾馆只顾准备盒饭,不招待散客,我还就不信了,流动人口这么多的地方,能没吃的东西……就近,在交通要主干,这条街上,咱们没进过……”   他说着,带着众人走着,这时候就显示出见多识广的优势了,他看了几个风干的地方直接略过,宾馆向左,转弯过街道,路转回头,哟,都笑了,川味火锅、秦风饺子、呼延包子、老格羊杂一排饭店现在眼前了。   “咦?行啊,仇笛。”耿宝磊乐了,这时候,看到能吃饭的地方,可比发现美女让人兴奋多了。   “你咋看出来了?”包小三回头看看,这里正好被一片民居挡着,不知道的,还真转悠不进这八卦阵一样的街道里。   “角儿,那么脏,垃圾、泔水一多,还不就吃的地方。”仇笛道。   说着,快步走着,闻到了油烟和羊膻的味道,步子加快了,不过郁闷的是,有好几家还没有开张,估计也是去演电视剧去了,只有川味楼那家里面开着灶,几人慌不择路,直接闯着进去了。   不错,有个胖老板娘在操勺,一句话:吃饭呢?两句话:赶紧先来洗把脸,这点儿也就我们店里有饭,其他的都去挣演出费去了。   这真叫宾至如归嘛,洗脸的时候,老板娘千叮万嘱,这儿水金贵啊,就一盆,你和凑和洗洗。说着给倒了一水勺,只淹得住巴掌。也算,四人各醮着毛巾,胡乱擦了把脸,老板娘朝后院吼着:“艳红,叫你舅出来干活,有客人招呼了。”   “唉……来啦!”脆生生地一呼。   这声音高亢撩人的,听得包小三直伸脖子,管千娇生怕他丢人现眼,使劲把他拉着坐下了,耿宝磊却是发现新大陆一样,指着墙上的菜板笑着对众人说着:“快看,这是我见过最牛逼的菜谱。”   众人一看,齐齐乐了,仇笛念着:“致我们终将吃去的香椿,这好像是部电影。”   “不是好像,是都是……咱们的牛百叶,是很早一部农村片子,咱们的牛百岁。”耿宝磊道。   “神鸽侠侣……烧乳鸽一对。嘿嘿,太有才了。”包小三愕然道,这是把神雕侠侣改了,这本书他可是研究过滴。   几人指一个一个念着,回锅肉叫“春光灿烂猪八戒”、涮羊肉叫“喜羊羊和灰太狼”、还有《疯狂的石头》改成了疯狂的兔头,是烧兔头,五块钱一个;最离谱是荤素乱炖,起了个名叫《爱情公寓》,众人不解,问着拿着菜单上来,叫艳红的小服务员,服务员脆生生说了:“你们都没看过啊,那么多男哩女哩住一块,男女关系那么乱,不叫乱炖叫啥子嘛?”   这辣妹子说得在理,听得耿宝磊直竖大拇指,仇笛笑着看菜谱,包小三却是讨好的问着服务员:“你叫艳红?”   “对头!”那服务员笑吟吟地,白生生的脸蛋蛋,看得包小三肚子直抽,破天荒地学着耿宝磊很文青地赞了句:“哦,这名字好有诗意。”   管千娇和耿宝磊一下被恶心到了,三儿果真是个纯情种子,对那个女人也不例外,那两眼放淫光的表情才叫有湿意呢。   “来份春光灿烂猪八戒,加一份你是我的小苹果。”仇笛笑着把菜谱递给包小三了。   “回锅肉、拉丝苹果。”服务员记着。   “那我尝尝疯狂的兔头,一人来两个。”包小三道。   “兔头八个。”服务员记着。   “我要份《沉默的羔羊》。”管千娇笑着道。   “嗯,水煮羊肉啊……好咧。”服务员记着,看看最后一位耿宝磊,似乎等着他再点个影名菜。   “这个……您这儿的菜,好像都是影名化过来的?”耿宝磊问。   “那是当然了,影城有影城的特色嘛,这是川菜和影视的完美结合,来这儿的都知道我们这个店。”服务员得意地道。   川菜和影视,这么结合,笑得众人肚子抽搐了,耿宝磊忍着笑,用现学川话问着:“其他的我理解,这个《金陵十三钗》是啥子嘛?”   “这是商业秘密,你点这个菜,我就告诉你。”服务员艳色,眉色挑逗着,让人心猿意马那种。   “我要不点,你就不告诉我?”耿宝磊瞠然问。   “对头。”姑娘又是媚眼一个。   “点了,是啥子啊?”耿宝磊好奇地问。   “等一会儿嘛,你一尝就知道了。”服务员媚眼如丝,瞟了一圈了,把三位男生看得耷拉舌头了,管千娇不迭地挥手:“去吧去吧,赶紧上菜。”   “要啥子酒水嘛,五粮液、茅台都有啊。”服务员问。   “不要了,多来点白开水。”仇笛笑道。   这话惹得小娘子白了他一眼,转身一扭水蛇腰身,回厨房了。   人一走,几个人开始互掐了,包小三咬牙切齿骂耿宝磊,瞧把你两眼色得;耿宝磊反击了,是你先说人家名字有诗意好不好?你确实你没有湿意,干湿的湿?包小三竖中指了,这妞一看就像我妹妹,别跟我抢啊。   一听这话,管千娇噗声笑趴到桌上了,包小三挠挠脑袋,似乎开始犯愁两个妹妹不好处了,仇笛劝着大家道:“同志们,现在声明一点啊,咱们目前的严峻形势是生活问题,生理以及感情问题,都靠边站啊,我现在不确定哈曼商务调查公司是不是肯定招聘咱们,但我很确定的是,他给咱们派的这趟活,绝对没有想像中那么容易。”   “又尼马上当了,早知道这条件,不来了,直接揣上钱走多好。”包小三道。   “也是,这大夏天,风都刮得我脸皮疼,要冬天还了得。”耿宝磊道,有点怜惜自己的花容月貌。   这两人却是很不入眼似的,让管千娇皱了皱眉头,她道着:“咱们虽然不是四好青年,可也不能当职场的三无人员啊!”   “什么是三无?”包小三问。   “无良、无耻、无信。说你呢。”仇笛笑道。   “切!”包小三不屑了,回头对着管千娇,笑着劝慰道:“我就发发牢骚。”   “你呢,仇笛,也后悔了?”管千娇问仇笛。   “恰恰相反,如果太容易了,我可能怀疑是个圈套,毕竟现在求职的陷阱太多。不过这时候看来,我倒觉得真实度挺高了,这种活刚出校门的别说干了,让他们呆几天都吃不消。”仇笛道。   菜上来了,水煮羊肉,舀汤挟肉,不知道是饿了,还是真不错,众人吃得狼吞虎咽,耿宝磊问着仇笛道着:“可目前看,经费严重不足啊,车票一人就一百多,再加上路上吃,一千块支持不了几天啊,咱们总不成自己再垫。”   管千娇要说话时,仇笛头也不抬地道着:“恰恰这个也反映了哈曼的聪明之处,一旬给咱们一汇钱,给你的钱可能勉强只够开销,不管你想挣,还是想把开支报销,都得按他们的要求干下去。只要上了贼船,任何时候想溜,你都不划算……所以我说,这事肯定假不了,就怕咱们干不了。”   “对,我也是这样想的。”管千娇道。   “快吃吧,想那么多干嘛,咱们吃上几天,明儿去影城玩上几天,回头给他们照片不就成了,我揍觉得这活太容易了,甭说给钱,不给钱这种地方也能混下去。”包小三道。   耿宝磊和管千娇都认为他在吹牛,可仇笛一点也不这么样想,因为他在某种程度上和包小三的想法是一样的,天下只有饿死的人,而没有饿死人的地方,办法总比困难多。   风卷残云的吃着,很快长途乘车萎靡的精神一扫而空,快吃完,服务员又来添水时,耿宝磊想起自己的点的菜了,追问着:“咦,我点的《金陵十三钗》呢?”   “那不就是,你们都吃完了。”服务员指着空盘。   包小三嘴里还有呢,他嚼着问着:“辣子鸡块,和什么钗有什么关系?”   “《金陵十三钗》看过没有?”服务员妹子问。   “看过啊,多有名的烂片啊。投资商都赔哭脸了。”仇笛道,耿宝磊接住了道:“我在地铁上看过一段。”   “那十三钗是干啥子的?”服务员问。   “十三个女人啊。”管千娇纳闷了。   “风尘女子,为了救学生好像那个……”耿宝磊说着,愣住了,这个谜面,荤味太重了。   “我明白了。”仇笛恍然大悟道:“十三钗都是……鸡!!”   “对头,这么聪明还问我啊。”小艳红服务员嫣然一笑,轻摆柳枝似地走了。   眨眼间,四个人笑着仆桌上了,这么没节操的饭店还真是罕见。   不过下一刻,他们笑不出来,一喊结账,小艳红在后台嚷着:“六百八?”   啊!?气得包小三悖然大怒,吼着,你怎么不去抢啊。仇笛也愣了,光顾让高兴呢,倒把这茬忘了,估计碰到宰生的恶店了,他喊了句,差不多点就行了啊,首都都没有这么贵啊,什么就要六百八啊。   “别的不贵,十三钗贵啊……就是那盘土鸡贵啊,你打听去,一盘没有三四百下不来。”小艳红嚷着,没见人出来,就听她发号施令一般道着:“肉墩,收饭钱,六百八。”   “哦!”嗡声嗡气一句应声。   仇笛心里暗道不好,看着桌上顺手的家伙什,汤盆不错,他和小三心意相通,准备操家伙了,这时候,管千娇看出不对劲来了,她一把死死拽着仇笛,小声道,出门在外别惹事,几百块不值得。   恐怕不是不值得那么简单,仇笛一看包小三脸上有恐惧情绪了,赶紧后瞧,然后他也吓了一跳,从厨房出来了一位铁塔般的壮汉,足足一米九开外,一走全身肉颤的像野牛蛮腰,站到众人面前一叉臂,两条胳膊腱子肉鼓得像条骡子腿,眼如铜铃,满脸虬髯的,一伸蒲扇般地大手,嗡声嗡气道:   “六百八,给钱!”   身后那位胖老板娘也出来了,这阵势算是把初来乍到的几位震住了,管千娇麻利地数了钱,扔桌上,拽着不服气的仇笛,嚷着耿宝磊和包小三,灰溜溜地跑了…… 第08章 戏外有戏   万事开头难,如果不知道怎么开头,那可能会更难。   两个小时后,天色渐渐暗下来了,昼夜温差大的塞外,让穿着一身夏装的几人感觉到了点凉意,管千娇从镇上挂牌的第七个小旅馆出来,对包小三和耿宝磊摇了摇头,所有地方结果雷同:客满。   “不会吧?上客率这么高?”耿宝磊傻眼了。   “还真就这么高,夏秋是影城外景拍摄的高峰期,差不多都是剧组订走了。”管千娇道,好说歹说,加价都没房。   “打地铺也行啊。”包小三退一步了。   “你让我怎么睡地铺?连地铺都没了。”管千娇欲哭无泪了,从来没想到,会被这样一个简单的问题给困住了。   对了,仇笛呢。   他没来,就像见鬼一样,仇笛说找不到房间,三人偏偏不信,于是分道扬镳,仇笛在西街那块歇着,三个人结伴来找来,又一次证明仇笛判断准确之后,包小三忿忿不已地把责任推到仇笛身上,如是评价道:娘滴,都怪仇笛这个乌鸦嘴。   “咦?也是啊,这家伙好像经验挺足。”耿宝磊省悟道。   “肯定足了,中关村那片送快递的都认识他,每年一到高峰期就来抢生意,尼马谁也抢不过他,一到淡季,他挣着钱就不知道去那儿玩去了,去的地方不少,他喜欢旅游。钱都花这个上头去了。”包小三道。   “那应该挺赚钱的啊?”管千娇道。   “当然赚了,那行都有拔尖的,这行送货便宜,收货贵,收一件货有提成,你要能收拾住一个大学或者一个批发市场,月薪过万都有可能。”包小三道。   哟,这问题就来了,管千娇不信地问:“那还失业,混成这样?”   “哎哟,赚钱是赚钱,那得不把自己当人啊,得文武全才啊,能说会道,还得敢打。而且这些都是私人代理的,你赚得多到一定程度啊,那特么就不好说了,总得想辙克扣你点儿。他都谈了几次想接一个区域的快递代理,都没谈成,有家快谈成了,朝他要五十万押金,他拿不出来,呵呵,所以只能和我们这群苦逼混了……可别小瞧他啊,我估摸着这货手里攒的有俩钱。”包小三道,话讲得贼忒忒的。   这话听得耿宝磊大眼瞪小眼,对仇笛的看法登时提了个档次,怨不得处处都觉得他似乎比别人多长了一只眼睛,敢情是长年的苦逼生活历练出来的,他看了管千娇一眼,小心翼翼地提议道:“我觉得他应该胸有成竹,刚才咱们赌气说一定能找到,他不在旁边冷笑么?”   “好像是,这个人怎么这样,一点团队意识都没有。”管千娇道,娇嗔地埋怨着。   耿宝磊暗笑了,女人真是不可理喻,仇笛已经劝了几次了,是管千娇执意的,现在反过来,又要埋怨仇笛了。他有点怀疑,这个组合还能协作多久。   暮色随着三人匆匆的脚步,渐渐暗下来了,这个怪异的屯兵镇又显出它的非同寻常之处了,远远地从影视基地的方向,不断有车驶来,有的停在镇外,有的驶进街里,宾馆热闹起来了,几乎是几百人同时在吃盒饭,那场面可是越来越壮观。三人所过之处,都是风尘仆仆,刚刚从影城归来的人,可能是演员,可能在拍旧社会的戏,居然清一色地衣衫褴缕,却是个个拿着手机,看得人老不舒服了,有点怀疑穿越了。   “我明白了,这儿时间是颠倒的,影视就是主要产业,要是同时来几个剧组,可不得把镇子掏空了。”耿宝磊道。   “你才想明白呀,早干什么去了?早知道不买个帐篷?”包小三训着他。   “光学间谍注意事项,谁可知道基本生活出问题呀?”耿宝磊自嘲道。   管千娇翻了他一眼,他赶紧捂嘴,对了,“间谍”现在是个忌讳的词,已经统一口径,是来游玩的,管千娇带着两人,边走边道着:“别争了,赶紧想办法解决住的问题,这儿温差这么大,剧组还不知道得几天才能空出房来,总不能睡野地里吧。”   拐回了西街上,路灯亮了,车多了,人来人往也多了,山南海北的话都有,几人倒不显得突兀,他们走到街角,小卖部口子上,却见得仇笛已经蹲在那儿歇着了,正和位小屁孩扯着什么,好像小屁孩回答的不错,从仇笛手里得到……一支烟,那小孩居然点上,扑滋扑滋抽上了。   “不是吧?坑谁不行坑人家小孩了,才多大,嗨……”耿宝磊一嚷,小孩夹着烟跑了,三人到了近前,仇笛乐呵呵地,管千娇哭笑不得地问着:“你怎么比三儿还坑?孩子才多大。”   “别小看这儿,烈酒、卷烟、大块肉,从小就受熏陶了,我问事,小孩都知道朝我要烟。”仇笛道。   “别扯其他的,今晚怎么办?”包小三焦急地道。   “我订好了,这个胡同拐进去,民居,两间房,一间一天一百二,咱们仨住,加了个铺。”仇笛道。   哟,解决得这么轻松?三人面面相觑,有点羞赧了,仇笛道着:“你们出门不多,越是什么东西紧缺的地方,就越好找,这么多民居,老百姓不可能不凑热闹挣点小钱,我一问就着……我现在都有点心疼那几百块钱,没准咱们再争一争,饭店就不敢狠着宰了。这特鬼地方,那儿都是张口就要钱。走,带你们看看去,凑合住吧,省点是点。”   他起身,几个相随着,一颗悬着的心放下了。管千娇倒是不悦了,饭钱是她掏的,现在反而觉得好像做错了什么似的。   刚过路口,一声尖厉的刹车声响,一个破锣嗓子喊着:“嗨,站住……说你们四个呢,站住!”   又特么来事了,包小三呲眉瞪眼回头,却见得停了辆破面包车,下来位八字撇胡的胖汉子,眉斜嘴歪的,像找事一样蹬蹬蹬上来了,包小三可不惧这儿,愣劲上来了,不客气地道着:“干啥呢?”   “是不是新来的?生面孔嘛。”那人嚷着,车里还有几个人呢,仇笛拽着包小三,让他稍安勿躁。   “是啊,我们来玩的。”管千娇轻声细语道,配着天使般的萌面孔,没人能对她生得了气。   “新来的就好,不了解这儿吧,来认识一下,鄙人是屯兵镇演职中介公司经理,郝来运,别说来这儿是玩的,我知道像你们这样的,都是抱着一个为艺术献身的梦想来滴。”   他分着名片,分完了,关键词才出来了:“可以到我公司拍照登记,群演不收费,你挣多少都是你的;有台词有露脸的配角,只收两成中介费,来这儿的导演我不认识,但所有的副导演都认识我,并且送了我一个很响的小号,你们随便问镇上谁,都知道。”   “哇,名人,什么号?”耿宝磊问。   “好来坞……就是鄙人。”郝来运一摸自己胸口,很恳切地道。   “报名要收钱是吧?”包小三警惕地问。   “那我说免费,你能相信吗?”郝来运不中意道,那有免费好事。   “多少钱?”仇笛问。   “每人二百,还别嫌贵,我很快就能给你们安排角色,真在这个行业混个脸熟,那就不光是为艺术献身的事了,说不定就有女艺人为你献身啊。”郝来运唾沫星子飞溅,他背后车上的人吃吃笑着。   这烂事恐怕管千娇不想沾着,直摆手拒绝,任凭郝来运说得天花乱坠,可几个人像木头人一样,都傻看着他,准备走时,似乎从两位男子眼里看到了忿意,郝来运一回头瞧,看到了川味火锅楼的那个大个子,他瞬间明白了,直道着:“喂,别分不清好赖人啊,是不是去吃金陵十三钗,给宰了?”   耶!?把几人听顿住脚步了,仇笛却是否认道:“那有的事。”   “这影名菜名是我起的,剧本还是我设计的呢……来这地方,你得心眼活啊,死心眼可不行。想不想看一场现场剧?保证会颠覆你们对本地的第一印像。”郝来运这么一忽悠,四人停下了,他回头一嚷那个推着板车倒垃圾的:“肉墩,过来。给你点根烟。”   “唉,来嘞。”那大汉扔下车,屁颠屁颠就跑上来了,车里人探着脑袋,像是已经司空见惯了一样,仇笛几人却是发现有什么地方不对。   还没明白,郝来运掏着烟一举喊着:“对上切口,才有烟抽。我先说,天王盖地虎。”   正跑着的肉墩瞬间收步,好威风地来个的握拳马步喊着:“小鸡炖蘑菇。”   “宝塔镇河妖。”郝来运收势,换手再举。   肉墩收马步,成弓箭步,威风凛凛地吼:“别忘放辣椒。”   噗,车上车下都笑喷了,仇笛看郁闷了,他知道怎么回事了。   郝来运却是耍得兴起,给肉墩点上烟道着:“来几个造型,明儿有剧组来,给你找个角儿。”   “哎,好嘞。”肉墩掐了烟,别耳朵上。   郝来运一喊:“日军来了。”   肉墩正步,扛枪,滴敌嗒当哼着,居然像模像样神似鬼子军歌,哼了几句,又一个指挥刀向前的方向,嘴里吼着:“压机给给!八炸!”   那神似鬼子的恶相,还特么说日语,吓了众人一跳。   郝来运得意一笑,立马变口:“流氓来了。”   瞬间肉墩又变化了,脚前身后,猥琐加畏惧相,朝后挥手喊:“兄弟们,拿下这个山头,团坐说了,大洋一人一块!上!上!谁特么不上老子毙了谁。”   标准流氓形象。郝来运一笑,马上换角,变口道:“我军来了。”   肉墩昂首挺胸,吹冲锋号的姿势,滴滴嗒嗒来一曲,砰砰砰又是嘴巴当枪开,一夫当关的姿态大喊着:“同志们!党和人民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为了新中国,冲啊!!!”   哈哈哈……车上车下笑翻了一片,人多起来了,有不少人给肉墩别了根烟,郝来运打发着:“去吧,排练的不错,随时听候组织召唤。”   “哎,好嘞。”肉墩敬了个礼,小步颠着,乐滋滋揣着一兜烟,继续推垃圾车去了。   这时候,郝来运回头时,那几位都看笑了,又看愣了。   “看明白了?”郝来运问。   “真特么的,是个缺心眼的?”仇笛哭笑不得了,没想到能这么被涮一道,白宰了好几百。   “初来乍到,凡心眼不够活的,都要被这个缺心眼宰一顿。”郝来运笑得两肩直耸,满场人都知道这个情况,此时看仇笛几人,倒像看两对缺心眼的。   “妈的,明儿找他去。”包小三道着,不过明显语气不硬,总不能说被个傻子唬住了吧,那咱们自己成什么人了。   “那,看明白就好,就肉墩都是几部戏的配角,你说傻子都能成了演员,你们就更没问题……名片上有我的电话,随时可以找我啊,古装戏、战争戏、玄幻戏、还有农村的扯淡感情戏,咱们这儿都有,别说人了,就镇上二拐家几头驴,都成功滴走上银幕了……耶,怎么都跑咧。”   郝来运说着,一不小心回头时,那四位生人,早拔腿跑了。   看笑话的好多啊,他振臂大呼一声:“谁还没报名,都来报名啊,镇北头演职中介,马上《西北枭雄》要开拍了啊,不管你长成什么歪瓜裂枣样,不要自卑,不要自弃,银幕上就需要你们这种励志形象啊。”   众人轰笑一声,有人吼着:“就跟二拐家驴样?”   “滚蛋,你要能扮成驴,那角色给你。”郝来运吼着。   轰笑声中,他上车走人,这里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是像正剧中的一个小插曲,转眼可能就被忘记了,不同剧组、不同演职的人员,聚集到了宾馆、西街饭店,把这个小镇之夜,装点得更加热闹了。   忙碌了一天的四个到了租住地,两层砖楼,有点旧了,厕所是公共厕所,在院子里。洗澡水别想了,不可能提供的,公共浴室收费比内地桑拿还高,几位累急了都顾不上挑惕这里的条件了,各自倒头便睡。   还好,总算是迈出这千里侦谍的第一步了…… 第09章 并非有意   “站住……站住……”   几声粗重的塞外口音吼着从屯兵宾馆楼后传出来了,像是出事了。   正在街边起了早,喝羊杂汤的包小三一支脖子,像老鼠嗅到奶酪,猥琐而兴奋,来劲了。   管千娇一指他,抿着嘴唇,警告表情,三儿瞬间嘻皮笑脸了,恬道着:“娇你这兰花指真好看。”   噗哧,耿宝磊和仇笛被包小三的贱相逗喷了,管千娇脸有点发烧,狠狠剜了他一眼,警告道:“别去凑热闹。”   “是,不去。”包小三老实道。   继续早餐时间,眨眼热闹跑到当街上去了,几个操着橡胶棍的北方汉子,一看就是本地糙货,个个蓬头乱发的,正追着两位拼命狂奔的人,一瘦一胖,明显体力不济,眼看着就要遭殃了。   邪了,满街准备开工了,摊边吃早餐的,还就没人凑热闹,甚至有人蛋定地在吃饭,眼皮都没抬一下。   嘭!当头一位追来的,橡胶棍当暗器,狠狠甩出去,正中瘦子的后腰,那瘦子吧唧一声仆到地上,上面几人上去就踩蟑螂一样,吧唧吧唧使劲跺,那瘦子惨叫连连,路对面又拐过来一辆车冲上来时,胖的一下子输了胆了,被后面两人揪着,叭叭叭……清脆连响,放炮仗一样,耳光扇个不停。   “哇,这地方剽悍。”耿宝磊瞠然道,那钵大的拳头,蒲大的巴掌,可是拳拳到肉,声声作响啊。   “这地方真民主哈,居然没有警察。”包小三兴奋地道,管千娇没理会,她知道这家伙的三观早毁,视角和别人不一样。   说话着那俩被揍得就只剩下躺地上哀嚎的份了,打人的来回搜着,手机、手表……关键是相机,还不止一部,除了身上微型的,又有人扭送来的两人,大大小小相机居然七八部。   追来的车里,此时才下来一位刺靴、马裤、身长剽悍的男子,有人把东西指给他,他朝着被撵住的几人呸了两口,状极不屑。   “狗日的,这里是你们能来的地方么?还特么偷拍。”有人跺了胖的一脚。   “还敢还手。”有人叭声给了瘦的一个耳光。   “跑啊……跑啊……”更有人踹着被揍得惨兮兮的两人。   这场面剽悍的一塌糊涂,就光天化日这么多人眼前,打得血淋淋的,愣是没有个围观,仇笛注意到了那个领头的汉子,还穿着类似保安的制服,他小声问:“你们看,这是出什么戏?”   问的是卖杂格的小生意人,他一指影城的方向道:“那边才演戏。”   再一指这里道:“这里是幕后,都是真滴。”   “那打这么凶,这干嘛呢?”耿宝磊凛然问。   “好像叫什么什么狗日……狗肉……”   “狗仔队?”   “哎对了……就是这个大队的人,一来就被揍,贱骨头么,被揍了还来……”   卖羊杂的慢条斯理说着,舀着汤,眼都没抬一下。这光景倒把仇笛几人吓住了,仇笛指指管千娇胸前挂的相机,管千娇很不自然地,塞包里了。   这事发生的,实在让人心虚啊,万一偷拍被逮住,像这样被揍一顿,那可惨了。   没有更惨,只有最惨,不一会儿来了两辆警车,没有抓打人的,反而把被打的,都带上警车给拉走了,看得四人眼眨巴眨巴,严重怀疑回到万恶旧社会了。   “大叔,那谁呀,这么牛逼?”仇笛小声问。   “新来的吧?他你都不认识啊……祁连宝,宾馆、饭店,还有那儿的车,都归人家管。”羊杂老板随意一指,正是镇边那一溜送货的大货厢,每台造价得三十万。   仇笛隐隐地一丝不详之感,穷山恶水出刁民,如果刁民还不够可怕的话,那有钱的刁民就足够让人恐惧了。这不,痛揍了一帮狗仔队的,满地的血渍、鞋子,看也不看一眼,祁连宝上车扬长而去,这时候,才有不知道谁家的狗儿,追着血渍去舔。   幕后插曲结束,正式表演开始,剧组有数家,大巴、中巴、小面包,一个劲地往进塞人,当然,这都是群演和配角的待遇,主角和剧组,都是专车载人,从七时开始,各色车辆浩浩荡荡开往影视基地,在风干的路上扬着一片黄尘,煞是壮观。   包小三眯着眼睛,从拇指大的望远镜里瞧。   管千娇在试着镜头,把这个场面摄进去了。   从街上回来,此时站在小二层民居上,恐怕刚才心里的阴影还没有散去,仇笛在捡拾的装备,一部三防手机,内嵌的高清摄像头,可以随时拍照,据说每秒可以曝光四十次,绝对是偷拍利器。耿宝磊拔弄着手表,这也是个偷拍工具,摁一表键就OK。还有打火机似的、纽扣似的,刚到手里,仇笛都有点怀疑哈曼公司是不是娱记出身,偷拍工具这么多。   本来觉得十拿九稳的事,这时候可有点犯嘀咕了,耿宝磊不放心地问着:“千娇,这活太危险啊,你看刚才那几个被打的。”   “那不一样,他们是跟踪来此地的影星以及影视剧的拍摄进度,回头就卖照片,不被揍都不可能。”管千娇道。   “咱们的性质也差不多啊。”耿宝磊道。   “所以你就小心喽。”管千娇道,这里头就耿宝磊最胆小,她看着仇笛问着:“你也害怕?”   “我不是你该担心的,不过,我还真有点担心你。”仇笛道,两眼深沉,星眸剑眉的,让管千娇像被灼了一下似的,赶紧避开他的目光了。只有不知趣的包小三插进去,凑在管千娇身边道着:“没事,娇,要说打架,间谍咱是业余水平,打架可专业水平,咱老家就是少林寺那片的。”   “别废话……我安排一下,今天开始,仇笛,你和宝磊实地走一趟影视基地,我和三儿去一趟镇北这个未峻工的建筑楼。”管千娇收拾着东西道,包小三一看,那儿离镇上还有几公里,像是一座开发商跑路留下的烂尾楼,这地方有什么意义,他刚要问,管千娇催着:“服从调度,这是公司安排的。”   “你安排啥,我就干啥。”小三屁颠屁颠追着管千娇,管千娇提醒着两人把门锁好,先带着包小三走了。   仇笛和耿宝磊随后下了楼,那两位却是已经出了巷口,耿宝磊不时的侧眼看仇笛,估计是心里阴影还在,冷不丁仇笛一巴掌拍着他的肩膀,吓了他一跳,侧头时,仇笛笑着问:“别怕,咱们又不是冲明星隐私来了,肯定不会被打滴。”   “哦,那就好,明天我和小三一组啊。”耿宝磊道。   “为什么?”仇笛愣了下。   “三儿人品不咋地,不过打人没问题,我见过。很厉害的啊,三拳两脚就把一警察放倒了。”耿宝磊羡慕地道,身处此地,对天生我材必有用的感触太深了。   对此,仇笛只能抱之以呵呵了。   出了巷子,热闹劲还没过去,又来一中巴,绰号好来坞那货在扯着嗓子喊群演到场,那上车的和羊出圈一样一个劲挤,挤不上去的,直接爬车顶上,就奔赴影视基地的几辆驴车也是人满为患,累得那驴昂昂直叫唤,赶驴在扯着嗓子吼:先交钱,一人十块!嗨,别往上挤了,把驴累着咋办,还拍戏呢。   怎么古怪里就透着点幽默呢?   仇笛和耿宝磊互视一眼,双双笑了。   ……   ……   沿镇北街往北,出了镇子,出了旧木铁丝和铁皮挡着的简易墙,风景又瞬间大变了。   好大的一个土围,应该是本镇当年圈养牲口的地方,几处还留着栅栏,不过现在已经全部变成垃圾场了,满场几乎都是一次饭店盒、筷子,白里透污的一片,期间花花绿绿的,是各式小食品的包装。   对,垃圾场,别指望这种地方还会有垃圾处理场,就搁这儿一层一层倒着,年深日久的,即便如此空旷的地方,也是恶臭呛人。全场正中一条路,估计是方便倒垃圾的土路,一路延伸着,三五公里外,就是管千娇要去的地方。   不过包小三不清楚此举的用意,只是一座烂尾楼而已,这座楼处在山坳后,主体工程已经完工了,而且看地理位置,选择的相当好,最起码不像镇上那两幢宾馆,不伦不类地破坏了古镇的格局。   “这是去干啥呢?”包小三问。   管千娇随意答了句:“你说呢?”   “难道,垃圾里有情报?”包小三好奇了。   “猜对了。”管千娇笑道,回头给了包小三一个戴着口罩的笑脸表情。   三儿乐了,屁颠屁颠跟着,想找话题,却没有找话题的经验,可他这嘴又憋不住,半天憋了句:“今天天气不错啊。”   管千娇没理他,包小三岂能放过这个独处拉近距离的机会,他挖空心思想想又追着搭讪:“今天早上羊杂味道也不错啊。”   管千娇气着了,在臭气熏天的环境里讨论美食,真难为这货一点都不嗝应。   咦?好像管千娇发现新大陆了,身处此地,包小三好像一点都没有不适的感觉,她诧异的看了眼,同情地问着:“你不臭啊?”   “哦……”包小三看看,摇摇头:“这儿空旷的,不算臭,和我们住的那地下室差远了,那地方特么什么味道都有,根本分不清春夏秋冬,一年到头就一个味。”   “现在,首都不是取缔这个地下租住屋吗?”管千娇问。   “拉倒吧,首都还说人均存款突破四十万,集体奔小康了呢?你看我这得性,不觉得那是瞎话么?”包小三以身作则,直接驳斥之。   管千娇无语地笑了,和一般苦逼相比,这几位经常自嘲的,倒比自叹自艾的更让人觉得可爱。最起码那种积极的生活态度,很让她为之叹服。最起像三儿这样的能活得到现在还活的这么快乐,难道不是奇迹吗?   “三儿,你这样,说不定就实习结束了,哈曼公司也不招你啊,那老板谢纪锋不是讲了么,信钱,别信契约。”管千娇走着又道,免不了为包小三的将来担心,像他这样子,恐怕一家正规公司,没有勇气接纳。   “不招就不招呗,又不是没地方混……咦,比如这地方我就发现,是块风水宝地啊。”包小三道,突然停下来了,看着楼宇,眼睛亮了。   “你懂风水?”管千娇意外了。   “不懂。”包小三摇头,解释道:“我是说,这是块能挣钱的好地方,信我不,这里面住的有人,而且是一家。”   “这里面?”管千娇不信了,走到这儿生活垃圾被很多建筑垃圾取代了,臭成这样,怎么看也不像能住人的地方啊。   她在纳闷着,耶,奇怪了,楼后面跑出一小孩来,蹦蹦跳跳的拿着根木棍在玩,紧跟着,又是一位。   管千娇佩服得直瞪包小三,邪了,你想像的不到的地方,似乎他早就料到了。   “你怎么知道?”管千娇愣了下。   “收破烂的呗,全镇这么大,没有一家这样的怎么可能。”包小三无所谓地道,一看管千娇犯愣,他解释着:“我爸妈就是收破烂的,我就是这种环境里长大的,太熟悉了。”   噗……管千娇被雷倒外焦里懒。   果真是熟悉无比,他走到近前,扯着嗓子一喊:“过来,小孩。”   三个小屁孩,穿得像索马里难民,黑不溜秋的、脏不拉叽,不过却不怯生,有位问:“干啥?收瓶子?”   “耶……”包小三听到乡音,鬼叫一声,然后亲切地道:“老乡啊,你哪哩滴。”   “驻马店的。”   “耶,恁信阳滴,离你们老家不远啊。”   “我没去过信阳。”   “没事,下回哥带你去……你家大人哩。”   “分瓶子哩。”   “……”   老乡见老乡,两眼放光芒,三个小孩顿见亲切,为两人带着路,进了环形楼包围的大院,哦哟,像见了变形金刚一样把两人震在当地了。   两人合抱粗的大编织袋子,都是踩扁的瓶子,瓦愣板、玻璃瓶、烂衣服甚至还有泡沫塑料,分门别类整着,整整摞了几人高,小孩叫着大人出来了,管千娇要准备时,包小三嘘了声,示意他对付。   也是,老乡见老乡,胡说心不慌,就见包小三和一对夫妇扯上了,都是河南乡音,说得那叫一个亲切,什么来看看你家多少货了,什么价格了,什么时候能拉了,一来二去,包小三说想看看,两口子一点怀疑也没有,看吧,就这价格,主要是塑料,完好包装木压坏的,一个两毛三,其他的按吨卖。   两口子指了几个地方,估计是忙着做早饭,顾不上招待,让他们随便看,反正也不怕偷走,两人背过身去,拐过破烂堆,包小三拿着手机,快门摁着不放,一扬手再收回来,显示就已经有十几张成型了,管千娇拍着照片,却是好奇问着:“这些保存完好的塑料瓶干什么?”   “那当然,回去一灌装,就是卖几块钱的饮料,俺们老乡,全国各地收呢。”包小三得意地道。   可怜之人,必有可恶之处,管千娇不问了,她估计,包小三没少干这事。   “我们河南人理想,你没听说过吧,推平喜马拉雅山,万里长城贴瓷砖,漂洋过海好要饭,五湖四海收破烂……”包小摇头晃脑地讲着,颇有一番为景仰同乡里先行者的意思,听得管千娇那叫一个哭笑不得,还真别说,这理想确实挺远大的。   两人在这幢十二层、五十余米长的楼里走了几圈,真有点可惜,就剩最后的装修和亮化工程了,不知道为何这楼弃之不用了,现在全部成了收破烂一家的容身之地,一二层房间里,几乎堆满了各式各式的分类垃圾。   拍了一圈,用时不长,两人告辞的时候,场景又变了,男人忙着做饭,女人怀里抱一个,屁股后跟两个,看那样肚子里似乎还怀着一个,送了两人几步,有位大点的小女孩领导咬着手指,痴痴地看着管千娇,哦,管千娇明白,自己红衣旅游鞋的,肯定让爱美的小姑娘羡慕了,不过这种羡慕给她更多的是尴尬和怜悯。她招招手,小妹妹,来!   一大一小奔上来了,她附身,给小姑娘抹抹脏兮兮的脸,掏着口袋,包小三还没来得及,管千娇已经塞到两个小孩手里了,笑着道:“让妈妈给你们卖身新衣裳啊。”   好郁闷,包小三绝对比管千娇郁闷,管千娇像做了件好事似的,心情颇好,几步之外包小三毫无征兆地停下了,悄悄指指身后,管千娇回头时,那破烂娘早不客气地把丫头拽住了,一把没收走了钱,不客气地给了一巴掌:“一丫头片子,穿啥新衣裳。”   小三一耸肩,千娇要苦脸了,她气愤地道:“这当妈的,怎么这样啊?”   “我们那儿的风俗,女人就不算人啊。”包小三解释道,管千娇一翻他,他赶紧改口:“不是说你啊,是我们那风俗,女人在家里木有地位滴,女人要是再生几个丫头,没男娃,这地位就更低了,死了都不能进祖坟……你别可怜人家啊,就这儿堆的分类垃圾,少说值两万多。就这地方,不比在首都那个大公司就职差唉!”   “那你不去拣破烂?”管千娇没好气地道。   “这一个人干不来,最好是两口子,一内一外干起来方便,两三代人更好,有拣的、有分的、有联系卖的,哎呀尼马,那一条龙产业啊。”包小三道。   管千娇不理他,快步走着,包小三在背后跟着,嘴里谍谍不休地介绍着:“……真的哈,你咋不信呢?我爸妈就是干这个的,供了我们姐弟五个呢。从小我爸妈就说了,这辈受苦,不能让下辈跟着受苦,所以就一个劲供我上学,让我将来成有学问地人,谁知道他娘滴又学又问十几年,回头还没有拣破烂混得好……村里和我一般大的,不但房子修起了,娃都生好几个了。”   管千娇蓦地笑了,她弯着腰,看着包小三严肃地表情,不知道哪里可笑,笑得的压着肚子,全身在抽,三儿也傻乐了,跟着傻笑……   ……   ……   这时候,另一队笑不出来了,仇笛和耿宝磊来的迟,错了一个小时高峰期,才乘了辆拉道具的斗车到场,车都别想白坐,给人司机买了两包烟呢。   视线里看着近,实际上远,足足走了二十几分钟,这干旱之地灰尘大得吓人,两人从车上下来,差不多像地上打了一圈滚似地,衣服都变色了,传说中的大西北没有印像中好,城墙上一片狗尿黄、铁门是羊粪青色,城门紧闭,非旅游开放时间,根本不让你进去。   不过外边也有看头,有个剧组就在距城门不远的地方拍摄,武打片,空中对决,不过拍摄现场可比看片子无趣多了,两台小型吊车吊着两位“高手”,在空中以极慢的动作交手,比老太太裹脚还磨叽,看得人想一块石头把他们砸下来。   “这看得人真蛋。疼啊。”仇笛评价了句。   “特技都是这样搞成的,现在拍摄主要是要沙漠这个背景,回去一剪辑,就成了刀来剑往,惊心动魄了。”耿宝磊道。   “哟,你好像懂点?对了,你学艺术的?”仇笛问。   “对头,我上的是音乐学院嚣乐专业,我们学校有搞影视剧的,拍摄很枯燥的,一个场景一个场景做,关键在后期的剪辑,你看场上乱的,其实拍出来,是静悄悄的,只有配的风声和兵器声。”耿宝磊笑道。   “没意思,进城里看看去。”仇笛道。   两人沿着城墙根快走,耿宝磊追问着:“不是开放时间,进不去啊。”   “用你艺术的头脑想想,想个办法进去。”仇笛笑道。   “怎么可能,我又不是武林高手,飞得进去?”耿宝磊觉得不容易了。   “飞不进去,混进去呗,我就不信,这么大地方,没后门可走。伟大的微软都留了那么多后门呢。”仇笛笑道。   这走得着实不轻松,城四门相距离两公里,到一处背荫的门前,有道具和群演出入的地方,仇笛拉着耿宝磊准备那儿混入,不过明显是生面孔,被两位守门的保安拦住了,保安还没开口,马上闭嘴了,仇笛手里拿着通行证呢。   两张二十元纸币,他说着:“我进去看看,啥也不说,有人赶,我就走。”   保安愣了,估计没想到这么直接,就在耿宝磊觉得要黄时。钱被保安一把收走了,严肃地告诉他:“就说剧组搬东西的啊。”   “好嘞,谢谢啊。”   仇笛拉着傻眼的耿宝磊,一溜烟钻进去了…… 第10章 遍地闹剧   好大的一座城啊。   每每观瞻总让来者如此赞叹,瓮城本身就是有数百年历史的古迹,据说最初是开发旅游景点的,但实在过于荒凉,投入太大,地方政府又穷得叮当响,这才以招商引资的形式,由华鑫国旅投资开发,前后历经数年,在风沙侵蚀的古堡原址开发出了如今的大西北影视城。   慢慢地走过砖砌的拱门、土堆的城墙、木扎的酒肆、繁体书就的招牌,古朴的风格让来者仿佛穿越了时空之门。不独是景致,影视的拍摄给这里注入了活力。   大街上杂耍的,一把亮银枪眼花缭乱,要饭的神情惟妙惟肖,浑身破破烂烂。逛街的劲装扎身,标准的西部装束,巡逻的一身皂衣,枪戟林立,几个古装拍摄的场景,看得仇笛和耿宝磊大开眼界。   “影视基地,好像挺挣钱的是吧?租场地就行了。”仇笛问。   耿宝磊笑了笑纠正道:“眼光还不够,租场地和收门票是最低级的经营手法。”   “周边效应嘛,这谁不知道,餐饮、旅游都是一大块收入。”仇笛道。   “不独如此,如果经营成品牌,比如形成文化产业,这里搞培训基地,搞旅游产品开发,甚至于以场地、服装、建筑为代价入股影视剧,更甚至于包装上市,那财源就更广了,知道迪斯尼吗?一个米老鼠的卡通,就征服全世界了。”耿宝磊道。   “纸上谈兵谁不会,你说的那玩意,咱们下辈子也摸不着边啊。”仇笛摇摇头道,耿宝磊笑了笑不作解释,不过仇笛转眼又来问题了,他小声道着:“你发现没有,这里经营好像有问题?”   “什么问题?挺好的啊。”耿宝磊道。   “不对,影视基地是华鑫国旅开发,大西北影视娱乐有限公司负责管理,是他们的子公司,可周边却和他们无关,你看镇里,没有这个公司LOGO做的车,两家破宾馆,一看就是土八路修的,气派没气派,条件没条件。还有最关键的一个餐饮,除了私人小店,就是盒饭了,这么大的产业多少张嘴,怎么放着这么大生意,往外扔呢。”仇笛道。   “是啊,不能紧张成这样吧?房间、就餐,都紧张。”耿宝磊也省悟了,配套设施就没一样跟上的。   “所以,理论和实际是两码事,大公司他在小地方,特别是民营的,它未必服这个水土,不是说笑话啊,你把迪斯尼开中国来,城管拆不垮它,迟早也得被工商税务加上地方政府吃垮它。”仇笛严肃道,在大小公司干了不止一天,这点心得还是有的。   耿宝磊吃吃笑着,无从反驳,这是国情,绝对如假包换。   两人一路偷拍,都是手机扬着走,越走看看明白了,这地方很开放,拍电视和看电视是两个概念,最起码拍的时候是不录声的,只有形体动作,就像看没翻译的外国片一样,根本不懂,何况又是分镜头,不剪辑到一起,你恐怕连意思都不明白。   不但不明白那些拍故事,更不明白的是哈曼让几个人此行的深意,仇笛又念及此事,问着耿宝磊道着:“宝磊,这里面就没有什么秘密可言啊,几乎可以随便拍啊。”   “你想说什么?”耿宝磊脑子不笨,知道仇笛心里的疑虑。   “我是说,就这么个鸟不拉屎,蛋壳大的地方,没什么秘密,比如这影视基地,几十块钱就搞定了。”仇笛道。   “差矣,这是分情况,二三流的小公司、二三线的演员,奔这儿拍外景,当然不怕你拍了,他们巴不得制造点八卦呢,可他们还不够格啊……真正的一线大牌,那出行和外宾规格差不多,私生活是严格保密的,他们接的片子再烂也是大卖,在没出炉以前,保密防范肯定严了,别说咱们这些二路货,就专业狗仔都未必挖得到消息。”耿宝磊道,他毕竟受过点艺术熏陶,比仇笛略强。   “那你说,会不会是提前得到消息,某大牌或者某大戏要到这里取景,让咱们提前埋伏在这儿,挖点内幕?我可听过啊,有一半的商务公司都有类似的业务。”仇笛道,如果是这个原因,他倒容易理解了。   “有可能,那怕一条有价值的内幕,都有可能造成轰动效应,不过,好像不太像啊,偷拍得相当专业啊,咱们那设备也跟不上啊,总不能脸对脸学包小三去拍人家裙底吧?”耿宝磊道。   两人自己把自己问住了,无解,暂时搁浅。   而且别看戏中光鲜啊,真正的实地可能和想像中差别太大,特别是那些挣零钱打短工的群演。这不墙根一位揉着脚的群演在说了:“真狗日的,一个镜头,一上午逛十五回了,导演还说不行。”   “你走路马步,一看就是放赶车的,当然不行了。”群演同伴道。   又一位乞丐拍摄间隙在发牢骚:“渴死了,晒了一上午太阳。”   “不挣钱时候,你个懒汉不也是天天南墙根晒太阳。”有人骂了。   骂人的是郝来运,那个矮壮八字胡的演职中介,看样子在影视城是管理层,仇笛和耿宝磊一见这人,两人吱溜一钻小胡同走了,郝来运似乎发现了,追着上去找,不过没两人跑得快,他悻悻骂着:   “日尼马的,二拐家娃才干了几天,都学会放人了。”   许是放人私下收钱在这里不算很意外,郝来运没回事,这么大的摊子,各剧组都要场景的群演,这边脱了民装,转眼就要换军装,脱了军装没准又要蒙古装,他这正事都忙不过来呢。   这不,添乱的又来了,步话响了,直接在吼着:   “呼叫好来坞……呼叫好来坞……”   一听这就是那个剧组有临时变动了,郝来运小步颠着跑,到瓮城边上,一位留着长发、戴着墨镜的副导已经怒气冲冲地迎上来了,劈头盖脸训着郝来运:   “我说好来坞,你坑人是不是?想让我们走你明说啊,不想让我们再来了,你也明说啊,有这样坑人的么?”   “哪儿坑您老了?”郝来运还疑惑着呢。   副导一指群演队,一半上年纪的,他愤然道着:“我要三十个年轻力壮的勇卒,你给我三十个老弱病残。”   又一指一位一把胡子的:“瞧瞧他,死活不剃胡子,穿上勇卒服,还是收破烂的得性。”   再指一位年纪太小的:“那个,成年了没有?你看能组一个队么?我还得给他们订制服呢。”   郝来运一听是这事,陪着笑脸解释着:“真不巧,南影也来拍外景,他们要得急,两天就走,就把人先给他们了。”   “那我们不急是不是?剧组一天开支好几万,投资是抠抠索索花,我们耽搁一天算谁的?”副导直接捋着袖子要开干了,不过不是打人,他指着郝来运的鼻尖道着:“给你三十分钟,给我凑齐三十个,个头一般高的群演,否则咱们的合作到此终止,甭指望我带人再来。”   “别介……您等着,我马上给您找去,全镇一半人都在这儿呢……等着啊……马上就来,用不了三十分钟。”   郝来运一见副导发飚,又见全剧组都不善地看着他,不迭地跑去找人了,这些剧组可都是全镇的财神爷,能不惹,尽量就别惹,一个圈子口碑相传的,坏了信誉,生意恐怕不那么好做。   郝来运这个“好来坞”的绰号真不是白叫的,最起码在群演里那是头儿,这个剧组拽一个,那个人堆里扒一个,急火了把维持秩序的保安也拉上了,不多会就凑了一队人,匆匆往拍摄地赶的途中,又见那俩鬼头鬼脑在影视城里转悠的,他大吼一声:“站住……抓住他们。”   拐弯照面了,相隔距离太近,人一哄而上,把仇笛和耿宝磊堵了个正着,仇笛和耿宝磊惊得举手投降,解释道着:“好来坞大叔,我们就来玩玩,啥也没干哈。”   “废话,走,给你们找点事干。”郝来运一挥手,簇拥着人走。耿宝磊见个个神情绷得很紧,他紧张地道着:“啥事,我们可啥也干不了。”   “装死会不。”郝来运问。   “没装。”仇笛道。   “真没装。”耿宝磊强调道,以为未请擅入,要吃亏了。   “让你们装死。”郝来运强调道。   口气太硬,似乎理解不对,仇笛道:“我们真没装,就从后门进来玩了玩。”   “跟你们这些特么得没文化人说话就是费劲,让你们当回演员,装回死……能把你累死啊,便宜你们了,外地来的,不交钱根本别想露脸,快点。”郝来运训着斥着,一干人匆匆赶往现场。   这倒放心了,演回死人而已,没有比这个更简单的了。   又来了二十多位,按个子凑合挑了三十人,两队,眨眼间,耿宝磊和仇笛换上了带卒的古装军服,抽着道具刀蹭蹭响,就是太轻了,副导把人一聚,说戏了。   很简单,三个分镜头,第一个,列队走过,八秒。第二个,大侠从城头飞下。第三个,砍瓜切菜一般,把一队勇卒砍翻在地,十九秒。副导讲了,关键是第三个镜头啊,要死的有点创意,有点新意,别特么都喷口血就往下倒,让大爷大妈看了都嫌都嫌太假,来,给你分配一下怎么死。   从来没有想到难度这么大,有一刀搠透死的、有砍脖子鲜血飞溅死的、有一脚踹出十几米死的,还有一刀把敲得七窍流血死的……轮到仇笛时,副导一瞅,一扬手喊武打设计道:“这个形象不错,让他和主角对两招。”   “那我怎么死啊?”仇笛兴奋了,好奇地问。   “拉钢丝,摔城墙上摔死。”副导道。   “啊?”仇笛一看几米高的城墙,吓得掉舌头了。郝来运可不管三七二十一,拽着仇笛,直喊着:“指导指导,这个,形象气质俱佳,我们花好大功夫培养滴。”   那边人给拉走了,这边耿宝磊也听到自己的死法了,被踢起了飞刀,钉在墙上了。   戏一说,就开始,试了几次,郝来运直怕再出漏子,邪了,武打指导直夸仇笛身手不错,挽刀花蛮像个样子,耿宝磊更是一技独秀,刀搠透心凉是这么拍的,射出来刀……马上切的下一镜头,下一镜头,穿着衣服上就粘着刀,像插在胸口……耿宝磊穿着带着的刀衣,往墙上一贴,双目一睁,嘴角流血,好一个死不瞑目。   “好,就这么睁着眼睛死,太有型了。”导演从镜头里都看得喊上了。   开拍,一队巡逻勇卒从城墙下走过,喧闹声起,有人闯关。接着从城墙上飞下来一位劲装持刀的侠客,队伍围攻而上,他左一刀,砍死一个、右一挑,搠死一个,飞起一脚,踢飞一个……直打到仇笛面前,砰砰左右两刀相碰,都是慢动作啊,跟着钢丝一起,把仇笛吊起来了,而主角却做着单手托人的动作,钢丝一甩,甩到了城墙上,怎么看也像主角把官差,给扔出去了。   咚……撞到了城墙上,仇笛哎哟了一声,撞得屁股生疼,呲牙咧嘴地被放下来了。   啊……耿宝磊装腔作势地来了个惊恐表情,贴墙、瞪眼、死不瞑目状。   “停!”导演喊话了,众人一兴奋,这下好了,仇笛刚爬起来,那导演却又喊着:“摔城墙上那个动作不错,再来一回。”   “啊?”捂着屁股刚站起来的仇笛,瞬间苦脸了。   郝来运可乐歪了,直和那位副导吹着,瞧瞧,没骗你吧,我们这儿人文化不高,素质还是挺高的,就这死相,专业水平也不过如此啊。   这一关在仇笛的一瘸一拐和耿宝磊一脸幸灾乐祸中,总算过去了,群演没什么地位,交了服装,现场领钱领盒饭票就打发了,两人很荣幸的在这里赚到第一笔钱,二百二十块,本来是整数,被发钱的郝来运给扣了八十中介费。   不过让两人更感兴趣的是吃饭的场面,三辆大货厢就停在城墙根边,整个货厢都是泡沫箱装盒饭,即来即吃,即吃即走,两人以群演的身份在旁边转悠了好久,有点明白为什么管千娇要让来实地看了,还专门提到就餐。   盒饭的菜品,质量、价格、数量,那几乎是对整个影城基地当天剧组人员多少、经营者收支等商务细节,最直观的反映了。   这份情报。轻而易举地进了仇笛和耿宝磊的手机。   ……   ……   傍晚时分,三个人从羊尾巴胡同转悠出来了。   今天结束早,早早吃了饭,管千娇忙着整理几人收集回来的照片,仇笛草草说了影视基地的情况,看管千娇忙乎着,包小三又不停地骚扰,干脆,把人都带出来了。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管千娇心领神会地对他笑了笑,那笑挺甜的,很纯,让仇笛咂摸了好大一会儿。   小三是被以喝酒的名义带出来的,一听两人居然上镜头了,还挣了两百多,他的脑子开始转了,拽着耿宝磊道:“我说,今天我也发现了一个好机会,那幢烂尾楼,一家子收破烂的,那分类的,光塑料瓶子,应该就值一两万。”   “你什么意思?”耿宝磊晕菜了。   “你咋这么笨呢,我是说,这个生意咱们其实能干了啊。”包小三道。   “什么生意?”耿宝磊没明白。   “一年四季不缺瓶子捡。”仇笛笑着道。   “对,还是仇哥聪明,没本生意的,你们干不?我可能找上人。顶多贿赂下影城那些管事的,这片破烂就全归咱们了。”包小三的发财大计,终于讲明白了。   这个直接能把人雷倒在胡同里的理想,耿宝磊可是无语了,仇笛笑着道着:“理解一下啊,宝磊,每个人都有一个逼格的理想,像放羊的说,我发财了以后就不放我儿子放羊了,我雇人放;就像收破烂的说,等我有钱了,我把这地方全承包了,破烂全归我,不让别人捡……还有屎壳郎说,等我有钱了,我把周围厕所都包圆了,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耿宝磊在笑,包小三隐约听明白了,他不高兴地问:“是不是骂我呢?”   “吃屎去吧你,以为夸你呀?多少事不能干,你就配捡破烂要饭……别拿没脸皮当有骨气,那不光荣。”仇笛好像有点生气了,狠狠斥了包小三几句,径自走了。   仇笛横起来,能把包小三镇住。包小三挠着脑袋,半晌才回味过来,他看着耿宝磊巴巴瞧他,终于醍醐灌顶了,深沉地道着:“仇笛说的有道理,我应该干点大事。”   “对了,别误解他就好。”耿宝磊语重心长道。   “办个破烂加工厂怎么样?”包小三兴奋地迸出来了,耿宝磊脸一苦,他解释着:“咱们不捡,把几个省的破烂都收回来深加工,绝对赚钱。”   终于有个逼格点的理想了,耿宝磊听得哭笑不得,匆匆就走,包小三追着他,谍谍地讲着发财大计。   自小养成的性格恐怕要跟随一生,从小就跟着父母漂泊的包小三,漂惯了就没个安生的时候,大计还没有讲完,他又发现新目标了,那位宰了他们几百块钱的川味火锅店,那家子包小三早打听过了,姓胡,大个子肉墩,大名胡雷,又和往常一样,来倒炉渣和和垃圾了。   “你想干什么?”耿宝磊一看情况不对,拽住他了。   仇笛拎着一瓶刚买的酒回来了,一看包小三那跃跃欲试的样子,他笑着道:“你别犯诨,就你这身子骨,打不过那傻缺。”   “不是,我特么就瞧他们家不顺眼,宰了咱们好几百……这场子得找回来,否则老子看着他,心里就憋屈,我对你们讲……”包小三有点诨,可并不傻了,甚至有时候,小聪明比大智慧还聪明,这不,歪道子一讲,听得仇笛和耿宝磊大眼瞪小眼了。   “行不行啊?他能懂那事?”耿宝磊怀疑可行性了。   “有可能吧,看他没傻到那程度。”仇笛道。   “试试不就知道了。”包小三斜眼歪嘴,坏笑着,仇笛扬扬头道着:“别跟人打架啊,这地方咱们面生,打起来肯定吃亏。”   “放心吧,咱智商不高,可他不更低么。”   包小三道,缩着脑袋就走了,他蹲到了路边,掏着手机,那部他自用的,好长时间没开机了,此时开了机,扬扬手喊着:“肉墩,来啊,看部好电影,会演了给你发烟。”   嗯,肉墩果真放下车,颠儿颠儿跑上来了,接了一根烟,高兴地别到了耳朵上。   这孩子是真傻,根本不记人,只认烟,给烟的都是好人。   包小三拿着手机,放着视频,递给了肉墩,耶,啊哦啊哦雅蔑蝶的声音响起,仇笛和耿宝磊互视着,快憋不住笑了,把肉戏给傻缺看,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   还真懂,转眼间,肉墩目不转睛地看着手机屏幕,嘴角已经挂上了亮晶晶地口水。   估计这是包小三聊以自慰的存货,几分钟看完了,包小三问傻怔的肉墩:“会演么?”   “会,就这样。啊哦啊哦……”肉墩来了个摆胯动作,一下子把仇笛和耿宝磊笑翻了。   “演的不错,再给一支。”包小三给肉墩又来一支烟,肉墩傻乎乎接住了,小三的坏水憋出来了,严肃地道着:“不过还不算很好啊,你看这画面多美……可都没穿衣服啊,要想演好,就不能穿衣服……”   嗯?肉墩有点不明白这剧情的设计了。   小三拿着一包烟教唆着:“应该脱了衣服演,演得像了,直接给你一包烟……快啊,这么多人,都等着看呢,一会儿都给你发烟呢。”   边说包小三一把搂了自己的褂子,露着光脊背,又作势解裤带,作示范让肉墩学。   “哦。这个我也会。”肉墩太敬业了,一解褂子一扔,光膀子就出来了,仇笛刚要拦,这货的一松裤带,裤子早扔了,包小三指着街上,他还真就光着屁股跑到街上,啊哦啊哦做动作了。   小三这坏种,自己马上穿好,抱起肉墩的衣服撒腿就跑,满街吃饭的这么多,呃呃被噎住了,瞪着大眼,那句我操愣是憋不出来,半晌又是轰然大笑,有人趁乱起哄喊着:肉墩你准备挣多少烟?   还有人在喊着:“好,一脱上位,再脱成名,哎呀,这脱光了,得成明星啊。”   “喊大声点,叫床。”又有人喊着鼓励。   笑声从街头传到巷尾,喝酒的演职、吃饭的群演,还有镇上的婆娘,街上、巷口和窗户,处处都是人脑袋,被肉墩那兴奋的摆胯动作逗得笑得前附后仰。不时地有人给他扔烟,越扔肉墩越兴奋,俨然如明星走红地毯一般,全身光溜溜接受着万众瞩目。   这时候,仇笛追着包小三,不时在背后扇一巴掌,这事太损了,损得他都心虚了,包小三却是拼命跑着,转了个大圈,把肉墩的隔着川味火锅店的墙扔进去了,这时候早听到店里乱套的,笑声叫声喊声不断,有不少糙爷们在扯着嗓子喊着:   “艳红妹子……你哥发春了,在街上光着屁股跑呢,赶紧看看去……”   三人窝在墙根,谁也没想到引起偌大的轰动,气得仇笛和耿宝磊一直在捶着坏笑的包小三,直到饭店再闹腾起来,三人不敢停留,趁着方起的夜色,溜回了住处,紧紧地堵着门,收拾好行李,轮流睡觉留人放哨,随时准备走…… 第11章 一场虚惊   凡出事都是不经意的时候出的,你小心翼翼很正意的时候,耶,反而没事了。   肉墩被包小三教唆得光屁裸奔,不知道裸奔的怎么样,反正把仇笛和包小三几人吓得够呛,紧张一晚上,第二天商议之下,包小三和耿宝磊趁早打点行装,离开了屯兵镇,没走远,看看情况再说。   看情况的自然是胆大的仇笛了,商量时又起了争端,管千娇不走,只好重新分组,两人留下来看看动静再作决定。   还就邪了,啥事没有,大早上又见肉墩出来倒炉渣垃圾,剧组有走的,有来的,满街上临时的小吃摊坐满了人,仅仅是偶而有人开个玩笑吼肉墩一声而已,肉墩却不像以前那么听话了,谁也不理会。   仇笛和管千娇提心吊胆从早上等到快中午,什么也等着。   没有那家饭店组团来寻恤,甚至没有深究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反倒是仇笛和房东闲聊时候才发现,这肉墩大名胡雷,曾经居然是一号人物,数年前修那幢烂尾楼时,工程方和当地居民起了纠纷引起群殴,就肉墩一马当先冲在前面和对方干起来了,结果是他从二楼不高的地方摔下来,伤着脑袋,就成现在这得性了。   但最惊奇的不是这个,而是房东说到肉墩胡雷,居然是幸灾乐祸的表情,仇笛很容易能判断出,这家伙没傻以前肯定干过天怒人怨的事,闲聊之下,果真如此,胡雷曾经居然和祁连宝是把兄弟,两人都是外地来此淘金,只不过结果迥异,一个成混成土豪了,一个摔成傻缺了。   仇笛对祁连宝印像很深,就那天组团追打狗仔队的那位,身高马大和肉墩的体型差不多,天生就是干黑社会的材料,聊到这人时,仇笛好羡慕人家有车有楼有这么一帮狗腿,房东却是摆摆手笑了,告诉仇笛一句当地的谚语:吃人的狼娃子,你都见不着。   意思是没有最黑最恶,只有更黑更恶,放听得管千娇两背直冒冷汗。   帮着房东打扫了院子,又在租地呆了几个小时,快到中午时两人结伴出门了。心事重重的就顾不上欣赏身边的风景了。或者也没有风景,全镇周边都是褪化的草场,仅剩丁点不多绿化,一年尘沙天气不断,从镇头到镇尾,全身能落一层土。   走到了和镇政府边上,爱干净的管千娇拍打着身上,仇笛就着街边坐下来了,回头看老旧的政府牌子,和对面影城宾馆的成了鲜明的对比,他刚要说话的时候,却发现不对劲了,拍打衣服的管千娇一直蹲着,又系上鞋带了,别人看不出来,不过在仇笛的角度能看出来,管千娇是在做一件事:   偷拍。   手上,袖子里,和她包里伸出来的探头,都能捕捉图像,而她要拍的方向,影城宾馆的门口,一行人出来,正走向几辆泊着的豪车。   距离太近了,就斜对面,顶多二十米,仇笛看到相貌凶恶的祁连宝时,吓了一跳,这一行四五个人,还有一位穿着OL职场制服的女人,显得和小镇子格格不入,一瞅人家开得那奔驰、凌志,就知道不是普通人。   似乎有人奇怪地指指了仇笛坐着的方向,这镇上少见人迹,中午大街上根本没什么人,管千娇向他使着眼色,要走。这一刹那,仇笛作了一个决定,跳起来喊着:“嗨,好来坞……郝大哥。”   与其让人怀疑,倒不如打消人家的顾虑,郝来运在人群里就好办了,仇笛屁颠屁颠跑上去,郝来运似乎还记得他,叫不出名来,跟旁人说着:“没事,来这儿混群演的……哎你叫什么来着?瞎转悠什么呢?”   “我叫仇笛……那个,郝哥,我想报名?昨天我演那个,我很有心得,说不定我也能成明星涅。”仇笛乐滋滋地上来了,谦恭地道着。   “哈哈哈……有成名机会,好来坞早成名了,还轮着你。”有位中年男子,大笑道。仿佛这是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那位女人也跟着笑了,笑着上车。却是看也没看仇笛一眼。   郝来运却是回斥着仇笛:“滚蛋……没看尼马谁来了,这是你说话的场合么?还不滚。”   仇笛吓得倒退两步,祁连宝一指,凶眼瞪着,也是同样一句:“滚蛋。”   “哦……”仇笛一脸恐惧,掉头拉上管千娇就跑。   两人跑了好远,钻到小胡同口子里,贴着墙看看,回头仇笛瞪着管千娇道着:“你疯了是不是?隔这么近你偷拍什么?不知道这地方不正常啊。”   “好容易碰到在鹏程商贸的管理层了,运气不错啊。”管千娇兴奋地道。   “鹏程商贸?”仇笛没明白这个新名词。   管千娇赶紧捂嘴,似乎失言了,这个动作让仇笛生气了,他指着道着:“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们?每天就你和哈曼联系,有什么事你明说啊,我越来越感觉地方有问题,别真是个坑,把咱们都埋里头。”   “什么跟什么呀,就这个……”管千娇掏着手机,放着偷拍的画面解释着。   刚开哈哈大笑的那位,叫宗鹏程,宾馆、酒店、演职中介、大部分都是他名下的产业。那位穿西装、开凌志的,叫金彦国,是大西北影视基地的资方经理,那个女的张瑞霞,是她的秘书。至于郝来运、姚富文,加上那位祁连宝,是宗鹏程在屯兵镇的经营管理层。   “等等,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仇笛一下子被突来的信息听懵了。   “昨晚刚知道的,调查经营模式,自然是搞清这里成规模的势力了,把握餐饮、住宿两个大蛋糕的鹏程工贸,怎么可能漏掉。”管千娇道。   “你怎么这么清楚?”仇笛不信了。   “北宁市官方网站就能查到。”管千娇道,她对着仇笛怀疑的眼神,坦然问:“你怀疑我什么?”   是啊,她有什么怀疑的?娇小玲珑的、清纯无瑕的,就那么看着仇笛,仇笛反而不好意思了,他摇摇头道着:“我不是担心么。”   “你好意思说担心,包小三诨,你也跟着诨啊。”管千娇一句反客为主了。   仇笛不好意思地侧侧头,有点羞赧了,但凡男人,对于恶作剧的喜欢是一种天性,他喜欢包小三的地方也许就是于此,只是很多时候,无法控制恶作剧的后果而已。   正说着,一辆越野呼啸而过,仇笛认出来了,是祁连宝的车,似乎是去西街的方向,远远地听到刹车声,好像就是,他的心跟着悬起来了,这个猛人要真和肉墩是把兄弟,会不会有报复之虞。   他悄悄地蹙了出来,管千娇拉不住他,也跟着转出来了……   ……   ……   “等我会儿,我去店里看看。”   祁连宝拍门下车,对司机道,宽大的车门对他似乎都有局促,一身草绿劲装配着马靴的装束,大步昂首而进,那派头,可比西部片里的牛仔帅多了。   司机看了眼没吭声,这个镇上缺水,不过更缺的是女人,尤其漂亮女人。   没治啊,自然和生活条件这么恶劣,就全国乱飞的野鸡都不愿意来这地方做生意,据说实在不划算,那些一口气能喝斤把北方烧酒的放羊汉,上了床比狼群还能折腾,谁可受得了啊。   但是再野,再诨的放羊汉也不敢到川味火锅店折腾,这是屯兵镇都知道的事,原因呢,就在刚进去的那位祁大哥身上。   或者再准确一点讲,是因为祁大哥很中意店里那位叫艳红的妹子。   此时她正在店里切羊肉,祁连宝进来后,她抬也没抬一眼,祁连宝问肉墩呢,她扬了扬头,示意在后院。似乎太熟悉了,反而有陌生的感觉。一句话都懒得讲。   祁连宝有些尴尬地进了厨房,老板娘魏春花倒是客气,笑着放下了水勺问候了句:“来啦。”   “嗯……姨啊,昨天到底咋回事啊。”祁连宝问。   “算了,别提了。”魏春花两眼愁霾,欲说还休。   一直红火的生意,恐怕弥补不了儿子变傻给她带来的伤痛,这是块心病,一提魏春花难受,祁连宝也难堪,他道着:“姨,雷哥的事都怪我,艳红现在还恨我,不跟我说话,我们当时也没办法啊,不拼命,去那儿养一家老小啊。”   “知道,姨知道……姨不怪你……”魏春花粗污的围裙抹着泪,打断祁连宝的话了。   难堪的场景持续了片刻,魏春花抹着泪出后院了,嚷了声,墩啊,连宝来看你来了,可别再出来丢人现眼啊。   嗡声嗡声应了声,祁连宝低头走出矮小的门时,看到了蹲在地方,持着根管子捅火的胡雷,捅得很用心,目不斜视的。   祁连宝蹲下来了,看了好一会儿,然后点了根烟,递上来道:“哥,抽不?”   肉墩侧头翻看了一眼,然后委曲地道:“我妈不让我抽别人给的烟。”   祁连宝笑了,现在全镇人都知道肉墩的爱好,发根烟让他出洋相,已经成了大家找乐子方式,笑归笑,只不过实在让他有点难堪的感觉,此时的胡雷,已经不是他曾经一起搬砖扛料的兄弟了,只是有点期待地看着他手上的烟。   “抽吧,在家里你妈又不说你。”祁连宝说道。   胡雷像个偷糖的小孩一样,夹走了,低着头,噗哧噗哧抽着,那惬意的样子,很忘我啊。   祁连宝呆了好大一会儿,把身上的烟塞到胡雷兜里,胡雷紧张地一捂胸道着:“我妈不让我脱衣服。”   “不脱……钱给了你妈啊。”他又塞了一摞钱,然后有点心情黯然地出了饭店。   店堂里,胡艳红还在切羊肉,头也没抬,祁连宝有些郁闷地阴着脸,快步出了店门,上车走了。   ……   “你说,祁连宝和肉墩妹妹,会不会有一腿?”   街尾仇笛看着祁连宝车走,问管千娇。   “我怎么知道?”管千娇哭笑不得了,她仍然很难习惯仇笛、包小三两人粗口交流方式。   “这个必须知道,而且得知道这一腿有多深,否则我只能选择三十六计走为上了。”仇笛道。   “这刚开始,稍有眉目你们就都走了,后面怎么办?”管千娇道。   “保命要紧呀,别被人打成肉墩那傻样,我可没个漂亮妹妹养着我。”仇笛道。   听到管千娇又喷笑了,这逻辑是怎么推理的,她实在想不明白,她抱着万一之想判断道:“兴许没那么严重,你想啊,如果要报复找后事,昨晚咱们就根本跑不了……而且,你觉得房东说那话时候什么意思,肉墩以前在屯兵镇肯定也是一害,别人都巴不得看他笑话呢,而且再说这种事,怎么着深究,是谁教唆他脱光了?全镇一半外来人,谁都有可能。”   对呀,一语惊醒梦中人了,悬了好久的心一下子掉下来了,仇笛想了想道着:“是啊,肉墩只认识烟和钱,还没准识数不识数,肯定不认人啊。”   如果不认识人,他肯定说不清楚,每天拿烟逗他的人太多了,就家里也未必追究这种事,追究出来也是一场笑话么。   想到此处,他拔腿要走,管千娇赶紧拉人:“你去哪儿?”   “实地考察一下,买点吃的,探探口风。”仇笛道,叮嘱她说着:“你别进去了,万一出了事,你养我啊。”   肯定没什么事,管千娇翻了个白眼,放手了,仇笛小心翼翼地迈进了下车伊始就宰过他一次的火锅店,一进门,胡艳红头也不抬地道着:“还不到晌午,没饭……只有炖的鸡。”   “哦,那我来只十三钗行不?”仇笛道。   胡艳红这才抬头,一看仇笛,似乎想起了,她怔了怔,抿抿嘴,挤鼓了下眼,笑了。随后却是熟人一样问候了句:“还没走啊?”   “哎,还没走,想多玩几天。”仇笛客气地道。   “这荒山野地的有啥玩的……要几只?”胡艳红抹着手问。   “多少钱一只?”仇笛问。   “回头客肯定不宰你,五十一只。”   “那来两只呗。”   “等着啊。”   艳红扭着腰身回厨房了,仇笛此时的心算是完全放下了,看来是自己多虑了,眨眼胡艳红提着塑料袋子交到了仇笛手上,接了他的钱,笑着道:“多给了你一只啊,回头客了就常来吧……出门在外不要多嘴多事,我们店里这影名菜谱就是故意摆的,谁一好奇一问,我就知道他是头回来。”   是啊,初来乍到的,不宰你宰谁。   估计宰得心里过意不去了,多给了一只十三钗,权当安慰了。   此时仇笛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好可笑,仿佛宰人的也那么可恶了,这么笑吟吟还挽留他这位回头客吗。   心情大好地出了店,边走边和管千娇道着:   “打电话问问那俩夯货到哪儿了,回头吧,屁事没有,那妞态度老好了,还指着让咱们多去几回呢!”   ……   ……   包小三和耿宝磊灰头灰脑地回到租住地时,已经是午后了,两人像土里打过滚一样,一问去哪儿躲了,才知道两人跑烂尾楼后头,往山包后躲了。   一听这个情况,两人放心地坐下来,包小三掰着鸡腿大啃着道:“看看,我说没事吧,这就是哑吧切鸡巴,又疼又丢人,他自己都讲说不出来。”   这话听得耿宝磊一嘴肉差点吐出来,他瞪了包小三一眼,包小三赶紧劝着:“吃吧吃吧,我不说了。”   众人刚一放松,包小三坏眼珠一眨吧,又出诨话了,他劝着众人:“都吃……吃鸡巴……吃鸡巴……吃鸡巴……呵呵。”   不对,这话听得“吃”字不清,后面两字太清,管千娇气得摔门走了,仇笛一伸腿扫荡,凳子一歪,包小三吧唧坐地上了,坐地上丝毫不着恼,边吃边笑道:“你们不吃我吃……宝蛋,你瞪我干嘛。要不是我,你今天能看到肉戏啊?”   耿宝磊再也忍不住了,伸腿狠狠踹了他一脚,两人似乎发生了什么故事。仇笛反倒好奇了,反应很快,惊讶地问:“不会吧,你们运气这么好,碰上打野战的了?又见肉戏了?”   “嗯,一公和一母,干得热火朝天。”包小三道。   仇笛不信,看耿宝磊,耿宝磊多少也沾上了点口无遮拦的性子,笑着点点头道:“幕天席地,纵情肆情,那场面绝对让人血脉贲张。”   仇笛听愣了,还真是不敢相信,这地方连个像样的树林子都没有啊,怎么可能野外干那事,包小三掏着手机道:“我拍下来了,想看不?”   仇笛点点头,有点小兴奋了,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就剩这么一点能刺激到肾上腋分秘的爱好了,包小三递给了他,找了个视频,一播放,包小三和耿宝磊齐齐笑了,气得仇笛恶狠狠地瞪了他们两眼,把手机扔回去了。   视频里,一头叫驴骑在一头草驴身上,正昂昂欢叫着干那事,还真是幕天席地,高潮迭起。   白担心了,仇笛看着包小三和耿宝磊得瑟那样,悻然躺下了,他觉得呀,这趟商务调查之旅,让自己这帮门外汉瞎折腾,迟早得进入岔道…… 第12章 没脸没皮   在任何一件事,或者一个地方,如果找到了乐趣,那时间就过得非常容易了。   正如仇笛所料,调查进入岔道了。但他没料到的是,他也跟着进了岔道了。   众人来的时候就是拍摄的高峰期,耿宝磊帅得离谱,包小三又丑得个性,第二天就被郝来运拉走了,干啥呢?演戏呗,人手实在不够,屯兵镇清一水的膀大腰圆糙爷们,群演也需要新生血液呐。   于是三人糊里糊涂进了群演队伍,几场下来,玩出乐子来了。   镜头一:包小三一身衣衫褴缕,牵着驴车,他的角色是三十年代一位“车夫”,出镜两秒,砰声枪响,他捂着胸口,血殷殷地从指缝流出来,然后痛苦地摔倒在地。   导演盯着小屏幕,喊CUT,然后吼着场记:“休息五分钟再来一次,表情不到位,怎么给他讲的戏,他是逃荒的,有昂首挺胸逃荒的?”   形似,很难神似,副导训着包小三一通,在扣钱扣盒饭的威胁下,包小三一概答应,等待的功夫,他不经意舔了下手指,咦,那“血”真尼马甜涅,他四下看着,那准备装袋“血”一小瓶子,他尝了尝,然后咂吧着嘴,越尝越甜。   然后很快出事了,道具准备时,狐疑地四下乱找,叫嚷着:“咦?我调的糖浆呢?”   没人吭声,然后他发现包小三血红的嘴,气得冲上去就追打,包小三撒腿就跑,后面的人就追,剧组登时乱套了……   ……   镜头二:仇笛又换上新行头了,扛着汉阳造,一身土布衣,在影城五公里外拍外景。角色:土匪!   反面角色下场都不好,拦路抢劫被一双枪侠客两枪摞倒,这居然是个英雄救美的老套故事,侠客摞倒土匪,和车里风美女郎情妾意、情意绵绵相视,现场录制是无声的,不过为了烘托表情,男女主角肯定要对话的,男主一开口是半生不熟的港台话:小给(姐),勒好靓啊。那女的更奇葩,直接含情脉脉一眼问:想泡我快些啊。   拍的无所谓,反正不录音,可躺在地上扮“死尸”的仇笛受不了了,噗声一笑,捂着还流血的“伤口”,笑得全身乱扭。   笑了好长时间,睁开眼时发现有问题了,男女主、其他土匪群演再加上剧组摄影、导演、道具、场记,都死死地盯着他。   又砸了一出戏,浪费了多少感情涅,气得导演一指,仇笛爬起来,飞也似地跑了……   ……   镜头三:耿宝磊扣了呢帽、扎了身围裙,在陈记包子铺,成伙计了。   台词就两句:客官吃点什么?   第二句是:来喽。   一天这两句台词说了三十八回,桌子到厨房跑了八十趟,端的包子都发酸了。更恐怖的是,嘴上居然起了个大泡。随后他死活不要有台词的角色了,混在群演堆里,演不露脸的小市小贩,路人甲乙,或者和仇笛、包小三一样,直接躺地上装死尸。   一天生,两天熟,三天过来称侄叔。三人和屯兵镇一干同样游手好闲,影城混饭的闲汉,关系迅速升温,接触才发现,这个产业还真是养了一大帮子懒汉,自打有影视基地了,羊不放了、牛不喂了、庄稼也不种了,每年夏秋在剧组里凑个人头,勉强着日子可就能过下去了。   数数看就知道,开旅社的、卖小吃的、做盒饭的、宾馆干活的、跑运输接送的,基本就靠着这个基地养活着呢,甚至全镇的人口都放这上头居然还不够,碰上像现在这时节高峰期,啥也挣钱,群演就不足了,郝来运每天扯着嗓子吼,一场五十已经涨到八十五了,连二拐家驴出镜,拐老头都知道讨价还价,每天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我家驴的肖像权,价格得涨涨啊。   三个人都是外行,居然还在这里每天也有一百多的收入,甚至有一天,仇笛无意做了趟替身的活,从八米高的墙头摔到垫子上,居然挣了五百块,眼红得包小三追在导演屁股后,也要玩跳楼动作。   玩得嗨了,时间过得快,眨眼一周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又到开饭时分,三辆餐车驶近影视城外,把车身掩到城墙下,步话里一喊,各剧组拍完镜头的,就陆续去现场吃饭了,剧组的服务员专门送,群演可就没人管了,一人一张票,来领盒饭呗。   仇笛、耿宝磊次弟领着,走到墙根角准备蹲下来吃,耿宝磊胳膊碰碰仇笛,示意他看,仇笛一瞧乐了,包小三正和分饭的套着近乎,递了根烟,那人忙着夹到了耳朵上,不知道怎么商量的,一转眼包小三手里多了一份饭,这货乐得屁颠屁颠奔上来了,给仇笛和耿宝磊一亮,哟,鸡块菜。   “还是金陵十三钗比大白菜好吃啊。”仇笛挟了块,笑着道。   川味火锅店肉墩那事以后啊,三人特意去喝了顿酒,前事一笑而过,说起来那家人还不错,反正见了生客还是照宰不误,但对于回头客,服务要好多了,价格也优惠,耿宝磊一吃就想起肉墩那事了,问着包小三道着:“三儿,我看魏老板娘那口气,要招上门女婿呢,你没有兴趣试试去?”   “我没意见啊,就怕人家看不上我。”包小三道。   “哇。”仇笛笑了,直夸着:“瞧瞧,三儿多有自知之明。”   “其实我喜欢千娇,自打认识千娇,我觉得其他女人到看不上眼了。”包小三道。   耿宝磊哈哈一笑指着:“就这,还自知之明呢。”   “那怎么了,不能想想啊。”包小三不乐意了,他吃着想起管千娇了,直说哥仨混这儿,老把千娇扔镇上也不算回事,一想到千娇,又想到此行的目的了,耿宝磊转着话题道着:“哎你们说,咱们那活怎么办?”   什么活?自然是哈曼公司给的实习活计了,这眼看着一旬就快到了,严格地讲,好像什么也没给人家做,就照了几张不疼不痒的照片,剩下的时间,不是喝酒,就是在影城剧组玩了。   包小三可不在乎,直道着:“管逑他呢,给钱就继续呆着,能挣两份钱呢。”   “这地方就这么大,经营模式就是一个产业带动一片,也就这样了吧,还能调查清到什么程度?”仇笛道。   “话是这样讲,但回京之后,你们说,那份工作还有想不?”耿宝磊期待地问。   仇笛和包小三互视了一眼,然后说了同样两个字:“够呛!”   确实够呛,哥仨在这儿小日子风光起来了,小酒小肉喝得晕三倒四的,白天又玩得不亦乐乎的,管千娇安排的活大多数时候是敷衍了事,连他们自己都不大清楚,拍下的餐车、客运车,以及那些二、三流的剧组,有什么价值。   “这有什么着急的,这儿玩着就把钱挣了,多好,我都不想回去了。”包小三吃着道着,肯定是真话。   “差矣。”耿宝磊对这个行当可能有点了解,他道着:“你可想错了,这行不是长久饭,每年也就夏秋气候勉强点,来这么的剧组多,一过这个时节,那就赶着喝西北风,你知道这儿冬天多少度,零下二十度,那能拍戏么?”   “哇,有这么严重?”包小三吓了一跳。   “白痴。”仇笛斥了句,思忖着道着:“也是,不过咱们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反正就当来旅游了一圈长了长见识,哈曼不要拉倒,玩够了回去再找工作呗。”   “我是觉得有点可惜啊,不过仔细想想,可能又有点高攀不起,我估计他们把咱们送这儿,应该别有用意。”耿宝磊道。   “这事我也越想越迷糊,咱们这几块料,除了干点体力活,剩下的就闯祸捅娄子,没有什么利用价值啊。”仇笛狐疑地道,他觉得自己隐约抓到了什么,可一细思量,又觉得自己全盘是错的。他把自己心里的怀疑讲出来,小声问着:“你们说,会不会是和影视基地有关,比如,有人有收购、入股什么地,做一个正式的商业调查,而哈曼又找不到这类人,拿咱们死马当活马医。”   包小三刚要发言,仇笛斥着:“你闭嘴,你死马也算不上,顶多一害群之马。”   包小三呲笑了,耿宝磊笑着道:“我也这样想过,可好像又不对,调查这儿根本用不了一个月,咱们提供的东西就足够了,而且调查这里,根本没有价值,整个就一赔钱货。”   “不能吧,这还赔钱?”包小三道。   “你傻啊,每年的拍摄季节就四五个月,而且来的都是些小剧组,甚至还有地方上的,顶多算一草台班子……这行里有句话啊,没大牌就没戏,净是二三线小剧组,等着赔钱吧。”耿宝磊道。   “哇,拍这么多,我还等着出名呢,敢情都是赔钱货?”包小三不乐意了。   “每年能放出来的,不到三成,三成里能红起来的,就那么几部,大部分都扔进垃圾堆了。”耿宝磊道。   “赔钱还有人一直投资?”仇笛不解了。   “万一一部火了呢?就像咱们应聘,大多数时候都是陪练,就等那个万一招聘上的机会呢。”耿宝磊笑道。   不懂,包小三扔了盒饭皮子,不屑地道着:“管逑他呢,能混一天算一天。”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咱们来的时候,正好是高峰期,几个剧组挤一块了,都在抢群演,这风头一过,还有你的饭碗?”耿宝磊道,这两天走得比来的多,看盒饭量就知道,少了半车。   还真是一语成谶,话音刚落,腆着肚子,八撇胡子,横披衣服的郝来运拿着喊话器来吃饭来了,包小三随口问了句:“郝叔,明儿有戏不?”   “有倒有戏,不过群演不要那么多了,你们歇歇吧……那个,月底有公演,明后天就在宾馆门口搭台,没事干帮忙去啊。”郝来运随口道了句。   包小三有气无力应了声,和仇笛两人直翻得意笑着的耿宝磊,齐齐给了他一个评价:   “乌鸦嘴!”   ……   ……   第四个镜头,回到了京城,宝隆大厦,八层。   连日大雨,淹了几处路段,大下午,窗外电闪雷鸣的,像午夜凶铃那氛围。唐瑛专心致志的阅读着前方发回的照片和文字资料,一时间居然忘记了身处的环境,直到电话铃响,她才想起,谢总要来。   已经来了,她抱起笔记本电脑,直到谢总办公室,敲门而入时,谢纪锋正换着雨湿的衣服,落坐时看看时间,随意道:“来晚了,京津高速中断了两个小时,怎么样?”   “不错,很翔实,分类出来了六百多张照片,人物、环境、建筑,甚至在拍的剧组戏现场,都拍到了,很意外哦。”唐瑛笑着道。   那怕就正常的商务调查,也未必能达这个水平。毕竟在陌生的环境,要从零起步的。   “最好的商业间谍就是……”谢纪锋做了个鬼脸,笑着解释道:“他们自己都不知道,他们是间谍。”   唐瑛笑了,这个计划顺利的实施了,顺利到比预计的更多快好省,几乎是几天时间就切入主题了,现在回想起来,找这么一队混得其滑似鳅的油条,是非常正确的,否则正常的人,在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恐怕呆几天都困难,更别说这几位还混进剧组搞外快去了。   对了,想起这事,唐瑛提醒着:“不过该提醒一下了,他们三个混进剧组群演里了,感觉好像乐不思蜀了。”   “临时饭碗和长期饭碗,他们分得清轻重,咱们商量一下,下一步该怎么做?对于他们,我觉得应该倾向于引导,而不是命令,你觉得呢?”谢纪锋问。   “肯定应该是这样,恐怕他们不会受规则约束……用钱怎么样?”唐瑛试探着问。   “说详细点。”谢纪锋道。   “我建议来一次视频通话,对他们的成绩予以肯定,下一旬的支出,适当提高点,然后引导他们,往咱们需要调查的方向走?”唐瑛道。   谢纪锋思忖了片刻,又要过了唐瑛接受的照片,草草浏览,这照片旮旯犄角算是把屯兵镇快拍完了,饭店、宾馆、餐车、影视城、客流量、门票点,很直观的反映出了那个特殊的商业环境。   “好,就按你说的办,准备一下,通话安排到晚上了,该给他们提提难度了。”   谢纪锋如是道,唐瑛起身,她似乎也有点小兴奋地接受了这个任务,因为她知道,能让谢总亲自操刀的生意,标的绝对不会是一个小数目……   ……   ……   笃……笃……笃……管千娇敲着老式的厚木门,没人应声。   处了这么几天,管千娇也学会不客气了,直接推门,进门却是都在,正兴高彩烈的甩着扑克牌喝酒,一见管千娇进来,包小三赶紧套裤子,仇笛赶紧套褂子,遮住了光膀子。   “娇,你喝不?”包小三殷勤地道。   管千娇没理他,现在了解包小三的性子,人来疯,你越理他,他越把自己当成帅哥,最好的办法是直接无视,她道着:“你们玩得这么嗨,是不是该把干什么都忘了?”   “没忘,不就搞点照片么,都有了。”包小三道。   “真没忘,我们为了得到一手情报,冒险潜入影视基地啊。”仇笛道。   耿宝磊呲声笑了。   管千娇没有揭穿,她问着:“真冒险,热得都快感冒了……我问你们,这一旬马上就到了,你们觉得下一旬,还有戏么?”   这个好像就难说了,包小三挠挠腮,仇笛不确定地看着管千娇的表情,似乎有点不详之兆,耿宝磊心虚了,直问着:“千娇,是不是有消息了,咱们也没闲着啊。”   “跟我来,听听下一旬安排……小声点,别打扰到其他房客。”管千娇道着。   几人趿垃着鞋子,蹑手蹑脚到了隔壁管千娇的房间,管千娇关上了门,又关上了窗,拉好的帘子,接驳着无线网,视频请求,转眼,哈曼商务那位漂亮的女主管出现在屏幕上了,她笑吟吟地向大家打着招呼:“嗨,大家好。”   嗨……三人机械地打招呼,包小三脑子有点不清了,他回头问着:“这个漂亮妞姓什么来着?”   “别胡说,双向通话呢。”耿宝磊小声斥道。   对方听到了,唐瑛笑着道:“你们工作太投入了,把我都忘了?没关系,我代表公司,向工作在一线的实习同志,致以最亲切的问候。”   “哎呀,这话怎么听着人脸红涅……”仇笛摸着脸,喃喃道,听得管千娇掩着鼻子偷笑了,三个人恐怕对褒奖都有不适应症了。   “上一旬,你们完成的实习报告非常不错,照片一共634张,客观地反映了影视基地周边的交通、金融、餐饮、治安、居住以及其他相关信息……这份报告很有专业水准,谢总非常欣赏……”   唐瑛侃侃道着,这份报告根据得到的信息,饭店多少家、盒饭消耗多少、客运车辆以及黑车多少、连续数日接待剧组多少,分析出来的营收数目,准确度很高等等。   说这话时,众人都看着管千娇,不用说,这位坐家里的,干得活最多,最起码让上面认可了,表扬的这么厚实,三人齐齐向管千娇恬了个微笑讨好的表情,那意思是:谢谢了啊。   “……根据你们调查的情况,这里的商业模式可能存在点外行看不透的问题,比如大西北影视基地的投资商是华鑫国旅,这是一家旅游开发公司,分公司就叫大西北影视旅游开发公司……理论上,最大的收益在旅游相关产业的开发上,但是他们投资的这幢酒店,至今尚未投入使用,而且,据你们的调查,把持餐饮、住宿、群演、交通运输等数个领域的,似乎是这一家公司……鹏程商贸有限公司。这可能是个中国特色的商业模式,投资者的不收益,受益的不投资,所以,接下来的主要目标就是这一家……鹏程商贸有限公司。”   唐瑛拔着几人拍的照片,烂尾楼、影视宾馆,以及拍到那几位中层管理,特别是看到祁连宝在画面上,让包小三几人想起了他们当街群殴的那场景,就最诨的包小三也觉得,这事情有点难办了。   仅仅是觉得,唐瑛话锋一转道:“根据你们调查的进展,我向公司申请,决定下一旬的费用,提高到每人两千块,怎么样?各位有没有信心,百尺竿头,再进一步!?”   包小三一听提到两千了,迫不及待地举手道着:“有!有有有有……”   侧头看那俩没吭声,他着急地替仇笛和耿宝磊道着:“您别担心,他们也有……他们就是有点害羞,不好意思说。”   “OK,那我就放心了,明天钱就到账上了……各位,我等着你们的好消息。再见。”   通话结束,包小三乐滋滋地告辞,关闭时,他僵在空中,都看他,是一种好奇怪的眼光,把包小三看懵了,他紧张地问着:“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   “没错,就是有点没脸没皮。”仇笛笑着道,他看了管千娇一眼,管千娇总觉得那眼光太犀利,让她不自然地避开了。   耿宝磊却是有点心事重重了,刚要说话,被仇笛拉走了,三人相跟着回房间,管千娇关上门时,还能听到包小三兴奋地在得瑟:   “哇塞,一天二百块,十天两千块呐……天天吃炖羊肉配十三钗都花不完呐……”   她笑了笑,旋即脸上忧色渐显,她似乎也清楚,接下来的调查,要带上几分无法预料的危险…… 第13章 又见难题   “哥,咋办涅?我昨晚想了想,咱们会不会有被群殴一顿的危险啊。”   早饭归来,包小三追着仇笛问,一听说话耿宝磊就笑了,包小三的性子很好揣摩,要直呼仇笛名字,那是没事,可要有事了,就成这样了,叫哥叫得可亲切了。   “我们俩害羞,不好意思说,要不你说说。”仇笛引用包小三昨晚和唐瑛的话了。   把包小三噎住了,他愣了下才想明白,又是快步追着两人道着:“别走啊,两千块呢,得躺地上装多少回死人才能挣回来呢?我容易么我,我没脸没皮给大伙谋福利,不能搁在那儿的钱,咱不挣吧?”   仇笛回头,正要说话,翻了翻眼睛,又闭嘴了,管千娇也匆匆回来了,这一刹那,仇笛好像顾虑重重,管千娇却是追上众人,且行且道着:“都来我房间,商量一下,要真不行,我支持你们,等钱到了,各走各的。”   说得斩钉截铁,听得三人面面相觑,似乎一下子在小萌妹面前矮了一大截。   现在小团伙差不多分裂了,三个人越来越臭味相投,而且三个都在市井混迹的,越来越显得和管千娇格格不入,说话、吃饭、反正干啥都别扭。就连包小三也觉得自己的粗俗肯定无法蠃得妹妹旁顾,又重新投入到兄弟们的怀抱了。   进了房间,干干净净的,不像哥几个那房间里像羊圈一样乱,拉着椅子坐下,手机短信声响,开场白管千娇就说了:“正好,钱到账了,你们玩了好几天,不管是我,还是人家给的钱,都算对得起你们了啊。”   这话说得,包小三反正厚脸发烫了,一瞅千娇那愁眉不展,她这怜香惜玉的感觉又是极度泛滥了,直道着:“你这什么意思?赶我们走呢?就走也得一起走啊,扔下别人还行,不可能扔下你啊。”   管千娇一笑,仇笛问着:“咱们把谁扔下?”   “他,一娘炮,反正又没什么用。”包小三一指耿宝磊,扔包袱了,耿宝磊一拍前额,气愤地道着:“三儿,你真舍得我心碎啊,亏我还教你怎么和川味店小艳红搭讪,河还没过,就拆桥?”   “不说这个……不说这个,说正事。”包小三赶紧打断了,耿宝磊得意一笑,捏着三儿的小辫了,他不止一回想和胡艳红套近乎,这几天没少偷机摸空去给人家洗碗擦桌子去。   “好,都坐下,其实我也有这个想法,祁连宝当街追打那些娱记你们见过了,这个人不简单,而这个人,仅仅是鹏程商贸属下的一个打手级别的人物,那以此类推,这个鹏程商贸啊,可能更不简单。”   管千娇说着,电脑一开机,能找到的相关资料,已经摆到几人面前了。   法人代表宗鹏程,办公地点就在影城宾馆,管千娇捕捉到的那张照片里有,四旬左右,大背头,像游手好闲的富二代,开了辆凌志,车号四个9。   那天捕捉的那张照片,管千娇解释着,宗鹏程为首,姚富文负责日常运营、郝来运负责影视城的事宜,客运整个一块都归他管,祁连宝主要的干的就是运输,八辆载重货厢,源源不断地向这里输送鱼肉禽蛋以及日常用品,根据管千娇对日出入量的测算,仅盒饭一项,日均毛收入就超过了四十万。   这数字,听得几个没见过钱的倒吸凉气,跟着眼凸了。   接着问题也来了,仇笛指指照片上,一位白面无须,像个海归知识分子类的眼镜男问着:“这个人,你说是大西北影视旅游开发公司的金彦国?”   “对,隶属于华鑫国旅旗下一个分公司经理。旁边那女的,是他的秘书,张瑞霞。”管千娇道。   “那这好像就不对了。”耿宝磊道。   “什么不对?”管千娇问。   “你看,理论上,以一地开发为龙头,带动周边产业的繁荣,这是正常的发展思路,可好像目前情况上,华鑫栽树了,鹏程却乘凉了……怎么做到的?华鑫难道就放着这么大的一块蛋糕旁落别人之手?”耿宝磊道。   “这个事,昨晚上唐主管不说了么?”包小三道。   “是啊,问题恰恰就在这儿,两方应该是生死仇敌,不能这么亲蜜无间吧?”耿宝磊道。   咦,对了,几人瞠目结舌看着那张照片,宗鹏程和金彦国相距很近,有说有笑,这那像竞争对手,不知情还以为是朋友相聚呢。   “还有更离谱的,大西北影视旅游开发公司,办公地点也设在影城宾馆。”管千娇道。   愣了,无语了,这是仇家还是亲家,真不好断定了。   “难道,华鑫国旅,就这么坐视着?”耿宝磊问。   “我刚刚知道了一个案件,是哈曼公司给我提供的,三年多前这里发生过一起刑事案件,起因是前一任华鑫派驻的经理人刘建东在到任,监工修建华鑫渡假村主体工程的时候,遭到了当地村民的围攻,刘建东一方伤了七个人,他本人也受了重伤。村民这一方更严重一点,有一位伤到头部,救治了两个月才清醒过来,不过成白痴了……”管千娇道。   “肉墩!?”包小三脱口而出。   “对,就是他,他叫胡雷,以前也是个前科累累的货,不过变成傻子就不好说了,他家属一直告状,华鑫只要来人,肯定就遭到围攻。”管千娇道。   “高!”仇笛听到半晌,发言就一个字。   然后众人齐齐看他,他道着:“这绝对是个经典逆袭故事,宗鹏程肯定看到了商机,要让华鑫做起来,就没他们什么事了,只要让他做不起来,那生意就归他了,在当地有人缘地缘优势,谁也抢不过他。”   或者说,这是个非正常逆袭的故事,能组织起的群殴、打砸绝非凡人。耿宝磊听得心里发怵,弱弱地问:“那现在这情况,又怎么讲?”   “暂时妥协呗,华鑫的投资放这儿,再差也投进几个亿,总不能扔了吧?而鹏程这一方呢,也不可能吃干抹净,毕竟他们也是靠影城的带动效应赚钱,毕竟这个影视基地,是除了涿州离首都最近的一个,而且还有它的特色。”仇笛道。   这应该是离真相最近的判断了,而且是基于在这里鬼混数日的判断,两位竞争者,其实又是相互依靠的存在,因为利益暂时的媾和,再正常不过了。   管千娇有点惊讶地看着仇笛,倾羡、肯定、欣慰……那种复杂的表情也许她的讲不清楚,可她清楚,眼光最犀利的,恐怕非仇笛莫属了,把她要讲的事项,已经全部讲出来了。   问题就摆在这儿,方法呢。   这时候,耿宝磊又是一拍额头,包小三抢着问他:“你又要心碎?”   “还真碎了,我觉得这不是实习,很可能是哈曼收了调查费,让咱们干活呢。”耿宝磊道。   “耶,我说过了吧?迟早被卖了,又被尼马坑了。”包小三紧张地道,一想他也明白了,这不可能不被坑,或者从某一个角度讲,被坑才正常,被坑才是荣幸。   “你说呢,仇笛?”管千娇问。   “你是领队,先听你的意见啊。”仇笛把皮球踢回去了。   “有点出乎意料了,如果大家都同意散伙,我没意见。”管千娇道。   如果谁要强顶着不让散伙,那恐怕大家得群起而攻之,但是领队都这么讲了,却让人觉得有点可惜了,别说一旬两千的支出已经到账了,似乎那个月薪不低于五千的职位,也有望了。当然,退一步讲,这得达到上面的要求。   “要不试试?不行就溜?”包小三不确定地道,虽然可能被卖,但卖的价格还算公道。   “我……我……”耿宝磊看看众人,没主意了。他道着:“我听你们的。”   这个没什么主见,又一次踢回了仇笛这里了,他清了清嗓子问道:“哈曼试图得到什么信息?”   “应该是有关影视宾馆的经营,餐饮、交通运输是一大块,现在仅仅是测算,他们要得到更准确的数据。”管千娇道,她看着仇笛,却意外地发现,她看不出仇笛想干什么。   “干了,不过有个条件,如果能拿到,下一旬报酬翻倍。”仇笛道。   “哎哟妈哟,你比我还黑。”包小三吓了一跳。   “这个有的商量,他们鞭长莫及,必须依靠咱们的消息。但是……会不会有危险?”管千娇道。   “不存在危险,三儿,我问你,你穷吊成这样,有人把你当回事吗?”仇笛问包小三。   肯定没有,包小三摇摇头,走那混那儿,已经习惯在别人眼中无足轻重了。   “宝磊,我问你,你锉成这样,有人重视过你吗?”仇笛又问。   耿宝磊耸耸肩,笑了,肯定没有,否则就不至于长期处于半失业状态了。   “这就对了,没人知道咱们是干什么的,有什么危险?谁会和几个穷吊过不动?顶多骂你一句滚蛋……这个无足轻重的身份恰恰是咱们的优势,既然能进到影视的群演里,难道就进不到……影视宾馆里?”仇笛反问着。   “咦?对呀,混进去不难啊。”包小三道。   “如果以一个普通打工的身份混进去,有用么?”耿宝磊看管千娇。   “那就容易多了,甚至于你只要能数清他们每天的进出货量,差不多就能交差了,他们管理层宗鹏程、金彦国长年不在镇上,其他人嘛,我估计还没有商务防范意识。”管千娇道。   “就这么办,给我们几天时间,我们想办法混到他的后厨去。走。”仇笛说干就干,毫不含糊,有自信就有盲从,耿宝磊和包小三屁颠屁颠跟着,已经有嚷着自身条件不足了。   “嗨,哥,不会做饭啊。”包小三道。   “是啊,我们只会吃啊。”耿宝磊道。   “没事,这儿的盒饭比猪食强不了多少,是人就会做,没那么难。”仇笛道。   这好像不是什么问题,连管千娇也在怀疑,仇笛是不是自信有点过渡,这个转折让她的眉睫间多了几分忧虑,思忖片刻,也匆匆地追着三人去了……   ……   ……   “滚蛋,操尼马了个X的,不是偷东西来了吧……”   影视宾馆二部那位管事的,据说也是祁连宝的一位兄弟,看着包小三就撵人。   三个人落荒而逃。   “什么?找活干?来路不明的敢用你?几千人吃饭呢,有个闪失算谁的?”   宾馆餐饮部,院子可比宾馆大多了,据说是宗鹏程的小舅子,坐在椅子上压根就没起身,直接回绝了。   还想说话,小舅子一吼,两条狗助威,吓得三个人落荒而逃。   后厨,又找到了宗老板的大舅哥,耿宝磊和仇笛恭身解释了,来路很明,失业大学生,落魄于此,找点活干,凑点路费好回家。对了,我们还在影城当了几天群演,认识郝来运,是因为群演没得干了,才来找点事。   老板的大舅哥瞪了半天,还是两个字:“滚蛋!”   是啊,人穷命贱,还真没人把你当回事,估计搁这地方,小土豪们见得倒霉蛋多了,走时还提醒他们:人太穷、命太苦,出门右拐找政府。   两天后,三个人又晃荡在屯兵镇旧街道上了,两家宾馆、一家专做盒饭的餐饮、还有车队,都用滚蛋打发他们了,这儿的人说话很直爽,行就是行,不行就滚蛋,根本没有商量余地。   想偷着进去,得了呗,后院里拴了四条牧羊犬呢,那狗可比人恶多了,见人就吠,根本没有敢近前。   想住到里面,不可能了,已经以苦逼身份出现了,住几百块的房间,那不得找死么?   就隔着一道墙,似乎成了无法逾越的天堑,三个绞尽脑汁了,还就是无计可施。   走着走着,仇笛停下来了,他又看着几层楼高的破宾馆,那眼神里颇有不甘。   “再没其他办法了啊。”包小三丧气地道。   “那卖盒饭的倒提醒我了,几千人吃饭,确实是大事,肯定要用信得过的人,这是最大的一宗生意,马虎不得。”仇笛道。   “肯定的了,挣钱的事,谁不操心……而且据我观察,凡在这儿打工,似乎都是当地人。”耿宝磊道。   “说了等于没说,好像我不知道似的。”包小三道。   “别争,想想辙……你们说,能不能想个办法,让他们这里头的工人,走上几个,然后位置不就空出来了么?”仇笛道。   “不可能,那不还得招当地人?”包小三道。这是仇笛惯用的办法,抢快递生意就是这样,路上堵上几个送快递的,摁住揍一顿,威胁一下子,然后那家快递公司莫名其妙的收货生意就会少一大块。   “那活,这儿的懒汉可不一定有人干。”仇笛抬抬头示意着,远远地望去,做盒饭的大院里,三个人正在往下扛成车的大米,每天的卸货量相当大。   “打不过啊。”包小三瞅瞅,直接道,一个个虎背熊腰的,都像头大骡子,别说收拾几个,就仨人收拾一个估计都困难。   “不要光比力气,比智商……你说了,咱们智商不高,他们不更低么?嗯……要不,把咱俩的绝招拿出来?”仇笛问包小三。   包小三想了想,差不多,一看两人肯定联袂干过坏事,耿宝磊追问之下,包小三说了,曾经在中关村那片抢生意,我和仇笛请申通快递那几个送货的,商量给点照顾……结果请他们吃一顿饭,他们拉了好几天,然后生意就归我们了。   耿宝磊听得直梗脖子,这把人坑得。   不对,不可能用,耿宝磊指着道了:“你根本不认识,请人家干什么?一吃饭出问题了,回头不灭了你们?在这个法盲遍地的地方,你耍流氓,不找死么?”   “对呀,不能用。小命要紧。”包小三省悟了,否定仇笛的提议了。   仇笛翻了他一眼,斥道:“你智商也就比肉墩高点,我能那么蠢么?还用泻药?走,跟我走,找蒙医去,搞点这地方的特产药。我特么就不信了,我整不死他,一群人让老子滚蛋。”   这回是真飚上了,三个人乘班车到了北宁市里,循着手机翻查的广告,找到当地很有名的一家蒙医,这是个特殊的医种,仇笛找到人时,是位一脸褶子,皱如树皮的老头,正给人正骨,喀嚓一声,病人一喊,神奇地就把人下巴给合上了。   等着人走,轮到仇笛时,仇笛警告包小三不许说话,然后和耿宝磊耳语着什么,耿宝磊兴然应之,包小三一瞅就不是什么好事,偏偏仇笛不告诉他是什么药,硬拉着包小三站到了蒙医面前,老头看了几眼,直接问:“啥病?”   “他有病,不是我。”仇笛指指包小三。   “问你啥病。”蒙医道。   “嗯……手淫过度,早泄,不能人事。”仇笛苦着脸道。   蒙医一愣,皱纹舒展了,笑了。这些小年青来干什么,他明白了。   包小三瞪着眼要骂人,仇笛一把摁下了骂着:“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给医生说的……有病得早治。”   “我……啊哎。”包小三拧下了腰,却是耿宝磊在掐他了,严肃地恳求着医生:“医生,这事他有点羞于出口,多多见谅。”   两人一左一右把他挟住,包小三一说话就被抢白,还真像有难言之隐似的。   “知道了,你们想要那味药。”蒙医道。   “对,治病。”仇笛道。   “不过小伙子啊,那可是虎狼之药啊,都知道咱们这味蒙地的特产,来旅游的都想讨点回去,药就是药,代替不了治疗。”蒙医还算有点良心,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才拿出了一个比哇哈哈儿童酸奶还小的瓶子,递给仇笛,千叮万嘱,一次三滴,房事前和酒吞服。   包小三憋啊憋啊,直憋到出门他抬腿就踢仇笛,咧咧地骂着:“谁特么早泄了,老子金枪不倒、夜战八妞你信不信?”   仇笛和耿宝磊呲笑了,三人追跑着,包小三也明白,是春药,而且是这里的一味特产,叫淫羊藿,药效奇猛,是很多春药必备的一味主药,传说是公羊干母羊时候,精子流在地上,催生的一种草,汁液提取出来,纯天然的,据说能把阳萎变成猛男,能把烈女干成荡妇。   药到手,三个人回到屯兵镇,开工了。   弄了两瓶酒,这地方常喝的劣质白酒,试了下,用注射器能把药打进去。手工粗制滥造了一瓶春酒成形后,怎么着盖子上也留个窟窿啊,这酒瞒不过人家啊。   “这太假了吧,比山寨的还可恶。”包小三看仇笛的手工,傻眼了。   仇笛犯难了,总不能再投资封口器吧?   耿宝磊脑子转得快,他问仇笛了,你这作工马脚这么大暂且不说。你根本不认识后厨那些人,怎么给人家送去,怎么着把酒灌到那些人的肚子里呢?而且,这究竟管用不管用谁可知道,现在的假药可太多了。   仇笛又犯难,央求着包小三,要不,三儿,你喝两口试试。   包小三死活不答应,不管用还好说,万一起效了把老子催得发情了,我找谁发泄去。仇笛再找耿宝磊,耿宝磊拉着包小三起身就跑。   看来想搞间谍破坏没那么容易,仇笛坐在房间,盯着那瓶山寨的春酒,计无可施,又是一天在做难中度过了…… 第14章 看我奸计   又思谋了一天,仇笛关在家里没出门,据他讲,要苦思冥想整人奸计,连吃饭都没出去,是耿宝磊带回来的,两人看仇笛盯着那瓶山寨的春酒发呆,俱是偷笑着离开了。   管千娇也知道这事了,拽着包小三知道了原委,红着脸直斥几个人胡闹,耿宝磊也觉得,太胡闹了,这珍贵的药,跑到市里才买上,花了四百多呢。万一不奏效,可是亏大发了。   包小三倒是不急,他说了,送快递的里头,就属仇笛会坑人,他就是因为惹不起仇笛,才和仇笛做了朋友,所以,大家别急,救人有一千种办法,可坑人有一万种办法呢,关键得智商管用,一瞅你们俩就不行,连我都不如。   长长的一天,终于约会到了灵感姐姐,神清气爽的仇笛从房间里出来,拿着那瓶粗制滥造的手工春药,如是安排着:盯他们场里的人,盯住他们出去喝酒就下手。   他和包小三、耿宝磊密谋了半晌,一听危险不大,耿宝磊倒不介意帮把手了。   说干就干,包小三和耿宝磊轮班守在影视宾馆后门口。   这里的糙爷们小日子过得不错,白天场里管吃,晚上结伴喝酒,第一天没守着,万恶的老板让大伙加班了;第二天又没守着,万恶的老板还让加班……第三天终于不加班了,场里几个膀大腰圆的汉子,收工后,不多会就聚到了川味火锅店,吆五喝六地喝上了。   谁也没注意到,包小三、仇笛、耿宝磊已经迫不及待地跟在他们背后了,耿宝磊看仇笛手里拿着那瓶酒,做工实在太尼马次了,注射器扎了好几回,盖子都凹了,就偷换店里的,别说不好换,就换了一眼也就能看出来啊?   “这好像不行啊,太突然了,没准备。”包小三道。   “等准备好,黄花菜都凉了。”仇笛道,叫着两人,咬着耳朵安排,然后招手,把酒递给管千娇,让她等着,如是安排一番,片刻之后,史上最贱间谍破坏行动正式拉开帏幕……   ……   ……   这里在地域上虽然不算严格意义上的塞外,但饮食已经别无二致了,特别是喝酒绝对算,长年在荒凉、沙尘、酷寒燥热的环境下劳累,这里的男人天生就是一副好酒量,茶余饭后再来小斟,都是以瓶论的。   厅堂里喝得热闹,吆五喝六伸着巴掌猜拳,一只手猜拳,另一只手早去搓大脚丫子了,赢了监督着输者喝干净,输了就刚搓脚丫的大手,一两大杯子嘴里的一扬就不见影了,胡艳红也很嫌弃这帮子一盘菜,两瓶酒,占张大桌就是不走的闲汉,就他们那得性,指不定得吓跑多少生意呢。   酒到酣处,那干重活的哥几个喝得高兴,偶而恬着脸调戏小艳红一句,艳红留个白眼,总是惹得汉子一阵大笑,乐呵着的时候就来事了,外面吵吵嚷嚷,像是两个人打起来了,你骂我,我骂你,跟着你扇我、我扇你,耳光啪啪响。   这儿打架再正常不过了,根本就没人搭理,却不料两人掐着打着,打进店里来了,还有个拉架的,黑个子拔拉了拉架的,踢了高个子一脚:去你妈的,白认你这个兄弟啦,调戏我女朋友。高个子还了一拳骂着:什么你的女朋友,老子调戏了怎么滴。   两人就打、就扭、就扯,冷不丁高个子一个窝心脚,把黑个子踹得蹬蹬蹬连退几步,咣声,撞到了那桌正喝得高兴的汉子们。   戏开了,惹祸了,正愁没事呢,一看酒瓶倒了,菜翻了,几个爷们拍案而起,红着眼睛揪着黑个子仇笛,喷着酒味的胡茬大嘴,像要吃人一般问着:“你特么谁啊?找死。”   “他妈的狗日的。”另一位捋着袖子,露着骡子粗的臂膀。   包小三掉头就跑,这场面简直进要和一群狗熊角力,站着一圈人围着仇笛,倒有一半比仇笛高半个头,体型更不用说了,就仇笛这个子,对他们来讲太玲珑了。   “喂喂……哥哥……叔叔……别打别打……”仇笛一掌托住了飞来的拳头,又一臂挡,挡住了后面扇来的巴掌,那力道奇大,架得他矮了半截。   哟,身手还不错,那些酒汉子来劲了,捋着袖子要开干。   仇笛急了,直喊着:“嗨,这桌算我请客……别打别打,误会误会……”   一听这话,这些喝劣酒的汉子怒气稍歇,能白吃讹一顿,自然是最好的结果了。   仇笛赶紧喊着:“艳红姐,给这桌加份煮羊肉,再来俩菜,您看着上,赶紧地。”   “唉……好嘞,马上就来。”艳红才不管那事呢,一听加菜,乐滋滋奔回厨房了。那些汉子一看便宜讨大了,这倒不吭声了,都盯着仇笛,外地来的,尼马肯定好欺负,还没等开口,仇笛心虚似地喊着傻站着的耿宝磊训着:“站着看什么,赶紧去给叔叔们买瓶好酒……快去快去。”   这倒没话说了,人家吓成这样,总不成一群汉子再收拾吧,片刻耿宝磊拿着酒奔了进去,气喘吁吁地,惊魂未定的,然后仇笛大手一捂,就着把瓶盖一拧,一扔,悄无声息地把瑕眦掩盖了。   就像买了瓶好酒,那像做了手脚的,耿宝磊吓得心里狂跳,生怕露了馅,一步一步往门外挪。   仇笛却是堂而皇之地给桌上的酒杯一一斟满,陪着笑脸,好话说尽,热菜又上……那些汉子也豪爽,这事就不追究,然后一嗓子吼:来,兄弟,喝一杯。   哎哟,千算万算,漏了这一算,仇笛那敢喝那下料的酒,眼看着躲不过去了,门外躲着不远的管千娇急中生智跑进来了,奔进来冲向仇笛,拳打脚踢,边打边嚷着撒泼着:“你管不管人家……你让人家怎么办呢……那个流氓调戏我了……你是不是男人啊?你到底管不管啊……呜……”   一个追打,一个后退,仇笛右绌右拙,尴尬不已了,那些汉子瞧着小伙子乐了,仇笛掏着钱扔到了瞠目坐观的艳红面前,边劝着管千娇,边和那些汉子道着歉,转眼被管千娇追打着出了饭店。   哎呀,出了一头汗,拐进小胡同,仇笛喘着气抹汗,管千娇舒着气,缓着紧张情绪。   哎呀,还真都喝了,耿宝磊看到那些汉子根本没怀疑,嗖嗖往嘴里灌,兴奋地掉头就回去报信。跌跌撞撞奔回胡同里兴奋地喊着:“喝了喝了……全都喝了。”   “现在就看这药了啊,要是管用,明儿宗鹏程大小舅子那儿肯定要缺人了。”仇笛兴奋地道。   设计的方案就是,他喝顿酒,晚上回去再操劳半夜,就不信他明天还能起来干活,有缺位,就有机会上位了。这馊主意没想到用这么小小的伎俩居然真付诸实现了,此时就连最正直的耿宝磊都被这样的恶作剧刺激得心血来潮了。   一个小时后,还在喝……   两个小时后,日,还在喝……   这些人真能喝,六个人倒喝了七八瓶高度白酒,喝完了,居然摇摇晃晃地还能找到家门,仇笛几人跟着一个,直跟着进了小胡同,听着他拍打院子,然后家里婆娘开门,骂骂咧咧地把他扶了回去。   然后四个人蹑手蹑脚,蹲到了墙根,听着。这一半夯土房子,隔音效果真不怎么好。   五分钟……没音。包小三瞠然问,哇,睡啦?   十分钟……还没音,耿宝磊判断道:坏了,不会是假药吧?可别喝坏人啊。   又过几分钟,连仇笛也快没耐心了,他气愤地道着:“这种事应该就是下意识的,就喝多了、就摸黑,也应该能找到地方啊,好歹给点动静啊……花了好几百呢。”   “万一喝太多,直接睡过去跑马射床单怎么办?”包小三道。   黑暗里,都吃吃笑了,仇笛的背后疼了一下,回头时,他闻到了香香的味道,管千娇就近在咫尺,警示他说话别大声呢。刚才那一瞬间,管千娇冲进去解围,还真让仇笛另眼相看了,他小声道:“谢谢啊,你不出面,我都走不了。”   “我这那是出面,和你们在一起都不要脸了。”黑暗里,管千娇如是道。   看来是药真有问题,没什么动静,众人心越来越凉,准备回租地的时候,冷不丁“啊~~~~啊~~~~”一声悠长、连续、亢奋、尖厉的叫声从院里传来了,然后继续,再叫……还叫……连隔壁的狗都被惊醒了,汪汪……啊啊……合着交响,好不热闹。   四个人弓着腰,憋着笑,顺着墙根往回跑,然后在半路上,又听到了某一家,房事声音大得,直接传到街上了,在夜里听到格外明显。   啊……哦……呀……那如泣如诉、如痛如欢的呻吟,回荡在小镇的夜空,有很多人听到了,次日早晨摊边互问着:谁家打婆娘了,嚷的大半夜都能听到。   真相无人知晓,估计知道的还躺着呢,这事的直接后果是宾馆餐饮上的马开荒马经理傻眼了,日上三竿了,运输车都回来了,店里请假旷工有十一个人,还有两口子都没来的,他派人去嚷了,回来都说伤风了,重感冒起不了床。   这事听得他雷霆大怒,吼着叫人的:“狗日的装病,再去通知,来不了就再别来了。”   每天盒饭那可是苦力活,少了几个壮汉还真不行,却不料通知的半路电话就打回来了,给他汇报着:“马老板,不是装病,真来不了,都下不了床了。”   据他讲,确实伤得厉害,两口子都下不了床。   马老板可顾不上想齐齐“伤风”的原因,他奔出了院子,看着几大车货犯愁,这活可不是一般人能干了的,就本镇人宁愿到影城晒太阳熬日工,都不愿出这死力气,他打着电话联系着郝来运要人,正要人的时候,有一个让他眼前一亮的巧合,前天找工作那几位,背着行囊,往车站的方向走,像是要离开。   这是设计好的巧合,几个人往车站已经走了好几趟了,这马胖子有点迟钝,愣是没发现。   “哎,过来过来……”马老板嚷着追出去了,这一次终于发现了,一见面,看看仇笛和包小三的身板,期待地问:“你们不是找活干么?”   “找不着啊,还是走吧。”仇笛懊丧地道。   “跟我走,给你找点活。”马老板道,一回头走,人家没跟,他问着:“怎么了?”   “要是个一天两天零活就算了,还不如走呢,住一天就得好几十。”仇笛道。   “要能干上十天八天,我们才干。”包小三道。   这孩子咋这么实诚呢。马老板乐了,一摆手道着:“不怕你干得长,就怕你干不了,来看看,要干得动,就你们了。”   三人跟着马老板进了院子,泊着四辆大货,连夜出车的司机已经休息了,当啷声几人高的大铁后厢一开,齐齐地码着一车大米,马老板说了:“卸货,一车给你……一百。”   这咬咬牙,价码都提高了,效果立现,仇笛一挥手:上。   耿宝磊给两人递,两人流水介地把大米往几百平米的大厨里地摞,干得那叫一个热火朝天,哎呀,马老板有点深悔自己走眼了,这两小伙整个是一对牲口托生的,连卸半车都不带歇口气,比镇上的强多了,那些闲汉们,总得挤点时间和厨房里的老娘们扯淡。   这一回可叫皆大欢喜,马老板都于心不忍了,卸完货,派人送了三瓶矿泉水,外地卖一块钱一瓶那种,吩咐三个人,中午就搁这儿吃饭。   当然,后面还有一句:吃了饭,还有活干呢…… 第15章 初识端倪   今夏多雨,去京城一百余公里,香河县境内,连续多日阴雨天气,氲氤的雾气笼罩着这个小县城,繁华有繁华的好处,冷清也有冷清的优点,比如此时,站在半山民居的阳台上举目远眺,香水河穿城而过,县城很多地方还保留着上个世纪的旧貌,楼没有那么高,人也没有那么多,小城像淹没在绿树花丛中一样,那些建筑反而像点缀。菲菲的细雨中,甚至可以看到雨中小花伞那种久违的情调。   在这个静谧的环境里,呼吸着清新的空气,你会忘却商场的尔虞我诈,也会放下生意上的锱铢必较。   谢纪锋就是如此,他喜欢老家这个环境,或者说他喜欢这种宁静的,每年大部分时间,都会呆在这个小小的县城里,连圈内不少身家不菲的商贾也被他介绍到这里置业,偶而会来领略一下欧美乡村别墅生活的那种情调。   电话在响着,他没有准备去接,几声之后,变成了传真的滴滴出纸声音,这段时间如果有事,应该就是去塞外那几位的事了,大部分时间,公司的生意都交给吕天姿打理,那位京城土著,更喜欢从工作中寻找乐趣?   他信步回到了客厅,撕下来传真,是唐瑛发来的,他交办的一件事,今天有回音了。   是仇笛、包小三等几人底细,本来不需要的,不过这几位让人惊讶的表现实在引起谢纪锋的兴趣了,塞外小镇那个在他看来几乎还是蛮荒之地的地方,能生存下去都值得钦佩,何况还游刃有余地带回来了这么多很有价值的调查成果。   他展开纸,准备接受惊讶,他闭着眼,猜测着仇笛的出身,他想,应该是个不守规矩的坏小子,应该是个特立独行的性格,那天面试的视频他仔细分析过,是他第一次站出来质疑招聘方问题的。他睁开了眼,看结果:   仇笛,男,25岁、民族汉,毕业于山大中文系汉语言文学专业,在校期间获得荣誉……他眼睛睁大了,与他料想的恰恰相反,在校期间是校足球队长,获得优秀大学生、模范学生会干部等荣誉数次,尽管这些荣誉的含金量并不怎么高,可当谢纪锋看到一个含金量更高的东西时,他愣了。   党员,大学二年纪就入党了,同系学生里,直到毕业,入党的屈指可数。   “耶……这么优秀个布尔什维克干部,怎么沧落到这种程度?”   谢纪锋大跌眼镜了,那个激情四射,胸怀梦想的年代他经历过,有这种追求崇高的经历倒不稀罕,但稀罕的是,从崇高跌落回卑微,还会有着如此咄咄逼人的锋芒毕露。   这应该是个理想主义者,大多数时候,这类人的生活会在庸庸碌碌和自叹自艾中结束。   谢纪锋放过了仇笛的简历,然后又不看答案,闭着眼睛在回忆第二位,包小三。   他想,这个总应该是个不守规矩的坏小子了吧,而且他敢判定,绝对没错,从招聘面试就看得出,他是一位很现实也很务实的人,否则就不会死乞白咧等着一顿免费的午餐了。   展开,对比答案,他又失落了,猜得不够准确,或者说,答案仍然出乎他的意料。这家伙有两次治安处罚的记录,一次是斗殴,一次是西客站倒卖车票,有这种经历,差不多他此生和一些像样的公司企业就无缘了,他仔细看着,继续被震惊着,包小三所持豫北大学信阳分校的文凭,是一所三类本科学校,而且是函授文凭,没有在校记录,也没有其他评定记录,根据唐瑛对该院校的侧面了解,给包小三这个含金量极低的文凭所下定义是:   买来的。   这下让谢纪锋摸额头了,现在买个文凭倒不稀罕,稀罕的是,还有这类买个文凭就敢到正规公司应聘的人物。   他扔过一边了,有点被愚弄的感觉。   第三位,耿宝磊。这个人很简单,忧郁的眼神,愁锁的眉头,还有签名漂亮的字体,交给公司的简历里还有标准的英文翻译,他直觉这个人应该是三个人素质最好的一位,应该是那种家教良好,受过高等教育,却因为某种原因郁郁不得志的一类。   “邪了,又错了……”   谢纪锋惊讶地迸出来了,通过异地同行找的这些人的资料,搞商务调查的不比警察的户口系统差,可愣是没有找到耿宝磊的家庭信息……或者说也有,只有一个标着亲属奶奶的社会关系,已经亡故,除非之外,他的简历苍白的像一张纸,只有西南音乐学院的学习经历,再有就是网上的一组照片了,照片上是耿宝磊在地铁里弹唱,这个是他个人QQ空间里的,有这样一句签名:我要不勇敢,谁替我坚强。   “都是有故事的人啊。”   谢纪锋瞠然放下传真纸,半晌才如是道,这个大大出乎他意料了,此时想起那几位远去千里的同学了,他翻着手机,准备拔个电话,一思忖又改主意了,常不在公司,让员工们都觉得他讳莫如深的,讲话总是有点紧张情绪。   干脆联着网,在Q上给唐瑛留言了。   “传真收到了,有其他消息随时告诉我。”他如是写道。   “好的。”对方很快回复了。在线。   谢纪锋想了想,又输了一行字:“这件事你来负责,可以对屯兵镇这个商业模式进行一下常规的分析了,关键找到症结,这是客户的要求。”   “好的,我正在做。”唐瑛回复道。   想了想,他有点患得患失了,提醒了一句:“不要催得太紧,这件事徐而图之,慢慢引导,我们对那边的情况毕竟也不熟悉。”   很快唐瑛回复让他傻眼了:“没催,他们已经进入鹏程公司了,很隐敝的形式。”   这才几天?谢纪锋彻底被惊呆了,一骨碌从沙发上起来,直接拔着电话问着:   “到底怎么回事?快给我讲讲……”   问得很兴奋,干这种很多年的,能让他兴奋起来的东西真不多,但这么快的速度进入对方的圈子,实在是他始料未及的。   ……   ……   真相,其实不值得震惊……   一天卸两车大米,而且还要负责把成吨的大米倒进蒸器皿里,这么繁重的劳动都没把三个外来户吓住,马开荒老板惊讶之余,又给几人分配新任务了,帮厨也干上了,别以为这是轻松活,几千份盒饭没有做成盒饭时候,相当于几十麻袋的土豆、白菜、粉条以及成爿的猪肉,人这个动物天性欺生,三个外来的,很荣幸地被所有人当做牲口使唤了。   早七时,连夜开回来的货厢准备到货,卸货得一个多小时。   八时开始准备,米进锅,菜肉上案,菜肉都是机器绞,可也得切成能放进去的小块啊,那场面简直蔚为壮观,双面案,四十多个大师傅,寸厚的大菜刀夺夺直响一个多小时,切出来的菜都是大海盆装着,一盆一盆往锅里扔。   一个多小时后,就要开始分饭了,难为这些穷乡僻壤的,居然想出流水线操作的方式,操米的、配菜的,一次能配五十份,在准十一时,必须齐齐地码好准备出发。否则迟上几分钟,马开荒老板提着狗链子就进来了,消极怠工踹一脚,手脚磨蹭的,直接抽一链子。   我操,这比旧社会的包身工还惨呐。仇笛感叹着,两千前屈夫子就哀叹民生多艰,到今天还没改观啊。   不过,好像这里人比旧社会的包身工还缺乏人权觉悟,没人有异议,顶多讨好巴结老板几句。   特别是这两天,马老板教育方式有话说了,以前开口就是“日不死你,不想干滚蛋”,现在开口除了这句口,又多了一句:“瞧瞧那几位小伙子,活咋干的?谁特么再跟我偷懒请假,趁早滚蛋啊。”   夸奖的模范吗,就是新晋的搬运工仇笛、包小三、耿宝磊三位了。三人正忙着把成箱的盒饭往车上运。路过马老板身边,都是讨好地一笑,马老板可以高兴的快合不拢嘴了,鼓励着啊:“好好干,明儿给你们说个媳妇,就搁咱这儿安家啊。”   瞧瞧,都想招赘到屯镇当长工了。一群大师傅轰笑,包小三跟着傻笑,耿宝磊在苦笑,仇笛嘛,那笑却像开心的笑一般,数他干得最带劲了。   装车完毕,今天的活就告一段落了,如果没有特别要求预订的快餐,基本开始准备晚饭了,满场大师傅笑罢都期待地看着马老板,等着马老板挑人。   对了,刚发生了一件不愉快的事,是有关于贪污的,每顿平均四千多份盒饭,高峰期曾经有天一万八千份的记录,这么大的生意不可能没有跑冒滴漏,谁也知道凭票给群演供盒的那是个肥差,万一有肚子大吃不饱掏现金的了,或者散客偶而买一两份了,就落到那些随车销售人员的腰包了。   这属于严厉打击的,昨天就抓到一个本镇的后生,收钱不知道被司机还是马老板的人告密了。   处置的结果很简单,回来摁住当众揍了一顿,工资全部扣发,来领人的家属都没敢吭声。   下面的更没人吭声,这几个位置轻松而且挣钱多,本来就是不定期更换的,现在空出来了,肯定意味着要有人取而代之了,至于人选,肯定就在后厨里选拔了。   其实,这也算个职场,只不过更残酷一点而已,被炒鱿鱼不仅得走,还得被揍一顿。   “昨天出了个事都知道了啊,丑话说前头啊,谁特么手脚再像冯狗子那样不干净,别怪我打断他的狗爪子啊,养条狗还知道护主呢,不能养个人,养熟了才吃里扒外吧?……今天收票分盒饭的,老付,老石……嗯,三儿,黑球,还有你叫什么,宝蛋,你也去。”   马开荒点了几个将,腆着肚子,挥手成行了。   啊?仇笛几人全部光荣入选,这个绰号源于仇笛一直向人强调,他姓仇,QIU,不姓仇恨的仇,结果都知道他姓QIU,就叫黑球了。   “这个……嗨,马老板,这活责任太大,让别人去呗,又是钱款又是啥的。”仇笛难为地道着。   “是啊,收错了又得挨揍。”包小三凑了句,实在不想碰钱款。   马开荒哈哈大笑着,一拍包小三道:“脑瓜不好使,收错了正常,我不怪你。就怕心眼不好使,那错了,就不好说了啊……去吧,歇会儿,不能一天老累着。”   这话听得包小三心虚了,跟着仇笛上了车,隆隆驶出,三人坐在满是餐盒的后厢,透过铁栅瞧,耿宝磊却是颇有感触地道着:“这马开荒一点都不傻啊,说个话多有哲理。”   “他是不是觉得咱们有问题?”包小三心虚地问。   “不可能,这是做给其他人看的,好好干就有机会。当然也是给咱们的机会。”仇笛道。   “哇,是不是要提拔咱们上位,当大师傅的头?”包小三兴奋了下。   “傻X,是给你个犯错的机会,等揪着你小辫,一分钱也不给,让你滚蛋。”仇笛道,这是最符合原生态公司运营的思路,一切成本会被压缩到极致。   耿宝磊呲笑了,包小三郁闷了,仇笛掏着口袋,叫耿宝磊,一拉他细嫩的小白手,一瓶药现在手上了。   耿宝磊不自然地缩了缩,仇笛揪着道着:“我给你上点药,瞧瞧,都快成狗爪子了……我说宝磊啊,你不是那家的落难公子吧,不能拉几袋大米,手皮就脱一层吧?”   包小三笑了,耿宝磊没吭声,羞涩了,他有点拖后腿了,干活实在比不上这两人在快递公司摸爬滚打的同伴。   可不,那双手啊,这才几天都不像一双手了,几处结痂,红紫处处,加之实在不适应塞外这干燥天气,手背已经裂了几处,仇笛给他抹上药水,一包创可贴塞到了他手里,相视间,耿宝磊满眼感激,而仇笛却是讪笑了笑,或许能帮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出来几年,我都不习惯有感动这种情绪了。”耿宝磊自嘲道,帅帅的脸上,因为感动而尴尬。   “那说说,有一个男人让你动情,是什么感觉?”仇笛笑着坐到他身边了。   “嗯,感觉相当好。”耿宝磊笑了。   “这就是了嘛,别把自己想那么差,这点苦还真不值得自叹自嗟。我爸告诉过我啊,年轻时候的苦难,是财富,等你学会用这笔财富的时候,你会庆幸不已的。”仇笛道,这句话似乎对耿宝磊有触动了,他惊讶地道着:“很有见地啊”   “那当然,我爸是言出必行,从上大学开始,就一毛钱都不给我了,呵呵。”仇笛笑道,耿宝磊也笑了,他有点无法理解这家的家庭教育是怎么样搞的,似乎很另类。   两人这么上档次的谈话,把包小三听愣了,他眨巴着眼睛看着,然后两人停了,看着他,耿宝磊逗着他:“看什么?我天使般的面容,是不是让你感到饥渴了。”   嗯,有点,包小三严肃地指着耿宝磊道:“你长得真好看,戴个发套站街上,绝对好生意。”   耿宝磊气得伸手就是一拳,包小三一屁股坐到车厢上,瞅着脸红的耿宝磊得瑟地直笑。   这对奇怪的组合能走到今天实属不易,而且因为一直在挑战极限的事,联系得愈发紧密了。   车停,开厢,三人一组,收票的、发盒饭的、偶而有零售一盒两盒的,一切井然有序,这个都是陌生面孔的地方,没人在乎你是谁,也没人在乎你干什么的,当然,也包括耿宝磊和仇笛自告奋勇,把餐票数得清清楚楚,也包括包小三和司机套着近乎,打扫着车厢,连驾驶室也给清理的干干净净……   ……   ……   土豆,1800斤。   萝卜,3200斤。   西红柿,800斤。   粉条,400斤。   ……   一条条信息反映在管千娇的电脑上,今天更大的收获在于,包小三这个坑货不知道怎么居然拍摄到了司机油票、过路费票,那三位异乎寻常的让她大跌眼镜,看似几乎不可能的任务,悄无声息地就做到了。   是啊,太完美了,一份盒饭的成本多少钱,售价多少钱,现在有精确到个位数的数据了。还有司机驾驶室拿到的东西,可以直观地反映出行程,进货地,路途。   商务调查,很多时候就是把这些碎片化的信息,还原成一个正在运作的商业模式,现在得到的信息可以这样描述,马开荒控制的影视宾馆餐饮是这样运作的,每天晚上出车,偶有配货,在北宁市郊农贸市场统一采购,半夜回车,清晨就到屯兵镇了,然后这些肉蛋禽菜,除了供济自用,还向镇上其他小旅馆、饭店出售,这种单价低,运输成本高的东西,量小不划算,散户也只能依靠他们,不过管千娇估计,就即便有小商贩想往这里发展,也得被这群土霸王撵出屯兵镇。   为首的是那位叫祁连宝的,手下一群土生土长的别动人,专门负责用拳头讲道理。   一份成本四块的盒饭,这时零售是二十,一瓶三块钱的矿泉水,这里售价八块。就再正常不过的土豆大白菜,去掉开支到这里都是翻倍的价格。   垄断,意味着暴利。这是鹏程商贸旗下没有挂牌,却属于最赚钱的一单生意,仅这一项,除了冬季客源稀少无法测算,在夏秋这种季节,每天毛利润要在四十万以上。   算到这里的时候,管千娇击键的手迟疑了,甚至有点莫名地担心了,每一宗财富之后都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这个秘密对于不相干的人,可能意味着一件事:   危险! 第16章 戏中好戏   整十八时,唐瑛从公司踱步下楼,站在门厅的时候,看到了已经泊在门口的一辆沃而沃轿车,谢总的车。她是怀着一丝小兴奋上车的,单独和谢总一起约见客户,而且是这一行的顶尖人士,很让她有一种荣幸的感觉。   每一类生意都有自己的门道,外行无法看得出一桩生意的决窍何在,商务调查的决窍,并不是坐在办公室里动动电脑就能学会的,公司仅仅是摆设,功夫可都在公司之外。而现在,她敏感地触摸到了即将被重用的感觉。   “他们走多少天了?”谢纪锋随意问。   “不到三周,到今天……第十八天。”唐瑛道。   “准备的怎么样?”谢纪锋又问。   “所有有价值的图片都分门别类,而且,形成了一个初步的调查报告,除了一些其他财务收支的数据,餐饮、门票、运输以及当地景区开发的可行性,大致成形。”唐瑛道。   谢纪锋微微笑了笑,不置可否,专心致志地开车。   唐瑛却是心里打着鼓,现在有点明白谢总的用意了,以小搏大、变废为宝,正是小公司在首都这种商业大潮里生存的最佳状态,只是即便她现在再重来一次,怎么也不敢相信,那几位貌似京城的盲流,居然能把这种事给办喽。   “你有很多疑问?”谢纪锋随意道着,不等她回答又堵着:“都不要问,这一行的规矩就是保密,生意可以不做,规矩不能变动,不管是客户还是我们自己,不会喜欢那种多嘴漏嘴的人的。”   “是,我懂。”唐瑛谦恭地道,她握着女包的手,却是攒紧了几分。   离开了宝隆大厦,行驶半个小时左右,避开了臃堵路段,在三环外一处不起眼的广式点心小店停了下来,两人缓步进店,已经有一位中年男子踱步前来握手相迎了,主客落坐,随意点了两份茶点,那位被谢纪锋称为张经理的男子,似乎要迫不及待地进入正题,谢纪锋只待呷了几口咖啡之后,才慢条斯理地道着:“看样子,您有点怀疑我们的能力啊?”   “不不,是您的能力让我有点震惊啊,这才几天啊。”张经理笑着道。   “那接下来,准备好消化这份震惊啊。”谢纪锋笑着道,慢条斯理地说着:“我们这行的规矩,中途可以给你看,但不会给你很敏感,或者可能招致对我们不便的东西……当然,如果要需要,我会提供给你们详细的报告,文字的。”   偷拍的东西,是不能出现在正式的商务报告中了,那人表示理解,这时候,唐瑛已经打了平板,点开了文件,恭谨地递给了张经理。   很快,从张经理的表情变化上,就能看到这份报告的效力,几十页的PP拼图,附带文字说明以及对整体市场、盈利情况的分析,让那人的脸上几次肌肉抽搐,他几次抬眼,似乎想出声发问,却被谢纪锋没有说话欲望的表情给挡回去了。   对了,你就看,不能带走,他想起规矩来了,不过此时,当看到照片上那个斗殴场面时,他倒觉得这个规矩非常有必要。   很慢,张经理却觉得时间过得很快,等他把平板放下时,面前的咖啡已经凉了,他斟酌着准备说句什么,唐瑛已经把东西客气地收回去了,他笑了笑道着:“谢总防备的很严啊。”   “那是对我们彼此都负责。怎么样?还满意吗?”谢纪锋笑道。   两人互视片刻,张经理启唇,轻声道:“干得漂亮,我有点低估你们的能力了,早知道……不说这个了,我直说吧,你那块平板,卖多少钱?”   谢纪锋笑了,对方不掩饰动心了,他笑了笑道着:“这可是个半成品啊,您确定要?”   “当然要,半成品和成品我们都要……还缺点东西,在大西北影视城,除主城的景点外,外围前后盘沟、黄金沟、马匪山、大南营几处小景点,好像还没有反映出来,不过我想那个比主城简单多了。”张经理道。   “还有难的吧?”谢纪锋问。   “当然,最好有鹏程公司的详细情况,控制餐饮、客源、运输、采购这些人的详细情况。特别是在暗中控制这类产业的人,他们是一个亲缘关系组成的集体,从外部不太好查。”张经理道,似乎怕自己的要求太过份了,有点心虚地看着谢纪锋。   “好,我也给你出个难题。”谢纪锋道。   “哟?您准备坐地起价了?”张经理反应过来了。   “那当然,我雇的可是业内顶尖的商业间谍,他们的身价,可都不低啊。”谢纪锋笑着道。   听到此处,唐瑛也是满脸的笑容灿烂,还真不低,一天一百,和这里打工的小时工差不多。   “这个可真不是什么问题,甚至我还想你您讨论一下,我有一笔咨询费还花不出去,不知道您有没兴趣帮我解决一下?”对方道。   “您是想把大西北影视基地的问题,全部变成钱的问题?那样对我们双方来讲,好像问题就不大了。”谢纪锋笑着道。   “对,就是这个意思。”张经理很欣赏地看着谢纪锋。谢纪锋微微笑而不语,半晌张经理期待地问着:“怎么样,谢总?很为难吗?”   “我为难的事只有一件,就是费用,其他的,都不叫难事。”谢纪锋委婉地道。   唐瑛笑了,这是开始要钱了,一般商务调查前期顶多有一份订金,金额不会很大,所以为调查的挑三拣四以期压低标的金额是常事,公司的对付方式也五花八门,最直接的方式,就像这种中途要钱喽。   “好。”张经理似乎做了个决定,一指道着:“就你们了,按约定来,五十万明天到账,我要实时知道进展。涨价是不可能了啊。不过想多挣,有其他机会。就看你们的能力了。”   唐瑛微微一怔,那心里呀,像揣了一百只兔子那么砰砰乱跳,她在怀疑,假如对方知道谢总是怎么办的,会不会气背过去……这和前几年潘家园拣漏一样,随便个千把块的破罐烂碗,一转眼,卖几十万。   谢纪锋却是有点懊丧地道:“呵呵,这单看来我亏了啊,咂……不该过早地让你看到结果。”   “错,要是早知道这个结果,还用你们催款。”张经理道,很兴奋地说。   生意谈成,双方就剩下恭维和客气了,草草结束,两人送走张经理时,唐瑛注意到,这位不知道什么来路的张经理,开得是辆奥迪Q7,比谢总的座驾可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回返途中,直到行驶了数公里,谢纪锋无意中侧头看唐瑛时,唐瑛也在偷瞟他,然后两人相视而笑。   “有问题,现在可以讲了。”谢纪锋笑道。   “没有了。”唐瑛笑道,这就是一单生意,明天就会有预付和委托函到公司了。   一次另类的招聘,带来了五十万的进账,唐瑛叹为观止了。   “都说了嘛,那怕是最差的孩子身上,也会有新鲜的东西,无穷的希望。”谢纪锋笑着道,边驾边说着:“你是不是觉得我给他们的待遇太低了?”   “嗯,确实低了点。”唐瑛道。   “多给更不对,他们的警惕心很强,会把我当骗子的。”谢纪锋道。   唐瑛又笑了,这件事办得,足够让她咂摸几年了,有人说京城职场步步凶险,可何尝又不是遍地机会,关键在于你的取舍而已。   “不管你学到什么了,我现在要开考了,别让我失望啊。”谢纪锋道,唐瑛刚一紧张,谢纪锋的问题就出来了,直问着:“做生意谈判就是个察言观色,我的问题是,你从张总的话里,能得到什么讯息?”   “嗯,他们可能迫切需要解决大西北影视城经营上的问题。”   “还有呢……”   “好像他不是来自投资方华鑫国旅,如果是投资方的人,没有必要保密程度这么高。”   “对,还有呢……”   “他们很期待咱们能给他们一份解决方案。”   “对,还有……”   “还有?”   唐瑛给问住了,半晌谢纪锋侧头看了她一眼,解释道:“你漏掉了最重要的一条,你回忆一下,他看完后这样说‘我有点低估你们的能力了,早知道……不说这个了’……这儿有个停顿,及时刹车了;还有最后讲:‘就你们了,五十万明天到账’。你细细想想,这里面的潜台词是什么?”   “咝……可能还有‘他们’”唐瑛一吸凉气,脱口而出,商务调查常碰上的事,委托方不定找你一家,可能同时两家甚至更多家,以期找到最翔实的调查结果。   “对喽。”谢纪锋叹道。   这回算是识得什么叫尔虞我诈了,唐瑛稍显紧张地回问:“那怎么办?”   “晚上你通知一下屯兵镇的那几位,告诉他们,还有另一组活动在屯兵镇,都是专业的商业间谍,他们也在调查鹏程商贸,如果对方捷足先登的话,他们的实习就到此终止了。”谢纪锋道。   “好的,我随后通知……可是,可是这与前面讲的是相悖的,您只告诉他们是个实习啊。”唐瑛道。   “都这个时候了,他们要还相信是实习才见鬼呢。关键还在钱上,你看着给他们加点,别饿着,也别吃饱,有点小惊喜就成了,可别让他们兴奋过度啊。”谢纪锋道。   唐瑛弱弱应了声,无语,她有点想笑的感觉,可莫名地又滋生出了紧张的情绪,如果真碰上同行冤家,那要发生的事情可能就无从预料了…… 第17章 因利所驱   千里之外的屯兵镇,在这个燥热的夏夜来临之时,却又是一番景像。   一列二十余辆的车队轰轰响彻在寂静的乡间,大巴、房车、载重卡车,驶过西北市界,沿着路标直驶屯兵镇。   镇口,意外的汇聚了这个镇上的名人,餐饮部马开荒、挂名宾馆经理的祁连宝、不常见的鹏程商贸公司的宗鹏程也在列,和他并肩而站的是大西北影视旅游开发的CEO金彦国,金彦国不经意回头时,见得宗鹏程的亲戚,宾馆二部经理姚富文正和他的女秘书眉来眼去,他不屑地心里暗骂了句:色狼。   没错,就是个色狼,不过当地不得不用这号色狼,你办不了的事,她出面,都不用动嘴,没准摸摸大腿、揉揉胸就能把这地方上的土豹子迷得晕三倒四,大开绿灯。   几个人有一搭没一搭谈话时才知道,是来了一个200多人的大剧组,这种大剧组可不像草台班子,只能带来吃住收入,万一剧组拍摄需要,道具、场地、建筑甚至群演都需要当地解决,那可意味着很大的一笔收入哦。   “老马……”   “宗老大,您放心,热水热饭早就准备好了。”   “住的呢?”   “早腾空,打扫干净了。”   “好来坞……”   “哎,在呢,您放心,要多少人,先紧着给他们。”   “不是,让金总跟你们讲。”   宗鹏程又过了一遍,金彦国此时才开口道着:“这是个拍战争戏的剧组,他们需要一个村落、两个雕堡、一段城墙,要在一周时间里完成,不能耽误拍摄进度,我可是拍着胸脯打包票,才把人家请来啊。”   郝来运和祁连宝稍有迟疑,宗鹏程回头训斥着:“找个废村不就行了,拉几车空心砖,修个雕堡,还需要我给你找施工队?”   “不用不用,我明儿就去发动,可这钱……”郝来运应承下来了,生怕又是打白条的活。   “连宝,你监工,现金结清,不够从老马这儿支。”宗鹏程道。   几人应声,这事情就定了,金彦国有点艳羡地看着这帮草莽商贾一眼,这办事效率,快得吓人呐。   说话着,车队来了,金彦国带人和对方接洽,旋即领着车队回了镇上,卸车的、开席的、请着导演、副导一行上座了。   马开荒忙开了,直奔后厨,四下看看,做席的、炒菜的、洗涮的都忙着,一转眼瞅着刚交工的那几位送盒饭的,一招手:“黑球、三儿……过来,去,帮剧组来人搬行李去。”   “有加班费不?马老板。”仇笛问。   “数你吃得多,还好意思要加班费。”马开荒训了句。   包小三也凑着问:“有漂亮妞不?”   “你特么真行啊,给导演准备的逼,你都敢想。”马老板骂了句,撵着三位好指挥的新人干活去。   一半车驶进前院停着,另几辆马开荒指挥着泊到后院了,大箱子,成摞的,还有辆拖车,车里载着两辆装甲车,还有成排的钢炮、野炮,像来了支军队。   “我明白了,拍战争戏的来了。”耿宝磊惊讶地道,可没见这么庞大的阵势。拖车直接把一条街遮满了。   “要不咱们也玩去?这场面肯定牛逼。”包小三羡慕地道。   “不去,又让装尸体,你死上瘾了是不是?”仇笛道。   三人嘴里抬着杠,肩上扛着箱,那些演职员叽叽喳喳告诉他们搬到什么地方,这没电梯的鬼地方,一趟就喘,两趟见汗,三趟就腿软了,三个人几趟都没搬完,亏是马老板又嚷来几位,七手八脚的用了一个多小时才把住处搞定。   “辛苦了啊,干活的,后厨自己个去吃一顿啊。”   干完活,马老板一腆肚子,一摆手就这么收场了,烟都没给撒一根。   苦逼久了,大多数人会习惯那种没人权的待遇,那些虽然悍猛,可性子却有点憨的汉子们,顶多再回后厨给家的婆娘带上一份饭,包小三可不客气了,锅里煮的羊排,他捞了几饭盒,钵大的馒头串了两筷子,三个人做贼似的,揣起就走。   “站住!”   刚出门,一声厉喝,阴暗中跳出一条大汉,直接把三个吓了一跳的堵住了。   一看是后厨里的丁大山,众人心弦松了,不过马上又紧了,这丁大山,就是那天晚上被灌了春酒,之后五天没来上工的,来了又被马开荒一顿臭骂,估计早怀疑上仇笛和包小三了。   “大个,怎么啦?”仇笛客气地问。   “那天晚上你干啥了?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丁大山捋着袖子,这儿的人都这吊样,一句不对,第二句就用拳头说话了。   还好,今天碰上文明人了,仇笛赶紧地劝着:“有话好话……到底干啥了?你知道啥。”   “你给老子喝的什么?”大个子一把揪住仇笛了。   “酒啊,小卖部买的,咱们素不相识的,我能害您?您看我这么胆小怕事的,像坏人么?”仇笛软软地道,这样子让大个子觉得就给他一拳都没有成就感了,手僵住了,变拳为指,指着仇笛鼻子恶狠狠道:“那酒有问题。”   “什么问题?”仇笛好奇地问。   “有那个……”大个子一犹豫,不说了,强调着:“就是有问题。”   这就进入到扯蛋环节了,大个子不好意思说,仇笛好奇地问,那俩在帮腔,说得越像丁大山无理取闹了,他急火了,有点结巴地道着:“真有问题,老子喝了,回去干了一晚上了。”   干啥了,干婆娘了,三个人强忍着笑,给出了一副惊讶的表情,俱是竖着大拇指道:“强悍。”   “勇猛。”   “您这是真爷们啊。这不是有问题,这是您有能耐。”   “嫂子一定很满意。”   三个人连着介夸着,丁大山倒没怒意了,忿然反问着:“满意倒是满意了,那她以后再想满意,我怎么办呢?”   “哦,我明白了,您是想找那晚上特别能战斗的原因,而不是来收拾我们来了,对不?”包小三把他往沟里引了。   好像是,丁大山点点头,那种感觉,好像真不错。   “可我们真不知道啊。”耿宝磊道。   这话不中听了,丁大山瞪着眼,又要揪耿宝磊了。   “别别,我知道原因在哪儿。”仇笛拉着他,放低了声音道:“其实你一想就知道,原因在川味火锅店,胡艳红身上。”   呀!?这赃载得,别说包小三了,就丁大山也觉得不可能,他一纳闷,仇笛问了:“那晚上,您喝的大部分酒,可都是她店里,对不?”   “对!”   “那您说,平时是不是喝完回来,和嫂子干那事,特别来劲?”   “好像是……”   “肯定就是,开饭店的火锅里兑点料,酒里掺点药,是他们的老本行啊,不让你们尝点甜头,谁去呢?”   “不能吧,以前怎么没发现?”   “以前是量少嘛,这次是量不对了……对,还有一件事充分证明他们店有问题。”   “啥事?”   “肉墩那事啊,据我所知,肉墩就是糊里糊涂喝了她妹妹配的药,然后光着屁股在大街上就疯起来了……这事你知道不?”   “知道啊。”   “这不就得了,问题肯定在他们那儿。”   “他妈滴,原来是她!”   “对,就是她!”   仇笛煽风点火几句,成功地把仇恨转移了,丁大山犹犹豫豫朝川味火锅店的方向去了。   仇笛回看人时,包小三和耿宝磊早愣住了,然后呵呵笑了,仇恨转移到胡艳红身上正好,估计丁大山未必敢惹祁连宝的相好,这哑吧亏只能闷声吃了。   “仇笛啊,厉害,要不是咱们干的,我都相信你的话了。”耿宝磊笑着道,给仇笛竖了个大拇指,包小三却是追问着:“喂喂,你怎么知道他一喝酒回去就干那事,说得还蛮像的。”   “一对傻X,这地方的娱乐项目,除了打老婆,就是和老婆做爱,他不干那事,还有事可干么?”仇笛道。   三人勾肩搭背,笑得那叫一个不亦乐乎。   下一刻,三份羊排,两串馒头,都摆到了管千娇的桌子上,她好感激地看了三人一眼,这些天,全靠手脚不干净的包小三顺回来好吃的,今天升级了,三人一起往回捞了。   “谢就不说了啊,反正你们也没花钱。”   管千娇坦然吃着,笑着和他们打了个招呼,然后关切地看看耿宝磊问着:“还吃得消吗?”   “还行吧,差点就不行了。”耿宝磊讪笑了笑,三人数他最弱,一直拖后腿呢。   说到此处,包小三可是有话讲了,他插嘴道着:“我都有点喜欢上这地方了啊,有钱赚,有肉吃,不像在首都那鬼地方,光能干活还不成,挑你长相呢。”   估计经历过长相改变命运的事太多了,让包小三觉得这里很不错,最起码他这雷人长相在这里一点都鹤立鸡群,心理满足不清楚,但心理平衡绝对是有的。   两人嗤笑了三儿几句,仇笛问着管千娇道着:“第二旬快结束了,有什么消息吗?”   “对,涨钱的事,娇你跟他们讲了没有?”包小三期待地问。   耿宝磊刚斥他一句,别什么也讲钱,小三说了,那好,把你的给我,我就不讲了。回答他的,自然是个幽怨的眼神,耿宝磊一使这招求包养,肯定让包小三全身恶寒,不敢再挑逗了。   “好了,你们别闹了,有一个好消息,两个坏消息,你们先听什么?”管千娇现在孰无气质了,筷子插馒啃着问。   “好消息。”耿宝磊和包小三齐齐道。   “不,坏消息,坏事放后头,听起来郁闷,还是先听坏消息,好歹还有好消息给振奋一下。”仇笛道。   这一提议通过,三个人期待地看着管千娇,就听她道着:“我刚刚和唐瑛通过话,她对调查又提出了新的要求,目标就是除主城的景点外,外围前后盘沟、黄金沟、马匪山、大南营几处小景点,它们的位置、现状、盈利能力,以及是否具有开发价值等等。当然,还包括控制餐饮这些人的详细情况。”   一说这个,三人都笑了,管千娇一好奇,包小三说了,这算什么坏消息,那事简直是手到擒来,瞅空转悠一圈去就行了,平时没什么人,顶多有小剧组取个景什么的,而餐车,是天然的伪装。而且呀,仇笛也说了,只要查一查盒饭销售流水账记录,差不多就能知道那些外围景点一年中有过多少人多的时候,而那账本,就挂在厨房里,每天马老板收票结算时,都会记上几笔。   哇,太容易了,这就好,管千娇松了一口气,说着第二条坏消息:“公司给出的最新消息是,还有另一组人也在和我们做着同样的事,是职业的商务调查人员,有可能是商业间谍,有几个人、来了多长时间了,我都不知道。”   “什么?还有这事?”包小三火了,这尼马不是抢老子饭碗么?   “有什么后果?”仇笛严肃地问。   “很简单,同行是冤家,那怕就公司里的同事,也是冤家,可以这样假设,如果是哈曼派出的另一组人,以他们的专业水平肯定要走到我们前面,那我们身价可能就要打个对折了,而且稍有纰漏,都有可能导致我们出局……假设不是哈曼派出的人,是其他商务调查公司的人,那后果可能更严重。”管千娇道。   “有多严重?”耿宝磊问。   “他们可能走在我们前面,让我们的调查结果一文不值;或者更狠一点,把这事捅给被调查的那家,你说后果是什么?”管千娇问。   包小三得瑟了一下,瞬间想到那几位狗仔队的被当街痛扁的场面了。   “那公司应该是判断吧,不一定就有。”包笛问。   “我觉得有的可能性更大,假如是一次实习,他们应该有对比,不能我们说什么就是什么,要是糊弄他们呢?假如是一次实战,那就更可能有了,一个公司进行商务调查,委托两家不同的承包方,再正常不过了。”管千娇道。   她看着仇笛,意外地并没有发现紧张的情绪,不仅他没有,似乎包小三和耿宝磊仅仅是紧张了一下,然后瞬间恢复正常了。   还好,神经大条的是好事,最起码没有被吓住。   “咱们把他们先找出来,揍一顿打跑得了。”包小三恶狠狠地道。   管千娇倒被噎住了,却不料仇笛颌首道着:“嗯,我也是这样想的,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管千娇眼神滞了下,和耿宝磊相视笑了,这坏消息好像不是什么问题了,包小三和仇笛已经在商量,怎么找竞争对手了,就像快递抢生意一样,守在收货客户地门口,轻者扎胎放气,重者把车扔沟里,再不知趣,直接揍得他找不着东南西北。   “好了,好了,别摆乎你们那些烂事了,我丑话可说前头了啊,咱们这出门在外的,得多留几个心眼,万一有事,也好有个应对。”管千娇道着,她意外地看看桌上的羊排馒头,心里总有一股子说不上来的感觉,甚至有点像家一样的错觉。   “没事,对我们来说小意思。”包小三无所谓地道。   “这个不算难解决,大不了咱们扯乎,好消息呢?”仇笛问,管千娇一卖关子,仇笛一指道着:“我知道了,价码涨了。”   “对,比上旬的翻倍。”管千娇眼一睁,最振奋来了。   “四千,一天四百?”包小三惊呆了,小伙伴们都惊呆了。   管千娇点点头,没错,就这么多。   这个反应可真强烈,包小三怪叫着,在她床上打滚,乐歪了,仇笛一拍巴掌,干了,在首都累死累活一个月也就四五千,还得好年景,这钱来得太轻松了。就是嘛,耿宝磊也说了,两份工资呢啊,马老板再给一份,这月薪过万,原来真不是梦呐。   三个闹腾着,被管千娇撵出房间了,回到自己住的房间,又继续闹腾,已经在商量着这笔钱怎么花了。管千娇几次走到门外,想叫仇笛出来,有很多话憋着让她很有倾诉的欲望,不过犹豫几次之后,她还是放弃了。   因为她,真的不知道怎么开口…… 第18章 临时起意   第二天,天不亮管千娇就被吵醒了,突突突的拖拉机和柴油三轮车的声音,推开窗户,远远看去,大街上畜力车、农用车,成队地走,随意问了一句,房东家婆娘说了:现金拉沙拉水泥,都忙着上工去了。   这地方,又要有建设项目?   这个疑问来的快,解决得也快,她下楼准备去吃早餐,意外发现了昨夜来此的摄制组和那些庞大的道具车,很快判断出,是剧组又给镇上带来福利了。果不其然,今天的开饭特别早,她出来时,已经有很多吃完的汉子跳上车走了,镇上的名人郝来运正扯着嗓子喊着:小工一百八、大工三百,中午管饭,去得赶紧走啊。   干啥呢?   修雕堡、垒城墙,可能为了满足战争场景的需要吧,毕竟在这年代,拍爆炸场景,恐怕也就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才有可能。其他地方,那些遍地的电线杆子就能剧组难得无处下手。   坐到街头地摊位置上,管千娇掏了张纸巾,细细地擦拭下桌凳,要了一碗羊杂火烧,人却是心绪不宁地四下看着,忙碌的居民行色匆匆,早起的剧组人员三三两两,好奇地走在这个塞北小镇的街头,偶而还会有不和谐的场景出现,一两辆价值不菲的越野车轰轰驶过,那肯定是载着导演或者剧组人员先行看场地去了,这些每天都在更换的面孔里,让管千娇犯难了。   对,那个潜在的竞争对手,给此行蒙上了一层阴影。   如果在这个镇上,也有像他们这一队收集商业情报的对手,会是谁?会藏身何处?会以什么样的方式收集呢?   哦……一碗漂着红辣椒的羊杂放到她面前时,吓了她一跳,不过旋即给小老板一个腼腆的笑容,接过了饼子,掰开,就着能辣出汗的油汤,细嚼慢咽地吃着,心里却是想着其他的事,那三个夯货不知道起床了没有。   想到这三位,她情不自禁地笑了,如果其他人听到这种不利的消息,恐怕得发愁,可那三位却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起来,仿佛没竞争还干得不来劲似的,越是这个样子,越让管千娇觉得担心,毕竟都是新入行的,和那些专业收集商业情报的肯定有差距,万一对方也知道他们的存在,那后果,实在令人堪虞。   无功而返?那是最轻的后果了。如果败露、如果被刺探方发觉、如果这其中牵扯的经济利益受到威胁,那这个剽悍的地方会用什么方式解决,可想而知。   “嗨!”   有人在耳边吼了,吓得管千娇差点扣了碗,一回头是包小三,她翻了一白眼,没理这货。   “哇,娇也变得这么剽悍啦。”包小三咧着嘴道,是对管千娇毫不在意地吃那碗辣羊杂感慨,管千娇看看仇笛和耿宝磊在远处,她随意问着:“吃了么?给你们要三份?”   “我们早吃了。”包小三道,坐到了管千娇身边,凑近乎,看看时间补充着:“我们早起来了,在镇上转了一圈。”   “不用上工啊?”管千娇问。   “车还没来。”包小三道。   有一搭没一搭说着,管千娇草草吃完,起身时,包小三早抢着付钱了,她笑了笑,眼皮抬着瞅包小三傻乐呵的样子,包小三却像做贼一样向她勾勾手指,几步之外小声告诉她:“我们起了个大早,找那个间谍去了。”   “大早上?找着了吗?”管千娇哭笑不得地道,能找到,那还能是间谍?   “没有。”包小三傻不拉叽的表情,给了个不意外的答案。   走到了耿宝磊和仇笛跟前,她随意问着这个剧组,耿宝磊说了,应该抗日剧,瞧瞧都是日军的装备,规模不小,坦克和装甲都用上了,郝来运已经开始招群演了。管千娇却是提醒着众人道着,我们可能还漏了一项,像这种临时的大型剧组来屯兵镇,场景布置、饮食、群演带来的附加经济效益应该相当可观。   她正解释着,这一块要纳入到下一步的收集范围,包小三发现新的刺激了,拽着仇笛和耿宝磊,示意着看宾馆的方向,出来几位都市潮女,刚刚出来,站在宾馆门口得瑟了一会儿,又被冻得回去了。   这地方昼夜温差大,估计回去加衣去了,惊鸿一现的美腿让包小三咽着口水,好奇地问仇笛和耿宝磊道:“这样的滴妞,是不是在电影里,要被鬼子奸杀的那种?”   仇笛一笑,竖着大拇指:“太有想像力了,肯定是。”   “你俩胡扯,那里面要有女一号,剧本能那么做么?不得被观众骂死。”耿宝磊道。   “你才胡扯呢,昨个好来坞还说了,要想上位,先得陪睡;票房过亿,全靠肉戏。”包小三摆乎着新学的东西,耿宝磊听不下去了,纠正着:“郝来运就一演职中介,还是群演中介,他懂什么。”   “好像你懂似的,人家能把人组织起来,能挣了钱,那就是本事,正经八百演员都没他挣得多呢。”包小三道。   这倒是实话,这个影视基地最挣钱的恐怕不是影视,而是盒饭;这个影视基地里的人最挣钱的恐怕不是演员,而是组织演员的中介。三个争论着,不过都属于不看国产剧的主,争论来争论去,到了日本鬼子现代艺术片上,咦,找到共同点了,都喜欢看。   “停!”跟在背后的管千娇一嚷,三人齐齐收声,马上换话题了。   “仇笛,你们怎么准备怎么办?”管千娇问,仇笛愣了下,马上明白管千娇所指了,他凑近了,压低了声音道着:“我想这样,该干嘛,咱们继续干嘛,只是得多留个心眼,小心一点,当然,最好的方式是能把人找出来。”   “怎么找啊,对方如果是专业人士,可能比我们还要更小心。”管千娇道。   “未必,我觉得有迹可寻。”仇笛道。   “说来听听。”管千娇好奇地问。   “我来我来……”包小三抢着说了:“仇哥说了,他玩鼠标的手,拿不了铁锹;他会偷拍会分析的,他扛不了白面大米;他会卖情报的,未必会卖盒饭啊……”   解释了半天,管千娇云里雾里问:“你说的什么意思?”   耶,包小三解释不清,一拉仇笛:“得,还是你来吧。”   仇笛笑了笑,说了个排除法。如果在这里收集情报,呆的时间肯定不会短了。而不是本地人,又在这地方呆的时间长,这种情况不难找;如果要收集有关宗鹏程的情况,那他肯定要对面前这个宾馆格外注意,宗鹏程又不经常来,所以,设置一个固定监视点的可能性很大。   说着他指指宾馆对面,成群的民居,那里面有不少是出租房,一下子让管千娇的眼睛亮了亮。   还有呢,仇笛解释着,如果想了解的更清,那对方肯定要设法了解餐饮的收支情况,详细了解这个情况,如果不去餐饮部扛大米,那就只剩下两种可能了:偷拍餐车或者接触餐饮部里面的工作人员。   “我明白了,如果偷拍餐车,计算每天的出入货量,也有可能在近处设置监视点,和前面的是重合的。”管千娇道。   “对,这地方很难溶入,总不能他们也有三儿和仇笛这身子骨,混进搬运工的队伍里吧?如果有,我们早知道了。”耿宝磊道。   管千娇心里一轻,她看看地形,瞬间有主意了,一言不发,急急往回返。   三个瞠目回头瞧着,那娇小玲珑的管妹妹,给人的感觉却是越来越透着一股子古怪,耿宝磊笑笑道着:“她很投入啊。”   “你也很投入啊,看得快流口水了,想插入啊。”包小三遮住耿宝磊的眼睛了,气得耿宝磊狠狠剜了他一眼,仇笛呲声被逗乐了。   这时候,远远地听到了马开荒老板吼声:站着挺尸呢?快来干活。   三人赶紧地加快步子,往餐饮部的大院里奔去,不多久隆隆车声驶近,一天的忙碌又开始了。   ……   ……   一个小时后,管千娇出现在影城宾馆的街路上,灵光一现的想法是,如果能把宾馆对面那一片几百户民居走一遍,或者挨个看一遍,说不定就有发现,毕竟这里的长住外来人口不多,租房都是按天收费的。   不过站到这儿她才发现自己想得太天真了,怎么敲人家门,怎么进去,说什么,都是问题,别没找到对方,先被对方看破那可就悔青肠子了。   踌蹰了很久,没有想到安全的伪装方式,她放弃了。   两个小时后,她到了村北,华鑫渡假村那幢烂尾楼,这个垃圾围着的地方不防贼,很容易进入,没有惊动带孩子的破烂娘,她发现了不止一个出入口可以进入这里,此时的她有点小兴奋,她判断,偷拍避免不了远程取景,取全景,如果要这样做,村北这个制高点是最佳的选择。   从三层开始,她细心地,一点一点看过,建筑垃圾、疑似人迹,仔仔细细搜索过,在顶楼,当她最后看到几个烟蒂时,站到这个地方时,她笑了。   未燃烬的烟蒂是小金桥牌子,当地可没有这种烟,而且在她所站的位置,直线距离影城宾馆不超过三公里,正好可以把屯兵镇中心一览无余,在这里架一台高倍镜头的话,完全可以拍摄到宾馆大门、餐饮部的大院子,以及出入行人行车。   她此时很确定,已经有人这么做了,而且在这里呆的时间和次数肯定不短。   可接踵而来的问题让她蹙眉了,是谁呢?   在这个流动人口上万的边塞小镇,来自五湖四海的剧组、演员、游客走马灯似地换,这人可怎么找啊?   这个疑问困挠着她,她一直枯坐在顶楼冥思苦想,可结果仍然在行与不行之间徘徊,如果有另一组,如果发包方委托的不仅是哈曼公司,那对方肯定和他们是同时来的,也就是说,在这里已经呆了近三周,这种人应该很容易找,但要不动声色、不被察觉地找出来就难了。   怎么办?   她在愁绪百结中思忖着,一直到日上三竿,一直到这个午后,直到餐车出行,又归来,她还在观察,那个隐藏在暗处的同行,这个时候,会不会也在窥探。   她拉伸了单筒的望远镜,又一次指向宾馆方向,看得相当清楚,几乎能辨出行人面孔,不过没有看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却发现了仇笛、包小三、耿宝磊贼头贼脑从餐饮部的大院溜出来了,她心里一惊,省得这三人又要出么蛾子,赶紧跟着他们的去向,不多会,三人扛包的、搬箱的、提篮子的,从宾馆左近那个小超市出来了,眼看着钻进了民居胡同里。   “哇!?我比猪都笨。”   管千娇一瞬间省悟他们要干什么了,直拍自己的额头,快步下楼,奔回了镇里……   ……   ……   “婶……有人么?”   “有人么?”   仇笛探头探脑,包小三贼头贼脑,院门口喊着,眨眼掀帘子出来位满脸砂点胖婶,瞅着来人嚷着:“干啥呢?”   “你这儿租了几家人?”仇笛问。   “你管俄家租了几家人。你们干啥滴?”那婶不配合了。   “给超市马婶家推销点东西。”仇笛走近了,端着一箱火腿肠、方便面饮料之类的,包小三凑上来解释着:“有的快过期了。”   耿宝磊也凑上来说小话了:“有刚来的外地人,卖给他们点。”   “你这几个孬娃,咋能干这事涅?”麻子脸婶指着他们咬牙切齿地道,卖过期吃的,这像马胖子家的风格。   不过话随即被打断了,被两袋干脆面打断了,包小三直往婶手里塞:“婶,这个没过期,给娃吃……帮帮忙,我们给马老板打工涅,多少总得卖点吧。”   “啊,卖不了俄可不管啊。”麻子婶两袋干脆面一揣,道德底线瞬间崩溃,乐滋滋回屋了。   趁这机会,仇笛赶紧发问:“婶啊,你住了几家啊,啥时来的?”   “都是昨天来的。”麻子婶随意一句,掀着帘子进去了。   哎呀喂,三个人傻眼了,情况倒是问到了,但不是三人想要的情况,不一会儿出门了,包小三悻悻骂着:尼马,赔了两袋干脆面,好几块钱呢。   一家完了,下一家,村里的婆娘好对付,一瓶饮料、一袋方便面,基本就搞定了,三人都是宾馆厨师的扮相,打着马开荒的旗号,还真没有人怀疑,只是连走十几家,东西快赔完了,就是没有问到,在这一带租房住够三周的人。   “喂喂……过来……过来……”   管千娇在胡同口追过来了,三人回返,四个脑袋凑一块了,管千娇问着:“你们是想,用上门推销的方式,接触一下租住户?”   “对呀。”仇笛点头。   “这个办法好,尽量拍下来啊。”管千娇提醒道,耿宝磊亮了亮腕上的手表,那是已配的装备,一摁表侧面的触点就拍照。   不过有人不乐意了,包小三道着:“好个屁,都快赔一篮子东西了,都咱自己买的。”   “只要能找出来,钱算我的……我再去买点东西啊。”管千娇兴奋地加入了。   继续“推销”,不一会儿,管千娇吭哧吭哧抬了件饮料回来了,给放到了几个人肩上。   又一家,敲响了人家房门,一位大胡子站在门口,警惕地看着三人,那样子百分百像坏人。   “哥,要饮料火腿肠方便面么,优惠价提供,送货上门。”包小三道。   “小卖部就有,想宰人是不?雪碧多少钱?”那人随口问,估计没少被这地方的物价坑过。   “八块。”仇笛道,给了个不准备卖出去的价格。   “不要。”那人回身要关门。   “喂喂,等等……哥,还有好东西呢,这地方的特产,淫羊藿,植物性壮阳药,比伟哥效果还好。”仇笛拿着小半瓶,上次做剩下的,还兑了点水,那人瞪了仇笛几眼,斥了句:“这地方特么小姐都不来,你壮那阳干吗呢。”   说着,嘭声关上门了,不过一转身的功夫也看到了,是位搞写生画的,屋子里放了一堆油画,还竖着大画架。   下一家“推销”,家里一位耳背的大爷,一根烟夹到耳后,成功进入……   下下一家,家里留守着两位半大的小屁孩,哥俩只给了一瓶饮料就说服了,还没上楼,那哥俩因为一瓶饮料早打起来了……   再下一家,门锁着,谁也没料到包小三大发神威了,一根细铁丝就把那把破锁捅开了,三人窗户上照了几家租住的房间内景,匆匆溜走,包小三又把那破锁,居然原样锁好了,仇笛倒不意外,耿宝磊却对破烂王出身的包小三可能具备的开挂能力,又多了一层认识。   又下一家……   四个人像不知疲倦的活雷锋,把掏钱买来的东西流水介地送出去了,下午还得干活,干了几个小时,又回来继续,一直干到繁星满天,然后几个人瞠然发现,唯一的效果是,帮小超市那马胖子老婆,“推销”掉了一大堆过期食品。   当然,收获还是有的,只是对于牛眼识草的几位,实在说不清收获是什么,晚上聚到川味火锅店吃饭的功夫,管千娇把提取出来的照片给大伙瞧着,这个想法不可谓不奇妙,还真把影城宾馆周边民居长住的客人挖了个七七八八,一个画家和他的助手,两个收购破烂的长住户,还有三家玩具厂的代表,专做各类道具、服装的设计……对了,还有几个贩水果和收皮毛的,也在这里呆的时间不短了。   人数还真不多,如果依照对进入时间的判断,似乎就应该是这么个样子,似乎就应该在这群人里面能找到点端倪,可几人看着看着,都傻眼了。   “我看着都不像啊?”包小三道。   “我怎么看着都像?”耿宝磊道。   管千娇噗哧声笑了,脸蛋上两个好看的小酒窝,仇笛有点不好意思的挠挠脑袋道着:“我再想想啊,这种人还真不好找,所谓商务间谍,其实就差不多像一个兼职一样对吧?实在不好判断啊,当画家、贩水果、做道具,都可能做这个兼职啊,啧。”   难住了,没有明显的特征,谁能知道间谍长成什么样子?   “上午还吹牛逼说很好找,看看。傻眼了吧?”包小三斥着仇笛,边大嚼着水煮羊肉,钱到位了,几个人的生活眼看着就水涨船高了。   “这你可不能埋怨仇笛。”管千娇挟着肉,笑着道:“就对方知道我们在,他也无从去找啊,谁能想到,你们混在搬运工和群演队伍里?”   “千娇,那你说,这个对手的存在,危险有多大?”耿宝磊担心地问。   “他不危险,危险的是那一方。”仇笛道了,筷子指指影城宾馆的方向,这句话让管千娇点头称是。   对呀,万一有所纰漏,让鹏程商贸这群商业土匪揪住,那可不是一顿揍能解决了的。耿宝磊想了想,自言自语道着:“没那么严重吧?你们别吓唬我啊。”   包小三呲了,仇笛放慢地下筷的速度,笑着给大伙讲着他经历过的故事,最早他打工的一个照明设备分公司,因为债务纠纷被另一家吞并,接收方那家知道怎么接收的?直接运来的两大巴,一百多号人,人手一根像胶棍,进厂直接就是撵人,知趣的马上滚蛋,不知趣的棍子撵着你,照样滚蛋,不到一天就搞妥贴了,然后公司一换牌,手续一办,大局就定了。   仇笛说,瞧哥这身子骨,打两三个没问题,不照样老老实实不敢吭声,欠了仨月工资都没敢去要。   这故事听得耿宝磊后背发痒,不舒服地挪挪座位,包小三倒是经历多了无所谓,直说那算个逑,就我们干的那快递上,三天不打一架就不舒服,一个区窝着七八家快递公司,谁收货谁就挣钱,收不着货他不但不挣,还得赔钱,那个不是拼了命地干。不硬气撑不住场子,收破烂的都敢来欺负你。   “喂喂,走题了啊,说说下一步怎么办呢,因为这事我今天心里老悬了。”耿宝磊拦着话头道。   “我把办法已经说了啊,没听明白?”仇笛道。   “什么时候说了?”管千娇愣了下,不过这小姑娘冰雪聪明一下子反应过来了,惊讶地道着:“你是说,借刀杀人。”   “对呀,咱们势单力薄,可鹏程这帮土匪厉害啊,要是知道谁动了他的蛋糕,那不得往死里整?”仇笛表情异样地,似笑非笑地道,包小三听不明白了,嘴里嚼着吃食,愣怔地瞅着问着:“可还不知道是谁,栽赃给谁呀?”   “问题就知道是谁,你能怎么办?”仇笛问。   对呀,就知道有竞争对手,也只能望人兴叹,贸然出手,不是连自己也败露了。   这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管千娇听得茅塞顿开,忽灵灵的大眼盯着仇笛,等着他的下文。   “千娇发现了他去过华鑫渡假村的烂尾楼,咱们又查了这么多长住户,我想要查出他来难度真不大,真正难得是怎么处理,当然,最好的办法是把他撵走,省得搅和咱们的生意,所以这事,必须借助外力,否则光凭咱们几块料,根本不够使。”仇笛道。   “详细点。”管千娇催道。   “机会就在眼前嘛,这部战争戏要在这里取景,二百多人的大剧组,每天光吃喝拉撒开支就好几万,我今天听说还要有航拍,别人眼里是拍戏,可在商人眼里这就是盈利,现场施工、餐饮、群演,能给屯兵镇带来多大收益,连咱们也很有兴趣,难道那位不想知道?”仇笛问。   “我明白了。”耿宝磊道:“这个人近期肯定会设法偷拍。”   “如果到过华鑫的烂尾楼、又到过外景实地、又在这里呆的时间和咱们相仿,那就简单了。巧合的多了,他自己就要露尾巴。”管千娇脸上慢慢地浮现出喜色了。   “这地方太容易搜集商业情报了,他一定开始掉以轻心了。”仇笛附合着,他和管千娇像是心有灵犀一样,当管千娇试探着问:“从哪儿开始呢。”   两人的眼光,不约而同地盯上了包小三。   耿宝磊像是明白了什么,忍俊不禁地笑了。   饭毕,几个人都没闲着,管千娇和饭店的胡艳红早厮混熟了,偶而客多的时候还会帮帮忙,今天管千娇格外殷勤,给胡艳红写了一板好看的菜单,喜得胡艳红连连叫好。千娇好像今天谈兴颇浓,和胡艳红叽叽喳喳边说边干收拾碗筷和抹桌子活,俨然如一对小姐妹。   包小三、耿宝磊、仇笛趁着夜色悄悄摸到了华鑫渡假村那幢烂尾楼,包小三负责和老乡侃天扯蛋,仇笛和耿宝磊却像作贼一样,悉悉索索忙碌了半天,又借着夜色掩护,悄无声息地退了出来…… 第19章 人人编剧   同行的暂且放下了,挖了个陷阱看来只等着猎物上门了。包小三、耿宝磊簇拥着仇笛第二天高高兴兴去上工,三人相视总是那么坏坏的、诡异的笑容,就像逗肉墩脱光、给大个子喝春酒一样,似乎又搞下什么恶作剧了。   当然,这事一般人不会告诉他们滴,瞧着三位吃完、和工人们打着招呼,进了大院还摸摸马老板那几条牧羊犬的脑袋,别说人了,连这儿的狗都和他们关系越来越好了,管千娇是越来越放心了,这三位的苦逼经历,简直就是为了这次侦谍量身打造的,想找破绽也难呐。   他们这个小团队的事情暂时放下,可镇上新来大剧组的事,却在这一天刚刚开始。   修雕堡的根本没回来,是连夜柴油发电照明干的活,大早上换一批人继续去,这边修着取景,那边的拍摄已经开始了,一大早镇上的车加上剧组自带的,把成批的演职员,群演和保存的很金贵的武器道具,浩浩荡荡往拍摄地送。   饭菜加量了,看今天准备的量,就知道规模是到屯兵镇首次见到。   卸完货,米进锅、菜上案,切成条,肉分开,绞成片,各项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数日的煅炼,就没接触过厨房的耿宝磊干得也有模有样了,干活的时候,马开荒老板腆着肚子,提着狗链子,照例要巡逻了。   这巡逻有说道,偷懒的不是挨一脚就是挨一链子,手脚慢的肯定要喝斥你几句,那怕就洗菜多用点水的,马老板都会扯着嗓子吼:“行了行了,洗那么干净有屌用,又不让你吃。”   这时候,包小三就拍马屁了,应声道着:“不干不净,吃了没病,是不是啊马老板。”   “对,瞧这孩子多有文化。”马开荒不吝表扬包小三一句。耿宝磊每次都要笑得差点切手。   巡逻一圈,他就出院子了,逗逗他那几条牧羊犬,搁门口躺椅上晒着太阳喝点水,抽支烟,时不时进来再看一圈,用他的淫威监督着这个庞大的餐饮生意。   今天明显是有动作了,仇笛和耿宝磊使了使眼色,耿宝磊会意,喊了声要上厕所,匆匆奔出去,不一会儿若无其事的回来,朝仇笛微微颌了颌头。   小动作,搞定。   什么小动作呢,很快这个畅通的流程出故障了,那呼呼冒得旺旺的蓝焰,越来越弱,有气无力地停了,然后有人喊着:“马老板,火熄了。”   “嗨,我操你大爷的……咋整的?”马开荒一捋袖子,奔回厨房了,这四十眼火连接的是隔壁液化气罐子,一瞅就是供不上气了,他匆匆奔到隔壁,一开门……噢一声,赶紧后退,吓得直咧嘴,满屋的煤气味道冲出来了。   “坏了,煤气漏了。”仇笛一嗅,喊了声。   “快跑,要爆炸。”包小三喊了声。   这里曾经出过炸炉的事故,伤亡倒没有,就是把听说过的吓破胆了,一干头脑不清的汉子、老娘们,扔下菜刀就跑,哗哗往门外跑,气得马开荒在背后嚷着:“没事没事,就漏了点气,别他妈跑啊……我操……”   说着他也怕了,犹豫不定了,眼看着有人居然往怀里揣一片猪肉跑了,气得他扔链子,一个趔趄,倒把自己摔了一跤。   “快起来……马老板,宝磊赶紧扶着马老板出去……,马老板,您放心,我以前在饭店干过,没事,不见明火就没事,我先关了气,找到毛病,一通风就没事了……赶快都出去……”仇笛喊着,湿抹布一沾,叫着包小三,一副奋不顾身的样子,马开荒早吓怂了,拉着仇笛道着:“全靠兄弟你了啊,赶紧想办法……我我,我给你涨工资。”   “没事,您对我们这么好,不涨我也得干呀……快宝磊,迟了就来不及了。”仇笛道着,水一冲大蒸笼布蒙头冲了。   包小三扶着人,早把马老板身上的钥匙给拽了,一厨房人,连滚带爬地奔出去了。   人走完了,仇笛干脆一关厨房门,杠子一顶,包小三手脚麻利地,早打开那张油腻的桌子抽屉了,蹭蹭翻着,拍着记录。   不一会儿,仇笛在喊了:“都走远点,我现在开窗了啊……”   又一会儿,包小三在喊了:“我关火了啊,看看外面有没有明火……”   再过一会儿,两人高的油污窗户,被仇笛艰难地打开了,马开荒老板激动地指着仇笛道:“义士啊,这是尼马传说中的义士呐。”   耿宝磊想笑,憋住了,他郑重地告诉马老板:“您收留我们,您才是真正的义士啊。”   相互恭维着,不一会儿仇笛和包小三两人把一溜窗户都打开了,伸着脑袋的包小三嚷着:“马老板,没事了,气阀漏了,换个瓶子就行了,马上开火,继续干。”   门通声大开,马开荒小心翼翼走到近前,呼地一声,几个炉膛骤然出火,让他一颗心放肚子里了,奔去隔壁,仇笛正把换下了气罐挪开,那一人多高,三百多斤超大气罐,颇是威武,仇笛提醒着:“马老板,这罐真有些年头,阀都松得不像样了,得换了。”   “哎哎……回头就换,吓死老子了。”马开荒惊魂未定地道。   陆续都回来了,不过已经有吓得跑回家的了,这地方的员工比想像中操蛋多了,一眨眼的功夫,居然丢了好几块猪肉,气得马老板牵着狗,叫着打手,要收拾那几个趁火打劫的。   “谁的钥匙。”耿宝磊的戏出场了,在门口一晃悠,一看钥匙又道着:“马老板,你的钥匙,挂着你名章呢。”   “哦,拿来拿来……我都糊涂了。”马开荒返回来,要走时,又喊了句:“黑球,三儿,看着他们干活,谁特么偷懒,给我使劲抽。”   说着,把狗链都扔过来了。   老板匆匆走了,那些镇上的汉子婆娘,看仇笛的眼神都有点不对了,肯卖力气的倒是有,但肯卖命的可不多见,何况这种情况?不过谁也不怀疑,这三人很快要进入马老板的狗腿行列了。   “恭喜,升职监工了。”耿宝磊悄悄凑在仇笛身边道。   “同喜,你也要成狗腿了。”仇笛笑着回了句。   这个时候,可能最高兴的莫过于管千娇了,她远程接收着包小三手机里的拍的图片,兴奋得眉开眼笑了,这个流水账记得太清楚了,两三个月的账目,一览无余……   ……   ……   小小的插曲没有影响到正常的生意,等马开荒从外面回来,他意外地发现,尽管少了四个人,家里的活还是安排的井井有条,盒饭封装进厚厚的泡沫塑料箱子里,已经上货一半了。   他进厨房,开了抽屉,打着电话问着前方需求,歪歪扭扭地记录下来了,嚷着几个送货点,影城多少、工地多少、后盘沟拍摄地多少,一一记好,起身嚷着随行人员。   这时候,仇笛小跑着奔上来了,他好奇地问着:“马老板,后盘沟,要不我们去吧?”   “那儿没多少,你扛大梁的,影城这边得你们对付啊。”马开荒立马道。   哎哟,看来太优秀了不行呐,想去的地方都轮不着你呢。   “影城这边顺当,谁也能干了,后盘沟远,得看着点,那不还得送水么。”仇笛替老板考虑道,包小三凑上来道着:“我也去,还没去过后盘沟呢。那儿拍打仗片呢,我们看看去。”   “那些扯蛋剧能把你们恶心死,咱们这儿拍的片,大部分就指着往烂住拍呢……那去吧,路上小心哈。”马老板随意道着,一想也是,新的配送点,还是得用信得过的人不是?   一切都干得顺利无比,装车走人,三个人在车上拍着巴掌相庆。随着隆隆开拔的货厢,驶向目标地。   “都说了吧,这太容易了。”包小三对两人道,需要这里的详细情况,于是三人讨论了一个这样的闹剧,一劳永逸地把信息搞全了,仇笛示意说话小声点,耿宝磊却是好奇地问着:“是不是这就是最后一站了?完了咱们就可以回去了?”   “那肯定的,不过我现在都有点喜欢这地方了。”包小三道。   “下午回来和千娇商量一下,我建议时间拖长点。”仇笛道。   “为什么?”耿宝磊不明白了,刚才的事,着实让他有点心虚。   “现在哈曼需要这儿的商务信息,你多呆一天,就有一天的钱,这一旬一天给咱们四百,下一旬,你说多少?最低也得这个数啊……好歹拖上几天,咱们都多挣点,真回了京,指不定是什么情况呢。”仇笛轻声道着,耿宝磊眼眨巴眨巴看着他,有点心动了。   是啊,不可能不心动,两份工资都不低,可上那儿找这么好的事去,他征询地看着包小三,包小三却是恶相毕露地指着仇笛道着:“你这人,太无耻了。”   耿宝磊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包小三什么时候道德水平蹿高了,包小三又是笑道灿烂无比补充着:“简直和我一直无耻,我也是这样想的,哈曼一天给四百、马胖子给一百四,一天挣五百多,一个月就是一万六……哎哟妈呀,哥快成资产阶级了。”   他直捂着心口说话,生怕小心肝受不了跳出来似的,仇笛和耿宝磊也是相视笑着,看来对这个提议,意见不大,做通管千娇的工作就行了,反正多长时间能调查清楚,谁又说得准呢?   路程一共有十五公里,不太好走,车行驶在沙化的草原上忽高忽低,磕磕绊绊的,后厢又吸灰,不多会全身就会蒙一层细细地沙土,三个人不时地起身拍打。偶而站在车厢上极目远眺,这一望无垠的风景却是让人心胸大开。   长天、草块,像两块泾渭分明的画布,点缀着星星点点的绿色,在烈日炎炎中,炙热似乎也是一种风景,让你抹着汗,却觉得天高地迥,别有一番风情的那种。   “看……工地就在那儿。”包小三道。   远远地三座雕堡、壕沟、铁丝网已经成形了,人像蚂蚁一样来回穿梭着,耿宝磊估摸着道:“用了二百多人施工,大工三百,小工一百六,这地方又缺水,水必须从镇上拉来,没有动力,得自己发电……吡,光这布景,得百万以上的投资啊。”   “一部剧上亿的多了,这点小钱,他们有的是。”仇笛道。   “咦我听马胖子说,怎么着电视剧一开始就是往烂里拍,啥意思?”包小三道。   “内行哄外行呗,投资商他们又不懂,制片懂啊,几千万上亿的片子,随便那儿省不出点钱来,照着投资商的意向拍,拍得不过审……这不过审可怨不着制片吧,反正赚了我也赚,赔了我也赚。”耿宝磊道。又补充了一句:“甚至这一行里,很多根本就是洗钱,成立几个空头公司,作剧本了,搞道具了、作动画,根本就是自己的钱转悠一圈,然后就成合法收入了……往深里查,一部烂剧没过审,你怎么知道投资了一个亿还是一百万?”   这是众人在这里学到的东西,贵圈水还真是深啊,来这儿拍戏的络绎不绝,可能播的,愣是找不出几部来,包小三可不动这个脑筋,他抿抿嘴道着:“不懂。”   “那你懂什么?咱们可以试图找点共同语言。”仇笛笑逗着包小三。   “我懂剧本。”包小三严肃地道。   哇塞,这货就个搞恶作剧的水平,什么时候懂编剧了?耿宝磊和仇笛愕然瞪着他。   “我真懂,那剧本太容易做了,经典场景肉戏场景:女主从高处失足跌下来,男主角飞上去救她,然后慢镜头,对视、旋转、音乐、N久后掉下来,女主角很羞涩,两人迅速分开以示授受不宜;然后又一个神转折,一不小心失足跌倒,正好倒在女主身上对吻,然后特写,两人嘴亲一下,迅速起身,害羞状。”包小三示范着,手舞足蹈讲着,讲完了恨恨地说着:“就尼马亲一下都得水一集,每回看到这场景,气得老子就想砸电视。”   耿宝磊和仇笛相视愕然间,哈哈大笑,直竖大拇指。   “还有呢,我以前最喜欢看武打片,每次仇人找到主角,总是拿刀指着主角狂笑:哇哈哈~~终于被老子逮到你了吧,看你这下往哪走。哼,老子告诉你(……得说十分钟),你知道是谁出卖了你吗(……再说十分钟)。明明一刀解决问题了,就特么说说说……”包小三愤然道着:“终于说完了,你妈B,救兵来了。”   耿宝磊和仇笛却没有料到包小三在烂剧上还有如此造诣,笑得两人肚子直抽,三个人开始攀比了,这种雷同情节太好找了。比如死前吐口血,必定摆个POSS;好人死不瞑目,坏人无有余辜。比如死前告诉你仇人名字,就没一回能说出来的。比如女人一恶心状,百分之一万怀孕了;比如女主一哭,奔出门,绝对是下大雨了。   两人抢着包小三的戏,包小三抢白道了,你们说的这个可以忍受,我看的这个绝对忍无可忍,比如N多剧里两人恋爱误会了,男的追着喊,你听我解释。女的捂着耳朵说,我不听,不听,就不听。男的继续要抢着解释,女的继续喊我不听……就这两句台词,能重复十遍,我操尼马滴,有这十遍,早都解释完了。   综上所述啊,包小三讲了,把老子看得蛋疼胃酸,不得不把电视给戒了。   三个乐得直在车厢打跌,车速放慢时,已经听到了戏场的声音,有人指挥着往边上停一停,车停厢开,剧务远远地让司机等着,应该是还有几个镜头要拍,后盘沟是个废弃的村庄,没有人住了,但保留着原貌,就是为了方便那些剧组找旧社会的村落来拍。   仇笛、包小三、耿宝磊跳下车,拍拍身上的灰,走近了点看片场,镜头下,正在拍摄,似乎导演不满意,让退回去重来一次。   哟,居然是镇上见过的那城里美女,现在一身碎花小布衣,粗大的辫子,成了村姑打扮了,情节是她和一抹眼睛,似乎受委曲了,身后跟着一位武工队打扮的男子,追上她拉着在说:   “秀兰,你听我解释。”   那村姑捂着耳朵,摇着头,生气地道着:“我不听,不听,我就不听。”   耿宝磊和仇笛瞬间回头,看着包小三,这何止编剧呀,几乎是预测到剧情了,三人瞠目看那句话重复了两遍,然后同一时间哈哈哈哈大笑着,仇笛笑得一屁股坐地上了,耿宝磊笑得弯着腰,包小三张着血盆大口,笑得快喘不上气来了。   这戏外戏来的太突然了,不一会儿,三人笑停了,却发现戏场乱套了,摄制的演职全停了,导演正在生气地嚷,他们仨被好多武工队装扮的演员围住了…… 第20章 即兴演绎   “笑什么?”   “有什么可笑的?”   “那儿来的?欠抽了。”   几个膀大腰壮,化妆的很有几分地下工作者气质的男子,个个眼睛不善地盯着三人,这三位出场直接把戏搅了,他们一笑,那边演员情绪可全破坏了,本来扮着羞恼表情的女演员,反倒被戏外的笑声打扰了,一看三个活宝,想蛋定也难呐。   “你骂谁呢?”包小三一听来者不善,跳起来推搡了一把,几个人瞬间撕扯着,悖然大怒间,眼看着就要大打出手。   “闭眼……”地上的仇笛猛喊了,包小三身经百战,岂能不知,立时闭眼。   嗖嗖……几声,无风起尘,正眦眉瞪眼的武工队员,一下子被扬起的尘土迷住眼了,手马上缩回去揉眼睛,包小三兴奋了,扬起手要打,胳膊被架住了,仇笛架的,架着他蹬蹬蹬连退几步,包小三兀自不服的嚷着:“特么滴,他骂咱们。”   “骂你欠抽吧,你真欠抽,你能打几个?”仇笛训着,直接扇了他一巴掌,包小三再看剧组百把十号人,说着就拥过来了,吓得直后缩,耿宝磊跑得最快,早吓得钻车上去了。包小三一看耿宝磊这娘炮得性,差点连他揪着开打。   那几位揉揉眼睛,又要追上来,这时候包小三和仇笛都有防备了,跑出去好远,回头嚷着:“嗨,打架是吧?我们可是送饭的,信不信我们都拉回去?”   那些人气得一追,仇笛拉着包小三就跑,也不跑远,跑几步回头就喊:“不吃我们拉走了啊……开车。”   司机也跟着起哄,说着就发动车了,这光景副导可急了,跑到车跟前拦着,又远远地嚷着作协调工作的郝来运,两人分头分开,副导嚷着演职员都回去,都还饿着呢,整个屁事?郝来运却是把包小三和仇笛叫回来了,指着鼻子骂了一通。   “你们耍拽了啊,还准备打架是不是?”   “这都是财神爷,一拍走人了,谁给咱们送钱。”   “去,分饭去……”   郝来运三两句颇识大体的教育,让仇笛和包小三羞涩样子直奔回车厢了,正好给了剧组个台阶。回头郝来运又是奔着和副导、导演陪着说好话,嚷着包小三端了几箱水,挨个塞着,而且揪着包小三给众人介绍着:“你瞧这孩子长成这傻样,至于跟他生气么?”   还真是,那马脸小虎牙的,丑得可爱的样子,见了郝来运就傻笑的样子,真让一干义愤卦膺的演职员觉得没意思了。   导演的兴致也没了,扩音里喊着开饭,休息半个小时,那些演职员早被晒得出了几身油汗了,次弟排队到餐车前,领着盒饭加矿泉水,刚才准备打架的那几位领饭时,眼神不善地盯着仇笛,有人道着:“小子,扬土的就是你吧?”   “给您送饭还是我呢?接着,多给您一瓶。”仇笛讨好地笑了,那人生不起气来了,悻悻瞪了眼走了。   耿宝磊心虚地小声道了句:“哎,送完饭赶紧走。”   “怕个逑,敢尼马犯犟,明儿给他们饭里全部下春药。”包小三咬着耳朵道。   仇笛一脚把他踹过了,井井有条的分着盒饭,包小三早被他这软蛋表现气着了,饭也不分了,愤然坐到驾驶室里不理二人了。   不一会儿分完,一百多演职员四散坐着,站着,匆匆吃饭。   话说这当演员也真不容易,屯兵镇这巨烂的伙食能吃下去是需要相当大的勇气的,仇笛已经看到几位女演员边吃边皱眉头,半天才吃了一小半,他和耿宝磊坐在车厢里道着:“真是暴利啊,我都想做这生意了,光盒饭一天能卖十几万。”   “也就想想吧,想做那有那么容易?”耿宝磊道。   “你说……剧组今天在这里,需要花费多少?”仇笛问。   “晒一上午呢,群演肯定一个人不少于一百块加盒饭,场地是郝来运提供着,把他们介绍到这儿收多少钱就不清楚,你看,还有布景的、再加上运输、吃喝,不好算啊……”耿宝磊数了几样,这个没有准确的数据,还真不好说。   是啊,这种赚钱方式也不多见,以这样一个废弃的村庄为基础,也能带来盈利,有点突破仇笛的认知了。两人讨论着,一时还真难下定论。   “哎你说啊,这么大个剧组,开支有预算吧?”仇笛附耳问。   “当然有了。”耿宝磊道。   “那可能在谁身上?”仇笛问。   “副导,剧务都有可能。”耿宝磊看了化妆车一眼,那辆剧组开来的房车,然后他惊恐地问:“你不是想直接偷人家剧组吧?”   “不是不是。”仇笛摇摇头,不过下一句却是道着:“我是想制造点混乱,那样就容易了。”   耿宝磊吓住了,两眼痴痴地看着仇笛,现在明白为什么包小三一直屈居此人之下了,敢情要说坏,小三顶多嘴贱手贱,比这位可差多了。   不一会儿,仇笛又把包小三叫过来,毕竟刚刚和剧组发生过不快,一听搅事,小三还没听完就点头:   嗯,弄狠点,再让他们拽!   ……   ……   这边讨论,那边几位小伙也围着副导讨论,估计心里余怒未消,不过副导好像并不在意,安慰一句什么,然后那些人脸上都微微笑了。   有戏,演戏的怎么可能不会制造戏码?   饭盒开始回收的时候,副导又喊上郝来运了,一招手道着:“来来,老郝……你给的这儿个群演有问题啊?”   “啊?不你们挑好了的,怎么又变卦了?”郝来运吓了一跳。   “这不剧情需要嘛,临时改剧本都有可能……你看看,你挑的一个比一个不上镜。”副导挑刺了。   “这不您说的,鬼子都要挑面目可憎的,那我就挑了几个丑的。”郝来运道。   “再找几个来,多点,一起上。”副导道。   “啊,这光景让我去那儿找人啊,来回三十多里地呢。”郝来运犯愁了。   “那不现成的嘛。”副导一指餐车,转身走了。   哎哟,对呀,郝来运一拍额头,奔向餐车了,一把拽着仇笛和包小三忽悠着:“小子,你们交上狗屎运了,想不想挣外快。”   “又演尸体?不干。”包小三喷了句。   “又想扣我们钱,不干。”仇笛也喷了句。   “别别……”郝来运拽着两人不放手,焦急地道着:“不演尸体,也不扣钱……演鬼子,烧杀抢掠干不干?”   “耶!真滴?”包小三阴暗心理被逗着了。   “多少钱?”仇笛警惕地打预防针了。   “两人一百六……不,二百,哎对了,还有强。奸现场戏,想看不?”郝来运挑逗着两人,两人乐呵了,耿宝磊站在车上举手道着:“我演鬼子怎么样?”   郝来运一看耿宝磊这细皮嫩肉的斥了句:“去去,你这长相不上镜,离小三差远了。”   这一表扬,可把包小三乐歪了,正要答应,那边的喊话声起来了:好来坞,快来,有女演员中暑了。   “哎呀特么滴,就这个剧组事多。”郝来运顾不上扯蛋了,又颠儿颠儿奔了回去,一看,完了,这毒日头晒得城里姑娘那受得了,他嚷了两位群演,把人抬到荫凉地,仇笛似乎对此很上心,掐人中,灌霍香正气水、还不见效时,他捏着女演员的后颈某部位,噗喷了一口水,叭叭两个耳光,就在众人喝斥声起的时候,咦,那女演居然醒了。众人赶紧地运到货厢车里,让暂时休息着,眼看着今天的戏要黄了。   “今天怎么这么倒霉啊,进度越拖越慢。副导,雪儿有几个镜头。”导演发愁地问。   “四个。”副导问了下剧务,回了句。   看演员这样,估计是来不了了,郝来运追着副导问着:“喂,副导,可别改戏啊,我组织几十号人来一趟可不容易啊。”   “不改都不行啊,她那样怎么上镜?”副导道。   “可……她不是主角,不跑龙套的么?”郝来运道。   “是啊,今天不拍的都是分镜戏,你数数,现场还有几个女的?”副导道。   郝来运一看明白了,女的就不到十位,除了女一、女二,剩下的都是村里当群演的婆娘,总不能进这戏吧,一个小事故要毁掉一天的辛苦了,急切之间,郝来运灵光一现,奔上来拽着副导道着:“来来,我给你找个女配,绝对漂亮。”   “胡说,你这儿的女人,还没牲口瞧着顺眼。”副导挖苦了一句。   “那肯定的,我们这儿要是女人漂亮了,你们不得成牲口了。”郝来运反讽了一句。   两人互相挖苦着,被拽到货厢前,郝来运分开人群,一指耿宝磊道着:“看,不错吧。”   哟,耿宝磊诧异的形象,顿时把副导看得愣了下,这细皮嫩肉、肤如凝脂的、眼如星眸、唇红齿白的,登时惊为天人。   “快,化妆,试下镜。”副导眼睛亮了。   指挥下,几个男的拉着耿宝磊就走,耿宝磊惊得不知所措了,郝来运在背后催着:“刚才不是想演么,给你了机会了啊,能上镜能挑上,给你五百。”   “五百……”包小三一愣,推着耿宝磊:“快去快去,多好的机会。好来坞,那我们呢。”   “一起去。”郝来运轰着。   仇笛和包小三兴奋之下,刚刚商量的间谍活动,全给撂一边了。   一见开镜在即,全场忙碌起来了,化妆帐篷里,黄军装、屁帘帽、大头靴,给仇笛和包小三一穿,哎呀,活脱脱的皇军形象出现了,一个接一个,不一会儿就站了一大群皇军小队。   那边却是在车上化妆的,不时地传来叫声,郝来运进出几回看样子才把人说服,等出妆下车,包小三和仇笛,和那群群演,愣怔片刻后,哗声爆着一阵哄堂大笑。   那长辫新织、那俏眼多情的、那一身红装绣花鞋的,可不是耿宝磊是谁?   耿宝磊欲哭无泪,羞得扭头就要回去,又被郝来运拽住了,推推搡搡,几度不情愿的样子,把看镜的导演逗乐了,大喊着:“行,就他了……”   他抬头又笑道:“邪了啊,这男扮女装,比女的还漂亮。”   几个围着耿宝磊,女一女二纡尊降贵了,拉着耿宝磊劝着救场,耿宝磊这软性子架不住几句好话,为难地点头答应了,副导把剧本递给耿宝磊,一指角色,耿宝磊扫了几眼,瞠然问着:“啊?我是被强。奸那个,不干。”   说着要跑,副导拽着,女一女二号拉着。   “别呀,救场如救火啊,回头姐给你找个好角色。”   “就是啊,这么漂亮,不演女人多可惜。”   “加钱加钱……”   一群人围一个,死活赖上耿宝磊了。   这头就简单多了,剧情不难,鬼子进村围剿武工队残部,剧本统筹那个大嘴巴在这儿讲了,要充分体现出鬼子的残暴,布置着谁开枪杀人,谁持刺刀捅人,谁拿着火把烧房子,还有谁……摁住那个妇女当场强。奸。   一说这个包小三就举手:“我来我来,强。奸的事我来。”   “不行,你不行……这个得专业点,取角度很麻烦。”剧本统筹道。   “哦,那行,我不干了,多找几个人干他啊。”包小三哈哈大笑道。   这场合孰无一点正形,演练了几出,其中有和武工队几位近战的戏,莫名其妙的选到仇笛,仇笛一看那几位不怀好意的眼神,要推托,不料那剧本统筹可不乐意了,直甩手道,没事,对两下招,他们就都被消灭了,做个样子就行了。   忙碌了近一个小时配合,正式开拍。   第一景:村后,无数村民正向山上转移,一位裹着白头巾的武工队员挥手着喊:乡亲们快走,进山躲起来。   一景演完,不少难民一转身,赶紧换上日军服装,准备第二场景。   第二场可刺激了,随着场上协调声音,烟火、爆炸四起,百人日军小队,端着三八大盖,为首扬着指挥刀,进村围剿了。   这是全景,升降架上附拍。之后第二景,日军端着刺刀,刺杀了行动不便的两个村民,抬枪枪杀了一位跚跚走路的小孩。第二景,几个丑汉扮的日军,拿着火把,烧着房子,道具师在房间里用机器制造的腾腾烟雾。   第三景,一“村姑”被日军发现了,被堵在巷子里,然后被两个日军摁倒,哧拉,撕衣服,露着雪白的香肩。哧拉,拽了衣服,红红的肚兜……巷口,排着队的“日军”都提着裤子准备来一发。   包小三旧态复萌了,笑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虽然知道是假的,可怎么看怎么可笑,耿宝磊乱踢乱蹬乱挣扎的样子,太娘们化了。   “画面太美啊,不忍直视啊,快,给他照一张。”仇笛笑着哆嗦了。   直到喊停,耿宝磊才一手捂胸,一手捂脸,羞急而奔,连导演和女一女二也笑得直抖,太像了,就现在披头散发的样子,都看不出是男人来。   后面的副导还在喊着,那姑娘……不,那小伙等等啊,是先奸后杀,还得补个镜头。   第四镜头,围剿武工队的镜头,零星的战斗被分镜了,两位日军被武工队开枪击毙,死相猥琐,开枪的旋即被几位日军乱枪打死,来了个死不瞑目的动作,时长数秒。   仇笛和包小三加上村里一位闲汉是一队,剧本设计是从房上跳下来一位武工队员,大刀砍杀一位日军,然后其余两位日军把这位弹尽粮绝的武工队员刺死。   哗……钢丝吊着武工队员持着明晃晃的大刀砍下来了,包小三即便有所防备,也被砍了个猝手不及,一声惨叫,向后仰倒……身上的衣服裂开,血迸一片。   没死,血是假的,可疼是真的。那边刚叫这人动作不错,包小三一屁股坐起来骂着:“他妈的,真砍啊,疼死你爹了。”   “呵呵,总得做个动作吧。”那武工队员笑着道。   妈的,借机报复了,包小三正要发作,场外的郝来运持着喊话筒喊着:“躺下,再骂人扣钱呢啊。”   “躺下躺下……看我的。”仇笛道。气得包小三看在钱的份上,又躺下继续死了。   镜头返回来,站到了砍完的原位,补拍了包小三一个砍死的惨相,然后分镜,下一组……   导演摇了摇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他知道演员的情绪,不过不准备多说,喊了句:“都控制点啊……开始。”   一声“开拍”,设计动作一砍一削一直刺,日军受伤,武工队员被斜刺出来的刺刀刺死,仇笛不幸的是受伤的那位,他现在明白了,这几位家伙故意让他上场呢,戏里受点伤,那叫活该。   就在那家伙一挥刀砍时,他一缩头,再一削,他一退,再一刺……仇笛飞起一脚踢落了刀,跟着枪托追进,狠狠一捣……那武工队员一声惨叫,四仰八叉躺在地上,起不来了。   “怎么设计的?日军什么时候这么勇猛了?”导演喊了,明显不对嘛,这么拍岂不是倡导鬼子的尚武精神。   “不是这么设计的啊。”摄像师也傻眼了,喊了演员两声,半晌才哼哼叽叽动了动,不是装死,是疼得起不来了。   这时候,那边已经“死了”的包小三一屁股坐起来,指着这人哈哈哈地怪笑。气得剧组人又要围上来启恤。   “嗨嗨、刚才讲戏的说了,可以自由发挥啊,当鬼子总得凶狠点吧,光会杀老头老太太?”仇笛持着长枪,好无辜地解释着。副导追上来,看着这现场,悻悻叹了口气,摆摆手:“再来一次。”   这回可真是强弩之末了,那演员忍着痛,有气无力的招架了几下,被后来的村民装扮的鬼子,一枪刺捅得见血,靠墙软软地倒了。   几个分镜头做完,包小三和仇笛奔回了拉道帐篷,边换衣服,边嘀咕着什么,不过手指所向,是那辆戴着剧务的车,剧组自带三辆,两辆载人,剩下的这一辆,应该就是指挥中枢了。   “上面好像有人。”包小三道。   “不怕有人,就怕没东西啊。”仇笛此时不确定了,像这种保密程度不高的东西,还真不好说怎么能弄到手。   衣服刚换完,趿趿踏踏的脚步声,帘子一掀,三四个武工队装扮的男子堵住门了,一看是刚才戏里吃瘪的,包小三和仇笛瞬间操出两颗手雷,包小三威胁着:“别进来,小心炸死你。”   “那木道具,会爆炸么?”寻恤的演员呲笑了。   仇笛和包小三一使眼色,冷不丁嗖嗖出手了,砰,正中脑袋,嗖,正中裆部,那人一手捂头一手捂裆,仇笛坏笑道:“砸死也算啊。”   说着嗖嗖连扔几个木手雷、端着长枪舞着冲上来了,那四位一退,两人早夺路而逃了,后面的就追,仇笛和包小三似乎打架配合次数不少了,马上分开走,一分家伙一扔,砸住一个,嘿嘿一笑,拔腿就跑,包小三像故意逗着追他的人,长腿跑得像头野驹子,谁可追得上他。   仇笛又不一样了,他跑的不是直线,S路,曲线,左一扭、右一扭,后面追急了扑上来了,他一矮身,腿一绊,那人吧唧摔了个狗吃屎。一转身又溜了,左边的这个刚反应过来,抄着木枪撵上来了,追着他像不少心绊倒了似地,一下子朝前仆倒了,追者兴奋地扑上去,却不料,正迎上了人家的大脚丫子,结结实实踹在胯部,那人像折了尾椎一样,吧唧声利利索索来了个屁墩。   仇笛根本没摔倒,只是前倾附撑,来了个朝后蹬而已。   一个前翻,他漂亮的站起身上,朝后做了个鬼脸,瞬间又跑。   村里的群演被逗乐了,看杂耍似的直拍巴掌。剧组的女演员被逗乐了,戏外可比戏里精彩多了。那几位血气方刚的男演员可来气了,加入战团的越来越多,围着圈逮耗子似的要捉仇笛和包小三两人,追着追着绕了个圈,两人直奔剧务在的车上,一位中年男抬头喝斥了句:“干什么?下去。”   话音刚落,后面的就追上来了,三五个人趿踏一上车,仇笛一脚踹上了门,包小三拉着那中年男喊着:“叔,他们打我……”   “哎呀……”那男子猝不及防被拉起来了,直直替包小三挨了一拳。   “叔,他们又打我。”包小三喊着,把人往左一扭。   “哎呀……”那男子又挨了一拳。   车上顿时鸡飞狗跳了,包小三揪了个人盾,左挡右堵,抽冷子还一腿一脚,两位围攻他的叫苦不迭了,几次都打着剧务了,缩手缩脚地施展不开了,剩下的那两位更郁闷,车厢里根本施展不开,和仇笛对了两下,两拳都被轻漂漂地架开了,第三拳还没出手,重心一闪,扑到座位上了,光防上盘,没防着下盘挨了一脚。   下一拳,直对面的一位敲得直捂喉咙,一拔拉,倒座位上了,再下一拳,追打的输胆了,看着拳影捣来,一捂脸喊着:“呀,别打脸。”   咦,没打,仇笛的拳头堪堪在他面部停下了,他半晌慢慢抬头,讨好的笑了,仇笛也笑了,笑着瞬间反手吧唧一个耳光,那人捂着脸缩到门口了。   几个照面,五个人没打过两人,两人从驾驶的位置跳下车,直奔餐车了,后面的几位不敢追,直喊剧组的来帮忙,等副导带着人过来,己方几位哼哼叽叽地躺在车上着,剧务黑了两个熊猫眼,直骂这地方土匪,再看打人的那几位,早奔上餐车跑了,包小三还脱了半截裤,向身后的人竖中指,露屁股。   “好来坞……所有损失你得包赔啊。”   副导气急败坏的吼了声,回头时,却已经遍地找不着人了。也是啊,以郝来运的机智,怎么还可能等着你索赔。   ……   ……   “呀,坏了,还没要演出费呢。”   车走不远,包小三想起这茬来了,懊丧地道。   “算了,就当玩了……哎,你闹了点什么?”仇笛问。   “我弄了个手机。”包小三贼贼地道,掏了部手机,仇笛赶紧抢过来,钥匙上找了尖东西,把卡挑出来了,关了机对他说着:“有密码呢,别开机啊,也不知道有没有东西。”   “那你整了点什么?”包小三装起手机问。   “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放在电脑边上。”仇笛掏着东西,一个火柴盒一样大的东西,包小三看看,也不认识,两人大眼瞪小眼的时候,一旁的擦脸的耿宝磊回头一看脱口道着:“两个傻瓜,微硬盘,华硕牌的。”   “干什么用的?”包小三问。   “硬盘,存储数据用的,三防的,防水防火防震,全密封。”耿宝磊道。   仇笛呵呵笑着道着:“就是不防盗啊。”   包小三也乐了,一口恶气出得干净了,两人一想后面鸡飞狗跳,就幸灾乐祸,耿宝磊却是不入眼了,直道着:“你们也不能偷人家东西啊。”   “搞清楚,这是间谍活动,不是盗窃活动。”包小三严肃地道。   “你们可想好了,就你们奔上车了,丢东西肯定怀疑你们……那么大个剧组,回头一找麻烦,怎么办?”耿宝磊问。   “呀,也对,回头赶紧跑。”包小三惊省道。   “我们不也是想搞点情报么?这地方租赁能挣多少钱,那特么怎么查?”仇笛道。   “搞到了吗?”耿宝磊问。   包小三和仇笛一想,摇了摇头,没搞到,不过,似乎手机和硬盘里应该有吧。   “我搞到了。”   耿宝磊笑了,峰回路转了。   两人一惊,俱是不信,耿宝磊说了,梳妆打扮时候,和女一号聊了,他问了,姐姐,郝来运可坏了啊,老是克扣群演的报酬,把你们带这地方不会坑你们吧?那女一号同仇敌忾地讲了,坑得轻了都不可能,就这场戏,光场地租赁就付他三十万。   得了,敢情情报这么简单。   “你不早说,让我们冒着危险去抢人家的剧务的车。”包小三火大了。   “是不是真的,不能这么简单吧?”仇笛哭笑不得了。   “还就这么简单,记得间谍课么,信息来源于你想像不到的地方,那,今天就是了。”耿宝磊得意道。   “这么得瑟啊?弄成一回把你高兴成这样?”仇笛不屑了。   包小三更恶心了,朝他竖着中指:“乐个球啊,一看你就是被强。奸出高潮来了。”   “呵呵,这就叫会者不难,难着不会嘛……你们还是想想怎么办吧啊,打了人家剧组的演员,搅了人家的戏场,恐怕今天要成为咱们在屯兵镇的最后一天了。”耿宝磊道,看这样子,只剩下逃之夭夭一条路可走了。   “要是刚来,发生这么一出,我还真得跑。”仇笛笑着道着,话锋一转,继续微笑着教耿宝磊道:“不过现在嘛,我还真没准备跑,信不信我把东西扔回去,他们屁都不敢放一个?”   “信。”   “不信。”   包小三和耿宝磊的回答截然不同。仇笛一勾手指,三个头碰头商量上了,先回去,让管千娇试试能不能提取手机和硬盘里的东西,然后再这样这样……反正没好事,听得包小三兽血沸腾,惊得耿宝磊直吸凉气。不过他可没有发言权,两人恶相外露威胁了,这次打起来你再敢当缩头乌龟,信不信我们俩真把你轮了。   威逼加恐吓,把耿宝磊拖上贼船了。三人的意见,第一次高度统一…… 第21章 以戏对戏   一轮夕阳渐渐从地平线沉下去之后,收工的剧组已经隐约地看到屯兵镇的轮廓了。   群演坐的是五花八门的三轮车、畜力车、早先一步回来了,剧组乘坐了三辆大巴加一辆房车,虽然拍摄任务完成了,可下午发生的不快明显像吞了几只苍蝇似的,到回程还没有消化掉。   “副导,您说,这事怎么办?”一位捂着脖子的演员道,现在还疼着呢。   “不是我说你们,几个人打不过两送饭的,可给你们机会了啊。”副导年纪不大,也属于血气方刚那种。   “可他们还偷东西了,剧务手机不是丢了吗,肯定是他们偷的。”有一位插嘴了。   也是,这他妈穷山恶水遍地刁民的地方,实在让副导头疼了,关键时候郝来运也跑了,导演已经和镇上联系的通气了,这事没完,接下来还有几天的戏呢,来这地方的那个不是大把大把送钱,要没有话语权也不可能。   “行了行了,回去先吃饭……吃完饭从长计议,一会儿跟去见祁连宝,大不了咱们去大西北金彦国去,他可是全盘答应的提供一切方便的,现在又是打人,又是偷东西,又是搅戏场,看他怎么说。”副导一拍定音了,那几位怒气稍消,不过旋即副导又是拍着大腿讲着:“民间出奇人啊,那俩打架可比武打设计还漂亮……奇人,差不多让他们道个歉,赔点医药费就行了,导演也不想把事情闹大。”   听闻此处,全车厢都静默了,也是这么回事,剧组要赶进度,地方要交布景工程,这是大局,谁也不想影响大局,但又不得不顾及下面人的情绪,可剧组这里却是,男一男二号全被打了,真撂挑子,连导演也不好办。   边走边劝着,副导宽心说到明天的拍摄时,嘎声一个急刹车,闪得车上人全体前倾,然后司机一伸脖子,回头惊惶地道:“坏了,他们又找事了,拦在路上了。”   “哎呀,真特么有完没完,他们倒找上门了。”副导气得差点昏厥过去,刚劝下火了,又有来浇油的了。   可不,一群年轻人算是没人拦住了,开了车门,趿趿踏踏往下奔着人,瞬间都聚到了路面上,不过都凛然止步,正前方不远,下午打架的那两人一马当先,各牵一条半人高的大狗,手持着三尺长的大砍刀,睥睨地搁在肩上,身后围着二三十号人,个个持着长短刀,像打了鸡血一般,两眼炯炯有神地盯着,似乎准备往下卸几斤肉。   塞外的汉子都这得性,瞪眼像和你有杀父之仇,说话像和你有夺妻之恨。几十个这样的人聚起来,那气势端得是不容小觑。吃戏饭的演职员们那见过这阵势,瞬间吓萎了。   “喂喂喂……”这时候把导演吓得出面了,一脱长檐帽子,分开噤若寒蝉的演职人员,站到人前,双手阻势道着:“都别胡来啊……有话好说。”   “要打,现在就来,打不打?”   包小三一吼,狗跟着吼,凛然一股杀气,惊得剧组直后退。   “不打不打。”导演赶紧摆手。   “要说朝他说。”包小三一指仇笛,仇笛睥睨瞧着现场,大刀往地上一扔,直插进地里几公分,就听他道着:“下午是你们先动的手,对不对?”   “对对。”导演道。   “第二次还是你们先动的手,对不对?”仇笛又问。   “对对。”导演道,实在被这二三十号持刀的吓得心虚了。   “这就是了,现在你说吧,那几个打架的都出来,当面说一句,要没完咱们继续;要完了,我们小人不见大人过,吃点亏得了。”仇笛道。   这话说得光棍,不过有点无赖了,可这阵势又能怎么样,副导拉着那几位搅事的,一个挨一个上来,认错,道歉,然后陪着笑脸说好话,生怕在这里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出什么岔子。   千钧一发的紧张的气氛稍稍缓和,正觉得危险已过时,仇笛又是一声:“等等。”   “又怎么了?我们真不打架,服了。”副导拉下脸说好话了。   “别说兄弟们不够意思,为了防止你们耍赖不给我们报酬,拿了你两样东西。”仇笛手一亮,手机、小硬盘。一亮剧务弱弱地指着:“那是我的。”   “东西给你们,还没给我们当群演的钱呢,一人一百。”包小三喊着。   耿宝磊被仇笛揪出来了,送着东西过去,副导赶紧掏口袋,手抖着不利索,直接把钱包奉送到耿宝磊手上了,耿宝磊严肃地,抽了两张亮亮,装起来,归队。   “哎哟,不能就为二百块钱,搞这么大阵势。”副导气得哭笑不得地道。   还就这么大,事了了,二百块钱到手了,仇笛一挥手:“走喽,谁特么再不长眼,小心兄弟们给他放放血。”   带队转身,浩浩荡荡回了宾馆,剧组的车吓得愣是停了半个小时没动静,先报警,镇上派出所问了,打残了还是死了,一听没打他悖然大怒在电话里骂着:都没打,你扯什么蛋?   对了,这地方民风剽悍的,打不残打不死,都不叫个事。无奈之下,又联系着宗鹏程、祁连宝,那两位地头蛇做保,剧组的车这才敢驶回驻地……   ……   ……   宗老板知道消息就赶回来的,喝了点小酒,开着朋友的越野,轰轰横冲直撞就进了屯兵镇,自从发迹之后,大部分时间都徜徉在城市的灯红酒绿里,屯兵这个苦寒之地,端得是很少回来了。   车没进宾馆大院,直接在后厨口子上停下了,下车时,祁连宝、郝来运、还有华鑫国旅在当地设点的秘书张瑞霞也匆匆赶来了。   郝来运跟老板汇报下了为啥打的,怎么打起来的,然后再唾沫星子飞溅地讲一通打的过程,那过度兴奋的得性,愈发地猥琐了,惹得张瑞霞秘书给了他好几个白眼,这儿的人啊,除了宗老板还有个样子,剩下的一个比一个让你看着恶心。   宗鹏程倒吃了一惊,还以为又是村里人闹事,一听是几个外来户,这倒放心,处置这种人很简单,揍一顿,撵走。   “哎,不对呀,他们不是说后盘沟打架啊,是说……回到镇口了,怎么就打起来了?”宗鹏程问,祁连宝补充了一句:“还惊动派出所了,剧组报案了。”   “也找我们了,说要索赔。”姚富文和郝来运道,他生怕引不起重视似的加着料:“那几个外地种够孬啊,人手一把菜刀堵在镇口要和剧组火拼,我听说去了几十号人呢?”   “有吗?”宗鹏程心里喀噔一下,要有这种势力,他不得不重视了,看看祁连宝,祁连宝点点头,真的。   “嗨?天还没变,怎么妖孽就出来了?到底怎么回事?那几个到底什么来路?”宗鹏程生气了。   “好像是……您大舅哥手底的大师傅。”郝来运道,说着几个来游玩的小年轻,估计是在这儿能挣着钱,有点乐不思蜀了。   “老马……老马……”宗鹏程直接嚷了,对舅哥孰无尊重之意。   厨房里应了声,马开荒一步一晃地出来了,仰仗着这个妹夫找钱,可就显得志短了,点头哈腰笑着,然后问候着鹏程吃了没,要不给你整点,小羊排炖面。   “甭说没用的,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地方要没剧组来扔钱,大伙不得都喝西北风去?怠慢都不敢,怎么着,还准备把人家吓跑?”宗鹏程生气地道,看样子积下淫威不少,连舅哥也给吓住了。他翻了几眼催着:“到底怎么回事?”   马开荒咧咧讲了,就是几个讨生活的小伙,又勤快又好使,工钱还不高,就让他们送了送盒饭,谁知道他们能和剧组打起来。   “你说几个?”宗鹏程怎么也觉得人好像对不上数。   “三个。”马开荒竖着指头,很确定地道。   “剧组说去了二三十个操刀的,要火拼人家,他们那来的人。对了,还有狗。”宗鹏程看看院子里拴的,有点明白了。   果真如此,马开荒喃喃说着:“没事,都是一厨里的大师傅。”   “他们怎么能把大师傅都拉去打架去?”宗鹏程实在想不透这蹊跷的故事到底怎么发生的。   “我不在场,那几个坏小子答应谁去给撑个场子,就给一人一斤猪肉,结果这些没出息的货,呼拉一走就是二三十个人。”马开荒咬着下嘴唇道,似乎实在为自己手下这点身价不齿。   一个一斤猪肉,雇了二三十个人撑场!?   一众皆愣,愕然地相互看看,然后宗鹏程仰天哈哈大笑,一会儿又笑得弯腰了,直指着马开荒道着:“人才,绝对是个人才……”   祁连宝、郝来运几位都跟着笑了,搞得鸡飞狗跳还真以为什么大事了,结果背后却是一斤猪肉撑的唬人场子,听到此处宗鹏程打发着大舅哥,斥了句把手下人看好,别特么没事找事,回头叫着姚富文、郝来运几人上车,要亲自去和剧组导演见见面。   “大哥,怎么办?剧组还吓着呢。”祁连宝在车上问着。   “告诉他们实情就行了,多大个事。”姚富文道。   “不不不,告诉实情不等着人家索赔吗?讲理讲法咱们都讲不过城里人……就这样说,就说这几个小子有点诨,反正没造成多大损失不是,让他们也长长记性,别横挑鼻子竖挑眼,又嫌伙食不好,又嫌住的差……哈哈,吓吓他们也好,别不把乡下人当人。”宗鹏程道,出身草根,他对于这种逆袭的事,明显一碗水端不平。   “那要找我索赔怎么办?”郝来运有点心虚,这些惹不起的剧组,生怕生意受影响。   “你说呢?”宗鹏程笑着问。然后郝来运一点头,明白了。   再然后都笑了,一群大师傅都能把他们吓怂,何况镇上数千闲汉,这可不是讲理的地方。   还真是被吓得不轻,鹏程工贸加上华鑫国旅两方人专请了剧组导演一行,拍着胸脯保证这事到此为止,再谈的就是布景工程进度,丝毫没有谈到索赔一事……   ……   ……   “就一斤猪肉?”   管千娇不相信,竖着一根纤指,问仇笛和包小三。   “那怎么着?就去站十分钟,还给他们一口猪啊?”包小三强调道。   管千娇看着看着就喷笑了,仇笛笑着道着:“就像咱们刚来镇上,一下子就被肉墩唬住了一样,不清楚底细,他不敢犟嘴。”   “可是……不会有后患吧?”耿宝磊担心地道。   “放心吧,打一架重要,还是拍部戏重要,咱们耽搁得起,他们未必行啊。”仇笛得意地道。   “那鹏程这边不会有事吧?剧组一施压,他们不得做个样子?”管千娇问。   “恰恰相反,这儿的东西质次价高,没一个剧组不是骂声一片,可还不得不买账,两方天生尿不到一壶里,这种人他们要反对,以后再组织谁还去啊,再说咱们也赔不起啊,还指望马胖子赔去?”仇笛道。   “你想得太简单吧?”耿宝磊担心地道。   “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简单直接,不留后患。”仇笛道。   “还有粗暴……呵呵,强暴也行啊,哈哈。”包小三凑上来,逗着耿宝磊。   话题往无节操方向走了,管千娇一想起两人添油加醋说耿宝磊怎么演被强暴的女人,也是不禁莞尔,四人坐着,管千娇的电脑屏幕上的数据一直闪着,嘀声响时,她回过头来,有点小兴奋了。   密码,解开了。手机里只有一堆照片,没什么用处,硬盘里倒有几个加密文件,没想到管千娇却精于此道,直接挂机破解,用时不到两个小时。   “哇,千娇当过黑客?”耿宝磊祟拜地道。   “他才黑呢,千娇多白。”包小三维护着。   “你懂个屁,我是说计算机高手,那种能入侵的高手。”耿宝磊说着,解释着黑客这个词,包小三给听愣了,眨巴着眼睛,又一次开始重新审视管千娇了,千娇这回真的傲娇了,不时地给他一个很矜持的笑容道:“别惊讶,看得出来,咱们都是有故事的人。”   她看仇笛时,仇笛笑了笑,没多问,反而把包小三拉着坐下了。   “这个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都是剧本,可能是储备剧本。”管千娇拉着屏幕,一堆文档,剧组能藏的秘密,无非也就是这些没有面世的剧本而已,翻了几页,包小三好奇地问着:“值钱不?”   “理论上,应该值点钱。”管千娇道。   “那卖了,咱们分分?”包小三提议着。   “不行,做人留一线,凡事别做绝。”仇笛道,压下包小三了。   “肯定不行,这里面涉及到版权,你就想卖,也未必有人敢拍……哟,这儿有一组花名单,参演的人员,投资商名单……这个倒是有点用处……也就这么多了吧。”管千娇眼睛盯着屏幕,做完这些时,手指飞快地敲击着键盘,上传了几个简单的文件,旋即对存储盘进行了格式,低格那种,直接把东西销毁了。   等她做完这些,回过头来时,三位男生都痴痴地看着她,包小三有点惊讶、耿宝磊有点好奇,仇笛呢,笑眯眯地看着她,让她觉得好不自然。   “你们一定想听我的故事,对吗?”管千娇善解人意地直接问。   三人点点头,从招聘遇到,就保持着这些好奇,相处愈久,好奇不但一丝未减,反而越来越强烈,不仅是那娴熟的布置偷拍、分析盈利、而且现在又摇身一变,又有传说中的黑客水平了,怎能不让大伙心里犯疑。   “刚才说了,我们都是有故事的人,分享不一定是快乐的,对吗,宝磊?”管千娇问。   “呵呵,好像是。”耿宝磊不自然地道,每个人似乎都有不愿触及的故事,当然,除了包小三。   他正要发问,管千娇道着:“等结束了,你们想问什么,我都告诉你们,不过现在,还不是不要让它影响大家心情了,好吗?我们境遇差不多,都是学无所用,落魄到这一步的,其实也没什么说的。”   “好,反正我都碰上过一个比我命苦的人,谁给我讲过去,都会让我羡慕。”包小三无所谓了,管千娇看向仇笛时,仇笛笑了笑道着:“别看我,我不会问你的。”   “谢谢。”管千娇意外地客气了句,然后转着话题,笑着告诉大家一个更好的消息:   “我可能捕捉到另一个……藏在这里的间谍了。”   这像一针强心剂一样,瞬间把众人的兴趣又勾起来了,一个个炯炯有神,兴奋百倍地看着管千娇,等着她揭出谜底,管千娇对这个小团队的好感真是越来越强。   “画家?!”包小三纳闷了,屏幕上,拍摄到了那位大胡子画家偷偷摸摸进烂尾楼。   “嗯,那就是了,他可以以写生的名义各处乱走,和咱们混在这里有异曲同工之妙。”耿宝磊道,不过他马上又反复了,警示着两人:“你们俩别见风就是雨啊,还没准是不是呢?还没准他知道不知道有咱们的存在,万一贸然行动,把咱们扯出来就不好说了。”   “看这样像文化人啊,胡子几缕,蛮帅的嘛。”仇笛盯着道,在这里混得熟了,胆越来越肥了,孤家寡人这么一个,他还真不放在眼里。   “明儿摁住揍一顿怎么样,打跑得了。”包小三兴奋地道。   “这个不能太简单吧,凭什么打人家,你不揭破身份,未必能吓走;万一揭破身份,咱们算什么人?”仇笛问。   三个人争论着,包小三坚持来个痛快,仇笛建议等等看,耿宝磊建议温柔点处理,最好井水不犯河水,看画家这样也是个郁郁不得志,才改行讨生活的人,揍人家一顿,多不好意思嘛。   管千娇听着他们的讨论笑了,对于此间的担心在谜底出来的时候,马上烟消云散了,她现在,反而有点期待这事的结果了…… 第22章 幕后正剧   京城,强强国际商务酒店。   一辆白色凌志泊在酒店的停车场,下车的两位身着休闲装的男子,攀谈着,向着大厅的茶座踱去。   当头的一位,停下了,像是还在犹豫,他回头问着:“你的想法都是基于哈曼商务提供的信息做的?”   “是啊。”身后的男子道,他补充了一句:“五十万买的信息,很值,能和咱们调查到的相互印证,他们的消息更准确,首都吃信息这碗饭的人太多了,但行家没几家,哈曼是数得着的。”   “那我问你。”当头那位严肃地,小声道着:“如果真实施起来,你说,会不会有问题?”   “他们的信誉,还是可以的。”被问者小心翼翼地道,他对于谢纪锋的印像很好。   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相信信誉这个词,问话者摇摇头道着:“这帮人真可怕啊,渗入这么深……我都有点恐惧感了,要是咱们的公司、咱们的竞争对手也这样做,我还真无计可施。”   “高总,您是担心……”属下问,这么一讲,连他也觉得心虚了,这些商业间谍不但让人心恐,而且是摆不到桌面上的事,他小声提醒着:“我是以个人名义给他们签的咨询协议,协议上,没有反映什么和此事相关的内容。”   似乎碰到了商场上习惯性难题,希望他们多干点,但不希望他们知道的太多,这位高总思忖了下,像在自言自语道着:“先谈吧,谈不成就当又做了部烂剧赔了……要谈成……看情况再定,这事干系太大,千万不能出岔子,他们那先拖着,说不定还用得着。”   “这个……您放心……”   两人踱步进了酒店大厅,说了句“飓风传媒的订桌”,大堂殷勤地把两位领到了一间雅座,简单的屏风隔断,所过之处,不时地有高鼻子、蓝眼睛的老外走过,甚至有位个子颇高的金发美女,惹得那位高总都多看了两眼。   对,这里是国际商务酒店,从干仓二十年的普洱到漂洋来的干红都有提供,纯属为国际商务人士提供一个休闲商谈的场所而已,那怕就那些老外,也开始入乡随俗了,有了这种茶桌饭桌上谈生意的习惯。   雅间稍等片刻,对方已经来了,一位身材稍稍发福,不过商务范很足的女士,带着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子,应该是秘书的角色,男子一路领着,进了雅间。   “这位是飓风传媒总经理高雨田高先生,这位是知名制片人张政和先生……介绍一下,我们公司总裁办助理,夏亦冰女士,咱们见过面了。”   秘书介绍双方认识,各自落坐,夏亦冰随意要了杯咖啡,飓风传媒的两位却是额上稍显黑线,来的是总裁办的一位助理,这个就不对等了,明显没有把飓风传媒当回事。   “高总,张先生,那我就开门见山说了。”   夏亦冰搅着小勺,一副大富之家出来的派头直入主题了:“贵公司提供的一揽子入股计划我们孙总看过了,不过你们的出价可是有点低了,从商业模式上讲,我们两家产业是具有互补性的,很多方面存在合作的可能……来之前,我请示过孙总,我们给的底价是,四点四亿,股权配比百分之四十九。现在影视行业是块宝藏,掘金的络绎不绝,很多卖座的片子想入股都难。你们要真能制作出一部像样的片子来,那衍生的效应,可能比股价值钱多了。”   夏亦冰侃侃道着,华鑫国旅的总部在香港,属于境外注册公司,内地唯一的一块开发成形影视旅游基地,一直在寻找下家,这是第几次谈判,她已经记不清楚了,不过她记得住这家飓风传媒,是家小公司,很可能被四个多亿的开价吓跑。   飓风两位微微笑着,那无语的呵呵,像是囊中羞涩。   “价格可以谈,货卖识家嘛,不过据我们所知,贵公司的注册资金只有两千万,我很好奇,贵方准备怎么样来一次蛇吞象的收购?”夏亦冰笑着道,手托着腮,和秘书笑了笑,似乎准备看接下来两位推托的言辞了。   “这个……”高雨田已经是胸有成竹,他踌蹰了下,指指男秘书道着:“夏总,能不能让小李回避一下?”   “有这个必要吗?你们不会准备对我进行商业贿赂吧?呵呵,坦白说,我还真当不了家。”夏亦冰笑着道,只当是个玩笑。   高雨田道着:“我拿不出四个亿来,所以也不存在贿赂,就即便我想贿赂,夏总您也未必看得上啊。”   “那我就很好奇了,您是……”   “关于屯兵镇的前世今生,关于鹏程商贸的火中取栗,还有关于华鑫那幢烂尾楼,等等……这里面涉及很多商业秘密,也是华鑫至今没有找到接手人的原因,您不至于……”   “回避一下。”   夏亦冰脸色一变直接道,男秘书知趣地起身,离座了。   对于这个触到痛点的话,夏亦冰一下子从笑容可掬变得面如覆霜了,他整了整心情,凝视了两人片刻,狐疑地问着:“看来你们前期工作做得不少,不过有句话叫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在屯兵镇,我们公司先后投入了七个亿,您想拣便宜,可以商量,但……你们应该让我看到,贵方的诚意,否则我们都在浪费时间。”   “痛快,那我就直说了,您那摊子,别说四个亿,就四千万都没人敢接。”高雨田刺激了一句,他无动于衷地把玩着杯子,夏亦冰气得离座而起,张政和赶紧扮着白脸劝着:“夏总,这肯定是孙总的一块心病,本来我们准备直接和孙总谈的。”   “对于根本没有意向的,孙总有必要出面吗?你们想开个国际玩笑?四千万?那幢烂尾楼都不止四千万。如果动手开工,两个月就能投入使用。”夏亦冰气得又坐下了,对于这两位嫌货的,她还真怕是准备买货的。   “我不是个有幽默感的人,开玩笑的话我不会讲,不过我知道,你们在屯兵镇的收入仅限于门票和租赁场地收入,一年不足一千万,大西北影视旅游开发成立四年,一直处于巨额亏损状态,加之渡假村修建又发生群殴,引发刑事案件,你们一直就陷在屯兵镇那个泥沼里。”高雨田道,翔实的信息给了他极大的主动权,这五十万花得真不亏,最起码看到夏亦冰脸上的表情时,他觉得很爽。   夏亦冰脸上有点发白,她揣不清对方的用意,刚要说话时,又被高雨田抢白了,就听高总道着:“我仔经核算过,你们建设时间历时五年,按当时的物价和人工计算,总投资额不超过四个亿,当然,泡沫应该有点,虚高也应该有点,这不是价格多少的问题,真正的问题是,就谁看那儿一眼,稍加调查,也未必敢接手啊。”   “那咱们好像就没有什么可谈的了。”夏亦冰起身道,拿起了女包,准备走人了。像是反击一般,她挖苦了高雨田一句道:“您一定雇佣商业调查了吧,对于你既浪费时间,又浪费资金一事,我深表同情。”   “不,一点都没浪费,那是金矿,只不过你们没有能力开采,不想看一封鹏程商贸的详细收入报告吗?我可以提供。”高雨田只待夏亦冰走出几步,才把这个猛料抛出来,夏亦冰有点不相信地回头看看,迟疑了片刻,又坐下来了,不过一言不发,等着对方亮底牌。   高雨田示意了下,张政和递出了一个精致的平板,递给了狐疑地夏亦冰。   一分钟,夏亦冰被吸引住了。   三分钟,她投入了,这份详细调查让她震惊了,仅仅那封盒饭的提供报告就足以让任何一家公司垂涎三尺,日均八千,最高两万多份,都有详细的流水账、实物图片、进货单旁证,基准的测算是每天有四十到六十万的毛收入进账,看得她心潮起伏,像是被人抢了这么多钱一样。   张政和和高雨田交换着眼色,对于这份震惊,两个人很满意。他们不准备打扰,留着时间让夏女士慢慢消化。   五分钟过去了,翻到影视基地附属几个景点的情况,夏亦冰气得闭上眼了,连那些地方租赁费用都相当可观,只不过与开发者华鑫已经无缘了。   十分钟过去了,夏亦冰把平板默默地递回去,气势已消,她轻声问着:“你们还知道什么?”   “我们还知道,鹏程几乎把华鑫在当地的开发全部架空了,你们派去的CEO,基本是给他们打工的,除了维系基本的门票收入,剩下的都落到他们手里了……而且我还知道,只要你们试图去人解决,就会有人拿着几年前的刑事案件说事,然后你们的人就受到莫名其妙地围攻,上一任经理,就是被人打跑的,对吗?”高雨田问。   夏亦冰一欠身,笑了:“对,没办法,山高皇帝远,刁民恶人多啊,我们往上说话容易,往下办事就难了,让两位见笑了。”   “不不不,我们对此也是义愤填膺,孙总在数年前就看到了现在的市场,进而投资大西北影视旅游城,非常有商业眼光。”高雨田赞道。   “对,这个鹏程商贸就是一群地痞流氓无赖,再加上地方保护主义,贵公司又是外籍,恐怕这事很难解决了。”张政和道。   “谢谢两位的同情,呵呵……不过我还是不懂两位的来意,难道,想替我们解决问题?”夏亦冰好奇地开了个玩笑,现在看来,对方的准备非常充足了,只是目的尚在未知之中。   “还是年前那个初衷,我们希望入股共同经营,我们双方的业务互补性很强,只要经营权回到手里,三到五年就可以盈利,如果有万一之想,真能拍出一两部叫座的影视剧,说不定这个时间更短。毕竟现在能找到的拍摄地已经屈指可数了,而且屯兵确实有他的风格。”高雨田道,很诚恳。   “理想很丰满。”夏亦冰笑道,一推杯子,问着:“那,您准备如何解决现实的骨感呢?”   “我知道他们怎么组织,怎么操作、怎么盈利,我连他们米面菜肉的进货地都知道,连他们眷养打手的数目都清楚,甚至我现在一个电话,就知道今天中午,屯兵镇提供的饭菜熟到几成了……您觉得,我要没点想法,会贸然来浪费您的时间吗?”高雨田笑着道,似乎已经稳操胜券了。   “洗耳恭听。”夏亦冰正色道,生意谈到这份上,火候到了。   “还在这里面,麻烦您过目,有兴趣的话,请引见一下孙总,最好当面谈;要是没兴趣,我们不会再麻烦您第二趟了。”高雨田道,张政和递去了平板电脑,又是一份加密的文件。   一份商务计划,很规范,不过几眼之后,夏亦冰已经徒然色变,她看两人无动于衷,又耐着性子往下看,可能是一个难以接受,或者难以相信的策划,让夏亦冰思忖了良久,不时地看着对面来客,那犹豫不决的样子很是明显。   半晌把电脑递回去,很干脆地道:“我需要请示一下孙总。”   高雨田做了个请势,夏亦冰拿着电脑,匆匆出去了。   “我看有戏!”张政和小兴奋了。   “对于咱们搞影视的这一行,银幕上的不是戏,幕后的才是。”高雨田笑着道:“比如潜规则了,比如吸毒、嫖娼、绯闻、花边等等,当然也包括你背后放火,我暗地挖坑……戏外戏,永远比戏精彩啊。”   “真要出来,绝对是一部大戏。”张政和恭维的口吻道。   “嗯,你策划这个,比策划影视剧强多了。”高雨田笑道。   “行情如此啊,现在审丑比审美流行,文盲比文艺叫座,越脑残越有票房,我不是没办法才另找出路嘛。”张政和道,两人相视而笑。   结果没有悬念,不多时夏亦冰回返,很客气地邀着:   “孙总已经赶往机场,下午赶回来,他要亲自和两位谈……请!”   高雨田和张政和相视一笑,起身离座,各驱车直向华鑫设在首都的分公司……   ……   ……   同一座城市,不同的地点,不同的人在为千里之外同一个地方牵挂着。   宝隆大厦八层,谢纪锋在他不常来的办公室枯坐着,仔细地翻着旧式日历台子,一页页翻过,数到第27页时,他重重地做了个记号,这时候,响起了轻声的叩门,应声而入的主管唐瑛拿着笔记本电脑,准备向偶而来公司的老板做一个简要汇报了。   “这是和张经理的委托协议,已经付款,下一阶段的事他没有讲,只说稍等几天,但也没有明确讲,协议执行的程度以及具体要求。”   “这是向他本人提供的PPT介绍,有一百多页,还有一封市场评估报告,均是以独立文件提供给他的,我催过对方了,理论上,我们做到这一步程度,应该可以终止履行协议了。”   “这是……屯兵镇几位的近况,他们现在影城宾馆里帮厨,送盒饭,在这种由亲缘关系组织的经济实体里,能走到这一步,应该是极限了。”   “关于另外可能有其他同行商务调查人员的事,他们没有提供消息……”   唐瑛简明扼要介绍着,这一次的商务调查显得有点诡异,委托方是以私人身份签的,但凡以私人身份,大部分时候意味着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这个秘密,唐瑛无从得知,她从谢纪锋皱紧的眉头上也看得出,老板也未必知情。   “哦……请坐。”   好半天,沉浸在思考里的谢纪锋才发现唐瑛还站着,他让着坐,唐瑛坐到了办公桌的对面,恭谨如一,谢纪锋笑了笑道着:“别拘谨,限于我们行业的特殊性,这东西不能拿到会议上让大家讨论,当然,对你就不用避讳了,这是你第一次主导外埠调查吧?”   “对,非常感谢谢总给我这样的机会。”唐瑛微笑着道,接单意味着提成、升职、上位以及其他,是职场上每个人都期待的进步,商务调查的圈子里,吃的是信息饭、靠的是人脉广,这种事都对她一个外地来京的,天生就是短板。   “这个机会,知道为什么给你吗?”谢纪锋问。   “我……”唐瑛踌蹰了下,美目眨着,脑子里一掠而过却是一个不和谐的场景,或者挟恩图报,或者别有所求,她脸上微微一烧轻声道:“谢总提携我,我心里清楚。”   “错。”谢纪锋笑了,直接斥道:“给你是因为,你对这个圈子,一无所知。”   什么?唐瑛愣了下,然后有一种被愚弄的感觉。   “别觉得奇怪,任何有点商务调查常识的人,都不会接这单生意,现在,你还没明白?”谢纪锋示意着电脑上的资料。   对了,这是一个招商引资,然后投资被架空的典型案例,唐瑛回忆着调查细节,那地方的粗犷、强悍、荒凉,给她的印像极其深刻,恐怕那种拳头大说话才算数的地方,商人惯用的伎俩都会失效。她一下明悟了,为了谢总要挑了几个显得很另类的临时调查员的原因了。   那地方生存,确实需要像仇笛、包小三这样顽强的人。   “明白了吗?”谢纪锋半晌又问。   唐瑛点点头。谢纪锋却是话锋一转道着:“明白就好,商业里可没有清者自清的环境,不管别人怎么诟病商人的尔虞我诈,在我看来,这是一种优秀品质,不懂这个可是寸步难行……咱们就事论事,目前的情况是,连我也认为他们完成的调查非常圆满,坦白讲,对于没去过屯兵镇的张经理张政和来讲,应该是完全足够了,可为什么他一直搁置着……不结束呢?”   是啊,这也是唐瑛的疑问所在,正常情况下,按协议提供调查的结果,对方认可,尾款支付,这单生意就算结束了,可能出问题的地方就是客户挑三拣四,试图少付或不付尾款,可现在的问题是,对方是一次性把款项全付了,却迟迟拖着不予认可调查结果。   “要不,我再催催张经理?约定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唐瑛道。   “这个不重要,从第一次看到调查结果,满足与否,你就应该看得出来了,我是和你讨论一下,这事背后,还有可能潜藏着什么。”谢纪锋道。   “背后?潜藏?”唐瑛有点理解不了,她直道着:“应该是有人对大西北影视基地经营感兴趣,假手于张经理委托调查的吧。”   “对,或者也不对,从调查结果看,这块蛋糕现在的主人是鹏程商贸,不管谁感兴趣,都意味着要动别人的奶酪,像所有的商业竞争一样,也许是华鑫试图盘活这块不良资产、也许是第三方试图趁火打劫、不管是那一种情况,都意味着,要有一次经营权的交锋,你说对吗?”谢纪锋道。   唐瑛想了想,微微点了点头,这是肯定的,而且,也是危险的,那怕就在首都都不缺明的、暗的、黑的、白的商业手段,何况在那种蛮荒塞外。   “所以,你应该从这个形势中看到……”谢纪锋提醒着。   “危机!?那种法制不健全、监管粗放的地方,对于咱们的人,是很危险的。”唐瑛道,一个潜在的商务调查同行就够危险了,何况可能发生的交锋。   谢纪锋闻得此言愣了下,然后笑了,笑得唐瑛有点尴尬,她知道自己说错了,不好意思地移开的眼光。   “想在这行出人头地,不但得拉低你自己的底线,而且得抬高你的眼光,我和你想的恰恰相反,这可能是一个机会……一个可能为公司盈得更多利润的机会。”谢纪锋道。   唐瑛怔了下,没明白,隐隐地抓到了什么,她不确定地道着:“您是说,如果有一次交锋,对方还可能需要我们的信息?”   “你说呢?无商不奸,有商必谍,前方的情报就是他们的眼睛,他们总不至于蒙着眼睛和地头蛇来一次交锋吧?其实我现在正在打算,这个价位,给他们开到多少合适。”谢纪锋笑了,有点兴奋。   唐瑛痴痴地看着谢纪锋的兴奋样子,心微微有点颤,不得不承认,谢总的眼光是相当高的,已经在盘算怎么让那几位产生最大的价值了,她轻声提醒着:“最低也应该比照上一个协议的标的价格吧?”   “嗯,不过我觉得应该翻一番,这种几个亿的大型商业操纵,一点咨询费简直就是毛毛雨,你对这事有个心理准备,未行之前,对方肯定会先向你探探口风,你也给他们来几个推手,探探对方的承受能力。”谢纪锋道。   唐瑛明白了,这是担心她不谙行情,漏了底子,她点头道着:“好的,这个不难。”   “那就好,机会都是自己争取的,咱们公司的这几位主管,除你之外,都有自己的人脉,再准确一点讲,包括我,都有得到消息的渠道,如果你想在这一行做得久一点,做得比别人好,那就不应该仅仅满足于公司给你开的几大千工资。”谢纪锋道,这算是一次善意的提醒吧,他道着:“我知道你是法律专业毕业,对商业间谍这个词有天生的敏感和反感,但事实是,如果没有那些无处不在,无孔不入的商业间谍,所有商务调查公司都要关门倒闭,那怕是世界五百强的企业,也离不了这些间谍的眼睛……我能提携你的是,给你适应的机会,如果你无法适应,迟早都会被淘汰。”   “我知道了,谢总,我会努力的。”唐瑛凛然道,能有聆听此行翘楚的建议,这个机会可不多,尽管建议并不让她很舒服。   “好了,我详细看下资料,随后的事还由你来处理,如果张政和联系你,一定把握住度,不让他轻易达到目的,否则他会觉得我们很不值钱。”谢纪锋道,把电脑移到了视线内,是要结束谈话了。   “我知道了。”唐瑛起身,轻声道,告辞走时,总是觉得心里还有点小磕绊,几步之后她回头,谢纪锋看她犹豫的表情,随意问道:“还有事?”   “嗯……那几位,我是说,在屯兵镇那几位,会不会有危险?根据目前掌握的情况,鹏程商贸的发家史并不光彩,大部分所谓地方能人掘第一桶金的时候,手段都值得商榷……假如遇到这种情况,我们那些人,该怎么办?”唐瑛把自己的担心说出来了。   谢纪锋面无表情地反问着:“你说呢?出现任何事情,从严格的法律意义上讲,我们该为此负责吗?”   哦,对了,那份只有乙方签名的劳动合同全部在唐瑛手里,约定的内容是,他们回来才能得到用工单位签章的完整协议。严格地讲,现在哈曼和他们之间……毫无关联。   “我明白了。”唐瑛点点头,轻轻地掩上了门。   现实总是让人心灰,真相总是让人齿冷,唐瑛枯坐在格子间的办公室里,她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点小梗,像某种郁闷梗在心头,无从倾诉一般。职场很多年,经历过很多事,同事的中伤、同行的诽谤、下属的欺瞒、上司的骚扰,那怕同处一间办公室里都是明争暗斗,这一次经历的无情无义,并不是一个全新的感觉,所有追求利益最大的公司,都会使用这种规避风险的方式。   “也许我想多了,这件事很快会结束。”   唐瑛如此安慰着自己,毕竟是谢总的猜测而已,也许没有想像的那么严重,也许是身处商务调查这个环境久了,心里过于阴暗,凡事总往坏处想了。   安慰尚未见效,下班的时候,她接到了一个特殊的电话,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张经理”三个字,她瞠然回味着谢总的话,莫名地有点紧张了。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了,脸上带上了职业性的微笑,声音甜美地回应着:“您好,张经理啊……我正说给您打个电话呢……”   没实质性的谈话内容,是后天一个饭局的邀请,对于客户如此主动地破费,唐瑛很清楚,只能证明一件事:   谢纪锋的猜测,是正确的。 第23章 各怀心机   “注意啦……”   郝来运的破锣嗓子在扩音器里开吼了,他站在高台往下望去,黑压压一片人头攒动,抹一把晒出来的臭汗,郝来运吼着:“都打起精神来,最后几个镜头了,拍完就能开饭了……剧组的最后一天,大家配合一下,收工就发钱。”   一听发钱,好歹有了点精神,扛起三八盖子,扣上屁帘帽子,五百多群演的“日军中队”,按着副导的要求列阵,要来一遍重头戏。已经试演数遍了,因为涉及到爆破、烟雾,关键镜头还放在最后。   “第七场……十八镜头,开拍。”   喇叭里扩音一响,围城四面的“日军”在指挥刀的指引下,“攻城”开始,两辆装甲、四辆坦克,隆隆向城墙驶来,城墙上的轻重机枪随着一声令下,突突突冒着火舌,城墙下,日军像割草一样成片仆倒。   “烟火!”   场上指挥声起。几处预埋的烟火轰轰炸起,腾起一片黑烟,爆炸中心的日军,像蚂蚁开锅被炸得满天乱飞。   “装甲!”   指挥声音又起,隆隆的装甲开过,坦克调整着炮口,轰轰射向城墙,城墙上预埋的炸药炸开,一个偌大的缺口出现,就在此时,神转折来了,一群裹着头巾,手持轻武器的武工队员飞掠而下,空中开枪,飞落划出了一个曼妙的姿势。   哎妈呀,居然是个曲线窈窕的女武工队员。她手持双枪,英姿飒爽,弹无虚发,任何穷凶极恶的鬼子,在她面前不过是土鸡瓦狗,砰砰砰砰枪声不绝,那鬼子像酒瓶子一个呼咚咚直栽倒。   她做了个姿势,哎妈呀,又来神转折了,城上飞弹架着土炸药,呼一声飞起,比高射炮还准,直接干掉了一辆装甲,城门洞开,两辆飞驰骏马拉着铁箱子,从箱窟隆里不断射出子弹,驶到近距离战场,直接撞向鬼子的装甲。   嗖嗖嗖……武工队员飞掠而出。   轰……一声巨响,装甲起火了。   升降的摄制器材在动着,很多场景被分割开了,这是剧组最大的一场戏,光群演两队就投入了八百多人。   那,现在地上成片躺着的差不多就是了。   一具仰面躺着的“死尸”,满脸漆黑,死状巨惨,脸相狰狞,蓦地“死尸”睁开眼睛了,看看没人注意,他悄悄呸了一口道着:“今天有点亏啊,才一百块,还得挨一炮弹。”   俨是包小三的声音,就躺在炸点不远,那是没有杀伤力的空弹,不过炸他一身硝烟倒是没问题,旁边又一具“死尸”说话了:“嫖娼不得自己掏钱么,现在升级了,挨炮挣钱了,恭喜你啊,三儿。”   是仆倒的仇笛在说话,包小三看他摁着反大字型,呲笑损着:“我说仇笛啊,这是拍战争戏,又不是拍肉戏,你摆这么个暧昧姿势干吗?等着谁爆菊啊。”   又一具“尸体”笑了,是耿宝磊,仇笛和包小三打起嘴官司来了,他插嘴道着:“喂喂,你们说这是不是就是那抗日雷剧了?不能马拉车打装甲吧,比手榴弹干飞机更牛逼。”   “那女的才牛逼呢,穿着马裤紧身衣,这那是抗日,简直就是求日。”仇笛道,本剧女一号特写镜头最多,突出的不像制服日军,倒像慰安妇。   三人又吃吃奸笑了,没有命令是不能动滴,摄像随时可能拍一下战场的“惨烈”,半晌没动,前面又在重拍一个爆破场景了,包小三眯着眼瞅了瞅,却是有点心疼地问着:“你们看,这可都是才修好的,昨天雕堡全炸了,今天城墙也给炸了,这得浪费多少钱呐?”   “修,就是为了炸呀,剧情需要嘛,这一块是个相当大的投资,光建筑开支就花了四百多万。”耿宝磊道。   “这算什么,大牌明星一上镜,一身行头就得上百万,水一集的报酬都得一百万。”仇笛道,影视这烧钱玩意对于他,很难理解。   “贫富差距太大呀,咱们一百块,人家一百万,他妈妈滴,啥时候我有一百万就好了。”包小三羡慕地道。耿宝磊附合着:“我觉得你能挣够一百万。”   一说包小三刚一乐,耿宝磊却又道着:“有了钱,赶紧找家好医院整整容。”   仇笛吃吃笑了,包小三恼羞喷着:“少尼马得瑟,老子有了钱,把你俩送泰国医院做个变性手术,以后双飞就方便了。”   三人又齐齐乐了,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过了数日,专程往工地送饭,偶而还能穿上日军制服挣个零花,小日子端得是惬意无比,越过越乐不思蜀了。   还是耿宝磊有危机意识,看着剧组还在磨叽,他悄悄挪了挪问着仇笛道:“仇笛,这一旬又快结束了,怎么反而没音了,也没说让咱们回去,也没说让咱们干什么。千娇都闲得到北宁逛商场去了,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这是我能当了家的?我要想,还想躺着领报酬呢。”仇笛道。   “不是,那个人怎么处理?”耿宝磊小声问。   另一位疑似“商业间谍”的,几个人都知道了,不过无法确定,这个人有点奇怪,根本没有出现在需要的场合,比如像这样的外景拍摄地、比如可以得到商务信息的宾馆,那个人就像个幽灵一样,在这个地方深居简出。三个人讨论了很久,还是决定暂且井水不犯河水。   “没法处理呀,你曝给谁呀?告诉祁连宝去?”仇笛道。   “对,好办法,祁连宝肯定给钱。”包小三道。   “蠢货,咱要说人家是商业间谍,咱们是什么人了。能自圆其说吗?”仇笛道。   对,这是个问题,别想抹黑别人,把自己捎带上就不划算了,耿宝磊出声问着:“可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啊,人家给这么高报酬,不能咱们就躺在这个装死吧?”   “那你还想怎么着?再往深也进不去了,总不能宗鹏程把财务权交给咱们吧。”仇笛道着。   讨论继续着,但对于三位处在底层的执行者,是无法窥到上层的意图的,一切只能按部就班的进行。   直到午后最后一场戏才结束,领盒饭,拿报酬,不咸不淡的一天,又要过去了……   ……   ……   结束比开局要麻烦,郝来运指挥着群演把道具装车,剧务在清点着服装、装备,又全部收起,这一队人忙碌罢了,紧接着就是收破烂的开着三辆车突突突来了,现场的饮料瓶子,铁皮壳子,一切能换钱的都会被收拾一空。就那些爆炸后的空心砖,也被镇上的居民成车的拉回自己家了。这玩意盖个猪圈茅房啥的,挺好使。   黄昏时分。车队回镇,大剧组呆了近十天,给镇上的创收不少,鹏程商贸和大西北影视旅游开发公司的代表金彦国设宴给剧组送行了,酒店摆了十几桌,宾主客客气气,欢聚一堂。   仇笛、包小三、耿宝磊送饭归来,又被马开荒抓壮丁了,拽着到宾馆洗碗涮盘子,人手缺时,模样可人的耿宝磊,还会被委以送菜服务员的重任,端着盘子在酒店里当小二。   剧组吃完饭,连夜回市区,宗鹏程车队前领着路,拉着金彦国和他同乘一车,两人都是稍喝了点,车一上路,两人相视乐呵呵地,这单赚得不少,有司机在车上没有明说,但宗鹏程隐晦地讲了,钱明天就到金总您账上了,还是您这号见过大场面的厉害,比我们小打小闹搞点饭钱强多了。   金彦国摆手摇摇,笑了,提醒道着:“我这可是瞒着总公司干的啊,真要被发现啊,我这个经理位置迟早利被撸了。”   “华鑫算个什么啊,不干正好,我把影视宾馆给你经营,有这个基地在,就不愁咱们没有钱赚。”宗鹏程不屑地道。   “老兄,差矣,在屯兵镇,都知道有鹏程,而不知道有华鑫;可出屯兵镇,恐怕就没人知道鹏程,拉生意靠的屯兵镇的环境和华鑫的名气,所以,不能把华鑫逼得太紧,门票、场地租赁费,还是多少得给人家保障的,毕竟人家在这儿投了几亿了,本都没回来呢。”金彦国委婉地道着。   “那是,您放心,咱也就靠着风水宝地沾点财气,真把华鑫撵走了,我可支不起这么大摊子。哎,金总啊,您给我交个实底,华鑫那边,没什么动静吧?前几个月不是嚷着有什么大公司要收购这个旅游产业么?”宗鹏程旁敲侧击地问道。   “呵呵,有钱的傻缺不少,可傻到把上亿资金扔到这儿的程度还真不多。要收购大西北影视旅游基地,也就是影视产业或者旅游产业对这儿有兴趣,有这种实力的,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都是些大公司,光收购前的市场调查就得搞一半年,要真一调查有你这么一位地头蛇在,谁还敢来这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啊?”金彦国笑着道。宗鹏程摆摆手,好惭愧的样子。   到一定的层次上,再回味掘第一桶金的经历,估计富人都要有惭愧心态,闭口不谈那些往事。   宗鹏程就是如些,他转移着话题道着:“您放心,有钱大家赚,我不是个小气的人,他们要不是想吃独食,我也不会出此下策嘛,修渡假村都不用镇上的包工队,谁也不能看着白花花的钱往外流啊。”   “呵呵,放心吧,我也不会看着它白流的。”金彦国笑道。   “那,看这样子,今年应该就没什么大动作了吧?其实我跟您说啊,他们要摆个姿态,把我两座宾馆收购了也算。”宗鹏程透着自己的心思,毕竟在附在影视基地上捞金,所谓名不正、言不顺,什么时候也是一种心虚的感觉。   “如果有,我会在第一时间知道的,就我看来这也是死局啊,华鑫不管做什么动作,都不可能无视屯兵镇的地方政府和当地居民,前镇党委书记都是你老岳父,你有什么怕的。镇上你又是一呼百应,更没有什么可怕的了……如果卖不出去,只能维持现状;如果卖出去,只要你把握住衣食住行这一块,就是个永不枯竭的财源……你自己说吧,这么深的根基,谁能把你怎么着?”金彦国道,似乎站在对方的立场上,而不是以华鑫下属分公司经理的身份说话。   “那倒是,不过,还得靠金总您指点迷津啊,我们小地方人,毕竟见识浅。”宗鹏程谦虚了。   “这有什么指点的,相互依存嘛,你们离了影视基地不行,可基地离了镇上的附属条件更不行,一来一往,谁也撕不破脸皮,只能合作了。”金彦国笑道。   “嗨,这话说得好,我就喜欢合作,和气生财嘛。”宗鹏程乐了,听这话,让他又是安慰了不少。   这个车队趁着夜色回了市区,又如往常一样,两位金主商量着去那个灯红酒绿的地方徜徉,生活之于他们,是五颜六色的……   ……   ……   忙碌到晚上九点多才回到住处,包小三吃喝的直打嗝,酒宴上半瓶子酒和没抽完的烟,都被他的快手揣走了,哥仨美滋滋地享受了一顿,哼哼叽叽小曲唱着回来了。   管千娇的窗户灯亮着,听到脚步声音,她探出头来,招手让几人进去,一看三人都喝得面红耳赤,让她给了个好不懊丧的表情。   “娇,你咋了?”包小三不知趣地问。   仇笛拽拽他,拉到自己身后,笑着道着:“忙了一天,晚上收工就喝了点……那个,千娇,是不是家里有安排。”   “本来准备通个话,可你们喝成这样。”管千娇看着三人,为难地道。   “没事,我当代表说就行,你们俩躲开。”仇笛道着,坐到管千娇的位置,电脑一扭,让包小三和耿宝磊蹲一边去,管千娇看也只能这样了,她摁着通话请求,片刻,唐瑛出现在画面上。   “嗨,美女,您好。”仇笛笑着道。   “你也好,帅哥。”唐瑛严肃地回敬了句,问着那两位,仇笛说了:“干了一天活,太累了,刚睡下,他们委托我全权代理,有什么跟我和千娇说就行了。”   耿宝磊和包小三捂着嘴,蹲在床边呲笑,管千娇也只能点点头了,唐瑛迟疑了一下下道着:“再过几天,你们到屯兵镇就一个月了,能适应吗?”   “挺好。”仇笛道。   “哦,看上去也是。”唐瑛无所谓地道,应该是发现了仇笛眼睛有点滞喝高的样子。   “有什么您直接说,是不是该结束了,我们都能回去了?”仇笛问。   “如果我告诉还没有结束,你是什么想法?”唐瑛问。   “哟,那敢情好啊。”仇笛脱口而出。   “好!?”唐瑛不解了。   仇笛省得失言了,他赶紧摇头道着:“好……难回答啊,我跟您讲啊,这儿太累啊,每天卸几吨大米,发几千份盒饭,劳动强度太大,您是不知道,小三和宝磊每天累得呀,头一挨枕头就睡着,还有宝磊,头回干这么重的活,手皮都脱了一层……尽管如此,我们对公司没有什么怨言,受人之事,忠人之托,反正我们就横下一条心了,这个活,干到你们满意为止……”   这忠心表得,唐瑛脸上表情丰富了,怎么就觉得这么假呢?   管千娇看看蹲在床边的两位,怎么就觉得这么可笑呢。   唐瑛好歹稳住情绪,赞赏道着:“你们有这个心态,那就好,接下来可能还要呆上一段时间……”   “等等……”   “怎么了?”   “我还没说完。”   “那你继续。”   “好,继续……其实就剩最关键的一个问题了,一直以来,我们都是加倍地努力,所以我觉得,下旬的报酬,应该一如既往地加倍……您说呢?”   唐瑛好尴尬的表情瞅着屏幕上兴致勃勃的仇笛,她想了想,还没说话,又被仇笛抢话头道着:“我看您一点也不像为难的样子,其实咱们彼此都明白是怎么回事,就不要藏着掖着了对不对。”   “你……说,怎么回事,是什么意思?”唐瑛的思路被打断了。   “就是,其实这不是实习,是一次……很危险的商务调查,随时有可能被当地的地痞流氓恶霸揪住揍一顿,你们招我们几个,不是因为很优秀,而是因为很渣,只有很渣的人才能在这种很渣的环境里生存下来,对不对?”仇笛问。   唐瑛像愣住了,屏幕上的画面一动不动,刚有动静要说话,仇笛又在抢白着:“其实哈曼都没准备招聘我们对吗?”   这一句话,严肃得耿宝磊和包小三相视黯然了,这是最接近真相的一个判断。   仇笛在屏幕上看到了唐瑛怔住了,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半晌他对唐瑛道着:“您放心,我也不会求着您给我一份工作,但你需要给我一个呆下去的理由,给我们大家所有人一个理由,让大家的辛苦有所回报,你们隐藏了真实的目的,闭口不谈环境的危险,今天又准备绕过这里即将出事的话题,都无所谓,但报酬就有所谓了,总得给我们一个值得卖命的价格。”   唐瑛被驳得心神乱了,脱口问着:“即将出什么事?”   “有人要动鹏程手里的奶酪,这么大一块市场蛋糕,杀人放火的事都干得出来,你不会真以为我们傻吧?接下来就是呆着,把上层布局在这里造成的影响,如实地反映回去。我说的对么?”仇笛问。   摄像头蓦地暗了,唐瑛的脸不见了,仇笛回头时,管千娇正愕然地看着他,那俩按捺不住了,要起身,被仇笛嘘声压回去了,不一会儿,通话请求回来了,仇笛一接通,唐瑛的画面重现,她直道着:“既然你都清楚,那就好,做好其他人的思想工作,安心呆着,等候下一步计划,可能比你想像中简单,不需要冒险……至于报酬,我请示谢总后,给你们一个满意答,还有问题么?”   “谢谢,没有了。”仇笛得意地道,通话关闭。   包小三听到了,兴奋得抱着耿宝磊,叭唧就是一个吻,耿宝磊气得推过他,严肃地斥着:“看在钱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啊。”   “一天八百……我操……哎哟,我这心怎么跳得这么厉害涅?仇哥,以后你是我亲哥了啊,我不要脸这么多年,都没学会你这么要钱,哈哈。”包小三乐得直在地上打滚。   仇笛慢慢地合上笔记本,起身,不经意看管千娇时,管千娇似乎还没有从惊讶地清醒过来,她慌乱地问着:“真要出事?你怎么知道?”   “如果不出事,调查就没有意义了;如果不出事,调查现在就应该结束了。”仇笛道,刚走一步,又回头道:“如果不出事,唐瑛怎么可能给加钱……走喽,睡觉。”   他带着哼哈二货,三人勾肩搭背,兴奋地离开管千娇的房间了,管千娇半晌都没有惊省过来,好久才去关上门,枯坐在电脑前,似乎想不通,仇笛这究竟是酒后乱言,还是酒后出真言。   ……   ……   千里之外的京城,宝隆大厦八层,结束了通话的唐瑛惶恐地看着背对着电脑坐着谢纪锋,她知道自己表现的太过失态了,只是到现在都想像不出,怎么可能还不确定的事,前方已经知道了。   “对不起,谢总,我刚才有点被吓到了。”唐瑛弱弱地道,这和谢总的判断,如出一辙。   “呵呵,我也被吓到了。走吧。”谢纪锋起身,消化着仇笛的话,“隐藏了真实的目的”,“闭口不谈环境的危险”,“绕过这里即将出事的话题”、“反映上层布局在这里造成的影响”,几句话如重锤敲到了他心里,一字一句,正中要害,甚至连谢纪锋也是听到这话才明悟,上层的布局应该已经开始了,即便哈曼,也将是一个可能发挥出效力的棋子。   好久,唐瑛出声提醒时,他才省得要准备走了,还枯站在原地,他有点不自然地看了看唐瑛,心绪万千地道了句:“他说错了,我现在是真想招聘他。”   他是喃喃地,像自言自语地在说这句话,连他也未曾觉得,不知道什么时候,初衷已改。 第24章 有风浪起   三天后,北宁市。   座落在草原上的这座城市,也受到了房地产泡沫的影响,十年间旧城扩建了一倍多,人口却未见其增,出城区举目四顾,宽阔的街道、林立的路灯,处处鳞次栉比的高层住宅,组成了一个少有人迹的繁华。   宗鹏程是从一处工地直接回市区的,接到了金彦国的紧急电话,有急事。他撂下这里在建的工地匆匆就走,他知道,这几年糖衣炮弹威力渐显,这位华鑫的经理人,已经义无返顾地成了他的合伙人,但凡紧急电话,肯定又是生意上门了。   半路他就让司机下车走了,只身前去,两人谈事方便一点,车直驱大西北影视旅游开发公司在北宁的办公地,市中心恒信大厦,十一层。   泊好车,他下车从车后备里提出了两瓶虫草酒,礼多人不怪,空手上门总是不好。   哼着小曲进门,乘电梯直达十一层,和熟识的几位前台打招呼,宗鹏程春风满面地进了大西北影视旅游公司,敲响了金总的办公室门。   “金总,我说今天眼皮子直跳……哈哈,跳财。来,给您老准备两瓶虫草,好好补补啊……”宗鹏程客套着,在商场,有时候江湖人这一套不拘小节还是可以接受的,金彦国笑了笑,没有推拒礼物,严肃地凝视了宗鹏程一眼,宗鹏程不解了,奇也怪哉地问着:“怎么了,金总,怎么怪怪的,紧急召唤,有什么训示?”   “你真的一点都不知道?”金彦国严肃地问。   “我知道什么呀,您又不是不晓得,咱北区的塞外庄园在建,跑办证就把我腿都跑细了。”宗鹏程牢骚的口吻道。   牢骚何尝不是一种炫耀?宗总现在开发的塞外庄园在北宁也算是数着的项目了,逢人总免不了挂在嘴上几句。   “你那五证不全的房子就别跟我显摆了……找你在这样,有个好事,怕你吃不消;有件坏事,怕你受不了。你想听那一件吧?”金彦国笑着道,对于架空华鑫的人,他很清楚,根本不像面上表现的那么嚣张拔扈,恰恰相反,这个人精于算计,而且在北宁很有些人脉,否则就不会连房地产生意也染指一手了。   “先听好事,吃不消,我想办法吃消,不是还有您吗?”宗鹏程笑道,知道又是一单大生意了。   “自己看……我们从总公司刚刚得到的消息。”金彦国搬着电脑,宗鹏程赶紧凑上了,移着鼠标,看着一份草拟协议,眼睛一下子亮了。   “四海影视……那不是原来和日本人合作,拍过《敦煌飞天》的么?”宗鹏程愣了,这可是一家影视界的巨无霸,最起码在国内算一流的影视公司了。   “哟,你对这行还挺了解的啊。”金彦国笑着道着:“往下看。”   越往下看,越让宗鹏程觉得兽血沸腾了,四海和华鑫协商共同出资拍摄大型古装剧《铁骑》,双方协议的内容是,华鑫以提供场地,道具,服装、群演的方式入股,占30%的分成,预计将于本月底开始选取外景,确定演员阵容。   啪……宗鹏程一拍巴掌,兴奋地看着金彦国道:“金总,你得拉兄弟一把,这发财的机会,可不让给别人。”   这么大单的生意,不啻于同时来百把十个小剧组的创收,宗鹏程兴奋得,就差仆倒在金彦国怀里了。   “你确定你吃得消?光马术队就得请十几个,战马不少于3000多匹,帐篷2000顶,兵器也要有这个数,弓箭、盔甲、攻城的擂车、云梯、还有安营扎寨的装备,初步预算,光外影这些场面就要有接近六千万投资啊。”金彦国提醒到。   “吓唬我没见过钱是不?”宗鹏程不悦了。   “这和小戏班子不一样,小班子你整个百把十套就能凑合,这个可不能凑合,光这部戏的投资就要有四个亿,做出来恐怕是国内首屈一指的大片了,绝对超过当年的《英雄》,还有一批港台和国外一线明星要来,其实华鑫都不怎么挣钱,就是赚吆喝,要把这里的名气先拉起来。”金彦国道。   一丝犹豫爬上宗鹏程的心头,他稍一踌蹰,金彦国道着:“我把兵器、木材这单生意给你,不过我丑话说前头,离剧组来试镜还有不到一个月时间,你别掉链子,到时间一定得拿出像样的东西来。”   “别别别……”宗鹏程慌了。   “怎么了?嫌少?”金彦国怔了下。   “肯定的了,肥水不能流外人田啊,不就六千万吗,这种事有一两千万就能走得动了,咱哥俩凑巴凑巴,全吃下得了,你还怕我坑你啊?”宗鹏程直接道,试图在拉金彦国一起下水了,这是消息真伪的唯一试金石,他犹豫地问着:“我说金总,咱们兄弟关起门来说话,华鑫这两年被我整得一直不景气,怎么一下要搞这么大动作?”   “生意和生气是两码事,孙总的助理和我通过气,试镜时候她也要来,她是这个意思,合作总是比对抗有前途,人家退一步,你也应该松松手,以前的事就别说了。”金彦国苦口婆心道着,什么事也怕小人,看这样子,是要先把小人的胃口撑足。   顿了下,他直接向宗鹏程提议道:“我就直接告诉你吧,孙总这位助理也想通过温和的方式解决旧怨,我说宗老板,华鑫这幢烂尾楼拖的事,该有个解决了……人家夏助理这么向你示好,你好歹总该有个姿态,那烂尾楼也该复工了,也给我个面子,让我向上面好交差。”   “可他们开张,咱们那两幢宾馆?”宗鹏程有点心疼了。   “宗老哥啊,您那是什么条件,经常是爆满还打地铺,全镇有一半家户都做出租房屋生意,就两家一起照样都是满员。”金彦国道。   “那行那行,不整事就行了……哎,金总,那这生意,您得指导下啊,要没您,我心虚啊。”宗鹏程道。   “我凑巴不出多少来,三两百万而已,全给你得了,不过,你确定能吃得消,别撑着啊。”金彦国提醒道,宗鹏程这下子放心了,拍着胸脯道着:“不就个把月的事嘛,没问题……不过,这投资什么时候能到位?”   “还不就是那个流程,签约完了,找生产商,验收合格有百分之三十预付,开拍的时候,尾款差不多就到了。”金彦国道。宗鹏程放心了,问着签约进度,金彦国想起这茬又是斥着:“宗老哥,你多看看新闻,三两天就有了,别一天老往二奶三奶那家里钻。”   “哎,好,老弟您教训的是,那咱们说定了?凡布景需要的投资,咱们俩全包了,您放心,北宁周边的几个养马地,我先定了,还有木材加工厂,需要的东西,咱们扫一遍,到时候,除了咱们有货,别人给他提供不到位啊,那不还得用咱们的。”宗鹏程陪着笑脸,兴奋地道,干这单强买强卖的生意,已经是轻车熟路了。   金彦国直拍额头,摆着手:“得得得,闷声发点小财,别得瑟得不知道自己是谁了……等上面签约完了,有准确消息了,再开始动手。”   “好嘞,您放心吧。”宗鹏程乐歪了,直拍巴掌,瞬间又想起另一件事,他道着:“还有件什么事?有这种好事,其他坏事都不叫事了。”   “都说了,让你好好看看新闻……老哥啊,你可把我害苦了,自己看吧。”金彦国找着几个网页,让这个土豹子子欣赏着。   大红的标题:抗日神剧再降新雷驴车堪比装甲坦克。   大蓝的标题:任你枪林弹雨我自潇洒飞行。   大绿的标题:千人共演雷剧装甲坦克不堪一击。   ……   哟,认识,是刚出的那部抗日剧,宗鹏程认出来了,就是在屯兵镇后盘沟拍的那场戏,其中细细罗列了诸多雷点,战争剧与现代爱情,吻戏肉戏露点神奇;武工队清一色M16、女武工队员动作堪比飞天,还有最狠的,那驴车上焊层铁皮,直接打鬼子装甲坦克。   就宗鹏程也被雷得哈哈大笑,直说他就喜欢这帮脑残的烧钱的编剧和导演,笑着笑着不对劲了,慢慢地脸上严肃了,慢慢地有点心惊了,他瞠然指着屏幕问着:“金总……这是,有人偷拍的?”   “你说呢?”金彦国反问着。   “他妈的,这帮娱记狗日的,净在老子地盘上搅事……金总,严重不?”宗鹏程紧张地问,因为小节坏大事,就划不来了。   “还有一个你看看。”金彦国又找出一条来,却是娱记当街被痛殴的现场,画面吓了宗鹏程一跳,人高马大的祁连宝成画面的主角了,配的文字是娱记被无端痛殴,且地方派出所疏于管理、放任此地黑恶势力成风的文字。   反正怎么看,怎么让宗鹏程浑身冷汗,毕竟在社会主义国家,谁也不敢牛逼哄哄说自己是黑涩会啊!   “本来今天就要签约,突然出了个这事暂缓了,那些大公司可是很注重这个投资环境啊……华鑫高层正在和网站联络,找发布这些偷拍消息的记者,要能查到源头,赶紧切了……还有,祁连宝,可快成屯兵一霸了啊。”金彦国提醒着。   “那怎么办啊?包工队一起的兄弟,没他撑着场子,我那顾得过来啊。”宗鹏程道着。   “宗老哥,不是我说你,你别这么一幅土匪口吻啊,什么场子不场子,祁连宝成天价开个越野,牵条狼狗,带一群操家伙的人,连镇上派出所的都不敢管他,想打谁就打谁,这不是黑恶势力是什么?你现在是做公司,不是做老大,扣上这顶帽子,不光荣,都指着往白洗着,你倒好,使劲给自己抹黑。”金彦国道。   “那你说怎么办?他那就得性,你给他穿身西装讲文明懂礼貌,他能会么?”宗鹏程苦着脸道,事业和兄弟,像鱼和熊掌一样,大多数时候是不能兼得的,其实就他本人而言,也隐隐觉得祁连宝越做越大,恐怕有一天终究不受控制。   “查这个偷拍的,不就是机会么?”   金彦国道,宗鹏程一愣,两人附耳,小声商议着……   ……   ……   娱乐信息栏目,第十二版,首都信息报。   夏亦冰摊开,仔细地看了一遍题为《大西北影视城娱记无端遭殴打,报案反被拘留》。   案情不繁复,就是两名娱乐网站的小编准备到大西北影视城淘点金,结果被地方上不明来路的人痛殴一顿,之后又被当地派出所以扰乱治安处以十五日拘留,最后惨到在拘留所里连衣服都被人抢了,出来后路费都没了……辗转通过朋友回京,这不四处喊冤无门,捅到报纸和媒体上了。   可这事还是有不合理之处的,既然娱记被打,那现场的照片又从何而来呢?数张高清照片,明显是某个角度被人偷拍的。   看到此处时夏亦冰轻轻地放下了报纸,手持着银行的小勺舀着咖啡杯子,似笑非笑着看着座位对面的两位:高雨田、张政和。   张政和笑了笑,又把手机递上来了,他示意着看点击率,果真是雷剧有人欣赏,从昨晚开始,点击已经破十万,跟贴数千,特别是驴车堪比装甲那段子,已经有窜红的苗头了,光在网上搜索的指数,一天之内已有十万之众。   不管美名臭名,大西北影视城算是头回出名了。   “这个炒作,太负面了。”夏亦冰摇摇头,眼光从张政和的手机是移开了。   高雨田使着眼色,张政和轻声解释着:“夏女士,您可能不太了解娱乐圈的规则,有句行话叫,影视无善恶,娱乐无对错,不存在什么正负面。”   “这是什么意思?”夏亦冰真的不懂了。   “影视嘛就是成人的童话,娱乐就更不用讲了,大众的笑话而已,谁新闻多、谁露面多、谁炒作多,谁还就红了,比如艳照门负面新闻里那几位女演,复出之后,身价翻番了;比如那些明星,携神秘女酒店过夜、无端出现婚变、不管是真情、假情、旧情、奸情等等等等,有很多就是他们为了提升人气,故意的炒作,因为他们很明白,满足观众的阴暗心态很重要……比如影视剧里的罪案片,潜意识里,对于观众就是一种心理渲泻。”   夏亦冰笑了,摆摆手,别提了,真不懂,张政和和高雨田俱是笑着,高雨田提醒着:“您放心,我们对捧红和捧杀,都有点心得。”   “呵呵……那我拭目以待了啊,不过我找你们是另一件事,这么轻飘飘的一下,似乎像隔靴骚痒一样,要是没有效果怎么办?华鑫对那个地方,已经失控了。”夏亦冰问,敢情是担心进度问题。   “您是指,贵公司派去的CEO金彦国?”张政和问。   夏亦冰怔了下,不过旋即释然了,飓风的商务调查已经覆盖全了,不可能不知道金彦国拿公司利益和宗鹏程媾和的事,她顿了顿道:“我不介意,你们采取任何方式,但是,凡经营之外的任何事,都与华鑫国旅毫无关联……这是转达孙总的话,临行之前,他特意让我提醒二位的。”   这是怕沾在法律范畴的麻烦,高雨田郑重道着:“夏女士,您放心,不信你查查我高某人的信誉,别说违法记录,连偷漏税都不可能有,到了我们这种层面,就有人求着我们去犯法,也不可能去啊,何况,给您惹麻烦?”   “那我就放心了,有消息随时告诉我,我需要实时知道屯兵镇的进展。”夏亦冰起身道,咖啡根本未碰一下。   两人把夏亦冰送出了门,恭送人走。走了很久,张政和看看高雨田,高总讪然道着:“习惯就好,大公司和大明星差不多,婊子要当,牌坊要立。”   “呵呵,我已经习惯了,就是觉得夏女士比咱们还要期待结果啊。”张政和道。   “你说,会有什么结果?”高雨田问。   “文盲法盲流氓凑一块,没好果子。”张政和如是道。   两人也像窥到了一部恶作剧的开头似的,窃笑着,离开了京东咖啡馆,算算时间,似乎差不多,那边好像该干起来了……   ……   ……   午后的香河县却是静谧而温馨,秋高气爽的天气,躺在阳台上晒着暖暖的阳光小憩,那种慵懒的日子会让人忘记身处何地。   谢纪锋是被急促的电话铃声惊醒的,一般情况下,没有重要的事,公司负责的是不会打扰他的,大部分事务都交由吕天姿处理,那位京城土著的人脉比他可要广,日常的主要事务,大部分都是照本宣科的讲商务信息安全培训,事情很少能走到他这里。   他揉着睡眼起身,拿起电话,一看是唐瑛的私人号码,一接听,边听边开着电脑,几字搜索,满屏怵目心惊,雷剧的故事、娱记被殴的故事,对于他这样资深的阴暗人士,很快就想清了背后可能隐藏着什么。   “这些照片,是仇笛他们拍的?我怎么没见过。”谢纪锋愕然问。   “根本不是他们拍的。”唐瑛道。   “那就是张政和开始动了,可此举又有什么意义,连华鑫也抹黑了……等等,让我想想,你什么意见?”谢纪锋问。   “情况不明,无法判断。”唐瑛直接道。   “好了,我知道了,我来处理。”谢纪锋道,心绪平和地说话,挂了电话,然后坐到了躺椅上,思忖了片刻,然后他的眼光在犹豫中平和了。   如果不是有人想趁火打劫,那就是以自伤的代价,准备去伤人。   谢纪锋想到了这种最合理的可能,思及此处,他根本没有处理。   ……   ……   此时此刻的屯兵镇,开炸锅了。   张三联系着王五,王五电话叫着李四,一听说祁连宝招集人手,不少一块混的从饭店、从工地、从影城,摞下手里的活就跑,宝哥召唤,那是数着人头就有钱的活,岂能不去。   影城聚集地在镇外,祁连宝那辆越野车隆隆开来的时候,已经有三十多人了,他已经气得全身冒火了,电话里被宗老板狗血淋头骂了一顿,那倒也罢,回头一看平时不怎么看的什么因特网,遍地都是他打人的照片,据说这尼马可是全国出名了,已经有人刨他的老底了。华鑫在屯兵处理日常事务的秘书张瑞霞更是给他带来了震憾消息,据她讲,剧组频频光顾,而且风传华鑫有可能出售大西北影视城,屯兵镇肯定一直就有潜藏的娱记或者商务间谍类的人物,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车飚来停下,怒火中烧的祁连宝甩着皮带,朝着众人吼着:   “七月二十八号记得不?二皮,就是你打那几个偷拍的……现在他妈的都上网了,都说老子是黑涩会……他妈的,给我掘地三尺挖出来。”   七月二十八号?这都一个月了,众兄弟愣了,祁连宝见没人动,他吼着:“镇上住够一个月的,全他妈查查,这根本不是针对我,是特么有人在整事,打个人算个屁事?那几个还没断胳膊瘸腿呢。”   “听好了,查住够一个月的人,相机,手机,电脑什么的,全没收了。”   “什么?你说怎么办?你们干什么吃的,等着人家反犟?”   “走了!管他藏多深,都给老子挖出来。”   人群一哄而散,三五成队,飞奔回镇上了,都是镇里熟人,谁家住的,住了多长时间那能不知道,一时间敲门入户,劈里叭拉鸡飞狗跳就开始了。   祁连宝站在车边,此时稍稍清醒了,一个月前的事被刨出来了,有没有结果连他也觉得玄,不过他直觉这好像真不是针对他,在这儿干多少事了,还就这一件事提不上台面,怎么可能有人拿这说事呢。   他摸着手机,很想和宗老板汇报一下,一想又算了,老板正在气头上,这话须是不好说了。   迟疑的功夫,镇上已经乱了,远远已经听到警笛声音,这倒不是祁连宝担心的,偏偏他心里担心的东西,他自己都说不出来是什么,只是一种隐隐的不详之兆…… 第25章 乱战不已   乱了。   三营胡同,祁连宝派去的闲汉揪住一个外地客,管你贩饮料还是屯酒水的,直接抢着手机查,租住的乱搜一通,这些膀大腰圆,长相凶恶的汉子,看卖相就能把人吓住,等这些人呼啸而去,被查的瞠然发现,钱包扔在地上,里头的一摞钱不翼而飞了。   影视宾馆里,有几个长期住户,也被祁连宝这些狗肉兄弟围着一顿盘查,查完了,不是手机找不见了,就是相机不见面了。   哟,还敢追着要?一位大胡子的被拽住了,回头呸了一口,挥手就是一耳光权当回答了。   这地方大部分时间还是守法的,不过不包括小部分的时间里,把持影城经营的祁连宝需要清场、需要压制闹事的、需要收拾捣乱的等等,到这种时候,屯兵镇就不正常了。报警电话已经打了无数个,两公里的路,就没见警车的影子。   对了,镇上人都知道,警察需要出现的时候,一定会出现的。   时间不长,这股妖风席卷了屯兵小镇,打着祁连宝的旗号,像一个魔咒一样,人人噤若寒蝉,家家关门闭户,偶有碰到脸被扇成猪头的外地客,房东会好心地告诉他一句:   赶紧收拾收拾走吧,别被打成缺胳膊少腿,我还得送你去医院。   报警无果,已经有人开始跑了。   一直在后厨忙碌的那几位也没有躲过这次的风头,四个汉子踢门而入,在蒸汽腾腾的厨房四下看着,人群里发现了一个瘦瘦的体型,明显不是本地品种,被一位歪牙秃脑袋的直接揪住了,他指着收拾五花肉的耿宝磊道着:“二皮哥,就是他……羊尾巴胡同里住的。”   “嗨,嗨……你们干啥?”包小三端着盆起身了。   正好,有人一指:“他也是。”   “弄起来。”领头的喊着。   耿宝磊要挣脱,得嘞,那歪牙汉子不客气,劈里叭拉正反抽了几个耳光,抽得眼冒金星,直喊救命,包小三怒火中烧,拿着盆朝奔向他的那位直接兜头一扣,咣声巨响,那人歪歪扭扭,顺手操着菜刀面露恶相,咬牙切齿的就砍上来了。   哎哟妈哟,包小三一矮身,爬着就逃,钻过厨案起身时,他发现不对了,满厨的厨师,都像白日见鬼一样,看着四人肆虐动也不动,男子发愣,女的犯傻,都是一副恐惧的表情。   说时迟,那时快,那位被扣了一盆的眼看着包小三,又操刀追上来了,还是平时处得不错,厨里扛工的大师傅拽着这位:“别呀,夯蛋……砍死人咋办,把刀给我。”   那夯蛋似乎反应过来了,叭声一扔刀,随手却把几尺长的擀面杖操起来,追着包小三出去了。   耿宝磊根本不会打架,被两人揪着扇耳光、搜身、手机被抢走了,领头的二皮一看这么破、这么得重个山寨货,全身没搜到几块钱油水,气得又扇了耿宝磊两个耳光,一脚把他踹得蹬蹬蹬,几步之外,一屁股坐地上了。   “太没天理了,抢东西还有嫌东西不好的。”耿宝磊气得欲哭无泪。   这情景恰恰包小三看在眼里了,他大吼一声,拔起长腿,嗖嗖几步助跑,一个空中飞人,一脚踹在二皮的脖子上,那货像架散架的驴车,仆在地上,蹭蹭溜了几米远。   “三儿,揍他。”耿宝磊的血性唤回来了,他往后缩着,嘴里热血地喊着。   “操尼马,敢还手,砍死狗的。”二皮吃疼气急败坏地吼着。   那俩不踹耿宝磊了,啪了扔了手机,扑着包小三就来了,这儿人打起来可没什么花哨,出拳就打脸,抬腿就踢蛋,应付一个包小三尚能支撑,两人就不行了,两个照面过来,呀哦……腮上挨了一拳,那拳的力道奇大,他整个人一个趔趄,蹬蹬蹬几步差点摔倒。   这一瞬间,期待奇迹的耿宝磊心如死灰了,他一直以包小三挺能打的,现在看来,和塞外这些天生的莽汉相比,确实差远了。   眨眼间,包小三被几个人围攻着,右绌右拙,处处挨打,眼看着厨房里挨了一盆的那夯货操着大橄杖直愣愣朝包小三轮下去时,耿宝磊不知道那来的一股劲,一下子爬起来,连滚带爬扑向那位大汉,一扑就死死抱住了腿,那大汉猝不及防,啪唧摔了狗吃死,磕了一嘴血,他瞬间操着家伙往后打。   啊……耿宝磊吃疼,死死地抱着大汉不放,狠狠地一口咬上他腿上了。   啊……这次该大汉吼了,他乱踢乱蹬着,包小三情急之下,抱着头,直冲上去,死死地拽着大擀杖,追他的两人在背后打、踩、跺,疼得包小三嗷声痛吼着,穷凶极恶光棍劲上来了,咬着满嘴见血吼着:   “有种你们弄死老子,今天弄不死老子,信不信老子灭你全家……”   恶相,倒把几个打人的吓得停住手了,谁也没想到,能遭遇如此激烈的反抗。   一住手的功夫,二皮那货反应过来,甩手就一耳光,一挥道:“卸他两条腿……啊……”   他先喊出来了,嘴上挨了一下,生疼生疼的,一看厨房门口,又站了位黑黑的男子,扔他的是截猪骨头,那人慢慢地缠着手,像块抹布,然后极其不屑地勾勾手指头,一瞬间,二皮怒意滔天,解着武装带,啊……声狂吼着就奔上来了。   仇笛在他几乎接近的一刹那,嗖一矮身,闪人了,二皮糊里糊涂直冲进了厨房。   他的去向却是那两位挟着包小三的,说时迟,那时快,几步助跑,吼声方起,将要腾空一腿时,那两位下意识地躲上盘,却不料仇笛根本没有跃起,一腿直踢一位的胯部,那人一个趔趄,歪倒了,紧接着仇笛跳起来,挟脖拧摔,把比他高一个个头的汉子,拧倒扑愣愣摔了好远。   厨房里帮手的没有,可观战的乐了,老娘们直拍巴掌,老厨们的血性也起来了,咚咚敲着门喊着:揍他,揍他……   “快走,三儿……”   “快走,带上千娇走……”   仇笛拽开了包小三,拉起了耿宝磊,狠狠地跺了操家伙的汉子一脚,跺在膝部,那人吃疼杀猪般地尖叫,包小三抢走了擀面杖,拉着耿宝磊就从后厨跑,迎面遇上了傻站的二皮,他二话不说,腾声就是一擀杖,二皮捂着腰爬在地上,又被耿宝磊狠狠地跺了一脚。   两人顾不上疼痛了,可了劲地往后跑。   寻恤的四个人已去其三,二皮爬在地上、夯蛋躺在地上,拧摔的那位脖子还没扭过来,就踹倒的那位拦着仇笛,仇笛隔着触手可及的距离,犀利的眼光瞪着,双拳起势,进退进退进退……像玩花哨一般,那人吃不住劲了,轮着大拳头冲上来了,不料瞬间眼前一黑,一疼,哎哟哟……捂着鼻子,疼得流泪了。   咚……仇笛飞起一脚,漂漂亮亮的一个落地动作,被踹的那人像后空跳水动作一样,结结实实地躺下了。   这时候,他搞不清是什么状况,可能败露,一旦败露在这时将遭遇什么,他很清楚,收势回身准备溜。   “嗨……你跑得了吗。”   有人喊了。   一回头,不是冤家不聚首啊,祁连宝不知道时候站在门口,好奇地看着仇笛。   “试试看。”仇笛停下了,他知道,恐怕跑不了,现在唯一的期待的,是耿宝磊和包小三腿快点,带上管千娇离开。   此时,那四人像是得到救星一般,嗷叫着起身了,除了腿脚不便的夯蛋,除了还没睁开眼的那位,剩下两位不服气地又冲向仇笛了,满厨窗观战的大师傅心又悬起来了,隐隐地,开始为同事担心了。   祁连宝像是欣赏到了什么奇景一般,站在门口,好像不准备动。   敢还手的不多见,今天见了不少;还手还有效果的,那可是屯兵镇难得一见了。   冲在最前的二皮准备耍无赖了,横抱来个侧摔,正好群殴,不料他刚刚上手,蓦地眼前一黑,再一黑,啪唧,二皮哥一屁股坐地上了,他眨着眼睛痛不欲生地喊着:“操尼马,他手上有辣椒。”   迟了,第二个冲上来的,像撞到仇笛的拳头上一样,一疼就捂眼睛,一捂眼,又是一个挟脖侧摔,那人骨碌碌滚了好远,痛不欲生地喊着:“真有辣椒,辣死你爹啦。”   哈哈哈……厨房里爆出来一阵笑声,是位胖婆娘,然后轰堂大笑。   刚起身又倒了,祁连宝嘴巴吧唧了下,那几人连滚连爬,向门口聚来,祁连宝踢了二皮一脚,扇了准备诉苦的夯蛋一耳光,拎着两个眼不能视物的手下,直扔到门口。   这动作让仇笛倒吸了一口凉,一手拎个人,那得多大的力气啊,眼看着一米九开外,比普通人臂膀要宽一半的祁连宝,他知道,今天恐怕是无法幸免了。   “屯兵镇敢还手的,有些日子没见着了。”祁连宝好奇地看着仇笛道,他记起来了,第一次见面,被郝来运斥走的,根本没注意他。   “那又怎么样?泥人也有三分土性,我们站着挨打?”仇笛道,不卑不亢。   “学的军体拳,有些年头了,当过兵?”祁连宝睥睨地道,眼睛里闪过一丝欣赏。   “没有,我不想惹事,可也不想平白无故受欺负,你们这是干什么?”仇笛沉声道。   “本来就查查有没有偷拍背后黑老子的,不过现在变味了,要让你站在这儿,以后老子都不好意思在屯兵镇混了,来……陪你过一套军体拳,要是打完了你还站着,我今天就卷铺盖走人。”祁连宝捏捏拳头,一甩手,上衣扔了,光着膀子,浑身成型的键子肉,像一具人形性口一样。   “话大了点吧?”仇笛不信邪了,拉开架势。   “别去……”有人喊了,千钧一发之际,马开荒良心发现了,出声拦着,人奔出来了,手足无措地和祁连宝说好话,祁连宝一扭脖子睥睨道着:“马胖子,滚一边……否则老子拿你练手啊。”   “马老板,你让开,我们的事别连累到你。”仇笛出声道。   马开荒凛然看着不知死活的仇笛,莫名地觉得有点感动,亦步亦趋的躲开了。   此时,午后的日头火辣辣地挂在头顶,仇笛的眼前,两个钵大的拳头之后,是一双狠如鹰隼的眼睛,他浑身颤着键子肉,在阳光下闪着光芒,一种刺眼着,让人恐惧的光芒,在市井混迹数年,仇笛知道,今天终于遇上民间的高手了。   嗨嗷……几步之后,两人几乎是相同地起势动作,马步冲拳,硬碰硬地对上来了……   ……   ……   咣……门被踢开了。   “包小三,你找死是吧?”   管千娇气得回头就骂,闯人房间的事,也就包小三能干出来。   却不料回头一看是位不认识的丑男,吓得她捂着胸一声尖叫:“啊?你是谁?”   “你管我是谁?”那丑汉痞痞地道。   “走开,我喊人了。”管千娇一缩身,往床后缩,手伸进包里了。   “得得个屁呀,没胸没屁股的,跟个小鸡仔样,倒贴老子都不嫖你……嗨,问你呢,是不是在这儿住一个月了?”丑汉恶言恶声问,感觉欺负个小丫头,实在没劲,不像外地来的客商,还能趁机捞点油水。   管千娇点点头,像被吓住了,抖索着。   “我们老大说话了,呆够一个月的,要检查手机、电脑、照相机,还有行李,甭费劲,拿起来吧。”那汉子直接旁若无人地进门了,一看管千娇刚刚在看的电脑网页,网页上正是祁连宝带人打人的画面,他狐疑地回头。   啊……丑汉中招了,管千娇早起身了,一股喷剂射出来,丑汉捂着眼睛哇哇乱叫,管千娇一把抽走笔记本电脑,双手一举,双肩包上背,一跃上床,顺势蹬了那扑上来的丑汉一脚,一步飞跨,已经到了门门,嘭声合门,那汉子追上来糊里糊涂撞到了门上。   蹬蹬蹬,连奔带滑,管千娇下了楼,上面被喷眼睛的,吼着同伴,她知道还有人,赶紧了夺路出门,刚出门,迎面奔来了耿宝磊和包小三,一看两人鼻青脸肿,她惊愕地问:“怎么了?”   “看不出被人打了呀,快走。”包小三惶然道。   “你没事吧?”耿宝磊紧张地问。   “应该没你有事。”管千娇看耿宝磊鼻青脸肿的,她同情地道。   两人啊地一声,惊恐再起,管千娇回头,背后隔壁出来一个,追出来了,包小三恶从胆边生,操大杖要轮,管千娇一拉他,抢着前行几步,呀嗨……脆声一喊,蹬着墙角人凭空拔起了一米多高,对面冲来的汉子傻眼了,瞪眼张嘴瞅着这小丫头,不知所以然了。   管千娇手一扬,结果出来了,那人啊……一声嚎叫,捂着脸蹬蹬蹬直往后腿,落地的管千娇跟着捡了块板砖,嗖声出手,那人膝上一痛,吧唧,坐地上了。   打完,收工,管千娇回头还给耿宝磊、包小三做了个鬼脸。   耿宝磊和包小三早忘记跑了,还没消化完震惊,回身的管千娇催着两人:“快,跟我走。”   两人跟着就跑,包小三问着:“你拿的是什么?”   “防狼喷剂,辣椒水。”管千娇奔着道,气喘着解释着:“本来准备对付你和仇笛的,没想到派上用场了。”   耿宝磊很不和谐地呲笑出声来了,包小三气得骂道:“我把你当妹妹的,你看我像色狼?那咋不防着宝蛋呢?”   “少来了,你们不一直把我当女人吗……算了,我女人都不如。”耿宝磊跑着,羞恼地道。   “什么时候了还废话……快点。”管千娇火急火燎地跑着,三个人却是直进了川味火锅店,一进门管千娇喊着:“艳红姐,有人打我们……他们耍流氓。还把我哥打伤了……”   喊得委曲无比,这些日子来此吃饭不少,两位姑娘说话早不见外了,直把三人带到了厨房里。旋即小艳红喊着肉墩,看来对付群殴有经验,自己操着长勺子,堵到了厅堂里,那两喷了眼的不久追进来,还没吭声,早被艳红一顿勺子敲得落荒而逃。   “别打……别打,艳红姐,宝哥让我们找人的。”那人边跑边解释。   “滚,你让那个王八蛋亲自来。”艳红气急了,一把勺子扔了老远。   两人惹不起胡艳红,落荒而逃,屋里藏的几个人好歹松了口气了,耿宝磊明白了,躲祁连宝心仪的女人这儿,可不是没人敢来闹事,惊魂方定,三个面面相觑,然后异口同声互问:“到底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进厨房揪住我就打,问我偷拍什么了。看我这脸。”耿宝磊指着自己的脸,胖了一大圈。   “你呢?”管千娇瞠然看得受伤更重的包小三,包小三道着:“我也不知道,有人打宝蛋,我就冲上去了,结果就被揍成这样了……亏是仇笛解围了,否则我都跑不出来,哎对了,他让我们带着你,赶紧走。”   “那仇笛怎么办?对了,他呢?”管千娇心揪地问。   包小三和耿宝磊相视着,然后耿宝磊瞠然道着:“他断后了,和那帮人干上了。”   到此处就无语了,都清楚,仇笛能应付来的可能性不大,可也更清楚,就再加上三个人,同样应付不了。   最大的问题是,到现在为止,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   ……   厨房的大院里,一个生龙、一个活虎,祁连宝如猛虎出柙,吼声如雷,仇笛迎面而上,毫无惧色,观者的心一下子揪起来了,很多人回忆起了祁连宝的故事,很多人见过他打架,经常就是毫无花哨的一拳,能把一位壮汉打到半天起不了身。   电光火石间,两人身形几乎碰到了一起,军体拳的风格就是中正、勇猛、毫无花哨,这一点被祁连宝演绎得淋漓尽致,出拳虎虎生风,在堪堪击到仇笛的一瞬间,仇笛变招了,左手变掌,顺势托住打来的拳面,侧身欺近,变拳为肘,一肘击在祁连宝的胸前。   祁连宝一个不防,闷哼了一声,拳势落空,他像撞到仇笛的肘上一样。   仇笛顺势跺脚,祁连宝收腿,不料正中仇笛所料,一个弓步上打,祁连宝头一扬,被击中下巴了,连退几步,横臂档架,仇笛无隙可乘,收势待发。   好!揍他!马开荒鸡动了,一厨人为仇笛呐喊着。   弱者都期待逆袭,论打架,祁连宝以外的都是弱者。   有点轻敌了,祁连宝连输两招,侧头呸声吐了口带血的唾沫,眼神里却是兴奋了,他呲着嘴笑道:“好,有些年没遇上过对手了,再来。”   他毫无花哨的飞步上来,似乎挟着一阵劲风,仇笛一个挡臂冲拳,却挡得自己胳膊生疼,一拳击到了祁连宝的面门,不料他一啄头,用额头直顶仇笛的拳面,仇笛瞬间指间一种巨痛,像打到了石头上一般。   收势,双勾后击,祁连宝绊腿,压仇笛的肘;仇笛一退,试图腾挪劈弹,不料被祁连宝钵大的拳头狠狠捶在腿面上,一条腿一麻,一个趔趄差点栽倒。   形势瞬间变化,随着祁连宝步步紧逼,仇笛步步后退,处处受阻,连连变换招数,不过如同蜻蜒憾树一般,击在对手的胸前,肩上,对方像根本没有感觉一样,回手同样的招数回过来,却是每每让仇笛痛得直咬牙。   退……退……退……连退十数步,祁连宝久攻不下,似乎烦了,大呼一声,前进两步,一个冲拳直捣仇笛,仇笛顺势急步后退,仰身托墙,嗖一声从祁连宝的弓步下穿过,祁连宝只觉裆下一凉,人不见影了,他一个收势不急,被仇笛顺势后蹬,一下子失去重心,蹬蹬蹬几步,托住墙了。   仇笛蹿出几步,惊魂未定的站起来喘息。   回过身来的祁连宝却是笑了,他指着仇笛道着:“你特么真给军体拳丢脸,有钻裤裆的么?”   “能赢就是好招。”仇笛喘道,几招之后,他已经是满头大汗,多半是被这个人形牲口吓得。   “别说赢,你跑的机会都没有。”   祁连宝笑了,一个扩胸,双手一捏拳,指节咯咯做响,仇笛瞬间又是一种感觉,他在投机取巧,而对方也未竟全力,他曾经听说过,军体拳练到一定程度,握拳见响,出拳生风,此时徒然见到,方知对方不过是试试他的深浅。   现在才是对决,祁连宝追上来,根本无视仇笛的出拳,对拳直砸,仇笛瞬间疼得直缩手,刚一缩,他又是飞起一脚,仇笛像被汽车正面撞了一下似的,倒飞出数米,咚声仰倒在地。   一个鲤鱼打艇起身,仇笛恨恨地仇视着拉开架势,飞步上前,伸拳见肘,要凌空打对方的面部,来一个拧脖扭摔。   啊,夹住了……仇笛一使力,却不料祁连宝纹丝不动,反而戏谑地对掐住了他的脖子,一个横推,又把仇笛直直摔出去几米。   再起,再扑,这次是仇笛惯用的前撑倒踢,不过却被祁连宝骡子粗的胳膊挡住了,他飞起一脚,直把仇笛踢出了几米远。   再起来,还扑,力道已弱,祁连宝只待他近前,反而一个耳光,抽得仇笛身子打了个旋,又仆倒了。   倒了……起来……再倒了……再起来……   祁连宝可没有丝毫的恻隐之心,那钵大拳头,拳拳见肉,一拳能把仇笛打出去几米远,连着几次把仇笛放倒,连他有也有奇怪,这孩子的韧劲比想像要强,他像好奇试图看看一个人的忍耐力究竟有多大似的,不等仇笛爬起来,信步上前,蓄势一踢,嘭声如踢败革,仇笛横飞几米,此时手、臂、脸早划破几处,全身像骨头散架一般,两肘支着,想爬起来也不可能了。   “别打了,连宝,再打出人命了。”马开荒缩在门口,哀求道。   “我喜欢打骨头硬的……呵呵,你明显还不够硬吗?想强出头。”祁连宝拍拍身上的灰,抹了把嘴角的血,能累得他出一身汗对手,也算是罕见了,看着试图起身,又仆倒的仇笛,他睥睨道着:“天黑之前滚出屯兵镇,别他妈装怂,你不是大师傅的材料。”   “呸,谁特么是吓大的。”仇笛愤愤说了句。   “呵呵,那你试试看。”祁连宝不屑地道了句,他信步出门,早喘过气的四下手下,又恢复了狗腿本性,腿伤过的夯蛋指着仇笛恶狠狠地道:“妈的,弄死他。”   啪!话音刚落,他挨了一耳光,祁连宝瞪眼骂着:“瞧你那点出息……让他走。”   这算是法外开恩了,不过就那几位也隐隐有点佩服躺在地上的仇笛了,毕竟祁连宝有多凶悍他们清楚,在屯兵镇难得有几招之敌。祁连宝回头看了眼,仇笛满脸的仇意却没有触动到他,他眼神里似乎蓄着什么疑问,不过被打断了,远处闹闹嚷嚷一队人过来,还揪了一个,不时地扇着耳光。   得嘞,那个高智商“间谍”被抓住了,别人不认识,仇笛可认识,藏在烂尾楼里摄像机,摄下了这个人悄悄上楼的画面,因为一直觉得双方似乎不是一路,几个人都没找他的麻烦。   是那位“画家”,大胡子,壮硕的个子,此时两眼惊恐,全身抖如筛糠,有人奔上来把一个包递给祁连宝,祁连宝看看,相机里的照片、手机的照片,还有电脑里存的,抓人邀功的讲了,这王八蛋给我们钱,让我们放他一马,宝哥,就是他,咱们全镇所有地方的照片,他都有,还特么装画家。   想收祁连宝手下的人,绝对不可能,那些人钱照拿,人照打,根本不懂客气。   祁连宝放下了东西,老规矩,一捋袖子,劈里叭拉,正反抽了十几个耳光,那人躲都来不及,眼可见的一张脸肿了一圈,满嘴是血,眼睛都睁不开了。   “听着,就问你一遍,谁花钱雇你来的?”祁连宝问,揪着那人,很近的距离。   那人萎顿着,惨兮兮地脸,在面对祁连宝的时候,却是诡异地笑了,他有气无力地道:“宝哥,你没必要知道了……你完了!”   祁连宝一愣,揪着那人仔细看看,又看看搜出来的身份证,此人姓李、名劲松,根本没有印像,只是籍贯是首都,让他有点狐疑了,瞪那人的时候,那人诡异地笑着,让他一时摸着不头脑了。   这时候,听到了越来越近的警笛声音,祁连宝恍然间,有点心慌了,甚至莫名地生出了一种恐惧的感觉,那怕他和镇上派出所的关系很熟,那怕他后台还有一个手眼通天的老板,似乎也压不住此时恐惧的感觉。   警笛,越来越近,一行足有二十辆警笛,飞驰在路面上,一窝蜂地停下来,车门洞开,整个路面上,瞬间影影幢幢,全是警察了…… 第26章 处处有局   “站住!”   “站住!!”   镇西头,一群治安警在追着三个没命介疯跑的人。撵鸡赶猪仔一般,直追进了小胡同。   镇中心,影城宾馆里,一队治安警把在宾馆搜房间的货给摁住了,问谁让你干的?有没有点王法?   被抓的纳闷的问了:咦?今天怎么变脸了,以前咱们不是一势的么?   带队的赶紧把问话的小警给挡过一边了,对着攘闹的住客,直接威风凛凛地道了句:全部押上车。   “嗨,一家人么,这干嘛吗?昨个还在一块喝酒呢。”   有位胡子拉碴的闲汉不悦地道,屁股上挨了一脚,糊里糊涂给塞进警车了,进去还兀自骂着:太尼马没义气了,喝完就不认兄弟了。   全镇先是处处失事,接着又是凭空冒出来这么的警察,在很短的时间里,把乱势压下去了,铐上警车的闲汉足有二十几人之众,而跟在警车后报案的,差不多上百人,这群祸害虽然也查偷拍,可没少往自己兜里塞东西,当场搜出来的手机就有一兜子。   宾馆后院门口,祁连宝愣在当地,一时间无计可施了,他看着被打得满嘴流血的“画家”李劲松,把包扔回给他,滞着眼神,回味着刚才那句话:宝哥,你没必要知道……你完了!   肯定完了,可是怎么完的,他自己都不清楚,此时他极目远眺,试图看到老板那辆车的影子,可能看到的,只有围着他的警察,和不断抓到人,扭往到派出所的兄弟。   “铐起来。”   屯兵镇派出所所长马正楷挥手道,几名警察直接扑上来,把扭人的一干闲汉摁着,打着背铐,有人冲向祁连宝时,祁连宝一伸手,托着一位治安警的肩膀,那治安警左晃右甩,几下都甩不脱那只大手,他叫着同伴,同伴甩着铐子要铐祁连宝,祁连宝手顺势一翻,刁住了那治安警的手腕,转眼两位治安警像和他称兄道弟一样,被挟住了,呲牙咧嘴,脱不开了。   他不敢袭警,可他却不准备束手就擒!   “连宝。给个面子,今天可都是市里同志,你们也太出格了,打得全国人民都知道了。”马所长生气地道,背后就有市局治安大队来的人,看着呢。   “从市里到这里得两个小时,都提前知道我们要打了?”祁连宝疑惑地道。   “本来是查查一个月前的事,你倒好,又给演了场全武行……我知道你当兵出身,三五个小民警不在你的话下,要么上车走,要么你打倒现场这么多警察,逃吧。”马所长叼了根烟,无所谓地道,只顾着自己点烟,看也没看祁连宝一眼。   这明显是假话,查一个月前的事,何至于来这么多警察,祁连宝慨叹一声,他知道无法善了了,一松手,那两位警察脱身了,却是不敢强行铐人。   “我自己走。”祁连宝很知趣,最起码不会在公众场合嚷着和马所长私人关系不错,他像斗败的公鸡,耷拉着脑袋,向警车走去,而几位警察也像迎接一位人物一样,有人开车门,有人请他上车。   “一会儿,被打的,被抢东西的……都到派出所做个记录,介于近期案发不断,我们公安局已经专行下文整顿影视基地的社会治安,对于屯兵镇这队害群之马,这一次肯定要给大家一个交待……小刘,快,把这位先生送到卫生院。”   马所长说着,留了两位民警,把那位鼻青脸肿一嘴血的画家李劲松搀着,直往警车上去了。   转眼间,人车呼啸而走,只剩下的白惨惨的日头照着空荡荡的院落,两条牧羊犬汪汪的吼着,眼神直视着还躺在地上的那位。   仇笛,他从头到尾目不转睛地看着,事实摆在眼前,思维却混乱了,他一时间搞不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快快……大个,来来,把黑球扶起来。”马胖子嚷着,带人直到仇笛跟前,两人搀着,一搀全身疼,此时他满身灰土、一脸血迹,两眼青肿,头嗡嗡响着,四肢像不是自己身上长得一样,不知道是被伤吓住了,还是被仇笛敢挑战祁连宝惊住了,马开荒半晌才省过神来嚷着:“愣着干什么,赶紧送卫生院……”   两人搀着他直往卫生院跑,全身不知道挨了多少拳,疼痛过后,胃酸难受,出了门,仇笛就一路呕着,吐着,吐得都是带血的隔夜饭。   马胖子又是惊愕了好久,连他也对这么多警察来抓祁连宝很难理解,镇上谁不知道祁连宝是他妹夫宗鹏程的人,往回倒数几年,宗鹏程不过当地一个小包工头,要不是手下这帮狠人抢过来的生意,那有今天的舒坦日子过。   他急速地拔通了电话,一接通就紧张地道:“鹏程,咋回事嘛?怎么警察把连宝抓了?你没事吧?”   “好好做你的生意,别管闲事,没事。”宗鹏程一如既往,不待见大舅哥,一句话就挂了。   马开荒搞不清形势了,他愣愣地回头,看一干厨子还傻看着他,他咆啸着吼着:   “看什么看,快他妈干活,晚上不吃了啊……瞧你们这点出息,几十个人,还他妈怕一个祁连宝,扑上去一人一口唾沫都把他淹了……”   他其实也对祁连宝的骄横跋扈很是不满,可真正到祁连宝被警察高调抓走的时候,他莫名地又有点兔死狐悲。   ……   ……   本次用警是市局直接调拔的治安大队,整整一个大队,抓捕到了闹事人群,直接锁进了囚车要带回市里,马所长三翻五次和市里,和来人交涉,都碰壁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队警察开拔。   “要有乱子了。”   他站在派出所门口,心里如是道着,这个塞外小镇因为影视城修建的原因就一直是治安上的隐疾,来自五湖四海的剧组、出身五花八门的娱记、还有那些跟着钱走,满地乱蹿的贼痞妓匪,他们可能不惧警察,无视法律,可谁也不敢无视屯兵这一霸的存在。   他们说话的方式就是拳脚,不得不承认,在法制淡薄的地区,这种规则是相当有效的。除了他们没有敢在这儿胡来。   而现在,规则打破了,他回身看看所里聚集的三教九流人物,已经有人拍着桌子和警察吼上了:   “啊?你们干什么的?他们抢了我不止一次了?”   “怎么说话呢,我就这么说话,我要告你们去。”   “我的相机和手机怎么办?”   “丢了九千多现金……你们不管我们,我们怎么办啊?”   “……”   乱成一锅粥了,这些人被打时候不敢反抗,可并不代表他们不敢向警察叫嚣。马所长不想听了,踱步上楼,关上了门,把自己锁在家里了。   解押的车队行进很快,祁连宝在车上已经戴上了铐子,对他的防范很严,两旁坐着的警察握着电击棍,准备把他击昏似的,他不齿地笑了笑,一路闭目养神,一言不发。   回市区仅用了一个半小时,他被关押在治安总队的单人间里,没人提审,黑洞洞的就那么关着,他知道,肯定要先把那些闲汉咋唬一通,然后到他,就是证据确凿,百口莫辨。   他蹲在号子里,思前想后,却是想不通这一出,是怎么发生的,想不透的时候。思绪莫名地想起了那个黑黑的小子,他有点懊悔,知道是这个结果的话,就不会下那么重的手了,他甚至有点喜欢那小伙子,倔强、勇猛,而且军体拳练得很好,遭受这么一次打击,也不知道他以后会不会有心理阴影。   他叫什么来着!?祁连宝努力想想,只想起绰号来,“黑球。”   他笑了,给马胖子那人渣干活,他实在为小伙子有点不值。   咣当,铁门响时,有人进来了,一位警察,背后还跟着一位,他闭着眼睛就能听出是老板的脚步声。   “稍快点,市局有人盯着这事呢。”警察小声道。   宗鹏程谢了句,站到了铁门外,看着小黑屋里关的祁连宝,他递了包烟,祁连宝接住了,他不太爱说话,只是像往常一样问了句:“什么时候出去?”   “可能麻烦点,你太出格了……那几个娱记把这事捅得网上遍地都是,都说影城有黑涩会。”宗鹏程难堪地道。   祁连宝嗤鼻不屑了,要论黑,数不着他这号拿点小钱的打手。   “安心住两天,我想想办法……你也太不小心了,怎么打个人都能被人拍下全景来。”宗鹏程道。   祁连宝大口抽着烟,想着那个来路不明的“画家”,又要用钱收买查他的人,又莫名其妙地叫他宝哥,告诉他,你完了,他思忖着,这事是不是告诉老板,在抬眼皮的时候,他看到了宗鹏程冷漠、苍白的脸,他黯然道了句:“我自己担着。”   “放心,出来我会给你一笔钱,不会亏待你的。”宗鹏程道,对于这类江湖人,他相信对方的信誉,尽管他身为奸商。   “谢谢。”祁连宝道,埋着头,再无赘言。   宗鹏程轻轻地走了,出了门,上了车,驾驶的位置金彦国赫然在座,直问着:“怎么样?”   “我可真有点心疼啊,这人是我在北宁拣的,他惹着谁了,被人追砍,背后挨了几刀,都化脓了,就那样子,在工地上磕着头求我让我给他找份活混碗……我看那样子就知道是个狠人,给了他几百块治伤,就为那一档子事,他为我拼命都不眨下眼。”宗鹏程道着,还真是有点心痛了。   金彦国没说话,直接把手机递上来了,示鹏程翻看着,一下子又气得拍脑袋了。这事情才发生了几个小时,又在网上曝出来了,标题是《大西北影视基地管理堪虞,多名游客被抢》《歹徒大白天公然抢夺游客财物》等等诸如此类,不但文字,连视频都拍上去了。   “这不会是华鑫捣鬼吧?”宗鹏程愣了下,怀疑地道。   “怎么可能,你见过有往自己脸上抹黑的人吗?现代的通信技术太发达了,以前那鬼地方通信难,能胡来,现在全国各地游客都往那儿聚,通信又发展这么迅速,别说打人,街上骂人没准谁都给你拍下来了……还是那句话,往规范管理、现代企业的方向走,就得把你那套土匪作风给改改。”金彦国苦口婆心道着。   “可是……”宗鹏程总觉得那里不舒服。   “你不是真傻吧?餐饮是你大舅哥控制、宾馆是你小舅子控制、现在不管以前有什么不对,有什么过错,背黑锅的都现成了,就说破大天,那也是祁连宝的个人行为,难道您这位合法商人……非要和这样一个臭名昭著的人连在一起?等着不小心,再把以前的事刨出来?”金彦国道。   宗鹏程想通了,直接摆手:“算了,不提这事了……生意的事,你多操点心,千万别让影城生意受影响,几千口子人可都指着那吃饭呢。”   “这不就是了,大局为重嘛,北宁你都是数得着的成功商人了,至于看不透这点小事吗?”   金彦国道,默然发动了车,驶向了已经灯火阑珊的市区……   ……   ……   这一刻,有很多人在被千里之外发生的事牵挂着。   京城西郊某寓所,张政和在忙碌着,从下午开始就盯着电脑屏幕,不时地通过即时聊天工具,在忙着接收、传输文件,偶而还备注着地点、时间、情况说明。   紧张的工作效果很快就出来了,几个爆料先是在社区、后到了知名BBS,在确认情况属实后,攀上了不少门户网站的娱乐新闻,大西北影视城继“雷剧”之后,又一次吸引了众人看客的眼球,点击率直逼头条。   现在正面的新闻没有注意,不过换一种思路就不一样了,警方荡妖除魔没人看,歹徒肆无惮可就有人看了;婚姻和和美美没人理会,谁要出轨劈腿那可就围观爆棚了;打老婆兴许没人看,可老婆扒光打小三就有看点了……他看着大西北的名字上了首页,和一线某男星出轨、和知名某女星婚变、和著名某教授诱奸等等花边新闻排到了一起,乐得已经合不拢嘴了。   天黑的时候,诸事方定,他拿着手机,给一个网名“小燕子”的发去了一条祝贺短信,内容是:   “干得漂亮!注意屯兵镇的动静,接下来一步也不能走错。”   过了一会儿,短信回来了,内容是:放心,没人知道我是谁。   张政和看着这条短信,他微微地笑着,离成功越来越近了。   ……   ……   也是在天黑的时候,华鑫京城总部的负责人夏亦冰在车里收到了短信,秘书出身的她办事很细致且有条理,生怕误失消息,专门把飓风传媒张政和、高雨田两人的来信设置成了特殊的铃声。   没错,张政和的短信来,她把车泊到路边,翻查着,几个网页的链接,打开,仔细看了一遍。   娱记无底线、新闻无节操这是共识,可她还是被张政和这么快的速度吓了一跳,几个小时前发生的事已经排上首页了,恐怕这种新闻,会倒逼当地警方不得不做出个姿态,这个姿态,正是华鑫不惜付出自己抹黑自己的代价试图得到的。   她现在都说不清,此举孰对孰错,华鑫在屯兵镇的投资已经病入膏盲,以至于到病急乱投医的程度了,她实在怀疑,张政和那一对在影视圈打滚的小人物,能不能支撑起这个摊子。   思忖良久,她就着手机发送着这样一条短信:   注意屯兵镇的动静,随时向我汇报,接下来一步也不能走错。   过了一会儿,短信回来了,内容是:放心,没人知道我是谁。   她稍稍放心了,确实没人知道,她也在屯兵镇也留着一双眼睛,所有的商业操作离不开准确的消息来源,这些不起眼的商务间谍,关键的时候能顶大用。   而现在,狰狞已经渐显了,局中人还蒙在鼓里,她想起张政和和高雨田那么得意的样子就可笑。   其实,谁也会用这一招,不是吗?   ……   ……   同样在这一时间,谢纪锋在宝隆大厦八层,一遍一遍地踱着步,不时地有电话打进来,是唐瑛在汇报新冒出来的消息,都和屯兵镇有关,当街殴打游客、抢夺游客财物,已经嚷得沸沸扬扬了,这种事,可能比大海南的宰客还恶劣,有网友曝料,手包里的现金、手机被一抢而空,全镇挨打的人,有几十人,更恶劣的是,根本是毫无理由地施虐。   笃……笃……敲门声,应声而进的唐瑛急急拿着手机递给他:“谢总,刚刚联系上了。”   “喂。”谢纪锋拿起电话,焦急地问着:“到底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管千娇道。   “那你们……谁受伤了?”谢纪锋问。   “除了我,都受伤了……仇笛伤得最重,现在躺在镇卫生院。”管千娇道。   谢纪锋直捏额头,最担心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他狠狠心命令的口吻道着:“什么也别说了,马上撤回来,这件事到此为止。”   “知道了,我和他们商量一下。”管千娇道,像在个嘈杂的环境了,直接挂了电话。   谢纪锋把手机递给唐瑛时,她正默默的凝视着他,那黯然的眼神几近雷同,这几乎是功亏一篑,偏偏他们都无从知道,究竟错在哪里。   良久,两人相视无语…… 第27章 心伤难愈   三天后,屯兵镇西街羊尾巴胡同,仇笛一行的租住地。   房间里哎哟哟的吃痛声音不断,如果有人透过窗户看,一定会看到这样一个奇景,三张并排的小床,躺着三位穿着短裤的男子,仰面一个,趴着两个,呻吟的如泣如诉,你说不清他是疼了,还是爽了。   哟!?包小三想起身,嚷了声,又躺下了。   对,不是爽了,是疼了,挨了一擀面杖,腰疼呢,他一嚷,正玩着手机的耿宝磊不耐烦地道着:“别咋唬成这样好不好,至于那么疼么?好像我没挨似的。”   “啊呸,要不是为了救你,老子能挨这么一顿么?”包小三愤然斥着这个不知感恩的娘炮。耿宝磊反讽着:“少来了,要不是我抱住夯蛋,那一杖绝对在你脑袋上,是我救了你好不好?”   “耶,也是哈,没发现你还有流氓素质,抱人大腿上嘴咬也会啊。”包小三揭着短。   耿宝磊竖着中指:“天天骂我像娘们,你不也照样不比个娘们强?”   这一句是真把包小三惹恼了,包小三起身扔着枕头,耿宝磊的反应也不慢,一接住,还回去了,闲不住的两人嘴官司不断,仇笛叹了声,捂上耳朵了。   一个团体氛围,如果遭遇外侮,可能齐心协力、可能一致对外、可能奋不顾身;但换一种环境,比如危险已去,那丑陋本性可就露出来了,在去留的问题上发生争执了,管千娇仍然是听大家的意见,耿宝磊想走,那事让他后怕。包小三不想走,这地方好挣钱,而且吃了亏尼马还没报复回来呢。仇笛呢,却是一直没怎么说话,他伤得最重,前胸肩膀几乎全是淤青,第二天两只眼睛肿得只剩一条缝了,连想想抬起胳膊来吃饭都难,耿宝磊都觉得有点夸张,不过真正对决过祁连宝,仇笛知道他有多么恐怖。   最关键的是,哈曼已经把经费停了,那一天八百块的梦想,果真成了梦一场了。没钱了,队伍的士气几乎降到冰点了。   “你们别乱行不行,就走,也不能这鬼样子走啊。”仇笛在床上弱弱地道。   也是,包小三两个腮帮子不一般高,耿宝磊还是个熊猫眼圈呢,说到此处,两人颓然躺回床上,拿着块纸板当扇子,边扇边流着汗,打发着这无聊的时光。   “千防万防,防不胜防,咱们终究还是被卖了啊。”耿宝磊道。   “你们说哈曼会不会给点医药费啊,这特么滴,夯蛋、祁连宝都被抓了,赔钱都没地方要了。”包小三愤然道着。   仇笛呵呵笑了,无语地斥着:“真难为你啊,这个时候还能想起钱来。”   “管个逑用,咱想钱,钱不想咱啊。”包小三概叹道。耿宝磊出声问着仇笛:“你好点没?我再给你擦点药?”   “不用,得歇几天。”仇笛翻了个身,脸上青肿方消,右眼还是睁不圆,两颧还是显得有点高,变形的脸看来暂时恢复不了原样了。   “祁连宝真尼马黑啊。”包小三心有余悸地道,把人打成这样,亏是疼不在自己身上。   不料仇笛并没怨恨地道:“错,他不算黑……对我手下留情了。”   “不是吧?这样子都是手下留情了?”耿宝磊愕然道。   仇笛了,军体拳让那些实战练出来的军人打出来,一拳能捣开一摞砖,打断你的胳膊腿那简直是小菜一碟,而祁连宝绝对有这种实力,所以呢,现在他全身乌青,没残没瘸没断骨头的,已经是人家手下留情了。   “那他干嘛对你手下留情?你长得帅?”包小三不信邪了。   “我不知道什么原因……那事发生的有点奇怪,根本不冲咱们来的,而是冲祁连宝来的。咱们是遭了池鱼之殃了。”仇笛道。耿宝磊一听此处,指着包小三道:“瞧瞧,我说对了吧,他们是找不着偷拍的,干脆就来个地毯式搜查,结果正好被人拿来说事了……就咱们刚来看出当街打娱记那一出,也有人蓄意拿着说事,目的,应该就是把祁连宝弄起来。”   “不至于人家傻成这样吧?一个月前的事,一个月后找事主?”包小三马上找到漏洞了。   对呀,说不通,耿宝磊狐疑地道着:“难道是那一位画家……李劲松?可这样做的意义何在啊?莫非咱们的后台老板是华鑫?华鑫准备收回影视城的经营权,和鹏程商贸开战了?”   “扯蛋不是?要整就整钱呢,整个祁连宝算个屁,谁不知道他就是打手?”包小三又杠上了。   别说,杠得挺有道理,仇笛看了他一眼,笑着道:“咱们讨论没用,你不在那个层次,能获到的信息源太少,根本无法做出判断……你这叫,挣卖白菜的钱,操卖白粉的心。”   “也是,咱们怎么办啊?”耿宝磊难为道,现在尝到骑虎难下的滋味了。   “养养伤呗,脸都成这样了,还怎么回去,说其他什么还不都是扯蛋?”仇笛道。   为今之计,只能像这样躺着喽,活是肯定干不了,回是不好意思回去,恐怕这样就回去,人家那富丽堂皇的公司也不能让你就这样上班吧?何况这事到现在,会是个什么结果,尚不明晰。   三个人无聊地躺着,一会儿坐着,偶而手机上网搜搜新闻,除了警方有一个公开发言,这个发言第二天就出来,说屯兵镇事件系当地无业人员抢夺游客财物,警方已经控制以祁连宝、皮三娃为首的二十余人,一句正在深入调查就把所有的事情都揭过了。   除此之外,并无其他。   “咦?有了……发布会,华鑫和四海影业召开新闻发布会了……”耿宝磊看着手机,好惊讶地道,他递给仇笛,仇笛看了看,是联合拍摄大型古装战争剧《铁骑》的发布会,汇聚了两岸三地多名知名演职人员,两方的预算达四亿,据说要打造一部堪比好莱坞大片的战争片,媒体吹嘘要成为中国的《斯巴达三百勇士》和华文的《权力的游戏》。   仇笛懵然了,搞不懂,包小三一看就扔回去了,直道着:“一群傻缺,他们搞项目,人家鹏程在背后还不是闷声发大财。”   “是啊,如果不说票房的话,那最大的收益方,将会是鹏程啊,而且屯兵镇没有这么大的容纳量啊?一个大型战争场面,得动用多少人力物力?光那抗日雷剧就把镇上忙得够呛,何况这种专业大型剧组?”仇笛道。   “应该是华鑫试图重塑品牌形象吧?说不定他们和鹏程已经达成了协议,毕竟双方是相互依存的,离开谁也不行。”耿宝磊道。   “那之前发生的事就没有意义了,如果想合作开发应该早办了,如果能痛下决心,就华鑫国旅的实力,砸钱也能把鹏程收回来,既然他们没有这么做,那肯定是觉得不划算……怎么会现在又突然给他们做嫁衣裳了?”仇笛想得头脑发胀,仍然无法自圆其说。耿宝磊又想说什么,仇笛又把手机要回去了,仔细看着有关祁连宝的新闻。   他努力了睁着看了好久,看得头有点发昏,刚想起什么来要说话时,却被窗外闹闹哄哄的声音打断了,院子里像是来了许多人,耿宝磊跑到窗口一看,却是马开荒一行数人,他小声警示着,然后仇笛和包小三赶紧躺好,呻吟、痛楚表情,做痛不欲生状。   “黑球……三儿……咋样了?”马开荒喊着,人趿趿踏踏已经上楼了。擂着门,耿宝磊上前开门,照面,三人已经穿好了衣服,包小三痛苦表情道着:“马……马老板,现在这样了,不会扣我们工资吧,我们是实在起不床啊。”   “去去,胡说什么呢?我看看……哦哟,夯蛋这狼不吃的货,把娃打成这样了……黑球,算了,你躺着吧……”马开荒看这样子,三人实在可怜,他指着现场回头对来人说着:“瞧瞧,三娃就在我后厨干活,那人不容分说进去就打人……那娃就是被祁连宝打成这样了,到现在都下不了地。”   祁连宝一进去可是人人喊打了,马开荒说得痛心疾首,又有三位受害者作证,这说服力自然而然就出来了。镇上几位像领导的人,还有警察跟着,拍照呢,包小三是个人来疯,巴不得拍个受苦受难照片,连摆数个造型,大讲特讲那些人多么多么凶残,末了不忘加一句:“来这么多领导,有人给医药费么?”   一行人笑了,马胖子接着话茬道着:“还真有……数好了,这是你们三人干活的工钱,一分不少啊,还有这个,是影城宾馆和大西北影视旅游开发公司给你的医药费、慰问金……张秘书,你来讲吧,我嘴笨,这啥意思来着?”   “是这样。”   那位妖娆的秘书张瑞霞浅浅一躬道:“游客是冲着我们影视基地的来的,在这里遭到不幸,我们深表遗憾,上报总公司后,总公司批付了一部分资金,用于赔付客人损失以及善后……钱不多,一点心意,我代表公司向各位致歉。”   包小三出洋相,那香风袭人的,那面容姣好的,他接着钱一紧张,嘴唇一吧嗒,感谢的话没出口,倒先流了几滴口水。好在张瑞霞也是见多识广,丝毫不为忤地笑了笑,很矜持的把自己的胸拉高了点。   有派出所的、镇政府的、影城宾馆的,这一行人笑着和善、话说得中听、问寒问暧,实在让人不忍再提其他要求,慰问间还拍了一段视频,仇笛不明情况,一直躲躲闪闪的不敢上镜头,反倒是包小三那张丑的可爱的脸一直抢镜头。   “好好休息哈……今天我们得把受害人全部慰问一遍……三儿,赶紧养伤啊,养好去咱大厨房,提拔你当领导啊。”马开荒回头道。   “哎,好嘞。”包小三道,又问仇笛时,仇笛道着:“我这样,还好意思再去啊。”   “错,和祁连宝打完架,生活还能自理的,你算头一个了……走了哈,赶紧养好伤,好日子就要来了,渡假村要全部复工,还要来个上千人的剧组,哎呀,快把我忙死了……”   马开荒说着,牢骚更像是炫耀。三人在窗上看看那一行人,明显地一直在后厨马开荒,以前似乎不是这个角色,而且听话音,似乎风向已变了。   “看来两家要往一条裤腿里套了。”耿宝磊道。   “也许吧,可我总觉得那儿不对劲。”仇笛道。   “你想得太多了,不管是什么结果,都和咱们没有半毛钱关系……我觉得啊,咱们应该跟三儿学学,他最懂快乐是什么感觉。”耿宝磊道,向仇笛使着眼色,示意着包小三的方向。   床上,包小三盘腿坐着,拆了信封,郑重的蘸着唾沫,一张、一张、又一张的数着钞票,那两眼放光、满脸兴奋的样子,早把什么疼痛、什么间谍的破事扔到九宵云外去了……   ……   ……   三位躺在床上的尚且不知道,屯兵镇开始变天了。   这一天上午出门,管千娇听到了隆隆的重卡声音,声音来自镇北,烂尾楼的方向,她循着声音远远地看了几眼,又架着微型望远镜,在一处高地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很确定,场上正在清运垃圾,那一家拖儿带女收破烂的,正被镇上人往走赶,儿女跟了好几个,破烂拉了整整几车。   这是,双方握手言和了?   她泛起的第一个念头是这样,不排除因为利益利害关系,两个竞争团体握手言和。可如果仅仅是握手言和,那此次商务调查的意义又何在?难道就为了不明不白遭一顿打,然后把那个恶名在外的祁连宝送进监狱?   她很快否定了这个判断,站不住脚。有没有他们,那天的事似乎都要发生。   不过接下来,她对自己的判断又有点摇晃了,镇上张瑞霞带的那个车队格外显眼,镇政府的、派出所、鹏程商贸两家宾馆的,主要负责人都出面了,管千娇居然发现还有市电视台在跟踪拍摄,她像镇上闲人一样跟着热闹,跑了两处才明白,这是大西北影视旅游开发公司带头,协同几家,慰问受伤受害人员了,据他们讲,一切损失均由大西北影视旅游开发公司赔偿,镇政府也附合着表态,那群害群之马,嚣张的日子从此结束了,这里将打造一个和谐、文明的影视旅游基地。   到这里让她又犯疑了,两家几乎是高调穿上一条裤子了,没错,似乎他们在共同努力,消除影响。   得悉这一信息,让她的心往下沉了好多,疑窦越来越大,可越是不相信,事情仿佛故意驳斥她一样,又连连给她几个无法否认的事实。   耿宝磊打电话了,她看着耿宝磊发来的链接,是华鑫和四海影视联合拍摄大型古装战争剧《铁骑》的新闻发布会,汇聚了两岸三地不少知名明星。媒体极尽鼓吹之能,她一概略过,只是意外的发现,这一次不像雷声大雨点小,而是实实在在滴,本月就要开始试镜。演员的造型都出来了。   那这里的事就好理解了,是为了接这部戏,而创造一个和谐环境?因为这单生意,华鑫和鹏程商贸达成了某种协议?毕竟双方相互依存,利益虽然冲突,但获取利益的方式却是一致的,谁也不敢毁了屯兵这个舞台。   好像又有点不对了,如果媾和,有的是机会,不至于拖到现在,拖得华鑫已经巨额亏损了吧?而且,祁连宝的事情还是讲不通,既然准备言和,又何必先往自己脸上抹黑。那些打人的烂事,其实完全可以花钱摆平,没必要闹到这么大的程度。   “难道……鹏程是要扔下以前的模式,彻底洗白?所以默认祁连宝锒铛入狱?”   管千娇边走边自言自语着,想到了这种深层次的可能,却又被自己的想法难住了,同样的原因,信息源不足,无法做出判断。   她快走到川味火锅店了,进了门,喊着艳红姐,知道她是来给那三位躺着的带饭的,艳红让她稍等,厨房里早架起锅,熬上一锅不加辣不加羊肉的热汤面了。   “娇啊,要不你先吃碗饭?”艳红问着。   “哦,不了,先给他们带回去吧。”管千娇有点失神地道。   这样子,不可能不让胡艳红当成是失魂落魄了,她将进厨房的时候,又回过身来,拉着管千娇坐下,给管千娇拢了拢头,感慨地道着:“别难过了,事情都出了……没落下毛病就好,你看像我哥这样,我该咋办。”   “我知道了……谢谢你,艳红姐。”管千娇默默地道,这位姑娘如果不宰客的话,还是挺不错的,她看着这么位美人胚子的脸蛋,不经意的吐露心声,把心里一直想问的话讲出来了:“艳红姐,我听说……您和祁连宝……你们怎么认识的?”   “不是我认识的,是我哥认识的……”胡艳红似乎和管千娇同样有点失落,她自嘲地笑着道着往事,像所有靠着力气赚钱的打工者一样,她和哥哥从内地到北宁谋生,一直是工地做饭的角色,胡雷和祁连宝脾味相投,两人是形影不离的朋友,老板是宗鹏程,直到有一天这里兴建影视城,宗老板带着一队施工队回来修楼拆房,他们兄妹就跟着来了屯兵镇。   之后的事就容易理解了,那是宗鹏程的嫡系班底,和在此施工的渡假村施工队发生械斗,双方均有重伤残人员,宗老板这一方,伤的最重的就是胡雷,被人一锹从二楼拍了下来,伤到了颅部,成了现在这样子。   “……你们别恨他,他其实没有那么坏,其实我们都一样,给别人打工卖命,自己的命,自己都当不了家的……这些年他一直给我哥送钱,还带着我哥去看过几次大医院,啧……有点钱,全糟塌到这上面去了,其实我挺喜欢他的,就是过不了心里这道坎,我哥就是讲义气,被他们害惨了。他也是讲义气,下场比我哥还要惨。”胡艳红说着,鼻子一抽,抹了一掬泪。   “给宗老板办事,你哥成了这样,他们不管?……再说,大西北影视方,也应该有连带责任啊。”管千娇道。   胡艳红一下子又笑了,她苦笑道着:“就给了点医药费,还有这间门面房子……再多就没有了,这地方人命不值钱。”   “那大西北影视旅游公司呢?他们也应该赔偿一部分吧。”管千娇问。   “找了,也闹了,每次都闹不出结果来,他们说公安上没处理下来,而且自己的人也伤残,不管我哥这边……闹得好几次,后来才明白,我们越闹,宗老板的生意就越做越好,后来也疲了,烦了,就不去闹了,好歹我和我妈这个小店,还能挣点……”胡艳红概然道着,那是一种身心疲惫的表情,欲说还休。   “你这么说,我倒不怎么恨祁连宝了,好歹他还念着和你哥的交情。”管千娇转移着话题,胡艳红笑着道:“有用么?迟早还不得让别人给一脚踢走,一大男人,活得像条狗,他要早活明白点,就不至于走到今天了。”   “可是……你是说,这是……祁连宝不是让警察抓走了吗?”管千娇嗫喃道,她突然发现,在这地方,很多事不能以常理来理解。   “他经常被抓,一般进去就出来了,那是老板觉得他还有点用处……要是有回进去,没出来,那就是他没什么用了。”胡艳红道,她生怕管千娇理解困难似地解释着:“烂尾楼开工了,郝来运拉着他的亲戚一起干,两座宾馆都归到姚富文手里了,吃的都让马胖子包揽了,都是宗鹏程的亲戚,现在全镇的壮丁都跟着宗老板有活干了,好像大西北影视城又修什么……这么红火,你说还留着他个外人干什么,分钱啊?”   笑了笑,起身了,到后厨给打包饭盒,管千娇却是听得眼滞心沉,关于祁连宝的事困挠了他很久,似乎在这里得到最准确的答案了,其实是一个最简单答案。   无他,鸟尽弓藏、兔死狗烹而已。 第28章 得意失意   去屯兵镇十七公里,御林堡方向,一列车队在沙化草地上疾驰,车过之处,卷起了滚滚黄尘。   “……前天得到的消息,公司的公关部联系上了爆料的娱记,有关抗日剧组未杀青被曝的事,是他向屯兵镇一个群演手里买来的,花了八百块……这个人叫皮三娃,总公司公关部花了不少代价才得到这个消息,还警告我们,以后类似的事情不能再出现,影响到公司形象和剧组声誉,后续处理很麻烦……情况就是这样……”   大西北影视旅游开发公司秘书张瑞霞驾着车,把这一情况简要向随车的金彦国、宗鹏程、郝来运说了一遍。   抗日神剧被曝光的事,最终查了这么一个不咸不淡的结果,皮三娃这个人,就是祁连宝手下的二皮,镇上典型的那类上无片瓦、下无寸土的闲汉,现在还关在派出所呢,受人指使,干点这种事换俩钱,很像他的风格,最起码宗鹏程清楚镇上这帮闲汉的得性,给顿酒钱,啥事也敢干,何况挣了好几百。   他愤愤地剜了车上的郝来运一眼道着:“回头再给你算账。”   郝来运尴尬地拧了拧脖子,这账算他头上可有点冤,每场几百群演,谁可能看住下面人搞小动作,更何况,二皮根本就不是他的人,他委曲地道着:“宗老板,这真不赖我,这些年您不常回来,祁连宝就是这片的土霸王,下面那群货,打着他的旗号什么事也敢干,我那管得了啊,他们就连您大舅哥马老板的账都不买。”   郝来运很客气和这位侄子辈的说话,宗鹏程不耐烦地打断了:“闭嘴,也不怕人家笑话。”   前面的人果真笑了,金彦国笑着道着:“宗哥啊,郝来运说得不错啊,你确实有点脱离群众了,根在这儿,最终发家致富,还得靠着这儿啊。”   “那是,主要是还得靠您呐……金总,这可万事俱备了啊,您那边可别给出岔子。有消息了么?”宗鹏程客气地问,《铁骑》试镜在即,下面的紧锣密鼓,已经忙乎了快两周了,眼看着钱流水介地花出去了,宗鹏程快开始心痒痒了,这可是一本万利的生意。   “二十四号夏秘书要带着剧组的制片、布景、道具和摄影来一趟,验收啊,你们没偷工减料吧,别到时候签不了协议啊。”金彦国提醒着。   “呵呵……那验收还不得您说了算,再说了,现在的木材可是紧俏货,搁北宁市周边,已经买不到大批量的木材了,呵呵,都在屯兵了……那就二十四号啊,马队提前一天到,齐林格尔的马队,最正宗的蒙古马,当年拍《成吉思汗》时候,就是这个马队带头的……我办事,您放心。”宗鹏程几分得意地道。   “你快算了,我就是不放心才亲自来看一趟,给你联系个抗日剧组,你给我捅这么大个娄子,知道我有多难么?总公司和剧组两头说好话,里外不是人。”金彦国佯怒道。   宗鹏程哈哈笑了,笑着连连道歉,直说老哥对不住了,张秘书不在的时候,咱们哥俩再商量商量怎么补偿你吧。   张瑞霞浅笑了,凑着趣道着:“宗老板,那我呢?我可是总公司面前也替您挨骂了。”   “没说的,这单生意成了,让我以身相许都行啊,哈哈。”宗鹏程道,惹得张瑞霞一阵浪笑,那浪的样子,反倒让金总有点看不过眼了。   驶近目的地,远远地已经能看到忙碌的现场了,堆积如山的木料,几台电动的大锯,因为这些布景,还专程走了十几公里的动力电,再往御林堡深处走,已经成形的各类道具,排了满满一场。   “那个,攻城擂车,长十七米,40架;月底能全部赶制出来……火把,做了2000多了,粮草车也有四百多架了,弓箭难度大点,验收时候,七八千没问题……都是按剧组提供的图样做的……”   宗鹏程信心百倍地带着一行人参观着御林堡的制作进程,一样一样介绍着,这项工程用的都是当地的手艺人,而且这种工序可不是现在只会用木工板的匠工能做了的,木匠是市郊各县区请来的,郝来运长年浸淫此道早已轻车熟路了,介绍着工序,成品一做旧,上漆,再用火燎一遍,绝对上镜。   “瑞霞,多拍几张,给夏助理发过去,让她心里有个底。”金彦国脸上笑容多了,这趟子事终于快见眉目了。   张瑞霞应了声,用手机拍着照片,各个样子拍了一套,又拍了一个全景,金彦国兴致勃勃地看着,宗鹏程趁着她拍照的功夫凑到身边,小声道着:“张秘书,多多美言啊。”   “不是吧?宗老板您什么身份,还需要我美言?”张瑞霞故意逗着。   “肯定需要了,以前咱屯兵和华鑫的关系处没那么好,我这心虚不是……那个,夏助理就能当了家?”宗鹏程小心翼翼地打探着内情。   “夏助理,是孙总孙昌淦的私人秘书,原来负责海外业务,华鑫的主要业务在出镜旅游上,那么多事,您还指望孙总日理万机啊,她点头,基本就相当孙总同意了。”张瑞霞道。   “那夏助理这个人,好相处么?我是说,招待时候,是不是得准备点什么,注意事项,一定提醒我啊。人家见过大世面,别在咱们这小地方受委曲不是?”宗鹏程道。   “您放心吧,渡假村能复工,对她来说就是大功一件了,说不定她还得看您脸色行事呢,毕竟在这儿投了几个亿,不能一直这么亏下去啊。”张瑞霞道。   “那……那没问题……来运,渡假村道路清干净了没有?别耽误人家施工啊。”宗鹏程作势吼了句,化解了这番对话里的尴尬,从对抗走到合作,这道坎宗鹏程自问跨过去问题不大,可就怕人家心里别扭啊,他心里清楚,生意人的盘算谁也不吃亏,对方给他这么大单的生意,肯定要求回报了。   回报,自然是那拖成烂尾的渡假村喽,这是他最得意的事,想起来心里就有点成就感。   郝来运屁颠屁颠跑上来,点头哈腰地道着:“您放心吧,垃圾全部清完了,收破烂的全赶走了,随时可以开工。”   “哎对了……金总,那施工队,您得用咱们的啊。”宗鹏程道。   张瑞霞噗哧声笑了,宗鹏程的嘴脸,不要脸的程度绝对超乎你的想像。金彦国却是绕着道着:“别跟我讲,这事得看到你的本事了。不过我可以透露给你一点消息啊,夏助理此次来,还要就主体工程亮化进行招标,到时候看你的表现了。”   金彦国使着眼色,那眼色双方都能意会,招不招标是个过场,两人私底下已经商量过了,那事还不是您说了算,大不了再把垃圾给他倒回来不就成了。   “哎呀,咱们一家人说什么表现,不行我专程跑一趟京城见见夏助理……以后睦邻友好,我们鹏程唯华鑫马首是瞻……您说是不,张秘书?”宗鹏程笑着道,笑得真假。   生意人的脸皮不值钱,这不,反正就是恭维加客气,等着从对方的账上划走真金白银。   这一行离开御林堡,又到后盘沟看了校场、点将台的进度,几处工程宗鹏程几乎动用了全镇的人力,对此他是颇具信心的,对于华鑫这两位的满意,他倒一点也不意外,最后一站回返镇上,车泊在已经清理干净的渡假村口。   场上,隆隆的车声吼着,几台重卡正在回填土方,曾经敌对的两方,笑容可掬的站在同一个现场,这场面,怎会显得如此地不和谐!?   ……   ……   攻城擂车、拦马架、粮草车、火把,营寨尖木……   一张一张图片显示在张政和的电脑屏幕上,他细细地看过,数过,计算木方的使用量。这算一项,又翻查着照片,校场已经平整,用了多少砂、灰、水泥;清运土方的垃圾,用了多少台车,用时多久。一项一项,他草写了满满一页。   然后,他惬意地靠着椅背,长舒了一口气。   对了,还有一件事没有处理,他打开了即时通讯,看了看哈曼公司的留言,双方有约定,通过这种方式联系,提供即时消息,而这连着数日来,哈曼已经提供不出有价值的信息了。   这一点似乎正在他的预料之中,他又靠着椅背,笑了,思忖着是不是该结束和哈曼的委托了。   应该结束了,这件事即将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他想了想,向唐瑛发去了视频通话的请求,过了一会儿,对方打开视频了,张政和摆手“嗨”声打招呼,对于哈曼这位女主管,他还是很欣赏的。   “张经理,有何贵干?”唐瑛笑着问。   “您说呢?”张政和道。   “哦,应该是对我们的调查进展很不满意了吧?”唐瑛道。   “呵呵,我就喜欢和聪明人对话,事实确实如此,不知道贵公司派去屯兵的那些人怎么样了?”张政和笑着问。   “我们做商务调查的,难道会把自己的商业秘密告诉您?”唐瑛笑着拒绝了。   “没关系,我随便一问……不过唐主管,根据咱们之间的君子协定,您这后续的表现,实在差强人意啊,就我个人而言,我倒不介意给我们彼此一个机会,不过从公司的角度来看,我们后续的签约是不是就没必要了。”张政和委婉地道。   商人变脸,永远是笑着变的,唐瑛耸耸肩膀,给了个鬼脸,直接道着:“那别忘了在初次的调查报告上签字,收到报告即视为委托履约,我们两不相欠。”   “好的,我今天快递给您……嗯,如果不介意的话,周六有兴趣出去吃顿饭吗?”张政和笑眯眯地道,公事完了,该私事了。   唐瑛又耸耸肩,做了个鬼脸,视频关了,给他的Q上留了一行字:   已经履约,我们两不相欠。   对这行字,张政和愣了许久,不得不哀叹一声,京城这些妞们可是真务实啊,无利不起早,无利不给笑。   ……   ……   两个小时后,前台把一封快递送到了唐瑛的办公桌上,她拆开,翻看下签字,合上,手抚着协议,思忖了好久。   这单生意并没有延续之前的奇迹,因为突发祁连宝抢砸事件的原因,派往屯兵的四人伤了一对半,今天的消息的,仇笛刚能下床了,单靠管千娇一个人,根本无法获取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委托到此为止,也在情理之中。   有点遗憾啊,她想起了两周前和张政和的那顿晚餐,张政和介绍的高雨田高总给她认识,双方讨论了一番屯兵镇的商业潜力,高雨田甚至抛出橄榄枝,隐晦地透露要和哈曼签一封有关商务咨询、策划、安全的长期协议。   如果做成,那对于哈曼的影响可想而知,唐瑛一度很狂热地为此彻夜难眠,以为在京的生活就此要发生转机,不过现在看来,还是过于低估商场尔虞我诈的程度,所谓允诺,不过是延迟结束调查的借口,现在调查陷入困局,看来,对方已经另觅途径了。   事以至此,唯余呵呵一声苦笑了。   她整理后这单生意的所有资料,锁进了柜子,又不忍心,枯坐在办公室里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与之前和谢总的讨论如出一辙,渡假村施工放开,鹏程积极着手准备新片的拍摄的筹备工作,从唐瑛这个角度看,应该是华鑫做出了妥协,用牺牲利益的方式,换取了在屯兵镇的通行证。   所以,双方暂时地媾和了。可为什么……做为外人张政和却掩饰不住的那份得意?他并不是华鑫的代言人,那个飓风传媒和华鑫八杆子打不着的关系啊。   她觉得有鬼,可又说不出问题出在哪里,偏偏能获知的信息源,现在全瞎了,她又一次意识到,为什么间谍会成为了世界第二个最古老的职业,因为他是所有决策的视听,不可或缺。   可惜,哈曼现在已经缺了。   此事很快汇总给谢纪锋,当天便接到了谢纪锋的安排,催促屯兵养病的数人,按原计划,全部撤回。   ……   ……   “快,这儿一窝……”   “这儿……这儿还有,这蚂蚁个头真大啊,长得快赶上臭虫了。”   “草原沙化,环境破坏得厉害,再沙化几年,怕是连蚂蚁也生活不下去了。”   三个脑袋挤在沙地上,包小三拿着窗纱做的小网兜,耿宝磊一手拿棍子拔拉蚂蚁窝,一手拿着玻璃瓶子,把蚂蚁赶撮进瓶子,给包小三倒兜里。   苦逼都不矫情,歇了两周又生龙活虎了,闲不住都遛出来了,不过现实可不等人,就业情况太不乐观,马胖子的后厨又上了两台蒸机,加了台装卸车,不但没有加人,反而连原来的厨师也打发了不少。倒是镇上不少新项目用人多,装卸沙水泥、打夯、做木工还有清运垃圾,那儿都是人手不足,整个镇上像个大工厂,一到上工时间,各式的运输车把全镇的人运向各处,镇里反而静悄悄的,少见人迹。   又撮了一窝,包小三乐滋滋地看着,扬了扬问仇笛:“黑球啊,看,成不?”   “别叫我黑球,难听死了。”仇笛道。   “我听着不错啊,叫你黑机啊。哈哈。”包小三故意道,仇笛抓了沙扬他,他奸笑着溜了,耿宝磊盖着罐头瓶盖子,一屁股坐到了仇笛旁边,笑着问:“有点郁闷是不是?”   当然郁闷了,三人躺倒后,第四旬的钱根本没有到位,现在看来,就即便回京城恐怕也不会有好结果,本来早就可以成行了,因为犹豫不定,一直拖到现在了。   “你别装得上晓天文,下知地理行不行?”包小三坐到仇笛的另一侧,挖苦着。   “我没装,我特么犯愁着不是?这儿黄了,那头悬了,咱们一路连吃带喝,还得加上打吊针输液,敢情最后没落下多少钱啊……我还准备挣一笔,过两天舒坦日子呢。”仇笛道。   事实确实如此,躺了两周坐吃山空的,房租又高,还真没落下多少,耿宝磊安慰了:“风吹鸡蛋壳,财去人安乐,人没事就好。”   “哇,你倒看得开啊?”包小三道,这多像个有钱二货的装逼话。   “咱们从苦逼华丽丽的一转身,咦,还是苦逼,没有什么失去的嘛,有什么想不开的,我不觉得很失落啊,和你们在一起,我都学会打架了。”耿宝磊道,说着他自己先乐了。   “要打架,让仇笛教教你。”包小三道,仇笛一笑道:“还嫌不够丢人啊,被人打得床上躺了半个月,拳头解决不了问题,就祁连宝那勇猛样子都折了,咱们就再练二十年,也达不到他那水平。”   三人相顾黯然的时候,管千娇的电话来了,还以为是找不到三个人着急了,耿宝磊一接电话,一听消息,说了句知道了就挂了,然后他对仇笛说着:“唐主管催了,让咱们撤回去。千娇让咱们回租住地,一块准备下,该走了。”   这句一出口,仇笛明显地脸上很不舒服,像是壮志未酬那种,包小三也憋屈,像是钱没挣够那种,耿宝磊一看两人如出一辙的得性,自顾自地笑了。   “走吧,看来得说服一下千娇了。”仇笛起身拍拍屁股上了灰,叫着两人,耿宝磊起身驳道:“她不会同意的。”   “同意就不用说服了嘛,看你这位闺蜜的喽。”仇笛无所谓地道,包小三脸凑近耿宝磊逗着:“宝蛋,你这小嘴口活不错,都会咬人呢,还不会说服人?呵呵。”   两人奸笑着跑着,耿宝磊面红耳赤站了半晌,直骂着:   “一对流氓!”   对,不知道什么也学会爆粗口了,耿宝磊自己都没有发觉,屯兵之行,让他变得地方太多了,这样草草收场,其实连他心里也有点不甘…… 第29章 难舍难弃   “情况就这样……委托方对调查报告已经签字了,咱们呆在这儿,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管千娇简略一讲,好失落的样子,她看着三位殴伤初愈的同伴,仿佛自己做错了什么一般,坐在那儿,把玩着手指,不时的看看三人,像在征询大家的意见。   没有什么可征询的了,简单的行李已经收拾妥当,房间打扫干净了,电脑收起了,架在窗棂上的那个微型3G网接收器也撤了,屯兵之行,终于走到了不情愿的最后一天。   三个人都没说话,互相看看,然后都闭嘴了,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把管千娇憋不住了,他催着:“你们怎么比个女人还婆妈?三儿,今天干什么去了?”   “逮蚂蚁玩,这儿的蚂蚁可大,那嘴上的夹子,夹得手指都疼。”包小三兴奋地道。   不过旋即被泼了瓢冷水,挨了管千娇一个大白眼,她悻然道着:“与其在这儿闲得蛋疼,倒不如早点回去,你说呢,宝磊?”   “蛋疼?”包小三呲笑了,一说都笑,三儿没脸没皮地道着:“娇,你不能说这话,我们能蛋疼,你不能啊。”   “脸蛋也不算蛋啊?少见多怪。”管千娇瞬间反回去了,憋得包小三佩服不已,直竖大拇指。   “快……说话……下午三点那班车,能赶上北宁回京的火车,明天早上就回去了,你们要真不想回去,那我一个人走。”管千娇不耐烦了,催着三人,拍着桌子,果有几分领队的风范。   “你说吧。”耿宝磊推向仇笛了。   “对,你说吧。”包小三也推向他了。   “这还有什么可说的?华鑫和鹏程两个冤家已经结为盟友了,一边出让利益、一边放行施工,咱们呆着还有什么意义,哈曼的经费都停了。伤都好了,咱们呆着还有什么意义。”管千娇道,这是最关键的,没有经费的支撑,谁也呆不下去。   “好,那就从这里说起,咱们此行的意义何在?”仇笛反问着。   应该是华鑫试图收回经营权,或者第三方试图染指这里的经营,但两方暂时的妥协,明显把其他的可能都排除了,所以,商务信息收集的意义也就中止了,最起码短时间不会有任何效用了,管千娇如是道着,仇笛反驳着,咱们做的,其实大部分人都能做到,那些信息的价值不算很大。之前哈曼愿意出高价,但为什么突然间,形势急转直下,又弃如敝履。   “什么叫敝履?”包小三问。   “就是破鞋。”耿宝磊刺激他道。   气得管千娇一翻眼,又噗笑了,耿宝磊也快学坏了。   没理会这茬,她道着:“那是因为你们都受伤了啊。”   “可委托方并不知道我们受伤了,难道哈曼会把三个商务间谍集体受伤的事公之于众?所以结束和我们受伤没有什么关联,而是因为他们阶段性的目标已经达到了。”仇笛道,躺在床上想明白的事不少。   “你是说……目标是祁连宝?怎么可能?”管千娇脱口道。   “怎么不可能?你回忆一下,其实咱们调查的所有信息,都有祁连宝有关,在这个镇上,他是根顶梁柱。”仇笛道,管千娇回忆着,仇笛数着,屯兵出入的运输车队,那帮子土匪司机也就祁连宝能压得住;从镇上到影城,整个保安队都是祁连宝负责,一直以来是铁腕控制,别说捣乱的,就偷拍的外地娱记都会被揍得鼻青脸肿;还有每天的鱼肉禽蛋菜的分配,那些小门小户试图钻空自己运的,都会被这帮土匪摁住揍一顿,然后抢走东西,没错,就是强买强卖,可谁敢不服?甚至在宾馆经营上也有他的影子,餐饭和宾馆的日营收,连钱款都过他的手,专程护送到当地储蓄所,那个储蓄所加了两个分理处,都把他当大爷供着。   件件桩桩,其实这就是宗鹏程不太光彩的发家史,积少成多,最终成了今天的规模。   桩桩件件,数得管千娇有点头晕,她拦着道:“你想说什么,直接说。”   “我想说的是,任何一个商务间谍可能都渗不到他的圈子里……当然,除了我们仨,无意中把车队的行进,运作,以及他手下那帮出名的地痞,二皮、夯蛋等等,都摸到了消息,你想想,我们把这个搞清楚才几天就出事了。”仇笛道。   “委托方的目标怎么可能是祁连宝?这八杆子打不着啊。”管千娇有点不信了。   仇笛摆摆头,耿宝磊得令,把手机递着,哟,这两天没钱都干间谍活动,管千娇倒诧异了,翻着耿宝磊拍的东西,几幅破三轮运输菜粮的图片,几处黑车已经上路的图片、还有景区又发生斗殴了,是两家小贩抢生意干起来了,最后闹到警察出面了,以前这种事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   管千娇翻看着,奇也怪哉地瞪着耿宝磊,耿宝磊笑着解释着:“仇笛安排的,反正就闲逛逛,顺便捎带了点。”   “这个很正常,均衡被打破,自然要乱一段时间,不过现在恐怕鹏程,已经看不上这蝇头小利了,《铁骑》官方的投资是四个亿,就有点水份,一半总是有的,真要这儿开拍,恐怕能让屯兵半年内变一个大样子。”管千娇道,一部影片改变一个地区的事情很多,只要票房不是太惨,对于旅游业的带动那可就是数以千万计的规模了。要是卖座,那就更恐怖了,把这里变成5A景区都有可能,华鑫专攻旅游开发,打得正是这种算盘。   “对啊,仇笛,如果华鑫从宏观经营上考虑,鹏程从长远发展上考虑,这是一步必由之路,总不能像祁连宝天天带着一帮流氓别动队维持经营吧?”耿宝磊道。   不愧是闺蜜,已经和管千娇站起一起了。   “这是最高大上的一种结果,但事实上成立的可能性不大,疥癣之痒已经成了心腹大患,得有宰相撑船的度量才能容忍这种事,商人嘛,我看够呛……当然,你们也可以讲是商业发展的需要,但事实是,这里的事早就已经是久拖未决了,为什么单单在祁连宝被抓之后,两家就莫名地进入了蜜月期?经商经商,暗箭冷枪,我怎么就觉得,这比影视城拍的那烂剧还假呢?”仇笛道,打工久了,对任何事都不会有信任的态度了。   “巧合吧,总不能所有的事,都用阴谋论来解释。”管千娇道。   “那巧合就有点过头了,用一个月前不经意发生的事让他惹上麻烦,刚惹上麻烦,就接踵而来更大的麻烦,惹麻烦的时候,又恰恰是大批警力到屯兵的时候,他前脚出事,后脚就开始整顿,马开荒、姚富文、郝来运一下子都走上前台了,这其中,难道没有一点蓄意的成份?”仇笛反问。   “兔死狗烹,这事艳红跟我说过。”管千娇道,此时莫名地有点可怜祁连宝了,她搁置下了这个话题道着:“你纠结在这个上面有什么意义?即便如你所讲,我们其实和他一样,利用价值到头了,接下来的舞台,已经不需要我们这个角色了。”   “你就这句话说对了,我们的角色没戏了,可没戏,不能抢点镜头啊?”仇笛道。   “你还想干?”管千娇出离惊讶了,看仇笛这样子,像和肉墩一样被打傻了。   “嗯,不多挣点,这顿揍不白挨了?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继续送快递呢。”仇笛点头道。   哦,想挣钱,应该没傻,管千娇斥着:“对哈曼的委托都结束了,谁给你钱啊。”   “你告诉我,为什么结束?”仇笛问。   “有可能的联合了,不需要使小动作,有可能其他商务调查人员发挥作用了,不需要我们的消息了,到这个份上,自然要结束啊。”管千娇道。   “这不就对了,把那双眼睛搞掉,那他们不还得回去求着咱们。”仇笛道。   综上所述,只有这一句最关键,敢情是想把隐藏着的那位撵跑,然后取而代之,管千娇被这个想法听得哭笑不得,她斥着:“没有你们想的那么简单,商务调查本就是个高危行业,稍有不慎,就触犯刑律,你们想学祁连宝啊?”   “不会不会,我们可没人家那么威风……咱们试下不就知道了,宝磊,你这天看到什么了?”仇笛问,耿宝磊神神秘秘地道着:“画家形迹很可疑,和储蓄所那小媳妇眉来眼去的,还一块吃过饭……对了,他每天早上出去,到晚上收工才回来,如果他是那个商业间谍的话,那他肯定还在继续着调查。”   “我早说了,干他逑一顿不就得了,尼马都婆婆妈妈的不敢下手,结果咱们挨了一家伙,就特么一毛钱不给,也得治治他。”包小三恶狠狠地道,估计被打的怨念,全放到这个“间谍”身上了。   看来事态的失控后果很严重,这几位一直不走,敢情也要失控了,管千娇寻思着,看看三人,相处日久,她清楚,怕是三人要达成共识了,一般情况找最弱的击破,她都会选包小三,不过这种包小三最喜欢干的烂事,肯定拉不回来,她盯着耿宝磊,突然出声了:“宝磊,他们胡闹,你也准备跟着胡闹?上次可差点受了重伤,还不长点记性?”   果真奏效,耿宝磊犹豫了。管千娇趁势打铁道着:“三儿,赶紧回去,就咱们在屯兵的表现,说不定能哈曼能谋到份三五千月薪的工作,再呆在这儿,总不成等着进派出所让警察管饭吧?”   包小三最惧的就是这个,一句话把他噎住了,他犹豫地半晌,直看仇笛,拿不定主意了。   两人一犹豫,管千娇得意地笑着看着仇笛,他剩下一个人,可就孤掌难鸣了。   仇笛搓搓手,看看管千娇,这细眉嫩眼的小学生妹般的姑娘,可不容易对付,仇笛思忖片刻直道着:“那好吧,我来替你做个总结……结束的总结,我记得你好像说过,在结束的时候,要把很多事告诉我们,你还记得吗?”   管千娇一愣,被将住了,没想到仇笛还记着这事,她为难了片刻,仇笛突然问着:“千娇,你当商业间谍几年了?瞒了我们这么久,是不是很有成就感?”   管千娇再一愣,愕然地看着仇笛,那两位并不惊讶表情,敢情他们早知道了。仇笛平静地道着:“其实在饭桌上,我就知道这是个坑,知道我为什么还往下跳吗?”   “为什么?”管千娇瞠然问。   “因为我对你有好感,觉得你不会害我们,事实证明是这样的,你一直主张撤出,确实是我为我们考虑,所以,尽管你瞒了我们这么久,我们还是把你当朋友。”仇笛道,那两位释然的一声叹息,压在心里的这个事,终于放下了。   其实,管千娇又何尝不是如此,耿宝磊的软弱、包小三的迷糊以及仇笛的义气,更多的时候是给她安全感,她郑重地点点头,向着三人说了句:“谢谢……谢谢你们。”   “不客气,幸亏我把你妹妹,否则那防狼喷剂该着对付我了。”包小三笑道,听到管千娇有点面红耳赤了,耿宝磊出声道着:“我们就没当回事,上个月是我离家以来挣得最多的一个月,其实我很感激哈曼的,给了我这么个机会,多了你们这么几位朋友。”   “谢谢,谢谢大家,既然把我当朋友那我就直说了,这行就是看钱说话,办事论价,再在这儿付出,我觉得也没什么意义了。”管千娇道,仇笛马上反问着:“但回去,同样意义不大,我不认为哈曼准备招聘像我们这样的人……小三的文凭都是买的,宝磊连自己家世和社会关系都说不清楚,我吧,又经常不守规矩,那个公司能正经八百招聘我们这样的人。”   管千娇看着三人,包小三拉长脸了,耿宝磊郁闷了,不知道这事让她觉得那里可笑,她不和谐地笑出声来了,耿宝磊问着:“娇,你干这行不短了,我们这样的,哈曼会收么?”   “收不收的结果是一样的。”管千娇道,她简要历数着:“商业间谍本来就是个隐秘,而且官面上讲不存在的职业,所有商务公司雇佣的间谍,都藏在暗处,可能是个自由职业者、可能是公务员、可能是各行行有把柄攒在他们手里的人,这个职业相当于临时工,有活干的时候,就有钱赚;没活干的时候,你得自己打算。”   “你还是没有正面回答,哈曼会招聘我们吗?或者直接告诉三儿,能招聘他进公司吗?”仇笛问。   “不会。”管千娇直接摇头了。   “尼妈勒个逼的。”包小三一拍巴掌,旋即又拍自己的额头了,自嘲着:“就知道老子的长相,迟早得改变命运。”   “这就是了……我准备把这个画家李劲松动动,看看有没有机会让经费延续下去,回不回去都是失业,没什么挑的,何况在这儿,咱们已经付出的够多了,现在越来越乱了,我觉得如果有一个关键的信息,能找到合适的买家,说不定就能赚一小笔……啧,你们商量吧,我一个人就能搞定。”仇笛道,起身离开房间了,他一走,包小三义无返顾地跟上了,三儿再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知道回去没什么好事。   耿宝磊挪了挪,准备起身,可他看管千娇剩下一个人,楚楚可怜的样子,又于心不忍了,反而是管千娇问他:“你也准备跟着他们,对吗?”   耿宝磊点点头,管千娇还未开口,耿宝磊道了:“你别劝我,冲着三儿拼命要护着我的那趟,我就不能一个人走,以前我都不知道朋友这个词究竟是什么意思,有什么意义,不过这回,我知道了。”   他默默地起身,慢慢的挪着,似乎生怕管千娇拦他似的,快到门口的时候,耿宝磊慢慢回头,轻声对管千娇道着:“你知道祁连宝带人打砸那天,仇笛拦住夯蛋几个人,是怎么说的吗?”   “怎么说的?”管千娇机械地问。   “他说……三儿,赶紧带上千娇走。”耿宝磊道。   管千娇脸上一动,一下子鼻子酸酸的,这一行可真是始料未及的难呐。   耿宝磊讪笑了笑,补充着:“他早就告诉我们,你是专业的商业间谍,肯定是谢纪锋故意放了你这么个棋子,顺便拉上我们这几个炮灰,关键的时候能抵挡一下子……我们一直不信,骂他太无耻。居然怀疑你……不过那天眼看着你放倒了两个大汉,我们才信了。”   “你们……”管千娇抬抬眼皮,心里像压了一座山。   “你觉得我们在乎吗?不管你是谁,都是一直把我们当朋友的人。”耿宝磊笑了笑,慢慢地虚掩门了,他偷瞄的时候,管千娇像抽泣一般,嘴角动了动,脸侧过一边了。   从京城的初识到塞外的荒凉,从包小三色眯眯的一瓶饮料,到三个人怀里揣着肉排馒头,这一个多月经历的一幕一幕,像一部荒诞剧一样掠过她的视线,她回头看看已经整装的行李,下意识地做了一个直觉式的决定,奔了出去……她理清心里乱嘈嘈的思绪了,一直呆着未走,是因为一直没有放下这几个关切着,在乎着她的朋友,那怕她曾经隐瞒着那么多事。   咚……咚……一擂门,门开了,没锁,三个人已经不在了,她急急地奔下楼,奔出了巷子,却一无所见,她拔电话,仇笛的、包小三、耿宝磊的,一个一个挨着拔,谁也没有接,她一下子觉得自己孤立了,孤单了,边往回走着,边忿忿地骂着这几个没良心的,走到楼梯口子,她又拔,像赌气一样,逼着对方接听似的。   不对,电话铃声怎么在楼上响,她急急地奔上去,兴冲冲推开了门喊着:“三儿、仇笛……宝磊。”   没人,手机扔在床上,她兴奋的表情一下子像冰冻住了一样。不对,她思绪飞快的转着,结合三个坑货经常恶作剧的性子,她一下子冲上去,蹭声一掀床单,躲在床底的包小三笑得瑟,撑得小床一抖一抖,又掀一张,耿宝磊不好意思地笑着,第三张不用说了,仇笛自己爬出来了,笑着对她道:   “与其这样郁闷地走了,倒不如再试一次,说不定那家伙就是阻挡咱们发财的人……你说对不?当间谍,你这么诚实,这么循规蹈矩可不行,咱们这么温和地对待画家李劲松,结果怎么样?早应该采取措施撵人了。”   “对啊,娇,不用你操心,看我们怎么整他。”包小三恶狠狠地道。   又一次重温初识之时的那种关怀,管千娇反倒不好意思了,她无语地看着三人,依旧是哭笑不得的表情。   不过接下来开始震惊了,三人头碰头密谋诱拐李劲松的细节,她听出来了,敢情三个人却镇郊玩去了,而是准备用一样特殊的东西对付那个商业间谍……就放在窗台上,关在窗纱圈成的网兜里,密密砸砸蠕动的黑色精灵:   蚂蚁! 第30章 再出奸计   嘀……嘀……ATM机输密码的声音,农行、建行的分理处就在影城宾馆的对面不远,站在ATM机前的男子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中午少有人迹,再回头看屏幕时,多出来的数字让他心花怒放,没有取款,直接摁了取回卡,装好,出了自助服务的感应门。   今天十七号,是一笔款子到账的日子,他估算,在这里的呆时间不会很久了,又在估算着,这笔丰厚的钱能让他在灯红酒绿的城市过多长时间舒坦的日子,心里的想法浮现在脸上,是一种惬意而满足的表情,现在他甚至有点喜欢上这个鬼地方,毕竟这里将会是他成就最大的地方。   像往常一样,早晨出去,中午回返,在饭店草草吃完饭,又在街上遛达了一圈,近期镇上影响最大的事就是祁连宝被抓,到现在半个多月了,他被抓的后果,是相当明显的。   从宾馆到西街,满街更脏更乱了,零零散散多出来了一群贩水果、饮料、烟酒的小摊子,早晚在镇上,上下午在戏场,有本镇人也有外地人,队伍越来越壮大,在此之前,有祁连宝那帮地痞流氓在,这些人是根本不敢进屯兵镇的。   对了,各类日用品和食品的价格直线下降,每天早上,大货、大卡、三轮车,拉来的蔬菜水果在镇外能排一里地,宾馆那几辆四十吨的大货厢趴窝了,据说马开荒还带着帮厨师试图撵走这些抢生意的人,结果嘛,毫无意外地流产了,连厨师也跑了不少,毕竟客流量大的点,厨房里挣的那点钱吸引力已经不大了,随便出个摊,那怕卖矿泉水都挣得不少。   他遛达着,到了汽车站的方向,这里已经成为镇上最乱的地方了,市里跑来的私家车、镇上跑市里的黑面包、凭空多出来的满街商贩,把狭窄的街道挤得熙熙攘攘,偶有大巴经过,得鸣着笛挪上半个小时。   看着就骂起来了,一卖水果的胖婆娘和一位舀羊杂的,各指着鼻子、喷着唾沫、骂得起劲,旁边的围观在起哄,这操蛋地方,从来就不会有劝架拉架,他们巴不得打起来看场好戏。   “有点意思啊,鹏程不是关键,这个特殊的人物才是关键所在!?”   他随手拍了几张远景,自言自语道着,来这儿几个月了,虽然蛮荒了点,可总感觉秩序还是可以的,顶多能见到祁连宝那帮流氓打人,可现在却发现,祁连宝被抓了,他们不打人了,现在好像人人开打了。   比车站周边、比如宾馆周边、比如这地方奇缺的菜蔬淡水,祁连宝是一直视为自己生意护着的,本地人顶多开个小摊贩,大宗的菜蔬是宾馆垄断的,而现在,那个土霸王一倒,可没人能镇得住场,外地涌进来菜蔬食品便宜得多,谁都敢不卖马胖子的账了。   “有意思,这是让宗鹏程自毁长城啊。”   他心里默默地对自己如是说道,慢慢踱步着回返,身处一线,并不知道上层是怎么布局的,但他很清楚,繁华的表像后,隐藏着的真相,即将浮出水面了。   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那时候,他带着钱早就远走高飞了。   志得意满地想着,回了租住的东兴胡同,进了院门,他思忖着今天应该去什么地方,影城那边没什么看头了,进入九月份,剧组来的越来越少,现在镇上大部分人力都被用在御林堡和后盘沟,那儿的土木工程、道具制作、场地平整已经接近尾声了。   或许,可以休息一两天,这些天上面追得根本不急,他惴度着,应该是大局已定。   上楼,掏着钥匙开门,低头时,眼睛一下子定格了,门下,放着一个信封。   他狐疑地拣起来,空白封口的,他四下看看,这个时间段,除了上工的、除了去做生意的、就租客也会抓紧时间游览,民居里顶多能留下点老弱病残,他喊了两声房东,果如他想,根本不在家。   谁放的?什么东西?   他捏着,好像是一个硬硬的东西,干脆拆开,奇了,一封信。   李劲松、男、34岁,籍贯浙江宁波,**年毕业于京城商学院,业余爱好绘画。**年就职于京城思域广告公司,**年就职于艺龙策划公司……京城的登记居住地:海淀区后柳林镇西三区18里胡同。   这是他的简历,查到这个不难,但难的是,这里人根本没人知道他是谁。   他心慌意乱地往下看:   李间谍先生,您手里的这部手机里有很多您感兴趣的东西,不知道您愿不愿意要回去,当然,不是免费的。不过是自愿的。除了您之外,还会有很多人感兴趣。   他慌乱地进门,关好,然后摁开了手机,在手机存储里,有一堆照片,都是他的,和分理处女营业员在吃饭、和影城的保安在闲聊、还有在镇上各处转悠的照片,最大的一文件,居然是视频文件,他打开,一下子像掉进了冰窖里,视频文件拍下了他偷偷摸摸进入烂尾楼。   “坏了,被发现了。”   他扔下手机,赶紧地收拾东西,胡乱地收拾起随身的衣服、相机、电脑,打好包,放上肩时。床上扔的手机蓦地响起来了,惊得他心跳加速,看着屏闪的手机,拿不定主意接不接。   没错,他就是商业间谍,他最清楚一个商业间谍可能遇到什么样的危险,但这一次好像不是最危险的,拍了这么久才找他,肯定不是被调查方发现了;用这种隐密的方式找他,肯定是别有所图,但也能说明不是被调查方,否则这儿的风格,早用拳脚开始说话了。   那是谁呢?难道是同行,雇主曾经警示过有其他公司的同行也潜伏在屯兵,说起来,是同一个目的啊。   他想接,但又想起事关重大,生怕坏了雇主的事,又不敢接。   电话一直在响,停了,又响……   ……   ……   直线距离三公里外,楼顶,排着两个脑袋。   两个脑袋后还有一个,仇笛拿着电话说着:“妈的,不接……我看看。”   他抢过了包小三手里的微型望远镜,在镜里却什么也看不到,耿宝磊出声问着:“吓跑了怎么办?”   “好歹是个间谍,不能和你这娘炮一样吧,见事就溜?”仇笛心虚地道,要是真逃之夭夭,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总不能真拦路抢劫吧,再说是想知道对方真正的意图和背后是谁,这玩意可抢不走。   继续拔打,包小三不确定地问了:“成不成啊,要我说直接冲进去,摁住揍一顿,我就不信,他还宁死不屈?”   “你那是违法犯罪,咱这是诱他下水,再说了,得骗出来才好办事,在人家家里胡来,报案了怎么办?”仇笛道。   既要办事,又要防止出事,最好的办法自然是切哑吧的鸡巴,让他有苦说不出来才是最高境界,但这最高境界还真不好达到,开火就哑了。   “完了,不牛逼了吧?傻逼了吧,人家就不搭理你。”包小三挖苦着。   “呵呵,我第一次坚定地支持包小三的判断啊。”耿宝磊笑着,附合包小三了。   仇笛看着,放下了望远镜,又一次断线之后,他失望了,直道着:“不应该啊,是有总有点好奇心吧?他这身份这么敏感,现在被人窥破了,居然一点都不好奇是谁?居然不害怕我们把他曝光……正常人都应该试探一下啊,他妈的,连这点机会都不给。”   “那他要是不正常呢?”包小三问。   “那他除非是你这种二逼人物,或者我这种牛逼人物,否则正常人应该有恐惧和好奇心理吧?那怕他是个商业间谍,你说对不?”仇笛严肃地问。   包小三凛然点点头:“好像对,不过我这种二逼人物办错事能理解,你这种牛逼就不应该了吧?分析得头头是道,人家不理你,你还把自己当回事,确实牛逼,这么牛的傻逼,我是头回见。”   耿宝磊一下子喷笑了,仇笛扔下手机,两人对掐了,却不料此时变生肘腋,那电话嗡声响起来了,仇笛放开包小三一看,乐了。   李间谍电话回过来了,他赶紧按管千娇教的办法,往嘴里塞了个乒乓球,接了电话:“喂!”   间谍的方式果真好使,嘴里气流被阻,天然变音了……   ……   ……   “你是谁?”李劲松紧张地问。   “这个不重要,你不认识。”对方的声音有点怪。   “你……想干什么?”李劲松紧张地又问,他最担心的,是无法安全走出屯兵,而且现在,明显还不到结束的时间。   “不想干什么,只是因为你的存在,我们丢了饭碗,所以,只能迁怒于你了,别担心,咱们是同行。”对方道。   这下李劲松心稍稍放下了,如果是同行,而且还是被雇主抛弃的同行,那对付他们的难度就不大了,他怕的是屯兵这帮土匪,而不是同行。即便被曝光,也有充分的时间溜走。   “你这些东西能说明什么?威胁不到我啊……我严重怀疑你是不是我的同行。”李劲松道,探着对方的底。   “我怎么觉得份量已经够了呢?在这种关键的时候,出点纰漏,怕是你的雇主也饶不了你吧?其实我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知会宗鹏程一句,你们的事是不是得黄一半啊……您说呢?”对方道。   “直接点,你想要多少钱?”李劲松奔向主题了,他知道,同行的事,只有可能这一种途径解决,而且,要价,也是一个探底。   “看货论价怎么样?我在你常去的地方,烂尾楼楼顶你拍照的地方,留下了第二份照片和摄影,你可以看看,我们再讨论价格……或者,你可以不去,现在卷铺盖滚蛋,我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对方道,直接扣了电话。   李劲松懵了,他又一次背起行囊,准备走,不过又一次迟疑了,在这个时候半途而废,实在有点可惜,似乎,似乎对方应该是和他肩负同样使命的人,他揣度着,或许是已近尾声,这些人被雇主抛弃,心有不忿。   应该是,如果这样的话,倒是可以考虑一个和平的解决方式,现在这个关键的时候,还真不敢出纰漏了,否则功亏一篑,他背后的雇主恐怕都交待不了。他在想,如果也有同行,那应该和他的目标是一致的,鹏程公司可不需要这种商业间谍,从这个层面上讲,应该没有危险。   在犹豫中、在徘徊里,他鬼使神差地往镇北走远,那儿遍地的垃圾已经清理干净了,回填的土方已经完成,就等着主体亮化工程的开工,此时工地上已无人迹。四处透风的烂尾楼上,看不到人影,他咬了咬牙,往楼上走去……   ……   ……   “他上去了。”管千娇在街边看到了,小声地用手机传了过去,方位,进入的门。   根本不是交易,就是把人逛出来,办到了,管千娇在街头瞠然看着,她在想,要遇上类似的情况,恐怕她也料不到,对方就为了把他逛出来揍一顿。   “快点……西边,偏楼梯。”   仇笛喊着两人,蹑手蹑脚地飞奔,就在三层楼上,包小三急着往脑袋上套丝袜,递给耿宝磊一只,耿宝磊难为地看了眼,包小三催着:“快点,有点当坏蛋的觉悟好不好。”   “难看死了……哎这怎么还有味道?”耿宝磊套着,随口问着。   “买新的不得花钱么?我在垃圾堆里拣了个。”包小三道。   “我靠!”气得耿宝磊爆粗口了。   “快套上……上来了。”仇笛小声喊着,耿宝磊一个激灵,套上了。   三人分着方位,躲进了没门的房间里,仇笛打着手势,示意着一明一暗,迅速摁住,耿宝磊当策应,以防他挣脱包围。   从门框上偷瞄着,瞄着……瞄着那大胡子就上来了,他走得很警惕,包小三爬在门里,用一块碎镜子瞄着,走上楼梯时,他冷不丁地爬出来大喝一声:“站住!”   那人真听话,被土头土脑的货吓得一下子站定了,一看那人蒙着头,他瞬间感觉到了危险。   晚了,对面门里仇笛一个破口袋套着头,包小三扑上,抬着脚,耿宝磊拽着一只手,直接把猎物拉进了房间,耿宝磊迅速看着窗口,前后无人,他打个手势。   包小三和仇笛放心了,摁着人反捆着手,不理会他的呼救,捆好一拉,包小三恶狠狠地讲:“再喊,再喊把你扔下去。”   不喊了,包小三一想起自己挨的那顿揍就怒从心头起,恶从胆边生,嘭嘭连踢带打骂着:“狗日的间谍,你偷拍照片,让老子挨打。”   “兄弟兄弟,有话好说,什么照片。”李劲松缓过劲来了,苦不堪言了,知道自己掉坑里了。   “装,再尼马装……祁连宝的照片是不是你拍的,狗日的。”包小三踢着,那人急了,大喊着:“别打别打,真不是我啊,我和那些人不是一路,那天我也被抓被打了。”   “那之前呢,发网上的是不是你?”仇笛捶了两拳。那人吃痛扭着道:“也不是,那是随机发生的事,我不可能等在那儿拍啊……兄弟兄弟,你们听说我说,我听到我们老板说过,应该还有一组人,其他公司雇来的,真不是我。”   打错了!?   仇笛看看包小三,两人傻眼了,包小三可不会轻易相信,再揪起来的时候,那人很专业的道着:“我还以为什么事,这事真不是我干的……你们没见那照片吗?角度在哪儿拍的,很明显啊。”   “见了。在那儿拍的。”仇笛道。   “打娱记那回,是发生在早上,随机发生的事件,在路右边,附视的角度,而且是长焦相机,那镜头半个胳膊长,谁敢在祁连宝视线能看到的地方拍啊?”蒙着头的李劲松急速的解释道。   这么专业,把包小三和仇笛听愣了,耿宝磊听到了,一拍额头一吸凉气,然后找着手机里存着的照片,此刻才恍然大悟了,指指宾馆的方向,路右边,附视的角度,只可能在宾馆里、某个房间的窗户后面,而且是随机的事,那不是李劲松拍的,可能性就大了。   真错了?包小三和仇笛傻眼了,居然打错了。   人一停,李劲松不迭地求饶着:“几位……有话好说,我口袋里有张卡,密码129712,卡里有点生活费,你们看着取吧,别害我……我就一穷画家。”   “装,再尼马装。”包小三踢了一脚。   “我们这是绑架,不是抢劫,你搞清楚。”仇笛道。   “哎……哎……明白……不对呀,您绑我有什么意思?我比你们还穷呢。”李劲松道着。   “问你个事,说清楚,马上放你走下去,说不清楚,特么滴直接把你扔下去。”仇笛威胁着。   “哎哎……好,知无不言。”李劲松点头如啄米。   仇笛摁着人问着:“很简单,第一个问题,你来这儿多久了?”   “六七个月了。”李劲松随口道。   “回答的不错,第二个问题,谁派你来的,你的雇主是谁?”仇笛问。   “……”李劲松憋住了,一憋,又反复着道着:“没有什么雇主,就京城个私家侦探所的朋友,找我帮个忙,我就来了。”   “回答的不怎么样,第三个问题,你的雇主为什么要搞倒祁连宝?”仇笛问。   “……啊!?……这个,他是警察抓走的,撞枪口上了啊。”李劲松迟疑了一秒钟,搪塞开了。   “呵呵,不老实是吧……我老实告诉,兄弟我是专业间谍,专治各类贱人……别怪兄弟逼供你了啊,受不了吭气,马上停止……开始。”仇笛道。   包小三一拉李劲松的裤子,手持着喷水枪噗噗往他腰里、裤裆里喷着什么液体,耿宝磊已经准备好武器,却是有点踌蹰,不敢下手。   “啊……你们要干什么?”李劲松挣扎着,下身冰冰凉凉的,他眼不见物,莫名地恐惧让他开始紧张了。   “这是间谍专用逼供水,没听说过吧?一看你就是个二把刀……你坚持的越久,它破坏你的皮下神经越多。”仇笛道。   包小三凑上来威胁着:“直到大小便失禁,生活不能自理。”   “说不说?”仇笛和包小三同时恐吓着。   李劲松挣扎着,直哀求,就是不讲关键的问题。   “上刑。”仇笛咬牙切齿道。   耿宝磊吓得一激灵,赶紧地,把包在网兜里的蚂蚁解开,那些蚂蚁像得到命令一般,一个劲往李劲松裤子里钻。   啊……啊啊啊……李劲松一紧张,抖如筛糠。   哦哦……哟哟哟……李劲松一恐惧,全身抽搐。   那疼呀,那痒啊,像万蚁攒肉一般,密密匝匝,从胯部弥漫到全身,在眼不视物的条件下,李劲松被猝来的恐惧吓得直嚷着:“我说……我说……”   “快说,再晚来不及了。”包小三催着。   “拍照的真不是我……”李劲松急着辨白着。   “其他呢?谁派你来的?”仇笛催着。   “华鑫……我直接对华鑫负责,他们肯定用不止我一个人,还有其他人。”李劲松喘着气道。   “你在这儿搜集什么信息。”仇笛问。   “账务,主要是账务,还有他们的活动规律……银行的流水账,日营收支。”李劲松道。   仇笛一愣,瞬间明白这货一直和分理处小娘们勾搭的原因,敢情是这一套也用上了。   “华鑫为什么要搞倒祁连宝?”仇笛问。   “我也不清楚……我真不知道,搞祁连宝我都没得到消息,上面只是让我汇报近期各项工程的进展。”李劲松浑身扭着,不迭地道。   “还知道什么?”仇笛催问着。   “真不知道了,这地方就这么大,还有什么?喂喂喂,兄弟,我都说了,赶紧停下……我受不了了。”李劲松反催上了。   蹭蹭蹭耿宝磊直喷酸醋,瞬间李劲松缓了一口气,两人摁着再追问,这货却是吓得语无伦次,前后重复着乱讲了,看实在也得不到什么新东西了,包小三搜了搜身,然后三人一使眼色,仇笛威胁着:“爬在这儿别动……给你上药,乱动加快血液循环,生活不能自理别怪我哈。”   说是上药,三人已经如飞奔走,边走边卸着装束,从楼后绕到了镇外,贼头贼脑的回到了镇上。   过了很久,一个头上扣了条红裤子拴着脖子,手背捆着的人,一挪一挪从烂尾楼里出来,边走边提着裤子,怎么也提不上去,他挪啊挪啊,边挪边喊着救命,明明听到周遭有人,就是没人救他,好容易爬在地上,手蹭着墙磨断了捆手的绳子,一掀头,却发现自己已经挪到车站边上,一群歪瓜裂枣的男女望着他,笑着前附后仰。   哦,扣头的不是袋子,而是一条红裤子,女人的,脏不拉叽的。   不对,脖子上还有东西,居然是裤带,他一扯扔了,粉红色的。   不对,还有东西,他一看下身,哎妈呀,裤子里外密密匝匝全是蚂蚁,看得人头皮发麻,他吓得瞬间把裤子脱到脚底,拽下劈里叭拉打着,一打笑声更大,他才省得糊涂了,成光腚了。   羞恼之下,捂着胯下,飞快地往无人处跑了。   这个“画家”当天就在屯兵镇消失了,据说他是雇了辆黑车直接去市里,再没有出现过。只在街头巷尾留下了一段让人捧腹的笑料。   没人知道,是一瓶稀释的蜂蜜水加蚂蚁让这个“商业间谍”翦羽而归了,不过恶作剧得逞的几人也笑不出来了,李劲松在惊恐之下说的事,可信度很高,包小三摸到的手机里,管千娇从储存卡上恢复了不少删除的照片,没错,主要都是营收支出的账目,这个人的主要目标是和鹏程关联的银行,这是要干什么,连管千娇也想不透。   能想透的只有一件事,几个人急视了一个细节问题,板倒祁连宝的那些照片,正像李劲松所讲,角度不对,拍摄的角度只有可能在一个地方,影城宾馆的内部。   于是旧题未解,新难又生,正像包小三哀叹:   “我日特么滴呀,到底还有多少商业间谍在背后捣鬼啊!?”   多少不知道,但肯定还有,这时候连管千娇也开始动摇了,似乎华鑫和鹏程的媾和确实有问题…… 第31章 不期而遇   隔了一天,管千娇和耿宝磊出现在大西北影视城的主城区。   今天是一月一度的汇演,旅游开放时间,大巴小巴加上遍地跑的黑车,把来自各地游客输送到这个土夯砖彻的古城里,专从市里赶来的乐队,加上几个草台班子搭戏,几百群演作个秀,有模有样的演一出《沙场秋点兵》、或者《昭君出塞》,配着这个季节天高云淡,多少也有点塞下秋来风景异的味道了。   “这笔钱归谁呀?”管千娇如是问,镇上和大西北旅游开发公司组织的,但少不了影城宾馆的支持,不少保安都被调过来了。   “肯定和华鑫无缘……这是个怪胎啊,大西北影视旅游开发公司看来不得不接受鹏程这些人的参与,在我大天朝,这也算个特色了,不管多好的经营模式在我们的地域里都会变味。”耿宝磊笑着道,他例举着,比如直销成了传销,比如那些严谨守法的老外,也学会行贿送礼了;比如风靡世界的快餐,也特么会用地沟油和过期肉类了。   管千娇笑了笑,显得心事重重,似乎不准备和他讨论这个没有结果的话题,李劲松消失了,撵走了一个商业间谍,可还带出了幕后存在的另一个,几个人上蹿下跳这么大动静,她有点担心,那个藏在暗处的同行,会在你最不经意的时候,再来一次。   耿宝磊发现她愁眉不展的样子了,笑着引着他看镇上那不伦不类的民俗表演,管千娇显得毫无兴趣,耿宝磊凑上来问她:“哎……你商业当间谍几年了?”   “很多年了。”管千娇笑道。   “不会吧?”耿宝磊不信了,管千娇这样子,背着书包进中学,都不会让人感到意外。   管千娇不多说了,掏着自己的身份证递给耿宝磊看,没错,管千娇,年龄,27,惊得耿宝磊直瞪眼,敢情长这么萌的管妹妹,早已经是个大龄女了,管千娇一把夺走了自己身份证笑着道着:“我可能就长相有天生的迷惑性,最早在东西单,所有的商场都会防着同行拍照的,不过像我这样子,售货员顶多会把我当成学生党……我这个商业间谍,一直以来可是靠着这副脸蛋吃饭的。”   “东西单,那儿当间谍?”耿宝磊不解了,那是京城的购物地方。   “有商业的地方就有商业间谍,每季发布的时装,每季新上的鞋样、服饰,都可能是商业信息,即便远在欧洲的时装发布,那样式在浙商的生产线上下来,不超过四十八小时;我接触过皮鞋生产行业,每个款式被仿制的时间,不超过一周,可能连生产商的物流刚到某座城市,那座城市的仿制品已经开始销售了。”管千娇道。   这话听得耿宝磊有点嗝应了,他道着:“这是严重地不尊重原创,我最反感的就是这个,偷人家东西。”   “没错,我也反感,但商业的东西,没有严格的对错,我们大天朝的宣纸、唐三彩制作工艺,是被参观工厂的鬼子偷走的;连战略物资稀土,也被洋鬼子鼓动一帮无良商人往外偷运……在某个层面上,这种事只有成败,没有对错……比如,鹏程这帮地痞流氓,组建了这么大个公司,你说他们合法还是违法?”管千娇道,面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闹个事违法,闹大事了,那就没法了,估计就开发这座旅游古城的华鑫只能默认鹏程公司的存在。   “地方政府难道不管?”耿宝磊纳闷了。   “都是驼鸟心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旅游一带动起来,我收我的税,管你受不受罪。”管千娇道,话里有着与她外表不太相符的成熟。   成熟,自然意味着世故,耿宝磊现在明白,为什么管千娇对他们胡作非为,能有如此容忍的态度了。   无他,利之所向,估计连她也期待能从这事上得到更多的收获。   两人相视间,似乎都明白对方在想什么了,一笑而过。   信步走着,管千娇好奇地问着昨天怎么整得李劲松,怎么最后出现那么个戏剧性的效果,说实话,她很叹服,光腚在镇上跑一圈,恐怕是人都没脸在这儿呆了。   耿宝磊小声说了,稀释的蜂蜜水喷进去了,饿了一天多的蚂蚁,一放上去,那不可了劲地在他身上狼吞虎咽,对了,这事包小三和仇笛商量时,这叫蚂蚁给人做口活,爽死他。   管千娇听得咯咯直笑,仇笛和包小三这一对夯货说话办事每每总让她拍案叫绝,那是一对突破她认知极限的人物,每每想起,她总是不禁莞尔。   两人信步遛着,古城逛了一圈,今天连拍照的兴趣也没有了,一大早仇笛和包小三就去后盘沟、御林堡看现场去了,仇笛心事重重的,一直说这里有鬼,对于他这么阴谋论者,管千娇还是怀疑更大一点。比如这一次,虽然谋划良久,仍然是错的,仍然没有找到撬动雇主的支点,原本在想,李劲松出事,如果华鑫是委托方的话,应该有所表现了,可偏偏毫无动静。   “要不,咱们回去吧?”耿宝磊道。   步行到城门了,无所事事可无计可施,实在让人对其他事提不起兴趣来,就这地方的什么表演,还真入不了耿宝磊的法眼,好歹他也是受过点艺术熏陶的。   管千娇点点头,两人上了接人的班车,快到中午的时候,回到了镇上,这地方没什么熟人,也就和川味火锅店的胡艳红熟稔了,管千娇给胡艳红帮着厨,耿宝磊在后院和肉墩聊着,那傻大个乐呵呵的样子,倒让耿宝磊觉得,人傻点,未必不是什么好事。   最起码,不会像他现在这样,进退两难。   吃完午饭,还没有等回仇笛和包小三来,两人回到了住处,准备用睡觉打发着这无所事事的一天。   哦,有点意外,管千娇进了房间似乎惊叫一声,耿宝磊没当回事,他喊了两声,不见回音时,出去敲管千娇的门,门应声而开,他像不由自主一般,被一只大手拉进房间里,那房门,又悄无声息地闭上了。   ……   ……   御林堡的攻城器械、后盘沟的营寨建筑、大南营的军帐驻地,还有用碗口粗的直木架成了马栏,围了六十多亩地,已经初具雏形了。   马栏左近,仇笛正拾掇着摩托车,租了辆破车,半路就趴窝了,包小三没想到的是,仇笛居然懂点修车,找着后备箱的工具拧着火花塞,清着上面的积炭。   这大热天的,可把包小三累着了,从御林堡到后盘沟、再到大南营这儿,三十多公里,吃了一路灰,眼看着午饭都赶不回去了,他催道着:“快点,能修好不?”   “差不多,应该能对凑回去。”仇笛道。   包小三一屁股坐到的沙土堆上,看着仇笛忙碌,牢骚着:“尼马你真是闲得蛋疼,这地方还有什么看的?要我说别想这个了,明儿去跟马胖子说说,回厨上干去,反正又少给钱,吃都不用掏钱。”   敢情是想这好事呢,仇笛笑了笑,边干活边道着:“三儿,告诉我,你的理想是挣多少钱?”   “还不弄几十万,好歹也得够娶房媳妇啊。”包小三拔高着自己的理想。   “呵呵,水涨船高啊,刚见你时候,你说弄点钱够吃就行了,瞧瞧现在理想高了吧。”仇笛笑道着,像在自言自语:“其实人都是跟着环境变啊,以前我就想,在我们那边县城里能找份一月三两千的工作就不错,后来在京城,想着怎么着也得五六千小一万吧,想着存几十万就能过上好日子了……咱送快递时到三环里小区,人家那地下停车场,白线划个圈,一个车位,六十万……突然发现,咱们这理想还是不够啊。”   “想谁不会呀?我还想挣美元、住别墅、睡洋妞涅,可能么?”包小三道,说得他也乐了,看仇笛笑吟吟的样子,他省悟道了:“咦?你说这个干什么?有好事了?”   “嗯,十有八九是有了,我正在寻思,能要多少钱呢。”仇笛拧着火花塞道,奸笑着。   哇哇哇……包小三来劲了,一屁股坐起来了,追在仇笛身后期待地问着:“快说说,啥事?”   “好事呗,就今天看到的事。”仇笛道。   “看到什么了?”包小三问。   “你说呢,看了一路,自己都不知道?”仇笛问。   看到什么了?没什么呀,那儿都是镇上的和外地来的工匠,都是为一个大戏准备的,好像叫《铁骑》,说是再现十一世纪蒙古铁骑征战的故事,故事包小三不懂,不过那阵势再叫个大,御林堡的城墙修到十几米高了,后盘沟堆积的木料制作的各类道具,快成小山了。   “哦,我明白了。”包小三兴奋了,悄声问仇笛道:“你是说,咱们搞他点木料去?”   这思路,把仇笛听得咬下嘴唇了,包小三一见猜错了,赶紧地改口道着:“那除了木料,也没啥值钱的东西啊……咦,对了,这个马场,据说要几个大马队,弄几匹马?你有门路出手不?”   “有多远滚多远,一天就寻思偷人家点东西,那叫不劳而获。是可耻滴。”仇笛训斥道。   “少来了,凡可耻的,都赚钱,凡可恶的,都发财了,瞧马胖子多可恶,一份大白菜萝卜盒饭,卖二十块,加点肉就三十五……别说啊,马胖子生意不好做了,二拐和牛嫂家都卖盒饭去了,不当群演了。”包小三乐了,正要问仇笛有啥门路,仇笛却是骑上车上狠狠一脚踹,突突突摩托车响了,他急着上车,反倒把这事放下了。   饿了,赶着回去吃呢。   来回几十公里,跑得两个人确实是累了,小羊排炖面片一个下了两大碗,吃完看看时间,已经是午后十四时多了,还了胡艳红他舅那破摩托车,两人吃撑了,又来了个小瓶装的酒,难得见到仇笛如此惬意的表情,以包小三对他的了解,八成是有好事了。   对了,那事问了半截,包小三要问,仇笛在饭店里岔开了,吃完回租住地的路上了,包小三追问着:“喂喂,仇哥,到底啥事?说说让咱高兴高兴。”   “就是上午看到的那些事,不是让你偷东西。”仇笛道。   “那干嘛呢?”包小三问。   “哦哟……这事,怎么跟你解释呢?”仇笛想了想,三儿这肠子除了偷鸡摸狗,不怎么会拐弯,他长话短说道:“这么说吧,这些工程,什么城墙、木材、马队等等,得投好大一笔钱吧?”   “嗯,好几百万呢。可没咱们什么事啊?”包小三道。   “这是鹏程投资的对吧?”仇笛问。   “肯定是了,郝来运多上心呢。”包小三道。   “那这个生意肯定是华鑫找的对吧?”仇笛道。   这肯定是,宗鹏程就是靠着华鑫捞钱,场地、道具、群演,整个一强买强卖,你不要都不行,想到此处,包小三凛然一梗脖子道:“我明白了,你是说,有人要狠狠坑宗鹏程一家伙?”   “对。”仇笛道。   这倒新鲜,不过包小三想想,又否决了,直道着:“不可能啊,他们一条绳上的蚂蚱,那他坑宗鹏程,不得把他自己也坑喽?”   “那不一样,坑一把不疼不痒这种事没意义,可要置于死地而后生就不一样,一劳永逸地解决这儿的问题,完全有可能这么干……这叫,釜底抽薪,用这些事抽干鹏程手里的现金流,然后突然来一个转折……比如,影城封城建设,只要断掉这儿的客流,那鹏程这些产业,只能等死了……对,就是这样,我说嘛,怎么莫名其妙地把祁连宝干掉了,鹏程要是连这种依仗都没有,那等着他的只能是个众叛亲离的下场。错不了,绝对就是这么回事……而且,很快就要实施了。这个消息,我正在想,能不能变成钱。”   仇笛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堆,回头时,包小三傻乎乎地看着他,仇笛笑着道:“听不懂没关系,我又不笑话你。”   “啊,知道你被打以后就不正常了,笑话我也不介意。”包小三道,翻了他一眼。   仇笛直接捶了他一拳,包小三可不吃亏,还了一家伙,两人打闹着,回了租住地。   咦?门开着,耿宝磊不在,两人进了房间,直接拔打耿宝磊的电话……呀,电话铃声在隔壁响着,听到声音包小三往门外一跑,侧耳一听,马上跑回来了,怒气冲冠地拉着仇笛道着:“我日,宝蛋在娇屋里,尼马两人什么时候睡上了。”   “不可能吧。”仇笛拔着电话,一听,果真在管千娇房间里,这事惊得他目瞪口呆地,完全不知道两人关系什么时候就发展到一屋里了。   “敲门。”仇笛唆着包小三去,包小三不客气地擂着门,没人开,他嚷着:“开门,宝蛋,你狗日找死是吧?”   还没开,仇笛敲敲问着:“千娇,在么?”   没有应声,包小三往上爬,窗户帘子遮着,他跳下来,直拍巴掌,小声道着:“完了,肯定尼马正干得起劲呢。”   “也不至于不敢说话了啊?”仇笛道着。   “他们可好意思说啊。”包小三愤然道。   却在这时,里面的门栓嗒声抽了,门一下子半开了,包小三伸头一望,管千娇和耿宝磊果真躺在一张床上,盖着被子,露着两双惊恐的眼睛,这场景气得包小三奔进来破口大骂道:“宝蛋,你真尼马不要脸,娇是我妹知道不?尼马上我妹,我干死你……”   管千娇和耿宝磊眼睛示意着,包小三一下子明白,咦?两人都躺在床上,谁开的门呢?   一回头,吓得他激灵一下子,就往床底钻,门后站着一位彪形大汉,正不屑地笑着看着他,仇笛此时一步刚进门,他反应过来了,一拳朝门后捣去。   啪!清清脆脆一声,拳着无力,打在对方的手心上。   不对,是对方用手托住了,门蓦地合上了,仇笛和门后的人面对面了。   赫然是一脸胡碴、两目凶光,正蓄势待发的祁连宝,他双手横亘一捏钵大的老拳,指节咯咯作响,肩肘胸臂像鼓起来一样,惊得仇笛急急后退几步…… 第32章 道是知己   仇笛一退,祁连宝却未出手,左右手一松,抚着拳面,笑着道:“小子,恢复的不错啊,再打一场。”   “你过得好像不怎么样啊。”仇笛一下子看明白了。   胡子长了,全身脏兮兮的,虽然笑着,可表情看上去憔悴多了。   “他妈的,拼了。”包小三拖着椅子,要拼,不过祁连宝都没当回事地侧头一瞄,他又胆虚了,知道自己根本不是一招之敌,他紧张地站地当地,看看站着的仇笛,看看躺在床上了两人,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别怕,他是逃出来的。”仇笛道,一说这句,胆气重来,上前一步拿着包小三手里的椅子,往床边一放,手一挥请势道:“坐吧,你别紧张……三儿,把千娇和宝磊放开,别喊,没事,祁老大是心事未了,跑回来处理后事了。”   别紧张?让祁连宝别紧张?包小三怀疑仇笛脑袋真有问题了,不过他旋即发现,祁连宝似乎真的很紧张,看到那落魄得性时,他也一下子明白。   “呵呵……我有那么惨么?”祁连宝大大方方一坐,笑着道,包小三小心翼翼地到床边,试探着放人,见对方没反应,这才大胆掀了被子,得,两人都被捆着手,管千娇和耿宝磊嘴里都塞着东西,一拔出来,却是管千娇的袜子,一下子包小三又不和谐地笑了,管千娇狠狠剜了他一眼,不过没敢说话。   “为了让他们安生点,不得不出此下策啊……仇笛是吧?现在还要告诉我,你是个大师傅吗?”祁连宝,眼神有意无意地看了桌上,那堆东西是管千娇的装备,手机、笔记本电脑、纽扣摄像、打火机摄像,一样一样摆在桌上,连管千娇也无语了,不知道这个阴魂不散的货,怎么着又跑回来了。   “本来没准备找你们,只想找李劲松点麻烦,没想到昨天正好撞到你们整李劲松了……干得不错,悄无声息地就解决了一个对手,是吗?”祁连宝问,他盯着仇笛,这个男子,似乎让他感觉很困惑。   “这个,现在没必要瞒你,我们是受了京城一家商务调查公司的委托,来此调查鹏程的商务信息……可能委托方找的不是我们一家,委托方也不是一家,所以就出现了现在这样都在挖消息的乱局,祁老大,你想知道什么?”仇笛问,靠着窗户,背对着,看上去并没有准备出声喊人的意思。   “我就想知道,谁特么跟我过不去?是你们?还是李劲松?”祁连宝问。   这个问题可能得全推到李劲松身上了,仇笛摇摇头道着:“不是我们,也不是李劲松。”   咦,祁连宝愣了下,似乎有点奇怪,他瞪着仇笛,仇笛道着:“刚才说了,委托方不是一家,来这儿的调查员也不是一拔,昨天之前我们也以为是李劲松,但结果发现不是他,应该还有一拔人。”   “那为什么不能是你们呢?”祁连宝恶言恶声问着,那蓄势待发的样子,吓了包小三一跳,此时包小三挡在前面,管千娇和耿宝磊,都缩在他身后。   “角度问题,那个在路右侧、附视的角度,只有在宾馆内部某间窗户或者楼顶才能抓拍到,而且应该是高档的远焦相机那种,我们这些装备,达不到那种水平。”仇笛道。   这就是了,似乎这个回答让祁连宝很满意,他笑了笑,向仇笛竖了竖大拇指,不知所谓。   “谢谢啊,几位,对不住了啊……不过你们也不是什么好鸟,净干些偷偷摸摸的事。”祁连宝回头瞪了包小三几人一眼,起身看向仇笛时,却是很江湖气地抱了抱拳道着:“受了点伤对不住了,不过也送了你一样礼……不用担心李劲松了,他现在已经躺在医院里了,没有个把月起不来,要不是他说的和你讲的一样,我还真不敢相信,这么多狗屁间谍钻在屯兵这个小地方。”   看这样子,不准备找大家麻烦,包小三好歹长舒了一口气,人家就要走,仇笛却出声拦了,直道着:“你要这么走了,迟早也是个糊涂鬼,你跑不了。”   “咦?有点意思?那你说,我怎么才能变成聪明人?”祁连宝笑着回头问。   “和聪明人交换一下你知道的情况就可以了。”仇笛道,这位身处其中的人,能让华鑫下死力气对付,肯定知道的不少。   “现在我可是通缉犯,你信我?”祁连宝睥睨道。   “信,能把军体拳练到大开大盍、中正勇猛的人,不会是一个卑鄙小人。”仇笛道,他看着似乎无动于衷的祁连宝,又补充了一句道:“那天,谢谢你手下留情啊,否则我现在也躺在医院得接骨了。”   “呵呵……我还是头回碰到挨打了说谢谢的,那么,你确定要和我交换一下?你不觉得,我要是把宗鹏程干的那些黑事全告诉你,我不就成了卑鄙小人,而且,我就告诉你,你也无能为力,很多事都是我干的。”祁连宝道,以一种欣赏的眼光看着仇笛,不过并不友好。   “对那些,我没兴趣。”仇笛思忖着道:“不过,我敢肯定第三个商业间谍,就在你身边,你认识,和你关系很近,他就是那个把你推到坑里的人,难道你对此没有兴趣?”   仇笛的脸上,此时洋溢着一种病态的兴奋,而祁连宝,也像发现了金矿一样,神采奕奕地看着仇笛,相互凝视着,似乎在审视给对方多少信任度合适。   “知道二里沟吧?”祁连宝突然问。   “知道。”仇笛道。   “晚上那儿会有一堆火,敢来吗?”祁连宝笑道。   “当然敢。”仇笛道。   祁连宝做了个等你的姿势,转身要走,仇笛在背后追问着:“你不怕我带上警察去?或者把你卖了?”   “呵呵,我没那么值钱。”祁连宝头也不回地道,出了门,只听到咚的一声,包小三追出去看,这货是直接从二楼跳进胡同了,中午人少,他扣个防风帽子,一转眼就消失在胡同里了。   包小三旋即奔回来,惊魂方定,正待骂仇笛两句,不过一看管千娇和耿宝磊那样子,又笑了,耿宝磊狠狠剜了他一眼,管千娇却是赶紧收拾着桌上的东西,转眼三人都愕然地看着仇笛,那询问的眼光,带着责备的意思。   是啊,这不是与虎谋皮么?   “晚上我出去一趟,相信我,他没有恶意,否则我早折胳膊断腿了,否则你们俩后果实在堪虞,咱们绑一块拼命也没有反抗之力。他没有把谁怎么样了。都别烦我,我好好想想。”仇笛淡淡地把众人的疑惑全挡回去了,自顾自地把自己关进了房间,谁也不理会,只是看着手机发呆……   ……   ……   “宗老板,情况就这样,我们也在全力追捕。”   两位警察起身,和工地指挥部的宗鹏程握手道别。   例行笔录,隔了一天宗鹏程方知道,在治安总队羁押的祁连宝十几天一声不吭,趁解押到看守所的机会,直接跳车逃跑。本来就是个治安事件,又不是重罪,谁可能想到他要逃跑。据说那俩解押的讲,根本不是疏忽大意,他就在半路强行踹开了链子锁着车门,指粗的镙丝掉了几根,然后就那么戴着铐子跑了,两位解押小警吓得根本没敢追。   “哎,好嘞,有任何情况,我会马上联系你们。”   宗鹏程起身,送着两位警察,从警察客气的态度上,他能感觉到,祁连宝肯定什么也没有说,但为什么跑呢?   送走了警察,他迫不及待地走到了一个僻静处,拔着电话道着:“金总……坏事了,坏事了,祁连宝跑了……”   “真是的,他现在是个逃犯了,罪加一等,和你有什么关系?”金彦国在电话上讲道。   “不是,我怎么就觉得心虚呢?”宗鹏程道,在这位兄弟的事情上,他实在有愧于心。   “记住了,你什么都没做……他就找你又能怎么着,都是他自己惹的祸啊。”金彦国道。   这句话让宗鹏程心里稍安,他犹豫了一下,小声道着:“警察来找我来了啊,你说他不会跑回屯兵镇吧?”   “呵呵,你说呢?在屯兵的仇家可比亲家多,要是你,你回去啊?”金彦国问。   “哦,那我就放心了……”宗鹏程惊魂未定地道,思忖着,那怕就找上门来,多给俩钱都成,好歹兄弟一场的……不过转眼他又有点不乐意了,这号人,得给多少钱呐?给钱那不是资助逃犯了,不是更不合适。   在这种犹豫不决中,他都忘了还拿着电话,想起和金彦国说的事时,对方电话却是已经扣了。   跑了,居然跑了!   电话的另一端,金彦国也是惊魂未定,思忖了良久,最终还是决定把这个不太和谐的消息向上汇报了,汇报人是夏助理,那位向来不拘言笑,高高在上的夏助理,只给了淡淡的一句:知道了,他就再投胎一回,也别想兴风作浪了。   金彦国似乎知道什么内情,没有再敢多说,等着对方扣了电话,才颤危危地把电话放好,两眼滞滞地盯着办公电话,像在想什么让他恐惧的事,好久才发现自己的手一直在抖。   逃犯对于普通人很新鲜,可对于公安系统却不算新鲜事,两个押解员被押解了,还在总队写报告,跑了这么一个犯人,其罪不小,最起码总队已经放出不少警力追捕了,第一站就是屯兵镇,屯兵镇的第一站就是川味楼火锅店。   也有件怪事,有个报案的,是片警,他负责的火车站区域有位被打成重伤的送进医院里了,据受害人的描述,极似协查通报上的祁连宝。   当日黄昏时分,总队两位警察在医院询问了受害人李劲松,从京城来屯兵镇写生的画家,据他讲在是回返京城,北宁乘车到火车站,刚下车不久就被抢了,还被打成这个样子。   颌部骨裂、头上缝了十几针、左腿骨折……抢劫还把人打成样子,这尼马还算人吗?   尽管对于这个蹊跷案情还是有点疑问,警察还是按部就班的作完笔录,安慰几句,草草结束。谁也没有注意到,医院的走廊里来回巡梭着一位风尘仆仆的男子,他拍下了李劲松躺在医院上的近况。   很奇怪,这些照片同步出现在京城、夏亦冰的手机上。   此时夜幕方起,雾霾深重的都市夜空,看不到繁星满天,其实夏女士远没有表面上那么镇定,在她的心里,似乎也有一层越来越深的雾霾,让她愁眉不展,最无法控制的意外,还是发生了,就发生在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 第33章 夤夜风急   二里沟不是沟,而是一条干涸的河床凹地。   过渡放牧、无序开发、草原退化,在经过几十年的不懈破坏,终于把曾经这个牧草肥美的地方,变成了遍地沙土,零星荆棘的滩涂之地,在繁星满天的夜色中望去,黑漆漆的显得已经亮无生气。   嘎……一声尖厉、让人怵然的叫声响起。   包小三吓得直缩到仇笛身后,耿宝磊惊得直躲到管千娇的背后,可等你侧耳倾听的时候,却又四下寂静,毫无声音。   仇笛亮了亮电筒,照回去,包小三不好意思了,又耀耀耿宝磊,耿宝磊掩面害羞了,管千娇吃吃地笑了,她故意对耿宝磊道着:“别怕,姐会保护你的。”   “讨厌,谁稀罕你的保护。”耿宝磊恼羞了,离开管千娇,包小三拉着他,跟着两人背后,他说了,不是我胆子小,实在这鬼地方太吓人了,时不时地一声鬼叫,人家神经高度紧张的,谁可受得了啊。   “心里坦荡,鬼神避让。”仇笛前面带着路,和众人说着,讲着他小时候走夜路,他老爸就是这么告诉他的,这世界没有什么可怕的事,惧由心生,所有的恐惧,都是自己吓唬自己。   “不会有狼吧?”耿宝磊在背后缩头缩脑问着。   “草原退化的这么厉害,就狼来了,也抹把泪走啊。”仇笛说了句笑话,让众人的心态稍稍放松了,包小三问着:“那刚才是什么叫声?”   “你说这种声音……”仇笛一嘬嘴,发出了一声怪叫,惊得包小三后背发麻,愣愣是看着仇笛,黑暗里,只有一双明亮的眸子,仇笛笑着道:“吓死你,这是鹫,它们在天上叫呢。”   把两个胆小的斥得体无完肤,队伍继续前行着,仇笛不时地看着一直和他并排走着的管千娇,却是有点惊讶了,这小姑娘家家的,反倒比包小三和耿宝磊的胆子还大,不但要和他一起来见祁连宝,而且夜路上种种表现,像是很熟悉这种野外环境一样。   “别看我,我爸妈就是地质勘探队的,我对帐篷,比对单元楼熟悉多了。”管千娇道。   又是一阵寂静,几个人迥然不同的经历,总能在不经意间给对方带来惊讶。这个小小的惊讶又让众人消化了好大一会儿,走着走着包小三放松了,和耿宝磊拌起来嘴来了,直说他没出息,被祁连宝给绑床上了,耿宝磊解释了半天下午的事,听到千娇房里有动静就去了,谁可知道一进门就被摁住,他形容自己就像被大狗熊勒住一样,根本透不过气来。   这个没人置疑了,都知道身高一米九开外,体重怕不得有两百多斤的祁连宝有多恐怖,最起码能从警察手里逃走,那对于他们这些普通人,不可能不当做传奇了。   “仇笛,咱们现在可是走到违法犯罪的道路上了啊,知情不报也是包庇罪啊。”耿宝磊念及此处,在队尾小声道。   “那你还来。”仇笛没有回答,呛了一句,气得耿宝磊停了两步,可这黑灯瞎火的,吓得他又紧跟上队伍的步伐了。   管千娇回头看了看,生怕两掉队似的,转身她走近了仇笛,小声问着:“我知道你心里有谜,可在他那儿,会有答案吗?在这件事,他虽然不是无名小卒,可顶多只能算一个弃子,能有什么用?”   “咱们不也一样吗?说起来差不多同病相怜了,我们有点不服气,他又何尝不是如此。”仇笛道。   管千娇听得此言,无语相对了,出事之后,哈曼一句撤回再无下文,一句结束紧跟着经费也停了,三人受伤,公司里不闻不问,虽说也在预料之中,但总也让人觉得人情过于凉薄了。也许,回去最好的结果顶多能要点补助,但那些可能就仅限于人道主义的慷慨了。   “停!”   仇笛停下了脚步,视线里,已经隐隐看到了像豆点的火光,在旷野上显得格外明显,那点火光让他心里一亮,莫名地笑了。   他回头道着:“这事已经不在咱们该办的范围里了啊,我呢,只是觉得这个人没有想像中那么坏,可能和表面上相比恰恰相反……这两天走了一遍,我总觉得从那天咱们挨打起,后面的事就处处透着诡异,见祁连宝有可能找到答案,也有可能无功而返。即便找到答案,也仅仅有可能和哈曼交易,而且可能性微乎其微……所以,我再问一遍,实在心里不愿意的,就别趟这趟浑水了,毕竟他是个在逃犯,有一天他落网了,没准咱们也得被牵连进去。”   “没事,我就怕鬼,不怕人。”包小三道。   “这都商量过了,我们支持你,我也觉得他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凶恶,否则我们都难逃魔掌。”管千娇道。   “别看我,丢下我一个人,你们好意思啊。”耿宝磊无奈地道,这种环境,只能从众了,那怕跳坑里,好歹有人陪着也比孤身在这鬼地方强。   “那好,走吧。”   仇笛转身带着众人,朝着那点如豆的火光走去。   ……   ……   烧得是经年的干枝枯根,加上风干硬化的牛粪,火焰里不时地有毕毕剥剥的声音响着,映红了祁连宝虬髯密布的脸,眉头皱着,时而侧耳倾听着,那表情是狐疑,在怀疑自己,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或者他不清楚自己想干什么,那几个外乡来的年轻人,很明显,他们根本干不了什么啊。   就像他空有一身力气,却没有用武之地一样。   他眯着眼,感受着火堆扑面而来的温暖感觉,寂寞的时候,人总会掉到回忆的漩涡里,寂寞,总会唤醒那些曾经美好或者不美好的经历,只有它们才是无聊和孤独的慰籍。   他像在闭眼假寐,却无人晓得,他在怀念曾经的训练场出拳如风、挥汗如雨,木桩、铁丝网、绳墙,那个铁与血的环境里,都是铮铮铁骨的军人,都是曾经如亲如友的兄弟。只不过他们都生不逢时,大多数人的从军生涯里只有从训练走到演习,然后再走到退役,最终都是那座铁打营盘里流水的兵。   他像在扪心自问,对于荣誉感已经镌在骨子里的军人,错就是错,对就是对,来不得半点马虎从事,而他现在却觉得自己所作所为,不再有着曾经那样爱憎分明的辨别力。   这个年代的军人不再有包分配的福利,复员后有两种选择,回乡当农民,或者进城当民工,对于经济条件不怎么宽裕的他只能选择后者,钢筋、水泥、脚手架、工棚相伴了数年的岁月,那怕的勤勤恳恳也所获无多,那怕他小心翼翼也遭到了欺凌,那怕他身手不凡,也难敌一哄而上,直到有一天,因为讨薪的事他大打出手,被人砍成了重伤。   人到了低谷就会往上走,那时候遇到了还在北宁施工的小老板宗鹏程,给了他雪中送炭的几百块钱,也遇到同是当兵出身,经历相仿的胡雷,生活从此揭开了新的一页,他知恩图报,宗老板如虎添翼,这个小施工队不断演绎着逆袭的传奇,在北宁敢打敢抢,屡屡挫败同行,大西北影视城建成后,宗老板又带着人回乡,打造了两幢酒店,并想方设法,阻挠着那幢酒店的施工和建设。   他记得自己是拍着胸脯答应的,异乡漂泊这么久,有钱就赚、有生意就抢已经成了行事准则,那怕对方是个省建大型施工队,那怕是几十人对几百人他也毫无所惧,带着屯兵镇施工队的班底,举镐为旗,挥锹做枪,和数倍于己的施工队拉开了架势……械斗。   那是一幅挥之不去的惨烈场景啊,臂粗的镐把,没头没脑的朝人身上招呼;钵大的水泥块,直接朝人脑袋上砸,镇北两公里,几乎都成了战场,躺了一个,又一个……直到外地来的施工队手软了,害怕了,退却了,他带着人,像打红眼一样,追着四散逃命的工人,从工地打到野地,从楼外追到楼里……直到,胡雷出事了!   他是眼睁睁地看着的,一个满脸是血的工人,抄着一把铁锹从背后拍向正面和他打招呼的胡雷,他出声喊了声,那铁锹已经重重地拍在胡雷的后脑上,他像一截子木桩,直挺挺的从二楼摔了下去。   他记得自己像疯了一样,抓住了那个行凶者,连打带摔,把那人打得奄奄一息,他疯也似的,两臂拎着,举起来,要以牙还牙。   “宝哥……别杀人……”   二皮那时候还小,惊恐地喊住了他,和几位工友死死拽着他。那人眼见不行了,这摔下去,恐怕是十死无生。   他愤然大怒一声,把人扔在了脚下,急奔着去看胡雷,探着还有呼吸,又背着这位朝夕相处的兄弟,去镇上的卫生所,他像发疯的野兽一样,逼着那些只会打针输液的医生,要救醒胡雷。   后来,械斗的人抓了,又放了。   再后来,受伤的胡雷醒了,却傻了。   那个打胡雷的也没有负担得起责任,一个施工队的民工,也是个穷光蛋,他受的伤比胡雷还严重,四肢断了其三,腿粉碎性骨折,终身残疾。   之后,他一战成名,屯兵镇施工无人敢进,那桩械斗的案子因为牵涉太广,镇上的人不断聚集到市里闹事而搁浅,至今尚未判决。   即便有一个判决,还会有什么用呢?曾经敌对的双方现在已经握手言和了,也许他们很快就能和平地解决这个搁置的问题,无非是让出点利益的事。只是那些不知道在为什么而斗的人,再也回不到过去了,包括那些伤残的民工,也包括……他的兄弟。   祁连宝唏嘘了一声,抹了把眼睛里的湿迹,睁开眼,抬头时,却看到了四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火堆不远处,他省得自己走神了,讪讪地道了句:“来吧,烤烤火。”   难得见悍人也有这么多愁善感的一面啊,四人面面相觑,想不通祁老大这么忧愁所为何来,仇笛带人上前,手里的几样东西递给他,两瓶酒、一块熟牛肉,祁连宝也不客气,撕着嚼了一大块,开瓶仰脖灌了一大口,直向四人道着:“谢就不说了,帮我办件事,我送你们个大好处。”   “办事?”包小三不解了,眨巴眼道着:“您这身手,还需要我办什么事?”   “拳头可打不过法,呵呵……很简单,帮我把这些送一下。”祁连宝从身后拎了个布包,直接扔到了仇笛怀里,仇笛掀开一看,瞟眼的包小三惊得咬舌头了,一包,尼马全是钱。   “这几年吃喝嫖赌的,没留下多少,就这十几万了,一半给进去那些兄弟的家里,家里没了劳力,老的肯定要受治了;一半给了艳红或者她妈妈都行,让他们想法子给胡雷治治脑袋,前年我带他去过首都,医生说有希望,不过开颅手术得花几十万,而且风险很大……可风险大,也比傻一辈子强啊,这个决心早该下了,我能帮上的就这么多了……”   祁连宝说着,不知道是酒呛的,还是悔痛的,又抹了把眼睛。   “这事很容易啊,您送去不就得了,当面说多好。”包小三道。   “你以为警察都傻瓜啊,下午我就想去,不过店外早有警察蹲着了,这片空旷的草原他们抓不到人,可只要一进镇上,一到熟人家里,肯定就没路可逃了。”祁连宝道。   这事……咋办?包小三看着仇笛,耿宝磊自然是没主意,特么滴,这罪更重了,还帮在逃犯办事呢。管千娇也没主意了,只是她此时更加确定,对面这个男人,一点也不可恶,反而隐隐地让她有点欣赏。   “好,我替你办……不过,什么报酬?”仇笛接了,比祁连宝还不客气。   “哈哈……痛快,你想要什么报酬,无所谓,把我送回监狱也成,就这一件心事没了,了了就好,老子该安安生生进里头蹲几年了。”祁连宝道,也许真如他所讲,根本不在乎,就着熟牛肉,大口灌着烈酒。   “我的报酬很简单,把你的故事讲给我听怎么样?”仇笛道,祁连宝正仰脖灌了口,咕咚一咽,睥睨地看着仇笛,随口问着:“这个真没有什么意思,我还真不想说。”   “那你干嘛找我?”仇笛问。   “哦,我不想连累认识的人。”祁连宝道,这话气得仇笛梗了一下了,不过祁连宝又道着:“再说,我也不相信他们。”   “不相信熟人,却相信我?信不信我吞了钱,再把你送给警察。咱们算起来可是有仇啊。”仇笛道。   “技不如人可不算仇,不和高手过过手,你永远不会进步,那天挨了顿打,有长进吗?”祁连宝问,仇笛笑笑道着:“好像有,军体拳走得就是刚猛路子,应该是心无旁顾,去势如虹,玩花哨反而落了下乘,就像我和你打,不管想怎么取巧,最终都是自取其侮。”   “呵呵,就是这样,如果现在我们再来一次,你会输得更快,因为任何取巧的方式,都可能给对方留下可乘之机,我当年的教官告诉我,最好的对决就是一招制敌,花架子是表演的,实战不行。”祁连宝道。   仇笛笑了笑,摇摇头道:“我们体格不对等,我永远赢不了你。”   “呵呵,但我,不止一次被根本没练过的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祁连宝道,生怕别人不信似地,敞开了衣服,胸、肩,几处狰狞的疤痕,他笑着道着:“拳头锋利不过刀子,刀子快不过枪子,武力可狠不过人心呐。”   这几句像禅机,几人都没怎么听懂,仇笛狐疑地看看他,又是一句:“你不是想清楚了,而是更迷糊了,古往今来,所有轻生死,重大义的汉子……其实都是不识时务的傻逼。”   呼一声……祁连宝轮着酒瓶的兜头向仇笛砸去。   仇笛未动,酒瓶在他头顶堪堪停住了,祁连宝面无表情地问:“你不怕?”   “你根本没有伤人之意,我怕什么?”仇笛笑了笑道着:“你现在心如死灰,没有勇猛了,再打一次,我未必没有赢的机会。”   “呵呵……他妈的,你到底是个什么货色啊?”祁连宝被逗笑了。   “坦白地讲,商业间谍,是一家商务调查公司以每天二百块钱的报酬,在京城劳务市场雇来的,来此调查屯兵这个特殊商业模式存在的种种症结。”仇笛道。   “症结!?这什么意思?”祁连宝不太明白。   “那是你啊?你不就是华鑫开工的拦路虎,你不就是发迹老板宗鹏程的心头病……凡不利用大局的存在,都称之症结。”仇笛道。   祁连宝愣了,痴痴看着仇笛,仇笛笑了,和身旁人讲着,完了,祁老大敢情和包小三智商水平差不多,怪不得混到现在这水平。   “你……到底什么意思?说清楚点……”祁连宝催问着,隐隐地,他觉得仇笛好像撩拔到了他心里的疑惑不解,仇笛反问着道着:“所以我刚才讲,想听听你的故事,有很多谜没有解开,比如,你也想知道,坑死你的那个间谍是谁吧?交易一下,我们双方知道的东西一印证,我告诉你是谁。”   “你要逗我玩,我一定把你送去和李劲松做伴啊。”祁连宝恶言恶声一句。   仇笛无所谓了,四人围着火,喝着酒取暖,包小三又给点了支烟,祁连宝半晌才唏嘘地说着这其中的故事了。   无他,就是从一个当兵的,落魄到打工的、再发迹到了涉黑的一个俗套的过程,任命一个这样的过程都会毫无意外地是血淋淋的,听到他讲那次百人械斗,那怕就没见过仇笛等人也是一身怵然,两背乱耸。   管千娇出声问怎么发现自己的,祁连宝却是笑了,直道着他当天回来准备找李劲松的晦气,这家伙被抓的时候就说宝哥你完了,对此他一直耿耿于怀,准备下手的时候,却发现仇笛几人把李劲松给整了,那个可怜虫急急回北宁市,却没料到还有人盯着他,在火车站不远处,又被拎留进小胡同里痛扁了。   “这个人是华鑫国旅派遣来的商务调查人员,之前你们都不认识他,他在这里潜伏了,有六个月了,年后就来了。”仇笛问。   “嗯,他的骨头可没你的硬,揍了他个半死……他说直接联系的是华鑫的高层,主要盯的是银行分理处的出入账,可他看那账有什么用?钱又拿不走?”祁连宝果真还没清醒。   “这个先放放……我问你,现在宗鹏程的总资产有多少?不动产。”仇笛问。   祁连宝掰着指头数了,两座宾馆的经营、最来钱的是住宿和餐饮、市区里,大小老婆三个,都有一幢房子,至于情人多少不甚清楚,不过开发的塞外庄园,他和一家房地产公司共同投资,占百分之四十的股份,宗老板的父亲宗仁厚曾经在屯兵就是镇党委书记,前一年才在规划局局长的位置上退休,这个事他们家有得天独厚的条件。   不但是个官富,而且是个小黑的人物,不过祁连宝对他甚是尊重,一口一个宗老板,说完了,他笑道:“怎么样?你就知道又能如何?”   言外之意,老子都没办法,你们更扯蛋。   “这个也先放放,我问你,宗老板的流动资金有多少……包括可调拔的资金。”仇笛问。   “这个……”祁连宝懵了。   “你按最大的一宗生意算不就行了。”仇笛道。   “三两百万总是没问题的,旺季餐饮和住宿的营业款,每天都有几十万,最高有可能超过一百万……呀?你们不会寻思着,抢营业款吧?”祁连宝说到此处,吓了一跳。   “要你干还成,我们可没那本事……我再问你,知道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吗?”仇笛道。   “乱了呗,这鬼地方以前就是个土匪窝,只服谁的拳头大……呵呵,不过好像拳头大也不行,得钱够砸……马胖子这狗日的,这才两周,他都看不住生意了。”祁连家愤愤地道。   “你还是没搞清这儿有什么大事了。”仇笛道。   “不就是什么剧组来,要干一票大生意吗?一看镇上人都红眼了,后盘沟、御林堡,晚上都有人在干活。”祁连宝道。   “这就对了,作为旁观者,我把谜底告诉你啊。”仇笛此时像是豁然开朗一般道着,他排出了手机给祁连宝看着,那是李劲松淘到了信息,每日收支账目,祁连宝看看,连着几日越来越少,支出和收入的落差越来越大,他道着:“这儿人都认现金,肯定是一部分发人工工资了,但凡有事,都是从营业款里支钱,姚富文当过会计……”   “差矣,你得看更远一点。”仇笛道着,拣了几块石头土块摆着,解释道,餐饮营业算一块、住宅、房地产算一块,以祁连宝讲,这个富豪几千万的身家,其实都是不动产,能调动的现金流不到四百万,那多算点,八百万……八百万到极限了吧?   这么一算,仇笛就排着另一块支出了,镇上施工总动员,又是只认现金的主,这一块每天要吞掉近十万的现金收入;道具的制作,马车、攻城器材、擂车,拦马架等等,都要用大木料,而且得原木,场上堆的几百方木料,光这些木料,得一百多万的投资。还有马栏,据说要来几个马队,几百匹训练有素的组个方阵,这个不好计算,几十万总是有的……还有点将台、演武场、兵器、驽车、营账的投资,又得至少二百万左右……   算着算着,直超一千多万,管千娇道了:“做生意不一定都是现金的,一部分预付即可,这儿的模式,应该是验收之后,由华鑫付款,宗鹏程一直挣着这种俏钱。”   “好,那就以合同价百分之三十投资算,也得三百多万,再加上必须有一部分现金维持日常开支,时间长一点,延续一个月,只出不进,够不够吞掉宗鹏程手里的现金流?”仇笛道。   想了想,就连祁连宝也点点头,但凡大老板,架子比本事要大上很多,现金流谁也不会存着太多,早想办法钱生钱去了,一般用别人的钱去挣钱才是王道。   “他能贷出款来,很容易的。”祁连宝道。   “我估计他的贷款已经不是一个小数目了,这里的宾馆和市区的房地产价值都上亿了,负债率低于六成都不可能。”仇笛道。   “我好像明白点了,这不是抽现金流,是绝户啊。”耿宝磊突然道。   这个反应先是耿宝磊,后是管千娇,都隐隐抓到了什么,这种感觉和祁连宝的感觉如出一辙,一种不详的感觉,祁连宝脱口而出道:“不可能吧?这么大生意,能被人搬倒?怎么绝户的?”   “应该是这样。”   仇笛示意两方收支,又来一个对垒,他解释着这是华鑫,根据祁连宝讲,华鑫和鹏程的商业关系于今年开始渐渐缓和,负责当地事务的金彦国、张瑞霞和鹏程几位中层私人关系,都不错,不仅私人关系不错,还发展到双方在生意是沆瀣一气,共同从大西北影视旅游这块大蛋糕上中饱私囊。   如果这一切是刻意所为的话,那真相就应该是这样,从小到大,从少到多,华鑫一直在施放着诱饵,这个诱饵就是影视周边产业的利润,让他们不断投入,不断获利,逐步培养对方的野心,直到最近一次,以一个庞大的项目为饵,诱使鹏程把能动用的现金流,全部投入到这部《铁骑》的前期筹备中。   “那有什么意思啊?”包小三愣了。   祁连宝却像吓傻了一样,他可能清楚后果是什么,他惊恐的眼神看着仇笛,像是怀疑一般,仇笛解释着:“华鑫不需要从中获利,他们只需要在关键的时候,一句项目搁浅,就把鹏程死死地埋到坑里了。”   “这么大手笔?”管千娇有点不信。   “其实根本不大,其实是一个强势的力量在用四两拔千斤的手段……只要这个项目是假的,或者是真的,以某种原因搁浅,那后果就明了了,几千人工的花费,木材和其他原材料的投入,还有马队、训练场建筑,全部要赔……到时候他拿不出钱来,欠人工钱,这地方的老百姓能把家抄了;欠材料钱,要账的能遍地追他;欠银行钱那会更惨,银行逼不死他,查封资产都是轻的……一句话,这个项目就是华鑫的最终手段,他们要做的,只能用很长的时间,让宗鹏程不怀疑这个项目,因为之前所有的项目,都是真的。”仇笛道。   “可不是报上网上都登过了么?”包小三弱弱地问。   “呵呵,报上还说政府来养老呢,你说你老了有人养么?”仇笛不屑道,报上那玩意,实在没有可信度了。   “这只能是你的判断。”耿宝磊道。   “如果不是这样,李劲松潜入屯兵镇长达半年,这怎么解释;他一直通过银行内部人员收集鹏程公司的出入账,又如何解释?”仇笛道。   种种无法解释的事,只能通过这个设想,完美的诠释,包小三想了想,用他简单的思维提问着:“那要是这样,难道他们不怕宗鹏程翻脸?一翻脸,这摊子他们还是支应不起来啊。”   “这个问题,就要用这个症结来解决了。”仇笛笑着指指祁连宝,祁连宝阴着脸瞪着他,他笑着问:“其实这也是关于你走到这个地步的原因,你想听吗?”   “说吧,我听听……你怎么着就比我更清楚。”祁连宝不阴不阳地道,有点受刺激了。   “这事对宗鹏程来讲可能是兔死狗烹的故事,可对于华鑫,却是让他自毁长城,真相应该这样……”   仇笛慢慢的道着,祁连宝怔住了,对方说的那些话,正是他想表达,却无从用正确方式表达出来的疑惑…… 第34章 无根无据   “其实所有的事瞄准的都是一个目标,那就是这块市场蛋糕,宗鹏程凭着涉黑的方式抢到最大的一份,简单地想,作为投资方的华鑫国旅,肯定是每时每刻都在算计着,如何把经营权拿回来……想拿回经营权,要过的第一道关就是祁连宝他们,从商的都讲规则,那怕突破规则,也是一种规则,但他们对这种根本无视规则的人和事,肯定毫无办法,毕竟大片刀火拼的事,华鑫没那能耐能干得出来,到他们那个层面,轻易不会触及违法的事。所以,他们肯定要另谋出路……”   “我不清楚第三位是不是受华鑫指使,但这个人对屯兵镇非常了解,可能收集到关于祁连宝的违法犯罪证据不在少数……他们需要做的,是在关键的时候,把这个证据放出来就行了,上月28号,时机成熟了……”   “两名被打娱记哭诉到了媒体,然后被铺天盖地宣传,对于老祁的行径,自然是人人喊打,因为这事,祁连宝自然被推到了人民公敌的位置,他想解释都难……恰恰也在这个时候,四海和华鑫的合作到了签约的时候,因为这事搁浅了,那要让这事重续,自然而然的就需要清理流毒,保证和谐环境,而且祁连宝这事,就公安方面也得给媒体一个交待啊……”   “于是一切就水到渠成了,宗鹏程心系这么一个大单生意,肯定和钱站在一边,而不会和他兄弟站在一起;公安方面肯定要个说法,得把人拘起来给大家一个交待,而这种时候,即便抓人,宗鹏程肯定也不敢伸手去捞,他怕生意黄了,而且说不定他心里巴不得祁连宝进去,毕竟他这身份,在这个团伙里分钱分得不少,肥水不流外人田,交给亲戚总比交给外人好……”   “在几方的共同的操纵下,事情按着最有利于华鑫的方向发展,这一帮在屯兵横行无忌的,一夜之间,全部进了局子里……呵呵,祁老大啊,那天其实你抓不抓人,找不找间谍都无所谓,不管怎么做,市里的警察都要来把你带走,只有你出局,这儿的局才能展开。”   仇笛连续说了一堆,看了看祁连宝越来越阴沉脸色,他拔拉着火,继续道着:   “只要你这一霸出局,这儿就是个群龙无首的局面,你也知道乱了,商贩遍地乱蹿,你们垄断的菜肉禽蛋供应也黄了,外地的车直接送过来,价格要比以前便宜的多,两厢一对比,你们赚了多少黑心钱啊?在钱上离心离德是非常容易的啊,这儿的人很快不会记得你们把持市场,让全镇人得到了多少实惠,但他们会记得很清楚,你们吃的是肉,他们喝的是汤……所以,很快鹏程和他的那些猢孙,都会被推到无信无义的位置……这个时候,你们觉得还有谁站出来振臂一呼,能像曾经那样应者云从吗?”   是啊,财帛乱人心,美色乱人性,到这种时候,任何乡梓之情都会崩盘的,从来都是不患贫而患不均,凭什么你富得流油,老子穷得苦逼嘛!   “人心只要一打散了,剩下的事就好办了,让他陷到经济危机里,坐观其毁就成了,以前鹏程是个小公司,船小好调头,而现在恐怕不行了吧,一多半资产都是不动产,养活着多少口子人呢,现金流一断,再狠狠地赔上一笔,他会被马上打回原形的……到那个时候,华鑫收拾残局就可以了。”仇笛道。   “没有那么容易倒吧,是不是有点太那个了?”包小三听得心虚,总觉得这个局太大了,大得出乎他的理解力,就凭他坑蒙拐骗这么多年的水平都无法理解。   “太容易了,鹏程的影响只在屯兵镇,出了屯兵,谁还知道有鹏程……这个大型投资可以因为任何故障暂停,或者拖上一段时间,华鑫已经拖了几年,他们拖得起,你觉得鹏程能拖多长时间?”   咝……包小三倒吸凉气,直接指着仇笛一指道:“你狠!”   这可能是最狠的一招,如果叠加在虚假项目上,那对于鹏程可能是真是一点翻身的机会也没有了,两座宾馆除了关门歇业再无他想。   “所以叫绝户嘛,真要是这样,恐怕宗鹏程得上法庭了。”耿宝磊道,华鑫一定会用债务纠纷缠住对手,这是大户欺负小户惯用的伎俩。   “对,债务官司就能缠死他。”管千娇补充了一句。   这就是全局,仇笛找到了这个最符合现实的判断,此时却是没有多少兴奋之感,他可怜地看到了祁连宝一眼,祁连宝半晌才回过神来,仰头,半瓶酒灌进胃里,然后两眼血红地看着旺旺的柴火,良久才道着:“你还漏了一件事,第三方间谍,究竟是谁?”   “这个,得你来告诉我。”仇笛道。   “我?”祁连宝好奇地看着仇笛,不明白了。   “李劲松受雇于华鑫,主要钻营鹏程的财务问题;我们被派来,先后接的任务都是查屯兵镇的主要势力,这个势力,除了你们,就再无其他了,马胖子、姚富文、郝来运都是在明处,他们的事很好查,关键就是你们……现在我明白为什么让我们查这个势力了,因为餐饮这一块,出入账和运输都是你们负责,你们这个团伙,根本无法从外部查到消息,除了我们在餐饮部里当帮工。”   “我们把餐饮详细的收支,以及你们经常在一块的打手消息传出去之后,其实事情就结束了。但是这里面有一个问题,我们查的其他和李劲松查影城宾馆的出入账,内容是重合的,而且他来了已经数月,有他的消息,其实就不需要我们的消息了……所以,我想我们的委托方,应该不是华鑫,而是除华鑫之外的另一方,试图趁火打劫的一方。”   “好像有,不过华鑫一直没有找到合作伙伴啊。”祁连宝道。   “一直没有找到,不等于永远找不到,或者他们已经找到了。”仇笛道,想着华鑫和四海影视的高调发布会,想着华鑫连连不断的动作,他道着:“渡假村复工在即,大型古装战争剧开拍,都像找到了合作伙伴啊。”   “可这和那个商业间谍有什么关系?”祁连宝问。   “如果第三方试图趁火打劫,那他应该摸清鹏程和华鑫的底细,我们负责摸鹏程这儿的经营,那另一位,肯定要摸华鑫的消息。而且摸清华鑫的消息,知道他们身处困境,才好对症下药啊,所以,这个间谍的主要目标应该在华鑫。”仇笛道。   “华鑫在屯兵镇,几乎没什么人啊,应该北宁啊。”耿宝磊道,他一愣,马上改口:“好像有一个,不会是……”   祁连宝的眼睛滞了,脸上带着恐惧的表情,包小三不相信地道:“瞎扯吧?那张秘书还给咱们送过钱呢?”   “问问他……老祁你被捅到全国的事,那可是一个月前的事了,怎么一个月后了,才查偷拍的是谁,你这不是刻舟求剑么?是不是谁鼓动你做的?和她有关吗?”仇笛笑着问,答案似乎很简单,祁连宝的身手和脑瓜,实在不成正比。   “啧……他妈的,这个傻逼货。”祁连宝气得差点背过气去,他愤怨不已道着:“那天张瑞霞告诉我了,一直就有大公司试图收购大西北影视城,而且剧组经常来,在镇上肯定一直就有潜藏的娱记或者商务间谍类的人物,这种事出来,不管是对鹏程还是华鑫,都要不利,要尽快清理干净,否则会影响双方的下一步合作。”   “所以,你就召集人马,把镇上翻了个鸡飞狗跳?”仇笛问。   祁连宝无语地点点头,长舒了一口气,胸中的烦闷却是奇怪地一扫而空,他看着仇笛。   四个人哧声笑了,这娃真好教唆,不比肉墩聪明多少。   “是不是她啊?她可是华鑫下属公司的人,把自己的公司消息卖喽?”祁连宝瞠然问。   管千娇发话了:“收买内部人当商业间谍,是最常用,最便捷的一种方法。”   仇笛此时才把身上存了有些时间的一张图放出来了,他看了管千娇一眼,这是管千娇的手笔,用手绘制的,场面是当天祁连宝打人的画面,而画面后面添加了一部分,一条线直指向宾馆的楼层,那是拍摄角度,这就是了,祁连宝恍然大悟间,直哎声叹气。   “只有她有机会、只有她不会引起怀疑、只有她才能从容地收集老祁的证据,她可能是同时为两方服务的。”仇笛道。   祁连宝对于这个结果有点愕然,包小三兀自不信,其实他对那个漂亮妞印像不错,耿宝磊想了想,多少还有那么点怀疑。   “他妈的!”稍顷,祁连宝瞬间暴起,拳头捏得格格直响,说着就要拔腿而走。   “坐下。”仇笛面无表情地道,祁连宝没有反应,怒目而视着,仇笛翻了他一眼提醒着:“冲动解决不了问题,这个坑已经把你埋死了,跑到天涯海角也洗不脱你嫌疑人的身份。”   这悍人几欲提刀杀人的表情看得人着实害怕,不过奇了,在仇笛淡淡的劝慰面前,他慢慢地坐下了,以一种期待的眼光看着仇笛,这种人明显属于那种轻易不肯开口求人的,但不可否认的是,走到现在这一步,就即便磕头求饶,也无人可求。   当然,除了面前这一位。祁连宝心里泛起了浓浓的期待,那种不应该的期待,好像在这个平静的大男孩的眼光里,藏着呼之欲出的答案,就在仇笛将要开口了,祁连宝黯然道着:“我可已经打错一个人了,你说的这对不对?要是张瑞霞,这事……”   难办了,同样的方式总不能加诸在一个女人身上。   “试试不就知道了,做贼的心虚……用我的方法怎么样,救不了你的命,不过……也许能多要点钱,你没指望了,给你那傻缺兄弟和梦中情人多留点不好啊。”仇笛道着,耿宝磊和包小三呲声笑了,管千娇也微笑着看着祁连宝。   那笑总归是善意了,祁连宝不但没有忿意,脸色反洋溢着一种难得的温馨和羞涩,都化成了一种尴尬的笑容,虽然他羞于表露,不过他肯定毫不介意……   ……   ……   时间,指向了晚二十二时整。   静谧的屯兵小镇,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像它千百年来不变的原貌,远远望去镇上一盏一盏灯火,和繁满天交相辉映,会给人一种伸手就能摘到星星的错觉。   张瑞霞打开了窗户,伸出了头,抬眼看着星空,只有这里才有宁静的星空,也只有这里的星空下才会有如此清冽的新鲜空气,一口像能醍醐灌顶似的,整个人都开始神清气爽了。   可她为什么此时却有着蹙眉的愁绪百结呢?   哦,对了,是手机上一个特殊的消息,那个消息只有一行字:祁连宝在押期间逃走,有可能返回屯兵镇,密切关注,随时汇报。   这个消息就让她胃疼了,上面可能根本不考虑她一个女人家是怎么和这里膀大腰粗的闲汉打交道的,大多数时候,那些糙汉会赤裸裸的伸着大手捏胸摸屁股,有些醉意盈然的会直接来咚咚擂你的门,粗声大气吼一句:开门,老子要操X!   刚来的时候遇见过,来的奇葩,解决的更奇葩,在影城宾馆里的祁连家闻迅赶来,拎着酒后耍疯的闲汉,一顿狗链子猛抽,厕所里一粪勺汤汁灌下去醉酒,之后再无人敢来骚扰。   这是个蛮地,蛮横的方式最有效。   她如是想着,却意外地又一次想起了那位身材魁梧,如怒目金刚的祁连宝,虽然商场无情,做什么也是利字当先,可她却隐隐地有点愧意,那个猛人在她眼里其实的变傻的肉墩一样,表面上凶悍,骨子却纯朴,这种人大多数时候,都会是尔虞我诈的牺牲品。   她啧了声,像有点婉惜,她一直告诫自己,这是商业活动,商业人士里没有光彩的角色,可她同时又免不了自责,自己是不是陷得太深了,会成为最不光彩的那一位。   她的手伸手窗户准备关上休息时,意外地,听到了笃……笃……的敲门声音。   不是酒汉找错了房间,敲门声很文雅,不像这里的风格,她暗暗心跳,怀疑可能是姚富文或者马胖子的骚扰,她出声问着:“谁呀?我休息了。”   “你没休息,刚才在楼下还看到站在窗口。”外面的人道,很陌生的声音。   “你到底是谁?我喊保安了。”她恫吓着,自己倒先害怕了。紧张地凑在门口,透地门孔往外看。   视线里,手机的屏幕,一下子把她吸引住了,是一位男子被蒙着脑袋,两个人拳打脚踢,那人哀求着:   “拍照的真不是我……别打,别打了。”   “华鑫……我直接对华鑫负责,他们肯定用不止我一个人,还有其他人。”   “账务,主要是账务,还有他们的活动规律……银行的流水账,日营收支。”   “……我真不知道,搞祁连宝我都没得到消息,上面只是让我汇报近期各项工程的进展。”   视频看得她心惊肉跳,她背对门,大喘着粗气,一弓身,手里紧紧地攒着一把水果刀……等了好久,额头都惊出冷汗来了,还是没有听到其他声音,她凑到门孔上看时,视频画面已经停止了,她鼓着勇气,嘭声拉开门,却看到,手机是粘门上了,就为了让她从孔里看到。   她狐疑地看看空无一人的甬道,慢慢地,小心翼翼地揭下了手机,刚拿到手里的时候,屋里的电话却响了,她吓得一激灵,差点把这部手机掉到地上。   关门,急匆匆回屋,看看自己的手机上显示的一个陌生的号码,犹豫良久接起来,对方是一个熟悉的,久违了的声音:“喂,张秘书,您好。”   她手一抖,好容易拿稳电话,口齿不清地嗫喃了句:“祁……祁老大?”   “不错,还记得我啊。”对方道。   “您……您……在……”张瑞霞紧张局促地道,她清楚这个人能干出什么事来。   “你说不清楚就听我说吧,华鑫派来一位间谍一直在摸屯兵镇的情况,现在躺在医院了,您如果有兴趣,可以去看看他成什么样子了……对了,那照片好像有人告诉我,和你有关啊。”祁连宝道。   “不不不……绝对和我没有关系。”张瑞霞矢口否认着。   “那就好,千万别搞小动作,你真的以为我不知道华鑫在背后捣鬼?或者,你领的不止一份工资?别以为宗老板是傻瓜,你们那点小伎俩太小儿科了……出事时候他就告诉我,谁跳出来谁就有问题,结果你跳出来了,呵呵,你说,我该怎么对付你啊?”祁连宝戏谑的声音。   “我……祁老大,真和我无关,我……”张瑞霞惊恐之下,跑到窗口看着,不过这夜里,怎么可能看到什么?   “吓成这样啊?我不打女人……警告你一句,天亮前滚出屯兵,别让老子再看到在窗户上发骚。”祁连宝恶狠狠地道,电话随即挂了。   不多时,张瑞霞房间里灯光暗了,不是休息了,而是离开,她匆匆下楼,趁着人少的功夫,开上了公司的车,连夜离开了屯兵。   那辆红色的现代不见尾灯的时候,四个脑袋从阴暗处出来了,仇笛、管千娇、耿宝磊、包小三相互击掌相庆着,相随往租住地走着,仇笛和祁连宝打了个电话,告诉了结果。   结果没有意外,吓跑了。   “真是人的名,树的影啊,祁连宝一句话,吓得张瑞霞屁滚尿流就跑了。”耿宝磊感慨道。   “这种边缘人,没有规则可讲,也正是华鑫先要让他出局的原因,试想一下,要这号人在,派一个经理来,被打成生活不能自理,再派一个,又被打了,谁还敢来啊?”仇笛笑着道,有时候最原始的方式,比最先进的管理还有效。   “是不是人家啊?”包小三有点怜香惜玉,一直说仇笛太尼马黑了。   “证据不会有,但旁证很快就有了。”仇笛道。如果正确,那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可想而知,两个商务调查都走了,可后台该瞎了,管千娇虽然有点兴奋,她还是警示道:“小心点啊,他毕竟是在逃嫌疑人身份。”管千娇警示道。   “有人趁火打劫,咱们为什么不能火中取栗,现在知道真相的只剩下咱们了,后台要得到宗鹏程知情的假消息,估计得吓得睡不好觉了。”仇笛笑着道。   “喂喂,那接下来怎么办涅?”包小三好奇地问。   “睡觉。”仇笛道。   “睡觉?”包小三愣了。   “对,睡觉,精英伤的伤,跑的跑,咱们成了笑到最后的间谍了……呵呵,我觉得应该坐等上门,然后坐地起价。”耿宝磊道,现在奇货可居了。   “对,就这么干,他妈的,咱们一受伤就把经费停了,太尼马没有人情味了,娇,往狠里宰啊。”包小三快意地道。   管千娇笑了笑,无语,分别回租住地,管千娇躺在床上好久,一直想联系哈曼来着,犹豫的很久,她还是放弃了,好像确实应该再等一等,否则这支奇葩队伍干的事,肯定没人会相信…… 第35章 奇货可居   九月十九号,上午九时十九分。   这个特殊的日期和时间,数字重合,张政和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看表,才看到了这么大的一个巧合,他坐在会客室里往外望去,每每听到高跟鞋的声音都让他心神不定。旁边坐着高雨田有点不耐烦了,小声嘀咕着:“张啊,这妮谱大了啊,知道咱们回头求她?”   “可我什么都没说呢?”张政和有点拉不下脸来了,搁哈曼这儿坐冷板凳了,昨天等了一天,唐瑛避而不见,今天一早就来了,守在这儿呢。   “这公司里都特么间谍,还用你说?”高总愤愤地道,表情有点埋怨的意思了。   张政和无语了,顺顺当当进行的事,突然间吹灯拔蜡了,幕后的可就成睁眼瞎了,本来就担心那个逃狱出来的祁连宝出事,谁可知道前方又告诉了他一个猛料:宗鹏程有可能已经知道事态发展。理由是,另一个华鑫派到屯兵的商务调查员被逃狱的祁连宝重伤致残。   这个猛料惊得张政和两天没合眼,坐在那块连打哈欠都忘了,此事投入了大半年的精力,花费无数,眼看着到收获时候,咦,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可不得着急上火。   “你那个人靠得住么?到底什么人?”高雨田不放心地问。   事情到这个时候,没必要瞒着高总了,张政和附耳小声说了几句,高雨田脸色一变,瞪眼着问:“女的?”   “对!要不,不可能有途径知道华鑫的营收信息啊。”张政和道。   “少特么给自己戴高帽,一看我就知道你和她滚过床单。”高雨田生气了,平时本性露出来了,一说这个,一惯以风流倜傥自夸的张政和不敢接音了,他解释着:“高总,咱现在别说这些没用的成不?我就滚过床单,并不影响工作不是?”   “得了得了……为今之计,要马上落实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对方知道多少?这不可能啊,这事只有咱们和夏亦冰知道,夏亦冰总不可能告诉宗鹏程去啊?”高雨田焦头烂额的道着,花费打了水漂是小事,眼看着双方的合作要因为这事黄了,那损失,怕是得让他哭晕到厕所里了。   两人正咬着耳朵,推门而进的吕天姿笑着问候了,两人同时起身,吕天姿笑着道:“二位请,唐主管刚来,昨天实在对不住,她出了趟公差。”   终于等到人了,吕天姿把两人领到了唐瑛的办公室,不无嫉妒地看了眼,瞧高雨田这身份怕是得一单大生意,只是有点纳闷,怎么唐瑛还这么倨傲,像把生意想往外推似的。   没错,确实很倨傲,唐瑛此时尚未搞清究竟怎么一回事,昨天电话不断,她以为是骚扰,干脆不接,今天是接到了谢总的电话,才临时从塘沽赶回来,直觉到屯兵可能有事了,她联系管千娇,管千娇居然也没接电话,直到刚刚进门,她还一头雾水。   当看到两人讨好的笑容进来时,她这头雾水更大了,不过两人这种吃瘪得性,让她觉得好爽。她笑着问:“张经理、高总,请坐……”   起身沏茶,两人赶紧谦让,唐瑛再坐下来,却是还没把握好该用什么口吻说话,她揣度着两人的态度,不无好奇地问:“您二位,这是……有事?”   “对对,有事。”高雨田和张政和两人齐齐点头。   “屯兵镇的事?”唐瑛问。   两人又是齐齐点头。   “那事不是完了吗?履约完成,我们两不相欠。”唐瑛一摊手道。   哎哟,把张政和给悔的,这前后根本不差几天呀,高雨田作势手指点点张政和斥着:“就知道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种事还得靠人家专业人士,看看,抓瞎了吧。”   “对对对,是是……我检讨。”张政和直拍额头道。   唐瑛懵了,能把两位趾高气扬的治成这样,真是那位神仙姐姐开眼了,她眨巴着眼睛,有点明白可能发生什么事了,她试探地问着:“您想重新来个委托?”   “对对……今天就签,只要你们还能拿到屯兵镇的详细情况。”张政和抓到了救命稻草,焦急地道。   “唐主管,看在咱们朋友一场的份上,不能把生意往外推吧?实话说吧,我们就等着您狮子大开口呢,我不是这行人,可我明白这行里的事,你们狠,开价吧。”高雨田带点光棍的口吻道。   唐瑛有点哭笑不得了,这两人神经质了一般,完全不像平时那般趾高气扬的派头。她纳闷地问着:“到底怎么一回事啊?您要不说清楚,我还真不敢接单,而且今天肯定不行,委托也得经过评估啊。”   “您不会真不知道吧?”张政和道。   “这单子都终止了,我知道什么呀?”唐瑛摊手无辜地道。   这话出口,该着张政和和高雨田一头雾水了,两人交换着眼色,张政和小心翼翼地问:“您难道不知道,屯兵镇出名的涉黑人员祁连宝越狱了?”   唐瑛摇摇头,高雨田又问:“还有有位‘画家’,在屯兵被人打残了。”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有必要知道吗?”唐瑛愕然问。   不像假的,张政和干脆直道着:“这个人在被打残之前,曾被人诱到屯兵那幢烂尾楼给揍了一顿,不知道怎么搞的,他自己承认是华鑫派到屯兵镇的……商业间谍。”   呃……唐瑛直愣愣一梗脖子,居然还有人承认自己是商业间谍,这算是奇闻了。   “哦……”唐瑛一下子又明白了,指着两人道着:“你们怀疑,是我们的人打的?”   “不怀疑,不过,他在屯兵根本没什么仇人。”高雨田如是道,观察着唐瑛的表情,那惊讶和愕然,不像作假,他隐隐地觉得,又找错庙门了。   “那咱们就没什么谈的了,有证有据,你们报案就行了,没证没据,凭空猜测就没有什么意义了吧。”唐瑛直接推托了,不过她心里隐隐担忧,似乎应该和那几个迟迟未归的人有关联。   “不不不,我们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如果贵方的调查人员还在屯兵的话,是不是……”张政和征询的道着。   “这个就无可奉告了,看来,恐怕对二位的事,我要无能为力了。”唐瑛道,只当两人是来探口风的,不准备多扯了,两人还要纠缠,唐瑛的手机响起来了,她一看是谢总的电话,告了个缺,出了楼道里接电话,不多会再回来,脸上的表情却是平静了不少。   “看出来了,您一定有消息了。”高雨田期待地道。   “嗯,可以这样理解,对于二位的担忧,我无能为力……咱们长话短说吧,刚刚我和谢总通过话,目前这个形势,我们可以提供部分情况,接下来,咱们可以谈谈价格了。”唐瑛睥睨道,要钱从来没有这么爽过。   这句把张政和、高雨田齐齐镇住了,两人相视了良久,都没有开出一个合适的价格来。   不好开价啊,低了怕人家给脸色,高了怕自己吃亏,而且关键的是,这是盲人骑瞎马,谁也看不清路子在哪儿啊……   ……   ……   此时此刻,夏亦冰的私车缓缓地停到京珠高速的香河出口,一辆沃尔沃已经泊在路旁迎接了,是位削瘦、干练、面目清矍的男子。   谢纪锋,哈曼公司的创始人,商务调查这个偏门她不太懂,不过对谢纪锋的第一印像挺好,握手寒喧时,夏亦冰笑着道:“……看谢总成竹在胸,我应该不虚此行了吧。”   “客气了,没想到华鑫国旅这么大的公司光临小县城,我是诚惶诚恐啊。”谢纪锋笑着道。   他邀着夏亦冰上自己的车,夏亦冰欣然而往,秘书开着车跟在谢总的车后,两车开拔,车里夏亦冰打量了谢纪锋几眼便直入主题了:“谢总,您应该知道我的来意吧?”   “您好像还没讲。”谢纪锋道。   “有关飓风传媒以及屯兵镇的事。”夏亦冰点着。   “这一行的规则之一,永远不透露客户的秘密,对不起夏总,我只能说不清楚了。”谢纪锋笑道。   夏亦冰为难了下,现在死马当活马医,可看眼前这头死马,似乎不比活马难伺候,她换着口吻道着:“你们前一个委托,有关飓风传媒的,我们华鑫和飓风传媒现在已经是战略合作伙伴关系,有什么事,不必讳言。”   “那……没什么事,你们是伙伴,那就应该无所不谈吧,我是个外人,不方便讲这些。”谢纪锋油盐不进的道,他从业口径很严实,在他看来,守则是个好习惯,那怕有时候会惹人。   “挺好,果然名不虚传。”夏亦冰欠了欠身子,换了一副口吻道:“那我们可以开始谈我们之间的生意了吗?我准备给贵方一个委托,只是不知道贵方的能力如何。”   “这个,只能看您的眼光喽。”谢纪锋笑道。   “我不是靠眼光来这儿的,坦白讲,我是查了某人的手机通话记录,发现了他们常和一位姓唐的女士联系,而这种女士是哈曼商务调查公司的,再一打听,哈曼商务调查在行内也算小有名气,所以我就登门拜访了。”夏亦冰道,谢纪锋知道她查的是谁,肯定是对合作伙伴也不信任,查张政和了,他诧异地看了这们傲色逼人的女人一眼,夏亦冰回敬他嫣然一笑道:“其实,那个公司也会有搞这种商务调查的,您说是吗?”   “对,这个不神秘。相比而言,我倒觉得夏总的来意有点神秘。”谢纪锋搪塞道。   “我也不神秘,坦白告诉你,因为这事,我都快成神经衰弱了。”夏亦冰苦笑道。   谢纪锋笑而不语,专心致志地开车,不管从表情、语言还是身体动作,夏亦冰都没有发现任何她想知道的信息,在她眼中,这位哈曼公司的人,反而处处透着神秘,蜗居在一个小县城,而公司却在京城,生意却做遍全国,行里传闻,第一代搞商务调查的不是转行了,就是擦边球撞枪口了,把自己搞得锒铛入狱了,硕果仅存的没几位,而谢纪锋就是其中之一。   这个人城府很深,她的第一印像如此,不过好像并不反感。车默默行驶了一段距离,驶上香河桥的时候,夏亦冰眼观着小县城的风景,开了车窗透了透气,然后又找着话题问着:“谢总,我希望我们之间开诚布公的谈话,您不必有所顾忌。”   “应该是夏总您有所顾忌吧?”谢纪锋反问着。   “我有吗?”夏亦冰愣了下。   “哦,那开诚布公还是免了吧。”谢纪锋直接道。   这下可把夏亦冰给噎住了,半天都没回过神来,对了,确实是她心有顾忌,不远来此已经就摆明了。而对方,根本就是受了张政和的委托,对屯兵镇的事一清二楚。   于是谈话又沉默了,直到车驶到半山脚,直开到院门前,下车的夏亦冰,呼吸了一口山间清新空气,很让人振奋的表情,她款款地安排着秘书等候,笑吟吟地问道:“谢总,这是……直接把我领家里了?”   “是啊,要不就显得我不够坦诚了,呵呵,夏总,请。”谢纪锋开着院门,请着客人进屋,上楼。   一大间连着阳台的客厅,让夏亦冰眼前一亮,连连赞叹谢纪锋懂得生活和享受,两人落坐在阳台茶台边上,谢纪锋汲水,座上壶,夏亦冰在犹豫着怎么开口,谢纪锋忙完才抬眼,看了看夏亦冰,笑着,神神秘秘笑着道:“其实,我等了您两天了,不知道您信不信?如果这么长时间您都反应不过来,我还真是很失望。”   两天,好像和自己犹豫不决的时间相等,接到哈曼商务公司这么谢总的邀请,夏亦冰犹豫了足足两天,她笑着道:“那我来了,您准备用什么招待?如果仅仅是清茶一杯,我会很失望的。”   “稍等。”谢纪锋拔着电话,说了句可以上传了,然后挂了电话,告诉不明所以的夏亦冰一句:“很快我的人会上传一份文件,有兴趣的话,看完我们再谈。”   “你在屯兵的人?”夏亦冰问,眼睛一下子睁大了。   “我不会承认什么。”谢纪锋笑着道着:“就像您一定会否认,李劲松是受华鑫雇佣的一样,你们这种外资公司,获取信息的主要渠道就是商务间谍……这些,您也一定会否认吧?”   夏亦冰闻言,蓦地冷面覆霜,再无赘言。   ……   ……   文件,在电脑的屏幕看显得着传输的百分比。   电脑前,四张脸盯着,似乎生怕中断似的,等了两天,这边的都快坐不住了,不过还好,那边不间断的电话一来,这情况恐怕就得急转直下了。   “华鑫的总裁助理亲自出马了,都找到咱们老板老家去了,你们说,她见到这份报告,会是一种什么样的表情呢?”管千娇笑着问几位同伴。   “肯定吓傻逼了。”包小三抢着道。   “错,她会什么表情也没有,就像老板极力否认咱们的存在一样。”耿宝磊道。   “有道理,都是些放不到桌面上的事。”仇笛道,主动权易手,带来的兴奋感可不是一点半点,他看看其他两人,耿宝磊却是推托着:“别看我,我没主意,你帮鹏程,是为虎作伥,帮华鑫,是助纣为虐,反正我看了,两家没有一家好鸟。”   “说你傻,你真傻,谁给钱多就帮谁呗。这事宗鹏程八成不会给钱。只能帮华鑫。”包小三道。   管千娇笑而不语了,她回头看看仇笛,从低谷走出来,她好像发现仇笛并没有变得十分快乐,此时又是蹙眉着不知所想,她好奇地问着:“你想什么呢?这事马上就要揭晓了,你已经成功说服大家了。”   “你又这么深沉地装逼呀?”包小三凛然问他。   仇笛狠狠捏了他一把,和着包小三的喊声他道着:“我有个逼格的理想快实现了,我在想钱,难道你不想啊?”   呀,其实谁不想呢,四个相视间笑得好不得瑟,好不猥琐……   ……   ……   文件,打开,显示在手机屏幕上,谢纪锋郑重递给了夏亦冰叮嘱着:“千万别摔了我的手机。”   “看来有真材实料啊,放心,你的手机不至于比屯兵的投资还贵,吓不到我。”夏亦冰无所谓地道,对于谢纪锋的故作神秘,她有点不耐烦了,幸好等待的时间不算长。   翻页,是一封PDF文件,很多页,第一页就让她皱眉了。   本次调查发现,第一位商业间谍,李劲松,系受华鑫委托,以画家身份掩护,在屯兵镇通过接触银行分理处的方式,获取鹏程商贸的营收信息。   第二位商业间谍,张瑞霞,系华鑫下属大西北影视旅游开发公司总经理秘书,受第三方委托,同时调查华鑫和鹏程的经营信息,此人应该是双面身份,既受华鑫的聘用,又接受第三方委托,应该于祁连宝事件有关,收集其违法犯罪的证据应该是她的一项工作。   ……   夏亦冰的涵养果真很好,没有生气,皱着眉头往下翻页,看到第二页时,她的表情显得诡异了,似怒非怒,似嗔非嗔,一副欲说还休,欲语忘言的样子,不时地看谢纪锋,谢纪锋给她斟上了茶,早凉了。   事情应该是这样的:今年三月份,李劲松受华鑫委托,调查鹏程商贸的营收情况,他们一直在寻找机会拿回在屯兵镇的主动权,直到数月后,第三方介入,并委托我们公司调查时,这个机会才出现……机会是巧合,但布局不是巧合,今年以来鹏程和华鑫的关系渐趋缓合,该公司经理人金彦国多次主动揽生意,为鹏程创造营利机会,这应该是以温水煮青蛙的方式,让对方失去警觉。   之所以迟迟未动手,问题可能在于华鑫缺乏可以操刀的人,而第三方的介入,正好也给了他们机会,于是在八月二十七日,他们联袂开始动手了,先是拿一个月前的打人的事引发媒体关注,进而倒逼当地警方不得不采取行动,同时又以一单生意,让宗鹏程不得不投鼠忌器,不敢施加影响,两方合力,把祁连宝推到了嫌疑人的位置,清理了一个最大的障碍。   其实华鑫在屯兵忌惮的不是竞争经营,而是非法行径,这里的法制环境很差,居民认钱不认理,认亲不认法,而宗鹏程在这里是根底蒂固的,轻易动摇不了他的影响。   于是,他们采取的方法,就是从“钱”上,和“理”上,瓦解鹏程的基础。   《铁骑》的拍摄仅仅是一个官方发布会,真假尚未可知,我们认为应该是子虚乌有,以金彦国和宗鹏程的私人关系,让宗鹏程深信不疑应该不难,华鑫应该是籍此套牢宗鹏程手里的现金流,让他的资金链断掉,进而陷入债务危机。   以下有近期鹏程的投资数据,据我们调查,宗鹏程今年二月份前投资北宁一处房地产项目,目前正在建设工期中段,这个时间段,应该是宗鹏程手里资金最紧张的时间,恰恰也能反映出华鑫的用心。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因为筹备拍摄项目的原因,宗鹏程已经把宾馆的营收全部搭进去了,而以祁连宝为首的涉黑人员全部入狱后,屯兵镇的经营已经乱像纷现了,马开荒控制的餐饮,因为大量外地商贩和本地居民的涌入,损失了大概有两成的份额……假如项目有问题的话,可能一夜之间,全镇人都会成为宗鹏程的债权人,如果他手里的现金流被套牢,遭遇到的危机可想而知,届时,华鑫只需要派人来接收残局即可。   ……   夏亦冰脸上阴晴不定,她草草浏览完毕,手机重重地扔到了茶盘了,冷声道着:“一派胡言。”   “还好,没摔地上。”谢纪锋不愠不怒,收回了自己的手机。   “张瑞霞在总公司干了四年,怎么可能是商业间谍?”夏亦冰不相信地道。   “我们用的也是‘可能’这个字眼,并没有肯定,不过凡事没有那么绝对,否则这种关键的时候,张秘书只身离开屯兵镇,就说不通了吧?她一定没有向你汇报,是因为什么事离开的吧?或者,您未必清楚,您的战略合作伙伴,有多少条信息渠道吧?”谢纪锋道。   这撩拔的,夏亦冰似乎也不确定了,她看着谢纪锋,消化着那份报告给她的震惊,想要问时,谢纪锋却低下头,给她换茶了。   这种态度反而让她无处着力了,不争不吵不谈不说,夏亦冰真是按捺不住了,直接按住了壶身道着:“你开价吧。”   “开价?您对这一派胡言感兴趣?”谢纪锋道。   “对,不过不是感兴趣,而是让他们消失。”夏亦冰道,一事居高临下的姿态,像付娱记的封口费一样。   “我们这行说白了就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他们消失很简单,可您消不了灾啊,祁连宝现在已经失控了,就李劲松那个样子,您觉得他还有所忌惮吗?如果他知道鹏程和华鑫联合起来整他,会是什么后果?有没可能把你们北宁的总部放把火?”谢纪锋道。   这话可气得夏亦冰脸色煞白了,她咬牙切齿问着:“你这是在威胁我?”   “恰恰相反,我是在帮你。现在不但祁连宝失控了,你们也快失控了,《铁骑》试镜,是本月24号,对吗?”谢纪锋问。给一个戏谑的眼神,图穷匕现时候到了,这个时候,容不得任何不确定因素。   忿意刚起的夏亦冰,瞬间又萎了,她舒着气,宛如斗败的公鸡,她知道遇上对手了,最起码,现在知道项目有问题的,不超过三个人。   想了想,她以一种商量的口吻道着:“谢总,那您究竟想怎么样?”   “无非是个委托的费用的问题,这个好说,在一个暴发户和一个大公司之间,选择帮谁不难,我只能和您站在一起。我倒是想给宗鹏程,可他手里……拿不出多少钱来了,都被掏空了,您说是吗?”谢纪锋笑着道。   夏亦冰一愣,然后笑了,好开心的感觉。   “再给你吃颗定心丸,宗鹏程近期根本没有回屯兵,所有的事情还在按部就班进行,他对什么商业间谍一无所知,现在正做着发财的清秋大梦呢……不怕告诉你,我们手里的人,都是本行顶尖的高手,否则就不会从表像看到结果了。你能得到的消息,有误。”   “你在套我话?别以为两句好话就能打动我,我可不是小女孩了,我仍然认为你们这是一派胡言。”夏亦冰笑着道,端着碎玉的茶杯,轻斟着,笑吟吟地放到了唇边。   “那,还有一颗定心丸,您是不准备要了?”谢纪锋道。   “你一定会给我的,只有我买得起。”夏亦冰慢慢地站到主动的位置。   “不,免费的,我们的人和祁连宝能联系上,或许他们能左右祁连宝的行动,毕竟他已经成为丧家之犬了。”谢纪锋道,这句听得吧嗒一声,夏亦冰失态了,茶杯掉了,摔到了地上,谢纪锋对此很满意,他笑着补充着:“我说了,他们是顶尖的高手,否则不会连你们内部的蛀虫也挖出来。”   夏亦冰大喘了两口气,这震惊端得是无法消化了,她瞪着大眼,一千一万个不相信地看着谢纪锋,开始相信关于这位创始人的传说了。   “您还要坚持,我们这是一派胡言吗?”谢纪锋半晌问道,给夏亦冰换了杯子。   “当然坚持,一派胡言。”夏亦冰像赌气似地道,两人相视着,彼此盯着对方的眼睛看着,谢纪锋镇定如斯,夏亦冰笑意盈然,好一会儿,她才以几不可闻的声音道着:“虽然是一派胡言,不过描述出来的这个结果,还是挺让人向往的,所以……”   “为这个结果买单?”谢纪锋问。   “对,为这个结果买单,假如它实现的话。”夏亦冰道。   “价格会非常昂贵的。”谢纪锋笑了,有点厚颜地期待着夏亦冰的表情。   夏亦冰嫣然一笑,端起了茶杯,细啜一口,然后放下,很傲气逼人的看着谢纪锋,根本不在乎他开价多少,吐气如兰地道:   “成交!” 第36章 谁知我欲   “你确定,是他本人?”北宁治安总队,几位浓眉方脸,相貌剽悍的男子,紧张地围到了宗鹏程身边。   宗鹏程被吓了一跳,那怕他曾经也不黑不白,但对于警察有着天生的畏惧,何况这地方阴森森的,看着人就发怵,他凛然点点头道:“是,就是他本人。”   “电话里怎么说?”当头的一位问。   “他说想要笔钱到南边混,我和他约好,准备好钱联系……这个手机号。”宗鹏程道。   “追踪……马上集合。”带头的吼着。   人四散下去,宗鹏程甚至听到了趿趿踏踏的脚步和着轻微的金属碰撞声音,那是已经在检查武器,他瞪着眼,像做了一件蠢事的表情,眼里似乎一直重现着一个这样的情形,祁连宝被很多很多警察包围着,被七手八脚地摁倒,被枪顶着押上囚车……这让他如此地于心不安,却又不得不为。   就像很多年前,从一个小工头跃居北宁首富的位置一样,那彻夜难眠的兴奋,总是掺杂着隐隐的不安。   “嗨……嗨……宗老板。”   “啊啊……你说……”   “你那儿也别去,就在这儿等着,来电话的话,一定稳住他,我们正赶往他的藏身地。”   “……啊,好……”   那位警察出去组队了,来了两位抱着电脑的,隔桌一拍,对着电话如临大敌。宗鹏程注意到了,出去的那位,回头很复杂地看了他一眼,那眼光似乎是鄙视……对,鄙视,曾经很多时候,没少花钱把祁连宝往外捞,治安上这块,差不多都打过交道。平时不黑不白都称兄道弟,今天头回遵纪守法,却觉得被人小觑了一般。   那又怎么样?老子富甲一方,还不是呼风唤雨,祁连宝干的那些事,和老子有鸟毛关系!就教唆干坏事,又不用签合同。   他恨恨地想着,怎么想也是自己待他不薄,妈的居然半路逃狱,搞得一镇鸡飞狗跳,连华鑫的张秘书也给吓得跑回老家了,再出事,筹备拍摄的投资黄了,他能抵得回来呀?   很快,他说服了自己,翘着二郎腿,叼了一支烟,等着祁连宝要钱的电话再来。   ……   ……   “喂,宗哥……”   “连宝,我准备好了,要不你来拿。”   “我这身份进城不方便,麻烦宗哥找个人给我送到黄金沟。”   “成,那你等着,去那儿得半个小时。送黄金沟哪儿呀?”   “来了给我打电话。”   “好……那你路上小心啊。”   “嗯……宗哥……我。”   “还需要什么?”   “你也小心,兄弟一场,末了还得给你添麻烦,我心里过意不去……有机会,兄弟我一定把今天的恩还回去。”   “行了,别废话了,一切小心。”   “……”   电话嘟嘟地响着盲音,已经挂了,一幢低矮的土夯墙屋里,祁连宝眼神滞滞地放下了手机,仇笛顺手接住了。   “小子,要是宗哥给我送过钱来了,我可对不住了,钱你给我送到胡雷兄弟家,剩下的事你就别管了。咱们各走各的。”祁连宝道。   “剩下的事,你想干什么?”仇笛翻着眼道,实在为这兄弟的智商捉急,直到现在了,他都不愿意把人往坏处想。   “冲着这份情义,我不能眼看着他栽了,这地方华鑫特么滴说了不算,来几个我让他们残几个,吓死他们。”祁连宝恶狠狠地道,从胡雷成了傻瓜,他的仇恨就全转移到华鑫身上了。   “算了,你这智商堪比二拐家的驴,你也不想想,有求于你的,才会给你好处;想撇开你的,只会坑你,蠢货……哎哟。”仇笛没说完,后颈一紧,脚离地了,祁连宝伸手一推,他猝不及防地被扔到门口了。   “再特么说一句,信不信我揍你。”祁连宝威胁着。   “来呀,来呀,小娘们才会背后下手。”仇笛招着手。   祁连宝那经得起撩拔,虎步一迈,飞步直踹,仇笛坐在地上,赖驴打滚一个翻身,掉头就跑,几步之外两人接手了,一时间拳来脚往,打得不亦乐乎……   ……   ……   一列急行的警车在沙土寸厚的土路上疾驰,掀起了一条滚滚黄尘。   车里,地图铺上了,黄金沟距离北宁27公里,是个自然村,塞外的抓捕可不比内地,往北就是横亘上千公里的大草原,夏秋还有牧民经过,一入冬基本就成无人区了,一直以来这里就是内地各类逃犯的乐园。   所以,带队的警察讲了:“一定要防止他逃进草原深处,再往北,甭指望能抓到人了。”   “一组,你们从村东绕过来,找掩护,不得暴露行踪。”   “二组,你们从村西,绕牲口圈过来。”   “我带队从村正面突进。”   “注意,目标在村中心……应该是这一幢房子……”   “加速……”   车疾驰着,领队不时地询问目标的动静,还好,躲在村里没有动,直到合围完成。   “喂……宝哥,我到了,我在村口呢,东西给你送哪儿?”   “村中,右数第四家。”   “好。”   随着电话的联系,四围的警察互打着攻击手势,迂回的,正面的,背后的,穿过小巷、跳过土墙,飞速向目标突进,等持电话的站到了柴门前,整幢屋子已经被二十多名警员,严严实实围了个水泄不通。   “宝哥……”   “宝哥……”   连呼数声,无人,只有村里留守的老人,老眼昏花地探出头来,好奇地看着。   “上!”   带队的发信号了,从门上直撞进了,从墙上直跳进去了,一群抓捕人员扑向屋里,随着一队没人、没人,这里也没有的声音,抓捕宣告失利。   尔后,一行人瞠然地看着桌上的一台破电脑,那部手机就在电脑旁边,电脑的摄像头开着,映到了几支持枪的手和愕然的脸……   ……   ……   “队长……这是一部来电自动接通的电话,电脑的即时通讯软件开着,也就是说,他在另一个地方,通过电脑,和别人通话,根本不在黄金沟。”   技术员根据现场分析,如是向队长汇报道。   “特么滴,现在土匪也开始玩高科技了。”   队长重重地一摔文件,下楼,一进门惊得宗鹏程赶紧站起来了,那队长破口大骂着:“宗老板,看着我们警务太闲,你逗我们玩是不是?光你们鹏程,给我们整了多少事?”   “怎么了……又是?”宗鹏程吓了一跳。   “黄金沟根本没人……你是不是亏欠下祁连宝什么了?他这是试探你啊,根本不相信你,合着让我们白跑一趟。”队长愤然道。   “试探?”宗鹏程傻眼了,苦脸了,要是试探的话,他也太经不起试探了,这事出的,直把他惊呆在当地,欲哭无泪了,队长发了堆牢骚,要走时,他省悟了,赶紧追着:“张队,张队……您别走啊,那我怎么办?他要回头找我麻烦我可怎么办?”   “报案呗。”队长头也不回地说道。   “哎我们后天开典礼那事。”宗鹏程嚷着。   “再说。”张队烦了,挥手让他滚蛋了。   穷不斗富,富不敌权,你有身家千万,人家公事公办,一个忙碌的治安总队,倒显得宗鹏程像个异端一样搁那儿傻站,他悻悻然地出了总队,上了车,坐在驾驶室里发呆了好久,从那些警察厌恶的眼神里,他意识到,这件事愚蠢的程度要超乎想像了。   可又能怎么样?他还至于回来灭我?大不多了多给他俩钱,宗鹏程如是想着,不管是什么问题,大多数时候用钱总是迎刃而解,在这一点上,他还是有自信的,大不了后天专程再来请治安队和派出所的出面,他就不信,这法治社会,谁还敢胡来怎么地?   安慰着自己,驶着车离开,诸事缠身,电话不断,工地的料缺、人工工资拖了一个多月了,还有明天的马队就到,这些养马的,不付定金居然都不来,特么滴,这年头人心真不是肉长的,都是钱长的。   他恨恨地骂着,拔着电话,接通的第一句就是装孙子般地求着:   “金总,您再给找点钱,我实在转不动了……什么?您那一百多万够干什么?咱可说好啊,钱不够我偷工减料您别怨我,反正咱哥俩一条绳拴着……”   钱呐,钱呐……   催了金彦国一回,他又在想着,再从那儿抠出点来,这最难的时间一过,那好日子就来了……   ……   ……   手机屏幕,定格在一个几双持枪的手,一张黝黑脸上。   祁连宝看了良久,轻轻喟叹了一声,扔给了仇笛。   两人背靠背坐着,幕天席地,抬头是秋高风劲,高天流云;低头是草枯河干,满目黄沙。这里距离黄金沟已经出去十公里,那个小小的伎俩,把祁连宝最后的希望击得丁点不剩。   “老祁,你……你怎么像多愁善感了?”仇笛问,听得唏嘘几声,他有点同情这位汉子了。   “都特么是扯蛋,钱才是真的。”祁连宝道,果真是多愁善感地一叹。   仇笛没有多劝,这种人性子认死理,现在倒也不用劝了,已经没有选择了,他道着:“华鑫给开出的条件不错,你可以考虑一下,对了,你是不是舍不得艳红姐啊,从押解车上逃回来就为她?”   啪唧,祁连宝直接回手,扇了他一巴掌。   仇笛呵呵笑了,祁连宝的脸上,也蕴着有点幸福、有点小窃喜的笑,他突然问着:“黑球,你有媳妇不?”   “太老土了,我们叫女朋友。”仇笛道。   “那你有女朋友么?”祁连宝问。   “没有……我比你混得惨。”仇笛摇摇头,混京城的,不但一房难求,而且无妞可求。   “我……我也没有。”祁连宝回头道,仇笛不太信地看看他,他很严肃地道:“真没有。”   “那你……不会是个纯情处男吧?”仇笛愕然问,横成这样,倒有可能练童子功。   “那不是……我跟着我们老板去……那个,找过小姐。”祁连宝道,说这话,比交待罪行似乎还让他难堪。   噗哧哧,仇笛笑得两肩直耸,这事不知道为毛透着可爱的成份,他点点头道着:“我能理解,男人在饥渴的时候,会饥不择食的。”   “而且我找过不止一次,我经常去,有些娘们很贱的,就图舒服,都不要钱。”祁连宝严肃地道。   “哦。这我相信。”仇笛愕然点点头,不知道怎么讨论起这个问题来了,他看看祁连宝剽悍的身体,这猛男可不是怨妇的最爱?   “那后面的事就交给你了。”祁连宝道。   “放心,咱们也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大不了我和你一起混黑涩会去。”仇笛道。   “还有一件事。”祁连宝起身拍拍身上的灰,严肃地道着:“把我刚才说的,告诉艳红。”   “啊!?”仇笛惊得刚起,差点坐倒。   祁连宝却是无动于衷,羞赧地笑着看着他,仇笛一拍额头明白了:“我知道了,你是想断了她的念想……爷们!”   “谢谢,出来混总是要还的,我不想欠下谁的。”祁连宝不置可否地道着,招招手,还在地上的仇笛一骨碌爬起来,却是僵在了当地。   几步之外,祁连宝回头看着南方喊着:“骑上车往南走六公里就是公路,别迷路了。后天见。”   “知道了……你怎么办?”仇笛道,往北是荒原,吃喝用度都是有问题。   “哈哈,老子是野战侦察兵出身,除非自己找死,否则想死都难。”祁连宝道着,大步流星地走着,再无赘言。   这个粗人的身影在仇笛的视线中越来越小,直至成了一个小小的黑点,仇笛呆立地当地,看了好久好久,好久都没回味过来,为什么会有一种莫名的感动情绪在他的心里久久难去…… 第37章 有喜有怨   唏律律……一声长嘶响彻在空旷的草原上,随着一轮初起的朝阳,从地平线上,密密匝匝出现了奔腾的马群。   “来了,来了……快快,准备好热水。”   “大个,带师傅们去吃饭。”   “二拐,草料准备好啊。”   “黑球……你给看着场子啊,马儿得好好歇歇,该刷的给刷刷。”   郝来运持着剧场的大喇叭嚷着,几十人迎接工作办得勉强,运料的、接人的、各自忙活着,这些马队是从三百多公里外的齐林格尔长途奔驰而来,现在这个时代越来越成为稀缺的东西了,那万马奔腾的壮观景像,恐怕就塞外这些人也难得一见了。   确实壮观,被马开荒拉来临时帮忙的仇笛着站到了马栏上,兴奋地举着手机拍照,上千匹骏马驰骋,身形如电、蹄声如雷、移动时像草原上的流云,奔腾时像塞外的狂风,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已经清晰可辨了。   “哇,帅呆了,就是太吓人啦。”包小三往一边躲了躲,马队越来越近,速度越来越慢,他叫着仇笛,仇笛从栏上跳下来,有点小兴奋地道着:“还是草原上的马好,这才叫神骏啊,我们老家净是些配出来的杂种骡子,只能下地干活。”   “骡子和马不一样么?就品种不一样吧。”包小三愣了下。   这把仇笛问得郁闷了,翻了他一眼道着:“你好歹也是乡下人,这也太给乡下人丢脸了啊。”   “我就应了个名儿,我其实是城里长大的,地都没种过。”包小三道着,对此,丝毫不觉得丢脸,反而觉得仇笛有点老土了。   说着马队归圈了,带队的有十几人,几米长的鞭子甩着,扯着嗓子吆喝着,那些训练有素的马儿,次跟着进了马栏围子,郝来运早带上人去迎接了,人接上车,先吃饭,至于拌料、喂马、看场子的活,就镇上这帮临时拉来的闲汉代劳了。   包小三驮着大口袋,仇笛拿着大勺,一勺一勺舀着配料往马槽里放,两人一组,忙活上了,边走包小三边看身边没人了,他神神秘秘道着:“嗨、仇笛,明儿不会干一场吧?”   这是最后一天了,对于最终会发生什么结果,让包小三很是期待啊。仇笛没理这茬,笑着道:“你是怕钱到不了手吧?”   说起钱,包小三佩服得仇笛快喊亲爹了,和谢纪锋通话,谢纪锋让开价,包小三狮子大开口,两个巴掌一推:十万。   谢纪锋只说了两个字:成交。   这时候仇笛拦住了,他说了:别急,听清楚,每人十万。   这价码把包小三差点吓过去,一天八百都没实现,有这个前车之鉴,十万已经是狮子大开口了。不过旋即发生的事让他愕然了,谢纪锋伸手关摄像头时,还是给了那两个字:成交!   “你笑什么?”仇笛发现包小三在得瑟了。   “我在想你要钱那样子,哎哟,比这马可帅多了。”包小三回头道。   仇笛直接在他屁股踹了一脚,包小三躲闪着,更荡漾了,他得瑟地道着:“这十万块怎么花你想好了么?”   “还没呢。你想好了?”仇笛反问。   “嗯,想好了,我……我回家娶个媳妇日两天去,好好整两天,赶明年就有人喊我爹了。”包小三幸福地憧憬着。这理想听得仇笛闪腰了,笑着一屁股坐地上了。   他无言地揽着包小三,给点了支烟,三儿美滋滋地抽着,他却像还有歉疚似看着小三那张丑脸,关切地问了句:“身上伤好利索了吧?腰还疼么?”   “没事,咱贱骨头,不怕挨揍。”包小三不屑地道。   “谁说贱了,英雄不怕出身低,很多大人物当初的处境都不如你呢。”仇笛笑道。   “少夸我,没尼马好事,不是掂记我手里那钱了吧?”包小三警惕地道。   “好,不夸了,过了明天,有人给钱,过了今年,有人喊爹。”仇笛哈哈大笑起身道。   “喂喂喂……”包小三跟着爬起来,拎着袋子小声问着:“你可打包票了,祁连宝会回来,真的假的?这钱可玄啊。”   “要是我有一天被人打傻了,生活不能自理了,你会回来看我吗?”仇笛问。   “那必须滴。”包小三道。   “所以,他回来也是必须滴,他是个有信仰的粗人,放不下的东西太多啊……我其实现在什么都不忌讳,就是觉得他有点可惜,就像我把他卖了一样。”仇笛道,在祁连宝的事上,有点于心难安。   也奇怪喽,李劲松和张瑞霞与他毫不相干的同行,整了人都没什么不心安的,反而祁连宝,还是打过他的人,却让他觉得心里隐隐不安。   “没事,那网上不是说了,兄弟就是拿来出卖的。”包小三前头笑着道。   “滚尼马的,刚才还说回来看我呢。”仇笛骂道。   “当然得看了,记住,变傻以前,手头钱都给我啊,反正你傻了也不会花。”包小三道。   嘭……仇笛飞起一脚,直接把包小三踹趴到草上了,包小三幸福的,趴在草上仍然是眉开眼笑……   ……   ……   首都机场,港行国际航班到站的提示音响起。   夏亦冰和秘书站到接站口,翘首企盼着,看到人群中一位精神矍铄、满头华发的老人时,她挥挥手,喊了一声,那位老人微笑着,向他扬扬手。   是孙总,专程从国外回来了,出站秘书接着他的行李,夏亦冰叫下了司机,亲自驾车,上车坐定,孙总头一句感慨,却是嫌首都的空气太差,实在不是个养人的地方。   闲聊几句,直入正题,要问时,夏亦冰递上了自己的手机,一屏骏马奔腾的图,孙总一看哈哈大笑了。   “这是一个小时前的照片……一匹马日清耗的饲料需要三到五斤精料,一千多匹,全部放在屯兵,没有一百万,他请得来送不走,这将成为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夏亦冰笑着道。   也是偶然无意听说影视剧的马队雇佣成本奇高,一个马术队几组镜头,就得十几万,现在好了,宗鹏程把一个骑兵马队揽下了。   “哈哈,这个活干得有点损了啊,我早年做塑胶花生意的时候,也这么捉弄过对手……宗鹏程那边的情况怎么样?”孙昌淦笑着问。   “还能怎么样,等着咱们给他签约付款。”夏亦冰笑道。   没错,财迷心窍了,过高地估计自己的能力,只能是这个下场,孙昌淦抚着头发,像是板回一局来那种志得意满,自言自语道着:“发财难,想驾驭财富更难,给过他很多机会了,奈何人心不足蛇吞象啊,该有一个圆满的解决喽……对了,小夏,前两天是怎么回事?”   “哦,意外。”夏亦冰解释着,派去的商务调查员被屯兵镇的祁连宝打伤致残,之后又另避蹊径,找到哈曼商务,对于哈曼,夏亦冰自然是不吝溢美之辞,孙总却是不在意这个,他皱着眉头问:“祁连宝的事务必得解决,这个人是宗鹏程的中坚,宗鹏程不足惧,但祁连宝这种人就可怕了,连法律都蔑视的人,他是不会讲什么规则的,我们商人的方式,对他根本没用。”   “所以,哈曼给了一个完美的解决方式。”夏亦冰笑着道,示意着副驾上的储物箱子,孙昌淦取出来,一部精美的平板,已经打开的报告,他戴上了眼镜,细细地看着,然后,脸上慢慢的露出了笑容。   “很好……非常好,帮我联系一下这个谢纪锋,明天我请他喝茶。”孙昌淦兴致盎然地道。   “好的,他一定会欣然而来的。”夏亦冰笑道。   车疾驰着,消失在雾霾重重的路上,消失在钢筋水泥的丛林里,这个丛林的法则,一直都在延续,从未改变。   ……   ……   静谧的屯兵小镇却看不出什么改变,日出而作,日落而栖。一个影视城带来财富,但带走了这里的宁静和纯朴。   车站的地方又喧闹起来了。围着一堆人,应该是黑车司机和游客在争吵。北街宾馆不远的地方更脏更乱了,早晨的菜市过后,遍地的菜叶、烂西红柿,撂了一地无人打理。宾馆也热闹起来了,应该是马队到了,整个后厨都在忙乎,马胖子喜笑颜开的肥脸在逢迎着,看到耿宝磊都没来得及打个招呼。   肉墩推着垃圾车,耿宝磊推着车帮,两人一路走过,把垃圾倒在镇边,回返,像做贼心虚一样,耿宝磊看着眼前繁华,却在下意识地想着,这些像海市蜇楼破灭的繁华之后,这儿的人将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处境。   “墩,你记得你大名么?”耿宝磊有一搭没一搭地问。   “就就……就叫肉墩。”胡雷随口道。   “那你妹叫什么。”耿宝磊问。   “叫妹啊。”肉墩道。   “那你还记得你哥,祁连宝?”耿宝磊又问。   “不不……不记得……”肉墩摇着头。   得了,这忘得可够全乎了,耿宝磊回头看看,这眼神呆滞、满脸傻相的肉墩,想着刚来时一行人被吓得掏钱,想着这货曾经可能也是个耍勇斗狠的主,想着还有人在试图把他从迷糊里拉回来,却是喟然长叹着,这傻着,其实不挺好么?   最起码没啥闹心不是。   回到店里,艳红在拖着地,管千娇帮忙擦着桌子,已经几天不见艳红的笑脸了,病恹恹的样子,连胡艳红他妈也成了那个样子,自从祁连宝被抓,自从听到祁连宝逃狱,警察遍地在抓他。这一家子,就像被抽了魂一样,看什么都发呆,生意都快做不下去了。   “艳红姐,我来吧……你歇会儿。”耿宝磊进门抢着干活,胡艳红懒洋洋地给了他。他拖着地,肉墩迷迷糊糊又进后厨要吃的了,被他妈骂了几句,估计蹲院子里生气去了,拖着地的耿宝磊给管千娇使着眼色,管千娇面露难色,几次催促,管千娇还是勉为其难地去了。   这是最后一天,都生怕出了什么变故,两人都以帮忙的借口厮混在这里,管千娇倒了杯水,放到了胡艳红的面前,胡艳红慢慢地抬起头,整个人像憔悴了好多,她紧张地拉着管千娇道着:“娇,你别骗我……,他,他现在在什么地方?他还好么?这周边可都是荒郊野外的,他一个人可怎么过的?娇……你说,他会被警察打死吗?”   连珠炮地几个问题,把管千娇雷懵了,要是知道他安安生生蹲着大狱也罢了,可偏偏逃出来了,逃的那位倒轻松,只是牵挂着的怕是轻松不了,管千娇看得出胡艳红的意思,她是那种嘴上狠、心里真的女人,那份挂念,做不了假。   “我真的不知道那么多。只是见过一回,好像是他。”管千娇道,一句听到胡艳红黯然了,她唏嘘了一声,侧过脸,悄然无声地抹去了眼里溢出来的泪,管千娇抚着她的肩膀,轻声道着:“我以为你恨他呢?”   “我哥成了这个样子,都是因为他;可我们能走到今天,也是全靠着他。你知道吗,他差点就给我们家当了上门女婿,原来在工地的时候,我哥天天就喊他妹夫……呵呵……”胡艳红说着,笑着,满眼不知道是欣慰还是难过泪。   “其实我们也没做什么,刚认识他的时候,他后背全是伤,不能干重活,我哥就帮着他,看他在工棚里连被褥也没有,就把我们铺上的给他拉了一条……后来他们俩就成了形影不离的朋友……我那时候在工地做饭,总有些不三不四的工人来调戏,我哥老实,有时候也惹不过,他可不客气,直接一顿暴打……呵呵,后来,都知道我是他的人,没人敢调戏我,其实,我们连手也没拉过……”   胡艳红笑着,哭着,泪流着,手抹着,失魂落魄地凝视着门外,街头,似乎期待那个人出现一般。   当一切全化作失望之后,她像沉浸在回忆中,那么幸福,那么温馨地道着:   “……他不怎么会说话,其实我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老是给我买东西,买了自己又不敢送,让我哥悄悄给我……日子好过了点,我们把妈也接来了,他给租的房,老去看我妈,我妈老说连宝比亲儿子还管用……后来还是我舅催了他几次,他才憋着性子,拉着我哥,去和我妈说的……”   “后来呢?”管千娇好奇地问着这个纯朴爱情故事。   “我哥逗他,求亲要先给丈母娘磕头呢,他就真给我妈磕了个头,光磕头,憋着红脸不知道该说啥……我妈答应了。我那时候也很傻,嫌他个子太高了,他就给我买了一双老高的高跟鞋,根本没法穿……”胡艳红说着自己笑了,笑着却抹了的掬泪。   “你们……没有典礼?”管千娇好奇地问。   “没有,求亲没过几天,宗老板就让他们回屯兵干活来了,没几天这边就打起来了,那天渡假村的施工队也放出风来了,他们有一百多人,谁要阻挠就往死里打。我死拉硬拽也没拉住他,他带着我哥,带着在北宁回来的三十多个工人,操着家伙就去和人拼命去了……”胡艳红黯然道着。   她恨,她非常恨,那也许是改变命运的一天,一场血淋淋的械斗,背回来的是人事不省的亲人,任凭她哭喊,都无济于事。   后面的事,管千娇知道了,祁连宝一战成名,再无施工队敢进驻屯兵,两方各有重伤残,官司又把华鑫拖得筋疲力尽,这个时间差,足够宗鹏程完成原始积累了,放着一个偌大的影城,成了鹏程商贸聚宝盆。   “我哥成了傻瓜了,我们能怨谁啊,只能怨他太诨,别人打架都是应了个名,他一上场就是拼命……他连着来了几年,送钱送药,还带着我哥去找医生……人心都是肉长的,这么多年了,我和我妈也认命了,我妈劝过我好多回,我……不知道为啥,总是原谅不了他。”胡艳红说着,舒着气,却像心情更郁结了,蓦地她表情恸动,悲中从来,埋怨着自己:“这么年,我都没有给他说过一句话……他一定很难过,他一定再也不想见我了……”   “艳红姐……不是这样的,真不是这样的,他其实……其实心里一直有你的,否则就不会这么多年单身了。”管千娇慌乱地劝着这个痴情人。   劝也劝慰不住,胡艳红抹着泪,奔回后厨,嘤嘤地蹲下哭上了,管千娇进去,魏妈妈哀声叹气着,却是示意着管千娇别去劝她了。不止一次和管千娇说过了,这妮子性子拧,旁人说不得。   悻悻然退出来,耿宝磊不悦地问她了:“你咋劝的,咋劝哭了?”   “你咋不去呢?”管千娇反将他了。   “我这么纯情,实在看不懂这场相互不理,却相互守望的爱情啊。”耿宝磊低声道。   “我也没看懂啊。”管千娇咬着嘴唇,难堪地道。   耿宝磊贼头贼脑看看里头,拉着管千娇出了店外,不谈爱情了,谈事情,他压低了声音道着:“最后一天了,咱们千万别掉链子啊。”   “知道了,明天以后啊,最可恶的不是祁连宝、不是宗鹏程、也不是华鑫来人。”管千娇有点心堵地道。   “那谁呀?”耿宝磊没明白。   “是仇笛!”   管千娇道,有点忿意,却和胡艳红一样,那种心堵的感觉,让她无语…… 第38章 图穷匕现   “上午十点,我到高速口接人,你回屯兵准备,安排好下午的接待。”   一行短信,像字里行间洋溢着某种魔力,让宗鹏程心慰地笑了。   手机的屏幕显示9月24日,天气,晴。   “稍快点,中午在宾馆招待夏助理一行,人家可都是见过大场面的人,谁也别给我掉了链子啊。”   宗老板装起手机,安排着从公司售楼部抽调的服务员,一车人响应,在商务车的后厢,还装着半车的烟酒、土特产,喜气洋洋,风驰电掣的驶回屯兵。   九时三十分,在高速路口等待的金彦国接到了宗鹏程的电话,意气风发的金总安抚一番,算着时间,定在中午12时前到屯兵。   这个电话结束后,金彦国忍俊不禁地笑了,和他同行公司的秘书张瑞霞也笑了,这几天她惊得深居简出,根本没敢回屯兵,今天是知道总公司来人,硬着头皮来接了。   “怎么了?瑞霞,好像你一点也不高兴啊。”金彦国问。   “我担心,祁连宝那事……”张瑞霞隐晦地道。   “大局已定,他一个难道还想逆袭?别说他了,今天连宗鹏程也要完蛋。”金彦国笑着道,笑容里带着乐几份狰狞。   张瑞霞却是心跳加速,按捺不住地紧张,这像在纲丝绳上的舞蹈,亦步亦趁趋,最后一步能不能踏到实地尚未可知,她道着:“金总,宗鹏程要事后知道我们根本就是在诳他,会不会……?”   “又没签约的事,难道还要负法律责任啊?”金彦国不为所动地道,对于把宗鹏程拉下水,毫不介怀。   张瑞霞有点懵,她在屯兵呆的时间最久,也最清楚那个法外之地会发生什么事,她显得有点手足无措时,金彦国反而安慰着她道着:“这次将会是一次大换血,重新洗牌,重新来过,我在这儿三年多,宗鹏程已经忘乎所以了,股票上、期货上、房地产都有投资,这次的拍摄筹备,他手里那几百万现金流早丁点不剩了,那些债主他是不是能应付得了还得两说。至于你担心的事嘛,你觉得一只被拔了牙的老虎,还算老虎吗?”   他睥睨地道着,语气中尽是不屑,这位高知出身的经理人,根本没把土豹子放在眼里。   对,这是一个庞大的局,从很久之前就开始了,张瑞霞知道的要比金总更晚,正是这位金总,一步一步把宗鹏程带上了一个成功商人之路,房地产、股票、期货,教会了宗鹏程如何把鸡蛋不要放在同一个篮子。只不过结果是,需要的时候,那个篮子里也不会再有鸡蛋了。   这些年华鑫不遗余力地邀请剧组,隐隐间也在支持着金彦国的实施,让宗鹏程一步一步做大,一点一点放松警惕,直到最后的一单生意,让他连本带利,输光赔尽。   其实并不繁复,也并不难看破,只是已经习惯攫利的人,会忘记风险。   “打起精神来,今天不会有剧组来,不过夏助理会唱一出大戏。”金彦国提醒着。   “哦。”张瑞霞似乎心事重重,脸色随着时间的走近,变得越来越难堪了。   时间卡得很准,几乎在整十时,一行京牌照的车队下了高速,三辆轿车,四辆商务,在路口迎接的金彦国招手致意,张瑞霞看到夏助理只是从副驾车窗上打了个招呼,直接让他带路进市区。   来了,这一天终于来了,金彦国一路兴奋得谍谍不休说着夏助理的轶事,传说夏亦冰最早不过是一位导游出身的普通女孩,被孙总看中后,独掌几市的出境旅游业务,几年间便到了华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华鑫在全国各地分公司,员工人数确实已经过万。   夏助理的傲气张瑞霞早领教过,不过真正再见到时,还是让她震憾,到了公司所在恒信大厦,三辆商务车里出来三十余位保全人员,训练有素的护着队伍,从楼门直到电梯,一路恭请,冷面覆霜的夏亦冰一言不发,匆匆快步而行,进了楼层,北宁分公司的欢迎会厅,金彦国鼓动着鼓掌声起,她无动于衷地摆摆手,坐到了主席位置,再一挥手,保全人员,如临大敌地关上了会议室的门。   “人都到全了?”夏亦冰直入主题问。   “到全了,包括我们,北宁分公司一共二十一名。”金彦国道。   “好,现在开会,我来宣布总公司的几项决定。”夏亦冰随手拿开了小本子,扫了一眼在座的北宁下属,朗声道着:“鉴于华鑫国旅下属大西北影视旅游开发公司连年巨额亏损的情况,总公司做出如下决定:第一项,即日起,开始核算资产,一周内完成资产清理,并注销大西北影视旅游开发公司,后续由总公司派遣人员接手。”   哗声会议室乱了,窃窃私语的声音不断,都以为今天是《铁骑》拍摄的发布会,谁可成想总公司扬刀开宰的是自己人。与会人员都看着金彦国,金彦国像是知情一般,一点惊惶之色也没有。   夏亦冰出声道着:“金总啊,这个时候,您作为分公司的总经理,应该给大家做好带头作用。”   “好的,我来说两句。”金彦国笑了笑,温文尔雅地道着:“我们公司的情况大家都清楚,总公司做出上述决定,我觉得是非常英明和正确的,屯兵镇的影视城,遗留问题和现在问题,也到一揽子解决的时候了,这么亏损下去,金山银山也有一天会让搬空的。大家不必紧张,我相信,总公司对于给公司做出过贡献的员工,会妥善安排的……您说是吗,夏助理?”   “对,原北宁分公司人员,随后你们会接到回京培训通知。”夏亦冰道,一翻本子,正色看着下面人,冷冰冰地道着:“第二项决定:即日起,解除大西北影视旅游开发公司总经理金彦国的聘任合同。”   哗……声乱了,金彦国脸一下子绿了,腾地站起身来,目瞪口呆地看着夏亦冰。   “怎么了,金总,刚才还说拥护总公司英明决策啊?”夏亦冰笑着问。   “我要面见孙总。”金彦国竭斯底里的吼着。   “好啊,现在你就可以求证。”夏亦冰淡淡地道。   金彦国一下子如坠冰窖,他知道假不了了,可没想到重新洗牌,第一个洗掉的是他,他怒不可遏地吼着:“你们……你太过分了,让我用《铁骑》假项目诱宗鹏程的是你,让我想方设法套牢他的现金流的也是你,让我想办法让他自毁长城的也是你……你……”   金彦国怒了,一下子把该讲的不该讲的全捅了,包括设计诱鹏程入坑,包括夏亦冰还拔付一百余万的款项让他和宗鹏程入股,包括所有的假像,都和夏亦冰脱不开关系。   夏亦冰面色如冰,冷笑连连,只待金彦国说得上气不接下气,她问着:“就这些?”   “就这些还不够啊?别以为在这里你可以为所欲为。”金彦国怒气冲冲地道。   “你的料不够猛,而且没有证据,我会告你诽谤的,有兴趣我也给你来点……我这里有十几宗结算账目,都是剧组场地租赁费以及影视维护开支的账目,任何人一看,都能看得出,有人在拿公司的资产做交易,中饱私囊,金总,您说,这个人会是谁呢?”夏亦冰问,扬着手里的一摞复印件,金彦国一下子脸黑了,下面窃窃私语的声音不断。   这个人,当然除了金彦国不会再有谁,影视城的门票,租赁场地收入,金彦国和张瑞霞两人独揽,谁也知道那是一块肥肉。   “还有,除了公司的安排,有人以大西北影视旅游开发公司的名义邀请剧组,总公司并不知情,所用场地在屯兵镇周围,所得收入,你和鹏程公司是怎么分配的,是不是给在座同仁汇报一下?”夏亦冰道。   又是一颗重磅炸弹,打着大西北影视城的旗号,给自己鼓腰包的事,都知道了,只是华鑫对这里早疏于管理,没人当回事而已。   金彦国却是吓住了,他明白了,张瑞霞的紧张来自于何处,这些事知道不知道不重要,但抓到证据放到会上说就重要了,只有一种解释,自己身边一直有人向夏亦冰告密。   “是……你!”金彦国欲哭无泪地,颤危危地指着张瑞霞。   张瑞霞脸色如土,难堪地侧过头,不敢对视,她没有想到,上面会这么处理,一点面子都没留。   “恭喜金总,猜对了。你可以走了,这是公司的内部会议。”夏亦冰道,手叉在胸前,逐客了。   “你等着……这事没完。”金彦国一摔桌上的矿泉水瓶子,怒气冲冲地拉开了会议室的门,门开的一刹那,他怔住了,两位警服鲜亮的在等着他,臂上标着“经侦”的字样。   “你又说对了,这事没完,好好向警察交待一下贪墨、挪用公款的事,我一定会等着结果。”夏亦冰淡淡地道。   警察请着,保全人员架住了吓懵的金彦国,门慢慢地闭合上了。   此时,满场员工战战兢兢,汗不敢出,静得连一根针掉地上也能听得到,张瑞霞目不斜视,她清楚,这是最狠的一招,金彦国出事,势必会把宗鹏程牵扯进来,会让宗鹏程雪上加霜,再无翻盘机会。   “拿着公司的薪水,却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我最恨这种人。在此,我要大力表彰张瑞霞女士,她在这个艰苦的环境里工作了三年多,任劳任怨,而且把一些重要情况及时反映回了公司,难能可贵啊。”   夏亦冰意外地当场表扬了张瑞霞几句,在场的员工也清楚,这是从总公司派下来的秘书兼经理助理,说白了就是监视,接下来,这么秘书恐怕要一步登天了。   稍顷片刻,夏亦冰继续着他的震憾,朗声道着:“在宣布第三项决定之前,我们先澄清一件事情,我可以毫不讳言地告诉大家,为了解决屯兵镇的问题,总公司不得不出此下策,从京城调遣了数位商务调查人员,他们还有一个名字你们可能不陌生:商务间谍。”   下面的震惊尚未开始,夏亦冰甩出猛料来了:“据这些商务调查人员发现,在我们公司内部,也有一位商业间谍,他不断地向第三方提供我们公司经营的详细数据,这让总公司在很多事情上很被动……至于是谁,我不准备点出来,我准备给他一个站出来的机会,内部处理,自己走人,家丑就不用外扬了。”   好大一会儿,下面的人面面相觑,人人自危,半晌没有人站起来。   “好……那我点一下,后果,就不是我说了算了。”夏亦冰拿着桌上的女包,轻柔地拉开了拉链。   这时候,会场嘘声四起,夏亦冰抬头时,她黯然了。   刚刚表扬过的秘书张瑞霞,一脸尴尬地站起来了。   夏亦冰冷眼观察了她好一会儿,实在不相信,在总公司呆了数年的她,居然会真是那个一直向飓风传媒提供经营信息的内鬼,她狐疑地问着:“真是你?”   “对不起,夏助理……能给我个递交辞呈的机会么?”张瑞霞难堪地道,在最后一刻,心神失守了。   “其实我根本不相信是你,如果没人站出来,我会接着宣布第三项任命,你将是影视城旅游开发的项目负责人。”夏亦冰道。   张瑞霞一阵眩晕,直瘫倒在座位上。   “心理素质这么不好,当什么间谍?吃里扒外那么容易啊!?……保安,把人带走。”夏亦冰喊了一声。   进来几位保全人员,架着张瑞霞出去了。   这个会议把分公司的员工可都吓住了,眨眼间,两名公司领导级别的,一个成了阶下囚、一个成了商业间谍,场上任凭谁一时也反应不过来,这究竟是唱得是哪一出戏。   再翻一页,夏亦冰继续着这个震憾连连的会议……   ……   ……   这个时间,谢纪锋驾车刚刚泊到了京城西郊玫瑰庄园的门口,一幢连体的别墅,私人地带,他报着名字,看门人客气地领着他泊车。   派去接那几位的人已经走了,差不多应该到屯兵镇了,消息还没回来,不过他倒不紧张,此番前来是应孙昌淦孙总之邀,这个邀请让他有点受宠若惊了,所有的委托客户,这种身家数亿的大公司总裁亲自邀请的事,发生的机会并不多。   泊好车,直领着进了别墅,三层,一间雅静的茶室,开门时,他看到了屋中央一台麻将机,阳台上坐着一位满头华发的老人,正斟着茶品啜。   “谢总,有失远迎啊。”孙昌淦起身了。   “千万别介,称我谢总,我就没法称呼您了……孙总,要不,叫伯父?”谢纪锋笑着道。   “好啊,有你这么个晚辈,我这脸上可有光了,就叫伯父……我叫你小谢,坐。”孙昌淦浑然没有亿万富豪的架子,请着谢纪锋坐下,谢纪锋看看茶盘,随口道着:“我来吧,正山小种……好茶。”   座好水,换着茶、烫着杯、干得有条不紊,这样子孙昌淦可是稍有意外了,但凡知道他身份的人,特别是商人,那溢美之词是赞不绝口的,这位除了套了句近乎,倒显得不是那么逢迎了。   殷红的茶进杯,氤氲的茶香慢起,两人各饮几杯,话题开始了,孙昌淦直接问着:“我的人今天全到北宁了,你说,怎么样处理才是上上策,那儿快成尾大不掉了。”   “那就……壮士断腕吧。”谢纪锋笑道。   “可金彦国是我亲自任命的,而且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总公司默许的,因为那时候需要一个唯利是图的人,才能和那位利欲熏心的人沆瀣一气。”孙昌淦道,似乎有难下决断之心。   “但是,只有斩掉这个唯利是图的人,才能扯上利欲熏心的人,伯父您是,寒梅傲雪独绽放,只叹芬芳无人识吧?”谢纪锋笑着道,这老头的问计,他看得出,不无炫耀的成份。   “现在有了,请。”孙昌淦笑着道,啜着茶,好奇地问着:“小谢啊,智计在握,终不如亲眼所见,你说宗鹏程这时候会在干什么?他是不是还会蠢到什么都不知道?”   “就不蠢,也会被这个晴天霹雳击蠢的,伯父您为此筹划几年,难道没有一点自信?”谢纪锋道。   “自信有,但变数也有啊,不瞒你说,我亲自到过屯兵镇,不止一次,以一个普通游客的身份,也不止一次见识过祁连宝的手段,坦白说,商人的方式我可能运用自如,但商人以外的方式我就无能为力了,其实我很欣赏祁连宝,如果换个环境,他说不定会是个教父类的人物。”孙昌淦道,那是他最头疼的一根刺,对付他,就是高科技对锤头一样,根本不着调。   “确实是个变数,不过,大势所趋,无异螳臂挡车,我看不出,这个变数还会带来什么意外。”谢纪锋道。   “那就看你喽,既然已经下了猛药治疾的决心,那就得治病去根,不能再有任何反复。”孙昌淦道。   谢纪锋抬着眼皮道,没人知道他的手心开始出汗了,夏亦冰为结果买单,如果结果不遂人意,他仍将是个输家,不过他却是镇定如斯地道:“伯父请我来,不就是一起等一个皆大欢喜的结果吗?”   “对,看来我有点紧张了……来,喝茶。”孙昌淦笑了,出手请着,看得出,心绪未定。   ……   ……   “什么?你再说一遍?”正在宾馆大厅等着的宗鹏程,惊得血上头了,拽着郝来运。   郝来运紧张地道着:“真被抓了,恒信大厦楼里都知道了,刚才五娃家小子打电话问我,我还一头雾水呢……他在大厦当保安,亲眼看到金总被警察带走了。”   “到底什么情况?你特么打听也打听清楚啊?”宗鹏程慌乱地掏着手机,骂着郝来运,手机拔通无人接听,郝来运又来回问着,却是无人知晓确切情况,恰在这时售楼部的一位姑娘急匆匆找宗老板来了,直接递给金总手机,糊里糊涂说着:“宗哥……是不是不对啊,您不让我注意《铁骑》的消息么?没有啊,怎么出来这么个消息?”   《据华鑫透露:大西北影视城将于即日起封城扩建》   《华鑫正式起诉旗下大西北影视旅游开发公司经理人》   《四海影视发表公开声明,《铁骑》拍摄计划将后延》   ……   嘭,宗鹏程气火攻心,嘭声摔了手机,一口老血直冲喉头,痛不欲生地吼着:“金彦国这个王八蛋把老子害苦了……”   一直以来不愿相信的事摆到眼前,他一阵眩晕,郝来运赶紧搀着,别说拍摄了,一个封城,断了客源,直接就把这里变成死地了,他搀着宗老板,叫着服务员端水,灌了几口,宗鹏程眼滞牙颤,愣是没回过神来。   只有报信的姑娘傻眼了,完了,自己的手机都被摔了,赔都没人赔了。   片刻,宗鹏程像回光返照一样,惊坐而起,大声吼着:   “快……给我叫人……把人都给我喊来,他妈的,这是坑老子,这个首都来的臭婊子,老子做鬼也要先砍死她……”   这声响人动的,一听生意黄了,姚富文傻眼了,马开荒哭脸了,一家子聚在一起,保安、大厨、工人,懵头懵脑地被召到宾馆大院,谁也不知道,那急火乱跳的几位老板,究竟要干什么……   ……   ……   第三项,是清理账务。   第四项,法务准备起诉材料,不独独针对金彦国,连带鹏程也捎上了。公司的法务没有想到,这位夏助理手里,已经掌握了鹏程海量的违法经营证据。   第五项,把北宁分公司的人滞在会议室,开始写述职报告了。   雷厉风行了扫清了分公司,夏亦冰起身走人,身后跟着一群黑衣西装的保全,像个黑涩会大姐般地进电梯,下楼,见着躲之唯恐不及,刚出电梯,她停下了,她看到了踽踽独行的张瑞霞,出了厅门,正和同行来的高雨田,张政和打了个照面。   接着又是一个奇景,张瑞霞狠狠地扇了张政和一个耳光,愤然离开。   夏亦冰笑了笑,敛起行色,匆匆而走,经过张政和身边,他尴尬地捂着脸。   叫着高雨田同乘一车,一行开拔的方向是屯兵镇,这一路走得高雨田和张政和那叫一个忐忑不安,车上几次说话,都没有憋出来。   没错,张瑞霞的消息都是卖给了飓风,因为无从得知祁连宝控制餐饮、运输的信息,张政和才尝试着请了哈曼商务,本来离成功已经一步之遥了,谁可知道,最终功亏一篑。和哈曼最后的谈判,对方开出了两百万的天价,明显是不准备接受委托。不过这时候张政和有点明白了,夏亦冰这么成竹在胸,他严重怀疑对方后来居上,和哈曼谈妥了。   只有哈曼留下的人才有机会,其他人再进入,时间根本不够。   两人互视了一眼,却是无法启齿了,说是合作,但收买对方人员当间谍,这事无论如何也放不到桌面上,还好人家没有当面问出来。   “停车!”夏亦冰突然下命令了。   一列车队,孤零零地停在开往屯兵镇的路上,夏亦冰像闭目养神一样,半晌一言不发。   “夏……夏总,怎么回事?”高雨田小心翼翼问,主动权缺失,得仰仗人家了。   “现在进屯兵,我们会被撵出来的。”夏亦冰道,随手往后座扔着自己的手机。   两人紧张一翻看,刚刚接收到了短信图片,宾馆院子,已经啸聚起了上百人,那人头攒动的,让人看着发怵。   看了半天,凛然抬头时,夏亦冰却笑吟吟地回看着,她出声道:“我也往屯兵派出商务间谍,而且是本行的顶尖高手,他们将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快刀斩乱麻的解决此事……二位,要不你们先试试?你们要解决了,就不必我出手了。”   “这个……”张政和咬咬嘴唇,难堪了,他和高雨田两人,不敢接招了。   “那现在该我说话了,两位处心积虑地想趁火打劫,还收买我们公司内部的人员,嗯,这事实在不好讲出来啊……要不这样,我提个解决方案怎么样?你们是专业搞影视的,未来的大西北影视城,也需要这种专业人员,要不二位商量一下,我们华鑫作价,收购了你们?”夏亦冰笑着道。   张政和愣了,高雨田苦不堪言地拍着自己额头,闭上眼了,心里暗骂,这尼马鸡偷的,要赔上自己了。   “这可是个没王法的地方,这种事,谁能解决得了?”张政和递回了夏亦冰的手机,却是在担心事态了,收购不是最坏的结果,最坏的是,群体事件再乱起来,根本没有结果。   “那说定了,一个小时内我大大方方走进屯兵镇,你们也大大方方接受收购如何?”   夏亦冰微笑着道,那份自信,把高雨田和张政和两人惊得,愣是没敢接话茬…… 第39章 大勇似怯   上午八时,宾馆西侧的屯兵小超市。   “多拿几瓶水,烟来一条,面包,火腿肠……就这些,多少钱?……哎呀,说着就要走了,还挺留恋这地方的啊。”包小三道,买了一堆东西,关键要说最后一句话。   “不走怎么办啊,马上封城,都没人了。”耿宝磊在旁边帮腔。   老板娘比较迟钝,说了两三遍才听到,尔后瞪着眼不明白了,直问着:“啥城?”   “封城扩建?您没听说?”包小三道。   “封城不照样干活,这谁封得住?”老板娘道。   耿宝磊出场了,在这儿混脸熟了好说话,他说了,封是封不住,公告出来了,没剧组来了啊?你不信啊,您看,网上消息早有了。对了,包小三也帮腔了,一没剧组来,这吃的喝的用的啥的,可都买不出去了,我们呆着也没活干了,这不得走么。   “少扯了,我家男人说了,今天不就拍什么《铁马》么?”老板娘不信谣了。   “是《铁骑》。”包小三纠正道,实在为这里人的智商捉急。   这个很好驳斥,同样在网上已经有四海影业的官方消息了,因为投资问题,拍摄后延。   这件事震憾可够了,老板娘愣怔了,都没有注意两位顾客什么时候走了,然后在外面还没走的,都能听到老板娘对着电话的吼声:   “老马……那啥《铁马》都不拍了,你瞎耽误啥功夫呢?哎那垫的钱算谁的……”   嚷起来了,包小三和耿宝磊捂着嘴偷着乐,悄悄跑了。   这地方,让一个老娘们知道消息,全镇的娘们都不会拉下,包小三和耿宝磊在不遗余力了传达着这些还蒙在鼓里的居民们,中心的议题是:赶紧要工钱哈,都不拍了,那钱谁给呐。   这是最对症的一剂药,更何况不管是马开荒还是郝来运,在钱上名声都不怎么好,都有过欠薪的前科,心系那点没付工钱的,生怕白忙乎的,胆大的联络着思谋怎么要了,胆小的心里也开始嘀咕了,没多长时间,这个传说在将信将疑间快传遍全镇了。   十点多,宗鹏程老板回来了,那意气风发,颐指气使的样子,倒把想问几句的马开荒、郝来运、姚富文都吓回去了。   这时候,仇笛站到烂尾楼顶,从望远镜里观察着全镇的四个方向,他在等着祁连宝的出现,为屯兵之行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没有,没有看到,能看到马群,能看到影城,能看到还在忙碌着为今天准备的人,却一直没有看到祁连宝的出现,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心里有点不确定了,此番成败皆系一人,他还真担心祁连宝出尔反尔,毕竟只是一面之交。   十一时过去了,不知道过了多久,楼梯上趿趿踏踏的脚步声,随即看到了耿宝磊和包小三冒出头来了,耿宝磊慌乱道:“仇笛,乱了,肯定知道北宁那边的消息了。”   “马胖子在组织人手。”包小三道。   仇笛赶紧往近处看,这一看可是心拔凉拔凉滴,院子里啸聚了数十人,马胖子在神情激动地讲什么,郝来运也带了一群,加进队列了,这种家族式的产业,很容易心齐的。   “走,看看去。”仇笛装起了东西。   “别去,乱着呢。”耿宝磊心有余悸。   不过人微言轻,包小三和仇笛一走,他一叹气,又追上去了。   三人尝试性地靠近了宾馆,却发现这是一拔乌合之众,一半是马开荒的大师傅,一半是镇上干活的工人,估计是婆娘赶着要工钱,一来就被编进队伍,马胖子正在极力解释着:老子多大的生意,能欠你们那俩小钱?工钱马上就发,不过今天要出事,谁特么不和我站在一块,甭想以后跟着吃香的喝辣的。   鼓动作用不大,有翻白眼的、有坐观的、有嗤鼻的,对于这位尖刻的马老板,镇上人微词不少,谁敢在厨房偷斤猪肉他都打上门去,偷东西在这儿真不算什么大问题,但老板为富不仁,一斤猪肉都看在眼里,那就是问题了。   马胖子估计也清楚自己的威信不足,回头时,看到仇笛,仿佛抓到了救星似的,一嗓子喊:“来来,黑球,三儿……”   把三个人招来,顺着一扯炉边捅火的铁棍,就着塞仇笛手里了:“今儿打架,你们带头啊,亏待不了你们。”   “啊?这样也行?”仇笛和包小三傻眼了。   马开荒却是不管不顾,拽着仇笛介绍着:“黑球认识不?祁连宝来了都能和他大战三百回合……今天都算我的,厨里有肉,都畅开了吃,一会有事,都放开了打。”   哦,一阵喝彩,已经有人钻回厨房了,一声呼哨,都钻进去抢碗捞肉了,看得马开荒心疼不已,回头看站着仇笛几人,他指着众人道着:“太尼马没素质啊,怨不得人家城里人笑话呢……黑球啊,全靠你了啊。”   “等等,马老板。”仇笛拽着人,很严肃,很糊涂地问着:“和谁打?”   “对呀,马老板,打谁呢?”包小三也问。   这个简单的问题,把马开荒问住了,他愣了。对呀,打谁?和谁打?他还是一头雾水呢,只是宗鹏程吼了声就叫人,这人叫来,接下来可怎么办?   “跟华鑫打。”马胖子恶狠狠地道。   “哎不对啊,你们不是一势的?”耿宝磊作势问。   马开荒有苦难言了,但这被坑的事尚不敢讲,他表情不自然地道着:“一势也打啊,两口子还干仗呢。”   “哦,我明白了。”仇笛突然道,马开荒马上警告,不许谣言惑众,仇笛马上改口道:“我不是惑众,马老板你想过没有,咱们玩铁锹,人家是玩电脑,咱们操家伙,人家是动鼠标啊,根本不对等。”   “啥意思?”马开荒不解了。   “意思就是,人家只要公开发言,影城关闭,旅游和剧组全不来了,咱们就瞎了,还用来人吗?您这招这么多人,不得多赔饭钱么?”仇笛严肃地道。   啪唧,马胖子痛不欲生的直拍自己脑袋,还真是啊,都没见出事,招啥人手呢,他思忖片刻,看到厨房里那些狼吞虎咽的闲汉终于爆发了,大吼着:“别尼马吃了,老子金山银山都填不满你们这群饭桶……滚,都滚……”   他吼着,骂着,那些厨师和闲汉,却是笑嘻嘻地就跑,连碗都没放下。等他再回头看时,完了,黑球那几个也不见面了,他郁闷地思忖着,然后长叹一声,坐在大厨的门框上,看着一厨香气四溢、热气腾腾的饭菜,欲哭无泪啊。   整十二时,还没有动静,宾馆里的人却越聚越多,都宗鹏程亲戚朋友聚到一块的,都在商议对策,还有一多半是手工匠人追着要工钱的,这时候连马队那十几位马术师也听到风声了,没有按计划准备演出,他们更信了几分,十几人追着宗老板和郝来运讨说法,上千匹马的消耗可不是小数目。   乱,乱成一团糟了……   ……   ……   “他会来吗?”孙昌淦看看时间,抬抬眼皮,征询着谢纪锋。   “其实来不来的结果都一样。”谢纪锋道,笑着解释着:“华鑫对鹏程,第一步是诱其入围,分散他的资金。第二步是釜底抽薪,套牢他的现金流;之后还有第三步源头断流,停止影城的运营,旅游和拍摄一断,屯兵马上就会被打回原形,到时候,能制定规则的,还不就剩伯父您一家了。”   “呵呵……知我者,小谢也,没错,这是商人的方式,远不如一个坏人的方式来的直接啊。”孙昌淦道。   “那为什么,您要很看重这个坏人呢?”谢纪锋疑惑地道,交易的最后条件是,祁连宝回屯兵投案自首,仇笛极力做保,现在看来,似乎有点轻率了。   “当坏蛋,也要有坏蛋的规则,这个规则就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祁连宝是个非常合格的坏蛋,据我所知,那个被打傻的工人,他四处求医问药,那些受伤的工人,他也一直接济着,之所以他在屯兵言出必行,不是因为他的拳头最大,而是因为他的威信无人能憾动。”   孙昌淦道,从财富的顶峰看到最底层,这种眼光,让谢纪锋也有点叹服。他自嘲地笑笑道:“其实这才是真我……哈哈,就现在讲的,小生意是打出来的,好生意是关系拉出来的,大生意那是钱砸出来的,不同的层次有不同的生存方式,我也经历最早那一代啊,我的老友里面,曾经也有绑颗手榴弹去要货款的愣头青啊,哈哈。”   “呵呵……哦,我有点明白了,之所以这样做,是要把宗鹏程推到背信弃义的位置?”谢纪锋恍然道。   “对,突破规则的坏蛋,可就算不上坏蛋了,很多坏蛋一阔之后都会变了嘴脸,他也不例外。”孙昌淦道。   谢纪锋笑了笑,对于老头耐心和布局,实在佩服得无以复加,一点一点培养大,再让他一夜之间变回赤贫,那种打击,恐怕比肉体打击更甚。   “这叫君以此兴、必以此亡。没人害他,都是咎由自取。”孙昌淦道,像在为自己的开脱,他笑着问谢纪锋:“我现在唯一不确定的,就是那位合格的坏蛋,会不会来,你好像也不确定?”   “不,很确定,如果是个合格的坏蛋,那他就必须来。”谢纪锋笑了。   这个时候,手机的铃声响了……   ……   ……   在距离屯兵镇20余公里,胡扬埠的方位,同样有人在心急如焚地等待着。   先是高雨田按捺不住了,下车抽烟,接着张政和也下来了,两人咬着耳朵不知道在商议什么,到屯兵风这一列队伍够壮观的,二十余位保全人员,甚至还有一队不明来历的男女,男的已经五十开外,带着几位女人,显得很诡异。   “华鑫到底有什么安排啊?”张政和小声问,队伍虽然壮观,可那这地方绝对不够看了,他清楚那些扮得像黑涩会的保全人员,真打起来,恐怕根本不是那些长年劳作的对手。   “我也不清楚。”高雨田难堪地道,自然张瑞霞出事,飓风的眼睛就盲了,根本无从知道事态的进展,偏偏那个时候,哈曼也拒绝委托了,现在这个形势,恐怕主动权要握在华鑫这位夏助理手中了。   两人心思相仿,思忖间,张政和小声征询着:“高总,那她还带着咱们有什么意义……是不是真想收购咱们?”   “目前看,这是最好的结果,我就怕,她也未必有把握啊。”高雨田愣着道。   话音落时,夏亦冰也下车了,她握着手机,一会抿着嘴,一会儿作势要拔电话,一会儿又强自忍下了,那焦虑肯定假不了。   可能……她确实不太确定。   两人尝试着靠近,还未发声,夏亦冰抢白着:“你们在奇怪我在等什么?”   对呀,两人点点头。   “我在等,祁连宝回来,投案自首。”夏亦冰严肃地道。   哈哈……张政和一下子笑了,马上省得不合适了,赶紧收敛。倒也不用紧张,连高总也在笑,他笑着道:“这个可能性不大吧?祁连宝是械斗的组织者,要不是咱们在上面使劲,恐怕就当地公安都未必动他,这个人没有什么大错,杀人放火抢劫的事他不干,在一带很有威信。”   “他这次被抓,本来就有点窝火,否则就不会选择逃跑了,现在再回来投案自首?可能么?”张政和不信了。   “那为什么你们不敢赌这一把?”夏亦冰好奇地问。   “赌祁连宝回来投案自首?那可是罪加一等啊,可能么?”张政和不信地道。   “还包括,我很快将走进屯兵。”夏亦冰加着码道。   “赌输了,我们同意收购?”高雨田问,这有点开玩笑了,好歹飓风也是个公司了,命运放在一场口舌之争上,实在让他说不出口。   “其实,收购是一个不错的结果,反过来讲,我们华鑫把这座影视拱手给你,你们吃得下吗?其实你们在担心,说不定我们也吃不下去对不对?那样的话不但我,连你们也会白忙乎一场。”夏亦冰问。   “那赢了呢?”高雨田征询道。   “赢了,你们的方案继续,共同开发,你们可以持有华鑫的股份。”夏亦冰道。   “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赌了。”高雨田沉声道。   这赌得,听到张政和瞠目结舌,两个公司,像在赌气。   也在这个时候,夏亦冰手里的手机嗡声响起,她急切地接听,然后喜色上了眉梢,放下电话,她以一种谑笑的眼神看着高雨田,高雨田紧张地问:“不会这么巧吧?”   “肯定这么巧,就怕你说话不算数。”   夏亦冰笑着,把手机接收到的图片,慢慢地亮在高雨田面前,两人张口结舌,如丧考妣。   “我要告诉你们,这像他进监狱一样,是安排好的,你们一定不信吧?”夏亦冰慢慢地收起了手机,笑着问高雨田二人,两人自然不信,但不得不信了,张政和心思敏捷地脱口而出道:“这是交易?”   “对,交易,就像我和二位的交易一样。”   夏亦冰笑了,此时,胜券在握,她兴奋地表情里,已然看不到丁点平时的傲气和做作,全剩下的喜出望外。   ……   ……   来了……来了……   管千娇在楼顶看到了草原远处,慢慢变大的黑点,是一人一骑,她架着高倍望远镜,看清了来人了,她兴奋地通知着仇笛几人。   仇笛、包小三、耿宝磊撒丫子地往镇外跑,跑到镇边,三人气喘吁吁停下了。   正北方,人初见、马如龙、势如虹,卷起着一道黄尘,一人一骑飞驰而来。   “哇靠,帅呆了。”包小三看得兽血沸腾。   “这才是男人啊,一诺千金,他不来我能理解,但他来了,我为什么觉得,我活得很猥琐?”耿宝磊道,这一来意味着锒铛入狱、罪加一等,也正因如此,那一人一骑,是如此地让他震憾。   仇笛没有说话,注视着飞驰而来的骏马,转瞬间到了他身前不远处,马上人一拉嘴嚼,那马唏律律地一声高嘶,前蹄离地,愣生生的钉在了当地,马上,不怒而威的祁连宝满脸疲色,胡碴半长,他看着仇笛,仇笛笑着问:“好马,哪儿来的?”   “偷来的。”祁连宝不屑道。   三人呵呵笑了,祁连宝牵着马,看了几眼,警告着仇笛道着:“他们呢?”   “等在镇外二十公里处。”仇笛道。   “哈哈……吓怂成这样啊,量他们也不敢亏待我兄弟,谢谢几位把我卖了个好价钱啊。”祁连宝吼了声,一拍马,那马扬蹄而行,威风凛凛地直进镇里。   三人面面相觑,包小三和耿宝磊要说话时,仇笛赶紧做了个停势道:“什么也别说,不然我会更羞愧。”   其实都很羞愧,默然无声地往镇里回返着,没多远就听到了有人在鬼叫:   “祁连宝回来了……祁连宝回来了!”   是位獐头斜眼的货,从宾馆里跑出去,扬着臂狂喊着,这一声像是魔力一般,不少人追回来看,不少人从窗户上探头瞧,都只见得一人一马,来势如风、去势如电,眨眼间,横穿过镇子,像平地一声旱雷,搅得全镇开始鸡犬不宁了…… 第40章 身囚名裂   “老板……老板……宝哥回来了,这下有救啦……”   有位不知趣的,兴喜若狂地吼着奔进宾馆,大厅里守着宗老板的一帮子员工,齐齐失声,不管是来自北宁的还是屯兵本地的,这个大名对于他们都是如雷贯耳,不过现在该噤若寒蝉了,那可是个谁也不想跟他扯上关系的通缉人员。   “老板……富文哥……真的,宝哥回来了。”   是位宾馆上的保安,一看那脸上迷糊样,应该是头脑不清,见事不明的那种,姚富文现在负责宾馆经营,听得这话,甩手“啪”,响亮地一个耳光,恨恨地骂着:“瞎扯什么蛋?”   被打的捂着脸,退了几步,还没明白,宗鹏程此时已经惊省过来了,揪着他问:“你亲眼看见了?”   “看见了。去夯蛋家了,骑了一匹马,老拽了。”那人汇报着。   “你看清,确实就是他。”宗鹏程凛然问。   “真的看清了,就是。”那人强调道。   恰在此时,满街乱嚷,一匹马从胡同里奔出来,得儿得儿跑在大街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满街都是和祁连宝打招呼的镇上居民,所过之处,像久别亲人一样嚷一声,挥挥手,大厅里的人齐齐向外看,而祁连宝仿佛不识一般,望也没有向这儿望一眼。   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众人心里疑窦丛生,这个时候,祁连宝回来应该是和老板站在一起的啊!   “喂……喂……张队长吗?我是宗鹏程,我要举报个情况,祁连宝回来了,就……就在屯兵镇,刚从镇街上的大摇大摆过去……你们赶紧派人来啊,要出事啊……”   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起,众人的眼光,齐齐地看向了大厅的角落,宗老板对着电话,应该是举报着这位被通缉人员,对,是给警察的电话,看他那焦虑以至于哀求的样子,众人面面相觑,一丝不详的念头,像毒虫一样爬上了心头、眉头。   宗鹏程放下电话回头时,他瞬时也愣了,姚富文在尴尬地低头,临时组织起来的宾馆保安,像被扣了工资奖金一般垂头丧气、帮手来的人,也像被揭了丑事一样,有点无语地看着宗鹏程,宗鹏程早气火攻心了,那容得了这种眼神,他气愤地啪声摔了手机,指着众人道着:   “怎么了?怎么了?他就特么一在逃犯人,举报抓他又怎么了?不是老子当年把他救回来,他早死那儿喂狗了……还特么耀武扬威在镇上拽?没有他老子的摊子照样干……告诉你们,老子一毛钱的人情都不欠他,没有老子,他能混到现在这样吗?”   气急败坏、歇斯底里,种种负面情绪主导着心绪已乱的宗鹏程,他在吼着,他在骂着,他在牢骚着,可他没有注意到,大厅里顺着角落开溜的人,越来越多,只剩下宗家的一群亲戚在抽空劝着他,拉着他,却也无济于事,宗老板甚至吼着叫人去摁住祁连宝,他说了,他妈的这个丧门星,来给老子填堵来了。   当所有的命令都不奏效时,他惊愕发现,身边的人,已经所剩无几了……   ……   ……   “很好,果真是个合格的坏蛋,很守信用。”孙昌淦打量着谢纪锋的手机,看得眉开眼笑,久久舍不得移开视线。   “草莽多龙蛇啊。这确实是个人物啊。”谢纪锋赞了个,祁连宝的归来,为这件事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孙昌淦轻轻放下了手机,又不舍地看一眼,笑了笑,反问着谢纪锋道:“你对当初小夏提的交易条件,是不是还尚存疑虑?”   “嗯,有点,我一下子没看明白,非要拿掉祁连宝的用意所在。”谢纪锋谦虚道。   “我也想了很长时间,其实最初发生械斗是我大意了,我一直以为,这几十人的散兵游勇,根本不敢动省三建的几百人的施工队……呵呵,结果,我栽了大跟头。”孙昌淦自嘲地笑着道:“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了不起啊。宗鹏程可能都没有意识到,他在屯兵、在北宁,真正的立身之本是什么。”   “是什么?”谢纪锋问。   “信义……人无信不立,人无义不行,这个小团体是靠着义气凝聚在一起的,他们之所以所向披靡,皆是因为无条件的信任。”孙昌淦深有体会地道。   “所以,就有人一步一步诱他放下信义,转向灯红酒绿?”谢纪锋笑道。   “同患难易,共福贵难,古来如此,当宗鹏程开始把大本营搬到北宁,养女人、买房置地、四下投资开始后,就已经注定了今天的结局,只不过早晚而已……但祁连宝不同,这或许和他的经历有关,知恩图报、守信如一,难得啊,这根刺我想了很多方式,最终都没有干净地拔掉他。”孙昌淦道,愤恨间又忍不住有点佩服。   “您最终不还是拔掉他了么?”谢纪锋道。   “是啊,你比我眼光更高一层,他的优点就是他最大的缺点,其实他和宗鹏程是一样,君以此兴、必以此亡,义气成全他,照样也会害了他。”孙昌淦道,口吻里甚至透着点可惜。   “求仁得仁,于愿足矣,他会感激您的。”谢纪锋换着茶,让着孙昌淦,随口问着:“后续的事,还需要什么安排吗?我的人就在屯兵,他们也许能帮上忙。”   “不用了,我要摧毁的就是那儿的人心,这些已经足够了,今天以后,宗鹏程将寸步难行。”   孙昌淦淡淡地道,这同样是一个预料中的结果,今天,终于……尘埃落地。   ……   ……   一摞钱,轻轻地放在一家土房柴门的门槛上。   二皮家,这个市井无赖还被关着,可能关的地方比家里强,这里家徒四壁的,只有位行动不便,坐在门槛上晒太阳的老爹。   “娃……你咋回来啦?”老头睁着,粗如树皮的手,颤危危拿着钱,神情恸动。   “我回来看看您老人家。”祁连宝笑了,凑近了点,给老汉点了根烟。   “那快走吧……警察要抓你啦。”老头胳膊肘,知道往那儿拐。   “好,马上走……皮爷你保重啊,三娃过不了多长时间就回来了。”祁连宝道。   “好好……有他没他一个样……娃啊,你……”老头拿着钱,要递回给祁连宝,权当跑路开支,祁连宝让了让,不好意思地说了句:“拿着吧,二皮没跟我学好……我对不起您老啊……”   他难堪地起身,把身上唯一一件外套解下来,披在老汉腿上,一步三回头的看着,小心翼翼地出了门,闭上了柴扉。   窗户上、围墙上、巷子口,围着围观的上百人,男女老少几大群,都默默地看着他走,巷口自动让开了一条路,祁连宝从容地走着,不时地扫过那些认识的人,那些有过一面之缘,尊重他,害怕他、或者背后戳着他脊梁骨的人,那眼光是如此地复杂,以至于让那些人下意识地躲避着他的目光。   “宝哥,宝哥……你快走吧,警察一会儿来了。”   有人喊着,奔上来,给他手里塞着钱,是位大货的司机,失业了。   “我走不了了。”祁连宝拍拍这位兄弟的肩,把钱推了回去,笑笑道着:“别伤心,有大车本,很快就有饭碗了。”   “连宝,你快走吧……”   “宝哥……”   昔日的司机、保安,冲开了围观的人群,簇拥在他的身边,警笛声响起时,北街成片的居民,有意无意地堵在路上阻挡着警车的通过,那警车倒也不急,停在人群之外。   近了,越近了……越来越近了,川味火锅店的牌子,已经老旧了,魏春花站在门口,手足无措地看着慢慢踱来的祁连宝,一时间五味杂陈,凝噎无语。   到了,祁连宝解下了包袱,咚声直挺挺跪在魏春花面前。   “儿啊,你咋这样?”魏春花慌了,赶忙去扶。   “对不起,对不起……姨啊,你把我当儿子,我却害了你亲儿子,是我带着胡雷去打架的,是我把他害成这样的。”祁连宝一下子吐露了积郁多年的心声,一下子哽咽了。   “儿啊,姨没怨过你,你这些年一直送钱,带他看病,该尽的心都尽了。姨怎么能怨你。”魏春花抹着泪,搀着祁连宝,却搀不起这个剽形大汉。   “我知道……可胡雷醒不过来,我得难受一辈子……姨,这些,给胡雷看病,我要走了,帮不上家里了……要是我出来,您还认我这个儿子,我给您老养老送终……”   祁连宝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把包袱放在魏春花的怀里,那胖婆娘号陶一声,抱着祁连宝,早哭成了泪人。   抹一掬泪,祁连宝起身,管千娇和仇笛搀着魏春花,恸哭的魏春花已经不可自制地喊着,儿啊,你咋也傻了,你咋回来了,这回来要蹲大狱的啊……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痛诉着,听酸了围观着的眼睛,不少人看着悲痛欲绝的她,开始抹着红红的眼。   走了,人群自动的让开了路,路,剩下了最后一段,不过数百米,终点是警车在等着。   祁连宝一步一回头的看着,似乎还有心事未了,似乎还期待看到什么,不过他失望了,朝思暮想的人,还像以前那样,不愿意见到他,他一咬牙,加快了步子……   ……   ……   “交易的内容是这样……”   向屯兵镇疾驰的车队领头,夏亦冰笑着向后排两位道:   “我们用给胡雷最好的医疗施治,加上旧案的民事赔偿,换他回来投案自首。”   这是窥破华鑫布局的哈曼商务人员提的一个方案,夏亦冰之前几乎认为是不可能的,不过现在看来,却是一个最完美的结果。   “厉害。”张政和思忖道着:“祁连宝一投案,宗鹏程在这儿可就成了孤家寡人了,他再说什么也不灵了,要是别人再知道他坐视祁连宝这个下场,恐怕他都没脸在这儿混了。”   “还是华鑫技高一筹啊。”高雨田道。   “呵呵,承蒙夸奖,不胜荣幸啊,不过二位,收购的事,你们考虑的怎么样了?”夏亦冰问。   如果扫清障碍,有这样一个影视基地,恐怕飓风想插手也难,更何况飓风还用过上不了台面的收买间谍方式,张政和有点难堪,羞于启齿,高雨田小心翼翼地问:“夏助理,鹏程如果没有威胁,似乎我们也没必要掺合了,有的是影视公司和你们合作。”   “是啊,但对屯兵很了解的人,就没有那么多了,二位毕竟是先人一步嘛。坦白地讲我对二位的行径很是不齿,但我并不介意和两位合作,影视这一行我们毕竟是短板,需要一个很懂他的团队,做生意,人品太好了,容易吃亏啊。两位肯定不是吃亏的主。”夏亦冰笑道。   两人闻之羞赧,不过果真是生意人本色,当夏亦冰回头征询时,两人已经点头了……   ……   ……   警车,就在眼前,祁连宝站定时,派出所的马正楷所长从车里下来,复杂地看着他,意外地道了句:   “谢谢你啊,连宝,给了我这么大个面子。”   以镇派出所的能力想抓这个通缉犯几乎是不可能的,他没有想到祁连宝会致电告诉他投案自首。本来兴喜若狂的,可现在看满街的街坊邻居,他又有点于心不忍了。本来祁连宝在他这个警察眼中,也是悛恶不俊的,可真看到他穷途末路,却又觉得其情可悯。   “给你们找的麻烦也不少,这次还个人情。”   祁连宝沙哑的嗓子说道,向警车走去。   马正楷没有让开路,祁连宝伸着手,马所长示意着警员,下车,一位警员小心翼翼地给他打上手铐。   他矮身钻进车里的时候,听到了一声呼喊,伸出头来,却傻眼了,快步奔来的胡艳红,披头散发地,神情激动地,疯也似地喊着:“宝哥……哥……”   “带着墩和你娘走吧,有人来接你。”祁连宝喊了声,坚毅的脸庞松动了,愁苦的表情难堪了。   胡艳红不管不顾地冲开了人群,冲上前来,死死地抱着祁连宝,呜呜地哭着,长久的思念,一瞬间全化作泪水渲泻,她哭着,使劲的捶着,踢着祁连宝,祁连宝附下身子,想替她擦泪时,她又疯也似地,重重地耳光扇着他,哭骂着:“你为什么回来?你为什么回来?……你比我哥还傻……你为什么回来……我知道是他们逼你的,你为什么这样……你怎么不逃啊,逃得远远的……”   马所长和管千娇拉着,周遭的女人们有点可怜这位姑娘,拉着,劝慰着,不少人看着宾馆的方向,那地方已经空无一人,似乎从中感觉到了人情的薄凉。   “上车吧。”马所长劝着祁连宝。   祁连宝就着袖子抹了把泪,大吼着:“艳红……等我下辈子活个人样了,再回来娶你。”   被人架着胡艳红却是哭得更凶了,警车掉头走时,她蓦地挣脱了众人的搀扶,奔着、她愤怒了敲着警车的后窗,哭着,摔倒了,又爬起来,继续追……警车停顿了下,又加速,胡艳红哭喊着,追着,直到仆倒在地,泪眼滂沱地看着警车,越去越远……   ……   ……   后来马正楷所长不止一次解释那天为何铁石心肠,原因是祁连宝不让停车。不过这个解释无人相信。当然,也无法证实了,因为在当天,就有华鑫的车来,接走了胡艳红一家,据说是京城心脑外科的专家,专程接走胡雷要去做颅部手术,走的时候,这一家都隐隐觉出是怎么回事,娘俩哭成了一对泪人。   也在当天,华鑫和镇政府、镇派出所联袂慰问当年械斗伤残的工人,每人先行赔付了五万抚恤金,这个不是官方的解决方式,很容易让人怀疑,是祁连宝一力担罪的原因。   不过该来的,还是来了,封城消息正式发布,施工建设搁置,屯兵镇失去了客源,以眼可见的速度萧条着,运输瘫痪,连日用品都成了问题,不几日便发生了镇上居民集体讨薪的事件,这时候,拍摄筹备套牢投资的鹏程公司已经捉襟见肘,几十万的人工费用,成了压垮它的最后一根稻草。   据说,那些滞留的马队把马群驻进了宾馆赖着要账,宗鹏程一家亲戚没人敢露面,全住到北宁,于是宾馆遭殃了,大到床褥电视、小到桌椅碗筷,被讨工钱的居民洗劫一空。曾经客源人满为患的地方,围了几天马后,成了一个遍地马粪的垃圾场。   很快,传出了宗老板欠债跑路的消息。与此同时,华鑫渡假村复工,在当地招蓦施工人员,还成立了一家影视中介,收编这里已经有过实践的群演,几乎是一夜之间改弦易更张了,报名者络绎不绝,几乎踏破了设在镇政府的办事处大门…… 第41章 未见已别   《华鑫国旅被指内部问题重重,前经理人金彦国遭公司举报锒铛入狱》   《北宁市塞北庄园开发商跑路,或与华鑫入狱经理人牵涉》   《华鑫公布下一年度预算,拟向旗下大西北影视城项目注资五亿,打造亚洲最大影视项目基地》   《北宁市房地产行业提前入冬,银行一日之内起诉十四家欠贷房地产商》   ……   一页一页在谢纪锋手里平板上翻过,或网络信息、或报纸实媒,这像一个时间轴,记载着连续二十天发生的各类故事,事实上,一个地方繁荣脆弱的程度是超乎想像的,屯兵镇连一个月都没有坚持下去,不到一周,欠薪事件已经演绎成了打砸抢,那些剽悍的居民甚至组团到北宁围堵鹏程公司的产业。   不到两周,一向不作为的地方ZF也出面了,这时候华鑫是以一个怨妇的身份出现的,投资收益低下、治安环境太差、还有地方恶势力的侵扰等等,倒逼着市政府允诺了更多的优渥条件,两方才又一次羞答答地牵手,又炮制出了一份“招商引资”的成果。   他笑了,这个庞大的商业操作如果不在局中,根本无法窥得其中的奥妙,其实仅在税收和公共设施投资上得到的优渥条件,华鑫就已经很赚了,毕竟影视是个新兴的产业,放在数年前还没有那么赚钱。   又翻过一页,他继续在笑,驾车的唐瑛也笑了。   这估计是飓风传媒的前期铺垫,什么烂剧大本营、什么穿帮大盘点、什么雷剧一锅烩,等等,现在已经充斥于各个娱乐网站的视频,点击率相当高,各站的小编充分发挥着无节操无底线的从业素质,把大西北影视城出来的农村剧、民国剧、抗日剧、爱情剧,抹得黑了一遍又一遍,现在恐怕就不是影视行业的,也知道大西北这个专出雷剧的影视城了。   “就数这个炒得最火,花絮比正剧播放率还高。”唐瑛笑着提醒了一句。   “两家凑一块,可真是臭味相投了。”谢纪锋笑道,收起了平板。   “可这样,不是有关大西北的负面消息越来越多嘛?”唐瑛好奇了句,这种专走抹黑自己路线的,倒是少见。   “精髓就在这儿,负面的消息传播快,容易臭名远扬,这是其一;其二呢,现在谁都知道大西北是烂剧产地,外行看的是热闹,而内行,玩得是门道……门道就在于,很多内行会冲着这儿的低廉人工、场地、环境来;其三呢,如果做影视不是想挣钱,而是想洗钱,那这儿更是首选之地。”谢纪锋笑道。   唐瑛凛然受教,未敢再往深究,那一行的水,你真试去都是深不可测,就哈曼这一单生意,最终从华鑫拿到了一份商务策划、安全、调查、咨询类的合作协议,标的金额是每年两百万,她好长时间,都没有从这单生意提成的兴奋中清醒过来。   没什么说的,大获全胜,华鑫高调和哈曼合作的事,京城的同行差不多都传遍了,毕竟在商务调查领域,百万以上的大单并不多见。   将出省界的时候,车驶进了休息区,两人小憩片刻,不一会儿重新上车时,却是换了驾驶位置。唐瑛微微感激,连续数小时的开车确实有点累,好在距离目的地已经不远了。   “还有一百多公里就到北宁了,小唐,他们几位怎么样?”谢纪锋随意问着。   “还可以吧,在北宁玩了三周,我在网上给他们定的房间,应该很放松了。”唐瑛汇报道,这个权做公司的福利了,绝无仅有的一次。   “这几个人,我给你怎么样?”谢纪锋突然道。   “给……给我?”唐瑛愣了,没明白谢纪锋的用意。   “对,给你,如果提前几年的话,我未必舍得给你,仇笛、包小三、耿宝磊虽然是捡的,可管千娇可是货真价实的商业间谍,这几年不少外埠的调查生意都是她接手的,精通计算机语言,在民营通讯公司做过程序开发,能接触到的间谍装备,她都非常熟悉……这可是我手里的一张王牌啊,你意下如何?”谢纪锋道。   “这个……这是怎么操作的?人归我?不是公司招聘吗?”唐瑛有点懵,这种好事,让她有点惊讶,那几位,华鑫都不止一次到公司打探过,他们对这几位顶尖的“间谍”也兴趣颇浓,要放在同行的商务调查公司,肯定是灸手可热。这样的人物谢总处理的可比想像中精明,直接把几个“间谍”放大假了,根本没让他们回京城。   “我们是正规、合法的商务调查公司……公司里怎么可能雇佣商业间谍?你说是吗?”谢纪锋笑着问,回眼时,唐瑛笑了笑,表面那一套,和实际可就相差甚远了。   “正常的模式是这样,我只给你讲一遍……”谢纪锋道,唐瑛赶紧地侧耳听着,就听谢纪锋慢悠悠地给她说着注意事项:   “商务调查公司,最大的秘密不是客户的秘密,也不是调查的手段,而是这个公司,能领导多少商务调查人员,商务调查人员能力大小,直接决定这个公司的盈利与否,本行最大的秘密就是,凡在面上的人,都不干活,真正干活的,从不露面。”   哦,唐瑛恍然间,知道自己为什么一直混在公司最底层了,为什么只能眼看着别人接单、拿提成,自己却不得其门而入了,现在看来,公司的各位主管,特别是京城那些土著,手里应该都有类似的调查人员在为他们服务。   “所以,你在本行的成功与否,取决于你的消息渠道,而消息渠道取决于,你能掌握多少那些不见光的商业间谍,想不想就从他们开始,组建你自己的信息网……或许数年之后,你就可以像我一样,用手里的资源,和别人讨价还价了。”   唐瑛兴奋了一下下,屯兵这一单生意的提成,几乎相当于她几年的薪水收入了,她明显心动地看了一眼侃侃而谈的谢纪锋,或许是因为法律专业出身的原因,对此尚存那么一点点疑虑。   “您的意思是……由我给他们发工资?”唐瑛狐疑地问。   “这个就靠你摸索了,有固定收入的,也有计件工资的,还有一次投入的,养活商谍的方式不一等,比如有些猎头公司,会揪着某些人的小辫,换他们掌握的商业情报;比如有些商务公司,会用合理的价格直接从专业人士手里收买情报;比如我,就喜欢培养专业间谍……这上面没有定式,但关键的是,需要用人的时候,你得指挥得动他们;出现问题的时候,不能牵连到自己……不必反感,这就是个生意,就是交易,如果你准备从道德或者法律的角度来看此事,那就当我什么也没说。”谢纪锋如是道,他看了唐瑛一眼,默默开着车,果真不再出声了。   对,已经实践过了,屯兵之行她已经真切地领教过了,从厚望到失望,从依赖到抛弃,都是快刀斩乱麻毫不留情,如果不是那几位又拿到足够有说服力的东西和公司谈条件的话,这件事早就终止了,也不会有今天两人专程驱车到北宁接人。   “他们……如果要应聘呢?我是说,我们先前已经有契约,如果他们愿意进公司,我们……”唐瑛稍稍迟疑地道。   “那就落了下乘了,如果进公司就和你无关了,也和将来任何的调查任务无关了,公司和商业间谍不会有任何关系,这是个原则问题,我们不能破坏。”谢纪锋笑着道。   唐瑛直撇嘴,她对于一明一暗,却实为一体的事,总是混淆,思忖了好久,她才弱弱地道着:“行吧,我试试,这几个人很个性啊,我不知道能不能驾驭得了。”   “每个人都有弱点,怎么可能驾驭不了呢?这里面的几位可是有成为高手的潜质啊,能看穿华鑫的布局,很不简单,他们拿祁连宝的投案自首作交易,我还真是捏了一把汗啊,这一点不仅迎合了华鑫急于清场的心态,而且击中了祁连宝的要害,同时也让华鑫通过胡雷的事,在当地成功地收买了人心……不简单啊,我自问,就我亲自上场,都未必能做这么完美。”谢纪锋道。   “这应该不是管千娇,不是包小三,应该也不是耿宝磊……好像是仇笛吧?”唐瑛思忖着,对那位几次大言不惭讨价还价,记忆犹新。   “对,技能可以学习,可眼光和思维,很多时候天生的,这个人的敏锐性超乎想像,如果有机会,把他们放到更大的舞台上。”谢纪锋道。打趣似的问唐瑛道:“怎么样?你如果不要,那我准备把他们卖个好价钱,随便介绍个任务,他们干活,我收佣金就得了。”   “要!”唐瑛脱口道。   谢纪锋哈哈大笑了,不管是什么底线,都拦不住,对于未来的可能盈利的渴望。   车如离弦之箭,在高速路上疾驶着,渐渐接近终点,那是终点,同时也是……另一个起点!   ……   ……   不过,这个新的开始恐怕要出意外了。   两人的车驶进北宁市颐和商务酒店,看到了门厅处等着管千娇、包小三、耿宝磊三人,谢纪锋还开玩笑道,那位肯定耍大牌了,这种时候,你得学会晾晾他杀杀锐气,然后再礼贤下士。   下车,和三位迎上来的寒喧几句,相比在京城的应聘所见,果真有钱是英雄胆的感觉,包小三一身夹克加锃亮的皮鞋,耿宝磊一身西装,颇有谁家的少爷范儿,比曾经的苦逼生活可是超出了一大截,管千娇邀着二位,贵宾楼的午餐已经订好,倒先要给谢纪锋两人接风洗尘了。   次弟进了包厢,耿宝磊倒着茶水,小三问着两位吃什么菜,管千娇和唐瑛坐到了一起,两位女人,有天然的话题。谢纪锋保持着总经理的态势,本来想晾晾那位耍大牌的,屯兵之行的结果很出乎意料,但仇笛在他眼中也确实够出格了,握着消息逼着公司开价,在他看来,必须敲打一下,必须晾过一边,否则以后会越难控制。   他一直憋着没问,可真到饭吃开了,都不见人,他有点坐不住了,示意了唐瑛一眼,唐瑛心知肚明,看来这姿态做作不下去了,她问了句:“咦?好像少了一位?仇笛呢?一块来吃饭啊,吃完还有事商量。”   得了,这句话出口,都不吃了,包小三耷拉着眼皮,耿宝磊放下了筷子,管千娇却是躲闪着。似乎不愿意讲这个话题。   “到底怎么回事?”唐瑛加重的口气问。   “你说。”管千娇催耿宝磊。   “你说吧。”耿宝磊催包小三。   包小三禁不住催,一放筷子,气愤地道着:“走了呗。”   “走了?去哪儿了?”唐瑛疑惑地道:“怎么不早说?”   “你们来之前的走的,还没来得及说嘛。”包小三道。   “去哪儿了?”唐瑛问。   “回老家了。”包小三道。   “回老家了?”唐瑛一字一顿,似乎不太相信。   “真回老家了,昨晚他接了家里个电话,说家乡那一中有什么,教师统一招考,他就屁颠屁颠回去了……您别看我,我使劲挽留了,县城那挣个一两千有个毛意思啊,那如这间谍偷鸡摸狗滴舒服……嗨,俩月落了十万块。没办法,那傻逼不听,非要回去。”包小三道着,管千娇一直在桌下踢他,不过踢归踢,他还是说完了,说得好像自己都一肚子气似的。   “他要去应聘老师?”唐瑛征询管千娇道。   “好像是,他说现如今能上编的机会不多,想回去试试。”管千娇道。   “那……关于公司和你们的事……”唐瑛隐晦地问。   管千娇看耿宝磊,耿宝磊道着:“说了,虽然坏事都是他带头干的,但他根本不想干什么商务间谍的活。”   “对,这活比卖保险的还不要脸。”包小三补充道,众人一呃,他赶紧解释着:“他说的,不是我说的,反正我也不要脸,比较适合干这活。”   唐瑛刚拉脸,一听又笑了,有点难堪地回看谢总,谢纪锋笑着问耿宝磊道着:“宝磊,你呢?合同我们带来了,你是想进公司挣月薪三千呢,还是想这样接单,挣这种有挑战性的报酬?”   “我……”耿宝磊游移不定,看看管千娇,包小三一拍桌子道着:“肯定和我们一块了,我告诉你啊,宝蛋,敢走小心我收拾你。”   “仇笛走了,你咋不拉住?”耿宝磊敢犟嘴了。   一犟包小三糗了,直道道:“我打不过他不是!?收拾你肯定没有问题。”   “你就能欺负了我,还能干什么?”耿宝磊像是心里不忿,直呛着包小三。   “你看你这人,玩笑开不起啊,要都走了,我一个人有啥意思?我也不干了。”包小三撒气道,管千娇愤然拍着桌嚷着:“别吵了,烦不烦呀。”   “他先说的。”耿宝磊嚷了。   “什么我先说的,是他们要问的。”包小三嚷了。   “都闭嘴。”管千娇愤然拍桌道。   两人虽然闭嘴了,可还是互瞪着,管千娇作为领队却是有点不好意思了,不过又能如何,连她也觉得烦躁得很。   这个状态谢纪锋看得出,是人心将散的前兆,不过他什么也没有表示,笑了笑道:“吃饭。地球离了谁都要转,有活还怕没人干。”   于是,这顿宴席就在接下的沉默中结束了,饭后退了房,乘着谢总的车,几人告别了这处塞外之地,虽然囊中已经殷实,可似乎并不比平时有了多少兴奋……   ……   ……   这一天,在北宁市第一看守所,也有一位与此相关的人,不过他已经被遗忘了。就像因为欠债失联的宗鹏程宗老板,谁会去关心他现在过着一个什么样的生活。   看守所的甬道里,推积如山的手推车,滑轮咣咣地响着,每到一处暗色铁门的监仓,管教随手把车上的东西扔到了门口,羁押仓里未判决的嫌疑人,是没有会面时间的,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把一些必需品送给关在号子里的人。   这时候,是每周人犯们最快乐的时间,有家属的在期待着,有挂念的也在期待着,042号监仓里,祁连宝躺在连体的床上小寐,他也很期待今天能送进什么东西来。   当然,是别人的东西,这个弱肉强食的地方很适合他,全仓的零食得过他一手,就像在外面营收费用一样,拿多少,他说了算。   咣当,门响,他喊了声坐好,满仓嫌疑人,动如脱兔般地齐齐排坐在通铺上,等着管教的开门。   一摞已经拆开的信,管教背着手,机械地喊着代号、人名,随意地伸腿,把仓门边的东西踢进去,喊到号的,急匆匆地去领物品。   “下一个,0216,祁连宝!”   嗯,祁连宝吓了一跳,在仓里已经抢惯别人东西了,怎么可能还有送东西的,他迟疑了下,赶紧地蹲到了仓门口,管教意外地瞥了他一眼,一指外面:“那……都是,自己搬。”   哇,好大的一包裹,已经拆散了,被子、大衣、一摞衣服,一箱吃的,他两次才挪进了仓里,管教随手扔给他一封信补充了句:“外面有人给你在所里存了一万块,需要买什么东西,自己递个单啊。”   “好嘞,谢谢管教。”祁连宝兴奋地道。   门咣声关上时,他才捡视着东西,这猝来的温暖让他兴奋得有点过头了,直抱着被子大衣往脸上贴,半晌才发现满仓都眼巴巴看着他,还有人穿着夏天裤子呢,他二话不说,三下五除二脱了身上的衣服,仍扔着送人,掀开了食品箱,饼干、火腿肠、方便面,一古脑地散给众犯,像暴发户一样两眼发亮吼着:“吃吧,难友们,过年了哈,听见没,我兄弟给送钱了,一万块,够特么吃到上劳改场了。”   满仓的兴奋果真如过年一般,祁连宝坐下来,掏着信封,他知道是谁送的,他也知道,能记起他的,还有谁。   信封里没有信,只有一张打印的照片,自拍的,照片上,胡雷头上缠着绷带,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胡艳红和她妈妈在两侧,照片里,三人都笑着,而且他清楚地看着,胡雷的笑,似乎不那么傻了。   背面一行字:手术很成功,下次他们会来看你的。仇。   字,铁勾银划,很漂亮的魏体,像军体拳一样中正,大开大盍,吸引着祁连宝的目光,他看了又看,脸上洋溢着一种与这个环境格格不入的表情。   那么欣慰、那么满足…… 第二卷 诡谍疑踪 第01章 千里路迢迢   毕竟北方的秋天才像秋天,漫山的苍翠成了青黛色,霜重雾起的清晨,会让人感觉到格外地冷。而日出高起之后,暖洋洋地又让人觉得燥热异常。   这种特殊的气候发端于北方内陆山区,一辆旧式的中巴穿行在高速路上,严格地讲,都不算高速路,全程限速八十,不是起伏路、就是黑洞洞长达几公里的遂道、再不就是高架桥,往窗外一看,那几十米深横亘的悬崖能把没见过这种景色的游客吓一身冷汗。   耿宝磊就吓着了,他看了几次,恶心状,管千娇以为他晕车了,要找袋子,没料到耿宝磊只是害怕,要和她换座位,不抢着坐窗口的位置。两人交换,耿宝磊回头看看后座的包小三,三儿仰着头,呼噜比引擎声音还大,睡得正香呢。   “好点没?”管千娇递着矿泉水,耿宝磊推拒了,凛然道着:“这地方吓死人了,比屯兵那荒原还恐怖。”   “山区嘛,很正常,这都已经很好了,小时候我爸爸带着我到工地过暑假,那才叫一个恐怖,从城里到勘测队的帐篷,得走十几公里。”管千娇道。   “这不光荣,只能证明贫穷……到哪儿了?”耿宝磊道。   “到……莽河附近,离襄山县还有25公里,应该半个小时就能到。”管千娇道,计算着路程,她已经算好了,到襄山再到樊河乡,还有四十公里,从樊河乡再到大尖山,还有二十五公里,天黑之前,应该能赶到仇笛家里。   对,此行终极目的地是仇笛家里,但却没有提前和仇笛联系,只有包小三和仇笛开玩笑地说要去他家,仇笛不开玩笑地说,我就告诉你地址,你都找不着门。来我家一趟,你都觉得蜀道难是吹牛。   两人半开玩笑地赌气,然后三个人相约乘车就来了,预备着给仇笛一个惊喜,当然,还有一层更深的意思,想把仇笛拉回小团队里来,小团队少了仇笛,都觉得像没了主心骨一样,最简单的意见都很难统一。这个提议也得到了唐瑛主管的支持,连来此的花费,都是她赞助的。   歇息了片刻,耿宝磊缓过气来了,凑到管千娇耳边小声道着:“千娇,你说我是不是考虑到公司干呀?好歹汗涝保收有份薪水啊……这商业的调查的活,实在不好干啊。”   管千娇侧头看了他一眼,这倒是实话,回京呆了一个月,一半时间在逛悠,倒是有活,一宗是调查女性内衣市场的,这活实在不得其门而入;又一宗是有人要HBNTT数控微型机床的销路调查,这活听都没听过;还有家要高硼硅化工生产的资料,别提了,看了一上午人家提供的要求,愣是没看懂那些化学公式的意思。   “这一行没有百样通,只要碰到一宗适合你的单子,那就很容易了,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你愿意天天朝九晚五上班?”管千娇问。   肯定不愿意了,耿宝磊想了想道着:“屯兵那是个特例,我看唐瑛提供的那些委托了,标的都不高,几千块,顶多几万块,到咱们手里的佣金,肯定没多少了。”   “我说你这人怎么这样?没工作犯愁,有活干还挑肥拣瘦。”管千娇斥道。   “好好,不说了,反正上贼船了,真干不了,我就回哈曼公司里混去,他多少总得给我个位置吧?”耿宝磊道。   管千娇小声告诉他了,你想得美,能在商务公司混下去的,哪个不是人精,哪个手底能没联系的几个干调查活的人,你真以为哈曼会付薪水养你这号专业不懂、水平不高的半吊子艺术家?   这教训得耿宝磊瞬间又失去自信了,他赶紧地做着停势,转移着话题道着:“可是,就把仇笛拉上船,也未必行啊,他也是个半吊子水平,论专业这不是一加一等于二的问题,咱们四个凑一块,顶多算一个超极半吊子。”   “错,这一行眼光和思维很重要,专业反倒是其次的。”   管千娇掰着指头数着,在屯兵之所以屡屡得逞,那是因为仇笛的眼光很准,包括钻进马开荒抓后厨、包括混进群演的队伍、包括捕捉到第三方商务间谍的信息,都用的是简单方式,却有奇效。当然,最关键的是,他主动接近祁连宝,掌握了能撬动哈曼和华鑫的信息。而且这个交易方案,成功的规避了风险。   其实就没有这个交易方案,鹏程依然会倒,所差不过是时间长短而已,但能从中获利,别说她了,就谢总都没想到,最终华鑫给了一个两百万的大单。   “别说了,说出来都是泪啊,挣这么点小钱差点把小命赔上,人家坐公司里就挣了上百万。”耿宝磊有点心理不平衡地道。   “呵呵,没有挣十万的辛苦,就不会有将来挣一百万的喜悦,循序渐近吧,一口吃成胖子谁都想,可能么?没有商务公司在前台拉生意,咱们那有机会啊。”管千娇道。   对,这也是生意,公司和个人之间,从不放到桌面上谈的交易,这些天耿宝磊也摸了点商务公司的运作模式,那些人模人样的主管、经理、包括总经理,差不多都是情报贩子,管千娇加入的商业投资群,几乎都是清一色的情报贩子,差不涵盖全行业了,通行的准则很简单:钱!   “看在钱的份上,我再坚持几个月……不过,要是仇笛不愿意来怎么办?或者,他考上教师了怎么办?万一考上,他肯定不愿意放弃,小地方,编制可相当于终身制铁饭碗。”耿宝磊问,还附加了一个例子,有位彩票中了五百万的,愣是不愿意放弃月薪三千的公务员工资,再怎么说现在这个官本位的社会,当国家的人才是正道。   “碰碰运气吧,三儿不是说了么,兴许他考不上,还得出来找工作。”管千娇笑道。   两人相视坏笑了,这巴不得人走霉运的事倒是不多,此行的目的,就是巴着仇笛同学落榜,跟着大家一起回当商务间谍去呢。   一路说着,县城很快到了,叫醒了睡得迷糊的包小三,三人下了车,刚出车站就围上来一群黑车司机,叫着上车走人,几人眼花缭乱地看着牌子,听着分辨不太清的乡音,好歹遇上个会说普通话的,一听樊河乡,那哥们巴掌竖:五百!   异乡总不缺这些宰客的,三人不理会了,回头到车站问询处,那些黑车司机得意地笑着看着他们,转眼又垂头丧气地出来了,得,县城到乡里,每天一趟班车,早走了,想坐班车只能等明天了。   与其住一天,倒不如雇辆黑车,三人讨价还价,往下压了一百,坐着辆四面透风的破面包,直往乡镇去了。话说这四百块要的真不冤枉,车几乎就在山里穿行,柏油路不知道几年没整修的,坑比车轮还大,也就本地司机能走了这路,跌跌撞撞,开坦克也似地在路上飚,颠簸得包小三直嚷着,这可真是蛋疼,不是比喻,而是两个蛋蛋一起疼。   管千娇斥了他一句,问着司机大尖山,司机说了,那地方面包车根本上不去,给多少钱也去不了,不过他给了个建议,到乡里找辆柴油三轮车能上了山。   摇晃了足足两个多小时,三人下车的时候已经是摇摇欲坠,浑身骨头像被摇散了架了一样,而且心跟着又凉了一截,司机急着要钱走,管千娇付了车钱,那车急匆匆冒着烟溜走她才觉乎着不对劲,等对了半天GPS才发现,方位不对,离樊河乡还有十公里呢。那路边的是个大村,根本不是乡镇所在地。   “哦哟,不能走到哪儿都是刁民吧。”耿宝磊欲哭无泪了,这也太黑了,没拉到地方扔下人就跑了。   “你说对了,现在走到哪儿,人都是这得性。”包小三很睿智地道,教育着管千娇和耿宝磊,甭看你智商,到外地智商越高,越得被坑成傻X。   “那你行,你不吭声?”耿宝磊将军了,包小三说了,我刚还没睡醒,你们都把钱给了,看我的,要找人帮助,你得能唤起人的同情心来,瞧你俩穿得这么牛叉,到乡下不是拉仇恨来了。   教教你们……包小三外套扔给耿宝磊,脱了衬衫,露着黑黑的胸背,他就着地上一抹土,再往脸上、头上,蹭蹭一抹,瞬间就变成了一个蓬头垢面的民工扮相,而且是很落魄的那种。   他挥着手,示意两人跟着进了村,专找那些家里有老人喊一句:大娘,讨杯水喝成不?我快渴死了。   娃可怜成这样,老人那看得过去,赶紧招手让人进来行个善。片刻,包小三成功抹着嘴兴冲冲地出来了,手往后一指道着:离樊河乡还有十几里地,离大尖山还有四十多里,山路,大娘说了,村里有三轮。   这倒解决了,又循着大娘的指路,找到一家漆门的大院子,一大家子正在院子里脱玉米,包小三又是凄苦地道:“大叔,恁大老远从河南来,到涅这地方找亲戚……村头大娘说,你有车,能捎俺一程么?”   脱玉米的婆娘,拉耙子的庄稼汉,看包小三灰头土脸的可怜相,有点难为了。   包小三赶紧掏钱:“俺掏路费……俺找大尖山一家姓仇的。”   “老兵家娃呀。”婆娘想起什么了,好像那家人熟识,直催着汉子去帮忙,路费算了,给点油钱得了。   看来智商高了未必能成事,包小三轻松解决之,把两人看得大眼瞪小眼,不服都不行。突突突的三轮车响起,新交通工具又有了,三人兴奋地跳上车,给那汉子塞钱,人家是死活不多要,只要了点油钱,五十块,瞧瞧把包小三得瑟地,给了耿宝磊和管千娇一个拽得不像话的眼神,瞧瞧,五十块送到家门口。   一上路,到乡里的一截还凑合,开始上山的时候,三个人面色巨变了,这那叫路啊,纯粹是崖上土炮开出来的,遍地石渣,几处风雨侵蚀的,仅有一车宽窄,而且角度很恐怖,几乎是垂直向上的,三个人死死的趴着的车帮,全身紧张地看着前方,战战兢兢,汗不敢出。   哦~~~~~好一声颤音,耿宝磊看到了头顶好大一块凸出的石头,像是随时要掉下来一般。   啊~~~~~好一声惊呼,却是包小三往车外看,深不见底的涧底,白天看都黑洞洞的,看得他头皮发麻。   呀~~~~~又是一声尖叫,管千娇看到了卧在路边的不知名的什么小动物,蹭蹭蹿上悬崖跑了。   惊惧、害怕、紧张,逗得开车的汉子时不时哈哈大笑,不无得意地说着家乡话,好歹听懂了,他说亏是找上他了,敢上这条路的车,没几辆。   “大叔,老兵是谁?他姓仇么?”管千娇生怕找错了,那可惨了。   “大尖山里就一家人,除了他们就没别的家了。”开车汉子嚷着道。   “哇,我知道仇笛为啥那么牲口,在生活在这地方,得野兽才行啊。”包小三死死搬着车栏,激动地道。   管千娇嚷了他一句,生怕他胡说,幸好,车声颇大,前面的没听到。   足足在恐惧里抖索了一个多小时,才驶到了一处路平缓处,一处山坳的平地,几幢破旧的老房子,期间有一家升着凫凫的炊烟,开车的汉子一指道:“就那儿了,人在呢。”   “大叔,您看是他吧?”管千娇第一个跳下车,亮着手机上的照片。   汉子定睛一瞄:“错不了,黑小子昨天才回来。”   三个听这消息兴奋了,连连给汉子鞠躬,又散了烟,那汉子却说又再往山上走走,顺道捎几个椽木回去,一会儿也到老兵家吃饭,先让几人过去打个招呼。   哎,这下算是彻底地放心了,三人奔着往炊烟升起的地方跑,从紧张一下子到了放松,身上虚汗一退,又疲又软,而且又累又饿,包小三带着跑着,快快,别歇了,到仇笛家就有吃的了。   却不料还有意外,三个奔到院门之前,推到了柴木围着门,又傻眼了,家里门上挂着锁,院子里火烧着,灶上坐了一口大锅,滋滋蒸汽带出来一股股香甜的味道。   包小三可不管三七二十一了,掀开锅盖,眼睛一亮,一蒸笼都个小巧玲珑、红皮窈窕的小红薯,他伸手拿了个嘘嘘吹着就往嘴里塞。   “人家家里没人,你乱拿什么?”耿宝磊嚷上了。   “就是啊,三儿,刚上门就这样。”管千娇的反驳,为什么那样无力呢?她眼睛盯着那一锅小红薯,好馋人的颜色。   “跟他客气什么?快来吃……真好吃。”   包小三说着,给两人拣着,这香甜的味道还是征服又累又饿的两人,试尝一个,跟着都开始狼吞虎咽,都是不迭地点头道着,好吃,真好吃,比城里烤红薯好吃多了。   三人吃得忘乎所以,猝然间响起了一阵狗吠,跟着几只毛色黑白相间的土狗,汪汪叫着奔来了,被逮了个正着,惊得耿宝磊一屁股坐地上,指着院外要说话,不料被红薯噎住了,眦眉瞪眼,那“狗”字,卡喉咙里了,包小三赶紧拣根棍在手,站到门口,舞得几只土狗汪汪乱吠,做势欲扑。   “仇……笛……”包小三情急之下,喊起来了。   吁……声尖锐的口哨,那几只狗闻听,一转身又向后跑去了,片刻间,担着一担金灿灿的玉米棒子的仇笛出现在村道上,身边跟着乱吠的狗儿,一身旧衣、满脸尘土、刚刚从地里劳作归来,这形象看得包小三愣了好一阵子,他老羡慕了,这干活像牲口一样,怪不得处处比他强。   仇笛喜出望外地看看家门口喊着:“不是吧,三儿,你还真能找到我家?”   “我操,你这是家么,虎穴狼巢都没这么险恶。”包小三扔了棍子。   仇笛哈哈一笑,担着玉米快步如飞,转眼前耿宝磊和管千娇站起身来时,惊得他一个趔趄,差点绊一跤,快步进了院子,放下担子,愕然看着三人,耿宝磊抢着说:“我们休假,商量着去谁家玩,我家没人了,只能跟着他们。”   “我家也没人,去了没啥玩的。”包小三道。   管千娇一笑,仇笛问:“你家也没人?”   “有人。”管千娇笑道:“不过我总不能带俩男的回去吧,我怎么跟我妈说啊。”   “嗨,所以,只能来你家玩了,欢迎不?”包小三和耿宝磊齐声道。   “那你也提前说一声啊。这地方把你们搁半路上,我可负不起责。”仇笛不悦了,三个结伴来此还真让他意外。   “那我们不是想给你一个惊喜么?”管千娇道,有点不好意思了。   嗯,仇笛不吭声了,他的眼光落在了七零八落的锅上,好郁闷的表情。管千娇赶紧擦嘴,仇笛哭笑不得地指着:“你们……全吃了?”   “吃你点红薯怎么了?”包小三反客为主了。   “我们尝了尝,味道挺好。”耿宝磊不好意思地道。   “吃你是给你面子,怎么,不请我们进去啊。”包小三很硬气的道。   “哦,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啊……来,进屋。”   仇笛转身开着门,三人进了堂屋,这房子啊,简直能当古董了,旧式的条桌,磨得锃亮的太师椅,挂的中堂还是毛主席万岁,三个绕有兴致落座,水刚汲到壶里,就听到女声嚷着:“笛儿,谁来啦?”   “几个同学。”开水的仇笛道。   “那你赶紧做饭,你爸和你根叔砍几个椽子,就快回来了。”妇人道。   “好嘞。”仇笛在喊。   “别忘了蒸的红薯仔啊,拌上料把猪喂了。”妇人在嚷了。   “啊,我知道了。”仇笛应声着。   屋里三位面面相觑,耿宝磊气得指着包小三,咚咚后背捶了几拳,愤然骂着:“那是喂猪的,咱们把猪食都吃了。”   “你不说好吃吗?”包小三呲笑着,侧头一看管千娇,他提醒着:“你也说了。”   管千娇二话不说,咚咚踹了包小三几脚,三人相互埋怨的功夫,不经意发现仇笛在偷窥了,他伸着脖子,从门外露出半个脑袋来,坏坏地笑着,三个不速之客有点尴尬地笑了。   晚饭,蒸红薯配米汤,那一萝好大的红薯放桌上,包小三几人直犯嗝,谁也吃不下去了…… 第02章 山远无喧嚣   清泉石上流,明月松间照。   这是对大山深处最直观的写照。晨起的行人在山间,能看到破晓时分的最后一轮月色,踱步在薄雾冥冥的山间,静听着脚底沙沙的声音,耳闻着技头叽喳的鸟鸣,呼一口清新冷冽的空气,似乎还能闻到空气里松柏的木香,会让身处其间的人,忘记一切喧嚣,独独沉醉这世外桃源般的化外之地。   嗖……一声弩响,直射向山间的田里,新收的玉米茬间,一只灰色的兔子刚蹦起来,瞬间仆倒。   “我操……厉害。”   包小三奔着,奔到了田间,提着一只被射中颈部,还在挣扎的野兔,回头向持弩的仇笛竖着大拇指。   “你太破坏风景了。”   耿宝磊看了得意的仇笛一眼,埋怨道,他刚刚想起一句什么诗来着。   “那你中午别吃啊。”仇笛笑道。   “不能因为吃,就漠视小动物的生命嘛。”耿宝磊辨道。   嗖,又是一弩,却是直直地射向耿宝磊身后的方向,仇笛顾不上说话,边追边拉弩绳,包小三见一只兔子屁股上扎着弩还在跑,着急地喊着,却见仇笛在奔跑着,端着弩嗖声又是一弩,片刻,他高高地拎着兔子耳朵喊着:   “哈,你们有口福了,秋后的兔子,是最肥的时候。”   哎,耿宝磊摇摇头,似乎耻与这两位为伍,包小三眦眉瞪眼训着他:“拿着。”   “我不拿,血淋淋。”耿宝磊有点抗拒,实在不忍看到小动物垂死的眼神。   “那算了,中午我们吃兔子,你吃红薯啊。”仇笛刺激道。   “那怎么可以?君子远庖厨,不等于君子光吃素啊。”耿宝磊严肃地道。   “想吃你还说个屁。”仇笛直扔着,耿宝磊哎哟声接住了,包小三趁势也放他手里,两人兴致高昂,往外蹿了几里地,从坡上一直钻到涧底,走到河边的时候,又窝着打了只兔子,掏了一窝鸟蛋,仇笛口哨声唤着,家里那几只小土狗闻声早撵过来了,围着准备洗兔子的仇笛汪汪乱叫。   看来没少干这事,耿宝磊远远地躺着,洗着手上的血迹,闻了闻,好腥的血味,仇笛却是捋着袖子已经干上了,剥着兔子皮,小刀子一划,内脏一扔,端得是麻利无比,四只土狗哄抢着,不一会儿,一只兔子就剩了血淋淋的一挂好肥的肉架。   “仇哥。”包小三凑上来了,拿着手里的弩。   “一叫哥就没好事,想学这个?”仇笛问。   “对呀,好拽啊。”包小三羡慕地道。   “拉倒吧,这玩意武器级别的,根本出不了山,带这玩意进城。罚款加拘留。”仇笛道。   “不能吧,这么严重。”包小三看着黑黝黝的,不起眼的弩架,又是好奇地问着仇笛道着:“仇哥,你爸是不是武林高手啊,大清早起来,我看他在练拳。”   “是退伍军人吧?”耿宝磊道。   “又没问你,好像是你爸似的。”包小三斥道。   “你个傻X,不都叫仇叔老兵嘛,是不是啊,仇笛。”耿宝磊道。   这好像是正确答案,仇笛点点头,耿宝磊一得意,包小三就生气,拉着弦作势要射耿宝磊,却不料奇了,疼得他直吮手指,愣是挂不上弦,仇笛回头坏坏笑时,他才省得这玩意不简单了。   “我爸做的,枣木柄、钢丝弦、排竹弹杆,二十米内能射死一只狼狗,你以为是玩具啊。”仇笛笑道。   “就玩具你也不会玩啊。”耿宝磊取笑道。   包小三可有点糗了,一转眼,他将着耿宝磊道:“别得瑟,哥有一样本事你学不会,想不想知道,这四条狗里,那条是母的?”   “哪条啊?”耿宝磊低头瞧瞧,走近看看,还真分辨不出来,再抬头时,包小三贱笑着解释着:“就那只,在你脚边,闻到你味道想和你亲近的。”   哎呀,这把耿宝磊气得,不跟他搭腔了,拣了块干净的石头坐在河边,看看专心致志洗兔子的仇笛,又看看早忘记来意的包小三,他寻着话题问着:“仇笛,考的怎么样?”   “笔试早完了,前天面试回来,还不知道结果。”仇笛道。   “笔试结果也没出来?”耿宝磊问。   “出来了,94,排第二。”仇笛道。   哟,耿宝磊一下子好失望的表情,包小三明白了,心直口快地道着:“耶,完啦,还说带上你出去打工呢,你要考上了,我们不白来了。”   “咦?你们不是说来休假了?”仇笛反问道。   包小三自知失言,赶紧捂着嘴,不迭道着:“是休假,这不顺便拉上你更好……你知道不,唐主管说,咱们现在相当有名气地,京城里商务调查公司这一行当,都知道咱们接了华鑫国旅一个大单,好几百万呢。”   “又不是你挣了几百万,你高兴个毛啊?”仇笛道。   一念至此,小三又有点气愤了,懊丧地道着:“就是啊,本来觉得咱们一人拿了十万不少了,谁知道特么还是个零头。”   “不错了,没有哈曼这个平台你什么都不是;没有哈曼的操作,咱们就知道消息,你也和华鑫搭不上线啊。”耿宝磊道,商业模式里,个人是次要的,平台和个人之间是双赢的关系。这一点,包小三就即便想不开也接受。   但让耿宝磊有点奇怪的是,仇笛听到这消息也是无所谓的表情,仔细地洗着三只兔子,像听到了一件不相干的事一般,他问了:“仇笛,你对从事这个事一点兴趣也没有?”   “对啊,仇笛,你应该有点吧,咱们在屯兵玩得转,可全靠你了,知道宗鹏程怎么样了么?居然玩失踪了,银行告了几家房地产商里面就有他,资不抵债,最后还欠几千万,据说经侦正抓他呢。”包小三笑道,最后才把要说地讲出来:“不是你,他都混不到这么惨,华鑫未必能干那么顺当,渡假村施工都快完了,我听唐主管说,施工的司机、招聘的服务员、还有影城不少人,都是鹏程的原班人马。”   仇笛有动作,抬头,回头看看两人,笑了。他道着:“我们只是拣了个现成,其实就没有我们,事情还会像这样发展,咱们接触屯兵的时候,那时候鹏程已经被套住了,后来的项目只要是假的,他就在劫难逃。有没有我们都是这个结果,只不过时间差异长短而已。华鑫的错误只在于一味取利,只要他们借此机会做个亲民表态,很容易取而代之的,老百姓不一定认那个人,但肯定能认识实惠。”   “有,和没有还是有差别,最起码在祁连宝的事情上,你处理的就非常好。”耿宝磊道,真心实意地赞道,祁连宝投案自首,换来了华鑫对胡雷的负责,换来了华鑫对整个屯兵镇留守人员的关照,此时看来,除了出局的宗鹏程,是最好的结果了。   “不是我处理的好,他本来就准备这么做,他放不下那个心结。”仇笛道,头也不回地说着:“就像我,也放不下心结……假如有份体面的工作,有个安稳的环境,谁又愿意老在陌生的城市漂着,啧。”   这心结看来都放不下,耿宝磊不劝了,来时有点恐惧,呆了一天都觉得有点留恋,这个好心静的地方,让在城市生活惯了的人,确实是耳目一新的感觉。   洗完兔子,三个人、四条狗、懒洋洋地回家,一轮旭日,已经慢慢地挂上了头顶。   山里是没有啥时间观念的,回了家,仇笛妈妈在推辗子,两米圆的大石辗子,儿臂粗的杆,管千娇好奇地帮忙,这里之于她也是一种处处新鲜的感觉。耿宝磊和包小三两人看着仇笛收拾玉米,暖洋洋的晒着太阳,居然迷迷糊糊就睡着了,等到管千娇和仇笛妈妈辗完,汲水和着新辗的玉米面,把他两人叫起来,已经是半上午时分了。   “阿姨,我来试试……三儿,你看火。”管千娇指挥着,接过了仇笛妈妈的大面盆子。   近距离打量,仇笛妈妈和仇笛可不大一样,最起码没么黑,而且人显得很慈详,说话轻声细气的,总是笑吟吟地看着别人,特别是看耿宝磊可亲切了,总是唠叨一句,瞧这孩子,可比我闺女还俊。   “阿姨,我叔呢?”包小三问。   “阿姨,咋不见您闺女呢?”耿宝磊问。   “阿姨,放两缸水够吗?”管千娇也在问了。   没活干的倒比有活干的还忙碌,有人说话,仇笛妈妈显得格外高兴,一会儿说了,你叔上山看看,又一会儿讲了,他姐早出嫁了,就等着给他成个家,我和他爸这辈子任务就算完成了。再一会儿又看管千娇了,赶紧拦着,哎哟,闺女,面不是这样和的,你手劲不够,我来。   果真不行,管千娇怎么使劲面也是不规则形状,到了仇笛妈妈手里,几下就成了一个光滑的圆形,她手拽着面,在手里揉捏着,不一会儿,高梁杆做的蒸笼壁上,就有了一个又一个好看的微型山包。阔底尖头,中空,黄澄澄的颜色。   “哇,这是传说中的窝窝头啊,快成绝响了。”耿宝磊笑着道。   “饭店里有,一般几十块呢。”包小三道,虽然他是乡下人,但对乡下,还真不太了解。   “那机磨的玉米面粉,比这种手工制品可差远了。”管千娇拍着照片,拍照的时候才惊讶地喊了声:“哇,这里根本没信号,阿姨,平时你们怎么样和外面联系?”   “哈哈,傻丫头,这儿有什么和外面联系的?”仇笛妈妈好奇怪的反问。不过还是告诉她了,得往高处站才有信号。   哦,也对,这地方自给自足的,还真不需要和外面联系什么。菜粮自己种、鸡狗自己养,对于,房后还有个猪圈,老母猪都育下一窝仔了。   “看什么?”管千娇愣怔时,瞪了吹火的包小三一眼,包小三笑着呛她:“阿姨说你傻丫头,呵呵。”   “你才傻呢。”管千娇轻轻踢了包小三一脚,装起了手机,追在仇笛妈妈背后问着:“阿姨,仇笛哥考上老师了没有?”   “不知道,他还没说。”仇笛妈妈随意道着。   “我知道。”耿宝磊道,管千娇一问,耿宝磊促狭笑道:“结果还没出来。”   惹得管千娇一个白眼,她却是心系着这事,问着仇笛妈妈道着:“阿姨,仇笛要考不上,是不是还得出去找工作啊。”   “他的事,他自己当家。女大不中留,儿大不中用啊,都二十好几了,也不见找对象,我昨晚还和他爸说了,他爸也是个凉性子,不闻不问的。”仇笛妈妈不无埋怨地唠叨着。   这话听得包小三竖耳朵了,他回头看看老人,又看看管千娇,笑着道:“阿姨,您别着急啊,这不对象上门了么?娇给你当儿媳妇怎么样?”   “啊?”管千娇吓了一跳。   “哦,我看不错。”耿宝磊帮腔道,管千娇回头追他,他笑着跑了。   追不上耿宝磊,管千娇拐回来,又踢了包小三两脚,那气恼的羞样子,把几人逗得直乐。把担水回来的仇笛可看懵了,直问咋回事,管千娇警告两人,可不料当妈的却多嘴了,笑着说都在商量给你娶媳妇呢。一句话听得耿宝磊和包小三笑翻了,管千娇却是莫名地羞得无语相对,直喊羞死人了,捂着脸奔进屋里了。   ……   ……   窝头,大白菜,炖野兔,一顿喷香的午餐,吃得几位来客叫好不迭。   阳光、鸟鸣、狗吠、青山做枕、蓝天作幕、躺在山坳里就是一种无上的享受。   仇笛的偏屋房间让给管千娇了,三人睡在放粮食的阁楼上,家里备战备荒似地,一屋子粮食,午后三人并排躺在屋前的草地上,仇笛撵走了老在身边拱的几只狗儿,嘴里无聊地咬着草棵,耿宝磊不时地看他心事重重的样子,想问又不敢问,只有快乐的包小三在打着饱嗝,直赞兔子肉好吃,邀着仇笛明儿再去打几只。   仇笛没搭理他,若有所思地在想着什么,躺着耿宝磊揪了棵草扔向包小三,示意着包小三,两人王八瞪绿豆般地瞅着仇笛,实在看不出为什么,回到家的仇笛,反而没有先前见到的那么开朗了,时不时地,都显得心事重重的样子。   “仇笛,我们就是有点想,所以来看看你,你不要有压力哈。”耿宝磊小心翼翼地道。   “就是嘛,你不想去,我们又拖不走你,干嘛呢,哭丧个脸,好像谁欠你八百吊似的。”包小三也劝上了,难得地正常说话没有带把。   仇笛笑了笑,无语,两人一个揪他,一个咯吱他痒痒,逗得仇笛终于板不下脸了,连连求饶,耿宝磊说了,自从见到你们,我从忧郁已经变得开朗了,不能你再回去我过去的生活状态吧?包小三说了,有啥心事给兄弟们说说呗,想钱了,咱们兄弟们一块弄去,想女人了,大不多宝蛋掏钱请你嫖去。   这话说得,耿宝磊不乐意了,嚷着道:“凭什么我请啊?”   “那你的意思是,我请?”包小三反问着。   “当然你得请。”耿宝磊犟道。   “好,你说的啊,我请你们嫖。反正哥有钱了。”包小三得意地道,一捋袖子,后话来了:“给你找俩四十往上的老娘们,玩不死你。”   耿宝磊直扇自己的嘴巴,仇笛乐呵呵地笑了,三儿这心眼不深的,心直口快,他是最欣赏的。   年轻人一块,总是没有什么忧愁,两人左右逼问之下,仇笛还是断断续续把心事说出来了,毕业几年了,还是没个落脚的地方,漂着吧,放不下家里,而且漂得看不到未来,更看不到了结果;回来吧,他这没根没底的农村娃,想进留县城都难,毕业几年考了不止一次,从税务局到社会保障局的甚至环境保护局、国土资源局,包括和他专业八杆子打不着的农业局……等等,招聘考试考了多少回,他也算不清了,越考越迷糊,越考人越多,越考……考上了机会也越渺茫。   “哇,这么个小屁大点的地方,挣国家两千块钱,都这么难?”包小三听愣了,对于体制内的事,他属于文盲,耿宝磊却是懂一些,北方比较看懂正式工作这个饭碗,他好奇地问着:“这次考试,你笔试不是不错吗?怎么,心里还没底?”   “可能有吗?我报考的县一中高中语文教师,两个名额,你猜多少人报名?”仇笛问。   “多少?”耿宝磊问。   “一百二十一名,邻市领省,甚至最远还有东北的到我们这小县城谋职,吓人不?”仇笛问。   包小三点点头,果真吓人。   “还有研究生学历的,恐怖不?就为了两千多块工资。”仇笛问。   耿宝磊点点头,果真恐怖。   包小三有话了,这点鸟钱,不至于啊,耿宝磊给他讲着,钱虽少,可能领到老,死了还有十个月工资加遗属补贴,包小三翻白眼了,眼摸前活得好才是正事,想十几年,几十年后呢,月月给你这么钱够干逑,拣破烂都不止这么多。   这朴素的理论听得仇笛笑了,他揽着包小三道着:“谁说不是呢,可毕竟那是人间正道啊,一个是光荣的人民教师、一个是随时可能失业的临时工,这心里的踏实程度不一样。再说了,古人都讲,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我是不但走得远,还没个实在地方,这心,总是悬着啊。”   “理解。”耿宝磊道,一反应,又补充着:“可我们帮不上忙啊。”   “我怎么没觉得,这个很难呢?多给你爸妈弄回俩钱来,不比什么强?”包小三问。   “你懂个屁。要光为个钱字活着,那就简单了。”仇笛斥了句,说着不太提及家事,老爸是护林员,林业局下属的正式职工,又是退役军人,绝对是个坚定的共产主义战士,从来就要求儿子堂堂正正做人,光明磊落办事,所以仇笛讲了,我一直要求进步,上大学削尖脑袋往学生会钻,有课就写入党申请,没课就找系主任汇报思想,每次回家,主要任务就是带土特产,最后终于走到大部分人的前面,入党了!   “然后涅?”包小三听得一愣一愣的,好传奇哈。   “然后就是你见到我那得性了,我这么根正苗红的一个共产主义战士,除了快递公司收我,没人要……我告诉你们,还别笑,我爷爷打淮海战役时候是支前模范,我爸是打越战退下来英雄,我这么根正苗红的,愣是找不上一个像样的工作,你说该多郁闷,组织关系现在都扔在学校几年,没地方落下。”仇笛道,那表情变化万千,果真是蛋疼的紧。   “好像挺拽的哈?你爷、你爸比你都拽。”包小三问耿宝磊,没搞清这故事和现实的关联。   耿宝磊瞠舌道:“绝对拽,不过现在什么年代了,你摆活这个有意思么?无数革命先烈打下的江山,用鲜血换来的这么贵的地皮,他们估计都会汗颜的,你有什么郁闷的?”   包小三一听乐了,笑得露着两颗小虎牙,仇笛笑了,他道着:“如果不用顾及家里人的感受,那完全可以不回来,我问你,要是你爸妈对你有所期待,你会一点都不顾及,置之不理吗?”   耿宝磊一噎,瞪着眼,被问住了。   “咦?你咋从来没说过你家呢?你丫不是个私生子吧?”包小三想起这茬来了。   耿宝磊变脸了,恼羞成怒了,跳起来,狠狠踹了包小三一脚,拔腿就跑,包小三被踹出去好远,拣了根柴火棒追着要打耿宝磊,两人一前一后跑回仇笛家里了,接着是鸡飞狗吠,管千娇尖叫着拉架了。   仇笛躺在松软的草坡上,侧了侧头,让自己暖暖地晒在太阳底,没有理会三人的叫嚷。   像是烦了,像是睡着了,其实他没说的是,最喜欢的就是享受这种闲庭信步的惬意,自我放逐的随意,可惜的是,却不能拥有…… 第03章 夜静闻兵谣   一轮红日渐渐地落下了山头,暮色像渲染的水粉画,给绵延的大尖山描上了一层青灰色,仇笛奔上了山腰,望着九曲回肠的山路,这是从小就养成的习惯,每每在山里这个家,每每在黄昏时分,总是在山口这里等着,等着一个踽踽独行的身影。   那个越来越佝偻的身影叫:父亲。   他回来了,背上扛着一捆柴,所不同的是今天手里又多提了点什么东西,走得很慢,仇笛快步奔向他,十几年的记忆,这幅画面是如此地熟悉,相隔的越外,记忆反而越清晰了,那怕他身在千里之外的都市。   “爸,我来吧。”仇笛接着柴,足了百把十斤开外,他放到了膀上,老爸笑了笑,看着壮硕儿子,眼里总是那么得意,仇笛见父亲水壶在身上,包鼓鼓囊囊的,随意问:“那是什么?”   “小酸枣,过季了,不好摘了……还有黄苔,让孩子们开开胃口。”老爸笑着道。   “他们啊,中午都啃了几只野兔了。”仇笛笑道。   “住几天啊?都是城市娃,能习惯咱这山里吗?”老爸和霭地道。   山里少见人迹,但凡有生人,都是贵客,仇笛道着:“没事,新鲜劲还没过去呢。”   “呵呵……新鲜一过,怕是巴不得要走喽。”老爸道。   仇笛的脚步迟疑了,放慢了,跟着老爸稳健的步子,从不多言的父亲,几乎是在他眼中慢慢地变老,老得不再像小时候,身手那么矫健;老得也不再像记忆里,总是风风火火的样子。老的就像这里的山,在眼中也许并不留恋,可在心里,却总是魂牢梦绕。   “娃啊,你咋拉?”老爸问。   “不咋。”仇笛道,跟上了父亲的步子,笑着转移着话题道着:“爸,我在外面遇到位军体拳的高手,我这水平,可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你总想投机取巧,永远不是正道。”老爸摇摇头,他的话,居然和祁连宝讲得如出一辙。   “那个人身高一米九二,体重二百多斤,比我高半个头,重几十斤,他身手就像你说的,捏指见响,出拳带风。”仇笛道。   “不对吧?碰上这样的,你能好好站着?”老爸回头了,怀疑地看着儿子。   “他手下留情了。”仇笛道。   “哦,那就是了,你这三脚猫水平别乱显摆,碰上行家,敲断你几根骨头都是轻的。”老爸慢悠悠地道,对于此道,有着于其他家长不同的理念,仇笛追了一步道着:“是啊,在绝对的力量、和绝对的优势面前,技巧没有什么用啊,招式也没有什么用啊。”   “差别就在这儿,这不是招式的问题,而是环境的问题。”老爸道,他知道儿子在侧耳倾听,就听他缓缓道着:“我们当初学,学的就是一招制敌,招式是死的、人是活的、环境是在变的、对手是不确定的,可能是弱于你的人,也可能是强于你的人,可能是一个开阔的环境、也可能是一个不利施展的困境……你用死的招式,当然无法应付不断出现的变数。”   “那怎么办?”仇笛好奇了。   “忘掉你学招式……不要过于相信你拳脚的力量,用一切可以用到的方式,比如挑砸绊腿的时候,你可以根据情况顺势肘击面部,或者直接弓步劈弹……比如,踹腿锁喉的时候,你右手如何握有短匕,可能变锁喉为直划破对手的颈动脉……再比如,双方相持的时候,近距离,你的额头、膝都可以变成最直接的武器,撞对方的鼻梁或者下阴,都可以达到一招制敌的效果。那怕对方比你强。”老爸道。   这听得仇笛哭笑不得了,他问着:“那不得伤残啊?”   “所以告诉你别跟人打架啊。打起来可没有绝对的力量和绝对的优势,一个诨人持把砍刀,可能让你受伤;一个普通人持把枪,可能让你送命……怎么?你以为练上几年,就天下无敌了?”老爸笑着,摸了摸儿子头。   仇笛笑了笑,没再往下问了,心里有点愧意,架可没少打,讨的便宜和吃的亏差不多。一直以来他对自己是相当有信心的,直到遇到祁连宝,两周没下床教训,是相当深刻的。   最起码对付体力明显高过你的人,赤手空拳是错误的。   应该操个家伙来着。他如是想到。   转过两个弯,就看到了家里的炊烟凫凫,这时候,老爸总是停下脚步,欣慰地看上一眼,然后吼一声,家里的狗儿奔着就朝他来了。   果真如此,一声喊山,群山回应,眼摸见几只黑影吠着就来了,老爸笑吟吟地走着,仇笛有点心事重重地跟着,也许是窥到了儿子心事,老爸边走边道着:“看你这次回来也住得不安生,儿大不中用、女大不中留,家里的事啊,你别操心,我和你妈身体还硬着呢,你能过得顺心,就是爸妈最大的希望啊。”   “爸……”仇笛不好意思地喊了声。   “呵呵,别叫这么亲啊,叫得越亲,走得越远……你奶奶说的。”老爸笑着道,吆喝着几只狗儿。   仇笛跟着父亲,那心事却是嗫喃地说出来了:“爸,这次考试……我心里没底啊,要是考上,能上编留在县城,我也就死心了,啧,就怕……”   “那是你的事,把你养成人,是爸妈的事,可想活什么人,那就是你自己的事了。这事,你自己能当家。”老爸背着手,不客气地把问题留给儿子了。   仇笛愣了片刻,才悻悻然地迟一步回家。有个当过兵的爹其实不是好事,训练儿子,永远像训练新兵蛋子一样,别指望他搀你一把,他只会看着你摔打。   回到家刚放下柴火,洗把脸没擦干,屋里嘻笑乱声又起,仇笛进门一见,心情又被破坏无虞了,包小三和耿宝磊拿着家里的照片在看,管千娇捂着嘴偷偷笑,老两口是乐呵呵地,小三问了:仇叔叔,这个穿开裆裤露着小鸡巴的,就是仇哥。   故意的,仇千军哈哈大笑,糗得仇笛一脸臊热,抢过相册,踹了多事的包小三一脚。   晚饭怕是一天最高兴的时光了,一粗碗洗得干净、红得发紫的酸枣,吃得管千娇连吧唧嘴,山里的黄苔格外香甜,耿宝磊好奇地问来问去,才很不确定地道着这蘑菇的一种,很像鸡枞的味道。问他什么是鸡枞,他也讲不清,只说这是一种美食,售价相当昂贵。   这话让包小三听,自然是装逼加吹牛了,争争吵吵,这一顿饭玉米窝头加小米汤,转眼就吃了个七七八八,吃相颇是不好的诸人,反倒让二老格外高兴似地,笑得合不拢嘴了。   吃完饭,管千娇抢着洗碗,抢到手了,却拉着耿宝磊干活,她在旁边指挥,气得耿宝磊直翻白眼,包小三今天有目标了,直凑到坐在门槛上吸旱烟的仇千军,递了根烟,好奇地问着:“叔,您……打过越战?”   “啊,怎么了?”仇千军道,把烟夹到了耳朵根后。   “我一直以为仇笛吹牛呢。”包小三道,来劲了,仇笛他爸,可比仇笛那样可信多了,他和老仇凑一块,上上下下打量,仇千军纳闷的功夫,终于听到包小三好奇加羡慕的问话了:“叔,那你杀过人不?”   仇千军或许没想到是这个问题,哈哈一笑,没有作答。   “怎么了,叔?”包小三不解了。   “没怎么,你看我像杀过人的吗?”仇千军看着他,反问道。   这……包小三又一次审视着,一身工作服,浆洗的发白;一双老胶鞋,磨得帮已经快烂了;满脸黑得像老树皮的仇千军,这样子整个就是一长年劳作的农民嘛,他狐疑地摇摇头道着:“不像。”   “你怎么看出来的?”仇千军貌似好奇了。   “您……您这么和气,肯定不像喽。”包小三道。   仇千军又是一阵哈哈大笑,喷云吐雾地道着:“想听战争故事吗?我杀过好多人呢。”   “想!”包小三点头道,这地方连电都没有,不想听都没事可做。他一招手喊着几人:“过来,过来,听仇叔讲讲战争故事……仇叔,你们当年干的越南小鬼子很爽是吧?”   “那当然,差点打到河内了。”仇笛提着水壶,给众人倒着水。   “对了,我看过高山下的花环,很惨烈的,打完山头削平了几公尺。”耿宝磊道。   仇千军拿着烟袋,严肃地看看几位后辈,嘴唇嗫喃了几下,一言未发,无语地笑了。   唯一没发话的管千娇,也好奇地坐在众人身边,看着这位貌似老农的和霭老人,实在和战争联系不起一起啊。   “仇叔,您怎么了?”包小三等不及了。   “来,喝水,清清嗓子。听说越战女兵很牛逼的,您见过不?”耿宝磊递着水,好奇地问。   包小三一听这个抢着道:“我在图片上见过,一丝不挂扛着火箭炮,比看老美的大片还刺激。”   仇千军哭笑不得地看看,好半晌才省过来了,呷了口水,看了看儿子,也是一副炯炯有神盯着的样子,无心一句,把大家的好奇都勾起来了,他似乎不愿讲往事一般,长叹一口气道着:“没有你们想得那么好,那么激动……那时候文革刚结束,部队在文革也受到了冲击,兵工厂生产质量不行,武器很差,在战场上就要命了,手榴弹扔过去不爆炸,冲锋枪开两下就卡壳,甚至炮弹在炮膛里就爆炸的事情非常多,我们好多战友,就死伤在这个上面。”   啊?几人郁闷地听着,这开场就不爽了。   还有更不爽的,仇千军一副回忆的眼神,空空地看着天空道着:“要论单兵素质,越南鬼子那时候还真不比我们差,他们用的是缴获美军的装备、还有苏联甚至我们支援的军火,普遍AK冲锋枪,而我们还用得是56式半自动步枪,上战场的时候,有的连队连钢盔都没有装备全……不过,我们那时候那懂得这些,心情都很激奋,开拔到前线前,我们班长老骡子说了,立了功马上提干,复员不用回乡下了,能留城里,挣工资……呵呵,那时候其实我的动机就不纯,我就想着,要是当了国家干部,得多长脸啊……”   包小三呵呵笑了,仇千军爱抚地摸摸孩子的脑袋,笑着道着:“知道不,我们班长那时候还没你大,才24,他是骡河的,我们都叫他老骡子。”   “哇,俺老乡?”包小三兴奋了。   “对,老乡……也是个混蛋,他就没告诉过我们这帮新兵蛋子,打仗还是要死人滴。”仇千军无语地道,那回忆中,似乎有股子他讲不出来的涩涩味道。   众人等了好久,他才悠悠地道着:   “……挺进九号界碑,我们才发现,战争和我们想像的完全不一样,越军的三个王牌师还没和我们交手,地方武装和民兵处处骚扰,一路上到处都有打死的越南武装人员的尸体,什么样的姿势都有,公路边的村庄房屋弹痕累累,甚至有的被夷为平地,牛栏里的耕牛死得横七竖八,一路上遍地都是军用物资。   硝烟、尸体、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打来的冷枪,这就是战争给我的第一印象……我们行军途中,不断遭到越军的骚扰,时而向我们车队扔手榴弹,时而向我们打冷枪,第一个晚上露营,我吓得根本没睡着,一天一夜只啃了半块压缩饼干,去取水的战友被越军打死在半路上,半夜双方交火不断,几次都是刚眯着眼就被吓醒,第二天我们开拔的时候,走了不远就见路上两具尸体,被经过的坦克压成了肉饼,那血腥难闻的恶臭味,我一下把肚子里能吐的,都呕出来了……”   这就是战争,仇千军抽了口烟,以一种苍凉的口气说出来,让闻者的心随之沉了下去。   管千娇喉部动了动,这夜里听着这么恐怖的故事,她有点不适应了,不但她,几个人都有点不适应了,似乎仇笛也是第一次听这个故事,明显地蹙着眉,不知道父亲为什么要说这些。   “……我很害怕,我想回家,我当时就想着,那怕回家当农民,也比泡在战场的泥泞里强,没准什么地方一声冷枪,小命就交待了,越军炮火那时候很凶狠,我们边境上,好多地方成片成片地的消失,甚至有点驻扎营地被炮击后,连尸体都找不全,我几乎恐惧到了极致,别说拿枪了,说话的时候牙都打战,班长老骡子看我这样子,也没劝我,当着全班的面,正反抽了我几个耳光,把我踹到泥地里骂我说,胆小鬼比越南鬼子还可怜……呵呵,其实我知道,都害怕,我们那个班最大的是班长,最小的才19岁,当兵还不到一年……”   仇千军说着,似乎很挽惜,众人听着,似乎很意外,这与想像中英雄或者懦夫的故事都不相符合,纯粹一个普通人之于战争的故事,也纯粹只能有一种感觉:恐惧!   “是够恐惧的,真实的战争,和银幕上可不是一种感觉。”管千娇道。   “对,恐惧,恐惧让我们忘了饥饿、忘了疲惫、忘了自己,也忘了恐惧……那时候,每天都有后勤和队伍和大批的军工,在运着满车的伤亡战友回国,甚至他们在踏进国境之前,也可能成为伤亡人员,死亡来临的时候,它可不管你恐惧不恐惧……那是三月份,我们连接到了靠前出击消灭越军炮兵阵地任务,连长把一排二排三排全拉上了,独独留了全连当兵不到一年的小鬼,让班长老骡子带队组成自卫组,说是策应,其实是保护,生怕那些刚见死人的吓破胆……我那时候已经吓破胆了,老骡子把我留下了,让我们构筑阵地,他虽然混蛋了点,不过心肠不坏。”   仇千军说着,胸前起伏,包小三觉得高潮来了,他激动地问:“然后呢,端了越南鬼子的炮兵阵地。”   “呵呵,没有,他们行程到离阵地还有十九公里的地方,刚准备穿插就遭到伏击,越军打掉了前后各一辆车,把他们堵在中间,居高临下,几乎是屠杀……后续救援部队赶到时,汽车已经被炸成了燃烧的废铁、几十名战友都成了残肢断臂,幸存的只有九名重伤员,连长和指导员双双阵亡,我们连指导员的脑袋都没找回来……那真叫粉身碎骨啊,遗体是一块一块捡,根本拼不到一起。”   仇千军说着,表情木然,声音苍桑,他说到粉身碎骨时,忍不剧烈地咳嗽,半晌才缓过气来,像重新经历一次那硝烟散尽之后的人间惨剧一般,那惨烈的场面,不管你怎么形容,都是苍白而无力的。   仇笛看看同伴,都在面面相觑,其实他也像初次认识父亲一般,想不通他为什么要说这些,这似乎不是一个英雄的故事,而像是一个懦夫的忏悔。   “爸,你累了吧……要不,休息吧,明儿还得起早呢。”仇笛弱弱地劝慰着。   “你是嫌你爸说这些丢脸吧?”仇千军一些窥破了儿子的心思,直接问。   “不是,爸,都这么多年了,您还想着这些啊。”仇笛道。   “窝囊那么一回,会恨自己一辈子。其实真的很丢脸,全连就剩下我们二十几个毫发无伤的,我们站在那些战友遗体前,已经不会哭了,营长恨得眼睛都红了,要报复……打红了眼,国恨和私仇没有什么区别了,全营都在集合,准备报复,营长说了,就是用牙啃嘴咬,也特么要把这个炮兵阵地拿下来,那个守备森严的远程重炮阵地,让我们后续部队的伤亡很大,大部分伤亡,都是炮击造成的……连着几天,全营都在拼命向那个阵地发起偷袭,而那个阵地,是越军抗美时候修筑的,比我们想像中坚固,周围辅助于四条沟壕、三公里的雷区、以及埋伏在路上的十几个火力点,连续几天偷袭,我们又赔上了几十战友的性命,越军为了遏制我们行军,把公路也炸毁了……”   说到此处,仇千军停了,像郁闷消失了,两眼炯炯有神,像进入的临战的亢奋状态。   包小三愕然地问着:“那……你们不会去了吧?”   “猜对了,我们去了。”   仇千军道,声音缓和了,那一口浊气慢慢地呼出来了,他脸上带着决然道着:“全连打残了,他们成了英雄,我们在背后成了狗熊,谁也咽不下这口气,老骡子代表我们,要组尖刀排端掉这个阵地……这个提议被营长骂回来了,他说我们这群废物,连当炮灰的资格也没有……那时候我们做了一件很出格的事,老骡子私下鼓动大家,反正都这样了,大不了和连长、指导员做伴去,他一煽动,我们一个挨一个写了血书,连夜偷了辆军车,把连里能用的装备都拉上,通讯兵两个发现我们,被老骡带人捆起来扔到哨兵卡上,我们咬牙切齿地就那么走了……”   这是件荒唐的事,荒唐到几乎没有可信度,几人有点不信,仇千军像在自顾自地道着:   “……那天就像老天成全我们一样,下着大雨,电闪雷鸣的,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大的雨,山上不断滚下石块,炸响了地雷,连鬼子都不做火力试探了,都窝在猫儿洞里,那种天气能见度不到十米,别说穿插,正常行军都困难……我们趁着大雨,趟过了雷区,三公里,一个一个上……就那么踏着过去,走不了几米就是一声炸响,死了一个,然后再上一个,再往前推上十几米,又炸响了,死了的就躺在那儿了,没死的拖着剩下的半截身子,再往前爬……三公里,我们死了八个兄弟,都是用这一百来斤趟出来的……”   言者声嘶,闻者怵然,仇千军平复了好久才接着道:   “……最近的一个火力点发现了我们,机枪开始封锁,那时候急红眼了,稍拖延一点时间,要是让鬼子组织起拦截,我们这帮炮灰,得全部报销在这儿……老骡子急了,扛着炸药包要上去,被班里小东北给抢了,他说了,你是班长,你要光荣了,我们都得没命……我们给集中几颗手榴弹,连着往相反的方向开火,越军的火力点一被吸引,小东北就趁着大雨,往坡上摸……”   “炸了吗?”仇笛紧张地问。   “炸了,他爬到比火点高的地方,就那么跳下去,连自己一块炸了。”仇千军道,他说着,好像是哀伤,是一种带着兴慰的缅怀。   管千娇被吸引住了,一个男人苍桑的魅力或许正在于此,每一条皱纹都是一个精彩故事的刻度,她往近挪了挪,好奇地问着:“仇叔,那你们……冲过去了吗?”   “我们这帮新兵蛋子,军事素质都不行,根本没有冲过去的机会,是躲过去了。”   仇千军慢慢地道着:“火力点一炸,越军意识到是偷袭,不多会巡逻和特工就堵上来了,那时候我们二十四个人,连死带伤已经过半了,老骡子带着九个还能跑的,躲进了山坡下的泥水地里,挖个坑,把自己大半身子都埋进去,人往泥水里一躺,就那么伪装着……剩下的四名轻重伤员佯作穿插,和接应的越军交上火了……那样的结果可想而知,他们被越南特工很轻松的击毙了,十几只枪口把他们打成一堆肉泥……从雷池到火力点躺下的尸体,成了我们最好的伪装,我甚至听到脚步和喊话就在我的身边,那时候越军士气也很高,根本没把我们过境的部队放在眼里,几次交手我们都吃了亏……他们这一次没有发现,那些死难的战友身边,还躺着一支队伍,就像奇迹一样,一个如此拙劣的方式,就那么瞒过了比猴还精的越南鬼子。”   仇千军长嘘了一声,喃喃地道着:“老骡这个混蛋,一直就是在拿人命铺路,我们也有点混,明知道前进一步,都要有人送命,可谁也不吭声,该上的时候,一咬牙、一横心,就那么上去了,连句遗言都没有……其他班里的,我都想不起他们叫什么名字了,有的连话都没说过,一眨眼人就没了,都说人情薄如纸,其实人命更薄,不管一场多么伟大的战争,都改变不了士兵命如草芥的事实,都说什么战争中的人性……其实那有什么人性,死亡会让人麻木的。”   “后来呢?”耿宝磊崇敬地问,这个故事让他痴迷了。   “除了蒙着头往前走,我们没有路,前面的路是死难的兄弟给我的垫好的,只能往前走,越军以为把这支小股穿插部队消失了,他们撤走后,我们继续往前走……有的地方不是走,几乎是爬,几人高的山坎子,我们人摞人往上牵绳子,几十米的坡地,我们就那么抱着脑袋往下滑……穿插途中,又减员了两位,是从坡上滑下去送命的,足足走了几小时,我们终于靠近了可以射击的位置……那个时间是,凌晨四点,连侦察兵都没有到达过这么近的位置。我们也付出惨重的代价,全组二十四名,只剩下了八个人,几乎是人人带伤,除了一人两枚手榴弹和五六步,唯一的一件重武器是四零火箭筒,炮弹只剩下两枚了……”   “呼叫炮兵,干掉他们啊?”包小三道。   “呵呵,那时候通讯可没有这么发达,炮兵最低是团一级的才能指挥,而且我们这些半文盲,那搞得懂炸弹的座标,就即便能,无线通讯在那种天气也用不上,战场上像我们这样擅擅自行动,是要被枪毙的,那时候就即便营部发现我们,也会认为我们早丧命在雷区了,因为在此之前,特务营都没有穿插过雷区。”仇千军道。   “那怎么办?”耿宝磊问。   “还能怎么办?”仇千军的眼中,意外地露出一丝狰狞,一丝兴奋地狰狞,他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道:“血债……只能……血偿!”   ……   ……   三十年前,雨夜,茂密的丛林淹没在瓢泼的雨中。   削平山峦的一处平地,依壁而建一个炮兵发射场地,足的数平方公里大小,阵地向下绵延着一条公路,隐约可辨光源的地方,是驻扎的守军,整个阵地被三层防御包围着,即便是如此的大雨中,也有着刺眼的探照,在扫视着周围的丛林和灌木。   砰!   蓦地,暗夜一声枪响,探照灯应声而灭,警报旋即刺耳地拉响,从驻扎的营地瞬间跑出来数位持枪的越军,向着开枪的方向扫射,枪声大作,营地、周围驻扎地、火力点,一时间乱作一团,不断喷射的火舌,像潜藏在暗夜的怪兽,随时准备收割生命。   壁后的指挥部里,一位越军少校正对着电话,询问着情况,他在布置着守卫,这个军事重地,要防偷袭,重点是壁洞里的弹药库,这里只要保护好,小股的偷袭部队,根本不用多虑。   枪声是从西北角传来的,很快越军辨识清楚了来敌,不断从营地涌出来的守卫部队向这个方向压制火力,那是个射击的最佳角度,正好封住了出入的路口,一辆赴援的军车被手榴弹击中爆炸后,越军也打出怒火来了,依着燃烧的车辆还击。   疾如爆豆的枪声中,不断传来中枪人的惨叫。   时而轰响的手榴弹炸声,会映出绚灿的光芒,光芒的四周,点缀着被炸飞的残肢断臂。   忙碌的调拔中,机枪、一架架陈列地狙击的沙袋上,那些护卫的根本不理会门外的战斗,敌人的意图很明显,要拿下这个阵地,而他们的命令是,死守弹药库。   错乱只持续了几分钟,两公里外快速反应的部队驰援后,架起了一排枪榴弹,随着发射声响,一枚枚带着尾焰的榴弹扑向了偷袭的射击点……轰轰声响,火焰照得一片状如白地,又一排爆炸声起,点燃了守卫滚下去的油桶,炸声后,一片火海,在火海中,只剩下一个打着滚的身影,无数条机枪、冲锋枪,把子弹像暴雨一声倾泻在他身上。   枪声,停了,停了。   炮兵阵兵,安然无恙。   呼叫里,在催着查明现场情况。   片刻后,越军尝试着去看偷袭炮兵阵地对手,却惊奇地发现,只有六具还在燃烧的尸体。   这时候,营地的和守卫都被调到了门口,有人心头掠过一丝不详,六个人这么拼命地想打开阵地的大门,根本不可能……阴谋!?   有人在惊恐地大喊,远远地指着。   呼啸声起,仰头间,只看到一枚飞行的炮弹,带着绚丽的尾焰,它腾空而起,它呼啸而来,在守军惊恐的眼光中,它呼啸着,毫无阻碍地炸响在壁洞门上,引燃了旁边的一个弹药箱,轰声门倒,直扣在已经环形包围的沙堡之后。   喊声未绝,第二枚炮弹腾空而起,毫无阻碍地穿进了那个已经不设防的弹药库。   一声地动山摇的声响,半座山腾空、倾泻、再爆炸、再倾泻,倾泻的是沙石,埋藏地是仇恨,整个阵地成了一所人间炼狱,来不及逃走被压在山石下的,逃跑中被弹片击中的,几乎是转眼间,这个沿山而建,固若金汤的炮兵阵地,成了一个冒着浓烟和血火的活葬地,那怕是瓢泼的雨水,也浇不灭滚滚而起的怒焰……   ……   ……   “……就这样,他们六个佯攻大门,我们在眼皮底下炸了弹药库,老骡子很聪明,他说了,只要打起来,守卫最严的地方,就是我们的攻击点,干得真他妈漂亮,一个重炮阵地被我们炸掉了一半,他们连喘气的功夫都没有,第二天大部队总攻谅山,他们一炮也放不出来了。”仇千里叙述着这件往事,保持着一个冥想的姿势,像沉浸在和战友的浴血中,像沉浸在对战友的缅怀中。   “哇,仇叔,那您是英雄啊?”包小三景仰地道。   “呵呵,英雄?我不是。”仇千军摇摇头,自嘲地道着:“攻击正门那是个送死任务,我是唯一一个没站出来的,老骡子知道我胆小,就把我留在身边,他只留了两颗子弹,他告诉我,要是炸不响越南鬼子围上来,我们就开枪杀了对方,他说他也害怕,怕疼,不敢对自己开枪。”   几位听众意外地笑了,那或许是开玩笑的最高境界。管千娇微笑着,看着这位黑脸膛,皱纹如老树年龄的老人,又对比着看看仇笛,她似乎悟道了,那血脉中义气的因子。她好奇地问着:“仇叔,那你们……怎么回来的?”   “差点就没回来……四零火箭筒发射时候,需要一个开阔的环境,否则尾焰会烧伤自己,老骡子那个蠢货急红眼了,两炮都是靠着山壁发射的,结果把自己给烧了……我后来就一直背着他,从原路往回走,可根本回不来了,来的时候是兄弟们一路躺尸垫路走的,走的时候只剩了我们俩,他被尾焰烧了,我被流弹打到肩膀了,我背着他几乎是爬着走,过了一座山,再没有力气了……直到谅山战役结束,军工打扫战场,一路搜索我们那天写血书的尖刀队员,才把我们两人捡回来,老骡半边脸都烧伤了,伤口感染,人就剩一口气了……全连一百零八人,连长、指导员、排长、和其他两位班长,全部阵亡,连我在内的重伤员,只剩下十一人……我在野战医院后来才知道,被越军伏击的我们连重伤员,又有五位没有抗过来,全连在谅山战后,仅余六人,番号……撤销,几年后才重建。”仇千军道,他慢慢地磕着烟袋,火星已熄,只磕出来一团残渣。   包小三和耿宝磊沉浸在故事的余味中,仇笛纳闷地看着今天谈兴颇浓的父亲,问了句道:“爸,您今天是怎么了?”   “没怎么。是讲给你听的。”仇千军看着儿子。   “我?”仇笛愣了,一直以为觉得自己活得很挫。   “对,往前数几十年,你上小学时候,就得步行十几里地到乡里。再往后上学,早早就住宿了,后来又上大学,不管怎么看,都不会比现在生活更好……还有什么不满意的?窝囊一阵子的事谁也有过,可能是这样那样的问题,可要窝囊一辈子,那就是自己的问题了。人活着总得做点有意义的事,这比饭碗和工资更重要,否则你到我这个年龄,回头看看自己没有什么值得回忆、值得骄傲的事,那才叫失败。”仇千军和霭地看着儿子,他慢慢地起身,像又经历了一次战役一样,好疲惫地道着:   “睡吧,孩子们,现在的环境多好啊,让我们这一代说啊,能睁着眼,能喘着气就是幸福啊,这么个大活人,还能被个饭碗愁着?”   他笑了笑,拍拍儿子的肩膀,这或许是最好的宽慰了,仇笛把父亲送进了堂屋。不一会儿吹灯出来,山里休息的早,今天已经是破例了。   四个人坐在门前的青石台阶上,安安静静地坐着,谁也没有说话,都默默地看着夜空,山里的夜空是那样的静谧,任何微弱的声响都有可能打扰这份宁静,在宁静中,绵延的大尖山以星月当被,像酣睡着了、像在伸展它的支脉,像在静候黎明的第一缕朝霞。   那应该是新的开始,新的一天…… 第04章 志大徒遗笑   一连几天糊里糊涂就过去了,山里的新奇对城里人的吸引是致命的,这里的一草一木、满山虫鸟、遍地药材,特别是新奇的吃食,让几位城里来的留恋忘返了。   跟仇叔上山打了一天松籽,炒出来的松籽喷香油润,连屋里都是一股子松香的味道。之后仇笛又带着众人上山采了一天药材,野桃核、党参苗、黄芪根,装了两娄子,而且居然逮了二十几只蝎子,包小三荣幸地被蝎子蜇了一家伙。又过了一天,四人埋伏在河边,专等清早来喝水的野兽,不过翦羽而归了,碰上野猪了,那三百多斤重的大家伙,四个人躲在树后,根本没敢吭声。   又是一天睁眼醒来,管千娇伸着懒腰,迷迷糊糊摸着手机,好在有太阳能充电才支持到今天,一看时间已经是上午十点多了,他惊惶地爬起来,穿上衣服,急急地奔出来,说好了今天要走的,昨天玩得累得,都睡过了。   院子里,仇笛妈妈正在和着玉米面,往玉米面里揉着空软的柿子,一问,几个货又去打柿子了,听得管千娇好不胃疼,玩得上瘾了,要不是今天仇笛去城里看张榜公布的考试结果,怕是那俩都不想走呢。   “闺女……你歇着啊,中午吃完饭,他叔来接你们。”仇笛妈妈道。   “哎,我知道了,谢谢阿姨。”管千娇甜甜地道。   哎呀,瞧这闺女俊得,仇笛妈妈眯笑着,打量着管千娇,好幸福的样子,管千娇赶紧逃回屋里,一般老人都这样,看自己儿女单身就犯愁,看别家儿女,就觉得能进自家门,她喜欢老人的慈详,可就怕慈详老人好奇地问来问去,冷不丁来一句:闺女,你许人家了木有!?   钻进了屋里,管千娇把收拾好的行李放过一边,叠好被子,铺整褥子,这里条件在他看来还真不艰苦,向阳的房间,这个季节,太阳能晒满半个床铺,仇笛让出了房间,老人给铺的都是新被子,那种旧式的向阳花的被单,盖着都能闻到一股子阳光的味道。   收拾好,掖下床单,不经意翻时,一不小心,床铺下的一本《大学语文》掉了下来,应该是仇笛上学的教科书,她翻了翻,刚放好,又翻开了,眼前一闪而过好像有一张照片,拣出来的,她像发现了一个秘密似地眼睛亮了。   耶,美女耶!   大学湖畔、白玉砌栏、长发飘飘、白裙佳人,照片在她手里翻过来,覆过来看,确实是个很美的姑娘,像电影明星,那微笑的样子,给照片增色不少。   同学?女朋友?   这两个猜测区别不大,管千娇嘟嘟嘴,奇也怪哉地觉得自己似乎有点酸酸的味道,她把东西放好,出了门,问着那个摘柿子去处,还好,不远,拐过山路沟里就是,她百无聊赖地走在山路上,循着仇笛妈妈指示的方向去了。   对了,一直想找一个独处的机会,一直觉得自己有很多话要说,可一直没有找到这个机会,管千娇总觉得自己像丢了什么一样,即便就走,也走得不放心……   ……   ……   嘭唧唧……大大小小、红红青青的柿子,像雨点般地往下落,包小三拣得兴高采烈,偶而碰上软的,摔开缝的,他荤素不忌地往嘴里一塞,卡哧卡哧啃两口一扔,继续拣。   呼喇喇……仇笛爬在树的高处,摇着树枝,熟透的柿子不断地往下掉,耿宝磊站在一处高地上看,满沟里大大小小十几颗柿树,一树火红,根本就没人摘。   “仇笛,这么好吃的东西,怎么都没人摘呢?我们南方这东西一斤卖好几块钱呢。”耿宝磊喊着。   “可在这儿,你摘下山卖,几毛钱,连油钱都不够,前些年粮食不够,拿柿子软枣凑,现在谁还稀罕这个。”仇笛道。   “我发现呀,生活在这地方也不错,空气新鲜无污染、菜粮好吃纯天然,哎妈呀,神仙日子啊。”耿宝磊嚷着。   “住半个月没人和你说话,能憋死你。”包小三骂着,仇笛笑了笑,喊着高处的耿宝磊道着:“下来吧,一起回,差不多了。”   起身要走的耿宝磊不经意看到枝头挂着几颗,红艳艳的颇是诱人,他嚷着那几颗真好看,仇笛够不着了,他四下寻着,拣了两根粗柴棒子,学着仇笛投掷的动作,嗖……来了一下,飘了,过顶了。   嗖……又来一下,低了,掉下面去了。   紧跟着,下面“啊”喊了一声,耿宝磊心虚地往下看,包小三捂着脑袋骂着:“谁尼马砸我?宝蛋……又是你狗日的。”   包小三操着棍子,追着就往高地上蹿,耿宝磊直说不是故意的,掉头就跑,一个跑、一个追,上了路面,管千娇瞠目看着:“又怎么了?”   “意外,意外。”耿宝磊停也没停,加速跑着。   “故意的,故意的……看我不揍你狗的。”包小三追着,追了老远,终于揪住了,两人扭打着滚到坡地上。   管千娇摇了摇头,这一对快成冤家了,不是找茬斗嘴,就是找茬动手,她看了看坎下,小心翼翼地下了沟,走到柿树下,一大捧红红艳艳的柿子递给拣柿的仇笛面前时,仇笛笑了,撑着袋子,让她放进来,两人蹲着,拣着,不一会儿拣了七七八八,管千娇找着话题道着:“你妈说,中午你叔来接,下午一起走。”   “啊,知道了。”仇笛道。   在家里,仇笛浑然没有外面那幅坏坏的得性,处处表现的像个乖乖仔,而且这些日子总是心事重重的,难得说上几句话,管千娇又道着:“就知道了啊?”   “嗯?是啊,知道了。”仇笛愣了下,看着你受了委曲的管千娇。   管千娇十分不悦地反问着:“我们这一走,说不定一辈子都见不着面了,你中文系毕业的高材生,都没个离别感伤什么的?”   仇笛一愣,哈哈大笑了,管千娇也是逗他,也跟着笑了,拣好柿子,扎着袋口,仇笛笑着道着:“你看那俩货,我能伤感起来吗?没事,什么时候城市生活过烦了,就来这儿乡下玩几天。”   “恐怕机会不多啊,一走进城市生活那个忙碌的氛围,那有时间放松。”管千娇道。   “可不,每次回家,我都觉得全身心放松,真舒服,可过不了多久,又憋不住犯贱了,又要出去找工作……哎,没治,人不会满足的。”仇笛道,给了管千娇一个黑黑的笑容。   那笑容是如此地诚恳,管千娇意外地想起了仇叔那个故事,对于这位英雄的后代,她莫名地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看着仇笛麻利地扎好口袋,她走近了点,侧头,仰视,看着高高大大的仇笛,像是偷窥,仇笛发现时,惊了下,直摸自己的脸问:“怎么了?”   “没怎么。”管千娇窃笑了,她端正地姿势道着:“喂,我们就要走了,心里可别留芥蒂。”   “芥蒂?什么意思?”仇笛问。   “就是去屯兵镇,我骗了你们一次,我觉得你好像对我有成见了。”管千娇道,仇笛表情收敛时,她稍显尴尬地道着:“其实我干这一行就是如此,已经习惯谎言了,都不觉得有什么错,就像你父亲被班长忽悠着上战场一样,谁也不会告诉他真实的情况是个什么样子……要是当时告诉你,我就是资深的商业间谍,你们一定不会那么照顾我了吧?”   管千娇显得有点不好意思,说这些话的时候还吐吐舌头,样子天生很萌,仇笛目不转睛地看着,红衣、牛仔、娃娃头长了点、脸蛋好像圆了点,好像现在才发现管千娇很耐看似的,仇笛那么奇奇怪怪地看了她好久。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管千娇也紧张地摸自己脸蛋,生怕那么染黑了。   “没有,今天才发现你不那么一幅学生党打扮,居然很漂亮啊。”仇笛道。   “那当然,如果我再高十公分,绝对能去选美了。”管千娇一副小得意的样子,被赞的心花怒放,她指着仇笛道着:“不许对我……有成见哈。”   “成见没有,但我很生气。”仇笛道,瞪了管千娇一眼:“对于欺骗我的人,我必须以牙还牙。”   “那你也太小心眼了吧。”管千娇道,撒娇了。   “拣日不如撞日啊,我得把这场子找回来。”仇笛捋着袖子,做势道,那明明是一副色狼的架势,怪得管千娇傻眼了,仇笛张牙舞爪一扑,在距离管千娇几公分远的地方停下了,管千娇似乎不相信会发生这种事,愣着看他,仇笛警惕地问:“你带防狼喷剂了没有?”   “没有。”管千娇摇摇头。   “那就好……手给我,不许乱动啊。”仇笛道着,一把捏住了管千娇的手,管千娇惊声尖叫了,仇笛淫笑着道着:“哈哈……你喊破喉咙也没人会来滴,哈哈……小娘子我可抓住你了。”   “呀……你干什么?讨厌……”管千娇叫喊了一声,仇笛的手伸向她的胸前了,她紧张地挣扎了一下,然后仇笛瞬间放开她了,她看仇笛手指上,又愣住了。   没事,仇笛只是从他领子上,捉到了一只花瓢虫。   “呵呵……扯平了,我也骗了你一回,给你玩。”仇笛笑笑,把花瓢虫放到了管千娇手里,管千娇看看,翻了他一个白眼,仇笛一膀子扛上了柿子,笑道着:“瓢虫,我们这里土话叫花娘子。我说它呢啊。”   “讨厌。”管千娇悻悻地道,有点脸红了。仇笛看她这样子,好奇地问着:“喂,妹啊,你不会还没有过情感经历吧?这么紧张?”   “私人问题,拒绝回答。”管千娇道。仇笛一笑置之,没有再追问,她却又觉得,自己被忽视了一般,无聊地跟在仇笛背后问着:“我要问你私人问题,你回答么?”   “那得看情况了。不过男人说话,别太相信啊。”仇笛道。   “我是间谍,有分辨真假的能力……对了,还得说句对不起呢啊,在你的房间,我无意中看到了一张美女照片,不会是……女友吧?”管千娇好奇地,小心翼翼地问。   仇笛背上的袋子耸了下,脚步稍稍停顿,然后又继续前行,他道着:“她是我的入党介绍人,校团委学生会书记,也是本人当年的梦中情人,不瞒你讲啊,我追了好多年,她到首都读研,我都追到首都去了。”   “哇,情种啊,都没发现。”管千娇惊愕地喊道,她追问着:“那后来呢?别告诉我一个俗套的结局啊。”   “什么算俗套的结局?”仇笛问。   “就是,美女蹬了穷小子,最终投入有钱人怀抱。”管千娇笑着道,这是最可能的结局。   “猜错了,她眼界很高,父亲是大学教授,父亲上一代,当过副省级干部,本身就是含着金勺子出生的。”仇笛道。   “哇,白富美啊?”管千娇酸酸地赞了句,好奇地挖苦着仇笛道:“那你们的结果,会不会更悲剧?”   “谈不上悲剧,在学生时代讨论一下文学、理想、未来,倒是很有共同语言,不过一到社会上就不一样了,她总是顾及着我这个穷小子的颜面,吃饭也会抢着买单。而我呢,在她面前总是觉得很没面子,我总不能把美人抱回来,天天喂她炸酱面配咸菜丝吧?”   仇笛道,听得管千娇哈哈大笑,一笑又觉得不对劲,赶紧闭嘴,她一停,仇笛却笑着道着:“其实生活和政治都是一样的,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同样也决定个人的感情基础,人嘛,总归是社会性的动物,你不可能脱离群体而活着,所以,拜金主义还真不是个体的错误。”   管千娇却是意外很好奇这个故事的结局,她追问着:“那你的梦中情人,后来呢?”   “我们俩都是党员,我光荣地回到了无产阶级队伍中,也就是官方定义的无业游民。她放弃了自己的信仰,叛变了。投入到了万恶的资产阶级的怀抱。”仇笛道,回头笑了笑。   “什么意思?”管千娇被忽悠晕了。   “笨蛋。”仇笛笑了,解释着:“出国了呗,呵呵。”   管千娇气恼地在背后捶了他两拳,仇笛哈哈笑着上路面了,一看包小三和耿宝磊两货早回去,气得他骂了句什么,换了个肩膀,前面走着,管千娇也帮不上手,只是跟着,不过此时心结已解,她蓦然发现,是自己小心眼了,能淡看曾经感情,不说对方一句坏话的男人,性格应该是豁达的。   她看到群山时,又一次想起了那个孤独的身影:仇千军。两人扛东西的样子好像,于是她鬼使神差地说了句:“你的理论有例外……比如,你爸。”   “哦,别拿他作比较,那一代人都生活在意识形态环境里,满脑子都是精忠报国。我告诉你啊,我没出生我爸就生活在这座山上,有好几次机会下山回城,他都放弃了,机会让给别的护林员了,这种高风亮节,咱们这一代身上,恐怕不会有了。”仇笛道。   “那也没什么不好啊。”管千娇道。   “你没有评价权力,除非你在这座山上能守三十年。”仇笛道。   管千娇被噎了下,想想也是,她自认恐怕达不到这种境界,她追了两步,好奇地问着:“那你爸是越战英雄啊,又是伤残退伍军人,民政上一点照顾都没有?”   “有!每年慰问有一袋面,后来加了一袋大米,领导嫌我家太远,就让乡里通知去县里领,等通知到了,特么年也过完了。”仇笛道,听得管千娇讶然失笑,还有更扯谈的,仇笛补充了:“后来县民政局一捋慰问名单,说我爸是林业局正式职工,有工资,不符合帮扶条件,连慰问品也给没了。”   管千娇听得哭笑不得了,半晌才瞠然道着:“这样也行啊?太过份了吧?”   “还有比这更过分的,我爸说了,有手有脚的,不能向组织伸手,有吃有喝的,不能向国家喊穷,每年只要捐款项目,我爸绝对第一个去报到,比局长捐得都多,大家都说了,老仇的脑袋在战场给打残了,不会存款,就会捐款。”仇笛道,管千娇情不自禁地笑了。   她笑着,却又有一股子崇敬的感觉,那一代人,总有值得后辈尊敬的地方,她笑着道着:“其实你嘴上这样说,心里也是挺以你爸自豪的对不对?”   “那当然了,全靠我爸的精神财富支撑着,否则你以为我这么挫,活到现在容易啊。”仇笛哈哈大笑道。   管千娇也笑了,她知道,这是一种来自于父辈豁达和坚韧的性格,也是他为什么在屯兵镇不言放弃的答案所在。   最后的一顿午餐相当丰盛,炖兔子、柿饼馍、土豆饼,再加上一盘用淡盐水泡了一夜的蝎子,油一炸,全成了嫩黄色,包小三几人唆着管千娇吃一只,没想到香脆可口,出乎意料,管千娇大呼小叫地,和几人抢着吃。   老两口笑吟吟地看着,等饭完车来,几个爬上车,仇千里一手揽着儿子,一手提着行李,又像每次送子远行一样,殷殷切切地送出了几里地。   于是坐在车斗里的四位,再一次定格了这样一副景像,山梁上,那白发的亲娘,那佝偻的老爸,挥着手,依依不舍,越走越远,在视线中,秋后绚烂的阳光,仿佛给他们身上铺上了一圈光辉,即便是路转回头,即便是群山相隔,那景像依旧无法消散。   不在眼中,却在心中。   ……   ……   去的时候比来的时候简单,三轮车接下山,仇笛在乡里已经嫁人的姐姐租了辆面包车,直送到二级路上,乘上过路的市际班车,两个小时就到了襄山县城。   顾不上旅途劳顿,四个人大包小包背着,直奔县城一中公示榜处,一下车哎呀吓了一跳,私家车排了两公里长,黑压压的人头堆满了路面,那面发榜的墙有几十米长,公开招聘教师,和不少单位招聘公务员排在一起。   到地方了,仇笛却踌蹰了,包小三拉着他道:“快去看看。”   “我紧张。”仇笛道,难道见到他犹豫成这样。   耿宝磊和管千娇呲笑他了,包小三笑得大门牙都快掉了,指着他道着:“这有什么紧张的?瞧你这得性。”   “已经连续五次落榜了,我都有恐惧症了。”仇笛难堪地道。   也好,看行李吧,剩下的挤进去看,数着榜单找仇笛的名字,刚挤进来,人群哗然一声,包小三一掂看看,哎哟,晕倒两个,耿宝磊一问左近的人这是咋拉,有人回答了:没事,几年都考不上的人多了,一发榜就有昏过去的。   “哟,这说明仇笛的心理素质相当不错,最起码没昏过。”耿宝磊道。   “你就不会说句好话啊。”管千娇拧了他一把,他一疼,作势揉着道:“这就是好话,我问你,你难道不期待他落榜。”   “对,落榜了,正好跟咱们走。”包小三笑着道。   管千娇不说话了,其实她何尝不是这种期待,可她在想,相比再给一次打击,她倒期待仇笛榜上有名。   挤进去了,数过了十张榜,又晕倒了一位女生,被家人搀走了。在某个榜单上,包小三最先找到了,他喊着挤着的两人道着:“这儿,这儿……高中语文教师……哇塞,仇笛排名在前面啊,让我一直在后面找。”   “你以为他是你啊。”耿宝磊挤上来一瞧,瞠然道:“第三名?”   “太牛逼了,一百多人,考前三。”包小三景仰地道,看看九十四点三的高分,好惊讶了。   更惊讶地来了,耿宝磊眼神发滞地道:“可只招两名……你没看第一、第二颜色不一样,那是录取的,后面的,都是落榜的,笨蛋。”   “啊?”包小三定睛一看,然后突然间明白了,哈哈哈仰天大笑。   耿宝磊和管千娇一人拉一只胳膊,一个拧、一个掐,别让包小三失态,耿宝磊说了,人家多伤心着呢,你乐成这样?有点同情心好不好?管千娇也教育了,他万一恼羞成怒,小心揍你啊。   连唬带吓,好容易把包小三兴奋过头的姿态压下去了,三个人挤出了观榜的人群,回头站到了仇笛的面前,仇笛正看着行李,蹲着,两只胳膊架在膝上,无聊地吐着泡泡,他抬头看三人,管千娇和耿宝磊是一副复杂的眼神,带着同情的目光,而包小三严肃了几秒,一下子笑得脸上五官往一块聚了。   “看来,是你们期待的结果啊。”   仇笛准确地推断出了这个没有意外的结果,愁眉间,是那么的失落。   那天观榜的,后来都看到这样一个奇景,有位黑黑的、标挺的小伙子、直直伫立在榜单前,一站就是两个小时没有动,他的旁边,一直有一位男子在唾沫飞溅地劝着:   “……哎,你说话呀,你别这样……考的已经很不错了,第三名啊,搁过去这叫啥来着,宝蛋?对,探花,比采花的还牛逼……”   “你别这样啊,我们觉得你很牛逼的,真的……瞧你这个子,普京都没你高;瞧你这肤色,奥巴马都没你这么黑;当老师有啥好的?人苍井空都叫苍老师呢,你这最差也得当个老板……”   观者齐齐捧腹,而被劝着却没有笑,在别人同情甚至的怜悯的眼光中,他似乎明白了那个战争故事里的主角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态,恐惧的不是战争的阴影,而是被带着嗤笑的同情和怜悯淹没…… 第05章 因利君行早   首都,飞往萧山的0575次航班缓缓合上舱门,起飞间隙,机舱播放着安全须知,甬道里,三位空姐随着播报做着逃生的姿势,习以为常的乘客各忙其事。   机舱中段,仇笛拎着管千娇的行李随手一放,合上了行李盖,本来想坐一起的,可不料包小三抢着窗口的位置坐了,仇笛又心不在焉的坐下了,让心里打着小九九的管千娇有点小郁闷地坐到相邻的座位上。   前脚回京,后脚出行,几个人还没有从山里兴奋中回味过来,又一次踏上旅途了。这一次可没有上次兴奋,唯一和上次相同的是,任务还是个谜,唐瑛已经先行一步,在萧山等着他们了,说是有一项评估项目,让几人携同商议。   系安全带、关手机、平板,这些常识问题,耿宝磊一直提醒包小三,包小三显得心神不宁,耿宝磊好奇了,这神经大条的货,什么时候长出心肝肺来了,他坐在中间问着:“三儿,咋啦?马上又要有单挣钱生意,你怎么一点也不兴奋?”   “谁说我不兴奋了?”包小三反问道。   “你这样子不是兴奋啊,像是害怕?”耿宝磊道,看看包小三瞪着大眼,有点惊恐的样子。   “我还就是有点害怕……我特么只打过飞机,没坐过飞机啊。”包小三诚恳地道。   仇笛噗声喷笑了,耿宝磊咬着嘴唇,气着了,噎了半晌才道着:“和打。飞。机差不多……嗖,刺激一下,然后就没感觉了。”   “真的?”包小三不相信地问。   “你怕个什么呀,满舱旅客,就你最不值钱,看在别人的份上,也不能出事故啊,你说是不?”仇笛安慰道。   哟,还就这种安慰有效果,包小三一想,一拍胸脯,强自镇定了,他看看耿宝磊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又看看仇笛很坦然的样子,悻悻然地道着:“装什么逼呀,装得好像你们天天坐飞机似的。”   “我五岁就坐过,还是国际航班。”耿宝磊不屑道。   仇笛耳朵竖了竖,稍显讶异,包小三一听却是呲着小虎牙斥着:“哇,坐那么久都没赶上回空。难?你也太背了。”   得嘞,驴嘴不对马屁股,难以交流,耿宝磊气得和仇笛换了座位,坐到中间的仇笛可没有交流困难,他见包小三着实有点紧张,打着趣问着:“三儿,你不是说有钱回家娶个媳妇R不?理想实现没有?不会和我考教师一样黄了吧?”   “没赶上回去,不过我把事给办喽,我勾搭了一少妇。”包小三兴奋了。   “吹吧,我就见某些人打过飞机。”耿宝磊回敬了。   包小三丝毫不着恼,得意了,仇笛愕然看看,几人在京城换了租的房子,去襄山县之前呆了好些天呢,说不准还真发生过点小黄故事,特别像包小三这号精力过盛的,他好奇地问:“干什么的?漂亮么?”   “我老乡。五棵松那片出早点卖油条的。”包小三幸福道,敢情勾搭了个油条娘,耿宝磊笑得头一下子碰前座上了,前座一回头,他赶紧道歉,仇笛憋着笑,艳羡地看着包小三,小声问:“上了?”   “上了。”包小三道。   “真上了?”仇笛问。   “真上了,一晚上,上了六回,离一夜七次郎就差一回了。”包小三道。   “这个……这个……绝对是吹了啊。你就打飞机不至于六回吧?”耿宝磊插进来了。   “真的,你特么怎么不信呢?我老去她那儿买油条豆浆豆腐脑,没几天就认识了,一说是老乡那就更近了,有天我帮她收了收摊,发现她是一个人,多饥渴啊……我就那个……”包小三咬着嘴皮子,两眼淫荡地道着。   “你那个了,我相信……你那个了六回,绝对不可信。”耿宝磊道。   “你忘了,咱们在屯兵带的淫羊藿?那玩意真厉害,我少喝了点,然后就兴奋了一晚上……哎哟那娘们浪。得,叫。床叫得都快哭了……本来我准备睡一晚上给她几百块钱,反正现在哥不差钱……可你猜后来怎么着?她不但不要钱,还倒管了我两顿饭……”包小三兴奋两眼放光,生怕他们不信地似地强调着:“就去仇笛家前一天,这我能骗你?没看把我累得,在路上一直睡觉。”   仇笛和耿宝磊面面相觑,敢情这个坑货的的确确是把事办喽,而且还赚了两顿饭。   “厉害,这样也行?”耿宝磊该着惊讶加羡慕了。   “来,三儿,这个故事肯定精彩绝伦,给宝蛋扫扫盲,神态、姿势、声音,务必详细,你瞅宝蛋这样,还纯情着呢,是吧。”仇笛教唆着,包小三兴奋地两眼放光,钻在座位靠背后,给两人描述不堪入耳的故事了,等一会儿讲完了,飞机已经上天了,他仅仅感觉到了点微微的不适,尔后瞠然地看着面红耳赤的耿宝磊、一脸坏笑的仇笛,他有点生气地道着:“你俩成心是不是?光顾着讲,把坐飞机爽那一下都给误了,还没感觉呢就上天了……”   “不不,我们有感觉,你讲的,比坐飞机、打。飞机都爽,呵呵。”仇笛笑了。   “听的,比干的还流氓,没法说你们俩。”耿宝磊平定着心情,侧过脸了。   三人窃窃私语的,让管千娇看得眼热了,航班中途她和耿宝磊换座位,耿宝磊巴不得清静呢,直接换之。坐到了仇笛身侧,包小三初次坐飞机的兴奋劲还没下去,直请教着仇笛飞机掉下去是个什么光景,仇笛说了,就和打飞机一样,精尽人亡呗,还能有什么结果?   这话恰被管千娇听到了,她瞪着仇笛,又看看包小三,包小三赶紧解释着:“别看我,我不理他,他非跟我讲黄。段子。”   “不是吧?你还有这心情?”管千娇看看正襟危坐的仇笛。   “瞎高兴呗,总不能一直自己个郁闷啊。”仇笛笑了笑。   “哦……那我就放心了。”管千娇道,这话听得包小三开始郁闷了,他牢骚了,直斥管千娇偏心,对他缺乏客气以及温柔,管千娇笑眯眯地回道:“那现在我温柔地告诉你,扭头,看飞机下的棉花堆吧……我和仇笛商量点事,别偷听啊,偷听小心扣补助。”   威胁了包小三一句,管千娇把一摞厚厚的资料递给仇笛了,包小三一看,却是留京时间里看过的,没甚新意,就是些间谍的案例,仇笛却是头回接触,看得很仔细,一个大文件夹子,一半是见诸媒体的报道,一半是行内的故事,仅仅是故事和故事显示的结果,可能谁也无从知道,故事的主人公是谁。   在某一页上他停住了,浏览过后,沉思片刻,管千娇看到了,那一页的内容是京城首例偷拍引发的刑事案件,过程不繁复,偷拍的被发现了,遭到了殴。打,不治身亡,她凑近了点问着:“什么感觉?”   “你指什么?”仇笛反问。   “我指,这活不是那么容易的,风险很大。”管千娇道。   “想吃羊肉就别嫌膻,打死活该。”仇笛道。   这个评价,可让管千娇无法准确揣摩到仇笛的心态了,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仇笛也在翻阅着,首例以侵犯个人信息量刑的案件,首例电信泄密获刑的案件,都与京城的所谓的私家侦探、商务调查公司相关联,这些人,都是行走在雷区中的人,言行稍有不当,就有触雷的危险。   良久,他合上了本子,若有所思。   “这一行正面的东西,可能没人知道,但负面的东西,就没人不知道了。”管千娇道。   “不对吧,这行还有正面的东西?”仇笛问。   “当然有了,比如某一单生意,赚了多少;比如某个调查员,身家到了多少……不算正面的吗?”管千娇问。   “哦,应该算,但你挣不了多少,大头都在公司,底层没有渠道,也没有可信度,离不开公司这个平台的介绍;平台也离不开下面人的小动作,归根结底,风险我们担着,利润公司拿着。”仇笛笑道。   “差不多吧,但你不可否认,个人拿到的,比打工要多很多倍……而且,这些积累,有一天你自己也能组建一个自己的平台。”管千娇接过了仇笛递过来的资料,笑着道。   “没想那么多,先干着吧,总比漂着强。”仇笛道,说到此处,却是浓浓的落寂之意。   落榜的阴霾看来并未散去,好半晌管千娇都不知道该劝慰一句什么,或许,不用劝慰,她意外想起了仇千军讲那个故事的眼神,同样出现在他儿子身上,很无奈,却很决然,因为除了往前路,再无路可走。   飞行的时间并不久,包小三刚被落地的颠簸吓了一跳,已经到站了,他悻悻然道着,不过如此嘛,吓得老子都没睡一觉。   这个夯货除了关键的时候不掉链子,其他时间链子就一直是掉的,刚下飞机就嚷着热,进了候机厅,当众脱了外套不说,还换了裤子,这么堂而皇之,倒把看到他的人,看得脸红了。   候机厅门口,唐瑛已经等在那儿了,笑吟吟地在人群里和诸位招手,出了门,早有租好的商务车,带着一干人直驶酒店,不得不承认,这位唐主管还是颇有魅力的,浅色的OL装、丝袜高跟的,再配上蜷曲的披肩长发和亲切的笑容,绝对是一副能勾人欲望的祸水形象。   车上包小三几次要和仇笛说悄悄话,被仇笛瞪一眼吓回去了,不用说,肯定发情了。   下车唐瑛和管千娇相携前行,终于把憋的着包小三解放,耿宝磊知道他要胡说,警告他道着:“职场有个要点,不要说给你发薪水人的坏话。”   于是又把包小三憋住了,仇笛笑着道:“三儿,别憋着……咱们每人用一个词形容,赞美一下如何?我先来要不?美女。”   包小三眼珠一转悠,眉飞色舞地道:“硬了。”   仇笛小声又道:“熟女。”   “中出。”包小三对道。   “野外盗。撮。”仇笛道。   包小三急中生智对道:“完全凌。辱。”   听得耿宝磊哭笑不得,加快步子,要脱离这俩货的下流对话了,包小三喊着他道:“别跑啊,笨死你啊,你对一个‘极限潮。吹’不就行了。”   “哈哈……别跟他说,这个上面,他是文盲。”仇笛哈哈笑着,揽着包小三,他太喜欢这夯货的无忧无虑了。   ……   ……   “大家辛苦了,事情比较急,需要和你们一起讨论一下,先看这堆资料。”   众人进屋,里外间的商务包间,一个小小的会议桌,又一单任务排上日程了,三人看着电脑屏幕上放着一个工业园区,看着手里的介绍材料,唐瑛开门见山,直入主题了,她有点兴奋地看了仇笛一眼,期待很浓,仇笛笑了笑,未作回答。   “瞳明光学科技股份有限公司,是这次的委托方。”   “下属两个眼镜制造厂、一个精密模具厂、一个光学研发中心。”   “委托是这样的,瞳明科技在同行中以设计和眼镜精密模具著称,但近两三年来,他们的产品屡屡被仿制,最近的一次,新产品上市不到一周,仿制品就出来了,他们一直怀疑公司的内部有商业间谍,这次委托我们哈曼公司,挖出内部这个商业间谍。”   “大家商议一下可不可行,如果可行,委托合同需要注意的事项,我可以告诉大家这次的标的金额,对方开价一百万,当然,是能抓到间谍的前提下。”   “对了……这份委托说起来和你们也有关,瞳明公司的董事长肖云清,和华鑫的老总孙昌淦是朋友,是孙总介绍的这单生意。”   “……我现在能拿到的就是地址和公司简介,大致情况就是这样。”   边看,唐瑛边简略地介绍了一下,话意刚落,包小三开口问着:“一百万,分我们多少?”   “这个你可以问千娇,正常是三七开,公司也有风险,要负担你们的前期费用。”唐瑛道。   “哇,分我们七十万?”包小三兴奋了。   “想死你啊,倒过来就对了。”耿宝磊翻了他一眼。   包小三看唐瑛笑吟吟地,却是不好意思还价了,个人之于公司,肯定是公司说了算,委托方是不会和私人达成这种交易的。耿宝磊翻看着简介道着:“唐主管,仅仅是怀疑,未必就真有啊,万一没有呢?现在产品的同质化很严重啊。”   “好,一语中的。”唐瑛一指耿宝磊,欣赏地道:“仅仅样式相仿可能还引不起瞳明的重视,关键是作工,他们主要产品是光学镜片和眼镜框架设计,每个产品都有独立的模具,每一种框架,都有不同的作工,模具很容易相似,但产品的质量,比如镜片屈伸光准确度、框架的韧性、弯曲度,就不容易仿制了,而他们发现的产品,几乎能达到同等质量。”   管千娇接上了:“那说明,技术资料可能外泄?”   “对,关键可能在研发团队里。”唐瑛道。   “这个不容易找啊,对于那些技术人员,泄密可能仅仅就是几行数字,一张纸或者一个短信的问题。或者,产品没上市,样品就流出去了。”耿宝磊马上窥到难度所在了。   “正因为难,所以这份合同才值一百万。瞳明正在研发一种纳米技术的眼镜框架,据我所知,有不少同行在觊觎他们的新产品配方啊。”唐瑛道。   “对方开出的条件呢?”管千娇很专业地问,这种事,属于盲人摸瞎马,在未确定之前,他估计瞳明也是怀疑。   “订金五万,时间一个月,不能接触公司的核心部门,不过,可以对员工的背景进行调查。”唐瑛道。   管千娇一撇嘴,摇头道:“这就难了。”   “所以,才把你们几位精英召开。”唐瑛玩笑似地道。此时她看向了仇笛,仇笛在蹙着眉看着委托合同,对于这位,唐瑛的感觉就比较复杂了,那样子,仿佛是入行数年的老手一样,轻易不愿意开口。   好半晌,这个讨论可行与否无法达成定论时,唐瑛邀着仇笛道着:“说说嘛,仇笛,你是什么看法?”   “你应该把话说完啊,别像上次,让我们糊里糊涂走多少弯路。”仇笛道。   “你怎么知道我没把话说完?”唐瑛好奇地问。   “那是因为,你所说的难度还不至于这么个大桃子留给我们。”仇笛道。   “什么意思?”包小三没明白。   “傻X,就是说太难了,没人接才能轮到我们。”耿宝磊明白了,他道着,有点不悦地看着唐瑛,包小三懵然看看众人,奇也怪哉地道着:“不算难吧,咱们在屯兵抓了好几个呢。”   “去去,你闭嘴。”管千娇开口了,两地根本没有可比性,那是个三不管的蛮荒地带,而这里,是遍地监控和门禁的现代化企业。   “很好,能看到这一点让我很佩服。”唐瑛丝毫不以为忤地道,她像尴尬一般,把玩着手指,看着仇笛道:“没错,难度很大,同行里先后有四方、东方亨特、任安三家商务调查公司在这里试过水,结果嘛,一无所获,那点订金还不够调查的经费开支,瞳明的董事长肖先生专程到过京城,和谢总谈过,这些情况他已经讲明了。”   “公司是什么态度?”管千娇问。   “谢总的意思是,由你们定,如果决定接,就全力以赴,方案你们说了算;如果决定不接,他再委婉地回绝对方,生意不成仁义在嘛,这种事,还真不是那么容易办的,特别是在这公司几千多名员工里找到泄密者。”唐瑛道,像刺激一般,黑白分明地眸子,盯着仇笛。   “接。办不成超过预算经费,我们自己承担,不过如果办成,五五分成。”仇笛扔了委托道。   包小三抚掌大乐,直竖大拇指。耿宝磊笑着看了眼,未做表示,管千娇笑了,这个难题,又要扔回公司了。本来以为会很为难的,可仇笛答应的这么轻松,反倒把唐瑛震惊到了,她张口结舌看着仇笛,仇笛笑问道:“既然是精英,就应该有精英的价格,反正这是死马当活马医,万一医活呢?”   “你……”唐瑛来回侧头看看仇笛,小心翼翼地问:“能告诉我,你这么大自信的来源吗?”   对呀,刚接触可还不到几分钟,唐瑛已经在这里一周了,还是无法下手,她掩饰不住地好奇,又一次审视着仇笛。   “对于能否完成委托我可不自信,我的自信是,这个分成条件,不管是你,还是谢总,都会答应的,对吗?”仇笛反问道。   又把唐瑛问住了,说白了,这次也确实是个驳不开面子的权宜之计,找那些深藏不露的商业间谍,可比当商业间谍难多了,她默默地看着仇笛,仇笛笑着又道着:“还有一种解释是,因为你显得很不自信,所以我就越自信。”   几个看着唐瑛被噎得尴尬的表情,吃吃地笑了,她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仇笛是对讨价还价有自信,而不是对完成委托有自信,她有点忿意地结束了商讨,不过在请示谢纪锋之后,确实印证了仇笛的自信。   谢纪锋从不拖泥带水,还是惯用的两个字:成交! 第06章 商贾聚如潮   距离萧山百余公里,一路高速畅通无阻,改革开放三十年,已经把这里变成了城接城、镇连镇的格局,处处高楼广厦林立,海陆空交通四通八达,几乎已经分不清城乡的区别,在此行的终点站江州市临海镇,一个镇的建制,倒不比内地一座二三线城市差,全镇台资、外资企业超过五十家,产值过亿的企业超过三十家,是长三角百亿明星乡镇。   身处其间,可能更能领略到那些数字带给你的震憾力,满街大街随处可见百万豪车,偶而路过几家高墙围栏的厂房,中英繁体甚至其他语种的标识均有,很多世界知名的品牌在此都变成了中国制造。这里的出口贸易已经做到了五大洲,可能某个不起眼的厂房,产品在欧美市场都会有一席之地。一路所见最能反映这里繁荣的恐怕就数那些林立的楼厦了,十几层、几十层的、玻璃墙的、歌特式的、样式不一而足,让观者恍觉不是到了乡下,而是到了一座后现代的工业之城。   管千娇再一次整整自己穿不太习惯的职业装,深色的,她看看自己的胸前,免不了有点妒嫉唐瑛,为了不让别人误以为她还是个学生。妹,不但换装,而且刻意地打扮了一番,可不管怎么打扮,先天的条件所限,和唐瑛相比怎么也像个丑小鸭。   唐瑛挪挪地位置,和出租司机指示着方向,从临海镇往西六公里,工业园区,一片厂房间,楼层最高的那个就是了,隔几公里就能看到巨幅标识:瞳明科技。   “是排场啊。”管千娇赞了个。   “一个民营企业,产值八个亿,在这里都不算龙头。我听说啊,前几年最出名的一家是家小作坊,生产香味蜡烛出口欧美,一年创汇比一个电子厂还高。”唐瑛笑道,在这里,财富的神话太多了。   那健谈的司机插话了,别看这儿乡下,可没乡下人,都是国外人,为啥呢,一多半移民啦;别看这儿富裕,那该穷的比原来更穷,原来好歹有地有口粮,现在地都没了,你不打工不接受剥削,生活都成问题。   说话乡音很重,两人勉强听懂了一半,到了厂门口下车,却是掩饰不住地有点小兴奋,唐瑛整整自己的衣领,保持着一股子商务范儿的庄重,看看管千娇,管千娇道着:“我是跟班,今天你说了算。”   “就签个协议而已,没有必要这么严肃。对了,我问你,你觉得仇笛有谱没?”唐瑛问。   “你觉得呢?”管千娇笑着反问。   “我觉得没有。”唐瑛直言道。   “同意你的观点。”管千娇附合道,笑着回道:“看来他猜得没错,你还是想死马当活马医啊。”   这把唐瑛噎住了,本来心里就没谱,硬着头皮签约,现在看来,或者自己、或许谢总,都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了,她思忖着了片刻,摇摇头,无语,商务调查生意就是这样,有谱的时候还真不多。   前行着,管千娇提着公文包后面跟着,进了门,门卫通知了一声,两人等待的功夫,管千娇扫了一眼,这座办公大楼周围不少于二十个摄像头,基本没有死角,值守的门卫四人,看得比一所机关还严。   等待功夫不长,从楼里出来一位女人,二十年许,匆匆赶来邀着,路上已经介绍了,老董事长肖云清长居国外,现在掌门人是他的女儿肖凌雁,很低调,在媒体上都找不到有关她的信息。   办公楼十八层,助理带着两人进了总裁办的时候,桌后那位女人眼睛明显愣了下,似乎没有想到从京城来签约的,是两位女人。   唐瑛和管千娇同样愣了下,这位亿万富姐可是突破她们的认知了,普普通通的体闲装,连一件惹眼的手饰也没有佩载,肤色偏黑,扎着一条好看的辫子,如果不是坐在总裁办的桌后,恐怕得被当成邻家姑娘了。   “很意外啊,唐主管,人比照片漂亮多了……请坐。”肖凌雁笑着邀道,土生土长的女土豪,说话还带着乡音。助理给二人端着茶水,唐瑛笑着道:“肖总更让我意外,这么年轻。”   “在我们这一行,年轻意味着资历不足,历练不够,可不算什么好事……谢谢。”肖凌雁接着管千娇递着协议文本道着,随意扫了眼,唐瑛解释着这是双方约定好的,肖凌雁点点头,那股气与生俱来的贵气,让两人微微有点佩服,扫过几眼,她放下了,似乎有点不太相信地道着:“你们确定要接这个单子?”   “如果贵方没有问题,就接了。”唐瑛道。   “我们肯定没什么问题,是孙叔叔介绍的你们,听说你们给华鑫干得相当不错……但我们这里的情况不太一样,这么说吧,公司已经是一个比较完备的运作模式,不仅仅是技术资料、信息、包括人员、包括经销商名单以及产品销量、产量,都属于本行的商业秘密。”肖凌雁道,眉宇间,闪过一丝怀疑,当商人,谁也知道商务调查公司来人是些什么货色。   “这个我们懂,不会触及的。”唐瑛道,两人微微不悦了,这是想让你查泄密,又怕你们本身就是间谍,防备心很强。   “哦,那就好……我安排祝总带你们熟悉一下环境,如果有生活方面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找他,既然是合作,又是孙叔叔介绍来的,有什么不便之处,你们尽可以讲……小郭,你到财务上盖一下章,然后把两位带到祝经理那儿……两位,拜托了。”   肖凌雁潇洒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递给了助理,两人起身告辞,肖总嘛,只是隔着桌子和两人象征性的握握手。那笑容很亲切,不过……肯定是职业性的。   两人在会客间等着助理拿回合同,管千娇小声道了:“唐姐,这里好像不太欢迎我们?”   “何以见得?”唐瑛问。   “她两次提到孙叔叔,恐怕是看在孙昌淦的面子上,而且她那笑容里,我觉得有轻蔑的意思。”管千娇道。   唐瑛愣了,想了想,强调道:“如果你不到三十岁也掌握着亿万财富,不管你用什么眼光看人,别人都会觉得是轻蔑。”   “那是你有一种自卑心态。”管千娇道,这种心态会妨碍一个人的判断。   “看你说的,难道你和人家站一块,有骄傲的机会?”唐瑛很谦恭道。   管千娇一噎,不理她了,侧头又觉得不忿,扭过来继续和她辨着道:“你理解错我的意思了,我是说,她是勉为其难跟我的签约,可能根本不认可这件事。”   “有吗,何以见得?”唐瑛不信了。   “我问你,如果掌门人是你,如果你的企业里有人泄密,你会是一种心态?”管千娇问。   “很生气啊。”唐瑛脱口而出。   “对呀,生气,着急,焦虑,都对,可你看她有吗?根本不当回事嘛。”管千娇道。   好像是,唐瑛想了想确实如此,不过她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猜度,直道着:“人家是大人物,大人物绝对不会喜怒形色的,就生气也不能让你看出来啊……就像咱们,心里再不痛快,见了谢总,见了公司同事,不还得笑脸相迎么?”   “算了,不跟你说了,我怎么就找不到一个和我有共同语言的。”管千娇生气了。   “我很理解你,不过你非要把人往坏处想,我也无能为力啊。”唐瑛道。   “千万别把人往好处想啊,我觉得这次调查会困难重重,可能困难,就在瞳明本身。”管千娇如是道,给了唐瑛一个未卜先知的判断,唐瑛看管千娇这小模样,可有点不服气了。   两人的关系比较微妙,严格地讲,管千娇一行和哈曼并没有契约,不属于上下级,而且是认识不久,不属于关系很近;再加上两人出身差异,这共同语言还真的很难找,等助理把盖好章的协议送回来,带着下楼时,两人已经是无话可谈了。   祝经理的车已经等在楼下了,见到这位祝士平经理时,唐瑛满脸笑容绽放,绝对不是职业性的,那是相当会心的笑容,原因嘛管千娇发现了,这位职业经理人帅得一塌糊涂,浓眉大眼,面色白皙,人长得比江南水乡还秀气,个子还蛮高,就拉过一个长腿欧巴来也不会比他更帅。似乎见到唐瑛也让祝士平惊讶了,握手就握了两分钟,寒喧半天,才依依不舍放开,瞧那眼神大有一见钟情的意思。   恭请上车走时,管千娇看着满眼冒星星的唐瑛暗暗骂了句:“花痴。”   厂子离总部不远,下车又继续着惊讶,这里远没有想像中那么粗放,为了打入欧美市场,早通过了ISO9000的认证,着装、环境、管理都相当规范,车间是生产流水线式的,隔着玻璃能看到无数张面无表情的员工、无数双灵巧的手,在流水线上忙碌,很符合大工业时代抹杀个性的特点,管千娇细细看去,女工居多,年纪都不大,隐隐地对这个环境让她有点反感。   精密模具厂,祝经理带着两位观摩,滔滔不绝地介绍多少员工、多大产值,申请了多少项专利,填补多少项业内空白等等,听得管千娇和唐瑛一愣一愣的,根本不懂嘛,只看到这里和那个机器少的厂不同的地方是……这里人少,机器多。   两个小时后,终于走到了核心的位置,在精密模具厂的二进院子,一座四层楼,隔离式的,瞳明的核心技术要地了。   一进门,保安端着盘子,祝士平不好意思地解释这里的规定,不能拍照、不能通讯、不能带进任何电子类器具。   两人把手机、小PAD、女包齐齐交给保安,跟着祝士平观摩这个核心位置。   现在管千娇其实已经头大了,要说产品,可能流水线上任何一名工人,都可能成为泄密者,就像新产品发布谍照一样,只要价格高于被开除的损失,会有人铤而走险的;精密模具也是如此,只有要百分之五十以上的技术参数,在专业人士眼里,就已经不是秘密了,甚至只要详细拍上几个关键部位的照片,在同行就可以仿制出来。   本来觉得泄密的可能性太大,可走到核心技术部门时,观点恰恰相反了。这里光可鉴人的地板上,能倒映出大厅四周的摄像头,大门有保安,电梯需要刷卡,楼层是封闭式的,一二层是模具,三四层是树脂化工研究,进甬道一共需要三层门禁,透过存存的玻璃,能看到一身白衣的研究人员在忙碌着,管千娇意外地想起了生化危机那部电影,病毒泄露以前,就是这么个井井有序的环境。   所有的观摩就止步于此了,祝士平抱歉地道着:“唐女士,你们最近就只能走到这里,车间和研究所,我会提供一份详细的人员以及背景资料给您。为了不影响正常工作,你们的调查只能低调进行。”   “谢谢祝经理,这里面的人,通讯是如何操作的?”唐瑛问道。   “一样的,手机和电子产品是不能带进工作间的,他们对外联系都是通过有线电话,地下室有一台交换机,内线转外线的电话,我们都有记录,在这里泄密是不可能的。”祝士平很自信道。   “一切皆有可能,没有什么不可能的。”管千娇第一次开口了,不屑道,对于这位黑客出身的,玩得就是秘密。   “这个我不否认。这位女士我想请教一句,假如在这儿泄密,泄密的动机何在呢?”祝士平不愠不火地反问着管千娇。   “利益……背叛的砝码如果压过忠诚的天平,那就无密可守了。”管千娇直接道,所有的泄密无外乎一个原因:利益。   “您这样讲,恰恰证明了这儿不可能泄密,能进入这个研究所的人员,都是本行顶尖的人才,他们的年薪最低都是六位数,最高可能比我这个经理还要高,而且这还不是全部,养老保险、每年红利,都不是一个小数目,恐怕也就瞳明能养得起这么一支队伍,如果有人付得起这儿泄密的代价,那倒不用做产品了。”祝士平笑道。   有钱人呐,腰壮气粗,这一句倒顶得管千娇无言相对了,唐瑛给管千娇使了个噤声的眼色,回头却笑吟吟地看着祝士平,对于这个成功人士表现出来的气质,很让她倾倒,她笑着道:“应该是,我倒想不出有什么渠道可能泄密。”   “这个目前还停留在怀疑阶段,在你们之前老董事长外聘了三家商务调查公司,都是无功而返……坦白说吧,这个行业的商业秘密不在产品上,而在销售渠道和终端上。”   “那么渠道和终端,有过泄密事件吗?”唐瑛问。   “没有。”祝士平笑道。   “既然没有,那为什么肖董事长一力邀请我们?”唐瑛不解了。   “我刚才讲了,怀疑……在咱们这个神奇的国度,山寨和模仿已经成了一种文化,我们产品想一枝独秀几乎是不可能的,每个新品面市,最长一个月、最短不到一周,就会有同质低价的产品出现。”祝士平道,对此,他只能呵呵了。   “但是,据肖董事长讲,同质产品也属于你们申请专利的,在作工、用料方面,同质程度很高。”唐瑛问。   “那,这就说明泄密可能出现的地方了,流水线、模具厂,不管是谍照、还是粗料、只要带出去让业内人士一分析,泄密就完成了。”祝士平道,对此抱以无奈一笑。   经理人和当家人是两个概念,他似乎也有苦难言。   “看来确实如此,我们的调查方向应该在那儿。”唐瑛微笑着,附合祝士平的建议了。   两个人真像一见钟情,相谈甚欢。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管千娇开始暗骂唐瑛了:“白痴!”   确实是白痴,那几千人的厂子,别说查间谍,查一下每个人履历的工作量,就该着搞商务调查的人哭晕在厕所里了。   在管千娇看来,正常的途径,肯定要是争取瞳明科技方面的全力支持,可唐瑛却好,正经事没说一件,就搁那儿使尽浑身解数,生怕人家不给钱似的,这不,观摩结束又回复了初始的花痴状态了,居然答应了祝士平午餐的邀请,两人聊得真叫一个相见恨晚,一直被忽略且被晾到一边的管千娇开始仰天长叹了,不怕狼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啊,她想想接下来一个月要接受这位唐主管的安排就发怵。   这那是调查人家,简直是恨不得嫁人家嘛……   ……   ……   此时另一行队伍也到达了临海镇,是乘着市区到镇上的公交来的,下车伊始,三个人像无业游民一般闲逛着,汽水喝了两瓶,街逛了四条,然后三人你看我,我看你,心里泛着同样的感觉。   惊讶,对,很惊讶,满目绿树成荫,街道干干净净,如果不看那条臭水河的话,环境是相当不错了,关键包小三发现个更大的新大陆了,他兴奋地道,这儿的妞是水灵哈,比屯兵那鬼地方强多了,净是些水桶腰粗的老娘们。   “还行吧,网吧有好几家,不缺玩的;居然还有个青年歌舞团,萧城路饭店不少,肯定不缺吃的,领略下江南风景也不错啊。”仇笛道着,没想到是这么一个舒适惬意的环境。   “就是说话老难懂了。”包小三道。   “没事,我懂。”耿宝磊得意了,对了,两人追问他家在哪儿,耿宝磊却是支支吾吾,像有难言之隐一般,包小三一看他这磨叽样就挖苦私生子,得,耿宝磊也不介意,随你说吧,就当我被抛弃行了吧?   话到这份上包小三倒不问了,或许真有难言之隐,他和仇笛交换着眼色,仇笛剜了他一眼,避开这个话题了,三人逍遥地走着,寻访到了街上的中介,尝试着在这儿租一处房子。   且走且问,不经意就触及到此次的任务了,一行人兵分两路,一路唐瑛正面接触,一路仇笛带着人先住下来,这事耿宝磊是颇有意见,这不又问了:“仇笛,这事咱们是不是再商量一下,这人生地不熟的,咱们别没头苍蝇乱转啊。”   “你想怎么办?”仇笛问。   “瞳明科技专程从京城请咱们,衣食住行肯定都有招待,再说调查,你不可能从外围开始啊,你看这地方,可不像屯兵镇那儿,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耿宝磊道,抬头示意着无处不在交通监控、楼宇监控,像是提醒两人别胡来。   仇笛看了几眼,笑了,黑黑脸膛泛着戏谑的笑容,盯着耿宝磊,耿宝磊歪着头看着他,不可能不置疑了,片刻仇笛一指他斥着:“傻X,你比包小三还蠢。”   他掉头就走,耿宝磊追着问什么意思,仇笛掰着指头数着:“这地方遍地监控,那厂里肯定管得相当严,想偷点拿点出来没那么容易;如果有泄密,那肯定相当隐敝,都知道你去查了,你能查得着?而且已经有三家商务调查公司的前车之鉴了,他们难道比咱们还差?”   “我们差吗?”包小三不服气了。   “你就别提了,你不差,你是很差的级别……不是我替咱们仨自卑啊,确实不行,当间谍都当不利索,别说查间谍了。”仇笛道,很中肯,很严肃。   这问题就来了,耿宝磊纳闷地问着:“那你还接单?”   “嗨,我懂了,这不蒙头撞大运么,说不定能碰着呢。”包小三呲笑道。   “对,我就喜欢三儿这乐观态度。”仇笛道。   “你们别开玩笑,仇笛,你到底怎么想的?那么牛逼哄哄地接单,我还以为你有谱了呢。”耿宝磊道,仇笛脸不红不黑笑着回道:“都没到过这地方,有个屁谱。”   “那你还装模作样搞什么明暗两条线?”耿宝磊斥着。   “俩女人跟屁股后你不嫌烦啊?把她们支走,咱们在一块多自在,是不是啊,三儿。”仇笛问。   “就是……光看着眼馋,尼马又不能上。哎仇笛,你说唐主管那么漂亮,上回你不在,她和谢总去北宁接我们,我咋觉得她和谢总睡过?”包小三心思明显不在正道上。   这问题仇笛兴趣来了,兴趣盎然地问:“何以见得?”   “这都出来自己接单了,上位了……不陪领导睡,那能有机会啊。”包小三判断。   仇笛严肃地一竖大拇指赞道:“真有眼光啊,哈哈……搁你这么一说,我都觉得不止睡过一次,哈哈。”   两人奸笑着,交换着龌龊想法,耿宝磊落后的几步,他听得不堪入耳,想拂袖而去的,不过想了想,还是追上来了,他不加入这个话题,可他,却更不想离开这个团队。   果如仇笛设计,中午在九玖名厨大块朵颐一番,下午钻进网吧,一个玩游戏,一看看电影,两人玩得不亦乐乎,似乎根本没把这次商务调查当回事…… 第07章 盗亦有其道   文件,一页一页传输,不少,有几兆,管千娇痴痴地盯着电脑屏幕发呆。   唐瑛坐在她对面发呆,明显是手足无措,等着消息来,当惯了下属按部就班地干活,一下子根本没有适应领队的活,倒不怕千头万绪,就怕没有头绪。   对,开局就陷入了没有头绪的境地,瞳明科技很欢迎哈曼公司来的调查人员,但仅限于表面上欢迎,食宿出行人家都包了,每天还有专人陪同,你需要查什么资料,只要不涉及商业机密的,人家一概提供,很快唐瑛就陷进了坑里了,中层管理六十多人,研发队伍三十多人,工人三千多人,别说查了,恐怕看一遍都得个把月吧。   这时候只能依靠有外埠调查经验的管千娇了,正向的商务调查,无非是一个钱字,只要花钱,就有可能从商务调查这个圈子里找到你需要的东西。当然,这次是反向的,管千娇试着能不能从同行手里买到有关瞳明科技的内部资料,如果有,那肯定是泄密,好歹有线索可以查。如果没有,那就瞎了。   “完了……我传到你的电脑上。”管千娇道。   终于听到了这个振奋的消息,唐瑛揉揉鼻梁,打起了精神,费了三四天功夫管千娇才联系到在萧山的一位,对方声称有瞳明的资料,开价两万,这是发给样本来了。   文件到了唐瑛的电脑上,她打开看着,PDF文件,关键的数据,设计模型都被涂了,这是让你鉴别真假,不会给你全本,她仔细翻阅着,公司的介绍,从总经理到各部门的人名、联系方面、背景等等,量最大的是各时期瞳明生产的产品,以及部分销售商的名单。   没错,这是商业间谍的手笔,查得够细了,如果是同行拿到手里,可以省好多事,不过对于本次调查的意义就微乎其微了,唐瑛摇摇头道着:“没有什么价值,卖给其人商家倒是还能值几千块……员工、经销商名录说明不了什么,这个普通的商业调查就能拿到;产品么,有一部分是已经停售的,有点过期了,最近一个设计是半年前上市的样式……营销和出入港数据意义就不大了,从第三方就可以查到,不能说明,瞳明科技有什么泄密发生。”   她评价着,看着撅着嘴的管千娇,管千娇给对方留了句言,要考虑一下,跟着关了即时通讯软件,盯着唐瑛道着:“那我就没办法了,这就是我的最大能力了,网上这位‘如影随行’网友,自称是华东最大的商业情报贩子,他要没办法拿到的资料,别人就更没办法了。”   “不排除,竞争同行定向搜集情报啊。”唐瑛道。   管千娇耸耸肩,那就更没办法了,要是竞争同行派遣商业间谍,情报就不可能放到商业调查圈子里交易了。   两人相视无语,唐瑛眼神发滞,管千娇眼睛发呆,你看我,我看你,半晌唐瑛憋出来了,她为难地道着:“几千人中间找泄密的,我怎么觉得就不可能呢?你说从那儿开始啊?”   管千娇又耸耸肩,做了个鬼脸。美女主管对她没有诱惑力,更没有威慑力,而且她对主管成这得性,非常喜闻乐见。   “你不要这样好不好,我们是一个团队,应该精诚合作,看我出个洋相事小,可咱们不都得全部白来一趟了?”唐瑛语重心长地道。   “我已经尽力了,我虽然从业了几年,但一直是搜集商业情报,从来没接过找泄密渠道这种活,咱们都是第一次。”管千娇如是道,软绵绵地顶回去了。   “来来,咱们从头捋一遍……首先,董事长肖云清已经赋闲,看这样子是准备把女儿肖凌飞扶上位,而且在扶上位之前,他应该扫清一切障碍,包括经营上的问题,对不对?”唐瑛道。   “对!”管千娇道。   “这是个标准的家族式企业,十年前还是一个小眼镜厂,注资者基本都是肖云清的亲戚,现在在管理位置的,大部分都沾亲带故,劳资部的是肖凌雁的舅舅;精密模具厂负责的是她的叔叔肖云飞;眼镜生产负责的是他的堂弟肖晓辉;还有市场营销,负责的是她的表哥焦敬宽……理论上这种家族式企业走不了多远,不过老董事长还是有眼光的,六年前高新工业园区成立,他以年薪八十万把一位职业经理人请到了临海镇当总经理,也就是祝士平,这个人很快在研发上,做出了同行无法比拟的产品,而且用了数年时间,把这个小作坊变成了一个现代化的大工厂……啧。”唐瑛道着,似乎又回忆起了那位帅气睿智的祝经理。   “唐主管……你不是喜欢上祝经理了吧?”管千娇瞠然问。   “男人帅、女人爱嘛,喜欢不正常?”唐瑛不介意地道,她话锋转着问着:“我觉得他们之间很奇妙,肖凌雁好像是个甩手掌柜,就管签个名;下面她这些直系亲戚,好像不怎么买肖凌雁的账,反倒对祝士平这个外人挺尊敬……今天中午你不感觉么?”   对了,管千娇回忆中,中午是在模具厂吃饭的,模具厂负责的肖云飞,对祝士平那叫一个亲切,没喝几杯就借酒撒疯,骂了随行的助理一堆,那助理是肖凌雁的助理,连祝士平都对她很恭敬。这中间的错位,好像耐人寻味。   管千娇想了想,对这些人情世故却是不甚了解,她问道:“你想说什么?”   “凡家族企业都是内部矛盾重重,有没有可能是他们内部的互相拆台?这个企业最值钱的就是产品研发那个团队,肯定谁也想捏在手里,但董事长恰恰把最关键的一个地方交给外人掌舵,所以就出现了现在这个情况,你到下面,他们都说产品研发团队里有内贼;而你和肖凌雁、祝士平坐到一起,他们又讲,下面的管理有问题……你说到底是那儿有问题啊?”唐瑛软绵绵地问,这个纠结,算是没法解开了,查上面,都是一家亲戚,能查谁呀?查谁还不就惹谁,最终全惹了;查下面,几千人的队伍,又去查谁?   “我也不知道,就即便有最先进的装备,也得有目标才行啊,没目标让我怎么动手?”管千娇没治了。   “我觉得……应该把他们召回来,一起商量一下。”唐瑛想起另一条线的人来了,一想才省得,三个人在外面晃荡了几天了,她好奇地问着:“对了,他在干什么?有什么眉目吗?我其实对你们屯兵之行很好奇啊,真想不通你们是怎么办到的,有时间跟我好好说说。”   “你不会想知道的。”管千娇懒洋洋地道。   “你指什么?现在?还是屯兵的事?”唐瑛觉得和管千娇交流有点障碍。   “都包括,我猜他们在无所事事……自己看吧。”   管千娇拉着视频请求,移过了电脑,然后唐瑛在屏幕里看到了裸着上身、戴着耳麦、大呼小叫的包小三,还有脚搭在桌上,戴着耳麦的仇笛,是耿宝磊给的摄像画面,唐瑛输了一行字,问他们在干什么?耿宝磊回答是:玩啊!   对,在网吧玩呢,唐瑛这一口气憋得,好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   ……   ……   关上了摄像头,耿宝磊放下了麦,看了看玩得不亦乐乎的包小三,两眼直勾勾盯着屏幕心无旁骛,敢情是有所短必有所长,耿宝磊都没有想到,包小三这货居然是个游戏迷,从最早的传奇到后来征途,再到现在的穿越火线,魔兽,居然都能上手。   三天了,一个玩游戏,一个看电影,偶而两人使着眼色出了网吧不知道干什么,耿宝磊懒得去问,他知道肯定不干好事,就撞见一次,这两人把个南方仔堵在臭气熏天的公厕里逼问什么,看得他胆战心惊的,还好后来没出事。   憋了三天差不多就到极限了,老这么混下去可不是耿宝磊的风格,他回头看仇笛还是目不转睛地看电影,直接伸手摁了暂停键,看着他,示意卸耳麦。   “怎么了,你不是已经给主管汇报了?她们有消息了?”仇笛问。   “资料都在这儿,你好歹看看啊。”耿宝磊递着手机,双方的消息是互通的,唐瑛的纠结已经让耿宝磊斟酌过了,结果耿宝磊也跟着开始纠结了。   仇笛没看,笑着问:“只要告诉我,有消息没有?我猜不会有。”   耿宝磊点点头,他反问着:“那你在这儿一直看电影,会有消息啊?”   “看过这部吗,《辛德勒名单》。”仇笛收回了眼睛,笑着问。   九十年代的老片了,奥斯卡获奖影片,没看也听说过,耿宝磊点点头道着:“莫非你想跟我讨论一下艺术?”   “是啊,你觉得这部戏好在哪儿?”仇笛问。   “好是好,我没看完啊。”耿宝磊点点头道,仇笛要说时,他补充着:“你讲战争这个话题,我已经听过最精彩的了,你不会超过你爸的……况且,关键是,这部片子我看不下去,太压抑了。”   仇笛笑笑伸伸懒腰道着:“我看了不知道多少遍了,第一遍觉得场景很刺激,焚尸场面,很冲击。那些犹太女人检查身体时,赤身裸体站一排,都是很真实地表现出来了,还有杀人,就那么很直接的打头爆血,看得人心能喀噔跳一下。”   他说着,耿宝磊却不知道仇笛还有这个修养,他不解地看着,仇笛继续道着:“后来再看,就觉得很愤怒,集中营是赤裸裸对人性的践踏,但恰恰辛德勒也是一个纳粹党员,残暴唤回来他的良心,让他成为一个救世主……当最后解放的犹太人用一曲希伯莱语歌送他的时候,你会觉得心里像放下一块石头那么轻松……尽管你根本听不懂唱是什么意思。”   又是一个层次,耿宝磊这回该着重新审视仇笛了,他看着仇笛,几次张嘴,都没说出什么来,仇笛像是若有所思地继续道着:“再看到后来,不管是刺激还是愤怒,那种负面情绪可能都没了……这部黑白片子,唯一一个浓墨重彩的地方就是大屠杀中那个彷徨无助的红衣小女孩,出现过两次,第一次是傻乎乎的走,在屠杀现场傻乎乎走。第二次,躺在运尸的车上……一个人,之于一场战争,是无法左右自己的命运的。好几次都看到人热泪盈眶啊……高明的艺术家,总是把他要说的话,放在细枝末节里,当你恍然大悟的时候,已经无法自拔了。”   仇笛伸手,关了屏幕,像是沉浸在故事的艺术感悟里,那么深沉,那么释然地看着耿宝磊。   “哥,您这话,我得给跪了。”耿宝磊瞠然道,有点小佩服,不过疑问比佩服大,他苦着脸道:“我就是学艺术的,落魄到这个境地了,好容易有点起色,总不能再趟回去吧?您沉迷这个,那单生意怎么办?要不咱们打道回府,回家慢慢叙?”   “悟性,悟性太差,你太让我失望了,你得回炉好好学学国学,大道至简、大道相通,治大国如同烹小鲜,捉个贼谍,同样是小菜一碟啊,你真以为我一直在玩?”仇笛笑道。   嗯,耿宝磊一下子精气神提起来了,他眼巴巴看着仇笛,想着仇笛这三天老是贼头贼脑地换机子,老是在网吧里来回转悠,而且还和包小三一起把人堵厕所里,这种种迹像,似乎隐藏着一个阴谋。   他狐疑地看看满是人脑袋的网吧,当看到有个男子还穿工装,衣服上标着“瞳明”字样时,他凛然地回头看仇笛,这回应该是真佩服了。   “高明的艺术家,总是把他要说的话,放在细枝末节里……你现在总该知道,我们干什么了吧?”仇笛道。   耿宝磊瞠然地,敬佩地竖着大拇指,愕然到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这时候,管千娇的通讯请求又来了……   ……   ……   “什么?他们有眉目了?”唐瑛惊得坐不住了。起身踱步到管千娇的身侧,看着屏幕,管千娇飞快地打字问:“什么眉目。”   “我还不清楚,明天再说。”耿宝磊回话。   “磨叽个屁呀,有什么快说,都快把我憋霉了。”管千娇追问着。   等了片刻,屏幕上却是一行字:说了你们也不懂。   附加一个鬼脸一行解释:仇笛说的,与我无关,别捣乱,我们正在商量。   直接挂掉了,头像黑了,管千娇气得直拍键盘,她回头看唐瑛,唐瑛纳闷地问:“到底怎么回事嘛,我们天天在瞳明看,都看不出什么来,他们天天玩,反倒有眉目了?”   “不是逗我玩吧?”管千娇不信地道。   “打电话,把他们叫回来。”唐瑛直接道。   这句刺激到管千娇了,她抬着眼皮,看看一身单衣,曲线窈窕的唐主管,咬咬嘴唇,眉开眼笑了,笑得唐瑛莫名其妙,唐瑛不悦地问着:“怎么了?”   “想指挥他们几个可没那么容易,而且,你确定想在这个时间,把他们叫到房间?”管千娇笑着道。   唐瑛一看天色,再一看表,已经是晚上十时了,她好郁闷的直拍前额,这纠结的,把时间都给忘了,不过还真不是时间的问题,她直接拔了仇笛的电话,呀咦,拔了两次,人家根本没接,气得她浑身不舒服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这眉目,从什么地方出来的?怎么可能?   ……   ……   “我好像有点明白了。”耿宝磊看着满场人道着,男的、女的,年纪都不大,一看就是各个工厂出来的工人,满脸疲惫,有的连工装都没来得及换下,这里差不多是一个临海镇外来人口的聚集地了。   “明白就好,其实没有什么神秘的,这里的工人和咱们差不多,几千工资累死累活,能吃得起的,除了食堂就是大排档;能玩得起的,估计也只能有这种最便宜的娱乐方式了……你数过没有,临海这么一个镇,光网吧就有三十多家。”仇笛道。   对,这里是离瞳明最近的一家欣雨网吧,200多台机子,人来人走,差不多一直是满的,耿宝磊思忖道着:“你们在这里面找的是什么目标?”   “我找的是,游戏里角色级别不低的目标,级别不低,那说明玩得年头不短了;找的是几次出现在网吧的相同面孔,经常来的,闲钱花这儿的,肯定就不少了;找的是衣着稍好点,抽烟价高点,在这里玩起来要饮料的……其实很简单,那些底层工人里不甘寂寞、心思活泛、而且消费稍高点的,就是我们的目标。”仇笛道。   “怎么解释?”耿宝磊道,他警惕地看看四周,两人伏在桌上说话,都戴着麦,没有引起注意。   “这么大个厂子,不可能没有跑冒滴漏,不可能没有小偷小摸,而且干得这么好,更不可能没有同行掂记,想下手买消息,从厂里整点是最直接的办法,从他们身上,是更直接的方式,如果这样做的话,肯定只能是这些欲求不满,心思活泛,而且消费需求高的人……特别是这种爱玩的,即便没干过,说不定他知道工友里谁干过,很容易的。总不能收买那些年薪几十万、上百万的高管吧?”仇笛道。   “这算一个泄密渠道吧?对方对认可吗?就查到,肯定没什么证据了。”耿宝磊问。   “没有证据,制造点证据不就行了;没有间谍,培养一个不就行了,他们又没见过间谍是谁?你说是不?”仇笛神神秘秘一笑道。   这想法听得耿宝磊张口结舌了,斜着眼觑着仇笛,颇有异议,仇笛笑了,揽着他道着:“要不,你回去跟千娇和唐瑛一组?”   “算了,她们正挠头呢。”耿宝磊道,他不放心地附耳说着:“别胡来啊,这儿遍地监控,万一有点闪失,别指望公司还会出面保你。”   “傻蛋,总有没有监控的地方嘛。”仇笛笑了。   耿宝磊恍然大悟,知道在哪儿了。他无语地看着仇笛,怎么每次都是恶心到令人发指的想法。   很快应验了,仇笛又盯上了一个染红发的男子,起身上厕所时,他叫着包小三,尾随着出去了,耿宝磊这回不做壁上观了,悄悄地跟了上去,这个人在瞳明提供的员工资料里能查到,叫苏凯,是个眼镜厂的技工。仇笛给他看手机里的资料时,耿宝磊才明白,他根本没闲着,一直在盯呢。   厕所,在楼下,西北角,环境极其恶劣,隔着老远就能闻到尿骚味,旁边是堆放杂物的地方,沿墙根开始,都有尿渍,红发男糊里糊涂进了厕所,就着墙根刚拉裤子,两个面目不清的男子一左一右挟住他了:“别动。”   “啊?”苏凯一喊,闭嘴了,其中一人亮着明晃晃的匕首,他紧张地赶紧掏口袋,双手递着几张零钱求告着:“哥,我不动,都给你们。”   “我们不抢劫。”包小三郁闷了,怎么都把他当成坏人。   “啊?难道是劫色?哎呀,我他妈命苦啊……”苏凯更紧张了,一咧嘴吓坏了。   “装起……别废话,你的财色我没兴趣,问你,是不是叫苏凯?”仇笛训斥着。   那人赶紧点头,一点头,仇笛嗖地抽了一张百元大钞道着:“我们想要点你们厂里没上市的样品,两条路,要么给你钱,要么给你一刀。”   “别别别……这吓人呢……我明白了,你们是……”苏凯兰花指翘着,轻轻地推着仇笛的刀。   “是什么?”包小三问。   “你们是宝岛的,还是博士的?”苏凯问。   “这可能告诉你吗?”仇笛斥着,这家伙上路了,把竞争公司的名字都叫出来了,一喊苏凯一激灵,直点头道:“对,对,不能……可是,可是……我那有样品啊?”   “你要有,钱直接给你,你要没有,告诉我们那儿有就行了。有人大价钱收购,怎么回事你也清楚,不难为你。”仇笛道。包小三冷不丁一咋唬:“快说。”   “找杨二柄,北门路上搞中介的有。”苏凯爆出料来了,有点紧张,又有点期待地看着仇笛手里的钱。   “外人怎么会有你们厂里的东西?”仇笛凶巴巴追问着。   “我听我一哥们说的,他弄过点小件,都卖给二柄了……二柄就在我们厂里呆过,这别人说的啊,我也不太清楚。”苏凯躲躲闪闪地道,出卖别人出卖得羞羞答答的。   他没想到事情比他想像中容易,那两人嘀咕了几句,然后把钱给他一塞,走了。   过了好大一会儿,他才敢露出头来瞧,后院里早空无一人,他拿着那张货真价实的钱搓搓,都有点不相信是真的,这回清醒才觉得心里凉嗖嗖的不舒服……不对,是裤子凉嗖嗖的,一摸,哎呀尼马吓尿了,裤子湿淋淋的,他揣好钱,心里暗道着,早知道这么容易就多要点钱,哎尼马比加班还划算。   不过终归是心虚害怕,他提着裤子,赶紧地,飞也似地逃了…… 第08章 言巧未为巧   次日上午,结束了网吧生活的三人,结伴出现在北门路上。   这是临海镇的主干道,双向六车道,川流不息的车辆行驶在绿树成荫的路上,环境比想像中要好,唯一不爽的是气候潮润,习惯干燥的两位北人身上已经出了不少小痱子,仇笛不时地挠挠,包小三就更夸张了,路过电线杆子,就着电杆,靠在上面使劲蹭蹭,边蹭边幸福地哼哼。   耿宝磊可没事,两人这样看得他几次笑得打牙,又路过一根电杆,他指着催着仇笛道着:“仇笛,要不你也去蹭蹭?”   “滚!”仇笛骂了个字。话音方落,说得包小三却痒了,靠上了,又蹭了蹭后背。   这回连仇笛也看不去了,他哭笑不得地问着:“至于么?也不怕人笑话。”   “痒成这样,那顾得笑话……哎呀,真尼马舒服。”包小三蹭了几蹭,舒爽地道着。   “痒……是一种轻微疼痛,你越蹭,它就会越痒。挠啊,挠啊……挠……”耿宝磊逗着,边哼哼,边作势挠痒痒,痒得包小三又跑回去,靠着电杆蹭上了,耿宝磊远远看着他,笑得浑身直抖。   仇笛指指耿宝磊,气得无语了,这家伙刚认识时候那点绅士风度已经渐近清零了,无节操程度大有赶超两人之势。   边蹭边挠边走,四处找着那家中介,耿宝磊追上了仇笛问着:“二柄是个名?还是个绰号?”   “我怎么知道?”仇笛狐疑道,方向明确,但目标却不甚清楚。   “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总得有个谱吧?哎我说,你们查的对不对啊?外面的中介的,还负责收集商业情报?再说就收集商业情报,也不可能生打生和咱们打交道吧?”耿宝磊一连几问,万事开头难,每一个开局,可能都要比想像中难。   “总不能是空穴来风吧?”仇笛道,在网吧后头的公共厕所里,三天堵了七个人,逼着要买眼镜,然后就有三个讲找杨二柄,这个杨二柄现在让他的兴趣可是无穷大了,他判断,如果有别的商业间谍想搜集临海镇的情报时,很可能通过这样一个跳板。   说白了,间谍就是坑蒙拐骗的文雅叫法,难道这其中还会有正当的渠道?   “就找着,人家不搭理,能怎么办啊?”耿宝磊又多嘴了,仇笛没理他,他话痨也似地追着说着:“再说,你不一定是对的啊。”   “是,不一定是对的,但不试,又怎么能证明是错的?”仇笛道了,又把他的思路捋了一遍,就是嘛,从底层讲,像厂里那种工资低、环境差、加班时间长的地方,你还指望他能培养出主人翁精神,还不是能偷就偷点,能拿就拿点?从上层讲,这种家族式企业,还不是能多剥削点,就多剥削点,他们怎么可能关注下面人的死活;从外部讲,你摊子这么大这么好,不想办法剽窃抄袭点,都对不起大天朝的山寨精神不是。   所以,不可能没有乘虚而入。如果有,这是他们最直接的渠道。总不可能去收买年薪二百多万的经理人去吧?收买下面的厂长主管之类也不现实啊,他们和董事长是亲戚,一家人。   对于仇笛的判断,耿宝磊向来是持怀疑态度的,他不信地道着:“你把人想得太坏了。”   “你问他。”仇笛一指包小三。   包小三得意洋洋地道着:“你才混过几天,厂里干活不赶紧顺点,那才叫傻逼呢?等人家欠你工钱发不了,你哭吧。哥以前没钱花,上网吧都摸他们两根内存条卖呢。”   “看见没,这才叫未雨绸缪,纯屌丝心态。”仇笛赞着道。   “你俩是够屌的啊。”听得耿宝磊直翻白眼,凛然赞道。   路走了一多半,在沿街一片商铺楼前停下了,生意都讲究个扎堆,这一片除了一个小超市,差不多都是中介了,各家的门前都放着大幅的售房广告,窗上贴着婚介、职介的字样,各家都有那么一两位模样不错的妞坐镇,走了不远就见到一家长方形招牌,上书此次的目标:二丙中介!   喀嚓,仇笛持着手机照了一张,回头笑笑道:“看看,简单吧,这号拉皮条的,手里绝对有货。”   三人凑在一块咬着耳朵,不多会,分头行动,仇笛带着耿宝磊进去了,包小三贼头贼脑在一溜车里找着什么,很好找,这类惯于搞低成本的中介,那广告就贴在车窗上呢……   ……   ……   “进去了。”   管千娇在电脑前运指如飞,皱着眉头像是在想什么。   唐瑛不敢打断,今天才见识了谢总所说这张王牌的厉害,小小的行李箱里,一打开,折叠式天线、硬盘阵列、还有一大堆不知名的电子器件,就在宾馆的房间里,唐瑛甚至听到了仇笛、包小三、耿宝磊三人的谈话声音,她心里直犯怵。   管千娇好像窥破了她的心思,无所谓地道着,他们三个知道我随时可以监听,放心,你不是目标,我们没兴趣。   从进门那一刻起,调试的录音就开始了,屏幕上显着声波的起伏,传来一声甜甜的女声:   “先生,需要什么服务?”   管千娇和唐瑛一下子梗脖子了,这太让人想入非非了……   ……   ……   仇笛和耿宝磊也愣了,一位瘦小玲珑的南方妞暧昧的口吻说这话,不可能不让人想岔路上。   “那你有什么服务?”仇笛问。   那妹子操着不流利的普通话道着:“找房子啦、找工作啦、找老婆啦、找二手车啦……我们都可以代劳的,两是找工作吧?我们镇里招工的单位很多,要求不那么高的啦……十八岁到四十五岁都可以啦……”   说得侃侃自信,用工条件已经排出来了,不料仇笛笑了笑道:“找杨二丙。”   “什么?”那妹子愣了。   “找杨二丙。”仇笛重复了一遍,那妹子愣着看他,他笑吟吟地道:“我们大老远来的,给你们找点生意。”   妹子想了想,狐疑地拔着电话,边拔边看两人,不一会儿放下电话,严肃地告诉两人,我们老板叫杨涛,不叫杨二丙。   闲坐片刻,南方妹子看样不怎么喜欢仇笛这个黑大个子,倒是和耿宝磊有一搭没一搭能说几句。听到匆匆的脚步时,仇笛知道正主来了,起身恰恰碰上一位凸嘴高颧、干巴瘦的男子进门,看看两人,怀疑地问:“找我干吗?”   “谈点生意啊,难道杨老板不欢迎啊。”仇笛笑着道,话嘎然而止,眼睛瞟着隔间,那人狐疑片刻,一招手,进来吧,推拉门一闭,人家坐下,一言不发地盯着仇笛,像是揣不清来路。   仇笛也没有吭声,示意着耿宝磊,作为跟班的耿宝磊很有自觉地躬身,手机屏幕亮着给杨涛看,杨涛一看,是瞳明科技的照片,他征询地看向仇笛时,仇笛开口了:“我想要点眼镜,不知道杨老板有没有。”   “买眼镜,你走错门了吧?”杨涛笑了,一笑就能呲出三十二颗牙来,颇有喜味。   “应该错不了,我们要买的是,他们还没有开始卖的货。”仇笛道。   “不太懂。”杨涛笑了笑,摇头。   “其实我也不太懂,不过有其他厂家要,我就来试试,看能不能搞到手,杨老板,愿不愿意帮帮我们?您担心什么,这又不是贩枪贩毒,还怕人知道啊。”仇笛道,表明的身份及来意,对于这些拉皮条的人精岂能不懂,只是生面孔可能有所顾虑,他笑笑,一言不发地看着仇笛,像是审视安全与否。   仇笛耐心地坐着,片刻又掏出了烟,软中华,递给对方一支,潇洒地点上,杨涛注意到了,对方用的火机是ZIPPO限量版,虽然分不清真假,不那动作很是潇洒,叮叮两声脆响,火机像长在手上一样,来回在指缝里翻滚。   这是雅痞的动作,正常人没这种水平,一个小小的细节打消了杨涛几分顾虑,他抽了口烟道着:“呵呵,不瞒这位先生讲啊,我们一般不和生面孔做这种生意的,所以……”   “不不不……您错了,我们之间,是有熟人牵线的。”仇笛道。   “有吗?”对方愣了。   “当然有。”仇笛掏着口袋,摸出来了一张百元大钞,指着头像道:“他!毛爷爷,我认识他,您也认识他,所以咱们是熟人啊。”   “哈哈……有意思。”杨涛笑了,仇笛这玩世不恭的样子,绝对不带一丝体制内的烟火气,更不像中规中矩的公司里出来的人,他想了想,然后出去,开了文件柜子,抽出来一张档案袋,返回来,桌上一扔道着:“那,就这些……五千块。”   仇笛没拿,示意着耿宝磊接,有关眼镜生产的工序很繁琐,只有耿宝磊才有耐心恶补知识,他打开袋子,细细一看,有照片,有图样,甚至还有透明胶布贴好复原的纸张,总有二三十页,粗略翻过时,他附耳和仇笛小声道着,确实是瞳明厂里出来的,不过都有点过时了,大部分都是已经上市的设计,不过这东西仍然有用处,最起码能证明,有人在处心积虑地收集有关瞳明的情报。   简要一讲,仇笛封好的袋子,手拍着,笑笑道着:“杨老板是试试我们的水平?”   “怎么讲?”对方道。   “都是些过时的货色,我们想要的,是还没出仓库的……这些东西别说五千,五百也卖不出去吧?”仇笛问。   “那我就没办法喽,现有的就只有这些喽……搞再深点,那不能商业间谍了吗?那种事我是不会干的,两位请便。”杨涛笑着道,要拿着那份档案,仇笛没松手,吐口道:“两千,我要了。”   杨涛一愣,这是一个远远高于心理价位的数字,他一放手,摊了摊道:“好啊,现金。”   这是马仔的事,耿宝磊掏着随身的手包,真皮的,一拉链子,好几万厚厚的一摞,明显地看到对方眼神中闪过一丝贪婪,他慢条斯理地数二十张,扔到了桌上,仇笛一夹档案起身,估计那人没想到这么直接,惶然起身,仇笛一笑回头,吓了他一跳,就听仇笛道着:“杨老板,要不咱们互留个电话?”   “好啊。”杨涛乐了。   不一会儿杨涛的手机一响,仇笛笑着道着:“我给您发了一条彩信啊,上面有几个样式,好像要出新版,特别是那种钛架、纳米设计,如果您有门路搞到……可别贱卖了啊,我们等着您开价呢。”   “好……好。”杨涛有点小兴奋了,很客气地把两人送出门,看着两人拦了辆出租车走人,这派头不错、口音不是本地人、又是有钱的金主,撩得他心里猫抓痒痒似地,回头就关在隔间里,开始打电话了。   ……   “这些真不值两千啊,我估计大部分都是垃圾堆里淘来的。”耿宝磊翻阅着,三人重新聚到了北门路顶头了。   “千金买马骨嘛,只要他是,我就不信他不动心。”仇笛道。   “这碗饭不好吃的,尼马个搞中介的都抢间谍生意。”包小三有点郁闷地道。   耿宝磊说了,所谓间谍,凡窃密的都算,所以他的成份是宽泛的,不独商务公司才有间谍,那些觊觎商业情报利润的,大有人在。   “这多好,他们卖情报,咱们卖他们,这也叫谍中谍啊。”仇笛笑道。   三人商议着,像在等着什么,不过这个等待的时间可能会很长,因为接下来,是管千娇的表演时间。   ……   对,她在幕后,正解析着一屏幕跳跌的数字,窗台上看不见的电波正把这些东西发送到一个特定的位置:杨涛的手机。   “这是干什么?”唐瑛没看太懂。   “发送的图片里,植入了木马……以这儿的水平,他应该发觉不了,木马程序可以让我远程读到他的通讯录,以及对信号定位……哦,包小三这家伙挺机灵,车上也塞上去了……等等,我看看,这家伙真不愧是干中介的,光手机通讯录就有一千多人……”   管千娇像自言自语,在她面前的屏幕上,像魔术一般不断显出了收到的数据,小姑娘乐得眉开眼笑了。   “我总觉得这个还有点问题啊。”唐瑛不确定地道。   “什么问题?”管千娇头也不回地道。   “他们是怎么找到杨二丙的?他们怎么知道杨二丙和瞳明泄密有关?”   “我也不知道。”   “是啊,无根无据,就即便是他,能有什么说服力?”   “调查是看结果,这不是执法,还要有证据。”   “好,我不和你争,假设就是杨二丙,假设他就是潜藏的掮客,这种掮客,怎么可能把消息给仇笛,陌生人,第一次见面,可能给他吗?”   “……”   “还有,你们这种窃密,万一对方察觉,那岂不是要鸡飞蛋打?”   唐瑛一连几问,有眉目,反而更让她揪心了,管千娇听得聒噪不已,没有理会,片刻后,她亮着结果道着:“想要证据吗,这个算不算?”   唐瑛凑上来一看,语结了,读出来的通讯录里,有三十多个号码和瞳明提供的员工联系方式吻合,管千娇看看监控的信息,指指屏幕上三个名字道着:“他刚刚和这三个人通过话,三个人都是瞳明公司的员工……你不觉得这太巧合了吗?”   这边下单,那边忙着组织货源,货源地肯定就在瞳明公司的生产线上,这样的巧合,听得唐瑛瞠目结舌,她看看管千娇,又想想仇笛,再想想初来乍到不过几天,如果这真是泄密渠道的话,她不觉得匪夷所思,倒觉得过于简单了。不过又掩饰不住那股子兴奋,要是真能找到新产品流出瞳明公司的渠道,那意味着,这单可能性微乎其微的生意,马上就要变成真金白银了。   “继续啊,唐主管,还有什么疑问?”管千娇回过头来,笑笑道。   那笑有点戏谑的味道,唐瑛想想自己前一刻还一筹莫展,赶紧收敛着露出来的兴奋,她说了:“他们准备怎么干?”   “很简单嘛,既然不好找间谍,那就让间谍来找咱们啊……等你把那些还没上市的产品,亮在肖凌雁面前时,还用费口舌吗?泄密渠道有了,间谍也有了,等着他们付款吧。”管千娇道。   “这么简单?”唐瑛不信地问,这离想像中那些诡异的商谍,差得太远了。   “你翻开看世界上有名商业间谍案,那一宗都不难,无非是利益驱动……当然,不难,是在他们浮出水面之后。”管千娇道。她看到唐瑛又如见到帅哥的兴奋和花痴表情,对于唐瑛除了白痴和花痴的评价,又多了一个特性:财迷。   “好,就按他们的想法办,把这三个名字发给他们,咱们全力支持。”这位财迷如是道。   苏凯、高志光、王大龙。   三个名字,加上瞳明科技提供的简单资料,瞬间发回到仇笛的手机上,仇笛很意外地发现,其中这位苏凯,居然是在公厕里抓到过的那位,看来,瞳明厂里手脚不干净的小毛贼不在少数…… 第09章 贼谍斗宵小   移动的二丙中介字样,下了路沿,驶上了北门路。   哦,不,是车窗贴着“二丙中介”的那辆车,上了北门路,杨涛瞄了眼车上的时间,指向下午十七时四十分,他盘算着,再过二十分钟,眼镜厂就下班了,这事办喽,正好趁着夜色去市里的一趟,一想一想转手就是几万的入账,他兴奋得都按不住心跳出膛的感觉了。   稍走不远,他把车靠在路边,准备等上一会儿。想想这次上门生意,又重新捋了一遍思路,前天见的那两位,明显不是本地品种,明显是对眼镜行业有急需,这个绝对没假,否则那堆资料外行是看不懂的,外行不可能清楚那些样式之间的细微差别。   当然,主要是人家出手阔绰,当时就扔了两千块,昨天和他们联系,说有货,需要付五千订金,对方讨价还价,最终还是很慷慨地转到他个人账户上三千块。   这钱不多,可也不少,他揣度着,应该是那些吃信息饭的主,干中介这行接触的事多,别说那种专业设计,就是学生资料、银行账户资料、股市开户资料等等,甚至房产资料,你只要能找到合适的买主,都能变成钱啊。所以他很放心的同意了交易。   如是想着,一想到马上就要有几万块进账,他浑身不自在的挪着屁股,恨不得马上搂在怀里数数。甚至他都盘算好了,今晚拿到钱就住市里了,先洗洗漱漱,做回大保健什么的,其他倒不担心,就是担心现在扫黄形势太严峻,不知道夜总会那几位相识妞儿还在不在。   想着,想着,他心里开始痒痒,脑子里开始绮妮了。   想着,想着,电话铃声响了,他以为是厂里那几位出来了,一看却是个不认识号码,中介接触的人杂,还以为是其他生意,随手接了起来:“喂,找谁?”   “找你呀,杨大哥。”话筒里,传来了甜甜的声音。   他一嗯,兴奋了,尼马想啥就来啥,刚想大保健,就来妞了,他兴奋地他问着:“你是……”   “我是小雨啊,你是不是喜欢上别人了,不喜欢人家了。”对方幽怨地道。   杨涛愣了下,努力回忆着在那儿上过这个妞,嘴上习惯性的扯着:“哪有啊,我最喜欢的是你。”   “那你对我还满意么?”对方挑逗地道。   声音真黏,真好听,听得杨涛春心萌动地道着:“当然满意了。”   “那说定了哦,哥,我陪你二十四时。”对方回复了甜甜的一声。   杨涛迫不及待地答应了,两人扯了几句,依依不舍地挂了。   咦?不对,挂了杨涛才想起来:呀!我咋忘了问她在哪儿呢?洗浴中心还是夜总会的。   反正那地方认识的妞都叫杨哥,叫小雨、小红、小兰、小桃的什么都有,那谁能记得住啊。   正郁闷着,又来电话了,他一看又是个陌生号码,以为又是生意,一接听:“喂,找谁?”   “找你啊,杨哥,我是温柔体贴型的。”一个软得让人发腻的声音。   一听女人声音,杨涛这骨头又酥了,他顺势问着:“你就叫温柔体贴?”   “不是啦,人家很温柔体贴啦……人家叫诗诗。”对方道,撒娇的声音。   “哦,湿湿……告诉哥你那儿湿啊,还两个湿,不是三个么?”杨涛调戏着。   “哦,讨厌啦,杨哥你这么流氓啊。人家不做你女朋友了。”对方生气了。   “嗨,别呀……诗诗,我想起来,你是不是上回慢摇吧那位?”杨涛挽留着。   对方直接挂电话了,他有点懵,有点失落,正郁闷中,又有电话来了……哎呀妈呀,又来了个叫妮妮的,给他在微信上发了张照片,那小模样兴奋得他兽性大发,放倒了座位,和妮妮黏上了……   ……   ……   “计划就是这样啊……现在杨二丙还在北门路口等着,咱们从这里开始跟,他之所以把交易定在今天晚上,肯定是等着那些工厂下班给他东西,咱们把厂里人引到九玖美食门口,截了他们的东西……宝磊,你一会儿先走,我和三儿从这儿往过跟。”   仇笛持着手机,和包小三、耿宝磊安排着,窝了两天,又赔了三千,终于把杨涛杨二丙钓上了。   “这些从厂里偷东西的,怎么可能听咱们指挥?”包小三问。   “放心,千娇马上会用虚拟号给他们发短信,号码是杨涛的号。”仇笛道。   “杨涛呢?万一他们之间一联系怎么办?那不露馅了?”包小三又不确定地道,众人商量他在睡觉,真到实施细节,他又想不通了。   “联系不上了,他被N多美女缠住了。”耿宝磊笑着道。   “哇,不是吧,这投资也太大了,还雇了几个妞?”包小三心疼了。   “虚拟女友,没听说过吧?就是住在手机里的女友,你在淘宝上买,30块钱负责陪你二十四小时,电话确认的,你满意为止……有呆萌萝莉型、有知性美女型,有温柔体贴型、有邻家少妇型……不贵。”耿宝磊笑着道,这是他的创意,仇笛直竖大拇指。   “那你给他找的什么型的?”包小三好奇地问。   “不知道他喜欢什么类型,所以就买了一个大多数男人都喜欢的。”耿宝磊严肃地把答案道出来了:“妻妾成群套餐,包括以上所有类型……哈哈……好玩不?”   “嗯,好玩。”包小三乐了,直说你色狼还装正经,这蔫坏的。   “赶紧准备,时间快到了……宝磊你先走,盯好喽,杨涛联系的可不是一个人。”仇笛道。   三个人各司其职。此时,听到了厂里下班的铃声,走廊、通道、院子里的灯依次亮了起来,收工的工人排着队,从厂房里出来,这个管理相当完备的厂区此时可见一斑,早有数名保安守着门,依然检查着下班的工人。   完备归完备,但弊端还是很明显的,几个保安检查几百工人,明显力不从,仅仅是抽捡,很多是草草了事。甚至看到有的工人就那么从检查口走出去了。   对,泄密就是这样完成的,现在流水线的产品,肯定已经在某个人身上了……   ……   ……   “下班了,捉谍行动,现在开始。”   管千娇兴奋地摁下了发送键,把屏幕上输的信息发送出去了,加进去了唐瑛的测试号码,嘀嘀一响,唐瑛拿着手机一看,是一行字:东西送九玖美食门口,有人等着。   这个不重要,关键是,显示的发送的号码,就是杨涛的手机号,而这个时候杨涛,还在北门路口和人煲电话粥呢。   就用这些设备完成的?   唐瑛又一次看看窗口的折叠天线,两部电脑,连着接几台旧式的手机,手机用数据线连着怪模怪样的电子装备,据管千娇讲,那是个接入网络端口的虚拟机,相当于一台虚拟基站,可伪装成任何你想要的号码,10086都没问题。   想到此处,她哑然失笑,一边发送虚假消息,一边拖住机主,这办法倒是不损,最损的是耿宝磊想出来的歪招,在淘宝上给杨涛买一个妻妾成群套餐,让十几个女生打电话约杨涛。   想清楚此节,她笑出声来了,坐到了管千娇的身边,随口问着:“那边怎么样了?”   “还在和美女聊天呢。”管千娇道。   “能拖住多长时间?”唐瑛现在担心行动的结果了。   “拖多久算多久,那些虚拟女友可不是省油的灯,耿宝磊试过了,能嗲得让分不清东南西北……呵呵,我都没想到,耿宝磊也上路了啊。”管千娇道,在仇笛和包小三的影响下,那位自恃绅士风度的耿小哥,义无返顾地学坏了。   “哎哟……这三个小害虫,真难为他们了。”唐瑛感慨道,不得不承认,这几个害虫起的是决定性的作用。   管千娇目不转睛地盯着目标,一个光点,她笑着的时候眼神一敛猝然道:“哟哟……坏了坏了,这家伙发现了。”   她说着,飞快的击着键盘,设定着号码、频率、然后一摁发送,两手一摊,坐等着看。   “这又是什么?”唐瑛好奇地问。   “这叫呼死你……技术用语叫:定向不间断呼出程序,每隔三秒拔一次电话,自动拔、自动切断,接下来的时间里,他根本不会有机会打出电话去。”管千娇笑着道,给了唐瑛一个得意的眼神。   唐瑛愣了下,笑着补充着:“刚才说错了,害虫应该是四只。”   ……   ……   “他妹滴,到底尼马怎么回事啊?”   杨涛已经过了晚十八时了,急急地驱车,一手打方向、一手拔手机,一直有女人的电话来,他以为自己混了这么多年人品爆发了,不过爆过头就不对了,等反应过来才知道是网上订的虚拟女友,气得他直骂谁尼马这么缺德。   对了,还有正事呢,联系好的几个厂里工人,下班要交给他东西,谁可知道又出意外了,号码拔了一半,有电话进来了,打断了,他气得一摁拒接……又重头拔号……拔了一半,电话又进来了……拒接……重拔,没拔完又来了……   哟哟哟……车前有人打喇叭,差点和摩托车撞上,他一打方向一个急刹车,那骑摩托车的气得一口唾车窗上,骂了他一句。   哟哟哟……我手机呢,他矮下身,捡着掉座位下的手机,手机疯了似地还在响。   他急了,一关机,踩着油门,飞快到驶向瞳明眼镜厂。   迟了,这时候已经下班了,工人走的走、来的来,上夜班的时间到了,他瞠然看着稀稀落落地厂里,猛然间省悟要坏事了,赶紧地奔出厂边上的超市,拿起公话,要联系那几个人。   咦?对了,手机号码多少?   他使劲想也想不全,一开机,那电话立时又疯也似地响了,气得他机壳一敲脑门,啪唧,摔地上了……   ……   ……   此时此刻,耿宝磊正站在九玖美食的门口朝瞳明科技的方向望去,从这里到瞳明科技只隔一条街,步行十五分钟就到,有骑电单车的,几分钟就到。   “嗨……东西呢?”耿宝磊看靠边停车的一位,红毛,他叫苏凯,被仇笛堵在厕所里过。   那孩子警惕地看看,不认识,耿宝磊笑吟吟地上前伸手道:“杨哥让我接的……拿来吧?”   “钱呢?”小红毛问。   “给。”耿宝磊捻了三张递给他,小红毛拿手里生气地道:“说好了五百的嘛。”   “这不还没掏完呢吗?给东西。”耿宝磊发个飚,再递两张一扔,成功地掩饰住了自己根本不知道交易价格的事实。   那孩子飞快地从裤裆里掏了样东西扔给耿宝磊,骑着车嗖声走了。   带着体味的东西让耿宝磊很嗝应,捻在手里一瞧,他惊讶了……一幅完整的钛架眼镜框,有点变形,不过在他恶补的资料里,这是没有见过的设计。   “这些熊孩子真叫可恶啊!?”   他装起东西凛然想着,每个新产品的研发不仅费时费力,而且要投入大量资金,就这么被熊孩子偷出来,五百块就卖了。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他现在有点明白为了老董事长不遗余力的外聘商务调查人员的原因了,这外表光鲜的民营企业,恐怕存在的问题比想像中严重,不仅仅是管理上亲戚之间的平衡不好把握,而且这种劳动密集型用工,泥沙俱下的,你防不胜防啊。   又来一位,不认识的,不过包小三在背后指着,步行来的,他到了美食店门口,四下张望着,像是在寻找谁,不过肯定找不到了。   蓦地,耿宝磊这个生面孔站到了他面前,手里还拿着一副镜框,直接伸手:“拿来吧?杨哥让我来接。”   “钱呢?”对方警惕地问,那一脸愁苦的,肯定是被压迫不少年月了,而且是不发加班费的那种压迫。   递钱,交货,这个更奇葩,交给耿宝磊的居然是一把小零件,耿宝磊再细细一看,哎哟喂,是把创意很好的眼镜维护小工具,像一只笔,不过被工人拆了,估计是方便带出来。   在截走杨涛货的思路用的是撒大网,就是凡和杨涛手机通话的号码,都发一条这样的短信,黑事他们估计是不会相互交流的,应该很安全。本来以为能捉到一只两只地鼠,可没想到,来了一窝。先后有三男两女来九玖美食门口接头,耿宝磊用五百块钱的代价,买了一堆产品。   以为这是极限了,NO,最来还来了一位,仇笛一直跟着,他认出来了,这家伙根本就是厂里负责搜身的保安,也玩监守自盗了,贼头贼脑地和耿宝磊接上头了,塞给耿宝磊几块镜片。   交易完成的相当顺利,三人重新会合后,都是很惊讶,没想到这么简单,不过没做停留,赶紧地通知管千娇和唐瑛,这种事虽然不大,可要捅回厂里肯定是轩然大波,而且三个人办的这事也不光彩,为今之计还是先躲起来,省得杨二丙反应过来再出什么意外。   商议之下,几人干脆连夜离开了临海镇,当夜住到了市区。   ……   ……   江州市一处快捷酒店里匆匆开房,当等待已久的摆在管千娇和唐瑛面前时,两人那股子兴奋就别提了,T90钛架、TM201镀金架、T3032镜宝……在提供的产品名录里尚未见到,这意味着什么?管千娇笑吟吟地看唐瑛,两人都在笑,这个自不用说了。   “看来,咱们俩得准备报告。”唐瑛道。   “那当然,明天就该要尾款了。”管千娇道,她有点兴奋地开着电脑。   此时唐瑛好奇地伸手去那些收购的小部件,抱着饮料刚进门的耿宝磊出门拦着,等声音出来,唐瑛已经拿在手里,她愕然问着:“怎么了?”   好像怪怪的,耿宝磊惶然摆手道:“没事。”   再看坐在一旁的包小三和仇笛,都严肃地摇摇头:没事,我们有点兴奋罢了。   肯定有事,那玩意有好几样都是从裤子里掏出来的,能藏着出了厂里检查,可能塞在什么部位可想而知,仇笛嘴角抽抽,憋着;包小三咬着下嘴唇,憋着;耿宝磊紧张地坐下了,看着唐瑛细细把玩、仔细审视,几次想出声,被仇笛掐住大腿了。   管千娇发现不对了,她和这几个货相处的时间长,看这憋坏的样子,肯定没好事,她回头看看唐瑛,一下子反应不过,倒是唐瑛反应过来了,拿着钛架,还有包着钛架的一块眼镜布,鼻子抽抽,自言自语问:“什么味道?怎么怪怪的。”   终于,包小三忍不住了,噗声笑得仆床上了,耿宝磊和仇笛也在低着头吃吃地笑,笑得两位女士莫名其妙,管千娇追问时,仇笛跑了,包小三也跑了,还是拽住耿宝磊,耿宝磊嗫喃半天才附耳跟管千娇说了真相,这下子,连管千娇也笑喷了。   当这个真相委婉地告诉唐瑛时,惊得唐瑛赶紧扔下东西,然后越想越面红耳赤,恨恨地骂着:“气死我了,这几个混账东西,故意的。”   “习惯了就好了,他们干过比这更恶心的事……来吧,我给你描述经过,你组织一下语言,那儿想不通把他们叫回来。”管千娇道。   两台电脑相对着,唐瑛慢慢平复了心态,有关这个经过,需要文字加工一个合理、合法、能放到桌面上的调查描述,不过当她听到三人在网吧窝了几天盯人,把人堵公厕里逼问消息时,还是惊得半晌回不过神来。   “这样写吧。”   唐瑛思忖了片刻,如是说着敲着键盘:“……我调查方人员发现,贵厂员工有数名长期出入网吧,在游戏上以及上网、着装等方面花费较大,明显超过了打工收入,顺着这个线索我们查到了,与他们经常联系的是临海镇一家名为‘二丙’中介的小公司,该公司负责人杨涛,一直通过教唆员工偷窃,并回购赃物的方式,获取瞳明各类产品的最新消息,并出售谋利,种种迹像表明,这种情况延续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没错,这就是一个泄密渠道,管千娇的经验告诉她,这是竞争同行惯用的手段,以前发生过肯定不止一次。这个不重要,她关心的是,这份报告引起的后果,以及能不能换回钱来,因为这目不暇接发生的一切,似乎太过简单了,而且从专业的角度讲,那位连手机被监控都没发现的杨涛,那些偷厂里东西的员工,离商业间谍的水平,实在相差太远了…… 第10章 真伪难分晓   谢纪锋轻轻地放下了电脑,喘息加重,心跳加速,甚至拿着电脑的手都有点颤抖。   唐瑛发回来的消息,已查明有人通过收购赃物的形式得到瞳明新产品的信息,他惊恐的地方正在于此,实在无法想像这种连警察都未必查得出来的渠道,那几位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到的,而且还人赃俱获,他严重怀疑,这个所谓的“间谍”,恐怕是牵强附会出来的。   对,似是而非,可以说他是,也可以讲他不是,从事间谍这行都不容易,能真正抓到一个间谍,那怕就他从业履历里都不多,更何况像这种“人赃俱获”了。   他踱步在香河畔的山间别墅院子,一遍又一遍思忖着,这个事依他初衷,本不想接,不过碍于情面勉强作了个样子,瞳明是全国眼镜制造行业的龙头,欧美高档眼镜在国内的代工厂家之一,通过几项国际认证,真要有间谍案,恐怕会轰动全国。   况且,这又是个标准的家族式企业,所以只能做个样子,之所以派唐瑛出面,他是想给这些新人一个挫折教育,这一行不经挫折是不会成长的,大多数商务调查单子都会流产,而他们的起步,在谢纪锋看来,还是有点太顺了。   可又一次颠覆他的认知了,这才几天?他数了数,从仇笛离京开始到现在不过两周时间,他们居然挖到了这样的消息。这种喜讯,越想越让觉得有点恐惧了,家族式企业的壁垒、竞争同行的倾轧、企业内部的利益纠葛,这样那样看不见的隐患,很可能因为一个突破口井喷出来。更何况在他看来,这次不伦不类的调查,走得根本不是正常路子。很像仇笛、包小三这两位乱拳打死老师傅的捣乱风格。   怎么办?   他思忖了好久,既怕打击了下面人的热情,又怕触及了对方上层的禁忌,揭别人疮疤毕竟不是什么好事,而这位可好,一下子揭了个彻底。   无计可施之时,他拔了孙昌淦的手机,把在临海镇发生的事,简略地向孙昌淦讲了一遍,以很委婉的口吻,而且暗示此事到此为止,他准备把人全部撤回来。   接电话的孙昌淦在香港某住宅,刚刚早起,闻知哈曼有如此的动作也是愕然不已,介绍这样一家商务调查公司也是受老友之托,可他真没想到结果出来的这么快,他坐在阳台上想了好久,算算时差,还是拔通了老友肖云清的电话。   第三方在澳洲,老友闻听此事,嘘声叹气良久,只说了一句话:“你我都不要干涉,让他们自己处理。”   言尽于此,孙昌淦都搞不清老友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态。或者和自己的心态有所雷同,就像所有的富人一样,越富有,会在亲情和感情上显得越拮据。   于是这三位能够左右事情方向的人都保持着缄默,内地香河县,谢纪锋还在疑虑重重;香港孙昌淦,有点无所适从,而远在澳洲的肖云清,忧心重重,都在为同一件牵挂,所不同的,只是看待此事的眼光而已……   ……   ……   临海镇高新工业园区,瞳明科技总部。   助理郭菲菲在楼门口接到了肖凌雁,今天来得比往常早,匆匆下车,看脸色像覆了一层霜,郭助理没敢多言,亦步亦趋跟着,前行一步开步、摁电梯,直把肖凌雁带进了办公室,尔后战战兢兢地把手机递给了肖凌雁。   “发现什么情况了?”肖凌雁冷言冷声问着,翻阅着手机里照片。   “也没什么情况,就是各厂子里看了一遍,没有接触公司的研发部,多数时候吃饭都是厂里招待,就是……就是和祝总一起吃过两顿饭……她们一直住招商酒店,不过,前天和昨天,都没见到人,京城来的唐女士说她身体不舒服,我就没有去。”郭助理轻言细声道着。   商务调查公司来的,作为掌门人自然要掌握他们一手信息,这个重任当然只能落在助理的肩上了,郭助理陪同的唐瑛数日,根本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嘛,怎么今天一下子就变天了。   肖凌雁没有说话,手拔到一组照片时,大拇指微微一颤,她眼神闪过一丝妒火。就是被电流击中了一样。   照片里是笑吟吟的唐瑛,正和祝士平相对而饮,可恶的是手机像素太好了,能看到唐瑛美目中的眼波流转,能看到祝士平表情里的倾慕佳人,不知道为什么,这副画像触到了她心里的痛处一般,让她半晌都从那种窒息的感觉中无法摆脱出来。   嘭……肖凌雁直接把手摔了,精美的IPHONE在墙上撞出了一声重重的声响,然后滚落在地上,四分五裂的屏幕,全黑了。   郭助理肩头耸了耸,没敢吭声,外人远不知道伺候这样的富姐有多难,也不会有人知道,那些富人的怪僻又何其多。   “自己去换一部手机。”   “好的。”   “通知一下各部门经理、负责人,九点开会,务必到场。”   “好的。”   “通知祝经理,去江州接一下京城来的唐女士。”   “好的。”   “去吧……等等,你……陪祝经理一起去,客客气气接回来。”   “好……好的。”   郭助理迟疑了两次,确定肖总安排完了,这才轻轻拣起地上的手机残骸,慢慢的掩门退出去了。   刚掩上门,就听到了屋里叮里当啷,轻重不一的声响,她暗忖着,怕是总裁办的家俱、装饰,又得全部换上一遍了,而此时,她依然不知道,是什么事让肖总如此地悖然大怒……   ……   ……   笃……笃……敲门声,耿宝磊迷迷糊糊喊了一声,谁呀?不用打扫房间了。   咚……咚……成了擂门声,耿宝磊气得直捂被子,他知道又是精力过剩的包小三来骚扰了,几次之后他得拉开门,愤愤骂着:“你让不让人活了?半夜来敲门让人陪你喝酒打牌,早上都不让休息一会儿?”   “哈哈……你又没喝多少,来,吃点。”包小三扬着手里的早餐,灌汤包子、豆奶,这恶客根本不知道客气地挤进房间,耿宝磊一下子被突来的关心冲击得有点羞愧了,关上门,看看包小三那愣样,不好意思地道着:“谢谢啊。”   “没事。”包小三二郎腿一翘道:“反正我和仇笛吃不了,剩下的打包都给你带回来了。”   “啊?你们给我吃剩饭?”耿宝磊那感动一下消散得无影无踪了。   “叫你起,你不起床,怨谁呀,快吃,吃完逛街去。”包小三催着,耿宝磊稍一磨叽,他拿得手机就开始拍耿宝磊穿裤衩的照片,威胁之下,耿宝磊麻利地钻进卫生间洗漱,不一会儿穿好草草吃完,两人的口角不断,匆匆下楼时,却看到了仇笛悠然在宾馆的门口压着腿,一会儿换个姿势,做着附卧撑。   “要不你俩去吧,三个大男人,逛什么街啊?”耿宝磊边走边不情愿地道。   “这不没妞陪着么?你以为谁想带着你逛啊。”包小三道。   “那我走了。”耿宝磊掉头要走。   包小三不客气地一把拽着他,几乎是扭送到仇笛面前了,仇笛收势,煅练的额头微微见汗,他看看耿宝磊道着:“哟,你还真是少爷脾性啊,吃饭嫌三儿太邋遢,睡觉嫌我打呼噜,搁你一人吧,睡得又不想起床了。”   “就是,还得让我伺候着,把你舒服的。”包小三也不悦了。   耿宝磊瞅瞅这个,瞄瞄那个,一般两人结伴干啥坏事基本就够了,等闲是不愿意叫上他的,他纳闷地问着:“这是怎么了?你是数落我的缺点,不会是别有用心吧?”   “当然有,就是要让你悔不当初,然后痛改前非,告诉我,三儿给你送早餐,感动了没有?”仇笛笑道,耿宝磊一呲,不好意思了,轻声道着:“谢谢啊。”   “还有更好的玩,想不想去昆山寺看看,千年古刹,都来总不能不去观摩一下吧?”仇笛问。   “好啊。”耿宝磊乐了,敢情是这事。   “走。”仇笛一马当先,带着哼哈二人,耿宝磊刚说还是有哥们好,不寂寞。包小三又露嘴了,拉着他道:“为了增进我们之间的友谊,给你个机会表示一下。”   “什么意思。”耿宝磊问。   “门票你出啊,白给你端早餐了。”包小三道。   “啊!?早餐才几块钱?门票得多少钱?”耿宝磊情知这俩是无利不起早。   “看看,一说钱多伤感情,你这人真俗,我出行了吧?”仇笛不悦了。   “算了,我出吧。”耿宝磊被将得摆摆手,自认倒霉了,仇笛呲笑着道:“你说的啊,三儿做证。看来我没看错人,宝蛋还是相当重感情的。”   “嘎嘎……可不,咱们仨的感情这不越来越深么。”包小三笑歪嘴了,两人合着挤兑耿宝磊,耿宝磊哀叹着:“跟你们重感情,得赔钱呐。”   三人挤上了公交相携而去,这是一个难得的轻松时刻,唐瑛和管千娇回临海镇和瞳明公司交差了,结果尚未可知,不过,暂且还不在及时行乐的几人考虑范畴之内。   下车开始爬山的时候,仇笛看看表,已经九时三十分了,他有点心神不定地摸着手机,想问问管千娇进展,又放弃了,耿宝磊看出他的心事来了,小声问着:“喂,你说她们俩今天去的结果会怎么样?”   “要知道结果,还用讨论么?我怎么总觉得有点心虚啊?”仇笛反问了。   “本来没有间谍,你硬忽悠着杨二丙教唆厂里人偷东西出来,造出间谍来了,我都替你心虚。”耿宝磊笑道。   “你不能这样想,这肯定是个渠道,他们之前也没少干过。严格地讲,应该把他们划到间谍的范围之内。再怎么说,这总能证明他们的管理有漏洞吧?”仇笛道。   “你说服我没用,说服那些肯买单的金主才管用。”耿宝磊道。   “就看唐主管的魅力了。”仇笛道。   这话听得耿宝磊又笑了,他斥着仇笛道着:“你没傻吧?掌门人可是个女的,唐主管的魅力不上用场啊。”   “算了,别说这个,越说心绪越不宁。”仇笛道。   蓦地,耿宝磊拉着他站住了,指指包小三,包小三已经跑到了台阶之下,正靠着台阶瞟着什么,那动作把仇笛可吓了一跳,这货伸着脖子,正往台阶上瞟,而且是但凡有穿裙子的女人上台阶,他就悄悄喀嚓一张,南方气温高,这季节都不缺裙装的女人。   “快,快把他弄走。”仇笛哭笑不得地道。   耿宝磊奔上去,拉着他就走,他不情愿,仇笛也跑上来了,二话不说,揪着耳朵,屁股上踹了几脚,直小声骂着,当间谍出息了啊,没学会刺探商业秘密,倒学会刺探女人隐私了。这不找着被群殴么?   两人挟着怏怏不乐的包小三,弄走,仇笛一没收器材,又吵起来了,本来游览的心情就不浓,这下全给破坏了。   ……   ……   此时此刻,瞳明科技总部的会议室里,气氛开始激动起来了。   “不可能,这事没有什么讨论的,京城里能有几个正经货色,他们说有就有啊。”   产品研发部主任,周真伊如是道。   这是个秃头男子,肖凌雁从中学开始就认识,他是和父亲一起创业的那一代,高薪从国企挖回来的,一直以来她以晚辈自称的。   “对,我同意周主任的意见,咱们辛辛苦苦挣点容易啊,别人动动嘴皮,就划走一百万,怎么不去抢银行啊?”   精密模具厂肖云飞厂长道。   这位中年男,肖凌雁得叫叔,亲戚、厂长、公司的股东。   “我也觉得没必要找他们。”市场营销部经理焦敬宽道,他好歹还看了肖凌雁一眼,然后很中肯地道:“泄密那是杜绝不了的,这头刚出厂,那头就有人仿制了,你们瞅瞅咱们镇上的世界名牌有多少?那卖菜大妈提的包,都是LV款型的……现在那些老外来人,还专找假货。”   他的话引起了一阵笑声,山寨文化比品牌故事可要深入人心的多了。   肖凌雁看了几眼祝士平,作为外聘的总经理,祝士平在整个管理层还是相当有威信的,他觉察到了肖凌雁的难色,笑了笑道着:“知识产权这一块,还是有必要关注的,我不否认山寨的强大,可反过来讲,要是发展到谁也不尊重原创,谁也不尊重产权,那将来谁还去搞原创……没人搞原创了,那还仿制什么?这终究是个恶性循环,损害的最终还是自己的利益。”   他一出声,下面人有笑的,有点头,也有置疑的,是广告部一位女经理,吴晓璇。这位却是肖凌雁的娘家亲戚,她一置疑,祝士平笑着道:“你有关短期利益的论点不对,我简单举例,现在都知道,针织品仿货,江浙做的最好;鞋类是福建假货最好;眼镜是台州一带仿品最佳……这恰恰也证明了,这些做假货的也有品牌意识,只是没有更大的能力投入到研发上来而已……如果他们其中有人做大了、做强了,他们也会不遗余力保护自己的产品不被仿制的。就像我们刚刚起步的时候,不也到国企里挖退休的职工吗?”   这倒是,祝士平侃侃几句,把会议风头带向了有利于决策的方向,他看出了肖凌雁的难处,要说服这些吝啬的经理在这个人投入可没有那么容易,他说完时,向肖凌雁微微一笑,肖凌雁面无表情地看看诸人,讨论了半天才开口道着:“这个事已经定了,有意见的请自行保留,关于以后公司的商务安全问题,不是投不投入的问题,而是投入多大的问题。我初步的设想是,每年从总收益中拿出百分之三来做商务安全的防范。”   话音刚落,哗声四起,新产品研发不过百分之十,百分之三那将意味着上千万的投资,在座的不乏公司股东,表情肉疼的、直言置疑的、窃窃私语的,嗓门最大的肖晓辉拍着桌子问了:“凌雁,这么大事,得董事会讨论吧?我申明一点啊,我保留意见……真吃不到一锅里,各厂单独核算嘛,不但这个钱,我觉得研发费用也够呛,养好几十个人,就研究个眼镜框子、眼镜片,每人的年薪都赶着几十人工人了。”   祝士平一阵嘴苦,无语了,贵族的财富可能一夜之间拥有,可贵族的气量眼光,恐怕不是一辈子能培养出来的,从根子上讲,这些老板还是小手工业者,对产品研发的微词也是由来已久了。   发话的这位是亲叔叔,称呼总裁一直就是凌雁,肖凌雁嘴角微微一翘道:“小叔,那你的意见呢?分分家产,单独出去干去?”   “啧,算,我不说了成吧?咱一家人别说这难听话。”肖晓辉难堪地道了句。   “不是我要说难听话,实在有些事很让人意想不到啊,研发部辛辛苦苦的做的设计,说不定是给别人做的嫁衣裳啊……小叔,您说,这种人应该怎么处理?”肖凌雁问。   “不能吧?咱们里头有这种人?”肖晓辉愣了下,他看肖凌雁表情不对,马上补充道着:“不是怀疑我吧?脏水可不能乱泼啊,我文化水平不高,也不至于分不清里外人啊。”   “唉,就怕你想分清也难啊。我现在说,T90钛架、TM201镀金架、T3032镜宝,已经流出市面上了,你信吗?”肖凌雁问。   “那怎么可能,还没下生产线呢,不是下个月……”肖晓辉辨着,他愣着停下了,他看到了肖凌雁拔手机叫人,转眼间,郭助理拿着东西,带着唐瑛进来了。   一个小小的储物箱揭开了答案,让人瞠目结舌在答案,在肖晓辉发滞的眼神里,他看到了,钛架、镀金架、镜宝……几样厂里刚投产的新品,出现在这个不该出现的地方,所有的人眼光都盯向了肖晓辉,等着他解释一句什么,却不料什么也没等到,肖晓辉如遭雷击,瞠然而坐,他知道今天会议的内容了。   “看看吧,我们花几十万才能研发一个新产品,有人几百块钱就能买到……还有那些设计图样,是怎么流出去的,谁流出去的,麻烦在座各位给董事会一个交待,现在不是我们这个小地方有没有商业间谍的问题,而是间谍已经无孔不入了……看看吧,都看看,我资历不够,还真拿不出个像样的主意来,大家讨论解决一下……”   肖凌雁自行起身,拂袖而去,把难题扔下了。   一样一样东西放到了会议桌上,这些东西对于它的制造者,那震憾自不言说,现在那怕就全力支持肖晓辉的人也有点腹诽,要是厂里新品流出去,那损失的,可是自家的利益。   很难堪,被一个外人曝出了家丑,瞳明公司的管理层觉得很难堪,像被当众扒了衣服一样。唐瑛也很难堪,她知道为什么肖凌雁中途离席了,这着一来,等于把仇恨,全拉到她身上了。   她硬着头皮,开始给此事一个解释了…… 第11章 突来风雨急   “情况就是这样……我们哈曼商务调查公司目前查到的就是这些。根据这个情况看,贵公司产品屡屡被高仿的根源应该就在这儿,有人通过最拙劣的手法从你们内部窃取到新品设计……那,这些就是了。”   唐瑛侃侃几句,简要地讲完了调查经过,这些“赃物”太有说服力了,就再能言善辨的也要哑口无言了,都那么复杂地看着肖晓辉,他是主厂负责人,要是一直有新品流出的话,他可就难辞其咎了。   祝士平欣赏地看着唐瑛一眼,这个漂亮女人同样突破他的认知了,他以为仅仅是走个过场而已,可没料到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有了结果,他清清嗓子道着:“肖厂长,现在最主要的是亡羊补牢,要尽快查清流出的渠道和具体人员,及时堵上漏洞……几千工人里,谁也保证不了没有点小偷小摸的事,我觉得问题应该出在管理环节上。”   肖晓辉难为的撇撇嘴,看到唐瑛时,他狐疑地问着:“你确定,是我们厂里人偷出去的?”   唐瑛没有说话,那眼神已经很确定了,现在除了厂里,东西出现在任何其他地方都能说明问题。   肖晓辉喟然长叹着,又问道:“唐……唐女士,这究竟是谁呀?”   “这个……”唐瑛搪塞道:“还在调查中,很快就会有结果。”   涉及到尾款的支付,当然要留一个小扣子了,具体的人员在报告中并没有体现出来,有这个结果说服力就已经足够了。   下面的人窃窃私语议论开了,有说报警的,这个不行,偷的这东西理论上研发案值高,但实际售价恐怕引不起重视;所以大多数倾向是要严查,老规矩,查上一批,罚薪打发回家。只有广告部那位女人多问了句祝士平道,祝总,厂里每个班都有几百人,既然小偷小摸的事没法杜绝,那不能以这么一件事,就大张旗鼓,搞得人心惶惶?咱们的定单可是一季压一季,加班加点都忙不过来。   “对对,小吴说得对。”精密模具那位肖云飞,出言护着自家人,这事毕竟都是一体的,出了问题就是连锁反应,更何况现在用工荒,那儿都缺人,等闲谁敢大面积开刀。   “没错,这事不能高调处理……唐女士,您有什么建议?”祝士平问着唐瑛。   “随后我会向肖总提供一份详细的报告,有涉及商业安全的问题,严格地讲,这不算很严重的事情,能窃取一样两样产品设计,但无法窃取瞳明的核心竞争力……所以,我同意在座诸位的意见,尽量低调处理,查遗补漏,不给外人可乘之机即可。”唐瑛道,她看了看桌上的东西,没有收起,开门的郭助理招了招手,她道了缺,先行退出了。   门掩上时,会议室里乱嘈嘈地响起来了,祝士平连说几声安静,都静不下来了。   唐瑛对于这个结果非常非常满意,她笑了笑,知道这样的讨论恐怕不会有什么结果,不过那已经和她无关了,她揣度的事情是,和约的执行问题,这将是接下来的议题。   奇怪了,没有去总裁办,而是被郭助理领到了隔壁的普通办公室,应该是助理的办公室,进门时肖凌雁已经在座了,她示意了一眼,郭助理轻轻掩上门出去了。   “请坐,唐女士……”肖凌雁保持着姿势,两手合拢,随意一指。   唐瑛谦恭地坐到了沙发上,道了声谢,肖凌雁直入主题道着:“该说谢谢的是我,如果不是你们不远千里来这儿,我都不知道,挖墙角已经挖到这么下作的地步。”   这像一句双关,唐瑛莫名地有点脸上发烧,她尴尬笑笑,也直入主题问着:“那肖总,我们的合约您看是不是可以终止了。”   “哦,我刚才正在想这个。”肖凌雁手扬了扬一周多前和哈曼签的合约,无聊地翻了几页,沉吟半晌才抬头道着:“您的意思是,到此就结束了?”   “对,我们提供一份详细的调查报告,贵方支付剩余的九十五万尾款。”唐瑛加重了语气道。   “钱不是问题。”肖凌雁道,唐瑛方一喜,却不料这位女总裁反着口道:“可问题是,我好像觉得你们干得不值这么多钱啊!?”   “嗯?能明示吗?”唐瑛心里喀噔一声,知道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很简单嘛,抓了两个蟊贼,我们为此要付一百万……您不觉得有点贵了?”肖凌雁道,睥睨地看了唐瑛一眼,唐瑛不愠不火问着:“那肖总您的意思是……”   “您说呢?”肖凌雁反问着,像要挟住了。   唐瑛欠欠身子,微笑着道:“坦白地讲,搞商务调查不可能不使用到一些非正当的手段,所以,我们不会选择通过法律途径维权,所以我们对委托方拒付的事也无能为力……也就是说,您如果觉得我们要价过高,您随时可以爽约,我们就当没来过。”   皮球又踢回去了,委婉地告诉一个富人你很小气,相当于一种打脸方式。   果如其然,这话气得肖凌雁微微变色了,她强自压抑着,放下了合约,手一合,盯了唐瑛半天才道着:“有一个解决方式。”   “请讲。”唐瑛道。   “来的不止你们两位,你们私下还有人来?”肖凌雁道。   “当然,那正说明我们对贵公司的事高度重视,坦白讲,我们用上了本行顶尖的高手,这也是看上孙总的面子上,否则这单生意我们都可能不接。”唐瑛道。   “把你的人给我怎么样?”肖凌雁突来一句。   “啊?”唐瑛愣了,没想到是如此非份的要求。   “不用惊讶,我也是听孙叔叔讲的,你们哈曼里干这行确实有能人,我想借用你的人一下,你就不用了。”肖凌雁不客气地道,表示她看出来了,面上这位是花瓶,能人在背后。   “能告诉我原因吗?”唐瑛有点小郁闷了。   “原因是,我希望调查在我的掌控之中,我不希望我措手不及,当然,也更不希望无关的人知道更多。”肖凌雁道,她盯着唐瑛,像是很不满意似地道着:“你别误会,不是影射你……条件就是这样,如果谈价钱,我们可以再谈;如果没商量,就不用再谈了,你说呢。”   “我得请示一下。”唐瑛道。   “请便!”肖凌雁伸手道。   唐瑛出去了,在走廊里拔着电话,不一会儿她去向复返,很客气地向肖凌雁道了句:“对不起,我们不接受要挟,而且,人不能给你。”   本来准备拂袖而去的,却不料肖凌雁瞬间又笑了,很不介意地喊着助理道着:“别急嘛,一个月时间都还没到,这就急着走啊,郭助理……安排一下唐女士住下。”   唐瑛有点忿意,招呼也没打,直接离开了。   ……   ……   这个事就变得有点小郁闷了,唐瑛气得脸色发白,住回了招商宾馆,也奇了,对方招待的规格提高了,给两人订了两间商务套间,刚进门,随后的酒水、水果就送上来了,郭助理又是劝慰又是陪餐,一力证明肖总的的确确是个好人,她只是有时候耍耍小性子而已,两位千万不要见怪。   伸手不打笑脸人的,这还真见怪不着,午饭过后送走了郭助理,管千娇和唐瑛聚到了房间里,细细一说经过,哎把管千娇也气得发飚了,直道着:“那有这样的?不付尾款?惹急了我把他们厂里资料都公布出去。”   唐瑛剜了她一眼,管千娇不吭声了,两人在房间里来回走了N圈,管千娇又试探地问着:“哎唐姐,她要真要仇笛、三儿那几个货,那就给他们呗,让他们尝尝鸡飞狗跳的滋味。”   噗声把唐瑛给逗乐了,她说了,谢总不同意。而且她很怀疑,肖凌雁要这几个干什么去?   有可能是继续调查,有可能是刺探其他秘密,不过不管什么事,恐怕这么高代价不会有好事,两人商量良久,计无可施,正好谢纪锋的电话来了,唐瑛直开着免提说话,把情况一讲,谢纪锋道着:“你们有点急于操作了,应该再缓一点……干得太容易了,别人就觉得钱出的有点冤枉了,不可能不产生其他想法。”   “那谢总,接下怎么办?真不要钱了。”管千娇问。   “当然得要了,不过刚才肖凌雁给我打了个电话,口吻很客气,她找到新的理由了,以合同履约期限不到,让你们继续呆在临海,我想,她肯定是有所图。而且投鼠忌器。”谢纪锋道。   “那我们怎么办?上午我拒绝她了。”唐瑛问。   “人不能给她,这种家族式企业,免不了有相互拆台、相互捅刀的事,外人掺合进去没有好果子,肖云清身体不佳,时日不多了,我估计争权夺利应该由来已久了,她恐怕有想借刀的意思。”谢纪锋如是道。   “可就这么呆着?”唐瑛问。   “是啊,耐心才能处理麻烦事,是她有求于你,你在主动位置,有什么可紧张的?一百万的价码不可能不付账,她丢不起这个人……这种事在我看来……他们几个在吗?”谢纪锋话锋一句三转,似乎有所顾及,管千娇一说不在,他的下文才出来,直道着:“不要有负面情绪,我刚刚要告诉你的是,这种事在我看来,应该也是一个机会。”   “机会?”唐瑛愣了下,什么事在谢总眼中,怎么都是机会?   “自己揣摩吧,不懂就问问仇笛……他连藏那么深的‘间谍’都找得出来,还找不出答案来吗?”谢纪锋道,唐瑛再问时,他只说真不行,就撤回来吧,然后直接挂了电话。   唐瑛的心情可一点都没舒缓,反而更郁闷了,好歹一法律专业的毕业生,公司里打拼几年了,难道还用请教那几个只会偷鸡摸狗的夯货。   “要不。”唐瑛看着管千娇,灵机一动道:“你问问他。”   “少来了,凭什么呀?再说他阴阳怪气的,我才懒得请教他。”管千娇不悦了,丢不起这个人。   “哎……你别这样,那人家要拖着不付款,咱们不都白来了?”唐瑛追着要走的管千娇。   管千娇拉开门,回头做了个鬼脸道:“姐姐,你的魅力足以征服他,还是你来吧,我要午休了。”   咣声拍门而去,把唐瑛钉在当地了,她半晌回过神来,又坐下仔细思忖了良久,在实在想不通是怎么回事的时候,终于妥协了,拔着仇笛的电话,接通了,一听三个人居然去旅游去,她没来由地有点气结,真是会干的不累、不会干累死还是不会,她按捺着性子,把这里发生的事告诉他了……   ……   ……   仇笛慢慢地放下手机,翻着眼,白多黑少的眼珠子,左右瞟瞟耿宝磊和包小三。那二位一脸期待、两眼热切,看得出是心里七上八下,说是来逛昆山寺来了,其实根本都没那心情。   “咋样?”耿宝磊问。   “钱到手了?”包小三兴奋地问。   “哇,出事啦?”耿宝磊又问。   “乌鸦嘴。到底怎么了?”包小三表情急剧变化,他看出来了,肯定不是钱到了。   仇笛把玩着手机,有点小郁闷地道:“对方拒绝付款。”   “我操他MM滴,敢欠哥们钱,回头到他们公司放把火去。”包小三悖然大怒,拍着大腿骂上了,耿宝磊瞠然片刻,脱口问:“理由呢?”   “没有什么具体理由,就是说抓几个毛贼,让他们付一百万,有点冤了,可也奇怪了,他们并不准备违约,却提了个非份要求,是这样……”   仇笛跟两人讲着,一听对方的居然是要他们三人,再一听这事对瞳明的影响不少,总部都炸锅了,从上午到现在会都没开完。而且现在给管千娇和唐瑛的待遇也提高了不少,订的房间都高了一个档次,从标间上升到贵宾间了。   几件蹊翘的事一联系,听者和言者面面相觑,搞不清这是神马情况了,耿宝磊狐疑地问着:“那看来他们是还有其他意图啊。”   “嗨嗨嗨……我说,有人抢着要咱们,这是好事啊,唐主管说多少钱了没有?”包小三又一次兴奋了。   “傻孩子,你千万别掂记,这么大企业,那个股东也是富得流油,不管谁针对谁,这都不会有好事。给有钱人当狗腿,不好当。”耿宝磊道。   “你管他有没好事,有钱就行。”包小三道。   仇笛拉了他一把坐下了,直斥着:“第一笔都不付账,你敢保证后面的兑现?”   “啊,也是,这特么信誉比我还差,是不能相信啊。”包小三被说服了。   三人坐下,就坐在寺外的台阶之上,在古刹钟声中开始商讨对策了,各人开动着脑筋,充分发挥着想像力,细细寻找问题的根源所在,耿宝磊详细地排出一遍这个家族公司的构成,他觉得是内斗,肖云清和肖凌雁两代之间、公司内部姑舅亲和姨表亲之间、小股东和大股东之间、亲戚和外人之间,几个内斗模式,听得仇笛和包小三直梗脖子,听完连关系都没怎么搞清楚。   包小三的心思简单,还就觉得人家就是嫌贵,商量商量少要点也行。仇笛的想法就深了,他觉得不单单是个内斗的问题,如果纯粹是内斗,没必要找外人来解决,家丑再怎么着谁也不至于想外扬,所以,他判断,瞳明肯定有泄密类让掌门人头疼的事情,而请咱们来捉老鼠却拍了不该拍的苍蝇。   所以,现在就成了僵在这儿了,她想干的事,却不好意思说,只能笼统地讲;他们想用咱们,却又不想让咱们随心所欲发挥。   “哎,有道理,这好像就应该是真相。”耿宝磊恍然大悟了,这样看,似乎不仅仅是内斗的事,可同样是这样看,问题也就来了,他反问着:“既然不想说,也不想让咱们放开查,那同样不是什么好事啊,谢总也看到这一点了,要不他建议咱们撤走。”   “你敢撤,他们可真敢不付钱,不认可你的报告,时间不到,都可以成为理由,而且咱们还没地方说理去,怎么找到这些偷东西的,都不好意思跟人讲。”仇笛道。   所以,暂且也只能持等待态度了。   这讨论得,反正是光磨嘴皮子不见钱,让三人越来越郁闷了,游览的心情已经破坏无虞,干脆下山打道回府,一路上,仇笛心神不宁地看着手机里瞳明公司的详细资料,不时地询问耿宝磊这些亲戚股东的构成,等回到酒店,关进房间仇笛又像大学临考一样,突击消化着瞳明的情况。   到了吃晚饭,耿宝磊和包小三来敲门的时候,几乎是硬把冥想中的仇笛拖走的,坐到餐桌前仇笛还是显得有点心不在焉,吃到中途,包小三刺激他道着:“别想了,又想不来钱,我觉得你们就想不开啊,管他们干什么呢,给钱就干,客气什么呀。”   “这不是一个两个人的事,真要干,你能离了千娇那些稀里古怪装备?”仇笛道。团队精神在此时显得尤为重要,实在是三个人水平太挫了,离了这么个技术支撑还真不行。   包小三不说了,撇撇嘴。耿宝磊笑了,安慰道着:“咱们先歇着吧,我看这事得晾几天,还是跟着公司的大方向来吧,最起码公司把个人的安全还是放在第一位的。”   “对呀,这事既然要晾几天,又何必前倨后恭,殷勤挽留唐瑛和管千娇呢?”仇笛放下筷子了,狐疑了,在社会上混得久了,吃亏多了,凡事第一印像,总是习惯性地往坏处想,他愣了下不确定地问道:“你们说会不会出什么意外的事,比如,肖凌雁想个什么损招,逼哈曼就范。”   “不能吧?这么厉害?”耿宝磊不相信了。   “那她抬高规格留人就说不通了,没必要啊,她欠哈曼的钱,还怕哈曼不上门找她交涉?”仇笛道。   “那不是有求于咱们吗?”包小三道。   “是啊,人家跟你好说歹,你没答应啊,礼到了,不该着用兵了?这方式有很多种啊,比如要查查咱们是怎么干的,消息怎么来的,东西怎么来的,万一要露点事,那麻烦的是咱们啊。”仇笛如是道。想到这一层时,他有点心虚了。   这下可把耿宝磊和包小三吓住了,公厕里威胁、中介行钓鱼、再加上窃听杨二丙的事,那件事可都放不到桌面上谈,真要把这些刨出来,调查的可比被调查的还麻烦。耿宝磊一想就心虚,表情僵硬地问仇笛:“你别吓唬我啊,不至于谁都能达到你这种阴暗程度啊。”   “那赶紧把千娇和唐瑛叫回来啊,万一有事他俩顶不住怎么办?”包小三道。   “对,情况不明还是先保持距离。”仇笛摸着手机,下了这个决心了,他刚输入号码,手嗡声响起来了,管千娇的电话来了,他随手一接听,还没来得及说话,里面就传来了管千娇惊恐的声音:   “仇笛仇笛,怎么办……唐姐被警察抓走了,怎么办?你们快来啊,我该怎么办?”   “啊?你慢点说,究竟怎么回事?”   仇笛一惊,站起身来了,招着手,耿宝磊和包小三跟着,直往厅外去了,他边走边接电话,耿宝磊和包小三站在路边拦车,乘了辆出租,几人直往临海镇而来。不但他们往临海镇赶,得到了消息的谢纪锋也飞驰机场,正抓紧时间赶过来。   看来,想走也难了…… 第12章 难时见勇骁   两个小时前,整七时……   管千娇和唐瑛在招商酒店的餐厅里吃晚饭,辛辛苦苦的调查到最后一步卡住了,何去何从无法取舍。两人都显得有点忧心重重,在走和留之间犹豫不定,走吧,有点可惜,对方还留着口;留吧,又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开始。饭间没有多言,都很矜持。甚至两人心意在某个方面是相通的,瞳明提高了招待规格,隐隐间似乎还另有所图。   缄默被一个电话打断了,唐瑛接的,她接完就起身,管千娇随口问了一句,说是祝经理的助理专程前来拜访,有事要谈,应该是履约的事,她急匆匆地先行一步上楼了。管千娇却是有点不以为然,在他看来,那位风度翩翩的祝士平,没准是私人原因,来这儿嘘寒问暖来了。   十分钟后,从餐厅临窗的位置,管千娇看到了两辆警车驶来,没有拉警笛,悄然无声地停在楼下,然后有几位警察下车,上楼。   又过了几分钟,警笛响起来了,管千娇一直觉得眼皮子在跳,她鬼使神差地拿着电话,拔唐瑛的号码。   意外了,没有人接,手机、房间电话都没有人接。   她一下子像掉进了冰窖,飞奔到电梯口子,却不料电梯已经被保安守住了,暂不通行。她有点惊恐地从安全通道上楼,上了一半,又觉得不对,掉头往楼下奔,奔下楼时候,警车已经开到了酒店的门厅口,一队男女警员押着四男五女从电梯里出来了。   伟大的“扫黄”终于亲眼目睹了,不过在穿着暴露的女人中间,她看到唐瑛居然被一名女警铐着,她惶然地奔向她,几步之外又堪堪停步,唐瑛挣扎着,和警察理论着什么,却不料被两名警察不容分说地挟着胳膊,直推上了警车了。   管千娇直觉得两腿发抖,她看到唐瑛在侧面哭着,看到了来往客人戏谑地指指点点,看到了警察把车门重重推上,然后鸣着警笛扬长而去。   她有明白了,这规格确实是提高了,是要给唐瑛换个地方住。   她没有敢回宾馆,一个人惊恐地奔到了大街上,边走边抹泪,边给谢纪锋打电话,此时才感觉到,那种巨大的惊恐袭来,她一个人是多么的无助。   熬过了这段艰难的时间。整九时,现在。   仇笛三人乘车来了,循着电话指示的方位,在北门路顶头,一处桥畔偏僻处,找到了瑟瑟发抖的管千娇。   管千娇嘤咛一声,抽抽答答,可怜兮兮地,一把抱着仇笛委曲地道着:“你们可来了。”   又怕又惊又苦,边抽泣边捶着仇笛,一路电话不断,等来时已经是物是人非,三人安慰着管千娇,包小三却是性子急,催问着:“别哭了,到底怎么回事吗?你不是挺坚强的?这咋哭成这样。”   “太……欺负人了……太不要脸了……呜。”管千娇要说时,却又哭出来了。   耿宝磊对她能放倒一名大汉的事还记忆犹新,委曲成这样,肯定是发生了不同寻常的事,他一下子想到了唐瑛被抓的原因,追问着:“唐主管到底怎么回事?”   “是啊?带走总得有个理由吧?”仇笛道。   “我说了你们信不?”管千娇泪盈盈地抬头一看,带着哭腔道:“扫黄,把她连陪睡女一起抓走了。”   “啊!?”三人齐齐啊一声。   “怎么能这样?”耿宝磊差点咬了自己舌头。包小三已经是没心没肺地笑出来了,这理由太尼马奇葩了,他笑得直拍大腿,边笑边道着:“这问题不大,交点罚款就出来了。”   “滚一边去,你以为谁也和你一样不要脸啊。”耿宝磊痛斥着。   “哦,也是,她是靠脸蛋吃饭滴,这回惨了哈。”包小三明悟了,不过马上问着道:“那怎么办?扣这个罪名太容易了,这是钱不钱的问题,不是脸不脸的问题。”   “你别说风凉话行不行?要是你肯定不在乎,她好歹一公司高管,出这事你让她以后怎么办?交罚款不等于承认自己是失足女了?”耿宝磊道。   “哦,也是啊。”包小三接受耿宝磊的思路了,又要说话时,管千娇狠狠拧了他一把,让他闭嘴。她看向了仇笛,仇笛像是此时才惊省过来一般,狐疑地说着:“这是有人羞辱她啊,她惹着谁了?”   “不会是瞳明那逼货不想付钱,来了下狠的吧?”包小三脱口道。   “查到泄密是眼镜厂的,会不会是他们?”耿宝磊也想到了一种可能。   “怎么就掉人家坑里了?”仇笛掩饰不住惊讶地问,这设计的虽然下作,可却让人哑口无言,警察抓走了你了,扫黄公务,就抓错了又能怎样?   管千娇讲着经过,把祝士平带出来了,说祝总的助理找唐瑛,上去就出事了,仇笛纳闷地问着:“难道是那个小白脸?要不陌生人,不可能知道打着他的旗号,而且不可能有唐瑛的号码啊。”   “绝对不会是祝士平。”管千娇确定地道。   “为什么?”众人问。   管千娇递着手机,几次无意拍下来的照片,照片上两人几乎是郎才女貌一对,看得三人面面相觑,就听管千娇解释着:“祝士平和唐姐两人相互都有点好感,他不至于坑唐姐,而且,他是瞳明外聘的职业经理人,咱们的调查根本没有触及到他。而且如果是他,总不能打着自己的旗号来吧?”   “也对,那是……”仇笛头痛了,这个家族企业里,恐怕那一位也有可能了。因结果出来,唐瑛就站到所有人的对立面了。   “先说怎么办吧。”耿宝磊道。   “我通知谢总了,他正赶往机场,乘最近的一次班机来。”管千娇道。   “那来了到明天了。”仇笛思忖道,有点不忍地说着:“你让唐瑛和那些失足女关一夜,她得崩溃了……咱们得想想办法。”   “最快的办法,赶紧交钱放人去。”包小三道。   “既然是有钱人搞你,这就不是钱能解决了的事,去也白去,你门都进不去。”仇笛焦虑地在路面上走着,不时地拍打着脑袋,似乎嫌关键时候自己的脑力不够用,片刻,他抬头,一摆:“走!我们自己处理。”   “啊,你们准备怎么办?”管千娇忘记害怕,一骨碌起身,急切地问。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找正主说话。”仇笛道。   “肖凌雁根本不接我的电话,她连谢总的电话都不接,肯定是等着看笑话呢。”管千娇道。   “没接!?”仇笛回头,表情冷峭,眉头紧皱,一点头道:“没接就对了,那证明她知情。”   “可怎么去找人啊,还是门都进不去。”耿宝磊道。   “总有办法,先把人弄出来再说,妈的逼的,这么大公司办事这么龌龊,回头咱们把他们往死里整……千娇,把你的装备带出来……找找她家在哪儿?咱们直接上门去……”   仇笛愤然道着,看样是动了真怒了,头脑惯于发热的包小三自不言说,耿宝磊刚觉得不对头,怕仇笛胡来,谁可知道管千娇也气急了,二话不说,一抹眼睛也要飚上了。   完了,要出事啊……耿宝磊看看队伍,无可奈何地跟上来了。   三人没有露过面,进了招商酒店,确认安全后,用房卡带走了管千娇房间里的行李。用时十五分钟。   管千娇试着向肖凌雁的手机发送了一张图片,无关的图片,带木马程序的,几分钟后,联通了,找到了肖凌雁的位置,就在家中。   半个小时后,几人潜到了玉河别墅区,这位女土豪住的是连体别墅,周围绿树成荫,门前、院子里泊了数辆靓车,从门框到围墙,有七八个摄像头,而且这种地方,恐怕孔武有力的保镖不会少了。   几人又退回去了,回到镇街上,敲开了渔具店、钻进了超市文化用品柜台,卖了一包东西,提着又回到玉河别墅,准备下手了。   “过来,你先上。”仇笛一拉耿宝磊,耿宝磊吓得腿软道:“哥,我当炮灰合格不?”   “你不垫路我踏不过去啊,给你,把摄像头抹黑。”仇笛伸手倒着颜料,先把耿宝磊的脸抹黑了,渔竿递给他了,耿宝磊想想这活也不难,有点心虚地问着:“他们发现了怎么办?”   “笨死你啊,先把他们门外挂把锁,他干着急出不来,听好了,手脚麻利点,干完就跑……都听着啊,分头行动,分头走,干完都想办法往江州跑,去接谢总。”仇笛道,大有领队之风。   细细一安排,把耿宝磊从角落推出去了。   耿宝磊低头慢慢地走着,路过肖凌雁的家门,顺手挂上了铁锁,然后麻利地开始干了,鱼竿一拉,竿头上裹着橡皮泥,像皮泥蘸颜料,嗖一伸,正戳在摄像头上……   哟,挺简单的嘛。耿宝磊连戳三个才听到人声,他继续戳着,戳以前还对着摄像头做个鬼脸。敢情这恶作剧还是挺好玩的,他一想屏幕后看到的保安错愕的表情,就觉得成就感满满滴……   ……   ……   此时已经接近午夜二十三时了,值班保镖正在点瞌睡,好歹还有位清醒的,推了推睡觉的,睡觉的抬眼正看到了一个大花脸在监控屏幕上,惊得他啊一声,吓了一跳,然后发现,八个摄像头黑了七个,像被一层膜盖住了。   一摁警铃,趿里趿拉四位保镖,陆续出来看,这时候耿宝磊早玩得兴起了,吁声打了声口哨,竖了根大中指,气得保安保镖追到门前,一开门,耶,外面被锁着,有人爬着栅栏,有人回去拿工具,等爬栅栏出来时,恶作剧的早跑得没影了。   搜索了十几分钟,没有发现,保镖陆续回去了,仇笛带着剩下的两人又回来了。看着保镖刚关上门退回去,仇笛一摆头:“上!”   包小三猫着腰就上,老办法,又给挂了一把锁,然后操着工具,麻利地卸门口那辆宝马的车轱辘,故意弄得声向很大,保镖又出来了,这回也有防备了,拿着工具,剪开被锁的门,那边偷车轱辘的已经滚着跑了,四个人叫嚣着,沿着街道追上去了……   “我进去五分钟,你就离开啊,别等我。”仇笛起身了,要的就是这种机会。   一走,人被拉住了,回头时,昏暗中管千娇轻轻说了声:“小心。”   “放心吧,我有分寸。”仇笛道,下意识的安慰似地拍拍管千娇的肩膀,不料拍错了,摸到脸蛋上了,管千娇似乎并没有反感,握着他的手,轻轻地吻了吻。   “别犯傻,赶紧走啊。”仇笛轻轻抽回了手,没想到会遇到如此的温柔,有点怪怪的感觉,尼马一直把小管当兄弟看的。   此时可顾不上互诉衷肠了,猫着腰蹿起来的仇笛像一阵风,在楼与树的阴影里潜行着,管千娇眼可见地看到他,闪身进了已经不设防的大门,迅速靠近了楼底死角,然后顺着下水管,蹭蹭蹭直往上攀,恰在这时,已经亮了灯的二楼,窗开了,露出来个脑袋,远远地看不甚清,不过管千娇怀疑应该是肖凌雁,肖凌雁似乎没有看到,一转身,片刻又出现地阳台上。这时候,管千娇看到那个黑影,像狸猫一样,悄无声息地从窗上进去了。   她数着时间,加大着干扰频率,时间剩下不到一分钟时,她盯着还在阳台上来回踱步,显得忧心重重的女人,然后看到她进去,时间到此时,已经用尽了,隐约地听到了保镖回来了声音。她收拾起东西,担心地看了远处一眼,匆匆地走了……   ……   ……   事情来得很突然,已经睡下的肖凌雁被惊醒了,保镖讲有人偷东西,追出去了,她在阳台上心情凌乱地踱步了好久,看到保镖远远回来她的心才放下了。   她有点怀疑不是偷东西,发生的事好像确实就是偷东西,这一片高档住宅经常闹贼,警察又指望不上,只能自己雇保镖了,可今天让他奇怪的是,电话都打不通,明明有信号,两部手机都拔不出去,保镖走得更近了,她掖了掖睡袍这才回房间,应该是多虑了。   进门,关上了阳台门,她又一次拔着手机,这时候却响起了一声让她恐惧的声音:“你的手机,拔不出去了吧?”   啊?肖凌雁猛然看到房间的沙发上坐了一位男子,惊得手一扬,手机摔了,她顺手就拿着花瓶要砸,可那人的眼光是如此的犀利地瞪了她一眼,惊得她手僵在空中,未敢动了。   “你是谁?赶紧滚……我的保镖马上来了。”她惊惶地道,沙发上坐着男子,端坐如松、身挺面凶,给她的第一印像是剽勇。   “我对你没兴趣,否则有充分的时间把你从阳台上推下去。你觉得在他们来之前,我制服不了你?或者,我挟持你,他们敢动?”仇笛无所谓地道,反而翘起二郎腿来了。   肖凌雁好歹是见过大场面,一看这人的潇洒,她倒慢慢放心了,花瓶随手一扔,滚到沙发上,她道着:“求财的吧,这个花瓶就值点钱,楼下衣架上有包,也值点钱,拿上走吧……我可不是美女,你应该没有劫色的想法吧?”   “我说了,我没害你的意思,也不是求财来了。”仇笛道。   “那你怎么出来的?”肖凌雁愤然道。   “你的大门没关,我就那样走进来了,噢,不好意思,没想到您已经睡下了,我说几句话就走。”仇笛道,起身,保持着安全的距离,他客气地道:“我是来求帮助来了。”   “帮助?”肖凌雁更凌乱了。有这样找帮助的。   “对,唐瑛……认识吗?她被抓到镇公安分局了,我为她的事而来。”仇笛直接道。   肖凌雁眼睛睁大了,瞪着仇笛,似乎不太相信,似乎有点愤怒,如果为唐瑛而来,那这人是什么来路她就很清楚了。   仇笛笑着道:“看来您并不惊讶啊,我也来对地方了,据说肖董事长一心公益,乐施好善,一定肯帮我这个小忙吧?”   表情错了,肖凌雁收敛着,瞠然着,没想到会是一个这样直接的结果,她郁闷地道着:“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你大半夜跑到我家,就为这事?我告诉你……马上滚,否则我报警,别说你了,就哈曼公司我也会让他死得很难看。”   “我相信您的能力,所以才来找您啊,原谅我的冒失,只不过你们定下了这种谈话基调,我也只能铤而走险了。那,您看到了,监控形同虚设、保镖形同木偶、我没有威胁您的意思啊,可我们的人在这儿出了事,您说这事得把账算到谁头上?”仇笛冷冷地到,不为所动,他看到肖凌雁犹犹豫不定时,耳朵动了动,听到保镖的脚步声了,他笑着道:“保镖回来了,上楼一个人,应该是向你汇报……这个人身高一米七,体重在140斤左右,脚步很虚,有点肥了……我说的对吗?现在电话能打出去了,你可以报警了,或者,把保镖都喊进来。”   仇笛道着,又安然地坐下了,他掏着不太习惯抽的烟,叼到了嘴上,点着,慢悠悠地吐了一口烟,手里却是把玩着火机,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   保镖的敲门声起,在外面喊着:“肖总,没事了,有个偷车轮胎的,被我们赶走了,车轮也滚回来了。”   不说还罢,这一说听得肖凌雁火冒三丈,直接骂着:“你们也滚!”   外面赶紧应声:“是,知道了。”   脚步,趿趿踏踏下楼了,这时候,仇笛笑了,他知道,可以开始谈话了,能进入到这里的威慑,比千言万语还要有说服力。此时他才打量着卸妆的肖凌雁,一身雪白的睡袍,头发凌乱的,皮肤偏黑,身材壮硕的,离想像中的白富美相差甚远。   不过气度还有的,她睥睨地看了一眼,自己回卧室了,片刻换了装出来,随手拿了听饮料扔给仇笛,自己却防备似地靠门而立,半晌才道着:“我知道你是谁。”   “是吗?我见过你,你似乎没有见过我吧。”仇笛问。   “不就是哈曼雇的干脏活的人?”肖凌雁不屑道。   “对,现在受你们雇佣。”仇笛笑道。   “今天上午我和你们唐主管谈过,你应该知道,她拒绝了。坦白讲,我倒是很需要你这种人,但现在看来,我又不敢用。”肖凌雁道。   “还是别用,唐主管这不刚拒绝,就进去了。”仇笛道。   “你错了,尽管我也很想这么做,但未必就是我做的吧?你们把眼镜厂的底兜了,不可能没人怀恨在心,是谁,我也不清楚,我这帮叔叔舅舅堂哥表弟,他们连我都不放在眼里,别说你们了。”肖凌雁道,话语里似乎还有几分黯然。   “所以,我并没有针对你,只是我们无法正常对话,才用这种不太合适的方式,对此我深表歉意……不过肖总啊,我们再怎么说也是替您办事,不能这头出事,您做壁上观吧?”仇笛道。   “你看我像,能指挥得了警察的人?”肖凌雁道,笑了。   “看不出来。但我看得出来,是有人在羞辱我们……是你们的人,而且,是您的助理给唐瑛安排的房间。”仇笛道,隐隐所指,让肖凌雁不自然了。   “停,这种小事,也许我真能帮上点忙。”肖凌雁信步走着,此时确定对方没有恶意,她就放得开了,踱了几步,看着仇笛,她似乎想明白了刚才的事,直问着:“你不是一个人,对吗?”   “呵呵,当然,有很多人。”仇笛一副深藏不露的表情。   “那好,既然你跳出来了,我也朝你说话,瞳明情况你也知道了,这边刚查出点问题,那边打击报复就上门了,接下来不用说,他们肯定把脏水往唐瑛身上泼,肯定要异口同声让我解除和哈曼的和约,一分钱也不付你们。”肖凌雁道着,不时地戏谑地抿抿嘴,那样子,像看到了仇笛既想偷腥、又不敢出格的糗相。   “所以,我们只能接受你的方式?”仇笛道。   “对,你们该换雇主了,我会和谢纪锋谈,他可能不会同意,据说他手里有几张王牌,很专业的那种……”肖凌雁审视着仇笛,这份面不改色,而且敢只身进到这里的人,现在她有点信了。   “我刚从屯兵镇回来,如果您想听那里的故事,我会告诉你一些细节。”仇笛道。   这或许才是最有力的砝码,肖凌雁笑了,笑着邀着仇笛道着:“好,今天太晚了,明天我们换个地方聊怎么样?我想你应该有兴趣的。”   “哦,确实时间太晚了,我好像该告辞了。”仇笛礼貌地起身,在出门时,他停下了,回头看着肖凌雁,提醒道着:“不过我的事还没有处理完,我现在去公安分局,我希望能接走唐瑛,那样的话,明天我会心情愉快地和您聊天的。”   “噢,英雄救美啊。”肖凌雁笑笑,没当回事地随口道:“可以,我尽力而为,就是不知道这里的警察会不会给我这个面子。”   “谢谢,一定会给的。”仇笛道。   “喂,你就这么走啊?”肖凌雁再问,仇笛回头时,她手里已经拎上的车钥匙,一扔,仇笛接着了,就听她道着:“开我的车吧。”   “哦,忘了告诉您了,您那两辆车,一辆被卸了轮,一辆被扎了胎,暂时不能动了……骚蕊,看来我不能走门了,免得惊动别人。”仇笛笑着回身,把车钥匙递到肖凌雁手里,走向阳台,替肖凌雁拉住了遮帘,然后关好门,肖凌雁怔了半天没有听到什么声音,这才小心翼翼地拉开帘子,到了阳台,等她四下搜寻的时候,只有街灯昏暗、树影婆娑,那还有人影。   房间里,随后响起了通话的声音,像是肖凌雁在说话,很慵懒的声音:   “吴局长,你们今天是不是扫黄了,抓错人了啊……群众举报?呵呵,这个我相信,但群众也有举报错了的时候嘛,有个叫唐瑛的,是我们瞳明请来的商务人员……对,放人,有人会去接的!” 第13章 生本出蓬蒿   管千娇是在北门广场被耿宝磊接走的,两人雇了辆夜车直驱江州市,行至中途却出问题了,联系不上包小三了,计划是仇笛不主动联系,其他人就不要联系,等着谢总来了再说。这倒好,两人担心了一路,回到江州市已经接近零时了,在下塌的快捷酒店,一直等着消息。这时候,谢总电话来了,他已经准备登机了,两人犹豫不定,不知道是等包小三,还是先去接谢纪锋。   还好,总算有转机,包小三居然回来了,主动联系。两人急匆匆下楼,等了不多时,就见得包小三边走边喝着,还啃着什么,近了一看,得,白担心了,这货一手拿猪蹄,一手拎啤酒,吃得满嘴是油,瞅见两人就得意地道着,几个不入流保镖差得远了,想当年哥在京城,打得警察那叫一个满地找牙……别不信啊,宝蛋亲眼见的,哎我跟你们说啊,那几个傻逼保镖,两公里跑下来,我一回头,没人了,哈哈,全特么是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   一切顺利,唯一的意外是,包小三估计跑得太急,把手机丢了,回到江州才用租车司机的手机打了个电话,害得两人担心了好久。   管千娇没有理会他的胡吹大气,叫着宾馆旁边的夜班出租,要去机场,她不用提示,那俩自动就跟上来了,这大半夜的,肯定不放管千娇一个人出去。   不过还是紧张,仇笛的消息还没有来,四十分钟的高速几个人都没怎么说话,包小三几次想打电话都被管千娇拦住了,到了机场一下车,包小三憋不住了,直道着:“快给仇笛打个电话啊,看是不是给逮走了,好歹知道情况,明儿有个送饭送冬衣的啊。”   “你个乌鸦嘴,就不能说点好听的。”耿宝磊斥道。   “他不联系,都别扰乱。”管千娇道,不多解释,她知道仇笛的良苦用心,想借肖凌雁的影响,尽快把唐瑛带出来,如果成了当然皆大欢喜,可如果不成,怕是得被警察逮回去回炉教育教育,私闯民宅可不是什么好事。   进了候机大厅,三个人孰无睡意,就那么傻坐着等,别说让别人瞧了,自己看自己都不顺眼了。又憋了好久,管千娇终于坐不住了,征询似地问耿宝磊道:“宝磊,你说……会出现什么情况?”   “最好的情况,是这单生意黄了,人没事;最差的情况是,这单生意和咱们的人,都黄了,都有事。”耿宝磊道,事情走到这一步始料未及,谁还可能抱着更大的希望。   “妈了个X的,明儿不去偷他车轱辘了,直接把那辆宝马开走。”包小三愤愤道着,耿宝磊一想这货干的事,好奇地问着:“三儿,你卸车轱辘挺利索,以前干过?”   “那当然,六十吨的重卡车轱辘我都卸过,弄一个值好俩钱呢。这种好车的车轱辘不值钱,一般没人要。”包小三道,管千娇剜了他一眼骂着:“你一天不吹牛会死啊。”   “我真不吹牛,我真卸过。”包小三像被冤枉了,强调着。   “完了,这还不如吹牛呢,真不知道,三儿得有多少前科才能混到今天的水平啊。”耿宝磊呲笑道。   管千娇此时却是心慌意乱地,教训着包小三,你就不能嘴牢点,干过什么不算本事,干过什么事就没人知道,那才算本事。包小凛然受教,严肃地道:“我……我嘴够牢了,我又没全说,我还偷过大车柴油呢,我谁都没告诉过。”   耿宝磊噗声弯腰喷笑,管千娇一拍额头,痛不欲生地道着,真是尼马卖糕的也救不了你了,三儿你自便吧,像你这样能活到今天,我觉得真不容易。   还真是不容易,不过什么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成功的,三儿说了,其实他最佩服的是仇笛,最起码鱼竿上粘橡皮泥涂颜料,直接把摄像头抹花了,嗨,这比什么高科技都管用。赞完仇笛,他又表扬耿宝磊,耶,你小子腿脚挺利索啊,这坏事好吧不?刺激不?告诉你,上瘾呢,想当年我们社会大学捣蛋系逗逼专业,在快递界是相当出名滴。   “你是这个专业毕业?”耿宝磊好奇地问。   “当然。”包小三得意地道。   “还有叫自己逗逼的?”耿宝磊笑歪了。   “逗逼是把别人逗成傻逼的意思,我们滴邻队仇笛曾经当面示范过,如何让一个暴跳如雷的女人,心甘情愿地在快递单上签收,前提是,包裹都破了一大块。”包小三道。   “哇,怎么做到的?”耿宝磊好奇心起,管千娇也好奇了,滞滞看着话痨的包小三。仇笛干过什么事他可从来不说,大部分都是从包小三这儿漏出来的。   包小三更得意了,一翘二郎腿,一呲小虎牙,得意地讲着:“……那娘们长得比我还丑,丑得都不好意思上街,天天尼马网购,一片快递员都认识她,包裹破了谁也不敢去送,老板说了,要么你们想办法,要么你们自己赔……这时候仇笛就站出来了,他带着我上门去,一开门,咦哟,仇笛像见了鬼一样,惊恐失色,那女人刚要发作,谁可知道仇笛大喊一声:偶像呐……姐啊,你不是星光大道唱民谣那谁谁谁吗?原来您住这儿啊……那女人使劲否认不是,仇笛一直说太像了,说话声音这么好听都像,不行,今天得要个签名,哎对了,快递单签我回头裱上……那女人虽然否认吧,不过看样子挺高兴的,她签了名说,你看吧,我真不是那谁谁谁……仇笛拿上单还说了,姐啊,您这么低调,就不是,我也觉得不是普通人……仰慕了一大会堆,那女的乐得都不想让我们走了,就这么着,我们就把单签回来了。”   “就这么签回来了?那破了包裹呢?”耿宝磊有点不信。   “她早乐成傻X了,根本就没发现破了,等发现了,还好意思回来找啊。”包小三哈哈笑道。耿宝磊愣了半天,这才省得是个把人逗成傻逼的损招,就为了签个单而已。   管千娇看看包小三,又看看发怔的耿宝磊,一个逗逼,一个被逼成傻逼了,她看包小三兴奋成这样,羡慕得她仰头长叹着:我真不该上师大,该选逗逼专业来着。   即便今天心事重重,也被包小三逗得烦恼皆无,等到中途,喜讯来了,管千娇接到了仇笛的电话,一听唐瑛出来了,已经回了招商酒店,管千娇这下子长舒了一口气,把这一喜讯告诉包小三和耿宝磊二人,众人心里悬着大石头总算是放下来了。   放松了就更坏事了,耿宝磊在发牢骚道:“谢总白来了啊……太不对等,我们受伤了自己个躺着,唐主管还没受伤,谢总就打飞的来了。”   “人家是美女,那功能你不具备啊。”包小三道。   “那倒是,美女效应不容小觑啊。”耿宝磊道。   “呸,装什么斯文呢,我说的是性功能。”包小三道。   一说管千娇揪着他,咚咚捶上了,耿宝磊有点脸红,不敢和包小三讨论了,被捶了几拳,包小三像是想起什么来了,小声道着:“别打,别打……哎我说,要坏事啊,谢总来了要坏事啊。”   “反正都这样了,还能坏到哪儿?”耿宝磊无所谓地道。   “不是,仇笛把唐姐接回去,这深更半夜的,孤男寡女的,万一相互一安慰,出事咋办?别瞪我,万一谢总来了,发现事情刚解决,奸情又出现,那不更难了……”包小三咧咧道着,一个奋不顾身,谁敢保证另一个不会以身相许,总不能他们俩深更半夜,光讲黄段子逗乐吧。   说着说着,包小三不说了,这回逗过头了,耿宝磊和管千娇齐齐离座,不理他了,该着他郁闷了。   “哼!稀罕啊,有什么了不起的,懒得跟你们说话。”   包小三瞬间自我安慰成功,他左瞄右瞄,瞄上了机场特产售卖处一位空姐装束的营业员,他就那么靠着柜台,痴痴地看着美女的一颦一笑,嘴角上,慢慢地挂了一颗亮晶晶的水珠……   ……   ……   哗哗的水声停了,唐瑛双手一拢头发,洒溅的水珠扑到了镜子上,镜子里,雪白的胴体在氤氲的蒸汽中,若隐若现,从上学时候的公共浴室开始,她的身材总是能收获同性艳羡慕嫉妒的目光,一直以来,这都是她自信的来源。   一个小时前,还蹲在分局的滞留所里,恐惧地缩在角落里,警察的喝斥声、笼里内外浓重的臭味、同样被关着的失足女廉价的香水味,还有时不时的喊声,都成了恐惧的来源,她那时候心里在想着:完了,这一辈子完了,要挂上这么一条罪名,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她没有想到事情变化的那么快,没有询问,没有提审,有一位女警开了门叫着她的名字,东西发还,面无表情地告诉了她一句:你可以走了。   “就这么走?”唐瑛一下子怒火中烧,要理论了。   “那你还想住两天?”女警翻了他一眼,隔着窗喊了声。   然后仇笛进来了,唐瑛还没有从仇笛出现的惊愕中省过来,就被他拉走了,飞也似地逃出了分局,一路教着她:和当官的讲原则,和当差的讲道理,都是扯淡。   她知道仇笛是对的,曾经不止一次看到过法制疏漏给普通人造成的伤害,可全都没有真切体会过之后那么记忆犹新。   她抚着手腕,似乎还有伤痕,她看看自己的胳膊,似乎还有疼痛,回忆几个小时前发生的事,宛如一场噩梦,她敲响了四零四的房门,开门的是一位不认识的男子,自称是祝经理的助理,她似乎没有印像,进房间刚说两句话警察就破门而入,不容分说糊里糊涂就被带走了。   对,羞辱,而且不知道是谁。   权力,有时候就是有钱人手里的玩具,他们玩得高兴,才不会管是不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她默默的擦着身上的水迹,吹着头发,心里那股子郁结却是无法消散。洗完了,吹干了,她将欲出浴室门,稍稍迟疑了一下,房间里还等着仇笛呢,她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出来的,不过清楚应该和仇笛有关。这时候,她心里奇怪地有一种很安全的感觉,就像从公安分局出来见到他的那一刹那,就像车上握着他手的那一段路,直到回到这里。   她掖了掖浴巾,出了浴室,看到了仇笛正坐在沙发上,无聊地看电视,声音关的很小,她很自然地从行李里找着换的衣服,看了仇笛一眼,仇笛起身了,像是放心,直道着:“你休息吧,千娇她们在等谢总来,三点到萧山,到这里差不多就天亮了。”   他要走,唐瑛急急地喊了一声等等,别走,仇笛一回头,她又省得似乎说错了,就围着浴巾,喊着留人,此情此景,怕是错会意了。她尴尬地拿着衣服,嗫喃地道着:“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就在这儿睡吧。”   “我……在这儿?”仇笛愣了下。   “不不不不……”唐瑛慌乱地道,一摆手,胸前稍松,她赶紧捂着,语无伦次地道着:“我没有那个意思,我是说……我换了衣服再说。”   她脸上发烧地进卫生间了,不一会儿换了衣服出来,仇笛还站在原地,她稍有点不自然地道着:“我是说,这么晚了,就到这个休息吧……我睡沙发上。”   “呵呵……那好吧,睡不了多长时间了,你睡床上吧。”仇笛道,他回坐到了沙发上,关了电视,就那么躺着,像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仇笛没有关灯,他顾及着这位刚从恐惧中出来的人。唐瑛看了几眼,心里奇怪地升腾着一股子不该有的绮念,她默默地坐回到了床上,靠着被子,像是假寐,不过几次眯着眼偷看一动不动的仇笛,之于他的印像并不是很多,大部分能归结到没有教养、性子奸猾、行事尖刻一类,不比包小三强多少。   许是心境的原因,此一时彼一时,唐瑛此时却觉得,身边除了他都是不安全因素了,她偷偷地瞟着仇笛标挺的身姿、瞄着他轮廓分明的脸庞、看着他极其个性的浓眉大眼,忍不住回想数月前初见时给她的震憾,许是见惯了那些彬彬有礼,突然间这么一位的野性不驯的一位,给的感觉是如此的另类。   她眯着眼,心情渐渐的平复了,好像又一次握着他宽厚的手掌,靠着他坚实的肩膀。   她嘴唇翕合着,思维有点模糊了,似乎又感觉到了那个拥抱,靠在他肩上流泪的感觉是那么的欣慰。   过了很久,她迷迷糊糊,仿佛徜徉在都市的街头,手牵着手,他努力,想看清牵手的人,却一直看不清楚,她使劲地想拉住他,却一直力不从心。   过了不知道多久,她被一阵刺耳的警笛声吓醒了,一激灵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手机一直在响,坐起身来时,却已经不见了沙发上的仇笛。她拿起手机,一看是管千娇的号码,接听了,是他们一行已经快到临海镇了,飞机延误了,多等了一个多小时。   等接完电话,她起身拉开窗帘时,天已经微微透亮,这一睡就是几个小时,回看床上时,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盖着被子就睡着了……不对,是仇笛给盖的?她心砰砰地跳着,趁着睡熟的时候……他给盖的?   她又回味起了那个奇怪的梦,一下子又觉得脸上似乎在发烧,好难堪的感觉,几次糗相都被他窥到了,她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莫名其妙脸红发烧了,只是很奇怪,为什么总有这种不应该有的感觉?就像小女孩偷偷喜欢某个男生一样,看到他就紧张、想起他就脸红、可在一起的时候,却又装做根本无所谓的样子。   我这是怎么了?   她审视着自己,似乎不应该还往这个漩涡里掉,衡量感情的标尺,在她心里一直是用年薪、文凭以及是否在京户口来判定的,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变得退化了,似乎从招聘开始时候、似乎他们还在屯兵的时候,似乎……是听到管千娇形容山里风光的时候?   对,管千娇的耿宝磊把山里吹得天花乱坠,都让她有种想去看看的冲动了。她甚至坐到了沙发上,神情有点恍惚地,仿佛靠着仇笛的肩膀,那种紊乱却让她感觉幸福的思绪,是如此地微妙,似乎是多年都不曾遇见过的了。   敲门声起时,她踱步上前开了门,一下子微笑了。   仇笛回来了,扬了扬手里的早餐,进了房间,麻利地摆着,小笼包子、两份虾仁汤、还有一盘小点心,热气挥发着香喷喷的味道,唐瑛一下子觉得食欲被勾起来了,坐到了沙发上,拿着筷子夹了个,一尝,连连点头,她随口道着:“他们接到谢总了,马上就到了。”   “哦,我知道了,他们也是吃了饭才过来。”仇笛道,他吃饭的速度很快,连下几个包子,发现唐瑛好奇地盯着他时,他不好意思地解释着:“我吃饭快,习惯了,上学时候是排队抢饭、工作时又是抢时间,时间久了,想细嚼慢咽都不习惯了。”   唐瑛笑了笑,像在回忆地道着:“我们上学那时候也抢饭,特别是遇上好菜的时候,那些男生很无良的,和女生挤。”   “人从本质上说是一样,不分男女。”仇笛笑着道。   “是吗?我怎么看不出我们之间一样的地方?”唐瑛笑着问,她滋滋吸着吸管,眸子的中心却不离仇笛左右。   仇笛边吃边道着:“一样的地方多了,想多挣点钱,想少受点罪,想过上好点的生活,想少操点心,想什么都不干光领工资,而且万一干点什么,还想着马上就能干成……你说对不?”   嗯,唐瑛点点头,做为普通人的焦虑正在于此,欲望永远大于所求,她笑着给仇笛挟了包子,此时心情平复,才想起忘记说的一句话。她说出来了,很客气很诚恳地说出来了:“谢谢你啊。”   “没事,你回头得谢谢大伙,是集体智慧把你救出来了,我一个人可办不到。”仇笛道。   “咦?对了,你们是怎么办到的?这人生地不熟的,就谢总也要为难了。”唐瑛想起这茬来了,这时候她不得不重新审视仇笛了,不过思忖片刻,还是想不出有什么可能。   仇笛笑而不语,抹抹嘴,催着她快吃,唐瑛急了,直埋怨着他道着:“到底怎么回事啊?你这人怎么这样?故意吊人胃口。”   “我说了你又不信。”仇笛道。   “你没说,让我信什么?”唐瑛道。   “其实很简单,如果法治尚未普及,你就得用人治的思路来考虑问题,找个有影响力的人打个招呼,这事就了了。”仇笛道。   “你是说……”唐瑛想到这种可能了,她脱口而出道:“肖云清?”   仇笛摇摇头:“肖云清久居国外,在这片说话未必灵,我找他闺女,肖凌雁了。”   “肖总?不可能。”唐瑛脱口而出,肖凌雁给她的感觉并不怎么好,刚愎、傲气、而且为人很悭吝,完全颠覆了之前她对豪门富家女一掷千金不眨眼的印像。   “这行一切皆有可能,有什么不可能的。”仇笛不以为然道。   “绝对不可能,一般人连进门说话的机会都没有,我只见过她两次,除客气之外,正眼都没瞧过我们。别说咱们,就谢总来了人家都爱见不见,瞳明现在每年出口创税已经接近一个亿美刀了,他们平时是直接和省一级的官员打交道。”唐瑛道,民营做到这份上,怕是相应的政治、社会待遇都到提高到一个普通人无法企及的层次了。   “门确实难进,不过,我可不是从门进去的。”仇笛道。   唐瑛愕然看着他,知道他不走寻常的路,她寻思着,难道真会和肖凌雁达成了某种协议?怎么可能?等闲恐怕想见这位女掌门人一面也难。   这个疑问尚未解决,敲门声起,仇笛起身去开房门,急色匆匆的一群人终于归来了,管千娇进来一看唐瑛,哎呀急得拉着问长问短,包小三却是和仇笛对着拳头,相视而喜,最后进来的是谢纪锋,风尘仆仆的,见到人都在,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一口气刚出来,又要闲气了,包小三一看两人坐着吃饭,又一瞅床上被子尚未叠好,拉着耿宝磊耳语着什么,耿宝磊一看近样子,又一看唐瑛,唐瑛莫名地脸一红,哎呀,把耿宝磊惊讶得直撇嘴,两人的小动作被管千娇发现了,她愣愣地看看房间,又看看仇笛,再看看唐瑛,好震惊的样子。   唐瑛真的急了,她语无伦次地道着:“不……不是你们想像的那样。”   “我们没想像啊?三儿,你想像了?”耿宝磊故意逗包小三。   包小三一撇嘴道着:“吃睡都一块了,这还用想?我都告诉你们了,瞎操心吧。”   耿宝磊哈哈大笑,管千娇有点无语,唐瑛尴尬而立,谢纪锋不明情况,奇也怪哉地看着这个奇葩组合,只有仇笛不愠不火地道着:“少扯这些没用的啊,都坐,想想辙,这趟别白跑了,现在这个事快成千钧一发了,说不定回头还得收拾咱们。”   仇笛坐下来了,直接进入了正题,谢纪锋看着众人都眼巴巴瞧他的阵势,仿佛自己成了外人,对此,他一点也不意外,反而有点期待,接下来会是一个什么样的进展…… 第14章 何来贵人邀   肖总的住宅从早晨开始就忙碌起来了,闹贼的事不知道怎么泄露出去,叔叔舅舅堂哥表弟挨着个地来瞧,据说那无良的贼居然卸了个车轮滚了好远,一家人聚在一块,七嘴八舌地讲着这安保措施力度要加大了,现在光临海镇打工的外来人口就有几万,还真不缺那种穷急了铤而走险的。   一边是关怀备至,一边是不胜其烦,肖凌雁懒得应付,把助理叫来了,她知道大家肯定在心揪昨天的事怎么处置,蛋糕就这么大,亲戚又多,恐怕谁也想多切一块,对此全家商量已经有结果了,结果是:京城来的人不地道,那不昨天都被扫黄扫走了,没准就是他们在下面捣的鬼,好好的总不能厂里人把东西偷出去吧,偷出去他们也没地方卖啊?   至于杨二丙,纯属无稽之谈,他这段时间根本就不在临海镇,肖凌雁的小叔肖晓辉已经查了,这个以前就是厂里的员工,手脚不干净有可能,要是间谍绝对不可能,再投回胎都不可能,而且好多人证明这个人根本就不在临海。   郭助理按肖凌雁的要求把人打发走了,人走了她才从楼上下来,不管是公司还是住宅,都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地方,她看着助理在楼口恭迎着,看着祝士平还在门外等着,看着保安还忠于职守地站着,她恍惚中似乎理解了那句“高处不胜寒”的意思,处在她这位置,恐怕没有机会看到真相。   没有出门,她径直走向设在一层的保安室,进门那高价雇来的保镖敬礼着道:“肖总,您要的摄像我们提取出来了……不过……那个,您看吧?”   保镖在快进,显示出了几个画面,一个抹着大花脸的,拿着竿子在捅,片刻间摄像就全花了,只有最高处的一个没花,不过也没有拍到真容,她愕然地问着:“这是怎么搞的?”   “竿上涂的广告色,直接把摄像头给糊了……嗨这些毛贼真能想出这办法来。”保镖郁闷地道。   一个糊镜头,一个偷车轮,就为了掩护最后一个大摇大摆爬上她的窗户,肖凌雁侧头想了想,信步出了门,看看足有数米高的阳台,光洁溜溜的,只有一根铁制的下水管道可以依托,她好奇地指指问保镖:“这儿有可能爬上人去吗?”   “不可能,墙这么滑,根本蹬不住啊。”保镖道。   “找个装修公司,换管,贴住墙,不要留缝隙。”她冷冷地道了句,保镖唯唯喏喏应了声,跟着老板走,几步之外,她看看自己车,保镖赶紧道着,已经修好了。一个被卸了轮、一个被扎了胎,还好,损失不大。   此时只见肖总像是胸中郁结一般,硬生生地咽了一口气,压抑着没有向保镖们发火,她径直走向自己的车,助理赶紧开车门,坐到车里,电话响了,她一看号码显示着“谢纪锋”的名字,示意着助理暂勿启动,接了电话道:“喂。”   “肖总,您好,我是谢纪锋,现在已经到临海镇了。”电话里,谢纪锋道。   “我很忙,有事就在电话上讲吧。”肖凌雁不客气地道。   “抱歉打扰您了,关于哈曼和瞳明的商务调查合约问题,我们是不是可以沟通一下,消除误会。”谢纪锋道。   “没有什么误会啊,我……对这个阶段性的结果非常满意,怎么,难道谢总想半途而废?”肖凌雁问。   “哦,不是,这样就好……那您的意思是,继续调查?”谢纪锋小心翼翼地问。   “当然,你们已经让我看到商业间谍是如何得无孔不入,不借你们的努力除去隐患,我怎么可能高枕无忧呢……谢总不会是担心合同款项吧?就孙叔叔的面子也不止这一百万吧?”肖凌雁几近调侃的语气。   “那当然,我在想,已经来了,是不是能占用您一点时间,我们再深入沟通一下,昨天,我接到唐主管的汇报,您对调查好像提出了要求。”谢纪锋在隐晦地讲。   肖凌雁抢白道着:“瞧您说的,我开个玩笑也当真啊?哦对了,唐主管的事我很抱歉啊,毕竟发生在临海,怎么说也是照顾不周……不过谢总这也是您的不对了,漂亮女人是非多啊,您真不应该派这么一位佳人来主持这事,天天在各部门走动,瓜田李下的,万一出个什么事,让我也很难为啊。”   “对,是我失误……肖总,那,对于昨晚的事,我是不是也该致歉?”谢纪锋隐晦地道。   肖凌雁眉头一皱,有点气结,这是半斤对八两,昨天发生在她的家事,她像唐瑛一样,恐怕羞于启齿,一念而过,她笑道:“我昨天休息的早,还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对了谢总,我的助理一会儿会到招商宾馆,可能有点脏活累活需要个搬运工之类的人,您就帮着派上一位……您有什么需求,直接告诉我的助理,她会安排好一切的……好的,就这样……”   她雍容地挂了电话,不动声色地对助理道着:“送我去健身房,然后去招商宾馆接一个人。”   “接谁?”郭助理随口一问。   “我也不认识,不过他会跟着你来的,对了,别忘了,路过体育器材商店,买两个沙袋让他给我扛到健身房。”肖凌雁道,语气里带着一丝忿意。   看来对突兀出现在她家里的那位,还是耿耿于怀呐。   ……   ……   “你究竟做了什么?”   谢纪锋拿着电话,看着仇笛,现在好了,肖总根本不准备见他,反而要见这个人了。   仇笛似乎有点难言之隐,包小三和耿宝磊有点不好意思,管千娇在咬下嘴唇,只有唐瑛此时才恍然大悟了,敢情她能出来,根本就是几个人联袂搞的。   想到此处时,她惊讶的眼神里带上了浓浓感激,目不瞬眨地看着仇笛,仿佛初识一般。   “已经做了,还不好意思说吗?而且,结果比我想像的好。”谢纪锋换着口吻道,他看看仇笛,仇笛简略一讲,莫名其妙地出事,无非是那个发现触到了某人的利益,进而给唐瑛一个羞辱,能打着祝士平的旗号,而且能在警察这儿捣鬼的,肯定来自于瞳明的内部。   “所以,你就直接去找正主了?”谢纪锋道,现在看仇笛的眼神,都有点佩服了。   “对,这么个掌门人,就即便和她无关,可她说话肯定有份量,其实抓走唐瑛就是一个羞辱,对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试想一下,都被警察扫黄扫走了,唐主管总不至于还好意思走进瞳明公司吧?”仇笛道,这话听得唐瑛好一阵难堪。   “想法对,方法可就不对了,你是怎么进去的?她怎么可能和你对话?”谢纪锋不解了。   “他抹摄像头,黑了监控;他偷车轮引走保安,然后我就进去了。有这种能随时进到她家的威胁在,我想她总得认真考虑一下吧?穷人惜财,富人惜命,她不怕我们铤而走险?”仇笛指着几名队员道,谢纪锋看了管千娇一眼补充着:“还有人放高频干扰,切断住宅的对外通信吧?”   管千娇眼一滞,咬着下嘴唇,不吭声。   “对。”仇笛道,此时证明,老谢的确是个老贼谍,那手法他肯定熟悉无比。   “然后,你们达成了某种协议,她出面保人,你帮她办事?”谢纪锋直问着,只能是这个结果。   “差不多就是这样,不过又能怎么样?难道让唐瑛坐进号子蹲上几天?你说是不是还得交了罚款或者用很长时间证明是误抓,才能放出来?不管这事是谁做的,她不闻不问就是一种施压,或者推波助澜,对她来说都非常容易。”仇笛道。   这一刻可能唐瑛的感觉最复杂,他一直以为是谢总施加了影响的,可没有想到真相会是这样,她看着仇笛,像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一下似的,已经见惯了尔虞我诈,从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关心发生在自己身上。   谢纪锋欠欠身子,无语反驳,仇笛的选择是最直接,也是最正确的一种方式,最起码保全了团队,最起码已经站到了可进可退的位置。不过仍然在肖凌雁阴影下,这种形势,你进,只能听她的指挥;你退,就是无功而返。   “很好,你做得对,虽然方式有点问题。我可以告诉大家我的想法,她在电话强调这是个阶段性的结果,也就是说,我们如果退回去,她有充分的理由把哈曼推到办事不济的境地,所以我们也没脸去要剩下的尾款;但是留下来,明显唐瑛就无法出面了,谁可能保证没人会再来一次同样的下作方式……我对这个不惊讶,商战和窝里斗用的手段,没有最恶心,只有更恶心,所以,我的想法是,你们自己决定。”谢纪锋道,还是一副听之任之的表情,这也是他在公司威信的由来,一直很尊重其他人的想法。   “我决定了,留下来,看看情况。”仇笛道,几乎没有思考的时间,包小三无条件支持,耿宝磊和管千娇稍有担心,就见仇笛无所谓地笑了笑道:“这一行本来就是没有最脏,只有更脏,还好,我没有心理洁癖,只关心用什么方式让她付款。”   谢纪锋笑了笑,不作评价,只是提醒了句:“看来肖总是很欣赏你,她说她的助理一会儿就来,需要个干脏活累活的搬运工人,让我帮她找一个,那,你准备赴约吧。”   谢纪锋起身,离开了房间,他回头看了这个表情各异的团队,很奇怪连初涉此事的唐瑛也显得跃跃欲试,他轻轻地掩上门,把思考和争论的空间,留给了他们。   半个小时后,郭助理依约而来,车刚泊到了酒店门口,果真见到了一位黑黑的、标挺的男子,径直向她的车走来,就那么堂而皇之地上车,坐到肖总的座位上,一言不发。她也没问,同样一言不发地驱车走了…… 第15章 话多投机少   嗨……哈……嗨……哈……   发力的声音,从临海镇美体中心里传出来,郭助理前行着,不时地回头看这位男子,她遵从肖总的话买了两个沙袋,此时那位男子正提着,一手一个,走得一点也不费力,不得不让她报之以惊讶的目光了。   或许,肖总想换个保镖?她如是想着,默不作声地带着仇笛到了训练室的门口,仇笛放下沙袋时,也被惊讶了一下下,一身柔道服的肖凌雁正在训练着高踢腿,踢到教练护掌上,啪啪作响,不经意看到仇笛时,她像炫耀似地飞身一个回旋踢,教练回护不及,嘭声被踢倒在地。   那教练很没出息,顾不上疼痛,直竖大拇指道:肖总您真厉害。   肖凌雁却是兴趣很高了,伸手拉起教练来,摆摆手,要和朋友说话,两人知趣地退了出去,掩上了门,肖凌雁笑吟吟地看着仇笛,仇笛明白这妞昨晚如此镇定的原因了,敢情也有艺高人胆大的成份在内。不过这样子可把仇笛对白富美的印像颠覆了个干净。   “很好,我喜欢听话的,挂上啊。”肖凌雁催着仇笛。   仇笛笑了笑,一手提一个,挂到了钢筋架上,肖凌雁好奇地审视他,又问着:“我以为你会很有骨气,拒绝的。虽然我很喜欢听话的,但太听话了,又会让我很失望。”   “我不是你喜欢的类型,可能也不是让你失望的类型。骨气这东西人人都有,不过在没有必要用的时候用,那不叫骨气,叫负气。我们真的全部负气而走了,您不还得找人吗?”仇笛不卑不亢道,保持着微笑,他有一种错觉,这个有怪僻的富姐,看人的眼光不同,绝对不是外人所说的那种傀儡式掌门人。   “好,答的好。很有骨气的一个梁上君子,我喜欢。有兴趣试试拳脚吗?我是黑带。”肖凌雁兴致盎然地道,仇笛摇摇头直说着:“你打不过我,这和技巧无关,性别差异,女生在力量上天生不足。”   说着,他双手蓄力,冲拳、刺拳、肘击,瞬间击发在沙袋,几个眼花缭乱的动作让肖凌雁大皱眉头,最起码她看得出一点也不花哨,力度相当大,晃得钢筋架子吱吱哑哑直响。   打完了,仇笛朝她笑了笑。肖凌一勾手,前行着,边走边道着:“希望你的脑子和拳脚一样管用,跟我来。”   两人踱步进了休息室,有钱人的生活无法想像,这个更衣室里都带着酒柜,而且而配了一个小吧台,吧台就是落地窗,从这里的可以看到不远处绿树成荫的街景,进门肖凌雁拉着柜子,放了两瓶水,往换衣凳上一坐,女包里掏出来了一块平板,摁着开机,扔给了仇笛道着:“就在这里看完,法不传三耳。”   “哇,这么神秘?”仇笛等着开机,随口问。   “肯定不是几个偷样品的蟊贼干的,你以为我真看不出来你们糊弄我?找几个小贼就准备从我这里划出一百万,你觉得有钱人都是傻缺是吧?”肖凌雁笑道,拧着矿泉水盖子,倾了一口,如果不是知道她是谁,很难想像一个亿万富姐,是这副得性。   仇笛不好意思地笑笑道着:“那起码也是泄密的一种嘛,杨二丙没少往外倒腾样品,有关你们信息的东西在市面也不少,那些商业间谍,有无数种获取信息的渠道。”   “疥癣之痒,我甚至可以置之不理,但有心腹大患就麻烦了,将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肖凌雁道。   “这么严重?”仇笛有点不信了。   “比你想的严重。”肖凌雁耸耸肩道,好无奈的表情,可能确实是有难处。   开机看时,是一堆技术参数的对比,仇笛懵了,很诚恳地道技术问题他不懂,肖凌雁解释着,一年多前生产的一种T66式无框镜架,所用材料屈伸度可以达到360度不变形,而上市不到一周,就有同类的产品抢市场,产品性能几乎相似,这是瞳明花了一百多万研制的醋酸纤维树脂、丙胰酸脂合成的材料。而这种合成化学材质,是成品无法分析的,也就是说,这是技术性泄密,而不是产品仿制。   仇笛郁闷了,敢情人家揣着明白装糊涂,让你在下面尽情表演呢,他不悦地问着:“那在委托协议上,你们没有讲清楚啊?”   “合同到了公司也泄密了怎么办?”肖凌雁道。   “你连公司都没相信的人?”仇笛反问着。   “是啊,谁脸上都没有写间谍,我敢相信谁?”肖凌雁道着,一指他补充道:“还好,你们就不一样了,最起码我知道你们就是商业间谍。表现不错,最起码比前几家强,能挖出点东西来。”   “过奖了,我入行时间不长,不算很合格。”仇笛谦虚道,手翻着下一页,又请教上了。   钛镍合金,肖凌雁解释着,它在一种特定温度下,有单向、双向的混合记忆功能,而且不具备磁性反应的合金材料,属于镜架中的高档产品,这类产品是瞳明花了数年时间研制的,同样在上市不到一个月之内,被福建一家眼镜厂仿制,而且是外资企业,随后在欧洲争夺高端市场中,瞳明作为代工厂,反而落了下风。   “你凭什么认定,就是你们的技术,而不是人家自行研制的?”仇笛总觉得肖凌雁有点自恋过度了。   “我们在国内申请专利是6月13日,一个月后,当我们EPO时,也就是欧洲专利局申请时,却发现已经有同类产品注册申请了,时间比我们在国内申请晚20天,本来以为是国外同行研制,不料上市之后查出来却是国内的厂家在生产,那个厂家原来只代工玳瑁类低端货色,供应东南亚市场,高端市场根本没有他们的份……这份专利可好了,欧盟的32个成员国,我们同类产品都不能进入了,一进就是侵权……至今我们仍然受着这份国外专利的约束。”肖凌雁解释道,好郁闷的结果。   “哇,我深表同情。”仇笛道,这个哑吧亏吃得,搁普通人得郁闷至死,他好奇地问着:“你们没有和对方交涉过?或者,没有查过?”   “查过,都报案了,如果能认定,这是违反《反不正当竞争法的》,不过可惜的是,这家眼镜厂的研发机构设在国外,警察也鞭长莫及啊,查来查去,国内只是订单生产,对方连技术资料、研发人员都不予提供,所以,最终不了了之。”肖凌雁道,相对于商场的尔虞我诈,警察的侦破手段太有限了。   “内部呢?”仇笛问。   “查了,前两个公司还不如你们,连偷厂里东西的蟊贼都没捉到,更别说找这个隐藏很深的间谍了。”肖凌雁道,也许正是对方表现出来不同寻常的锋芒,才让她做出了一个如此的决定。   仇笛看着她紧锁的愁眉,揣度着此事应该没假了,如果在核心部门有这么一个内鬼,那肯定是投鼠忌器,轻了没有结果,重了可能导致其他恶果,不轻不重又没有什么效果。   “怎么样?有兴趣吗?”肖凌雁道。   仇笛没有敢马上回答,又翻数页,侧头问着:“怎么了没啦?”   “这还不够啊?”肖凌雁哭笑不得了,直斥道:“你是不是第一天从商啊?研制一种新品容易啊,少则数月,多则数年。一次泄密就把我们害惨了,你还想要多少回?”   “哦,骚蕊……那这么大事,公司里没有反应?”仇笛问。   “懂技术的圈子不大,大部分人都以为我们研制的水平落伍,落在人家背后了,我当初也以为如此,不过我花了数月时间,请了很多专业人士对两种材料进行分析,我们的产品和竞争产品,在大部分检测数据上,几乎没有差别,除了技术泄密,我真找不出更好的解释来……至于反应嘛当然有了,就是大小股东都对每年投入上千万的研发资金持有微词,因为到目前为止,绝大多数利润来自于初级代工,我们的技术优势,并不明显。”肖凌雁道,又喝了一口水,似乎在平复着心情的波动,她打开了衣柜,抽着条毛巾擦着汗,不时地看着仇笛。   这回该轮着仇笛抓瞎了,那游移的目光,犹豫的表情暴露了他的心虚,肖凌雁窥到此处时,她不屑地笑笑道着:“看来,你对自己并没有多大信心?”   也许是她期待过高了,或许是受了孙昌淦的蛊惑,或许是昨晚所见很出乎她的预料,但真正放到这件事中细忖,经侦、商务调查公司已经几拔了都没有解决的事,怎么可能这么容易?   “这种事靠信心可解决不了问题,而且问题肯定不在信心上。”仇笛道。   “那在什么上面?”肖凌雁好奇地问。   “您说呢?”仇笛期待地问。   那眼光肖凌雁一下了明白了,有点厌恶,有点无趣地道:“钱上。”   “对,你不会觉得我风格高尚到白替您跑腿吧?”仇笛严肃地道。   肖凌雁戏谑地看着他问:“你想要多少?”   “我想要的不是画饼充饥,你不管开多大赏金都是虚的,介于和你们打交道的经验,我觉得应该履行第一个合约。有你的立木赏金,才会后来的英雄揭榜啊。”仇笛道。   “付你们一百万?”肖凌雁戏谑问。   “对。”仇笛道。   “那样的话,你们进可查,退可走,甚至就什么不干,也没有损失,算盘打得不错嘛?”肖凌雁道。   “你比我们更精明啊,就付了五万拖着,甚至为了拖住,还把我们一个人差点折进去。其实你就是想逼谢纪锋出面不是?想试试他的斤两,而且又不想把事情扩大化。到这份上了,如果你是我,你敢相信我的承诺事后给你多少钱?其实谢总的建议是,我们今天就撤走。”仇笛问。   “那看来没有什么谈的了。”肖凌雁脸瞬间拉下来了,像是被揭了疮一样,很让她生气,她不屑地道着:“我看不出那怕一点,你对此事的建议、设想,就想着要钱!?”   仇笛不为所动地道:“那你以为我是来学雷锋来了?”   “看来我高估你这位梁上君子的能力了,你连起码的技术参数都看不懂……呵呵,就想着要钱。对不起,这个没得谈,除非你能拿出一个像样的方案,或者思路也行。”肖凌雁道。   “那我也只能说对不起了,没有。就即便有也不会提供,我们已经没有信任基础了。能看懂技术参数的人太多了,可他们未必能做了这件与参数无关的事。”仇笛轻轻放下平板,不客气地道,慢慢地站起身来了,他看得出,肖凌雁在试探,用她的身家在当砝码,试探。   “慢走,不送。”肖凌雁眼皮不抬地道着,踱步到了阳台上,在她侧耳倾听的时候,听到了轻轻的脚步声、关门声,回头时,那人果真轻飘飘地走了,一句废话也没多说。   对方没生气,倒把她气着了,她气得矿泉水瓶子乱砸一气,直到助理奔来才晓得,对方已经走远了。   两个小时后,去接洽的助理吃了个闭门羹,对方一行已经退房走人了,此时,肖凌雁再拔谢纪锋的电话,对方不再接听了,几次之后根本无法接通了,应该是被拉进了黑名单。   此时的肖总像热锅上的蚂蚁,带着助理离开临海镇,不知所踪。   ……   ……   调查一行可是确确实实走人了,此时正乘着开往萧山机场的大巴,表情都不怎么好,仇笛回来一言未发,直接叫着走人,这也正合了谢纪锋的意思,什么也没说,收拾行李,准备返京。   到了机场,购票,过安检,尚有一个多小时的等待时间,唐瑛去给大家买着饮料,管千娇坐在椅子上玩着电脑,包小三和耿宝磊都有点兴味索然,侧身问着仇笛到底怎么一回事,仇笛简要一讲,两手一摊说了:没钱说个屁呀,万一查不出来,还是一毛钱落不下。   耿宝磊吃吃笑了,他反问着:“你的意思是,查出来查不出来,都先要钱?”   “那当然,能白干啊。再说他们在这个上面扔的钱估计不在少数,吝啬给咱们的那一点,真特么的。”仇笛气愤地道。   “那咱们前面的白干了?”包小三郁闷地道。   “肯定白干了,这么一走,等于时间不到违约。没准人家还得索赔呢。”耿宝磊道。   “烦不烦啊你们。”管千娇心烦意乱,斥了几人一句。   众人看看沉思不语地谢纪锋,却是不再扯了,唐瑛抱着几瓶饮料,给众人分发着,她坐到了管千娇的身边,看看像一筹莫展的谢纪锋,心里有点歉意,出师未捷,还把上司惊动了,这事出的,她都有点抬不起头来的感觉。   “谢总……对不起,都怨我。”唐瑛喃喃地、轻声地道了句。   “和你无关,我就说了没这么容易。”管千娇道,合上了笔记本说着:“还是接个简单点的活,谁要搜集瞳明的情报,我现在可有了。他们不仁敢索赔,我就不义敢泄密。”   众人皆笑,谢纪锋像是省悟过来了,他扭看着仇笛,两眼清明,突然问着:“你是想以退为进?”   仇笛一怔,笑了,点点头。   “什么意思?”唐瑛好奇了,瞠然问着:“就要登机了,还什么以退为进。”   “既然肖凌雁这么急于找到泄密渠道,怎么可能放过你们这几位,毕竟你们做的比东方亨特要强得多,好歹找到了一个中介……之所以没有轻易履约,那可能是她在这个上面栽的跟头太多了,学乖了。也有可能是投鼠忌器,试探一下我们到底有多大能力。”谢纪锋道,下意识地在分析着对方的心态。   “她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啊。问题是我也不知兔子在哪儿啊。”仇笛笑道。   “所以,你就果断地走人,让她摸不清深浅?”谢纪锋笑着问。   仇笛回答着:“我必须给她一个恃才傲物的感觉,总不能让她看出我一无是处吧?”   谢纪锋笑了,笑着看看几位道着:“绝对不是一无是处,最起码这件事处理就很好,有时候不能拖泥带水,表现的越骄傲,反而会让对方越倾倒。相反,你越歉恭,对方会越小觑。”   谆谆善诱,像是安慰,让大家对谢总的感觉颇好,但同时对仇笛就不怎么样了,耿宝磊说了:“你这是阿Q精神胜利法。”   “什么意思?阿Q是谁?”包小三问,一问管千娇喷笑了。耿宝磊解释着:“就是个一毛钱都没有,瞎装逼的货。像他,面子有了,票子没了。”   “不是说以退为进吗?你以为我文盲,听不懂啊?”包小三好奇地问。   “问题是:只有营门撵韩信,没有月下追萧何呐。”耿宝磊酸溜溜地,像在刺激着仇笛。   “做了就不要后悔,要再妥协一次,巴巴地求人家,人家会觉得咱们更不值钱。”仇笛道。   众人心想也是,不过包小三却道了:“咱们是不值钱嘛,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觉得她多少给点就成,总比眼巴巴看着数字变不成钱强,好几个月了都没进项啊,净坐吃山空了……哎,谢总,这回我们开销,公司给补吧?我们自己个都花了不少钱啊。”   这当面问得,谢纪锋却是不好意思了,点点头,眼看着时间快到了,这里的故事要画一个句号了,想想无功而返,几人提着行李都有点无精打采。   不对,包小三眼尖,他回头时恰恰看到了两个人,跟着直拉管千娇,管千娇一看,赶紧拉耿宝磊,一拉一拉又一拉,都站定了,从安检过来了两位,肖凌雁和她的助理郭菲菲,两人终于在最后一刻,追到机场了。   “这哪是白富美,这简直是黑富肥么?”包小三愕然道,头回见肖凌雁,方知白富美是个吹牛逼的传说。肖凌雁和白美根本扯不上边。   耿宝磊赶紧拉着他,让他闭嘴。不过他可有点喜于形色,知道什么要来了。   肖凌雁快步走到了众人面前,第一句却是质问着谢纪锋道:“谢总你太不给面子啊?电话都不接了?”   “实在不想打扰了,生意不成,留点仁义在嘛。”谢纪锋淡淡地道。这一步以退为进,险险胜出了,此时,他很欣慰地看了仇笛一眼,这个人眼光的确不输于他,已经把肖凌雁的心态揣摩得很准了。   “你比我想像中小气多了啊。”肖凌雁有点不忿地道,一摆手示意,助理已经款款递上了一张支票,谢纪锋接到手里,却推拒着:“我们没有完成约定,全额可不敢收。”   “这不是合同款,那几个蟊贼不值钱……这是订金,还有一张,差我一个签章就能兑付。”肖凌雁又从助理手里接过一张,没有给谢纪锋,两指一捻,递到了仇笛面前道着:“想要钱是吧?我有的是,现在它还是一张废纸,看你有没有本事让我在上面签名……找到是谁,我给你签名,找不到别说要钱了,你们哈曼也要声名扫地,敢接吗?”   仇笛默然无声地接住了支票,看看一百万的金额,按捺着心里的狂跳,征询了谢纪锋一眼,谢纪锋笑了笑,看样子把决定权交给他,两人相视间,似乎有了一种莫名的信任,回头时,仇笛已经气定神闲,轻描淡定地道了句:   “成交!” 第16章 学浅识难高   “时间有点紧啊,我只能临阵磨枪了,虽说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不过我现在很担心,我这个不称职的师傅,能不能把几位领进门啊。”   谢纪锋笑着道,他清清了嗓子,呷了口水,看了看与座的各位。   小团队留在萧山了,千里侦谍,无非图钱,找到一位慷慨的雇主不容易,那两张支票足够让哈曼一行人放下芥蒂,重新审视瞳明科技的泄密问题了。   方案,肯定是需要一个大致的方案的,从哪儿查、用什么方式查、要注意什么事项,这都是需要注意的细节,可恰恰这些细节正在这个团队所不擅长的,如果派到一家公司搜集情报可能会很容易,可要从那里普普通通的面孔中找出一个商业间谍,恐怕就难了。   次日的这次碰头会目的正在于此,谢纪锋觉得有必要给这几位半路出家的讲讲商谍行情,那几位也有此意,于是一拍即合,临阵磨枪的学习就排上日程了。   “首先,这个行业相当于火辣式的比基尼三点式。”谢纪锋开场了,一开就听得管千娇和唐瑛发愣了,几个一愣,谢纪锋笑笑道着:“意思是,都觉得三点式包裹的很神秘,可恰恰又都知道,那些神秘是什么。所不同的是,每一种神秘方式,都是不同的,没有解下之前,你永远不知道差别何在……这是我入行的时候一位领路人告诉我的,很糙,但很形象,事实确实如此。”   唐瑛皱皱眉,没想到貌似正人君子的谢总也会讲这种下流故事,可再想想,似乎还真有几分道理。   耿宝磊笑了笑,竖大拇指,包小三开口赞了:就是,太形象了。仇笛拍了拍包小三,微笑着看着谢纪锋,示意大家别打断他的谈话,在他看来,像谢纪锋这号老贼谍,那满脸的平静藏了多少狡黠,恐怕只有他自己能讲清楚。   “商谍由来已久,最基础的商谍活动想必你们应该清楚,企业的内部刊物、资料、文件、名录、宣传单,招聘广告等等等等,都可能成为商业间谍的收集对象,这种原始的搜集方式遍布全球,甚至现在有的公司以专业收集垃圾信息,通过处理分析盈利……现在大部分中小企业的信息来源,差不多都得靠或多或少地使用类似商谍手段解决,这个我就不细述,应该很容易理解。”谢纪锋道。   他是脱稿讲的,似乎都是信口而来,他见几人没有走神,想了想,继续道着:   “严格讲,你们这次找到的杨二丙,靠纯粹盗窃的手段获取信息,也属于这种初级形态,大多数商业间谍的方式,你很难界定它是违法的,尽管它就是违法的……我曾经接手过这样一个单子,在阳江,一家鞋厂,老板总觉得不对劲,因为连续两年时间,他的盈利额呈下滑态势,而且企业里麻烦不断,他怀疑有问题,我们接手后,用了几个月时间,还真查出来一位竞争公司派来的商务间谍,但这个间谍,从不窃密,你们说,他在干什么?”谢纪锋问。   这个估计是从来没有讲过的故事,这唐瑛和管千娇也一脸疑惑,肯定是不干好事,肯定是吃里扒外,但他究竟是怎么做到,这就是商谍之间的差异性所在了。   “仇笛,你知道吗?”谢纪锋道。   “纯粹靠窃密盈利太原始了,应该是在鞋厂的终端和供货等经营链上下手吧?那样更隐敝。”仇笛道。   谢纪锋仰头一笑指着仇笛道:“好,有眼光,我的领路人讲,这行不靠勤奋,全靠眼光啊……事实是,这位应聘到鞋厂市场部当经理的间谍,他不窃密,他捣乱,一知道有国外大的代工订单上手,他就开始动手,不是故意克扣工资奖金,就是无限制延长加班,最后甚至发展到造谣说,职工宿舍有乙肝等传染病,每每导致员工大批离职,而老板完不成订单要面对巨额赔偿,所以只能把订单委托给同行企业加工……两年,他损失了将近百分之四十的市场份额,成就了一家小工厂的崛起,直到我们告诉他问题出在哪里以前,他一直认为那位间谍是靠得住的好员工。”   “哇,这样也行?”这个故事突破耿宝磊的认知了,他愕然了句。   “这个行业意外总是无处不在,所有能用人类智慧想像到的阴暗方式,都会以现实的形态出现……我没有能力教给你们怎么做,我接手的生意结果是成败各半,有赢的、有输的,有当间谍的、有找间谍的,即便我干了很多年,也无法总结出一套行之有效的方式,原因在于,这是一个在道德底线之下,却又在法律准绳之上的灰色地带,想发挥可能有无数种方式,而想遏制它,却可能连一种有效的方式也没有。”谢纪锋如是道,他呷着水,审视着众人。   商场尔虞我诈的现实就是如此,奸商要奸到什么程度才会触犯法律,那真是值得商榷的问题,或者到那个层次,他恐怕已经富到可以从容地拿起法律这块遮羞布了。   放下了杯子,谢纪锋在众人的思忖着,慢悠悠地道着:   “……目前刚刚有了有关侵犯个人信息的刑法解释,事实上对于个人隐私的保护恐怕就资本主义先进国家也做不到很好,在我们国家,因此依刑法定罪的屈指可数,更多的时候,商业间谍的案件,都是以《反不正当竞争法》来量刑的,大多数结果是经济赔偿和民事处罚,可能仅仅是个道歉……门槛这么低,自然导致了从业市场的混乱,可以这么说吧,其实商业间谍在国内外公司都是普遍存在的,每家公司都会颇费心思地搜集竞争对手的情报,安插眼线、探听商业秘密等等,其实这已经成了整个行业的‘潜规则’,都心知肚明,都在小心地防范,但却很少公之于众……就像你们查到杨二丙通过这种方式窃取信息一样,作为代工厂家要出现这种事,它的ISO认证将会被置疑,更严重一点,可能影响到上一层的厂家取消订单,不仅仅是经济利益损失,对于企业形象的打击,也是很大的……那,你们也看到了,肖凌雁处理的方式也不傻,即便她很想拿眼镜厂开刀,也未必敢在这种事上作文章,影响的是整体利益。”   这回,该着唐瑛郁闷了,她有一种被人牵到台前当猴耍了一圈的感觉,辛辛苦苦干了这么大一件事,结果只是让肖凌雁籍此对下属分厂敲打了敲打,再无下文了。   “谢总,这些事您应该早告诉我们的。”管千娇提醒了一句,稍有微词。也许早知道这样,这种事就摁着等到时间结束再给肖凌雁私下里谈了,现在倒好,成了调查人员的不是了。   “呵呵,看来大家有点意见啊,对此,我深表歉意。不过最初的设想是,想看着你们栽个跟头的。”谢纪锋如是道,听得那几人瞪大眼了,他欠欠身子,笑着解释着:“这一行从教训里学到的东西,比从成功里要多得多,吃一蜇堑一智嘛,不过你们做得比我想像的要好很多,这一行最大的难点在于要钱,我们是靠出卖智商挣钱的,能卖一万也划算,能卖一百万也合理……在座的,可是有一位比我还会要钱啊,呵呵。”   一言皆笑,包小三直揽仇笛,肖凌雁被挤兑得不但付了一百万合同金额,又给了一张可能兑付的支票,眼看着这一切都触手可得了,简直像一场梦一样。   仇笛笑着问着:“谢总,您就别笑话我了,我们是误打误撞走到今天的,其实肖凌雁也在揣摩我们的心态,之前不付款一方面是不是她想要的结果,另一方面,她想把我们拖上她的战船,实在拖不住了,她直接付了全款……这应该也是以退为进,我们只要敢收这个钱,这就不是个人行为,是要哈曼的商务行为,如果失利,那损失可能都不止一百万,毕竟他们这个家族和华鑫的私人关系非常不错。”   这可能是更深一个层次的想法了,唐瑛听得不由侧目,对仇笛另眼相看了,谢纪锋竖竖大拇指赞道:“说得好,她不怕我们拿钱,最怕的是我们拂袖而去,只要替她办不了事,以她的脾气,敢给我们贴上一个骗子的标签,想在富人这个圈子再接生意恐怕就要大受影响了。”   “哦,有道理。”耿宝磊心沉了点。   “傻逼,这意思是,钱还不是咱们的?”包小三心疼了。   仇笛拍拍他安慰着:“大家不正在想,怎么装进兜里吗?谢总,您继续,您见多识广的,像他们公司这类情况,属于那一种?”   不是简单的泄密,不是普通的商谍,是那一种?谢纪锋撇撇嘴,稍显为难地道:“这正是我说的第一句话,你知道是什么,但你很难知道,究竟是什么。”   很深奥,仇笛思忖着问:“您是指,形式问题?”   “对,泄密有无数种方式,要准确地抓到隐藏很深的商业间谍,这一百万不是多了,而是少了。”谢纪锋摇头道,这不是钱的问题,而是无解的问题。   “那为什么不拦着我,还要接?”仇笛问。   谢纪锋笑了,直道着:“奇迹不也是人创造的吗?华鑫的事在京城已经传神了,瞳明科技这么大个公司要认可我们,别说挣一百万,倒贴一百万我都愿意。”   此言听得众人皆笑,说来说去,终究还是忍不住诱惑,也许肖凌雁的目的也在于此,用两百万赌哈曼的荣辱,是个很划算的生意。   “那究竟是哪一种啊?这种家族企业,还真不好查啊。”耿宝磊问。   “这正是我接下来要说的一种,卧底。”谢纪锋道。   “卧底?”包小三好奇了,想起警匪片来了估计。   “对,卧底……能曝光的手段都不是高明的手段,能查到的间谍都不是高明的间谍,事实上,大企业的竞争对手都是相对固定的,在竞争中如果企业要向竞争对手内部安插自己的眼线,一般不会临时就某个项目出击,而是会在适当的时机派出人员进入对方公司长期潜伏,只在需要的时候获取重要的技术以及市场情报……对于公司而言,控制这种人并不难,这种事本身就是违法行为,个人和公司的‘共同违法’形成了一个天然的约束,如果出事,企业也许负担得起经济赔偿,但卧底的人可就身名俱毁赔上一辈子了……这种关系,把他们天然的捆绑到一起了,即便你知道谁,恐怕也很难找到真相。”谢纪锋道,最难的一种,恐怕他也讲不出实例来。   “证据?找到他们泄密的证据,有可能吗?”耿宝磊问,一看众人的脸色,他知道可不能了。   “这种人的特点是:宁不出手,绝不失手,因为失手就意味着毁了一辈子,所以他们忍耐力可能超乎想像。”谢纪锋抚着下巴,思忖道。   “还有一个特点是,代价高昂,像瞳明科技这样的公司,要是有潜伏商谍的话,那两宗泄密事件得到的回报,应该是以百万为单位计算的。”谢纪锋又道,口气凛然,恐怕连他也不敢想像这种事有多难。   “至于证据嘛。”谢纪锋看了耿宝磊一眼,缓缓道着:“几乎没有可能,等别人知道时,已经是结果了,怎么可能有证据留下。”   这是一个不可能的任务,最起码从谢纪锋的叙述里能听出这层意思,他说话的时候,眼神里郁闷浓浓的愁意,说完这些,他默然地起身,像是用脑过度一样拍拍自己的额头,仇笛适时地问着:“那谢总,你们当年找那个捣乱的‘商谍’,是如何开始的。”   “无限接近,只有身处其中你才能感觉到那只无形的手,这个方面技术的力量是次要的,再精密的设备也要依赖于使用它的人,再高端的技术,也不可能比人的大脑更精密,所以才有间谍这种最古老却最有效的刺探方式存在。”谢纪锋踱步道着,他走到了仇笛的身侧,拍拍他的肩膀道着:“我教不了你更多,也不会教你更多,刺探情报的方式,本身就是法无定则,你想用一个思路一个方案来圈住目标,那你注定是要失败的。”   好像他言尽于此,好像他也无计可施,背着手,像想起了什么,踱步往房间外去了,仇笛在背后问着:“那我应该怎么开始?”   “我说了,法无定则。”谢纪锋头也不回地道:“难题留给你们了,需要支援尽管开口,这种人拳脚抓不到,只能靠思维找……我会留下来,听你们指挥。”   轻轻地掩上了门,唐瑛愕然看着消失的背影,又把眼光投向的仇笛,那句话意味着谢纪锋对仇笛的评价,期望值可能爆棚了,仇笛却是犯愣了,目光游移着,像在回味着谢纪锋这么寥寥几句的教导。   “咋办?”仇笛看向了耿宝磊,能商量的肯定不是包小三了,那货早就嚷嚷着分钱呢。耿宝磊一惊,愕然瞧着:“你说呗,听你的。”   “你有点个性好不好?有点思维好不好?吃现成的,就愿意活在我的阴影里?”仇笛莫名地嫌弃了,耿宝磊无奈地道着:“我也想带头啊,能力不够不是?不是遇到你,我肯定还在地铁里卖唱呢。”   “哟,就差卖身了啊,嘎嘎。”包小三没心没肺地笑着,一见众人表情严肃,赶紧地闭嘴了,仇笛又瞄向管千娇时,管千娇很不客气地道:“别指望我,我的能力仅限于从电脑里找信息,人脑我可不在行。”   这一位不可或缺,仇笛看向唐瑛时,唐瑛美目眨着,隐隐地有点失落,或者,她更愿意看到仇笛意气风发,带着这个小团队完成这个不可能的任务,那份期待过头了,就有点变味了,两人凝视的目光让管千娇很不舒服了,她提醒着:“喂,不要这么脉脉含情好不好?肖凌雁等着回话呢啊,她的处理方式是中止第一份合约执行,可能要把我们全部赶到暗处,最起码,我和唐姐不可能再出面了。”   “那简单啊,掉了个不就行了?”包小三道。   “继续说,接下来怎么办?无限接近……”仇笛问向最蠢的一位了。   “混进厂里呗,和咱们在屯兵一样,不钻进去,外面你能看到什么?”包小三道。耿宝磊很郁闷地挑刺道:“你傻啊,进去当工人,一个干活十几个小时,而且能让你一工人接触到能接触核心机密的人?”   “当保安不就行了,不干活,拿根棍遛达,查查谁捣鬼。”包小三抢白道。   “更不可能。”耿宝磊提示着:“保安限制工作时间、工作区域,你怎么查?再说咱们仨,文盲、电脑盲、技术盲,都全了,你拿棍去对付高科技去?”   “也是啊,那就不好办了,插进去三个外人,怎么看也扎眼啊。”包小三道。   争论的时候,却意外地看到了仇笛像微笑一样,嘴角翘起来了,唐瑛观察的细,她好奇地问着:“你……想到办法了。”   “其实,最简单的就最适用,包小三的办法不错。”仇笛赞道。   “看看,我都告诉过你们了,我妈一直说我聪明。”包小三瞠然道,两位女生吃吃直笑,耿宝磊愕然看着仇笛问着:“仇哥,那钱还没到手,你不至于昏了头吧。”   “昏不了,就这么办,走一步算一步,不过不是保安,直接给肖凌雁当保镖怎么样?那样我们的突兀出现就有解释了,而且不会引起别人怀疑,毕竟是人家的私事……如果这样的话,接触瞳明公司的高层就无可厚非了,到那个时候,总不至于还没有下手机会吧?窃听也能给他们塞好几个啊……就这么办,只要肖凌雁敢让咱们这么干,咱们就放手干,不要有思想压力,乱也是瞳明乱,不乱怎么找破绽;就真没有结果,最后归咎还是哈曼,咱们没有后顾之忧,都不用破釜沉舟……你们说是不?”仇笛捋清了这个疑似的思路,找到了一个最佳的捷径。   这捷径听得唐瑛凸眼,管千娇忍不住呲笑了,她能想像到瞳明即将来的鸡飞狗跳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景,对着仇笛一竖大拇指道:“无条件支持,我早看他们不顺眼了。”   “支持,双手双脚支持。”包小三道,他一拍耿宝磊替他道着:“就不用问他了,反正他也是个跟屁虫。”   耿宝磊翻了包小三一眼,不过没辨解,老老实实地当他的跟屁虫了,仇笛看向唐瑛,他道着:“就按包小三讲的,咱们前后台对调,你和千娇在暗处,我们到前台……要是你……”   “没什么,不管你们想怎么干,我没有任何意见,对我来讲,瞳明不比间谍更可爱。”唐瑛抢白道,给了仇笛信任的一瞥,出了这种事,恐怕就瞳明乱了对她来讲也是喜大普奔的事嘛。   “好,就这么定了,千娇,你给肖凌雁的助理联系一下,把想法告诉她,今天玩一天,明天开始,重回临海。”   仇笛拍桌当定论了,重启调查事宜,全场无人反对,很意外的是,饭间谢纪锋知道这个想法后,也没有反对,只是在这个想法里加入了更多的必要细节,比如,会在临海周边设一个安全屋,比如,会提供需要的装备;比如,会以三人的名义提供详尽的商务安全防范细节……   这一次,连谢纪锋也在全力以赴了,最起码管千娇听出来了,谢总要动用他的特殊的渠道了,只是她没太看懂,谢总怎么会对那三个有点二的这么青睐有加,不管是从理论还是经验上考虑,能抓到这种神秘间谍的可能性,永远是微乎其微…… 第17章 阴施诡计忙   下雨了。淅淅沥沥的雨水敲打着窗户,像无尽的愁思轻叩心门。愁在眉头,亦在心头。   谢纪锋小心翼翼地移动着折叠天线,推开了窗户,扑面而来一股带着凉意的清新,不像北方那么凛冽,南方的冬雨,就像这里经冬不衰的绿意,极目远眺,楼台街树都隐约在朦胧的水汽中,云里雾里,已经看不真切这个简约的小镇。   身后,管千娇正打着哈欠,敲击着键盘,脸上带着一丝疲惫。唐瑛在帮着她梳理着资料,同样是疲惫不堪的样子。   三天了,前期进行的很顺利,给瞳明的中层管理人员每人每人发了一块定制的纪念手表,当然,是肖总出面让公司的办公室做的;给每个有私家车的中层管理人员每人发了一块锡制的通行证,也是瞳明公司办公室办的事,用的规范管理的名义;当然,还有一件更大的事,就是整个办公楼内网、外网都做了中继回路,昨天晚上才把技术人员送走。   名义上也是规范管理,不过诸多的动作之后,在管千娇的电脑上就能看到数十个红点、蓝点,密密麻麻地分布在电子地图上。车和人的移动路线,在这里能建起一个完整的24小时行踪还原。   对,全天候监控,在这一点上,谢纪锋和仇笛的意见完全一致,两个人意外地发现,彼此是同一类人,可能会为了一个结果而不择手段,其他人,也只能跟着这个步伐往前走了。   “谢总,您稍等一会儿,我给你们准备早饭去,都饿了吧?”唐瑛收拾着东西,暂时没有她的活,起身道。   “谢谢啊,这事看来得千娇多受累了。”谢纪锋道。   唐瑛轻轻退出了房间,这是租的一幢二层别墅,离临海镇九公里,属于有钱人消闲的地方,附属都不怎么方便,谢纪锋看了眼还在忙碌的管千娇,提醒道着:“休息一会儿吧,短时间估计你发现不了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可是就长时间,也未必能发现啊……只能锁定他们的方位,还原行进的时间轴,中继回路只能截获邮件的即时聊天的记录,如果真有隐藏很深的间谍,他们不会使用这么小儿科的手段吧?太容易揪住尾巴了。”管千娇道,技术,离你的需求,永远差一大截。   “如果肖凌雁同意的话,今天就上窃听。”谢纪锋道,说这话,声音很低,像做贼一样。   管千娇听得心跳了跳,像这样大面积的设置窃听可是头回,走到这里,调查已经毫无保留地过界了。她倒不是接受不了,但每每有这种事,总是免不了有点心虚。   “你很担心?”谢纪锋关上了窗户,如是问。   “当然,我干商业调查几年了,从没有这么心虚过,因为一直暗处,做什么都很隐敝,而现在,我们可是在肖凌雁的眼皮子底下干这种事啊。”管千娇道。   担心肯定是有道理的,万一出了纰漏,肖总可不会担着这份责难。如果发展到很严重的程度,恐怕调查的,也难辞其咎了。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这种事绝对不能投鼠忌器,商业窃密可是不择手段,想查到这些不择手段的人,畏首畏尾可不行。”谢纪锋道,像在开导着管千娇。   “呵呵,有心理洁癖的人,可干不了这事。”   管千娇笑了笑,如是道。她可以接受。   “谢谢您的理解啊,预防措施准备好了吗?”谢纪锋又问。   “放心吧。”管千娇微笑道:“商调的数据硬盘自毁只需要三十秒,低格后就效率源程序也恢复不了它的数据。这个天线完全可以解释成电视信号天线,不会给谁留下证据的。”   “那就好。”谢纪锋如是道,踱着步,慢悠悠地出了房间。   是个特殊的房间,门上加了三把锁。   ……   ……   此时,镇西玉河别墅小区也笼罩在无边的雨雾中。   肖凌雁是被滴滴答答的声音惊醒的,她的睡眠一直不太好,生意琐事缠身,这两日又做贼似地安排哈曼的事,让她整个人都有点抽空的感觉。   声音,又有声音了,哗哗的扫水声音。   她掖着睡衣起床了,从窗上看下去,披着雨衣的一位男子,正把院子里积水往下水道里赶,应该是仇笛或者包小三,两人个子大,另一位耿宝磊有点娘娘腔,头回见面就吓了她一跳,不管是说话还是长相,都像个女扮男装的。   哦,对了,外人都知道,因闹“贼”的事,肖总一气之下把从保安公司聘请的四位保安全部炒鱿鱼了,这三位堂而皇之地住进肖府的别墅一层了。   “嗨,还下着呢,你扫个逑啊?”有人在喊了。   “文明点,什么逑不逑的?”有人在拦了。   “滚,就尼马看个门,有文明管屁用。”有人反驳了。   “粗俗,太粗俗了。”有人在感慨了。   感慨的是耿宝磊、飚脏的是包小三,肖凌雁分清了,那扫水的,应该是仇笛了。这三位性格各异的,怎么看怎么洒脱不羁,干得事让她心里有点打鼓,甚至有点不相信自己干了这么件荒唐的事。   对了,干了好多事了,发纪念手表、发出入牌、公司内网外网建中继回路,而且都是商务调查公司的人接手干的,她知道那些东西里藏着什么,相当于在她的默许下,把公司整个中层人员的隐私拱手予人了。她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昏头了,在饮鸠止渴,这些人本身可就是商业间谍啊。万一引狼入室,再让自家的产业雪上加霜,她真不敢想像,那会是一个怎么凄惨的结果。   两声喇叭响起时,她才注意到,助理郭菲菲来了,这个私人助理很守时,也很谨慎,不过现在被哈曼这群人搞得,肖凌雁看助理也像个商业间谍了,她拉上了帘子,换上了衣服下楼,保姆准备的早饭已经端上了桌,生活之于她是一成不变的,公司、家里两点一线,偶而出去煅练只能权作调剂,大部分时候是没有时间的。   匆匆吃完,她刚出门,助理打的伞已经挡住菲菲细雨了,门外的三外“保镖”已经整装待发,因为要顾及这三位“保镖”的工作,还他们配了一辆商务车随行,花费可是真是不菲,不知道为什么,肖凌雁一看这三个货就想起那晚扎胎卸车轮的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你坐后面车吧。”肖凌雁指指商务,让助理去了,又一勾手叫着仇笛:“你,来,给我开车。”   耿宝磊有自觉,赶紧地上来给肖总开了副驾车门,仇笛却是堂而皇之地坐进了肖凌雁的座驾里,只有郭助理好郁闷的看了一眼,委曲的像被打进冷宫里了一样。   “开过车吗?”肖凌雁翻了仇笛一眼。   “开豪车有什么稀察,我拖拉机都开过,而且还就不走平路,走得全是山路。”仇笛发动着车,稳稳起步了,这种自动档位的车,对于开过拖拉机走过山路的还真是小菜一碟。何况这种高档车,坐着摸着,感觉都是相当舒服滴。   车缓缓上路,看没有乱扭方向,肖凌雁紧张的心才放了下来,看了仇笛几眼,小声说上了:“喂,你们订制的那些乱七八糟里面,是不是……”   仇笛看了肖凌雁一眼,笑了,商务公司里的东西,要没问题才见鬼呢,他解释着:“就一点简单的电子追踪,外行人发现不了问题的,是嵌在里面的,一般发现不了。”   “要发现了怎么办?”肖凌雁问,这可是巨大的丑闻了,公司总裁,追踪下属中层的行动。   “那有什么,反正你们公司有间谍,到时候正好装模作样再大查一遍不就行了?”仇笛道。一句噎得肖凌雁直瞪眼。   她憋了半天,看了看后来跟来的车,想想这几位半夜出去的事,又小声问着:“今天准备干什么?为什么要让我组织召开中层管理人员会议?”   “行个方便,对他们的手机建立监控。”仇笛道。   “啊?”肖凌雁惊得差点眼珠子掉下去。   “没事,进技术楼不是都要交手机吗?我们把SIM卡拷贝一下就成了,一张卡用不了两分钟,你尽量把会议延长到一个小时左右。”仇笛道,这是管千娇交待的,要查隐藏的商谍,你不得不把范围扩大到所有能接触商业机密人员的范围。   这事把肖凌雁又听得吓住了,她指指路边喊着停车,车靠边,她侧身斥着仇笛道着:“你有没有点法制观念,表里,出入牌里都装追踪,现在又要对全体的手机加装追踪,别说里头还有我的亲戚长辈,就是普通人这事捅出来……这不是让我自己作死么?”   仇笛被肖凌雁的凛然之相逗乐了,没想到面对晚入进家蟊贼面不改色的肖总,居然会被这种事吓住。他语重心长地道着:“可要不这样,没法查啊,连重点嫌疑目标都确定不了,您想想,相比人家偷走你两宗商业机密的事,您就做什么都不显得过分吧?您再想想,那怕就事后大家知道了您是怎么做了,但清除了这么一个内患,有人会不理解吗?”   一想也是,肖凌雁气息稍缓,不过又问着:“要查不出来呢?”   “你怎么敢断定我们查不出来?”仇笛反问。   “那你怎么敢保证,这些一定会有效果?”肖凌雁道。   “当然……不能保证,不过您得配合啊,您这样老置疑可不行,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啊,有这个内鬼在,你不照样什么都做不成?”仇笛道。   也是,肖凌雁心烦意乱,又一次被说服了,她无奈地摆着手:“走吧走吧……你们准备怎么干?技术方面都是祝经理负责,我可不能明着把保安都调开。”   “放心吧,我们是您的私人保镖,谁敢不给面子,正常流程就行。”仇笛道。   “可……我……”肖凌雁又想起了一桩难事,苦着脸道:“还不知道开会说什么呢?我这个代理董事长,一般不管具体事务啊,就管也不太算数啊。”   “已经准备好了。”仇笛说着,随手递上手机来了。   肖凌雁一翻看,是要宣布的几个重大事项,有人替他做的,让她很意外的是,非常专业,第一是要整合各部门,从扁平化到垂直管理,裁掉管理层部分冗员;第二是筹备召开一个代工厂家邀请会议,发布几款概念式新品,瞳聚光学镜片、钛镍合金框架、以及一款未命名的隐形眼镜高效能药水;第三是准备从管理层挑选三到五位人员赴德国厂家学习……一项一项,罗列了七项之多,甚至很多建议在肖凌雁看来,不仅有专业水准,而且很有前瞻性,如果公司内部人提出来的,她恐怕得好好考虑一下了。   可要是出自这些人之手,她就不得不怀疑别有用心了,思忖片刻她明白了,恍然道着:“这是……下饵?”   “对,那一条也足够成为别人刺探的目标了,如果你们的管理层里有间谍,会很快传出去的。”仇笛道。   这就明白了,如果在已经控制的渠道泄露出去,那就应该留下点蛛丝马迹了,只要能找到那怕一点蛛丝马迹,这么小的圈子,圈定重点目标就不是难事了。   “哦,这才是个像样的方案。是不是可以加上一个这样的消息,德国蔡斯公司即将访问瞳明,瞳明将接手蔡斯公司树脂镜片的代工生产,蔡斯光学公司是业内久负盛名的一家,我在他们德国总部考察过,曾经谈过代工的事。”肖凌雁随口又加上一个重量级的消息。   “随便加吧,反正都是假的,看看能不能把人勾引出来。”仇笛笑着道。   “你最好让他上钩,否则出了事,我把你们当商业间谍交出去。”肖凌雁恶狠狠地道,被仇笛的轻描淡写刺激到了。   “呵呵,您给的支票可还在我身上,到时候您做何解释?”仇笛笑着问。   肖凌雁一愕,被噎住,对方在提醒,双方是拴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这是最让她不齿和不能接受的,可也别无选择,确实是已经拴到一条绳子上了。   不多会,驶进了瞳明精密模具厂院子,助理快步跟着,给肖总打着伞,负责人祝士平迎接着,进了技术楼,已经有人到场了,按照这里雷打不动的规定,会前手机要交到保安收存,意外的是今天连肖凌雁也随手把手机扔给了保安,一行人直趋楼上。   三个形影不离的“保镖”留在大厅里了,一个站在门厅口上,和收存手机的站在一起,另两位守着保安室,像是监视着里面两位保安,直待所有人到场,仇笛使了使眼色。回头指指保安道着:“你,出去守到门外,任何不能进来。”   “啊?”保安犯愣了,从来没有这种规矩。   “肖总要宣布重大决定,说不定就包括撤换这里的安保规格啊。”仇笛睥睨地道。   “啊?”保安吓住了,不能一句话,饭碗就岌岌可危了吧?   “啊什么啊?快去。”仇笛训斥道。那保安将信将疑,却是不敢惹着给肖总开车的护行的保镖们,老老实实地出去站雨中了。   门口,包小三勾着手指:“你们俩,出来。”   南人个矮人俊,站到人高个瘦面相不善的包小三眼前,像听训话的小学生,包小三一指外面:“去,外面守着?”   “啊?你们是……这不能啊,我们看监控的。”一位道。   “没事,我代劳了。”耿宝磊进了监控室,眼光瞥到了放在桌上的一溜各式高档手机。   “这这这……你不能进去啊,祝总知道了,非炒了我们。”另一位觉得很不妥。   仇笛上来了,一手揽一个,小声问着:“你们……听说过前段时间的泄密事了吗?”   好像有,可不敢乱说,两位小保安点点头,却不吭声。   “肖总交待了,遇上了可疑的人、可疑的事,一定要告诉她,我怎么看见你们几个守要害部门的很可疑呢?居然敢用祝士平来压我们?”仇笛严肃地看看两人,威风自不待讲,保安也亲眼所见人家是肖总的贴身保镖,那敢反犟。   “我们……都在这儿干好多年了。”一位保安,苦着脸弱弱地道。   “工作的优秀与否,可不取决于勤劳的年头长短……第一天上班啊?这个都不懂。要不我直接找肖总给您二位打个招呼?”仇笛故意问。   “不用不用。”两名保安赶紧摆手,私企里,谁是老大很明显。   “这就好,外面守着,我保证你们很快就有回报。去吧。”仇笛轻声劝着。   两名保安不犟了,老老实实的杵到门口淋雨去了。   房间里,耿宝磊拿针戳着手机孔,有的拔卡、有的拆电池,忙碌地一部一部接到了读卡器上了,红灯嗖嗖闪烁着,一会变绿,再取下来,复原,他不知道这样做的,远程联结的管千娇是怎么捣的鬼,不过他知道意义重大,最起码这些手机的主人,要泄露自己的秘密了…… 第18章 沉疴不堪伤   “……大致情况就是这样,祝总接下来负责拟个草案,各部门在人员和经费上尽量精简,这是老生常谈的一句话了,可又不能不谈,我们得对股东负责,每一分钱花出去都要有价值,现在舆论对于先富起来的人,所有的观感和评论恐怕都是负面的,我希望咱们这个家里,不论是谁,都不要出现在这个风口浪尖上……”   肖凌雁侃侃道着,连自己都没有发觉,用一种戏谑和恶作剧的态度对待公司重大事务时,会让她感觉如此轻松,而且很好玩。   对,那些似是而非的决定从她的口里说出来,她能真切感觉到,猜测和揣度从现场就开始了。   比如祝士平,他显得有点忧虑,这位经理人不说也罢,在家族企业里,肯定是处处掣肘,处处小心。   比如广告部的吴晓璇,几次起身给她的杯里添水,这位远亲表姐,恐怕是想上肖总所说的出国名额了,一直以来,她总想在这个家族企业里谋得更好的位置。   比如眼镜厂的小叔,肖晓辉,目光游移着,几次看大叔肖云飞,肯定以为侄女的矛头在对向他,肯定对中层管理下刀会让他心存疑虑。   比如大叔肖云飞,这是位老资历的,就再大的风浪恐怕也让他皱不了几下眉头,他是八十年代以前的八级工,凭的就是资历,从作坊时代,肖凌雁就见得那张比模具还刻板的面孔,几十年都没变过。   当然,她发现了一个跳得最欢的,搞市场营销的焦敬宽,她的堂哥,对于邀请的分销商表示了极大的兴趣,肖凌雁知道营销是块肥肉,每年摊到营销成本里的吃喝嫖赌费不在少数,真有厂家会务,怕是他会抢破头抓到手里。   这不,又说话了,祝士平刚应了声,他就接上来了,直道着:“肖总,和老外打交道我经验不多,不过要和国内的厂家分销商打交道,我这块没问题,现在分销形式不怎么好,武汉、镇江、福建,都有了几个上规模的光学厂,都知道这块利润大,连生产相机的都想分走我们一块蛋糕,我觉得不仅仅是厂家,那些分销商,特别是成规模的分销商,应该加强一下联系……上次我在上海就见到了一家高档眼镜店,说的都是进口眼镜,记忆金属、聚散光片,其实就是我们销到海外的,成本不到一百块,海外打个旋回来,他们标个进口的,要价一万多……啧……”   这种故事总是能在公司的会议是激起一点涟绮,就像卖土豆和卖薯条的一样,瞳明严格的讲,还停留在卖土豆的阶段,不可能不羡慕卖薯条的利润。一言引得议论纷纷,话题又转回到了企业的转型上,小叔肖晓辉又借机发难了,大声道着:“……产品改良是越改越凉,企业转型是越转越不灵,云清在时候,光新产品研发就搞了三年,投了两千多万,到现在没有一个打开市场像样的,那你们说的什么钛镍架,为什么就不能出口?还有什么商业间谍,这这这……这事把大家搞人心惶惶的,怎么干活啊?”   肖晓辉的矛头,是直指向祝士平和周真伊的,一个经理人,一个研发带头人,两人都是有苦难言,直撇嘴,和这些摆地摊搞作坊出身的老板,讲知识产权等于放屁,他会拍着桌子讲老子在公安上有人,他老外有本事,到临海来找我索赔啊。   “静静……”肖云飞说话了,他一副无奈地表情道着:“都一把年纪的人了,开会就吵,经营会吵、股东会吵,大会小会都吵,像个什么样子嘛……晓辉,你少说两句,现在代工单子就足够咱们吃了,模具有点滑坡吧,三五年光景也倒不了,都愁什么呢?要我说,还是要心齐,不能各自打自己的小算盘……想想我们当年有什么?一把锉刀,一台热风炉,老兄弟几个养家糊口都是拼了命干,一天干十几个小时……就咱们镇上,有一半人是靠着咱们当年的作坊全国各地跑销路,修起小洋楼来的……我文化不高,可我也知道人心不能乱啊,云清还没闭眼呢,我怎么越看越像想分家了……”   “得得……你也少说两句。”肖晓辉反犟上他了。   这两人一掐起来,时间就不会短了,肖云飞喜欢忆苦思甜,摆活好汉当年是怎么勇的、肖晓辉却喜欢倚老卖老,教训那些学历水平都比他高的后进。   肖凌雁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看着两位叔叔,这是两位重量级人物,和她有天生的代沟,在他们眼中,肖凌雁恐怕还是那个小女孩的形象,肖凌雁已经劝过两位不知道多少次了,可自很难如他所愿,两位一点退休的意思都没有。   不过这两位,肖凌雁觉得不会有问题,两人的智商应该还达不到吃里扒外的水平,何况两人加上她父亲肖云清,是绝对的控股方。行事僵化、办事糊涂正常,怎么也不至于坏自家的基业啊。   哪是谁?   她两耳似乎听闻不到了这个会议的七嘴八舌,又像往常一样陷入了那种没有结果的沉思。   是搞市场营销的焦敬宽?有点像,这位堂哥喜欢靓车美女,他的股权份额很低,恐怕公司那么点工资和分红满足不了他的穷奢极欲。   是广告部的吴晓璇?也有点像,她是半路进入瞳明的,对这个行业并不了解,学的是传媒,理想是当演员,实在是自身条件所限才退而求其次的,不过肖凌雁看得出来,她这位姨姊妹吴晓璇心很高,一个部门经理,肯定满足不了她的胃口。   是,又像不是,又像是。她换了个角度,不从亲戚里找,理由是毕竟是一家人,不是父亲的创业伙伴,就是母亲的娘家亲戚,真要吃里扒外,总得有机会吧,可以她的认知,这些人里面,除了焦敬宽全国各地跑之外,其余人难得出门一次,怎么可能是什么间谍?   头疼,她有点头痛欲裂地扶着头,这个角度正好看到了难色一脸,如丧考妣的周真伊。   研发部负责人,原国企技工,是父亲那代人,当年他是被父亲高薪聘到临海的,全家都接来了,一直主持着产品研发,瞳明能走到现在,这位老人功不可没,肖凌雁实在不愿意把疑心放到这位说话都不利索的理工老男身上。   对了,祝士平,当他看到了肖凌雁的目光时,他在下意识的躲避,像是心里有鬼。不过肖凌雁知道鬼从何来,与泄密无关,恰恰相反的是,这么大的家族企业能走到今天,祝士平同样功不可没,他是父亲肖云清三顾茅庐,从东京请回来的,那时候祝士平已经是日本HOYA光学公司的一位课长了,他带来了先进的管理经验,而且带着瞳明走向了世界,开拓了海外市场,这也正是肖家大小股东对他又敬重又排斥的原因,实在是已经到了功高盖主,无以封赏的境地了。   “任何人都可能是间谍,唯独他不可能是。”   肖凌雁看着祝士平,目光里意外地流露出了万般柔情。   ……   ……   前台在吵闹着,后台在忙碌着,从瞳明科技大楼传出去的信息,已经足够在管千娇的电脑上分屏了。   现代通讯,手机不可或缺,那手机,也无外乎成为侦谍和捉谍的最关键的目标,有了肖凌雁的默许,有了那三位的深度介入,哈曼的调查往前推进了一大步。   在谢纪锋看来,泄密首先要从能接触到企业机密范围开始,他首先怀疑的就是这个管理层,技术人员的泄密也有可能,可实际上是,他们的工作本身就受到企业的严密监管,而且因为泄密事件,瞳明的技术员已经经过三家商务调查公司和江州市经侦大队的多方调查了,没有发现疑点,背景、财产、人际调查的很细致,甚至一度有人因为无休止的调查而辞职,肖凌雁百般无奈才叫停了调查。这也正是她投鼠忌器的原因。   明眼人都看得出,技术,才是这类企业的财富。   谢纪锋在房间里的思忖着,偶而看看唐瑛的工作,她在整个一面墙上,投影上去了刚刚捋清写好的关系树,肖云清、肖云飞、肖晓辉,三个初创人,之后有各自的子女、亲戚都被带入行了,发展数十年,就成了现在规模,满墙人名能用一个线连起来,除了外聘的技术人员,基本就是姑舅叔伯亲戚了。   “你觉得那个人最有可能泄密?”谢纪锋问。   “我?”唐瑛回头,指指自己,确定谢总是问她后,她想想道着:“最有可能的就是市场营销部的焦敬宽、广告部的吴晓璇了,只有他们这两个工种,才有机会从外部接触,而且只有他们俩,分红最低,不排除获取更大利益的可能。”   “可他们是非技术人员,又是如何完成的呢?”谢纪锋问。   对,中间肯定还要有一层跳板,假设如此的话,唐瑛想了想道着:“技术楼我去过,二十四小时值班,保安是轮换制的,电梯是封闭的,从门厅到电梯、到研发楼层、到储存技术资料的电脑,有不少于五道门禁,每个人的权限都不一样,除了肖凌雁、祝士平、周真伊有完全权限,其他人根本没有啊……总不能像美国大片一样,用个解码器就把门禁破掉吧?”   当然不可能了,瞳明用的是霍尼威尔门禁系统,瞳明报案后,经侦在这个上面已经查了不止一次了,这种门禁系统是一次性成模定制的,外部根本无法接入用于破解。除非你砸了,否则不管怎么打开,都会留下痕迹的,那怕是用工厂预留的解密方式。   可问题就在这儿,没有任何痕迹,技术资料还是泄密了。   “可能症结就在这儿……还有个问题。”谢纪锋思忖着道着:“你看肖凌雁提供的资料,第一次泄密是在去年二月份,醋酸纤维树脂、丙胰酸脂合成的材料,T66型框架,这个是在试产期泄密的,最终仿制它的企业在武汉,叫宝岛光学公司;时隔数月之后,钛镍记忆金属材料技术泄密,是福建一家代工厂家,外资注册,他们还申请了EPO,用欧洲专利限制了瞳明在海外的销售……我觉得这好像不是同一个人干的。”   “啊?”唐瑛吓了一跳,瞠然问:“您是说,不止一个商业间谍,都隐藏在瞳明?”   “说不来,但手法的差异很大,第一次泄密规格可能没有那么高,从管理层就能拿到详细技术参数配比,因为毕竟已经试产了。而第二次,根本没有试产,保密规格那么高,除了进技术楼偷走,或者里面的人偷出来,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可能,而接触核心东西的,除了关在技术数里可数的几位,真没什么人了啊。”谢纪锋狐疑地道,看那愁眉不展的样子,应该真被难住了。   是真没什么人了,肖凌雁、祝士平、周真伊,还有几位负责具体研制的技术人员,其他人就想建立嫌疑都难,那么高难度的技术作业,就内部人能看懂的也不算很多。   两人纠结正深,冷不丁管千娇惊声喊了声,谢纪锋一下子兴奋了道:“有发现?”   “这么快?”唐瑛也惊得凑上来了。   “间谍倒没发现,不过我发现为什么唐姐会被警察带走了,恐怕不是其他人做的,就是肖凌雁。”管千娇道着,把一堆提供的短信记录亮出来了。   是肖凌雁和祝士平的通信记录,留存的不少,早晚问候,偶而会提及到什么地方吃饭类的轻松话题,甚至在提取到祝士平的邮箱里,还存有很久之前的保存邮件,居然是肖凌雁从国外发回来的照片,不管怎么看都是情意绵绵,有句很酸的诗管千娇念出来了:你在的时候,你是一切;你不在的时候,一切都是你。   “没看出来呀,他们俩?”唐瑛哭笑不得地道,如果是这个原因,那她得冤死了。   “假不了,好像还是倒过来追的,不知道逆推了没有。”管千娇兴奋地,八卦之火熊熊燃烧了,她在连接着祝士平的手机,找着更多的证据。   “越来越复杂了,我本来觉得祝士平也有可能……如果是这样的话,就完全没可能了,肖凌雁的财产差不多就是她的嫁妆了,还需要自己奋斗么?”   谢纪锋笑着道,暂时放弃思考了,因为这种没有目标的思考,只会让思路更乱,而不会找到真正的……目标。   ……   ……   会散了,与会人员次第离开,肖凌雁的脸色不怎么好,都以为是没有达成什么决议的原因。除了对豪斯厂家来访表示出兴趣之外,几个重量级人物对于动中层管理岗位很是抵触,这事也由来以久了,自从董事长抱恙出国养病,董事长一职空缺了很久,直到肖凌雁被扶上位。   扶上去,并不等于能做了决策,特别是在几次决策屡屡失误、新产品开发一直受阻之后,肖凌雁本就不多的威信早就荡然无存,恐怕亲戚家里就等着年底的股东会议,大吵大闹一通,联合起来把她轰下台了。   一个接一个走完了,各自忙乎去了,助理郭菲菲进门时,正看到了肖总手支着额头,像头痛,祝士平轻轻地踱到了她的身边安慰了句,助理赶紧知趣地退开了,两人的地下恋情,实不足为外人道也。   “别生气了,忍忍就过去了,都是几十年的老人了,让他们接受你的想法,还是需要点时间的。”祝士平轻声道,他试图去抚抚肖凌雁那串油亮的麻花辫子,可手却僵在空中,没有继续。   手被肖凌雁捉到了,她抚在自己脸上,轻声道着:“谢谢……谢谢……我都快崩溃了。”   “别客气,我知道该站在那一边。”祝士平道,抽回了手,像是不太适应如此的温柔。   身处高位,恐怕感情的学渲泻也不那么自由,肖凌雁羞郝地笑了笑,站起身来,两人一个浅浅的拥抱,转身出门时,又成了一对上下司、前后脚的严肃状态。   助理一言不发地跟着,祝士平送到了电梯口被肖凌雁拦下了,她知道这里很忙,不想占用他宝贵的时间,那些儿女情长的私语相对于庞大的家族生意,是浅薄和可笑的,徐徐的电梯门闭合,祝士平眼中定格着那张严肃得已经不见笑容的脸,恍惚间,他有点怀念刚来临海见到肖凌雁的时候,那个成天见笑,总是被老董事长当成傻丫头的肖凌雁。   时间会让一切都沧海桑田的,他如是想着,心事重重地回到了研发的楼层,面对着十几台精密仪器、十几位白大褂的研究员发呆,就像他曾经给肖云清描述的,依托产地资源、劳动力优势,让产品走向世界。   现在,改变了,实现了。   可同样是现在,人也全变了。   ……   ……   楼下,肖凌雁走到门厅处停下了,她示意着助理去开车,自己回头看着站在门内杵着仇笛、包小三、耿宝磊三人,又见公司的三位保安老老实实站在保安室门口,这情形显得有点诡异,她征询的眼光看向仇笛时,仇笛微微点点头,那是告诉她,可以了。   “你们过来。”肖凌雁一勾手指,把三名保安叫过来了,直道着:“和劳资上焦经理说一声,就说我那儿需要人,你们明天到总部我的办公室报到。”   一言而走,保安半晌才回过神来应声,只见那三位保镖跟着肖总上车走人,好一会儿三人才省过神来,望着远去的一行发愣。   有位问:“这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别乱问,别乱说。”另一位小心翼翼地解释着,相当于什么也没解释。   “说什么呀,咱们淋了两小时雨,能知道什么。”第三位如是道,他有点庆幸没和那几位保镖理论。   其实,三人隐约都知道,毕竟都是保安出身,可能该发生的事,在他们被赶出门厅两个小时时,都发生了。   不过,三人更清楚,什么也没有发生,这种事,只有一个正确答案:什么不知道。 第19章 借威亦嚣张   绵绵的冬雨一下就是三天,天气和人的心情一样,怎么也畅亮不起来。   管千娇伸臂打着哈欠,那种习惯性的疲惫又开始了,埋没在多头乱绪的疑似线索里,要分别真伪可没那么容易,几天的阴雨天气,她开始怀念屯兵的塞外生活了,那地方真好,想见个阴天都难,而且,和那三位夯货在一起,可没有现在这么沉闷以及疲累。   哈欠会传染的,她一哈欠,唐瑛接着打,然后两人相视,不对呀,这才上午十一点多,怎么就累了?   “原来跑外的生活这么难啊,我算是领教了。”唐瑛感慨道,习惯了朝九晚五,很难适应管千娇这号吃睡都不定时的没规律生活。   “以前没这么难,搜集情报好歹你知道目标在哪儿,顶多是难在怎么下手的问题,可现在的问题是,没目标啊。”管千娇慵懒地道。   “你说可能是谁呢?我可看遍了,现在看谁也像,但同时看谁,也不像。”唐瑛道,管千娇看美女疲惫成这样,素颜乱发的,梳妆都不说了,逗得她吃吃直笑。唐瑛无所谓地拢拢头发,突然想起这个团队首战来了,她好奇地问着:“哎,千娇,在屯兵,你们把华鑫和飓风派的商务调查都刨出来了,怎么办到的?”   一想这个来,管千娇就想笑,她说这个真不难,屯兵镇才多少人口,偷拍的地方太容易找了,不过是守株待兔而已,至于潜入华鑫的那位女秘书,她是心急自己暴露了,直接被祁连宝吓跑了,要是人家胆子稍大一点,不跑不怕,没准都不敢把人家当间谍,毕竟这事谁可能亲自承认?   “可华鑫那个,不是自己认了么?怎么做到的?”唐瑛好奇地问。   管千娇瞪了半天,唐瑛愕然回看着,半晌管千娇低头,小声告诉她“刑讯”经过,唐瑛听得凛然一脸,尔后哈哈大笑,拍得桌子嘭嘭直响,那真叫个异想天开的主意,估计也就山里出来的仇笛能想出这种馊主意来。   正笑着,敲门声起,把谢纪锋惊动了,管千娇起身开门,谢纪锋进来好奇地问着:“怎么了?有消息了?”   “没有没有,我正和唐姐说笑话。”管千娇笑着道。   “哦,什么笑话,说来我听听。”谢纪锋进来了,随手闭着门,这几日他也是深居简出的,多数时间都用在读书、看新闻上,在两位女人看来,这是个很无趣的人,管千娇搪塞过去了,谢纪锋随意看了看已经成形的监控系统,颇为得意神情很浓。   “内网没卡吧?”   “没有,我有授权码,可以远程登陆,每天的日志我都分析,除了他们技术部门物理隔离的网络,其他计算干什么,我都能看到。”   “个人通讯呢?”   “没人发觉,我很小心,都在凌晨四点左右操作,仅读他们的通话记录和位置信息,除非他们直接恢复出厂设置,否则,他们发现不了手机里的木马。”   “位置有异常么?”   “暂时没有,他们的交际圈子都很窄,而且大多数防范意识不强,没人发现金属出入牌上的问题。”   谢纪锋草草一问,管千娇流利作答,唐瑛听得直皱眉头,倒不是介意这种事,而是很介意,这种事都做了,居然还没有见任何进展。   “哎谢总……”唐瑛叫住了要起身的谢纪锋,直问着:“从那儿开始啊,一下子把网都撒开了,一共也就这么多人。”   “是不是看上去都像,但一琢磨,又都不像?”谢纪锋笑着问。   唐瑛被说中心事了,点点头。   “仇笛的意思是,让他们都动起来,只会动起来,才能找到破绽,否则人家深藏不露,咱们也无计可施啊。”谢纪锋道。   “还有个问题,那个潜藏的间谍,如果得手后已经离开呢?毕竟这种人,他们自己也知道危险所在吧?”唐瑛问。   谢纪锋一摆头示意管千娇:“告诉她。”   管千娇侧头提示着:“这个查过了,泄密事件后到现在为止,技术和中层管理人员,没有一个离职的,即便有,肖凌雁也不放人的,而他们这些人也清楚,谁要走了,就等于带着嫌疑走了,所以谁也没走。就即便非要走,他们也得掂量掂量,这么大个公司要追查一个人,是不是暂且不说,反正你想过正常人生活恐怕是不可能了。”   也是,唐瑛知道这些财大气粗的民营企业,能干出什么事来。她已经体验过了。   “谢总,好像您的饵不太起作用啊。”管千娇提问了,数着数个发现,所有的发现都显示正常,似乎没有人对借肖凌雁之口宣布的几条消息感兴趣。   “这么简单就被你抓到,那你会很没成就感的。仇笛他们的想法是内外联动,内部让他们蠢蠢欲动,外部让他们不得不动,这个想法很好,只是做起来有点难。”谢纪锋道,他有点怀疑那三位,怎么和那些身家不菲的土豪打交道,完全不是一个层次嘛。   “您可小心点啊,他们一出手,准捅娄子。”管千娇提醒道。   “他们是肖总的保镖,和我有什么关系。”谢纪锋笑着,要出去了。   “什么时候开始啊?”唐瑛追问了一句。   “已经开始了,你以为他们能闲得住啊。”谢纪锋道了句,掩门而去。   这回该着唐瑛和管千娇瞪眼了,管千娇气愤地道着,这三个二货,居然跨过我了。唐瑛唆导着,看看他们在干什么?   这个难不倒管千娇,她输着仇笛和包小三的位置信息,片刻就搜索到了,居然到市区去了,寻址显示,在江南STYLE美食城附近,还以为他们去吃了,谁可知道,在他们不远处就有一个被监视的目标:焦敬宽。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到一块了。”唐瑛愕然道,这那是暗中监视,简直是恨不得不曝光嘛。   “我好像明白了,他们是要打草惊蛇,然后让人人自危……就像在山里打野鸡一样,他们也不知道草丛里有没有,架好驽,嗖扔块石头,有飞起来,嗖一声就被他们逮到了。”管千娇得意地道,似乎窥到了仇笛的想法让她很兴奋,罗嗦好大一会儿,回头看唐瑛时,唐瑛却像看没见过的野鸡一样看着她,她小傲娇地对唐瑛道着:   “我就不多解释了,说了你也不懂,等着看有人鸡飞狗跳吧。”   ……   ……   此时此刻,焦敬宽正坐在STYLE临窗的位置,捻着一只玫瑰,和一位染发的美女在喁喁私语,这是个情侣座,吊篮、红酒、印像派风格的装饰,很有小资情调的。   女的问:你好长时间都不来看人家,忙什么呢?   男的说:这才几天?一周都不到?公司忙呗。   女的嘟嘴了,不悦了:给个有创意借口好不好?你能忙成那样,电话都没来一个。   男的哄了:真忙,年底出货有任务指标的,这不好容易抽时间才出来。   女的有点生气了:那你答应的事呢?   男的懵了,想不起那一件来了,是结婚?还是钻戒?还是换车的事?他搪塞着:别仅限于我答应的事啊,你说吧,今天有什么事我全给你办了……   这勉强搏到了佳人一笑,焦敬宽趁机啄吻了美女一下,两人黏乎着,不经意那美女看到了窗外,紧张地一哆嗦,指着警示焦敬宽道:那儿有人偷拍,那儿,在你车后。   正说着,焦敬宽像见到鬼一样,惊愕地看了几眼,匆匆奔下去了。   没错,耿宝磊正在偷拍,包小三和仇笛倚着街树,背对面饭店门,几人站在焦敬宽那辆宝马车不远,像是寻址盯梢来了。   “焦敬宽,32岁……EMBA工商学毕业,好像很拽啊。”耿宝磊收着相机,看着拍到了那位帅哥,汉奸头、小白脸、很帅气的一位,再加上人家这身家,还有这车,恐怕是花丛纵意,花天酒地,真个是羡煞人也。他回头问着两位:“你们看像间谍么?他是富二代里的,在公司没有股权的几位之一,如果要捞更多,那就有动机了。”   “像。”包小三道。   “试试……见机行事,他来了。”仇笛瞥眼瞧到了。   只待焦敬宽走得很近,耿宝磊才佯做发觉,掉头要走,焦敬宽怒火中烧地追上来了,拦着他,耿宝磊没吭声,笑着指指他身后,焦帅哥一回头,发现两位北方大汉杵着,一下子胆虚了。   “胡搞是不是?信不信我马上报警。”焦敬宽摸出了一个精致的手机,威胁着,摁号了。   “我们又没偷没抢没耍流氓,你报什么啊?”耿宝磊道,这么一说,焦敬宽倒愣了,报警干嘛呢?   “你报啊,大不了把我们相机没收。”包小三刺激道。焦敬宽反倒不敢报了,他瞪着看着几人,愤然道着:“我认识你们。肖总雇的保镖,你们跟着我干什么?”   正因为认出来了才让他犹豫,一犹豫却正中仇笛下怀了,仇笛摇头道着:“这和肖总无关,我们是随便逛逛。”   “逛逛你拍我干什么?”焦敬宽气愤了。   “又不光拍你,肖总……”包小三抢白着,嘎然而止,仇笛一把拉住他,又强调着:“都说了,和肖总无关,你乱说什么呢?”   “啊对,打死也不能说。”包小三显得有点蠢相,不愧是当过群演,好歹台词没忘了。   不过正合他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表像,一般保镖还不都是拿钱办事,都听雇主的。   焦敬宽更犹豫不定了,这几位的真实目的可真让他怀疑了。耿宝磊一举相机道着:“我看着嫂子漂亮,两人温馨,随便捕捉个镜头不行啊?”   “胡说什么呢?那能是嫂子吗?”仇笛训开了。   包小三说了:“应该是吧?瞧着两人还亲嘴来着。”   “这么温馨浪漫肯定是。”耿宝磊道。   “我赌不是。”仇笛道。   “我赌是。”包小三道。   包小三和仇笛两人争辨着,把焦敬宽听迷糊了,耿宝磊关键时刻一抢白,那拿回去问问不就行了。一下子惊得焦敬宽差点咬了舌头。   三人乐了,焦敬宽被挤兑得脸绿了,赶紧地示着好,嘴里不迭地道着:“别别别……这真不是我老婆……这个,这个……这个事不能赌的。”   哦,不是啊……三人做着鬼脸,焦敬宽尴尬地笑着,这种贱笑,男人都懂。   “那没事了,不打扰了,我们走了。”仇笛一挥手道。   三人一走,焦敬宽嗨嗨喊着急了,直拦着仇笛,仇笛瞪着他,耿宝磊护着相机,三人脸色瞬间又变得不善了。   “我们就收钱办事,跑腿的,我们不惹事啊。”仇笛强调道。   哦,焦敬宽懂了,赶紧地掏着钱包,随手一摞,塞到仇笛手里,仇笛拿在手里,数了两遍,然后盯着焦敬宽,很严肃地问:“这是要收买我?”   “不不,没那么难听。”焦敬宽赶紧否认。   “不不,我喜欢被收买。”仇笛道,一指两位随行说着:“那你得连他们一起收买啊……快,把内存卡给了焦老板,回去就说,咱们什么也没看见。”   “哦,好嘞。”耿宝磊拆着相机的储存卡,焦敬宽又递了两摞钞票,才把“证据”买回来,三人装了钱乐滋滋要走,焦敬宽却是心虚地追着问着:“喂,小兄弟,谁让你们跟着我呢?是肖总?”   “都说了和肖总没关系,不信你打电话问她,她肯定极力否认。”仇笛道。   “这事打死也不能说。”包小三道。   “快走吧,废话,言多必失。”耿宝磊道,上车还不忘回头喊了句:“焦总,我回去一定汇报说,根本没看见您和一女人浪漫啊。”   “谢谢啊……啊?这可不能乱讲啊。”   焦敬宽谢了句,又省得话不对味了,等他反应过来,那辆车都跑远了。   车没影了,可在他心里有阴影了,再回情侣座,看着美女也兴味索然了……   ……   ……   下一个目标,肖广鹏。肖云飞的儿子,肖凌雁的堂弟,在聚合物研发部挂了个职,这个人印像不太深,属于那种话不多说,事不多干,全靠爹混的主儿。   此时,他在逛在一家奢侈品专卖店里,座驾是一辆英菲进口版,就泊在门外,仇笛开着商务跟了三个小时,这哥们警惕差到让他牙疼的地步,愣是没发现。   “要不进去拍?”耿宝磊问。   车几乎和肖广鹏的泊一块了,仇笛想了想道着:“算了,等他逛出来吧。”   包小三没说话,还沉浸在莫名其妙得到的收买资金里,小一千块呢,他又拿出来的数了数,揣好,不大明白问:“我还没想明白,为啥给咱钱呢?”   “那肯定是在外面包养了一个。傻X。”耿宝磊道。   仇笛哈哈笑着道着:“没在影视基地白混啊,戏演得不错。”   “接下来不好演啊,肖广鹏是单身进去了,没带女的。”耿宝磊道。   “跟着走,见机行事,让他知道有人怀疑他,就足够了。”仇笛道,正待解释一下自己这个想法,有人笃笃敲车窗了,包小三摇下车窗,是位男子,人倒长得不意外,有的意外的是,他递进一张钱来,一百块,包小三蓦地乐了,愕然道着:“今天怎么啦?财神爷认我当干孙了?”   “一百块,麻烦您把车泊到其他地方。”那位男子很礼貌地道。   包小三乐滋滋正要接,被仇笛拽住了,仇笛像火了,嚷着道:“干吗呢?有钱了不起啊,想指挥谁就指挥谁?”   “行个方便啦,先生,我带女朋友逛街,给个面子喽。”那男子指指路沿下,一辆卡宴里,坐着位像瓷娃娃的美女,耿宝磊同情心泛滥,刚要说话,仇笛一把推开他客气地道:“先生啊,您的面子不能只值一百啊,再说一百我们怎么分呢?要不我给你一百,别烦我们?”   那人愣了下,拿了一张钞票的手僵在空中,被挤兑到了,他有点气恼,有点羞愤地一掏标着GUCCI字样的高档钱包,一摞七八张,蹭声直扔进车里,愤然道着:“够分了吧!”   仇笛不说话了,打着火,倒车,包小三窝着腰拣钱,开出不远,三人还没有从此中的震惊中惊醒过来,看看那一溜泊好的车才明白了,那个巨大的大理石门廊下,就没有一部很差的车,而此地所处的,是江州市最繁华的商业街,可不是金主多如狗、老板满地走的好地方。   “仇笛,发什么愣呢?”耿宝磊笑着问。   “我特么看看,瞅空再占个车位,卖俩钱去。”仇笛可笑地道,没想到能碰上这种事。   “甩了九百,妈的,正好分。我怎么就喜欢有钱人这么任性呢。”包小三一人三张,分了,分完钱,他喂喂喂喊着,却是肖广鹏从奢侈品店出来了,手里提了几个包装袋。   仇笛一打方向,从人行道上绕了个,直驶向肖广鹏的车位,车窗里,耿宝磊抓紧时间拍照,实在够郁闷,三人尽量演得蹩脚一点,生怕这哥们发现不了。   “完了,这货还是没发现咱们。”包小三道。   人家正走在路上,低头想着什么,似乎在腾手掏车钥匙呢,就在即将错过的一刹那,仇笛猛踩油门,商务车呜地加速,吼着驶离,肖广鹏蓦地侧头,看到了个拿着相机的手,而且莫名地有一种熟悉的感觉,片刻间他恍然大悟,奔上车,倒出来,飚着直追上去了。   终于发现了,终于明白了,那是公司的车,好像今天见了不止一次了。   左绕右绕,时快时慢,仇笛故意开得很损,挤一下,慢一下,冷不丁又加快了,气得后面的车火了,闯了个红灯,直压到了商务车的前面,一直在倒视镜里观察后车。   被人跟踪终究不是什么好事,估计肖广鹏是动了真怒了,驶到城边,他斜斜地堵在路面上,直把仇笛一行逼停了。   开车门,下车,三人刚露面,肖广鹏举着手机,喀喀嚓嚓拍了几张,很睥睨的看着三人,又是同样一句:“我好像认识你们。”   “哎对,我也认识您,大前天开会,见过您。”仇笛笑着道。   “跟着我干什么?”对方怒了。   哎哟,终于知道有人跟了,仇笛释然了,很严肃地道:“不干什么。”   “什么也不干。”包小三强调。   “乱讲,还偷拍了,他拍的。”肖广鹏指着耿宝磊道。   “我拍街景,不犯法吧。”耿宝磊不屑道,偷拍了好几回才被发现,装得都快累着了。   “对,我只对美女有兴趣,对您绝对没兴趣。”仇笛强调道。   那孩子绝对对付不了这几个街头混迹久了的,居然被呛住了,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仇笛使着眼色,示意开始提示,包小三赶紧慌乱地道:“肖老板,我们是个人行为,与公司无关啊……我们仅仅是逛街碰到您了,有冒犯之处,还请多多……深含!?”   他不太清楚这句礼貌用语,问耿宝磊,耿宝磊气得纠正道:“海涵……什么深含,你咋不说深喉呢?”   “流氓,这么恶心的话你也在肖老板面前讲。”包小三骂道。   “对不起肖老板,那我们……”仇笛指指车,要走。   “等等……”肖广鹏反应迟钝了点,不过终于反应过来,他叫住了三人,审视着看看,瞪着仇笛问:“我明白了……是我姐让你干的?”   “绝对不是。”仇笛慌乱地、紧张地道。   “不信你打电话问肖总,她一定会极力否认的。”耿宝磊如是道。   “你就别问了,打死我们也不说。”包小三道,这句他说得最顺口。   三人越否认,肖广鹏脸色越难看,心里越痒痒,肖总的贴身保镖,来路又不清楚,一直跟着他,这肯定没好事,公司前段“间谍”的事还没过去,又是现在这么个敏感时期,保不齐堂姐得怀疑自家人啊,他瞪着仇笛,可他身材玲珑的,怎么也不够这几位北方大汉瞧啊。   就在仇笛要上车的时候,他追上来,摁住车门了,仇笛无奈地道着:“肖老板,您不至于为难我们几个跑腿的不是?”   “我不为难你,可是……做人不能这么无耻吧?她可是我堂姐,从小一块长大的。”肖广鹏有点气着了。   “真和肖总无关,你怎么不信呢?”仇笛开着车门,不理他了。   “不信你去问她,我们是出来闲逛的,她什么都不知道。”包小三强调着。   三人上了车,直到开走,那孩子还傻愣着站在当地回不过神来。   包小三在车里愤然骂着,这个傻缺,居然不知道掏钱收买咱们。   “这位是根本没在社会上混过的,他不懂啊。”仇笛笑着道。   “看这俩,那个像?”耿宝磊凑上来问,一个奸滑、一个老实,性格迥然不同。   “管他像不像,是不是,反正都种下阴影了……再找俩骚扰骚扰,让他们都知道自己被怀疑了,我就不信那位正主能没点心理压力。”仇笛道。   车飚上了高速,往临海回返,继续着骚扰之旅。看来因为这个间谍的存在,谁也别想安生了…… 第20章 真相本荒唐   “师傅,吃饭吧……又热一回了。”   一位身穿制服的瞳明员工,端着隔热垫子包好的饭盒,放到了工作台上。   正架着放大镜,手工磨制一副珐琅眼镜的肖云飞嗯了声,继续着他手里的活,他的身边围着几个徒弟,都怀着一副景仰的眼神观摩,像这种手工制品,定制一副需要数千到上万元不等,而能做这种手工的匠人,基本已近绝迹了,也只有在这种老八级工的手下,才能制作出一副根据材料纹路、花色雕琢的眼镜,而不是模具里出来的千篇一律的产品。   “手工要细,只要有细心和耐心,再笨的人也能做出一副完美的眼镜,我师傅当年教我的时候就嫌我笨,不过他说了,不怕慢、就怕懒……只要不懒,再难的手艺也能学会的……”   “雕工需要的仍然是细心和耐心,你得跟着材料材质走,是砝琅的质地、还是沉香的材质,质是死的、人是活的,最早的眼镜是用水晶手工磨制的,你们可以想像,那需要多大的耐心……”   “不要小看这种手艺,就再发展几十年,也改变不了人心里的怀旧情结,越是奇货,越有高价,一技傍身,走遍天下啊……”   “……”   老头放下手里的活,脸上的皱纹舒展了,工作台下,成型的眼镜玲珑剔透,半透明的材质,在光线下仿佛有一种流韵,它是独一无二的。   徒弟们啧啧称奇中,有人送上了饭盒,肖云飞笑吟吟地端着,一口一口抿着,时而解释着徒弟们的疑问,工作间里,欢声笑语不断。   工作间外,趴在窗户上偷看了不少时间的仇笛为难了,实在不忍骚扰这样一位专注的老人,他看着时,耿宝磊在他耳边道着:“……肖云清、肖云飞、肖晓辉,三人是叔伯兄弟,肖云飞排第二,工人出身,在瞳明的持股比例为百分之十九,模具厂一直是他负责……”   “就这老头……像个千万富翁么?”包小三小声问,实在离想像中差别太大,老头一身蓝布呢子工作服,满脸皱纹,怎么看也像一个熬了一辈子的被压迫阶级啊。   “是有点不像啊。”仇笛也有点接受不了,一瓶清水,一盒米饭,怎么和那个逛奢侈品商店的儿子差异会如此之大呢,他思忖着小声道着:“要是富翁都过这种生活,我就一点仇富情绪都不会有了啊。”   “不管怎么说,第一代创业者,身上总有让人敬佩的品质。”耿宝磊道,话锋一转说着:“不过下一代就不好说了啊。”   “嗯,驴子大马配的骡子仔,肯定是一代不如一代。”仇笛道。   包小三猝听此言,冷不丁哈哈大笑,一笑把厂里的人惊动了,有人朝外看,肖云飞诧异地看了眼,今天是休息天,模具厂不像眼镜厂三班倒,工人是正常休息的,他看窗上了几个脑袋,有点熟悉,招着手,让人叫进来。   “你们是……”肖云飞看到面前站着两高一矮的男子时,好奇地发问了。   “我们是肖总的保镖……肖师傅,我们见过您,大前天开会时候。”仇笛道。   “哦,瞧我这记性。”老头一恍然大悟,指指道,不过头脑似乎不清,好奇地问着:“干什么来了?……哦我明白了,小雁又想让我给她做副石头镜子?”   仇笛本待要诌瞎话的,一听倒被噎住了,他的目光停留在老头饭盒上,普通的米饭青菜,就厂里食堂的水平,老人一问,他不迭地点头,胡乱地嗯着。   “哦,知道了……这丫头,就喜欢招摇。”肖云飞又拿着饭盒,一口一口抿着,三人尴尬地站着,接受着那些弟子们怀疑的目光,僵在当地了。   包小三拽拽仇笛、仇笛看看耿宝磊,这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人家说什么他们听都听不懂,想插话吧还没机会。正尴尬着,有熟人来了,是从市里去而复返的肖广鹏,驾着车直停到院子里,下车急急奔向车间,一看这架势,三人赶紧往一边缩,缩着,那受了委曲的肖广鹏喊着、爸、爸就奔进来了。   “怎么了,你这么毛毛躁躁的?”肖云飞不悦地问。   “爸,我今天去市里,有人跟踪我。”肖广鹏不悦地道。   “什么?”肖云飞愣了。   肖广鹏一下看见三人了,伸手一指道:“就他们……嗨,怎么又跑我爸这儿来了?监视还上瘾了是不是?我告诉你,没我爸,就没有瞳明科技的今天,想股份想疯了吧?你回去告诉肖总裁,想干什么就光明正大地来,背地里捣鬼算什么本事?”   三人被训得面红耳赤,在父亲面前,这个锉二代底气可足得很,正不知如何对付的时候,肖云飞啪地一摔饭盒,厌恶地骂了句:“滚!”   仇笛带着包小三、耿宝磊掉头就跑,肖广鹏刚一乐,却不料肖云飞吼着:“你也滚,好的不学,就学了点歪门邪道,败门风的东西。”   肖广鹏似乎畏惧老爸,跟着仇笛一干人,后脚也张惶的跑了。   跑出模具厂好远,到街上仇笛才省得,车还停在厂门口呢,三人相互埋怨着,又做贼似地溜回来,开上车二话不说就走,实在是不好意思面对那位正气一身的倔老头,站人家面前,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会让他们觉得相形见秽的。   驶出北门路,车泊到了路边,一人一听饮料,稍歇的功夫,这口气才缓过来,包小三啜着饮料问着:“还骚扰不?”   “我再想想。”仇笛道。   “要我说,骚扰就找个女的骚扰,你骚扰人家老头有什么意思,看看,碰一鼻子灰吧?”包小三埋怨道,耿宝磊接着茬说着:“仇笛,看这样子,肖云飞连儿子也不待见啊?”   “你要有这么个儿子,你也恨不得掐死他的。”仇笛道。   这话莫名地让耿宝磊觉得很不舒服,他嘟囊了一句什么,包小三却是抢着道着:“那个不重要,关键是有这么个好爸就成……哎呀,咱要有这么好爸该多好,尼马净知道挣钱给儿子留着。”   仇笛笑了笑,没有说什么,不过越看也越明白点了,偌大的家业所托非人,搁谁也是一块心病,仇笛寻思着问两人道:“你们说,这个人会不会有问题,咱们往最阴暗处打算……会不会是他们这几位叔伯兄弟互相拆台,捣的鬼?”   两人一愣,不说话了,怎么看怎么也不像啊,肖广鹏应该有可能,不过没必要啊,花他爸的钱都舒服,至于偷出技术来自己去受累去?肖云飞吧,好像更不可能,简朴到那份上,至于对钱耿耿于怀,顿顿吃青菜大米?年纪这么大了也不歇着?   “这仅仅是个怀疑,俗话说兄弟如手足,所以才有了手足相残这一说,而且瞳明的事,看上去很像内部在捣鬼,要不瞳明技术楼的防范,就把FBI弄过来偷资料,也不可能悄无声息啊,一点痕迹没有啊。”仇笛道。   “我怎么听着,你老巴着人家家里出事啊?”耿宝磊不悦地道。   “那你说,FBI都偷不走,怎么丢的?”包小三问仇笛。   “很明显么,某个股东在技术部找一个合伙人,一个偷、一个卖,神不知鬼不觉就拿走了,回头你怎么查,就查到也是家丑没法外扬。”仇笛道。   两人愕然看着仇笛,被这个想法听得大眼瞪小眼,耿宝磊半晌才庆幸地道着:“幸亏你不是股东啊,谁要跟你合伙做生意可惨了……有这样拆自家台的么?”   “我这不是比喻么,万一有这样拆自家台的,可就不好说了,在瞳明的利润,那是股东共同分红的,偷出技术,不管是自己做还是卖了,那钱全落自己腰包里了。”仇笛道,包小三想想严肃道着:“这个办法好,自己装起来,总比合伙分划算嘛。”   “得得,你俩就别比赛谁更无耻了啊,都差不多,赶紧点,该骚扰谁骚扰去,骚扰完了回休息。”耿宝磊不耐烦地道。   仇笛和包小三倒没发现,什么时候耿宝磊这心情,变得如此之坏了。   ……   ……   骚扰并没有达到预期效果,原本的计划是,猝来这种事,肯定会让人措手不及的,肯定会露点蛛丝马脚的,那怕是给谁打电话警示一句也成啊。   没有,最起码管千娇就没有发现,焦敬宽的手机倒是很忙,不过查到的几个号,都在瞳明的供销名录里,这就是他业务的一部分,肖广鹏更奇葩,只有一个电话,是打给家里的,八成是给老的去告状去了,两个最有可能的人,一眨眼,不可能的成份无限加大了。   “也是啊,焦敬宽从经济角度讲,有可能成为泄密人,因为这样可以获取更大的利益,但从另一个角度讲,他又不可能,因为一犯事,他势必要失去现在所得的一切,那泄密的代价得有多少,才能让他用现在年入百万的薪酬冒险?”   谢纪锋踱步着,沉吟道,又示意着唐瑛播放了一下对肖广鹏的录像,结果却是让更摇头更甚地道:“这位也应该不可能,他躺在财富堆上,足够他潇洒一辈子了,要是志向在于把瞳明做得更大,或者做第二个瞳明,就不至于差成这个样子了。”   什么样子呢?唐瑛看着那人提着一堆奢侈品袋子的样子,也有点好笑,不过不得不承认,这何尝不是大多数人期待的一种生活方式呢?   “肖云飞,您觉得有可能么?”唐瑛出声问。   “也不太像啊,对于创业的这一代,产业就相当于子女,只有呵护有加,怎么可能舍得毁于己手?不过也不一定,性格里的莫名偏执,也可能导致某些人钻了牛角尖,进而做出旁人无法想像的事。”谢纪锋如是道,不确定的成份很浓。   “再等等……那几个夯货还在骚扰呢,看,有消息了。”管千娇道。   此时已经快天黑了,真没想到,这几个越捣越起劲,又瞄上肖晓辉了。   传输的是个视频文件,用时不短,点开放时,三个人眼睛蓦地睁大了:   又来个奇葩,只见这位身家不菲的肖厂长,在一处饭店前叫嚷什么,几个人拉着,拉也拉不住,场面嘈杂的厉害,不用细辨就听出来,是喝高了,在骂街呢。   “呵呵,怪不得肖凌雁投鼠忌器啊,这一家子活宝,要知道她这么做,肯定得骂到门上去啊。哈哈。”   谢纪锋笑着道,越找越脱离轨道了,没什么悬疑,净是乐子。   ……   ……   肖晓辉给的是乐子,仇笛三人根据手机定位找到人时,没等想办法接近,人家自己就出来了,好像是几个年纪相仿的喝高了,和同餐的发生不愉快了,自恃身份的肖晓辉便从饭店一直骂到街上,110来了才解围,把这位临海名人送回了家。   草草吃饭,接下来几人想起最可能监守自盗的祝士平和周真伊了,三人打着肖凌雁的旗号到了技术楼,上不去,保安倒不敢拦,但上面根本不通融,这大休息天的,两人居然都在加班,等二人闻讯下楼见到仇笛几人时,仇笛再搬出肖凌雁的旗号,祝士平倒直接,拿起手机就询问肖凌雁了。   不过等他放下手机,三人早跑了。   肖凌雁在电话里是这么解释的:“那仨有点缺心眼,甭理他们,我是想试试各厂的保安情况,现在知道了。”   也罢,祝士平和周真伊虽然满腹疑问,可也只能作罢了,又回到了技术楼里。   这尼马勤奋得,真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来,仇笛说了在车上讲了:“越蔫吧的,越蔫坏,我看这两人就有问题。”   “工科男、技术宅,还不都这得性。”耿宝磊道。   “他们有动机啊,甚至不用偷,那技术就装在他脑子里呢,万一不是从电脑里偷的,而是从他们脑子里拿走的呢?”仇笛道。   “从人脑袋里怎么拿?”包小三好奇地问,仇笛烦躁地一拔拉:“去去,跟你解释不清。”   “你跟我也解释不清,要是你在这儿工作十几年,每年都挣百把十万,你愿意为了点钱,冒坐牢的危险?祝士平可是肖云清专程从日本请回来的,有知遇之恩啊。周真伊就更不用说了,安家都安到这儿了……对了,据说,肖凌雁在倒追祝士平。”耿宝磊道。   “哇”包小三一听惊呼了:“那娶回来可不是跟老婆睡啊,是跟亿万家财睡觉啊,没看出来啊。仇笛,你是不是嫉妒人家祝士平命好啊。”   “他俩就像张飞娶貂婵、无盐追宋玉,不可能产生浪漫故事啊,我怎么看怎么不搭调啊。”仇笛道。   “说得你好像是月老似的。”耿宝磊不苟同了,包小三听不懂了,好奇地问着:“貂婵是个美女吧?”   耶,三儿有点文化嘛,仇笛和耿宝磊惊讶了。   包小三嘿嘿一乐道着:“三国里的,我当然知道,那美女不是被人搞来搞去的,谁厉害谁就上?难道张飞搞过貂婵?”   仇笛和耿宝磊相视一笑,不愕然,严肃地点头:据史学家考证:搞过!   技术楼呆了两个多小时,到了晚上八九点,三人边扯边走,终于又想起了可能遗漏的目标,广告部那位:吴晓璇。   漂亮不?耿宝磊讲了姿色一般,肖家没有美女基因,不产白富美。成份呢?传媒大学毕业,在一家新闻单位供过职,之后没有建树,就来母系亲戚这边淘金来了,被老董事长委以广告部负责人的职位,在瞳明已经呆了五年了。三十一岁的老姑娘了,尚未婚嫁。   晚八点开始找机会,人家一直在吃饭,就在临海久久美食,三人不敢靠太近,毕竟是位女人,别不明情况把三人当流氓,打110求救就不好说了。   直到九点才见她和一位男的出来,却没有乘她的车,坐上了一辆外地牌照的MPV,驶出临海镇。   哇,是不是有猫腻?是不是有线索?这个女人太可疑了,车扔在饭店门口,就那么走了,而且走了不多远,就停了,管千娇发到仇笛手机上的方位是临海镇西,通往江州市的方向、十一公里处,很近。毗邻昆山湖,是一片绿化区。   追了数公里,眼看着位置越来越靠近,却不见车了,等停到路边时,四周已经是黑漆漆的夜色,能看到的只是天色晦明,树影婆娑,三人弃车下来,钻进了片小树林子,耿宝磊有点害怕地拽着仇笛道着:“哥,小心点,别对方真是间谍,知道咱们了,勾引出来揍咱们个半死?”   “不可能,一男和一女、钻进小黑地、除了操个逼、没有其他戏。”包小三贼头贼脑巡视着。   “小声点,就在附近。”仇笛警示道,耿宝磊小声反驳着:“三儿,你别什么事也用下半身思考行不行?”   “少扯淡,我用全身思考都是这事。”包小三不屑道。   两人互不服气,冷不丁仇笛眼尖,伸手拉住了两人,吁声噤声,伏到树后,慢慢往一处斜坡的方向靠。   黑暗里,那辆车斜斜的停着,只能看到车身的轮廓。黑洞洞的,三人不敢靠近,静静地伏在草丛里,树干后,过了好一会儿,眼睛适应黑暗里,才影影幢幢看到车里有微弱的灯光亮起。   耿宝磊一下子如泼凉水,包小三居然猜中正解了,微弱的灯光下,两人互抱着、头缠绕着、在忘情地热吻,隐隐可见,那女的在脱上身衣服了,又片刻,只能看到那男子惬意坐着,看不到女人到什么地方去了,肯定附身下玉人何处教吹那什么去了。   “耶,玩技术的啊,野战都这么有情调。”仇笛轻声道。他手迟疑了一下,没有摄录,包小三催时,他收起了设备道着:“给人家留点隐私吧,别太下作了。”   “会不会用词,这叫通奸,现在是时尚。”包小三道。   两人被仇笛拽着走了,没有打扰这一对忘情的鸳鸯。   三人驱车回了临海镇,多头乱绪仍然是一无所获,准备就此作罢时,却不料管千娇的新发现通知来了,晚二十三,她监控到肖云飞的儿子,肖广鹏,悄悄离开了家,到了临海镇北门香苑住宅区,三个掉头又找,看看究竟是一个什么情况。   却不料又发现乌龙事了,和肖广鹏见面的居然是郭菲菲,肖凌雁的助理,这么大晚上、这么秘密见面,也只能让人用下半身考虑是什么事了。   完全正确,三个人换乘了辆黑车,一路跟着,这两人居然有一腿,肖广鹏带着郭菲菲到了一处住宅,没多大会儿就关灯了。把几位监控的全扔在潮冷的室外黑暗中了。   “你俩高智商的,也不过如此嘛。这尼马是找间谍,还是找贱货啊?嘎嘎。”   包小三对着垂头丧气,一无所获的仇笛如是嘲讽道。仇笛一肚子邪火正无处发泄,和耿宝磊一使眼色,两人早看这个一路怪话的不顺眼了,摁着劈里叭拉就开打了,包小三一嚷,那正办事的房间里灯一亮,三人吓得噤声,然后受惊兔子般地,赶紧溜之大吉…… 第21章 种瓜却得豆   “就这些?”管千娇烦躁地问。   “就这些。”包小三小心翼翼地的回答,警惕地看了耿宝磊一眼,又偷瞄着唐瑛,似乎觉得那儿情况不对劲。表情都不怎么样的时候,包小三发飚了,愤然道着:“怎么了?大老远回来给你们汇报,怎么像审犯人一样跟我说话?”   “懒得跟你们说。”管千娇摁着快进键,顺手保存了几张照片,一旁唐瑛看着包小三的傻样,噗哧声笑了,她怕包小三追问,赶紧地掉头出去了,出门正和谢纪锋打了个照面,谢纪锋看她乐成这样,同样也是笑着摆摆手,让她出去了。   两人一大早回来说情况的,三个人干了一件最不能原谅的事,发现和吴晓璇接触的一名陌生男子,车号、长相、都没有摄下,回来两人吞吞吐吐讲的却是一个车震故事,可不得把心烦意乱的管千娇气得发飚喽。   “仇笛呢?”谢纪锋随意问,拉张椅子坐下了。   耿宝磊赶忙接着道:“肖总去煅练,把他叫去陪练了。”   不用说,估计肖凌雁也关心进展,要询问仇笛一番了。可进展怎么讲呢?   三人借偷窥之便,讹了焦敬宽几千块钱,回头又摸到了两件偷情的事,这进展就让谢纪锋也哭笑不得了啊,他想了半天,愣是没想到怎么开口,打击积极色狼不合适,鼓励吧,这能鼓励么?   耿宝磊知羞,包小三可不懂,他直接问着:“谢总,我们可老辛苦了啊,昨天跑了整整一箱油,那特么瞳明油料还是配给的,油钱还得我们自己出……”   “好好……先不谈这个。”谢纪锋摆手道。   管千娇可不悦了,直斥着:“你们还赚了好不好?”   “赚了那是我们本事,开支可不是我们义务啊。”包小三辨道,他心里也有个小目标,瞳明已经支付了一期款项,而公司迟迟都没给下面人发钱呢,他刚看向谢纪锋,谢纪锋知道他的心意,直道着:“知道你想着那钱,刚进公司账上,很快就发给你们,这么大事,我敢欠你们报酬么?只会比约定多,不会少了。”   “哦,瞧瞧,还是谢总仗义。”包小三乐了,直竖大拇指。   谢纪锋赶紧中断这货的喋喋不休的贫嘴,劝道着:“三儿,这事我得提醒你一下啊,辛苦,确实辛苦,都辛苦,但拿人钱就不对了,出门在外,最忌多事,唐主管小心加小心,还出了这事,万一人家知道你的真实目的,给你们下个套,栽进去可找谁说理去?”   “不是我要的,人家主动给,仇笛顺便就多要了点。”包小三道,一听管千娇不悦了,直呛着:“你别有事往仇笛身上推。”   “真是他干的,我还真没他那本事。”包小三瞠然道。   眼看着又要争起来了,谢纪锋赶紧打住,道着:“好好,没什么事就好,你回去和仇笛说一声啊,事情一定要分清主次,做事一定要有轻重缓急。”   “哦,知道了。”包小三道,不过马上又懵了,他直接问谢纪锋:“这句话什么意思?这么拗我忘了怎么办?”   管千娇更烦了,拍着桌子瞪着眼道:“就是别光看人家车震,连车号都不知道,让我怎么查?”   哦,明白了,包小三一拍额头,懂了。谢纪锋也懂了,看来和包小三还得这么直接说话。   耿宝磊却是有点不好意思,不过这实在不好解释,作为专业间谍,有可疑的目标出现,居然连起码的警惕心都没有,实在不可原谅,更何况,管千娇已经查到了,吴晓璇和一个陌生的号码通话次数和时长,都超长规了,家里担心的是,两个人除了奸情以外,还有其他事情。   “我们……再想想办法。”耿宝磊不好意思地道。   “嗨,我有办法。”包小三灵机一动,看众人征询他,他兴奋地道着:“弄点淫羊藿给吴晓璇喝点……她一喝准保发情……她一发情准保找那个男的……两人再一偷情,这不咱们就能逮着了?”   谢纪锋听得眼凸出来了,管千娇板着脸本来准备骂的,不过憋不住了,噗声喷笑趴在桌上了,包小三生怕谢纪锋不明白似地解释着:“真的谢总,我们用过,在屯兵就靠这玩意混进后厨的,您是不知道,喝点那玩意,一玩上整得那叫一个鬼叫狼嚎……嗨,怎么都走了,我还没讲完呢……”   管千娇跑了,谢纪锋跑了,耿宝磊也跟着出去了,和包小三确实有那么点交流障碍,孩子是直肠子,根本分不清人前人后话。这不,他追着出去了,那故事讲得愣是把谢纪锋气不自胜,赶紧把两人打发走了……   ……   ……   “就这些?”肖凌雁拭着汗水问。   “就这些。”仇笛站在休息室如是道。   雇主追着问,有些事不能不讲了,仇笛把昨天的详细情况一道说了,包括焦敬宽的外遇、包括肖凌雁堂弟和助手的奸情、也包括那位表姐的所作所为。对于瞳明这些中层人员,有了一个大概的轮廓了。   听完了,肖凌雁愕然了好一阵子,好半天才迸出一句来问:“喂,仇先生,有件事我不太明白啊?”   “请讲。”仇笛客气地道。   “我请你们,是捉间谍来了,还是捉奸来了?”肖凌雁哭笑不得地问。   “有点意外,这不您追得太紧,我只能把现时的情况汇报给您了。”仇笛道,捉王八钓出乌龟来了,恐怕他也始料未及。   肖凌雁显得有点烦躁,她摔了毛巾,拧开了瓶水,抿了口,却是无心享受,坐卧不宁地在房间里来回走,仇笛恭谨地站在一边,这和未知答案的焦灼他经历过,所有的雇主都会恨不得马上知道答案。   “那边有发现吗?”肖凌雁突来一问,她倚着阳台,是背对着说话的。   “暂时没有。”仇笛道。   “你……”肖凌雁想了片刻,似乎准备打发仇笛走,半晌又回过头来,这才看到仇笛一直站着,她点点座位,两人相对坐下,她转着话锋,狐疑地问着:“那意思是,你们仍然是没有线索、没有嫌疑人对象、没有任何发现,对吗?”   “基本如此。”仇笛道,看肖凌雁脸色不好,他试探地道着:“其实,我也正有事想请教一下您。”   “那说吧,就别提那些男男女女的事了,那种事在现在这个时代,还叫个事吗?”肖凌雁语气不悦地道。   “不是那事,我是想问……您的助理?”仇笛小心地提示道。   “你怀疑她?”肖凌雁讶异道,不过瞬间恍然大悟,这位似乎也应该归结到嫌疑对象里,毕竟她离中层很近。   “为什么,我没有看到过有关她的资料?”仇笛问。   “哦,菲菲原来就是我爸的助理,原来办公室打字的,我爸看她性格内向,办事又妥当,就一直让她呆在身边,我回到临海之后,原先我爸的班底,一个都没有动,也就顺便用上她了……挺好的一姑娘啊,怎么跟肖广鹏那花花肠子扯一块了。”肖凌雁道,助理和堂弟的私情,还是让她相当震惊的,最起码她清楚,郭菲菲这身份,恐怕进不了肖家的门。   “你觉得她怎么样?”仇笛问。   “本来觉得没什么,可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她有问题了。”肖凌雁道。   “你别先假定是她,说说她平时怎么样?”仇笛问。   “能怎么样?你们天天见么,话都不多说一句,能有什么疑点。”肖凌雁道,不过说到此处她想起什么来了,紧张地道着:“哇,要是她有问题,那你们可就不是什么秘密了……还有,要是她有问题,那就麻烦了,每次调查可都是她接待的,她比我还清楚细节,我的事大部分都交办给她了……不会真是她吧?”   肖凌雁念念有词,恐怕也掉进这个人人自危的怪圈了,看谁都像,仇笛打断地道着:“那你的表姐呢?”   “她学传媒的,半路入这行等于技术盲,应该不是她,她那个男朋友我知道,是个律师,公司这么大,少不了法律事务方面的事,一来二去就和这位律师谈上,她征询过我的意见。我能说什么,只能祝他们安好了。”肖凌雁道。   “那技术楼里面那两位,我可搭不上话。”仇笛换着嫌疑对象。   “是啊,你话都难搭上,泄密是怎么办到的?如果外来的间谍,你觉得有人能偷走吗?”肖凌雁问。   “不能。”仇笛摇摇头,那里的安保措施给他的印像太深了。看来肖凌雁也清楚,问题肯定在内部。   “所以,其实问题好像并不难,圈子就这么大。”肖凌雁道。   “是啊,我们也是这样想的,如果无法神不知鬼不觉地偷走企业机密,一种是直接偷走,另一种是从掌握机密的人身上下手。”仇笛道。   “那所以有资格参加会司高级别会议的人,都可能成为泄密嫌疑人,对,还包括我这个助理,嘶……我好像觉得你们离真相已经不远了,说不定只差一步……但这一步,恐怕不好迈出去,你们有什么想法吗?知道谁是贼,也见不着赃啊。”肖凌雁问,她似乎从仇笛晦莫如深的表情里,看到了端倪。   “有,就是……”仇笛语结了下,缓缓地道:“继续骚扰。您得给我机会,让我骚扰骚扰技术楼里的几位。”   这话听得肖凌雁一脸胃疼的表情,她手指指点点,直斥着道:“你干点正经事行不行?老去偷窥别人隐私,很有成就感啊?这都过了几天了,你们连个方向都没有,马上可就到年底股东大会了,等着我站到大会上哑口无言呀?我可把宝全押到你们身上了。”   “您的急切我们理解,可事情得慢慢来,这压力得一点一点不断地增加,压到一定的临界点上才有反应,不但技术楼,您的亲戚,我还得想想办法,让他们动起来。”仇笛道。看着肖凌雁面露难色,他压低了声音道着:“特别是您那两位叔叔,我觉得问题很大,得想办法让他们有点反应,否则两人都是稳坐钓鱼台的,我们无从下手啊。”   肖凌雁看了仇笛几眼,似乎确定这不是谎言,思忖着,咂吧着,为难着,好半晌才吐了句道:“你现在知道我的家事了,其实家家一本难念的经,我这两个叔叔,一个醉生梦死的、一个抱残守缺的,我还真拿他们没治啊……从我记事起啊,他们三个合伙人就叫嚣着分家分家,一直分到现在,呵呵,每次分家,总是想拿到更多的好处……俗话说,亲戚不共财、共财不往来啊,我真怕有一天,我们家也成了那个样子。”   像是自言自语,像是家丑羞于启齿,肖凌雁断断续续说着,仇笛静心听着,意外地对身处这个位置的肖凌雁有点同情,其实生在大富之家也未必就是十全十美。   不是吗?不管心里有多么慌乱,都要强做镇定;不管事情有多么难堪,都要表现得无所谓;不管有多少焦虑,都要显得云淡风轻。   好久,肖凌雁像是若有所思地讲完了,她看着仇笛,似乎在看他是不是听懂了。不过让她失望了,仇笛好奇问:“您的意思是……”   “查吧,答应你们放手干了,就不要缩手缩脚。”肖凌雁道,看样子是痛下决心,而且,她警示着喜上眉梢的仇笛道:“你最好很快给我个结果,否则……我如果不在董事长的位置上,可给你签不了那张支票了。”   这个威胁很重的,仇笛要说话,她已经起身了,蹬蹬蹬步出了室外,喊着教练的名字,不一会儿那位散打教练屁颠屁颠跑来了,她像发泄一样,咚咚咚练起来了。   仇笛默默地退出了这个健身会所,下楼的时候,看到了肖凌雁的助理郭菲菲,还是那么安静地呆在车旁,等着领导下来,仇笛想搭个讪的,却不料那姑娘根本看也不看他,脸侧过了一边,故做不识地往会所里去了。   看来三人的来路恐怕不是秘密了,仇笛想着,最起码肖广鹏应该已经从枕边知道了吧。   想及此处,仇笛倒一点也不担心,摸着电话,嚷着叫那两位中午集合……   ……   ……   包小三和耿宝磊按约等在北门路上,过了中午仇笛才电话联系,说着说着就到了,可到了吧,却是一辆警车泊在两人身边不远处,耿宝磊刚咦了声,包小三吓得掉头就跑。   哎妈呀,不会抓老子来了吧,仇笛在后面大喊了几声,他才远远的停下,看到了仇笛在向他招手,看着两位警察不像铐人的样子,这才胆战心惊地往回走。   “这是……这是……怎么个意思?”有位警官好奇了,就包小三见警车就跑的得性,估计不是什么好来路的人。仇笛笑着解释道:“周警官,您千万别见怪,他因为打架斗殴被警察叔叔逮过,所以就成条件反射了……不过您放心,他已经改邪归正了。”   仇笛和两位警察说笑着,倒把耿宝磊和包小三看得云里雾里了,怎么着也想不通,怎么转眼间,这货居然带着俩警察回来了。   上了车,听话音居然是一路从市里回来的,到临海第一件事就是吃饭,公车公务服装的身份问题,仇笛专门安排从久久美食的后门进去的,一个小雅间,三人坐陪,生猛海鲜上了一桌,酒可没喝,不过好烟可是每人都给塞了一条。   这干嘛呢?   把耿宝磊郁闷的,几次给仇笛使眼色,包小三更别提了,有警察在,吓得吃饭也不利索。两人趁着仇笛上洗手间的功夫都追出来了,仇笛搂着两人咬耳朵解释,这不骚扰吗?光咱们骚扰可不行,请回俩瘟神来搅它一家伙,一会儿看眼色行事啊。   简单一解释才知道,这是曾经查过瞳明泄密案的两位经警,仇笛通过肖凌雁从市里专程请回来了,反正也是个没音的事,两位警察倒是不介意来这等大型企业转悠一圈。   怎么说来着,叫一拍即合呗。   这下子包小三放心了,长舒了一口气,直骂着仇笛,以后提前说一声啊,当不当正不正的带俩大檐帽的回来,你想吓死人啊。   “瞧瞧,他都心虚了,我就不信,那泄密的能多少没点反应。”仇笛道。   三人重回雅间,这回换了个心情,倒是宾主甚欢,饭毕,三人领着两位警察,先从眼镜厂开始了,声势搞得蛮像回事,耿宝磊带着两位警官,厂里的宿舍、监控,挨着个看了一遍。   仇笛和包小三没闲着,等在厂办,几次看到肖晓辉往外瞄,就忍不住偷笑了。果真这位厂长还是没忍住,查到半途他出来给包小三、仇笛递烟了,示好了,好奇地问着:“小兄弟……这干嘛呢?”   “肖总安排的,查查监控……对了,肖厂长,您这厂办也得看看啊。”仇笛道。   肖晓辉一愣,有点憋曲了,当不当,正不正,就来俩警察查查厂办,这叫什么事吗?他郁闷地道着:“怎么没人通知我啊?”   “搞突击检查嘛,以后这事常搞。”包小三道。   “有什么查的?”肖晓辉愤然不已,不悦地道。总裁这么一手,怎么让人觉得好像吃了苍蝇,胃里翻江倒海呢。   “查商业间谍呗,比如,您那电脑,有没有可能被人做手脚了,您那资料、文件啥的,有没有可能被人偷看了,等等,我听肖总说啊,瞳明的商业间谍案,要从外地请几个反谍专家来。”仇笛信口胡扯道。   “扯什么淡,还不是哥几个分不均的事,早说了分家分家,分开得了,省得落不好……真是的。”肖晓辉得悉此中实情,烦躁地道,不过一听要查还是很不舒服,赶紧地吼了厂办外的两名保安给他收拾办公室。   好家伙,这办公室里全是酒瓶子,两位保安往外抬了好几箱。   检查自然是没有什么结果,草草一看,仇笛几人倨傲的很,招呼也不打,上车就走。   第二站是模具厂,这儿人少,而且管理相对规范,连两位经侦也对民营厂能做到这份上赞口不绝,这回包小三和仇笛可吃憋了,肖云飞倒是就在厂里,不过对此事不闻不问,让徒弟带着人检查,至始至终,他埋头雕琢着一副模型,头也没抬。   对于两位警察可无所谓,一直以为人家肖总请来,就是例行看上一遍,干活是象征性的,处好关系才是实质性的,两人一路说的话都是赞,赞,再加一个赞,快尼马三十二个赞了。   当然最赞的还是技术楼,仇笛狐假虎威又把保安唬住了,通知到了总经理祝士平,一听例行检查,又是肖总安排的,可两位警察却是经侦,这不伦不类的让祝士平那叫一个牙疼。   不过官面上的人谁也不愿意惹着,祝士平安排着技术部的人陪同检查,主要是监控安防、信息安全,耿宝磊跟着大开眼界,而仇笛和包小三,却拦住祝士平了,示意着借一步说话。   祝士平把两位请进了办公室,这是他的第二个办公室,他是技术出身,一直没有离开自己的专业,满屋的图纸、照片,几乎能挑战人对眼镜这玩意的认识,全是各类眼镜。祝士平没有好脸色地看着两位,开门见山道:“我知道你们是谁,不过事情可不能这样搞,你不影响正常工作吗?”   “那你知道我在干什么?”仇笛问。   “当然知道,而且我郑重地告诉你,泄密不可能在这儿,安防措施几乎是日本HOYO模式升级版,想从这儿窃密的可能性为零。”祝士平不悦地道。   “是啊,这儿不可能泄密,但这儿的人,那就不保证了啊。”仇笛道。   “全盘知道设计的不超过五个人,都是老董事长三顾茅庐请回来的。最早的周主任,是和老董事长一起从作坊时代过来的人,这些人你觉得会干那种事吗?”祝士平道。   仇笛笑了笑道:“应该不会。”   祝士平脸色一松,包小三接上了,恶言恶声地说着:“我怎么觉得你有可能?”   “啊?”祝士平气着了。   “不是不是,他说错了。”仇笛赶紧安慰,安慰道:“他说你有可能,是错的。在我看来,你……非常有可能。”   一松一驰,步步紧逼,祝士平还没开口,仇笛道着:“恶奴欺主,经理人吃里扒外,这种事多了啊。”   包小三说了:“你别瞪眼啊,瞳明挣得再多,你也是个打工的,敢说你自己没有当老板的想法?”   “别紧张啊,祝经理,我听说您和肖总有点你情我愿的意思,您不会对她施美男计吧?”仇笛问。   祝士平满脸痛苦之色,噎住了,包小三还没放过,追问着:“祝经理,这偷人不可耻,这偷人家东西可就无耻了啊。”   咕咚,一声重响,祝士平气得在椅子上后仰栽倒了,仇笛赶紧去扶,被祝士平一把打开了,包小三这坑货却朝外喊着:“快来,祝经理心脏病复发啦,人快不行啦……”   两位坑货愣是把祝士平气得半晌站不起来,尔后愤然拂袖而去。   接下来,仇笛又以董事长特派的名义,找周真伊谈话,这位更差,几句气得真把人家心脏病复发了,一看人家掏速效救心丸,这才吓得仇笛和包小三不敢再说了。   接下来,能接触到设计的其他三位技术主管,一一谈谈话,最轻的都哭着脸出来了,重点的,得被人搀着才能出来,话没问完,谢纪锋的电话就来了,他转达了肖凌雁气急败坏的一句话:   马上从技术部滚蛋!   仇笛二话不说,带着队伍,立马溜之大吉,三人陪着两位懵然无知的警官回市里了。   这边乱套了,肖凌雁匆匆赶来时,技术部的几位主管,已经齐齐在写辞呈了…… 第22章 自作须自受   一行人闹闹嚷嚷从办公楼里下来了,男女老少一行,脸色戚然,神情悲愤,所过之处,保安齐齐回避。   肖家的亲友团,那是谁也招惹不起的,年纪最大的肖声望,肖凌雁得喊爷爷,据说肖云清创业最困难的时候,这位老爷子抵了自己家房子贷款帮他,事后一直被肖云清当恩人待着,他在公司里虽然只占百分之一点五的股权,可说话的份量却不止这么多。   这不,焦敬宽带着路,肖广鹏搀着人,叽喳骂声不停的是肖广鹏的妈妈,一个满身首饰,牙尖嘴利半老太太,刚刚早把肖凌雁批驳的体无完肤了,看看小助理,她没好脸色地斥了句:“哟,那敢劳烦肖大总裁的助理送我们啊……请回吧,我们还没闭眼呢,她就想欺负广鹏,真以为我们泥涅纸糊的没一点火气啊……别说她个黄毛丫头,就肖云清来了,我也得戳着他的鼻子问问,这是一家人办的事吗……她一小总裁,还以为自己是总统啊。”   肖广鹏须是有点难堪了,搀上七爷,赶紧拉着骂骂咧咧的母亲,郭菲菲凛然一脸,小心翼翼地保持着距离,直看着这一行乘车离开,这才险险松了一口气。   她看看表,整整在总裁办闹了一个多小时,老的在忆苦思甜加亲情教育,女的在指桑骂槐加冷嘲热讽,中心意思是啊:你丫头可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一直把你当亲生的,不能你把家里人当外人吧。   反正没好事,而且这种场合,恐怕就喝过洋墨水的肖凌雁也是穷于应付,这好像还是轻的,现在已经轰传开了,昨天下午技术部几位主管坚决要辞职,那可也都是老董事长请回来的中坚技术骨干,当年想挽留人,可把家都安在临海了,那边还没安慰好,这边家属已经闹过去了。   地缘和人缘的优势是民企做大的一张好牌,不过当做到足够大的时候,终究要成为短板。   郭菲菲思忖着,回了办公楼,踱向电梯,她如是想着,也许都没有错,肖凌雁在期待做得更好,而下面的大小亲戚股东在期待得到更多,两方的美好愿望恐怕永远不合拍。在她看来,瞳明能走到今天,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将进电梯的时候,她突然停步了,踌蹰了一下,默然无声地进了安全步梯,原因是,她身上在震动……哦,不对,是身上的一部手机在震动,她边走边翻看着,一条刚来的短信:找到了吗?   她飞快地回着短信:这几天公司太乱,没法找。   片刻,短信回来了:乱才好下手。   她飞快地回着:他们在查泄密。   很快短信又至:很快就不会有人查了,尽快确认下。   这条短信让她怔了片刻,然后回复了一个字:好。   装起了这部贴身的手机,她已经上了一层楼,直接踱步到了电梯,依然是矜持而沉默的郭助理,平静的看不出任何异样,上顶层,刚出电梯就听到了大声的吵闹,她放慢了脚步,侧耳听着。   “……凌雁,你这是把我当叔,还是当贼啊?”   “什么泄密不泄密,你叔小学都没念完就开始干活了,知道那密字怎么写吗?”   “……你少来这一套,嫌我们碍眼,想把我们撵回家,你明说啊……”   “我今天还告诉你,什么换生产线,什么技术投资,你甭指望我同意,我就不信,我辛辛苦苦干了几十年,到头来说话别人当放屁啊,就你爸在,也不敢这么对我啊?”   “……你说怎么对我了,三番五次找人查我,你以为我真傻?”   “……”   只能听到肖晓辉厂长大声叫嚷,肖凌雁的解释很轻,听不清,不过恐怕她也解释不清,不一会儿,咣声门响,肖晓辉怒气冲冲地出来了,摔门而走,郭菲菲知趣地避过一旁,看着这位土豪叔大踏步地走过她身侧,瞥一眼也无。   尔后,又是常规性的爆发了,办公室里劈里叭拉响动着,恐怕肖总又要拿办公室的装饰撒气了。   也是,那几个扮成保镖鬼鬼祟祟调查,在郭菲菲看来就像一场闹剧,可了劲地挖了半天,然后捅个马蜂窝,再然后,都溜之大吉,她听说昨天那几位把周真伊主任都气得心脏病复发了,打电话的时候她就在身边,肖总是悖然大怒,让他们全部滚蛋。   那几位滚是滚了,可这个烂摊子,恐怕又要全扔给肖总了。   她在门口等待了许久,声音停后一会儿,她才轻声叩响了肖总的门,应声而进时,果不其然,水杯、笔筒、电话机、还有刚刚装饰好的隔断架子,玻璃和瓷片碎了一地,她默默地附下身,捡拾着,她没有抬头,已经不止一次看到这位肖总委曲地哭了,人前的光鲜和人后的落泪宛如两人。   肖凌雁慌乱地拭着眼睛,擦了擦脸,平复着心情,她叫了声助理,郭菲菲紧张而局促地站身来,应了声。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有什么人都替我挡下,几件事安排下……”   肖凌雁点着额头,像是脑力不济了,思维有点混乱,她边收拾东西边道着:“……我到市里呆一天,你帮我订一张到法兰克福的机票,定到明天晚上……告诉祝经理,筹备一下厂家观摩的事,具体细节和随后通知他……还有,钛镍合金新品,一定要尽快拿出一个模型来,拿不出像样的东西来,恐怕那些德国佬看不上眼……你就别送我了,我从后门走,车就停到院子里,帮我调部车,到后门等着……”   说着,她有气无力地起身,助理赶忙拔着电话,安排着接送,直把肖总送进电梯止步。   她从窗户上看到了肖总匆匆从后门上车,匆匆离开,也是,这样焦头烂额的形势,躲个清静肯定是最好的方式了。搁谁,谁也怕五叔六舅七姑八姨轮番上门轰炸啊。   她慢悠悠地回总裁办,继续打扫着,扫至一半,身上的另一部手机又在嗡嗡震动,她看了一眼,一条短信:人走了?   她回复了一个字:对。   装起了手机,她警惕地锁好了门,看看时间,然后坐到了肖凌雁的位置上,正对着办公桌上那台电脑,她小心翼翼地低头,拔掉了连接内网的水晶端头,整个局域网肯定被调查的已经装上网络监控了,不能像以前那样随便动了。资料被篡改、拷贝、浏览甚至都会被监视道,这个很麻烦的,动了电脑,需要删除日志,还好,现在这个时间肖凌雁去时未久,不会引起怀疑。   她双手飞快的击键,在电脑上找着,是要找德国蔡斯光学厂来临海的详细安排,还有钛镍合金新品研究进展,除了技术部,这里是唯一一台能得到相关信息的地方。   找到了……她脸上笑了笑,在打开文件的时候稍稍迟疑了一下下,然后拿出手机,嚓嚓拍照,再然后,小心翼翼地关闭、删除日志文件,关机,插回了水晶头。这样,即便监控到,也会认为是正常关机了。   她若无其事的收拾着房间,不一会儿,拿了好大一个垃圾袋往楼下送……   ……   ……   时间稍稍提前一点,哈曼来人的暂住地,谢纪锋正主持着分析会议,少一个人,唐瑛被派去武汉了,接着可能还要到福建,两家光学厂的侧面资料,需要近距离搜集一下。   不过多了三个人,仇笛、包小三、耿宝磊都回来了,昨天捅了那么大娄子,三人晚上根本没敢回肖宅,回去肯定要挨骂,据说技术部几位骨干的家属都闹肖总家里了,还是肖云清的远洋电话才把几位安慰下来,早上起来开这个会啊,连脸皮最厚的包小三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说说嘛,都别沉默啊,沉默可不是金。”谢纪锋笑道,似乎心情并没有那么坏。   半晌没人说话,管千娇说了:“他们把人家搞得鸡飞狗跳,还好意思说啊。”   “嗨、嗨、说什么呢?”包小三不悦了,直挖苦着:“那你行,你来啊,整这么多装备,搞那么多窃听,还不是屁事不顶。”   “包小三,你找死是不是。”管千娇发飚了,扬着水杯威胁。   “一边去,不认你这个妹了。”包小三丝毫不怜香惜玉了,自打知道管千娇有放倒一个壮汉的能力,他就断了其他念想了。   管千娇威胁无效,放下杯子,却是隔着桌踢了包小三一脚,谢纪锋拦着道:“喂喂,我说诸位,咱们玩得是高智商游戏,别这么小儿科好不好,现在到了关键时刻了,能不能敲定,就差最后一步了。”   “最后一步?”包小三没明白,不过马上明白了,他问耿宝磊道:“是不是打道回府啊。”   “不是打草惊蛇吗,现在就看结果了。”耿宝磊道。   他犯疑了,结果已经出来了哈,引火全烧到肖凌雁身上了,怕是肖凌雁从昨天开始就没消停过,这里根据定位也猜测得到,焦敬宽、肖广鹏、肖晓辉,一堆人在一块,八成是商议怎么给肖凌雁施加压力呢,早上就听说闹起来了。   “仇笛,你来说吧。”谢纪锋笑吟吟地道。   “咦?什么意思,你们俩还有秘密?”管千娇看着两人的眼神不对了,让她好恶寒的那种眼神。   “有点,还不就是打草惊蛇。”仇笛道。   “惊出来一窝蛇,到底那条是啊,一个比一个上蹿下跳,连太爷都请出来了。”管千娇道。   “你们……好像都没有理解打草惊蛇的意思。”仇笛笑眯眯地道着,全场也许只是谢纪锋能理解他的深意。   “什么个意思?”管千娇几人好奇了。   仇笛笑了笑,没有说话,谢纪锋释疑道着:“刚开始,千娇你就一直置疑,想惊蛇没有那么容易,三儿和宝磊也置疑,万一人家有两部手机怎么办?但我们最终还是用了这个办法,你们说,又为什么?”   “咦?这不矛盾吗?”耿宝磊道。   “不矛盾,确实是打草惊蛇,但找的是,那些没有被惊动的蛇。”仇笛道。   “哦,我明白了。”耿宝磊嘴O型,一下子明悟了。   谢纪锋笑着道:“之前我和仇笛两人讨论过,假如有这样这个隐藏很深的间谍,那他的性格应该很坚忍,轻易恐怕不会露出破绽,何况又是一年前的泄密事件,那拍抓到人,恐怕人家也会矢口否认。”   “所以这个不容易找,但普通人就不一样了。”耿宝磊道:“你这么拙劣的手法,肯定不会找到那位间谍,但肯定会刺激到作为普通人的神经。”   “对,就是这个意思。惊不动蛇,才是我们的目标。”谢纪锋道。   管千娇恍然大悟,这是反其道而行的,她在电脑上对比着监控目标的动向,包小三成局外人了,他挑了个敢骂的,悻然骂了耿宝磊一句:“你插个屁呀,人家说出来你才跟风,还拽得像二五八万。”   耿宝磊没搭岔,生怕吵起来没完没了,片刻间,管千娇捋出了数据,放到了众人面前,没惊动的蛇一目了然。   肖云飞,模具厂那位负责的,自始自终,手机是空白的,行进路线从家连到厂里,就一条线。   吴晓璇,广告部的,自始自终,也几乎是空白,和其他人几乎没有关联,仅和肖凌雁通过电话。   剩下的就是祝士平、周真伊和那几位技术部人员了,也是简约线条勾勒出来的简单生活。   当然,还有那位默不作声的助理,除了和肖广鹏的私情,并未发现有其他异常。   “那这意思是,模具厂那个老头,是间谍?哈哈,仇笛你脑子没烧坏吧?”包小三哈哈大笑了。   “只是一种可能,肯定无法人赃俱获,所以只能靠我们的思维圈住他,孙子兵法讲,庙多者胜算……我们这个计划从正反两个方面都能排除,被骚无休止骚扰惊动的,肯定不是,这个时候,那位间谍肯定站在围观的角度看笑话,而不会掺合,他需要长期隐藏,而且生怕事情败露,肯定会留给肖凌雁好感,而不是恶感;我们放出来的那些小设备,凡能监控到行动轨迹,提取到通话记录、短信,肯定也不是,要是一个间谍连起码的防范意识也没有,那是不可能的;他可能知道我们放在明处的诱饵,但他未必拒绝得了放在暗处的东西……不管他动不动诱饵,这个人,肯定在我们上蹿下跳的时候,保持着最冷静的头脑,很可能根本就知道我们在查……”   谢纪锋微微点头,很认可仇笛的想法,这光景连包小三也说服了,不过他不关注过程,好奇地问结果:“那到底是谁啊,赶紧找出来换钱啊。”   “等唐瑛有消息回来,比对一下,再深入一些,应该就差不多,那么大的两个厂子,我就不信找不到和临海的关联。”谢纪锋道。他提醒着:“肖凌雁一会儿就到咱们这儿了,我想这个结果,应该能说服她。”   看来还得一段时间,管千娇好奇地看着电脑分析出来的几个人,问着仇笛道:“现在已经缩小到几个人了,你的倾向是谁?”   “就是包小三说我脑袋烧坏那位。”仇笛道。   “肖云飞?怎么可能。”耿宝磊不信了。   “肯定有这么一位重量级别的人物才行,否则这种技术拿出去给谁投资?销路怎么办?管理怎么办?我看来看去,好像只有他有这种能力,而且有这种恒心。”仇笛似乎也不愿意怀疑那位专注的老人,可除了他,其他人似乎差了很多。   “我觉得在祝士平和周真伊中间,两位技术骨干,脑子里装的就是秘密,对他们来说太容易了。”耿宝磊如是道。   仇笛默默地摇头,不是,可他未做解释。   管千娇思忖良久终于说话了,她问道:“吴晓璇呢?她是肖凌雁母亲这边的亲戚,如果从经济角度考虑,她也有可能。”   “他是个技术盲,而且和其他人比起来,是个穷光蛋。”耿宝磊道,这个女人应该是纯粹的局外人,连仇笛也直接忽略了。   “这一位呢?”管千娇指着,郭菲菲,同样是两点一线生活,几乎是肖凌雁的影子,她道着:“她像个隐形人一样,如果是她,可能连肖凌雁也想不到吧?”   仇笛摇摇头,道:“如果是她,我会觉得很没成就感的,如果是她,肖凌雁就是一个一无是处的草包,你看肖总像吗?”   好像不像,否则早被那些恶亲戚挤兑跑了,肖家没有美女基因,可不管男女,个个强势,否则也不可能做到如此大家业了。   圈子缩得更小了,讨论中,谢纪锋的手机响了,是肖凌雁到了,他刚拿起来,嘀嘀嘀的警报声音响起,惊得他面色大变,管千娇像打了兴奋剂一般,看着另一部静默了很久的电脑。   众人都面面相觑着,等了这么久,还以为脱钩了,敢情是珊珊来迟,最终还是上钩了。   “你们想得太复杂了,其实答案,很简单。”管千娇看着屏幕,得意地道。她幸灾乐祸的看着仇笛提醒着:“仇笛,你得找头驴去踢踢脑袋,清醒清醒去啊。”   众人惊愕中,谢纪锋迅速起身,边打电话边奔下楼,等着肖凌雁车到,一行人乘车,风驰电掣地返回临时镇瞳明办公大楼。   半个小时后,一则消息在瞳明又惹起了轩然大波,警方在肖总裁的带领下,高调抓走了一个泄密的嫌疑人。她是:   两任董事长的助理:郭菲菲。 第23章 相煎是手足   厂区被封锁了,各厂的保安包括技术楼的,都被调回到总部,门前齐齐的整着两队保安,把来看热闹的全部挡在门外了,其实就不挡也没人敢轻易进去,瞳明泄密的事已经立案,市省两级经侦都高度重视,迟迟没有结果,一朝案情出现突破性进展,可不得把他们全部惊动了,毕竟瞳明是省府挂牌的重点保护企业。   对了,还来了神秘的一行人,是和肖总同乘一车到来的,人群里的肖晓辉可看见了,那是先前在厂里调查过的两位女人,此时才发现,根本不是中止了,是一直在进行,不过还好,终于有结果了,连他也有一种如释负重的感觉。   “小叔,小叔。”有人在拽他。   回头看是肖广鹏,一脸焦虑地拉着他,拉出人群之外问着:“我听说,把菲菲抓了?”   “这人特么得毙了,真看不出来啊。”肖晓辉气愤地道。   “那……那……不能是她吧?”肖广鹏脸色戚然道。   “你问我,我问谁去,没点真凭实据,警察敢在这儿抓人?”肖晓辉道,肯定是找到真凭实据了,否则警察针对瞳明这个利税大户,根本不敢滥查。   “哎,小叔……帮我上去问问。”肖广鹏拽着要走的肖晓辉,央求道,看急成这样子,肖晓辉愣了下,有点明白了,他指着侄子训着:“喂,我说你小子不会和她掺合吧?把她抓了,你急什么?”   “不不……不是,我和她……”肖广鹏咬着牙摇摇头:“没关系。”   说罢倒不求肖晓辉了,一溜烟跑了,搞得肖晓辉一肚子狐疑无解了。   正解尚未揭晓,不过也差不了多少了,进进出出的又来了一队公安,中途,郭菲菲的家人哭嚎着来找闺女来了,被保安挡到门外了,是个寡妇娘,就坐在台阶上一把鼻涕一把泪死活不走,直说肖家这帮禽兽把她闺女祸害了,这抑扬顿挫的嗓子这么一哭诉,工业园区围观她的倒更多了,不少人在窃窃私语,好像这寡妇娘和肖家谁谁有过私情怎么的,保安眼见形势不对,赶紧来人,把人强行架走了。   下面乱了,楼上可就井井有条了,根据郭菲菲的出入,经警制作一个详尽的时间轴,不得不承认这个小间谍还是有点心眼的,警察到时,她已经把房间打扫的干干净净,一个指纹也没有提取到,只在她身上搜到了两部手机,一部是公司号码,一部就是匿名号码了,连接的另一头,正在查找之中。   市局的经侦到场时,现场已经勘查完毕,技术人员正在试图恢复郭菲菲手机删除的资料,人员都聚集到了肖总的办公室,原因是她要向警察解释一下,这个案发的详细经过。   “……大致就是这样,其实我是配合京城来的哈曼商务调查公司,演了这么一出戏,扩大商业安全的调查范围,把所有人都纳入到调查范围,而且昨天又请到了市局的周警官和我们共同演这出戏,目的就是把声势做得比以往都大一点。”   肖凌雁一去不久前的颓废之态,神采飞扬地道。   “肖总,这我就不太明白了,既然是找泄密的间谍,应该悄悄找啊,还大张旗鼓?”有位警官好奇地问。   “情况不一样,以前我已经无数的暗地查访了,都没有效果,当然,也不会有效果,她就在我身边,不管我干什么,她都是第一个知道的……所以这一次我反其道而行,把声势搞大,搞得都知道警察又要全面盘查商业间谍,瞳明这个人人自危的处境由来已久,每每一扩大声势,就要引起很多连锁反应,技术上要辞职了,亲戚要质问了,家属要找麻烦了,等等等……”肖凌雁一副无奈的表情道。   “是啊,这样更难处理?”警官道,接触瞳明后一直查找无果,也正是困于这种无所不在的关系问题。   “好处理。”肖凌雁笑道:“商务调查公司做到这份上,触了众怒了,我就顺理成章地让他们滚蛋,而且很多人都知道,凡请来的商务调查公司,最终结果都是我让他们滚蛋……这个时候,那位真正的间谍,肯定在一旁看笑话。”   “哦,我明白了,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肖总还留了一手?”有位警官拍马屁道。   “对,下面请商务公司这几位给大家解释一下,这一次,想不人赃俱获都难了。”肖凌雁道。   都看向了窗边的几位,谢纪锋示意一眼,管千娇提着电脑,放到肖总的办公桌上,她示意着摄像跟过,两台屏幕对接,侃侃解释道:   “……在接手瞳明公司的商务调查之后,据我们调查,瞳明的网络工程已经很成熟了,技术资料内网是隔离的,黑客入侵不可能,他们的门禁系统,从外部破坏也不可能,所以,可能性只能仅限在人为泄密,而且是内部人员……除了技术部的电脑,含金量最高的无非就是总裁、总经理办这几台电脑,所以我们在这几部电脑里都装了诱探程序。”   她拆解开了电脑的后盖,指着解释着:“考虑到对方也可能断网操作,所以我们在电脑内部装了一个4G微型模块,WIFI、802断网时,它会主动联结,向我的主机远程发送信号,而信号仅限于报警,无法用其他检测到……软件方面,我们在肖总的电脑里,我们放置了一个梳理后的文件夹,都装着各部门汇报的经营情况、技术研发的进展以及其他相关资料,这个文件夹没有任何问题,但是,如果你在打开文件夹没有摁我设定的组合键,它就会自动向我发送非法打开警告……那,就是这样。”   管千娇操作着,一打文件,另一台机器上的图像,泛红,告警,显示非法入侵。   “哦,厉害。”有位警官向这位民间奇人,直竖大拇指。   肖凌雁笑着道:“其实这段时间,我根本没有用过电脑,就等着有人来偷东西……周警官,这些东西够吗?”   “应该足够了。”周警官兴奋地道。   “还有,刚刚她肯定是断网操作,而且修改了日志文件,我可以恢复提供给你们一份……对了……”管千娇看向了肖凌雁,肖凌雁无所谓地一指桌子道:“这台桌子下面也装了一个隐藏探头,拍不到脸,不过拍到的,也足够辨认了,能进我这个办公室的人可不多。”   说到此处,肖凌雁愿意支持这件事,管千娇才讲出来,她勾着手指,这是耿宝磊干的活,他钻进桌下,把柜角嵌着的一个微型摄录拆下来,放到了肖总的办公桌上。   这真是一个无懈可击的捉谍,警察倒比哈曼的来人还兴奋,向管千娇讨教着技术问题,提取了一部分恢复日志,又从摄录里,找到了一个下半身坐势的照片,更意外的是,事到中途,郭菲菲手里那部匿名号码手机恢复了数副图片,正是从肖总电脑上拍到的资料内容。   正是哈曼制作那套很有噱头的计划《关于和蔡斯光学公司代工合作的可行性研究》   警察提取走最后一组数据,照片,肖凌雁回头看向谢纪锋时,两人那么地会心笑了。向谢纪锋重重地竖了一个大拇指。   她喊着门外的祝士平,招呼着这一行警察,自己款款踱步上前,向谢纪锋伸出了友好之手:“谢谢您啊,谢总,名不虚传啊。”   “客气了,这个出现的还是有点意外。”谢纪锋客气地道,形势的变化,的确让他很意外。   “能掌握这种意外,恰恰说明您的高明之处嘛。”肖凌雁不吝赞道。   “呵呵,那我就愧领了,还请肖总不要见怪他们几个给您惹的麻烦啊。”谢纪锋恳切道。   说到此处,包小三须是有点不好意思了,仇笛没什么反应,看着肖凌雁,肖凌雁没有和他握手,只是伸指一戳,不怎么客气地道:“要不是现在这个结果,我一定找你麻烦的。”   “呵呵,看您现在的心情,说这话就显得太没气量了。”仇笛恬着脸道。   “那肯定的,肖总大人肯定不记小人过。”包小三拍着马屁道。   肖凌雁哈哈一笑,赞了两人一句,回头去看和祝经理交涉的一行警察了。   人走了,管千娇收拾着东西,背到了肩上,兴奋地看着三人问道:“谢总,是不是该大餐请我们了?”   “这个没问题,只是郭菲菲的事可能还没完啊。”谢纪锋道,助理窃密,背后肯定还有人,东西给谁了,流到什么地方了,造成了多大损失,恐怕这仅仅是个开头。   “那就不归咱们管了,咱们可没有执法和定罪的权利。”管千娇道。   包小三憋了好久的问题出来了,他追着谢纪锋问着:“谢总,那这钱是不是该给了?我是说……哎仇笛,那张支票呢,赶紧让她签了啊。”   “至于这么下作吗,人家忙在这样。”管千娇不好意思了,她站到窗口时发了个感慨,还是有钱好啊,这一单能挣多少,恐怕又一次高出她的预期了,回头看仇笛时,她看仇笛脸色不怎么兴奋,笑着逗道:“喂,仇笛,难道间谍不是你判断到的那位,就让你如此失落?”   “你们没有发现……不对劲吗?”仇笛问,很小声。   “这总错不了吧,人赃俱获的。”耿宝磊道。   “两件泄密,第一件规格可能不高,郭菲菲这个位置能办到;第二件呢,总不至于能在肖凌雁的电脑里偷到吧?”仇笛问,肯定不行,那东西还没有出技术部。   这话把管千娇问住了,她想了想还是遵从包小三的意见,催着仇笛道:“三儿说得对,还是赶紧签支票,省得夜长梦多,万一人家抠字眼,又黄了。”   “倒不至于黄了,我倒是觉得有点简单了。”谢纪锋如是道。   “不但简单了,而且有点奇怪了,我昨天干什么,我都没跟她商量啊,瞧她说得一套一套的,还一起演戏?”仇笛纳闷地道,肖凌雁的心思转得这么快,讲出个这么个无懈可击的故事,外人听着很合理,可在仇笛听来,好像什么地方不对劲。所以,他很直观的判断道了:“抓到郭菲菲是个意外,绝对是个意外,她以为咱们被肖总撵了,疏忽大意了,所以才下手动肖总的电脑。”   “那她还是商业间谍。”管千娇道。   “对,她肯定是,但瞳明绝对还有一个,第一次泄密和第二次泄密相差不到数月,第一次泄密之后,理论上应该加强防范,提醒安全意识,总不能接下来泄密的规格更高了吧?而且商业秘密流出都成了实业,给瞳明造成巨大损失,郭菲菲跟着两任董事长这么长时间了,她就是个白痴也应该知道,这逮着得判多少年啊?”仇笛道,不合理的地方似乎太多,他说着又找出了一点:“你们看肖总,一下子就春风得意了……抓到这个间谍,好歹得有点切齿痛恨、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感觉吧?毕竟是她最信任的人背叛了她。”   他纠结着,分析着,却一直有着一股子说不出来的感觉郁在心间,自言自语了好久,才发现几人都以一种愤怒的表情看着他,他惊声问着:“我说错什么了?”   “当然错了,人家不提,你扯个屁?”包小三骂道。   管千娇直接问:“仇笛同学,你是想告诉肖总你的事业未竞,还是想让肖总签了支票,各位打道回府呢?”   “也对,还是签支票吧。”仇笛在钱面前,不再犹豫了,摸着口袋,去找肖总了。   “贱人这么矫情,装逼就算了,还装着不喜欢钱!?”   包小三在背后如是评价道,那忿然的表情,惹得众人一阵好笑。   ……   ……   可能想像的过于简单了,谈钱倒不伤感情,是为时尚早了。   控制肖总的助理郭菲菲是派出所出的警,为防生变,直接把人带回了市里,审问、取证、录口供,两地同时进行,据说有政府部门官员也过问此事,承办方江州市经侦总队不敢怠慢,一切按部就班,迅速推进。   电脑里篡改的日志、手里的删除的照片,还有商务调查公司正在准备的详尽查找资料,都能无懈可击地把这个“间谍”钉死,不过审讯进行的并不顺利,考虑到瞳明的社会影响,市局专程指派了几位经济案件老侦察员办案,可那位小姑娘也奇葩,就吧嗒吧嗒掉眼泪,一句话不说,可把经侦上的给难住了。   窃密卖给谁了,谁是主谋,有没有其他人涉案,这都是个问题,根据瞳明提供的资料,因为泄密造成了企业上千万元的损失,瞳明外聘的法律事务人员数次赶赴武汉和另一家生产同质产品的宝岛光学仪器厂交涉,对方根本就是矢口否认,所在地法院也立案也不予采纳,而想把这件事做下去,郭菲菲的知道,肯定是一条最直接的线索了。   情况反映到了肖凌雁这里,她其时正在市经侦大队录口供,警察查得比想像中细致,这倒是她喜闻乐见的,不但自己来了,而且把哈曼一行也带上来了,那个设置诱饵、故意演戏、钓出间谍的故事被她重复了几遍,听得办案的警察也赞叹不已。   “什么?什么都不讲?”肖凌雁听到这个情况时,一下子脸色变得巨难看。   “对,就哭,什么也不说……我们也没办法,这种经济案件和刑事案件又不一样。”一位警官客气地道,似乎试图从肖总这里得到点启示。   “你们等等……”   肖凌雁起身出去了,问着商务调查的一行人何在,都等在滞留室呢,他把谢纪锋叫出来,耳语了几句,谢纪锋在皱眉头,又把仇笛叫出来,耳语几句,皱眉头的表情,接着传染给仇笛了。   “你们对这种事有经验,她背后是不是有人?”肖凌雁问。   “当然有。”谢纪锋道,郭菲菲一个人完不成从泄密到产业的全部过程,这下家是谁,可能比她更关键。   “你好像有话说?”肖凌雁瞪着仇笛,仇笛脸上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好像想到什么可笑的故事。   “有。”仇笛点点头道,看了看肖凌雁急切的表情,他小心翼翼地问着:“其实让她开口很简单,不过我怕你未必接受得了?”   “什么?我怎么接受不了,我巴不得这事马上解决呢?”肖凌雁愤然道。   仇笛眼不眨地看着肖凌雁,突来一问道:“其实,你都知道是谁对么?”   肖凌雁一怔,然后愕然侧了侧脸,不悦地道着:“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拿你最怀疑的那位,试试她不就行了……知道下家出问题,她扛着就没意思了。”仇笛道。   肖凌雁看着仇笛,像看外星人一样,脸上不自然的抽搐了几下,然后一言不发,掉头就走,叫着警察,去审讯地见郭菲菲去了。   “你知道是谁?”谢纪锋有点好奇地问仇笛。   “我可能知道,但她,肯定知道。”仇笛看着肖凌雁的背景,莫名地道了句。   谢纪锋没太听懂,不自然地耸耸肩回头问仇笛:“我说,你怎么越来越神秘了?”   “就像您讲的,神秘就像女人的比基尼三点式,穿着吸引眼球,脱了一文不值。”仇笛笑了笑。   这句谢纪锋听懂了,那是根本没想告诉他的意思……   ……   ……   肖凌雁走过审讯室的时候,稍稍有点不舒服的感觉,钢筋水泥筑成的笼子,狭小的空间、灰暗的色彩,显得很压抑,一位经警起身给她让座,她没坐,直接走到了抽泣的郭菲菲面前。   才二十几岁,怎么看也让人觉得于心不忍,肖凌雁掏了张纸巾递给她道着:“擦擦,看来我得换助理了,谢谢你这么多年照顾我们家。”   郭菲菲没接,脸侧过了一边,两行泪像泉涌,一下子扑满脸颊。   “我很奇怪,你为什么不走呢,其实你如果早点走了,这件事兴许就石沉大海,永远不会有结果了。”肖凌雁问。   郭菲菲没有回答,在抽泣着。   “别误会我,我来看你最后一眼,不是出于同情,也不是想感谢你对我所做的一切,我其实想说句对不起的。”肖凌雁道,脸色敛起来了,又恢复肖总裁那副高高在上的表情。   郭菲菲有所触动了,她慢慢地停止了哭泣,仇视地看着肖凌雁。   “对不起,我从来都没有相信过你,你的忠诚,比我小叔和堂弟的吃喝嫖赌还让我不适应,你的演技太差了。”肖凌雁道,她附身看着郭菲菲,昔日情同姐妹,此时却如仇人相见,这个转换,让警察怎么也看不懂,怎么可能如此地行云流水,没有一点情份?   郭菲菲仍然没有说话,她咬着嘴唇,死死的盯着肖凌雁。   “你坚持很让我敬重,不知道蹲几年监狱之后,你还会不会这样看着我?你不会不清楚吧,商业间谍也是罪,以你干的事给瞳明造成的损失,你说要坐多少年?三年?五年?还是更长时间……”肖凌雁问,直勾勾看着郭菲菲。   也许这是让一个如花年华的女孩最害怕的,她表情一丝松动,然后满脸忧郁,那恐惧慢慢的蔓延到了她的脸上。   许久,仍然无话,肖凌雁像是放弃了,挺直腰无所谓地道着:“那你扛着吧,警察会把很多查出来的,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市里买了一套房子?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和肖广鹏的幽会地点?真以为我不知道……丑事我就不说了。”   肖凌雁要扭头时,郭菲菲却有反应了,她呸了肖凌雁一口,唾到了她身上,像是发泄了多年来的不满。   “谢谢你这样,彻底消除了我对你的内疚。”   肖凌雁默默擦擦身上,脸上的唾迹,扭头走了两步,像是想起什么来,轻声提醒了一句道:“喂,菲菲,本来我不想来,准备看着你被毁了,可我叔刚才打电话说,想私下解决这个问题,呵呵,看你这个态度,我又不想私下解决了,你要非把我们的家事变成自己的事,那恭喜你,牢底坐穿吧。”   肖凌雁说罢拂袖而去,郭菲菲在最后这一刻却是整个人崩溃了,趴在隔板上号陶大哭,谁也看得清,这里面内情很复杂,不过谁也搞不清,这里面的复杂究竟到什么程度。   不过很意外,郭菲菲开口了。   接着又一个震憾的消息在瞳明纷传了,黄昏时分,又有警察上门,直接到了肖云飞的家里,把模具厂这位元老请上了车,去市里协助调查。   水落石出,教唆郭菲菲窃密的主谋,正是肖凌雁的叔叔、肖云清董事长的堂弟:肖云飞! 第24章 不仁好为富   瞳明科技的间谍案虽未见报,可在整个工业园区已经是传得沸沸扬扬……   很多版本,有恩怨情仇版:话说郭菲菲的母亲当年也是个美人,有人讲她和老董事长肖云清有一腿,有人讲她和肖云清弟弟肖云飞有一腿,有人讲郭菲菲其实是肖云清的私生女,也有人讲好像肖云飞的种,反正关系不正常,而郭菲菲是知道内情之后,出于报复心态才潜在总裁身边,一直通过窃密的手段报复那位不知道是谁的陈世美,传来传去也讲不清楚,反正那寡妇娘一下子垮了,孤零零的住到医院里了。   有兄弟相残版,据说肖云飞一直通过窃密的手段向外部输送瞳明的核心技术,而且在武汉成立的宝岛光学股份公司,他就是最大的股东,这个公司之所以能做到这么大,不但是瞳明的技术,而且挖了瞳明分销的不少墙角,据说那边也正式介入调查了,正在查宝岛的不正当竞争行为,这要查实了,怕是肖云飞也得进去住上几年了。   有家族内讧版,据说瞳明的十一位股东,分成几派,有主张守成的、有主张扩张海外的、还有主张引进外资的,几家争斗由来已久,肖云飞这事只是一个侧影,其他股东也早想分家了,肖云清抱病之后是无奈之下交到了女儿手里,而这位女儿,试图力挽狂澜,把股权尽可能的全部收回到一人手中……得,反正还是内斗。   工作间隙、茶余饭后,这可是最好的谈资了,而此事中的人,这两日很难见到了,连最爱喝酒的肖晓辉也不见出来了,于是又传来了新的话题:肖晓辉也有问题,可能要被侄女干掉了。   反正这年头,为了钱亲爹妈和儿女都能对簿公堂,何况还就只是个亲戚?   真相越包越严,谣言越传越盛,模具厂史无前例地停工了,肖云飞的影响力不少,在模具经营几十年,看门的都是徒子徒孙,而且从这里走出去的技术人员不少,一出事后,来访问候的络绎不绝,甚至还有很贴心的弟子,把师娘和小师弟都接到了市里去住,红火的模具厂一下子就冷清了。   不但外人看得云里雾里,恐怕就身处其中的也未必能全看清楚。   事发后第三天,从福建赶回来的唐瑛又一次回到了临海镇招商宾馆,一下车就很感慨,真没想到事情变化的会这么快,给她提行李的仇笛领着路道着:“走吧,说不定今天真是最后一天了,哎唐姐,这事完了,我们到那儿去呢?”   “这个得看你自己了,一般情况,公司是不干涉外聘人员的行动的,也就是说,你们想干嘛就干嘛,当然,再有了好事,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唐瑛道,她看着仇笛的身影,躇蹰了一下,现在觉得公事公办的口吻似乎有点别扭了。   仇笛可没发现,他笑着道着:“意思是,我们得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吧?”   “呵呵,好像是。不过不是贬义的,这个行业只能这样。”唐瑛笑道。她似乎觉得仇笛对这一行并没有培养成浓厚的兴趣,加紧了两步,她好奇地问:“那你,准备去干什么?”   “都快过年了,我准备什么也不干……回老家住一段时间。”仇笛道,好没追求的样子,唐瑛却是饶有兴趣地问着:“我听千娇他们说,你老家山里可好玩了?”   “对于那几位没见过山的土包子,当然好玩,不过冬天可未必好玩了,山风大得能刮走房上的瓦片,气温正常都在零下几度,万一有点雪,想下山都难了。”仇笛道。   “你这是怕我去吧?”唐瑛站到了电梯口上,好嗔怪了来了句。   “不是吧,真想去?冬天那地方,除了睡觉没事可干。”仇笛道。   唐瑛愣了下,仇笛一下省得话里歧义了,赶紧解释着:“你别误会,我不是那意思……就是很无聊的意思。”   唐瑛虽懂,可却忍不住有点脸红,电梯缓缓上升,似乎独处给两人带来了点小小的尴尬似的,仇笛面朝着梯门,半晌无语,唐瑛将欲说话时,叮声电梯门开,已经到了。   “谢总在604,给你和千娇安排在他隔壁,租的房子已经退了,千娇不在,去物流上发货,瞳明收回来的设备……那,这是房卡。”仇笛打开了门,递给了唐瑛房卡。   唐瑛没接,直勾勾地看了他几眼,好奇怪的口吻道着:“喂,这么没绅士风度啊,好歹也提进去嘛?”   “哦,我怕你介意啊。”仇笛进了房间,把行李放好,他历来办事风风火火,一放下起身就走,直道着谢总在隔壁等着,你先休息一下,一会儿过来,话随人走,说完已经闭上门了,听得连插话机会也没有唐瑛好一阵子小郁闷。   匆匆洗漱,整整淡妆,她出了房间,敲响了谢总的门,应声而进时,谢纪锋正和仇笛并排坐在沙发上,几近无聊地在下一副微型象棋,看样子谢纪锋是输家,他持的红方已经没几个子了,唐瑛进来,他顺手一摸道:“不下了,谈正事。”   “嗨,谢总,你怎么连包小三的耍赖都学会了。”仇笛愣住了,几步就要将死了,这谢总太没风度了。   “你太不给面子,两天都没让赢一把,看来不是一代人,真没办法快乐玩耍啊。”谢纪锋懊丧地道。   “我都说了我罕逢对手,你不信。”仇笛得意地收起了象棋。   唐瑛随意坐到了床边,饶有兴趣地看了眼,然后把一台平板递了上来,提醒道着:“没多少东西啊,时间太短,而且还真不好查,我通过和咱们有业务往来的路通私家侦探得到了点侧面消息,用处不知道大不大?”   谢纪锋随手翻阅着,仇笛却是知道,在商业调查这一行当里,各地的同行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则,那就是本地域的商务信息,大多数时候可以共享,比如北方的到南方,或者倒过来,两地人生地不熟的,共享这种侧面信息,能加快调查的进程,甚至有时候,部分侧面调查都要借助当地的同行。   不过这种信息含金量不高,就是企业员工、产值、设备、出口等等一些东西,唐瑛有点奇怪为什么谢总还要再看这个,瞳明的事已经有了结果。她稍显好奇地看了仇笛一眼,小声问着:“你不是说结束了吗?”   “结束,不是我说了算的。”仇笛道。   “谢总,难道还要继续?”唐瑛问。   谢纪锋边看边随意道着:“态度不太明朗,肖凌雁助理的事估计得查一段时间了,有警察插手,咱们就能插手,也不敢插手啊……看肖总的意思了,刚刚三儿和宝磊去瞳明了,调查报告也送去了。毕竟收了人家一百万,这事得有始有终啊。”   “好像……”唐瑛眼亮了亮,看向仇笛了。   “财迷。”仇笛不动声色翻了她一眼,气得唐瑛给了他一个鄙视眼神。   “那一百万支票也带去了,如果能签回来,咱们明天就可以走喽。”谢纪锋道,随手递着平板给仇笛:“我看不出什么来,外资,股份又是托管,除非瞳明找到直接的证据,否则这件钛镍记忆金属EPO专利,就属于博士光学公司。警察可没权利查境外公司的商业机密。”   仇笛在翻看着,对于他这个层面,肯定无法知悉那些资本操纵的幕后之事了,而且介绍一半是英文,那种晦涩的专业用词,怕是他这个中文系毕业的想理解都有难度。   “那这意思是……”唐瑛看这个态势,小心翼翼地问着:“我们这个事,还在两可之中?”   “我倾向于结束了,昨天肖总的新助理已经通知我们去拿东西了。”谢纪锋道,那些安插在车里、手机里、公司办公室的监控器材,肯定要全部收回来了。   “已经有新助理了?”唐瑛好奇了一句。   “哦,就是广告部那位,她表姐吴晓璇,可能暂时的吧。”谢纪锋随口道。   两人看向仇笛时,仇笛正对着屏幕发怔,谢纪锋好奇地问着:“哟,你看出什么来了?”   “不是。”仇笛苦着脸放下平板了,直道着:“看不懂,这得英文几级啊?”   唐瑛吃吃笑了,谢纪锋笑道着:“八级也未必能全看懂,专业术语多……你嘛,我觉得不用看懂,知识的数量和质量,有时候并不成正比,有时候学得太多,反而禁锢你的思维。”   仇笛警惕地问产上:“你不是准备说,我和包小三一样吧?”   “不不……我是想问你,你对现在这个情况怎么看?肖凌雁可不是个好应付的主啊,我实在揣摩不透啊。”谢纪锋如是道,富人的任性有时候还真不是那么容易看懂的,最起码现在又把哈曼一行不冷不热晾起来了就让他有点看不懂。   “我看啊,这个事,结束了。而且,今天就结束。”仇笛递着平板,如是道。   “噢,何以见得?”谢纪锋好奇地问,唐瑛隐隐地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仇笛的意见已经有左右谢总行动的魔力了。   “很简单啊,她什么时候恢复了倨傲的态度,什么时候就是结束了,之所以晾着我们连面也见不上,那是准备让我们上门求求她,她好从中得到那么点成就感……设备都清理了,我们还能干什么?”仇笛道。   “也是,不知道结果如何,三儿和宝磊应该有消息了啊?”谢纪锋道。   “仇笛,你说肖凌雁会履约吗?给你签了那一百万?”唐瑛问。   “会……但我们未必拿得到,她是个悭吝且睚眦必报的人,要那么爽快让咱们遂了心意,她就不是肖凌雁了。”仇笛笑眯眯地道。   此笑,谢纪锋和唐瑛虽然看不懂,但并不苟同。   ……   ……   “……各部门照常工作,不要被这事影响,很快就会有结果,对外的口径统一起来,谁说话谁负责……研发这一块,周主任、祝经理,加快步子……焦经理,我看上个月的月报,比去年同期滑坡不少啊……请坐,不要紧张,也不要给我找借口,用你的成绩说话最有份量……”   肖凌雁在会议室居中而座,一一指摘而过,模具厂交由周真伊暂时负责,肖广鹏的位置新提拔了一位中层,泄密一事水落石出,这位年轻的肖总威信可是如日中天了,就平时最爱说怪话的肖晓辉,也不敢自恃当叔的身份了,看肖凌雁的眼神都有点惊讶,这杀伐果断的,比她爸可强多了,亲叔叔都毫不留情地送进去了。   这次会议恐怕是肖凌雁入主以来最轻松的一次会议了,从来都被置疑的提议,因为此事,所有股东都一边倒向她了,毕竟肖云飞向外输出瞳明的技术,养大自己入股的企业,谁也接受不了。   又看了诸人一眼,肖凌雁起身道着:“散会吧,下一次会议就是分红了,希望在座诸位多多努力,我保证不会亏待大家。”   与会属下,凛然起身相送,肖凌雁显得有点随意地出门,广告部吴晓璇赶紧地拿着肖总的杯子、笔记本,亦步亦趋跟上了,好半会,众人才敢移步,次弟离开,浑不像平时那么随便了。   办公室里,新换的代助理吴晓璇正汇报着工作:   “今天早上接到了经侦杨总队长的电话,肖厂长……不,肖云飞对用非法手段输出瞳明技术的一事已经供认不讳,杨总队长讲,在询问中肖云飞很强硬,他说这些都是他应得的,这么些年,是公司对不起他,而不是他对不起公司,他要拿回自己该得的……这事杨总队长建议,还是协商解决,就以《反不正当竞争法》起诉,案子可能还会拖很久,我听说这些天,肖云飞的徒弟都在跑着关系,搞个取保候审……”   肖凌雁眼皮抬也不抬道着:“我知道了,想拖就拖着呗。”   “还有,公司中层增配的车辆、通讯工具已经发下去了,回收的,哈曼公司来人取走了。”吴晓璇汇报道。   “哦,知道了,你下午去一趟市里,和刘律师联系一下,让他给出个方案……对了,订两张明天到武汉的机票,和我一起去会会宝岛公司的,想打官司还不好啊,那就把他们拖进来吧。”肖凌雁无所谓地道,现在,毕竟已经站到很有利的位置了,就即便去掉刑事责任,巨额的民事赔偿也会把这家刚起步的公司催毁。   吴晓璇心里咯噔了一声,似乎被肖总的冷冰冰的话吓住了,稍显失态。   “还有事吗?”肖凌雁抬头问发怔的吴晓璇,这位比原来的助理差了点。   “哦……哈曼公司来了两位,开会前就来了,一直等在楼下,要见您。”吴晓璇道。   “啊……呵呵,我倒把他们忘了,请上来吧。”肖凌雁一动摇椅,笑着道。   吴晓璇告退,不一会儿去而复返,开了肖总的门,耿宝磊、包小三赫然出现在肖凌雁的面前。   “两位,对不起啊,工作太忙,倒把你们忽略了。”肖凌雁客气了句。   “没事没事,我们又不忙。”包小三恬着脸道。   “对,没事,您别客气。”耿宝磊陪着笑脸道。   “谢谢两位理解。”肖凌雁坐在椅子上,起身都无,她看着门外,光这么两位来,似乎让她显得有点失望,怔了一秒钟,她笑着问站在她办公桌前的两位道:“两位,要都说没事,我可就得说告辞了,下午还得去市里。”   “不不不不,有事……这个。”耿宝磊赶紧接上了,递上来了一份拟就的报告,商务调查的最终报告,唐瑛不在,还是谢总亲自拟的,肖凌雁拿到手里,翻阅了几页,抬眼看着道:“不错,写得不错,干得也不错,代我向谢总致谢。”   “那就好,您别客气。”耿宝磊道。   “那这意思是,接下来……”肖凌雁似乎不清楚流程。   “您签字认可,这单调查就算完结了……”耿宝磊提醒道,一提醒,肖凌雁点点额头道着:“哦,对,这样完成我们签的商务调查合同了,是吗?”   “对。”耿宝磊道,调查后附的是原合同,合乎规范的。   肖凌雁笑了笑,包小三赶紧掏着那张没签名的支票,慢慢地放到桌上,讨好地提醒着:“还有这个,您也别忘了签。”   “哦,这个啊……我想起来了,按咱们的约定来?”肖凌雁拿着支票瞟了眼,像看一张零钱一样,根本不当回事,顺手拿着签字笔,就在将签的时候,她看看包小三、又看看耿宝磊,像是警惕怕有后患地问:“咱们的约定是什么?你们还记得?”   “就是我们找出泄密人,您在支票上签字,合同款不已经付了吗?这是另外的。”耿宝磊提醒道,眼看着一百万将要入手,他也是兴奋得很。   肖凌雁躇蹰了一下,包小三紧张地问:“肖总……您亲口说的,可不能反悔啊。”   “怎么可能反悔啊,你们把事办了,我就这把张支票签了……对吧?”肖凌雁问,像是证明自己的豪爽。   对,耿宝磊和包小三齐齐点头。   “记得清,那就好,你们既然办了,我怎么可能不签呢。”肖凌雁刷刷在报告上签名认可,又拿过支票,刷刷签上自己的大名,随手一推,耿宝磊和包小三喜于形色的一人拿了一样,鞠躬告辞。   “嗨,等等。”肖凌雁只待两人掉头走了,才出声拦着,两人一回头,肖凌雁严肃地道着:“对了,我想起一件事来,这张支票有可能无法兑付啊。”   “啊?这怎么可以。”包小三气得差点昏过去。   “情况是这样的,郭菲菲原来负责我的日常开支,所以每张支票都有她的印鉴才能兑付,但现在她出问题了,所以的印鉴,可以已经被停用了……吴助理,还能用吗?”肖凌雁笑着道,那笑里,多了几分玩味。   “当天就停用了。”吴晓璇正色道。   “那,现在合同履行完成,答应签的支票我也签了,两位,慢走。”肖凌雁一摊手,爱莫能助地道。至于兑付,就不约定范围了。   “不能这样吧,逗我们玩呢?”包小三火了。   “肖总,您这样就过分了啊?”耿宝磊的火气也上来了。   “这就是你们的不对了,我是严格按照约定来的,还提醒了你们若干次,怎么签都签了,又说我过分了?要不,我追究一下几位过分的事?回去告诉那一位啊,让他尽快消失,否则我怕我忍不住会追究他闯进我家里的事。”肖凌雁淡淡地道,说罢,埋下头看着什么,不理会两人了。   两人连说话都被噎住了,哑口无言了,吴晓璇提醒了几次,耿宝磊才悻然拉着憋火包小三离开了这里,下了电梯,出了门厅,再次回看时,依然巍巍耸立的瞳明科技大楼,恐怕再没机会进入了。   “走吧走吧,肯定没戏了,人家就没准备付钱。”耿宝磊拉着郁闷的包小三。   包小三气愤地道着:“气死老子了……你拉我去那儿呀?”   “你以为我不气啊,先找个地方哭去。”耿宝磊忿然道。   两人相携而走,走几步,歇歇,再走几步,又歇歇,那么的有气无力,浑身的精气神,全被那张无法兑付的支票抽走了…… 第25章 迈步从头越   “你……你太无耻了。”耿宝磊痛斥道。   “你特么就知道兑不了,让我们出洋相去!?”包小三愤怒了。   “卑鄙。”耿宝磊踹了一脚。   “气死我了,我掐死这孙子。”包小三勒着仇笛。   两人终于找到发泄的出处了,摁着奸笑的仇笛拳打脚踢,这两人的气急败坏,把仇笛逗得笑不拢嘴,他越是开心,那俩的怒意越盛,直到包小三使劲摁住,教唆耿宝磊扒裤子,仇笛这才急了,挣扎着从床上滚下来,推开耿宝磊道着:“等等,行了行了,发泄一下就行了,再说这事不赖我啊,人家不付,又不是我不付你们。”   “你根本就知道,不早提醒?”耿宝磊愤然道。   “我不是那个……不想打击你们的财迷心窍么?”仇笛笑了,他道着,尼马找人签字也不看鉴章,你怨谁来着,那就是根本没准备付,你查不出来,不用付,你查出来,郭菲菲的鉴章就在上面,你根本兑付不了。   说到这会,耿宝磊恍然大悟了,惊声问着:“那这意思是,肖凌雁根本就知道郭菲菲有问题?”   “那你以为人家傻啊,只是苦于找不到机会,才借咱们的手。”仇笛道。   好像是这样,包小三愣了,凛然问着:“那意思是,借咱们的手,把他叔叔也搞定了?”   “对,你终于聪明了。”仇笛道。   聪明了,可就郁闷了,有种被算计了的感觉,敢情人家那一掷千金,值得很,耿宝磊瞠然喃喃道着,这要是逼他叔出让股权,那可赚大了,而且目前这形势,如果不出让,泄密案坚持对簿公堂,恐怕也要把肖云飞赔得一塌糊涂,里算外算,无赔有赚啊。   “至于么?就为了坑他叔一家伙?”包小三有点接受不了。   “让你挣一个亿,你连你爹都坑,信不?”仇笛道。   包小三瞬间双手一掐,摁仇笛,边摁边骂着,明知道老子禁不起诱惑,还拿这个考验我。   三人打闹着,门外咚咚响了,管千娇喊着,三个都出来,谢总房间。   最后的准备返程了,三个人出了房间,管千娇在谢总的门口等着,这三位衣冠不整的次弟进门,她哧声笑了,挖苦着:“哟,这是没捞到钱,互相发泄了?”   “少叽歪,惹急了拿你发泄。”仇笛故做恶狠狠的表情吓唬管千娇,管千娇惊得双手直捂脸害怕状,他一得意,却不料管千娇蓦地伸手狠狠拧了他一把,一扭身蹿过去躲到唐瑛背后了。   仇笛一呲牙咧嘴,包小三乐了,直抚肚子道着:“哎哟,有人难受,我这气顺多了。”   “我给你揉揉。”耿宝磊关怀道,不过下一句不好听了,他坏笑着道:“仇笛,你这叫活该啊。”   看样子都不待见他,就谢纪锋都有点惊讶,仇笛对肖凌雁的反应猜测得几乎一毫不差,连他也以为,肖总这么大身家不会在乎这答应的一百万的,可孰料事实与想像恰恰相反,这张无法兑付的支票,给大家带来的失望比想像中还要大。   众人落座,谢纪锋道着:“……可能这事情也就这样了,按照正常的合约,我们无话可说啊,款项结清,报告签字,履约完成……至于人家答应的另外这一百万,准确的讲应该是这张支票,人家也签了,所以,咱们还是无话可说,诸位有什么看法?”   “胳膊扭不过大腿,好歹还挣了一百万,算了,就这样吧,还能怎么样。”管千娇道,唐瑛笑了笑道着:“其实没必要郁闷,初到临海的时候,一百万的标的我都觉得可望不可及,……到今天才28天,完成的已经超乎预期了。”   “可我为什么觉得,特么滴就是有点堵啊。”包小三愤然道。   “看来肖总没咱们想的那么大度,半夜跳进人家里的事,那,报复来了。”耿宝磊道。   “可能有这种心态,但不完全是这种心态。”仇笛道着:“不是所有的有钱人都那么任性啊,钱当卫生纸扔,他们为什么能成有钱人,那是因为,他们比普通人更会算计……所以,数来数去,我们能拿到最初的一百万,已经是相当不错了。”   “看来他是根本就知道郭菲菲有问题,只是借我们的手除掉而已。”耿宝磊道,什么都是虚的,真正的股权之争才是真的,家族生意永远离不开这条主线。   “还有一种可能。”谢纪锋欠欠身子道着:“她不是抓不到,而是她抓到、或者她说出来,很难孚众,所以有必要找一个行内知名的专业公司,做得别人哑口无言,那,现在就是了,我们找到了证据确凿,警察立案侦查,她从容地把主动权拿回到自己手里了……一百万,这代价还真不大。”   谢纪锋说着,怎么说也对肖凌雁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不过这种认识饱含着无奈的成份,事情未明,也许哈曼有点主动权,可现在,恐怕主动权也回到肖凌雁手中了。   “所以……我们……”唐瑛看看诸位,安慰道着:“还是知足常乐吧,毕竟商务调查,就接到一百万的单子也不常见。”   管千娇耸耸肩,只能如此了,包小三和耿宝磊就郁闷,也只能认命了,她看向仇笛,好奇地问着:“仇笛,你说呢?”   “我能说什么,不但是个口头约定,而且人家也没违约。”仇笛道。   看来这是最好的结果了,谢纪锋安慰着众人道:“那就好,事情往好处想,毕竟人家付了我们一百万,除了设备和其他开支,大家赚得也不少了……加上瞳明科技将进入我们服务的名录里,会大大提高我们公司的行内人眼中的身价,说起来,确实超过最初的预期……烦心事就不要想了,大家收拾一下东西,明天回京,你们各自安排一下自己的行程,唐瑛你帮大家订一下机票,晚上,我请客。”   谢纪锋手一挥,权作结束感言了,话音刚落,包小三耷拉着脑袋起身就走,谁也懒得理会,耿宝磊追问着:“嗨,你有什么东西收拾的?”   “我找个厕所哭会去,别喊我啊。”包小三郁闷地道,那一百万可都想好了,攒着当老婆本呢,眨眼没了,可不比丢了老婆还让人难过。   “我也去吧。吃饭再喊我啊。”耿宝磊跟着包小三去了。   管千娇翻了两货一眼,喃喃道着:“这俩真行,吃饭和厕所都能联系到一块讲。”   说得仇笛喷笑了,管千娇却是回房忙着收拾东西了,仇笛看了谢纪锋和唐瑛一眼,这才省得他坐在谢总房间里像个电灯泡一样,赶紧起身,脸上稍显不自然地走了,这一走,唐瑛莫名地觉得尴尬了,也告辞离开的房间。   谢纪锋笑了笑,旋即也同样有点失落,即便他能接受这个高于预期的结果,还是觉得有点失望,不单单是钱的问题,商务调查本身就是个智力游戏,而这一次游戏,赢家不是他,反而有一种被捉弄的感觉……   ……   ……   仇笛是午睡的时候被一阵敲门声惊醒的,不过等他睁开眼看时间,已经是下午17点多了,迷迷糊糊起身开门,却赫然发现门口婷婷玉立着一位佳人,白衣胜雪、长靴火红,一身休闲靓装的唐瑛站在门口,他眼睛滞了滞,一下没明白什么个状况。   “吃饭了?”仇笛懵然问。   “还早呢。”唐瑛笑着道。   “哦,那你这是……”仇笛好奇地问。   “饭前放松时间,不想出去逛逛?”唐瑛邀着。   “哦,那等下。”仇笛道,把人请进了房间,进卫生间匆匆抹了把脸,披上了外套,边走边问着:“他们呢?”   “他们陪另一位美女逛街去了。”唐瑛道。   “是该放松下了,哎对了,晚上吃什么?”仇笛又问。   “谢总说一会儿打电话叫我们,这个你就别操心了,谢总可是个美食家,大江南北快吃遍了,每到一地,有特色的美食,他一准能找出来。”唐瑛道。   仇笛笑了笑,自问还达不到老谢的生活水平,两人踱步进了电梯,这时候才发现唐瑛的这么个装扮,仿佛一下子变了个人一样,头发随意挽着,袖子随意别着,浑然不似平时正装那么严肃的样子。唐瑛发现仇笛的眼光了,她一伸臂笑着问:“在武汉挑的,怎么样?”   “挺好。”仇笛道。   “哇,你这样赞美也太苍白了吧?”唐瑛似乎不太满意。   “那没办法,实在是因为我的审美太苍白,不过确实挺好看,随意永远比刻意漂亮。”仇笛道。   “嗯,这句不错,我喜欢。”唐瑛点点头,认可了。   下了电梯,出了门厅,南方冬季特有潮冷扑面而来,让两人感觉微微地不适,仇笛拎了拎领子,指示着北门路的方向,那儿就是镇上最繁华的地段,要找美食,他估计谢纪锋肯定会摸到那儿的久玖美食。   唐瑛像是心不在焉地跟着,漫无目标地走着,两人之间仿佛总有一层去不掉的尴尬隔阂一般,路长话少,语言也开始苍白了,哪儿人?哪儿上的学?京城漂了几年了?等等诸如此类的。   终于还是唐瑛憋不住了,瞅了空直接问着:“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成见?”   “有吗?”仇笛愣了下,就有也不能说啊。   “你说呢?我是以职场黑脸出现的,你们在屯兵的时候,我仍然是扮演着黑脸的角色,其实,我挺担心你们的,第一次从事这个行业,又是在远离都市的塞外,知道你们被人打了,我做了一晚上噩梦,仿佛这坏事是我做的一样……啧……”唐瑛有点难堪地道着,对此,她没有选择。   “呵呵,这些嘛,都过去了还提它干什么,咱们都是外面漂的,对这种事都有心理准备。这都不算最坏的……嗯,我记得刚到京城的时候,租房子,在一家中介交了一千块订金,然后那黑中介真特么损,带我看了两处房子不满意,嗨,我想退钱,他不给退,我说你给我写的押金条啊,这白纸黑字的,你得退,他说你拿出来看看,我写的什么……你猜发生什么事了?”仇笛转移着话题道。   “合同陷阱?”唐瑛脱口而出。   “比那个还低级,我拿出来,他夺过来蹭蹭就撕了……哎哟,把我给气得呀,照他鼻梁就干了一拳。”仇笛笑着道。   “哟,那要惹祸了。”唐瑛道。   “可不,把我给弄到派出所了,一看我是外地来京人员,警察都斜着眼瞟你,最后和解了一下,我认识错误,钱也不退了,就当医药费了。”仇笛无奈地道,自从走进社会,很多事就是在逼着人学会无耻、学会奸诈。   然后变得世故了、圆滑了,所以很多事就见怪不怪了,唐瑛笑着道着:“那就好,理解万岁了,不过,我得好好谢谢你们,我进这一行很多年,一直不得门径而入,一直搞不清楚商务调查公司那些同事每单几万几万的提成从何而来……没想到第一次接触,就被幸运女神砸到脑袋了。”   “屯兵的事真不是幸运,有人上位就要有人被踩在脚下,有人庆幸,就要有人倒霉,严格地讲,就华鑫也不是什么好鸟,要是没有屯兵的鹏程,他们就是屯兵的鹏程。”仇笛道,虽说商人逐利,天经地义,但大多数商人已经能达到不仁不义的水平了。   “呵呵,好像,这次也是……好像,咱们也是!?”唐瑛笑着道,她看仇笛凝重的脸色,好奇地问着:“这是不是你一直对这个行业反感的原因?”   “有反感的情绪,不代表你就有拒绝的能力啊,谁愿意看到老板摆着臭脸色还得给人打工,不得吃饭吗?肚子问题解决不了,怎么考虑面子问题。”仇笛道。   唐瑛笑了笑,直道着:“相比而言,谢总算不错的一位了。”   “嗯,勉强吧。”仇笛兴味索然地道。   无意提及谢总,唐瑛就有点后悔了,那个当员工的也不可能对老板没有怨念,何况仇笛这么特立独行的一位,她侧头时,仇笛已经前行了两步,一下子让她欲言又止了,明显地感觉两人到达到心领神会的交流水平很难。   “嗨,等等我啊,跑这么快干吗?”唐瑛追上了他。   “哦,对不起……习惯了。”仇笛道。   “是不是和我说话比较累?”唐瑛问。   “还真有点,其实我更喜欢和包小三的说话方式。不用经过大脑。”仇笛笑着道。   “这个我相信,宝磊也快被你们带坏了,原来有点娘娘腔,现在还不如原来,痞子腔重多了。”唐瑛道。   “人总是不断在变的,十年后看现在可能会觉得很傻,说不定都用不了十年……噢,你的电话响了。”仇笛提醒着,唐瑛摸着手机接着,却是吃饭的邀约来了,果如仇笛所料,正在久玖美食,而此时,两人已经走到了离久玖美食不远的地方,能看到那个偌大的招牌。   包小三和耿宝磊早等在门口了,一见到仇笛,一个拉、一个拽,状极亲密,那无间的样子甚至让唐瑛都有点嫉妒了,她突然想到,自己戴着的这副清高的假面具,并不是换一身装束就可以改头换面的。   最后一宴,酩酊而醉,三位酒后放浪形骸的厉害,还是谢纪锋打车把三位接回去的。   ……   ……   次日,一路急行到了萧山机场,四人送谢纪锋和唐瑛回京,他们不乘航班了,想坐火车慢悠悠地沿路欣赏风景,说白了就是想一路玩回去,都不属于哈曼公司的正式员工,谢纪锋只能听之任之了。   仇笛搬了箱特产,管千娇提了点水果,恭送着二人过安检,将过时谢纪锋拍拍仇笛的肩膀,语气很欣赏地道着:“回京来找我,或者到香河县……我还真想和你好好聊聊。”   “没问题。”仇笛答应了。   包小三还没说话,谢纪锋一指他道:“钱今天就到账,放心,我还真舍不得亏待你。”   “谢谢谢总。”包小三乐滋滋地道。   “宝磊,和仇笛一起来啊,不去公司,咱们可以在外面常聚聚。”谢纪锋抚过耿宝磊的肩膀道,耿宝磊兴然答应,管千娇自不用说了,四人殷殷道别,挥着手,消失在安检门后,不过唐瑛好纳闷了,这几个人真是说变就变,昨天还郁闷得要哭昏在厕所里,今天倒喜气洋洋了。   也罢,好歹这单每人也赚十万,说起来是个不小的数目了。她如是想到,压住了心里的一丝怀疑。   人一走,四个很自然地目光相触了,仇笛一摆头,小团队加快步子,往候机厅走,虽然背着行李,可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哦,敢情私下商量好了。   出了门仇笛就问着:“设备还在?”   “肖广鹏身上的还在,另外其他我也没寄回去……仇笛,你确定,还要继续干下去?”管千娇追问着。   “那当然,往下走,还有机会,做成了没准能捞点,做不成,就当游玩了,不要有心理压力。”仇笛道,包小三凑上来问着:“可没委托,你查什么间谍啊?就查到谁给钱?”   “肖凌雁呗……哎那张支票呢。”仇笛追问着,从包小三手里拿到那张无法兑付的支票,耿宝磊看他这么慎重,好奇地挖苦着:“我怎么觉得就没机会呢?再问肖凌雁要钱!?还不如找头驴把你脑袋踢几下呢。”   “哎对了,她根本不在临海了,昨天好像说了,她飞武汉和宝岛光学公司交涉了。”包小三想起来了,去的时候,人家正准备走。   “不在正好办事,由暗转明,再由明转暗,没人知道咱们,没有在意咱们,接下的事就好办了。”仇笛风风火火地走着,向机场大巴售票处奔去。   这回不光包小三,就管千娇也该着挠脑袋了,怎么就没有看到机会呢,管千娇小声问着:“你们觉得可能吗?”   耿宝磊和包小三凛然地,齐齐摇头。   “不可能,你们乱答应什么?我连高铁票也退了。”管千娇怒了。   “没答应啊,他对我说,你们俩留下来,问我呢,我当然留下来了。”包小三道,耿宝磊一拍脑袋附合着:“他也是这么对我说的,他说有办法兑支票,还让我别声张。我还以为你们商量好了。”   管千娇愣了,张口结舌,包小三和耿宝磊都看出来了,管千娇也是被同一句话忽悠着留下来的,三人瞠然看着排队买票的仇笛,哭笑不得了…… 第26章 家小犹见怜   无事百日好,有事一时难。   对于少不经事的人,一旦有了猝不及防的意外,总是慌了手脚。肖广鹏无疑就是如此,父亲肖云飞被警察滞留调查,母亲虽然强势一生,可那经过这种摊上官司的事,急气之下,一下子病倒了,加上那位已经病倒的女友母亲,他活这么大,头回感觉到莹莹孑立的滋味。   他提着饭盒从江州第一人民医院出来,躲在墙角委曲地悄悄抹了两眼泪,头回觉得这活人难的滋味,怎么就这么不是滋味呢?最明显的感觉是,昔日的荣耀像昙花一现,家里出事,除了父亲几位亲近的弟子,亲戚里来探视的却是一人也无。   这种时候的感觉很奇怪,会觉得母亲的唠叨是幸福,会觉得父亲的喝斥是关爱,会觉得只要一家在一起,那怕什么也没有,只有平安也是一种幸福。   现在一切都晚了,都可能没了,可人还得强忍着。他抹了把泪,出了门厅,准备去下一个医院,菲菲妈妈那里,也需要照顾,尽管只限于一口热饭热水,可他清楚,这比花多少钱请的护工都让患者心安。   上了车,驶出一院,找了家稻香粥铺,等着份饭打包,他提着匆匆又到了下一个医院,华侨私立医院。   匆匆进门,上楼,他不时抹着两颊,生怕自己的悲伤情绪还遗留在脸上,直到他确认表情正常,又想着平时美好的时光,让自己的脸上有了一丝笑容,这才推开了病房的门。   咦?他愣了,差点把饭盒打翻了。   房间里,护工在喷花,多了一男一女,正陪着菲菲母亲说话,像是相谈甚欢,菲菲妈妈招手叫着:“广鹏,都说你别忙了,怎么又来送饭,医院的饭还可以的。”   “哎……没事,阿姨……他们。”肖广鹏紧张地道,女的他不认识,可那位男的他认识,是在路上偷拍过他的,有点娘娘腔,他一眼就认出来了。   “你这两位朋友不错啊,一直给我讲笑话,呵呵……宝磊,等阿姨病好了,就到你们老家绍兴看看啊,说得那么好,我都心动了。”菲菲妈妈慈爱地道。   “真的,阿姨,您那老家枫林离我们那儿,不到一百公里。”耿宝磊道。   不得不承认,耿宝磊长成这甜样,还真让中老年妇女爱心泛滥,肖广鹏紧张而狐疑地瞪着两人,却是担心病人,不敢发作,管千娇接着他手里的饭,给老人放到床头柜上,掀开,耿宝磊却是拉着肖广鹏道着:“广鹏,来来,我给你说个事。”   “嗯,好……阿姨,我先出去一下啊。”肖广鹏尴尬地笑道。   菲菲妈妈摆摆手,两人出了门,肖广鹏默不作声地前行,等到楼梯拐角,冷不防一下子转身,伸手就掐住了耿宝磊的脖子,恶狠狠地说着:“你们还敢上我家门……我掐死你……都是你们害得我全家不得安宁……我掐死你……”   “啊……哦……听我说……”耿宝磊没想到这啃老小哥发起狠来也有点不要命的劲道,使劲掰也掰不开那双手,他急着尖声叫起来了。   背后,有人拍拍肖广鹏地肩膀,是仇笛,他道着:“嗨,发泄下就行了。”   另一位,包小三,笑着道:“使劲掐,往死里掐,掐死你也进去和你爸做伴去。”   蹭,放人了,肖广鹏省得自己失态了,耿宝磊痛苦地咳了几声,倒不恨这个肖广鹏,反倒气愤地踹了包小三两脚。   “你们想干什么?我家都这样了,还有什么你们能看上的?”肖广鹏难事临头,反倒平静了,没有什么可怕的,资产都被冻结了,要评估,要预防转移,光杆一根了,钱没了,勇气就出来了,还真没有什么可怕的。   “你别误会,我们不是肖凌雁派来的,严格地说,我们和你一样,被她害惨了……她给了我们一张无法兑付的支票。”仇笛慢慢的亮着那张支票,正面没问题,肖广鹏看到反面时,他一下子笑了,看到有人也倒霉,实在让他心情大好,他笑着道:“嗯,这像我堂姐的风格,想讨她便宜的人,我还没见过。”   “那看来,我们就有点共同语言了……我们也没想到会这样,来老人这儿,只是想略表心意……对了,你也不想我们惊动她吧?”仇笛道,客气和委婉里带着几分威胁,让肖广鹏很是不适,仇笛窥到此处马上道着:“千万别误会,您要是不想和我们聊聊,我们马上走……对不起。”   肖广鹏看了看仇笛,又回头看病房的方向,他一摆头道着:“那来吧,别打扰我阿姨吃饭,你们是什么人我不清楚,不过你们要想从我堂姐手里要账,那我可以很清楚地告诉你……不可能的。”   “我们不也想试试嘛,坑也得明明白白被坑吧。”仇笛道。   “怎么着都是坑,有区别吗?”肖广鹏无所谓地道。   “有……知道被怎么坑了,好歹能长长记性嘛,哎对了,肖少爷,其实我们根本没想到会是您的女友菲菲,她的事你知道吗?如果知道,又清楚你堂姐的为人,就不应该让你的女友涉险啊。”仇笛道。   “我不知道。”肖广鹏道,回头瞥了眼,像是很伤感,包小三和耿宝磊当然无法相信,肖广鹏看得出来,他脸色不怎么好看地道着:“信不信由你们,我真不知道,我一直劝她别干助理了,天天看人脸色有什么意思,她不听……出事我才知道,是我爸捣的鬼,我爸和大伯都不怎么光彩,商人嘛,挖人墙角、撬人生意,在他们眼中看来,是最正常不过的事了。”   这么平静的说出来,可信度一下子无限制地提高了,背后三人互视一眼,对于这位小纨裤的观感,又改变了,家里出事,能咬着牙支撑着,已经就孰为不易了。   四人出了门厅,找着医院大院稍稍僻静的花圃边上,肖广鹏现在也没什么形象了,就着水泥台子一坐,好懊丧地看着几位,软绵绵地道着:“几位,我家现在这样了,我还真帮不了你们,钱嘛,我觉得你们就别想了,那东西真的不是最重要的……你们看看我,就在市区说起也算数得着的大户,可你看我们家现在这得性,连个普通人都不如,还不都是钱害的?”   “我们不一样,我们还没被钱害过,这不来找找感觉么?”包小三笑道。   这笑话对于肖广鹏并不可笑,他摇摇头,无语,仇笛坐到了他身边,关切地问着:“那你准备现在怎么办?我听说你堂姐已经飞去武汉了,准备起诉宝岛,宝岛真是你爸名下的资产?”   “啊,好多人都知道是……就模具厂也是,那就是我爸的资产,他们兄弟几个,就我爸一个人是真正的产业工人出身,熬了一辈子才有这么点积攒……”肖广鹏道。   “等等……你的意思是说,模具厂是你爸的资产,难道不是瞳明的?”仇笛纳闷了。   “这事也是很多人知道的,我大伯和我小叔早年做棉花生意的,结果赔得一塌糊涂,我爸是看他们俩过不下去,才把他们带进这行里……当时,我爸的临海眼镜厂已经小有规模了,他们俩加入后,有了全国各地来回跑的优势,生意做得更大了……眼镜厂分股份,差不多就三一三剩一平分的,我爸又觅地重建了模具厂,不光是眼镜模具,还能做了电子板、手机等一些精密模具,一直就是独立核算的……”肖广鹏发泄着委曲,毕竟现在能倾听的,就剩下眼前这几位了。   “可我看瞳明介绍上,模具厂是瞳明科技下属的公司啊。”耿宝磊纳闷地道。   “病根就在这儿,股权一共拆分了三次,第三次拆分,是家里都看着挣钱了,七姑八姨加上镇里有有头面的人物都想掺合一点,那时候我大伯说,得把模具厂划进来抵一部分资产,否则股份被稀释的不像话了……那时候他们兄弟几个不分你我,我爸头脑一热,就答应了……不过,一直还是独立核算,根本不进大账。”肖广鹏道。   哦,是这样,这是把自家的余粮放进大锅饭里了,万一形成股东会决议,恐怕时间一长,就不好说了。   果真如此,肖广鹏悻然道着:“前两年没事,都清楚怎么回事,后来产品花样越来越繁多,模具也就越来越重要,而且这一块的利润也非常可观,我大伯和那些股东一直想收回去,我爸坚决不让……因为这事闹过很多次,甚至有段时间我大伯和我爸呕气,不用自己生产的模具,把订单给外面厂家做,我爸也是个不饶人的性子,不要正好,自己做自己销……就这么不疼不痒地、时好时坏的闹着,我大伯和我爸在价格上一直谈不拢……后来他急了,和我爸拍桌子凶着说,反正股东会协议模具厂就是瞳明一份子,我看你能守着一辈子啊,你不要钱,我非要厂,大不了和你打官司……”   肖广鹏说到此处,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气话归气话,可真到打官司的这一步他却无法想像,而且肯定也必输无疑。   “哦,我明白了,这是你大伯一直想把模具厂纳入到瞳明旗下,而你爸也有准备,在未竞之前,先另起炉灶了。”耿宝磊道。   “对,是这样,模具厂其实已经是个空壳子了,几个关键的技术员都走了。”肖广鹏道。   “都是你爸的徒弟?”仇笛顺口问。   肖广鹏异样地看看他,点点头。   “另起炉灶倒是无可厚非,可你们窃取瞳明的技术,仿制他们的产品,还是错了啊。”耿宝磊道。   “这不是一句对错能讲清楚的,瞳明的产品在市面上被山寨的多得去了,为什么就针对宝岛一家?”肖广鹏反问着。   “因为是针对你爸?”包小三道。   “不,是因为仿制品,比原作更好……你们可以查一查,那些经销商不是傻瓜,你便宜给他们伪劣产品他们就愿意卖,宝岛的用酸脂材料一年内作出了四十七种样式,出货量从零开始,一年做到了一点七亿流水,你觉得单纯的仿制能做到这个水平?”肖广鹏几分得意地道。   哦……听得发愣的仇笛嗯了声,恐怕越得意,这问题就越大了,怨不得肖凌雁要费尽心思搞垮宝岛那家,你都做得比人家好了,能不坑你一家伙么?   “那肖总的目标,可能就不是那个单纯的模具厂了。”耿宝磊也看到了这一点。   “对,就像小时候和我抢玩具,要么被她霸占,要么被她毁掉。”肖广鹏显得有点孱弱,这样子可以想像,在小时候被个丫头欺负的样子。   许久插不上话的包小三理解力稍差了点,不过他也明白了,这是一对奸商兄弟互坑的事,他道着:“那另起炉灶走就行了?干嘛还窝在临海……再怎么说,毕竟你们从瞳明拿东西了不是?”   “对,他们兄弟一个半斤,一个八两,我大伯试图压垮模具厂,让我爸求他;而我爸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瞳明的材料拿出去,做出比瞳明更好的产品来了,眼镜这种产品,模具为王,没有好的模具,再好的设计也是废纸一张……我说过,经商的讲不出什么对错了,如果再过两年,瞳明被反收购了,那时候,逼走元老、流失技术,可能就全部是他们的不是了,你们说是吗?”肖广鹏反问道。   没错,奸商这一行,是以成败论英雄的,成了富甲一方,全身光环;而输了,自然就是一败涂地,一文不值。   静默了片刻,肖广鹏审视着三位来人,此时仿佛这个人明悟了什么,最起码眼光很淡了,没有仇视,也没有纠结,他摊摊手道着:“我们的家事就这么多,你们找我没什么意义,我帮不了你们。”   人家这么恳切,倒让耿宝磊觉得不好意思了,毕竟落到这步境地,是拜几人所赐了,他笑笑道着:“谢谢你告诉我们这么多啊。”   “不用谢,这事很多人都知道,要谢,该我谢谢你们。”肖广鹏道。   “谢我们?”包小三头回脸觉得老发热了。   “对,谢谢你们来看阿姨,虽然目的不怎么纯,不过毕竟还是来了……出事后,你们是我第一次见有人看她。”肖广鹏讪然笑着道,阿姨露出的笑脸,让他觉得弥足珍贵了,特别是在这种时候,三人稍稍不适,肖广鹏又很恳切地求道:“能拜托你们一件事吗?”   “能,只要能办到。”仇笛答应着,现在对这位富二代好感倍增了,这孩子虽然少不更事,可比社会上混迹过的仁义多了。   “一定能,我拜托你们别来骚扰我们家了,我爸和菲菲都被滞留到看守所了,就剩下我妈和阿姨,她们经不起打击了……拜托了,等我家缓过这一阵子,那怕我给你们钱也行,拜托了……”   肖广鹏鞠着躬,连连鞠躬,说着却是忍不住,抹了把眼泪,众人要劝时,他按捺不住,像个女孩子一样羞愤地离开了。   这事,把三人尴尬到当地了。   你看我,我看你,我和你又看他,百味杂陈的,就是说不出个准确的表述来,于是什么也没说,一会儿电话叫着管千娇下来,挥挥手,走吧。   “嗨、嗨,你们怎么都这样了?谈得怎么样?”管千娇追问着,这个计划想得很妙,摸到了郭菲菲妈妈住院的地方,扮肖广鹏的朋友,加上耿宝磊的甜嘴,还真把老太太哄得开了好大一会儿心。   耿宝磊简略讲讲这家的经过,管千娇听得半天回味不过来,拉着脸道:“这也太绝情了吧,把叔叔整到了,还把人家的资产冻结了……不过肖云飞也是,这斗得真是一地鸡毛啊。”   “我们可能看错了很多人啊,肖凌雁并不是单纯地处在被害者的角度,肖云飞也不是无辜的,现在我倒觉得,这个一无是处的肖广鹏,倒是个好人。”仇笛道。   “哎哟,就他那话都不太会说几句的,想当坏人也难啊。”包小三道。   “错,好在仁义,这个时候难成这样,两头照顾着老人,肖云飞要知道的话,应该不会像以前那样对待他这个不成器的儿子了,钱到一定的程度,它就是个身外之物,买不来亲情,也买不到孝顺……”仇笛道。   “你别发感慨,咱们怎么办?”包小三追问着。   “找焦敬宽谈谈,看看,能不能找到……肖凌雁的漏洞,然后想办法把这张支票兑了呗。”仇笛道,说得话很轻,似乎不好意思说这种掉节操的事。   “他能听你的?”管千娇不信地道。   “好像能。”耿宝磊道。   “什么意思?你们搞什么了?”管千娇看出问题来了。   “嘿嘿,他在外面养小三,我们拍照有留存。”包小三乐滋滋地道,直赞仇笛有远见之明,给焦敬宽的是空卡。   “哦哟,你们几个坏种啊……和你们比,我这间谍太业余了。”   管千娇感叹道,前路虽然渺茫,不过有这几个坏种在还好,总能看到一丝希望。   四个人安顿到了一家快捷酒店,管千娇架起了信号天线,诱出焦敬宽的下一步,又紧锣密鼓地开始了…… 第27章 尔诈我亦奸   一辆宝马疾驰在通往江州市的高速公路上,驾车焦敬宽已经超速二十公里浑然不觉,他狠狠的握着方向盘,嘴里念念有词,如果旁边人的话一定听得出来。焦总在骂人,在问候那几个偷拍的,在用不堪的词表达着自己的愤怒,甚至于问候对方的女性亲戚,几次他咬牙切齿的,快嘣断后槽牙了。最郁闷的,偏偏这事他屁都不敢放一个,老婆姓肖,这个姓氏在临海镇意味什么谁也知道,今天所得一切都是拜老婆所赐,人家两任肖董事长能正眼看他,也就是看在这个上面而已。   这就对了,那怕在外面的女人有多么如花似玉,但老婆只能有一个。而且绝对不能让老婆知道滴。   可特么偏偏有这么几个搅粪棍子又拿这说事,中午接了一张彩信吓得他饭都没吃好,急急就跑出来了,生怕对他查得很严的老婆发现手机里的猫腻,上次都给钱了,回来一看才知道上当,那事他都没敢吭声,那些人什么来路他不太清楚,可和肖总有关就足够让他忌惮了,他生怕自己现在拥有的这一切,就像肖云飞一样,一夜之间化为泡影。   咚……他又重重擂了方向盘一拳,想来想去,就是想不出一个妥善安全的处理方式。   只能见机行事了。   他如是想着,油门踩到了底,车速飞快的驶向市区。   ……   ……   市西北,商贸区边上,老倌茶室,包小三、耿宝磊、仇笛,三个人也在焦虑地等着回音。   不难,一诈唬就出来了,他的嗜好就是他的软肋,而且这种靠老婆的上位的,有多怕老婆可以想像,一个彩信发过去,那边电话就急急来了。   但这事有一个问题,耿宝磊有点心虚地问着:“喂,你们说咱们这……算不算敲诈?”   “废话,不敲诈人家什么身份,能听你的?”包小三道。   “这是违法犯罪的,你个傻X。”耿宝磊骂包小三。   包小三一瞥眼不屑地道:“你也没见多聪明,违法犯罪的事跟上我们少干啦?”   也是,自从认识这一对损友,耿宝磊眼看着江河日下,自己已经堕落的不像话了,他脸色蹙然地想着什么,然后嘴巴啧吧有声,像是痛心疾首以至于到无语的境地。   “又怎么了?”包小三关心了。   “没怎么,我在想,我这辈子可能就这得性了啊,迟早有一天也得进去回炉受受教育。”耿宝磊心有余悸地道,做的多了,也许侥幸的心理就越盛了,久而久之,恐怕终要有一天湿身的时候。   “没事,我进去过,很稀松扯蛋。”包小三不屑地道。   耿宝磊两眼炯炯有神看着他,使劲憋了句:“那你是怎么熬过去的?”   “很简单,一回哄二回诈,三回过来揍趴下。”包小三道。   “什么意思?”耿宝磊好奇地问。   “就是逮着你先安慰,小伙子,你还年轻,以后的路还长着呢,将来的生活还美好着呢,怎么可以违法犯罪呢,一看你就不是违法犯罪人嘛……好了,坐下,喝杯水,说说你的事,小事一桩,别紧张,登个记,别耽误了吃饭。”包小三学着警察的口吻道,他说了,一般头回见面,警察都很客气。   “不能吧,这么客气?”耿宝磊不信了。   “还真就这么客气,我头回就上当了,咦呀,觉得警察叔叔人真好,我一五一十就说了,我就搁北站那片倒了几张火车票不是,一共五张,我都交待了……一交待,警察不乐意了,怎么可能才五张呢?进我们这儿你问问,抱个孩子的老娘们一天不贩个三五十张呢?继续说,到底多少张……我真的只有五张,没啥交待的啊,那警察就说了……好好,你的事先到这儿,给你个立功赎罪的机会,说说,你这一伙里,有几个人,都叫什么,多大年龄了、是男是女、住什么地方……提醒你一句,我们可都有掌握的资料,乱说可是要负责任滴。”包小三道。   耿宝磊明白了,这是顺藤摸瓜,找贩票团伙,要说出来就惨了,他紧张地问着:“那你叛变了没有?”   “我倒想叛变,我没法叛变啊,我不知道啊……那些大团伙我倒听说过,他们和站里有关系能拿上票,可他们看不上我,不收我啊。”包小三郁闷地道。   仇笛哈哈一笑道着:“那讲不出来,该最后一招了吧?”   “可不,把我关小黑屋里揍了我一顿,身上几百块钱当赃款全没收了,后来实在看挖不出什么东西来,一到晚上就把我撵走了,尼马几百块钱呢,饭都没管我一顿。”包小三说着自己的悲惨经历,那表情、那声音,真叫着悲怆动人。   耿宝磊瞠然盯了他久,这才感慨道:“你能活到今天,真是不容易啊……听听你的经历,我感觉我幸福多了。”   “那当然,咱们现在叫苦尽甘来嘛,以前坑蒙拐骗,顶多几顿饭钱,现在多牛逼,一拿就是好几万;这价码在江湖上,卸人胳膊腿都够了,不管你怎么想的啊,反正我觉得吧,我是找到终身的事业了。”包小三严肃地道,拍着胸脯,志向满满地。   耿宝磊咬着嘴唇,憋了好久,还是笑了,仇笛一直蹲着埋着脸在笑,包小三浑然不觉,滔滔地讲着他那些丰富的混迹经验,据说放过炮、开过山、工地上搬过砖;客串过厨师还当过保安;最牛逼的时候送快递曾经月入过万,最苦逼的时候流落街头拣过破烂……仇笛评价了,三儿这过得不是生活,而是一部活生生的盲流成长史啊。   两人大笑,包小三也不介意,他不屑地道,从小就被人叫盲流,说这话的才盲流的,我们根本不盲目,那儿有钱才往那儿流。   也是,仇笛揽着这货,违心的夸赞了几句,包小三刚开始消化赞扬,焦敬宽的电话就来了:人到了。   三人敛起神色,左跑一个,右溜一个,只剩下仇笛等在台阶上,他左右看看藏起来的包小三和耿宝磊,示意着停车位方向,稍等不久,那辆宝马就直驶到他的身侧,拐上路牙,下车的焦敬宽看着仇笛,刚要说话,仇笛已经踱步进了茶楼,他想了想,也只得愤然地跟着上去了。   嘭,第一声,焦敬宽把手包拍在桌上,重重地坐下来了,吓了茶妹一跳。   仇笛要了两份白茶,摆手驱着小茶妹,来这地方的大部分都是谈事,小茶妹知趣地出去了。   嘭,第二声,焦敬宽把两摞钱掏出来,直拍到桌上,他几蔑视地道着:“就这么多,照片给我,甭跟我废话,别等着我没耐心了,这点钱你也拿不到了啊。”   “呵呵,这点钱,我还真看不上眼。”仇笛不动声色地道。   “哟,口气挺大的啊,那你想要多少?”焦敬宽笑着问。   “焦经理,您知道,我们给肖总办事的报酬是多少吗?”仇笛问,试探。   “多少?”焦敬宽眼中闪过一丝好奇。   看来这货不知道,那就好办了。仇笛不讲话了,慢慢地掏着口袋,那张支票展开在手里,给焦敬宽眼前一亮,然后他又很潇洒地收回到了口袋里,焦敬宽眼中满是惊讶,这就足够了,仇笛很大气地把钱一推:“不多,勉强对得起我们的身价吧,所以……您的钱,我们是不能收的,已经收过肖总的了。”   一眨眼,苦逼愣是把有钱逼镇住了,焦敬宽瞠然审视着仇笛,不知道对方要所为何事。   “谈话之前,我还是要强调一遍,我们找你,和肖总无关。”仇笛故意道。   上次就是这样强调,结果肖云飞出事了,要没关系才见鬼呢,焦敬宽狐疑地看着仇笛,愕然道着:“那……是什么事?”   嘭,仇笛重重一拍桌,吓了焦敬宽一跳,他面色巨变,两眼凶光外露,厉声骂着:“你说什么事?还不就是你改不了的毛病?现在的形势多微妙,万一有人拿这事说事,你让肖总怎么办?是扶着你呢,还是把你撵下去?市场营销这个肥差,你以为就你能干了是不是?”   焦敬宽一下子被吓懵了,这就是肖总的口吻嘛,现在这形势还真是微妙,亲戚里勾心斗角的,还真保不齐有人背后使绊子,他凛然坐正,刚要说话,仇笛又是劈头盖脸地训着:“这是给你讲最后一次啊,出了任何纰漏,也只能拿你开刀……你还嫌现在过得很舒服是吧?马上几个亿的并购,不管是肖总,还是公司的任何人,都不能出任何纰漏,明白吗?”   “嗯……明白明白……”焦敬宽紧张地起身,点头哈腰,凛然应道,他许是真的有点明白了,这位应该是肖总暗中布的棋子,用于对付明面上无法处理的事,比如肖云飞的事,他紧张地问着:“肖总……还,还说什么?”   “请坐……我再强调一次,肖总什么也没有做,这和肖总无关。”仇笛道。   “哦,对对,我明白,无关。”焦敬宽赶紧道,几乎是讨好的口吻。   “这就对了,嗯,收起,别什么也摆你那臭面孔,想拿钱砸谁呀……这个时候要低调。”仇笛道着,把钱推近了近,焦敬宽赶紧地,不好意思地收起来了,满口直说见笑了,见笑了。   “来,喝茶……没其他事,就是谈谈生意,顺便把这卡给你,记住了,不要让任何人抓到把柄。”仇笛道,扔给焦敬宽一张内存卡,焦敬宽这回学乖了,塞到手机看了看,哎呀,就是那些照片,此时他对仇笛更是深信不疑了。   就是嘛,人家钱都不要,净为大局着想,这是肖总的使者啊。   就是嘛,就怕你不打开看照片呢,那照片文件怎么附带着木马病毒仇笛不清楚,不过他很清楚,经管千娇过手的东西,肯定做手脚了。   他笑了笑,转移着话题直接问着:“我毕竟接手的时间不长,肖云飞的事,你了解多少?”   “这……”焦敬宽卡住了,这是个禁忌的话题。   “和我就不用忌讳了,坦白讲这事不能从道德角度讲,只能从企业发展计,肖云飞的模具远远超过瞳明的生产水平,这一点,肯定是不能容忍的。”仇笛道。   此话一出口,焦敬宽顿时把仇笛引为知音了,他道着:“可不是,老厂长在模具技术上那是这个,他那些徒弟和他一个比一个铁,没有好模具,那研发所等于屁都不是啊……具体您可能不清楚,咱们的经销商里,有三分之一都用宝岛的货,甚至有些二三线城市、县城那些小零售商,直接就上的是宝岛的货,没办法,人家的作工和咱们的差不多,花样还多,我费了吃奶的劲,还是挡不住……他们有价格优势啊。”   看来,肖广鹏说的没有假话,仇笛直觉道,这个症结,正是肖凌雁下决心向叔叔开刀的根源所在。   不过他笑着道:“别灰心啊,好日子就快来了。”   “没那么容易。”焦敬宽摇摇头。   仇笛征询的眼光看着,焦敬宽生怕没有表现机会似地道着:“这个是我个人的想法啊,再先进的技术也得受人的因素左右,就即便把临海的模具厂收回来,把宝岛光学搞垮,还是不行,操纵模具的最终还是靠人,那些技术员不是一年两年能培养出来的,肖总要想把瞳明做成铁板一块,厂子和设备还真不重要,重要的是,得把这帮技术员收编回来。”   “金石之言。”仇笛赞道,没有人能随便成功,看来面前这位虽然不齿,可在本行业里,也不是草包一个。   “谢谢,反正咱也是混口饭,再怎么说,那是人家的家事,我们都不敢插嘴的。”焦敬宽道,很谦虚,仇笛顺杆爬道:“你太自谦了,肖总的态度您应该看到了,他更愿意从外部寻找和提拔能替代家族人员的人……我看焦经理您,是不二人选啊。”   “那……”焦敬宽被忽悠得有点晕了,脸上闪过幸福的笑容,其实他也看出来了,毕竟一家一族不是那么好领导的,肖总提拔的新人就说明了这一点,他凑上来,小声道着:“全靠兄弟您美言几句了……我们没说的,好坏都和公司绑在一条船上,肯定是想好不想坏啊。”   戏,得演到恰到好处,过犹不及可不好,仇笛闻得此言,神神秘秘笑了笑道:“我们的所做所为得自己负责,真和肖总无总……我们是商务调查公司,也就是专业给企业排忧解难的那种,所以,很多事仅限于建议和意见,具体拿主意,还得肖总说了算。”   “那是……那是……来,来喝茶……”焦敬宽不敢忤逆,殷勤招待着,又喊来小茶妹,上了几份干果,两人边吃边聊,那叫一个其乐融融,八成焦敬宽真把仇笛当成肖总设下的棋子了,公司里事无巨细的,都发表了一通建议,别说,这绝对不是一个草包,最起码想出出口转内销,国货当进口货卖的脑袋,就绝对是个合格的奸商。   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仇笛慢慢地把重心调整到企业的发展上,到长远发展的角度,自然要牵涉另一宗泄密事件了,仇笛问着:“对于福建这一家同行,你有什么看法……那,我这里有它们的大致情况。”   仇笛看不懂,过于专业,那东西放到焦敬宽手里又不一样了,他手拔拉着手机,匆匆扫视着,福建这家博土光学公司,是在欧洲EPO,抢注瞳明钛镍合金记忆金属材料的一家,奇怪的是,肖凌雁似乎并没有在这一宗事件上下大力气。   “您考我啊?”焦敬宽笑吟吟地还回了仇笛的大屏手机,如是道。   这把仇笛讲懵了,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不过也有应对的方式,他就那么笑眯眯地看着,似乎在期待焦敬宽的表现。   “要在我们本行业的角度看,这家公司不是找钱,而是找死。”焦敬宽道。   商业里窍门,隔行如隔山,仇笛可不清楚,他笑着问:“愿闻其详。”   “首先讲,钛镍合金记忆金属,这是一种高端材料,价值昂贵,京上广的眼镜店里就有,配一副眼镜,少则几千,多则上万,甚至几万都有可能……这种消费群体,他是不认货好坏的,只认牌,也只有LOTUS、JEWELRY这几个牌子敢喊出这个价格来……也只有他们这种高端厂家,才敢要这种材料的代工产品。”焦敬宽道。   “你是意思是说,他的销路很窄?”仇笛道。   “那当然,不是谁用得起这样的奢侈东西的,眼镜这东西又不和手包、手表、首饰一样,很能彰显身份,在这个上面下功夫的,比用奢侈品的人更少,大多数,几乎百分之九十以上的,都是低端产品,以耐用、美观为第一要素。”焦敬宽道。   “所以,专业生产这和高端眼镜,迟早是找死?”仇笛问。   “不找死也差不多,大钱都被品牌商赚了,代工的能赚多少?如果想争夺高端产品利润,那在研发和设计上,肯定要与众不同,肯定要出类拔粹……但是你看博士这个厂家。”焦敬宽提示着。   仇笛重新翻看一遍才明白了,恍然大悟道:“好像他们没有专业的模具制作?”   “对,依靠别人给你做模具,永远会落后市场一步的,眼镜企业的核心,其实就在那么几个人身上,生产可以代工、经营可以托管、资金可以贷款……而设计和模具,永远不能借人之手。”焦敬宽道。   仇笛笑了笑,慢慢地向焦敬宽竖了一根大拇指,这货,确实有包养二奶三奶的本事,最起码在这一行也算很有眼光的了,仇笛一赞,焦敬宽直乐呵,仇笛笑眯眯地压低了声音问着:“那你,一定知道这个厂的来历喽?”   “这个……真不知道。”焦敬宽羞答答地道。   “那你觉得,是不是瞳明有人泄密,把这个技术拱手送人了?”仇笛问。   “那我就真不知道了,材料这玩意,我们可就是门外汉了。”焦敬宽道。   “你觉得,你们公司那位CEO,祝士平怎么样?”仇笛问,直接找目标了。   不料听到这个名字,像是有魔力一般,焦敬宽不敢说话了,或者说,生怕自己的话,传到肖凌雁耳朵里,他看了仇笛几眼,好犹豫的样子。   “看样子,焦经理好像有难言之隐啊?”仇笛旁敲侧击地问着,撩拔道:“不过没关系的,我们能查得到。”   “那你得上国外查呀。”焦敬宽不阴不阳说道。   口气变化之快让仇笛始料未及,似乎现在的态度已经产生怀疑了,他却无从知道这怀疑从何而来,再问时,这焦敬宽也是个人精,乐呵呵的扯东道西,再不涉及这个问题了。   两人都有收获,相谈甚欢,最起码表面上如此,茶凉人走时,焦敬宽抢着付了账,匆匆离开,那态度似乎避之唯恐不及,让仇笛有点丈二和尚摸着头脑了。   他送走这位,眼睛左右斜瞟着,耿宝磊和包小三微微点头,示意事办成了,这才放心了。   ……   ……   “喂,吴姐……我敬宽,有事,当然有事……”焦敬宽的声音。   “有事快说,我忙着呢。”吴晓璇的声音。   “没啥大事……就是前段时间那几位商务调查公司的,还在咱们公司查吗?是不是肖总还有什么委托他们的……我不是乱打听啊,我今天好像在市里看到他们了。”焦敬宽的声音。   “你做什么白日梦呢,合约早结束,人早打发走了。”吴晓璇道。   “啊!?”焦敬宽的惊叹声。   “怎么了?他们找你了?”吴晓璇的问话声。   “没有没有……我就这么一问,您忙啊。”焦敬宽的声音。   ……   ……   一辆租来的雪铁龙里,管千娇捕捉到了这些声音,可能焦敬宽没注意到的是,他的车已经被人作手脚了,两人用屏敝信号拦截。车门根本没锁上,趁着喝茶的功夫早把窃听给塞进车里了,当然,那手机也没落下,也进入到管千娇的监控范围了。   他离开不久就打了这么个电话,这个电话只说明了一个问题,管千娇听完回头指指仇笛道:“他怀疑你了,你什么地方露馅了?”   “我也不知道啊,谈得挺好啊。”仇笛道,把两人的谈话录音给了管千娇。   仔细听完谈话,管千娇和耿宝磊在同一时间好像都有所发现了,这时仇笛回味过来了,问题,出在祝士平身上,问话是从那儿开始转折的,可他却搞不清,这个转折究竟隐藏着什么猫腻,能让焦敬宽一下子心生警觉…… 第28章 临阵浑不怯   “咦?信号居然丢了?”   管千娇眼前的屏幕上,刚刚捕捉到的信号蓦地消失,一下子让她警觉了。   是焦敬宽的手机信号,老办法,是仇笛给的照片嵌入的木马病毒,一打开,那部手机后台会自动连结,可以读出对方的位置、通话记录等数据,如果信号丢失,一般有两种情况,一种是手机关闭,另一种就是:对方察觉了。   这种搞营销的人当然不可能换手机,管千娇觉得不对劲,匆匆一合电脑敲敲隔壁两间的房门,包小三、仇笛、耿宝磊三人居然没有一个在,刚刚吃饭回来这一转眼就不知道去什么地方,管千娇拔着电话,边问边下楼,果不其然,那三位兴致好的去街边喝啤酒吃烤串去了。   她骂了句,愤愤收了手机,刚出快捷酒店门,差点和几位匆匆进去的人撞上,她哎哟了一声被吓了一跳,不过抬眼时,要说的话全部咽回去了,进门的三位里有一位她认识,居然是瞳明的保安,三人进去,车上又有两人下来,来势汹汹的,管千娇不敢停留,她知道,这些市井混迹的人,能有一百种办法从前台套出几个入住客人房间。   她心下狂跳,走了几步又拐回来,看着那几位在总台问着什么,还亮着照片,她心下惊惧猝来,紧张的蹙着脚步,顺着墙跟溜了。   没错,肯定是找他们几人的,如果焦敬宽发现下午被狠狠骗了一回,不回头找麻烦才见鬼呢。她寻思,八成焦敬宽只是茶室里被忽悠住了,而来的时候早做准备了,没准让人直盯着仇笛找到了住处。   她飞快地跑着,电话叫着三人,跑出几百米,那三位迎回来了,惊声问着,管千娇气喘吁吁一说,惊得耿宝磊直打酒嗝,指着仇笛骂着:“我靠,都你干的好事,还给人家下套呢,人家什么时候给你下的套你都不知道。”   “我真没发现啊。”仇笛道,喝得有点醉意了,马上省悟着:“坏了,如果他派人跟着咱们,肯定看到你们往他车里做手脚了。”   “废话,他现在连手机也换了,肯定发现问题了。”管千娇道。   几人争着,包小三却是乐了,他插嘴道着:“看看,看看,幸亏我喊你们喝啤酒,要不真被人堵房间里胖揍一顿。”   “还顾得废话,赶紧跑吧,别和在屯兵样,咱们仨又被人揍成猪头了……哎,不对啊,咱们我行李可都在快捷酒店,那怎么办?”耿宝磊一下子凌乱了。   “等等……”仇笛远远地望着,此时刚过十九时,酒店进出的人员不少,远远地看到那辆商务车斜插在路牙上,房间在六层,这些人肯定堵过道里守株待兔了,原因自不用说,以焦敬宽在瞳明的身份,又是搞营销的,找几个人不管是收拾谁,那简直是太容易了。   仇笛片刻间拿定主意了,他揽着两人道着:“跑可不是办法,人家一次测出咱们的斤两来,咱们以后还怎么到临海去?”   “那你说怎么办?”包小三道。   “他知道咱们有问题了,那就不用装了呗,得来下狠的,让他们不敢撵在后面……”仇笛附耳教唆着两人,包小三一听乐了,耿宝磊不情愿了,又被仇笛和包小三拧着,直向那辆商务车摸去。   “去……放风去,人出来打声口哨。”仇笛撵着管千娇,管千娇翻了他两眼,还是不情愿地去了。   望风的一走,仇笛酒壮英雄胆一挥手,上。   就见得包小三捋着袖子,掏着口袋,钥匙环上别的小铁丝,蹭蹭蹭一捅,吧嗒,车门开了,他一拉门,耿宝磊爬进去,把车后工具箱搬了下来,千斤顶一架,蹭蹭蹭车离位了,套筒板手一插,包小三手里的一旋,哧啦啦那镙丝往外掉,小动作玩得那叫一个行云流水,仇笛站在车边帮忙,装得那叫一个殷勤,不知道,还以为车胎漏气了呢。   两人配合,看得耿宝磊大眼瞪小眼,他感叹着:“三儿,我现在相信你没吹牛,专业修车补胎也不过如此吧。”   肯定没吹牛,否则这轮扒得也太利索了,话音落时,包小三早把车轮搬下来了,他没拿走,只抓了一把镙帽,挥手一扔,扔到远处了,他拍拍手道着:“这有什么吹牛的,以前哥就靠这混饭呢……别说这种小车,六十吨的大货,我一个照扒不误……”   “走,进里面,一楼有花盆,摘几个仙人球,三楼有灭火器,摘下两个来……一会儿我到前面诱他们,你们到安全出口等着……”仇笛安排着,三个鱼贯而入,让管千娇守在外面,管千娇伸脖瞧瞧,又看看时间,简直叹为观止,不到一分钟,那辆车早成三轮支地了。   再回头时,那三位早上楼了,她一下觉得好像没什么可怕的了,反而奇怪地在想,要是焦敬宽知道这几位的来路,不知道他会不会后悔……   ……   ……   咚……咚……这间没人。   咚……咚……那间也没人。   五人凑一块,一下子懵了,当头一位揪着随从骂着:“焦总让你看着,人去哪儿了?”   “那不接你们么,这一眨眼功夫啊。”被揪着也说不清楚,他提醒道着:“好像他们还相跟了一女的,出门碰见的那个有点像。”   “嗨,你不早说?”当头的火了。   “我还没说,您带着人冲上来了。”盯梢地道。   “去你妈的,怎么说都是你有理了,办不了焦总的事,等着回去收拾你。”当头的踹了盯梢的一脚,生气了,众人劝着,有眼见明的道着,肯定是饭后出去了,没准一会儿就回来,反正庙在和尚肯定没跑。   一想也是,这么隐敝肯定还没有察觉,几人窝在甬道、门口等着,偶有宾客路过,一看个个眼光不善,赶紧躲着走,那几位等了一会儿,人没等来,倒被某间房间里的惊声尖叫吓了一跳,一听是一男一女在嗨皮,气得他咚咚擂门吼着:嗨,文明开房、礼貌叫床,吼什么吼。   一句把房间的吓住了,不料同来的人有人惊声喊出来了,他回身刚要斥,冷不丁看到了刚下电梯,懵然向他们走来的仇笛,这个人多次出入瞳明,保安是已经认准了,抬一指:“就是他!”   仇笛惊惊惶失措,拔腿就跑。那些人趿趿踏踏就追。   咣声,仇笛撞开安全出口的门奔出去了,跑得最快的两位接着就冲出来了,却不料叫声骤起,又哭爹喊娘地跑回来了,直拉着衣服前襟,像怀里揣了什么东西,一摸着了,哇呀呀,手被刺得乱喊疼。当头的一把把人推开,拉开门,可不料又是哧声白雾弥漫,他一下子眼不见物了。   耿宝磊拿着灭火器愣了下,没想到威力这么大,包小三却是趁机上前,一拉对方前襟,新摘的仙人球,嗖地给扔进怀里,那人扎得跳脚乱喊,又一位,抹了把脸要跑,仇笛追上去就是一脚,踹得五体投地,劈里叭拉老拳一招呼,逼问之下,果真是焦敬宽捣的鬼,他有点心烦意乱地踹开了人,叫着几人赶紧收拾东西离开。   直到四个打包出门,那几位还在哼哼叽叽,仙人球好看是好看,可揣进怀里就不好玩了,球拣出来,刺可还扎在身上,包小三促狭似地拍了两位,那俩吃痛的乱喊,连连求饶。   “回去给焦总打个招呼啊,我们有时间就去拜访他,听到了吗?”   仇笛威胁着其中貌似带头的一位,那人喏喏应声,他带着几人,顺着安全出口,飞快的下了楼,离开了这家快捷宾馆。   那几位可就不好过了,干粉迷了眼,好容易能看到了,身上又扎得疼了,找了半天才把细小的刺挑出来,酒店的保安来问,得,几个人有苦难言,啥也没说,直接扯呼,匆匆下楼,急急上车,蹭声开下了路面,加着油门就跑,可不刚跑几十米,那车毫无征兆的呼咚一声矮了半截,司机是狠踩刹车,拉了一道车印,斜斜地靠到了路牙边上,满车的人可吓出了一身冷汗。   “妈的,谁尼马这么损,把车轮扒了。”   司机伸出脑袋来,正看到了还在往前滚的轮胎,他哭笑不得地喊着,急急跳下车,追着轮胎去了。   街角躲着看笑话的几位根本就没走,又折回来,大大方方的办了退房手续,直到办完准备换住处走,那位还是手忙脚乱,还没把轮胎追回来呢……   ……   ……   这个时候,焦敬宽其实就在市区,在一个他也说不清是什么的地方,电脑城后面,修理电器电动工具的一个铺面,进去就是各类的电子垃圾,铺面不大,不过他咨询行内的朋友时,都推荐这个地方,据说这位叫“铬铁头”的男子很专业,手机越狱、电子锁解码很有两把刷子,而且据说他只接熟人的生意,特别是那些外遇怕老婆发现、车震怕别人偷拍的事,他都能给你一揽子好建议。   进门人家就要走了手机,正挂在电脑上解析,此时正在焦总那辆宝马车里翻腾,椅下、储物格、地板皮、他拿了一个像安检一样的工具,几乎一寸一寸在查,看得焦敬宽倒是相信了几分。   嗯?有了,仪器,滴滴直叫,铬铁头伸着手,从椅子下抠出来了一个指甲盖大小的东西,放在瞠目结舌的焦敬宽眼前,他小心翼翼掰开,仔细看看道:“DXE拾音……发射距离六千米,老板,您把谁惹了,这是有人整你啊?”   “啊?”焦敬宽一愣道,他想起来了,下午带着人去会仇笛的,那位躲在暗处,汇报说有人动他的车,他就起疑了,他愕然地问着:“好像是下午放的,可我把车锁上了啊!?”   “你再锁一下试试。”那人提醒道,拍上了门,焦敬宽一摁车钥匙,灯亮,锁上了,而那位随手一开,却又拉开了,连试两次,都是显示正常,而门并没有锁上,那位笑着告诉他:“小伎俩,装个信号干扰器,就站到你的不远处,你觉得锁上了,你一离开,他们正好做手脚……锁防君子,不防小人啊。”   焦敬宽瞠然看着这位脑袋斑秃,其貌不扬的家伙,现在是真信民间有高手了,这位是,那几位也是,他追着这铬铁头回铺里,边走边问着:“那怎么办?我可能有事已经被他们挖到了。”   “那我就没办法了,我这儿只能亡羊补牢,能保证你以后不被窃听偷拍,可保证不了给你挽回损失。”铬铁头到,回了铺面里,坐到了电脑旁边,一看屏幕,惊声咦了一声。   这是尝试性的查找,焦敬宽紧张地问:“手机也有问题?”   “有,有一部分设备连接过三次……嗯,你下载什么APP了,还是有什么号码给你发过个连接、图片、或者新游戏什么的?”铬铁头道。   啪吧,焦敬宽气得一拍额头道着:“下午他给了我一个内存卡,里面有照片,我打开看了看。”   “那就没办法了,你这部手机就等于别人的了,通讯录、通话记录,全部打包不过几百K的小文件,打到GPS找你的定位,也不过几秒时间,现在稍懂点黑客程序的人都能办到。”铬铁头道,摘下了焦敬宽的手机,同情地看了一眼。   “那我怎么办?”焦敬宽心有余悸的请教了。   这时候,生意就到桌上了,铬铁头拿着几样东西,防干扰嚣,像个电子狗,能放车里;防窃听的器,像个充电宝,带蜂鸣装置,给焦敬宽的建议是,把办公和住处最好全部清理一遍。   钱不是问题,焦敬宽大方的付款了,可问题上,这鸟气实在难咽下去,手机作了备份,重新刷机之后,他第一个电话就是打给派出去的人,那是请了保安公司几个干私活的,目的很简单,揍一顿,撵走。   “啊?你们五个人,弄不过三个人?还被人家打了?什么什么?车轮也被卸了……哎我说,你们连自己都顾不住,还吹得帮人摆平事?嗨哟……就这还想医药费,滚蛋!”   焦敬宽愤然挂了电话,没想到精心布置的,最终是这么一个收场,骂完,他突然发现,铬铁头这位男子好奇地盯着他,他烦燥地道着:“没办法,现在找个办事得力的真不容易。”   “看得出,您应该遇上很专业的了。”铬铁头笑着道。   焦敬宽点点头道:“嗯,还真很专业。”   “您认识?”铬铁头问,话一出口又似乎觉得不合适,他摆摆手道:“哦,我没有打听您隐私的意思,只是觉得奇怪,这种人一般不会和你照面的。”   “照面都照过,就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焦敬宽道,本想把这些人撵走拉倒,毕竟他也怕那些人手里还有备份,可谁料这事是越搅越糊。   “照过面也同样办法,谁也不会承认谁干了这种事,就报警也不行,警察不会管这些鸡毛禁蒜皮,而且很难找到证据的小事……不瞒您说,现在别说专业人士,就业余人士,那懂间谍装备的也多了,光偷拍器材就有一百多种,防不胜防呐。”铬铁头道,形势分析得很严峻,最起码他从焦敬宽的皱眉深度上能看出来。   焦敬宽心烦意乱地来回走了几圈,回头终还是请教上这位了,他把情况大致给这位“专业人士”讲了一通,现在烦得他已经不敢投鼠忌器了……   ……   ……   “他应该是找到你们放的东西了。”   管千娇如是道,车上的信号也丢了。   四人匆匆换到了汉庭商务酒店,差了大半个城区,暂时安全了,不过猝来的事还是让几人心有余悸,这是偶而占到先机了,如果真被堵到了房间里,恐怕结果就会是另外一个样子了。   “那货怎么一下子变精明了?”包小三问道。   “不是变精明了,是对仇笛起疑心了呗,那个生意人也不是傻瓜,能不防一手?”耿宝磊道。   管千娇判断着:“那他应该是找到行内的人了,而且水平不错,同时找到了车里的窃听和手机的程序,接下来,我们的眼睛又要盲了。”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刚有点进展,又打回原形了,让几人很是懊丧,仇笛在房间里一遍一遍走着,几次听得众人讨论驻足沉思,可片刻又否定了一闪而过的想法,继续踱步。其他人也理解,这个时候,恐怕是老虎吃天,无处下口,那个貌似巨无霸的大企业,已经露过面的诸人,还真没有办法再混进去,更别说,解决和肖凌雁之间那件不同层面上的事了。   “各个击破吧,焦敬宽虽然警觉,也发现了,但他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讲不出,我觉得我们还是可以继续的,还有一个外人可能知道点情况,这个人有点特殊,我们前期在她身上什么也没有发现,可却是出事迅速走到了核心的位置,看来她并不像我们想像的,可有可无的一位……”   仇笛说着理由,这个新目标大家都知道:吴晓璇。 第29章 坑蒙与拐骗   “……查X*2341车号的车主,工作单位和住宅信息……”   管千娇向群里人发布了这样一条信息,昨晚发的,众人谁也没想到,她在群里的网名叫:秦淮艳姬。这和她平时倾向于女汉子的表现截然相反,早上起来就接到留言了,很简单:2000元。   坐在餐厅吃饭的光景,管千娇收到了这位叫“夜十三郎”的回信,她正要回复的时候,听到了吃吃的笑声,她一抬头,那三位同时缩脖子,一脸坏笑的样子。   管千娇无语了,这三位的好奇心能害死一群猫,她满脸忿然的表情斥着:“喂,你们能不能不要这样猥琐,想看直接看呗。”   她把手机扔在桌上,翻了三人一眼,让看反倒都不好意思看了,仇笛笑道着:“真不是故意的,实在是……”   “你们这网名太霸气,这这这……”包小三咧着嘴道。   “这夜十三郎是谁啊?听名字有点欠扁……三儿,和你有一拼啊。”耿宝磊呲笑着道。   四个人,彼此还有着很多秘密,除了耿宝磊,怕就是管千娇了,对于她是怎么走上这条间谍之路的,其他人总是还好奇的,特别是每每不经意表现出来的难以理解的事。   这次也是,仇笛只给出了一个车号,管千娇就要通过车号找人了,而且据她讲,很容易。   这不,管千娇没理会三人的调侃,直接道着:“别说那些没用的,你管人家取什么名字……消息来了啊,2000块。”   2000块买吴晓璇那位秘密男友的详细信息,说起来还是很划算的,仇笛随意问着:“可靠吗?别咱们被骗了就冤大了啊,这网上可上哪儿找人去?”   “一般情况下不会有问题。”管千娇边吃边道着:“他们都有各自的渠道,我们这个群基本就是个靠‘信息’吃饭的间谍群,卖的就是这些初级信息,他不敢骗我们,我是群主,骗一回,下回别指望还有生意。”   “可这种事怎么查啊?总不能到交警的车辆信息库里查吧?”耿宝磊有点意外地道,他没想到这么容易的。   “你太OUT了,上户资料,那是第三方代办的;保险信息,那是可以查到的;甚至于4S店维护保养信息,也是可以买到的,不一定非要和警察打交道才能得到这些个人隐私,否则你以为那些诈骗是怎么办到的,你上午买车,下午可能就有诈骗电话打给你,要给你退税……呵呵,现在的信息安全啊,纯粹一句空话。”管千娇道。   这倒不假,耿宝磊不吭声了,要真论这些细节工作,三个人加一起恐怕也没有管千娇丰富。但此时管千娇也在好奇着,这几个货明明拍拍到了吴晓璇秘密男友的画面,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说,直到昨天走投无路才把这个拿了出来,她看看仇笛问着:“别光看我,这辆车的信息,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我们拍的时候,那俩不是正干……那事么,所以……”包小三舔着下嘴唇呲笑道,仇笛赶紧接着道:“我们没当回事,不过总得留点底线,当时也没有怀疑到吴晓璇有问题不是,就没有拿出来。”   这话,似乎触动了管千娇,她眨巴眨眼,笑了,又埋头吃着饭道着:“如果人人都有底线,那还要间谍干什么……我试试啊。”   三人点着头,管千娇和对方开始讨价还价了,手机上显示着:   秦淮艳姬道:顶多500。   夜十三郎道:最少1500。   秦淮艳姬道:最多再加150。   夜十三郎道:求不压榨穷人,这个月还没做成一单生意呢,1200,姐姐,最低价了。   秦淮夜姬道:那来个喜钱数目:888。当姐给你的本月破处费了,不做爱找别人啊。   夜三十朗发了一个哭的表情:好吧,艳姬姐说话,小的只能从命了。   管千娇脸上蕴着笑意,谈妥了这单生意,而且带上了附加条件,确认后才给钱,那位迫于“秦淮艳姬”的管理员身份,又委曲地同意了,饭毕时,完整的消息就发过来了。   车主:李维庆。萧山市维方律师事务所。一辆马自达商务车,对方把车辆的照片都给发过来了,邪了,正是该车的上户资料,递给几人看时,几人看得面面相觑,直向管千娇竖大拇指。   “这算什么,房产、公司固定资产、保险股市投资,甚至账户余额都有办法查到。”管千娇不屑地道。   这么容易,耿宝磊可是看得有点不自然了,他递回了手机道着:“那还有没有安全的地方?”   “你个穷光蛋,你还怕别人查啊,真是。”包小三呛了他一句。   两人争论着,反正也争不出个所以然来,对于穷人而言,担心什么信息安全都是多余的,这年头,没有比冠上这个“穷”字更安全的了。   吃完饭,回房间的途中,管千娇看仇笛一直皱着眉头,没有加入讨论,她追问着:“喂,你又怎么了?消息有了,得确认,今天就去吗?”   “等等……一会儿回房间说。”   仇笛叫着众人上了电梯,回了房间,关上门,他脸色狐疑地道着:“我是这样想的啊,刚才千娇无意中提醒了我……假如获取个人信息这么容易的话,那焦敬宽是不是也能很快找到我们?咱们可都是住宿,用的还是真实身份证,据说开房资料都有可能被曝光出来……我是说,万一他下决心和咱们死磕,那咱们还要麻烦。”   耿宝磊和包小三相视愕然,然后管千娇惊讶中,赶紧叫人把手机都掏出来,她语速飞快的解释,要是焦敬宽真找到行家帮忙,那最直接的方式就是通过手机找人,以他的财力搞点这种事也是小菜一碟。   “可能吗?揍了他孙子一通,还敢来?”包小三不太相信。   “错了,是肯定要来,咱们偷拍过人家包养二奶的事,这种事你就说一千,道一万,他也不会相信,咱们会真的把所有照片都给了他。”耿宝磊道。   包小三愣了愣,反问着:“确实没全给他啊,还是一份备份的。”   管千娇噗声一笑道着:“我们未必用这个要挟他,可也不能全部给他,让他后顾无忧了啊……把手机赶紧拿出来,全部拆卡换号,我差点把这茬忘了,真让找到门上,我们不知道对方来人是谁,保不齐要吃亏的。”   “不,等等……不管有没有,不管来不来,我是这样想的,有备无患,先试试再说,要没有,我们就去萧山,要有,我们绕个圈再去萧山……”仇笛道,和众人商量好行程,各自匆匆打包行李,在早晨刚过八时的功夫,次弟离开了酒店……   ……   ……   八时四十分,在沿江大桥附近。   九时三十分,在江州商场附近。   十时二十分,在G202高速附近。   ……   焦敬宽一头雾水的看着不断发来的信息,昨天听从铬铁头那货的建议,既然他们搞间谍,为什么不能反间谍呢,他糊里糊涂就上道了,付了三千块,让铬铁头给他提供那几位的实时信息,他知道几个人在瞳明时候留下的手机号,据铬铁头讲,只要对方开机,就能追踪到对方的位置信息。   十点钟的时候他坐不住了,在外面包养着妞的事,掌握在别人手里,那简直和脑袋上悬了一把剑没有什么区别,万一,万一……他真怕那些人狗急跳墙,把这事捅出来,那他真不知道后果会成什么样子。   作为有钱人,节操可以没有,名节必须得有。   匆匆赶赴电脑城后,铬铁头的商铺,电话联系着,那货居然就窝在铺子里,满身霉味得像只地老鼠,他焦急地问着:“这是怎么回事啊?”   “什么怎么回事?”铬铁头被问迷糊了。   “我是说,你给的这些信息。”焦敬宽道,他有点疑惑,不知道这些人想干什么。   “干什么我提供不了,在什么地方我能提供得了。”铬铁头道,给焦敬宽解释着,监控到的手机能实时找到方位,但具体做什么,就是他无能为力的了,当然如果雇主想做什么,他是不干涉的。   “那你说他这是干什么?怎么像闲逛来着?”焦敬宽就是看不懂这个,如果这些人回临海了,他倒是可以理解。   “哦,我问问……”铬铁头打着电话,不一会报出了方位:在高铁站。   这下听得焦敬宽更懵了,他狐疑地问:“难道,他们想走?”   “应该是这样吧,否则高铁站有什么逛的?”铬铁头随口道着,连他觉得很纳闷,那些人似乎没有对这位不利的意思嘛。   “走走,跟我走一趟,千万不能让走了。”   焦敬宽不容分说,拉着铬铁头就走,他驾车带着这人,又从相识的四方保安公司叫了几个人,两辆车,手机上传发着瞳明留下的监控提供照片,一队人直驱高铁站。   焦总说了,这些人如果在高铁站,一定给我找到。   找到就想办法把人扣住,扣不住人,也把行李和东西扣住。   风驰电掣地赶往高铁站,三辆车泊好,七八人飞速进站,分头寻找,铬铁头给的消息就在高铁站,几人找了半个小时却一无所见,重新碰头时,焦敬宽也失去耐心了,揪着铬铁头问着:“喂,你是不是骗钱的?这那有人影?”   “老板,有可能在车上啊。”铬铁头指指方位,他解释着,给消息的是一哥们,专业的,信息绝对不会有错。   焦敬宽且信且疑,又带人直上了高铁车,不得已几人还买了张票,不过连续上了几辆车,仍然是一无所见,再回头问,铬铁头说了,信息指示,已经离开十五公里了,所以呢,他们是乘车走了。   现在那怕是真的焦敬宽也不相信了,揪着铬铁头啪啪几个耳光骂着:你特么不早说?我看你根本就屁都不知道。   他烦躁地驾车先行走了,一群保安跟着,铬铁头这几个耳光算是白挨了,直待众人上车走人,他还在摸着脸,好不沮丧地看着远去的车,心里腹诽着:真尼马背运,这年头,讲真话的人,就是吃亏。   他无聊地在站里转悠了许久,又一次确认,追踪的手机号码确实已乘车离开时,这才准备离站,要是真走了,他算是讲不清楚了。这事让他很懊丧,还以为接到了一单大生意,但凡老婆抓小三,老公找奸夫,都这行里的来钱好生意,谁可能料到这尼马人还没找着,先找抽来了,他有点患得患失,焦老板会不会回头找他们麻烦,毕竟那些有钱人,是惹不起的。   “啊!”他毫无征兆地喊了一声,出站的时候,冷不防眼睛被人捂上了,他一喊,引来了众多瞥眼的目光。   在能看到这一惊景路人眼中,猝来此事有点意外,是一位高个子,黑黑的男子捂着一位中年男,他兴高彩烈地笑着大声问:“猜猜我是谁?”   “我管你是谁?放开我。”铬铁头挣扎着。   那人捂得更紧了,又笑着问:“你猜不着,我就不放你。”   被捂着铬铁头还懵头懵脑,猛然觉得有人在他身上摸,他焦急地要嚷,却不料一张嘴,不知道谁往他嘴里塞了一个小苹果,他唔唔作声,就是没喊出来。   “我是你的小苹果啊,想起来了没。”塞苹果的那位笑着问。   所过路人只当是朋友间开玩笑,有人捂眼睛,有人给他嘴里塞苹果,塞完苹果的那位飞快跑了,他反方向一位男子也拔腿在跑,蓦地捂眼睛的人一放,铬铁头呸声吐了苹果,直指着前面跑了很远的人喊着:“我的钱包……我的钱包……”   他拔腿跑着,越跑越快,前面那位越跑越慢,冷不丁回头,好尖锐的、极似女声的声音问:“你追人家干什么?”   “啊?”铬铁头一晕,不是他,他一想上当了,气喘吁吁地又往回跑,等跑回去,捂眼睛和摸走他钱包的,早不见影了。   “哎哟哟哟……这帮天杀的毛贼,老子刚挣的钱还没花呢……天杀的,连手机也摸走了……”   铬铁头如丧考妣的拍着大腿,坐路牙上嚎上了,嚎得其声悲切,嚎得欲哭无泪……   ……   ……   两公里外,导演这出闹剧的几位碰头了,仇笛捂眼睛扮熟人,包小三摸东西,耿宝磊转移视线,然后成功地把那个疤瘌头男子身上的钱包、手机,全摸走了。   包小三翻着钱包,卡,身份证一样一样捡出来,然后一看钱包里,惊讶地道着:“哇,这家伙是个财主,包里好几千呢。”   “手机不错啊,三防的,不怕摔。”耿宝磊道,递给了管千娇。   管千娇边走边笑,几个人做了个小动作,把四部手机封在行李里通过高铁发送走,结果后脚真把焦敬宽一行人引来了,他们在站外,恰巧见到了焦敬宽扇了这人几个耳光,于是临时决定整这家伙一通,这个猥琐面孔应该是领路人。   “叫于大洋……四十一岁,江州市人……没错,他手机里一直留有给焦敬宽的通话记录,发的信息正是咱们的位置,这倒不冤枉他啊。”管千娇一手拿身份证,一手拿对方的手机翻看,看了几眼,直接关机,拔卡,她看向耿宝磊和包小三时,又忍俊不禁地笑了,还有用这种歪招,堂而皇之从别人身上取东西的。   耿宝磊有点脸红,声明着:“我是被迫啊,这种事太恶劣。”   “光吃不会干活,更恶劣。”管千娇白了他一眼,不客气,一扭头又微笑着问包小三了:“三儿,你真聪明啊,居然能想出这种办法来。”   仇笛掩着嘴,憋着没笑,包小三一听被表扬了,开始得瑟了,这都俺们老乡的原创,知道火车站怎么拿别人行李,就这样,一个捂眼睛说猜猜我是谁。被捂的一紧张,猜不出来啊……猜不出来就不放开你,然后猜猜猜,反正猜不出来,等放开你眼睛,行李早被提走了……什么?你问捂眼睛的,我认错了还不行?   管千娇笑得花枝乱颤,耿宝磊听得哭笑不得,包小三却是兴致盎然,又讲着他老乡的独创,知道火车站中奖么,一下车就有美女追着你,火车站建站年庆,免费抽奖……要有人随手一抽,哎呀妈呀大哥,你中奖了,不骗你,真中奖了,给你一大包牙膏、洗衣粉,你还没顾上乐呢……美女换成大汉问你要抽奖钱了:一张奖券五十,比奖品还贵。   什么什么,免费抽奖?是免费抽奖啊,可不是免费中奖啊?费都给免了,拿什么买奖品,给钱。   于是几个挤着你,不给钱你甭想走。   “不要拿无耻当高尚行不行,有这么乐吗?”耿宝磊哭笑不得地道,他估计包小三没少干这种事。   包小三还在呲着,顺手一抽钱包,一摞钱给耿宝磊一递:“少装清高,分你一半。”   “啊?这个可以有。”耿宝磊下意识地伸手。   啪,被包小三一摞钱扇手背了,他直戳着耿宝磊的脸道着:“让你装,你以为刷脸能当钱花啊。”   耿宝磊没想到包小三还有这招,被噎得面红耳赤,管千娇笑得浑身直抽,包小三却也没防着还有手更快的,连钱包带钱全被仇笛收走了,他直揣进自己兜里,啥也没说,扬着手拦出租车。   “看看,这才是英雄本色,要钱不要脸。”   包小三愕然道,却是不敢和仇笛争抢,被仇笛揪着直塞进刚停的出租车里了。   上车,目的地,萧山市。 第30章 机变遇诡变   在四季难分的南国,景色总是大同小异的,青油油的绿化带、绿荫荫的街树,伴着明媚的阳光装点着萧山市,位于金城路中段的商业繁华地带,在午后达到了一天人流高峰,车水马龙匆匆的行人,写字楼里出入的职员,来客络绎不绝的商铺,让这一地显得尤为热闹。   蓦地,湘湖大厦楼外,泊车的堆里,一辆马自达MPV发春似地嘀呜……嘀呜连续响着报警音。   保安匆匆奔上来,等走到近前,咦,灯灭声停,不嚷了。   不是有人偷车,保安倒是放心了,却不料刚回到楼里,嘀呜……嘀呜又发春似地响起来了,声音老大了,连续不断,既像发春,更似叫床。   保安又一次匆匆奔来,等走近一看,咦,又不叫了。   一次两次还有点耐心,第三第四次叫起来时,保安火了,不理会了,查着登记的车号,在电话里嚷着四楼维方律师事务所的,让他们自己处理,很快,律师事务所一位匆匆下来,围着车前车后看了半天,和保安争执起来。   车好好的,又不是没交停车费,嚷什么嚷?   这边在争执,争执的人也是别人眼中的风景,对湘湖大厦的对面,湘舍COFFEE茶点座,三男一女,临窗而坐,正看着那边吵起来的几位吃吃直笑。   “来来,我也来摁两下,这玩意真好玩。”包小三要抢管千娇手里的遥控器,可新鲜了,就偷偷往那车底下吸附了个什么小东西,一摁它就喊。   啪声管千娇把他的手打开了,直斥着再玩就露馅了,目的已经达到了,茶座上放的高倍望远镜,已经清晰地摄下了车主。   没错,李维庆,车和人都对上号了,就是那天私会吴晓璇,两人在临海镇外野树林车震的那位,耿宝磊细细瞅瞅,是位大高个子,寸发、白脸、有点小帅,有点硬派,正是少妇剩女最爱的那类,他小声问着众人道:“你们看啊,这人挺帅的,和吴晓璇挺般配。”   “少扯了,男女交配,那有什么般配不般配。”包小三道,话音刚落管千娇就踢了他一脚骂着:“你嘴里放干净点?也不看这什么地方?”   “哟哟哟,你别踢我,我又没说你和谁交……算了,不说了。”包小三眼见管千娇瞪眼,后半截咽回去了。不料又挨了管千娇一脚。   此时,仇笛一直在仔细看着那幢写字楼,开放式的写字楼宇进入不难,但怎么问?问什么?都是个问题,这生打生的头回见面,肯定不好沟通,可要煞费心机再设定窃听和追踪,那还真不知道得浪费多少时间。   这不,管千娇也想到同样的问题了,她轻声道着:“拾音器最好放到车里,附在车外,效果要打个折扣;如果贴近追踪,那又得想办法在他的随身物品,比如包、手机、手机上动手脚,明显这种机会不好创造……但关键的一点是,根本不知道这个人和瞳明有什么联系,甚至现在都不清楚,我们要查的是什么?这样的话,不管是追踪还是窃听,可能需要相当长的时间才能找到点端倪……嗨,仇笛,你在听我说吗?”   “嗯,听到了。”仇笛道,放下了小望远镜,那人已经进去了。   “接下来怎么办?要不先住下来,等时机?”管千娇提议道。   “你想得太麻烦,高手的做法,应该是最简单的做法,我准备直接和他说,你们看如何……别担心,我有一张百万支票,拿出来装回逼如何?”   仇笛笑道着,那几位听得面面相觑,仇笛勾着手指,四个脑袋凑一块,听仇笛细细解释上了。   未多久,四人结账,出了茶点咖啡屋,分头行事,而仇笛,大大方方的踱步进了湘湖大厦。   ……   ……   “对不起,先生,请留步。”   四楼,前台迎宾把仇笛拦下了。   仇笛笑笑客气地道着:“我找李维庆律师。”   “有预约吗?”迎宾问。   仇笛被问住了,不过他也有办法,很轻蔑地道着:“一般都是别人预约我,我没有预约别人的习惯。”   耶,这个回答挺吊,把迎宾倒呛得无法反驳了,她刚要说话,仇笛抢白道着:“我就找个人打官司,百十来万的生意,我架得住还预约什么吗?顺路过来咨询一下,这不是我预约不预约的问题,你们要接不了,预约有什么意义。”   “这……”迎宾愣了下,还真被仇笛不屑一顾的态度给镇了下,思忖片刻,她说了句稍等,拿起电话,直接向李主任汇报上了,放下电话时,她请势一来道着:“好的,这位先生,请跟我来,李主任很忙,四点钟要去会一位委托人,行程已经安排好了。”   这是客气地告诉你,人家随时准备结束无关紧要的会面,仇笛没理会,直待迎宾领进了大厅里的一个隔间,桌后正玩电脑的那位站起来,伸手握握,寒喧地道着:“先生有点面生啊,是第一次来我们所吧?”   “来一次不就熟了吗?再说谁闲着没事天天打官司啊。”仇笛道。   迎宾倒了水,放好,转身出去时,李维庆对面前这位已经有了大致的判断,太过年轻,应该不是什么大单,他话稍凉了点问道:“那是,我们的业务在全市是排得上名的,这位先生您如果想咨询案件的委托,我可以给您指派一位专业律师。”   “办事就得找行家吗,行家就在面前,我又何必找那些人。”仇笛笑笑道。   这句恭维李维庆爱听,他笑着道:“过奖了过奖了……那先生,您是想咨询什么案件,刑事的、民事的?”   “民事的,想起诉一家公司,索赔怎么样?”仇笛道。   “标的金额有多大?”李律师问。   “几千万吧。”仇笛不动声色地道。   李维庆咯噔一下,瞪着仇笛,确定自己没听错,也觉得自己没看错时,他笑道着:“这位先生啊,丑话我得给您说到前头,大部分民事赔偿标的越高,唯一的效果只能拉高律师费用,法院的最终判决,您的索赔金额仅仅能作为参考……而且,想必您也清楚,真正能执行了的,还真不算多。”   “没准备真执行,打打官司帮我拖住他们就行,没事,拖上一年两年,我陪得起,最好把那家给我拖垮了。”仇笛笑道。   “呵呵……那我就得洗耳恭听一下,究竟是什么案件了。”李维庆侧了侧身,正对着仇笛,兴趣被提上来了,面前这位,貌似不像胡吹大气的,可好像并不通晓本行,说得都是行外话。   “是这么个回事,听听您的主意……”   仇笛讲了,我们公司有项申请专利的产品,被外地一家同行仿制了,侵犯专利权这总能算一项起诉罪名吧,而且侵犯的还特别厉害,我们原来出口额,有三分之一被他们代工仿制抢走了……您别不信,我还真没给您开玩笑,我是开好了支票来找委托方的,您要不敢接,我找下一家去。   “等等,怎么可能不敢接。”李维庆急急起身道着:“不过先生,要具体进入程序是很麻烦的,要取证、要上诉,最好还是在咱们当地的人民法院起诉,可这样的操作,我也不瞒您,判赢不太难,但要真索赔要回损失,恐怕就没有那么容易了……哎,对了,先生,您怎么称呼?”   “姓耿,名宝磊……对不起啊,谈不成我就不给名片,我呢,就来咨询一下,像这种官司,你们能不能接、敢不敢接。”仇笛道,由浅入深,慢慢真装得逼格越来越高了。   李维庆也渐渐被带入戏了,他笑着道:“只有不肯打官司的原告,怎么可能有不肯打官司的律师呢?我们就是吃这行饭的,您把详细情况给我罗列一下,我们参照后,会马上给出您一个解决方案。”   “哦,这个样子就痛快了。”仇笛起身,拉着办公桌前的椅子,大马金刀往李维庆的对面一坐,掏着口袋,一个小袋子,桌了随便一扔,支票露出了一角,红蓝杠子,黑字已经写好,而且是交行的那种现金支票,一下子让李维庆的眼睛亮了亮,心里暗暗道着今天利好,碰上土豪了。   “我出一百万,这官司我必须打赢。”仇笛把支票抽出一半,能看到金额一栏。   “要情况真像您说的,那没问题。”李维庆两眼期待地道。   仇笛又掏着口袋,一张铜版纸扔出来:“很简单,就告这一家,详细材料我随后给你。”   李维庆期待地打开纸张,然后瞬间眼睛一滞,复杂地盯着仇笛道着:“耿先生,您要告博士光学制造股份有限公司?”   “哟?听口气,您好像对这家挺了解。”仇笛笑道,他捕捉到想见的东西了。   “有点了解……这家好像在福建。”李维庆道,显得狐疑了。   “它就在国外,我也得告他呀,怎么?看您好像又不痛快了,难道怀疑我出不起钱。”仇笛不悦地问着。   “不是不是……这个,从哪儿说起了,对了,耿先生,请问您的公司是?”李维庆好奇地问,仇笛笑笑,冷不丁吐了句道:“瞳明科技,您不至于没听说过吧?”   “什么?呵呵……您是。”   “瞳明科技啊,总部就在临时镇,全省出口创汇十佳企业。”   “这个……不可能吧。”   “怎么不可能呢?我们公司还需要冒充?”   “不是……这个……”   李维庆像是零乱了,像是给兜头倒了一盆浆糊,分不清东南西北了,不过当律师的,言辞可谨慎多了,宁不说,不多说,更不可能胡说,他思忖了片刻道着:“我还真和瞳明科技有点业务来往,但我据我知,瞳明没有起诉博士光学公司的意向啊?”   “这不今天有了,就来找您了。”仇笛道。   “不可能,我认识瞳明科技现在的总裁肖凌雁女士,如果有消息,应该有人通知我的。”李维庆道。   仇笛笑笑,抽出那张支票来,亮着道:“我也认识肖凌雁总裁啊,这张支票正是肖总裁签的。”   签名,李维庆盯了半晌,又愣住了,签名肯定是真的,但好像这个委托,让他很忌惮,是搞不清所以然的那种忌惮。   “或者,咱们可以换一种方式,不起诉,告诉我,博士光学是怎么回事,这张支票就是您的了。”仇笛道,歪歪嘴笑着,你挑逗。   但这引起了对方的更大怀疑,他一把抽走了支票,重新仔细看过之后,嗖声扔了回来,有点气急败坏地道着:“郭菲菲的名章还在上面,你骗谁啊?给你三十秒时间,从我面前滚蛋?”   “这么不客气啊,我要不滚呢?”仇笛拿起支票,不服气地道。   另一位直接了,直接拿电话拔110,仇笛一摁电话,哀求道着:“好好,马上走,惊动警察对你们也没有什么好处吧?你还别吓唬哥们,你和吴晓璇有一腿那事,我们都有证据……”   “什么?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李维庆暴跳了,指着仇笛的鼻子,差点就要上手了。   仇笛一仰身躲着,边退边道着:“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既然找上你,不会无缘无故……别瞪眼,哥们还会来的。”   他一拍门,背后的电话咣声砸门上了,满厅律师都在诧异地看着,仇笛掩着脸,灰溜溜地逃也似地跑了。   不过这事对李维庆的震动确实不小,他在隔间里来回踱步着,又生怕别人窥到他这神不守舍样子似的,放下了帘子,思忖良久才拔着电话:   “喂,晓璇,到底怎么回事?刚才有人来委托我起诉博士光学?”   “啊?怎么可能?你没犯晕吧?”   “真的,刚走,吓了我一跳,他说他是瞳明科技的,还拿了一张肖总签名的支票,差点就唬住我了。”   “什么?支票,到底怎么回事?”   “……就这样,谱挺大,我还以为碰上个大案子,谁知道是这事,他要不亮支票,我还不知道是假的……不过他怎么可能有肖总的支票?”   “我明白了……是这几个混蛋,你千万千万小心啊,这几位都是京城哈曼公司的商务调查员,其实也就是多半个商业间谍,郭菲菲的事就是他们查出来的……”   “等等……我一会儿给你打电话。”   李维庆也算是个人精,在听到这人的来路时,他登时警觉了,对于那种拿人把柄,逼人就范的事,当律师的可没少见过,有时候俩口子还相互刺探呢,如果是商务调查公司的,就不可能这么小儿科了,编一个破绽百出的故事,逗人玩来了?   当然不可能,那就剩下最后一种可能了。   很快他就找到了真相,在来人坐着地方,桌沿下伸手可及的地方,贴着一个硬币大小的装置,从下往上看,赫然能清晰裸露的电源线。   没错,是窃听的,他懊悔不已地拍着额头,气得一屁股坐地上了,说话倒是没露馅,可刚刚这个电话,露馅了。   怎么办?怎么办?他拍着额头,使劲地想着办法,但关键的时候,脑力不够用了,这事情太大了,大到他根本不敢去想像后果,知情人不多,要是真从他这里露出去,这么屁大点的律师事务所,可不够人家折腾。   咦?不对,我糊涂了。李维庆一骨碌坐起来,整整领子,调整情绪,突然间他的思路峰回路转,觉得这根本无所谓啊,没有任何证据,谁又能怎么着,总不能凭窃听的几句话就把他吓住吧,亏我还是个律师,怎么光顾着着急,把这茬给忘了。   一念之差,让他找回点自信来了,刚坐下调整好情绪,敲门声起,应声而进的是迎宾,捧着一束花,笑吟吟地道着:李主任,有人给您送花。   “哦,放这儿吧。”他故意忙碌,头也没抬,等送花的出去,才狐疑地拿起来看看,今天有点疑神疑鬼了,可不料越疑越出鬼,他看到纸片留言时,惊得凑近了细瞅,上书一行字:   李大律师,我听到您和吴晓璇的电话了,谢谢您的消息。   “哎呀,真尼马损……这不是想害死老子吗?”   李维庆一拍额头,欲哭无泪地道。   屋漏偏逢连夜雨,这时候,他的电话又响起了,他一看是个陌生号码,想了很久没敢接,可对方一直响着,无奈试探接时,一接就听到刚才那位的声音:“李大律师,我是刚才给您一百万的那个,您确定,不想要这一百万?”   “骗子,你不得好死……”李维庆怒了。   “骗子和律师不是同行吗?您客气什么呀?再说我没骗你什么东西啊,你和吴晓璇挖瞳明墙角,我不会告诉别人的……嗨,要不,您付我点封口费,这个我可以接受?”仇笛道。   “什么什么?我付你钱?你怎么不去抢银行找死啊……你想说什么随便。”李维庆怒极反笑了。   “你已经乱了方寸,就别强作镇定了,你真以为我不敢说?”仇笛呛着。   “你随便啊,我对我说的负法律责任,就怕你负不起责任,我还告诉你,我知道你们是谁,咱们走着瞧。”李维庆怒道。   “嘿嘿,想好事,想玩法律条文,兄弟们谁陪你啊……知道委托我们的是谁吗?姓肖……”仇笛道。   “姓老天也扯淡。”   “知道委托我们干什么吗?就查博士……知道你说的告诉他们能有后果吗?你自己想吧……”   “随便,谁怕谁呀。”   “小子你别得瑟,知道我们把你这漏嘴话告诉谁,传给肖凌雁……就你这小门面,得滚蛋吧?”   两人呛着,到这一句话的时候,李维庆的气焰一下子被打下去了,半晌无语,只听得到话筒里喘息的声音,仇笛又在电话里道着:“看来,你可以考虑给点封口费的事了。”   李维庆咬牙切齿,却是毫无办法,他一字一顿地道着:“你……要……多……少?”   “谢谢,想到合适价格,我一定通知你。”仇笛道。   电话挂了,成了嘟嘟的盲音,李维庆眼神发滞,不经意吧嗒一声,他才省得,手机摔到了地上,光滑的表面,正映着他那张帅气,但已经扭曲的脸…… 第31章 雾尽山不显   “嘿嘿,想好事,想玩法律条文,兄弟们谁陪你啊……知道委托我们的是谁吗?姓肖……”   “姓老天也扯淡。”   “知道委托我们干什么吗?就查博士……知道你说的告诉他们能有后果吗?你自己想吧……”   “随便,谁怕谁呀。”   “小子你别得瑟,知道我们把你这漏嘴话告诉谁,传给肖凌雁……就你这小门面,得滚蛋吧?……看来,你可以考虑给点封口费的事了。”   “你……要……多……少?”   “谢谢,想到合适价格,我一定通知你。”   ……   清晰的录音放着,肖广鹏盯着手机,像在思索什么,仇笛、管千娇四人仔细地看着那张俊秀的脸,试图发现这位富二代表情里的变化。   肯定有变化,这是已经很明显的事了,另一个所谓“窃取”瞳明专利的博士光学公司,肯定有问题,肯定和瞳明内部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可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看,你却无法捋清这其中的蹊跷。   所以,四人马不停蹄返回江州市,又找上了肖广鹏,以仇笛的想法,如果多这么一位强援,肯定会事半功倍的,再怎么说,他也是肖家的人嘛。   听完了,仇笛手机闪着一张照片提醒着:“这个人就是李维庆,萧山维方律师事务所的主任,这个律师事务所应该是他创办的,有关业务上的来往什么,我觉得是子虚乌有,你们请个法律顾问,不至于跨市请吧?况且,我想他不会和瞳明科技有什么业务往来。”   肖广鹏没吭声,像是难以启齿,尴尬地咬咬嘴唇。   “这是我们找到的,他和吴晓璇幽会的场景,吴晓璇在郭菲菲出事后,顶替了她的位置,假如,我是说假如,吴晓璇如果也有问题的话,那瞳明的泄密风险仍然没有解决。”管千娇提醒道,她亮的是两人在临海私会的照片。   实物、窃听……可以直观地这样想像,比酸脂材料更大的泄密问题仍然存在,福建的博士光学一直做的是出口业务,比武汉宝岛对瞳明的威胁更大,而吴晓璇和她的律师男友,很可能就是输出那项专利的中间人。   肖广鹏仍然没有说话,他眼睛分外地明亮,眉头却皱得很紧,他几次审视对方几人,几次都是欲言又止,那种如鲠在喉的感觉很真切,就像懵然中被人泼了一盆冷水,瞬间清醒,却又被真相惊呆了一样。   “兄弟,你说句话呀,这都半个小时,屁也该憋出来了?”包小三憋不住了。   这话气得管千娇翻了他一眼,包小三赶紧让开,怕挨踢,管千娇烦燥地和耿宝磊道着:“去,你们再坐一桌。”   “好,走走。”耿宝磊拉着包小三,坐到了隔间的桌边,也是,麦食客的小炒味道不错,光顾说话这吃都没呢。   走了两位,雅桌空出了许多,肖广鹏看看期待的两位,他尴尬地动动僵硬的手指道着:“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想找到真相啊,难道你不想?”仇笛问。   “真相?”肖广鹏呵呵笑了,像自言自语地道着:“真相,无非是真实的假像,不管那一个家族企业,都跳不出骨肉相残的怪圈;也不管那一个家族企业,都逃不脱自毁长城的宿命。”   “您是说,这仍然是你们内部人在捣鬼?”仇笛问。   “不。”肖广鹏纠正道:“我是说,这些和你们又有什么关系?”   对呀,有什么关系。仇笛和管千娇瞬间觉得矮了一头,两人的动机不纯,行径龌龊,又有什么资格来指摘别人的家事。   “是这样,我们无非是想找真相,向现在的肖总,换回一张能支付的本票,如果这个泄密能从我们手里查出,我想她会不吝那点小钱的……而不管是您,还是您父亲,现在需要一个台阶,那怕这事将来庭外和解,我想,也应该争取一下肖总的态度。”仇笛道。   管千娇适时解释着:“找间谍我们是专业的,如果我们双手合作,可能这事情会更好办一些?难道您不想您的父亲、女朋友,早点出来?”   “想,我见过很多自称朋友,为我打算的人。”肖广鹏道,两人脸色一松,却不料肖广鹏评价道:“不过最终,他们不是为我打算,是为钱打算……对不起,我帮不二位。”   “嗨……肖少爷,您这是……难道你不觉得,福建的博士窃密已经很明显了,吴晓璇和李维庆肯定有问题?”仇笛急促地道着,肖广鹏却是已经站起身来,听到此处,他又坐了下来,看着仇笛,想了想,像在想什么喜悦的事,半晌才随意问着仇笛道:“你有兄弟姐妹吗?”   “有。”仇笛点点头。   “假如有一件喜欢的东西,被你兄弟姐妹其中的一位强行拿走了,原因是因为他更喜欢,你……会和他们拼命吗?”肖广鹏严肃地问。   “不会。”仇笛道。   “谢谢,我也不会。”肖广鹏起身道,告辞了。   “嗨,你这人怎么这样?你已经被逼到这份上了,最好的下场就是被肖凌雁撵出瞳明,难道不想做点什么挽回?”管千娇急急地道。   “不想,我堂姐比我强,瞳明在她手里,会做得比现在更好。谢谢二位的盛情款待。”   肖广鹏优雅地转身,悄然离开了。他的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的表情,平静得不带一丝做作。   一闪而过,倒把仇笛看得大惑不解,很久以来他已经习惯各种无底线的唯利是图,此时才发现,自己的底线可能远没有这位纨裤高。   “嗨……嗨……你怎么了?”管千娇在他眼前晃着手指。   仇笛愕然地收回了眼光道着:“我有点喜欢这个人了。”   “他比你帅?”管千娇愕然问。   “不,他比我见识高。”仇笛抿着嘴,很赞的口吻。   “那怎么办吧?这家伙死活不上路,咱们得抓瞎啊,这回肯定触到瞳明的疼处了,用不了多久,就能传到肖凌雁的耳朵里。”管千娇道。   离座的两位端着碗碟又回来了,坐下来赶紧问结果,结果是没有结果,把俩人噎住直凸眼,耿宝磊道着:“肖广鹏性格太软弱,根本不管用。”   “又没让他干什么,配合一下就行了,这都不行?”包小三问。   仇笛摇了摇头,管千娇边吃边道着:“没用,看样是心灰意懒了。”   “那接下来怎么办?可得小心点啊,别跟唐瑛一样,回头让警察把咱们提留走。”包小三警示着。   这就是个问题了,私下里搞小动作可以,真要放到明面上,几个人PK瞳明,无异于螳臂挡车,管千娇也意识到此中的问题了,提醒着仇笛道着:“三儿说的没错,肖凌雁如果知道你还拿着那张支票招摇幢骗,肯定饶不了你……唐瑛不就表现得和祝士平稍微亲近了点,人家就把她整到派出所里了。”   “这个暂且没多大问题,咱们在暗处。”仇笛心不在焉地吃着道。   “可一直大暗处,钱怎么办?这开销多大。”耿宝磊道,他这句可是符合了包小三的心情,包小三附合着:“对,要不行咱们就撤吧,钱毛都没有,你跟人家耍什么阴谋呢?”   这话听得管千娇直乐呵,三儿有时说得,真是鞭辟入理。   说白了,就是生怕劳而无功,仇笛听烦了,摆手示意安静,很不悦地一放筷子道着:“这样,从今天开始休息两天,咱们什么也不干,到海滨浴场玩去,好好捋捋思路,开支都算我的,行了吧?”   这个行,包小三和耿宝磊齐齐附议,连管千娇也不介意多宰仇笛点了,她提醒着:“那这边的事放下了?”   “找个人替咱们干,咱们现在这么有钱,就得活得任性点嘛。”   仇笛道,顺手把一个钱包拍到桌子上,那三位瞬间明白了,要找的是谁。   ……   ……   没错,绰号铬铁头,姓于名大洋的人。   此时这位在车站被人捂眼睛摸了包和手机的事,正在铺面里郁闷着,一天没什么生意不说,还倒赔了几千块,搞得他一天病恹恹的什么也没心劲干,生怕那位瞳明的焦老板找上门来。   还好,焦老板没来,快打烊的时候,其他人来了,进了一对男子,穿着风衣,留着胡子,更郁闷的是,大晚上戴着墨镜,贼头贼脑地就进来了。   “嗨,你们干什么?”于大洋出声问道,两人面相不善,他提醒着:“要打烊了,有事明天来吧。”   “有生意接不接?”仇笛问。   “先付订金,时间比较紧,敢不敢接?”包小三问。   “什么……什么个意思?”于大洋愣了,这一行多少有点保密性,毕竟是见不得光的生意。   “于大洋,行内人称铬铁头,四十一岁……你在听风群里,好像不叫铬铁头吧?”仇笛问。   于大洋耸然动容,能查到这么清楚,那就是同行人士了,他紧张地起身问:“您是?”   “群主……秦淮艳姬。”仇笛得瑟地道,那兰花指一翘,差点把包小三恶心到吐。   “久仰久仰……我刚入群,听说过群主您的大名……怎么可能?太意外了。”于大洋惊讶地道,听风群可都是卖信息的各行神人,据说里面有能人足不出户就已经年入百万了,而这位创建听风群的群主秦淮艳姬,早就是一位资深的商业间谍了。   “没什么意外,我也是撞运气来了,查到了你的IP就在江州,兄弟,吃这碗饭小心点,听风无处不在啊。”仇笛道,这些都是管千娇教的,他自己都没整明白,管千娇怎么摸到了于大洋的这些信息。   “那是那是……群主教训的是……您二位找我……”于大洋客气了,把两人请到上座。   “我兄弟的事。”仇笛一指包小三,提醒道:“兄弟,你的事,告诉他。”   于大洋一瞅,包小三一抹脸,一捂眼睛,不愧是当过群演的,转眼间把于大洋看郁闷了:居然哭了。   真哭了,咧着嘴,擤着鼻子,不时地抹眼睛,声音呜咽,真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啊,于大洋好奇地看仇笛,仇笛哎声叹气,似乎不愿意,走到了门口,关上了门。   又哭又擤鼻涕的,算是把于大洋看不下眼了,他同情地问:“这位兄弟,到底怎么了?您倒是说话呀。”   包小三扔出一部手机,示意于大洋看,于大洋一看介绍,吴晓璇,女,31岁,住址,单位等等信息,于大洋愣眼问着:“这是……”   “我老婆。”包小三悲痛欲绝地道。   “哦,挺漂亮。”于大洋客气道。   “呜……跟别人上床了。”包小三突来一句。   “……”于大洋憋住了,不光戴墨镜,敢情还戴绿帽了。   包小三抽抽答答的讲着剧情,你看我长得丑是吧?别客气,别否认,我确实长得丑,这也是导致我老婆另寻新欢的原因,寻就寻吧,我不介意的,但是她要抛弃我,和我……离婚。这太过分了,你不觉得过分吗?睡了我老婆,还要花我的财产,我这一肚子苦水,我比杜十娘还苦啊。   说来说去,是老婆出轨,老公试图掌握证据,在离婚时拿到主动权的事,这事是于大洋的专业,他一下子放心了,何况对方提供了详细的住址,照片,他安慰着:“您放心,这事我们能办了,绝对让她和您离婚时,一毛钱也拿不走。”   “哦,那我就放心了,谢谢你啊大哥……咱们丑人命苦啊,那怕丢了老婆,也不能丢了财产不是?”包小三感谢道,不过还是不时的捂着眼睛,生怕这扮相被对方识破。   “那是,大丈夫何患无妻呢。”于大洋安慰道。   还好,悲情故事的主角,于大洋倒没出来这是焦老板照片上提供的人,匆匆交待,包小三起身掏着一摞钱,啪声拍到桌子上说着:“我也没数,订金就这么多,你给我可了劲地刨,从现在开始,七十二小时给我回音,只要有消息,我把钱给你汇账上……一万打底,上不封顶。”   “这么急啊?”于大洋稍稍紧张了片刻。   “老婆天天闹离婚,夜夜跟别人睡,能不急啊,大后天开庭。”包小三道,指着那人问着:“成不成,给句实在话。”   “成!”于大洋斩钉截铁道。   双方互留了联系方式,匆匆上车走人,关于姓名、来历等等细节,对了,这行是从来不问的。   送走了人,于大洋开出他那辆破面包车来,即时踏上捉奸之旅了……   ……   ……   这就开始了?   管千娇从租车行租到一辆商务车开回来时,已经晚上九时多了,一上车,包小三就和耿宝磊绘声绘色讲经过,反正就是用他的钱,再把他雇上,那傻缺现在估计已经在想办法找吴晓璇和李维庆了。   “你傻乐什么?能不能成还不一定呢。”耿宝磊看不惯包小三的表情了。   换下了座位,仇笛坐到了驾驶位置,随意道着:“出这事两人肯定要谋面,就看于大洋能不能找到人了。”   车起步时,管千娇却在置疑着:“有什么用啊,哎仇笛,你到底怎么想的,怎么我觉得咱们离目标越来越远。”   “对呀,其实那几千咱们分分多好,还雇人找吴晓璇和李维庆的幽会证据,那还用他干?咱们不都有么?”包小三道,管千娇斥着他别打岔,耿宝磊也附合管千娇的想法,现在又要离开江州去玩,可不是离目标越来越远了。   “咱们已经戳到他们的痛点了,这光景还是躲远点,避开他们的一鼓作气,等气歇时再出来。”仇笛道。   管千娇直推他胳膊道着:“你别神神叨叨的,到底怎么想的。”   “我还没怎么想呢。”仇笛笑着道。   “少来了,要没机会,你溜得不比谁快……对了,以我对你的了解,笑的时候,嘴角往上翘,那是有主意。嘴角往一边歪,那是……”管千娇道,耿宝磊插话道:“那是准备干坏事了?”   “对,就是这样,刚才先往上翘,又往一边歪。”管千娇道,这是有主意,又准备干坏事了。   仇笛笑了笑道着:“看来不能处得太熟悉了啊,连我的表情都能分析出来……那你们分析一下,瞳明这事的症结在什么地方?”   “新老交替,人心不齐,各自为政。”管千娇道。   “业务滑坡,各有打算啊。”耿宝磊道。   “肖广鹏其实挺明白,他说那就不错,家族式的企业,都逃不脱自毁长城的宿命。”管千娇道。   “人家毁人家自己家的,和咱们没啥关系啊?”包小三插进来了。   “有,怎么毁、谁来毁、毁到什么程度,这和咱们就有关系了,内幕就是钱啊……就像拿到焦敬宽包养小三的内幕,他上次见面直接扔给我两万块钱……这次拿到吴晓璇和李维庆通话,如果你想换钱,几万块我估计没问题,他们一点都不心疼……焦敬宽的志向不在这个上面,我们可以暂时忽略他,但吴晓璇和李维庆就有问题了,你们说呢?”仇笛问。   管千娇想想道着:“肯定有问题,如果瞳明内部真正的泄密人还在,那他应该是通过吴晓璇输出,吴晓璇不懂技术,不在核心位置,又有接触外来人员的机会。李维庆应该是个参与的角色,他既然对福建博士光学的事很清楚,那么他的角色应该是……用最合法的手段避开法律风险。”   “这正是让瞳明有苦说不出的原因,欧洲的EPO专利,他们只能望洋兴叹,而产品不能输出。”耿宝磊道,国外的专利保护很严,可不像国内山寨这么多。   “呵呵,你忽略了一点,焦敬宽并不是个草包,据他讲,专门制造这种钛镍记忆金属的高档产品,纯粹是死路一条,那么明明是死路一条,为什么对方还能做活了,做大了?渠道怎么来的?经销商怎么维护的?这可不是一天两天能搞定的事。而博士光学,仅仅用了一年的时间,就把瞳明的海外高端业务挤走了一大块蛋糕……注意啊,他们连专业的模具厂也没有。”仇笛道。   “我好像明白了。”管千娇道。   “明白什么了?”耿宝磊好奇地问。   “瞳明应该有一个可怕的竞争对手,很可能高层有对方的潜伏间谍,目的就是窃取瞳明的先进技术,再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抢夺他们的海外市场份额,等瞳明内乱纷起、颓势出现的时候,或打击、或收购、到那时候瞳明连反抗之力都没有了……国外很多VC投资商都是这么干的,不少发展很好的民企,都被他们这么吞并了。”管千娇道。   “讲讲,这怎么干的。”耿宝磊兴趣来了。   “这有什么听的,不跟咱们捂人眼睛,摸人钱包一个理么?还不就是坑蒙拐骗。”包小三没兴趣了。   三人讨论着,争论着,管千娇排着不少企业内忧外患,最终走上不归路的实例,给两位扫着盲,那一波三折的故事,还真把两人听得猜不到结果。讨论着讨论着就吵起来了。   夜色越来越浓,离江州市越来越远,不过仇笛却觉得,离心里的目标却越来越近,他没有听这几人讨论,专心致志的开车,不过他脸上的笑意很浓。   对了,笑的时候,嘴角是往上翘的…… 第32章 谍坑又坑谍   “到底怎么回事?”   吴晓璇重重一摔手里的营销计划报告,烦燥地对着面前的焦敬宽道。   问的是那几位商务调查员的事,焦敬宽没想到上面怎么会重视这事,可这事……他是难以启齿啊,他嗫喃地道着:“没事,吴姐,我就在市里遇见过一回,看着像,随口这么一问不是?”   “呵呵。”吴晓璇笑了,那种轻蔑地笑,两人都是商场摸爬滚打的主儿,彼此有多少斤两清楚得很,吴晓璇笑道着:“我虽然不懂眼镜,可看人眼睛没问题,人说谎的时候,瞳孔会收缩;人紧张的时候,眉头会上皱;敬宽,刚才几样你可都占了?”   “没有没有,您拿我开什么玩笑呢。”焦敬宽不好意思地道,外人不知道,可他清楚,吴晓璇虽然在临海无根无基,可恰恰是这个优点成为总裁的依重对象,从她直线上升到总裁助理就看得出来,那职位和贴身闺蜜可没什么两样。总裁不在的时候,几乎就是她和祝士平说了算。   但这个女人很难缠的,焦敬宽听到了几声冷笑,明显觉得蒙混不过去,吴晓璇名为看计划,估计根本就没看进去,不时地剜他一眼,等着他说实话呢。   “怎么,还不准备讲?提醒你一句啊,这几个人可不是善茬,要让他们抓到把柄,别指望我帮忙。”吴晓璇道。   啪唧,焦敬宽的心理防线崩溃了,他凑近了点,低声道:“姐啊,您是我亲姐……这事真没法说啊,我在市里约丽丽吃了顿,这倒霉催得,谁可知道这几个货盯在我背后拍照……还讹了我几千块。”   他说着几日前的事,吴晓璇却是知道这位远亲行为不检点,偏偏又惧内,这事肯定没假,肯定是在查泄密的时候假公济私,揪着焦敬宽的小辫要钱了。   “后来呢?后来怎么又找上你了?”吴晓璇问。   “他们说是肖总派的,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真的,结果他们说查泄密,怀疑祝士平,我就知道不对了,祝总这身份还用泄密?他随随便便一跳槽,那家不得给他百万年薪,要走早走了。”焦敬宽道,那人装过头了。   “他们还问什么?”吴晓璇问。   “还问……福建博士光学的事。”焦敬宽道。   吴晓璇毫无征兆地站起来,失态了,然后尴尬一坐,有点愕然地看着焦敬宽,焦敬宽心有不解,好奇问:“怎么了?吴姐?”   “没事,那不也是咱们一块心病么,没想到他们也注意上了。”吴晓璇掩饰道,直问着:“你怎么说的?”   “我就说……专业制作高档眼镜产品,那对于整个产业链来讲,是不合理的,是找死,迟早要倒闭呗,事实不就是这样吗?他们连专业的模具制造都靠外包,那能发展起来么?除非是像咱们这么大一家公司,有庞大的基础业务,才能支撑起这个高端市场,否则你建空中楼阁,根本经不起市场风险嘛。”焦敬宽侃侃道着,越说越慢,他发现吴晓璇的脸色越来越不对了,慢慢的住口了,好奇地看着,小心翼翼地问:“吴姐,我没说错吧?”   “倒没说错,错的是,你根本就不该说,什么把你急得嘴漏成这样?”吴晓璇翻了他一眼,直安排着:“你,什么也别干了,找找,这几个人现在在哪儿。”   “找了,昨天乘高铁走了。”焦敬宽道。   “相信我,绝对没走,去吧……肖总就快回来了,大后天要开庭,关键时候你可别出漏子啊。”吴晓璇道。   焦敬宽像个下人一样,一肚子狐疑没敢多问,告辞出去,想想人还没走,想想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入手,他慢慢地觉得头大了,这私事公事搅到一起,怎么理清头绪,其实他倒期待那些人走了呢。   一个上午,焦敬宽带了七八个保安,江州、萧山两地通过多方途私查找,不过并没有好消息传回来。没找到,甚至焦敬宽还动用了公安上的朋友,查找中小旅店治安网的登记,也没有查到前一天有入住的登记,那几位,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事情就怕疑神疑鬼,越怀疑,越出鬼,过了中午,吴晓班匆匆离开办公楼,驾车驶到技术楼,意外的是,总经理祝士平居然下楼,和她同乘一车离开。   还有一个意外,他们没有发现,背后已经跟上了一辆面包车,车里,正坐着那位见猎心喜的于大洋,他抓拍到了第一张“奸夫淫妇”的照片,然后有点瞠然,这和委托的人提供的并不一致,他很直观的判断,不是弄错这顶绿帽子了,就是不止一项绿帽子。   跟了两个多小时,车直驶萧山市,目的地是萧山市湖滨酒店,两人并肩进了酒店,又被于大洋抓拍到了,他更确信,这一项绿帽子要扣实了。   面包车想进那个停车场可不容易,这个难不倒市井厮混的人物,他扣了顶帽子,拿了块擦车布,左躲右闪避着监控,不一会儿便摸到了目标的那辆奔驰车前,然后……然后车边就出现了一个勤劳的擦车人,既像爱车的车主,又像等人的司机,连保安都没有起疑心。   这种高档酒店,没有房卡连电梯都上不去,别说去捉奸了,所以只能守株待兔,过了足足半个小时,于大洋已经把事办妥,正等着偷拍两人出来的时候,又生意外了,他居然发现委托人提供的目标车辆出现了,也泊进了车场,然后车主匆匆进了酒店,正是委托人给他提供的那位“奸夫”:李维庆。   “哇……这老婆真拽,难不成要凑一块玩3P!”   于大洋偷拍着,心里有点同情地道,那位绿帽男哭成那样,完全可以理解。   ……   ……   十一时四十五分,离开临海。   十四时到萧山湖滨酒店,两人进了酒店,应该是开饭了,好久没出来。   十四时二十七分,李维庆到了酒店,他们三人应该在一起,不过我无法进入。   ……   一行一行监视的记录由手Q直接传到了仇笛的手机上,文字,照片,时间轴很完整,怨不得这人有点名气的,干这事还真有点专业素养。   暂时没有确定消息,仇笛把手机递给了管千娇,管千娇翻看着,皱眉头了,本来预料到吴晓璇会出来,可没想到,她居然把祝士平带出来了。   仇笛有点不解地问着:“通常情况下,这种婚姻间谍,会怎么干?”   “盯梢、跟踪没问题,告诉他们手机号,他们就有办法找人,也能找到通话记录……嗯,现在这个情况,于大洋应该是在他们的车上做手脚,比如监控、拾音器,都会尽量装上,说不定那一样就派上用场了……但要进入这种私会的房间就不可能了……”管千娇道。   “有没有办法窃听到他们的谈话?”仇笛道。   “有。”管千娇道,仇笛一愣,管千娇泼凉水了:“除非你把他们的手机拿过来,让我装上音频分流……而且不能是那种不可拆卸的高档手机。”   这就是不可能喽,毕竟商业间谍,公司级的,你和国家级的还差很远,顶多停留在民用装备水平上。   仇笛无话了,他无聊地撮了把沙子玩,不远处就是海浪的声音,没见过海的包小三,冻得瑟地非要去游泳,把耿宝磊也拖上了,远远看去,一漾一漾的海水起伏中漂着一撮人脑袋,其中鬼呼怪叫着,就是包小三了,仇笛看着那货,皱眉的表情意外地露出了一丝笑容。   “想到什么了?”管千娇正在注意他,催着问。   “没想,看到那货了。”仇笛指指包小三的方向,连管千娇也忍俊不禁了。她无聊地拿着手机问着:“现在看来,应该很明了了,还记得咱们最初设定的打草惊蛇吗?”   “记得,怎么了?”仇笛问。   “你和谢总说,惊不动的,就是那条蛇,现在看来还是正确的,我们从吴晓璇、祝士平身上还真是什么都没有查到。”管千娇道。   “那你觉得,祝士平是第二个泄密者?”仇笛问。   “差不多吧,如果他是,就很合适了。输出技术专利,海外注册,抢走瞳明的一部分海外业务,民企里掌柜坑东家的事不少见,他这种身份,很容易得到VC投资的,加之又有海外操作的经验,这种事对他而言,简直是小菜一碟……这也能说明,为什么出了第一次泄密,又有第二次接连发生,而且还在升级,应该不是一回事,是后者在借前者掩饰自己的行径。”管千娇道。   “看这样,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了?”仇笛又问。   “对,可也不对。”管千娇道。   “不对在什么地方?”仇笛问。   “谢总说过一句话还记得么,能被别人抓到的,都不是高明的间谍……假如是祝士平,我们恐怕没有机会抓到他。”管千娇道。   是啊,可能输出EPO专利都是合法的手段,可能同谋的人早就有了攻守同盟,已经经过了这么长的时间,该擦的痕迹的早就处理得干干净净了,恐怕瞳明也能望着专利兴叹,那些高智商的奸商,会想尽一切办法规避法律风险的,就即便有朝一日你明知道是他,也对他毫无办法。   “呵呵,我想起了咱们大天朝的宣纸、唐三彩的事,就是人家日本鬼子把制造技术堂而皇之地偷走了,之后众人的评价反倒说日本鬼子很精明。”仇笛道。   “一样的,国外的品牌在咱们这里被疯狂地山寨,商人逐利是没有底线的,他们不分民族,信仰的是同一个上帝……我们是不是阴暗面想得太多了?”管千娇道。   “不,可能还不够阴暗,如果瞳明是我名下产业,我该怎么做?可能我达不到把亲叔叔送上法庭的水平,所以,我感觉自己的阴暗程度还不够。”仇笛道。   “你别胡思乱想,咱们无非是想得到点额外收入,不过现在看来,没那么容易,肖凌雁能为郭菲菲的事付哈曼一百万,恐怕已经是极限了。”管千娇道。   “不,既然没有底线,那就不可能有极限,只是,我们还没有找到很好的切入点而已。”仇笛道。   “可我们不可能找到了,铬铁头,也就是于大洋,这个三流间谍,不会派上大用场的,顶多能告诉这些人的行径,而我们就既便猜得到真相,也同样无能为力。”管千娇道。   说到此处时,仇笛明白了,管千娇依然是在委婉地劝他放弃,这是一件看不到希望的事,谁也没有能力证明,福建的博士光学,和瞳明某个高层有关;更无从知道,这中间藤缠麻绕的关系。当然,也不可能有机会拿到企业经营者的签单了。   两人相视沉默了,眼神慢慢变得僵化,越追,越发现路越窄,好像进到了一个没有出路的死胡同。   呆到十七时,于大洋的消息又传来了,两辆车先后出行了,而目的地却是机场,此时连于大洋也开始怀疑了,他询问着仇笛这位委托人,吴晓璇、祝士平都是瞳明科技公司的,这是江州市一个知名企业,查这种事难不住这位三流间谍,他问了,到底怎么回事?你们为什么让我跟踪瞳明科技的两位经理人?   管千娇无言以对了,他递给仇笛道:“包不住火啊,这些人都是些人精。”   “他应该觉察不到咱们的意图。”仇笛道。   “你别太乐观,这些人都是胆小如鼠,一见风向不对,肯定溜号。”管千娇道。   仇笛看了半晌手机,转着话题问着:“你说,他们去机场,应该是干什么?”   “应该……肖凌雁回来了?”管千娇脱口道。   “后天就要开庭,这事等不得了……我看呀,还能走一步棋。”仇笛道。   “你指什么?”管千娇没明白。   “把于大洋卖了怎么样?反正他也接近不了,倒不如用他威胁一下,让他们……风声鹤唳怎么样?”仇笛笑笑道,阴暗思维开始高速运转了。   那可是个同行,管千娇想了好久,都没有迈过这道坎,她实在想不通,这样做的意义何在……   ……   ……   天擦黑的时候,航班到站的提示音响起,吴晓璇和祝士平恭迎在候机厅,等到了匆匆下机,一脸兴奋的肖总,接人,提行李,肖凌雁看上去状态不错,随意问着家里的事,抱怨了一番武汉那地方吃食不合口胃的问题,一行人说笑着出了大厅。   随行的是两位法务助理,乘上了李维庆律师的车,双方就在机场告别,相向而去,坐进车里的肖凌雁却是谈兴颇浓,向祝士平说着,宝岛光学已经松口,愿意庭外和解的事,后天将派专人来江州应诉,至于结果,按经营额度的一倍赔偿,肖凌雁介绍着法务助理已经算好了,瞳明提两亿额度,慢慢讨价还价吧,最低限度,也得让他们关门大吉。   开车的吴晓璇没怎么说话,后座的祝士平也没敢吭声,两人都像郁上了心事,车行途中肖凌雁发现不对了,她狐疑地看着问:“咦?今天怎么了,祝经理,怎么一言不发了?”   “哦,没事,这事已成定局,还有什么可说的。”祝士平尴尬道。   这倒是事实,肖凌雁狐疑地看看他,又看看专心致志开车的吴晓璇,好奇地问:“姐,怎么了?怎么你也哑巴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啊,没什么大事,回事我再给您详细说。”吴晓璇道。   “有什么现在不能说?”肖凌雁是个急性子,催促道。   “真没什么大事,就是……那几位商务调查的还没有走,可能还在江州一带。”吴晓璇道。   这个消息让肖凌雁郁闷了,脱口问着:“他们吃饱了撑得还在这儿干什么?”   “我们也不太清楚,就是……”吴晓璇不知道话怎么开口,她嗫喃道。   此时,肖凌雁的手机嗡声响起,而且是两部手机同时响起,她拿在手里,两部手显示的都是同一个号码,仇笛……这种事只能那帮人干得出来,她没接,狐疑地看看两人,两人似乎都不准备开口,这诡异的气氛一下子把她的心情破坏了,思忖片刻,她摁了其中一部接听直接道:“您好。听说仇先生还在江州?”   “你猜呢?”仇笛的声音。   “我可没兴趣猜,也没兴趣玩这种小儿科游戏,如果你确定还要电话骚扰,那我只能选择报警了。”肖凌雁道,对这个人已经孰无客气。   “OK,那我直入主题,告诉你点你感兴趣的事……你现在乘坐了一辆奔驰商务,车号2099,正行驶在机场高速路上,和你同行的是吴晓璇、祝士平,我在这里可以听到你们的谈话,您相信吗?好像他们有难言之隐啊?对不对……当然,你可以猜得到,那辆车上已经有问题了,可你未必防得住,其他地方有问题啊。”   仇笛话说完,听得肖凌雁汗毛倒竖,咬牙切齿地道:“卑鄙!”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咱们都有证,这不至于让您意外吧?”仇笛的声音。   “你想干什么?”肖凌雁吼着道。   “你应该猜得着,就像我也猜得着,你想干什么。”仇笛的声音,直接挂了电话。   听着耳边嘟嘟的盲音,肖凌雁心下大惧地吼着:“停车!”   吓了吴晓璇一跳,她赶紧靠边,在应急车道上停车,车一停,肖凌雁疯似地在车里车外找,她神经质地喃喃着,有窃听,有窃听……三人都急了,赶紧找,不多会就找到了在雨刷的内侧,嵌进了两个指甲盖大小的电子器件、驾驶室的车顶上,吸附着一个;这么大个车,还指不定被人动了多少手脚呢。   肖凌雁瞠然而立,一瞬间心神失守了,她看着祝士平和吴晓璇,很愤恨地道着:“你们到底有什么瞒着我?”   那两位也是目瞪口呆,无言以对,要是一直有窃听的话,那麻烦就大了。   他们没有注意到的是,身后一辆白色的面包车张惶而去,被识破了追踪的于大洋可不敢稍作停留了,他知道惹上麻烦了,最好的办法恐怕就是三十六计走为上。   可有时候插翅难逃啊,风驰电掣地往回走,惊慌失措地回到了家,刚下车就吓了一跳,焦敬宽带着数人已经等候他良久了,一群黑衣,很黑涩会,毫不客气地把他围在中间了,他一下子吓得瘫软了…… 第33章 夤夜将近晓   “这个……给您……”   于大洋紧张兮兮地,赶紧掏口袋,焦老板付过的订金,赶紧给退回来了,这气势汹汹来的,吓人呢。   焦敬宽没有接,盯着他,直盯得于大洋心里发毛,焦敬宽刚伸手,他不迭地哀求着:“老板,我真没说假话,他们确实到了高铁站……哎哟,我这倒霉催得,你们刚走,我就被人捂眼睛抢走钱包了,那天可是一路走回来的……真的,老板,要不就是他们故意作了个假像瞒您,我朋友是专业搞婚姻调查的,手机号追踪定位,准得很。”   焦敬宽蹲了下来,一蹲,惊得于大洋哎哟哟直捂脑袋,生怕挨揍,不料并没有发生想像中的被群殴,而是有什么东西在轻轻地敲他脑袋,他手露了一道缝,一看,瞬间眼睛发滞,直勾勾看着焦敬宽拍他脑袋的手……哦,是手里拿着一摞钱在砸他。   “老板,您这是……”于大洋觉得事情有转机了,可能是想错了。   “就这几个人……帮我找出来,你认识多少干这行的人,都拉上,找到一个给你一万,三个全找到,给你五万,怎么样?”焦敬宽道,一天毫无斩获,他知道,恐怕还得靠专业吃这碗饭的人。   于大洋眼睛转悠了不到一圈,已经点头了:“行!”   不过马上又觉得不对了:“可他们要不在江州怎么办?”   “肯定,不在江州就在萧山,要不就在临海镇,跑不了这几个地方,他们肯定不会走。”焦敬宽道,随意地把钱往于大洋身上一扔,于大洋一骨碌站起身来,吧儿狗似地点头哈腰在焦敬宽的身侧,他急速地道着:“据我分析,这三个有丰富的反追踪经验,可能是故意把咱们往高铁站引,让咱们误以为他们已经离开,如果还在的话,那就不限于江州市了,很可能在周边任何一个地方,一两个小时的车程,对谁都不是什么问题。”   “说这些我不懂,不管你怎么办,想办法给我刨出来。”焦敬宽道。   “成,您等我好消息吧。”于大洋拍着胸脯道。   手机响了,焦敬宽迈步就走,走了两步又回头,恶狠狠地威胁着:“铬铁头,找不着人,新账老账再一起算啊。”   “啊!?啊……成。”   于大洋愕然道,又赶紧点头,再想起一件事,也有人在查瞳明的人时,他及时的刹住车了,还没回味过来这其中的蹊跷,那些人已经乘车疾驰而去。   揍特么像梦一样,手里多了沉甸甸的一摞钱,于大洋坐回了车里,喜滋滋地把钱数了一遍,又看看焦敬宽提供的资料,照片是监控提取打印的,不甚清楚,可他认得出里面一位男生女相的,就是高铁站见过那位,肯定和抢他钱的是同伙,对此,他倒真不介意用最恶毒的方式报复一家伙。   但是,他脑子里想起了一个名字“秦淮艳姬”,这可是听风群里的群主,他为什么也在查瞳明的人,这其中会有什么联系?吃这行饭年头不短了,什么事能办,什么事不能办,什么事该怎么办,于大洋心里有数,焦敬宽这号老板的事,属于那种能办不能办都得办的,关键就看得怎么办了。   想了不久,手里钱的份量成功抵消了对危险的警惕,他联系着自己的狐朋狗友,在街头吃串串的、在迪吧摇头晃脑的、在路口等客上门拉生意的,不多久便汇了一群,直往电脑城后于大洋的电器修理铺集合了……   ……   ……   焦敬宽是被肖凌雁的电话叫走了,在高速上接到了人,貌似总裁很生气,后果很严重,理都没理吴晓璇和祝士平两人,乘车就走,一路阴着脸一言不发,直送回了家里。   等祝士平和吴晓璇回来,肖总刚刚吃完饭,焦敬宽还在门口等着,小声地问着怎么回事,什么事惹得肖总这么生气,吴晓璇把车上发现的监控一说,吓得焦敬宽不敢吭声了,刨人隐私的事谁不忌讳,何况又是这么一位拥资亿万的大富姐。   “你们都进来。”房间里吼着。   几人轻手轻脚进了厅里,肖凌雁正坐在沙发上看一摞资料,摆摆打发了保姆,也没请几人坐下,很不客气地道着:“后天就开庭,你们今天开辆满是偷拍窃听的车去接我?生怕别人不知道我们是怎么打算的是吧?晓璇……肖广鹏请的那家律师?”   吴晓璇被这个问题问住了,大睁着眼,说不上来。   肖凌雁似乎知道他的水平,又问着祝士平道着:“士平,你跟我爸有些年了,模具厂的情况你也知道,要拿不回来,就等于我们输了;要拿回来,是个空壳子,也等于我们输了,那些技术员,什么态度?”   这个,恐怕也是个难点,肖云飞言传身教,有些甚至是跟了他十年以上的徒弟,那些人是什么身价祝士平清楚,从瞳明走出去随便一个模具厂都会开出不菲的薪酬,最难办的就是这些一技傍身的人,万一因为官司的事流失,那才是瞳明最大的损失。   祝士平清楚,肖总虽说口口声声不怕拖官司,可最怕的也就是拖官司,万一肖云飞不买账,死磕到底,再来个取保候审,出来再扯起大旗,怕是他这些弟子得应者云从了。   “怎么不说话了?”肖凌雁不悦地道。   “是这样,我找他们几个谈过话了,不过效果并不理想。”祝士平委婉地道,老厂长是个绵里针的性格,想把他揉坦了恐怕没那么容易,况且在这件事里,严格地讲,模具厂确实就是他一砖一瓦建起来的,那些本该由法律界定的产权事宜,已经被亲情搅得乱七八糟了。   肖凌雁扶扶额头,嘴唇翕动,咬了咬牙齿,又看上了焦敬宽,焦敬宽赶紧道着:“我这儿没事,您放心,不管出什么事,我都和您站一边。”   “哈曼那几个到底怎么回事?”肖凌雁问。   “我在市里不是那交了个……女朋友,就吃了顿饭,什么也没干,谁可知道让他们偷拍到了,他们就拿这个威胁我,问我什么福建博士的事,问祝经理是不是间谍之类的……”焦敬宽道着,简明扼要,把关键部分省略了,一看肖凌雁脸色不好,他赶紧声明着:“我是什么也没讲啊,回头我怕他们还留着我的照片有后患,就找了几个人,想收拾他们一顿给撵走……这个……”   初级阶段,没少干过撬人生意,打人捅铺面的事,不过肖总可是喝洋墨水回来的,焦敬宽适时住口了,生怕引起肖总反感,却不料肖凌雁轻蔑一笑道:“结果你不是对手。”   “啊对,那几个太损人,把我们的人揍了一顿不说,还把车轱辘扒了,差点引起车祸来。”焦敬宽瞠然道。   这正是所谓玩火不慎,引火烧身了,肖凌雁想了想道着:“那就多找点人,多想点办法,把他们找出来,两种方式,让他们不要出现,或者,在我能看到的地方面前出现……实在不行,你约约分局的朋友,让他们帮你找,不管怎么样,别让他们再来添乱……你去吧。”   肖凌雁挥挥手,焦敬宽领命而去,匆匆掩门走了。   屋里还尴尬地站着两位,肖凌雁看了眼,似乎没有发飚的力气了,挥手道着:“你们也去吧,准备一下开庭的上诉资料,你们就和李律师一起去吧。”   两人默默点头,心事重重地离开了。   落地就遇烦心事,不管是捋不清的家事,还是搞不懂的烂事,让肖凌雁心烦意乱,特别是坐的车里还有几处监控窃听,像一只毒虫一样噬咬着她,这些人在干什么?他们知道些什么?他们难道和肖广鹏有什么联系?或者还掌握了什么秘密?   想了很久,她在手机里找到了谢纪锋的电话,回拔了过去……   ……   ……   “什么?他们还在调查?”   “啊?给肖凌雁都装追踪窃听了?”   “啊?肖总要连我们一起告,告我们什么?”   “好好,我知道,我联系一下他们……”   唐瑛被谢总的电话惊得心慌意乱了,还好,正好堵车,被夹挟在前不见头,后不见尾的车流里,拔仇笛的电话,不通;拔管千娇的电话,不通……四人的电话都不通。   她急了,在Q上、微信上都留言了,用的是私下约定的信号,三根燃烧的羽毛,要求对方火速联系。   咦,刚发图片,对方就有回音了,是管千娇的网名秦淮艳姬,好奇地问:“怎么了,唐姐?”   “谢总刚才来电话,怎么你们还在查瞳明……”唐瑛飞速的按着手机,发了一段话,把追踪的事,把瞳明要告的事都急急地讲出来了。   还没讲完,蹭蹭蹭她的手机连续接到了数张照片,都是半裸的,海边,包小三和耿宝磊正可了使把仇笛往海里拖,还有几人吃饭的照片,正吃海鲜烧烤,屏幕时间是几个小时以前。最近的是刚才,管千娇的文字回复是:“我们在海边休假,肖凌雁犯神经了吧?你甭理她,她肯定又想找机会咱们叫回去白使唤……告诉她,把那一百万支票兑付了,我们就回帮忙去。”   咦?好像这个理由站得住脚,真不排除肖凌雁遇上麻烦想找哈曼人员解决的原因,这下子唐瑛稍稍放心了,问着近况,管千娇没说,又给唐瑛发来一张。   三张醉态可掬的脸,呶着嘴求吻状,显示在她的手机屏幕上,她蓦地笑了,回复道:“真想和你们一起去玩啊。”   “你放不开,所以就没有机会喽。”管千娇回复了一句。   这句话,让唐瑛怔了好久,她再联系时,对方已经没有回音了,估计是玩得兴起,顾不上她了。   此事,如是向谢总汇报以后,她鬼使神差地拿着手机,又翻看管千娇发来的几张照片,那些嬉戏的场景、那些作怪的表情、那无忧无虑的样子,真让她羡慕啊。   是啊,这充斥着雾霾的堵车地方,人像被困在牢笼里一样,你的一切挣扎都是徒劳的,因为眼前根本没有方向。   她看着手机,纤指一张,放大了屏幕上的照片,看着仇笛的脸,悄悄的,轻轻地,呶着嘴、促狭似地吻上去了,还好,有那么多胡思乱想可以打发这漫长的堵车时间……   ……   ……   管千娇的手机在互传着,仇笛没说话,耿宝磊说了,这传得真快啊,肖凌雁都尼马告状去了。   “猜得真准啊,我猜把肖总吓住了,肯定觉得咱们听到内幕了。”管千娇道。   “哎,这烧着的三根鸡毛,啥意思呢?”包小三晕晕地问。   “羽毛,你个草包。”管千娇斥道,夺走了手机。   “鸟毛啊,还不如鸡毛呢。”包小三道,管千娇生气了,揪着他,一杯啤酒直灌下去,喝得包小三呛了一鼻子,连连求饶她才作罢。   没错,还真是实实在在玩了,冬泳,看海洋馆、吃海鲜烧烤,玩得不亦乐乎,捎带着还刺激了肖总一把,许是玩得真是高兴,那希望的渺茫的一百万,倒不是心结了。   “嗨、嗨……别喝了,老板,把这件拿走……不喝了。”管千娇见仇笛又要提酒,她赶紧提醒着,她说了,喝多了我可抬不动你们,这的主要针对包小三,捎带仇笛,她威胁着:“现在正主可回来了啊,你们别晕三倒四地被人家包了饺子……不是我吓唬你啊,就肖凌雁的脾气,冲你威胁人家那几话,肯定跟你没完。”   “也是,得保持头脑清醒,不能喝啤酒了。”仇笛道,稍一清醒,他征询问着包小三道:“三儿,要不来瓶白的?”   “成。”包小三道。   管千娇一踢,生气地道:“成心气我是不是?信不信我现在就走。”   “嗨嗨……别走别走,不喝了,开玩笑呢,真不喝了,谁走你也不能走啊。”仇笛笑着拦道,耿宝磊凑着道:“那是,你是我们的眼睛啊。”   “呸,马屁精……娇是咱们的……”包小三醉意盎然道。   “什么?”管千娇杏眼圆睁,威胁着,知道这货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亲妹妹。”包小三赶紧道,躲过一劫了。   “说清楚,是亲妹妹,还是亲妹妹。”耿宝磊发音不同,歧义顿生。   “你确定是,你妹?”仇笛刺激道。   包小三脑袋迟钝反应稍慢,仇笛和耿宝磊吃吃直笑,气得管千娇直拍大腿哀叹着:“我的名节呐,将来就要毁在你们三个夯货身上……都别喝了啊,现在是该作决定的时候,仇笛,别跟我打马虎眼,我的态度你们清楚,为了钱咱们可以死不要脸,但不能铤而走险。”   “嗯,有道理,英雄所见略同。”耿宝磊道。   “就是,这话我喜欢,不过这好像不是不要脸能办了事,这把人惹透了,再见面就有冒险了。”包小三道。   管千娇一指三儿提醒着仇笛道:“瞧瞧,三儿都比你清醒,真不知道你想什么呢?”   “我在想打猎的事。”仇笛边吃边道着。   “打猎?”管千娇不解了。   “哎对了,仇哥,过年带我去你家玩呗。”包小三期待的求道,叫哥了,不过亲妹妹白了一眼,他不敢吭声了。   仇笛惯于用无关紧要的事说自己的想法,这点管千娇是知道的,果不其然,他拿着串枝比划道着:“打兔子得守田埂、打狼得走山腰、打山猪最好守河边,打野鸡找草丛就行了……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比如打山猪,开枪的机会不多,最好的一群人敲锣打鼓吆喝,把山猪吓出来,吓到开阔地,在露面的一刹那,这山猪有那么不到一秒钟的愣神功夫,这个时候,是开枪的最佳时机?”   “吹牛逼吧?你开过枪?”包小三不信了。   “我家枪被没收没几年,护林员是最迟收缴枪械的,我高中就亲手干死过一头山猪啊。”仇笛得意地道。   哇,好厉害,耿宝磊神往了,包小三被震惊了,他翻着眼珠补充着:“母猪是吧?”   管千娇噗哧一笑,仇笛揪着包小三耳朵,啪啪早上手了,求饶半天才放手,不过心境已被破坏,仇笛直接道着:“我意思就是说机会,时机一定要把握得准,早了猎物不到位,猎人未必能看清环境;迟了猎物肯定跑了,猎人要后悔莫及啊。”   “那现在是什么时机?”耿宝磊问。   “有点早,我还没看清,对方对咱们的反应有多么强烈。”仇笛道,他解释了,越强烈,说明此事的猫腻越大,告到谢总那儿可能是仅仅是个开始,如果他们很强烈,更强烈,就应该有更激烈的表现。   “咱们在这儿玩,怎么看到啊?”包小三问。   “下功夫找还找不到啊,咱们留的破绽太多了,刷过耿宝磊的卡、用三儿的名字租过车、还用我的电话联系过肖广鹏、只要下点功夫,肯定能找到这儿来。”仇笛道。   说到此处,众人面面相觑,被找上门可不是什么好事,看仇笛说得轻松,好像巴不得对方找不到似的,管千娇皱了皱眉头问着:“我有点明白你的意思,你是在通过此事试探肖凌雁的深浅?如果她对咱们持无所谓的态度,那意思就是……”   “没戏了,她要是根本不理会,咱们就较不上劲。也就甭想了,准备滚蛋吧。”仇笛道。   “那要是揪着不放,意思是……”耿宝磊想想,很不信地反问着:“咱们,和人家较劲?”   “对,就是这个意思,咱们是雾里看花,她是水中望月,反正都看不太清,我们想知道她的弱点在什么地方;而她,肯定也很想知道,我们究竟掌握了多少秘密,所以,不可能不较劲,因为她很自傲,根本没有把我们放在眼里,否则就不会最后那样调戏我们一场。”仇笛道。   “可咱们并没有掌握什么秘密?拿什么协迫他们?”管千娇道。   “已经掌握了,你还在犯什么傻?老谢说过,高明的间谍永远不会被抓住,但再高明的间谍也是人,而不是神,不可能一点痕迹没有,都到现在了,你居然不知道是谁?”仇笛瞪着眼,奇也怪哉地问。   管千娇、耿宝磊、包小三齐齐愕然,相觑良久,都没有想出是哪一位…… 第34章 处处是纷扰(1)   咣啷……咣啷……   铁门开合的声音由远而近,直到最后一扇打开,面容清矍,头发花白的肖云飞出现在会见室,即便身陷囹圄,这位亿万富翁的从容气度仍然把来见他的律师李维庆惊得惶然站起,肖云飞平静地看了一眼,就像进他亲手所建几十年的工厂一样,从从容容地坐下了。   狱警提醒着时间和注意事项,李维庆喏喏应声,拿着一摞资料,在按部就班的陈述,他知道,即便对方身份是个在押人员,也不可小觑,不管有罪还是无罪,都不会呆在这里很长时间。   他陈述内容并不隐晦,有关输出本企业专利的案件,瞳明董事会决议,可以庭外和解,和解的条件,索赔、武汉宝岛光学资产清算以及并购事宜,双方可以在当地法院调解下商议。当事人并不紧张,反倒是律师对那一串很长的数字感觉有点怵目,如果和解,瞳明并购宝岛光学的话,对面这位老人身家是不跌反涨,甚至要超过现任肖总的身家。   “……肖厂长,情况就这些,明天就要开庭了,我的当事人的意思是,毕竟是一家的事,还是庭外和解比较好,情况您知道了,宝岛光学的也要来人,冒昧地问一句,您老的意思是……”李律师客气地道,毕竟是一家人,也许都不愿意走到庭审的那一刻。   肖云飞嘴角撇了撇,笑了。   李维庆瞪了瞪眼,懵了。   表情这么微妙,李维庆可搞不清什么状况了,等了好久才听肖云飞慢悠悠地问道:“小李啊,你怎么看呢?”   “哦,我……我觉得还是庭外和解好一些。”李律师道。   “呵呵,是我那侄女觉得庭这样好一些吧?”肖云飞道。   “这不一回事嘛。”李律师道。   肖云飞欠了欠身子,无所谓地表情道着:“可我为什么觉得不好呢?”   “那儿不好?您有什么意见?”李律师紧张了。   “我有很多意见,作为对法律的尊重,我也会请律师和肖总谈,比如,模具厂的资产明晰问题,比如瞳明一直把模具厂资产列为总资产一份,银行都是对资产估值贷款的,这好像是欺诈行为啊?还有,泄密不止是酸脂材料,钛镍合金记忆金属材料,在欧洲的EPO,几乎截走了瞳明出口份额的五分之一……这个商业间谍又是谁?我当了一辈子产业工人,读书少,不等于你们就能骗了我啊?”肖云飞道。   这字字句句,正敲在李维庆的疼处,他知道为什么两代肖总要把这个难缠的对手拒之门外了。   可能谁也不太喜欢,太过精明的合伙人。   一念至此,他转着话题道:“肖厂长,明天开庭是就事论事,单说酸脂材料泄密的事,我觉得你们是一家,有什么事关起门来商量,总比嚷出去好一点,您说呢?”   “你觉得,商量,应该是这种方式?”肖云飞道,一摊手,看看自己桔黄色的狱衣,他手一支肘,看着李律师道:“告诉她,我可能不同意和解。”   “啊?”李律师吓了一跳,他接着道:“可宝岛已经同意和解了……万一庭审,您可能因此入狱啊?”   “那多好,一家都到监狱来团聚吧。真以为我是个文盲,不懂拿起法律武器?我的律师也在准备应诉材料,是我从上海请来的律师团,胜负未卜,我举个白旗无所谓,可我这张老脸还要不要了?”肖云飞道。   “可那样,岂不是两败俱伤吗?”李律师难堪地道,这样飚上,恐怕是谁也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那至少比现在公平啊?我承认,我是个奸商,我承认,我输出了瞳明的研究成果为自己谋利。我为我所做的一切负责……回去请代我问候一句肖总,不管是肖云清、还是肖凌雁,他们敢为自己做的一切负责吗?”肖云飞不屑地道,他慢慢地起身,准备结束谈话了,狱警开着门,很客气地领着这位在看守所也待到特殊优待的嫌疑人。   李维庆紧张地起身,瞠然不知所谓,临门了才反悔,这破罐摔得,恐怕肖总也受不了。   “肖厂长,您要三思而后行啊,外面还有家小,家里可不能没有您这位老掌柜。”李律师急了,打亲情牌了。   “恰恰相反,这已经是深思熟虑过了,替我感谢肖总,不是她我都没发现,我居然有这么好一个儿子。”肖云飞在门口停下了,回头时,是一脸欣慰,他笑笑道着:“你的当事人还嫩了点,不一定坐在总裁的宝座上就是赢家,也不一定关在监狱里的就是输家……等瞳明开始黯淡的时候,不知道她会作如何感想。”   老奸商笑容依旧,从容而走,把李律师听得愣了半晌,直到狱警提醒,他才匆匆收拾东西离开。   出了看守所的铁门,上了车,驾车的吴晓璇迫不及待地问着情况,李维庆直摇头。   “到底怎么回事?”吴晓璇急了。   “可能要坏事。”李律师如是道。   “坏什么事?要判他有罪,怎么着也得几年吧?”吴晓璇不信地道。   “如果他不把这点罪当事,那咱们就有事了。”李律师客观地分析道,他说了,对方如果反诉模具厂的产权问题,那就麻烦了,瞳明只有一个董事会的决议,肯定提供不出模具厂建设、投资的账目,如果产权归属肖云飞个人,那瞳明的经营就涉嫌违法了,毕竟贷款担保、资信都把模具厂作为瞳明资产的一份子;还有……李律师压低了声音,另一个泄密案,真要捅出来,谁兜得住?   “哎呀,这到底怎么了?怎么走几步都是磕磕绊绊的。”吴晓璇无暇争论了,发动着车,踩着油门驶离,匆匆往临海镇赶。   ……   ……   第二路是祝士平,他捧着一束鲜花,站在一院的门口,等了好久都不好意思进去,肖凌雁的电话催了几次,他才迈着如铅的步子,循着上楼,一路问着到了病房。   轻轻地叩响了门,旋即推开,肖广鹏正削着一个水果,削好了,递给母亲,那当妈的一看到祝士平,脸色须是不好看了,她翻了几个白眼,刚要嘲讽几句,肖广鹏笑着劝道:“妈,别生气把自己气着啊?明天还去接爸呢?”   “嗯,也是……喂你谁呀?走错病房了吧?”当妈的不客气地道。   “伯……伯母,我……我来看看您。”祝士平嗫喃地道,拿着花手足无措。   还是肖广鹏厚道,接过了,谢了声,当妈的挖苦着:“哟,我可受不起啊,将来瞳明可您祝经理夫人的嫁妆啊,过不下去了,求到你门上,可别把我们撵出来啊?”   “伯母,您……误会我了。”祝士平不好意思地道,夹在人家亲戚中间,这人真是不好当。   “没误会,不过肯定看错了。”当妈的不依不饶。   “妈……您别这么牢叨行不行?就因为您这唠叨,我和我爸都不愿意呆家里……都答应我了啊,说话不算数了是吧?”肖广鹏撒娇似地口吻劝着。   意外了,平时横加喝斥的老太太,得意地接过削好的水果,幸福地啃了一口道:“算数,怎么能不算数……我听我儿子的,老人们讲的对啊,亲戚不共财,共财两不来……我才无所谓呢,他肖云清能能能,他也生出个儿子来啊?哼……”   看祝士平像堆牛粪,实在离他儿子差得太远,肖广鹏安慰着妈妈,请着祝士平出去说话,像哄小孩一样,把有点央央不乐的老太太哄安生了,闭上门时,明显地看到他长舒了一口气。   “别介意啊,我妈就这样。”肖广鹏道。   “不,一点也不介意。”祝士平像是看到了什么让他震憾的事,凛然道,许是看惯这个纨裤不务正业了,有点不习惯他的表现。   “谢谢您来看我妈妈……祝经理,有事吗?”肖广鹏笑着问,明显已经走出了阴影。   “没什么事,就是来看看,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过来的,我在医院外面站了好久,都不好意思进来。”祝士平道。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事确实是我爸的不对,他这个人有点拗,不过也可以理解,有才的人都比较拗……你是来探探明天庭审的事吧?”肖广鹏问。   “对,你姐的意思是,家事,能庭外和解最好。”祝士平道,他期待地看着肖广鹏,现在觉得,这个人的份量可能无限增加了。   “那您得找他谈。”肖广鹏道:“我没别的意思,我去看过我爸了,上一代事嘛,乱七八糟的我也管不着,而且都是长辈。我天生也笨,一直不招我爸待见,他其实就生怕我将来衣食都解决不了,才可了劲地给我攒钱……我和他说好了,他是个好父亲,但不是一个好合伙人,他做的事,他自己负责;我曾经不是一个好儿子,不过从这次开始,我要为父母、为我、为我喜欢的人负责……我准备开个眼镜铺,做简单的镜片打磨、配眼镜生意,等我爸和菲菲出来……”   肖广鹏如是道,似乎说得他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一直把祝士平送到楼下,祝士平都没有再问句什么与案子相关的事。   也不需要问,他看得出,肖广鹏的心思根本不在那个上面,把祝士平送到楼下,他就告辞匆匆又回病房了,他看重是什么不难猜得出,只是这个答案,让祝士平很汗颜。他看着肖广鹏的背影,若有所思地伫立了良久……   ……   ……   一边是轻风细雨,一边却是狂风骤雨,以焦敬宽为首,他几乎调走了瞳明现有六十多名保安,在江州市区来回翻找那几个人,昨晚无果,今晨他邀到了两位治安上的警察,以商业机密可能被窃为借口,访问了公安内部的中小旅店管理系统,结果却意外地发现,这些人并不在登记入住的旅客里。   半上午,他们马不停蹄地奔赴萧山,又开始漫无目标的寻找了。   谁知道,意外无处不在,几十名保安,再加上警察参与的事无果,却让铬铁头找到消息了,行至半路,一得到消息马上回返,在江州恒盛租车行,两拔队伍照面了。   一看队伍里有警察,吓得铬铁头两腿直哆嗦,气得焦敬宽连踹他几脚,解释半天这家伙才说话利索了,他不迭地邀着功道着:“……我从昨晚就没歇着,您知道我找了多少人?好几十个……我就想,他们人生地不熟的,总得有交通工具吧,所以就在车站、机场那些黑车司机里找熟人问……今早我又想起来了,要说方便还得有车啊,总不能买辆车吧,嗨,一到租车行一查……查到了……”   边走边说,来了这么多人,把租车行的也吓了一跳,警察出面解释人家才算放心了,就交了几千押金,留了个身份证复印件而已,至于租车去什么地方,租车行可不清楚,每年来旅游的客人,租走了跨省走的都有,只能等着对方交车时,才能知道目的地。   有这个情况,对于警察就不是问题了,两位警察在联系着什么渠道,焦敬宽吼着上车走人,于大洋追着焦敬宽道着:“喂喂,老板,您别走啊,我还有事没说呢?”   “有消息赶紧说。”焦敬宽气不打一处来了,他催促着。   “不是,还没消息,我是说,雇了这么多人,一万块钱可不够啊……到那打探都得花钱呢,刚才租车行给消息,都给人塞了三百块呢……我是说……”于大洋亦步亦趋跟着,声势这么大,没钱可不成。   焦敬宽掏着口袋,没多少了,他随意抽了一摞扔给铬铁头道着:“回头再给你……少不了你的,哎我跟你说件事,一会儿真找到下落,那个,让你找的人上手……给我往死里打……”   “啊?”于大洋吓了一跳,他看着两位穿警服的,斜着眼问:“这样合适不?”   “怕什么,出事老子担着。”焦敬宽恶狠狠地道,被这几个折腾的早出离愤怒了。他唬着问:“干不干?不做爱另找人。”   “干,不过得加钱啊。”铬铁头适时提醒着。   啪唧,焦敬宽在他光头上扇了一巴掌,清清脆一声响加上一句回话:“成交!”   很快,查到方向了,这伙人的去向是滨海市,距离江州一百三十公里,几乎是同时查到消息的,于大洋追到了出现的手机信号,就在滨海;而两位警察也判断到了可能在距江州最近的这座城市,查到了他们入住的快捷酒店,这一行队伍,风驰电掣,赶赴滨海……   ……   ……   当祝士平从医院出来时,他才想起自己是无功而返,想探听对方的态度,想知道对方聘的律师,他什么也没有探到。心事重重地出了医院,脑子里胡思乱想着,这一潭浑水搅到现在已经是对错难辨了,真不知道,此事之后,瞳明会变成什么样子。   不管什么样子,可能都不如原来的样子,他总是回忆起老董事长和他那几位创业的合伙人殚精竭智,含辛茹苦的往事,一想到这些,总是让他心里有着诸多的不愿、不忍。   匆匆地走到车边,一声口哨声起时,吓了他一跳,抬头时,看到了一张黑黑的面孔,正轻佻地向他打口哨。   是哈曼商务调查公司的,仇笛。   他拿着车钥匙,站定了,没好气地道着:“给你一句忠告,现在有很多人在找你,后果很严重。”   “谢谢,作为回报,我也给你一句忠告,你干的事,后果也很严重。”仇笛倚着车道,他眼睛示意道:“方便载我一程吗?”   祝士平想了想,摁了车钥匙,仇笛不客气坐到副驾的位置,祝士平上车,启动,随意问着:“去哪儿?”   “给你个机会,把我拉到瞳明邀功,你要吗?或者,就像唐瑛一样,直接送到公安分局?”仇笛笑道。   祝士平笑了笑,并不苟同,他道着:“我是个技术宅,就是那种不懂政治、不问商事的技术宅,我还真不想掺合在肖家的内耗里,民营企业都脱不出这个怪圈啊,终究要面临亲戚反目成仇,产业分崩离析啊。”   “可你已经掺合进来了。”仇笛道,他单刀直入地问着:“福建博士光学的泄密,是你干的?”   “我说不是,你不相信,我要说是,你也无法证明,有意义吗?”祝士平道,偌大的事在他嘴里,显得轻飘飘的。   “相当于瞳明再建一个分厂的利益,怎么可能没意义呢?我很奇怪,你干了这种事,以后作为瞳明的总经理,又将如何自处呢?”仇笛问。   祝士平心里咯噔一声,似乎被触动了,这似乎也正在他苦思不得其解的问题,他绕开了,摇摇头道:“我说不是我,你相信吗?”   “相信。”仇笛道。   “为什么?”祝士平道,有点意外了,这个人似乎并没有那么可恶。   “因为除了我,没人相信,往往给你最后同情和安慰的,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敌人。”仇笛道。   “你没有资格和瞳明为敌,就即便它一分之二、一分为三、分出来的都是大型企业,假以时日,它仍然可以重拾辉煌。”祝士平道。   “但辉煌不属于旁观者……你我都是,比如我就刚刚从肖凌雁总裁手中得到了一张支票。”仇笛道。   祝士平不信地瞥眼,果真看到了仇笛在指弹着支票,上面有他熟悉的签名,这让他愣了下,就听仇笛笑着道着:“她让我滚蛋,我很乐意为一百万滚蛋……不过我就有点不忍,像你这样的技术人才,又有水平、又有个性,肯定不会吃软饭,有一天,你得到一张让你滚蛋的支票,你又作何感想?”   嘎……车打着方向,骤停在路边。祝士平失态了。他不客气地道着:“既然已经拿到了支票,你该滚蛋了。”   “谢谢你载我最后一程。”仇笛嗒声开门,礼貌地道,下车时又回头笑着问:“对了,你刚才撒谎了,泄密的事肯定是你干的。”   “是,不是,有什么意义?和你又有什么关系?你想在我身上证明你的智力超群?你觉得我会给你这个机会吗?”祝士平不屑道,也许他根本没有瞧得起这些靠钻营混饭的人。   “我不需要机会,您说得很对,其实是或不是都没有意义,因为不管是,还是不是,需要负责的时候,只能是你。”仇笛笑笑,看着祝士平变得愕然、变得迷茫的表情,他礼貌地合上了车门,潇洒地迈步消失在街头的人流中。   过了很久,祝士平伏在方向盘上,胸前剧烈地起伏着,像身上绞痛、又像情绪失控…… 第35章 处处是纷扰(2)   “你……准备好了吗?”管千娇侧头问。   耿宝磊点点头,稍显紧张,紧张中又有点兴奋。   这孩子以前没干过坏事,免不了有点激动,不过幸好跟着仇笛和包小三学了不少时间了,已经渐入佳境了,管千娇笑了笑,打着方向,踩着刹车,下了高速,路标指示的方向:临海镇。   两人清一色的淡蓝色西装,不过奇怪了,胸前却别着建设银行的胸徽,耿宝磊又一次摸摸胸徽,犹豫地问道:“千娇,我咋觉得就有点奇怪呢?”   “嗯?不感觉紧张,改奇怪了?”管千娇笑着问。   “不不,我不是说我,我是说你。”耿宝磊道。   “我怎么了?”管千娇问,侧眼时,怎么看也是一副萌萌的学生妹样子,很难想像,她和这几个夯货一直在行动上保持着高度统一。   “你……能告诉我,是怎么堕落到如此程度的吗?”耿宝磊笑着问。   管千娇一笑道着:“我和你不一样,你是生活所迫,我是兴趣爱好,操纵别人,总比被人操纵要好过多了吧?”   “咱们同样是被人操纵着,命运不归我们作主。”耿宝磊感慨道。   “那就尽量作主,那怕一次,这一点上,你不如仇笛。哎宝磊啊,你以前是不是个阔少爷啊,你没感觉你和肖广鹏在某些地方很相像吗?”管千娇问。   耿宝磊呵呵一笑,自嘲地道着:“别挖苦我了,我可没有人家肖广鹏那么好个爸。”   “那你爸干什么的,怎么从来没有听你说起过?”管千娇好奇地问。   “死了,还有什么好说的。”耿宝磊面色冷了,淡淡地道。   明显地觉得话题走向僵硬了,管千娇不敢往下问了,家家一本难念的经,恐怕耿宝磊家里这本经,外人念不得。   车疾驰着,驶向临海镇,两人开着一辆租来的雪铁龙,穿着银行的制服,像公务一样,亮着一本刚刚制作的证件,堂而皇之地进入了保安很严密的秀苑高档住宅区,泊到了一处连体别墅前,两人下车整整衣领,管千娇稍稍化妆,配着这一身银行的工作制服,还真像那么回事。   耿宝磊提东西,管千娇去摁门铃,稍顷,保姆开门来了,管千娇礼貌地问着:“请问,这是焦敬宽,焦先生的家吗?”   “是啊,你们是……”保姆隔着铁门问。   “我们是银行来的,焦先生在我行办的信用卡,快年终了,有些事需要我们上门来拜访一趟。”管千娇客气地道。保姆不懂了,在嚷着慧芳姐,却没有请两人进去的意思。   银行信息,那不难,焦敬宽的手机的银行短信早暴露太多了;这个空子,被仇笛钻进来了。   片刻一位披头散发,腰粗臀肥的媳妇趿拉着拖鞋出来了,问着怎么了就过来了,一听是找她老公的,她嚷嚷着,你也不看看这是谁家,欠得着你们钱吗?   这位胖娘子一出来,耿宝磊瞬间觉得焦敬宽在外面拈花惹草可以理解了,守着这么位黑肥婆娘,出门看那家媳妇还不都成天仙了。   “不不不,您误会了,是焦先生在我行的消费累积已经超过一百万了,我们俩是被行里派来专程走访大客户的。”管千娇鞠躬道。   “哦,这还差不多……送了点什么?”胖媳妇脸色缓了,耿宝磊赶紧把一兜礼品送上,也没啥值钱东西,肯定入不了黑富肥的法眼,她随意一看,管千娇提示着:“焦先生先后在我行旅游、餐饮、购房消费超过一百万,而且及时还款,我们年底专门挑出十八位这样的大客户,除了上门走访,还有一项免费赠送的欧洲七日游……”   胖媳妇脸色不对了,纳闷地问:“买房了?不可能啊,他买房干什么?”   “是买了啊,市区安居鑫园、九栋四单元十四层,按揭买的,交了67万首付啊。”管千娇诚实地道。   胖媳妇一听,一把揪着管千娇,脸上肥肉一颤问:“真的?”   管千娇掰着她的胖手,笑吟吟地道:“肯定错不了,我们行办的。”   “哎对了,大姐,许是焦先生要给您一个惊喜呢?”耿宝磊笑着道。   “我稀罕那东西?你看我像缺房的?”胖媳妇不屑地道。   耿宝磊纳闷地道着:“不对啊,焦先生的房子是我亲手办的,他和他爱人一起交的首付,他爱人可漂亮了,就住在安居鑫园,是幢二手房,我们对房子做过评估……哎对了,大姐,您是焦先生什么人?”   得得几句,胖媳妇眼凸嘴咧,就差嚎陶一声,河东开吼了,管千娇和耿宝磊看到了发飚的端倪,齐齐后退,她拿着礼品呼一声砸向耿宝磊,气急败坏地吼道:“滚!”   两人顾不上捡东西,掉头就往车上跑,那胖媳妇早拿起手机吼上了,管千娇和耿宝磊驾车驶离,悄悄的泊到了北门路口,那是通往市区的必经之路,没过多久就见得胖媳妇那辆火红的赛车驶过,后面带了四五辆,不用说,亲戚朋友组团要尼马去干负心郎了。   “这样合适不?我怎么觉得要出大事。”耿宝磊紧张地问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管千娇。   “哼,养小三的、当小三的,打死都活该。”管千娇恶狠狠地道,那样子看得耿宝磊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看来,女人在对这种事的态度上,是出奇地一致。   ……   ……   嘿……嘿……嘿……   对着手机屏幕奸笑的仇笛,嘴乐歪了,包小三凑上来看,却是管千娇发回来的图,焦敬宽最终还是没逃过这一劫,把四人追急了,出狠招了。   “我说,这能挡得住吗?”包小三有点心虚,现在焦敬宽可是带了几十人满世界乱找。   “挡不住才见鬼呢,先把这条腿打残才行,否则干什么也束手束脚。”仇笛且行且道。   包小三当得是佩服得无以复加,要真是只母老虎,那可比请俩警察管用多了,他后面追着仇笛的步伐,看着仇笛手拿着仪器,在做着定位,这是管千娇给的工具,可以对发射信号寻踪,而信号发射的另一头,可能没人会想到,在于大洋的车上。   对于此事,包小三稍有不解,他小声问了:“哎仇笛,你咋知道焦敬宽回头还要找铬铁头?”   “我不知道。”仇笛道着,不过他解释了:“多留一手总没错……何况这家伙是江州市有点名气的婚姻间谍,要追踪手机号,焦敬宽只能找他。”   “这王八蛋啊,焦敬宽都扇了他几个耳光,回头又去当狗腿了。”包小三不屑地道。   “有钱能使唤鬼,何况这条狗腿……哟,这家伙,搁这儿吃上了啊。”仇笛道,停步了,远远地看到了铬铁头那辆破车靠在一家米粉店的路牙下。   他退了回去,拉着包小三进了胡同,贼头贼脑伸着脖子来瞧。   时间已经指向午后十四时了,焦敬宽带着他的队伍在滨海肯定已经碰壁了,快回返了;临海镇引来的娘子军上路了,到这儿得一个小时;铬铁头一直躲在暗处,以仇笛的想法,肯定还有渠道知道手机号码追踪的信息,现在是没有消息,估计也快成热锅上的蚂蚁了。   “看来还得再加把火啊。”仇笛自言自语道。   “怎么加?”包小三兴奋地问,看看于大洋的车,他提醒着:“要不,再把他车轮给卸喽?”   “啧啧,太小儿科了。”仇笛开着手机,这个熟悉的号码,焦敬宽知道,那于大洋肯定也知道了,他想了想,拉着包小三跑远了点,拔通了电话。   是肖广鹏的电话,无关紧要的通话,仇笛问候了两位住院的老人几句,外加安慰了几句,然后挂了电话,两人窝在远处,看着动静。   有了,不一会儿就见铬铁头于大洋抹着嘴从饭店里奔出来,开着他那辆破面包疾驰而去,估计是得到人在江州市的消息,领赏去了……   “还有一个小时啊,到时候就有好戏看了。”   仇笛看着远去的车,笑着道。   ……   ……   “什么?又到江州了?嗨你特么不早说,让老子在滨海转了几个小时……”   “刚通电话,我朋友捕捉到信号了,他好像在江州和什么人联系?”   “电话号码多少?”   “13903*****。”   “啊?”   “怎么了,老板?”   “没事,我知道了,等着我。”   焦敬宽挂了电话,坐到了车上,挥手间,几辆商务风驰电掣,又沿路返回。   这一路跑得他精疲力尽了,开房在海边一所快捷酒店,没退房,可找不到人,两位警察联系了当地同行,找到了一家海鲜酒店的消费记录,都是前一天的,还是没找到人。最后找那辆租走的车,车却停在滨海市海滨广场,搁那存着了,也不见人。   于是就守株待兔了几个小时,可不料消息出来时,人已经回到江州了。   “这几个孙子,特么地逮着老子非剥他们一层皮。”焦敬宽恶狠狠地道。   “焦总,这到底是个什么人?”后座一位警察问。   “不是个什么人物,搞商务调查的。”焦敬宽道。   “差不多就行了,别过了啊,我们毕竟在单位上着班呢。”另一位警察道,不是上级任务,总是有点心虚。   “没事,您放心,只管找到就成,剩下和您们无关……哎我这样说吧,其实也就是公司里点烂事,明儿不是开庭吗,万一有个疏漏什么滴,影响公司发展大计……一影响公司,不得影响咱们镇的税收么?”焦敬宽劝着两人,那两位好歹安生了,不过免不了心里打小九九,要是个普通人也罢了,可现在看来,好你不是个普通人,也不是件普通的事啊。   果不其然,驰回江州市的途中,焦敬宽联系着吴晓璇,把仇笛和肖广鹏联系的这一重要情况讲了下,随即又隐隐晦晦地向肖凌雁汇报了一番,连他也听得出,肖凌雁也被这个消息震惊到了。   急着往江州收拢队伍,焦敬宽一路不断催促加速,谁可料一事未平,闲事又生,又一个特殊的电话,一看未标人名的号码,焦敬宽知道是相好的来电,他不敢接,直接摁了……又打过来了,又没接,继续摁了。   外面养这么个妞吧,也就备备不时之需,可今天这光景,那可能有这心情,连挂了四次电话,对方不依不饶,又打过来了,他烦燥地放到耳朵上吼着:“你烦不烦啊,我忙成什么样子了?”   “焦敬宽,你说什么?”电话吼声猝起。   吓得焦敬宽一下子如坠冰窖,我尼马滴,相好的手机,怎么到了老婆手上。他吓得噤若寒蝉,大气不敢稍出。   “吓住了是吧?知道我在哪儿吗?老娘在你藏娇的小金屋呢。”老婆电话里,气极反笑地道着。   “慧芳,这个……你听我解释……”焦敬宽吓得一佛升天了。   “给你二十分钟来当面解释,否则我把她扒光了撵大街上……”   一句威胁,挂了电话,焦敬宽欲哭无泪,痛不欲生地拿着手机直磕脑袋,语不成声地嚷着司机:“快快,快去安居鑫园小区,要出人命了。”   顾不上多说,也顾不上解释了,一行车飞驰救援二奶去也……   ……   ……   “来了,来了……”   十数公里外的路边,耿宝磊接到仇笛发来的照片,他念着:“……从门外进去,需要一分半钟,现在焦敬宽老婆肖慧芳已经找到二奶了,两方对接……仇笛说,一分钟内发出去。”   “没问题,早准备好了。”   管千娇在车里架着电脑,连着信号天线,看着倒计时的表,耿宝磊不时把收到的照片传给他,从临海出去的肖慧芳,要和从滨海赶回来的焦敬宽接上火了。   “准备10……9……8……不数了,开始吧……”耿宝磊喊着。   管千娇一摁连着拔号软件,嘟嘟几声后,接通了,通了谁也没说话,两人都瞪大了眼,紧紧地捂着嘴,然后电脑输出一个男子气急败坏的声音:   “肖慧芳,你敢碰她一下,老子今天跟你没完……”   就一声,管千娇赶紧摁断了,耿宝磊慢慢放开手,紧张兮兮地问着:“这行不?不太像焦敬宽的声音。”   电脑合成的声音,要求太高了,管千娇也是勉为其难,不过她说了:“反正显示是的焦敬宽的号码,这都什么时候了,她还顾得分真假。”   两人相视,面面相觑了良久,然后俱是一笑,越笑越浓,笑得直趴到车前了……   ……   ……   嗄……嗄……嗄几声音尖锐的刹车,占着主道直停在小区里。   蹬……蹬……蹬,好沉重的脚步声,肖慧芳拿着手机,气冲冲从楼上下来了,正看到了焦敬宽下车。   “王八蛋,你刚才说什么?”胖媳妇奔着,高跟鞋不方便,她脱下来就扔,焦敬宽赶紧躲,第一支躲过去了,第二只嗖地飞过来了,他一矮身倒是躲过去了,刚开车的警察冷不防的,吧唧,直砸脸上了。   “你等等,你别胡来啊……有事说事,不能过了拉倒,当着面我不想跟你吵……”焦敬宽人前好歹保持了点男人风度。   风度一闪而过,那气急的胖媳妇可不管那么,扯着他的领子,叭叭就是两个耳光,连抓带挠,还附加膝撞,三两下就把焦敬宽干趴在车前盖上只剩下痛吟了。   “去你妈X的,拿上老娘的钱在外面养小……”   “王八蛋,还给那狐狸精买房……”   “你骂呀,还跟老娘没完……”   大脚丫子带胖拳头,打得那叫一个不亦乐乎,吵嚷间,住户伸出脑袋来了,居民围观上了,亲戚朋友下来一群,眨眼间,焦经理被老婆干得仆在地上,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头发散乱地,来回钻,似乎想寻个地缝钻走似的。   “嗨、嗨……这到底怎么回事?别打了。”有位警察嚷着,实在看不过眼了。   同来的保安拉住他了,很神秘地摇摇头,他省悟了,愕然问着:“这难道是……”   “老板娘……”保安同情地道。   得了,带来的人齐齐后退几步,不敢管人家家事了。   这边闹得起劲,周围看得来劲,指指点点间,故事梗概清楚,老公外面包二奶,老婆率娘家众亲戚打上门来了呗,知道不?这是临海镇瞳明光学的一经理,有钱着呢?   内层打得劈劈叭叭,外围拍得喀喀嚓嚓,小区的保安来了,管不了;派出所的民警来了,管不住;急火了,110加派了两队警车,使着吃奶的劲才挤进人群,这时候,早有人传到网上,已经冠了个极有噱头的标题了:   《老公养二奶,老婆率百人队伍捉奸》   ……   ……   于大洋接到焦老板的电话是准备到安居鑫园小区汇合的,不过他到时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了,电话早打不通了,人也别指望进去,主干道一挤,进的车出的车碰上头了,早排到了小区之外,这年头就怕不热闹,一热闹人就来劲,有些车主兴奋地扔下车就往里挤,等挤不进来回头时,瞪眼看看车,乍地就是狂喊一声:   嗨,谁把我车蹭了?   不止一个蹭了,猝发几起后,外围也吵得不可开交,110来的警员,只得徒步进小区。   这光景于大洋可就有点怵了,车停在边上,他根本没敢进去,看看事情要黄,只得回头再作打算了。   不料一回头,把他差点吓趴下,他的车旁边,两位黑汉子,一左一右站着,正是焦老板遍寻不到的目标,他看看自己的身子骨,明显不是对手,冷不丁对方吼了声:“站住。”   他掉头就奔、撒腿就跑。   “抓住他,小偷,抓小偷。”包小三喊着。   “抓贼抓贼了……抓住奖一万块。”仇笛喊了。   越喊越跑,越跑越喊,于大洋紧张地往回看,却不料那“一万块”把那个人的贪念勾动了,有人伸腿了,他一个不防被绊到了,嗖声飞出去老远,叭唧跌了个狗吃屎,可于间谍这疤瘌头不招人待见的得性,紧张成这样,不把他当成小偷都不行。   仇笛和包小三长腿早追上去了,一个打,一个踹,边打边骂,叫特么你偷东西;包小三顺手从他身上搜出钱包来,一摞钱一扬,看看,偷老子的钱包……他豪气地吼着,今儿钱不要了,给我往死里揍他。街头卖菜的,一脚烂菜叶踢上去了;围观看不到热闹的,顺腿就蹬他一脚,几个孔武有力,愤世疾俗的,一听这是小偷,几个人摁着劈里叭拉就是一顿胖揍。   包小三一撒钱吼着:谢谢啦啊,把他扭送派出所。   哄声人都去抢钱了,于大洋抱着脑袋,哎哟哟痛唤个不停,身上,脑袋上,早不知道挨了多少脚。不过还有比挨脚踩更疼的,看着男女老少在地上拣钱,他痛不欲生地喊着:那是我的钱!那是我的钱!   没喊出来,刚要喊就被人踩了一脚,直踩到脖子,而且特么滴,还是只高跟鞋,他气得一翻白眼,涉临昏厥了……   ……   ……   手机滋滋震动着,响起一串悦耳的音乐,律师事务所里,李维庆和几位律师商量着明天出庭的事,一看到号码,他的脸像刷了一层漆一样,瞬间变绿了。   那个让他胃绞痛的电话又来了,他安抚了众人几句,进了隔间,直接道:“说吧,想干什么?”   “您说呢?”对方道。   这个事李维庆自己也揣不准,他一直在检点那天被对方听走的通话,没有泄露实质性的内容,这个是不需要担心,可他担心的是,毕竟被外人听走了有关博士光学一事的端倪,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真要传到肖总耳朵了,恐怕以后就别提什么法务委托的事。   谁敢用一个嘴都不牢靠的律师?   一念至此,他沉声道:“你要多少?”   “少了我不乐意,多了你不肯给,这样吧,我们见个面商量一下……你现在可以打听一下,焦敬宽拒绝我们的后果。”对方道,挂了电话。   听这个倒让李维庆奇怪了,他拔着焦敬宽的电话,根本不通,又拔吴晓璇的电话,一问这事,一听经过,登时惊得他表情由惊到惧,吓了一跳,赶紧地把对方来电的事一讲,两人一商议,好了,表情再由惧到喜,算是大计方定了。   他整整心态,酝酿了一会儿感情,这才拔回了电话,严肃地道:“好吧,我同意,你来的萧山吧,我可没那么多钱,别太狠了啊,大家都是混饭的。”   “放心,我们就要点车马费而已……准备五万吧,我到了给你电话。”   对方道,挂了电话。   “真是不知死活。”李维庆拿着电话,笑了。   此时,焦敬宽刚警察从人堆里救出来,衣衫褴缕的,鼻青脸肿的早不像样了,他全场都没反抗,不过看到包养的二奶也被老婆打得鼻青脸肿,跟着警察下去时,他一下子怒从心头起,恶从胆边生,跳起来奔上去狠狠扇了老婆几个耳光……然后,老丈人、丈母娘加上一个小舅,又打成一团了。   也在此时,吴晓璇改变了行车的方向,直驱萧山,她请示过肖总了,把这里的事一讲,凡事先捡紧的来,于是扔下焦敬宽的家事,直奔萧山处理哈曼那几个人的事了,好像对她来说,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不是吗?律师可是专业敲竹杠的,他们居然敲到律师头上来了。   同样在这个时候,肖凌雁在他的办公室来回踱步,在下着最后的决心,她需要一场完胜,而现在看来,暇眦太多,一天之内,放出去上百人,不仅没找到人,反而自己被搅了个焦头烂额,特别是吴晓璇汇报,哈曼公司那几位和肖广鹏有联系时,她一瞬间彻底凌乱了,似乎这个消息和肖云飞的态度能相互印证。   如果他们沆瀣一气的话,那可能此事复杂程度就要大了,哈曼那几位刨到了什么消息?刨到了多少?对她形不形成威胁,都将是这次庭审不得不考虑的细节,万一到时候措手不及,那可就是功亏一溃了。   在无法取舍的时候,她突然发现身边好像已经没有可商量的人了,这时候,第一个进入她脑海的人是祝士平,她坐下来,调整着情绪,拔着祝士平的电话。   奇了,也怪了,居然传来了不在服务区的回音,这是祝经理来临海数年来,第一次失联,隐隐地,一丝不详之兆爬上她的心头…… 第36章 曲折实难料   天色渐渐地暗下去了,冬日的黄昏来得早,去得快,转眼间视线中只剩下黑白水墨似的天空,繁星未见,华灯已上。   桌上的茶已经凉了,清亮通透的杯子里,摇曳着寸长的叶芽子,静静地悬浮在水中,杯身上,肖凌雁可以看到倒映着的自己的影子,那表情是如此地憔悴,那眼神,是如此地迷茫。   办公区安静下来了,陆陆续续下班的员工已经离开了,她莫名地回忆起了小的时候,那个不分办公、厂房的地方,拉货的车就直驶进大院子,从厂长到经理都是装卸工,装完货就拉着司机在厂里的大灶上吆五喝六吃一顿,那时候连她也在大灶上吃饭,留在记忆中的印像太深刻,以至于都不习惯现在的冷清和安静了。   她静静地趴在桌上,无聊地看看窗外,看看杯子,无聊地胡思乱想着,一大堆坏消息堆到她这儿来,焦敬宽出事了,堂姐肖慧芳拉着娘家十几口子在市里闹事,估计又得闹场离婚了,说不定上门劝解就是瞳明董事会的成员。这个她不关心,可她关心的也出问题了,祝士平失联,保安在技术楼,在住处,甚至在市里都没有找到他,这点最让她担心,这些满脑理化的技术宅在生活常识上几乎是白痴,她真怕那些荤素不忌的商务调查人员找他的麻烦。   好像不对劲啊!?   她的思绪想到这儿时,给卡住了,吴晓璇讲,仇笛要威胁敲诈李维庆律师?可他拿什么敲诈?两人私会的照片?不可能啊,两人一个未婚、一个未嫁,就真发生什么不很正常么?再说了,以她对哈曼行事方式的了解,那几个精似鬼的东西,怎么可能送上门去落人把柄?   是仇笛犯傻了?还是李维庆有其他的把柄落在仇笛的手里?   一念至此,她激灵了下摸起了手机就要拔,号码拔完,发射键上停下了,是因为她突然又想到了,仇笛犯傻不可能,而李维庆就有把柄落在别人手里,他也未必敢承认,所以,问也白问。   她落寂的放下了手机,却放不下脑子里让她心慌意乱的事,开庭、泄密、经营报表、法律文书……等等还有其他,那些枯燥的东西共同构成了她生活不可或缺的元素,就像一块金属变成一副华丽的眼镜框架一样,美到不可方物,美得已经失去原样。   她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这么失落,甚至连生气,连摔东西的冲动都没有了,就那么慵懒的趴着,似乎期待有谁来问候她一声,那怕仅仅是一句无关紧要的问候。   没有……渐渐暗下来的天色,静得让人生惧的办公室,仿佛自己被凄清的气氛包围着,蓦然间会生出冷的感觉。   嘀……嘀……嘀……内线电话响了。   她一骨碌起来了,以为是寻找祝经理有消息了,忙拿起来,里面传来了楼下保安的声音:肖总,有个人要见您。   “谁呀?”肖凌雁下意识地问。   “我,仇笛!”要见的人,直接说话了。   肖凌雁像触电一样,话筒拿捏未稳,半晌才从惊愕中回味过来,她扔了话筒,随手一提女包匆匆要下楼,不过旋即又停下了,坐回了总裁的座位上,沉下心来,像思忖应对之策……   ……   ……   “嗨,我说先生,你不能一直呆在这儿,肖总都不见你,你还走吧。”保安甲道。   “是啊,你在这儿不给我添乱么?都下班了,逼我们报警啊?”保安乙道。   两人守着门,不让进,不过那人脸皮也厚,好说歹说就是不走,看人家这个子,身条,明显咋唬不住,说吧人家又不理会。   这不,仇笛说了:“我等在这儿,又不碍你们的事,肖总没说让走啊,万一她想起来找我?你们不还得把我追回来?”   “可肖总没说让你等着啊?”保安道。   “这还用说吗,她马上就下来了。”仇笛道。   “胡说啊,你肖总什么人?哎不对,我怎么看你面熟啊。”另一保安道。   “哟,认出来了,我凌雁的男朋友,我来这儿……上次不是你们守门啊。”仇笛笑了,逗着小保安,保安甲一下被吓住了,紧张了,另一保安马上喝斥了:“吓唬谁呢?肖总男朋友还能坐出租车来?”   “你看你说的,我倒想坐专机来,你这临海没跑道啊?打不打赌,一会儿我带凌雁走,你们明天,就不要来了。”仇笛不屑道,和牛逼的人接触多了,多少会点装逼了。   哎唷,把保安真吓住了,其实瞳明的保安又多数来自镇上同乡同族,多是些十八九岁没见过世面的小年轻,那斗得过仇笛这号混迹几年的老油子,两人相互看看,又审视着仇笛,不敢接茬了。   “没听说肖总有男朋友啊!?”保安甲纳闷地道。   “可老大不小的,也不能没有啊。”保安乙狐疑地道。   所以,只能宁信其有,不敢信其无了,万一真是,那不麻烦了,仇笛笑着,逗着两人,要给凌雁打电话,保安慌了,直拦着道:别别别……我们信还不成?好容易才找了份工作,别你一句话给我整黄了。   仇笛呵呵笑了,保安也恬着脸笑了,人家笑着这么有气度,却是让保安越来越相信了。   不对,不是对着他们笑的,保安听到了高跟鞋的声音,笑容凝结了,愕然地慢慢回头,肖总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大厅里,两人回头时,她才剜了眼,很有威严地踱步上前,保安赶紧开门,站在门口的仇笛笑吟吟看着她,肖凌雁冷面覆霜地道:“你这人可真有点不要脸啊。”   “咱们从事的职业,脸真的不重要啊。”仇笛严肃地道。   “呵,够聪明啊,把我的人都调走了。”肖凌雁道,有点忿意地道,现在明白了,屡屡出事的根源,是有人刻意地把所有人调走,可能目的就是为了找她,她狐疑地看着仇笛,像试图看穿他。   “这样才有接近的机会啊,否则我连镇上也不敢来啊,万一再给逮到公安局,我可说不清了。”仇笛笑道。   “我保证你会失望的。”肖凌雁道,走向了停车的地方。   “我也保证……你不会失望的。”仇笛原地未动,如是道。   然后肖凌雁一摆头道:“来吧,给你个拿到一百万的机会,我建议你直接绑架我要赎金怎么样?”   “什么币种?你这身价,不能是人民币啊,英磅美元才成。”仇笛笑着跟上去了。   两位保安看傻眼了,两人踱出很远,质疑仇笛的保安小声道着,喂,是不是真是男朋友啊。保安乙道,不太像啊,肖总骂他不要脸了。保安甲马上反驳了,男女到一块,尼马要脸干什么?还不干得都是不要脸的事。   哦也对,两人统一意见了,却是又有点担心,开罪肖总男朋友后果了,一商议,赶紧去给人家开车开大门啊,可不料异像又生,两人刚跑到中途,肖总却是连车也没开,就那么和那人散步一样,步行着出了公司大门,惊得两人真是开始担心饭碗了……   ……   ……   “你可以开始了,时间不多,而且,我的兴趣也不大。”   肖凌雁如是道着,看了一眼表,她最终还是没有摁捺住心里的好奇,于是放弃了驾车离开,选择了像散步一样的安全方式。   对,很警惕,不过她并不惊慌,像无聊似的迈步走着,去向是镇中心繁华的地带。   仇笛似乎窥破了她的心思,保持着安全的距离道着:“我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记得刚接时,你告诉过我,有两次泄密事件,一次是酸脂材料,一次是记忆金属,是吗?”   “好像是。”肖凌雁随意道,显得心不在焉。   “郭菲菲窃密,肖云飞,也就是您的叔叔输出商业机密,成立自己控股的公司,这一点不需要置疑了,肯定是真的。”仇笛道,肖凌雁没有说话,仇笛继续道着:“但另一件事,也就是钛镍合金记忆金属的泄密,您好像把时间搞错了,它应该在酸脂之前,而不是之后,我查过博士光学的注册时间,比宝岛要早半年,投产时间可能更早。”   “你想告诉我什么?”肖凌雁无动于衷地问。   “想告诉你,另一桩泄密案的主谋,或者说,另一个商业间谍是谁。”仇笛道。   “我打赌,你一定会搞错的。”肖凌雁道,此时,她警惕地回头看仇笛,仇笛一摊手道:“放心,没有录音,也不需要录音。”   “有没有都一个样。”肖凌雁不屑地道,当然不会相信。   “你是指,泄密的责任,此事之后会自然而然的归咎于肖云飞和郭菲菲?”仇笛问。   “事实好像如此,你辛辛苦苦抓到的间谍,难道现在想为他们开脱?”肖凌雁笑着问。   “不,他们罪有应得。”仇笛道。   “那就好。”肖凌雁瞥了眼,无所谓地道。   仇笛旋即又道着:“但并不足以致命,这种事的咨询过谢总,抓到郭菲菲仅能证明她窃密,即便肖云飞供认不讳,这种案子的最终处理,会以赔偿为主,量刑为辅,而且多数是缓刑,当然,对于一个知名人士,没有比身败名裂再恐怖的事了……所以,我想对肖云飞的打击也是挺大的。”   “你刚才说,他们罪有应得。”肖凌雁道,很凉薄地道。   “没错,可如果他们怙恶不悛是不是就不好办了?”仇笛道,肖凌雁肩头微微一耸,似乎这话像一根刺一样,刺到了她的痛点,她回头看看仇笛,平静而自信的表情,她道着:“继续说,你可以尽情卖弄。”   “我是局外观棋,不算卖弄……但我作为局外人看到的是这样一种情况:肖云飞,家资不详,但冠上一个土豪的称号肯定错不了。可我看到的土豪却是这个样子:穿着普通的劳动呢工装、吃的是青菜拌米饭、我去模具厂数次,老头都在工作,而且我还知道,他带出来的弟子遍布本省模具行业,瞳明市面上很多产品样式,都来自于他的设计。据说,经他手制作的手工眼镜,能卖出上万的高价……”仇笛道,对于这样一位从未放下专业的老技工,他还是打心眼佩服的。   “你想说什么?他是我叔叔,这些难道我不比你清楚?”肖凌雁道。   “我想说的很明白,几十年如一日精雕细琢,会练出一个人多大的耐心、忍性以及承受力?到这种程度还是粗茶淡饭,那身败名裂对他影响就不会很大了,无非还是这种生活状态而已?何况,他不会更差,即便宝岛全赔给你,他仍然可以从头开始……而且,我觉得他并不缺乏从头开始的勇气。”仇笛道,三岁看大、七岁看老,而肖云飞这么一辈子,很容易看出,这是个倔到死的老家伙,折可以,弯不行。   肖凌雁站定了,她咬着下嘴唇,轻啧了一声,这恰恰也是她最担心的地方,走到这一步才发现,骑虎难下的是她。   “肖广鹏给了你多少钱?”肖凌雁突然问。   “没有,我根本没法取信于他,他也无意要和你一争长短,我曾经有想法,试图拉他下水,不过被他拒绝了。”仇笛道。   “哦,这像他的没出息的风格。”肖凌雁道,慢慢地回头,瞥眼看仇笛,警惕地问着:“你……想教我怎么走出困境?我怎么觉得,你别有用心呢?”   “当然有,我正想把我的想法和思路出售给你,可又怕你觉得我是在招摇幢骗。”仇笛笑笑道。   肖凌雁看着他,慢慢地笑了,就在仇笛觉得事情有转机的时候,不料这黑富肥瞬间变脸了,一摇头道:“可我对你的想法和思路,一点兴趣也没有……对不起,你可以走了。”   “呵呵,你在试探我。”仇笛手指点点道:“你的兴趣很浓,而且警惕性很高,否则就不至于追得我东躲西藏了……那,我现在送上门了,你都不问问我知道了些什么?最起码我知道肖云飞绝对不会妥协,也不会和你庭外和解,说不定还会反诉瞳明的问题……我这种人好对付,可对付肖云飞就难了,又是亲戚、又有钱、又有人脉……你确定,这么点小事能把他打垮?”   肖凌雁奇也怪哉地看着仇笛,想拂袖而去,却是怎么也下不了决心,潜意识告诉她,这不是个好鸟,可他那些话又像有魔力一样,勾得她想听到下文。   “不错,这句话值十块钱,明天到财务上领。”肖凌雁蓦地眉眼绽笑,开了个玩笑,信步前行。   仇笛跟着,随意道着:“那再给你说十块钱的,有兴趣听吗?”   “有,不过今天是你的独角戏。”肖凌雁道,处处警惕着,生怕这些商业间谍做手脚。   “我懂……不过不需要你说什么,或者证明什么,做一个听众就足够了。”仇笛道。   “好啊,我这个身份给你当听众,你的面子也挣够了,可以继续了……”肖凌雁随意地道。   两人所去的方向去镇中心,走过了一段人迹不多的路,渐渐的喧嚣在眼,这种环境却让肖凌雁多了几分安全感似的,慢慢地放松了。她不时地瞥着仇笛,以她看来,这家伙无非是想拿自己知道的东西换点真金白银而已,除此之外,可能再不会有其他高尚目的。   当然,也不排除他两头卖好,两手拿钱的事。   走了很远,仇笛却像在思考一般,一直没下文,这时候肖凌雁反倒催上了:“嗨,怎么又不说了?”   “不好启齿啊,想解决问题,就得先把问题搞清楚,所以,另一个‘间谍’的事,好像得放前面。”仇笛道。   “没问题,另一个是谁?有证据吗?直接报警抓起来。”肖凌雁道。   “你明知道,他在海外,没法抓的。”仇笛一摊手,为难地道。   肖凌雁促狭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人愣在当地了,愕然不已地看着仇笛,仇笛笑吟吟看她时,她才省得失态了,一扭头不屑地道:“一派胡言……”   仇笛笑了笑,跟着她的步子,此时却是不管她听不听,娓娓道来了:   “其实从一开始,我就觉得有问题,你既想找人帮手,又怕别人知道太多,所以一直试图把哈曼调查人员抓在你的手里,甚至在我们做了出乎意料的事之后,你不惜把我们中的一位送进了公安分局……一方面唐瑛可能确实有表现不当的原因,但另一方面,你是不能容忍下面有人不按你的指示办事吧?”   肖凌雁没说话,仇笛继续道着:   “你逼我们,我们干脆也撂挑子走人,你追到了机场,那时候我觉得你不是惜才,而是确实急于解决公司的问题,谢总和我制定了一个打草惊蛇的计划,计划的中心意思是惊不动的,就是那条‘蛇’,在计划实施的时候,其实你露了好多马脚?”   “是吗,说来看看。”肖凌雁不信地道。   “我们查到了你那个酒鬼叔叔肖晓辉,他骂娘了,你不在乎;查到了焦敬宽和肖广鹏,这两人把亲戚都搬出来了,你也不在乎;我们查到吴晓璇时,你却替她解释没事;就在我们搅和到技术楼,刺激了祝士平和周真伊之后,你悖然大怒了,让我们马上滚蛋。这个亲疏远近,再明白不过了。”仇笛道。   “这说明什么了?”肖凌雁不解地问。   “说明不了什么,但我在问祝士平知道我们干什么吗?他却说根本就知道……而这事除了你不可能有人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您告诉他了?连吴晓璇也是,一见我们就很客气……完全不像不知情的样子嘛,居然对怀疑他们是间谍一点惊讶都没有。”仇笛道。   肖凌雁身形顿了下,似乎有点小郁闷了,可能在这上面指的招呼,起到反作用了。   仇笛见正主讷言了,他笑着继续道着:   “接着就是个峰回路转,这绝对是一个意外,我们什么也没查出来,你又让我们滚蛋,传得沸沸扬扬都知道你丢了趟脸……这是真的,我们确实失利了,你也确实丢脸了,可能是太真了,郭菲菲稀里糊涂撞到了你的枪口上,她居然去动了你的电脑……啧,于是整个计划,就会走上你设计的情节了。”   “不是你们设计的吗?”肖凌雁反问道。   “是,但我们设计的是饵,而不是情节……记得你那天表现的多么兴奋吗?那么神采飞扬。”仇笛道。   “有什么不对?”肖凌雁问。   “连点起码的震惊、惊愕、忿恨,一点都没有。”仇笛道。   “很奇怪嘛,大快人心,我为什么非要震惊、惊愕、仇恨?”肖凌雁扭过头来,刺激他。   “但你兴奋过头了,一直向警察解释,把这个意外说成了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还说你一直就没动这台电脑,就等着有人来偷东西……还有,桌子下那台监控,是您要求让装上的,否则我们都不敢往那个部位装监控啊……还有,郭菲菲死活不开口,但您一出面,说了些什么,她怎么就一下子全面崩溃了?……这根本不是捉谍,您是根本就知道是谁,只是想让我们替您表演的更真实一些,是吗?”仇笛问。   “你说是就是吧,你们的表演确实不错,证据确凿,我又能说什么?”肖凌雁这次似乎有了心理准备,调侃道。   “是啊,凭心而论表演的确实不错,您为此付出的代价也不菲,一百万……说起来,就不给另外的一百万,我们也是很划算的。”仇笛正色道。   “哦,没看出来,你肚子里居然还装了颗良心?没错,我是没准备给你后续的一百万,那是因为,我觉得给你们的已经足够了。”肖凌雁不客气地道,瞪着仇笛,这么不知足的货,怎么看怎么让她生气。   “我没说过不够啊。”仇笛尴尬地道,肖凌雁一收质问的眼神,可不料仇笛又喷着:“但谁也不介意多要点嘛?生意还不就是这样。”   “呵呵……哈哈……”肖凌雁一下子被气笑了,笑着没好气地问着:“所以,你们四处点火,搅得我们鸡飞狗跳?现在好了,我都不用命令焦敬宽,等他缓过这口气来,得把你们往死里追。”   “我敢干,就没怕他麻烦,这也是情非得已,我们其实本来怀疑在你的身边还有间谍,一直想挖出来,换点报酬的。”仇笛道。   “然后呢?”肖凌雁好奇地问。   “然后我发现没人在意另一个间谍,都习惯成自然地要把瞳明的问题归咎到肖云飞身上,于是我就想,其实急于找出他来还有更深的一层意思……那就是,掩盖另一个间谍的存在。”仇笛道。   “你指谁?”肖凌雁严肃地问。   “不是焦敬宽,他吃软饭都不利索,水平不够;不是周真伊,他有心脏病,我们问句话都差点把他吓背过气去,干不了这么刺激的事;也不是那些技术员,胆量大到那个程度的不多,就即便有,也未必能找到像福建博士这么个厂家要……其实我最怀疑的是祝士平,以为祝士平和吴晓璇合谋,从中捣鬼,可后来我发现这个想法是错误的,如果是他,你们又走得这么近,怎么可能毫无发觉,怎么可能人家厂子都建起来了,市场都丢了那么多,你们却一直坐视而没有任何动作?甚至连李维庆和吴晓璇,都噤若寒蝉,不敢提及此事?”仇笛一连串地说道,答案几乎呼之欲出了。   肖凌雁听到此处,嫣然一笑道:“哦,我明白了,你要说的那个间谍是我,对吗?”   仇笛没吭声,笑了。肖凌雁道替他解释着:“你是想说,我指挥他们输出瞳明的市场,监守自盗,然后贼喊捉贼?这个奇思妙想不错,你可以回去交差了,把这个消息卖给肖广鹏或者其他人,让他们也通过正式的渠道起诉我。”   “呵呵,本来我也这样想,可惜还是错的,在建厂的时候,你还没有上任,也不可能有那么大的影响力,让技术、公关、营销上的几位都三缄其口,你也没有那么大威信,让技术上的祝士平死心塌地……更何况,你在公司门口的紧张已经提醒了我,而刚才你的掩饰也告诉了我。”仇笛道,看看肖凌雁变得冷峻、难看的脸,他慢慢的地道着:   “他在海外,是你的父亲:肖……云……清!”   肖凌雁怔在当地,如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她一字一顿着:“说完了?就这些?”   “还差一点点……这事不仅仅我知道,我想肖云飞也知道,这是两个合伙人的互拆,只可能反目成仇,恐怕不会有和解余地……最后一点是,你下楼很迟,应该是已经找好送我去的地方了,对吗?我只是很奇怪,你这次会有什么借口?是不是觉得我会开口敲诈你?”仇笛笑了,这一刻他也恍然大悟了,为什么肖广鹏会那么尴尬和不自然,为什么会拒绝,因为这纯粹就是上一代的纠纷,也是家丑。   肖凌雁没有说话,滞滞地看着他,像在消化着对方给她的震惊,震惊到她不知道该说句什么。   对错无从判断,不过最后的猜测已经证实了,两辆鸣着警笛、闪烁着警灯的警车向着两人踱步路边开来,尖厉的刹车声后,四五位110巡警气势汹汹奔向仇笛,就在此时,肖凌雁还傻站着,惶然到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第37章 把酒为求教   “站好,站好。”   “手举起来。”   “身份证呢……身上还有什么东西?”   几位警察围着仇笛,连喝斥带动手,三下五除二早把仇笛摸了个遍,这地方对付民工都这种方式,如临大敌,生怕那些人身上揣着家伙急火了来了个两败俱伤动作。   仇笛没说话,身上的东西被搜了,钱夹、手机、一包烟和打火机,警察亮铐子时,肖凌雁才省悟过来了,赶紧上前拉着一位喊着:“错了错了……不是他。”   “啊?”正铐人的警察愣了,张口结舌问着:“嗨,肖总,您不报警说有人敲诈您么?”   “那人走了……这位……这是我一朋友,快放开他。”肖凌雁急促地道。   铐子收回来了,警察面面相觑,仇笛反倒笑了,笑着道:“没事,别紧张,我该向反应迅速、保境安民的警察同志致敬。”   “嗨,嗨……这事整得……快,上车,该干嘛干嘛去……肖总,那我们……”带头的那位稍显尴尬,肖凌雁道着:“没事,你们忙去吧,改天来我们公司指导下治安防范啊……今天真是麻烦各位了。”   毕竟是一方土豪,面子大得紧,那几位警察满脸堆笑,告辞走人,眨眼间,两辆警车又鸣着警笛呼啸而去。   一个小插曲,现在轮到肖凌雁尴尬了,实在是和料想的大相庭径,她瞠然看着仇笛,仇笛笑着道:“你身上一定带着录音吧?准备今天把我埋坑里?”   猜对了,肖凌雁看看仇笛,慢慢地摊开手心,果真握着一个唇膏大小的电子装备,正闪烁着蓝光,她一掰,直接扔进了不远的下水管口,银色的录音笔骨碌碌滚着,掉进了孔眼里,消失不见了。   “看来,谈话结束了。”仇笛道,有点低估了肖总的奸诈程度,看这样子,可能性几乎没有。   “不,刚刚开始……最起码我知道你身上很干净。”肖凌雁笑着道,侧头看看,邀着仇笛道:“要不,一块吃顿晚饭?追得你东躲西藏,一定没吃好吧?”   “恰恰相反,我们在海边玩得很好,吃得更好。”仇笛道。   “那就吃顿不好的吧,也算尽点我的地主之谊?走吧。”肖凌雁道,她说话总是带着天生的颐指气使,让仇笛很不习惯,他站在当地,却不料肖凌雁又返回来,挟着他一条胳膊,骄傲地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的风情实在不怎么地,意思是告诉你,面子给足了,别给脸不要脸。   仇笛哭笑不得地被她挟着,直向久久美食踱去,进门时把迎宾吓了一跳,赶紧招待,直领着两人上二层,安排了临窗的雅间,肖凌雁随意点了几个菜,挥手屏退着服务员,茶倒就时,这才奇也怪哉地看着仇笛。   “看我干什么?”仇笛不好意思了,如果对一位异性没有非份之想,那更多的时候,你都未必想见到她,何况又不是美女。   “你刚才好像说,想把什么想法和思路兜售给我?”肖凌雁问,她只字不提两人路上的事,反而换话题了,仇笛笑而未语,肖凌雁道着:“这么位大男人没点度量啊?我听孙叔叔说你们很拽的啊,在塞外表现得很出色……那位夏亦冰助理,现在华鑫的执行总裁,在电话里告诉我,她都很想见见你的真面目呢。”   “我们明天就走。”仇笛道,对于这位肖总的恭维不屑一顾。   “走?”肖凌雁愣了下。   “对,走。很快你就会忘了这张脸,我也会忘了你的面目。”仇笛笑笑道。   肖凌雁咬咬牙齿,按捺着没有发作,习惯了享受别人的尊敬的恭维,她还真不适应被人调侃,她刚要说话,仇笛伸手拦道:“你坑了我们不止一回了,现在就给钱,我也不敢要了。”   他掏着口袋,从钱包里拿出来了那张忽悠了别人无数次的支票,展开,铺好,慢慢地推到肖凌雁的面前,肖凌雁笑笑道着:“其实,可能有机会兑付的,难道你不想?”   一脸诱惑的表情,仇笛吐吐舌头,逗了句道:“您的身家十几个亿,我相信;但要说您现在能拿出一百万来,我觉得是吹牛。”   肖凌雁脸色一拉,又被气着了,噎得她呲眉瞪眼,半晌无语。   菜上来了,仇笛要了份饮料,且斟且吃,几次肖凌雁要说话,他却着转着话题,说着这份凤爪味道如何?那份排骨滋味不错,愣生生把话题转到无关紧要上,连着几次,快把肖凌雁憋出火来了,她气得重重一顿饮料杯子,气急败坏地道着:“你成心是不是?”   “哇,这都被您看出来。”仇笛一笑,继续吃着。   肖凌雁差点就没按捺住要泼仇笛一脸饮料,她拿起来,又一次放下杯子,双手一蜷,看了仇笛好一会儿,严肃地、诚恳地道着:“对不起,我可能有点强势了……你一点也不了解我的过去,我上学的时候就被人绑架过,差点被歹徒撕了票;我爸一直把我男孩子养,让我学柔道、击剑,就是怕我将来吃亏……刚才的事,我郑重道歉,不过我确实认为,你是来敲诈我来了。”   仇笛一笑,且吃且道着:“其实我真想这么干,你拿兑不了支票涮了我们一回,我就想捏住你的小辫,怎么着让你付了我一笔钱……从郭菲菲出事开始,我就一直觉得你有问题,我一直以为是你。”   “咱不谈这个了好吗?”肖凌雁几乎是哀求道。   “那谈什么?谈你继续吹牛,告诉我,随随便便就可以扔几百万给我?”仇笛道。   肖凌雁气得直伸手,要来个锁喉动作,不过手最终却拍在自己额头上,气得她手指点点,直指仇笛评价着:“劫数……你是我命里的劫数……”   “说不定是你的救星呢,可你这么坑我、骗我可不行,到现在为止,所有的事都是猜测,我都不清楚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你想让我们帮,我们怎么帮?或者,这件事根本就是你们的家事,谁又帮得了啊?”仇笛正色道。   对呀,急糊涂了,肖凌雁直点自己的额头,这事,怎么可能是他帮得了的,她长叹一口气,喃喃道着听天由命吧,拿起饮料一饮而尽,然后豪气顿生地嚷着服务员,要酒。   仇笛瞠目结舌看着,这汉子妞还真不是做作,大杯子绍兴红酒,两杯就下了半瓶,好歹也十几度呢,她得面不改色,又满满地倒上了一杯,仇笛伸过了杯子,肖凌雁看了他一眼,不客气地给他斟满了,举杯邀着:来,干杯,以前有什么不快,都在酒里了,不许提了啊,反正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仇笛笑笑,和她干了一杯,喝了一半放下杯子。   肖凌雁却是咽了不少郁闷,强自平复着心态道着:“还是当普通人好,我多久没和朋友这么喝了,我自己都想不起来了?对了,我都没什么朋友。”   “哟,荣幸啊,把我当朋友了?”仇笛笑道。   “你肯定偷听到吴晓璇和我通话了。”肖凌雁道,仇笛笑而不语,她叹气道着:“没错,我现在真拿不出一百万来,从八月份开始,一直是贷款给员工发工资,到现在为止,今年的货款回笼还不到三分之一,这又快发工资了,要真没回来的钱,我该躲着哭脸了……每个月的支出都要有一千多万啊,还不带还银行的利息。”   她靠着高椅背,郁闷吐时,仿佛有一种发泄的快感,她看看街上来往的行人,看看穿梭出入的食客,似乎是真的羡慕平凡人的生活,有点兴味索然地道着:“别觉得我是求你同情啊,绝对不是,就你那两下子偷鸡摸狗还凑和,还真上不了桌面……不过你们的生活挺好,坑点讹点要点,过得蛮滋润的……你是不知道我们有多难啊,这两年大面积用工荒、材料、人工、能源上涨,支出越来越大,而利润却被越摊越薄,几年前江州周边也就瞳明一个大厂,而现在,足足有一百二十多家小厂加作坊,都在生产眼镜;以前一副树脂片的利润有六块多钱,你知道,现在有多少?”   仇笛摇摇头,不清楚。   肖凌雁很酷地做了手势强调地告诉他:“八毛……低端市场快被小作坊给抢没了,中国人做生意永远是这样,一哄而上,挤死一家算一家。”   仇笛笑了,处在肖凌雁的位置,这种感觉更真切。生意上的竞争,前所未有地激烈。   “我很可笑是吧?”肖凌雁像无奈地看着仇笛,像质问,转眼又无奈地道:“确实很可笑,每年快到年底的时候,总会有一大批所谓的富人因为资金链断掉失联、跑路,你真不知道当个富人有多难啊?股东盯着你,只怕你花钱;银行盯着你,经营稍有点困难,他们就派上几车内卫来了,比公安局的还狠,堵着门要钱要抵押;债主就更不用说了,一天二十四小时,你上厕所都有人跟着,前年回款迟了不到一个月,几拔人,逼得我爸差点从瞳明楼上跳下去……你知道那个时候,我那些姑舅叔伯亲戚在干什么吗?”   恐怕又进入清官难断家务事的节奏了,仇笛没吭声,这一家子,怕是谁讲起来也是苦水一大片。   果不其然,肖凌雁抹了把眼睛,忿意十足地道着:“他们在买别墅、在买豪车、在给儿子女儿办移民,干什么都可以,就是不愿意拿点钱出来解燃眉之急,往前数十几年,都是一帮子种稻卖菜的农民,他们就不想想,今天是怎么得来的。我真想像不出,有一天瞳明倒了,难道他们就高兴了?……服务员,再来一瓶。”   肖凌雁倒起来没完了,一返往日高高在上的傲色,像个受了委曲的小媳妇,怎么说也是苦大仇深的啊,仇笛接着他的话茬道着:“那,既然你都知道他们都是农民,就不应该期望有更高的见识嘛,还不是守着自家的小日子舒坦?”   肖凌雁愣了下,自嘲地笑道:“也是。所以我都习惯了,以前还和他们吵两句,现在嘛,他们组团来骂街我都不在乎了。”   酒来了,肖凌雁一人倒了一大杯,一扬手一杯子就滑进喉咙里了,再拿酒瓶时,眼一晃,酒瓶却到了仇笛手里了,仇笛笑道着:“别喝了,你喝多了我怎么和你说话?”   “呵呵,有用么?我爸都毫无办法,只能躲到国外……你们哈曼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和债主一样,都是吸血蚂蝗,芝麻大点的小事,收了我一百万都不满足……呵呵,你一定恨不得看到我倒霉吧?不过,我肯定不会让你看到……”肖凌雁醉意朦胧地道,不过仇笛感觉她没有醉,那笑里,仍然有戏谑的成份。   她是个惯于把一切掌控在手中的人,也许对于失利,早铺好了后路。   仇笛如是想道,他审视着这位富姐,却是有点讷言了,没错,站在她的角度,她的委曲和牢骚都是真实存在的,仇笛也看得出,这一次恐怕真像她所说,不跑路,就离跳楼不远了。   “你别难过,也许没那么难,也许还有机会,再怎么说一笔写不出两个肖字来,再怎么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仇笛轻声安慰着,黯然的肖凌雁自嘲地笑了笑,看着仇笛,什么都讲出来了,反而觉得无所谓了,她问着:“你很聪明啊,居然能把我家的事掰扯清楚。”   “不算很清楚,很多是猜的。”仇笛道。   “那猜得也很清楚,其实也没那么复杂,可能最初起源于我爸的私心,这么多年他辛辛苦苦挣钱,养得却是一帮不懂珍惜,不会守业的蛀虫,搁谁,谁也看不过眼啊。”肖凌雁道。   “所以就另投一处光学企业,输出瞳明的技术,蚕食瞳明海外的市场?”仇笛问。   “对。”肖凌雁无所谓地道:“不过不是瞳明的,而是我一家一家谈下来的,这本来就属于我。”   “这个……不争论。”仇笛道,问着其他事:“那你叔叔肖云飞又是怎么回事?”   “呵呵,他比我爸还要精明,可能暗地里猜到了是怎么回事,博士厂刚投产不久,我爸慢慢发现,已经很稳定的销售额在慢慢滑坡,他用了几个月时间调查才发现,他的合伙人比他还狠,也投资建厂了,而且拿的就是现有的经销商,连渠道都一块啃了。”肖凌雁愤然道。   这是哥俩合不来,各起炉灶了,仇笛憋着没敢笑,他问道:“博士光学的经营并不乐观?”   “对,高端产品利润大,市场小,如果有三五年时间培养可能还好点,可惜没有那么充裕的时间和资金,我爸也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大部分身家都投入到博士光学上,急于求成,盲目扩张了,单纯的海外代工,想回本还需要几年时间,不光时间不够,技术、研发、模具,都落后了一步。”肖凌雁道,她说到此处时,好奇地问了仇笛一句道:“你能听懂吗?”   “差不多,空中楼阁,基础未稳,然后后院又起火?”仇笛道,想起了焦敬宽的话,经商真是得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否则不上不下,那最难受。   就像此时的肖凌雁,她笑着点点头道:“差不多就是这样,瞳明的负债率现在是百分之八十七点六,已经超过警戒线了,也就瞳明这个商标是瞳明的,剩下的固定资产,基本都抵押了,剩下的盈余顶多是地皮的升值价……我叔叔可真是个能人啊,别看他不声不响地,能一个月撬掉我五个百分点的营业额,我干什么,他很清楚,而他怎么想的,我是一点都不知道。”   “所以,你要……拿掉他?”仇笛问。   “难道……留着他?等着他把我送进去?”肖凌雁反问道。   仇笛一抽身,有点明白了,他道着:“用官司施压,不管是并购宝岛、还是拿到一笔赔偿,都会让瞳明渡过难关,你期待从他身上得到这些?”   “对。”肖凌雁斩钉截铁道:“我叔叔这个人守成、内敛,不像我爸那么张扬,他从来不办没把握的事,我告诉你,临海镇最富的,不是我爸,而是他……他的模具厂一直独立核算,每年的盈利最少在三千万,就即便给瞳明做模具,他也是亲兄弟明算账,一分钱不拉下……再加上每年的分红,他手里啊,堆出几亿现金流来很轻松……而且宝岛光学厂,他走得是短平快捷径,现成的模具、现成的生产线、甚至现成的渠道和分销,这一年半的时间,他已经回本了……”   商人总是如此,看着听着别人的生意做好就犯嘀咕,肖凌雁也免不这个俗,说这话是恶狠狠地,气不打一处来,像恨不得抢到自己手里一般。   仇笛笑了,慢慢地笑了。肖凌雁生着闷气,半晌才发现仇笛是一种很不齿的笑容,她愤然问着:“你笑什么?笑话我是吧?把你放在我位置,你只可能比我更狠。”   “可你想过没有。”仇笛直问着:“你叔叔既然守成,内敛,怎么可能不做好最坏的打算?既然很精明,又老到,怎么可能被你这个伎俩打趴下?既然他和你爸斗都没输了,怎么可能输在你这个小辈手里?”   “他已经输了。”肖凌雁几乎得意地道。   “错,就即便输了,他也不会认输,就即便低头,也不会向你低头,上一代人比我们这一代人多了一样东西,叫信仰。有信仰的人,精气神很足的,认错都不可能,怎么可能认输……试想一下,他就承认输出了瞳明的技术谋利,又能怎么样?无非是赔偿、罚金,你伤不着他,而且这个鉴定赔偿金额的时候有多漫长,你不会不清楚吧?”   “他已经承认了。”肖凌雁道。   “他承认,是因为他觉得问心无愧,他觉得自己负得起责,而不是向你认输……懂吗?如果他铁了心和你死磕到底,那情况会怎么样?……执行赔偿是吧?好啊,我没钱,只有瞳明的股权,你拿走吧,拿走也是废纸一张,反正瞳明快资不抵债了;等你把股份抓到手里的时候,那就该是你倒霉的时候了,他有厂子,他可以觅地重新开张,甚至可以再从你们瞳明这里挖走点人才,充实一下我的技术力量,用不了多长时间,他就没有任何包袱地大踏步干了。”仇笛道,好郁闷的眼神看着肖凌雁。   肖凌雁像被泼了一瓢凉水,一下子傻眼了,她喃喃地道着:“不可能吧?他能这么绝?他能这么舍得。”   想来想去,如果知道底细的情况下,很有可能,仇笛加着砝码道着:“那样的话,瞳明将来倒闭,全部责任就在你了……对于他,转身还是个富家翁,而且你成功地让他问心无愧了。说不定将来收购瞳明的,还会是他。”   呀呀呀,肖凌雁一下子快气疯了,她跺着脚、擂着桌子,发泄着郁闷,惊得大堂和服务员赶紧来看,仇笛摆摆手拦着人道,没事,别管她,稍喝多了点。   旁观疑惑地离开了,肖凌雁大喘着气,消化着仇笛给的这个想法,大意了,如果仔细考虑,这种最绝的方式可能就是最正确的方式,他正好可以撇清和瞳明的关系,而自己拿回的股权,无非是已经抵押的资产而已,况且还有模具厂的产权问题,任何时候,他都能回到主动的位置。   “看来我是死定了啊,我说这几天我怎么眼皮子老在跳,怪不得宝岛公司愿意庭外和解,如果他们出这一手的话,我还是什么都得不到。”肖凌雁道,有气无力了,辛苦了好长时间,突然发现都是徒劳,别提有多郁闷了。   “我就是我来的原因,也许,我可以给你一个方法,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办到。”仇笛道。   “你有办法?”肖凌雁一侧身,凑上来了,脸对脸差点亲到仇笛脸上,不过她旋即又失望了,这个她辛苦一年都跳不出的困境,一个外人又会有什么办法。   “退一步,退一步海阔天空。”仇笛道。   “退?可能吗?就珠三角这些民企,不说百分百,总有百分之七十八,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不管谁退一步,就只有一个下场,你知道是什么吗?”肖凌雁严肃地道,凑近了仇笛,喷着酒气重重地说着:“破产!”   贷款、借款、企业内部的问题,都足以让一个企业走上不归路。除了往前冲,谁也停不下来,也不会停下来。这是常识。   仇笛却是反其道劝道:“我说的,就是破产。”   “你让我破产?”肖凌雁指着自己,要发飚了。   “别急,我是说做个破产的样子,主动破产怎么样?你叔叔肯定想籍此事撇清,那你为什么让他如愿呢?你和他都知道瞳明是个烫手的热山芋,你攒在手里难受,为什么不扔他手里,让他难受难受?在你手里破产,你是众的矢之,可要在他手里破产,那他不成了众叛亲离?你可能不在乎这些,可他这种爱面子要死的人,不会不在乎吧?你真扔他手里,我敢保证,他得拼了命让瞳明恢复元气。”仇笛道。   这是个好办法,肖凌雁不傻,可恰恰是她不能接受的一个办法,她苦着脸道:“本来就争来争去,到最后拱手给他,我还争个什么劲?”   “不一样,以前是拱手给人,而现在,要给他那就是大度了……你们争来争去的根源,就在瞳明的归属上,你和他都不想毁了两代人打好的根基,从根上讲,他比你对瞳明更有感情……那,为什么不交给他呢?”仇笛问。   肖凌雁表情僵住了,难受了,她喃喃地道着:“那我还有什么?”   “什么都有了。”仇笛道。   “不可能,他会置我于死地的……而且,现在恐怕已经没有缓和的余地了,我已经这样了,他难道能原谅我?”肖凌雁道。   “这就说到另一个关键点了,你需要一个中间人,一个没有野心,没有坏心,双方都在乎的中间人,来促成此事,把这个烫手货想办法扔到他的手里。”仇笛道。   肖凌雁看看仇笛,不信地问:“你说的中间人,是你?”   “不是,我心眼和你的一样坏,怎么可能是。我说的是,肖广鹏。”仇笛道。   “他?”肖凌雁几近不屑地语气。   仇笛不说话了,拿着手机,找着录好的音频文件,播放开了,是找肖广鹏被拒的那段录音,听到他说“我姐比我强”的时候,连肖凌雁也微微动容,就听仇笛解释着:“其实,你把他们家整得也够惨了,一下子顶梁柱子进去了,流言满天飞,肖广鹏要同时照顾着两位老人,他也挺不容易,好像一下子长大了……我第一次去,还哎声叹气的……第二次见到老人的时候,气色已经好多了,越难的时候,越能看出一个人的品性来……最关键的是,他在听到我们说想帮他的时候,马上拒绝了,所以,我能很直观地判断出,这是个老实人,顾及亲情、仁义。”   这点没有异议,肖凌雁了解这位堂弟,她眯眯眼睛想想,似乎可行,有点狐疑地问着:“那你的意思是,怎么办?”   “我的意思很简单嘛,奸人、恶人、烂人,都不好对付,这老实人身上下手,那就容易多了,你斗不他爸,还斗不过他呀?”仇笛小声教唆着。   肖凌雁被仇笛的严肃逗笑了,她凑近了点道:“详细点……”   “设计一个这样的剧情……在即将开庭的时候,你突然宣布撤诉,不再追究此事,嗯,一下子光辉形象就树起来了……然后见肖广鹏,什么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拿,最好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告诉他,对不起叔叔,我糊涂,再有多少钱也没有亲情重要,再怎么说都是血浓于水……等他一感动,顺手把权力移交给他……让他替你代行经营权……你顺便躲到国外去,就说,你爸病危。”仇笛道。   肖凌雁听到最后一句,呲眉瞪眼,不过旋即又紧张地问:“我这还不是拱手给他了?”   “你错了,谁还不知道他是个什么货色,能胜任这个奸商总裁的位置么?他自己都知道自己不行。”仇笛道。   “那我叔叔岂不是垂帘听政了。”肖凌雁道。   “你又错了,这事就不追究,可落个吃里扒外名声的是他,他就有心,也无法服众了啊,那些亲戚股东不得闹腾死他,最终不还得找你?”仇笛道。   哦,肖凌雁瞬间明悟了,她的眼睛慢慢地亮了,气色慢慢地好了,他喃喃地自言自语着,好像是个好办法,只要他肯松口,事情就好办多了,你说,他会松口吗?   “为了钱、为了你不会;为了瞳明这份家业,可能会;如果为了儿子,为了亲情,那是肯定会……有句话叫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就看你的演技了。”仇笛道。   肖凌雁噗声又被仇笛逗笑了,笑得很放肆,笑着还顺手摸摸仇笛的脖子,笑了半晌端起了杯子,和仇笛一碰杯道着:“好办法,我再想想……就这办法,我真的愿意再付你一百万,可惜,我暂时给不了你。”   “瞧你,骗人说的都像真话,演技不错,肯定行……来,干杯。”仇笛笑着和她举杯相庆。   不一会儿,又听肖总的大嗓门在喊着要酒,连要数瓶。到打烊时候两人才离开,两人就那么你扶我、我搀你,踉踉跄跄地走了。   当夜,维方律师事务所挑灯夜战,准备庭辨的律师团接到一个通知,来自委托方的通知:   撤诉! 第38章 和泪亦含笑   撤诉了!   也结束了!?   对,撤诉就意味着结束,瞳明大楼的会议室里,静得连一根针掉地上都听得清清楚楚,不过当亲口从肖凌雁口中证实此事时,所有的人都觉得仿佛芒刺在背一般,有点坐不住了。   代理律师李维庆可惜地看着他带来的一摞厚厚的卷宗,数日努力,全部付之东流了,本来还想着再使使劲,可现在看肖总的态度,恐怕是决心已下。   没错,决心已下,可能下得要很艰难,吴晓璇注意到了,肖凌雁两眼都是血丝,整个人疲态很浓,像哭过,整个人像伤心到了极点,不但没人想到最终她会撤诉,更没有想到的是,他提名的总裁人选,恰恰是肖广鹏,她的堂弟,被告肖云飞的儿子。   难道是博弈?不可能,这几乎等于拱手把公司送交到肖云飞手上了。   “我不同意。”肖晓辉站出来了。   “我也不同意。”肖慧芳吭声了,这胖婆娘昨天才把老公焦敬宽揍了一顿,离婚正开闹着呢,谁可想又出了这事。   “我也不同意。”又一位站出来了,也是瞳明的股东。   肖凌雁也许并不出色,但在座的股东和管理层心里清楚,那位不是出色不出色的问题,得出丑了;两人相比而言,谁更适合这位置一目了然,肖凌雁的强硬、霸道作风,恰恰是这位置不可或缺的。   “我的已经决定了,这是个过渡方式,董事长的任命很快你们就能收到……我父亲的任期就快到,到时候,股东会会选出一个合格的董事长、总裁的……在此期间,我希望大家精诚团结,不要再勾心斗角……我没有苛责大家的意思,这两年的境况大家也清楚,年年用工荒、资金短缺、竞争又激烈,我在这个位置上,也确实辜负大家的期望了……在我走之前,我向在座各位,郑重……道歉。”   肖凌雁起身,深深鞠了一躬,这把一行人紧张的,都纷纷站起来了,肖晓辉赶紧上前扶着,埋怨着:“这是干什么嘛?雁啊,你是怎么了?”   “对呀,凌雁,凭什么给你二叔家?打官司就打官司,怎么着他也得把这些年挖公司的墙角补上。”肖肖慧芳嚷上了,一干亲戚跟着附合上了。   “叔、姐……七伯……我理解大家的心情,但瞳明走下坡路,也不仅仅是二叔的问题,我和我爸都有责任……是的,输出瞳明技术,撬走瞳明的经销商,是干得很下作……我们这场官司可以赢,可以向宝岛索赔,可以拿出几千万、甚至上亿的赔偿……我也很想这么做,可拿到钱的代价如果是让我们这个家反目成仇,我一会一辈子原谅不了我自己的……难道你们真想这样?二叔是被我亲自送进去的,其实我心里像刀绞一样,我无数次问自己,难道我做这些事,仅仅就为了钱?”肖凌雁道。   围着她的一圈人跟着黯然了,如果面对的是钱,贪念要占上风,可面对的如果亲人,那亲情就要占很大成份了。   肖凌雁觉得自己思路拐到这一层上,有很多意外的发现,很多她重来没有重视过的发现,她抱着叔叔肖晓辉,抽泣了几声,轻声道着:“对不起,叔,我老和你吵架,您是长辈不计我晚辈的过,可我心里总是过意不去。”   “雁啊……好孩子啊,是叔不成器啊,要不是你爸带着我,我那有今天。”肖晓辉动情地道。   “是啊,叔,你以前多好啊,我记得刚上大学的时候,厂子经营困难了,我爸连我的学费也拿不出来,是七伯、七爷爷家抵押了房子贷的款……我记得前些年要账,慧芳姐在外地被人打伤,都差点没回来……我还记得,小的时候,我们一大家子,就围在眼镜厂的大灶上吃饭……今天真要把二叔置于死地,我做不出来……对不起,我做不出来。”肖凌雁抹着泪,和亲戚一一拥过,用眼睛消除了这些意见。   “我爸后天又要有个手术,我得去了……就即便走出千里万里,我想有一天他也是要叶落归根的,我真想看到你几兄弟还像我小时候那样……姐,你别打敬宽了,他也是一时糊涂……七伯,你保重啊……”   肖凌雁抹着泪,收拾着仅有的东西,回头看着送她的众人,又抛了重磅炸弹:“叔,我写好委托了,我那幢小楼,和那两辆车,卖了吧,再凑点这个月就能顶过去……对不起,我能做的就这么多了……”   她哭着走了,吴晓璇追了出去,一行人都追了出去,在门厅处却是都尴尬地站立住了,只带了一个普普通通的行李箱,乘的是租来的车,走得是形单影只,留给这里的是,好大的尴尬与难堪。   “这家,怎么成了这样啊。”一位老辈叹着。   “二叔也太过分了。”肖慧芳如是道。   “还好,肖家还是有希望的……我可以退了。”肖晓辉却是如是赞道,谁也没听出来,他说的是不是醉话。   吴晓璇却是带着李维庆,叫着保安,匆匆到技术楼,总裁走了,总经理也一天没露面了,这事情闹得,恐怕瞳明这幢大厦真的将来毁于一旦了……   ……   ……   “撤诉了!?”   “还任命你当总裁!?”   老太太一千个、一万个不相信。   不过儿子肖广鹏连连点头,没错啊,就是家里来的电话,催着他回去,据说大伯病体有恙,又要手术,堂姐肖凌雁突然间宣布了这么个事项,然后就匆匆走了。   刚出院的老太太也被这消息震晕了,她坐在餐桌上,翻着没昏花的老眼道着:“不对呀,我怎么觉得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妈,你不能一直拿老眼光看人,我就说了,再怎么也是一家,总不能不念及点亲情吧……这事啊,确实是我爸做的过分。”肖广鹏道。   “对,这个老不死的,蔫坏蔫坏的,年轻时候,就在外面有相好的,还和我闹别扭。”当妈的排着陈谷子烂芝麻事了,肖广鹏噗哧一笑道着:“那您赶紧吃饭啊,等一会儿接回来,您再收拾他不就行了。”   “嗯,那是……我就说了吗,你大伯想坑你爸,他做梦去吧,你爸那心里算计得精着呢,文革斗了那么多人,他一富农成份,愣是皮毛都没伤着……哼,她认输了吧?她爸都不行,她差远了。”老太太转念,又开始为老公自豪了。   “妈……您有完没完?我问您啊,我爸赢了,就下一届董事长也当了,然后把我堂姐撵到国外……有意思吗?要不,把两个伯、一个叔、堂姐、舅舅什么的,都撵走,咱们一家那不更好。”肖广鹏道。   老太太纳闷了,她想了想道着:“也对哈,要没有说家长里短的,一桌麻将都凑不起来,该着多闷呐。”   “可不让您说了,家为大、和为贵嘛。”肖广鹏道。   “哎呀,我儿子说得对,比你爸强多了。”老太太幸福地道,转眼间慈爱地看着儿子,此番变故,最大的变化就是觉得没白疼儿子。   将吃完时,电话铃声响了,肖广鹏一接面色大变,居然是肖凌雁的电话,居然是要走了,来见他一面,他紧张地穿好衣服,匆匆下楼,老娘在背后追着提醒:可别犯傻啊,让你当你就当上,别让你二伯再给抢了……   听得肖广鹏一阵胃疼,匆匆下楼,走出楼门的一刹那,他脚步一下子刹住车了,看到了堂姐孤零零地、泪盈盈地站在门口,他紧张地上前拉着:“姐……你怎么不上家里啊。”   “我……我没脸上去啊。”肖凌雁勉强一笑,难堪地问着:“广鹏,你不会恨姐吧?”   “您说什么呢?对了,大伯的病重么?要不带上大伯回国吧。”肖广鹏关切地问。   “国外的医疗条件稍好点……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动小手术……我不在的时候,就交给你了……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晓璇、士平……对了,多让你爸帮帮你,成长的快点……”肖凌雁释然地说着,那怕是假的,她也觉得好一阵子放松。   她放松,肖广鹏就傻眼了,他难堪地道着:“姐……我不行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从高中到大学的文凭都是买的。”   “没那么难……那么多人帮你,很快就能熟悉的……听话……哎,我一直都忽视了,我有这么一个仁义的弟弟……”肖凌雁爱怜地看着堂弟,情不自禁地抚抚他的后颈,就像小时候逗这个小笨蛋玩一样,吓唬他JJ掉了,然后他就赶紧脱了裤子检查。   现在似乎都没什么变化,他那么紧张、那么惶恐,不过让肖凌雁也觉得感动的是,他是真真切切地为别人担心,她安慰着,把手里手提箱交给肖广鹏道着:“替姐保存着,我回来再给我。”   “那你……”   “房子和车卖了,最后要走了,我不能给你留个烂摊子……对不起啊,广鹏,姐能做的,就这么多了……”   “啊?你把房子卖了?”   “没事,我留下了最值钱最珍贵的东西了……你看……”   箱子打开了,是几本老旧的照片,泛黄了,再早一点,还有黑白了,肖广鹏一下子泪如泉涌,抽抽答答地道着:“对不起,姐……是我爸对不起你们……我也没出息,帮不上你,老给你添麻烦……大伯病好了,你赶快回来,家里不能没有你,瞳明也不能没有你和大伯……”   “别说了……别说了……我知道,我弟弟对我最好……”肖凌雁抱着肖广鹏,好一阵泪眼交加。   单元门后,老太太早下来,不过一直躲着,可能还没有从阴影里走出来,不过她看得心里已经是冰雪消融,肖云清的身体一直不好,到这个光景,怕是她也能理解,那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终究没有血浓于水重要。   肖凌雁匆匆奔走时,肖广鹏还傻站在当地抹泪,老太太悄悄踱到儿子身边,从他的手里拿走了箱子,拿下了照片……对了,那是老太爷八十大寿时候拍的,五六十口四世同堂的照片,她看看儿子,捻着衣角给儿子抹泪,慈爱地问:“这是怎么了?”   “我姐走了……她把车和房子都卖了……就为了这个月给工人发工资……妈,其实她真不容易,我大伯都那样了,她还得在这儿撑着,我们还背后给她添乱……”肖广鹏抹着泪,难受地道。   “哎……你爸这回可是作孽了啊。”老太太拉着儿子,有点沉重地道。   ……   ……   这一对母子的身影消失后,从斜刺里驶走了一辆车,直开出小区外,驶出不远,路边一停,正步行着肖凌雁顺手一拉车门,抹着眼睛上车了。   管千娇开着车,仇笛坐在副驾上,上车时看到肖凌雁还在抹泪,仇笛笑着问:“哟,入戏了吧?我都告诉你了,亲戚同和享福难,同患难易,有患难才见真情啊。”   肖凌雁抽泣了一声,抹着眼睛,愤然问着:“少扯了,你给我眼睛上喷的什么?我怎么一直流泪?”   管千娇噗声喷笑了,仇笛赶紧拿矿泉水递过来道着:“擦擦,稀释一下,微量水溶纳……水洗洗就好了……顶多看见红了点……。”   肖凌雁洗着,却是忍不住还时而抽泣,换了一个角度、换了一个角色,她看到了很多曾经忽视的东西,这些东西,恐怕比喷在眼睛上的药水还管用。是的,或许真的是入戏,她一想刚才堂弟那可怜巴巴,生怕她伤心的样子,就忍不住,又抽泣着抹着泪。   “嗨,你确定,这全是眼药水的功效?没有一点感动的成份?”仇笛问。   “滚。”肖凌雁轻啐了句,怕是不肯承认了。   管千娇又呲声笑了,车驶出两条街,管千娇开口问了:“喂,去哪儿啊,肖总,我们准备今天走,还有两位已经等在高铁站了。”   一想到这儿,肖凌雁该真哭了,她难堪地道着:“哎哟,我怎么就听上你胡闹了……就带了本护照出来了,换洗衣服都没拿。”   “有什么啊,来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不正好。”仇笛道。   “哎我说,我这可是全交出去了,万一……下个月董事会一选举,我二叔一家独大,那我可傻眼了?”肖凌雁又趴在座位,如是道。   “咱们昨晚上不是分析过了,不可能嘛。”仇笛道。   “那万一变成事实呢?”肖凌雁问。   “那就只能证明人性本恶,一点善的成份都没有……您可以放手和他们撕杀了。”仇笛道,要那样的话,除了傻眼,应该没办法了。   唷哟……仇笛咬着牙齿,痛吟了声,管千娇瞥眼瞧时,却是肖凌雁发飚了,恶狠狠地拧了仇笛一把,她愤然道着:“那你等着,一毛钱也不会有。”   “您那空头支票开得太多了,我都没抱希望。”仇笛道。   这刺激得肖凌雁可是不轻,尽管这事让她感动,但她更好想朝仇笛那坏脸踹一拳的冲动,她一把拧住了仇笛,正要发泄,电话猝来,回身一看是吴晓璇的电话,她匆匆一接吓了一跳,赶紧问在什么地方,一听在机场,哎呀妈呀,急火了,催着管千娇去机场,仇笛惊问何事,这位肖总才火急火燎地揪着仇笛恶狠狠地道着,你跟祝士平说什么了?他放了下封辞职信就走了,人都到机场了,吴晓璇正追来……我告诉你,他可是我爸请回来的技术骨干,瞳明没了谁也行,走了他肯定不行。   玩空了,把关键的人物给吓走了,仇笛瞠然看了她半天,问着经过,敢情是今早周真伊才发现人不在了,留下辞职信就走了,肖凌雁的手机刚刚接到了吴晓璇发来的照片,拍的那封辞职信,一看信,肖凌雁气得破口大骂着:“没良心的东西……算我看错你了……无耻……”   像有杀父之仇一般,那表情看着吓人呢,仇笛拿过来看看,却是这样一段话:   ……留在瞳明,为了报老董事长的知遇之恩,不过时间越久,我越发现,抱着这种心态,越来越成为我心里的负担,因为我做了很多违背我的良心和原则的事……我知道你对我的感情,我也知道,我们可能都迈不过那道坎,既然无法相爱,那就彼此守望,毕竟这是一个现实的世界,而不是一个童话的宫殿……   “王八蛋……这么绝情……算我看错你了……”   肖凌雁状似真受刺激了,咬牙切齿,擂得车门咚咚直响。   仇笛心机飞快地转着,他现在搞清楚,祝士平这个技术宅恐怕真是心理承受力一点都不行,夹在董事长和股东之间很难做人,在感情恐怕也是个小窝囊蛋,想娶肖凌雁,怕是又不想落下吃软饭的名声。更何况这么肖总又如此强势,两人就对上眼,也不搭调啊。   “对了,问题在你身上,你对他说了什么?”肖凌雁突然发现仇笛看他,矛头又回来,一把揪着仇笛,恶狠狠问。   “等等……这事我能解决,他还没走……赶得上……我郑重问一句,你不许说假话。”仇笛严肃地道。   “问什么?”肖凌雁放松手了。   “我问你,你是真喜欢他,想……直接点,和他滚床单,生小娃?”仇笛道,管千娇噗哧一声又笑了,肖凌雁却是面红耳赤,作势要打,仇笛警示着:“是,我就帮你追回来,不是就让他滚蛋。”   到这份上了,肖凌雁一咬牙道:“是又怎么样?不嫁他,难道嫁你这样的坏种?我身边好人不多,他绝对算头一个。”   “不许拿我对比啊,我问你……那他呢?”仇笛问。   “他……我怎么知道?”肖凌雁愣了下。   得了,这估计是个感情白痴,仇笛瞬间想起她腿飞拳舞的样子,恐怕这一对粗细线条的两人,正好颠倒了,想想,仇笛换了种方式问着:“表白,肯定没有……我估计祝士平也不会,这样,如果你向他表白,你觉得成功几率有多大?”   “啊?”肖凌雁傻眼了,这是比认错让她更难堪的事。   管千娇发话了,哭笑不得地道着:“仇笛,你别胡闹了,闹得还不够啊。”   “你看你看,我告诉你啊,肖……你不是肖总,咱们不是朋友么,当朋友就信我这一回,反正今天错也认了、泪也掉了,脸也丢了……大不了这脸再不要一回?你说吧,面子和男友那个重要?他都为你们家的事忍辱负重这么多年,我想尽一切办法,都没有从他口里探到点消息……这人你要娶回去,那是死心塌地啊……”仇笛道。   急切之间,娶嫁错了,管千娇在笑,不过似乎触动肖凌雁,她没笑,愣愣地看着仇笛,半晌才犹豫地憋出两个字:“行吗?”   “试过才知道……就我们之前,怎么会想像到和你这么一位亿万富姐成了朋友,尽管已经穷了……”仇笛教唆着:“啥也别说,见了面就扑到他怀里,说什么吗?你问我啊?话就不想经过大脑,想说什么说什么,反正女人不都这样……你显得越傻点,男的才会喜欢你?精明成这样,多吓人呢……不要觉得不好意思,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将来你娶回来,还不是想干嘛干嘛,那相当于一台技术机器,比饭碗还实诚……嗨,这事你脸红什么,我们当你亲友团,给你坚决支持……”   一路教唆,飞驰机场,泊到候机楼时,已经能看到站在楼门口,远远眺望,犹豫难决的祝士平了,关键时刻,肖凌雁却是显得紧张了,仇笛一只手伸向管千娇,使着眼色,管千娇会意,香水瓶大的喷雾塞到他手里,仇笛喊了声,肖凌雁刚要说话……滋一声。   啊,一声尖叫,泪流满面,肖凌雁气得捂着眼睛喊着:“又来……仇笛,我我砍死你。”   “随后再砍……趁着泪流满面赶快去啊,男人永远舍不得让心爱的女人哭泣……赶紧走……追求幸福的时刻到了。”仇笛催着、推着,肖凌雁下车了,奔向了祝士平。   于是祝士平眼中出现了这样一个场景,抹着泪,喊着“士平”的肖凌雁朝他奔来,那凄楚的样子,那伤感的声音、那泪流满面的娇厣,一下子把他融化了,他情不自禁张开的双臂,两人拥抱在一起,一瞬间,祝士平也摘着眼镜,开始抹眼泪了。   仇笛看到了,她在恼怒地拍打着祝士平的胸,祝士平在安慰着她,两人以一种他们特有的方式诉说着衷情,或许这个“一无所有”的时候,正是能找到真情的时刻,不一会儿,两人就在航站楼前,拥抱着,紧紧地拥抱着,旁若无人的激吻着。   “哇,你总算办了件人事。”管千娇道,她幸福地看着这一对,心里一下子轻松了,好歹也有成效。   “看你这么眼热,要不……咱们俩也来亲一哈。”仇笛笑着问。   “滚蛋……坏种,把人家折腾成什么样子。”管千娇竖着中指,极为不屑道。   “恰恰相反,这才是一切该有的样子,我是帮她在扮演回自己。”仇笛得意地道,引来了管千娇又一次鄙视。   确实是戏,两人激吻的时候,肖凌雁还瞅空给两人打了个手势,那意思是:让他两位赶紧走,别穿帮。   两人退下航站楼,把肖凌雁的东西递给后来的吴晓璇时,惊得吴晓璇差点报警,两人什么也没说,只是指指了肖总的方向,吴晓璇匆匆跑上楼时,那一幕,幸福而自然的,让她都忘了烦忧。   也不能说完全是戏,当天祝士平和肖凌雁齐齐出国,不几日,便传出了两人要结婚的喜讯,喜上加喜的是瞳明科技高调宣布收购武汉宝岛光学,两家合二为一,媒体连篇累犊报道这一业内盛事,报道在大幅渲染着这家民企如果艰苦创业,最终走向世界的故事。   当人生如戏的时候,戏也如人生,波折和跌宕之后,总会归于平静…… 第39章 一别音信杳   一个月后……   临近年假,不管是公司还是单位,差不多就开始人心惶惶了,一幢写字楼里,从进出员工脸色差不多就能看清经济形式,形式的好坏,关联着公司的盈亏、公司的盈亏,直接影响着年终红包的大小,总的来看,永远不够大。   宝隆大厦六层,午饭时间,一家拉面馆直供着这里白领的午餐和份饭,吃饭的时间是错开的,而话题却是雷同,一个公司的在谈论别家公司年终奖的多少、不是一个公司的,坐在一起免不了要拿出来攀比一下,或羡慕、或失望,都真真切切地写到脸上了。   反正每年都是如此,不如意者总是十之八九。坐在临窗的一桌,是八层哈曼商务调查公司的两位主管,吕天姿、李增华,两人边吃边在说着什么,楼上的一家公司相熟的一位端着盘子坐到了两人间的空位置,笑着开口问道:“李哥,吕姐……别自个悄悄说啊,让我羡慕羡慕。”   “我们可比不上你们做电话营销的。”李增华笑着道。   “哎呀,快别提了,现在这行不吃香了,骗子太多了,我们电话拔出去,十有八九得被当骗子给扣了……工商局今年查了我们不止十回了。”那位主管苦水倒着,盈利还不够高昂的通信费用,还真不好干,相比这些神秘的商务调查公司,自然是差很远了。   “一样的,好不到哪儿,我们今年收成看样也够呛。”吕天姿道。   “不是吧?我听传闻,你们今年做了几个大单啊,光提成就是个天文数字了吧?”那位主管道。   “还真有,绝对大单。接近五百万的大单,我们刚才还说这事来着。”李增华道。   吕天姿笑道:“不过,不是我们接的单。”   “哇,是哪位,膜拜一下。”那位小主管吃着,愕然道。   李增华笑笑一扬头,示意着角落里的某位,那主管悄悄瞥眼,看到了唐瑛,对于美女多少总是有点印像的,他好奇地小声问着:“不会吧?她不外地来的么?搞这行,您二位元老的人脉能比她差?”   “是啊,我们也纳闷这事,她从哪儿找的人干这两单生意?”李增华郁闷地道。   “今天刚收到一百万回款……就这家,瞳明科技。”吕天姿拿着手机给那位一亮,却是一则瞳明和福建博士光学相互入股的新闻,她感概道着:“给这种大公司跑腿,随随便便签个单就是几十万上百万啊,好事可都让唐主管摊上了。”   “咦?给人家干什么了?这钱赚的,全是利润啊。”那位主管道,一问到此处,两位却是闭口不谈,他才省得行业的禁忌,连说对不起,具体的事项就知道也不会告诉你,他转着话题道着:“那两位帮个忙怎么样?小生年方三十一,尚未娶妻,要不两位给牵个线?”   “去去去,京城这地界是没钱没人权啊,包括泡妞权力。”李增华开了个玩笑,吕天姿在这幢大厦呆得久了,却是知道这些走马灯似换人的公司是什么状态,她笑着道:“不是姐埋汰你啊,我眼摸看着你都工作几年还在挤公交,那能找上对象么?赶紧换换行头,连我都嫌你寒酸,别说那些小丫头了……人家下班开着奥迪就走了,你好意思步行上追着人家求爱去?”   一语把路子都堵死了,那主管笑得气结,端着盘子就走,直说和土豪们一块吃饭伤自尊了,再也不跟他们一桌了。   午饭时间很快,唐瑛起身离开的时候,恰恰遇到了慢一步等她的吕天姿和李增华,两人貌似偶遇一般邀着从安全通道上楼,边走吕天姿客气地挽着唐瑛,嘘寒问暖的,让唐瑛好不适应了,自打今年的两个大单做成,她已经不止一次遇到这种貌似刺探的关怀了。   “还是年轻有为啊,唐主管啊,除了谢总几年前做过几单震动本行业的单子,剩下的就要数你了。”李增华不吝言辞地赞着。   “那是,我看唐主管,迟早得坐到副总的位置上。”吕天姿道,她没有顾忌唐瑛的不适,报喜似地小声道着:“告诉你啊,唐主管……你又得请客了。钱到位了。”   “什么钱?年终奖不都有么?”唐瑛愣了下。   “装是不是?非让我拆穿你?”吕天姿笑道。   “拆穿什么?”唐瑛纳闷了。   “瞳明的一百万啊,到账了。”吕天姿道。   “不早到了么?”唐瑛郁闷了。   “我是说今天又到了一百万……咦?不能连你也不知道吧?这单子不是你接的么?”吕天姿奇怪地道。   “啊!?”唐瑛一怔,想到了什么,一下子巨大的喜悦袭来,她扶着墙才勉强让自己支撑着没有晕倒,然后兴奋地,蹬蹬蹬直往楼上跑,跑了一半才低头道着:“请……一定请啊,吕姐……”   她飞快地跑到了财务室,一问果真如此,又兴奋地,暗暗攒拳咬牙,憋着没有惊声尖叫出来,匆匆地回了办公室,捂着脸,跺着脚,喜滋滋地偷着乐。   搬开了电脑,她同时打开了四人的QQ窗口,把这一喜讯群发出去了。   她不太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不过却知道管千娇、仇笛四人根本没有离开江州,又过了很长时间才走的,谁可成想沉寂了一个月,居然来了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对了,他翻捡着桌上文件,有一个大信封,那是不久前的,肖凌雁发来了婚礼请柬,看看日期,在元旦,还有几天时间,莫非这几位都去参加婚礼了?   她很好奇,以肖总的吝啬怎么可能又付了一百万?   但这个好奇却无从解释,外聘的商务调查人员是不回公司的,和四个人失联已经一个月了,此时那种想找他们说话的急切怎么也无从按捺,她直接拿起电话准备拔时,却意外地,谢总的电话打进来了。   哟,领导来公司了,安排接一份合同,等着签署回文,她联系着对方的即时通讯,很快传来了一封商务合同,也正印证了她的猜想,没错,甲方正是瞳明光学科技有限公司,和哈曼商务调查公司签署有关商务调查、咨询、信息安全、风险防范等方面合同委托。   合同无非是一张纸,这是商务调查公司走账必须的,她清楚,肯定是给对方办了什么事,才有如此大的回报。   打印好合同,稍等片刻谢总已经到公司了,他叫着唐瑛,匆匆进了不常来的办公室,挂起了大衣,直说今冬真冷,冷得好像把他脸上的惊讶冻住了,他要着合同,请着唐瑛坐下,草草签名递回给她,让尽快发出去,剩下的就是连唐瑛也回答不了的问题了,谢总奇也怪哉地问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也不清楚?”唐瑛道。她解释了,从萧山回来,那几位说去玩了再无音讯,外聘的商务调查员,他们是不会主动联系公司的,这是条不成文的规定。   可后续究竟干了什么,谢纪锋还是很好奇的,他数着道:“你看啊,武汉宝岛,被瞳明并购、福建博士,和瞳明相互入股对方,他们几乎结成了三为一体的光学产品联营,是怎么办到的?你说会不会和他们几个有关……上午我接到了孙昌淦孙总的电话,他说来京后要专程感谢我……还有肖凌雁电话上,请我参加他的婚礼……嘶,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他好奇,带着几分兴奋看着唐瑛,唐瑛有点难堪地道:“谢总,我是真不知道,您还不清楚他们几个?有话都不好好讲。”   “也是……”   谢纪锋笑着道,对于这种极端出乎意料的事,撩起了他极大的兴趣,正想着联系那一位时,唐瑛的电话嘟嘟响了,唐瑛一看,眼睛亮了亮道:“看,包小三来电了,估计是要钱了。”   “哈哈……给我,给我。”谢纪锋直接要过了手机,一摁接听道着:“喂,三儿,你在哪儿呢?”   “啊?我给唐姐打电话你怎么接住了?哇塞,这都后半晌了,你们还滚在一块。”包小三惊愕地声音,连唐瑛都听到了。   谢纪锋徒然色变,直接道:“胡说是不是?信不信一毛钱不给你。”   “嗨,别别,就指着这钱娶媳妇过年呢……哎对了,谢总,我收到消息了,说那一百万也到了?”包小三问。   “到了,能少了你的啊,我问你,在哪儿呢?”谢纪锋问。   “在做生意呢啊,你又没活给我们干,总不能坐吃山空嘛……哎,这个两块、这个一块,买五个送你一个……等等,谢总啊,我都忙糊涂了,跟你说好了啊,赶紧把钱给我们打过来……等着过年呢……我忙着呢……”包小三前言不搭后语,匆匆说着,挂了电话。   这把谢纪锋听得零乱得,愣是没搞清怎么回事,他哑然失笑道:“看来,我和包小三交流还是有点问题……这家伙,自己都做上生意了。”   他递回了手机,摸着自己的,直接拔管千娇的电话了,拔通聊了十几分钟,才把来龙去脉搞了个七七八八,而管千娇也回家了,问那两位的下落,她居然说不知道,听到此处谢纪锋可不客气了,直接道着:“千娇,我对我也说谎是不是吧?你可是我教出来的,你一说谎话,语气有零点五秒的停顿……再说一遍,他们到底去哪儿了?半个月前我联系过一次,没联系得上。”   “嘿嘿,谢总,这个我也无能为力啊,他们仨商量好要去趁年前赚上一笔钱的,我们分手时候,他们还没想好干什么,不过应该在京城吧……”管千娇道,敢情几个人已经分开了。   “那电话怎么联系不上?”谢纪锋奇怪地问。   “嗯,这个……这个……我说了你可别生气啊。”管千娇道。   “但你不说,我会更生气。”谢纪锋道。   “呵呵,仇笛他们商量了,商量的结果是,还是见好就收,别那天被您谢总给卖了……反正这活也不是长久之计,所以就另谋打算了呗。”管千娇道。   “……”   唐瑛听到了,没敢吭声,谢纪锋的脸红一阵,白一阵,要到了仇笛和耿宝磊的新号码,这才挂了电话,他把三人的电话写了张纸条递给唐瑛,唐瑛拿到手里,有点不解地问:“难道是在故意躲着我们?我们待他们不薄啊?”   “行业问题,不是他们的问题。”谢纪锋道,有点难堪地解释着:“这个行业通俗地讲,就是行走在出卖和被出卖之间,和坑蒙拐骗差不多,但凡稍有点成绩的,都会选择离开的。”   “那以后……”唐瑛期待地问,突然间生出了浓浓的不舍。   “看机缘了,这种事强求不来的……你知道,他们是怎么拿到这一百万的?”谢纪锋道,唐瑛好奇心盛,就听谢纪锋把经过大概一讲,很是感慨地道:“我们找到的是表像,而不是真相,他们也没有找真相,但猜到了真相……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但他成功说服了肖凌雁以退为进,放弃了追究泄密的事,结果一退反而让整个瞳明公司向前迈了一大步……肖云飞携他的公司和瞳明进行了重组、肖云清把他的厂子也和瞳明进行了合并……董事会选出了新一任董事长成了肖凌雁,她放弃了一棵树,却囊括了一片森林啊,四分五裂的一家,又拧成一股绳了,现在肖凌雁的威信前所未有的提高啊,几乎所有的股东都支持她,包括她的几位叔叔。”   “这个……肖凌雁这么位大小姐,怎么可能听他的?”唐瑛不解地道。   “圣人是人,商人也是人,是人就有弱点,也许,他们找到了肖凌雁最大弱点……不简单啊,这事办得大气,如果他们耿耿于怀那一百万,可能什么都得不到,恰恰他们放下成见,诚心帮人,反而斩获良多啊,对他们而言,也是以退为进啊。”谢纪锋感慨地道。   唐瑛对此无语,很难想像,和肖凌雁那样一位尖刻、霸道的女总裁如何推心置腹,怨不得她把婚柬也发来了,结果陈述的时候非常简单,而发生了什么,有多么精彩,真的让她很懊悔过早地离开。   处理完当天的事务,寄走了盖章的合同,办完了转款,她却是无法放下心里的冲动,她知道,谢总是个内敛、喜怒不形于色的人,那三位表现出来的傲气肯定已经惹恼了他,她也知道,谢总对于能否再用这些人也产生疑惑了,毕竟这些表现,已经达到能威胁到老板事业的程度了。   试想,如果他们也开一家这样的商务调查公司,又有几起成功案例支撑,很容易就能走上正轨的。假以时日,恐怕连哈曼也难望其项背。   商人是从不谈论做人的,特别是成功的商人。   唐瑛没有回公司,心事重重地想着,她联系着仇笛,没有成功,手机不在服务区。联系包小三她是不敢滴,那出口成脏的货,交流有难度,只剩下耿宝磊了,一联系,通了,居然就在京城,唐瑛告诉他已汇款的事,他也颇是兴奋,约了顿晚饭,可不料不太巧,耿宝磊居然找到工作了。   近十八点,天将黑的时候,唐瑛驾车到了四环亚奥酒店附近,泊好车。在酒店不远处,终于见到了销声匿迹的一位。   “谢谢啊,唐姐……真是个意外之喜,我都不抱希望了。”耿宝磊握着手,客气地道,唐瑛指指酒店好奇地问:“你在这上班?”   “啊,怎么样?”耿宝磊道。   “干什么?”唐瑛笑着问。   “卖唱怎么样?每周唱两天,大堂支应三天,这是个涉外酒店,老外不少,他们喜欢这种调调。”耿宝磊道。   好像不比当商谍强多少,唐瑛笑了笑未评论,耿宝磊又道着:“我终于可以干喜欢干的事了……唐姐,您来,不是又给我们安排任务吧?”   “呵呵,那有那么多商务任务……对了,要有生意,你还回去吗?”唐瑛问。   耿宝磊想了想,摇了摇头,唐瑛追问着:“能告诉我原因吗?”   “没什么特别原因,那不是我喜欢的事。”耿宝磊道。   “他们怎么样了?我一直联系不上仇笛。”唐瑛轻声问,说到这个名字时,声音特别小,似乎生怕别人发现她语气的不同似的。   “他也在干自己喜欢的事。”耿宝磊摸着手机,找着照片,递给了唐瑛,唐瑛一看,哦了声,眼睛格外地亮。   晒得更黑了,笑得更俨了,一张傻笑的照片,背后是壮观的布达拉宫,看得唐瑛好不眼热地道:“去西藏了?”   “走了十几天了,他的理想是走遍名山大川,多长见识,头天晚上想起来,第二天拎着包就走了……三儿的理想是回去修房娶媳妇尽快制造个小小三,所以他去帮老乡推销汽车小用品了……呵呵,你看,这是他在雪山上照片……估计年前回不来了,他还想去看青海湖呢。”耿宝磊说着,唐瑛饶有兴致的翻着照片,到那罕见人迹的地方,怪不得手机经常打不通。   两人说说笑笑,话到兴处时被打断了,有位姑娘奔出来喊着耿宝磊,耿宝磊不好意思地介绍着,我的新搭档,不好意思啊唐姐,改天休息我约您。   唐瑛递回了手机,两人匆匆进了大厅,估计是晚十八时,随着西餐厅开吃的时候开始。唐瑛循着音乐的声音慢慢踱进了大厅,隔着玻璃墙,西餐厅里影影幢幢,不少金发碧眼的老外、大厅里三三两两、偶而见喁喁私语的情侣一对,那两位轻唱的就在斜对厅门的地方,简单的贝司、吉他伴奏,头顶一个闪烁的小霓虹,映射着那个小小的舞台,满厅荡漾着喃呢似旋律:   谁又会记得   当爱烟消云散   一切都无所谓了   当我变得年老   我还会在你身边   不断地提醒你   我多么爱你   声音甜美而轻柔,两个人在动情地吟唱,是那首LoveofMyLife,唐瑛在角落里侧立了良久,偶而会和耿宝磊会心地微笑,她清楚,这不是谎言,他是真的喜欢唱,那怕他没有机会迈进音乐的殿堂,只能在这座城市的一隅,找一个这样没有观众的舞台。   理想,总是需要一个舞台的,那怕台下,没有掌声。   不过今天有了,一曲歌罢,站在远处的唐瑛,轻轻地鼓着掌,向两位歌者,竖起了一对大拇指,换回了两人会心地一笑。   唐瑛静静地看着,听着,思绪却紊乱地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是塞外的风起,还是南国的水乡,抑或是,在京城的初见,匆匆间都已经成了过眼烟云,而她,却怎么也舍不得,那些她在乎的朋友成了生命中匆匆的过客。   于是,她突然间喜欢上了这首情歌,因为此时的心境就像歌声的余音:   backhurryback(回来吧回来吧)   pleasebringitbackhometome(请快回来吧)   becauseyoudon‘tknow(因为你不知道)   whatitmeanstome(你对我的意义) 第三卷 贱谍任务 第01章 旧友新朋重聚   捱过寒冬暖春,又是一年的盛夏来临,五一过后,天气渐渐的炎热起来,商贾聚集京师之地依旧繁花似锦,川流不息的车人未见其少,鳞次栉比的高楼唯见其多。   座落在三环边上的宝隆大厦景色依旧,一辆京牌的北汽MPV泊定,车里下来的一位男子,像是故地重游一般,饶有兴致地看着四周的景色,楼更高了,街更宽了,和记忆中的地方出入很大。   司机是位女人,她慢了一步站到了男子身侧,笑着问道:“董主任?你对这片挺熟?”   “可不,就这片长大的,小胡同四合院都拆没了,看那儿都一个样,没有老京城那味道了啊……甭说建筑了,就街上的豆汁,我都喝不出小时候那味了……瞧这幢楼,原来也就十几层,愣是又加了十几层……”男子很是不入眼地道。   女人笑着回道:“现在几千万人口了,寸土寸金的,都住四合院还了得?”   “我不是说发展不好,可总该给怀旧留个像样的地方吧?城市和人是一样的啊,总该有它的性格,像咱们帝都,就应该大气磅礴……现在倒好,磅礴没了,大气污染倒是不少……你全国各地走走,那城市和一个模子里拓出来的一样,都是开发商的手迹,甭指望找什么古迹。”男子一口流利的京片子,边牢骚边进了楼门,两人并肩走向了电梯。   女子笑笑,似乎心思不在闲扯上,进了电梯,只有两人时,她小声换着话题问着:“哈曼这家,您打过交道?”   “当然打过,你放心吧,数一数二的,十年前,全市不到十家商务调查公司,他们牌子就有了;十年后,现在一千多家吧,牌子还在着呢……就这足够说明问题了。”董姓的男子道。   “很守规矩?”女人脱口道,这个行业,没关门就相当不错了。   “那不能,真守规矩,你一毛钱也别想挣着。特别是这行。”男子笑道,转口解释着:“不过没人抓到他们不守规矩的事,所以,他们也就最守规矩了。这个不用深究,和像贪官污吏,没犯事不代表清廉,而是代表没查你。”   “哪……咱们这事好像就不好办了?”女人问。   “呵呵……放心吧,去别的地方不敢说,到谢纪锋这儿,他得把咱们当大爷供着。”男子道。   这话似乎那女人不敢苟同,京城混惯的老油子向来是嘴上没把门的,这号侃爷侃起来,五湖四海加上外太空,还得包括上下五千年,那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他们拍胸脯的事,大多数时候得打个大大的折扣。   出了电梯,两人刚到迎宾台,一位高个子的女人迎着,一问是董淳洁先生和戴兰君女士,很客气地把两人请到了总经理办,直说谢总正在赶来,让两位客人稍等。   接待的是唐瑛,她眼中,男的稍稍发福、四十年许、那目空一切加上时常撇嘴甩出一串京片子的得性,她知道是京城的土著;叫戴兰君的女人倒是稍稍让她意外,举止得体,谢不离口,她细细看时,那女人穿戴很普通,不过却像有某种气质一般,总是让人忍不住多瞅她两眼。   对了,她和这里朝九晚五,一身OK职装的女人不同,浅色的长裤,很有京味的大红半袖褂子,像老庙会上那家偷跑出来的闺秀,怎么看也不像为生计奔波的那类。   陪着两人聊了几句,都是董淳洁在吹牛,从股市风云到人民币汇率,从利比亚危机到反恐形势,牛吹了一半谢纪锋就到了,不过意外的是,对这些胡吹大气的货色,谢纪锋又紧张,又惶恐地上前握手问好,那男子像位官爷一样,只是随手摆了摆手。   唐瑛知趣地告退了,谢纪锋坐到了他的办公位置上,看着对方,盯了一会儿,眼珠子动动,又审视上那位女人了。   “我手下,小戴……谢总您好像还没成家啊?有半亿身家不?要有,我把小戴介绍给你。她可是纯血统的皇亲国戚啊,他姑姥爷那辈……”   “得得,别拿我开涮啊。”   “呵呵,瞧瞧……这没办法啊,人嫌你老了……哎我说谢总,您还真显老了啊,我上回见您,有些年了啊……人不服老不行啊,您这一天殚精竭智、日理万机的,衰老的比普通人快啊……”   董淳洁谍谍不休地扯着,连他同来的女伴也烦了,不时地悄悄瞥谢纪锋,意外的谢纪锋很是恭敬,没有半点不悦之色,顶多是微微一笑。   有点城府,最起码能受了董淳洁这碎嘴的,涵养功夫就不一般。   这不,董淳洁说得口干舌燥,茶水喝了两杯,看样子还准备继续,戴兰君踢踢他,使着眼色,他才省悟还有正事,一欠身子道着:“闲话咱们放放……这次来,哎我说老谢,就咱们这关系,我要有什么事,上刀山下火海,你都不带眨巴眼,对不?”   谢纪锋一笑,不软不硬地回道:“问题是,咱们好像没什么关系啊?”   噗声把戴兰君逗乐了,这牛皮吹破了,董淳洁倒是不急不恼了,咧嘴一笑道着:“对,这话也对,咱们糙爷们不能发生关系……那我就开始说正事了啊。”   “没事,不说正事也行,我挺喜欢听您谈古论今的。”谢纪锋笑道。   啪唧,董淳洁一拍大腿,指着谢纪锋道着:“瞧瞧,小戴你瞧瞧,老谢这样的才是知己,只有他能听懂我的理想和抱负……像你们这些小年轻,你们已经脱离这个时代的核心了,打我爷爷那辈开进京城开始,不管怎么风云变幻,它这江山都不会变色……和你这褂子一样,红色。”   哎哟,戴兰君一阵牙疼,哭笑不得地看着老董,她明白了,谢纪锋根本就是把他当笑话耍的,表面是尊,背地里,还指不定怎么看呢。   “老戴,你说正事。谢总等着呢,别耽误人家时间好不好。”戴兰君委婉地道。   “哦,对,说正事。”董淳洁坐正了,谢纪锋一笑道:“没事,我时间很充裕,今天来了,我坐东,请两位全聚德吃顿怎么样?赏不赏这个面子?”   “您这就见外了不是?好像我们上门找您请顿饭似的……你甭请,回头我在钓鱼台请你……”董淳洁正要借题发挥,不料看到了戴兰君的眼神,又迅速回位了,向着谢纪锋道着:“谁请谁,随后再说,我今儿找你,还真有事。”   谢纪锋笑笑道着:“最好别有事,吃饭、借钱、都可以,其他事……是不是就不要说了。”   关系似乎不够铁,戴兰君瞥眼,隐隐地觉得,谢纪锋似乎知道老董的身份。   这不,老董开始自恃身份了,一摇头道着:“要谈钱,那是骂我呢啊,我借得着你么?我那发小,现在趁着十几亿身家的多了,就见了他们,也得喊我声董哥……人活着总该有点理想,有点抱负,您说是不,谢总?”   “是。”谢纪锋无奈地道:“可是,您抱着什么理想和抱负来了?”   “哦,我得给您说正事了。”董淳洁正色了,严肃了下表情、端坐了下姿势,然后压低声音道着:“给我几个人怎么样?”   “可以,什么姿色的?”谢纪锋道。   “去去……这正事。”董淳洁道。   “没人。”谢纪锋一口回绝。   董淳洁气着了,一指谢纪锋道:“你想翻脸对不对?”   “我倒不想翻脸,问题上,你要我的人,回头他们知道了,我这脸怎么办?何况你们……没准备掏钱吧?”谢纪锋道。   啪唧,董淳洁一拍大腿道着:“都说了,人总得有点理想和抱负吧?谈钱多伤感情啊?”   戴兰君哧声一笑,附合着道:“谢总,是这样,我们也是找几个外围人员,就是司机、打杂的、扛东西之类的,您也知道我们工作性质特殊,不但人得牢靠,嘴更得牢一点,但有正式身份的人我们又不能招蓦,所以,董主任就来找您来了……您看,是不是能给我们行个方便,说不定,您也会有用得我们的地方,多个朋友多条路嘛。”   话很客气,也很到位,谢纪锋思忖了片刻,问得第一句话却是:“你们准备付多少报酬?”   “又谈钱,你这人……不说了,越老越没脸了。”董淳洁气着了。   “没钱谁给你干活呀,就有钱都未必能找得上人,要不得了,我跟着你打杂得了。”谢纪锋道。   “咦?我看他行啊,小戴。”董淳洁道。   戴兰君翻了他一眼,正色对谢纪锋道着:“得出趟远门,条件比较艰苦,报酬呢,我们会付的……关键是人,体力好、能开了车、警惕性稍好一点,别成了我们的累赘就行,您可能也知道点我们是干什么的,要注意的事项我就不多讲了。”   似乎讲话都很小心,戴兰君说时,还看了看董淳洁,老董却是发现谢纪锋的犹豫,他催着道:“老谢,感情谈过了啊,不给这个面子,别怪我扯破脸了啊……就你这么点小公司,架得住我给你使绊子么?居委会大妈就能把你整服贴了。”   “等等……”谢纪锋像是心有顾忌,不敢翻脸,他打断了董淳洁的话,直问着:“要求再具体点。”   “已经很具体了,还有一点,身手好点,出远门呢,遇个车匪路霸,也抵挡一会儿,别到时候跑得比我们还快。”董淳洁道。   “这种人太好招了,人才市场一抓一大把啊。”谢纪锋道。   “我们找的是高手啊,你以为找几个民工打架闹事啊……我们是干正事,干大事,干好事的人。”董淳洁拍着大腿道。   “好好,我明白了。”谢纪锋无奈地道,掰着指头数着:“你们要的是这种人,体力好、能挑能扛、最好会开车,而且,身手也不错,万一打架也得能支应一会儿……当然,还得嘴牢,看见什么,听到什么,那怕看到听到不该看到听到,也不能乱说……是这个意思吗?”   对头,两人笑着点点头。   然后谢纪锋表情僵在那儿了,像在想什么,戴兰君生怕事情黄了,赶紧道着:“我们不白使唤人,是付报酬的,关键是符合条件的人真不好找,就有,我们不知根知底,也不敢乱用啊。”   “甭跟我装深沉,你手下那些黑户口多着呢,就那号人,就那号拿钱办事,完事消失再找不着那种人。”董淳洁道。   谢纪锋眼中,很快了浮现出了三张脸,三个人,不过已经不属于他麾下的人了,大半年时间,那几位有了底子,干得是蒸蒸日上,几次商务调查任务,他们都推拒了,似乎这一次,是一次绝好的机会。   “老谢,给句痛快话,要不帮,得,咱们十几年的关系,今儿就划上句号了啊,以后惹着那家达官贵人,别找我。”董淳洁发话了,逼宫了。   戴兰君生怕这话僵住,悄悄扯了老董的衣角一下下,可不料变生肘腋了,谢纪锋一笑道:“人,我有,而且比专业的还专业。”   他抽了一支笔写着什么,边写边道着:“老董,丑话我可说前头啊,我给你三个人,非常专业,可能比你想像中优秀……但问题是,他们已经退出这一行,能不能把他们请出来,就看你的本事了,你要没本事,别来回头找我。”   说着,一张便笺递了上来,戴兰君起身接住,一看是三个人名,电话号码,她谢了声,老董却是风风火火要走,扬着手不屑地道:“放心吧,只要他是人,我就请得动。”   看来事情真的很紧急,两人得到消息就匆匆告辞,谢纪锋送着人,还喊着唐瑛给两人提了两份小礼物,直送上车走人,车走好远唐瑛才好奇地问着:“谢总,这是谁呀?谱这么大?”   “就当没见过他们。”谢纪锋严肃地道了句,直接上车,公司都没有回去。   好诡异的事情,把唐瑛看得愣了好半天,根本不明所以。   ……   ……   “往前,往前……就在那一片了。”   董淳洁看着座标,定位到手机上,他们找了最近的一个,还真想看看传说中那些行走在灰暗间的商业间谍是个什么样子。   “我告诉你啊,小戴,老谢这条老狐狸,你得防着被他骗了……这家伙就是靠坑蒙拐骗吃饭的,别的商家那儿刨点东西,一转手,高价就卖给另一家了,两家打得头破血流,他们搁背后乐呵呵数钱玩呢。”   “他连您也敢骗?”戴兰君笑着问。   “那他不敢……我揪着他小辫呢,这个秘密暂且不能告诉你啊。”董淳洁得得说着。   “哟,挺厉害啊……不过你确定,这么些年了,他还能听你使唤?”戴兰君不信道。   “这不得验证一下嘛……哎这什么啊,怎么会在小学校边上?不会是老师吧?这老师不能跟着老谢当商业间谍啊?哎这世道,太堕落了……”   董淳洁发着牢骚,车驶近了温泉镇一处学校,老谢给的人其中一人就在这里,这里已经是四环外了,从哈曼商务到这里,差不多得一个小时,一半时间是堵在路上了。   围着校园转了一圈,车泊到路牙边上,董淳洁愣了,距离目标不足30米;戴兰君也愣了,三十米内,只有一个人,这会儿是上课时间,根本没有其他人。   那人什么样呢?   寸头、花衬衫、大裤衩、人字拖,正斜斜倚着拦栏,屁股下坐着一辆三轮车,车上花花绿绿的小玩意,看这样,肯定是校门口哄小孩那号无良奸商。   “不会吧,这尼马能是商业间谍,还高手?”董淳洁傻眼了。   “应该没错啊,就他一个人。”戴兰君笑了,估计十有八九上当了。   “看看去……咱们分开。”董淳洁先下了车,戴兰君小心起见,把车开出好远,这才踱步下车,他下车的时候,下课铃声响了,各教室放羊般涌出来一大片小屁孩,她眼见着那个摊贩蹬着三轮,直驶到最近的拦杆外,一群小学生哄上去了。   奇了,生意不错。   怪了,董淳洁不知道看到了什么事,扶着栏杆大笑,笑得直捂肚子,就差趴地上了。她上前小声一问,董淳洁指指那摊面,一下子惊得戴兰君差点咬了舌头。   花花绿绿的证件,证章,本子、玩具,样式普通,不过名字葩了;什么屌丝合格证、什么逗逼勋章、什么通奸执照、什么傻逼全球护照、二逼学历证明,都是烫金的大字,偶而不同包装,是脑残粉、脑残金、白痴胶囊……再有就是一堆稀里古怪的小玩意,蟑螂盒子、塑料蛇、瘌蛤蟆……最恶心的是,居然还放着一堆:屎!   董淳洁在不远处看着,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道着:“哦尼马,这都不是奸商能形容的了。”   “恶心成这样啊?”戴兰君哭笑不得地道,她知道是仿真的,可仿真这个的,也太没节操了点。   可也奇了,生意还就不错,那卖货的在嚷着:今年过节不送礼啊,送礼就送脑残金;你们班的二逼、逗逼、傻逼多吗?赶紧地,给他们贴个标签;你们痛恨布置作业,骂你们的老师吗?弄堆屎,给他放讲台上……五块钱一堆,和真的一样。   边教唆边收钱,那些吐着舌头,满脸兴奋的小屁孩,总是拿着这样那样的整蛊玩意,贼头贼脑地揣好,戴兰君都看到了,这边刚买上,那边已经有小孩背后已经被人别上逗逼勋章了。   课间不过十分钟功夫,三轮板车上的货已经变成了厚厚的一摞零钱,再看那位,已经揣好钱,准备收工了。戴兰君笑着回头问董淳洁:“董主任,什么感觉。”   “太有创意了……快笑死我了。等等啊,我咋唬咋唬他去……”   董淳洁也被撩得玩兴起来了,他收敛着笑容,看看对方一门心思在数钱,根本没注意到他们俩人,他踱步慢慢地绕着,冷不丁地,站到准备走人的包小三面前了。   “有营业执照吗?”董淳洁虎着脸问。   包小三一愣,一看是位西装男,还拉着脸,紧张了一下道:“通奸执照,要不?”   “甭跟我打哈哈……没执照,没收加罚款?你懂不懂法啊,你这是违法经营……这都什么产品啊?”董淳洁训斥着。   “喂喂,大哥大哥……就挣几个小钱至于么,小孩玩的东西。”包小三解释道。   “不行,跟我去工商所一趟,那有这么破坏学校秩序的……啊。”董淳洁说着,冷不丁眼前一黑,吃痛喊了声,戴兰君远远地喊着,怎么打人啦?   可不打人了,包小三一拳封眼,董淳洁吃痛大喊、接着包小三又是一腿踹裆,董淳洁蹬蹬连退几步,一屁股坐地上了,戴兰君飞快地奔上来,可不料包小三更快,跨上车,吱溜就跑了,车跑得嗖嗖有声……耶,还是改装的,加了个电机,成电动三轮了,眨眼就跑出去好远,拣着胡同钻。   眼看是追不上了,戴兰君憋着笑,把董淳洁拉起来,一手捂裆、一手捂脸,鼻血长流的,戴兰君赶紧掏着纸巾给塞上,她严肃地问着:“董主任,要不要报警?”   “算了,好容易遇见位敢打倒我的高手。”董淳洁有苦难言地道,悻悻然捂着脸放车旁走。   戴兰君边笑边走着,上车驶出不远,再看定位时,那位高手已经跑出十公里了,到了镇北新四义一带,还以为是落脚地,两人驾车拐来拐去,再一次见到才发现,仍然是一所学校,高手正在向上体育课休息的学生兜售,煞有介事的喊着:   想赢得女生的芳心吗?一定给她吃包脑残金!   两人想生气都生不起来,不过高手没有那么接近,警惕心相当强,车窗刚一露头,又把高手惊走了,那车在胡同里蹿得绝对比汽车快,一眨眼功夫,视线里早找不到人了…… 第02章 众里寻他难觅   “哎哟……疼死我了。”   “哎哟……这小王八蛋真是无知无畏哈,要知道我什么身份,得吓死他。”   “哎哟……我这倒霉给催得,我这不是吃饱了撑得,出来找揍么……”   进医院门诊简单处理,差不多就到了晚饭时分,挨了这么一家伙,董淳洁连饭都没吃好,上车准备打道回府时,这委曲却是像饱嗝一般泛出来了,就是嘛,天子脚下,居然还能遇到这号无法无天之人。这倒也罢了,特别对于那位目标居然干着那种没底线的奸商生意,更让董淳洁觉得难以接受,他说了,生活所迫毒害别人可以理解,总不能毒害祖国的花朵吧?   “董主任,底层就是这种生活状态,您不了解而已……你瞅瞅这路边,城管一下班,盲流就出摊,也就指着这养家糊口,你把他们怎么着吧?”戴兰君道。示意着温泉镇路两旁,开始挤攘的夜市,瓜果小吃、日用百货,已经把街两旁占满了,自行车、电单车、汽车,龟缩行进着。   董淳洁好奇地看看,戴兰君小心的驾车,边道着:“仓禀实才知礼节,这没实的时候啊,还跟谁讲什么谦让……你要没收人家的摊位,人家不打你才怪啊。”   “耶……打起来了。”董淳洁兴奋地道。   两个摊贩争吵着什么,说着就上手了,戴兰君看了眼,笑着道:“这不正常么?别说这些人,就每天挤地铁,捋着袖子打架的女汉子多了。”   “打就打吧,不能打我啊……我家老爷子都舍不得打我一下,特么滴,这事没完,我得找谢纪锋去。”董淳洁咧着嘴道,想想就来气,疼倒是次要的,关键是很没面子。   “那咱们这事……我看算了!?”戴兰君忍着笑道,晃这一天,算是白搭了,她估摸着董主任也是三分钟热度,因为这事,本身就是剃头挑子一头热,没人逼他要干什么。   董淳洁想了想,摇摇头道:“不能,这事我盯了多半年了,怎么可以轻易放弃,没点百折不挠的勇气,啥事也别想办成。”   这点戴兰君表示极度怀疑,就差说一句,您老奔四了,也没见办成什么事啊。   话没敢说,董淳洁却是在自言自语着:“……哎,小戴啊,这事情其实得分两个方面看啊,老谢这帮人啊,他们就是群不讲规矩、不受约束的货,瞧瞧,干脆利索啊,连我都敢打……还有什么人他们不敢打?我倒觉得这样的人,还就是我心目中的人选。”   “您确定?头回见面就犯嗝应了,你指望能招蓦到他们?”戴兰君问。   一想也是,董淳洁拍拍脑袋,转眼想到了一个绝好的主意,这样,这个太野的,咱们往后放放,总不能都这样吧?换换,换人……说干就干,他电话联系着家里,许是他的身份确定很特殊的缘故,不一会儿,两个信号的定位都发到了他的手机上。   他看了半天,招呼着戴兰君往亚奥酒店的方向走,另一个目标,出现在那儿,对比人物的身份、出现的方位,忍不住让他浮想联篇了,他自言语道着:“哎,这个差不多……栖身于高档酒店,随时准备对可能的入住目标下手,嗯,这种人好对付,你只要知道他的身份,差不多就能镇住他……万一运气好揪着他小辫,他就得老老实实跟着咱们走。”   “但愿如此吧。”戴兰君如是道,明显心气不高。   今天太过诡异,那些她没有接触过商业间谍行业也很让她出乎意料,她总觉得,没有想像中那么容易。   车驶到亚奥酒店,两人扮住会客的客人进了大厅,这时候手机信号的定位出去误差了,毕竟是层叠式的楼层,知道方位,但你不知道那一层啊,两人坐在大厅的沙发上,董淳洁不断催着再准确一点,催得甚至要发火了,半晌戴兰君却是小声提醒着他道:“董主任,没那么难,对方不知道我们在找他,肯定不会故意躲,这都十几分钟了,不没动吗?”   “问题不知道在哪一层啊?”董淳洁难住了。   “您说……会不会就在大厅里?”戴兰君着小声道,指指临窗的角落,响着轻柔音乐的地方,董淳洁瞬间眼睛一直:“哇,居然有如此人间绝色!?”   “不至于吧?京城什么美女没见过?”戴兰君笑了,那位女唱者,姿色平平。   董淳洁却是撇嘴道着:“我是说那男的……你见过比美女还漂亮的男人?”   嗯?戴兰君回头,细细看看,等那位吟唱的男子抬起头来,还真让她惊艳了一下,肤白如脂、身材秀隽、明眸如星、一脸忧郁的,不比电视上的情歌王子差,她看着愕然道着:“也是啊,确实是绝色。”   “不能这俩是商业间谍吧?业余卖唱?”董淳洁不信了。   “试试,一试便知,这个简单。”戴兰君笑着道,掏出了手机。   等了片刻,一曲方罢,她拔着电话,手机确没有放到耳朵,不过马上看到了那位男子在掏口袋,放到了耳朵上接听……这边的手机里,就听到了有人喊喂喂。她一挂断,那人脸上的表情变得奇怪了。   没错,就是他!第二个目标,耿宝磊。   收好了手机,两人要了杯咖啡,边啜边等着,又听几曲,董淳洁看得久了,又开始犯嘀咕了,他小声问着:“小戴,你看他像不?”   “像什么?”   “商业间谍?”   “这个怎么看得出来?”   “怎么看不出来,我就看着不像啊,不会是卖脸蛋混生活吧,专门负责勾引人老珠黄的女商人?”   “噗……”   “你别笑,还真有,现在这世道堕落了,只要是为了钱,就没有干不出来的事……你别笑啊,这方面你们年轻人还真得加强政治思想学习以及个人修养,人活着总得有点追求,有点理想和抱负,钱买不来的东西太多了……”   “噗……”   戴兰君却是笑得更欢了,董主任这一肚子不合时宜由来已久了,真正见识到才发现,他这么正襟危坐着给你讲,比脱光了裸奔的行为艺术还让人难以接受。   不过他还是挺可爱的,就像用现在的眼光去欣赏半个世纪前的老电影,那怕再不入眼,新奇和笑点总还是有的,戴兰君虚于委蛇着,作势认真听着董淳洁说着从中央到地方的反腐形势、从地方到中央的大好形势,从国内和谐到国外混乱的对比,反正是纵观天下大势,结果只有一个:风景这边独好。   戴兰君表情是聆听,不过听得更多的却是那位男孩忧郁的情歌,纯英文的曲子,他唱得很投入,她似乎听到了歌声里,有那么现实的影子,似乎是属于这位大男孩的,好像这种忧郁恰是他自己的写照。   一个对牛弹琴、一个心不在焉,时间过得飞快,一个多小时就过去了,两人提前一步出了大厅,坐到了车里,董淳洁心血来潮了,他神神秘秘地道着:“小戴,这个人,我觉得很好搞定。”   “您想好办法了?”戴兰君好奇道,她感觉这个人,似乎应该没有那位奸商难缠。   “当然想好了,山人自有妙计?哎,你看我……像坏人不?”董淳洁期待地问。   “怎么可能?谁还能比您根正苗红啊?”戴兰君不解了。   “别打岔……我是说,我要装坏人,你觉得像不?”董淳洁道。   “哇……您这是柿子拣软的捏啊。”戴兰君明白了,肯定是见这位和姑娘一样,瘦瘦弱弱的好欺负,老一套,想咋唬人家呢。   “废话不是,硬柿子我那捏得动,路边停了,等着哈。”   董淳洁叫着停车,跳下了车,他看着手机,刚过二十时,目标刚刚出来,肯定是在这儿卖唱完了,要回住处或者什么地方,他踱步过路对面,站到了人行道上,准备来一个半路劫人了。   “嗨……站住,说你啊。”老董不客气了,隔着几步就嚷上了。   “啊?叫我?”耿宝磊吃了一惊,指着自己,看看四下无人,又看看对方是个西装革履的男子,体态偏肥,肯定不是劫匪,他放松了,好奇地问着:“干什么?”   “呵呵……小伙子,长得真俊啊。”董淳洁赞了个,背着手,视察一般踱步上来。   不过在耿宝磊眼中,却是一位中年男,淫笑满脸朝他来了,其声之荡、其色之淫,看得是格外真切,就如官老爷逛花街柳巷一般。   这可是头回遇见,耿宝磊真的紧张,像被吓到了,他紧张地手蜷在胸前警示着:“别过来啊,别过来啊,再过来我喊人了。”   “你看我像坏人吗?再说我就是坏人,也不是个喜欢男人的坏人啊……来,小伙子,认识一下,本人董淳洁,专业商务情报工作十几年,对你很有兴趣啊。”董淳洁示好的伸出手来了,一般情况下,以他的派头,混个脸熟绝对没问题。   耿宝磊警惕地看看,没理他,要走,董淳洁一拦道:“喂喂,别走啊,找你可是正事……哦,对了,我还个女下属,想不想认识一下,她对你刚才的歌很是赞口不绝啊。”   “我都不干商务调查这一行了。”耿宝磊道。   “啧,什么也不是绝对的嘛,我请你的事,你绝对会感兴趣……哦对了,不用当商务间谍偷偷摸摸的。”董淳洁道,拦在了耿宝磊的面前。   耿宝磊被纠缠住了,翻白眼了,董淳洁却是错会意了,大讲特讲着,就小伙子你这水平,怎么可以在这种勾栏之地卖唱呢?人总得有点理想,有点追求、有点抱负吧?别担心,你的机会来了,想不想挣一笔钱?我可以给你?想不想换一份体面的工作?我可以帮你。想不想彻底改变一下你这种不见天日的生活,我也可以帮你。   “等等……我说纯洁哥,我过得很舒服,很幸福,不需要谁帮啊?”耿宝磊道,打断这货的话了,怎么看也像个卖狗皮膏药的,而且还是很拙劣的那种。   “怎么可能不需要呢?五湖之内皆朋友、四海之内都同志啊。”董淳洁大惊失色道。   “我倒看你真像个同志啊……呵呵,对不起,您呐,再见。”耿宝磊一转身又要走。   “站住。”董淳洁火了,一伸手一拦,这太不给面子了,他严肃地道着:“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干什么的啊?哈曼商务公司的雇佣间谍?瞧你这样也没少坏事……信不信明天就查查你的老底?”   “哇,还真是同行?你想怎么着吧?”耿宝磊一听这话,有点明白了。   “跟我们走一趟……喝茶聊天怎么样?”董淳洁得意地道,终于镇住对方。   “您是……警察?”耿宝磊好奇地问。   “不是,警察能像我这么文明地请你?”董淳洁道,摇了摇头。   “那您是……哪家商务公司的老板?”耿宝磊又问。   “我有那么俗吗?”董淳洁不屑。   “哦,那就好办了。”耿宝磊更放心了。   “什么意思,愿意和我们一起聊聊了,你放心……你就看我也不是坏人,我是国家……啊!?”   董淳洁正待示好,却不料眼睛一疼,双手下意识的捂住了,接着脚面一阵巨痛,惨叫加剧,蹬蹬蹬连退几步,一屁股坐到了花圃里,戴兰君听到不对劲,赶紧下车,却只见得那人蹿得像只兔子,只剩下背影了。当然,还剩下一位坐在花圃里惨叫的。   “快快……快起来,董主任……”戴兰君搀着人。董淳洁揉着眼睛,瘸着腿,哎哟哟吃痛叫个不停,直咧咧骂着,这都怎么了?怎么就会欺负老实人……灶王爷不发威,他以为就没点火气啊……哟哟,疼死我了,给我眼睛里喷的什么东西?赶紧上医院……我这瞎了连个因公负伤都摊不上啊。   赶紧地上车走人,好在没引起大的混乱,只是有不少看热闹的,还以为两口子闹别扭呢,上车就往最近的医院开着,车上矿泉水冲了冲,咦,很快能见物了,这倒放心了不少,等去了医院,门诊一瞧,医生说了,没事,回去色拉油洗洗眼睛就好了……没想到遇上位爱管闲事的八婆医生,估计道德水准不比董淳洁差,她问着病因了:我说您这是不是骚扰人家那个小姑娘了?瞧您这年龄也不小了,不能干那事吧?   “哎哟,我比窦娥还冤呐……我好歹一国家干部,有您说的那么不堪么?”董淳洁哭笑不得地道。   “拉倒吧,你瞅瞅新闻报道里,那报道通奸的,有老百姓么?”医生没好气地道,对他说了,没事,不用治疗,是女人用的防狼喷剂,歇一晚上就好了。一瞅你也是京城人,闺女这么大了,可不能干那事啊。   闺女自然是指戴兰君了,把两人给糗的,掩面而逃……   ……   ……   晚九时,乘了十站公交,下车耿宝磊看着不远处熙熙攘攘的夜市,电话联系着,寻着包小三和仇笛。   半年多了,要说起来,仇笛和包小三推销的汽车用品,小工艺品生意着实不错,每天趁早趁晚躲开城管,大白天除了给4S店送,就是打游击,这不交费不交税的,收入还真是蛮高。   步了一公里,就能看到练在路边的摊了,几张行军床一并,琳琅满目的东西一摆,灯光一照,还蛮像回事,在市里上班,陆续下班回来路过这儿可泊车的地方,不经意买瓶玻璃水或者擦车巾,再要不汽车挂件类的小玩意,就是最好的收入来源了。   “哟,宝蛋来了。”包小三笑着道,拎着瓶啤酒。   仇笛正给一辆车后贴壁虎,避祸的谐音,现在路上碰瓷太多,司机还真迷信这个,贴完收钱,车走回头,耿宝磊已经坐到了他的位置上,拧开了一瓶啤酒,猛喝了一口,像是心有余悸的样子,仇笛好奇地问着:“哟,这是怎么了?”   “今儿碰上个拦路的。”耿宝磊道。   “咦?又被老娘们盯上了?”包小三哈哈大笑道,自打去星级酒店唱歌,已经有N位老富婆向耿宝磊这号小鲜肉递橄榄枝了,耿宝磊一提这事就脸红,他烦燥地道着:“去去,别提那茬……今天是个老男人,真邪了。”   哈哈哈……恭喜你啊,你这脸蛋成功练到男女通杀的水平了。仇笛的包小三直嗤笑。   直待两人笑罢,耿宝磊才道出原委来,好像不是同行,不是警察,也不是认识的人,可也奇怪了,就准准地找到他了,一说这个,包小三问了,是不是鼻梁肿了?肯定是了,中午会儿还有人拦我的车咋唬我把我往工商所送呢……我特么直接一拳把他干翻就跑了,嗨,对了,好像是一男一女。   对对对,就是他,这到底怎么回事啊?耿宝磊虽然没看清鼻梁,可一男一女没错了,他好像记得两人还在厅里听歌了。   说完了,两人一瞅仇笛道:“难道你就没遇上?”   “没有啊,我今天跑了一天……老王家又让我给他们推销点润滑油,半下午才回来。”仇笛纳闷了,他一下子也搞不清这是什么状况,有人要玻璃水,他忙着招呼了,包小三和耿宝磊咬着耳朵商量,商量一致的结果是,应该是有生意找上门了,去不去干呢?   “要能像去年,一个月弄十几万,我就干……哎呀,你不知道啊,干这生意累死个人了,早晚送货,白天跑学校,一个月下来撑死了挣万把块,还得天气好。”包小三倒苦水了。   “啊?你光骗小学生,都月入过万了?”耿宝磊惊讶了一下下,看来人不可貌相,别看他天天混迹在五星酒店,一个月也就大几千的水平。   “他比我多多了……嗨仇笛,过来,商量事呢。”包小三叫着,仇笛靠着摊,抿了口啤酒,估计是间谍这种掮客生意的启发,这数月他和包小三一直跑着从汽配城到4S店、车主之间的倒腾,获利不菲,从脸上的笑容就看得出来,一听两人想法,他坚决回绝道:“别傻啦……两回咱们脱身还挣着钱了,那是运气好,你要太相信运气,运气就该没了,京城这么大,上千万人呢,找咱们这几块料?能有好事吗?”   “我觉得,你这是自甘下贱……人肖总都说把咱们当朋友呢,谢总还想请咱们回去呢,你倒好,就风吹日晒的喜欢当苦逼。”包小三斥着,就喜欢和仇笛抬杠。   “怎么了,咱们这不也混得有车有房了么,有什么过不去的?”仇笛笑道。   “拉倒,一辆破面包,还是二手淘来的,还是外地牌,见了交警就躲……租个房还非跟我俩人分房租,你可好意思说。”包小三揭着底。   耿宝磊被逗得哈哈大笑,这一对兄弟仍然厮混在一起,关系是愈见亲密了,他打断着两人的争吵提议着:“……喂喂,别说那些没用的,这事怎么办?我把人也打了啊,人找后账怎么办?”   “正好,别去卖唱了,跟我卖润滑油去,我正缺人呢。”仇笛道。一看仇笛蓝衫星星点点污渍的打扮,耿宝磊却是有点接受不了了,他哀求着:“哥,给我保留点面子成不?我好歹也是玩艺术的,又回扛机油去?”   “也是哈……这是怎么回事呢?是不是老谢,要他有事,不可能不告诉咱们啊,千娇知道不?”包小三问。   耿宝磊说了,刚刚和管千娇联系过了,她又接了个偷拍任务,根本不在京城,想想几人分开已有数月,不提还罢,一提还是蛮想的。   讨论来讨论去,莫衷一是,耿宝磊寻计不成,反被两人拖着干活了,摊支到差不多零点,又忙乎着往一辆破五菱加长厢面包车上收货,等收完货已经过了零点,耿宝磊连人也没走,直被两人拉到租住的窝里,老规矩,一碟猪头肉、一碟花生米,就着两瓶二锅头,酒没喝完,两人已经累得直打呼噜,早顾不上招待耿宝磊了…… 第03章 相见相识无语   轻霾的天气,清晨像从黄昏开始的,一辆奥迪缓缓驶入三环的4S店,迎接的店员倾身来问,却是一一位作保养女车主。   交车,她被店员殷勤地请进了休息间,咖啡、电脑,还有个小小的吧台在调剂茶水饮料,这个氛围很不错,最起码不会让等待的顾客觉得无聊。   是唐瑛,她看看时间还勉强充裕,却是不想坐在这儿,随意地走着,转到了车展大厅,饶有兴味地看看各类在售的靓车,相比她那辆低配的A4,那一辆也会让她生出点艳羡的感觉。对了,这叫永不满足,人的欲望总是比能力大上那么一点点。   对了,还有机遇,她还能回味起拥有一辆车时,那种激动和兴奋的心情,像上学收到的第一封情书一样,甚至还带上很紧张的情绪。京城打拼了数年,这一切对于她来得仍然很突然,差不多就是去年这个时候,机会来临的时候,她都觉得是个荒诞的笑话。   哟,又想起那几个货来了,一想起来,总是让她觉得像烦闷一样,心里有点堵,年后她见过管千娇一次,那个疯洒丫头是真喜欢干商务调查的活,总是不停歇地奔波在几地,那时候她知道仇笛又来京后,专程到四环住地找过他,没有等到……对了,还约过几次,就耿宝磊到了,他和包小三也没到……再后来,心里那点破土的萌芽,早被忿意浇死了。   她好像觉得仇笛在故意躲着她一样,而且觉得他似乎好像从来没有试图拉近过彼此的距离,这和她所见的所有男性都不相同,大部分时候,那怕是偶遇的男士,也在试图套着近乎,邀着饭局,就为了要到你的电话。   “我怎么想这些!?”   唐瑛驻足到落地玻璃的窗前,检视着自己零乱的心态,从去年生意的波澜到今年的平静,平静的久了,她似乎有点难耐这种寂寞了,特别是回归到原来朝九晚五按部就班的程式化生活,每一天都过得让人懒洋洋的充满遗憾。   嗯?怎么像……他?   奇遇?她傻眼了,看到了一辆冒着尾烟,疾速飚进大院的加长面包车,车在口子上泊了一下,直接轰轰开进后院,她似乎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于是有点好奇地快步踱出休息室外,循着路线,伸着脖子看。   啊?还真是他。   她看到了,仇笛在嬉皮笑脸着和几个工人打着招呼,车后厢开了,大包的座垫、成箱的机油、各式不知的小包装,几个人走马灯似地往修车库里卸。   “嗨……勇哥,今儿得现金啊,这两天出货快,老板不赊。”   “现金你给我说管用啊?”   “那不跟你说,跟谁说啊?”   “找财务上……”   “就那满脸疙瘩那妞?”   “对……”   “我看见她我就有点怵啊……啊?”   仇笛又一箱上膀时,闪了个趔趄,不远处唐瑛正笑着,仇笛看看自己,好一副劳苦大众的标准扮相,怎么看怎么都像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还不如去年呢。   他放下了手里活,笑吟吟地奔上来,直问着:“耶,唐姐……你怎么在这儿?”   “车作保养,你这是?”唐瑛笑着问。   “送货呗。”仇笛笑笑,有点不好意思道。   “专卖店还从你们手里进货?”唐瑛稍有奇怪,这生意是包小三介绍的,他老乡在汽配城,主要产品是假冒伪劣。   “哎哟,你可别信这些奸商……”仇笛小声笑着道着,小挂件小饰物,你还指望原厂产?座垫啦,地板了、随车用品,只要没技术含量的,那遍地都是,4S店也不傻,总得挑利润高的吧?   他说着行内擦边的秘辛,唐瑛对此也不介怀,毕竟商务调查出身的,对于阴暗事物的敏锐性基本没有,反倒会从另一个角度看问题,对呀,既然想开个好点的车装B,不宰你都说不过去啊。   说着说着,仇笛语速慢了,表情变化迟缓了,原因是他眼中的唐瑛,以一种复杂、欣赏,且带着期待的眼光在看着他,就像……就像财务上那妞,总是拦腰砍你好几百货款一样,你不答应吧,实在不忍看人家这么幽怨,答应吧,自己又免不了肉疼。   “怎么了啊,唐姐?您这是……”仇笛试探地道。   “千娇下个月就回来了啊,我问你,真的忍心抛弃我们?一点情份都不讲了?”唐瑛笑着道,玩味的口吻。   仇笛一呲,不吭声了。   “这活不比商务调查更好啊!?”唐瑛看看他,累得这样,脏兮兮,怎么看怎么寒酸。   “我没说商务调查这生意不好。”仇笛解释道。   “那为什么,坚决不回去?况且,那事好像和你现在干的,并不冲突,你有的是大把的时间。”唐瑛问,心结一直在这儿,像仇笛这样,水往低处流实在出乎她的意料。   仇笛想了想,看着唐瑛,那么期待的表情,半晌他突然问着:“唐姐,你还记得祁连宝吗?”   “啊?你提他做什么?”唐瑛被问得愣了下,那个屯兵一霸,早成为过往历史了。   “他被判了六年,还在服刑……当奸商我真的不介意,再怎么说也是挣点辛苦钱。可你商务调查就不一样了,有时候为达目标,你不知不觉就不择手段了,我真怕有一天,我也陷得太深,就像祁连宝那样出不来……你可以讲他罪有应得,可事实上,其实鹏程和华鑫两家并没有实质性的差别,无非是谁实力更强一点,谁赢了这一局而已……可夹在中间的小人物就惨了,可能要赔上身家了,我是、祁连宝是、那两位商务间谍也是,我们都是小人物……可以安安生生挣钱,何必搅进那些我们左右不了的事情里呢?”仇笛道。   唐瑛脸上肃穆了,这正是她曾经纠结过的事情,因为不能固守清贫,变得不再独善其身,恍忽间,她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在一步一步陷得更深,在名里、在利里、在别人艳羡的眼光里、在这种代表身份的环境里,越陷越深。   有人喊仇笛了,他匆匆说了声回头聊,忙着去拿单算账了。   唐瑛喊了声,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做罢。保养完了,她驾车出了4S店,心思重重地泊在路边,等了一会儿,又见那辆破车匆匆出来,急急赶路,不知道为什么,看得她那么的五味杂陈。   电话响了,谢总的,她也忙碌起来了,帝都居之不易啊,想停下来,那有那么容易……   ……   ……   “把董主任打了?”谢纪锋有点不信。   此时站在盈盛园小区单元楼下,戴兰君摸到他的住处直接找人倒不意外,意外是,连耿宝磊也会打人了。   “连打两回。这不,今天都没好意思去单位……谢总,您说这事,不是我非找您后账啊,可董主任这打,总不能白挨吧?搁谁,谁也咽不下这口气啊。”戴兰君摊手道。   她是忍着笑在说这事的,没想到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但是,真发展到这一步,对于董主任反而好办了。那,这不找回来了……对了,不是非要找你,而是你找的人把我打了,你看着办吧?   “要不这样?医药费我出……该赔偿什么的,都算我的。”谢纪锋难堪地道。   戴兰君脸一冷,不客气了,直道着:“您觉得这是俩小钱能解决的事?再说,董主任什么身份,能稀罕点医药费?”   “咝,也是……那,戴女士,这事您说……”谢纪锋小心翼翼地问。   “把我们的事办了,其他就不说了。”戴兰君直道着。   “谢谢,谢谢董主任宽宏大量……没问题,我再给你找几个符合条件的,您放心,一定包您满意。”谢纪锋松了一口气,这倒好办了。   “等等。”戴兰君一拦手,笑了,条件难度加大:“您别理解错了,董主任还就要这几个人。”   “啊?”谢纪锋一呲嘴,心里腹诽着,看来的犯贱的人真多啊。   “很惊讶?”戴兰君好奇了,故意的。   “不不不……我是说这事似乎……不好办了。”谢纪锋摇摇头,然后难色一脸地道:“我没法出面啊,他们向来对我不怎么感冒,您也知道,我们这行雇佣的人,干活完拿完钱,一拍两散,各不相欠。”   “那就找个能出面的,把人请到一块,我来和他们说。”戴兰君道。   “这样……我联系一下公司的人。”谢纪锋想想道,管千娇不在,能和三个人同时联系的,恐怕就只有唐瑛了,他拔完电话对戴兰君道着:“可以联系上,但是……”   “剩下的您就别操心了,告诉我找谁就行了。”   戴兰君记着唐瑛的手机号,记好直接就匆匆走了。   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解决了,谢纪锋给愣在当地了,他清楚,肯定不会这么容易就罢休了,他在楼下站了好久,却是计无所出,实在后悔把这几个不按规矩出牌的货介绍给对方。   九点整,唐瑛的办公室门响起,她起身开门,迎来了那位穿着很另类,表情很傲色的女人:戴兰君。   她恭恭敬敬把三个人封存的东西交到戴兰君手里,是一份电子文档,拷贝给了对方,戴兰群大咧咧坐在沙发上看,只是这种事让她很意外,这样做等于把自己的核心机密都给人看了,不像谢总的风格啊。她不由地怀疑这位女人的来路……不管怎么样,忤逆肯定是不敢的,京城这地方,没准街上那个晒太阳的老头老太太都是皇亲国戚,一不小心,保不齐就把那家来头吓人的惹着了。   “学历也太低了点吧?”戴兰君挑着刺,看到包小三了,她笑了笑,这名字不止一回让她笑了。   “哦,都不高。”唐瑛严肃地道。   “还有前科?”戴兰君皱皱眉头。   “嗯,两次。”唐瑛道。   “耶,这个叫仇笛的根正苗红啊,还是党员?”戴兰君纳闷了,这叫什么组合啊,差异也太大了点。   “啊,应该是混进组织里的。”唐瑛愕然道,好了不行,坏了也不行,可不行你非要干嘛呢。   戴兰君听得此言,目光中心投向唐瑛,却是怎么把眼中这位职场丽人,和手里的三位联系到一起,可偏偏事实就如此,这三位,居然能被她使唤动?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呵呵笑着,收起了手机,大大方方地道着:“联系他们一下,晚上安排饭局,就到亚奥吧,您要是方便也去,相互见个面,认识一下。”   说着,她随手递上了自己的名片,唐瑛扫了眼,标示是:商务部经济信息情报处,头衔是研究员,怎么看,怎么也和眼前这位佳人对不上号,她恭敬地收了名片,互换一张,客气地道:“戴女士,联系没问题,我去也没问题……但是……”   “有问题您就直说,我就是来解决问题来了。”戴兰君随意道,装起名片,看样都准备走了。   “问题是,我联系不一定管用啊,他们未必听我的。”唐瑛道。   “那不会,今天一定管用,他们一定需要个地方找人安慰一下。”戴兰君神神秘秘道。   “他们都有自己的生意,很忙,未必请得到啊。”唐瑛道。   “那更不会,相信我,很快,他们就没有可忙的了……回见,晚上我联系你……别送了唐主管,我最怕别人客气。”戴兰君淡淡地道,很潇洒地回绝了根本没有准备送的唐瑛,掩上门走了。   这把唐瑛给愣住,她坐到办公椅上,想啊,想啊,愣是没有从这张简单的名片上想出个所以然来,不过终归还是灵光一现,那句“他们没有可忙的了”提醒了他,她飞快拿起电话,拔通了仇笛的号码,她心里清楚,京城这个步步陷阱的地方,不怕谁坑你,就怕被掂记,来人明显是公差,被公差掂记上,还真不会有好事。   晚了,电话里仇笛简要地说着:“……唐姐,对不起啊,我顾不上和你说话……车被扣了……回头聊……”   唐瑛懵然放下电话,她清楚,这顿晚饭恐怕不能缺席了……   ……   ……   “喂喂喂……别急着开罚单啊,我这本没问题啊。”仇笛装起电话,紧张地道。   两位交警,厌恶地看了他一眼,不紧不慢道着:“谁说你的驾照有问题了。”   “那什么有问题?”仇笛愕了。   “这不正查着呢吗?急什么?”另一交警看着他的车里,回头问:“有营运证么?拉的什么东西?开个外地牌照车在首都转悠什么?”   “我这车不需要营运证,没拉人……嗨,我说,您这是没毛病,愣得找出点毛病来?”仇笛哭笑不得地道,三环外开这种车讨生活的人多得去了,要被查着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运气真不好,一种是被同行给坑了,汽配城跑二道贩送货的车不少,指不定谁看你赚钱眼红呢。   “哎……我说,哥,这个……”仇笛拉着准备开单的交警,手已经伸到他口袋里了,回头客气地叫着那位:“警察同志,没事,不用查了……没啥问题。”   “问题大了……超载,拉回去制一下,这么大的小车你拉一吨多……查扣。”另一位交警不客气了。仇笛期待地看向这一位,这一位笑了,就在仇笛觉得有希望时,不料这位更坑,一掏自己的口袋,捻着几张钱道着:“再加上一条,贿赂国家工作人员……这个就不说你了啊,听好喽,机动车暂扣,十五天内到温泉四大队接受处罚。”   交警把钱、单递给仇笛,仇笛眼着一车货和车,欲哭无泪了,他喃喃地道着:“这也太坑了吧,这片我这车有千把辆,凭什么扣我的……瞧瞧,又过去好几辆。”   不远处就是汽配城,那辆不是超载,那辆不是外地牌照,京牌照别想了,那可比车贵多了。交警直接把单子和钱塞他口袋里道着:“违章了,你怨我们执法;命苦还怨政府呢,那管用么?”   两位交警,上车走人,一人开走了仇笛的车,仇笛望着雾霾愁锁的天空下,渐去渐远的车辆,那一肚子郁闷却是无处发泄了,他咒骂着,他重重地踹了一脚垃圾桶发泄不满,谁可知哎哟一声,捂着脚坐地上了。   哦尼马,这纯钢的垃圾桶,你想发泄,那得嗝死你。   连车带货都被扣了,那没好事,仇笛风风火火回汽配城里,找着几位老板看谁有门路给把车要出来,他心里清楚,摊上这事,恐怕得白干半个月。   中午光景,接到了包小三的电话,包小三电话里大发牢骚,今天邪了,特么滴那些平时看都不看他一眼的城管,像吃了春药一样,撵了他六条街,吓得包小三愣是没敢出门,一听仇笛车被扣了,包小三惊得又尼马回到解放前了,匆匆地来和会合。   两人在交警大队窝了一下午,文明执法的交警给了他们这样一个结果:   队里举办《新交法》培训,明儿开始来学习,学习一周再处理。   这处理得仇笛张口结舌,顿觉自己想花钱了事都太小儿科了,两人心里揣了一万只草泥马,灰溜溜地离开了交警队…… 第04章 峰回路转巧遇   仇笛和包小三到亚奥酒店时,迟到了十分钟。   其实走得挺早,不过赶住晚集了,下班高峰期,车挤不说,车上两位女汉子因为小事吵闹以至于互抓互挠,饶是两人经过大场面,也看得目瞪口呆,躲得远远的,还差两站路就下车了,车挤得真不如步行舒服。   是啊,不舒服的事太多了,真是很难让人高兴起来,下午接到唐瑛和耿宝磊的电话,一力邀请来聚聚,这俩窝在租住地哎声嗟叹的反正闲着,商量之下也就赴约来了。   步行着,包小三赞叹了一番现在女汉子尼马下手比真男人还狠,仇笛勉力笑笑,其实真没必要,就踩了个脚的小事,非要打得不可开交,有意思么?   说得是懒洋洋的,有气无力,包小三知道他心揪什么,换着话题道着:“你别想那么多了,大不了赔点钱,至于那么想不开么?人交警又不是不给咱们了……嗨,我跟你说话呢,我咋觉得唐瑛对你有点意思哈?她找了你好几回啊。”   “快得了吧,咱们自己都不知道明天在哪儿呢?还顾得考虑那事?就喜欢又能怎么样?”仇笛道,一语惊省包小三,他想想道着:“也是哈,不能怎么样?开个房干几炮,又多一项额外支出。”   噗……仇笛气喷了,随手捅了包小三一拳,三儿呲哈哈地笑着,顺手一揽他,咯吱着他,边逗边道着:“少拉你这张苦瓜脸,我觉得就没啥想不开的,生意还不就赔赔赚赚,想一路顺到底,那是做梦呢。”   “废话,我倒想得开,两万多块钱的货倒小事,可扣你一周时间,还混个屁呀?早有人把咱们辛辛苦苦找的供货渠道给占喽。”仇笛道,在这个竞争激烈的地方,没有什么生意会等你,永远是争着抢着往前走。   “有什么大不了的?门道多着呢,没准唐瑛叫咱们,就是有生意了……要我说啊,换换地儿,要有好事,再干一票得了。”包小三道,他掰扯着这帝都真尼马不是人呆的地方,干活死累、住房死贵、睁着眼闭着眼都是消费,其实他都想回老家了。   说到此处,仇笛眉头却是皱得更紧了,他叹了声,欲言又止了,其实不止一次抱着这样的想法,可离开又能得到什么?这里虽然艰苦了点,可有的点机会,最起码你想出卖劳动力不愁没有市场,要真这样回去,他真想不出会是一种什么境况在等着他。   “嗨,问你呢……要真有活,干不干?反正我也想换换了。”包小三期待地问,对于仇笛的眼光,有时候他很盲从,仇笛为难地看了他一眼道着:“不是我不想干,搞个短平快捞一把谁不想?”   “那你为什么老扭捏滴,嫌这嫌那,人家唐瑛对咱们不错了?”包小三道。   “兄弟,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啊,白给你笑脸呢?就咱们这身份,没根没基的,指不定什么时候被老谢卖了还得替人数钱呢!?到那时候,咱就想回到这偷着乐的小生意上都不可能了。”仇笛道,多留个心眼总没坏种,而现在这世道,不管那个老板,谁又敢往好处想。   说得包小三也是犹豫不定了,他愤然指着仇笛评价了句:“切,娘们性子……前怕狼后怕虎的,迟早得憋死你。”   “不痛快,毋宁死行啊,明抢银行去。”仇笛同样不屑了。   两人斗着嘴,你指我、我指你、迅速上升到人身攻击的程度,耿宝磊远远看到两人,快步跑上来,啪唧啪啪唧打开了两人的手,一手挽一个,斥着道着:“怎么就没个消停时候,吃个饭都迟到……嗨,不让你们穿正装么?”   “人吃还是衣服吃?不吃拉倒啊。”仇笛不悦了。   “就是,说得好像光屁股来了,不吃了。”包小三瞬间也来脾气了。   两人眨眼齐齐针对耿宝磊,把耿宝磊搞得哭笑不得,使劲拽着两人赔礼道歉着:“好好,算我不对……你们俩一个帅呆了,一个酷毙了,行了吧?”   包小三啪唧给了他一巴掌道着:“哥丑得这么有性格,说我帅是骂我呢。”   仇笛也顺手给了他一巴掌道:“哥愁得恨不得多吸口雾霭自尽啊,说我酷也是骂我。”   两人挤兑着耿宝磊,气得耿宝磊不理会,吃米田共去吧,哟喝,这还成,你不让我们还就非去,今儿正好心情不好,不吃爽了我都不回去。   三个辨着、呛着,就到了亚奥酒店,在看到台阶上婷婷聘聘下来的唐瑛时,包小三一个后仰,好紧张的样子,耿宝磊挖苦了:“想倾倒快点,好歹趴地上。”   “你个贱人,长本事了。”包小三说着就开掐,耿宝磊一转身,躲到唐瑛身后了。   唐瑛款款地伸手,和包小三握握,她身着一袭雪白的长裙,披着长发,胸前缀着一大串亮晶晶的胸饰,显得高贵而典雅,那怕就包小三也生不出一点亵渎之心来,仇笛看了愣了下,想不通为什么这么庄重,轻轻握手,浅浅一笑,唐瑛笑着问:“好像,你很不情愿来?”   “有点,早知道是这样的话……”仇笛欣赏的眼光看着唐瑛,欲言又止。   “怎么?还真准备爽约?”唐瑛笑着问。   “不不,我就不带他来了,我一个人来。”仇笛指指包小三笑道。   暗含的恭维,让唐瑛有点窃喜,她大大方方的拉着仇笛、挽着耿宝磊,叫着包小三进了厅堂,这架势可是把包小三给冷落了不少,他迟了一步走着,看着光彩照人的唐瑛、帅气逼人的耿宝磊、以及身挺人帅的仇笛,心里莫名泛起的酸意,全化成一句浓浓的腹诽了:   “马逼的,等老子有了钱,天天挎着妞来这儿开房XX!”   ……   ……   时间,卡到了十八时三十分。   董淳洁和戴兰君已经到场了,不过有意地延迟了几分钟,在楼层某个房间里,董淳洁正斜倚在沙发上,看着戴兰君带给他的资料,对于那三位的出身,让他撇嘴的地方多,眼睛一亮的地方太少了。   趁着这饭前的时间,他好奇地问戴兰君道:“小戴,你说这事合适不?”   人总是这样,孜孜以求的事,到临门差一脚的时候免不了犹豫,戴兰君笑笑道:“得您拿主意啊,您别把主次搞错了啊。”   “我这不征询一下你的意见吗?”董淳洁道。   “莫非,董主任发现了不妥的地方?”戴兰君问道,恐怕是没有发现很妥的地方。   正是如此,董淳洁稍有难为地道着:“用人都是这样啊,听话的不管用、管用的肯定不听话,又管用又听话的,咱们可能和人家缺少那交情……这年头,还真不敢指望士为知己者死的事,背后不捅你一刀,那就是好人了……”   “您直入主题行不?到底有什么问题?”戴兰君道。   一般情况下,董主任高谈阔论恐怕连他自己也很难抓到中心,这不,他想了想,倒把自己想绕进去了,想不出那儿不对来,只是喃喃地道着:“这事我准备了几年,其实是最好找个懂这个专业的来……可专业的肯定适应不了那种环境。这几个非专业的,居然还有有前科的……这要是传出去,我得犯错误啊。要让组织上知道了,我交待不清了啊……可我又有点舍不得这几个人,老谢说了,他们在屯兵干过件大事,华鑫大西北影视城那事,应该假不了……啧,我该怎么办呢?”   “人都在等着吃饭了……要我说啊,老办法,先上路,不行再作别的打算,是骡子是马,得拉出来遛遛,否则别和以前一样,牛气哄哄的说什么专家、什么学者,到最后屁事不顶。”戴兰君道,她倚着门说话,似乎很随便。   “也对,走,会会他们去。”董淳洁拿定主意了,起身道,出门时又回头指着戴兰君严肃地提醒道:“注意说话方式啊,要文明,别像在一个办公室的吹牛扯淡,出来让人家笑话咱们。”   方罢即走,昂首挺胸,戴兰君嫣然一笑,默默地跟随在董淳洁的背后,直下楼来……   ……   ……   “哦,有人请,谁啊?”包小三好奇地问。   “一位美女,不是我。”唐瑛卖着关子道。   “菜单菜单,拣贵的点,反正不心疼。”包小三乐了。   “到底谁呀,唐瑛,不是千娇回来了吧?”仇笛笑着问。   “不可能,管千娇多小气,她的钱都攒嫁妆了。”耿宝磊道。   “嗨,嗨,别背后编排千娇啊,信不信我打小报告。”唐瑛笑道,她知道和这几位说话的方式,最好方式就是无拘无束,信口开河。   这不,一个小小的问题把气氛搞起来了,猜来猜去,实在猜不着啊,包小三烦燥地斥着两人:“猜什么猜,好像你们认识美女……不是我小看你们,除了电脑里那些没穿衣服的,其他的都和咱们无缘。”   “哦,这倒是。”耿宝磊点头。   “别提了,我那电脑硬盘都坏了,丢了好多女友啊。”仇笛忧郁地道。   唐瑛使劲地梗脖子,差点把一口茶水喷出来,她抿下去,哭笑不得地道着:“嗨,同志们,今天的主人很特殊啊,一会儿凡不和谐的词不要提啊。”   “给我们介绍生意就明说嘛,能干就干,不能干,吃人家的算怎么回事?”仇笛道。   “问题是,我也不太清楚究竟怎么回事,得让你们相互认识一下,你们谈,这一次公司不掺合,当然,取决权力也在你们……我嘛,把我当成打酱油的就成了。”唐瑛道,话说到了。   “耶,打酱油的要都这么漂亮,酱油不得脱销么?”仇笛笑着道,惹得唐瑛脸上微微发烧,耿宝磊给倒着茶小声说着:“唐姐,我告诉你件事啊,昨晚我和他们睡在一块,有人做梦喊你的名字。”   “啊?这么荣辛?”唐瑛大惊失色道。   仇笛和包小三齐齐捂嘴,好像在回忆是不是自己说梦话了,两人一尴尬,耿宝磊眉开眼笑地道:“哟,看这样,两人都有这毛病?”   “不能吧,我喜欢的都外国人,我叫不上名来啊。”包小三道,一指仇笛道:“肯定是你。”   仇笛没吭声,指指笑得岔气地耿宝磊,包小三一下子明白了,这尼马是咋呢,两人离座一伸手,一个揪耳朵,一个捏鼻子,看得唐瑛笑意盈然,她倒是真喜欢这种氛围了,一闹起来,什么烦心事也扔到脑后。   笃……笃……敲门声起,唐瑛吁了声,各人赶紧收敛,唐瑛起身去开门,应声进来的戴兰君嗨打了声招呼,那明眸皓齿的、那旗袍诱人的、看得包小三差点昏厥,他严肃地小声道:“这生意,不给钱也接了。”   “还是要钱吧,和你有缘的女友,都在电脑里。”仇笛小声道。   耿宝磊先起身握手,可不料第二位进来时,耿宝磊吓得表情僵了,手僵了,紧张地后退,一下子手足无措了,仇笛愣了一下道:“咦?认识?”   回看包小三,包小三捂着脸徒劳地道:“不认识。”   那人国字脸,平头,黑西装,脸膛红润,本来相貌堂堂的破相了,鼻梁上贴了个胶贴,仇笛心思飞快地明白了,指着他恍然大悟道:“您是……他们……把您……对不起啊,这顿饭我来请吧,实在对不起……”   仇笛连连拱手,作揖,状极恭敬,这倒一下子让戴兰君好感顿生了,这一位比那两位可强了一点不止,董淳洁却是一摆手道着:“说什么呢,不打不相识嘛,这事怨我唐突……来来,小伙子,坐坐,今儿只喝酒,不谈公事啊……认识一下。你是……耿宝磊?”   “哎,对对……”耿宝磊紧张地握手,现在明白了,不是个想对他不利的坏了。   “您是……包小三?好名字,名字起得真有魄力。”董淳洁笑着和包小三握手,包小三警惕地问:“真不找后账了吧?说话算话?”   “我架得住跟你置气么?其实那天想逗你玩玩,谁知道你当真了。”董淳洁笑道。   “能不当真么?吃饭家伙要被没收了。”包小三道,诉着苦衷。   “没事,没事,有我在,就没收了,我给你要回来……不过三儿,我得说你两句了啊。”   “您说……”   “这祸害别人可以,但你不能祸害祖国的花朵吧?你看你做的什么东西?二逼合格证、通奸护照、傻逼徽章……脑残粉、脑残金……哎哟,这不怕孩子们学不坏吗?”   “这招我想不出来,他教的。”   包小三一指仇笛,仇笛一糗,董淳洁一愕,包小三生怕不理解似地解释,其实就是生产汽车饰物下脚料,随便印点什么东西,结果仇笛想出这辙来,结果卖的相当不错,一个月赚了三万多……然后就不行了,为啥呢?创意被剽窃了,那生产小饰品的,自己开始山寨逗逼证、傻逼章了,咱中国就这样,太不尊重原创知识产权了。   董淳洁和戴兰君哈哈大笑,本来担心的唐瑛这倒放心了,只是糗得仇笛无以应对了,尴尬地和董淳洁握握手,董淳洁也莫名地有点喜欢这位身挺人帅的小伙子,那站姿让他意外地问了句:“当过兵?”   “没有,想当来着,可当兵比上大学还难,就没去。”仇笛道。   “身体不错啊,我看你的资料了,喜欢足球啊?现在还踢不?”董淳洁关切地问。   “原来喜欢,不过后来发现中国足球比我还没出息,就放弃了。”仇笛不愠不火开了个玩笑。   董淳洁和戴兰君一愕,又是哈哈大笑,邀着几位坐下,这开场欢快的实在出乎意料,到点菜时候,显出老董的大气来了,他直递给包小三道着:“来,三儿,你先点,不狠宰一顿,都不算给我面子啊……你要客气,你打我这事,还就跟你没完啊。”   “你说的我很紧张啊,这不逼我点鲍鱼龙虾么?”包小三恬笑道。   “哈哈……那就点呗。今儿有我,保证你任性一回。”董淳洁随意道,一指耿宝磊,随口赞道:“小伙子,我那天听你唱歌了,唱得不错。”   耿宝磊喏喏应声,包小三却是嘴不闲着,直道着:“他呀,明明能靠脸蛋吃饭,非要卖弄歌唱才华。”   噗噗唐瑛和戴兰君笑喷了,董淳洁笑着问耿宝磊:“是这样吗?”   “不是,别听他胡说。”耿宝磊不好意思地道。   “这还用胡说?您看我兄弟这张脸,男女通杀啊,骚扰他的老女人和垂涎他美色的猥琐男,至少一个连。”包小三随意道。   这回,连等着点菜的小姑娘也笑翻了,唐瑛使着眼色,仇笛桌下直踢包小三这货,生怕这跑火车的嘴放开收不住,可不料那两位客人兴致颇高,最钟意的反倒是包小三这夯货了,说笑起来还没完了。   包小三点了几个菜,仇笛象征性地加了一个,各人都在客气,董淳洁却是不客气了,要了几味特色,问到酒时,女士要的轩尼诗,男士嘛,小茅台,张口直接要了一箱。   包小三眼睛一凸,暗道着,尼马酒逢知己了,这是往死里喝的节奏。   耿宝磊吓住了,在这儿的消费有多高他清楚,就这桌菜加上酒,没大几万下不来。   仇笛也在打小九九,礼下于人,必有所求,放之四海皆准,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这宴行进的,几乎是在不知不觉中就上道了,就觉得不妥,也开不了口了,稍等片刻的功夫,董淳洁大马金刀坐在主席,和包小三、耿宝磊聊得起劲,仇笛就觉得不妥也没勇气破坏此时其乐溶溶的氛围。就在他迟疑的时候,一双手,一双其白如玉、手指纤长、肤白甲净的素手,现在他眼前。   哦,是坐在他身边的戴兰君给斟上水了,仇笛笑笑,谢了声,对方微微一笑说了句不客气,同样微微地传来了一股淡淡的馥郁香气,他诧异地抬头时,恰和那一双水波盈盈的笑眼相视,一刹那像触电一样,让他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了。   心思重了,居然没有发现戴兰君这么漂亮,漂亮到让人不敢直视,他悄悄瞥眼瞄时,戴兰君正和唐瑛小声说话,相比这位穿着镶黄旗袍妹妹,唐姐的贵气就大打折扣了,戴兰君那一颦一笑,很随意,是一种落落大方的浑然天成,而不像唐瑛显得那么刻意。   于是,对这两位身份的猜测,又多了一层神秘,仇笛愈发地有点惶恐了。   酒上来了,服务生用一个很精致的开瓶器嘭声开瓶,戴兰君很随意地给唐瑛倒上,很少,一点儿,那是懂酒的,轻挹着杯子,嗅着酒的芬芳,红酒、红唇、笑厣构成一个极具诱惑元素的画面,让仇笛不忍移目。反观董淳洁就豪爽多了,嘴里说着随意随意,一个人就倒了一大杯。   “来,我先敬诸位一杯啊,为咱们的不打不相识干一杯怎么样?早知道这么欢实,咱费那劲干什么……来,干杯。”董淳洁笑着举杯了。   “我们敬董哥一杯。”包小三和耿宝磊使着眼色,讨好上了,这尼马揍一回就揍出交情来了,人生是多么滴变幻无常啊。   各人客气着,一饮而尽,仇笛显得很谨慎,戴兰君向董淳洁使着眼色,董淳洁发现了这个闷葫芦,他好奇地问着:“咦?小仇……怎么了?不合口胃?怎么老不见你有笑脸啊?”   “没事,挺好。”仇笛笑笑道。   “嗨,有事,都写在脸上了……三儿,这是怎么了?”董淳洁很好奇地道。   “哎呀,别提了。”包小三嘴快,拦也不及,直道着:“车被扣了呗,您是不知道,好容易攒钱买了辆二手车,今天邪门了,出门就给交警扣了,还有两万多块钱的货呢。”   “违章了?”董淳洁笑着道。   “那不可能不违章啊,不违章交警不失业了,再说又不是我们一个违章,再说违章了,我们又不是不认罚……嗨,人交警让他去学习去,一学习那还说什么,等学会不违章了,生意也黄了。”包小三道。   戴兰君和董淳洁好容易才搞清包小三这话里的逻辑,又是呵呵一笑,戴兰君笑着道:“这事不太好处理啊。”   “可不,把他愁得。”包小三道。   “你少说两句。”仇笛道,没想到包小三把这事给提上来了,和他心里想的正好相反。   “我说不好处理的意思,是这事太小了……架不住啊。”戴兰君道,很随意,就像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一样,她道着:“要不,我给找找朋友,要回来?”   仇笛一愕,看着戴兰君,那破车实在架不住劳动佳人,这时候董淳洁却插进来了,一拍桌子道着:“呀呀,多大个事,还冲了酒兴……拿来,处理单呢?”   仇笛懵然地掏着口袋,展开那张处罚通知单,董淳洁一瞧,随意道着:“哦,温泉中队的……小戴,你看看谁和这边有联系?”   “我想想……好像,指挥中心的应该认识吧?”戴兰君道着。   “那看看……那叫谁来着?”董淳洁敲敲额头,在想人名。   “王,王栋……朝阳区分局当过局长。我这儿有他的号码。”戴兰君找着手机上的号码,董淳洁依次拔号,告了个缺,出了门,众人在包间里听得他又是那副嘻嘻哈哈的说话方式,直说我一个乡下来的侄儿车被谁谁扣了,麻烦您,给我送亚奥酒店来,我改日登门道谢云云。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这派头把耿宝磊、包小三、仇笛震得张口结舌,敢情兄弟们发愁的事,在人家眼里,就是一个电话的事啊。   “好了,一会儿他们就送过来……”董淳洁笑吟吟地回来了。   “那真不知道怎么谢您了。”仇笛起身,惶恐地道,没想到解决得如此容易。   “那简单,多喝两杯,只当谢我了……来来,走一个。”董淳洁坐定,和仇笛干了一大杯。   且喝且吃,流水介地菜上着,此时三位真是发现酒逢知己了,骰子、划拳、猜数、挥手腕,董淳洁玩得是挥洒自如,剩下五个人加一块都不是他的对手,连戴兰君也和唐瑛、仇笛几个站到一个阵营了,等到董淳洁走关,他兴致大起,挥着袖从头甩到尾,甩骰子、猜数,三下五除二,赢了个通关,紧接着兴致高昂,通关不算,喝喝,你们喝了再来……不服气你们可以找我单挑啊,我可是酒经沙场,罕逢对手。   包小三喝得有点高了,捋着袖子就要开干,不过毫不意外,输多赢少,他拉上耿宝磊也不行,两人对一个,仍然是输多赢少,反观董淳洁可就越喝越来劲了,大杯子一倾,咕咚一声下肚,都不见脸上有反应。   仇笛暗叫声苦也,恐怕三人绑一块也对付不了这个酒桶了,正喝到兴处,服务员领班来瞧门,找董主任,说是有警察找,董淳洁喝得杯不离手,随意道着:“小戴,去接下车去……小仇,你也去,下不为例啊,跟人家说句好话,别摆谱。”   两人应声,起身出去,随着领班下楼,当看到自己那辆破五菱,那么鹤立鸡群地泊在这幢高档酒店门前时,还真怔住了。没错,是两位交警送回来了,看了看证件,还给戴兰君敬礼,戴兰君回了个礼,车交了人就匆匆走了,把站在门厅处的仇笛看傻眼了,就即便喝得有点头晕,他也清楚地知道,遇上不露相的真人了,只是这种人,恐怕不是那么好推托打发的了…… 第05章 如梦如幻如戏   灯影中、树影下、身姿婀娜、莲步摇曳。   戴兰君娉娉婷婷向仇笛走来,两腮坨红、凤眼含笑、款步近前,香风袭人,却是一只纤手捻着车钥匙,笑吟吟地递给他。   “谢谢。”仇笛心神飘摇地道,真觉得劳动美人芳驾找回这么辆破车,简直是亵渎。   “不客气。”戴兰君玩味地口吻道,对于异性被自己的风采所摄,免不了有几分骄傲。   两人相视,戴兰君两眼炯亮,仇笛却意外地有点羞赧似地躲闪,这位标挺、黝黑、讷言的大男孩,似乎勾起了戴兰君无限的兴趣一样,她审视着,并没有走的意思,而是好奇地问着:“商业间谍是个隐藏很深的职业,你从事这个几年了?”   “不好意思,业余的,就干过两回。”仇笛不好意思道。   “哦,也是……都像你这样,那间谍也太容易找了。”戴兰君笑着道,她清楚,那怕就董主任身份不低,恐怕也轻易逼不出谢纪锋的底牌,她又问着:“那……为什么又回去当二道贩?”   “太危险,上回在外地,我们就差点被打成生活不能自理。”仇笛道,面色泛苦,在面对这位的时候,很难有说假话的欲望。   明白了,这是给了董主任几个二把刀,纯业余水平的。戴兰君心里微微有点不适,一下子像被刺激一样,有点忿然地踱着步,嘴唇翕合着,像被悬而未决的事难住了。   仇笛却轻松了,他看着这位养眼的女人,侧面看,不得不佩服伟大的服装设计师啊,设计旗袍开叉真好,一步一的摇,大腿若隐若现,那修长的挺拔,真个人看着让人有点硬朗朗的冲动啊……噢对了,脸蛋,鹅蛋型?瓜子型,都像,戴兰君是位丰腴的女人,不会让人觉得楚楚可怜,她这身镶黄泛红的旗袍,只会让你觉得那裹着的就是个尤物的诱惑。   咕咚,一声轻微的吞咽声音,不知道是因为酒后口干,还是因为欲火焚身,仇笛微微失态,可更让他失态的是,这么轻微的一声却让戴兰君止步了,她瞥眼看着仇笛,又一次审视着,像检视一堆可疑物品一样,试图找出破绽何在。   她说话了,直接道着:“你比我想像中要差。”   “嘿嘿,没关系,不过您比我想像中要好。”仇笛道,没来由地轻佻了一句。   戴兰君看着酒意盎然的仇笛,呵呵笑了,那俏脸顿如绽开的海棠花,不算妖娆,却更诱惑,仇笛也呵呵地傻笑着,可不料戴兰君笑着摇摇头,再次追加评价:“哎,又差了一个品轶!”   “呵呵,本来就不高嘛,我们当时是谢纪锋一天一百块钱雇的。”仇笛伸着手指,一根,表明着自己的身价。   这情形果真嗝应到戴兰君了,她踱了两步,近观着仇笛,长舒一口气,像是有所顾忌一般,不过还是单刀直入地问了:“知道我们找你们,干什么吗?”   “你不还没说呢吗?”仇笛道,他眼神凛了下,突然想到,这场宴恐怕是刻意为之了,楼上那俩好对付,而支开自己,恐怕是为了方便说话。   “你不像真傻啊?”戴兰君道。   “别卖关子成不?您说吧,干嘛,多少价钱,合适就干呗,我们不忌讳的,只要不是打家劫舍。”仇笛道。   “就你们这样,打家劫舍,谁敢和你们合伙?是这样,我和董主任准备远足,需要几个帮手,主要担任司机、搬运工、跑腿的角色,不知道,你对此是什么态度?”戴兰君笑着问,对此,她觉得应该得到一个迫不及待的答应,可那样的话,她想自己肯定会犹豫。   仇笛想了想,看了看,使劲眯眯眼再睁开,严肃地问:“不至于这么简单吧?那给多少钱?”   “不会很多,可也不很少,当然,也不会那么简单。”戴兰君绕来绕去,似乎在斟酌是不是告诉对方真相。   “太难了不行,您都看到了,我们仨顶多草包一对半,糊弄下普通人还行,真太难了,那干不了啊。”仇笛道。   “这个不用解释,我看得出来,我现在就是问,有合适的价格,你愿不愿意去……地方很远,在西北,条件也很艰苦。”戴兰君道。   “多少钱?”仇笛脱口问,瞬间又觉得不好意思了,讪讪笑笑吐吐舌头。   “你的意思是,只要钱够多,就去喽。”戴兰君问。   “呵呵,你明显钱不够多嘛,要不何至于找我们这些身价低的……您别绕弯子,直接说清楚。”仇笛道。   “恐怕能讲清楚的只有价格,其它的,得你入行才能说。”戴兰君道,撂出个价码来:“一个月时间,每人先预付一万,食宿和其他开支都算我们的,回京后,再付你们余款,3到4万……这差不多是一个贴身保镖的价码了,还满意么?”   这价钱倒是吓不住仇笛,只是让他有点犹豫,他看看戴兰君,没敢应承,戴兰君问着:“嫌少?还是嫌多了?”   “要以我们干过的商务调查事情说,不多,一百万、两百万的单子我们都接过,而且完成了;但要以一个普通的活计来讲,又多了……所以,您这事……我得考虑考虑。”仇笛道。   戴兰君皱眉了,她看着仇笛,不屑地道:“别胡吹大气,给商务公司干,你能分成到四成就不错了,出账税负还得自负……一百万的单子,落你手里能有十万撑死了……你猜得很对,我们不是有钱到任性的主,价钱就这个样子了,再考虑也不会加价。”   “您没听明白我的话,不是价钱的问题,而是能不能去,我得考虑一下。”仇笛道。   “担心我们把你们卖了?”戴兰君笑着问。   “不至于,顶多把我们坑了,不会卖。”仇笛笑着道,戴兰君脸色一肃,他笑着补充着:“其实,您也在犹豫,何不也仔细考虑一下呢?这个,会不会和你们职业有冲突啊?而且,我怎么觉得你们是不是烧香找岔庙门了,不对路啊?”   “不对路?你指什么?”戴兰君道。   “比如,职业。”仇笛道。   “哟?能看出我和董主任是什么职业?”戴兰君兴趣来了。   “你……”仇笛大大方方看看,上上下下看看,然后摇头道:“穿这身衣服还真看不出来。”   “呵呵,要让你看出来,那我就活得太失败了。”戴兰君道。   “不过董主任能看出来。”仇笛道。   “是吗?”戴兰君不信了。   “当官的。”   “这还用你说。”   “官职不高不低,官场严重失意的。”   “……”   “水平勉勉强强,志大才疏的。”   “……”   “他要是这样,你就好猜了,我们是居之不易,您应该是出头不易吧?”   仇笛带着几分醉意地说这话,说完了,戴兰君半张着嘴,似乎被惊到了,仇笛赶紧道歉说着:“对不起,我喝的有点多,瞎扯的,您别介意,回头我和他们商量一下,冲着你二位这么看得起我们,真帮这个忙没问题,花不了那么多钱。”   说着,要邀戴兰君回宴中,不料戴兰君伸手拦着他,又一次好奇地看着他,直问着:“你怎么知道董主任官职不高不低,官场严重失意?”   “那酒场一看就知道啊?最能喝的肯定不是一把手,官场得意的那手眼通天的,还至于找这种路子?应该早有人安排好了……董主任明显是个不上不下的中层,不会是专门负责陪酒的吧?”仇笛问。   戴兰君呲声一笑,又问着:“那志大才疏呢?”   “要真志存高远的,能和我那盲流兄弟说一块吗?”仇笛反问着。   戴兰君没想到仇笛是靠这个猜到的,哈哈大笑着,指指仇笛,附加的评价却是说不上来的,这来自生活中的小智慧,似乎让她稍稍改观一般,她笑着道:“那你还考虑什么?官场失意的,志大才疏的,他远足还能干什么?不过我暂且还是不能告诉你啊,董主任虽然才疏,可身世恐怕不同于普通人。”   “我懂,不就京城那家官老爷的后代……不过,我挺喜欢董主任的脾气的,不矫情,爱玩。”仇笛道。   “走吧……他们一定等急了,你最快什么时候给我回音?”戴兰君问着,邀着仇笛走,仇笛边走边想着:“我再考虑考虑。”   “你这人真没良心,刚把车给你要回来,你就摆架子。切……”戴兰君翻了他一眼,加快了步子,去摁电梯。   “可不叫你说了,我这事业刚起步了,扔了多可惜啊?”仇笛难为地道,他换着口吻道着:“要不,你让他们俩得了,需要那么多帮手吗?”   “我就看上你了。怎么着吧?这么点面子都不给?”进了电梯,戴兰君如是道,这么个耍娇似的口吻,前后状似两人的变化,让仇笛受刺激般地肩耸了耸道:“我自己都看不上自己。”   “瞧瞧,多谦虚啊,呵呵。”戴兰君笑着,笑容里,充满了玩味似的不屑。   大多数时候,男人那怕打肿脸充胖子,也受不了这种刺激,仇笛的表现让戴兰君有点意外,像一点火气也没有,只是憨憨地笑笑。   电梯到了楼层,两人并肩从服务生的鞠躬里走过,穿着高跟鞋的戴兰君和仇笛身高相仿,这么婷婷走过,恍惚间让仇笛想到什么似的,心里莫名地泛起着涟绮。   对了,他回眸扫了眼,正有一对喁喁私语的情侣出来,那紧紧挽着样子,让他羡慕的眼神里,生出了无限的愁怅。   “我也猜到了一件事。想听吗?”戴兰君突然道。   “什么?”仇笛愣了下。   “你没有女朋友。不过曾经好像有过一位。”戴兰君道。   “何以见得?”仇笛奇怪了,这个戴兰君,可比董淳洁那草包要强不少。   “眼神啊,触景生情了。”戴兰君笑道,侧头问仇笛:“猜得对吗?”   “这还用猜吗?和另一位美女在一起,我就有女朋友,也得说我单身啊。”仇笛笑着道。   “呵呵,马屁拍得不错,值得嘉奖。”戴兰君丝毫不以为忤地笑笑,推开了包间的门。   这里的事可能有点出乎意料,进门时董淳洁正和包小三对拼着酒,包小三醉态可掬,董淳洁稍有酒意,恐怕这种不对等的情况下,不发生点出乎意料的事都不可能,这不,董淳洁在提醒着:“……三儿,那说好了啊,后天起程,哥先付一万,赶回来,再给你余款。”   包小三一顿酒杯,豪气干云地道着:“说什么钱不钱的?有什么事,董哥您说话,汽配城我好几十号兄弟呢,想特么弄谁就弄谁。”   “好好,咱不弄谁,咱出外地旅游去……来,干一杯……小耿,你也来……甭搁这儿卖唱了,回头哥给你介绍几个工作室,都是些有点小名气的演员办的,没准你这小样,能演偶像剧呢。”董淳洁道着。   耿宝磊喝得面红耳赤,估计也把董淳洁当成救苦救难的菩萨了,直端着杯子敬道:“那谢谢了啊,董哥……您是不知道,我其实就想活出个样子来,靠自己活出个样子来……借您吉言,敬您一杯。”   三人一饮而尽,仇笛眨巴着眼,回头看戴兰君时,她正和唐瑛抿着红酒,笑吟吟地说着什么,此时仇笛已经徒然发现,三人的同盟根本没经得起几瓶茅台的攻势,早溃不成样了,他又一次看向戴兰君时,戴兰君挑了挑眉毛,像故意刺激他一般。   对呀,这鸭子怕是得赶上架了。   董淳洁可一个没落下,回头给仇笛倒着酒,关切地问着:“他们给送回来了吧?”   “啊,谢谢,董主任。”仇笛道。   “叫哥。叫什么主任……官字两张口,一张用来吃,一张用来吹牛,我也就认识人多点,真放到京城,就我这职位,屁都不是……来,兄弟们认识一场就是缘份,干一杯。”董淳洁邀着,一两大的杯子,倒水似地咕咚就下肚了,仇笛皱着眉头刚喝罢,老董的大手就拍到肩膀上了,直问着:“我们……三儿、小耿,说好了啊,后天咱们启程,西北巡视一圈去,这在过去叫八府巡按,代天巡狩……委曲各位兄弟了啊,给我老董装装门面,都给我穿上黑西装,戴上墨镜……京城轮不着咱,咱出去地方上也摆个谱去,您说行不。”   “行行。”仇笛哭笑不得地应着。   “那说定了哈,一切损失我包赔,一切开支我报销。”董淳洁抢着话头道。   “啊?喂,董主任……这个……”仇笛赶紧拦着,这怎么着就成答应了,却不料董淳洁回头一揽他笑道:“叫哥……甭提钱的事啊,你们不要钱,那是骂我呢,该怎么着怎么着,三儿说了,你想考公是不?那你找我啊,要说帝都里给你安排个工作有难度,那是真的……可在你们老家,那还不跟玩一样?一个电话的事……京城没啥好的,就这点好,不到京城不知道你官小,小戴这身份放地方上,也和他们县级市领导是同级别的……回头我给你安排,你就甭问了,等着上班就成了……”   那说得豪爽大气,把仇笛的肩膀拍拍啪啪直响,愣是把仇笛噎得一句话也讲不上来,他好容易找了个借口,问着耿宝磊道着:“宝磊,你在这儿还有工作呢?那咋办?”   “没事,已经安排了……哎,他大爷的,这经理怎么还没来。”董淳洁嚷着。   耿宝磊提醒着:“您刚打电话不是?”   咦,还发生什么奇怪的事了?仇笛纳闷了,唐瑛笑了,嚷来了服务员,服务员直道着来了来了,片刻真有一年过四旬、派头十足的男子进门了,耿宝磊起身叫杨经理,那杨经理态度极其恭谨地道着不是,被董淳洁挤兑着自罚了三杯,老董直揽着耿宝磊介绍这是我小兄弟,要是以后再来你这儿,敢让他唱歌,我跟你没完啊。   这点让仇笛觉得意外了,亚奥酒店的老总,怎么着也得千万身家往上吧,还就陪着笑脸直说好话,又给加了份果盘,送了一人一包纪念品,安排着下面人好好伺候。勉强让董主任满意,董主任撵鸡赶狗似地一摆手:去去,我就不待见你们这些奸商啊。   就这么打发走了,把包小三、耿宝磊看得景仰无比,直把董哥当偶像派了。   仇笛悻然抚抚额头,甚至有点怀疑自己猜的是错的,他几次看戴兰君,戴兰君都是那副神神秘秘的眼神,像挑逗,又像挑恤,那怕就挑不动他,也让他一直充满着好奇。   招待真是无可挑剔,宴罢离座,房卡已经塞到他们三位手里了,一人一间,敬请自便。董淳洁下楼时几人送着,老董一手揽一个教育着:“年青人火力大,想干嘛干嘛,不过别太出格啊……”   包小三早喝得东倒西歪了,直搂着董淳洁叫着哥嚷着,亲哥嗳,你别走哈,剩下节目我安排啊,光吃喝还没玩乐呢,您走了算怎么回事?   这下把董淳洁给搞住了,他赶紧叫着耿宝磊和仇笛:“快快,把他弄回去……别送我了。”   两人拽着包小三,戴兰君在前台刷了卡,和唐瑛、董淳洁匆匆离开了,看那样子,那有醉意。   这边就不堪了,等看到车走,回头却不见包小三了,找了一圈才发现,他抱着大厅的垃圾桶,呼呼睡上了,仇笛直叫苦也,可了劲把包小三放到背上,耿宝磊喝了酒一见风也不行了,直趴在垃圾桶上吐,吐得那叫一个翻江倒海。   先送了包小三,下楼又把耿宝磊背回了房间,两人一仰一趴,早不省人事了,仇笛倚在宽在的落地窗后,点燃了一支烟,想了很久却也想不出所以然来,回头看看这两睡得死死的,真让他好不羡慕…… 第06章 何来神神秘秘   轰轰的引擎声响,一辆SUV轰鸣着,开进了机场仓库,在门口嘎然而停,车副驾上的戴兰君闪了个趔趄,瞪了开车的包小三一眼。   初次试车,包小三颇为得意地问着:“咋样,领导?开车钻胡同我最拿手。”   “这可不是三轮车啊。”戴兰君愕然道,这货开车可是够野的。   “差不多,我和仇笛送货的时候多了。”包小三道。   “行,勉强吧。”戴兰君道,嗒声开门,不料后面伸出个脑袋来补充着:“对了,领导,三儿可没驾照啊。”   “啊?”戴兰君吃惊不小,她瞪着包小三斥着:“没驾照你乱开什么车?”   “您就问我会不会开车,没问我要驾照啊?”包小三委曲地道。   气得戴兰君拍下自顾下车了,包小三回头一瞅耿宝磊,却是气不打一处来了,伸手卡住,胳膊勒着脖子,敲着脑瓜蹦骂着,诚心让老子丢丑是不是?你不说他们又不知道,回头整个假的不照样用么?   耿宝磊说了,没有就是没有,别造假,这两位一看就是公务员,很牛逼的那种,作假不是作死么?   两人互掐着,耿宝磊经过屯兵和临海的历练,却是不怎么怕包小三了,转眼间一只手的防狼喷剂对准包小三了,威慑之下,包小三赶紧放开,正打着嘴官司,戴兰君已经在嚷了,两人赶紧下车,快步进了这个仓库。   这绝对是个有特权的人,连车都有特权,一亮证就能进了机场仓库,两人不敢怠慢,戴兰君正和仓库保管办着手续,一指墙角整齐码着包装箱道着:“全搬车上……小心点,重着呢啊。”   “好嘞。”   “这也太容易了。”   两人捋着袖子就干上了,戴兰君愕然的是,包小三一手挟一个,耿宝磊就差了点,搬一箱也毫不费劲,那可是都是毛重几十公斤的金属器材,这俩,还真是搬运工的好料子。回头时,连办手续的也保管也愣了下,戴兰君再回头时,第二趟耿宝磊给包小三膀上撂,直压了四箱,快步上车了。   装货很快,最起码比想像中快,戴兰君出来时,车后厢已经整整齐齐码了几层,重量压得车都陷了一截,装完车两人随手拍拍衣服,脸不红气不喘的,戴兰君哑然失笑地问着:“可以啊,放那都是个好劳力啊。”   “这算什么,想当年,我们仨卸一车大米,十几吨呢。”包小三不屑地道。   “不错。”戴兰君重重一拍包小三肩膀赞了个,一挥手嚷着耿宝磊道着:“你开车……有本吧?”   “有有有……我绝对有,我早想试试您这辆巡洋舰了。”耿宝磊高兴地小步颠着,坐到了驾驶的位置,起步、加速、稳稳当当出大门、过减速带,开了不远,戴兰君倒是放心了,她输着目的地座标,让耿宝磊跟着导航走,随意地问了句:“车开得不错,哪儿学的?”   “我要说,我驾龄快十年了,肯定没人相信。”耿宝磊道。   哟,戴兰君不解了,后面的包小三接话头道着:“有。”   然后加重语气道:“鬼才相信。”   “领导看到了吧?和这个人没法正常说话。”耿宝磊道,已经习惯包小三处处和他抬杠了。   戴兰君一笑道着:“不过确实不错,你年龄不大啊,真有十年驾龄了。”   “我第一辆车就是奥迪,后来又换了辆奔驰……呵呵,很早以前,说了你们也不信。”耿宝磊心情大好,随意道着,戴兰君还真不敢相信,她回头看看包小三,像在征询真假,包小三说了:“领导,您还不了解他。”   “了解什么?这不刚认识。”戴兰君纳闷了。   “他卖唱的,说的比唱得都好听呗。”包小三释疑了。   听得戴兰君哈哈大笑,耿宝磊也跟着笑,只不过稍让戴兰君奇怪的是,耿宝磊根本不像个初次摸车的人,那份从容、那份随意,真说是那家的小富二代,还真是没人置疑。   开局良好,不是一般地良好,最起码戴兰君觉得,一天能笑抽几回肚子不是什么坏事。而之于耿宝磊和包小三,陪着这么位美女在京办事,那可是求之不得的,两天拉了两次货,出入的都是平时正眼都不敢看的地方,恍然间一如乡下来的土包子,徒然间披了条黄马褂,走到哪儿也接受着别人羡慕的眼光,那份新奇和骄傲可是满满地哦。   路程不短,用时一个半小时。五环外一处有岗哨守卫的大院,戴兰君提前把一份通行证放在车窗前,本以为是随意的动作,可不料车到地方那门禁自动打开,惹得耿宝磊又是景仰地瞥了这位美女一眼。   戴兰君去办事,片刻又出来招呼着耿宝磊和包小三把货堆到一间办公室里,两人麻利地干完,将走时,耿宝磊拉拉包小三,贼头贼脑指指,桌上是大红的文件头、办公室挂着党旗国旗、楼道里是光荣榜,关键是单位的名字吓人,国字头,航空航天信息采集中心云云,两人指指点点,却噤若寒蝉,回到车上,安安生生坐着,心里却是起伏难平了。   “哎我说,戴姐到底干嘛的?怎么觉得老神秘了?”包小三问。   “我说,你又说我吹牛。”耿宝磊道。   “那你说个不吹牛的,不就行了。”包小三道。   “你不会自己问啊?”耿宝磊呛道。   “又不是没问,一问人家嘻嘻哈哈就应付过去了。”包小三道。   也是,本来就忌讳,人家要不准备讲,恐怕问也白问,可越是这样,让两人的疑惑越大,不约而同地脑袋凑一块了,耳朵咬上了,包小三道:“她还没给钱,不会就吃顿饭,把咱们卖了吧?”   耿宝磊一想肯定不是,他说了:“不可能,咱俩卖了还不够那晚的饭钱呢,别说人家还开了三间房,知道房价么,1888起。”   “仇笛有点担心他们来路不明啊。”包小三道。   “不可能,来路不明的人,能进了这种地方?”耿宝磊道。   包小三想想点头了:“也是哈,这岗哨加得吓人呢,收破烂的肯定都进不来。”   “啧,别提你的老本行……我是说,这两跑的地方,都是国家机关,而且还是需要通行证,不能随便出入的地方,你想啊,肯定不是一般人啊。”耿宝磊道,心里未必没有想攀个高枝的想法。   包小三肯定更有了,不沾点便宜都舍不得走啊,他说了:“这不说得就要走了,怎么没见老董啊?”   “你千万别叫人家老董、董哥啊……我觉得肯定是某个单位的领导,说不定看上咱们,还真能管点用。”耿宝磊道了。   包小三懵了,对于咸鱼翻身的事顶多是梦想,可做了这么多年梦,还是没想,免不了要持怀疑态度,于是耿宝磊就跟他讲在酒店听到的那些一步登天的故事了:某某开车的,就因为车开得好,领导一高兴,把他一家户口给留京了;某某小伙,在路上扶了晨练的大爷,嗨哟,回头才发现是个退休的部长级领导,一个电话,把工作问题给解决了……你还别不信,没准你在公交上看见位嘴眼歪斜,长得呵碜的货,还就是多大的官呢?   包小三听得神往无比,期待地问:“嗨,你这样说,像我这么丑的,是不是也有可能当个大官啊?”   呃,耿宝磊一梗脖子,被刺激到了,敢情三儿不傻,想飞得更高更远啊。   结果还没有商讨出来,戴兰君已经出来了,是两位中年男送的,握手寒喧,阶上相送,一般有人的时候,戴兰君总是一副不苟言笑的绝对高冷妹的样子,加之又身穿正装,总是给人好大的压迫感觉。   但一出单位就不一样,眉眼一绽,就成亲和姐了,她笑着和两人道着:“车开到五里桥那块……今天就没事了,我就不送你们了啊。”   “没事,我们自己坐公交回去。”耿宝磊道。   “那位呢?明天能赶上么?”戴兰君问,自然是说仇笛了,这个货最不好指挥,两天都没露面。   “能赶上,他在家收拾东西呢,出去不是一个月么,退了房,省得点呢……哎领导您别见笑啊,我们挣钱不容易,能省点就省点。”包小三幽怨地道。   耿宝磊在暗笑了,要说到钱上,谁也不比包小三精明,这未必没有提醒戴兰君的意思,而且效果很明显,她恍然大悟了,赶紧地拿着自己的包,齐齐三摞钱拿出来了,直递给包小三道:“拿着,不说我差点又忘了,一人一万……直接存了吧,路上我们有准备,开支不用你们操心。”   “哎,好嘞。感谢领导。”包小三乐滋滋地直揣好。   “别叫领导,叫戴姐就行了,咱们之间千万别客气啊,出远门,路上得多靠你们了。”戴兰君道。   包小三喏喏应声,耿宝磊却是随意问着:“戴姐,我能问个不该问的问题么?”   “想问我们是干什么的?想问我们去干什么?想问去什么地方?对吗?”戴兰君直接道。   “是啊,明天就要走了,我们连目的地都不知道啊。”耿宝磊道。   “呵呵,我也不知道,一路往西走就行了……要想知道啊,你们回去自个看看地图,凡名山大川、美食出没地方,差不多就是董主任要停留的地方,放心,绝对让你们不虚此行,对了,第一站我知道,保定的驴肉火烧、豆腐丝。”戴兰君笑着道。   两人的疑问瞬间又没影了,就董主任那好喝会吃爱玩的得性,估计顶多也就这类事。   到的目的地,两人告辞下车,做最后的出行准备了。   ……   ……   戴兰君驾着车又行十数公里,在一处高校区泊定车了,拔着电话,一路进了校园。   好像是个特殊的时间点,校园的小广场张灯结彩,主席台上坐着一溜排队讲话的领导、台下人头攒动着,不时地响起一阵掌声,戴兰君在人群外围瞄了良久,循着手机的定位才找到目标。   董主任,正悠闲地夹着烟,靠着棵树滋吧滋吧抽着,他穿着身凉褂子、长裤、老布鞋,乍一眼,这扮相和扫楼的大爷有得一拼。戴兰君默默地站到他身侧的时候,他头也不回地问:“怎么样?”   “还可以,三个人都能开了车,我没见仇笛开,不过他天天开着面包讨生活,水平应该差不了……体力更不用说,都可以。”戴兰君道,恐怕这是三人唯一的长项了。   好像要求也就这么高,董淳洁一问过后,再无出声了,那思考的样子像在侧耳倾听着台上的讲话,此时戴兰君才注意到,是这所高校支援西部的欢送仪式,应届毕业生里报名支边的,都戴着大红花坐了一排,代表上台讲话了。   “董主任,您是不是有点风声鹤唳了?这个不可能是个途径吧?”戴兰君小声道。   “呵呵,问题是你能想到的途径,肯定不是啊……我盯了他们很多年啊,除了商务,高校和境外来往是相当频繁的,互派留学生、学术研讨、文化旅游、观光,反正能想到的名目基本都有,其实已经有了这种先例啊,唬弄这帮涉世不深的大学生,那是最直接的办法。”董淳洁道,很严肃,不像平时嬉皮笑脸的样子。   “那这个事,是不是应该向上汇报一下?万一有意外,我们担不起责任啊。”戴兰君又一次小心地提醒。   “等批复最快得半年,咱们的规则你又不是不知道,不出事,领导永远不会高度重视,我在体制里当官已经二十多年了,知道我什么感觉吗?无聊得我都想从办公楼上跳下去,那怕就听个声响,也比一潭死水强啊……我恐怕再没有二十年可以熬了,啧。”董淳洁落寂地道。   这个表情让戴兰君意外地想起了仇笛的评价,志大才疏。她眼光里似乎还有几分同情地看这位跃跃欲试,却毫无建树的上司。   “怎么了?你想临阵退缩?”董淳洁问。   “没有,找不到就当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了。”戴兰君笑了。   “相信我,你会不虚此行的,中华地大物博,再活一辈子,你都吃不尽、看不完。”董淳洁道。他瞥了眼戴兰君,看她有点担心的样子,知道她的担心何来,小声问着:“你是对咱们的随从,不太相信吧?”   “有点。”戴兰君道:“我不太确定,您不是先前也有怀疑,现在怎么肯定了?”   “不肯定也来不及啊,只能将就着用了。”董淳洁道,转过身来叫着戴兰君说着:“走吧,没什么看的了,支边的明天也上路了,和咱们走的不是一道。”   “我得提醒您几句啊,不知道说的对不对,您斟酌一下。”戴兰君边走边道着。   “你是说他们身上的毛病吧?”   “对,他们不具备任何专业素养,当过商务间谍也业余的,可能一点都指望不上。”   “那不正好,省得太聪明了,连咱们也降不住。”   “还有,他们几乎没有什么警惕性可言。”   “那不也正好,长相傻点,谁也不会防着他们……”   “还有一个最关键的问题,我们不能告诉他们真正的目的,这一点他们能接受吗?或者半路露了馅,或者他们有所发现,出了岔子怎么办?半路撂挑怎么办?”   戴兰君几句无效,来狠的了,往最坏处打算了。   董淳洁想了想,这似乎是最难的地方,片刻大手一挥道着:“应该不会,就我这酒囊饭袋的草包样子,你告诉他们,他们也未必相信……其实不用装,本色演出就OK了。你甭太上心,反正我在大家眼里也就是个酒囊饭袋,啥也办不成更好,一路领略下地方风光,吃喝着就回来了……”   老董说着,却是回复到胸无大志、吃喝玩乐的模式,那咂吧嘴、见喜眉、腆肚子的样子,除了草包,你还真给不了他一个更好的评价。   两人悄然无声的离开了校园,上了车。悄然无声不是因为安静,而是因为太喧嚣了,没有人注意到这普通的一对……   ……   ……   傍晚时分,唐瑛在租住地翘首期盼着,看到仇笛驾车来时,她上前指示着停车的地方。   后厢开了,两箱东西,唐瑛奇怪地问着:“就这么点东西?”   “啊,可不就这么点。”仇笛道,他扛着箱子上膀,唐瑛提上了那个旅行包,直向单元里来了。   租住的地方,仇笛要远行,房子退了,行李暂且放到这儿,唐瑛今天早早下班,就等着他来,租住的五层一开门,唐瑛给说着放的地方,开了她的房间,和别人合租的,另一位据说也是位白领,这个点是肯定回不来的。   “坐下,给你……”唐瑛拿着听饮料,仇笛接到手里,眼睛却在看着环境,唐瑛笑着问:“是不是寒酸了点?”   “和我们那儿比就好多了。”仇笛道,一幢一百平的两人合租,空间要大多了,还有个小阳台,屋里被收拾得井井有条,一点也不显得拥挤,仇笛笑道着:“唐姐,麻烦你了啊。”   “客气什么呀,你这人真是的。”唐瑛嗔怪了句。   仇笛一笑,然后发现这个环境,似乎能产生尴尬一般,让他语言不是那么顺畅了,而唐瑛,却总是那么笑吟吟地看着他,越那样,越让仇笛显得手足无措,几次欲言又止,唐瑛却像故意逗他一般,热切地看着他,像在等着他说话,憋了半天,仇笛说了:“对了,还一块吃饭呢?要不走吧?”   唐瑛噗声笑了,她看看表道着:“还有一个多小时呢,不急。”   “哦。”仇笛羞郝地一笑,顺着唐瑛的视线,突然发现自己随意地正坐在人家床上,枕头边,他不好意思地挪开了。   “不会吧?我让你很紧张吗?”唐瑛哭笑不得地道,平坦看仇笛大大咧咧的,荤素不忌地开玩笑,怎么独处的时候,反正这么差劲。   “有……有点,头回进女人的闺房。”仇笛不好意思地道。   “这都什么年代了?你不会还是个……”唐瑛好奇地问。   “打住,咱们不讨论这个问题行不?”仇笛赶紧拦着话题。   唐瑛哧声又笑,突然发现这事很好玩一般,逗着仇笛道着:“我怎么看着不像呢?不会连女朋友都没有过吧?”   “笑话我是吧?买不起房,我还开不起房?”仇笛恼了,如是道。   “呵呵……怎么听着像包小三吹牛啊?”唐瑛被仇笛羞恼的表情逗乐了,此时看到的这一面,她觉得是真相,或者不是她期待的那种,但却是他喜欢的那种。   这不,说句话都憋不出来,枯坐了不大会儿,仇笛就叫着走,等一出门,好了,正常了,没有心理压力了,开始扯淡了,坐到唐瑛的车上,她问着:“……哎唐姐,你别说我啊,这都什么年代了,你怎么也老是单身一个呢?”   “那,解决单身很容易,可单身久了,恐怕对二人世界要有恐惧感了,还不和你一样?”唐瑛笑着道。   “不一样,我没恐惧感,我倒是很期待……有个温馨的二人世界。”仇笛道。   “你期待什么样子的?”唐瑛好奇地问。   “温柔、知性……嗯,不嫌我没钱、不嫌我没房、不嫌我没正式工作。”仇笛道。   “哈哈……”唐瑛仰头一笑,侧脸很正式地告诉他:“那你还是打着光棍吧,挺好。”   “瞧瞧,单身的原因都被你发现了,以后别问这个啊,伤自尊呢。”仇笛自嘲地笑道,不过,并不觉得像在诉苦,他似乎很享受单身的乐趣。   不多久,见到了另外两个单身汉,出行前的最后一次聚餐,饭间多听到包小三和耿宝磊吹捧戴兰君和董淳洁怎么怎么拽,可也说得不尽然,本来以为这事很难成行的,可没料到发展的这么快,连唐瑛也觉得这件事有点蹊翘,最起码她觉得仇笛肯定会刨根问底,可没料到连仇笛也自己跳进去了。   她一直想问的,却一直没有机会,而且她似乎觉得,仇笛在刻意躲避着她,这一点让她莫名其妙地感到很失落。就像丢了什么贵重的东西一样,老是在想,老是在揪心。   失落在继续着,第二天一觉醒来,手机上收到了短信,那三位已经启程了…… 第07章 一路向西向西   一辆别克商务,汇在蜂拥的各色车流中,向西,向西……   可以用不同的景色来描述行程,同样可以用不同的美食来描述,赵县的驴肉、石家庄的缸炉饼、金凤扒鸡,出了河北花样更是翻新,莜面窝窝、猪血灌肠、刀削面、石头饼,从大同到太原,连各县的吃食董淳洁也能讲出一二来,他的行程是按照吃饭时间准确安排的,一到饭时,肯定有一个新花样,下一顿,地方换了,花样也跟着翻新了。   不独仇笛三人,就戴兰君似乎也是初次见识,大呼过瘾,第三日将出省境时,董淳洁指挥着车拐进了岔路,行二十公里才发现,是座山地水库,叫安泽水库,库区居民在这里搞了小小的农家乐。   到这种山野蛮地似乎和董淳洁的身份稍有不符,下车老董奇也怪哉地,居然和这里开农家乐的认识,一支烟一递,两杆烟枪一喷,三句不到,那位胡子拉碴的乡汉扛着槁,划着小船,直向湖心去了。   “这又要干嘛吗?”包小三提着裤子,从旱厕里出来了。   耿宝磊和仇笛无聊地擦着车,看看划向湖心的小船,稍有不解,不过八成和吃有关,老董是吃中神仙,吃削面要头汤下锅的、猪血肠要现杀现灌的、连石头饼都挑剔到要花岗岩上烫出来的,这一来就下湖,仇笛想想恍然大悟道:“不会是抓鱼去吧?”   “八成是。”耿宝磊看了眼坐在农家乐门口晒太阳的老董笑着道。   “哎呀,这两天把我吃得,得长几斤肉啊。”包小三抚着肚子,已经开始拉了,可扛不住美味的诱惑,该吃的时候,一嘴也不拉下。这不,他伸手要着:“泻痢停还有不?”   “你少吃点,就什么事也没有了。”耿宝磊扔给他,包小三和着口水直接吞了一片,郁闷地道着:“怎么你们都没事,就我拉肚子?”   “怎么没事?我便秘,拉不下来……今天我是说什么也不吃了。”耿宝磊苦着脸道。   仇笛擦着车,哈哈大笑,他说,再好的美食也要有副作用,你们逮着驴肉一个劲猛吃、尝着莜面就不放碗,不撑死你才怪呢?人家老董那才是真正的美食家,什么东西都是浅尝辄止,吃的是风韵、尝的是味道、品的是人生啊。   “人生怎么吃?”包小三不屑了。   “人生,还不就是吃。”耿宝磊道。   “哦,也对。”包小三一想,果真还不吃日两事。   “也不太对,像这样才是人生,像这样才对,携美同游、走遍大江南北,想去哪去哪儿,想吃啥吃啥,才叫生活。”仇笛笑道。   包小三两人伸脖子,正看到了走向湖边的戴兰君和董淳洁指指点点,忍不住要羡慕万分了。   “嗨……过来,小的们……给你们安排点活。”董淳洁招手喊了,那挥手的样子,颇有几分领袖风范,招手间,三个随从颠儿颠儿奔上来,他指挥着:“三儿,去准备柴禾,问老板娘要……仇笛,看见那口锅了,洗干净喽……小耿,车里味料,黄色箱子……大干快上,时不我待啊,一会老鳅的鱼回来,看哥给你们露一手……对了,小戴,和老板娘说一声,和点玉米面。”   众人得令,分头忙碌,董淳洁选定的地方就在湖边,搬凳子,架柴禾,垒锅灶,凫凫的烟火冒起来了,特别是那口锅,偌大的铁锅有两人合抱宽,仇笛费力地洗吧干净,上灶时,一嗓子喊帮忙,却是戴兰君跑了上来,两人合力架起了锅灶。   “这干嘛吗?”仇笛好奇了一句。   “除了吃还能干嘛。哈哈。”戴兰君笑着道。   “我吃不动了啊。”耿宝磊生着火,痛苦地道,惹得戴兰君又是一阵好笑。   水是现成的,从屋后的山崖上直接引到院子里的,树皮作引,天然的水管子,粗瓷的大缸清咧咧的,喝一口都带着甜味,仇笛提了两桶,水开上,刚坐到火边,包小三却是发现新大陆了,拿着主家的渔网,要和耿宝磊试试能不能捞到鱼,两人扯着网,兴致勃勃地玩上了,老董也没闲着,似乎和老板娘是熟人,一个和玉米面,一个坐在旁边扯淡。   “嗨,仇笛……看什么呢?”戴兰君坐到了仇笛的身边。   “看这地方,真好。”仇笛道,青山环绕、一水成泊、岸上人家,简直是桃花源地了。   “确实好,十几户人家……真安静,关键是空气真叫一个好啊。怪不得有人不远千里来这儿玩几天。”戴兰君道。   “董主任来过?”仇笛随意问。   “来过,他们那帮子每年都有计划,有时候一出门就是一个车队,一路吃着玩着,消消停停路上能走一个月。”戴兰君道,她摸着手机,递给仇笛,微信群里朋友,点到董主任,得嘞,几个月的东西,全是吃的。   “哎哟,和董主任一比,我都不觉得自己生活过啊。”仇笛笑笑,移开的眼光,戴兰君也是不无羡慕地道着:“还真是,口福也是一种幸福啊,董主任这个圈子里,谁要招待客人,先不咨询厨师,得咨询他,一顿吃下来,保管满意。”   “还真是……”仇笛一心二用着,不时地去拔拔火,生得火不错,旺旺的,火焰贴到了锅沿上,那生火的专注样子,似乎有点忽略身旁的美女了,戴兰君不时的瞥眼,却是掩不住心里的好奇,这一位比那两位都显得深沉了点,总是让她有那么点看不透的感觉。   “嗨,问你个事。”戴兰君脚尖踢踢仇笛。   “什么?”仇笛心不在焉地问。   “我在想,为什么你就同意来了呢?开始我还以为你会不来的。”戴兰君道。   仇笛侧侧头,看到了一双好奇的眼光,她穿上了牛仔裤、配上短襟衫,又是一个截然不同的样子,仇笛笑笑道:“熙熙攘攘,皆为利往嘛,这可比送货轻松多了。”   “假话。”戴兰君明显觉得言不由衷。   “那你说什么是真话?非要逼我,抱着对美女的倾慕来了?”仇笛笑着道。   戴兰君蓦地喜上眉梢,笑着问:“难道没有倾慕的成份?”   没想到对方这么直接,不过对于有足够骄傲资本的美女来讲,和男人之间的调侃无非就是刷存在感最好的方式,仇笛笑笑,点点头道:“当然有了。”   “嗯,这还差不多。”戴兰君得意了。   不料仇笛促侠似地补充道:“包小三也有啊。”   噗……戴兰君被刺激到了,一骨碌起身,重重在仇笛背上擂了一拳,糗也似地逃开了。   火生得更旺了,驾船的汉子回来了,董淳洁乐滋滋地奔上去了,他嚷着在玩的包小三和耿宝磊,几人岸边相迎着,果真是捉鱼来了,那满脸胡碴的汉子鱼叉一挑,三条四五斤的鱼便扔到了岸上,他一撑杆,跃上了岸,笑着道着:“鲤鱼,你最爱吃的……来,帮把手。”   他拔着小刀,去鳞、剖肚,不一会儿,包小三和耿宝磊一人抱一条,乐滋滋到了火边,那厨娘却就着葱姜蒜啪啪一拍,整条的鱼嗖嗖一划身,直接进锅了。   “哈哈……这才是最美的吃法,来,上锅贴,看我手艺。”老董也意气风发地上来了,戴兰君给端着面盆,他揪了块面,东捏西捏,啪唧放到锅边……哎哟哟,一不小心把手烫了下,然后刚上锅贴没粘住,啪声掉锅里了。   一众哈哈大笑,那厨娘笑着舀出来,双手麻利地上了锅贴,片刻间锅沿内侧一圈金灿灿颜色,两指厚的大木盖子一焖,就等着吃了。   预料到味道很好,老董这吃货就坐在锅边不时的嗅来嗅去,现在大家也看清,这就一吃货,根本不会做,瞎指挥呢。不过吃的水平可真是到家了,他是凭着嗅觉等着第一碗汤,叫着上碗时,舀出来的汤清中微黄、不见油花,是在鱼油将化未化时舀到的汤,那玩意只能用一个字形容:鲜。   香菜叶子一洒,老董一口下肚,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惬意,眯着眼、啧吧着嘴、真叫一个回味无穷。   “好喝,再来点。”包小三嘴快,早忘了自己拉肚子了。   “嗯……好。”耿宝磊喝得凸眼了。   “山泉水、野生鱼、天然味道啊,鱼油一化,就要掉档次了……来,开吃。”老董邀着,几人各拿着碗,大块的鱼、就着汤、配着玉米锅贴,吃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   “老鳅,过得还行吧?”董淳洁和那开农家乐的汉子搭着讪。   “行吧,有啥不行的,过得去呗。”那汉子头也不抬地道。   “废话不是,老婆孩子热坑头的,不比外面风里雨里强?我都不如你呢,我连老婆都没看住。”老董笑着道,言者无心,听着有意,包小三关切地问着:“董哥,您老婆跟人跑了?那好事啊。”   戴兰君噗声笑了,端着碗躲一边去了,董淳洁气得一翻白眼:“去去,有你小子什么事?什么叫好事?”   “升官发财换老婆啊,人生几大喜呢……您这身份,找一小的太容易了。”包小三关心上了。   “哎哟……你这人不大,野心倒不小……一边去。”董淳洁斥了两句,众人笑着,包小三溜过一边了,老董再想说什么,那汉子却是已经端着碗也躲过一边,董淳洁像被刺激了一下似的,怔了好久。   说说笑笑,这一顿吃得却是别有风味,吃完稍歇的功夫,就着岸边的草地一躺,晒得暖洋洋的困意就上来了,仇笛几人说着话说着话,包小三这夯货呼噜就开始了,居然睡着了。   仇笛没有打扰,像是心有疑惑地看着老董和戴兰君两人,和那位叫老鳅的店主在说着什么,那严肃的样子似乎超脱了买卖关系,聊了好久,后来老董还掏了一摞钱给那店主,那店主推拒不要,最后老董生气了似地,直接给他扔到屋里了,起身嚷着三个随从走人。   这一顿确实吃得人胃口大开,不过却让老董眉头紧锁,没像往常那样,吃完就开始吹牛。   车驶出安泽,一路向西,向西……   ……   ……   路程越来越长,走得越长,众人对吃货的景仰越盛,跨出两个省境里,老董说起来依然是如数家珍,甚至连路过的小县城里有什么美食,他不仅说得上来,居然还能领着众人找到那旮旯犄角小胡同里烟薰火燎的地方。   这一日行进在陕甘省际高速上,连绵的山脉,纵横的沟壑,蓝天白云间,满目郁郁葱葱,刚从西安饭店吃了一顿大餐的几人尚在打嗝,那是个有七十年历史的饭店,郭老的题词尚在,董淳洁吹嘘了一番,他发小某某的爷爷的战友,给郭老当过警卫云云,却不料他看车后时,却发现都在昏昏欲睡,一下子情绪大减了。   哦,还有一清醒的,仇笛开着车呢,一路耿宝磊和仇笛成了主力了,而仇笛更甚,最起码董淳洁觉得不错,话不多说,活肯多干,不像包小三那货,除了吃得多、跑厕所次数多,就再没发现有什么优点。   “仇笛,你是西山人?”董淳洁问了。   “嗯。”仇笛笑笑。   “老家的面食历史悠久,源远流长,从可以考证的时间算起,至少有2000多年的历史。以面条为例,东汉称之为‘煮饼’;魏晋则名为‘汤饼’;南北朝谓‘水引’;而唐朝叫‘冷淘’……”老董开始说吃了。   仇笛赶紧打断着问着:“您都吃过?”   “那当然,小麦面、高粱面、豆面、荞面、莜面、小粉面、绿豆面、土豆面……等等。厨师手里花样就做得更多了:刀削面、拉面、圪培面、推窝窝、灌肠、剔尖、擦面、揪片、河漏、猫耳朵等等,280多种……那已经达到了一面多样、一面百味的境界啊。”董淳洁渊博地道。   仇笛两眼犯疑地瞥了眼,那样子五味杂陈,像是有苦难言,董淳洁好奇地问:“怎么了?我惹你烦了,对不起啊,我这人有点话痨。”   “不是……我有点奇怪。”仇笛道。   “奇怪什么?”董淳洁好奇地问,只要不嫌他话痨,他就来劲。   “您这当的是哪级首长啊,不会是厨师长吧?”仇笛道。   噗……后面有人喷笑了,是半睡半醒的戴兰君听到了,一笑睡意却消,她接口道着:“厨师长也达不到董主任这水平啊。”   “那是,大师傅,和大美食家,这是两个概念,厨师的最高境界,是要用双手做出最美的食物来,而美食家的境界,是要用舌尖品出最美的味道来……不是跟你吹,全聚德的厨师长,每批徒弟出师,他都要请我们这几个人去吃一顿,就品品他徒弟们的水平怎么样?他做得出来,他未必能吃得出来差别……我们就不一样,那烤鸭嫩了还是老了,用什么炭烤的,鸭是不是饲料催的,打没打过抗生素,一口就辨得出来……以前吃好的得吃饭店、后来吃好的,得吃厨师;现在吃好的,那得吃食材啊……哎对了,我再给你讲讲陕西这边极品羊杂的做法……血、肠、肝、心都能入味,最好的是肺子,那得新鲜肺子吹大,然后灌上淀粉蒸熟,出来切丝,那叫一个又韧又入味,面筋吃得都是肉味道……你们老家那羊杂,主要是萝卜片、漏粉条,那得大骨架熬老汤,出来萝卜都羊肉味,哎哟,配着大辣子,冬天里喝一碗,那全身冒汗呐……爽。真叫一个爽……”   董淳洁高谈阔论着,不时地加重语气,语气加得不够重,啪啪直拍大腿配音,都说京城的侃爷那嘴巴满天飞,这位看样是得到真传加精髓了,把后面刚清醒的戴兰君又吹得昏昏欲睡了。   “董主任……能问个事么?”仇笛道,借缝插针进去了。   “哦,啥事,还客气啥。”董淳洁正愁没人和他扯淡呢。   “户口留京、工作办到京城难不难?”仇笛道。   “真难,蜀道难,难于上青天,都没你说这事难。”董淳洁凛然道。   “对我肯定是这么难,对您来说也是这么难?”仇笛问,很期待地看了一眼。   “不瞒你说啊,现在办个留京户口,中介给你办,得几十万……工作吧,企业还有可能,央直、市直,基本没可能,考公吧,得出类拔粹那号人才行……反正总得来说,还是难。”董淳洁道。   “我是问,对您来讲,也这么难?”仇笛道。   “哇,不会是想让我给你办这事吧?”董淳洁明白了。   “为什么不能呢?我还是存了点钱的,要能办,我还真想试试。”仇笛道,瞥了董淳洁一眼,这话又把戴兰君惊醒了,她一下子明白,为什么仇笛的态度转换如此之快了。   “这个……能办喽。”董淳洁道,咬牙切齿地道。   “得花多少钱?”仇笛心揪起来了。   “对我来说,这就不是钱的事了,麻烦点、繁琐点,但是能办喽,可能需要点时间,我说仇笛,你真想留京啊,那你可得准备好喽,每天清晨起来,得唱一遍国际歌提提神了。”董淳洁道,还装模作样吼了句,就这么唱,起来,饥寒交迫滴奴隶。   “这什么意思?”仇笛没明白。   “一套像样点的房几百万,你就付了首付住进去,等还完三十年,利息比本金还高,打滚了……还不敢讲,娶老婆、生孩子、小孩入托、上学等等,学区房都炒了十几万一平米了人,真不是吹牛,就我在京城活这么大,看现在的房价都得出一身冷汗……不过还好,咱投靠公家了,不愁这个……可你们这样漂在京里了,就难了。”董淳洁很理解地道。肯定难了,基本就成饥寒交迫奴隶的水平了。   “是啊,不您说的嘛,人得活得有点理想,有点抱负嘛。”仇笛道。   “嗨,你理解错了,我是讲精神层次的……对了,我想起了,你是党员,你应该有更高点的追求啊……我对你讲啊,理想很重要,理想和抱负才是支撑一个人活下去的理由,不能把眼光只放在钱和房子上……”董淳洁道,开始习惯性说教了。   “我也想把理想和抱负放在吃上,可我没您这水平啊。”仇笛懊丧地道。   噗……戴兰君又被两人的话逗喷了,董淳洁悻然回头看了眼,戴兰君正笑得直抽。他悻悻道着:“回头再和你讨论这个问题,吃只是个嗜好,不是理想和抱负……你们这些小年轻人啊,实在是缺乏点精神啊。”   “那能办不?能办我肯定有精神了……对了,该怎么着怎么着,我不是怕花钱,而是根本没有门路。”仇笛道。   “能办,这趟办妥了,回京我开始给你办……我给你想办法,咱走不花钱的门路,说到这个我得提醒你啊,一定要当心,现在打着这个旗号骗钱的太多了,防不胜防,其实有些户口挂靠办下来,花几十万真不值得,我其实还真就不明白现在这人心怎么成了这样,就个学区房,还没厕所大,能炒到十几万一平,还就有人买单……至于么?怪不得现在咱国家人傻钱多,在世界上那么出名……”董淳洁咧咧着,高谈阔论又开始了。   而仇笛却像心里放下了一块石头似的,车开得轻快了,虽然知道董主任话大牛皮高,可有那么希望,总比一直绝望着强不是。   车驶到接近省境的地方,导航不经意响起:离高速出口还有两公里,请注意变换车道。   连播两遍,仇笛一扫导航,箭头所向却是省境边上一个叫党川县的地方,他随口问了句:“这是要去麦积山?”   “咦,你对路挺熟啊?”董淳洁好奇了一句。   “我穷游过,这边的三大窟怎么可能不去……可是,为什么不走高速?这样绕就走远了。”仇笛道。   “不去麦积山。”董淳洁笑道,他淡淡地道:“而是去终南山……想当年有个典故叫终南捷径,小伙子,这次终南,说不定也是你的一个捷径啊……呵呵,仇笛,你别笑啊,我怎么觉得你这个缺乏好奇心呢?”   “是你们在走终南捷径啊……您别惊讶,我是全力帮忙,尽最大努力,我的理想就是将来回京您能帮我一把。”仇笛道,从来没有过这种谦恭的语气。   董淳洁可不在意仇笛的口气,他慢慢回头,看到了包小三和耿宝磊还是迷糊,戴兰君微微朝他摇了摇头,这让他很奇怪了,他小声问着:“我敢打赌,你肯定不知道,我们来干什么来了。”   “呵呵,我也敢打赌,您肯定不是吃来了。”仇笛笑着道。   这句,把董淳洁的罗嗦毛病治好了,这位官人心里犯着疑,一言不发了。   车驶下高速,上了国道、又换上了县公路,一路向西、向西…… 第08章 重回梦萦之地   一轮红通通的朝阳慢慢地冒出了地平线,把群山万壑染成了一片金色,即便是在夏天,这里仍然有冷冽的风,即便是在人口聚集地方,这里仍然像荒漠,放眼望去,沙多树少的群山,像一座座连绵的沙堡,那静谧的苍凉,像无形的威严,让观者肃然。   天水镇,去天水市区一百三十公里,一个荒凉的小镇,不足万人,只有两家凑和着能住人的招待所,京城一行就下塌此处,那辆别克商务停在招待所外面显得分外招眼,这地方主要是破面包车为主,偶有辆大众,差不多就算豪车了,镇里外路上驶得更多的是各式畜力车,失修的路面,偶而可见被压成饼状的畜粪。   戴兰君一大早起床,端着脸盆到水房,可能这里穷要超出她的认知了,穷到你有钱都没地方花,想找个带卫生间的房间都成了奢望。   洗漱水房是公用的,开水得定时打,磨蹭了一个多小时才把事情搞定,回到房间,收拾了下东西,把今天准备要用放到桌子上,这个时候还是让她稍有犹豫。   对,犹豫,现在离京城已经四千公里了,出了陕西,一路走的都是偏僻乡镇,一个接一个,麻沿河、成县、高桥、栗川、南康、裴公……她看看这几天粗略的记录,二十几个县乡镇,已经快出天水市区,走到这儿,新奇和好玩情绪结束之后,恐怕就该着疲劳和怀疑出现了。   没错,这真不是一趟好差事,放着好路不走,偏偏走县乡公路,找山大沟深的地方钻,每天颠簸得像浑身要散架一样,加之天气燥热,路上已经爆过两回轮胎,亏是包小三以前偷过轮胎,对于补胎蛮在行的才没有扔在路上。   可问题还是渐显出来了,每天都在查访地质队的人员,那三位对于此行的目的开始犯疑了,耿宝磊一天能问几回,包小三嘴更碎,居然奇思妙想地问,是不是能西北寻宝来,前两年京城传说当年土匪留下的宝藏相当多哈?完事了鬼鬼祟祟去敲董淳洁的门,就一句:董哥,有藏宝图么?   想到此处戴兰君笑了,相比而言,这几位的心思还是很单纯的,真不知道他们怎么当的商务间谍。   收拾好东西,起身出门,今天,该是揭一部分谜底的时候了,否则下一步就没法开展了。   她敲了敲董主任的门,老董起床了,一挥手,示意着一起走,电话联系着包小三,过了一会儿才见两人揉着睡眼下了楼,大清早的,出来遛遛,顺便把早饭吃了,戴兰君拿着手机,搜索了这个地方,好吧,不用搜了,根本没有记载,别想找推荐美食了。   “咦?仇笛呢?”董淳洁问。   “他起得早,煅练去了……甭管他了,咱们吃咱们的。”耿宝磊道,仇笛的生活习惯相当好,不像他们几人这么随意。   “累成这样?还煅练?”戴兰君奇怪地问了句。   “那牲口累不着。”包小三道,打着哈欠,他想起了跟着仇笛学过的那招,找最脏最乱的地方,转了两条街,咦,找着了,一吆众人道着:“这儿这儿……卖杂碎的。”   “哦哟……又是杂碎汤。”耿宝磊苦也,这几天的主要吃的就是牛羊肉加牛羊杂碎,青菜比美女还罕见,顶多有点绿油油葱叶子。   “一个地方一个风俗啊,这地方活累苦重,气候干燥,不吃这玩意可扛不住啊……嗨,别说啊,还真有复古的味道……”董淳洁道着,踱步到小铺口子上,包小三报饭,他却多踱了几步,看着家宰羊的场面,一座合抱宽的案板,两条腿粗的桩子,拴着一头汩汩流血的羊,待血尽收起,那汉子持着尖刀,嗖嗖嗖剥着,眨眼就是一张完整的羊皮,肉、肠、肚、脏分开,一头挂起,另一头顺手从三辆车上揪下来,摁着蹭就是一刀,继续剥皮卸肉。   “这才叫恢恢乎其游刃必有余地啊。”董淳洁赞道,那满身血污油渍的屠户,从某个角度讲,也是得道高人。   “您这游刃快没余地了啊!?”有人轻声道,董淳洁瞥眼,戴兰君站到他身边了,两人回头看看疲惫一脸的包小三和耿宝磊,心里的担忧就在于此,这几位的积极能动性,随着新鲜感的消逝,也快耗尽了,戴兰君小声提醒着:“您确定要告诉他们,现在可还没见影呢。”   “必须滴,这几个我看一个比一个机灵,比我去年雇的那些专业保镖强多了。”董淳洁道。   “你觉得他们能接受?”戴兰君不无担忧地道。   “江湖传言,好汉全在嘴上……看我的。”董淳洁神神秘秘一笑,那份盲目的自大和自信,却是让戴兰君的担忧更甚。   “买不买?”   徒然一声断喝,吓得两人一个激灵,愣住了,不知道何故宰羊人吼了。   “我们不买。”戴兰君这才省得,不买肉挡着人家的摊位了。   不买?摊主怒了,眦眉瞪眼呸了口:“不买,B歪个吊?滚球子!”   哎呀,这骂人恶心的,气得戴兰君眼冒金星了,董淳洁赶紧拉人,出门小一辈,宁吃亏莫多事。   却不料有位多事的,一听摊主骂人,包小三怒了,咣地一脚踢翻凳子,直指着气势汹汹就上来了,直吼着:“骂谁呢?骂谁呢?操你妈个愣吊。”   “小B歪货的……捅死你的球。”摊主愣了下,操着屠宰刀,出摊就上来了。   包小三一伸脖子,朝自己脖子一指:“来!捅……捅不死,你特么是狗养的。”   这恶相烂人,时刻准备拼命的架势,可把摊主给吓住了,拿着刀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总不能真捅死吧?又不是头羊。   还是老董不想生事,赶紧拦着包小三,相熟的摊主叫着宰羊的,那人借了个台阶,退后了,气势顿消,包小三却是气势更盛,吼着道:“骂我哥,我姐涅……真尼马找死……你再骂句我听听?刚才说啥来着。”   唬住了,那摊主不敢接茬了,看来还是恶人需得恶人磨,戴兰君暗笑着,直觉得这回找这几位,好像还真对路了。   这不,吃饭的功夫的,包小三就小声说了:“出门在外别害怕,越怕越受欺……这社会就像一个大牲口群,力气单薄点的,你不惹人都有人欺负你,人跟牲口没啥两样……这叫什么来着,宝蛋?”   耿宝磊忍着笑道:“丛林法则?”   “哎对,就这意思。”包小三道。   本来想劝三儿几句少惹事的,听到此处,董淳洁也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了,其实这法则还真是管用,从吃到吃罢,那摊主老老实实,愣是没敢再犯浑。   吃完饭董淳洁使着眼色,叫着包小三和耿宝磊到他房间,有点事说说,戴兰君自告奋勇地去找仇笛。三人先行回转,戴兰君联系着仇笛,根据他的描述,她一直往镇外走,直到一处干涸的河床边上,才看到仇笛向他迎面而来。   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来的,怀里还抱着东西,走到近前看时,却是一捧小黄瓜,这东西可真是稀罕,戴兰君拿着根就啃着,好奇地问着:“哪儿来的,这可是稀罕货。”   “往远处跑了跑,从老乡手里买的,不到季节,都舍不得摘……这个时候,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这里又偏僻,水源又缺。”仇笛道着,他绕有兴致看着戴兰君吃,怎么觉得硬朗朗一根直进红唇白齿里,那么让人暇想无边呢。   “笑什么?”戴兰君纳闷了。   “呵呵,第一次送你礼物,就送了根带刺的黄瓜,呵呵。”仇笛呲着。   啪……哎哟,戴兰君毫不客气踹了他一脚,脸上微微发烧,仇笛又挑了根嫩的递上来道:“嫌少,再来一根。”   “哼……”戴兰君鼻子哼了哼,拿到手里一捋,狠狠咬了一口,翻了他一眼,仇笛笑了笑,强调着:“我送了你两根带刺黄瓜啊,权当帮你清胃泄火了啊。”   “你再恶心,信不信我踹你啊?”戴兰君有点不舒服了。   “什么叫恶心?一天吃三顿牛羊肉,偶而炒个蔬菜也是动物油,我就不信你不上火?瞧瞧,脸上小痘痘都出来。”仇笛道。   “这么漂亮的脸蛋,你就看见个小痘痘?”戴兰君幽怨地道,她早发现了,赶紧拢了拢头发遮住了。   “要没有,不是更漂亮,呵呵……”仇笛笑道,这点倒是取得了戴兰君的谅解,再怎么说还啃着人家送的黄瓜呢,闲扯几句,电话响时,她道着:“呀,光顾和你说话,把正事忘了,董主任让回招待所,有事商量下。”   仇笛身形顿了顿,瞬间又恢复了正常,信步走着。   这个细微的动作被戴兰君窥到了,她追了一步,装做随意地问着:“喂,你一点也不好奇啊?”   “好奇什么?”仇笛问。   “自然是……”戴兰君觉得这个问题好难回答,要好奇自然就是他们隐瞒的事了,可仇笛一点兴趣也没有似的,她想了想道着:“此行的目的了。”   “今天是不是揭开谜底了?”仇笛问。   “嗯,由董主任来给你揭开吧……没揭开之前,考考你,知道是什么吗?”戴兰君笑着问,她倒过来走着,表情丰富地看着仇笛。   “我反应这么迟钝,还是别考我了。”仇笛道。   “你说话,我怎么一点都不相信呢?你还迟钝?”戴兰君不屑道。   “你看你这人,非逼我自作聪明啊?往往聪明人,自以为眼睛看得高,看得远,她不看脚下,经常会吃亏的。”仇笛很稳重地道。   “什么意思?在讽刺我?”戴兰君稍显不悦了,面前这个刺头,要比想像中难对付多了。   “哟,真聪明,一下就听出我在提醒你了……那你明白我是什么意思了?”仇笛坏坏地笑着问。   “莫名其妙……呀?”戴兰君蓦地一声尖叫,脚下软软地像踏空了,急速抬脚却发现,踩到一堆新鲜的马粪上了,一只鞋上全是那青黑的玩意,她咧着嘴,可怜巴巴地看着仇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都说了,不看脚下会吃亏的,你都不明白……哎……”仇笛一声长叹,戴兰君被冷嘲热讽气恼了,抬步就追,可不料仇笛反应更快,早提前一步大踏步跑了,直追到镇上,戴兰君愣是没追上……   ……   ……   回到了招待所,匆匆处理了一下鞋上脏物,等到董主任房间时,几个人已经津津有味啃完了黄瓜,董淳洁招呼着戴兰君坐下,坐下戴兰君已经恢复了不苟言笑的姿态,只等着董主任开口。   “同志们,今天把大家召集起来有几个意思啊,首先感谢大家这几天来的辛苦。”董淳洁讲话似地开场了。   “不辛苦,光吃了。”耿宝磊道。   “是啊,吃得真辛苦。”包小三道了。   戴兰君被刺激的噗声一笑,董淳洁话全噎住了,他敲着桌子道着:“我说的时候,你们别打断成不?”   两人赶紧点头,董淳洁看看仇笛,直赞道:“不是说你们俩啊,看看人家仇笛,这才像个革命同志,说的比做的多,做得还贴心……大清早的,都能给咱们弄回小黄瓜来吃。”   也是,这活办得真叫一个贴心,隐隐地让包小三嫉妒了,他刚要说话,仇笛虎着脸一指,打断了。   对了,这儿得听领导的,董淳洁继续说着:“……还有个意思呢,就是我得把真实地情况和大家讲一讲,其实此行的目的,是为了找人……找一个特殊的人……一个让我魂牵梦绕的人……”   找人?包小三几人相视怔了一下。   找人?戴兰君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了。   “什么人?”仇笛问。   “身上有藏宝图?”包小三道。   “哇,董主任,您不会是负有特殊使命吧?”耿宝磊景仰地道。   哎呀,又把董淳洁找到的情绪给刺激没了,他继续敲敲桌子道着:“别打岔行不行?这话我憋了好久,一直觉得没法开口,你们让我痛痛快快说出来成不?”   成成成!您讲……三人客气地道。   “这个人啊其实是……”董淳洁蓄了好久的情绪,才像偶像剧里那些蛋疼男主一样道了句:“我的情人!”   噗噗连声放喷,连戴兰君也笑喷了,董淳洁一瞪,她赶紧收敛行色,那三人也觉得出事情不可笑了,赶紧坐正,就听董淳洁道着:“你们笑话我也罢,可怜我也行,不过我还是要把该做的事,做下去……我可以告诉你们,今年是第四个年头,我千里迢迢来找她来了……”   这是个匪夷所思的浪漫邂逅故事,发生在五年前,一个阴霾密布的天气,黄昏时分,离异后一直走不出阴影,出来散心的董淳洁,乘坐着从麦积山景区回天水市的大巴,大巴抛锚了,很不幸的是,天下雪了,暴雪,一下子把半车人困到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路上。   “……那一天,我很绝望,车外零下二十度,白茫茫的全是雪,什么也看不到,我们只能等着救援,可直到第二凌晨四点,救援还没有来,司机也急了,那种天气不敢关引擎,关掉车里温度下降,恐怕大家捱不过几个小时就得被冻死……车发动机工作了十几个小时,油也快耗尽了……第二天又是暴风雪的天气,不是我一个绝望,是全车人都开始绝望了……”   董淳洁讲着他的经历,眸深如水,表情肃穆,那肯定应该是一个刻骨铭心的故事,否则不会触到这位侃爷如此程度,他继续讲着:   “……那时候,我提议,想办法下车找到周围的居住点,找不到,那怕找回点柴火来烧起来取暖,也可以捱更长的时间,当时车上一共二十一个人,三个小孩、十三男、六女……暴风雪来得很突然,这里的暴雪天气常常恐怖到能冻死牛羊的程度,而且人到这个时候都是自私的,我想找个伴,谁也不愿意和我一起下车……他们在窃窃私语讨论着,温度零下多少度,出去就是找死,与其死在雪地里,倒不如死在车里……”   董淳洁唏嘘说道,就像见识到人性的丑恶一般,让他无语,让他不再在这个节点上多做重复。   这是一个转折,明显地看到董淳洁眼睛柔情似水地亮了,他喃喃地道着:“……我很生气,让司机开门,要一个人下去,这时候,我没有想到,有人站出来了,她叫住了我,说了一句话,她说:我和你一起去!”   哇?这就是那位情人的出场?很勇敢的一位吗?几人好奇地听着。   董淳洁兴奋地道着:“那是我这辈子听到的最动听的一句话,而且是一位女人……一位不怎么漂亮,却让我很佩服的女人……我是破罐破摔无所谓,她却是关心全车人的安危。她和我一起下了车,我们踏着齐膝深的积雪,你搀我、我搀你,硬生生在暴风雪里走出了十公里,找到了一处堆满玉米秸杆的谷仓,不远处就是一个村落……十公里,我们差不多走了四个多小时,我们体力还不如她,一直是她在探路,还在裸露的树干和电线杆做路标……那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一段路程,我有点懂了什么相濡以沫,有点懂了,什么叫执子之手……啧……”   “真的很浪漫啊。”耿宝磊动容地道。   “别打断。”仇笛直接扇了他一巴掌。   这并没有影响到董淳洁的心境,他那么柔情看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像深深地陷到了回忆中不可自拔,包小三小心翼翼地问着:“那董哥,人都救了?”   “救了。我们找到的地方叫西上堂大队,车困住当地人很热心,村里组织了十几个人,开着五零拖拉机,一路铲雪前进,到当天快天黑的时候,才又回到了被困地,那时候,车里油早耗尽了,司机已经急得开始烧轮胎取暖了……我们出现的时候,就像英雄回归一样,那些带小孩的父母,都快哭成泪人了……呵呵,那是我这辈子干得唯一一件很英雄、很光彩的事……想起来,都让我觉得没有白活这一回。”董淳洁笑着道,那自信满满的笑,丝毫不像平时吹牛打屁。   戴兰君似乎也不知情,她疑惑地看着董主任,仿佛初识一般,这个故事带给她的震惊不亚于其他人,以至于她机械地在问着下文,女人嘛,总关心一个浪漫的结局。   “……后来我们就认识了,后来我们就相约游遍西北,然后我们一路沿着丝绸之路,从秦岭到北疆,几乎是徒步走过去的……有时候借住在农家,有时候就住在帐篷里,那是我最幸福的日子,不过没有延续多长时间……后来在乌鲁木齐分开后,我就失去她的所有消息了。”董淳洁道。   “所以,您想沿着这条路找她?”耿宝磊好奇地问。   “对,她向我隐瞒了身份,我知道她有她的苦衷……不过她无意中说过,他是搞地质勘探的,一直就在大西北。”董淳洁道。   “什么信息也没留下?”仇笛好奇地问。   “对,我一直叫她小尹,她没有问过我,我也没有问过她……我们也许都怕揭开真相,就失去彼此了。”董淳洁道。   也许,说不定对方也有家有口,只是偶而的碰出火花而已,仇笛难为了撇了撇嘴道着:“那这就不好找了,偶而浪漫一回,回归到正常生活中,这种事谁还会提及?”   也是,董淳洁显得黯然无比,像心愿未了一般,紧紧地握着拳,触着自己的额头,他看到滞滞瞪他的包小三时,随意地问着:“你有问题?”   “有。”包小三严肃地道。   “什么问题?”董淳洁软软地问着。   “我问您呐。”包小三凑上来,好奇地问着:“你俩……睡过了么?”   戴兰君一愕,没憋住笑,仇笛和耿宝磊齐齐扯包小三耳朵,包小三急急地说着:“喂喂,别扯,听我说,这事不能这么办,睡都睡过了,你找人不是找麻烦去……万一人家有老公怎么办?”   众人呲笑着,不敢大声笑出来,董淳洁蓦地咚声一拍桌,很猛地吼着:“……怕什么,我就想找到她,告诉她,我要娶她……不管她是什么人,我都要娶回家;那怕她嫁人了,我也要拆了他们一对,把她娶回家……我一辈子就遇到这么一位让我真正放不下的女人,因为胆怯、因为窝囊,我不敢带她回家,可我没想到,窝囊了一回,我得后悔一辈子啊……”   一干人被董淳洁蓦来的怒意惊得耸然动容。   董淳洁指着自己,大声问包小三:“三儿,你说哥这么想,这么干,对不对吧?”   “对,太对了。”包小三佩服得五体投地。   “小耿,你说,我很无耻吗?我很自私吗?”董淳洁气咻咻地问。   “爱情就是自私的,只要两情相悦,有什么无耻的。”耿宝磊道,很赞同。   “仇笛……我一直没对你们讲,就是觉得脸上有点挂不住,我现在说了,我很轻松,你说吧,要是没啥光彩的,照哥脸上来一巴掌,让哥清醒清醒。”董淳洁道。   “不,很爷们!我也支持。”仇笛竖竖大拇指。   “那各位,就拜托了,我想自己静静,让小戴告诉你们该怎么找……拜托了。”董淳洁长叹着,像是糗也似地先行出去了。   这就是滞留此地的原因了,也是此行的目的所在了?   正是,戴兰君此时从包里掏出来了一摞塑封的彩页,没有女人照片,却是一些仪器照片,她给三位分发着,解释着,从这里开始就进入状态,每到一地,想方设法查访,有没有拿着这种仪器的地质勘查人员路过,只要有就追上去,看看能不能找到……董主任的那位消失的情人。   布置完,戴兰君匆匆离座,让三位愕然不已的消化着任务细则,她跑出招待所,跑出好远,跑到一处房背后的背荫地方,低着头,捂着嘴,然后全身耸得花枝乱颤。   像哭?像笑?还是像哭笑不得呢? 第09章 难免处处碰壁   会宁、定西、通安铎、云田、陇西,武山,民县一直到临覃,在地图上是一条先西后南的线型,绕了一个大圈,几乎把甘省南部走遍了,细致到了镇一级。   结果是,行程十三天,花费无数,仍然一无所获。   这天下午,车到临覃稍做休息,四人又分成两组各自忙碌去了,眼看着董淳洁一天天消沉下去了,这吃货领导连吃饭的胃口都没了,怎么看怎么像为情所困,不管怎么说,老董待大家相当不错,诸人都抱着尽心竭力给老董办事的心思,二话没说,又开始寻找了。   方式很简单,就是把这些说不上名称来的设备放到可能知情的人面前,打探一下消息,见过与否一问便知,本来众人心有疑惑,可老董解释这个斟查仪器很特殊,只要见过的,不管在实地还是在背在身上,多多少少会有印像,因为这里是极不发达的西部地区,背着这种仪器的人,想不鹤立鸡群也难。   于是就找呗,各式旅店首当其冲,没少给服务员塞小费问事;车站肯定是不放过,没少和那些地痞流氓打交道,连包小三都被讹过一回;再次就是各类黑车司机,这也是可能接触到的人群;再往下,那就是沿路的加油站了,每过一处,总是装着加油或者买东西打探一下,结果是后车厢多买了十几箱死贵的矿泉水,屁都没问出来。   仇笛和戴兰君一组,就董主任这位跟班眼见着也消沉下去了,连日旅途劳顿,休息不好,再加上饮食原因,这位春光四射的兰姐也变得有气无力病恹恹的了,走到一处叫光明旅社的地方,仇笛看看环境,好歹是一县城,好歹连着离秦岭景区不远,条件还是蛮不错了。   “你进?还是我进?”仇笛问。   “按规矩来。”戴兰君有气无力道,挥手,石头剪子布,一把赢了仇笛,她摆摆手,让仇笛去。   仇笛看她蹲到了街边,毕竟是女人,还真让人可怜,真想不通,关系得到多深才能帮着张罗给董主任找旧情人呐。   “住店?”服务员没客气话,问得很直接。   “估计晚上我们大队人马才能来,有空房吗?”仇笛问。   “有。”服务员有一搭没一搭应着,给仇笛看房价,介绍条件。   “哦,还可以……哦对了,前些日子我们同伴来过……好像就住这儿,不好意思啊,您别介意,我们勘探队有位同行,可能把个东西拉你们这儿了。”仇笛瞎话也是张口就来,已经练得相当纯熟了,说话着,把那张照片递了上去,一指其中一件小的道:“就这个?”   服务员仔细瞧瞧,眼一瞪、脸一拉、西北婆娘的蛮样出来了,恶言恶声道:“咋?想讹我们?”   “千万别误会,这破玩意不值钱……我是说,要是您不小心收拾到了,卖给我怎么样?”仇笛笑吟吟地道。   “我看看……”服务员见到有发财机会了,仔细看看那怪模怪样的东西,脸上疑云更甚,这样子看得仇笛失望了,肯定是没有见过,果不其然,服务员扔给他道着:“啥破玩意,没见过……出门东拐,进胡同,那儿去找吧?”   “哪儿有?”仇笛随口一问。   “收破烂的,问他要呗。”服务员刺激了仇笛一句。   对于被刺激也习惯了,仇笛悻悻然退了出来,戴兰君看了他脸色一眼,问都懒得问了,有气无力地起身,一挥手示意着仇笛,然后两人又开始了,石头剪刀布,又是一把赢了,戴兰君笑了,看看仇笛好奇地问着:“你白痴啊,只会出拳头?”   “你比白痴强一点啊,只会出布,老赢。”仇笛笑道。   “放水,本姑娘也不领情啊,下家还是你的。”戴兰君不客气地道。   “不用领,也没多大人情。”仇笛笑笑道,他看看照片问着戴兰君道着:“喂,这设备都叫什么名字啊。”   “我也是个门外汉,你问我,我问谁去。”戴兰君根本懒得回答。   “怎么像个老式黑白相机啊?”仇笛看看,给了一个定义。   戴兰君仰头哈哈一笑,回头严肃地看看仇笛,又是一句评价:“还是白痴。”说罢,她前头走着,目光却瞟着街路两旁的建筑。仇笛笑笑收起来,他确定了,这娘货还真不是白痴,最起码知道是什么东西,不是门外汉。   追上了戴兰君,仇笛小心翼翼说着:“喂……”   “我不叫喂。”戴兰君剜了他一眼。   “没法叫啊,叫姐,你嫌把你叫老了;叫妹,你嫌我们肉麻……那你说怎么称呼?”仇笛摊手道,因为遍寻无果的原因,这段时间脾气都变得古怪了。   “别称呼了,问什么?”戴兰君头也不回地道。   “我意思是不能这么找下去啊,根本不会有结果,中国太大了,十几亿人,就找女的也有一半啊……这么下去不是回事啊,劳民伤财不说,还没结果。”仇笛道。   “那你有好办法?”戴兰君问。   “以董主任身份,找公安帮忙啊?要不发寻人启事也行啊……对了,那位女人什么口音,总得有点重点吧?”仇笛道。   “你想的,我们早想过了……找公安帮忙,找过;找私家侦探所,找过;甚至我们还聘请过几个退役的警察,也来找过……哎,这回看样又黄喽。”戴兰君道。   “哇,这么多高手都找过了?”仇笛心里噔了下。   “可不,今年董主任转换思路了,要找最诡计多端、最不择手段的高手帮忙,他第一时间就想商业间谍来了,嗨……所以,就找到你们了。”戴兰君半开玩笑地道。   “我们是业余的,而且早不干了。”仇笛难堪地道。   “可在谢总那儿听到的不一样啊,他说你们是高手中的高手。”戴兰君揶揄地看了仇笛一眼,多有不屑的意思,处得长了,差不多看到底了。   “哎呀,这条老狐狸,又拿我们当挡箭牌了。”仇笛敲敲额头,知道谢纪锋没起好作用,他追着戴兰君道着:“那你说,找不到后果不会很严重吧?”   “没事,董主任从失望已经快绝望了,顾不上理你们。”戴兰君道。   再想问问董主任究竟是什么出身,话到嘴边,仇笛又咽回去了,此时,兜里的手机响了,短信的声音,仇笛拿到手里,看了眼,是管千娇的短信,内容让他皱了皱眉,沉思片刻,前面的戴兰君嚷上了,快点,再磨叽把饭点也误了啊。   匆匆收起手机跟上,仇笛默然无声地边走边想,到了下一家旅馆,又开始和服务员扯了……   ……   ……   “没见过……这啥玩意?”   “啥JB玩意,滚球子。”   “不坐车你B歪啥呢?啥?给钱……俄看看?”   “哟,没见过……”   从路边扎堆的黑车到车站里的小卖部以及附近的商户,甚至连路边卖肉卖菜的大爷大妈都不放过,但依然是失望连着失望,这对于抱着报答董哥恩情的包小三来说打击很大,两人从车站里问到了路外,差不多就快天黑了,卖了包烟问到最后一家小卖部,再抬头,已经无人可问了。   两人懒洋洋走着,包小三道着:“哎宝蛋,董哥挺可怜的啊,你看他都快疯了。”   “我还真没看出来,董哥是情种啊,为了一位萍水相逢的女人,居然下这么大功夫。”耿宝磊道。   “吃B亏、受B罪、为了B字累一辈……这就是男人滴一生。”包小三道,对于深陷其中的董哥,他抱着爱莫难助的态度。   耿宝磊哈哈一笑,从最初的嗝应到现在已经习惯包小三这号烂人粗口了,他笑着道着:“那没办法,红颜比红尘更难勘破啊……哎我说,咱们扯这里面可是没想到啊,董主任一直遮遮掩掩的不说实情,敢情是这事,呵呵。”   “我觉得董哥人不错,相当滴不错,头回见面就干了人家一拳,人家一点都不介意,一路上好吃好喝供着咱们,咱们屁事给人办不了,哎哟,我都不好意思了。”包小三道。   “那真没办法,我觉得这就有点犯贱,至于么?”耿宝磊道。   “切,好像谁不犯贱似的,有人为逼犯贱、有的为权、有的为钱……总的来讲,人活着还不就是犯贱。”包小三道,他似乎看到了什么,两脚如铅,不动了。   耿宝磊却是被三儿这句概括听得忍不住要点赞了,他边走边道着:“有道理,非常有道理,咱们那回出来不是犯贱啊……我指着董主任提携提携我呢啊,看这样子,我都不好意思出口了……咦?三儿呢?”   回头不见三儿了,掉过头来,包小三正斜斜地看着一家商铺,耿宝磊顺着他的眼光瞄过去,却是一家亮着粉红灯光的按摩院,小小的招牌描着那地方叫:温州指压。   暧昧灯光、裙装白腿、几个妖娆的女人坐在里面,就用下半身思考,也肯定是做下半身生意的地方,耿宝磊小心翼翼地走到包小三跟前,看着三儿嘴角挂着亮晶晶的口水,好奇地问:“三儿,你发情了?”   “可不,老子现在看着母猪都细眉秀眼的。”包小三哧溜一声,把口水吸回去。   “时间不合适啊,咱先回去啊……”耿宝磊温言劝慰着。   “不回去。”包小三挣扎道,根本不想走了。   “还是回去自己撸撸省钱吧……出门在外别整这玩意,别遇个仙人跳啥的,我们可救不了你。”耿宝磊威胁道。   “这你就不懂了,仙人跳我又不是没玩过……这正规店,不玩那一套,玩那一套的都钻小胡同里坑人呢,能把店开街面上,它得有一定信誉啊。”包小三道,耿宝磊却阳拉着他道着:“少扯,跟我回去,一会儿你让我回去怎么说呢。”   “你先走吧,我去看看。”包小三推着耿宝磊,耿宝磊死活不放手,拽得急了,包小三又发飚,愤然道着:“宝蛋,你是不让我发泄吧?信不信我晚上钻你被窝啊。”   嗖,耿宝磊立马放手,包小三得意地瞥了眼,大摇大摆,跨过马路,进了店里,两位看不清面目的妞,扭扭就贴上去了。   “哎哟妈呀,这叫什么事呢。”   耿宝磊拍拍额头,快步往回走着。先是有点紧张,后来一想,他嫖我紧张什么?这么一想,就觉得好笑加好笑,笑着一路回去了……   ……   ……   仇笛和戴兰君回到住地临覃酒店时,没想到门口遇上了耿宝磊,蹲在阴影地,还以为受了委曲了,不料蹲下看时,他正扶着膝笑得直抽。   “你发什么羊羔风?”仇笛踢了他一脚。他还在笑。   “怎么了?”戴兰君也停下来了,还以为有发现,她蓦地喜色上脸问着:“哟,有好事了?”   耿宝磊点点头,戴兰君急切地道着:“那快说说啊。”   “啊这……”耿宝磊一噎,却是没法说了,憋得紧紧地,四下看看,仇笛觉出不对来了,他拉着耿宝磊问着:“到底怎么了?是不是三儿又憋坏水了?”   “这个……这个……”耿宝磊被问得急了,干脆一揽仇笛脖子,说了一句,仇笛惊得差点跳起来,愤愤道着:“你怎么不拦着他?什么时候了,还干这事?”   “我拦得住吗?他收拾我还差不多。”耿宝磊道。   “到底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戴兰君由喜转惊,急急地问。   这回轮到仇笛有苦难言了,直摆手:“没事没事……这货喝酒去了,你不了解他,一喝多就撒酒疯。”   “什么时候了,你们可真可以。”戴兰君有点不悦地道,懒得和这几人打嘴官司了,她转身已经迈进酒店大门时,却不料蓦地停下了。   看到包小三,这不刚从出租车上下来吗?她愕然看看仇笛,仇笛看看耿宝磊,耿宝磊却是信誓旦旦讲着,我亲眼看见他进去的,不能这么快吧?   “啊?”三人齐齐一声惊呼。   出租车里又下来一位梳着蝴蝶结,长腿高跟鞋的女人,看样子年龄不大,下车直接挽住包小三的胳膊了,那样子亲密无间的,把三人可看得大嘴张着合不拢了,包小三也看到他们三人,路过三人站的地方,戴兰君刚要说话,可不料包小三抢白着:“别喊我,办正事呢,顾不上和你说话。”   呀,这拽B的,仇笛都想捋袖子揍人了,眼看着包小三带着妞进了酒店,上了楼,戴兰君愕然回头道着:“耶,这有意思了啊……董主任的旧情人还没找着,三儿倒给自己找了个。”   “不能啊,三儿没有龌龊到这个程度啊。”仇笛郁闷了,包小三再不检点,岂能不懂远嫖近赌的原则,和他租住这么长时间,没见节操掉成这样啊,他想了想,想到什么恐怖的事了,眼睛一凸道着:“坏了!”   他急步就走,两人懵头懵脑就追,戴兰君问着:“什么坏了。”   “这家伙可能不是给自己找。”仇笛道。   耿宝磊一听,愕然了一下,三人心意相通的,知道肯定坏了。   问题是坏也来不及了,三人匆匆跑上三楼,那长腿妞无聊地站在门口,仇笛一问我那兄弟呢,那妞一指房间里,这却是董主任的房间,三人门口听着,听着董主任在怒不可遏地喊着,你这是要干什么?   又听到包小三解释了,董哥,我这不看您着急上火的,给你分忧啊……那女的还不一样,泄泄火就那么回事,您说把您愁成这样,我们看不过眼啊……真的,这妞不错,才二十。   再听董主任的回答就简单了:滚!   然后包小三落荒而逃,跌跌撞撞出了门,咦,尼马怎么都在?那三人同情地看着他,那妞可不悦了,娇嗔地问着,大哥,你不能这样耽误人家生意啊,答应的钱得给啊。   戴兰君蓦地气笑了,她明白了,三儿是想替董主任分分忧,这马屁拍到马蹄子上了,仇笛赶紧拉着包小三道着:“三儿,别胡来了,赶紧地,把人家姑娘送回去……啥也别说了,钱给了人家,快去快去,你这不添乱吗?”   包小三热脸贴了个冷屁股,好大郁闷的,带着那妞走了。   长舒一口气,三人指指,你指他、他指她,让谁先进去安慰一下董主任,都没先进去,相约之下,干脆一起进去了。房间里,老董桌上铺着地图册,旁边开着一台电脑,兀自余怒未消,他像受到构陷一样愤怒地敲着桌子道着:   “啊……这个坏种,居然到按摩房带回个女的来,给我分忧……让我泄火……我,我活这么大,头回经历这事啊……太不像话了,太过份了,现在这社会风气啊,怎么能堕落到这种程度……呵呵,还就包小三说了,什么样的也有……”   气得董主任语无伦次了,怕是他这种身份还真是头回经历这事,戴兰君一个女人家是没法劝的,仇笛不好意思地说了:“董主任,您消消气,他没上过几天学,就那水平。”   “对,他……其实真是一点事没给您办喽,心里过意不去。”耿宝磊补充道。   “哎对了,有消息吗?”董淳洁见人都回来了,期待地问。   三个人连连摇头,老董这脸色又黯然了几分,他哎声叹气地一合地图册道着:“看来,又是白忙乎一场了……哎,时也,命也。”   哎声叹气了一番,仇笛示意着耿宝磊先行一步到餐厅报饭,一会儿下楼一起吃晚饭,他陪着这两位聊了几句,心情都阴郁不比,又加上包小三这个夯货出乱,两人却是连吃饭的心情也没了。   咚……还没走,耿宝磊重重撞开门,惊惶地跑进来了。   “又怎么了啦?”仇笛好无奈的道。   “是……是包小三……”耿宝磊紧张地竖着两根指头,瞪着惊恐的大眼报了条惊恐的消息:“三儿又带了俩妞回来了,是不是咱们把他刺激到了?”   众人相视愕然,下巴齐齐掉了一地…… 第10章 真相皆因无意   咚……门被推开了,耿宝磊吓得贴墙而立,包小三进来了,一招手说着,来吧,进来吧。   跟着就是俩妖冶的女子进来了,那味重的,好浓的香水味;那妆浓得,老白的脸配着个吸血鬼似的红嘴唇,咋这么吓人呢?   “三儿,你真犯诨,信不信我抽你啊?”仇笛火了。   “包小三,赶紧把人带走。”戴兰君也怒了。   这当会可把董淳洁给吓住,真怕包小三口不择言,赶紧起身抢白道着:“三儿……啥也别说了,情意我领了,不过我这身板还真整不了这事了……这样,钱我出,这人,你你你……你自己带回去享享齐人之福啊……走吧走吧。”   说着把钱包一古脑给塞包小三手里了,包小三拿手里愣了,那俩妞有位高个的眼睛亮了亮,脱口道着:“大哥,得给加钱啊。”   一瞅就是群有钱的,另一位妞也乐滋滋地道着:“咦?今天还真碰上好人了。”   “哦哟,这什么跟什么啊。”董淳洁哭笑不得地道,仇笛要拦时,包小三一把推开他的胳膊,往桌子前一站,色迷迷地看着董淳洁道着:“董哥,您真不要?”   “去去,不要不要……”董淳洁摆着手。   “那你可别后悔啊,她们俩见过这个。”包小三一掏口袋,啪声拍桌上了,正是那张遍寻不到目击的照片。   什么?   戴兰君吓了一跳,有点不信地看这俩位风尘女人,董淳洁由惊而愕,眼睛越瞪越大,紧张地,小心翼翼地问包小三:“真见过?”   “这我能骗您?我把她送回去,这老生气了,钱白花的……她们店里有三个呢,都不错,我都挑花眼了……那个那个,她们还都安慰我呢……哎我当时一想,说不定这种地方是您漏了啊,出门在外大老远的,说不定他们就找这么个地方XXOO一回不是……嗨,我一问,还真见过,就她……”包小三指着那位高个的,口齿表达不清,皆因省略了很多不和谐的细节。   耿宝磊和仇笛相视苦也,这尼马辛辛苦苦无处可找,包小三这货居然都嫖出宝来了。不用说,肯定是包小三和这些失足女闲聊胡扯,无意中发现了。   愣了半晌,董淳洁像见到宝藏一样,好半天才从惊讶中清醒过来,他嚷着:“快快……搬个座位啊,搬两个……坐坐……这个,你们……小戴,你来问吧。”   董淳洁自恃身份,恐怕一出口得问及不合适的事,及时刹住了,不过叫戴兰君,戴兰君也糗到了,她站在一边,和声悦声地问着:“是那天?”   “有三四天吧。”高个子的姑娘道。   “具体时间呢?”戴兰君问。   “谁能见那么具体?”高个子妞看着这位很漂亮的女人的眼色,莫名地不悦了。   “那……你确定,是哪一样?”戴兰君问。   “就这个……”矮个子的姑娘一指桌上,照片上那个怪模怪样,像个大屏手机的东西。   “这种东西……”戴兰君手叉在胸前,很慎重地道着:“不多见,一般都会装起来,轻易不会示人的;而且,他们到你们那种地方,还用这个设备?”   “耶,瞧你这人说的。”高个子的姑娘嗤鼻了,翻着白眼道着:“咋不能见了,别说这设备,就长在他身上的设备,我们都见过啊……拽啥么拽?要不是这位大哥,我们还不稀罕来呢。”   哎哟,把戴兰君给气得脸色煞白,董淳洁一看开口就僵了,赶紧代替了戴兰君的角色,正要开口,可不料目光正中那一对白生生的胸脯对着他,是矮个子的姑娘,估计是看出这位是金主来了,好暧昧地给了个媚眼,一下子刺激得董淳洁把要问的话全给咽回去了。   “去去,都一边去,关键时候,你们就掉链子……特别是你,戴着有色眼镜看人。”包小三训斥了戴兰君一句,差点把戴兰君气得背过气去,刚要发作,背后有人拉了她一下,回头却是仇笛在使眼色,示意她别吭声,而且一把把她拉到了他身边,这时候,仇笛也在向董淳洁使眼色,老董也明白了,这种事,除了包小三谁也办不了。   还真是这样,包小三一斥戴兰君,那高个子姑娘表情舒缓了,董淳洁拉着包小三道着:“三儿,你来吧。”   “好嘞。”包小三对面一坐,跟两位姑娘说着:“姐们,你们都是见过大场面的人,这点事不至于紧张吧?”   说着,给两位姑娘发着烟,两人一人夹一根,抽着就放松了,估计也是被包小三诳来的,那矮个子姑娘问着:“到底是干啥吗?可别给我们找麻烦啊?”   “哎呀呀,放心啊,就个贼娃子偷了我哥点东西,我们找他呢……”包小三说着,把董淳洁的钱包打开了,他看了看里面厚厚的一摞,眼睛一瞄,那两姑娘也在瞟,蓦地包小三乐了,那俩姑娘也呲着笑了。   对了,这才是谈话的方式。   “想想,到底是三天前,还是四天前,是啥时候?”包小三严肃地问,捻了两张大钞晃着。   “四天……对,17号……”   “对,那天提醒我话费余额不足,我看短信时候,他就进来了。”   两位姑娘一商议,果真找到准确时间了。   包小三还不满意,高个子抢着道:“晌午,刚吃完饭,一点多。”   “开了辆宏光车。”矮个子道。   包小三给一人分了一张,又拿出两张来,回头问董淳洁:“哥,接下来问啥?”   “怎么看到这东西的?”董淳洁提醒着。   “对呀,怎么看到的?”包小三问。   “那个还不简单?脱了办事,那东西就扔在桌上,我还问了说,大哥你这手机咋这么大呢?那人还说了,哥下面这个J更大……”高个子的姑娘脱口而出,仇笛被刺激噗声喷了,戴兰君却是哭笑不得,董淳洁听傻眼了,这样都行?   包小三回头问:“满意么,哥。”   “嗯,满意,满意……”董淳洁机械地道。   包小三把两张都给了高个的,回头对那位有点失落的矮个姑娘道着:“别说哥不给你机会啊,说说,长啥样?”   矮个的,使劲回忆着,开始给包小三描述,成功换成钱后,高个的又抢着说了,她又想起来了,那人吃羊肉,一嘴膻味,还想亲她,被她推开了;矮个子被抢了先,又说了,本来要跟我办事的,他脖子上有道疤,老吓人了,我没接这活,她就接了。   两人争先恐后地说着,反正不是自己的钱不心疼,不一会儿面前都堆了十几张了,实在没啥说的了,两位姑娘小心翼翼地看着包小三,又看看面前的钱,挣得太多了,反而紧张了,包小三回头征询董淳洁,董淳洁一摆手,甭客气,咱不差钱。   这话好听,两姑娘兴奋了,一卷钱往乳沟里一塞,连声称谢。   “是这样吗?看看像不像。”   一个小本子亮在两人眼前,两人眼睛一滞,抬头看看戴兰君,愣住了。   连包小三也愕然不已,就说话的功夫,戴兰君已经在本子勾勒了两个头像的简笔画,看样子非常神似,把两人惊讶的,只是指出了几点,频频点头说很像。   进行的相当顺利,改了改画,董淳洁此时已经是信心满怀了,起身道:“三儿,小戴,你们俩跟我来一趟……仇笛,小耿,你们俩把姑娘送回去啊……请人家吃顿饭啊……”   包小三乐滋滋地当跟屁虫去了,三人匆匆走了。耿宝磊和仇笛相视无语,仇笛笑了笑道着:“走吧,二位。”   矮个的在饶有兴致的看仇笛,高个的却是瞄着耿宝磊,出门时有意无意一靠,耿宝磊胳膊顿时觉得撞到了软绵绵的部位,就听那姑娘揶揄地问着:“帅哥,怎么称呼啊?”   耿宝磊一瞥,那妞眼光迷离,笑意淫然的表情,让他长长地“呃”声嗝了下,不敢接茬了……   ……   ……   找人的时候很累,找到线索后更累,董淳洁、戴兰君、包小三三人,直到晚上十点多才回来,下车老董就揽着包小三,咬着耳朵教唆什么,包小三像是得了什么指示,很严肃地向董淳洁表着态:“知道,董哥,这事打死我也不说。”   “哎……这就好,赶紧,赶紧回休息吧,明儿还要忙乎呢。”老董揽着包小三上楼。   戴兰君背后跟着,总是觉得什么地方不妥,可她又有点说不上来,反正那种患得患失的心情很明显,而她却找不到根源所在。匆匆地回了房间,刚踢掉高跟鞋躺在床上,手机就响了,她以为又是董主任安排,不过一看,却是仇笛的号码。   “喂。”她懒洋洋问着。   “我在楼下等你。”仇笛电话里道。   “这么晚了,在楼下干什么?”戴兰君直接道,却不料电话随即就挂了,她瞬间起身,疑惑地想了想,最终还是穿上鞋,披上外套,匆匆下楼来了。   跑出了门厅,跑出了大院,然后在大门口的路边,看到了两手插兜,等着他仇笛。   她笑了笑,对于仇笛她还是蛮有好感的,不管是个子还是身架,他都符合让女孩子能多看两眼的那类,如果不是知道他是个贩汽车用品的二道贩子,这么个慵懒加自信的样子,八成得被当成事业有成的帅哥喽。   她踱步上前,看着仇笛,直接问:“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无聊,想找个人散散步?不介意吧?”仇笛道,转身慢慢地走着。   “废话,我忙了一天,能不介意吗?”戴兰君道着,不过却是跟上来了,她跟着直接说了:“你不是想散步,是有话想问吧?”   “我不确定你会不会回答我。”仇笛道。   “哦……不确定那就别问了呗。”戴兰君直接一句,把仇笛给顶回去了。她侧头看着仇笛小郁闷的表情,神神秘秘笑了笑,不理会他。   一个走,一个跟,换了位置,相同的地方在于,都不吭声了,就那么默然无声地走着,西北的小县城,夜色掩映下,灯如花簇,行人稀少,处处包围在静谧中,冷不丁地发现这个勉强也算怡人的环境,倒也让戴兰君的心情稍稍放开了,她不时地回头看仇笛,仇笛走得很平静,脸上同样很平静,平静得有点不符合他的年龄。   很多事,戴兰君在想很多事,怕是越来越包不住了。   “你一定想说什么,不要这么羞答答的好不好,又不是向我求爱。”戴兰君开了个玩笑,问着仇笛。   “我如果向你求爱,一定不会羞答答的。”仇笛道。   “咦?为什么?这种自信何来?”戴兰君道,笑了。   “我自信肯定会被你拒绝,既然知道结果,还用得着羞答答么?”仇笛反问。   “哦。”戴兰君一摆头,如果这样,倒真不用害羞。和仇笛谈话难得这么单刀直入,一路走来,他可是少言寡语,念及此处,戴兰君好奇地问着:“那什么事,会让你显得这么羞答答的?”   “我有点不好意思说。”仇笛道。   “说吧,恕你无罪。”戴兰君笑道。   “那我就说了啊。”仇笛平静地道着:“戴领导,你准备骗我们到什么时候?”   此话出口,两人同时站定,被这么直接问到了,戴兰君身形僵了下,半晌才回头,看着仇笛,严肃地表情蓦地一笑,笑着问:“你在说什么啊?”   “你这样就没意思了,我之所以私下里和你讲,就是怕你们尴尬,要这样就不必说了。”仇笛道,转身就走,戴兰君下意识伸手去抓,仇笛一躲,刁住了她的手腕,却不料戴兰君反应更快,手像游鱼一样滑脱了,跟着右膝猝起……然后马上意识到不对,腿堪堪停住了,差一点点,就顶到仇笛的小腹了,仇笛没动,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SORRY,防狼十二式。”戴兰君笑着站正了,这谎话说得她自己都脸红了。   “哦,那你多练会,我走了。”仇笛笑道,把戴兰君说愣了,仇笛走出几步她才反应过来,急急两步奔上前来,一挽仇笛的胳膊笑着道:“别呀,散步还没结束呢,陪我走走……你这人怎么这样?”   “你真没必要这样,多勉为其难啊。”仇笛轻轻地挣脱了戴兰君的手,哎了声,有点垂头丧气的样子,无聊地走着。这光景可看得戴兰君没主意了,走了好远她才试探地问:“你想知道什么?”   “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仇笛问。   “这个……很重要吗?”戴兰君道。   “当然重要了,我本来真以为董主任是个小官僚,带着个美女出来逛逛,再带几个跟班充充门面,我真是累了几个月也想出来顺便玩玩,也想攀攀高枝,说不定认识个达官贵人……可这越走越不对味啊,好吃的没了,景区不进了,前两天倒好,又出了个董主任的情人什么什么的?当时还挺把我感动的……咝……今天,你觉得董主任还能自圆其说吗?要找的信息,出现在街边按摩房里,那他偶遇的情人,不会也在这种地方吧?”仇笛哭笑不得地道着。   戴兰君仰头哈哈大笑,她边笑边道着:“我向你保证,那个故事,真实度很高。”   “是吗?车上一共二十一个人,三个小孩、十三男、六个女人……十三加六加三,等于二十二,差的那个去哪儿了?要不,六个女人里谁肚子里还怀了一个?也被董主任算上了。要不是董主任顺口诌瞎话,嘴漏了?”仇笛反问。   呃……戴兰君眼睛一凸,被问住了,她张着嘴,吐着舌头,不好意思地道着:“口误口误……我向您保证,董主任虽然嘴碎了点,但绝对是个好人,而且很专情。”   “是吗?离异不久,就偶遇一位不知名的女人,然后坠入爱河?这就叫专情?”仇笛又道。   一下子又把戴兰君问住,貌似合理的故事这么一想,漏洞怎么这么多呢?她吧唧着嘴巴,做着鬼脸,蓦地灿烂一笑道着:“不要老纠结在这个事上嘛,你就看董主任那样,他也不是坏人嘛……其实就找拿这种勘探设备的人,已经有这么重大的线索了,纠结这个事有什么意思?”   “勘探?设备?”仇笛道,凑近了问。   “对,勘探设备,拿这种设备的人里,有一个董主任很在乎的人。”戴兰君道。   仇笛不说话了,手插在兜里,又一次问着:“你这次没骗我吧?”   “没有,绝对没有。”戴兰君举手发誓。   “用什么保证?”仇笛不信地问。   “用我的人格保证,绝对不骗你。”戴兰君严肃地道。   仇笛慢慢地掏着自己的手机,翻到了一页,举在戴兰君的面前,戴兰君发誓的那只手,不好意思地缩回去了,仇笛揶揄的口吻道着:“GLONASS接收机,其他几样你们要找的是陀螺仪、GPS接收机以及三维激光定位装置……这是测绘仪器,和地质勘探是两个概念。而且正式的测绘和勘探,都有登记,都经过官方许可,都很好查的……啧……”   仇笛撇撇嘴,没法往下说了,他看戴兰君难为地不准备解释,装起了手机,貌似好失落地走着。是啊,被骗的感觉总不会很好,那怕是善意的。   “嗨、嗨……你别走那么快。”   愣了半晌,戴兰君追上去了,想揽着胳膊扮亲热的,后来没敢,就那么并肩走着,好奇地问着:“你还知道什么?”   “这还不够么?费尽心思找到我们这些干过商务调查的人,又是请客又是给钱,把我们勾引上船,等着发觉不对了,已经是贼船难下了。”仇笛道。   “别说那么难听好不好?什么贼船啊。”戴兰君不好意思地道。   “咦?不对……我那车被扣,是不是你们捣的鬼?怎么莫名其妙就被扣了,我掏钱都买不出来……肯定是你们。”仇笛想到这一点了,瞪着戴兰君。   “绝对不是,我发誓。”戴兰君一举手,又来了,对着仇笛犀利的眼光,她讪讪放下了,不好意思地道着:“真不是,你多少得相信我一回吧?”   “那你认真告诉你,你们究竟是干什么的?”仇笛严肃地问。   “好吧,既然这样,我也不瞒你了。”戴兰君正正衣领,标挺的姿势,严肃地道:“我是警察,隶属于GA部下属的涉外信息安全处,我们正在寻找一个境外犯罪分子的线索。”   这来头够大了,戴兰君俏皮地敬了个礼问着:“没吓住你吧?都告诉你了,我们不是坏人,你回去可以问问包小三,刚从临覃县公安局回来,明天就会地方上就会给我们提供协助。”   仇笛像真被吓住了,痴痴地看着“警花”,戴兰君笑笑,抿抿嘴,骄傲地向他飞个媚眼,不料仇笛却一字一顿地吐了两个字:“撒谎!”   “你怎么就不相信呢,哎,算了,让事实说话吧。”戴兰君好郁闷了。   嗖一声,仇笛毫无征兆地伸手,摸向戴兰君的胸前,戴兰君反应奇快,伸手就打偏了仇笛的咸手,跟着腿又起来了,一个刹那,仇笛已经退出两步了,戴兰君一下子愣了,她知道,又被识破了。   “警体擒拿和军体拳差别很大,很不巧,我对几套军体拳和擒拿都很熟悉,你这反应可不是擒拿……你是什么人都有可能,就是不会是警察。”仇笛严肃地看了她一眼,摇摇头,知道对方恐怕不会告诉他真相了,转身慢慢地走了。   “哇,这样都骗不了他,真不愧是商业间谍出身哈。”   戴兰君瞠然看着远去的仇笛,这谎撒的是即说即破,人格都保证完了,估计再拿什么保证,恐怕都无法取信于人了。她愕然地想了好久,却一时无计可施了…… 第11章 人心将散难聚   “千娇怎么说来着?”   耿宝磊挟菜的手停了,看着仇笛,因为包小三成功捡到消息的缘故,队伍在临覃暂停了,在等更准确的消息,董主任一方在等,仇笛也在等。   收起了手机,仇笛端着料碗舀汤,边舀边说着:“千娇说应该是非法测绘,正常的勘探、测绘,最低要经过省一级的测绘部门登记,队伍的编制、人员都有说道,反正肯定不是三两个散兵游勇……如果不是正常的勘探或测绘队伍,那就是非法测绘。”   这才是老董真正的目标?可对于这个目标,几个门外汉的认知度等于零啊,耿宝磊迟疑了一下下,好奇地问着:“为什么找咱们啊?”   “其实啊,非法测绘也商业间谍的一种,千娇在电话上讲,一份省一级详细的测绘数据,在境外能卖到一万美金以上,特别是大西北这种地广人稀的地方,她说如果有煤矿、油田的准确测绘数据,那可能值几十万美金。”仇笛道,脸上疑云未去,饭食都不香了,这两天包小三被老董灌迷魂汤了,得瑟得厉害,已经脱离三人组织了。   这不,就剩下两人百无聊赖的出来自己吃涮锅了,耿宝磊得悉实情,也是一脸疑云,他揣度着,若有所思地道着:“那意思是,老董他们想抓商业间谍,所以才找咱们这几个接触过商业间谍的。”   “对,应该是这样,千娇说大西北是非法测绘的重灾区,到目前为止,报道出来的几起非法测绘间谍事件,一是群众举报,二是非法测绘的误撞军事禁区被抓……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非法测绘的也在不断进步,她说,现在大部分采用的是和内地文化、经济上的合作方式,披个合法的外衣,干非法勾当。”仇笛道。   “呵呵,严格地讲起来,咱们也不合法啊。”耿宝磊笑道。   可不是咋地,仇笛笑了笑,挟着菜,慢条斯理地吃着,却是有点食不甘味,一直觉得有问题,但最终找到问题时,还是觉得意外,还是觉得一筹莫展,他曾经的打算很简单,无非是混吃混喝混个免费旅游而已,说不定还能攀附个达官贵人,所以一路上没有发现他一点也不着急,可始料未及的是,包小三这个夯货在那种地方居然能捡回消息来,这要是真接触上,他就不得不小心了。   “怎么……看你好像很担心啊?”耿宝磊道。   “你觉得不应该担心?”仇笛反问道。   “对呀,这有什么担心的,无非是测点数据的商业间谍嘛,这些人神出鬼没的,既然知道自己干的是非法勾当,那肯定处处小心,没那么容易找到……再说了,我看董主任身份肯定不浅,真找到目标了,那就轮不着我们了。”耿宝磊道,哥仨就是打黑工的,到时候分钱就成。   “我担心的就是董主任的戴兰君这两人,你说,他们究竟是干什么?”仇笛道。   “我以为是警察什么的,你又说不是……不过还真不像,要警察见了包小三这号盲流,不会给他好脸色的,何况还挨了他一拳。”耿宝磊笑着道。   “是啊,我就纳闷这个呢,情况不明,咱们跟着瞎掺合,这不叫个事啊……万一他们的来路也有问题呢?”仇笛道。   “那不会,三儿得瑟得了不得了,天天吹嘘在县公安局,都把他当钦差供着。”耿宝磊道。   “那问题就更大了。你想啊,这么高身份追踪的事,那能是普通的事吗?说不定事关重大,说不定涉及到国家机密,别到时候咱们下半生得在小黑屋哭了啊。”仇笛随口道。   “有那么严重么?你别吓唬我啊。”耿宝磊苦脸了。   “我不是也是心里没底么?这事拧着呢,捋不顺啊,一个国家机关公务人员,如果有任务,那好歹人员装备车辆得齐活吧?嗨,你看老董,什么都没有,车都是私家车……而且给咱们的费用,可都是现金,条都不打?这算怎么回事?我把他们当坏人吧,更不像,就老董那能把包小三当宝的,顶多就是一草包……对了,戴兰君,这个女的是个关键人物,我试了试手,肯定军队呆过,那军体拳玩得顺溜,说不定打起来我都不是对手……你说就这么凑一对,算怎么回事啊?”仇笛连珠炮地喷了一堆疑问,却是一个也得不到解决。   耿宝磊想了想,想不通就想了,筷子点点道:“算了,吃吧,反正你也想不通……大不了一拍两散,咱们各走各的,他还能拦得住呀。”   “呵呵,未必,指不定又要全你出什么妖蛾子呢。”仇笛吃着,头也不抬地道。   两人且吃且聊,心里却是没有那么通透了……   ……   ……   临覃县,城关镇北街,标着“人民公安”字样的主楼,挂着“公安局”招牌、停着各色警车的大院,这一切的一切落在包小三眼中,忍不住让那点小得瑟的心态重萌。对嘛,以前听警笛的哆嗦、看见警察就腿软,可从来没有像这几天一样,公安的政委见了,都客客气气的握手,连局里那长得不怎么样的警花每每都给端茶倒水,就像从苦逼一下子迈到了牛逼的境界,谁也免不了要有点忘乎所以啊。   戴兰君和董主任出来了,和两位公安局的领导握手,那样子客气得了不得,一路说笑,直把戴兰君和董淳洁送到车上,包小三开得车,没本?怕个屁呀……和领导在一块呢,就这京牌照的车,现在进公安局,根本就没人问,出门门卫就嚓声立正,给敬个礼呢。   驶出了公安局大院,戴兰君回头给董淳洁使了个眼色,两人像是有什么安排,董淳洁随口道着:“三儿啊,慢点,你靠边停一下,我和小戴下车,办点事,你先回去吧。”   “啊?办啥事?我在给您多个帮手啊。”包小三自告奋勇地道,把车靠到路边,回头好奇地看着。   “呵呵,给你也安排个任务……来来,我告诉你啊,这两天,你是不是发现仇笛和小耿,有点不对劲?”董淳洁如是道。   包小三想想,点点头,很骄傲地道着:“羡慕嫉妒恨呗,他俩就那得性,见不得我比他们强。”   “这话怎么说的,你确实比他们强啊。”董淳洁严肃道,话头一转教唆着:“不过,就强,也得保持谦虚谨慎态度啊,仇笛和小耿同志情绪不高,思想落后,这是可以理解的,年轻人嘛,好胜心强点是好事……这样,你去把他们叫上,晌午后咱们开个会。”   “啊?开会?”包小三愣了。   对了,跟这些人,是不适合组织交流方式的,老董拍拍嘴换了个说法道:“碰个头,说道说道,下一步还得靠三儿你啊,可是,总不能把落后一步的兄弟都扔下吧?你说是不?”   “对,那不能。”包小三道。   “好,去吧。”董淳洁摆手下车,包小三早得瑟地去找那俩落后的同志了。   车走了,憋了好久的戴兰君才笑了出来,笑得眉眼挤到一起了,笑得浑身乱颤了,董淳洁却是有点尴尬地道着:“严肃点,关键时候,人心不能散啊……找这几个人啊,是我职业生涯中最正确的一次决断。”   他得意地走着,掏着口袋里公安局提供的监控录相,用了30多个小时,经过辨认,终于确定了一个目标的图像,是根据时间轴在县城为数不多的摄像头里捕捉到的,一辆宏光MPV,驾驶员正是那位光顾过温州指压,被包小三无意刨到的人。   “这儿是个中转站,这辆车应该是流动接收站,从这儿向南进秦岭、向北到南疆,都是测绘禁区……应该不止一个人。”董淳洁信心百倍地道。   “这几个人怎么办?不好对付啊。”戴兰君道,不可能所有人都像包小三这么好哄。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拿钱卖得动,何况,戴兰君知道,董主任也再拿不出更多的钱了。   这事,是当下要解决的难点了,人手奇缺,就想换人也没时间了,董淳洁想了想,还是有点不太相信地问着:“小戴,真像你说的?他识破了?我怎么就觉得不能啊,我可是处处小心。”   “小心什么啊,您那故事漏洞太多,人数都没搞对,而且啊,前后不呼应……要说是个专情的人,和离异就不搭边了吗?而且,那小子太鬼,突如其来就对我下手,我一挡一架,这下意识的动作,瞒不住啊。”戴兰君道。   “你的意思是,他的身手还可以?”董淳洁好奇了。   “应该可以,连续开车数他的时间的长,而且你看他的体格,这么累都不忘煅练,那肯定是早养成习惯了,我也有点奇怪,要不是知道他的底细,怎么看都像在部队呆过。”戴兰君道。   “越是这样,我倒越舍不得放人了……我想想,这得再想个好故事说道说道。”董淳洁边走边想着,推敲上了,对于他,可能不缺乏故事的素材,他片刻框架就出来了,对戴兰君道着:“你说,给他们讲个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故事怎么样?再怎么说,年轻人,多少得有点爱国主义情结吧……就说咱们是组织上派来,秘密寻找非法测绘的坏蛋,需要他们的协助……嗯,这不对路啊,一说非法测绘,他又要怀疑咱们究竟是什么人了,可这身份,实在不能告诉他们啊。”   “还用您说非法测绘,他都把接收机认出来了,您以为他们能不知道,何况我们要找的,可能本身就是商业间谍,和他们是同行。”戴兰君道。   “那你说,怎么办?”老董给难住了。   “直说。”戴兰君道,实在拿不出办法来了。   “那可是违反组织原则的……再说,咱们可都是请病假出来的,这真传出去,我得背上个处分啊。”董淳洁道,似乎还有让他更忌惮的事。   “找不到,这事就当发生过,肯定没事;找到了,一好百好,谁还会追究您违反纪律的事?肯定也没事啊。”戴兰君揶揄地道,看着董淳洁,也像在谆谆善诱,董淳洁还在犹豫,戴兰君加着砝码道着:“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啊,您把那位召来,不也是违纪,反正都违过一次了,还怕再多一次?”   两人此时身处的是临覃县主干道口子,是准备接人,看来接的也不是个普通人,这不,董淳洁一听戴兰君这么说,牙疼了,干干脆脆道了句:“得嘞,反正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咬,好容易揪着他们的小尾巴,真要无功而返,那得后悔死我。”   总算下狠心了,戴兰君笑了,两人闲聊着,不时地电话联系着,不多久,一辆越野轰吼着驶进了县城,在路边接上两人,直驱下塌宾馆……   ……   ……   当在农家乐见过的那位汉子出现在视野中时,仇笛才明白,这两天没走的原因,是在等这个人。   只是这个人让他犯疑了,一身爬山服、扣着个长檐的旅行帽,胡子已经刮得干干净净,只是你不管从那个角度看,都看不到他的眼睛,见到他时,他在擦车,不过那擦车的姿势像偷轮胎一样,怎么看,怎么有点贼头贼脑的。   “快点,董主任等着呢?你俩真不够意思啊,吃饭都不叫我?”包小三催着。   “您都快成包主任,我们敢叫么?”耿宝磊翻了他一眼,他看仇笛时,那眼光也贼贼的,他凑上去问着:“怎么了?”   “你认识么?”仇笛道,示意着那位擦车的汉子。   耿宝磊看了半天,蓦地才想起了,眼凸嘴张,大吸凉气,纳闷地道着:“这不……那给咱们捕鱼的老板么?”   “不会吧?你俩有病了。”包小三可不管三七二十一,心里揣不住怀疑,他踱步到那人的身后,猛地“嗨”吼了声,可不料那人像木头根本没反应,包小三干脆踢踢他屁股问着:“嗨,我和你说话呢?”   那人慢吞吞起身,斜斜地瞥了包小三一眼,然后包小三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   没吭声,那人扔下抹布,锁上车门,直接上楼了。   那一眼……那一眼……包小三紧张地心跳有点加速,从小混迹在各式的市井,见过的人多了,特别是见过的那种狠人、恶人,他已经学会了从眼睛里看人……刚刚那双眼睛里,他看到的,莫名地让他恐惧。   “咋拉?你发什么呆?”耿宝磊道。   “妈的,没看出来,这尼马不是个普通人……吓我一跳。”包小三心有余悸地道,他小声说着,这人那眼睛有毒啊,尼马看得老不舒服了,邪了,还真是那开农家乐的。不对啊,他怎么来了,老董请来的?   一肚子疑问,边上楼边说,一听仇笛小声说管千娇的发现,连包小三也心虚了,三人到了董淳洁的房间,果不其然,那人就站在门口,推开了门,请着三人进去,刚进门,董淳洁随口道着:“老鳅,关上门,你也进来。”   各自落坐,没座位的就坐床上,那位叫老鳅的汉子靠着墙站着,像随时戒备一样,仇笛翻了几个白眼,老不舒服了。这时候,戴兰君发现连包小三都不那么积极了,而且好像有点怕老鳅的样子,不时地凛然看上一眼。   “鳅哥,您把帽子脱了,就您那眼神,看把孩子们吓得。”戴兰君故意道。老鳅一脱帽子,露着一头根根直立的短发,他笑了笑,不过笑比哭还难看,左边的半张脸根本就没表情,就右边在笑,这一笑,看包小三心里直冒寒气,弱弱地道着:“您还是戴上帽子吧,那样比较帅点。”   老鳅转眼又扣上帽子了,一言未发,仇笛却是看出来了,左边脸受过伤,皮肤颜色都不一样,这能让他想到什么自不用说了。他好奇地看了几眼,又看看董淳洁,董淳洁正在笑吟吟地看着他,脱口问着:“好眼力,应该知道他是干什么的了吧……老鳅,对这几位小兄弟客气点,这次亏是他们找到消息了,否则我还像只没头苍蝇乱转悠呢。”   老鳅和众位招招手,没说话,董淳洁清了清嗓子,将要开始说话时,却被三位疑惑的眼光给噎住了,他想了想,干脆没说话,伸着手,戴兰君掏着证件,拿到手里,和自己的证件一起交给三人道:“我向你们保证,我不是坏人,也向你们保证,我们干得绝对不是坏事,刻意隐瞒,实在有不能说的苦衷……请三位谅解,今天可能连夜要走,我希望我们能统一一下认识,不要私下怀疑。”   证件在包小三的手里,他接住了,看了眼,像烫手一样,递给了耿宝磊,戴兰君却发现仇笛像失去好奇心了一样,只是那么漠然地看着,她插了句道着:“这次非常感谢你们几位的努力,我真的希望,接下来的路上还有你们同行。”   证件,递到了仇笛手里,耿宝磊也是一脸肃穆,仇笛拿到手里时,却没有多少意外,随随便便看了眼,随手递了回去…… 第12章 何须晓以大义   “可能你们已经知道了,没错,我们在找的,就是个间谍,或许,还不止一个。刚刚县公安局从监控采集到的面部特征,这个人,可能仅仅是个司机或者向导,我们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戴兰君轻声道,他接过了仇笛递过来的证件,颇有深意的看了仇笛一眼,那一眼,有期待、有好奇,甚至,还有那么点不合时宜的挽惜,因为她看出来了,仇笛似乎根本没有兴趣。   和董淳洁交换了一下眼色,戴兰君继续道着:   “我从一个案例开始吧,可能你们不太关注过这类事件,五年前,一位美籍华人在首都第一中级人民法院被判处八年有期徒刑,捕前此人系美国HIS能源东北亚区经理,他犯的事是把我国三万多口油井的地理坐标、岩层结构等数据打包出售给了境外一家咨询公司,非法获利达到20多万美元……”   案件,间谍案件,听得几位新人呆如木鸡了,毕竟离他们混吃等死的生活太远了,包小三只是景仰地小声道了句:“哇,这么值钱?”   耿宝磊没说话,可能是摄于面前几位的身份,那样的案子背后有多惊心动魄,可想而知。   半晌无语,明显没有达到同仇敌忾的效果,戴兰君好奇地问着:“你们……听这种事没有感觉?”   “哦,愤慨,非常愤慨。”耿宝磊道,明显有点做作。   “对,这是起码的,设想一下,如果是在战时,准确的地理座位输入导弹巡航数据会是什么结果,那将是一场灾难,可能在瞬息之间,让一个国家的经济血脉崩溃……这不是危言耸听,远的来讲,日军侵华战争之前,就派遣了大量的间谍进入我国,为了他们发动战争做准备;近的来讲,两伊和阿富汗战争,美国间谍的测绘数据几乎精确到了无名小道,可以用电脑绘制出完整的虚拟战场推演图……我们国家就不用说了,一直就是西方的首要目标,地质数据因为非法测绘流失的情况还是很多,以前是单独潜入,现在已经发展打着经济合作、学术交流的旗号对我国进行非法测绘,这些,都是国家安全的重大隐患……”   戴兰君说着,尽量直白,尽量加重语气,不过让他失望的是,这三位货像心里既没有家,又没有国的那种,根本没有反应,只是纳闷,除了纳闷,还是纳闷。   “我知道你们为什么奇怪,为什么要找上你们,而不动用军警力量。我这样讲吧……目前在我国,华北、东北、西北,除了军港、基地、油田,还有大量的工业地、水库、基建,都成为境外间谍搜集的目标,对于一个部门而言,就能力再突出,也无法预知,那个时间,那个地方,出现什么样身份的间谍……连续几年我们已经试过了,第一年我们组织的是部门联动,从总部直到市一级的安全部门,全力防范,收效甚微……第二年,我们有针对性对一些重要设施采取防范,收效也不明显,大多数搞非法测绘的间谍,他们像幽灵一样出没,可能是一个普通的旅游者、可能是一个普通的访华学者,甚至可能就是我们身边被收买的人,天网恢恢,疏漏难免啊……今年总部的指导思想是深挖细查,露头就打,我们经过对落网间谍背景分析,有很大一部分输送的渠道就是各类伪装成商务机构的单位,接触的人也就是你们熟悉的:商业间谍。”   “由此,我们想到了以谍制谍的方式,这些人的共同特点就是为利所驱,你们更了解他们的行事方式,从京城到这儿,你们也证明了自己的方式,确实比我们强。”   戴兰君说着,对于三位肯定是不吝赞扬了,她没说的是,大部分间谍案都是无意的露出头的,或是群众举报、或是间谍犯迷糊闯进禁区被大头兵无意捕获,结果扯出了国际事件,相比之下,主动地、有目标地、有预见性地去追捕特定的非法测绘间谍,对于他们也是初次尝试。   还是没反应,董淳洁叉手看着,有点坐不住了,实在为面前的几位堪忧,虽然知道三人就是只关心兜里钞票的主吧,可好歹总该有点反应吧。也就怪了,三个人除了眨巴眼瞧着,就是不吭声。   “三儿,有想法么?”董淳洁出声问着。   “啊?我?”包小三道,一指自己,迷迷糊糊说:“我没太听懂啊,不过你要抓间谍,那好像不难。”   “不难?”戴兰君愕然问。   “啊,我们在屯兵揪住过一对,间谍也是人呗,俩胳膊俩腿的,没你说的那么玄乎。”包小三道。   戴兰君刚要说不一样,董淳洁却是抚掌大乐着:“瞧瞧,我说找对人了吧,看这样啊,三儿,非你莫属了。”   “没事,包我身上。”包小三啪唧一拍胸脯,应承下了。   一包揽,靠墙的那位呲声笑了,包小三一瞥眼,耿宝磊和仇笛都低着头不吭声了,他省得有点不对劲了,弱弱地问着戴兰君道着:“是不是很难啊?”   “如果不去尝试,光凭想想,什么事也难。”戴兰君含糊地回答了一句,她转着话题道着:“比如我们在开始的时候,这十天几乎都没见希望,都快放弃,结果,一不小心,你就中奖了……运气的成份很重要,但运气,肯定也只属于有准备头脑和敢于去尝试的人……你说是吗?三儿。”   “那是。”包小三乐滋滋地道。   “好了,废话我也不多说了,之前一直瞒着大家,是因为我们身份实在特殊,请大家原谅……我希望,接下来,我们还和初识一样,还和路上一样,这位是宁知秋,他将和我们一起走。”戴兰君说着,随意地介绍了一下新人,看了眼那两位,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她和董淳洁的证件收起来。   对了,那是一个印着国徽的封面,沉甸甸的,两人显得那么郑重,那么严肃。   到此时两人的身份明了,都来自于安全局,而且还是国字头的。   这是一个民间已经赋予无数神秘色彩的出身,让三位初谙此事的,显得战战兢兢,汗不敢出。   最震惊的莫过于包小三了,他看着老董,眼睛里闪过一丝狂热,心里忍不住在羡慕这种一呼百应,出入随意的身份。耿宝磊好像没有消化掉这个震惊,他审视着董淳洁和戴兰君,偶而回头看一眼那位令人生畏的老鳅,不知道该何去何从。只有仇笛静静地坐着,像石化一样,呆呆地看着老董,不知所想。   答应的不痛快啊,肯定还有点小心结,戴兰君看了董主任一眼,该这位上场了,他咳了两声清嗓,还是拣最软的柿子捏了,直问着包小三道:“三儿,你有过案底,不重,都是治安管理处罚,不过有这么个污点跟着你,总不是什么好事,如果你想销掉,很容易做到……”   他淡淡地道着,那说话的口吻,带着一种上位者的威严,不容怀疑。   “那谢谢董哥,其实也没啥,反正我也是瞎混的,没个正当职业。”包小三道。   “错,人总要有点理想和抱负的,回京后来找我,哥给你安排个像样的差事。”董淳洁道,包小三乐滋滋地应声了,这狗腿当得越来越有滋味了。   目光移向了耿宝磊,耿宝磊尴尬地笑笑道:“我没案底,您别看我。”   “可你有秘密。”董淳洁笑道。   耿宝磊一呃,给噎住了,眼睛里闪着狐疑,似乎根本不信。   “我喜欢吹牛,但有些事不需要吹牛,虽然哈曼商务也查不到你的出身,可这难不倒我们的调查……看你这样,我还真不敢相信,在澳门居然玩得不错,轰动一时啊。”董淳洁蜻蜓点水一般,旁敲侧击了一句,耿宝磊已经是面色大变,赶紧地拱手喊停:“董哥,过去的丑事别提了。”   “错,一个人嚣张到什么程度,都不够看;够看的,是他摔倒了还能站起来。而且是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这一点,让我很钦佩。”董淳洁道,一种鼓励的眼神看着耿宝磊。   耿宝磊笑了笑,声如蚊蚋地道了句:“谢谢,您不用顾忌我,反正都走到这儿了,总不能再回去吧?”   “放心吧,就回去也要让你们光光彩彩地回去……对于我们确实很难,这些商业间谍无孔不入,还真是让人头疼,不过你们不一样,现在他们干什么,你们已经知道了;而你们的存在,他们肯定一无所知。”董淳洁笑道。   “尽力而为吧,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们确实抓到了商业间谍,不过那有运气的成份在内。”耿宝磊谦虚地道,不过看得清态度,肯定是愿意一起走了。   得嘞,连下两人,戴兰君不由地对董主任生出了一丝佩服,不管怎么说,老董这识人还是有一套的。这不,他又转身了仇笛,看着时,脸上慢慢地蕴上了笑意。   “你准备拿什么劝服我?”仇笛道。   “我为什么要劝你?”董淳洁好奇地问。   “劝我们继续帮你啊。”仇笛笑道。   “难道你准备半途而废?”董淳洁问。   “不行吗?几万块钱可不值得卖命。”仇笛道,瞥眼看了一直靠墙站着的老鳅一眼,补充了一句道:“您穿着官衣,干这些义不容辞。对你们来说是光荣的使命,可我们算什么?”   刺头就在这儿,这是个骨子里自由散漫的货色,董淳洁听得两眼迷茫,直拍巴掌道着:“不能啊,你好歹是党员,我以为你是三人中间觉悟最高的。”   “我有这个觉悟。”仇笛道,不过转眼又否定了:“可我没有信仰啊……别拿组织关系说事,我毕业几年了,到现在组织关系都没地方落下,原因很简单,我拿着一堆证书,从省里到市里最后到我们老家县城,都就不了业……每天起早贪黑,跌跌坎坎这么多年,今天被坑、明天被骗,除了我们自己,谁还关心过,在乎过我们?咱们换位思考一下,假如你们过着我这样的生活,突然有一天,组织召唤,给你一个拯救人民、拯救世界的机会,你们心里作何感受呢?”   这个问题真不好回答,而且是身在体制中的人无法体会的,戴兰君知道仇笛那股子愤世疾俗的来源了,因为处处失意,所以才会变得慢慢的冷漠,就像很多落网的间谍一样,可能是这个或者那个领域的精英,他们出卖情报甚至出卖国家,根子上也源于一种被社会无视的报复感。   这是个危险品!   戴兰君如果判断道,如果政审的听到这话,要直接把这类人打入另册了。   老董也为难了,他撇撇嘴道着:“你的履历我看过,你父亲是越战英雄,应该没有人比你更懂什么叫爱国了吧?”   “呵呵,你错了,我父亲告诉我的战争是这样的,他说他在上战场的时候,并不了解战争,甚至不相信那么大点的枪子能打死人……他期待的其实就是一个城市户口,将来能安排工作,小的时候他给我讲过很多战争的故事,不过并没有看电影那么激情,我听到的是恐惧、血腥和兽性……没错,他是英雄,从退伍到现在他在山上已经呆了二十多年,我不知道谁还能记起这样一个孤零零守山的英雄……他告诉过我一件事,是他一位战友,牺牲后连尸体也没找全,只在陵园留下了一个名字,一直过了十九年,他的老娘才千里迢迢赶到陵园看儿子……知道为什么吗?穷啊,连路费都凑不够……”仇笛说着,有股子莫名的压抑。   “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我不赞同你的观点,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到危难的时候,没人敢站出来,那这个国家、这个民族就没救了,我敢说,如果再来一次战争的话,像你父亲这样的人,他会亲自把你送上战场。”董淳洁有点激动了,拍着大腿,指着仇笛道。   “所以,除了我父亲,其他人无权替我决定。”仇笛针锋相对地道。慢慢地起身,扭头走了,路过老鳅站着的地方,他和老鳅直视着,片刻,老鳅慢慢的让开了道,他出去了。   “这什么跟什么啊,怎么能这样?”董淳洁郁闷了,指挥着耿宝磊和包小三道着:“你们俩,去劝劝他,总不能单个把他扔下吧?”   “劝不了,他比驴还犟。”包小三道。   “真劝不了,其实连我都不想去了啊。”耿宝磊笑着道。   “看看,你这孩子,我那点亏待你了?”董淳洁难堪地道。   “您知道我们在屯兵,最终拿到的合同标的是多少……三百万。”耿宝磊伸着指头道。   “谈钱多伤感情,人总得有点理想,有点抱负吧?不能总掉钱眼里啊,我告诉你们,这事要有了眉目,回京我给你安排工作,不让你花一分钱。”董淳洁道。   “哦……那就不谈钱了,咱们可以谈感情了。”耿宝磊市侩地道,呲笑了。   此时,董淳洁侧头看着戴兰君,那征询的意思,要不,就这两人继续?戴兰君也稍有为难,一时无计可施。   对了,到底是什么原因?戴兰君出声问着耿宝磊,指指门外道着:“你们说,是怎么回事?有要求可以谈嘛。”   “说不来啊,他怀疑你们用心不良啊……哎,这不是我说的啊,反正我是赌一把,冲你们的证件我赌上这把得了。”耿宝磊笑道。   戴兰君听得嗝应了下,她回头和董主任道着:“看来狼来了的话讲多了,无法取信了……要不,就咱们几个走?”   “无所谓。”董淳洁一拍大腿,也有点怒了,直道着:“离了张屠户,谁还要吃带毛猪怎么滴?准备一下,晚上开拔。”   “等等。”一直默不作声的老鳅出声了,他看了看耿宝磊和包小三,又看看老董,笑笑道着:“也许,还有机会。”   “你去说啊?”董淳洁问。   “不,不用说……我想,他会跟上来的。”老鳅道。   “什么个意思?”戴兰君纳闷了。   “你们不该骗他,这种人骨子里认死理,骗他一回,他再不会相信你了。”老鳅道。   老董翻白眼了,懊丧地道着:“可是已经骗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咱这身份没法直说啊……要直说,这几个兄弟根本就不会上车。”   “哎,老鳅,你说有机会,什么机会?”戴兰君好奇地问。   “我说了,他会跟上来的。”老鳅道。   “可能么?”戴兰君不信了,刚才的表情似乎已经决裂了。   “你傻啊,信仰没了、理想没了、抱负没了……还能剩下点什么?还不就那俩货,兄弟呗……他要真把这俩扔下自己走了,那人只考虑自己,也就没留的价值了。”老鳅笑着道。   耿宝磊和包小三一听,一点都不意外,好得意,好得瑟的样子。   老董和戴兰君就不怎么懂了,他纳闷地喃喃着:“今天是怎么了?都吃错了,搁我这儿打哑谜呢?”   “您当了一辈小官僚,衣食无忧的、住行不愁的,是永远不会理解我们这些人的生存状态的……还有,老董,你千万别那么大义凛然的啊,看得人不舒服。”老鳅痞痞地道,把董淳洁气得直翻白眼,戴兰君却是在偷笑,这个评价倒很准确,让董主任这么个挺着小肚楠的官僚讲大义,实在不怎么能振奋人心。   几人商议完毕,各自收拾,整装待发,包小三踢了一通仇笛的房间门,在门外吼着:仇笛,走逑了,都走到这份上了,把我们扔下算怎么回事?耿宝磊也在嚷着:走吧,仇笛,挣点算点,说不定还真能给你解决工作问题呢?我来等你五分钟,不下来我们真走了。   两人吼了几句,就按老鳅教的下楼,两辆车启动,一直轰轰吼着,就在老董和戴兰君还担心的时候,却意外地看到,仇笛打着小背包,有那么点不情愿地下来了,像是耍小脾气一样,没上那辆别克车,而是上了老鳅开的越野车。   两辆车启动了,又踏上了新的征程…… 第13章 添堵纯属故意   行走的里程在一天一天增加,两辆车漫卷着黄色的尘沙,继续着一条孤独,而且不知道终点何在的路。   23日,进入迭部县境内,越来越陌生的口音,根本别指望听懂,在当地想找一个翻译也难,纵是老董带着详细的电子地图,仍然有点摸不着北,同是初到的人,见识了又怪又拗口的一堆地名,格吉、录竹、木耳、鹿日沟、尕扎、瑙日塔……还好,那三个业余水平的,好歹记住了叫木耳和日鹿的地方。   长途跋涉,两天走了四百公里,有一半是土路,根据董主任这个半吊子水平的安排,先后查勘了四个可能成为非法测绘目标的地方,均无所获,一次接一次的失望,渐渐地显现在表情上。不过和他们成鲜明对比的是,仇笛的情绪反倒越来越好了。   对,越来越好,在他看来,这是一次不管乘车还是坐飞机都无法领略的奇妙之旅,数百公里沿线,壁立千仞的山,走近才会发现,那纯粹是风蚀的黄土堆积,很多不被发掘的环境,还保持着它的原生态,奔涌的河流白得像一条玉带、苍翠的山绵延成了一条渐行渐高的原野、不管什么时候你抬眼,看到的都是白云皎洁、碧空如洗。   不止一次,下车的仇笛扩胸、深呼吸,对着大山大吼一声,精神振奋。   也不止一次,累得晕三倒四的包小三向他竖个中指评价一句:傻逼!   其他人保持着谨慎和肃穆的态度,亦步亦趋地前进着,当日下午,两车行驶接近县界,是最后一个要去的地方:巴宰库。   是处水库,据董淳洁和戴兰君解释,非法测绘除了首选的军事目标,排在第二位的就是类似这种有战略意义的工业基地、电厂、水库、道路、桥梁,而此行的目的就是在这些人迹罕至的地方,找到那些像幽灵一样出没的间谍们来过的轨迹。   离库区三公里弃车步行,这是一个五十年代就建成的水库,是下游灌溉和饮用的主要水源地,一行人在荆棘丛生的路上前行,像这样的荒凉的地方,别说间谍,耿宝磊真怀疑有没有野兽肯来都得两说。   “快到了……加把劲。”老鳅轻松地走着,不时地回头看气喘吁吁的董主任,笑笑,接着在前面带路。   体力的差异现在看得可就明显了,老鳅像闲庭信步一样的路,走得董主任气喘不已,满身虚汗,跟着他的戴兰君也是一脸潮红,微微见汗。耿宝磊和包小三倒还挺得住,至于仇笛嘛,意外地是他比老鳅还轻松,一会儿摘几个果子,一会编个帽子,哼哼着小曲唱着,那叫一个惬意。   “哦哟……你瞧人家,跟玩一样!?”戴兰君回头看时,仇笛居然钻进了草丛里,撅着屁股不知道在干什么,真忍不住让他感慨了。   “他家就山上的,比这儿险恶多了。”耿宝磊道。   “那就一牲口,跟咱们不能比。”包小三道。   四人喘着走着,耿宝磊看看前面领路的老鳅,好奇地问着:“戴姐,老鳅……是什么人啊。”   “怎么了?”戴兰君随口问。   “看着老吓人了。”耿宝磊道。   “对,那眼睛……尼马看着人心里就犯怵。”包小三道。   “呵呵……自己人,怕什么?他左边脸受过伤,颧骨整个换了一块填充物,没看他笑的时候一边脸不会动吗?一边不会动,拉得眼皮也不会动,面部神经整个有点问题了,所以怎么看,都像凶巴巴的,其实是个好人。”董淳洁笑着解释着。   包小三小声问着:“也是你们……同行?”   “嗯,当然了,是个很优秀的侦察员。”董淳洁道。   “那开什么饭店?”耿宝磊道。   “笨啊,退役了啊……车祸受伤,躺了大半年,后来就退役回老家了,哎,说起来真是有点亏待这些为国献身的人啊,就那么点怃恤,一家子不管怎么生活都紧巴巴。”董淳洁慨叹道,不由地想起了仇笛的事。   那两位,可是还沉浸在对这一对国安来人的神秘向往中,耿宝磊小声问着戴兰君道着:“戴姐……你们是不是经常抓间谍?”   戴兰君一愕,笑了,随手揽着耿宝磊道着:“没那么玄乎,国安前身也是公安,九十年代才单列建制,严格地讲,我们和大部分朝九晚五的上班族差不多,只有在需要的时候才调动专业队伍……我们和信息打交道的时候更多。”   “这么简单?”包小三有点意外了。   “听着简单,其实不简单,反颠覆、反邪教、反间谍,那一件事都不简单,国外那些势力啊,就不兴看着咱们好过几天,他总要想办法给你制造点麻烦。”董淳洁气喘吁吁地道,他刚停下来,眼前一黑,惊得叫了声,却是仇笛伸着脖子凑到他身边了,他惊惶地道着:“干什么?吓我一跳。”   “累不?”   “累啊。怎么了?”   “看您快撑不住了,要不,咱们回去?”   “切……”   “给……”   “不要!”   仇笛给老董折了根拐杖,老董扭着脸不理会他了,还是戴兰君接过来了,仇笛笑笑走了,喘了半天的董淳洁还是屈服,拄着这根杖,继续向前。   到地方一屁股坐下开始休息了,戴兰君布置了,沿库沿开始找,烟头、痰迹、架设三给维仪可能留下的印迹等等,反正是一切可疑形迹,都在查找范围。   老鳅带着耿宝磊、戴兰君带着包小三,相向而寻,老董坐着歇着,仇笛却是脱了鞋子,坐在岸边洗脚了,这清洌洌的水,看着人都眼馋,要不是人多,他都有跳下水游一圈的冲动了。   “这地方,不像有人来过啊?”耿宝磊亦步亦趋跟着老鳅的步子,老鳅且行且看,头也不回地道着:“找找看吧,也就这种定点可能找到……测绘道路桥梁,恐怕都没机会发现……小耿,你去帮帮小戴吧,我这儿一个人就成。”   耿宝磊想了想,相比这位不阴不阳的,还是选择去和戴兰君一组了,一边一个,一边三个,围着库沿慢慢行进。仇笛却是已经躺到了岸边,翘着光脚晒太阳,老董歇了口气,走到他身边,棍子戳戳问着:“喂,你给谁脸色看啊?我把你怎么了?”   “没怎么,没给你脸色看啊。”仇笛道。   “那你这是成心喽?”老董怒了。   “我就不成心,你这不是白忙乎。”仇笛不屑地道。   “怎么叫白忙乎,你乌鸦嘴。”老董生气地道。   “抓间谍可比当间谍要难多了啊,据我所知,目前有针对、有目标、有计划的抓非法测绘间谍,几乎没有先例,大部分都是意外落网,不是被不服水土被当地给举报了,就是误闯军事区了……现在靠这个非法测绘交易的商业间谍不在少数,真要在这种地广人稀的大西北碰上,您说得多大缘份呐。”仇笛道。   “哦,我明白了,你是跟在屁股后,随时准备泼凉水了是吧?”董淳洁不悦了。   “我就不泼,您也得凉啊。”仇笛颇有深意地道,看着老董有点气急败坏地样子,他笑着问:“你别忽悠我啊,敢说,你这是组织上交给的任务?我就不信,那个领导脑袋让驴踢了,能交办这种任务,没名没姓没目标,跨几省找非法测绘的间谍。”   老董脸色徒变,张口结舌,他得瑟了半天,还没想好怎么反驳,远处却有人在喊着:“嗨……过来,都过来……”   “事实胜于雄辨,小子你等着,别落我手里。”老董兴奋了,循着声音快步走着。   是老鳅有发现了,不一会儿都聚到他身边时,几双眼睛眨了半天,愣是从青草殷殷、灌木成片的地方,看不出有什么痕迹。   “啥也没有啊?”包小三道。   “是啥也没有啊。”耿宝磊道。   老鳅笑了,眼睛示意着:“再看仔细点。”   戴兰君蹲下了身子,细细看看,当她看到一棵倒伏的草棵时,恍然大悟道:“这儿有人来过,而且时间不久?”   “对喽。”老鳅笑了。   不像啊,耿宝磊和包小三一边蹲一个,看不出所以然来,戴兰君解释着,这些人每到一地,肯定是小心翼翼消除留下的痕迹,在抓到的间谍里,根据他们的交待,他们的行程都是尽量避免住店、避开监控、以及避开人多的地方,即便在野外留下的痕迹,也会被他们小心翼翼地清除。   而这个地方,草倒伏了几棵,肯定是被踩过,如果是刻意人为的,那么周边就肯定有其他东西了。   这边在想着,那边已经动手了,老鳅像只猎犬,手握着一把匕首,在周边一寸一寸寻着,不时地把匕首插进土里试试,终于插到一处松软处时,他笑着道:“就在这里了……我说嘛,肯定要留下点东西。”   他用匕首划了一个圈,慢慢的刨土,土质很松,明显不像其他地方那么紧实,挖着挖着,就成黑色了,挖着挖着,一小撮木炭出现了,一个烧残的塑料袋子出现了、都是黑乎乎的。   董淳洁这时候已经喜于形色了,他兴奋地问着老鳅道着:“老鳅,能确定么?”   “走的时间不长,可也不短了,五六天左右吧……嗯,这种塑料质地,好像不是普通的塑料……那,这个呢?”老鳅用匕首尖挑起了一样东西,指甲盖大小,放到董淳洁眼前,仔细辨认之下,老董蓦地一抽愕然道着:“雪茄?”   “那应该就没错了。”戴兰君道。   “对,肯定没错,这边人穷得裤子都穿不起,谁抽得起这玩意……我敢保证,不是国产的。”老董兴奋,叫着诸人:“快快,东西收拾一下,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发现。”   一样一样分类,包起,老董和戴兰君已经兴奋地讨论可能是什么情况了,根据老鳅的判断,这里经过的时间不大于的一周,那这样算的话,原先设定的路线,很可能和非法测绘的路线,有多处重合点了,基于这个判断,老董又求教着老鳅判断人员,老鳅围着水库边走了两圈,却是无法下定论了,但从火堆大小看,应该不超过三个人。   这个点停留的时间最长,拍照,收集东西,到重新启程已经是三个小时以后了,要走的时候,戴兰君不经意回头,却是不见仇笛了,她快步奔上去,喊着仇笛,喊了两声居然没反应,等她跑过去时,才发现仇笛和老鳅一样,正盯那个埋火炭的地方发呆,手里拿着一根烧焦的木炭,放在鼻子边是嗅。   “哟,你也有发现?”戴兰君好奇地问。   仇笛被惊醒了,看了看她,一言未发,反而把小炭条叼在嘴里,拿打火机点,点了几下没点着,那傻眼一下子把戴兰君逗笑了,她问了:“你犯什么傻?”   “哦……叼错了。”仇笛一愣,然后把耳朵上夹的烟换下来,点上,悠闲悠哉地抽了一口。   “走啦,还抽。”戴兰君不悦地道。   仇笛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土,一手夹烟,一手夹炭条,神神秘秘地看了戴兰君一眼,一言不发地走了,戴兰君背后追着说着:“你是不是有病啊?”   “怎么,你想对症下药啊。”仇笛反问道。   “信不信我下山就把你撵走啊。”戴兰君恶狠狠地道,想想又加了一句:“尾款一毛钱也不付。”   “这么恶毒啊,我怎么看你像有病了……我又怎么你了?”仇笛道。   “没怎么,就是看着你就来气,想踹你。”戴兰君斜斜一觑,没来由的有点生气。   仇笛停下了,笑了,郑重地把木炭条放到戴兰君手上,奸奸地笑道:“我看你却有不同感觉了,就像它一样……”   “什么意思?”戴兰君问。   “不,外面很硬,里面湿了……不信你掰开看。”仇笛笑道,话音一落就跑。戴兰君顺手一甩就追,大喊着站住,敢调戏老娘,砍死你。   两人一个追、一个跑,看得老董那叫一个胃疼,此时倒觉得,真不该留这货,早知道打发走了倒清静。   ……   ……   休整一天,次日进入若尔盖县境内,这里已经是青藏高原东南脚,海拔三千多米,沿路处处可见保持原生态的森林、河流,不过就是少见人迹,顶多有几个驴友小团,或者放羊的牧人,甭指望和他们说话,这些人差不多像块木头,你问半天才发现,他根本就听不懂。   本来准备到若尔盖县的,可车行半途就出事了,轰隆隆地下起了大雨,这边的雨可非同寻常,刚下起雨起,老董就招呼着两辆车疾驰,往山路的外开阔地走,走了不远就停车,很快新的问题就来了,这种地方别看夏天穿着单衣,可大雨一倾盆,外面的温度急剧下降,一开车窗就冻得发抖。   看来老董真是不止一次来这种地方了,早有准备,后车厢一开,雨棚一架、机制的木炭一点,不一会儿,变戏法似地变出一个温暖的小空间,六个人挤在一起,难得还有两瓶白瓶,早在火盆上烧温了,一手一手递着,就着灌两口取暖。   “这要住野外啊?”包小三喝了口,紧张地道。   “这地方不比其他地方啊,这么大雨,指不定出去遇上了泥石流什么滴……我三年前来这儿,就路上,落了块石头,有半间房子那么大,你没治,只能绕回去。”老董道,催着各人喝上两口御寒。   “那今晚怎么办?”耿宝磊问,这特么的鬼地方,明明是上午,现在像天黑了。   “我看看地图……没事,距离这儿十几公里,有所小学校……雨要小点就能走了,我是怕路上碰上泥石流……辛苦大家了啊。”老董客气着,看到仇笛一口一口抿酒时,他报复似地伸手抢过去道着:“不包括你啊,你不辛苦,就给人添堵了。”   “这么大领导,这么小肚量,呵呵。”仇笛笑着道,好像他是大人似的,一点也不介意。   老董懒得理他,展着地图,和戴兰君、宁知秋商议着路线,以他的想法是,目标应该是从陕省进入,沿陕、甘、青然后直到西藏,五六月季节,是一年中最好的季节,那么问题就来了,现在已经到青藏高原脚下了,再往上进藏,可就不好找这种可能滞留的地点了。   “老董你犯了个错误啊。”仇笛突然道。   董淳洁一看是他,没好气地道着:“你懂个屁?错在哪儿了?”   “方向好像错了,是不是,鳅哥?”仇笛道,笑着问老鳅,老鳅像是难以启齿一般,尴尬笑笑,然后好奇地看着仇笛问:“你怎么知道?”   “十八号在临覃停留过,如果巴宰水库留下的痕迹也是他们的,那就说不通了,从临覃到水库一天时间就够,如果他们是从临覃到了巴宰水库,应该是十九号以后才到,咱们是二十三号来的,而且没有下雨,两三天时间,找到的痕迹就不应该是这么点了……那草也不应该已经长得很齐了,最起码不下雨,脚印什么的,总该有点吧……”仇笛道,不愧是山上生活过的,说得头头是道,连老鳅也忍不住向他竖了竖大拇指。   “那意思是……”戴兰君听懵了。   “方向正好反了,他们应该是从西藏这边出发,一路向甘陕或者南疆去了,在临覃只是误打误撞碰上了。”仇笛道。   董淳洁愕然地看看宁知秋,老鳅点点头,他也是才想通这个,犯了低级错误了。   “哎哟,你不早说,跑这么冤枉路,正好岔了。”老董一拍脑门,气咻咻地道。   “我在水库边就要跟她说,她不听,还想打我。”仇笛指着戴兰君,戴兰君眼睛一瞪,脱口道着:“你说是这个吗?”   “那我说的不是这个,是什么?”仇笛回瞪着,严肃地问。   “是……”戴兰君一愕,话噎回去了,像理亏了,气得她起身伸手就扇仇笛。   “快快……快别闹了啊,不嫌烦啊,我说小戴,出门在外的,别由着你的大小姐脾气,这几个孩子路跟着咱们吃苦受累不容易啊,你就不能对人家客气点?”老董摆着家长的态势,教育着戴兰君。   戴兰君脸上阴晴变化剧烈,不时地看着仇笛得瑟偷笑的表情,气得她直擂自己大吼着:“气死我了……这个奸人他调戏我,根本没说方向错了。”   “他说什么了?”董淳洁不悦地道。   “他说……他递给我一根木炭说,外面硬了,里面湿了……”戴兰君道着,缺了仇笛那眼光和语境,说出来不对味了,果不其然,老董没听明白,愕然道着:“这什么意思啊?”   “意思就是时间够长了,肯定不是刚埋下的,你的智商是硬伤,不能怨别人啊。”仇笛道,说着早一骨碌起身溜了,戴兰君操着酒瓶就砸,中途被老鳅伸手捞住了,他夺到手里,直劝着,差点就把戴兰君委曲的要哭了。   还好,下了一个小时天色渐晴,两车重新上路,准备到知道方位的一所牧区小学暂住,知道这一路南辕北辙方向错了,一行人被打击得,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第14章 十步必有芳草   朗朗的读书声,和着淅淅沥沥的雨声,回荡在静谧的高原村落上,雨幕、雾霭、像一层美丽的白纱,遮掩着这个神秘的地方。   地名很拗口,叫哇里格,离红军长征路过的班佑不远,号称最美的沼泽湿地,不过对于初来者就不那么好适应了,夏季的温度和冬季差不多,只有一度,不用得瑟了,什么时候都瑟瑟发抖,昨晚才到了这所希望小学,睡觉就是并着课桌睡的,一大早就被老师叫起来了,还要赶着给娃们上课呢,眼看着雨下不停,今天想走估计是不可能了。   总得找点事做吧,老董似乎和这里的两位年青老师很熟悉,安排着老鳅和戴兰君去村里找头羊宰了打打牙祭,包小三和耿宝磊自然是生火的材料,估计是对仇笛有成见了,没给他安排活,也没理他,至于他自己也找上事干了,他坐到讲台上,开始给农村娃们讲大城市的美好生活了。   “怎么了!?”   老鳅见仇笛匆匆进了厨房,满脸苦大仇深的样子,好奇地问。   “这尼马就一逗逼,坐人家课堂上当老师去了。”仇笛哭笑不得地道着,逗逼所指,肯定是董主任了,生火包小三和耿宝磊吃吃直笑,老鳅笑意盎然地看看戴兰君,戴兰君剜了他一白眼,好歹包小三替老董说话了:“你管人家?董主任当领导呢,还教不了几个小屁孩?”   “你知道他讲什么?他在讲继承红军爬雪山过草地的无畏精神,抵御西方帝国主义的和平演变。”仇笛严肃地道,余下众人,莫名地哈哈直笑,这似乎是一个正确的命题,不过却为什么有如此可笑的成份呢?戴兰君没好气地斥着:“这有什么可笑的?”   “是没什么可笑的,可谁想演变这儿才见鬼呢。”仇笛道。   对了,这个穷到骨子里的地方,闭塞到令人发指的程度,村里大部分地方没有手机信号,跑好几里地,把手举老高,才有那么一格信号,网络就别想了,这山大沟深的,通电都没有几年,而且一下雨,立马停电,众人是实在没事可干,才齐齐到钻到厨房的。   “也是哈,都没多少人了,牲口比人多。”包小三笑道。   “现在农村还不都这样?”耿宝磊道。   拎着一架羊肉,啪声扔案上的老鳅,看看戴兰君,又闭嘴了,这几位似乎触到她的逆鳞了,她像越来越生气,终于仇笛再说到革命越彻底,穷得越光棍的悖论时,戴兰君发飚了,她啪声扔了手里的柴火,吓了包小三一跳。   就见得美女腾声站起身来,手指直戳着仇笛的鼻子斥着:“你懂什么?都像你这样,就脱贫了也没皮没脸……”   “你就知道挖苦别人,你知道这所学校是谁建的吗?你知道这里的失学率原来是多少吗?!”   “是董主任和单位同事一起筹资建起来的,每年都不间断地往这里捐款捐物……你又想说他沽名钓誉是吧?可要连这种沽名钓誉的人都没了,都像你这么泼凉水……这儿会有小学校吗?这儿会有今天的改变……失学率从来的百分之百到现在百分之十不到,有人做到了,而且就是你说他是逗逼的人。”   “就你这样,还好意思说别人是逗逼?你就知道命苦怨出身、人穷恨社会的,你自己做了点什么?你对得起社会?对得起你父母?对得起自己吗?”   “哼!懒得跟你说!”   唾沫几乎喷到了仇笛的脸色,一步一问、一问一退,直把仇笛逼到墙角,戴兰君恨铁不成钢地差点扇一巴掌,好在及时收手了,愤愤地斥了句,扭头走咧。   糗到了,现在两个坚实的后盾也在幸灾乐祸,捂着鼻子偷笑,仇笛尴尬地踹了耿宝磊一脚,本待拂袖而去的,又被外面淅淅沥沥的雨给下回来了,老鳅笑笑看看他,一递刀子,征询道:“要不,做点贡献?”   仇笛接住了,顺手剔着骨架,卸着肉,老鳅却是劝了:“老董是嘴碎点,心眼不坏,您别跟他们置气,其实都差不多,我们这一行,说白了差不多就是坑蒙拐骗偷,工作方式就是这样,习惯了……要是真实情告诉你们,别说你们,我估计就安保专业训练出来的保镖都不敢接这种活。别恨他啊,他也是无计可施才想出这馊招来。”   是啊,谁想和国安打交道才见鬼呢。真正涉及到重大机密,怕是牵扯太多,等闲你不容易脱身。   “那我们怎么办?不会完事了,再把我们关起来吧?”包小三吃惊道。   “那不至于,非法测绘的,不涉及重大机密,抓到了有奖、抓不到无过,要不也轮不到我一退役的跟你们瞎掺合啊。”老鳅道。   “鳅哥,您原来干什么的?”仇笛边切肉,边好奇地问,一出口,瞥到老鳅一怔,他赶紧道着:“随便问问,涉及机密就甭告诉我们了。”   “哈哈……没有那么神秘,我们属于外围的侦察员,名字叫‘密干’,像我这样的密干太多了,谈不上神秘。”老鳅淡淡地道,不像谦虚。   “什么是密干?”耿宝磊好奇了。   “差不多就是干事的意思,只不过有个身份而已,一般节假日的安保了、重要建筑、设施秘密保卫了等等,需要我们以普通人的身份采集信息,预防可能出现的意外,毕竟全副武装的警察,他们功能是有限的,更多的时候,就需要我们站在第一线了。”老鳅道。   “哇,您也是英雄啊?脸受过伤?”包小三景仰了一句。   “不不不……我这不是公伤,是自己不小心出了车祸,没法干那工作了,才伤退了……看看,不神秘吧,呵呵。其实就相当于国家工人而已。”老鳅见几人都露出失望之色,估计是和料想的大相庭径所致,他却不以为忤,笑着自嘲道。   走得近,才发现其实挺好相处,四人说说笑笑,煮着一锅羊肉,火旺旺的烧着,很快这小小的校园里已经弥漫开了肉香,课间时分,甚至有小屁孩趴着窗户,挤在门口,吮着手指流口水,胆大的都想往里钻,被包小三操着根烧火棍全吓跑了。   谈话间证实了,这是确实是董淳洁资助的学校,源于他数年第一次来此查访,正经八百的任务一事无成,就揽了点这个闲事,建了所学校,又请了两位教师,那教师也不一般,居然是川大支援贫困山区的志愿者,一男一女,两人一对,双双来山区,都已经第三个年头了。   不管怎么说,那怕再卑鄙的人,遇到高尚的人,也会生出一种景仰心态来,因为那些高尚的行为,是他们无法企及的。   可不,那男老师个子本就不高,穿着身洗得发白的牛仔,差不多快褪化成放羊的了,他对象瘦得像根竹竿,颧骨老高的,还梳着那种老土的解发头,夹着课本去上课,那单薄样子看着人都担心她被一阵风吹跑。   陌生的环境,给于诸人更多的好奇,那男老师对董主任是千恩万谢,还亲自到厨房给众人发了一圈皱巴巴的烟,湿得都有点霉味了,听老师的口音才知道,俩人不光得教书,还得顺带当大师傅,六个年纪二十三个学生,最远的离学校有十几公里,根本不可能回家午饭。   哦,明白了,这尼马一锅肉敢情不是犒劳大家,还得管学生吃呢。   说着下课的时间就到了,铃声是老师拿着锤子敲破钟,铛铛铛一敲,轰声一群穿着花花绿绿的小学生就往厨房涌,女老师喜气洋洋的喊着,给大家打牙祭啊,请大家排队。男老师在说着,接受别人帮助的时候,应该怎么说?   然后那些流着口水,看着羊汤锅的学生娃,齐齐说着:“谢谢叔叔、谢谢阿姨。”   包小三舀饭、耿宝磊端饭,一个挨一个,一碗羊肉汤、一块麦饼,那饼地方话叫“德日”,豌豆、油麦面揉一块做的,黑不溜秋的,不过在这里人眼中却像是无上美食,谁瞅着也是两眼放光,拿手里就狠狠咬一口。   一只羊真没多少肉,舀满二三十个饭盆差不多就见锅底,勉强够吃而已,对,仅仅是勉强,仇笛开吃的时候见到了一个异景,这些半大的娃娃,不论男孩女孩,都是端着盆狼吞虎咽,那一脸的幸福、那两眼的惬意、那快吃猛嚼的兴奋,估计是好久没有尝到如此的美味了,看着孩子们吃着,看着一个个土得掉渣的装束,甚至还有打补丁裤,穿大人胶鞋的,就那么蹲在檐下幸福地吃着,不管怎么看,都让他心里有点酸酸的感觉。   穷!不同的穷,有不同的感受啊。   包小三也受到冲击,本来他是埋头吃饭的,吃不惯这叫“德日”面饼,就着车上带来的饼干吃,吃到中途他不经意抬头时,发现不对了,几个孩子眼巴巴看他,他们手里的饭盆早见底了,还在意犹未竟地舔着饭盆、舔着上下嘴唇、边舔边看着包小三,包小三给自己捞的羊肉最多,一下子被发现假公济私了,头回觉得老脸又红又烧。   “来来来……都过来……”包小三招着手,把几个吃快的大小子叫过来,分着他盆的羊肉,一人分点,看那馋相的脸,他又把手边的饼干,一把一把分着,看着孩子们又狼吞虎咽的往嘴里塞,不知道触动了那根神经,他鼻子酸酸的,一下子泪如泉涌,捂着脸,糗也似地跑了。   戴兰君发现不对了,叫着老鳅、耿宝磊也看见了,这货神经发得要跑那儿去,几人跟着出了学校大院,却发现包小三一把鼻涕一把泪,呜呜哭得那叫一个伤心。   “咋了,三儿?”耿宝磊愣了,从不知道这货还感情这根弦。   “是啊,这哭什么?”戴兰君纳闷了,她估计是包小三也看不过眼,轻声解释着:“没办法,这儿就这条件,平时能带块面饼就是丰盛的午餐了,他们有的放学得走十公里回家。”   “噢,触景生情了?”老鳅笑着问。   这才猜对了,包小三吸溜着鼻子点点头,泪流满面地说着:“我想起我小时候了……看着别人吃肉,我眼巴巴流口水……”   “噢,那时候也有人给你尝了尝味道,至今难忘?”耿宝磊好奇地问。   “就是没有才伤心啊。”包小三抹着泪,估计想起了刻骨铭心的痛楚,他哭道:“不但没人给我,我爸还嫌我丢人,揪住我使劲拿鞋底扇我……呜……呜……我都几年没回家,我想我爸了……”   他说着就哭得泪不成声了,这里的穷让他回味到了童年,那怕是有多么的不堪。   想劝他的,没劝住他,他把后车厢里存的吃的全搬出来了,搬了一纸箱回院子发了,引得学生欢呼雀跃,众人相视间,再也不觉得可笑,反而鼻子也有点酸酸的味道……   ……   ……   午休是不可能有的,要赶时间,在下午四点之前下课,给那些远住的孩子留下回家的时间,就回家也是大的领着小的、男娃领着女孩,包小三拉着耿宝磊,载了几个孩子要送一趟,那挤到车里的孩子啊,第一次坐那么豪华的车,兴奋得手足无措了。   闲也是闲着,仇笛在准备着晚饭,他看到男老师匆匆回办公室兼宿舍时,作贼似地,小心翼翼地趋到门口,这时候,老董和戴兰君、老鳅正在另一间教室商议着什么,肯定是路线安排的事,顾不上管他们了,仇笛像有心事一般,轻轻叩响了这位支边老师的门。   应声而进,那老师客气地起身,倒水,恭敬地放到他面前,仇笛好奇地看看他,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   “您这种眼光,我见过,想捐赠点什么?”老师笑了。   “眼光?”仇笛讶异问了一句,笑着问:“捐赠也有眼光?”   “对,看我们的两种眼光,一种是尊敬、一种是怜悯、不管怜悯还是尊敬,都源于这里的同一件事:穷!”老师道,说得很淡然,不过却引起了仇笛的浓厚兴趣,他道着:“我们毕业时候,也有选择支边的,失去联系很多年了,都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真不知道你们……”   “你是奇怪,我们是怎么过下来的吧?”老师道。   “对。”仇笛道,这种穷得赛过苦行僧似的生活,还真让他无从理解。   “我也不知道怎么过下来的,你不必用钦佩的眼光看我,其实我没那么高尚,选择支边并不是因为想要这份荣耀,而是因为我无路可走,与其在大城市颠沛流离,倒不如蜗居一地图个清静……在城市,根本没有存在感,于是我和我女朋友就一起报名来了……”老师道。   仇笛崇敬地听着,脱口问道:“这儿太艰苦了,在这种地方生活得多难啊。”   “就那么过来了,你可能想像不到这儿能穷到什么程度,适龄儿童,玩得最好是放羊鞭,买支铅笔都得到乡里,我们来时候,连教科书都不全,课外更别提了……第一节课我提问了,他们不知道自己的国家有多大,不知道首都在哪儿,不知道全国有多少个民族、甚至有人不认识国旗……后来我才发现问题,文化贫乏比贫穷更恐怖,全村就找到一本新华字典,还是盗版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就哭得稀里哗拉。”老师以一种平静的口吻说着,前后的对比已经很明显了,有了学校,有了小小的图书室、有了朗朗的书声,那改变的,不仅仅是学生,还包括他自己。   他看仇笛发愣,笑着解释着:“好多来我们这儿看过的游客,是哭着走的,好多把自己的行李捐给了学校,好多回去后,还一直在往这儿寄东西……我有过很多次想走,可总是下不了决心,放不下这里,全乡牧民把我们当圣人一样供着,这份信任,我们辜负不起啊……千万不要用怜悯的眼光看我们,我们过得很充实,也很幸福。”   “我知道……对不起。”仇笛道,凝视片刻,他恍然大悟着,差点把正事忘了,赶紧地掏着口袋里,一摞钱,轻轻地放在桌上,不好意思地道着:“我也是农村出来的,一看这地方就有点脸红……能做点就做点什么吧……”   “这儿……不接受捐款……”老师慢慢的推回去了,看着仇笛如泼凉水的表情,他抱歉地道着:“给钱没用啊,这地方就有钱也买不到东西啊……而且容易勾起受捐人的贪念啊,所以我和我女朋友就给自己定下了这样一条:不要捐款。”   “那……”仇笛懵了。   “有机会给孩子们寄点书和学习用品吧,心意而已,不用花那么多钱……哦对了,你和董主任一块的吧,还得麻烦你们把这个给我们寄出去。”老师道着,指指手没完的活。   仇笛起身看时,却是好厚的一摞信,他粗粗的翻着,是寄往全国各地的,是这里的学生歪歪扭扭的写的感谢信,信表是老师工整的字,信封是拆旧翻过来重新写的,用红笔画着整齐的字栏和邮编框子,老师笑着道:“……这不仅是牧区的希望,还是很多到过这里的游客心里的希望,更是那些捐赠人心里的希望,不瞒你说啊,曾经我的生活里是看不到希望的,从来没有觉得有希望的生活,是那么的充实和美好……也许有一天我会离开这里的,不过我想一辈子也不会后悔在这里的经历……”   他领着仇笛参观了一番学校,在那个小小的图书室里,仇笛看到了很多很多,被翻旧、被翻破了,被修整、被裱糊得整整齐齐的各类图书,在这个闭塞地方,有了一千零一夜、有了格林童话、有了古代故事、于是也就有童话般地美好。   当他看到,这一对夫妇领着高年级几个孩子送出校门时,那殷殷切切叮嘱的样子,他知道,那执念于贫穷中的高尚,绝对没有任何做作。   他忘了此行的目的,也忘了此行的不快,总觉得有一种想做点什么的冲动,等晚上包小三和耿宝磊回来,三个人的想法头回不谋而合,打着伞跑出几里地,给远在京城的唐瑛打电话,列了一个长长的书单、学习用品单,让唐瑛代为购置往这里寄。   这个,也没有任何做作,反而是不做点什么,于心难安…… 第15章 殷勤未必是好   雨停了,静谧的村落偶而只能听到几声牛哞羊咩,这里村民休息得早,晚上八九点基本就看不到灯光了,只有小学校里的灯光还亮着,显得格外耀眼。   吱哑声门开,戴兰君跺跺脚上的泥,刚在检查车辆的宁知秋被叫回来了,是董主任喊,他轻声问着戴兰君有什么事?戴兰君呢,很复杂的看了他眼,没头没脑问:“你当密干当了几年了?”   “八年。退伍后就一直干着,一直到伤退。”宁知秋道。   这是安全部门的外围组织,相当于便衣侦察员的角色,戴兰君又没头没脑问着:“那心理素质应该不错了?”   “还行吧,咱们这行还不都一样。”宁知秋搪塞道。   戴兰君也在搪塞,莫名其妙地道了句:“那就好。”   “嗨,到底什么事?”宁知秋追着问。   “不都说了么,测测你的心理素质。一会儿别惊讶啊。”戴兰君依然是没头没脑一句,听得宁知秋好大个谜团把心里塞得满当当的。   上了楼,图书室隔避,专给董主任另辟的房间,敲门而入时,董淳洁正在仔细地查看着地图,高倍的,可以毗美军事地图交那种标尺,宁知秋看了一眼,知趣地移开了视线,就那玩意,也构得着机密级别了,作为底层的侦察员,都有这种不多问、不多说的习惯,那怕是已经离开了。   戴兰君说了声,小心翼翼地关上门出去了,董淳洁此时才抬起头来,拉着椅子让座,坐下来,他严肃地看着宁知秋,很严肃,一点也不像平时那种市侩的作态,宁知秋笑了笑道着:“董主任,您别这么严肃,我是个局外人,单位的事能帮点,也在情理之中……我伤退时候,多亏您帮着我办后事,这些年您没少帮我。”   “你这样说就不好了,好像我是挟恩图报似的。”董淳洁不悦道。   “滴水之恩,当然得涌泉相报了,您放心,我一定尽最大努力。”宁知秋道。   “哎……难呐。”董淳洁拍着地图道着:“向北到新疆地界还要有上千公里,是从这里进入陕甘,还是拐道南疆,真不好把握啊……不瞒你说啊老鳅,今年是第五个年头了,走这条路,我是第八回了,差不多每年夏秋两季都来……花费无数,寸功未建啊。”   “本来就没那么容易啊,就我们密干天天查间谍,天天查破坏,可真正见过间谍、见过破坏分子的,又有几个,大部分人包括我,直到退休都没见间谍长啥样。”宁知秋笑着道。   “我也没见过……对了,这个人,你觉得会是什么人?会不会是间谍?”董淳洁递着一张照片,那是临覃县捕捉到的监控图像,一位削瘦脸型、连鬓胡子、据失足女交待,脖子上还有一道刀疤的那位,监控画面和戴兰君素描出来的画面大同小异,这就是此行最大的收获了。   “如果搞非法测绘的,应该是向导,不应该是本人。”宁知秋看了看,如是判断道。   “理由呢?”董淳洁好奇地问。   “第一:地方公安循问反映了,当地口音,看这脸型,差不多就是西北人的特点,如果是外来户,他不至于连口音也学会了;第二:如果搞非法测绘,肯定是步步小心,怎么可能去这种高危地方?所以我觉得,充其量是个向导。”宁知秋道。   这一点很容易判断,想行走在山大沟深、环境和气候多变的地方,没有个当地向导还真不行,董淳洁频频点头,竖了个大拇指道着:“还是你们专业的眼光独到,看来我没找错人啊……比先前找的那些货强多了。”   “不至于那么差吧,这都是基本功啊……哎对了主任,这次咱们局里来了多少人?怎么我看那几位,根本不像同行啊。”宁知秋疑虑泛上来了,好奇地问。   问到这地方,老董笑了,神神秘秘地、鬼鬼祟祟地笑,笑了半天才道着:“这就是今天找你要说的话了……老鳅啊,明天就要走了,该说的话我得给你说到,我不能坑你。”   “什……什么意思?你坑我有什么意思?再说,我也没什么值得你坑的?”宁知秋笑了,董淳洁也笑了,两人相视笑着,蓦然间宁知秋脸色一凛,像是想起了什么恐惧的事,他惊声问着:“你的意思……不会是你私自行动吧?”   “呵呵……专业就是专业,一猜就着。”董淳洁吃吃地奸笑了。   “啊!?那他们那几个呢?”宁知秋惊声问。   “京城商业调查公司雇的……都是些没根没底的,适应当线人那种。”董淳洁道。   “啊!?董哥哟,你这是生怕自己不犯错误啊?就事办了,回头也领个处分啊……咱们安全部门,有上那么一个污点,那可就要命了啊。”宁知秋苦着脸道,这事端恐怕大了。   董淳洁表情平稳了,语重心长地道着:“所以才和你商量嘛,得有个心理准备,本来我准备瞒着你,可我想想,还是明说,省得将来落埋怨。”   “可这……”宁知秋语结着,拒绝的话实在说不出口,他摊着手纳闷地问着:“到底怎么回事啊?咱们这个部门闲着吃饭的海了去了,有您什么事,非拼着老命干这工作?”   “我不在机关事务上了。”董淳洁道。   “那您……”宁知秋愣了下,机关事务管理上老董是有名的橡皮人,那是换了几届领导,谁也拿捏不动的意思,而且这能吃能喝能坐陪的,到那个领导任上都很受待见,这职位,可是无数人眼中的肥缺啊。   “早几年前了,寥局时候的事了,我那时候寻思着,这一辈子就吃了喝了玩了乐了,正经事没办一件,喝走了几任领导,连老婆都喝得离了……我就想换个活法,那时候局里正成立打击非法测绘工作组,我头脑一热,就领命去了……”   董淳洁说着,其实那是个走过场的事,成立的领导组、发个红头文、开了几次会、讲上几句话,谁可料到,这个过场没有走好,工作组其实没啥工作,可外面出事了,这边开着工作会,那边就有非法测绘的消息出来了,已经在境外交易了。老董说到此处,老脸一片糗红,直拍桌子道着,这特么是成心的,成心让我下不来台。   宁知秋想笑不敢笑,董主任本人确实不错,可在酒场上混迹了这么多年,八面玲珑肯定没问题,耳听八方怎么可能?这个结果太正常了。   但这个结果把老董变得不正常,他说了:“……就特以这口气,我给憋上了啊,你瞧瞧,四年多时间,我跑了八趟,每趟都要磨坏几副轮胎,我特么就想了,好歹亲手抓着一个两个啊,我还不信他们三头六臂的……您还别笑话我,我做的工作真够足了,专门调到了情报资料中心,我这几年研究的,就这一样东西:非法测绘。”   看来是从哪儿跌倒,又想从哪儿站起来了,宁知秋愕然道着:“那也应该经过批复才成啊?这外面多少意外呢,没有几个身手好的密干,出了事怎么办?”   “你以为我不想啊,批了……头两回都是寥局批复了,给了一组人,五十万经费。”老董道。   “哦,我明白了,现在已经批不了了?”宁知秋问。   “可不,寥局说我盲人找瞎马,陈局说我是瞎猫,逮不着明眼耗子……哎呀,你是不知道他们把我埋汰的,连局里看大门的,都知道我是建制以来最大的一个草包,花了局里上百万经费,一根间谍毛都没捞着。”董淳洁尴尬地道着,苦水那叫一个滔滔不绝。   好半天宁知秋才反应过来,他像难言似地抿抿嘴,弱弱地道着:“董主任,您不管有多少理由、原因,还是错的啊,咱们这行的纪律,您比我清楚啊,混吃等死没人介意,可您这简直是……”   “作死,对吗?”董淳洁严肃了,一拍桌子,豪气干云地道着:“处分我还真不怕,有我老爷子的底子在,谁也不敢把我怎么着,大不了换个单位……可我怕得是,一辈子让别人用看傻瓜那种眼神看着我啊,不瞒你说啊,我们这一拔人,当官的到部级了,经商的到富豪级了,就我这上班的,还是个草包级的……我今年四十八了啊,就不作死,我那位置也快被人给坐了……我已经跑了八回了,除了局里批复的两次,剩下的都是我自己组织的,不怕告诉你,警察我用过、私家侦探我用过、私人保镖我也用过、退役的密干,就更不用说了,每回我都请几个……嗨,要啥都没发现,也就当出来玩一趟,这趟不一样,有发现了,我就不得不重视了,不得不把实情告诉你了……”   这似乎确实是个为难的事,宁知秋头一仰,直捋自己的头发,他不时瞥老董,老董那张虽老,却保养得白白嫩嫩的脸,正期待地看着他,宁知秋苦笑了笑道:“您这是拉我垫背啊。”   “没那么严重,有重大发现,马上向上汇报,上头还不乐得跟龟孙一样,谁顾得上问咱们违纪的事?我倒想正正经经办,可不行啊……来七八辆车,腰里全装着武器,一个一个看人都像讨债的……别说抓间谍了,他连小偷小摸的见了都躲着走,那能成不?”董淳洁苦着脸道。   “我也未必行啊。”宁知秋难为地道。   “不行,没关系,就当来玩了一趟;要找到,那关系大了……我找陈局去,把你一家子迁到京里。你打听一下,我可从来没亏待过兄弟们。”董淳洁拍着胸脯道,下优渥条件了。   “拉倒吧,你这肯定是开空头支票。”宁知秋笑道,董淳洁一愕,正要表白一下,不料宁知秋笑道:“空头支票好歹也算张支票……你比我认识的领导强多了,好歹还关心过我……啧,冲这点,啥也别说了,我尽力而为,成不成事看运气了。”   “好嘞,要的就是你这句话……有你在,我这心是实的,来来,咱们规划一下,看看这个路线怎么选。”   董淳洁铺着地图,心情大好了,两人在地图上山川河流和建筑间,开始规划未来的行程了……   ……   ……   院子里湿气很重,青石院面积了几处水,戴兰君蹲在屋檐下,无聊地看着水面映出来的灯光,等了好久都不见老鳅出来,她估计相谈甚欢,董主任的长处就在这儿,除了办正事很少成事,要这种拉关系拉人的事,他是马到成功,鲜有被拒绝的。   那边肯定在规划行程了,戴兰君起身时腿都蹲得有点麻了,她信步踱到厨房的地方,抬眼瞄了瞄,厨房里地铺已经打好,那三位嫌教室太冷,生着火准备搁这儿睡一晚呢,屋里耿宝磊和包小三已经钻睡袋里了,三个人正讨论着什么,仇笛坐在火边烤着火,熏着衣服,这地方的不愧是湿地,什么时候感觉空气都是潮的。   她想到了什么,敲了敲门,再推直接推开了,包小三和耿宝磊好奇一眼,三儿口没遮没拦的嚷着:“哇,戴姐也想到我们这儿睡么?可暖和了。”   “是你想载姐也来跟你一起睡吧?”戴兰君刺激了句,把包小三顶回去了,他吃吃地笑,戴兰君却是懒得和他扯,一招手道着:“仇笛,来一下。”   “干什么?我要睡了。”仇笛道。   “正好啊,给你讲个睡前故事。”戴兰君笑着道,仇笛熏着衣服,套上身,显得警惕而且很不情愿,戴兰君催着:“你扭捏什么啊?我能吃了你啊?”   “就是啊,吃也不能吃他啊,他长得黑不溜秋的……戴姐,我能求被吃吗?呵呵。”耿宝磊小得瑟着,被戴兰君翻了一眼评价道:“你太娘炮了,不是姐的菜。”   还真不是,戴姐手叉胸而立,长发挽着、爬山装紧紧裹着窈窕的身姿,妩媚少了,可英姿却甚,哥几个玩笑顶多敢开到适可而止的程度,仇笛起身出去了,两位钻在睡袋里的,羡慕得了不得了,包小三吞着口水道:“月高风黑夜,他俩想干什么?”   “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你个笨蛋。”耿宝磊道。   “你才笨蛋呢,看看有月亮么?这黑咕隆冬的,他俩出事怎么办?组织上用语叫什么来着:犯生活作风问题,对吧?”包小三斥道。   “不可能,组织里要有美女,那是给领导准备的,能轮到他……再说人家也看不上他啊,他还没你帅呢。”耿宝磊道。   “哟,这话我怎么爱听……来来,让哥香一个……”   “啊……救命,非礼啊……”   两在厨房里打闹着,听到了戴兰君的耳朵里,她笑着回看了一眼,那是幸福的一对,从来不考虑太多。反观这位就不同了,让她很头疼,因为至始至终都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   “你准备说什么,让我猜啊?”仇笛道,出了院门就停下了,这村里泥泞的,没好种,戴兰君闻之轻言细声道:“那你能猜到吗?”   “哦,猜到了,闲着无聊,又找我来涮涮,我猜你干什么?”仇笛没好气地道。   戴兰君压抑着情绪,平稳地道着:“我们难道不能正正常常、和和气气说话吗?”   “能啊,不正在说吗?”仇笛阴阳怪调地道。   “好吧,随你。”戴兰君投降了,她直道着:“也没什么,对不起啊,上午不该那么大气对你说话,让你下不来台。”   “哟。”仇笛乐了,笑着道:“认识你这么久,总算听到句人话。”   “嗨,你怎么说话的?什么叫总算……人话?”戴兰君被气到了。   “以前都是假话呗……这句话不一定是真的,可好歹还能听听……就这些?”仇笛道,作势要走,戴兰君脾气可没那么软,一靠门全堵上了,很不客气地道:“不止这些。”   “那快说吧。”仇笛道。   “再有就是……我替这儿的学生谢谢你们啊,看得出来,你是个面冷心热的人。”戴兰君道。   一准是包小三这漏嘴,早把打电话回京城买东西寄的事表功了,仇笛笑了笑,不予评价了,这事求个心安而已,并没有想很多。   “明天就要走了,没什么要说的?”戴兰君侧侧头,看着黑暗中的仇笛,仇笛笑笑道:“是你心里不放心,有什么说的吧?”   他是压着声音说着,好像怕人听到,戴兰君感觉到了微微的气流吹拂到的脸上,让她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她凑了凑道:“那我说的,你能听进去吗?”   “真话就能,假话不能。”仇笛道。   “都到这份上了,我至于骗你么?我是告诉你,别紧张,没有你想像的那么恐怖,就非法测绘的,他们也是尽量精简人手,顶多三两个,而且大部分人不会持有武器……这种人就找到难,对付他们太简单了。”戴兰君道。   “还有呢?”仇笛问。   “还有就是不要对我们误解,我们是身处机关内部,没有接触过社会上的三教九流,找你们,就是找个向导,真到关键时候,后援会搞定一切的,我保证,你们绝对安全。”戴兰君道。   “还有吗?”仇笛又问。   “还不够吗?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戴兰君道。   “我就没放心过,都到这份上了,你还要蒙我?”仇笛不悦地道。   “有吗?你这人怎么说话呢?我怎么又蒙你了?”戴兰君生气了。   “你少装……京城那官老爷地方,就居委会大妈出来都拽得像二五八万,从不正眼瞧我们,别说你们安全部门的了……这么客气加礼遇啊,有好事才见鬼呢……”仇笛道。   “说不定真有好事啊,说不定董主任真给你解决解决工作问题,要不你求求我,我给你找找关系?”戴兰君笑着道,两人又开始打机锋了。   “知道我为什么不抱希望了么?”仇笛问。   “为什么?”戴兰君猛然省悟到,从临覃出来,仇笛变得不那么客气了。   “因为我发现,看错人了……你和老董根本没有目标,路线是揣摩的、地方是现找的、配车是私车、连通讯工具都是公开的……哎我说,你是觉得我们傻是不是?我好歹也是党员,别说你们,就普通个小片警也应该有点保密意识吧?你们又是找商业调查机构,又是雇我们这号没身份的人、又是挖已经退役前同行……”仇笛说着,脸凑近了,看不清戴兰君脸上的表情,不过肯定不会好了,他凑得很近很近小声道着:“敢再说一遍,有支援……敢拍着胸脯保证,这是国家级的任务,谁干也义不容辞?”   呛住了,戴兰君心跳得咚咚的,她伸手,像大姐姐一样准备抚一下仇笛的脸颊安慰,仇笛一闪身,躲开了,她笑笑道着:“那猜到了,为什么不走呢?我又没拦着你。”   仇笛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戴兰君想想,又是揶揄地口吻道着:“莫非,有我的成份……其实从见你第一面开始,我就有点感觉。我不介意我们彼此加深一下了解的啊……别告诉我,你没感觉啊。”   “当然有感觉啊。”仇笛笑着道。   “什么感觉?”戴兰君顺杆上了。   “感觉到你心虚了,在转移话题,这也证明我猜对了……别跟我耍心眼,没意思,咱们不是一路人。”仇笛道。   “你挺爱耍心眼的嘛,要不咱赌一赌,我赌你猜的全错了。”   “又想蒙我。”   “呵呵,你这么自信,还怕我蒙你?赌你的尾款怎么样?你要全猜错了,尾款别指望付你了啊。”   “……这句话很像组织上来人的风格啊,对你和你的赌局我都没兴趣,合适的时候我会带着他们俩一起走,尾款嘛,我怀疑你们根本没准备给……付现金不打收条,可不符合组织原则啊……”   仇笛道,此时两人面对面较着劲,很近,近在咫尺,近得能闻到戴兰君身上散出来的体香,仇笛眼皮低低,知道她是故意的,他不客气地把戴兰君拔拉过一边,推门进去了,言尽了。   戴兰君倚着门框,看着仇笛进了厨房,她却一点也没有被揭破的懊丧,反而在窃喜着,心里暗道着这样一句:   “你要也猜错了,我就放心了……这小子,居然不被勾引!”   一夜无话,次日凌晨天蒙蒙亮就启程了,两位支边的教师直送到路上,仇笛在车里看着那厚厚的一摞,准备寄往全国各地的感谢信,心里总是那么沉甸甸的,走了好远回头时,还能看到山梁上,那一对单薄的身影,在他们身后正喷薄欲出一轮红日,就像他们两人,在托举着这里的太阳,为的就是把光芒,洒满边疆。   人和人差别还真是大啊,这边感动没完,那边停车,戴兰君嬉皮笑脸地坐到老鳅的这辆车上,还专门坐后座和仇笛坐到了一起,瞬间把仇笛的感动心情全给破坏了。   他翻了个白眼,竖了竖领子,闭眼假寐,又开始了无聊的行程…… 第16章 差之千里不妙   京城,前门,烤鸭店。   一处临窗的座位,管千娇卷着荷叶饼,狠狠啃了一口,很没吃相地频频点头,含糊不清地说好吃,她说了,对于这座城市流连的东西不算多,烤鸭绝对算一个。   反观相对而坐的唐瑛就文雅多了,茶是浅斟慢饮、吃是细嚼慢咽、服务员上菜,总是会得到她很淑女地一声谢谢,算是为管千娇接风洗尘吧,这一趟青岛之行,像以往一样不负众望,圆满地拿到了一封客户的签单。   标的不高,五万块而已,是调查一类纯净水、桶装水等饮品的市场开发,对于精通各类商业钻营的管千娇来讲,这就像一次旅行一样毫无压力,两人吃着就说到了共同的关心的事,管千娇问了,对了,那几个蠢货到底干什么去了,怎么半路还向我咨询测绘仪器?   这个……唐瑛微微蹙眉,眼神怔了。   “怎么了?有隐情还是有奸情?”管千娇一看不对劲,反应奇快。   “问题是我也不知道。”唐瑛道,管千娇再问,她低着头,悄声地把经过告诉了管千娇,这件郁结在心里的事,恐怕是无处寻找答案了。   “完了,要被当枪使了。”管千娇一听,瞠然而坐,有点替那几位的鲁莽担心了。   “很严重吗?”唐瑛轻声问。   “能让谢总连钱都不敢要的人,你觉得不严重?”管千娇问。   唐瑛愕了下,似乎确实如此。   “他们仨半路出家,又一个比一个得瑟,连谢总的账都不买,您说,要是好事,谢总能把他们仨扔出去?”管千娇又问。   唐瑛愕住了,确实如此,她稍显紧张地道着:“不会有什么意外吧?那两位像是官方的人。”   “正因为是官方的,才怕意外,再坏的奸商,顶多坑你一把;再坏的恶棍,顶多收拾你一顿……好歹他们不至于太过份,有法约束,那官方的可就不一样了,干好了不一定能拿到钱,干砸了可肯定得负责。”管千娇道,好歹在这行见多识广,举例,某某,接了一趟商务调查,结果后来才发现,是给经侦干活,去挖对方企业的偷税漏税证据,刚发现就出了车祸,赔了一条腿;还有某某更悲催,接了一趟商务调查活,结果是个官商的家族企业,差点把小命赔上,等完事了才发现是反贪办案想的损招,尾款都没敢要,只能自己找个厕所哭晕了。   越说唐瑛越害怕,她喃喃地道着:“你……你别危言耸听的,吓人呢。”   “还真不是吓人,京城两千万人,每天被坑死的多呢……我问你,那两人你知道什么来路?”管千娇道。   “不知道。”唐瑛苦着脸,摇摇头。   “这不就是了,里面要没隐情,怎么可能连来路都不让你知道……我问谢总。”管千娇想起这茬,直接拔着电话问谢纪锋,她在哈曼算是个老员工,和谢纪锋说话相当随便,不料刚问了一句,脸上的表情就僵住,然后默然无声的挂了电话,塞回手机,表情平静得让人觉得好诡异。   “怎么了?”唐瑛问。   “忘了他们吧,恐怕他们回不到原来的生活中了。”管千娇道。她手指蘸了点茶水,在桌面上写了两个字“国安”,唐瑛看着这两个字,眼珠子一动不动,好半天回不过神来。   “他们怎么可能雇佣民间机构的人?”唐瑛纠结了,从来没有想过,这几个货能和国家事务扯上关系。   “就像城管用临时工、公安用协警线人一样,那一样工作都需要这种炮灰……况且,他们都不算民间机构的人。京城的使馆、酒店、老外驻地,刺探情报的海了去了,官方调查的渠道也是多样的,要是有事问到咱们……呵呵。”管千娇笑笑,摇摇头,一切尽在呵呵中,这是你没有机会做任何反抗的,除了配合,别无选择。   唐瑛表情僵硬着,半晌无语,她几次看管千娇,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或者,什么也不用说了,打拼的生活就像这个餐厅里的客人忙碌匆匆,有多少认识的、不认识的成了你生活中的过客,谁又数得清?   两人且吃且谈,饭毕,分道扬镳,各自匆匆地忙碌着自己的生活,谁又能停得下来?   ……   ……   午后,南苑汽修城。   四层楼,从车架、轮胎到饰品座套,在这里的四百多家店铺里都可以找全,一位西装革履,像洽谈分销业务的男子,轻轻地踱步进了一家叫鑫鑫车饰的地方。   “先生,要点什么?”服务员有气无力的应了声,有点瞌睡,午后的时间少有来客。   那位男子朝他笑笑,貌似很帅气的一位,三十年许,服务员朦胧的眼睛随即被惊大了,她瞠然看着那男子亮出来的证件,惊得一抹嘴巴,犯怔了。   “市局的,了解点情况。”那人亮着警证,要递给她看,她那敢看,紧张地等着发问,那人装起了证件,拿出来了几张照片问她:“认识他们吗?”   “认识啊……”   “他叫什么?”   “仇笛啊……这个,他叫包小三。”   “什么时候见过?”   “有些日子没见着了。”   “原来这里干什么?”   “拉货批发啊,从我们这儿拉走,送到周边小汽配商店,挣差价呗。”   “哦……他们,有什么特别要好的人?”   “没有吧,就他们俩特别要好……”   “……好的……谢谢……”   那位男子收起了照片,很客气地朝服务员笑笑,告辞走了。   服务员愣了半天才泛嘀咕了:咦?揍没见警察这么礼貌过啊?   很快,这个小小的疑问,被进门询价的顾客打断了,被扔到脑后了。   很快,这位神秘的男子出现在亚奥酒店,他像客人一样询问起了大堂,不过却是另一种托词,他一位失联的朋友似乎在这里就职,看看照片,大堂一眼就认出来了,是这里唱歌的耿宝磊,大家都亲切地叫他小耿,同样是有些日子没见了。   就像每天匆匆的过客一样,这位彬彬有礼的客人并没有引起别人的特别注意,几句话功夫他便告辞了。   过了不久,在车流如川、人行如织的街头,这位男子像在思忖着什么,边走边拿着手机发着一条短信,内容是:已查实,无误。   片刻,短信回复到了,简单的两个字:简单的一行字母,不是汉字,不过他认识,是“收到”的意思。   装起了手机,他走到一处出租车停车点,伸手拦车,不一会儿上车,消失在车流拥挤的街头。   ……   ……   信息的另一端在千里之外,兰新高速,这位接信息的人车正泊在应急停车道上,用精致的手机在轻敲着前额,似乎在思忖什么让他很为难的事。   三个人,两个做汽配零件生意的,一位唱歌的,同时又是商务调查公司的,同时又出现在追踪非法测绘的路上,种种不合情理的事让他绞尽脑汁,却想不出一个很好的解释,假如这些人的身份都是伪造的,那一切就可以解释得通,可偏偏都是真的,比真金还真。   他打开了自己的智能手机,手指拔动着,三张照片,能找到就学记录、能找到就业轨迹,根本不像有特别身份,刻意掩藏的那种,如果是那种人,他们会有一个正式的、不被怀疑的职业,有住址、有信用卡以及其他记录,可这几个,干得都是边缘类的职业,快递、贩卖、卖唱……假如有特殊身份,一定不会到这种令人生疑的行业里。   假设是假的,无法解释。如果反过来,假设他们是真实的,这一切好像可以勉强解释,就像收卖、威胁、利诱那些心志不坚着办事一样,这是行走在灰暗里的人,都会用上的手段。   “会不会是个陷阱?”   他的思路又回到了原点,没有随从、没有武器、没有后援,这样近乎于荒唐的事,他是头回听说,他根本不信,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查找,却证实了这个荒唐,居然是事实。   “陷阱,如果是陷阱,那他们应该已经追踪到了……迟迟没有反应,难道是所图更大?还是一无所知?”   他又用这种排除法分析着,测绘的队伍已经回到联络地了,不管什么样的陷阱都是徒劳的,如果没有出事,那陷阱就说不通了,只能证明追在后面的人其蠢无比,根本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   “对,应该是这样……是个想贪功的蠢货在自作聪明。”   他做出了这样一个判断,然后发动着车,风骤电掣,驶向前路。   五个小时,这辆载着特殊旅客的车驶近了德令哈市,此时跨过两省,已经是黄昏将至,在通往市区的国道上,和一辆泥迹斑斑的宏光车碰头了。   这是一处开阔路面,没有交通监控,前后俱无来车,来人没有下车,只是接收了宏光车上下来的人递给的东西,附耳安排了几句,给了对方一包东西。车掉头匆匆就离开了。   要干的事,换了一手。   到了这辆宏光车上,交差的是位戴着眼镜的男子,连日的行程让他显得有点形容枯槁,本来准备进市区好好洗个澡,好好玩上几天的,却不料事情在老板口里有么变化。   上车,坐到副驾上,开车的汉子期待地问着:“蓝哥,钱该给了吧?我们就不进市区了啊,把你送市边。”   这位汉子胡子拉碴的,脖子上那条刀疤赫然在目,被称为蓝哥的这位眼镜男又看看车后坐着另一位,寸发、鼓腮帮子、横肉一脸,像随时准备拔刀捅人的样子,雇这种人也是有风险的,个顶个都像杀人越货的角色,眼镜男面无表情地道着:“可能还得走一趟,要不二位再劳累一回?”   “不去咧不去咧……车一开就是二十几天,屁股上都起疙瘩了。”开车的刀疤男烦燥地道。   “先把钱给俄们……俄跟你说啥,一趟要你两万都不多,轮胎都换了好几个了,受得是啥罪么?”后座的那位道,不过话嘎然而止了,眼镜男手里掂着一摞钞票,随手一扔,给了司机。   两人喜于形色了,瘦的得得数着,抽了一半给后面。连声谢着眼镜男。   “两位,再跑一趟?价钱翻倍,现付你们两万。”眼镜男又抽了两摞。   两位向导愣了,那厚厚的钱意味着什么呐,大碗的酒、大块的肉、大腿白生生的妞啊,两人眼睛亮着,瘦个子警惕地道:“去哪?”   “去哪儿,对你们难道有问题?”眼镜男道。   “那不行,你得说清,别以为俄们不知道你干啥的啊,不管是当兵的,还是戴大檐帽的,俄们可都不想撞上啊。”后面的男子严肃地道,走黑路,得有原则的。   “去哪儿……暂时不告诉你们,不过可以告诉你们,是没人的地方咋样?你们要是觉得不合适,随时可以停下来,反正钱到你手里了,我也拿不回来。”眼镜男笑着道。   两位向导下车,耳语着商量了几句,片刻上车,一人开车、一人拿走了眼镜男手上的钱,那开车的笑着道:“有逼就日,有钱就使……管逑你去哪儿!”   车厢里哈哈一笑,车灯亮起,掉头,越开越快,慢慢消失在渐起的夜色中……   ……   ……   此时,追踪的仍然在千里之外。   茫崖镇,地处西北边陲,一个几乎建在沙化地上的小镇。   从川北到这里上千公里的行程,连续四天几乎都是车上过的,道路、桥梁、湖泊,每到一地可能出现非法测绘的人员,这个队伍就分散去寻访,不过这个比茫茫大海还大的地方,捞一根针是何其难也,所以结果是毫无意外地:一无所获。   车驶进茫崖镇,老鳅开的越野加速,超过了前车,靠边示意后车跟停。   他下车奔向后车,隔着车窗对董淳洁道着:“前面就是茫崖了,这个镇就是青海的省界,天快黑了,我看是不是咱们住下来。”   “你说的人,什么时候到啊?”老董问着。这鬼地方他也是头回来,夏天风沙都这么大。   “应该已经到了吧,咱们到镇上先住下,我再联系一下他。”老鳅道。   “好,你安排吧。”老董道。   匆匆跑回去,老鳅领着车进镇,车上昏昏欲睡的包小三嗯了声,迷迷糊糊问,饿了,啥时候开饭啊。老董回头说了,马上就到地方了,再坚持会儿啊,三儿。   包小三嗯了声,又侧头开睡了,这车上就他,耿宝磊和仇笛坐到老鳅车上,现在连开车的戴兰君也成了主要劳力了,知道目的地将近,她打了个哈欠,强迫自己精神恢复了点。   “到分界点上了,再向西就是南疆,往东就是返程,这该怎么选呢?”老董看着电子地图,又开始犹豫了。   戴兰君瞥了眼,唯一的消息属于包小三的运气发现,现在运气不在这边,差不多就都该抓瞎了,她无聊地道着:“看来这次又要错过了……今天都二十九号了,没几天时间了,估计没那么好的运气了。”   “这都四年多了,来回八趟……撞运气也得让我撞上一回啊,怎么能连根人毛都没见着呢?”董淳洁不无郁闷地道,收起了地图,他期待地问着戴兰君道:“要不,咱们再往南疆走走,碰碰运气?”   “呵呵,你说了算,我保留意见……不过,我还是觉得,这次的方向仍然是错的。”戴兰君道。   “老鳅不还邀来个战友么?他在南疆当过兵,对地形熟,可以试试……啧,怎么可能没有一点动静呢?是那些人太聪明了,还是我太傻了?”董淳洁自言自语道。   “您这两难的,让我怎么选择?”戴兰君笑道,不管怎么选,董主任似乎都不站在聪明的一方。   “别打岔……错就错吧,尽人事听天命,真要什么也找不着,那应该就是我老董命该如此了……这也邪门了,怎么有个详细的肖像,居然会找不到人啊。连车的监控都没有。”老董郁闷道着。   “那正说明对方在刻意隐瞒了,这个很简单,那种宏光的MPV全国销量上百万辆,经济实惠,遍地都是,只要沿路换个车牌,就把咱们变成瞎子了……肖像嘛,要没有犯罪记录,那就不好找了,而且您看,一切技术手段,在这种地广人稀的地方,都属于禁区啊。”戴兰君道着,正好一股风袭来,吹得车窗目不见物,她开着雨刷,放慢了车速。   “那你说……会不会是咱们的行程已经泄密了?咱们虽然在查找藏身秘密的间谍,但那些保有秘密的人,何尝又不注意着咱们呢?这次找了四家商务调查公司,咝……他们可都知道我是谁,我干这个事四年了,很多人都知道我……”董淳洁像在自夸一般道着。   “不好说,不过京城能完全保证不泄密的事不多,特别是像您这样大张旗鼓的,本来就不好遇上,这倒好,人家躲得远远的,咱们更遇不上了。”戴兰君道。   “别灰心,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董淳洁安慰道。   “您……这说的什么意思?我觉得您这千虑,可不止一失,失误的地方多了。”戴兰君笑道。   董淳洁哈哈大笑着解释道:“我说的是后半句,我是愚者,从来就不是智者!”   相视间两人皆笑,对于董主任再有不齿,不过还是欣赏他的自知之明的。   驶进小镇,匆匆吃饭住下,一行人已经疲累到了极点,吃完饭个个是倒头便睡,连说话的力气都不想出了…… 第17章 失之毫厘不巧   戴着花头巾的女人、牵着巍峨骆驼的牧人、扣着小花帽的男人、间或响起的驼铃声和汽笛声,把这个边疆小镇装点成了带着神秘色彩的地方,传统的和现代的、前卫的和复古的、民族的和世界的,都以一种和谐的方式溶合在了一起,就像偶而看见一辆悍马越野,身着牛仔劲装戴墨镜的女司机和那些牵着牲口的骆驼客同时出现在视野,都不会有任何违和之感。   今天休整,耿宝磊和包小三上午在小镇上遛了一圈,毫无意外,这边塞之地,情况和内地是倒置的,该便宜的日用品之类,是死贵死贵;该贵的牛羊肉和皮草类,却是便宜得让人大跌眼镜,于是这两货一个拎了件反季的皮坎肩回来了。   便宜啊,就京城地摊货的价,搁这儿能买件真皮的,还是整张皮做的,毛茸茸的老暖和了。   小镇不大,逛回招待所的时候,仇笛正无聊的坐在街边的路牙上等他们,一瞅两人得瑟的整了件皮坎回来了,笑得他直哆嗦,就问了:“宝蛋,咱能不闹么?大夏天的,你整件皮坎,能穿出去吗?”   “便宜嘛,真便宜啊……要不你也去买一件。”耿宝磊道。   仇笛摆摆手,勾着指头让两人坐下,坐下时包小三瞅见仇笛脸蛋刮得溜光干净的,怪话来了:“哟,不去逛街,搁家里梳妆打扮了?整这么帅,想勾搭人家戴兰君啊?”   “我也觉得有这苗头啊,仇笛,你老实交待,是不是有这意思?”耿宝磊笑着问。   “就刮了刮胡子,就有这意思了?”仇笛愕然问,逻辑不通嘛。   “刮不刮都有这意思,我怎么觉得戴兰君对你格外注意啊,要不就是她想勾搭你?”包小三道,仇笛做势要打,耿宝磊一揪他道着:“你别否认,以我对你爱憎分明的了解,想干肯定就干着,不想干马上走人……耶,瞧你现在,干也不好好干,走也舍不得走,我估计就有问题,别说你放不下兄弟啊,见利忘义、见色起意才是英雄本色。”   “哟,行啊,宝蛋,长进了。”仇笛惊讶地看着耿宝磊,这货在酒店混了大半年,看样子真是长进不少,他一手揽了一个笑着道着:“猜对了,我还真挺喜欢的,可那妞咱们服不住啊,一张嘴就一溜瞎话,别说不好勾搭,就真勾搭,那不得被坑死啊。”   “少尼马叽歪,勾搭不上是真的,要能勾搭上,坑死你都愿意。”包小三斥着仇笛的谎言,耿宝磊附合着:“对,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算了,你俩才一个月没看新发布的AV,就已经饥渴到这种程度了?不讨论这个问题……我找你们商量个事,我看这样,差不多该结束了啊,提前做好准备。”仇笛道。   “啥准备?”包小三一愣。   “要钱?”耿宝磊笑道。   当然是喽,一说要钱,两人的眼光都看向了包小三,包小三气得直梗脖子,不愿意地道着:“怎么又是我啊?不能回回不要脸的事都让我干,不要脸的话都让我说吧?”   “要脸的事,你也干不了啊。”仇笛道。   “不要脸的话,你不说得顺口不是?”耿宝磊笑道,他起身了,坐到包小三的另一侧,两人一左一右夹持着,仇笛教了,你就多念叨,要买这呢,要买那呢,然后手头拮据,然后老董就明白你什么意思了,要点算点啊;耿宝磊也教了,就说家乡遭了洪水咋样?要不说你爸给你说了门媳妇?真不行就说你什么什么亲戚得了不治之症怎么地……   “呸……你家亲戚才不治之症了呢,少跟我说,不去。”包小三生气了。   “你看你这人,老董人不错是真的,但咱们不能因为觉得他不错,就丧失了原则,对不对?”耿宝磊道,仇笛附合着:“你可想好啊三儿,我跟你说一路了,眼摆着这屁事都办不了,你到时候还好意思要?就你好意思要,人家也有充分的理由不给了。”   “呀呀呀……行了行了……我知道。”包小三被说得心烦意乱,推着两人,站起身来时,可不料戴兰君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招待所里出来了,她没好脸色地问着:“你们嘀咕……嘀咕什么呢?”   接着老董也跟着出来了,耿宝磊和仇笛使着眼色,这机会不挺好么,包小三嗫喃地下说着:“……有点小事,不知道该不该跟董哥和戴姐您说……”   “都这会了,还客气什么嘛?哟,看你这样,是怕我不给尾款是吧?”董淳洁勉强笑了笑道。   “不是不是,真不是。”包小三连连摆手,可又舍不得真说不要,灵机一动他指着耿宝磊道着:“他,宝蛋他姨夫得不治之症了……还有他,仇笛他老家遭洪水啦,房子塌啦……哎呀,这那不得花钱呢,瞧他们俩这得性,想就想吧,还不好意思要……我说了嘛,人董哥什么身份,能欠咱们这点小钱……”   耿宝磊和仇笛搬了块石头,把自己给砸懵了,戴兰君凸着眼,好奇怪的表情看着他俩,俩人那张口结舌的样子,还真像想要不敢说的,老董却是被挤兑到了,直摆着手道着:“得得,我知道了,就这两天啊,少不了你们的,你们不嫌寒碜,我还嫌寒碜呢……小戴,老鳅回来嚷我一声啊。”   像是心烦意乱了,他背着手,又回招待所了,仇笛和耿宝磊面子上须是不好看了,两人翻着包小三,包小三嘿嘿傻乐着,戴兰君一下子也被这傻相逗乐了,她好奇地问包小三道着:“三儿,你说的真的假的?是不是他们俩教唆你说的?”   “不是教唆,是真的。”包小三拍着胸脯道。   “耿宝磊连他父母都没告诉你们是谁,你上哪给他找个姨夫?还有,仇笛不是住山上嘛,洪水怎么冲上山去?”戴兰君教唆着,包小三顿时省得这漏洞大了,他张口结舌看着戴兰君,戴兰君提醒着:“你得说火灾,把仇笛家房子烧了。”   “噢,对,好像应该是火灾。”包小三点点头。   戴兰君哧声笑了,包小三臀部背部登时挨了两下,回头却是耿宝磊和仇笛在用眼光威胁着,他做了个鬼脸,扭头便跑了,剩得耿宝磊和仇笛尴尬站着,耿宝磊也笑笑溜了,仇笛要跟着走,不料一把被戴兰君给扯住了。   “别这样啊,干什么呢。”仇笛有点心虚地道,侧头时,被戴兰君扯着肩膀,那冷面覆霜的,还真是一副风情无限。   “你真不要脸,想要钱你说啊,教唆着包小三说……都这种时候了,你想着那点钱?”戴兰君教训着,指头点点,几乎戳到仇笛的鼻子上了。   啪声仇笛把她的手打过一边,不以为然地道着:“怎么了不能说?一路上跟上你们风餐露宿的,没少跑腿啊,我不想那点钱,我想什么?别给我讲那大道理啊,国家安全赖我屁事?平时干活拿工资挣报酬我可都给国家交税了,国家到现在可什么都不管我,我要穷了病了,只能自己找个地方哭去,你少拿这样清高样子吓唬我啊,你们找我们,是不是也看着我没身份、没正式工作,就出了事也好打发是吧?”   戴兰君先怒后气,跟着愕然不已,接着又被仇笛逗得哭笑不得,一转眼,她从道德的制高点,成功地被拉到卑鄙无耻的境地,然后,她气笑了,放开了仇笛,笑了笑,顺手给她整整衣领,要说话时,仇笛抢白着:“您什么也不用说,省得我又得费脑细胞判断真假。”   “那当我说的是假的。”戴兰君笑着道,嘴唇微微翕合,曾经水润的红唇,失去了颜色;曾经嫩白的娇厣,此时已经覆上了一层浓浓的憔悴,一刹那,看得仇笛心软了。就听她说着:“你不身处其中,永远无法了解,我们多么渴望当一名普通人……每天可以端起碗吃肉、放下筷子骂娘;活得不如意了骂社会不公、过得不顺心骂政府腐败、谁也不能把我个屁民怎么着,对吧?”   仇笛尴尬笑笑,这就是他一直以来的生活状态,不管怎么挣扎,都没有什么改变,戴兰君看着他,长叹一口气道着:“比你艰难的人多得去了,穿身官衣真那么容易啊……往南青藏高原,哨所修在生命禁区线以上,那年能没有几起牺牲;往北几千公里的边境线,那年不得有几起事件,和那些流血牺牲的人相比,你那点委曲算什么?”   “扯远了,我高尚不起来。”仇笛尴尬地摇摇头。   “既然你都没有高尚过,你都不觉得自己爱国,又有什么资格贬低这个国家和这个社会!?”戴兰君道,两眼如星如月,像照耀到了仇笛内心的阴暗面,让他羞愤,以至于不敢直视她的目光。   “放心,不会欠你的报酬。”戴兰君颇有深意地看她一眼,满眼俱是怜悯和失望,她似乎不想看到他了,扭过头,像百无聊赖的踱步着,和仇笛拉开了距离。仇笛鼓了几次勇气,却觉得如鲠在喉,怎么也吐不出来,他想说什么,却一直说不上来,当他终于鼓着勇气,向戴兰君走去时,机会却没有了。   一辆越野车轰隆隆的开来,戴兰君招着手,下车的老鳅风尘仆仆回来了,带回来了一位精瘦的汉子,相互匆匆一握手,戴兰君带着两人,快步去见董淳洁。   那人走姿标挺、眉宇像浓墨泼的,一看就是军旅出身的人,应该是老鳅找的向导,仇笛像做贼一样,悄悄地跟到了他们后面,但是又不好意思进去,想了想,又回头买了几瓶矿泉水,做个样子进去了……   ……   ……   “王海峰,九*退役,服役在890***部队某部九连,信号兵,我们入伍在同一个部队,后来我被特招到了京城,他一直就在南疆直到退役。”   宁知秋介绍着这位来人,那人坐着笔直,神情肃穆,像刚出新兵连的菜鸟。   “别紧张,小王……现在干什么?”董淳洁随意问。   “报告首长。”王海峰起身敬礼,口齿清楚地道:“在西安一家国企当保安,临时的。”   “临时的?别别,你别敬礼了,这儿没首长。”戴兰君愕了下。   “哦,对,临时的,我们退伍后,县城民政上说那儿都超编,分配不了,后面没办法,就出去打工了。”王海峰道,这是大部分农村兵走向社会的必由之路,戴兰君看着那张朴实的脸,实在有点挽惜。   “结婚了么?”董淳洁小心翼翼地问。   “嘿嘿……还没攒够老婆本呢。”王海峰挠挠后脑勺,憨憨一笑。   这时候,仇笛敲门进来了,众人抬眼,他笑着抱着的一堆矿泉水,分发着,董淳洁没好脸色地瞅了他一眼,对王海峰客气地道着:“是这样,小王,我们什么身份,老鳅大致给你讲了吧……就是这么个事,我们正在追踪几个搞非法测绘的,这种事你也应该了解一点……追到这个方向,我们给难住了,是不是应该向南疆追、如果往南疆追,应该怎么找。你在这儿当兵的时间长,应该对情况很了解吧?”   王海峰频频点头,保持着当大头兵的本色,上级说,就认真听,上级问,就认真回答,他道着:“南疆这一片地广人稀的,过去有个笑话这样说的,就要饭的也得牵头驴,否则你走不到地方就得饿死……说的就是这片。全疆每公里人口密度13人左右,这还是聚集地,想找这么几个人,还真不容易,而且这边由于环境特殊,枪支管控没有内地那么严;贩毒的就没停过;还有大量偷猎的,我们当年巡逻的时候,最少都是个三人策应小队……怎么说呢,如果真跑到这种地方,而没有确切的目标,那就真不好找了,地方太多了,就拉一个部队也是杯水车薪。”   这是实际情况,越实际的情况,越让董淳洁脸上泛黑,问题正在于此,实在没有确切目标信息啊,只有一张肖像,或许真是方向错误,没有查到目标的轨迹。   难住了,戴兰君撇撇嘴,难为地问着老鳅道着:“确实没有一点办法?”   “也有,海峰,你说吧。”宁知秋道。   “我是这样想的,不知道对不对啊。”王海峰小心翼翼地道着。   “有想法就说,反正我们现在是没有任何办法。”董淳洁实话实说道。   “这样,您首先得确定一下,是不是跑到南疆了,如果是,再想办法找,如果不是,那就得另想辙了。”王海峰道。   “这怎么可能确定?”戴兰君道。   “有办法,想在这一片走,有两样东西不能缺,第一是油,正常通行公路肯定没问题,但要像您讲的,得在不同的地方测绘,停留,那就有问题了,很可能两个加油点的间隔,超过了一箱油的续航里程,这里可不是个随用随加的地方。所以,大部分行走这里的旅行车,都有自备油,像他们这种长途跋涉的,准备的备用油更多……”王海峰侃侃道。   董淳洁和戴兰君的眼睛亮了,老董兴奋地道着:“意思是,在接近南疆的某个加油站,他们肯定加了足够跑一两千公里的油,中途可以避免和其他人接触。”   “对。”王海峰道。   “可如果都备用,怎么分辨他们?”戴兰君问。   “还是有区别的,正常的旅行都是旅行社安排,那怕驴友团,他们也是结队来的。走正常的公路,这情况就可以忽略,但像他们就不行了,本身肯定要避免多次加油,毕竟接触的人越少,越不容易暴露……所以他们加油量会很大。”王海峰道,敢情是实践出真知的,没想到这么头疼的问题,在这个几乎可以忽略的细节上能找到突破。   董淳洁兴奋了,起身来回踱着步,走了几圈,他还是不满足地问着:“还有吗?”   “第二就是水了,对我们在这里生活过的不是问题,可对于来这片的,一看到漫山的砂石戈壁滩,可能马上就有心理恐惧,就有水源他们也未必敢用,所以,大多数从这里开始的头一站,都要备足水……特别是像他们这种干坏事的,就有能接触的村镇,他们也会尽量绕开,所以,这也是一个查找点,我们曾经配合地方公安堵过偷猎的,那些人基本就这样,备足油水,连续驶上千公里不停留,得手后就马不停蹄地撤走……”王海峰道。   啪声,老董兴奋地抚掌大乐,上前直握着王海峰的手晃悠,王海峰紧张的有点手足无措,就听老董道着:“谢谢,谢谢啊,太感谢您了,您可是帮我们大忙了……这样,我试试看,要是真像你说的能找到线索,给我们当个向导怎么样?放心,不会亏待你的,报酬肯定得付……要有可能啊,我还真想把你带回京城……”   老董惯用的牛皮又上来了,又在捉弄老实人,这王海峰估计是苦逼久了,兴奋地直给董领导敬礼。   戴兰君笑了笑,不经意侧头时,却发现仇笛没走,正蹙着眉,像看不惯老董那样子一般,她无视的移开的目光,再偷瞥时,却发现仇笛根本没反应,也同样在无视她。   “仇笛……仇笛……安排个房间先住下……”   “小戴,你跟我跑一趟,到这里公安局申请一下,沿路几个加油站,想办法调出他们的监控来……可能动用一部分警力,措辞想好,别让他们意识到是怎么回事。”   “老鳅,你歇着……”   老董兴奋地安排着,带着戴兰君匆匆走了,仇笛和老鳅两人相跟着下楼,又要了房间,这两位战友显得很亲密,进门就说着当年当兵的轶事,一会儿包小三和耿宝磊也来看热闹,老鳅挨个把兄弟们一介绍,三人被老鳅拉住,整了两斤白的,边喝边甩扑克玩,一玩就没边没沿了,老鳅最喜欢逗包小三,逗着逗着,把这货又喝高了。   等待的时间相当漫长,午后三时,董淳洁和戴兰君才回来,傍晚的时候又出去了,这次是仇笛开车送的,居然是去和当地镇上的公安们吃了顿饭,不得不承认老董在这场合是绝对的王者,饭毕出来时,老董和地方上公安带头的,都勾肩搭背称兄道弟了,两人醉意盈然的话仇笛听出来了,这位也尽全力了,把所里二十几人都撒出去了。   之后回来,两人就一直锁着门等消息,直到半夜,都已经睡了,戴兰君才挨个敲着门,都嚷起来了,揉着睡眼进了老董的房间,老董激动得都已经在浑身发抖了,王海峰进来,他二话不说握着小伙的手直晃悠,谢谢谢谢说了不知道多少遍:   用了十多个小时证实了,追踪的目标确实在这里通过了,在距离茫崖镇二十公里处、国道45公里处、入疆的最后一个加油站,找到了监控图像,图像放出来很清晰,一位男子正吃力地把油桶往车后厢上放,上面整整齐齐排了四个五十公升的大桶,那人,正是那位消失了多日的疤脖子,一道疤从脸颊直到脖子看得很清;那车,正是已经换了牌照的宏光车。这里人口真不多也有好处,加油站的人很清楚地描述了这个人,加满油箱,又多加了四大桶,还买了几箱矿泉水。   最让老董无法原谅自己的是,通过的时间是昨晚二十三时,那时候,自己的队伍都在镇上睡大觉呢。   啥都不用说了,手忙脚乱地连夜启程,顺着这条线索扑上去了…… 第18章 千里万里难逃   31日,董淳洁一行七人连夜急驰三百四十公里,赶到了民丰岔口,沙漠公路的中段,这是王海峰和宁知秋的建议,与其漫无目标地找,倒不如跑到前面守株待兔,他们选的这处关隘,是由茫崖进入南疆腹地的必由之路。   这一守,就是两天过去了。   沿路设了两暗两明四道防线,第一道是仇笛、包小三、耿宝磊三个门外汉,三人轮流观察路上来车。靠后五公里,连着两个像沙堡的地方,守知秋和王海峰各居其一,正持着一把短枪等待目标,这是一种特殊的打标工具,可以把信号追踪发射到目标上,两把标枪,全依赖这两位服过役的同志。   再靠后两公里,就是临时指挥部,董淳洁等着消息,戴兰君负责流动策应,其实就是隔断时间送水送吃的而已。整个潜伏地顺着公路走势呈一条大弧度的弯形,前哨天高地迥,一目了然,后方拐弯地势渐高,是个天然的伏击地点。   别克车又一次回来,斜斜地停到路边,戴兰君跳下车时,老董正坐在沙地上,衣服盖在头上,几天没洗脸没收拾的,像个逃难的,他面前铺着一张地图,又在那儿琢磨上了,这地方电子玩意得省着点用,除了车上的充口,根本没地方充电,只能靠这种最原始的方式了。   “没啥事吧?”老董问。   “没有。”戴兰君道,老鳅和王海峰肯定没问题,那三位就有问题也不是问题,就看个路过的车型,这一路的车不多,大多数是越野车,国产宏光的造型,一眼就看得见。   “哎……”老董叹了口气,接住了戴兰君递的一瓶水,拧开喝了口,难受地看看头顶上的太阳,吧唧着干巴巴的嘴唇,喉结使劲动动,估计还是想省点力气,话都没说。   “他们会来吗?这得等到什么时候啊?”戴兰君坐下来,浑身不舒服地耸耸,热汗一身接一身,脏得连肤色也变了,湿了干,干了湿的衣服上,能看到亮晶晶的一层白渍,她担心,这样子恐怕支持不了多久。   “会,肯定会!”老董像自我安慰一样,严肃地道。   戴兰君蓦地扭头看看他,这位嘴上没把门的,唯一的特点就是你分不清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老董也发现被偷窥了,一骨碌起身,疲惫地道着:“相信我,一定会来的。”   戴兰君狐疑地侧过了头,恐怕不敢相信了。这一路走得,那怕自信到狂妄的程度,也会给磨得丁点不剩。   “小戴啊,你跟了我四年多,是不是挺后悔的?”   “呵呵,在那不都一样?”   “原来你在内保上,干得其实挺不错的。”   “干那行伤那行的,我们那几年就审邪教分子,人被洗脑了真可怕啊,那些人不比训练有素的间谍差,累得你脱几层皮也审不下来,咱们在人家眼里也是邪物……呵呵,我就不明白了,生活得好好的,怎么有这么人不想好好活着?十八九岁的小姑娘,愣是像个巫婆一样满口大法、神教,为了追求真神,自焚都不在话下……”   “其实咱们也被洗脑了,信仰本身就是排斥七情六欲的东西,你想得到它,想坚守它,可能失去的要比你想像中大。”   董淳洁一反常态,戴兰君从他那萎靡的表情,越来越冷漠的眼神里,感觉到了一丝危险,她狐疑地看着,狐疑地想着,即便是亲历了这么多事,她依然看董淳洁像云里雾里,因为,没有人比身处国安这个职业其中更明白利害,最起码像老董这么作死地上蹿下跳,几年相安无事,一直就是她心里的一个大谜团。   职业的操守,让她没有发问,但她明显地感觉到,老董的情绪宛若两人了。似乎越接近成功,他越显得颓丧。   “对不起啊,让你受了这么多累。”董淳洁突然道,歉意地看了戴兰君一眼。   “董主任,您要说什么?今天怎么怪怪的?”戴兰君小心翼翼地道。   “呵呵,不管发生什么事,别恨我啊,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一定申请把你调回局里,玩玩电脑、发发文件、别再到外面风吹日晒的,挺大一姑娘家了,也成不了家,安顿不下来,算个什么事啊……都怪我啊,我对你关心不足啊……我也没资格说你,你嫂子看不惯我,带着孩子出国是死活不回来,老夫老妻了连话都懒得说了,恩爱几十年,最后只有律师上门送离婚协议,连面的都不见……这人心啊,是最难揣度的东西,不过如果你揣度准了,事情也不难,凡事靠个机遇而已,这次的机遇不错啊,我现在都有点怀念混吃等死,逍遥自在的小官僚日子了……真的,唯一对不住的,就是孩子;工作上对不住,就是你啊……”老董喃喃地自责着,就像他在内部的自我批评会议上,唠叨加扯淡而已。   这位领导很随和,从来没有官相,但亲和过度了并不是什么好事,戴兰君看他这样心里腹诽着,怨不得老婆跟他离婚呢,这家伙比个女人还嘴碎,她习惯性地当耳旁风过去了……   ……   ……   “老鳅,还有烟不?”   “有,等等……”   潜伏哨里,王海峰对着步话喊了一句,不一会儿,老鳅从潜伏的地方跳出来,快步奔着。   他的视线里,一望无际连绵的沙山,视线尽处,山与天不同的颜色,却仿佛溶为一体,其间是空旷的,静谧到让人恐惧的空间,偶而有车,隔着一公里就能听到隆隆的声音。   王海峰的潜伏地是用粗砂的石头垒的,顺着地势刨了个坑,这大热天在里头,可比在外面舒服,老鳅跑上前来,直接躺倒,给他扔了一包,王海峰接着道着:“怎么还没音啊,等到什么时候?”   “耐心点。”老鳅道。   “嗨,前面那三个蠢货,能帮上忙么?疤脸的消息怎么可能是包小三找到的?”王海峰问,那三位给他的印像太深了。而包小三尤甚,简直就是个盲流和流氓组组合的极品怪胎。   “你还别说,除了包小三,一般人还真找不到那种消息……我告诉你怎么回事,三儿估计想去那洗头房找个妞泄泄火,嗨,你猜怎么着,那个疤脸也到过那地方,一问就准了……国安几年没查到的消息啊,让特么包小三捡着了……哈哈……”   两人点着烟,放肆地大笑着,或许对于真正技高人大胆的,根本没把这个当回事……   ……   ……   向前五公里外,泊着一辆越野车,两天的守候,累倒不累,就是让人快烦透了。   除了水和油,王海峰可能还漏一项更重的东西,吃的。不是没有,而是饼干、肉干、罐头,能吃得你胃里作呕,喝的只有清水,那水倒进嘴里,用不了多大一会儿就汗发了,简直是越喝越渴。   “快快,车来了……”耿宝磊架着望远一瞧。   尼马,不是,一辆轿车。   “快,又来了……”他再架着望远镜一望。   尼马,也不是,一辆商务车。   很快这个状态开始变化了,三个人互相推诿,结果是划拳头,谁输了谁值班,输了的也不好好值班,都懒得拿望远镜了,看见车过来,等等看,反正又误不了。   “哎呀,整点水果吃就好了啊,怎么就忘了买呢?”包小三坐到车的阴影里。   仇笛在无聊地耍着沙子,搓手,他笑着道:“这地方有水就不错了,还想水果。”   “想想怎么了,有个妞也行啊,这火上的。”包小三吧唧着嘴巴,都裂了,他靠靠着仇笛提示:“哎,给讲个黄段子,解解馋,你不学中文的嘛。”   “你侮辱我的专业是不是?我学富五车的连工作也找不着,够悲催了,还要堕落到给你讲黄段子的水平?”仇笛训斥道。包小三愣了,陪着笑道:“那我给你讲一个啊,不黄的段子……话说京城里来了个老外,就没见过臭豆腐,有一次看别人都吃,鼓着勇气尝尝,哎呀,他惊讶地说啊:谁拉的,真好吃!哈哈……”   包小三哈哈大笑,然后嘎然而止,仇笛根本没笑,他好奇地晃晃手指,看仇笛眼珠不动了,惊讶地问着:“你怎么了,又没让你吃我拉的?我都两天拉不下来了。”   仇笛顺手一揪,劈里叭拉揍上了,包小三连连求饶,车上那位下来了,喊着两人,别闹了,划拳……该谁值班了。   耿宝磊热得只穿了条短裤,露着白皙的腿,往两人面前一站,恰恰正合了仇笛此时的想法似的,他从下到上,一瞅,站起来走了一圈,一看,直吧唧嘴,包小三正惊讶仇笛怎么成了这得性,仇笛一把拽着他道:“想不想吃水果?”   “想。”包小三道。   “拦辆车,要不换点,要给他钱买的,进疆旅行的,肯定有人带着。就咱们傻逼,没想到。”仇笛道。   “那怎么可能,这鬼地方,谁敢给你停车?”包小三道。   这就对了,刚才正琢磨这个生活问题呢,仇笛拽着包小三附耳教唆,包小三一下子兴奋地连连点头,尔后两人色迷迷地看着耿宝磊,耿宝磊懵然不解,紧张地道:“你们想干什么?”   “来,教你一招,怎么能拦下车。”包小三拽着。   “不听指挥收拾你小子啊,全靠你了。”仇笛坏笑着威胁道。   耿宝磊一听想法,还真开始喊了,两人居然让他扮女人,这那肯干,他挣扎着,不过徒劳了,被两人摁在车上,短裤被刀割了,成小三角了,衬衫袖子也被割了,露着两条玉臂,仇笛拽着往车上一按,破布头上一裹,权作头巾;包小三往他胸前一塞车抹布,鼓起来了,两人挟着一瞧,仇笛笑道:“不错,绝对看不出来。”   “哎吗呀,看得我都硬了。”包小三笑道。   两人把耿宝磊拽到车前,让他背向来向,抬腿,修长滴;弯腰,翘臀得有;衣服拉上点,这线条得出来,否则不够诱人……听话不?想吃水果不?老实呆着骚首弄姿啊,车速一慢我们再拦。   连哄带吓,强迫耿宝磊进入角色了,仇笛和包小三两人把车上的备胎滚下来,伺机而动。这里车速快,如果能让车速慢下来,再拦就不会有危险了,而耿宝磊……现在就是让车慢下最好的理由了。   哦……蓝天白云,满目黄色的路上,墨绿色的车,一个曲线窈窕、身材玲珑的女人,正伏在车前擦车,那长腿玉立的、那翘臀微微的、那皮肤白皙的……一辆大切司机的眼中出现此等奇景后,车速不知不觉地放慢了,慢了……他慢慢地欣赏着,慢慢地感觉到体内荷尔蒙的浓度上升,慢慢的靠近了……   嘀……蓦地一声喇叭一响,吓得他下意识地踩刹车,车前一个滚着轮胎的出现了,把意境全给破坏了,他悻悻然看了一眼擦车的女人,不料人家已经侧过头了,准备启动,滚轮的堵前头了,他一伸头嚷着:“干什么?”   停着的车里下来人了,拿着钱、陪着笑脸:“大哥,有水果不?有果汁也行,好些天没尝到了……我们给钱呢,不白吃。”   “我们有肉罐头,换也行啊。”包小三乐滋滋上来了。   结果,那位男子鬼使神差地白给了几个苹果,连钱都没收,只是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直躲在车后的“女人”一眼,一看拿到水果了,耿宝磊乐得也奔出来从包小三手里抢了,一抢吃头上的布也顾不上了,胸前的抹布掉了,前车里男子无意中倒视镜里一看,气得直骂着:哎尼马,居然是个男的。   一气一慌,脚踩油门过度,呜声开下路面了,扭了半天才上来。   一招得逞,耿宝磊的脸皮厚度迅速增加,开始主动地搁前面使劲地骚首弄姿,简直像浪货热舞,一喊车快来了,不是抬腿、就是翘臀,这大野外的,谁能不注意到这种赤裸裸的奇景,车速一慢,正好被滚出轮胎的包小三拦住,两人堵着车就要,碰上面恶的说掏钱买,碰上面善的,直接吼着要。   一会儿,几人吃得已经是兴味盈然,撑着了。   又过了一会儿,吃不动了,纯粹成调戏了,拦下个车咋唬几句,别说水果吃的了,有胆小的赶紧掏钱包乖乖送上。   再过了一会儿,收获越来越大,吃不了了,果汁,汇源的,要了好几盒、蜜饯,一大包;苹果、桔子、还有半块西瓜……在车边放了一大堆,三个人已经开始纯粹地找乐子,但见车来,马上整装上阵,那些出门在外的司机大多数很好唬,一唬一个准,唬不住的根本不敢招惹,倒着车开下路面,从滩涂上跑咧。   戴兰君午后沿路给潜伏的送吃的,远远走到第一道观察哨,又把她给吓一跳,她这个角度,能看到包小三扶着轮胎躲在车后准备干什么,远远地有一辆来车,就在她觉得不对劲时,眼睛一凸,车前那个几乎裸身的吓得她油门都没踩稳,定睛一看敢情是耿宝磊,还没反应过了这干什么呢,就见耿宝磊扭胯摆腰地手扬着,像喝了催情药发骚一样,勾引得来车越来越慢,冷不丁汽笛一鸣,包小三滚着轮胎拦路,仇笛跳下车,已经跑向那车主,不知道在嚷什么。   坏了!这几个货当上车匪路霸了!这还成,这还怕不出事似的。她加速把车停到路边,匆匆下车,却见得仇笛朝司机要了个大兜,一兜子水果零食什么的,明明拦着人家车嘛,还故意说着:“大哥,得给你多少钱呐……哎呀,你看我把钱装哪儿了?”   算了算了……不要了,那司机有点小郁闷地摆手,路上还拦着轮胎呢,一算了包小三滚着轮胎让路,那车躲瘟神一般加速跑了,这可把戴兰君给气坏了,一把揪着包小三训斥着:“你干什么?谁让你这么干的?还怕不出事是不是?这倒好,当起车匪路霸来了。”   “没当,就要点了吃的。”包小三道。戴兰君愤然道着:“又是仇笛出了馊主意是吧?”   “什么馊主意,这办法帅呆了……您看……”包小三拉着戴兰君,一看车另一侧,哎呀,琳琅满目的水果、果汁、零食,看得戴兰都咽口水了,她愕然问着:“你们拦了……多少辆车?”   “呵呵……凡过去的,我们都拦了……来来,戴姐,反正早着呢,吃吃。”包小三邀着,戴兰君拧了瓶果汁,一灌一大口,长嘘气着道:“真爽,还是冰镇的。”   好些天没尝到了,一手苹果一手西瓜,吃得那叫一个爽,不经意看到一双裸腿现在视线里时,一看几乎穿成三点的耿宝磊,她噗地一声差点吐了,男扮女相的耿宝磊,正看着她笑,戴兰君被刺激到了,指指道着:“你们这么恶心的办法也能想出来啊?”   “逼急了呗,天天喝白水吃罐头肉干,谁受得了,还是这个好吃。”包小三道。   “那都来吃啊,一会儿给他们带点。”戴兰君叫着他们。   三人俱是摇头,三儿说了,早吃饱了,撑着呢,吃不动了,多拦几辆车,攒点吃的,明后天的都有了。   敢情玩上瘾了,仇笛在车里嚷有车,这两位又是各就各位,车前一个、车后蹲一个,耿宝磊又在伸着兰花指来了个抬腿的骚姿,那样子瞬间把戴兰君给恶心吐了,真吐了……西瓜吐了,瓜籽给卡喉咙里,憋得边咳边笑,半天支不起腰来。   前方的来车越来越近,当在视线里清楚时,仇笛心里咯噔一声,笑意敛起来,他伸头道:“坏事了,可能是目标车来了。”   “那怎么办?”正伸臂的耿宝磊吓了一跳,做势就要跑。   “来点肉戏,脱了露后背……别跑,他们又不认识你。”仇笛说着,看耿宝磊不经事,胆小,干脆跳下车,顺着揪住耿宝磊不让他动,此时那车已经驶到了眼光可及的位置,司机正好奇地放慢速度,威逼之下,耿宝磊两手一捋,衬衫上头了,露了一片光光的后背,仇笛抚着,促狭似地在他的翘臀上啪唧轻拍了一巴掌。   别小瞧这一巴掌,就像拍在来车上一样,那车一个趔趄,车窗摇下来了,司机淫淫地笑着看仇笛,仇笛一手摸耿宝磊的翘臀,一手竖着中指,脸上淫淫地笑着,做了一个插入的姿势,那司机放浪地大笑着吼了句:日娘球的,听说过站街滴,揍没有听过还有站路滴!   说着,车嘎唧一声,居然刹住了,包小三懵头懵脑滚着轮胎拦住了,一拦那几位明白了,惊讶地道:耶,不是站街滴,是劫路滴,真尼马有创意啊,连老子也敢劫。   包小三愣了,伸出脖子喊的那位,由颊到脖子,一条怵目的刀疤,这不正是等的目标吗,车里还有两人,另一位已经回头拿什么了,这可不像普通旅客诈唬得住,他登时萌生退意了。   这时候,仇笛却大大方方走上前了,在那汉子警惕的眼光里,他掏着钱递着:“哥,能给抽点油不,跑不动了没办法。”   “哦……给不给他?”疤脸问着同伴。   “不给,滚球子。”另一位烦燥地道,眼光瞄瞄,咧咧骂着,真尼马活见鬼,还有傻逼换油滴。   嘭一声,仇笛擂了一把车厢嚷着:“不给不给吧,骂啥人呢?”   “嘿,你个球子……”那司机怒了,嗒声开门下车要收拾仇笛,一把揪着仇笛,顺势一巴掌,仇笛后仰,跟着吧唧被揍得一屁股摔地上了,跟着一骨碌起来,做势要拼命。   两人对喷着,你骂我,我骂你,仇笛踢了车两脚,那汉子唾了仇笛两口,捋着袖子要打架,仇笛却吓跑了,上车两个脑袋伸出车窗咋唬着包小三,还有一位扬着尺长的砍刀示威,仇笛一嚷,包小三扔下轮胎就跑,那车停也未停,扬长而去。   “快……戴姐,就是他们啊,三个人。”耿宝磊紧张地缩在车后,包小三窝上来了,手忙脚乱地翻着步话,戴兰君已经递到他手里,他按着送话器通知着后面的人,仇笛悠哉悠哉地坐回到车旁时,戴兰君正好奇地看着他,眼光里充满了惊讶。   对了,刚才仇笛貌似被人“打倒”时,正倒伏在宏光车的车轮边上,那可顺手就能把最难放的磁性追踪,放到最好的地方了,最不容易发现的轮毂里。在此之前,随车带来的若干种追踪信号源,因为方式选择的问题,磁性吸附信号源,是第一个被排除的,根本无法接近目标车辆啊。   而现在,被这几个货貌似胡闹的手段办到了,她奇也怪哉地看着仇笛,半晌才愕然问着:“你没当特工,真是屈材了。”   她有点明白了,顺点劫点吃的,顺手再把那事干了,这是想了个一揽子解决方案,仇笛笑笑坐下了,此时心放坦了,吃的舒服了,耿宝磊和包小三倒没注意,一听戴兰君说这么办了,稍稍惊讶了一下便平复了,这不奇怪,真不奇怪,我们当年捉了一包蚂蚁,放到个老商谍的裤子里,他什么都交待了。   “不说了,跟你们在一块,还打击我的自信呢……走了。”戴兰君看不惯几人的互相吹捧了,嚷着走人,不客气地把劫来的东西一打包,直接让耿宝磊拎走了,包小三嚷着,别介,给我们留点。   “全靠我卖身换的,有你们什么事啊……哎戴姐,我给您拿车上。”耿宝磊屁颠屁颠跑着,收获全去拍马屁去了。   两公里外,两支隐藏在砂石后的枪口,噗噗轻响着,射出去的磁性弹头准确地嵌到了宏光的车身上,在泥迹斑斑的地方,添上了两个灰色的、不起眼的小点。   守候了61个小时,终于咬住了,当回归的几位看到戴兰君掀开别克车,后备夹层里取出银色的箱子,一打开,直接就架设成微型通讯基站,这个手机信号也不稳定的地方,老董却可以和不知在哪儿的另一端清晰通话,汇报已经咬住对方了。三人大眼瞪小眼,此时方才晓得,戴兰君绝对不是个花瓶,而老董,也远非表面看上去的那个草包形象…… 第19章 临阵分道扬镳   地点:南疆,贝尔兰千草原驻地某部。   时间:6月4日凌晨五时。   轰轰作响的引擎声惊醒了边防战士的睡眠,没有战备警报,这里却如临大敌,岗哨增加了一倍,从昨晚开始就不断有各式的车辆驶进驻地,敏感的战士都知道这种情况,不是有大事发生了,就是要发生大事了。   信号灯挥舞着,背着战术背包,手持微冲的战术队,在直升机气流的吹拂下,弓着腰,次弟攀上了直升机,信号指示着,两机腾空在起,片刻后便成了两个隐没在夜色中的红点。   抵达目标座标:待确认。   作战命令:待确认。   ……   ……   驻地部队的楼层灯火通明,多出来的几个通讯接收器,接驳到三层的一间活动室,十几位男女正调试着卫星图,他们都清楚,用这种热成像的云图在捕捉地面画面,只有抓危险分子时候才用到,今天,肯定是有着非同寻常意义的一天。   整个楼层静默的可怕,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驻地部队全部拉到了外围警戒,这个纪律的团队,没有牢骚、没有怨言、更没有疑问。坐在通讯间隔壁会议室的几位,已经在这里枯等了一夜了,是接到了总部的命令,一个没头没脑的命令,这些从来不出现在新闻中的大员便星夜兼程,驶到离他们辖区千里之外的边疆之地。   有大事发生,或者即将有大事发生,与会者的心里也是这个想法,他们之间相互认识,就即便不认识,也在保密电报上看到过彼此的签发名字,分别来自陕、甘、晋、京、冀各地安全局,他们并不奇怪会发生多大事,奇怪的只有一样:把各省的精英都汇到此地,得多强悍的对手,才能和这样一个阵容相称?   不过谁也清楚,并不缺少这样的对手,或是邪教、或是暴恐、或是境外潜伏、渗透势力,这些人那个也不是吃素的,他们像附骨蛆一样,无时无刻不在找机会啃噬安宁和平。在国安人的眼中,斗争有着一层更深的意义,这条隐敝的战线,不像军人的正面战场、也不像警察的执法现场,在这条战线上,没有活着的勇士,也没有死去的英雄,有的只是血淋淋的输赢。   会议室里很安静,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安静,直到听到隆隆的直升机起航,直到听到一阵沉重的脚步响起,门刷声开了,一位便装、短发、普通夹克打扮的男子迈步进入,全体起立,跟着几位通讯员鱼贯而入,接驳电脑和投影,那位男子坐定示意着各位落坐,他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一点表情。   国安,第七处行动处长,陈傲。第七处是负责涉外事件的专业部门,他的到来,为此次的行动又添上了一层神秘色彩。   解密,要从现在开始了。   陈傲清了清嗓子道着:“……对不起,让大家久等了,我也是几个小时才得到的行动命令,之所以把大家组织到这里,是因为有可能情况要涉及到你们辖区的事务,目标是一群搞非法测绘的,可能大家要奇怪这么高规格。我也有点奇怪,因为这类违法行为,最轻可能只处以没收测绘成果,最重的一例,目前有记载的,判处了七年徒刑……更严格地讲,相比暴恐类、间谍类事件,让我们对付这些人,还真有点大材小用了……别拘束,时间还早,咱们难得交流一回,借此机会,我们也好好相互学习一下。”   非法测绘?相比国安处理的事件,这个还真不算重量级的事件,与会九位轻松了几分,陈处本人又这么和霭,让会议的气氛松了下来。   陈傲示意着放图,他身前身后的屏幕上,显示着数件缴获的各类测绘设备,就听他侃侃道着:“背景我简要介绍一下,在国土安全保卫上,我们在世界同行里排名是靠后的,今天是关起门来说话啊,不要说地方上的,就我们在首都,起初都没有认识到非法测绘对于国土安全的重大隐患,和平和安逸,对于大多数人都是一剂毒药啊,等我们意识到的时候,这个情况已经到相当严重的地步……这是我们境外的情报人员刺探到的消息,在欧美日等境外多地,都有这种非法测绘成果的交易,一个省级的民用设施、地形、地质的测绘,售价一万美元左右,如果有军事国防设施数据的话,那可能这个价格要增长十倍不止……我们近年面临的情况是,境外的势力他们开始采取一切可能的方式向我国渗透,经济的腾飞和我们工作压力,是个正比的数据,大量商业往来、会务、体育赛事、娱乐、文化学术交流,都可能成为他们渗透的媒介……我统计了一下,近五年来,我们通过通讯传输截获的非法测绘数据,涉及到二百多宗,而我们能抓到的非法测绘人员,一共39例,大部分抓不到,或者费时费力太久,即便抓到的,大部分都是被人收买的炮灰……”   没错,这种事,花钱就能办到,而花钱能收买的人更多,相比于内地,落后的中西部这种保护意识更差,正好给了境外那些人游刃有余的空间。   陈傲停留了片刻,机要员摘要介绍了几桩交易事件,最突出的几桩让在座的倒吸了一口凉气,西北不完全油井设施测绘,售价35万美元;某地大型火力电厂的建址、座标、资源配置、人员构成等等详细测绘、泄密数据,售价7万美元;还有大量的涉及西北军事、工业基地、西南军港的数据,是国安保密处从涉外各类民用通讯传输的截获的不完全数据,但足够证明,非法测绘地下活动的猖厥。   介绍完了,陈傲扫视着正襟危坐,如坐针毡的各位,他思忖了片刻道着:“……都别紧张,这次不是问责,破坏一件东西,要比固守容易得多,我们这一行,主攻的大部分时候占优势,因为渗透、刺探、破坏这些活动可以无所不用其及,而守的一方,要顾及的事就太多了,别说料敌于先机,能够亡羊补牢就不错了……下面,回到本次行动上。”   他示意着机要员播放,不过画面出来时,却让在座的心蓦地抽紧了,画面,是一组尸检的照片。   “这起行动最早要追溯五年前,我就从这起刑事案件开始……五年前,八月十日,在京津高速路上发生了一起谋杀案,遇害人刘一民,死在自己的车里,地方警力在现场勘察的时候,发现了他的佩枪……不用怀疑,这是我们的一个优秀侦察员,他在死前向上级的最后一汇报,是和一位兜售非法测绘成果的掮客接头交易,结果被识破……他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被勒死的,这个手法暴露了对方可能的出身,应该是境外间谍的手笔……而且在刘一民同志尸检的结果里,有少量无法测定成份的化学药剂,含莨*酸成份,也是间谍惯用的逼供药物,可以在致人轻度昏迷、致幻的情况下,逼问信息。”   “根据刘一民同志生前的调查,他是通过京城的商务调查公司,扮成外籍人员接触到了一个叫‘影子’的掮客,对方是怎么识破他的身份的,我们至今尚不知道,不排除我们内部泄密的原因……同时也证明,这个人,根本不是什么掮客,很可能是一个境外潜伏在我国的一个间谍……可能不是一个人,是个组织……”   “五年来,我们没有中止过调查,不断地在加大对非法测绘类违法犯罪的打击力度,但结果并不如人意,治标不治本是肯定的,可能连治标的效果也达不到,经济发展、整个社会风气逐利氛围的严重,让这些间谍的活动如鱼得水,他们甚至根本不用露面,可以通过收买那些退伍、退役、私家侦探、商业调查、各类保安人员,轻松地达到他们的目的……他们是无孔不入,而我们,是疲于奔命……”   陈傲连续说着,情绪稍有激动,最后一帧画面,定格在一个大大的x上,就见他清清嗓子解释道:   “鉴于这种情况,总部把五年前实施的这个计划定名为‘X’计划,之所以这样冠名,是因为它最初没有引起重视,最初制定计划的时候,我们一无所知,不知道对方是谁,不知道对方的组织构成,不知道对方的目的何在,一切都在未知之中,知道是,我们一位优势的侦察员,受过严格训练的侦察员,在没拔枪的机会下被人灭口,即便现在从我的角度看来,这好像也是一个出于复仇心态,头脑发热制定的计划,事实上这个计划在实施途中,也几次被叫停……”   他说着,介绍着这个绝密级的计划,不过越听越让从事秘密工作的人觉得不可思异,计划的实施步骤是,以国安的身份从民间机构甚至社会闲杂人员中招蓦人员,在非法测绘多发的地区,采取一切可能手段查找这些人员的信息。招蓦的对象,也正是被称为高危人群的那些对象:商业调查类人员、私家侦探类、退伍退役类、在保密单位就职过一类,这样的行动在专业人员看来,那有什么秘密可言,简直就把自已放到风口浪尖上了。   介绍的过程中,明显地看到了与会人员脸上的不自然,陈傲难得地笑了笑道着:“我也觉得这个计划匪夷所思,大家猜猜结果怎么样?王局,您先来,您可是老国安出身……”   一点将,一位年届四旬的男子,沉吟了片刻道着:“陈处长,这是违反组织原则的事,就即便有效果,也不排除可能泄密的因素,这种行动我们地方可不敢组织。”   “是啊,所以被中途叫停了……其他人呢?还有什么看法。”陈傲道。   “叫停是正确的。”又一位女国安发话了,她严肃地道:“不可控的因素太多,如果在境外,可以选择一切有效的方式达到目的,但在境内就要考虑了,如果出现纰漏,很可能危及我们的组织自身啊。”   “对,招蓦的也恰恰是可能被收买的高危人群,但不同的是,收买纯属为达到目的,而招蓦,不可能不通过甄别,把人招进队伍来吧,严密的监视有时候都不奏效,何况像他们这样远程作业?”又一位老同志道。   弱点,可能来源于你最大的优势。   陈傲心里泛起这样一句话,正襟危坐、严肃表情、按部就班、细心慎微,这都是优点,但在千变万化的斗谍实践,可能要成为最大的缺点了。   静默了片刻,陈傲没有说话,示意着机要介绍,这位年轻人照本宣科念出来了一组让在座耸然动容的数字:   “X计划实施五年,先后招蓦退役军警类人员27人、商务调查及私家侦探类16人、有保密工作实践的人员21人,局里授权的一共3次,其余5次均未授权……最近的一次是上个月,五月份,未授权。”   满屏都是各式照片,老的少的、男的女的都有,各自标注着背景出身,六十多人,八次,把在座的国安人员吓住了。   难道是抓捕叛逃人员?众人心里泛起这样一个疑虑,而且觉得可能性无限加大了。   “介绍一下,领头的。”陈傲面无表情道。   “董淳洁,四十八岁,**年,商务信息情报处,处长……**年就任总局反非法测绘行动组长,**年被调任经济信息情报分析处,处级分析员……”   一列详细的介绍,可能唬唬外人还成,在内行眼里,这是一个日薄西山职务走向,从处长到处级分析员,几乎相当于贵妃进冷宫,太监入洞房了,名儿再好,也是有名无实了。对了,调任的时间,正是刘一民出事的时间,应该是负了领导责任。而且个人资料上还附了一条作为国安无法坐视的信息,他的妻子在国外,他已经是名副其实的“裸官”。   “大家有什么想法?”陈傲道,看看时间,像是还长,根本不着急。   “为什么对这样的人,姑息这么长时间呢?”   “他这是在违法犯罪,万一危及我们正常工作安全怎么办?”   “难道是总局默许?”   “太冒险了。”   “……”   一众人等,开始严肃不起来了,或大声发言,或窃窃私语,毫无意外都是声讨,谁都会揣摩上级意图,看来今天的目标就是他了。   “难道有结果了,他们找到非法测绘的人员了?”那位女国安,逆向思维到这一步了,好奇地问,假设是默许,出了成绩,情理上倒是可以网开一面。   “还真找到了,他们此时正准备出发,要去抓捕盯了几千里的非法测绘人员……为难的是,这个计划仍然在未知之中,可能斩获很大,可能一无所获,仍然是个X,所以,我需要集中大家的智慧来指挥这一次行动,因为它现在对我来讲,仍然是个大大的X!”陈傲道。   他示意着,机要在换着屏幕,现出了三个嫌疑人的图像。   这峰回路转的,让声讨消失了,都像陈傲一样显得很难堪地看着屏幕,对呀,如果真找到了,还找准了,是条大鱼,还是几只虾米,那该怎么办涅?   一时间,全场静默,只能听到机要在朗声介绍着几位锁定的嫌疑人……   ……   ……   沙堡、石山、清冷的月光、成了一个黑影,显得有点狰狞的灌木。不远处一堆火,柴火烧得毕毕剥剥的声音,在这个安静的地方听得格外真切。   准备走了,老董很严肃,自从见面就见过他这么严肃,喝完了最后一口饮料,他掏着身上,三张卡,招手叫着那三位,一人手里给塞了一张,语气很凝重地道着:“……到分手时候了啊,我都有点舍不得你们,卡密码是你们各自身份证的后六位,我这辆车给你们,开着直回京城……接下来的事,我不能让你们卷进来了,万一有个差池,我可担不起责任啊……三儿,回去别坑小学生了啊,找个正当生意干。”   “哎,董哥……您不是说很简单么?我们跟你一起去啊。”包小三真情流露,绝对不是假的,都知道难受了。   老董一抚他脑袋笑道着:“傻小子,一参与行动,事后得审查你几次,你以为容易啊,再说你们又没摸过武器,帮不上忙,还添乱了……有海峰和老鳅就足够了。小耿啊,回去我找你啊,酒店我还真能说上话……”   耿宝磊笑了笑,也有点舍不得,老董看向仇笛时,仇笛嘴歪了歪,诡异地笑了笑,老董一瞪眼问:“你笑什么?笑我只会吃,不会当领导对吧?”   这一说,老鳅和王海峰也笑了,董淳洁笑着说着:“当领导就是领着别人去干,这点我还是会的,有这两位在,我心是塌实的……仇笛啊,你一路调皮捣蛋,这样是不行的啊,太个性了,太聪明了,到单位没人能容下你。”   “您等等……您这教诲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堵我的口,省得我将来找您办工作啥地?”仇笛回瞪着。   “哟呀……看我说准了吧,太聪明了,连潜台词都听懂了。”老董猥琐一笑,浑身肉颤,气得仇笛干瞪眼了,他像将军一样挨个拍过肩膀一挥手道:“兄弟们,回头见啊……开车小心点啊,甭把我车刮了蹭了……小戴,东西呢。”   戴兰君正搬着别克车上的东西,耿宝磊跑上去帮忙,箱子一放,两件避弹衣,老董拿着,给了戴兰君一件,另一位递给老鳅,两人说了不用,那三个非法测绘的,在军人眼里还真不够看,制服他们是分分钟的事,何况又是偷袭,不过拗不过老董,老董硬给王海峰穿上了,另一个银色的箱子一打开,两只乌黑的手枪,包小三兴奋地就想去摸,被戴兰君一把打掉咸手了。   她喀喀嚓嚓拉拉枪,检查了一下弹夹,塞进了腋下的枪套里,另一支,她拿着,眼光征询老董,老董明显还是个吃货,指指宁知秋道着:“老鳅,你来吧……我没开过枪。”   噗哧,耿宝磊噗笑了,老董不屑地道着:“笑什么笑,我打进单位开始就是领导,玩枪多危险。”   众人都笑着,老董带的是不危险的东西,皮带上,鞋上、口袋里,腕上,几处信号源,他拍拍得意地道着:“几位放心啊,我已经联络到总局了,只要我们揪住人,从兰贝草原驻地的支援,三十分钟就能到达……海峰、老鳅,你们俩放心,我一定想办法把你们带回京城,给你们一个好出身……准备出发。”   他拍拍肚子,拎拎已经脏兮兮的西服,踌蹰满志道,老鳅和王海峰一左一右随着,车轮、油箱、行驶图,一件一件仔细检查。戴兰君收拾好装备,箱子扔到车后时,一转身功夫,背后却立了个人,是仇笛,她瞥了眼,拐着走,仇笛左跨一步,又拦住她了。   “想干什么?”戴兰君叉手而立,腋下露着枪把,头发随意卷着束在脑后,即便香风美体成了汗味袭人,也掩不住英姿飒爽,对着仇笛色迷迷的眼光,她一点也不回避,笑着逗着仇笛道:“是觉得自己猜错结果了?还是舍不得姐离开啊?哭个鼻子姐瞧瞧。”   或许真有这种成份,仇笛没想到,最后的一刻,董淳洁干脆利索的打发人走,以他和人相处,处处留个心眼方式,不坑你一把都对不起那五万块钱呢。意外了,也许真的看错人了。   仇笛看着戴兰君,笑笑,指指远处,别克车旁边,两人走到车边,戴兰君像不适应地看了眼众人,她好奇地看着仇笛道着:“你想一起去?”   “不想。”仇笛摇摇头。   “就想,也不会带你去。”戴兰君刺激了他一句。好奇地问着:“那你想说什么?有什么话快说啊,这一别,肯定是永别,以后恐怕见不着了。”   “嘿嘿……有心总会见到的,我一直有句话想告诉你,不知道你信不信?”仇笛轻声道,像做贼一样,看看是否有人偷听。   “你从来都没信过我?我就信,你都会认为是假的。”戴兰君道,依然笑着,那笑里,多了份无奈的滋味。   “真假我来分辨……我要告诉你,如果我说,我之所以来,是因为你,你信么?”仇笛道,在他的YY中,还是亚奥酒店的那副景像,相携的婷婷玉立、相视的吹气如兰,让他心那么的荡漾……然后思忖好久,才有了这趟犯贱之旅,不管敌视也好,争吵也罢、欺瞒也过去了,现在分别之时,他真有点恋恋不舍了。   戴兰君慢慢地笑了,她分辨得出,这是真话,一个男人倾慕的眼神不会做假,她笑着故意道着:“不信。”   仇笛笑了,一扬手,两人在路上猜拳动作,戴兰君也扬着手,一二三,剪子对布,仇笛又输了。   “其实你一直相信我,现在还是。”仇笛道,眼光里蓄上的柔情。   “可你一直是试探我,现在也是。”戴兰君道,眼光里仍然是戏谑。   “你好像说过,你很喜欢我?”仇笛问,很严肃。   “好像有,你不会当真了吧?”戴兰君惊讶道,很玩笑。   “难得有人这么说,我怎么可能不当真呢,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但是有代价……代价就是,我得测试一下,你说的是真是假。”仇笛笑着凑上来,神神秘秘道。   “测试?怎么测试?你能测试我说的真假?告诉你啊,国安可都经过反测谎训练,我说瞎话的时候,心率不会有任何异常。”戴兰君笑着傲娇地道。   “我有民间的特别方式,能够测出你说喜欢我,是不是真的,想试试吗?”仇笛严肃地道。   “想啊,不过你估计要失望的。”戴兰君不以为然笑道。   两人每每挑恤,都走得很近,脸对脸,眼对眼,每回仇笛不好意思地被吓走,总让戴兰君觉得很好玩,这一次也是,两人像斗鸡眼一样,相互不服气地看着,却不料仇笛说完就变了,毫无征兆地一把搂住戴兰君,狠狠地、啃肉干一般,吻上去了,戴兰君猝不及防被袭了个正着,只觉得两条胳膊像缆绳一样勒住他,温热的唇舌侵略着她……她一瞬间懵了,跟着紧张、激愤……下意识抬腿膝撞,却因为太近被别住了,然后她发狠了,使劲吸着仇笛的嘴唇,狠狠一咬,仇笛啊声吃痛放开,然后啪……一个清脆的耳光扇上去了。   尼马B,测试结果出来了,喜欢是假的!   仇笛悻然捂着脸,嘴里咸咸的味道,心里如是想到。 第20章 风劲会猎拂晓(1)   一声清脆的耳光打破了战前的宁静,别克车前,仇笛捂着脸,戴兰君捂着嘴,准备走的几位瞠然回头,一看这样子,零点几秒就猜到了原委,包小三怒不可遏地道:“鳅哥,枪呢……给我崩了那货,耍流氓涅!”   宁知秋和王海峰懵了下,旋即呲笑了,看看愕然一脸的老董,老董摆着手,惊讶地道着:“嗨……这是什么个情况?都什么时候了,顾得整这事?”   说着带人要上前来,戴兰君蓦地伸手做个制止动作,怒喝着:“都别过来,谁过来我跟谁急啊?”   一句制止了众人,她一拧仇笛的胸前,牵牲口也似地往车后牵,力道奇大,神情极怒,嘭地一声把仇笛钉在车上,胳膊一屈,架着他的下鄂,就差掏枪顶着他脑门了。   “信不信我真把你治成不能人事啊。”戴兰君恶狠狠地道,两眼如怒如仇。   仇笛嘴角挂血,他被顶着,看着戴兰君怒极失色的脸,似乎有点失望,不过戴兰君并没有下一步动作时,他又狐疑升起,这似乎不像暴怒之下能有的控制,于是他鬼使神差地一笑道:“不信,你在演戏,一直都在演戏,我是戏里的小丑,你也不是戏里的主角。”   戴兰君闻言,神情一紧,手却下意识地松了,她一言未发,慢慢地,脸上带着奇怪的表情,放开了仇笛,不过看他的眼光却越来越复杂,仇笛轻声道着:“我不知道你要遇到什么,可我知道很危险,不像你表面这么轻松。我虽然很自私,可我并不介意帮我喜欢的人一把。”   戴兰君眼皮动动,她明显感觉,那怕能通过反测谎测试的神经,某处也被重重地拔动了,她愣着,就像失魂落魄一样,两手,蓦地环住了仇笛的脖子,循着吻上来,很狂野、很急促、就像压抑许久的情感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候爆发,她狠狠的抱着仇笛,在他的脸上、唇上,放肆地吻着,就像这是今生的最后一次亲蜜。   这是真的,不会做假,仇笛感觉到了她急促的呼吸,感觉到了她加速的心跳,更感觉到了那辱舌交合在一起的美妙,恍惚间如同置身于初见的酒店厅堂,那婷婷娉娉、那风姿妖娆,她像个百变的精灵,今天才俘获到了她飘忽不定的心。   月色清冷、深吻忘情,谁可料想到在这个时候,还会发生这样的事,宁知秋和王海峰苦着脸,无奈地笑了,老董却是愕然未消,他看看耿宝磊和包小三,小声问:“什么时候的事?怎么就搞到一起了,这不胡闹么?”   “是啊,没发现什么时候就弄上了?”耿宝磊笑道,在他看来,两人倒真像一对,包小三却是有点失落地道着:“挨一巴掌就能亲个嘴,这生意真划算。”   “该走了,董哥。”宁知秋哑然失笑了,提醒了一句。   “麻利点亲完,要走了。”老董怒了,撂了句拂袖而去,那样子不仅对仇笛,恐怕要恨乌及屋了,连戴兰君也看不入眼了。   两人相拥吻着,吻着又交叉着头紧紧地抱着,抱了好久,才见戴兰君又余兴未尽地捧着仇笛的脸重重一吻,匆匆追上了已经启动的车,跳上车绝尘而去。   “什么时候谈上的,搞什么搞嘛,不知道什么时候了啊?”车里老董愤然训斥了句。   “呵呵,没来得及谈,直入主题搞了……小男生口味不错,啧啧!”戴兰君余味犹在的吧唧着嘴,把老董气得直接无语了。   车里两人笑笑,王海峰小声道着:“仇笛是挺帅的。”   “那当然,没发现他这么有种,居然敢调戏我……呵呵,不过我喜欢。”戴兰君兴奋地道。   “注意下影响,像什么样子嘛……老鳅,小心点开车,别惊动了目标,海峰,定方位,别走岔了,关键时刻千万别掉链子啊,等了几年才摸着边,可别给跑喽。”老董回头斥着。   “放心吧,董哥,这种人难找,可并不难抓。”老鳅笃定地道。   此时已经近拂晓,车灯已关,就凭着眼力和电子定位在慢慢的靠近宿营的目标……   ……   ……   贝尔兰草原驻地某部,介绍进入尾声。   没有想到总局已经盯住这三位目标,疤脸的姓马名寻山,宁夏人,曾因贩卖藏羚羊皮毛被处以刑事拘役,和他同行的另一位帕哈尔木,无前科,不过根据马寻山的出身可以判断到,两人很可能都是活跃在西北的偷猎分子,这应该是他们被雇佣为向导的原因。   关键是第三位,一位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仅仅在交通监控上捕捉到了一帧画面,不过根据总局对嫌疑人犯罪信息库的比对,此人和数年前一起倒卖稀土案件的漏网嫌疑人蓝骁战相似度极高,不排除就是此人的可能,倒卖战略物资和搞非法测绘,都有境外间谍的参与。   整个过程看似非常简单,消息起源于临覃县,是马寻山到当地的娱乐场所无意曝露,跟着这条线,国安的追踪一直追到德令哈市,之后,这些人又拐向茫崖,在茫崖入疆途中,被背后紧追不舍的董淳洁一行咬住。   到现在,准备开始抓捕了。   听完了,一众国安大员有点懵。   对,有点懵,匪夷所思之后,是疑虑重重,已经掌握线索了,为什么不动手?还要放他们进疆,这里的抓捕难度肯定会无限制扩大,就不能确认也说不通啊,那怕是疑似,也应该是苍鹰扑兔,毕其全力,怎么能仅用这么几个人,还有临时招的。   不经意间就开始窃窃私语了,这个行动不管从那个角度讲,组织得都是破绽百出,而且从安全的角度来讲,几乎是在玩火,那些偷猎者的武装,甚至要超出普通战士的枪械水平,更别说还有疑似蓝骁战这号走私过战略物资的危险人物。   陈傲瞥着眼不时地看着,等讨论一会儿,他才敲敲桌子,提醒道着:“不要私下说,有什么问题,直接提,有什么疑问,我来解答。”   有人立即接上了,直道着:“陈处长,这个计划是总局默许的吗?”   陈傲笑笑,摇摇头,他用一种很玩味的口吻说了:“总局正在研究对董淳洁同志的处分……这么说吧,任何一个主权国家,都不会公开承认,向敌国或者友国派遣任何间谍。”   所以,这个疑问永远不会有解答,就像总局永远不会承认,曾经招蓦过民间机构或者闲杂人员从事任何保密级任务。   “可这对于抓捕就相当困难了,贝尔兰草原、沙漠、戈壁滩、石山、地形复杂程度很高,如果脱逃,恐怕得启用单兵线搜索了。”另一位忧心重重道,别看直升机唬人,其实真行动起来,还没有原始的人海战术好使。   “既然掌握消息了,那就应该提前抓啊,在高速路、国道,都容易设障抓捕啊,为什么把他们放入南疆?”那位女国安也看出问题来了,她尖锐地指出:“我怎么看,就像总局在配合董淳洁追踪?难道就为了照顾他五年追踪的辛苦?我不是对他本人有意见,而是对他这种方式有意见……要都像他这样大海捞针的找间谍,那还要我们组织干什么?”   “话不能这么讲嘛,毕竟马寻山的消息,也是他碰上的。”另一位道。   “五年,八次,行程数万公里……这种消耗,值得吗?”女国安反问道,一下子把那位顶回去了。   冷场了,瞬间觉得自己失言,那女国安紧张地看着陈处长,与会各人目光游移着,生怕这个时候争执误事,陈傲却是不动声色地道着:“言者无罪……机要员,汇报一下方位。”   他拿出了手机看看,机要在话筒里说着,瞬间屏幕切换,座标定位,在慕士山东南七公里、喀什河以南21公里,卫星图的成像外行根本无法看懂,通讯人员的解释是,这一带是沙漠草甸区,地形复杂,卫星的覆盖,可以收到信号源在正常工作,但无法找到热源反射地,还在搜索中。   “他们就快接近目标了……我其实和你们一样,在昨天知道这个行动计划时,几乎悖然大怒,我觉得就像一个玩笑,不过当我细细揣摩的时候,却发现,这个玩笑开得很大,大得我都不信……如果连你们都瞒过去了,那我的信心就更大了。”陈傲的脸色,泛着一股子病态的笑容,诡异的兴奋。   “我好像明白了,有更大的目标!?”一位年纪稍大的参会人员惊省道。   “继续。”陈傲鼓励着。   “从临覃到德令哈市,应该是测绘行程结束了,就不是结束,莫名其妙的拐向南疆……这说不通啊……你们看,董淳洁的行程除了在临覃无意中和对方有了交集,之后再无重合之处……他们到茫崖的当天……马寻山这几人就通过茫崖进入南疆……不对,有诈,加油站是故意留下监控图像的,以他们的身份和警觉,在德令哈市到茫崖数百公里,难道找不到一个不起眼的加油地方?”这位国安瞠然道,心里泛起着危险感觉,她一下子没理清头绪,惊讶地看着陈傲。   “继续。”陈傲面无表情,两眼空洞地道。   “如果是试探,那他们暗处肯定还有人确认,是不是背后有人追踪……如果有,肯定会惊走;可如果没有,我们没有跟进,也就意味着对方能确认董淳洁确实没有随行护卫,那他们的意图是什么?”女国安接上了。   “董淳洁就有危险了……抓到一个国安中层人员,可比一个省的测绘数据价值要大,我们的组织构成、分布、人员配置、装备甚至通讯要码,对他们来讲那一样都是价值连城啊。”又一位年纪稍大点的,往最坏想了想。   “我明白了……这是个诱饵,董淳洁和戴兰君两个人,都是诱饵,要诱出幕后没有现身的大鱼。”女国安终于想明白了,她惊讶地指着屏幕,种种碎片化的信息,终于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一定就是这样,诱饵,他在故意招蓦这些高危人员,肯定保密不了,这也正是他期待的……消息如果泄露,他被反盯上,对方如果确认可以拿下他,肯定会铤而走险……那董淳洁就不是追到他们了,而是他们被诱到了这个抓捕难度很大的地方。”   以身为饵,诱敌冒险!   能干出这种事来的人,应该是不要命的货色了,似乎和照片上那位笑吟吟的人挂不上钩,不过敢干这种不要命的事,就足够赢得在场所有人的尊敬了,那怕等着他是失利。   众人讶色一脸看着陈处长,这种计划恐怕还真没人敢批复,又不是人命不值钱的战争年代,万一……要是万一出现差池,谁负得起责?   “猜对了,X计划的核心就是这样,还有一个辨证的思维是,如果敢诱国安、敢对国安下手,那这个目标就对了;如果是普通的非法测绘人员,别说国安,听到公安的名字就得吓跑……五年时间,八次,行程超过了十万公里,他一步一步把自己变成一位处处吹嘘、其蠢无比,好大喜功的小官僚,为的就是让对手一步一步放松警惕,敢于铤而走险……我和他是同事,连我都不相信他能做出这样的事来,那在暗处盯着他的对手,恐怕会更不相信,他会是饵。”   陈傲低沉的声音道着,惊讶、凝重、钦佩,还带着几分复杂,都在其中了,他手指点着,翻到了X计划的最后一页,是几张影印件,手写的纸,页首,大大的两个字:遗嘱。   “计划的制订者,就是计划的执行者,他是写下遗嘱走的……这个计划有点荒唐,而且得到总局的认可。总局都放弃,只有他一直还在坚持着……不过现在证明谁对谁错了,如果连疑似蓝骁战的人都钓出来,那我就不得不重视了,如果还有比蓝骁战隐藏更深的人,那不管做出什么样的牺牲,都值得了。”陈傲坚定地道,胸前泛起着一阵莫名的激动,他看着几地的同行,都是一种悲悯的眼光,那悲悯让他觉得厌恶,他掷地有声地道着:“国安国安,一国之安,把你们这点不值钱的同情收起来……我们面对的是什么,是渗透、是潜伏、是暗杀、是破坏,他们无孔不入,而我们还在死搬教条,讲什么原则?除了你死我活,难道还会有更好的方式?”   他烦闷地起身,越到临近的时刻,心越燥乱地不能自已,他踱步到了窗前,刷声拉开了窗帘,窗外一片白茫茫的颜色。   晨雾漫起,拂晓方至。   这时候,传来的通讯汇报的声音:到达攻击区域,他们要开始了。   “空中编队,出发!抓活的。”陈傲沉声命令到。   屏幕上只有两组信号点,像模拟的推演,一组移动的,慢慢的在向固定的目标摸近,因为担心惊动目标的原因,直升机编队尚在50公里外待命,两机南北形成了攻击环形,外围的乌库、塔什、岔口,沿209、315国道,红点依次亮起,一个巨大的包围圈,把一个无名之地的目标,围得严严实实。   这一刻,所有的人心都揪起来了……   ……   ……   “就在那儿。”   戴兰君持着信号追踪,两点直线,他看到了那辆宏光车的车顶,但奇怪的是,并没有发现宿营的人。   “没见人啊?”   老董窝在灌木后,纳闷地问。   “看不见,这边宿营,行家都睡地窝子。”王海峰小声道,他解释了,就是在松软的砂石地上刨个坑,几公分深,夜晚的柴火烧完一铺,覆上沙土,然后人睡上面能保暖一夜,而且防风,从地面上看不到。   “那应该就在离车不远的地方。看……这儿地势稍高、避风、车在这个地方,那应该停泊在他们的上风处……所以,地窝应该排这一片平地上……”宁知秋在地上划着草图解释道。   “怎么抓?咱们只有两把枪?”老董迷糊了,看不懂这种作战分工。   “小戴,你和海峰一组,从东南,这个角度上去,伏在灌木中,小心靠近……我绕到另一侧,看我手势行动,董主任您跟到我背后,同时扑向地窝……注意防止他们用武器,万一有武器,马上开枪……”   老鳅不愧是老外勤了,角度、地势、攻击速度,差不多都考虑到,问到董淳洁,董淳洁小声道着:“别那么严肃,就几个搞测绘的,一窝端了……”   “开始。”   四人两两分开,绕着圈,悉悉索索地爬行在灌木间,偶有平地,猫着腰一闪而过,100米、70米、50米……戴兰君窝到了一丛灌木后,已经能隐隐看到平地上凹下去的一片了,像铺着几块动物的皮毛,看大小,应该是宿营地了。   “你跟到我后面……打他们个猝不及防,麻利点,先缴武器,抓活的。”戴兰君轻声道。   “好的,没问题。”王海峰窝在后面小声道。   “注意,老鳅准备了……跑!”   戴兰君蓦地飞奔起来了,一下子把速度提到了极致,她双手握枪,不离目标左右,飞一般地奔向地窝,另一侧宁知秋更快,两人像神兵天降一样,飞驰地窝,越近越看到了三个并排睡觉的家伙还在做清秋大梦。   “不许动!”   “举起手来。”   砰……一枪!   三个睡得迷迷糊糊的,刚爬起来枪就顶到了脑门上,一个刚想反抗,被老鳅一脚踹躺下了,王海峰手脚麻利地掀了盖的羊皮,抽了两支长家伙,愕然道着……哇,八一杠,可以啊,武力不错嘛。   三人品字形,逮了三个束手就擒的,王海峰背了一支,手持一支,枪口顶着的正是遍寻不到的疤脸。   “哈哈哈哈……”老董狂笑着出来了,走到近前,摸摸疤脸,吧唧一个耳光,跑啊,尼马滴;又摸摸另一个满脸横肉的,吧唧一个耳光,看你就不是个好货色;瞅到第三个人时,他端着那人下巴仔细瞅瞅,又翻着地窝,找着眼镜给那一戴,这就齐了,他释然道着,这才对啊,你应该是个人物啊。   咦,也不对,董淳洁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忽视了什么,这时候思维极快,他看到地窝铺的宽度时,惊声道着:“这是四个人……还有一个呢?”   漏了一个?王海峰惊得喀嚓一拉枪栓,顶着疤脸,恶狠狠地问:“在哪儿?”   “那儿……那儿……车里。”疤脸吓得直指不远处的宏光车,宁知秋直接朝车厢砰声开了一枪吼着:“出来,再不出来打死你!”   “别开枪,别开枪。”   “举起手来,让我看到你的手,慢点开车门。”   里面果真还窝了一位,两手举在窗口,戴兰君和宁知秋在两侧枪指着逼着,抖抖索索出来了。   “哦,我说嘛,应该有条大鱼来的……”董淳洁笑了,长舒了一口气,来人裹着羊皮,不过面目清矍,绝对不是草原沙漠上风吹日晒的品种,他好奇地问着:“报个名,别让老子这五年白跑了。”   “没白跑,他是蓝骁战,我是他上线。”那人紧张地道,生怕枪走火似。   戴兰君吓了一跳,蓝骁战就够份量了,这还来了个更大的,她握紧了枪,目不转瞬地盯着,这一刻,她明显地觉得自己心跳加速了。   “哈哈哈哈……”老董一阵狂笑,笑得几乎流出眼泪来了,片刻他闭着眼睛,喃喃地道着:“报应啊,报应啊,老鳅,枪给我,老子亲手崩了这傻逼的,管他是谁。”   “董主任,您别胡来。”戴兰君紧张地要去拦。   “我来吧。”老鳅声落枪起,直朝那男子头上顶去,戴兰君一喊,可不料枪口瞬间转向她,砰声,近距离一声枪响,她啊一地声捂着右手,子弹洞穿了腕部,血淋淋的一片。   “对不起,小戴,真舍不得向你开枪啊。”老鳅笑着玩味地道了句。   一支手伸过去,捡起了戴兰君的枪,戴兰君愕然看着这位陌生的人,他温和地一笑,他身后,王海峰也在笑,笑着对她说:“对不起啊,美女,我已经退役了,不为祖国和人民服务了。”   “老董,怎么回事?”戴兰君忘了疼痛,惊恐地问董淳洁。   “我们被耍了,可能走不了了。”   董淳洁失魂落魄地颓然而坐,一瞬间,追杀成了反杀死局,几个枪口,都指向了董淳洁和戴兰君…… 第21章 风劲会猎拂晓(2)   “哎咦哟,吓死俄咧。”马寻山长舒一口气道。   “自己人啊。”帕哈而木也颓然道。   这两个偷猎者也算神经强悍,见多识广,仅仅是惊讶了一下下便恢复常态了,两人窝在地窝里,相互看看,看到雇主蓝骁战时,心里却多了一份凛然,隐隐地也感觉危险了。   那位持枪的神秘人很不悦地看了两位向导一眼,收回了目光,蹲下身子,看着抖索着,惊恐的董淳洁,他笑着问:“找了几年,没想到是这种见面场景吧?”   “老鳅,你这是叛国,现在回头还来得及。”董淳洁神情激动地,对着持枪的宁知秋喊了句,这时候那怕只要有一个枪口是自己的,也有一线希望,那人笑了笑,回头看老鳅,宁知秋显得有点尴尬,他似乎有点无奈地道着:“董主任,您这国安当得老婆离了,孩子走了,家都没了,还给别人谈爱国,不觉得寒碜么?我也是死过一回的人了,我得到了什么,您也清楚啊。”   “可这不能成为你叛国的理由啊!你糊涂啊,他是谁?一看这矬个吊样,说汉语都不利索……都不用说是日谍……”董淳洁暴怒之下,只剩下口舌之利,他骂着,重重地呸了无动于衷的宁知秋一口,那位神秘谍客看着他笑笑,好奇地说着:“你一点也不表面那么蠢啊。”   “你跑不了,今天就是你的死期。”董淳洁恶狠狠地道,像是徒劳的在发泄。   这位谍客又笑了,笑慢慢地起身道着:“你在试图激怒我?呵呵……时间还有点,演了五年戏,我用五十秒剥下你的伪装……过来。”   他招手唤着那俩偷猎的,两人稍一迟疑,戴眼镜的蓝骁战一伸手,王海峰一支长枪,喀喀清脆的拉枪栓声音,惊得两人赶紧恭身跑到谍客身侧,这位才是老大,他枪指指董淳洁道着:“把他扒光。”   啊?董淳洁瞬间有反应了,要挣扎,可不料被两位孔武有力的汉子摁着,劈里叭拉几个耳光扇得嘴角流血,衣服、裤子嘶嘶拉拉被拽下来了,而那位眼镜男蓝骁战,从车里取出一台手持仪器,仔细地扫过已经被剥光的董淳洁,还好,光着没有了,不过一扫到衣服时,嘀嘀做响。   此时,神秘的谍客手里也拿着几个东西,正是射标枪打在车上的信号源,还有仇笛放到车上的,他笑着看着董淳洁道:“你在诱我,我知道;我在诱你,你也应该知道,想拖延时间,很难啊……知道我想干什么吗?”   董淳洁光着屁股,全身裸露着,此时方才是万念俱灰,他愕然地看着对方,张口结舌地说不上话来。   那两位偷猎的,却是有点兴奋地走向了戴兰君……   ……   ……   发起攻击的时间,过去了三分钟,通讯联络中断。   陈傲在一遍一遍踱着步,信号源还在正常工作,而莫名的通讯中断,让他的心悬起来了,最担心发生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他急切地问着:“空中编队到达指定位置,还需要多长时间?”   “十五分钟。”机要员回答着。   太慢了,可也不能快了,预定的搜索半径就是五十公里,如果进程按计划进行,他们会带着信号源移动,那个时候,才是追踪和抓捕的最佳时机。   “为什么要把空中编队放这么远?”   “放近了,如果惊走大鱼,抓到的可能仍然是小喽罗。”   “对,如果对方是高手,我们跟得太近,肯定会惊走;只有在他们得逞之后,才是最佳的抓捕的时机。”   “可我们的人岂不是危险了?……算了,等于没说。”   “可是……”   各位大员窃窃私语着,现在明白来此的用意了,肯定是等着抓捕成功,趁热打铁,可要是抓捕失利呢?现在的思维都往这个方向上想,怎么想也没有一个万全之策,那位女国安话到中途咽住了,陈傲恰抬起头来,追问着她道:“你想说什么?大胆说,这要命的十几分钟,最怕出现差池。”   “我是说,如果是个老间谍,那么他对于诱和反诱,应该是相当熟悉的,对这一块不可能没有防备……他肯定想得到董淳洁,肯定会像刘一民那样,药物逼供后再行灭口……我是说,万一他对此防备很严,找到所有的信号源,那么我们岂不是完全盲了,只要在几小时内找不到他,他完全可以办完事,轻装溜走……成败与否全系于信号源的安全与否,还是太冒险了……”   陈傲愣着,眼皮子一直在跳,他瞠然得有点张口结舌。   恰在这时,传来了通讯人员的汇报:有信号源发生位移,卫星通讯信号消失……   一瞬间,满屋鸦雀无声,只剩下了紧张而局促的呼吸,以及面面相觑的目光。   ……   ……   两部卫星电话,全部被浸到了水里,神秘的谍客笑眯眯地看着被剥成光猪的董淳洁,脚尖挑了个裤衩扔给他,老董急促地穿上,糗得咬牙切齿,蓦地喊声响起,他回头看两个偷猎地正按着戴兰君剥衣服,气得就要冲上去。   咚……眼镜男一枪托砸在他背后,叭唧一下子摔到地上了。   撕拉……衣服撕了。撕拉、裤子撕了半截,手受伤的戴兰君在拼命的挣扎,冷不丁一脚踹在马寻山的裆部,马寻山嗷声捂着后退,另一个悍人火了,揪着戴兰君的头发,叭叭左右开弓连扇几个耳光,然后一把扯掉了胸罩,不料被扑倒的戴兰君用仅剩的一只手拿着块石头直砸到他膝上,这位也是惨叫一声,噔噔后退。   她疯也似地喊着:“老鳅……王八蛋,有种你杀了我,来啊,开枪啊……”   一只血淋淋的手臂垂着,胸前和脸上都有血迹,她仅剩的一只手持着石头块,咬牙切齿地盯着,像随时要拼命的母兽,王海峰和宁知秋脸上须是不好看了,神秘的谍客喊了声:“停!”   剥的差不多,他抬头示意着蓝骁战,这位不客气地上前一抬脚,踢飞了戴兰君手的石头块,拿仪器一扫,又把剥下的衣服鞋子一扫,朝谍客摇摇头,没有信号源。   找出来的不少、老董几乎就是个信号发射器,手表、手机、皮带扣、衣领嵌入的、鞋跟嵌入的,足有十几个信号,那人可笑地看着嘴角带血、如丧家犬的老董,眼镜男却从车里拿着一样东西,一看那东西,老董如遭雷击,傻眼了。   “超时了,用了一分钟啊。”那人戏谑地笑着道。   车上的、衣服里的、手表、鞋里的,被眼镜男束成一个包,吊到了一个微型飞行器上,有脸盆大小,飞行距离不短,那眼镜男冲老董笑笑,一摁开关,呜声飞行器带着所有的信号源越升越高,在众人的视线里,直飞过山头,不知所踪。   “现在,我们可以谈谈了,你一定会配合的,对吧?”那人笑着,用枪点点老董的额头。   “呸。”董淳洁给了他一个直接的回答。   “不要激动,你的计划应该是诱我出来,然后围捕对吧?最近塔什驻地离这儿有六十多公里,最近的警务单位离这儿四十一公里,我可以告诉你,我昨晚都去过,好像没有安排啊,最近的一个驻军是油料库,离这儿上百公里,那么你们想包围这里,就即便用直升机,也得二十分钟才能到达,不过前提是……得有准确的方位指示……现在,应该没有了吧?”那人笑着道,看看如丧考妣的董淳洁,看看已经万念俱灰的戴兰君,他继续道着:“也许你没安排那么细致,不过我可不敢冒险……我可以告诉你我的计划,我准备带着你走,而且给你准备好了莨*酸,而后我准备徒步进藏,这么大的地方,我想不出有什么办法可以找到我们。或者,你如果配合,我可以省点事,一起走?”   董淳洁蓦地被刺激到了,一抬眼,他一字一字、牙中带血地问着:“刘一民,是你杀的?”   那人笑了,隐晦地道:“你猜呢?反正你就快要见到他了,问他好了。”   “呸!”董淳洁重重的唾了一口,不过换来了随意的一脚,他被踹到砂石鳞峋的地上,徒劳地、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试图让自己有点尊严地爬起来,不过一只脚踏在他的背后,打破了他最后的努力,他喘息地,愤恨地说着:“你跑不了……老子有几万国安兄弟,会追到你不死不休。”   “呵呵……提醒的对,我这张脸见到的人有点多了。”那人抬着枪,戴兰君蓦地心一抽,却见那人出手如电,枪指向傻站的两个偷猎者,砰砰两枪。   一个额上、一个心口,瞬间绽开了两朵血花,马寻山、帕而哈木像两截木桩,轰然仆倒。   此时,时间离发起突击,刚过三分钟,那人踏过两人的尸体,走向了戴兰君,戴兰君看着被枪杀的两人,一个疤脸,死鱼一样的眼睛,死不瞑目地正朝向她,一股子怵然的寒意升起,让她全身起着鸡皮疙瘩,巨大的恐怖袭来,她一下子无法自制,全身抖着,像畏冷了;喉咙咽着,像渴了……   那个恐惧的身影终于在她身前停下了,像是怜香惜玉一样看着衣衫褴缕的戴兰君,挽惜地道:“这两个蠢货下手真重啊,我用您的佩枪解决他们了……这位女士,您的角色应该就是让这位董主任显得武力不足,不堪一击吧?恭喜你,使命完成了。冒昧地问一句,方便告诉我,您现在作何感想吗?”   “难道你觉得我会向你求饶?”戴兰君呸了口带血的唾沫,努力地坐正了,把撕烂的衣服打结,用枪伤的手,拢了一把头发。   “值得钦佩。”那人赞了个,客气地道:“不管你求饶不求饶,结果都一样,我会成全你,你死后,我会把你的佩枪交给到你手里,成为击毙两名偷猎嫌疑人的女英雄……”   他笑了笑,用枪顶着戴兰君的脑门,看着戴兰君凄婉的、带着血迹的面容,嘴里发出了“叭”的声音,让戴兰君蓦地全身一耸,然后他哈哈笑了,笑道:“千古艰难唯一死啊,我没见过真不怕死的……枪。”   他随手插起了手枪,一伸手,眼镜男把八一杠扔过来,他娴熟地接到手里,老董蓄着力气,一骨碌往起爬,手乱着抓着石块,嘴里骂骂咧咧要拼命,不过被眼镜男连着几脚踹在地上,这一刻,那怕是宁知秋和王海峰也不愿意看到,默默地侧过了头。   哀莫大于心死、惧莫大于等死,渐显冰冷的尸体就在身边、黑洞洞的枪口慢慢的朝向了她,戴兰君呼吸急促、神情耸动、一种生的留恋让她在这最后的一刹那泪如泉涌……   ……   ……   “一组、二组、三组……信号偏移,方向西南,速度15公里每小时。”   “速度在增加……”   “还在增加……”   “作战队距离偏移目标21公里,作战队在请求指示。”   “重复一遍,作战队……”   桌上的传音急促地响着,15分钟抵达目标,就是在这最后的几分钟,出了意料之外的事。   有人已经趴到了作战地图上了,几个人商议着:   “这儿在慕士山的缓坡区,发起攻击到现在四分钟,15公里的速度,应该是奔跑的速度。”   “乘越野车,山区应该也是这个速度。”   “如果通过山区,这里是和西藏交界的地带,地形复杂,根本不具体围捕条件,估计也就偷猎者能找到出来的路。”   “没有发回确认信号,随身信号偏移,我们的人应该已经被挟持走了……这个时候,还犹豫什么?”   众人神情激愤地,几乎到争吵的地步了,卫星接收的攻击地点画面已经全黑了,偶而瞥眼,能看到眉头紧皱的陈傲正在焦虑地思忖着什么。   “陈处长,该做决定了,能救就救救他们,难道真的能坐视他们牺牲?”女国安催道。   “我不怕牺牲,但我怕牺牲的没有价值,地形我仔细研究过,两辆直升机,是我们抓到对方的唯一依仗,万一方向失误,那可就全盘皆输了……再等等,斗谍实践的经验是,谁庙算多一筹,谁就赢面大一分,最后的一筹,还没有出来……再等等……”   他喃喃地道着,手在抖,心在颤,像要看穿屏幕上那片漆黑的地方究竟发生什么一样……   ……   ……   “等一等!”   戴兰君轻轻地抚干了眼色的泪,额上的血。   持枪的人微笑着,他一点也不可怕,杀人的时候都是这种表情,他笑着道:“不会很疼,等你感觉疼,一切就都结束了……我会很尊重地送走你。尽管你不算一个很强的对手。”   “你错了,今天我要送你……你已经输光筹码了,我可能会死,但你,死定了。”戴兰君越说越平静,平静到无视眼前的恐惧。   “你的筹码在哪儿?”那人狐疑地看着,戴兰君突然平静的表情,让他起疑了,戴兰君一侧头道:“在王海峰身上。”   “什么?”那人狐疑地,枪口一下子对准了王海峰,眼镜男拿着仪器在身上扫,却一无所获,老鳅郁闷地道了一句:“她在拖延时间。”   “老鳅,我一开始就知道你是内鬼……五年来,我们先后招蓦了六十多名随行,你以为在招什么,我们招的就是内鬼,既然知道你是,难道能不留后手?”戴兰君不屑道着。   “事后诸葛亮啊。”老鳅也有点怒了,这说的,连上级都有点怀疑他了。   “在水库的时候仇笛调戏我,拿了根木炭说,外面硬了,里面湿了……连仇笛都看出你有问题来了,你真把我们当傻瓜?”戴兰君道,这正是诱他们前来的转折点,眼镜男和神秘男愣了下,趴在地上的老董也愣了下,这兵不厌诈的不错,当神秘男把枪对准戴兰君时,她快速说着:“木炭吸潮,是从外往里干,西北地区气候干燥,雨季湿,旱季干,所以埋久的木炭才会出现外面干、里面湿的特征……你硬说是刚埋下几天的,呵呵,哄我们没到过乡下啊……那么大一个库区,你居然很快就找到了这个烧火地,如果不是刚刚埋下的,那只能说明,你根本就去过哪儿……去那个荒凉的地方干什么?除了非法测绘,还会有其他吗?”   失误,老鳅苦着脸,悻悻地撇了撇嘴,眼镜男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气氛有点紧张了。   “一直知道你就是内奸,你领来的人,怎么可能会有好人?王海峰,你知道你假在哪儿吗?”戴兰君问。   “哪儿?”王海峰下意识地问。   “你退役连工作都没找上,老婆也找不上,挣着一两千保安工资,像你这种苦逼,要是有点仇视社会倒正常,那怕有点牢骚我也不意外……可意外的是,董主任一邀请,你扮得就像国产老片里的同志一样,踊跃参战,已经当了婊子,你想立牌坊,还像么?”戴兰君斥着王海峰,王海峰气无可泄地瞪瞪眼,却强自压抑住了。   老董疯了,抚掌大乐吼着,好,说得好。   咚咚……眼镜男向他施虐了,重重跺了几脚。   “这么说我更不能留你了,你离间没有用处,他们已经跟了我几年了,叛国可比叛我严重。”那神秘男枪已经顶到了戴兰君的额头好久了,只是戴兰君的话,让他狐疑地,几次都没有扣下枪机。   “不,我的任务不是离间,而是把你们……”戴兰君带血的牙齿咬着下唇,一字一顿地道着:“一……网……打……尽!”   “呵呵……您真幽默,爆发出点力量看看能不能快过子弹。”那人笑道。   “你真傻……我都知道他们是内奸了,怎么可能没有后手。10秒钟,让你见到分晓。”戴兰君闭上了眼,慢慢翕合着嘴唇数着:“10……9……8……”   有埋伏?四人狐疑地看看,眼镜男甚至架望远镜看看,都没有发现。   “她在虚张声势,杀了她。”眼镜男道。   “6……5……4……。”戴兰君慢慢地数着,拖延着最后的时间,她眼睛颤动着,恍惚间,像看到了仇笛,像他就在她的面前,正准备又一次猝不及防的抱着她,强吻她,她的脸上,泛着幸福的微笑。   “到……到底怎么回事?”那人狠了几次心没开枪,戴兰君平静的让他恐惧,枪顶上老董了。   “傻逼,老子在这儿潜伏了两个中队,今天大不了和你同归于尽。”老董嘟囊着,催着老鳅道着:“你开枪啊,开枪啊……”   “干你娘,都这时候了,还在吹牛。”老鳅气得一脚踢起一片砂石,把董淳洁扑了个灰头土脸。   “3……2……1点5……”戴兰君最后数不下去了,她睁开眼了。   就在这个时候,毫元征兆的轰声响了,一公里外,爆炸声后,滚滚浓烟冲天而起,接着又是一声轰声炸起。宁知秋一下看得张口结舌,心凉了一半,那是他准备撤走的车,给人烧了,后备的油箱炸了。   哈哈哈哈……戴兰君疯狂地笑着,声音兴奋、而眼睛却笑出了泪水,那几个惶恐的,杀人不眨眼的货,此时已经吓得像一个小丑一样。   “杀了她……快走。”眼镜男蓝骁战提醒着,只要暴露,那可真是追到不死不休了。   枪刚指过来,戴兰君笑着道:“光看左边,不看右边啊?”   神秘客蓦地回头,一下子紧张地端平了枪瞄准,他的视线里,出现了一辆狂奔的车,那车像脱缰的野马,飞驰着、怒吼着、跳跃着、卷起着几米高的尘沙,像挟裹着千军万马冲锋而来,根本无视枪口的瞄准。它向着目标,蓄着奔雷一般的气势,冲向目标…… 第22章 风劲会猎拂晓(3)   “雪山、雪山,赤水呼叫雪山……火速增援,火速增援!”   一声急促而尖锐声音,打破了贝尔兰草原远程指挥部的凝重,通讯员傻眼了,暗码呼叫,没有报身份,通讯用的是短波明码,都是错的,可恰恰代号对上了,传到指挥部,已经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顾头顾不上腚了,直接回话着:“我是雪山,你是谁?报身份识别码。”   “报个屁,人都快死了,他们还在原地,火速增援。”   “你到底是谁?”   “老董雇的司机。”   “发生了什么情况?他们还在原地?”   “对啊,就在这儿呢,老董被扒光了,他们要杀了戴姐……快来支援啊,好几条枪呢,我们想帮也不敢上啊……哦哦哦,傻逼……这货真上去了……”   一时间,枪声大做,躲在远处望远镜里的看到现场的耿宝磊傻眼了,仇笛烧了老鳅的车,就那么飚着上去了,砰砰砰枪声四起,他的车掉头,成了屁股朝着目标,车被搅起的灰尘包围着,已经看不真切了。   “这尼马要挨枪子了,算为国捐躯?还是算为妞送命啊。”   指挥部传音里听到了一句这样没头没脑的话,面面相觑间,陈傲脸上笑容绽开了,他下着命令道:“目标方位不变,全速前进,火速支援。”   都注意到了,卫星图的接收信号,亮起了两个,像迷茫中航标灯,熠熠生辉地闪烁着,它的指向,是进攻的方向已经无疑……   ……   ……   车嘎然而停,沙灰四起,开枪的此时才注意到,车后绑着两丛灌木,开车的相当娴熟,几乎是边冲边掉头,子弹都打到了车身上,却不知道击中了目标没有。   嚓嚓一拉枪栓,蓝骁战揣度着方位,砰一枪,击中后窗的部位,丰富的实战经验告诉他不对劲,他喃喃地道着:“不对……人还在,后面堵死了,当防弹掩体。”   神秘男瞪向了老鳅和王海峰,老鳅赶紧解释着:“老板,确实是几个混球,您看这像特战队的?”   “上……杀了他。”神秘男让两人打头阵了,可不料话音刚落,骤停的车瞬间暴起,倒开着嗖嗖飞驰而来,边开边扭,搅得满地尘烟,几枪砰砰击在车窗上,后厢一片弹窟窿了,它还在发疯似地跑着。   车里,仇笛满头大汗,后座堵了十几公分的沙石掩体,只能靠两个倒视镜看目标的方位,玩过极限运动的神经此时绷到了极致,他咬牙掌控着车,忽左忽右、忽快忽慢,仍然轰窿窿地倒开向目标。   一百米、八十米……五十米……四十米……   步话里传来了耿宝磊惊恐的尖叫:“快停,快停……两个包抄上去了,你不要命了?”   是老鳅和王海峰,一长一短两枪持着,互为犄角奔上来了。   车嘎然又止,卡卡一换档,仇笛脸上洋溢着疯狂的兴奋,眼睛瞥着倒视镜里的影子,瞬间一踏油门,车改前驶,一驶就停,再踩油门,再起……再停……三下两下,表土松软的被轮刨了浅坑……蓦地,车轮飞转,边转边扭……车后一时像对着一个粉碎机的喷口,沙土、碎石,砰砰劈劈乱飞,猝不及防的王海峰和老鳅,被飞起的沙土扑了一脸,不迭地呸呸往外吐。   两人脚步一滞,车轮飞转,瞬间攻击的目标四周又成了灰沙一片的弥漫之地,只能隐隐地看见还是疯狂扭着车屁股,两人一狠心,捂着口鼻,奔上来了。   神秘男看到了车门洞开,一条黑影跃出来,他急促地端枪,却看到对方像只狸猫一样手足并用,瞬间消失在被灰尘遮得朦朦胧胧的灌木丛后。   那不是战术动作,却像只野兽一样灵敏,他直觉要出事了,回头枪顶着老董,似乎准备杀人灭口,可又似乎舍不得这个辛辛苦苦得到的猎物,稍一踌蹰,老董却脸上蓄着古怪的笑容,他一惊省,回头时,坐在地上的戴兰君早不见踪影了,一抬头,早跑出去几十米了。   他怒不可遏地举枪,老董瞬间像疯了一样,扑上去抱着就咬,砰声一枪放空了,他嗷声勒着老董的脖子,蓝骁战急得连拉带打,两人把老董制服,撕着头皮,枪顶着拖着走,却是无暇再追躲起来的戴兰君了……   ……   ……   此时,混战乱起,老鳅和王海峰急奔车前,朝着驾驶位置砰声开了一枪,他示意着自己还剩最后一弹,两人打着手势,王海峰突然发现车门是虚掩的,车轮已经是惯性在转,渐渐慢了,他惊讶地喊了句:“跑了……小心!”   老鳅一把拉开中间的推拉门,嗯一声,一股浓重的汽油味扑鼻而来了,他吓得神魂俱散吼着:“快走,上当了……”   中座两个油桶里的油哗哗流着已经漏了一地,王海峰还没有反应过来,视线里一朵鲜艳的焰火,划着一条优美的抛物线向他飞来,千钧一发时刻,他慌乱地砰声开枪,正中焰火,燃烧瓶炸了,一朵……成了无数朵,四散着,然后落下,他惊恐地看着脚下,已经浸湿的一大片地方,还有从车里汩汩往外流的汽油。   轰……绚烂的火焰瞬间淹没了他的双脚。他跳着,拍打着,在地上打滚着。   轰……又一声炸响,冒着浓烟,燃起了一片火海。   老鳅堪堪躲开了,一回头蓝骁战和老板已经跑了,他也是战意全失,惊恐地往那辆宏光车上跑去。   王海峰打了几个滚,好容易扑掉了身上的火,他仰面躺在沙土地上,刚觉得死里逃生,如释负重时,又猛地被悉索的声音惊得瞬间坐起。   咚……一声,他眼睛一直,脖子一梗,软软地倒地了。   脑后,老粗的一根棒子,正是伏在此地伺机下黑手的仇笛,仇笛扔了棒子,摸着他身上,顺走了扯走了子弹袋,抬抬瞄瞄跑向车的那辆宏光车的老鳅,还有挟着光着身子的老董往远处跑的两人,此时看不到戴兰君,应该是已经跑了,而自己却赤手空拳,只有根大棒,怎么也鼓不起勇气追人。   枪,对,枪……他看着火场周边,被王海峰扔掉的八一杠,在火里已经冒起烟来了,背带和枪托起火了,他猫着腰快速爬向那支扔火里的八一杠,拉出来,往土里蹭蹭,枪管还在发烫,他试着枪,朝着老鳅的方向放了一枪,手却被烧热的枪机烫了下,失准了。刚一露头,瞬间觉得不对又趴下了。   那车启动了,车窗里伸出个枪口,哒哒哒一串子弹,几乎是盲射,几乎正中仇笛所站位置。   那才是专业的,仇笛匍匐着不敢稍动,在烟火后是安全的,车走了不远,他猫着腰起身,看到另两位挟着老董,这个时候,居然还不想放了猎物。   怎么办?   他一瞬间作了一个决定,持着枪越过火堆,奔着追上去了,追着,砰……一枪,追着,砰……又是一枪!边跑边大喊着:“站住,放下那头猪……”   两人只要谁的手一扬,仇笛立即趴下,可两人只要一走,砰,背后就放枪。   准头奇差,可吓人呢,偏偏老董又在耍死猪了,他被揍得浑身青肿、满脸是血的咧咧:“走不动了……走不动了……你们杀了我吧,我得歇会儿……”   砰……后面追着的又是一枪,根本打不中,可却惊得两人摁着老董到一处凹地里,蓝骁战跑得不累,可那这个肥官僚拖累了,他喘着气道:“老板,快开车……要出事了啊。”   “看住他……实在带不走,灭了他。”神秘男侧着耳朵听着。   两人都知道后面那个威胁不大,可怕得是行迹已经败露。神秘男弓着腰,趁着仇笛再开一枪的间隙,蓦地像脱兔一样跑向一处凹地,果真没有威胁,后面那个子弹飞过来离他还有好几米。蓝骁战喘息几口,看着老董又是气不打一处来了,劈里叭拉又是用枪托砸,又是脚踹,骂咧咧的道着:“妈的,到底是什么人?雇的暴恐分子?”   “哈哈哈……小子,我劝你还是杀了我省点事,我这一百来斤,没那么容易带走啊。”董淳洁精疲力竭,坐在地上,不过脸上焕发着兴奋,他吼着道:“仇笛,开枪啊……成全董哥当个英雄,名垂青史啊。”   砰……又是一枪!   吓得蓝骁战一哆嗦,却不见中枪,这一枪还真差点打中老董,就在不远处炸响,石头渣子溅起吓了董淳洁一跳,他气愤地道着:“这尼马专业的叛变,不叛变的不专业,枪法这么烂,当暴恐分子也不合格啊。”   “嗨,放下那头光猪,饶你们一命。”仇笛隔着老远喊着。董淳洁这真怒了,扯着嗓子回骂着:“日你大爷的,说谁呢?”   “说你呢……我们不能白干啊,加多少钱?”仇笛喊着,躲在一处凹下去的地方。另一边也躲在稍凹的地方,闻得此言,董淳洁暴跳如雷,站起来扯着嗓子吼着:“滚远点,一毛钱都没有。”   此时,一声怒吼,一辆越野车从藏身之地飞跃而出,距离老董的地方不过几十米,头顶。窿窿作响的直升机像天外流星,飞驰而至,董淳洁一瞬间哈哈大笑了,壮志得酬了。   也在此时,仇笛已经完全的安静下来了,像就刚摸枪刚摸弩时候,首先学得是心静,浮躁可抓不到猎物,他的眼睛通过三点一线,准星里能看到穿着裤衩,丑态无比的老董,他满脸血迹,他在放声大笑,那样子不知道什么地方让仇笛觉得很感动。   信仰真是不长眼的东西,附在这家伙身上简直是个笑话。   “可是,有信仰的人,仍然让人很钦佩……这次免费。”   仇笛喃喃着,放松着心情,耳边失去的声音,视线在变得清晰,当蓝骁战刚刚露头,以老董为掩护时。   砰……枪响了,一声凄厉的惨叫,老董觉得腿下一凉,似乎有子弹穿过,不过没打中他,他低头一看,正中蓝骁战的左腿。   砰……又一枪响了,接着一声惨叫,老董瞠然看着刚蹲身胸上就绽开血花的蓝骁战,惊得一个激灵,一百米开外射击,从他腋下穿过,正中蓝骁战的左胸。   这那是烂枪?这是示敌以烂,等机会取命呢。真把老董惊傻了。   “老董快跑。”戴兰君在藏身之地喊着。   “快……跑!”   仇笛站起身来了,朝着冲出来的越野车砰砰开枪,边开边奔,边用尽全身力气吼着,老董此时才想起来该干什么,一点也不疲累了,撒丫子就奔。   砰……一声枪响,很轻,仇笛的视线里,看到了那辆越野车打着旋,放弃了蓝骁战,向奔跑的老董开了一枪,疾驰而去,跑出去不远的老董像断线木偶,扑倒在地上,消失在视线中。   “老董……老董……”仇笛提着枪,奔向老董。   在距离蓝骁战倒下的地方十几米处,光溜溜的老董趴着,后背中枪,他摸摸脉,老董自己倒哼哼开了,仇笛拣了块石头往伤口轻轻一压吼着:“别动啊,等着救援。”   “嗯,你别走啊,我加钱。”老董喃喃地道,巨痛袭来,让他眼冒金星,气息渐弱。   “少尼马装,死不了。”仇笛没理会他,直接奔向戴兰君的藏身地,她没有多远,一处灌木丛后的凹地,仅仅是能勉强遮住人而已,她正吃力地往起站,仇笛看她受伤的手垂着,血淋淋的;脚光着,也是血淋淋的,他几步跑上去,搀着人,戴兰君揽着她的脖子,站直喽,那劫后余生的感触是何等的强烈,一下子哭了,哭着抹了把泪,狠狠地在仇笛脸上掐了一把,像幸运又不幸地怪着:“你怎么真冲上来了?”   “那总不能看着你送死啊……”仇笛道,给她抹着脸上的血、泪。   “你猜对了,我们都是诱饵……这就是个送死任务。”戴兰君有点难受地道,她是最后一刻才知道的,那时候,除了硬着头皮,已经别无选择。她看着直升追向越野车,有点失落地道着:“还是没有亲手抓到他。”   “你以为他跑得了……听我的,开始数,10……9……8……”仇笛架着她,坏坏地笑着,莫名其妙地数着数,戴兰君愕然看着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还没有反应过来,数也没数完,那车像被绳子拉住了一样骤停下来,再也跑不动了,眼看着直升机上枪口对着它,绳索上往下滑作战队员。   “包……包小三在哪儿?”戴兰君明白了,这事包小三最喜欢干,她好奇问:“怎么干的?堵排气筒了?”   “那多小儿科,而且不实用,万一停得太近不得和我拼命么……打开油箱,给它灌瓶水,水比油重,往下沉,只要一沉进输油管,直接熄火,他甭想发动……”仇笛笑着,似乎想把戴兰君逗乐,可戴兰君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她怜惜地看着仇笛,仿佛受伤的是他似的,仇笛扔了枪,脱了上衣,把戴兰君裹着,同样怜惜地道着:“我说老鳅有问题,你不相信我;我说老董有问题,你也不相信我;从认识你就一直不相信我,我说咱们入疆是被人诱进来的,那些痕迹出现的都太巧合,你还说不是……让我跟着报个信就行了,我就知道,要出事。”   “不告诉你,是因为我了解你……扶我坐下,别动了……”戴兰君道。   “你了解我?”仇笛不信了,随手撕着衣服条给戴兰君裹手,好奇地看了一眼问:“你了解我什么?”   “了解你比较贱呗,越不让你干什么,你还就非要探个究竟。”戴兰君道,她黯黯地说着:“其实你白冲上来了,你来不来,对这个任务的意义不大,他们都会落网,都跑不了。”   嗯哼……不领情,仇笛翻着白眼。   嗯吸……刺激你,戴兰君笑笑,换着口吻道:“不过对我意义重大,我就想你顶多替我报个信,没想到你真有种。”   两人相视着,劫后的喜悦,冲淡的恐惧、冲散了隔阂,相视一笑间,仇笛抚着她的伤口,简单的包住了,戴兰君提醒着她:“不想干点什么?现在倒没胆了?”   “哎……呀……你看你现在这样,就跟被强暴过了一样,提不起兴致来。”仇笛笑着道,戴兰君一伸手,毫不客气地揪着他的耳朵,顺手一揽脖子道了句,可我有兴致了……说做就做,狠狠的吻着仇笛,管他愿不愿意……   这时候,传来了包小三的喊声:“啊……自己人,别抓我……啊,仇笛,他们连我也抓……”   坏了,把藏着的包小三也揪了,仇笛躺着,正搂着美女啃呢,眼睛睁开了,要起时,被戴兰君又摁住了,她轻声说了,别管他,我还没亲够呢……   ……   ……   惊心动魄的十五分钟结束,当作战队的汇报回来时,两人一轻一重伤,都活着时,指挥部长舒了一口气,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更让人亢奋的是,两个重点嫌疑人都落网了,遭遇叛变的两位行动人员不但保住了命,还反杀了个全盘皆赢,直升机编队除了追那辆宏光费了点劲,剩下的差不多就只是打扫战场了。   “民间有奇人啊,老董找的这几个人不简单……福将,福将!”   陈傲心有余悸地道,这十几分钟仿佛过了几个世纪一样让他出了几身汗。   看着满屋都兴奋地看他,他笑着问:“刚才还有人置疑行动方案有问题啊……呵呵,确实有问题,这么完美,根本没必要紧张嘛,对不对。”   众人一笑,他敛着神色道着:“注意一下啊,保密同步跟上,外围排查马上开始,肯定还会有接应的人……一有审讯结果,参会的都注意了,不管查到那一级,马上逮捕,这个组织已经被我们撕开口了,该我们上场了……”   命令下达之时,从乌库到塔什一线,数十个检查站进驻了警车和警员,在排查国道滞留的车辆。309、215国道,不时地驶过成队的警车,接照方位标示驻扎,如果从卫星图看,外围已经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包围环形。   这是国安的工作方式。事发,不会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后,也不会有人知道发生过什么。   中心的战场打扫已近尾声,荷枪实弹的黑衣特警驻守着几个方向,汽车残骸、尸体、重伤救护,可以想像这里曾经发生过多么激烈的战斗,于是那两位狼狈不堪的国安毫无意外地成了英雄的角色了,救护他们的都用祟拜的眼光看着他们,让戴兰君脸老红了。   董淳洁的脸可没红,虽然青肿,可青肿也成了威严,披了身不合身的作战服,背后的创口简单包扎,总部的命令是把他送医院送,他却执意要看看俘虏,王海峰重伤未醒、蓝骁战挨了两枪气息微弱,正在打强心针……这,这,他回头看看特警亦步亦趋跟着的仇笛三人,好郁闷的眼光。   宁知秋被抓回来,不敢直视担架上老董的眼睛,老董懒得看他一眼,呸了一口道着:“老鳅,我说过要带你们回京城……真不是吹牛,你没听懂而已,我招了几十号人,就是等着有人出卖我,我得谢谢你呢……”   说了句,示意走,他想亲眼看看那位被抓的大鱼,过程他知道了,是戴兰君暗邀了仇笛尾行,仇笛又带着那俩追在背后,仇笛烧车、耿宝磊报信,这边一乱,包小三瞅准那辆藏着的车正好下手了,可能对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失手的,连自杀的机会都没有,停到他身边时,一位国安特勤小声说着,全身检查过了,牙里有毒囊,已经清除了,据他讲,这个倒霉货开的车高速突然熄火,直接把自己撞到方向盘上,晕了。   董淳洁侧眼看看,一位帅帅的、五官清秀的小伙子,三十年许,即便被几条铐子铐死了,蹲在那儿都觉得有几分英气,他默默地看着董淳洁,试图想看穿他一样,目光里没有那种失败的怨毒。   “你一定记住我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介绍一下。”董淳洁道,睥睨地眼光看着他。   “你没有资格知道,我不是输在你手上。”那人平静地道,对于此人,他只有不屑,反而奇怪地看向了仇笛,仇笛一缩身躲特警背后了。   “拿我的佩枪来。”董淳洁道。   “啊?您要干什么?”随行吓了一跳。   “甭废话,让你拿你就拿。”董淳洁训道。   那人赶紧叫着打扫战场的,不一会儿拿到了两把佩枪,董淳洁躺着不动,得意地道着:“拆下弹夹让他看看,打开……取下弹簧,这孩子还是觉得自己聪明,我得告诉他,什么叫智商才是硬伤。”   退夹、拆开,这是可拆式的,弹簧下,顶着一个子弹大小的东西,那人看到时,一下子面如死灰。   信号源,一直就有信号源在指示着后方。   董淳洁不屑地道着:“打出三颗子弹,信号发送就会自动启动,我诱你,你知道;你诱我,我也知道……可信号源就是枪,就在你手上,你知道吗?攻击时已经开了两枪,只要谁一开枪,这里就成了目标,即便你不开枪,我也会激你们开枪……所以今天是个死局,不管你怎么做,都死定了……何况傻到一直揣着枪,不抓你抓谁啊……国安的枪真那么容易抢?”   那人难堪了,千算万算漏了此一算,他沉默不语,董淳洁侧着头,轻轻地道着:“你输了,不管你服不服气,你都输了,我都懒得问你是谁,犯我泱泱大国的跳梁小丑,从来就没有赢过。”   那人一直低着头,担架轻轻地走了,两副担架,仇笛三人随行,上了直升机,腾空而起的时候,越离越远的战场,不断有影影幢幢来的车和人,还有冒着烟的残骸,渐渐熄冷…… 第23章 云里雾里埋伏   十天后,乌市。   通往机场的道路被交通管制,一列疾行的车队驶过,在重重护卫中进入机场停场坪,闷罐车直驶飞机弦梯,戴着面罩的黑衣特警,用吸附式的拉杆把车里牢笼中的嫌疑人连人带刑具滑下车,从运输机的后舱运上飞机,舱门合拢,听着耳麦里命令的队员们迅速撤出外围,只等着飞机腾空而起,才收拢队伍,机场在五分钟后,恢复正常秩序。   整个过程衔接顺畅,没有人问发生了什么事,这是从GJ安全部直接下达的命令,大部分嫌疑人是随民航解押的,这一位是专机押送,规格之高,是当地安全部门接触到的首例,直到恢复正常秩序,负责人才长舒了一口气。   机上,先期到达的陈傲进入后舱,随行押送的人员起立,向他敬礼,他还礼,走到了押解的嫌疑人笼子面前,伸手,摘下了嫌疑人面套。   确认无误,清矍、秀气的一张脸,没有任何出奇之处,从这张平静的脸上看不到喜怒哀乐,没有怨恨、没有阴骛、没有凶恶,他就像坐到家里享受闲适时光一样,那么无聊地看着陈傲,一言未发。   事实上从被捕后,就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以陈傲的经验,那种嘴硬的、话狠的、人凶的、反应强烈的,其实都好对付,最难的就是这一种,平静而无语,他们对自己所做的一切非常清楚,而且对可能发生的一切,都有思想准备,从思想和精神的层面,他们会漠视一切,包括他们自己的生命。   信仰,是个很恐怖的东西,从肉体上,你是无法打倒他的。   相视间,陈傲心里如是想着,他随手把头套扔给了解押人员道着:“给他套上,一路小心。”   “是!”队员恭立敬礼,如临大敌。   那样子让陈傲微微有点不适,这些训练的有素战士,往往到退役也没有对敌的机会,大好的青春年华,可都耗费在这种没有危险系数的任务上了。   关上了舱门,进入客舱,八座小型飞机,一位戴着老花镜的老年男子,正专心致志地看着成摞的资料,这种案件,是不会保有电子文档的,一切都要用最原始的方式,从物证到现场记录,都是唯一的,每一封案卷都标示着它的价值:绝密!   已经看了好久了,这个案子推进的速度异乎寻常地快,突破口都集中到蓝骁战身上,这位盗卖稀土的走私客知道自己犯的事有多重,从抢救过来就开始滔滔不绝地交待犯罪事实,因为盗卖稀土团伙覆灭,他在这位神秘谍客的指导下,又开始了新的人生……这位谍客据他交待叫“李从军”,一直就是他的买家,给了介绍的生意就是非法测绘,而蓝骁战也是个奇才,不几年便搞出了名堂,先后按着李从军指示在西北数省测绘民用及军工数据达十余起,不仅如此,还发展了十七名下线,从退役军警到国企、公务在职人员都有,因为此案上了各省国安嫌疑人名单的已经达到二十九人,多数已经被控制。   陈傲轻轻地坐下,不敢打扰对面老人的阅卷,不过在他的表情上,多少带了点傲色,像这样的铁案不多见,枪支、测绘仪器、测绘数据,从现场以及蓝骁战在西宁市的住地,搜罗到了上百件涉及四省的六个窝点,都被秘密查抄,这样大的规格就在部里,也挂得上号了。   他的思绪在案件里沉浸了很久,成绩是主要的,当然也有犯嗝的,这么重大的案情他居然提前不到一天才知道,这么重大的案情,起决定性作用的,居然不是他指挥的特战小组,实在让他有点扼腕概叹,像这样的事,给任何一个从事安全工作的人,都会是职业生涯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轻响了一声,那位老人放下了案卷,摘了老花镜,像是累了一样,舒了口气,两手蜷着放在桌上,正襟危坐间,皱纹满布的脸上和一头半白头发,给观者的感觉都是操劳过度的样子。   “陈局……您还亲自来一趟,这旅途劳顿的,您得多注意身体了啊。”陈傲小心翼翼地道。   老人摆摆手,讪笑了笑,直接忽略类似的下属用关心的口吻阿谀,他直接道着:“辛苦的是你们啊,奔袭千里,直取敌酋,干得漂亮,我预感啊,这件案子能挖出来的东西,收获会超乎我们想像。”   “您过奖了,还是X计划有远见,坚持了这么多年。”陈傲道。   “这个真不是远见,是……”老人难为地手指点点道着:“瞎猫逮着死耗子……呵呵,这些无孔不入、无处不在的间谍啊,大多数都是瞎猫逮耗子,特别是非法测绘这一块,由我们有计划、有组织的直接抓捕案例还真不多。”   “这不有了么?”陈傲道。   “对,有了……我刚才在看现场还原,我看到件有趣的事,好像董主任带的这几个人里,不简单啊。”老人兴致盎然地翻开几页,指着残骸照片道着:“……关键是这辆车起了作用,后座三十公分左右是用箱子、袋子装砂石作为掩体,这样装到车上,可就成了移动掩体了,根据参战同志的汇报,他就是靠这个掩体强行靠近的,制造紧张、引起混乱,等对方准备射杀他时……呵呵,这个移动掩体,又成了陷阱,中间有两桶五十公升的汽油,他是借着混乱逃离时,打开了油桶,然后等着对方上钩,等有人靠近,直接用燃瓶放火……是这样吧?”   “对。”陈傲笑笑道。   “时机把握的相当好啊,这个时候对方肯定怕有一点动静,他们把老董诱到沙漠地带就是想神不知鬼不觉地让老董失踪……这个心理一被打破,他们就走向输局了,连车上的微冲都没有来得用……不简单,用一把偷猎的老八一杠,枪托都被烧了一截,隔着一百米枪伤蓝骁战……你发现了没有,他不是杀不了两个人,而是顾及着老董,先示敌以弱,用个臭枪法让对方放松警惕……一个去开车、一个守着老董,同时杀两人,可比伤一个难多了,我想啊,他是有意这样做,放跑一个,收拾另一个……而另一个,也掉进了他的圈套……那辆车检测过了?”老人问。   “他们就是推销汽车产品的,是往油箱里灌了水,走了没多远就趴窝了。”陈傲笑道。   “不简单啊,这办法多实用,民间出高手啊……我参加越战的时候啊,经常听到这种乱拳打死老师傅情况,曾经有个团级任务,要敲掉越军一个地堡,这个地堡设在山隘死角,一个炮兵营,用了一车炮弹,愣是敲不到这个死角……嗨,有天营里做饭的大师傅,在阵地上被炮绳绊了一跤,炮膛里正好有一发炮弹……邪了,这角度不知道怎么搞得,正中地堡,头顶开花啊……把我们难为的,这功劳总不能记给炊事班吧,呵呵,只能给他们营里记集体功劳了。”老人笑着道。   陈傲陪着笑,心里窃喜,功劳自然还在炮兵营喽。好在他还是有点良心,有点羞赧地补充了句:“这次行动,董主任招的五个随从,两个证明是被收买的间谍人员,其中一个是我们伤退的密干……另外三位啊,没想到还真帮了大忙了,要是没有他们,抓到嫌疑人没问题,可我们的同志就危险了。”   “背景有什么问题吗?”老人问道。   “问题不小。”陈傲道,递着自己的手机,这三位的背景调查更细了。   一个两次治安管理处罚,包小三。倒卖车票加打架斗殴,让老人的眉头皱了皱。   另一位耿宝磊,在南粤警方的档案里有记载,参与过澳门聚赌拉客,当过洗码仔,自已组织地下赌博,后因赌博债务问题被境外人员扣留,并非法关押了数月,后家属偿付了赌债才被放回。   “这是个富二代,家道就全毁在他身上,之后他父亲移民,和他断绝父子关系,他流落到京城,靠打短工维持,接过商务调查公司的单子。”陈傲道。   这一页又被翻过了,在国安眼中,非正当职业、有犯罪记录、直系亲属里有任务犯罪记录,这都属于有问题的类型,毫不意外的是,这三个人,就有一对问题大得去了。   第三位,陈傲不说话了,太完美了,完美的让他无可挑惕,可恰恰这个人,在他看来才是暴力倾向和问题最严重的一位。   “哦……特务营出来的?看来这个老兵没少教儿子啊……他的枪械从那儿学的?”老人问。   “属地市查过了,护队员的佩枪直到九十年代后期才全部清缴,仇笛所在地在偏远山区,当地就是解放前的老区兵工厂所在地,当地又有围猎野兽的习惯,懂枪械制造的人不在少数……现在管制严了,情况好一点了,仇笛呢,从小就有接触枪械的机会。”陈傲道。   老人没抬头,仔细地看着调查反馈资料,好久,默默地还回了手机,莫名其妙地说了句:“一个士兵,如果没有战死沙场,那就回到家乡。”   “您指他父亲?”陈傲道。   “对,这是一个真正的士兵,一个纯粹的军人,像我们这样靠曾经点功劳钻营取巧,那就落了下乘了……呵呵,你看现在,想回归普通人的生活都不可能了。”老人道,似乎有点羡慕田园生活。   这种口吻,陈傲可无从应答了,而且他也无从理解,那种战后余生的老兵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态,不过看样子老人对于这三位的兴趣也仅限于过问一下,几句便转了话题,老人指指后面问道:“开口了吗?”   “没有,要开口,收获就不止这么多了。”陈傲道。   “我提醒你一句啊,越是这样,越能证明,他是一名真正的间谍……就像我们队伍里的红色间谍一样,他们是一种有信仰的人,为了信仰,他可以抛弃一切,爱人、子女、家庭、亲情甚至生命……这种人,刑讯是没有作用的,被捕对他来说,也是一种斗争和较量,他不会认输。”老人道。   “是啊,一句话不说……而且受过反刑讯训练,会自我催眠,自我催眠后,会把自己催眠成一个像白痴一样的人,睁着眼,眼光呆滞,对任何外部刺激没有反应。”陈傲道,形形色色的间谍也见过不少,那一个都不好对付的主,这个尤其如此。   “那就得多想想其他办法了……这种人失手,不会有人承认他的国籍的,对于他,说不说都是死路一条,当然要扛着了,这和犯罪分子不一样……身份信息能查到多少?”老人问。   “身份证名字叫李从军,籍贯是陕西宝鸡,户籍资料里有,相吻合的经历可以查到,不过肯定是假的,户籍显示15岁就出去打工,再没回过老家,而老家连一个亲人都没有……这种户口估计黑市售价不低,我们基层派出所同志一时都分不清真假……从现场缴获的信息来看,此人应该是至少在六年前入境,因为我们查到最早的银行卡办理记录就是六年前,为了隐藏可是煞费心机了,在长安大学附近买了一幢单元房子,而且在电脑城作电脑芯片推销,闲暇时候还到长安大学旁听……他选择的职业啊,把他掩饰的滴水不漏,不过这应该是方便他的作业,一盯上合适人选,便召来蓝骁战利诱……屡屡得逞,蓝骁战都不知道他就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活动在长安市。”陈傲简要解释着。   “随身的物品里,能找到更多证据吗?”老人抱着万一之想问。   失望了,陈傲摇摇头,唯一的,和最有力的指证就是蓝骁战的证言了,这个人无论住所还是随身,都没有发现任何东西,当然,这也是情理之中,像这种千变万变的人物,狡兔几窟都有可能,除非他自己开口,否则你别想找到他的所有踪迹。   沉吟片刻,老人抚着下巴,不确定地道:“我有个想法,来,我们商议一下,在长安经营数年,我就不信,这儿没收获……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们也制造一个李从军怎么样?反正他们是单线联系,只有可能上线认识,下线恐怕能见到他的人不多,那为什么不反过来想一下,把喽罗尽可能地多扫清一些……蓝骁战应该是他下线代理人中的一位,但这样的人,绝对不可能只有一个代理人。”   “咝,对呀……可我们不知道他们联络方式啊。”陈傲愣了下。   “可他们能想到,我们把他们的底牌偷换了吗?最起码短时间发现不了吧?”老人道。   两人互视着,想着这一方式的可行性,带着狐疑的讨论着,渐入佳境。   飞机在云端,高高在上,若隐若现,谁又说得清,那云里雾里,又在酝酿着多少阴谋即将实施……   ……   ……   乌市,兵工医院,住院部。   “……话说在一九四零年元旦,瑞典一家饭店发生枪响,亲纳粹保安抓到了英国企业商务代表斯蒂芬,他的房间里搜出40磅炸药,由此确定,这位斯蒂芬是准备炸矿厂的英国间谍,因为这事啊,英雄外交大臣出面正式道歉,公开承认斯蒂芬间谍的身份,并向盟国保证,不再出现此事,斯蒂芬为此坐了一年牢……你们知道,后来发生什么事吗?”   董淳洁穿着一身病号服,开始给三个人讲故事了,不过每每卖关子,就没人猜得出来,实在是这些人太过于才疏学浅,和他没有共同语言啊。   左边的耿宝磊不知道,右边的包小三更不清楚,前面走的仇笛也不吭声,他自顾自地得意讲着:“出狱后啊,斯蒂芬这个失效的间谍很狼狈,不得已只能从商了,瑞典政府也懒得关注这个已经失效的间谍……谁可知道啊,就是这个失效的间谍,在四三年办了一件大事,他成功地帮助丹麦分裂铀原子的化学家玻尔逃回了英伦三岛……后来才发现,这是个佯动欺敌的诡谋,他们演了一场戏给纳粹看,目的就是把斯蒂芬放到狼狈的位置,伺机完成这件大事……我就是从这个功勋间谍的经历中得到的启示……”   还是没反应,老董讲得口干舌燥,忍不住了,问耿宝磊道:“嗨,我说你们听懂了没有?”   “听懂了,他很狼狈……您比他更狼狈,还挨了一枪子呢。”前面的仇笛道,狠狠噎了老董一下子,耿宝磊和包小三呲笑了,气得老董直戳仇笛道:“竖子,不可与谋也。哎,三儿,想吃什么?”   “哎哟,我想遛达遛达去……也不让我出门,太不够意思了。”包小三道,看着门口驻守的,背后跟着的,他们三人就没病,也得住院,住的是二十四小时守卫的单间。   “别胡思乱想,那是组织上关心你。”老董道。   “也不让打电话。”耿宝磊不悦地道。   “那是组织上爱护你……再说你给谁打呀?你兄弟和哥们不都在这儿了?”老董又道,把耿宝磊的理由也驳掉了。   “那什么时候让我们走啊?”仇笛问,一回头看见老董那欠揍的表情,他直接说了:“是不是得组织上说了算。”   “哎对了,终于有个明白人了。”老董乐了,竖大拇指了。   说这份上,包小三心里有小九九了,他好奇地问着:“那董哥,不让我们走啥意思,怎么着?准备给我们发枪发衣服,再发个装逼通行证,收拾谁去?我觉得应该考虑招我啊,反正我也没地方去。”   哎,这哪个组织出来的,看来得打个问号了,老董撇着嘴,看着包小三一脸暴匪相,不忍心打击他了,他和声悦色安慰着:“三儿,你有理想,有抱负是好事……可这样是不对的,刚做了点贡献,就朝组织伸手要这要那,不合适……再说,你也没干什么,就往人家车油箱里灌了瓶水。”   “不止这个。”包小三不悦了。   “还有什么?”董淳洁随口问。   “我怕水量不够,还撒了泡尿也灌了……还有,在洗头房,消息可是我搁那俩姐们那儿问出来的啊……你不能不认账了啊。”包小三道,把仇笛和耿宝磊刺激的浑身乱颤直笑,看着糗得一脸的老董怎么处置了。   不过低估老董的无耻程度了,他笑都没笑,严肃地训斥包小三道:“三儿,你说的可都是机密啊,泄露出去,你就甭想出去了。”   “这么严重?”包小三给吓了一跳,这两天找谈话的不少,不止一次强调保密的事了,还真把他吓住了。   四人停止片刻,却是前行的仇笛驻足了,因为眼前,出现一个靓丽的倩影,正看着他笑,一迟疑的功夫,仇笛快步走着,走到打吊带的戴兰君面前,两人不知道说什么,喁喁私语,状极亲蜜,不一会儿,戴兰君挽着他,两人躲到一隅说悄悄话去了。   包小三看得眼馋不已,悄声问耿宝磊:“宝蛋,他俩睡了没有?”   “伤着呢,怎么睡?”耿宝磊道。   “换个体位又不影响,我觉得肯定睡过了。”包小三严肃地道。   “附议,怪不得他不愿意走了。”耿宝磊故意道。   老董听不下去了,气咻咻地要走,包小三追着来烦他来了,边走边嚷着,喂喂,董哥你别走啊,组织上就没考虑过咱们的生活问题啊?给我找个女的,我也不走了……哎哟哥,你这长时间也没女的,你咋过的?不会和我们一样吧……   “我真后悔啊,我特么要是英勇就义了该多好……烦死了,别跟着我……”老董快跑走着,不胜其烦地溜了,包小三不依不绕,追着进病房嚷他了,耿宝磊成了闲人,他只能和守卫说话了,而那些人,像个半成品机器人,甭指望他们能说上一句带感情的话来,顶多嗯嗯两声,越说让他越无聊。   无聊的日子,就这么过着,过了两周…… 第24章 换头换面换骨   医生数位,拆线的、清创的、记录病历的围了一圈,都以一种挽惜的眼光看着病人,病人是一位漂亮的女人,拆绷带之后的手,却给人以恐怖的感觉,右手拇指截肢,子弹洞穿了肌键、并削断了指骨,创伤面积大,两次手术,只能截去手指,此时的手,光秃秃的四指,刚刚愈合的伤口,呈一种怵目的红色。   “对不起,我们尽力了,枪伤这种污染性伤口,极容易感染……开枪的距离又近。”医生痛惜地道。   “谢谢,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我都没想着还有命回来。”戴兰君笑着道。   那份豁达感染了医生,处理完毕,叮嘱了一番,次弟离开时,露出了门外探头探脑的仇笛,戴兰君吁吁打着口哨,手指勾勾:“进来吧,偷看什么?”   仇笛小步进来了,一到面前,床上的戴兰君嗖地一伸手,直到他眼前,仇笛眼睛眨了眨,啧吧了一下嘴巴,戴兰君笑问着:“再给点挽惜表情嘛,不够啊。”   “都这样啦,你还笑得出来?”仇笛有点心疼地道。   “为什么笑不出来,幸亏我在没这样之前,勾搭了个男朋友,暂且不愁有人嫌弃了。”戴兰君故意道,看看仇笛,严肃地问:“你不会嫌弃我吧?别在我的伤口上,再狠狠来一刀啊。”   “咱们关系还没到那份上吧?”仇笛愣了愣道,关系发展飞速,可确实还没到那份上。   戴兰君却是促狭地靠着他道:“你指哪个份上?那不迟早的事么。不过你得对我负责啊,我正好不会做饭,这下好了,不用做了;我也不会洗衣服,哎正好,这也不用做了……嗯,这是不是什么家务也不能干了?万一到那份上,你得做好心理准备啊?”   她亦娇亦嗔的说着,依然像平时一样,瞎话张口就来,仇笛推开故意姿态地她道着:“你这样想是不对的,都不是完美的美女了,得放下身架,活得多干、钱得多挣、对择偶的要求应该放得更低……收入啦、房子啦、车啦什么户口啦,最好都不要提了……你说是不?”   戴兰君一愕,咬着嘴唇,瞬间乐了,她下床趿拉着鞋,白了仇笛一眼斥着:“是不是得找个像你这样没工作、没固定收入的就行了。”   “哎对了,我就这意思。”仇笛嘿嘿笑了。   戴兰君顺势轻踹他一下,跟着挽着他的胳膊,出病房像往常一样晒太阳了。   其实可能有很多的表面现像都是假的,一个女人不可能不在乎这些,下楼的时候,戴兰君就几次看自己的手,忍不住了轻轻喟叹几声,出住院部厅门时,她都刻意把手插进兜里,生怕被院子里的病人瞧到似的。   “嗨,真别伤心啊……手插兜里不让人看见,还是美女。”仇笛轻声安慰着。   戴兰君低着头,胳膊肘不悦地捅了他一下,轻声道着:“真不伤心,能活着就是幸运,可和普通人比起来,又是多么的不幸……我都不知道这种生活还能持续多久。”   她依恋地依着仇笛的肩膀,摩娑着脸蛋,这些日子,就像一个撒娇的小女孩一样,病房、阳光、散步,还有树荫偷偷摸摸的热吻,就像重新经历了一次初恋的感觉,那么的让人依恋。   “这种生活好没劲了,每天吃了睡、睡了吃……哎呀,这坑死我了,回头又得重头开始了,京城那生意肯定黄了。”仇笛有点心疼地道。   “生活的魅力就在这儿,冒险是一剂毒药,尝过之后,总期待那种惊心动魄的感觉,会不太适应平平淡淡的日子的。”戴兰君突然颇有感悟地道。   “你在说我?”仇笛问。   “也在说我自己。”戴兰君道:“就像那些犯罪的有了行为习惯,就像那些雇佣兵,闻到血腥就兴奋,在我认识的有些外勤人员里啊,天天盼着离开那种危险日子,可真到回到机关了,朝九晚五的生活又会让他们浑身不适应……我真不知道,我该怎么办?”   “过正常的人生活嘛,还能怎么样?”仇笛道。   “差不多要成废人了,枪不能握了,笔不能拿了。”戴兰君忧郁地道。   “那不正好,可以过混吃等死的神仙日子。你这身份有这好处,组织管养老啊……真的,我爸不越战英雄么,他就这么说的,当时上战场,就想着立个功、入个党,然后整个城市户口,吃上供应粮成国家的人呢。”仇笛笑着道。   原本忧郁的戴兰君,又被仇笛逗乐了,她知道,这个大男孩,肯定是那么真心实意地在关心着她,可她无从知道,这份关心,万一放到了柴米油盐中,还能支持多久。   她没想那么久,未来总没有现在真实,她倒宁愿一直伤着别愈,踱到楼侧面,又像往常一样,拉着仇笛,脸贴在他胸前,温存了片刻,抱着他,欲求不满地吻他,连护卫的也知道两人之间的情愫,每逢这个时候,就远远地走开。   两人正吻到兴处,噗哧……轻微一声。   什么声音,两人警觉地放开,戴兰君看看楼拐角后喝了声:“出来!”   包小三、耿宝磊探头探脑地出来,戴兰君刺激两人似地道:“近点看,我又不怕你们偷拍。”   说着,搂着仇笛狠狠亲了下,仇笛倒有点不好意思了,包小三倚着墙无聊地道着:“耶耶耶,行了行了……天天钻这儿亲嘴,你们不烦,我们烦了……嗨我说戴姐,我们怎么办呢?”   “是啊,都两周了,这不会是知道的太多了,走不了了吧?”耿宝磊也道着。   “又不是干坏事了,怕什么?我说咱们不能老这么贱成不成,出去干什么,还不得累死累活挣钱?”仇笛道。   “可那多自在啊,想干嘛干嘛……那像这儿,啥时候都有人盯着。”包小三道。   关得久了,牢骚确实不少了,仇笛也没主意了,看看戴兰君,戴兰君睫毛一眨,这个细微的动作仇笛瞪了瞪警示道:“别诌瞎话啊。”   “哇,这都被你看出来了?”戴兰君吓了一跳,太亲近了恐怕不好隐瞒了,她笑笑道着:“你们别误解,这还真是组织上为你们考虑……你们是外行,没接触过这些人有多危险,不但你们,恐怕我也会因为抛头露面,要暂时隔离一段时间了,最起码得等到这个案子全部结束,没有危险之后,才能回归正常生活。”   说到此处,她依恋地看了仇笛一眼,隐隐地让仇笛有点不详预感,也许这几天的亲蜜,甜言蜜语之外还有着没说出来的潜台词啊。   “那得多长时间啊?”耿宝磊郁闷地道。   “安排应该有眉目了……就这几天吧,具体多长时间,得看案子的推进速度。”戴兰君道。   包小三一听傻眼了,咧咧道着:“说了等于没说。”   “所以我就不说啊,说也说不清楚啊。”戴兰君笑道。   说着时,有两辆车开进了住院部,护卫奔上来了,一看是地方国安的车,几个人敛着行色,匆匆回房间。   天天说,可没想到猝然就来了,一句话:收拾东西,准备走。   也没啥收拾的,几人匆匆换上来人带来的服装,西装而已,没有出奇之处,仇笛从房间出来时,那几位已经等在老董的病房门口了,养了两周,老董又回复了红光满面的官僚本色,公鸭步子踱着从房间里出来,招手叫着仇笛,一起下楼。   老董显得心事重重,几次瞥仇笛,欲言又止,仇笛瞟到了,向他笑笑,好奇地问着:“怎么了董主任,没有为国捐躯,让您显得有点郁闷啊。”   “我倒无所谓,就是看你小子得意了啊,这才几天,把我属下都给勾搭上了……”老董把勾搭一词说得很轻,比自己家姑娘被一份麻辣烫骗走还让他郁闷似的。   仇笛轻轻一凑,笑着问:“私情,不归组织安排吧?”   “哎你说对了,还就得组织参与,国安的家属,大部分都在保护计划里啊……适龄婚嫁人员,少说也得查两代的社会关系,政审可比当兵严多了。”老董道,好像故意出难题一样。   “我有心理准备。”仇笛笑着道。   “问题是……”老董瞥瞥在前面和耿宝磊说笑的戴兰君,欲言又止了,仇笛觉得似乎有事,直勾勾盯着他,老董半晌才咬牙切齿当这个坏人了,小声道:“问题是人家有男朋友……”   嗯?仇笛由愕到怒,急火了,直接伸手揪老董的衣领子了,老董赶紧说着注意身份,仇笛愤然道着,我有什么身份,老董唾沫星喷着,我是说我的身份……自打那两枪之后,老董现在看仇笛都有点怵了,直到他指着戴兰君注意了,仇笛这才笑着,抓人的动作变成了拥抱,拥抱的地方很准确,是老董的伤口,仇笛指头摁着,很亲热的问:“说,到底怎么回事?”   “哟哟哟……你轻点,确实有,喜欢制服诱惑的又不是你一个人,这么水灵的大姑娘,又是国安背景,追得人能少么。”老董呲牙咧嘴道。   “说正题,现在我追上了。”仇笛严肃地道。   “看我这结了婚还离呢,你追上能算数么……哟哟。”   “到底是谁?”   “说了你也不认识,商务部的……”   “到什么程度了?”   “政审没问题了。”   “我问你私人关系。”   “废话,那事我能知道?就你俩干了什么,你能告诉我。”   “……”   “哎哟……”   两人抱得这么亲热,戴兰君纳闷地喊了声,然后这俩装腔作势的,笑呵呵地分开了,老董打着哈哈钻上了车,戴兰君目视仇笛,奇也怪哉地看着,仇笛的笑却是有点不自然了,走到她身侧时,她轻声问着:“怎么了?”   “没怎么。”仇笛道。   “没怎么是怎么了?”戴兰君嗔怪道,明显觉得有怎么了嘛。   “真没怎么,要分开了,我倒有点舍不得了,以后……是不是不容易见到老董了。”仇笛掩饰着。   “我也不知道……应该有安排了,上来吧。”戴兰君道。   来得无声无息,去得也无声无息,两辆车悄无声息的离开了住了两周的医院,驶在乌市的街头,包小三有点可惜地从狭小的窗口看这座带着异域风情的城市,光到过了,没玩过,连个看客都算不上。   景色一掠而过,都成了过眼烟云,车窗徐徐合上、车里灯亮时,包小三才发现还坐着一位中年妇女,微微发福,脸黑腮阔,眼小嘴巴大,不苟言笑的,这明显是更年期的症状,这种妇女包小三自知惹不起,乖乖的坐好了。   “认识一下,我叫徐沛红,受陈局指示,处理你们的保护计划……不用介绍了,我认识你们,行动期间,我在贝尔兰草原驻地观摩……董淳洁、戴兰君同志。”那位中年妇沉声道。   在!两人起立,礼貌地做了个敬礼。   “别客气,请坐。”徐沛红摆摆手,把两张机票递给两人安排着:“你们俩乘十一时航班回京,机场有人接你们,暂时按三号预案实施。”   “是。”两人几乎同时应声,肃穆无比。   包小三鬼使神差地插了句问着:“啥是三号?”   “嗯,就是,不能回家,不能和熟悉的人联络等等……你想知道?”徐沛红严肃地问包小三,包小三赶紧摆摆手,还是别知道了。   “徐同志……那他们三个呢?他们是无意中被我扯进这件事里来的,我还真不想毁了他们的生活……局里对这个有没有安排?”董淳洁道。   这还算句人话,仇笛回头看看,笑笑示好,不过旋即看到徐沛红为难之色了,仇笛赶紧说着:“我们又没正当职业,去哪儿也行……我不介意和老董随行的啊。”   “那我介意啊,天天关着,多不方便。”包小三说了。   “你少说两句,这事得组织说了算。”耿宝磊提醒着。   “啊呸……拽得你好像组织上的人?以为我不知道你个烂赌鬼。”包小三揭底了,耿宝磊瞬间变脸了,侧身狠狠掐了包小三一把骂着:“你个破烂货骂我烂赌鬼……想当年崩牙驹都跟我是哥们,几百号兄弟砍死你。”   “安静,安静……”徐沛红拍拍桌子,不悦地看了董淳洁和戴兰君一眼,两人羞赧地低下了头,随从就这货色,又怎么办啊。   仇笛把两人分开了,他有点失望地道着:“看来该打发我们了?”   “你有什么意见和要求,可以提啊。”徐沛红道。   “没有。”仇笛笑笑,失望更甚,就像伟大的临时工看到合同工和正式工一样,有不可逾越的天堑,此时,有一只手轻轻地伸向了他,试图握住他,仇笛侧眼看看是戴兰君,他不知道出于一种什么样心态,一缩,没有被她握住。   “很好……不过你对我们有点误解,组织上不会忘记做出过贡献的人,干完活就打发走那太绝情了,而且是对你们极不负责。”徐沛红道,她换着交叉了一下手指道着:“现在的情况是这样,对于你们,总局决定也适用于三号保护预案,不过你们暂时不能回京。”   “啊,那把我们送哪儿?”包小三吓了一跳。   “我就说嘛,知道的太多了要坏事。”耿宝磊苦着脸道。   仇笛没有反应,他看了眼戴兰君,他知道戴兰君应该清楚这样的结果,却无从知道,此时已经正襟危坐,肃穆一脸的她,那些日子的浓情蜜意,是真情流露,还是寂寞无聊时候的消遣。   “安静,安静……我还没说完,你们就下定论啊,情况是这样的,老董的原计划是想办法把自己的身份扩散出去,而对方不可能不探底,王海峰和宁知秋又都是被买通的人,关于你们的情况他们肯定派人探底了,如果是局里侦察员随行,他们肯定不敢动手……正是因为查到你们没有背景,对方才敢铤而走险。”徐沛红条理地道着:“……现在的情况对于他们是,这个重要人物下落不明,而可能知情的,除了你们还能有谁?董淳洁和戴兰君同志就是局里人,都不保证可能出什么意外,何况你们呢?”   是啊,这很合情理,三人无语了,老董表示理解,他喃喃地对仇笛道着:“对不起啊,可能得消停一段时间了,安全着想,还是先别回京了,保不齐有人真敢找上你们。”   “老董说得对,案子才过去两周,得放放,确实没有隐患才成。”戴兰君道,莫名地觉得仇笛脸上的失望让她心揪了揪。   “那得多长时间啊?”仇笛苦着脸问。   “刚才戴同志不讲了,确认没有隐患,你们就完全自由了,在此之前,由我负责保护你们。”徐沛红道。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包小三嘿嘿乐了,耿宝磊也嘿嘿乐了,徐沛红好奇地问:“笑什么?”   “嘿嘿,一般人得防着我们,被保护可是头一回啊。”包小三道。   “运气不可能永远跟着你,小心为上。”徐沛红道,她观察着这三位,怎么看也不像能逆转乾坤拯救行动的超人啊,倒像违法乱纪的坏人。   “我们不需要保护,我们有能力自保,再说了,被关着是什么事啊。”耿宝磊道。   “岔了岔了……你们别说话,听我讲完,适用3号预案保护的证人、重要知情人,不是被关着,你们又不是犯人,不但不是,还是做出过贡献的人,谁敢关你们啊?”徐沛红道。   “那是什么?”仇笛好奇地问。   “换个环境没人认识你们;换个身份,没人知道你们,你们可以像普通人一样,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而且,保护期间,误工等费用,由我们负担。对了,忘了给你们介绍,我是**省国安局副局长……我不至于也让你们怀疑在说假话吧?”徐沛红道,亮着身份。   咦,貌似条件不错,最起码对抱着混吃等死理念的人来讲,这是一步天堂了,包小三兴奋了,看看那俩,三人一起看老董,老董点点头道:“重大知情人保护计划就是这样,给你们换一种生活,易于隐藏,合适的时候,再回到原来生活里就行了,快谢谢徐局长,这大老远的能让国安一位领导亲自来接,还不够重视你们的安全问题啊。”   “哦,那谢谢徐大姐。”耿宝磊甜甜地道,这称呼让徐沛红皱眉了,耿宝磊出坏水了,一指包小三道:“徐大姐,他刚才说您老了……这不瞎眼了么,顶多是大姐。”   包小三瞬间又要发飚,不过被徐沛红狠狠瞪了一眼,给吓老实了,一下子对耿宝磊好感顿生。她安排妥当,直对董淳洁道着:“好,那就这样,我把他们三位安顿好,回京代我向陈局和陈处问好……可能事情还有点麻烦,用到你们的地方还很好,辛苦你们了。”   两人客气了一番,那三位已经在憧憬安排什么样的生活了,驶到了机场,从地勤通道直上航站楼,几乎是掐着时间上飞机的,临进机舱时,站在弦梯上的戴兰君回眸时,看到了还痴痴凝望他的仇笛,那一刻,温馨而又幸福的感觉是那么真切,她也有点失落,毕竟,从今天开始要生活在思念中了。   上机,坐好,起飞的时候,戴兰君突然侧头问董淳洁:“老董,你跟仇笛说什么了?”   “啊?说什么了啦?”老董一惊,稍显失态。   “背后嚼我舌根子是不是?”戴兰君两眼冒火的道。   “没……没有……不过我得提醒你啊小戴,你跟这位唧唧哦哦,那位怎么办?……哎哟哟哟……”老董说着,呲牙咧嘴就哼哼上了,脚被戴兰君重重踩住了,踩了许久,飞机上天她才放开,小戴瞪着眼愤然道着:“你骗了我几年?临时上场才告诉我计划……我等于死过一回你知道吗?”   “这不能成为你脚踩两只船的理由啊?”老董理亏地道。   “我喜欢……碍你什么事了?你不能自己离了,就巴着天下谁也成不了一对不是?你说,我喜欢他,我想换只船,碍你什么事了?”戴兰君质问着。   “不碍……你喜欢去吧。”老董怵了。摆手停战,生怕机上旅客看到似的,赶紧仰头装睡。   教训了老董一番,戴兰君无意间瞥到了邻座一位男子,凛然地收回了目光,她一惊省,下意识地赶紧缩手,伤愈了,却还带着隐隐作痛,而且她莫名地有了一种烦躁的心态,当思念开始升腾的时候,这种烦躁也跟着在蔓延……   ……   ……   三个小时的飞行,航班在长安市落地,徐沛红带着三人出航站楼,那绝对是牛逼哄哄的,门口早有车在等了,一指,耿宝磊,这辆车;包小三,那辆;仇笛,你跟着我。   三辆车下了高速就分开行驶了,戴包小三的一辆是位年轻男子,包小三好奇地问着去哪儿啊,对方道,去了你就知道了;包小三再问,到底去哪儿?那人回答:到底也是去了你就知道了。   不愠不火,包小三算是没脾气了,到了地方,却是一处单身公寓楼,进了房间,那人把包里东西一样一样给他,门钥匙、钱包、银行卡,一样一样放在桌上,包小三看看小公寓,可比他租住的狗窝强多了,正兴奋着呢,那人叫住他,把关键的东西放他手上叮嘱着: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王骁战,记清楚了,原来的名字不管是什么,你就叫王骁战。”   递上去的是一个身份证,包小三看了半天,好像迷糊着呢,那人警惕地道着:“随时可以呼叫,我们就在左近,详细生活内容随后会告知你……还有什么疑问。”   包小三一听,拿着身份证一指“骁”字问着:“没蒙我吧,这不是个马字吗?怎么念XIAO?”   那人瞬间石化,半晌才严肃地回了句:“您说了算,那就念马吧。”   安顿好,他逃也似地走了,车上笑得肚子直抽!什么重要人物,就是个棒槌嘛。   耿宝磊在芙蓉园酒店,已经进了标着副总办的房间,这是个挂靠国企的大型酒店,属于那类效益好坏都没关系的类型,吃住行就搁酒店安排了,至于干什么,对方交待了,您觉得当副总了,还需要干什么吗?   对了,不需要,坐着吃闲饭就行了。   第三位,仇笛,在长安路中段下车,进了一处岔路,两人进了小区,徐沛红习惯性地往头上扣了顶凉帽,带着仇笛又进一处单元楼,开门,上楼,坐电梯直达顶层,当啷声一开单元房门时,把仇笛一看就看幸福了。三室两厅一厨两卫,家俱一应俱全,冰箱里水果饮料都满满当当,酒柜里琳琅满目,房间里一尘不染,通透地客厅,巨大的落地窗外,几乎可以鸟瞰城市的全景了。   “哇……这是给我的住处?”仇笛不信地道。   “对,隐患排除之前,你就住这儿,卡里有钱,可以自由消费,花到哪儿了,记个单子就行……电费、水费卡、物业缴费……这是车钥匙……停在地下17号位……你先休息吧,注意事项,我随后发给你……这是我们给你配的手机,和我们用这个联系,有什么情况,及时告诉我,你的周围有保护人员,放心,他们不会烦你的……”徐沛红把一堆东西放在茶几上,看着两眼放光,兴高彩烈的仇笛,这还真是天降之喜,他拿着车钥匙好奇地道着:“还配车了?”   “嗯,中档车,大众朗逸,还满意吧?”徐沛红笑道。   “满意,满意,太满意了,谢谢您啊,徐大姐……这就走啊?”仇笛兴奋地道,看着徐沛红要走,殷勤地送着。   被制止了,徐沛红严肃地道:“从现在开始,你不认识我,就见了面你也不认识我……你不再是仇笛,你是另一个人……记住了?”   “嗯,记住了。”仇笛喜出望外地点头。   “记清楚,别忘了。”徐沛红把一张身份证递给仇笛,掩上门悄无声息地走了。   拽了,这是一张如假包换的身份证,可确实就是假的,上头的大头照和仇笛的身份证照片一模一样,只是名字已经赫然变成了另一个人:   李……从……军! 第25章 本色我行我素   京城,木樨地,一处岗哨林立的单,隶属于国安部下属的第四局。它的职责和这个从不开放的单位一样,充满着神秘色彩,大多数时候只见出入车辆,不见行人往来。   楼是旧式的办公楼,隐没在高楼大厦的丛林中一点也不显眼。这一天,这个神秘的地方按部就班的秩序被破坏了,让很多工作人员意外的是,居然有人在办公楼里追着陈处长叫嚣,以至于追到办公室,几乎是破口大骂了。   这里是不允许任何意外的,这边吵着,已经有警卫通知内卫了,直接堵住了陈处长的门,不过里面嚷得实在太凶,又不见处长召唤,内卫进退踌蹰。   “……啊……陈傲,你跟我,你也傲啊……我那几位随从怎么回事?”   “你少装,徐沛红是什么地方的,疑似线索又在什么地方?怎么别的不去,就去她那儿,我说嘛你会这么好心还去接人,你是不是把他们用上了?”   “你这是犯罪……”   “我告诉你,联系方式马上给我,否则我亲自去一趟。”   “陈局,陈局我照样也敢问……你别拿陈局压我,我告诉你陈傲,这事没完啊,有什么你冲我来,背后这么下作,算怎么回事?”   “你等着……”   拍桌子叫嚣,只听到对方声音,不一会儿咚咚沉重的脚步,咣声门开了,开门时,叫嚣的董淳洁愣了下,嚷着道着:“哟,谱大了啊,来抓我啊……老子拿脑门顶枪口的时候,你们搁那儿潇洒着呢?就特么自己整自己人还有两下啊……快,我骂这个混蛋了,抓我吧……”   “去去……都下去……谁让你们来的。”陈傲低沉的声音吼了声。内卫如逢大赦,快步跑了,他看着董淳洁,语重心长地道着:“老董,现在正事要紧……嫌疑人审不下来,可全卡住了,你得分清个主次吧?”   “对,我说的是主要的,你说那是次要的,你不是能呢吗?你不是傲么?自己审啊。”老董吼了两声,砰声关起了门,房间里,陈傲苦不堪言地抚上脑门了,这才一周,里外都搅得他焦头烂额了,他拿起了电话,犹豫了好久,还是放下了。   更苦的还没说出来呢,据徐沛红汇报,包小三一周逛了六回娱乐场所,放出去的侦察员愣是跟也跟不住,到芙蓉酒店的耿宝磊更让她牙疼,那真是大富之家出来的,一周换着花样吃生猛海鲜,光签单吃,已经吃了两万多,现在还组团一起吃。至于化身为“李从军”的仇笛也没闲着,简直是个神出鬼没的主儿,随行保护的侦察员,有一半时间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其实,他都想放弃,直觉得自己办了一件很蠢的事,几乎是把三只老鼠请进米缸里了,那点项目经费,还不够他们吃喝玩乐呢。   这不,董淳洁也不傻,刚参与李从军的审讯就从地点上发现问题了,找上门来了。   为今之计,还是先办眼前的,他思忖的良久,先行把情况和陈局在电话上汇报……   ……   ……   笃……笃……敲门声起,应声而进的董淳洁气势汹汹的,关上门,自行拉着椅子往陈局面前一坐,手舞足蹈开始说了:“陈局……您得给我的说法啊,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连我也联系不上他们?是不是又把他们牵涉到这事里了?……他们就是普普通通的人,没有义务担负应该由我们担负的责任……这么做是不是很不合适?”   半晌,老人才抬起头来,讶异地看了董淳洁一眼,随意地道:“哦,这事啊……你说应该怎么做?”   “让我和他们联系,不要再牵涉到事中。”董淳洁道。   “呵呵……”老人突然笑了,笑着一靠椅背,看着董淳洁道着:“小董啊,你这个样子,让我想起了当年,我吹胡子瞪眼,要拦着你胡来的那事……这几年变化真大啊,我接受了你的思维,你却接手了我的固执,呵呵。”   “陈局,那不一样。我那时候一切都在未知之中,而现在,明显知道,这里面可能有意想不到的危险。”董淳洁道,正因为从李从军身上一无所获,才越让他觉得其中的隐情很大。   “是啊,可能有,也可能没有,可能遇上,也可能遇不上,这事我考虑了很久,如果放一个或者几个军警出身、训练有素、思想合格的人,他们身上那么浓重体制味道,是肯定什么都遇不上……我很奇怪,你为什么对这事反应这么强烈,其实我都是受了你的启发。”陈局道,与其当重要知情人花大价钱保护着,倒不如适当加以利用一下。   董淳洁却不做此想,经历的一幕一幕让他感触颇深,他叹了口气道着:“陈局,正在因为我这么做过,才觉得心里愧疚很深,其实我没安好心,就想着拿他们当挡箭牌,我当时反正这些当过商业间谍的也没几个好种,坑就坑了……但事实上是,人心都是肉长的,你敬人一尺,人敬你一丈,我最终都没狠得下心来。”   “可他们自己去了。”陈局笑着接道,他双手蜷着,正色看着董淳洁,如是问道:“很多人的骨子天生就有暴力的因子,你觉得一个普通人,真能隔着人质,百米外击中目标?你觉得一个普通人,明明看到枪战的现场,敢冲上去?而且还设了几个陷阱,就我们属下这些养尊处优的老爷兵也未必能达到这个水平吧?他们的资料我详细看过了,那种从小接受这种教育的人,还真难找……没有家庭背景,没有什么社会关系,而且在社会上历练的时间相当长,可以说和形形色色的人都打过交道,这样的经验,可不是谁也能有的……”   “可是……”董淳洁难为地道。   陈局制止了他的话道着:“你也是老国安了,从理论上讲,执法和违法是天敌,但从感情和行为模式上讲,执法者和违法者,其实是一对孪生兄弟,他们之间的相似度太多,特别是思维模式……大多数时候为了达到目标,你难道不也这样……不择手段?”   啧,老董吧唧着嘴,难堪了下,辨解着:“我真不想毁了他们的生活。”   “呵呵……那你似乎就更错了,他们还有什么生活,不早毁了么?”陈局道,指点着:“包小三就是个二流子,耿宝磊吧,破落户,估计比二流子混得还惨……仇笛和他们有点区别,可他能干什么?毕业几年都找不上像样的工作,虽说有客观原因,可肯定也有他不安分守己的原因吧……以他们生活状况,他们的生活,不早被社会毁了么?”   确实如此,董淳洁当初招蓦这几位,打的也是这样的算盘。   陈局欠了欠身子又补充着:“这也是个机会嘛,我倒不介意签收几个这样的密干,好歹也是有编制的人,总比打零工、当保安强吧?再说这样的人,就不为我们所用,你觉得他们能起什么好作用……不是偷鸡摸狗就是打架斗殴,实话说啊,我真不担心他们,我担心的是,徐沛红根本驾驭不了他们。”   “哎……我说不过您,可是,我就是接受不了。”董淳洁道。   “哦……那,看看这个,我其实也接受不了……”陈局找着一份东西,在电脑里,他搬过显示器让董淳洁看,董淳洁瞬间像喉咙被卡住了一样,两眼凸着瞧。   这是侦察员的追踪日志,不过看得他脸老红了,特别是包小三一周去六趟娱乐场所的事,经侦察员证实,其中有三次彻夜未归,耿宝磊更拽,一周消费了两万多,连徐沛红也在请示该怎么办。   他慢慢地,瞠然地坐下,又站起来,恭恭谨谨把陈局桌上的电脑摆正,脸色稍显难为地道:“陈局……要不,我先走了?”   “别客气,我授权你可以随时询问事情进展。随时可以来,虽然你顶着处分,可大部分都知道你的处分是个样子,提拔是迟早的事。”陈局道,笑着看着老董。   老董啥也没说,脸上发烧地离开了陈局办公室,不料出门就碰到了陈傲在等着,老董此时心境已变,幸灾乐祸地呛了陈傲一句道着:“看什么看?活该……你不懂人家的价值观,吃喝玩乐不伺候舒服了,想让那几个货给你好好办事,你做梦吧你。”   说罢,腆着肚子,摇着八爷步子走了,把陈傲老大个郁闷杵在当地,一时间真叫鞭长莫及、无计可施了……   ……   ……   千里之外的长安市,徐沛红也在为同一件事犯嘀咕。   国安的追踪保密规格是相当高的,侦察员必须详细记清楚目标的活动地点、出入时间,必须足够让后台分析建立时间轴,所有的日志是通过局里的通信中转直接转到她的办公室的,这不,前一天的日志又到了,她盯着屏幕,表情像患了更年期重症,无药可治那种。   目标一:(包小三)晚20时,重庆人家喝酒……21时30分离开,22时一刻进入扬波苑洗浴中心,今早9时,从洗浴中心出来……   目标二:(耿宝磊),下午十六时,和酒店大堂叫杨薇的,在猫屎咖啡见面,十七时二十分离开。晚十九时二十分,在芙蓉路18号,法式西餐厅和一位女子吃饭,身份尚不清楚,正在查找。晚二十二时,送走该女子后,又进入西城路滚石酒吧,凌晨一时出来,和一位女人相随,凌晨三时一起回到芙蓉酒店,两人目前尚未出现……   目标三:早晨六时,环城路长跑,距离11公里……上午九时离开住处,去向不详,据查,手机遗在车里,车停在长安大学后校门处,下午十四时驾车到体育馆,和一群人踢球,对方系体工院学生,相互应该不认识;晚十九时,回到住处……   看着侦察员日志,徐沛红可以想像,一整天闷热加蚊叮虫咬是什么感觉,就为了收集这些信息?一个嫖,一个沾花惹草,相比而言,仇笛倒算一个正常的,就是正常的,也常常失去踪影,这是第几次失联了,徐沛红都算不清楚了,其他两位倒不失联,就是天天给你添堵,夜夜让你安生不了。   坐在办公椅上想了一会儿,她看看时间,拔通了陈傲的电话,开口就诉苦了:“……陈处长,这样不行呐,那包小三昨晚又去鬼混去了,耿宝磊更厉害,一天换了三个女人约会,我都没时间搞清对方的身份,他就又换人了……仇笛,仇笛倒是正常,就是经常找不着人啊,我总不能什么工作都放下,专门派人天天盯着他们吧……”   “我也正在想法子,这个事先放放。”陈傲道。   “那就还这样?要不把他们聚到一起,说明一下,不能这么吃喝玩乐,我都快撑不住了……经费倒不至于紧张,可我不能把人手都浪费在他们身上啊……”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随后给你消息……”   陈傲挂了电话,脸色尴尬地看着陈局,喃喃道着:“又是徐沛红在诉苦了,那三位一点也不消停,把她折腾得够呛。”   “呵呵,始料未及啊,当初还担心人家不上船,现在倒是咱们骑虎难下了……陈傲,见们再捋一遍,你说长安这个驻地,是作为一个中转着呢?还是作为一个安全屋啊?”陈局道,这两种区别很大,安全屋是万一之需用,而中转地,是要当藏身之地长期用了。   “应该不是临时用的安全屋,房子是几年前全款买下的,我们搜查的时候,有住过的痕迹,提取到的毛发、皮肤组织,和李从军的吻合……应该在那儿住过,根据冰箱里食物,徐沛红她们甚至查到了超市,购买日期不超过半个月,在去南疆之前,就住在这儿。”陈傲道。   “监控有什么发现?”陈局问。   “恰恰问题就在这儿,徐沛红查到小区监控时,物业才发现,探头早被人做手脚很久了,每天摄到的都是重复影像,有人往监控线上嵌了一个分支……这幢单元能在监控上看到的,和相邻单元影像相同。”陈傲道,这恰恰证明,李从军肯定有问题。   “家里,就什么都没发现?”陈局不信地道。   “探测仪是一寸一寸扫过的,从地板到天花板,到窗棂、卫生间,干净的连一片纸都没有,全程录像的,我仔细看过,一目了然,不可能有藏的东西,这种人也不可能轻易让别人找到他的秘密……肯定有不为我们所知的联络渠道。可也奇怪了,从出事以后,手机就一直是静默的,李从军的随身物品里,可就只有这一个号码啊……这个手机卡也邪了,是去南疆时候,刚办的。”陈傲道。   “那就不对了,应该还有藏匿处,如此这里的长住地,那就应该还有个应急的安全屋,一个搞刺探的,不可能不给自己留后路。”陈局道。   “对,应该是这样……可现在是,无处下手啊。”陈傲道,寄希望于审讯,一直卡着;寄希望于那三位,得了,那三位比嫌疑人还难对付。   “再等等……这个时候,耐心最重要,李从军失联,对方的组织体系肯定要出现断层,这个时候,肯定要想办法接上头……关键,关键还在李从军本人身上啊,对了,小董去了没有?”陈局问。   “去了,这不半路来朝我发了一通火。”陈傲郁闷地道。   “再等等……再等等……”陈局说着,陷入了巨大的烦忧和纠结中,似乎在等董淳洁这员福将给他带来好消息。   ……   ……   “……你看你这人,怎么不说话啊,说话也不会了,咱们见面时候挺拽的么?”   “别闷着了,想吃什么?要不想喝什么?言语一声,我给你准备去……”   “好歹说句话啊,你憋着个死人脸,屁都不放一个,装圣人啊?你是嫌疑人……”   “对不起,我错了……您是圣人,不屑与我们为伍……不屑与我们说话……哎我说圣人啊,您每天吃饭拉屎撒尿了没有?你这意志不坚定啊,要是我,我特么早绝食而死了,你明显不想死嘛……不想死就这么憋屈着活着,累不累啊,不想来个痛快点的?”   “……你大爷的,还真是个死人……”   董淳洁水喝了两杯,话说了几萝筐,而对面在刑具中的嫌疑人,依然是岿然不动,一双死鱼一样的眼睛无神地看着他,那样子老怵人了,现在董淳洁领教到此人的厉害之处了,就这么一个表情,能把审他的都折腾到夜夜失眠。   上特殊手段?   对了,已经试过了,除了催眠自己,他会很轻松地用头撞刑具,或者用头撞墙比比谁硬,然后再来个闭气假死,能把审讯的吓得手都哆嗦,这样重要的嫌疑人要是在谁手里出了事,那后果恐怕得审讯人也得住进来。   从南疆到京城,三周时间,仍然是一言未发。   一个小时了,董淳洁的碎嘴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   两个小时了,董淳洁手托着额头,说得开始有气无力了……   四个小时过去了,董淳洁精疲力竭、口干舌燥地,几乎趴在桌上说着:哎呀,我求求你了,老兄,给点面子说句话好不好,放个屁听个响也成啊……   仍然没有说话,只是那双空洞失神的眼睛里,多了几分蔑视,仍然像往常一样,他一言不发地被带走,走得如闲庭信步,丝毫不觉得这里是深牢大狱…… 第26章 混赖狡计百出   时间:中午十二时。   地点:春华路秦风饺子店。   仇笛驾着车,通过拥挤的市中心,循着指定地点到这个会面的地方,一周了,头回接到徐沛红的电话,说是包小三和耿宝磊都去,一起吃个饭,他晨练完,在早市逛了好久,早早就上路了。   幸福的生活如何呢?看仇笛期待的表情似乎也不怎么样,吃了睡、睡了吃、没朋友没地方玩什么地,一切都要从头开始,咋就觉得这么不舒服呢?每天驾着价值十几万的车,住着上百万的房,花着不是自己的钱,感觉好倒就是好,反正心就有那么点悬。   对,悬,希望这种生活持续到永远,可明明知道它是短暂的,这样生活的属于另一个人,而不属于那位姓仇名笛的,又堵车了,他无聊地关上车窗,开了空调,莫名地有点怀念曾经挥汗如雨的日子,苦虽苦了点,可每天数着攒出汗来的钱,那心里叫一个踏实。他查过徐沛红给的那张卡,里面的余额就有二十多万,不知道是苦逼久了的心态在作祟,还是与生俱来的警惕让他多疑,他总觉得这不踏实的感觉,越来越严重。   “不会是真准备招我执行任务吧?”   他不止一次如是想着,可马上否决了,就真执行任务,也不可能这么高待遇啊?要是牺牲了给这么抚恤还差不多,可也不至于给你房、配你车啊?   想不通,而且关键的是,房不是新房,用过,衣柜里还有衣服呢,衣服口袋里尼马还有没用完的安全套呢。车也不是新车,行程都四万公里了……莫非,这是以前适用3计划保护的知情人用过的?可也不对啊,保护而已,至于花这么大代价吗?还给你这么多钱?   “他马滴,这馅饼来的真没有理由啊?”   仇笛又如是想着,他试过后面追踪,就两个人,防范并不严密,好像就是放任他遛达一样,这又不像保护了,其实对他来讲还用保护?直接钻老家山林子里别说人了,野兽想找到都难……种种想不透的理由,全成了丛生的疑窦,让他心里忧虑以至于食眠都不像以前那么好了。   后面喇叭催着,绿灯了,他下意识地起步,左拐,进了春华路,走了不远就瞅见路牙子蹲着的包小三,哎呀,他乐了,找着停车的地方,远远地挥手,包小三快步跑上来了,没看仇笛,先看看车,然后火冒三丈地骂着:“尼马逼的,怎么就没给我配车,让老子自己打的来的。”   “是不是?给你待遇低了,那一会儿吃饭提提啊……三儿。”   “别叫我三儿,哥叫王骁战……哎对了,你叫什么?”   “李从军……来,重新认识一下,鄙人李从军,在长安做点小买卖,多多关照。”   “名字真难听……嗨我说,你挺滋润的啊,瞧这小衬衫白的、瞧这小皮鞋亮的……你这逼装的,一看就是推销保险的。”   包小三瞅着仇笛干净整洁的装束,酸溜溜地刺激着,仇笛眼光却被另一辆车吸引住了,一辆奥迪,关键不是奥迪,而是从奥迪车上下来的人,那发际锃亮的,能反射太阳光了;那眉眼清秀的,要超过美女的回头率了,他站到路边,随手一挥,那送人的奥迪车走,他腋下夹着一个精致的手包,那气宇轩昂的样子,看得仇笛都不敢认了。   “嗨,那是宝蛋么?”仇笛不太相信地问傻眼的包小三,包小三瞧了半天,不确定地道着:“有点像……应该是吧,再怎么打扮也是个娘炮货。”   两人悄悄地蹙到耿宝磊近前,仇笛盯着,包小三嗅着,冷不丁耿宝磊一回头,哎唷,吓我一跳?   “哇,还真是你?”仇笛惊讶地道。   “嗨,尼马,他开大众就够拉仇恨了,你丫坐奥迪,还配司机了,妈的,这太不公平了。”包小三义愤赶膺地道着。   “得瑟一下呗,单位的车……哎我说,你们俩干什么呢?怎么好好的召集咱们,是不是结束了啊,我真喜欢这种生活啊,不瞒你们讲啊,曾经我过的就是这种日子,我好好回味了一下……”耿宝磊说着,三人互通着各自的姓名,相比之下,还是包小三最差,让三儿那叫一个郁闷。   久别重逢,自然是说不完的话,三人进了这个小小的饺子店,时间却来得早了,可包小三早上根本没吃饭,早饿了,点了两样菜,要了几份饺子,直接就开吃了,此时吃饭的样子也变了,除了包小三还是狼吞虎咽的吃相,那两位都细嚼慢咽,甚至难以下咽了。   “快吃啊,你们怎么不吃?”包小三催着。   “我就住在酒店,还能饿着……咦,仇笛,我有点纳闷啊。”耿宝磊笑着道。   “纳闷这待遇吧。”仇笛直接道。   “对,还是老大理解……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啊,给你吃喝玩乐用度一应俱全,不会没什么好事吧?以我的理解,这叫将欲取之,必先予之,就像设局套肥羊一样,套牢你之前,肯定要让你尝点甜头……这个准则适用于一切社会包括黑涩会,你说呢?”耿宝磊笑着道。   “你不糊涂嘛,怎么还这么得瑟?”仇笛道,正中他的心思。   “嗨哟,不吃不白不吃,不玩白不玩,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总不会比三餐不继更差喽……你说呢三儿?”耿宝磊笑着道。   “那是,这两天把老子玩得都蛋疼了,老没劲了啊。”包小三边吃边道着。   还能玩蛋疼了?仇笛刚要问,小包厢的门响邮,推门进来的徐沛红一身便装,仇笛叫着服务员再添几份菜,徐沛红直接拒绝了,简单,说几句话就走,这三位也是,吃完饭就赶紧各走各的。   这么严肃,三人瞪着眼聆听指示了,包小三第一个放下筷子牢骚就来了:“嗨,领导,不能这样啊,给他们配车配房,凭什么不给我啊?”   “好,就从你开始。”徐沛红一下子怒了,一拍桌子,指着包小三道着:“包括昨天晚上,你八天去了七趟娱乐场所,四天夜不归宿,是不是嫖去了?”   包小三一噎,摇摇头很严肃地道:“不可能,咱怎么能干那事?”   仇笛和耿宝磊憋着笑,没想到徐沛红这么直接,瞪得包小三心虚了,他摆摆手道着:“车不要了还不成?不要败坏人家的名誉成不成,人家还没娶媳妇呢。”   “你确定,我这种身份,会乱讲话?”徐沛红严肃道。   “算了算了。”包小三苦着脸摆手道着:“名誉不要了,你看着办吧。”   还能怎么办?仇笛和耿宝磊终于喷笑出来了,徐沛红脸色严肃地转向另外两人,再一指耿宝磊道着:“你比他更差……八天你交往了十二个女人,和其中九位一起吃过饭、甚至在一天时间了约会过三位,其中有两次把两位直接带回了酒店……八天里,你一共消费了两万八千块,平均每天要花三千多块啊。”   仇笛愕然了,现在确信,耿宝磊前身绝逼是个败家子。   包小三痛苦地一拍额头道着:“哎呀妈呀,那我脸红什么,简直亏死我了。”   耿宝磊脸上谈谈地笑着答道:“既然您能查到我的前身,那我就没必要装了吗……我以前就是这样生活的,购购物、泡泡妞、逛逛酒吧,碰上来电的,你情我愿的,这不违法吧?……您别生气徐领导,实在不愿负担这部分费用,我自己掏得了,我不欠组织的人情哈……”   这话把徐沛红给呛得,愣是憋回去了,她没再往下说,又看向了仇笛,仇笛直接自己讲了:“您不会也挑我毛病吧?卡里一分钱没动,车加油都是自己的钱,房间里任何东西都没有碰过……女人就更别说了,我还没机会认识呢。”   哎呀,这差别怎么这么大涅,耿宝磊由衷地赞了仇笛一个大拇指,慎独到这个份上,那才真是洁身自好,不过他不喜欢,他还是喜欢包小三那货。可不,两人看仇笛,都是鄙夷的目光。   “他们俩毛病大,这不假。”徐沛红一指仇笛道着:“但是你的毛病更大……胡吃海喝乱接触陌生人不对,但像你这样,不消费不花钱不抛头露面,更不对……所以,据我观察,你是表现最差的一个。”   “啊?我……最差。”仇笛惊呆了。   耿宝磊和包小三笑翻了。   “一个男人,不喝酒、不找女人、甚至不出门……每天就煅练,除了跑步出门的时间都不多……你们说,这正常吗?”徐沛红问。   包小三和耿宝磊齐齐摇头道:“不正常。”   “这不就对了,让你过正常生活呢,你别把自己整得不正常了啊……你们俩也得注意点,你们俩是正常的太过了,这叫过犹不及,对不对?”徐沛红道。   “对,领导英明,那我少去几趟,其实我都烦了,没意思……还是宝蛋舒服,泡良家多有情调。”包小三道,耿宝磊眉眼一飞就说随后教你,两人一得瑟,气得徐沛红是直翻白眼了。   仇笛似乎窥到了点什么,他笑着问:“领导,召我们就说这事?”   “基本就是提醒一下,另外给你人三人制订了活动范围图,要去的地方都标注了……特别是你啊,李从军同志,不能老闷在家里……咦,对了,有几次你把电话扔在车里,跑那儿去了?”徐沛红随意问。   “没跑哪儿啊,我试试后面跟我的,有没有保护能力。”仇笛笑着道。   “结果呢?”徐沛红好奇了。   “勉强吧,就两个人……好像是新手,还跑到我车跟前看。”仇笛道。   这话听得徐沛红脸上起黑线了,侦察员都露馅了,敢情人家是故意的,仇笛看人家不悦了,赶紧解释着:“钻胡同跑巷子找人,我们是专业的,你就什么侦察员都没我们跑得多。”   “专业?什么专业?还训练过?”徐沛红愕然道。   包小三一笑揭底了:“送快递呀?哪个旮旯犄角你不得去啊。”   耿宝磊和仇笛又笑了,这谈话算是不能愉快进行下去了,她把标注好的地图扔给三人,看样子就准备走了,这个机会仇笛可不敢放过,拦着问了句:“徐领导,您是不是有什么忘了安排了?”   “有吗?我还需要你提醒,该安排什么还用你说?”徐沛红不悦了。   既非下属、亦非同行,仇笛可不客气了,直接说着:“您别让我们像没头苍蝇乱转啊,有什么您直说,我怎么觉得这不像保护我们啊?”   “哟,看出点什么来了?说说看。”徐沛红突然笑了,像是已经有了准备。   “我不懂您什么三号预案,可我好歹知道,不管什么预案也不能放任他们俩吃喝嫖赌才对啊?你给我安排的住处莫名其妙,即便是单位为了应付此类事件准备,不能连衣服和安全套也准备上吧?还不是成盒的,用过几个……账上的钱更奇怪,有零有整……还有酒柜里的酒,有些是年份不短的高档酒,还有国外的酒,您保护简直到呵护的程度了啊……现在又安排我们的出行路线,我怎么感觉,不对劲啊?”仇笛道。   “感觉出什么来了?”徐沛红笑着问。   “感觉,我们本人好像没这么大价值……我们这个名字似乎价值不小。你这好像不是给我们改头换面,而是让我冒名顶替啊。”仇笛道。   “那你说。”徐沛红凑了凑,笑着反问着:“这些都是为什么呢?”   “答案在你那儿,你问我……为什么?”仇笛火大地道。   “错,答案我不知道……不过你可以找,卡里的钱就是报酬,可以随便花,你要找不到答案,我估计你花得也不踏实……想不想试试,你这个名字背后,连接着一笔巨大的财富。”徐沛红笑着道,对商业间谍,最好的诱惑就是直接告诉他利益。   “那我们的名字?”耿宝磊问,好奇心起。   “都有……对了,耿宝磊、包小三,从今天开始你们的经费就停了,自己想办法啊……还有,仇笛,你要不想花,不想呆在这儿,李从军的东西我们就全收回来了……下周我派人把你们送到陕北乡下,那儿地广人稀的,肯定没有危险,也用不着我们保护你们了……哦,别送了,就这么大事,时间紧,任务重,该加快速度了啊……”徐沛红说着,出门冷不丁回头直对耿宝磊和包小三道着:“哎,要不算了,耿宝磊、包小三,先把你们送乡下?”   嗯,绝对不去,耿宝磊和包小三头摇得像拔郎鼓,丝毫不觉得无意中上道了。   “那你们赶紧合计合计……有发现直接联系我,从今天开始,你们可以在一起……别说我没提醒你们啊,难度相当大,要不是看在你们作过贡献的份上,都不会给你们机会,这笔财富要是找到了,报酬是次要的,没准直接招你们进国安都有可能……别送了,回去吧。”徐沛红出了门,拦住了送她的包小三和耿宝磊。   人一走,两人急匆匆回来,一左一右靠着仇笛,两眼炯炯有神看着仇笛,仇笛语重心长地说了:“那钱不好花。”   “管逑他呢,先花了再说,一人一份啊,想独吞可不成。”包小三严肃地道,在这个上面一点都不含糊。   耿宝磊明显心动了,他劝着仇笛道着:“试试看呗,说不定是个贪腐分子藏的钱,那要找着,随便截留点都够咱们潇洒好几年了。”   “你的脑子全长女人奶上了?贪腐分子还需要国安对付?这明显是找冤大头办事呢。”仇笛不屑地看了他一眼,心里疑念丛生,不过却像得到一个确定的答案了,反而悠闲悠哉地吃上了。   “那咋办,你说句话啊。”包小三道,很快就要回到苦逼状态,为什么就那么不愿意呢。   “对,听你的。”耿宝磊道。   “咋办我不知道,不过我知道……”仇笛笑了笑,眼睛瞟了瞟,坏坏地道着:“这钱,多少能花点,花点留点,办不办是态度问题,能不能办了那是能力问题,我们态度没问题,但能力有问题,总不至于把我们怎么着吧……这就像咱们收定金,活没干成,尾款就算了,不能自己垫钱吧?”   哦,明白了,三人眼珠子转悠着,这个消极怠工白吃饷的计划,很快完善到无懈可击了……   ……   ……   效果简直是立竿见影,当天徐沛红就得到了李从军的银行卡里取现十万的消息,这钱她不心疼,本来就是嫌疑人物品,要能钓到鱼,再大的代价也不在话下。   本以为三人主观能动性调动起来了,不料接着就发现南辕北辙了,三人仅仅是装模作样地按照指定路线走一圈,然后钻商场购物的、下馆子开吃的、游乐场去玩的、景点观赏的,哦哟,不知道他们找什么,可把后面追踪的侦察员给找得满头大汗,更恶劣的是,仇笛还买了几条烟贿赂侦察员了,递烟的时候严肃地道:哥你别跟着我们了,你已经暴露了,万一有危险,我照顾不到你啊。   这事气得徐沛红两眼发黑,那危险的地方是指,去体育馆和一帮学生组队踢球去了。   又过了三天,三个人吃喝上了个档次、行头换了个遍,徐沛红才省悟,这几个货是根本就不想上贼船,而且还想把贼坑一把呢。   于是坚持了不到一周,徐沛红在电话里气急败坏地诉苦着:“陈处呀,赶紧把这几个害虫弄走啊,我受不了了,我真受不了了,还钓鱼呢,快把我当鱼啃了……那我能怎么办?轻不得、重不得、不轻不重又要不得,您那办法不管用,这几个每天逛得玩得筋疲力尽,回头还跟我表功汇报去哪儿哪儿找了,我能说什么啊……我算看出来了,这几个比间谍难对付多了,间谍都比他们要脸……”   陈处长的回复是,再坚持一下,要有耐心,他们是普通群众更要注重思想工作,得说服教育,有困难自己克服,不能老往我这儿反映。   哎呀,把徐沛红郁闷得,又发现了一位比那三位更不要脸的…… 第27章 邂逅安知祸福   京城,长安街108号。   一座不起眼的楼宇,透过这里的窗户,能看到街上来往拥挤的车流,那些陌生的车和陌生的面孔,即便在这里呆得很久了,也找不出那怕一点熟悉的感觉,只有街树是熟悉的,戴兰君心里莫名地有点替那几棵叫不上名来的街树可惜,这么些年,一直忍受着尾气、雾霾和喧嚣的催残,真不知道它为什么,还那么挺着。   “小戴,还有什么收拾的。”老董回头问了句,却发现戴兰君若有所思了,他愣了下,没敢催。   这里是国富通信信息公司,披着公司外衣,录属GA局下属的单位,不过行内都知道,这里是大部分犯错失误、坐冷板凳人员的去处,需要做的工作就是点个卯而已,这个几乎被遗忘的地方,因为董淳洁和戴兰君双双被调回局里的缘故,反而成了全局讨论的热点了,老董脸上带着傲色,明显还没有从这次咸鱼翻身的震奋中清醒过来。   是啊,足够震奋的,都以为自己会老死在这个岗位上了,谁可曾想有一天,能在跌倒的地方站起来,让所有的人刮目相看呢,老董坐到了他的位置,又一次寻找着即将上位的感觉,那踌蹰满志的,几乎要有君临天下的气质了。   “你有病。”戴兰君回头时,又看到老董这样子,她愤愤说了句,然后强调道:“不能治!”   “嗨……这是怎么了?”老董被刺激到了,愕然问着:“怎么做了几天心理治疗,反而比以前还不正常了?落难时候,你好歹还叫声董主任,不能眼看着就官复原职,重振雄风了,你才给我脸色瞧吧……对了,你别记恨那事啊,我心里已经很愧疚了。”   说的是任务的事,戴兰群皱皱眉头,严肃地问着:“哎,老董……你成功地把我对你的尊重和信任挥霍一空了啊,足足五年,直到最后一天,你才告诉我是怎么回事,然后结果就是,万一要开追悼会,我照片和你的照片挂一块是不是?”   老董脸上难堪了,他喃喃地道着:“哎哟,这不没事吗,这不马上好日子就来了么?”   “你觉得,对我而言,还有好日子?”戴兰君有点失望地道,不经意地动了动伤处,戴着丝质手套的右手,僵硬的拇指处,已经是永远的伤痕。   “我真不知道怎么补偿你,如果我知道,我一定办到……小戴,这辈子我谁的也没欠下,就欠你的。”老董郑重地道,戴兰君翻了他一眼接上了:“……是不是,下辈子作牛作马来还啊?你想得美,你还和我想成俩口子是不是?”   这把老董刺激的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瞠然接不上来了,看着戴兰君有点笨拙的用一只手收拾东西,老董又是于心不忍了,他起身帮她收罗着,不时地瞟着戴兰君的脸色,半晌弱弱地问着:“你是怎么了?我怎么觉得不对劲啊?……是不是和小俞有问题了,哎我可什么都没跟他说啊,选择权在你……”   戴兰君被老董的八卦样子气得一笑,扭头不语了,她叹了口气,又踱到了窗前,刚刚过去的经历,回想起来那么的荒唐,可却荒唐的让她激情澎湃,可一回到正常的生活中,那些澎湃的激情,又经得起多少琐碎和烦闷的消磨?   “别光问我的事,案子的事怎么样了?”戴兰君转移着话题。   “案子啊,欲说还休呐!”老董的碎嘴开扯了,边放东西边扯着:“这是历年来直接抓到的,一个重量级人物,车上的制式武器、陀螺经纬仪、GLOMASS接收机,都是尖端产品,连军方也派人来交涉了,想参与审讯……至于咱们同行吧,想把脑袋削得比针头还尖,往进钻的人多得去了,每天至少开三趟会,会议记录摞了一砖厚了,就是商议审讯方案……嗨,那个嫌疑人也真特么争气,到现在就是屁都不放一个,都没搞清楚人家是谁。”   老董的幸灾乐祸源于对自己职业的无奈,戴兰君可看不惯他这嘴脸,直道着:“审不下来,你的事也没法定性,瞎高兴什么呢?”   “我有什么可高兴的,现在想想,倒真不如眼一闭腿一蹬,耳根子清静啊……安逸是一剂毒药啊,每天迎来送往、文山会海、歌舞升平的,关在这个小圈子,那知道外面的凶险啊。”老董无奈地道,顿悟后,有顿悟的痛苦,相比之下,倒不如难得糊涂。   戴兰君对此言也颇有感触,真正生效的X计划,一直被雪藏着,真正接触到间谍的行动人员,被安排休养、心理咨询。其用心良苦,作为底层人员岂能不知?   她有这种涵养,可没有拱手于人的度量,轻轻地问了声:“看来,我们是没机会参与了。”   “多少人巴着审出点东西来捞功呢,要不费那么大力气把从乌市解押回来?不管怎么说,谁也不敢再叫我草包了……有这出杠顶着,我就出入部里,腰杆也是挺的。”老董拍着桌子,得意地道,戴兰君却是问着:“那三位,局里有什么处理意见?”   “还没有,不过别期待太高。”老董心里跳了跳,换着话题道着:“*7年,陕省发现一个非法测绘的间谍,是当地两个贩菜的菜农无意发现举报的……你知道最后的处理结果吗?”   “什么结果?”戴兰君问。   “市GA局出面,登门感谢……然后,每人发了一千块钱奖金。”老董笑着道,眼瞟着戴兰君,这个结果就像一个很有笑点的故事一样,让戴兰君也情不自禁地笑了。   两人相视而笑着,可不料戴兰君毫无征兆地脸色一敛,严肃地道:“老董,我再问你一句,那三位,怎么了?”   “没怎么啊?”老董愣了下。   “我一问你就开始转移话题,你不转移我还看不出来。说吧,肯定是有事了,你也可以不告诉我,就当我不认识你个倒霉货……看我干什么?这辈子你就当了局长,我也是这口气,你爱咋咋地。”戴兰君道,明显地看出老董的不自然来了,莫名地让她心揪。   “这丫头,怎么不学好,跟包小三学着青皮了。”董淳洁愕然道。   “快说,不说我走了。”戴兰君转身就走。   “别别……我说……他们仨被滞留在长安了,徐沛红负责李从军疑似线索的查找,把他们仨都用上了,仇笛冒名顶替了李从军,等着钓鱼。”老董言语飞速地道。   咯噔一声,戴兰君的脸色徒变,咬牙切齿地说了句:“无耻!为了点功劳,他们是什么也不顾了。”   “等等,你先别生气……听我慢慢道来,事情不像你想像的那样,这回有人可出洋相,被他们仨给钓住了,管吃管住管嫖管花……哈哈……我跟你讲啊,刚发现这事我都很气愤,直接奔陈局那儿质问了……哈哈……你猜怎么着?为难的根本不是他们仨,而是那些准备算计他们仨的,全给算计进去了……不信你去找陈傲去,那家伙现在不傲了,脸比死了爹妈还难看……哈哈……”   老董十分没品的拍着大腿,一如办公室的婆娘掰扯八卦一般,给戴兰君讲着另一地的故事,听得戴兰君瞠目结舌,哭笑不得……   ……   ……   “右拐……好像是右拐。”耿宝磊看着地图道。   “尼马,路盲,还不如我文盲呢……前面岔路走。”包小三道。   “那是单行线。”仇笛道。   “傻X,车又不是你的,还怕罚款啊。”包小三提醒着。   “哦,也是。”仇笛想通了,加着油门,趁着车少,嗖声钻过去了。   目的地,金香鲍国际美食,等找到泊车位下车,这里已经是车满为患,仇笛回头时,瞅到了一辆无处泊放的长安商务车,被保安撵走了,那样子让他都笑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哎呀,咱们这吃的可真辛苦啊,路上就得俩小时。”包小三笑着道。   “还有更辛苦的,跟了咱们几天了,都没吃上……走喽。”耿宝磊得瑟地道。   衣服换了,耿宝磊给挑的,中档品牌,几万块说少不少,说多也不多,真可了劲花,连身行头都置办不全,不过对于他们三已经是鸟枪换炮了,手机换爱疯了、上装换杰尼亚了、手包换法尼亚了、鞋换花花公子啦……有道是人靠衣装马靠鞍,这么一换,三人同行,还真像一对半坑爹二代,坐下来,包小三一捋袖子,任性的就是一句:“点什么点啊,拣贵的上。”   服务生一笑,耿宝磊赶紧接过菜单,很优雅地点了几个菜,打发走服务员,刚要说包小三,这货把袖子别起来了,他赶紧伸手告诉他,挂到椅背上,不要老别袖子,这么好的西装,都被你穿出地摊风格来了,早知道给你买个山寨货得了。   “对啊,三儿,你得提升一下品位啊,不能穿什么也掩饰不住你身上二流子的气质啊。”仇笛笑着道。   包小三挂好衣服,服务生直接上来给他客气地套着衣套,这周到和细致,即便装逼数日了,还是有点不适应,特别是不适应那俩位对他的挤兑,他说了:“你们少忽悠我,有钱才是爷,人就光着屁股进来都是行为艺术,心里踏实……咱们没钱的,穿得再好,你心是虚的啊。”   “哟,学问有长进啊,三儿。行为艺术用得不错。”耿宝磊笑着夸了个。   “确实长进不小,都知道行为艺术了。”仇笛笑道。   “嗨,都别瞎高兴啊,我还真觉得心虚,越来越虚……咱们可一人花了人家好几万,不怕人家找后账吧?那戴大檐帽的可没几个好鸟啊,他们能是吃哑巴亏的主儿?”包小三又想起这茬来了,一说耿宝磊也有点心虚,大凡见钱就花了,花完一般都是这种心虚状态,他看着仇笛,不确定地问了句:“好像没反应啊?差不多应该把咱们打发走了吧?”   “是啊,我也纳闷,不会让咱们花完才走吧。”仇笛笑着道,判断失误,他的心其实也有点悬,理论上折腾成这样,早该被撵人了。他又一次掏出来了徐沛红给的地图,一铺开给两人说着:“这真没什么啊,碑林区、芙蓉路、赛格电脑城、还有一个长安大学,再加一个体育馆……没啥转悠的啊?咱们确实转悠了,她不能说咱们拿钱没办事吧?”   “好像也是……我这儿更没什么,就标了个芙蓉园,那里面是个谈恋爱的好地方,原来就是一处公园。”耿宝磊道。   “就是啊,都是繁华区,藏什么财富,这不哄三岁小孩么?”仇笛道。   “可是……以徐沛红的身份,不可能开三岁小孩的玩笑啊?”耿宝磊逆向思维着。   “那这里面就应该有内情了,似乎是……”仇笛使劲想了想,对着两人期待的眼光道着:“咱们这个名字可能真的很特殊,以徐沛红的身份考虑,不会是让咱们冒名顶替什么嫌疑人吧?咱们肯定找不到,可万一对方有同伙,很可能找上门探个究竟啊……你们说会不会是这样?”   “有可能,你把人家车开了,房子住了,卡里钱也花了……哎呀妈呀,这得卸胳膊砍腿才能解恨啊。”包小三道,说得他愣了下,如果确实如此,似乎情况不妙,他道着:“要不咱们直接跟徐老太说,直接走得了……别花俩钱,回头被人整个半死。”   “花人家这么多,拍拍屁股就走了,多不好意思啊。”耿宝磊道,他看着菜上来,邀着两位动着筷了。   美食当前,危险又放到脑后了,讨论暂停了,三人享受着蟹虾鲍鱼,偶而停箸,金碧辉煌的装饰下,环伺皆是气质优雅的男女,偶而双双对对喁喁私语,让三人都似乎有一种迷失,就像身处在黄粱一梦间,舍不得醒来。   “哎……我怕这回回去,再吃不了地摊早点和拉面了。”包小三放下筷子,意犹未竞地道,对于这种生活,莫名地有点留恋。   “会有的,一辈子三穷三富不到头啊,我想有一天,我们会过上这种生活的。”耿宝磊意气风发地道。   “就装个逼,别当真啊,又得花一两千……这么贵,吃过肚子就拉茅房了,我心疼啊。”包小三道。   正吃着的耿宝磊被恶心到了,他咬着嘴唇瞪着包小三,气愤地道着:“你是不准备让我消化是不是?”   “吃吧吃吧……我不说了。”包小三拱着手,不逗他了,侧头看仇笛时,仇笛似乎若有所思地忘记吃了,眼睛深沉地看着前方,身体僵硬地直着,眼光是那么的迷茫……肯定在想问题呢,处的时间久了,包小三对他已经有一种盲从了。   嗯,不对,他为了舌尖轻轻地伸手舔舔下唇呢?美食就是眼前,还有什么让他流口水的?   包小三顺着他眼光看过去,真相大白,这货正在看一个妞流口水呢。他脚踢踢耿宝磊,眼睛示意着,两人一瞧,哟,还真是,那女人稍一动,仇笛就跟着动,那女人稍一笑,仇笛就跟着微笑,两人间像有一条无形的线牵着。   是位长发如墨、玉臂轻露的女人,鹅蛋形的脸,显得庄重而亲和,偶而一笑,露着一圈整齐的贝齿,那笑容像有着某种魔力,连耿宝磊和包小三也被感染了,就像瞬间心里的龌龊被荡涤一空似的,自眼到心,只镌下这么个难忘的倩影。   “极品啊!”耿宝磊忧郁地道,长舒了一口气。一般得不到的,他都是这种口吻。   “可有主了啊。”包小三小声道,和那位女人相对而坐的,是一位高大帅气的男生,就两人说笑的样子,包小三都能判断出来,绝对不像他们仨是出来装逼的。   “恨不相逢未穷时啊……要放当年,哥绝对买幢别墅把她养起来。”耿宝磊痛悔地道,沦落到这一步,实在在有心无力了。   “你这人太自私了……哥要有钱了,包几个这样的,日完都送给你啊。”包小三大气地道。   “闭嘴!”仇笛突然间开口了,他很严肃地低吼了声。   两人不解了,看美女YY一下,怎么像生气了,仇笛翻了两人几眼,也像耿宝磊一样忧郁地道:“我认识,我大学时候同学。”   哇,耿宝磊刚想说介绍一下时,猛地想起来了,他听管千娇说过这事,好奇地问着:“就是你那什么什么?初恋没恋着的情人?……不是出国了吗?”   “我不也纳闷吗?她怎么来到长安了,莫非是冥冥中注定,今生还要相逢?原本以为会相忘于江湖,可为什么蓦然回首,又重见她的凝眸……不用去记忆中寻找曾经的模样,因为我们彼此,从来就没有遗忘……”仇笛花痴一般,喃喃地道。   包小三怒不可遏地斥着:“说人话!”   “意思就是,这是我当年想上,没机会上的妞……现在看见她和别人在一起,我特么郁闷啊!后悔啊!明白了吗?”仇笛恶狠狠地道。   明白了!   两人凛然点点头,一想这货勾搭戴兰君的样子还装情圣,怎么就一点都不同情呢?   ……   ……   “哈哈……你是不知道啊,把陈傲给气得,脸都绿了,我估摸着,关着办公室门就骂娘呢。他们以为那仨是儿童团成员呢,哄两句就上路……呵呵,丑闻,我告诉你,这要捅出去绝对是丑闻,该没收的违法资金,全让他们付给包小三嫖去了……哈哈,开天辟地头一回啊,我估摸着,那仨快把徐沛红整哭了……”   老董端着两个箱子,且说且笑从电梯里出来了,这三个混球办得事,怎么就让他大快人心呢?   戴兰君倒没有意外,要是那仨老老实实听别人的才让她意外呢,她看看四下无人,小声地问着:“为什么搞这么一出啊?”   “那没办法啊,李从军不开口,蓝骁战又是竹筒倒豆子,他这一分支收罗干净了,想往深里挖,只能期待从李从军身上得到消息了……可这种事,人家也不是傻子,那工作方式不比当年的地下党差,那有那么好找线索啊?”董淳洁道。   “是啊,这种事都是单线联系,一旦中断,只要有一个抗得住,那线索整个就断了。李从军失联这么长时间了,对方肯定意识到出事了……既然出事,怎么还可能去主动联系?”戴兰君分析道。   老董且走且说着:“还有一种可能情况是,李从军身上干系重大,对方不得不铤而走险查明实情,那样的话,就和冒名顶替的对上火了……反正是水搅浑了,双方都不知道情况,连第三方也不清楚他们扮演什么角色,就看谁吃不劲露头了。”   “那样的话,仇笛他们岂不是危险了?”戴兰君驻足不前了,神色忧虑地道。   “也许有,也许没有……我本来对这事也反感,觉得我们毁了他的生活,可陈局讲,他们这生活,毁就毁了,毁了倒等于重生……我想也是,说不定有机会了,真能争取个好出身……”董淳洁瞟着戴兰君,说心里话,有点喜欢那位洒脱不羁的小伙子,最起码比单位里那一些一个模子里出来的强。   “李从军的事是人家根本没防备,他在暗处……现在颠倒过来了,他人傻乎乎站在明处当靶子,真要碰上那些训练有素的人,你觉得他们有机会?”戴兰君瞪着眼,忍不住要往最坏处打算了。   “撤不回来啊……这事不是你我能左右得了的啊。”董淳洁难堪地道。   戴兰君欲言又止,悻悻然呼了口闷气,气咻咻从董淳洁手里拿回自己的东西,快步出门厅了,老董追着,出门他哟声就停下了,然后故作不见,绕着道走。   一位男子拦住了戴兰君,急急地要说什么,两人像言语不和,又象争执什么,转瞬间,戴兰君拂袖走了,把那男子扔在当地,这其中原委老董生怕夹在中间,急急地往泊车处走,没走得了,那男子追上来了,一手拦着车门,不客气地挡着他,直勾勾看着他,像是兴师问罪的样子。   “怎么了,世诚?发这么大火?”董淳洁嬉皮笑脸道。俞世诚,戴兰君的正牌男友,弄别扭了。   “老董,你别跟我装啊,兰君到底怎么了?”那男子气愤地道。   “什么怎么了?”老董纳闷地表情问,真叫个无辜啊。   “你说怎么了?三两个月没消息,从回来她都不理不搭我……好好的一个人,让你带出去,就成伤残回来了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怎么感觉她回来,和变了个人一样?”那男子愤然质问着。   “我们什么身份,您应该清楚,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可能乱讲啊。”董淳洁为难地道,只能用这个借口了。   “你少装,我怎么觉得你就有问题呢?兰君原来在内务上挺好,你把她忽悠到你这破地方……嗨,我可提醒你啊,老董,我们俩成不成那另说,要是我发现你撬我墙角,我可跟你没完……不信你走着瞧。”那男子愤愤威胁了董淳洁一句,气忿地擂了老董的车一拳走咧。   “啊?这什么跟什么嘛,和我有什么关系?……这个混球办的好事,屎盆子怎么着就扣我脑袋上啦?”   老董给气得,搁那儿站得那叫一个欲哭无泪,好半天才憋了这么一句自言自语。   ……   ……   此时,此刻,仇笛的眼睛还不离那位女人的左右,即便是满座美食,也勾不起他的兴趣了,他像踌蹰,他像犹豫、他像紧张、又像激动、也像羞赧,种种负面情绪,复杂地化合在一起,估计连他也说不清自己此时此刻的感觉。   “哟,你咋这么激动呢?看来不是一般人啊。”耿宝磊发现了,喃喃道。   包小三也发现了,摇着手指晃晃,瞠然道着:“我明白了,这丫不嫖不泡,其实就等着找个极品美美放一炮呢。”   “你别扯……恶心不恶心。”耿宝磊踢了他一脚。   “啧,男女之间最终还不归结这种事上?”包小三道,耿宝磊不苟同的回敬道:“他这绝对是曾经爱过,刻骨铭心地爱过。”   “那还不这么一回事,爱过没上过,就这么郁闷;要上过无数次,他躲都来不及呢。”包小三道,啊一声,声止了,仇笛夹着块带刺的鱼肉,直接把他嘴塞住了,他吃着嘟囊着,不管逑你了,你郁闷着吧。   仇笛烦燥地坐不安了,耿宝磊小声问着:“喂喂,她好像瞟过来一眼,好像根本不认识你啊?”   “还不都怨你?你又带我作护理,又给我设计形象,把我个纯种屌丝变身成高富帅了,人家还能认出来吗?”仇笛瞪着他,埋怨上了,他没主意了,问着耿宝磊道着:“怎么办?”   “啊?什么怎么办?人家约会,你插一杠?”耿宝磊该着郁闷了。   “前世五百次回眸,才换今生的相遇……这是缘份啊,我错过了,可没地方再找她了,那时候我就恨我自己,没胆量说出来。”仇笛喃喃地道,他看着耿宝磊,耿宝磊翻着白眼:“前世五百次回眸都没看上你,今生你还想有什么指望?没发现老大你还是一文青啊。”   “还尼马说,就是因为文青太相信爱情了,才什么也没落着……我那时候还傻逼的想了,两情若是长久时,又何在朝朝暮暮……结果没过几个朝暮,就再也联系不上了,啧……”仇笛懊丧地道着,追忆逝去了青春,为毛会有这么多的遗憾呢?   “我以为你对戴兰君动情了,结果不到一个月,你就准备移情别恋?”耿宝磊不相信地道。   “你一周换了十二个女人约会,你说我?还有你,你一周去嫖了七次,你也好意思说我?我就喜欢她,怎么着?我也喜欢戴兰君啊,又怎么着?”仇笛梗着脖子道。   “不怎么着。”耿宝磊道。   包小三不屑地斥着:“问题不在你喜欢谁,在你喜欢上的,都不好上啊?叽叽歪歪多费功夫。”   “去去,你一边去……宝蛋,帮哥一把,你看……怎么着……”   “再搭上线,寻机会重叙旧情?”   “对!”   “这个简单,你没发现,你现在的样子,比较适合泡妞吗?你这样……制造一个巧合,什么也别说,勾起她的好奇,然后再慢慢来……”   耿宝磊附耳教着,仇笛甩手啪声一个漂亮的响指,服务生礼貌地上来了,买单,对了,再给那一桌,上瓶红酒,一块结账。   第二步骤,走,抓准时机,在结完账,那一桌已经送上红酒,服务生躬身告诉两位时,那女子诧异地抬头,然后恰好看到正优雅地装X走向门厅的仇笛,仇笛微笑着向她示意,绅士地打了个招呼,那女子认出来了,和男伴说了句什么,快步奔上来了。   “怎么会是你?”她兴奋地看着仇笛,一笑间,仿佛满厅春色荡漾。   “我也不敢认你,就送了瓶酒试试看,到底是不是你。”仇笛笑着道。   “哟,你变化挺大的啊……呵呵,咱们有几年没见到了?”   “四五年了,你变化也挺大的?怎么到长安了?”   “留学回来,就到长安求职了……你呢?”   “瞎混着呗,找不着工作,就做点小生意。”   “肯定还是你自己的原因,太自由散漫,不过自己给自己当老板也好,省得看别人脸色。”   “呵呵……好像是……哟,不好意思,您还有伴呢,我……要不改天聊吧,我和朋友一起的。”   “好啊……我给你留个电话,有空来玩啊,我也是刚到这座城市……”   两人愉快地交谈着,成功地达到了留下联系方式的目的,仇笛尽管心态不怎么平衡,不过表现地很绅士,向那位男伴挥手致意,美女直把他送到门口,挥手作别。   疯了,乐疯了,仇笛在车上狂笑、跺脚、拍大腿,得瑟到无以复加,耿宝磊和包小三看这货神经失常了,相约着把他扔回去,出去玩不带他了……   对了,除了撩拔了仇笛冷静的神经,还有一个更严重的后果,徐沛红即时就收到了侦察员的消息,居然有人主动跟仇笛接头了:   很快查到了确切消息:庄婉宁,女,27岁,系留学海归,现在任职于长安大学。   还有一个男的更可疑:马博,系长安市博识咨询公司的经理,主要业务包括海外置业、移民、留学咨询等等,且不说人,这职业就引起了徐沛红巨大的兴趣,两人吃完饭离开的时候,已经进入了被监控的视线…… 第27章 沉迷不知铸错   又错了!   徐沛红接到庄婉宁和马博两人的背景及详细资料时,知道自己又一头栽坑里了。   庄婉宁和仇笛是大学同学,资料显示,她是一年前学成回国,并随父亲移居长安,在长安大学谋职,英美文学的教师,祖父曾任职于副省级领导,父亲是长安大学的外聘教授,书香之家,历史清白的像一张纸。而和她在一起马博,经电话监听发现,是她的一位追求者,而马博的家世也很难找到疑点,父母均就职于国家行政机关,不大不小的科级干部,一个劳动保障与社会就业局、一个在民政局,均非要害部门,相比之下,父母倒还没有儿子风光,年年轻轻就闯下了一片天地,博识的海外置业及移民,在长安也算小有名气。   当天是马博和庄婉宁两人后到金香鲍餐厅,之后又是主动搭讪仇笛,这消息把徐沛红兴奋了三天,结果当头仍然是一瓢凉水,他咬牙切齿地看着资料,一副气无可泄、无计可施的表情,还有更郁闷的,本来没毛病的仇笛自打见了庄婉宁,也窝不住了,成天介往长安大学跑,据侦察员汇报,他和庄婉宁发生“偶遇”已经不止一次了。   不用想也知道,见猎心喜了。   这倒不在徐沛红的考虑范畴,但恰恰的她天天考虑的事,影都没见一个,无所事事的一天又一天,现在也邪了,上头也不追,就这么耗着,她可耗不住了,拿起电话,问着技术部的,放下电话,干脆起身下楼,往地下一层走。   当时参战观摩的惊心动魄还在眼前,她实在无法原谅自己就这样劳而无功地收场,陈处长对这里是寄予厚望的,通过“李从军”的消费卡查到长安,找到落脚地时,她都感觉似乎是受到了幸运女神的青睐,任何一个嫌疑人,那怕是训练有素的间谍,也不可能一点痕迹都不留下,那怕找到一点,她知道意味着什么?   俗点讲,加官进爵;雅点讲,那可是职业生涯上最辉煌的一笔。国安成千上万,一辈子能碰到真正间谍的机会,并不比中个大奖的机率多。   电梯驶到地下一层,刷门禁进门,几位忙碌的技术员头也未抬,监听、信号分析剥离、网络大数据渗透,长年累月的忙碌让这些人看见谁都是麻木的,包括她这位局长,他径直走到一个隔间,敲响了刘处的门,应声而进时,看了无数遍的东西,就在桌上。   刘处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从参加工作进入这里就没有挪过窝,他挥手屏退了技术员,人走徐沛红追问着:“还是没有发现?”   “没有……这就是一台普通的DELL笔记本电脑,我们已经拆成零件查过不下四回了,加上昨天开始的,五回,主板、芯片、存储、包括硬盘数据恢复,什么都没有,就是点零件的报价,他是销售南北桥芯片的,生意不多,可查的就那么几桩,量也不大,明显是个掩饰,这个赔钱生意根本支撑不起他这么大的消耗……”刘处严肃地道,桌面上,还有一堆未装机的零件。   另外一堆,他说着:“这个里面更没有,就是一块普通的表,机械式的,没有安装任何电子设备,而且是一块老式的表,走时都不准。”   徐沛红看看那块也被拆了的表,她突发奇想地问着:“会不会用一些很老派的手法?我是指如果没有任何现代通讯技术支撑的话?”   “应该有我们没有发现的渠道……非法测绘形成数据,低的几兆,大几百兆,直接传输,它逃不过我们国安的在出局中继上的过滤器,特别是一些敏感数据……但是仅仅这个方式可堵不住,传统邮件、包裹、海外交流人员的随行物品,任何一个东西里,夹存点数据太容易了……比如就全国的测绘数据,现在用一部普通的手机就能完全存储得了,如果他带到境外,那谁也无计可施?这也正是非法测绘屡禁不绝的原因,非法人员想靠这个赚钱太容易了,他们根本不管什么政治目的经济目的。”李处唠叨着道,拿起了一个吊坠,李从军身上的,给迷懵的徐沛红解释着:“这个没法拆,不过也扫描过几次,就是一块琥珀石。”   “李处……以您的经验看,这和我们抓过其他涉及境外间谍案件的人员,有什么不同?为什么一点痕迹都没有?”徐沛红道。   “一个间谍,都是双面、或者多面人格,这就像强迫症一样,他们会从日常生活开始,把几种人格完全剥离,需要用到那一面的时候,就摇身一变,成为另一个人……而我们找到的,是他用于隐藏真实面目的一面,找不到很正常,要那么简单,就不会潜伏在我们身边这么久了。”李处道。   “可从那儿能打破这个僵局呢?对你,这事不用保密,抓到的这个人神经超乎想像,会自我催眠,恐怕就用药物都没法让他开口。”徐沛红道。   “这个真没办法。”李处难为地道。   “理论上讲,如果这里是他一个隐藏真实身份的地方,那这里也应该有他的目标,这个好解释,西北的测绘就是从这里开始的,这里又有通往世界各地的航班,西北能源、军用民用设施,他们肯定觊觎已久……我是这样考虑,不管他是双面,还是多面的人格,那他的另一面人格,肯定在这里有所活动……据被捕的其他嫌疑人讲,和李从军的见面就在长安市……应该有一个很简单,可能意想不到的方式,让他很顺利地完成这一切,甚至意识的危险,最起码他要留条后路,从容离开吧?”徐沛红分析道,分析了无数次,从理论上讲,这些都是成立的。   但实践的操作难度可就大了,李处为难地道着:“一个间谍的撤退渠道要能让追踪他的发现,那这个间谍价值肯定不会太大……我们的工作是找到证据,但您得给我们一个确切的目标啊。”   “有目标,我还在这儿犯愁……装起来吧,我再想想。”徐沛红在狭小的办公室踱了良久,看实在没有收获,径自走了。   又继续在办公室闷了一个上午,她浏览过了国办保密渠道回来的实时信息,依然是没有进展,实在为上面的工作效率着急,抓到嫌疑人居然都没办法让他开口,这时间越拖越容易出问题,她省得,万一对方意识到出事,首先选择的方式肯定是全部撤离,重头再来,那再找到他们就得靠很大的运气了。   下班时,她随意过问了下三人的监控消息,包小三终于消停了,吃海鲜吃坏了,两天没出门;耿宝磊也消停了,和芙蓉酒店一位女大堂打得火热,也没乱跑。但主要的原因在于,连仇笛也有事干了,又到长安大学约庄婉宁了。   三人各行其是,无比积极地在怠工,徐沛红至此已经是哭笑不已,她清楚,钓不到鱼,她就是那条最冤的胖头鱼了,可把三人给喂肥了。   下楼,回家时边走边拔电话联系着陈傲,她是这说的:   “陈处……这账户我得冻结啊,再不冻结,他们得给我挥霍完了……您得考虑考虑我怎么交待啊?要是有点成绩还好说,这……这什么都没有,我没法说啊……什么?要来人?谁呀?……哦,那好,我没意见,我一点意见都没有,把这仨交给谁我都没意见……”   哟,上边要派人来接手了,征求她的意见,她如释负重地舒了口气。她还不信了,谁能从这个挖了无数遍的地方再找出线索来……   ……   ……   正午,学校的铃声响起,教学楼像炸窝的蜂巢,骚动起来了。   男生追打着,女生说笑着,脸上的笑容比阳光还明媚,这日子勾起了仇笛最欢乐的回忆,当学生时候不知道啊,其实不当了才知道,学生才是一辈子最好的职业,像这么上学睡觉,下课拎着饭盆奔食堂,吃完甩扑克的日子,怎么就如此让人神往呢?   他脸上洋溢着笑容,当看到庄婉宁夹着课本踱步出来的时候,那笑容像绽开了。   这也是学生时代最美好的回忆,和回忆中相比她已经变了样子,变得更美了,清纯变得清丽、青涩已成妩媚,说说笑笑走出来时,还有几个男生在和老师请教着什么问题,不用说,肯定是恬着脸装,仇笛不止装过一回,他慢慢踱着,当两人相视可见的距离时,几位寒酸的学生知趣地退开了,庄婉宁夹着书,促狭地问他:“又是偶而路过?还路过我们教学楼门口?”   “啊,肯定的啊,难道还需要解释理由?”仇笛厚着脸皮道。   庄婉宁灿然一笑,随意走着道着:“第一天林荫道偶然遇到,第二天图书馆偶然遇到……为什么在我们之间的偶然发生的这么多呢?”   “偶然发生多了,就成一种必然了。”仇笛笑道。   “必然会……”庄婉宁看看仇笛,调皮地问着:“你指重叙旧情,可咱们好像没有旧情啊?”   “同学之情也没有了?”仇笛愕然问。   “哦,这样啊,那我就没压力了……不过说好啊,不要借同学之情,作非份之想啊。”庄婉宁道,和老同学在一块,显得很自然。   仇笛更自然,随口就道着:“非份之想怎么可能没有,反正你又不知道我想什么。”   “快算了吧,就你那点弯弯绕,你入党介绍人都是我……说吧,今天偶遇,应该到请吃饭的程度了吧?”庄婉宁倒走着,看着仇笛,好像当年的支书一样,仍然居于主动的位置。   “好啊,那就吃饭,反正中午了。”仇笛顺杆爬道。   “可能你要失望了,我下午有课,不能出去。”庄婉宁挽惜地道,仇笛一吧唧嘴失望之色刚刚出现,她噗哧一笑道:“在你失望的时候,再给你点希望……我请你吃大灶怎么样?重温一下,端着饭盆坐在餐厅,看英语系美女流口水的感觉?”   “好啊……不过咱们学校那时候英语系没几个美女,还不如你呢。”仇笛高兴了。   “你越来越油嘴滑舌了。”庄婉宁严肃地道,一刺激仇笛,又总是向以前一样来个转折,很自傲地说着:“不过恭维的很切合实际,值一盘糖醋排骨了。”   “这儿的排骨不会像咱们上学时候吧,肉全给大师傅偷吃了,一勺子进去净是土豆,偶而有排骨也不见肉。”仇笛笑着道。   “没那么夸张吧?我在学校吃过,还可以啊。”庄婉宁不信地道。   “差别就在这儿,我们一站,大师傅可了劲克扣,你一站,大师傅手一哆嗦,全打的好菜。你又不是知道,咱们班那小土豆,天天让女朋友王晓芳给他打饭……结果女朋友跟大师傅两人不清不白了……”仇笛道着往事,这却是学校时候发生过的真事,笑得庄婉宁瞬间掩嘴花枝乱颤了,直斥仇笛别掰扯人家的糗事当笑话。   一个女人最大的魅力也许不仅仅在外表,内涵很重要,仇笛一直被庄婉宁那种浓浓书卷气吸引着,多年以后再见可能感触更深,这位姑娘还像以前那么豁达、善良,似乎时间和环境并没有在她身上留下功利、世故的痕迹。   这不,大灶上两份教师餐,她请得坦坦然然,仇笛吃得食不甘味,老是偷瞄她,好几回庄婉宁忍不住了,小声斥他:“你吃饭就吃饭,你老看我?”   “帮助消化啊。”仇笛笑着道。   “可影响我消化啊,不许看,有什么看的?你又不是不认识?”庄婉宁笑道。   “重新认识一下嘛,都多少年没见了……我还记得送你时候啊,好多女生哭了。”仇笛笑着道。   “那你忘了没有,有人还给我写了首诗,悄悄塞在我口袋里……嗯,大致是,今天的离别是为了再一次的相逢,那会是一次不经意的蓦然回首,灯火阑珊处的你,还是那样凝眸……我们,不用去记忆中寻找曾经的模样,因为我们彼此,从来就没有遗忘……”庄婉宁严肃地说着,看着仇笛有点糗红的脸,她评价道:“这么多年了,谁这么酸我都想不出来?”   “不至于吧?很容易知道就是谁?”仇笛悻然道。   “又没留名字,我仰慕者这么多?让我一个一个问呀?”庄婉宁道。   “如果你知道是谁会怎么样?”仇笛故意问。   “那就告诉他,写这么差还敢送人?一点浪漫都不懂,好歹往诗里夹张支票啊,呵呵。”庄婉宁笑得眉成一线,看仇笛的糗样让她格外开心似的。   “你还和以前一样啊,通过打击我树立你自信以及威信。”仇笛讪然说着。   “可你好像不一样了。”庄婉宁突然道,看着仇笛,回忆似地道着:“以前老是和人争个长短的,现在温和多了;以前老是咄咄逼人的,现在好像圆滑多了……以前还老和我争,现在好了,全成拍马屁了。”   “环境会改变人的,碰脑门碰多了就都老实了,圆滑了,学校是一个样子,出社会上又是一个样子嘛。”仇笛笑着道。   “哦……我理解,奸商的处世哲学是吧?哎对了,你现在做什么生意呢?看上去好有钱的样子?我还真想不到会在金香鲍蓦然回首,居然看到一向视钱财为粪土的你。”庄婉宁玩味的表情,边吃边看仇笛,这其中的变化,可能勾起了她深深的好奇。   对了,留着点悬念,仇笛咧着嘴,做着鬼脸,神神秘秘道着:“我的身份是个秘密,你确定想知道?”   “什么秘密?又想装什么骗我?”庄婉宁上钩了。   “其实,那天那种有钱人的表像是装的。”仇笛道。   “哦,这个可以理解,男人嘛,打肿脸充胖子,对你我一点也不意外。”庄婉宁随意道,也许认识还停留在学生阶段,对你的一切都可能包容。   “可我要告诉你一件很意外的事……其实,我是……”仇笛凑近了,严肃地道:“我是国安特工。”   呃,庄婉宁好大一个嗝,像被噎到了,估计了解仇笛,故意作出来的。   “严肃点,我受组织派遣,要深入调查你的个人生活以及社会关系……你被我们盯上了,现在可以交待第一个问题了。”仇笛道。   “什么问题?”庄婉宁貌似被吓住了,凛然道。   “第一个问题是,有男朋友了没有?”仇笛严肃问。   庄婉宁凛然点点头,严肃地回答:“有了,请帮我向组织转达谢意,个人问题,不用组织操心了。”   啧……仇笛一吧唧嘴,满脸失望。他轻轻地一拍桌,好不懊丧。   庄婉宁哈哈一笑,她倾身故作姿态问着:“同志,还有要交待的吗?”   “有。”仇笛严肃地问:“第二个问题是,不介意多一个男朋友吧?”   庄婉宁看着他,笑意更甚,就那么看着,那么审视着,边看边笑,但这个问题,就是没有回答。直到吃完饭两人散步,一直在校园里,和那些闲得蛋疼的学生情侣一样,把马路一遍又一遍压着,庄婉宁脸上还是那么一种笑容。   和曾经一样,不是拒绝,也不是接受。她在犹豫,这么多年过去了,仍然像个没有主见的小女孩。   于是也和曾经一样,让仇笛心里那么的期待,那么的忐忑……   ……   ……   “是他吗?”   “就是他,老板最后一次查询,就是查他。”   “卖汽配的?还当过商业间谍?是不是假身份?”   “不像啊,直接实地查的。绝对不是官差。”   “那究竟出了什么事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也没见有什么消息啊……按理说,要是老板那样的人被抓了,得有点轰动效应啊?”   “兴许不会,老板多神出鬼没,这么多年,咱们都不知道他的落脚地,要不是上面失联让找人,我都不知道出事了……上面的给的车号地址,就是他,结果传回去,居然老板也查过这个人?”   “那到底怎么回事?意思是,他现在住在老板的地方,开着老板的车?那老板呢?”   “啧,你问我,我问谁去?”   “……”   一辆普通的尼桑车里,两个男子轻声说着,他们的视线,能看到仇笛上了一辆大众,倒下路牙,开着走了,那正是上面交待要找的车,可没想已经易主了,更没想到的是,新主人被旧主人查过,讫今为止还没有旧主人的消息,上面的人急了。偏偏急也白急,单线联络中断,只能空降人员来一探究竟了。   “这辆车出现几次了?”一位问,他的DV里,又出现了一辆长安车。   另一位回放着偷拍的记录,几次出现这一辆车,他数了数道着:“七次。”   “那他死定了,被官差盯上了。”   这一位明显警惕性相当高,只待两车走了很久,才把车倒出来,朝相反的方向疾驰而去,似乎并没有追踪的意思…… 第28章 无心插树结果   “结账!”   仇笛把几样挑好的东西放到了超市柜台上,德芙几包、饮料几听、爱吃的坚果几样,他递上去了银行卡,心里莫名地有点可笑,从来没过过这样惬意的日子,住别人的房,开别人的车,花别人的钱,像包小三说了,就差睡别人的老婆了。   嘀、嘀……显示余额不足支付了,营业员诧异地看着他,仇笛愣了下,笑笑道着:“哦,我付现吧,看来好日子到头了。”   付了现,出了超市,他拿着这张储蓄卡,徒劳地看看,还真有点怀念花钱任性的日子,而且这肯定是一块试金石,到被冻结时候,应该就是结束的时候,而且,应该也到了徐沛红的忍耐极限了。   回到了车里,发动着车,他心里却又有点愧疚了,想了想,拿起了手机,拔着徐沛红的电话,问候了句:“徐阿姨!您忙么?”   “哟,叫这么亲切,有事么?是不是没钱花了?”徐沛红的声音,什么时候听也是冷冰冰的。   “确实没钱花了,不过我不是向您要钱,就想问问,是不是结束了?”仇笛问着。   “那你还不想结束啊?你们三位连吃带喝折腾了小二十万,这窟窿我都没地方补,多少才够啊。”徐沛红疲惫的声音,透着浓浓的无奈。   仇笛心软了,真软了,吃人这么多真不好意思,他道着:“徐阿姨,真不是我们不尽力啊,你们职责范围的事,肯定比找一般犯罪嫌疑人要难的多,我们仨,就是半瓶晃荡的,真帮不上您……可是又没法拒绝,实在对不起。”   “没事,好歹还有点良心,说了句人话。”徐沛红道。   “那怎么着?我把车停回去?什么时候走?”仇笛问。   “明天吧,还有点时间,你可以再享受24小时,明天中午我派车接你们……好了,就这样。”徐沛红说道,挂了电话。   仇笛拿着手机愣了半晌,好半天才怀着浓浓的歉意往小区驶回去!   没错,绝望了;如果被逼被挟持,这么着折腾人家一回,仇笛肯定会有成就感的。可这一次似乎不同,哥仨这么积极的怠工,还可了劲地花钱,他想想在幕后的徐沛红,肯定是被气得欲哭无泪。似乎有点过了,真有点过了,其实应该早点收手,少折腾点,免得人家有那么大怨恨。   就像恶作剧一样,始作俑者,到末了反而会生出一丝悔意,而且……仇笛的心境似乎也被这一段的生活改变了一点,比如现在,潇洒地驾着车,悠闲地回那幢高档小区,浑身名牌的接受着偶而来自门房以及保安的羡慕眼光,不得不说比他曾经所有的生活都让他多了几分存在感。   是啊,谁不喜欢这样的生活呢?   他想起了庄婉宁,如果自己有一个这样的环境和条件,肯定会信心百倍的追她;而且那怕就追不上,说不定也能找上一个同等条件的女人……他想起了戴兰君,对了,如果有一个这样的环境和条件,那怕就和戴兰君双宿双飞也是不借的选择,很可惜,戴妞尼马满嘴瞎话,他实在搞不清,是不是人家真有男朋友。是不是仅仅是逢场作戏。假如有,只要一回到现实,仇笛知道自己就会输给别人的硬件条件。   这个没有悬念,感情一定得建立在一定的经济基础上,所以王子找灰姑娘是童话,公主要找个穷小子,是笑话。一个男人总得有养家的能力,而仇笛觉得自己在这座钢筋水泥的丛林,还不具备这样的能力。   半路洗了车,里外洗得干干净净,回小区泊好,又小心翼翼地把踩脏的地方擦干净,回到了住了一个月的房间,一百多平的大房子,在午后慵懒的日光照耀下,显得静谧而温馨,透过阳台的大窗户,能看到对面,有一位女人在挂着衣服,有一对老年夫妇,在品着下午茶,他臆想着,很期待那种两人世界的生活,就像他坐在一边,庄婉宁坐在另一边一样。   一切都是虚的,灰姑娘有脱下水晶鞋的时候,穷小子也得有上交大房子的时候,他仔细地拖了一遍地,把房间收拾的干干净净,一切东西恢复了原样,然后躺在沙发上,对于这个意料之中的结束,却有点舍不得了。   “哎呀,再迟几天就好了啊。”   仇笛如是想着,眼前萦绕着庄婉宁的秀眉笑厣,回味着她的一颦一笑,如果再有点时间,如果有几次装逼机会,说不定就能勾搭成功啊,他真想像不出,抱着温香软玉,吻着香唇如兰,会是一种多么惬意的感觉。   不对,他蓦地坐起身来,为自己的龌龊想法汗颜,这一刻他情不自禁地想起了戴兰君,想起了自己可能给她造成的伤害,兴许不该发生的,没有结果的事,只会徒增烦恼。就像和庄婉宁,现在装逼蛮像回事,可真到了真相大白的那一刻,她能接受一个连栖身之地都没有的无业游民么?   答案是肯定不能,尽管自己已经辛苦了,可那点可怜的存款,肯定不足以安一个像样的家。   他烦燥、他郁闷,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心态,因为贫穷而狭隘、因为自私而偏执、因为一无所有,而不择手段,就像一半天使,一半魔鬼一样,一半是父辈的影子,而另一半,是社会的渣滓。   他起身去了卫生间,拧开了水龙头,把头浸在水里,憋着气,心里默数到69才扬起头来,那种窒息的感觉很好,这种时候任何欲望都会消失,只会剩下最原始的需求:呼吸。   沉重的喘息,他看着镜子里油光满面的自信表情,假的;一身光鲜的样子,装的;在他的身后,似乎是戴兰君、似乎是庄婉宁,也是假的,想像出来的而已,其实去掉一切表像,还原的一个真实的自己很容易……一无是处而已。   “我得做回我自己啊,我得活得真实点。”   迷失中,仇笛努力把自己从这些日子奢靡的生活中往回拉,他决定了,等回京后,要么拼命赚钱,要么就回乡谋份差事,过安安稳稳的日子,再也不想这么自己骗自己的活下去了,这些年卖保险、送快递、做销售、打短工,被人坑过骗过,可也坑过骗过别人,正应了那句哲人的话,活着无非是自欺、欺人,和被人欺而已,他再也不想这么活下去了,每每戴着假面具站在别人面前,如果是不相干的也罢了,可站在庄婉宁面前,总让他有一种自惭形秽感觉。   “我应该告诉她实情,然后潇洒地走,反正也就是个同学之情,我怎么能骗她呢?我不应该抱着龌龊的想法去打扰她的生活。”   仇笛决定了,在决定的这一刹那,心一下子开阔了。   然后,还有然后,对于徐沛红,郑重地说一声道歉,不过花人家这么多钱,补上有点心疼啊?   他咬牙切齿,还是舍不得从自己攒的钱里拿出来补上,不说别的,包小三和耿宝磊肯定要笑话他傻逼呢。他巡梭了房间几个来回,恍然间大悟了一件事:对呀,这么长时间了,还没想人家让干嘛呢?我要是替她办点事,那钱就花得心安理得了,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呗。   一念至此,他环伺着房间,思维开始沉陷于其中,就像保险员人群里猎取目标、快递员直达目标、以及销售员最精准地找到推销目标。   “这个人已经消失了,是通过官方的手段让我取而代之。”   “这么长时间,他们肯定是跟着看谁被钓出来……而事实是,没人被钓出来。”   “危险应该不大,但这个人似乎隐藏着什么不被发现的东西,那才是徐沛红的目标……”   “难道……可能和南疆的事有关系?那儿能真枪实弹胡来,这城市可能性不大,所以,危险系数不算大……好在背后还的跟踪的。”   “这些放过一边……那就应该在这个生活的地方存在线索了?地方肯定被搜查过无数遍了……如果有,应该最被忽略的地方……”   他像打了鸡血一样,跑到衣柜前,看着一排整齐的西装,他穿有点小,不过都是名牌……那这是应该是个很懂生活的人,对了,某个口袋里还有安全套,他拿出来,看看,杜蕾丝,带螺旋纹那种……带香型,哟,这是个蛮懂情调的家伙……仇笛念头一闪,把这个线索放下了,如果隐藏身份,线索肯定不会出现在某个女人身上,男人嘛,穿着裤子嘴里都没实话,何况脱了裤子的时候?   “那就应该是……”   他看着房间,油烟机欧式的、洁具箭牌的、家俱都是实木的,那一样都价值不菲,依他销售员的眼光看,这个“李从军”的品位已经延伸到生活的细节,像这种有钱可不是装的,就是门口的衣架都是实木的……酒?他眼光落在酒柜上,跟着快步走上来,痴痴地盯着,对呀,男人所好无非醇酒妇人,这儿最能体现出一个人的爱好……也许,这儿会有线索吧。   可对于经常喝二锅头找刺激的仇笛,真正到品酒上可是个酒盲了,而且这半柜子酒,被包小三都灌了几瓶,他评价是酸不拉叽的不好喝,耿宝磊最喜欢赌和女人,说他会品酒是装逼,不过他知道这几瓶酒价值不菲。   他打开酒柜,看着四行瓶身各异的酒,红酒洋酒居多,白酒是茅台原浆,早被仇笛喝了,这玩意又醇又香,每天睡前一小杯,第二天还能闻到香味。其他的肯定价值也不低,结合这个货的品位,一座充斥着苦逼人们的城市,让他们这种人找情调的地方,其实不多嘛。   他用忘了一半的英文努力辨识着酒,翻查着手机,比对着品牌,拉菲、奥比昂、波尔多、玛哥……英文法文看得他头晕眼花,不过那价格可是实实在在的,一瓶82年的奥比昂,被包小三灌完的,市场报价890美元,惊得仇笛直骂包小三这个傻逑,愣是把万把块当一瓶泔水灌猪肚子里了。   这些东西,总不会是他从世界各地张罗来的吧,而且以他的品位,肯定不会买假货充门面吧?   一念至此,仇笛找着衣服袋子,小心翼翼地装了四个瓶子,两个空的,两个剩半瓶的,提好,边查着长安市的红酒销售,边下楼了,他想……多少该还点徐沛红的人情哦,人不能太无耻。   出了小区,想想交通状况,还是打消了开车的念头,步行着出了小区,拦了辆出租车上路了。   20分钟后,东城,拉菲尔酒店,商业街上,秃了半顶的老板被拿着酒样的仇笛说动了,这个奸商闪烁的眼神,仇笛觉得他不懂酒,但懂真假货,老板警惕地问他:“你什么意思?拿着酒瓶来找卖酒的?”   “我想买一模一样的酒。”仇笛道。   “看样子你是懂酒的,那我告诉你。”老板严肃地道:“买不到。”   “那哪儿能买到呢?”仇笛愣了下。   “私人酒庄里的找吧,不过这种有收藏价值的东西,有人都舍不得喝,别说卖了。”老板很客气。   仇笛没明白这客气何来,要告辞时,老板伸手一拦,真实意图出来了:“小伙子,瓶子卖吗?奥比昂……给你一千块?”   瓶子,仇笛登时明白,灿然一笑道着:“拿杯子。”   老板随手拿了一个,仇笛拔开一个半瓶,给他倒了一杯笑着道:“谢谢,这是报酬,瓶子用完,回来卖给你啊。”   他转身就走,留下那瞠然的老板,半晌才省悟过来,如获至宝着端着酒,细细抿了口,很振奋地自言自语道着:“这才是真的波尔多。”   50分钟后,下午刚开门的PLAYBOY酒吧,在外国语学院不远,老外出没的地方,圈内享有盛名,调酒师被仇笛两百块小费收买了,他看着一溜酒瓶子,直朝仇笛竖大拇指道着:“光这四个瓶子,能卖几千。”   “哎呀,怎么都说瓶子啊,我是说,这种酒,长安能买到真货吗?”仇笛问。   “能,佰酿酒庄……不过那儿的品酒一般人进不去,会员制的,仅对一些外籍行家和有钱人开放。”调酒师道。   仇笛拔开一瓶剩下一半的,给调酒师倒了一杯子,贿赂他问着:“你确定能,而且只有这一家?”   “也许有几家,但你要买全,买到真货,只有他们能办到,不价格贵得离谱……剩下的嘛,多少都有点鱼目混珠,反正真正懂酒的,不管品酒还是收藏,佰酿是不二之选,这玩意比古玩耗资还大,一般人他根本玩不起,可不像街上随便开个红酒店。”调酒师道着,两眼冒着莹光,看来也好杯中物,慢慢的端着杯子品着,乱啧吧嘴。   等闭着眼品出味来了,仇笛已经走到门口了,又是一句:嗨,瓶子卖不卖?   一个半小时后,仇笛到了西郊,碑林区、西雁林镇,他惊奇地发现,这里居然在徐沛红给的地图要找的地方中线上,离碑林、长安大学都不远,佰酿酒庄就在这里一处幽静的院子里,汉唐复古的院落,雕龙画凤的古楼,郊区这样的大院子不少,但有这样的建筑,而且门口停着十几辆豪车的地方并不多。   糗了,进不去啊?   他乘着出租车下车后,巡梭了好一会儿,他看到自己服装时才省悟,对呀,尼马我不是苦逼呀,尼马我也不叫仇笛……老子是李从军来着,没准是个隐形富豪呢。   假身份瞬间给他的自信满满的,他昂首挺胸,踱步着直进铁艺大门,毫无意外,被西装革履的看门人拦下了:“先生,这是私人地方,不对外开放。”   “只招待会员。”另一位客气道。   “你那只眼睛看我不像会员?”仇笛恶声训道。   “没……见过您啊?那会员……卡?”保安小心翼翼地道,看仇笛气宇不凡,不敢造次。   “我说我就是,你信不?我说我把卡丢人,就不认人了?”仇笛愤怒地责难道。   “那您……能告诉我们一下您的尊姓大名,我查一下……”保安毕恭毕敬道。   仇笛潇洒地掏着口袋,抽着身份证,举到保安的眼前,严肃地道:“看清了,鄙人李从军……身份证号,142……,如假包换,快查,我赶紧时间。”   保安在手机上输着资料,瞬间跳出来了一个李从军,他赶紧做势道着:“请,对不起,李先生,给您添麻烦了……今天没什么客人,要有约的话,可以总台吩咐一下,我们帮你接人。”   “不用了,好好看门吧。”仇笛斥了句,大摇大摆地走了。   俩保安有点懵,两人看着李从军的资料,这也是扫描过的身份证,可好奇不对劲啊,一位问着:“怎么长得不一样啊?”   “那证件上的大头照,就怎么丑怎么来……都是来装逼送钱的,有什么不一样。”另一位道,直接忽视细节的眦暇了。   已经快进门的仇笛回头一看,他暗喜地一拍脑袋:哎尼马,蒙对了。   他兴奋地进门,扑面而来着一股子酒香,这像一栋旧式的豪宅,而且豪宅里,还有穿着极似汉唐风格装束的仕女,装束一般,就是胸不一般,白嫩嫩的露一大片,晃着人眼就上来了,道个万福,做个请势,轻言细声地问着:“先生,请。”   往总台请,那儿也恭立着一位,微微鞠躬问着:“先生,您有预约吗?”   又是这一套,特么滴,仇笛心思飞快地转悠着,随口就来了,他半只手遮着脸,很忧郁地道:“我来,没有预约……不过我确实有事,我叫李从军,您查一下……”   “哦……李先生您好,有什么能帮到您的。”服务员一输名字查到了。   “给我找个评酒师可以吗?我想和评酒师聊聊……”仇笛道,看服务员发愣,他解释着:“我很寂寞,很抑郁、我觉得生活都没有意义,想找个懂酒的聊聊……难道这点小小的要求都不可以吗?”   “可以的……请稍等,给你安排在二楼的湘水间可以吗?”服务员赶紧道。   “可以。”仇笛摆着手,随着另一位服务员上楼,出了楼梯口才发现,这是个很大的空间,类似于饭店一样,用精致的木雕屏风隔成了不同的隔间,估计像茶楼一样,等着有闲之士来消磨时间。   午后人不算多,进包厢就遇到了几位,两男一女,正说笑着出来,其中那位看到仇笛时,明显地怔了一下,仇笛好奇了,看看这位男子,很面生啊,直接问着:“我们认识吗?”   “不认识吧,你和一位朋友挺像的,他在加拿大。”那人随意道。   “呵呵,我可没去过加拿大。”仇笛笑着。那人抱歉了个,服务员领着仇笛进去了。   人进去了,二男还在那儿傻站着看,似乎别有隐情,可碍于有位女人在,似乎又难以启齿,那位女人道:“怎么了?认识我们这位会员。”   两人呵呵一笑摇头,不认识。三人相携下楼,那位女人边走边道着:“杨先生,既然也是我们会员介绍来的,二位干什么的我就不问了,不过您二位总得给我个像样的东西证明一下吧?这儿的年费是五万,莫名其妙地销掉一个会员,万一人家本人找上门来,我们佰酿的信誉怎么办?这真不是钱的问题,我们得对会员负责啊。”   “当我没说。”高个子的男子道。   “后果自负。”另一位男子道。   两人意外地,不纠缠了,匆匆就走了,把伺应的女人愣住了,刚才还想用钱砸来着,一下子变卦了,转眼又有更让她惊讶的事了,刚坐到吧台一看新来的招待单子,她眼睛一凸惊讶道:咦?李从军?这不是那两位要销掉的会员吗?   跑出门外的两人吓了一身汗,高个子的问:“这人怎么摸到这儿来了?他妈的,赶紧走,别让人盯上。”   两人匆匆走着,连车都没敢开,还一左一右,路两头分开。四下巡梭走,直走出两公里,以他们地直觉已经出了监控范围,却一点异常也没有发现。   重新聚头的两人犯嘀咕了,高个子的商量着:“好像没尾巴,他也没开车来。”   “这儿没人知道啊,除了老板亲自告诉他……我想会不会是这样,老板没法出面,让他出来顶着,探探风头啊。”矮个子的,判断道。   “可上面的意思是,让把这儿的全销掉,万一有个差池,拔萝卜带出泥来,麻烦大了。”高个子的道。   “拉倒吧,有麻烦早麻烦了,这都转悠多少天了……你看看这有人么?”矮个子道。   “可上午确实有人跟着啊?”高个子不确定了。   “正说明他摆脱跟踪了,说不定真有老板的消息……现在上头遍地在找人,那儿都没确认消息,要是老板被抓,那窝点不早被端了?这不没事么?”矮个子的道。   “也是哈。”高个子的心动了。   两人交头结耳商议着,又拔着电话请示着,不一会儿,又去向复返,重回了佰酿酒庄…… 第29章 实事实话实说   环境的雅致,即便让没有雅骨的人身处其间,也会感觉不错。   仇笛就是如此,这个小雅间布置的很是匠心独具,木色深红、窗纹酱紫、瓦色又青蓝,本来不太和谐的格调,因为桌台、酒柜上摆放的花艺植物,以及那个造型别致的酒柜,显得浑身一体,你无法用时尚或者复古来定义它,但不管用那一种眼光来看,都有让人心境舒缓的感觉,会忍不住有一窥其妙的冲动。   观赏的时间不长,当听到蹬蹬蹬沉重的高跟鞋声音时,仇笛已经预感到露馅了,这里肯定留着会员“李从军”的资料,和他这个冒牌的“李从军”相差太远,两人所处的环境简直是天差地别,根本没有混淆的可能,想骗人都难。   可这得非骗不可啊,否则得被撵出去啊?仇笛心思飞快的转着,迅速坐回到了座位上,两手托额,一副思想者的沉思状。   蹬蹬蹬那位貌似掌柜的美女来了,手里拿着一张纸,背后跟着俩保安和一位汉服的女人,刚要质问,仇笛手拦住,严肃地一个停势:“什么也别说,听我说句话,说完我就走。”   “冒充我们的会员可没有什么好处。”那掌柜妞看着他,啪声那张打印的纸拍到仇笛面前。   这尼马才是真正的李从军,仇笛看着眼熟,一下子没想起来,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已经诌好的故事框架,那女人一坐,很不悦地盯着,想问什么时,仇笛鼻子一抽、脸色悲戚、跟着痛苦地看着这张纸,然后一侧脸,呜呜有声地哭上了。   幸亏老子演过几天配角……仇笛哭得有滋有味,悲伤得蛮像那么回事,他心里如是想着。   这大男人乍一哭,可把兴师问罪的掌柜给看傻了,女人心软,掌柜妞客气地道着:“先生,到底怎么回事?您别这样啊。”   “对不起,对不起,我失态了。”仇笛拭着眼睛,悲伤地看着那张纸,喃喃地道着:“对不起……我叫李小军,李从军是我哥哥……对不起,我是太想念他了,才到他常来的这儿看看……在世的时候,他常说起你们这儿的酒,我们兄弟一南一北,忙忙碌碌的……谁可能想天妒英才,他这么年轻就英年早逝啊……你们说,我能不难受么?”   “啊?李先生他?”掌柜妞同悲道。   “车祸……一个月了……呜……我就剩下这么一个亲人了,他走了,剩下我一个人孤苦伶仃的……你们说,我能不难受吗?”仇笛痛彻心肺地按着胸口,用抗战剧那种濒死的表情来演绎这个故事。   效果不错,两位女人都被感动了,掌柜妞挥挥手把保安打发出去了,她道着:“李先生,节哀啊……对不起,我们以为您是混进来捣乱的,怕惊动了其他顾客……”   “谢谢,谢谢理解……哎……这是我哥生前爱喝的酒……还常半瓶……我就想在这儿,坐在他坐过的位置上,敬他一杯……”仇笛抽着酒瓶,不小心抽了个空的,又换了个半瓶的,他看着听入戏的掌柜妞,好期待地问着:“……您一定认识我哥吧?”   “哦,我不太熟……这位,凤玉认识。”掌柜妞拉着另一位酒妹,说道。   “我是整理我哥遗物的时候,才想起到这儿来的……我一直在国外,我们兄弟难得见一面,我哥是个很低调的人,常开着一辆普通大众……这是他的车……还有,他存了半柜子酒……大部分都是你们这儿的……”仇笛拿着手机,亮着照片,一只手捂着眼睛,从指缝里偷瞄。   这个悲伤的男人成功地把那两位妞骗过了,酒妹向掌柜妞微微颌首,肯定认识,掌柜妞现在不怀疑了,只是搞不清对方的来意,她好奇地问着:“对,差不多都是我们这儿的酒。他是我们的老主顾。”   “他一定很喜欢来这儿吧?”仇笛难过地问。   “喜欢……每周都要来一次。”凤玉酒妹道。   “他为人谦和……一定有很多朋友吧?”仇笛难过的快哭着道。   “对,每周都带朋友来,朋友很多。”凤玉酒妹怜惜地道。   “能不能帮我个忙?替我把我哥的存酒,送给他的朋友们……我想,他知道我这么做,一定会高兴的。”仇笛小指蘸唾沫,眼角上一蹭,等开手时,已经是将欲流泪的那种难过表情。   又一次成功说服掌柜妞了,可小凤玉难为了,她道着:“可他的朋友我都不认识啊,每次来都是不同的朋友,这儿的会员是注重隐私的,会员带的朋友来,我们是不过问的。”   “难道没有一个常来的?”仇笛带着哭腔问。   “好像……有,一位大爷,可我也不认识。”凤玉难为地道,仅仅负责安排雅间,传酒,定餐的,不可能清楚那么多。   不过这已经足够了,仇笛认出了那张纸上的身份照是谁,是南疆被抓走的那位,曾经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怨不得这么熟悉。而现在,自己正用着他的身份在得瑟,不但得瑟了,而且还找到目击者……哎呀草尼马G安,这是拿我钓间谍呀?   念及此处,后脊梁一股子寒意升起,表情僵硬到不能自制。   失态了,像沉浸在悲哀中,掌柜妞看不过眼了,温言劝着:“李先生,这样吧……您留下个联系方式,我们给会员留个言,有认识你哥的,回头的告诉你……您看这样可以吗……要是碰到他的朋友再来,我也通知您……李先生、李先生……”   “哦……好,谢谢……谢谢……太谢谢您了……”仇笛感恩不尽地道,拿定主意,离开这个,马上就跑,这尼马什么事知道的多了也不会是好事。   “对了,李先生,刚才……”掌柜妞刚要说话,门毫无征兆地推开了,被拒绝的杨姓男子扬着手机道着:“路美女,你们燕总的电话……一定要接啊,否则后果很严重。”   “什么?我们燕总。”她狐疑地起身,蹬蹬出去了,接着那男人手里的手机,另一位矮个子男子却进门了,勾手,指门,让酒妹出去,仇笛徒然觉得危险袭来,下意识去捏酒瓶子。   晚了,那男子毫无征兆地手一扬,跟着噗哧哧哧几声轻响,仇笛的胸前冒着电火花,身体痉挛、抽搐几声,呼咚声栽倒在地,直挺挺的躺着哆嗦。   袭击的男子,手里微型电击器,两条透明线连着仇笛身上被电击的位置。   酒妹吓得惊叫一声,瞬间被守门的男子揽住了,他吁声示意安静,那酒妹惊恐地看着屋里的男子,用一个针头,向“李小军”胳膊上注射了一管液体,那个人像死了一样,了无生机地闭上眼了。   接电话的路掌柜吓住了,她转身回来看,手机被守门的顺手拿走了,那人严肃地道:“不要声张啊,否则对你们不好……路美人,你们燕总告诉你给我们行方便了吧?”   路掌柜吓得凛然点头,没想到两人的来头这么大,连不常露面的燕总也请得动。   “记住了,李从军没来过……我们没来过,他也没来过。”守门的男子道。又提醒被捂着嘴的酒妹问着:“听清楚了?”   两人频频点头,守门男子慢慢放开了酒妹,两人吓得瑟瑟发抖,那男子笑笑提醒着:“现在就剩最后一件事,请帮我找一个,能装下他的箱子……然后我们就永远消失了,可以吗?”   可以。路掌柜惊省着,巴不得地点头了。   过了一会儿,一个装酒的大木箱子运上了二楼,转眼又被两位陌生的男子运下了楼,搬上了车,扬长而去。   整个厅堂一人都无,都被路掌柜召集到一间会议室里开会,没有会议内容,只是呆了一会儿就解散了,管账的和负责传酒的几位被留下了,不知道布置的是什么内容,但是存储的会员资料被重新编辑了,李从军的资料从会员目录,被永远地删除了……   ……   ……   三个小时后,飞往长安的M987次航班上,广播里飞机即将开始下降的声音响起时,董淳洁挪了挪身子,伸手替戴兰君把座位后的隔板合上,又是幽怨地看了她一眼。   那位“李从军”经证明是颗烫手的热山芋后,又传回了始作俑者的手中,两人是受局长的直接委派,飞赴长安做行动指挥工作的,个中原因陈局说得很明白,这件事不能扩散,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只能委以两人重任了,反正现在也不合适直接回到局里。   所以,这一对搭裆又重装上阵了,董淳洁心里清楚,陈傲肯定没少往局长耳朵里吹风,就等着看两人出丑呢,董淳洁自觉脸皮倒是还撑得住,就是对于把戴兰君再拉上,有点于心不安。   “小戴,对不起,真不是我推荐你的。”董淳洁小声道。   戴兰君诧异看了他一眼,无所谓地道:“我还用你推荐?没有比我再合适的了。”   “哦,也是……不过别赖我身上啊,以我想,你得好休假一段时间了。”董淳洁道。   “呵呵,我自荐的……休假干什么?等着闲下了生事啊。”戴兰君无所谓地道,她看着老董,小声问着:“我上机前才恶补的资料,你比我看得早……见过老鳅了吗?”   “见过了,小喽罗,王海峰介绍的,他根本不认识李从军,他的上线是蓝骁战,这次他卖咱们的报酬是,一公斤黄金,可惜了,两人还没摸着呢,全被没收了。”董淳洁笑道。   “蓝骁战……这个人好像并不受重用,给他派的都是辛苦活,西北各地转悠,这家伙是不是手里还有军事基地的测绘数据……他收罗的人里,有六位都是退役军人。”戴兰君敏感地捕捉到了这个嫌疑。   老董笑笑,附耳轻声道:“正挤牙膏呢,这个他敢承认么?测绘、走私、持枪都不算重罪,真要出售军事秘密,那他死定了,都扛着呢,不是证据确凿,甭指望他们认罪。”   可能没有想到,抓到人,比抓不到还要为难,戴兰君思忖片刻想想道着:“那咱们此行的意义就不大了,没牙的老虎咱们都拿不下来,何况那些爪牙锋利的?一个月时间,足够他们把底子洗得干干净净。”   “所以嘛,别太上心了,就当古城来玩一趟。”董淳洁无所谓地道。   “那他们仨呢?”戴兰君问。   “陈局的意思,教育教育,象征性发点奖金,然后……该干嘛干嘛去。”董淳洁道,说到此处,又语重心长地和戴兰君讲着:“小戴,真不是我多嘴,你和仇笛,我觉得不合适,你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你又干涉我的私事?”戴兰君不悦了。   “不是我要干涉。”老董拍着大腿,苦不堪言地道:“问题是你们俩一闹别扭,世诚找麻烦,甚至怀疑我撬他墙角,你说我一把年纪了,这叫什么事啊。”   戴兰君一愕,跟着咬着下嘴唇吃吃笑了,她说了:“跟着感觉走呗,世诚雄心壮志的,能不能接受得了我还得两说,再说我不喜欢别人用可怜的眼光看着我,好像我是残疾人似的。”   董淳洁闻言,下意识地看着他戴着手套的右手,其他何尝没有怜悯的成份?   “好吧,随你。”老董眼瞟着她,心里嘀咕着,这可有好戏看了,一个喜新厌旧,一个又在另寻新欢,这调子不知道能不能合了拍。   “不管怎么样,我觉得还是把他们撤出来,再怎么说,他们也是普通人,谁也没有权利把他们牵涉到我们职责范围内……我提醒你,你那套真冒险啊,运气不会总跟着咱们。我们献身是尽职,可他们算什么?”戴兰君轻声说着,其意很明显,有保护三人的成份。   有点感情用事,不过在董淳洁看来完全正确,他啥也没讲,就是为这点感情用事,觉得不值。   航班缓缓地降落在机场,两人刚下弦梯就被一辆黑色SUV接走了,接人的是徐沛红,已经急得不像样了,给两人汇报一个震惊的坏消息:仇笛失联。   两个小时前发现手机信号消失,之后再无消息,徐沛红已经向陈傲汇报了,陈傲的意思是,按兵不动,连找都没去找。   “不会自己溜了吧?”董淳洁的第一反应是这样。   戴兰君第一反应是刺激老董道:“万一不是呢?”   “那不对啊,老徐……不是说他们吃喝玩乐,成天介积极怠工么?怎么就跑丢了?”老董问。   “是啊,中午还问我银行卡的事,今天冻结账户了……我觉得都没事了,把跟踪人员都撤了,就留了手机信号追踪,结果一转眼,找不见了……我觉得是溜了,账户要开着有钱花,他肯定不走。”徐沛红道。   “那你冻结什么账户啊?”老董埋怨道。   “董主任,您是不知道,他们仨一个月折腾了小二十万,别说找人,我就自己雇间谍都没这么贵啊……你知道他们干什么?吃的用的玩的拣着来,长安的大饭店挨着个吃,包小三去找地方嫖,耿宝磊换着女人约会……现在连仇笛也学坏了,去勾搭一大学老师了……”徐沛红道。   “什么?”戴兰君愕然问。   “换个话题,那两位没事吧?”董淳洁问,打岔了。被戴兰君恶狠狠地剜了一眼。   “没事,包小三吃坏了,拉痢疾呢,耿宝磊还在酒店,没准又有约会了。”徐沛红道。   怎么办?董淳洁和戴兰君互视着,下机伊始就遇上棘手问题了,这可真是想消停也消停不下来,正说着,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来,徐沛红像受了刺激一样,毫无征兆地把车开上了路牙,停下,从口袋里掏出来了手机,一看陌生号码,他愕然地道着:“……这个号码只有仇笛知道,专为他准备,是个陌生电话打来的,怎么回事?”   “试探!?坏了,出事了。”董淳洁瞬间反应道。   “给我。”戴兰君一伸手,接过了电话,一摁接听,若无其事地道着:“谁呀?”   “连我都听不出来啊?”对方一位男子,淫淫的口吻道。   “哦……我听出来了,是刘老板……哟,不对,那是张哥?……也不是?那陈总是不是?……哎呀,你讨厌,让人猜呀?”戴兰君瞬间是亦娇亦嗔的口吻,把老董看傻眼了。   “哎……你谁呀?”对方似乎愣了。   “我兰兰啊?哎你到底谁呀?别让人家猜好不好。”戴兰君斥着。   “我……中午给你打电话的,你已经忘了?”对方严肃道。   徐沛红赶紧做着手势,是中午仇笛给她打电话,戴兰君瞬间脸冷了,直骂着:“狗屁,你又是他那个狐朋狗友?告诉他,少来骚挠老娘,多大个了,一毛钱挣不回来,还得让老娘养活他呢。”   说完,狠狠一摁,主动挂了。   不过这几句说得戴兰君放下电话就气喘吁吁,紧张得很,说完了,两人都看着她,她凛然道着:“我们有过这样的训练,这是投石问路,如果对方发现他是咱们的线人,肯定要灭口。”   所以,只能往这种无法查证的私事上扯,戴兰君催促着:“快,追踪这个号码,分析音频,仇笛可能落到对方手里了。”   “好嘞。”徐沛红紧张地一打方向,顺手把警报扣到车顶,风驰电掣回局里了……   ……   ……   手机,划了一道弧线,飞向路畔的河里,叮咚声溅起了一处水花。   车里,扔手机的矮个子道着:“走吧,没事,就一逼货……”   手机里就一个号码,看来冒名顶替准备很充分,这一个号码两人也不放过,尝试了下是个大失所望结果,驾车的犹豫地道着:“上面什么意思,不是灭口吧?”   矮个子回头看了眼箱子,不确定地道着:“那得看他是谁了,能找到佰酿,那特么就不是一般人……审审,看来得费点功夫了。”   车渐行渐远,夜色渐渐浓了起来,出城四十公里拐上山路,一处座落在青山秀水间的别墅区,矮个子开着门,车直接开进了一处没有灯光的院落,两人合力把箱子抬进散发着装修味道的房间,下了地下室,打开箱子,睡得正沉的仇笛赫然在目。   “给他注射……五毫克。”矮个子拿着针剂。   “什么东西?”高个子的问。   “莨*酸……致幻剂,有这个啊,只要不是哑巴,绝对说实话。”矮个子得意地道。   静脉注射,两人合力把仇笛抬着坐到椅子上,等了足足二十分钟,仇笛似睡非睡、似醒非醒地嗯了声,眼睛迷迷糊糊睁开了,却看不清人,云里雾里的,像做梦一样。   这样的问话必须简单,直接,因为这种状态下的人,不具备思维能力,只会机械地说话。   高个子问了:“你叫什么?”   “仇……笛。”   矮个子问了:“今年多大年纪了?”   “27。”   两人相视一笑,行了,这丫老实了,于是就开问了。   高个子问:“你是警察吗?”   “不……是!”   矮个子问了:“你是国安局的吗?”   “不……是!”   两人又相视一笑,尼马,这下安全了,只要不是天敌,啥都好说。   高个子又轻声问了:“你干什么职业?”   “无……业!”   矮个子也问了:“谁派你去佰酿酒庄的?”   “没人……派。”   咦哟,这更安全了,高个子眼睛亮了,矮个子兴奋地问:“你认识李从军吗?”   “认……识!”   “他在哪儿?”矮个子紧张地问。   仇笛迷迷糊,诚实地回答了:“不……知……道。”   啧,尼马的,关键时候问不出像样的东西来了,矮个子明显觉得这问题难了,小声问:“那你到佰酿酒庄干什么?”   “找……财富。”   “谁的财富?”   “李从军的。”   “你知道李从军的真实姓名叫什么?”   “不……知……道!”   “他留下的财富你找到了吗?”   “没……有!”   眼看着迷迷瞪瞪的仇笛点脑袋了,两人停了下,出了地下室,高个子说了:“我怎么看着样像自己人?是不是老板发展的下线啊?你看,不是警察、不是国安,又无业,除了咱们这行,凭什么混啊?”   “是啊,我也觉得也是,顶多见过老板,什么都不知道……上面就查到了他以前是卖汽配的。就是老板发话让查的……不会真是老板收的手下吧?哎,我再问一下啊。”矮个子的想了想,悄声无声息踱到仇笛背后,小心拍拍他,轻声问着:“你懂测绘吗?”   “懂!”   “你当过间谍吗?”   仇笛迷迷糊糊,给了两人一个毫不意外地回答:“当……过。”   “开过枪吗?”   “开……过。”   “用的什么枪?”   “长枪……”   “打过人吗?”   “打……过。”   “打的是谁?”   “不……认识。”   用的不是手枪、打伤过人,而且不知道打的是谁,肯定是听命行事。两位问话者面面相觑,天呐,这是老板手下的悍将啊,早听说老板手底有敢拼敢杀的猛人,要不是特别信任,怎么可能把身后事交给他。   快快……矮个子说了,快尼马救醒,自己的同志,我得向上面汇报下,终于有消息了。高个子手忙脚乱找药品,边忙边对昏迷的仇笛说着,兄弟,你坚持住啊,组织上不会放弃你们的…… 第30章 口若滔滔悬河   时间指向凌晨二时整,仇笛失联九小时之后……   保密局四层,为京城来人专辟的办公地点,像在牢笼中困守一样的几个,疲惫到了极点。   徐沛红把一个月来整理的监控记录以及案件进展情况汇报,这个耗资巨大的斩获让她为之汗颜,她几次注意到戴兰君一直未摘手套,隐隐地怀疑戴就是当天的参战人员,从见面开始,就收起了小觑的心思。   坐着等什么,谁也清楚。可谁也没说,而且,什么也没有做。   情况不明的时候,一静不如一动,这个时候盲目的动作,只有可能给那位失联的人召至更大的危险。   戴兰君在踱着步沉思,耿宝磊和包小三被带回来了,直接禁足,按兵不动让她心里很是愧疚,尽管她清楚这是最正确的方式,可是一直按捺不住想做点什么的冲动,但这种时候,就有多大的能力也是无处可使,全部化成浓浓的纠结,让她的焦虑越来越深。   董淳洁又一次站到了恢复的时间轴之前,中午在大学食堂吃饭、14时离开,15时20分回到住地、25分钟后离开,从15时40分到17时,不到两个小时失联,手机的追踪是每隔十分钟标注一下座标地,这张恢复的时间显示,最后的消失地点是……佰酿酒庄。   “老徐,佰酿酒庄经营人燕登科是个什么背景?”董淳洁问。   “说不来,名下有几个小额信贷公司,就数这处产业大,占地十亩,据说存酒是长安最丰的,投资得两三个亿……这样的人,不可能当间谍吧?更不可能去搞非法测绘啊。”徐沛红道。   “可肯定也不是合法致富。”董淳洁道,按照正常思路,这应该是放高利贷的货,应该是已经淘到金的幸运儿,这个不是他关注的,他沉吟道着:“可仇笛到那儿干什么?”   “说不来啊,他有这爱好?”徐沛红懵了。   “不对……他好像应该进过外国语学院周边这个酒吧……一个多小时,跑了几个地方,他在找什么?这小子,就喜欢单干。”董淳洁沉思着,感觉自己应该抓到什么了,可偏偏一触即逝,又溜走了。   “我明白了……酒,他在找酒。”戴兰君坐下,翻查着电脑,在李从军的房间各处的照片里,她找出那张酒柜照片,指着道:“应该是根据酒的线索,摸到佰酿了,错不了。”   “可我们试过了,长安卖红酒的,加上大小私人酒庄,有几百家,酒都一样,怎么就追到佰酿了。”徐沛红郁闷地道,如果线索在这里,那她糗大了。   “失联,那就说明,他追的线索正确了……你们想想,这种私人地方,会员制、无监控、地方不在主干道、向南进市区、向西北到机场、碑林区、长安大学、几乎就在李从军的活动中线上……你们要当间谍,还能找到比这里更方便的场所吗?”董淳洁反向思维着,如是道,说到此处连他的思路也豁然开朗。   “……仇笛肯定想到了这儿。”戴兰君接着道,对于仇笛的非正常思维她是领教过的,她思忖着道着:“他肯定想办法混进去了,肯定接触到了,不该知道的东西,然后……”   她不敢往下想了,这一行有多黑多恶她清楚,有可能是永远失联,有可能连下落也找不到,只能等到N年后,谁谁无意中发现一个无名尸骨……她重重敲敲自己的额头,今天疯了,怎么想的这么疯狂,也许什么都不是,仇笛也许仅仅是自己溜了。   尽管她知道,往好处想往往是错的,你怕什么就恰恰是什么。   “不可能吧……这么简单就摸到间谍了?”徐沛红无法说服自己了,而且佰酿几个亿的资产,难道会是间谍机构?就即便私人地方,怎么把一个大活人带走啊?   她看看两位来人,想想整装的待发队员们,磨刀霍霍,光听雷声不下雨,她吃不住劲了,小声提醒着:“董主任,我们能动了几个外勤组已经准备就绪了……需要不需要先把佰酿控制起来?”   “不用。”董淳洁摇头道。   “可这是唯一的线索,我就不相信,没一个目击的。”徐沛红坚决地道。   “肯定有,肯定能查到,可你这么做的话,就有可能永远找不到仇笛了。”董淳洁道,长叹一声,颓然而坐。   这一行大多数时候是看不见的较量,只言片语、细枝末枝都可能起到决定性的作用,现在知道仇笛真正牵涉的,除了蹲在监狱里的,就剩下这几个人了,如果对方无法确定,尚有一线生机;可要佰酿出事,那仇笛就十死无生了。   戴兰君同样颓然地抚着额头,尽管她千般万般不愿就这么等着,可她也只能这么等着,职业的素养让她理性的选择着最正确的方式。   ……   ……   阴森的地下室里,亮着两盏挂起来的应急灯,灯下,躺着一个赤裸的仇笛,被剥得精光,两位神秘男子,像检查牲口一样,检查了他衣服和身体的每一寸。   “手纹粗糙,有茧子……长年干活的,别看穿这么好,是个苦逼货。”   “右手食指,无自然弯曲……无压痕形成的茧子……不是持枪的手。”   “额头,无压痕,皮肤黝黑,肤色一致。”   “脖子到前胸,肤色一致。”   “两肩皮肤明显粗糙,应该是干肩扛之类的活所致。”   “腿内侧,无湿疹形成的痕迹……”   “脚踝部,无摩擦痕……脚底,正常……”   高个子一样一样检查着,说着,这方面看样子矮个是弱项了,看高个收了DV,他好奇地问着:“嗨,上面让干嘛呢?”   “身体检查啊……过不了这一关,直接嚓。”那人做了个割着脖子动作。   “我那时候没检查过啊?”矮个子道。   “您这种彪悍的性格,天生合格……可别人不一样了,比如,要是经过训练的军警,食指处有茧,如果经常握枪,在无意识的时候,会自然弯曲……一般戴大檐帽的,不管怎么装,额头这儿,帽檐压迫,会和其他地方有轻微差别……脖子到胸前,穿制服的,肤色差别在锁骨以上,你看他,上下肤色几乎就没有差别……明显就是经常光膀的屌丝……脚呢,就更不用说了,前脚掌、后脚跟、脚踝部明显磨擦痕迹很重,久而久之会形成一片死皮,而且脚掌沿到脚面,皮肤却很嫩……他不一样,整个脚面一致,是不常穿皮鞋的缘故,应该是常在户外运动……再看他腹部,一点脂肪赘肉都没有,一看就是没刮过民脂民膏没油水的……他要是体制里的人,我得剜了自己这双眼睛。”高个子很专业的叙述道,综上所述,结果是:“……这就是一纯种屌丝,纯粹的无产阶极。”   “看我都说了吧,这自己人,上头尼马疑心这么重。”矮个子莫名地对躺着屌丝有点同情了。   “上面永远都是只看能不能用的人,而不会相信那个人。咱们还不一样?”高个子道。   “继续审……药效快过了。”矮个子道。   “泼点凉水,让他清醒清醒……”高个子道。   两人开始准备了,各自拿着油彩,在脸上蹭蹭一抹,瞬间两个大花脸出现了,在这种阴森的地方出现这么两个鬼脸一点都不可笑,一瓶凉水泼到仇笛脸上,他迷迷糊糊被刺激醒了,乍看到两张脸在视线内,下意识地抬腿就踢。   当啷啷……腿被拴着,拉得老疼了,再一动手,手被扎带扎,等清醒度稍高一点,他才看清了,自己一丝不挂的“大”字形四仰八叉躺着。   不对,是“太”字,中间还有一点呢,两个鬼脸不怀好意地看着他两腿中间的一点,吓得仇笛浑身汗毛乍竖,一下子想不起来怎么回事……对了,能想到被电击,被电击后醒来,脑袋昏沉沉的。不过在恐惧的袭击下,他迅速的清醒了,惊恐地看着两人。   两张狰狞的脸,一个在笑,一个在往枪管上拧着消音器,两人一右一左站着,不怀好意地看着仇笛,这辈子仇笛可是头回经历这种被缚待宰的情况,一时间,忍不住地痉挛,让他全身开始哆嗦。   “别害怕。”矮个子蹲下,第二句提醒道:“反正害怕也没用。”   这尼马调戏我呢,仇笛惊恐万分地看着,不知道怎么对付了。   “问你几件事……都答对了,说不定能活命;答错了、说瞎话,一定会死的啊……听明白了。”矮个子道,第一个问题:“你叫什么?”   “李从军啊,身份证上有。”仇笛脱口而出。   砰……沉闷一枪,从耳际飞过,打在地上,溅得水泥渣刺激得仇笛脸上生疼,他急促地道着:“仇笛仇笛……不是李从军……别开枪,别开枪……”   那矮个子没吭声,笑了笑,摁着微型录音,放了两句,也是同样的问话,仇笛听到自己的声音时,愣了下,就听那矮个子笑着道:“你昏迷的时候说了好多啊,要对不上,后果很严重啊,那弹夹子弹全打你身上,保证不打死你,信不信?”   仇笛脊梁生寒,凛然点头:“信。”   “好,接着回答,你干什么的?”矮个子问。   “我……我无业,没工作,谁给钱就替谁干活。”仇笛嗫喃道。   哧拉,一张纸,贴着两张照片,一亮,仇笛被刺激的眼皮跳了跳,那男子故意道:“你一定不认识吧?”   “不不,认识,很熟。”仇笛道,董淳洁和戴兰君的照片,他一下子明白对方确切的意图了,南疆的事,除了监狱里的,知情的恐怕不多。   “他们是什么人?”男子问。   仇笛有点惊恐地盯着,慢慢地,脸上悲戚地,难过地要哭出来了,他罗嗦地说着:“大哥,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要朝你朋友开枪的……我也是没办法啊,我不朝他开枪,他得灭了我啊……算了,给个痛快得了……大哥,我不恨你们,怨只怨自己命苦,下辈子投胎,一定找个好人家……”   “闭嘴。”男子被说得心烦意乱,吼着道:“我特么问你,他们是谁?你说什么,你朝谁开枪了?”   “就那男的,胖的,姓董,叫什么董洁?”仇笛道。   两人相视一眼,俱认为这其中隐情不小,矮个子不屑道着:“就你这鸟样还开枪?瞎话是吧?这两位……不是和你很熟吗?好像你们在一起应该很长时间了?”   “四十多天。”仇笛更准确地描述道。   “怎么到一块的?”男子问。   “他雇我们的。”   “我们?还有谁?”   “老鳅、海峰……三儿、宝蛋……再加上我,还有他们俩,说什么找替换司机,结果跑了一圈,是找测绘的……”   一连串的匪号,这语境和两位男子是何其地相似啊,两人脸色缓和了,另一位也蹲下来了,仇笛刚觉得神经稍稍放松时,高个子男的又亮着一张照片问着:“这位,认识吗?”   这是货真价实的李从军,仇笛点点头:“认识。”   “他是谁?”高个子故意问。   “真不知道啊……啊,我说我说……是我老大的老大,我真不知道他叫什么……就见过一面。”仇笛被枪顶着,情急生智,扯起弥天大谎来了。   “你老大的老大?那你老大是谁?”   “老鳅啊……宁知秋,以前失业送快递认识他了,后来跟着他干过活。”   “你特么扯是不是?你老大和你老大的老大,都是土匪,可这俩是谁知道不?他们是国安局的……能雇你们?”   “哎呀,我也不知道……到了茫涯前一天晚上,我老大才告诉我,他们在找非法测绘的,我们呢,是按老大的老大的主意,把他们往南疆引……我压根就不想去,可老大威胁说,去了给你十万,尼马不去整死你……我也不敢不去,又想拿钱,于是就去了……结果人家也有防备,尼马去了那么多警察,差点小命就交待了……连死带抓的,折了好几个兄弟……”仇笛急促地道着,他用说话捋着思路,正找着一个最合适最合理的变身方式,这环境里,最好别让对方把你当成好人。   两位问话的愣了,外围的情况他们是知道的,当天调集了附近一市警察和武警封锁,封锁一周过去,现场恐怕什么找不到了,就即便封锁的人,恐怕也说不清楚出了什么事情。   于是眼前这个,就显得弥足珍贵了。   两人互换眼色,高个子说了:“小子,别紧张,重头说一遍……”   此时仇笛已经捋顺瞎话了,故事在他嘴里变换成了这样:他是老鳅招蓦的跑腿,陪老鳅去过藏南、川南,某一天老鳅告诉他要出去,陪一男一女到西北,路上见机行事,他就约了三儿、宝蛋两个同伙,跟着去了,中途老鳅来了、老鳅又约王海峰来了……一行人有意地把这一男一女,按老大的老大安排,诱到了南疆。其实海峰当过兵,老鳅以前还是那个胖子的部下,伤退后不知道怎么跟了老大。   紧急之处,两人听得心旌飘摇,诱两个国安,这种大事也就老板敢干,是他的风格,老大的手下,很多就是退役退伍的军警人员,紧接着,肯定是一场惨烈之战,关键时候仇笛一停,矮个子忍不住:“快说啊。”   “……我们是大早上走的,王海峰、老鳅陪着他们俩去抓测绘的,老鳅让我在背后策应,他说要发现不对劲,就让我在后面接应……结果一去,那一男一女就中了埋伏了……”   “老板带了几个人?”   “三个,加上老板是四人。”   “那怎么回事?多少人围两个?怎么还出事了?”   “哎呀,谁都没想到啊,那死胖子车上还拉着炸药,关键时候,轰声一爆炸,他们砰砰砰就干起来……敢情他们也在诱咱们老板,这边一爆炸,就是信号……外围马上就包围,我一见不对劲就往里头跑,等我快到现场时候,差不多就都尼马躺下了,人家还埋伏了几个黑衣黑帽的,就那胖子正边开枪边跑,他看见我,我朝他就是一枪……等我追上我们老大老鳅,他正扶着中枪的男的走,就是老大的老大……我刚说咱们被包围了,更恐怖的事来,轰轰直升飞机就来了……那家伙,直接砰砰砰把海峰的车打成废铁了……”   “别尼马废话?到底死了几个?”   “老板带来的那仨,都死了……那一对男女也挨枪子了……海峰肯定没跑喽,被抓啦。”   “那老鳅和老板呢?”   “那中枪男的,也就是老板说了,让我们分开跑,我往贝尔兰草原跑,他们往藏边公路方向跑,老鳅的身手好,能保护他,我顶多自保……我跑了三天,还偷了匹马才跑出来,差点就被搜索的当兵的揪回去。”   仇笛咽着唾沫,终于把这个匪夷所思的故事编完了,幸好,已经找不到旁证,更幸运的是,他对环境地形有天生的敏感,高矮两男不断求证细节,都被他口若悬河地给说服了。   那结果就是这样了,死了三个,被抓一个,另外两个下落不明,面前这位,是漏网的。对方两个很可能也被打死了,最轻也应该是个重伤。两男相视一眼庆幸了,怪不得没有遭遇大范围搜捕,应该是重要人物尚未落网的缘故吧。   两人默不作声地想着,不时地看着仇笛,仇笛被看得心里发毛,最终高个子还是挑出毛病来了,他掏着仇笛的身份证问着:“那这个……你是从哪儿来的?找到办假证的了?”   “老板给的……干活前就给了,我们去的几个人都叫李从军,老大教我说,老板说了,万一迫不得已走散,就到长安,联系方式就是到佰酿酒庄,那儿没监控,隐私保护好,一般不露口风……还有个住处,门钥匙就放在门框顶上,谁到谁住,先等其他人,轻易不要去酒庄……我住了这么长时间,都没见人来,就想到酒庄碰碰运气,谁知道……”   “胡说……你好像是去找什么财富啊?”   “是啊,一个老头……老板说,叫贺才富……我还没来得及问,就被你们干晕了。”   “贺才富?一个人?”   “对,贺才富……刚才的才,也不知道真名假名……老板说,要是都失联了,早到的人拿上酒柜里四个瓶子去酒庄,要有主动搭讪,收瓶子的,那就是了,必须有奥比昂那一瓶,就是那个鼓肚子的瓶子……”   仇笛无数次推销练就的说黑成白、吹铁成金的铜嘴钢牙终于派上用场上,把那两位唬得一愣一愣的,他在暗笑,尼马逼的,你去求证吧,累死你俩龟孙。   不过这样的手法,恰恰符合李从军的神秘行事方式,高档隐私场所、四个高档红酒瓶子、貌似酒友的交流,谁可能想到会和间谍的活动相关呢,说别人也许两人怀疑,但对这个方式,两人居然也起疑都没有,太恰如其分了。   又问了几个细节,包括仇笛邀的两个伙伴,仇笛这个没敢说假话,真实姓名,真实地方,他估计,那两货应该被保护起来了,就查那俩没家没业的,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问到最后,两人开始迷茫了,仇笛眼见着两人使着眼色,出去了。刚才询问的经过,被他们丝毫不漏地全给录下来了。   现在可是顾头不顾腚了,仇笛瞟着看看自己光溜溜一丝不挂的,好容易喘过这口紧张的气来,心里泛起着这样一个古怪的心思:当坏人也不容易啊,这组织考核,真尼马严格,还不知道挂科了没有!?   两位评判者坐在地上,此时已经是凌晨五时了,天蒙蒙透亮了,一位在传输着录制的视频音频,另一位警惕地看看窗外,还好,像这种烂尾工程的别墅楼,鲜有人迹。   “没人……时间不多了,咱们这妆也该卸了。”高个子的指指自己脸上的油彩。   “传回去,等着上面决定吧。他应该已经被国安盯上了,既然有抓住的人,那老板这个李从军的身份肯定泄露了……说不定老板也凶多吉少啊。”矮个子坐在地上,无聊地道,把枪管卸了,插到了腰里。   “我觉得是老板有意识地这么做,只要有一个跑出来,就把李从军这个名字担的事全给扛了……反正这个身份,他肯定不会再用了。”高个子的道。   “可他要不见面,上面急啊……嗨,你说这小子说得是实话么?”矮个子的不确定地道,偏重于相信,可职业的敏感,又让他对什么也不敢相信。   “差不多,那天外围接应的,只见到警车成片和天上的直升机了……在咱们这地方,能见到直升机抓捕的可不多,他编不出来……能被咱们得手,还被人盯着,那说明他警觉性并不高,应该就是老板雇的炮灰,不够专业……”高个子理性地分析着。   种种迹像表明,这个人虽然很有价值,但价值并没有期待的那么高,过了好一会儿,上面的指令传下来了,一个毫不意外的指令……   ……   ……   天亮了,东方泛着鱼肚白,笼罩在城市上空的夜幕渐渐退散。   站在窗前的戴兰君有点疲惫,却没有睡意,漫长的一夜煎熬无果,思绪是在回忆中渡过的,从初识到现在,从陌生到亲蜜,像一场没有品味就被惊省的春梦,就像所有的后悔一样,她宁愿回到起点,宁愿两人从未相逢。   不过她清楚,因为揪心和焦虑让她更清楚,这个人在她心里的份量,就像千钧一发,喜极而泣地看到他从天而降一样,她不止一次回味着那个狂野的,那个另类的强吻,那是一种她从未体验过的激情,比浪漫更让人着迷。   不过她仍然希望一切都没有发生,一切都回到原点。因为她无法承受任何不堪设想的后果。   莫名地觉得有点眼酸,她轻轻拭去了眼角的湿迹,董淳洁在背后轻声说着:“天亮了,休息一会儿,不会这么快有消息的……就即便他混得过去,对方肯定要看反应,住处、佰酿酒庄只要异动,肯定会直接影响到他的安全。”   “我怕永远都没有消息,要是那样,我想我会后悔一辈子的,都没有来得及告诉他……”戴兰君轻声道着,没有告诉,只是不愿意破坏她在他心里的美好形象而已。   “没事,我替你告诉他了,你有男朋友的事他知道了。”董淳洁轻声道,回头时,徐沛红趴在桌上已经睡着了,他声音放得更低地道着:“现在是关键时刻,千万不要感情用事,现在是比耐心的时候,谁耐心更好一点,谁就能笑到最后。”   “呵呵。”戴兰君笑了,笑着回瞥一眼道着:“您连自己的命都不在乎,连自己的老婆孩子都看不住……其实您和陈傲陈处长是一类人,我也是这一类,我们这一类人,用感情这个词,真的不合适。”   戴兰君黯然地道,可能已经想到了最坏的结果,董淳洁闻得此言,尴尬的表情一直挂在脸上,良久未语。   耐心,并没有等来消息,喧嚣的都市开始了新的一天,而在国安眼中,却是一片死寂……   ……   ……   嘭,地下室门开了,两人去而复返,仇笛早等得急了,他期待地看着,好歹不至于对他这号小喽罗痛下杀手吧。   “小子,核实过了,你撒谎了,还有什么说的?”高个子拉着枪威胁着,一副准备行刑的样子。   “有有有……我说。”枪顶到脑门上了,仇笛又被吓住了,他语速急切地说着:“我说我说,其实我没想等他们,我就想多整俩钱跑喽,其他事我真没干啊。哎我说大哥,您到底那拔的啊?”   “要告诉你,就得杀了你。”矮个子掏着东西,又是一个长长的针管。   “对不起……我不问了。”仇笛吓了一跳。   矮个子狞笑着走上前,补充道:“不告诉你,也得杀你,兄弟,还有一条路,要不加入我们?我放你一马?”   仇笛恐惧地摇摇头,凛然道着:“还是算了吧大哥大哥,我就一混饭的苦逼,您就行行好,把我当个屁放了吧,我什么都不说,真的,我什么都不说,我对天发誓……你们就杀我也落不着好啊?我全身都不够五百块钱,就衣服值俩钱还是穿过的,您穿也不合适啊……啊……要不加入你们也行,给多少钱,我考虑考虑……啊……我操尼马,真不让老子活了啊……”   高个人踩仇笛的脸,矮个子把针管推进了他的静脉,微量注射后,挣扎着漫骂的仇笛慢慢地翻白眼了。   “回答的不错,这小子挺有意思的啊。”矮个子收拾着东西。   “快走吧,在这个地方呆的时间够久了,还得回市里一趟。”高个子收拾着弹壳,找到了弹头,把衣服一裹,胡乱扔在仇笛身上。   两人趁着清晨的雾色,匆匆离开,身后,笼罩在晨雾中的烂尾楼,依然是云里雾里,看不真切…… 第31章 坐困愁城难破   本来就保密很严的国安局,气氛莫名地有点紧张了,又宣布了一条内部禁口令,这样的禁口令会用委婉的方式表达,就是所有人员必须详细汇报八小时以外接触到的其他人员,包括自己的亲戚子女配偶,但凡这样的情况出现,谁也清楚,潜台词在告诉你,近期的所有工作不许讨论,可能随时要查证。   越是涉密的地方,私人的生活就越透明,这也是一种奉献。   事实证明这次也不例外,可能要有事了,先是全局各部室开会强调,接着是外勤侦察员封队,集中在一起学习保密守则,近期一直跑外的几位侦察员,被局长叫去谈话,谈话的地方居然是保密局。   发生了什么事?   纪律是别乱问,别乱说,恐怕就当事人本人,都未必清楚。   此时的徐沛红面前正坐着一位侦察员,年纪不大,二十六七岁,紧张而局促地向领导汇报这些天的行程,脸色显得有点苍白,可能目标的失联,直接责任人没准得扣他脑袋上,过度担心,以至于抖索地说话,用的最多的一句是:我真不想到啊,我对不起组织……   玻璃隔间后,看到场景的董淳洁怒气冲冲地走了,戴兰君一下子没省悟,老董怎么莫名地发火了,追着他回了办公室,此时的办公室已经布置的像回事了,直联各处的监控,刚刚对佰酿建立的外围监视,以及随时准备捕捉的信号追踪,老董气哼哼地坐到自己的位置,怒不可遏的道着:“陈傲该死,徐沛红也该死。”   “怎么了?”戴兰君好奇地问。   “两个自以为是的货色,光想着抢功劳,就没看着自己顾头不顾腚了,整整一个月时间,仇笛他们仨吃喝玩乐折腾,他们是束手无策,就想着坐等上门的好事……酒柜里那么重要的线索,他们愣是觉得没有可查性,就那么放过了……”老董气愤地道。   “这个上面,谁也可能犯错误。”戴兰君道。   “这个可以原谅,但用人不对,就无法原谅……你看看刚才那俩侦察员,明显是经验不足的新人,这么重大的案情,怎么敢掉以轻心,启用这种新人,我真不是笑话他们,就他们要碰上老鳅那种老油子,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董淳洁愤然道。   也是,戴兰君愣了下,刚才两位侦察员且不论业务素质怎么样,光这心理素质就差远了,国安出了局门吓唬普通人那是一吓一个准,可要真对付经验丰富的涉谍人员,那明显太弱了,戴兰君喃喃地道着:“那你的意思是,有可能,被反跟踪了?”   “可能性非常大,否则怎么他们前脚撤,后脚仇笛就出事……往下查,把他们的随行记录,仔细查一遍。”董淳洁道,戴兰君拿起电话,通知着徐沛红。   做完这些,两人又在不时地看时间,已经快中午了,主动的不敢往深挖消息,也没有消息找回来,内部的整肃、外围监控,谁都清楚,只能是聊胜于无,实际的效果不大。   “你觉得……”戴兰君试探地问。   “别乱猜……”董淳洁直接打断了。   “我是说……”戴兰君想表达自己的焦虑。   “我知道……”董淳洁又打断了,把戴兰君噎得直瞪眼,老董严肃地表情指指自己道:“什么也别说,你看看我这张脸,我不开玩笑……我不怕你小看我,我比你更喜欢仇笛,因为他很多地方和我一样,自私、记仇、而且很讲义气,不管是谁敢对他下手,让我揪着小辫,我非追到他不死不休……”   说得恶狠狠的,戴兰君突然觉得,从女人的角度看男人,无法了解和理解的东西太多了,就像老董偏执去追踪一个凶手一样,除了他,谁都放弃了。   “那是你应该做的,你把他们牵扯进来了,就应该对他们负责。”戴兰君轻声道,移开了眼光,装做无动于衷地看着没有线索的监控画面。   老董怔了下,想想以往,都成唏嘘了,刚想喘口气,又来了,二层的一位守卫匆匆敲响门奔进来了,给两位京城来人汇报了一个啼笑皆非的消息:被禁足的两位在大吵大闹,声称再不放他们,他们就绝食。   “开国际玩笑,他们会绝食。”   老董烦躁地起身,跟着守卫下楼,到楼口就听到了包小三在恶言恶声骂着,把门踢踢咚咚直响,等到董淳洁出现,他惊了下,然后小兴奋了,叫董哥,你可来了。   “废话我不跟你们多说,现在的情况是出了意外,我,不能白当你们俩的董哥……从现在开始,都老老实实呆着,那儿也不准去,危险不解除,你们就不能走……”老董干脆直接把仇笛失联,可能已经被对方捉到的事一讲,再一分析两身处的危险境地,好了,都安生了。   几句话功夫而已,老董走了没多久,被关的两人就伸脖子说话:喂,兄弟,给整点吃的,我们饿了!   中午眼看着就过去了,老董枯坐着思考一个上午,快到中午的时候,拿起纸笔,刷刷刷开始挥笔狂书,戴兰君好奇凑上来时,下意识地问了句:“要公开南疆的事?”   拟发的是新闻稿,但凡国安里出去的新闻,恐怕各大媒体得抢破头了,老董边写边道着:“对,不谋全局,难谋一隅,除了官方新闻,我们和对方不可能有交流方式。”   只有这种方式才能和幕后交流,而且交流是单向的,但这其中的难点就出来了,抓到了谁,斩获如何,都是涉密内容,甚至于包括两人参案都属于此类,想刊发得局里首肯,戴兰君沉思道着:“如果用这种方式向对方传递信息,对方能相信吗?能刊出来的,不是润色过度,就是删减过量……咱们的新闻管制,地球人都知道啊。”   “官方的东西,从来无法求证……这个,地球人也都知道。但他们别无选择,只能以这个作参考。”董淳洁大笔一挥而就,啪声一拍桌子道着:“联系陈傲,让他请示局长,两个小时以内刊发。”   这一次,戴兰君非常有当下属的自觉,一点异议也无。   很快,在手机就能搜索到这个来自国安总部公开新闻发布:   ……近期在南疆破获一起非法测绘案件,抓获嫌疑人一位,击毙三名,缴获大量测绘工具,据GA新闻发言人指出,目前在我国境内非法测绘案件出现新动向,非法测绘人员雇佣非法武装人员进行实地作业,其危险性较以往更大,不排除境外分裂势力的参与……   ……   ……   时间慢慢走向午后,炎热的北方夏季,午后绝对不是个惬意时光,相反,比较难捱,特别是对于不得不身处户外,挥汗如雨的人。   再一次驱车到佰酿左近,这一对陌生人像普通人一样弃车步行一公里,沿路向北、再绕回来,步行,观察到的情况毫无二致,酒庄营业正常,门前还像往常一样泊着各色靓车、保安还像往常一样无聊地站在门口,大院里间或有汉装女人端着酒具婷婷走过,根本找不出异常。   对,那处高档小区也一样,毫无异常。   快到车前时,高个子终于忍耐到极限了,他骂骂咧咧道着:“真他马了个X的,热成这样让咱们跑来跑去,这那像有事的样子……要说,那就是一想找钱的小混逑,要真把他当掰蒜,咱们还真就得败了。”   矮个子正在看着手机,他无声地把手机递给同伴,高个子一看,怔了下,还回了手机,继续骂咧咧道:“这特么也太官僚了,出事都一个月才曝出来?”   “这都已经不错了。”矮个子接回手机,似乎悬着的心放下,高个子好奇地问:“哟,什么个意思?这是?”   “能曝出来,就差不多结案了;能曝出来,那说明严重程度没有那么高;同样是能曝出来,那说明,也就抓到了几个搞非法测绘的……行喽,这算把咱们给解放了,老板绝对没有被抓,要么跑喽,要么死喽,真落到政府手里,你就甭想在报上看到这种消息。”矮个子道。   “那怎么办?咱们呢……还躺着一个呢。”高个子问。   “我估摸着,就到此为止了,咱们再动,就怕要画蛇添脚了。”矮个子道。   他边走边拔着电话,向电话的另一端汇报着,果不其然,撤走的指令随即拿到了……   ……   ……   时间向后延伸未久,这个事情延伸的触角,到了一位不相干的人身上。   他坐在一辆豪华的奔驰里,车正驶向长安大学,没有用司机,他亲自驾着车,车的副驾上放着一大捧娇艳欲滴的玫瑰,车厢里正响着轻柔的音乐,他的脸上正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哦,肯定是去约会了,男人泡妞的时候,都这种鸟样。   不过这样子似乎不是一个普通的男人,对,有钱的男人,有钱这个定义,可以忽略年龄对他的限制,可以干任何年龄想干的事……比如这样,泡妞!   嘀嘀的电话铃声响起,他瞄了眼车载蓝牙,是一个没有姓名的号码,不过并不陌生,他摁了接听道:“我是燕登科,什么事?”   “小事,我提个建议,燕总……有关李从军的事可能还有点麻烦,我建议您把和真假李从军照过面的,全部清理一下,不管是保安还是服务员,如果服务员能全部清换一下更好。”对方道。   “小堂,你别以为你叫得上京城几个大户名头来,就能在我这儿指手划脚啊?你自己说,我给你面子没有?人不能这么蹬鼻子上脸吧?敢情酒庄不是你的生意,你以为培训一个服务员容易啊?”燕登科一下子火了,他最恨别人掺合到他的生意里。   “别生气燕总,和气生财嘛,一置气可就要生麻烦了……我就是建议一下,免得您招了池鱼之殃啊。”对方道。   “你少吓唬我,再说我根本不知道李从军是那只鸟,有我什么事?”燕登科道,很生气,被这种烂事破坏心情了。   “但他借用了你的地方,从事了不该从事的事……而且您还提供协助了啊,这种事,您不想让谁查到吧?”对方道。   “查到也扯淡啊,我根本不知道。你真以为我没有公安打过交道啊?”燕登科不屑道。   “对,违法讲证据,不过,如果是国安呢?”对方道,吓得燕登科一个激灵,对方沉稳的口气道着:“听人劝,才走得远……我顶多坑你俩钱,肯定舍不得害你,您老自己斟酌吧,我给您发条短信,他是什么人,您自己揣摩吧。”   电话扣了,燕登科赶紧把车泊到路边,狐疑地想着,不多会短信到了手机上,他一看,是破获间谍的网络新闻,这似乎触动了他心里恐惧,急促地拔着电话回酒庄安排:那天见过李从军的、知道这事的,除了你,剩下的……多发两个月工资,全部打发走……   电话是打给酒庄经理的,处理完这事,他用了好长时间平复心情,检视得失,然后觉得自己问题并不大时,又开始找着来时的心态,继续着自己没干完的事……对了,去约会呢。   过去是人的名,树的影;现在是车的名,行头的影,就这车进大学,保安愣是没敢拦,保是象征性地问了句直接放行,车驶到教学楼附近泊好,燕登科看看时间,差不多到下课时间了,他是鼓了很长时间的勇气才决定这么做的,以他的身份,以及快奔四的年龄,傻乎乎捧着束花在校园里追女人,那传出去可是个笑话。   原本他下不了这个决心,不过当他见到对方时,没有纠结就下决心了,因为她值得,别人为她做任何事。   铃声响起,燕登科瞬间振奋,整着衣领,捧着鲜花,站着校园的小操场上,正对着教学楼门,匆匆而过的学子,有的诧异一眼,有人笑着看他、有的给他做个加油的姿势,还有的在小声嘀咕,尼马无良大叔也来校园泡妞了,什么东西。   他一点不介意别人用什么眼光,他的眼光痴痴看着楼门,当那位长发倩影出现在视线中时,他快步奔上去,他的笑厣、他的长发、她的身姿,那是世界上最美妙的风景了。   “庄老师……”他喊着,一大捧玫瑰捧到了庄婉宁面前。   庄婉宁先愕、后愣、然后咬着下唇,不好意思地看看两位同事,两位同事笑着避开了,她揶揄地问着燕登科道:“哇,燕总,您也玩这一出啊?我有男朋友了。”   “没关系,我还有前妻呢,不管竞争对手有多少,我都有一决高下的信心。”燕登科严肃的表情,口吻却无比温柔。   “好吧,我尊重你的信心……不过,我还是不能接受您的礼物,谢谢。”庄婉宁笑着道,侧身走了。   燕登科赶紧追着,边追边道着:“别呀,这玫瑰又不算礼物,我还想邀您去吃西餐呢……庄老师,我知道我年龄可能大了点,可我觉得,除了年龄,您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啊……难道一点机会也不给么?”   庄婉宁蓦地停下了,她看着打扮的帅气逼人,一副成功人士表像的燕登科,就是在画展上偶而相遇,这位就对她紧追不舍了,这么黏人还真不好打发,她沉思片刻,突然间嫣然一笑问着:“机会很贵的,您确定非要这样?”   “不贵怎么会让人心疼,让人珍惜呢?”燕登科得意地道。   “哦,看来您确实要给你家找一个女主人?”庄婉宁笑着问。   “那当然,我还想重温当年的青葱岁月呢。”燕登科兴奋了,他喜欢这种谈判式的谈恋爱。什么都好商量。   “我开条件了啊,咱们不要零敲碎打,一次性到位怎么样?你们成功人士不是喜欢这样吗?”庄婉宁严肃地道。   “好啊,可以……一点问题都没有。”燕登科大气地道。   “好,条件是这样,既然当女主人,那你就得退居其次……所以,请把你名下的财产全部过户到我名下,并且经过公证,我们再开始谈婚论嫁怎么样?而且这将作为婚前财产全部归我……即便我成为你第二任前妻,这些财产也会跟着我走,怎么样?”庄婉宁严肃地道,一点也不客气。   燕登科瞬间苦脸了,他嗫喃道着:“太狠了吧……”   “女人不对男人狠一点怎么行?条件没商量啊,拿束玫瑰就想哄我开心,你以为女人都傻啊。你把一个妻子变成前妻,你不觉得狠啊?”庄婉宁剜了眼,扭头就走。   燕登科愣了半晌,人家走出去好远才省得要追了,他追边嚷着:“嗨……等等,庄老师,对不起,我知道你逗我玩呢……我不该用这种语气跟您说话……您别走啊,您要我全给你得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一个追,一个跑,一会儿后燕登科悻悻然退回来了,庄老师情急之跑女生宿舍楼里,他被楼管大妈毫不客气地拦下了,塞好几百都无法收买,楼管大妈毫不客气地用一句话把他挡出去了:   宿舍楼女生被祸害的还嫌少啊?你多大年纪了也干这不要脸事……   ……   ……   从日出东方到日落西山,一个忙碌的一天在夜幕降临的时候渐近尾声,这座城市里来了多少人、走了多少人,还有多少人在忙碌,还有多少人在无所事事,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那怕消失上几个人也引不起多大波澜。   噢,对了,还有一个昏迷的,昏迷中的仇笛,似乎被遗忘了,似乎这个城市根本没有出现过他。   去长安市25公里、栖霞山畔、没有辉星朗月照耀,黑洞洞的夜色笼罩的烂尾别墅楼,楼里向下,地下室,阴森森的地方偏偏亮着一盏应急灯,蓦地,沉睡着的仇笛像被噩梦惊醒一样,哗声坐起来了。   出了一身冷汗,梦见被人爆头了,比打CS时候那场景还刺激,他惊恐坐起才发现,不是梦,自己还赤身裸体着呢,衣服就胡乱扔着,一瞬间清醒,回忆如潮涌来,这里真真实实发生过,他差一点就被人崩了。   第一个印像:“我死了,还是活着?”   一掐,很疼,一摸水泥地,很冰,第二个念头:“真特么幸福,居然还活着。”   他一看手脚绑的扎带已解,飞快地穿着衣服,第一个想法肯定是马上离开此地,哦,或许不用急,这肯定没事了,对方把他当成个屁……给放了。   穿好衣服,更清醒了,起身打了个趔趄,却是腰闪了下,冰凉的地上睡得太久,寒气侵到了,他揉着腰,却意外地发现头脑一点不糊,非常清醒,此时扫视着关押自己的这个地下室,一盏应急灯,封口是铁门,还真是个杀人灭口的好地方,他甚至能看到地上的弹洞,和跳弹在墙上留下的弹痕……九死一生呐,他一骨碌起身,找着出口。   坏了,是铁门,外面锁着,从小孔里能把手伸出去,一摸是个钵大的大锁,仇笛找着应手工具,这地下室却是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摸着身上,也早被搜得清洁溜溜,一下子从兴奋又跌回恐惧,这特么不是准备关押着我吧?   找了半天,无计可施,而且醒来感官恢复,感觉就不好了,又渴又饿,这地方要是没人来,用不了几天就得自己渴死饿死憋死,醒来的兴奋,被困住的发愁,瞬间淹没了,他急得满头冒汗。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急促的铃声打破了寂静,惊得仇笛浑身哆嗦了一下,看看四下,才发现是应急灯在响,他走到灯下,伸手摘下了应急灯,然后发现应急灯顶用胶带缠着一部手机,屏幕亮了,显示着一个陌生的来电,一闪一闪的屏幕,在这个像坟墓一样寂静的地方,显得格外诡异。   接!还是不接!?   紧锁的铁门,牢笼一样的困境,仇笛知道,这不是结束,而是一个开始,而且,他别无选择…… 第32章 捉放小子为何   是部老人机,样子很丑,价格低廉,不过信号很好,声音很大,连续响了数声之后,仇笛战战兢兢拿到了手里,摁了接听,轻声道了句:“喂!”   “你好,醒了?”对方的声音很有磁性,女音,音调稍怪,就唱山路十八弯的,很尖。   “醒了。”仇笛道,心思飞快地转悠着,谋求着脱身之策,或者,该装个可怜相?   “很好,心理素质不错,最起码没有气急败坏,这样的话,我们交流就很方便了,你没有意见吧?”对方道。   仇笛的心一下子停了,灵光一现,知道自己脱身没问题了,灭口或者关着你都很容易,既然都没有,那就说明,这一百来斤肯定还有用处,否则这不是瞎耽误功夫不是?一念至此,他战战兢兢地问:“我好像没有有意见的权力吧?”   “呵呵,不但心理素质好,还很聪明……看来,老板的眼光不错,能收到你这样的人,你和他很熟吗?就是上一个叫李从军的人。”对方问。   “不熟,我老大是老鳅,叫宁知秋,他是我老大的老大,我是头回见,话都没说几句。”仇笛道,这时候,不敢稍有差池。   “没关系,现在你老大、和你老大的老大……都不在了,我就是你的老大,这个没意见吧?”对方道,直入主题了。   “没意见。”仇笛道。   “呵呵,回答得太快了,是急于脱身吧?”对方问。   “就慢点,最终也是这样回答,您说对么?老大。”仇笛问。   “呵呵……对,聪明、心理素质好、还很识趣,我有点喜欢上你了……恨不恨我,我就是派人抓你的人。”对方很客气地问。   “不恨,最多恨李从军这个身份,您肯定不是针对我。”仇笛拣着好听的讲。   “对,人得向前看……我们一起向前看怎么样?我会给你一个全新的身份,然后你帮我办件小事,再然后,我可以给你一笔丰厚的报酬,或者你想留下,得到的会更多,可比当宁知秋的手下要强上一千倍不止啊。”对方轻声道,言语极尽诱惑。   “这种情况,您就不给报酬,我也得干啊。”仇笛道。   “不,你错了,我可没有协迫你的意思,只是怕别人进去打扰你的睡眠……放心,给你注射的是缓释剂,不但对你的身体没有损害,而且很有益处……我还真没关着你的意思,找一找,以你的聪明,难道找不到钥匙吗?找到给我打电话,开始……”对方道,直接挂了电话。   仇笛条件反射地,直接伸手去拿灯,果真是灯下黑,他愤愤拍着脑袋,钥匙就在应急灯把子上缚着,他急急地拿到手里,手伸出去插钥匙,门应声而开,他匆匆奔到地面上,打开窗户,狠狠地呼吸一口新鲜空气,顺手拔回了电话,直接道了句:“喂,谢谢。”   “呵呵,不客气……速度挺快。你一定跑到窗口呼吸新鲜空气了,那里离市区尚二十多公里,差不多就是无人区,是不是感觉很饿……在你的脚下,有一瓶水,一个面包,你可以尝尝,饥饿是很难捱的啊。”对方道。   说的时候,已经听到咕嘟咕嘟的声音,连喝带嚼,那声音奇怪地问着:“咦?你一点警觉都没有啊,不怕我在里面下毒?”   “要下毒早下毒,还费这功夫。”仇笛嘟囊不清地说道,眨眼间,已经风卷残云,吃了个一干二净。他刚摁的手机又响起来了,这时候他心里笃定,随手一接电话道着:“吃完了,谢谢。”   “不客气,很快你就会回到市里,美好的生活在等着你……下楼,步行一点七公里,那儿停了一辆车,到车前给我打电话,我会告诉你怎么做。”对方挂了电话。   仇笛狐疑地往下跑,黑漆漆的四无人声,只有蛐蛐的鸣叫,借着手机的微光,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下土路,果真在路边发现一辆泊着尼桑越野,车门锁着没人,不过这时已经到了国道边上,偶而有车经过,仇笛的胆子更大了。他想了想,扔下手机,飞快地就朝路上跑。以他当间谍的不经历,但凡带电的东西都有危险,你指不定什么东西就能远程操控你。   不对……这家伙就放任我跑?他跑出不远停下来了,又往回跑,犹豫了一下,回去捡起手机,回拔着电话道:“喂,我到了。”   “用时十分钟,在重见天日后一定挣扎了,一定试图跑了,对吧?”对方道。   “对,老大,我就一混吃等死的苦逼,你们揪着我不放,何苦来着?”仇笛道。   “那是因为,你不应该只止步于此……而且我们并没有揪着你,你可以跑,可以自己跑,可以开上这辆车跑,我可以给你充裕的时间去查查,这辆有没有定位和监视……现在,你确定上车吗?”对方问。   “好吧,我还是坐车吧。”仇笛道,这黑天夜晚的,都不知道时辰了,还是坐车方便,真跑跑不了多远就得精疲力尽。   “车钥匙在左前轮下,回市区的导航已经设定好,你回到市区再给我打电话……如果不回长安,那就不要打电话了。”对方很自信地道,直接挂了。   嘿,你妈的,这么拽?   仇笛找到钥匙,开上车,一看导航的方向,直接关了,掉头朝相反的方向疾驰,边走边骂着,特么滴,我就偏偏往反方向走,看你有没有办法……疾驰十数公里,速度减慢,在黑夜里延伸的路上没有看到异常,但他的心却失常了,好像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实在想不出对方的自信从何而来……万一,万一,仇笛念此处时,又鬼使神差地掉了个头,朝长安市驶来。   优势就在于,对方对他已经知根知底,而他却一无所知,跑了,恐怕得一直生活在恐惧和担心中,而且,他真不敢保证对方没有所恃就敢这么大方。   慢悠悠地走了近一个小时,才到了长市市郊,导航提示到达第一目的地时,他停车想了片刻,这个电话还是拔回去了:“喂,我到了。”   “用时又超时了,你还在纠结,是不是跑啊,我说的对吗?”对方问。   “很对,我真的不想牵扯这些事里,我就是一个普通人,我只想过普通人的生活。”仇笛道。   “每个人心里都有不安现状的因子,在你身上体现的尤盛,如果真如你所说,为什么不老老实实呆在老家农村?为什么不老老实实找个公司打工?为什么不老老实实做个小生意?这些你都有机会做,而却没有做,你说你期待的是普通人的生活,不觉得可笑吗?”对方问。   “是,我也想多整点钱,可我得有命花啊。”仇笛道。   “呵呵,这个不难做到……那能告诉我,你为什么又去而复返吗?”对方问。   “我不一定聪明,但你肯定不傻,能一点后手没有?”仇笛道。   “说这话就说明,你非常聪明,我当然有后手,而且,现在就可以把这个后手给你,在车前储物格里,自己找。”对方道。   仇笛打开车前窗前的储物格,一部平板赫然在目,他点开了几个视频文件,一看让他直掉下巴,审讯他的视频、在京的场景,汽配城、哈曼商务公司、甚至还拍到了他那辆破车存放点,包括他退掉的住处,浏览中途,对方在电话上道着:   “我们的后手就是没有后手,那是因为我根本没有必要那样做,尽管我现在无法确定你所说的真假,但我仍然决定把这个机会给你,我不怕你跑,假如你真是宁知秋的手下,这份视频会让全国的警察如临大敌地追你……那怕你就是国安,这份视频也会毁了你的后半生,当然,如果你两样都不是,就是个普通人的话,那我们也不介意出手,你不至于想再次遭遇像今天这样的专业绑架吧?”   仇笛无语了,这才是真正逼你上贼船的方式,让你走投无路,他沉吟着,思忖着,却无法破解,喃喃地道着:“你有点话大了吧?警察都不敢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到查到所有隐姓埋名的人?”   “呵呵,你说得对,但你警察有规章制度,而我们没有……你的父亲叫仇千军,母亲张秀兰,还有一个姐姐叫仇芳……在让他们生活得更好一点,和祸及他们之间,你会做何选择呢?你当过商业间谍,难道你会忌讳……不择手段?”对方平静地道。   仇笛这一刻闭上的眼睛,他知道,对方已经找准了他的软肋,或许这是大多数人的软肋,在这一刻他的眼前闪过那宁静的大山,大山里渐行渐老的父母,那安详的乡村,在乡村安享天乐的姐姐一家,没错,谁不希望他们生活得更好一点。   “你……做出选择了吗?”对方片刻后轻声问。   “好吧,你说服我了,但我不确定,你让我干的事,有没有能力做到,如果做不到,针对我就行了,祸及家人,你不怕遭雷劈啊。”仇笛道,压抑着心里的愤怒,愤怒,让他更清醒了,这个坑,看来得清醒地往下跳。   “挨枪子有可能,遭雷劈概率太小……导航里常用地点里有一个标示字母Q的,到指定地点,我再告诉你干什么。”对方道。   仇笛按着导航,找到常用地点定位,据所在地十二公里,他驾着车,极速驶到,车停时,他回拔了电话道:“我到了。”   “车里有一串钥匙,拿好,下车,把车钥匙放到左前轮下……恭喜,一辆新车在等着你,车后备箱有备用的东西,给你一周时间,帮我找到前李从军留下的东西,线索随后我给你,不多,不过以你的聪明,应该找得到……对了,这部手机扔了吧,你会有一部新的手机。”对方道,挂了手机。   仇笛看看身上,此时身处长安大酒店的停车场外,他略一思索,直接扔了手里的手机,摁着新的钥匙,停车场里,果真有一辆车闪着光,走近一看,是辆半新的奥迪,他看看无人注意,走到车后厢打开,一个箱子赫然放在后厢,继续打开,他的眼睛滞了下。   身份证、会员卡、银行卡,一大摞现金,还有一只枪和一盒子弹,他随手拿走了证件,抽了一摞钱,扣上了箱子和后厢,坐到车里。   就像把仇笛变成李从军一样,现在李从军又变成秦海风了,唯一不变的,仍然是仇笛的照片,他装进口袋,心暗骂着,尼马这什么组织,效率这么高,做假证比国安还快……刚刚发动车,电话又响了,储物格里,一部全新的高档手机,接听时,对方道:“秦海风先生,对我们安排还满意吗?”   “满意,要找的是什么东西?”仇笛问。   “等你找到,就知道了……现在,我给你安排一顿丰盛的晚宴,好好享受一下这个美妙的夜晚……相信我,你一定会喜欢这种生活的。”   对方的电话挂了,随即手机上收到了一个图片定位,指示着要去的地点,果真是一家餐厅,仇笛纳闷地想了想,发动着车,出了停车场,消失在夜幕中。   他的身后,那辆尼桑不久就被人开走了,走得悄无声息,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   ……   “两位……来来,吃点,都一天没好好吃东西了。”   进门的徐沛红端着一摞便当盒子,放到了桌上,这个临时的住所,在一天之内,放进来的资料、电脑、连接的监控探头,根本不是两人能应付得了的,桌子上已经零乱一片了。   “来,吃吧。”董淳洁邀着,随口问着:“那俩还安生吧?”   “看电视呢,急也白急。”徐沛红道。   董淳洁和戴兰君两人心不在焉地吃上时,徐沛红看看两人工作的地方,因为保密的缘故,助手也不要,两人主要看的是佰酿的连接监控,和反查的交通的资料,查是查到了,连仇笛乘坐的出租车都查到了,拍到最后的影像是他西装革履的走向佰酿,探头拍不到佰酿的大门,但却能拍到,再没有见仇笛出现过。   “应该在其中的某一辆车上。”董淳洁道。   “时间轴定位呢?是十分钟出事了,还是十个小时出事了?”戴兰君道。   这个是难点,如果没有相当缩小的时间限制,沿路的车有多少你查得过来啊?   “您的意思是,肯定被带走了?”徐沛红问。   戴兰君说了:“这不正纠结着呢吗,就关在酒庄,咱们也不能轻举妄动啊。”   “对比的有结果吗?”董淳洁问。   徐沛红摇摇头,还没有结果,要对比外勤随车记录和佰酿附近出现的车辆,这项工程浩大了,而且不确定性太大,偏偏长安又是个汽车产地,遍地国产神车,你费老大功夫看一模一样的车,等放大了看,不是一辆,车号不同……对了,如果嫌疑人有意识地换车号,那就甭想找了。   “这种时候得作一下选择啊,咱们这样想,必须肯定是带走了,还是留在酒庄……你们倾向于什么?”戴兰君问。   带走,两人意见一致,徐沛红支持带走,毕竟留在那个半公开的私人场合,不可能遮得严严实实。   “要带走处理,两种情况,要不想办法让他不说话,要不是永远不会说话了,这时候,他们需要找一个……”戴兰君若有所思地问。   “僻静的地方。”董淳洁道,一拍额头惊省了,直道着:“再加一个对比项目,就近,西郊出城的几条路交通监控比对,有同型号的车全部拉出来……从事发时间,直到第二天亮之间……”   “好的,我马上去办。”徐沛红拿起手机,指挥着幕后忙碌的技术员。   每一个思路的验证时间都非常长,特别是这种需要繁琐比对的操作,两人饭吃了一半,也加入到这个比对行列里了,直看得头昏眼花,仍然从浩如烟海的车里,没有找到嫌疑目标……   ……   ……   “妈的,威胁我,装神弄鬼,别让我揪着你。”   仇笛心里恶狠狠地暗道着,吃亏是福可不是他的信条,君子报仇也不是他的风格,他现在都恨不得找到这个人,让他尝尝被扒光了凌辱的滋味。   车泊到目的地,金泉小广场,目的地是松子料理,消夏的夜晚人来人往,人多的地方了仇笛更强的安全感,他想了想,还是没敢揣后车厢里那玩意,整整衣领,踱步进了餐厅,这时候,他确实感觉饿了。   嘀嘀短信声响,他掏出手机一看,是对方的一条短信:这是李从军常来的地方,就从这里开始,我已经为你订好了餐。   他装起手机,稍一踌蹰的功夫,已经有服务员恭身上来了,一报姓秦名海风,服务员恭敬地把他往楼上请。长安胡吃海喝这段时间,对于这种逼格很高的地方,仇笛已经适应了用装逼的态度装腔作势,他踱步上楼,心里狐疑的驻足停步,往后看,他知道现在背后有一双眼睛无时无刻不在盯着他,不管往前迈,还是往后退,都是未知数。   这个时候,不管乐观还是悲观的人,只有一种选择:往前走。   他跟着服务生,上楼了…… 第33章 大放大吃大喝   一直上了三楼,似乎这里有点冷清,不像一二层那么热闹,不过自他进入后,鱼贯而入的男女服务生来了七八位,运食材的、端酒的、架炭火的、倒冰块的……忙碌起来,坐下来的仇笛狐疑地打量着,自己身处的是一个前面舞榭、后面食台的空间,装饰粗犷,特别是石质的食台,能容七八人同时就餐。   问题来了,难道就为了伺候一个人?   没错,吃客就他一个,等他坐下,这个冷清的地方眨眼就变成了一个温馨的环境,火生起来了,戴着高帽的小厨师在热着铁板,不但是女厨师,而且芳龄不过二八多点的样子,那秀眉笑厣得,把仇笛心里的郁闷都冲淡了不少,主应伺是位貌似知性的美女,一句话一鞠躬,说的居然是日语。   “耶!?你别说日语啊,一说我就想起呀蔑爹了。”仇笛没好脸色地驳了句。   “对不起……来松子料理点松子家宴的,大部分都说日语,我以为先生您也是……”应侍美女躬身道歉着。   仇笛的神色一凛,眼睛里泛过几个碎片化的场景,酒柜、昂贵的红酒、酒俱、整齐琳琅的衣柜,对于李从军的印像,似乎什么地方和这里很契合。   逼格……这是个品位很逼格的人。   难道,背后操纵我的人,也无从得知李从军的细节?想让我找到他留下的东西?难道他们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他们不是一伙的吗?   一连串的疑问泛起来了,让他稍稍失神,应侍美女轻声细语唤了几次,仇笛才惊省,却是询问他可以开酒么?一看,又是尼马那阴魂不散的奥比昂,仇笛反感地道:“能换换么?”   “先生,换什么酒?”应侍美女耐心地问。   “二……”仇笛张口二锅头就要迸出来,被此情此景以及美人如玉的表情憋回去了,变成了:“二十年以上的红酒……”   “可……这瓶就是二十年的,您在电话里预订的。”应侍美女给搞懵了。   “哦,那就这个凑和喝吧。”仇笛讪讪道,看着眼前的菜品,却是直眨巴眼,有点无处下箸的感觉。   白莹莹的冰层上,几个扇贝一样的玩意,那是生蚝;雪白透亮的盘体里,铺着几片内脏切块,鹅肝;红黑相间的漆盘里,两列整齐的、红白相间的肉食,河豚肉……菜品和器皿一样精致,林林罗罗数种,那边的小厨妹铁板已经开烧了,仇笛愣愣地听着人家轻声细语介绍,却是半晌没动筷子。   “嗨,过来……”仇笛一勾手指,不懂的时候别装懂,把应侍美女叫过来,一指问着:“这……怎么吃?”   应侍美女一愣,给他示意了一个倒酒的动作:“就这样吃。”   “就这样……吃?”仇笛问着:“那你吃一个……甭客气,我就来找找逼格感觉,反正不是我掏钱,吃。”   客人的要求只要不非份,还是可以满足的,那美女拗不过,纤手端着,一倾,倒嘴里了,向他笑笑,仇笛拿了一个,倒了嘴里,冰冰凉凉,稍显腥,不过味道极鲜,一下子像啃了块冰块爽,他看看笑吟吟的应侍,直摆手道着:“坐下坐下……一起吃,你站着,我吃不舒服。”   “啊?”应侍美女瞠目了,那有这样的客人?   “不一块吃是吧?信不信投诉你,全撤了?”仇笛啪唧一拍桌子,好一副任性的土豪得性,那小厨师也傻眼了,两人使着眼色,仇笛嚷着道着:“把你经理叫来,开个小破店,还这么大规矩。”   “别呀,哥……我们都是打工的,您这不砸我们饭碗么?”应侍美女一苦脸,难为了。   “那客气什么,一块吃……不高兴了我连他这小破店也砸了……坐啊,看什么?”仇笛吹胡子瞪眼,一如演抗战剧瞅见花姑娘那鬼子得性,蛮横无理地指挥着。   一力降十会,一蛮欺百善。别说,还挺管用,为了饭碗计,那姑娘出去估计是请示了一下,勉为其难地坐下了,刚给仇笛倒酒,却被仇笛夺了分酒的,一人一大杯,兴奋地拿起来:“这才叫吃饭……来,干杯……一个人吃得多没意思……是吧小妹妹……来来,一瓶那够,再来一瓶……那门口站的,进来进来,要小费不,多给你点……别劳烦她了,你们拿酒去……”   一小会儿,两瓶就进肚子里了,这个偌大的食间其乐溶溶,仇笛把姑娘的芳名以及电话号码成功地要到手了,连那铁板烧的小厨妹也被仇笛灌了半杯红酒,三层应侍都知道来了个二逼土豪,兜里揣一摞钱,见送餐进去就给好几百小费,都争着去捉弄他呢,送盘刺身就进去四个人。   又过了一小会儿,两瓶快见底了,那二锅头养出来的胃对付此等红酒,简直跟玩一样,不过那应侍可有点不胜酒力了,两腮坨红一片,老说不能喝了,不能喝了,又喝了一大杯。   “大哥,我真不能喝了……”姑娘放下酒,难为地道。   “噢……对不起对不起,这儿不是会所……那不喝了,多吃点,其实我也不想喝啊,可我心里难受啊,我就想找人说说话啊……”仇笛故态重盟了,他在想,用那一种演技才能更深入一点呢?   还是悲情吧,女人天生母性容易泛滥。果不其然,那应侍美女不相信地道着:“您还有什么难受的事?我们才难受呢,每天工作十个小时,得看客人的脸色……瞧您让我喝,我都不敢不喝,就经理来了,也得让我陪酒……”   “特么滴,开饭店呀,还是开黑店……哎我说,你叫什么来着?”   “晋红。”   “对,晋红……是不是有日本鬼子老来骚扰你啊,告诉哥,哥干死他。”   “哈哈……”   那姑娘笑得灿烂无比,怎么就莫名地有点欣赏这号愣头青呢。   连那做铁板烧小厨妹也乐了,笑着提醒龙虾做好了,给盛在食盘里,仇笛却是不客气地给晋红这妞一块好大的,示意着:“吃……吃好喝好才算,其他都是瞎扯淡,小妹,你也来尝尝?”   小厨妹却是不敢,不好意思地告辞,又被仇笛给塞了好几张小费,连声谢谢走了。   头回这么潇洒的装逼扮二,仇笛居然发现乐子蛮多,怨不得有人喜欢这么做,那满足感真是很强哦,你都看得清每个人的脸色笑容,都假得那么可爱。   悲情不对,这号妞喜欢玩喜欢说,这好像就更简单。仇笛放开了,坐回了座位,他又是一口抿了半杯,晋红那妞可是看不过眼了,脸上泛苦着轻声提醒着:“哥,酒不是这么喝的……后劲大,伤身。喝的时候得品,特别像这种含焦糖味的,越品才越有味。”   “我其实真不会喝红酒……我这肚子就是装二锅头的肚子,喝这没感觉啊。”仇笛凛然道。   这点诚实赢得了那姑娘灿然一笑,仇笛严肃地道着:“我还真不怕你笑话我,其实进门你就应该能看出来,我就是个山炮。”   “其实来这儿的,大部分都是山炮,不过您这么豪爽的,倒还真不多……大哥,您干什么的?”姑娘好奇了。   好奇心要害死猫滴,仇笛就等着这一句呢,他小声道着:“你觉得呢?”   “看不出来。”姑娘艳羡地一眼,明显觉得对方高不可攀的样子。   “这么说吧,在你困难的时候,借给你五百块钱的是同事,借你五千块钱的是朋友,给你五万块的,是父母……这些都不够,只有我,能给你五十万,一百万,甚至更多。”仇笛严肃地道。   “慈善家啊!?”姑娘景仰地道。   “哎呀,你太老实了,放高利贷的都不知道,这是我们的形象宣传用语。”仇笛蓦地呲笑了,那姑娘被逗得瞬间掩嘴哈哈大笑,省得失态赶紧收敛,不过还是觉得仇笛蛮有意思,即便真是放高利贷的,都一点没让她反感。   仇笛抽着这空子玩着手机,发了一条短信,不一会儿回信后,好像诸事方定了,那姑娘已经浅尝慢饮,不怎么拘束了,仇笛笑吟吟看她,她不好意思地道:“您……怎么这样看我?”   “你别误会,我看美女都是这种眼神……晋红,你在这儿干多少年了?”   “三年多了?”   “你这算什么?领班?”   “比领班稍高一点,三楼没预订就在大堂当领班,要有客人,就来陪侍,这里必须懂日语,来的有的日本客人,他们不会说汉语。”   “哦,一看就是见过大场面的姑娘,碰见我这号山炮都不怯场,呵呵。”   “瞧您说的……我觉得您根本不是。”   “哎呀,当然不是,我是收高利贷的山炮……”   “哈哈……”   两人且说且尝,饭桌上扯淡仇笛已经是精于此道了,冷不丁地,他瞅空进入主题了:“对了,红啊,我还有件小事没办,你不能让我失望而归啊。”   “啊!?还有……什么事?”晋红姑娘扭捏着,有点羞,似乎在挣扎万一有非份要求,是答应呢,还是不答应。   “小事,哥在找个人……我觉得你能帮上忙。”仇笛道。   “谁呀?”晋红姑娘微微地倒有点失望了。   “他……”仇笛轻轻地把自己的手机放到对方面前,上面,有新发的李从军的照片,他注意地看着晋红,很遗憾,她在皱眉,拿起来端详了好久,半晌才不确定地道:“好像见过……可我们这儿见过的人太多,一下子想不起啊。”   “他来过你们这儿,和我点的菜一样……”仇笛提醒着。   “哦哦哦……我想起来了,我说怎么这么面熟呢……”晋红恍然大悟,就差一点点了。   “上上个月,他可是会品酒的。”仇笛再提醒着,这是对方给的消息。   “想起来了……是个日本客人,不过是我们老板亲自招待的,对对,就是他,每次都是我们老板亲自招待……一般送菜的都不用我们,直接送到门口,对,他就喜欢这种酒,奥比昂……”晋红恍然大悟说着,说着说着语速放慢了,她稍显紧张地看着仇笛,仇笛笑笑给她缓释道:“你别紧张,我不是坏人……这家伙生意上坑了我一把,我得找他算账呢,一个多月愣是找不着人。”   “是有好长时间没来了。”晋红道。   “那你老板……”仇笛小心翼翼问。   “回国了,下周才回来。”晋红道。   哦……仇笛稍显失望地拿回手机,装到兜里时,再看晋红的时候,姑娘的眼睛里已经带上了一份狐疑,山炮和鬼子似乎不怎么搭边,她有点严重怀疑仇笛的来意了。   “看来我们不能好好玩耍了……其实我都提前告诉你我不是好人,你都不信,本来还想泡你的啊,现在都泡汤了。哈哈。”仇笛端着酒杯,笑着绕开了。   “倒也没什么……就是我们这儿的管理很严谨,老外们又很注重隐私,传出去总是不好。”晋红笑笑,应了这一杯,轻轻抿了一口。   “耶,你相信那个,为什么注重隐私,那是因为他就不干好事……你看我,有什么就实话实说,对了,办事不能白办……咱俩这关系,谈钱就俗了;可要不谈钱,那特么不更俗么?所以……别谦让啊,就当哥重涎你的美色,一掷千金搏佳人一笑……哈哈……”仇笛惺惺作态,把的一摞钱硬塞给了晋红。   那妞并没怎么谦让,收小费习以为常的事,只不过今天更多而已,而且心里的疑惑被不痛不痒地挠着挠着,再加上仇笛插科打诨、酒令一逗,哎呀,玩得兴起,什么狐疑都消散一空了,说说笑笑,被仇笛撩得得啵得啵嘴不停在地说话。   三瓶到四瓶,四瓶到五瓶没完,门口侍应听到仇笛在喊了:“快来人啊……晋姐喝多了,抬下去休息……”   “嗯,没多……我还能喝呢……海风哥,说好了,周六约我啊,我等你电话啊……说话得算数啊……”   醉态盎然的晋红被相熟的伙计给搀走了,似乎连这位食客也不行了,站起来摇摇晃晃的,又来两人搀着,摇摇晃晃下楼,到总台结账,仇笛拍着柜台喊着:“嗨,多少钱?”   “订餐已经结过了,加了四瓶酒,一共一万两千八,给您打个折,订餐用的是白金卡,给你打八折,收您整一万……”吧台结账的,心里发怵地道,这一餐,得吃过两三万去。   仇笛一摸口袋傻眼了,他醉醺醺地道着:“哎呀,身上钱都当小费发了……坏了。”   啊?没钱了?把店员给吓坏了,这可赔不起,已经有人招手让保安来了,生怕霸王餐吃过跑路的,仇笛左右看看,可不敢开车后厢拿,那里面还有违禁货物呢,他掏着手机睥睨看着几个店员保安,笑着道:“哥给你们变出来钱啊,有钱吃饭算什么本事,没钱白吃才叫能耐。”   说着,拔通了电话,对着神秘人物直接喊着:“喂,饭吃完了,多喝了四瓶酒,欠人一万,走不了了,你看着办,不行就押车了啊。”   对方沉吟了片刻,有点愤愤然地骂了句:“你怎么不去死啊……等着。”   “等着啊……有人付钱。”仇笛咋咋唬唬道。   话音落时,订餐的电话就响了,收银的一接电话,不时地瞟仇笛,然后眼神变了,捂着听筒让另一位干什么,不到两分钟,结账的单子滋滋打出来了,那收银恭恭敬敬递回给他。   网上转账的,已经收到了,仇笛小心翼翼装起单据,挑恤地眼对眼看了保安几眼,惊得几人赶紧陪笑脸,他促狭似地指头戳着一个个道:“狗眼看人低,不给你们小费了,哼!”   这个二货惹得周遭灿然一笑,他摇摇晃晃地出了餐厅,上了车,刚发动,电话就来了,幕后的操纵电话一直是个不怎么好听的女声,仇笛接住电话,对方问着:“喝多了?多了就别开车,就近找一家酒店住下。”   “那酒酸不拉叽的,能喝多才奇怪呢。”仇笛不屑道。   “这么有品位的东西在你嘴里酸不拉叽?知道你一顿消费了多少钱吗?”对方揶揄地道。   “心疼了?呵呵……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啊,舍不得媳妇你怎么逮流氓啊。”仇笛笑着逗道。   “那套住了吗?这仅仅是第一站……你需要了解他的生活轨迹还有很多,不是我畏难,而是很不容易。”对方道。   “我知道了些情况啊:这个人应该是个日本鬼子,身高不到一米七,三十二三岁左右,爱酒,特别是红酒,不抽烟,每次到这里,都是这里老板亲自招待,两人关系可能很密切,最后一次是上上个月,二十号左右……他是个品位很高的人,按照这里领班的说法,好像鬼子还有贵族和部民之分,这个人的贵族做派很浓,没准是个民族极端分子,店里有大堂说,眼睛很凶,而且来去很神秘,所以才能记起他来……说不定很排外,连送菜招待都不用店里人……还有就是,他每次都是单独来……嗨我说,他要真是日本鬼子,那我可得莫名其妙当汉奸了啊。”仇笛酒意盎然,不过吐字清楚。   对方没有立即回话,似乎在咂摸仇笛的话,半晌才带着明显的欣赏口吻道:“要当也是个聪明的汉奸……这顿饭真值了啊,你要不太醉,接下来还有个地方想去吗?”   “不去了,有点困。”仇笛搪塞着。   “你确定?那可是个美女如云,能大饱眼福的地方。”对方道。   仇笛念头一转,本来不想去的,谁可知脱口出来的话却成了这样:“还是去吧,抓紧点时间,省得你找我麻烦。”   “哈哈……我都说你会喜欢这种生活的嘛。”   对方哈哈大笑,挂了电话之后,第二个目标点,已经发到了手机上…… 第34章 因嫉多恨蹉跎   “MA的……上恶当了!”   当仇笛千辛万苦,躲过查酒驾的交警,转了半座城市到达目的地时候,才发现被涮了一道。   确实美女如云,可不是他想像中的那种,而且和他一毛钱关系也没有,目的地是皇城巷,而这里是古玩玉器汇聚地,四十多家商铺加上不少玉石古摊点,再加消夏闲逛的游客和市民,把这里的夜晚变得熙熙攘攘,热闹非凡。其间美女还真不少,而且是来自全国各地的美女,偶而还能看到金发美妞,比普通人高出一大截,就那么穿条短裤鹤立鸡群的傻站着,老显眼了。   看来是敌人很高尚,纯欣赏,自己太龌龊,还以为是要请个高级嫖呢。   喝的真有点多了,即便饭间作弊,到卫生间呕吐了两回,仍然有残留的酒意在作祟,头有点蒙,而且很是特么滴懊丧,头回吃生蚝、龙虾、鹅肝,还配着高档红酒,差不多全吐马桶里了,走到这里就有点饿了,他像一个神智不清的人一样,走走、停停、看看,那些挑三拣四的顾客、那些讨价还价的摊主、还有那些穿着暴露,身后露背、裙下露腿的妞,这熙攘的场景让他无比熟悉,心里泛起着浓浓的悔意。   其实,以前就一直生活在幸福中啊,居然一点都没发觉。   那像现在,总觉得背后有一双眼睛、暗处有一个枪口,都在逼着他,让他神经紧张、心里恐慌。   “草泥马……怎么弄住你?”   “草泥马……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小鬼子化妆来搞侦察的?”   “草泥马……这是让老子找什么?”   “草……”   仇笛本性开始完完全全地展露,危险在不断让他蜕化着,在不断地剥去那个憨厚、纯朴、热情的骚年表像,在慢慢地展露着人性本恶的狰狞,当骂到第十句草泥马的时候,手机又响了,发来了一条短信,只有一个名字:   奇石斋。   应该也是李从军爱去的地方,仇笛寻思着,操纵自己的神秘人物应该认识李从军,应该试图得到李从军留下的什么东西,这个东西如果国安也看重的话,那危险系数就自不待言了,对于可能忌惮于来自国安的危险,而这份危险对于仇笛是不存在。   “草泥马,我就不相信,你连老子勾搭了个国安妞也知道……别让我找着你。”   他恶恶地想着,他不清楚对方的底线,但对方同样不知道他的底牌,现在是盲人瞎打,谁掌握的情况更多一点,那谁的赢面更大一点,他在想,机会之于他,应该是有的,只要在没有发现要找的东西之前,他是安全的。   信步在人群中徜徉,这个美女如云的地方也有好处,虽然不懂那些玉石古玩,可花花公子、笑厣色狼还是会欣赏的,还真有舒缓压力的效果,看着看着,心情慢慢的放松了。   哎哟……东北妞,人高马大,怎么看怎么实在,像猪肉炖粉条一样实在。   仇笛从两个妞身边走过,瞬间下了定义,果不其然,其中一位在喊着,哎呀妈呀,你这东西老假了!   身边又走过一位揽着个矮胖锤子男的妹子,咦?川妞,长得像个小朝天椒,外表精致,内心火辣。这么热的天都黏着那男的。   哟?广东妞……黑瘦骨感,长得和饮食如出一辙:生猛。   欣赏不了,仇笛一闪而过,这些年游过的地方不少,喜欢的,不喜欢的走马观花一看而过,他自己都不太清楚,自己究竟喜欢着什么,喜欢什么样的生活、喜欢什么样的女人……身边的一切都是属于别人的风景,而自己,一直都是看客。   视线里看到“奇石斋”的牌匾时,心里是这么一个荒唐的念头,就像送快递打短工一样,自己一直是过客,那怕就当回间谍,也尼马是业余的,好容易勾搭个妞,还是有男朋友的,好容易装回逼,还花的是别人的钱,这人生呐,怎么就这么失败涅!?   对了,还包括这一回,业余间谍都没当好,被人钉住了。   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脚步已经踱过了奇石斋,又是一个逼格很高的地方,几十平的经营空间,全部是玻璃器皿或放、或封的各色奇石,标价从几百到数万不等,最贵的一块,标价八十多万,看得仇笛直咋舌。   品位可不是一天两天能养出来的,两位貌美女店员眼光很毒,明显瞧得出仇笛就是个过路打酱油的,理都没理,忙着招呼着一对貌似夫妇的中年男,仇笛东瞧瞧、西看看,到这个他屁都不懂的地方,愣是没辙了。   咋办涅?扮苦相哄妞、扮醉相逗妞、都扮过了,要不扮个抢劫的吓唬妞……不好办,这人太多,别被110抓到就惨了,而且,店一隅还有位大叔呢,像是老板,正呷着小紫砂壶,赏玩着一块亮晶晶的小石头呢,仇笛连搭讪都没敢,不懂啊,一问三不知,招人嫌呢。   能不能这样办呢?   他慢慢地靠上那位女店员身后,准备伸手,要不酒壮色胆,摸这妞臀部一把,然后再装疯卖傻,反咬一口?不能啊,扯不到李从军身上……人李从军肯定温文尔雅,知书达理的。再说这地方实在不合适。   他伸了几次手,还是放弃了,又没枪逼着,拼着有被当流氓追的风险不值得,他背朝着一块嶙峋盆大的顽石,装着观摩的样子,下手的欲望慢慢消失了。只能退一步了,明儿拣个人少的时候来试试,大不了多花点钱,这些附庸风雅的奸商,再雅,骨子也改不了铜臭味道。   咦?好像有什么东西刺激了一下他的视线,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好像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和记忆里什么东西吻合,可转眼又忘得一干二净。   这个突来的,奇妙的感觉,就像一下子扫一张陌生的面孔,你明明见过,就是叫不上名来,他使劲想着,慢慢瞅着,刚才好像扫到了环形的柜台……此时,女服务员正把几块玲珑的、金黄色、剔透的石头往柜台里放……凝视间,仇笛蓦地像被针扎了屁股一样,惊叫了声音:“啊,我想起来了”。   店员、老板,一对夫妇,都齐齐愕然看他,仇笛顿觉失态,一咬下嘴唇,不好意思,偏偏刚刚进门的一对情侣也听到了,诧异地移过视线,然后两人齐齐凸眼,眼光无意看到这里的仇笛,又像被一拳捅到小腹最柔软部位了,呃地重重地嗝了声,差点把肚子里的残留全喷出来。   是庄婉宁,正挽着一位男子逛街,乍见仇笛,她两眼瞪得像要掉珠子,惊讶地道:“仇……笛……你在这儿干什么?”   说着就走上来了,仇笛酒气醺人的,表情滑稽的,她不客气地质问着:“嗨,我跟你说话呢?是不是跟踪我了?”   “啊?我跟踪你?”仇笛郁闷了。这妞自我感觉太好了,这都能想得到。   “那怎么打电话找不着你,出来就碰到你,别告诉我这是好巧啊?”庄婉宁斥着,娇嗔样子,还像学生时代那么迷人。作为被追的一方,有天生的优越感。   这东西解释不清,仇笛一梗脖子道着:“跟就跟了呗,怎么着吧?他是谁?”   一位帅哥,年纪稍大,肯定是成功的帅哥,彬彬有礼地朝仇笛一笑,仇笛能认出来,金香鲍见过的那位。   “哦……他是……”庄婉宁旋即尴尬笑笑,不好意思地指指,然后也梗着脖子狠狠说:“不服气啊,男朋友,想追我的竞争对手……有点风度啊,打个招呼?”   “那天吃饭时候,碰到的就是他?”仇笛随口问。   “哦,没喝多啊……是啊,你看,他当我男朋友,合格不合格?”庄婉宁笑着道,既有傲色,又有尴尬,也许没敢和仇笛明说的原因就在于此,生怕伤了他的自尊。   “不合格……甭让我看见他啊,小心我揍他。”仇笛醋意盈然道。   “得性……你敢?马博……介绍一下,我同学,那天餐厅你们见过……仇笛,我大学时候同学……现在……哎,仇笛,你到底做什么的?”庄婉宁介绍着,突然间发现她没法介绍仇笛,仇笛翻着白眼斥着:“还同学呢,都没关心过我做什么……啥也不做啊,每天喝喝酒逛逛街,哎马……马什么?”   “马博。”那男子,并没有因为仇笛的醉相厌恶,礼貌地递着名片,仇笛收了,呲笑着:“我没名片啊。”   一笑一说话,就是一股子酒气,熏得庄婉宁斥着他,你喝了多少啊?仇笛反犟着,我又不是你男朋友,管得着么……哟,马哥,您这是马老板啊……哟哟哟,能遇见真是缘份啊。   “很有缘份吗?”马博哭笑不得地被仇笛握着手,狠狠搂了一把。   “当然有了,你追的女朋友,我以前也追过,咱们俩相当于共用过一个女朋友……还有比这更近的缘分吗?我们上学时候就经常钻小树林,比你俩现在亲热多了……”仇笛突来醉话,得意洋洋地道。   马博脸上一敛,瞬间变绿了,服务员也傻眼了,还有这么渣的男?   庄婉宁却是气着了,连推带打,直把仇笛轰出了店门,气得脸色发青,却是一句话也讲不上来,凶巴巴地一指:“滚!”   说着就想找趁手的东西,发泄一下愤怒,差点就要回店里拿石头块了,仇笛吓得掉头就跑,他跑出好远,才见马博出来了,轻揽着庄婉宁像在安慰什么,庄婉宁被气得抹眼睛了,劝慰了好大一会儿,估计这逛街的心情也没了,仇笛眼看着两人,偎依着,消失在人海里。   仇笛一瞬间仿佛又遭遇一次绑架和蹂躏一样,他有气无力地坐到了路牙子上。   “马博,博识咨询公司总经理……总经理追个大学老师……很般配哦。”   无聊地把玩着马博的名片,他的脑海里是一个这样龌龊的想法,想着庄婉宁怎么样被人又抱又啃,怎么样被善解裤衣、怎么样被人那么XXOO的,他的想像细致到几乎想到细节,这个龌龊想像让他血脉贲张的,就像老婆被人XO了一般怒上心头。   “马了个X的,装个吊中啊,灭了你狗的。”   他恶狠狠地想着。车后厢里那支枪,恶念像毒虫一样侵入了他思维,他使劲压抑着,忍耐着,忍不住了,起身跑了好长一段路,跑到喘息才停下来,两手扶膝、全身见汗,清醒了几分。   嘀嘀……手机的声音在响,他拿出来,翻看着,有好几个电话,刚才都没听到,他接听着,传来的对方不悦的声音:“你应该及时接电话,否则容易引起误解。”   “人多,声音杂,听不到的可能性很大。”仇笛道。   “告诉我,有发现吗?”对方越过这件事,直入主题了。   “有,我发现,你好像不了解李从军,说不定都没见过他。”仇笛尝试地问。   “对,这座城市里了解他的,只有他自己。要是我真了解而且见过,就用不到你了……继续刚才的问题,有发现吗?”对方不愠不火。   “有,但是个无关紧要的发现,看到奇石斋的石头,我想起来了,李从军脖子里就拴了一块金黄色的小石头,好像叫琥珀石……要是恰巧去过这个店里,没准就在这个店里买的,但不好查了,人流量太大,除非他和那里面的人熟识,否则别指望谁能记得住来过那位顾客。”仇笛道,他也在奇怪,这种石头似乎并不贵,很便宜,几百块钱的东西啊,好像让这种品位的人挂身上,说不通了,他记得很清楚,李从军狠狠瞪他那一眼的时候,脖子里挂着那块小石头,非常醒目。   对方似乎在斟酌这个消息的份量,半晌无语,仇笛催问着:“还有事吗?”   “可以休息了,休息几个小时,明天天亮我会叫醒你……你身上带着武器,千万不要随便惹事节外生枝,我给你安排一个安全的住处。”   对方低沉的声音道,旋即挂了电话,仇笛的手机很快收到了定位,组织上很贴心,安排的是温泉酒店,距市区尚有十几公里,在华清池景区。   仇笛这会儿觉得,敌人比身边的人好像都可爱,请吃是极品大餐,请住是五星级酒店,从来被有被人这么关爱过啊……   ……   ……   下午十七时,仇笛失联四十八个小时……   徐沛红汇报的消息是:没有任何发现。   晚上二十时,仇笛失联五十一个小时……   徐沛红汇报,监控仍在查找,从侦察员随行的行车记录里,找到了一个疑似车辆,同样出入在佰酿附近、同样驶离了市区、去向是西郊,挂得是外地牌照,正在查找车辆详细信息。   两天,五十个小时,董淳洁和戴兰君关在房间里几乎没有挪过窝,眼见着戴兰君慢慢地憔悴下去了,头发散乱的、两眼无神的、满脸写着疲惫,仍然在强自支撑着,休息仅限于趴在桌上眯一会儿,但凡有电话铃响,她总是神经兮兮地醒来,马上接电话问:“有什么消息?”   一次又一次失望的打击,老董也快熬不住了,他几次咬牙切齿地下决心,真不行就申请搜查,把佰酿翻个底朝天,就不信没有一个目击者?可反过来又一想,已经被带走,该出事恐怕早出事了,就查到什么,也于事无补了。   晚二十二时,董淳洁催促下,戴兰君勉强吃了点,又是把便当扔过一边,董淳洁看不下去了,直接道着:“你别这样,别他找不回来,你自己也垮了?”   戴兰君一笑,反问着董淳洁道:“当初刘一民牺牲的时候,你是什么感觉?”   老董一下子被问住了,张口结舌,无言以对,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是无法用语言来表达的,何况,又有自己的失误成份。   “他根本不是我们的同事,根本没有接触过这种事,不管是药物刺激还是严刑审讯,那怕露一点口风,那就是十死无生了……咱们这一行,就万一死,都不会像正常人一样死,到那个时候,你让我怎么面对?”戴兰君沉声道,话里是浓浓的悔意,也许真不该把他牵涉到事中。   “也许,没有你想像的那么严重。”董淳洁声如蚊蚋,如是劝道。   “我们遇到的所有事情,都是比想像中严重。”戴兰君道。   至此,两人已经很难乐观了,偏偏更悲观的事来了,过了二十二时,证实了这辆尼桑SUV是辆具有国情特色的神车:套牌。   别说车上面目模糊的两人,就连车的出处也无法查找了,气氛跌到冰点,董淳洁的电话就没离过手,一直在和京里上级商量着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时间,一点一点向后熬,过了零点,过了凌晨一点,在接近凌晨二时的时候,办公室的门被咣声撞开了,徐沛红几乎是发疯似地跑进来了,急促地喊着:“有消息了,有消息了……”   “什么消息?”趴在桌上的两人,一下子惊醒了。   “找到了,你们看……编号N90887的文件夹,根目录下,刚放进去……”   徐沛红说着,戴兰君飞快地输着,这是技侦分离交通监控的视频剪辑,在N90号、N88号路面监控,7公里处,拍下的视频,让两人瞠目结舌的是,就是那辆套牌的尼桑车,车里坐着仇笛,拍得清清楚楚,他似乎露了着脸,身前倾,就等着拍照呢。   “哦,这是故意留下的?”董淳洁一下子兴奋了。   “对,按照正常思路,这车一离开,就应该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实在找不出有说服力的东西,我就想啊,有没有可能回来呢?结果就随便查了一下,就查到这个了,一共过了两个公安路面监控,他在这儿连闪数次大灯,然后灭了灯,打开车里的灯……所以拍下的很清楚,快进的时候,都能看到这个奇景……一下子就分离出来了。”徐沛红兴奋地道,没想到这么简单。   “时间显示是,昨晚十八点……他回长安了?往下跟呢?”戴兰君兴奋地道,浑然已经忘了危险。   “更奇怪是,消失了。”徐沛红道。   “换车了,不换才不正常。”董淳洁抚着下巴,这方面经验他还是有的,一个高明的刑事罪犯都懂怎么反侦察,干间谍的,这方面是基本知识。但想到这一层,又让他惊愕更甚,看这样子,是被对方接纳了?   要么被灭口,要么当同伙,进贼窝难道还会有第三种情况?   “可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呢?他为什么不联系我们?”徐沛红道。   “可能有苦衷。”戴兰君道,巨大的惊愕袭来,她真想不明白,怎么着这家伙摇身一变,能堂而皇之地走出来,连车都有了,开得还是嫌疑车辆。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不过我知道,他已经成功骗过对方了。”董淳洁脸上泛起了诡异的笑容,笑着对两位道着:“对全市所有的可拍照交通探头建立直联,从现在开始,我们要有一个路标了。这个办法好,我都想不出来这样报信。”   “您确定,他会帮我们?如果对方给开的条件更高,不会投敌吧?”徐沛红如是担心到,一个月早被那仨位吃怕了。   “不会。”董淳洁奇怪地看了戴兰君一眼,似乎她是原因所在,戴兰君剜了他一眼,老董又强调了一句道着:“绝对不会,别看这种人吊儿郎当,骨子和他爹一样,嫉恶如仇。”   这个解释不错,戴兰君勉强地露出微笑了。她根本无所谓地道了句:“你们想太多了,要投别人,直接消失不更好?还故意留这种线索?”   找到一处,第二处就不难了,查找的线索就是公安监控,又是辆奥迪连续违章留下的清晰的监控影像,影像上,正是安然无恙的仇笛,天亮时分,外围的侦察员费尽周折才查到,目标入住在房价1888元起的高档休闲酒店,名字根本不是上面提供的,而是一个全新的身份。   叫:秦海风! 第35章 浓情骤冷起落   叮……铃……铃,闹钟的声音响起,仇笛迷迷糊糊伸出胳膊,摁了床头柜上的定时。   习惯是很奇怪的东西,像他,从小早起已经惯了,那怕再累再困,隔日肯定会在凌晨六时睁眼,然后早起晨练,不过今天他一点起床的意思也没有,努力想再睡一会儿,可习惯却不让他这么做,他越努力想睡着,而脑袋却越来越变得清醒,朦胧的视线里,这个五星酒店的房间越来越变得清晰。   其实五星酒店也不过如此,无非几十平的空间,摆放精致了点,装饰高档了点,床软乎了点,还有那个落地的大窗,看上去比较大气点而已……仇笛起身刷声拉开窗帘,清晨的白曦让房间一下子亮起来,时间还早,他匆匆洗漱,冲了个澡,一直觉得胃里不太舒服,估计是昨天喝酒的缘故,出来围着浴巾,开了水,躺在床上,痴痴地盯着天花板,陷入了沉思。   想了一会儿,干脆穿上衣服,坐到桌前,找着笔和纸,在勾勒着这样一个关系,佰酿酒庄、松子料理、奇石斋,还有李从军住过的高档小区,这四个地方分属不同的地区,在不同的方位,唯一的联系只能是这个主人公的兴趣爱好,属于他私生活的范畴,他实在想不通,探究这位主人公的私生活,有什么意义?   他这样代入地想,以他当过商业间谍的换位思维,李从军这是个普通的身份,这个知道的人很多;而另一面,可能是一个进行间谍活动的境外人员,知道这个的人,几乎没有。除了一真一假两个身份,还有第三个面孔,就应该是现在在找的这样一种品位生活了:在高档的酒店或者舒适的家里,品品红酒,读读书看看报;偶而出去逛逛街,挑的还是皇城巷那种文化气息很浓的地方,再要不,偶而吃顿饭,也是松子料理这样逼格和价位都高得离谱的地方……之所以要费劲周折找这些,应该是有人试图通过他的私生活,来回溯他不为人知的那一面。   对,这是唯一的解释,因为不管是李从军这个假身份,还是他从事的职业身份,都有危险,如果要留一条后路,那肯定会在他这个品位生活接触到的地方,方便在紧急的时候摇身一变,逃之夭夭?   对,答案就应该在这个上面。而且,现在操纵自己的这一方,恐怕也无从知道他详细的私生活,毕竟李从军是突然“消失”,根本来不及安排后事。   醇酒、美人、高档寓所、阴森枪口……这些刺激的元素一日之内全部出现在仇笛的生活里,让他在恐惧中觉得又有一种莫名的兴奋,就像小时候,看老爸带着村里青壮汉围猎山猪一样,那两三百斤,张嘴就能啃断碗口粗树干的山猪,几枪都撂不倒,他不止一次见到父亲,从容地端着枪,就站在野猪被轰出来的路口,就眼看着狰狞的獠牙冲着他奔上来,走到很近很近,然后……砰,一枪正中脑门!   再大再凶的山猪,也会像截木桩一样瞬间倒地。   要害,必须击中要害。   那要找的东西,应该就是要害所在了。   想到此处他都有点兴奋,他陷入了一种这样的纠结,在寻找答案的时候,同样在寻找着对方的破绽,破绽可能有很多,但真正的要害,能一击致命的要害,可能只有一个,他还没有机会找到。   “草泥马的……让我抓住你,你别想有翻身的机会。”   仇笛想着又开始恶狠狠地骂了,他努力在平复着自己失衡的心态,他知道,愤怒和负气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有耐心、耐心、再耐心地等待最佳时机出现。   滋声电话响起,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一个小时,整七时,电话准时来了。   他看看这个号码,躺到了床上,响了几声才接,迷迷糊糊地说着:“喂。”   “醒了?”对方问。   “刚醒。”仇笛道。   “哦,趁你刚醒这点时间,我们交流一下如何?你不介意说说你那两位同伴的事吧?”对方问。   仇笛眼皮跳了跳,眼珠子转悠着,要是跟踪着他,八成得知道包小三和耿宝磊那俩货了,这个上面的托辞,是从贝尔兰草原脱身之后,联系到两人,一起到长安来的,但后面的还没来得及交待呢,难道对方起疑了?或者是,逮着包小三和耿宝磊了?   “你想知道什么?”仇笛不动声色地道,马上很确定,没有逮着,否则耿宝磊和包小三根本经不起严刑拷打,早尼马把他卖了。就经得起拷打,也经不起利诱啊。   “所有的……他们俩好像走了?”对方问。   “哦,那天吃了顿饭,我把他们打发走了。”仇笛道。   “哦,三个人一起吃了顿饭,打发走了?”对方不信地道。   “是啊,有好处不见者有份吗?干嘛我还再找两人分。”仇笛不屑道。   “你确定你自己能找到?”对方疑问了。   “我不已经找到了吗?那房那车,都是李从军的,我就是李从军,我就到那个小额信贷公司,谁不得给三五十万?我那天实在是特么犯贱,去佰酿被你们逮着了……否则我现在早揣着钱潇洒去了,哎这越说我现在越后悔啊……早知道吃饱了撑的,去那儿干吗呀?”仇笛喃喃地道着,这是包小三出的馊主意,他突然发现这个主意不错,用这个无懈可击的身份真去借谁点钱然后消失,那放高利贷的非得哭昏在厕所里。   “呵呵,这么无耻的办法你都想得出来,难为你了……幸亏你没去,你早被人盯上了,有关李从军那个住处,你最好忘得一干二净。”对方笑着道。   “吓唬我吧?早盯上了?我怎么没发现?”仇笛不信地道。   “是吗?那你发现我们什么时候盯上你的吗?”对方反问道。   这一句把仇笛问语结了,半晌无语。   “好了,准备一下,八点整出发,地点随后发给你,务必小心。”对方道,像是接受仇笛的说法了,安排了句挂了。   仇笛拿着手机怔怔地想着,当牵线木偶被人控制的感觉并不好,如果知道李从军的暴露,住处被监控,也许对方是仅仅忌惮危险才用他这么一个替身炮灰滴,当炮灰的下场是什么他最清楚,宁知秋、王海峰,还有那俩死得不明不白的偷猎的,就是最好的前车之鉴了。   “也不知道,徐沛红发现了没有。”   他现在倒期待国安那些人了,不过实在为他们着急,而且,就他这无足轻重的身份,他很怀疑是不是能引起重视。   就在这个时候,门铃叮……咚响了一声,悦耳的声音和枪响一样惊得仇笛跳下床了,他附身到门眼上,朝外时,却是推着清洁车的服务员,刚把车停到房间门口。   “不对呀,这个时候……不到打扫卫生的时候啊。”   他心一喜,嗒声开门,拉开门,和清洁工对视的一刹那,他像被电击一样僵硬了,穿着服务生衣服的,可不是戴兰君是谁,她正像模像样地臂上搭条毛巾,满脸笑意地看着他。   吁……两人动作几乎一致,都在嘘声,示意别说话。   进门,掩上门,两人又是动作几乎一致,指指卫生间,进门时,戴兰君随手打开了换气扇,仇笛随手开了淋浴的喷头,哗哗的水声和风扇声响着,戴兰君指指他身上,仇笛摇摇头,示意安全……不料理会错了,戴兰君轻声道着:“脱衣服……快点,时间不多。”   “啊?太突然了吧,人家都没准备好呢。”仇笛兴奋了。   “快脱,废什么话……脱光。”戴兰君轻声叱喝着,眼里有点戏谑,放下了提着清洁桶。脉脉凝视他时,那双目含情、红唇欲启的样子,让仇笛使劲地咽着口水,胃都有点疼了。   啥也不说了,蹭蹭一解扣子,一拉腰带,眨眼间,赤身裸体的站在卫生间,站在戴兰君的面前了,戴兰君微微怔了下,这战术动作太利索啊,仇笛刚要有动作,戴兰君伸手一推,把他顶到了卫生间的墙上了,兴奋的仇笛身上某个部位迅速充血、昂头、坚挺……   ……   ……   “……情况就是这样,每到审讯力度加大,这个李从军就试图自杀,不管真想死,还是以死为胁,我们都不敢冒这个险,总部领导指示,越是这样的情况,越应该引起高度重视,他这种宁死不开口的情况啊,说明背后肯定有事,而且不是小事……”   屏幕上,映着陈局办公室的场景,通过保密专线,两地的在直联交流了。   徐沛红安静地听着,涉及到的案情比他想像中要大,根据已经抓捕的数位嫌疑人交待,他们非法测绘已经存在数年之久,期间偶而被撞破被抓到,仅仅是冰山一角,这种前仆后继一直使用炮灰作业的方式,听着都让人咋舌,而过程更让她和董淳洁后背生寒,据蓝骁战交待,他们专盯军警离退役人员收买,甚至一度以探亲的方式到了某些驻地部队的营区,这意味着什么他们很清楚,很可能间谍的目标并不仅限于民用和工业类,军事目标也在其列。   “两位……有什么意见建议。”陈局良久没有听到两人回话,出声问道。   两人相视一眼,都默默摇头,这还有什么意见建议,只有一条路:死追到底。   “……我昨天还以为,我们的调查就止步于此了,不过现在,你们又给我打了一针强心剂啊,放出去的饵被吞了,又被吐出来了,还是一种这样的方式,那说明啊,有人肯定还在蠢蠢欲动……早晨我和陈处他们商量了一下,有这种几种情况你们考虑下,第一种是常见的,洗底,一个人失手,和他关联的人必须清除,这是境外间谍常用的方式。小徐你注意一下,近期长安地区出现的凶杀案件,我觉得不应该风平浪静……第二种是李从军作为间谍组织的一个重要人员,又是猝然失手被擒,这种情况下,他没有时间安排后事,可他这些相对秘密的后事不会没有,或者是本组织的线索、或者是被收买人员的信息、或者是其他非法勾当,总不至于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所以,不管是有人想得到这些,还有人想销毁这些,就是我们下一步工作的要点了。”陈局提醒道,一脸兴奋的样子,说完他随意问了句:“你们两位说句话啊,怎么都成闷葫芦了?”   “唯一的线索系在一个外人身上,情况究竟怎么样,我们还没消息。”董淳洁道。   “对方应该已经嗅到危险了,很小心。”徐沛红也补充了句。   “不管他们怎么做、做什么,我都不担心,我最担心的啊,就是他们什么都不做……嗯,现在这个情况确实难度大了点……你们有什么要求?”陈局问着。   “没有,等等看再说。”董淳洁道。   “这种人就是藏得深不好找,抓他们没难度,我们技术力量还差了点。”徐沛红道。   “这个问题今天就能解决……小董,给你调去了一个特别行动队,五个人,在对谍斗争上有丰富经验,全交给你全权指挥了……他们中午班机到,有情况随时汇报。”陈局道。   聊了十几分钟,草草布置,结束通话时,徐沛红小心翼翼看着董淳洁问了句:“董主任,行不行啊?就仇笛牵了一点线索,这么大干系,能牵得住吗?”   领导高度重视,偏偏高度重视的东西又牵于一发,徐沛红觉得悬,不管是行动稍有差池,还是仇笛出点问题,都可能功亏一溃,真要雷声这么大,再一丁点雨都下不来,那就不好交待了,最起码在徐沛红对仇笛的了解看来,很够呛。   “肯定牵得住,我是怕他兜不住啊。”   老董为难地道,毕竟是业余水平,毕竟和专业训练出身的相差甚远,真要实实在在接触那些波诡云谲的谍斗,他怕身处一线的仇笛,根本不是那些人的对手。   这一点让他很担心,就像江湖越老,胆子越小一样,赢了一局,反而更胆小了……   ……   ……   “哦……轻点!”仇笛身一挺一缩,浑身得瑟。   “胡说,我这么温柔。”戴兰君道。   “快完了没有?”仇笛不舒服地道。   “坚持一下啊……”戴兰君揶揄地道。   两人窝在卫生间里,一副诡异的场景,仇笛赤身裸体,贴墙而立,而戴兰君却站在他身前,用一个巴掌大的金属器皿在摩娑着他的胸前、腹部……甚至再往下一点,就是昂着头的仇二小兄弟了,一看到那雄壮的样子就让戴兰君脸红。   仇笛又理解错了,是光让他脱光,人家没脱,就这么用个金属东西摩来摩去的,也不知道她干什么。   “嗨,这到底是干什么?”仇笛道,老不舒服了,他提醒着:“我查过了,身上没伤口。”   “体内呢?……好了。”戴兰君取下了金属盘,另一端连接的扫描屏,她摆正了,快进着,一指上面的三个小光点:“你胃里的……他们给你吃什么了?”   “啊?这是……我不知道啊?”仇笛吓懵了,仇二小兄弟吓得也开始萎缩了。   “应该是追踪的信号源……我说嘛,怎么可能没发现跟踪。”戴兰君收拾着东西,放进了清洁桶里,不细看,倒蛮像清洁阿姨的。   仇笛可气得脸变绿了,叫苦不迭地道着:“特么滴,我说怎么这么大方让我乱跑。这样也行……怪不得我胃里难受,还以为喝多了。肯定是迷糊时候被灌的。”   “这是专业手法,你碰上高手了……千万不要擅意做什么。”戴兰君把水龙头拧大了点,压着两人说话的声音,现在都有点风声鹤唳了。   “那我怎么办?”仇笛问。   “按他们的要求来……嘘……别说话,你的手机在什么地方?”戴兰君小声问。   仇笛指指床上,戴兰君出去了,片刻拿了进来,插针取卡,把卡插到随身的设备里复制着序列号、PIN码,不一会儿又插回去,轻轻地又放回了原地,等她再次回到卫生间时,仇笛还那么饶有兴致的看着,本来没什么的,不过光溜溜的一大男,还是让她觉得好笑,忍不住掩着嘴呲笑了。   这一笑,本来已经垂头的仇二兄弟,一颤一颤又昂头了,看得戴兰君脸色一糗轻声斥着:“快穿上。”   “喂,我都这样了,要不,你也脱了……不用赶时间的,多方便?”仇笛捂着下身,期待地道,一说这个就捂不住了。   “都快要命了,还想这个……去清醒清醒……”戴兰君一推浴室的门,把他推到了哗哗流着冷水下,瞬间刺激得仇笛一阵哆嗦,他抹了把脸,看着门口的戴兰君,意外地似乎不觉得尴尬了,他小声问着:“你都把我扒光了,那我该想什么?”   “想……长安大学那位?”戴兰君揶揄地笑着问。   仇笛浑身热情,像一下子被浇灭了一样,怔了下,看了戴兰群几眼。没错,他躲不过监控,不管是来自国安的,还是来自间谍的,此时才发现,秘密不管对于谁都很重要,否则会很难堪的。而且,两人似乎成了纯粹的业务上交流,相别几日,那种激动的感觉莫名地消退了,甚至仇笛发现,戴兰君似乎在有意避讳着,那怕他已经脱光了也没有一点亲昵举动。   “听说那位挺漂亮,还是你大学同学?”戴兰君没有发现淋浴头下仇笛的变化,笑着问着:“看来我们都需要冷静一下啊。”   “呵呵……想也白想。”仇笛淡淡地笑道:“她和你一样,有男朋友了……哦,我现在冷静了,你不是为我来的,你是为我身上的线索来的……往后退退,关上门。”   像淋浴头的水温一样,话冷下去了,仇二小兄弟缩回去了,而且门关上了。戴兰君本来调侃一句,没想到是这个结果,她张口结舌刚要解释,已经被关在门外了,她犹豫了几下才敲门道着:“喂,注意事项放在洗脸池边……一定看仔细,这不是你耍小性子的时候……我不是有意瞒着你,而是……算了,说这些干什么?……按注意事项来,千万别犯混啊,真要出了事,谁也来不及救你……喂,我说话你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你可以走了。我要等你们救,早死几回了。”仇笛的声音,很冷很淡。   声音慢慢的小了,听到了关门的声音,不一会儿仇笛湿淋淋的出来,抹着头,擦着水迹,看到了洗脸池子边上放的一张纸,都是注意事项,他扫了眼,一揉,直接冲进了马桶。   慢条斯理地擦干,穿好,他枯坐在房间里,甚至还神经质地开了门,往外瞅瞅,但什么也看不到了。他在狐疑地压着自己的胃部,隐隐作痛的地方,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那一刻,有浓浓的疲惫袭来,蔓延到了他的全身,他知道,那不是疲惫,而是……失望! 第36章 反客为主诈讹   “张龙城,六处专员,曾从事境外情报工作,37岁……王卓,九处专员,信息情报中心分析员,32岁,曾组织对抗多次境外有组织的黑客远程攻击……李小众,追踪与反追踪专家,五处教官……费明,战术策略与技能教练,曾带队执行过二十余次反谍任务,无一失手……唯一的这位女性来头更大,都寒梅,毒物化学、心理学双料博士,二十九岁就已经主持局里测谎以及反刑讯训练了……”   老董对派来的五位都叫得上名来,他介绍的比戴兰君手机翻页还快,戴兰君插嘴道:“费明是我入局时候的教官,反恐部队报过役,咱们的外勤战术小组建队没几年,差不多都是借鉴反恐的模板。”   “最牛的不是他,而是张龙城,我原来业务一塌糊涂,没少向这位请教过,他在境外呆过差不多十年,原来当老鼠,现在当回猫了。”老董笑着道。   知道去接五位的身份,驾车的徐沛红可是心里忐忑了,他小心翼翼地问着:“这么多大人物来了啊,我这小庙能容得下吗?”   “那没办法,谁让您这儿出了真菩萨呢,他们不会嫌庙小,就怕嫌菩萨不够大。”董淳洁道,他看了戴兰君一眼,关切地问着:“那位怎么样?”   “谁?”戴兰君一怔,马上明白问谁了,她一笑道着:“还不就那得性,能怎么样?”   “是够愣的啊,居然能稀里糊涂闯回来。”董淳洁心有余悸地道,再问时,徐沛红已经汇报,对仇笛所持手机、所驾车辆已经建立监控,连她也惊讶,居然在长安这个二线城市出现这么高的追踪手法,要不是戴兰君发现,她都无法想像能把信号源放在目标的体内。   “这玩意对人体有害没有?”董淳洁问及此事了。   “问题不大,顶多比胶囊稍大一点,会粘在胃黏膜上很长时间,必须通过手术取出来……这种类似AUX弱电追踪的信号源,可以和目标所持手机交叉定位,误差不超过五米……比注射式的追踪更隐敝,应该是在致幻的时候吞下去的。”戴兰君道。   董淳洁抚着下巴,良久才反应了句:“这家伙万一知道了,不知道会不会发飚……他的度量可不算太大。”   “这么危险,不至于吧。”徐沛红道了句。   “呵呵,你一直在低估他……他急了眼可什么都敢干,我那车就是他放火烧的,幸亏我买全保了。”董淳洁讪讪道了句,这像个笑话,不谁让在座三人,谁也笑不出来。   车驶到机场,停在候机楼外,这种大人物和社会认知的大人物还是有区别的,低调永远是他们的品质,没有接机、没有举牌,甚至车都停在不起眼的地方,但不久之后,就有人陆续敲车门了,一敲车门,上车,默然无声地端坐,像不认识接机的人一样,一言不发,就那么坐着。   先来的是那位唯一的女性,皮肤偏黑,提个普通的人造革包,拉着个行李箱都是自己放车上的,紧接着是张龙城,只是和董淳洁笑了笑,第三位来的是费明,戴兰君慌忙下车迎接,也是一笑而过,礼都免了。李小众年龄稍大,戴着副厚眼镜,都不知道什么时候钻到车前上车了……最奇葩的是最后一位王卓,挂着耳麦,背着背包,穿得花里胡哨,上了车惊声尖叫了一句:耶,那个处的美女?没见过啊。   “开车。”董淳洁指挥道,和这几位相互介绍寒喧几句,都是一个行动组的成员,组队成立后,驶向保密局的途中,这个工作就进入状态了。   出手最快的反而是王卓的,他边摩娑着手机,边把几人的手机已经互联了,双方的资料互通着,在建立最初对整个案情的大概认识,仰慕是相互的,真正了解这次诱捕过程的来人,对于董淳洁也免不了另眼相看了。   “这就是AUX自动寻踪体内追踪,应该是致幻状态下服下,或者被逼服下的……有这种东西就不是普通人,一枚这样的胶囊追踪售价在800美元左右,国际刑警都不用这么昂贵的设备。”王卓看到戴兰君提供的扫描影像,下定义了。   “如果无意识的服下,看来这个线人并没有取得对方完全信任。李主任,可以反追踪吗?”都寒梅道,皱了皱眉头,间谍和反谍手段,说出来都会挑战人的认知,有的是很反胃的。   “可以,但前提条件是,对方保持开机寻踪状态一动不动,等着我追踪十个小时,差不多就够了……对了,你们提供的昨晚松子料理消费转账单据查到了,是个VISA信用账户,持卡人在英国,叫威廉。”李小众笑道,这种线索也是惯用手段,目的就是混淆视听,让你找不到目标。   “看来我们终于遇到一个够级别的对手了啊,天天找那些发反动言论实在没意思……”最活跃的王卓笑着道,对方越强,才会越撩起这些人的兴趣,他明显在向戴兰君示好,几次微笑都被戴兰君无视了,直到他看见戴兰君戴着手套的手,蓦地眼神一凛,一下子噤若寒蝉了。   传说那些外勤妞都是人形武器,整个不把自己当女人,还是算了,这位明显就是。   老董耳听着同行讨论,他侧头看了看一直未发言张龙城,提醒了句:“龙城,你看呢?这车里你最有发言权。”   “客气了……”张龙城笑笑,两手叉在胸前,扫视众人,他犹豫地道着:“我觉得有点不对劲。”   “不对劲?没有啊……目标完全正确,我们大信息分析,以往每个月都要拦截到不少于5G容量的非法信息,西北一线是重灾区,占七成,从上个月开始,这里出去的信息量锐减,以往经常见到的非法测绘数据编译伪装的信息包,几乎没有了,肯定是他们的中枢,被我们成功地敲掉了。”王卓道,他的部门,干得就这种活,这里能直观地反映出各类输向境外非法信息的来源和去向。   这是一次对非法测绘相当有力的回击,与坐都喜于形色,张龙城却是苦笑笑道着:“你们太乐观了,那个国家的反谍部门也只能控制到一定层面,而不可能赶尽挖绝……刺谍无孔不入、无处不在,谁要相信他们能老实了,最终还是要吃大亏的。”   “我赞同龙城的话啊,正是这些无处不在的鬼域伎俩,才促使着追踪和反追踪手段不断进化。”李小众道,他说完却反问着张龙城道:“龙城,你嗅到什么了?”   “不正常。”张龙城道。   “不正常?”董淳洁有点懵了。   “对,不正常,反谍和树林里打鸟是一个道理,打着一个,惊跑一群;只要有一个折了,剩下的人会自动切断和他的所有联系和往来,这其中没有感情成份啊,工作需要……同样也是,只要有一个出事,剩下的就肯定会倍加小心,隐藏形迹,让我们无处下手,是不是这个理?”张龙城的话很直白,毕竟是从事过类似工作的。   众人频频点头认可。   那不正常的地方就在这儿了,张龙城提醒着:“第一个不正常,既然你们汇报说,长安地方国安追踪可能被对方识破,那这种情况下,最好的方式是选择消失,避开和我们有可能发生的接触,但不正常的是,不但没避开,还抓走了一个线人;第二个不正常,线人被抓到,谁也不要期待他能守口如瓶,那怕有一点怀疑,也会是个被灭口的下场,谁又见过,人被送出来,还好吃好喝配车给钱养着的?第三个不正常,不但人出来了,还这么堂而皇之地来回走动,这是干什么?生怕别人不起疑心啊?他们明知道,李从军应该已经出事了。”   问题反向思考一下,那就出了新问题了,众人思忖着,越觉得张龙城说得有道理了,董淳洁刚要解释,张龙城补充道着:“董主任,您肯定要说李从军的干系重大,但作为一个情报人员,最重要的事和普通人一样,你得有命在……不管李从军有什么重大干系,现在也仅限于猜测,就即便有,而他的去向并不明朗……您注意,在他消失到你们找到这个线索,期间已经过了一个月时间……一个月时间啊,足够他们做任何事了,难道还会等着我们反查过去?”   “您是指……反诱?”李小众狐疑地问。   “非常有可能,为什么不能,他们已经把后续的事情安排妥当,反过来把我们引到死胡同里呢?”张龙城道,看众人怀疑甚重,他提醒着:“我从事过这种工作,最常用的手段,就是不择手段,只要有利于他们从事的事,他们会选择任何一种手段,把别人引到岔路上,甚至领到坑里,太容易了。”   这话听得老董疑心也起来了,年纪较小的王卓道着:“前辈,您这么说,我倒想起我们接触黑客攻击了,反正就是无穷无尽的跳板肉鸡,反正你能查到所有目标,都不是目标。”   “对,即便目标就在你的眼前,你也会错过。一个间谍,在明知道有危险的情况下,不会做任何危及到自己的事……董主任能成功把李从军诱出来,那应该是对方觉得已经稳操胜券了,而现在,他们已经处于劣势,还敢铤而走险就说不通了。”张龙城道。   “那您的意思是,我们放出去的饵,反倒被他们做成饵了?”徐沛红纳闷了。   “这是可能性之一,还有一种可能性是……”张龙城严肃地看着董淳洁一眼,小声道着:“这个线人,是心甘情愿被对方收买……这个行业没有忠诚可言,就看背叛的砝码有多重,依我看来,这种可能性最大。”   老董郁闷了,下车伊始,先把最重要的线人变成嫌疑人了,他看了戴兰君一眼,戴兰君没有说话,听着众人的讨论,她报之以轻蔑的一笑。   体制内外,像城里内外,你用自己的眼光看别人,又怎么会怎么知道别人精彩和无奈?   匆匆驶回保密局,行动临时安排的工作处,徐沛红忙着安排架线,分配住处,设置警卫,都寒梅直接要见线人的两个同伴,据说要做一个心理评估,不过很快怒气冲冲地退出来了,被关着的还有一个更愤怒的声音喊着:长这么呵碜都敢来现眼,懒得跟你说话,评估个逑,整瓶酒来。   是包小三,把双料女博给气得咬牙切齿,董淳洁下楼训了他一通,几人不远万里建立的友谊,差不多被挥霍光了,关了这两货几天,两人早出离愤怒了。   这边刚解决完,那边就出岔子了,后台的监控已经能提取到仇笛所持手机的短信,对方指示仇笛到国宾大厦十九楼,发命令的时间是整八点,而现在,已经快中午了,仇笛还在磨蹭,街上逛来逛去就是不去目标地,别说对方,就国安这边也急了,不听命令的后果很严重啊,指不定对方怎么下手对付他呢。   人员重新聚集到了一起,手机定位到了长安街上,离国宾大厦还有十几公里呢,费尽周折从交通监控上找到了仇笛的影像,这货在逛商场呢,根本没有赴约的意思。   “这是什么……情况?”王卓道,他看向了徐沛红,徐沛红不好意思地道:“这个人一贯比较自由散漫。”   “这种要命的事,也敢自由散漫?”张龙城郁闷了,以他的了解,间谍的驱使的人,手段是旁人想像不到的,但无论如何,肯定不会放任他这么做。   唯一有点怀疑的是董淳洁,他看了戴兰君一眼,有点怀疑两人是不是闹别扭了,不过他可没敢说出来。   不像任何一种情况啊?连下定义的张龙城都皱眉头了,心理评估还没做就被包小三轰出来的都寒梅提醒道着:“咱们是不是期待太高了?这三个都是出身市井、屡犯前科、求职无门、没有出路的无业游民,不用评估都看得出,就是些有利就图,混一天算一天的主。”   “这个不一样点吧?这个好歹上过学。”李小众道,相比而言,仇笛应该是个优秀的。   “应该有点差别吧,可他为什么……这么反常?”张龙城道。   就在众人大惑不解的时候,监控上的红点闪烁着,那表示着被监控的手机有通话了,王卓接驳着,这个声音,传回到了行动处……   ……   ……   手机,一直在响。   响了三次,仇笛找到一处路边长椅,坐下才慢悠悠地接了。   “你好像没有按约定去国宾大厦。”对方道。   “有点堵。”仇笛道。   “你八点说堵、九点说堵、现在快十二点,还在堵,据我所知,长安没有那一条街道,能堵一上午吧?好像你没开车啊?步行也应该到了?”对方似乎有点生气了。   “您没理解,我是说,心里有点堵,不是堵车了。”仇笛道。   “心里堵?”对方气着了。   “对,心里堵……我心里一堵,情绪就不高;情绪一不高,积极性就不高;积极性不高,办事效率就不高;办事效率不高,何必勉强自己呢,不如散散心,慢慢来,反正我又跑不了,今天把这事办喽不就行了?”仇笛懒洋洋地道。   “你……你……我可提醒你,后果自负啊。”对方怒了。   “你不应该提醒,应该关心我一下,为什么堵?”仇笛不紧不慢道。   “为什么?我们不是搭成约定了吗?”对方道。   “对呀,我觉得约定有问题啊,您说给笔钱,给多少啊?什么时候给啊?您说让留下,留下干什么呢?多少薪水,有奖金没有,经常加班不?您得说清楚啊……我早晨数了数啊,你那后车厢了,一共才三万块钱,够干什么啊?办这么要命的事,多少你得先付我点吧……”仇笛嘟囊不清地埋怨,看来是对待遇有严重不满了。   “你要钱干什么?”对方问。同样不满地道着:“衣食住行,那样没给你安排好……你准备扛一摞现金街上招摇啊?”   “大哥,话不是这样说的……您不说我也知道,这是脑袋别裤带上的活,我不介意干,但我很介意,不提报酬,不说待遇,就这么瞎干,您看我也不像雷锋不是?我也有正常人的需求啊,不能你们喝酒泡妞床上鏊战,让我东奔西走埋头苦干吧?万一事情办完了,我拿不着钱怎么办?我可被坑不止一回了。”仇笛牢骚满腹,苦水倒得有理有节。   “我警告你,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对方道。   “去你妈的,你枪都给老子配上了,还怕你威胁,你再派两人试试,我特么干不翻我是你养的……难听话我就不多说了,你还别拿我家里人威胁我,就没打听到,我爸是越战老兵,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想试试你去威胁威胁他,看他买不买你的账?……老子想通了,不跟你干了,抢把金店都多少钱呢……拜拜。”仇笛直接挂了电话。   ……   ……   行动处的人都傻眼了,很多人在使劲地咽着口水,这情况太出乎意料了,受威胁的怎么就反客为主了。老董听得脸都绿了,心里暗骂了无数遍,这家伙迟不出问题,早不出问题,戴兰君一去就出问题,还让这么多同行看着,他算是解释不清了。   徐沛红颓然坐到椅子道着:“这下好了,他连枪都佩上了。”   “不会出什么事吧?两边都不可控。”费明教官好容易开口了,他话不多,直接看向了戴兰君,戴兰君也好容易开口了,她看着众人,慢慢道着:“他有他的行事方式,也有他的思维方式,我和董主任能走到今天,是他这种独特方式的结果,而不是我们有什么英勇事迹。”   这么拽?可要将置一干远道而来的同事于何地?   张龙城不信地问道:“那现在是什么情况?也是他的思维方式?”   “肯定是,他既然敢伸手了,那为什么对方不会妥协呢?这难道不是一个称量自己份量的最好方式?他可以籍此判断他自身的重要性。”戴兰君反问着。   众人无从理解这种方式,可恰在这个时候,王卓惊讶地道:“看看,又有电话了……好像,他的威胁起效了……”   果真是对方又拔打仇笛的手机,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又是何故?   ……   ……   电话响了,仇笛得意地笑了,他一接听,对方没有说话,他也没有吭声,相持了十几秒钟,对方突然问:“你要多少?”   “不瞒你说啊,我当过商业间谍,接过三百万的大单……你这事我不坑你,先给十万,我办着看,难度大了再加。”仇笛道。   “哟,看来你真准备把我们当银行抢啊?难道一点都不担心自己?”对方似乎被气到了。   “你卡别人脖子时候,就没防着别人拽你老二啊?你车给我了,枪给我了,就这两样东西我卖卖都不止十万……那俩电我的家伙,我也能说个八九不离十吧?急火了我投案自首去啊……你随时可以收拾我,我信;可我也照样搅得你鸡飞狗跳信不信?我现在就坐这儿,你把我怎么着也没着。”仇笛愤然道,开始很蛮横地挺直腰杆了。   对方被压制了,半晌无语,过了一分钟,仇笛警告着:“我面前就有个垃圾桶,扔了这部手机,十分钟就能到停车场,最后再见给你说一句,谢谢您没整死我,把我放了啊,你自己后悔去吧啊……拜拜您哪。”   “等等……”对方出声了,憋了几秒才憋出来:“好吧,你赢了,想怎么拿钱?”   “给你个账号,给我转卡上,我自己取,省得老子将来也落不着……中午以前转好啊,我下午去泡个妞,完事我给你办事,放心我绝对给你办好……现在我去吃饭去,有什么商量着来,别把别人当狗使唤,听到了吗?都特么两条胳膊三条腿的,谁也不比谁高一等……”   仇笛像出离愤怒,愣是把对方骂得哑口无言,悻悻挂了电话,不敢逼着他来了。   ……   ……   监控里,还真看到了仇笛得意洋洋,遛遛达达就近找酒店去吃去了。   “看来恶人也怕恶人磨啊。”徐沛红长舒了一口气,想想自己被折腾的一个月都觉得可笑,要是仇笛连那些人也敢讹,她倒觉得气顺多了。   “什么个情况?这家伙不是碰瓷出身吧,这都能讹出钱来?”王卓郁闷道,他看向心理学专家都寒梅,这位也是犯懵,她喃喃地道着:“这好像反映出,线人本人,或者他在办的事,对于对方非常重要……说不通啊,为什么重要?这种心理状态,我们初来乍到,不好把握啊。”   “他的身后有追踪吗?”费明问,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只关心实际的行动。   一问这个,董淳洁和戴兰君齐齐摇头,费明一下子不悦了,直道着:“这怎么可以,万一有危险,怎么救援?不能因为他是线人,我们就对他的安全能不负责,像他这样干,非常危险。”   看教官怒了,戴兰君赶紧解释着:“费教官,你别误解,其实在南疆的行动,是他救了我和董主任。”   费明一愕,董淳洁解释着,今早刚追踪到,没有发现对方的跟踪,刚刚捋顺还没有建立起来,而且他建议不要尾追,万一被发现,可能前功尽弃,他拍胸脯保证,这货的自保能力不亚于一个专业外勤,现在倒好,对方都给他佩枪,董淳洁不担心他的安全,倒担心他胡来。   这么说让费明稍稍放心了,那几位还在发懵着,年纪稍大的李小众还在砸摸着仇笛的威胁语言,他纳闷地问着:“我怎么觉得,他这话好像是针对我们啊?说什么别把人当狗使唤……董主任,您是不是对他个人的思想工作没有做好啊?即便是线人,也得有一定的觉悟,否则很容易走偏。”   听这话,徐沛红和戴兰君脸老烧了,都没吱声,偏偏这位李小众抠字眼抠得厉害,又问着:“他的话还有一句不对,什么叫……两条胳膊三条腿?”   “嘴快说错了吧?”老董顺口说了句。   “好像没错。”最年轻的王卓笑着道:“两条胳膊三条腿,这是说男人嘛。”   费明蓦地被逗笑了,仰头哈哈大笑,就他一个人笑,他一看众人脸色糗意很盛,不好意思地躲出去了,在场的三位女人,都脸红地躲开了,京城来人都放开视线了,只剩下没反应过来的李小众和老董,尴尬相视,糗相一脸…… 第37章 我行我素惹祸   谁也没有想到,下一个目的地是:长安大学。   这是仇笛的目的地,恐怕就背后操纵者也挡不住他的脚步,遛遛达达吃完午饭,到了长安大学,恰恰是下课的时间,弃车步行进入长安大学,他在监控上就消失了身影,后台忙碌着根据手机的定位去找这位“线人”干什么,议论七嘴八舌,均是危险、不可控制等等之类的担心,只有徐沛红和董淳洁,再加上默不作声的戴兰君一点都不担心,他们知道仇笛此行的目的。   私事,泡妞去了。   真相就这么一个,否则无从解释。但外人无从了解的是此时仇笛心里的纠结,他像往常一样呆到小操场正对教学楼的地方,几次想拂袖而去,几次又退了回来,几次想痛下决心,几次又踌蹰不决,那份犹豫来自于记忆深处,就像这所学校的读书角、假山、凉亭、回廓、小树林,曾经在山大,两个对未来充满着憧憬的学子,不止一次徜徉其间,讨论着古典文学之美,树影黄昏、月上梢头、水映星辉、辗转难眠,那种难忘意境,也像镌在记忆中的一种绝美,无从代替。   下课铃响了,打断了仇笛的回忆,他注视着教学楼的门口,庄婉宁一现身的时候,他就奔着迎上去了,在发现仇笛的那一眼后,庄婉宁笑容不再,侧身躲开,匆匆而走。前一天在奇石斋让她脸丢尽了,她是看也不想再看见仇笛了。   “婉宁……等等,你听我说句话。”   “我就说一句。”   “婉宁……”   仇笛边追边说,人家是不理睬,他急了,快步跑到了她面前,两手一摊等着,对她说着:“你非逼我去课堂上找你是吧?”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真不要脸啊!?”庄婉宁怒了,如仇如怨地瞪着他。   “我昨晚就喝多了点,一个玩笑开不起啊?他要真喜欢你,还会介意你和谁进过小树林?”仇笛强词夺理道,庄婉宁脸色一缓,仇笛没羞没臊地说着:“再说,我说的是事实啊。”   “你……”庄婉宁给气到了,还像上学时候,气得连骂人都不会,又要夺路而走。   “等等,我就说一句话,听完,我就不烦你了。”仇笛道。   “好吧,快说,反正我也不准备记住了。”庄婉宁刺激道。   见着下课的人多,仇笛拉着她往楼拐角拉,庄婉宁甩开了他的手,不过也怕丢人现眼,还是走到这个相对不引人注目的地方,仇笛正色道着:“我承认,我喜欢你,以前我不敢说出来。”   “现在就敢说出来,结果还不一样吗?”庄婉宁刺激道。   仇笛胃一阵痉挛,气着了,他忿忿地接受事实了,他道着:“对,我承认,结果没有什么两样,但对我不一样,我承认,我看到你和马博在一起我受了点刺激,就胡说了……不过,他真的不适合你,真的,我不骗你。他有问题。”   “什么?什么问题?”庄婉宁惊诧道。   “他……他外面有女人。”仇笛严肃地道。   “胡说。”庄婉宁气愤了。   “真的,还不止一个。”仇笛道,越说越刺激了,刺激得庄婉宁瞠目结舌,一副根本不信地表情。   “这个我真不骗你,松子料理,他带了一女的,看见我躲着走,我一眼就认出来他来了……我特么看他就不顺眼,肯定是山盟海誓骗你涉世不深。”仇笛道,说得煞有介事,那女人长多高,什么样,描给庄婉宁,早气得庄婉宁花容色变,一副愣怔的样子,似乎不知道该信谁了。   “真的……他是不是在你面前,表现得很大度?表现得很豁达?那越大度越豁达的,那就是越不把你当回事啊。”仇笛终于得出了一个这样的结论,大度的男人,尼马不算男人。   刚认识就这么往黑里描她的男友,庄婉宁有点省悟了,他狐疑地看着仇笛问着:“你什么时候去过松子料理?”   “我……前两天,那天来着……我记不清了,那天晚上我……”仇笛继续编着谎言。   “那你是在见到我之前,还是记到我之后……莫非你能未卜先知?先见到他了,然后推算出他是你曾经同学的男朋友?所以就提前注意他了?”庄婉宁逻辑搞清楚了,这八成是谎言。   仇笛张口结舌,这却是不好哄了,两人重见还没几天呢,不管放在那一天都有露馅可能,憋着这个谎不好圆了,庄婉宁却是叹了口气道着:“仇笛……你别说了,我知道你为什么来的……我一直以为我们是很好的同学、朋友,以前上学的时候多纯朴啊,你那么乐于助人,大家并没有因为你家境贫寒的原因小看你,因为你活得很有骨气,我记得最清的一件事是……咱们班的那胖土豆把脚崴了,逢上课你就背着他去,一直背了一周……那时候,大家有困难第一个想起来的就是你……”   “那个……你,你还记得这些呀……”仇笛喃喃地道,有点不好意思了。   “正因为我记得,才觉得现在的你无法接受。”庄婉宁轻声道,她审视了仇笛一眼,显得很反感地道着:“外表再华丽,又能给你多少成就感?毕业这么多年了,你认认真真做过一件事吗?……别这样了好吗?回头去找个正当工作,认认真真干好,别这么晃荡了。”   仇笛一侧脑袋,被触到最难堪的心事了,敢情人家的眼睛也是雪亮的,早看穿自己这金玉其外包裹着的败絮其中了,仇笛挠挠脑袋,好郁闷地给她让开了路,庄婉宁挽惜地看了他一眼,却再也没有挽留的意思。   咦?没走,她停住了,仇笛的视线里能看到他踌蹰的脚尖,是一双漂亮的露趾凉鞋,他期待地抬头时,却看到了庄婉宁正为难地驻足原地,再向前看,又一位捧着一大束玫瑰的中年男,笑吟吟地朝她奔过来了。   “哇,你还有这么老个备胎?”仇笛纳闷了。   庄婉宁白了他一眼道着:“是啊,他身家上亿,难道还不够博得女人倾心?”   刺激了仇笛一句,燕登科已经踱到他们两人面前了,这老男笑吟吟地递着玫瑰道着:“庄老师,我打听到了,您下午没课……愿意赏光共进午餐吗?”   “您来晚了,我答应他啦。”庄婉宁一指仇笛。   “他谁呀?”燕登科一瞪仇笛,可没那笑容可掬的表情了。   “和您一样,追我的男生啊……你们俩商量,我回避一下,燕总啊,您不能老让我这么难堪啊,同时追来了,我分身乏术啊。”庄婉宁娇嗔地说了几句,却是把难题都扔下匆匆溜了,燕登科拦也不及,回头一瞅仇笛,这鼻子就不是鼻子,脸就不是脸了,他气势逼人地往仇笛面前一站,想了想,拉着仇笛就走,仇笛挣扎着,回看着跑远的庄婉宁,几步之外,燕登科一指他的座驾问仇笛:“知道什么车吗?”   “不知道。”仇笛摇摇头。   “奔驰,三百多万……知道我是谁么?”燕登科又问。   “咱们头回见啊,大叔。”仇笛道。   “那看清喽。”燕登科递给他一张名片,仇笛懵然拿在手里,不知道这老男犯什么神经,很明显,老燕不客气地道着:“警告你一句啊,小子,以后别来烦庄老师?她是你能追的么?看看你这得性,皮鞋都没擦干净,领带打得都不对,就这样都出来丢人现眼……”   哟?这头回被人主动找茬了,仇笛纳闷地瞪着燕登科。   “瞪什么瞪?给你两秒钟,从我眼前消失……再让我见到你来骚扰庄老师,后果自负啊。”老燕背着手,唬孩子一样唬着小年轻。   仇笛笑了,看到佰酿的名字,他笑了,装起了名片,看到他捧的那一大束玫瑰,他笑意更浓了,景仰地问着:“哟,佰酿是您老人家开的啊?”   “是啊……不错啊,你也知道佰酿的名字?”燕登科得意地道。   “当然知道了,就愁找不着正主呢。”仇笛笑着道。   叭……毫无征兆,清清脆脆一个耳光,燕登科啊地一声捂着脸,惊恐地看着,仇笛一出手就拦不住了,叭叭叭左右开弓,连续几个耳光,打得燕登科嘴角鼻子全来了大姨妈,跟着一撕领子,一个窝心膝撞,打仆在地,劈里叭拉一阵乱跺,极快的出手,直到仆地燕登科都没来及喊出来一声来。   三下五除二放倒,仇笛踩着他肌肉松驰的脸蛋,学着他的口吻道着:“警告你啊,老小子,以后再见你来骚扰庄老师,老子非把你这张脸打成屁股掰。”   吧唧,脚尖一挑,一可玫瑰全洒在燕登科脸上。   “啊……救命啊……”   “啊……快报警啊……”   终于喊出来了,燕登科胡乱地爬起来,鼻血长流、眼冒金星的,所过之处学生们可怜地看着他,他四下张望,却是早已不见行凶的那位了,他怕羞似地捂着脸,一瘸一拐地赶紧朝车的方向去了。   他钻到车里,看着连尼股掰都不如的脸,差点给气得号陶大哭,这尼马可怎么见人那!?   躲在暗处看到经过的庄婉宁,是一种欲语还休的感觉,她没想到会成这样,隐隐地有点不忍了,更让她无语的是,他无法想像,记忆中纯朴、热情,甚至刚入学和女生说话都害羞的仇笛,怎么会变成这样?   一个她不喜欢、不希望看到、也无法接受的样子。她扭过头悄然无声地走了,曾经那个美好的形象,在她的眼中、心里,已经崩塌,塌到一塌糊涂……   ……   ……   “去会一位大学老师了。”   “把人打了。”   “打得还挺厉害,110出警了。”   “打完就跑得没影了……”   行动组陆续从监控,从地方联网的110指挥中心得到了消息,于是经常和国家安全事务打交道的一干来人,无比懊恼地陷入这起争风吃醋事件,110立案要根据燕登科的描述找人,连庄婉宁也传唤了,这可不是行动组希望看到的,徐沛红以自己国安局长的身份,拐了两个弯才把事情压下去,让110搁置处理。   两个小时后,行动组全剩下唉声叹气了,打完人的仇笛,像没事人一样逛街,一会进烟酒店、一会儿进五金店、一会儿又进修车的地方,一离开交通监控的位置,大部分地方就直观的查看不到了,谁也想不通他转悠来转悠去在干什么。   “他在拖延时间?这都两个小时了,离国宾大厦还有十公里?”王卓问,他接手了监控、监听,刚和李小众商量仇笛身上AUX追踪处理的事宜,但这个“线人”太让他恼火了。   几人都看向董淳洁,董淳洁撇撇嘴巴道着:“你们得搞清楚一点,他不是谁的属下,也不是谁花钱雇的线人,同样也不是受感召要帮我们办事的人……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陈傲和陈局推进这件事里的,别看我,我真指挥不了他。”   “可……他不是跟着你跑了一趟大西北?”费明奇怪了,一直以为老董是找到了一个好线人。   “是啊,报酬五万块,一路上净给我添堵……我根本没想到,这家伙还用使枪,计划根本没把他算进去。我要是知道他这么能倒腾,这种人我那敢用?”老董苦着脸道,一有问题就都看他,好像是他犯错误一样。   “有必要对他做一个全面的心理评估了,如果可能危及到调查,我觉得还是撤回来。”都寒梅道。   “不可能,上贼船要么当自己人,要么是敌人,只要有第三种情况出现,谁都知道他是叛徒,你自己就把自己暴露了。”张龙城道,放线人这种事,不管对错,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这样你们看如何……找个时间,监控之外,咱们双方好好谈谈,干这种事必须思想认识到位,必须有一定的觉悟,最起码,也不能这么胡来对不对?他就不觉得危及整个计划,那也可能危及到他的安全不是?”李小众道,这位老国安思想还是旧式的,总能把一切问题归结到思想的根源上。   发现问题,尽快解决问题,以及危及到计划实施,这是正常思路,但不太正常是,行动组也没有料到,线人根本不可控,现在连直联的方式也是单向了,只能人家主动联系,否则这边联系不到,总不敢尝试拔打那部嫌疑手机吧?   众人的目光从董淳洁又移到了正襟危坐,观察仇笛行进路线的戴兰君身上,好半天戴兰君才反应过来,她看看众人,无所谓地道了句:“本来就是死马当活马医的事,现在都喘气了,还想怎么着?你们不要期待太高,他就这样,你越指挥他怎么样,他越反着来。”   “可这样……很危险啊。”李小众提醒道。   “我为什么想的恰恰相反呢?”戴兰君反驳道,众人觉得她是强辨时,她指摘着:“连你们都不相信,我和老董能找到这样的线人,难道有其他人能相信……他是受组织指派、身负重大使命的……什么人?”   哟,这个逆向思维不错,王卓面露喜色道:“对呀,我都觉得他是欠收拾分子,让谁看,谁也不至于相信他还是个好货色吧?”   “可他谁的指挥也不听,就不好说了。”费明道,这种刺头要在组织很好治,但这种情况,他就束手无策了。   “相信我,他会去的,而且会用最直接的手段拿到消息……并且,我觉得他已经做好了反击的准备,今天有人要吃亏啊。”戴兰君狐疑地想着,眼睛里掠过仇笛进出五金店的身影,她不确定,不过她很确定仇笛对危险的预知,于是他也确定地告诉其他人道:“别担心,吃亏的不是他。”   众人面面相觑,实在看不透,这份替人自信的表情,从何而来……   ……   ……   下午四时,仇笛终于悠悠地到了国宾大厦,是一幢对外的写字楼,楼宇是开放式的,要去哪个公司登记一下就可以上去,而要去的十九层,是一家形象设计工作室,纯粹对外营业的,一登记“秦海风”的名字,保安就指示着他从电梯那儿那儿上去。   形象设计?   李从军来这儿干嘛?这形象设计又是干嘛的?   仇笛有点迷糊,品位生活与他一直就是素昧平生,有品位的人,看不懂的地方太多,等到了十九层,哟,一下子懂了,这个占据了半层楼的形象设计工作室,琳琅满目地挂着各式衣服,男女都有,不时的很多衣着前卫、大胆的女孩进出,看得仇笛那叫一个眼花缭乱。   “不就是个裁缝铺么,换着名瞎得瑟了。”   仇笛心里嘀咕着,信步进了这个工作室,早有一位长发的女孩迎上来问好了,仇笛冷着脸道着:“叫你们老板来接待我,甭耽误我时间。”   霸气、任性、睥睨……哇塞,土豪风格淋漓尽至啊,那女孩一下子被震摄到了,愈发恭谨地把仇笛领向顶头,敲响了经理室的门,片刻门开,她恭敬地请势让仇笛进去,给经理做了一个彼此都懂的眼色,以她看来,这肯定是身份不菲,有特殊需求的客户喽。   端茶,请坐,经理是位三十来岁的小伙,一身休闲装,衣服前短后长,随意间显得很是帅气,迎宾出去,他客气地拿着一本画册递给了仇笛,是各类设计图样,里面居然还有些二三线小明星的服装设计,有名人效应,这里的逼格自然高起来了,小经理自信地解释着:“……我们这里有两位参加过巴黎服装节的设计师,他们在国内水平是顶尖的,你一定听说了李文女士吧……她来长安开演唱会,服装和造型全部是我们的设计师设计的……先生您的形体非常好啊,简直就是个天生的衣服架子,以您的气质啊,猎装、短襟的,配一副户外装备……那样能极度彰显您的阳刚之气……不瞒您说,来我们这儿的,像你身材这么标挺的可不多见……”   特么滴,做衣服的。仇笛明白了,他一合画册,看着那人,把那经理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什么地方说错了,刚要问,仇笛伸手拦着道:“我相信你们的水平,但我很注重自己的隐私,而且不想,我留在这儿的资料泄露出来。”   “哦,那您放心了,客人的隐私就是我们的隐私,就是我们的机密,也是我们生存之本,这个怎么可能泄露。”对方道。   “呵呵,这样好,做生意得有这点职业道德,您这么说,我很喜欢。”仇笛笑着赞了个。   “那当然喽。噢,对了,先生,有什么能帮到您的,尽管开口,我可以介绍我们的两位顶尖设计师,为您量身打造,你需要的形象。”对方道。   仇笛笑了笑,起身,然后到了门口,把门反锁上,回头对那人笑笑客气地问:“不管我告诉你,有关任何我的隐私,您一定不会惊讶吧?”   “放心,我一定为您保密。”对方笑道,已经往坏处想了,这家伙身上不会有啥病吧。   当然想错了,仇笛站到了他办公桌前,笑着慢慢地解开的西装,一亮腋下,黑乎乎的枪把,惊得那位倒吸凉气,嘴一下子张大了,眼疾手快的仇笛一下子把样东西塞到了他嘴里,阻住了他的喊声。   那人吓坏了,紧张地举手,惊恐地看看,自己嘴里塞的是烟盒,仇笛嘘声道着:“您一定不会喊,对吧?否则我就得拔枪了啊。”   那人赶紧点点头,仇笛慢慢的把烟盒拿回来,拍拍他的肩膀安慰着,那人小心翼翼地道着:“大哥,大哥,我就一小裁缝,没惹仇家啊……”   哎呀,一下子把设计师吓回裁缝了,仇笛笑笑道着:“我不是寻仇,放心,既不谋财也不害命。”   “那……您……”那人举着手紧张地道,尼马不是逗我玩吧。   “刚才说了嘛,我来测试一下你的职业道德操守怎么样?我在找个人……就是他,他叫李从军,来过你们这儿,有关他的所有资料我都要……拿到我就走……不过你要是坚持操守,我就得自己动手了……怎么样?”   仇笛话没说完,那人已经飞快地敲着电脑,查询着客户资料库,片刻便找到了仇笛要的内容,他讨好的给仇笛打印着,边笑边说着:“误会误会了……这点小事,很容易的……这个人我不太清楚,应该是在我们这儿订制过衣服,时间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   两张打印纸出来,交给了仇笛手上,仇笛一皱眉头道着:“女装?他是男的?”   “是啊,女人定衣服,大部分不都是男的掏钱吗?”那人纠正道,他看仇笛不理解,解释着,这套九万八的裙子,蕾丝边是手工织的、胸花是手工绣的、胸前的珠饰用了108块蜜糖琥珀石,光制作就花了两周功夫。   “为什么要缀石头呢?”仇笛纳闷地问。   “客人的喜好啊,琥珀本身就可入药,这种东西本身就安神理气的效果,代表吉祥啊……噢对了,您稍等一下……”那人拿起电话,说是给设计师拔电话,问了几句,回告着仇笛道:“他是为自己女友定制的,准备给女朋友一个惊喜……是自己取走的,5月30号……”   那个时间,正是事发前几天,仇笛若有所思地装起了设计图,瞟了那人一眼,那人紧张地站着赶紧鞠躬道着:“先生,还有什么能帮忙的吗?”   “没有了,服务很满意……不介意把手机送给我吧?”仇笛伸手,那人赶紧把手机递给他,仇笛装好,大摇大摆地走了,开门时回看,那人长舒一口气颓然而坐,一看仇笛回头,又站起来了,仇笛笑着道:“如果你报警,那我保证得再次光临啊。”   “不敢不敢……您慢走。”   “坐好,十分钟不要出来。”   仇笛诈唬了几句,那人老老实实坐着不敢稍动,他看了几眼,关上门,不一会儿又促狭似地猛地一进门,那人正坐着,一下子给吓得滑地上了,试了一次,仇笛估计他不敢有想法了,这才悄无声息地下楼,上车溜走了。   不多久,行动组的专线电话响了,只听到了仇笛冷冰冰的叙述着这个发现,手机拍的图样随后上传到了这里,之后挂了电话。   在实地,挂掉的电话被仇笛随手给扔了,他把车泊到回民巷一处避静的地方,拿起了被监控的手机,拔通了神秘人物的电话,情况一叙述,如是判断道:“……这是个私人定制的地方,李从军来过这里,定制过一套价值九万八的女装,照片我随后传给你……看这样子,他的几身衣服都应该是在这儿做的……其他我没发现,不过好像那个女人是谁,就很重要了。”   “干得不错。”对方意外地赞了个。   “别客气,看在钱的份上,怎么着也得好好干,谢谢您给的钱啊。”仇笛道。   “你明明几分钟就能搞定的事,为什么拖一天呢?对了……你是怎么拿到的,这种公司可不好说话。”对方问。   “很好说话啊,我拿枪顶他脑门上,他什么都告诉我了,干这事您应该是行家啊。”仇笛奇也怪哉地反问道。   那人半晌没有吭声,估计是被气得无语了,好半天才憋了句:“就这样吧,等我电话。”   “嗨,今天还有事不?没事我就去玩了哈……长安好几个有名的会所,我还没去过呢……有事您提前打招呼啊……”仇笛追着问。   “没事了,玩吧。”对方像赌气一样,挂电话了。   “妈了个XXOO的,玩我,我还不知道玩谁呢。”仇笛得意心里如是道着,装起手机,发动着车,加速几拐后,汇进了车流……   ……   ……   此时此刻,指挥着仇笛按路线行进的终端,正在一所封闭的房间里,一个削瘦,戴着深度近视眼镜的男子,正上传着仇笛提醒的设计图,以及查找到有关李从军的信息,电脑旁边架着麦,就像一个游戏一样,由他在操纵着外面的那个替身。   上传后不久,手机响起来了,他看看是几部手机中的一部响了,随手接起来道着:“喂。”   “我看到了,干得不错,这件衣服的主人,可能就是咱们要找的人。”电话的另一端道。   “下一步怎么办?”眼镜男问。   “我想想,我掌握的信息也不算多……对了,他还听话吧?”对方问。   “不太听话,今天就开始要钱了,我给他转了十万……中午好像去长安大学了,我刚才才知道,燕登科被人打了,我就怕是他……结果咱们的眼线告诉我,就是他打的,下手够狠的啊,磕掉老燕两颗牙,两人不知道怎么撞上了。”眼镜男道,仇笛在佰酿失手,迁怒燕登科很正常,但大打出手就不对了,同样可能危及到正在做的事。   “呵呵……其他呢?有什么发现?”对方问。   “没有,咱们有点高看他了,几处都没发现什么动静。”眼镜男汇报道。   “哦,知道了……那你看着办吧,让他安生点。”对方道,挂了电话。   这位枯坐在电脑前的男子,想了很久才拿起电话,拔着号码,拔通时,他低沉的声音道着:“去两个人,外面的小朋友不太懂事,好好教育教育,别打残了啊,还有用。”   片刻,挂了电话,这个封闭的地方,又回复了安静,只有呼呼的电脑风扇声音,只有灯下映在墙上的,一个扭曲的身影…… 第38章 步步陷阱难躲   时间,指向凌晨一时。   高个子拧好了车牌上最后一个镙丝,把工具扔到了车后,拍好后厢,坐到副驾的位置,矮个的司机随手递给他一支烟,两人打着哈欠,车随即启动,从郊区一处修理厂,驶向了通往长安市区的路上。   “这小兔崽子,折腾什么呢,大晚上让咱们不安生。”高个子的问。   “好像挺横的,讹了老大十万块钱。”矮个子道。   “啊?可以啊,咱们跟上他混得了……我说老大也太抠门啊,才给咱们多少钱?”高个子惊讶了,没看出来,那位居然还是个人才。   “那他得有命花呀,我估摸着事办完了,他这小命也就得交待了……咱们不一样,咱们老兄弟了。”矮个子道。   说到此处高个子倒噤声了,混这行命里财有多大,还真别强求,一朝钵满盆盈,那指不定就离招祸不远了,他寻思了片刻问着:“那让咱们干什么?处理掉?”   “事还没办完呢,老大说吓唬吓唬,让他老实点。”矮个子道。   “那不成,有些人就是贱骨头,你吓,他就老实;你一转身,他就不老实了,这顶什么用?”高个子道。   “那怎么办?听你的,别去了?”矮个子不屑地斥了句。   高个子不吭声了,管用不管用不是他说了算,拿人钱财听人使唤的,想干嘛不想干嘛,还真当不了家。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车渐渐驶近已经沉睡的城市,空旷的大街上,车像幽灵一样横穿在马路上,接近目标:皇城休闲酒店。   ……   ……   一阵急促的铃声把行动组负责监控的几位叫醒了,电话里,传来了外勤汇报的紧急情况,一辆疑似目标车辆泊进皇城休闲酒店,两位男子……极似在尼桑车里拍到的嫌疑人。   这是第几次汇报嫌疑目标了王卓已经记不清了,仇笛入住皇城酒店,整个酒店的外围都因为他设了数个监控点,一晚上进入的人员,都查了,结果都证明是虚惊一场。   他揉着眼睛,比对着外勤发回来的监控照片,分离着车的影像……很快被发现噎了下,这车牌一查一联网比对,居然是郊区某县县政府的车牌,车型驴头不对马嘴,他惊省到可能要出问题了,按着警报,迅速通知着外勤:   “注意监控……注意监控,这两个人非常可疑。”   隔避和衣住下的数位匆匆赶来了,他摊着前方的监视发现,徐沛红钦佩地看了张龙城一眼,还是经验致胜是关键,张龙城判断对方要有动作,果真就来了,这种调查不怕他动,就怕他不动,越动,可能露出的破绽就越多。   “能监视到仇笛的房间吗?”董淳洁问。   “看不到,隔两个房间是咱们住进去的人。”李小众小声道,费明带人住进去了,安全应该没问题,他犹豫地问着:“这应该是两个喽罗,价值不会很大啊。”   “肯定是,应该是给线人送警告来了……这个事,董主任,我觉得没有危险,您说呢?”张龙城征询道,这话的潜台词是,按兵不动,这样的话,他的车辆、留下的监控、体貌特征,就成了追查下去的线索。   老董不确定了,他好奇地问着:“那会发生什么情况?”   “给点教训呗,既不听话,又讹人家钱,搁谁,谁有这种属下也不安心啊……不会有生命危险,如果是灭口,就不会选择这样一个地方了。”张龙城判断道,他话音刚落,都寒梅接茬道着:“我同意老张的判断,这个时候动手,只会打草惊蛇,在他体内追踪没有去掉之前,我们暂时不要和他接触。”   急促地讨论着,外勤的汇报,两人已经登记,入住到了顶层,这里的电梯是凭卡上楼的,但下楼就不用了,这两人住顶层,其目的自不待想,肯定是要自上而下,找仇笛去,王卓抬头看着讨论的诸人催着:“喂喂,到底谁指挥……他们上楼了。”   这时候,大家的眼光都看向董淳洁,董淳洁不确定地看向戴兰君,戴兰君一直在盯着监控的屏幕,老董问着:“小戴,你的意思呢?”   “他们低估仇笛了。”戴兰君若有所思地道着,看看众人,他晦莫如深地道:“你们也一样。”   “咦?这是什么意思?”都寒梅愣了下,不解地看着话语不多,每每却语出惊人的戴兰君,戴兰君笑笑,回头问老董道:“记得老鳅在水库发现那堆木炭吗?他当时就看出问题了……他发现问题比你早,你是被骗到茫崖镇才省悟老鳅有问题的。”   “哦,我懂了,你的意思是,他有准备?”董淳洁眼睛一亮。   “当然,否则逛五金店,你以为他是玩啊……等着吧,一会儿就有好戏看了。”戴兰君无所谓地道。   ……   ……   “我喜欢这地方啊,安静。”   “办完事要不就住这儿?”   “成啊,要不白花一千多房费呢。”   “只能住到天亮啊,交警上班以前必须走,万一查住,又一堆麻烦。”   两位肩负特殊使命地,在电梯里轻声商议着,先上,再下,从十六层电梯出来,两人已经换了装,皮箱,遮阳帽,脸上还贴上了大胡子,从容地在监控探头下走进,到了1624房间门口,高个子掏着工具,矮个子堵着他的手,这种无锁孔电子门禁在高手眼中简直不值一提,手机似的扫描仪射频分析着,屏幕上的数字变换着,几秒种的功夫,嘀声门开了。   矮个子小声道着:“哟,老杨,技术见长啊。”   “酒店用的都是白痴密码,不是0000就是1234……嘘。”高个子悄声道,轻轻的扭动着门锁,两人闪身慢慢地进去了。   斜对面的房间,锁孔里监视到了两人进去,费明贴着门在听,两个孔武有力的打手型人物,不由得让他为“线人”担心了。   进门两位先是闭闭眼,熟悉着房间里的黑暗,这是个商务套间,甬道不长,旁边就是卫生间,卧室在进去右拐的方向,两人的计划很简单,悄悄摸进去,枪一顶脑袋,嘴巴一捂,拖到卫生间痛扁一顿,揍到他满地找牙,比什么教育都管用。   几十秒钟,两人熟悉了黑暗,慢慢地进房间。   咦,高个子的腿,微微被阻了下,像是脚底被绊着什么,他下意识地蹲身。   哗,头顶毫无征兆地一盆凉水灌了下去,蹲身的高个子猝不及防,哗声被泼成落汤鸡了,他愤怒的一起身,却不料更恐怖的事来,全身像触电一样,劈里叭拉闪着电光,人如抖糠,瞬间仆倒在地。那诡异的场景吓得矮个子掉头就跑,不料手一挨到门上,同样的劈里叭拉一阵电火花闪过,打得他跳脚乱喊。   噗……一声微响,灯亮了,矮个子在倒地时候,看到了目标正谑笑着看他,手里拿着棍子……不对,棍子上有铜线,自制的电击装备。   两人毫无防备地掉坑里了,仇笛把人拖进了卫生间,灯亮才看清这里的布置,脚下有绊线,连着头顶上的一串装满水塑料袋,都被铜丝缠着,只要一开门踩到绊绳,液体一泼……就等着墙上、门后,密密麻麻的铜丝导电吧。   电源连接在卫生间的插头处,仇笛拔了电源,看看这两被打晕的货,可不正是抓他的那一对?他促狭心起,把这俩连衣服带裤子扒了个干净,拿着一卷细铜丝,细细拴好俩人,准备以牙还牙了……   ……   ……   “什么情况?”   “不清楚,只听到喊了一声,就没音了。”   “现在呢?”   “听不到了,也没见人出来。需要不需要我们出手。”   “原地待命……”   王卓指挥着,屏幕上已经看不到了,现场也听不到了声音,发生了什么事,实在太过诡异,一众正发愁着,联系的电话响了,王卓一看是线人的专线,他急促地拿起来问着:“什么情况?”   “接收点东西。”仇笛的声音,再无赘言。   很快,这部手机收到了一堆连拍,两个赤身裸体的男子,面部、指纹、证件、卡、枪,一大堆图片传到了电脑上,王卓兴奋之余有点哭笑不得了,他边分析边道着:“这简直是送线索来了,呵呵……早知道这么简单,我就多睡会儿。”   “怎么把人打晕的?”张龙城郁闷了,那位高个子,足有一米八开外,看样子和费明都能过几招,气势汹汹来了,转眼就躺地上了,还被人扒光了。   “这……这是个什么人吗?”都寒梅现在颠覆认知了,她凛然看看端坐不动的戴兰君,戴兰君笑而不语,那笑几近轻蔑,和南疆的那次比起来,这点事真是小儿科了。   行动组忙碌着,很快这两人的身份查到了,确实轻敌了,这个矮个子身上一堆假证里,居然还有一张真实的证件……   ……   ……   房间里,几声稀沥的水声之后,矮个子慢慢的睁开了眼,等他勉强眼可视物的时候,紧张地啊地喊了声,然后挣扎着,却发现手脚都被捆住了,那个曾经他审讯过的“李从军”,正不怀好意地看着他。   “兄弟,兄弟,自己人……”他惊惶地道着。   “没说不是自己人啊,最危险的不就是自己人吗?”仇笛笑着道。   “你……你要干什么?”矮个子看躺得人事不省的同伴,仇笛手持着一把钳子,他紧张地问。   “这话该我问你……你来干什么?”仇笛问。   “老大……让我们来看看你……”矮个子紧张地道。   “嘿嘿,不老实……来,看我玩个游戏啊。”仇笛道。   他剪了一段铜丝,绕在昏迷不醒的高个子脚脖子上,直绕过脚趾,拿着两个钱头,就在矮个子的视线之内,接驳到了一个黑乎乎像电瓶一样的东西上,仇笛解释着:“镇流器,出来是12V,48A的电流,打不死人,不过足够把铜丝烧红了……马上你就能闻到烤羊肉串的味道了啊。”   矮个子惊恐地看着,通电后,铜丝以眼可见的速度在变色,不一会儿就变得越来越亮,很快冒出一缕轻烟,很快就有焦糊的味道,很快高个子哎哟一声被烧醒了,紧张地一缩脚,疼得乱叫乱嚷,奈何嘴被捂着,喊都喊不出来,那脚脖子和脚趾处,早被烧黑了一片。   这情况,把两个走黑路的都吓得浑身起鸡皮疙瘩,仇笛却像没事人一样扯了铜丝,在矮个子面前亮亮,笑着道着:“好玩吗?”   矮个子不知道该点头,还是该摇头,他苦着脸求着:“兄弟,咱一条道上混的,至于这样吗?”   “哦,那换一种……我刚才想了一种更有创意的办法,看,圈成小圈圈。”仇笛圈着铜丝,不怀好意地盯盯那货的胯下,提醒着:“拴到你的二兄弟上,一通电……哎哟,那滋味,您说会不会很酸爽……”   “啊……啊……饶命……兄弟,咱们往日无仇的,你不会真这样吧。”矮个子被这个创意吓得浑身直抖索,不停地哀求道。   “那就看你了……老老实实回答啊,否则我生气了,今儿还真要整根烤人鞭,真以为老子这么好欺负?”仇笛慢慢敛起了笑容,把玩着铜丝问着:“叫什么?”   “李……李安贵……真名,绝对是真名,他叫杨勇。”矮个子道。   “快点说啊,敢犹豫说假话,老子还不爱听呢。”仇笛凑近了点,连了一端铜丝,看着胆战心惊的矮个子,猝不及防地问:“老大叫什么?”   “叫……”   “慢了,老子要烤人鞭……”   “别别,叫段小堂……”   “说说,那方神圣啊,还特么拴着我让卖命……瞧你啊,不想说拉倒,那个捂着嘴的,可急着要告诉我啊……”   “我说我说……”   在仇笛不急不缓,烧铜丝烤人鞭的威胁下,这两货还真把个很有份量级的人物交待出来了……   ……   ……   “咱们老大,那真是个人物啊,黑白两道谁都给几分面子……就原来您跟的那老板,也和咱们现在的老大关系不错……不信你去打听打听,谁能跟上段老大混饭,那是福气……兄弟,你这样可不行,你就把我们整残了,回头老大那儿你能交待得了啊?还别说我告诉你老大是谁了啊,他最忌讳这个,知道了肯定灭了我们……不过现在好了,你也知道了……我们被灭了,你也落不着好……”   行动组的一众人,在听着回传的音频资料,没人知道仇笛是怎么审出来,但速度实在惊人,几分钟的功夫而已,曝出来的这个料,怕应该是讫今为止最大的收获了。   王卓根据资料联网查询着,介绍着:   “段小堂,39岁,长安人氏……没有前科、没有从业经历,户籍在碑林区派出所,却有出入境的记载,五年内有过十七次出入境记载,港澳通行证编号……这两个被逮的,高个子杨勇,有伤害前科,能查到武校毕业的记录,矮个子李安贵,307厂的下岗工人……307下辖的企业,除了核心业务,大部分军转民的企工都倒闭了,不过,这个可能是他们感兴趣的东西……”   王卓亮着电脑,国安的权限能查到涉密内容,307是家化学制药厂,其产品中有一种体能补充液,以及野外急救包,一直有军事单位的订单,数量无从知道,但供应方却清楚,是西北野战编制的部队。   “看来那个李从军手伸得很长啊。”张龙城狐疑地道,这些碎片化的信息已经触到了他的职业敏感,如果能得到各部队的配给数据,那后果就不敢想像了,根据只言片语的信息交叉对比出其他情报,正是间谍的基本技能之一。   “整理一下,如实向上汇报。”董淳洁沉声道,冒出来的线索让他深感压力徒然增大。   王卓追问着:“这俩怎么处理?”   这绝对是个难题,线索的价值无限增加,追到这个地方放手谁也不甘心。可已经成了这样的烂摊子,恐怕想包住也难,众人的眼光投向张龙城,他毕竟从事过类似的工作,张龙城沉吟道着:“现在抓捕为时过早,可要放回去,恐怕对方要起疑了,两难选择啊,我倾向于放回去。”   “那样……线人可能要出危险啊。”李小众担心道。   “危险的程度和线索的价值是成正比的,盯住这两人的通讯方式,今天肯定有发现,说不定能找到幕后操纵的人。”张龙城道。   众人只觉过于冒险,却不料王卓无意发现,两部手机中的其中一部动了,他比对着信号源,瞠然道着:“坏了,线人直接和幕后联系了!?我们听不到谈话。”   “追踪通话的另一方,应该是仇笛和他们谈条件了……”戴兰君蓦地出声了,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在关键时候,第一时间追上去……   ……   ……   电话,响了数声,终于有人接了,随口一句问着:“事情办完了?”   “嗯……”仇笛直接哼哼了声。   “怎么样?没把人整残吧?”对方问。   “好像残了。”仇笛掩饰不住了,笑了。   咝……对方凉气一吸,半晌不敢吭声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试探地问着:“他们……俩呢?”   “脱光了在卫生间晾着呢,哎我说,我下午都告诉你了,再敢派人,我整死他,你怎么不信呢,还真派来了……怎么我告诉你实话,你总觉得我是开玩笑呢……。”仇笛教育着对方。   话筒里听了一阵啧吧嘴的声音,明显是棘手无法处理了,仇笛抓着这机会,喋喋不休地埋怨着,说着自己多么多么凶悍,在南疆干翻了几个混蛋,然后再说着自己多么多么生气,尼马到长安小地方,居然有人这么背后坑他,是忍,孰不可忍呐……千言万语归结到一句话上:这位老大,咱们做个交易怎么样?这两头货卖给您怎么样?   “卖给我?”对方气疯了。   “啊,您开价,多少给点就成,我知道他们不值多少钱。”仇笛严肃地道。   “蹬鼻子上脸上是吧?要么放了,要么灭了,你自己处理吧。”对方态度强硬了。   “你真不买是吧?我可告诉你,你别后悔啊。”仇笛威胁着。   “我就怕你后悔。”对方态度强硬地道,同样威胁着:“信不信从现在开始,一直会有这样的事,你挡得住几次?”   “这个我信,不过你这人见事不明啊,你要不买,有的人感兴趣啊,那我就打110了啊……就这两货我看了,假证和人对不上号,还持枪,身上还带着几管子不知道什么药……不是我小看你,就这事,在天朝,天王老子也摆不平……再特么问你一句,买不买?告诉你,你派人也来不及了,我立马打电话,有人在这儿嫖娼,警察五分钟就到场了你信不?”仇笛恶言恶声,强买强卖的理直气壮。   “你……”   “十秒钟,十秒以后这手机就进马桶了啊,咱就不客气啊……十,九……”   “嗨,你别这样,先把他们放了……”   “八……七……五……”   “少数了一个六……”   “老大,我也赶时间啊。三……二……”   “妈的……行了,行了,要多少钱?”   “不多,两个二百五,给五百……再加两零,五万块啊,天亮给我打账上,自己来收拾这两货……”   嚓声挂了电话,一扔手机,那俩被捂着嘴的瞪着眼在看,眼看着仇笛把他们身上值钱的东西一装,把他们的衣服裤子一卷,就准备走人,两人嗯嗯啊啊直挣扎,惹得回仇笛回头一人跺了一脚,恶狠狠地说着:“长点记性啊,回头告诉你们老大,要不是看着他还能拿出钱来,非灭了你俩他妈的,敢绑我?”   两人被踹在小腹、脐下部位,疼得差点流出泪来,等这疼劲缓过去,直叫苦也,两人都被细铁丝捆着,这绕着捆着比铐着还疼,想动都动不了,直等了半个小时,才有同伙匆匆前来,衣服是来不及找了,一个卷了块浴巾,趁着夜晚宾馆人少,从安全出口灰溜溜地撤走了……   这出闹剧结束后,费明才悄悄地从房间踱出来,让随行的队员来了个技术开锁,打开了门禁,他很奇怪在都市的角落里,这个陷阱是怎么做的,居然能瞬间制服两人,进门的开灯后的一刹那就把了吸引住了,他一下子明白仇笛出入五金店的用意了,从门口到房间,不足五米的距离,全是陷阱,顶上挂着塑料袋,已经倾倒完毕了,液体流了一地,他伸手沾了点闻闻,应该是加了料的液体,门口有金属挂钩,只要一开门就通电,只要脚下一绊,上面的塑料袋就破口,一破液体一倒,被淋到的人就成了天然的导体了……墙根、两侧的墙上和门后,射钉枪打了十数个钉子,钉子间全用铜线绕结,即便不小心碰一下子,也会触电……这简直是个天罗地网,谁进门都没跑。   而电源的连接口,就进卫生间里,他踱进了卫生间,来不及收拾干净的房间还留了诸多痕迹,电源的插座被卸了,就是从那里取的电。   费明指挥着同伙提取痕迹,看到这儿时他笑不出来了,浴室里几处留着血迹,皮肤组织和毛发,他看到一截细铜丝时,小心翼翼地拣起来,两端变色发黑,以他的职业瞬间明白了这玩意的用途,肯定是通电、发热,用高温灼伤逼供……铜丝肯定绕在人体某个部位上。   “幸亏……是线人,不是嫌疑人啊!?这家伙到底什么出身啊?”   他心里概叹着,详细地把这个陷阱制作拍下来,准备回去和张龙城一起研究研究,这个应急处理方式,有点让他叹为观止了。   这里的事处理到尾声的时候,费明接到了行动组的通知,让他直接去约见仇笛,这正中下怀,他也迫不及待地想会会这个人了…… 第39章 风声鹤唳疑多   仲夏的清晨,微凉的晨露已经带上臊热的气息,渐多的车流行人,像这个城市渐渐醒来,开始舒展的肢体,在蠢蠢欲动中,又开始着新的一天。   时间指向六时三十分,费明准时出现在华清公园的门外,他职业性地看向后视镜,扫视着四周的,除了晨练的老头老太太和匆匆赶路的行人,没有可疑目标,他跳下车,让车开得远了点,停到不起眼的地方,自己却是踱着步,进了公园。   可能羁于案牍劳形中的人久了,会对自然中的任何风景格外地感兴趣,费明饶有兴致地看着假山周围的广场神舞、草地上的太极圈圈、还有人工湖周围散步的行人,心境为之一松,陌生的城市和陌生的地方,大部分时候之于他,是一个精确的目标,似乎从未像今天这样,有闲庭信步的雅致。   掏着手机,看看家里发来的定位,职业性的敏感让他皱了皱眉,目标就在公园正中、假山周围,那简直是一个活靶子的地方,可他意外地却看不到靶子,又快走几步,他哑然失笑,靶子……正躺在长椅上,睡得正香。   他慢慢地朝目标踱去,一个黑黑的、精瘦的小伙子,比从照片上看的印像更添几分好感,虽然穿得西装革履的,可睡得这么随意,他能推测到这种人的生活状态,就像他一样,远没有外表看上去那么光鲜。   走到很近很近,他以为对方能够警觉,不过很近之后才发现,他睡得很沉,在这种响着躁音的环境里,居然能睡得这么沉,也算是过人之处吧,他坐到长椅仅剩下的一小点空间,随手拍拍那人的腿,好久这人才迷迷糊糊睁开眼,打着哈欠,坐了起来,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有说,跑到假山池边,掬了一捧水,草草的洗着脸,过了好一会儿,才清清爽爽坐回到了原位置。   “介绍一下……”   “不用介绍……”   “为什么不用介绍……”   “反正又没准备记住你,直入主题吧……”   “……”   费明开口就被顶回去了,对方随意而任性的样子,在他看来有点目空一切,没把谁放在眼里,如果之前费明会觉得他很狂妄,不过昨晚之后,他倒觉得这才应该是仇笛的性格,没有几分狠劲,怎么可能有面对恶人的胆量。   费明不动声色,也不客气地道着:“你有你的原则,我也有我的,我还是要介绍一下,我叫费明,此次行动的外勤联络员……其实我可以向你吹嘘几句,我在全国很多城市都执行过任务,抓捕过很多涉嫌泄密、通谍、危害国家安全的嫌疑人。”   “呵呵……那为什么不吹嘘几句呢?”仇笛无所谓地道,回看了费明一眼。   “因为吹嘘会招致你反感的,所以就不吹了,只是提醒你一句,我们面对的,不是猪一样的对手,和你结伴的,也不是猪一样的队友。”费明笑着道。   这一句成功赢得了仇笛的尊敬,他侧头,伸手,笑笑道着:“仇笛,谢谢。说这话,绝对不像猪。”   握着手,费明好奇地问着:“为什么说谢谢?该谢的是我。”   “不,我以为会来个老徐那样的货色,给你讲一通匹夫有责的道理,然后他们坐在办公室,指挥我去当炮灰。”仇笛笑道。   “你很反感这个吗?其实我们都是炮灰,为一个国家安全,总会有人心甘情愿、前仆后继地去当炮灰,这应该是我们的职责所在,我们之中不管谁,对于把你牵扯进来,都有点于心不忍……但现在的情况下,你这个炮灰太优秀了,优秀到无可替代的程度啊。”费明笑着道。   这样解释比任何说教都让仇笛容易接受,他讪笑了笑随意道着:“其实我真没想干什么,一直和我那俩伙计商量着,吃点坑点拍屁股走人,吃喝玩乐了一个月啊,就最后一天……我这心里有点不舒服,觉得老不好意思了,就想着好歹给人办点事……嗨,谁可成想,就高尚了一秒钟的想法,把我自己带坑里了,去佰酿正好撞上那两货,直接把我给绑走了……”   “说说……这个不介意吧?”费明摁着录音,顺理成章地进入了交流阶段。   对于费明,仇笛多少有了点好感,他靠着椅背,开始详细叙述着这数日匪夷所思的故事……   ……   ……   “就这样?还有什么漏的?”   段小堂有点怒不可遏地看着萎得像两坨蔫茄的货。   “就这些,进去就被电了,醒来就被捆上了。”杨勇苦着脸道。   “那小子太鬼,根本没防着啊。”李安贵道。   “段哥,您看……把我这脚给烧的,路都走不成了。”杨勇亮着右脚,脚脖子到脚面,给烧了几条曲曲弯弯的黑线,像爬了一堆蚯蚓看着人发怵。   “还有我这儿……”李安贵亮着胸前,也被烫了,烫了两个歪歪扭扭的字母,一个S,一个B。   段小堂看得哭笑不得,气不自胜地指着:“好歹你们俩混了多少年了啊,怎么混成这样了,一个雏都把你们收拾成这样。”   “段哥,您别小看那家伙,黑着呢,真敢把我们往死里整啊。”杨勇难堪地道。   “真的,段哥。”李安贵加着砝码道着:“真黑,把我们身上值钱的东西都抢走了,一条底裤都没留下。”   两人极尽言辞描绘着对方的恐怖,对于逼问一事却是未及提及,只说逼着要钱,段小堂问了几次,看没有什么新东西了,他踱步出了门,勾着手指,让一位随行的男子和他一起出来。   门当声关上了,却是修理厂封闭的喷漆车间,段小堂问着:“你去接他们俩,发现什么异常了?”   “没有,接到他们俩,我又回去晃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刚才去的时候,酒店已经开始收拾了,客人莫名其妙失踪,只要没人回去找事,他们就敢连报警都不报。”随从道,这种情况,基本就是糊里糊涂过了,真报了警,受损失的是酒店,所以只要不见血不见死人,酒店会装聋作哑的。   “这俩是怎么搞的,失手失得这么挫,我都不知道该怎么交待了。”段小堂有点恼火地道。   “这还真不是个普通人,我看了一眼,进门那地方全部打成铜丝网了,黑咕隆冬谁进去也防不住啊……还好,家伙都带回来了。”随从庆幸地道,最担心的是武器,人家好歹没拿走。   “把他俩打发走……换个地方呆段时间再说,你亲自送……这段时间不太平,什么事都得小心再小心,马上就走,今天就把这事办喽……”段小堂道,下了决心,安排了此间的事宜,驾着他的车驶离了这个修理厂。   随从很是不解,从来没有见过老大这么紧张过,那怕灭口也没有见过老大这么慌张。   这些不是他考虑的事,疑窦一闪而过,他进屋叫上那俩,三人同车,驶上了与长安相向的方向……   ……   ……   “跑了?这撮有点怂了哈。”   王卓笑道,追踪到了杨勇和李安贵所在的修理厂,摄下了段小堂的真面目,可没想到的是,接下来两方就分道扬镳了,那位接应的随从明显是要把杨勇和李安贵送往外地。   负责追踪的李小众已经在联系沿路同行了,按照此车上连霍高速的路线,他预先的选择加油站为目的地了,只要沿途一个地方咬住,加油站做点手脚,这辆车和它的目的地,信息就掌握在行动组手里了。   行动组里各忙各的,各人的脸上都是一脸肃穆,随着浮出来的线索渐多,甄别嫌疑人和线索的难度就逐渐提高,都是李从军一个窝里的扯出来的,谁涉案?涉案多深?突破口在哪儿?如何取证?等等,诸多问题马上就要摆到桌面上了,按照常规判断,“李从军”住处这个饵引起来两个打手、两辆嫌疑车辆,包括佰酿、松子料理、服装设计等等数个地方,再加上刚刚冒出来的“黑白两道”人物段小堂,线索一下子纷乱起来。   而现在情况又有反复了,刚刚追踪到了杨勇、李安贵、段小堂,这一拔人莫名其妙的挪窝了,一方去向未明,另一方段小堂,似乎也在准备挪窝,监控上已经能看到有辆货厢车泊到他门口,似乎也准备挪窝了。   “这说明他们非常小心,稍有差池,便转移地点……咱们的外勤咬上他了。”徐沛红兴奋地道,王卓回头看她时,她给了个示好的眼神。   奇怪了,王卓摇了摇头道着:“别太乐观了,间谍罪比流氓罪还难定罪,证据确凿这个词我已经很久没用到了,抓捕到李从军是个天大的意外。”   徐沛红的兴奋被打击了一下下,实情如此,本来就神秘的行业,又行事如此诡异,想抓到他们的难度可想而知,最起码徐沛红的从业经历里,还没有见过一个货真价实的间谍,大多数都是被收买的泄密人员。   “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董淳洁道,他看了眼张龙城,这位境外工作过的老外勤,此时正在踱步,皱着眉头不知道想什么,到现在为止,他的表现差强人意,董淳洁再看戴兰君时,意外地发现戴兰君也是一样的表情。   他没有催问费明会面的事,和徐沛红说着话:“徐局,给大家准备点早餐……嗨,伙计们,吃早餐歇会啊,忙了大半夜了,如果人手不足吭声啊,我们可以就近从长安地方上挑选几个好手。”   “找踪迹,人贵精不贵多,等抓捕的时候用他们吧。”李小众道,他正的都寒梅商量着什么。   一屋子人表情各异,董淳洁挨个瞅瞅,终于还是憋不住了,问着张龙城道着:“龙城,你是不是,有什么疑问?”   张龙城表情严肃,丝毫没有发现线索的兴奋,他狐疑地看看大家,看到戴兰君的表情时,他指着戴兰君道着:“小戴……你好像也发现什么了?”   “我说不清,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戴兰君如是道。   “那我是这样想的,你们考虑一下,以我的经验看,昨晚的事,对方不可能发现线人有问题,可如果没发现,他们的表现就不对了……你们看,他们于急于撤走两人,而且还更换住地……这么做好像没有合理解释啊?”张龙城奇怪地道。   “对,我也是觉得,如果相信线人,那昨晚的事完全可以私下解决……如果不相信线人,撇开他,或者灭口,都解释得通……可现在的情况却是,他们在加紧防范,却对线人听之任之,对呀,说不通啊,这是信任呢?还是不信呢?”戴兰君道。   “没人会把仇笛当成咱们的线人吧?”董淳洁道,以他看来,这坏分子当什么都可以,就绝对不会被人误当好人。   “如果这样假设一下,你们看能不能解释通:对方根本没有相信仇笛,但他们需要用仇笛这样一个人……也许不是在找什么东西,而是在……”张龙城狐疑地,不敢把自己想法说出来,都寒梅窥到此处了,接口道:“在把我们往坑里引?”   众人面面相觑,戴兰君却意外地支持张龙城的想法了,她直言道:“很有这种可能……你们看,佰酿、松子料理,还有作服装的地方,都是李从军去过的地方,加上他们之前,可能已经发现线人被跟踪了……那为什么不可以,故意给他指着错误的方向,让他去折腾呢?”   “动机呢?”王卓问。   “很简单,把我们引到沟里啊,到时候就查过来,你们想想,能查到的是谁?”张龙城道。   “哦,查到线人了!”李小众惊愕道,毕竟只有他在明处,恐怕连他也讲不清幕后是谁。   “但现在段小堂露出来了,又怎么解释?”董淳洁道。   “无业,又是黑白两道名人,还数次出入境……呵呵,真正的幕后不会是这种张扬的人,他顶多也是个高级马仔,只有李从军这种身份才是一个间谍应该有人身份,低调、内敛、知道的人很少很少……”张龙城如是分析道。   应该如此,但此人很可能是直联到幕后的人,其重要性自不待言,但要往深里说的话,又让在座的有点畏难,这一层一层剥着伪装,什么时候才能到真相啊。   饭来了,众人的胃口都不甚好,吃着的时候,董淳洁提醒着:“龙城啊,以你看,现在这种情况应该怎么把握?假如正如你所言,我们的这线人,也是被对方利用的一个棋子。”   “那就需要找到棋眼,和来一个劫手了,否则我们都会在坑里,永远不会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张龙城道。   这话戴兰君和董淳洁听明白了,都寒梅和李小众不太明白,王卓和徐沛红是根本不明白了,资历最浅的王卓不客气地问着:“前辈,您说的什么意思?”   “围棋术语,就是咱们需要找这盘棋致胜的关键点,还需要一个重点突破,才有可能成拿到赢势,否则只会被牵着鼻子走。”张龙城道。   想想也正如他所讲,不管是浮出来的线索还是嫌疑人,那一条也似乎有价值,那一个人也似乎有嫌疑,但谁又知道,真正的线索后还藏着多少线索,真正的嫌疑人背后,还会有多少没有露面的嫌疑人呢?   ……   ……   相比家里的凝重,公园里就轻松多了,叙述完毕,张龙城把应急信号交给仇笛,教他使用方式,很简单,一块表和一个打火机,需要的时候可以当传信工具,不需要不开机的时候,就是普通的打火机和表。   两人谈得很顺当,看仇笛装起了东西,费明笑着问着:“哎,对了,我看到你昨晚搞的陷阱了。”   “你想提醒我,和谐社会,别整这些危险玩意?”仇笛笑着问。   “不不,恰恰相反,构思精巧、设计合理,实用价值这么高,我都有点嫉妒,有时间教教我啊……这你从那儿学的?”费明笑着道。   “农村学的,铁丝圈套兔子,电网捕鸟,炸鱼,我都干过……后来炸药不好找了,只能在这些常规的东西上想办法……那你都能看得上啊?”仇笛笑着道,有共同语言的人了。   “当然看得上……不简单啊,料敌先机,居然判断出来他们要对你下手,你知道吗,行动组有位执行过境外任务的和你判断相同。”费明道。   “呵呵……那更没什么神秘的了,我和你处的环境不一样,你要是像我这样,求职被骗、租房被骗、买车票被骗过,甚至工作几个月拿不到报酬被骗……被骗得多了,自然就机灵,周围这些烂人一撅屁股,你还不知道他们要拉什么屎啊?”仇笛笑着道。   “那你说,接下来他们会拉什么……屎?”费明笑着问。   “这个不好判断,我估计电话快来了。”仇笛道。   费明一靠身子,看看表,时间不多了,他笑着道着:“家里正在讨论这个案子的推进,我是个粗人,不太懂这其中的弯绕,但是知道的情况是,段小堂已经把杨勇、李安贵,就是在你手下吃亏的两个人送走了……而且他现在正在挪窝,理论上他应该发现不了我们,也不应该怀疑你的身份啊?”   “这个上面不需要纠结,他们就没相信过我,况且这个行业,说信任,你不觉得可笑么?”仇笛道。   “这个行业?难道你。”费明愣了下。   “我当过商业间谍,就是搞商业情报那种,说通俗点就是坑蒙拐骗,头回出去,就是被公司骗出去的,然后我们又在坑蒙拐骗,然后继续在坑蒙拐骗中发现,有和我们一样在坑蒙拐骗的人……我们和雇主之间,我们和同行之间,没有什么信任,利益为重,什么方式能获得最大的利益,那就选什么方式……之所以选我是因为,我对他们没有威胁,而且比较适合当这个炮灰,关键的时候扔出去,不心疼,也不担心,反正我对他们一无所知嘛。”仇笛道。   这大白话似的分析,似乎让费明有豁然开朗的感觉,他欠欠身子问着:“那你说,他们接下来会怎么做?”   “榨干价值,然后会把我领坑里,让我不知不觉跳下去……就即便我不跳下去,他们也会想办法逼我跳下去。”仇笛道。   “具体点。”费明道。   问到这话,仇笛苦脸了,他反问着费明道:“费哥,您真是体制内的清新小嫩肉啊?他们的做法还不和你们的一样?”   “一样吗?”费明懵了。   “你觉得有差别吗?我高高兴兴从南疆回来,说是给我们保护,结果给了个嫌疑人的身份招摇,把我们当钓鱼的饵了……这有选择吗,就知道是坑我们也只能跳,你不跳他们还不定怎么折腾我呢。回去告诉他们,把他们的阴暗思维用到对付嫌疑人身上,差不多就旗鼓相当了。”仇笛道,发泄着心里的不满。   费明却是哭笑不得了,他大手抚着仇笛的肩膀道着:“知道是坑非得跳的时候,叫上我,多个伴总比一个人强。”   仇笛侧头看了看,笑了,费明却在真诚的道着:“大致情况我了解一点,我们这一行有时候也确实不择手段,但出发点总是好的,总是为了保护更多的好人、普通人正常的生活和工作着,保护着一个国家来之不易和平和安宁……我代那些拼命想干好,却能力不济的同事向你道歉……千万别带着情绪啊,现在是不得不用你了,谁让你表现的这么过人呢?”   仇笛怔了下,许是这话触到了他心里,最纯洁和最不想示人的地方,他嘴唇翕了,笑笑道着:“我说错了,你不是体制内的小清新,你是老油条了。”   “有区别吗?人都是复杂的,就像你彰显自己坑蒙拐骗,我就不相信,一个坑蒙拐骗的人,能拿起枪去救老董。”费明道,把慢慢地伸手出来提醒着:“我该告辞了,不过我在你身后不会超过五公里,说好了,不得不跳坑的时候,一定拉上我这个垫背的!?”   “好,只要你不怕倒霉。”仇笛伸出手,两人紧紧地握在一起。   此时,整七时,仇笛的电话响了,他嘘了声,开始接听了,这个充满了未知的冒险,又要开始继续…… 第40章 得过且过难过   “喂。”   仇笛小心翼翼接听了这个电话,边接听,边和告辞的费明招手再见,他和这个大个子意外地彼此都有好感,尽管他知道也许对方有做秀的成份,可毕竟比他印像中的公务猿们要强过不少。   “钱到账了。”对方依然是一个蹩脚的女声。   不过仇笛皱皱眉,这声音似乎有变化,前一个女声,没有这么简约。   “知道了。”仇笛应声道。   “皇城新苑小区九幢三号楼一单元1701。”对方直道了这样一个地址。   “什么意思?”仇笛愣了下,这是一个住宅地址,不知道对方又出什么妖蛾子。   “你今天要去的地方,李老板的第二个住处。”对方道。   “那我怎么去?去了怎么进去?进去干什么?总得交待清楚点吧?”仇笛连珠炮似地几问,试图在只言片语中找到端倪。   “门钥匙在地门口脚毯下面,楼门钥匙嘛,我也没有,你要是连进去的本事都没有,那你现在就可以滚蛋了。”对方不客气地道。   “傻逼,你说真的假的,老子可巴不得走呢,是他们拖着不让我走,你以为我真想留下啊?”仇笛怒了。   “你确定这是真心话?好像你在我们这儿留的东西也不少啊?你如果还这样处处捅娄子,那我可得真把你扔出去了啊,就你和李从军搭过伙的事,都能关你三五年信不信?”对方威胁道。   来了个思维方式不同的狠茬,直接要揪仇笛的小辫了,仇笛瞬间口气软了,小声道着:“好吧,我去还不成,又没说不去啊,你发什么火啊。”   “我特么能不发火吗?正事屁都没办,给我们惹了多少事?”对方怒了。   “好好,办办,马上就去办,哎我去找什么呀?”仇笛随口问着。   “你问的不是屁话么?我哪知道,要知道还能留着你的小命……赶紧去,中午给我回话啊。”对方嗒声扣了电话。   这通电话,可把仇笛听得目瞪口呆,明显地感觉到:好像换人了!   他看着手机上新来的短信显示的地址,不由得疑虑丛丛了。   是个陷阱?还是个普通任务。   去,还是不去?   纠结着,似乎给他的选择并不多,只能依言行事……   ……   ……   音频的峰值,一波一波漾着,王卓紧锁着眉头,看着分屏两幅不同的画面,很快比对结果出来,他对观看的诸人下着定论道:“换人了,和前一个不同。”   “除了音节轻重差别,用语也不太相同……第一个语气比较温和,现在这个,就显得比较霸道,虽然他们都做了明显的变音,但音节轻重长短可掩饰不了……”   音频峰谷值比对,音节比对,常用语比对,一下子把两份录音分开了,而且王卓很肯定地道,这个电话只是一个普通的手机号,和第一个通过网络端口,完全不同,刚刚的电话追踪,就在路上,很可能就是刚刚回到市区的段小堂。   “为什么换人?”   “难道对方嗅到了危险?”   “突然来了个变换,连人都送走了,如果不是发生危险,那肯定是发生什么事了,而我们无从知道。”   “这个住宅地址,有登记的是个出租单元楼,难道会藏着什么猫腻?”   “段小堂现在在什么位置?”   “环城路刚出来,进了三环……”   行动组讨论着,一时无从定论了,董淳洁习惯地性征询张龙城,张龙城笑笑道着:“结果是什么,靠猜,猜不出来,没有更多的线索,我们只能猜测他们别有用意,或者,还在寻找所谓的李从军留下的东西。”   “会不会有危险?”董淳洁问。   “谈不上危险,他一直就在危险中,别忘了他胃里的追踪,对方想对付他,非常容易,随时可以找到他,现在嘛,相比还不算危险。”张龙城道。   “看来,只能往下走了。”董淳洁概叹道,越到这种答案呼之欲出的时候,越让人焦虑不已。   现在,随着仇笛离目标的距离越来越近,行动组内部,开始慢慢地陷入集体焦虑了……   ……   ……   叮……铃……铃……   段小堂按响了一处连体别墅的门铃。   这在是三环外,毗领市中区的老街上,一处由民房改建的别墅,地处街区、绿化一般,不过有一个谁也不能忽视的特点,贵的离谱,包括这房子以及住在房子里的主人。   他是应召而来,什么事他已经知道了,想想这事就让他肚子抽,身家几个亿的老总,到大学里追女人,争风吃醋被人打了,这故事都快赶上娱乐头条那些无节操的新闻了。   等了一小会儿,有保姆来开门了,问着他叫什么,报了小段的名字,保姆恭敬地开门了,没想到她眼前这位身瘦面白,发秃牙黄的中年男,居然就主人等待的客人,来这儿的非富即贵,像这号看着就让人厌恶的人还真不多。   不过主人对这位似乎另眼相看啊,就等于家门口迎接,一见面就揽着段小堂的胳膊,痛不欲生地道着:“小堂,这儿兄弟得求着你了啊,真是丢脸丢到家了……我算是没脸出去见人了。”   脸还真出问题了,段小堂仔细看看,两个眼角肿着,肯定是耳光左右开弓扇的;嘴巴肿了,牙掉了两颗,说话就漏风,他惊讶而同情地问着:“燕总……这是怎么了?您得找医生啊?”   “医生刚走,神医也不能立马消肿止疼啊,我跟你说啊,这事你得帮我……”燕登科说着,昨天的事细细一说,就漏风的嘴形容起来,也听得段小堂是不断地眨巴眼,心里暗暗心惊,这人手真黑,几下就把人打成这样。昨晚那俩吃亏倒很在情理中了。   “哦,我知道了……可您不是报警了么?”段小堂道。   “警察局又不是咱家开的,不管用啊,等他们找着人,还指不定驴年马月了……就抓着人能怎么着?赔我点医药费?你觉得我稀罕么?关上俩月,你觉得我能解气么?”燕登科怒气冲冠地道。   “那您想怎么着吧?”段小堂直接问。   “我这人,一向对人慈悲啊,让他躺俩月生活不能自理,说得多少钱吧。”燕登科恶狠狠地道,这算是很慈悲的了,否则胸口这口恶气,怎么能出得来。   “这个不好办啊。”   “有什么难办的?就打折他三条腿,对你来说,也没难度啊。”   “难度在您身上啊。”   “我有什么?你怕我不付你钱?”   “不是不是,燕总您别误会……您想啊,您刚出点事,那个就躺下了,这嫌疑自然就到您身上了,虽然这事谁也把您怎么着不了吧,可总归不好,你好歹是个公众人物啊,落这恶名……啧,是不是不合适啊?”   段小堂旁敲侧击,想把这事拖下来,这节骨眼上,他可真不想节外生枝,心里暗暗地把仇笛给骂了一千遍,否则这种事对他来说,可是个绝佳的赚钱机会。   燕登科可没想到遭遇扯皮了,他好奇地看看段小堂,十分不悦地道着:“咦?小段……你就一玩黑涩会的,怎么也有官僚作风了?咱们之间托什么事不是雷历风行啊,你托我办什么事,我眨过眼没有?”   “别别……燕总您在气头上,我是怕给您惹事啊。”段小堂尴尬地道。   “怕给我惹事?我就闲得没事呢?这事我要不声不吭,啊,以后等着别人笑掉大牙吧……别的不说了,谁也挡不住我任性这一回,你要不方便,我另找人。”燕登科貌似生气了。   “那好吧,这活我接了……不过要是没轻没重,有可能打残打死啊,我们办事,是不留后患的。”段小堂道,他悠闲地抽了燕总一去雪茄,闻了闻,直接别耳根上了。   这话听得燕登科眼皮跳了跳,他使劲咽了咽唾沫,一咽牙根子又疼了,这怒火攻心的让他最后一点人性也没了,气愤地道着:“关我屁事……我有钱,我任性,我愿意给您一笔钱,谁又管得着呢?”   “好,您养着吧,等我消息。”段小堂不多废话了,起身道着,就要告辞。   这当会儿燕登科小郁闷了,起身问着:“我还没告诉你,他是谁呢,你上哪儿找啊?”   “我知道,他叫仇笛……就是他吧?”段小堂亮着手机,给燕登科看了一副照片,燕登科紧张地直咬指头了,这尼马,黑涩会效率就是高,还没说人家就查到了,看着告辞出门的段小堂,他的形象在燕总眼中瞬间高大起来,将出门时,燕登科终于按捺不住了,追着嘱咐着:“小段,差不多就行了……手上别沾血,要不损阴德、有报应啊。”   “哈哈……你这么有钱任性的都没天理了,还怕报应!?”   段小堂哈哈大笑着出门了,把鼻青脸肿的燕总噎了个正着,他看着上车走人段小堂,喃喃地道着,咦呀,黑涩会的都懂人生哲学了,尼马这才是没天理呢。   挤兑我,啊呸,有本事你看破红尘别要钱啊!   ……   ……   整八时的时候,行动组监控到段小堂的行动路线。   这个是外勤做了手脚的,吸附在底盘上的信号源准确地指示了段小堂去向,他去的老街,旧房子,车只能泊在胡同口,等车一泊好人进去,监控就无能为力了。这时候就需要最原始的办法了:跟踪!   当外勤小心翼翼地靠近车辆目标时,却傻眼了,胡同口不远就是早市,八点以前沿路摆摊,八点以后为了躲避城管,摊就全到胡同里了,那里面比集市还热闹,仅容一人通过,周围街坊的菜肉用度基本就在这里解决,男女老少那叫一个跻跻一堂。   甭说找人,自己鞋被挤掉了,都有可能找不着。   行动组下令撤回,这种地方最大的优点是人与人之间脸熟,手机就即便定位能找到,恐怕也有暴露的可能,谁也不敢冒险。   半个小时后,经历了早晨城市各条交通要道的拥堵,仇笛终于接近了目标:皇城新苑小区。   大门很好进,扬着脑袋睥睨眼神装逼,直接昂首挺胸就进去了,保安只会拦那些贼头贼脑或者小心翼翼的,对于牛逼哄哄的人一律无视,省得真是住户惹人呢。   九幢、三号楼、一单元。   仇笛在小区里转悠着,按着楼层上的标号寻找着,又是一个高档的小区,花园、假山、绿树加上地下停车场,所过之处,几十万的好车比比皆是,这种地方倒是符合李从军的逼格身份,走到这里仇笛心里倒泛着一个奇怪的想法,相对于普通工薪族一辈子也买不起这儿的房,其实当间谍是个挺不错的职业,这家伙,都不止一套房。   边胡思乱想着,走到了一单元门口,单元的楼门是锁着的,二十几层,门禁很严,仇笛可没有包小三溜门撬锁的本事,不过这照样难不倒他,他按着顶层的门应,一有人接,他喊着:2201,快递,自己下来取。   “骗谁呢,傻X。”对方骂了句,挂了。   “2001,快递,自己下来取……”   “我没买东西啊,快递上名字叫什么?”   “哦,看错了……”   坏了,现在的人防范意味太高了,不好骗了,以前门应一喊,门应声就开,比钥匙还管用呢,连喊几家没人给他开,把仇笛给难住,正为难时,一位老太太提着菜兜,踱步上了楼梯,掏着钥匙,警惕地看了仇笛一眼,仇笛一瞪眼,老太太吓得开门就往里跑,却没注意到,门把手被仇笛拉住了。   顺利进入……进去时早把老太太吓跑了。   人与人之间太缺乏信任感啊,仇笛摸摸自己的脸,总觉得不像坏淫嘛,怎么会这样呢?   进了电梯,直上十七层,当他下意识地摸到后腰枪把上时,他有点明白了,自己肯定是一个如临大敌的表情,这种紧张的情绪已经不知不觉在影响着他的心境了,他看着电梯壁上映出的自己,图像有点模糊,有点认不出是谁了。   “我不是坏人……不要这样!”   仇笛按捺着加速的心跳,在出电梯时心里如是道。   走廊里空无一人,相对门的建筑,红漆的门,门口还有一个白色的漂亮鞋柜,他慢慢地蹲下身,一摸,果真在底垫下摸到了一把钥匙,插进了锁门一扭,门应声而开,他单手握枪,一闪身进去了。   没人……绝对没人,第一感觉如此,天气虽热,可屋里却很清冷,他蹲下身,手一抹地上,已经有一层细细的灰尘的,均匀铺开的灰尘就是答案,这里有些日子没人来过了,他想到此处,把枪插进了腰里,慢慢地走过。   卫生间,空的,没有水迹;卧室、空的,很整齐;空厅,茶几上也落了一层灰了,冰箱里,没有什么东西,只有点饮料,四下一看,确定了他的判断。于是这问题就来了……在这儿找什么?   好像不对,他看着这个房间的精致摆设,和印像中的一点都不相同,对,和李从军的品位似乎不是一路,沙发不是沙发……像榻榻米,茶几可确实是茶几、一盘根雕的茶几,像一块嶙峋的石头。特别是厨房,光厨壁上的刀,就有二十多把,严重让仇笛怀疑这里的主人是个大师傅。   卧室,似乎也不一样,窗帘的缀丝的、粉红色的;拉开衣柜,咦哟……全是裙子、长衣、间或有粉红或白色的BRA,横杆上还吊了几条,那种最诱惑男人的东西……丝袜。   咦?这里难道是李从军身后那个女人的住处?   想到此处,他的兴奋劲来了,那套价值十万的服装给他的印像很深,他飞快地在衣柜里翻看着,没找到;又到小卧室找,没找到,甚至把床搬起来找,没找到,把家里床头柜、斗柜、衣柜翻了个遍,除了看到更多的女人用品外,什么也没有找到。   二十分钟后,他放弃了。坐到了这处寓所的阳台,狐疑地看着风景,在想着什么环节出了问题。或者在想着这个女人是谁,这个奇怪的住处,连那怕一张照片也没有找到,他总觉得有点诡异,那怕再丑的女人,也不至于没有自恋情绪,往自己家里留一张照片吧?   如果没有,如果被人刻意动过……他回头看着电视机上,一个相框放过的痕迹……被动过,那说明已经被刻意的处理过了,可处理过了,又让他来干什么?   难道别人找不到的东西,相信他能找到?仇笛觉得这个解释太过牵强了,自己都没发现自己有多少聪明,让别人发现,岂不是太难为人家了?   想不透的时候,他摸出了手机,拔通了指挥他的号码,接通了,他失望地道着:“老大,这里除了女人内衣内裤,什么都没有。”   “真的什么都没有?”对方问。   “真没有,应该已经有人查过了,就这么一间屋子,能藏下什么东西?”仇笛道,顺口问了句:“这好像不是李从军的住处啊。”   “你问我,我问谁去啊……细细找找,要没可疑的东西,你就先撤出来吧,等我电话。”对方道,直接挂了电话。   妈的,这么简单?   仇笛倒愣了,本来以为是个艰巨考验的,谁可知道居然是个虎头蛇尾,对方像根本不在意似地,不问查什么,也不问找到什么了,就这么结束。   “好像不对啊……”   仇笛眼光有意识地,慢慢的扫视着房间,当看到陈列架上,摆放着几块不规则的石头时,他的心抽了抽;当看到厨房,那一溜锃亮的刀具时,他的心一下子跳到喉咙根了。   他显得有点神不守舍,觉得自己一只手已经抓住了真相,可真相却像电梯里的映像,模模糊糊,蓦地,他反省过来了,急急地拿着电话,查找到这些天唯一存下的电话,松子料理那位叫晋红的电话,直接拔通了,对方一接,还能记起他来:“海风哥,哦,可以啊,我以为你不给我打电话了。”   “这不准备去找你嘛……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和海风哥深入一回啊。”仇笛奸笑着,开着深入玩笑。   “哎呀,你好讨厌,跟人家说这个。”对方嗔怒了。   “我意思是吃顿饭,深入交流一下感情啊……你想那儿去了。”仇笛逗着姑娘。   “我也想这个啊,是你想故意让我想歪。”对方嗔怪道,口气暧昧,明显有戏。   黏乎几句,约了下午的时间,仇笛不经意地把话题引到了这个上面随口问着:“……对了,你们老板回来了没有?”   “没有啊。”晋红道,一听这个不乐意了,直道着:“我就知道,你不是找我。”   “怎么可能不是?我是想,你们老板回来,让你们老板亲自招待咱俩吃饭……”仇笛道。   “不可能,你就哄我玩吧。”晋红道。   “为什么不可能?莫非你老板是女的?还是个国色天香的美女,请不动咋地?”仇笛问。   “哟,挺聪明的啊,猜对了……这事好多人都知道啊,还是位外国美女,有人说他像山口百惠。她寿司可是大师水平。”晋红乐了。   仇笛苦脸了,直拍自己脑门,尼马这么大的漏子,大家都知道的秘密,偏偏他灯下黑了,料理、日籍、女人,关系又如此亲蜜,还亲自招待,是什么关系还用查吗。   “怎么了,海风哥。”晋红听不到仇笛的声音,奇怪地问。   “没事,就是在皇城新苑小区九幢三号楼这儿偶遇个美女……我一起的朋友说开料理的,我一下就想起你来了,是不是你们老板啊?”仇笛诌着瞎话。   “是住那儿啊……可没听说我们老板回来啊。”晋红道。   仇笛一下子像泄气的皮球一样萎了,他喃喃地自言自语着,估计尼马回不来了,还回国呢,回姥姥家了。   萎了一分钟,他看着这个地方,却是一刻也不敢呆了,迅速出门,关好,匆匆上了电梯,约着晋红,等出电梯时,电话已经回拔到了费明的手机上,仇笛没头没脑地说了这样一个消息:   他们在兜圈子,赶紧找松子料理的女老板,她是李从军在长安的女伴,可能已经出事了,皇城新苑这个地址是她的住处,被人搜查过…… 第41章 真相猜想惨像   十二时,仇笛驾着车,泊到高新区莲花餐饮店。   下车锁上车门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总感觉一种莫名的危险在环伺着他,他却说不出危险从何来,此行似乎比南疆之行更有甚之,那一次他毕竟已经窥到了王海峰的宁知秋的破绽,可现在,别说破绽,他连是谁都不知道。即便知道了点事,也是在隐隐的猜测,而那种基于阴暗的猜测,除了加深他的恐惧,没有其他作用。   退?   他想着,完全可以脱身事外,只要把胃里那点东西取出来,完全可以逃之夭夭。可每每这个想法涌现,与之同出的是一张镌在记忆中的秀厣,刻在心灵深处的画面,画里,是一位曾经暗恋过、倾慕过的女人,尽管她已经成为别人的女友。   “我特么这不是犯贱么?”   仇笛狠狠的咬着后牙根,手捏到了车钥匙上,今天知道这位外籍老板有可能就是李从军的女伴,他不止一次想临阵脱逃,可每每又下不了决心。   不管她成了什么样子,仇笛都能接受,反正不会是很差的样子,但唯独有一种他不能接受,是他最担心的一种。   她是吗?   他扪心自问,只有在她身上仇笛看出了唯一的破绽,他希望自己是错的。   可万一是对的呢?万一她在境外,已经变成了传说中的“间谍”,自己又将如何面对?   想着,犹豫着,踌蹰着,踱步着,仍然被自己的思维困顿着,这时候,邀到的另一位美女到了,远远地嗨了声,仇笛抬头,看到了出租车上下来的晋红姑娘,笑着迎上去了。   每一个美女都有美不胜收的一面,这位在松子料理认识的晋红姑娘换下了礼装,穿上了裙装,好艳的红裙、好灿烂的笑容,还有胸前聚拢的好深的深V,怎么看也是位性感的尤物,那怕扫一眼,都会让男性荷尔蒙蠢蠢欲动。   “海风哥……咦?帅了哈。”晋红很自然地挽上了仇笛的胳膊,对于这种尤物的亲蜜,仇笛不觉得意外,他反问着:“你这是非逼我回敬你一句,你也比那天晚上漂亮多了?”   “呵呵,那你觉得呢?”晋红笑着,一笑白皙的脸蛋上闪过两个好看的小酒窝。   仇笛故作姿态,凑近一看,倒吸凉气;眼光放低一看,做窒息状,貌似被震惊得浑身颤抖,晋红咯咯笑着问:“怎么了?海风哥,你不会第一次约女人吧?激动成这样?”   “那倒不是,就是这一次发现,在此之前的约会,都可以忽略不计了……歪睿BEAUTIFUL!”仇笛用夸张的表情赞到。   晋红报之以羞赧一笑,那笑里风情万种,勾得仇笛心里一漾一漾滴,二兄弟都有反应了。   两人进了餐厅,上了临窗的座位,仇笛邀请着女士点着菜,晋红却在促狭地眼光微微高过菜单,偷瞄着仇笛,这里可不是一个把客人往狠里宰的地方,几样小菜,配了瓶冰镇香槟,晋红有点歉意地道着:“对不起了,土豪哥,这儿实在没法彰显您的任性,菜都太便宜了。”   “嘿嘿,我一般情况下也是很抠门的,那天晚上主要是遇到你了,有点失态。”仇笛笑着解释道。   “那今天我也在,会不会失态?”晋红提醒着。   “不会了。”仇笛摇头道。   “为什么前后不一样?”晋红好奇了。   “呵呵,因为啊,我发现……你有点喜欢我了。”仇笛恬着脸道。   “有吗?”晋红给了个难堪的表情。   “当然有了,一般姑娘见回面我根本约不到,人都把我当坏人呢。”仇笛道。   “那你。”晋红两手托着下巴,以一种审视的、却饱含着脉脉情意的眼光看着他,好轻地问:“是坏人?还是好人?”   “穿上衣服就是好人,没穿衣服就是坏人……男人不都衣冠禽兽么,去掉衣冠,都是禽兽。”仇笛严肃地道,惹得晋红噗声笑喷了,她赶紧掩着嘴,收敛着形色,不好意思的遮着半边脸,把周遭的食客用异常的眼光看她。   这次仇笛可有点小得瑟了,他也头回发现,和女人的游戏还是挺好玩的,其实什么矜持、什么羞涩,都是一层不值钱的面膜,女人在那层面膜下,肯定也是一颗蠢蠢骚动的心呐!   菜上得很快,精致美观,不过仇笛肯定还是食之无味,边吃,边偷瞄着晋红,两人小斟几杯,某一次相互偷瞄的目光恰恰相触时,晋红噗哧声笑了,仇笛要说话,他纤手一拦道着:“你别说了,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在告诉你之前,我得严肃地问你一个问题,你保证不骗我!?”   “那当然,我骗你有什么意思?”仇笛也严肃地道。   “那我问了啊?”   “问呗。”   “你得告诉我,你到底干什么的?”   “收高利贷的。”   “骗人,我问你,现在长安放高利贷,月息是几分几毛?如果日息是多少?”   “呃……”   仇笛瞬间被噎住了,还真没有研究过高利贷的详细利率,晋红笑着道了:“您什么也可以说,就是别说是收高利贷的,真正收高利贷,人家自称是诚信小额信贷,要不叫民间集资融资商……我们开饭店,不可能不和他们打交道啊。”   “利害,这都被你看穿了,那你看我……像什么?”仇笛转移着这个尴尬。   “你别让我猜啊,我能猜出来,还问你?”晋红不悦了。   “那我跟你说实话吧……其实我是……我不好意思跟你说啊……”仇笛难为地道,打着预防针道着:“非要跟你说了,我怕你不理我。”   “有这么严重吗?你总不会是逃犯吧?嗨对了,今天有则新闻,有一对吵架了,女的报警说男的是逃犯,派出所一查,咦,真是逃犯。”晋红开着玩笑,看着仇笛脸表情严肃了,她惊声问着:“你不会也真是吧?”   “不是……我是……”仇笛噎了好久,才警惕地道着:“警察。”   噗……晋红差点把吃的全吐出来,看着仇笛,笑得全身直抽。   “不像吗?”仇笛严肃地问。   “可能吗?你一年工资,够那天晚上一顿饭钱吗?”晋红笑着。   这漏子大了,仇笛早有防范,他笑着道:“警察有很多种,像我这种,是卧底的,不差钱的那种……”   “得了得了……你别蒙我,知道你们男人嘴里就没句实话,不过看在你盛情招待我的份上……那,给你了。”晋红似乎接受仇笛的说法了,掏着手机,翻到了相册里一张照片,指中居中的一位告诉仇笛,这就是松子料理的老板,中野惠子。   照片发到了仇笛的手机上,他仔细端详着,是位白领丽人的扮相,标准的职装,和服务生、厨师的合影,照片上,她随意地手搭在旁边一位女人肩上,这个随意的动作似乎让她看上去更添几分亲和、优雅,仇笛记忆中的住所、茶石、石头摆架,在和这位女人的气质比对时,他觉得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契合。   不是品位养出来的人,而是人养出来的品位啊。   他心里喟叹了声,想到可能发生的情况,对照片上这位女人油然而生一种深深叹息,卷到这种事情里的后果,恐怕没有什么好果子。   “怎么了?看傻了?”晋红笑着问。   “是啊,照片上这个美女真漂亮……我想问她一句:约不约。”仇笛开着玩笑道。   “要不我替你问问?”晋红逗着他。   “一定告诉我结果啊……就她。”仇笛一指手机,手指摁到了却是晋红的照片,晋红脸色一糗道:“你又调戏我是吧?”   “约你……谁调戏了。”仇笛严肃地道。   “不约。”晋红摇头,不过却笑意盈然。   “那我就去约你们老板了啊,她什么时候走的?”仇笛问。   “两周了,应该回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哎对了,你今天一问,我想起来了,就给我们老板打电话……你猜什么结果?”晋红随意地道。   “别告诉我,是不在服务区啊。”仇笛脱口道。   “咦?你不会真是警察吧。还就是不在服务区,你怎么知道?”晋红惊愕地问。   仇笛被吃食一噎,凸着眼,喉结动着,半天没憋出一句话来,只是同样愕然地看着晋红,没法说啊,就说猜的,人家能信么?   ……   ……   此时,一辆黑色的无标识SUV正风驰电掣地赶往省法医鉴证中心下属的第四处实验所,对外这是个相对隐秘的单位,不过行内人都知道,全市大部分无名尸源,都要在这里集中处理,这里同时还担任着法医教习的职能。   是徐沛红领的队,中午的消息让行动组警惕了,开始重头查找,近期发生的凶杀案例以及未查明的尸源,根据大致的判断反查,居然还真有,居然就在眼皮底下,已经发生多时了。   随行的是张龙城、戴兰君、都寒梅、董淳洁,一路上各人脸色凝重,如果真是的话,恐怕又要南辕北辙了,那只能证明,对方已经知道“李从军”落网的消息,早就洗底了,现在带着线人兜圈子,只可能是把追踪往坑里带。   车泊到门口,已经有鉴证中心的人在接了,同来的还有市公安局重案大队接案的一位督察,相互介绍,边走边道着:   “近期尚未处理的尸源,一共有十七例,除了几起旧案,上个月到现在,一共六例,根据你们的提供的线索,我们觉得这一例很像……”   “死者,女,30岁左右,发现尸源的是一处施工工地,就在体育场东门不远,一处资金断掉的烂尾楼,是工地看门的发现的,时间是,7月2日……根据尸检情况,死亡时间比发现时早24个小时左右……”   “这起案子我们已经立案,死亡原因是枪击死亡,心脏处贯穿伤,体内没有留下弹头……检测显示,应该是七点六二毫米的弹头伤,工地是抛尸现场,第一现场我们尚未查到……”   “发现死者的时候,她是赤裸的,全身多处大积软组织挫伤、淤血,应该是遭受了虐待……而且,她在死前被性侵过……这种情况,让我们不得不往近年案发率较大的债务纠纷上想,我们也多方查找,不过到现在为止,仍然无法确定她的身份……而且没有接到类似人口失踪报案。”   “尸源就在这里……”   警督和鉴证中心的人员领着路,对于惨绝人寰的不管什么故事,当警察的都有这种承受能力,不过就再理智的警察,恐怕也无法按捺此时心里的愤怒情绪,强奸、虐杀、抛尸……加诸在一个女人身上,作案者得惨忍到什么程度才能做出这种人神共愤的事来?   发生的越离奇,在几位国安心里越确定,可能要找对目标了,临下地下室停尸房时,家里来电,几个人的手机同时响了,拿起来了看时,却是一副合影,王卓在照片上做了个标记,提示居中的一位,就是目标。   “你们谁尸检过,看看是不是她……中间这位。”董淳洁举着手机。   鉴证和警督齐齐凑上来看,端详片刻,几乎异口同声地道:“没错,就是她!”   第二个惊讶来了,警督兴奋了:“啊?你们连尸体都没见过,就找到尸源了?”   “这事别多问。”徐沛红摆了摆手,脸上稍有难堪地道,没法解释。   一行人鱼贯而入,从条形的冷柜里,抽出了尸检后的遗体,第一刻下意识的动作,有的掩鼻子,有的遮眼,谁也不忍看到一位花样的女人,变成停尸台那具冰冷的、伤痕累累的、怵目的……尸体!   ……   ……   今天好像格外地安静,仇笛的脑子里弦绷得越来越紧,可意外地越来越安静。   饭后送晋红去上班,这位性感妞成功撩起了他压抑很久的欲望,下车离开时候,还给了一个俏皮的飞吻,让仇笛身上的仇二兄弟老勃了,只是有点理智在告诉他,最好还是别拈花惹草,特别是这种时候,有可能把祸惹到别人身上。   送完人,他就等着消息,等着的时候,居然在车上睡着了,一觉醒来,已经过了两个小时,意外的是,不管那一方都没有来电话,都像消失了一样。   仇笛迷糊迷糊醒来,一下子都觉得陌生了,还以为自己在京城,在他那辆破车里午休,一觉醒来急急去送货呢,等看清坐的是辆奥迪、全身穿着名牌时,才省得他已经不是他,而是另一个人。   其实打心眼里讲,他是喜欢这种生活的,穿着名牌、开辆好车,穿梭在城市里寻找吃喝玩乐的地方,那是多少人屌丝的梦想啊,不过梦想实现的这些日子,他却怀念曾经挥汗如雨的日子了,他也明白了,心里的踏实比口袋的殷实更重要。   老爸曾经教的,他无从理解父亲在枪林弹雨中,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恐惧、决然、勇敢、或者其他。他更无从理解,从战争上九死一生走出来的父亲,有很多机会,为什么他却选择一个貌似最差的归宿。   可现在他好像有点明白,放下一切名利,坦荡而真实的活着,也是一种选择,选择这种方式是需要勇气的,需要直面自己内心深处那些阴暗、猥琐、欲望,而且你必须有战胜它们的勇气。   他想到此处,鬼使神差的驾着车,调着导航,又调到了一个让他魂牵梦绕的地方:长安大学。   ……   ……   最初的尸源发现现场,还原在行动组的电脑里,是地方警方提供的,详细地记录了发现、现场勘察、以及解剖的过程,没有接触过类似案件的几位国安来人,明显地一脸不适,你想像不出人在相残同类上会有多少创意,这位受害人,是被裹在几层塑料布里抛尸的,胃内容里,发现了多种致幻成份,身体被虐伤的,几乎已经体无完肤了。   “这是专业人士干的,用一块厚塑料布一裹,不管是抛尸,还是第一现场,都容易处理干净……但又不像专业人士干得,怎么可能在死前还发生过性侵?还提取到了DNA,不是一个人的……啧……”张龙城喃喃着,即便真相摆到眼前,仍然显得十分诡异。   “你们看……我这个想法……如果用这事去敲打一下李从军,会有什么结果?”董淳洁问。   这个是两难选择,有可能击溃他的心理防线,同样也有可能让他死志更坚,董淳洁拿不定主意,看着诸人,他问徐沛红道:“你说呢?”   “我说?我还没把这事消化呢。”徐沛红明显畏难地道。   “那你呢。寒梅?假如一个心爱的人,因为你的原因而死……”董淳洁提示着。   “这个可能性就多了,有可能出于报复心理,和我们合作;但更大的可能是死志更坚,间谍的教育都是洗脑式的,为了一个目标他们会不择手段,不惜一切代价的,假如这个中野惠子仅仅是他在长安偶遇的一个性伴侣,你们觉得会有作用吗?”都寒梅如是道,真正的间谍,连自己的生死都不在乎,难道会在乎别人的?   “把我难住了啊……小戴,你觉得呢?”董淳洁又问。   戴兰君似乎刚从思考中惊省过来,她疑惑地反问着:“仇笛怎么办?假如这就是把我们往坑里带,他们假手与仇笛意义何在?生怕我们发现不了?难道让中野惠子就以无名尸源处理不更好?”   “不可能……枪伤肯定立案,这个案子一直要查下去的。”李小众道,不过聊胜于无,那些人,不是普通警察对付得了的。   “也不对啊,缩着头,总比露头安全啊……杀人抛尸这么专业,怎么可能留下DNA可查?前辈,您怎么看?”戴兰君直接问张龙城了,她换着口吻道着:“假如你是主角,有一个同伴失手,你会怎么做?”   “和他相关的人,灭口。”张龙城直接道。   “坏了……那灭口的,就不应该是她一个。”戴兰君在惊恐中想到了一种极端可能,他指摘道:“灭口,再伪装成这样的刑事案件。”   “对,在另一个地方,如果发现施虐的暴徒尸体,以及做案枪支……那这个案子,可以变成枪劫强奸杀人恶性案件,结果是涉黑人员火拼……最终查无实据?”张龙城用他当过间谍的思维考虑着。   “我明白了,他们是要把仇笛变成为这件事负责的人……对了,就是这样,他多次出入李从军和中野惠子出入的地方,等着警察最终确认尸源,再反查回来,那查到的,还能有谁?还有今天,他出入中野惠子的住处,得留下的多少指纹脚印啊?万一查到他这儿,他就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应该马上把他撤回来。”   戴兰君两眼惊恐地叙述着,手不自然地颤抖着,她凭着自己的心跳判断,这,应该是最接近真相的判断了,那样的话,等于在国安的脸上掴了一巴掌。   “这个不可能吧?准确的时间点无法吻合啊,法律也是讲证据的……再说,我们这些天的判断,可都是基于对方已经得悉仇笛是我们的线人这一情况的,假如对方知道这个情况,这样冒险岂不是画蛇添足?最起码我们可以直接干涉到案子的侦察吧?再说,要以您判断,灭口的不止她一个,其他被灭口的呢?是谁?在哪里?他们这种明显暴露行径的方式,我实在看不懂啊,就即便您的判断正确,那说明,他们在找一个替死鬼,而且相信这就是个替死鬼,而不是我们的线人……恰恰这种情况,我觉得线人更有价值,可能接触更多内幕。”徐沛红意外地发言了,几处都击中要点,总算让闻者长舒了一口气。   讨论,在继续着,戴兰君倾向直接把仇笛撤回,而另一方,对于撤回很犹豫,因为洗底毕竟是已经意料中的事,而线人牵出了重量级人物,段小堂,谁都期待有更明朗的发现。   仇笛,在两方都疏于问津的时候,又一次来到了长安大学…… 第42章 守望愿望绝望   一曲悠扬的小提琴声音,回荡在长安大学的校园里,对于艺术能谙者已经渐少,它打扰不了操场上的挥汗如雨,也打扰不了树荫下的唧唧我我,不过却拔动着一个人的心弦。   仇笛,他循着琴声向单身宿室楼的方向来了,来的晚了,不知道怎么找庄婉宁,这琴声却成了他最好的路标,记忆里,不止一次痴迷地看着她陶醉在演奏中。   这是她曾经喜欢的、挚爱的,这么多年了,那怕不太懂音乐的仇笛,也一下子分辨出了是她,是那首她最喜欢的《黄河绝恋》。   慢慢地走近了宿舍楼,他看到了,四层一扇开着的窗,琴声就从那里传出来,窗户在夕阳的余晖下,被染成了绚烂的颜色,仿佛是悠扬的琴声最美的配画。   那琴声,凄美、从悠长到昂扬、从昂扬到瑰丽,一个长长的音节,像摄人心魄一样,让他循着它的旋律,一步,一步,往楼上而来。他站到了门前,没有打扰,静静地听着,静静地想着,沉浸在回忆中的滋味是很美妙的,就像时光重回青葱岁月,那些错失的遗憾,也成了一种……美!   笃……笃……音乐停顿的间隙,他敲门了。   听到了放下琴架的声音,听到了轻盈的脚步,听到了嗒声门开,庄婉宁在第一时间见到他时,怔了,然后第一反应,重重拍上了门。   从暗生倾慕到吃闭门羹,这就是人生呐,仇笛笑了,她还像曾经那样,爱憎分明。   仇笛没有挪步,他想,门会开的,因为在记忆中,她纯净的像一张白纸,总是用最善良的心态,来对待这个邪恶的世界。她是在呵护中长大的,在她的生活里,充满了阳光、幸福、美好等等诸多字眼,而不像仇笛这样,活得很艰难,活得很累。   或者,她不用开门,我就这样安静地走开。仇笛如是想道。那样的话,就不必觉得很愧疚了,很多事是尽人事听天命,命运不把握在个人手里。   不过想到此处,门却嗒声开了,庄婉宁露着脸,以一种责备的眼光看着他,冷冰冰地问:“你来干什么?”   “告别,我要走了。”仇笛道。   “不怕我报警啊?你把人家燕总打了,会有不少麻烦的。”庄婉宁道。   “你都不在乎,你觉得我在乎么?”仇笛不屑地道。   “好吧,我接受你的告别了……你可以走了。”庄婉宁微微一笑道,似乎不再想和这位昔日的同学走近。   “我可以随时走,可我有点担心,我甩手走了,会后悔一辈子,也许有些事是可以挽回的。”仇笛道,这话听到庄婉宁皱皱眉头,随口问:“你指什么?我们……挽回什么?”   “形象啊,其实……我发现你好像没怎么变化,我也没怎么变,还和原来一样,小部分时候我行我素,大部分时候,身不由己。”仇笛道。   “形象……”庄婉宁有点纳闷,对于她,仇笛一直是个深沉、含蓄、内敛,不事张扬的个性,好像这才是她记忆中的样子,她好奇的端详着,仇笛今天给她的感觉怪怪的,她笑笑道着:“你想挽回的不止是形象吧?对于其他,我只能说声对不起了……同学的时候,我确实喜欢过你,你送我的词,我一直存着,那是我最美好的回忆……为什么不让它就成为最好的回忆呢?”   “你想多了,就即便重活一次,我的勇气也不可能让我克服我的自卑,不会有什么改变,我早学会了不去怨天忧人。”仇笛道,坦然一笑。   那笑是如此地亲切,庄婉宁登时觉得自己有点小家子气了,她慢慢地开了门,轻轻对仇笛说了句:“进来吧。”   于是,仇笛进去了,一个小狭小的屋子,床、书架、书桌占去了大部分空间,他看着一袭白裙的庄婉宁,她和这个斗室的风韵一样,散发着浓浓的书香。   轻轻的一杯水,放到仇笛面前,他坐在书桌前,庄婉宁慢慢地坐到了一侧,托着腮,用好奇的眼光审视着他,两人良久无语,仇笛看着桌上的小提琴,找着话题道着:“我是听着琴声来的。”   “不要提我惭愧的事,你知道我想当音乐家的,不过天资仅限于当个教书匠,而且还是沾了父母点光,否则现在像我这样的海归,找一份薪水不错的工作都难。”庄婉宁自嘲到,靠才华吃饭可比靠脸蛋难多了,这一点恐怕美女都深有体会。   “成名成家需要点运气,而且兴趣和爱好却不需要,自然而然的喜欢就是最好的。”仇笛道。   “你这是鼓励我?”庄婉宁笑着问。   “是啊,也在鼓励我自己,自然而然,不去苛求什么。”仇笛道。   这样的对话轻松愉快,让庄婉宁不觉得再有心理压力了,两人说着学校的轶事,说着别后各自的发展,总归是证明一条颠扑不破的真理,反正社会上的生活,是挺难混的,那怕她就谋到了学校这个职位,也没觉得很满足,总向往着更高的层次。   “……不对,不对……你不应该有这方面的担忧啊?要我这样说正常,你说你也是这样,谁信啊?”仇笛驳斥道。   “有什么不对吗?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这条定律适用于任何一个人,就我这样一位勉强美女的,放纽约州大学,顶多算个不太丑的小鸭,知道为什么有海归吗?那是因为外面的竞争环境更激烈,家世、际遇、个人能力得捆绑到一起才可能有机会改变自己的生活……很遗憾啊,我离优秀差得太远,只能回来了。”庄婉宁做着鬼脸,也许真有此中原因,不过这么豁达和自嘲,让仇笛也觉得压力顿轻。原来混得都不怎么样吗?   “不是,你理解错了……我是说啊,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学得好不如嫁得好呗,现在这男友,还有追得追得好辛苦的燕总,不都是改变境遇的机会么?”仇笛笑着道,庄婉宁一剜眼神,他赶紧解释着:“你别生气,朋友式谈话,我说是心里话……我都梦想着娶个富婆呢,年龄大点都没关系。”   庄婉宁蓦地被逗笑了,她笑着道着:“那有钱人不是傻瓜啊,钱那么好哄?燕登科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都离四次婚了……搁谁,谁也怕变成他第五任前妻啊?”   “是不是?这么拽?”仇笛笑道。   “长安多出名的人,第三任前妻就在长安大学……哎呀,你是不知道他多缠人,就在酒会上见过一回面,他就开始送花,邀请,把我搞得是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这次多亏了你啊,我估计能消停一段时间了……你手也太狠了,把人家打得……哎,不会有事吧?那么派出所都来找我做记录了。”庄婉宁说到此处,多少有点歉意,毕竟是自己的原因。   “没事,顶多个治安管理处罚……哎对了,你不有男朋友吗?带上你男友,刺激他两回不就行了?”仇笛出了个馊主意。   “他呀……哎哟,他比个女的还窝囊,一劝就是燕总身家好几亿,别把人惹透了,省得以后不好办事,咱公司接人家好大一单生意呢……嗯,气死我了,要不是看他还本本分分的样子,我非甩了他……燕登科明显就知道我和马博处对象,嗨,这老不修的,见了马博都调侃要和他公平竞争,马博都不敢吭声……别提他了……闹心。”庄婉宁说到心事,却是忿意更甚。   “那天晚上……就那天,我说小树林……没给你找麻烦吧?”仇笛小心翼翼地问。   “没事……他生意做的啊,都圆滑的没脾气了。”庄婉宁郁闷地道。   “哦,我明白了……你是喜欢百依百顺,伪娘倾向的男人?”仇笛笑着问。   “有点吧,我颐指气使惯了……不过我还在犹豫中,真不知道我们合适不合适,每次想狠心甩了他吧,又觉得不忍心啊……现在你知道好男人有多难找吗?特别是能容忍我这种大咧咧性格的……哎,说这些干什么?”庄婉宁百无聊赖地道着,他眨眼看着仇笛,像是回忆起了曾经的情愫,她突然来一问道着:“喂……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   “问什么?”仇笛怔了下,省过来了,他的目的不纯,生怕被发现了。   “还记得,大三时候,我约你去电影吗?”庄婉宁笑着道。   “记得啊。”仇笛道。   “那好像就不对了,我那时候是给你机会好不好,你知不知道,因为你把我早恋都耽误了……我下了好大决心约你,你居然回绝了……气死我了,那次我就暗暗下决心了,这辈子都不理你了。”庄婉宁气咻咻地道,说开了,反而那些心事敢抛出来了,她想起来依然不解,好奇地问着:“现在总该告诉我原因了吧?你那时候,会不会有暗恋的女孩?”   “没有,就暗恋你一个。”仇笛羞答答地道。   “那为什么不去?”庄婉宁不信了。   “没钱啊,一张电影票好几十呢,再加点零食多贵啊,我总不能让你请我啊。”仇笛羞赧了,这个原因惊得庄婉宁两眼圆睁,被雷到了,仇笛拍着巴掌解释着:“你不了解我的家庭,我爸的教育是,累死累活你得自己活,不能靠爹靠妈国家……我那时候带了两个家教,周六周日还当送水哥……一个月也就挣千把块钱,勉强够开支而已,真负担不起浪漫的代价啊。”   仇笛诉着曾经的辛苦,曾经羞于示人的另一面如此坦荡的说出来,现在倒觉得没什么了,不过庄婉宁却被震惊到了,她从没有想过会是这么简单而真实的原因,愣了半晌,哈哈大笑……笑了好大一会儿,停了,再看仇笛又羞又糗的样子,她一仰头,又继续哈哈大笑……   当两人都戴着的那个面具卸下之后,气氛变得如此轻松好玩,让这次告别的时间在无限制延长……   ……   ……   京城,南苑一处标着军事禁区的院落。   一行黑色西装的男子,神色肃穆地快步进入,通过守备森严的甬道、通过的岗哨监控的院落,进入了楼宇,这个无标识的地方,是国安针对特殊嫌疑人而设的关押地点。   下地下一层,外面黄昏刚过,里面是灯明如昼,三步一岗,守卫着各处关押地点的警卫向来敬礼,这一行到达关押点,陈傲请着几位到隔间的观摩室,他带着陈局,直进了审讯的房间。   刚样是一个特殊处理的房间,隔音,恒温、弹性墙壁,在这里会剥夺你所有的权力,包括正常感官以及自杀的权力,连椅子都裹着厚厚的橡胶,唯一的金属物件只有一样:刑具。   此时戴着刑具的“李从军”保持着一种入定的状态,眼皮抬也不抬看一眼来人,陈局和陈傲两人坐下,互视一眼,这家伙可是个难啃的骨头,如果不知道会以为他真是哑巴,被捕两个多月,愣是连真实身份都没查出来。   当然,这不是唯一的例外,有些境外间谍关押数年都未必能确定他的真实身份,这也是职业的特殊性造成的,其实就他们承认自己的真实身份,恐怕他的祖国也会否认,所以更多的是,要不像这样行尸走肉活着,要么就选择尽快结果自己。   死,对于他们是一种恩赐,一种幸福。   “这位先生,打个赌,你今天一定会说话的,敢赌吗?”陈傲开场刺激道。   “李从军”慢慢的抬起头来,多日不见阳光,人变得白皙,那种病态的白,他的表情,从麻木慢慢变到微笑,一种病态的笑。   “你就什么也不说,真以为我们拿你没办法了?我们的前方已经取得重大突破,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听一听?”陈局温和地道,他在揣度这个重磅炸弹扔出来的后果,现在是没有考虑后果,只能扔了。   没有肯定,没有否定,他眼光闪过一丝狐疑。   陈傲示意着,推进来一台自行电脑,警卫准备着,他一靠椅子,慢吞吞地道着:“还是看看吧,生活挺无聊的……你守口如瓶,可外面的,却不是按兵不动啊……7月2日在长安市体育场东门外三公里处,一处烂尾楼,发现了一具女尸……现查明,她的住址是皇城新苑小区九幢三号楼一单元1701……发现时已经死亡超过24小时……别说我骗你啊……这是当地警方提供的详细现场记录,和法医解剖记录……看看吧……”   “李从军”终于有反应了惊惧、愤怒,让他咬牙切齿,让他浑身战栗,看到解剖画面时,他几次拉扯着刑具要站起来,最终又颓然而坐,仰着头,两眼清泪像泉涌一样,湿了面颊。   对了,这个人找对了,陈局暗暗兴奋了一下,陈傲道着:“她叫中野惠子,日籍,目前我们正和日方大使馆交涉,寻找她的家人……不论两国之间有什么仇怨,但不应该祸及到一个女人身上,我们对于这位客死异乡的女人,表示深切哀悼,同时,我们会做好她的善后事宜的。”   一声悲恸的声音,沙哑,像嘶吼,像失声了,陈局紧张地问着:“你说什么?”   是“李从军”开口了,从失声到开口,这是一个艰难地选择,他默然低头,重复着刚才的话,这一次,两人都听清了,是一句:“谢谢!”   “不客气。”陈局长舒一口气,好歹还能看到点人性。   陈傲摆摆手,电脑被移走,停了好久,直到“李从军”的情绪平复,陈傲出声问着:“那,我们的诚意已经摆出很多了,或者我们彼此可以交流一下,说免刑什么的肯定是骗你……那我诚恳地和你这样说,有可能给你改善一下居住、关押环境,有可能对此事低调处理,不予公开……不过,这需要您来争取啊,毕竟事发地在我们国内,我们有充裕的时间来查找。你瞒得了一时,瞒得了一世吗?换句话说,这位无辜的女人,你又何尝没有机会挽救她?”   “呵呵……救不了,谁也救不了……你是谁?”李从军沙哑地问。   “国安部下属第七行动处处长,陈傲,在南疆是我指挥的抓捕,不过很可惜,如果以我的计划实施,你可能漏网了,您的被捕,是个意外。”陈傲谦虚地道,有意地在抬高对方的身份。   “咱们的较量,只有输赢,没有意外……如果是你手下的人,在境外失手被擒了,你希望他是和敌人合作呢?还是希望他像我这样,拒绝合作。”李从军慢吞吞地、沙哑地说着,这个问题只一个正确答案,守口如瓶的人总会得到别人尊重的,那怕是敌人,看两人无语,李从军笑笑道着:“无论开不开口,无论说什么,我们的结局都是注定的,有分别吗?”   这个同样只有一个结果,不过今天是有备而来,陈局接着话头道着:“有差别,抛开间谍案不谈,对于任何刑事犯罪,我们也要追查到底……难道你不想杀害中野惠子的凶手落网,得到应有的惩罚?虐杀一位无辜女人,你知道我们国家法律,会被处以极刑的,难道你不想看到?”   “找到凶手,你们就找到答案了,但凶手,我不知道是谁。”李从军面色冷漠地道,又回复了那种入定状态。   “还有一件事……这里有法医鉴证报告,她是胸口贯穿伤,一枪击中心脏毙命,死的时候,赤身裸体,应该是被刑讯过……相比我们加在你身上的,我们就显得太慈悲了。”陈傲道,李从军的表情又有点变化了,他嘴唇颤着,像按捺不住这种悲愤。陈傲和陈局两人交换着眼色,重磅炸弹投出来了:“对了……根据法医的鉴定,死前她被性侵过,不止一个人……”   “嘘(うそ)つき!” 宝 书 网 w w w . b ao s h u 2 . c o m   李从军蓦地两眼圆睁,怒不可遏地吼道,状似疯狂。警卫吓得奔进来,陈傲及时的制止了,挣着刑具的“李从军”,被这个消息刺激得满口在吼着母语,似乎要扑上来拼命。   终于还是现形了,日谍,幕后观摩的,相视想法相同,这句话日语的意思是:撒谎!   挣扎了一分钟,发现自己一切都在徒劳的李从军颓然坐着,大喘着气,眼睛里闪着如野兽一般的光芒,当他知道连困兽犹斗的机会都不复存在时,剩下的只有绝望了,他绝望地手捶着脑袋,喉咙着发着状似野兽一般的声音……是哭声!   “你真可怜……连给自己心爱的人复仇机会都不想要,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要么你认为我们是骗你,要么让我们帮你,抓住凶手。”陈局沉声道。   过了良久,痛彻心肺的嘶吼之后,是死一般的寂静,在死一般的寂静中过了良久,“李从军”抬着头,审视着,像石雕一样一动不动,过了好久才沙哑地说了一句话:   “凶手……肯定要被灭口了,你们找到的只会是尸体……我不会背叛我的使命,但为了惠子的死,我可以告诉你们,幕后的凶手,是一个女人……她是我的上线,我不认识她,但我希望,有一天把她关到我的隔壁……” 第43章 暗夜血夜枪响   “女人!?一个女人?”   最新消息,把一个偌大的疑问带到了行动组,王卓从保密专线接收到了简短的信息后,苦守了数小时的行动组炸开了。   “可信吗?”董淳洁狐疑地问,让一个间谍开口有多难他清楚,而且即便开口告诉你的,那怕是真的,也绝对是掺过料的。   “局里分析,可信度应该有,他对中野惠子的死反应很强烈,已经确认,他叫田上介平,真实的身份是美籍日侨,可以反查到他的地址以及信用记录……据他交待,他只负责资金的出入境,以及在本地收买可用人员,接头的据点就在佰酿酒庄……他和上线之间,有一个中间人,这个中间人据他描述,叫伍先生,不过体貌特征,很像这个人……”王卓搬着电脑。   屏幕一亮,众人齐齐噤声,是段小堂,那位传说中黑白通吃的地下人物。   “间谍和黑涩会沆瀣一气,这是惯有的现象。”张龙城喃喃道。   “应该是这样,借重段的势力,武器、人员、环境对他们就都不是问题了,只要有钱,他们可以为所欲为。”徐沛红道,这是反谍方面常遇到的情况,境外的间谍不傻,想尽快溶入一个陌生环境,借重地下势力无疑是个最好的捷径。   “发出去辨认。”董淳洁道。   “已经发了,局里正在确认。”王卓道。   “还是不能解释完整啊,即便是段小堂,那个隐藏的上线,费尽周折地让‘线人’抛头露面,难道就为了栽赃?这岂不是把自己置于危险境地?要说他们一点都不知道,又说不通。”戴兰君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这种人的审讯,不能不信,但绝对不能全信,死者中野惠子,我觉得她的身份都很可疑,应该不止田上介平的情人那么简单,否则就不至于招至杀身之祸了。”张龙城道。   “不会也是借刀吧?如果他们不是隶属于同一个组织,仅仅是在情报上有合作,那就得多考虑一下了,田上介平有可能借我们的手,除掉对手,掩盖自己的真实的目的。”李小众道。   “狗咬狗一嘴毛,就怕他不乱咬。”董淳洁的精神状态开始恢复了。   王卓的兴奋劲也上来了,他道着:“到现在为止才觉得有点味道了啊,我说嘛,大炮打个蚊子就没什么意思了。”   “没有那么简单,这才刚刚揭开了冰山一角,水有多深,还得从长计议。”都寒梅道,同样没有捋清楚这其中的蹊跷究竟有多深。   不一会儿,局里的信息传到,这位“伍先生”,就是段小堂。   “马上建立重点监控,他的亲属家人、社会关系、常去的地方、财产情况……全部刨出来,能和李从军搭线的,不是普通人……不,田上什么平,都要。”董淳洁抚掌乐道,终于等到突破的这一天了。   徐沛红分配着监控、外勤各组,银行方面,已经在连夜去调数据了,千头万绪汇聚到这一点,谁也知道,很可能已经触到了真相的边角,很可能下一刻就是真相大白。   忙碌的半个小时,安排方定,这时候,在比对几处监控以及手机信号追踪的王卓叫着李小众道了个奇怪的现象:“今天上午指挥线人的这部手机,还在活动着……而且根据交叉定位,应该就在段小堂手里……”   “这说明……是不是黑涩会的反追踪水平确实还差一点?”李小众判断道。   “这是常识性的错误啊,前一个水平太高,追踪不到;这一个水平太低,就在面前。这怎么回事,我怎么觉得不对劲啊?”王卓道。   这话让戴兰君听到了,她凑上来,看着屏幕上提取出的一堆通话记录,愕然问着:“还有这么多通话记录?”   “对呀,这货是个白痴啊……要不就是根本不知道他被盯上了。另几组通话,直联的是已经跑到内蒙境内的杨勇、李安贵三人。”王卓道。   “兴许他们真不知道吧,是咱们把他们抬得太高了。”都寒梅如是道。   恰恰在这个时候,又发生一件匪夷所思的事,一个红点亮了,仍然是指挥仇笛的手机,开始联系仇笛了。   时间,20时17分。地点:富源二路恒泰快捷宾馆。   电话响了三次仇笛才接,定位准确到五米以内了,监听到声音让行动组大吃一惊,连变音器都不用了,直接问着:“喂,给你个地址,九点前赶过来,富源二路这儿有家恒泰快捷宾馆,到了给我打电话。”   “干什么呢?”仇笛问。   “见个面啊,怎么,这都有疑问?还是害怕不敢来?”段小堂道。   “黑灯瞎火的谁知道你们打什么鬼算盘,别JB跟上次一次,把老子干晕了没准扔那儿去了,不去。”仇笛直接拒绝了,听到的行动组诸人,倒觉得仇笛一点都不傻,现在人用完了,差不多就到卸磨杀驴的时候了。   “收拾你还用那么费劲啊?分分钟的事,这事由不得你……我想你应该不傻吧?都走到这会了,应该知道自己犯什么事了吧?”段小堂不愠不火地问。   “我没犯什么事啊?”仇笛道。   “是吗?认识松子料理的女老板吗?她好像被人先奸后杀了。”段小堂道。   “关我吊事!?”仇笛恶狠狠地骂着。   对方却笑着道:“傻孩子,你今天去的就是她家啊。”   “啊!?”   “别啊了,你开的,还是她的车,都招摇多长时间了。”   “啊?我日……”   “哦,对了,你还真操过她……你说有没有可能在她出入的地方,发现你的DNA?这个好像很容易办到啊。”   “呃……”   沉默了一分钟,行动组听得背后发寒,果真是一起有预谋的栽赃,如果是不知道情况的,这是算是钉死了,毕竟仇笛被他们抓过,提取点人体组织太容易了。   “孩子,社会很险恶啊,你说你要跑了,那可就成杀人逃犯了啊,现在这个世道,没证据的进去都能给你定个死缓,别说你这种证据确凿的……情况就这样,来谈谈,我等到九点,过了这个时间,我这个地下组织的招聘处可就关门了啊。”段小堂道,直接关了手机。   行动组静默了几分钟,徐沛红已经在调拔人员了,去与不去之间,现在的意义已经不大了,他的嫌疑已经确定,董淳洁问着:“仇笛在什么位置?”   “长安大学……一直和那位女同学在一起,下午五点不到就去了,一直到现在。”王卓笑道,相比而言,这个线人好像是最潇洒的,讹了不少钱,还有心思泡妞去。   “把他弄回来,去什么去……反正这是瓮中捉鳖了。”董淳洁烦燥地道。   排兵布阵已经开始了,国安的行动要比公安遍地警车抓人低调的多,从西郊、市国安局、南苑训练中心出去的都是无标识民用车辆,沿着监控点,一点一点,慢慢织起了一个天罗地网……   ……   ……   “我要走了。”   仇笛装起了手机,踱步到长安大学这座未名湖畔,对着等她的庄婉宁道。   两人说了好久,一起在老师灶上吃了晚饭,重新回味了一遍学生时代的味道,然后又像曾经大学的悠闲时光一样,把校园了逛了一遍又一遍,庄婉宁笑着道:“三个小时前,你来告别;结果蹭了我一顿饭;两个小时,你说要走,结果骗我陪你逛了四遍操场……现在要走,又想出什么新花样?”   “是真要走。”仇笛不好意思地道。   “真的?”庄婉宁怀疑地问。   “真的。”仇笛笑道,微笑着看着庄婉宁,此时的月上梢头、清映水中的美景何等的销魂啊。   “我好像觉得我错过了什么?”庄婉宁留恋地道,美目眨着,像眼里也有一轮新月。   “你会觉得遗憾吗?”仇笛轻声问。   “会,不过也许得到会觉得更遗憾,就像男人常说的,自家的孩子别人的老婆,之于女人有时候也一样,也是自家孩子别人的男人啊……呵呵,我送送你……”庄婉宁随意道,领着仇笛走向了校门的林荫路,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仇笛觉得什么碰触到了他的手,他下意识地去捉,一下子把一只温温润润的小手捏在手里,庄婉宁看了他一眼,并没有抽回来,只是笑着道:“我理解了,你是缺爱,来我这儿找慰籍来了?告诉我,找到了吗?”   “好像找到了点。”仇笛得意地道。   “就当重温了一次早恋啊……咦,对了,你到底要去哪儿?以后还来长安吗?”庄婉宁这才想起,这个很重要的去向,居然没问。   “我倒是想来……但是,我怕你男友介意啊。”仇笛难为地道。   “废话,我男同学多呢,他介意得过来吗……对了,我得正经跟你说个事。”庄婉宁拉住他了,严肃地,面对面地看着,仇笛懵了,不知道她想干什么,下意识地道着:“什么事?你回心转意了,可以随时告诉我。我不介意你以前的情史。”   “啊呸,你想什么呢。”庄婉宁抽回了手,嗔怒地捶了他一拳,不过手势马上又变成给他整整衣领的样子,果真很严肃地告诉他:“要不,你别跑了……去公安局投案自首吧?”   “啊?”仇笛一张嘴,惊叫出来了。这样都行,咱现在都是国安的人。   “真的,就打了他一次,大不了赔他点钱,他还想怎么着?”庄婉宁道,一看仇笛这得性,明显不想去,她道着:“你听我没错……不了总归是个事,我跟马博说过你的情况,真不行,我们俩给你找份像样的工作,你就先干着,老晃悠着不算个事啊。”   这叫什么事啊?没挽回人家的心,结果惹得人家爱心泛滥了,仇笛却是不好意思拒绝,他侧过头不好意思地道着:“那我……我想想,我不想给你添麻烦。”   “你都没有责任感,没点担当,那个姑娘敢喜欢你啊,也就我当年瞎了眼了,把你当梦中情人呢。”庄婉宁斥道。   “啊?”仇笛眼睛又回过来,瞪得老大,惊讶地问道:“真的吗?那我真就去投案自首了。”   “你个傻瓜……行了,别贫了,要真走,我也不拦你,有时间常来看看,别断了联系;要不想走,就按我说的做,堂堂正正做个男人……你看你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我还是喜欢以前那个仇笛。”庄婉宁道。   这个心血来潮的告别,终于达到高潮,也到了尾声,仇笛听得是五味杂陈,他看着庄婉宁的秀厣美目,总有一种深深怜悯,总在臆想着一种恐怖的场景,这样的花样年华关到深牢大狱里,那会让他心碎的……他舍不得,她那怕受一丁一点的伤害。   眼睛,仇笛眼睛里的深情被庄婉宁读到了,那是深深的眷恋、那是由衷的倾慕、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依依不舍,一瞬间,庄婉宁心里最软处被触到了,她笑着,调皮地指挥着仇笛道:“闭上眼睛。”   “怎么啦?”仇笛温柔地道。   “闭上。快点……这儿没人。”庄婉宁像当学生时候那么偷偷摸摸找好玩的事。   仇笛闭上了,然后他蓦地觉得香风袭来,蓦地觉得温香满怀、蓦地觉得唇上香润馥郁,蓦地,这个轻轻地吻刺激得他兴奋了,等睁开眼,庄婉宁早咯咯笑着跑了,银铃般地笑声传回来句:   “傻瓜,知道你想什么。就当咱们早恋过了,别当真啊。”   树荫下,人去留香,仇笛果真是傻傻地摸着被吻过的嘴唇,脸上泛着幸福的笑容,他慢慢倒退着走着,心里却是泛起着苦味,错过的美好真多啊,当年明明可以淫荡的,我为什么那么矜持呢?   哎呀,悔死了,否则生活会是另一个样子……他拍着脑袋,沉浸在这突来的浓情蜜意中,方出校门的时间,差点撞上个人,他闪身就走,不料那人故意撞一般,又挡在他面前了,这下猝不及防的,真撞上了。   “耶?你……”仇笛一抬头,人高马大的费明笑眯眯地看着他,他不好意思地笑了,费明道着:“臭小子,你还满腹不情愿的,我都想和你角色对换了。”   “呵呵,哥,你老了,嘎嘎。再说你长这么高,谁亲得着你啊。”仇笛道。   “臭贫吧你……走了。”费明道。   “喂,你怎么出来了?电话让我去会面。”仇笛追着道。   “用不着喽……”费明道着,仇笛摁着车钥匙,不料却被费明一把夺过来,他笑笑道:“我的任务是把你带回去,他们的伎俩到头了,李从军已经开口了。”   “啊?”仇笛莫名地被勾起兴奋了,急急地坐到了副驾上追问:“怎么回事?”   “死者中野惠子刺激到他了,他交待了点东西,现在已经准备抓捕了……差不多到位了。”费明瞄了车上的时间,20点25分,快到位了。对于仇笛这个秘密不算秘密,指挥他的段小堂就是目标,这是经“李从军”指认的,是个重要的中间人。   “不对啊,我刚捋清头绪……重点嫌疑怎么落到段小堂头上了?不对,我们这行的规则是:凡能看到的,都不应该是真相,当间谍的都差不多……假如他们知道我有问题,那这时候,该收拾我了……假如他们不知道我有问题,这个时候也到收拾我的时候了……动手应该是雷霆一击?怎么可能这么拖泥带水……”仇笛自言自语道,有点郁闷了,总觉得那儿不对劲,那儿和自己想像到的情况出入甚大。   “你理清什么头绪了?”驾车费明,好奇地问。   “你们把我弄迷糊了,怎么突然就改变行动计划了?”仇笛问。   “李从军开口,比什么都有说服力。”费明道。   “不对,什么地方不对,今天早上突然就换人了……然后有意的让人进入了中野惠子的居处,这是最后一招杀招,要把我钉死……为什么幕后那位不直接指挥,让段小堂跳出来指挥我……现在还打着招蓦的旗号……如果他们不声不吭的话,现在都发现不了中野惠子已经死了……这不是画蛇添足了吗?本来一个人指挥到底,我就这个黑锅就背定了,他们为什么临时换了人……傻逼,我操他妈……傻逼……”仇笛吓得冷汗骤起。   “怎么了?”费明问。   “有内奸……有人通风报信,段小堂是被扔出来的,要被灭口……”仇笛脱口而出。   “什么?”费明吓了一跳。   “突然就改变栽赃计划了,把人也送走了,肯定是他们知道你们的部署了……妈的……”仇笛慌乱地拔着手机,那一边嘟嘟直响,就是没有人接听,这猝来的变故让他汗毛倒竖,一下子想不清应付的方式,思维被全部打乱了。   “到底怎么回事?”费明大声吼着问。   “快汇报,肯定泄密了,段小堂要被灭口……我们,我们……妈的,不会我也要被灭吧……”仇笛紧张地看着倒视镜,费明不明所以,急急的一只手拿起步话吼着:“一号,一号……鸽子带信,后院长草了,灯光要被灭……”   “啊?你们国安还讲黑话?”仇笛愕然道。   “暗语,必须的……你说真的假的?”费明也吓了一跳。   “费哥,你买人寿保险了没有?”仇笛突来奇问。   “没有。怎么了?”费明犹豫一秒钟,一下子看到了车后追上来的不明车辆,他惊声问着:“是冲咱们来的?”   “冲我来的……你顶住啊,我试下能不能电话投保,我得买点,尼马逼的,现在遇上个保险推销员多好。”仇笛手抖着,拿着手机,却不知道该拔给谁的。   咚……后面的车追上来了,直接斜斜一碰,费明早有防备,蓦地一踩油门,车一晃,加速驶离,冲出大学路,直拐上环道。   “你特么怎么往城外跑,找死不是。”仇笛破口大骂着。   “伤到别人怎么办?”费明不屑地道。   “那伤到我怎么办?”仇笛气愤地道。   “你不自己人么。”费明集中精力,加速驶离,一句话把仇笛噎回去了。   此时,后面的那辆JEEP也吼着加速上来了,砰声一枪,正打掉了左视镜,惊得费明驾的车一个趔趄,险险走开,不过后视却盲了,他催着仇笛喊话,仇笛拿着步话颤抖地问着:“喊什么呀?”   “支援。”费明道。   “支援个鸟,你跑这么远。”仇笛气愤了。   “是你跑这么远泡妞好不好……傻逼。”费明说着,方向盘一动,车屁股一甩,逼得后车往路边斜了斜,他随手掏着出枪,砰砰砰几枪从后座的玻璃射向来车,边走边射,眼睛的余光看着方向,副驾上的仇笛惊声尖叫着:“注意,车来了……”   “放心吧……”费明一调方向,轻松地在仇笛的惊叫中躲开了,他得意地看了眼仇笛问着:“小子,帅不帅?这趟回去收你当弟子啊。”   “滚,老子还想多活两年呢。”仇笛悻然道。   此时,两车的追逐已经到了白热化,轿车胜在灵活,越野胜在性能,费明几枪也打出对方的真火来了,估计没想到要灭口的战斗力这么强,下狠手了,直接在后面砰砰打玻璃了,几枪嗖嗖从头上飞过,吓得仇笛钻在副驾座位下,费明侧身躺着,压在仇笛身上,用眼睛的余光看路驾车。   “别害怕,坚持住……喊话喊话……”费明说着,视线受阴,后车紧追,车速又快,几次嗖嗖从旁车边穿过,他的反应好像越来越慢了。   “支援……支援……支援,我们遭到了枪手追杀……支援……妈的……”仇笛狂喊着,步话里杂乱的声音问着在什么方位,什么情况,他急得破口大骂着:“操尼马,不用支援了,来收尸吧……”   轰……后车终于抓到机会了,保险杠直撞到了奥迪的车尾,高速行进的车一下子失控了,费明蓦地起身,死死地抓着方向盘,目眦俱裂地喊着:“系好安全带。”   仇笛惶然坐好,车蹭着护栏,失控的车身在铁护栏上溜起了一簇火花,车前景飞速变换,车后冒着浓烟滚滚,烟后那辆JEEP紧追不舍。   这时候,费明把枪扔给了仇笛说着,怕死就给自己一枪,死了一定追认你当英雄。   仇笛狂骂着,追认顶个吊用,怃恤我也花不上。   费明哈哈大笑了,他做了一个更疯狂的举动,他踩着油门,让失控的车跑得更快了,看着他如怒如狂的脸,仇笛也被刺激得狂性大发,一摸枪,回头,透过烟雾遮挡着视线。   砰……一枪。   砰……两枪。   砰……没响……他愤怒地骂着,没子弹了。   话音刚落,后面的那辆也失控了,轰地一声撞到了护拦上,呼喇喇打了几个滚,轰然炸开,连这辆车也感觉到了冲击波,嗖地透过没玻璃的车窗,让脸朝后的仇笛蓦地感觉到了一股子带着汽油味的热浪。   追杀的,被杀了,车瞬间成了一圈冒着烟的焰火,黑夜里看上去好不壮观。   “哈哈哈……妈的,老子干掉他了。”仇笛兴奋到的狂笑不已。   “哈哈……比打兔子简直多了。就你还收我当弟子,我收你还差不多。”仇笛兴奋得不可自制了,不过回过头来时,却又吓得狂喊着:“快减速啊。”   “你以我不想减……刹车失灵了,方向也出问题了……”   费明恶狠狠地,又使劲地往护拦上蹭,仇笛的身侧响着凄厉的声音,车像快被磨成两截了,车钥匙早扭了,还在跑,刹车根本踩不动了,只能像这样蹭着,撞着,用阻力当刹车。   “啊……小心。”仇笛喊着,又蹭上护栏了。   “党考验咱们的时候到了啊……小子,你这么能耐,玩过飞车没有。”费明吃力地控制着车,打趣地问。   仇笛没理他,不过他看到眼前一个缓弯,往外一片滩地时,有点明白费明的意思了,他蓦地起身,拿起座位后的抱枕,直顶到头部,系好了安全带。   目标,越来越近,心,越提越高,费明像力快用尽了,笑着道着:“别害怕,我们死的机率不大。”   “有多大?”仇笛问。   “顶多一半,车里油不多了……”费明道。   “一半?还尼马嫌少。”仇笛愤然骂道。   “哈哈……已经很多了……哈哈,跟我一起唱,哈里路亚……哈里路亚……嗷……”   在一阵嘶哑,疯狂的歌声中,费明用尽全身力气把方向调整着,车冲向了一处护拦豁口,凌空而起,飞向盈盈波光映着月色的滩涂地,十余米的空中,划过一条优美的弧线,惯性尽处,轰然坠落……   ……   ……   20时35分,突击组提前行动,层层包围了富源二路恒泰快捷宾馆,黑衣的行动人员冲向了貌似安静的宾馆,疏散了懵然无知的旅客,锁定了顶层阁楼的目标,当一群人冲进去的时候,一下子怔住了。   段小堂端坐在座位上,不过头却像脖子折了一样,静静地搁在桌上,殷红的血,从桌面一直流到地上,行动人员摸摸脉博已无,不过体还是温热的。   沿着五层楼顶搜索,这幢旧式的楼,有一列嵌在楼侧面的钢筋梯子,梯子下,路在胡同里,胡同的延伸尽处,是一片黑暗……   20时50分,内蒙赤峰方面组织的应急行动组扑向监控的目标,之前潜逃的李安贵、杨勇,住到了距离赤峰市四十余公里的土桥镇,住到了李安贵的亲戚家,当突击组找到时,这两人在睡的地方已经僵硬了,死亡时间是数小时之前……   21点,数辆警车开道,护送着一辆救护车风驰电掣赶往医院,西三环路封路,有很多报警电话称那里发生了枪战。   也是从这个时间开始,以松子料理、佰酿酒庄为代表,数处涉案的产业被查封,警察在四处传唤嫌疑人,坊间传说是对盘踞长安多年的段小堂黑恶势力分子动手了,还有人说直接把段小堂手下数人击毙了,众说纷纭,谁也无从证实,但能证实的是,长安市确实有很多非富即贵的人物,被警察请走了……   22点,市一院,抢救室的灯,还一直亮着…… 第44章 换将激将用将   包小三和耿宝磊是被糊里糊涂带到医院的,即便被关着两人也省得出事了,保密局院子里不时地出入警车,一直能听到急促的警报声音,两人在窗户上领略到暴力机关的爪牙了,那进出的人可都是荷枪实弹,看着老吓人了,而且好像是集体动员了,连看他俩的都接到任务了,反锁着门匆匆就走,刚想睡下吧,又有人匆匆来了,带了两个警卫,是都寒梅,二话不说,带着两人就走,直奔医院来了。   一路上时不时地看到警车通过,外行看得真叫一个热闹,到达市一院,都寒梅示意两人跟着,边走边强调着,不能乱跑,现在是非常时期;不要乱问,否则对你们不好。   憋了这么久,包小三终于爆发了,气愤地道着:“不让乱说,不让乱跑……你把我们关着就行了,送医院干什么?”   “还好,不是精神病医院。”耿宝磊苦笑道,已经习惯逆来顺受了。   “那好,两个选择,要不你们陪着仇笛……要不,再把你们关回去。”都寒梅不客气了。   两人俱是一愣,脸上悲戚之色出来了,耿宝磊问着:“他受伤了?”   都寒梅点点头。   “缺胳膊短腿了没有?”包小三问。   都寒梅摇摇头。   “没落残疾?那落后遗症没有,比如嘴眼歪斜什么的?”耿宝磊又问。   都寒梅被问住了,这不是哥们么,怎么净拣着往坏处打算,她纳闷地摇摇头道:“没事,轻伤。”   “哎呀,太失望了,关我们俩这么长时间,不给他整个生活不能自理,我们心理不平衡啊。”包小三气愤地道,耿宝磊附合着:“就是啊,好歹也落个后遗症,省得老掂记着我们……时不时地就坑兄弟一把。”   都寒梅没理会这两货,三人匆匆上楼,到了急救室门口,那儿已经等了好多人了,董淳洁、徐沛红都在,和医院一位戴着眼镜的老头说着什么,好像是主治大夫,都寒梅凑上来,那大夫已经拿着CT片道着:“……中了两枪,一枪在肩胛部位,一枪在腰部,伤到了脾脏,引起大出血……幸亏他的身体素质比较好,否则撑不到回医院……各位领导放心,我们院的外科大夫正在全力抢救……”   呜……哦……一声凄历的嚎声响起,把等待的人都吓了一跳,回头时,包小三已经是一把鼻涕一把泪,捂着脸蹲着哭上了,耿宝磊要拉包小三,一下子也悲从中来,双眼盈泪,热泪流得不能自制。   “这是……病人家属?”大夫愣了下。   “起来,你嚎什么?不知道这什么地方?”董淳洁正心烦意乱,不客气地吼了句。   一吼坏事了,包小三抹了把鼻涕,起身恶狠狠地揪住董淳洁了,哭嚎着吼着:“……老董你个他妈的,我们把你当兄弟,你们把我们当炮灰啊……知道仇笛人仗义,你也不能让他去送死啊?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他马跟你没完……我……操……”   董淳洁辨都没机会了,唾沫星子飞溅他一脸,说着还要上手,徐沛红赶紧来拉,叫着随行的警卫把两人控制住,老董抹了一把脸,气得哭笑不得地道着:“谁说仇笛受伤了?……你怎么不和他们说清楚。”   说都寒梅呢,都寒梅委曲地道着:“刚带来,还没来得及说啊。”   “少尼马哄我们,关了我们多少天,还没跟你们算账呢……”包小三看人多,叫嚣上了。   “你们都放开,再特么犯浑,信不信马上把你铐起来?好好的受什么伤,把你们关着是保护你们……为了保护仇笛,里面个同志中了两枪,还不知道抢不抢救得过来……三楼,自己去看吧,你们俩看着他们三,敢跑以嫌疑人论处。”董淳洁怒了,怒吼着踹了包小三几脚,算是把包小三的气焰吓回去了。   一听仇笛没事,两人迫不及待地跟着都寒梅和警卫上三楼了。   “特么滴,这到底怎么回事啊?”包小三算是给整糊涂了。   “他受了点惊吓……神志有点不清,看见谁都哆嗦……和谁都不说话,自己把输液管子拔了,一直要跑,说有人杀他……没办法,才把你们叫,陪陪他……”都寒梅压低着声音,解释着仇笛可能是一下子受得刺激太大,结果涅,崩溃了。   “不可能,他把别人整崩溃还差不多。”包小三不信了。   “是啊,能让他崩溃的事真不多。”耿宝磊道。   对此,都寒梅默然无声的略过了,在飚车追逐和枪战下余生,那可不像看电影,估计经历过的,会是一辈子的噩梦,她还没搞清究竟发生了多少事,但知道的是,法医今天可能比医院还要忙碌。   进了两人守卫的房间,都寒梅却怯步了,这个“线人”自从被救回来,神志就有点失常了,见人就喊别杀我,包小三和耿宝磊进去时,啊声尖叫,又传出来了仇笛惊恐的声音:别杀我……别杀我……   片刻,都寒梅看着病房里,仇笛萎缩在角落里发抖,包小三和耿宝磊怒不可遏地奔出来了,耿宝磊气得脸色发青,吼着道:“好好的一个人被你们折腾成这样了,我要告你们去。”   “这事不给赔偿没完啊。”包小三吼着,一张市侩嘴脸。   “赔偿了也不能完,他下半辈子怎么办呢?”耿宝磊吼着道。   “对,有关部门得养老送终,讹也讹你们了。”包小三嚷着道。   饶是都寒梅见多识广,饶是警卫的心理素质过硬,还是被两人恶言秽语给气得话都说不上来了……   ……   ……   行动组几乎全体行动起来了,守家的王卓不断接收着从不同地点发回来的图片、视频以及影印资料,即便他出身国安,仍然被今夜的事搞得心里难安。   李小众发回的是宾馆段小堂现场法医鉴证报告,段小堂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一颗子弹从后脑洞穿额头,相隔一层以下都住有旅客,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死了,凶手不但是熟识的人,而且是个高手,沿路交通监控,连个可疑人员都没有提取到。   三环路去的张龙城,他从现场一直跟到法医鉴证中心,等着拿鉴定报告,在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里,两车追逐驶出四十多公里,最低速度都达到了120麦以上,那辆JEEP越野是撞上了隔离失控翻车起火的,尸体已经被烧焦了,最终确定的死因却是枪击……弹头被提取,显示到王卓的电脑时,他一眼就认出来了,是国安的制式佩枪,九二式手枪射出的9MM弹头,一枪爆头。   好像不对,高速行进中,朝后开枪,正中目标?他疑问刚起,接收到那辆奥迪的勘查报告时,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车身弹痕累累,几乎成了一堆零件,右侧的沿车门到前后框,全部扭曲变形,从十米的路面飞下滩涂,要是没有水流和沙地缓冲,怕是早散成一堆了。   他揣度着当时情况是何等的惨烈,越想越惊讶于人的求生本能,这么激烈,中了两枪的费明居然挺到了救护车到,同样是这么惨烈,那位线人,居然只蹭破了点皮。   “操的……这要没吓傻才不正常呢?”   他心里如是默念着,对比着现场,对于“线人”被吓成那个样子倒可以接受了,别说亲历者,就他这样工作在幕后,一幕一幕看过,都忍不住心生寒意,背后发麻。   几乎是在一个瞬间,段小堂,杨勇、李安贵以及无名枪手全部殒命,所有的线索自此中断,费明和线人的逃生仅仅是个侥幸。他突然省悟道,这好像是一个精心策划的雷霆一击,一击而胜,再无线索,即便有线人的一点点疏漏也瑕不掩玉,把能掌握的情况干干净净的扫清了。   想到这儿,他后背发麻的感觉更甚,那来自于比现场更恐惧的直觉……   ……   ……   戴兰君得到了命令是到机场,迎接局里来人,22时航班准时降落,她是和机场公安直接驶到弦梯下的,来人是陈傲,阴着脸,瞪了戴兰君一眼,直驱医院。   费明是陈处手里的一张王牌,是陈处从部队硬挖回来的,闲时教练、战时出征,鲜有失手,而这一次身中两枪,怕是让陈处得急红眼了。   车边走,他边看行动组加密PDA实时传输的情况通报,三处同时失火,都是毫无防备,好在费明拼死才留了半条命,可对方烧焦的尸体同样提供不出更多的信息,现在的行动是配合省厅,把已经掌握的段小堂犯罪证据拉了个清单,在四处抓他的喽罗。   这样的行动只能是聊胜于无了,陈傲越看脸上的黑线越重,扔下PDA时,长长的叹了口气。   “对不起,陈处,我们失手了。”戴兰君轻声道。   “没料到啊,对方的下手快准狠到这种程度……罕见啊。费明怎么样了?”陈傲叹了句。   “我来的时候还在抢救,身中两枪。应该是保护线人中枪的。”戴兰君道。   “胡闹啊,花多大代价才能培养这么一位战术精英,让老董这么用……啧,费明这小伙啊,就是个直肠子,不会拐弯啊。”陈傲挽惜地道。   话听得戴兰君觉得很不舒服,线人的价值在领导眼中,和这位精英相差甚远,正想到此处,陈傲出声问着:“线人怎么样?怎么会在事发之前,是他判断出段小堂要被灭口?难道你们行动组,对此没有一点预见?”   “刚放下电话,就出事了,出事的时候,抓捕小组已经到半路了,到现在我们都没搞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戴兰君道。   “线人……他知道什么?”陈傲怒声问。   “吓坏了,精神有点失常了……出现恐惧症候,根本没法和别人交流。”戴兰君道。   咂……陈傲只剩下抚额头吧唧嘴了。   车驶近医院的时候,接到了消息,抢救过来了,好消息夹着坏消息,在重症监护室,还要进行脾脏切除手术。心急火燎的两人匆匆赶到医院,董淳洁带着两人直上重症监护,刚下手术台的费明一脸惨白,脸几乎被呼吸器扣住了一大半,真枪实弹拼打的外勤人员,不管生死,都是糊里糊涂的,那怕就活着,顶多能回述追逐的经过而已。   “那位呢?”陈傲问。   “精神有点失控,没法交流,刚打了针安定,睡下了。”董淳洁道。   “带我看看去。”陈傲道。   董淳洁前行带路,下了三楼,病房守得很紧,不过进门一看床边坐着俩,陈傲皱眉时,董淳洁赶紧解释着,这就是和他一起去过南疆的三位,对于这积极怠工的三位,陈傲可是头回见到真人,包小三可不觉得是真人,他伸手拦道着:“人都这样了,你们还准备逼他?”   “连我们都认不出来了。”耿宝磊仇视的眼光剜了眼。   这下子可把陈傲给尴尬到当地了,董淳洁和两人解释了句,陈傲却是摆手道着,让两人都出来,站到了门口,陈傲似乎有点难堪地看了董淳洁一眼,拐着弯道着:“老董,咱们共事不少年头了,对于你我一向很尊重,那怕是出了这种事……希望你,正确对待。”   董淳洁抬抬眼皮看着他,严肃地道着:“我会的,局里什么安排?”   “即时起,解除你的行动组长职务,今天返京。”陈傲道。   “是,我服从命令。”董淳洁严肃地,敬了个礼,戴兰君想说什么,欲言又止,体制和婊子是一样无情的,没有人会念你的旧好,这种重大失误,总得有人负责。   “陈局安排带上他们三个,妥善处理后事。”陈傲指指病房里的几人。   “我知道了,谢谢。”董淳洁难堪地道了句。   “小戴,跟我回行动组……这儿的警卫撤了吧,二十三点二十分,有人来接你们,注意安全。”陈傲且行且道着,戴兰君几次回头,默然无声地和警卫跟在陈傲身后走了。   董淳洁像一下子苍老了几岁,颓然靠着墙,坐到了地上,过往的护士好奇而怜悯的看着他,以为是丧亲的家属,有人过来要搀他,被他摆摆手制止了。   他脑子里很乱,理不清头绪,也许让他颓然的并不是职务被解除,而是多年的苦心经营,到最终仍然付诸东流,也是发誓要抓到的凶手,到现在仍然影踪,在这场看不见的较量中,他输了,而且输得再没有翻盘的机会。   一腔热血,只剩下两眼浑浊的老泪,已经作古的刘一民,送进重症监护的费明,还有人事不省的仇笛,他不知道还需要多大的牺牲,才能换回一个朗朗乾坤。   他唏嘘着,抹了把,不经意回头,却发现门开了一道缝,露着两个脑袋,他掩饰地侧头,消灭着脸上的悲伤。   “怎么了,董主任?”耿宝磊同情地问。   “这还用说,被组织无情抛弃,傻逼了呗。”包小三道。   “你别往人家伤口上撤盐不行啊?”耿宝磊斥了他一句。   “你看他值得安慰吗?牛B的时候,尾巴往天上翘,就把咱俩关着,活该。”包小三找到报复机会了,兴灾乐祸地道。   老董啊声舒了口气道着:“说得好,我真特么活该……哎,活人你看多难啊,你们真不该救我。”   “董哥,你别这样啊,大把的好生活你还没享受呢,这不脱身了正好,回京咱们吃嘛嘛香、喝嘛嘛爽、有妞有酒,发什么愁啊。”耿宝磊劝着,包小三接上了:“倒也是哈,关了俺们好几天,可省钱了……呵呵。”   “你们……哎,不可救药。”老董气不自胜地道了句,不理会这俩货了,说着仇笛道着:“一会儿跟我回京,别再捣蛋了啊,你们放心……我一定找最好的医院,救最好的医生……大不了我倾家荡产,一定给仇笛治得好好的……哎……我一辈子不欠谁人情啊,可这趟欠下的,我一辈子都还不完啊……”   说到动情处,老董又是唏嘘不已,不断地擤着鼻涕,抹着老泪,这时候,两人一人一边搀着老董坐起来了,包小三要说什么时,被耿宝磊眼神拦住了,他问着老董道着:“董哥,您有多少家产啊?”   “什么意思?”董淳洁懵了。   “我算算,您倾家荡产够不够。”耿宝磊道,一听这话,包小三来劲了,凑上来道着:“董哥,甭倾家荡产了,多少分给我们兄弟点就成了。”   “有你们什么事?你们前半截混吃混喝,后半截管吃管住……我在你们身上赔大发了。”董淳洁气愤地道。   “仇笛啊,他都这样了,你指不定得花多少钱也治不好呢……我给您出个主意,管多管少,凑个整数,一次给了,免了麻缠他以后讹你。”包小三出着馊主意道。   “啊?这样也行?你这是打我脸呢。”老董难堪地道。   “什么打脸,给你省钱呢。”包小三道。   “去去,滚一边去。”老董心绪乱了,以最直接的方式和包小三说话了,两人嬉皮笑脸的,不一会儿老董觉得不对劲了,刚要问,来接的人已经到了,直接到了病房门口,两个持枪警卫抬着活动床,三人紧随着,匆匆下楼,期间董淳洁几次抚抚仇笛划伤的脸,忍不住又是唏嘘有声。   来的是辆救护车,上了车里,车即发动驶离,不过董淳洁一下惊愕了,车里没坐护士,却坐着便衣的陈局,他赶忙站起来敬礼,一不小心,给撞了下脑袋。   “呵呵,你别紧张……我亲自来接你,这面子够大了吧?”陈局笑着道。   “这……对不起,陈局,我又干得一塌糊涂了。”董淳洁不好意思地道。   “确实一塌糊涂,不过并不妨碍我对你的信任,你的干这行的资质确实不够,当内奸就更不合格了。”陈局道。   “有内奸?”董淳洁吓了一跳。   耿宝磊和包小三也惊愕了,一是惊愕这种场景,二是惊愕连这么神秘的组织都有内奸。   “问问他。”陈局抬头示意躺在床上的仇笛,这一说,包小三和耿宝磊噤声了。   “他……有点失常了……”董淳洁狐疑更甚。   呼……地一声,仇笛毫无征兆地坐起,眼睛直直地看着董淳洁,把董淳洁结结实实吓了一大跳,他瞬间明白过来,指着仇笛气愤地道:“你……你装的?”   “我怕死,不装不行啊。”仇笛也气愤地道。   “你才知道啊,他演过电影,从鬼子到山匪,好几个角色呢。”耿宝磊笑着道。   “补充一下,都是不露脸的那种。”包小三谑笑道。   仇笛不再抖索了,不过也没有说话,他看着陈局,审视着,像疑问未解。   “你可以相信我。”陈局道。   “费明告诉我,这种时候,谁也不要相信。”仇笛开口了,很严肃,听得董淳洁怵然心惊。   “但除了一号……只有一号能听懂他最后的暗语,鸽子带信,后院长草了,灯光要被灭……”陈局和霭地道。   “其实,你也怀疑这个行动组,对吗?”仇笛疑惑地问。   “我只相信两种人,一种是牺牲在这个岗位上的人,另一种是,和这种岗位完全无干的人,其他人,都值得怀疑。”陈局微笑着道。   “那他呢?”仇笛问,示意的方向,却是董淳洁。   “说谁呢?你看我哪儿长得像内奸?”董淳洁不悦了。   “他是个例外,我刚才都说了,他干什么都一塌糊涂,当内奸资质不合格……来吧,都坐下来,我们会连夜回京,会连夜给你去掉身上的AUX射频信号……然后我们悄悄溜回来,玩一场间谍游戏怎么样?仇笛,你不会很介意吧?”陈局笑着征询着。   “我欠费哥一个大人情,现在跑了,会让他笑话的。”仇笛道。   “自古草莽多龙蛇啊,庙堂之上,难有这种血性啊。”陈局看着仇笛,一派欣赏的眼光。   “那我们涅?别告诉我太多啊,省得又关小黑屋。”包小三警惕地道。   “危险不?这吓人呢,瞅瞅他这样,关小黑屋倒是个不错的选择。”耿宝磊道。   “哈哈……没把你们算在内,你们也属于资质不够的。”陈局一句把两人说得郁闷了,他拍拍仇笛的肩膀道着:“最危险的事已经过去了,他们底子已经洗干净了,接下来就是怎么隐藏或者潜逃了,我需要你的脑子和眼光,而不需要你去拼命,斗谍有很多方式的,刀兵相见是最拙劣的一种。”   “我不太确定,那一个才是目标;而且,什么事总得讲个规则,我可不能破坏规则。”仇笛道。   “所以,我说来玩一场间谍的游戏。”陈局笑着道:“目标,是清除所有目标;至于规则……没有规则怎么样?你应该最喜欢这一种啊,为了一个女人,把人家一位老板打得满地找牙;你那个当过兵打过仗的爹,你从他身上没少学啊……我看你不像守规则的人啊!?”   仇笛羞赧地笑笑,默认了,包小三和耿宝磊面面相觑,两人有点想不通发生了什么事,这家伙,都开始心甘情愿地当官府鹰犬了,是忍,孰不可忍,两人正要异议,老董附合上来了,免费航班加免费酒店,再加上额度不菲的奖励,你就啥也不干,也能落下钱,之前你落下的还少么?别说不照顾你们啊……三言两语,把意志本不坚定的包小三和耿宝磊,直接给忽悠得不吭声了。   车直驶机场,带着那个如附骨之蛆的射频信号,直上云宵…… 第45章 千头万绪乱像   陈傲接任行动组第三天……   段小堂涉黑势力被铲除,此案全市震动,对于类似“养肥待宰”的货色,公安部门掌握的各类情况相当充分,自市局到各队、各派出所,井然有序,分工明确地奔赴各类五花八门的公司、建筑工地、娱乐场所等等,按图索骥、照单捕人,接下来就剩下一件事了:查封。   黑涩会从来都是给ZF打工的,到清算的时候,得全额罚没上缴国库。   据不完全统计,自事发7月16日到今天上午,各单位实施刑事拘留的人数已经有八十余人,传唤以及监视居住的,有上百人之众,查获的各类毒品、武器、赌博机,琳琅满目地摆了长安分局一个大院子,足足拉了几货车,特别是枪支,七十余支长短枪,差不多能做一个轻兵器展览了。根本不用渲染,这就是一个盘踞在长安多年的黑恶势力,不管谁打掉他,都是个大快人心的结果。   查到的很多,但并没有期待的多,最起码行动组的期待渐近落空了,很快就陷入到这种千头万绪的刑事犯罪线索中无从选择了,这些人涉及数起枪案、绑架等恶性犯罪,段小堂的手下更是鱼龙混杂,从偷拐骗到打砸抢什么人物都有,假如真有境外人员收买这股势力为己所用,谁可能知道,他能干出些什么事来?   第三天上午,第N次例会,徐沛红在清理着由国安授意,先行刑事传唤的人员,她一个一个名字念着,房地产商,扬某,工商会副会长;火电企业老总李某,国企老总,省厅建议先放人;众鑫汽贸的老总,齐某,他是不少品牌合资车的西北总代理,市局仅例行了询问……当然,其中最耀眼莫过于行动组的熟人燕登科了,这货和段小堂居然是把兄弟关系,佰酿有段小堂两成股份,他是头一个被传唤的,现在还扣留着,同样身份不菲,居然有个市政协代表的护身符。   行动组对此已经无语了,段小堂牵涉到了政商人士要真查得水落石出,恐怕一年半载都不够用,特别像这些巨富大贾,前脚被查,后脚小动作就来了,从省厅直到市局都有为他们讲情的,估计都能以正常经济来往开脱。特别是段小堂已死,很大重大证据轶失的情况下。   “……陈处,有的滞留已经超过四十八小时了,家属挤到市局闹事,暂时也没有有力的涉案证据,而且他们中不少人都有政治身份,公安方面的意思是,如果没有证据申请拘留或者逮捕,今天就要放人了……”徐沛红小心翼翼地道。   陈傲不像董淳洁那么好共事,官派很足,城府很深,轻易不苟言笑,他思忖了片刻道着:“依法办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这似乎也是一种无奈,他话出口,一指道着:“对,燕登科查到什么了没有?他是个重点嫌疑人,先把他扣着。”   众人都看向了王卓,那些人背后不为人知的线索,只能依靠大信息平台的威力了,王卓条理地道着:   “暂时没有发现燕登科的直接涉案情况,但他身上疑点很多,和段小堂的经济往来很频繁,但他以生意往来搪塞,谁也说不上什么来……我查了他的所有账户,却意外地发现,在他的中行关联账户里,关联到了一个人……”   他慢慢地移着电脑,众人看到证件、照片时,齐齐愣了下,陈傲意外地问:“这是谁?”   “庄婉宁,就是线人出事前见到的那位女教师……刚介入调查时,我们对她的背景做了一下调查。”徐沛红赶快找着电子文档,陈傲眼睛亮了亮,提醒着:“往下说。”   “她是一年前回国的,就读于纽约州立大学,第一次调查没有发现疑点,不过段小堂的隐匿账户前天拿到后,我查到了今年三月的一笔汇往境外的款项,金额23万美元,接收方是美国花旗银行的一个账户,如果就此消失,我还真没法查。但是这个账户随后又在境内消费,消费后有银行间的结算,于是我查到了,这笔钱兜了个圈,又消费到佰酿的账户上了,反查持卡人信息,正是庄婉宁本人在境外申领的卡。”王卓道,他说不清这个信息的价值究竟有多大,只是很怀疑,因为庄婉宁在视线中出现的次数太多了,又有线人有说不清关系,他还真不相信这个女人是清白的。   “没有无缘无故的钱。其他呢?”陈傲眼睛亮了,追问着。   “昨晚我们综合了一下信息,太多太杂,我们往下查,只能拣有价值的线索追踪……一是枪手的枪源、二是违法资金的去向,所以就查到她这儿。查到这儿,她身上的疑点就越来越大,长安大学,恰好是李从军经常出没的地方;她和重大涉案人段小堂,又有说不清的关系,同时,燕登科也在追求他……线人被追杀之前,最后一个见到的就是她……”王卓道。   嫌疑……很重,结果……很简单。   陈傲扔下电子文档道:“抓!”   片刻又补充了一句:“连她那什么狗屁男朋友,一起抓!加快佰酿、松子料理两处人员的排查,发现疑点,一定深挖细查。”   一言而动,又是一天的追捕拉开了帷幕……   ……   ……   八时整,王卓向京里上传了,拟定限制出境人员的名单,不管达官显贵还是豪富大贾,涉及到这个层面,是没有什么通融可讲的,名单罗列了上百人,他明白,上面的意思是,要关住出逃的大门,来一场关门打狗了。   只是狗藏在什么地方,还真不好说。   行动开始后,后台就不断接收现场信息,因为牵涉甚广,从传唤到询问都是全程录像的,因为嫌疑人交待“女人”的线索,抓捕对于女性嫌疑人相当重视,可结果又不遂人愿了,此时在他电脑里点开的视频,一多半都是女人,佰酿的服务员、松子料理的服务员,差不多都女的,那见过这种阵势,多数吓得都不敢说话,一说话就是一把鼻涕一把泪,要不上下牙直磕巴,话都讲不成一句,进展得极其缓慢。   看了一个小时,他颓然而坐,旁边监控的李小众随口问道:“小王,看花眼了吧?”   “早花了,到底是谁啊?”王卓苦着脸道,肯定有一个,可究竟会隐藏在什么地方。   “真不好说啊,我也头回遇见这种情况,大部分时候,都是有准确目标,只等时机成熟抓捕就得了……谁可想到这次颠倒了,我们觉得是时机,却掉进别人挖的坑了。”李小众小声道。   好在没啥人,外勤带队执行任务,家里就他、王卓,和时刻等待召唤去评估嫌疑人心理的都寒梅,她一直闲着,因为嫌疑人太多,没有圈定重点突破的。   “我觉得这次要黄。”都寒梅声音更小了。   “什么意思?”李小众看着她。   “你想想,又是临阵换将,又是和地方全方位展开合作,这就是一种苗头。”都寒梅道。   “什么苗头?”王卓不懂了。   “两手准备啊,如果查到更好……查不到,我们就退居其次,也不丢人,反正公安也不知道我们在干什么……”都寒梅笑道,这肯定是上面处理方式,凡事四平八稳,进退自如。   “可我刚拟好限制出境名单,好像上面要有大动作。”王卓不信地道。   “你也太年青了,真正的间谍,限制有用么?”都寒梅反问道,一句把王卓问愣了,对呀,这顶多是聊胜于无,方便日后的反查而已,真正的主谋,洗底之后,应该已经悄无声息的消失了,或者他不用消失,已经没有可能知道是谁了。   “别乱说了,陈处接这么个烂摊子,心情肯定不好,别撞到火头上。”李小众小声提醒了句。   都寒梅正在浏览一个抓捕的场面,他瞥了瞥眼,笑道:“事实如此啊,就因为田上介平说了上线是个女人,就把主要目标全部指向女嫌疑人身上……为什么不考虑他说话的真实性呢?还有,死亡的中野惠子,为什么不可能就是他的上线呢?”   “还真让你说着了,我刚接收的信息。”王卓奇也怪哉地看了他们二人一眼,提示着储存位置,两人齐齐打开文件,扫过一眼,相视愕然,李小众瞠然道着:“查无此人!?”   “对,我们通外交使馆知会了对方,对方的回复就是这样……北海岛有中野惠子这个人,但中野惠子还好好在当地,这个身份,是假的。”王卓道,说到这儿,他笑了。   李小众和都寒梅都笑了,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估计没人会承认这个死者的属国了。   “看来这个中野惠子,有国难回了啊。”都寒梅笑道。   “那李从军,也就是田上介平,为什么撒这个谎呢?”王卓奇怪地问。   “如果中野惠子是他的上线,那他就没有撒谎,上线是个女人……既然双方通过段小堂交易,那知道他和惠子情况的,恐怕也只能是段小堂……他没撒谎,要杀人灭口,还有比找段小堂更容易的吗……你查查,几方DNA的对比,洗底的结果应该是这样,绕一个圈,最终发现,死者就是凶手。”都寒梅思忖着道着,只有这样才能干净彻底,行走在阴暗中的人只相信死人。   这个不难,王卓直联着省厅的罪犯系统,有点惊讶于地方警方速度,看看半个小时前冒出来的消息,他惊讶地喊出来了:“死者身上留下的DNA,和杨勇,以及追杀费明枪手的DNA吻合……这两个人,应该是奸杀中野惠子的凶手。”   啧……李小众懊丧地直拍桌子,不悦地看着都寒梅道,你们这些研究人心理的,总是习惯当事后诸葛亮。   “他们不死,谁也确定不了啊,其实我们在一直被牵着鼻子走的,全力以赴注意着线人提供的消息,可恰恰忽视的是,对方正是通过线人,把我们引向了歧路……他可以从容的消除一切痕迹,我想,恐怕就李从军留下点什么,也要被他们找到了。”都寒梅道。   “本来线人是个替死鬼,如果他无意被栽赃,成为杀害中野惠子的重要嫌疑人,那这个案子……按照现在的刑侦条件,多数他得负责了……本来是栽赃,又变成灭口……这事……好像主谋察觉到了什么,最终下狠手来了个大洗底。”王卓犹豫地说着。   “吁……不谈这个。”都寒梅一下子兴味阑珊了。李小众也有气无力地低下了头,不准备说了。   对了,自陈傲到来发布通讯限制的命令后,都明白意味着什么,虽然仅仅是对办案人员的通讯限制,可这里的潜台词是,怀疑的目标,不排除内部人员。   ……   ……   张龙城和徐沛红一组、戴兰君和陈傲一组,上午奔赴市刑事侦察总队,用一个普通警察的身份对带回来的庄婉宁、马博两人进行询问。   特询室之一:   庄婉宁出离愤怒了,拍着桌子在嚷:“……你们究竟是谁?凭什么从课堂上带走我……我犯什么法了?你们这是侵犯人权……作为执法者你们缺乏起码的职业道德。有强推着人上车的吗?我的学生会怎么看我?我将来还怎么在大学教书?”   吼得声嘶力竭,气得满脸通红,桌子拍得啪啪直响,戴兰君和陈傲都有这种涵养,一语不发,等嫌疑人气势一而再,再而竭之后,陈傲才慢悠悠地问着:“正因为不知道你犯什么法了,才刑事传唤啊……要知道,那就是逮捕了。”   “那传我干什么了?总不能无缘无故吧?”庄婉宁气愤地道。   陈傲使着眼色,戴兰君抽着一张纸问着:“这是你的银行卡?境外申请的?”   庄婉宁看了看,纳闷地道:“是啊,留学时候申请的。”   “这张卡呢?”戴兰君问。   “卡?”庄婉宁迷糊了,愣了,根本想不起来了,她难为地道着:“回国扔了多少东西呢,我那想得起来?”   “你不会告诉我们,丢了吧?”陈傲问。   “肯定是丢了啊。”庄婉宁瞠然道。   “这几个人认识吗?”戴兰君啪啪拍了几张照片,段小堂的、仇笛的、以及燕登科的,还有欲盖弥彰,她男朋友马博的。   “认识啊,这是我同学,仇笛……这是佰酿的老板,燕登科,这是我的男朋友马博……这个,我不认识,没见过。”庄婉宁指着,流利地道,不像做假。   “你的银行卡,在佰酿消费过,能解释一下吗?”戴兰君问。   “啊?我一穷老师,我在那个坑爹地方那消费得起?”庄婉宁出离惊讶了。   两人不说话了,庄婉宁知道可能是事实了,她脸色越来越难看,话音变了,变得很委婉了道着:“……我真不清楚,我平时就大大咧咧的老丢东西……再说干嘛去燕登科那儿消费?他送我钱还来不及呢,我至于还给他钱吗?”   “那你的男朋友呢?好像也是小富商,有没有可能借用?”陈傲问。   “不可能,我们处了才几个月……再说我都记不清了,怎么借给他?”庄婉宁被问得丈二和尚摸不清头脑。   问来问去,原地打转,陈傲愤然离座,留下戴兰君直勾勾盯着她,让庄婉宁极度地不自然了,庄婉宁气愤之下,剜了戴兰君一句道:“阿姨,您别这样看我成不?我又不是阶级敌人。”   叫阿姨!?戴兰君也气得甩了夹本,起身离席了……   特询室二:   那位小富商马博可是吓得满头冒汗了,问他什么,他就毕恭毕敬说什么,一口一个警察叔叔,两口一个警察阿姨,叫得张龙城和徐沛红都不好意思欺负小孩子了。   他本人毕业于长安大学,回母校看老师时,偶遇到了和老师同一系的戴兰君,两人是长辈牵线,处上对象的,谈的也不深,小伙子说了,庄老师脾气不好,老和他生气,他爸妈怕他受欺负,一直不太看好;庄老师的父母呢,又嫌小伙子经商不务正业,也不看好,但是两人呢,有时候又谈得来,所以一直没分手。   偏偏没分手呢,又有烦心事,参加一次酒会,结果招惹到燕登科了,老是去骚扰他女朋友,他是敢怒不敢言,还指着人家燕总给点生意做呢。至于仇笛呢,也认识,是庄老师的同学,这个同学和个流氓地痞一样,碰见两回就起意骚扰……哎哟,小伙子满腹苦水,欲哭无泪啊。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陈傲气得拂袖而去,戴兰君追问着:“这两人怎么办?”   “男的放了……女的刑事拘留,说得好听,想不起来,让她好好想……你就盯这儿,审她48个小时。”   陈傲气愤地道,自顾自上车走人了。   戴兰君可是被尴尬到当地了,隐隐地心里有点不忍,不过她只能依命行事,谁的嫌疑也没有写在脸上,她匆匆回头和总队的同志交涉着,办了个拘留申请,出门时,正逢着张龙城和徐沛红悻然离开,相视无语,戴兰君匆匆几步又退出来,透过窗户看那位蔫不拉叽的马博。   这家伙怂得,就差抱着腿求饶命了,明显是被父母宠坏的货色,特询室里怂得像条虫,准备走了,整整衣领,拉拉衣襟,还不忘保持光鲜的外表,被刑警带着出了门,站在窗口的戴兰君看着他,相视一眼时,戴兰君真为庄婉宁有点不值。   这家伙佝着背,不迭地谢谢警察叔叔,下了楼,逃也似地出了总队大院,拦了辆出租车跑了。   无言地推开了滞留着庄婉宁的房门,把拘留通知拍到桌上,戴兰君看着庄婉宁,一瞬间,庄婉宁终于按捺不住了,抽泣着,抹着泪,喃喃地说着你们这帮法西斯……她哭着,不过很快平复了心态,看着戴兰君,一副听之任之的态度。   “习惯就好,其实没什么,配合我们尽快摘掉你身上的嫌疑,澄清一下误会。”戴兰君道,直觉告诉她,似乎错了。   “这肯定是个误会,但我说不清啊……难道你觉得我明明就在长安,还会蠢到拿美国的卡在这儿消费,白白让坑爹汇率扣美元?”庄婉宁说了个现实的问题。   戴兰君没听解释,扔出来了段小堂的照片道:“听说这两天长安发生什么事了吧?”   “听说了,铲除黑恶势力,叫什么小堂?”庄婉宁道。   “对,就是他,他就是黑恶势力代表,段小堂,给你汇款的好像就是他。”戴兰君道。   庄婉宁一下子急了,拍着桌子道:“那你问问他呀,兴许他脑袋让驴踢了,汇错了,你问我啊?”   这个反应像抓到了救命稻草,戴兰君更确定是错的,她轻声道着:“他死了。”   哎哟……这算是说不清了,庄婉宁直拍额头,欲哭无泪了。   错的,也许彼此都知道是错的,但没有澄清的契机了,沉吟好久,戴兰君几次回忆到仇笛一而再、再而三地去长安大学,原来心里尚有点妒意,不过现在他倒觉得,兴许仇笛真发现了什么,她端详着楚楚可怜的庄婉宁,如果换个场合,一定是个满身书卷气的倩倩淑女,这样的人,不可能和段小堂产生什么交集啊?   可惜了,无从证实了,许久后,戴兰君突然问着:“反正你暂时走不了,咱们聊聊吧。”   “等会聊,我在想,我那张银行卡的下落,我真是记不清了……航班上丢过一次行李……咝……在国外就第一学期用过,以后再没用过啊……咦对了,汇款时候不是录相吗,查银行啊。”庄婉宁道。   “银行的监控记录只保存三个月,这几笔汇款,很早了。”戴兰君道。   瞬间又绝望了,庄婉宁气得直擂桌子。   “换个话题,聊聊你这位同学怎么样?”戴兰君亮着仇笛的照片。庄婉宁瞬间警惕地道:“我什么也不知道……他打燕登科打了,我劝过他投案自首来着。”   “我知道,是16号晚上劝的。”戴兰君揶揄地道。   “啊?他也被抓啦?”庄婉宁会错意了,苦着脸问。   “嗯,抓了。”戴兰君恶作剧心起,严肃地点头道,她观察着庄婉宁的表情变化,庄婉宁气得直抽鼻子,差点又盈两眼泪珠子,戴兰君不失时机地问着:“是我审的他,据他交待,是因爱成妒,对燕登科大打出手的……很严重啊,可能要判个故意伤害罪。”   “啊?”庄婉宁又被吓住了,咬着下嘴唇,抽答着,开始啜泣了。   普通女人能随哭泪就来,戴兰君可受不了,她急忙摆手道着:“喂喂,你先别哭,可能有转机……燕登科也涉案,你这位同学可能发现了点什么,生怕你陷到其中,才那样做的……你想想,他告诉过你什么没有?”   嗯……庄婉宁流着泪使劲点头,有。   “什么?”戴兰君好奇地问。   “他说他一直喜欢我,一直没敢告诉我。”庄婉宁抽泣着,无限悔意地道。   戴兰君像被雷击了,嘴唇呢喃,有语无声,看来男人和间谍一样,甭指望他们会说实话。   “其实我也一直很喜欢他,以前在学校时候,那么纯朴,那么腼腆……以前都没发现啊,他还有很血性的一面,他打燕登科的时候,我有点怀疑,我是不是选择错误了,一个男人为一个女人不顾一切,那绝对值得珍惜……啧,可惜,我们彼此都错过了。”庄婉宁黯黯地道,像诉着自己的命苦。   戴兰君却在腹诽着,他可不止为你不顾一切,看到庄婉宁如此地深情脉脉回忆,戴兰君换着话题问着:“还有吗?光和你叙了叙旧情?”   “噢对了……他告诉我,让我尽快离开长安,最好马上就走……咦?他不会真知道什么吧,我当时胡乱答应他了,这几天学校有暑期成人班把我绊住了……我,哎哟,这个死东西到底知道什么,他让我第二天就走……”庄婉宁懊悔不迭地道,愕然地看着戴兰君,然后她同样发现另一个问题了:“咦,怎么扯他身上了,不是问我银行卡的事吗?”   “你想不起来,只能问其他事,好好回忆回忆……细节,讲讲细节。”戴兰君道着,不无假公济私的成份,她严重怀疑两人已经到不清不楚的程度了。庄婉宁絮絮叨叨说着,无非是两人重漫旧情的话,话里依恋很深,越听越让戴兰君嫉火中烧。   说着的时候,电话进来了,是行动组的电话,戴兰君侧身接听,一听表情一下子僵了,眼睛里冒着怒火瞪着庄婉宁,最新进展,审燕登科有突破了,这家伙也认识李从军,而且办过品酒为名、淫乱为实的酒会,他交待了一个重大情况是:李从军当时参会的女伴就是庄婉宁,正是因为庄婉宁,他才记得李从军很清楚。   戴兰君怒不可遏地把田上介平的照片拍到桌上吼着:“你再说一遍,不认识他?以为我们查不出来是不是?”   这一次如遭雷击,庄婉宁像被揭破隐私一样傻眼了,她嗫喃着,犹豫地看着戴兰君。那眼神里的隐情可就大了。   很快要换个地方说话了,庄婉宁是被戴着铐子,蒙着头带走的…… 第46章 屡败屡战何妨   京城,301医院,一辆鸣笛的救护车从熙攘的车流中穿过,直驶进大院,早已等候多时的医护人员,把这位从机场接到的病人匆匆推进住院部。   转院资料,手术资料,病人各项生理特征资料,是由一位佩戴国徽的人交付的,签字的时候,主治医生好奇地多看了一眼,又是枪伤,又是转院,是什么样的人他不确定,可肯定不是普通人。确实如此,刚送进ICU重症监护,已经有人接手护理了,像保镖一样寸步不离门口,除了医生护士在监视下出入,怕是谁看到那俩膀大腰圆的门神也望而生畏。   仇笛匆匆赶来,在门口处被拦下了,别说仇笛,就同来的国安陪同亮着身份,也照样被拦住了,那两位像机器人一样,就一句话:谁也不能进去。   “那你问下他啊,你能替人家做了主?”仇笛气愤地道,这些人被训练得,根本不懂人情了。   不行就是不行,人家一点都不客气,仇笛急了,扯着嗓子喊了声:“费哥,还能喘气吗?我来看过你了啊。”   那俩没想到这样也行,一人挡仇笛一条胳膊,怒目视着,眼看就要动手了,那位同行的国安赶紧劝着,医生接到紧急呼叫了,匆匆奔来直进病房,片刻又出来问着:“谁叫仇笛?”   “我我我……”仇笛应声道着。   “你进去一下吧,病人要见你。”医生道。   众人瞠目结舌间,仇笛一闪身进去了,有点小意外,病人清醒以后谁也不见,没想到第一位见的,却是位不相干的人。   可能无人能领会这一对共过患难的朋友,仇笛进门时,费明在活动床上半躺着,脸色有点苍白,不过表情却是好兴奋地看着他,第一句是:“我说嘛,好人才不长命,瞧瞧你毫发无伤的,一准就是坏种。”   仇笛一下子鼻子老酸了,他笑着道着:“你也不是个好种,背后俩窟窿,我以为你都挺不过来了……”   一说,仇笛鼻子一抽,奔上前去,握着费明宽大的手掌,吧嗒吧嗒掉了老大的两颗泪珠,费明却是无语安慰,轻轻地摩娑着他的脑袋。   泪眼朦胧间,老费唱着哈里路亚把车飞起来的疯狂依然历历在目,一瞬间飞跃而起,一瞬间轰然坠地,死死地把抱枕摁在脸部的仇笛,感觉到气囊巨大的冲击,压迫他几乎窒息,他那一刻很清醒,划破了气囊,从窗户里钻出变形的车,惊恐地爬着,用石头砸开了驾驶室的门,把费明拉出来的时候,才发现他已经奄奄一息,他以为这家伙吓怂了,还大声地讥笑,拍着脸蛋让他清醒,不过唤不醒,在他身上摸了一手血时,他才省得,费明侧伏着护着他时,早中枪了……   “哭个屁呀?这不没事么?”费明抽着被角,给仇笛擦了擦,促狭的眼神道。   那是怕他伤心,在故做轻松而已,仇笛摸着他的背,被费明一巴掌推开了,他斥着:“行了行了,别搁我身上摸来摸去,你肉麻,我怕起鸡皮疙瘩呢。”   仇笛看了看他,能这样扯淡,八成没事了,他拉着椅子,坐到了费明床边,兴奋地给费明削着苹果,费明看看他,指指他的腹部,仇笛一撩衣服,一个微创的刀口,他解释着:“前天做的手术,取出来了。”   “那就好……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费明好奇问了句,仇笛眼神一闪,他明白了,恍然道着:“哦,还被抓着壮丁呢,是吧?”   “你都这样了,我好意思跑了么?”仇笛苦着脸道,把苹果递给他。费明大啃了一口笑着道:“不要找客观理由好不好?你骨子里就好斗,不找到答案你会睡不着觉的。”   “谁骨子里好斗了,扯淡。”仇笛不屑了。   “快算了吧,一枪就把尾巴崩了……哎我说,好枪手可都是子弹喂出来的,你那来的条件学啊?”费明最大的疑问恐怕要和他的职业有关,他的几枪都没有打掉尾巴,可没成想被这个半瓶货办到了。   仇笛嘿嘿一笑道着:“我属于天资太优秀的,你嫉妒不来。”   “切……回头好好查查你,我怀疑你小子私藏武器了。”费明笑道。   “少来了,我还举报你违反纪律呢。最后一刻英勇开车下路的时候,唱着哈里路亚,跟尼马恐怖分子一样……你那时候应该喊一句,为了祖国和人民,我要跳河……”仇笛严肃地道。   听得费明一噎,瞪了他几眼,恶狠狠地道着:“小子,等我伤好了,小胡同里堵住你非胖揍一顿。”   “我还真想和你过两招,甭看你又高又壮,未必是我对手……等等,我再给你剥几个香蕉,你多吃点,赶紧好啊……省得可怜巴巴躺医院让小护士折腾你……哎我说,你们挺腐败的啊,公费医疗不说,配的小护士还都这么水灵……”   “瞧你说的我好像享福似的,咱俩换成不?”   “切,少来了,你都被小护士摸了几天了才跟我换……跟我说说,心里是不是美滋滋的?不能下床,内急的时候,被人帮着办事,啥感觉涅?”   “我……操……悔死我了,我干嘛挡那两枪,该让你躺着多好……”   “……”   两人在里面叽歪个没完没了,陪同的国安一直看着表,几次想提醒,都被守门的挡住了,见面超时了足足一小时,都没见那人有出来的意思……   ……   ……   此时,在七处的局长办,董淳洁正等着计划的批复。   他是坐在局长办公桌的侧面的,两人正观摩着田上介平的几次审讯记录,这个人在短暂的失态后,又回复到了先前的状态,中野惠子查无此人的消息都没有再次刺激到他,屏幕上的这位,漠然、平静、一副副引颈就戮的样子。   “作为一个情报人员,这个人值得我们尊重啊。这些死硬分子,那一个都有信仰的人,那怕被他的祖国抛弃,也无怨无悔。”陈局赞道,他关了屏幕,叹息道。   一切手段之于信仰都会被视做无物,这也是反谍手段永远落后间谍技术的原因之一,因为决胜的大多数时候,人的信念在其中起的作用至关重要,这不是技术上的差距可以弥补的。   “还有一种情况,这个人有可能,什么也不知道。否则在这种时候,他应该抛出点东西,那怕仅仅作为交换,换一点优待条件。”董淳洁如是道。   “那结果还是相同的,现在走进死胡同了。”陈局道,他指着一页纸道着:“你们的计划太笼统了,我有点看不明白。”   “我也不是很明白,但是仇笛给你回溯了一下经过,我觉得还是可行的。”董淳洁道。   “你说说看……”陈局好奇心起。   “咱们从头说起,6月中旬,李从军,也就是这个‘田上介平’落网,两周后,仇笛他们被放到李从军的位置钓鱼,其实中野惠子,在我们根本没有察觉的时间,也就是七月二日,已经被灭口……之后又过了将近两周,仇笛无意撞到佰酿,被对方发现,行动组判断,很可能对方也在盯着仇笛,再之后,对方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咱们的诱饵,也变成了他们的诱饵……这应该是标准的黑涩会栽赃手法,想一想,如果仇笛不是我们的线人,他在李从军几次出没的地方,都出现过,再加上出入中野良子的居处,开着中野的车,车后备箱还放着杀害中野良子的凶器……这个黑锅,他是背定了。”董淳洁道。   “嗯,这是预定到的计划,如果不出意外,应该是这么个剧情。”陈局道。   “但在16号事发的时候出现变故了,先是早上,指挥线人的换人了,仇笛反应很快,判断出中野惠子可能已经出事后,我们很快就找到了她的尸体……再然后,段小堂刚刚约了仇笛,我们准备抓捕,而就在这个时候,段小堂和仇笛却双双几乎同时遭遇灭口……其实灭了段小堂,我们就全瞎了,仇笛根本不知道什么重大情况啊。”董淳洁问。   “是啊,明知道他是线人,灭他的代价的可是不小,赔上一辆价值几十万的车,和一个好枪手,对地下势力,这绝对是一个重大损失……你是说,这样的做的原因才是关键?对呀,什么原因?理论上,灭口段小堂以后,他们就是安全的,仇笛根本没有接触对方的核心啊。”陈局问。   这时候,董淳洁笑了。   陈局好奇地看看他,然后又低头看计划资料,又在电脑上看实时的进展,思忖片刻,他笑了,笑着道:“有点意思了,旧情人的新欢,居然是田上介平。在旧情人处呆了数个小时,看来是唯一可能招致杀身之祸的原因了。”   “我也觉得匪夷所思,但别无选择……现在的情况是,段小堂沉渣泛起,需要牵制我们大部分警力,而且和他相关的官商黑恶,谁的屁股也不干净,对手可能深谙长安地方的环境,用这层灰色地带作为他的天然屏障,试想,就即便我们能把这层灰幕抽丝剥茧理得清,但到那时候,恐怕真正的主谋已经逍遥法外了。”董淳洁道。   “但你这个计划风险很大啊,把涉案的全部放掉……万一溜上一个两个,怎么办?”陈局问。   “我也担心这事,但是,从事商业间谍行业的高手告诉我啊,他们讲凡能看到的真相,绝对是被粉饰过的假像;凡能看到的目标,都不是真正的目标……我觉得,他们的话,很适合这件案子。”董淳洁道。   “有道理,那些深藏幕后的人,是不会轻易授人以柄的……我们能抓到的,大部分是他们刻意让我们找到的……对,很可能他们已经预见到了这种情况,一刨段小堂,肯定是焦头烂额,千头万绪,谁也顾不过来再找他们的蛛丝马迹。”陈局道,这层灰幕可能是最好的伪装了,而这样的伪装让他皱皱眉头道着:“难道,对手是官场的人?这么熟悉规则。”   “而且还在利用规则给我们设置障碍,一查段小堂涉案的人,马上就陷入一个权财泥沼了,而且有些人违法事实很重大,不比泄密差,对于那一个办案的,这都是有诱惑的。”董淳洁道,办案人员谁不想借着一个案子为自己职业生涯添上一笔,取舍之间,恐怕那种既不涉财,亦不涉黑,而且隐藏很深的泄密就要被忽视了。   “好吧,需要什么,局里全力配合,把这只黑手刨出来……我不约束你该怎么办案,但这起间谍案,必须办成铁案。”陈局道,抽着签字笔,在计划书上重重的签了他的名字。   ……   ……   直到快中午的时候,仇笛才从医院住院部出来,陪同的国安人员倒没有不耐烦之色,不过等在车里的包小三、耿宝磊就不行了,刚上车,两人都是呲牙翻眼,就差破口大骂了。   对了,没有骂的原因,也在车里,管千娇赫然在座,她是被诳来的,还没有从三个人毫发无伤、重新出现的震惊中惊省,却发现让她更震惊的,三人坐的是北汽奔驰,住的是四星宾馆,出入还有四位保镖陪同,那保镖训练的相当有素质,废话一句都不多说,像机器人,亦步亦趋跟着。   这不,上车就走,啥也不说,管千娇心虚了,她问着:“哎,这是去哪儿啊?”   “去了你就知道了。”包小三学着国安的口吻。   “组织原则是不能多问。”耿宝磊呲笑道。   “你俩装什么牛逼的,什么组织?”管千娇愣了,她坐到了仇笛身边,好奇地看着,看了半天,手指一摸他耳际:“这伤怎么回事?又跟谁干仗了?”   “我告诉你,你又不信。”仇笛道。   “那你还没告诉我呢啊?”管千娇郁闷了。   “嗯,那我现在告诉你……我这是和一位安全局的同志,在逃避一个枪手追杀时受的伤,那场面太特么激烈了,一百多麦,子弹砰砰砰打车都成筛子了……最后没办法,我们只能把车开出路面,哗声从十几米处掉下河里,侥幸逃生……”仇笛严肃地道,看看管千娇。   管千娇摸着下巴,好奇地问着:“你说的那部电影?混群演去了?”   “看看,就说她不会相信的。”仇笛笑了。   “信你们仨才见鬼呢……我说,少跟我打马虎眼啊,把我骗来干嘛呢?”管千娇不悦了,不知道这仨出什么坏水。   “别这样,咱们搭裆不是?”包小三道。   “就是啊,咱们俩还睡过一张床呢?”耿宝磊道,惹得管千娇啐了他一口,仇笛也逗趣道着:“没有你,我们的生活太寂寞,老实说,不在的这日子,你一点都没想我们?”   “想你们才见鬼呢……这到底想干什么呢?不是想把我拐卖了吧?”管千娇愕然问着。   “就你,不拐卖别人就不错了,谁敢卖你呀?”包小三道。   和这两货扯不清,管千娇揪着仇笛不客气了,直说了:“……说清楚,否则我马上下车。”   “嘿嘿……看你吓成这样,很简单,跟我们走,偷点东西去。”仇笛道。   “有包小三在就行了,让我偷什么?”管千娇道。   “他不懂电脑啊……通过电脑偷,这不你强项么?报酬相当高,免费机票,免费住宿,就一句话,干不干吧,你不他妈另找人。”仇笛压低着声音道。   “不是什么危险的事吧?”管千娇怀疑地道。   “再危险,你都是坐在电脑后,能有什么危险?”仇笛不悦了。   “废话,你让我偷信用卡信息、手机信息什么的……那不危险啊?”管千娇警惕地道。   一听这个,包小三来劲了,凑着脑袋上来问着:“咦?这些你都会?你不早说咱们早发财了。”   他脑袋被仇笛无情地摁下去了,仇笛笑着道着:“我向你保证,没有什么危险,而且这次的报酬,足够你舒舒服服过下半生……一句话,去不去?”   管千娇咬着嘴唇,还有犹豫,基于对仇笛的信任,她觉得不会有假,但同样是基于对仇笛的认知,她知道仇笛胆大太,又有点怀疑。   “司机,停车。”仇笛喊了句,车嘎声而停,停到路边,仇笛不客气地对管千娇道着:“下车,不去我们另找人……回头约你吃饭啊。”   “咂,谁说不去了,你给谁摆脸看……司机,开车。”管千娇拿定主意了,小样拽起来了,直指着三人道着:“知道你们仨不学无术,遇到难题就没治了……没办法想起我来了吧?哼。”   她在得意,那仨呢,同样在得意。   震惊从此时此刻就开始了,车疾驰到七处,接上了董淳洁,管千娇拿到了配发电脑让他眼前一亮,定制的,防摔防水,一摸笔记本手感惊讶得她眼睛都快凸出来了,这可不是有钱能买到的。下一刻直驶机场,从地勤口直上航班,都不用排队等待,头等舱一坐,她开始相信这几个货没准真是交上狗屎运了。   不过开机试了下电脑把她吓住了开机密码输入条行上方,是国徽的标识以及国安的单位名称,当黑客的岂能不知道这干系的重大,吓得她一合电脑,瞪着仇笛,又看看董淳洁,估计在怀疑是不是要干重大违法勾当。   “这样的密码,你能破解吗?”董淳洁从后座凑上来轻声问。   “什么破解?我那会呀?”管千娇剜了仇笛一眼,这谎言太没可信度了。   “他们,到西北跟了我一路,都成朋友了……我是国安七处人员,董淳洁……这是我的证件,放心,你正在为国家服务……”董淳洁递着自己的证件,让管千娇看了看,管千娇不信老董,但信得过仇笛,仇笛点点头,这倒让她放心了,起码比偷着干放心了,老董和霭地再问着:“那我再问一遍……这样的密码,您能破解吗?此行我们可能需要到很多类似破解的技术。”   “说实话吗?”管千娇问。   “当然实话。”董淳洁预感到,这又是个民间奇人。   “实话还是不用破解。”管千娇翻开电脑,包里找着手机,连着线,边操作边道着:“大部分机构的密码基本是白痴类型,有关部门的密码,可能比白痴还差……这都128位算法加密时代了,我曾经访问过一个政府网站,居然还停留在八位时代,细细一看,居然是买的代码框架装门面呢,那种加密让我们破解简直是侮辱。”   劈里叭拉敲击着键盘,话音落时,已经进入了界面,管千娇一亮屏幕,让董淳洁看。   剩下仨都在笑,老董羞赧地吧唧吧唧嘴巴,尴尬道了句:“幸亏密码不是我设的……欢迎你加入白痴队伍。”   老董的歉和倒是让管千娇接受了,可得悉实情,还是让管千娇一下子消化不了,起飞时,她剜了仇笛几次,仇笛笑着问:“怎么了?”   “你真把我卖了?”管千娇气不自胜地道。   “卖了个好价钱,你别羞答答还不情愿好不好?以为我不知道你考公务员因为身高原因被刷下来好几回?这是给你机会啊,打他们的脸的机会……说不定能破格录取啊。你得谢谢我。”仇笛笑着道。   管千娇也笑了,不过她趁着起飞的间隙,伸着手,狠狠地掐着仇笛胳膊上的肉,看着呲牙咧嘴的仇笛,她笑着道着:“谢谢你啊!”   “不客气。”仇笛揉着胳膊,脸上难堪地道,这事办得是不怎么地道,就招安也得有个心理过程不是,千娇明显还有点不情愿,不过只能认命了。   一个半小时后,这一行特殊的队伍长安落地,落地的第一时间,最新的进展却是让仇笛瞠目的消息:   庄婉宁被正式批准逮捕。 第47章 暗手冷招难挡   闷罐车缓缓地驶向红旗东路,街路笔直,车流不息,店铺、行人、摊贩,组成了一幅繁华的街景,那辆无标识的闷罐车并没有引起谁的注意,毕竟现在人们都见识广了,小储蓄所都开这种老掉牙的依维柯,街上偶有巡逻的临时工,都穿着特警标识的服装。   车里又是一番景像,忙得是忙得满头大汗,闲得是闷得满头大汗,前一天到长安,圄囵吞枣把情况熟悉一番的管千娇压抑着惊愕,别无选择地加入到这个行列了,她在满头大汗地看着屏幕,操纵着相当先进的一台追踪仪。   其他人整装待命,仇笛、包小三、耿宝磊,再加上两个不认识的特勤人员,是受老董直接指挥的,看二十郎当那样,仇笛估计也是属于炮灰型的人物。   下车伊始,目标:女人。准确目标:美女。   这个原因老董勉强懂,其他人不太懂,追踪的都是佰酿、松子料理,以及本案相关的女人,大部分都是服务员类型的,不管那个专案组,在这些为利所驱的人身上不会花太大的功夫,可偏偏仇笛要把全部的精力,全放到女人身上。   “追到人怎么办呢?”老董像跟班一样,犯难了。   轻了不管用,重了怕起反作用,现在就怕风吹草乱动,他现在的位置很尴尬,既不能求援当地警方,更不能知会原行动组人员,只有需要的时候才出浮出水面。   仇笛附耳教老董说了句什么,老董惊得上下牙一打,不确定地问:“小子,你这是作死啊。”   “那你指挥。”仇笛一摊手,要撂挑了。   “别别……那你试试。”老董妥协了。   其他人不知道两人嘀咕什么,好奇地看着,老董无奈地道着:“仇笛同志,不管做什么,他的出发点是好的啊。”   “谁说我要做了?”仇笛笑着道,不怀好意地看着老董带的两个属下。   正揣摩着,管千娇出声道着:“出来了,目标走向长安商厦,误差不超过五米……就是这个人。”   车顶旋转的摄像头,拍到了一位穿着短裙的清凉美女,正提着东西出商厦,仇笛笑着一摆头:“走了,三儿、宝蛋。”   三人下车,早巴不得透透气了,两位随从要跟下去,老董拉着衣袖制止了,使着眼色让别去,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果真不是什么好事,三个坏种头碰头商量,仇笛教唆着:“你们俩,去把女的包抢了。”   “啊?”耿宝磊和包小三吓懵了。   “国安罩着,这事你都不敢干?宝蛋你就算了吧,我说三儿,你真不敢?”仇笛刺激着。   包小三生怕是个坑,使劲摇头,仇笛指着两个点,接应,把车开到五公里外,看我的,两人瞠目结舌看着,一身便装的仇笛快跑几步,走向正准备去开车的美女,慢慢的尾随在她后面,只等那美女摁车钥匙的一刹那,仇笛迅雷不及掩耳地、一把卸了她肩的女包,迈开长腿,嗖嗖嗖就跑,那女的半晌才反应过来,跟着是大喊“抢劫啦!抢劫啦”。   只能喊喊了,穿着高跟鞋那跑得过仇笛那牲口,而且就喊,也没人搭理她。   “哎呀,妈呀……这么拽?”包小三老羡慕了。   “我日……这货真敢啊。”耿宝磊惊呆了。   十分钟后,拐过一条街口,后门洞开,仇笛跳上车,在众人瞠然中把包扔给了管千娇,得嘞,手机,银行卡,购物小票,什么会员卡乱七八糟倒了一桌子,接驳上手上解密,清理着银行卡,很快,手机的乱七八糟信息、图片,全部显示到了管千娇的电脑上,她打了个标记,文件夹的名字叫:佰酿崔莹。   “再挑一个。”仇笛道着。   管千娇放着屏,一大屏美女照片,管千娇回头征询着:“挑那个?”   “拣漂亮的。”仇笛笑道。   管千娇啐了口,让仇笛选,又选定一个,反查着住址、追踪着电话,佰酿暂且查封,这些失业的妞怕是都在市里晃悠,很快就定位到了第二个,追到了平安街,要下车时,包小三拽着仇笛:“你别去,这次我来。”   “真的?”仇笛笑着问。   “当然是真的,干这活我比你利索。”包小三跃跌欲试道。   三人商议片刻,包小三飞步跑了,他直接走到那妞跟前,咋唬一声:嗨姐们,打一炮多少钱。   那女人一愣一愕,一看路人都笑话看她,气得那妞拎着包啪唧就朝包小三甩来,这正中下怀,包小三顺手扯着包,拽得那妞一个趔趄,包小三恶骂着,再给老子戴绿帽,跟你离婚啊。那妞气得捶胸顿足,还没省过神来,急急刚辨一句,包小三早喊着不过了,不过了……说着早在围观的瞠目结舌中跑远了。   第二个女人,信息进了数据库。   也就是从这一把开始,包小三的心理障碍全部消除了,抢女人的活,他抢着干;过了三把耿宝磊也跃跃欲试了,两人商议着改变一下作案手法,怎么干呢?悄悄在背后拽一下奶罩罩,要不拉一下裙子,女人下意识要护前面,然后包带从肩头滑落,正好一把拽上就走。   两人实施一把,咦哟,还真是这样,大大加快了效率。   不到中午,车上已经堆满了五颜六色的女包,其中还不乏LV、GUUGI,鳄鱼等大品牌,管千娇本来对这事非常反感,不过在数据交叉对比时候,很快和行动组掌握的数据库出现了吻合的地方。   “哦……哦……我明白了,这两个女人的银行卡,和段小堂隐匿的这个账户有关联……手机号关联更多了,七个女人,六个有两部手机,还有一个,居然有四部手机,两部手机里,至少有一部是双卡……她们平均每个人,都要有三个以上的号码啊……哇,老大,我们是不是不该知道这么多啊?”   管千娇清理着联络线,这几个不起眼的女包,和涉案的数人都建立的直联,多数是短信邀约,还有一个刚联系过的,包就被抢了,对方赫然是某国企孙总,也在涉案传唤过的名单上。   “是知道的还不够多啊。”董淳洁概叹道,可以想像,佰酿里的猫腻有多大,这个酒会为名、淫乱为实的地方,董淳洁曾经想到过可能是个权色交易的地方,但从未想像过,会用这种方式找到苗头。   “老大,你得制止他们一下,他们快上瘾了啊。”管千娇提醒着。   摄像里,三人一齐干活了,耿宝磊也加入了,在后面一喊,那妞一回头,咦,不认识。呀……再回头,包被抢了,一追……呀,撞到了个大个子怀里了,那大个子安慰了一句,肯定是见义勇为去追……追个屁呀,是仇笛和包小三一起跑了。   董淳洁气急而笑,回头看那俩随从也在吃吃笑,他无奈地道着:“人才呐……看看人家怎么干活的,啊……看看你们俩,一会帮忙去。”   “哎,好嘞。”那俩小伙早迫不及待了。   车行行走走,一上午,各街路派出所,接到了不数起抢包案,就这还是有没报案的,即便报案的也没等来出警,即便等来一个出警的,民警也记录了下,被案值吓了一跳,疑惑地问着,你从事什么职业的?一个包就九万多?这可是重大刑事案件啊。   姑娘省得失言,尼马不报案了,捂着脸就跑……   ……   ……   午时,滞留在保密局的行动组到了午餐时分,惯例是便当,一行人正围着座位吃着的时候,匆匆进来的戴兰君愤然一摔门问着:“陈处呢?”   “去省厅了,怎么了,兰君?”都寒梅看戴兰君脸色不对,关切地问。   “谁下令放的燕登科?这活让怎么干?问都没问几句,前脚进来,后脚出去。”她愤然道,气咻咻地坐到了座位上。   众人面面相觑,王卓小心翼翼地道:“是陈处下的命令,省厅给的压力不小,燕登科是市政邪委员……没有更多证据,只能放人。”   “问都不问,找都不找,能有证据吗?我看封的酒庄也是做样子,怎么不撤了。”戴兰君气愤道。   李小众语重心长地说着:“燕登科就涉案,肯定也是些官商勾结的事,和我们查得差十万八千里呢……再说咱们在人家地面上办案,有些事得入乡随俗。”   “要这样,甭查了,让咱们都回家得了。”戴兰君一肚子气无处可泄,难堪道。   “吃饭吧,徐局和陈处去省厅了,回来再问呗。”都寒梅劝道。   饭是没胃口吃的,戴兰君义愤填膺地摔门走了,余下诸人,相视苦笑。   这个大的泥沼开始渐渐显示出他的威力了,查不完的嫌疑人、开不完的案情分析会、开完会还有私下的协调,陈处长和徐局长,真个人是分身乏力啊,眼看着行动组除了刀兵入库,再无他途了……   ……   ……   下午四时,闷罐车泊到了皇城酒店外,是追着出狱的燕登科来的,这家伙,前脚从看守所出来,后脚就到五星宾馆得瑟了,据说有不少狐朋狗友给他接风洗尘。   “十九层……1908房间。行动组有外勤盯着他……这个?”董淳洁看看车里。仇笛接话头安排着:“你们俩,想办法把尾巴引开,我们直接进去……千娇,把你找到的,打印几张。传手机上一份。”   诸事妥当,老董也跟着下车里,六人分头进入,老董的两名随从很快发现了大厅里的同行,让众人绕着上了二层,另一个盯的肯定在安全出口,两人出了电梯,直奔安全出口,一前一后挤着地方同事,亮着身份,把那位外勤吓唬住了。   消息传回,燕登科房间里还有一个随身的保镖,终归是出了点事,怎么个也不放心,老董叫着几人凑一块商量着,片刻人模人样的耿宝磊去摁门铃了,开门的果真是保镖,门眼里一瞧,有个亮着国徽证件的人,他应声开口问着:“什么事?……喂喂喂,你们干什么?”   “别动,再动打死你。”仇笛拿着枪吓唬着,那保镖一下子懵了,被耿宝磊拿塑料扎带捆着手。保镖惊声道着:“你们不是警察?”   “废话……你瞎了,你没看见我这装逼合格证。”包小三拿个玩具证件扇了保镖一下,把保镖气得两眼直冒金星。   关上门,三人把保镖推进卫生间,大浴巾一盖,毛巾一扎威胁着,别动啊,敢动浇水憋死你。   外面的动静早把里面中午喝得有点多的燕登科吓醒了,他刚出门,就被人推回来了,吓得老燕抱头嚷着:“好汉饶命,要多少钱我给。”   “看看我是谁,吓成这鸟样啊?”仇笛笑着道。   “啊?……是你?”燕登科一下子认出来了,他惊恐地想想,赶紧道着:“兄弟兄弟……有话好说,我是有眼不识泰山,惹着您老人家大驾了。”   “别装孙子了,多大个人物呢,坐好,跟你谈点生意。”仇笛道。   “哎哟,爷啊,还谈啥生意,酒庄被封了,账户被查了,我住个店都得刷信用卡啊……我家都不敢回呀……您饶了我吧,我凑巴凑巴,身上满打满算只剩饭钱了……我跟您讲,等我缓过难关,要多少钱,尽管开口。”老燕迫不及待地表白了,不过是穷表白。   仇笛摸摸枪,插回了腰里,吓得燕登科一阵哆嗦,紧张了。   “真没钱?刚才不是说给钱么?”仇笛不动声色问。   “啊,真没钱,就剩几万块了,账全封着,不能随便支取啊。”燕登科道,开始耍赖了,知道照面的,肯定就不是抢劫的。   “没钱,你可打发不了我啊。”仇笛笑着道,老燕正紧张时,仇笛补充着:“少说也得好几十万,你确定一毛不拨,不把兄弟我当回事?”   “哎哟,您还是崩了我吧……我这一百来斤,实在给您弄不出这么多啊。”燕登科急得快哭了。   千万别相信奸商脸上的表情,仇笛笑笑,提醒着:“别急,我不是敲诈勒索,做点生意,有兴趣就卖给你,没兴趣我拍拍屁股走人。”   “什……什么生意?”燕登科警惕地道,这种关键时候,谁也不敢乱说,胡来要不了命,乱讲可是会要命的。   “小段被灭了……你他妈仗着他的势还想收拾我是不是?……看好了啊,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干什么勾当……能看懂吗?看不懂我给你解释解释……”仇笛甩着打印纸,放着手机,看着看着,燕登科开始满头冒汗,像母狗一样爬着看着地上的东西,然后浑身开始抽搐,嘴唇得啵着说着:“我我……我不清楚这事……这这……这是什么?”   “我给你讲讲啊,这是你那员工里叫崔莹的银行卡,另一个是一个匿名账户给她转过钱,十万块……这个账户听说是段小堂的啊……这个卡呢虽然不叫崔莹,可在崔莹的包里,她说就是她的,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呢……还有这个,这个妞叫曲静,老公叫她小静静,她才二十一,可他老公都五十多了,好像是省电力集团的啥孙总?这我不诳你啊,手机都在我手里,想看不?……还有个更狠的啊,那个叫申月月的,她一直跟谁知道不?我可知道啊……她把老公的卡都装在包里呢,光那个包就值九万多……”仇笛语焉不详,那些碎片化的信息不足以为证据,但足以吓住燕登科。   女人身上的东西那儿来的,估计燕登科比谁都清楚,吓得老燕哎唷一声栽倒在地,如丧考妣地道着:“您这不是要钱,是要我这小命啊……早知道,还不如住看守所呢。”   “嗨嗨……别装死,谈谈生意,这东西要不要?”仇笛问。   “啊?这……”燕登科吓住了,生怕是个陷阱。   “你不要拉倒,老子现在就打110,举报你个他妈的,开什么酒庄,明明淫窝,拉拢腐蚀党的干部……我看看谁吃不了兜着走。”仇笛说着,拔着电话,一点也不客气,只待滴滴接通了,燕登科这才一跃而起,死死拽着仇笛的胳膊不迭地道着:“要要,要,我要……”   “呵呵,这才是聪明人嘛……这些人可比警察黑多了,弄不死你啊。”仇笛摁了电话,笑着看着已经穷途末路的燕登科,他劝慰着:“我还真是求财,不过我这人讲道理,不偷不抢,你说吧……给多少钱,让我永远消失,包括这些东西。”   “你是怎么拿到滴?”燕登科惊恐地问。   “商业秘密能告诉你啊,你以为我傻啊……就告诉你,你能怎么着?段小堂拿老子都没治。”仇笛不屑地道,这算是结结实实把燕登科镇住了,他吸溜着鼻子问着:“要……你要……多多少钱?”   “五十万,两个小时内到不了账,老子送公安局去,你看着办……纸背面有账户。”仇笛作势欲走。   “嗨,那我怎么相信你啊?”燕登科欲哭无泪地道,仇笛回身时,他委曲地问着:“你要拿了钱,继续讹我怎么办?”   “你没有选择,我们顶多讹你的点钱……别人呢得整死你,况且,你应该相信自有公道在人间。”仇笛道。   “讹我,都叫公道?”燕登科气得直抽搐。   “呵呵,我是说,这个价格是公道的。”仇笛嫣然一坏笑,掩门而走。   过了好久,一屁股坐在地上的燕登科才反应过来,先是捶胸顿足哭了一会儿,哭罢探头探脑出来,发现已经是人去楼空,只有保镖还被捆在卫生间里,他放了保镖,恶骂了一通,保镖委曲地要辞职,他说了:燕老板,您把谁惹了,都揣着家伙上门,我们卖身不至于卖命啊。   这么不仗义,直接被燕登科轰走了,他枯会在房间里好久才拔通了一个电话,有气无力地说了句:“凤兰,给你个账户,汇五十万……分开汇,对,马上汇……”   实时传输,到了闷罐车里,管千娇惊愕地看着仇笛一眼,这货胃口越来越大了,就抢了十几个包,回头就讹了五十万。   “厉害,太帅了。”两位国安惊叹道。   “都说了人才……凤兰是谁?这坏种,还藏着电话,新电话根本不在行动组的监控里。”老董忿忿道,办案的疏漏太多了,真没想到,这家伙被查封资产了,还能挤出大额资金来。   管千娇的操纵下,一副女人照片加简介直接显示出来,显示是酒庄的柜上经理,被公安局已经传唤过了,年方二十八,姓杨名凤兰。   “我认识……刚到佰酿,就是她接待的我,还有一酒妹叫凤玉……这是老燕的黑掌柜啊。”仇笛道。   “接下来咋办?还继续抢不?”包小三兴奋地问,今儿可过足瘾了。   这话惹得管千娇白了他一眼,老董笑着道着:“这一天进展要让行动组知道,得把他们郁闷死……就看老燕上不上当了,汇不汇这个钱了……你说这个女的精明不精明,会不会出纰漏?”   “放心吧,他未必怕咱们,可他肯定怕幕后这些人,真捅出来这些事来,他就不是倾家荡产那么简单了。”仇笛道。   车行不久,账户的提示就开始响了,一直不断地响,一看分批转入的钱,董淳洁嘴快乐歪了,他笑着道:“要是老燕知道,这是往国安控制的账户里转钱……你们说会不会气得吐血?”   吐血不清楚,但吐得钱很清楚,分10笔转入,整整50万!   接下来就没好事了,车厢里响着仇笛的声音:   “……喂,老燕啊,哦,我收到了……东西,对了,正说这事呢,50万订金我收到了……什么?我没说我只卖五十万啊!?五十万不是骂您吗?您手下那些妞随随便便一叉腿,都有十万八万进账,这五十万怎么可能都给你啊……这样吧,还是五十万,咱们按欧元汇率算怎么样?……嗨,您还别生气,那账户可不是我的名字,查不查关我鸟事……反正就一句话,给不给吧……明天天黑之前啊,凑不够钱,自己去公安局报到啊……”   仇笛说着,其他人笑着,这算是把老燕给钓住了,给吧肯定心疼,不给吧肯定害怕,拒绝吧又不敢,前头已经付的可怎么说?两人在电话上讨价还价,仇笛是毫不松口,老燕这货被逼得,居然羞羞答答地,答应了…… 第48章 进退皆是遭殃   次日,是一个好天气,出门的杨凤兰抬头看时,晴空万里无云,又是炎热的一天,这种天气,不管是窝在家里吹空调,还是到游泳馆玩怎么着都行,偏偏接了苦差事,可这苦差事,她又不敢不办,燕登科虽说是前老板,可谁能保证他不继续当他的老板?昨天就听说他出来了,这事恰好印证了以前有关于燕总手眼通天的传说,那怕这差事就是跳火坑,也得跳啊。   她穿得很少,短裤,露着几乎到大腿的雪白;半袖的月白衫系在腰里,从玉臂到肩上都是若隐若现的白,所有的本钱差不多就都露在外面了,从住处到停车场,这么丰腴的本钱照样是得到了不少回头率。   美女,肯定是美女。杨凤兰是有这种自信的,否则也不会在佰酿是压柜的半个庄主。   有人肯定要猜测美女和燕总是否有不正当关系了,是啊,有又怎么样。杨凤兰站到了她那辆马六车前,傲娇的摁了车钥匙,就即便被公安局传唤了,也是问了几句就放人,只要燕老板这棵大树还没倒,她知道自己是安全的,那怕就燕老板这棵大树倒了,凭着自己这花容月貌,再找几棵大树靠着,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她看着倒视镜里的自己,坐在车里补了补妆,心里如是想着。   美女嘛,找一个男人过日子,和找几个男人日过,差别是相当大的,最起码她比这座城市里大部分人生活的都要好啊。   发动,起步,车绕出了停车场,直奔银行……   ……   ……   燕登科没出门,正被气得牙疼呢,尼马个小痞子都会落井下石了,知道老子倒霉,张口就敢讹几百万,真是要钱不要命了。   他知道现在不能随便出门,一出门后面就是一堆尾巴,但这并不代表着他就可以坐以待毙,何况燕总也不是忍气吞声的人呐,昨晚他细细想想不对劲,于是想办法联系了酒庄的女酒师,问来问去明白怎么回事……尼马的,原来是包和手机都被人抢了。   明白了这层意思,他一边是骂这些女人蠢,一边骂睡过这些女人的男人蠢,都特么什么时候了,还不忘裤裆里的事,更可气的是,居然有人拿这事威胁、敲诈他。   是忍,绝不能忍!   马的,要钱不是,砸死你孙子。   想到此处,他看看时间,一夜没睡好,第二天都快中午,他拔着仇笛留下的电话,一接通,老燕偌大个身份又在装穷苦逼了:“……兄弟啊,你行行好,放我一马……真凑不齐钱啊,只有不到二百万了,还不能一个地方取……您看……要不你整死我得了,我都快崩溃了……”   “到底有多少?”仇笛贪婪的语气问。   “一百……四十万左右。”燕登科犹豫地报了个数字。   “算了算了,我吃点亏算了,就一百四十万吧。”仇笛让步了,直接道着:“打到我账上。”   “账上只能给您打四十万。”燕登科强调着。   “你特么找死啊,四十万,打发要饭的?”仇笛恶言恶声骂着。   “不是不是,您听我说……四十万给您汇账上,马上汇……剩下一百万,当面给您怎么样?就一个小小的请求,东西都给我成不?您要这么没完没了地要下去,我迟早还得跳楼啊。”老燕苦不堪言地道。   能成为一方巨富,肯定不是傻瓜,就傻也是表面傻而已,燕登科确定对方的目的是钱,而不是要命,那他肯定要压到最合适的价格了,不是掏不起,但太利索的掏出来,他生怕对方起疑。   过了好一会儿,他弱弱地问着:“兄弟,怎么样您吭个声啊……”   “行,先把四十万打过来……”仇笛道,直接挂了电话。   燕登科知道对方起意了,他安排着杨凤兰转账,转完账,他的电话又拔过去了,这一次对方非常干脆地道:“别想耍花样……我派人去取,东西会全部交给你,你验货完了再给钱都可以……但地方得我选……上岛咖啡厅,长安路上的那个,到了你给我打电话……”   “好好好……”燕登科不迭地应着,接下来,他有条不紊地安排着杨凤兰取钱,又换了一个电话卡,联系着另一拔自己人汇报着:   “他们说到上岛咖啡厅交钱,马上。”   对方回答很干脆,一句知道了而已,放下电话,老燕想想那些人吃憋的样子,这口浊气总算是呼出来了……   ……   ……   “这家伙在联系着什么人啊?”   管千娇问,老燕要被坑惨了,让一个当过商业间谍的进房间能有什么好事?他所有的电话都被留存到这里了。   “反正不是什么好货色,老董,露头了啊。”仇笛笑着道。   “为什么选上岛咖啡?那可是个人多的地方。”董淳洁问。   “公众场合,省得他胡来。”仇笛道。   “怎么做呢?要不直接拿下……可咱们现在没有关嫌疑人的地方啊,不管送到哪儿,咱们立马得以明处了。”董淳洁道。   “你想得美,我估计他准备拿下咱们呢,别以为富人都是傻瓜,想吞人家的钱,胃口不好得被人家吞了。”仇笛道。   “呵呵……这回恐怕他消化不了了……你们俩,一会去接头,钱照拿,没事就拿回来,有事该怎么办怎么办,就愁他抓不住他涉黑的小辫呢。”董淳洁安排着两位属下。   这两位随口就应承了,估计干这事,对他们来讲是小菜一碟。   “嗨,仇笛,今天还抢不抢了?”包小三有点期待地问。   “咂,急啥……办完这事,我再给你找家抢去。”仇笛道。   “好嘞,我又想到个好办法……其实不用那么费劲,弄个剪子,背后喀嚓一剪包带,抽了就走……瞧我剪子都准备好……”包小三得瑟地掏着一把张小泉剪刀,气得董淳洁直苦脸。   那几位都笑抽了,直逗着包小三,给他探讨抢包的注意事项,以及技术要领。   车行的飞快,提前一步到了上岛咖啡,找了个街边停车,车顶上旋转的摄像早把周遭的景物地形,一览无余地尽以眼底。   “坏了……今天不是黑吃黑,要白吃白了……”   管千娇看着搜索的摄像,指着一处道,她回放着画面,一辆普通的面包车里,匆匆的下去三个人,若无其事的守到了街边路旁,驾车的司机迅速起步,不过监控上已经捕捉到了,驾驶员穿得是警服夏装衬衫。   警察,还一下子来了四个。   “他报案了?”管千娇吓了一跳。   “他敢报案才鬼呢。”仇笛道。   “又是私自出警。”一位特勤道,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   “下去吧,干活……今天收拾的就是撞枪口上的,管他是谁。”董淳洁气愤地道。   两名外勤队员,悄无声息地从车上溜下去,车身做掩护,避开了三个准备抓捕的视线,一前一后进了咖啡厅,一个在等人,一个在开着执法记录仪,等着更多的鱼上钩呢。   ……   ……   交流的过程很繁锁,不过交接的过程就很快了,接近午时,杨凤兰驾着马六泊到了咖啡厅不远的停车场,提着一个箱子进了咖啡厅,看了B12座那位男子,正朝他微笑,扬着一部手机,她紧张兮兮地坐到那男子对面,挥手斥退了服务生,直问着:“东西呢?”   男子随手把手机推给他,杨凤兰翻开看了看,警惕地问着:“我怎么能相信,你们没有备份?”   “大姐,里面涉及到的人,随便那一个也能收拾了我……我就求点财,可没想着不要命啊,您放心拿好吧,我还想多活两天呢。”外勤男谦虚地道。   这个理由很具说服力,不管真假杨凤兰只能选择信了,她轻轻拔了个电话,听到指令后,直接起身,示意了一眼她留下的箱子,带着手机匆匆就走。   哟,设计的挺不错。外勤悠哉起身,结了账,若无其事的提着箱子,居然没事,在他门口的角度,居然没有发现人,他和同伴使了个眼神,在踏出门槛的那刻,嗖嗖嗖前左右三个方向扑上来三个人,死死地把他压住,摁头,别胳膊、压腿,打铐子……干脆利索抓捕,这边打好铐子,那边的小面包已经飞驰而至,三人提留着人塞进车里,飞驰而去。   厅里的根本不及救援,车上看的也是目瞪口呆,果真够黑啊,这还没准拉到那个小黑屋往死里揍呢!?   那小面包开得飞快,转眼转了两条街,车上戴着手套的一位便衣开了箱子,看着两摞齐扎扎的钱,好惊讶地道:“敲诈的不少啊,四扎,二十万。”   “咦……哟呀……坑死我了。”被抓的特勤苦喊了。   “小子,后悔也晚了,盯了你有些时候啊。”左边的便衣顺手扇了一巴掌。   “我不后悔,这也太坑人了,说好了一百万,只拿二十万。”特勤郁闷道,这富人真没义气,说话不算数。   “一百万?你可真敢想……好好交待一下,怎么拍人姑娘的果照敲诈钱财?这可很严重啊……好好交待一下同伙,这事最好私下了了。”另一位提醒着。   “啊,事情不是这样的,其实是……啊!”特勤刚要纠正,被人啪唧干了一巴掌,闭嘴了,打人的右边便衣提醒着:“甭废话,同伙,同伙在哪儿?”   “同伙……同伙……哎我说,你们是警察不?”特勤好奇地问。   前面的胖子,一脸横肉,回头啪唧就是一个暴栗骂道:“我们不是,难道你是啊?”   “不是不是……我是说,有证件么?有……枪不?好像你们办案,应该有执法记录仪啊,我怎么没看见呢?不会是私自出警吧?”特勤一脸迷茫问到。   这可把几位警察给问懵了,说这话,就不是普通嫌疑人了,前面的那位回头,不敢动手了,警惕地问着:“什么意思?有啊,想看看?”   “当然得看看,这事怎么可能私了,你们要也违法了,不正好多几个垫背的。”特勤道。   “娘的,一会整死你……再嘴硬。”司机恶狠狠地道。   特勤笑了,不知道何故,他自己都觉得老可笑了,那三位懵头懵脑,狐疑心起,面面相觑,还是特勤笑着提醒着:“哎我说,你们怎么不搜搜我啊?刚才我说的东西,好像我很全乎啊。”   “你到底谁啊?”前座的吓坏了,叫停了车。   泊到路边,那特勤一直在笑,左右两位夹恃的急了,摸着他身上,哎呀,右边那位惊呼着,从“嫌疑人”腋下拔出来一只枪,那特么是制式枪……哎哟,左边那位惊呼,掏出了人家的证件,两人看清时,手一哆嗦直接扔了,拉开车门就跑。   “我同伙在后面录呢,跑了就没事啦?”特勤笑着问。   急了,前座那位吼着跑远的两位同伴,看看背后跟着闷罐车,一看车顶上的摄像,气得直拍脑袋喊苦也。瞬间四位蔫了,司机吓得也跑下来了,四个人商量片刻,把司机打发上来了,明显个愣头青,贼头贼脑到车前,陪着笑脸,嘴张老大笑着,露着大牙,就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别告诉我,你是临时工啊?”特勤故意问。   “啊?大哥您咋知道我是临时工啊。”那孩子开始扯皮了,陪着笑脸道:“还真是,临时工,协警。”   “他们都是?”特勤问。   “啊……都是。”那小警迟疑了下点头道,小心翼翼问着:“哥,咱一家人,说……说……说开就得了……这,实在不好意思啊……我,我,我给您解开……”   说着,羞答答地拿着手铐钥匙要解,特勤躲开了,头摆着道:“别跟我说,去后面车上请示一下,怎么处理你们。”   “啊?”那小警傻眼了。   又和同伴商量几句,正准备去时,跟来车里的下来两人,一老一少,一胖一瘦,信步朝面包车踱来,是仇笛和董淳洁,这事情中止怕是不得不出面,踱到几人面前,董淳洁掏着证件,给他们看看,然后问着:“谁带头的?”   “我。”一脸横肉的拦着众人,站出来了。他决然地道着:“有什么冲我来,没他们的事……一个系统的,没必要非把我们往死里整吧?”   “要不是一个系统的,怕是车上那位得被你们往死里整了吧?”董淳洁问。   “没错,我不知道你们在办案……可这表像看确实是敲诈勒索。”那汉子道。   “嘴硬是吧?立案编号是多少?出警有无记录?警证警械都亮出来,我核实一下……你想核实我没问题,我全力配合。你呢?”董淳洁不客气地问。   横肉男一下子苦脸了,知道这是如假包换的内行了,他几次嗫喃,都没说上话来。   “你们几个,都过来……说说,前因后果,究竟怎么回事?”董淳洁把几个人都叫了上来,在他的追问下,这几个便衣吞吞吐吐交待了个前因后果,是分局的直接命令让他们抓一个敲诈勒索的嫌疑人,分局长直接下的命令,至于其他,他们也不清楚,只待抓回去审问主谋。   不用说,肯定抓住胖揍一顿,这是世界通行的文明执法标准,董淳洁听着,却意外地做了几个不和谐的动作,给一位瘦子整整衣领,给横肉男系上了胸前的扣子,给他们四人的都是恨铁不成钢的眼光,做完了这些他问了句:“还想继续当警察吗?”   四个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那横肉男道着:“领导,要处理就处理我吧,他们几个刚进队……我们虽然是奉命行事,可也不想给局里添麻烦。”   这个年纪较大了,是个老警痞了,知道这事捅出去恐怕也不会有人顶缸了,倒不如自己担着落个仗义,董淳洁问其他人:“你们同意吗?”   “说什么呢?人是我们抓的。”   “想干嘛干嘛,大不了一起开除。”   “你们这也是钓鱼执法。”   那三位急了,横肉男一吼道:“闭嘴,都滚一边去。”   一声吼把三人压住了,横肉男站在老董面前,凛然之势好不慷慨。   “得了得了……一群土匪,什么东西,就你们,把警察的脸都丢尽了。”老董骂了句,那横肉男咬牙切齿的功夫,老董却是狠狠地一拳捶在他的胸前赞道:“不过冲你刚才这样子,丢脸归丢脸,还不算个一点脸都不要的……这事我保留追究你们的权力,你们四个听着……”   四人一听有转机,紧张而期待地看着老董。   “那个女的,认识吗?”董淳洁问。   “认识。”横肉男道。   “接下来要办两件事,第一件,把那个女的,杨凤兰,抓起来,我相信你们知道她是谁,她是什么身份……敢不敢干?”董淳洁问。   四个交换了下眼色,横肉点很光棍地点点头,没异议,尼马把老子坑国安手里,还有什么不敢干的。   “好,相信我,有人会害你们,肯定不是我……第二件事,把女嫌疑人,和这一封封好的资料,送到保密局,那儿驻扎着一个国安总部来的行动组……嗯,找陈傲或者戴兰君都可以,人、东西,全部交给他们,然后你们就留那儿,不要出现。”董淳洁道。   横肉男纳闷地接过资料,他知道不是私事,只是犹豫地问:“不要出现?”   “你要不怕下命令的人收拾你,那你随便出现吧……等他进去了,你们再出来,将功补过吧,我知道你们是听命行事,身不由己……对了,不对告诉行动组,你们见到了谁。我实在没地方关人,有地方我早把你们关着了。”董淳洁道,一摆手,带着仇笛回身走,车里的特勤手段不错,跳下车,手里扬着自解的铐子,做了个鬼脸,把铐子扔回来了。   这四位看着人家远去,没怎么思索,风驰电掣地就上路了……   ……   ……   “老董,你这可是妇人之仁啊。”车上仇笛笑着问。   “上梁不正,换多少下梁都是歪的。”董淳洁无奈地道,这些听命行事,你就拍死一群又来一窝,根本没用,他翻了仇笛一眼道着:“别老董老董叫,我好歹一副局级干部呢。”   估计心情不太好,包小三说了:“就是,董哥是红二代还是三代来着……哎董哥,您祖上是不是名人……不会是炸雕堡那董存瑞来着吧?”   众人噗声狂笑,气得老董差点崩了大牙,他伸手要揪包小三,包小三呲笑着躲开了,气不自胜地直拍着大腿道着:“我这官当得啊,快与贼寇为伍了,坑蒙拐骗抢,再加上黑警察……哎,我有负父辈的重托啊。”   “还有个偷的,您没算上啊……董领导,我找到一笔钱,您要不?”管千娇出声了。   董淳洁闻言,兴奋地爬起来了,脑袋差点碰了车厢,这里掌握的信息与国安总部同步,比行动组的级别还高一级,管千娇除了找伺机下手抢的女嫌疑人,还在浩如烟海的银联资料里查找隐匿账户的信息。   “八千多万……”董淳洁惊讶道。   “对……您看,这是一个标准的蚂蚁搬家手法,起初是营收现金存入,然后是支付账户划出,貌似流向装修、零售、服装、运输等,但我反查这几个账户,大多数只有和这一个账户相关的流水……也就是说,这些账户很可能是皮包公司建的空账,其目的就是为了多几层跳板,最终把斥出来资金……化零为整,进入到这个公司账户……我甚至可以判断,这个公司同样也是个皮包公司,您看,他的转账的大多数是外贸业务,金额都不大,但交易额每天都在进行……所有的支付都是网上支付,没有一笔付现业务的公司,说明什么?”管千娇道,在她的面前,涉及四面多个账户的信息,连成了一个错综复杂的关系树,用不同颜色区分着,所有的账户,都拐着弯联结向中心高亮的地区,这一区内,是段小堂的数个涉案账户。   “很直观啊,我明白了,他们是把非法资金化整为零兜几圈,然后再化零为整,归拢到一起,中间层就是这些让我们查得焦头烂额的小公司账户?”董淳洁道。   “对头……我的精力确实不够啊,关联账户可以适用于倍增理论,一个关联七个……四层以后,就有数百个了。”管千娇道。   “汗颜呐……我们的大信息平台有几十人还没查到这儿。”老董尴尬道,没想到拣到的都是宝。   “那不一样,你们是用给定的限制条件查,而我可以进入部分……部分啊密级不严的银行网络,还有这位抢回来的银行卡比对,自然要快一点。”管千娇道。   仇笛看老董震惊着,他谑笑着道:“这就是真正商业间谍的手法,无孔不入,我都说过你们那套不管用。”   “少跟我拽,好像你行似的。”老董拔拉开仇笛,却是笑吟吟地巴结着管千娇道着:“娇啊,您再辛苦辛苦,我们掌握的越多,给对方的打击越致命……全靠你了啊。”   “没问题,用这么高的权限,看别人的隐私,我从来都没这么爽过,反正出事您担着不是?”管千娇也开始入戏了。   车上笑声朗朗,越来越轻松了。   ……   ……   “什么?有人要往里闯?”   “什么?找陈傲?戴兰君也行?”   “什么,刑警队的……他们多大个单位,口气倒不小。”   电话里都寒梅喊着,下午五时,闲的久了就生事,这不,有刑警队的找到保密局,陈傲不在,戴兰君一听找他,惊讶地接过电话,她有点怀疑是仇笛的消息,可好像又不对,抢过了电话,听了几句,喊着都来,匆匆下楼,过了三重警卫,那四位被拦在门口的便衣就在眼前了。   带头的一脸横肉,给人感觉很不好,戴兰君直走向他道着:“我就是戴兰君,有什么事,可以告诉我。”   对方敬礼,恭敬地把东西一送道:“我是四队刑警吴刚,这是有人托我送给您的,还有车上一个嫌疑人。”   “什么东西?”戴兰君拆开,一看喊着王卓,王卓眼睛凸了下,是本单位内部专配的数据硬盘,带自毁程序那种,他惊讶接过来,戴兰君问着:“什么嫌疑人?”   “女的……其他我们不清楚。”横肉吴刚道。   戴兰君想了想,一摆头示意着:“把人带走。”   两名保密局驻守的警卫,上车把蒙着头,一直嗯嗯在嚷的女嫌疑人接下来,带回了临时滞留地,戴兰君要走时,那吴刚又追上来了,不好意思地道:“还有件事。”   “什么事?”戴兰君奇怪地问。   “那个……对方让,你们把我们也留下……等什么事完了,再放我们……”吴刚不好意思地道,个中原因,他也蒙在鼓里,不过从警的直觉告诉他,这个警备森严的地方,是目前最安全的地方。   都给搞懵了,戴兰君喊着都寒梅,把四位安顿到局里临时住处,她知道可能情况不一般,叫着王卓,匆匆回行动组办公室,看这份突如其来的加密信息了。   账户,数位女嫌疑人,从手机关联到账户关联,已经做成了一个关系网的雏形,戴兰君恍然大悟道:“这是从咱们漏掉的信息中查到了线索……被拘的嫌疑人是杨凤兰,她是佰酿的掌柜……同样是负责给燕登科藏匿资金的角色,怪不得查不到这家伙的账外账……可出了什么事?这个女的怎么蠢到给国安控制的账户里汇款了?”   “难道局里又派人了?”都寒梅惊讶道。   “肯定要派,一明一暗两条钱,惯用手法。”张龙城道,他好奇地看着信息道:“而且来的时间不短了,查到这么多有价值的信息……邪了,这可都是隐私信息,怎么查出来的。”   “高手……高手……怪不得咱们闲了,局里派出高手来了……他们已经账户之间的关联大致捋出来了……高手……”王卓愕然地,神经质的喃喃自语,两只眼睛发呆了。   “不会吧?比你还高?”都寒梅不信地道。   “真正的高手,是不会像我这样为五斗米折腰的……全国第一例盗窃银行卡信息资料的嫌疑人,连高中都没念完,想想我这个硕士学历都办不到,我就无颜以对啊……这个高手……哇?”王卓蓦地惊呆了。   “怎么了?”戴兰君惊讶地问。   “他来了。”王卓失魂落魄道。   “谁来了?”大家被今天的事搞头晕头转向。   “高手来了……他刚刚把我打开的关系图更新了,而且……访问了我的桌面……”王卓飞快搬着笔记本,这是一个虚拟的较量,他敲击着键盘,同时开了数个屏幕,神经质地说着:“……他在挑恤我,往我的桌面看放了一个文件……等着我去追踪他……在哪儿……在哪儿……你在哪儿……”   神经质的王卓像遭遇到了恐怖事件,不一会儿便满头大汗。   桌面上那个文档打开了,普通的TXT文档,文档里只有一个用数字0和1组成了画面,是一只手,恶作剧似的竖了一根中指的手……   ……   ……   “他的水平应该能找到这儿,不过反应有点迟钝,董领导,他是谁?”管千娇在车上问。   “行动组和你一样的角色。”董淳洁道,不过又讨好地道:“好像比你差点。”   “确实差点。”管千娇笑道,虚拟世界的战场,她应付的轻松自如。   “差点,就让他在背后跟着吧……关键消息,暂且留着,给他发条信息,让他们加紧审讯杨凤兰,她知道的情况应该不少。”董淳洁道,管千娇应了声,头也不回地操作着。   回过头的董淳洁喃喃继续道着:“但杨凤兰,应该不知道涉谍的事情……涉谍、涉黑、涉暴、涉黄,他大爷的,长安真是个好地方啊,一个窝就全乎了……哎,仇笛,过来。”   仇笛坐到他身边,老董征询着:“你说说,这之间的内在关联,会是什么样子?”   “呵呵,当间谍,肯定会利用一切可利用的资源,主导人性的,无非是权财色而已,这地方什么都不缺,只要他找那怕一点切入,那就满盘皆活了……比如中野惠子,她可能轻松地成为某些人的入幕之宾;比如李从军,也就是田上介平,他更可以轻松地接近目标,无非敲诈、威胁、收买而已……在这座城市里,掌握机密的可是大有人在啊。”仇笛道,以他商业间谍的思路,有这种底蕴,干其他事几乎是手到擒来的。   “但其实有一样说不通啊……中野、田上这一对,相当于一个情报工作站,他们用什么去撬动这个情报市场……你注意,看现在的情况反映,不管是段小堂,还是燕登科,可都是日进斗金啊,难道就凭中野卖弄个风骚就能办到?或者李从军,他也不是富可敌国啊……”董淳洁问道,动机何在是个关键。   “假如有第三方呢?”仇笛反问着。   “第三方?还有一方?”董淳洁惊讶道。   “没有第三方,谁把段小堂灭了?没有第三方,仅凭李从军和中野,他们怎么可能撬动这个情报市场……你可以这样设想一下,假如你我二人是间谍,我们要在这里开展工作,首先需要有途径接近一定的人脉,我们需要跑腿的、需要打杂的,这一点段小堂就能解决,找到这种靠山肯定很方便……接下来我们要接近目标,公关的利器无非是钱和女人,当然,也得有个引路人……但最大的缺陷是,中野用的日籍身份,这个身份很敏感,会让人天生警惕。”仇笛道。   “所以直接出面的可能性不大,应该是通过一个中间人……对,中间人。”董淳洁道。   “这就是第三方,或者说是中野曾经的合作方,这一方肯定和段小堂关系密切,段小堂被杀,一方面是因为知道他的存在,一方面是因为他的非法资金可能要通过这一方洗白,从隐匿账户的手法上就能直观反映出来……同时这一方,和燕登科也应该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我甚至怀疑介绍嫖有他的份,这应该是拿人把柄最好的办法……但是为什么不灭了燕登科呢?他好像也属于知道很多的……除非佰酿根本不是他控制的……这样的话才能说得通,其实对方就藏在段小堂这层黑幕后,拔清这一层,他就无所遁形了。”仇笛道。   “就在他名下,难道还会有另一个人是老板?”董淳洁不信地道。   “说不定和段小堂就是一家……你看他那怂样,像个能撑事的吗?”仇笛问。   “也是,当枭雄是差了点……好像应该是这样,留着燕登科,是个最好的挡箭牌,都觉得他身上问题最大,但要是最终发现这是个高级打工仔的话,那就乌龙了。”董淳洁道着,和仇笛说着,思路越来越清,他有点小兴奋地问着:“接下来呢?”   “接下来,讹燕登科呗……现在死了的不会吭声,主谋也藏着不见面,咱们逼那些泄密的吭声啊,那些泄密的万一里头有一两个正主,知道内情的,逼他们吭声……想逼他们吭声,只能让燕登科当这个搅屎棍了,你想想,这个人要开始胡咬,会是一种什么后果?而想让他胡咬,除非是逼得他走投无路。”仇笛道。   “对……步步紧逼,让泄密的、屁股不干净的都开始人人自危,账户上关键时候一卡,那他就不得不现身了……对,让老燕当个搅屎棍,我就不信,杨凤兰失踪了,他自己叉开腿也能挣到钱。”董淳洁道,惹得倾听的一干众人哈哈大笑了。   车里,勒索电话又响起来了:   “老燕,你玩我是不是,钱呢?……什么,送来了?放你娘的屁,我等了几个小时,钱毛都没见……什么,缓缓,缓什么缓?天黑之前给我凑不到钱,后果自负啊……”   这个电话刚结束,监听里就能听到急得火烧屁股的燕登科在来回找杨凤兰了,遍寻不到,又开始张哥、李哥,低声下气地借钱了,人到倒霉时候,人不值钱的,话肯定更不值钱了,很多电话直接被对方挂了,看样子,今天应该就到穷途末路了…… 第49章 穷寇穷途穷追   “杨凤兰,这是什么地方你搞清楚啊,保密局,我们是国家安全局第七处行动组人员,你的行为已经危害到了国家安全……”   都寒梅义正言辞,先把罪行无限上纲上线。   “说说吧,不掌握点情况,你也不会在这儿。”   戴兰君扮着白脸,和气地道。   这样的话重复了三遍,阴着脸的杨凤兰死不开口了。   但今天的准备明显很足,证据、证物,一样一样摆到杨凤兰面前,那些姐妹们奢靡的包包、高额的手机、成摞的银行卡,还是列出来的明细,明显和她们二十郎当的身份不符。   这时候,杨凤兰冷笑了,反问了句:“难道什么安全局,还管姑娘们的隐私?要我告诉你们,她们和谁上过床?”   “这个,我们还真不管。”都寒梅摇头道,话锋一转,最大的证据来了:“但是,你的事就不同了,昨天到今天,有人往国安控制的账户上汇进九十万,你说,需要拿银行的监控给你看看吗?”   “说说,这钱的来源?你划拔的账户上,还有六百多万……只是合法收入,如果打错了,我们还得退给您。别告诉我,这是你挣的合法收入啊。”戴兰君问。   杨凤兰晕了,她张口结舌,嘴里泛苦地问着:“国……安……账户?”   这算是把自己卖了个好地方,赎身都没机会了。   “对呀,是我们方便查案,设立的临时账户,虽然是私人户头,但是经过备案的。”戴兰君亮着一纸影印证明,瞬间收起来道着:“恭喜你啊,能让总局对你立案,破天荒头一回啊。”   “别想了,你的住处已经开始搜查了,指望燕登科救你?要不给你一部电话,你求求援试试?”都寒梅戏谑地道。   都把钱汇人家账户,这蠢事办得恐怕没有机会挽回了,很快杨凤兰开始抽泣,抽起来就停不下来了,一会儿成了趴在桌上呜呜大哭,同是女人,多少有那么点同情心,两人连劝带追问,杨凤兰慢慢道出了佰酿的原身:   坊间传说绝无假酒,会费高达数万的佰酿,在杨凤兰嘴里又是一个样子,这里的所谓的酒师“妹子”是没有薪水的,只有售酒和会员费用的抽成,但因为挑选和培训极其严格,所以有一支艳名四播的酒妹队伍,其实更多时候是方便达官显贵猎艳的地方,那些或清纯、或淑女的酒妹不在乎什么底薪,最终的结果是,不但把酒卖了,连自己也卖了。   真相就是买酒送B,和交话费送手机一个道理。   数年间造就了这里门庭若市,生产了无数二奶三奶,很多漂亮妞也籍此攀上了富人的粗腿,所以一度出现漂亮妞对佰酿趋之若鸷的事,很多挤破头想进来,万一进入二奶、三奶或者包养行列,那就一步登天了。   不过这绝对不是嫖。娼,而是很雅致地……好像还是嫖。娼!试想一下,温香软玉、明眸善睐,秋波盈盈,纤纤素手,真个是葡萄美酒夜光杯、红袖添香催人醉、多复古、多有逼格的狎。妓情调啊?   始作俑者嘛,自然是燕登科,杨凤兰不敢再隐瞒了,不交待老板,她知道自己就得交待在这儿了。   都寒梅和戴兰君早听得目瞪口呆,这比传奇故事还传奇的真相,让她们俩一时间居然接受不了,特别是里面最红的花魁酒师,年入数百万的故事,还有面前这位女掌柜,颇有唐诗沽酒胡姬风韵的杨凤兰,替燕登科保管的非法资金……还有四千六百万。   此时,杨凤兰如梨花带泪,哭得楚楚可怜,大部分一交待,戴兰君和都寒梅换着班,倒了杯水,让姑娘先稳定一下情绪,换下来两人出了门才显出真态,一个惊讶的直凸眼,一个紧张地直喘气,都寒梅喘着道:“这姑娘吓住我了,还有这种恐怖的事?”   “假不了,四千多万……这个燕登科,比传说中还要富啊,扣押了资产,现金居然还存这么多。”戴兰君愕然道。   “是不是得向上汇报一下,陈处还在省厅开会。”都寒梅提醒道。   “先审吧,应该快回来了……让龙城和那几位警察谈谈,把来龙去脉摸清,暂时不要汇报这里的事,以防走泄消息,节外生枝,对了,皇城酒店……盯牢燕登科,万一他发现自己露底,有可能选择外逃……”   两人匆匆快步上楼,边走边把家里的事给安排了,今天利市大好,直接在家里拔头彩了,行动组都快乐疯了,送上门的非法资金,比收缴段小堂的还多……   ……   ……   晚十九时,天还没黑,不过燕总的心已经全暗下去了。   以前牛逼时,人趋之如朝圣;现在苦逼时,人避之如蛇蝎,打了无数个电话,只有一个朋友羞答答地借给他十万,而且还羞答答地说过两天再给,不方便,气得他直想摔了手机,最终是颓然坐在床边,看着日影从窗台到床边,又从床边慢慢移走,一个绚烂的黄昏在窗外的天空,多像他现在的心境纳。   钱,数不清的。美女,一丝不挂的;豪宅,金碧辉煌的,走到哪里都前呼后拥的,不知道是从梦中跌进的现实,还是从现实跌进了梦里,他分不清梦境和真实,曾经的生活都像黄粱一梦,抑或是曾经的真实,现在才是噩梦。   出来混都是要还的?到还的时候了吗?   他在扪心自问,段小堂死得不明不白,他已经做了很多很细致的防备,可依然是胆战心惊,无法入眠,每每看到警车和警察,就有尿意甚重的紧张感,尽管他也有保护伞,可他清楚,那些人就和自己身边所谓的朋友一样,伸手拿可以,伸手帮你不可能。   结局,只会是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   他一声接一声的哀叹着,两眼无神、形容枯槁,整个人几乎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他已经把窗打开了,不是为了透气,而是在鼓着勇气,想跳下去,但他高估自己的勇气了,一看地上状如蚁爬的人车,想想摔个头破血流的惨状就让他头皮发麻,老老实实又蜷回了原地。   就这么耗过了一个下午,直到黄昏,直到门嗒声轻响,他听得真真切切,却懒得抬头,直到卧室门开,直到一双脚着站在他的面前,他才抬抬眼皮,预料中的人来了,又是那个敲诈勒索的,正谑笑着看着他。   “没钱了,你看着办吧……老子连房钱也没了,就等着谁把我赶大街上呢。”燕登科绝望之时,反倒中气十足了。   “这么可怜啊,我都不好意思了……算了吧,反正已经拿了你九十万了,给你了,别记恨兄弟我啊。”仇笛给他扔了部手机,此时燕登科却没有绝处逢生的兴奋,一看仇笛,表情悲戚戚、两眼泪汪汪地问着:“你真没见到送钱的?一个女的……凤兰。”   那可是最后的救命稻草,他比谁都清楚,只要还有钱,就不是一无是处。   “真没见到,大哥,见到我不把这东西给她了。”仇笛无辜地道。   应该没有,否则早被警察提留走了,燕登科一念至此,捶胸顿足哭着嚷着:“哎哟哟……这个小婊子啊,肯定是把钱卷跑了……啊啊哈哈……我的钱呐,我的钱呐……那可都是我的钱呐……”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您怎么敢相信她呢……哎,燕老板,别哭了,要不我把勒索的钱,再退给您点,帮您渡渡难关?”仇笛同情地道。   老燕抽着鼻子,看看仇笛,结果是一声:呸你妈B的,你能那么好心,再说老子在乎那俩钱?   “就是嘛,这有什么想不开的……酒庄那么大、几处房产,东山再起,指日可待啊。”仇笛逗着这货,燕登科悲从中来,苦不堪言地道着:“那特么就不是我的,迟早得被警察没收走……滚吧,老子谁也不想见,逼急了,老子拉几个垫背的一起死。”   “我其实就为这些来的,有人要杀您。”仇笛压低了声,蹲着道。   “又特么想诳我。”燕登科不信了,嗤鼻道,对于仇笛没有好感。   “你现在穷得只剩下底裤,我骗你干嘛……不瞒你说,兄弟我这些年一直混在偷猎队伍里,今天有风言招人干活,目标就在皇城大酒店……我一想,是不是特么有人灭你……哎,谁让我心善呢……就来这儿给你报个信,赶紧走吧……”仇笛严肃地道,像是良心发现,顺路办件好事。   “不能吧?老子穷得只剩底裤了,也有人要?”燕登科被忽悠晕了。   “大部分穷不死,死因都是因为知道的太多……您想想,段小堂被灭口,谁知道的黑幕最多,是您啊;段小堂幕后的保护伞谁清楚,也是您啊;您说起来是个什么委员,在他们眼里还不顶个屁用,老段那么强火力都被灭了,你敢担保,没人想灭您?”仇笛丝丝入扣分析着,听得燕登科毛骨怵然。   “那,给你退点钱。”仇笛掏了一摞钱,扔给燕登科,燕登科一下子被感动了似地,看仇笛眼神都不一样。   怎么样赢得别人好感,当然是往死里揍,快不行的时候拉他一把,他的感觉自然改观了。   仇笛成功地拉近了距离,他给燕登科说着出逃计划,然后教唆着:“……为今之计,两条路能逃生,一种是趁别人还没有动手,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另一种……”   “另一种是什么?”燕登科好奇地问。   “另一种就是,万一别人下杀手,那你就去投案自首。”仇笛道。   “啊?我投案自首,投案自杀还差不多。”燕登科气着了。   “错,那叫置于死地而后生,您要知道的足够多,蹲里头谁敢动你,蹲里头把外面吓得快自杀了啊。”仇笛挑唆道,这一下树起燕登科自信心了,事实确实如此,如果真不想要命,那肯定就把不少人的命运攒到他手里了。   越套越近乎,越说越没距离,两人成并肩而坐了,不但说了,还点了支烟,抽着说着,仇笛小声问着:“哎,我问你个事。”   “就特么知道你不会白好心。”燕登科白了他一眼。   “我问的是庄老师的事……那是我的初恋情人,我说,不会在你手下也是……”仇笛问。   “那你说呢,我那里头,卖两样东西,一样是酒,一样是B。”燕登科得意地道,现在不隐瞒了,也不必隐瞒了。   “我说她不是,如果钱能砸着,何至于您老还捧着一大束玫瑰去追到学校。”仇笛道。   “唉,说对了……正因为她和别人不一样,才让我觉得很稀罕……哎,可这人跟人说缘份呐,你想上的,未必能看上你啊……一般女的只要参加过一次酒会,差不多就被看晕了……她不一样,被吓跑了。”燕登科无限挽惜地道。   “她怎么会去你们那种地方?”仇笛问。   “想攀附名流显贵,我们那地方是首选啊……你装李从军,能装像了么?李从军是个什么人,那手指一勾,能勾一个排的娘们,没少给我们介绍漂亮妞,唯一一次没拿下的就是庄老师……可庄老师也瞎了眼了,怎么看上马博那娘货了。”   “李从军是我原来的老板,我可知道他是干什么的?”   “干什么的?”   “不能告诉你,要命的事。”   “少扯淡,我也知道他干什么的,他就一跑腿的,那娘们才是老大……那日本娘们我都睡过,那娘们给你来个跪式、嘴嘬服务,你射她脸上,她都笑着说谢谢……真的,嘎嘎嘎哈哈哈……”   仇笛和燕登科相视淫。笑,像最后的疯狂,此时仇笛判定,这家伙可能真知道点,不过好像知道的不够多,仅限于这些肉体交易的烂事。   “你是说被杀的那娘们吧?应该是老段下的手吧,真黑啊。”仇笛问,看着燕登科快到恍惚状态了,正是套两句的好时候。   “不够黑,要够黑至于他也被灭了么。”燕登科脸上泛着无限愁绪,死了段小堂,剩下的事,他算是说不清了。   “就是啊,老段一死,剩下知道最多的就是你了啊……你数数咱们刚才说的人,可都被灭了。”   “你说的……真的假的……”   仇笛的声音很阴沉,这个天将欲暗的时刻听着,让燕登科有一种毛骨怵然的感觉,就像应证这句话的真实性一样,突然间,听到了嘀声开门的声音。   老燕听到了,惊得全身抖索。   仇笛听到瞬间拔枪在手,小声问着:“谁呀?你叫客房服务了?”   “没有啊。”老燕惊恐地道,已经听到了细微的脚步声,他拽着仇笛:“兄弟,别走别走……救救我,救救我,回头我给你整钱,等过了这关,我一准给你……”   “别说话,你个傻鸟。”仇笛回头斥了句。   话音未落,咚声门被撞开了,一位戴口罩的男子双手持枪冲了进来,一看有人持枪,朝着仇笛砰砰就是两枪,仇笛应声仰倒,手里的枪砰砰砰还击着,那男子似乎没想到有“保镖”,捂着中枪的肩头,迅速退出,恶狠狠地看了惊得裤裆里直流水的燕登科。   砰……又是一枪,燕登科吓得捂着眼睛大喊,半晌睁开眼,才见得开枪的仇笛,手软软地垂下了,左右手捂着的胸口汩汩地冒血,两眼死不瞑目地看着他,跑出几米的枪手,仆倒在地,身边已经流一趟血。   啊……嚎……燕登科吓得心胆俱裂,夺路狂奔。   跑出了门,跑向电梯,可一刻也不敢等,又跑回来,有人示意着他去安全出口,他慌不择路的奔向出口,出楼有三个人焦急地问着:“怎么了?那儿的枪声?”   “杀人了,杀人了……”燕登科惊恐地指着楼内。   “你们俩,去看看……跟我走,我是安全局的,负责监视居住,我保护你……走走,步行从这儿走……”   一位胖子,亮着证件严肃地告诉他,两位队员拔枪而上,冲进了楼内,燕登科惊恐万分地拽着胖子的衣角,一路哆嗦地下楼了……   楼上,两位队员直接封了门,挡住了听到动静的客人和保安,证件一亮,屏退众人,等把人都打发走,两人才进去了,地上扔上血衣,还真像发生了激烈的枪战,不过卫生间里水声哗哗地,不一会儿仇笛和包小三裹着浴巾出来了,两人收着仇笛的包小三“武器”,用的空包弹,一位奇怪地问着:“怎么吓得,把人家吓成那样?”   “就那么吓得呗,我们想当年可是演过电影的,专扮‘死尸’”仇笛笑道。   “扮一回五十,露脸一百……那,就这样。”套裤子的包小三做了个死翘翘的动作,果真是神似无比,不过旋即他气嚷着:“不专业就是不行啊,我们演电影那血浆直接能喝……这找的什么血?臭哄哄。”   “医院找的血浆,那可是真人血。”一位特勤道。   “我……靠……”包小三触电似地扔了血染的衣服,吼着:“不知道我胆小,怕人血啊?”   一室之内,哄笑不断,过不久,四个悄悄离开了这个地方……   ……   ……   燕登科是被请上闷罐车的,车里留守的正是负责监视的燕登科的,只是想不通发生了什么事,燕总一下子就成了这样子,上车缩成一团,全身哆嗦,两条裤腿全湿了。   “喂喂,燕登科,冷静一下……我是国安局的,这几位都是,发生了什么情况?别害怕……马上大部队就来了……开车开车,先到安全地方。”董淳洁看着不成人样的老燕,真想不通那个恶作剧能真实到什么程度,把人吓成这样。   老燕上牙打下牙,蹦蹦直响,来龙去脉说不清,就说敲诈他钱的,被一戴口罩的杀了,流了好多血,开了好多枪,说着,惊恐地抱着车上的椅腿当依靠,走了好远,那口气才舒缓过来。   问题来了,接下来怎么办?   老董和霭地道着:“燕总啊,您现在虽然监视居住,但不是嫌疑人的身份,所以我们不能非法滞留您……您有什么去的地方吗?我们把您送去。”   “不去不去……我就在这儿,我那儿也不去。”燕登科惊恐地问。   “那可不行……”老董故意道着:“真不行,我们都有任务,不可能带上您……而且,我们只是监视,没有保护义务,枪手未必是冲您去的嘛。”   “不是不是,就是就是,冲我去的……他们要杀我。”燕登科语无伦次地道。   “谁呀?”董淳洁问。   “我不知道。”老燕糊涂了。   “您看,您都不知道,兴许是巧合呢……”老董逗着。   “不是不是,不是巧合,他们要灭口……我我我我我我我……”燕登科牙齿强烈打战,终于憋出来了:“我要自首,对对,我要投案自首……我不去公安局,我要去安全局……”   “哦,那好……直接送燕总到安全局。”老董严肃地道。   车上几位都憋着,谁也没敢笑……   ……   ……   行动组驻地又起纠纷了,一听说另一组人在活动,一听说还把个女嫌疑人送来了,回组的陈傲脸黑了,大发雷霆了,拿起电话,出了走廊,在电话里吼了一通,全组人都听到了,他在问是谁,而且还把电话打陈局那儿问了。   不知道问出什么结果来没有,反正回办公室还是余怒未消,这火气就发到载兰君和都寒梅身上,拍着桌子训斥着:“……啊,谁让你们开审的?咱们是反谍部门,不是反腐部门,你们俩整这么多桃色故事,让我怎么处理……下午在省厅,大家还在讨论,要维稳,要顾全大局,你这倒好,捕风捉影的事,都记录下来了……你拿什么证据,证明人家谁和谁上过床,就女方承认,那人家领导干部能承认么?”   听到这句,黑着脸的诸位组员,噗声笑了,一笑又觉得不合时宜,赶紧收敛。   其实这话是有几分道理的,光挨炮的承认不管用啊,除非两人同时承认,否则你找什么证据?   钱是吧?钱说钱呐,别说通。奸啊,那是两个概念。   陈傲气咻咻地训着,矛头不敢针对在外的另一组,不过针对自己的组里一点问题都没有,训得地方上徐沛红也看不过眼了,瞅空劝了句:“陈处长,她们也是好心好意,不排除她们靠这种手段拉拢腐蚀我们干部的可能啊。”   “这不是可能,而是肯定。但你第一天上任啊,这种事能查吗?”陈傲瞪眼了,生气了,敲着桌子嚷着:“等你查清了,这个集体通。奸、组团通。奸得被媒体炒到什么程度……到那时候,大局还要不要,脸还要不要?”   看来是面子事大,通。奸事小,这言论把一干参案人员都惹狠了,敢情来了个顾大局不顾案情的,面面相觑间,都觉得心里开始堵了。   还有更堵的,陈傲提议把杨凤兰以及非法资金的追踪,交给地方处理。   听到这儿戴兰君怒不可遏地起身反对:“我不同意。”   “我没有让表决啊?”陈傲刺激道。   “表决不表决,我坚决不同意,以段小堂以首的黑恶势力,明显和地方官场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杨凤兰这是个重大的知情人,交给地方手里,谁敢保证不会发生意外?”戴兰君问,她刺激着同队人员:“你们都明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为什么都三缄其口呢?……陈处长,我不要挑战您的权威,以前我和他们一样,碰上什么事也是得过且过,不过当有一天,有人拿枪口顶着我脑门的时候,我发现过不去了……地下势力能壮大到这种程度,为什么?还不就因为我们养虎成患,养痈成蛆?你可以命令我去送死,但你不能命令我做违背誓言、违背良心的事。”   戴兰君目眦俱裂,声音嘶哑得吓人,她直挺挺的站着,凛然不可犯地瞪着陈傲,那股子历经过的死亡的气势,显得格外咄咄逼人。   “我也不同意交给地方处理。”徐沛红轻声,附合戴兰君了。   “我也不同意。”   “不同意。”   “不同意。”   “……”   李小众、张龙城、都寒梅,王卓,一个一个,选择站到了谁的一边。   咚……陈傲重重的拍桌,起身摔门而走。   行动组死一般地寂静,都看着戴兰君,她默默地坐下,眼前一幕一幕闪过数年的艰难反复,问过南疆的生死一发,闪过这里的案牍劳形,莫名地生出了一种深深的厌恶,众人注视着她,似乎从未想过,能从这位姑娘身上爆发出如此凛然的气势。   此时未了,新事又生,警铃一时大作,又是警卫在通报,监视燕登科居住地两位外勤,把燕登科给带回来了。   “这搞什么乱啊……没让他们抓人啊。”徐沛红苦不堪言地道着。   一行人匆匆下楼,却看到了一个奇景,老燕被架着站在入口,警卫不让进,他正求着什么,张龙城好奇地问着:“怎么回事?谁让你们把人带回来了。”   “您问他。”外勤刻意的避开老燕的腿,这个小动作被张龙城发现了,燕登科小便失禁了,再看人像神经了,一把扑上来,直接抱着张龙城喊着:“哎呀,别呀,收下我吧……我投案自首,我要交待问题,我那儿也不去……你们得收下我,他们要杀我……”   “快快,带走……安排下。”张龙城闻到了一股子骚味,等把人架走,他看着自己裤腿上的湿迹,直咧嘴。   “这到底怎么回事啊?这家伙良心发现了?”王卓郁闷了,以前查个案得跑断腿,现在倒好,直接送上门了。   “审,谁和我一起来……局里应该已经有安排了,不是他陈傲一手能遮得了天的。”   戴兰君略一思索便明白怎么回事了,叫着同组,直接提审惊魂未定的燕登科。   还真是投案自首,老燕生怕行动组不收他似的,尽拣猛料往外爆,其结果是当夜,无数警车以及正腐专车泊在保密局外排队,不少大员设法进入这里,要和行动组负责商议案件移交地方的事宜…… 第50章 祸起萧墙之内   夜幕下仰望的天空,是无尽的深沉和幽邃,那闪烁的如同星光灿烂的明亮,绝对不是星星,是航班。   今夜,阴,看不到星空,灯火通明的机场,进出起降的航空港,还在彻夜不息地忙碌中。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等待航班的旅客,在三层航站楼,或挤拥、或稀疏,这些场景如果反映在机场数百个摄像头上,就是神色各异的面孔,人世百相,尽收眼底。   目标:女性。   准确目标:美女。   面部识别软件和安检的相通,在安检有力无力的盖戳,查证时,实时的图像传回到机场安全部门,门外驻守着几位西装男,机场专清了一个房间,安全局来人,永远是神神秘秘,你不会知道他在干什么,或者这个楼道里,连隔壁都不清楚已经驻进了安全局的人。   “第十一个了……嗯,高铁站,发现了八个……一共十九位了。”   管千娇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面部识别软件又发现一个,和证件对得上号,正是那位被抢过包的崔莹,正急色匆匆地过安检,提着老大的一个行李箱,估计是糗事败露,又另觅出路了。   “干嘛呢一直傻待这儿,都快十二点了。”包小三打着哈欠,挪挪屁股问着:“董哥,要不派兄弟们抢两把去。”   “没文化真可怕,这地方你都敢抢。”耿宝磊翻了他一眼。   “那得动手了,再不动手,鸡都飞了。”包小三道。   管千娇瞪了他一眼斥着:“你有点长进行不行,怎么什么时候都喷米田共。”   “把你拽得,好像真是安全局的似的……又JB没有加班费,拼成这样干嘛呢?”包小三道,这时候,正踱步沉思的董淳洁被打断了,也被气到了,他指挥着屋里一位特勤道:“再听到他说话,找块抹布,把他嘴塞上。”   “是。”那汉子一敬礼,不怀好意地盯着包小三,包小三终于不敢吭声。   那边还有个该吭声没吭声的,仇笛一直看着被警方传唤的数十人资料,似乎在等什么,可一直没有等到,等得他焦虑不已。   不经意,老董又坐回了他的身边,看了看那位特勤,示意着,那人知趣地退出去了,现在这四个小团体,反而是他无条件信任的人了,他小心翼翼问着:“你觉得她一定会来?”   “如果是她,肯定就会……否则这么大动静没反应,就说不通了。”仇笛道。   “这次……最终还是没包住,原佰酿和松子料理的女服务生、酒师络绎不绝地跑路,这说明,她们还是有消息来源……前脚燕登科刚回去,地方上人就堵上去了,要没那几个账户啊,我看他们敢把燕登科给放了。”董淳洁郁闷地道,这只能证明一件事:仍然有人泄密。   “叛徒这东西,那个年代也盛产,不必太过介怀。”仇笛笑着道。   “你说会是谁呢?”董淳洁好奇地问了个蠢问题。   仇笛一笑回道:“反正肯定是和你一条战壕里的。”   “你别挤兑我……我承认,我们的组织里是有这样那样的毛病,是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但你也不能否认,每每危难时刻,最先挺身而出,最先以血铭志,仍然是我们这些佩戴着国徽的人,现在基层骂声一片,其实反过来想想,真回到以前政治挂帅的意识形态生活里,谁又愿意?在这个上面,不能以偏概全……坏分子,永远是一小撮。”董淳洁道。   这话惹得管千娇以一种钦佩的眼光仰望的老董,仇笛目不斜视地警告着:“娇啊,别听他忽悠,他差点把我的小命给忽悠走。”   “那你还跟着?”老董反问。   “咦?你不答应了吗?以李从军这个身份花的钱,以及用线人身份捞到的钱,概不追究……这么好的动机,非让我说出来,你们证明,老董说了,他要办不到,他就是王八蛋。”仇笛笑道。   “哎董哥,给我们奖金不?”包小三期待地问。   “仇笛,见者有份,不能独吞啊。”耿宝磊提醒着。   “有多少钱啊?”管千娇乐了。   老董苦脸了,赶紧拱拱手让大家噤声,外面还有人呢,他压低着声音说着:“人得有点理想……”   “有点追求……”   “不能老往钱眼里钻……”   包小三和耿宝磊,齐齐学老董说话了,气得老董不吭声了。   仇笛训了句,让两人歇一边去,他伸手拍拍老董的肩膀道着:“不管怎么说,你是好样的……还有费哥,你们最起码改变了我的看法。”   “这话才对……咦?不对呀,你拍我肩膀安慰我,这不我说的话么?”老董一愕,顺着撩了仇笛的脑袋一下子,两人相视而笑,或许已经进入了惺惺相惜阶段,这基情看得管千娇直咧嘴:“哎呀,仇笛怪不得你不找女朋友,原来喜欢男朋友。”   “是啊,还喜欢老点的。”仇笛补充着。   这年轻人一块逗嘴,老董算是受不了,他起身踱了几圈,又心绪不宁地坐下了,仇笛知道他担心什么,抢白道着:“耐心,老董,你都熬几年等一个机会,现在可就剩几天甚至几个小时了,这都熬不住?”   “怕溜了啊。”董淳洁道。   “那现在抓,顶多是通奸的事,有意思么?”仇笛道。   “这个女的,份量究竟有多重?”董淳洁问,对于嫌疑人,接触最近的莫过于仇笛了。   “很重,但未必能重要非抓不可的程度,而且,恐怕找不到涉案的证据……她应该是操她妈的中间人,或者还是第三方安插在中野惠子身边的棋子……甚至可能和段小堂的死有关。”仇笛连连判断道。   “这么重大的案情,敢不敢放啊?”老董为难了。   “问题这么重大的案情,都是猜的。不可能再找到证据了。”仇笛刺激了一句。   得嘞,现在为难了,抓容易,但抓到实质性的证据就难了,两人分析,在这群与官员亲密接触的女人中,藏着目标,这个目标可以直指幕后第三方,但第三方没有出现的时候,又不敢动这个人,只怕证据轶失,这个案情将永沉海底。   “来了……我说嘛,她应该出现嘛。”仇笛道。   此时,B29屏上,一位清凉夏装的美女正过安检,交的证件和立拍的照片吻合,名字是:   晋红。   “不对呀,这个女人连嫌疑人名单都没上,是你加进去的……松子料理的大堂?长安外国语学院毕业,毕业就一直就职于这家餐饮公司,简历苍白的像一张纸嘛……查不到,什么也没有,而且就是长安人,伍安县的……”管千娇快速收集着有关这位女人的资料,不过旋即发现,几乎没有什么资料,即便庞大的国安大信息台,也没有找到任何能关联到晋红的资料。   “凭什么怀疑她?”管千娇不懂了。   老董慢吞吞地道着:“就凭仇笛在中午猜测,这个女人,会在今天出走……高铁、机场都布控了,就为了确认这个猜想的正确……不错啊仇笛,未卜先知啊。”   “不要太惊讶啊,我还约过她呢,不是她提醒,我都不知道中野死了……还真别说,漂亮,真漂亮……放大一下……瞧瞧,她戴的什么表?”仇笛问。   “欧米茄。”管千娇道:“值点钱吧。”   “呵呵……这可不像一个打工妹的派头。”仇笛道。   “还用说吗,涉案的女人,十有八九都是干那事的。”管千娇不屑地道。   “不,她不是,男人对女人的感觉,是女人永远不会懂的。”仇笛笑着道,这话惹得管千娇白了他一眼,很看不惯他神神叨叨地样子,董淳洁却是手一直在得瑟,都忍不住想下手了,不时地看着仇笛,生怕这个重要嫌疑人就此销声匿迹,过了安检,到了候机厅,屏幕显示,她打了一个电话,四下张望着,又去了一趟卫生间,出来后,很快排上了登机口。   “我都忍不住了啊,到现在为止,地方警方都没有对这些涉案的女人布控,等命令下来,我估计就该飞个差不多了。”董淳洁愤愤道着,这个时间差抓得很准,等着天亮开始查吧,又是一地鸡毛。   “你到底是想抓间谍,还是想抓鸡啊?”仇笛剜了一眼。   “你!?”老董愤然指指他,被噎住了。   “越老越糊涂,出了事先动的,肯定是探路的炮灰……正主在这个时候,绝对不会动,你别忘了那个内贼,明知道有另一组在查,敢出来冒险?”仇笛问。   “好好……听你的,你指挥。”老董不知道被说服了,还是被气着了,撂挑子了。   仇笛得意地洋洋的一捋袖子,看看众人,一扫刚才的发愁姿态,对大伙说着:“我突然间很有想装逼的冲动……本接任领队发布第一条命令:老董请咱们吃夜宵怎么样?”   好好……包小三、耿宝磊齐齐鼓掌,甭指望这几个货有正形,老董悻然道着:“成,吃,点顿大餐,撑死你们得了,什么光景了还能想起吃来。”   就这说话的功夫,晋红顺利地登机,飞机起飞,直上云宵,虎视眈眈的安全局外勤,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坐视着这个“线人”猜测的嫌疑人,大摇大摆地离开了长安……   ……   ……   办案的找不到线索难过,可找到线索,并不意味着好过。   因为两个貌似无足轻重,已经被传唤又释放的嫌疑人,结结实实让行动组难过了。   甭指望休息了,两位领头的陈傲、徐沛红一直在和地方协商,走了一批又一批,桌面协商间隙,电话不断,从市到省里到京城,一个个问候的电话都来头不小,意思也都一致:这种事,低调处理。   可偏偏有个人不低调啊,燕登科被目击“枪击”的事吓得三魂六魄去了个差不多,从进来嘴就没歇过,荤的素的一古脑往外倒,而且只怕审讯室里没人陪他说话,为啥呢,害怕啊。   因为恐惧生出来的勇气真是不容小觑,他捅出来的事让段小堂的经历又蒙上了一层传奇色彩,这家伙就是个倒卖酒的,曾经和燕登科是把兄弟,估计是当二道贩屡屡被查积累的相当丰富的经验,某一日突发奇想,要是能把传说中神通广大的相关部门全部收买下来,那岂不是要做长安第一人了?   这种想法大部分有野心的人可能都有过闪念,但段小堂不同的是,居然尝试着付诸实践,从收买管税员慢慢,一步一步,收买到市里乃至省里,许是长安古风熏陶的缘故,这货倒有几分雅骨,靠着摸索打靠出了长安这样独一无二的佰酿酒庄,想想看啊,美酒为媒、美人献媚、期间辅之以品书观画,可全部都是雅贿,多强大的意志,也架不住这么腐蚀啊。   于是乎,小到副科、中到正处、大到省级,燕登科交待了他知道的二十多人,姓名、职位、升迁之路,以及喜好什么样的酒、什么样的女人,他是如数家珍?你不信……我连他们的性僻好都知道,那谁谁喜欢嫖娼,一次无二妞不欢;那谁谁谁,有恋脚僻,老舔姑娘的脚趾头;那谁来着,对,还有个当警察的货,从派出所都到市局了,我们是看着他升起来的,在我们那儿晃了几年,酒钱嫖资一毛钱都没付过,还得我们给他钱买官……   张龙城、李小众轮番问话,听得两人都是心惊胆战,此时想想陈傲让交给地方处理也未尝不是个好办法,这一地鸡毛的可咋整,总不能因为通奸把官场清洗一遍吧?就想这么干,也不在国安的职权范围啊。   随着线索一条一条的浮现,协商也在龟速进展着,商议之下,只得邀请反贪、纪检、公安几部门同时介入,共同监督,但一谈到共同办案,地方上又缩回去了,都说多头管理恐发生政令不畅的事,其实谁也清楚,这种事要么别掺合,要么就一家掺合,否则你想做手脚都不可能。   协来商去,照样结果不明析,直到凌晨四时才定了往下查的基调,不过很快问题就来了,第一批传讯的涉案失足女崔莹、杨凤玉、秦某等数人均告失踪,连杨凤兰交待的一个重要中间人晋红,也在传讯前数小时,乘机离开长安,去向不明。   忙碌了一夜的行动组人员开始胃里泛苦了,谁也知道要遭遇惯性的泥沼了,这是有人传消息、有人幕后策划,用的是惯常的拖字诀,结果就是,任你有千钧之力也会被拖到筋疲力尽,外来的恐怕谁也等不及那些流莺归案,最终还得交回地方处理。   官僚,是效率的最大杀器。   其实这就等于输了,输得很彻底,天亮时分行动组几位碰头时,个个被斗败的公鸡,后台和前台衔接不畅,上下无法联动,在这个陌生的城市,你就再大的权力也会被消弥于无形,更何况,还有一双不知道藏那儿的眼睛盯着这里的一举一动,时刻传着消息。   更可恶的是,现在保密局内外都驻守上警车了,连买早餐的外勤都被地方警察跟着,透过窗外,能清晰地看到泊成一列的警车,以及那些无所事事,晃荡在周围的便衣。   “哎……这是把我们画地为牢了啊。”都寒梅站在窗前,哭笑不得地道。   “这个时候,谁也怕丑闻曝出来,参与过的想拼命自保,没参与过的,也想拼命遮掩,所以我们这些想以正视听,就要成众的矢之了。”李小众道。   “好像方向都错了啊,据燕登科交待,中野惠子才是主谋,李从军,也就是田上介平,一直是跑腿的角色,而且还负责勾引涉世不深的女生往佰酿送,那这样讲的话,抓庄婉宁也是错的,怪不得她一问三不知。”张龙城道,他心系的是间谍的事。   “没有那么简单,我和李从军照过面,花天酒地是他的一面,冷血无情是他的另一面……他开枪杀两个偷猎者的时候,眼皮都没眨一下……那绝对不是第一次杀人了。”戴兰君道,李从军的份量不是最重的,但也绝对不轻。   “燕登科反映出来的情况,就是这个样子……他们是靠这些女人建立的裙带关系为经营谋利,中野惠子,肯定是籍此便利乘虚而入,拿到他们想得到的情报……但是还有个问题,她用日籍的身份不合理啊,这个会引起警惕的……咝……这中间有断层,应该还有我们不知道的人。”张龙城道,毕竟是从事过职业,敏感性还是有的。   “恐怕永远不会知道了,就知道,也没机会抓到了。”李小众道。   这一句说得诸人心生黯然,没错,这么大动静,再笨的蛇也要被惊了。   徐沛红和陈傲也是一夜未眠,匆匆赶来时,行动组诸人却是连讨论的兴趣也没有了,最出格的是戴兰君,谁也没理会,像是失魂落魄一样,木然地回到了休息的房间,把疲累的自己扔在床上,听着嗡嗡直响的脑袋,很快沉沉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中又回到了南疆,梦中在和仇笛同骑一马,在沙漠上飞驰,仰头是碧空骄阳、附身是剽悍的情郎,她觉得抱紧了能给她那么踏实和安全的感觉,两人就那样,在沙漠上奔着,在放声地喊着、在忘情的吻着……蓦地,砰……一声枪响,她眼见着仇笛额头中弹,她惊恐地看着四周,却怎么也发现不了谁开的枪……   “仇笛……仇笛……仇笛……你别死,都是我害了你……”   戴兰君在床上痉挛着,哭着,乱蹬着。   “兰君,醒醒……醒醒,紧急集合。”   都寒梅奇也怪哉地看着,推着戴兰君。   刷声戴兰君从噩梦中醒来,披头散发,一身虚汗,梦中的恐惧让他大喘着气,惊恐地看清都寒梅时,才慢慢暂惊省回现实中。   “紧急集合。”都寒梅道。   “哦,我洗把脸。”戴兰君道。   她匆匆地奔进卫生间,同住地都寒梅在门口看着她,脱下套,洗着脸,那怵目的伤口,让都寒梅顿生怜悯,她轻声问着:“这是南疆受的伤?”   “对,被自己人伤的。”戴兰君抹了把脸。   “自己人?”都寒梅愣了。   “你学心理学,不会不知道,最可怕不是敌人,而是自己人吧。”戴兰君擦了脸,匆匆边走边问:“什么事紧急集合。”   “刚刚接到消息,李从军开口了,七处派来两个行动组15分钟后抵达机场……省厅和地方国安的力量,已经包围了现场,我们任务是做好现场的策应的甄别工作……”都寒梅道,戴兰君惊得蓦地驻足,这可是个峰回路转,晴天春雷,一下子兴奋了,都寒梅也兴奋了,笑着道:“可能我们这次要载誉而归了。”   匆匆直进行动组,一行人坐在电脑前,准备着对比资料,等着开始,干过这行的都知道,没有攻不破的情报网,就像炸楼一样,只要找准爆破点,一瞬间就能让这座大厦瞬间坍塌。   不管是找到重要的知情人,还是找到重要的证据,那些提供情报的就无所遁形了。   “一号,一号,报告你现在的位置。”   “我们刚下飞机,预计25分钟赶到现场。”   “注意安全……”   “是。”   “二号,二号,报告你们现在的位置。”   “我们在机场高速,预计20分钟赶赴现场。”   “注意,拆爆组先上,务必确认安全。”   “是……”   “A组,报告你们的情况。”   “一切正常。”   “B组,报告你们的情况。”   “封锁完成,一切正常。”   徐沛红和陈傲交叉指挥着,地方和京城两拔警力,直到这种时候,谁也不知道目标,等到最后五分钟的时候,陈傲看看表喊着:“接驳现场,通讯码XC987789……田上介平交待的是他们的转运处,武器、资金、设备以及留存的资料,这也正是第三方势力不惜杀人灭口的原因,有这个东西在,他们就永远不是安全的,同样有这个情报网在,他们可以源源不断得到境外的支持……起获的东西就直接运回七处,从现在开始,所有人,不得擅离岗位一步。”   屏幕一个一个点亮了,数十个分屏把整个区域照得毫无死角。   地点,高铁站租赁仓库。   时间,上午十时整。   整个仓库停运,路面清出五公里,全副武装的特勤如临大敌,探测器开路,机器人探路,一步一步靠近角落里的C08仓库。   哗,门被剪了,探测在门开的一刹那,嘀嘀响了,队员汇报着:“发现爆炸物品。”   “拆爆组,上。”陈傲吼着。   在分屏里能看到,这个能容纳两辆卡车出入的大仓库推着大大小小的箱子,箱子的隔离形成了一个天然的空间,就像个搞批发的商户,不过在拆爆组的火眼晴睛下,设置的炸弹陷阱无所遁形。   “聚合物炸弹,体积零点四方,引爆源连接照明电源……请求指示。”   “拆爆!”   这是一个漫长,而又让人心焦的过程,炸弹掩藏了一条线直联照明电源,这是预防闯入人员的陷阱,就堆在一堆箱子中间,特勤一个一个挪着箱子,小心翼翼,用时二十分钟,才打开了装着炸弹的箱子。   红蓝绿标线,闪烁的灯光指示,炸弹还在工作着。   “是聚合物炸药……美制RTX工厂级主板……多用于工程类爆破。”王卓看着屏幕,分辨出来了货色,他提醒着:“陈处,建议移到无人位置引爆,这种结构没有研究价值。”   陈傲看了王卓一眼,发布着移出引爆的命令。   引信拆除后,两位特勤小心翼翼地移着炸弹箱子,同伴把两人连人带箱子抬上车,生怕颠簸引起爆炸,两人要一路护着炸药到安全引爆的地方。   外勤清路、后车紧随,警车开道,飞速驰向北郊一处滩涂区,封锁十分钟后,轰地一声惊天巨响,似乎连行动组的屏幕也震动了似的,每个人的心里都是紧紧一抽。   十一时一刻,正式进入,清理的物品一件一件摆出来了,枪支、子弹、数十件;地下室运上来的箱子里,全是设备,用于追踪的、侦听的,还有大量测绘仪器,经纬仪、全站仪、电波测距、激光坐标等等,琳琅满目地摆了几十件。   所有的东西摆出来,占了一大片地面,标识,拍照,最引人注目的应该是半箱钱加护照了,这个化身多人的间谍,光护照就有七八本,从这个租赁仓库,五分钟到高铁站、二十分钟到机场、3分钟路程就上高速,看来不仅仅是中转站,还是个安全屋,那儿常年出入的都是货车司机,谁能把一个不起眼的仓库和间谍联系到一起呢?   最后起出的一件物品,很意外,是一件女装,连衣裙子,胸口缀满了亮晶晶的琥珀石,外勤在请示着是不是证物,陈傲回话一并列入。   “哦,想不到,一直找的东西在这儿。”徐沛红长舒一口气道。   纠结在众人心中多日的谜题,最终没有解开,不过答案并不难,陈傲道着:“应该提前能想到啊,啧,陆路、空路交通都方便的地带……方便他们行事,这家伙武器、设备、飞行器什么都有,总该有个大点的地方存放吧?经营这么多年……哎,失之交臂啊,这是局里花大代价才让他开口的……”   边说边叹息,肯定是允诺了条件才换来了妥协,最起码肯定不是极刑了,这一点让陈傲很是失望似的,他道着:“辛苦了啊,同志们,余案交给地方处理,咱们接下来的任务,是照单抓捕……凡涉嫌泄露机密、为境外间谍提供消息的,一个不漏。”   没有捞到这个功劳,似乎有点郁闷,他踱步到门外,叼了支烟,推开门,朝抽烟的李小众要火,徐沛红随手递给了神情黯然的陈傲,出门安慰了两句。   起获、标记、拍照、运输,过程进行的很快,但并没有想像中快,到午时,标识的检测刚刚做完,陈傲安排着轮班休息吃午饭。   说是吃饭,时间顶多十分钟,一般是狼吞虎咽塞嘴里,抹一把就回到岗位上,事急时候,恐怕都没时间出办公室,也许今天注定是个不平常的日子,戴兰君和王卓轮班吃饭途中,两口没嚼烂,一楼餐厅里警报毫无征兆地响起来了。   黑色的,四级警报,这是个很少亮起的警报。   两人相视一愣,吓得扔下碗就往办公室跑,边走戴兰君问着:“黑色警报!?……有人触发了射频信号拦截?”   “对,内鬼通风报信,就在我们中间。”王卓惊恐地道。   等匆匆回到办公室,已经聚全了,数他们俩来的最晚,王卓有点激动,手颤抖奔向他的电脑,简明扼要的汇报着:“有部未登记的手机,12点32分通过话,时长34秒……刚过去四分半钟。”   “查!看来今天要从这儿开刀了……陈局马上就来了,我可是交了份好答卷啊,查……就在我们中间,肯定是把刚刚知道的情况泄露出去,让幕后跑路了……查,马上查。”陈傲惊恐地尖叫着,歇斯底里地失态了。   朗朗晴日,顿起阴霾,消息就在一室之内,封队的警卫是不能使用通讯工具的,即便有联系必要的人士,都必须登记,出去的电话那怕是私事在这里也要留存录音,居然在这种环境下出现泄密,一个组相视怀疑,人人自危。   “接照保密工作条例,我必须向上一级如实汇报,在命令未下达之前,请各位不要离开这个办公室。”   说话的不是陈傲,而是王卓,保密员和职责和领队是分开的,而他的职责也仅限于向上一级汇报。   “现在,包括我,请大家把身上的通讯工具交出来……包括武器的弹夹……请稍等一会儿,陈局正在来的路上。”王卓道,他默然无声地站起身上,把自己的配发手机放到面前,看着大家,然后一个接一个,拿出手机,放好,有外勤职责的戴兰君、张龙城,把子弹退膛,弹夹交出。   这些东西,全部被王卓戴着手套一样一样放进保险柜,然后一个行动组,像泥塑木雕一样坐着等待。   因为命令是:马上中断正在执行的任务。命令发布的即时,行动组的电脑屏,一下子全黑了。高铁仓库正在进行的任务,指挥权立时切换。二十分钟后,一列车队直驶进保密局大院,挨着正门、楼层、全部戒严…… 第51章 魑魅魍魉为谁(1)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可被保密条例画地为牢的行动组人员,却觉得很漫长。   反应最平静的是张龙城,这种事对于他容易接受,与真真假假情报打交道的人,大多数时候都生活在谎言和背叛中,不论是间谍,还是反谍,相互信任是一种奢求,怀疑一切才是本性。   静坐着的所有人,都很安静,唯一动的只有目光,唯一辨识的只有表情,可现在表情,却不像一队朝夕相处的同事了,李小众老成,有点忧虑,可能在为接下来无休无止的排查忧虑。王卓显得很警惕,他是保密员,除了领队,他是泄密的直接责任人,但在他看来,似乎谁也不像,可下一刻,又觉得谁都像。   唯一没有经历过此事的是都寒梅了,即便她是心理学专家,也无法准确描述此时的心情,怀疑?愤怒?焦虑?恐惧?……似乎都有,似乎又都不像,她看看和她同处的一室的戴兰君,又看看显得平静如斯的徐沛红,这一刻最清的感受不是其他,而是觉得自己嫩了,一个人的心理素质是历练出来的,而不是书本上学来的,那两位女性要比她表现的镇定多了。   可是?越镇定不正表明越心知肚明吗?她如是想着,长期从事外勤的戴兰君,长得又英姿飒爽让人妒嫉的,谁能保证她不被敌人收买,她可不是七处嫡系出身。还有徐沛红,地方上那些迎来送往中,谁敢担保证她两袖清风?对了,还有张龙城,原本就是个间谍,更值得怀疑。那怕王卓的嫌疑也很大,绕过防火墙往外发送个消息,很简单的事嘛,谁敢担保不是他故闹玄虚?   都寒梅被自己这种奇怪的想法想得蠢蠢欲动,就像心理学上的自我催眠一样,思路向这个方向延伸,她越觉得自己安全。   不过她狐疑和闪烁的表情在别人眼中,又何尝不是一种心虚的表现?   戴兰君谁也没有看,目光直视,视线的正中是陈傲,陈傲即便一脸忧色,脸上傲情依然可辨,他总是以一种上位的眼光来看人,所以总是招致大多数人的反感,譬如现在戴兰君就很反感,反感到她直接闭眼假寐。   从事过情报工作的人,多数都懂点自我催眠,因为不可能避免遇上恶劣环境的情况,比如数月不能着家、比如突然换一个陌生的环境、比如一下子到了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再比如,像现在这种情况……一旦遇上,自我催眠的效果就出来了,可以想想美好的事,可以想想躺到床上睡到自然醒的幸福,可以想想休个长假领略自然风光的惬意。   对了,大多数时候YY普通人生活,是这些人自我催眠的主要内容。   不过戴兰君的自我催眠却没有达到效果,她的生活轨迹很简单,从幼儿园到高中都在一个地方,附小、附中,一直到隔壁的大学,毕业从军就在京郊,军营的训练的枯燥而乏味,复员后的生活比军营更乏味,就在安全局某处当内卫干事,那个让普通人讳莫如深的地方所有的人像流水线上生产出来的一样,一模一样的严肃表情;即便有七情六欲的人进到这里,也会很快被格式化。   当然,个性必须服从于共性这是工作需要。但工作之外的生活却不可避免地受到影响,对了,不但工作,连生活的路也上一代铺好的路,相熟的一介绍,相亲的觉得双方条件尚可,便顺理成章的成了一对,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她知道自己的生活会是一个固定的程序:和俞世诚结婚、结完婚各忙各的、等着有了孩子,把孩子扔给父母照看,然后两人再各忙各的……直到退休,直到开始安排子女的生活轨迹,再按这个既定的程序重复。   天呐!为什么现在这样想,会有一种想死的冲动!?   她回味着,表情里带上了一丝愤慨,以前没有觉得什么不对,可为什么觉得什么都不对?   对了,错在这里……她捡视的自己心里的阴影,大多数来自于仇笛,他颠覆了她的生活,他不该显得那么另类,让我忍不住注意,忍不住生气,忍不住发飚……他不该那么出格,行动前居然非礼我,让我忍不住喜欢上了那种刺激的感觉,忍不住有放纵的冲动……他也不该冲上来,其实那一次我以为自己都回不来了。   曾经少女的时候,对于爱情是那么的痴等,像所有少女一样会有这样一个幻想,等有一天一位骑着白马的王子出现在她面前,等了好多年,那一刻看到驾着燃烧车辆冲来的仇笛时,好像心有默契一样,她知道他会冲上来,她知道该怎么做,她甚至知道,有他在,她就是安全的。   可她唯一不知道的是,每个人生活的既定程序,却不是那么容易打破的。就像她无数次憧憬在面对前男友的尴尬一样,她只能一味回避,不知道该用什么口吻解释自己已经移情别恋。她还在想,要是把仇笛带回到抱着誓守京门的父母面前审视一番,一定会是更大的尴尬。   为什么这么纠结呢?   是因为关爱太切,还是因为沦陷太深?   她不知道正确的答案,不过她很愧疚,在他危急和急险的时候,她都不在他身边,甚至他受了刺激,连去关切一句也成了奢望,这个巨大的泥沼已经殒命数人,她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结束。   咚……门开了。   蓦地,戴兰君睁开眼,风尘仆仆来的陈局带着一行警卫出现在楼道里。   剥离出来的思想被强拉回更残酷的现实,还有比私情更要命的事在等着,她知道,要是查不出来,就等得漫长的审查吧,直到查出来为止。   众人齐齐起立,陈局踱步进来,看也没看陈傲一眼,像在自顾自地说着:“……你们给我开了一个好欢迎仪式啊,组织上给予你们这么大的信任和期待,居然有人通风报信……你们知道后果吗?在李从军的身后,肯定有一个情报网,抓不到主谋,我抓那些泄密的跳梁小丑有什么用?……你们中间有人成功的激怒我了,接下来,对于无辜的同志,我只能说抱歉了……开始,查不出来,谁也不能离这个房间。”   程序也是既定的,首先是扫描,全身的,身上只要不是碳水化合物的东西,都会被细细检视一遍。   行动组各人的随身物品都被放到了桌上,一一接受着排查,排查完了,一个挨一个靠着墙站立。第二步是仪器检视,收缴的手机、手表等重点怀疑物品会被拆解成零件,以防有侦听嵌入设备,甚至连手机主板和SIM卡都会被扫描,以确认没有写入非法程序。   “王卓……汇报一下。”陈局黑着脸问。   “本行动组适合3级通讯管制,所有出入局的电话都会登记,自动录音,考虑到大家的生活问题,和亲属的私人通话会集中在每天下午十八时,也是全部双向登记的……这幢楼的布线是我指挥外勤亲自做的,楼四角有无缝覆盖的射频信号拦截,这幢楼出入的通话,射频信号会自动识别,如果有未授权的非法通讯,系统在识别不能录音后,会自动警报。”王卓道。   “时间。”陈局问。   “12时32分27秒开始,时长34秒……我当时正在一楼餐厅和戴兰君同志吃午餐,听到警报后,跑步回到这里,用时四分半钟。”王卓道。   “可能地点?”陈局问。   “可能在这幢楼里的任何地方,对比一下集合的时间,以及集合前接触到的警卫,应该可以查到。”王卓道。   陈局想了想,看了看拆解手机的人员,过了好一会儿,两位技术人员摇摇头,意思,没有任何发现。   “哼,在我面前耍花样,真以为我老糊涂了是吧……”   陈局开始踱步了,在行动组各人面前晃悠了两圈道着:“本着惩前宓后,治病救人的原则,我给那位打电话通风报信的人一个机会,现在站出来还为时不晚,交待事实,减轻对组织的损失,当然,别指望的网开一面,不过我会给你留点面子,解押异地关押,不让你们面对昔日的同事和战友……现在开始,计时一分钟。”   陈局看了看表,在排成一列的行动组人面前,一个一个瞪着过,陈傲挺直了腰、徐沛红跟着保持好的警容、张龙城目不斜眼,目光里看不到一点移动,李小众有点忧虑,不敢看局长的眼睛……也罢,四十郎当上有老下有小的老男人,就这猥琐得性。陈局没有理会,看到都寒梅,都寒梅一下子没忍住,紧张到哆嗦了一下,面对局长如隼如鹰的眼光,她紧张地嗫喃着:“陈局,不是我。”   “你当时在什么地方?”陈局严肃地问。   “我……我去卫生间,刚吃完饭。”都寒梅脱口而出。情急之下,说颠倒了。   噗哧,戴兰君笑了,这么严肃的地方,这个好笑的话,就戴兰君笑了,陈局瞟了眼,无动于衷地道着:“哦,你去卫生间刚吃完饭?逻辑有点混乱了啊。”   不待她解释,陈局站到了戴兰君面前,他审视着戴兰君,脸上有点憔悴,眼光往下,右手还戴着手套,这是一个一路千辛万苦追踪间谍,一直追到长安的人,不过此时却从陈局眼中看不出一点同情的关爱,他严肃地问着:“我怎么觉得,你对组织,对事业,对信仰,有很大的不满情绪啊。告诉我,有吗?”   “有!”戴兰君挺身道。   “原因呢?”陈局问。   “我认为组织上的官僚作风严重,在本次行动中多次贻误战机,多次漏掉重大线索,而且在已经发现可能有泄密的前提下,仍然采取重大行动,这是失职行为。”戴兰君直斥道。   这话听得徐沛红眼皮跳了跳,京城来的,确实不同凡响,敢直接指责局长。   “重大线索?什么重大线索?”陈局迷糊了。   “昨晚在审讯燕登科、杨凤兰时,据两人交待,原松子料理的女大堂晋红,是多次地方官场性贿赂的中间人,其中有一例,涉及到第*军医大下属的制药厂,这是一个生产野战急救装备的药厂,其负责人就是晋红牵的线……从发现线索一直到传讯,中间过去了七个小时。最终结果是,导致嫌疑人外逃。”戴兰君愤然道。   “陈傲,有这事吗?”陈局回头问。   “有……当时正在和地方警方协商。”陈傲道,更像是在辨护。   “失职!”陈局重重斥了声,把戴兰君的指责,全扣回给陈傲了。   看完了,没看出来所以然来,陈局看看时间,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了,他终于叹息到:“看来,是没人站出来了。我在此声明一句,你的行为可不是刑事犯罪,对于背叛信仰、背叛誓言、出卖国家利益的人,不要期待你还能得到同情……今天,在这里,我就让你身败名裂、千夫所指……警卫。”   “到。”   “看住他们,谁也不许动。”   “其他人,搜索,就这么大的地方,我还不信,你几分钟能证据变没了……”   气氛为之一紧,四位手握着枪柄的警卫门口一字排开,楼道里,趿趿踏踏响着,一场起底搜索开始了,这是个封闭式楼群,那怕你就隔着窗户扔出去都不可能,楼角有摄像头;那怕你随便站在一个地方打电话都不可能,因为摄像的时间点,一共才34秒,那种高清镜头里,别指望你逃得过去……所以,只有一种可能,宿舍、卫生间、楼拐角不大的地方,迅速打完电话,消灭通讯工具。   一个小时过去了,楼上的行动组,和楼下的警卫都枯坐着,中间楼层里,每个摄像头的案发时间的记录,都被看了一遍又一遍,没有发现。   两个小时过去了,二十人队伍开始第六次搜索,就藏着臭虫蚊子的旮旯犄角都被摸了一遍,仍然毫无发现。   别指望这些人放弃啊,第六次结束一碰头,整幢楼所有可能的死角都绘成了图,可能性列了数种,继续开始第七次查找。   两小时零二十二分,坐在行动组里一言不发的陈局听到了汇报,找到了!   他看了那些人一眼,匆匆起身,走到了离行动组不足十米的卫生间,找到的地方在楼墙外,绳索挂着人,仪器对着卫生间通往下水道的管道头,外面挂着的人汇报着:“……应该是冲进马桶里了,这幢老楼是外置管道,用的老式这种弯头管,应该就是卡弯头回路这儿……”   陈局伸头看了看,仪器检测出来的异常物体,对准的就是管道头,连接的就是这个卫生间。   接驳电线,管道切割,忙碌了二十分钟,一个套在塑料袋里的水浸手机递回来了……   ……   ……   时间指向十五时整。   陈局匆匆进来了,随行的技术员捧着一个盘子,上面小心翼翼地放着被拆解成零件的手机,东西现到眼前时,不得不佩服这些情报人员的心理素质,那一个人脸上都没有表情,就像与自己无关的事。   “干得不赖啊,抓间谍抓不住,当间谍当得真漂亮……厕所里通话34秒,顺手一扔手机,一冲水就消灭证据了,不错,这办法可以推广一下……看来以后连这种如厕的隐私也不能留下。”陈局显得有点焦躁,像在等什么。   不过能等什么,冲进下水道的手机,能说明有泄密,但无法指向是谁啊?   “是谁,站出来。”陈局貌似到了最后的忍耐极限了,要暴跳如雷了。   还是没有人动,个个两眼炯炯有神,都在极力证明着自己的无辜。   “呵呵……不错,心理素质相当不错。”陈局意外地笑了笑,继续道着:“接下来,我会让有些人永远笑不出来……可以告诉你,间谍也有疏漏的时候,手机上指纹虽然模糊了,不过那位同志可能在插卡的时候不小心,留了半个指纹……请吧,各位,不用调数据库,一个一个去摁,检测一下相似度……徐沛红,你带头,长安你是地头蛇,你的嫌疑最大……戴兰君,你第二个,你对组织不满……都寒梅,你第三个,你的情绪不太稳定……”   一个接一个打指模,徐沛红很坦然,摁了自己双手的指摸,一扫,几乎没有相似度,通过。   戴兰君几乎不用扫,手指缺一指,通过。   都寒梅巴不得证据自己,通过。   李小众,通过……   张龙城,通过……   王卓,通过……   陈局的脸上越来越深黑,像是认为可能的,居然都不是,一下子七个通过六个,他催着陈傲道着:“该你了,犹豫什么?”   陈傲迟疑了一下,站到了桌前,摁指摸,看着屏幕上扫描比对,数个红点在偌大的指模上来回位移,突然间,嘀嘀嘀……警报声响了,一屋子毛骨怵然,都惊愕地看向陈傲,技术员汇报:“右手大拇指指纹,相似度百分之八十……”   “抓起来!”陈局瞬间暴怒,吼了声。   四位持枪警卫挟持着,嚓嚓打上了铐子,陈傲像是知道了这样的结局,却又十分不愿承认似地,平静地道着:“我是冤枉的。”   “所有的内贼败露,都是用句狡辨,有意思么?带走。”陈局吼着。   四个挟着没怎么反抗的陈傲,出去了,陈局跟着出门,临出门回头道着:“都坐下歇着吧,一项大行动因为一个不光彩角色,你们要错过了。”   众人颓然而坐,长舒一口气,心里不管有多少忿意,此时唯一能感觉到的是深深的恐惧感……   ……   ……   时间,同样是十五时整。   地点是长安机场航站楼。   情景是最普通不过的一幕。一辆出租车泊到楼口,下来了一位戴着墨镜、扣着旅行帽的男子,他拉着行李箱、背着电脑包,像所有出差或者回家或者旅行的一族一样,进了机场候机厅,若无其事的办着行李托运,然后在自动售票机上,打出了登机票,再然后,从容地排到了一列长队后,等着安检。   偶然间,他摘了墨镜,回头看了一眼窗外已经看不见的城市,目光定格在长安城市形象的宣传画上,钟鼓楼、大雁塔,耳熟能详的地方,会勾起他无数美好的成长记忆。   对了,为什么脸上会有如此的乡愁呢?   一定要去远行的人。才会有如此的愁怅。   过安检,他摘了墨镜,像安检员笑笑,安检核对着身份:   周润天,男,31岁……航班N2364,到站京城。   啪,一个戳盖上去了,此人莫名地觉得心里一轻。   脱外套、拆电脑电池、过扫描,一切OK,安检员作着请势,他从容地进了候机厅,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在下意识地走向人多的地方,那儿一排登机口,熙熙攘攘的旅客足有数百人。   很快,这个神秘的人只留下背影,很快,他消失在人流中…… 第52章 魑魅魍魉为谁(2)   机场显得很忙碌,送站的车源源不断地把旅客送上航班登机,或者从到港的航班上接人,送回熙熙攘攘的航站楼,除了像大鸟一样附卧的航班,就是这些送站的车和穿梭的行李车,放眼望去,这显得阴郁的天气里,偌大的机场格外空旷。   这位年轻人像所有的旅客一样,背着电脑包,玩着手机,坐着送站车到了舷梯,不过无人注意到,他的眼光是那么的游移,他的表情似乎带上了一丝紧张,握着手机的手,似乎还有点痉挛和颤抖,指节握得发白,直到有位旅客提醒他,他才省得下车了。   排队登机,他递着登机卡,空勤撕了副券,再上,空姐微微颌首问好,踏进机知识舱的一刹那,他整身子如果绷紧的弦,一下子放松了。   “也许我太多虑了,警察怎么可能查到这儿?”   他扪心自问,再也找不到质疑自己的理由,对自由的向往充臆在胸间,越往机舱里走,那股子欲望变得越强烈,现在,他巴不得航班马上起飞……用不了两个小时,他就会消失在另一座陌生的城市,或者过不了今天,他就会出现在一个陌生的国度。   对,陌生,但是安全的。   B054,经济舱的一个普通座位,在机舱中央,兴冲冲走过狭窄的过道,正将放行李时,他意外地发现自己的座位上,坐着一位细眉嫩眼,娇小玲珑的姑娘,正劈劈叭叭玩着手机,小姑娘梳着马尾巴,要是别个校徽的话,八成得被当成那所大学的学生。   “喂……对不起……这位姑娘,我是B054位置?”   男子拿着机票,文雅地道。   “这搭讪,太没创意了吧?和我有什么关系?”那姑娘翻了个白眼。   “可是您坐的是我位置?”男子笑着道。   “是吗?”姑娘抬头,一把抽过他手里的机票,抬头看看,花痴地笑笑道:“哟,帅哥原来叫周润天啊?为什么不叫周润发呢?”   “嗨,谁叫我呢?我就是周润发。”后座一位站起来了,一下子男子的眼睛瞪大了一圈。   “咦?你们俩是兄弟啊?”姑娘是管千娇,他指着很帅我周润天,和很丑的包小三,明显不是兄弟嘛。   “当然兄弟了,我是周星星。”仇笛促狭地从斜对角站起来。包小三旁边的耿宝磊也站起来了,他笑着道:“我这么帅,是不是得当周杰伦涅?”   四个人看着登机“周润天”呵呵直笑,“周润天”半晌才从这个巨大的震惊中惊省过来,他下意识要有动作时,稍一动,却发现自己已经不能动了,座位的两侧,两位男子已经死死扣住了他的手腕,手机,钱包、随手东西瞬间被掏走,人被反拷,推搡着下了飞机。   空姐赶紧在喊话上和旅客解释着,是位携带违禁物品嫌疑人,不会延误航班。   舷梯下,戴着地勤帽子,开着行李电瓶车的董淳洁脸上笑成一朵花了,下机的外勤把他的随身物品交上,董淳洁看着几张机票,笑着逗了他一句:“我记得你叫马博啊,怎么改成周润天了……看来你不只一个身份啊,准备到港再换一个?”   马博面如死灰,从巨大的惊愕回到现实中,回头看看舱门关闭的航班,这一瞬间的天堂地狱差别让他怎堪面对?   “是个蔫坏茄子,妈的,不吭声……上车。娇啊,来坐我身边。”董淳洁叫着,两排四座,坐不下了,包小三吼着:“嗨,那我们涅?”   “跟着车,有多远似的。”老董喊了声,呜呜驾着行动车,向地勤出口去了。   “一点都不刺激啊,好歹摁住揍一顿啊。”包小三道。   “人家是玩智商的,需要玩拳脚么?”耿宝磊道。   “一过安检,就等于卸了武装啊,想玩什么都不行……”仇笛道,一扫连日来的阴晦疲惫,显得信心满怀。   “咦,对了,这家伙不是那个……把你初恋情人睡过的那位么?你丫不会出于报复心态,让安全局抓人家吧,我怎么看着人家不像呢?”包小三突然想起了这茬。耿宝磊故意刺激一般附合着:“好像是,出于嫉妒以及报复心态,用最恶毒的手段对付情敌,哈哈……”   “我特么……”仇笛火了,揪着包小三和耿宝磊,勒脖子夹脸,一手一个,这才真是恶毒手段,勒得两人直喊救命。   已经上车的董淳洁一看这几个货还在打闹,叫着外勤:“去,把他们仨给弄回来,什么时候也没个正形。”   两位外勤得令,奔着去了,再看车厢里分拣行李的管千娇,和固定在座位上被铐着的马博,这家伙一言不发的,大大冲淡了董淳洁的成就感,他逗着道:“喂,马公子,你确实不像男人啊,敢做不敢当的,拿出点枭雄本色来,说起你干的事来,我都佩服啊……给段小堂洗钱,还把两个境外间谍玩弄于股掌之中,长安的官场,被你捅了个大窟窿啊……干这么大事都不吭声,不觉得衣锦夜行了吗?”   这句话,终于刺激得马博有反应了,他狐疑地看看这辆很破的车,又看看和外勤勾肩搭背的几位,终于出声了,却是奇怪地一句:“他们……究竟是谁?”   “哦……我明白你的纠结了,没有得到相当的礼遇啊……您幻想什么样子?是不是成批的警车包围,成队的警察扑上来?”董淳洁笑着问,方便地回答了他一句道:“那些都是形式主义,您别介怀啊,其实我们抓捕都很低调的,比如今天早上在飞往纽约的航班上,我们带走一位女嫌疑人,也是只去了四个人……什么都没惊动……哎对了,娇啊,那个女嫌疑人叫什么来着?”   “好像叫晋红。”管千娇拿出来了马博行李中的两部电脑,笑着回答了。   再看马博,像是被人猛击了胃部一样,脸上痛苦的表情都像痉挛了,一瞬间的明悟让他苦不堪言地喃喃地道:“你们是在演戏……是在演戏……”   “是啊,那评价一下,我请的这几位群众演员怎么样?”董淳洁终于找到点自豪感,他笑着指着那几位闷罐车的群演。   “我指的不是他们。”马博对仇笛几人根本不屑一顾,他凛然看了董淳洁一眼,嗫喃地问着:“我指的是,高铁仓库。”   “哦,哦,那可不是演戏。”董淳洁道,一看马博表情一松,笑着补充道:“不过是演习,否则勾引不出另一位来啊……嘎嘎,实话实说啊,我们还真没能力让田上介平开口,不过组织这么次演习还是有能力的,您说呢……看来您确实接到演习通知了啊。”   马博牙咬得咯咯直响,像受了奇耻大辱一样,那股子愤怒烧得他帅脸变形了。   那几位说说笑笑攀上车了,董淳洁在喊着:“严肃点严肃点,看把人家孩子气成什么样子了……关门,坐好,开车……”   后厢嘭声关上了,一行人悄无声息了驶出了机场,谁也没有惊动……   ……   ……   十五时三十分,行动组的办公室。   陈傲被带走快半个小时了,还没有结果,看守仅仅比排查了松懈了一点点,在座的诸人也知道,结果没出来之前,嫌疑可能不会解除,谁可知道,内奸是一个还是两个?   整个三十分,王卓被叫走了,守卫又去二人,只余守门的两人了,两人提醒着,可以有限制地自由行动,比如上厕所一类的。   现在对厕所都有忌讳,谁也没去,枯坐了这么长时间,戴兰君想了很久,想得她头痛欲裂,看守放松时,都寒梅小心翼翼地问她:“兰君,你怎么了?”   “我怎么觉得陈处长不像啊?”戴兰君道。   “质疑他的是你,相信他的,怎么还是你?那怎么解释?”张龙城好奇地问。   “规格不够啊,像陈处这种身份,怎么也得FBI策反才对等吧?再说他可明显知道仇笛的破坏能力有多大,既然知道,怎么可能把那么个危险分子请到长安……怎么可能抓住又放了他?”   不确定,不过她很确定,如果知道详细内情,作为“内奸”绝对不会使用仇笛这类又奸又坏的不可控角色,最好的办法是把他撵走,但极力让仇笛留在长安的,也是他,这就说不通了。   “知人知面不知心呗,我都看不惯他眼高于顶。”都寒梅道。   “对呀,恰恰眼高于顶、好大喜功的人,最不可能是内奸的角色。”戴兰君反其道而行,她莫名,狐疑地,慢慢地看向一直静坐着,无聊在剪指甲的徐沛红。徐沛红看了她一眼,笑了笑道:“组织上会有定论的。”   “问题是,我有点信不过组织上啊。”戴兰君黯然地道。   确实信不过,南疆差点丢了小命,这儿又干得一塌糊涂,组织就有定论又能如何,就真抓到内奸,又能如何?   这时候,屏幕毫无征兆地点亮了,在座的众人眉头一皱,不知道所为何事,放的是监控录像的内部,时间点卡在12时32分,一分钟的时间里,清晰地看到了三个人进了卫生间,先是张龙城、后是陈傲,之后是都寒梅……每人进去出来,拍得时间点都非常清楚,也就是说,内奸在这三人中间?   众人互视着,知道嫌疑尚未解除……画面在继续,在12时33分时,又有一人进了卫生间,徐沛红,进去,很快就出来了,出来后,不到三十秒时间里,警报响起。   什么意思?众人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对劲,戴兰君一下子盯上徐沛红了,她发现那儿不对劲了:女人那么麻烦的事,好像徐沛红处理太快了。   屏幕一闪,又闪到了回放,回放……直到回放到徐沛红从楼梯的拐角出来,匆匆奔上四楼……再回放,却是12时29分的她上到三楼的情形……也就是说,12时32分事发时,她和那几位在厕所里的一样,在监控看不到的位置。   众人的眼光,齐齐投向徐沛红了,她身上的疑点,无限加大了,是在外面死角打的电话?厕所只是销毁证据的地方?连销毁带栽赃?   徐沛红不知道什么意思,她气急败坏地吼着:“诬蔑,这是谁搞的?王卓是吧,我辛辛苦苦配合局里来人,就落这样一个下场?想给陈处长开脱明说啊。”   屏幕又一闪,嫌疑手机卡,指纹被清楚的显示出来了,指纹是关键,这个抵赖不掉的,徐沛红微微松了一口气,不过马上切换到了另一人画面,是在刚刚行动实施的间隙时,陈傲在门口,叼了一支烟,然后向屋里的李小众借火,这时候,监控记录下了一个微小的动作,是徐沛红递的火机,一个普通的塑料打火机,点完烟……再然后,监控记录着,排查开始时,火机被徐沛红掏出来的场景。   众人心里一舒,心明如镜了,对于一个老国安,取个指纹那是分分钟的事。   “果然是你,我说吗,怎么觉得思路拧着。”戴兰群这口浊气呼出来了。   与地方官场联系千丝万缕的徐沛红,自然是最合适角色。如果是她,一切就得到合理解释了。   “这……这……这是诬蔑……谁做的,王卓……”徐沛红失态的喊着,没人理会,画面又切换到了行动场面,这时候高铁仓库行动应该结束了,可意外的,居然没有结束,还在如火如荼的开展着,飞车、远程定位、墙壁攀爬,依然是仓库驻地,现在的项目是:破袭!   “不是行动,是演习?”张龙城明白了。   呼咚一声,徐沛红翻着白眼,连人带椅子朝后仰倒。这时候,陈局一扫阴霾密布的面孔,笑吟吟地进来了,边走边笑着道着:“当然是演习,这么大演习,就是为了等这个报信人……现在我正式宣布,演习圆满达到目标了。”   王卓、陈傲笑着进来了,这时候已经不用提示了,铐子锁在徐沛红的手腕上要带走人,陈局坐到了指挥位置,笑着道:“我这人其实是刀子嘴豆腐心啊,不要搞得这么肃杀……客气点,给徐局一个座位,关上门……再有半个小时,我就要班师回京了啊。今天我是来摘胜利果实的啊,对于你们的委曲,我表示同情……不过安慰就不必要了,大家理解这份工作的性质吧。”   陈局笑了笑,对陈傲笑,对戴兰君笑,他一边看表一边说,一边叫着王卓接驳通讯,一边看着被铐着已经坐到角落的徐沛红道着:“徐局啊,你干活太不利索,虽然管道分不清男女厕所那儿出来的,但事发时间,张龙城和陈傲一前一后进厕所,难道不怕撞破啊……还有你进卫生间,这么利索,实在让人怀疑你的性别啊……再还有,点支烟取走陈傲的指纹,你好歹也把打火机给扔了啊,那么明显放桌上,谁看不出来啊?……对了,应该是事出突然,又很紧急,来不及考虑细节了吧?”   陈局说得幽怨无比,同情无比,明显是调侃,这时候徐沛红那还讲得出话来,深深地低着头,陈局像不刺激到不罢休似地提醒着众人道着:“你们……听到这些,是不是发现局长挺英明的?”   众人一笑,陈傲附合道:“确实很英明,我都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拍马屁,呵呵。”陈局笑着道着:“其实我最英明的地方是啊……我都不意思告诉你们,特别是徐局长,您栽赃栽给谁我都相信,就是不能栽给陈傲啊,这次行动他知道是演习啊还报什么信?”   众人一愕,跟着哭笑不得了,徐沛红被刺激到了,一阵痉挛要往倒栽,被看守扶住了。   这时候,王卓笑着请示着,接通了,陈局出手拦着道:“等等……这是有史以来,最成功的一次诱捕啊,包括陈傲都不知道抓到了目标是谁,其实就在你们面前那堆嫌疑人名字里了……哎对了,徐沛红是肯定知道……给你们十秒钟,每人想一个名字,然后嫌疑人马上就出现在你们眼前了……”   肯定是另一个行动组得手了,此时气氛无比轻松,戴兰君像灵光一现,直喊了句:“不会是马博吧?”   呼咚,这次徐沛红不倒了,改撞墙了,看守拦也不及,一下子撞晕过去了。   这什么情况,众人齐齐愣着,眼看着徐沛红被抬走,陈局有点兴味索然地道:“她替我肯定你回答正确了……不错,虽然你不相信组织,但组织还是相信你的……开机,等一会儿,迎接我们载誉归来的同志。”   屏幕一闪,神迹方现,明亮的闷罐车里,果真是如丧考妣,一言不发的马博,四角的摄像传输能看到几个陌生的面孔,一个女孩,在专注地对着电脑做什么,面马博的另一侧,却是在座几位的熟人,董淳洁、仇笛、包小三、耿宝磊。   “是他们?”都寒梅愣了,看到他们,可能比知道是马博还震惊。   “我明白了,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这个案子纠结在田上介平身上,他的背后是国家利益,他不可能轻易开口,把这个运营数年,价值连城的情报网交待出来,反正他已经没有活路……如果幕后知道田上介平已经开口,而且知道我们起获他留下的设备的情报,那就有可能顺着这些东西顺藤摸瓜,摧毁这个情报网,那留在长安就没有价值了,而且还可能有危险,这种情况下,他必然选择出逃,他一逃,才能保证关键人物的安全。”张龙城后知后觉,明白此举的用意了。   “知道是他,为什么不早抓啊?”都寒梅问了句。   “早几个小时都不行,一嗅到危险,第一件事就是销毁证据……什么时候抓,都没有过安检后抓到他的价值大。”陈傲笑道。   什么意思?都寒梅这个谍斗外行,不好意思问了,戴兰君解释着:“人赃俱获价值才最大,他出境不难,但立足难……可要有带的情报就不一样了,这些东西在境外,估计能换到任何一个国家的国籍,那个国家的情报部门,都得把这种叛徒当宝贝啊。”   “所以呢,我们就等了这么漫长的时间,一直等着他满载出行,为本案的最后一个圆满的句号。”陈局笑道,陈傲解释着,早晨,晋红已经在飞往纽约的航班上被滞留,毫无意外是,她身上带的东西干干净净,到现在只承认介绍嫖。娼的数桩旧事。   没错,那是个投石问路的棋子,她要在未登机前出事,恐怕马博不会这么堂皇选择这种方式出走了。比马博更重要的,是已经流失出来的各类机密,闷罐车里那位姑娘,还有此时的王卓,已经在加足马力破解了。   “陈局,要和他们通话吗?”陈傲问。   “不用,让他们迅速突破嫌疑人的心理防线,证据确凿到这个份上,得趁热打铁,迅雷不及掩耳。”陈局道。   正说着,屏幕上动了,却是仇笛,别人眼中的那个线人,上前,对着嫌疑人劈劈叭叭,正正反反,爽爽利利抽了十几个耳光,果真是迅雷不及掩耳,那声音清脆的,听得行动组各人心里俱是一颤。   众人深觉不妥,国安办案不能比照派出所的水平吧,都弱弱地看向陈局,陈局老眼狡黠的目光一闪笑着道:“他不在编制内,群众嘛,素质低点可以理解。”   这是一种明目张胆的偏袒,不过此时,为什么都没有异议呢,都觉得这耳光清脆的声音,是如此地悦耳动听…… 第53章 魑魅魍魉为谁(3)   从上车马博就保持着缄默,老董碍于身份,仇笛可不客气,清清脆脆的十几个耳光,帅气的马博登时变得脸胖了一圈,嘴角见血,这耳光却是把他的血性也打出来了,他咬牙切齿地看着仇笛,恨不得扑上了咬几嘴一般。   “瞪什么瞪?你咬我啊……小子,两条路,要么陪兄弟们说说话,聊聊天,解解闷。要么从现在开始,我们一路把你扇回去,照样找乐子……三儿,上。”仇笛坐下了,如是威胁道,包小三可最喜欢干这种痛打落水狗的事,一捋袖子嗯了声,大耳光就扇上来了,马博这才急了,头闪着道着:“别打别打……好,说话,不打脸。”   啪,包小三的另一只手扇了一耳光,他笑着道:“好歹让我过过手瘾啊,呵呵,因为你把老子关了好几天,惹不起国安,我还惹不起你呀?”   其他人背着脸,坐视不见,这人渣理论气得马博嘴里都见血了,董淳洁拉着包小三坐回来,马博头发散乱地看着董淳洁,忿意地道着:“国安这素质实在堪虞啊。”   “这是审讯前温和谈话的最后一次机会了,很快就要回到你的归宿了,没兴趣检讨一下你的得失?”董淳洁碎嘴逗着,这时候,需要刺激,需要挑逗,否则这家伙地了心理适应期,真要准备一死了之,那还真不好对付。   “成王败寇,没什么说的啊?”马博道,眼里闪过狐疑。   董淳洁捕捉到了,他接着说着:“很快你就会发现,有人陪你说话,其实是一种幸福……有人能仰望你的成就,也是一种幸福。”   “呵呵,你在套我?”马博道,意外地笑了。   这家伙,心理素质不错,绝对不是那种蔫茄子,而是心机很深的那类,可这个时候,他还有什么凭恃?仇笛怀疑地看着,可能问题要出在管千娇的身上,从来没见她这么愁眉紧锁过。   那两部电脑,肯定把管千娇难住了。   “不用套你,知道的足够多了,就差一点点证据了,那个真的不难……其实我们本来没有机会抓到你的,以前我一直认为你的脑瓜有点问题,一直牵着我们走,难道不怕露了马脚?”董淳洁思忖地道着:“不过现在看来,推测是正确的,看来田上介平确实留下了让你忌惮的东西,这个谜题你同样没有解开,否则的话,我们还真没有机会抓到你。”   闻得此言,马博懊丧地啧吧了下嘴,猛猛地一吸气,随意地问着:“你说同样,又是演习……意思是,你们也没有解开这个谜题?”   “呵呵,你也在套我?”董淳洁笑了,这家伙明显是的玩心眼,如果没有证据的话,顶多是涉黑洗钱的罪名,相比于叛国,那自然容易接受的多,董淳洁一欠身子,不隐瞒地道:“我不怕你套我,可以告诉你,确实没有……不得不说,田上介平,也就是李从军,作为间谍,他的忠诚值得同行尊敬。我很怀疑,刘一民就是死于他手?是吗?”   “是,他手上的人命案不少,您可以仔细问问他,相信我,你的收获会很大。”马博道,态度非常诚恳。   这是在避重就轻,既然敢捅田上介平,那能说明的应该是两个人有关系,似乎没有想像中那么亲密。   仇笛灵光一现道着:“田上介平,根本不认识你……而你对他很了解,你们之间应该是交易关系?”   马博抬抬眼皮,目光里有惊讶,不屑道了句:“小鬼子而已,我认识他干什么……他不过一个跑腿的走狗,就他的上司中野惠子,也是段老板的相好,我是个小角色,他们就见到我也会不屑一顾的。”   不会吧?董淳洁狐疑地看了眼,又看看仇笛,这个蔫吧货的心理状态似乎不好揣摩,从开局就进入岔道了。这个岔道是人都懂:有事,往死人身上推呗,反正死无对证。   “看来你准备让我失望啊?小角色,你像么?”董淳洁不太确定地道。   “那您觉得我像什么?就想带点钱潜逃,还要怎么样?这就是个田上介平和中野借着段小堂的势力收买官员,窃取国家机密的事,你们甭拿晋红吓唬我,不信你们审她……您总不会觉得,我这手无缚鸡之力的,能指挥了段小堂吧?”马博很条理地道,他的眼光里看到老董额头微皱时,心里在莫名地放松,泛起着一个期待:证据。   他眼睛的余光瞟了瞟管千娇,那位同样愁眉皱着的姑娘,让他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他诚恳地道着:“要不,我把段小堂的钱都交出来?有很多账户……总额在两个亿,就这些,我真的就是想私吞了这笔钱而已……”   董淳洁脖子一梗,被这货的胃口吓住了,他抬抬眼皮,看着摄像头,像是在请示……   ……   ……   审讯就是挤牙膏,挤点算点,两个多亿的非法资金着实把行动组都惊了一下下,段小堂被杀后,武器、不动产收的不少,就是没找到非法资金去向,徒然间两个亿从天而降,听到的都忍不住耸然动容了。   “陈局,证据他不会一下子撂出来,能抓住,就得尽快抓住。”陈傲提醒着,陈局皱着眉头,他第一眼看向了都寒梅,都寒梅仔细看着马博的面部的细微表情,出声道着:“应该是猝然被捕,心理适应症候群的表现,这种时候,大部分嫌疑人都迫不及待要洗清自己,把事情往别人身上推……非法资金是一个关键证据,应该马上拿到。”   “发信息,试试看。”陈局道。   信息从王卓处直接发到了董淳洁的手机上。   ……   ……   董淳洁收到了这条指令,他装起手机问着:“你……真的准备交出非法资金来,那倒是可以谈谈。”   “账户,密码,我可以告诉你……联网登陆你们自己可以查看余额,就在我的电脑上,那部红的。”马博道。   “慢!”   仇笛直接制止了,他一抬腿,直踹马博的裆部,恶狠狠地骂着:“我操X的,你骗文盲啊?你不是想交钱,是想让我迫不及待打开电脑对不对?”   马博吃痛呻吟着,身子前倾,冷不防仇笛一下子卡住了他的脖子,恶狠狠地、面对面地,唾沫星子喷地问着:“说……电脑里带着什么,你上机就握着手机,准备启动什么,电脑是开的……说……”   董淳洁赶紧拽,不过他发现仇笛的力量很大,根本拉不动,眼看着马博眼凸吐舌头,仇笛却在加着力吼着:“妈的,拿我父母威胁我?是不是你?”   “说,是不是你?”   “说,电脑上有什么?”   董淳洁急了,一吼,外勤扑上来了,仇笛蓦地一放,外勤一停,马博登时急促呼吸,仇笛一下子又卡住了,直问着:“电脑有什么?”   这个从大脑缺氧瞬间回到正常的马博,对缺氧的恐惧让他思维片刻空白,下意识地道着:“有程序……”   “有什么程序?”仇笛吼着道。   “自毁程序……”马博喘着气,惊恐地道。   蓦地一松,仇笛放开他了。   这一刻,老董倒吸凉气,吓得心惊胆战,都尼马这时候了,这家伙居然还在耍心眼,一瞬间暴露出来,他又回复了蔫死猪不怕开水的得性,低着头,喘着气。   “我明白了……两部电脑和一部手机是同步的。”   管千娇奇怪地看了仇笛一眼,虽然仇笛是个电脑盲,可对于旁人奸诈心态的把握几乎相当于一组超级程序,一瞬间她眼中闪过上机时马博的动作,一下子明悟了,她用一个最笨的,却安全的办法,直接把另一部电脑的电池拆除,断电,拆硬盘,开始最原始的作业。   仇笛翻了一眼,叫着:“三儿,扇耳光。”   “哎,好嘞。”包小三闻言,兴冲冲急步上前,劈里叭拉、劈里叭拉就是几个耳光……   ……   ……   行动组静默了片刻,陈傲和都寒梅在陈局的凝视下,显得格外尴尬,差一点就上当了,要真开机,指不定会掉坑里,现在这个时候,找到证据恐怕比抓到这个人显得更重要。   看到王卓时,王卓汇报着:“我和对方交流过……刚刚我们试图用破解的方式,她一直担心有问题,他告诉我行话叫:别动我的电脑,否则一无所获。”   “这是什么行话?”陈局问。   “黑客的行话。意思,除了自己,防范所有人。”王卓道。   陈局的额头皱了皱,直接略过这个问题了,问着:“那现在呢?”   “断电,拆通讯模块,然后取出存储设备……这是最原始,但却是最安全的方式,如果存储设备里有东西,最低的限度是,不会损坏。”王卓道。   “那就好……想办法尽快破解吧,否则谁也不会承认叛国罪。”陈局道。   这一句才是关键,万里长征的最后一步,看来不是那么容易逾越的……   ……   ……   差点被摆一道,老董懒得管包小三耍流氓了,可能是一瞬间的失态,让马博顽抗心态开始慢慢占据到主动了,他低着头,任凭耳光扇出来的鼻血长流,好半天一言不发。董淳洁给仇笛示意着,还有不到二十分钟就回到保密局,要不就算了,回去慢慢审,而且指了指摄像头,警示着仇笛,别太出格,家里能看到。   仇笛胡乱应付上,似乎在想着什么,不想让人打断,过了一小会儿,他掏了张纸巾,猫哭耗子般地给马博擦了擦鼻血,坐在他身边,问候似地道着:“马博,你真不用装了,其实从一开始就知道是你。”   马博身子一僵,仇笛放在他肩上的手感觉到了。这像一个回答,似乎怀疑,仇笛解释着:“你一定不相信对吧,那我告诉你为什么,你用变音的电话威胁我,我爸叫什么不重要,我妈叫什么也不重要……关键是你叫出我姐的名字,我就知道和庄婉宁有关。”   马博的肩膀一颤,可能他料到问题出现在那儿。仇笛解释着:“我姐从小就过继给我叔了,我仅仅是在入党社会关系调查的时候,本着对组织认真负责的态度写过这么一份家庭简历,庄婉宁是我的入党介绍人,只有她对我的家庭很清楚……毕业后我连单位都没有,组织关系一直没地方落户,还攒在我手里……除了这份简历,其他的上面可都没有我姐的名字……你说我不怀疑你和庄婉宁,怀疑谁呀?现在就通过任何数据,都只能查到我一家三口啊,不信你查查。”   马博微微的喟叹了一声,他知道这所言非虚了,他慢慢地抬头,用一种复杂的眼光看着仇笛,仇笛见奏效了,笑着道着:“你犯的另一个错误是,不该利用庄婉宁,因为我太了解她了,有点小清高,有点爱慕虚荣,对人又过份热情……我问过她,这傻妞居然真把我所有家庭情况都告诉你了,居然是为了想让你给我找份工作……咝,好笑吧?你没想到,这姑娘好心办坏事,又把坏事变成好事吧?”   马博气结了,狠狠地咬着自己的下嘴唇,仇笛逗着道:“想不想听听你的第二个失误?”   “是什么?”马博下意识地问,好奇让他放松了警惕,反正不涉及逼问的内容。   “第二个内容是,不该让晋红接待我,那眉来眼去的一看就是风月高手,而且向我示好,估计还有勾引我的意思,他告诉了我李从军的大致情况,还有中野惠子的品位,而且在你人把我诳到中野惠子居处的时候,也是她提醒我,我才想到,中野可能已经死了。”仇笛道。   “你就凭这个怀疑她?”马博不信地道。   “不,我凭的是她对她的老板很了解,非常了解,还给了我一张她们女员工和女老板一起的照片。”仇笛揶揄地说着,破绽出来了,他道着:“问题是,我开着中野的车去接她,她对老板这么熟悉,居然不认识中野的车,你说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啊?”   啧……细节,看来毁在细节上了,马博此时像是觉察到了疏漏一样,好不懊丧的表情。   “还想听第三个破绽吗?”仇笛问。   “是什么?”马博无形中,掉进这个坑里了,这个坑的名字叫:好奇。   “第三个破绽是,我在第二次见到你时,我觉得不是巧合,就故意用很难听的话刺激你们,说我的庄婉宁进过小树林……这么恶心的事,你好像居然一点都不在意啊。”仇笛看看马博,笑着道着:“但凡你这种官二代出身的,刚愎、自私、贪婪才是本性,对女朋友有那么大度量,不是你的心理有问题,就是你的生理有问题,要不就都有问题……你说呢?”   “难道庄婉宁没告诉你,我生理没问题?”马博笑着,反讽了仇笛一句。   仇笛嫣然一坏笑道:“没有,不过在你追杀我之前,我用三个多小时满足了一下她的生理需求……好像你那方面不太行啊,我感觉到她很饥渴。”   噗……包小三和耿宝磊咬着嘴唇喷了声,老董郁闷了,拐裤裆里了。   马博被刺激了,牙齿咬得咯咯直响,牙缝里迸出来两个字:“婊……子!”   “人都是出来卖的,只不过你卖的比别人档次高一点而已……还想听第四个破绽吗?”仇笛问。   “还有?”马博不信了。   “当然有,既然早知道是你,你觉得对你和晋红的监控最早会发生在什么时候?也正因为知道是你,所以才有了今天的手到擒来啊……”仇笛现想着第四个破绽,用言语分着马博的神,果真如此一说,马博眼神凛然,如果很早监控的话,那要发现的东西就多了,他看着仇笛,仇笛笑着道:“最初,其实你不想接触我们的,在佰酿撞上杨凤兰和杨凤玉那姐妹俩,是巧合,你不否认吧?”   马博没吭声,仇笛笑着问:“我被李安贵、杨勇那俩炮灰抓走,是他们临时起意吧?”   好像是,马博有点气不自胜地道着:“那俩蠢货……特么滴。”   看来坏事在俩蠢货身上了,仇笛笑着道:“确实是俩个蠢货,他们真把我当成自己人,一直认为我是李从军的属下……你也无法确定,因为知道我的身份的人,不多,而你那时候,心系着李从军留下的东西,所以你选择了没有杀我,而且抱着万一之想,对吗?”   马博不吭声,只是奇也怪哉地盯着仇笛,似乎想看穿他的身份。   “我其实毕业以后就被国安秘密招蓦了,隶属于七处直接指挥。”仇笛道。   “撒谎。”马博立时拆穿了仇笛的谎言。   “绝对没有。”仇笛严肃地道。   “绝对撒谎。”马博不服气地道。   说到此处,仇笛嫣然一笑问着:“哦,看来骗不了你,你肯定在国安内部有消息渠道……算了,略过这个问题。”   哎哟尼马漏嘴了,这岂不是等于说自己涉嫌泄密?马博咬着下嘴唇,不吭声了。   董淳洁暗暗觉得有点好笑,和仇笛说话,迟早得掉坑里,宁知秋就是这么掉进去的。   “咱们接着刚才的说,你把我放出来没安好心,一方面是想找李从军留下的东西。另一方面是,不管找着找不着,肯定是随时准备把我灭口……对吗?说话呀?看我这么吊?不想灭我?”仇笛问。   “想,非常想。”马博点点头,这句肯定是真话。   “谢谢你这句实话……其实你的盘子做得很大,我是个无足轻重的棋子,对吧,李从军出事,涉案的段小堂肯定为了自保,要杀中野惠子,从奸杀那么龌龊的手段看,应该是段小堂的手笔,我想你在中间一定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仇笛道。   “就凭你几句话,让我承认与一起谋杀有关?”马博不屑地道。   “不,你不必承认……反正是死无对证……我要说的是你的设计。我觉得你是这样成长起来的。”仇笛道,看着马博,想着他的简历,描述着这样一个成长的过程:“……你父母一个劳动就业与社会保障局、一个在民政局,而国安在西北抓到的很多涉案人员,有一大部分是军警出身,这种事一个境外人士办不到,一个涉黑人员,也办不到,但对于你,可以轻松办到,那些人都要经过你父母的所在单位分配……所以,我想应该是他们从你这儿得到了确切的人员信息,进而收买,对吗?”   马博的脸上微微颤了颤,不敢承认了。   “这个很简单,抓到你父母,很容易证实。”仇笛又一句,刺激得马博眼皮直跳,就听他又道着:“我不知道你是和段小堂怎么搭上线的,但我知道,涉黑人员最看重的是两件事,一件是权,一件是钱,而最关键最重要还是钱,而你恰恰有个会计师的资格证,又干着海外代购,海外置业的活,而且又是官宦之家长大,对官场的黑幕知之甚详,没有比你更适合当这个洗钱首脑的人了……这个监控已经发现很多旁证。”   马博惊愕了,他突然发现一直以来小看对方了,这才是最大的一个对手。   “你控制着段小堂的钱袋子,也就控制着他的势力,段小堂和燕登科是把兄弟,通过女人的裙带关系拉拢腐蚀那些身居高位的人,以寻求自己保护伞,我想,以你官二代的底子,从中间发现别的生财途径不难……比如,要挟他们,得到某些很有价值的情报,比如,把这些情报变成你的财富。这对别人难如登天,而对于既有来源、又有渠道、而且经常和境外打交道的你,是举手之劳……你没必要否认,中间人肯定是晋红,你不会认为晋红能禁得住刑讯逼供吧?很快就会水落石出的。”仇笛问,像示好一样揽着马博的肩膀,感受着来自他身上因为恐惧而产生的战栗。   慢慢地,那些支离破碎的信息在仇笛的梳理中变得合适而顺畅了。   慢慢地,马博的脸上由惊愕变得开始恐惧了。   慢慢地,无论是行进的车里,还是观战的行动组,都被仇笛丝丝入扣的分析吸引住了…… 第54章 魑魅魍魉为谁(4)   “好像不对啊!?”陈傲呻吟似地嗫喃了句。   停顿的间隙,他如是道,仇笛的分析丝丝入扣,明显地已经触动了嫌疑人,可什么地方确实不对,细想之下,又找不到准确的错误。   “确实不对啊,今天早上,这个马博才冒出来。”陈局也在狐疑地道着,如果有这么多合理的分析,那最早知道的应该是他啊,可明明没有嘛,不说别的,就看老董的纳闷表情,肯定也是第一次听到。   “我好像明白了,可又有点糊涂。”张龙城看着屏幕,思忖道着:“他好像对一切了如指掌,可明显有几处都是错的嘛,要是早对马博建立监控,还至于到今天?”   “陈局,看样子,这位要越俎代疱了,不过游刃有余还达不到啊。”陈傲道,突破嫌疑人的心理没有那么容易。陈局看了都寒梅一眼,出声问着:“寒梅,你觉得呢?”   “我……说不上来。”都寒梅不敢乱下定义了,毕竟这位“线人”颠覆她认识的次数已经不少了,不过她指摘着道:“看近距离表情,确实引起了嫌疑人心理波动,手颤、额头痉挛、嘴唇翕合,这都是压制剧烈心理活动的外在表现。”   “啧……准备啃硬骨头吧,时间不多了。”陈局道,回头看王卓时,王卓显得喜忧掺半,他亮着电脑道着:“红色电脑里,只有一份加密容量不到100M的文件,已经解开了,大部分都是各类账单,以及账户信息。”   这是一类证据,是留存的有关段小堂给各级官员行贿的详细记录,可这东西明显不是国安的目标,就聊胜于无,也让陈局有点兴味索然,甚至他有点怀疑,这个目标似乎也是错的,毕竟对他建立嫌疑还不到二十四小时。   咦?眼睛的余光无意中扫了戴兰君,她在笑吟吟地,旁若无人地看着,陈局问着:“兰君,看出什么来了……这个推理,你觉得怎么样?”   “这不是推理。”戴兰君笑道:“其实他知道的也不多,以他不多的事实‘推理’出来的内容是这样:他知道马博和庄婉宁有关系,所以就故意毁掉庄的形象,籍此推理,我们从开始就对马博建立监控,他不敢不信;第二是由李从军的属下联系到马博父母,所以推理得出的结论是,要抓马博的父母,这个他也不敢不信;第三个推理是,晋红架不住刑讯逼供,所以他和晋红之间秘密,肯定保不住……他的推理不是假设本身就是错的、就是推理的结果有问题,在座各位,你们不会这样做推理吧?”   戴兰君的话让大家恍然大悟,这那是推理,纯粹是不负责任的胡扯,怪不得似是而非呢。原来是看马博也不是资源间谍,准备下药坑人呢。   “所以,这不是推理,是讹诈。”   戴兰君笑着道,提醒着众人道:“这方面,他们是行家,别忘了,他当人质的时候,都能讹诈成功,何况现在这种形势?”   她在笑,以她对仇笛眦睚必报的理解,她在想,仇笛会把对方坑到什么程度才解气,这位温室里长出来的花朵,明显经不住摧残。   “把消息通知董淳洁,要是没有证据,这个人,恐怕只能当一个涉黑人物处理了。”陈局提醒着王卓道,下一句提醒,是对徐沛红的审讯已经开始了,不过他抱的希望不大,能到地方国安领导的位置,那些接受过的内部训练,都会成为审讯的障碍。   ……   ……   经历了短暂的失神,马博不敢回头看仇笛的眼睛,那种明显的恐惧和不自在,让他的手禁不住的颤抖。   他不是一个纯粹的间谍,最起码和李从军差得很远。仇笛如是判断道,话拐着弯。轻声说着:   “其实,发生的事情原本是这样的,我被李安贵、杨勇那两位蠢货抓到,纯属意外,和你无关,对吧,其实你不是有心害我?”   对,马博点点头。   “那时候,你正在找李从军留下的东西,像我这样的无足轻重的人,正好可以利用一下,所以,您就很慈悲地放了我一条活路,对吧?其实我得谢谢你。”仇笛道。   对,马博点点头。   “你在我身上加了保险,是为了即时得到我的方位,那时候你真以为我是李从军的属下,于是就把你知道的几处地方都让我走了一遍……但是其中意外是,第二天,京城来人,发现了你在我身上下的追踪,那时候开始,你的思路就变了吧?”仇笛问。   这一次,马博不敢点头,也不敢摇头了。   “其实最坏的不是你,而是你背后那位,那种栽赃手法,用指纹、脚印、甚至DNA,标准的黑警察手法,不是你想得出来的……其实她想不动声色的栽赃给我,甚至连段小堂的死也栽到我手上,让我落到警察手里,是吗?”仇笛问。   这一点,马博恐怕不知道了,他抬头,疑惑地看着仇笛。   这一刻,老董不再疑惑了,他回忆起来了,最先发现仇笛踪迹的,是徐沛红;最快发现中野惠子尸体的,也是徐沛红;戴兰君怀疑段小堂要被灭口,把思路岔开的,也是徐沛红。他显得有点懊丧,一直没看清,这位貌似忠于职守同事本色。   “你不必回答,我知道不是你做的,能震慑到段小堂那种角色,你这样的乖乖仔可不行。”仇笛道。   这一句真是与我心有戚戚焉,马博的面色舒缓了几分,看仇笛的眼光,没有那么仇恨了。   “你在我身上犯了错误,你背后的那位及时纠正,把段小堂扔了出来,其实我想她的图谋很大,段小堂一死,所有线索中断,那些非法资金,足够她起意杀人了……你顶多是参与,而不是主谋……这个设计很好,正常的发展应该是这样,我出现在段小堂的被杀现场,很可能段小堂死于我手里的枪,然后我落到地方警察手里,到时候恐怕就国安也帮不上我了……不过我运气很好,不但有位国安护着,而且根本没有准备去,于是在我和庄婉宁告别之后,这个剧情急转直下,你们意识到了危险,改成了对我和段小堂同时灭口……对吗?”仇笛问。   突然一问,马博下意识地点点头,一点头,又恐惧似地低头。   “你在把柄攒在她手里?”仇笛又突来一问。   马博点点头,又紧张的警觉,摇了摇头。   错不了,肯定攒到他的把柄了,揪人小辫,逼人办事,这是警察惯用的伎俩。   整件事完整地回映的仇笛的脑子里,连他也有点惊讶,这样一位算不上老奸巨滑的马博,居然在那种尔虞我诈的环境中差点就成为笑到最后的人,这样一个人身上有什么优点,能同时被段小堂信任,被徐沛红倚重,被庄婉宁喜欢,甚至可能调动那些藏在暗处的杀手。   对,善良!   仇笛下了这样一个奇怪的定义,不过他认为是正确的,和那些江湖人湖相比,胆怯和少不更事,就是一种善良,这位金襁褓里长大的帅哥,明显比那些不择手段的人物要强上很多,就即便成了主要目标,也是因为蜀中无大将的缘故吧?   一念至此,他拍拍马博的肩膀道着:“其实,我相信人性本善的,特别是像你受过教育,又处处与人为善,不争长短的性格,杀人的事你是做不出来的……就即便是你,你也是在奉命行事,情非得已,对吗?”   这一句话似乎推心置腹到恰到好处了,马博抽搐了一声,目光闪过一丝哀求,浑身不觉的,此时他求谁也没有用。   “其实你想过正常人的生活,就像普通人一样工作、休闲、恋爱、成家……但是际遇巧合,你也许是无意撞破了这些事,也许是被他们设计强拉上这条贼船,其结果只能是硬着头皮一直往前走,对吗?”仇笛问。   马博眼神悲戚,使劲地点了点头,看来确有隐情,而且是情非得已。   “这些利害关系,可能涉及到你的父母,你的家庭,我想,不应该是单纯是钱的问题……为了家庭、为了父母、那怕是为了自己活得像个样子,不管你做了什么,都是值得钦佩的……在他们这种你死我活的争斗中能走到今天,更值得钦佩。”仇笛道。转眼间,这个十恶不郝的叛国者,成了一个十足的大好人。   仇笛在想,像这样的货色,十有八九也是被人坑进来的,尔后应该像老鼠进谷仓掉油瓶,等到不亦乐乎,已经晚了。   马博抽泣了一声,突然间热泪滚滚,嘴唇翕合,那是一种无法自制的情绪,让他心神失守。   “我知道,虽然你在利用庄婉宁,可你心里也是真喜欢她……你的父母嫌她太强势,不是很喜欢,你顾及着父母的感受,又不想辜负庄婉宁,所以就处处顺着她,处处把她捧得像公主一样,因为你很清楚,你们之间肯定没有结果,只有这样,才能减轻你心里的愧疚,是吗?”仇笛问,这是那一晚最深的心得,庄婉宁是真心喜欢这位马间谍。   马博两眼含泪,意外地看着仇笛,心里事,从来没有向外人说过。   猜对了,毕竟是人,不是畜生,仇笛心里暗叹着,轻声道着:“对不起,我刚才骗了你,我和她之间什么都没有……她心里喜欢的是你,喜欢的是把她当公主的那位王子,而不是我这样的混球。有一天我见了她,会郑重告诉她,不管你曾经是一位什么样的人,但肯定是一个值得爱的人。”   马博一瞬间失控了,像被触到了心里的最软处,他的表情开始痛悔、开始悲恸、开始伤楚,也许是作为一个普通人曾经的美好生活历历在目,瞬间让涕泪横流,恸哭不已,哭着的时候,哽咽着、口齿不清地向仇笛不断说着两个字:   那两个字是:谢谢!   哎呀妈呀,第一回感动人,居然感动的还是个男人,包小三钦佩地看着仇笛,那眼神好不景仰。董淳洁这一刻也看着,他明白,为什么仇笛身边这几个货色不离不弃了……   ……   ……   “我也得谢谢这个人啊,没盖棺他倒替我们定论了。”   陈局道,看这副感人的画面,让他有点愠怒。   只查到了非法资金的去向,通谍和窍密的证据一无所获,两台电脑的储存盘已经翻遍了,如果有带走了证据,早发现线索了。   局长发话,其他人不敢吭声,这是抓到的一个终极目标,如果无法找证据,那接踵而来的,又将是一个无法收拾的烂摊子,屏幕的另一端,徐沛红的审讯现场,明显那位已经做好的顽抗的准备,面如死灰、一言不发。   “让他们加快速度回来吧,这个要比徐沛红好审的多。”陈局命令道。   王卓要发出命令时,戴兰君毫无征兆地喊了声:“等等!”   她抬眼,众人都奇怪的看着她,她道着:“不会有无缘无故的吹捧,再等等……”   等的时候,马博慢慢止住了抽泣,连都寒梅也看出来,这个时候,是心理防线最脆弱的时候……   ……   ……   “就要到地方了,你自己保重啊。”仇笛没头没脑说了这样一句。   马博抽泣着,点了点头,像朋友送别一样。   仇笛道着:“不管别人怎么看你,我觉得你值得钦佩……其实这个国家该死的人太多,实在轮不到你。”   愤怒了,这愤怒来得真奇怪,马博两眼无神地看着仇笛,不明所以,仇笛痛斥着:“最该死的就是那些贪官污吏,人前冠冕堂皇,人后衣冠禽兽,以权谋私、卖官鬻爵,卖国求荣,什么事他们都能干出来,比婊子还没有廉耻……你说,他们该死吗?”   “该死。”马博同仇敌忾附合了一句。   “就你这件事里,这种该死的人也不少,明明吃着皇粮、坐着高位,还和黑涩会那些人渣沆瀣一气,为钱、为女人,什么事都敢干,连出卖国家机密都不在话下……我们,我和你,像我们这种平头百姓可以不爱国,可他们没理由不爱国啊?国家给予了他们多少,难道换来的是背叛……如果不是他们,你也不会走到今天啊。你说,最该死的是不是他们?”仇笛问,言辞激烈,表情慷慨。   无形中,痛悔过后的马博,和仇笛站到一条战线上,重重地点头道:“是,该死。”   “肯定是了,没那些卖国贼,你就有三头六臂,也拿不到国家机密啊。”仇笛道。   “对。”马博失神地道。   “告诉我,在哪儿?”仇笛问。   “啊……”马博愣了,话到喉咙间,卡住了。   “你糊涂啊。”仇笛瞬间暴起,不敢给他考虑时间,吼着骂道:“你太糊涂了,没有那些证据根本没有定那些人的罪,所有罪行最终还不得落到你的头上……难道你愿意,那些衣冠禽兽、不知廉耻官员逍遥法外?难道你就心甘情愿为那些猪狗不如的货色抵罪?难道你宁愿自己身陷囹圄,也不想看到他们身败名裂?难道你愿意,你在乎的人,将来还受到他们的打击报复?”   马博一下子气喘如牛,表情决然地,像要拼命。   千钧之力,只余一丝了,仇笛吼着把最后的杀手锏抛出来了:“马哥,你怎么还糊涂着,徐沛红早把你出卖了,要不怎么可能有人坐在你的座位上等你……他们现在去抓你父母了,你难道已经没有一点人性了,难道就眼看着婉宁坐监,看着你父母都进去?”   “不许胡说。”董淳洁此刻明白了,吼了声。有欲盖弥彰之嫌了。   啊……呜……马博一声如野兽般的哀鸣,拉着铐子像迸发出了无穷的力量,一下子几乎拉脱了铁凳,外勤猝然暴起,却不料马博连着铐子咚声跪向董淳洁,他崩溃得泪流满面,跪求着董淳洁:   “……别抓我们爸妈……我都给你们……我什么也不要了……求求你们……”   “我没杀人啊,前些年生意老赔钱,段小堂让我帮他做账,我是糊里糊涂被他们拉上船的……我对不起我爸妈,他们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啊……”   “求求你们,我知道我活不了了,你们枪毙我吧,别抓我爸妈……”   最后的一线防线失守,马博在歇斯底里的哭喊着,露出了他的本色,依然是软弱、自私、其行可憎,没有那怕一点值得可怜的地方。   可偏偏让人觉得他可怜,董淳洁,默默的拭去了眼角一丝湿迹,眼神里怜悯,口气却冷冰冰地道着:“东西呢?你知道我们找什么。”   “在我……我身上。”马博痛哭着,哽咽着,最终把去向,浓缩成一句绝望的话。   外勤要上来搜,仇笛拦住了,董淳洁也明白了,他摇头道:“不用搜了,在体内……让家里准备手术。”   言毕,他长吁了一口气,仇笛搀着马博,要着钥匙,把反铐的手打开,腕部已经拉得鲜血淋漓了,那怕是心硬到能朝人开枪的仇笛,此时也觉得满怀愧疚,不管你冠以什么大义为名,行的都是同类相残之实,也许面前这个绝望的人,真算不上最该死的。   最终一锤定音的时候,陈局激动得拍案而起,那一刻,行动组全体静默,却没有大案将倾的兴喜若狂,谁也没想到,掌握着通敌卖国证据的嫌疑人,会以在这样一个简单的谎言前屈服。   他算不是一个真正的间谍,也许他真的想挽回,只不过后一切都将是徒劳。   陈局带队,一行人匆匆下楼,伫立在保密局大门口,进市区后就陆续有警车贴上来,或带队,或衔尾,那辆显得有点破烂的闷罐车,慢慢的多了一长列护卫。   近了,近了,在街道夹恃的警车中央,有一条路,只有一条路,路的尽头,是迎接的人群。   近了,近了,马博的路终于走到了尽头。   “别怕,这都是形式主义,阵势大,不顶个屁用。”董淳洁给马博贴着创可贴,粘在他腕部,安慰着见到警车浑身发抖的马博,抬抬眼道着:“放心,我会去看你父母,会把你的话转达给他们。”   “慢点。”仇笛搀着马博,外勤扣上了头套,他直搀下了车,董淳洁和两位外勤轻装挟着马博,在警卫的簇拥下,进去了。   那一刻,戴兰君看到了车里没有下来的仇笛,两人目光对视的时候,戴兰君微微笑了笑示意,不过却没有得到仇笛笑容的回敬,他显得有点陌生一般,嘭声关上了后厢门,这辆特殊的车悄然无声地驶离了警卫森严的现场。   两个小时,从马博的胃里取出了四粒胶囊大小的物体,这种类钙质的包裹能通过机场那些简陋的危险物品扫描,不过拆开后却拼起了四个存储晶片,总存储量超过10G,里面正是遍寻不到的证据,大量的测绘数据、影印照片、文件、设计规划,甚至包括很多敏感的军事数据。   间谍,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这些情报的提供者,那是些已经彻头彻尾把自己出卖的人…… 第55章 蛛丝马迹穷追   三天后……   铛啷……铁质重门打开的声音响起,简陋的房间里,枯坐的庄婉宁侧头时,看到了把自己带进来的女警出现在房门前。   关了几天,再暴燥的也没有脾气了,庄婉宁显得有气无力地问着:“阿SIR,又要听一遍我们的故事,还有什么细节不清楚?就差上床细节了,我们还没来得及上……接吻倒是有,你们对这个有兴趣?”   细节,她记不清讲了几遍了,不知道那些臂章上标着“国安”的警察烦不烦,反正她是烦了,戴兰君笑了笑道着:“不用了,你的事已经查清楚了,你可以走了,请吧?”   “可以走了?”庄婉宁惊喜地站起身了,匆匆出门,狐疑地看看戴兰君和另一位不认识的女警,警惕的问着:“真的可以走了?”   “当然,就是来放你的。”都寒梅笑着道。   “就这么点细节?你们说关,就把我关起来,说放就把我放了?是这样吗?”庄婉宁走了两步,又气咻咻地回来质问了,刀子嘴横竖砍上来了,数落着:“每天只给我吃两顿饭,不让我联系家人,不让我看电视看书……最可气的是,也洗澡也不让?这说放就放了,一点解释也没有?”   不好对付了,真正被冤枉的,怕是得积一肚子气,质问的庄婉宁甚至有再回去关在里面示威的冲动,假如不是怕真被关起来的话,她看着两位傻眼的女警气愤地道着:“我要见你们领导,我保留起诉你们的权力啊。”   “走吧,领导在外面等着。”都寒梅客气地道。   “告吧,涉嫌国家安全,没有那个法院敢受理你的起诉。”戴兰君刺激了句。   “吓唬谁呀?”庄婉宁不屑地道着,直指着戴兰君说着:“我认住你了,就是你把我铐走的……我就不相信你们还只手遮天了,信不信曝到网络上。”   “哦,没问题……不过你还是等等吧,你的男友马博,很快就要被我们以间谍罪起诉。别惊讶,证据确凿。”戴兰君道,跟着这个消息听得庄婉宁啊声尖叫了一声,惊恐地看着戴兰君,又看看都寒梅,一副不信的表情,都寒梅提醒着:“你才关了几天,这都不错了……走吧?”   “嗨,你们搞错了吧?怎么可能啊?他怎么会是间谍?”庄婉宁追着戴兰君的脚步,不信地问着。   “那你说间谍应该长什么样子?”戴兰群不耐烦的反问。   庄婉宁不客气地刺激着:“好歹也长成你人见人嫌的样子啊,马博上学时候就是个工科书呆子,你说他是间谍,谁信啊?你问问周围朋友,他连瞎话都不会说……做生意比谁都老实……啊。”   庄婉宁说不下去了,戴兰君和都寒梅,一副复杂的眼神看着她,她愕然了半晌问着:“他……他真是?”   两人点点头,戴兰君道着:“正是因为发现了端倪,局里才把你控制起来,一方面是查清细节,另一方面是出于保护……他已经承认,正是为了物色一个留过洋、又长住长安的替身,才选中了你,他盗用了你的身份信息为洗钱提供方便……至于那位李从军,也是他们的同伙,你该庆幸,没有被他们毁了。”   庄婉宁听着,表情凛然,当明白曾经的一切都是谎言后,她莫名地一阵气苦,忍不住掩鼻而泣,那股子悲恸让她如此的难受,以至于她瞬间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靠着墙蹲上,嘤嘤地哭上了。   都寒梅试图蹲身劝解,被戴兰君拦住了,伤心事还是哭出来的好,要不会憋坏的。   庄婉宁哭得很伤心,不知道是因为那份被欺骗的感情,还是因为自己的境遇,李从军出入佰酿,大多数时候是个猎艳的角色,曾经邀到了庄婉宁,不过庄婉宁发现佰酿酒会可能存在的龌龊交易时,她明智地退出了,可谁曾想到,又不幸被马博选中,被燕登科追求,其实这三个混蛋都倾慕于庄婉宁,看到她如此伤心的哭泣时,戴兰君有点明白了,这位傻妞是败也单纯,成也单纯,马博许是真心喜欢她,所以才一点儿都没有告诉她。   不幸,又何尝不是不幸中的万幸。   戴兰君提醒着:“别哭了,走吧,他们的生活将在这里结束,而你,需要一个新的开始,忘了他们吧。”   庄婉宁抽泣着拭着泪,口齿不清地骂着这个挨千刀的王八蛋,都寒梅把她搀了起来,即便这个时候,庄婉宁也没有给两位女警好脸色,边抹泪边走着,出了保密局滞留室的地下一层,重见阳光的惬意让她一下子有点不适应,看到门外泊着的车时,她奔向了车边站立的一位老人,两人相拥而泣。   “工作做得够到位了啊,陈局亲自上门说的,陈处和董主任专程把庄教授接来……哎,不知道会不会有心理阴影。”都寒梅看着,行动组几人都向庄教授父女二人敬礼,把哭哭啼啼的庄婉宁送上车,这别后重逢的喜悦,怎么让人看着心酸呢。   “其实没必要这样的,咱们抓人什么时候客气过了。”戴兰君笑道。   “给那位线人面子呗……我敢说啊,他绝对也是庄老师的仰慕之一。”都寒梅道。   戴兰君像被刺了一下,侧头问:“何以见得?”   “这还不简单,其实仇笛早发现马博有问题,一直暗示庄婉宁离开,事发后又通过董主任,下了个逮捕的通知,那通知都莫名其妙,咱们逮捕还用通知啊……也是出于保护她的心理,但凡男人对一个女人起了保护的心理,那就说明他喜欢这位女人。”都寒梅详尽的分析。   这分析把戴兰君听得胃里泛酸,她岔问着:“如果,这位男人,能让他起保护心理的,不止一个女人呢?”   “这不正常吗?男人,有不花心的吗?”都寒梅笑着道。   戴兰君一呃,不问了,两人迎着归来的行动组队伍,上前来了。   送走了这一对,陈傲却是在埋怨着董淳洁道着:“……多忙呢,你拉上我干这事,我说老董,有必要这么做吗?处级厅级干部都传唤了十几个了……传唤他们都不用咱们出面,就因为他是仇笛同学?”   “啊,礼下于人,方能孚人,这个你不懂,你就板着一张脸装大头吧啊……看看大伙,大家说说,你们瞧他这张脸,跟谁欠他八百吊似的,心情能好吗?”董淳洁拽着陈傲,指摘着,故意让陈傲出洋相似的。   同行的都在吃吃笑,陈傲有点糗态似地道着:“同志们,借这个机会,我郑重向大家道歉啊,特别是受了委曲的小戴同志……不过这真不能赖我,我来这儿的角色,陈局严令我,在行动上尽量阻挠办案、在表现上尽量靠近官僚、在认识上尽量接近昏庸……我没办法啊,想英明不敢啊,违反纪律。”   这出戏落幕之后,因为怀疑而产生的隔阂早已烟消云散,留下的更多的是尴尬,王卓朝陈傲敬了个礼道着:“对不起,陈处……我……”   “你怀疑我真是内鬼?”陈傲笑道,拿了下他的手道着:“别客气,你是个好配角,少了你不行,怕我给你穿小鞋啊。”   王卓不好意思地笑笑,戴兰君紧随其后,也郑重向陈傲敬礼道着:“对不起,陈处,我一直找机会向您道歉,我不该质疑上级的命令。”   “不不不……你质疑的非常好,我们的队伍里,就缺乏这种不同声音,应该是我向你致敬,你为事业付出的太多了……”陈傲回了个礼,拉着戴兰君的残手,无言的拍了拍。   “去去,大白天拉人姑娘的手,老不修的……哎,陈傲,别说我不给面子啊,这次面子可够大了啊,组长都让给你了,办不好,回头你挨批,没我的事啊。”老董笑着道,这份天大的人情,却是让陈傲有点局促了,他一局促,董淳洁笑着道:“瞧瞧这老头,还会脸红,哈哈……以前在你眼中,我就是个一肚子炸酱面的草包对不对?”   “现在照样也是啊。”陈傲刺激了他一句,不过旋即一笑,道:“可惜了,自视太高的,往往还不如脚踏实地的草包……老董,你就舍得,我也不贪这个功劳。”   “错,这点善后的小事,我干就太大材小用了,只能麻烦你了。”董淳洁神神秘秘一笑道。   “噢,我明白了。”张龙城一喊,王卓接口道:“那几个人?”   “对呀,他们还没有撤回来,老董,这是……”陈傲惊喜道。   “说出来你们都不信,我在找田上介平的最后一个窝点,我赌能找到……你们押什么,我赔什么。”老董骄傲地道,不过这话没有赢得回应,没人跟他赌,陈傲稍有不满地道:“这事应该咱们的人做,其实咱们照样能把马博审下来,对不对?虽然他是间谍,可明显还是个没经过什么大事的官二代嘛。”   “人越老,怎么脸皮越厚,人家都把事办了,你才说你也能办?那赌不赌?赌你下月工资,输了拿出来让大伙吃去。”董淳洁刺激道。   这种事严于律己的陈傲自然不接盘了,老董懒得跟他商量,背着手,迈着八字步喊司机随行,众人知道老董的脾气,嘴碎是碎了点,可要牢的时候,你甭想从他嘴里套出点什么话来,陈傲笑着摇摇头,领着众人回行动组,这时候,戴兰君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追着陈傲请示了句,陈傲摆摆手,戴兰君兴冲冲地追上了老董,坐到了他出行的车里。   “就知道你小丫头耐不住寂寞。”老董笑着道,回头看着戴兰君,小心翼翼问着:“是不是……”   “想他啊,怎么了?想见见不行啊,陈处都批准了。”戴兰君大大方方道。   “有个好消息,想不想听?”董淳洁诱惑的眼神问。   “不会是,要破格招蓦吧?”戴兰君太了解董淳洁的心思了。   老董乐了,哈哈一笑道着:“猜着了,我都没开口,陈局都问下来了,管千娇那小丫头真厉害,解密比王卓还快,他追踪段小堂的非法资金啊,直接绕过了银联的防火墙,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做的啊……不过陈局说了,这种危险人物,还是招回来的好。”   “那仇笛他们呢?”戴兰君好奇地问。   “仇笛没问题,根正苗红的,老陈都想培养第二个费明了……不过包小三和耿宝磊就不行了,三儿这混球,案底一堆。耿宝磊也不行,澳门当过叠码仔,这在档案里要算涉黑背景了,恐怕他们过不了政审那关。”董淳洁道,以他的意思,巴不得把几人都招到麾下,他边驾车边道着:“这下不用想了吧,说不定以后能天天见啊,给你们俩人搞个夫妻组联合行动怎么样?……哎呀,也不行啊,世诚那头你交待了没有?”   戴兰君正心烦意乱着呢,直斥道:“你烦不烦啊?不就俩男人吗?一个老公,一个当情人,有什么难办的?”   哦,这倒不失为一个解决方式,老董凛然受教,不敢再问了……   ……   ……   闷罐车开进枣园附近的战备路上时,闷了几天的四人,登时被这里的风景吸引住了。   街路笔直、绿树成荫、一路两三层高的民居居多,间或还能看到几人合抱的老榆树,那冠盖高耸入云的,虬枝伸展十几米,为这里凭添了几分古朴庄重的风韵。   “就是这儿。”仇笛啪唧一拍巴掌。   余下两位外勤加三位同伴,齐齐嘘声,三天里这句话重复了很多次,不过最终都是无功而返,失望比流感还容易传染啊,一位外勤道着:“仇笛啊,反正也没啥结果,要不歇歇呗。”   “怎么没有结果,最起码我们知道了……这是,第几个……第十三个地区,肯定不会是李从军的藏身之地。”仇笛道,失败是成功他妈,已经找到很多他妈了。   不过其他人就要骂他妈的了,包小三在点着瞌睡,翻了个身没理会他,耿宝磊道着:“找不着算了,有咱们什么事?在这儿瞎耽误功夫呢。”   “你回去干什么呢?这里就点失望,难道能比失业的打击还大?”仇笛斥道。   管千娇哈哈笑了,她提醒着仇笛道着:“嗨,仇笛,还没说给我多少钱呢?不能让我白耽误功夫啊……早知道你找了这么个上家,我就不来了,这以后还怎么干活,稍有点动静,没准就得被叫去问话。”   “你一小姑娘家,要那么多钱干什么?人得有点理想,有点追求……快,娇,把街景地形给我。”仇笛道,管千娇怏怏不乐地给了他,这时候心里正忐忑着呢,她很清楚相关部门的作风,看这样子八成得无私奉献一回。   偏偏仇笛无私奉献的还格外卖力,他寻着街景图,对比着,踢了睡觉的包小三两下,讲着他的宏篇大论道着:“我觉得这个地方非常符合,应该查一查。”   枣园新村?那是个复式住宅的地方,长安市早期开发的高档住宅区之一,不过管千娇撇嘴了,一摊手道着:“亲哥哥嗳,一千五百户,你查吧。”   “咂,别灰心嘛……战备路离西蓝高速不到二十公里,离市区仅二十四公里,又在灞河畔、而且枣园新村坡地又有一个山地公园……这和李从军的品位是相当契合的,幽静、环境雅致、空气好、人少,商品式小区,相互间不用打交道,多数是城里有钱人住这儿……太符合条件了,从这儿去碑林区也不远,走外环比走市区还快,晚上从这儿去长安大学附近泡妞,二十分钟就到了……嗨,我觉得就应该是这儿……还有一个最大的关键是,据晋红的交待,她和李从军有两次见面就在西蓝高速路口……”仇笛道。   “就凭这个判断?”耿宝磊不信地道。   “对,相当准确。”仇笛严肃道。   “你吹牛吧你,不告诉你,你都不知道来这儿呢。”有位外勤戳穿仇笛的谎言了,仇笛嘿嘿笑了。   三人追问,那位领队的外勤才说了,根据晋红交待的,李从军曾经用过的手机号码,反查到了出局的接入基站,才大致定位到西郊这一片,蜂窝移动通信是就近接入的,外勤指着山巅上那个通讯塔道着,也就是说,都从那个基站接入,那他应该就方圆十公里以内,最起码在相邻的接入基站之外。   而这一片,符合仇笛定位条件的,也就战备路这个高档小区了,余下有垃圾成堆的,剔除;毗邻火葬场的,剔除;毗邻化工、电力地方的,剔除,剔来剔去,就剩这一片了。   “哦,这儿倒还真很适合居住。”下车伊始,管千娇看着绿树成荫、绿地成片的小区,感慨道。   “哇,这儿房价不低,绝对升值不少了。”耿宝磊道。   “傻X,说得好像你买得起似的。”包小三斥了句。   三人心境各有不同,两位外勤陪同着,追着仇笛问着老问题了,对呀,怎么开始啊?   如果有化名,就不好办了,问题是肯定有化名。仇笛笑笑道着:“经过无数次碰壁,我已经总结出挖出他的经验来了,看我的。”   “咋整?”包小三好奇了。   “碰碰运气呗,说不定他真叫李从军呢。”仇笛笑着道,惹得几人对他直竖中指。   一行人直接找的物业,身份确实唬人,但一开口就让对方一头雾水了,物业大嫂奇也怪哉地问:“你看你这人,不知道叫什么,不知道是男是女,我这一千多户涅,就领着你们查也得个把月,您就有时间,我们也没那功夫啊。”   “查查李从军这个名字。”仇笛提醒着。   “没有……”大嫂查了查,摇头了。   “那,找找你们物业人员,看看这两个人谁见过……大嫂,您真得帮忙,这是两个危险人物,早点清除对你们管理也有好处啊,出事您不还得找我们警察?”外勤唬着,把大嫂唬住了。   电工、水暖工、清洁工叫来了十七八个,在屋子里挨个辨认。   一个一个进来,然后一个一个摇头,随着摇头越多,恐怕失望的结果不可避免了。   仇笛若有所思地出去了,他踱步下楼,抬眼看着十几层的复式住宅,努力回忆着,在中野惠子、在田上介平家中的所见,幽静的环境,没错,这里就是了;雅致的景观,没错,这里有的是,远山近水,小区里还带了个小花园,假山嶙峋、喷泉孱孱,也没错啊……不过,恐怕错失的机会有很多,他们要用假身份,谁可能知道会用什么名字?而且,如果是个藏匿地,恐怕连段小堂也不会知道这里,中野被杀都没有说出来,马博和徐沛红一直在找,那就应该隐藏的很深。   对呀,这儿正符合隐藏很深的种种条件,商业化小区,邻里老死不相往来,物业除了收费还是收费,管你是谁,而他们出入,恐怕无人会注意身份问题,因为这里大部分都是城里人,很多周末假期才来的生面孔太普遍了。   品位……品位……可总不能一家一家挨着看着过吧。   他看到整洁的环境时,灵光一现,像抓到了什么,此时,楼上的外勤喊着:“仇笛,没辨认出来……董主任问咱们中午怎么办?要不一块吃饭。”   “等等……”仇笛这时候想到了一个状如鸡肋的方式,急匆匆奔进物业办公室说着:“您这样帮我们查一下,查一下历年来,电费水费用得很少的,几乎是最少的……查一下,电费、水费、物业费,以及其他费用,交得最准时的……查一下,从来没有麻烦过物业的……”   “还有这样查的?”物业嫂不悦了,不过还是查开了。   “交的少容易理解,肯定来的次数非常少……交得准时,什么意思?”管千娇问。   “鬼子的文明程度高,守则、守信、守时,这方面,我想地方土豪八成得比他水平低,面目可以千变万化,这些骨子带来的习惯,不会变。”仇笛道,那个一尘不染的房间和精致的装修摆设,给了印像足够深了。   “从来没麻烦过物业什么意思?”耿宝磊问。   “肯定尽量避免和别人接触,恐怕他们也没时间麻烦物业。”仇笛道。   “嗨,还真有……这个这个……”大嫂指着解释,一般是每年年初收费,楼门口贴通知,不查还真没发现,连着五年,在贴出通知当天内交费的寥寥数人中,有一个奇葩名字“薛子惠”,连着数年都是准时在同一日缴足了物业费。   “子惠……惠子……哈哈,我说简单吧。”仇笛神经质地笑了。   那几位愣了下,然后也神经质地笑了,或许,这应该就是真相,因为真相往往都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很快在13幢某层的地方,外勤打开了这扇尘封很久的门…… 第56章 作别不须洒泪   董淳洁、戴兰君匆匆赶往枣园新村时,因为堵车的缘故,居然比行动组一行晚了一步,发现地位于小区13幢九层,确认很长时间没有住户出入后,外勤技术开锁,大致看了下,随即上报了,在很短的时间里,自小区至楼层,都被低调地封锁了。   门口就驻着国安的人,戴兰君和董淳洁匆匆上楼,亮着证件进了门,屋里的勘察已经开始了,这个真正的安全屋,可比高铁仓库布置的演习现场要精致很多,房间的隔断奇石古玩数件,一间卧室和储藏间,已经搜罗出来了多件高精测绘仪器,在伪装成工具箱的部件里,外勤已经发现了拆成零件的枪械。又一件东西被搜罗出来,却是两套旅行箱子,箱子里,齐刷刷摞着护照。   没错,中野惠子和田上介平的护照,数个不同国籍,不同身份的护照。   “这运气好得要逆天了啊。”王卓拍着照,赞叹不已地道。   仅仅是得到了晋红交待的一个手机号,圈定了基站覆盖的范围,谁成想到,这几位当过“商业间谍”嗅觉如此灵敏,直接就摸到老窝里来了。   “确实是啊,找到一个间谍的安全屋难度可不小。”李小众也赞道,这明显不是撞破的,而是用三天时间一点一点摸到了。   至于更惊讶的陈傲,正在听着两位外勤叙述着追查的经过,听到就那么进小区,一家一家问,陈傲明显皱眉头了,好像并无甚出奇之处吗?唯一让他意外的是,用水电费用得几乎最少,交得最准时来定位,咦,一下子就逮着了。   “这是什么意思?”陈傲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他说,鬼子的文明素质比咱们国人高,在这方面很守信、守则、守时。”一位外勤道。   陈傲被刺激到了,不信地问:“就凭这个?”   “啊,就凭这个,好像确实是这样,大部分住户能拖就拖,能赖就赖,这个‘薛子惠’连着几年,都是同一天准时交了各类物业费用,我们一查就着。”另一位外勤道。   “嘿哟,这样也行!?”陈傲郁闷了,恐怕他无法接受一个局里盯上的目标,用如此白痴的方式解决。   老董背着乐了,他出声提醒道:“现在你们是不是庆幸,谁也没跟我打赌?”   “嗨,老董,你等等……我说你找的,这……这究竟是些什么人啊?履历上看不出有这么大能耐啊?”陈傲狐疑地问。   “徐沛红的履历上还没写她是内奸呢?靠张简历判断啊?怪不得你一直跟在我屁股后走呢?这个我得给你上一课了啊……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过分依赖技术和设备,你迟早是要碰壁的……过分相信应试教育的成果,你同样是碰壁的……就你们那些外勤,那个不是摸爬摔打出来的?老陈不是我说你啊,这个眼光该变变了……”董淳洁心情大好,免不了要挖苦陈傲一堆。   陈傲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拦着话头问着:“等等……你给我上课,到底想说明什么?”   “你看你这人,别人说话你总觉得有目的……我能有什么目的,哦,对了,顶多打击打击你的自信。”董淳洁开着玩笑道,一句惹得众人皆笑,陈傲也哭笑不得地道着:“你随便打击吧,我反正已经体无完肤了……哎,老董,过来过来,我跟你说个事……王卓,你也来。”   三个人凑到一角,戴兰君知道恐怕是见才起意,果真如此,陈傲让王卓介绍,王卓呢,极力赞扬了那位“黑客”一大堆,加密解密和入侵,以他看来,这是个水平相当高的民间黑客,这种人啊,大部分时候都是可遇不可求,陈傲的意思就明显了,直问着:“老董,我可以交给你随便打击……但是,这几个人给我怎么样?我打报告,大不了特招嘛。”   “等你明白过来,黄花菜都凉了,告诉你吧,这事我早办了。”董淳洁得意地道,说了说四人的情况,这真把陈傲听得有点小兴奋了,不过再听那两位,也莫名地有点挽惜,说着的时候,戴兰君插了句嘴问着:“咦?他们人呢?”   “噢,不是说完事,他们就撤离么,刚才走了。”一位外勤抬头道。   “胡闹,怎么把人放走了……哎呀呀……快快,走走,兰君,那四个活宝,可比这屋里的东西值钱……”董淳洁一听急了,嚷着戴兰君,两人边拔电话,边往楼下走。   “看来,长安之行的收获要大大超过预期了啊。”   陈傲想想要招的人,看看这一大堆战果,由衷的自叹了句。   ……   ……   人没走远,董淳洁和戴兰君追出小区门外时,正看到了远处,仇笛揪包小三,摁在树上,一脚一脚踹包小三,指不定又出什么妖蛾子呢。   “怎么了这是?”戴兰君喊着。   “怎么打人家三儿呢?”董淳洁也大惊小怪地道。   两人追上来,管千娇和耿宝磊笑着两不相帮,仇笛放了包小三,董淳洁拉着包小三护着,不悦地问着:“三儿,又咋啦?”   “他皮痒。”仇笛斥了句。   “他手贱。”包小三纠正了一句。   这个中原委,恐怕两人都不会讲出来了,老董拉着两人,却是一时之间思绪如潮,不知道怎么开口了,包小三期待地问着:“董哥,你不说给钱么?”   “没那么快,案子还没结束,放心,奖励我一定给你们申请,要是局里不奖你们,放心,我个人掏腰包。”董淳洁拍着胸脯保证了,包小三乐了,直竖大拇指赞道,见了那么多当官的,就董哥你还有个人样。   听得戴兰君哧声一笑,一笑侧头,却正看到了仇笛瞥她,一瞬间的目光相触,她像触电一样,莫名地有点尴尬,好在老董有事交办,他把四人拉到一块,严肃地,深沉地,神圣地……把组织上这个破格的决定讲了出来。   “特招?月入多少,有奖金么?加班费怎么算?”包小三反应最快。   “三儿,是这样,你的事我已经努力,不过,你小子案底一堆,政审肯定过不去啊,所以呢……”董淳洁难堪地道着,拣着最委婉的话安慰可能受伤的三儿。   却不料他想错了,包小三白眼一翻道着:“拉倒吧,让去都不去呢,案底一堆怎么了?我那是生活所迫……有案底就是坏人啊?你们可都是好人啊,你俩不差点死在自己人手里?”   啧,刺激到了,老董和戴兰君脸上难看了,好在老董脸皮厚,直道着:“哦,这样想就最好,我这思想工作倒不用做了……宝磊,你呢……”   “看你的表情可以直接忽略我,不用解释。”耿宝磊知趣地道。   “谢谢理解……那么,千娇,我们郑重向你,向仇笛提出邀请,你们会很快接到通知,笔试面试局里回京后会很快安排,我希望呢……不说希望了,我肯定不会失望的,对吧?”董淳洁道。   这一下子把四人的关系搞复杂了,耿宝磊、包小三看着管千娇和仇笛、仇笛和管千娇互视着,又看看一脸期待的老董,正式编制、一身制服、朝九晚五,不正是曾经梦寐以求的吗?管千娇不确定地看着老董,又看看几个小伙伴,犹豫之态很明显。   “她会去的,你放心吧。”仇笛道。   “啊?你替我当什么家?”管千娇不悦了。   “你个姑娘家,混得好不如嫁得好,成天介跟着我们东奔西走的算怎么回事,啊,就这么定,你去试试,他们要是不要你,再回来当商谍又不晚。”仇笛真替她决定了,管千娇显得半推半就,犹豫不决,老董却是期待地问着仇笛:“你呢?”   “这么看重我?”仇笛笑着问。   “非让我不吝言辞赞美你几句啊?到我们这个大舞台,你才会有更大更多的施展机会,我在京城等着你啊。”董淳洁道,伸出了友谊之手。   仇笛和他握握,还是那副不怎么严肃地表情提醒着:“别让兄弟们失望啊,就等着你给的资金过年呢。”   “怎么又谈钱,有点追求行不行?难道你们做这些,就是为了钱?”董淳洁不悦了。   “不是。”仇笛笑道:“不过如果没钱,我们肯定不做……走喽,我们玩几天自己回去,就不和你联系了啊,董主任。”   四个人估计也就等着说个再见,这说走就走的,倒把老董给愣在当地,也罢,长安的诸事未定,都腾不出手来照顾这几位,四人走得好决然,只有管千娇不时地回头看看,走了不远,她也匆匆地追上那几位的脚步。   “这是怎么回事?好像没有给他们带来惊喜啊?”董淳洁有点不解了。   “您这不是投李报桃,是二桃杀三士啊。”戴兰君微微喟叹了句,回头走了,心里莫名地有点压抑不住的烦燥情绪……   ……   ……   走出小区,走到了路口,包小三和耿宝磊兀自有点愤愤不平,仇笛安慰了好一会儿,两人才暂时压制住心里的忿意了。   “仇笛,你要去,我们不拦着你,人往高处走呢。”耿宝磊道。   “去吧去吧,我看出来了,你巴不得当个雷子呢。”包小三道。   “我郑重地宣布,我是不会去的……这真不是矫情啊,看看那里面人把人往死里整的环境,想想就怵啊……再对比一下,看马博、李从军人家的生活环境,特么滴,才享受了几天呢……放心吧,我不会抛弃你们的。”仇笛笑着道。   不管这是真情还是假意,总让两位很是感动,三人拥抱在一起,这时踽踽而行的管千娇就显得取舍难定了,仇笛拉着两人说着:“我说,你们得支持千娇去啊,她一姑娘家,总得找个好归宿,不能老像咱们一样漂着不是……再说了,她要去了,以后干啥,不方便么?”   “哎对,同意。”包小三道。   “哥,你往国安里插内奸,这不老鼠给猫当三陪呢?找死。”耿宝磊道。   管千娇被三人说话逗笑了,她踱步上来,有点幽怨地道着:“我也想去,又舍不得现在这些,都已经很顺了,我怕受不了约束。”   “这个随后再谈,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们都支持你……好了,现在我宣布,明天开始吃喝玩乐,一切开支,包小三负责。”仇笛道,包小三刚要反驳,不知道什么情况,点点头道:“没问题。”   “哟?这怎么了?太阳要从东边落?”耿宝磊纳闷了。   “是啊,三儿,你怎么了……哎对了,你刚才出来就打三儿,到底怎么回事?”管千娇发现问题了。   “哎呀,这混球……你们问问他干什么了?”仇笛有点无奈地道。   一问,包小三贼贼一笑,慢慢地拉起了上衣,耿宝磊伸着脖子看,不知道这货要干什么,管千娇刚要问就惊叫了一声,包小三手直接伸裤裆里了,一掏,一卷放到耿宝磊手里,一掏,又是一卷,放到仇笛手里,耿宝磊惊得嘴唇一哆嗦喊着:“我操,你在那屋里偷钱了?”   “可不,这混球就在人外勤眼皮子底下,往裤裆里的塞。”仇笛凛然道。   “不拿白不拿……给,娇,我还有好几卷。”包小三掏着一卷,管千娇呲牙咧嘴不要,不过再一看,是绿色的钞票,她直接拉开包,让包小三放包里……恶狠狠地咬牙切齿说着:“看在美元份上,我就不骂你了啊……仇笛,不会有事吧?”   “差一点,幸好那俩只顾找设备和武器……没注意这个……见者有份啊,自个心里有数就行了。”仇笛笑着道。   也就微微有点不适应,跟着一数这一卷,二十张,都是百元美钞,仇笛和耿宝磊拿着钱,盯上包小三了,耿宝磊训着:“老实交待,到底偷了多少?”   “都拿出来,平分……别以为我没看到,你还偷了块表。”仇笛道。   两人说着,动手就抢上了,包小三急得直捂下半身,管千娇在一旁哈哈笑得前附后仰,不一会儿,拦上了出租车,四人挤拥着,商量着去哪儿嗨了,兴冲冲地上车走了……   ……   ……   行动组在长安的办案,又延续了一周才告接近尾声。最终捋出来的来龙去脉是这样的:   中野于十年前就以高校交流的方式进入长安大学读书,之后留校任教,没错,她就是个间谍,不过以她的身份明显无法接触到有价值的情报。直到她和段小堂相遇之后,其时段小堂已经是个有点名气的涉黑人物,许是受了内地官场黑白勾结的启示,中野惠子找到了她最好的切入点。   一个有资金优势,一个有地缘优势,强强联合于是就有了佰酿的奢靡享受,就有了他们精心安排的莺莺燕燕,在金钱加色诱的攻势下,段小堂可以轻而易举地通过要挟官员,拿到西北多地的经济、重工、甚至军事类敏感的情报,他不但用情报换来了大量资金,而且铺就了大量的人脉。对于中野,不但在经济上竭力扶持,而且从本国招来了田上介平,明面充当段小堂的杀手,多次为其清除对手,暗里在不断发展自己的势力,他们建立的自有测绘人员队伍,已达数十人之多。   这其中有两个关键的角色,一位晋红,她是段小堂和中野交易的中间人;另一位是马博,他是段小堂的钱囊和智囊,这两方既紧密合作,又相互防范,一经拿到情报,会由马博鉴别价值,再通过晋红输送给中野惠子,甚至连中野需要人手,马博都会利用父母的工作便利,从劳动就业保障资料里,为他们挑选适合收买的人物,于就是有人大量军警退役人士被李从军在佰酿约见,纷纷落水的现象。   数年间,这个情报网络发展壮大,甚至有蔓延到京城的态势,仅从马博的黑账里就发现,通过中野支付给段小堂的非法资金就有数千万。   这个暗藏的地下网络不是没有人发觉,数年前国安行动组根据境外的线索一直追查回国内,行动人员刘一民扮成美籍华人买家和京城的贩子接上了头,不过可惜的是被识破。   识破刘一民的不是别人,正是徐沛红,在刘一民追查之前,徐沛红正负责追查西北非法测绘的案件,同样嗅到了嫌疑人,根据非法资金的流向以及非法测绘人员的来源,追查到了马博,并一度对其传唤,这个知道太多又掌握钱袋的人,段小堂不得不救,他一方面通过官场的人脉拉拢,一方面又重金铺路,成功地把徐沛红拉下了水,仅行动组查实徐沛红的来源不明资金,就超过了一千万。   其时刘一民已经诱到了段小堂安排在京城的棋子,那个棋子人物是负责兜售情报,以掩盖在长安真正来源的事实,那也是一步投石问路的棋子,可以测知是否被安全部门盯上……在段小堂发现刘一民的真实身份时,接踵而来的就是田上介平出手,灭口。   那时候,段小堂和徐沛红以及境外两个间谍,是同气连枝的。   之后发生的事,就全部是意外了,徐沛红的角度无法得知局里保密级别更高的“X”方案,董淳洁一行直入西北腹地,而且被田上介平盯上,当他知道这一组的真正配置之后,当然是欣喜若狂,抓到一个安全部门的高级人物,可比拿到一份情报更值钱……于是他精心安排,结果……失手被擒!   正如所料,出事后就是洗底,惶惶不安的徐沛红唆使段小堂,清除了重要人物中野惠子,谁可想上级的追查仍然没有停止,而且那个“线人”几乎触及到了这个情报网的核心,等她觉察到无法控制后,于是又一不做二不休,联合马博、晋红,清除了段小堂……那两位慑于安全部门权力的威胁,早对徐沛红已经言听计从了,关键时候,出卖了段小堂,朝段小堂开枪的。正是他最倚重的女人:晋红。   整个故事一言以敝之,背叛与出卖。出卖别人的,最终没有逃脱被出卖的下场。   残孽尚余数个高价收买的杀手,被一一挖出,追捕。   涉案的官员最终数字是个谜,不过西北数省市不少要害部门悄无声息的来了个大换血是真的,很多领导干部接到学习交流的通知后就去向不明了,很快又或空降或提拔的补上空缺,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强调保密意识。   案件的最终结果恐怕也会成为一个谜,不过为了堵住悠悠众口,最终还是在媒体上出了一则消息,标题是:《长安市破获境外间谍网络,抓获涉案人员数名》   内容删了又删,改了又改,最终这份新闻稿摆到董淳洁的桌上时,是地方已经准备欢送会即将开始的时候,戴兰君送来的,董淳洁看了又看,戴兰君提醒着:“陈局和新任齐局长特意嘱咐,最终稿务必请您过目签发。”   老董犹犹豫豫地拿着笔,不知所想,最后一笔在他手如重千钧。   “简化和谈化是必须的。您是不是有夜锦夜行的感觉?”戴兰君微笑着道,这个职业,永远不会有丰功伟绩。   “错,是劫后余生的感觉。真入这一行,未必是幸事啊。”董淳洁铺开稿子,签了名字,他递给戴兰君问着:“马上就要回京了,你有什么打算?”   “你问公事,还是私事?”戴兰君问。   “公事还用问吗?升职,换地方,对了,你以后可以脱离外勤了。”董淳洁看着戴兰君手,满脸歉意,他笑着问:“私事呢?”   “你在拐弯抹角地想问仇笛的情况?说说你的建议,在俞世诚和仇笛之间,我该怎么选择?一个家教良好,有车有房,工作轻闲……另一个呢,以上条件都不具备。”戴兰君笑着问。   “这个好像并不难选择,我觉得世诚更适合你。”董淳洁很客观地道。   “那再做一个工作上的选择,你和陈傲之间,一个专业熟练、独掌大权、有能力有魄力有眼光……另一个以上条件都不具备。你们俩在执行同一个任务,谁更适合?”戴兰君笑着问。   “这不能混为一谈,我能办到这件事,纯属运气。”董淳洁谦虚道。   “其实是一码事,男女之间的事,最终和谁在一起,也有运气的成分……那叫缘份。”戴兰君嫣然一笑,很洒脱地拿着稿子退下了。   董淳洁想了想,旋即摇头了,其实自己的生活都一塌糊涂,又有什么资格给别人建议呢?不过他作为过来人感觉得出来,小戴和仇笛的故事,应该没有结束,否则她就不会这么纠结了。   是夜,简到极致的新闻稿刊发,长安谍案,由此画上了一个句号…… 第57章 相知心领神会   三周后,京城。   座落在木樨地的安全局某处,一身警装的董淳洁正聚精会神地看着即将封存的资料,他的眼光定格在枣园新村搜查清单上,和清单对应的,有一身缀满琥珀的裙装,看到衣服时,他的脸上浮现着玩味的表情,随即就能联想到,仇笛拿着设计图教他挖坑的场景,就像恶作剧一样,可能连他也没想到,最终撬动了安全局的一个外勤中队。   一个坑,画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一个坑,成就了他今天的位置。   他慢慢地合上了案卷,手指悸动着,像是无聊地叩着卷宗,眼光扫视着这间大办公室,会客的沙发大了很多、整个一面墙都是书柜,偌大的盆景居中置放,让整个办公室显得大气而简约,如果站在窗前的话,入眼的全是藤罗绿树,而不像曾经的环境,每天要紧闭着窗门把喧嚣关在窗外。   曾经这个位置,是他梦寐以求的,是他无数次想尽办法钻营都没有得到的,直到拿到任命的时候,他都觉得像做了一场梦一样,重回到钢铁水泥丛林的城市,每天他都有点不信,回忆中那些惊心动魄是真真实实发生过的。   人身上都有贱性的,身处江湖羡慕庙堂之高,而身居高位又免不了会怀念曾经的赋闲日子。   他如是想着,估计要与喜欢的票友无缘了、估计不能像以往悠悠闲闲品味各地美食了,估计更不可能呼朋唤友一醉方休了,得失之间啊,有得到,恐怕免不了要失去。   沉浸在回忆中尚未醒来,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他接听着,惯性地成了严肃的表情和口吻:“喂,我是董淳洁。”   “董副局……我是人力资源部的高新民,和党办组织今天的特招笔试……原定今天八点考试不是,那个,我们……”对方吞吞吐吐。   “怎么了,政审不是没问题吗?仇笛的父亲是越战英雄,他本人没有工作简历,那不是他个人的问题……怎么了,外调又挑什么毛病?”董淳洁吓了一跳,以为有变故了,仇笛的空白工作简历是个问题,不过这个问题有局长说话,应该不是什么问题。   “不是,不是外调的问题。”对方谦恭道。   “那还有什么问题,这是陈局亲自签的啊,你盯好了,他就考零分交白卷,也算合格……他要是有问题,那是你们不合格。”董淳洁摆着官威道,这个特事特办,没有什么坎过不去。   “不是,董副局,都没问题。”对方急了,急着道着:“可问题是,他人没来啊!?”   “啊?”董淳洁一下子气着了,被气得愣了半晌,拿着电话就问着:“那另一位呢?管千娇来了没有。”   “这位来了,正考着呢。”对方道。   “好了,我知道……考完别让她走。”董淳洁扔了电话,气得重重拍了几下桌子,叫着车,匆匆下楼,直奔总局下属的培训中心。   半路又觉得自己一个人力量不够,叫着戴兰君,约着费明,绕到五环外接上了费明,费明是穿着作训服就被叫出来了,上车司机鸣着警报疾驰,吓了他一跳,看看老董和戴兰君问着:“怎么了?恐怖袭击也不能这么紧张啊?”   “回来见仇笛了么?”老董严肃地问。   “见了,上周约去后海喝酒去了。”费明道。   “瞧瞧,你都快成警痞子,后海那什么地方,一准就泡妞去了。”老董气咻咻斥了句,费明一笑道着:“耶,董副局也知道那儿是好地方啊?去过?”   一句噎得董淳洁直凸眼,看那样八成去过,戴兰君被两人逗得噗哧一笑,插话道着:“我说,都叫董副局的,多少给人点面子啊。”   “对对……瞧这我臭嘴,咦,这到底怎么了,风风火火的。”费明笑着抱了个歉,一同出任务那种深厚的情谊,足够把私人关系拉到亲密无间的程度了,老董就说了,原因嘛,就是这狗肉丸子不上席台,居然没去考试,好歹面上的事得过得去啊,给谁甩脸看啊,怎么?还巴着国家机关求他去啊?   末了,他又套话似地问着:“费明,他没给你提这事?说什么没有?”   “没有啊,就喝了顿酒,仨个小子想灌我,结果我把他们仨灌多了……后来发现这仨捉弄我,一到买单时候,都醉了,还是我掏的钱。”费明道,话语里透着亲切,纯属私人感情。   老董苦脸了,怕是这个大老粗没有那么细心,他看向了戴兰君,戴兰君道着:“别看我,回来又是搬家,又是换办公室,我还没见过他呢。”   “那你们说说……他咋不去呢?”董淳洁把问题讲出来了。   两人一个发滞,一个发愣,给不出更好的回答来,费明啪唧一拍大腿,董淳洁以为他知道,却不料他恍然大悟道着:“打个电话问问不就行了?”   “关机了……”   “找包小三啊……”   “关机了……”   “那小耿,那娘娘腔呢……哦,明白了,关机了……要这样的话,那就是有预谋的了,董副局啊,我说句不中听的话啊,其实真进来也不是什么好事,天子脚下遍地都是官老爷,那仨一个比一个野,穿上身制服还不定给您捅出什么娄子来呢。再说咱们这普通人员也就大几千工资,还没街上卖地瓜的挣得多,你觉得能养着他们?……别说他们,我要有机会,我都不想干了。”   费明说着,惹得戴兰君又是笑得全身直耸,董淳洁却是气得扭头不理会二人了,悻悻地评价了句道:“怪不得能成哥们呢,觉悟一般低。”   当副局的董淳洁觉悟和职位看样是相应提高了,后座的两人相视偷偷直笑。   不过不管怎么说,关心这位朋友却不是假的,匆匆驶到培训中心,管千娇已经考试完毕,正静静地坐在办公室等着,老董的来意一讲,一追问,貌似个学生妹的管千娇看了好几眼,才幽幽地道出原委:“他说你们说话不算数,所以就不来了。”   “什么不算数,这招聘还能有假?”老董气到了。   “不是招聘,答应的奖金还没给呢?”管千娇严肃地道。   这把老董气得啊,直拍额头,语无伦次地是着:“这是关系他后半生的决定,不能就因为点奖金甩脸子吧?这是哪儿?这是国家机关,你以为争取个名额容易么?多少人挤破头想进来都没机会呢……他怎么能这样呢?就不想来也说一句啊。”   管千娇直待听完,又是软软地顶了句道:“他说您知道了,肯定要发火,所以就干脆不来了……他还说……”   “说什么?”老董怒气冲冲道。   “还说要有保密意识,所以去哪儿了,不让告诉您。您也别问我了。”管千娇软软地道。   这算是把老董给制住了,总不能真冲一个小姑娘吼叫吧,气得老董满办公室转圈,就差下命令给费明让他把人抓回来了……   ……   ……   此时此刻,仇笛驾着他的破面包车,已经驶近了香河县境内,一路和唐瑛闲聊得,路程一点也不觉得远,相别日久,再见的那种新鲜感很强哦,最起码仇笛就几次发现唐瑛在偷瞄他。   “往右拐,过那座桥,半山那片房子就是了。”唐瑛瞅空提醒着,车进县城了,她看看县城里来来往往,像仇笛这种破面包,倒不显得另类,只是还是有点奇怪此行的来意,快到目的地时,她小声问着:“现在该告诉我了吧?”   “想知道什么?”仇笛侧头,神神秘秘一笑。   “找谢总干什么啊?奇了怪了,我怎么觉得谢总听说你回来了,口气还很惊讶,好像还很紧张,让我陪着来。”唐瑛狐疑地道,每次相见,似乎在仇笛的身上,都会多一层神秘的色彩。   “怎么?不愿意陪我来啊?”仇笛笑着问。   “别打岔,我问为什么来呢?”唐瑛道,以她的了解,应该不会是好事,特别是经历过这件事之后。   “作为商业间谍,我已经感觉到了你话里的潜台词,那你应该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了。”仇笛笑道。   “知道一点点,那俩是安全部门的……一般被他们找上的人,最后都销声匿迹了。”唐瑛道,出于安全考虑,肯定不会回到原来的环境中。   “如果我销声匿迹了,你会不会想我?”仇笛问。   “你又岔开话题了。”唐瑛脸上微微发烧,她才是在岔开话题。   “问题是,你问的话题,我都没法说啊,你确定要知道?”仇笛问。   “算了,还是不知道的好……不过,你不会对谢总怎么样吧?”唐瑛不确定地问。   “你很关心他?”仇笛问。   “不,是很担心你。”唐瑛纠正道。   “呵呵,冲你这句话,我放他一马,不揍他了。”仇笛开着玩笑道。吓了唐瑛一跳,惊讶地问着:“我就知道,你是找他算账的。”   “当然得算算账了,这王八蛋,一到急火时候,就把我们卖了。”仇笛气愤地道。   这光景,唐瑛却是不知道怎么宽慰了,好在她觉得仇笛的话里玩笑成份颇浓,估计还没到那种火拼的程度,这才微微放心了几分,她换了个姿势坐着,看仇笛时,仇笛的眼光却落在她身上,她嗔怪地看了眼,指指上山的路,提醒着他好好开车。   如果没有每天的辎铢计较,生活还是挺美好的,这不,窗外的绿树艳花的风景慢慢过眼,车内美女的窈窕妍姿养眼,哼着小曲,聊着闲话的仇笛,终于到达了今天的目的地。   谢纪锋没有什么变化,等在大门口,手里还拿着浇花的水壶,院子里几丛花卉怒放,像谢总的脸上的笑容一样灿烂。   “辛苦了辛苦了……请,第一次来我家吧。”   “进来吧,稍等片刻啊。”   “仇笛,怎么就你一个人,那几位呢?”   “来,吃水果。”   谢纪锋忙前忙后,孰无一点经理的派头,那客气程度让唐瑛看来有点诡异,谢总的风格他是了解的,除了有求于人,很少见这么谦恭的态度,不但谦恭,而且客气,闲聊几句,谢总安排着唐瑛驾着他的车,去县城的饭店里定一桌饭,这肯定是要谈事的借口,可和仇笛能有什么谈的?   这样的疑问可不会有答案,唐瑛笑着应了声,拿起谢总的车钥匙,带着一肚子狐疑先走一步了。   唐瑛一走,气氛又变了,仇笛微笑着看着谢纪锋,谢纪锋狐疑地审视着仇笛,两人眼光像拼杀的剑光,几个回合后,谢纪锋单刀直入地问:“你一向很直接的,对吗?为什么通过唐瑛通知我啊?”   “那是因为,我习惯先给予别人尊重,不管是对手,还是朋友。”仇笛笑道。   “请。”谢纪锋严肃了,请着仇笛上楼,那是他办公的地方,进屋落坐,谢纪锋抽着他的包,笑着问着:“那现在直接地告诉我,你的来意啊。”   “我的来意很清楚,您把我们卖了个好价钱啊,得谢谢您啊。”仇笛道。   谢纪锋笑了,手伸进包里,抽了一张准备好的支票,放到仇笛面前,仇笛扫了一眼,金额十万元,他笑着问:“这算什么钱,据我所知,以他们的风格,你是收不到任何报酬的,那怕你办的事很漂亮。”   “领份人情,那价值是无法估量的……这一行任何一位,只要有一个两个国安的朋友,那他随便张口,都值这个价,别客气,你应得的,本来我是用你们搪塞老董他们,可没想到,你们把我的身份抬了档次……呵呵,老董现在已经是七处某局副局长了,这是个实职,而且我很荣幸地接到他的邀请了。”谢纪锋道,对于他,可能换了一份人情,比盈利更重要。   “那您看看,这个值多少钱?”仇笛也伸手,拿出了通知,铺到了谢纪锋面前。   谢纪锋一看大红印章,瞬间变色了,惊讶地拿到手里,细细看看,半晌喟叹着:“帝都居之不易,一房难求,一职难求啊,看来你们肯定做了件让他们惊讶的事啊。”   “我放弃了。”仇笛笑道。   “放弃了!?”谢纪锋一惊,又看了眼通知,标明的日期恰是今天,他疑惑地看着仇笛:“为什么?”   “因为,想做一件让您感到惊讶的事啊。”仇笛笑道。   这个玩笑不可笑,谢纪锋放下通知,郑重地说着:“你确定考虑周全了,安全部门的门槛不低啊,而且待遇丰厚啊,五险一金,养老至死,多少梦寐以求啊……年轻人,可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啊。”   “我做了很多年让自己后悔的事,这一次不算。”仇笛道,毕业后的种种遭遇历历在目,他喟叹着道着:   “其实我自觉还是很高尚的,不偷不抢不说谎话不好逸恶劳也不乱搞男女关系,我一直想按照教科书的要求把自己放进条条框框里,安安生生做一个好市民……不过,很可惜,诚实会不断遭遇欺诈,然后城实的人却成了傻瓜;勤劳的不断遭遇碰壁,然后你的勤劳换回来的是食不果腹……最差的时候,我在拉萨身上没钱了,给一家内地人开的饭店打了一个月工,他一分钱没付我,还拿着菜刀威胁我……啧……其实我得谢谢你,把我领上了我没有接触过的这个行当,让我发现了自己身上的潜能……真的,在此之前,我都快被打击得体无完肤了,一直觉得自己一无是处。”   “呵呵……入这行的结果有两个,要么成了人精,要么成了人渣。”谢纪锋笑道。   “你觉得我是哪一种?”仇笛好奇地问。   “这个很重要吗?你已经决定自己走自己的路,难道还在乎别人怎么看你?”谢纪锋笑着道,仇笛的变化让他见猎心喜,他换着口气问着:“那你的意思是,要在这行混了?”   “对,最起码我会有很多自由的时间和空间,卖身最起码,也得卖个好价钱啊。”仇笛笑道,拿着那张支票看看,不客气地装起来,笑着道:“比如,这份钱,我要是不上门,您肯定不会主动给我。”   肯定不会了,这是一份好意,不过仅限于对方觉得你值才会给的,而且是生怕这样的人坏事。谢纪锋笑着道:“理想接了地气,会很容易实现的,你现在的身份不止这么多……想跑外还是想守公司,有兴趣的话,我这个小公司缺个副总,要不你来试试?”   “你要给我发工资,我可没机会和你对等说话了。”仇笛道:“合作怎么样?我有个想法,想和你交流一下,当然,是双赢的。”   “说来听听。”谢纪锋重视了。   “每一个商务调查公司都有业务限制,这和他们的先天条件有关,先天条件的限制就在于他们能拥有多少干私活的人,假如有机会把这些生活在灰色地带的人组织起来,那怕一部分组织起来,您想想,会是一种什么光景?”仇笛问。   谢纪锋倒吸凉气,不过马上否定了,他摇头道着:“可能性不大,这些人轻易不会相信别人,轻易也不会为别人办事,他们所处的位置很危险,退一步就是普通人,进一步就是嫌疑人,这种身份,肯定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这也造就了各个商务调查公司之间的壁垒,各有各的生意,意味着,各有各的信息渠道,仇笛笑着反问着:“可能性不大,不代表不可能,我是问,如果组织起来,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效果?”   “那很简单,你可以坐在家里抽利了,恐怕商务调查公司都得仰仗你的鼻息了。”谢纪锋笑了,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仇笛也笑了,笑得很神秘,谢纪锋的表情慢慢变得惊讶了,狐疑地问着:“莫非,你真有渠道……”   “当然有,我已经拿到了很多人的信息,如果谢总有需要,我会给您提供合适的人选。”仇笛笑了。   那晦莫如深的笑容,让谢纪锋不敢不信了,过了好久,他才嗫喃地道了句:“我明白了,千娇的信息和老董的知道的人,足够你另起炉灶了。”   “我不会另起炉灶,会给您的灶上添把柴,分成怎么样?可能哈曼接不来的单子,会越来越少。”仇笛道。   谢纪锋嘴角微微的翘着,笑了,老规矩,给了仇笛一个意料中的答案:   “成交!” 第58章 相逢一笑多媚   仇笛是被唐瑛搀上车的,一瓶二锅头有八两倒进了他的肚子,走路都踉踉跄跄,不过喝得高兴,原本招待定的是小茅台的,可不知谢纪锋和仇笛都犯什么神经,齐齐换成了高度二锅头,两人杯来盏往,多是回味曾经就这么一瓶二锅头,就着榨菜喝两口的日子,说到共通之处,两人惺惺相惜的味道颇浓。   没开仇笛的破车,走时谢纪锋安排唐瑛务必亲自送人,殷殷一番嘱咐上路,连说话很少的唐瑛也觉得和老板拉近了不少距离,其实经历都有某种共通之处,谁守着京门这么艰难困苦,还不是为了有朝一日出人头地?   从谢总家里下山,拐上大路时,唐瑛又回眸一眼,看着座落在山间林中的小别墅,又忍不住羡慕谢总这么懂生活和会生活的人,这种生活方式,工作就是休闲和娱乐,大多数时候进京,不是邀朋会友小聚,就是联络客户感情,一般情况下,饭桌就是谈判桌,一年经手的大部分单子,都是饭桌上谈下来的。   驶到高速口,唐瑛侧头看了有点脸红的仇笛一眼,顺手递给他一瓶矿泉水,取卡的间隙,她突然发现仇笛似乎根本没醉似的,两只眼正贼忒忒的瞄着她的领口部位,似乎生怕看不清,还使劲眨了眨眼。   “我发现你这次回来变了啊?”唐瑛摁起车窗,慢慢加速,随口道。   “有吗?我怎么没发现?”仇笛拧着矿泉水,喝了口,笑着问。   “以前看人勉强算个谦谦君子,现在怎么越看越和包小三一样了?”唐瑛笑着问,却没有点破。   “哈哈,包小三才是最真实的原生态性格,相比而言,我倒觉得我太做作了……人嘛,就得活得真实一点、现实一点、实际一点。”仇笛道,此行最大的收获莫过于此。   “这就是你,不再介意入行的原因?”唐瑛反问道。   “差不多,你肯定也不否认,这一行最起码轻松而且收入高……说实话,我其实是很反感这一行的,不管用多响亮的名字和多合法的掩饰,就像三儿说的,本质上,它和坑蒙拐骗是没有区别的。”仇笛道。   “那你还入行?去年从南方回来,我可不止一次邀请,你宁愿和包小三送货,也不愿意接单。”唐瑛道,对于仇笛的改变,最高兴的莫过于她了,商务调查这一行,起决定性作用的,就是你能雇到人的能力大小,而仇笛的水平,无疑已经超过了大多数人。   “呵呵,人总是在变的嘛……你不也是法律专业毕业的,现在不专靠打擦边球混?美其名曰叫规避法律风险,对吧?”仇笛恬着脸问。   “呵呵。”唐瑛也不好意思地笑了,她笑着道着:“商人和盗贼信奉的是同一个上帝,他们不信法律的……换个话题啊,这个公信缺乏的时代,拷问个人良知的意义不大,只会让你找到无数个宽心的借口。”   “对,大家都觉得自己什么都缺,但没人觉得自己缺德。”仇笛道,自顾自的哈哈大笑起来了。   也许是经历了生死一线惊险的缘故,也许是目睹太多背叛和谎言的缘故,更也许是可以不再为一日三餐奔忙的缘故,仇笛相较以前要洒脱的多,这时候唐瑛也感觉出来了,仇笛的身上,多了一层那种在商场上打滚的狡黠和市侩,不再像初见那么咄咄逼人,锋芒毕露了。   幸欤?非欤?   她说不清楚,每一个从校门走向社会的人,都会有这样一个蜕变的过程,等褪去所有的青涩和纯朴,所剩下的就是赤果果的人性了。   “你心里其实很高兴,但免不了又觉得有点遗憾,对吗?”仇笛问。   “什么意思?”唐瑛怔了下,此时的心境,一下子让仇笛窥破了,她有点惶乱。   “其实就像你学法律专业,可能曾经有过一个法治天下、有过一个为民伸冤等等之类的理想,有一天突然发现你在从事着和你理想相悖的事,那种心理过程,肯定让你纠结了很久,对吗?”仇笛问。   “呵呵,都说了,不要拷问我的良知,我会找到无数个真实存在的借口。”唐瑛道。   “对,等我们找到借口,就变得成熟了,变得漠然了,啧,哎……你说这是好啊,还是坏呢?谁也怀念学生时代的懵懂、清纯,可要是谁一直保持着那种懵懂和清纯,他的结果不是哭昏在厕所里,就是饿昏在大街上……呵呵,连谢纪锋都有过这么一段,生意赔了,睡在地铁站里。”仇笛笑道,他放了放座位,让自己靠得更舒适了一点,喋喋地说着老谢的往事和糗事,相比之下,自然让两位后进者有了奋斗的目标。   仇笛根本没有醉,顶多话里有点醉意,而且醉意盈然之时,他的谈兴很浓,可偏偏唐瑛觉得仇笛滔滔不绝的故事里,漫无边际地根本没有一个重点,或许,没有她关注的重点。   “喂,别说你们俩男人之间的故事了行不行?我怎么听着别扭,好像你们一起生活多少年如胶似漆似的。”唐瑛打断仇笛的话题了,仇笛哈哈一笑道着:“我也不想啊,我给你讲男人和女人之间的故事,我没蓝本啊。”   “真的?跑这么远,这么长时间,会没有一点艳遇?”唐瑛笑着问,提醒他道着:“比如,那位漂亮的安全部门同志?”   “哎哟,这都被你看出来,我和她之间还真发生点那种羞羞的故事。”仇笛得意地道。   “在什么样的环境下发生的?”唐瑛好奇地问。   “南疆,沙漠边缘。”仇笛道。   “故事情节呢?”唐瑛追问着。   “长天明月、风劲草盛、我拥抱着她,忘情地一吻……哈哈。”仇笛道。   “吹牛吧你,就你?”唐瑛啐道。   “我怎么啦?不像啊?”仇笛不服气地问。   “像吹牛啊……好歹人家个国家机关干部,能看上你三无人员,切,骗谁呢。”唐瑛戳穿着仇笛的话,仇笛哈哈一笑不作解释了。   原来女人挺好骗的,跟她们讲真话就行了,反正她们都不会相信男人这张嘴啊。   这个男女之间的故事实在缺乏亮点,很快被唐瑛忽略了,车行飞快,她的心也跟着轻快起来了,边驾车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仇笛说着公司里的事,无非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接了几个单了,那个单子赚多少了,那个单子因为什么原因黄了等等,最幽怨的一个故事是,仇笛你个死东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捣的鬼,你把管千娇都介绍给国安应聘去了,以后可缺了一个好帮手。   说了许多,第一次看,仇笛在看她,第二次瞥眼,仇笛还在看她……第三次,还在痴痴看她,唐瑛受不了了,她问着:“你发什么花痴?这么含情脉脉看我?”   “不是,你跟我讲这么多,我怎么没听明白?”仇笛道。   “什么没明白?不是入行了吗……怎么,你准备抛开我,直接和谢总打交道?”唐瑛心一跳,似乎觉得那儿岔了。   “我已经直接和他打交道了啊?”仇笛道。   “哇哦,明白了,以后没我的事了。”唐瑛患得患失道。   “有啊,谁说没有?”仇笛道。   “准备给我安排什么事?”唐瑛好奇道。   “使劲追我啊,像我这种潜力股,没准几年就混出来了,男人嘛,需要个合伙人,女人不需要合伙人,需要的是男人……哈哈。”仇笛大笑道着。   “把你美的,追你还不如直接追谢总呢。”唐瑛辨道。   “这你就不懂了,你看老谢四十多不结婚那得性,肯定是被女人已经从心理伤害到生理上了……要正常男人多少有点身家,漂亮点的女下属,还不早潜规则了?”仇笛道。   “哈哈……你真无耻啊,刚才那尊敬都是假的?背后这样说人家?”唐瑛大笑着问。   “哎呀,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还是他教的……当年我多纯情个小男生啊,愣是被你们一天一百块,给骗到塞外干活去了。”仇笛幽怨地道。   唐瑛哈哈大笑了,笑得她赶紧把车速减慢,泊到了应急车道上了,看着幽怨地,说着往事的仇笛,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可笑,笑得他伏在方向盘上,好半晌喘不过气来。   是啊,此时回头再看,当年懵头懵脑的应聘、实实在在地干活、老老实实的拿报酬,是多么的幼稚可笑啊……   ……   ……   仇笛很快消失在别人视野中,这个偌大的城市,认识他的人并不多,关心的可能更少。   老董肯定算其中一个,他多次打听仇笛的下落,一次在费明处知道了,这个没出息货居然回老家修房子去了,乡下人发点小财就添砖加瓦可以理解,可仇笛都这份上还和包小三的理想一样,就让他无法理解了。又一次打听到他的消息,却是耿宝磊处,仇笛去西北了,某劳改场探视监狱服刑人员,那个故事让他对仇笛的认识又深了一层,越深,可能挽惜越甚。   直到两周后,他从管千娇处才得知仇笛回京的确切消息,而且手机已经换号,干什么,准备干什么,会怎么干,董淳洁免不了心里揣然,其实像大多数国安的思维方式一样,像这类人,差不多就能列到危险人物的一类,最好的方式是让他保持在视线之内。   这一日终于约到了仇笛,就地下工作秘密接头一样,他到了三环外的体育公园附近,循着手机上仇笛给的方位,沿着公园的林荫道,左拐右捐再左拐再右拐,拐到他有点生气的时候,看到仇笛了,一见这货让董淳洁悖然大怒,单位忙得跟什么样,这家伙消遣呢,正坐在湖边,看着一群过暑假的娃娃钓鱼。   “你个兔崽子,我好歹个副局级干部,找你还得预约,等了你两周……嗨我说,你脸甩得够大的啊,成心是吧?成心让我副局长这脸面,贴你个冷屁股?”董淳洁气咻咻上来了,扬手就是一巴掌,那巴掌轻轻落下,却是无奈地给了嘻皮笑脸的仇笛一个脖拐子。   “董主任……不不,董副局,我这是为您考虑啊,据科学测算,现在每六十个纳税人,就要养活一个公务猿,我想了想,真不能去应聘,给国家增添负担不是?太祖都说了,自力更生,艰苦创业……说破大天,劳动最光荣,怎么就把您惹着喽?”仇笛贫呲吧嗒着,和董淳洁孰无正形。   董副局现在多少拿捏得起官派了,他一挥手道着:“别贫,就问你最后一遍,这么好的条件,去不去吧?有种你以后别找我办事,别求我帮忙。”   “你说的啊,行,就当不认识您董副局长。”仇笛凛然道,掉头就走。   董淳洁随即一把把他揪住了,愕然道着:“嗨,小子,还真有种。”   “哇,你把我约出来,威胁我?”仇笛故作紧张道。   “少得瑟,就你怕威胁,给你发杆枪,你直接就能当土匪了……哎呀,我说小子啊,你董哥可真是一片好心,你怎么就一点都不领情呢?”董淳洁道,无言地拍着仇笛的肩膀,好不挽惜。   “真领情了,其实我跟您去西北就没安好心,就想着能调个户口了,落实个单位了,能挣份工资啦什么的……您真别把我看得太高了,咱们都是一般般的俗人,我是个连您都不如的俗人。”仇笛笑道。   “那现在一切都可以得到了,没理由转变这么快啊?”董淳洁道,直说着待遇,户口落实没问题,关键是还可能有房子可分呢,那比市价要低不少。   仇笛笑了,老董这严肃地话里,言而总之还是诱惑不浅,仇笛拦着他的话头问着:“您对着别人枪口时候,也想的是,要提拔?要待遇?还是要房子?”   呃!老董一下子被噎住了,他没想到仇笛会这样驳斥他,他愕然道着:“两码事吗。那你不能开了两枪,就觉得枪杆子能出好生活,什么都不用在乎了?”   “董哥,咱们所处的位置不一样,想法肯定不一样,你觉得你从业干得真那么顺心舒服?一个同事被杀,追了五年,连自己都差点搭上命……换来的是什么,质疑、嫉妒,好好的一个人,放在那样一个条条框框里,难道没有点憋曲的感觉?”仇笛问。   老董一仰脖子,却是无言以对了,跌跌撞撞走到今天,个中艰辛却是不足为外人道也。   “其实和你们相比啊,我们以前的无业游民生活简直就是天堂了……其实我最感谢的是您啊,您给了我一个舞台,让我认识到我自己最起码不是一无是处,所以,我想放下心里所有的羁绊,自己干点什么,不再像以前那么怨天尤人地活着,老觉得命运捉弄,老天不公什么的……您一定会支持我吧?”仇笛笑着道,不过话里却是心声,相比初见董淳洁这位大干部时候的惶恐,那份自信已经满血复活了。   “哎……”老董长叹一声,看看仇笛,忿意十足地道着:“算了,强扭的瓜不甜,不来拉倒,你还指望我们多大一机关,八抬大轿请你啊。”   “那里话啊,我进单位还不是从头开始,见到您这样的,又得敬礼、又得卑躬屈膝,我图什么呀?万一再接个炮灰任务,下回运气没这么好怎么办?我没您老那抱着必死决心上场的勇气啊。”仇笛笑着道。   这话听得董淳洁老脸泛红,不迭地打断了,他愤愤然地掏了一张支票,啪唧拍到仇笛的手里道着:“少寒碜我,给你,两清了啊,这是以线人费申请的奖金,你们仨,全有了啊。”   仇笛高兴地一看,然后眼睛直凸,惊呼到:“一万块?我们卖命的,还没佰酿手下卖X的挣得多啊?”   “都不少了,不管缴获多少,那都是国家的钱,得上缴国库……单位经费有限,就这么多了。”老董背着手,不给仇笛损人机会,一戳仇笛脑门训斥着:“少装委曲啊,你们仨在长安花了多少?你两次讹了马博多少钱?还有,中野的住处,我就不信,那儿能找不到应急的钱。”   仇笛乐呵呵地傻笑了,董淳洁压低声音威胁着:“装,别以为没证没据我就拿你没办法,小心点啊,小辫子揪我手里,等着我腾出手来收拾你。做人得知足,啊,就这样了。”   严肃,许是在掩饰心里的愧意,仇笛还在傻笑,笑得更厉害了。   “笑什么?有什么可笑的?”董淳洁脸上挂不住了。   “呵呵,我最佩服您这种裆内领导了,办事不掏钱,还拿人小辫威胁,威胁完了还得做思想工作,坑了人,还得让人心服口服,感恩戴德。”仇笛笑着道。   越是这种刺激的话,越刺激不到老董,他不屑地嗤鼻道着:“功过好坏自有人评说,你说得管个屁用……切!告诉你啊仇笛,不能白拿组织的钱,以后有事找你,敢再玩失踪,小心我抓你回来啊。”   老董背着手,留了个扣子,大摇大摆地走了,仇笛在背后嚷着:董局长,这钱我捐了还不行吗?   肯定别指望行了,老董脸上偷笑着,根本没搭理他,大摇大摆走了,和原先认识的董主任相比,那官派自然是十足了。   人嘛,总是复杂的,关系再亲近,那感情里总是不可避免地掺上点其他东西,仇笛拿着那张支票,沉甸甸的,好久才省过神来,慢慢地朝公园外走着,他知道,不管什么表达方式,老董的出发点总是好的,处在那种环境里的人,你真不能苛求他太多。   边走边想着,出门的时候,冷不丁被人拦住了,低头想事的仇笛给吓了一跳,抬头时,吓了第二跳,被戴兰君堵了个正着,她严肃地、目光里带着敌意地审视着仇笛,仇笛愕然间失声了,这相见的尴尬,终究还是要面对的。   嗖……支票被抽走了,戴兰君看了看,又盯着仇笛,仇笛找着话题道着:“老董给的奖金。”   “那我呢?”戴兰君没头没脑问了句。   “你怎么了?”仇笛关切地问。   “你说我怎么了?成心躲着是不是?还换手机号?”戴兰君气愤的,差点要拎仇笛的领子了。   “我不想让你为难啊,你又有男朋友,又有身份,南疆那鸟不拉屎地方也就算了,真回到大帝都,我再死乞白脸追着你,你愿意啊?”仇笛道,他明显地感觉到了戴兰君的为难,浪漫一旦撞上现实的冰山,其结果都是一致的。   “我是有男朋友,比你高,比你白,比你帅……”戴兰群挑恤似的,支票扇着仇笛脸蛋斥着:“比有你出息……我就愿意,你也未必敢追啊……切!装吧,活该你打光棍。”   啪唧把支票扔到了仇笛脸上,仇笛不迭地接着,愤然盯着她,戴兰君一身便装,长牛仔裤配着条纹衫,职业的缘故,让她横眉冷对的表情,看上去格外地飒爽,那么英姿逼人的,还真镇得住仇笛。   “故意刺激我是不是?”仇笛一秒钟反应过来了,受刺激了。   “刺激你啊怎么啦?不用躲啊,滚得远远的。”戴兰君撂了句,拂袖而去。   那身影标挺,那长发飘飘的,留给仇笛一个骄傲的背影,几步之后,仇笛一下子像刺激到肾上腺分秘过度,毫无征兆地飞奔上去,一把拉着戴兰君就走,他不理睬戴兰君的惊呼,直从路上拉到了公园里,戴兰群拼命地拽着,力气老大了,仇笛就近把她钉到了树下,靠着树,严肃地,越来越近地凑上来,两眼闪着淫光,戴兰君头一侧,严肃地告诉他:“我有男朋友,你自重。”   “那我还没女朋友呢,撬别人一个多有成就感。”   仇笛不容分说,两手一抱,捉住戴兰君挣扎的手,啊呜一口,狠狠地亲上去了,戴兰君挣扎着,反抗着,慢慢地挣扎和反抗渐渐弱了,她胳膊环绕着仇笛的脖子,开始激烈地回吻,开始旁无无人的激吻。   吻了很久,几乎在窒息中微微分开时,仇笛看看近在咫尺,满脸潮红的戴兰君,飒爽间带上了几分美艳,他轻声道着:“我明白了,你不是刺激我,你是很饥渴?”   “就怕你满足不了我!?”戴兰君眼神迷离,微微瞥着。   “没试过你怎么知道。”仇笛一笑,两人像心有灵犀一样,重重的吻在一起,像溶化在一起一样,久久未离。   幽静的公园里,有一处绿树见证了这一对的甜蜜,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结伴离开了,谁也不知道,他们去了什么地方,在继续着那份甜蜜…… 第四卷 商谍联盟 第01章 众里寻他千百度   金秋送爽,兰桂飘香,出京五环外,沿途已是树多人稀,满眼金黄。   开往豆各庄的511路公交,载着一车昏昏欲睡的旅客,这辆公交的终点站是第二监狱,车上的一半旅客是服刑人员的家属,大包小包背着、抱着,很多是送冬衣来了。   后排,仇笛、包小三、耿宝磊意外地出现在这个意外的环境里。   仇笛在看地图,即便京里厮混数年,没去过和不知道的地方还是很多,很多得靠地图解决方位问题,但特么郁闷的是,电子地图居然不提供第二监狱的方位,只能在普通地图册上找到日新月异的路,看了会,抬眼里,没想到这里还是依山傍水的好地方啊。   山是垃圾山,水是臭水河,看到高墙大院的影子,就在山水夹恃的中间。   “环境越来越差了啊,我记得上学时候来京城,没这么恐怖啊!?”仇笛感慨了句。   “倒数二十年还青山绿水呢,你咋不多往前追忆追忆?”耿宝磊唱了句反调,包小三从前座回头要说话,耿宝磊一摁他脑袋打断道:“你就别说了,一看到垃圾堆,你就有家的感觉是不是?”   包小三皱了皱眉头,指着耿宝磊训着:“虽然你说的是事实,但是哥很不爱听,再埋汰我小心我揍你啊。”   “威胁无效,我能威胁到你的地方更多,吃饭不叫你,喝酒不算你,泡吧不带你,瞅见漂亮妞也不介绍给你,哼!”耿宝磊双手叉胸前,直接排出了几条,果真是威胁性更大,包小三瞬间陪着笑脸,谄媚似地讨好着:别呀,一看咱俩就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扔下我你忍心啊?   惯性的嘴官司加肉麻表白开始,仇笛抱之以一笑,就像大学寝室里那种无底线无节操的亲密关系,是单身屌丝们的唯一寄托。   归京月余,由夏入秋,许是都在不断成长的缘故,许是眼界在不断开阔的缘故,三人明显都无法满足曾经那种早出晚归、披星戴月的生活赚来的小钱,当仇笛把心里那个组织一个“商谍联盟”的想法和两人讨论时,没想到得到了一致的同意。   其实不难做出决定,毕竟已经尝到甜头了,就像大姑娘上床、登徒子嫖堂,食髓知味后再让他纯洁清高,肯定是不可能的了。   “哎,仇笛。”耿宝磊慢慢侧过头,轻声把仇笛从沉思中唤过来了,小声问着:“这个人,你来看过他?”   “来过,和千娇一起来的,千娇的第一个老板,原鼎言商务调查的创始人,马树成,今年快奔四了。”仇笛道,耿宝磊听得此言,明显有点怀疑问:“成不,找个猥琐老男入伙?人还在监狱?”   “再有一个月,他就出狱了。”仇笛道。   “这种人,值得吗?”耿宝磊心疼道,据说仇笛在这个上面,已经砸了几千块钱了。   仇笛附耳小声说着马树成的案子,是国内为数不多的因为侵犯个人信息问刑的人员,起因是接了一单债务调查的生意,为债权人准确、及时地找到了债务人以及隐匿财产,却不料变生肘腋,债务纠纷引发了凶杀案,非法拘禁加故意伤害,最终把提供消息的马树成牵涉进去了,以侵犯个人信息罪,被判徒刑一年零六个月。   “就是因为这个,鼎言垮掉了?”耿宝磊若有所思地问,商务调查这个雷区经历了警方的大整顿之后,整个行业十不存二,鼎言的倒闭正是两年多前大整顿时候的事,仇笛点点头道:“领头羊都被抓了,能不垮么?这个行业卖的是个人信誉,就哈曼,谢纪锋要出了事,用不了一星期,人就得跑完。”   “那你找他,意义何在?折了一次的人,在这行再立足不那么容易啊。”耿宝磊小声问。   “错,你应该换个角度看问题,最终定罪的就是这一桩事,你觉得他就这一桩事?没有其他问题?”仇笛道。   “懂了,嘴牢,是种优秀品质。”耿宝磊笑道。   “更优秀的是,他当庭认罪,主动赔偿了受害人家属四十万……其实如果判刑,附带民事赔偿他完全可以置之不理,就不赔钱,他也就是判一年半。”仇笛道。   “耶,我明白了,你找了个脑瓜进水的!?”包小三愣愣地听着,插嘴道。   “宝磊,你觉得呢?”仇笛征询地问。   在对与错、在善与恶、在生存压力和生活尊严之间纠结了这么久,耿宝磊或许已经能够理解那种你无法评述对错的人生,他笑了笑道:“那这个人值得交,对自己做的事,有羞耻心、有愧疚感,进而敢作敢当,也是一种优秀品质。”   仇笛笑了,无言地揽着耿宝磊的肩膀,只有包小三嗤鼻不屑,一竖四根指头凛然道:“四十万?搁我们那儿能买一群媳妇,傻X!”   他愤然回头坐好,大有道不同不相为谋之势,仇笛和耿宝磊笑笑,不和理想单纯的包小三同志争论这种严肃话题了。   车到站,三人提着大包小包,多半都是吃食,在狱外排队,和银行叫号差不多,轮到谁,谁才能进去,这种地方也是有潜规则的,而且仇笛应该已经走通了,联系到了一个电话,不多会,一位管教干部出来,招手让他们进去,直领着三人到第一层会客的地方等着。   这真是一个奇怪的地方啊,蓝白相间的狱服,清一水的;光溜干净的大秃瓢,清一色的,包小三忍不住笑了,耿宝磊碰碰他,示意这货安静,可怎么安静得下来,家属见服刑亲人,大部分表情都是一把鼻涕一把泪,说着说着就号陶大哭。   “至于吗?这年头找个管吃管住的地方容易么?”包小三不理解地看着,很感慨道。   仇笛气得回头了,警示着他:“一会儿闭上你的臭嘴啊,我可在这个上面花了不少钱,要因为你黄了,你说结果是什么?”   这种威胁最有效,包小三一捂嘴,暂停姿势,我不说可以,让我给你钱怎么可能?   等待了不长时间,管教带着人就来了,比较人性化,是开放式的,而且管教很照顾,给了他们一个靠墙角窗户的位置,带到面前时,管教站到了不远处等着。   初次见面,着实把耿宝磊和包小三雷了一家伙,坐在桌对面的马树成留着短发,很短,发色花白,人形削瘦、面色凄苦、额上皱纹几层,乍一看,怎么也像在旧社会被迫害了几十年的苦逼男,还是那种身心都被迫害的一类。   见面足足有一分多钟,仇笛和对座的马树成都一言未发,时间过了一半,仇笛把带来的东西都放到桌边时,他才嗫喃地说了第一句话:“谢谢!”   “不客气。”仇笛笑了笑回道:“服刑就快结束了,您好像一点都不高兴?”   “如果让你进来,你会很紧张而且恐惧的。”马树成面无表情地道:“就像,在这儿住习惯后,又要出去一样。”   “据说这儿是所大学,能学到的东西很多?”仇笛笑着问。   “对,最起码你能学会,窥破别人的阴暗心理,比如,我们并无交情,你一共来了三次,而且往我服刑人员的账上留了五千块钱,我就看得出,你所图不轨。”马树成笑道,不过还不如不笑,笑起来比哭还难看,一脸褶子,白森森的牙露着,像个巫汉。   “对,你都看穿了,就应该知道,也许我们有机会可以成为朋友的。”仇笛道。   马树成微微一皱眉头道着:“这一行,朋友可都是用来出卖的,我们所做的事,言而总之就是两件:出卖别人,出卖自己。结局大多数是很可悲的。”   “对,但更可悲的是,这个世界太缺乏公平,有的人得到太多,有的人一无所有,甚至连出卖自己的机会都没有。”仇笛道,眼里闪过一丝悲凉,对于面前这位的经历,他有感同身受的悲悯。   马树成微微动容,他疑惑地看着仇笛,看着他脸上和所言不同的世故,轻声、低沉、不屑地道:“你在……可怜我?”   “不。”仇笛摇摇头,纠正道:“是,我们!”   话题,中止在这里了,马树成用疑惑的眼光看着仇笛,黝黑、目不斜眼,仪表堂堂,过了好久,他眼光里的疑惑慢慢地成了笑意,仇笛也微微地笑了,和这种人打交道是很难的,他们识人良多,而且有自己的准则,如果发现对他不利,这种人会马上选择无视你。   正如谢纪锋所讲,商谍这一行留下的有两种人,一种是人渣,一种是人精。其实这是一个意思,那个人精能不是渣到极致?   这位好像也是了,仇笛三次上门,并没有得到多少好脸色,会面的时间很快结束了,就在两人这种复杂的对视中结束的,起身的时候,马树成随着管教的脚步走着,像想起什么来似地道着:“你这个人真小气,每次来就这么点东西……都是些不值钱的吃的,看样子,你们在外面过得不怎么样啊?”   妈了个X的,一听这话包小三就火了,腾声站起来,仇笛一把把他拉住,笑着道:“确实不怎么样,外面可没里面好混。”   “那去找找二皮吧,他叫丁二雷,住在门头沟苹果园那片,多上那么一个朋友,你们以后就好混点了。”马树成颇有深意地看了仇笛一眼,提着东西,跟着管教,扬长而去。   包小三和耿宝磊愣了,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只有仇笛笑了,看了几次,花费数千,没白干,终于触摸到了这个老谍的隐私……   ……   ……   不过还是遇到了意想不到的困难,管千娇居然不认识这位叫二皮的丁二雷,拐弯查户口,确有此人,但找到住址的时候,早人去楼空了,那是个办暂住证登记的住址,以京城数千万的人口,钻这类空子隐匿身份,还真不难,三人连番寻觅了三天,在这个区愣是没找到踪影。   再和管千娇商量时,管千娇无意中提及马树成手下曾经有个做各类假证的高手,而且不是路边办证小广告的那种,小到毕业证、学位证,大到护照、芯片身份证、公证文件等等,带水印的都不在话下,这个线索仇笛在行内一打听,邪了,谢纪锋居然打听出来了,就这么得来全不费功夫的得到了一个手机号码。居然是个高端人士,只和熟客和熟客介绍的客人打交道。   三人马不停蹄的,又到门头沟区,循着定位,摸到了城子街水厂路,公交站后,尚是一片老城区的地方,里面状如迷宫的胡同绕来绕去,不是一般地难找。   耿宝磊四下看着,小心翼翼地躲避着脚下随时可能出现的烂菜叶、剩饭,以及用过的安全套套,好不难堪地道着:“这鬼地方怎么找啊?”   “是啊,老谢都说了,只能电话预约,人家不见面啊。”包小三道,以他的社会经验,这种事他很理解,藏在这种犄角旮旯,绝对不是个什么好货色。   “可必须得找啊,要这么点小事都办不了,马树成会小看咱们的,甭说拉人家办事了,他出来理都不理你。”仇笛道,他能理解监狱里那位的心态,要试试你的斤两。   “可这怎么找啊?”耿宝磊和包小三停下来了,又是一个丁字胡同。   仇笛想了想,四下看了看,一咬牙道:“这样,找防范最严的院子,这号人,都是属地老鼠的,藏得深,而且胆小。”   方位大致确定,三人又转悠了两条胡同,在胡同尽头,看到了铁门上的布线加小摄像头,四周看看地形,死胡同,不过院子二层直通胡同的另一头,从那儿可以跳下去,而且房子的平台连着隔壁,不到一米的距离。   “我敢打赌,十有八九就藏在这儿。”仇笛远远指着。   “那就不好办了,要是窝点,一敲门人就跑。”包小三道。   “这样,你敲门……等我从这儿上去。”仇笛附耳安排着,片刻,他手足并用,一面托墙、一面两脚蹬墙,把自己平平地道上几不可攀的胡同,到了墙顶,他示意着包小三敲门。   包小三咚咚一擂门,居然传来了一个声音:“找谁?”   咦,摄像头上,还带着传音呢,包小三吼着:“找丁二雷。”   “不认识。”那声音道。   “找二皮。”包小三再吼。   “没听说过。”那声音道。   “开门,查水表。”包小三举着证件,蓝本带国徽,警证。   “那等等啊。”声音一滞,没音了。   你甭想等着门开了,这时候,窝在墙头的仇笛看着一个提着大裤衩的货从二楼奔出来,一猫腰也攀上墙了,刚一攀上,那人就见得一个人沿着一脚宽的墙蹭蹭蹭朝他奔来了,而且朝他扔了一块板砖,吓得他一骨碌摔到楼梯上了,手抱头,哆嗦地喊着:“投降投降……别打我啊,我全交待。”   胆怯成这样,还真不多见,仇笛拎着人,下去开了门,又关上,揪着那人领子问:“再说,你不叫二皮。”   “耶耶耶,警察叔叔,您认错人了,我真不认识二皮,二皮谁呀?”那猥琐男迷懵地道。   不会真认错了吧?耿宝磊都有几分相信了,包小三在拔手机号,可院子里却听不到铃声啊,他都有点相信了。仇笛又加重语气问着:“真不认识?”   “真不认识,您看……我有驾照,您看,我叫马海生……”那男子掏着证件,恭敬递给相貌凶恶的包小三,他最怕这人,一看就是个不擅言辞,用拳头讲话的烂货。   果真如此,包小三递给仇笛,仇笛把证往他口袋里一放,那汉子正觉得逃过一劫进,不料仇笛摸着他口袋,直接把他的手机摸走了,那汉子倒也不介意,一摸口袋,连钱包也递给包小三了,包小三眼光一滞,耶,里面厚厚的一摞钱呢。   这么急着摆平啊,这更确定了仇笛的判断,他拉着这家伙的手机菜单,看看通话最多的号码,示意着这货别说话,他摁着一个常用号码,一摁免提,接通时,都不说话,对方是位女人,在嚷着:“喂喂,二皮……怎么不说话?大上午你发什么春?不知道老娘干一夜多累啊。”   吧嗒,仇笛关机了,三人不怀好意地看着二皮,这货的表情可丰富了,苦不堪言地道着:“哎呀,警察叔叔太英明了,这招都能想出来……算你们狠。不过我已经改邪归正了啊,什么假证什么假护照,我是绝对不做的。”   此时才看清遍寻不到的二皮,瓜子脸,八字胡,汉奸头,花衬衫,实在不像改邪归正的样子,仇笛示意着进屋,被两人挟着的二皮尚在不迭地自证清白嚷着:“警察叔叔……真的,不信你们搜啊,真没做过……我离开这行已经很久了。”   “不是吧,刚才驾照不是假的吗?”仇笛冷冷一句,把这货噎住了,马上口吻又变成了,就只做了这一本,自用,不是违法贩售假证。   进了这货的房间,很意外地是,居然很整洁,包小三吓唬着这货蹲下,仇笛在房间里寻来寻去,不时地观察这家伙的眼神,当他走到后窗前,发现一处地方非常脏时,他回头看了看,那家伙明显有点紧张,仇笛跟着手推,小柜子下别有洞天,一条幽深的楼梯通道直下一层,或者更深。   “把他带下来。”仇笛道。   果真是暗室,直通地下,等找到灯源,带下来的二皮已经是一脸如丧考妣,不迭地求着:“真没开工啊,现在满大街小广告骗人的,我们这种高级技工早没活路了,不信你查查,这儿只有做案工具,绝对没有作案证据。”   仇笛四下看看,裁割机、电脑、打印机、各种油墨、还有不知名的各种工具,或许,这里还真找不到半成品的假证,不过他懒得找了,笑着看着紧张到哆嗦的丁二雷问道:“知道我们是谁吗?”   “警察叔叔,难道……”丁二雷紧张地道。   包小三把证件递给他,一看证件,差点把丁二雷气昏过去,赫然是“装逼证”,刚才人家捏着“装逼”两个字,只露了个证,气得他一屁股坐地上,苦不堪言地道:“你们谁呀,这也太无耻了,不能这么不要脸吧,这不坑人呢吗?”   “你不应该难受啊,你应该很庆幸我们不是警察。”仇笛蹲着笑着道。   对呀,如果不是警察,岂不是逃过一劫了,丁二雷一下子兴奋了,警惕地看着仇笛,狐疑地问:“那你们是……这地方没人知道啊?”   “可你有留的业务联系电话,跟着电话就能找到。”耿宝磊道。   “不可能,这地方多少户呢?那部电话不在我身上。”丁二雷不信道。   “问题是,不是所有的户,都往门上装高端监控啊,你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你要不跑,我根本不敢进来。”仇笛笑着道。   哎呀,丁二雷一拍自己额头,直拍仇笛马屁,大拇指竖着:“厉害,你们厉害……说吧,找我干什么?不过,违法的事,我绝对不干啊。”   这尼马满口瞎话的,错不了,正是屡受打击,生存能力极强的那类,仇笛把他手机扔回去,要着包小三手里的钱包,也扔回去,慢慢地起身道着:“交个朋友,请我们吃顿饭怎么样?”   “那没问题,一点问题都没有。”丁二雷乐了。   “以后有事会找你的……别躲啊,能挖到你第一回,就能挖到你十回。”仇笛道。   这个……好像有问题了,丁二雷呲着嘴,差点就要哭出来了,这楚楚可怜的样子,很能博得别人同情哦,他像被逼实在不想为娼一样难受地道着:“大哥,一看您就是大人物……别跟我们这些混饭吃的小人物过不去啊,真有点事,我们可经不起折腾啊……”   这是在探对方底子的一种方式,不是绝对信任或者绝对安全,他是不会上路的,当然,还得有绝对适合的价格,仇笛笑道:“我不是大人物,你也不是小人物,能让马树成看重的人物怎么可能是小人物?”   这个价格足够说服力,丁二雷一愣,愕然看着仇笛,似乎那个名字不该从仇笛的嘴里说出来。   “别傻了,同行,有兴趣帮点忙,没兴趣,各干各的,我们前天刚去看过马树成,他快出来了,你特么有点不够意思啊,都没去瞧过老马。”仇笛信步上阶,边走边道,他招招手,耿宝磊和包小三,跟着他上去了。   像是良心受到了谴责,丁二雷显得有点伤心,有点难过,直抹鼻子;不过在最后一刻,他还是省悟过来了,直追上了楼梯。   于是,已经走出很远的仇笛三人,听到了一声急切的、饱含深情的呼唤,三人驻足停步,飞奔而来的二皮,像找到组织一样兴奋,像追美女一样急切,那深情的声音是:   兄弟们,别走……兄弟们,等等我……兄弟们,我请客…… 第02章 惊鸿一现有觅处   喀……嚓嚓嚓……一连串的轻响,丁二雷拿着手机的手,缩回了车里,递给仇笛道:“那,他就是底片。”   “底片”也是个绰号,代表的是手机屏幕上刚抓拍的一位男子,帅气的长发、有型的五官、草绿的马甲配上一条带洞的牛仔,绝对是一个很帅的艺术范儿。瞧人家从小区里出来的样子,绝对是能倾倒一群过路美女的派头。   这人能和商谍扯上关系?   仇笛有点怀疑,和管千娇说的稍有不符,这是个各类偷拍器材的供应商,水平已经高到能自己设计制作,理论上讲,要是他和丁二雷一般猥琐,倒是可以理解。偏偏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丁二雷坐在副驾上,一瞅仇笛不相信的样子就开始打预防针了,唠叨说着,甭问我他叫啥名,不知道。但他绝对就是底片,我见他和老马一块吃过饭,错不了,甭看长得人模狗样,其实都是一肚子坏水。   “那看来你了解他啊?”仇笛问。   那当然了,丁二雷小嘴芝麻牙一吧嗒,很多秘辛就冒出来了,底片姓甚名谁他不清楚,可他清楚底片的成长史,据说是位摄影发烧友,走过全国不少地方,摄影这个烧钱的爱好,最终把他烧得一贫如洗,据说马树成是从北漂聚居的N层地下室里把这个人刨出来的,他只是把这个人的理想稍微地做了点改动,耶,居然就造就了一个奇人。   不过就是高尚纯洁的摄影艺术,和龌龊猥琐的偷拍伎俩差别而已。   仇笛静静地听着,丁二雷还是蛮好相处,知道哥几个不是警察,知道哥几个和马树成关系不赖,一顿酒下来,没过一天就成伙伴了,在找隐藏更深的第二个人“底片”时,他可是出了不少力气,这些货色都是准备随时搬家换地方换身份的主,想找他们,没个内行人,还真不容易。   “你好像对他很不感冒啊?”仇笛又问着,从丁二雷很不屑地的语气中,能感觉到那种鄙夷和贬低。   丁二雷一听仇笛问这个,他奇怪了一下下,后座的耿宝磊凑上来问着:“二皮,我听说过文人相轻,莫非烂人之间,也是这样?”   “你们不知道啊,这人不地道。”丁二雷凛然一看众人,危言耸听的故事就来了,他数着这人的恶迹,知道他最喜欢干什么,日,说出来恶心死你们,专拍女人裙底,他原来都有个团伙,还制作了一个专辑微电影纪录片就叫《裙底风光》,专门祸害青少年。   “是不是?我怎么没看过?”包小三乐了。   “这么拽?我的偶像呐。”耿宝磊道。   “哇,这都恶心不到你们?”丁二雷一见故事震憾力不足,抛出个更狠的来了,知道不兄弟们,这是个变态,他虽然酷爱偷拍女人裙底,可他真正喜欢的是男人,而且喜欢三儿和仇笛你们这种高大威猛的男朋友。   啊呃……果真把包小三几人恶心到了,仇笛一笑置之道:“谁都有权拒绝别人的爱,但谁也没权评价别人的爱好啊……得了呗,二皮,我别贬低人家,好像你干什么好事似的。”   “就是啊,二皮哥,说说,一年挣多少钱,不行兄弟们跟你混。”耿宝磊笑着凑趣道。   丁二雷一扬头,一梗脖子,很正气地道:“别用这种语气埋汰我啊,我从不违法乱纪。”   “不是吧,你都好意思说你是合法经营?”包小三直摸丁二雷的脑袋,爆着顺口溜挖苦着,世界办证那家强,中国随便找堵墙,就是说你们这些货呢。   三人俱是笑着丁二雷,丁二雷却是不恼不怒一摆手喊停道着:“错了错了,你们对我还是有误解啊,我拿我的小JJ发誓,假证我虽然做,但我绝对不违法犯罪。”   “哟?这事新鲜啊?莫非你自己给自己做了个营业执照?”仇笛愣了下,直觉这货还是有点不同凡响之处。   “什么意思?”包小三不解地问。   丁二雷不吭声了,直掏着手机,输着密码,显示着刚收到了影印文件,一看,众人皆皆惊呼有才。   他做的是国外假证,假驾照,假身份证,文字是洋文,照片是洋鬼子,这顶多算违法美利坚合众国的法律,没违反本地法律不是?这家伙得意地一收道着,知道哥是干什么的了吧?玩的是推特、联系的是海外业务、挣的是美刀,美利坚加拿大以及墨西哥,都有哥的分部。   说着,还掏着钱包,哧拉一数,一摞美刀,看得耿宝磊羡慕不已,包小三悻然道着:“哦尼马,这做假证的也冲出亚洲,走向世界啦?”   “那当然,山寨货风靡世界,广场舞响誉全球,办假证当然要通行五洲了,这是全球经济一体化,交流经常化的必然趋势。”丁二雷得瑟地道。   这家伙真没想到,估计是宅久了难得遇上几个能交心的人,吹起来滔滔不绝,说起来喋喋不休,用不了几句就能把耿宝磊和包小三吹得云里雾里,老仰望的眼神看着他。   “嗨,行了行了,回头再吹……二皮,我想搞定这个人,需要用的时候,得能把人拉出来,你想个辙啊。”仇笛打断了二皮的吹牛,若有所思地问。   “那我真没辙,我们不是一路人。见面他都不待搭理我,他估计也就买老马的账……哎对了,老马让你们找我干啥呢?”丁二雷此时才想起,都认识四十八小时了,还不知道对方的来意呢。   “老马让我替他收拾旧部,等着出来办点大事。”仇笛笑着道,发动着了车。   “不好办,这行吃的是信誉饭,进过一回局子,跟当过一回婊子样,那就不值钱了。人家一听你有办砸过的历史,谁找你啊。”丁二雷道,这是本行不成文的规矩,恐怕失手一次,就没有找人干下一次了。   “你别发愁找活,就怕有了活找不着人……底片这种人必须有,说说,他常去什么地方?知道不?”仇笛问。   “知道啊。四环外,温泉那片有个酒吧,专玩那种男男的。”丁二雷道。   噢,同性恋酒吧啊,仇笛循着导航,他估计这午后的时间,底片怕是也是出去找乐子去了,这么笃定的走,丁二雷有点狐疑了,好奇地问着仇笛:“你们准备咋弄?我可提前说一声啊,虽然我知道他喜欢男朋友,可我不清楚,他是O号还是1号啊,你们不会准备勾引人家吧?”   “哈哈……哥几个准备轮了他,哈哈……”   仇笛瞬间大笑道,肯定是玩笑喽,不过一看仇笛、包小三这么豪放,丁二雷见猎心喜,兴奋地直搓手道着:“嘿哟,这事刺激,我得看看去!”   破车载着烂人,晃悠悠直追这个懵然无知的猎物去了……   ……   ……   哗哗一阵掌声雷动,从哈曼商务调查公司的会议室里传出来。   全员到会,唯余两位迎宾值班,两位姑娘窃窃私语着,虽然无法听到会议室的内容,可这种小公司有点事是包不住的,内容都知道:唐瑛提为副总了。   虽然小公司的副总真算不上什么,在这幢楼里二十几岁的总经理多的是,但哈曼公司这位副总仍然引起了不少非语,职位一提升,那就意味着工资、奖金、提成都要提升了,对于大多数后进者,不管怎么说,总不免不了眼红,进而把提升的原因往歧路上的想的。   比如,靠着脸蛋混上去的云云,在这幢楼里,唐瑛算得上个美女,而且总经理又是单身,不往一块联系都不可能啊。   比如,委身于一个强势男人云云,商调这一行,没点关系,没点势力还真不成,比如吕天姿主管的老公就在公安局工作、比如李增华主管的亲戚,就在国资委任职,而且都是京城的土著,吃得就是人脉这碗饭。但唐瑛的意外崛起,实在让大家找不到原因,所以不往这方面想都不可能喽。   谁也知道,商务调查的背后都要有灰色故事,既然台前站的是位美女,谁可知道她身后又站着几位男人?谁不知道一位成功女人,都是很多男人从下面顶起来的。   两位前台姑娘讨论得不断窃笑,直到听到会议室门声,两人一直腰,又保持着庄重的礼仪,会议室出来的各部门主管、职位十几位,向新任的唐瑛副总道着贺,各自回归自己的岗位,轮到吕天姿时,她脸上勉强地挤出点笑容来,握手道着:“唐副总,恭喜你啊。”   “谢谢吕姐。”唐瑛有点尴尬地道,原本感觉吕天姿是顺理成章的,却不料这个桃子落到了她的手里,仿佛是抢了别人的一样,让她有点不自然。   “以后还得请您多多关照啊,哎,老李……过来,还没给唐副总道喜呢,小心给你穿小鞋。”吕天姿喊着李增华,另一位主管,那主管也是挤点笑容,给了个理由:“对不起啊,我内急。”   两人转眼说笑着走了,还真不是内急,有点妒嫉道是真的,唐瑛怔了半晌,似乎这种让人憎恶的心态和表情,她当普通职员的时候也曾经有过,只不过没表现的这么明显罢了,可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成为别人针对的主角,那种难堪,比无处发泄羡慕嫉妒恨可难受多了。   谢纪锋最后一个出来的,他端着水杯,笑着看了唐瑛两眼,邀请着:“唐副总,来我办公室一趟。”   悻悻然的唐瑛跟着谢纪锋进了办公室,谢纪锋落座,笑着请她坐下,然后像看笑话一样问着:“没得到时候朝思暮想,得到后却发现不过如此,而且心烦意乱,是不是?”   “呵呵,有点……啧,我其实最怕别人说闲话。”唐瑛道。   “不遭人妒是庸才啊,你穷了别人鄙视嫌弃,你富了别人羡慕嫉妒,你觉得有可能存在一个绝对没有闲话的环境吗?”谢纪锋给他宽心道。   “可……”唐瑛想了想,干脆直说了,一摊手道:“我其实就是个庸才啊,吕姐入行早,李主管的业务更熟练,人脉又广,谢总,这个职位,我怕。”   “不不……你多虑了。”谢纪锋摆摆手道着:“我这样告诉你,吕天姿、李增华两位是我的老伙计了,他们明里是中规中矩,暗里顶多是用用人脉,要平稳发展的话,这两位都是干将,就即便我,吃的也是老本……可你不同了,你带的那几位,能有多大的成就,我还真不敢估算。”   唐瑛一愕,为难地道着:“他们不是我带的。”   “有利益纽带,就算你带的啊,别人想抢都无处可抢,难道他们要合作不找你,去找吕天姿或者李增华?就即便在我和你之间选择,我觉得他们更倾向于你。”谢纪锋笑道。   这话,似乎又有暗指美女效应之嫌,唐瑛难堪地道着:“我就怕这种话,传来传去,越抹越黑。”   “不不不,你理解错了,我可没有这层意思,换位思考一下,你要是仇笛,愿意选一个人老成精的合作,还是愿意选一个不算奸诈的新人合作?”谢纪锋笑道问。   哦,唐瑛一怔,一下子明悟了,她微微惊讶道着:“我明白了,我这位置不是因为我的能力,而是他们的原因?”   “可以这样讲,我很看好他们,所以得给他们找一个放心的合作者……和我坐一起,免不了要斗心机玩心眼,要和你,恐怕能让他们更安心了……那,这是本月的联系业务,我看了下,没有含金量很高的,下个月起,所有业务都优先介绍给他们……”谢纪锋递着清单,唐瑛起身接时,老谢很深沉地看了她一眼,像是不放心地问道:“一定不能感情用事啊,生意就是生意,你是哈曼公司的副总,我是法人代表,而他们……永远不是哈曼公司的人员,最起码从法律上讲,永远不是……你明白?”   “明白。”唐瑛微微点头,拿着清单,心里泛起着一种异样的感觉。   说不清楚,就像明知道自己卖的是地沟油,可还不得不以此谋生一样,除了不断继续生意和不断接受良心谴责,再无他途。   谢总是个一惯的甩手掌柜,给唐瑛宽心,给李增华打气,第三人又换成了主管吕天姿,不知道怎么做的思想工作,个个出来都像换了个人一样,从垂头丧气变成了信心百倍。   心绪不宁的唐瑛也不缺小动作,她从办公室门缝里往外看,窥到了这些,公司间就像曾经的大杂院,家长里短都是事,尔虞我诈不算事,她忍不住心下惴然,在揣度谢总是不是许诺给了那几位主管什么话?   或者,等着捧高自己,一朝摔惨了,再换人也不迟?   更或者,她在想自己是不是被孤立出来了,单纯依靠仇笛那个小团队,等于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肯定不像自己以前那样旱涝保收了。   就在这种纠结和茫然中,唐瑛度过了自己当副总的第一个下午,到下班时分,她突然觉得自己茕茕孑立的好孤单,想找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在车里她等了好久,翻开手机的时候,找的第一个名字,和她唯一想找的一个名字是:   仇笛。   犹豫了好久,她还是拔通了这个电话,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想把生意带到两人之间,可现实却是,两人之间如果没有生意,好像也就没有其他了……   ……   ……   仇笛挂了电话,踱步走向那仨刚吃完饭打嗝的。   丁二雷也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正唆导着包小三,一会儿弄住底片,狠狠弄这家伙,那痛恨之情像是有旧怨,无意中漏了一句嘴才知道原委,敢情也是仇富心态,底片在他的偷拍事业上,比二皮要成功的多。   此时已经华灯初上,天色渐暗,不远处亮着霓虹的酒吧已经是顾客盈门了,仇笛打断了他们的话,安排着进里头找人,见机行事,丁二雷兴奋地教唆着这种酒吧要注意的事项,比如问你会变正常吗,比如问结婚什么的,比如问介绍男朋友什么的,都是忌讳,不过话被包小三无情的打断了,只给撂了句:“对付不正常的人,我们有的是办法,还用你教?”   三人勾肩搭背,向着酒吧去了。   切,吹牛吧啊,看你们怎么被恶心到,丁二雷朝他们仨直竖中指,尔后偷偷跟了上来,要看好戏了。   不管你置以多少宽容和理解,但毕竟是你无法接受的生活方式,进门伊始,包小三浑身汗毛直竖,瞪着惊愕的大眼拉仇笛,示意着角落处,一个点着烛台的座位,一位男子慵懒地、柔情地靠着……另一个男子。   “哎呀,我就不该先吃饭。”包小三难受地道。   “忍忍就好了,咱们俩装一对啊。”仇笛笑道,一把拽着耿宝磊又道着:“三儿,这妞你看怎么样?来,香一个。”   仇笛和包小三促狭似地,搂着耿宝磊一左一右,叭唧,便劲亲了耿宝磊脸蛋一口,气得耿宝磊直抹脸上口水骂着:“滚,一嘴羊膻味。”   两人坏笑着,互搂抱着走了,旁若无人到了吧台,要开口时,仇笛拦住了,不懂这个特殊环境的行话,被看穿就不妙了,要了两杯酒,两人喝着,瞄着目标,那位绰号“底片”的哥们,也像在猎艳一样,四下搜寻着目标。   怎么办?仇笛在急中生智想着,勾引到外面才好办事啊,可总不能真色相勾引吧,问题是不知道人家的心理角色啊,没准也是个爷们。   包小三却是不敢看了,不是两男含情脉脉地对视,就是两男喁喁私语地拥抱,越看越让人恶寒,冷不丁耳边响起了一个声音:“喂,帅哥?”   “啊?叫我?”包小三侧头,被吓了一跳,遭遇到了一双眉目含情的眼光审视,他这爹不亲娘不爱的长相,像脸上开花一样,被对方痴迷地看着,可惜的是位男人,那男人轻露大板牙搭讪道:“帅哥,我觉得你很寂寞哦。”   包小三被雷到了,他一梗脖子,压着嗓子斥着:“去,一边去,人家是美女,哼!”   一个扭捏作态,把搭讪者打发跑了,仇笛惊愕地向他竖大拇指道:“可以啊,三儿,这你都会。”   “可以什么啊。”包小三抱着仇笛,都快哭了,他痛苦悄声说着:“我命苦啊,进酒吧混这么多年了,第一次有人主动找我搭讪……尼马,是个男的,还是个变态的男的!”   “不变态没法喜欢你这样的啊,知足吧你……嗨,嗨,别闹……”仇笛摁住了包小三,隔着几个座位给耿宝磊使着眼色,耿宝磊指指角落里的钢琴,又指指自己,似乎明白仇笛的意思了,仇笛用了几次威胁的眼神,耿宝磊才不情愿地坐到钢琴边上。   这是个营造浪漫情调的地方,欢庆的时候会有乐师助兴,平时,偶而也会有懂音乐的人即兴一曲,耿宝磊试了试生疏的琴键,深呼吸了几次,双手挥舞间,一串悦耳的音符从指下流出。   轻快、欢乐、像绵绵情话,动听的音符充斥着酒吧空间,连侍者也为之侧目,仇笛眼看到“底片”兄弟注意到耿宝磊时,他坏坏地笑了,不过这琴声也着实让包小三惊讶,他恶恶地问着仇笛:“宝蛋居然还会弹琴?这家伙肯定会吹萧。”   “你指吹那根萧?”仇笛警惕地反问。然后包小三一奸笑,指着仇笛道:“尼马,想什么呢?流氓。”   “再得瑟小心我揍你啊。”两人推搡着,而满吧的人群,却被突来的钢琴声触动着,曲到中途,仇笛已经看到叫“底片”的哥们不知不觉的走到钢琴近处了,在见猎心喜地看着耿宝磊,那表情像和爱人徜徉在音乐中漫步,一曲终了,掌声四起,耿宝磊起身致意,有意无意地走过“底片”那哥们身边,像羞不自胜,像倚门回首,脉脉地看了他一眼,慢慢地,迈着轻柔的猫步走向吧台。   哇,好热,耿宝磊拿了张纸巾,拭了下白里透红的面颊,底片那哥们已经有意无意地凑上来准备搭讪了。   哇,还是好热,耿宝磊一欠身,避开了一位搭讪的男子,若即若离地看了“底片”一眼,轻柔地走向门口,像是要出去透透气。   那男子真是魂掉了似的,被耿宝磊眼神勾搭着,鬼使神差地出门了。   包小三和仇笛笑得肚疼,吧台扔了酒钱,贼头贼脑跟出来了…… 第03章 不知何时已世故   长街上灯火通明,车来车往,那位帅气的男子站在酒吧门外,第一眼便搜寻到了目标,他正买了一瓶冷饮在独斟,站在陌生的街边,那孤独的身姿、那忧郁的眼眸,怎能不让人魂牵梦绕,男子慢慢地踱向目标,他眼中俱是对方浓情的弹琴的样子,那欢快的曲子里,是一种渴望。他想,他理解这种孤独。   男人喜欢男人,也会一见钟情的。   “您好……”男子踱到了耿宝磊的身侧,笑着道。   耿宝磊瞥了眼,没吭声,像是警惕陌生人。   “您的琴弹得不错,是《费加罗的婚礼》?”对方问。   耿宝磊笑了,点点头。   “如果不介意的话,有幸请您喝杯咖啡吗?”那男子笑吟吟地道,这么帅气外露的,就即便男人也不好意思拒绝啊,他压低的声音安慰着:“其实,来这个地方是需要很大勇气的,恭喜您已经迈出了勇敢的一步,看得出,您是第一次来吧?”   那期待的眼神不言而喻,既然第一次,那你需要一个伴啊。   耿宝磊笑笑,却摇摇头道着:“可惜了。”   那男子一愣,指指臂上带的一枚徽章,疑惑地看着耿宝磊问着:“难道您……”   据说在这里容易不好辨心理性别,都有自己身上带标志的,0号、1号,或者01通杀的标志,耿宝磊一阵恶寒纠正道:“不是你想像的那样,其实我也挺喜欢你。”   那男子脸色一喜,正要再进一步时,耿宝磊笑意更浓的道:“不过是你想像不到的那种喜欢……听说过,男版仙人跳没有?”   啊?那男子顿觉不妙,刚一动,就被背后一位男子抱住了,他刚要喊,不料那男子粗暴地搬正了他,捧着脸,叭、叭、叭……连着在他脸上落下了湿吻无数。   “啊呸……”那男子捂着脸,瞥着气,一股浓重的羊膻和大蒜味,熏得他几欲闭气。   呀……胸前一凉,有人摸他口袋了,他手往下一摁,不料那包小三正张着大嘴等着非礼他,吓得他手迅速回位,捂住了脸。   呀……裤子口袋一动,有人摸走他的手机了,这回真吓着了,他拽着背后那人的袖子喊,刚喊,又被包小三使劲抱着,把脸摁在胸前,不时地附首,叭、叭……亲两下,给掏人的口袋的仇笛创造时间。   瞧这,一男的抱着另一男的,又腻歪又黏乎,路人远远躲着,知道这近处有家这样的酒吧,正常人都不敢问津,那男子使劲挣劲,愣是挣不脱包小三的搂抱。   “乖啊,别乱动,哥好好疼疼你……”   “喊什么啊,喊破喉咙也没人理你。”   “哇,咬我?这带刺的小玫瑰,哥喜欢你这样的。”   “……”   威胁着,得手的仇笛溜了,包小三一下子放开人了,那男的如逢大赦,狠狠深呼吸了两口,指着包小三,那口气愣是一下子喘不过来,包小三一摊手,无赖的道着:“我啥也没干啊,报警随便。”   那男子被气得七窍生烟,你你你……半天才欲哭无泪地憋了句:你抢劫就抢劫,不能抢得这么不要脸吧!?   “什么抢劫不抢劫的,再诬蔑我报警抓你啊,再见啊……帅哥,告诉你啊,你是我的第一次嗳。”包小三扭头洋洋得意地走着,走了不远又回头无赖地笑嚷着:“第一次非礼男的啊,感觉不错。”   本来还真怕这货大叫大嚷报警啥的,包小三都做好了随时夺路狂奔的准备,可不料啥事没有,那男的像还没反应过来,傻傻地站在原地,这光景包小三就受不了了,越想刚才的事越有意思,原来抢劫可以这么简单,只要开动脑筋,完全可以弥补业务不熟练的差距嘛。   笑了片刻,包小三再扭头看时,那男子终于反应过来了,居然跟上来了,像是有点害怕,可又舍不得走似的,安全距离以外跟着包小三,包小三故意问着:“帅哥,是不是有事?”   “能把证件和手机还我吗?钱不要了。”那男子退了一步,可怜兮兮地道。   “甭想套我话,我啥也没干啊。谁见你手机了?要不你搜我?”包小三扭头大摇大摆走着,又是若即若离,走两步,退一步,蓦然回首,丑脸笑成一堆问着:“要不过来让哥摸两把……给你五十块车钱?”   啊耶耶耶……那男的吓得直后退。   包小三却是洋洋得意,直跑到面包车跟前,上车发动,走人。邪了,那男的居然还没走,像是记住他的车号似的,小面包驶走不远,又呜地拐了个弯回来了,嘎声停到那男子身侧,车门哗声一拉,仇笛坐在车里喊着:“上来吧,商量点事。”   那男子怎么敢上,吓得就准备跑,仇笛补充道着:“我们是马树成的朋友,给你开个玩笑。”   耶,这句话管用,那男子停下来了,看看车前的仇笛,这下子胆气壮了,似乎知道对方是有求于己,他怒气冲冲地上来,指着仇笛吼着:“有这么开玩笑的么?能开这么恶心的玩笑么?手机还我。”   “真尼马废话。”仇笛不客气地一抱,直塞进车里了,包小三踩着油门加速,笑得浑身直耸地说着,这货脑袋缺根弦啊,怎么净往坑里跳还不觉悟。   “那是因为,他既被欺骗了感情,又被利用了善良。”前座的耿宝磊笑不自胜地道着。   被仇笛揪着男子急了,一车里挤着几个男的,这场景多吓人呢,他不迭地求着:“大哥,大哥……钱不要了,啥也不要了,你放我走吧……我在京城就一人,您绑我,也没付赎金的人啊。”   “叫啥名?”仇笛问。   “崔……宵天。”那男子哆嗦着说出来了。   “小号叫啥?”仇笛问,后面的丁二雷借机报复了,啪唧扇了一巴掌,捏着鼻子追问:“快说。”   “不说弄死你,小号叫啥。”包小三冷不丁也回头吼着。   “啊!?”崔宵天一惊,脱口而出:“叫崔小号。”   满车一笑,仇笛笑着道:“省个号,直接吹萧得了……好歹一老炮了,吓成这样?”   “大哥,你们到底什么人呐?要杀要剐,给了个痛快的。”崔宵天被刺激得六神无主了。   “我们是……警察。”仇笛一揽人,冷不丁道,惊得崔宵天一哆嗦,旋即仇笛笑着纠正道:“那是不可能滴,别害怕。”   “可……你们不是警察,我更害怕。”崔宵天被逗得心里七上八下,突然间他想起了忽视的一件事,紧张地问道:“大哥认识马树成?”   “当然认识,不就绰号底片,爱拍女人裙底,还制作了一部《裙底风光》那货吗?”仇笛道。   崔宵天呃声毫无征兆一噎,不吭声了。   仇笛凑近了笑着问:“你要想兜圈子,我可有的是时间啊。”   哎,崔宵天长吁了一口气,江湖经验告诉他,这几个货不是那么好善与的,他挺挺腰杆,把仇笛放他肩上的手拿掉,中气十足地道着:“好吧,不兜圈子,我就是底片……我认栽了,要什么设备吭声,当我赔一回,白给你们,不收钱了。”   “这才像话嘛,不过我们可是连设备带人都要啊……很简单,缺个帮手,有些事免不了要麻烦您老兄。”仇笛道,把钱包拍到了崔宵天手里。   拿回的这么容易,崔宵天惊讶了一下下,一伸手:“手机呢?”   “哟?这就答应了?”仇笛笑着问。   “我首先得接受你的诚意啊。”崔宵天不客气地道。   “我还没说让你干什么?”仇笛反问着,这家伙,果真是老炮,一认清你有求于他的形势,架子就摆出来了。   “你都知道我叫底片,还能干什么?无非是偷拍,这个真不难,只有出不起的价格,没有拍不到的隐私。”崔宵天大大方方,涉及到专业领域,他有是绝对的话语权的,说完了,还不忘伸手要着:“手机。”   “看来这两部手机对你很重要啊?”仇笛摸着手机,一部普通手机,一部加密手机,普通的是个高档爱疯,加密的就难看了,方方正正的像个塑料圪瘩,崔宵天伸手要拿时,仇笛一下缩回去了,喊了声停车,又喊了声开灯,一开灯,早有准备的耿宝磊嚓嚓嚓对着崔宵天来了几下连拍,崔宵天急忙捂脸,却是已经来不及了,他气急败坏地道着:“什么意思吗?有这样欺负人的吗?”   偷拍的,最怕被人拍,就像当婊子的最忌讳别人骂她鸡一样,一下子触到崔宵天的底线了。   “这样才能保证你给我们诚意啊。”仇笛把那部普通手机扔回给他,笑着扬着另一部道着:“我听说,有一种手机叫潘朵拉盒子,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有两层密码,第一层正常开启,第二层是智能自毁,在手机后的四角,嵌着酸性溶液,可以毁掉手机的缓存和存储部位……你这部手机,不会恰巧就是吧?”   崔宵天被惊到了,他慢慢地缩回了手,嗫喃道着:“就是又怎么样?你拿上根本没有用处。”   “是没用,没有输出接口,也没有数据通讯功能,顶多能打个电话,不知道密码开不了机也不能打……也不能强行拆解,否则也会自毁……不过,我既然知道它的来历,那你说,我会不会也知道怎么搞定它呢?”仇笛问,崔宵天狐疑地看着他,根本不相信的眼神,仇笛心下笃定,笑着道:“比如,绝对的低温。”   崔宵天表情一滞,呆了。   “所以我也就有了毁掉你的方式,这里面你的杰作肯定不少吧?卖了那么多偷拍装备,肯定自己干得也不少,时时带着这种东西,生怕遭遇不测或者随时准备溜走是吧?这里面的东西,足够制造几起轰动事件了吧?还有,你藏得很深,不过您英容笑貌,我们留下了。”仇笛笑着,把崔宵天的手机,装回了自己的口袋。   “相信我,那对你我都没好处,你真想做断人财路的事,只会把你往死路上送。”崔宵天有点怒意,却是无计可施,他冷冷地道。   “所以,我们就有相互掣肘的东西了,我诚意地邀请您加入我们的团队,一起联袂干几件事怎么样?发挥一下你的专长……时间嘛,我不拴你很长时间,三个月,三个月后,这东西我原封不动地还给您。”仇笛伸出友好的手,崔宵天没和他握手,那是根本不信任的表情。   仇笛也不再客气了,一伸手,把侧门哗声拉开,提醒崔宵天道着:“现在我说了算,请您务必保持开机状态,随叫随到……你可以走了。”   枯坐片刻,崔宵天只觉没有回旋余地,他悻悻然下了车,车门关上时他问了声:“能知道干什么事吗?”   “不会强人所难的,你有拒绝的权力。”   车门关上了,车走时,只剩下了仇笛的声音。   人一下车,后座的丁二雷就笑得合不拢嘴了,一直吃吃奸笑,像钻在米缸里得意的耗子声音,仇笛回头问着:“二皮,至于么,乐成这样?”   “能不乐吗?我都乐开花了……哈哈,搂着亲个嘴就把人家东西摸走了,还是男的亲男的,我活这么大头回见到这么有才的法子,哈哈,三儿啊,你这流氓当得有水平啊,男女通杀,哈哈……”   丁二雷乐得合不拢嘴了,似乎这种行事方式正合他的脾胃,包小三也是个人来疯的性子,直胡吹大气,他这当年是南下路上抢过车,北上列车劫过色,整个人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两人越说越近乎,相约着去宵夜,宵夜完继续嗨皮,仇笛推托要去会商务公司的代表,半路下车,那三位兴高采烈结伴走了……   ……   ……   约了仇笛在西单见面的唐瑛,一直等到晚上九点多,不时地看表,看门外,几乎等得已经有点不耐烦时,才见仇笛懒懒洋洋的从门厅进来了。   她喊了声,仇笛循着声音过来了,这地方晚上比白天还热闹,下班逛街已经成了朝九晚五的白领们一种时尚的生活方式,此时再见仇笛,已然不像曾经那种满脸风尘的样子,穿着一身户外夏装,蹬着旅游鞋,显得格外干练,快步走向唐瑛,唐瑛点了两份套餐,一盘水果,坐下的仇笛笑着看着她道:“对不起啊,我从温泉那边赶过来的。”   “你不搬家了么?又回去干什么?”唐瑛随口问。   “哦,那儿有个GAY酒吧,找人去了。”仇笛随意回道。   此言一出,唐瑛眼睛一滞,愕然地看着仇笛,仇笛抿了口饮料抬头时才省得,这地方不该说的,他嘿嘿一笑,唐瑛惊讶地问道:“你……不会是……”   “如果我是的话,你会不会觉得很失望?”仇笛半真半假,带着严肃地口吻问。   唐瑛张口结舌,不确定了,她瞠然看了仇笛半晌,愕然地问:“真的?”   “你先回答,你希望我是吗?”仇笛促狭问。   “我还真希望你是,正好给我当闺蜜啊。”唐瑛笑着道,仇笛满脸一皱,痛心疾首状,唐瑛知道他又在作怪,笑道:“这个真不用自卑啊,不用辛辛苦苦赚老婆本了,找个情投意合的过就成了,都不用领证,反正都办不了……哈哈。”   她一笑,差点把餐碟给碰掉了,一省得在公众场合,赶忙收敛行色,仇笛弄巧成拙,尴尬地笑笑道着:“搁你这么说,改变一下性取向能少奋斗这么多年,还真有点可行性,那我试试改变一下。”   “开个玩笑……那个,你去哪儿干什么?”唐瑛问。   “别提了,往出刨几个好手,结果一个一个比一个奇葩,真是无怪僻不高人啊……马树成你听说过吗?”仇笛问。   “知道啊,原来鼎言商务调查的创始人,和咱们谢总是同时代的,东城区很有名的,做过几个大单,前几年但凡想在东城区开辟市场的商家,鼎言是首选……不过后来,他好像摊上大事了,判刑进去了。”唐瑛道。   “你对他有了解吗?”仇笛问。   “不怎么了解,我求职的时候人家已经是老板了……不过也不需要了解,别的行业那儿跌倒那儿还可能爬起来,这一行要跌倒了,基本就淡出别人视野了。”唐瑛道,菜上来了,她接着,狐疑地看了仇笛一眼,也想到了那一层,好奇问着:“你不会是想收拢他的手下吧?”   “怎么了?不可能吗?”仇笛吃着,不置可否地问。   “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可能性不大,而且我好像听谢总说过,这个人有涉黑背景,路子很野,那样的人手下会是什么角色,恐怕除了他本人,别人说话未必管用啊。”唐瑛道。   “呵呵,那是。”仇笛浅笑道,边吃边转移着话题道着:“找我什么事?别告诉我有点想我啊,要想你就来真格的,我试过你几次,晚上约你,你都不让我去你家。”   “少来了,你那次不是喝多了才打电话?我敢让你去吗?”唐瑛生气地道,脚下轻轻踢了仇笛一脚。   仇笛一笑道:“不喝多没胆量啊,你不知道人家多纯情啊。”   “一边去,越来越没正形了。”唐瑛嗔怪地斥了句,不知道什么时候,仇笛已经开始很随便地拿男女之间的事开这种玩笑,可恰恰语言上越随便,实际的距离越拉越远,说多了她都不当回事了,掏着自己的包,递给仇笛一张单子道着:“这个月接的几起单子,看看有兴趣不……你们什么时候能开始啊?就个调查,需要准备这么长时间吗?你知道千娇在怎么干的,一个人就干了,每个月她接几个单子,少说也赚一两万。”   “她干得那有意思么?天天钻商店拍人家的鞋样衣服样,再卖给小工厂仿制,太小儿科了……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如果你按原来的条条框框走,那你就流俗了,客户为什么要找你啊?”仇笛道,边看单子边道着,那单子让仇笛皱了几次眉头。   仇笛此时的感觉唐瑛是很在乎的,她给仇笛挟着水果,小声道着:“谢总对你期待很高啊。”   “啊呸,骗小孩呢,这都是公司不接的单子对吧?三起婚姻调查,不是抓老公出轨就是找老婆劈腿证据,两起财产调查,涉及遗产纠纷,肯定来头不小,能在丰汇园置产的都是些大户,那个都不好惹……还有更恶心的婚前调查,出价才两万?”   唐瑛听得掩鼻轻笑,她说了,肯定不可能把公司擅长业务交给你啊,仇笛手指一笃几起调查,这标的对不对?有没有被谢纪锋拦腰斩了一刀,这个唐瑛拍着胸脯保证,绝对没有,这种活,哈曼一般不接,因为婚姻调查容易引起的纠纷多,要让被调查的一方知道,找后账的可能性太大,那钱挣得不踏实。   言而总之嘛,就是和仇笛见见面,问问进展,唐瑛收着单子道:“你别急,这行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事很多,就咱们去年干的,消消停停吃两三年没问题。”   话是安慰仇笛,可仇笛却是拽住了单子,又重新看了一遍,若有所思地想着,一扬单子问:“客户你都见过?就这几起婚姻调查的?”   “见过一个,这个不好说,大多数都是在准备离婚官司的时候占个优势,掌握有错一方的证据,多分点共同财产。”唐瑛道,看仇笛的样子,她有点怀疑地问:“怎么,你想干这个?倒也可以试试,标的五万,也算不少了。”   “怎么分成来着?是你和我一起,对公司分成,还是我直接对你和公司分成。”仇笛问。   “你直接对我,三七,你拿七成,不过,我们只管接单、介绍,不负任何法律责任。”唐瑛正色道,仇笛表情有点奇怪,好像在质问是不是能当了家,她浅笑道着:“还有一件事,我得谢谢你,因为你们,我荣幸地被提为副总经理了,可能要专负责你这一块。”   “哦,恭喜恭喜,我说呢,今天这么大气。”仇笛并没有表现出很意外的样子。   “那么,你对这种分成方式,没意见喽?”唐瑛问,以合伙人的身份这样说话,让她觉得有点别扭。   “还算公平,不过……”仇笛一戳单子,很不客气地道:“标的提一倍,下了十万的单子不接,尽量高,这种烂事要担风险,那收益就不能只几万块了。”   “啊?”唐瑛愣了,没想到仇笛的奸商潜质这么汹涌,一出口这么黑。   “你放心,这真不算个钱,随便一个房产就是几百万,他们自己掂量得清楚,能接受再见面,接受不了直接回了。”仇笛道。   “哦,那好吧,我明天试试……你真确定干,而且是婚姻调查?这可是个损阴德的活,大部分都是私家侦探才接的。”唐瑛问。   “都已经开始算计共同财产了,你觉得他们能过下去,迟早还不是得离,痛痛快快离了是做善事呢……甭明天了,你一会儿就联系……等等,回头查一下号码,比对一下月消费金额,消费多的,往狠里要,这个三个9炸弹号的,这就不是五万的事,她开什么车?”仇笛问。   唐瑛摇摇头。   “你就比照她开的那车钱要,十来万的车,就要十万……要是开辆几十万的车,这个调查标的,最低得二十万……算了,这事我估计你办不了,我明天给你回音,查一下他们的大致情况,按质要价。”仇笛说着,拿起手机,把单子拍了张照,收起手机,递回单子给唐瑛时,唐瑛不知为何,一直笑吟吟地看着他,就那么笑着,好像很好笑似的,仇笛不解地问:“怎么了?”   “不怎么,我预感到,很多钱在向我们招手,呵呵。”唐瑛笑着收起了单子,眉眼挑着,有点奇也怪哉地问仇笛道:“看张单子就能判断不同的标的,专业素质不低啊……明明你很适合干这个,为什么扭捏了半年都不愿意入行?”   仇笛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脸上坏坏的笑着,道着:“我站在一个高度这样提问你。我曾经很纯洁、很勤劳、很朴实、很敬业、很辛苦,但很失败。我想改变生活,结果是生活改变了我……于是我就想换一个活法,挑战一下自己对这个生存环境的适应极限,那问题就来了,你是喜欢以前勤劳、敬业、诚实的我?还是喜欢现在卑鄙、无耻、阴暗的我?”   唐瑛掩着嘴轻笑了,她美目眨着问仇笛:“非要回答吗?”   “当然。”仇笛道。   “那我喜欢……”唐瑛审视着仇笛,答案在她的笑容里这样揭晓,她也像半真半假地道:“不管你问那个你喜欢的女人,我想答案只有一个,不是以前的你,也不是现在的你……而是,将来有钱的你!”   仇笛一愕,然后耸肩,两人相视而笑。其实都知道这个答案,只是不这么轻易地讲出来罢了。   这一刻让仇笛觉得兴味索然,其实身边不乏美女,但接触的美女越多,为什么觉得当个GAY未尝不是件好事呢…… 第04章 翻身农奴要作主   时间,10月16日。   地点,距宝隆大厦一点四公里,一米阳光咖啡馆。   第一位客户约见时间,上午九时三十分。   这是一个供白领午间小憩的地方,唐瑛和仇笛成对角各坐一处,第一位客户郝丽丽到场早了七分钟,驾着一辆红色的宝马MINI。   这是位绝对表像外露的美女,美不美瞧大腿,这妞差不多全露出来了,短裙都没过膝;富不富看胸脯,这妞绝对够富,一对大胸晃悠悠地,倒比脸蛋更有亮点,本钱这么厚,想不富也难啊。   身高一米六五左右,染着栗色长发,妆很艳,戴着墨镜,肩上挎着一个金色的包包,和她花哨的裙子很是般配,看那样就是恨不得把全部身家贴到脸上出来炫的主。   进门后,角落里的唐瑛伸着手,两人相携坐下,相对而视,唐瑛瞥了眼扮作路人的仇笛,要了杯咖啡直接道着:“郝女士,我们对您的婚姻背景了解了一下,这单调查我们可以接,约您来,就是商量几个细节问题,如果您同意,我们就可以开始。”   “好啊,我就等着你们说这句话呢。”郝丽丽乐了,像见到帅哥一样眼冒星星,这样子,是巴不得离了再找呢。   可怜啊,唐瑛真可怜比她大20岁的丈夫,现在估计还在撅着屁股给老婆挣钱呢。   “第一条,我们双方不形成什么纸质协议,也就是说,所有的事都是口头约定。”唐瑛道。   这个懂,委托人巴不得这样呢。   “第二条,预付30%,如果没有调查到您需要的东西,除去3000块车马费外,余额全部退回,如果拿到您需要的东西,余款付清,东西交付,我们就两清了,不管有任何事,我都会否认我们认识……能接受吗?”唐瑛道。   这个理解,都干得不是什么好事,郝丽丽点点头,摆摆手,炫着十指美甲,无所谓地道着:“我懂的,和你们这号人打过交道。”   “那就好,第三条是……”唐瑛清了清嗓子,很难为地漫天要价了:“第三条是,标的金额不是五万,我们给的标的金额是……20万。”   一下子涨了四倍,郝丽丽一下子变色了,啪声一拍桌子尖叫着:“20万?你怎么不去抢银行啊?”   估计谁也接受不了这种坐地起价,郝丽丽拎起包作势要走,气愤地道着:“这根本没得谈,你们也太黑了吧。”   “是啊,我也没准备谈,您和您丈夫结婚不足八年,在认定共同财产上,您并不占优势,可如果把他变成过错的一方,您的优势就大了,这一点不止二十万吧?”唐瑛不动声色地道,连她也有点心虚,这么无耻的直白,接下来就是委托人的拂袖而去了。   奇了,剧情反转了,没有发生意料中的崩盘,郝丽丽狐疑地看了唐瑛一眼,意外地安静地坐下了,狐疑地看了好久,突然间嫣然一笑道:“哟……真不愧是哈曼调查公司的,都查到我家那死货的身家了啊,比小侦探所强多了啊。”   唐瑛长嘘一口气,这个价格是刚刚进门才报的,她笑着道:“不用客气,哈曼商务一般是不接这种单子的,而且我们的调查人员是个团队,这可不是一个背个相机的小私家侦探可比的……挖别人隐私可没那么容易。”   郝丽丽没理会这种自吹自擂,她把玩着手指,沉吟片刻道:“十万……不能再高了,别以为我不懂行情蒙我,现在雇个私家侦探,有个一万两万顶天了。”   “对不起,我们的原则是,要么不做,要么做好。我也不想缩水给您的服务,所以,无法成交。”唐瑛不动声色,慢慢的端起咖啡杯子,雍容的呷了口郝丽丽被气到了,腾地起身,这回拎起包真走了,走时还愤愤撂了句:“牛X什么啊?好像就你们一家似的……切!”   包包一甩,留给唐瑛一个大大的后脑勺,直到临出门,郝丽丽还回头看了眼,像是等着唐瑛反悔一样,不过更让她生气地是,唐瑛连眼皮都没抬,二指一迸,捻着张大钞直接给了服务生,那份雍容把郝丽丽气到了,她狠狠剜了一眼,气鼓鼓地走了。   黄了,出师不利呀,唐瑛在门口等着仇笛出来,一摊手道:“帅哥,想吃得狠,结果折了本,什么感觉?”   “没什么感觉,她二十六岁、老公候海峰46岁,差了整整二十岁,而且她住的鑫苑园那幢房子,是她老公的登记名字,那个二手车中介也在他老公候海峰名下……你说,大宗财产都不在她名下,她为什么急于搞婚内调查呢?离婚可能对她没有什么好处啊。”仇笛道,把两天来侧面的调查讲出来了。   “我没你想得深,不过以你所讲,似乎要价就更离谱了嘛。”唐瑛道。   “动动脑筋啊,这些事情是相互关联的,明明有个有钱老公,为什么要急着离?”仇笛问。   “为什么?”唐瑛愣了。   “看把你笨得,傍上个更有钱的了呗,要不就是个情投意合的小白脸,五万、十万二十万无非是心理价位,对她来说没有区别,她最担心的老公不和她离,拴住就不自在了。”仇笛笑道。   唐瑛侧头滞眼,满脸的发怔的表情,想想刚才的所见,倒真有几分合理之处,不过问题来了,她奇怪的口气问着:“你这么明白,为什么都搞砸了呢?”   “谁说砸了,病急乱投医,她转一圈搞不定,没准还会回来找要价最高的,能力最强的。”仇笛笑道。   “把你能的。”唐瑛嗤笑了句,两人步行不远,差不多就到第二位约见的时间了,转了个圈,又往咖啡屋走,唐瑛翻翻手机和仇笛商量着:“这一位叫马玉娟,34岁,她是先找到吕主管的,吕主管随口给她报了个价,准备撂过一边,晾晾,结果她一天一个电话追问,搞得吕主管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她什么情况,你查到了吗?”   “就查这个郝丽丽了,时间不够,还没顾得查呢……我看看。”仇笛一把拿走了唐瑛的手机,唐瑛却是气坏了,直斥着:“啊?你都没查,让我约人家干嘛?”   “哎呀,其实都差不多,想当年我送过多少快递,一天见多少人呢?能有多大差别……这对你看,很简单吗,都不是京城人,老公办了家小公司,房贷肯定没还完……哎呀,好像没油水啊。”仇笛咧着嘴道,唐瑛哭笑不得地拿回了自己的手机,越来越没法接受仇笛这种吊儿郎当的样子了。   都抱着万事开头难的想法,所以即便碰壁也没有太大失望,两人回到咖啡馆,上午人少,又坐回原位的时候板起脸时,连认识的服务员也乐了,不过见怪不怪,这地方本来就是给大家提供的谈话场所嘛。   十时三十分,另一位提前来了几分钟,披着淡黄色的风衣,挎着包,戴着墨镜,匆匆而来,进了咖啡馆,坐到了唐瑛的面前。   又碰上位奇葩了,摘了墨镜人显得很难堪,表情像大病初愈,脱了外套开始说话时,说着说着就开始流泪了,她说了,我老公以前对我很好的,我也不想这么做。   唐瑛问了,那为什么还这么做?委托人马玉娟讲了,很难堪地讲了,我老公好几个月都没碰过我了,书上说了,这肯定是有外遇了。   唐瑛噗声差点把喷了咖啡杯里了,她愕然看着委托人,把自己的身份给忘了,然后那女人絮絮叨叨说着,两人以前如何地花前月下,而现在又是如何地同床异梦;以前是如何滴如漆似胶,现在又是何等地陌如路人,说着说着,大滴的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唐瑛终于明白这生意为啥不能接了,半天你都插不进一句话,她估计不需要调查人,而是需要倾听人,倾听她苦情的人,终于等到一把鼻涕一把泪叙述完了,正经八百生意一句话还没讲呢。   两条注意以及保密事项,马玉娟点头肯定,到第三条,唐瑛狠了狠心要把这单生意给折腾黄,咬着后槽牙开价道:“第三条是,标的金额不是五万,我们给的标的金额是……20万。”   OK,一口价把委托女惊得不哭了,愕然看着唐瑛。   “哈曼的名气您应该了解一点,十万二十万单子,都不一定接,我们有最好的团队,他们从事的都是高端商务调查的业务,而且窥探别人的隐私,需要担很大的风险的。”唐瑛轻声道,意指这个价格已经很公道了,甭跟我讨价还价。   OK,吓跑得了,唐瑛被人家哭得心烦意乱,怪不得清官难断家务事呢。   谁可料到剧情又翻转了,那女人仅仅是惊愕了一下下,然后很凄苦地道着:“好吧,二十万就二十万,你们多长时间能给我准信……我现在就可以给你钱。”   叮……唐瑛的手一抖,勺子掉杯里了,她忍着眩晕,瞟了仇笛一眼,仇笛给她打了个手势,唐瑛严肃地道:“十天。”   “好吧,你把账号给我……十天一定给我消息啊。”马玉娟抹着眼睛,在唐瑛的惊喜与惊奇中,拿到了账号,而且直接是手机银行转账,仅仅以私人的名义打了一张欠条而已,就这么神速地……接了一单天价生意。   剧情咋这么不可思异呢?唐瑛把这位马玉娟送出来时,人家居然步行到公交站,坐着公交走的,一进到人群中一点都不显山露水,忍不住让唐瑛赞叹现在的土豪低调得快认不出来了。   “嗨。”仇笛在背后拍拍她肩膀。   唐瑛一回头,握拳、狂喜、得瑟状,兴奋地道:“哇塞,我就想把她吓跑,结果吓出土豪来了,哎呀……我太兴奋了,太出乎我的意料了……哈哈……”   她兴奋得狠狠抱了仇笛一把,啪唧在仇笛脸上亲了口,后悔地道着:“三七开我亏了啊,早知道该和你搭伙。”   “去去,钱还没到手呢,瞎得瑟什么呢?”仇笛道。   “我觉得以你的本事,这是手到擒来的事。”唐瑛兴奋道。   “恰恰相反,这单生意,应该是黄了,估计你得把钱退给人家。”仇笛道,唐瑛一愣拉长脸了,不悦地道:“什么意思?”   “这个女的你注意了没有,鞋帮子上有污渍、小腹束得很紧,不过还是很鼓;胸很大,胸前都有处没洗净的渍……头发有点乱,估计有段时间没做了;指甲、脸蛋都没化妆痕迹……眼袋都出来了……而且衣服的款式你发现了没有,是牌子的不错,但是旧款的,洗过好几水了应该。”仇笛道,他不知道这些细节为什么脱口而出,曾经卖保险、当销售、送快递、干后厨种种生活,给了他很细的细节眼光。   可这话把唐瑛听愣了,她不悦地斥着:“你看人家胸就罢了,连小腹部位也不放过?什么意思?”   “看把你笨死呀!?”仇笛怒了,直道着:“这是个在家奶小孩的主妇……没看体型都没恢复?一生完小孩肚赘奶垂老公失去性趣,加上家务繁重和房贷压力,导致心理崩溃甚至更年期提前到来,都是很正常的事啊。”   呃……唐瑛一梗脖子,差点被雷昏过去,她头回竖着中指向仇笛发泄不满,尔后忿忿地道着:“那主妇的钱为啥就不能挣?除非她有个洁身自好的老公。”   “错,就即便不洁身自好,这钱也不能挣……一怀小孩,长长一年不能那个XXOO那个,你想想,一般人那受得了啊……再想想,养活娘俩,还在这个充满雾霾的死贵地方买房子,多累啊,男人就有点小错误,也应该得到理解……他是男人啊,不是圣人。”仇笛道,否决了这单生意,不过理由听得唐瑛哭笑不得,她忿忿地提醒了句:“好吧,咖啡钱算你的,你这是消谴我来了。”   “你这人啊,只会看表面。第一个郝丽丽,拦腰砍十万,那说明她丈夫在她心理,顶多也就这么个价……而这位马玉娟,她都不讨价还价,那说明,她丈夫在她心里,不止这个价,那怕花再多,她也想知道真相……你看到了,一个穿着过时衣装、挤着公交、舍不得化妆的女人,一说起俩口子生活就哭,为了丈夫要倾囊所有,你忍心让她绝望?哎……”仇笛正色斥了唐瑛一串,好失望的表情背着手走了。   这一串教训倒把唐瑛听得发怔了,无形间,她眼中的仇笛,变得那么可爱,可爱到她简直想捧到手里。   怎么就没发现,他这么知冷知热呢?都知道心疼别人老婆啊!?   十一点半,又来了个奇葩,男的,姓孙名志君,三十郎当了,这回换成了仇笛接待,两人的分工是明确的,通话是互通的,都在耳塞里,唐瑛清晰地听到了两人的讨价还价,仇笛扔出二十万的价格时,也是把那位气得差点蹦三尺高,那位也是奇葩到极品了,直拍巴掌和仇笛说着:“兄弟啊,二十万?你可真敢要,二十万我睡个女明星都花不这么多。”   仇笛很客气地恭维着:“大哥,此话差矣,您这么相貌堂堂的,睡个欲求不满的女星花什么钱呐,她得倒贴您呐……可这和咱们生意不是一回事,您和您那位打离婚官司三年多了,分分合合,各睡各的……不过我很佩服您的蹈光养晦呐,拖三年房价涨了多少呐?至于在这二十万上较劲么?就您丰汇园那房子,卖卖光中介费都得十好几万……我知道您的意思,就是把她推到过错的一方,然后在财产分割上占据主动对不?十天,十天我把您这事办喽,行,咱们开始;不行,您走好……随便上京城那家打听,敢夸这个海口的,他没有……”   连吹带唬、连恭维带诱导,那奇葩男孙志君当场拍板了,豪爽地道着:“……信你这一回啊,把这事给办喽,爷们等着换车换房换老婆呢,那刁娘们,你不知道她有多狠,她说她就不跟我离,她要缠死我……十天啊,办不了,我跟你没完。”   又是连哄带搀,把这位开红旗的糙爷们送走,回头时,唐瑛趴在咖啡桌上,早笑得浑身直耸了。   三个委托接了两单,仇笛送着唐瑛回公司,唐瑛是且行且笑,刚止住笑,一看仇笛那样子,又让她情不自禁地笑,笑得仇笛不自地问着:“这有什么可笑的?”   “你言行不一啊,马玉娟给钱,你不准备要;这位心疼钱,你是准备从人家手里讹是吧?刚刚觉得你有点同情心,又变成心怀不轨了。”唐瑛道。   “呵呵,这号招人恨的主,你给人家同情心干什么?他跟包小三是一类,有钱也就吃喝嫖赌了,让他们手里的钱再分配一下,我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仇笛满不在乎地道。   “那……这就准备开始了?对了,忙得过来吗?”唐瑛关切道。   “我现在兵强马壮,就愁没活干呢。”仇笛道。   “吹吧你,十天!?看来你是准备颠覆商务调查的惯例啊,这种事得碰运气,一两个月没结果的都有。”唐瑛道,总觉得一切太奇葩,又太令人不可思异。   “你傻啊你,什么都不干,都能扣3000车马费,够吃了,这是个稳赚不赔的生意,刚来京城我累死累活一个月才挣三千块啊……呵呵,不送你了啊,有消息告诉我。”仇笛伸手拦着车,坐上了辆出租和唐瑛再见。   这就开始了?   唐瑛不知道觉得哪里奇怪,那里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好笑,反正她一想,这几个坑货掺合到本来就鸡犬不宁的俩口子之间,真想像不到,会是种什么样的结果。一地鸡毛是肯定的,拭目以待哦。   一路笑着回公司,她如是想着。这个上午倒是蛮充实的上午,比在公司有意思多了。 第05章 柒拾叁行状元郎   老话说得不假,树怕砍、人怕懒。树砍了长不高,人懒了没长进。   这才歇了多长时间,已经懒得不像样了,说是八点集合,八点半都没来人,反倒是崔宵天很守时,准时就到场了,打了几通电话,才把宿醉的丁二雷和包小三唤醒,这两位臭味相投的已经形影不离了,至于耿宝磊,一般都是晚上泡吧,捎带着泡妞,第二天睁开眼会在什么地方,估计他也不知道。   还好,联系上了,通话时候听筒里就有个女音嚷着:帅哥,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呢?这就提上裤子走?   特么滴,这个浪货!   仇笛气咻咻骂了句,扣了电话,瞥眼时有点尴尬,崔宵天正笑着看他,那样子像是置疑他这个操蛋团队,要能入行岂不是最大的笑话?   “他们确实有点松懈啊,这不得请您这位专业人士给指指路不是。”仇笛恬笑着,向这位“底片”兄弟示好,生怕对方有心理障碍,他解释着:“您千万别有心理阴影啊,我说话算话,把我们领上路,东西一准还您。”   “无所谓,那东西需要工厂级水平才能拆解,要舍得花那么大代价,倒不用挣这种小钱了。”崔宵天道,显得很平静。   “哟?那您这是……”仇笛纳闷了,要是不惧这个,人家帮你就没有所图了。   “不过我还是得拿回来,否则总是块心病不是。”崔宵天侧头道,对于仇笛没有显得格外愤恨,他同样解释着:“我去看过马树成了,也知道你们的来路……妖姬告诉我,你们信得过,如果真像她所说,我倒觉得多条路子来钱不是坏事,这不是帮忙,按劳取酬啊。”   “妖姬!?”仇笛愣了下。   “蓝色妖姬,商谍行当里一位很出名的黑客,也是马树成最相信的人,马树成进去后我就不知道她的下落了,好像和你们在一起。”崔宵天道,这一行,想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真的很难哦。   哦……仇笛笑了,明白了,这是管千娇的诨名,真没想到,那小模小样的妞,在灰色行业里也是个名人呐,他笑着道:“我知道了,确实和我们在一起,不过现在她有干的了,可能要离开这一行了。”   “你们为什么不离开呢,好像有机会啊,好像也做几单大单?”崔宵天问。   “必须离开吗?那你为什么还在这一行?”仇笛以问代答。   “呵呵,我不在这一行,只是个爱好而已……我有正当职业,摄影师。”崔宵天笑着告诉仇笛,在他的眼里,这几个人简直就是夯货,离想像中蓝色妖姬带出来的团队相差太远,他好奇地问着:“你的专长是什么?数据分析?”   仇笛摇摇头。   “化妆潜伏?”   仇笛继续摇头。   “那电脑编程?”   仇笛继续摇头,脸红了。   “总不会是资金追踪吧?”   仇笛不好意思摇头了,反问着:“就当个商谍,至于提这么高从业要求吗?”   “这算低的了,你不懂数据分析,怎么和商业打交道?不懂编程怎么去挖别人信息?不懂资金操作,怎么去发现别人秘密?一个商谍的综合素质要求,要大大高于一个企业白领,而且他不是仅通一个行业,应该是个复合型人才。”崔宵天道,几句良言,说得仇笛苦口了。   不懂?也不会?崔宵天看仇笛,应该是真不懂,不是装的,他瞠然又问:“你不会真没入行吧?七十三行情报网,你的番号叫什么?”   “什么七十三行?还有番号?地下组织?”仇笛惊愕。   “哦,卖糕的。”崔宵天痛苦地直拍脑瓜:“你不是大智若愚,是真愚!”   这回真把仇笛惹恼了,他恼怒地道着:“坐好,再用这种口气笑话新人,小心揍你啊……拽什么拽,我们不懂不照样混到今天了!”   无知者无畏呐,崔宵天不搭理他了,知道这几种流氓组合可能没其他长处,还处在野蛮生态水平,打人肯定很擅长。   一路循着崔宵天的指路,到了四环外,小辛庄一处居民楼,又等了半个小时,那几位才珊珊来迟,仇笛也不客气,一人一巴掌问候,打人的生气,被打的倒嘻皮笑脸,坐车上包小三就开始吹牛了,昨晚和几个妞喝酒了,连着放倒了几个。丁二雷在一边打岔了,甭吹这牛好不好,身上装的嫖资全特么给你付酒钱了。   崔宵天止不住的哈哈大笑,仇笛尴尬不已,实在无语。   最后一位耿宝磊到了,惯例骂了几句,一行人跟着崔宵天进了小区,小区管理相当差,没门禁、没物业、几处垃圾都没人清理,在京城混迹多了,到场的都清楚,这是那种三不管的群租地带,一个单元房能隔出十几间房间那种,或者就是上下四层铺位,一个铺位月租数百那种。   “底片,来这儿干嘛?”包小三嘴多。   “别叫我底片,多难听啊。”崔宵天不悦地道:“底片是个交易名。”   “知道了,底片……干嘛呢?”包小三道。   崔宵天不悦地翻了包小三一眼,对于被强吻估计还耿耿于怀,没好气地回答道:“你闭上嘴,马上就知道了。”   包小三被刺激了一下,不好意思地抹抹鼻子,仇笛说了,这个人不能惹,送财童子,全靠人家呢,他被仇笛往后拉了一步,仇笛道着:“这都不懂,人货分离,这是存货的地方。”   咦,这个判断让崔宵天微微怔了下,他没多说,带人众人径直进了一幢单元,下了负二层,在挂着内衣裤、晾着各色鞋子、放着生活垃圾、流着各式污水的甬道里通过,这是地下一族的栖息地,像童话里的矮人国度一样,又脏又臭。   当啷,一个防盗铁门打开,众人鱼贯而进,啪声灯亮,一下子恍如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超大型的地下室,肯定租金不菲,四周是琳琅的货架,像是各式电子产品的仓库,满满地摞了四层,居中一片空地,排着单车数辆,上面挂着一层厚厚的灰,肯定许久没人光临过这里了。   这是干什么?众人疑惑不解。   仇笛客气地邀着崔宵天道:“那,崔老师,给大伙扫扫盲。”   “文盲能扫,流氓怎么扫,得扫扫黄……嘿嘿,宝蛋,数特么你不够意思,勾搭了个妞就溜……”丁二雷刚接了句,突然发现都盯着他看,他讪讪笑笑住嘴了:“那……扫吧,我给忘了啊,这是工作时间对吧,赶紧培训培训,今天不就上岗么?”   再正经的东西,从丁二雷嘴里说出来,都会带着邪气,他正经八百说了,其他人倒听得乐了,瞧这货贼眉鼠眼,獐头狈脸的,那样子绝逼像滚粪球的屎壳郎,那表情绝对像偷母鸡的黄鼠狼,这培训和上岗从他嘴里讲出来,怎么就听得格外可乐呢?   于是这四个搭伙的相视而笑,谁也不以为耻,倒把底片崔宵天兄弟给气着了,大吼一声:“别笑了,开始教你们本事了啊,学会学不会,就这一回啊。”   是高人,就必有过人之处,崔宵天一怒,其他人收敛行色,注意上了,毕竟底片的鼎鼎大名不是吹出来的,瞧人家藏设备的地方就不一般啊。   于是,史上最震憾的偷拍设备就全部呈现出来了。   动作是:崔宵天搬着个箱子,哗啦一声,倒出来上百件。   手机、手表这是常见的,已经烂大街了,但不常见的更多,嵌在帽子上的、镶在胸针上的、钉在皮带扣上的、做成胸坠的、甚至还有嵌在鞋尖上了,那绝逼是偷拍裙底的利器,就打破脑袋你也想不出来,鞋上的一个小装饰,就是偷拍镜头。   这是身上带的,伪装成其他工具式的就更多了,毕竟单车前灯,伸缩式的,你可以边骑车边拍照;比如手包、书本、报纸卷,直接夹在腋下就可以拍照;比如拐杖式的,杖头有镜头,你可以伸到任何地方拍照,包括女人的裙底以及无法直视的某些内景……设备就讲了半个多小时,听得这一干人那敬佩之情像滔滔口水流不绝了,看崔宵天的眼神都成仰望。   达者为师啊,瞧人家这水平,想想以前那些太小儿科了。   拍摄的方式、伪装、取景,崔宵天讲得更形象,他亲身示范了,看一下手表手机,偷拍;扶一下帽檐,偷拍;整一下领子,偷拍;甚至提了下裤子,皮带扣上都能偷拍;要蹲下身系鞋带,那更牛逼,可以同时几个角度偷拍,他在小小的地下室了转了N个圈,用平常再正常不过的动作,演绎了上百种偷拍的方式,讲得眉飞色舞,听得是津津有味,听完了,那叫余音绕梁、回味绵长呐。   “……大致就这些,你们先试试,有什么不懂再问我,这个上面没有现成的教科书,所有的东西只能靠你自己摸索……你们几个,谁是老大?”崔宵天结束的讲演,故意问。   出于过度钦佩的缘故,包小三景仰地道:“本来是仇笛,要不我们换换,你来当老大吧?”   “我还真没意见……要不,底片兄弟,您带我们这个团队。”仇笛笑着问。   看看獐头鼠目的二皮,明显让崔宵天很厌恶了,就包小三也不会让他有好感啊,他摆着手道着:“这个组合,都好意思叫自己团队?”   明显不屑嘛,对于蔑视,本团队直接无视,都在吃吃地笑,连自己都觉得自己很不堪嘛,耿宝磊说了:“我们反正现在不用打工赚钱,尝试一下嘛,挣不着钱再散伙,对不,二皮。”   “啧……这叫什么话?散什么伙?”丁二雷不高兴了,直道着:“你们要干不了这个,跟上我干,我教你们办证,咱们专办国外证件,祸害他老外去,这总不违反中国法律吧?”   “就是,不成我跟皮哥混啊。”包小三搂着二皮道。   崔宵天哭笑不得地摇摇头叹了句:“无知者真无畏啊,假证就是假证,居然觉得自己合法。”   二皮要吵个明白,仇笛拦住了,插在两人中间,谢着崔宵天道着:“别争了,别争了,不管怎么样,我们得谢谢你。”   “不客气。”崔宵天好歹正常说了句人话,不过马上这话就不好听了,他补充着:“反正这儿的都是淘汰设备,我欠老马个人情,当还给老马了。”   “就这……还是淘汰的,我……操!”丁二雷惊讶道,本来就丑,惊讶表情出来,丑得吓人了。   “都说你无知无畏了,远程监控听说过没有?无环境限制追踪听说过没有?飞行器监视见过没有?”崔宵天一连几问,把丁二雷问成傻瓜了,一傻,他报复似地灿然一笑补充道:“其实我也没见过,别太崇拜我啊,我吓唬小孩呢。”   “我……操……”丁二雷捋着袖子,一瞧自己小身板不行,手往后一挥喊着:“三儿,揍他一顿,哥请你双飞。”   “真……滴!说话算数啊。”包小三兴奋了,要助拳了。   乱乱乱,乱成鸟样了,仇笛把这一对货拎过一边,干脆摁着坐地上,虚心求教着崔宵天道着:“崔老师,甭跟他们一般见识,给我们说说,你们一般是怎么从头到尾搞的。”   “这个啊,不难。”崔宵天看了仇笛一眼,许是被他的诚心感动,抽了一部破旧的电脑,开机,然后蹭,一关灯喊着:“仰头。”   黑暗里,我……操……我……操……声音不断,崔宵天充分利用着空间,投影向上,头顶成了个大课堂了,他侃侃讲着:   “第一步,找准目标;第二步,摸清大致的规律;第三步,对你的目标做好详细的计划,关键是第三步,计划要包括使用的设备、行进路线、要进入的环境、可能遇到的意外等等……这是我早年做过的几个课件,参考过警察培训以及FBI初级选拔课程,你们看一段,如何追踪和偷拍……”   影像资料,是在人流汹涌的大街、僻静的公园、高档的酒店以及脏乱差的不同环境,如何选择有利的地形、角度、如何充分利用遮敝物隐藏形迹等等。如果是神马教育课程,恐怕这些人一秒钟都看不下去,可要是这种稀里古怪,而且充满着阴暗无素的技巧,这几位就看得津津有味了。   “注意,在你计划里,要清楚自己的身份,清楚自己的长处和短处,要尽量避免使用自己的短处……别问我你们自己的短处啊,像二皮你这种货,你敢靠近私人会所试试,肯定得被当贴小广告的揍一顿……”   “要想成为一名合格的偷拍专业人士,首先要做到的就是,不让任何人觉得你有不轨的企图,不让任何人发现你的镜头在什么地方……这个需要苦练的啊,你们看镜头里的这位,相机在手里,我可以告诉你们,他们是警察,在对一个嫌疑人监视居住……我觉得好玩,就悄悄把他们的形迹拍下来了,当时他们在拍嫌疑人,而我扮成卖保险的从他们面前走过了三次,他们没有发现……”   “形象……在你的计划里这是重要的一环,偷拍,精髓在‘偷’字上,想要成功的偷到有价值的画面,又不被对方发觉,那你就最好别让人觉得你有贼相……所以,必须学会如何让自己的形象适合你出现的环境……仇笛,你的形象都够呛啊,打扮得精干没错,可你这种眼神和气质太吓人,就像随时要找人拼命一样,这可不行,普通人对你会避而远之的。”   “……言而总之,其实不难,在这座城市生活过,我相信你们有丰富的经验,不过现在要做的是,忘掉你们曾经生活的环境,把自己变成一个和所有环境都不违和的形象……比如,走在大街上,我就是路人甲乙;进了写字楼,我就是职员AB;到了大排档,我就是兜里没钱的苦逼;但在踏进五星酒店的门那一刻,我绝对马上就会有土豪那种不可一世的形象……生活的目的,是让更多的人重视你,仰视你;这种事是反生活的,让所有人无视,你就得逞了……”   啪,灯亮,崔宵天昂然而立,那玉树临风的姿态,口若悬河的水平,就像仇笛在大学记忆深刻的教授一样,自信,来源于他们对专业的浸淫。   “时间差不多了,该告诉我,究竟是什么事了。”崔宵天对着几位活动脖子的几位道,要干什么,他还是有点好奇心的,好奇心在于,这个组合能干了什么,他实在得打个大问号。   这个简单,仇笛把马玉娟、孙志君两位成功的委托一讲,再把郝丽丽那位没成功的委托一说,齐活了,第一单生意,就从这三家上面找,成一个算一个,多成一个算意外,一个也不成,不意外,当练手了。   “这个……这个好玩,我最喜欢看别人老婆劈腿了,是不是啊二皮?”包小三兴趣上来了,二皮明显兴趣浓厚,五官一挤笑道:“揍是,英雄喜好略同。”   仇笛和耿宝磊哈哈大笑,崔宵天却是气得老血上头了,他无语道:“你们接这种小单子有什么意思啊?传出去都坏了我的名头啊。”   “不小,标的到二十万了。”仇笛道。   “啊!?”崔宵天愕然叫了声,然后一指仇笛:“我明白你的长处在那儿了,够黑。”   就找个婚外情,能把价要到这水平,还真不是一般地黑。   “这们,我安排一下,二皮,三儿,你们负责去盯孙志君老婆,摸一下什么情况。”   “宝蛋,你跟着我,咱们盯郝丽丽这一位……”   仇笛道,安排到这儿就被打断了,耿宝磊置疑不是没有委托成功吗?仇笛解释了,他觉得郝丽丽想离的心情非常急切,应该有机可趁,如果真有拿到点东西,不愁她不给钱。   “喂喂喂……你这可不对啊,没委托成,回头反而被你盯上,有悖于职业道德啊。”崔宵天提醒了。   “这都不算什么职业,还讲什么道德,愚不可及啊……就当练练手不行啊。”仇笛反驳了,一指崔宵天安排着:“你……负责盯马玉娟的老公,他叫李洋,信息我随后给你。”   “什么?你把我也算上了?我至于再活回去,跟上你们干这破事?”崔宵天像被踩了尾巴,尖叫着。   “人多才有活力、有竞争才有动力,咱们三组一起上,那头开花都结果,多好……别苦脸了,走走,今天中午我请大伙吃一顿,走吧……有兄弟陪着你,不无聊。”仇笛拽着包小三,使着眼色,包小三拉上崔宵天了,仇笛一转身又拉住耿宝磊,拉到崔宵天身边道:“瞧瞧,还有美女陪着你……不寂寞。”   对于GAY,耿宝磊自然相当于美女了,撩美女耿宝磊不脸红,把他扔男人怀里,耿宝磊可受不了了,他挣扎着吼着:“少拿我开涮啊,老子是纯爷们。”   崔宵天也怒了,吼着道:“我虽然不纯,可也是个爷们啊。”   “哎呀,啥也别说了,说话都像一对……走嘞,是爷们就一起干,大碗喝酒,大捆分钱的日子不远了啊。”仇笛后面推着,众人竭力邀着,生拉硬扯,把这个团伙,终于齐心合力推向快车道了…… 第06章 曲曲折折难寻访   理想永远比现实丰满,实践永远比理论更难。   对于吃偏门的,这一点感觉尤为深刻,当天下午就各奔目标,偌大的京城意外无处不在,最起码仇笛就遭遇了一个有苦说不出的事:堵车。   足足堵了三个小时,等到目的地时,已经天黑了,这个时间段想返程也难了,回头到住地,又得遭遇下班高峰,干脆就住到了通州,晚上无聊,联系了已经正式上班的管千娇,离开了这一行,管千娇才告诉他很多故事,比如这一行自诩七十三行,有一个很隐敝的群号就叫73班校友录,因为处在灰色地带的缘故,相互间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就是可以有情报的交流,但彼此根本不见面,也不互挖对方的真实身份。   这一行有很多人物,比如老道的情报贩子,叫“点子”,商户的信息、银行记录、房产记录甚至于很多私密记录这类人都有渠道得到,信息在他们手里,就是养家糊口的来源;比如提供各类间谍监听装备的,都叫“底片”,比如盯梢低级人员,叫“镜子”;还有专门潜入各类公司挖信息的“钉子”、行走在各类人物之间的掮客“皮子”,至于像管千娇这种精通电脑的黑客,也有个外号叫“珠子”,意指珍贵的意思。   管千娇把仇笛拉到这个群里,随后仇笛郁闷地发现,他只能是最低级的那种“镜子”。直接被五百人大群忽视了,没人和他这种级别很低的人交流,群里正的关注的是私蓦利率那家什么背景,那家比较靠谱,那些涉及很专业的内容,仇笛看着看着就昏昏欲睡了。   次日起了个大早,带着耿宝磊逛了一圈通州,郝丽丽提供的初步资料上,她的老公候海峰就在通州当二手车中介,这是没有委托的调查,不过在仇笛看来,那位花枝招展、风姿妖娆的女人和比她大二十岁的老公,其中肯定有故事。   “可这故事未必是能变成钱的故事啊……这很好理解,京城你有车有房,别说46,就64的老头娶个小姑娘也不让人意外啊,多少美女等着排队嫁给房子呢。”耿宝磊反驳道,通州北郊,有数个二手车中介,找了两家,很容易就打听到了候海峰开的那家,正在驶去的路上。   “你看看我录的……她不是嫁给房子,是要和房子离婚。”仇笛提醒道。   耿宝磊看了看仇笛手机上录的那位女人,和大多数花枝招展的浪货没啥区别,他不屑道着:“那指不定是找上有房子多套的了,把这个只有一套房的蹬了。”   “不应该是这样,我觉得她特别急,有点病急乱投医的意思……哈曼给的背景调查是,结婚才两年多,现在人多注重婚前财产呢?真要这么离了,她可什么也得不到啊……你觉得一个二十几岁的姑娘陪四十几的老头,能特么白让他睡几年?”仇笛狐疑地道。   这句话把耿宝磊逗乐了,仇笛惊省时,方觉得自己换位思考的不太对劲,他直道着:“干脆见见人得了,咱也不跟踪他了,就当来玩一趟。”   “少来了吧,你是寻思着,是不是能把委托颠倒过来,从人家老公手里抠点钱。”耿宝磊一语戳破了仇笛的借口。   仇笛哈哈一笑道着:“你快成我肚子里的蛔虫了,这都能看出来?”   “都不用看,不管是你,还是这一对,都不是感情问题,绝对是经济问题。”耿宝磊一言以敝之。   错不了,这个时代的潮流带着的铜臭味,鲜有幸免之人。   直接去了车市,直接找到了候海峰,见面把耿宝磊和仇笛吓了一跳,那爷们剃着大秃瓢、长着大板牙、脖子里拴着老粗的金链子、浑身都是膘肉忽闪闪地,无处不在彰显他属于先富起来的那一族。   “哦……瞅你们面熟,卖车是吧?”候海峰比仇笛还直接,倒替仇笛想到借口了,一想起堵车仇笛就糟心的,一点头:“对,卖了得了。”   “成,开后面给你估个价……来来,进来坐,我们这个诚信车行啊,信誉那是没得说啊,好多京里的主,都大老远跑我们这儿买车置换,二位您想要什么车言语声,上户办牌一条龙,不用您跑前跑后……最关键的是,不用等着摇号,摇号那家伙多坑人呢,驾照都二审五六年了,摇不上号的海了去了……哎二位,有这个意向吗?”候海峰一笑起来,倒不让人觉得很讨厌,最起码讨好的表情让你觉得很可爱。   “还真有,不过钱不太趁手,想先看好,回头来提……买新车是有点不划算啊。”仇笛笑着道。   “那肯定的,一辆好车厂家挣利、国家收税、黑心商家再宰你两刀,四十万的车回咱们国内直接上百万,过不了几年就得缩一半价……这儿可是实实在在的价格,有辆宝马,十五万您开走,里程还不到十万公里……一看您这眼神就不相信我,咱们签个协议,只要您发现是事故车、大修车什么的,我们包退包换……”   候海峰三言两语,大秃瓢晃悠着,无形中就把卖客变成买客了,仇笛表示出了极大的兴趣,随着候老板去看车,很关怀地问着,候老板哪儿人呢?怎么听着像老乡?一问尼马不是老乡,差远了。哟,攀不上了,候老板一看您的座驾京牌,在市里住的吧?   候海峰那识得有诈,嘻嘻哈哈地带着人逛车场,不过很快仇笛就发现聪明反被聪明误了,检测他那辆五菱面包车挑了一大堆毛病,车胎花纹快磨没了、曲轴都磨细了、发动机有异响、最让候老板感觉难为的是,检测的小伙说了:还烧机油。   耿宝磊掩嘴轻笑了,知道面前是位彻头彻尾的奸商了,仇笛自己就懂车,车保养的相当好,一转眼就差一点成报废车了。   “我买的时候花了小两万啊。”仇笛道:“你们给多少?”   候老板想了想,给了个跳楼价,手指一比划:“八千。”   “啊?八千?”仇笛气坏了。   候海峰一拍巴掌道着:“甭跟我客气,兄弟,再给您加五百,您不要是看不起我……一看您这样,绝对是已经发大财的主,我知道您不在乎这俩小钱,可咱们得实事实办不是……不是我说了啊,开这车,除半夜出来拉客,早上出去送货,一般人都不好意思开这车啊……看出来了,您就是扔个废铁疙瘩卖了,八千五……到我手里修修划拉划拉顶多挣五百块钱,多挣一分我是你孙子……”   耿宝磊一直在笑,仇笛根本插不进去嘴,本来他想察言观色的,却不料被对方看破已经脱贫致富的身份了,那前塞后堵的,还真找不出像样的理由跟人讨价还价了。   说着有电话来了,仇笛接着电话,是唐瑛的,他安置地说了句:行了,我知道了,就这么办。   这话头让候海峰逮着了,一嗓子吼着员工:“收车,结算,车上有这位老板什么东西都拿下来……开八千五。”   “啊?什么什么,我还……”   “您不说,行了,知道了,就这么办嘛……快去,愣着干什么。”   “嗨,等等,我再想想,回头送行不,卖了车我暂时回不去呢……”   “没事,我派车送您……”   一单生意,就在这么生拉硬扯中,愣是做成了,仇笛哭笑不得地装起了钱,候老板叫着小员工已经在小声教唆了,把这俩送走,打听下住那儿,肯定还要买车,想办法拉过来啊。   于是乎,仇笛和耿宝磊被热情洋溢的二手车行小徒弟请上了车,往市区送呢,一路不是打听大哥干啥滴?大哥贵姓?就是介绍某某车型咋样咋样,便宜啊,十来万就能开个豪车装逼去,晚上开上到酒吧街搭讪妞,一搭一个准,有好车才有好妞上。   这把仇笛和耿宝磊听得烦得,真想像不到自己当年做推销时,客户得多糟心,半路根本受不了了,直接到了地铁站下车,乘地铁回去。   这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可把耿宝磊笑歪嘴了,他见仇笛皱着眉头,好像不是心疼那辆破车,好奇一问,仇笛附耳告诉他唐瑛给的消息,消息的内容是:郝丽丽已经是三婚了。   “啊?还有这事?准确么?”耿宝磊愣了。   准确性应该没问题,唐瑛的分工是背景调查,商务公司的渠道,大背景调查是必须做的,对于有刑事责任、有犯罪嫌疑的委托,必须规避此类风险,唐瑛也就是试着让吕主管查了查,谁可成想,反查出这个郝丽丽的问题了。   所以,仇笛讲了:“第一次婚姻半年结束,第二次,九个月,结了三次婚,成功地由一个饭店服务员变成了现在的富婆……吕主管有这个调查渠道,能查到她离婚诉讼的案底,第一次离婚是男方无性能力、第二次离婚是男方没有生育能力……两次离婚她都受益不少,在老家河北还有房子。”   “那这第三次,是准备制造个男主有外遇?我日……这尼马是婚姻骗子?”耿宝磊愕然道。   “十有八九是了,唐瑛说,让咱们别碰这种合法诈骗的女人,她离婚就把男方坑死,那是合法的,而咱们婚姻调查窥探别人隐私,你就办好事,也是非法的。”仇笛道。   “哇,没想到还有这种来钱途径,真让我恨己不是女儿身啊。”耿宝磊笑着道,提醒着仇笛:“恭喜开门见晦气啊。”   这个确实难办了,总不能找上门跟男方讲,你老婆是骗子,你老婆给你戴绿帽还想整你钱呢,那不得被人家揍成猪头再轰将出来。   坐在回市区的地铁上,仇笛托着腮冥思苦想着,这个无法逾越的壁垒,把他难住了……   ……   ……   相比仇笛远赴通州,包小三和丁二雷就轻松多了,两人都过着站着不像正常人,躺下就是自己家的生活,京城厮混久了,根本不用导航,脑子里直接就装着地图,找委托人孙志君的老婆根本没费劲,头天晚上就找到了北太平庄孙志君老婆开的炸酱面馆,还专程进去吃了碗,可惜没见着老板娘。   老板娘就是目标,尹雪菲,不用确认,吧台后吊着营业执照上写着呢。   这儿离丁二雷的窝不远,两人回家住了一夜,次日又逍逍遥遥的来了,住处暂时无法确认,俩口子分居,不在一块住,只能从店里倒过来查,这俩口子奇葩得很,老公连老婆的电话号码也不知道,看那样子,应该是已经忘了很久了。   出了地铁口子,已经是上午十点多了,包小三接着电话,仇笛安排晚上会面,丁二雷却在竖着衣领,晚秋的风里已经带上几分寒意,他咒骂着这个处处是霾的天气,牢骚又来了:“三儿,我再跟你说一次啊,你就跟着哥干吧,哥就缺你这样仗义的一个伴。”   两人混得近,丁二雷没少吐槽当年办假证,尼马证办好了送到了,人家不给钱,还把他揍了一顿的悲惨往事,更悲惨的是,这种事发生过还不止一回,后来连办假证的丁二雷也不相信国人的信誉了,这才专门开辟海外市场。   “那你那一个月挣多少钱?”包小三问。   “少的时候几千,多的时候一两万……再多就不敢干了。”丁二雷道。   “啥?不敢干?”包小三不解了。   “啊,肯定不敢干,小打小闹,养家糊口;大鸣大放,牢里吃苦,这你都不懂?”二皮这位老油子开始教包小三了,警察叔叔和坏蛋之间的生态,就像养殖户和他们养的猪一样,谁肥宰谁,谁富收拾谁。所以,哥不是做不大,而是不敢做大,不是只接熟客生意,而是不敢乱接生意。   包小三一听,这挺有道理的,一竖大拇指道着:“皮哥,要不我佩服您呢,瞧您懂的这道理,真多啊。”   对于包小三发自内心的佩服,丁二雷受之坦然,不论是什么天才,也是需要观众,需要追随者的嘛,他挽着包小三胳膊深情道着:“难得有懂我的……要我说,你们几位也是瞎胡闹,不靠谱,就有俩钱迟早也得折腾完。”   “哎呀,皮哥,这你就真不知道了,仇笛这人挺仗义,要不是他,我现在还是吃了上顿愁下顿呢……我真没跟您吹牛,我们接了几单大生意,标的最大到三百万了,要不你说我怎么脱贫致富的?回到老家,那上门相亲的,都快把我家门槛挤破了……您还别不信,他在国安真有关系。”包小三小声道着,拉拢着这位意志尚在飘摇的兄弟。   “你那点我都喜欢,就是不喜欢,你一点都不务实。”丁二雷老成地道。   “哎哟,冤呐,这个绝对没假话……那喝三斤白酒夜御四妞的才是吹牛啊。”包小三不迭地解释着。   不好说了,丁二雷明显无法相信包小三所说,仇笛一人一枪和人火拼过的事,更无法相信他在国安有关系的事,直撇撇嘴,不提这茬了,那样子,好像对包小三这么个人才入错行多么可惜似的。   这也正是仇笛急于拉起团队,急于做成一单的心情所在,没利益就没有团结,不管团队还是团伙都是如此,包小三苦口婆心解释着:“……这个您真不用怀疑,仇笛的眼光是相当准的,他觉得这个能赚钱,是条路子,就应该没错。”   说到这事,丁二雷的疑虑尚存,他且走且道着:“我怎么觉得就不靠谱呢?二十万,雇人给自己找顶绿帽戴?”   “你看你这人,要是这顶绿帽关系到一幢房子产权的分配,那就真得找出来啊,这年头要钱都不要脸,还怕戴绿帽?再说这种事就肯定有,离婚几年了,又是个老板娘……我……操……我就不信她没相好,天天整根黄瓜自己个玩。”包小三道。   说到此处,丁二雷笑得眉眼挤一块了,抬头时,已经看到了装饰古朴的炸酱面馆,两人收起了谑笑的丑相,像普通的食客一样,踱进店里了。   “老板娘在不在?”进门包小三扯着嗓子就吼,店里食客不多,好引人注目了。   这是奇诈一句,有人应声就是在,万一有人应,包小三这恶相马上就会变成笑脸喊:“两碗炸酱面。”   剧情突变,吧台整理东西的胖妇人抬起头来,粗嗓门吼着:“大白天嚎啥桑呢?找老板娘干啥?”   “您是?”丁二雷被吓一跳,这女人有他两个粗,一个半高,那胸前晃悠的两团,比店里的面碗还大,可为啥这面相这么熟悉呢。   “没老板娘,我是老板。”胖妇人对两位猥琐货没好口气了。   “两碗面,牛肉、黄瓜各一碟。”包小三不敢犟了,尴尬道。   “红儿,两碗炸酱面、一碟牛肉、一份黄瓜。”老板娘大嗓门吼着,厨房里应了声。然后她低头拔拉着算盘珠子。   包小三和丁二雷战战兢兢坐到了桌边,俩人认出来了,这就是目标:尹雪菲。   “没错吧?”丁二雷愣了,美女的名字,肥婆的样子,反差太大了,他一下子接受不了。   “没错。”包小三手机已经偷拍几张了,他小声道着:“和委托人提供的照片一样,就是胖了百十来斤而已。”   “这个离婚很正常,不离才不正常呢,我很同情那个委托人啊,和她一块睡,相当于抱着一头二百来斤的母猪同床共枕,那得多么勇敢的爷们才能办到啊。”丁二雷如是道着,然后他和包小三相视愕然,想到一个更悲惨的事。   “完了,这生意绝对黄了。”两人同时道。   对呀,这号年老色衰一身赘肉的肥婆,出门坐车都不方便,可能红杏出墙吗?   完了,白跑了,尼马还得自己搭路费。两位失望的人很快又发现了一个特性,这位恶肥婆不是一般的凶,饭还没上桌,已经冲着后厨骂了几回人了。   两人的心思相同了,吃完饭跑得远远的,省得尼马看着人糟心,唯一的优点是,这炸酱面做得着实不错,面劲道、酱味足,两唏唏律律吃着,包小三吃饭快,半天见丁二雷只吃面不吃小菜,他邀着快吃啊,边说边挟了块黄瓜往嘴里放。   丁二雷瞧他这样,思维紊乱了,直说三儿,你多吃点。   说完他觉得自己被良心谴责了,于心不忍地道着:“三儿,我想你刚才说的话了……你说这黄瓜,会不会是她用过的?”   呃……包小三一噎,呲眉瞪眼梗脖子,恨恨地撂了句:“二皮,从现在开始,跟你友尽啊。”   “你看你,我就说说,兴许不是呢……那,你都吃了吧。”二皮幽怨地道,明显对黄瓜有心理阴影了。   包小三气得端起碗跑了,换桌了,不跟他一起吃了。   开张第二天,两线同时失利,虽然意料之中很难,但谁也没有料到,会败得这么彻底,连刚刚建立起的搭档感情,也出现了嫌隙…… 第07章 意外有喜且共商   当包小三和丁二雷听到仇笛的糊里糊涂把车卖了的遭遇时,这哥俩因为黄瓜犯的心病骤然消失,齐齐笑得呲牙咧嘴,连耿宝磊也加入了幸灾乐祸的队伍,三人且笑且观糗相一脸的仇笛,这乐子,比在酒吧里逗妞还有意思哈,瞧把仇笛小脸红得,半天愣是没说上一句话来。   “行了行了,反正那车我也想换了……你们呢?怎么回事。”仇笛问了。   一问这个,两人相视一眼,形象地搂在一起说:“瞧见没,孙志君老婆有我们俩搂一块粗。”   “那胸这么大,两个大海碗差不多了。”包小三比划着。   “个比三儿还高。”丁二雷提醒了。   “嗓门比你那破面包声音还大。”包小三大道了。   “人可凶了,我们吃了一顿饭,揍听她骂了伙计八回。”丁二雷凛然道。   结果很容易判断:河东狮吼的加强版。   原因也很容易想像:这类巨肥、巨丑、又巨丑的女奇葩,怎么可能搞婚外恋?把包小三和丁二雷这样的男人都吓成这样,何况普通人?   “哦哟,怨不得他老公要想办法和她离啊。”耿宝磊道,他看看仇笛,狐疑地问着:“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对?我怎么觉得他老公是故意恶心她呢?然后找咱们这么几杆枪替他出头?”   “方式也不对啊,雇咱们去杀人灭口都说得通,让咱们找她的出轨证据,没道理啊,那不是连咱们也玩了?”丁二雷道。   “不能吧,不是付钱了吗?”包小三道。   “蠢货,订金,你屁事办不了,差不多得全额退还?人家都是京城土蓍,不讹你就不错了,你还想赖人家那钱?”耿宝磊道。   “那这啥意思?”包小三愣了。   “意思就是黄了呗。”丁二雷道。   一听“黄”字,包小三瞪眼了,然后丁二雷解释道:“我说黄了,没说黄瓜。”   这不说了吗!?丁二雷惊恐地捂住了嘴,然后包小三兴奋地摁住了,掏了他的钱包,抽了三百块,乐滋滋地装到自己口袋里,被抢钱的丁二雷苦不堪言地直拍自己嘴巴。   耿宝磊问时,却是两人打赌了,尼马谁再提黄瓜就付钱,这时候丁二雷也明白了,直戳着包小三道着:“故意诱导我说那什么是不是?”   “说什么了?”包小三严肃地问。   “就说……”丁二雷急急刹住了,手指僵着,一划拉:“算我倒霉,不说那绿色友雄根了啊。”   诱不出第二回来了,不过包小三赢了三百却是心情大好,摸着扑克牌邀着几人玩,仇笛没心情,这仨捉对玩斗地主了,边玩,边等着最后一位到场。   聚会的地方就在丁二雷家里,这儿僻僻、杂乱、远的民居,既经济又实惠,地方还宽敞,三人大呼小叫玩起来时,仇笛躺在靠窗的地方小寐,一会儿拿着包小三的手机看看,一会儿又看看丁二雷的,两人拍回来为数不多的几张照片,清晰地反映了目标的情况,他比对着孙志君那天的录像,家里有这么位老婆,离得倒合情合理,可用这种方式,似乎就有点不合情合理了。   想了一会儿不明所以,他干脆起身,换了部手机直接给孙志君打电话了,一接通时,他听到了嘈杂的声音,像酒桌上的吆五喝六,对方喂喂半天,仇笛解释了一堆,他才明白过来了:“哦……我知道了,今天都有回音了?”   “不是啊,孙老板,您这个委托有问题啊。”仇笛道。   “有什么问题,我花钱雇人,你们拿钱办事,不对吗?”孙志君道,很土豪的口吻。   “肯定不对啊?您夫人……不是我说难听话啊,体重得二百多吧?脾气很暴,爱骂人吧?长相肯定不说了,肯定和您不般配啊。”仇笛小心翼翼地道。   “啊,没错,我知道啊……一年多没见着了。”孙志君道,好奇地问着:“你什么意思呢?”   还有这样的奇葩夫妻,仇笛直嗝应,直接道着:“我意思是啊,您觉得……您家里那口子,可能出轨吗?那多安全的相貌啊,绝对不会有谁掂记啊。”   “这个……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她已经二百多斤重了,那……你说怎么办?”孙志君问。   “怎么是我说怎么办?”仇笛烦了,直道着:“咱们丑话说到前头,这个委托没有能完成,根本就不可能存在的事嘛,是不是,只能把委托金退给您……嗨,您别生气,全额成不,当我们自掏路费了。”   “别别……怎么能这样呢?反正你也不认识我对吧?”对方道。   “对啊,不认识。”仇笛道。   “我也不知道你们是谁对吧?”对方问。   “对啊,我们不见面的。”仇笛道。   “这不就得了,我和我老婆这事拖了几年了啊,正常途径我估计没法解决,特么滴我那小舅子在法院,每回一起诉离婚,除了调解还是调解,根本没机会上法庭……调解还是我小舅子跟我调解,哎呀,那我惹得起么?那,你也看明白了,她就是想拖死我……我大好的青春年华啊,全陪她减肥去了。”孙志君在电话里大倒苦水。   “等等,您说这个什么意思,这种调查都见不得光,我们跟法院可说不上话。”仇笛道。   “您还不明白啊?哎我出这么钱,就是让你们想办法,什么办法都可以啊,找出她的过错来不就成了……你们不专干偷鸡摸狗的事么?这种事难得住你们,再说了,没出轨,你们帮她找一个也行啊……我特么就找点东西恶心恶心她不行啊,她还跟我闹上了……爷们这回铁了心了,还跟我不死不休……”   孙志君一点也不隐晦自己的用意,想挣钱,那你想办法整啊,而且还客气地提醒了,不瞒兄弟你说啊,一定注意安全啊,我找人上门和她商量的,基本都被大拖把揍出来……言而总之,爷们不错钱,就差一张离婚协议。   纵是仇笛神经强悍,见多识广,还是被这两口子雷到了。   机会,这当然是机会,得到二十万的机会。   他脑子里闪过数种方式,眼朝屋里瞥到那几位时,他清楚,现在这个团队完全有能力办到。比如,老油条惯用的方式,找俩囊中羞涩的民工办事;再比如,沿商谍这个灰暗圈子找到已经跨界的人办事,似乎也不难。   不过他马上否定了,没敢再往下想,就像他理解的人精和人渣的区别一样,不是因为人精更聪明什么都会干,而是因为人精懂得畏惧,知道什么不能干。   所以就形成一个无法解开的纠结,正常的方式行不通、不正常的方式……不通行,最起码在仇笛的心里无法通行。   “仇笛开门……”打牌的丁二雷喊了。   喊声把仇笛惊省,他踱步下楼,开门,迟来一步的崔宵天优雅地出现在这个脏乱差的地方,很客气地道:“对不起,我来晚了。”   “京城这交通,晚一两小时不算晚。”仇笛道,随手关门,同样客气地道:“应该是我说对不起啊,让你到这个脏乱的地方。”   “不用,我也是这种地方出来的,到这儿会有一种亲切的感觉……我时间不多,晚上有点事要办,在这里就不多呆了。”崔宵天边上楼边道着。   “你开车来的?”仇笛问,得到肯定答复时,顺口说了:“正好,一会儿把我戴到地铁站。”   “没问题。”崔宵天道。   “我倒有点问题,你对我们进展好像没兴趣?或者对我们这个团队也缺乏必要的兴趣?”仇笛道,以他观察,这货根本没当回事。   “你在门外徘徊,他们在屋里打牌,已经说明你们一无所获了,我要直接问你,岂不是让你很难堪?”崔宵天笑着道。   “就凭这个,能判断我们一无所获?”仇笛意外了。   “是啊,否则以他们几位脾性,如果有苗头,应该是在一起商量即将得手的钱,那还有心思打牌,你也不会这个懊丧地站在门外吧?”崔宵天反问道。   有理,非常有理,仇笛对此人的评价又高了一个层次,这思维、这观察,就是比正常人强。怪不得人家变态呢。   “我也猜到了,你给我们带来惊喜了。”仇笛背后笑道。   “何以见得?”崔宵天问。   “因为没有惊喜,你就要和我们几位划等号了,那是你最不愿意看到的。”仇笛道。   “哈哈……绝好的理由。”崔宵天赞了个,推门而入。   那三位牌战正酣,这一次崔宵天也发现耿宝磊的长处了,包小三和丁二雷一对夯货,满脸贴着纸条条,耿宝磊脸上一张也没有,那眼花缭乱的插牌甩牌,就行外人都觉得很有美感,想赢他,就凭包小三那智商,可能吗?   “别玩了,他是叠码仔出身,老千跟他是亲戚。”仇笛提醒着,包小三兴味索然地扔了牌,恶狠狠地骂着:“尼马宝蛋,让我赢一把会死啊。”   “当然会,会把你高兴死。”耿宝磊哈哈大笑道。   “哇塞,宝蛋,没看出来啊,改天教教哥,你不知道,我在这个上面已经输了几千万了,心疼死我了。”丁二雷道。   “你有几千万?那我真得被吓死了?”耿宝磊愕然道。包小三眼睛一滞,真吓住了。   “欢乐豆不行啊?”丁二雷眯笑了。气得包小三一把抢了他的牌,收拾着装起来,仇笛却是把耿宝磊拉过一边,座位留给崔宵天,崔宵天先听了他们遭遇,听到郝丽丽有可能是婚姻骗子,他淡淡地评价道,很正常啊,婚姻不就是相互欺骗吗?你骗我天长地久,我骗你海枯石烂,为什么要用海、天、地、石做比喻,因为那玩意不值钱。   听到孙志君和尹雪菲这一对的故事,他又评价了:很正常啊,婚姻同时也是相互伤害,你害得我劳心费神,我当然要伤得你痛不欲生了。爱坚持不了一辈子,可恨绝对能延续一辈子。   可能变态的人心理是和普通人不一样?可人家这说的,并不变态啊?   几位听众听懵了,仇笛追问着:“你呢,马玉娟这一对,有发现吗?”   有发现就倾尽全力做成一单,不过马玉娟这一对,恰恰是仇笛觉得最不可能的一对,那位说话就哭,形容憔悴的女人,要是真查实了,恐怕那样子得垮了。   怕什么是事实,什么就会成为事实,崔宵天平静地道:“有,马玉娟的丈夫李洋,绝对出轨了!”   “哦,卖糕的,我闻到了钱的味道。”丁二雷乐了。   “呵呵,我还看到了一双美腿在慢慢叉开,哈哈。”包小三也乐了。   这兴奋直接把崔宵天打断,糗得他脸上好难堪的表情,包小三赶紧说了:“对不起,忘了你不喜欢女人……不过一样的,你找男人不也得花钱?”   崔宵天悖然怒了,手指甩着骂着:“你们这群死变态,再拿别人的隐私开玩笑,信不信马上消失。”   好好好,我们这群变态,不说了。   坐坐坐,说说您老的发现。   安慰加保证,好容易让崔宵天消了消气,他掏着口袋,很简单,就一个电子相机,他摁了几处画面。   早晨七时,离开家,马玉娟的丈夫是位长相不算太帅的男子,开的车是辆普通的现代。   上班的地方在六里桥附近,离家21公里,整九时准时到公司,途中去了一趟花店,崔宵天拍下了他捧着一束花的场景。   似乎没有什么惊奇之处,稍稍意外的是崔宵天居然进入了他所在的那家装饰设计公司,和里面的设计员瞎侃了一通,老板就是马玉娟的丈夫李洋,这家小公司是他开的。   再然后,一闪就到了下午下班,车离开后,结束。   好久没等到下文的众人诧异地看着崔宵天,耿宝磊问:“完了?”   “完了。”崔宵天道。   “就凭这个,判断人家出轨?”耿宝磊不信地道。   “你说呢?”崔宵天没理会耿宝磊,直接问仇笛。   好像又在考他,仇笛皱皱眉头道:“好像有这种苗头。”   “你看到什么了?”崔宵天问。   “车很干净,京城这个霾天气放在户外还能保持这么干净,那说明马洋很注重细节以及表像,从他的办公桌上也看得出来,整整齐齐,一丝不苟……上班的时候买了一束玫瑰,那肯定不是给老婆的;下班,这家伙幽会去了?”仇笛道。   “你怎么知道?”耿宝磊问。   “傻X,没看那不是回家的方向啊……在这个时间上,不应该是见客户啊,当然,了不排除这种可能,如果能查到他的手机通讯和消费就好了,那个上面能直观地反映出点东西来。”仇笛笑着,看向了崔宵天,以这位人精的作风,应该是已经做手脚了。   崔宵天慢慢地竖了个拇指,对仇笛赞了个,他笑着道:“出轨与否,大部分时候取决于男人口袋子的殷实程度,所以我查到了他的账户,公司账户,他的名片上就有,与公司账户关联的,有他个人的账户……别问我是怎么查他的个人信用卡消费记录的,不过我有渠道拿到,在他的信用卡账号消费上,在可查到的三个月记录里,他一共在花店消费了二十七次,在饭店消费了三十一次,首都音乐厅消费了四次、影城有六次、商场有十九次……饭店可以排除一部分,应酬必须的,不过其他就不好说了,花店、音乐厅、影城、商场,不至于还选这种地方陪客户吧?”   “这应该是制造浪漫氛围的地方。”仇笛笑道,这个马洋的嘴脸,一下子变得比孙志君更可恶。   “可以理解,老婆在养小孩呢,两口子刚一亲热,尼马娃娃不是尿了就是拉粑粑使劲哭闹了,那如在外面勾搭个小妞有意思。”丁二雷笑着道。   “所以,这位十有八九是出轨无疑的,其实你们他老婆委托的时候,我觉得应该已经所有察觉了。”耿宝磊道,他疑惑地看着仇笛问着:“其实她只是想,准确无误地确认一下,好让自己死心算了……代价不小下,被你宰了二十万。”   仇笛徒然间从致富的领头人,掉落到道德水准等同马洋的水平,一下子让他觉得好是兴味索然,那怕这个委托已经无限接近于成功。   接下来就很简单,只要抓拍到幽会,只要不止一次幽会,只要能充分反映出他和某女人的亲密程度就足够了。   “你不会觉得良心上过不去吧?”崔宵天见仇笛表情不自然,他突来一问,仇笛一笑道:“什么逻辑?他出轨,我良心有什么被谴责的?”   “错,我在你的眼里,看到了对那位家庭主妇的同情,其实你给我分配这个人,就是觉得他不可能出轨对吧?家庭刚熬出头,又有了小孩,而且事业正在上升期,没有理由出轨,顶多是那位主妇疑神疑鬼。”崔宵天笑着道,像故意炫耀一样解释着:“其实恰恰相反的是,出轨是一种心理常态,渴望新鲜和刺激,心理上和生理上是相同的,一旦有了适合的机会,会马上爆发出来的。”   “那意思是,出轨才正常……我们这些不出轨的,才不正常?”丁二雷明白了。   “你们不一样,你们确实不出轨,你们是……我日!别害羞,没关系,这也是一种常态,像仇笛这种洁身自好的,和我这种不喜欢女人,都属于变态。”崔宵天严肃地,把仇笛拉到自己的行列了。   其他人在嗤笑,突然发现这个GAY挺有幽默感的,把仇笛幽默得都脸红了,他转着话题问着:“看来,你已经做好计划了。”   “当然,他的车上我已经做了手脚……他现在在……”崔宵天看看手机,寻着一个定位,片刻后他道着:“望园路,离家44公里、离公里23公里……那儿,好像豆腐宴挺出名,我觉得他绝对不是自斟自饮,你们说呢?”   他看着仇笛,似乎看出仇笛的挣扎,不过并没挣扎很久,仇笛挥着手,安排回市区,包小三和丁二雷不去了,太远了,出来又不知道哪儿过夜呢。耿宝磊和仇笛商量着,顺路正好回去,见识一下,这位窥探高手的判断…… 第08章 进退维谷却彷徨   望园路上的豆腐宴确实很出名,晚上从上客,热闹场景会持续到凌晨,八九点正是生意最旺的时候,甭指望包厢了,大厅里都有等着排队的,一桌刚清,马上就上新客了。   吃饭的地方永远是那么嘈杂,碰杯的、敬酒的、喊服务员添水的,三五位小姑娘穿梭在其中忙得不亦乐乎。没人注意到,在临窗的角落里,有一对男女,浅斟慢尝,男的三十年许,满脸笑意;女的面色姣白,颜值应该不低。   不算美女和帅哥的搭配,不过却是有些人眼中的风景。   斜对角,隔着两桌,仇笛和崔宵天相对而坐,这一次仇笛可是亲眼见识到什么叫偷拍了。   崔宵天是背对那两位的,为了避免对方起疑,在下车的时候他巧妙地化妆了一下,这个妆震憾到仇笛了,眉描粗了点、脸上扑了点深色的粉底,再贴上一层络腮胡子……于是那位气质优雅的GAY,眨眼间就变成了胡子拉碴的纯爷们,要不是亲眼见他变化,仇笛根本不敢相信,这尼马简直就是武侠小说里的易容术嘛。   然后偷拍,那些普通的工具在他的手里发挥出了神奇的功效,比如,他一搭衣服,衣服上胸徽,会正对着目标,偷拍了;他扶扶眼镜,眼镜上镜头,能把倒视的图像,连结到手机上。为了拍到那位女人的真面貌,他还制造了一个小小的意外。   剧情是这样的,服务员客客气气躬声告诉那位女人:有位先生问您是不是XX学校英语系毕业的,他说您很像他的校友,不过他没敢认。那位女人回头看了眼她不认识的仇笛,笑着说:认错了。两人抱之以一笑置之。   肯定错不了,那女人的对面坐的就是马玉娟的丈夫李洋。   画面回到了崔宵天的手机上,递到了仇笛手里,仇笛哑然失笑了,看来人真是不可貌相,刚刚回来耿宝磊实在不想这个GAY同桌,借故跑了,其实就仇笛对这种不同性取向的男人也有点嗝应,不过现在看来,人家还真不是普通的变态。   点的年份千叶豆腐上来了,崔宵天拿着筷子劝着:“来,尝尝……你也在这行打过滚了,这个不应该让你感到惊讶啊。”   不惊讶是假的,实践操作和理论是两码事,找到目标、挖到目标的账户、根据账户判断日常生活状态,然后再摸到这个饭店……所有的事都是一天之内完成的,这效率就是派俩国安也赶不上人家的调查速度啊。   仇笛笑笑,还回了手机,无语,笑笑挟着菜,给两人斟了杯啤酒,举杯邀时,崔宵天笑着问:“为什么干杯?为你即将得手的二十万?”   “为您给的帮助和信任干杯。”仇笛道。   “酒可以喝,不过话得说清楚,帮助是被你要挟,信任暂且还谈不上。”崔宵天直言道。   “总有一天会的……那为总有一天干杯?”仇笛笑道。   这个理由崔宵天勉强接受了,笑着和他碰了一杯,两头且吃且谈,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方坐不久,那一对已经离开了,崔宵天很有职业敏感地抓拍到了两人亲昵出门的样子,等两人一走,他笑着亮亮手机问道:“这个……差不多就够了吧。”   “差不多了。”仇笛凛然点头,现在莫名其妙地总能想起那个委托人,这结果给回去,他能想像到是一个什么光景,肯定是悲痛欲绝。他几次吧嗒嘴,想问什么,可自己又不确定,硬生生地咽回去了。   “如果你有兴趣的话,接下来可能还会发生点事。”崔宵天提醒道。   “什么事?”仇笛问。   “现在是九点一刻。”崔宵天看看手机,眼瞟着那一对,他缓缓道着:“这个时间,不管开房上床,还是回家睡觉都有点早了,我觉得他们会去逛逛那儿的夜市,或者把车泊到一个僻静的地方,在车上叙叙相思之苦,品品甜蜜之吻……很容易拍到的。”   崔宵天饶有兴趣地说着,像在勾引仇笛,偏偏原本兴致高昂的仇笛,一脸尴尬,表情游移地换着话题道着:“算了吧,别那么晚了,反正还有很长时间,我再想想。”   “想想怎么赚这几笔钱?”崔宵天问。   “当然。”仇笛道。   “你不是真不会干吧?我严重有点怀疑,你根本没从事过这一行。”崔宵天不悦了,再一次审视仇笛,二十万的委托几乎触手可得了,可看对方好像要退缩了。   “打交道的对象不一样,他们毕竞是普通人。”仇笛道。   “哈……”崔宵天嗤鼻一声,直道着:“明白了。”   “明白什么?”仇笛道。   “你是这样一个心态:你觉得郝丽丽又骚又浪肯定不是个好货色,所以拿她的钱不会有心理压力;而马玉娟这个女人,却是个独守空房的主妇,挣她的钱,会让你觉得良心不安对不对?”崔宵天问。   仇笛眼睛一直,没想到这个GAY,还真懂男人啊。他默默点头道:“是,所以我得好好想想。”   “大哥,道德这玩意,是上位者用来掩饰自己龌龊的遮羞布。良心是穷人自我安慰的特效药。没想到这两种东西,在您身上居然都能发现啊。”崔宵天道,话里透着浓浓的嘲讽。   仇笛没有被刺激,他问崔宵天道:“你的意思呢?”   “你听我的?”崔宵天反问。   “我当然得听听你的意见,我现在都无从下手了,脑子里有点乱。”仇笛道。   “少来了,你都混几年了,我就不信你想法,告诉我,最穷的时候,那种穷急了的时候,有没有想抢银行的冲动?”崔宵天笑着问,明显他有过这种冲动。   “呵呵,还真有过。”仇笛不诲言地道。   “那就是了,这三件事都好解决。马玉娟丈夫出轨,这是板上钉钉的事,费费劲能查到的东西就多了……郝丽丽嘛,既然你去见他丈夫候海峰了,我就不信你没想法。”崔宵天道。   仇笛笑笑道:“第三件呢?”   郝丽丽的事略过了,其实也不难,如果真有郝丽丽劈腿以及婚姻诈骗的故事,卖给她丈夫应该能换到不少真金白银的。当然,这种事很不道德,不过幸好这一行不需要这个字眼。   第三件孙志君和他的肥胖症老婆让崔宵天思忖了片刻,他竖着两根指头道着:“有两条路,第一条是想办法完成委托,也就是想办法给尹雪菲制造一个情人……可能需要的时间长一点,现在买房那是真难,不过就给她找个开房,真不难……实在不行给她下点药,拍个裸照,我有这方面的高手。”   没想到崔宵天还是个恶趣味很浓的人,他兴奋的教唆着,愣是把仇笛听得被豆腐噎住了,一噎,崔宵天无所谓地道着:“难道你看不出来啊,这俩是缘份已尽,发生什么事都不会意外的。”   “第二种办法呢?”仇笛直接道。   “第二种更难了,把这个委托倒过来做,以你直觉,孙志君肯定是个花天酒地、吃喝嫖赌的货色,让他老婆彻彻底底死心,死心到恶心的程度……然后,这个婚就能离成了。不过危险系数相当高啊,有可能两个人反过来都针对你。”崔宵天道,出了个更馊的主意。   他等了半天,仇笛也没反应,顶多是皱皱眉头,像是想通了什么,不过马上又疑结在眉心处了,这么沉默似金的,把崔宵天都给急了,他催着问:“别玩深沉这一套好不好?”   “好,那就做吧,三件同时做。”仇笛倒着酒,不动声色道。   这一锤定音的,倒听得崔宵天愣了。他一愣,仇笛笑了,笑着问着:“底片,甭跟我玩心眼,想试试我是吧?我就不信,靠刚才那么干,你能好端端地混到今天。”   这句话似乎撩到了崔宵天的兴处,他笑了笑,反而不说话了,自顾自地尝着菜,呷着酒,还是那么饶有兴趣地看着仇笛。   “马树成一定告诉了你什么。”仇笛猜测道。   “你怎么知道?”崔宵天笑着问。   “他要是不说什么,我想我根本请不到你,就请来也会消极怠工的。嗯……老马确实是个人物啊,他带出来的人不简单,连二皮都知道吃得狠、折了本。”仇笛道,言外之意,像崔宵天这号老油子,那就更滑溜了,怎么可能去沾危险的事,不过借手他人倒肯定会。   “他只讲了,如果妖姬信得过你,他也信得过……我嘛,对此保持怀疑态度,这个世界诱惑太多了啊,人都很容易迷失本性。就像你纠结的,既有拿钱,又不想伤害那个可怜主妇的最后希望,可能办到吗?”崔宵天问。   仇笛一笑道:“好像不太可能,你是怎么拒绝诱惑保持本性的?”   “我早迷失了,你都知道我不是正常人。”崔宵天笑着道:“如果让我选择的话,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拿钱,非亲非故非朋非友的,我没有那么多纠结,我会用很间接,很隐敝的方式做这些事……比如,我真能请到勾搭有夫之妇,连人带钱一起收的高手。”   崔宵天严肃地告诉仇笛,仇笛呵呵一笑,摆手道着:“所以,我还是那句话,做吧,三件同时做。”   “那就好,可以不理智,千万别不明智。”崔宵天道。   “好,说得好,为这个明智的决定干杯。”仇笛道。   两个酒杯重重地碰在一起。   和聪明人打机锋是很费脑筋,特别是在没有信任基础的前提下,那心眼玩得,你甭想知道他真正的想法和目的是什么,崔宵天明显就是这种人,仇笛从来没有想过,那部抢来的手机能真正拴住他,但他表现的过于热情,实在让仇笛有点警惕。   饭后,分道扬镳,这家伙开着他租来的车找乐子去了,仇笛想想这狗日货勾搭个男人,然后两男人一起开房嗨皮的场景就觉得不可思异,一男一女好理解,这两男人……   啧……啧……坐最后一站公交回住处,他自顾自笑了一路。好久才放下这个笑点,又闭目沉思,想着那奇葩的三对。   没错,要是不顾一切的干,那绝对是不理智的;可要放着钱不挣,那是不明智的,还不如不理智呢。   仇笛一直在想,如何在其中找到一个适合的平衡点,这也是所有类似私家侦探业务必须考虑的问题,那就是:如何伸手拿钱,而且伸出去的手,得保证不被人捉住。   还别说,思来想去,崔宵天的建议无疑是最直接,最安全的方式。就像流行的办事方式一样,雇俩三餐不断急需用钱的民工,拍块黑砖撒腿就跑,然后天南海北,谁也没治。   这是个办事的手段,但绝对不是个立足的方式。   仇笛下公交车时,如是想到。   下车的一刻,又被硬生生地拉回现实中了,长安归来租了新居,那时候囊中殷实,直接租了个60平的小房子,租房的东馨园这一带,月租得四千多,自从回来一毛钱都没挣着净是消费,眼看着存款数字不断缩水,缩得他都有心疼了,这一个四千多租的房子,而人却大多数时候回不来。   走过路牙上下都泊满车的街道,转一个弯就到小区门口子,这个地段稍偏,街上人迹已经不多了,租住的桂龙公寓对面是一片正在开发的楼盘,售楼处就在本小区门口,门口还贴着售房的单子,不过一看就从300万到800万不等的报价,仇笛吐吐舌头,讪笑一声,进小区了。   房价成功地证明,在这里靠个人拼搏打下一片天空,绝逼是个伪命题。那怕是片充满雾霾的天空。   仇笛已经很开朗和乐观了,就像所有漂在这里的人,漂到最后,已经没有什么理想、信念以及忌讳的事了,混得下去就混,混不下去,就换个地方,换个方式再混呗。   在开单元楼门的时候,低头的仇笛冷不丁觉得眼里闪过黑影,坏了……碰上抢劫的了,这片小区经常有单身女住户被抢,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蹲身,两手撑地然后双腿后蹬。   啊哟……一声惊叫,后面的人影被踹出了数米。   女的!?仇笛一听声音好熟悉,惊得他赶紧起身奔过去,那位揉着肚子呻吟的偷袭者一看清,仇笛哈哈大笑了。   戴兰君!   “还笑……真狠啊,疼死我了。”戴兰君气得蹬了他一脚。   “你鬼鬼祟祟吓了我一跳,不知道这片治安不好。”仇笛拉起了她,关切地问着踹疼了没有,伸手替她揉,不过手明显地方不对,揉到胸上了,被戴兰君一巴掌打掉了,她忿然道着:“故意的,我就觉得你是故意的,就你这样不抢别人就不错了。”   “可能吗?我舍得踹你……你踹我吧。”   “我真踹了啊。”   “踹啊……”   “以我不敢啊……”   两人追着,仇笛不敢跑快,戴兰君在他臀轻轻踹了一脚,像是找到点心理平衡了,仇笛揽着她,开了门,边走边问着:“怎么不打电话啊?”   “我跟你来的,打什么电话。”戴兰君道。   “啊?从那儿跟的?”仇笛惊讶道。   “我们正好在豆腐宴吃饭……我、老董、费明,还有科里几位,嗨,走时候才发现你和个人在大厅里,老实交待,那个是谁?”戴兰君道。   “说出来吓你一跳。”仇笛道。   “知道你交上不什么好货色,不过你想吓住国安没有可能吧?”戴兰君不屑道。   “你听好了。”仇笛凑上,耳朵边吹气道:“是个GAY,同性恋。”   呃……戴兰君被刺激了一下,仇笛乐了:“瞧瞧,被吓到了吧?”   “真的?”   “绝对真的。”   “你和个GAY在一起干什么?”   “没女人喜欢我,无奈之下,我只能喜欢……男人啦!”   仇笛幽怨地道,听到戴兰君哈哈大笑,步行到没电梯的六层,开门,进家,一进门,仇笛脑子里闪过很多帧香艳的画面,两人曾经有过那么匆匆一次,好像很久了,他抱住戴兰君,不容分说地要吻,戴兰君一把推开他斥道:“滚一边去,死GAY。”   推开仇笛,她像这里的女主人一样,一看房间,几处细节让她判断道:“哎哟,有钱人啊,光租房子不住,窗台都厚厚一层灰了。”   “你不来了么,一块住呗。”仇笛贱贱一笑道,随手开着水,回头时,戴兰君已经躺到了沙发上,他坐到了沙发沿上,伸手着,不好意思地给戴兰君揉着肚子。   “我坐坐就走。”戴兰君道,一圈贝齿咬着下唇,看到仇笛失望的表情时,她伸着舌头,调戏似地舔舔嘴唇。   “我门都反锁了,走不了了。”仇笛不客气地道。手不老实了,揉着揉着,慢慢地伸进了戴兰君的衣服里,抚着她平滑如缎的小腹,关切地问着:“还疼么?”   “不要为自己的下流动作,找理由啊。”戴兰君严肃地道,不过并没有阻止仇笛的动作,反而以一种揶揄的眼光看着他,仇笛轻轻地掀开她的衣服,雪白的肌肤,在灯下,像锦缎一样闪着光泽……对了,还是穿着衣服有韵味,以慵懒姿势躺着的戴兰群,一颦一笑都像在慢慢挑起着雄性的征服欲望,这一刻仇笛倒不急了,欣赏这种美的过程,要比那一秒哆嗦有感觉的多。   蹭……戴兰君故意刺激他一样,把手伸到了他的面前,挡着他的视线,不让他看。   是那只残手,缺了一指,戴兰君毫不忌讳地伸在他眼前,像故意打消他的兴致一样。   仇笛轻轻握着她手,放在唇间吻了吻,看看那道狰狞的伤处,又看看,正用水汪汪的眼光凝视他的戴兰君,两人相视间,清澈的眼光里那份复杂,即便过去了这么长时间,似乎还没有消散。   “我和他分开了。”戴兰君突然道,这个消息让仇笛怔了下,然后戴兰君又补充道:“是我提出来的,然后……他没有意见,我今天还真是没地方去了,为这事和我爸妈吵一架。”   “对不起,我是个不光彩的第三者身份。”仇笛羞赧道。   “那恭喜你,扶正了。”戴兰群严肃道。   “那得贺贺啊。”仇笛顺势拉她,两人纠缠在一起,吻着,抚摸着,慢慢地戴兰君脸上一片潮红,像饥渴的人大块朵颐一样幸福地呻吟,偶而间,她睁开眼看一眼陶醉的仇笛,又慢慢的闭上眼,软软地缠在他身上,任凭他带着粗重喘息的吻继续着。   一个吻,燃起了欲火,慵懒的戴兰君像受伤了,软软地躺在他怀里,任凭他慢慢剥去单薄的外衣,任凭他急促地在自己的脸颊、肩上、胸前,那么放肆地抚摸,亲吻……当她被剥得像一个赤裸的羔羊,被仇笛抱着进了卧室,玉体横陈地放在床上时,她莫名地有点羞涩,顺手关了灯,听得悉悉索索的声音,感觉着一具火热的躯体覆在她身上,她伸着臂环绕着仇笛的脖子,在黑暗中捕捉着他的嘴唇。   啪……灯亮了,她吓了一跳,掩饰似地侧过脸。   白净的面颊上,有点湿迹。   “你让我觉得自己很无耻,在你心情不佳的时候,要和你做这事。”仇笛轻轻地道,有点爱怜的看着戴兰君,他能感觉得出,那份喜欢里,掺杂着多少无奈。   “如果你连这事都做不好,我心情会更差。”   戴兰君头侧过来,看着他,仇笛慢慢地支撑起了身子,慢慢地,抚着她精美如玉雕的腿,慢慢地展现出了她最绝密的下体,仇笛像欣赏一件艺术品一样,看得脸上青筋暴露,喘息又重。戴兰君伸手要关灯,手被他捉住了,她像羞赧似地挣扎,不过只挣扎了一个刹那,猝不及防时双腿间刺进了火热的充实,她像吃疼一样嘘着气,像痛苦一样扭动着,是挣扎,却又用腿和臂把欲望缠绕得更紧。   灯黄如豆,一室春光,仰式、跪式、推车式,招式繁复;喘息声、啪啪声、叫床声,声声入耳,那位不苟言笑的戴姐,像很兴奋地在叫,似乎这件事干得不错哦…… 第09章 坎坎坷坷路何方   当喧闹的车声隐隐传来,当懒懒的阳光透过薄纱洒进来,仇笛睁开眼睛时,意外地发现,保持多年的早起习惯又一次被打破了。   因为宿醉、疯玩、忙碌,这个好习惯已经打破过很多回了,这一次是因为……他慢慢低头,看看埋在自己臂弯里沉醉风戴兰君,那肯定是醒了都不想起床意思的最好理由了。   这是现实?还是梦境?或者是掺杂着梦境的现实?   为什么总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呢?他恍惚还记得和戴兰君初识,在奥运酒店,那一袭优雅的旗袍,让他觉得高贵不可方物,和现在寸缕不带躺在自己怀里的,会是同一个人吗?   是!肯定是。   他轻轻地换着姿势,看着戴兰君被凌乱头发掩着额头,轻轻地捋过发丝,然后看到了她,细腻的额头、挺拔的鼻梁,还有那张像瓜子、又像鹅蛋形状的脸。她睡梦中还是那么严肃,像所有京城大妞永远是盛气凌人那种表情一样,不过傲慢和霸气后,也是一颗如水的心。   这算什么?   仇笛突间油然而生一种歉意,上一次在体育公园,两人疯玩到晚上,那一次匆匆忙忙,糊里糊涂,一个饥渴难耐,一个饥不择食,不过在潜意识里,睡别人的女朋友总没有那么歉疚,可当你要为自己的发泄负起责任来时,那种感觉,多少总会冲淡点因此带来的生理兴奋。   比如,这个时候,他从绮念中慢慢醒来时,入眼的是简陋的房间,一床一桌,都是房东的;简单而粗劣的房间,甚至都有点超出他的支付能力,漂在京城的一族里,在他这个年纪没人敢想房子、敢想结婚,甚至连想谈个女朋友都不敢。   可万一敢想了,压力也徒然而来了,他努力地盘算着,自己拼着小命攒的那点钱,老家修房已经花了一半多了,剩下的,能勉强维持在京城这样的生活状态就不错了,如果要改变这生活状态……当然,仇笛是一点都不介意的,从手上传来的温润感觉让他做这样的决定一点都不犹豫,只不过,他有点担心,毕竟现在的女人大多数都是上得起、养不起!   戴兰君微微动了一下,初醒的疲累让她有点迷糊,只觉得自己躺在一个有力的臂弯里,只觉得有一双大手,抚在自己的胸前,她伸着腰,迷迷糊糊搂向仇笛,嘴里含混不清地问着:“世诚……几点了?”   世诚……仇笛眉毛一挑,心里暗骂了句草泥马,那种尴尬和难堪让他一时间嫉意狂飚,恶狠狠地说着:“误了上班了。”   “啊?”戴兰群蓦地醒了,坐起,看看仇笛,又一看自己的裸身,昨晚的颠鸾倒凤历历在目,她怔怔看着仇笛,像自己并不情愿一样。   “怎么了?”仇笛问。   戴兰君指指他下半身,一剜一嗔笑道:“你不穿衣服比穿上帅多了嘛。”   “过奖了,你也是。”仇笛道。   戴兰君闻言一凛,一捂胸,直奔卫生间,忿忿地撂了句:“流氓!”   嫉意顿生之后,不知何故,仇笛身上的压力却徒然消失了,这或许也是喜欢戴兰君的地方所在,除了饥渴的时候,她一般时间都不会黏人,那怕连个电话都不会打,要么说国安素质优秀呢,心里只有组织和任务,绝对没有儿女私情。   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卫生间里的戴兰群喊着,把我内衣拿过来。   不一会儿,卫生间惊叫着:啊?你怎么不穿衣服就进来啦?仇笛回答说,你不说我不穿比较帅不?   “去死……啊!你还能起来啊?牲口。”   “都牲口了,还可能起不来啊。”   ……   在哗哗的水声中夹杂着戴兰君的尖叫,不一会儿,抹着身上水迹的仇笛得意洋洋地出来了,又钻进了被窝,好大一会儿,抹着头发,脚步有点不便的戴兰君才从卫生间出来,她拣着衣服和裤子穿着,时不时地回头看偷笑的仇笛,然后咬着嘴唇,狠狠地掐他一把。   时间指向了整八时,反正已经误了,戴兰君倒不急了,她穿戴整齐,坐在床沿上打着皮鞋带子,一只手悄然抚她臀部时,她头也不回地蓦地起身,一坐,哎哟,疼得仇笛急速缩回去了。   “我走了。”戴兰君起身道,回头看仇笛,好复杂的眼光,像依依不舍,不太像,仇笛意外地说了句:“下次打电话啊,别我又踹你一脚。”   “呵呵,下次我先下手为强,哼。”戴兰君笑着道,刚要走,又像余兴未尽一般,回头附下身来,在他的脸上轻轻一吻,轻声说着:“千万别爱上我啊,反正你也娶不起我。”   仇笛一怔,戴兰君已经笑着走了,他听到了关门声,听到了快步下楼的声音,他怔怔地捂着被轻吻过的地方,半晌才反应过来。   尼马滴,这算什么,床上扶贫来了!?   好像不用负责任,就得付出伤自尊的代价啊。对于自尊心格外强的仇笛,这无疑会让他有点小郁闷,他慢条斯理地穿好衣服,草草洗漱,翻翻家里的却是只能找到方便面,没吃,干脆出门了。   女人的心总是那么难琢磨的,前一夜仇笛总感觉她像感情受挫,来找份慰籍;可一夜之后,又觉得自己判断是错误的,如果感情真的很深,不至于半路被别的男人,比如本人,勾引吧?可如果很浅,醒来第一句喊的却是前男友的名字?   下楼的仇笛的驻足了,被自己假设的命题难住了,唯一的解释只能是肉体到他床上了,而感情还留在另一个叫世诚的他那儿。   “这样……好像也不错!”   他如是想着,不附带任何利益或者责任的上床,那感觉绝对是最爽的。要么现在这么多人爱玩一夜情呢?那是一种最纯粹的感情……纯粹为了发泄。   他自顾自地想着,突然间又觉得好没意思,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思维空间已经快和包小三一样了,已经成了一个巨大的垃圾桶,肮脏、龌龊到惨不忍睹的境地。   出了小区门,看看时间,他开始慢跑,戴着口罩慢跑,又开始了垃圾的一天……   ……   ……   整九时,几人聚集到地铁出口,安排任务,这些人现在多少还有点希望,毕竟马玉娟丈夫李洋出轨应该是事实,这个消息应该值点钱。   十点钟,包小三和丁二雷赶往丰汇园小区,这种高档小区理论上普通人是进不去的,不过幸好二皮和三儿都不是普通人,丁二雷开始施召唤大法了,用时二十分钟,召来了两个徒子徒孙,鬼鬼祟祟地塞进二皮一样东西就走了。   什么东西呢?消防队的工作证,以及消防安全检查书,保安眼前一晃,直接就进去了,例行的消防管道出水检查,两人在泊满靓车的小区里转悠。   很快,两人拍到了孙志君和一位女人出门的画面,然后明白了,这个没离婚的委托人,早和别的女人同居了。   十一点,耿宝磊骑着电单车,一路飞驰,追在宝马MINI后面,追到了郝丽丽的去处,是一家高档洗衣店,名字叫奥斯维,他隔着玻璃看了看,装顾客进去转了转,一个很专业的洗衣店,租了两层门面房子,生意看样不错,满层都是各式的干洗的衣服。   十一点一刻,仇笛邀着崔宵天,步行在玉泉路上,两人的视线之内,一位恬静的母亲,推着童车,车里裹着BABY,车旁边挂着菜篮子。那女人身材微微发福,头发随意地挽着,如果不是知道她的身份,恐怕会被大多数人当成保姆。   这就是昨天和靓女约会那位李洋老板的老婆,委托人马玉娟,两人从她出小区到买菜回来,都一路跟着,她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主妇,不管前身是什么,都会被婚姻变成这个形象。   归途走了一半,崔宵天终究还是忍不住了,他无聊地走着问着仇笛道:“我说仇笛,你老盯着人家个少妇看,看出点什么来没有?”   “非要看出点什么来吗?”仇笛答非所问。他笑着侧头道:“这很让你奇怪?”   “能不奇怪吗?又不是美女……不但不是美女,而且还被冷落了……这件事很简单,不要搞那么复杂,从怀孕到生产,会把一个女人的本钱破坏得干干净净,从那个小BABY出生之后,婚姻就只剩下责任了。男人在这个时候出来泡个妞,偷个情,再正常不过的事,只是女人永远在天真地以为,爱和做爱是一码事。”崔宵天笑着道。   “你个死GAY,讨论男女之情,寒碜我不懂啊?”仇笛笑道。   人熟了,崔宵天一点也不介意被仇笛揭隐私,他笑道着:“你错了,我不是传统意义的GAY。不是简单的同性恋。”   “什么意思?”仇笛愣了。   “我喜欢有气质的男人,但也不排斥优雅的女人。”崔宵天笑着道,看仇笛傻看他,他斥道:“笨死你啊,我双性恋,男女通吃……不过我还是喜欢男人多一点。”   呃……仇笛做了个呕吐姿势。   “不要把自己捧到洁身自好的位置好不好?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昨夜和女人鬼混了。”崔宵天白眼翻着他,突然来一句。   这把仇笛可紧张了,瞪了他几眼,否认道:“胡说,我明明是一个人睡的。”   “摄影师的眼睛,看的就是细节……你的眼睛发涩、打了好几个哈欠、而且今天走路的姿势明显没有以往铿锵有力了,明显体力不旺,睡眠不足,一晚上就这样了,那导致这种情况发生的原因还用说吗?”   “我看着艺术片,自撸了几回,不行啊。”仇笛笑道,故意难为崔宵天。   “错,我注意过你,很注重整洁,可今天你的裤子腿弯部,有墙灰,那肯定是随便扔的;你的衣服一点都不展,像是揉过,但却很干净,这说明是急不可待地衣服一扔、裤子也随便一扔……直接扑上去了,然后衣服和裤子,就和你往日穿在身上的,有这种细微的差别了。”崔宵天道,谑笑着看着他,仇笛有点明白为什么那几位死活不肯和崔宵天一组了,这狗日的眼睛里有刺。   “还看出来什么来了?”仇笛惊讶地道。   “你早晨起床后,又来了一发。”崔宵天道。   我……操,仇笛直敲自己脑门,这个变态吓到他了。   “别紧张,最后一句我也不确定,推测……以你这种精力旺盛的体力,晨勃肯定会,那勃起来旁边又有女人,不来一发才怪呢。”崔宵天笑着道。   “那你前面的很确定?”仇笛反问着。   “当然很确定了,你留下了充分的证据。”崔宵天伸手,从仇笛的衣领的不起眼处,轻轻地揪下来了一样东西,展现到仇笛眼前时,是一缕头发,不算长,但肯定和戴兰君的发型相仿,崔宵天扔了头发,一呶鼻子补充着:“没有香水味,也没有酒味,不是酒吧妞,也不是召的妞……你上了个良家。”   “这都能闻出来?”仇笛不信地道。   “错,如果是陪睡妞,你会沾上那种廉价的香水味,如果是酒吧妞,你肯定喝醉搞才爽……正因为什么也闻不到,才是良家。”崔宵天严肃地道。   仇笛无语地看了他几眼,恨恨道了句:“你个死变态。”   崔宵天呵呵笑着,像是受到褒奖一般,跟着仇笛,继续着他的判断道:“根据昨晚发生的情况判断,你根本没有思考时间,也没有思考机会,所以,我判断你仍然是一头雾水,找不着北,对吗?”   “所以才需要你啊,所以才来看看她啊。”仇笛道,视线里,马玉娟推着童车,进小区了,两人停下了,没有准备再跟进去。   “结果呢?”崔宵天问。   “这种傻女人的钱,还真好赚,稍费点劲,从她这里拿到钱难度不大,她好歹也是个大学毕业的,能放弃一切安心在家当主妇,那丈夫就是她的精神寄托,为此,不管她付多少代价,都不在话下。而且看李洋的公司样子,这钱她拿得出来。”仇笛道。   “还有呢?”崔宵天又问。   “可我还是……有点下不了手啊。”仇笛犹豫地道。   “你又是查委托人,又是查人家没委托你的人,又是睡别人的女人,职业道德以及做人道德都掉光了,现在倒堂而皇之地说,下不去手?”崔宵天不信地道。   “咱们这行的人品都有问题,这个你不用提醒我,我就是觉得……你说这事……”仇笛看着崔宵天,脱口问着:“会不会太损太无耻了啊?好好一个家,得被咱们拆了。”   “不对,你得站到正义的角度,是她丈夫无耻、卑鄙、以及下流,背着老婆偷情,像这样想,你就没有愧疚感了,我们是在替天行道。”崔宵天开着玩笑道。   “那这样,换过来怎么样?”仇笛道。   “怎么换?”崔宵天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想办法拍到李洋出轨的证据,然后……再卖给李洋,以我看,这个李洋出轨纯属生理冲动,心理安慰嘛,还在这个家上,他受点伤害我可以接受,老婆孩子就算了……就这么糊里糊涂幸福着多好……好,就这么办……”仇笛下决心了。   “嗨,嗨……你发什么神经,那你是敲诈人家,比给了他老婆,性质还恶劣。”   崔宵天紧张地追着仇笛说着。   “小样,比这更恶劣事我都干过。”仇笛道,浑然不理会崔宵天的劝阻。   两人互相说服着,上了车,不知道谁说服了谁,不过肯定谁也没有放弃。   ……   ……   下班时分,唐瑛敲响了谢总办公室的门,心血来潮的谢总要看仇笛接的委托,她把能查到了资料都准备上了,应声而进,递给谢总录的影音以及查到了背景资料,唐瑛显得有点忐忑地坐下,等着这位前辈指摘。   从来清官难断家务事,婚姻调查现在大多数商务调查公司已经不接这种活了,除非是涉及财产金额十分巨大,或者不涉及委托人以及当事人的个人隐私。那种查别人私生活的烂事,只有私人侦探才接,而且是非法的。   扫了一遍,老谢咧着嘴,啧啧直响,这三件,全是涉及个人隐私的事。   “都是口头委托,没有任何协议,而且郝丽丽这一件没有委托,只有两件委托成了……订金进的是个人账户,十天时间已经过了两天。”唐瑛道着,把安全系数已经提到最高了,如果成了当然好,如果黄了,当然和公司无关。   “你觉得可能吗?”谢纪锋问。   “我觉得不可能。”唐瑛道,不过下一句否定自己道:“可每次我觉得不可能,都被他们变成可能了。”   “那不一样,你就能办了国家大事,也捋不清这家务事,马玉娟这一件是老婆查老公出轨,万一真出轨,你就拆了这一家了啊,这不像刑事犯罪一样他罪有应得,你觉得当事人要是知道真实情况,他能咽下这口气吗?还有孙志君这一件,明显是急于离婚,这两口子的事能说清嘛,都离了三年了,万一发个神经,再复合了,你说你调查人家隐私的事,就没证据把你告上法庭,难道不敢大闹你一通?”谢纪锋的眼光很远,一下子看到危险所在了。   “那……兴许查不到这种隐私呢。兴许根本没有呢。”唐瑛喃喃道。   “那你就更错了,怎么可能没有,这个哺乳期,正是出轨高发期;还有这打了三年离婚官司的,能没备胎?”谢纪锋道。   唐瑛噗声笑了,她想了想道着:“要不,让他们停了?您这么一说,我也觉得风险挺大的。”   似乎谢总言行不符啊,这些都是他让给的委托,唐瑛地眼里闪着狐疑。可谢纪锋却是有苦难言啊,那个能公司自己作的委托,他肯定不会给仇笛啊,本来就是做个合作的样子,谁可知道这几个货真把等闲谁也不碰的婚姻调查给接了。   “算了,让他们碰碰壁吧,不吃亏不长见识……你也小心点啊,你自己斟酌,以后像这种你觉得可能性很小,而且不宜出面的事,就让他们去,你给他们牵个线就行了。”   谢纪锋道,这事让他有点烦燥。   唐瑛抱着一堆东西悄然告辞,不知道为什么,那怕是得到谢总的关心,也让她心里觉得凉凉的…… 第10章 光怪陆离乱登场   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当调查到了以窥探隐私为乐的人手上,那是件很恐怖的事。   崔宵天无疑是这类人,包小三肯定是这类人,耿宝磊和丁二雷即便不是这类人,不过当发现乐趣所在的时候,那种兴奋感会让他们马上扔下所有节操,变得义无返顾,更何况他们身上的节操本就不多。   于是,跟踪调查推进得意外顺利。   第三天,崔宵天带着耿宝磊追了马洋一天,这位马洋绝对是位模范丈夫的表像,起早贪黑地忙碌,一天能走三处装饰工地,事业确实有成,根据马宵天对他账户出入的计算,这位月入小十万的已经步入小康行列了,否则也不会有饱暖之后思淫欲的进阶了。   很快,跟了四十八小时,就抓到了一次马洋的荷尔蒙分秘失调,这位很懂情调的家伙,隔了两天就约那位女人了,两人趁周六下午时间,喝了几杯咖啡、逛了两个商场,然后又逛公园,没进公园,车泊在僻静处,两人在车里忘情的接吻,这个亲嘴的画面被马宵天手里的高倍镜头放到纤毫毕现,能看到马老板的脸,却看不到他的手……早伸进那女人的衣服里以慰饥渴了。   可能外行想像不到怎么拍的,就连坐在车里的耿宝磊都纳闷,监视的距离有几十米,只是缓缓地走过,坐副驾上的崔宵天已经得意的打着响指,摄进电脑里了。   这个变态果真是个偷窥狂,他兴奋地指摘着那女的皮肤不错,扣子解了两个,胸前一大片白呢,年纪肯定不大,耿宝磊虚心地请教着:“片哥,镜头在哪儿呢?”   “呵呵……”崔宵天笑笑指指车顶。   哦,明白了,车顶像装饰一样的暴闪灯,就是一个360度取景镜头,根本不用费劲,只要从旁边走过,那俩忘情的就到电脑上了。   “厉害,好厉害,比国安的装备都强。”耿宝磊惊讶地赞了个。   “你见过国安的装备?”崔宵天意外地问。   耿宝磊一翻眼,这话须是不该说了,他掩饰道:“没见过,我打个比方啊。”   “那没有可比性,除了军事用途的,理论上法律是不支持这种偷拍东西的,所以致使执法机关的监控水平,远远落后于民间装备。”崔宵天笑着道,除非必要,否则他们就知法犯法。   “要不说您厉害呢,连镜头设的都这么变态。”耿宝磊赞道。   “变态?你的意思是,这样的才是常态?”崔宵天放着电脑上一屏截图,车泊到了路边,耿宝磊扫了眼,是马洋的完整生活回放,他稍有不解时,崔宵天义正言辞的道着:“就这位,你想一下他生活,工作就是讨价还价,坑点算点、抠点算点,偷机摸空找个妞,一定会和这小妞浓情蜜意,没准他会说自己还没成家,就成家也会说自己家庭感情生活缺乏……在外潇洒一天回家,哎,还得应付老婆,说老婆我多么多么爱你……不管白天黑夜,不管床上床下,他说的都是谎言……你觉得这是正常生活?”   “也对,变态的眼里,别人都不正常。”耿宝磊呲笑道。   “也不。”崔宵天摇摇头,深沉地看了耿宝磊一眼,撇了下嘴,眼里闪着欣赏的光芒告诉耿宝磊:“我觉得你就正常啊。”   “不不,我一点都不正常。”   耿宝磊紧张了,发动车,赶紧走,崔宵天哈哈大笑着,那笑既淫且浪,听得耿宝磊心里发毛,下回死活不和他搭伙了……   ……   ……   第四天即将结束的时候,包小三也有斩获了。   他和丁二雷在通州,郝丽丽老公开的车行守了两天,候海峰一出门就跟着,还真瞄了点事,而且很意外,郝丽丽居然来车行看过老公一回,呆了半个小时就走了,像是出远门几天,车行的伙计轮胎都给换了一副,邪了,守着这么个如花似玉的老婆,候海峰那半拉老头愣是不安生,下班就直奔当地的KTV,肯定是特么连喝带摸,直到半夜才醉醺醺出来。   第二天一关门,还是这生活,直奔当地一家洗浴中心,估计要整个一条龙服务。   不过包小三和丁二雷接到的任务不是盯候海峰,而是盯候海峰身后的眼睛,这一对毛贼投胎眼光还真不错,到洗浴中心的时候就发现同一辆车出现了,也跟了有两天了,毕竟和国安一起搭过伴,包小三的警觉要高一筹,租的车一天一换,愣是追到了追踪者的背后。   “没错,肯定是郝丽丽又雇了人了。”丁二雷一见人进去,如是道,回头看看那辆破车,继续以他混迹的经验判断道:“好对付,刚吃这行饭的小虫子。”   “挺下功夫的啊,直接追洗浴中心,脱得光溜溜也能偷拍?”包小三疑惑道,一想到这个,有点想底片了。   这个太容易了,腕上戴串珠子就解决了,整他两人XO还不容易,那些服务员、小姐就等着被收买呢,这鬼地方,除了怕扫黄,什么都不怕。   两人头碰头嘀咕了半天,然后丁二雷开车,往那辆跟踪车旁边泊,被遮住的包小三鬼鬼祟崇鼓捣车门,不一会儿,两人都消失了,就来了个大变活人,原地消失。   等了很长时间,那位追踪的男子先一步出来了,是位年届三十的男子,很猥琐地看看四周,迅速上了他那辆桑塔那,倒车,启步,迅速离开。   “不许动……动动打死你……靠边停车,熄火!”   背后响着冷冰冰的声音,脑袋顶着铁东西,脖子里架着硬东西,那人惊恐地靠边,慢慢递回去了车钥匙。   蹭……一套脑袋,包小三直接把他从前座拉到后座,咚咚两拳揍得那人不敢嚷了。   丁二雷下车,坐到了驾驶位置,加着油门直往城外跑。   跑到灯光渐稀少有人迹的地方,包小三已经把货的衣服裤子扒了,后头摁着审讯:“知道我们什么人吗?”   “啊……不知道。”那人被吓着了。   “不知道就好,知道你干什么了吗?”包小三唬着。   “知道知道……不该跟踪那位老板……大哥,放兄弟一马,我是被个女人害了,她让我跟着偷拍,就给了五千块,全在身上了……”那人头被蒙着,那经得住这号手段。   “知道犯了什么错误就好,做人怎么能这么下流无耻呢?明知道人家找个妞开炮去了还跟着。”包小三训着。   “是是是,我错了。”那人紧张地道。   “我问你,拍到了吗?”包小三问。   “拍拍……拍……拍……”那人嘴哆嗦着不利索了。   包小三在他光臀上啪啪啪几下诈着:“问你拍到了没有,你自己倒啪啪上了?”   “拍到了……到了……”那人不敢隐瞒了。   “说细节……”包小三兴奋了。   还真有值得兴奋的地方,听人啪啪,比自己啪啪还来劲,更有意思的事来了,居然是那位委托的女人告诉他,目标候海峰经常出入这种涉黄场所,然后他提前做的准备,没收买服务员也没收买小姐……真想不到,这个奇葩收买吧台了,候海峰只要出现,就被安排到指定的房间。   不用说,那地方肯定早被做手脚了。   “看看,真相都超乎你的想像吧,二……哥!”包小三笑着道,紧急刹口,没喊绰号。   “不过他还是没你三弟你聪明伶俐……那这人咋处理?”丁二雷赞了个。   “把他拉到个不容易走回来的地方。”包小三道。   “呵呵,为啥跟我想的一样呢。”丁二雷笑道。   两人坑货驶出二十几公里,把人光着屁股直接赶下路了,那奇葩男可没想到这么简单主脱身了,对着开走的车直喊:   “大哥,谢谢您放小的一马……能给留条裤衩不?”   车呜声倒回来了,东西从车窗里扔下车就跑了,过了好久那人才敢摘头套,不错,不光留了条裤衩,连鞋也扔出来了,意外之喜呐!   于是,包小三和二皮这俩坑货后来居上,轻松拿到了候海峰翔实的靡烂生活纪录照……   ……   ……   仇笛连追了孙志君几天,结果不意外,却也很让他意外。   包小三和丁二雷碰见过一次,仇笛追到了两次,都是带回家过夜的,等详细一查才搞清楚,这货是个炒房的,有自己的中介门面,属于巨没节操的那类,带回家过夜的就是售楼妹,那夜夜做新郎、天天耍流氓的生活,看得仇笛好不咋舌。   于此形成巨大反差的就是他老婆尹雪菲了,那河东狮吼般的婆娘,外表的凶悍和真实的生活不是一码事,外面经营着个炸酱面馆,家里还有个瘫痪的爸,仇笛两次倒是在医院跟到她的,一买就是一大堆活栓抗塞的西药。   追踪的地方转移了,他在第六天等到了出来晒太阳的老头,被位老保姆推着,口眼歪斜加口水直流,一边晒太阳,得一边擦口水,和美女搭讪有难度,和这类只怕嘴闲着没话说的中老年妇女没难度,从老保姆絮叨的话里,为仇笛描绘了这样一个故事:   这家的姑爷孙志君是郊区农民,就是原来那类蹬着三辆拉一车大白菜进城卖的板爷,奋斗了很多年成做菜的大师傅了,三十老几找不上媳妇,被这位口眼歪斜的老爷子招赘到门里了,闺女虽然丑了点吧,可那家境不是补贴了么?俩口本来还凑合,饭店挺红火,攒了些钱早早在丰汇园买了房子,这姑爷文化不高,可心眼不少,早早把房子抵押了,又折腾了几套房子,一来二去……发了!   后面的故事就不用听了,男人有钱就变坏,可以演绎出无数种坏的方式和坏的结果。   比如就像这次,砸二十万,就想往自己老婆头上泼盆脏水,不知道的觉得这种事是笑话,可仇笛知道这家情况的却觉得,孙志君是对症下药,这么折腾长相和身材本身就自卑的老婆,是最恶毒、最有效的方式。   至此,这三对冤家的大致脉络都摸清楚了,果真是一地鸡毛,不知道从那儿下手,最起码连资深的崔宵天也觉得难度不小,单纯的婚姻调查,不可能不涉及隐私,一涉及隐私,很有可能引发矛盾升级,这事真不好把怕轻重啊,就马玉娟那脆弱状态,万一喝个药、跳个楼、轻个生,这非常有可能啊;还有那个尹雪菲,倒不怕她轻生,就怕她拎着厨刀砍人啊,她老公孙志君,根本就是一直躲着,每次请律师上门送协议书,都是律师替他挨的打。   至于郝丽丽这一对就更奇葩了,可能是她雇的人出事的缘故,第六天就回京了,让包小三和丁二雷直掉眼珠子的是,又雇了俩人,通过新东方商务调查公司雇的,那公司住址,和专治各类梅毒的老军医在一幢小旅馆的楼上。   没错,肯定是俩烂人,见钱就干。   不过可惜的是,遇上了更烂的对手,那哥俩刚到通州进小饭店吃了顿饭,出门呀一声傻眼:车没了。   不能啊,开了辆破现代,都二十万公里快报废了,这车居然有人偷。   当然有了,前脚得手,后脚丁二雷就去了二手市场,二皮的长相一看就是贼,幸好这里的生意不拒绝贼,门外一勾手指头,墙根下两人一商量,派个人去路上把车开回来。   这头二皮手里钱还没数完,那头车已经开始拆零件了。   车卖给诚信车行了,老板就是候海峰,二皮数完钱一揣朝候海峰直竖中指:“尼马奸商,才给两千。”   “贼赃只能当贼赃卖,你还想当车卖?以后送半夜送啊,大白天就出来销赃找死啊?不是车破成这样,你长成这样,我都不敢收呢。”   候海峰诈唬了丁二雷一通,背着手得意洋洋地回去了。   ……   ……   整整一周七天,过去了。   汇聚到仇笛手里的材料越来越多,而按照这一行不成文的规矩,算顺利完成的,就马玉娟这一桩,其他的,不是没有委托,就是本末倒置,在崔宵天看来希望不大,而且到这种时候就显示出老混子的高明之处了,很简单,剩下的事,他就不参与了。   这一天晚上,坐在接委托的小咖啡屋,唐瑛手指在飞快地拔着上百张图片,几次停手,非常非常惊讶地看着仇笛。   “不要用这种眼光看我,我会以为你爱上我了。”仇笛小声道。   “你吓到我了。”唐瑛对着一张两人接吻的照片道,七天,能挖到这么多,怎么可能?仇笛笑笑释疑道:“有高手加盟,我们现在的技术、设备,都是相当先进。”   “吹吧你。”   唐瑛酸酸甩了句,继续翻看着,好半天,不确定地放下了,仇笛顺手收回了。   相视良久,好一会儿仇笛出声问着:“怎么样?有什么指示?”   “好像能做成的,只有马玉娟这一家!?”唐瑛道。   “对。”仇笛不动声色道。   “可我为什么觉得……这个钱挣得不踏实啊。”唐瑛真到了这一步,想想马玉娟那样子,有点茫然了。   “你来决定,要么拿二十万……要么,就当没发生。”仇笛道。   这是一个相当艰难的决定,分到手里的钱不会有多少,可做成这一单的意义重大,毕竟是独立完成,而且是很好的开端,唐瑛不得不考虑可能发生的不利因素,以及仇笛几人的感受了,好半天,她才嗫喃道着:“你决定吧,我什么也没干,替你们做主?”   “优柔寡断,犹豫不决,怪不得你混多少年了,还没攒够嫁妆。”仇笛笑道。   “这和嫁妆有什么关系?你乱扯。”唐瑛不悦了。   “咱们这样,除了公司给你的提成,在剩下的钱里,也有你的份如何?你做决定。”仇笛道。   “这个……”唐瑛眼睛亮了亮,想了半天还是一脸委曲的表情道着:“还是你决定吧,我……”   “下不了手?”仇笛凑上来,悄声问。   唐瑛怪异的表情,点点头,像不甘、不愿、可又确定了点了点。   “又想吃羊肉,又怕吃了嘴膻,跟你没法搭伙了,算了,我自己干吧。”仇笛装起手机,似乎很失望。   “哦哟,你让人家真难为啊。”唐瑛侧着头,像撒娇一样,嘴嘟的老高,看看仇笛不为所动的表情,又让她不敢忤逆了,十分不情愿地嘟囊着:“那……那……我去说,我……真不想干这事,那马玉娟有多能哭你又不是不知道,女人眼睛软,我怕我说不出来。”   在仇笛严肃的表情面前,唐瑛莫名地觉得有点心虚,甚至站到老板面前那种心虚还强烈,她吞吞吐吐还没说完,仇笛却是被她那犹犹豫豫的样子逗笑了。   “笑什么?事实就这样啊,要根本就不认识也就罢了,可认识,这事好像就……”唐瑛道,美目眨着,征询着仇笛的意见。   “那我决定,你听我的?”仇笛问。   “嗯。”唐瑛点点头。   “我来两件事,一是知会你一声,这两天请天假,去陪陪马玉娟,具体方案我随后告诉你。”仇笛道。   “嗯。”唐瑛点点头,一指仇笛道:“知道你有想法,想给我挖坑,最终证明我智商是硬伤?”   “这个不用讨论,你一直就伤着呢……二是我要出趟远门,得两三天,征用你的车。”仇笛伸着手。   唐瑛好郁闷的表情,把车钥匙扔给她,明显有点心疼,叮嘱道:“你小心点啊,我那车都没怎么开。”   “放心吧,我会很温柔地对待你……”仇笛拿着包,起身,等唐瑛瞪眼了,后面的两个字才迸出来:“……的车!”   “不调戏我两句,能把你憋坏?”唐瑛不悦地道,明显不喜欢这种非暧昧的调侃方式。   “那是因为你生气的时候,更漂亮,绝对一等一的美女。”仇笛回头一笑,唐瑛哼了声,得意地侧脸,那是相当自傲的表情。   不过她马上听到了仇笛在和认识的服务生说话:“两瓶饮料……去找她,墙角那位孤芳自赏的美女一起买单!”   噗,气得唐瑛有拿勺子砸人的冲动,一愣间,仇笛早出了门,驾着她的车一溜烟跑了,对着微笑的服务生,她又悻悻然笑了…… 第11章 舍利取义好人当   第九天,仇笛出现在河北境内的顺平县城。   一个很小很小的县城,就仇笛开辆奥迪、穿身休闲装的样子,在当地差不多就到牛逼哄哄的水平了。不过也就表像牛逼,出门难办事、出门矮一辈的原则四海通行,一张口不是当地话,问什么打听什么,估计都得兜好几个圈子,更何况像仇笛根本没啥身份的,甭想通过正当渠道办事。   他等在县城水务局的门口,看看快到下班时间了,又摸出手机看了看影印件,手指拔弄着,唯一能得到的只有通过非正常渠道查到的郝丽丽的离婚判决书影印件,这是非保密内容,可要一跨地域、跨行业,真要查个清楚,还真没那么容易。   这是郝丽丽的故乡,找的是她前夫,王策马。就在水务局当小公务,人的境遇是个奇怪的东西,有些人的生活变化星眼花缭乱,而有些人却永远一成不变,比如这里。   离下班还有十分钟,陆陆续续的职工开始离开了,步行的不少、骑自行车的居多、偶而有几辆都是普通车,而王策马属于普通偏下的那类,出办公楼仇笛一眼就认出他来了,有点佝偻,两手插在口袋里,像被押解的俘虏一样,步态踹跚,慢慢吞吞的。   是个蔫货,蔫到走路你都替他着急的程度,本来就蔫,被女人伤过之后,就成现在这样了,被收卖的门房大爷热情的喊着:“小王,你有朋友找。”   谁呀?王策马抬头,漠然地看看仇笛,然后走向他,也不说话,就站那儿,用表情告诉对方,俺不认识你。   “认识一下,鄙人仇笛,京城律师。”仇笛递着证件,有点小兴奋,二皮那货的手艺不错,这征件绝对无懈可击。   想岔了,人家看都没看,扭头就走,仇笛追着:“嗨、嗨、怎么还没说句话就走?”   这蔫货看看仇笛,脚步没停,也没开口。   “你知道我为什么来的?”   “我有必要知道吗?”   “为什么不听我解释一句呢?”   “有必要听你解释吗?”   “我来确实有重要的事。”   “对不起,没兴趣。”   那蔫货吭了几句,老噎人了,头也不回的慢慢走着,仇笛停下了,时间宝贵,可没想到这么个三棍打不出个屁的累赘。   毛了,仇笛又追上了,直道着:“看来你知道我是为郝丽丽的事来的。”   “她把你毁了是吗?毁得你有苦难言。”   “你到现在还没结婚,是有心理阴影了吧?”   “你听我说,她还在坑别人,难道你就坐视,有人和你同样的下场?”   怒了,那蔫巴货翻了仇笛一白眼,没理会,又走了。   “嗨,王策马,你下面还能硬起来吗?”仇笛急了,大喊了一声。   立时见效,表情狰狞,咬牙切齿,四下看看,然后在路边拣块水泥疙瘩,嗷声冲向仇笛,仇笛掉头就跑,这蔫人不蔫了,发足了力追,咚……一家伙砸出去,仇笛闪身躲过,笑着对他说:看来我猜对了,是硬不起来了……这把蔫人刺激得,继续拣块石头蛋追,奈何仇笛跑得太快,追出半条街,进小胡同时,冷不丁他被仇笛一个锁腕动作,扭着胳膊勒着脖子,这蔫人情急张口就要咬。   “等等,一会儿再咬,我告诉你,我是她现任丈夫雇的,要起诉她……”   “难道你不想看到她遭报应?她纯粹就是骗婚,骗了不止你一个。”   “你要就准备一辈子忍气吞声,那算了,当我白来了。”   连劝几句,王策马不挣扎,仇笛慢慢地放开他,然后这个七尺爷们,靠着墙,蹲着,呜呜地哭了好一会儿,那委曲得不像被骗婚了,而像被强暴了。   “看来,你不准备和我说点什么……那我走了。”   仇笛出了胡同,下意识地走得很慢,果然,后面那位,很快跟上来了,那样子不是第一回哭了,眨眼已经把眼睛抹得干干净净。   这天中午,两人在街上一家饭店,连吃带谈,花去了两个多小时。   出来时,连仇笛的心情也跟着不好了,把王策马送回单位,驱车驶离县城,马不停蹄地到下一座城市,寻访郝丽丽下一位前夫……   ……   ……   最后一天珊珊来了……   这一天清晨,李洋像往常一样准时起床,下楼买回来了早餐,看了看BABY,匆匆吃完早饭到公司去,也像往常一样,驶出小区的时候,一回头,就能看到窗户上向他招手的妻子。   是招手,可能心情不太一样,马玉娟在房间里焦虑地踱步着,一直没有消息,她心里都有点虚了,真要面对的时候,她有点害怕、有点犹豫、甚至有点恐惧,看看童床上熟睡的BABY,她觉得自己仿佛做了一件错的离谱的事,如果真是那样,难道就这么散了?   她眼光落在两人的结婚照上,闭目时,浮现的都是曾经的花前月下,甜言蜜语,还有两人曾经含辛茹苦的经营这个来之不易的家,连家里的装修都是两人亲自动手的,为了这个家,成功地把曾经有美术家潜力的丈夫变成了装修工人,变成了装饰公司老板。   好是一闪念,下一个闪念,直觉告诉她,丈夫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恨不得把她捧在手心、含在嘴里的人了,有时候酩酊大醉、有时候彻夜不归、大多数时候对她视而不见,连夫妻间起码的亲昵也没有了。   如果在这种一点爱都没有的环境里再过几十年,她倒觉得不如马上结束。   就在她纠结、彷徨、摇摆不定时,手机铃声响了,孩子在同一时间哭了,她抱起孩子,边哄着边接了电话,是唐瑛的,已经到她门口了,她匆匆去摁门禁。   泡奶、换纸尿裤、开门一时间忙得手忙脚乱,等BABY吧唧着奶嘴,抱在马玉娟怀里,终于止住哭声了,开门,唐瑛眼中的……一位头发散乱、穿着睡衣、抱着小孩的主妇,好难堪地站在她面前。   进了门,换了鞋,两手空不下来的马玉娟歉意地道着:“对不起……对不起,看家里乱的……我实在腾不出手来。”   “为什么不请个保姆。”唐瑛好奇问。   “不放心啊,而且我都辞职当专职太太了,就想没必要了。”马玉娟道,抱着孩子,边哄着,边问着:“有确定消息了吗?”   “有!”唐瑛点点头。   “是什么?”马玉娟问,表情僵硬了,唐瑛没吭声,她省悟道:“哦,您别担心钱,我马上给您转。”   “不不不……我上门不是要钱。”唐瑛笑道,逗了小BABY两下,笑着对她道:“时间还不到,下午六点准,我会把准确的结果告诉你……不过附加条件是,在结果告诉你之前,你今天的生活,由我安排。同意吗?”   “您……您这是?”马玉娟懵了。   “相信我,今天将是您婚后最有意义的一天……不想给自己乏味的生活来点惊喜吗?”唐瑛道。   马玉娟警惕道:“您这是什么意思?”   唐瑛拿着自己的身份证、毕业证、公司名片,连着几样给她介绍着:“相信我,我是商务调查公司个副总,没必要骗我的客户,如果连起码信任都没有,我怎么帮你?”   “好……吧!”马玉娟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时间还早,我们就从这个家开始……看得您丈夫匠心独具,把家里设计的像个小宫殿……不过这个宫殿有点蒙尘了啊,哦……看在您雇我的份上,我免费提供一次清洁服务啊……要不一起来?”   唐瑛邀着,沙发巾脏了,书柜乱了,鞋柜也有段时间没打理了,至于衣柜里,好多衣服穿不上了,也显得凌乱了,马玉娟对于这种介入自己私生活的行为微微的不悦,不过唐瑛满头大汗忙起来时,她又不忍了。   很快,两人一起收拾房间了,边打扫,边逗着坐在童车里的BABY,小孩子像看到什么新奇一样,笑得直舞小手。   很快,凌乱变成了整洁,整齐干净的房间,连人都焕然一新的感觉,马玉娟觉得好像重新看到了什么,唐瑛提醒着:姐呀,姐夫容忍性够强了,家里乱成这样,他回来心情能好吗?千万别介意啊,我是实话实说,我今天要讲的都是实话。   “没……没事……是我那个,有点懒了……”马玉娟不好意思地道。   忙了两个小时,焕然一新的家里让马玉娟心情大好,邀着唐瑛吃午饭,不料这仅仅是个开始,唐瑛笑着告诉她,得我安排,接下来,咱们逛街怎么样?抱着小宝贝一起去……哎呀,走吧,再不找找当年疯狂购物的感觉,都想不起自己是女人来了。   成功说服了马玉娟,两人抱着孩子,直奔商场。   十点,购物,马玉娟在不断试穿加大的新装,改成唐瑛抱孩子了。   十一点,还在购物,身上也焕然一新的马玉娟心情格外地好,唐瑛都快憋哭了,怀里的着小帅哥,往她身上尿两回了……   中午饭后,情绪兴奋不已的马玉娟被唐瑛邀到美容院时,已经毫不设防了,唐瑛在跟她摆活了,男人要活脸呐,一个脸是脸面,另一个脸就是老婆的脸蛋,赶紧把自己打扮漂亮了,那怕今天分手,也得先悔死她……不分手更好说了,这么漂亮个大美女,就不让他亲近,憋死他……   俩女人,很快在这个问题上,亲蜜无间了……   ……   ……   下午十七时,匆匆回京的仇笛,出现在李洋公司附近,驾车的是崔宵天,对了,今天是最后一天,可崔宵天几次征询眼光,都没能让仇笛读懂他眼中的含义。   “你很好奇,我会怎么干?”仇笛问。   “扯淡,你就是看出来了李洋家庭观念强,用这个要挟呗。”崔宵天不屑地道。   “都猜出来了,还用这么幽怨的眼神看我干什么?莫非你的阴暗的心里,还有残存的节操?”仇笛逗崔宵天道。   “狗咬吕洞宾……算了,不跟你说了,自己小心吧啊,你这么干很危险,成了就是白拿一笔,要弄巧成拙,诈人家二十万得判断你几年。”崔宵天提醒道。   “虽然你没有爱上我,可也不至于这么咒我吧?呵呵。”仇笛笑着道,检视着最后的装备,下车,拉拉领子,踱步进了李洋的装饰公司。   主要业务是装饰设计,但这种生意可以直接地接触到客户,如果干得好的话,下游的家俱、建材都可能成为新的利润来源,刚刚谈成一笔回公司的李洋兴致勃勃地安排着设计师和客户的约见,坐回办公室不久,敲门声起,这个不速之客并没有让他惊讶,还以为客户。   热情地请坐、倒茶,然后仇笛直入主题:“您别客气,我不是客户,我是受商务调查公司委托,调查一桩婚外情的。”   “不会调查我吧?”李洋哈哈一笑,坐回到位置上,很快,他发现不对劲了,仇笛严肃地看着他,李洋瞠然道:“难道真是?”   “很不幸,真是。”仇笛道。   啪声李洋拍案而起,斥着仇笛,跟踪和偷拍都是违法的,信不信我现在就报警?什么意思?还找上门来了?说着就喊公司里的人,不过他马上觉得又不对了,对方一点都不紧张,张惶失措的是他,对方越平静,他越紧张,趿踏进来了三两位男员工,李洋瞬间又改变主意了,把员工轰走了,去吧去吧,没事。   “说吧,想要多少钱?”李洋平静下来了。   “冲你这种恶劣态度,我会加价的。”仇笛道。   “对你们这种狗仔,我是不会有好态度的,跟了我多长时间?”李洋不客气地道。   “足够拍到点东西了,有兴趣吗?换个地方说话。”仇笛道,他起身,李洋根本不理会他,仇笛无奈之下转身回来,亮着手机上一副亲吻照片,等李洋看得咬牙切齿,他一装手机,自顾自地走了。   没有意外,后脚李洋就追出来了,楼道上追上他,口气已经软了:“好吧,好吧,你说,多少钱吧,我现在就付你,现金。”   “所以要换个地方说话啊,这个价格得好好讨论讨论了。”仇笛道。   气得李洋有想揍人的冲动,下了楼,仇笛指指他的车,坐到了车里,已经是火急火燎的李洋愤然警告着仇笛:“我知道你们是想拿这个敲诈我啊……我不怕你们……”   说着嚓嚓照了两张相,存手机里了,那是心虚了,生怕自己出事。   仇笛笑着提醒着:“一定用美图秀秀,把我照帅点……我真不需要敲诈你啊,来见你本身就违反职业道德了,难道你一点都不好奇,多少出轨劈腿的呢,就找上你了?”   “难道是……”李洋惊恐地道,想到了最让他心怵的一种。   “恭喜,猜对了。”仇笛换着手机,放着录像,十天前的委托,那个哭哭啼啼的女人,看了几秒钟,李洋啪唧一拍额头,悔死了,他一把揪住仇笛道着:“你们拍到什么了,都给我,要多少钱,我买……我老婆性格强,知道这事非跟我离……我孩子才一岁多,我求求你,要真捅出去,得把我家毁了,你忍心吗么你?”   “这不是我们的错啊。”仇笛道。   “对对,都是我的错。”李洋痛悔道。   “这倒也不算错,饥渴难奈时候勾搭个妞,谁也干过,错就错在你,你总得吃干抹净吧?不能为私情不交公粮啊,老婆能不怀疑么?”仇笛道。   这话可把李洋听得那叫一个哭笑不得了,他气急败坏地嚷着:“说钱的事,要多少你开口,说得你有多高尚似的。”   “态度不好,开车,往前走,随便去哪儿,你心平气和了,再跟我谈。”仇笛道。   不管李洋发火也好、哀求也罢,他全然不理,得嘞,只得倒下车,上路,漫无目标地往前走……   ……   ……   “唐,是不是……您看快到时间了。”   坐在车副驾的马玉娟,兴奋了一天,快到揭幕的时候,她显得有点紧张了。   “快了,别担心,我的人会很准时的。对了,姐,你希望是什么结果呢?”唐瑛问。   “我当然希望是我多疑了……啧,不过,我总觉得,他变了好多,都说婚姻是坟墓,其实这话是有点道理的,想想我们一起打拼时候啊,穷的时候只能天天吃盒饭,他总是悄悄给我往饭盒里藏个鸡腿,给我个惊喜……现在想想,最幸福的时候,反而是最苦的时候。”马玉娟稍稍动情,看着怀里睡着的宝宝,悄然抹去了眼角的泪迹。   “往往爱的深,却表现不出来,其实责任何尝不是一种幸福,真要到现在,你们俩还穷得吃盒饭,那怕他就给你加根鸡腿,那是幸福么?”唐瑛问。   马玉娟一下子泪眼绽笑,被逗着了,她嗔怪地道着:“你故意是不是?”   “不是故意,我在还原生活的真实面貌,就像你……姐啊,其实根本没必要付我们二十万,有二十万,足够再打造你的青春靓丽了。”唐瑛道。   刚做了美容,美容师给了她很多减去小肚子的建议,那张脸忍不住又让马玉娟重新审视了一下,端庄、秀丽,白皙,男人的强势和女人的美丽,都是信心来源啊。   “是啊,你们要价确实够高,不过在我心里,他是无价的,我不在乎吃多少苦、受多少罪,可我肯定不能容忍在我们情感里,还掺着假。”马玉娟抱着宝宝,好决然地道。   唐瑛,不过心里长叹着:哎……还有不掺假的感情么?   ……   ……   没有,肯定没有,李洋从张惶失措到怒发冲冠,又从怒发冲冠到心气稍平,对方没有要挟,也没有要钱,这倒让他奇怪了,开了十几公里,他把车泊到路边,严肃地和仇笛说了:“朋友啊,伸头缩头都是一刀,你有什么条件说吧,我也不是富裕户,下刀别太狠。”   “哦,态度谦虚了,就可以谈了。”仇笛欠欠身子,放着几秒钟视频道:“这是个正常的委托,拿这些视频到你老婆马玉娟换二十万,顺理成章。”   “我出四十万。”李洋咬着后槽牙道,提醒着:“不过这是最大的极限了,给你几十万,有可能连我公司都拖垮。”   “这个价格得我开,你觉得呢?”仇笛道。   “对,你说吧。”李洋怵了。   “如果我拿了钱,算不算敲诈?而且,你怎么能肯定,我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朝你张口?”仇笛突然问。   “啊?”这可把李洋吓住了,他看着仇笛道:“做人不能这么无耻吧?就个小出轨事,你还想怎么着?大不了我离了再找一个,都花不了这么多钱?”   “那你准备离喽?那还谈什么,我一分钱不要你的,省得你告我敲诈。”仇笛道,下车要走。   “喂喂……是我臭嘴臭嘴了……您开价吧……”李洋急了,拉着仇笛。   仇笛笑了,笑着看着他,存视频的手机一扔,就那么给了李洋,李洋瞠然接着:“什么意思?要不这车,给你……再给您添二十万。”   “你在外面亲个嘴都怕跟老婆交待不了?车给了我,老婆那儿能交待了?”仇笛训着,李洋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道着:“你以为我想啊,不是没把握住吗?”   “行了行了,怕老婆怕成这样,坑你我都觉得没意思……算了,就当我们没接这活,不过大哥,以后有把握点,花千儿八百发泄发泄,什么类型的妞没有?至于下那功夫还去和个单身的谈情说爱么……好了,晚上早点回家,我们那边人已经替你把谎圆了,手机里有视频,自己看。”仇笛道。   拍上门,下车走了。   这就走了,哎哟哟可把李洋惊住了,他下车就奔上去拽住仇笛求了:“兄弟,你给句实在话,不要车,不是想要我房子吧……我真是个小户,没那么多钱。”   “我真没准备要你的钱,就要,也不会以这种交易的方式……”仇笛道。   “不要钱,那这是?”李洋扬着手机。   仇笛掏了张名片,递给李洋,唐瑛的名片,他道着:“我们是幕后调查的,在接到你老婆这单任务后,发现这个情况可能导致你们家庭破裂……本来不关我们的事,我们办事拿钱……不过这位女士把活拦下来,我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同情心泛滥吧……你要谢,就去谢谢她。”   “哦,好嘞,一定谢谢她……也谢谢你啊,朋友,你叫什么?”李洋感激地问。   “名字不重要,要不叫我雷锋吧。”仇笛道,走了几步,他笑看着傻眼的李洋,又走回来宽心道:“这位女士一定把你描绘成辛勤工作,一心为家,爱妻爱子的模范丈夫了,千万别露了馅啊……还有个小东西,别看,回家再看,拿好。”   “那那那……那这是为什么啊,为什么帮我?”李洋受之有愧了。   “生活在谎言中,总比活在绝望中强吧?或者你应该为这个谎言买单,抽空找这位女士,合法地通过商务公司付一部分咨询费用啊什么的,不管价格多少,我都可以接受……替你撒这么多谎,总得给好处吧。”仇笛笑吟吟地道,摆手走了,远远示意着别忘了手里的东西。   愣了好久的李洋,上车才摊开手,拆开纸包,一个蓝色小药片的包装。   “草泥马,伟哥!”   他瞠然骂了句,知道对方的真意,那是既不想拆了家,又不想不要钱,还想落个好。   ……   ……   嘀……嘀……短信的声音,马玉娟掏出手机来看,让她意外的是,订金全部回到她账上了,手机银行的到账提示。   “这是……”马玉娟不好意思了。   “您刚才看过了,我们追了他十天,根本没有任何发现,每天八点准备出门,到公司,安排好设计,然后马不停蹄地跑家俱、见客户、跑建材,还得应酬……啧啧,简直像个机器人一样,唯一一次发现他和一位女士共进晚餐,经查,是公司的客户……再然后呢,晚上大部分时候得加班,设计,你也知道,京城一幢房子买得多难,客户装修得多挑剔……就这些,连他的手机通话记录都查了,没有什么发现,所以,钱只能退给您了。”唐瑛道。   “那是我多疑了……我多疑了。”马玉娟释然道,专业的对她,相当有说服力。   “姐,不是我说你,这就是您的不对了……姐夫得多累啊,最多一天我们的人监视到他跑了五家客户、两趟建材市场,人前是个小老板,背过人去,还是吃盒饭……他那么小气为啥,还不是给你和BABY多攒点?可看看您自己……不修边幅的、家里乱糟糟的,他累了一天回家,一看您披头散发,满眼怀疑的样子,心情能好吗?换个位置,他要是那样,你想跟他亲热啊?”唐瑛问。   马玉娟一难堪:“求求你了,别说姐了,我知道了。我不是也舍不得乱花钱嘛。”   “更错了,他挣钱为啥,不就是让你花的?您的脸蛋,也是他的脸面,投资多少都不应该心疼……那,说好了,钱不都回来了,使劲花啊,把自己的漂亮打造出来。”唐瑛道。   嗯,马玉娟重重地点着头,唐瑛伸着手提醒着:“委托结束……来,握个手,姐啊,以后当我闺蜜啊。”   “唐啊……我这个……你们只留了三千,我心里过意不去啊,我再给你划两万,你们真辛苦了。”马玉娟不好意思了。   “千万别,一划进去,我给公司都没法交待呢,回头请我吃饭啊。”唐瑛笑道。   两人下车,唐瑛抱着呀呀学语BABY,亲了个,把这一对母子,送进了小区。   ……   ……   结束了,唐瑛等在小区口子上。等了不多久,天刚擦黑,就见到了李洋驾车匆匆回来。   头回回家这么早啊,结果呢不用说,估计焕然一新的老婆,多少能唤起他们曾经的回忆吧?两人一定冰释前嫌、甜言蜜语,然后再重燃激情,肯定是这样……哎呀,心口疼啊,唐瑛捂着自己的心口,另一只手直扇自己的嘴巴,人家过意不去要给两万,为什么不要呢?   李洋回家不久,车窗咚咚就响了,仇笛旋即开车门进来了,一进来唐瑛再也憋不住这个好人的面孔了,手指直戳到仇笛鼻子上道着:“……这叫什么事啊,我替人家抱了一天孩子,往我身上尿了几回……一毛钱都没落着……”   “你不是不忍心么?那不干脆当个好人算了,我是在意你的态度啊。”仇笛道。   “可是……”唐瑛被问住,直啧吧嘴,一摆手:“算了,不说了,反正今天也挺高兴。”   “这不就得了,助人乃快乐之本,好歹扣了人家三千呢。”仇笛道。   “二十万啊……就剩三千了。”唐瑛捂胸口,痛苦以及于呻吟地道着:“我为什么跟钱过不去呢?”   “哇,好可怜……来,我替你揉,胸口左边还是右边。”仇笛伸咸手了。   “滚,钱都木啦,还想沾便宜,想得美……去哪儿?今天被你指挥了一天,不得吃顿大餐犒劳啊。”唐瑛气着了,恶狠狠地道。   正要说话,电话铃声响了,仇笛一看号码小声道着:“嘘,别说话,郝丽丽的电话。”   咦?联系到这位了,唐瑛侧耳听着,对方说,照片收到了,你是谁。仇笛说了,是谁不重要,这些东西您要不?   这一回仇笛不客气了,张口十万,对方还价两万,不行,八万,那边也不行,加一万,仇笛急了吼着:“一口价,五万,爱要不要……不要我白送给你老公去,这照片怎么来的,你清楚吧?”   对方迫不及待地喊了句:“成交!五万就五万。”   两人约定了时间,地点,仇笛挂了电话,发现唐瑛好复杂的眼神看着他,他眉色轻佻地笑笑道着:“这个骗婚的,我准备从她手里弄点,没事,算你一份。”   唐瑛哭笑不得地坐正了,心口不疼,胃疼了,这算什么事啊?正常的调查能拿到的钱不拿,非要讹人家去…… 第12章 因利乘便且做伥   交易时间:上午九时。   交易地点:新世纪酒店大厅。   仇笛到达酒店门外时,看看时间,差五分钟,他闭着眼睛,像在揣摩着还有什么疏漏的地方,或者对方有没有可能设个什么样的陷阱,放在这种进出不乏国际友人的地方,他明显地感觉到了对方的急切和紧张。   五万块,是个合适的价格,相比她要做的事,是可以接受的代价。   但郝丽丽这个骗子不好对付,了解她的往事,一点也不敢小看这样的女人。   拾阶而上,踏进厅门时,恰好准时,偌大的厅堂,进进出出客人不少,临窗的休息沙发上,坐着一位神色显得焦虑的女人,正是郝丽丽,她手托着腮,不时地看着门外,像个缺乏安全感的小女孩。   这一刻,仇笛甚至有点同情她了,不过丝毫不敢小觑,凭脸蛋和身体在男人之间周旋,能混到这种程度,足够成为那些尚未小康的美女为之奋斗的楷模了。   犹豫了片刻,仇笛慢慢地踱向郝丽丽,然后在她狐疑地注视中,坐到了她的对面,郝丽丽单刀直入问:“东西呢?”   “您……说什么?”仇笛好奇地道,在最后一刻,他突然改变的主意,郝丽丽眼光显得紧张地游移着,在仇笛的视线之外,有两位拿着杂志在无聊地翻阅的男子,一瞬间让他嗅到了危险的味道。   “对不起,我在等人。”郝丽丽下逐客令了。   “哦……SORRY!”仇笛礼貌地起身,有意无意地朝那两位男子走去,他看到了,两人微微欠了欠身子,像放松了。   他妈妈的,准备坑我一家伙!?   仇笛怒从心头起,若无其事地出了大厅,边走边开着手机,走到了对面的路面,架起了微型望远镜,仔细看着坐在窗口的郝丽丽,已经过去十分钟,郝丽丽不时向两位男子的方向扭头,似乎得到了什么指示,她开始拔手机,然后仇笛手里的手机应声而响。   “喂……你怎么还没到啊?我都等了很久了。”郝丽丽很嗲地说话着。   “没到是因为,有人违约了。”仇笛道。   “什么意思,你这人怎么这样?不来拉倒。”郝丽丽道。   “让你座位侧面,四点钟方向那位男的接电话……就一本入住指南,至于在那儿翻一个小时还在第一页吗?你有五秒钟,否则我马上消失。”仇笛道。   这傻女人果真不经诈,一听这话,起身就跑向那男子,那男子给了她个别过来的眼神,可惜已经晚了,等无奈之下接住电话的时候,已经成了嘟嘟盲音,再拔回去,关机了!   “嗨哟……挺滑溜的,跑喽。”一位男子瞠然道。   “那怎么办啊?都说了别坐那么近,门外等着就行,非坐这么近。”郝丽丽怒了,想把这个敲诈的钓出来,怎么露馅了。   “我不是担心你么?嗨你傻什么,他就一诈,你咋就跑上来了……哦尼马,不会还在这儿吧。”那男子瞬间省悟,叫着同伴,奔出了酒店,徒劳的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搜寻着目标。   肯定黄了,这下子让郝丽丽心虚了,她跺跺脚,咬咬牙,好一副差一点就成功的痛悔样子,走回了座位,拿起自己的包时,一下子手僵住了,包里的手机又响了。   找出来时,号码已经变了,她接听着,果真还是那位,不客气地道:“看来你确实违约了啊。”   “呵呵,挺机灵的啊,那好吧,你出来吧,姐给你五万,冲你的眼力劲值这个价,别害怕,她是我朋友,不是警察。”郝丽丽宽心道。   “好,马上让他们俩滚蛋,然后你坐回原地。”仇笛在电话里道。   郝丽丽奔到大厅,捂着电话听筒,轰着两男子,那俩不情愿地离开了,她慌慌张张坐回去,警惕地四下看看,这才说道:“好了,走了。”   “那现在咱们可以谈谈了,其实照片只是交易的一部分,我还知道很多有价值的东西,你一定会有兴趣的。我不怕警察,最起码我知道,你应该比我更怕警察。”仇笛道。   “呵呵,我对你的兴趣倒是挺大……我现在想不出你是怎么黏上我的,那一家来着?”郝丽丽笑道。   “我喜欢美女,不过我知道你的情况下,绝对不敢接受你对我的兴趣……王策马认识吗?还有一位叫陈召明。”仇笛问。   “你到底是谁?”郝丽丽吓了一跳。   “呵呵,你错过认识我的机会了……你和王策马结婚不到半年,王策马就发现阳萎的毛病,然后你据此提出离婚,不但离了,连男方准备婚房彩礼也吃了个一干二净,过了很久王策马差不多倾家荡产才稍有恢复,据他说,是药物反应……我说大姐,你够狠啊,想离婚居然想出这种让人断子绝孙的办法?”仇笛道。   “放你娘的狗臭屁!”郝丽丽一下子失态了,举手就要摔手机,不过她马上反应过来,没舍得摔,赶紧又拿到耳朵边道着:“嗨嗨……我没骂你……嗨,在不?”   “在啊,你可以侮辱我本人,但别侮辱我的智商,您是学临床专业的,又当过小护士,玩这一套难不住你,要不是王策马报案迟了,无法找到证据,你还能到京城里得瑟?”仇笛道。   “是啊,都没证据,你说顶什么用啊?警察都传唤过我啊。”郝丽丽不屑地道,不过此时,她的额头沁着微微汗粒,不住地擦着,最让她担心的是,根本不知道这个人的来路。   “我对证据没兴趣,我只对这些消息值多少钱有兴趣,您二婚陈召明,也是结婚不到一年,查到了严重肾亏,也是不能人事……跟你离婚后一年多才恢复,别说我,连他也怀疑你给他下药啊,你也聪明啊,净拣老实人欺负,让他背了一身债,他到京城找过你,不过糊里糊涂被人揍了一顿,是你的手笔吧?”仇笛道,外调数日,收获就是这些,那两位窝囊前夫,着实被坑得不浅。   郝丽丽擦着汗,声音有点哆嗦地道着:“你……不不……大哥,你要多少钱?”   “消息还没完呢,急着开什么价?据我所知,候海峰的房产在他名下,对你看得很紧啊……但是他不清楚你的能力,而且像老候这种老混子,轻易你不敢甩他,肯定傍上更厉害的人物了……不过要离婚,你拿不到他的婚前财产,这也难不到你……告诉我,你在外面借了多少钱,拿什么抵押的?怎么扣到老候脑袋上?”仇笛问。   “这这……没有,大哥……我我……”郝丽丽结巴了。   “什么都没有,紧张什么,要不我自己求证一下?刚才那是不是就是奸夫啊?”仇笛调侃道。   “你……究竟要干什么?”郝丽丽状似疯狂。   “我已经干完了,很简单,要钱啊……一百万。你弄老候的分给我们就行了。各走各的。”仇笛本相露出来了。   “哪有那么多啊?不能老娘辛辛苦苦整点钱,全倒贴你啊,都不知道你是谁呢……就撕破脸,也不至于把老娘折腾成穷光蛋啊?”郝丽丽怒了。   “反正都是老候的钱,你心疼什么啊?那你说吧,给多少?”仇笛道。   “十万,再多没有。”郝丽丽撂了个白菜价。   “这没的谈,你急着和老候离婚,特么肯定钱到手了……除了抵押那个洗衣店,不会有其他方法……要是老候知道你这么干,然后你无法如愿带上钱溜……后果是什么?”   “三十万。”   “那个……好像还没有满足我的胃口啊。”   “你再加价,我马上消失,大不了我换个名换个地方,谁能把我怎么着?”   “好,准备钱吧,给你两个小时。”   电话挂了,郝丽丽长舒了一口气,然后剧烈的喘息,浑身是汗,在这一刹那,她做了一个决定,拔着电话,喊着那位:   “老路,被人知道了……他们敲诈我三十万,你看怎么办?”   办法,有的是,在得到对方的保证后,郝丽丽怒不可遏地起身,蹬蹬蹬出厅走了。   她从来就没准备付钱,尽管她付得起。   ……   ……   郝丽丽走了不久,又一位留着艺术发型,高大英俊的帅哥从酒店出来,他四下张望着,看到自己的车灯亮了亮时,信步走向车,坐到了副驾上,驾驶位置的仇笛,恶狠狠一把揪着他骂着:“底片,为什么不示警?特么滴明知道她不是一个人。”   崔宵天是提前到的,自然应该知道了,他笑着道:“你要是连这个也看不出来,不管被谁收拾了都活该……呵呵。”   “笑得这么贱,信不信我抽你啊。”仇笛悻然把这货放开了,原本就是个试探,这个女人比想像中黑多了。   崔宵天整整领子,好不嗔怪地道:“真粗鲁。”   “下次再耍小聪明,信不信对你粗暴啊。”仇笛发动着车,把手机扔给了崔宵天,崔宵天白了他一眼,提醒着:“我喜欢温柔的……男人!你不是我的菜,我是不会给你粗鲁机会的。”   “呃……”仇笛呕吐状,催着:“别恶心,快发。”   崔宵天却是不敢真惹恼仇笛,纤指传输着音频文件,又发了条短信提示,手机放下时,他提醒着:“你……这是损人不利己,白开心啊,还有可能玩火……玩火的结果知道不?玩火自焚。”   “今天玩火自焚的多了,轮不到我。”仇笛笑笑,加速,打方向,汇进了车流。   ……   ……   手机信息接收的另一端,耿宝磊看看信息,又抬头看坐在对面的候老板。   候老板是被看车的名义约出来的,不过没想到这种事,约见的地方在二手车市不远处的路边饭店,饭店名叫土财主饭店,还真是土财主,刚刚一个电话,有辆破面包车已经应召来了,报纸包着一摞钱交给了候海峰,候海峰拿着沉甸甸的钱,往两人面前一堆。   “五万,你们点点。”候老板心痛地道,不过相对于人家给的震惊消息,这个价不高,开价二十万呢。   “太少了,老板,我们帮您挽回了多少损失呢?”耿宝磊道,给包小三递了个眼色,有多少拿多少,这笔钱相对才是最安全的,包小三一边往兜里装,一边说着:“就是啊,候老板,才五万。”   “不少了,老子卖辆车才挣多少钱?滚,妈的讨债鬼。”候海峰怒了,这钱出得他实在心疼,摸出手机时,要走的耿宝磊提醒着:“候老板,别打电话……你一打电话,人家直接溜了怎么办?”   对呀,候海峰不敢打电话了,洗衣店可是他全部投资的,发来的音频一放完,混迹多年的老候岂能想不通这等方式?抵押借上百把十万高利贷,等到时候人一走,那些债主岂能白吃这个亏?   “这娘们真尼马黑啊……”候海峰想想,全身发怵、下身发软,特别是知道两个前夫情况时,让他一度毛骨怵然。   “您再给五万,我们帮您弄住她。”耿宝磊又抛出个诱人条件。   “你……孙子嗳。”候海峰气得头晕了,指着耿宝磊,下半句说不出来了,人家要走,他赶紧拉着:“好好好,加五万……千万别让她溜了,那些放高利贷的回头找上我,我特么可怎么办,那洗衣店前前后后投资了小二百万呢,营业执照上用的可是她的名儿。”   “所以呢,再给五万不多,给您挽回多少损失呢,这时间再拖可晚了啊。”耿宝磊道。   “都说了再给你五万了。”候海峰欲哭无泪道。   “钱呢?”包小三不通融了。   “再取来不及呀。”候海峰求着,先告诉我成不,一准给你钱。   耿宝磊和包小三相视想想,知道这钱恐怕难要了,包小三抽了张烟盒纸道:“打条,摁手印……咱都是守法公民啊,你要欠钱不给,回头我到公安局告你去。”   “告得到法院,笨蛋。”耿宝磊纠正道。   “那不一样么,戴大檐帽的,都一般黑。”包小三道。   候海峰已经是情急之下不顾一切了,写字据,摁手印,然后耿宝磊才把后半段全部给他听,换来了一个新的交易地点:   京通高速收费站口。   耿宝磊暗暗骂了句,这简直就是给两方找了个狗咬狗一嘴毛的地方,看候海峰已经气急败坏匆匆走的样子,他心下有点怵了,两人出了饭店,耿宝磊不确定地问着:“三儿,尼马这不会出事吧?”   “老公去收拾老婆,能有多大事。”包小三摸着腰里的钱,眉开眼笑拍拍道:“哎呀,功夫不负有心人呐,终于见到嫖资了。”   “这钱花得不踏实啊。”耿宝磊道。   “你那份我替你花,这总踏实了吧?”包小三笑着道。   “想得美。”耿宝磊追着包小三,肯定不愿意喽。   接应的是丁二雷,坐进车了,刚走不远,后面就追来一队气势汹汹的车队,从皮卡到面包到普桑到大悍马,十几辆车,一看就是二手市场才能拼出来的奇葩车队,丁二雷吓得直哆嗦,紧张地加油门:“坏了坏了,都说别干这危险事,这帮人黑着呢……我可没拿钱啊,没我的事啊。”   “二皮,都上贼船了,想摘清自己那有那么容易。”耿宝磊逗着他道。   “皮哥,虽然还没有福同享,可是有难一定同当啊。”包小三刺激着。   两人吓得二皮兄弟直哆嗦,大呼命苦,早知道咱好好办证的,干嘛整这危险事。   咦,不对。那俩位笑得直得瑟,二皮明白了,果不其然,这列车队飞驰超过了他们,直朝高速驶去。   ……   ……   一切都发生的出乎意料,而且迅雷不及掩耳。   郝丽丽和奸夫这次下狠心了,召了十几人窝在路边,她独自驾车提前半个小时到了高速收费口,这次总不会被人发觉吧,可没想到的是,时间还没到,气势汹汹的一辆悍马车出了收费站,直奔她而来,惊得她瞠目结舌,这破车就是二手市场里的,开车的还能有谁。她看清下来人时,兴喜地大呼一声老公,正要去看你呢,你咋来了?   回答她的是,吧唧一个耳光,然后撕着头发,劈里叭拉左右开弓,痛殴一顿拉到车前,把车座上的钱一兜落,连车贩子凶神恶煞地吼:说,钱哪儿来的?   这边没说,那边奸夫急了,带着人操着家伙就围上来了,还以为是敲诈的,十几棍水管子奔上来就招呼,候海峰一耳光把老婆扇到一边说了:你特么可真逼能啊,跟老子玩黑的!?   他转身就跑,那群人可不客气了,有人追,有人怦怦咚咚砸车示威了,郝丽丽刚反应过来,喊了声别动手……这光景那拦得住,眨眼间老候不跑了,身后陆续赶到车队挡在他面前了,这家伙趿趿踏踏一下车,都是扒轮卸车扛发动机的伙计,人手一个腿长的大板手轮着就上来了。   乒乓叭叭一阵锋镝似的清脆之音,夹杂着啊哟哟痛呼,一个照面趴下了七八个。   嘀嘀嘀嘀喇叭乱鸣,上下高速的车辆观此奇景,登时看客停车,很快演变成堵车。   闹闹嚷嚷几十人围着十几人,拳脚家伙什不断招呼,候海峰撕着老婆的头发拖到近前,干啥呢,指认奸夫呢,绝对的暴力下没有顽抗这一说,郝丽丽一指认,那奸夫瞬间脸上吧唧吧唧不知道挨了多少耳光,最后却是狠狠一桶废机油扣在脑袋上,人群围着,老候一脚跺在这货的裆部,那丫疼得乱打滚,却是喊出来也难了。   这是绝招,蹬了你的子孙根,你都说不清谁干的。   这也是个绝地,110的出警十几分钟才到,驾车的高速交警又拦不住这号斗殴的事,等警车从路另一头呼啸来时,这帮地头蛇根本不急着走,反而围着被打的人,要押着他们去派出所。   乱了半个小时才见分晓,最终是候海峰拽着老婆,带着车队,随着警车去处理,那无数的看客疏导了十几分钟才渐见路开。   一直就躲在远处,看着车队驶过的崔宵天,好几次都回头凛然地看不动声色的仇笛,这个结果,吓到他了。   “胆子不大啊?我见过的场面可比这个大多了,躺下的可就是死人。”仇笛笑道。   “那你的胆子也不大啊,胆大不吃了郝丽丽手里的三十万?”崔宵天刺激了一句。   “吃得稳,慢慢啃;吃得狠,折了本啊。真拿郝丽丽的钱,那可真是敲诈,论黑说白都不占理;而候海峰就不这么想了,相对于能挽回的损失,能摘掉的绿帽,几万块钱是值得的,回头没准他得感谢我。”仇笛笑笑道,摆手示意,走吧,结束了。   那倒不至于,恐怕郝丽丽现在说不清怎么回事,而候海峰也搞不清到底是谁。崔宵天驾车慢慢走着,好奇地问着:“你怎么知道郝丽丽外面借钱了?”   “判断嘛,第一个前夫,她是直接吞了彩礼,抵押了婚房,把那个可怜虫变成穷光蛋了;第二个前夫,她是骗了点抵押贷款,刚开始还就离了,最后银行只能咬住她前夫还……这个候海峰不一样,二手车市能混出点名堂来的,多少都有点底子,她估计就把候海峰变萎了恐怕也不好离,而且京城这地方婚前财产看得紧,所以只能从第三方入手了……而从第三方入手,肯定还是这种借贷的方式,抵押候海峰的房子不可能,产权不在她手里,那她能抵押的,肯定就是洗衣店的设备和经营了……急着离婚,那肯定是钱到手了,只要抓到点对方过错,雇俩律师一离,等特么离完了,债主找上门,候海峰才能发现那个店已经欠了一屁股债了。”仇笛道,骗婚的手法不新鲜,关键是时间差。至于借钱,现在太容易了,遍地都是诚信贷款的小广告,只要有你有店面,人家就敢借,跑了和尚跑不了庙。   可惜这回和尚也没跑喽,崔宵天笑笑道着:“不错,帮着奸商干挺个婚骗,弄了俩小钱。”   “相比坑俩钱的奸商,这个骗婚的更可恶啊,怎么?你很同情她?”仇笛侧眼问。   崔宵天无动于衷道:“你忘了我的喜好,我对女人没感觉……出来混都要还的,同情在这个年代是个笑话,要有同情的话,我们都不至于沦落到这种地步了。”   “对呀,当坏人得有坏人的自觉,坏事败露,他自己得扛得住、扛得起。”仇笛道。   “我们好像干的也不是好事啊!?你说我们出来这样混的,有一天是不是也要还?”崔宵天笑着问。   “都说了,扛得住,扛得起,我有心理准备。”仇笛拆着手机卡,边拆边道着:“再说,我只是还原了这个骗婚骗财女的真面目,而没人知道是谁做的,我还什么呀?”   崔宵天一笑置之,除了获利不多,其实这事办得挺让他佩服的,仇笛却是摁下了车窗,把一把用过的手机卡往窗外一扔。   车呼啸而过,纸片似的手机卡在风中蓦地一扬,然后飘落到无人注意的路边角落…… 第13章 求财得财喜成双   车泊在宝隆停车场时,李洋下意识地拿起包,翻了翻,像是在做一个很艰难的决定,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咬咬牙,朝七层的哈曼商务调查公司上来了。   前一天过得他心惊肉跳,当他怀着恐惧,愧疚,歉意等等,很多种情绪回到家时,他没有想到,他得到了一个焕然一新的家,脏衣服全部干洗完了,连窗帘也洗净了,书柜变整齐,像重装修了一遍一样,凌乱的家不见了,只有坐在童车里的BABY张手呀呀迎他,他抱起爱子,寻着妻子,没料到有一个更大的惊喜在等着,新妆方置、娇娘如玉、焕然一新的老婆不好意思地躲在厨房悄悄出来了。   老婆马玉娟是眼里不揉沙子的人,什么也没让他说,自我批评加自我剖析,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了,他追问之下才知道,有位商务调查公司的女人,已经把他描绘成起早贪黑,辛勤工作、心无旁骛的模范丈夫。   对此,他只能愧领了,何况他怎么舍得戳破老婆那么幸福的样子?   于是这一设久违的幸福,让他兴奋、让他新奇,让他重新找回了一些刻骨铭心的记忆,同时也让心虚,鬼使神差地来了哈曼商务调查公司。   “我找她,唐瑛。”   李洋拿着名片,向前台点名了。   前台通知,片刻后,匆匆而来的唐瑛一见李洋,皱眉了,不过职业性地客气,把这位不速之客请到了办公室,落座倒水时,李洋辞着:“别客气,我说几句话就走。”   “没客气,那怕不说话,我也得礼节尽到啊。”唐瑛笑吟吟地把水端到了李洋的座位上,她知道什么要来了,心里那股子兴奋快迸出来了。   “我们都是商人,告诉我,你们这么做,可是什么也得不到?或者,这个谎言,应该由我买单?”李洋口气不悦地道,而且心情有点复杂,小辫子在别人手里,他实在不敢保证,那一种商人还会有高尚的品质。   唐瑛瞥了李洋,知道他那种犹豫的心态,又心疼老婆又心疼钱那种,她笑笑道着:“这样说吧,在接到你妻子的委托时,我们当时是很感动的,她和我哭诉了很久,讲了你们很多往事,她是乘公交来的,穿着几年前的旧款衣服,从她憔悴的脸上,我们觉得她的生活很煎熬,她是那种把爱情和家庭当做全部生活的人,外表越坚强,内心就越脆弱……其实看到被忽略的她时,我们已经判断到了可能的结果,事实证明,结果并不出乎意料,但面对那个结果时,我们犹豫和纠结了很久……”   唐瑛缓缓说着,李洋面部表情不自然地抽搐,毕竟错在自己,这次险险避过,对他来说太过侥幸了。   “在拿二十万,和维护一个家庭完整、和睦、幸福之间,这个命题不难选择,我可以忽略你的感受,不管什么结果你都是自作自受……可我不能因为我们的行为让世界上多一个单亲妈妈,就既便连这个也可忽略,但无法忽略BABY的存在,所以很简单,我们没有说服自己的良心,只能编造一个连我们自己都脸红的谎言了。”唐瑛道,给了一个真实的过程,却是个谎言的结果。   李洋闭着眼睛,像在回味着幸福时光的滋味,蓦地他睁开眼,长舒一口气,在自己的包里拿出支票簿,刷刷地写着金额,签着名,起身,很恭敬地双手捧着放到了唐瑛的桌上,唐瑛眯着眼,显得好疑惑地问:“你确定,要付这二十万?您可以选择忽略的。对于您的隐私,我保证绝对没有留存底样……为了BABY我也不会这样。”   “这和商务调查无关,您给我上了有教育意义的一课,让我知道我忽略的东西在我心里有多么珍贵,我差点就失去她们了……再说,像昨天碰到的那位先生,我也惹不起……为什么不来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呢?”李洋慷慨到,这个慷慨做到之后,他一下子觉得心安了。   “那我们还是需要签一份委托协议的,市场调查怎么样?”唐瑛随手拉开抽屉,两份打印好的协议已经铺到桌面上了,李洋微微一怔,那上面乙方已经把他的公司名打印好了,似乎就等着来付钱呢,唐瑛笑笑耸肩到:“我们准备的很周到,而且判断,您一定会过意不去的。”   “呵呵,虽然我对你们的赚钱方式很不齿,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李洋抽着笔,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唐瑛笑着道:“一样的,你的行径也让我不齿,但你还是赢得了我们的尊重,放心,我会尽我所能,看能不能在生意上帮您点什么,让您这笔钱物有所值。”   “谢谢……那,合作愉快,我等着你给我拉生意啊。”李洋笑道,伸出了友好之手。   “合作愉快,我看过您的装饰设计手笔,先预订我的婚房设计啊。”唐瑛笑着起身。   果真是片刻小坐就走,唐瑛直送下了楼,李洋甚至还拜托抽空多去看看他老婆玉娟,一个人闷家里,总是胡思乱想不愿意出来,越宅越多事,唐瑛兴然应邀,直说两人已经成闺蜜,不过你可时刻防备好啊,不怕我把你底子抖出来。李洋谈到此处欲哭无泪了,他说了,是那位追他的,而且不介意他已经结婚了,现在出轨问题主要不在男人身上啊,美女太主动,男人太难了啊。   这诉苦把两人的关系拉近了一步,或者真有难处,李洋保证了,冲每次赔二十万份上,我是不敢了。   两人说笑一会儿,送走了李洋老板,招手再见,不见车影时,唐瑛两手握拳,兴奋得直得瑟,这还不过瘾,自己捂着嘴,使劲地笑,兴奋地笑,笑着快步回了公司,把支票给了财务上,一部分截留,剩下的开成现金支票,匆匆办完,她回到办公室直接拔仇笛的电话,第一句兴奋地就问:“喂喂,你怎么知道他要来给钱,都让我把协议准备好了……真来了,二十万。”   “他敢不给么?不给他能心安吗?昨天要给我二十万,加一辆车,这是少的了。”仇笛在电话里道着。   “算你行……嗨,除了公司扣的三成,给我算多少?提醒你一句啊,你可说了咱们一伙的。”唐瑛兴奋地,不知客气何物了。   “呵呵……我记得某人好像说,她和公司站一块的,哟,这就想吃里扒外了?”仇笛调侃地声音道。   “你都好意思说啊,光你能办成这事啊,把我当老妈子吆来喝去了,还给人家抱了一天孩子,没功劳有苦劳啊?”唐瑛开着玩笑道,在这一点上她从来没有担心过,不过太兴奋了,忍不住期待了。   “财迷……不但有你的,还会有吕主任的。”仇笛道。   “啊?有她什么事?”唐瑛心疼了。   “我要告诉你,我从郝丽丽老公手里也拿到了一笔,你不会太惊讶吧?”仇笛道。   “啊??哎哟……何止惊讶,我心脏快受不了了。”唐瑛惊得站起来了。   “下楼吧,我快到楼下了,还准备从孙志君这里拿一笔。”仇笛道。   这下子唐瑛更兴奋了,随手拎起包,几乎是跑着进电梯下楼了……   ……   ……   唐瑛驾车驶进丰汇园小区的时候,已经把事情的经过了解了个七七八八,候海峰手里的拿到了五万块加一张欠条,要比李洋这里得到的难得多,那种方式在她的世界里是无从理解的,特别是听说打得不亦乐乎,着实冲淡了她很多兴奋。   这就是也要感谢吕主任提供消息的原因,那两桩貌似合法的离婚案件信息,让仇笛找到了可乘之机。不过唐瑛最终的评价却是:“有点过了啊,仇笛,大家是想方设法规避风险呢,你这是巴不得冒险呢。”   “前怕狼、后怕虎的,什么都干不成。我以前就是这样,考虑得太多,很多事不敢尝试,结果什么事也办不成。”仇笛道。   “看来,到西北肯定发生了点事,让你变得这么快。”唐瑛道。   “就学了一件事,人到逼不得已的时候,迸发出来的智慧和力量,非常逼格!”仇笛道。   此话让唐瑛一笑置之,就像一面是天使,一面是魔鬼一样,仇笛对于两件事截然不同的处理方式,让她无从评说,其实想想,一切还不都是从逼不得已开始的。   “那这件事准备怎么办?”唐瑛放下心里的纠结了。   “还在不确定中,得看孙志君的决心了……一会儿你别上去,我会会他去,这家伙,把律师都请到了,不知道从哪儿听说哈曼商务很厉害,给人家退钱都不乐意。”仇笛笑着道。   找到了个车位,仇笛按着门应进去了。按现时的房价算,这幢楼里所有住户都算资产千万级的富翁了,而且仇笛也觉得自己有点走眼,没想到孙志君那么个市井糙人的得性,居然也是个隐形富豪类型的人物。   敲门而入,老孙是一夜宿醉方醒,见着仇笛就得啵上了:“……我说兄弟,傻逼了吧?不吹牛逼了吧?知道哥生活在什么样的水深火热中了吧?”   仇笛说了,的确是,您这钱真不好赚。   “好赚也轮不到你,我找第八家,还是第十家了……也就是冲着你们的牌子响去了,谁可知道也哑火了,哎我说,你是不是啥也没干,就指着扣那三千车马费呢?”孙志君不客气地道了。   仇笛说了,大哥,车马费不扣了行不?我倒贴您点都成,您那法子,真不叫法子啊,我就真找个帅哥,一见您家那位,敢上手的没人呐。   也对,找人勾引自己老婆可不是什么好事,孙志君伸手打断话题了,一指道:“这是刘律师,我和她的官司都是刘律师代理的,三年啦,就解放战争都特么快结束了,我们这内战是结束不了啊……兄弟,冲你劳累一场的份上,没事,车马费算我的,电话上你不说有法子吗?我给你交个实底,只要能离了,我吃点亏没事。”   落坐,仇笛随手翻看着律师准备的离婚协议,刘律师懊恼地道了:“不是协议的事,是人家根本不当回事……孙老板,这事我真没辙了,我们所里再没人敢去了,根本没的商量啊。”   “这么严重?”仇笛随口问了句。   刘律师说了,嫂子尹雪菲不是一般人呐,律师照打不误,去过的律师有两个被人家撕了协议摔在脸上,这是最好的;还有两个被扣了两碗炸酱剩面,这还不是最差的;最差的是他,被人泼一桶泔水,灰溜溜走了。   怪不得找商务调查公司呢,而且这事情根本没提前说,仇笛看向孙志君时,这货有点不好意思了,直抱歉,他还说了,现在你们了解我的苦衷了吧?这算轻的,我小舅子就在法院,他姐不愿意,他还就不给我离……哎哟,我特么倒上辈子血霉了,摊上这么一家。   刘律师却是已经听不下去老孙的诉苦了,找了个借口起身告辞,生怕再沾上此事似的,孙志君把人送出门,回头贼贼地坐到了仇笛身边,好奇问着:“你电话里说有啥办法?没事兄弟,你放手干,我支持……就他妈离不了,我也得法庭上恶心恶心他,甭管你想什么招,越烂越好……像我这么实在,我实在想不出什么办法来了,什么时候想起这事来都是一肚子气……”   “哦,好了,我明白了,你这目的是离婚,不惜一切代价?”仇笛打断了他的话问。   “那不能,要把房子全给他,我不得亏死啊。”孙志君像被踩了尾巴,尖叫道。   “懂了懂了……这协议上有,一人一半啊。”仇笛道。   “就这么我还亏着呢。我这招女婿,我连我爹我妈都不管,可没有少给她爹她妈当牛做马啊。”孙志君道。   这奇葩,看得仇笛蛋疼了,仇笛换着话题问:“你们俩没孩子,这个可以成了离婚理由啊?”   “别提了,我在法庭说了,她吼着说我有毛病……哎哟,那丢人败兴的。”孙志君把仇笛唯一看出来的路子也给切了。   “这可真难办了啊?”仇笛为难地表情嗫喃着,孙志君脸色一黯,仇笛一扬协议道着:“其实也不麻烦,就是让她在这个协议上签个名,认可离婚,然后,你们这个房子作价,一人一半就对了,是吧?”   “是啊,这么公平的办法,多好,就这么简单,拖了三年……人生能有几个大好的三年年华啊,老子的青春全让她糟塌了。”孙志君拍着大腿道。   仇笛憋着不敢笑,抬着眼皮瞧瞧这货,俩眼珠转悠着,不知所想,孙志君却是急了,直催着,兄弟啊,一看你就不是正经人,不过我喜欢你这种人,办事直截了当……有啥你说啊,反正不管你威胁恐吓还是啥的,办了事就成,钱都准备好了……实在是哥们是个正经人,还有正经生意要做,要不是这个,我雇凶灭她的心都有了。   仇笛无语了,呕气呕到这种份上,真想不出是何苦呢,他道着:“我只能试一次,要成,你照价付钱,二十万不多,你这桩婚姻官司的标的,请律师都得十几万。”   “可不,屁事没办,花了我好几万,这律师比特么黑涩会还黑,受点小伤还得我付医药费。”孙志君欲哭无泪道,马上提醒仇笛道着:“没事,要不成,您要受伤了,我也付您医药费。”   “那不用,我可不是律师……不过我用的办法可不好讲出来,你确定要用?很可能对你的名誉要造成一家损失啊。”仇笛提醒着。   “我吃喝嫖赌早出名了,要名誉那玩意干嘛,又不能当钱花。”孙志君严肃地道,这句绝对是大实话。   这么坚决,那仇笛不介意挑战一下他的底线了,附耳详细讲了一遍流程,一听完,孙志君瞪着眼瞧他,眼神的表达的意思很明白:还真不是正经人啊?   “同意,就开始,不同意,一拍两散。”仇笛道。   “同意同意……我现在要离,不要脸了。”孙志君痛苦地道,看来仇笛给他的不是灵丹妙药,也是枚苦果。   仇笛过了好久才下楼,坐在车里一言不发,唐瑛虽有好奇,可也不敢多问,又过了不多时,一辆警车呼啸而来,带着物业打开了单元门,奇了,很快押着孙志君下来了,孙志君衣冠不整地直喊冤枉,朝仇笛招手。   警车走,仇笛示意唐瑛也走,不过去的不是一个方向,而是炸酱面馆,直奔尹雪菲去了。   “需要我一起去吗?”下车时唐瑛问了句。   “一起来吧,否则你会被好奇心憋坏的。”仇笛道。   “少来了,我是满足你的炫耀欲望,天才没有观众怎么可以?”唐瑛笑着道。   “切,我还有饥渴欲望呢,你也准备满足吗?”仇笛刺激道。   “可以啊,炸酱面管够,撑死你。”唐瑛眉眼一挑,偷换了概念。   两人踱步进门,半上午刚开门不久,这个老板娘着实辛苦,正在厨房里和大师傅熬大酱,仇笛不客气地,透过传菜的窗口吼着:“嗨,尹老板,找你有点事。”   剑眉黑脸,肃穆凶相,突来这么一人,尹雪菲怔了下,奇怪了,没有吼:“你谁呀?”   “私事……嚷嚷着就不好了,咱们换个地方说话。”仇笛不容置疑地说道。   好奇加上威慑,胖老板娘没吼没闹,直带着仇笛和唐瑛两人上楼,拣着桌子坐下,尹雪菲狐疑地问着:“找我一般没事,不会是孙志君那狗日的派你们来的吧?”   “是!”仇笛大声道,老板娘一愣正要发作,他大声补充:“可也不是。”   一句把老板娘听懵了。   仇笛拍着桌子,大嗓门道着:“姐啊,我今天就给您交个实底,确实是他雇我们办您的离婚的,而且在他嘴里说得您有多么不堪……可我调查之后才发,他都是一派胡言,一堆屁话,您上伺候着老人,下照顾着生意,每天起早贪黑忙个不停,上哪儿找您管么贤惠的媳妇呢?”   说着,一踢唐瑛,唐瑛赶紧接着:“对呀,大姐,您这贤惠是出了名的,住的那小区都知道您几年如一日照顾老人啊,孙志君他也太那个了啊。”   “哎……别提了,家家一本难念的经啊。”尹雪菲啧吧着嘴,难堪地道,没火气,自个生气吧。   “可没您的事啊,是他狼心狗肺啊,要不是您家老爷子把他招进门,他能有今天么?他还不就是个大师傅?”仇笛道。   “哎……我爸瞎了眼了,我也瞎了眼了。”尹雪菲道,对于对面两人,无条件的产生好感了。咦,也不对,对方目的难道是……她眼神一凛问着:“哟,二位是,换个方式劝我离婚?”   “不,我是无条件站在您的一边,今天我要告诉您点事,您自己选,我要是劝您离,您大耳光朝我脸上扇成不?”仇笛放大话了。   出乎意料了,尹雪菲好奇心起,下意识地问:“啥事?”   仇笛脸色难堪,表情古怪,像有难言之隐了。   “啥事你倒是说啊?你一大爷们,怎么跟孙志君那狗日的没骨头一样?说,姐今天心情好,要搁那狗屁律师来,早大耳光扇出去了。”尹雪菲霸气道。   唐瑛愕然看着仇笛,这出戏剧本,她实在不知道,没法配合。   仇笛开始进入八婆加碎嘴模式,滔滔不绝地讲起来了,在受雇之后,确实调查了尹姐您的情况,可情况和反映的恰恰相反,你是贤惠堪称楷模啊,连调查的人都佩服,直说这媳妇,打着灯笼也难找……嗨我就奇怪了,这么好的媳妇,孙志君那王八蛋是犯什么神经,非要给姐你离呢?   找了很久,我找到答案,答案就在……录像里。   尹雪菲看着仇笛提供的东西,十天里拍到了四次带女的回去过夜,还有一次带了俩。   尹雪菲的脸刷声黑了。还有更狠的,委托的画面、谈话的场景,以及孙志君形容她种种不堪的言语,一古脑给尹雪菲了,仇笛时刻防备着这婆娘把他的手机给摔了,却不料尹雪菲看着看着,两眼蓄泪,抽抽答答,跟着号陶大哭,那表情悲恸的,真个叫撕心裂肺啊。   她含糊不清的说着,这个王八蛋当年怎么怎么穷困潦倒,她那爸怎么怎么把他扶起来,然后他怎么怎么丧尽天良……不管怎么还是怎么,仇笛听出来了,其实尹雪菲也早绝望了,她和孙志君的想法其实如出一辙:我治不住了,我恶心死你。   缓冲时间,仇笛屏退了上来看的店员,踢踢唐瑛,唐瑛为难地劝着:“姐,不管俩口子合,还是离,这个别人真替您当不了家……可不管怎么着,咱们做女人,得爱惜自己啊。”   递着纸巾,一张一张擦着、扔着,湿了半盒之后,尹雪菲长叹一声,慢慢止哭了,仇笛接上来了道着:“姐,不知道有件事,我该不该跟您讲。”   “说吧,我们俩口子的丑事,知道的人多了。”尹雪菲有气无力地道,现在连喝斥的力气都不想出了。   “我刚从派出所回来,他这个人办的事吧,让我心里也像压了块石头一样……”仇笛道。   这个消息喜大普奔了,尹雪菲好奇地问:“咦,进派出所了?好事啊,又坑谁的中介费了?”   “比那严重。”仇笛道。   “什么事?”尹雪菲紧张地问。   “他……吸……毒。”仇笛道,瞬间尹雪菲的表情一愕,惊呆了,仇笛道着:“就关在海淀,我去看他时,他让我别办你们俩的离婚了……我知道他手里砸了两套房子,欠了一屁股债……金山银山也架不住往空里吸啊,所以……”   仇笛快辞穷的时候,尹雪菲紧张地抿着嘴喃喃道着:“我说呢,这狗日的怎么有段时间没来骚扰我了……原来是吸上了……”   她紧张到无措的地步,甚至还拿着电话求证了一下,结果弟弟多方求证,还真就关在派出所,这一下子,尹雪菲没主意了,仇笛掏着两份协议道着:“姐啊,我本来没准备来……要么签了和他划清界限,让他滚蛋。要么我替您撕了,我们俩也滚蛋,再不掺合孙志君的事……就当这趟认您这个姐了,能认识您这么一位贤惠的大姐,值了。”   这个……这个……尹雪菲看看协议,却是一份旧协议,很熟悉的条款了,这没有异议,她又打电话来回求证,最终来了个深呼吸,看着仇笛和唐瑛,仇笛适时地说着:“您觉得像他这样五毒俱全的,还有机会挽救么?和这样的人置这个气,真划不来。”   最后一点希望,灭了,尹雪菲抽出笔,刷刷签了名,像是放下了一副重担一样,喘息着。   “您自由了,姐啊,我觉得您应该重塑自己的形象,像您这样房、钱、车都不缺的,找个般配的太容易了……您应该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忘了那个人渣吧。”仇笛动情地道。   “嗯!”尹雪菲泪迹未干,重重地点头道。   卷起了协议,仇笛巴不得赶紧走,剩下的就需要律师出面了,尹雪菲直送下楼喊着:让那狗日的准备好啊,房价估多少,给我算多少,15天内付清,少一毛我跟他急。   “放心吧,大姐,用不了十五天。”仇笛喊着,人已经钻上车了。   “嗨,你们俩叫啥啊?不留下吃饭啦?”   尹雪菲去而复返,奔出来时客气时,那辆车飚得早没影了…… 第14章 尘埃落定好分赃   “哦,是这样!”   崔宵天释然地道,像是放下了一块心病,李洋和孙志君的事齐齐解决,他看仇笛的眼光,覆上了一层欣赏的色彩。   “这个办法不错哈,我怎么没想到?”包小三舔着嘴唇问,那样子绝对有想法了,仇笛提醒着:“不一定什么时候都管用啊,老孙是找人举报了自己,举报给的警察,他也认识,吸食少量毒品,非化学类,情节轻微,教育加罚款就出来了,不是所有的人,都有他这种财力和人脉的啊。”   “不怕那胖媳妇找后账吧?”耿宝磊道,他提醒着:“硬把人家骗离了。”   “不会,难道你们没看出来,两个人就是呕气,你想离了快活,我就偏不让你如意。夫妻间没有什么情分,只剩下仇恨了,越恶心仇恨就越深……我只是换了一个思路,让孙志君别恶心他老婆,恶心自己,把自己恶心到人神共愤的程度,嗨,这个事转机就来了,只要你稍微使点劲,尹雪菲就会义无返顾地让他滚蛋……平时都一年半载不见面,仇成这样了,你觉得离了他们还会彼此关心?”仇笛道。   也是,想起来就糟心呢,还有心情去关心他?   要根本不关心,那真正的原因恐怕就永沉海底了。   耿宝磊想了想,竖了个大拇指,佩服得无语了,他瞠然对大伙说着:“我以前觉得自己很堕落,想一死了之的心都有过,但是自从遇上仇笛之后啊……”   “找回了生活勇气?”丁二雷接茬道。   “对呀,我发现我太纯洁、太高尚、太阳光了,就这法子,是普通人能想出来的吗?二皮,你能么?”耿宝磊问。   丁二雷不迭地摇头,他说了,那胖媳妇一看就吓死人了,谁敢朝她下手啊?包小三也说了,也不能这么讲,俩口子比比,胖媳妇比孙志君强多了,这老孙吃喝嫖赌抽一样都没拉下,十天里往家里领四回女的,还有一回领了俩,双飞,哎尼马堕落到这种地步啊……怎么让人这么羡慕呢?   余众一笑,崔宵天可不加入这种没节操的讨论,他看着仇笛,对视几眼,好奇地问了句:“接下来呢?”   “大家一起说……”   “分赃!分赃!分赃!”   几个货拍腿跺脚,兴奋过头了。   “静静,我给大家算笔账啊,孙志君和马玉娟两方,一共四十万,这些天租车、吃饭,花了小一万,还有和哈曼的口头协议,他们要留三成……别心疼啊,没有那个平台,你接不到这种生意,而且入他们的账之后,到咱们手里就是合理合法的税后收入了,这样分吧,简单一点,每人五万,公司那位给咱们跑前跑后的,三万……剩下的钱当咱们几个人的公款,以后生意的装备、经费,都从账里出,怎么样?”仇笛道。   没有异议,这简直是举手之劳,除了这二十七万左右的盈余,还有一部分现金,已经交到了仇笛手上,从候海峰处得来的五万块加一张欠条,仇笛拍拍这一摞道着:“这笔钱,我是这个想法,你们四个人每人一万,剩下一万打点给咱们消息的人……我呢,要这张欠条,要回来,算我的;要不回来,我吃点亏得了。”   “这个不好要了,那丫肯定涉黑,肯定认识道上的人。”丁二雷提醒了。   “对呀,这个人不好惹,那天打架拉了好几车人。”包小三也道着。   仇笛看向了崔宵天,崔宵天笑笑道着:“这行我真不精通,不过理论上,别指望候海峰那号货色还有契约精神。”   “我喜欢挑战,你们要没意见就这么分了,否则只能废一张欠条,多一个人分钱了……有意见吗?”仇笛笑着问。   “意见倒没有,就是有点不好意思啊。”耿宝磊道。   “分吧分吧……别叽歪了,反正都挣了好几万了,抓紧时间,哥今天要夜不归宿了啊,谁和我一起?”包小三急不可耐地道。   仇笛拆钱,好帅气地啪啪一人拍一万,这动作耿宝磊和包小三已经习惯了,直接揣进兜里了,丁二雷像是扎手一样,拿着钱,像是有点伤感地看着仇笛:“怎么了?二皮,嫌少。”   “哦不不不……”丁二雷摇头,然后鼻子一抽答道:“头回有人把我当兄弟,给这么多钱……这得做多少假证才能挣够啊?”   “那应该高兴啊?”包小三道。   “我是高兴啊,我好感动啊。”丁二雷纠正道。   “你还是悲伤一点吧,这尼马笑得比哭还难看。”耿宝磊笑着挖苦道。   不料这真是触到伤感之处了,丁二雷伸手要抱仇笛,直说着:“其实我一直活得就很悲伤,就今天高兴……仇兄弟,抱一个,小时候算卦的说我三十岁遇到贵人,算得不准,这那是贵人,衣食父母啊……”   仇笛和丁二雷抱了一个,拍拍这货的后背安慰着,包小三却是急不可耐了,拉着他训着,别这么没出息好不好,我们可是大几十万都分过的,赶紧走,下午咱去吃烤鸭,晚上我安排啊,今儿咱们找俩嫩模嗨皮去。   丁二雷一听,更感动了,一搂包小三动情地道:“就知道,兄弟你最懂我。”   “这俩真不要脸。”耿宝磊呸了声,那两位旁若无人地开门出去了,那么心急难耐八成是个好去处,耿宝磊瞬间又变脸了,直喊着:“嗨,在哪儿呢?带上我……这么不要脸的事,我得替你们分担点责任……仇笛、底片,我先走了啊。”   耿宝磊匆匆追那两位去了,就剩下和大伙志趣爱好不同的崔宵天了,还有仇笛,仇笛笑着折好欠条,看看崔宵天住的地方,笑着道:“你挺懂得享受的啊,一个人租这么大个地方?月租得万把块吧?”   “一万二。”崔宵天道,在这一群里,他绝对是先富起来的。   “哦,怪不得分六万,你都没什么感觉啊。”仇笛道。   “也不少了,我能接到这么大宗的生意也不多……完全没必要给他们那么多的,这才十天,啧,带队不是你这样带的,贩信息这一行,知道的早的、知道的多的、知道的全的,应该站在金字塔尖上。”崔宵天道,似乎对于仇笛的分钱方式不那么赞同。   “热下身而已,机会有的是,京城干什么都不容易,但赚钱相比其他地方都容易。比如你……能达到你这种水平的也不多。”仇笛笑着道。   “别套近乎,我那生意是独门,我可没有和别分享的胸怀。”崔宵天笑笑如是道,自己兜里的钱可舍不得拿出来,最起码肯定不愿意把仇笛拉到他的生意里。   “但是我有胸怀,和你一起分享?怎么样,一起干?当然,我无意染指你的地下生意。”仇笛问。   “好啊,冲你这么慷慨,我要小家子气就不像个男人了。”崔宵天手里掂着钱,并不介意多一个来钱的渠道,何尝这三件事,处理得也非常出乎他的意料,仇笛伸出手,给了崔宵天一个期待的眼神,要握手合作了,崔宵天笑笑提醒着:“你应该也慷慨一点,虽然我很不齿人与人之间有信任,不过我想,也许会有的,你说是吗?”   仇笛慢慢缩回了手,伸进了口袋,手再出现时,拿着人崔宵天身上抢到的手机,如弃敝履般给他往茶几上一扬,淡淡地道:“那,你见着了。”   两人相视着,复杂而又简单,相比于能建立起来的信任,这个要挟就显得可笑了。崔宵天慢慢地拿起了自己的东西,装进了自己的口袋,随意道着:“谢谢,马树成告诉我,你是个人物,我都不信,不过现在我相信了。”   “不,他走眼了,绝对不是人物。”仇笛道,转身告辞开门,闭门时,沙发上那个变态在背后说道:   “老马不会走眼,现在不是,很快就会是了!”   ……   ……   “哦,是这样啊!!”   同一时间,谢纪锋的办公室,老谢听唐瑛娓娓道来,如是惊叹、释然地来了句,那是好奇心被淋漓至致的满足了。   干得很漂亮,最起码不拘泥于委托形式,谢纪锋皱皱眉头,他觉得就自己亲自操刀,也干不了么漂亮,最起码在马玉娟的事上,他肯定会选择干脆利落的完成委托、拿钱走人,而不会冒着可能背上敲诈罪名的危险去和被监视的人打交道。至于孙志君的委托吗,那就更别提了,是公司各位主管直接划到拒绝行列的。   可一下子就被人轻松地做到了,而且是短短的十天,而且是十天同时进行三件委托,皱眉的谢纪锋忍不住会思索这样的问题了:究竟,谁才是专业的呢?   唐瑛会错意了,以为谢总还在担心,她解释道:“孙志君的委托款是以咨询费入账的,前天亲自来送的,看他那兴奋样子啊,我倒觉得咱们的胃口有点小了……李洋这份委托款,也是走的正式协议,他有点感激不尽呢。至于那位骗婚的郝丽丽,被识破之后,恐怕她的丈夫饶不了她,至始至终,她只和我见过一面,而且根本没有达成委托协议……当然,这件事和公司无关了。”   “干得不错……相当不错,他给我好好上了一课啊,商务调查行业里,婚姻调查是个雷区,不少人就栽在这个上面,他这个解决方式我可闻所未闻,不过确实很不错,最起码把可能的风险已经降到了最低……不错,代我转达对他的问候。”谢纪锋笑着道。   唐瑛注意到了,不多夸人的谢总一连用了若干个“不错”,这是相当罕见的。她笑笑起身告辞,走时才随意提醒道:“他们把公司放弃的委托准备全接下来,如果您没意见的话,接下来的合作方式,就以这次为模板了。”   “好吧……咱们吃眼光短浅的亏了,啧,就这样吧,如果他能走得更高更远,对咱们也不坏事。”   谢纪锋如是道,难得地满脸懊悔。   那表情让唐瑛有点哑然失笑,在这位智珠在握的谢总身上,可很少见到这种失算懊悔的表情啊。那几位着实给了公司一个大大的惊喜。   表现是相当明显的,在不长的时间里,唐瑛已经感觉到了每每驻足向自己鞠躬问好的员工眼里的尊敬,在这个竞争的环境里,实力就是一切,而上任不久,凭空进账的收入足以让这些作调查的资深人员判断,已经做成了几单生意。   “唐副总……唐副总……”有人在背后追来了,唐瑛回头时,是吕天姿,笑吟吟地向她问好,她知道所为何来,笑着道:“吕姐,您又拿我开玩笑啊。”   “这怎么是开玩笑啊,副总就是副总……我来是……”吕天姿压低了声音。   “千万别谢我,那是外面的一位谢您的。”唐瑛道。   就查了两桩离婚案件的经过,吕天姿账户上多了五千块,这点钱不算多,可相对于干的事就不少了,吕天姿进门客气地道着:“我还是要谢谢您,我干的是点小事,简直可以忽略,您就不付,我也不会知道的……啥也不说了,唐副总,以后有什么事需要帮忙,您言语一声啊。”   “那当然,众人拾柴火焰高嘛,求您办事的机会还多着呢。”唐瑛客气道。   “还有件小事。”吕天姿转身一摸,一张精致的名片放到了唐瑛的桌上,唐瑛一看,也是一家商务调查公司经理的名片,她眼神怔了下,吕天姿却像推心置腹地道着:“我没其他意思,多个朋友,多条路啊,这位刘总对您手里的人脉也非常感兴趣……怎么说呢,同行是冤枉,冒昧打扰肯定不合适,所以就拐弯抹角打听到我这儿来了,希望您有机会赏光吃顿饭……呵呵,您要介意,就当我没说啊。”   “哪有的事,吕姐的朋友,我敢怠慢吗,放心,直接打电话给我吧。”唐瑛笑笑,把这位刘总的电话当面存进了手机。   吕天姿兴奋地告辞出去了,唐瑛却是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拉开抽屉,随手把名片往抽屉里一扔,抽屉里已经厚厚的一撂了,早不乏慕名而来,想挖墙角吃现成的人精了。   撑个门面、注册个公司太容易了,可要找能办了事,能挣着钱的手下可就不那么容易了,手里的资源和人脉就是钱呐。唐瑛现在已经深深领会到这一点了,怎么可能轻易把自己的底牌示人呢?   正想这些的时候,她的手机嗡嗡作响了,看了眼,是仇笛的短信,在问她:美女,晚上赏光吃顿饭如何?   唐瑛笑着,随手拿起手机拔着键盘,打了一行字:不去,心情不好。   很快回复过来了:盯着手机看,心情会很快变好的。   她知道是什么事,然后不出意外地,嘀嘀短信声响,银行的到账通知来了。   现在心情好了吗?仇笛的短信问。   心情更差了,早知道这么容易我自己就做了,让你拣了个大便宜,不过吃饭倒是个不错选择,我得选个让你心疼的消费地方。   唐瑛长长地打了这样一串字,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人之间变得很随意,很亲切了,就像她知道,仇笛接下来肯定是很流氓的调侃语气一样。   果不其然,是这样一句:好啊,那我好好疼疼你!   她脸上有点烧,不过却又觉得心痒难耐,巴不得马上下班,好开始这顿很期待的晚饭。   ……   ……   期待的太高,往往会落空的。   当两人坐在一起的时候,仇笛专心的给唐瑛算了一笔账,一直分了唐瑛三万块,加上付吕天姿的五千,再加上公司按个人创收的提成,仇笛说了,唐瑛,其实不少了对吧?不管你嫌少还是嫌多,就这么多了啊。   这个唐瑛那能嫌少?小公司底薪是三千起步的,正常不过五六千,副总破万都困难,都和业绩挂钩呢,肯定不嫌少,不过此时她心情根本不在钱上,无所谓地道着:“谁嫌少了?难道你眼中我就这么不堪,光知道要钱?”   咦?今天好像有变化,本来预计很兴奋的场景,为什么有点冷场呢?   仇笛边吃边道着:“那就好,想好没有,怎么报答我?”   下午短信的调侃,唐瑛脸一热,狠狠地咬了一块肉,扮着凶女人的样子问:“以身相许?我思考了一下午,看你的赚钱能力,勉强能当潜力股投资,所以……”   “等等……”仇笛赶紧伸手,打断了这个话题,同样严肃地道:“我也思考一下午,然后我觉得你应该给我的报答是……”   仇笛严肃地看着唐瑛,审视着,慢慢的眼睛里变得脉脉含情,唐瑛杏眼相对,期待地看着他,不为仇笛却是贱贱地道:“这顿饭你请怎么样?”   “啊?”唐瑛给气着了,不过她反应极其迅速,瞬间嫣然一笑惊讶道:“怎么和我想的一样啊?我刚才正想说这个。”   呃……仇笛被噎了一下,这么拉下脸挤兑都没成功,让他挫败感很强。   这家伙在故意……唐瑛心里暗暗道着,举着饮料,来了个碰杯,唐瑛抿了口,笑着凑近了近,看看仇笛,警告的口吻道:“今天晚上请客的是我,不许跟我的争啊。”   “那我争什么,我绝对不争。”仇笛道。   “我估计也是,拿两瓶饮料都得算我账上,这事也就你干得出来。”唐瑛数着仇笛的不堪,一欠身正色道:“请客的定了,接下来……应该定谁掏钱了。作为东道主,我想给你出一个难题,考验一下你的眼光以及智力,你接受挑战吗?”   “切,我怀疑是个坑,想坑我?”仇笛马上反应过来了。   “不敢就算了,别装着智计在握的假沉深样子,让人觉得你多能似的。”唐瑛挖苦道。   “你在激将我,但我不知道是什么问题,万一是个坑,还得被你笑话。”仇笛分析入理,直让唐瑛惊讶,把她的心态都描准了。   不过恐怕挡不住唐瑛了,她若无其事地吃着,淡淡地道着:“今天谢总说,你对人性把握的很准,他吃亏就吃亏在眼光短浅上……我要出的问题很简单,是关于我的事,想考验一下你的眼光看得究竟准不准?”   哦,仇笛微笑着,心里有点明白,这妞在委婉地表达,挽回自己给别人留下的财迷形象,或者她对仇笛真有点好感,仇笛岂能看不出来。   “这样啊,我应该能看出来吧……不要太难啊。”仇笛接受挑战。   “绝对不难,那说好了,回答不上来,饭钱算你的。”唐瑛笑吟吟道,仇笛点点头,然后正色了,深沉地说着:“每个人的性格都有缺陷,我也有;每个女人都会憧憬浪漫,我也有;每个女人可能都碰上不谙风情的男人,我也碰上过;每个女人都会被她的将来困惑着,就像东家富、西家穷一样,都期待鱼和熊掌兼得……嗯,我想,你一定知道我的问题是什么了……”   唐瑛含情脉脉地看着仇笛,仇笛羞赧笑笑,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而是不好意思地问着:“是什么?”   差不多,这时候男人一家是绮念顿起,智商严重下降,唐瑛食指轻轻一触自己的红唇,做了一个羞涩的动作,然后问道:“你一定觉得你很了解我,那听清楚了,我的问题是:姐的三围是多少,用你的眼光看清楚,误差超过一厘米,饭钱你掏。”   呃……仇笛猝不及防被噎了一家伙,咬着筷子,傻眼了。眼光测量这玩意,实在不在行啊?而且反应不过来了,刚才还含情脉脉,怎么一下子变味了?   “哈哈哈……终于赢了一顿饭钱,给你个教训啊,调戏淑女的后果很严重。”   唐瑛兴奋了,掩着嘴欢实地笑着,仇笛的糗相,实在比平时板着脸时候好笑多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稍显尴尬的仇笛突然发现自己忽略了很多,比如,唐瑛的三围,隔着一桌,她穿着白色的线衣,胸前顶着鼓鼓囊囊,一笑起来,胸前两团跟着一颤一颤,别说了,真没发现,还真是好丰盈的胸围啊。   成人间的暧昧多数始于试探,归于正传,很快讨论起下一步的业务时,这个话题被两人有意识地结束了,不过唐瑛看到了让她满意的效果,最起码,已经成功引起他的关注了…… 第15章 不速之客来何方   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中,悄然而来的寒流,为古都装点上了初冬的色彩。   这段时间唐瑛很忙,最起码在别人她很忙,时不时地出入公司的财务部,多数出来的时候,会拿着一张现金支票站在门口,兴奋地做一个弹指的动作,那一声脆响,对她来说是何等美妙的声音。   对其他人来说也是,这个特殊的行业,用到现金支票,不管是文具、劳务、工资等等什么名目,其实真正的目的只有一个,支付外聘人员的报酬,支付的次数越多,那意味着,在这个城市的某个角落,那些隐藏着人又完成了一项委托。   很多,公司里已经传开了,半个月,五桩,最少金额一万五,最多十一万,单单一个月,唐副总经手的业务单子,已经接近一百万了,而且无一失手,很多已经在市计算这些单子能带来的个人收入了,计算结果,都是浓浓的羡慕嫉妒恨。   之于唐瑛本人,这么坐火箭地往高处蹿,自己反而没有感觉了,五桩单子,婚前调查两桩,标的不过三万,对于那几位,几乎是手到擒来;还有一桩汽配行业的详细名录及市场分布调查,对于干过这生意的仇笛和包小三,也是易如反掌;最难的一项是财产调查,被调查的对象还是一位官员,这种生意整个行业是忌讳,无人敢接,不过遇上仇笛这号啃骨头不怕咯牙的,还就接了,用时一周,挖出了这位小官僚的两个情妇加三套房子,那位神秘的委托人,慷慨地付了十一万的委托费用。   这件事刚过去两天,唐瑛还没有消化掉由此带来的紧张和不安,这一日早早上班,就近跑了趟银行,办了款项,匆匆回到公司,把公司征订的报纸翻了一遍,看到一则新闻时,冷不丁倒吸凉气,双眼发直,新闻的标题是:网曝朝*区供热站站长张国庆包养情妇、贪污受贿,今日被正式立案调查。   这就是调查目标,唐瑛急急地打了电脑,搜索着此类新闻,不好搜啊,包养情妇、贪污受贿这个关键词太泛滥了,只能搜人名,一搜二搜,这个她经手委托此时才现出点眉目。是知情人曝料,然后“记者”深入调查,查实了张国庆拥有多套房产,以及和两位女人“通奸”的事实,不过从唐瑛角度看,远距离偷拍高层居住的亲昵动作,记者绝对没有那么高的偷拍水平。   耶?这家伙怎么一下子变得比管千娇还专业了?   唐瑛愕然想着,她心里清楚,不管那个商务公司的手下的人,要拿来对付非专业人士,那是要把对方坑死的节奏,这一单生意让她心跳不已,她隐隐觉得,应该是别有用心的人,收买了记者当枪,而商务调查公司手里的间谍,肯定是最好的子弹,这些人就失手了,也和幕后扯不上关系。   这事呀,办得为什么就让她心绪难平呢,她起身泡了杯速溶咖啡,下意识搅着勺子,细细检拾之下,却是发现自己的心态已经全然不同了,曾经挣大几千工资的时候,除了嫌挣得少倒也没什么想法,而现在这个问题解决了,却引发了无数个问题。   比如此举可能存在的违法问题,比如此事可能无法解决的遗留问题,比如此事可能招致报复的问题,万一有一个问题出问题,都不是她担当得起的。   她怔怔地盯着冒着热汽的咖啡,心里翻腾过无数个想法,最终还是一个念头占了上风:都上贼船了,不管有什么想法,但办法只有一个,硬着头皮往下走。   咖啡未尝,电话就来了,是谢总的电话,叫着她下楼,她不知道什么事,不过直觉应该是有事了,下楼等了不久,一起乘上了谢纪锋驾的车,直往市区驶来。   谢总是个知情达意的人,瞥一眼就看出了唐瑛的心事,随口一问,唐瑛也不隐瞒,把连续五桩委托大致一讲,不确定地征询着:“谢总,我还是有点担心啊?”   “担心他们出事?”谢纪锋问。   “是啊,干得太危险了,张国庆这件事,应该是有人幕后操作的,买通记者,记者再想办法找这些藏在暗处的人,给他们搜集证据,只要有可信的证据,他们就做一个网曝新闻,加上记者深入调查,然后达到搬倒这位官员的目的。”唐瑛数着步骤道,她直觉应该如此,否则才包养两个情妇,搞三套房,这小打小闹的简直是对贪官的侮辱,至于这么穷么?   “呵呵,我欣赏你的同情心,但我不欣赏你的同情的泛滥啊,这件事出来,你觉得是有人观摩这个贪腐分子的腐化生活呢,还是有人想知道事发的来龙去脉?”谢纪锋问。   对,这是个思路问题,所有目光的聚焦,肯定都到了贪官身上,那怕那位“深入”调查的记者,也会被忽略。   “像那样……才是最危险的,你不知道那天就会被生活压垮。”   谢纪锋伸手指指,路过的一处公交站台,挤着上车的,拿着早餐边啃边追公交的,还有茫然四顾,不知道去向何从的男女,那一眼就唐瑛感触良多,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她讪笑道:“都是从那个时候混出来的,不过等混出来,都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那个不重要,重要的是,大部分混不出来的人,十年二十年后肯定不会接受自己的样子。”谢纪锋道,这比任何良言都管用,一下子把唐瑛的想法都压制了,很多年底层朝九晚五,几千收入的生活,会把任何一个人变得对财富的地位,都有病态的渴求,谢纪锋提醒着:“车前储物箱里,有一个委托,我昨晚刚刚接到,大致查了一下,快到了,你抓紧时间熟悉一下。”   闻得此言,唐瑛赶紧打开副驾前的储物箱子,看着平板里的委托内容,大量的图片、文字,却是食品行业的,对于商业调查人员没有挑行业干活的机会,就不懂也只能硬着头皮来,匆匆看完,已经到目的地了,建国路附近的天都五星酒店。   这个特种行为其实最赚钱的地方,不是普遍可见的商务调查,而是针对那些有特殊需求的人,给他们量身定制的信息服务,当然,很多是上不了台面的。   这一单肯定是了,直接找谢纪锋,不通过公司,不在公开的场合会面,肯定不是普通的业务,两人乘着电梯直上十九层,一路谢纪锋嘱咐,对方姓陈,叫陈先生就行了。背景他也没查到,不过抬出了夏亦冰的名字,肯定不敢小觑。   这点唐瑛清楚,富豪们的圈子不大,更多的时候找办事的人是口口相传,而不是漫无目标地乱找,既然找到哈曼了,那肯定是从侧面已经了解很多了。   迎接的直接到了电梯之外,谢总、唐女士一称呼,连唐瑛也愣了下,没想到对方做的工作这么细,领路的是位女人,那种气质和脸蛋俱佳类型,显得落落大方,就这种能当名模的身材和气质,却从事着秘书的工作,那老板的身份,肯定就值得期待了。   第二个惊讶来了,请进商务房间的时候,却是一位年轻人起身招呼的,穿着白衬衫,西裤,像是刚刚起床不久,满脸慵懒的表情,伸手让请着两人坐下,那位秘书却是恭敬地给两人彻茶倒水,然后正色坐到了叫罗总的这位年轻人身畔。   看了足有半分钟,罗总像是有点失望似的指着谢纪锋道:“和我想像有差别啊。”   “差别应该很大吧?”谢纪锋笑道:“那罗总觉得我应该是什么样子?”   “不管你够霸气,还是够猥琐我都可以接受,不过显得太平和了,我倒觉得没法接受了……哦,还有这位唐女士,也出乎我的意料,很漂亮,有没兴趣来我手下工作?我正缺您这样秀外慧中的女人。”罗总笑着道,似乎也和他的身份不符,不管他是什么身份。   “谢谢,我暂时还没有跳槽想法,等有了,一定来找罗总。”唐瑛浅笑道,直觉这是个很任性的富二代。   “哈哈,好,说定了啊……谢老板您没意见吧?”罗总笑着问。   这么赤果果的表达,谢纪锋无从回答了,只得客气地道着:“不敢,我们是弱势群体,大多数时候给雇主办事,都是逆来顺受。”   罗总又是哈哈大笑,直说两人有意思,说笑间挥手示意让秘书把文本递给他们两人,附加解释道:“只能在这儿看,出了这个房间,这里的事就是商业秘书,同意吗?”   两人点头,这是肯定的,秘书递上来薄薄的两页纸,谢纪锋扫了一遍,又递给唐瑛看,他们在看委托内容,而委托方却在看他们,理论上,应该看到皱眉的表情,没有;应该看到惊讶的表情,也没有;应该看到为难的表情,更没有。   都没有,罗总和秘书就有表情了,相互诧异互视一眼,隐隐对哈曼的评价高了一层。   懂得经商的算不上真正的商人,能经事的才算。   几分钟观看,唐瑛虽然面无表情,不过心里却是被委托的内容惊到了,是调查数个肉类行业的出入库、进货渠道、配送方式以及供货名单的,这无论涉及到那一家都是商业秘密,坦白讲吧,这不委托你去调查什么,而是委托你,去偷点东西。   “看完之后,相信你们对我的人品应该产生怀疑了。”罗总笑着道,一点也不脸红。   “商人的人品都有问题,这个不用怀疑,只是罗总啊,您这是商务间谍的活,和商务调查是两个概念。”谢纪锋笑道。   罗总灿然一笑应对着:“商人和盗贼信奉的还是同一个上帝呢,天朝有核威慑,是因为偷了老美的专家,您说这应该有愧疚感呢,还是有民族自豪感?……美女,您的看法呢?”   “我吗?”唐瑛没想到对方问自己,笑笑道着:“成王败寇对吗?”   “太对了,我喜欢。”罗总笑着道,大马金刀一靠椅背,指节叩着桌面道着:“我这个人很诚实,最起码干坏事的时候也很诚实,那怕就被调查的企业老总坐在这儿,我也当面告诉他们,别让我抓到机会,否则我就搞垮你……两位,愿意帮我找到这个机会吗?”   难题终于摆到了桌面,是要招人当间谍,而且是刺探核心的情报,做什么用很清楚,罗总已经说了,搞垮对方而已。   这个难题让谢纪锋考虑的时间并不久,他直问着:“代价!”   “100万。”罗总道。   “不可能。”谢纪锋道。   “100万是订金,只要让我看到你们努力在做,即便达不到目标,订金也不用退,至于达到目标嘛,那我就说不准了,以百万为单位往上加呗。”罗总大气地道。   “但这上面并没有明确的目标,只是宽泛而谈。”谢纪锋扬扬手里的两张纸疑问道。   罗总和秘书都笑了,罗总笑着,像在挑逗到道:“您如果拿到值钱的信息,您一定会和我明确地谈的,我就不信,谢总连这点眼光都没有。”   谢纪锋笑了笑,只觉自己有点小觑对方了,这根本不是初出茅庐的新人,八成是已经操纵过大生意的经历才能有的气度,他像在审视着两页委托纸,又像在思忖着得失,唐瑛却是已经心里打鼓了,她预料到这个委托的结果了。   “唐女士一点都不惊讶,看来这种事,你们干过了?”罗总笑着调侃唐瑛道。   唐瑛笑着道:“我可能做不到罗总这么大气诚实,所以我只能讲,真是第一次遇上。”   “哈哈,我越来越喜欢你了……怪不得夏亦冰向我推荐你们啊,其实你们吃亏了啊,早点认识,没准大西北影视城我就收购了,我这个人很诚实,坦白说,我已经派人查过你们了,贵公司在这一行做得四平八稳,有口皆碑啊,看得出,你们手底下有能人啊……怎么样?谢总,该您一锤定音了。”罗总笑吟吟看向谢纪锋。   “这件事会很大,大到不可想象。”谢纪锋压抑着心跳,平静地道。   “您的言外之意,是说我不像办大事的人?”罗总笑着反问。   “不,我在担心后果。”谢纪锋道。   罗总笑着一指唐瑛道:“唐女士刚才已经说了,成王败寇,当一座财富大厦倒塌的时候,谁还会再去关注那些已经掉到谷底的可怜虫?”   “可以给我点考虑时间吗?”谢纪锋道。   “可以。”罗总脸上笑容收敛了,很不客气地道:“五分钟,你一定很奇怪我的来路,也一定奇怪我究竟想干什么?也一定会调查我的背景……其实没必要,如果我们同路,这对你不是秘密,我会全部告诉你;如果我们陌路,你打听的也没有意义,您说呢?”   罗总的眼光征询地投向谢纪锋,谢纪锋却看看腕上的表,笑着道:“还有四分半钟,您刚才告诉我,您的心情很急切,而且我们是不二人选啊。”   罗总愕然一惊,指着谢纪锋对秘书道:“看看,找对人了,他比和我睡在一起的女人都了解我。”   秘书微微一笑,笑不露齿,罗总却是出怪一样,又问着唐瑛:“美女,您看出来什么来了?”   “我……没有。”唐瑛摇摇头,不太习惯这位罗总的夸张表现方式。   “应该看出来了呀,我这个人很浅薄,谢总正在想要多少价钱合适,让谁来干合适,他早看出我不会讨价还价来了……对吧,谢总?”罗总笑着问,正在委婉地表达自己的想法。   但绝对没有他说的那么浅薄,念及此处,谢纪锋开口道:“您可能看错了,这个单,我们不准备接。”   嗯?意外了,秘书和罗总齐齐瞪眼,没想到这种变故。   秘书好懊丧,要说句什么,可这话不好说啊,罗总徒然色变,像是功亏一溃了,摆摆手道着:“真没意思,早知道我就睡懒觉了。”   “但订金,我们还是会要的,100万,CASH,不过账。”谢纪锋道,一下子把唐瑛的兴奋也勾起来,她马上思忖到了,是谁,是什么样方式?还是和以往一样,谢总选择的,还是最安全的方式。   罗总和秘书愣了,好奇地看着谢纪锋。   “看我们没用,我们干不了这活……但我们会给您找到最合适的人选,不通过我们传达,由你们亲自指挥不更好?”   “如果你们对他们有任何的不满意,全额退回订金;如果他们任何结果也达不到,全额退回订金;如果你们或者他们中途想停止,那同样,全额退回……这样,对二位就没有任何损失了,还有要补充的吗?”   这几个条件一排出来,连罗总也耸然动容了,他有点吃惊地道着:“看来,罗总对您说的人选,有充分的信心啊?”   “那当然,王牌中的王牌,我不担心他们能不能办到,就怕您驾驭不了他们。”谢纪锋笑着道,一说到这儿,唐瑛有点羞愧地低下了头,对于谢总,可能就一直在等这种奇货可居、坐地起价的机会。   “好,哈哈,太好了,我就喜欢这种目无法纪的人,不过让我指挥不太合适啊。”罗总试探地问,情绪明显好起来了。   谢纪锋抬头看看罗总的秘书,笑着问:“像这样的替身找一个,对您来说,举手之劳嘛,这件事的详细过程,我和您,都没有知情的必要啊。”   秘书剜了他一眼,罗总却是眉开眼笑,指着谢纪锋道着:“瞧瞧,终于见到比我更坏的人了,哈哈……郎秘书,用我的私人账户提现,按谢总的要求,CASH……哦对了,不用打收条,这是我和谢总之间的私事,这样可以吗,谢总?”   “没问题,正是我喜欢的方式。”谢纪锋伸出手,两人紧紧握在一起,罗总促狭地另一只伸向唐瑛,唐瑛不好意思,也被这位罗总握住了,这只手可不太老实,轻轻的拔弄了几下她的手心,唐瑛分明地看着了,罗总笑眯眯的眼神,在向她传递着与生意无关的暗示……   ……   ……   这一时间,仇笛第三次到通州,北郊的二手汽车交易地点,推门而入的时候,秃嘴大板牙的候海峰瞧见他气就不打一处来了,咚声一拍桌子吼着:“我……操,有完没完。”   欠款没给,当然没完,仇笛算是见识到不要脸的人了,欠条算个屁,没钱,滚蛋!   “候老板,不能这样吧?我们给您挽回了多少损失呢?您可差点被那骗婚的给坑一家伙啊。”仇笛道,婚姻问题对于这号烂人,解决的易如反掌,那骗婚的郝丽丽早吓跑胆了,净身出户,连开的那辆二手MINI都停到这儿的院子里了,等着下一任老婆呢。   “想坑我,没门……”候海峰讪讪道,停了片刻,又道着:“兄弟,五万块不少了,我没找你们麻烦,你们倒缠上我了……我……靠,来我这儿卖车就是的听消息是吧?我还不怕告诉你,知道这事花了多少钱?整那么多人打仗,得花钱吧?进特么派出所了,不花钱能出来?我赶紧换营业执照,把店盘低价盘出去,这特么一进一出,得折我好几十万啊。”   “是啊,这么大老板,在乎给我这五万块?”仇笛不客气地,语气强硬了。   “哟,也是一青皮?有本事你从我这么拿,没本事你就滚蛋,爷没时间伺候你。”候海峰恶言恶声道。   “你说的,可别后悔啊。”仇笛气势出来了,吓了候海峰一跳,候海峰梗着脖子,不予理会了,尼马五万块呢,得卖多少辆车才能挣够呢。   不后悔,仇笛拿起电话,拔着号唤着:“哥,把警车开进来,狗日的威胁我。”   候海峰一愣,旋即哈哈大笑了,指着仇笛笑着道着:“你吓唬谁呀?扮什么不好,扮警察……欺负我不懂法是不是?扮警察的傻逼少说也得判几年……以为我不会叫报警啊?”   他说着话音就嘎然而止了,凄厉的警报声响起,两辆标着首都公安字样警车冲进了车场,那些屁股不干净的伙计,不是往后院跑了,就是钻车底下哆嗦不敢出来了,只有没干过坏事会计,导购之类的,才伸着脖子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一辆警车的车窗摇下,对着仇笛说着:“咋回事?你直接告诉他,换个地方说话不就行了?”   “等等啊,哥。”仇笛安抚了句,回头时,候海峰早准备往桌下缩了,他结结巴巴指着仇笛喊着:“兄弟,你这是干什么?逼我也报警是不是?我就不信,他们还敢把我怎么着。”   “不怎么着啊,人家路过不行,你报啊。”仇笛道。   一下子把候海峰给噎住了,还有更狠的,仇笛说了,不是我逼您,是您逼我,万一我哥天天路过,我就不信你不糟心难受。   是难受,已经难受上了,要是警车天天来骚扰一下子,那谁受得了,没准以为查赃车窝点呢,客户得吓跑一多半,候海峰难堪地道着:“嗨,兄弟,别介……咱们小门小户的,你不能这么折腾我不是……钱我是真不够,两万?”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收赃车,前两天,你收了一辆破现代,只花了两千。”仇笛压低声音道。   “少来这一套,证据呢?”候海峰吓坏了,这种事绝对不能承认的,更不能怕威胁。   “证据,没有。”仇笛一摇头,候海峰一得意,不料仇笛又道着:“不过我有证人,那偷车的我可认识,信不信我让他投案自首,指认卖给你了?少装孙子,这二手车生意不卖赃车你去哪儿发财去?查不死你。”   “哎哟……我特么倒血霉了,还有这样坑人的……”候海峰欲哭无泪,趴在桌上徒劳地拍着桌子。   “你哭会吧啊,明天我再来。”仇笛拂袖而去。   “嗨……嗨……兄弟,别走,大老远的您来趟多不容易……今天就把事办了,明儿别来了……来这么多兄弟呢,一块吃顿饭呗……”   候海峰跳起来了,奔上前拽着仇笛,这回,不拿钱都让走,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那个王八蛋说不还了,就没钱,借上也得还啊。   不多久,仇笛把厚厚的一摞揣到怀里,坐到了车上,两辆警车,四五个人,呼啸而去,候海峰颓然而坐,总算尼马把这瘟神给送走了。   车里,仇笛看看后面一辆,又看看开车的费明,惊讶地问着:“费哥,真给面子啊,请这么多警察来。”   “刚出外勤回来的兄弟啊,我可答应他们了,一顿全聚德……什么也没干啊,路过接了个人。”费明笑着道,接了个人,至于这个人干什么了,他没过问。   啪……一扎钱扔到了车窗下。   这潇洒得可把费明惊住了,惊讶地回头看看仇笛:“可以啊,这么拽?到底干什么了?”   “收欠款,那不他给我打了个条,把欠的钱要回来了。”仇笛道。   “哦,我明白了,说是让我们给你来装个门面……假的,是诈唬人家要钱了?嗨,我说你小子,这不让我犯错误吗?”费明吓了一跳。   “你不说了,就接了个人,犯啥错误?”仇笛坏笑道。   没想到狐假虎威,却是为钱而来,气得费明大手在仇笛脑后扇了一巴掌警告着:“小子,没下回啊……哎不对啊,人家多大的老板,怎么欠你钱,就警车停这儿,也不至于把他吓成这样啊?”   “那我恰好知道他收赃车点事呢。呵呵。”仇笛呲笑道。   这回该费明哭笑不得了,他没有喝斥太多,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朋,这个一起共过生死的朋友值得珍惜,那怕他在浑身毛病,说教了一番,俱是别干这危险活的话,说了半天,费明想起来了,直问着:“对了,你究竟干什么呢?没见你正经上班干活啊。”   “哪个上班的,能真挣了钱的。”仇笛把自己干的事,简略、大致、极度摘要地讲了点。就这都把费明听得起鸡皮疙瘩,劝他道:“悠着点啊,仇笛,你不像脑袋被驴踢了的,给商务公司干,还不是炮灰?出了事他们一推二五六,有事得你自己扛着。”   “我知道,谢谢费哥,您真是我亲哥,都没说我做得不对,只说让我小心,啧……这才是朋友。”仇笛道。   “你就没对过,我说也白说,自己混吧,怎么个活法,别人替不了你,不过你就是你,要是和别人一样,那活得就没什么意思了……哎对了,今天吃饭多叫几个兄弟来呗,你那些朋友。”费明笑道。   “少刨我底,我找的能人要落你们眼里,不得被要挟着为人民服务啊,休想。”仇笛道。   “小子行啊,比我们国安间谍还高,这都被你看出来……呵呵,哥有的是办法,我收拾包小三和娘娘腔去。”费明哈哈大笑着。   这事仇笛并不担忧,他知道费明肯定不会去做,就像他也不会挑战费明的底线一样。   一路疾驰回京,下车伊始,唐瑛电话邀约,还有谢总一起,这个不用解释,仇笛直觉到,有大生意上门了…… 第16章 惺惺相惜不相让   “您是说,没有标的金额?”仇笛奇怪地问。   “对!”谢纪锋道。   “不知道对方的来路?仅凭夏亦冰的推荐?”仇笛又问。   “对。”谢纪锋道。   “呵呵,你逗我啊,这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啊。”仇笛道,笑着看向谢纪锋。   谢纪锋的脸像古井无波,平静而淡定地道:“对!”   这家伙是个不怎么诚实的混蛋,别想揪住他的小尾巴,仇笛和他相视而笑,开出的条件匪夷所思,要干的活也匪夷所思,但更匪夷所思的是,谢纪锋居然把这活接了,而且要转手给他,你不得不佩服这货脸皮的厚度了。   仇笛看了唐瑛一眼,唐瑛的表情犹豫不决,两人没有时间商量,而且,不同层次之间的秘密,肯定还是瞒着为好,在没有看到任何暗示之后,仇笛心里暗暗有点不悦了,唐瑛的这份子钱,恐怕是白投资了,她仍然和谢纪锋站在一起。   不过在一个公司和一个无业游民之间的取舍,是不难做出决定的,仇笛很快忽略了心里泛起的不快,直接无视唐瑛了。唐瑛似乎也觉察到了仇笛的表情变化,不过她可没有机会在谢总的眼皮子底下做小动作。   “怎么样?说说的意见,没错,肯定要冒险,不过有可能是改变下半生的机会。”谢纪锋道,诱惑地看着仇笛,加着砝码道:“这种客户你不用担心钱,有夏亦冰的保证就足够了,你知道她的身家有多少。”   “那个我不担心。”仇笛眼骨碌一转,狡黠地反问谢纪锋道:“我有点担心……”   后面的没说,但谢纪锋理解,他笑笑道:“你担不担心,我都会把你卖了,我的长处就是发现别人的优点,并找到需要这种优点的买家,等你到我这个年龄、这个资历、这种人脉,也会像我这么做的……就是什么也不用做,出卖一下别人的劳动就可以了。”   对此,仇笛抱之以理解的态度,卖给谁也是卖,无非是不同的买家不同的价格而已,他看着谢纪锋,仿佛看到了很多年之后的自己,那是一种卑鄙、无耻、阴暗混杂在一起的一种复杂生活方式,怪不得他需要找个僻静的地方养心疗神。   “看来我高估你了,那等等你适应了,再接这种单子吧。”谢纪锋半晌没有得到回答,如是道。   仇笛笑了,一指老谢,不那么客气地道:“我怎么觉得是低估了呢?以你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性格,一定是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同样以你胆小如鼠的性子,一定谋划的很周全了,肯定是里外讨好,两头不吃亏,对吗?”   唐瑛咬着下嘴唇,没敢笑,这话把谢纪锋给呛住了,他点点头:“那当然,你应该理解,哈曼这个平台的安全是第一位的,不管多大的生意,都不能以这么个平台做代价,我首先考虑的,肯定是安全……也就是你眼中看到的冷漠无情,不负责任。”   “不用理解,我已经习惯了,那这一次……我,和你们,正式划清界限,不管您还是唐副总,我们彼此之间……用们的话讲,不再有法律意义上的往来……懂我的意思吗?”仇笛道。   闻得此言,唐瑛蓦地觉得心像被刺了一下一样,有点不舒服的侧过头了,谢纪锋愣了愣摇摇头:“不懂!”   “很简单啊,我也要立于不败之地……这种事很可能一无所获,很可能让我们退出这一行,所以,我的建议是,对于这桩委托您应该付一笔订金,无论事成与否,概不退还,我相信,您已经拿到了,别吃独食啊……都把我们卖出去了,总得给身陪嫁吧?”仇笛笑着道。   谢纪锋复杂地看了仇笛好久,才慢慢的启口问:“你准备要多少?”   “五十万?”仇笛狮子大开口道。   “不可能,顶多十万。”谢纪锋道。   “绝对不行,顶多再减十万。”仇笛道。   “你在试探我的底线,顶多再加五万,这笔钱,恐怕得我个人支出了。”谢纪锋道。   “不担一点风险的利益,你觉得可能吗?半价,25万,要么给钱,要么我自己找生意。”仇笛坚决地道,像是根本不留恋,起身要走,身上带着刚刚要回来的账,随意地抽了两张扔桌上,一个响指招呼着服务生买单。   “好吧,成交!”   仇笛转身已走,才听到了谢纪锋这句话,他回过头来时笑笑道:“谢谢啊,其实我真没想你能答应,不过答应了,看样你确实把我们卖了个好价钱……合作愉快!”   他扬长走了,谢纪锋像吃了只苍蝇,好半天咽不下去,不时地吧唧嘴,像上当受骗了一样,被夹在中间的唐瑛显得很尴尬,她隐隐觉得,这一次仇笛要将她排除在外了,这一点让她很懊丧。   拿到了钱的兴奋被这份懊丧给冲淡了,唐瑛劝着谢纪锋道:“已经很不错了,谢总,他们的价值已经最大化了,如果这笔能成功,差不多要给公司创收上百万了。”   “不不不……我感觉我卖亏了,是不是我真有点过于小心了?夏亦冰周围的人,操纵的可都是千万、上亿的大盘子,随随便便搭把手,都是受益不尽啊。可这次究竟是要干什么啊?而且这位罗总,怎么可能一点背景都查不到呢?啧……还让我们什么也不告诉要见面的人。”   谢纪锋幽怨地狐疑地道,商场这个江湖也是越老胆子越小,他明显地嗅到了阴谋的味道,可他更清楚,越是阴谋出没的地方,越是利润丰厚的所在。   两人都像丢了一大块蛋糕一样,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   ……   翌日是一个晴天,仇笛站到天都酒店的门外,回味着昨晚和唐瑛、谢纪锋的会面,之后唐瑛给他打了个电话,很委婉、很隐晦地表达自己的无奈,仇笛客气地告诉她,谢总是对的,你别掺合我们的事了。   这个事,他直觉可能要超过自己的承受能力,不过机会和风险是并存的,仇笛看看手机上的账户金额,现在的唯一动力只能来自于此了,这份动力让他迈出了坚定的一步。   十九层,1999房间号,没房卡是上不来的,这个很注重隐私的地方,需要房客安排总台,才会有服务员把你领上电梯,出电梯时,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子躬身笑着伸出了友好之手:“仇先生?”   “是我,您是……”仇笛客气道。   “罗总的司机,请。”对方握握手,请势道,不时地侧头审视这位黑黑的、体格匀称,像个长跑运动员一样的人,怎么觉得有点四肢发达的感觉,那头脑会不会很简单呢,他小声问着:“仇先生,您是……什么地方人?”   “乡下人。”仇笛给了对方一个瞠目的答案。   那男子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被惊到了,又不死心地问着:“有女朋友吗?”   “这和有女朋友有关系吗?”仇笛郁闷地道,怎么碰见个八婆司机。   “有,关系很大,见到罗总一定要把持住啊,否则会流鼻血的。”司机笑着道。   “是个女的?”仇笛愣了下。   “还是位美女。”那司机暧昧地一笑,手搭上了门把手,轻轻一推,把仇笛请进去了。   是个套房,专为商务人士准备的,进门就是办公的地方,迎面阳光透地落地窗投射了满满一屋,背对阳光而坐的,是一位恬静的女人,二十年许,披肩长发,秀眉微蹙在看着什么,仇笛进门时,她仅仅示意了一下请坐,保持着这份优雅的姿态,好大一会儿才移开的眼光,仇笛注意到了,一件深V领的线衣,被她窈窕的身姿撑出了一道凸凹的曲线,当她纤手平撑托着腮看你时,仿佛一个春天向你走来,灿烂的笑容、芬芳的气息,像一场视觉的盛宴,让你舍不得移开目光。   “仇先生?”那美女问。   “对?您是……罗总?”仇笛客气道。   “对,有人向我们推荐了你,接下来,要办点小事,在某些细节上,我们彼此之间应该达成共识,您没有意见吧?”那美女莺莺语语,稍显蹙脚的普通话,不过很好听,磁性的声音像有一种魔力,让仇笛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开始之前,强调保密等等,商人嘛,喜欢这种鬼鬼祟祟的方式。   停了片刻,足足有一分钟,那美女盯着仇笛,却没有说下文,一分钟后莞尔一笑道着:“很好,你好像好奇心不像别人那么强,也不急于表现自己,这点非常好……不像大陆的年轻人,太急功近利了,张口就是报酬,那样会招致别人反感的。”   “谢谢夸奖。”仇笛淡淡地道,不知道为什么,显得有点兴味索然了。   “不,你确实显得与众不同,似乎值得一试。”那美女递着一摞打印纸,像是请仇笛过目,仇笛看了几眼,粗粗翻过,然后淡定地等着对方发问,美女奇怪越盛,直问着:“相信谢总已经告诉你了,有难度吗?”   “您说呢?丰南、外贸、古都、东风、望京、金辇、春风、新华,足足九家供应商,有民营,有集体,甚至还有老牌国企,从这样的企业里挖消息,不是有没有难度的问题,而是难度很大。”仇笛道。   “我知道了。”美女稍显惊讶,仇笛一眼记下了九个名目让她另眼相看了,话题一换她道着:“克服难度,是你们的问题了……我只关心,时间,报酬,你可以提这方面的要求。”   她倾身,稍换坐姿,像是等着仇笛开价。   “你这儿……是个面试?”仇笛突来一问,奇怪地道。   “您说什么?”美女罗总没反应过来。   “我是说,您是在面试我?”仇笛问。   “当然要面试你。”美女道,眉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那我合格了吗?”仇笛问。   “还差一点点。”美女做了个细微的小动作,仇笛表示不解,她笑着道着:“稳重,少言,不急于表现,这些都是优点……而且我看得出,仇先生好像过得很一般哦。”   “何以见得?”仇笛问。   “你进门有过两个耸肩动作,明显是对正装不太适应吧,那说明你应该不常出现在需要正装的场合……如果不经常出现在这样的场合,那应该是离富人的圈子还有点远……一个有闲的人,会潜移默化培养他的品位的,但从仇先生身上,我没有发现什么品位,西装是廉价货、衬衫不是干洗的吧?手指的指甲没有精细修过,甚至我从这个角度,能看到您的鼻毛、胡碴子……啧啧啧……”美女十二分不满意的啧吧嘴道。   “这会影响到我要干的事吗?”仇笛好奇地问,尼马,选男模的标准。   “不,恰恰相反,正是因为这些特点,我觉得仇先生应该是为生计奔波的那类人,也正是我们需要的那一类……如果你没有这些特点,也许我会怀疑是个骗子啊,京城的骗子可是真不少。”美女优雅地道,一摊手,像是接纳仇笛了,直接问着:“向我展示一下你的能力,我会给你一个合适的价格。”   “展示什么能力?”仇笛问。   “比如这件事,一个优秀的商谍,会对事物做出直观而准确的判断,在看到的第一时间,会有一个大致的计划,比如,你有什么样的人选,有什么样的装备、对于这种管理很规范严格的商业地域,如何准确地拿到需要情报等等。”美女罗总罗列了一堆。   无非想探个底而已,仇笛抬抬眼皮,他知道,想从这些有钱人手里整点,真没有那么容易,最起码你想得到对方的信任都难。   犹豫地片刻,他慢吞吞地说着:“如果真要展示的话,请您千万不要介意啊。”   “当然不介意,我见过的商谍比您想像得多,而且比您也高明的多。”美女道。   “呵呵。”仇笛一笑,脸色一敛道:“那就请你滚远点,让正主出来说话,你个拿钥匙的丫环当家不做主的,在这儿摆活不嫌牙疼啊?”   “你……”美女气得杏眼圆瞪,胸前鼓起来了,深V陷下去了,不过那句粗口终究没爆出来,而是指着门道:“GETOUT!”   仇笛没动,不屑地道着:“光你会看人,以为别人都是瞎子?我进门,你背着阳光摆这么个POSS倒是挺有美感的,不过傻逼才会逆着光看电脑屏幕,你能看得清么?还有这张纸,把目标藏在里面有意思啊?我就不信,你和九家都有仇?就想都吞下去也不可能啊,肯定是针对其中某一家或者几家而已,考我才入行啊?”   嗯?好像说对了,美女眨巴着眼,开始疑惑地看仇笛了。   “至于你,就更容易了,瞧那双美手,指甲很短、修剪适度,没有装饰,指尖有点平……我说美女,那不应该是双女老板的手啊,是经常击键的手指,瞧右手都快有鼠标手的倾向了……”   美女惊得直往回缩手。   仇笛还没有完,笑着道:“我坐在这儿,你不苟言笑,背直身挺,表情和姿势一点都没有变,啧……那个女老板能这么迫害自己啊?你明显是不习惯坐这个位置嘛……您是什么人,还用我说明吗?”   美女脸色煞白了,不过她马上反应过来了,耸耸肩,一笑道:“不过我仍然有决定你去留的权力。”   “少装了,决定权在外面那个身上了。司机?不可笑么,那家大户的司机能那么没教养,见人就问长问短,他一开门,还让你紧张了一下下……他一定在外面听对吧?我如果来个狮子大开口,然后口若悬河给你讲一通怎么干,你们里应外和,肯定让我滚蛋,对吧,其实你们很了解难度……您耳朵里什么?抠出来吧,不嫌咯得慌啊。”仇笛道。   那美女被说得无所适从,一说耳朵,她下意识地去捂,右手一捂才发现,仇笛坐在左侧,根本不可能看到这一面,她手一僵,然后看到仇笛笑了,仇笛笑着道:“谢谢您,替我确定了一下,看来这位美女也有过商谍从业经历?这玩意可不公开卖。”   咚,美女一拍桌子,气到了。   嘀,门应响时,那位司机笑吟吟地进来了,他看着羞得无地自容的秘书,仿佛非常好笑一样,边走边道着:“太有意思了,月姿你相信民间有高人了吧……呵呵,坐坐。”   安慰着被羞侮的女秘书坐下,那人拉着椅子,看着仇笛道着:“是我不让谢纪锋告诉你的……其实谢纪锋也不知道我是谁,不过我可以告诉你,鄙人罗长欢,这是我的私人秘书郎月姿,仇先生,给了我个很大的惊喜啊。”   “玩这些有意思么?”仇笛不屑道。   罗长欢却是点点头道着:“有意思,很有意思,仇先生,能告诉我,这套是怎么练就的么?很拽啊,一眼就看出她是个西贝货来了……不瞒你讲,我用这样的方法试了很多人,基本都在月姿这儿栽了。”   “很简单啊,我送过快递、卖过保险、干过销售、还游过全国十几个省市,见的人多了,自然就有感觉了,这个还需要练吗?”仇笛道。   “哦,你的生活真让我羡慕,我游过十几个国家,为什么都没你这样的眼光呢?”罗长欢不信了。   “那是因为您眼高于顶,不需要看其他人……而我必须察言观色,揣摩客户和老板的意思。”仇笛道。   “哈哈,好像还真是这样啊,不过我现在可不敢眼高于顶了,言归正传。”罗长欢一伸手,接过了秘书递的资料,蹭蹭在上面画了三家,递给仇笛道:“就这三家,一个月之内,我要最详细的信息,把你能查到的任何东西,都如实地给我……说吧,需要多少钱?”   “不急,等有了确切的信息,我会和你谈价格的。”仇笛接过了单子,慢慢地折好,装进口袋,起身准备告辞,他笑着道:“这也不是最终目标,对吧?你想试试我们的能力再按劳付酬……放心,用不了一个月。”   说完,握手再见,从容地出了这个商务套间。   好半天,瞠然的罗长欢才侧头问秘书:“月姿,我哪儿露馅了?”   “没看出来啊,您的表演很到位啊。”秘书郑重地道。   “哼,只会拍马屁的不是好秘书。”罗长欢怒了,坐到了他的位置,一看电脑,好懊丧的表情道着:“确实逆光嘛,根本看不清……这么白痴的错误怎么可能瞒得过去,你害死我了……不过我很惊讶啊,居然有人能识破你这位美女商谍的伎俩,哈哈,有意思……你可以走了,我要玩一场对攻……对了,告诉谢总,这个人我要了,他的详细资料传过来了……”   秘书喏喏应声,轻轻地掩上了门,房间里已经响起了劈劈咚咚的游戏声音,伺候这样一位喜怒无常的富少,看来并不是那么容易哦,她匆匆地回了自己的房间,打开门,那里面还有好几位和她一样正襟危坐的雇员,等着她布置商务任务…… 第17章 池窄水浅王八多   包小三和丁二雷起了大早,捎带着把耿宝磊也拖上了,三个了乘了四十分钟地铁,十站公交,又坐了十五分钟黑车,终于到了仇笛给出的第一个目的地:新华肉联厂。   五环外,距京有两个多小时的车程,说是京城吧,和农村差不多,原本就是远郊农村,从市里到这儿已经是日上三竿,初到之时,却像穿越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一样,傻眼了。   好大厂区啊,光那大门能并排进几辆重卡,好高的院墙啊,墙上还挂着摄像头;好严的保安呐,门口居然还安了岗哨,就跟京城里那些装逼单位一样,就差手写个牌子挂上:军事禁区。   “新华肉联,始创于1956年,是集屠宰、畜禽加工、兽禽类药物研究于一体的大型现代化企业,目前有在职员工一万六千人,厂区占地面积266亩……分厂十七处,产品远销全国九个省市……”   耿宝磊拿着手机,在读着度娘给的消息。   “没法查啊?”丁二雷傻眼了,就他这样敢进门,八成得被得猪头肉的。   “混不进去啊?”包小三也难为地道,这可不像粗放管理的厂区,爬上墙上就能跳进去。   而且,两人天生贼性,几乎同时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   没人啊,除了机器的轰隆声,除了空气里弥漫的肉味,厂外的街道,就看不见什么人,因为这个厂子的存在,旧村落早就没影了,取而代之是一片住宅楼,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小镇,企业办社会,老模式了,不过像这样能历经几十年,恐怕也不多见了。   “这还用说吗?主要都晚上作业,冷冻车配送还不都在晚上,市里交通本身就不好,这十几辆的大厢车进去,那不么往死里堵。”耿宝磊道。   “应该是,这种厂子都三班倒……不好办啊,尼马像这种老厂,自己都有派出所,跟个小社会样,来个外人就揪得住。”丁二雷道,包小三不信了,你咋知道涅?丁二雷交实底了,哥以前就是印刷厂的八级工好不好?你以为哥那印刷水平那儿学来的,都是职业培训学校正规学习出来的。   就是嘛,哥以前也是中专生,文化人,不是烂人出身好不好?包小三不屑了,直指着他道:“你拽个屁呀,我没文化我无所谓,你都正规学校毕业的不干正事,有什么拽的,你应该感到羞愧。”   “不要怀疑我的职业技能啊,我假证和真证做的一样好,不偷工不减料,分不清真假,有什么可羞愧的。”丁二雷不屑道,在自己那个专业领域,他是最好的……为什么是最好的呢,因为之前有很多比他更好的都抓起来,然后二皮兄弟就成了当之无愧的王者。   “别争了,你们俩有完没完……想想辙,看看咋办?”耿宝磊道。   三人没敢靠近厂门,就坐在离厂外一公里的地方远远地看,混进去?不可能,这种地方打卡,刷脸可不管用;摸过去,那更不可能,除非有飞檐走壁能躲过摄像头的水平,更何况丁二雷说了,他一看那公安安样的警亭就腿软,这活我不去,就这张脸长得太嫌疑,走到那儿警察叔叔都会多盯几眼,还是你们去吧。   这话惹得包小三摁住他捶了两拳,不过天生猥琐,任何精神激励都是不起作用的,更何况就包小三也觉得这里有点难如登天了,耿宝磊和仇笛通了个话,仇笛说了,实在不行,就多拍点外景,先放下再到下一家。   于这是仨晃晃悠悠,像镇上的二流子,围着厂区转了半圈,还真如丁二雷所说,刚到厂门不远,那几位保安就不怀好意的盯上了,然后仨人不敢停留,直朝那片住宅区遛过去了……   ……   ……   此时仇笛在城市的另一头,和一身大衣,帽檐遮脸的崔宵天安静地等在看守所的门外,足足等了两个小时了。   “怎么还没放人啊?”崔宵天有点焦虑了。   “机关的办事效率就是如此,习惯就好。”仇笛道。   “你好像对这儿挺习惯?”崔宵天随意道。   “是啊,来这种地方探视很多次了,能不习惯吗?”仇笛道,他看看崔宵天,总觉得曾经一起厮混的人应该有点感情的,他问着:“你们为什么都……没来看他?好像我听说,马树成当年对你们都不错。”   “确实不错,我穷困潦倒的时候,租住到京郊地下第三层,穷得连方便面都吃不起了……呵呵,那时候他正在找会跟踪偷拍的人,找到我时,你知道花了多大代价?”崔宵天问。   “应该不高吧?”仇笛道。   “就一顿丰盛的午餐,然后特么滴,我就扔下曾经所有的艺术追求,跟上他干这个了。”崔宵天自嘲地笑笑道:“所以我内心很敬畏这个人,是他成就了今天的我;不过同样我也最恨这个人,也是他把我变成了今天的这个样子。”   “你很后悔成为今天这个样子?难道会比你租住在地下室三餐不继更差?”仇笛问。   “相信我,不会更好,这个世界是出卖力气、出卖智商、出卖青春甚至出卖肉体的人,都可能得到同情,唯独我们没有资格得到,你知道是为什么吗?”崔宵天道。   “为什么?”仇笛愣了下,没想到这个死玻璃,还有一副哲人的头脑。   “因为我们出卖的是良心,别人只会痛恨,不会同情。”崔宵天道。   “但你在别人同情人差点活不下去,而在别人痛恨,却活得很滋润,不是吗?如果让我选,我也不会选同情的,大多数时候同情,都会夹杂着鄙夷和欺凌。”仇笛道。   “对,我有点喜欢你了,看来我们都经历过一段不堪回首的日子……不过我可提醒你一句,这一行可没有信任可讲,老马就是被人坑了,当然,他坑的人也不在少数……你在这行做得越优秀,可能遇到了坑就会越多。而且,我实在看不出,你这么对他会有什么好处?”崔宵天问。   “难道你一点都没有知恩图报的意思?”仇笛问。   “他在我身上已经挣到了足够多的回报,我不欠他。这行谁也不欠谁,谁被坑了,只能怨自己命苦。”崔宵天道。   说到此处时,铁门咣当一开,穿着褪色西装,身形佝偻的马树成在管教的陪同下出来了,管教递给他一张释放通知。马树成像被训练得条件反射一样的鞠躬,那腰估摸着是鞠躬多了,已经展不直了。   这一刻,那怕就崔宵天也有点黯然,仇笛回看他那么张英俊的脸,微微地在抽搐,八成应该是觉得自己总有一天也会有这种待遇,仇笛宽心道着:“别紧张,里面和外面一样,也是一个社会,也戴着假面具生活……哦,或者应该叫劳动改造,大多数改造后,性格和能力,都会得到升级,像打游戏一样,出来就满血复活,增加新的技能。”   崔宵天噗声笑了,马树成慢慢向他们踱来,正好看到,像是被这个笑容刺了一下一样,好复杂的眼神看着仇笛和崔宵天。   “来,拥抱一下。”仇笛搂着崔宵天和马树成,把两人勉强地抱了个,马树成笑着道:“他喜欢的,不是这类男人。”   “都一两年了,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变,刚才还说倾慕您呢。”仇笛笑道。   “我听得出这句是谎话。”马树成不客气地道,审视着崔宵天,似乎两人曾经尚在芥蒂,仇笛却是揽着老马对崔宵天道着:“看看,老马一点都没褪化,第一句就发现谎言了,底片,说句真话让老马听听。”   真话,有什么可说的呢?崔宵天看看刚从人民敌人阵营里走出来的昔日伙伴,面色灰暗、头发半白、身形佝偻,眼睛混浊,他有点同情地道着:“老马,我是你带出来的,虽然我们之间有过不快,可我并不恨你……有需要帮助的地方你吭声。”   “这是真话。”马树成难堪地道着:“不过比谎言还难听,你在可怜我?”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崔宵天有点慌乱,看得出这个人很让他忌惮,马树成信步而走,他一时都忘了跟上,反倒是仇笛很随意,直叫着崔宵天道:“底片,他不请你吃过一顿饭带你上路吗?今天还了带他上路,两清了。”   这样也行?仇笛这么痞痞的说话,崔宵天愣了下,马树成伸指一忤仇笛道着:“坏种,看来你给我找上事干了,不过我现在可是垃圾股,你投资在我身上,不怕血本无归?”   “万一遇到利市,也有可能赚翻啊。”仇笛笑道。   三人走向了车,崔宵天开着车门,坐定时,他不确定地问仇笛:“去哪儿?”   “刚才不说了吗?欠我一顿饭,还了这顿,咱们就两清了。”马树成懒懒地道,眼里闪着狡黠,那还是在管教面前鞠躬喏喏的样子。   崔宵天诧异地看了仇笛一眼,他无从理解仇笛和老马间是怎么建立信任的,不过现在他也在下意识地按部就班,不知不觉对仇笛产生了一种盲从的信任……   ……   ……   光鲜的厂区之外,走不了多远就不光鲜了。   石头砌的坝,坝外臭水沟,那味道像是中和了上百家饭店泔水的味道,偏偏你还能分辨出浓重的肉味和调料味,几乎无可名状味道呛得三人捂着鼻子,不敢往坝边走。   嗅觉被虐还是轻的,接着是视觉被虐,这个镇背后几乎就是垃圾山,废料、动物骨架,毛发,禽羽,还有花花绿绿的塑料袋,看得你胃里不自觉地有翻江倒海的感觉。   耿宝磊有点受不了,奇怪的是,他看包小三和丁二雷,嗨,屁事没有,包小三吧拣破烂出身的,丁二雷也没事?他试探地问着:“二皮,你怎么一点事都没有?”   “习惯了,我们住的那地方,比这脏多了……昨个看了笑话里,国人出境旅游,一出国外城市哇一口新鲜空气吸得,醉了,昏倒了,医生都救不过来……一看护照,哎妈呀,中国人……赶紧地,汽车开过来,放排气管口闻闻尾气……一嗅,我……操,救过来了,病人一下子精神振奋喊着:这才是家乡的味道……”二皮摇头晃脑,笑得猥琐无比,耿宝磊已经套上口套了。   包小三和丁二雷故意捣蛋,两人拽他的口套,三人撕扭着早忘了来意。正闹着,一幢开放式的旧单元楼里跑出来几个男子,有人在找砖块,有人拿喷漆罐,有人在找合适地方了。   “咦,这是干啥?二皮,你同行?”耿宝磊好奇了,市井流氓,都是同行,二皮无所谓地道着:“要债的。”   果真是要债的烂人,一个拿喷漆罐在墙上喷着:XXX,欠倩还钱。   另一个拿着砖块,叭唧,已经把二楼的玻璃给砸了,还有一个在喷着:XXX,不还钱X你妹!   耿宝磊和丁二雷笑得直抽,包小三愣了,笑什么?耿宝磊说,字错了。包小三细细看看道:没错啊。   两人笑得更欢实了,耿宝磊念叨着:欠倩还钱!?这尼马黑涩会怎么和包小三水平相当。   原来这债字错了,包小三也乐了,他这一乐不打紧,惹着一位染黄毛的小子了,那小子拎着板砖瞪着包小三:“笑什么?X死你个傻逼?再笑。”   “我……操……吓唬我文化人不会耍流氓是不是?”包小三一抽裤带,啪声一个脆响,要开干了,耿宝磊早学坏了,窝着腰就去拣砖块,吓得丁二雷直往后躲。   干啥干啥,三对三,那三位要债烂仔一见有人寻恤,掉转矛头,要和包小三开干了,却不料千钧一发时刻,其中有位戴口罩的拽着要冲上去了,他眼神惊喜地喊:“三哥?包小三?是你么?”   “你是?”包小三觉得面熟,在京城混迹碰到过的流氓太多,还真不好记。   “我钢豆啊……你不记得了?上次咱俩一块把那警察打了,这都多长时间没见着你?”那孩子一脱口罩,满脸痘痘,胖的可爱,黄毛不信了,回头问他:“吹牛逼吧?你敢打警察。”   “他把警察打了,我跑了。”钢豆笑着道,笑得令人可憎。   两位同伙登时对包小三另眼相看了,那惊悚样子像见了偶像一样,越看人高马大,一脸凶相的包小三,越像个惹不起的凶汉。   往事历历在目,就是因为那次糊里糊涂把警察打了,才混迹到今天,包小三冲上去,钢豆吓得直求饶:“……三哥,三哥……您听我说,不是我不帮你,我那天腿软……再说你一个人就把他干趴下了,我上去也没用不是……嗨,别打……”   钢豆吓得捂住脸了,嗯,半天没动静,他偷偷一瞧,包小三笑吟吟看着他,他放下手,嘿嘿笑着讨好,然后看看包小三一身光鲜,皮革锃亮的,惊讶地道着:“哇……三哥发财了?”   “多亏了你小子没把我接走,要不哥还没今天呢。”包小三得意地道,看看这三位苦水中还泡着傻逼,同情心泛滥了,他难受地问着:“豆啊,你咋混这儿了?”   “没地方去啊,市里扫黄,小姐下岗,流氓遭殃,瞧我们几个都失业了,只能帮人讨讨债,一天只给五十块钱吃饭,都不敢进市里。”钢豆苦大仇深地道,他向那两位哥们使使眼色,黄毛景仰地问:“三哥,收小弟不?砸玻璃划车打架,我们都很专业。”   “专业个屁,瞧瞧那债字都写错了,给你五十块都亏了。”包小三训了句。   黄毛和钢豆看看,立即向另一位下手了,拳头脚丫子招呼骂着:“看看,三哥一眼就瞧出你的毛病了,没文化真可怕……赶紧改。”   那位年纪更小,紧张兮兮却把喷了,刷刷一喷,改成“欠债还线”了。   包小三看看,笑了:“哎,这回写对了。”   耿宝磊和丁二雷瞬间笑趴下了。   不过很快没有在乎这个了,包小三把身上的钱掏了干净,分开来一人发了千把块,这种艰难的生活让他想起以前的饥一顿饱一顿,一不小心还得挨揍一顿的日子,把恨不得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给了这些穷哥们。   于是喜剧瞬间又成了悲剧,钢豆拿着钱,眼泪汪汪地求着包小三:“三哥,你别给钱啊……你还是把我要了吧?我们实在没地方去啊。”   “就是,把我们都要了吧。”黄毛和那位,也泪汪汪地求着,头回见着这年代也有扶危助困,慷慨解囊的真英雄啊。   同是天涯沦落人,跟谁不是瞎胡混,三个人一转眼,成了六个人,那三位扔了漆罐,义无返顾地跟上新大哥走了。   同一时刻,仇笛和崔宵天宴请了马树成一顿,美美地吃了一顿,不过老马很有克制力,那道菜也浅尝,不像几年未沾美食的狼吞虎咽,吃完饭安排到酒店住下,一身新衣服已经平平地展在房间的床上了,老马爽爽利利洗了个澡,刮了胡子,等裹着浴巾出来时,房间等着仇笛和崔宵天已经离开了,多了一位花枝招展、媚眼乱飞挑逗他这位老头的小姑娘。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不重要,肯定不能从道德的层次苛责在监狱里压抑了一年多生理需求的人,崔宵天却是觉得可笑,他和仇笛踱步出门厅,悄悄附耳问:“你是怎么做的?”   “做什么?你指这个?找的男的真不容易,找失足女太容易了吧?”仇笛笑道。   “不是,我可从没见过他相信谁,包括他曾经的属下。所以他现在就只剩下光杆司令一个了。”崔宵天道,好奇地看着仇笛,仿佛一直没有看透,马树成以前的鼎言商务公司虽然名气不小,可那毕意是过眼黄花了,他想不通此中的价值何在。   “他和咱们一样,不需要同情,只需要机会……如果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他会不顾一切的。”   仇笛道,带着崔宵天匆匆走了,现在正值用人之际,明显感觉几人势单力薄,需要联合更多的志同道合者,仇笛的目标要找一个精于潜入的黑客类人物,管千娇肯定不能用了,崔宵天知道这单生意,他根本没问为什么,要做什么,而是直接带着仇笛拜访去了…… 第18章 庙小香少妖风大   买车不如租车,租车不如没车,这一点仇笛是切身体会到了,路上碰见个蹭了车的,俩司机一男一女,戳着指头对骂,结果导致堵路十几分钟,疏导开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之后了,快到目的地时,午时已过,只得先和崔宵天找地方吃饭。   随便家小饭随便吃的,仇笛明显心不在焉,而崔宵天又明显心事重重,他知道仇笛接了单大生意,而且现在又把马树成亲自接出来了,又要找个黑客,自打仇笛这条鲶鱼进来,已经是不止一次破坏行规了,就再神经大条的,也免不了对此有点担心了。   “不知道他们几个怎么样?”崔宵天试探地问了句,那几位实在够呛,仇笛的肆意妄为,那些人该着无法无天了。   “你的眼光不应该在他们身上吧?”仇笛笑笑道,看破了崔宵天的担心,他问道:“想知道我究竟要干什么?”   对,崔宵天点点头。   也不对,仇笛摇头了:“我没法告诉你,我也不清楚。”   “你自己都不清楚,带着我们干?”崔宵天不悦地一句。   仇笛讪笑道:“很多事不是照着计划来的,我告诉你,情况是这样……”   大致把昨天的情况一讲,除了隐去姓名,把谢纪锋的事也一说,那,就这么多情况,你说干还是不干?你说他们究竟要干什么?   好奇加上利润,足够成为此事的原动力了,都没开工,从中间人手里都拿到了二十五万,崔宵天知道这不是一般的生意,他想了想,排出了几种可能,一是私仇,可能要针对某一家或几家;二是商业竟争,想搞垮对方或取而代之,这种不见光的手段太普遍。现在同行都是冤家,能使出什么下流手段来都不稀罕。   “是啊,我清楚这两种情况,不管你想挣钱,还是想知道对方的目的,那只能往下走啊。”仇笛道。   没错,这事肯定要接,就即便没法做成,但探探底线总归是要做的,崔宵天查着给出的三家食品商户,知道仇笛为什么要找顶级黑客了,碰上这种管理完善、严格的大型商业集团,那些偷鸡摸狗的烂招,可能就无法发挥效力了。   “说说你认识的黑客吧,这种人叫什么来着?”仇笛问。   “珠子。”崔宵天道。   “和妖姬比水平怎么样?”仇笛问。   “没可比性,珠子分好几等,妖姬属于中等偏下的,真正的高手是不敢现身的,不是吃皇粮,就是被关起来吃牢饭了。”崔宵天道。   “那这位既没有被关,又没有吃皇粮,水平也不太高喽?”仇笛问。   “不,他是高手中的高手,与众不同。”崔宵天道。   “有这么厉害?”仇笛意外了。   “那当然,互联网刚有的时代,他就和境外黑客短兵相接,互黑对方国家的商业和政府网站,具体到什么程度我不清楚,这货被抓到判了一年半,前途什么都没有了,之后就开始钻研盗号,QQ、SHYPE、虚拟货币,能偷什么就偷什么,又被抓住判断了三年;再之后网游兴起,他又开始销售木马、源代码、外挂,又被抓住判了三年……”崔宵天笑着道。   “等等,你这说的刑期,应该还在里面啊?”仇笛惊讶道。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每次进看守所,他都被打发回来了,最聪明的一次,他给自己染了身疥疮,连审判都没的住到就回来了。”崔宵天道。   哇,仇笛愣了,惊讶道:“是个极品啊?”   “极品中的超级极品,只要网络盗窃案,网警第一个抓的就是他,他是公安局的常客;最早的杀毒软件,我知道的最少不下五位工程师向他请教过……这些年深居简出风头不那么劲了。”崔宵天道。   这话却是让仇笛皱眉了,崔宵天看出了他的担心,压低了声音道:“这个货是无政府主义兼无神论人格的综合怪胎,精神病医院都去过好几回,他可能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但绝对不会做正常人做的事。”   把仇笛听愣了,以他风强悍神经,居然有点接受了,喃喃地道:“还有这样的极品?叫什么?”   “老膘。”崔宵天道。   “很凶的名字啊?”仇笛以为是剽悍之意。   “膘肥体壮的膘,见了他别意外啊,这个人,不那么好请,有时候连马树成的账也不买。”崔宵天提醒道。   “有什么缺点?”仇笛直接问。   “浑身缺陷,我真说不上来。”崔宵天道。   这个热身实在和仇笛想像的相差甚远,让好奇心更甚了,两人吃完饭,驶出西直门外一处老城区,沿着胡同口往里走,在一处旧式的四合院子停下了,直接推门而入,这种院子别有洞天,别看院子不大,可地下却是深挖过的,从侧面进去,地下三层呢,传说中的“老膘”就住在最底层,这也正符合他昼伏夜出的生活方式。   崔宵天按响门铃,小声告诉仇笛,注意这儿的机关,就这层他是老租客,整个家里都被他设计过了。   越来越怪异,再摁一次门铃,门上的传音器里一阵尖叫:“干什么,死玻璃,滚!”   “老膘,找你帮点忙。”崔宵天道,很客气。   “滚,心情不好,不见客……和你女朋友一起滚,少打扰人家睡觉。”传音器里的声音很尖,仇笛都怀疑这又是个性取向不正常的,他看看崔宵天,崔宵天没敢说话,示意着这儿两人说话,里面那位高手能听得清清楚楚,仇笛却是不信邪了,直接一弹跳,蹭声揪了门顶上的传音器,然后咚咚咚……很粗暴地踢门。   嘭……门开了,仇笛笑着道:“还是粗鲁点好吧?”   崔宵天无言笑笑,踱步进屋,刚要说句歉意的话,嗖嗖嗖几道白练向他射来,他躲也不及,正中身上数处,瞬间身上湿了一片,跟着全身一哆嗦……再哆嗦……还哆嗦,仇笛看着不对劲,直接一脚踹上去,把崔宵天趿趿踏踏踹出了几步远,一屁股蹲地上。这才发现脚垫是金属垫,稍给了喷点加料的水,直接把人就变成导体了。   哈哈哈……一声尖锐、淫荡、放浪的笑声从里屋传出来,崔宵天还没有反应过神来。仇笛气得一步跨过垫,朝笑声传来的地方奔过去……嚓,灯全灭了,跟着也响起来了仇笛的惨叫。   完了,仇笛也中招了,崔宵天气愤地喊着:“老膘,你找死是吧,信不信我找人拆了你的狗窝?”   “哼,信不信我把你送进去。”里屋那位不屑地道。不过马上像脖子被卡一样惊讶地尖叫着:“咦?死玻璃,你的女朋友哪儿去了?……啊,你干什么,滚出人家的房间……啊,非礼啊。”   黑暗中,里屋传来了一阵尖叫,然后啪声灯亮,崔宵天看了眼顶上垂下来的金属触头,密密麻麻一片,像个太极阴阳鱼形状,顾不上想仇笛怎么躲过去的,急急奔向卧室,然后傻眼了。仇笛也傻眼了。   电脑前的椅子塌了,一个穿着短裤,全身几乎赤果的胖子,正畏缩地靠着墙,惊恐地看着仇笛,场面极度诡异,诡异全部来自那胖子,人家就坐在那都像躺着,老大的一个肚子,让他抬头看脚都有难度,脸腮帮子垂下的肉,基本就贴住前胸了,甭指望看到人家的脖子,或者这家伙根本就没有脖子,就是一堆膘上杵了个斗大的脑袋。   “这……”仇笛结舌了,他是打个滚直接冲进来,一个朝天踹把人家踹地上的,可那没想到是个残疾人士。   “这就是老膘,不会让你太惊讶吧,小伙子也就三百来斤。”崔宵天笑道。   “正向你形容的,挺可爱的啊。”仇笛终于反应过来了,别说性格了,长相都有像像非人类。   “那当然,老膘是程序世界里的白马王子……别坐着啊,膘,起来说话啊。”崔宵天邀着。   那胖男翻了个身,趴着,好容易四肢用力,才爬起来,一站起了,浑身肉就往下拽,他没好脸色地要喝斥仇笛,不过马上被仇笛不怀好意的眼光给吓回去了,支支吾吾半天才说:“36V电,打不死人滴,我给你们开个玩笑。”   “没事,我们又不介意。”仇笛笑道。   “哦,那就好。”老膘坐到了特制的椅子上,一坐就像躺着,蹭声一抽特制的键盘,继续看着屏幕上满屏的英文,电脑都是特制的,分了六个屏,想起什么来,这家伙就像神经质发作一样,伸着胖手击键,嘴里神神叨叨地说着什么,仇笛仔细听着,那说的是:   “来嘛来嘛,让哥瞧瞧你的小肚肚。”   “来嘛来嘛,羞羞答答的,越让哥饥渴难耐了……”   “快快,快点,脱光了,下面肯定湿了……”   “哈……还挺紧,看看哥怎么强势插入……”   啪……最后一键,满屏变色,成了某购物网站的画面,只见老膘飞快地篡改着数据嗖嗖一做,飞快地关机,重开,进入正常网页时,那家网商信誉度已经成了负分,至于评价,全部成了带脏话的差评,老膘被自己的业绩笑得浑身肉颤,那笑声既淫且浪,听得仇笛直起鸡皮疙瘩。   估计那网店该哭脸了,仇笛和崔宵天一看,居然是女性内衣网店,崔宵天瞠然问着:“你和人家有什么过不去的?”   “哼,我问他们有没有美女的原味内裤卖,他们居然骂我变态……那我就给他变个瞧瞧。”老膘舌头舔着下唇,笑得眼眯成一条线了。   “老膘,我们……”   “去去,没兴趣,又让我干违法乱纪的事?不知道我现在取保候审着呢?每周还得去司法站报道,不去他们就上门找来了……你看我帅到这种程度,怎么可能和你们同流合污?”老膘怒了,明显觉得自己和死玻璃不是一路人。   “我有原味的。”仇笛道。   “去去?啊?什么?”老膘两眼一亮,好奇地看向仇笛。   “认识一下,鄙人绰号午夜淫魔,少妇、萝莉、御姐等等各种类型的原味内衣,我都能搞到,有兴趣吗?”仇笛严肃地道。   老膘一愣,哈哈狂笑,笑了半晌,兴奋地瞥着仇笛,就说了一个字:“有!”   “那就好,别觉得我在开玩笑,带你去见几个美女,然后当面脱下来……给您。”仇笛做着坚决的动作,凛然问着:“绝对一等一美女,绝对如假包换,干不干?”   两眼炯炯有神的老膘二话不说,爬起来套着超大号裤子,披起超大号风衣,眨眼间已经是整装待发的装备……   ……   ……   这个半下午的光景,另一拔的关系也到了如胶似漆的程度。   中午吃了顿饭,吃完饭洗了个澡,等爽爽利利收索出来,换上了新衣,三个小痞成了干练的三个小伙子了,从痞子的生活到王子的待遇,让三人感激得,直说要陪包小三上刀山下火海了。   这种话可信不得,这些小油条都是从小就混迹城市的流浪儿,有奶就是娘,有钱就认爹,包小三对此已经是熟稔无比,正想凑点钱让他们改善改善生活时,丁二雷出馊主意了,他悄悄对包小三说了:他们在新华那片收债,没准知道那个事。   啥事呢?肯定是几个不得其门而入的事了。   包小三随口一问,哎,一下子敲到点子上了,钢豆说了,太了解了,过年过节大招工,我还进厂干过零活呢。黄毛说了,我也干过,那鬼地方不是人呆的,干一天活出来吃啥都没味道,满身都是火腿肠味,洗几天也洗不掉。   最后一位吉小军,两人都叫他挖脸,脸有点凹的缘故,巧了,也在里头干过。   不能这么巧吧?包小三直觉这三人可能有事,追问之下,钢豆才不好意思地说了,去年过年,兄弟几个准备偷点猪肘肉肠出来卖卖凑个年钱,结果尼马被发现了,白干了半个月没拿上工资,就被保卫科揍了一顿撵出厂了。   “这还成?欺负到兄弟们头上了,说说,里面啥个情况,我认识位大老板,正想着收拾他们呢。”   包小三撒谎随口就来。   那三位唯恐无以报答,说得那叫一个争先恐后,钢豆说了,坑人着呢,分肉的、剔骨的,过不了几天手上那肉就烂了,抹啥药都不管用,洗肉的那水里放东西,沾上就好不了;黄毛讲了,那火腿肠里面和淀粉,露天放的,经常的霉的好的一起压,我到现在都不敢吃火腿肠;那叫挖脸的小伙也补充了,哥你们尽量别吃猪肉啊,都是饲料催的,猪到场里,胖得根本站不直,有的根本等不到上架就死咧,那猪身上打得那针眼,比尼马吸毒的身上窟隆眼还多。   还有呢,钢豆想起啥来了,好像这事还有人采访过,污染啦、肉质啦,采访了好多,结果根本没播出,被采访的那工人,全被撵了,后来厂里才学乖了,高墙大院一垒,里头想干啥干啥,就干了啥谁也不敢说。   “哇,这么黑?”耿宝磊吓了一跳。   “很正常嘛,那个行业也有不传之秘。”丁二雷道,提醒着耿宝磊说:“以后别吃方便面了,那是垃圾中的战斗机,知道做工比这还要恶心。”   “一边去。”包小三推开两人,揽着钢豆,那两人自然凑上来了,包小三义愤填膺地邀着:“咱们合伙弄他一下咋样?”   “成,不过白天不行,基本就加工完了,都是晚上开始的。我想过这事,咱们前半夜趁他们下货时,后墙打个窟隆,赶出几头猪来,绝对值钱。”钢豆瞬间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不过这办法听得包小三直牙疼,直接扇了他一巴掌骂着:“怪不得你混这么惨,这个烂的办法你也想得出来?”   “这不行,要我说,咱们半夜把货厢里,偷他几十件火腿肠卖卖,能值好俩钱呢。”黄毛道。   “滚,你还不如他呢。”包小三把这个也否决了。   “那到底要咋干吗?”黄毛不理解了,整人家,还不是为了钱。   包小三解释了,干坏事不能这么干,偷点东西卖,那不值几个钱,想办法抓住他的小辫,比如就你们刚才说的,病猪肉、霉淀粉、添加剂等等,不过口说无凭不行,能把这些东西照下来……嗨,你小子就发财了,有人花大价钱收购这些东西。   “不行啊,三哥,我们有前科,进去得挨揍啊。”黄毛为难了。   包小三刚要斥他草包几句,不多说话的挖脸开口了,他鬼鬼祟祟道着:“其实不用进去,等在外面就行……那一车拉过来,有的路上就死了,死猪是死猪价,活猪是活猪价。”   “这种事可能么?”耿宝磊直觉要坏事了,不是怕这事有假,而是怕是真的。   “就是真的,也不可能让你逮到啊。”丁二雷道。   小挖脸字写不对,可并不糊涂,他解释了:“白天拉一车进场的,那就没毛病……半夜悄悄厂里有车出来接的、还有悄悄联系往场里送的,就都有问题,这事谁也知道,不信你问问,肉联厂出来的人,啥都吃,就是不吃猪肉。”   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这六个臭皮匠顶两个诸葛亮呢,想个有可行性的办法还真不难,脑袋碰一块商议方定,联系着城里忙碌的仇笛,天擦黑时,两队合一队,又向新华肉联摸来了…… 第19章 月高风黑群猪乱   嗖……一艘脸盆大的飞行器从仇笛手里腾空而起,没入了夜空。   车里崔宵天的电脑上,很快接收到了飞行器传回来的视频,围墙、院子、院子里的保安,以及次弟忙碌着生猪过秤的员工,他动着鼠标,控制着飞行器沿楼面环形,捕捉着整幢楼的安保装备点。   能人呐!相比之下,给哥几个配的东西确实是淘汰货,耿宝磊,包小三几人围在车外,不无羡慕地看着崔宵天,包小三给新收的小弟们上课了,瞧见没,流氓不可怕,有文化的流氓的也不可怕,有文化懂高科技的流氓才可怕。   “呵呵哈哈,一群傻逼,我说干什么来了,偷猪来了。”   一声不和谐的笑声,一串既淫且荡的评价,把包小三刺激到了。   另一辆车,中座,几乎与车同宽的肥男,边说边笑边猥琐的舔着一个巴掌大的棒棒糖,听他那声音,能听得你浑身起鸡毛疙瘩,看那长相,能看得你什么脾气也没了,相比之下,那笼子里关的猪比他可爱多了。   仇笛说了,谁也不许这位大咖。包小三强自咽下这口气,不怀好意地看了眼,慢慢地靠近车边,盯了半晌,老膘伸着满是唾沫的棒棒给他道:“怎么了?想吃?吃吧。”   哎咦……包小三苦着脸,摇头,老膘又舔上了,不屑地道着:“一看你就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会偷猪吗?”   “还真不会。”包小三道,偷过柴油扒过轮,当过黄牛偷过人,这偷猪可没干过。   “我也没偷过,不过好像挺好玩的。”老膘笑着道。   包小三凛然点头评价着:“这个不用解释,一看您就知道……您这身材,想干坏事也难啊?”   “啊呸,一头猪都无法形容你的愚蠢,最起码得两头……干坏事看身材啊?那得动脑筋懂不?傻X。”老膘训着包小三,包小三刚要发作,崔宵天和仇笛下车来了,喊了声老膘,崔宵天把手提电脑递给了老膘,这家伙双腿一并拢,比电脑桌还宽敞,他击了几下键,把拍到了视频分屏,很快标出了几个点,要解释时,他警惕地问仇笛:“别骗我啊,答应我的东西呢?这尼马一群公的,那有妞啊?”   “干完活咱就去,时间还早呢。”仇笛道。   “别找个卖X的小姐糊弄我啊,我可闻得出来。”老膘标着记号道着:“这根白色的就是监控线路,里外线,双层,你把这东西找个点插上去,勾住内芯就OK了……地方选在这个拐角,这一车长的通道没有监控……财务室在这儿,肯定和外线有物理隔离,你把这个收发器放到窗台位置,只要对方开机,我就能收到。”   “你怎么知道那儿是财务室?”耿宝磊疑问着。   “傻X,就这一个窗焊钢筋,能是卫生间啊?”老膘直接骂了句。   “这样做难度有点大啊,离地差不多十米。”崔宵天道,疑惑地问着:“必须这样?”   “傻X,你以为拍电影啊,想入侵哪儿就去哪儿?而且都你这么傻,账目留电脑上,还不做和外网的物理隔离?”老膘一句话,把崔宵天训得哑口无言了。   这就是高手给出的条件,必须在监视线路上做手脚,必须在财务室几米之内放置信号收发,这是离目标最接近的方式了。仇笛看了眼那边渐渐熙攘起来了交猪车辆,挨着个进场,开到了楼后,卸车、过秤,然后结算,并没有见到拉死猪的车,都是嗷嗷叫的猪,当然,那种黑交易应该还不到时间。   二十分钟后,飞行器飞回来了。   半个小时后,仇笛叫着几人,开始商讨一个潜入的计划。   居然是要摸进去,制造混乱,然后下手,耿宝磊听得心惊肉跳,可不料包小三连带那几位却是兴奋得摩拳擦掌,就连老膘都兴奋了,瞪着双豆豆眼,饶有兴致地听着,那激动样子就差自己捋袖子赤膊上阵了。   一个小时后,仇笛、包小三、黄毛、钢豆四个人,借着夜色掩护,从外墙慢慢靠近排队进场的车。   耿宝磊分明看到,车动时,仇笛像只兔子蹿出了路面,一滚就消失在车厢下。   包小三、黄毛、钢豆,挨着个往车下钻,排队进场只顾看车上拉生猪的保安,那注意到车下已经钻上人了。   顺利潜入,崔宵天笑着道:“天才啊,老膘,快,准备黑了他们的监控。”   “好嘞,玻璃啊,你那儿找了这么一群贼?手脚挺麻利的啊,不过离我这样的天才还差点吧?”老膘奸笑着,准备就绪了。   “我说天才,是……天生做贼材料的意思,哈哈。”崔宵天道,余众一阵好笑。   这时候,那车已经驶进大院,走向通道。   ……   ……   意外总是无处不在,刚进院倒没被人发现,可被猪发现了,这透缝拉生猪的车厢,藏在车底才知道缝隙的功用是干什么的。   往下漏尿液的,一头母猪发现车厢下的包小三了,她哼哼喊了两声,包小三吓得直安慰:“别喊,亲……别喊……”   真不喊了,不过母猪一叉腿,哗哗哗往下撒了一大泡,包小三猝不及防,漏了一脸,气得他差点摔地上。   恰在这时,听到了仇笛发信号的口哨声音,几个人一矮身,从车厢中间滚出来,钢豆最聪明,直接平躺着,只待车驶过露出他来。一露面四个人如猿猴直攀最后一辆车厢,拧了铁笼口上的铁丝圈,然后齐齐靠住墙壁,等着乱场出来。   “臭死了,你身上什么味道?”黄毛骂钢豆。   “我特么真倒霉,车里有头猪拉稀,全拉我脑袋上了。”钢豆痛苦地道。   一听这个,包小三的郁闷减轻了,哈一声笑了,赶紧捂嘴。   晚了,过秤的已经听到了,两人往这边走着,仇笛从墙角瞥眼,这可没折了,他看着那辆被打开笼子的车厢,直喊着,快点……快点……快点……   两人循着笑声快走到通道拐角时,呼咚一声,终于发生了……一头猪直接从车上跳下来了,两人回头一看,赶紧喊着:“谁的猪,赶紧拉住。”   拉不住了,一鸟入林,百鸟皆惊;一猪跳车、群猪响应,扑咚扑咚跳声不绝于耳,司机急了,左堵猪右跑,右堵猪左奔,堵急了,两头猪从他胯直接冲过来了,一下子顶了他个四脚朝天。   场子里一下子乱了,四五个收过秤的职工,加了四个司机,愣是堵不住满地乱蹿的生猪,好容易三四个强暴似地摁倒一头,那猪委曲抓那堪如此被欺凌,卡嚓一合嚎叫大嘴,把位压着他的司机咬得直拽脚,死力气拽出脚来了,鞋没了。   “上!”包小三看仇笛依托墙三角,往上攀了,一挥手,两个小弟跟上他奔向乱场。   包小三蹿到那辆跑猪的车前,车没灭火了,他促狭似地伸手一摁油门,车轰轰震动着,车上没跑的猪惊得嚎嚎一叫,争先恐后往下跳。   “谁呀?谁他妈动我的车。”撵猪的司机的怒了。   黄毛喊着,快去看看,然后顺手吧唧一巴掌,那司机满脸黏乎乎的睁不眼了,指头一抹一闻,狗屎,猪粪……他刚喊,又被黄毛顺手一推,直接骨碌一滚,N头猪踩着他飞奔而过,有头好奇的猪还停下来,饶有兴致地闻闻他的脸,然后上热烘烘的嘴一拱,这一次亲密接触得,司机直抱着头不敢吭声了。   四辆车的门都被打开了,黄毛使劲表现着,掏着小刀,在笼上朝最后一头,扑哧一扎,后面的一发狂,一挤一跑,把前车不想下车的猪友,全给拱下去了,转眼间场面已经失控了,后院里乱奔了几百头猪,有头领队发现了通道,嘶吼一声,然后群猪响应,浩浩荡荡地冲向大门。   保安吓坏了,扯着嗓子喊着:“关……门!”   值班领导在监视里看到了,对着步话喊着:“全……体……抓……猪!”   从办公楼里,从冷冻库里,从加工场里,跑出来十数位员工,纷纷操起工具,加入了抓猪行列了。   对这种不服规矩,抗拒挨刀甚至逃跑的猪,厂方是有防备的,带电瓶的高压圈,套住脑袋,一放电一哆嗦就趴下了、套网,隔着几米撒出去,直接困倒在地。   问题是工具不够用啊,套高压圈的几个人放倒了几头,冷不丁发现电压不足告警,然后他套上一头公猪时,那公猪没被电倒,反而被电得发狂乱奔了,拖着套猪的人,嗖嗖嗖满院乱蹿……撒网的更惨的,撒了一网,网住两头,然后他发现,身后冲来了更多头猪,他吓得惊恐大叫,一喊反而把猪招来了,哼哼叽叽围着他,估计是饿急了,朝着他的厚皮靴就啃。   前后院都乱起来的时候,包小三和黄毛三人已经冲进了屠宰场,偶有一个还留下的,包小三大吼一声:“嗨,领导让全部抓猪去呢,不去扣加班费。”   哦,这话管用,那工人操起家伙就跑,偌大的一个加工厂,包小三对着镜头往过扫。   他看到黄毛站在那儿不动时,奔上来拉人,不料黄毛指指厂子的角落一角道:“看,这儿就是了。”   角落里躺着十几头带毛的死猪,左近流着恶臭的粪便,包小三凑近了拍了几处,钢豆已经抱着厂里的工作服跑来了,三人套上,在厂里转悠着,外面那群猪拖的时间足够他们轻松的完成任务了。   猪的骚乱还在继续,人的捣乱已经结束。   几辆车驶向厂门时,崔宵天通知着仇笛:马上离开,支援来了。   “早干完了……这厂里的傻逼,居然没关电脑,哈哈……”老膘少妇如发情的母猪,笑得好瘮人。   崔宵天顾不上这些了,换电源的飞行器捕捉着现场图像,发了两次消息了,仇笛已经听到了,正顺着下水管子跳下院子……   吁嘘……仇笛一声口哨,工作间的三人往外跑,出门就见躲在一边的仇笛指指车顶,让三人上。   三人爬上车顶,一跃就够着围墙了,黄毛咚声跳院外了,哎哟了一声,钢豆有点恐高,包小三骂了句,快跑,这么大事,抓住非把你当公猪配种……一拎他,两人哗声跳下去了。   “嗨……抓贼……”   有位司机发现了,刚喊一声,就被飞来的黑影吧唧了一脸,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了,一抹脸才知道,是工作间口上污水和成了臭泥,等再睁开眼时,那还有人影,都跑前院了,后院连个猪影都没几头了。   很快,连滚带爬的包小三和黄毛从地里趟回来了,一瘸一拐的钢豆惊惶失措地回来了,最后一个回来却是优劣立现,仇笛是健步如飞跑回来的,直接跑到路面上,两辆车载着人,迅速脱离现场。   身后,支援来的职工还在可了劲地抓猪,满场都是不分公母、不分大小的猪嚎,声音此起彼伏,嚎得那叫一个凄厉。   ……   ……   “WHAT?”   罗老板被秘书的汇报吓了一跳,这才过去多长时间,恐怕连准备的时间也不够吧。可对方居然说有提供的东西,他冷不丁爆了一句比母语还流利的惊讶,匆匆披上衣服,叫秘书来。   郎月姿估计也被惊讶到了,她就等在门口,进门汇报着,刚刚接到电话,对方已经拿到了需要的东西,她不确定该怎么处理了,当然,更不确定是真是假。   “可能吗?”罗长欢诧异道:“你考察的结果是,无法侵入啊?”   “确实……不那么容易侵入啊,老式的八芯网线,我们从中继线上都没有找到内容,而且那种地方,是很呆板的旧式管理,就能混进去,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办到的啊?”郎月姿比老板还惊讶。   “他们说有什么东西?”罗长欢问。   “照片、资料……您要的他都有。”郎月姿道,说出来这些对她来说很难,几乎是自我否定。   咝……罗长欢重重一击掌道:“太快了……要是真的,那就太快了,不同步了啊,让他们来,你去接一下。”   “好的。”郎月姿应了声,回拔着电话,匆匆下楼。   ……   ……   “嗨嗨……我的东西呢?”   老膘发飚了,伸手直拽开车的仇笛。   情报好搞,内难找的,还得是美女的,还得原味的,老膘开始较真了,崔宵天笑笑,坐观仇笛为难了。   “老膘啊,先办正事,这个能误了,听话,别闹。”仇笛哄着这个比崔宵天还难对付的变态,不过这个变态太厉害,隔着铁窗,愣是把其中一台电脑里的数据全搞到了,工资表加福利发放表格,再加上一堆月度财务核算表,基本把这个公司的业务就全淘到了。   无怪僻不高手啊,这样的高手不要钱,就要原味的内裤,他一听就觉得仇笛推托,直拽着:“不行不行,说话不算数……信不信我报警啊。居然忍心诈骗我这样的祖国的好少年,你们良心何在?”   “别特么乱了……一会儿,一会儿就办。”仇笛道。   “一会儿,是多长时间?”老膘追着不放了。   “送完东西,马上就办。”仇笛敷衍着。   “好,说话不算数,我跟你没完。”老膘气鼓鼓地道。   “老膘,要不换个条件吧,我给你钱怎么样?有钱还搞不定那玩意,今晚找几个妞陪你都没问题。”仇笛笑道。   “流氓……想把我带坏,美得你。”老膘翻了一眼,好一副坚贞表情。   崔宵天却是道着:“老膘是对事业和艺术有追求的人,和他谈钱就小看他了……很多年前他靠自己就买上房子,你说他还缺钱?”   “哇,土豪啊……一不小心就交了土豪朋友?”仇笛惊讶道。   “少套近乎,妈的死玻璃认识的没一个好人,不是贼,就是骗子。”老膘玩着超大屏的手机,很生气地道。   这种人追求的或许就是兴奋和刺激,感觉一过,又开始兴味索然了,仇笛和崔宵天做了个鬼脸,却不敢惹这样的货色。   夜里道路良好,驱车直驶天都酒店,泊车时,郎月姿已经亭亭玉立地等在门厅口子上了,仇笛拍门下车,那头的崔宵天把优盘递给他,跟着他走了两步,小声道着:“哎,跟老膘面前,别提女人。”   “我没提……是他要女人的那个……”仇笛小声道,手臂被崔宵天狠狠掐了一把,回头时,他看到了摇下车窗,老膘那幽怨和饥渴的眼神,恍然大悟道:“唔,我明白了。”   这么胖没有生理缺陷才见鬼呢,因为缺陷而产生的性僻好转移,那就可以理解了,就像太监娶老婆一样,纯为添补心理空虚,想意淫不行啊!?   明白了,仇笛匆匆向郎月姿的走去,然后老膘又发神经了,把仇笛喊住了,仇笛回头鞠身说道:“老膘,我今天就半夜截路,也给你抢回一条来。”   “这才是朋友说的话……那个,不用了,我就要她的。”老膘指指站得不远的郎月姿。   呃……仇笛像被卡了脖子,梗得要命。   “你看着办啊,别怪我一拍两散。”老膘威胁了一句,摇上了车窗。   慢慢走向郎月姿时,她以一种奇怪的眼神审视着仇笛,微微的侧着头,厅里的灯光照着她一半白皙的面庞,一双眼睛,像会说话的精灵,不用开口,仇笛知道那眼光里传递的是警惕和怀疑。   “这么隆重,亲自来接啊?”仇笛笑着客气了句。   “离罗总亲自来接的隆重,还差很多。”郎月姿笑着道,刻意地离仇笛拉开了距离,她闻到了仇笛身上动物的味道,不自然地掩了掩鼻子。   “不用那么矜持,厌恶可以直接表达出来。”仇笛提醒着。   “还好,你的体味很适合这个涉外酒店。”郎月姿道。   总还是有介意的,从领路到上电梯,一直保持着很远的距离,直到进罗总的房间,把罗总也吓了一跳,惊讶地问:“你从动物世界穿越来的?”   “你太让我失望了,不觉得这味道,是我拿到东西的最好证明吗?”仇笛道。   罗总愣了,看着仇笛,他和秘书都愣了,半晌才愕然点头道:“也是,应该就是这种味道……东西呢?”   仇笛递着优盘,两人迫不及待地对着屏幕细细观看,第一眼就惊呆了,再一眼就看傻了,越往后两人的表情越精彩,像见鬼一样,而且见了不只一只鬼,足足十几分钟,罗长欢才概然叹了口气,把眼光从屏幕重新移向仇笛,慢慢地道:“好……非常好。”   “新华厂的,加工病死猪……这一点,恐怕大多数厂里都存在这种情况,长途运输,死伤难免……那接下来,该您开条件了,值多少钱?”仇笛问,罗长欢一犹豫,仇笛补充着:“你应该给个合适的价格,否则后续恐怕就没有这么容易了……这应该不是目标对吧?新华厂是个国营厂,你搞倒他们,自己也捞不到什么好处。”   “五十万。”罗长欢直接转移话题。   仇笛一阵眩晕,勉强扶着桌子稳着身形,压抑着心里的激动道:“还算公道。”   “东西我留下了,钱你会很快拿到……不过,出了门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我想你也清楚,传出来对你我都不好。”罗长欢道,正要说话时,仇笛一摆手打断道:“价格没问题,不过有一个附带条件。”   “什么?”罗长欢看着仇笛,倒不惊讶。   仇笛抬头,示意了下郎月姿,罗长欢看看秘书,这回真惊讶了,他可笑地道着:“我都没有机会染指,你倒想上手……哈哈,要是五十万能春宵一度,我早写支票了。”   郎月姿狠狠地剜着仇笛,这种事不是第一次遇到,不过在这个身上遇到,让她有一种被羞侮的感觉。   “别误会,其实我不是男人。”仇笛突然幽怨地说了一句。   什么?这个屡屡让人惊讶的人,居然说了这样一句让人无法理解的话。   “我有先天性那方面的功能障碍,所以,不是男人……所以,我对郎月姿小姐也做不出什么来……但是,我非常非常倾慕郎小姐的风姿……所以就想,能不能送我一身……您穿过的全身衣服,让我……让我……聊以自慰……”仇笛羞涩地道,郎月姿眯眯眼,好可怜的眼神看着仇笛,对他的仇意一点也没有了。   “哦,真可怜,这个条件……”罗长欢回头看看郎月姿,明显对方不悦,罗长欢一摊手道:“仇先生,实在为难啊。”   “我把自己这种隐私都说了,你们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咱们还能合作吗?”仇笛貌似生气了,罗长欢为难时,郎月姿却插话道:“既然你喜欢,就送你一套,不过我也要附加一个条件,在需要的时候,我会介入你们的活动,不得对我有所隐瞒。”   “OK……没有问题,不过衣服要原味,包括内衣,就你身上穿的这一套。”仇笛笑道。   “变……态……”郎月姿脸色羞红,匆匆走了。   罗长欢怔着眼看着走了的郎月姿,又看着淫淫坏笑的仇笛,冷不丁爆出一阵大笑。   不一会儿,仇笛告辞走时,在门口接到了一身衣服,一位女士送的,生面孔,没有见到郎月姿,这事让他皱了皱眉。   送的规格已经很高了,罗总亲自送到电梯口,电梯里,仇笛按捺不住好奇心,看看纸兜里叠着的衣服、内衣、丝袜、还有蓝色一角的小裤裤,好让人瑕想连连啊。   出了门厅上车,一包衣服往后面一扔,仇笛志得意满地道着:“开车!”   后座的老膘已经兴奋地在把玩衣服了,他两眼放光,口水长流,边把玩边嗅着边说着:“哇,这才是兄弟啊,哥哥哎,你不会真辣手催花,把人家摁住全扒了吧?”   “要么说兄弟呢,因为你这事,我可做了很大让步啊。”仇笛表着功道。   老膘自然是感激不尽了,不过闻着闻着不对劲了,他狐疑地嗅嗅,然后车厢里一声暴吼,车被压得一个趔趄,尽是老膘愤怒的呼声:   “妈痹的,骗人,衣服和内裤不是一个味……不是同一个人的!”   马的,上当了,仇笛没想到,就那么细微的差别都会被老膘……闻出来。不过还好,这个变态思维和别人不一样,他发怒之后很快又高兴了,直说赚了,两个美女的味道都不错…… 第20章 东奔西走不足看   一碗清清的煮面条,漂着几滴油花,拌着两根蔬菜,佐饭的不过一块干面包和一个煮鸡蛋,就是仇笛挑好的早餐了,相比于对面马树成拣了一盘鸡鱼肉虾加排骨的饭,显得寒酸多了。   饭间仇笛慢慢地把一个准备好的手包推向马树成,马树成看了仇笛一眼,翻翻包里,手机、证件、一摞钱,差不多是在城市生活必须的东西了,刚刚出狱,食宿无着,这些东西无疑解了燃眉之急啊。   “听说你们接了单大活?”马树成边吃边问。   “是啊,所以需要更多的人参与进来。”仇笛道,把罗长欢这单稀里古怪的生意给马树成细细道了一遍,他知道瞒不住马树成,这个在灰暗世界打滚了一辈子的人精,就即便刚从监狱出来信息不畅,肯定也不是他这种水平能比拟的。   细细地听着,几次马树成停箸,皱皱眉,仇笛话音中止,他会提醒一句:“干得不错,有胆有识,继续说,你们这不是做生意,是作死啊。”   仇笛笑笑。细细把经过讲完,这其中涉及到的人很多,二皮、底片、老膘,三个重量级人物,他相信马树成都不敢坐视,这三个人物,几乎是他曾经生意的核心力量。   “呵呵……”马树成听完怔了片刻,笑了,似乎明白了仇笛更深一层的用意,他笑着道着:“干得不错啊,我给了你个二皮,你把底片和老膘都挖出来了,你想过没有,这几位攒谁手里也是个危险品,既能伤人,亦能伤己。”   “可您要仅仅把他们当工具的话,那伤己的概率岂不是更高?”仇笛道,本质上讲,马树成和谢纪锋没有多大区别,吃的是消息饭,相当于一个在客户和商谍之间拉皮条的角色。   不能苟同,马树成有自己的看法和想法,他也不隐瞒,直道着:“二皮是个惯犯,从印刷厂下岗就一直做假证,案底累起来比他个还高;崔宵天倒是没案底,但这个人你知道是个GAY,别说控制,恐怕你和他交流都困难……老膘就不说了,已经几进宫的人了,每次都是因为太肥,能吃多病又有精神问题被看守所拒收……说实话,我其实是期待你被这几个怪胎吓跑的,这行饭没那么容易吃。”   也就差那么一点被吓跑,仇笛且吃且道着:“既然没被吓跑,那看来我好像合格了?”   “呵呵,这行可没有考核标准,有钱就有人跟着你干,那怕是错的;没钱肯定寸步难行,那怕你是对的。”马树成道。   这也算一种认可吧,仇笛期待地邀请着:“那看来,马哥您有意思加入喽……当个指挥怎么样?这么大的盘子,我恐怕控制不了。”   这么个虚心求教,老马也不藏私了,何况他对仇笛的印象相当不错,于是这位刚刚出狱缓过神来的老油条,给仇笛指摘欠缺之处了。首先是人要分开用,不能一窝蜂上,有些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次之呢,本行最忌讳暴力,你们这样闯人家的地盘,又是掐监控,又是放生猪,肯定还打人了,这是商谍么,离暴徒差多少?第三呢,用人也不能这样用,其实有些事很简单,收买个厂里的工人,可能三两百就能办到。至于想打听的那些小黑窝点之类的,走对了路,一包烟就能办了事。最精明的商谍是用最少的代价换取最大的价值,而不是像你这样,比造。反派还嚣张,等着警察找上门啊。   前辈的教诲肯定是经验之谈,仇笛一一倾听,面露羞赧之色,还有最关键的一句,马树成瞧着仇笛直问着:“而且……你不能看不出,这里面有阴谋吧?”   “正因为有阴谋,我才这样做。”仇笛道。   马树成一愣,咦,慢慢表情缓和了,笑着看仇笛,仿佛还有点嘉许的表情,仇笛解释着:“我想新华厂应该不是目标,国企他搬不倒,搬倒也没好处,顶多是个尝试,既然他有钱玩,那我陪他玩呗。”   “可能引发的后果呢?”马树成问。   “两边的屁股都不干净,我想,就新华厂也未必敢深究吧?真要有人摄走他们厂里的情况,他们敢吭声?我就既便把录像提供给罗老板,难道罗老板敢拿出来挑战那个巨无霸企业?就即便真敢,作死的也是他啊。”仇笛道。   有点玄,不过相对而言,在这种微妙的平衡中,暂且是安全的,马树成没有置疑这个判断,他喃喃地道着:“真正的目标,大部分时候这类雇主,是不会让办事的知道的,即便你能知道,可能也为时已晚,你确实要继续做下去?”   “当然,而且也确定,您也会加入进来。”仇笛道。   马树成愣了下,两眼直勾勾看着仇笛,他笑了,大家都是想当婊子赚钱的人,没什么扭捏的,他道着:“你有让大家安全着陆的把握?”   “没有,不过我相信,在觉察到危险的时候,您一定会示警吧?”仇笛道。   “当然,到时候我身抽身而出的……没问题,我不欠你人情,让我干什么?”马树成痛快地问。   仇笛掏着手机,把对方的安排直接给了马树成,马树成一看,仍然是调查几家食品企业,这种事对他不算挑战,他笑了,仇笛好奇地问:“看您的表现,应该很容易,对我就有点难了,查的都是黑幕啊。”   “你如果是黑幕中的一份子,就不会这么觉得了……其实这是个公开黑幕,我能直观地判断,这家雇主肯定不是本地人,要是本地人,对这种事早见怪不怪了。”马树成道。   “您有渠道?”仇笛问,他在犯难,总不能家家去放生猪捣乱去吧?   “当然有,说不定我能把你带到窝点里……但是,你想好确定要这么做?挡人财路可没好果子吃啊。”马树成道。   “问题这也是我们的财路啊,只能硬着头皮过了。”仇笛道。   “你不怕陷到阴谋里?雇主肯定别有所图,否则花这么大代价就无从解释了。”马树成道。   “所以我要请您出手,务必要快,快,做到迅雷不及掩耳……阴谋需要部置的、办坏事也是要有节奏的,我们够快和太慢,都会打乱他们的节奏……就像昨天,我用一天就拿到了消息,明显让罗老板无所适从,不管他们想用这些东西通过正当渠道做什么,我想,他都不可能和咱们做到同步吧?”仇笛道。   这其中的时间差很关键,如果背地里干的事,和明面上的操纵无法对接,那吃暗亏的只能是雇主了,马树成想了想,点点头道:“没问题,你想要多快,我就让他推进多快……或许在此期间,你会发现对方的真实意图,我的建议只有一句,见好就收,最成功的赌徒不是赢家,而是能控制自己欲望的人。”   “好,有任何消息,我会和你们共享。”仇笛放下了筷子,抹抹嘴道。   两人就此分手,各管一块,明面上一顿简单的早餐,暗地里这个天高任鸟飞的马树成已经在一个接一个电话撩拔着那些藏在暗处的旧识。   这股子势力可能仇笛无从了解,他就等在酒店门口,像会见属下的领导,一会儿约见的是出租车司机、一会儿迎接的又是跑销售的小伙,甚至连乘了十几站公交来的环卫工、板爷都有,各自从马树成手里拿到了几张不等的预付报酬,这个事就悄无声息的展开了。   从宏观上看,或者说从仇笛的角度上看,形势是急转直上,老马安排的寻访往往能巧妙地切中要害,还真像他说的,一包烟一张钱就解决问题了,根本不用费那么大功夫。而且他用人用得恰当到位绝无浪费,经常是派一个人,悠闲悠哉去一趟就满载而归了。   于是,仇笛迎来了一次信息井喷,耿宝磊按照马树成的安排,摸到了一个丰南食品下属的一个高蛋白加工厂,这里病死动物尸体加工高蛋白饲料简直就是公开的秘密,每天往这儿送货的,都懒得往车上盖塑料布遮掩一下了;包小三也出过一趟,在距京郊几十公里外的鸭场,那里更刺激,同样半公开地加工病死禽类,批发价一只鸡鸭都是7块钱,除了加工费,连饲料钱都不够,加工成成品卖一共20出头,就这东西,居然还有大量的市场,那些街头巷尾摆个烤炉售卖的,场面甭提多火爆了。   抗生素在泛滥地使用,成车地运往郊区各养殖基地,这种信息同样不是秘密,出货单就是手工抄的,崔宵天扮成要货的买主,很轻松地就拍到了。   各种加工肉食的添加剂、药物,同样在半公开的使用,而且管理很混乱,就包小三带上那三个贼兄弟,经常能从路边停的车里的偷下几箱来。   不到十天的时间了,罗老板给出了几个定点目标,用马树成的方式就简单多了,有时候收买个夜班保安,直接就混进去了,估计那些保安没少监守自盗;有时候收买几个工人,他会告诉你准确的进出货渠道;有时候看得严就得请老膘出马了,老膘更贼,收买的是运营商装数据专线的线务员,离厂几公里外接条分线,直接就把目标厂区所有的信息摸走了……干到后来,甚至有一次包小三突发奇想,整了一车脱毛加工的禽类扮成交货方,居然顺利过关。   这些来自灰暗地带的信息,每一次都从罗长欢手里换来了真金白银,仇笛一直在挑战他的底线,直到他觉得自己的底线都快崩溃,罗老板居然还能忍着。   其实这个时候,几乎都接近彼此的底线了,都在忍着。   十天后的一个清晨,罗长欢坐在天都酒店宽大的落地窗前,身后是一望无际雾霾,像他脸上的愁容一样无法化开,秘书郎月姿叩门而进的时候,他有气无力地问着:“你们到底怎么样了?”   “我们还在招人。”郎月姿难堪地道。   “大姐,我求求你……你别害我啊,这十天我已经付了那家伙290多万了,他还在给我提供东西,我再装不下去了,他们把上几百平方公里内的目标都摸遍了……你却告诉我,你还在准备?”罗长欢怒了,几乎再也支撑不下去了。   “罗总,都没有到位啊。现在资金监管多严,不通过那些资金掮客,钱进不来啊,再说这市里不比郊区,想做手脚没那么容易啊。”郎月姿难为地道。   “那你说吧,怎么办?总不能一直给他钱吧。本来就想打瓶酱油,结果他卖给我一个酱油作坊……我还得咬着牙往外拿钱。就有钱,也不是这么扔的啊。”罗长欢道,步骤被打乱了,本来认为最难的一个环节,现在成了推进最快的环节,而且太快了,快到后续的全部脱节了。而且交给他手上的,恐怕酱油作坊形容太简单了,他翻看着成车的待加工肉食,成片露天堆放的脱毛禽类,欲哭无泪地道:“现实太残酷啊,我已经很多天没吃肉了,我真怀疑这样的生存环境,是如何养着几千万人口的。”   “您看的是片面的,所以觉得很恐惧,就美利坚合众国,也存在过渡使用化肥和抗生素的问题,相比于几千万人口的城市消费,这毕竟是很小很小的一个缩影。”郎月姿安慰道,她说了,五星酒店和大型超市,进货还有相当保证的,肯定不会进街头一只十几块钱的鸭子。   “不要和我讨论这个问题,你也好几天没吃了,别以为我没发现。”罗长欢戳穿了。   郎月姿嫣然一笑道:“我本身就是素食主义者。”   “素食主义,吃人不吐骨头还差不多。”罗长欢驳斥了句,两人似乎不是简单的雇佣关系,郎月姿并不拘谨,罗长欢也不摆架子,他烦燥地把电脑推过一边问着:“咱们讨论点有用的,这家伙我看简历,就简单的要命,你说,怎么可能……比你这样的大牌商业间谍还优秀?本来这种事不外包的,你说很难办的,他们轻松就办到了,你说不可能办到的,他们也办到了,这意思是,我似乎不需要雇你了?”   “层次不一样啊,鸡鸣狗盗和江洋大盗,不是一个级别的。”郎月姿有点尴尬地道,对方表现的突出优秀,越来越彰显得她无足轻重了,她辨解着:“我是严格按您的要求办的,有严谨的推进计划……而且我觉得,这样太快了,真不是什么好事,您给钱给的有点快了,而且这些都急红眼的人。”   “可已经这样了,怎么办?他说了,要没活就解散队伍了,我怎么办?敢晾几天,他们要看出我非用不可,肯定还得坐地起价。”罗长欢道,说着他自己省悟了,惊讶地道着:“咦?这家伙是不是看出来什么来了,我好像一直被牵着鼻子走。”   “您多虑了,计划一直在您的脑子里,怎么可能被看出来?只是有点低估这些地头蛇的能力了,我刚才在想,要不把市里的小动作,也交给他们?”郎月姿小心翼翼地道。   这个提议让罗长欢思忖良久,想点头,不过还是狐疑地摇了摇头道:“暂且不行,干系太大,出点差池那是要命的事……但是,我又没有理由让此事中止,等咱们准备就绪再重新启动,那样的话就太明显了,你有良策吗?”   “我觉得还是可以试试的,我们要动手,就是波翻浪涌;我们不动手,就是风平浪静;更何况我们肯定会在动手之前走的,您觉得,就他们知道,又能怎么样?难道这些偷鸡摸狗只懂拿现金的,也会看穿您这样的资本操作?”郎月姿笑吟吟地问。   似乎有一定的可行性,罗长欢侧头好奇问着:“你确定?我需要争取20天左右的时间准备,这已经是最快的了,不能发生的太早,否则我们准备不及时,会便宜其他人的。”   “我准备这样,给他们几个难度很高,价格很底的活,最起码不会让他们轻易得手……到关键时候,价格的刺激就会起作用了。”郎月姿道,她生怕罗长欢理解不了,附耳轻声解释着。   片刻,罗长欢笑着点头了,很开心的笑……   ……   ……   这一次商议的结果是仇笛接到了郎月姿的邀请,大上午时间,他打车直接从住地到约见的西单,在一处购物休息处,匆匆而来,直奔四层的女装卖场,看到郎月姿时,还是让他忍不住眼前一亮。   她换上了一身短襟大氅,黑裙皮靴的,和白皙的肤色形成了极强的视觉冲击,特别是那个慵懒搅着咖啡小勺的姿势,怎么就这么让人觉得想一亲芳泽呢?   哦,对了,她故意的,故意向仇笛做了个飞吻的动作,招手示意着。   仇笛信步而来,坐到了她的对面,郎月姿没说话,按惯例,关掉了手机,拿着巴掌大小的扫描仪把自己身上,手包里扫了一遍,一个请势,交给了仇笛,仇笛如法施治,关手机,扫描,然后把东西还给她。   这是两人见面已经形成的规矩,互防对方留存录音录像类。   扫描装进了包里,郎月姿这才莞尔一笑道:“对不起,仇先生,这么早把您叫来。”   “都叫来了,就直入主题吧,没什么对不起的。”仇笛道。   哦,郎月姿想起了,仇先生不是男人,这套风情似乎对他不起作用,她笑笑道着:“罗老板这几天外出,小事就需要我处理了,首先我得恭喜仇先生,这十天我们已经砸了三百万,您成功晋阶百万富翁了,呵呵。”   “你怎么喜欢说废话啊?钱不是我一个人分,即便就是我一个人分,百万富翁在我们大京城属于贫困户,这个回答满意么?”仇笛道。   “满意,不知足就好,我还真怕仇先生知足长乐呢。”郎月姿道,话题一转直接问着:“你的朋友里,一定有擅长黑客攻击的是吗?”   这个……仇笛一下子警惕了,推进很快,对方肯定不会一直无谓投资,肯定要变换方式了,他一下子揣不准郎月姿究竟要干什么。   “看,我直接了,您又会觉得我很唐突。”郎月姿道。   仇笛淡然道:“肯定有,不过水平一般。”   “那接下来的事,就和他有关了,您最好找水平高一点的。”郎月姿撕着便条,刷刷写了一个地址,慢慢推给仇笛道着:“这个地址,有一个我们的竞争对手,如果您有办法入侵并得到对方电脑上的信息,我们会付大价钱的。”   “多少?”仇笛问。   “五十万。”郎月姿信口道,这个IP攻击,恐怕五百万都做不到,她在试仇笛的水平。   “好,有消息我联系你。”仇笛直接装起了地址纸条,随口问着:“就这事?”   “对,就这事,我给你三周时间,三周做不到,我会另找人的。”郎月姿道。   “没问题,我们尽力。”仇笛起身告辞,匆匆走了。   “这样的蠢货,怎么可能让我穷于应付啊!?”   郎月姿看着仇笛的背影,她如是想到。   可她随即又不放心了,仇笛答应的如此自信,莫不是手底真有这样擅长网络攻击的人,有一个这样的人,那可是棵摇钱树啊,越这样想,越让她心里蠢蠢欲动,罗长欢对此是个外行,可她看得出来,提供的经营信息里,很多是专业的,那可不是能买到的消息,绝对是通过入侵做的手脚……万一真把这件她想办的事办了,那她的身份,在罗老板这个圈子里,就不止现在的价码了。   犹豫了片刻,她起身已经追上去了,仇笛下电梯的时候,一只纤手挽上了他的胳膊,回眸时,正看到郎月姿笑吟吟地脸蛋吹弹得破,像情人一样倚着他。   “没必要这样吧?干活付费还附加送美女?”仇笛道。   “没关系啦,反正你也不是男人,陪我逛逛商场怎么样?”郎月姿娇嗔道。   “你觉得我会对这事有兴趣吗?”仇笛反问道,尼马对方误解他不是男人了估计才有这优惠,或者,这个女人,应该想套他的底。就在郎月姿有点失望,觉得对此人没有吸引力时,仇笛瞬间又变了个面孔,小声提醒她:“非要让我有兴趣,那我就得附加条件了。”   “什么条件?”郎月姿问,瞬间她脸红了,剜了仇笛一眼。   “看来你同意这个条件了,新衣服我没兴趣,换下来我倒有兴趣。请!”仇笛伸手请着,郎月姿有点羞涩地笑笑,和仇笛相倚着重回女装卖场了…… 第21章 偶遇旧人换新姿   女人是种危险的动物,特别是在看到花花绿绿的衣服时,那眼中冒出来的光芒,根本就是不加掩饰的贪婪,就像凶猛的野兽发现猎物,她们奔向心仪的服装,就像饥饿到极点的人扑向食物。   仇笛还没有过陪女友逛街的经历,不过很快他发现,这恐怕是比上床更累的活。每每郎月姿挑到一身衣服,换试出来,总是盈盈地在穿衣镜前自恋一会儿,然后期待地问仇笛:“好看么?”   仇笛点点头,好看。郎月姿却生气了,一看就是敷衍。   转眼又换了一身,继续问:“好看么?”   被斥数次敷衍,仇笛学乖了,直接评价:“丑死了,太难看。”   “一点审美眼光都没有,这是GUGGI的顶尖设计。”郎月姿依然斥之,一点情面都不留。   仇笛明白了,反正你说啥,肯定都是错误的,在挑衣服上,女人的自信是不允许任何置疑和敷衍的,于是他又改招了,郎月姿再问,仇笛会微笑着告诉她:“上半身非常有气质,下半身非常有风格,非常非常适合你。”   终于把郎月姿忽悠住了,她美目眨着,好奇地问:“什么气质和风格?风格和气质可以割裂开来吗?”   “当然可以,你把国际大牌,成功地穿出了屌丝的气质和地摊的风格,瞧瞧,把那位贵妇人都吓跑了。”仇笛严肃地道,郎月姿一愣,看到一位胖女人根本没敢进这个柜组,旋即哈哈大笑。   那是对自己的脸蛋有相当的自信,才觉得如此的调侃很好玩,不过不得不承认这位神秘的美女确实有过人之处的,个子颇高,最起码比这里百里挑一的女服务员都高,脸蛋和身材嘛几乎不用评价,从那些女服务员羡慕的眼光里就能给出评价,每每她站在试衣镜前,总是让不少路过的美女直接败退,不敢进来,生怕自己瞬间被秒成丑小鸭。   漂亮就够逆天的了,更逆天的是,不仅漂亮,还有钱,那优雅礼貌的刷卡,几千上万的衣服眼皮都不眨一下,更增加了她过人魅力指数。   指数在仇笛这里就变成重量了,一层逛了一半,两手提了七八个袋子,又从一家出来,对新衣颇有见猎心喜意思的郎月姿不客气地把外套,直接搭到了仇笛的肩上。   “喂,差不多就行了啊,你这是炫衣服呢,还是炫富呢?”仇笛拎着包跟着。   “女人购物是一种减压的方式,就像男人嗜赌好酒一样,这个是不可以劝的。”郎月姿笑着,在仇笛面前转了个圈,米黄色的外套配着雪白的线衣,她兴奋地问着:“是不是有好萌的感觉?”   切……仇笛吐着舌头,嗤鼻不屑了,干这个早消磨掉他的耐心了。   “哦,SORRY,我忘了你不是男人,你的眼光是无法欣赏女人的。”郎月姿笑着刺激了句,气得仇笛差点扔了她的东西,脸一拉呢,郎月姿又小鸟依人的靠上了,挽着他的胳膊道着:“你的表情告诉我,你好像在撒谎?”   “这不很正常吗?实话实说的才有毛病。”仇笛道。   “那你所谓的隐私,也是撒谎喽?为的就是……要走我的衣服?”郎月姿问。   仇笛蓦然一侧头,看到了似笑非笑,眉目含春的郎月姿,也在瞟着他,他咬着下唇笑笑道着:“这个是真话,如果你不相信,我们可以开个房间验证一下……你这么喜欢展示魅力,或许能唤起我对女人的冲动。”   “可是我为什么,现在就能看到既色又淫的冲动眼光呢……就在你的眼中。”郎月姿笑着问,似乎戳到了仇笛的谎言。仇笛脸不红不黑的摇摇头道:“不不不,你错了,我恋衣恋物成僻,不恋人……一看到这么多女性的衣服,就有一种冲动……嗨,不能白陪你逛啊,给我内……衣呢?”   仇笛压低着声音,不客气地索要着,郎月姿恨恨放开了他,躲开了两米远,咬牙切齿地道着:“还真是个变态!等着。”   魅力受挫,打击很大,郎美女就没有那么妖娆多姿了,进了一处内衣的柜间,在红红蓝蓝黄黄的琳琅满目间,她挑了数件,进了试衣间,这地方仇笛不敢靠得太近,尼马那卖货的美女穿着几乎透明,秀的就是身材和内衣,不一会儿郎月姿抱了数条出来,直接刷卡,出柜把袋子扔给仇笛,脸上挂着促狭的笑容。   “哇……这么多条?”仇笛吓了一跳。   “满足你的爱好啊,我把两位售货员美女贴身穿的也买下了……够朋友吧?”郎月姿坏笑道,似乎这个样子,能掩饰一下她的难堪。   “太好了……我怎么没想到这招呢?”仇笛回头看看,突然发现满足老膘的爱好,这个路子似乎不错,就是有点贵了,巴掌大的一小片布,就卖上千甚至几千块。   “你收集了多少条?”郎月姿问。   “有……”仇笛想想,警惕地回道:“商业秘密,别乱打听。”   “如果有这种僻好,那说明有严重的心理和人格障碍,我在你身上,好像没发现什么障碍啊?”郎月姿严肃了,怎么看,仇笛也不像不正常人士啊。   “那是因为,我掩饰的比较好……别想骗我啊,以为我闻不出来,上次你给的外衣和内衣,不是一个味,不是一个人,从这几条里,我同样能分辨出你捣鬼了没有……说,你的在不在里面?不会像上次那样骗我了吧?”仇笛恶狠狠地追问。   郎月姿吓得有点紧张地抚胸,可没想到这个变态能变到这种程度,居然闻味识人,她脸红耳赤喃喃道:“真没骗你……哇,你居然已经变态到这种程度了?”   “敢骗我下次就让你当面脱了啊。”仇笛严肃地道。   “哎耶……你好恶心。”郎月姿掩着脸,先行一步,溜了,不敢招惹仇笛这个变态了。   小样,给我施美人计!?   仇笛得意洋洋的遛着,如是想着,看来对付女人不能光耍流氓,有些女人对流氓免疫,但没有女人对变态能免疫。他乐滋滋地看着兜里几条内裤,在想着扔到老膘手里会是什么光景,这家伙,得让膘哥粉身碎骨都无以为报啊。   “仇笛!?”   “仇笛,是你吗?”   “仇……笛!真是你。”   连着三声嚷,仇笛还没有从绮念中省过来,倒被一位路过的女人拽住了,一照面,两人齐齐惊呆了,居然是庄婉宁,这像穿越了一样,惊得仇笛不知道说什么好,庄婉宁惊得也没有省过神来,她看仇笛傻愣愣地看一个纸袋子里,眼睛一瞟,然后脸色变得复杂了,审视着仇笛。   仇笛赶紧收起来,尴尬地解释着:“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那是?什么样子?”庄婉宁上上下下看着仇笛,眼睛落在仇笛两手满满白女装袋子上,好愕然地道着:“哇哇哇哇……土豪都无法形容你的疯狂啊?”   都是不菲的大牌女装,这两手拎得怕不得大几万,庄婉宁好复杂地看着仇笛,没有料到在这种环境,在另一个陌生的城市,又一次重逢,仇笛愣了半晌,说的却是文不对题道:“你……怎么来京城了?”   “那我去哪儿?学校我好意思再呆下去么?哎我说,你也太……把不人当回事了,不声不响就走了,电话不通了,人也不见面了。”庄婉宁有点忿意道着。   “这不没来得及么。”仇笛弱弱地道。   “骗人是吧?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帮着他们做事?嗨你坑我你也明说啊,糊里糊涂把我关上两周算什么?你根本就知道是不是?你接近我就是为了了解马博的消息对不对?骗子……那些都是假的是吧?连吃饭遇到,也是你故意安排的对吧?”庄婉宁越说越气,声音越来越大,引起的注目的眼光越来越多,仇笛越来越尴尬,一退二躲,冷不丁已经靠到装饰柱子,退无可退了,庄婉宁的情绪激动得有点不可自制了,出事前一晚这家伙还神神秘秘告诉他走远一点,想起这个来她就来气,伸手就要来一耳光。   仇笛一耸肩,躲闪着。庄婉宁这一巴掌却是扇不下去了,或许能原谅了他的欺骗,可却无法原谅他手里这么多女装,她手没扇,一伸腿,狠狠地踩了仇笛一脚,仇笛吃疼缩着脚直哆嗦。他有郁闷地要和庄婉宁理论,不过看她时,一下子心又软了。   人瘦了一圈,眼窝深陷的,显得眼睛好大,那眼里,分明都噙了着亮晶晶的东西,就等着决堤而出呢。仇笛知道这种事带给她的打击会有多大,一下子呐言了。   “婉宁,婉宁……怎么了?”一位中年妇人,从柜里出来了,拉住了庄婉宁,像是母女俩,庄婉宁抹了一把泪:“没事,遇到了个骗子。”   “谁呀?”妇人拉脸了。   “走吧,妈。没事。”庄婉宁拉着母亲,在众人好奇眼光里,逃也似的掩着自己的失态。   然后这个本来男人就不多地女装区,仇笛成了无数美女眼中最差的那个反派形象,肯定是喜新厌旧、肯定是始乱终弃、肯定是负心薄幸,那些复杂的眼光几乎要把仇笛戳个对穿了,他匆匆地走着,低着头走着,快步向出口走了,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嗨……嗨……等等,拿着我衣服就想跑啊?”电梯上郎月姿追上了仇笛,仇笛一看她笑眯眯的样子,不用说,肯定是在一旁看了好大一会儿笑话了,他忿忿道着:“哟,心情看来好多啊,自己拿着呗。”   一堆衣服,还给了郎月姿,郎月姿接受了仇笛这点小性子,好奇地看着,下电梯差点被绊一跤,仇笛在她这种好奇的眼光下可受不了了,躲着走,不过被女人黏上真不好躲啊,几次被堵住,仇笛怒了,直道着:“别烦我,一边去。”   “哟,不变态了,改变脸了?”郎月姿逗着仇笛。   “你逛吧,我有事走了。”仇笛道,一走,又被郎月姿拽住了,她说了:“我有事。”   “什么事?”仇笛问。   “你答应过的,需要的时候,我可以介入你们的活动,现在我觉得就需要了。”郎月姿道。   “是啊,但是你上次捣鬼了,所以取消你的资格。”仇笛道。   郎月姿不悦地道:“喂,这次我可没捣鬼啊,还多给你找了几条那什么……。”   “那我得检验后才能认定啊,走了,有事打电话就行了,别烦我陪你逛街啊。”仇笛拎着一个袋子,不容分说地跑了。   郎月姿终于确定,自己的魅力终究还敌不过那几条内裤,可分明觉得,仇笛根本就是一个正常得再不能正常的人,那恋物、变态扯不上关系啊,要真是个变态,至于还会和一位女人有过那么激烈的冲撞吗?   而且,是一位漂亮、清纯的女人,她一念至此,循着往回走,刚才她注意到了,让仇笛失态的女人是上另一层了,她快步追上去,在琳琅满目的衣装间搜寻着目标,然后很快发现了那位心不在焉的姑娘,正看着母亲挑中老年服饰。   稍稍踌蹰,郎月姿向庄婉宁款步而去,似乎无意中,庄婉宁转身把郎月姿蹭了下,然后衣服掉了一地,然后两人在客气中拣起来,再然后,搭讪成功,对于郎月姿,取得一位陌生人的信任,根本没有难度,她很快知道了,这位姑娘叫庄婉宁,很快知道了庄婉宁来自长安,而且很快从庄婉宁幽怨的表情里,读到了很多男女之间的故事线索……   ……   ……   郎月姿给出的地址是绿城玫瑰园81号,这是一个艺术及名流的汇集的地方,大户型和别墅型的住宅较多,经常在这里见到戴着大口罩、扣着棒球帽的男女,那可能是名星啊,别的地方口罩防霾,而这种地方,主要防狗仔。   入侵很快开始了,招来了崔宵天和老膘,那几条不同颜色的内内对老膘的杀伤力是不言而喻的,他二话没说就来给仇笛当小弟了,这家伙没事都想整点蛊找乐子,干坏事对他来说,纯属兴趣爱好。   很快,老膘把整幢房屋的结构给搞出来了,他根据此地的开发商顺腾摸瓜,找到了资料库里的原始设计。   很快,崔宵天围着房子外围转了一圈,把周围的线路、水电暖管道摸清了,这是他的长项。   很快,两个高手给仇笛描绘出了这样一个封闭空间。   老膘说:“不好进,管线走的都是暗线,从分线盒上看应该是*信运营商提供的服务,不过不排除使用通信模块上网的可能。”   所以,找到线口,可能未必能连接到对方的网络,这是单台电脑,想入侵必须捕捉到准确的IP。   崔宵天说了:“周边安保相当严格,距派出所不过三分钟车程,这个地区治安相当好。”   所以,偷鸡摸狗翻墙头怕是可能性不大,都是名流住宅,出现个流氓太好认了,况且隔着铁艺栅栏,院子几乎是一目了然,再利索也不可能悄无声息的溜进去办事啊?   确实不好办啊!?仇笛回头看看,坐在商务车中间,几乎与车同宽的老膘,老膘玩着电脑,很猥琐地道:“别看我,我也没办法……我找找看,这家的记录,这种地方别胡来啊,让警察逮着又得上理论课,我倒不在乎,反正几进宫了,看守所也不想养活我。”   老膘在专心的时候,还是相当可爱的,仇笛下车,叫着崔宵天,两人靠着车,看着视线里,几百米外的住宅,崔宵天提醒着:“这是什么单子?不是狗仔队想摸那个名星的隐私吧?”   “不是,同一个雇主,我还没搞清是怎么回事。”仇笛道。   “同一个雇主?”崔宵天加重了语气,愕然问,先是找肉联厂的毛病,现在一转向到高档住宅区里,那病死家禽家畜和这里住的名流,两厢差别也太大了点吧。   “呵呵,所以说我还没搞清。”仇笛看着那儿一尘不染的院子,还带着假山喷泉,在京城,这住宅恐怕都得数千万,这种地方能住什么人可想而知,他犹豫着,想着一个合适的方式,那怕摸清对方是谁。   崔宵天不关心生意,这个独处的机会,他意外地小声和仇笛说着:“嗨,仇笛,马树成给我来了个电话,问了些你的事。”   “什么个意思?”仇笛头也不回地问。   “他想让你挑头,组个商务调查公司,我想了想,还是可行的。”崔宵天道,这么几位人物,足够在这特殊行业抢到一席之地了。   “现在不挺好嘛,先把这单生意做完再说,我总觉得这个罗老板脑袋像被驴踢了,简直是白给咱们送钱,可实在不应该啊,就地球上大部分人脑袋都被驴踢了,也轮不着他们啊。”仇笛道,又扯到了生意。   “管它呢,办事拿钱,办不了事两不相欠。我觉得你应该考虑一下了,以咱们现在这些人的实力,完成可以撑起一家公司了,有老马在幕后坐镇,将来有的是钱赚。”崔宵天道,现在已经很清晰地看到仇笛即将井喷的潜力了,比他单枪匹马要强很多,而且很有安全感。   不过仇笛似乎根本没听进去,反而走向那幢别墅,崔宵天要拦,却见得那别墅里一位男子,扔了垃圾匆匆回去了,仇笛像没事路过一样,在绿色的移动垃圾桶里刨了片刻,把对方扔的垃圾提走了,他远远地招招手,把崔宵天也叫了过去。   两人走出了两公里,才开包看垃圾,很大的一个袋子,一摞整齐的泡沫塑料饭盒,两个酒瓶子,还有几个塑料盒子里尚余着剩菜,再有就是几个烟头了,仇笛像拣宝一样,细细看了一遍,若有所思地想着。   “怎么了?你越来越和老膘一样了,怎么像变态了。”崔宵天纳闷了。   “这里面有四到五个人,其中一个还有一个女的,不对呀,都些普通人,会在这儿干什么,还窝在一起?”仇笛自言自语问。   “就见了一个人啊,而且周边没泊的车,你那儿看出来的五个人,还有一个女的,还是普通人?”崔宵天不解地问。   “这是四五个人吃的便当,还都是新鲜的饭盒,油花还没凝结,刚吃过不久的……看其中这人饭盒里的餐纸,上面还有点口红,肯定就有个女的了……还有,里面可能有两个人抽烟,一个毛病是蘸水,烟嘴都萎缩了,还有一个喜欢咬过滤嘴,都是牙印,关键是他们抽的就是十几块钱一包的中南海,这肯定不是土豪的风格啊?”仇笛狐疑地道。   哦……崔宵天一目了然地看明白了,却没想这么深,他向仇笛重重地竖了个大拇指,纳闷地道着:“都没看见人啊,就三层,猫在哪儿呢?”   “这可能是个窝点啊,干什么用的呢?”仇笛如是判断道。   两人扔了垃圾,正狐疑的时候,电话响起来了,一看老膘的号码,仇笛接听到了,直接问有发现?老膘那头兴奋地道着,有发现,发现这家的电费交纳每月都有七八百,是周边交费最高的,还有他查了下申请宽带的名录,没想到挖到宝了,这家申请了三家运营商一共40M的带宽……老膘判断,这里不是炒家,就是老鼠窝,让他们俩赶快回来。   “什么是炒家?”仇笛问崔宵天。   “就是炒外汇、炒黄金、炒股票等等能通过网络赚家的那些庄家。”崔宵天道。   “老鼠窝呢?”仇笛又问。   “就是……黑庄。有的是有内幕,建十几个甚至几十个仓炒股不知不觉地就挣走钱了;还有可能就是非法操纵股价的隐形庄家。”崔宵天道。   “那就是了,只有这一行才适合他们。”仇笛道。   匆匆回奔,不料半途仇笛去而复返,朝着一辆白色的宝马蹬蹬踢了两脚,崔宵天正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时,车窗慢慢地摇下了,仇笛摆手让他走,然后没好脸色地相着驾驶位置上,笑吟吟地郎月姿。   “哟,跟踪我们?”仇笛不客气地道。   “我查查岗,看你们消极怠工了没有。罗老板暂时不在,我得对他交待的工作负责啊。”郎月姿笑道。   “那你应该发现我们很敬业了?”仇笛问。   “还行,拣垃圾挺在行,你以前不会拾过荒吧?”郎月姿笑着挖苦道,在她看来,这个环境,恐怕要成这些人无法逾越的堡垒了。   仇笛没说话,却弯下腰,手肘托着车窗,郎月姿侧身躲着,好难为的表情,这个不喜欢异性的异性,是她这位异性无法接受的啊。仇笛却像没发现一样说着:“晚上得约你了,价格看来得重新谈了。”   “这个没得谈,不能你们张口闭嘴要多少,我们就答应多少吧?”郎月姿比老板可强硬多了。   “那这单生意,我们准备放弃。”仇笛道。   “呵呵,就知道你们做不了,我另找人吧。”郎月姿发动着了车。   “不是做不了,而是价格不合适,别以为我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想蒙我?”仇笛道。   “是什么呢?”郎月姿伸出半边头,好奇地问。   “四到五个人,最少有一个女人,都是受雇于人……应该藏在地下室,或者分别藏在地下室或阁楼里,外面看不到,申请了三家,40M带宽,一月电费七八百……用脚趾头想,也是在网上捞金的啊?说不定就是你们同行,你想借刀杀人!?”仇笛直接道。   说完好大一会儿,郎月姿才惊省,然后缩回头,倒着车,撂了句胡扯,直接开走了。   她不会当面承认的,不过仇笛三人刚离开这个地方,晚饭邀约的电话就来了…… 第22章 胸有千壑今方识   一辆电动的三轮车响着铃,穿过天桥桥洞,那种标着XX快递的三轮车,后厢用钢筋焊了半人高,坐上的小伙挎着包,一脸风尘之色,正匆匆地穿梭在车流间,不知道去向了夜色掩映着的何方。   此景让无意见到的仇笛一下子愣在当地了,那种好温馨好熟悉的感觉,让他浑身痒痒,仿佛刚刚结束了一天的挥汗如雨生活一样,坐在车里,不由地回想着初到京城的日子,头顶是霾,头上是汗,处处碰壁,四顾茫然,那些日子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最幸福的事莫过于每天数着浸着汗的钞票,盘算着离自己的理想还有多远,尽管很远,可并不缺乏向前的动力。   好像都这么个过程,在辛苦中会慢慢变的麻木,在迷茫中慢慢变得漠然,生活就像被雾霾遮掩的天空,永远看不到未来的星光。   幸亏有改变,所有的漂在这里的人,都在等着一个机会,仇笛觉得自己已经抓到机会了,彻头彻尾改变了生活,不再发愁薪水的高低,不再为买菜买粮租个房讨价还价,也不再看着那些金碧辉煌的饭店望而怯步……变了,变得很快,一下子口袋殷实得他始料未及,从来没有想过,钱会这么好赚。也从来没有想到过生活会这样变化,像个真正的生意人,生活是从一个酒店到另一个酒店,或者从一个饭店到另一个饭店,所不同的是接触着一个又一个陌生的面孔,每每相见,都会在下意识地想……能从对方的口袋里,拿到多少报酬。   很怪诞?真的很怪诞,就像身处异世界一样,仇笛有点不真实的感觉,手机换了,而且装了好几部;行头换了,换成价值几万的牌子货;鞋子袜子从里到外都换了,因为他注意观察过,那些出没于高裆场合的人,有的看似穿着随意,但你细细观察,都有自己风格,而且大多数都价值不菲。   这是潮流,想赶潮的人,必须随波逐流。   可这是我喜欢的生活吗?   仇笛下了车,付了车钱,站在一幢外资酒店的门厅前,突然间有了这种奇怪的想法。   人的骨子里都有贱性,就像住着豪宅开着宝马,仍然忘不了路边摊点十块钱一碗的炸酱面一样,仇笛心里泛起着说不清的感觉,刚刚路上遇上的那位快递员像投影一样,还印在他眼中,那是一段无法摆脱的情怀,穷困如影随行的煎熬,记忆得太深刻了。   他知道,自己也许并不喜欢这种尔虞我诈的生活。   不过他也知道,不是所有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方式的能力,最起码他不可能有。   于是,他整整衣领,迈进了酒店。   当犹豫变成熟练、当反感变成漠视、当愧疚变成坦然,那就意味着一个男人……成熟了!   说起来仇笛还是蛮帅的,最起码以这种正装形象出现的时候,让领路的女服务员眼睛亮了亮,也让枯等的郎月姿一下子惊愕到站起身来,并没怎么注意平时着装随意的仇笛,此时一身西装标挺,根根短发直立,步履声声像有一种韵律一样,和手臂的摆幅、和迈向她的步幅,出奇地一致,显得这个人格外地精神抖擞,相比之下,出入这里的肥头凸肚的男子可就要齐齐失色了。   “你的眼神告诉我,你很饥渴啊。”仇笛笑着调侃道。   “没错,可惜你那方面不行啊,否则可以考虑你的。”郎月姿自然地挽上来,随着服务生到楼上的房间。   日式酒店,很繁琐,要脱鞋,要坐隔板,很小的桌子,岛国风味很浓,上酒端菜的,都是和服装扮,偶而间,还能听到叽里呱拉的鸟语。   稍稍意外的是,仇笛对这种环境并不陌生,不像初到这种地方的懵然,几杯清酒下肚,郎月姿又故伎重施,微型扫描仪扫了一自己,递给了仇笛。   “有意思么,防得这么紧……一下子把吃饭的情调都给破坏了,我拒绝。”仇笛道。   “那你有可能失去一单生意哦。”郎月姿直接道。   “随便喽,这单生意我也没准备接。”仇笛道。   “你确定?”郎月姿愣了下,慢慢地把扫描放回包里,好奇地看着仇笛,知足长乐了?啊呸,就没见过那种放着钱不拿的人。   “正因为确定,我才如此坦然啊……这样,郎小姐……不,这个称呼不好,郎女士,这顿饭我请,你和罗老板是我命里的贵人啊,我从没想到能这么容易赚到这么多钱啊。”仇笛道。   郎月姿对于这个变化始料未及,他下意识地问:“然后呢?”   “这个理由还不够充分吗?我不怕你笑话我没见过钱……事实是我真没见过这么多。我想人真得学点知足,但不声不响溜了可不是我的风格……来来,敬您一杯。”仇笛端着清酒,敬郎月姿,把美女听得糊里糊涂喝了,糊里糊涂看着仇笛,准备好的说辞,一下子全打乱了。   把她也给搞糊涂了,敢情穿得这帅气,就是来场告别晚宴?郎月姿刚要说话,仇笛一伸手拦着:“不谈生意了啊,有兴趣去玩吗?有兴趣的话我给您当向导,我在京城呆几年了,你一天忙里忙外,肯定没顾得上玩。”   “哦,不趁年轻赚点,老了靠谁养啊?难道靠男人养,又没一个靠得住的。”郎月姿幽怨地道,被仇笛说到难堪处了。   “慢慢发掘嘛,总要有好的吧?”仇笛笑着道。郎月姿一抬眼皮,两眼冒星星地看着仇笛,笑吟吟地问:“你指你自己?”   “不不,我不算,你都知道我不是男人。”仇笛坏笑道,这个档箭牌对美女极端有效。   果真起效了,郎月姿咧咧嘴,做了个恶心动作,然后不客气地道:“你可以生理上不是男人,不能心理和心态上都不是男人吧?做事有这样半途而废的吗?”   “那做事得你情我愿啊,你不愿意付报酬,或者我不愿意做,这事都不能成立对吧,生意不成仁义在嘛,你说是不是?”仇笛道。   “谁说我不付报酬啦?”郎月姿道。   “我假设,万一我狮子大开口漫天要价,那多破坏咱们的关系不是,还是不用提了,咱们做朋友,后面事让别人来干,京城能人多着呢。”仇笛道。   郎月姿怒了,重重一顿酒杯道着:“可你根本没提啊,你怎么知道我不答应。”   “我一提就是好几倍啊,您那点报酬,雇不到高手啊,他张口就是三十万。”仇笛道。   郎月姿眉色一怒,正好发飚,仇笛赶紧补充着:“欧元……我算了下,我全部身家都雇不起这种人,所以干脆就不干了。”   这一起一伏的,撩得郎月姿心绪乱荡漾,她重重一拍桌子道着:“那也不是不能商量啊,没说不让你干了啊。”   “哦,SORRY,看来我小家子气了。”仇笛浅浅一笑,给郎月姿斟着酒。   郎月姿端起酒杯时,一下子捕捉到了仇笛眼中一闪而过的戏谑,她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了:坏了,上恶当了。   肯定上恶当了,无形间,她有点露底了,最起码对方应该知道这种事五十万办不下来,这不,那家伙笑吟吟地劝酒、吃菜,像是诡计得逞一般,偷着乐呢。   “哟,帅哥……我都没发现,你在谈判桌上都这么厉害啊。”郎月姿终于反应过来了,又气又好笑地道,自己的轻视被利用了,她此时发现,确实有点小觑这个土八路了。   “这是饭桌,不是谈判桌。”仇笛纠正道。   “你别装行不行?你想要多少?想要再说啊,其实你说得很对,京城一直就是个藏龙卧虎的地方,还真能找到不比你们差的。”郎月姿笑着道,不过话很严肃。   仇笛也很严肃,但话像开玩笑道:“我们这儿有句老话叫,民不斗官、穷不斗富、恶不斗警……也就是说像我们这样的穷人,是没有能力去斗富人的,他们掌握的资源和人脉辗压我们太容易了……所以这件事,价格问题是其次,关键是安全问题我得先向我的合伙人保证,否则,不管多少钱,我还是要放弃的。”   “你担心什么安全?”郎月姿问。   “不知道,但你可以给我个定心丸,至少告诉我们目标是什么吧?”仇笛问。   这个事让郎月姿犹豫了,她稍犹豫,仇笛也不介意,自斟自饮着,郎月姿越来越看出对面坐着的人不是那么善与的,她笑着道:“不知道你听不听得懂,热钱这个词。”   “不懂。”仇笛干脆道。   “知道你不懂……这样说吧,相当于民间的游资,所不同的是,掌握在不同的机构手里,而这些机构并不受控于那个政府,而且这些机构的眼光是世界性的,哪儿有机会,这资金就向涌向哪儿……比如曾经的香港、比如日本的经济危机、再比如,咱们中国的房地产等等。”郎月姿简要地说着,似乎在斟酌着这话该不该说,该说到什么程度。   “懂了,就是投机吧?”仇笛道。   “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这种投机是世界性的,每一项投资都带有投机的性质,赔钱的买卖可没人干。”郎月姿道。   “懂,商人赚钱,天经地义的。有良心的肯定要赔本。”仇笛道。   “呵呵,对。”郎月姿笑道:“绿城玫瑰那个地方,就是一个热钱的中转站,掌握这里的是一个资金掮客,而且从某种层面上讲,是我们的竞争对手,相对而言,他在这里的人缘地缘优势都是我们不具备的,接下来你懂的,如果我们想成事,那就得先保证他成不了事。”   “背景呢?”仇笛问。   “天子脚下,干这种事的人背景都很深,而且深到你根本查不出他有什么背景。”郎月姿一笑,结束了介绍,一摊手道:“就这些,再多我也不知道了。”   很难办,似乎并没有解决问题,郎月姿却在好奇地问着:“你是怎么用一下午时间查到那儿有四到五个人,还有一位女人,还知道他们在做着网络捞钱的生意?”   “怎么,有错?”仇笛问。   “错我就不问了,问你的原因是,你查得很正确,否则就不会有这顿饭的机会了。”郎月姿道。   仇笛笑笑,把过程解释了一下,拣到的饭盒暴露了那里的人员配制。而老膘那个坏种侵入物业管理简直是小菜一碟,人员、电费、网络,自然联系到这儿了。简单到这种程度,听得郎月姿直瞪眼,她心里清楚,这是罗老板花费了几十万才摸到的消息,到现在为止都没有找到操纵这里的人是谁。   “怎么了?这点都值得您惊讶?”仇笛反问着。   “当然有点惊讶了,我都怀疑你是训练有素的间谍啊。”郎月姿道,仇笛一笑接口道:“我还真见过训练有素的间谍,国家级的,你信不?”   “不信。”郎月姿摇摇头。   “你应该相信的,我一直是实话实说,而你一直在骗我。”仇笛道,郎月姿刚要力证清白,仇笛提醒着:“比如,上午给的我那几条内……衣,分属不同女人,但唯独没有你的。”   呃……又说起内裤了,而且又一次鉴别出来没有郎月姿本人的,这像戳穿了郎月姿的谎言一样,她面红耳赤,无从解释。千言万语汇集成一句话:“你真变态啊……我可是花高价从内衣模特身上买了几条,你居然都分辨得出来?”   仇笛笑而不语,他同样惊讶老膘那货的鼻子比狗都灵。天才的怪僻到一定程度,都会有惊人之举的啊。   没解释,郎月姿也自动忽略,总不能当面脱下来自证没错吧。两人且吃且谈,仇笛发现了,这妞绝对是个神经大条的人,再挑战底线的事,对她也是云淡风轻而过;郎月姿也发现了,仇笛一直在试探她的底线,对于此事的底线高低,可以反证出这件事的真正的价格。   绕来绕去,绕到郎月姿已经忍无可忍的程度了,她夺了仇笛的分酒器,重重一顿道着:“你不用枉费心机了,灌醉我没那么容易,有什么,还是清醒时候说……无非就是个价格,你至于绕这么大弯吗?”   “这种人的东西我不能偷啊,万一到时候郎美女你和罗长欢拍屁股走人,那不得追杀我吗?”仇笛道。   “哟,听你的口气,是能偷出来?”郎月姿兴趣来了。   “不一定能,但有可能。”仇笛道。   “那降降标准怎么样?让这里瘫痪,只需要几天时间,而且必须是指定的时间内。”郎月姿道。   “那难度也是相当大的,我之所以想打退堂鼓是因为,我真的不确定。”仇笛道。   “好吧,那谈谈,开出什么条件,才能让你很确定,办到这件事。”郎月姿道。   “我也不坑你,别说我欺负你一个女人,反正都是罗老板掏钱。”仇笛慢慢地放下酒杯,不客气地道:“300万,先付三分之一,成不成,订金不退。”   呃……郎月姿直接被仇笛的漫天要价噎住了,她没想到,这个人比她见过的所有商人都坑,坑到无法想像。   “看看,我说了吧,一开价得把你吓跑……服务员,买单。”仇笛喊了声,有位和服女推开推拉门,鞠身问着,仇笛随行去刷卡去了,片刻回返时,郎月姿还是那么个愕然的表情,滞滞地盯着仇笛,她可以无视仇笛的变态,可却无法无视他表现出来的自信。   因为他做到的太快,太好,太令人惊讶了,让郎月姿的自信全面崩溃,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眼光和判断了。   “怎么了美女?生意不成仁义在啊,因为生意而生气就不好了。”仇笛道。   “这么大款项,我当不了家。”郎月姿慢慢道。   “没说不给您请示的时间啊。”仇笛道。   “就即便请示能当了家,但赔一百万,我照样当不了家,这样吧,你的开价太高,100万,我可以接受,预付一半。”郎月姿口气软了。   仇笛笑笑,给了个概不还价的眼神。   “或者,预付十分之一,你办到,我可以请示给你这个价格。”郎月姿道。   仇笛继续笑笑,保持着不松口的表情。   郎月姿突然间发现自己失算的厉害,完完全全地被对方摸到底线了。她叹了口气道:“OK,看来你吃定我们了……那我们认栽,最好的条件是,没有预付,只能按你们进度付报酬,而且我要全程跟进……同意就拍板,不同意就一拍两散。”   “哎……好吧,很公平,按进度你们也不怕上当,成交。”仇笛道。   这时候,郎月姿已经没有什么心情说笑了,恨恨地剜了仇笛一眼,拎起包,趿拉起鞋,心情很不好地走了,一句告辞都没有。   她一走,仇笛也没心情了,匆匆出了饭店,打车就走,心里一直暗念着:哎妈呀,这个牛逼吹得太大了,赶紧回去合计合计,该怎么干来着……   ……   ……   “啥?你答应了?”老膘怒了。   “嗨?你还真敢?”崔宵天惊了。   然后老膘说了,兄弟们,这事太危险,万一被人发觉回头得被追杀啊;崔宵天也说了,真不能干,太冒险,万一是个炒股的黑庄,那可是官黑警几道上都有人,咱们得被打成公敌啊。   “标的三百万。”仇笛直接道:“听好了,三百万。”   三根指头,严肃地口气,掩饰不住的兴奋表情,然后坐在小饭店吃饭的老膘和崔宵天齐齐呆了,老膘忘了嘴里还有没吃的东西,愣着看仇笛;崔宵天咬着筷子浑身不觉,明显失魂落魄了。   “就抢银行都没这种事利索啊,我想法呢,可以试试……老膘啊,干完这笔,你可以想要谁的原味内裤都能实现;底片啊,我就不信你的理想就是倒腾一辈子偷拍设备……反正就这么个机会,前后挣的,足够咱们退出这行了,想干吗?”仇笛问,极尽蛊惑。   他看看老膘,补充着:“老爷这是挑战你事业巅峰的事,万一成了,你将来就是传奇了。”   老膘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而且很严肃地,第一次严肃地和仇笛纠正:“别叫我老膘,哥叫王帅帅,这么帅的事,少了我,你们干不成。”   “知道了,王帅帅……还是老膘更形象,底片,你呢?”仇笛问。   “贪婪是原罪啊,那会毁了我的。”崔宵天痛苦地道。   “你是准备退出?”仇笛问。   “不不不,我是说,我这样的人,毁了等于新生……万一干成了,也是新生,为什么不干呢?自古富贵险中求,这一行什么时候安全过了。干!”崔宵天的兴奋劲也上来了。   三个人头碰头,在路边的小饭店,商议着这场翻身仗的详细细节,很快,在一个普通而又普通的Q群里,有一个悬赏公告,10万块钱的赏红,让很多潜水在电脑屏幕后的宅男眼睛发亮了,这个群里公开出售外挂、黑客软件、嗅探程序的事已经很普遍了,不过开十万赏红要叫板所有黑客的事却不多见。   叫板的那个鸟人很可恶,用的金三胖的头像、名字里含日文字母、说话用的是美语,那个行为都招人恨。他自认为天下第二,国内第一,要和高手拼技术。非公开技术谁也不服谁,本来潜水的群,蹭蹭蹭冒出来N多老鸟,齐齐开始人身攻击。   从这个网络上的角落里先开始了,一个小时内,报名的人已经达到五十人了。   很快,第二个赏格出现在另一个群里,是找点子和钉子,行话如此,不过群成员都知道,是要情报信息,赏格过万的信息可不多见,一时间,接单的人纷至沓来。   阴暗的角落里无时无刻不在发生着这样的故事,同样在这一时刻,罗长欢和谢纪锋在一张饭桌上密谋,两人相谈甚欢。而分手后不久,罗长欢又马不停蹄地到了下一家茶楼,这次会面的可能会让很多人意外,一个四十年许的中年人,短发,面色愁苦,不过罗长欢居然认识,是马树成,刚刚从监狱里放出来,两人像旧识一样,斟茶慢啜,谈得相当投入。   也在这一刻,唐瑛正和一位男子在酒店的门口告辞,对方也是一位商务公司的经理,对唐瑛恭敬有加,起因是人手严重不足,唐瑛要通过这位经理联络更多的人,好像是私活,今天她是请假了,根本没有去上班,告辞后匆匆离开,连家都没有回。   同样在这一刻,有一位深谙阴暗角落故事的人物也看到了。   是管千娇,她正和一位同事在吃着晚餐,一位志同道合的帅哥,一位在长安已经倾慕她的帅哥,王卓,进国安后,两人因为共同的爱好,关系在渐渐地拉近,饭间,管千娇看了几眼手机,那个她已经离开的地方,还留着联系方式。   “怎么了?千娇?”王卓看她心不在焉,关切地问。   “要出事了。”管千娇递着手机,让准男友。   通信和微电子专业的,一看挑战的代码就明白了:“哇,是位高手啊……这是模拟攻击服务器的程序代码?想挑战啊?”   “不是这样的。”管千娇难为地道。   “那是怎么样的?”王卓好奇地问,体制内外是两个世界,那个世界他根本看不懂。   “黑客的眼里,没有规则、没有法律、没有人情、只有0和1……他们只在乎程序的对与错、水平的高和低、技术的好和差。”管千娇委婉地道。   “我还是没听懂。”王卓道,程序员眼里,不都是0和1。   “如果别有用心的人,把攻击目标指向银行服务器,你说会是什么后果?如果指向通信、交通、电力甚至直接攻击政府网站,你说会是什么后果?”管千娇道。   “不能吧?有这么胆大妄为的人?”王卓吓了一跳。   “要没有的话,还要这么多执法者干什么?执法者能看到的阴暗面,仅仅占很小一部分……我其实很怀念曾经热血澎湃的日子,用一个键盘,就能主宰我的世界。”管千娇如是回味地道,体制内外截然不同,就像城里城外的感觉,你进城了,反而会怀念城外自由的日子。   王卓没当回事,他的眼中只有这位女同事,他在挖空心思讨好;而这个被讨好的女同事,心里却没有装下情事,被准男友送单身宿舍,她打开电脑,正式向挑战者应战,她不知道是谁,不过她认识代码,那简直是大师的杰作…… 第23章 巧与不巧烦心事   “300万?”   “对。”   “他们还真接了!?”   “对!我没答应预付,按进展付款。”   一问一答,然后罗长欢满脸笑意,旋即哈哈大笑起来,连郎月姿也忍俊不禁了,两人相视而笑,罗长欢笑着道着,IP是通过软件隐藏的,根本无法通过网络捕捉;而且文件、目录以及整个磁盘都是加密的,这是资金操作的人基本的防范,那怕就把电脑偷出来都没有用,要是简简单单能做到,还要那些安全专家干什么?   不过他仍然不放心地问:“你觉得有可能吗?”   “我也觉得不可能啊!?第一关就过不去,后面的就无从谈起了。”郎月姿狐疑地道,非固定IP的问题,对于黑客就像一把钥匙,就有这把钥匙都未必能登堂入室,如果没有这把钥匙,恐怕你连对方的主机在哪儿都搞不清。   “确实是这样啊,就有特异功能也办不到这事啊,可他们怎么敢接呢?”罗长欢笑着问。   郎月姿竖着两根指头道着:“两种可能,一种是天才,可能有我们想像不出的办法;另一种蠢才,他根本不懂这是怎么回事。”   “我倾向于第二种,哈哈,这种事可不是一天两天练就的。”罗长欢笑道,他翻查着电脑,一搬屏幕,指着绿城玫瑰园的目标道着:“有电力线路备份、有网路线路备份,楼宇四角有不下二十个摄像头,距此最近的警务单位五分钟车程,偏偏这里的交通状况很好,可能都用不了五分钟……我试图请过一个专事盗窃的团队,对方的头目看了地形和环境之后,招呼没打就走了……就即便他们能够悄无声息地潜入,也不可能在对方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得到数据……我曾经想过很多种方式,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切入点。控制这儿的人,恐怕咱们惹不起啊。”   “我想应该能给他们找到点麻烦吧?”郎月姿若有所思地道,基于他对仇笛手法的了解,她推测地道着:“比如,他们可能追踪这幢房子里人;比如,他们可能会设法确定这里的出局服务器;比如,他们说不定敢铤而走险,硬闯一下什么的。”   “哈哈,那看来咱们准备好,换换地方了啊,万一出了娄子,别回头找到咱们头上。”罗长欢笑道,玩笑而已,离那个程度估计还差很远。   了解的人知道这是一个绝地,最起码对于作奸犯科者是一个绝地,郎月姿看着屏幕上的目标画面,很无奈地摇摇头,答案永远是一个:无解。   这一次也终于把仇笛难住了。连续两天没有任何消息,让郎月姿更确定了这个判断,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觉得出现奇迹的可能性越来越低。   就在这时候,手机响了,号码是隐藏的,她心里咯噔一下,就连罗长欢都怔了下,惊讶地道:“不会真硬闯了吧,那样我还真得搬家了啊。”   郎月姿一接听,听了一句,惶然站起来告辞道:“他们要动手,让我去观战。”   “啊,大白天?这才几点……等等,我也去。”罗长欢惊得坐起,拿着外套,有点惊惶失色地出了酒店,两人相商之下,还是拦了辆普通出租车,直驶向目的地……   ……   ……   “代码……600854,今开6。86,换手1。95……”   “000669、000696,换手255、192、量比083,怀疑有庄家试水……”   “负一层,有笔钱进来,准备一下,汇往香港……账户信息我发到你的电脑上。”   绿城玫瑰81号,像往日一样忙碌着,顶层的房间,是一位女人,正盯着特制的分屏电脑,不时地发着消息,手边几部电话次弟响着,来自不同客户的委托,都会很快在这里得到处理。   负一层,四位男子各盯着面前数个分屏电脑,实时看着股市行情,偶而会处理上面派下来的账务任务,对于他们,生活和工作就是和一串又一串不同的数字打交道,股指、代码、账户,从0到9的十个数字,不但连结着不同人的财富,而且连接着从这里到世界各地的银行。   这里环境比想像中好,大功率的换气扇,中央空调,以及不菲的收入,几位按部就班的雇员已经是轻车熟路了,在没有紧急业务的时候,会冲杯咖啡、聊聊女人、看看新闻。   整个十时三十分,一位雇员起身冲咖啡,另外一对在仰头看着屏幕,突然间,嘭声黑暗袭来,心跟着咚声一跳,眼前漆黑一片了,只有一位刚刚移开视线的雇员,看到了电脑主机上冒出来一缕清烟。   昏黄的应急灯旋即点亮,备用的电力随即启动,奇了怪了,都是昂贵的高配电脑,非残即瘫,一点都点不亮了,几个人迅速掏出手机,通知着上一级。   楼上的女人吓得惊叫了一声,她最后看到是一道弧光,然后全屏熄灭,等拉开窗帘时,回头才看到四名主机,电源口像烟囱一样冒烟,满屋刺鼻的塑料气味。   坏了,电力故障,这可是从来没发生过的事,她紧张地拔着电话,向上一级汇报着,这儿分分钟可都是几十甚至上百万的损失,她说话的时候嘴有点哆嗦,腿有点发抖,浑身有点发软。   很快,不到十分钟,两辆商务车载着十几人到了81号门口,匆匆进入。   很快,物业被通知到场了,不过物业的拍着胸脯保证:根本没停电啊,要停电我们提前通知啊。   确实没停电,不过满屋除了热水器正常工作,照明和电子设备几乎全部烧毁了,物业带着业主,沿线查找,嘟囊地讲着,确实没问题啊,都是埋设管线,要出事,这几幢应该都出事啊。   说着了,又有几家业主吼着来了,这背字走的,刚看了一眼股市,钱都快赔完不说,转眼电脑都烧了……嗨,物业给赔吧?   一个小小的故障,惹来的麻烦越来越多,用了半个多小时才搞清楚,沿81号开始的一列管线,全部莫名其妙的烧掉终端电子设备,连稳压器和UPS也没放过,物业被业主围着喷口水了,从收费高昂到不作为,到管理不善种种问题都扯出来了,算是解释不清了。   ……   ……   距离81号两公里多外,一处小公园,人工假山畔,崔宵天正调着颜料,他的面前架了一幅画板,像个写生的艺术家,画布上,正是这个小区嶙次栉比的楼宇以及灰蒙蒙的天空。   当然,还有几位沿路溜走的身影没有落到画布上,他添着颜料,笑着问道:“仇笛,三儿可以啊,干活利索,我还担心他出问题呢。”   “三儿拣破烂的出身,别说普通照明线,十万伏的变压器你看他有办法偷不?”坐到池沿上的仇笛笑着道,他反问底片道着:“这是什么原理啊?我拉网打过鱼、电过兔子,本来以为水平不错,咦,和你们比是小儿科啊。”   “原理很简单,火零地三项,缺了地可以正常工作……但是,如果变成火火两项,那效果就出来了。”崔宵天道。   是把输入线路全部改成火线,那接驳两头火线的终端肯定要遭殃了,崔宵天笑着道着:“瞬间电流对撞,相当于一个EMP炸弹,电脑、空调、电视机等等,任何终端只要通电开关打开,会直接熔掉电路板……我们实地测过,一台电脑主机,烧坏电源是肯定的,过压保护不完善,甚至可能烧坏主板……呵呵,这不是我的创意啊,干这种事,老膘能当咱们的师傅了。”   “动静有点大啊。”仇笛稍有心虚地道,他低估老膘这伙人的破坏能力了。   “有时候动静大了,才容易隐藏动机。老膘就是神仙,也不可能凭空捕捉到对方的IP,就既便拿到IP,在对方重重保护的数据下,也是难关几重……黑客没有想像那么神奇和潇洒,破解有时候需要几天,几周,甚至几个月都有可能。”崔宵天道,他是一心二用,说话间,画板的涂鸦一点都没有停。   “这样的话,趁他们重新架网,倒是个好的可乘之机,可难道不会引起对方怀疑,干脆换地方?”仇笛道。   “如果现在开始,几个小时内,他们就可以恢复;如果换地方,可能几天甚至几周都定不来,对于这种分分钟都是几十万出入的地方,你觉得换个地方容易么?”崔宵天眼皮不抬地道。   “那就好……接下来就看耿宝磊能不能派上用场了。”仇笛道,这一环扣一环,几乎都来自于老膘那个天才,而其中的环节,他总觉得衔接的不够紧密。   “你放心吧,这种人定购东西,轻易不会改道的。老膘是从外围挖的,送餐的、送酒的、还有送设备的,都留下他们闪光的足迹啊,老膘只是给他们制造了一下小小的意外而已。”崔宵天道。   就在这时,耿宝磊的短信来了,一行字:定货,送往绿城81号。   仇笛咧着嘴,服了,看来正常人,绝对搞不过变态。   ……   ……   当罗长欢和郎月姿像情侣散步一样路过绿城81号时,一辆标着苹果专卖的货厢刚刚泊定,四五个送货员,正把一箱一箱的设备往家里运,而且这里似乎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事,门口守着几位黑衣男子,个个面色不善。   “太有勇气,我都有点佩服这些人了。”   罗长欢不敢直视,匆匆而过,几次瞥眼瞧都让他凛然心惊,这肯定是捅了个大窟隆,现在他有担心殃及他这条池鱼了。   “好像不对劲啊,怎么都是电脑坏了?怎么做的手脚?”郎月姿小声道。   咦?对呀,罗长欢愕然想想,摧毁对方的电子设备,趁虚而入,这个方式他曾经想过,但办不到,他喃喃道着:“总不能他们有EMP炸弹吧?要趁这个机会做手脚就容易了,数据重装和恢复,需要一到两个小时,只要知道他们出局线路,那就可以有意识拦截数据包了……或者更简单一点,他们如果足够聪明的话,有意识地在电脑上做个手脚,那就易如反掌了。”   罗长欢看着郎月姿,突来兴奋感让他手臂痉挛,有点不听使唤,他重重甩了两下,郎月姿却是有点恐惧地道:“罗老板,安全为上,咱们是外来户,想动个地头蛇的奶酪没那么容易?善后怎么办?”   “咝……”罗长欢不忍是吸着凉气,紧咬牙关,像是在极力忍着诱惑,他喃喃地道着:“要是能摧毁这里的话,到时候可就剩我们一家在这里为所欲为,别人只能望洋兴叹了。”   “您太乐观了,摧毁这里,会有人很快明白是谁做的。”郎月姿不屑道。   罗长欢匆匆跟着郎月姿的步子,仍然放不下突来的想法,毕竟让他看到机会,他浑身已经忘记,曾经这里是多长的壁垒森严。   两人步行了两公里多,最终在人工花园看到仇笛,他正持着画笔和画盘,描绘着一幅已经完成的画布,两人好奇地走到仇笛的身边,画布上,现代城市的景像,惟妙惟肖,作画的仇笛双眸如星,正审视着自己的“杰作”。   “哇塞,才子啊。”罗长欢自叹弗如道。   “画得很有灵气啊。”郎月姿赞道。她又一次惊奇地看着仇笛,像是初识一般。   “还有更惊奇的事想看吗?”仇笛一抽,画布下,一张详细的建筑管线图覆上来,这正解释了罗长欢心里的好奇,他细细看着,边看边想,不一会儿,向仇笛竖着大拇指:“天才!”   “什么意思?”郎月姿好奇地问。   “你看……从变压器下的人孔管道里,把通向81号的供电线路,这样,一错接,火零地成了火火火,那线路覆盖范围,所有的终端都会被波及,接通的一刹那,就气动开关都来不及跳闸……那些脆弱的电脑除非根本没开关,否则铁定遭殃,可惜的是,这个时间段让他们关机都不可能……哦,第二步是,潜入专卖店,我明白了,你们一定得到了他们购货的渠道。他们轻易不敢考虑换地方,而且会尽一切努力恢复正常,所以必须走一步……第三步是,要攻击服务器?”   “那,现在似乎可以谈谈费用了。”仇笛道。   “这个……”罗长欢激动了一下,郎月姿往他身前一拦道:“十万。”   呵呵,仇笛给气笑了,这事情本末倒置了,费劲的没钱,挣钱的反而很轻松,郎月姿没理会他的不满意,解释道着:“你们仅仅是搞了一个小小的破坏,而我们什么成果都没有看到?怎么给你报酬?”   “是啊。”罗长欢也明白过来了,他指摘道着:“这儿恢复只需要几个小时,你总不能再给人家接两条火线吧?到不了晚上,这儿就恢复正常了,而且,会增加很多保卫力量,你这样,反而增加了我们后面的工作的难度。”   仇笛侧眼瞧瞧,知道这两个家伙开始耍赖了,他似乎也并不急于要钱,指指81号的方式道:“现在我有里面五个人的详细资料,你们要不?”   “要!”   “很快就能得到他们上一层的消息,你们要吗?”   “要!”   “很快我们就能攻破这里的服务器,你们要截获的东西吗?”   “……”   罗长欢被吓住了,张口结舌,眼睛外凸,不敢要这个烫手的热山芋了。   “就先付十万吧,这么危险的活我看你们的胆量也不够……自己都不敢干,试探我有意思吗?这儿是个地下钱庄的加强版对吧?炒股、炒期货、洗钱都干,你们胆子和胃口都不够,那就别碰这种事……好了,送给你,售价十万啊,别忘了。”仇笛把画布取下来,送给了郎月姿,郎月姿尴尬地笑着接到手里了,他笑笑,背着画板从容地走了,似乎已经看出这两位左右为难的心态。   “怎么办?”郎月姿征询道。   “这次我真得回去一趟了,那几个大佬应该对这事感兴趣。”罗长欢愕然之余,又有点掩饰不住地兴奋。   两人急急离开,不知所终。不过两人走后很久,仇笛却悠然地返回来了,在假山的缝隙中,取走了一直开机在录的微型DV,在他的脸上,同样洋溢着兴奋地笑容。   ……   ……   “咋样?老膘?”   一个小时后,仇笛和崔宵天匆匆进了一幢刚刚租来的住宅,高层,附瞰的视线里,可以看到81号别墅,满屋都是刚刚装好的设备,还专给老膘备了一张特大号的躺椅,这家伙只能躺着玩,键盘就放在肚皮上,伸手处就放着水果蛋糕,以备高手的随时需要。   “哥叫王帅帅,别叫老膘,多难听。”老膘不悦地道。   “口气一拽,那是有戏。”崔宵天乐了。   “王帅不够,得叫王拽啊。”仇笛道。   两人走到了近前,老膘得意地一杵比火腿肠还粗的中指,嗒声一摁回车键,嗖嗖嗖几个屏幕在切换着,全是81号的内景图片,安装工还在擦汗、保镖在虎视眈眈、厅堂里一位男子在训着雇员,仇笛兴奋地道着:“这个,这个人的正面有吗?”   老膘一切换摄像头,把正面截下面来了,仇笛喀嚓拍了张,光顾打家劫室的,还不晓得这家的主人是谁呢。   “嗯,我查到了。”老膘换着屏,输着数字。   “我日,车管系统你拷贝过来了?”崔宵天愕然道。   “那是十年前的系统,已经半公开了……我查了下他的车,和人就对住了。”老膘道着,像是考验仇笛一般手停了,又问着:“你确定要知道?”   “怎么了?”仇笛不解了,好奇地问:“来头很大?少吓唬我,他屁股都不干净,他不敢吭声,咱们现在去投案自首,他都未必敢承认。”   “那……就打击一下你的自信,看好了……”老膘吧唧一摁,崔宵天惊得一哆嗦,是使馆牌照的车,普通的大众而已,可车牌来路吓人啊。   奇了,仇笛没事,还发愣了,还问什么意思,老膘直说这货是个土包子,没治。崔宵天一解释,仇笛倒紧张了几分。   “如果不够,再给你们点料啊,我顺着这个车牌,查到了商务部这个人的信息,公开信息,好像管投资批文什么的……然后我伪装了一个境外手机号码给他的手机发了条图片信息,这个蠢货居然打开了……然后我就提取到他手机里,不少好玩意了……嘎嘎……”   老膘少妇的笑声里,屏幕上渐现一堆短信,不少是黄段子;通讯录有八百多人,通话记录四百多条,关键还有照片,不少女人的照片,这种男人能看上眼的,肯定都是极品,老膘兴奋地指指点点,还有几张果的,看样是心甘情愿摆姿势让照。   两个变态评论着女人,咦?好大一会儿,不见仇笛说话,回头时,仇笛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忍不住地嗝了一声,因为其中的一张是……戴兰君!   “怎么了?”崔宵天看仇笛表情不对。   “看看,你得学学底片的性趣爱好,见了美女不动心。”老膘调侃着。   仇笛没有说破,只是紧张地问了句:“他叫什么?”   “叫……我看看……俞世诚啊。”老膘汇报道。   回头时,仇笛已经走向了卫生间,像是眩晕一样,扶着墙,步履蹒跚,他进了卫生间,喘息好一阵粗重,手机响了,半天才想起去接,偏偏你心堵的时候,就有堵心的事接踵而来,手机闪烁了,上面显示着来电的名字:   戴兰君! 第24章 随波逐流得与失   匆匆地赶往木樨地,已经是午后时分了,饭都没来及吃,戴兰君口气好像很急,就像下一刻见不着了似地,一路上拔了数个电话催促。   下车的时候就看到翘首张望的戴兰君,看到仇笛,她快步跑上来,那高墙后的大院就是她的工作单位,这片不怎么热闹,来往的都各色公车,她像做贼一样拽着仇笛匆匆就走,拽到一处树荫掩映的墙角,仇笛好奇地看着她问:“怎么了?”   “有点饥渴啊,嘻嘻……别动,乖乖让我操你五分钟。”戴兰君眼眯成了一条线,捧着仇笛的脸,不客气地吻上来了,似乎真的很饥渴,她的吻像她的性格,极具侵略性,仇笛只觉她游移的香舌,不客气地在寻找着侵略目标,很快撬开了他的牙关,很快直探深入,在贪婪地吸吮着,很快把仇笛拉进了淫靡的漩涡,他回吻着,紧紧的抱着。一时间好温馨的感觉袭遍了他的全身。   是啊,谁说厮守不是一种幸福呢,可偏偏这幸福的感觉里,添上了一点点瑕眦,仇笛突然想到了屏幕上那位从未谋面的“世诚”,想到了世诚的手机,还存着戴兰君风骚的只穿内衣的照片,一下子仿佛有一种奇怪的刺激一样,他的手伸进了戴兰君的衣服里,狠狠地、粗暴的抚捏着。   “哎呀……讨厌,让人看见。”戴兰君惊得蓦地放开了,打掉了仇笛伸进她胸前的咸手,仇笛眼巴巴看着她道:“你这么激动,我以为你想野战……哦,不对,是街战。”   “流氓!”戴兰君顺手在他脸上狠狠掐了一把,还警惕地看看是否四下无人,再看仇笛如此失落的表情,她体会错了,眉色挑着问:“你的吻技一点都没长进。想我了?”   “嗯,不多实践怎么长进。”仇笛道。   戴兰君一笑,手指戳在他额头上,制止了他的实践期待,看看表道着:“来不及了,等我回来吧。”   “怎么了?”仇笛愕然问。   “接到个紧急任务,两小时后出发,现在已经过了接近一个小时了,我的私事一大堆没处理呢,这不就想起你来了……”戴兰君掏着口袋,一件一件安排着,洗衣的单子,帮我取一下;鞋子得取回来;还有上周物业就催了我两回,我都没回交暖器费去,别把管冻了,你去帮我办一下,密码是*****,这是门钥匙,这是地址。   一堆琐事,直接堆到仇笛手里,银行卡和钥匙放到手上,这倒让仇笛惊讶了一下下,好奇问着:“你自己有房子?”   “以前单位的老房子,旧式小区,我爸妈早搬新家去了,那边就等着拆迁呢,可一帮子老干部,谁也惹不起,开发商也拆不起,就那么搁着。”戴兰君随口道着,蓦然地间发现仇笛的眼神了,笑着逗他道:“那是我妈给我的陪嫁啊,你想租住,还是想长住?”   这么直接啊,仇笛反倒不好意思,他讪笑笑问:“对了,老董说过你家就一姑娘,那肯定还有房子?招女婿不?”   戴兰君被仇笛的期艾的表情逗得哈哈大笑,随口就道着:“招啊,招了好多年了,就是应聘的都过不了我爸的眼……要不等我回来,带你面试去。”   “拉倒,我怕受打击,一问出身、二问学历、三问工作、四问收入,像我这种没一项合格的,那受得了。”仇笛道,像句牢骚,不过身子一紧,冷不防地又被戴兰君抱住了,狠狠地一吻,然后轻轻地一捏他脸蛋,像是痛惜小男人一般道:“别灰心啊,毛主席当年进京都是个图书管理员,还是临时工。”   鼓励,绝对是鼓励,戴兰君总不愿意看到他颓废的表情,仇笛呵呵笑了:“也是哈,毛主席最终上天安门城楼了,我还上不了一个女人?”   “啊呸!”戴兰君脸羞了,啐了口,手机响时,她一看,语速飞快地道着:“我得走了……记住把我事都办喽了啊,顺便把我家打扫干净……对了,你想住你就住着,不过可别带包小三和宝蛋去我家喝酒啊,小心我收拾你……”   说着,匆匆一吻,她脸朝着仇笛再见,手拿着听筒回话,快步奔回来了单位,铁门合上,只剩下仇笛,在痴痴回味着,颊边的轻香。   他在这里呆了很长时间,直到看到一列闷罐车走,直到街旁冷冷清清,除了面无表情的哨兵再无他人,他突然感觉好一阵子孤单,阳光灿烂的冬日里,似乎还有一阵阵清冷袭过,这个陌生,永远也不会熟悉的城市,他是那么的恨,又是那么的爱!   他不知道心里是怎么想的,直接奔戴兰君的家里去了,取到了衣服、鞋子,这个美女远没有感觉里那么美好,衣服送回去,家里一团糟,估计有段时间没回来了,茶几上都老厚的一层灰,餐桌上的剩菜都发霉了,冰箱里不用说,超市包装的食物,有一半过期了。   仇笛先到了物业,交了拖欠的费用,顺便买回来了一堆清洁剂,回家开始仔仔细细地打扫卫生了。   这纯粹是个傻大姐的,衣服送去洗一个月都没去拿,家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过,桌子不收拾,被子不叠,床下就压着女人用品,仇笛拖地时,甚至发现了几双不知道什么时候的运动鞋和袜子,草草清理,装了几个大袋子全扔楼下垃圾桶里。   接着是仔细清理,从地到桌到书架,细细擦拭,甚至连玻璃也擦了一遍,很快这个杂乱的小居室,变成了一个窗明几净的温馨小屋,收拾妥当花费时间不多,仇笛坐到了戴姐的闺房,布置的像她的性格,睡觉的床头挂的是模型,书桌摆架上是数支仿真枪,一列书本都是各类军事书籍,正中央放着她从军时候的照片。   很阳光的一张照片,笑得很灿烂,正摆着很二的剪刀手,似乎是很久远以前的事了,照片都有点泛黄了,不知道是大男人的小气量作祟,还是真有点喜欢上她了,仇笛拿着照片的时候,总忍不住会想起,她的肩头,是另一位笑容灿烂的男人。   不是他!   他默默地放下照片,起身,在这个不大的居室里看了一遍,眼光里蓄着羡慕,心里泛着酸意,他自认不是一个功利的人,可在超出自身能力的财富面前,却无法固守淡定,就像生活在这座城市里,所有无依无靠的人,从容不属他们;也像这座房了阳台外,能看到的所有家的温馨,不属于像他这样无家无业的人。   他靠在阳台上,心里一半地方在想着,似乎和戴兰君在这座温馨的小筑结婚生子,忙碌一辈是个不错的选择,只不过要达到这个目标困难重重,女人也许不会嫌弃你,但总有一天会嫌弃你一无所有和一事无成的。   心里的另一半却在想着初到京城的时候,头回上当受骗,同时被骗的一位同学凄凉地离开了这个伤心之地,很久后仇笛收到了他从另一座城市发来的短信,他说,我们在城市里,就像那夜半出没的垃圾车,一座城市所有的肮脏、污垢、腐烂都需要我们承载,总有一天,我们会像垃圾一样烂在那里,无人问津。   是啊,这个时候仇笛才觉得,那位不知去向的同学说得很对,他觉得自己已经快烂掉了,而且只能沿着这个方向往下走,烂到底。   真的,没啥区别,还真像垃圾车,谁又会问津?   他轻轻地掩上了这幢房子的门,他知道,他不属于这里,他不介意拜倒在那个女人的石榴裙下,可他很介意,一辈子生活在一个女人的石榴裙下……   ……   ……   十八点,准时应郎月姿之邀,到了天都酒店。   坐在大厅等候的时间,像是见鬼一样,又一位女人邀约,唐瑛,一直来电话,他没有接,理论上她作为合伙人是不合格的,这个女人明显没有把他当成合伙的一方,不用多想就能判断出,大多数时候,她会倾向于哈曼商务公司,而不是和仇笛共进退。   这属于抛弃之列,仇笛没理由,短信来了,问他在哪儿,有急了。   仇笛回信:在见一位客户,真没时间。   唐瑛又回信了:急事,你会有兴趣的,和你现在做的事有关,老地方,不见不散。   这条短信让他犹豫了片刻,老地方,是指哈曼公司外不远处的咖啡屋,打烊到凌晨了,这么急的见,能有什么事?他准备回信时,手又犹豫了,干脆,晾着。   不过他旋即又在想,是不是自己有点苛刻了点?毕竟是一个女人,工作和薪水才是她奋头的主要内容,相比于哈曼商务公司给她的短暂稳定,自己那点外快还不足以让她倾心。   仇笛笑了笑,知道自己终究硬不起心肠来,装起手机时,正看到了一双尖头的高跟鞋,盈盈地踱到他面前,抬头时,笑吟吟地郎月姿,像情人一样脉脉看着他。   “拜托,我喜欢的是男人……不要用这种眼光看我,钱呢?”仇笛不客气地道,连他也不觉得自己什么时候这么不要脸了。   郎月姿被刺激了一下,她一只手遮着,暗暗向仇笛竖了一根中指,然后不通融地道:“陪我吃晚饭,吃完再给你,每天一千多房费,提供的免费餐饮都没享受过。”   “找别人陪你呗,我那有时间。”仇笛不情愿地道。   “找别人没有安全感。”郎月姿笑道,一倾身,当服务员面直接揽住了仇笛了,揶揄地道着:“你就不一样了,不喜欢女人……对我来说多有安全感。”   声音说得稍大,仇笛糗色一脸,生怕那漂亮的服务员听到似的,匆匆迈步,郎月姿奸计得逞似地问着:“哟,我怎么觉得你很羞涩啊?这不是一个变态患者应有的情绪啊?莫非就是为了拒我以千里之外?”   “敢莫非,你还想和我发生的啪啪故事?”仇笛针锋相对道。   “你行不行啊?”郎月姿幽怨一眼,侧瞥着仇笛。   仇笛一歪嘴,坏笑溢出来了:“上过才知道?”   “那你万一不行呢?会很尴尬的。”郎月姿严肃道,像是讨论一个学术问题。   “判断代替不了真相,要么给我张房卡,要么别骚扰。”仇笛严肃道,伸手要房卡。   挑逗出界,郎月姿蓦地放开了仇笛,拉掉了他的手,明显不情愿地道着:“一点情调都不懂!?”   “你和变态调什么情啊?给钱。”仇笛不客气地道。   气得郎月姿直翻白眼,扔下他,自己去挑自助餐了。   身处这个环境,仇笛才想饿了,城里生活一点都不准点,有时候一天吃五六顿,有时候一天忙得忘了吃一顿,等郎月姿挑了一盘西餐盈盈坐到仇笛对面时,仇笛已经很仔细地啃了一大堆鸡块了,旁边放了很大一堆骨头,吃相相当不雅。   “注意点,这是涉外酒店。”郎月姿轻声提醒道。   “拉倒吧,你瞧那对老外,一边吃饭一边接吻呢。”仇笛手一指,郎月姿侧身,果见角落里一对外宾小情侣,她道着:“人家是浪漫,你这是……”   郎月姿想想,评价道:“粗鲁……有这样吃的吗?”   “那要不……”仇笛吧唧着油腻嘴巴,向郎月姿呶着问:“咱们俩也改浪漫?”   咦耶耶,郎月姿一阵恶寒,拿着刀叉防备着,紧张地道:“不用不用……你还是粗鲁吧,你粗鲁的样子,挺可爱的。”   “这就对了,卖萌可以啊,卖弄风骚就不对了。”仇笛不客气地教育着听得郎月姿又是一阵气结,这个根本不懂任何规则,不守任何规矩,那怕连起码社交礼仪都不讲的人,她真是无从下手,连最犀利的美貌武器,也无法逾越他的变态。   不过有一个好处,你不撩他,他也不骚扰你,郎月姿也发现,只要自己闭嘴,肯定相安无事,只是,不可能一直闭下去啊,偏偏面前这位,耐性比她见过的所有人都好一点,你不开口,他就能一直不说话,专心致志地……在吃!   一份鸡块、两份排骨、再加两碗煮面条,仇笛跑了三趟,郎月姿细嚼慢咽一份没完,他倒快扫干净了,最终还是郎月姿开口了,她掏着一张银行卡,手指摁着推到了仇笛面前道着:“我没来得及取,自己去取十万吧,回头把卡给我就行了。”   “不怕我多取啊?”仇笛问。   “你觉得卡里会很多吗?”郎月姿笑着问。   仇笛看看背后写的密码,直接装起来了,看样一抹嘴就准备走,郎月姿拦着道:“喂,有点风度好不好?一顿饭加十万块,都没有一个谢字。”   “你确定,就听这个‘谢’字?”仇笛促狭问。   肯定不是喽,郎月姿被挤兑得发懵,直接道着:“时间还早,我想跟你聊聊,接下来的事,或者说,接下来的报酬。不要觉得我丫环拿钥匙不作主,罗总一个小时前刚走,这次真是要呆几天才能回来。”   “好啊,你说吧,其实这十万连成本都不够啊,你这件事,掏三百万恐怕在京城都找不到敢干的人。”仇笛道。   “还知道什么?”郎月姿笑着问。   “我不想知道那么多,不过偏偏知道的不少,实话实说,我现在都有点心虚了,这么个大地下财团,是不是我们敢动的。”仇笛道。   这时候,郎月姿浅笑附合着:“对,担心正确,可惜已经动了。”   黑路只能蒙着头走到底了,郎月姿表达的就是这种意思,她直接问着:“你们的后续能做到什么水平?我是指,肯定不会无缘无故破坏电路吧?”   “很简单啊,现在可以通过他们使用的路由,控制别墅里的摄像头,想看他们换衣服都没问题……还有,既然知道他们的电脑要出问题,我们当然会提前做准备了。”仇笛道。   “那很危险,他们的安全防范很严,随时可能发现入侵。”郎月姿紧张而兴奋地道。   “是啊,所以我们的远程控制仅仅是留了一个后门,就像一个不起眼的路标,随时可以进去,但不需要进去的时候,我们会保持沉默的。”仇笛道,老膘是个一等一的高手,留了个记号就溜了,想逮他可没么容易。   “他们有备份网络,为了出现中断,会在十几分钟内完成切换,而且可能会反追踪。”郎月姿道。   “需要我提供六台服务器的网络编号吗?”仇笛道。   郎月姿一愕,她觉得最不可能的一幕,恰恰是真的,她怀疑地看着仇笛,仇笛道着:“三家运营商,六台出局服务器,如果在同一时间瘫痪,好像能做到,你的目标如果是把那里画地为牢,这个不难吧。”   仇笛说得轻松无比,郎月姿听得肉跳心惊,明显地看到了她胸前起伏好大的幅度,半晌她才像窒息一样问着最关键的一个问题:“光你说我无法确定,你需要给我更多的信心,罗总此次出境就是商议此事,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你们能做到什么程度,能不能做得很彻底……别误会,我不是怀疑你的能力,而是需要点,说服上面人的东西。”   “很可惜。”仇笛摇摇头,就在郎月姿微微失望的时候,仇笛却道着:“别误会,我是可惜,你们对我一点信任和信心都没有……这东西吗,我马上就可以提供。”   仇笛道着,打了个电话联系,然后把手机平放,放在郎月姿的眼前,远程传输的音像有点延迟,不过却看得清,是几个分屏监视到了81号的现场,几个房间放过,屏幕闪断,再然后,仇笛拿着手机翻查着,示了几幅照片,那是截屏画面,当俞世诚的身份、车辆、手机记录排出来了,郎月姿呼吸急促的,已经快心率失常了。   “够了吗?”仇笛问。   郎月姿下意识地点点头,仇笛收起手机道着:“大部分时候,我设的点会保持静默,不过我不会给们保持太长时间,有一风吹草动,我们会销声匿迹的。”仇笛道,慢慢地向郎月姿伸出了手。   郎月姿懵然问:“要什么?”   “录音……别装,第一次没有用扫措防范我,我就不信,你叫我就为卖弄一下你的新衣服。”仇笛不客气地道,郎月姿翻了几次白眼,还是掏了个录音,扔到了桌子,仇笛直接握住,起身走了,郎月姿提醒着:“嗨,把刚才的东西发给我一份。”   “OK,我需要等多长时间才有确定消息?”仇笛问。   “两周左右。”郎月姿想想到。   “太长了,我不保证到时候还能接这趟活。”仇笛道。   “你一定行的。”郎月姿充满信心的一句,仇笛看她时,她好兴奋地一摊手道:“你这么变态,怎么可能不行?要不,给你一张房卡,我们慢慢聊?”   那秋波盈盈的,那红唇贝齿的,绝逼是一个赤果果诱惑,仇笛在想,恐怕此时站在他位置的是老膘,也同样会得这样的诱惑,一瞬间让他兴味索然,笑笑道着:“别客气,还是保持点距离更美!”   说罢,悠然而去,那句话让郎月姿咂摸了好久,她甚至掏着出手机,拍了几张自己的表情,似乎有点后悔刚才的轻佻了,看了很久,又觉得仇笛对自己的暗示居然无视,简直太让她受打击了。   “莫非,他不喜欢女人,真是个变态!?”   只有这一种解释了,郎月姿倾向于这种解释,不过她对这个变态的兴趣却是更浓了,接收到了仇笛发来的信息、截屏,她直接转发给了罗长欢,很快,罗长欢的电话直接就回过来,话里满满的兴奋和惊喜。   看来快到高潮了,郎月姿放下电话,身体躁热,心跳加速,能让女人高潮的有两种,一种是男人,一种是男人允诺的报酬,好像她已经得到了其中一种哦……   ……   ……   仇笛离开天都,一下压抑着自己没准备去找唐瑛,他打电话找包小三,包小三和丁二雷正喝得起劲,八成是花酒,旁边姑娘在尖叫,仇笛直接挂了,那就是三儿喜欢的生活。他想想难道找崔宵天,也不行,这悠闲时光,他需要找看男朋友一起渡过啊,老膘吧就更别提,那货色没准又在黑那个聊天室的摄像,专找那些做爱的男女,他在旁边记录激情过程。   那也是一种生活,最起码他们能从各自的生活里找到乐趣,到这种孤单的时候,仇笛反而发现自己越来越没有自己的生活了,每天沉浸在如何制造破坏、如果窃取消息、如何实施阴谋,脑子满满当当的,越来越没有阳光了。   发泄,这是一种发泄,仇笛检点着自己,他是这样想到,江湖上混迟早是要还的,前些年被人坑被人骗被人欺负,现在要全部变本加厉的还回来。   也不对呀,不能别人做了坏事,就等于你也能理直气壮的做坏事啊?   更不对啊,总不能别人做坏事,我却是在做好事?就为了问心无愧,就为了求个心安?   到底什么是对的呢?是住着广厦潇洒的那些卑鄙的人?还是住在地下室辛苦的那些高尚的人?   乱糟糟的一堆,刚理出头绪,又回到了矛盾中,等学会做很多事,往往才发现,最简单的做人不会做了,仇笛糊里糊涂上车,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到:“宝隆大厦!”   对了,吸引着他的还是这件蹊跷的事,他不确定唐瑛是否真知道什么,但他不想放过任何一个疑点和可能。   匆匆赶到,时间并不太晚,唐瑛正枯坐着,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仇笛进门,她第一刻惊起,有点喜出望外地迎上来,两人落坐,唐瑛关切地问了句:“吃饭了吗?”   “吃了……来杯热茶吧。”仇笛道,随口问着:“说什么呢?这么急。”   开场直入主题,似乎让唐瑛微微不悦,她脱口而出的话是:“敢情不说什么,你就不想见我是不是?”   哎呀,仇笛咧着嘴笑了笑,掩饰着自己的难堪,他歉意道着:“不是不是,真忙,都快忙不过来了。”   “看样子赚了不少?”唐瑛酸酸地问。   “能有多少?几个人一分,落不下多少的。”仇笛道。   啜着热茶,抿着咖啡,蓦地仇笛发现唐瑛居然憔悴了不少,这点让他很意外了,一直以来,唐瑛都是宝隆大厦的里美女,什么时候都以红光满面的姿态出现的,仇笛一念至此,好奇地问着:“出什么事了?怎么感觉你不太对劲?”   “也没什么事,就是有些事,我觉得……应该告诉你一句。”唐瑛缓缓地道着,仇笛侧耳倾听着,她说了,谢总又去会了一次罗长欢,那一次是什么事,她无从知道,不过现在公司里很多人都在按时给谢总汇报;还有,她也去会了一次亨特、奇探两个商务调查公司的经理,是吕天姿介绍的,对方想挖她,许诺的待遇不低,不过她看得出,是人手严重不足,想先从她这里要人办事,她试探之下,才发现,业务委托同样来自于天都酒店,一位外籍华人。   这个都知道,是罗老板。   “是什么事?”仇笛心惊了,他省得对方在下一盘大棋,而自己,只是其中一个很小的棋子。   “跟踪几家大公司的雇员,都是公司的财务人员,他们要详细的生活规律以及个人爱好……我想,这不是简单的商务调查那么简单。谢总接的是什么单,我不清楚,不过他手里的人物,可不止管千娇和你们,应该还有深藏不露的人。”唐瑛道,他看着仇笛紧蹙眉头,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是不是我不该这样?”   “没事,你就不管怎么样,也不会知道整个事情的全貌,这就像流水线一样,每人负责一道一序,最终的成品和核心技术,只有老板才掌握,在此之前,你不会知道,他们究竟做的是什么。”仇笛道,此时对风险的感知要比利益的驱动的强烈,他知道自己在慢慢越陷越深,不过已经别无选择。   “那我该怎么办?”唐瑛不确定地问。   “什么怎么办?你做什么了?”仇笛好奇问。   “几天前谢总安排我接待一下盛华实业的销售经理,顺便饭桌上打探一下他们公司的情况。”唐瑛难堪地道。   “然后呢?”仇笛直觉,唐瑛要被卖了。   “谢总让我给他五万块钱,我直接给他了,然后他给了我一部分财务数据……我以为就是个正常,就是咱们这行正常的交易。”唐瑛眼看着仇笛,为难地道:“结果……结果……”   “结果你被录下来了,然后……不对呀,威胁你没有什么价值啊?还不如威胁谢纪锋呢?更不对啊,你们是买卖商业情报,而他们才是真正的商业间谍罪……”仇笛判断道,实在无法深谙人心究竟会有多深的阴暗。   唐瑛鼻子抽了下道着:“他威胁……他威胁让我跟他上床,否则,他就搞垮哈曼,让我和哈曼一块玩完。”   仇笛眼睛一滞,蓦地吃吃直笑,看着唐瑛失魂落魄的样子,忍不住笑得直抽,唐瑛好委曲地滴了两颗泪喃喃道着:“人家都成这样了,你还笑话……呜,我就知道,到难的时候,谁也不会帮我一把……我怎么办啊?”   抽抽答答的,仇笛却是忍俊不禁地问着:“这种事太正常了,你紧张是因为,你太看重你现在得到的东西了,对方也清楚,或者不清楚,谢纪锋甚至可能给她出个这样的主意……这不是杀敌一万,自损八千,简直是杀敌一千、自损一万……你就不想想可能嘛?他冒着坐牢风险,就为和你睡一晚上?”   唐瑛听到直皱眉头,不相信地问:“万一是真的呢?他等着我回话呢。”   “啧……给她打电话,把五万块钱要回来,不,要十万……否则,你就去投案自首,而且是先见到盛华实业老总后再投案自首,语气坚决,你看看什么反应,他还敢和你上床,巴不得叫姑奶奶求你呢?”仇笛道,见唐瑛还在犹豫,他恶狠狠地教唆着:“人善被人欺,妞善被人骑……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一个破副总你还真当回事啊?你敢给他当破罐摔,他还就没人敢和你一起摔……不敢?那叫我干什么?你直接陪人家上床不就完了?”   哼!把唐瑛气着了,她愤愤的拿起电话,起身要走,仇笛吼着,就在这儿跟他说,他在那儿等你呢,我特么带帮人灭了他去。   这么穷凶极恶,唐瑛的骨气算是回来了,拔通,不客气地开始了,陪睡?去尼马的,吓唬小姑娘啊,配什么车?买什么房?给多少钱?……你拿那破事吓唬我?不用你曝光,我直接给你们总裁打电话,老娘不混了也得先摁死你?……少扯淡,叫副总,叫姑奶奶也不行,你先坏规矩的啊,我还请什么客气,怎么管用怎么来呗……吓唬你,老娘就去卖也比你挣得多啊?少废话,这事没完啊。   卡,挂了电话,仇笛在说,用嘴型,唐瑛在照猫画虎学,越说脏话,心里越痛快,直到对方求饶开始,她知道这路子对了,喀嚓一挂电话,兴奋了,仇笛乐滋滋地问:“管用吧?”   唐瑛激动地不知所谓,直摸仇笛的脸蛋兴奋地道着:“真管用,他叫我姑奶奶,哈哈……你太有才了,这样都行?”   两人兴奋地哈哈大笑,然后发现不对了,吧台,喝咖啡的男女、穿梭的服务员,都看傻逼一样看着他们俩,猛然间唐瑛羞得脸红,拉着仇笛,两人掩面奔走,连钱都没付就奔了。   出了门不久,电话就来了,是谢纪锋的电话,仇笛一看兴味索然,得了,这JBM又是委婉地告诉你,那位某某是一时糊涂,毕竟关系到公司的业务,一定要顾全大局,这个事呢……对方已经认错了,就当没发生过。   唐瑛看仇笛像谢纪锋一样得瑟地说话,尚自不信,不过她接听之下,通话和仇笛所说如出一辙,一下心灰意懒,说了句谢总您说了算……直接挂了电话。   “看看,这货绝对不起好作用。和对方串通一气了,不过这种事怎么说呢,在商场上太正常了。”仇笛道,唐瑛无聊地走着,唉声叹气地道着:“也许是我太在乎这份工作和薪水了,可又有什么办法呢?老谢好歹还不算个很烂的。”   “盛华是什么公司啊?老谢把你当投资,这成本够大了,我给他接几百万的单子,都没见他把你送给我。”仇笛玩笑道。   唐瑛背后捶了他一拳啐了口道:“流氓……不过盛华还真是个大公司,要是老总级别的,我没准就真陪睡了,市值几十个亿呢,旗下有很多产业,酒店、食品、绿色农业等等,做得挺大的,西郊有他们的产业园。”   仇笛心里咯噔一下,驻足了,思绪一下子和近期干的事绕在一起,头绪一下子又捋不清了。   “喂喂喂……你又发生什么神经?”唐瑛走了几步把仇笛丢了,回头拽着,仇笛没说心里的怀疑,笑笑道着:“我突然在想,如果有一天我成了老总,会是个什么样子?”   “什么样子?”唐瑛随意问,好奇,但她莫名地很有安全感。   “肯定会挥金如土,肯定会……潜规则漂亮女下属,肯定会吃喝嫖赌……这个是人性使然啊,如果到你可以尽情释放心里阴暗的环境,而没有什么约束,那人都会成禽兽的。”仇笛道,突然感悟,看来想当衣冠禽兽都得奋斗,否则你只能当好人。   “我要老了,要当了老总,我就招聘一批小鲜肉,专供我潜规则,哈哈。”唐瑛学着他的口吻,如是道。   两人相视放浪大笑,上车时,唐瑛邀请着:“喝酒去?一醉方休,活得太郁闷了。”   “好,陪酒可以,不过不保证发生意外的事啊。”仇笛严肃地道,不过话里调侃味浓。   “少吓唬我,以为我没和男人上过床啊。”唐瑛忿忿地道,淑女面具一扔,转眼被仇笛教育成剽悍娘了。   仇笛一笑接着:“你真流氓,我说是交通意外,你想那儿去了?”   唐瑛愤怒了,直拍方向盘嚷了,人家扮淑女,你偏耍流氓;人家刚适应了流氓语调,你又成绅士了?你装什么装啊?以为我看不出来,男人都什么贱性?   “也对哈,那咱不装了,喝完去你家啊。”仇笛笑着道。   “你确定我会同意?”唐瑛稍稍遮羞,故有此问。   “开房不得花钱么?”仇笛幽怨一句。   唐瑛的笑声中,车倒出了车位,如离弦之箭,急驰而去…… 第25章 商场情场角斗场   眼一眨,一天就过去了。   眼一睁,新的一天就来了。   熙攘的汽笛声、人声,和透过雾霾的阳光从窗户的缝隙钻进房间,宿醉一夜的仇笛蓦地惊醒,是从一个噩梦中惊醒,他梦见重回命悬一线的荒漠,梦见戴兰君头上血淋淋的枪口,惊得他从惶然坐起,一摸浑身汗湿,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却是一个陌生的环境,他心一跳,手再一摸。   啊!?仇笛惊声尖叫,摸到了肉乎乎的一个人。   啊!?唐瑛在惊声尖叫,被摸醒了。   两人相视,然后啊!?齐齐惊声尖叫。   仇笛在拉被子捂下身、唐瑛在拉被子捂胸前,两人一拉才省得,这似乎是不应该出现的场景,头发散乱的唐瑛没抢拉到的被子,羞愤地一捂脸:“哎哟哟,丑死了……你怎么睡人家床上了?”   仇笛懵然放开被子,唐瑛扯着捂在胸前,那白晃晃实在够大的诱惑让仇笛眼神滞了下,他摇摇发昏的脑袋,使劲在回忆着,昨晚……昨晚一起去后海那片喝了,喝了好多,记得还找了个代驾把车开回来,然后……坏了,就住到唐瑛家了,不过之后发生的故事在脑子里好像成了空白,他惊愕地看着羞恼的唐瑛,喃喃地问着:“我……我……我没上你吧?”   “我……”唐瑛看看仇笛,有点糊涂地道:“我记不……清了。”   然后仇笛掀起被子,看看自己赤条条地,衣服裤子乱扔了一地,他瞬间明白了,上了!   唐瑛一掀被子,看到身下的秽物,气愤地道着:“上了,连套都没戴。”   哎呀,两人齐齐拍额头,无比地痛悔,唐瑛见仇笛和他同样的动作,她愤然推了一把斥着:“你后悔什么?吃亏的是我好不好。”   “能不后悔么?上了一点都记不得了。”仇笛郁闷地道。   唐瑛羞恼地捶了一拳,面有气苦,不过旋即又气笑了,她拉了块枕巾遮着羞处,一笑又是气不自胜的埋怨着:“故意的,就是故意的……故意灌醉我……气死我了,还说叫你来帮我呢,结果……你再笑!”   肯定是结果,被上了,唐瑛气咻咻捶了仇笛一拳,下遮羞处,上掩胸部,奔着去卫生间,仇笛莫名地觉得有点好笑了,他提醒着:“嗨,是你叫我去喝酒的?”   “我没叫你来我家啊。”唐瑛在卫生间,好像还没有从失身中忿然中自拔出来。   “是啊,昨晚我怎么来你家来了?”仇笛在问。   “我……我想不起来了。”唐瑛恼怒地踹了一脚门。然后哗哗的水声响起。   有意思,肯定是在本能驱动下,当了一回禽兽,仇笛侧身看看,从外屋到卧室,衣服鞋子散落一地,肯定是尼马喝得晕三倒四,然后不管不顾了。他慢慢的掀开被子,看看床单,一看就赶紧又盖住,哇,好明显的一块斑,醉酒后绝对战况激烈。   他在想着刚才的春光外泄,在想着刚才的玉体横陈,目光落小桌子上,唐瑛托着腮,温婉照片时,莫名地心里又泛起了绮念……然后,被子以一种缓慢的速度在支起,在坚挺地支起,这房间里淫靡的味道,这被窝里暧昧的气息,眼中佳人的照片,耳听孱孱的水声,仿佛都成一种绝对的诱惑。   哎妈呀,晨勃了!   仇笛止不住这饥渴的欲望,他蹑手蹑脚跑到卫生间,悄悄地推开了门,蒸汽升腾的卫生间里,唐瑛正洗刷着自己自己窈窕的美体,雪白如腻,蓦地看到越开越大的门缝时,她紧张地喊着:“啊!?你干什么?”   捂着胸,紧张而局促的样子,一下子勾起了仇笛好强烈的欲望,他进去了,他把门关上了。   干什么去了?   哦,唐瑛在尖叫,在拍打,尖叫的声音越来越高,啪打的声音越来越响,几乎压过了水声,那叫声从激昂到亢奋、从亢奋到凄楚、从凄楚到喘息、从金越之声直到如泣如诉。   水声中听到了唐瑛喘息的斥声:“仇笛,你混蛋……又没戴套!”   另一个更粗重的喘息在解释着:“都射了你才提醒,刚才干什么去了?”   啪啪……清脆的声音,像手掌拍在沾水的皮肤上。   啊啊……尖叫地声音,好像唐瑛又被刺激到的G点。   过了很久,门嗒声开时,唐瑛跑出来,找着浴巾擦着身,然后隔着门扔进去一条,她像生怕又一次被非礼一样,草草擦身,翻着衣柜套上了内衣,仇笛出来,她已经穿了个七七八八了,仇笛愕然地道着:“哇,你穿衣服和脱衣服一样快啊,这都穿好了。”   “几点了……误上班了。”唐瑛套着靴子,抬眼里,剜了裹浴巾的仇笛一样,她一指,仇笛识趣道着:“我绝对不泄露咱们之间的事,我会誓死保卫你的名节的。”   “就没想着娶我啊?你应该说,我会对你负责的。”唐瑛忿然道,好像真是吃了好大个亏。   “那不是骗人么?我说你能信么?”仇笛幽怨地道,半躺在床上。   唐瑛起身,拿起了外套,看看时间,又看看床上慵懒躺着仇笛,她像质问一样凑近了,红唇瑶鼻、杏眼柳眉,看得仇笛春心荡漾,不过美女可没有调情的意思,不客气地道着:“那你说句让我信的?不能就这样……上了人家吧?找你挡个流氓,结果找来的也是色狼,我里外都是失身!?”   仇笛莫名地笑,唐瑛一想浴室里的强插,气愤的直拧仇笛,仇笛拦着道着:“好好,你说吧,怎么才能让你高兴起来,你说我照办。”   “那还用说?”唐瑛穿着外套,不容置疑地道着:“我都三十出头了,再不找个人把自己嫁了就晚了……便宜你了,准备钻戒求婚吧。”   扑通,背后一声重响,她回头时,看到床上的仇笛吓得吧唧摔地上了。   这回唐瑛真高兴了,笑得花枝乱颤道着:“就知道这句话能把百分之九十九的男人吓萎……把我家里收拾干净啊,我上班了……嗨,拜拜,别老躺在地上啊,快起来收拾家……”   嘭声门闭上了,听到了唐瑛走时银铃般的笑声,好半晌,仇笛才讪然地坐回到了床上,好像是自己被上了一般,并不怎么兴奋嘛!?   不过还好,这也算是水到渠成了吧,就像城市里所有的一夜情故事一样,彼此相识、并无恶感,但托付不了终身,也只能这个湿身的结局。也只能用激情、偷情、以及一夜情的欢愉,来掩饰对沉重爱情的避而不谈。   仇笛懒懒洋洋地收拾着家,床单枕巾全扔进洗衣机里,拖了一遍地,坐在沙发上喝了几杯热水,等着洗净,他晾起来,这才离开。   又是一天新的游荡开始了,他有点惊诧于自己的坦然自若,一次做爱似乎和打了一次飞机一样没有什么区别,那怕现在有一个美女站在面前,他相信自己会道貌岸然、彬彬有礼的给对方留下一个极好的印象,然后等着邂逅下一次奸情的来临。   这就是特么的男人。   这就是特么的生活。   ……   ……   隔了一天,风平浪静,作棋子的仇笛,亲自去了一趟西郊的盛华集团,不过连大门都没进去,那一个现代化的企业,像一个层次分明的小社会,仇笛知道那怕就进得去,也摸不清东南西北,所以他放弃了。   这一天接到了马树成的邀请,两人在就京东的一家茶楼见面,从监狱里出来的马树成在很快地适应身边的环境,仇笛见到他时,行头换了,穿着一身普通而又普通的冬装,夹着小手包,开了辆二手的现代,和京城所以奔波的小生意人,已经看不出什么区别了。   但让仇笛奇怪的是,虽然崔宵天、老膘、丁二雷曾经都是他们合作伙伴,可马树成却和他们几人走得很远,除了指挥那一次挖掘肉食产为链的消息,其他时候,仇笛根本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不过明显地觉得,这家伙有自己的路子。   这个也正常,混成精的人,生命力的顽强程度堪比蟑螂,不管多恶劣的环境,他们都会找到自己的生存之道。这不,老马肯定有了,仇笛一见他抽上了软中华,戴上了价值不菲的表,坐下叫的是陈二十年的普洱茶就判断得出,老马的门路已经走通了。   两人客气几句,老马单刀直入问着:“知道我叫你干什么?”   “注册个公司?另立门户?”仇笛问。   “你觉得呢?”马树成问。   仇笛慢慢摇了摇头,老马一笑道:“看来,你是想捞一把就走,没想长期呆。”   仇笛点点头,真实的想法,他直觉可以向这位老同志倾诉。他客气地道着:“马哥,其实我不太喜欢这一行,有句老话叫,人不可能一直走背字,这我相信……但反过来讲,人也不可能一辈子不走背字,万一走一次,那再站起来就难了。”   “对,我痛恨这一行,可我别无选择,只能干这一行。”马树成笑道,他看仇笛似乎有点挽惜,莫名地问了一句:“妖姬怎么样?现在过得好吗?”   “没有联系,那说明应该过得不错。”仇笛道,体制内有个好处,他相信管千娇会慢慢适应那种不起波澜的生活。   马树成点点头,像是对仇笛嘉许也似地,他喃喃道着:“我进去后,最担心的就是她,不过后来才发现她的归宿不错,我得谢谢你啊。”   “您只关心她?底片、二皮、老膘,您一点都不关心?”仇笛笑着问。   “逼良为娼,和自甘为娼,是两个概念,这个世界是个两极世界,没有坏人坏事,那好人好事也就没有什么意义……而他们,包括我,是从坏事中能找到的乐趣的人。”马树成笑着解释道,他一倾身,直视着仇笛好奇地问着:“但你不一样,你是个另类。”   “我,很另类吗?”仇笛笑了。   “当好人不甘心,当坏人不情愿,就是你这种人。”马树成道。   “那这种人,应该唾弃啊。”仇笛自嘲道。   老马哈哈一阵大笑,茶妹送上茶来,他摆手屏退,两人各斟一杯,笑吟吟地老马道着:“不过我喜欢你这种人,我们的办事方式是有差别的,比如我,一单活挣多少钱,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会用最小的代价把活干完,自己拿大头,给别人分小头……你呢,很让我意外啊,一单活挣多少钱,都知道,都知道就罢了,分钱还分得很公平,没有说闲话……坦白告诉你,我都有点嫉妒你,老膘和底片这一对坏种,我大多数时候都指挥不了,只能看他们的心情好坏办事,你不一样,振臂一呼,这些人屁颠屁颠就来了。”   “我其实正在发愁呢,现在是在走钢丝啊,永远有一只脚悬空,随时都有可能掉下去,万一把兄弟们都折进去,我恐怕原谅不了自己。”仇笛道。   这句话正是与我心有戚戚焉,老马竖了个大拇指道着:“别人说这话,我会觉得是放屁……你说这话我相信。”   “那我该怎么办?”仇笛问。   “这就是我找你的目的了,这行最难的不是挣到钱,而是如何在挣到钱后全身而退,不留后患。”马树成说到此处,他好奇地看看仇笛,奇怪的是,他如此表露一点也不存防范的心思,仇笛似乎看穿他的想法了,笑着提醒道:“逢人只说七分话,不可全抛一片心啊。”   “是啊,可总得赌一把,我这宝只能押你身上了,不信你,难道我去相信那些混迹多少年的老油条?我就直说吧,你可能在干一件要捅破天的事。”马树成道。   “我知道,还有可能有人借此事大发利市,我在找真相,但我处的高度可能不够,根本看不到更多东西。”仇笛道。   “那你就需要多几双眼睛了,你让我联络旧识入行的事,还真有点结果了,大前天,我接到了一个邀请,你猜是谁?”马树成问。   “罗长欢或者他的秘书郎月姿。”仇笛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马树成好奇问。   “他们是外来户,想在京城兴风作浪,只能借助土著的力量,又不能公开干,所以只能找这些藏在阴暗角落的私家侦探、商务调查一类,你这样刑满释放的,属于政治合格的人选。”仇笛道。   “哈哈,猜得对,不过还差点,他几乎把京城的所有干这行的商谍全调动起来,给我的生意是,让我紧盯恒大、华宇、家乐福、万福等西城区几家大超市的进货渠道,最好能拿到他们的进货单子以及偷拍到卸货场景……报酬相当丰厚,二十万。”马树成竖着两根指头道。   “不值这么多啊,这放在平时,顶多一两万。”仇笛皱眉道。   “对呀,付你们三百万,也确实不值啊,三十万顶破天了,原因何在?”马树成反问。   “这个问题,我想过,一个是他们这个事办得很急,不惜一切代价,我感觉得出来;另一个是,他们似乎对咱们这一行很陌生,根本不知道底价,或者他们财大气粗不在乎,但同样说明,他们对这儿一点都不熟悉,破绽很多……”仇笛道着,又是公开见面,又是直接住在曝光率很高的天都酒店,又是邀约那些地下人物,不被人关注才见鬼呢,但同样说明,他们似乎根本不怕被关注。   “所以,他们的动机是关键,找到这个动机,我们全身而退的机率才会无限增加。”马树成也清楚地看到这一点了。   两人埋头分析着,从丰南、外贸、古都、东风、望京、金辇、春风、新华等几家内联加工,到谢纪锋关注的盛华集团,又到现在马树成接触的数家超市,这其中似乎看上去是风马牛不相及的几家,两人拿着纸笔,一家一家写着,然后找着其中的关联。   很快,第一个关联出来了,肉食加工的产品,很大一部分通过超市销售,如果黑产业链曝光,遭受打击的,肯定是上游供货商以及超市。   这其中可能有两种原因,一种是有选择地打击竞争对手,另一种是有新的企业试图制造市场真空,乘虚而入,老马这个人精见多识广,几年前京城的桶装水大战他参与过,商谍挖出某家水源地污染的新闻,成功地把另一家新生水企送上了超市货架,这种手法,要比砸几千万甚至上亿广告见效快得多。   仇笛否决了,如果是这样,那罗长欢掌握的东西足够了,想干挺那一家都是分分钟的事,而且做这些的商谍没有危险。   又一个关联想出来了,联系到几乎是京城的商谍联盟在挖这一系列的消息,老马判断,是不是要有大型的超市连锁要开辟首都市场,那些外企都是虎狼之师,每过一地都是风卷残云,用大手笔重创一下当地民营企业,然后迅速打开市场,提高消费者信心,这个已经有先例,崇洋媚外的国人,就喜欢买人家的单。   这一点有可能,而且把仇笛难住了,从上游供货商曝露超市的问题,两头重拳,打得都是那些弱不经风的民营,收效肯定是显著的,现在民营都是后娘养的,能拿到了优惠条件和外企差远了。   但是同样有个问题,这个盛华集团,想在京城干挺它不容易吧?仇笛拿着这家的企业简介,福不屎排行榜上有名,总经理罗成仁,这近几年冒出来的隐性富豪,这种官商背景根深叶茂的家族企业,轻易没人敢动啊?再附加一个更蹊跷的故事,仇笛把玫瑰园81号那事给马树成一说,马树成也被难住了。   “特么滴,境外这几个小崽到底想干什么?我本来觉得有点眉目了,你一说,我反而更糊涂了。”马树成如是道。   “还有个更让你糊涂的事,罗长欢第一家找的是哈曼,以谢纪锋的风格,没有足够的利益,足够的安全,他是不会掺合的……但随后他就掺合进来了,我在哈曼的一个朋友讲,最早是华鑫国旅介绍罗长欢入门的,如果华鑫国旅也掺合在这事里,我就更想不明白了,他们的业务和以上所有事,都无关联。”仇笛道。   “那只有一种办法了。”马树成道。   “什么办法?”仇笛问。   “咱们模拟一下,怎么样把这些人都坑了,然后咱们能得到一笔不菲的收入……我是指,假设咱们在策划这件事,怎么能实现利润的最大化,前提是,前期投资可能要数百甚至上千万……那利润最起码得几亿才能填住他们的胃口啊!?”马树成替别人吹了个牛,倒把自己吹得直瞪眼,明显超出他的想像能力了。   “这个,甭把它当钱,当数字来算算,可能就容易点了……还可以再等等,81号那个窝点和他们肯定有关联,我一直在想,会不会这样,有句名言叫:功夫都在诗外,会不会东边喊山,西边打狼啊?”仇笛道。   “什么意思?”马树成没听明白。   仇笛解释了,这是在农村时候围猎山猪的时候常用办法,一帮根本没有战斗力的老少在山脊上大声喊、扔石块,把沟里的山猪往外轰,而那些手持利器,盯准猎物的猎人,恰恰藏在谁也不注意的角落里,抽冷子来个致命的一枪。   “那你意思是?”马树成看着仇笛,这孩子让他惊讶了,现在发觉,他比想像中要睿智,之所以请教是顾着他的面子,可能已经有想法了。   “我的意思是,刚才所有的目标都不够份量,既然投资这么大,那就肯定吃得要狠,所以,应该是目标最大的一个。”仇笛道,手重重地点在盛华集团几个歪歪扭扭的字上。   老马愣了半晌,才喃喃道:“你吓着我了!”   “那就应该猜对了,吓不着你,都不叫大事,入驻个企业,打开一类产品的市场,太小儿科了,这不符合他们铤而走险的风格。”仇笛道,脑子里莫名地泛起着在长安的所见,从那儿学到一个道理,真正的目标是:最不可能的那一个,就即便不是盛华,那应该比盛华更大!   市值几十亿的企业,可能吗?老马翻着眼看看仇笛,他不敢相信,可是又给不出更有力的动机,其实他是想说服仇笛拉杆竖旗的,不过一番言语之下,反倒让他萌生退意了…… 第26章 去日苦短来日长   心里有期待的时候,时间就会过得很慢,那可能是一种煎熬,真相大多数时候是一个难产的坏种,他带给期待的人,只有堪比分娩的阵痛。   两周的时间过去了三天,不声不响、不动声色地过去了,罗长欢杳无音信,郎月姿诲莫如深,这个偌大的城市,不管有多少双眼睛,都不可能看得清雾霾下的阵阵潜流,老膘和崔宵天全部缩回去了,这两把利刃仇笛轻易不敢动用,随着黑客挑战期的临近,老膘快坐不住了,仇笛不用说,也在着急上火,都这种时候了,时间都确定不下来。   其实就过了三天,根本不长,可烦心事在成倍地增长,耿宝磊勾搭了一个女学生,据他说找到真正爱情了,想重新开始;包小三和丁二雷形影不离的,也出妖蛾子了,两人结伴在后海一带泡妞找炮,结果被当外地客宰,两人和酒吧的干了一架,一个头破、一个血流,然后一起进了派出所,要不是费明出面,估计得蹲个把月。   仇笛也没闲着,一夜情后和唐瑛的关系迅速升温,三天倒陪她吃了四顿饭、逛了两回商场,还开了一回房,这个暧昧来的真不是时候,每每脑子里有想法,都会被身边的温香软玉打断。   女人呐,没上之前,你追她、哄她高兴、骗她开心,其实就为了上她。   可上过之后就颠倒过来了,她缠你、黏你、骚扰你、关心你,其实就为了你继续上她!   所以仇笛有点感觉,似乎自己是不经意间,被唐瑛泡到手了,逛商场都没花他的钱,而是唐瑛刷的卡,给他买了几身衣服,结结实实地把仇笛这个坏种,打扮成她心目中的情种了。   就即便不是,总有一天也会被调教成那样的啊。   仇笛看看身上,新购的夹克、锃亮的皮鞋、腕上还多块表,唐瑛说了,男人品位都在表上,没有一块像样的表怎么可以?   可有了装扮似乎还不像样子啊,仇笛此时蹲在木樨地路边,一个交通隔离的水泥蹲上,胳膊一蜷,两眼直瞄,像随时准备下手的毛贼嘛!   人不经意流露出来的动作,恰恰能真实反映他的出身,恐怕让仇笛去懂得慎独、学会庄重没那么容易,仇笛自己都意识到了这一点,原来是想尽一切的努力溶入这座城市的生活,越活越累,现在放松了,不在乎了,反而没那么患得患失了。   接过中午,一辆普通大众驶出单位大院,仇笛从水泥墩上跳下来,站在路边,他看到了车里的人,车里的人也在第一时间看到了他,那车呼啸而过,冲出去十几米堪堪刹住车,泊在路边,副驾上的领导开了车门,似乎动作踌蹰了片刻,还是下车了。   董淳洁,他就那么复杂地审视着仇笛,仇笛也在复杂的看着他。   两人曾经很多次这样看过,不过环境不同而已,董淳洁的眼中,这孩子已经不像初见他时,那么毕恭毕敬问他工作和户口的事,经历和环境会改变一个人,但董淳洁直到现在都想不通,不管怎么改变,也不至于让他放弃曾经巴结都想得到的工作的户口啊。   仇笛没动,最终还是董淳洁走向他,远远地,老董指着道着:“嗨?摆谱呢?来呗,仇大爷,您请上车!”   老董要没官帽,就一京油子,这话拿捏的腔调很是嗝应人,仇笛一笑道:“那我称呼您什么?董副局?董哥……或者,董大爷?”   “你想呢?”董淳洁嗤鼻问。   “您不缺巴结的,也不缺尊敬的,我要属于上面那两种人,你不觉得老没意思了吗?”仇笛问。   这是事实,人红的时候,不缺锦上添花了;可人背的时候,却很少人雪中送炭的,一句勾起了往事,老董笑着道:“我好像明白了,这才是你……去西北前,你和大多数人没什么区别;不过去了西北之后,你就成了你自己。”   “谢谢,这是我听到最中肯的评价。”仇笛感激地道,老董眼睛没瞎。   却不料老董瞬间变脸了,他一伸脖子:“啊呸!少得瑟……别以为我不知道包小三和人打架的事,你可好意思,把费明叫上。拽了哈,没权都会谋私……说吧,找我干什么?我估计你们也没啥好事,不是嫖娼被查,就是打架被抓,再不就是坑蒙拐骗、接近露馅了,你不能犯事了,才想起组织来了吧?”   仇笛一笑,有点讪然,摇摇头道着:“我这辈子会求任何人,就是不会求你。”   “耶?”老董愣了,这么严肃,他好奇道:“为什么?”   “让你永远欠我个人情呗,让你永远于心难安。”仇笛不客气地道。   如果挟恩图报,董淳洁觉得自己不论有多难也不会拒绝,不过以这种恶痞的口吻说出来,那轻描淡写的却让人心里发热,他看着仇笛,不信道:“不求我办事,那我好像对你就没有作用了?”   “有啊,吃顿饭啊,我现在有点钱了,在面前得瑟下,不行啊,比当你属下挣得多啊。”仇笛道,老董翻着白眼:“一边去,国家干部不接受吃请?你脸有多大啊,还得搁我面前摆。”   “那你请啊,我白吃,绝对不抢着买单。”仇笛道。   老董脸上的表情青一阵、红一阵,非常精彩,环境变了,可能在他看来最珍贵的莫过于初心未变,他一指仇笛道着:“我怎么就喜欢你这臭不要脸的得性呢!”   老董到了车前,把西装脱了扔回车上,裹了件深色的风雪衣,连着把司机打发走,转眼间,一个堂堂的局长,就成了站在仇笛面的普通半拉老头了,他一摆头:“看什么看,走啊。”   “哎,这才是董哥。”仇笛小跑着跟上来了。   “这么亲,咱就不讲究了啊,找家小饭店吃碗面就行了。”老董背着手得意地道。   “是不是?您当领导不能这么寒酸吧?”仇笛愕然道,老董的本色也不怎么要脸,这不,他笑着道:“你非要剥下我领导这张面具,那我只能当普通人了?你见过自家人请客到大饭店找宰去?”   “也是,还在大碗往嘴里划拉舒服。”仇笛道。   “那我可说好啊,有事你赶紧告诉我,吃饭时候就不谈事了啊。有什么事?”老董似乎还是觉得仇笛有事,仇笛一摇头:“真没事,我有点想你。”   “呸,恶心。”老董背着手,笑着走了,后面跟着呵呵傻笑的仇笛。   不掺水的酒都是好酒,不掺假的感情才是真感情,那怕是男男之间,转过一条街,老董就亲热了,搂儿子似地搂着仇笛,两人毕竟历经过生死,那份感觉是常人体会不到的,那种表情也是普通人看不到的,就像找到小面店,老董袖子一捋,两大碗面,多来点炸酱黄瓜丝啊,辣子多放点……哎,甭忘了给我两芽蒜啊。   酒呢,来两瓶二锅头,二两半装的那个。   两人一人一瓶,拧开盖子抿着,仇笛有点景仰地道着:“哇,董哥,当领导都您这本色,国家中兴有望啊。”   噗哧,马屁把老董一口酒崩鼻子里了,老董哭笑不得地看着仇笛训道:“您这马屁拍的,得把领导拍死啊,我这芝麻粒大的一小官,你扯到国家中兴上?就大帝都,比我职位高的可不止十几万人。”   “官不在大,位不在高,本色未泯,都是好人。”仇笛笑着道。   老董摆手笑笑,自嘲似的,不想谈及了,在冷板凳的位置坐久了,对于起起伏伏已经不那么放在心上了,老董道着:“我这官说起来,是你给的。我这命差不多也是你给的。”   “别客气,我都忘了,您还记着?”仇笛坏笑道。   “少来这一套,我是提醒你,虽然是您给的,但给就是给了,我没求你给……所以,甭指望我还你什么啊,我党的政策是,实事求是,功过不能混为一谈。”老董同样奸笑着道,就像只给仇笛一万块奖金一样,给得还冠冕堂皇。   “哎呀……”仇笛加重了语气概叹道:“组织里要都您这种人,进军欧罗巴、干挺美日,那是指日可待啊。”   “对啦,这才叫马屁,拍得不错,我还就信仰共产主义,为这个,干一杯。”老董兴奋了,两人痛饮一大白。   面上来了,热气腾腾两大碗,一碟酱、一碟辣椒,几芽蒜,两人唏唏律律吃着,配着蒜,吃到兴处,老董一抹额头的发汗,仇笛知道他要干什么,直喊着:来两碗汤。   老董瞅了他一眼,笑着道:“瞧瞧,我要有这么个跟屁虫多好?小子,是不是想明白了,想混体制内?这个我可以帮帮你。”   “不能,我怎么可能让你干违反原则的事,我是个体制外无政府主义者,您应该尊重我的信仰。”仇笛道,老董气着了,瞪着眼训着:“你入党多少年了,搁文革非把你打成反动派。”   “少来了,党员还有信基督的,你该怎么说?”仇笛道。   呃……老董被噎住了,重重一嗝,特么滴,好像真是这样,不提信仰了,太高大空了,肯定教育不了年轻人。   两人风卷残云吃饭,仇笛笑眯眯请老董,遛遛食去?   遛就遛,话都堵死了,老董才不在乎呢,出门一会儿,两人抹抹嘴,打个饱嗝,仇笛凑近了点讨好董淳洁问着:“董哥,我本来不准备说出来,不过看您这么仗义,我还是得把这件小事说出来。”   “哟,两碗面求我办事?哈哈……你真舍得。”老董乐了。   “还有两瓶酒呢,瞧你喝得多舒坦。”仇笛道。   “哎呀,你这么不要脸真少见……说说吧,啥事?大事我办不了,别麻烦我;小事架不住办,你也别麻烦我,成不?”董淳洁不客气地道,他隐隐间想堵死仇笛的嘴,那是因为,他实在不想失去这位可以当朋友的人。   毕竟朋友间掺杂上其他事,就没有那么纯粹了。可他又希望做点什么,否则于心难安。   所以就是这种很不入耳的话,不过仇笛可不受刺激,做了一个小动作解释着:“哟,那正好,我这事不大不小,还就得您办。”   “甭废话,什么事?”老董道。   “我想打听打听……戴兰君……和她家里的事。”仇笛小声道。   董淳洁蓦地驻足了,然后蓦地喷了一口狂笑,居然是这种事,怪不得拐这么大弯,不过这下子让他放心了,他笑着道:“打听什么事?”   “所有的事,您知道的。”仇笛道。   “简明扼要给你讲一讲啊,她妈妈是个大校,军医,还没退,回京没几年,现在在302医院,胸外科专家。”董淳洁道,一看仇笛,仇笛呃了声。   他停下来了,偷偷瞄着仇笛,冷不丁道:“她父亲是设计师,参与过国家图书馆的设计。”   呃……仇笛又一呃。   董淳洁笑得浑身直耸,仇笛刚平息一下紧张,他瞬间又来一句:“她爷爷是从军区参谋长位置上离休的,现在还健在,京畿守备部队里不少要职干部,是他大耳刮子和皮鞋从新兵训练出来的。”   呃……仇笛长长一吸凉气,被噎得死死的,一口气喘不上来。   “基本情况就这样,舅舅叔叔里还有多少当官的,我还真搞不清,这大帝都啊,没准开公交的祖上都是大清王爷,不至于让你紧张成这样吧?”董淳洁道,他很乐于看到仇笛这个样子,又幸灾乐祸地补充了一句:“恭喜你啊,仇笛,公主爱上穷小子的童话,要在你身上实现啦!”   “你不是蒙我吧?家境这么好,还会这样?”仇笛稍有不信。   “这就是你的短视了,一个组织一个政党真像你想的那么不堪,这个国家早完蛋了……不是所有官二代三代都会飞黄腾达,也总有那么一群不识时务、不忘本心、不愿苟且的人,很不幸,我的父辈和她的父辈都是这样的人……老爷子命途多难,文革时候,因为政治原因被打成现行反革命,差点枪毙,后来改判死缓,蹲了十几年大狱才平反官复原职;儿子可没有沾他一点光……这个小孙女倒是沾了点光,从小很淘,不好好学习,后来老爷子把她送到部队,从列兵干起……那可是摔打出来的,她比别人吃的苦都多,这也是她从来不提自己家境的原因,上一代光辉,对于后辈是一种负担……假如你想靠自己的话。”   哦,仇笛心情慢慢的平复了,对于戴兰君,多了一份尊重。   但在老董看来,似乎这仍然是一个童话,他上上下下打量着仇笛,又哑然失笑道:“你这身打扮不行。”   “怎么了?”仇笛不解。   “真正有内涵的人,不需要用名牌和服饰提升品位,干净整洁就好。土豪是贬义词,不是谁都喜欢的,到那个层次上,你觉得人家会在乎你家有多少钱?你有多高地位?”董淳洁道。   “那不在乎,我就挺合适的?”仇笛笑道。   “合适个屁,整个就一无业游民,这一条就败兴了……还有,跟人家家里讲讲你的无政府主义信仰,看看会不会被大扫把撵出来……看我干什么?肯定不合适,我家姑娘要找你这么个货,我非把她腿打断。”董淳洁得意地笑着,喜大普奔地看着仇笛的难堪。   “谢谢啊,我知道了。”仇笛失魂落魄地道,自顾自地起着,老董愣了几眼,又追上来了,拉着他劝着:“别灰心,找个正当工作,说不定还戏……要不,来我这儿试试?真的,你小子的经历,放那个局长桌上,都是二话不说签字。”   “真有戏?”仇笛问。   “真有,我保证,那老爷子就喜欢爱国不爱家的,他是那号你明儿上战场玩命,他今天都肯把闺女送给你的那号人。”董淳洁极力证明着。   仇笛没笑,突来一问:“可她有男朋友,俞世诚。”   “哦,你知道还和人家勾搭……居然还勾搭上了,我可怎么说你啊。”董淳洁为难地道。   “他男友干什么的?”   “好像分了。”   “干什么的?比我强不?”   “强一点。”   “一点是多少?”   “就那么点……嗯,公派留过洋,通五门外语,就任过几个国家大使馆秘书,现在在商务部任职……嗯,到我这个年龄,应该上个副省级或者出国当个大使参赞之类的……够吗?”   “……”   仇笛无语地点点头,这一点快天壤之别了,他顿了顿,又问着:“他很有钱?”   “呵呵,这个身份想穷都难啊。”董淳洁如是道。   “我现在有个难题,其实我找你,是因为我发现了一个境外间谍。”仇笛道。   “什么?”董淳洁吓懵了:“你把我当小孩逗啊。”   “和俞世诚有关。”仇笛道。   “扯不是?你们能在一个平面上?他多有钱有权有前途,还需要当间谍?”董淳洁道。   “那他操纵股市、洗钱,你一定知道喽?”仇笛猝不及防问道。   董淳洁面色徒变,呼吸急促,异样地瞪着仇笛,一把揪住了仇笛的前襟,严肃地问着:“你……究竟干什么了?怎么知道这种事?”   “看来这不是秘密,你也清楚。”仇笛慢慢的掰开老董的手,老董愕然不已地看着仇笛,他声音极低极低地道着:“这不是我管得了的事,你就更别想了……股市还不都是大户坑散户的游戏?经济问题现在都不算什么问题了。”   “重复一遍你的信仰是什么?包括苟且的成分?”仇笛问。   这次,该董淳洁瞠目结舌了,仇笛一看他这样子,拂袖而去,老董急急呼着:“仇笛,别干傻事,出了事谁也救不了你。”   “谁在乎呢?如果我们没有从西北回来,你觉得会有人在乎你……或者我?”仇笛回头,笑笑,不再理会他。   吓怔了好久,蓦地董淳洁直拍自己的脑门,他一下子明白了,恨恨地骂着自己:哦他大爷的,刺探情报刺探到我头上了,可这种事,他从哪儿知道的?   他想不出原因,可他很明白,官场就是个权力的游戏,而玩这个游戏的筹码,肯定沾惹着铜臭,这一点,无人幸免!   他犹豫了很久,犹豫自己该做什么,然后他发现自己心里的天平,居然一点都不顾及俞世诚,而是全部地向仇笛倾斜,开始担心他的安危…… 第27章 潜流汹涌欲起浪   不咸不淡的十天过去了……   钢筋水泥浇筑的城市里,每个人都在极力地营造着自己的小环境,很难感觉到季节的更迭和气候的变化,绿城华苑某幢,俞世诚系着睡袍,透过明净的玻璃的看着窗外铅灰色的天空下,林立的楼厦,熙攘的车流,和像蚁类一样的人群。   处在一定高的位置,以附视的眼光看芸芸众生,那种夹杂着怜悯的优越感很强,就像戴着大口罩在为生计奔波的人无从理解那些特权阶层的生活一样,他也无从理解,那些累死累活月入几千的人们,在怎么样忍受着那种非人生活的。   他轻轻的提着喷壶,给窗台上的金桔、富贵竹喷着水,绿色盎然的竹节、金黄鲜亮的金桔,和一窗之隔肃杀的冬日成了鲜明的对比,确实有改善心境的效果,让他睡眠不足的精神,稍稍回复了点。   铃声……电话的铃声……卧室里,响起了一位女人慵懒的声音:“HANNY,电话!”   他放下喷壶,回到了温馨的卧室,从修长的玉臂、春葱般的指间拿过了自己的手机,一看上面“罗成仁”的名字,他吁了声,然后接起来,女人幸福的抱着他,整个人贴在他身上。   “罗总……这么早来电话啊?”俞世诚笑着问候道。   “劳累命啊,行业不景气,我睡得着吗?”对方声音有点疲惫。   “今年都不景气啊,我认识的几个做酒店的老总,员工工资都成问题了……罗总,这么早,有事?”俞世诚问着。   “当然有事了,我听说……你好像有事了,居然还没知会我……这可不对啊世诚,我们对你可是全抛一片心,身家都押在你身上。”罗成仁道。   “你指上周那事吧,一点小故障而已。”俞世诚轻描淡写道。   “一点小故意,就瘫痪了一天,要有点大故障,那该怎么办?”罗成仁担心地道。   “呵呵……听口音,罗总不太相信我们啊……这样吧,要撤资,我今天就能给您办妥,不过会按规矩扣掉咱们协议商定的违约部分,您看呢?”俞世诚道。   沉默了几秒钟,对方还是妥协了,无奈道着:“算了,我信不过你,还能信得过谁?这周聚聚吧,有些时间没见面了,昨天老任说,港市仙股里几支不错,可以拉拉试试,我觉得有戏……还有几个朋友,想往外面投点钱,介绍你认识一下。”   “那谢谢罗总了啊,放心,我来安排吧……”   俞世诚寒喧几句,挂了电话,低眼里,抱着他的美女乳房半露,背线窈窕,那肤色欺霜赛雪的,他随时摁着手机的快门,卡嚓照了一张,美人嗔怪地拍打他一下埋怨着:“别乱拍人家……我看看,漂亮么?”   俞世诚笑着把手机给她,却是看不到正面,她觉得不好,自拍了一张正面,扬扬向俞世诚问着:“好看么?”   嗯,俞世诚笑笑,点头,内帏的缠绵,一大乐事也。特别像这种,上床对你百依百顺,下床对你不闻不问类型,拍了照,那女人随手一拔,唷,一屏的各色女人,她做个鬼脸,不敢多看,递回给了俞世诚。   “吃醋了啊,宝贝?”俞世诚笑着道,拿着手机道:“这上面的,都没你漂亮。”   “那你最喜欢的是谁?不许说是我啊,我永远是你的小宝贝。”女人撒娇道。   “是……她。我的初恋,是个警察。”俞世诚随手一点,戴兰君的照片,点到时满脸温馨,那怕带着遗憾。怀里的女人看了看,一般化嘛,最起码和她嫩模的身材脸蛋相比,并无出奇之处,而且是一个尺度不大的照片,像是偷拍的,她好奇地问着:“你很爱她?”   “当然,我追了她很久,你猜多长时间?”俞世诚做了个好凛然的动作,竖着巴掌。   “嗯,猜不出来……论天算,还是论周算?”   “论年算,五年。”俞世诚道。   哇,那女人惊愕了,不相信地问:“那你怎么舍得甩了?”   “我没甩,她把我甩了。不相信吧?”俞世诚尴尬地给了个无奈的笑容,怀里的女人却是无法懂了,帅气、多金、官富都占全了,居然还会被人甩了,俞世诚笑着拔弄着她的头发道着:“你不会懂的,有一种人是为信仰活着的,我属于背叛信仰的人……哦,你干什么?”   俞世诚的身子一耸,他感觉到了一种突来的冲动,低头时,美女钻在被子,用香舌撩拔了他的敏感部位一下,蓦地,她钻出来了,笑吟吟地看着俞世诚道:“可我懂这个,会让你喜欢的。”   “当然喜欢。”俞世诚揶揄地道。   晨练继续中,被子在起起伏伏,仰躺的俞世诚带着惬意的表情在轻嘘,电话铃响时,他随意接起来了,却是雇来的属下在汇报着,上周那事查出点眉目来了,路口监控想办法提取到,找到了两个疑似在管线上做手脚的人,查了一周才查出点眉目来。   “一个叫包小三、一个叫黄明明……两个小痞子,在派出所有案底。”手下汇报道。   肯定是雇来的,肯定是对手捣鬼,这俩不重要,谁雇的才重要,不过恐怕幕后没那么好找,俞世诚恶狠狠地道:“那你知道该怎么办了,没事,找别人做,有多黑做多黑,我不介意的。”   对方什么也没讲,直接挂了。   俞世诚却是突来兴奋,一掀被子,吓了正认真吮吸的女人一跳,他微笑着道:“继续,宝贝……你的香唇有让我兴奋的魔力。”   那女人闻言,谄媚一笑,更卖力地在服侍着……   ……   ……   万里之外,新加坡市机场。   候机大厅里,罗长欢刚过安检,正准备飞回他很不愿意回去的京城市,那里雾霾出没、寒冷彻骨的,那如这儿一年四季温暧如春。   不过还是得去啊,事情进行了一半,谁又禁得起巨额利润的诱惑,他觉得只是尝试一下,没想到得到了几个巨头的首肯,给了他放手施治的权力,但真正准备这样做的时候,他又有点犹豫了。   他知道,商场如战场,很多较量结果只有一个,不是你死,我就是我亡。   他也知道,只有经历过个生死抉择,才有机会坐到巨头的位置,谁手里的财富也不是凭空得来的,每一桩巨额财富的背后,都是不知道多少普通人血淋淋的家破人亡。   不过他仍然很倾慕那些巨头,能左右一个小国家政局、经济的手段,他的理想就是成为那样的人。   进了候机厅,看看时间不多了,他联系着郎月姿,那边的进展迅速,海量的资料在源源不断的回传,足够发动一场金融狙击了,而且他最担心的仇笛那方,似乎也没有发生什么意外,理论上,那些操纵黑庄的庄家,警惕性应该是相当高的?   没发现这些人就好,那他的赢面就更大了。   诸事安排妥当,他拔着一个大陆的号码,接通了,一位女人的声音:“喂,您好!”   “您好,迈克先生让我联系你。”罗长欢道。   “对,我听说过你,曾经的股市天才……准备好回来了吗?”对方问。   “正准备登机……我需要您保证,我们撤离的路径绝对安全。”罗长欢道。   “那当然,有一架私人专机已经等候在首都机场了,你随时可以走……我也需要你的保证,做到你说的那种程度。”对方问。   “那您得稍等等了,我建议您多准备几台点钞机数钱吧。”罗长欢笑道。   “呵呵……好,我有足够的耐心,一路平安。”对方道,直接挂了电话。   他收起了手机,翻看着电脑,越来越觉得,这场狙击几乎是万无一失。   半个小时后,飞机腾空而起,飞往万里之外的京城,飞往那个雾霾深锁城市里的诱惑……   ……   ……   扣了电话的女人,在楼道的过道里沉思片刻,回返会议室,然后对着一室员工道着:“散会吧,大家辛苦了,接下来各就各位,准备迎接年前的旅游高峰期。”   一言而走,秘书匆匆拿起她的笔记本,水杯跟着。   一室中层愣了,这是华鑫高层的经营分析会议,在大形势的影响下,今年不容乐观,出港游出过几次纠纷,赴澳游高端客户锐减,成天介都是各地旅行社分部传回来的负面消息,刚刚商量对策,谁可知夏总的一句话就散会了。   还好,看样子夏总心情不错,中层纷纷起身离开,各回岗位。   夏总,夏亦冰,这位从导游一路坐到华鑫职业经理人位置的女人,在华鑫有着绝对的权威,秘书放下笔记本,知趣地退开了,夏总几部手机,现在拿的是一部私人手机,接下来要谈的肯定是私人事情。   果不其然,秘书告辞,夏亦冰一下子放下了架子,蹑手蹑脚到了门口,开门看看,这才放心地反锁了门,握着手机,在房间里,来回踱步,那表情是极度的兴奋。   对,还稍有瑕眦,她细细把过程捋了一遍,在几个容易出问题的地方皱眉,当然,只要保证消息足够隐密,这件事就万无一失,当然,还有一个最重要的部分是,那些知道消息的,最好能在事后闭口,那就没有任何隐患了。   一念至此,她直接拔通了谢纪锋的电话,这位谢总是她倚重的对象,两年多的合作滴水不漏,这人干不在桌面上的事是一把好手,接通时,对方客气地道:“夏总,您好。”   “咱们之间还这么生份吗?在干什么,又在你的休闲山庄养心?”夏亦冰道。   “我那儿敢呢,夏总安排事,我得全力以赴啊。”谢纪锋道。   “呵呵,你的付出马上就有回报了……我告诉你一声,罗长欢今天回来。”夏亦冰道。   “要开始了?”谢纪锋问。   “对,就这两天……我不放心的是,你给他的那帮人,本来是棋子,现在成棋眼了,可能因为他们,我们计划都做了调整。”夏亦冰道,透着几分怀疑。   “您应该相信他们,屯兵用的就是他们,当年他们就力压群雄,这一次,也不会有意外的。”谢纪锋道。   夏亦冰踌蹰片刻道着:“我需要随时知道他在哪儿,很快他就会成为知道最多的人。”   电话的另一端,谢纪锋沉默了,等了片刻夏亦冰问着:“这是条件里的一项,您不会违约吧?比如,我现在就想知道,他在什么位置。”   “呵呵……我从不违约,现在也可以告诉你,稍等……”谢纪锋道,夏亦冰听到了电话里,谢纪锋和别人通话的声音,很快向她说着:“西郊,西苑一带,我说过他很优秀,现在已经摸盛华总部了……你们应该再快一点,否则他会识破。”   “放心,不会给他这么充裕的时间。”夏亦冰道,确定这边妥当之后,她挂了电话。   换着私人的手机,拔通了旅居国外孙总的电话,接通后,她轻声道着:“孙总,这边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开始,计划调整后,我们手里的资金就捉襟见肘了,因为现在还看不到最终能达到什么效果……所以我在考虑,是不是可以着手斥资了……”   “你看着办吧,老外的胃口比我们大,我是担心消化不良,你做个谈判计划,我觉得没有那么容易收购,等等看吧。”孙昌淦的声音,平静如斯。   “好的,我准备好,您随时可以回来。”夏亦冰轻声道,只等响起嘟嘟的盲音,她才举轻若重的挂了电话。   亿万生意,轻描淡写,孙总的气概,一直是她仰慕的哦,她兴奋地想着,其实商场如战场这句话说得真好,那些站在财富巅峰的人,同样可以有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气概啊。   比如,这一次就是了。   ……   ……   西苑路、距离市区40余公里,已经到了远郊了。   盛华集团的生产场地,像一座拔地而起的城堡与周边的民居、山林成为鲜明的对比,大多数城镇见不到这种现代化企业,但如果有一个这样的企业,撑起一座小城市的繁华却不在话下。   员工一万三千余人,子公司十六个,主要业务是冻干蔬菜、即食食品以及超市食品的开发生产,这里的创业者是从做方便面起家的,现在已经涉足酒店、餐饮、房地产等多个行业,对于市值50亿仇笛没有什么概念,不过看到这种大型的工厂还是很震憾的。   最起码这不是个皮包公司,而是真真切切的实业,管理很规范,规范到他几次尝试都没有进去。   学乖了,租了一辆大货厢,驶到门卫处,司机扯着嗓子喊着:“拉货。”   “订单还是现金?”保安问。   “现金,我们个体户。”司机瞅了仇笛一眼,笑着道。   “停B区,等着开单配货。”保安道。   车隆隆声动,进去了,司机笑着解释着,但凡厂里,都有这号偷税漏税的渠道,现金拉货无疑是最好的一种,而且个体户很受待见,不开税票还可以讲价的,真不骗你,我们这小货厢,自己来拉一车回去批发给小商店都有赚头。   这是仇笛在黑车市场雇到的司机,两人的路径一拍即合,收了钱,下了车,司机去开单拉货,先一把拉着仇笛道着:“兄弟,等等……你到底到厂区干什么?”   “我找个人。”仇笛道。   “别害我啊,不是搞破坏吧?”司机怀疑道,一手还拿着仇笛给的一千块钱,仿佛在危险和道德之间使劲挣扎。   “我手无寸铁,你看我像搞破坏的?”仇笛撩撩衣服,看司机这样,他笑着道:“我就打探点消息,不信你就搁这儿等着我,回头拉我回去。”   “哦,那行吧。”司机妥协了,钱装口袋里了。   两人分手,一个进配货部,一个向厂区通往办公区的小门走去,内部管理就松多了,仇笛走到门口板着脸训了靠门抽烟的保安一句:“嗨嗨,干什么呢?厂区这么大禁烟标志看不见啊?”   被逮着了,这种事都是睁只眼闭只眼的,保安赶紧弯腰掐烟,仇笛站在他面前瞪了两眼,保安是个小年轻,那种披身衣服混日子的主,凛然问仇笛:“您是……”   “我是谁……是你能问的吗?就我不是谁,也有权力监督你违反厂纪啊?”仇笛训道。   “对对对……对不起,我新来的。”保安哆嗦道。   “下班到我办公室……总经理办公室知道在哪儿吗?”仇笛训斥问。   “知道知道,五楼。”保安鞠身道。   仇笛一拎高级西装,傲然道着:“我就在隔壁。”   昂首阔步而走,保安吓得站起直直的,生怕人家又挑出毛病来。   唬过关了,一进楼门,仇笛加快的步子,从安全出口直往五楼去了,这地方他可不敢坐电梯。   上楼间,他几次看院里,老总那辆阿斯顿马丁就泊在院里,这可是十天的头回见,今天肯定到厂区了,这种富人你真不好找,京里的办事处,估计老总压根就没去过。   上了五楼,他下意识地看摄像头,数处,高档办公区,有玻璃门禁隔着,他想了想,做了一个姿势,愁眉紧锁、四十五度仰望星空的脑袋、伴着抚腮的动作……领导者,都是这种装逼姿势嘛。   果真很管用,职员里居然没有对他起疑,不过当一个职员划开门禁之后,他快步跟着,一只脚轻轻一掂,门开后被脚垫住了,关不上了,成功进入。   没人注意到,总经理的办公室外,多了一个人,他轻轻叩响了盛华集团董事长兼总经理,罗成仁的门…… 第28章 但为逐利已癫狂   门响时,罗成仁刚刚放下电话,电话上发了一通火,应收账款拖的欠的赖的,你不催就有人敢不好好给,甚至很多都是多年的老主顾,明明是富豪装穷光蛋。听到叩门声,他随意喊了声请进,第二个电话接着就打给银行了,痛心疾首的表情,瞬间换了个灿烂花开,好谄媚地在讲:刘行长啊,我们的信誉可是杠杠的啊,今年的我一分不少还您的,就问下,明年贵行给我们的盘子多大?   这个电话结束,还没完,他旋即又成了一副庄重严肃,不苟言笑的态度,拔着电话问:天津分公司吗,我罗成仁,让你们孙总接电话……这什么时间?办公室还没人?   训了一顿,接着,下一个……   仇笛估计被当成公司汇报工作的了,他站那儿,罗总愣是没发现来了个外人。仇笛仔细打量着,罗总比传说中年轻,也就三十来岁的样子,对于几十亿身家的人物仇笛真没什么概念,不过见到罗成仁之后,所有的概念都被打破了,他随意地穿着一身草绿色的运动服,像是刚刚健身归来,门口衣架挂着的也就身普通的外套,从他脸上看不到富贵的表像,却满是户外运动的痕迹,皮肤黝黑,头发半长,就连腕上的表都是块精致却普通的运动手表,完完全全没有一点土豪的意思,要不是坐在这个地方的话,八成得被当成打工仔。   好人?坏人?这个谁也看不出来,不过给仇笛的观感不错,最起码没有让他厌恶的那种盛气凌人。   什么人?罗成仁终于扔电话了,稍有烦燥地抬头,看到了仇笛,然后他愣了下,恍然问着:“你谁呀?”   “我刚才进来的。”仇笛道。   “那个部门的?怎么连工牌也没戴?”罗成仁纳闷地问,使劲想着这是谁。   “我不是您的属下。”仇笛笑着道。   “那你是?”罗成仁搞懵了。   “来拜访您的。”仇笛道,笑吟吟的,瞎话出口眼都不眨。   同样是观感没有恶感,罗成仁狐疑地看着他,突来一问道:“我是临时起兴来这儿的,你就知道我来,所以就拜访来了?怎么进来的?”   “走进来的,您的安保措施很松懈,我就这么走进来了。”仇笛笑着道。   明白了,罗成仁伸手拿电话,这种不速之客,他可不胜其扰,手刚伸,仇笛道着:“罗总也不问问我干什么来了?这就准备撵走?难道一点也不好奇,您这么严密的安防措施,我是怎么大摇大摆进您办公室的?”   “呵呵……有点意思。”罗成仁笑了,指指仇笛道着:“那你说说,干什么来了,还有,怎么混进来的?”   “我在厂区外等了十天,直到今天才看到一辆价值不菲的豪车来这儿,所以我卖通了一个拉货的司机,进了配货区,配货区通往办公区只有一个门,一个保安,他看我这身衣服就没敢多问……然后进了办公楼,这个也很简单,我从安全出口上来,然后等在隔离的门禁前,等有人经过,跟着进来……”仇笛道。   “就这么简单?”罗成仁有点忿意了,八成回头得劈头盖脸训一顿保卫上人了。   “我既然站到这儿来了,那就说明不难……想听听我看到的东西吗?”仇笛问。   “说说,看到什么了?”罗成仁好奇了。   “等不到您,我就顺便查了一下您的公司,我可能看到了很多不该看到的东西。比如您的配货,现金、订单、大客户都不是一个价格,如果给配货的塞点好处的话,那价格会低个档次啊,我想应该是占用了大客户的份额吧。”仇笛道。   罗成仁一笑,咧嘴了,水至清则无鱼,不可能没漏洞。   “这些都是小事,比如办公区灯光彻夜通明、比如安全出口垃圾不少、比如上班时间还有人聚众开场斗地主等等。”仇笛道。   罗成仁又一笑,有点明白仇笛的来意,发现问题,彰显自己,很多有创意的年轻人都会这样,等你另眼相看的时候,他们就拿出自己真正的来意了。罗成仁一念至此,笑着道:“还看到什么了?如果你想谋到一个好的职位的话,这些还不够啊。就世界五百强的企业,也杜绝不了旷工翘班开小差啊。”   “如果有比开小差更严重的呢?”仇笛问。   “有吗?”罗成仁一愣,吃惊了。   “您在京城一共设了九个办事处,主要负责配货、营销、公关,也就是同京城庞大的零售市场接轨,不过我在其中发现了两个销售经理,开得是价值的几十万的奥迪,出入的是高档娱乐场所,一餐饭几千块都打不住哦……对了,我还拍到了,他们午夜在后海街上拉妞的照片……我粗略地估算了一下,这种消费没有月入十万以上根本打不住……我想,应该是有其他收入来源吧?”仇笛说着,把手机慢慢地放到了罗成仁的面前,罗成仁讶异地拔看了几张照片,然后气得直瞪眼。   家大业大,免不了队伍里有蛀虫人渣,销售是块大蛋糕,谁也免不了出格,但要太过分了,恐怕就东家都受不了,罗成仁放下手机,仇笛拿回来了,两人相视一眼,罗成仁不动声色地问:“还有什么?”   “现金收货,应该是方便做账吧,这种事谁都知道不算个事,但要放到桌面上,那谁也知道它就是个客观存在的事……别误会,我可没有威胁您的资格,我是说,有些内部的存在问题,被吃里扒外的捅出去,是不是您会很被动?”仇笛道。   兴趣不翼而飞,多了几分烦燥,罗成仁吧唧几下嘴巴,看看仇笛,无语地还是那句:“还有吗?”   “还有的更不堪入耳,您确定要听?”仇笛问。   这种口气罗成仁可真不爱听了,他纳闷地看着仇笛道着:“你……你到底是谁啊?对了,你怎么下这么功夫,又是溜进来,又是跟踪偷拍?”   “那就是我的专业,商业间谍,听说过吗?”仇笛笑着道。   罗成仁一下子怒了,他拿起桌上的手机就拔号,恨恨地看着仇笛,仇笛却是不动声色地道着:“我要是对你不利,早做到了;我要是对你不利,也就不会站在这里告诉你了;你觉得坏人会站在你面前给你解释一下他是怎么坏的,然后等着你抓他吗?”   电话已经通了,直拔了保卫上了,里面有人恭谨地问着:“罗总,您好。”   “没事。”罗成仁看着仇笛,这一句触动他了,他对着电话道:“查查岗!”   不待对方回话,他吧唧给扣了,然后诧异地看着仇笛,怎么就翻来覆去看不懂呢,他好奇地问:“我以为你是谋职来了,看样子不是,如果不是的话,那你的来意是?”   “和您做笔生意啊。”仇笛道。   “哦,明白了,京城那类吃消息饭的主,有点意思,我听说过你们这种人,专逮冤大头蒙啊……对了,你刚才说什么还有更不堪入耳的?”罗成仁笑道,消息绝对是门生意,不过得官方部门出来的消息才值钱。   “那正是要卖给您的内容,想听吗?”仇笛笑着问。   “别耍花样,爱说不说,我是一分钱不付。”罗成仁不屑道。   “没事,就当送你了,我要说的是,第一,您很快就要倒霉了,而且是那种最惨的血霉。”仇笛道,这一句把罗成仁终于刺激到了,他一起身,隔着桌子一把揪着仇笛,凶巴巴地瞪着,仇笛却是微笑地道着:“还有第二句是:没有人能救得了你,你死定了……可能你连自己怎么倒霉的也不知道。”   嗖一声,罗成仁的另一只手扇上来了,仇笛伸臂直出,两指戳眼,罗成仁不得不救,人一仰,手一松,仇笛一仰身退了两步,堪堪躲开了,罗成仁气极之下,吧唧一摁应声,走廊里响起了脚步声,很快秘书和助理敲门而入,瞬间惊呆了,失态的罗总咆啸着,听口音居然有人私闯罗总办公室,这还了得?   秘书吓坏了,一幢楼都惊动了,接着一群保安冲进来了,直接把仇笛扭着,摁着,押向打着钢筋铁窗的保卫科……   ……   ……   “怎么样,进去了吗?”崔宵天问。   “呵呵,能进不去么?哥我强暴不了女人,但强暴任何一个电脑,什么时候说不行了。”老膘笑道。两人窝在厂后的树林边,破旧的商务车,一直不熄火持续供电,窝了十天终于找到机会了,老膘看着电脑上传输的,一个一个显现的文件夹,他稍有心虚地道着:“底片,这尼马可是实打实偷人商业机密啊,抓得少说得判三五年。”   “你偷,又不是我偷。”崔宵天笑着道,摘清自己了,老膘一竖中指:“死玻璃,少说你也是从犯,看守所一直就不收我,你就不一定了……进去等着兄弟排队爆你吧。”   “那,你都知道我喜欢男人,那么多壮汉,多享受啊。”崔宵天笑着。   两个变态颇有共通之处,不一会儿文件传完,崔宵天抢过电脑,一项一项翻查着,董事长兼总经理的电脑,没有比这台再高的档次了,那可都是各分公司以了总公司财务、营销、公关结算的数据,他一时竞无法发现需要的东西。   “哇,坏了。”老膘喊了,崔宵天一凑上来,老膘的手机上切着一个小屏幕,那是连接仇笛手机的通信,此时摄像头回传,却是一个陌生的面孔,这种事只有一种解释,老膘惊惶失措地喊着:“快尼马走,露馅了,被逮着得被揍个半死。”   “不会不会,仇笛什么人,能和你一样啊。”崔宵天安慰着自己道,他的确也惊讶了。   老膘接驳着电脑,把画面切换到了电脑上,屏着呼吸,听着里头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个信号可是仇笛深入虎穴送出来的,这事露馅,那三十六计得走为上了。   ……   ……   没有继续的动作,扭进了保卫室,四个孔武有力的后生,分四角围着仇笛,等着老板发落,保安已经开始在摄像里找了,已经确定是从配货区混进来的,看门那小保安,早被头儿扇了几个耳光了。   总经理办,年过四旬的保安头儿把情况一汇报,秘书一查对方的身份证,啥都没有,就一普通混迹京城的北漂而已,不过罗成仁的脸色却越来越阴了,闯进总经理办这事,要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可失职是肯定的,最担心的保安头儿小心翼翼地问着:“罗总,您看……私了,还是……公了?”   这种事一般是私了,送派出所也定不了什么罪啊,最直接的私了方式是揍他个满地找牙,疼到他再不敢上门。   罗成仁抬头看了眼,突然间疑窦丛生,突然间觉得危机四伏,就是对方轻描淡写告诉他,这个公司问题重重一样,最起码连个混进来的人都看不住,就能说明问题吧?更何况最后一句,要倒霉的话,恰恰契合了他现在烦燥的心境,一时间,竞让罗总无从决定了。   “人呢?”罗成仁问。   “在保卫处。”属下紧张地道。   这不是个毛贼,被人扭走他都是笑吟吟的,笑得让罗成仁心里犯毛,这一刻促使他终于做出决定了,他起身道着:“看看去,先别动人。”   “啊?”保卫处的吓了一跳,背后跟着,赶紧发短信。   不过已经迟了,等下了一楼阴面关人的地方,再见到仇笛时,脸上已经好几个巴掌印了,整洁的西装一片灰,估计早被保安摁过捶了一顿,罗成仁一挥手:“出去,离远点。”   属下次弟出去,保安头子有点不放心,罗成仁道着:“没看出他是靠嘴吃饭的,需要动手吗,出去。”   全部出去了,罗成仁坐到了对面的位置,看着有点狼狈的仇笛,直勾勾看着,仇笛不动声色回瞪着,两个人像用眼光较量一样,足足几分钟没吭声。   尔后罗成仁捡拾着仇笛手机,钱包,几张卡,包里是厚厚的一摞钱,怎么也不像穷疯了胡来的主啊,好半天他终于开口问了:“没想到是这种结果吧?你好像比我先倒霉了,知道我接下来会怎么做吗?……我会把保安罚薪一个月,然后他们所有怒火就要发泄在你身上啊,发泄完了再把你送派出所,随便搬上几箱货,有无数人证明你是偷东西的贼啊。”   仇笛灿然一笑,这种处理方式非常真实以及现实,他懒洋洋地道:“那为什么不开始呢?”   “好像你确实不是对我不利的人,啧,能告诉我,究竟是什么事吗?”罗成仁道,现在开始相信了,否则不至于有人闲得蛋疼,来挨一顿揍吧?   “咱们换个位置,这种谈话方式,你能接受吗?”仇笛不屑道。   “那要怎么样?要不我开车,把您老戴着,当干爹伺候着。”罗成仁笑道。   本来是句玩笑,不过仇笛却是道着:“如果你想,我不介意的,规格不算高。”   咝……罗成仁一下子被对方的倨傲气着了,他瞪了瞪,笑着道:“你这可是真是找抽啊。”   “那换种方式,五百万,我可以告诉你来龙去脉。”仇笛像无聊似地把玩着手指,罗成仁惊讶刚起,仇笛却是无所谓地道着:“别以为我是漫天要价,你可以查查我的银行卡,里面的存款也有一百万了……还可以查查我的手机里,有几位是国安七处的,好像还是副局什么的,他们是我朋友,或者,我可以给你透露那么一点点……”   罗成仁被唬住了,他瞪大眼睛看着仇笛,仇笛慢条斯理地道着:“……除了公司,你一定在其他地方有投的钱吧?比如炒股了、比如炒期货了什么的……一定不是正当渠道吧?”   “呵呵,诈我?”罗成仁凛然心惊道,他觉得问题越来越大了。   “不,帮你……该收手就收了吧,否则血本无归,那可能比我现在都惨啊,我哭没人笑话,你要哭可找不着地方啊。”仇笛道。   “你……你到底是谁?”罗成仁下意识地放下了仇笛的手机,钱包。   “要么双方成交,要么各走各的……你也可以试试把我打伤打残,看我吭不吭声;或者扣个罪名把我扔派出所,看我出不出得来。”仇笛瞪了眼,那种历经过生死的凶光让罗成仁激灵灵打了个寒战,下意识地抿着嘴,这事情棘手在他手上了,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开口就五百万,可能吗?罗成仁思忖道着:“你觉得我会给你吗?”   “不会。”仇笛摇头道。   “呵呵,不会你都敢要?”罗成仁气笑了。   “现在不会,很快就会了,或者一直不会给我也不介意,反正倒霉的是你,又不是我。”仇笛嗤鼻道。   “那看来,我们无法成交了啊。”思忖片刻的罗成仁终于拿定主意了,他起身,围着仇笛转了一圈,征询问着:“需要我对他们的行为致歉吗?”   “你会致歉吗?”仇笛抬抬眼皮问。   “当然不会……不管你是什么人,不管你想干什么,你尽管来,我一毛钱也不会给你,不过会给两个字。”罗成仁附耳对仇笛严肃地道着:“滚蛋!!”   “谢谢……我现在没有愧疚了。”仇笛起身,慢条斯理地装起钱包,手机,头也不回地走了,一出门,远远守着的保安呼啦啦围上来了,仇笛一摊手回头问着:“罗老板,想干什么光明正大来,我不还手,我也打不过这么多人……不过谁也有毫无还手机会的时候,你会很快碰上的。”   “特么的,你放个狗臭屁?”一保安恶狠狠地拎住仇笛了。   “让他走。”罗成仁烦燥地一挥手,保安放开了,仇笛拍拍身上,拿手机照着保安们拍了几张,坏坏一笑道着:“谢谢几位让我心安理得了啊,我改天请几位喝酒。”   众目瞠然看着,仇笛从容地出了大门,身影消失了,而罗老板还在大院里巡梭,他像被撩到了什么难言之隐,总觉得心里不那么确定,好大一会儿,他急急地叫着秘书和助理,心慌意乱地安排着:   “快,去找杨小姐,把钱撤回来,就是这月开支实在支不住了,银行贷款催上门了……反正不管什么理由,把钱撤回来……快,马上就办……出过一次事了,现在这形势,别真再出事……快去,愣着干什么,开我的车去,我给俞世诚打电话,你们抓紧时间办。”   秘书和助理急急上车驶离,罗成仁烦燥地揪着保安训着:“谁让你打人了?什么人也能打?……快去,把人找回来,马上找回来。”   保安应声而去,可这特么出门大路朝天,还去哪儿找,反倒是有一小保安悄悄和头儿说了,对方留电话了,保安头儿赶紧回保卫处,把写在日历台上的电话给罗总送去。   可惜了,电话已经处于关机状态。   这么倨傲,让罗成仁更信了几分,他在焦灼中连拔了无数次这个号码,全部是关机……   ……   ……   午后一时,抵京的罗长欢坐上了来接的车,这一次不住天都了,车里连行李都搬好了,他和郎月姿住进了郊区,毗邻八达邻的一处普通旅游宾馆,距离京城足足两个小时车程。   午后三时,正躺在老膘家,脸上敷着冰、接受两人嘲笑的仇笛,接到了罗长欢的电话,罗长欢要开始,仇笛要预付,两人咬得一个比一个死,通话五分钟,愣是没谈成,对方还先挂了电话。   没开始就谈崩了,这把老膘气得骂着:“你咋拉?失心疯是不是,怎么干的净是傻事,把出资方都吓跑了,不是被人打了一顿,打糊涂了吧?现在可已经花了十几万了啊。”   “是啊,仇笛,这事得硬着头皮干下去,对方肯定吃准咱们停不下来了,前期投入不是个小数目。”崔宵天也劝道,监控点从设备到电脑加上租房,花得实在不少,就为了关键时候一击而胜,要是撂荒了,那可等于扔了。   “你们傻啊,这肯定是最后一笔钱了,你还想要尾款?”仇笛眼睛阴森森地道,已经窥破对方的意图了,就差最后一点点了,不管怎么样,他相信这两位在事成之后,肯定会销声匿迹。   “不能这么没信誉吧?这种黑事难道他不怕咱们捅出去?”老膘道。   “单线联系,你们只认我,他们也是只认我,只要把我拔了,你们和他们就断线了,这么简单都不会?”仇笛道。   “这么黑?”老膘吓了一跳。   “如果有几个亿利润的话,杀个把人算什么?”仇笛道。   老膘吓着了,怪不得仇笛天天钻他这地下室那儿也不去,敢情是害怕啊,崔宵天比他们俩还紧张,他问着:“那怎么办?要不咱们撤,不管多少钱,赔上小命划不来啊?”   “撤不撤效果都一样,他们把消息来源一公布,我们照样得成过街老鼠。”仇笛道,罗长欢的归来就是一个信号,虽然不知道他做了多少,但仇笛相信,钱能砸出来的消息,应该足够他干点大事了。   老膘气着了,直拍巴掌道着:“搁你说,前后都是死路了。”   “所以就置于死地而后生啊,罗长欢回来了,肯定会用咱们……我打包票,他的电话还会来,只要我有足够的耐心。”仇笛道。   耐心,耐心,耐心了几分钟电话也没来,老膘郁闷地躺床了,崔宵天从冰箱里拿了块冰块给仇笛换上,他小声问着:“那你找罗成仁什么意思?假如真是对他下手,岂不是提前爆露了。”   “都布好局了,恐怕罗成仁防不住了……万一真是他,我给咱们找条退路啊,找到需要的东西了吗?”仇笛问。   崔宵天点点头,找到了。   这时候,电话响了,仇笛冷笑了几声接起来,罗长欢出离愤怒了,吼着道:“好,给你预付100万,从今天天黑开始算起,让八十一号瘫痪三天,能拿到的所有数据,都必须给我。”   “好啊,钱到了,我们就开始。”仇笛不容分辩,直接扣了电话。   账户是老膘给出的,他盯着屏幕等了不到二十分钟,一拍桌子,直对仇笛道:“我……操……你能,钱到了。”   “通知他们……准备开始。”仇笛扔了捂脸的冰块,老膘抱着电脑,崔宵天群发着短信。   三人出了地下室,乘车驶离。   这时候,包小三、丁二雷、黄明明三人刚刚接到消息,在路口等着找车的另外两位,车到时,五个人撒丫子干活,一笼子一笼子往车上扔东西,咦唷,全是实验用的小白鼠。足足二百多只,除了小白鼠,还有几个坏种从下水道诱捕的老鼠,全部运上车。   目标,绿城玫瑰八十一号。   时间,晚十八点。   蜇伏了十天的潜流,也在这一刻全部涌了出来,随着罗长欢一个个电话,从写字楼、从居民楼、从地下室,有不断向各自雇主报到领任务的人,哈曼、鼎盛、享特等数家商务调查公司的经理,正忙着从一个酒店到另一个酒店,或是接收消息,或是送给关键人物厚厚的一摞现金,这些藤缠麻绕的联系,像一根根看不见的丝线,织成了一张密密麻麻的大网,正展露着它狰狞的触角,无声无息的扑向猎物…… 第29章 波诡云谲起乱像   18时,包小三一行借着夜色的掩护,靠近了绿城玫瑰庄园,这种地方不好往进混的,不过有一种神车谁也不拦:快递!   对,两辆快递,电驱、三轮,标着**快递字样,没有引起任何怀疑,直驶攻击发起的位置,这个位置在81号的楼后,黑黝黝的两根J形管,碗口粗细,从地下直通地面。   干坏事不走寻常的路,仇笛的想法天马行空,又从这儿找到了攻入位置。   整18时,距离此两公里的监视点,老膘小心翼翼地从网络上留下的后门进入,一个一个打开了摄像头,这个窝点在定购设备的时候,被耿宝磊替换掉了老膘动过手脚的电脑、路由器,他像进自己家里一样方便,他指着画面里一个接近死角的位置道:   “就在这儿,地下室的通风换气管道,直通地面,两根,孔径24CM,内径有换气扇……想送进去,必须破掉这个换气扇,否则小朋友会被高速旋转的风扇绞成肉串的。”   “这个已经准备好了。”仇笛看看腕表,手机发着短信,两个字:开始!   接收的一刹那,包小三和黄毛蓦地从车上跳下来,拿走脚底好大的一个钢球,两人越过围栏,直奔管口,呼咚,往进一塞,听着当当当滚落的声音。   咚……一声。金属球破笼而入。   地下室正吃饭的操盘手吓懵了,那声音回荡在地下室,震得耳朵翁翁直响,空气一下子凝滞了。   在潜入的视频信号里,能明显地看到重球突破了风扇格栅的阻碍,像一道闪电,进了地下室。   几秒钟的懵然,被袭地方,下意识地拿起了电话。   对于包小三,只要打通这一道屏障,那就简单了。只见钢豆扔着笼子,包小三和黄毛接着,口子一开,套着大手套抓着朝着管口一送,那吱吱的小老鼠,惊张而惶恐地被塞进黑暗里,然后吧唧,狠狠一摔,进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已经操练很久了,十笼,在二十秒内放完,笼子也顾不上全拣了,包小三和黄毛跳出栅栏,跨上三轮车,蹭蹭就跑,还有数只漏掉的老鼠,吱吱叫着,在草坪里悠闲地钻着……咦?好像不对,为什么它的背上,还系了一个像武装带一样的背带呢?看上去好萌好可爱的一只小老鼠。   不过要是上百只蠕动着出现在同一个地方,那就不好玩了,地下室的吃饭的雇员,张口结舌地看着通风管道里一团一团掉下来的东西,等看清是老鼠时,早后背发麻、全身起鸡皮疙瘩了,半晌才发现不少老鼠跑向他,他低头一看,这不但是老鼠,而且是饿极的老鼠,正啃着他掉地上的盒饭,连盒饭皮也一起吱啃了,惊恐到极致的他“啊……”地一声尖叫,连滚带爬往楼上跑。   从这个时候起,拉开了恐惧之夜的帷幕。   两公里外,崔宵天架起了天线,用电脑发送着一波又一池信号,他看向老膘时,老膘得意洋洋地道着:“虽然你想出的用老鼠这办法,不过动物装备是我的创意啊,不要太崇拜。”   “我确实很崇拜,但是身上绑的那个电子原件起什么作用?似乎没有效果嘛。”仇笛道,那个屏幕上也能看到老鼠奇兵的影子了,那地下室的雇员,早吓得鸡飞狗跳了。   “恰恰相反,最经典的设计就是那个原件。”老膘笑着道。   仇笛看向了崔宵天,崔宵天笑道:“那是一个微型接收器,接收到特定自毁信号后,里面唯一的一个熔断电容会自动爆裂开。”   “会自爆,吹牛吧?”仇笛不信,指甲盖大点的东西,就爆炸也没有什么破坏性,像个小爆竹。   却不料崔宵天诡异地笑道:“错,比自爆更严重……里面的盐酸,会流出来,你说会是什么结果?”   仇笛听得倒吸凉气,这两人把他的创意发挥到极致了。   更严重的后果看到了,那些病恹恹的老鼠在接收信号后,盐酸侵蚀着背部的皮毛,无法消除,无法挣脱,于是开始齐齐发狂了。   啊……打电话的一位,嘎然中断,有两只灰老鼠钻进了裤管,在啃着他的大腿。   啊……跑到地下室门口的几位,被电线上几只扑下来的老鼠吓得蹬蹬蹬直后退,那些老鼠像得到了指令,在发了狂地乱啃乱乱咬,你跺、你跺……刚跺死了一只,又有数只爬到了你身上。   咣……门开了,两位接到告警信号的保镖冲进地下室,一下子像感染僵尸病毒乱扭乱喊的人吓得毛骨怵然,带队的杨姓女生,蓦地尖叫一声,数只老鼠从她脚畔蹿过,有一只特肥的似乎对她起意了,顺着高跟鞋就爬到了丝袜上,她一尖叫,那鼠爷兴奋也似的直往裙底钻。   啊,救命啊……美女惊得仰倒在地,花容失色,惊恐万分地直从两腿间拔拉,却不料坐倒更恐惧,无数只老鼠晃悠悠地打着背包,从她身侧,从她腿上,从她胸上,瞪着小眼猥琐践踏而过。   咚……那姑娘直接晕了,吓得!   再厉害的保镖也束手无策了,两人看着蹿到大厅里,跑到楼梯上,啃着皮沙发、咬着盆景、蹭着木楼梯的群鼠,相顾凛然失色,赶紧地拔打着老板的电话。   “老板,家里有老鼠,坏事了,怎么办?”   “什么?老鼠也向我汇报?”   “不是,杨会计吓晕了,老鼠在家里乱咬啊。”   “你们干什么吃喝的,就老虎也不能吓成这样啊?等等……那地方怎么可能有老鼠?有几只?几个大男人被老鼠吓着了。”   “几百只啊!”   “放……屁……你失心疯了吧?”   “真的,我给您发张照片。”   “呃……”   群鼠的照片让正在吃饭的俞世诚差点呕出来,他惊恐地起身,扔下共进晚餐的佳人,急急奔出饭店,一路拔着电话叫人,直往玫瑰81号集合。   “控制住、千万控制住,这是有人捣乱……千万别惊动邻居和警察啊,我们马上就到……”   他在电话里如是道。   此时,距十八时刚过去二十分钟。   ……   ……   也在此时,罗长欢在距市区近两小时车程的驻地,正瞠目结舌地看着乱成一团糟的现场,就打破脑袋也想不到,仇笛会用这种方式。偶而间,他和郎月姿互视,都是出离惊愕的目光。   嘭,罗长欢兴奋地一拍桌子道:“天才,这简直是个犯罪天才。”   “耶,好恶心。”郎月姿却是受不了满地老鼠乱跑的画面。   “这是催毁俞世诚窝点的最好方式,直接把雇员吓跑,这种训练有素的操盘手和金融高手可不好找,别说三天,就三周都有可能……天才,他是怎么把这么多老鼠放进去的呢?”罗长欢兴趣大增,他可没想到,会是这种壮观的开局。   “俞世诚肯定会马上采取措施,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操盘手,很快会屈服于他的淫威的,别说老鼠,就是一群老虎,该干的活照样得干……我觉得这一手,顶多能顶住两到三个小时。”郎月姿道,对于这类操纵巨额资金的庄家,他们的恢复能力也是惊人的。   “你错了,三十分钟就够了,他们已经开始了。”罗长欢道。   屏幕上,即时通信传来了一组画面,一组不同网络银行的登陆界面,从输入密码,到已经进入。   郎月姿瞬间觉得血涌上头,最不可能的事,用最简单的方式做到了,老鼠肆虐的时间里,那几台交易微机恐怕已经被接管了。   “你也开始吧,看来我们得加快速度了,否则真跟不上他的步伐。”   罗长欢道,郎月姿应了声,她边拔着电话,边下了楼,开走了一辆车,直向市区驶来……   ……   ……   差一刻十九时,攻击开始后四十五分钟……   八十一号遭遇袭击显示出了它不同凡响的承受力,里面乱成一团了,外面却是水波不惊,窗帘遮得严严实实,估计关紧门窗抓耗子呢。   这个时候,仇笛可以知道俞世诚的位置,很不巧,肯定被堵在下班出城的车流里,他有点惊诧于罗长欢对攻击的时间的选择,选择的太好了,交通滞胀能赢得充分的时间。   屏幕上,雇员都进了三楼某间,刚刚惊省,保镖担负起了猫咪的职能,开始遍地捕鼠了,不过恐怕不好抓,房子太大,那些饿了一天,又被刺激到的小白鼠小灰鼠,正尽情地在房子里乱蹿。   屏幕后,老膘神色凝重,连续四十五分钟手指几乎没有停过,他专注到心无旁骛的程度了,对一切视若无睹,正在试图竭其所能,操纵那几台空闲下来的电脑。必须有这种空档时间,只有无人注意的时候才是最安全的。   因为鼠类奇兵,他做到了。   这一次仇笛也领教到了黑客的艰难了,他们像踩在雷区上的行者,每一步都十万分小心,每控制一台,都不动声色退出,那怕那里面的账户里,有成千上万资金诱惑。他现在明白为什么老膘能混到今天了,这个人的意志不同凡响,可能在他变态的思维里,只有程序和数字,专注,会让他忽略账户里的诱惑。   “搞定……我可以控制他们了,日志和交易记录我拷贝了一份,如果不细查,他们暂时发现不了……警告你啊,这些账户里的钱千万别动,我嗅到了危险的味道。”老膘停手了,脸色严肃地对仇笛讲。   “这个上面,你说了算。”仇笛把表现机会让出去了,崔宵天却是好奇地问着:“这么严重?有多少钱?”   他凑上来一看,老膘给他示范了下,然后崔宵天一件眩晕感叹着,哎妈呀,这可是几辈子都挣不到了钱啊,我数数,几个零。   “十几个亿……是个黑庄,这个地方停留不能超过24个小时,很快他们就会明白。”老膘道。   “最长时间,还是最短时间?”崔宵天问。   “最长……如果有一个高手的话,他应该能判断到,账号密码破解没那么容易,所以会联想到路由器的问题,通过路由控制摄像中枢,而控制路由存在信号衰减的问题,距离不能过长……进而判断出,他的对手就在附近。”老膘道。   “那怎么办?万一他们真有这种高手呢?”仇笛略显紧张地道。   “这就是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把单点攻击,变成多点、放射型攻击……等他们想到这儿就会发现自己已经成了全民公敌了。”老膘笑着道。   崔宵天递着笔记本电脑,换了一种上网制式,老膘打开,输入IP,登录即时通讯,在这一刻,无形的通信大网把一个振奋的消息传遍神州。从北国风雪到南方花开、从滨海新城到内陆古都,关注着黑客邀请赛的隐形人同时接到了消息:   攻击时间:19时整。   攻击IP地址:*********   悬红就放在目标服务器内,账户、密码,技高者得。   发起者ID:小李肥膘。   崔宵天笑着说了,尽管老膘已经退出江湖很多年了,但江湖还有他的传说,传说中黑掉日本鬼子数家商务网站的主人公就是这一位:小李肥膘。   这一刻有很多人开始登录电脑,开始了程序调试和域名解析,他们在不同的地方、不同的城市、不同的面孔,但在做同一件事,把攻击所向指向一个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的地方。   “这是要找替罪羊,老膘,你在坑同行?”崔宵天问,仇笛不解,不过看老膘又奸又贱的笑容,肯定没好事,崔宵天解释着,老膘把偷出来的账户和密码作悬红了,要真有不长眼的黑客,敢拿走钱说不定,那些股票账户还好,现金账户就惨了,这种授信高的境外银行账户,小额转账都不需要验证。   哦,明白了,这是作贼的,把贼赃扔出去,让其他贼捡呢。仇笛蓦地笑了。老膘却道着:“一个黑客要是经不起这种诱惑,那他永远不可能走到技术巅峰……被抓了活该,关我屁事。”   “可是如果真有人动了账户,那连天亮都支持不到,肯定会引起混乱的。”崔宵天道。   这种事老膘就不在行了,他看着仇笛,直问着:“时间不对啊?”   “怎么不对?”仇笛问。   “只要出现纰漏,只要发现IP攻击,甚至账户被盗,要是你,你还敢继续操作?”老膘问。   仇笛一惊,思忖道着:“那三天时间,就应该是个障眼法了,时间应该更短,一击而中,然后远遁千里……可是关联的东西,为什么还没有放出来呢?”   “有了!”崔宵天拔着手机,亮给仇笛了。   仇笛一看,笑着道着:“这就是了,他们无根无基,只能在虚拟世界兴风作浪了……这是一套组合拳,外行看落点很散,不过对于真正的目标,每一招都是致命的……那俞世诚这个窝点出来的数据,我判断罗长欢肯定拿它做文章,最直接的办法就是举报。他肯定有自己的渠道,一旦被查,那些坐庄的大户可就无所遁形了……这是一招绝户计,如果罗成仁牵涉其中,那搞掉他的公司,就太容易了。”   “那给他吗?”老膘问。   “等等……再乱一点,最好来几个胆大妄为的,把钱拿走,那俞世诚下半辈子卖身都赔不起了。”仇笛道,他稍有犹豫,这种事会不会让他有良心谴责。   老膘和崔宵天肯定没有,两人都瞪着大眼,炯炯有神看着仇笛,仇笛没明白过来,好奇问着:“怎么了?”   “其实有个更简单的方式,划给公开的福利账号,捐赠款项,想追都追不回来。”老膘道。   崔宵天笑着道:“时差关系,他们纽交所的账户里的股票,可以委托交易的,都给他白菜价卖了,赔死他……呵呵。”   这两货的阴暗思维转得如此之快,连仇笛也跟不上了思路了,他凛然想着,无意已经成了上亿资金流向的实际掌控,而这个决定,看来并不好做……   ……   ……   整十九时,看不见的角落里热闹非凡,无数以代码为核心的攻击利器正在气势汹汹逼向京城,绿城玫瑰所处南郊的数个通信服务器都被监测到了异常,这个时间会有很多看网络电影,欣赏小片的会嘟囊地骂一句越来越慢的网速,细心的会发现下载速度从几百K慢慢回落到几十K,甚至几K。   三家通信运营商、四个网络监控中心,几乎在同一时间监测到信号传输衰减的告警时断时续,值班的通信人员在按部就班的向上汇报:网络故障。   对,网络故障,可能是大拆迁某段中继线被铲了,可能是那段光缆被偷了,甚至可能是其他公司的员工故意作怪,每每发展用户的时候,先干的就在竞争对手的网络上捣鬼,这个神奇的国度,什么样神奇的故事都可能发生。   只有一家判断,疑似出局服务器遭遇黑客攻击。不过这个正确的判断没人注意。   国企嘛,下班时间还你想找到领导,作梦吧你。   在同一时间,网络上也开始有了一个很抓眼球的故事,先是一个BBS、和京城人贴吧上开始的,说是本市出现大量病死猪肉,这不是空穴来风,现在网上讲究没图没真相,可这个贴子却配了很多张实地拍摄的图片,很多图片能清晰地看到是某家肉联厂,比如丰南、比如古都、比如新华……都是京城人耳熟能详的老商家了,他们的食品卫生居然也有问题?   真有问题啊,贴子几乎是以几何数字在增长,电脑、手机、平板,铺天盖地抓到了看客的眼球,触动了他们最脆弱的神经,恰恰这个时候又是吃饭时候,恰恰吃饭时候,又是看手机最多的时候,于是很多饭店出现了这样一个场景,那些吃客看着油亮亮肘花、回锅肉、水煮肉、烤鸭、鸡……开始齐齐呕吐。   我……操……图片太恶心了,死鸡鸭进机器脱毛,病死猪就那么挂着,皮上全是针眼。场地上全部是米田共。   在不到半个小时内,有数家肉联厂联合声明,这是造谣。他们内部迅速开始组织危机公关。   在半个小时内,从区到县一级政府紧急开会,商议对策,这个问题谁也知道,但同样是这个问题,不能胡说不是?所以中心的议题上,为了维护和谐稳定大局,这种谣言务必消灭在萌芽状态,绝对不可以扩散引起恐慌。   有事了,该警察上了,辛苦的警察们被通知连夜加班,寻找来源,至于网监中心的,全员上阵删贴,直删到手软。   不过事情终究还是出乎意料了,整八时,京城卫视播出了采访报道,名字叫《舌尖上的危机》。   内容相当翔实,有大幅实地偷拍的记录,据报道,生猪商贩利用虚假的检验证明,在行内已经是公开的秘密,屠宰厂、检验部门的检验形同虚设,而且城郊多地肉联加工厂存在放任管理、检验环节不严的问题,致使大量的高危食品流入市民餐桌……从采访小作坊到偷拍场区,这个时长二十五分钟的报道无懈可击,让一切正在试图掩盖此事的有关部门及人员目瞪口呆。   节目播出,全市一片哗然。   这时候,生产厂家的危机公关马上改弦更张,在和地方领导通气之后,很快形成了一个这样的措辞:   ……本着为消费者负责的态度和履行食品安全责任,经区政府研究决定,对涉案**厂**分厂立即停产,并封存所有在产和库存产品,并积极配合相关部门调查……   伟大的相关部门可能无从知道,他们不仅可以当挡箭牌,还可以成为一支伤人的利箭。   很快,网络舆论导向也在改弦更张,他们在利用那些官方声明,矛盾从上游的肉联加工,直指下游的食品加工出售,由肉联厂提供的肉食,同时也是全市数家超市食品、航空食品、各类速食食品的来源,有很多贴在质问,那些企业的良知何在?   这其中,但凡出现**等企业的字样,一定会以盛华集团为例,盛华的一年广告尚不如网络一小时炒作的威力,在一个小时内,这个下游的龙头企业,又成了众的矢之,属地政府不得不联系盛华集团官方出来公开辟谣。   内幕曝光,永远是怵目心惊。   但内幕后的内幕,那只无形的手究竟要攫取什么,谁又能知道呢?   节目播完的时候,郎月姿回到了天都酒店,她以一个访客的身份进入酒店某层,在某个房间里,一位正忙碌操作电脑的人向她微笑示好,他指指屏幕,上面显示有很多人在忙碌,操作很简单,图文故事都是做好的,复制、粘贴、再复制、再粘贴而已。   自动计数器像跳表一样增长着,搜索引擎的指数比计数还快,因为原始贴会被人下意识的转载、分享,那位先生自豪地道着,在我们这里,水军是个伟大的民间力量,现在有上百名这样的精英在为您服务,郎小姐,到不了明天早上,盛华就必须出来辟谣,而他辟谣,会成为自己扇自己耳光,您满意吗?   “非常满意。”郎月姿笑道。   “那我们的报酬?”对方问。   “这就是我的来意……按您的要求,美刀,CASH!”郎月姿把满满的一个手袋,直接扔到床上道着:“持续到明天,不要停止。我会实时关注你们的进展。”   那位一看包里,厚厚的百元美钞,他兴奋地道:“放心吧,夜晚是我们的时间,网络是我们的世界。”   交易完成,再无赘言,郎月姿轻轻退出了房间,她下意识地把纱巾围在头上,戴了一副遮脸的墨镜,从容地踱步出了电梯,大厅里响着悠扬的音乐,穿梭着悠闲的俊男靓女,没有注意到这个匆匆的倩影什么时候出去了,什么时候,溶入到无边的夜色中…… 第30章 处处奇险一线悬   王卓是走到半路接到管千娇的电话又匆匆回来的,单位在朝阳区,离国家展览馆很近,虽然听起来国安打头很唬人,可单位一般又一般,除了整装上阵,其他时间和一个朝九晚五的普通小公务员没有什么区别。   他跑得很快,恋爱中的男人浑身有使不完的劲,自打长安认识管千娇,不管是从爱好还是经历,两人太多的共通之处,而且又工作到了一起,成为情侣简直是顺理成章的事。所差只不过是时间和努力了。   跑到单位的四楼,刷开了办公室的门,这里是一个大信息监控平台,负责指定区域的信息梳理及检索,也是说起来唬人,大多数时候就是各类敏感信息的安全检查而已。他匆匆奔向还埋着头的管千娇,到跟前才发现她很专注地在干什么,一听到声音,嚓声灭屏,王卓有点小兴奋地问着:“一起吃饭?我下午去总局办事了,回来没注意,还以为你已经下班走了。”   关心殷殷切切,管千娇岂能不知,不过此时她的心思不在这个上面,她笑笑,然后严肃地道:“我要问你几件事,你保证说心里话。”   “当然,我保证。”王卓宣誓的动作,拉了张椅子,坐到管千娇身边,他心跳得咚咚的,莫非要问,你真的喜欢我吗?   要不再深一点,你真的爱我吗?要是那样的话,该怎么回答呢?王卓想着想着,一下子倒自己脸红了。   “你先别胡思乱想,不是问你私人感情的事。”管千娇尴尬道。   “但是这件事同样可以提上日程了,你说呢?”王卓道。   “等你接受了我所有的缺点和毛病之后,那一切就自然而然了,你说呢?”管千娇道。王卓立时道着:“没觉得你有缺点和毛病啊?”   “别打岔,别拍马屁,现在是一个很严肃的时刻,如果回答稍有错误,我们今后划清界限。”管千娇干脆了,一干脆立竿见影,王卓一敬礼道:“是!”   “那好,我问你,你对黑客怎么看?”管千娇问,加了一句:“不要顾及,私人话题,而且和我无关。”   “不就是虚拟世界里毛贼吗?”王卓道。   一瞬间,管千娇起身,不客气地道:“从今以后,友尽。”   “嗨……嗨……等等,开玩笑,开玩笑,真正的回答应该是这样,计算机的安全需要更多的黑客来维护,黑客存在的意义,就是使网络变得日益安全完善,真正的黑客应该是建设性的,看到潜力,找BUG,进而用他们的技术不断否定自我,所以也就不断前进,理论上,比尔盖次、史蒂夫乔布斯,都算黑客的一员……没有这些有强烈好奇不断否定现有技术的人,虚拟世界就不会有现在的繁荣……我很尊敬这些真正的黑客,他们是虚拟世界的侠义之士,就像他们标榜的黑客精神:自由、平等!”   王卓说了一通,管千娇脸色稍好了,不料一好,王卓补充着:“这是理论,就像我们学习的先进事迹一样,稍有点遥远。现实是,越来越多的黑客以破坏为已任,以谋利为目的,完全背离了黑客精神……他们不是HACKER,而是CRACKER!”   管千娇不置可否地看了他一眼,免费接受了,又问着:“你听说过,小李肥膘吗?”   “哇,当然……他是第一代中国红客的领队,曾组队狙击美帝对我们的网络攻击,那可是神话一般的人物,后来的红客陆续现身,不是成了网络大佬,就是进入安全领域……只有这个人销声匿迹,没有人知道他是谁,之后攻击日本商务网站的时候,大家对此毁誉掺半……再之后,就没有见到过他露面了,有无数个人冒充过这个名字,但没有人能达到他的高度……”王卓景仰地道,那确实是个神迹,一切纯粹的、不带任何功利目的的技术钻研,都值得尊重。   管千娇笑了笑,像是接受了,王卓好奇地问着:“莫非,你认识这个人?”   “不认识,严格意义上,我是因为生活所迫干这行的,顶多算个骇客,也就是你说的CRACKER,离他的差距恐怕无法弥补了。”管千娇道,一听不认识,王卓有点失望,却不料管千娇扔出一个重磅消息了:“不过你现在可以试着认识他一下,他出现了。”   “在哪儿?”王卓问。   管千娇开着电脑,屏幕亮了,她说着:“他正在组织攻击这几个服务器,电信、移动、联通一共六台,南郊这个区域。”   “这不是他,他要攻击,根本不可能让你抓到他,等你反应过来,他早结束了。”王卓判断道。   “不,这次例外,是一次邀请,两周前的邀请,限定条件是这样,非自写的源程序码,OUT!使用已知的黑客软件,OUT!所以邀请参加的人,必须向他公开程序代码。”管千娇道。   “他不是想找免费劳力干活的吧?”王卓问。   “我也以为是这样,所以我试了下,结果他把我的代码改了不少……我试过后才发现自己的差距,老群里很多人都得到了他的指点,很多人认出他来了。”管千娇道,给出一组程序,王卓扫了几眼,简洁而流畅的计算机语言,一下子吸引住他的目光,不过他保持着缄默,这种事也只私下里做,是明令禁止写这种攻击程序的。   “你好像……很不自在?”管千娇问。   “这很正常,我们避免不了,用不一定对的方式,去做对的事。”王卓道。   “那现在,这件事可以和你商量了……邀请入侵服务器根目录,能进入者都能得到悬赏十万,我忍不住好奇,进去了,于是我发现了,小李肥膘设置的又一个考验……”管千娇动着电脑,用时四十多分钟,进入了服务器,根目录,一组代码。   “这里是个跳板……直通目标,他已经给出了进入的后门,是从日志后门进去的。”王卓看了一眼道,管千娇笑着揭破:“还说你没研究过黑客技术?”   “呵呵,实战不可或缺啊,遇到你,我才发现自己的差距。”王卓道。   “当你遇上他时,你会发现,不仅仅是差距……这是连接的目标,我进入了,然后我发现了这个……”管千娇道。   王卓的眼睛慢慢睁大了,是各类银行账户,以及登陆,转账记录,还有股市交易的记录,那密密麻麻的数字出现在同一个IP上,让他直接想到了一个惊恐的结果:“这是个……地下黑庄!?”   “对,各类股票及现金,十四点四亿。一个黑客,打开了这个宝藏的大门,却站在一旁秋毫无犯,如果不是史上最神秘的这位,我还真找不出第二个人来。”管千娇补充道。   王卓一阵眩晕,被这个数字击得无所适从了,他有点口干舌燥的抿抿嘴道着:“可这个……不归咱们管啊。”   “坐视罪恶的发生而不去制止,等于同谋……很快就会有更多的人进入,你觉得不会有人见财起意?只要账户钱丢了,会引发多少血案?那可是十几个亿,交易记录里,已经明显地反映出,有人在蓄意操纵股市谋利。为了掩盖这种黑幕,你觉得还有什么事不可能发生?”管千娇道。   她严肃地看着王卓,像是期待他做点什么,不过王卓却懵了,除了瞠目结舌,再无其他表情……   ……   ……   八时刚过,被堵了一路的俞世诚才到了绿城玫瑰81号。   带了十几个人,看样子都是保镖模样,进门反锁,第一件事,抓老鼠。   第二件事,看老鼠。   因为出了一次电力故障,才留守了两个保镖,可不料连连出事更大,留守的保镖领着他下了地下一层,指着被破坏的管道通风栅,就是从这儿进来了,又指指地上,摔死的,踩死的,一团团血肉模糊的老鼠,恶心到了极点,确实有几百只,它们就是这样前仆后继进来的。   又一保镖拣了只尸体尚完整的递给俞世诚看:“老板,老鼠身上都戴了这个,不知道干什么用的。扫描过了,什么反应也没有。”   哎哟,恶心死了,俞世诚惊得不敢靠近,家里留守的雇员里有通电子设备的,闻听老板来了,匆匆下楼,给老板解释着他的发现,这个装备应该刺激老鼠发狂,贴皮毛层的都蚀烂了,怪不得进来就发疯乱咬。   正说着,吊顶上吧唧掉下一只来,惊得俞世诚大叫一声。保镖人手忙脚乱,四下抓着这只刁鼠,确实够刁,直接钻卫生间了,四五个大男人在里面施展不开手脚,叭唧声倒自摔倒了一个。   人多力量大,分别关着门,挨着房间抓,二十几分钟后,终于抓到了七七八八,用个大床单包着,扔在大厅,余人开始清理血迹,哎呀,像个凶杀现场一样,自地下室开始,那儿都是鲜血淋漓。   俞世诚把雇员们聚集到了顶层,负责账务的女会计受了惊吓,同来医生打了一针才从貌似癫狂的状态回复过来,再看这些天天在屏幕后操作的人,一个个垂头丧气的,俞世诚却也没法指责了,这种事,谁可料得到,又防得住。   “杨……怎么样?”俞世诚关切地问着女会计。   女会计一声莺啼,唏唏沥沥眼泪像断线的珠子往下掉,哭得那叫一个伤心。   “我知道,我理解……你稳定一下情绪,现在是有人针对我们,想搞垮我们。”俞世诚看着大伙道:“凭良心说,我没亏待过大家……这个危难时候,我希望大家和我站在一起共渡难关……给我四十八个小时,我马上给大家换地方,愿干的继续干,不愿意干的,我亲自把你们送走,报酬一分不少……再按情况给你们补贴一部分……咱们一荣俱荣,一毁俱毁,这么多钱操纵在我手里,要是出了事,我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钱……钱!俞世诚说到这个字时,突然感觉到了一阵战栗,这莫名其妙的攻击,难道是为了好玩。   “坏了……赶紧看看,不会有人乘虚而入吧?”俞世诚紧张地道。   这可尼马比老鼠还吓人,闻言几位雇员趿趿踏踏下楼,那女会计也吓得一骨碌起上,顾不上悲伤了,俞世诚蹬蹬跟着,进了她的工作间,女会计紧张地查着账户,翻着转账记录,然后长舒了一口气道着:“万幸,还在,没有异常。”   钱是安全的?   俞世诚迷糊了,他踱着步,来回走着,要不为钱,那实在想不到动机了,要干什么?总不能冲进来抢劫吧?这儿可找不到多少现金。边踱步边拔着电话,在电话里训着已经找了十天才找到个名字的人,他恶狠地道着:“老毒,有人第二次捅我这儿了,你要屁事都办不了,我该换人了啊……他刚从绿城这儿走,不到一个小时,你知道该怎么办?”   下了这个命令,他自己仍然不确定,总觉得头上像悬了一把刀一样,随时可能轧下来。   这时候,女会计好死不死地提醒了句:“老板,会不会罗总有关?”   “什么意思,罗成仁?”俞世诚愣了下,马上明白了:“哦,对了,他中午刚把钱撤走。”   “对,给他的账务刚处理完,这里就出事了,是不是……那他总该听到点风声啊?不能这么巧吧?”女会计道。   等等……俞世诚现在急红眼了,直接就拔罗成仁的电话,可不料电话根本进不去,似乎是被对方拉进黑名单,他气愤地道着:“这个王八蛋,要查出是他,我非弄死他。”   “现在怎么办?”女会计手抖着,下不了手了。   “数据全部移走,需要多长时间?”愈世诚问。   “两个小时左右,不过再重新构架的时候就麻烦了,最起码要耽误一天的时间,还必须是一切就绪。”女会计道。   这之中涉及到网络铺设,设备安装调试,技术层次则需要软件屏幕,用虚拟的甚至直接隐藏IP,否则被证监盯上,直接封了你的账号就惨了。这么大的工程就俞世诚也在犹豫。   足足犹豫了十几分钟,接近二十一时的时候,俞世诚终于还是妥协了,他难堪地抚着额头道:“准备数据转移吧,安全为上……”   这是无奈之计,谁也不敢拿这么大的资金涉险,女会计备份着转账记录,云备份完毕之后,按正常的操作,要清理缓存后,直接连电脑硬件也拆走的,她知道这一下,老板的损失将会非常惨重。   地下室,备份开始了……   ……   ……   “他们这是干什么?”仇笛问。   “小样,警惕性还挺高……想跑。”老膘似乎没有想到这家伙居然有壮士断腕的勇气,稍稍吃惊了。   “发给罗长欢吧……等等。”仇笛说时,电话响了,是郎月姿的来电,他知道是催数据的,一接听果真如此,郎月姿直问着:“你们应该已经拿到了,为什么还不发过来?”   “似乎可以付尾款了。”仇笛道。   “约定不是这样的,需要你们拖住他三天。”郎月姿道。   现在这约定听着像笑话,真正身处其中才会发现变故多出超乎你想像,仇笛觉得就自己操纵十几个亿肯定也是小心翼翼,容不得半点差池,出这么大事,不跑才怪,他笑笑道着:“那你可以付多少?猜对了,确实拿到了。”   “你想听句实话吗?”郎月姿问。   “想啊。”仇笛道。   “实话就是,一分钱也没了,你该做的事已经做到了,我们该做的,也做完了。而且我很善意的忠告你一句,你拿到的账户千万别动,否则会引来杀身之祸……给我们就不一样了,我们可以一劳永逸处理这些人。”郎月姿道。   “谢谢,虽然你用心不良,可这确实是个忠告。”仇笛道,心里有点奇怪,这个屡屡用假内裤骗人的,居然会说这么一句忠告。   “那我们成交吗?零元……换走你得到的数据。”郎月姿道。   “成交!”仇笛道:“马上发出。”   这声令下,老膘的手指一动,做了个OK姿势,传输开始了。   “谢谢,我一直以为你是个聪明人,不过还是低估你了,你比聪明还要聪明,而且很识时务……能告诉我,他们现在准备走了吗?”郎月姿问。   “是,最快会在一个小时完成备份、拆机、撤走。”仇笛道,他明显地感觉到郎月姿说话语气的特别,他试探地问着:“能再说句实话吗?”   “说什么?”仇笛问。   “其实你也快走了……传输给你就结束了,对吗?”仇笛问。   对方犹豫了好久才轻声道着:“这个……你应该猜得到吧?”   “当然,我只是确定一下。”仇笛道。   “你的猜测好像一直是正确的,我也是受雇于人,我不能出卖我的老板……所以,只能告诉你这么多。”郎月姿道。   话里的踌蹰、犹豫、复杂,让仇笛已经确定了自己的判断,他在这个瞬间对郎月姿的好感倍增,他道着:“谢谢,你是我命里贵人,从你这儿挣到的钱真不少了,我很知足。”   “不客气,你应得的。”郎月姿道。   “作为回报,我也给你一个忠告,你接受吗?”仇笛道。   “你说吧,你的眼光和能力我一直很钦佩。”郎月姿道。   “注意,这个忠告我不会解释,如果你怀疑可以不接受,但别问我原因。”仇笛道,他思忖片刻,以极低的声音说出了这句忠告:“不要和别人一起走,路上不安全……如果已经拿以报酬了,我建议你一个人走。”   郎月姿奇怪地反问:“什么意思,我没听懂。”   “很快你就懂了。”仇笛挂了电话。   此时,21时25分,传输结束,老膘和崔宵天看着仇笛,似乎想不通为什么仇笛要示警那个女人,仇笛笑笑没做解释,他提醒着:“高手,他们要跑了。”   “想的美,跑了老子可不安生了。”老膘捧着笔记本,崔宵天帮忙,把天线拉到了窗口,然后崔宵天也贱贱一笑道:“临时指挥中心正式成立,下面有请史上最肥的指挥官老膘同志登场。”   “呵呵,这要让警察知道了,非扒了老子的皮卸膘啊,嘎嘎……”   老膘贱笑着,一摁回车,然后那些看不见的电波,在他的电脑上成了显示的红点,很多红点,这是报警点,蓝色的是警方的通讯频率,老膘随便点了两个,直接连接了交通指挥的频道……尼马,警察又出来创收了,查酒驾呢。老膘咧咧了一句。   “兄弟们……出局码0101、0202、0312……开始!”老膘果真有大将风范,一声令下,很快,屏幕上的红点点亮,那意味着,有N个报警点,接到电话了。   这个时间,定格在21时30分!   同样在这个时间,接到传输数据的罗长欢如获至宝,他试着转了两笔账,一看转账成功,激动得他一蹦三尺高,这见红眼了,他开始飞快地按着得到的账号、密码,往外转账。   同一时间,在绿城玫瑰81号,训练有素的女会计,不经意反查一眼,吓呆了,赶紧把这个情况汇报给坐立不安的俞世诚,她这边汇报,连楼下的也发现了,已经陆续有十几个不同的IP,开始转走他们账户里的钱,这一下子把俞世诚气得老血要吐了。   也在这个时间,另一个意外也在上演着,出现的意想不到的纰漏,包小三和丁二雷把钢豆、挖脸,黄毛三人送走,每人给了五万,让他们永远别回京城。这是仇笛安排的,最后一次,不但他们消失,连包小三和丁二雷也要消失一段时间,暂时不再见面。   要分手时反而有点不舍,两人一路争论,包小三想去港澳潇洒一把,有钱了。丁二雷不同意,邀他去俄罗斯和东欧,那地方省钱嘛,还是洋妞,你到港澳嫖的还是川妹贵鸡东北姐,有毛意思?   好像也对,包小三说了,出国不是得办护照么?   丁二雷讲了,这些天我办了这么多身份证,那个出问题了?办个护照还用跑公安局,哥给你办喽,保证一路畅通。   好像没问题了,两人直驶门头沟二皮的住地,也准备连夜走,却不料刚说到公安局,就碰到查车的了,红蓝闪闪的一队警察,包小三嘎声刹车,停在路边,拉着丁二雷就跑,前面交警掉过头来就追。   “又没喝酒,你跑啥?”丁二雷气喘吁吁道。   “没喝酒,可车是偷的。”包小三道。   气得丁二雷差点栽倒,他骂着:“干这么大事,你居然偷车?还差那点钱?”   “我手痒,顺便在路边就开走了辆,不省事了吗?”包小三道,发足狂奔。   还好,终于摆脱警察了,两人跑了一身热汗,拦了辆出租,终于胆战心惊地穿过了排查区,到达了目地的,在路口下车准备走进胡同时,冷不丁有人在喊:“包小三,你犯事了!”   娘咧,这让不让活了,包小三吓得拔腿就跑,黑暗里那人嚷着:“就是他!逮住。”   一时间,路两头车灯大亮,十数个人手持着铁管、报纸包着片刀、餐盒装的板砖,一拥而上,丁二雷只看到,飞奔爬墙而上的包小三,被飞去的一板砖砸到脑袋上,然后直挺挺地从墙上咚声仰栽下来了,一时间,铁管片刀,没头没脑地朝他挥下去了…… 第31章 天若有道不藏奸   铁管击在肉体上,闷声有响,那是碎了骨头。   片刀挥在人身上,刀身滞重,那是入深见肉。   几乎就发生在一瞬间,丁二雷眼见着包小三无声无息,他那时候浑身发抖,裤裆里湿漉漉的浑身不觉,两腿一软,吧唧,栽地上了。   “停手……停手。”   有人分手抄家伙的打手,上前手机一照,血淋淋的一脸,鼻息一探,进多出少,他恶言恶声道着:“他妈的,谁让你们这么狠的,死了算谁的?”   “大哥,不你让往死里整么?”东北匪音。   “可没让你们直接就整死啊……傻逼……”大哥怒了。   “那不还有个出气的么?”另一匪音。   老大回头一看,对了,还有个被忽略的,丁二雷这时候不知道从那儿找来的勇气,顺手抄了个家伙貌似要拼命,不过看那些黑影幢幢的全朝他走来,他一下又气泄了,掉头就跑。   一群人,呼声直追,前面车堵,后面追兵,丁二雷慌不择路钻进胡同,刚跑不远又叫苦也。   死胡同,尼马就一家人,是个死凹子,他再回头时,那些人堵住胡同口,已经不紧不慢地朝他来了。   这时候,丁二雷才发现自己里拎的是个酒瓶子,常喝的二锅头那种,蓦地电筒灯照上了他,他挥着瓶子,狂怒地吼着:“别逼我啊,逼急了老子不要命了,跟你们拼了。”   “哈哈……就这鸟样,还拼命,来,朝这儿砸。”有位虎背熊腰的,迎光的丁二雷看不清楚,不过那身形实在恐怖,站在他不远处,他就像惊惶的兔子被条狼拦住了去路,一瞬间,丁二雷提着血勇,大吼一声,要持着酒瓶拼命。   当当啷啷,铁管片刀敲在胡同墙上,响声刺耳蚀骨,当头的那位叉着臂根本没动。   这阵势把丁二雷吓得失魂落魄,知道自己今天无法幸免了,他欲哭无泪地喊着:“大不了老子不要命了,你们还能怎么着。”   说罢,他挥着酒瓶咚声,直朝自己脑袋上一砸,晃晃悠悠地,几缕血顺着额头流下来,他呼咚一声,自己先栽倒了。   晕了,省得尼马受这等惊吓,二皮幸福地闭上眼睛了。   “我……操……这样也行?”来人哭笑不得了。   “装死,妈的……拖走。”领头的道着。   两辆车靠近路边,一行人拖着丁二雷直扔进车厢,扬长而去,过了好久,被袭扰的居民偷偷报警,大胆的才敢开了一条门缝看外面,街口子一家,冷不丁一只手伸向他,他看时,却是血人在蠕动着爬着,吓得他凄厉一声。连滚带爬地关上门。   “打死人啦……快来人呐。”这个声音在徒劳地喊着,却没有人敢上近前。   肇事车辆已经驶出很远了,车上,有人含着白酒喷了丁二雷两口,刚晕过去的二皮,被喷醒了,又不幸地面对着这个恐怖的场面,唯一的光线照在他脸上,四周影影幢幢,全是汉子,闻的全是夹着烟酒味的口臭,吓得他又一次便意甚浓。   “大哥,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就一做假证的……我不认识他,他是跟着我取假证……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丁二雷不迭地央求着,虽然他不走正道,可他并未见识过真正的黑道,他知道自己是无法善了。   果然,根本没人理他,车速飚起来了,黑洞洞地不知道往哪儿走,有人喊着:“开后厢。”   嘭开了,车速快了,后厢吸风,丁二雷猝不及防被几只手拎着,直往车外扔,他啊地一声惨叫,然后又像被拽住一样……不对,是把他扔了一半,仍然拽着拖在车后,两脚着地的一刹那,一阵剧痛传来,他惨呼着,巨大的恐惧让他死死的抠着车厢,比这份恐惧更让他害怕的是,车厢里惨人的笑声。   发动机的怒吼,盖过了这里的声音。   十几秒,他蓦地被人拖上车,后厢盖住,丁二雷两脚在路上被磨的鲜血淋漓,根本站不住了,一放手,吧唧声就瘫车厢里了。   这时候,又是那位孔武大汉在说着:“我这人喜欢干脆利索,要么你告诉我点什么,要么我头朝下把你扔下去……现在时速120麦,你到了阎王爷那儿都特么是糊涂鬼啊……不说,扔!”   果真干脆,只等了两秒钟,后厢咣声又开,风灌进来时,丁二雷惊恐地喊着:“我说,我说……别杀我,我说……”   声音里已经带上的哭腔,这个时候,什么也代替不了死的恐惧……   ……   ……   同样在这个时候,离黑暗面最近的警察,也被搅动着……   “喂,110吗……有人要杀我……啊,啊……”   报警的女声,尖叫直到惨叫,一声枪响后,电话中断。   五里桥派出所接到指挥中心的部置,迅速出警。   “喂,110吗……绿城玫瑰81号,有人要杀我……啊……你们快来啊……”   西各庄刑警队,接警后迅速赶赴现场。   “喂……啊……别杀我……”   惨叫,夹杂着嘭嘭枪响,接警的女警惊得浑身直耸。   区防暴大队,风驰电掣,赶往现场,根据报警信号追踪,也在玫瑰园一带。   南郊大片的附瞰图上,可以看到,不少红蓝相间的灯光,正在向玫瑰园汇集,肯定是出了什么紧急情况,那些都是警车,在夜幕中看得格外闪亮。   其实真没什么紧急事件,玫瑰园81号安静得很,只有在暗处盯着的才急呢。   接入警方的通讯频道,还真把警察给调来了,老膘脸上洋溢着兴奋,崔宵天也兴奋过度了,他咧咧说着,听……女人惨叫的声音。   这是制作的报警电话,逼真度很高,仇笛没反应过来,老膘说了:“截的抗战剧里,被强奸那段。”   听,枪声,男人临死前的声音。   老膘说了:“《我是特种兵》里的配音,枪声特效很出色。”   崔宵天愣是没难住老膘,这可是综合了N多商谍的智慧,用影视配音专门制作的报警电话,而报警的信号源,用的是俞世诚的手机号,就反查,也只能反查这个宁静的事发地。   “快点快点……对不上火,不来劲啊……”   老膘得瑟着,嫌警车太慢,看看快过二十一时三刻了,账户的异动让那些人已经坐不住了,崔宵天判断,这个时候,他们肯定要设法封账,可惜的是,被攻击的服务器,根本无法保证他们出局信号,也就是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钱被转走……现在的81号已经被画地为牢了。   可这个时间支持不了多久。   仇笛一点也不紧张,这两货用影视剪辑的声音,讲述了一个不需要他们发声的故事,你不得不佩服群众的创造力,恐怕将来就音频分析,也找不着正主啊。   “来了……底片,快,截走他的短波……”老膘神经质地喊着。   崔宵天在一边忙碌,释放着信号干扰,屏幕上,能看到两辆警车泊在81号,这时候,肯定要向回汇报没有发现。   没发现,怎么可以呢?   老膘和崔宵天使着眼色,两人一个接音频模式,一个接入呼叫,很快,崔宵天放着音频,回传着:   “呼叫支援、呼叫支援……我们一位兄弟受伤了,对方火力很强……”   “报出你的警号……”   “支援支援……绿城玫瑰花园81号……”   “喂喂,你的警号……”   “啊……”   老膘直接放了一声惨叫,配合着崔宵天的枪声,两人吧唧一关,老膘兴奋地道着:“这么专业,哥怎么会?还要警号。哈哈。”   事发紧急,可能警号都被忽略了,指挥声道里,听到了更多的警力正在接警赶来。崔宵天却是吁声一声口哨,做了OK的姿势。   “我们该准备走了。”仇笛笑道。   “我还没玩够啊,还有最后一个……定时炸弹,嘎嘎!”老膘笑着。   三人的目光,都盯向了屏幕上,那个被踢到角落里,用于冲毁通风格栅的金属球,这时候,地下室那几位雇员,正满头大汗的操作的不太好使的电脑。   估计他们没有注意到,通过他们身边的路由器发出的信号,已经点亮了金属球内部的一个接收器,金属球的温度正在急剧攀升。   “不会伤人吧?”崔宵天不确定地道了句。   “不会,白遴混合物,燃点七十度就够,冲开空心球的密封,把辣椒精粉末喷出来就够了,让他们没有时间销毁证据……等等,那些警察正在犹豫,进不进去这样的地方,等人多点再点。”仇笛道。   三个人目不瞬眨地盯着屏幕,不敢稍动……   ……   ……   钱正在以眼可见的速度消失,最遗憾的是,用于安全存贮的境内外账户有六十多个,四个人根本操作不过来,就即便能操作过来,现在的网速也跟不上了,下行速率10M,上行速度只有10K,仿佛就是故意让你看着钱被转走一样。   俞世诚已经快到崩溃的边缘了,他在电话联系着各笔账款的主家,要求对方人工封户,对方明显觉察账户出问题,电话上就是一通大吵,那些金主个个来头不善,已经在放狠话了。   就一句:要真有损失,我可不保证出什么事啊!   这种文明的威胁最恐怖,那些文明的手段会轻易让你倾家荡产、家破人亡,可俞世诚已经顾不上了,在得知连电子信用证也被盗,对方可以任意转账之后,他再也坐不住了,要求马上带走所有数据硬盘,这里的东西全部销毁。   这时候,保镖发现让他们惊恐的事情,两辆警车泊在门外,犹豫地在查看,最终可能从通讯上得到了指令,来敲门了。   “老板,警察来了!”保镖汇报着。   好死不死,这个时候来凑热闹,俞世诚看看楼下和楼上还在忙碌,他整整衣领,示意着保镖后退,从门眼里看到警察摁门铃时,稍等片刻,他迈着悠闲自信的步子,出了门,到了铁艺栏前,好奇问警察:“有事吗?”   “哦,是这样,有人报警,这里听到了枪声。”警察道。   “那你看……这儿有事吗?”俞世诚哭笑不得了,他知道,自己被算计死了,不过他并不畏惧警察,要求出示身份证时,他直接递着证件,两位警察一瞧证件,再瞧院外泊的车,恭恭敬敬递回去,敬礼,客气地道着:“对不起,俞先生。”   “没关系,你们也是为人民服务嘛。”俞世诚收起了证件。   就在这时候,最不该发生的事发生了,嘭……一声闷声,隐隐地有呼喊声和杂乱的脚步声,夹杂着叫声,俞世诚惊恐地回返,一拉开门,屋子里已经满是硝烟的味道,厅堂里几个操作的雇员正在猛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可把随后跟来的警察吓坏了,大厅里被单裹着什么,血迹斑斑,厅里几处血迹犹然,这情况一联想,难道不可能是尸体?保镖嗨了声,俞世诚省悟,拽着一位警察,那片警啊,那见过这阵势,一把把俞世诚推倒就跑,他像个普通人一样失声地喊着:“来人啊,救命啊。”   “呼叫支援、呼叫支援……我们发现了凶案现场……重复一遍……”   另一位已经在步话上喊了,这一次,可不掺假了,有警号!   败露的下场只有一个,逃之夭夭,屏幕上,保镖护着老板,从后窗上溜了,这当会也不顾不上雇员了,第二拔警车泊在半路,直接鸣枪示警了,把没跑的吓回去了,越来越多的警车围着,准备伺机攻入呢。   老膘起身,恋恋不舍在离开了座位,就像一个痴迷网游的离开了鳌战的游戏,崔宵天拉了他一把,走了,门口等着的仇笛,慢慢的合上了门。   三个人悄无声息,却按部就班,进了安全出口,站在黑暗里换着衣服,卸着手套、鞋套、裹成一团,各拎着悄然下楼,出楼口的垃圾桶,次弟放好,崔宵天拧着一瓶液体,均匀地洒在包上,手套、鞋套、薄外套,以眼可见的速度在溶化。   “仇笛啊,我决定金盆洗手了。”老膘道。   “吓破胆了?”仇笛小声问。   “不,再也越不过这个巅峰了。”老膘景仰地道,似乎有点景仰自己。   “错,我们什么也没做,最起码,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我们做了什么。”仇笛道,他现在有点可笑,跟了国安那么久,最终接受的不是他们的信仰,而是他们的技能。   “是什么都没有做,楼里的监控也能证明,我们根本没来过这儿。”崔宵天笑着道。   三个人碰拳,分道扬镳,步行着离开了这里,在他们的身后不远处,已经成了一个水泄不通的绝地,无数闪烁警灯的警车像一片林立的堤坝,围着绿城玫瑰81号。   在坐上出租车,驶出两公里之后,仇笛准备擦拭,扔掉“工作”用的手机时,意外地接到了一个电话,他没有想到,是郎月姿的,他犹豫中,接了起来。   同样在仓皇逃出81号,在保镖的陪同下,堪堪避过警车围堵的俞世诚,这个时间正懊悔着把会计和雇员全部扔下了,不用别人毁他,那个窝点就足够让他下辈子也翻不了身了。   痛悔中,他接到了老毒的电话,这个外围一直在查下落的人,他已经不报希望了,保镖接的,一接告诉他:老板,毒哥说找到人了,灭了一个,还捞了个活口,问出来了,策划这事的叫仇笛,雇他们的老板姓罗。   蓦然间,俞世诚的雄心再起,恶狠狠地道:“让他来见我……不,我马上去找他,他在哪儿?”   一行五人,拦了辆出租车,直奔南郊……   ……   ……   “停了……已经转走了一个亿的金额!”   管千娇道,她排出了资金追踪的两端,在国境外,有大大少少十几笔转账,关键是境外,在短短的十几分钟内,发生了一个亿的交易额,王卓帮他解释道:“转这一个亿的应该是主谋,跨行跃跨国使用的这种电子信用证,不是普通储户会用的……其他的攻击黑客,是顺手牵羊,也是他的障眼法。”   听他们演示的,有一圈人,信息部、安全部、对外联络部不少部门主任,董淳洁赫然也在其中,这个超出国安职责范围的事,在这里研讨了近半个小时,直到资金出现异常,终于都坐不住了。   不犯案,对警察来说就没什么意思。   你做得越大,才能撩起执法者的兴趣啊。   “马上知会经侦局,查封这个窝点。”   “是!”   “通知银行方面,凡涉及的所有账户,包括关联账户,能封马上封。”   “是!”   “信息组的,追踪这个黑客,能做到这种水平可真罕见,这是个大隐患。”   “是!”   一时间,各自拔着电话,在城市的各个角落里,已经下班的人员闻讯匆匆赶车,经侦局的警车已经开动,驶向目标,这边网络截获的所有证据,已经快马加鞭在解析。   忙碌的管千娇不经意看了一眼,让她怔住了,现场唯一闲着的是董淳洁,这位副局不分管什么具体工作,不过知道他事迹的人,谁也不敢把他当闲人看,管千娇像被揪住小辫一样,神情没来由地紧张了。   “干得不错,继续努力!”老董拍拍她的肩膀,鼓励了句,自行离开了。   不过刚出门,他就在拔电话,声音压得极低问着:“喂,费明,你在哪儿,出事了……你来七处接我。”   他匆匆而走,是一个人走的,他直觉到了做这件事的人是谁,那怕知道他并不具备这种能力,肯定是他,就像他曾经目睹,这个人点点熊熊烈火,悍然冲向持枪的歹徒一样。   所不同的是,这一次他的角色可能是……歹徒!   匆匆而来的费明接上了董淳洁,共同战斗过的友谊,为同一个人牵挂的担心,让老董黯然地吐露心声,费明听得目瞪口呆,口干舌燥,饶是他经过无数大案,也无法接受仇笛火中取栗,拿走地下钱庄上亿资金的现实,竞然一句话也没有说上来。   很快,这种担忧验证了,平时一叫就到的几人,齐齐失联…… 第32章 百密一疏方惊见   二十二时,数辆电视台的采访车被阻在绿城玫瑰81号不远处,除了拍摄了一个远景,再无法前进一步,细心的记者发现了,现场到了不少高端警车,就是车牌数个零很唬人的那种,记者们明显地感觉到事态重大,都在向社里请示了。   果然,很快得到了暂缓拍摄的回复,据说是件敏感事件,甚至连记者拍到,数位嫌疑人套着脑袋,上了警车的画面也被警察要走了。   这是要摁下不处理或者内部处理啊,痛失新闻的记者们齐齐黯然。   不过真相却是,连到场的警察也觉得棘手,血迹和“尸体”经检验,都是鼠血,没有刑事案件;报警的人也没找到,理论上也不算治安案件,现场正和接警的在吵嘴,你说他指挥的,他说你指挥的有问题,各执一词,而滞留的嫌疑人谁也不吭声,这到底算什么事啊?   接到了市局协调的电话才知道,可能比想像中要严重,很快从市局来的警力替换了110和派出所的警号,很快警服鲜亮,荷枪实弹的护卫开始接管这里,一个个如临大敌。他们在等的乘车来时又让人大跌眼镜,居然是经侦制服。   捂得越严,猜测越重,等一拔又一拔的经侦不断进入时,谁也知道事态重大,可偏偏这种事总是有透风的墙,很快有很多莫名其妙的电话打到执勤的警察手机上,来头五花八门,都在打探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有什么进展等等。   时不我待啊,经侦局下令全部上缴手机,外围的警力又加了一层,开始全力以赴检索这个地方究竟藏了多少骇人听闻的秘密……   ……   ……   整二十二时,桌上的手机响了,罗长欢看了一眼,接了起来,对方只有一句话道:“我到了!”   “稍等,我马上到。”他回复道,看了眼让他留恋的数字,他合上了笔记本,小心翼翼地把这台机器装进密码箱里,而把另一台,很简单的装在电脑包里,所有的行李只有两台电脑,他一手一台,拎着下楼,上车。   结束的时候到了,最后一件事,他寻思着,这可能要成了他一生最完美的一次操纵了,远比操盘几支股票的价格更刺激,车倒出酒店,慢慢驶上公路,在路口,一辆警车旁边,他放慢了车速,慢慢摇下车窗,当车窗到底时,车停了。   另一辆车的车窗也摇下了,对方伸手,直接接过了他递过来的电脑,稍有怀疑地问着:“检验过吗?这种事可马虎不得。”   “放心吧,足够把很多人送进监狱。”罗长欢道。   “辛苦了,接下来的事我来办,航班半个小时后起飞。”对方道。   “别客气……再见。”罗长欢道。   车窗随即摇上,车速飚起来了,很快,他不时地看着副驾上银色的密码箱,那箱子给他的信心无与伦比的,他已经在想,下一站,是去罗马渡假,还是去巴黎浪漫,或者,可以悠闲地把想到了几个地方全部逛一遍。   路过一处桥,他随手随手扔了电话,换了一部,看着时间,接通了。   扫尾的事需要做一做了,也是他很想做的,一想到数次被人逼迫、敲诈他就来气,接通后电话里传来了谢纪锋的声音,他直接道着:“谢总,首先恭喜你发财了啊。”   “呵呵,别客气,同喜。”谢纪锋笑着道:“不过我还是很喜欢这样的道别方式,一路顺风。”   “谢谢,还有最后一件事,你应该处理妥当啊。”罗长欢提醒着。   “这件事我有点犹豫啊,那个人不好对付。”谢纪锋道。   “那你更应该想办法对付,出了这么大事,俞世诚现在肯定急红眼了,让他来对付怎么样?我相信他现在一定在找肇事者,一定会通过你们的地下势力在找,也相信您一定有办法把消息传给他?我说的对吗?”罗长欢问,这是已经思忖好的,这个时候,怕是俞世诚得恨不得把搞他的人撕成碎片。   半晌无语,谢纪锋似乎还在犹豫,罗长欢提醒着:“谢总,做大事妇人之仁可要不得,俞世诚已经不足惧了,就警察找不到他,那些丢了资金的也得把他锉骨扬灰……你不觉得需要一个人,挡住这些老板的报复吗?你可以提醒别人他干了什么事,但他又说不清我是谁,还有比他更好的人选吗?怎么?良心不忍。”   “不,我担心弄巧成拙,万一他跳出这个圈,会马上想到是我。”谢纪锋道。   “他那帮人把81号搅了个底朝天,你不会认为,首都警察都是傻瓜,一点蛛丝马迹都找不到吧?抓他还不是迟早的事?说不定到时候,连您也得牵连进去啊?那样的结果不会是您想要的吧?”罗长欢提醒着。   还在犹豫,罗长欢直接问着:“我再问一遍,你有渠道,把消息递给俞世诚吗?如果没有,我在走之前一定会提醒他……而且我保证他一定会相信我的话。”   “好吧,我来做。”谢纪锋道,这一次,没有犹豫了。   他挂了电话,时间指向了二十二时二十分,眼前出现了一片灯河,还有绚烂的灯光从天空倾泻下来,那是起降的航班。   为什么如此的夜景,会让他觉得如此美妙呢?   他提着手提箱,踱步上了航站楼,如是想到。   ……   ……   时间,指向了二十二时二十分,从出租车里出来,仇笛看了看表,压抑着心跳。   他没有理会郎月姿的邀请,不过郎月姿告诉他,你一定会来的,然后在手机里给他播放了一曲小提琴独奏:《黄河绝恋》。   于是仇笛就来了,浓浓的狐疑和紧张,他知道郎月姿见过庄婉宁,如果这样一个女谍人物要对他不利,那可能是防不胜防,他不敢冒险,最起码他不想把普通牵扯到危险里来。   会是干什么?   是个陷阱?   他四下看着,好像不像陷阱,下车地就在麦当劳门口,这个购物天堂,晚上比白天还热闹,人来人往几乎就是摩肩擦踵,他心里有点紧张,又觉得好像是个陷阱,这地方埋伏,你可真无从判断。   五分钟过去了,他在犹豫。   十分钟快过了,他准备离开了。   这时候,兜里的手机响了,他接住了,只听到一句话:“十三点方向,红色风衣。”   他抬头,往一个地摊处跑去,看到了在廉价摊位上逛悠的红衣女人,慢慢地走到了她身边,轻声道着:“我来了。”   “我早看见了。”侧头的女人,一脱口罩,果真是花容月貌,笑意盎然的郎月姿。   “你不解释清楚的话,我会发火的。”仇笛严肃地道。   “你误会了,我只是在商场邂逅了一位普通女人,一不小心和她成了朋友,后来我知道她是专程来京城做心理治疗的,于是我就收买了心理医生,自己扮成心理医生和她聊了几次……我们其实都是跑腿的,你觉得我会威胁你吗?”郎月姿道。   “她还好吧?”仇笛随口一问。   “这个你不该问我,你自己可自己问她啊。”郎月姿道,不料这句话触到了他的痛点似的,仇笛无语,郎月姿好奇问:“看得出,你很喜欢她……而且我替你打探出来了,她也很喜欢你,可为什么不追她呢?”   “呵呵,以前穷得没自信,不敢去追;现在富的没良心,没脸去追……所以,还是各走各的吧,她很单纯,又容易受到伤害,我给不了她向往的那种生活。”仇笛道。   郎月姿笑了,笑着得意地道:“我终于找到你的软肋了,如果我是罗长欢,你可就死定了。”   “什么意思?”仇笛心惊道。   “我不解释,你应该想得到,他全身而退,你就成了标靶了。”郎月姿道。   “我知道,那又如何?”仇笛道。   “我是提醒你,现在……他应该坐在飞机上了。”郎月姿喟然叹了一声,像是错过了什么一样,让她有点失落,有点迷茫。   这份复杂仇笛没看明白,理论上,这一对狗男女应该逃之夭夭了,怎么可能她还留下来,怎么可能,现在越看她越顺眼呢?   他奇怪地捋着自己心里这种怪异的想法,直直地看着扣着风帽、眼睛灵动的郎月姿,一时间,居然搞不清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蓦地,郎月姿说道,别惊讶,我要证明一件事,说着便揽着仇笛,就在大庭广众,就在人来人往的路边,重重地吻上了他……   ……   ……   这个时候,罗长欢已经出了安检口,走向一扇专为VIP客户预留的登机口。   美貌的空姐、帅气的机长,在鞠身向他问好,电动车载他着直驱停机坪上一辆小型的飞机,作为有钱人,一般都是坦然按受这种礼遇的,登机,他躬身进机舱时,已经坐等良久的夏亦冰笑着问好:“欢迎乘坐本次航班,一切顺利吧!”   “非常顺利,比想像中还要顺利,谢谢夏总的安排。”罗长欢客气地道。   “那……好好享受你的旅程吧,对了,好像还应该有一位乘客。”夏亦冰问。   罗长欢笑道:“为了安全起见,我没有告诉她今晚就走。”   “那你的旅途会很寂寞喽。”夏亦冰纤纤伸手,告辞。   “能走到最后的人,都会是寂寞的,夏总,期待在新加坡邀您共进晚餐哦。”罗长欢绅士般地笑笑,鞠身,促狭地做了个吻手礼。   “会挣钱的帅哥可是抢手货,你想甩掉我都没那么容易,呵呵。”夏亦冰笑着,在他的脸上轻抚了一把,轻轻拥抱,她告辞下了飞机。   很快,飞机的舱门关闭了,坐在电车上回返的夏亦冰眼看着飞机腾空而起,她悬着的心,终于在这一刻,全部放下了。   成功的喜悦总是那么按捺不住,她边走,边翻查着手机。   奇怪了,她为什么在看那则轰动全市,还没有实质性指向的新闻呢。   对了,那则新闻叫《舌尖上的危机》。   ……   ……   被抛弃的两个人,浑然不知,依旧在浑然不觉的吻着。   湿吻,仇笛从未享受过如此美妙的感觉,郎月姿那条灵动的香舌,像精灵一样,会撩拔他的舌头、会轻舔他的厚唇,会勾住他的腮,然后狠狠的吮着他,就像深陷于一个美妙的旋律,那种香蚀的感觉,会袭遍全身,让他久久不舍。   蓦地,仇笛动作停了,他的手伸进风衣下,郎月姿的衣服里了,在摸娑着她细腻的背部,而郎月姿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却抓到了他的裆部,那个胀得难受的地方,仇笛惊省时,正看到了郎月姿咬着下唇,在促狭地笑。   “你就为了证明,我不是变态?”仇笛忿然道。   两人一下子放开了,郎月姿坏笑着告诉他:“恰恰相反,我证明了你很变态,大街上接个吻就硬起来了……哈哈。”   “你怎么有点莫名其妙啊?”仇笛掩饰着难堪道。   郎月姿一笑,一揽仇笛,紧紧偎在他肩上,对于一瞬间发生的亲密,仇笛有点不太适应,郎月姿却是笑着道:“咱们是同病相怜,都被抛弃了……呵呵,不过这一行历来就是如此,既然敢伸手拿钱,就不要怕有一天被骗……我原来做过VC的卧底,就是风投公司那种,想办法把你的公司拖进泥沼,然后乘机低价收购……我一直生活在出卖和被出卖中。”   “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和我说这些?我们好像还没有达到这种亲密和信任程度啊。”仇笛道。   “那是因为,我第一次见到了,没有骗我,还试图帮我的人。”郎月姿道。仇笛心一跳,随意问着:“有吗?”   “当然有,其实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就在81号附近。”郎月姿道。   仇笛一愣,怔住了,这里面有个时间差,如果郎月姿提前知悉,万一罗长欢知道,那可能就产生出意外了。   “你确实很厉害,我真想像不出当时你在什么地方?应该就在81号附近吧?”郎月姿惊讶地问。   仇笛笑笑道:“你猜呢?”   “我已经猜着了,所以我听从了你的建议,不再回去了,准备一个人走……或者我回去,那边也已经人去楼空了。”郎月姿道。   仇笛又笑笑道:“你凭什么相信我?”   “嗯,凭庄婉宁告诉了我长安发生的故事,她真的很单纯,居然不知道是你救了她,能从那种事里全身而退的人,我想,应该很不一般吧?”郎月姿道,狐疑地看着仇笛,似乎想从他的表情找到端倪。   可惜没有,仇笛本身也就什么都不是,他道着:“我们都是凡人,如果有意外,顶多是多了几个自命不凡的人,肯定不是我。”   “有意思。”郎月姿笑笑,她确定自己的判断了,她凑近了问仇笛道着:“可罗长欢已经走了,坦白说,这应该不是他的名字,他真名叫什么,我也不知道,我想像不出,你会怎么全身而退。”   “贪婪得手,会让他得意忘形。钱在哪儿,危险就会追到哪儿,而我只拿了点微不足道的报酬,谁会和我过不去呢?你不觉得如果他真拿走不该拿的钱,会把危险带给幕后那些人巨头吗?尽管我不知道是谁。”仇笛道。   “你确定,他拿走了?”郎月姿问。   “当然确定,没有我们帮他拖住俞世诚,他都无法得逞。”仇笛笑着道。   郎月姿咬着嘴唇,狠狠惊愕了一下下,然后她也笑了,笑着道:“看来我的选择是对的。”   “当然是对的,消失吧,如果论全身而退,我们的胜算更大。前提是你对得到的知足。”仇笛道。   郎月姿嫣然一笑,像依恋般地抱抱仇笛,附耳轻声道着:“谢谢!不过我不欠人情,我会给你一样东西回报。”   “刚才不已经给了吗?”仇笛轻轻附耳道,闻着馥郁的香味,有点心旷神怡。   “那不算,是为了测试一下我的判断没错,我要给你的是这个……”郎月姿抱着仇笛,把一样东西塞进了他的口袋,仇笛问着:“是什么?”   “我不会解释,我也不太清楚,只是一种怀疑而已,谁也不可能算无遗策……如果你全身而退,会去找我吗?”郎月姿问,她离开了仇笛,温柔地看着,像是等待着表白。   “会,可不知道你是谁,去哪儿找。”仇笛道。   “那你使劲想一想,要找不到,我可不会给你机会哦……再见!”郎月姿后退着,她已经拦了下一辆出租车,依依不舍地看着,上了车,摇下车窗,露着像天使般的面孔,给仇笛留下了一个飞吻。   佳人已去,馥郁留香。   仇笛怔怔摸着颊边,觉得这一切仿佛一点都不真实似的,他等在路边,看看时间已经到二十三时了,把联系的手机拆解,扔进了垃圾箱,插着手走了几步,伸手拦车,在上车的一刹那,他摸到了郎月姿留下的东西,一个硬硬的小盒子,拿出来,是一个手绢包着的电子仪器,他见过,每次两人见面的时候,郎月姿都会这玩意相互扫描一遍,以证清白。   什么意思?仇笛没有明白,他把仪器放到了鼻间嗅嗅,似乎还留着她的体香,或许是个纪念吧?他如是想到,回味着两人相处的一幕一幕,那尔虞我诈怎么想起来是这么的好玩呢?特么滴……仇笛在想,郎月姿肯定理解错了,要了人家两回内裤,人家肯定以为喜欢上人家哦。   没错,确实喜欢……上啊!这么精灵古怪的女人,很能撩起男人的兴趣啊。他绮念升起,无聊地把玩着这个小小的纪念,不经意一关一开,冷不丁滴滴响着,绿灯成了红灯,他一下子吓得哆嗦了一下,红灯是告警,不是有监听就是有追踪。可瞬间又成绿灯了。   他以为是电子故障,摇了摇,在身上晃了晃,正常,不过抬头时突然发现不正常了,倒视镜里,背后有两辆车追着,很近很近,好像这两辆车一直追着……他惊得目瞠口呆,手有点发抖,慢慢回落时,右手靠近了左腕,这时候,扫描告警红灯长鸣。   表……仇笛一下子后背发麻,浑身战栗,这是唐瑛送给她的表,如果……如果是谢纪锋授意的话,如果谢纪锋和罗长欢沆瀣一气的话,那后果,他不敢往下想了。   他急促地,又扫描了一遍,然后急急在车上抠开了鞋底,一下子如遭雷击,鞋跟里,也有一块微电路板,和国安打交道那么久,足够让他认识这是什么东西了。   “我说,怎么突然间就特么上床了?这两人演的是双簧啊!”   仇笛明白了,唐瑛为什么会突然约他,会那么轻松地解决一个问题,而且会和他去喝酒,还恰恰喝多了,还恰恰水到渠成,然后接下来的事就顺理成章……仇笛突然发现自己太大意了,在算计罗长欢的时候,却没料到,他也在自己身边埋了一个炸弹。   而现在,人撤了,这个炸弹要引爆了。   “哥们,后面那两辆车是不是追你啊?”出租车司机问,连司机也发现不对劲了。   “好像是,师傅,麻烦一下。”仇笛往前座扔了两张百元大钞。   司机一看,却是稍有紧张地道:“咱是给公司开车,可担不起事啊,闯红灯得自己掏罚款,甭让我飚车啊。”   “你理解错了。”仇笛笑道,平息了一下自己的喘息,穿上鞋笑着道:“我是让你开慢点,注意安全,瞧,前面有交警不是?”   “哦,谢谢啊……一瞅您就是大老板,后面是您的跟班吧?”司机胡乱恭维了一句。   却不料仇笛被这句话勾得眼睛一亮,急中生智,他想到了一个绝妙的脱身主意…… 第33章 避无可避怯难怯   这个时间查车很多人中招了,酒足饭饱,或是嗨皮归来,交警持着酒精测试器令其一吹,然后敬个礼不客气了:驾照、行车证!   已经被查扣了好几辆,司机正在求爷爷告奶奶,还有个喝大的,被关警车里了,仇笛就在查车点近处下车,他一停,后面的车也跟着停,两辆大SUV,看不清里面的究竟,仇笛没搭理,直跑到警察跟前,像看笑话一样转了一圈。却站到警车前,那个被扣留的司机坐里面,仇笛敲敲车窗。   车窗开了,浓重的酒气袭来,仇笛憋着气问:“哥,证被扣了?”   “你谁啊?”喝高的那位司机,还不算糊涂。   “4S店的,您那车我认识……哥我跟你说,我认识交警。”仇笛促狭道。   “耶耶耶……瞧我这眼神,您是亲兄弟呐,赶紧地,我给你钱……”司机抓到救命稻草了。   “我一会儿要走您那证和现场执法监控……然后您赶紧溜,明儿报案说车被偷了哈……虽然麻烦点,不过比吊销强不是?”仇笛使着眼色道,一指后面:“瞧见没,那车里都是我哥们,钻他们车里,走就得了,回头多给介绍俩客户啊。”   “哎……好嘞,听你的。”司机遇到这根救命稻草,喝得头脑不清的,立马答应了。   交警发现了,一指就训上来了:“嗨嗨、干嘛呢,阻扰执法……一边去!”   “来来来……李哥李哥……”仇笛上前拉这位交警了,交警推手阻他:“少套近乎,谁是你李哥啊?我不姓李,离远点,这可执法现场。”   没搭理仇笛,直接看车里那酒驾的主了,仇笛此时朝着背后停着,随时准备上来的两辆车,一提裤子,双手竖了两根大大的中指,态度极其嚣张,把车上的人刺激到了,嘭嘭一车门,下来四个裹着大衣的壮汉,在黑黝黝的夜影和昏黄的灯光下看得格外凶悍。   一示威,仇笛又凑向那位警察,一个劲拖他,边拖边咯吱他,那警察忍不住哈哈笑了,酒驾的司机趁这空档,开了车门,爬着就溜,那位警察忍不住了,气得一拎仇笛吼着:“放开,想干什么?”   “不想干什么?你们凭什么抓我哥?”仇笛扯着嗓子吼。   “他酒驾。”交警解释着。   “少扯了,他根本不会喝酒,你们找茬是不是?”仇笛推搡着。   那几位拦车的交警一看有问题了,急急地奔过来了,围着仇笛,干什么什么?还想阻挠执法是不是?   “吓唬谁呀?瞧你长得这贼眉鼠眼的样,一看就是黑警察。”   “你抓谁?抓我领子是不是?我告你滥用权力行不行?”   “查车的了不起啊?老子又买不起车,不归你们管。”   仇笛扯着嗓子胡闹,司机不用拦都停下来看,交警一看事态出乎意料了,赶紧问咋回事,那位看人的说,是酒驾那人的兄弟,故意闹事,仇笛一听却乐了,笑着问:“那有酒驾的?人呢?”   哟,调虎离山了,交警一看车里没有,再一看酒驾那货早跑到后面的车跟前,拉着车门要上,几个人大吼一声,电光火石间,仇笛把带头警察手里的驾照和执法记录仪一把抢走,撒腿就跑,边跑边扬着:“兄弟们,拦住他们,快带大哥走。”   那跑酷的腿可不是一般的快,瞬间拉了交警一大截,交警吓坏了,连本带执法仪一抢走,那算是说不清了,几个人想也不想,一阵怒喝,站住,别跑……直接就追上去了。   距离非常之近,来袭之人怎么能料到此等变故,仇笛直向他们跑来,他们正忙着拦那个非要上他们车的醉鬼呢,撂下人回头就拦仇笛,仇笛奔跑中,把执法记录仪朝那人一扔吼着:“带上快跑。”   黑乎乎的东西袭来,那人下意识一接,仇笛高速奔跑间一拐弯,几个警察搂腿抱腰的,劈里叭拉把这个摁到地上抢执法记录仪了,那人给气得直喊:“我……操……”   “兄弟们,快上啊。”仇笛去而复返,绕了个圈,跑不了,两人堵着他,他去而复返,把刚站起来的一位交警,一把搂住,一个转身,肉盾直挡,然后后面那位猝不及防的,一老拳直冲交警鼻梁。   啊!交警又仰栽回了人堆,那惨叫声,把摁人的交警吓了一跳,齐齐回头。   打人的傻眼了,看看自己的拳头,突然间啊声怪叫,吓得掉头就跑。   “抓住他!抓住他。”警察叫嚣着,抓这个打人的了。   “别动,老实点。”两个警察,在挟着地上那个。   “都别动。”有警察喀喀嚓嚓照着这两辆车,司机惶然要驾车跑,可不料一看暗叫苦也,以闹事地为中心,两头车都堵了,嚓嚓镁光闪着,不知道有多少手机在拍照呢。   和警察真敢叫板的歹徒,不多,这不,两辆车六个人,跑了一半,三个人被查车的交警控制,附近执勤预防冲卡的另一队也到场了,居然有人敢打交警,这尼马还了得,带队的大吼一声:“铐上!”   再一问情况,那位酒精已经吓醒的酒驾司机后背发麻了,好死不死,尼马那挨了一拳的交警记性真好,一指他道:“好像是他弟弟,肇事的那个叫他大哥?查住他,他就往外打电话,后面这些是他召来的人。”   “哎哟,我冤死了,我不认识他啊。”那酒驾司机欲哭无泪地道。   “睁着眼说瞎话不是,两人说得多亲热以为我没看见?”交警不容分说,直接把他拎上车了。   至于胆敢来冲击执法的,两辆车、三个人,全部查扣……   ……   ……   有人注意到仇笛溜了,是来追他的人,不过一看身后的乱局,一看被堵的路面,他知道无法得逞,只能退而求其次,悄悄撇过一边,眼睁睁地看着同伴和车都被交警扣走。   仇笛却是注意着身后,不断了猫着腰,换着身形,从慢慢被堵里的车流缝隙中行进,跑了好远见无人追来,这口气终于缓下来了,然后他沿路边,小心翼翼走着,不时地回看,看到一位美女摇下车窗,在张望被堵的车流有多长,烦燥地道着,老公,又堵了,怎么外环都堵。   冷不丁啊一声,耳朵一凉,侧头时,一张戴口罩的脸冲着她近距离喊:“抢劫!”   啊!?美女惊叫,吓得一捂脸,停了半晌,咦,没抢,等再睁开眼,早看不见人了,抚着胸脯好一阵幸运的喘息,等缓过气来才想起来手机给抢了,她气愤的骂着:喵了个咪的,老娘这么花容月貌的,就抢了个手机,强盗越来越没出息了!   这部手机已经在仇笛的手上了,他分别给了耿宝磊、马树成、老膘、崔宵天几个拔电话,这时候应该已经换上新号码了,终究还是出意外了,联系不上包小三和丁二雷了。   当下,自然得先解决眼前的危机,他跑出五公里,已经换上夜市摊点上的鞋,两处追踪,一处是手表、一处是鞋跟,把这两样东西扔进环卫的车里,悬着的心这才落回去。   出事了,仇笛心反而安定了,特别是事情出在谢纪锋身上,他没有一点意外的感觉,顶多是惊讶于,最终的疏漏居然会出现在唐瑛身上,这时候,他心里有一种浓浓的忿意和不甘,两人床弟缠绵的情话绵绵,两人爱抚的浓情蜜意,还有她总是指手划脚的关心,让仇笛尝到了点幸福的味道,可最终,都是假的!   也许本来就是假的,漂在京城的漂亮女人,那一个又不在待价而售?合适的价格面前,底裤和廉耻扔得一样快,仇笛如是想道,应该有这种先见之明的,职场混迹的唐瑛,又在这一行混,怎么可能是省油的灯。怎么可能可怜兮兮地找他,让他帮着解决小事。   他按下了想拔电话给唐瑛的冲动,边走边拔了谢纪锋的电话,这家伙是个属耗子的,一得手肯定窝里他的地洞里了。   “喂,哪位?”谢纪锋懒洋洋的声音。   “很让你意外的一位,我,仇笛。”仇笛道。   果真意外,沉吟良久,谢纪锋像个局外人一样问:“什么事?”   “没事,就问句,又把我卖了啊?”仇笛说这话时,不愤怒,反而有点可笑。   “我就是靠出卖养家糊口啊,你找我,从头到尾,不就是为了把自己卖个好价钱吗?”谢纪锋如是道,说得很轻描淡写。   仇笛边走边道着:“无耻到这个程度,真让我景仰啊,卖就卖,也不能特么滴,一女二嫁两头卖啊?”   “对不起,这可真不能怨我,怨就怨你太优秀了,优秀到让罗长欢都感觉到了恐惧……我就不明白了,做好肉联厂的情报已经挣到两三百万了,你居然还不知足,非要画蛇添足,把自己陷到这场大危机里?”谢纪锋一推,毛病回到仇笛身上了。   “你这不屁话么?谁特么和钱有仇?”仇笛道。   “呵呵,这话我喜欢,你这样我就心安了。”谢纪锋道。   “是啊?那我呢?”仇笛反问。   “不用威胁我,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干这一行开始,我就准备好了……至于你呢,我觉得你应该知道怎么办啊?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你不至于不理解吧?这一行死得快的,都是知道的多和干系大的人,你不觉得你现在已经成这种角色吗?”谢纪锋道,半晌没有回话,他补充着:“我要是你,我就换一个身份、换一个城市生活,反正那些大人物神仙打架的,也未必就把一个小角色放在眼里,你说呢?”   “我本来就准备消失,可现在怎么消失?都特么知道是我干的,罗长欢要是找不着人,那不得把我切成零碎?”仇笛愤然道。   “所以,你更应该找一个隐敝的地方啊。”谢纪锋如是道。   “放你娘的屁?你是算计好了是不是?让唐瑛在我身上做手脚。”仇笛道。   谢纪锋沉吟片刻道着:“那你应该感到庆幸,公司里最漂亮的女人都被你奸了,人家付出这么大,总不能什么回报也不拿吧?”   “佩服,你早看出来了,我对她有那么意思,关键时候她成了一步妙棋,用她拴着我……我有点奇怪啊,老谢,我们一帮人泼了命也就三两百万,你究竟挣了多少钱?你就不怕自己被算计进去,站在你的角度,可未必比我这里看得更清啊。”仇笛道。   “别套我,你可以想像,但不会从我这里得到真相,我奉劝你一句,能逃得了就逃吧,富贵险中求,你已经求到了,再不走就晚了,即便你发现了追踪也无济于事……可以告诉你的是,你的人已经出事了。”谢纪锋道。   “好,感谢你的提携和你的卑鄙,在我身上挣了这么多,最后帮我办件事怎么样?”仇笛道。   “别问我唐瑛的去向,她一直想换个生活环境,现在理想已经实现了,我答应过她保密。”谢纪锋淡淡地道,对他来讲,是算无遗策了。   “不是她,既然上床是交易,那早就两清了……告诉我,你把我卖给另一家是谁?或者直接告诉我怎么联系他,他们打探消息,肯定会通过地下渠道,而这种渠道你知道。”仇笛道。   这话可能把谢纪锋难住了,仇笛对着话筒道着:“老谢,别觉得我不敢威胁你啊?老子现在纠集了一批流氓地痞,找不到你人,我砸不了你公司?”   “哎,你想飞蛾扑火?”谢纪锋叹气道。   “是啊,我要是玩火自焚,你不就高枕无忧了?非让我拉你一起?”仇笛道。   这个选题很容易做,谢纪锋沉吟几秒道着:“等等,我把他的联系方式发给你……他姓都,东北人,南片都知道老毒这个名字,专给富人看家护院当打手,是俞世诚倚重的人,他们要放话找你,就肯定能找到你……好自为之吧!”   言罢,挂了电话。很快仇笛这部手机上,收到了一个短信,是电话号码……   ……   ……   叭……叭……叭……   清脆的耳光声音,回荡在一处灯光昏暗的大厅里,像是个健身房,一处拉力器材边上,靠着奄奄一息的丁二雷,双脚被磨得已经见了白森森的骨头,半闭半睁的眼已经开始昏迷了。   亮灯的地方,俞世诚和护着自己的三位保镖站着,桌边坐着女会计,一直在联网处理账务,屏幕几次显示账户已经被冻结无法操作的词,让俞世诚更加心烦意乱,英俊的脸开始扭曲了,他知道,大部分的境内的账户,逃不出那经侦人员的追查,很快就会被刨个底朝天。   老毒正在扇逃出来的手下,这儿距81号并不远,不过二十几分钟路程,耳光扇着,老毒骂着:“我操你妈了个X的,六个人去抓一个,折了一半,把公司的车都被扣了……你们吃屎长大的?”   “大哥,那家伙太狡猾,直接就敢袭警,我们不敢啊。”   有位如是道,啪啪挨了两个耳光,傻逼,第一天混道上啊,关键时候特么什么事不能干?   “大哥,不是我们不敢干,还没干,就打成一团了……对了,那家伙抢了警察的记录仪扔给了小毛了,然后一堆警察摁人呐。”   另一位道,头忽仰着,生怕又挨一耳光,老毒也像郁闷,手扬着没落下来,他刚一放松,不料啪又是一耳光,老毒骂了,你们不是吃屎长大的,就特么是一堆屎,他都跑了,你们不去追,回来干什么?   现场那么乱,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老毒也是有苦难言,拿着钱财,替人办不了事,这脸面可不好找地方搁了,还是俞世诚坐不住了,他叫着比他几乎高一个头的老毒,这位凶人到俞老板面前,那可是毕恭毕敬,笑脸相迎,不好意思地道着:“俞老板,您看……让您见笑了,手下办事不利,我再叫人堵他,只要知道名字和出身,他就钻老鼠洞我也给您刨出来。”   “传讯的是什么人?”俞世诚问。   “吃消息饭的,他说这个姓仇的,给哈曼商务干过,哈曼商务一听咱们在找人,没敢瞒着,就把他交出来了。”老毒道,地下势力的交叉有这种好处,传递消息有时候比警察的天网还灵,他看俞世诚皱眉,小心翼翼地道着:“要不我再想想办法?”   “可能时间来不及了,就找到,恐怕也是个炮灰。”俞世诚为难地回看了丁二雷一眼,他知道,他想找到的真相不但遥不可及,就连现在拥有的一切,恐怕也会很快消失。   这时候,老毒身上的电话响了,他一看不认识的号码,不过他可不顾及,接着道着:“谁呀,是不是有消息了?”   放出去的人太多,没准谁就撞上死耗子了,却不料对方的话吓了他一跳:“我姓仇,叫仇笛,听说你在找我?”   “你……是?”老毒有点不信。   “对您不久前被警察抓走的几位手下,以及被查扣的车辆,我表示遗憾。”仇笛道。   “嗨,我操他X的,有些年没遇上你这么横的了……怎么着,藏不住了吧?我还告诉你,到不了明天天黑,我把你全家都能挖出来信不信?”老毒咆吼道。   “黑涩会,没尼马一点素质……叫俞世诚听电话,吼个毛啊,就个狗腿,装什么大尾巴狼。”仇笛道。   嗨我……操……老毒再骂一句,这时候连俞世诚也嫌他没素质了,直接抢走了手机道着:“喂!”   “您好!”仇笛道。   俞世诚平息着胸中的愤怒,真联系上了,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生米成熟饭了,好木成烂船了,挽不回了啊。他异常平静地问着:“我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我们有仇?”   “没有。”仇笛道。   “我们认识?”俞世诚问。   “不认识。”仇笛道。   “那好,现在认识了,也有仇了,接下来……就不死不休了啊,你毁了我,别怪我灭了你……包括你全家!”俞世诚愤怒地道。   大厅里,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也听得见,这句话是俞世诚咬着牙说出来的,在昏暗的环境里听得格外瘮人,老毒、会计、保镖,都齐齐看向俞世诚,那张扭曲、狰狞,又带着几分病态帅气的脸,此时让人看去,会不由地让人生出恐惧,生怕下一刻就是不顾一切的歇斯底里…… 第34章 路难回头心已绝   “好,出来混迟早要还,有什么事我扛着……不过你智商不应该这么低吧,我们这种身份,也就替人跑腿办点小事,总不至于能吞下你那么大个金库吧?我们也是被人卖了。”   仇笛的声音,好无奈,好懊悔,倒像一个坦荡磊落的混蛋。   “量你也没那么大的胃口,是谁?”   俞世诚道,对方软了,他倒是趋于冷静了。   “你等等,我发个东西你自己看。”   仇笛道,直接挂了电话。片刻俞世诚手里的手机收到短信,是一个IP地址,他递给了女会计,会计输入到电脑里,连接到了一个网页地址,视频画面播放,出来的人,让俞世诚面熟了。   是罗长欢,他在说着:   “……从变压器下的人孔管道里,把通向81号的供电线路,这样,一错接,火零地成了火火火,那线路覆盖范围,所有的终端都会被波及,接通的一刹那,就气动开关都来不及跳闸……那些脆弱的电脑除非根本没开关,否则铁定遭殃,可惜的是,这个时间段让他们关机都不可能……哦,第二步是,潜入专卖店……他们购货的渠道。他们轻易不敢考虑换地方,而且会尽一切努力恢复正常,所以必须走这一步……第三步是,攻击服务器……”   女会计和俞世诚的脸,慢慢地变得煞白……   ……   ……   这个时候,已经窝进秘密住处的崔宵天、老膘,刚刚回来的马树成、耿宝磊,都在脸色凝重地盯着屏幕,这是剪辑过画面,这么一看,意气风发、兴奋如斯的罗长欢,想不成为主谋也难啊。   “管用吗?”马树成关切地道,包小三和丁二雷下落不明,现在实在高兴不起来,他又递给了老膘点东西道着:“我们追了罗长欢一路,这家伙躲着根本没露面,办完事直接就去机场了。”   “那肯定的,拍到什么了……这个有用,操!”   老膘说道,把视频剪辑了下,去掉了时间轴,放大了屏幕上的车牌号,把这一视频也发出去了。   “其实他也准备把这事捅给警察?”崔宵天意外了,没想到殊途同归。   “那当然,截留一块,扔给警察擦屁股,他带着钱远走高飞,我怀疑这比他的报酬都高。”老膘道,崔宵天置疑着:“这种事,不是谁举报也管用的,如果他要举报,那肯定一举必中……难道,他们……”   崔宵天看向了马树成,马树成笑道:“肯定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这些交易数据就是压垮他们的最后一根稻草……要做到这些,肯定把路子早走通了,不过我们现在把这个布置搅乱了,就看有多大变数了。”   “可再有变数,三儿和二皮怎么办?”耿宝磊担心道。   “他也快自身难保了,我就不信,他蠢到不知道跑路。”马树成道。   说是如此,可是这里还是浓浓的阴郁无法化开……   ……   ……   俞世诚的脸越来越白,手指捏得咯咯直响,女会计连看到两段视频,她惊恐地回头看老板,那眼神在诉说着一个残酷的事实:我们完了!   “他是谁,我怎么看着面熟?”俞世诚问。   “股市金童,冉长欢……以擅长狙击短线股指出名,两年多前据说因为坑了客户一笔钱被追杀,之后就没有消息了,在此之前,他是港交股市身价最高的操盘手。”女会计道。   “对,是他,我对这个人有印像……他怎么会针对我们呢?难道……”俞世诚片刻的冷静,让他想到了更恐惧的事,甚至比丢了钱更恐惧。   这时候,手机继续响起来了,而俞世诚的怒火,像被浇了一盆冰水一样,再也燃不起来了,这个仇笛,和终极目标相比,太不值一提了,他接着电话道着:“他雇的你?”   “对,10万块……掐电,放老鼠。”仇笛道,把自己的身价急剧拉低。   “不对,那谁拿走的数据?谁在攻击服务器?”俞世诚瞬间反应过来了。   “大哥,也就您自己蒙在鼓里啊,他在京城砸了上千万,小到地痞流氓,大到商谍黑客,能雇的都雇了,连肉联厂的新闻都是他们组织人干的。”仇笛道。   “肉联厂?”俞世诚嗫喃着不相干的事,然后眉头一下子皱起来了。   “肯定都是联系的啊,上游影响下游,你这儿再出点纰漏,那就没救了,你不至于认为我能办到这么大的事吧?或者,你不至于认为,光你那点钱,就填住他们的胃口了吧?……大哥,我们的事,是不是说开了?”仇笛道。   越说,越让俞世诚胆战心战,恰如热锅上的蚂蚁,在大厅来回走动,他心烦意乱地嚷着:“……你现在说管什么用?我和你无怨无仇,你在背后胡搞瞎,这就说开了?”   “嗨,你这人怎么好说不行?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干什么的,操纵股市,洗钱,你干得不比谁黑?被别人黑了,你得怨自己智商是硬伤,你装受伤让谁可怜啊?大家都是狼,何必装羊呢?你没本事找幕后,针对我算什么本事啊?”仇笛恶言恶声刺激着俞世诚。   这套歪理,还真把俞世诚气着了,他恶狠狠地道着:“他们该死,你也该死……一个都跑不了。”   “是吗?我怎么觉得,死得最快的,应该是你啊。”仇笛的声音,一下子转弯了。   俞世诚的心态,也一下子转弯了,他怔在当地,面如死灰。   “又不是你的钱,你报复什么?”仇笛说。   “你就抓了我,能给丢钱的债主交差么?”仇笛还在说。   “马上全城的警察都开始搜捕你了,我就不信,会有人盯着放老鼠的,而不盯那堆黑钱。”仇笛在循循善诱说。   “俞老板,您还在犯傻?要是我,我得卷上钱走啊?怎么?等着吃官司还是等着赔上小命?”仇笛听到了对方的急促呼吸,继续说。   “俞老板,我这人够意思,我不举报你……你……”   喀声,挂了,脸色煞白,额头虚汗一层的俞世诚毫无形象地伸着袖子擦了把汗,老毒关切地问着:“俞老板,什么个情况?”   “没事。”俞世诚径自走向他的人,直问女会计:“能调动的钱还有多少?”   “境内的走不了了,境外银行的没问题。被冻结的,有六个亿。”女会计道。   “委托交易,股票全部抛售……准备走,我们边走边说……你们,把我的护照想办法拿出来,这是家门钥匙,现在是凌晨一时,两个小时后,我在津港等你们……”俞世诚安排着保镖办事,自己却和女会计收拾着东西,看样子准备要走。   这时候,老毒没主意了,怎么这事办得虎头蛇尾啊,他小心翼翼凑上来问:“俞老板,那这个货怎么办?还有,那个姓包的,可能没轻没重,出人命了也不一定啊……”   俞世诚看了老毒一眼,这个办事不利的,同样让他气无可泄,他看看丁二雷,老毒讨好似的道着:“还这个姓仇的,您说吧,咋整?我们办事,从不办半截。”   是怕不给钱呢,俞世诚直接道着:“很快,你的账上会到账五百万,怎么样?”   呃……老毒一下子全身得瑟,被钱砸晕了,这钱让他紧张了。嗫喃道着:“俞老板,莫非……”   “别害怕,不是让你杀人,我对那条贱命没兴趣……但是我也不想看到他活得很舒服,让他生不如死怎么样?你很擅长的啊,切胳膊卸腿打烂膝盖骨,或者整个瞎子,把他变成精神失常什么的,我会很高兴的。”俞世诚道着,伸手揽起了女会计,两人匆匆而走。   老毒亦步亦趋跟着,谄媚似地道:“这是我们的专业,您放一百个心,等着瞧好啦。”   鞠身把俞老板送出了大厅,送上了车,老毒兴冲冲地往回走,这五百万来的,让他步履凌乱,快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车上,俞世诚驾着车,现在身边只剩下女会计,从众人簇拥到孤家寡人,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怎么可能让他不感慨万千,这时候就连女会计也没主意,她按老板的要求,给老毒转了账,隐隐地觉得,这可是笔要命钱,要的是老毒的命,她小心翼翼地问着:“俞总,现在账户肯定被经侦盯上了,您把这钱转给都老板……”   “他是我扶起来的,就毁在我手里他也应该心甘情愿,把他交到警察手里,会有很多人比我更忌惮的。”俞世诚道,已经预见到了即将到来的结果,只不过老毒尚蒙在鼓里而已,这时候他同样迁怒于这个人,那怕早一天,那怕早几个小时找到人,可能都不会是现在的结果。   老板的情绪很低落,是出京的方向,女会计尚有心虚地道着:“难道……真要扔下一切走?”   “接下来我该逃命了……你清楚我们干的事有多大,证监和警察都放不过我们,债主更不会放过……你可以选择留下,不过我建议你和我一起走,能逃出去说不定还有机会,要逃不出去,那我们得做同命鸳鸯了。”俞世诚道,到了最后一刻,他反而冷静了,冷静而决然,不容置疑,也令生畏。   女会计没有回答,嘤嘤地在哭,其实不用回答,路只有一条,已经没有选择了……   ……   ……   “你俩过来……把他弄醒。”   老毒看着手机上到账的通知,狠狠握拳,像打了一针鸡血一样,兴奋而刺激,叫着手下,示意去弄醒丁二雷。   “去弄点水,浇醒。”   “你去。”   “多远呢,你去。”   “啧,弄什么水,这么现成的么?”   两个操蛋保安,憋了这么久,突然发现有现成的自来水啊,提着裤子,朝丁二雷啦啦啦撒了一泡尿,丁二雷迷迷糊糊醒了,被人踢了两脚:“嗨,醒醒,装什么死啊?”   “你们……太欺负人了,杀人不过头点地,屙尿人身上,你们不怕报应啊。”丁二雷有气无力道。   “瞧你长得这鸟样像人么?”一个操蛋货,就瞧不顺眼丁二雷的贱样,拿着橡胶棍戳了戳,回头道着:“毒哥,醒了,伤不重,装特么死呢。”   “看着,别让昏过去。”老毒道着,他想了好久,还是直接拔了仇笛的号码,这种事宜快不宜慢,他拔通了,直接了当说着:“姓仇的,别说我不照顾你啊,一个作事一人担,你特么出来,不殃及别人,咋样?”   “哦,老板溜了……嗨我说老毒,你脑子没让驴踢吧,老板都跑逑了,你费什么劲?非和我弄个你死我活?”仇笛道,在试探。   “你也配啊!?”老毒不屑地道:“老板虽然走了,可没让放过你啊,再说我也不能放过你啊,这么几个小痞子都搞不定,有损我老毒的名声啊,以后谁还敢找我花钱办事啊。”   “流氓没文化真可怕,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啊?你确定,非逼我拼命?”仇笛道。   “没有那么严重,老板不要你的贱命,可也不想让你好好活,就这事,从现在开始,你可以躲,你可以跑,我会把你身边的人,一个一个挖出来,直到找到你在哪儿……对了,我手里还有你个兄弟,想和他聊会吗?”老毒问,瞥了眼丁二雷,他也在找着对方的弱点,但凡这种黑吃黑的,多少都有点义气,要是个这样的人,那就简单了。   “好,按你说的,这事我来担,和他无关,放了他。”仇笛道。   “哈哈……有胆量啊,那就简单了,我都有点喜欢你了,来吧,南郊元里路,九州安保器材公司,就在路边,我不怕你报警,或者你可以报警试试。”老毒道。   “黑吃黑的事,打扰警察干什么,你不就想找我吗?……让我朋友听电话。”仇笛道。   老毒踱步到委顿的丁二雷面前,把手机举在他面前,示意着说话,丁二雷睁开了无神的小眼,他听到了仇笛急切地声音:“三儿?二皮?你听到了吗,发生了什么事?”   ……   ……   仇笛的心提起来了,那个疏漏让两人出事,他心里愧意颇重,他听到了断断续续的声音,是二皮,这家伙像超脱了一样道着:“仇笛,我是二皮,我那份没命花了……记着给我到西郊公墓买块好地皮啊,睁着眼没活个人样,等闭了眼,一定死个人样啊。”   “啧,你说什么呢?,到底怎么了?”仇笛问。   “他们……他们把我拖在车下,车跑尼马100多麦,两只脚都磨秃了……还在我身上撒尿……你走吧,来了也是送死……”二皮瞬间像决堤的洪水,哭诉着,话筒里,听到了咚咚闷声和二皮的惨叫,那一刻,猥琐、龌龊的丁二雷像被刺激到发狂一样喊着:“仇笛,别来……三儿被他们打死了,你快跑啊……”   沉重的击打声,打断了丁二雷的吼声,电话里,传来了老毒的声音,他并不凶恶的道着:“天亮之前见不到你,我会把他扔到臭水沟里,或者铁轨道上那可说不定啊。”   仇笛不知道何时已经是泪流满面,他牙齿咯咯直响,一字一顿地道着:“好,到不了天亮之前咱们就能见面……你叫人吧,别说我欺负你,天亮之前老子端了你的老窝,见不着你,别怪老子朝你老婆孩子老娘下手,操……你……妈……的!黑就黑,谁怕谁!”   ……   ……   电话嘎声而断,老毒一阵错愕,他听得出那话里凶狠的恶意,那怕他经过多少大风大浪,也没来由的一阵后背发寒,他愣愣看着委顿的丁二雷,看着靠在一边抽烟的懒散手下,好半天才像被捏住脖子一样喊着:“叫人,把兄弟们都招来,这特么是个狠茬,怪不得俞老板出五百万。”   “至于么,大哥,这大半夜的。”有个保安置疑了一句。   老毒怒了,上前吧唧就是一耳光骂着:“谁特么让你往人家身上尿的?什么玩意。”   “还有你,快去!”他吼着。   两人躲开了,赶紧地开始拔电话,叫人,但凡黑对黑,起码得人多势众,否则没有士气,这里又是天子脚下,明刀明枪谁也吃不起那罪,所以这人多势众就是关键了。这也是老毒发家的秘决所在,一堆同乡同县的汉子只要抱团,不管你送货还是给人平事甚至给开发商当托,都混得下去不是?更何况自打组了安保公司后,还时不时接一下地方政府给了截访业务,说起来有些年没碰上什么大事。   可今天的事,却让老毒眼皮一直在跳,他蹲到了丁二皮的身边,点了根烟,塞到二皮嘴里,二皮抽了两口,他犹豫地问着:“你那兄弟……以前混那儿的?”   “不知道,不过我知道,他杀过人。”二皮道。   老毒不屑了,直道着:“吓唬谁呢?手上有人命的,敢混在帝都?”   “呵呵……他胆大啊,换成老大你,今天这种事,你敢干吗?”丁二雷鄙夷地道了句,把烟蒂吐了出去,老毒愕然而起,两眼凛然,说真的,像这种吃大户的事,他还真不敢干。   犹豫和怀疑让他惊魂不定,下了第二命令:“多叫点人……都叫来,不行就报警啊,真遇上个不要命的,那难缠了。”   他的命令被丁二雷听到了,丁二雷仰头大笑着,笑得满眼是泪,笑得声音凄厉之极,笑的那些错愕之间,愣是没人再敢向他动手。   二皮突然相信了,仇笛一定会来,一定会来……   ……   ……   “该做这个决定了,现在是凌晨一时三十分,你们意思呢?”   马树成道,几个蜗居在一处出租房,接到了仇笛的电话,丁二雷身陷九州安保,包小三可能已经一命呜呼了,虽然成功的惊走了81号的主人,但谁也没料到,会陷在这样的绝地。   “拼有结果吗?这可是帝都?”崔宵天问。   “是啊,咱们就这么几个人。”耿宝磊道。   老膘翻着白眼,看着几人,他有点变态,是变态人那种看不惯正常人的眼光。   “你们误会了,他在电话说,是让我们走,老膘,把手里最后一笔钱给大家分分,散伙吧。”马树成道。   老膘手在电脑上犹豫了,他问马树成道:“那仇笛呢?”   “他准备去会会老毒,换二皮出来,你们走吧,总得留下个扫尾的……”马树成道,声音里透着浓浓的沧桑,他道着:“以前我很怀疑,怀疑所有人的动机不纯,所以我到现在也没有什么朋友,即便我带出来的二皮,还有宵天你,都对我心存顾虑……即便仇笛以诚待我,我对他也是心存怀疑,不过现在没有了,我也明白为什么他能把大家召到一起来了……我不走,反正我无家无业光棍一条,大不了牢底坐穿,大不了横尸街头,反正下半辈子都不愁了。”   这时候,耿宝磊眼睛红红的,他咬着嘴唇已经见血了,和那位傻三两年间的点点滴滴涌上心头,可从没想过,一朝竞成永别,他道着:“我也不走,大不了鱼死网破,我就不信他还有三头六臂,比这更险的事我们也干过。”   “妈的,刺激……说吧,怎么干?死玻璃,难道你想溜?”老膘兴奋了,看着崔宵天,崔宵天尴尬地耸耸肩道着:“不摆平这钱花得不安生啊,我傻啊,怎么可能走?万一你们背后坑我一家伙怎么办?”   老膘笑了,马树成笑了,耿宝磊怒发冲冠地道:“老马,找家伙,咱们趁黑火拼了他。”   “错,我们要的是人,不是武器……老膘,宵天,通知所有认识的人,我们要集合人手,一人三百,不,五百,最好是工地直接拉队伍,告诉他们,现款现结……咱们分头,宝磊你到这个地址,把情况随时反馈回来,宵天你随后和宝磊汇合……老膘,刨刨他们的黑事,想办法黑进他们的监控,他们把二皮带回来,肯定来不及做防范……走,现在马上提现金,有多少提多少……”   马树成带着队,一行人出了朝阳小区这个租住房,直奔ATM机。大摞的现金直接扔在包里。   不知道有多少个沉睡的阴暗角落被惊醒了,红通通的钞票,能把朦胧的睡眼瞬间刺激到发亮,工棚里打呼噜的民工,听着工头一声吆喝,提根镐把就走;酒吧KTV里嗑过药的烂仔,一听有钱可赚,提着酒瓶一挥手,摇摇晃晃就出来一群;还有缩在角落里,准备捡拾第一车垃圾的特殊群体,一接电话:喂,破烂刘,到南郊**路口等我,叫上你老乡,有大老板发钱!   破烂家伙一扔,外套一塞,这些貌似食不果腹的人,伸手拦着出租车马上开拔了。   长夜正酣,而未眠的罪恶,却在蠢蠢欲动……   ……   ……   仇笛这个时候,已经在当代MONE小区下车了,三环内的小区,天价的楼盘,盛华罗老板的居住。即便是深夜,这里的保安也相当严格,三个人在巡梭,仇笛走到门口时就被拦住了。   “我找B幢,902室,罗成仁。”仇笛道,两眼血红,看着格外吓人,保安都有打110的冲动了。   “半夜,我们怎么敢打扰住户?”保安推托着。   “要是误了这里面老板的事,比打扰更严重啊,不信你通知一下,他正在等我……要不,我自己通知他?”仇笛道,不容置疑的语气。   僵了几秒钟,保安把内线电话给了仇笛,很简短,电话一接就通,电话里只说了一句话:“我是仇笛,你肯定想见我,我就在你小区门口。给你五分钟时间下来。”   这口气听得保安都发怵,这里面住的非富即贵,那个来了不是唯唯喏喏,可也奇了,没用五分钟,就有人趿里踏拉跑出来了,套的棉睡衣都没来得及换,一见仇笛,惊愕在当地片刻,然后上前握着,直握,直摇,那样子,就差磕个响头千恩万谢了。   “罗老板,真是您朋友啊……对不起了啊。”保安客气道。   “不光是朋友,恩人……请请请……我可找了你一天了,现在我的人还在找你,来来……”罗成仁拉着仇笛,进了大院。四下僻静,正好说话,仇笛拦着他的话头道着:“你不用谢我,那是你眼光独到,判断正确。”   “哎呀呀,不是谢……也不是不谢,这事真得谢你……可究竟怎么回事啊?现在都说我有问题,我提前知道消息把钱撤了,偏偏这该死的俞世诚也找不着人,我就浑身是嘴也说不清啊。”罗成仁哭丧着脸,敢情也陷在漩涡里无法自拔呢。   “你的事往后放放,现在我有求于你,有人把我个兄弟抓起来了,还有一个可能被打死了……”仇笛道,听到罗成仁瞠目结舌道:“兄弟,我不是黑涩会老板啊,这种事我怎么帮你?要不报警,我倒认识些警察……对了,谁干的?”   “老毒,开九州安保那个。”仇笛道。   呃……罗成仁一下子噎了一家伙,他明白了很多事,老毒是俞世诚给扶起来的,没少给俞世诚办黑事,要是两方冲突,那仇笛干了什么,就可想而知了。   “你不想帮我?”仇笛看他的表情,反问道。   “这我怎么帮你啊?一帮,更坐实是我把81号黑了。”罗成仁难堪地道。   “这件事已经过去了,黑81号和你无关,也和我无关,现在都落到警察手里了,没人会找你的麻烦。”仇笛道。   “可我认识老毒啊,还让他办过事呢,冲我和俞世诚的关系,我也不能干这事啊?”罗成仁说着,省得失言,赶紧捂嘴了。   “你觉得出这事以后,还有人会和俞世诚称兄道弟……我也告诉你,现在他可能已经坐上飞机溜了,警察封不了他国外的账户,与其坐以待毙,那如带上钱远走高飞啊?告诉我,还有人能联系上他吗?”仇笛问。   罗成仁一吧唧嘴,傻眼了。   “他要溜,你更说不清了,怎么,你还指望他给你解释?而且敢黑81号的,你觉得是我吗?那里面有多少钱,是我能拿得走的吗?”仇笛指着自己问。   这个容易判断,罗成仁摇摇头,肯定不是,他好奇地问着:“到底是谁啊?这么大手笔,谁干得出来啊?京城里我是找不着这么一位啊。不至于干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嘛,交给警察能落什么好。”   “还是那句话,我可以告诉你答案,但你得帮我这一次,撤出来多少钱,看在那钱的份上,还不够你帮我一次……你搞清楚,我不一定非求你啊,陷在81号的富人好几位,你说他们为了知道真相,会不会给我行个方便……对不起,看来你没诚意。”仇笛说着,掉头就走。   罗成仁吓住了,拽住仇笛道着:“帮,怎么不帮,干什么吧?大不了给他点钱把人要回来。”   “错,不要钱……我要人,我要亲手处理,你给我人,我要把他打怕,永绝后患。”仇笛道。   “这事啊,不早说……成,要多少……”罗成仁嘘气了,好简单的事,工人多的是。   “两千……最少一千,而且我要抹掉这个安保公司。”仇笛道。   呃……罗成仁又是一梗脖子,倒吸凉气,知道这不是简单的壮声威的事,仇笛不屑地看着他道着:“你不会以为肉联厂那些事是空穴来风吧?现在是不是已经穷于应付了?你以为幕后胃口那么点,在81号啃一口就满足了?你的麻烦,将会比我更大……不给人是吧,再见。”   仇笛又要走,罗成仁急促地拽着:“给给给……马上给……我马上把厂里人都调过来,你等着啊,我开车拉你,你别走,一走我又没地方找了……”   他拽着仇笛,下了地下停车场,家都没回,老婆把车钥匙手机直送下来,两人乘车,疾驰出了市区,直奔盛华厂部…… 第35章 摧枯拉朽雨雪夜   下雨了。   淅淅沥沥的冬雨,在寒冷的冬夜很快变成了亮晶晶的雪花,很孱弱的雪花,一触地,又悄悄地融化了,找不到它的踪迹。   凌晨二时,四辆车驶到南郊元里路九州安保器材公司,车里拉的不是器材,全是人,安保公司最不缺的也就是人,老板一声令下,从各处值勤的喽罗们都支援来了,这一行,差不多聚了八九十人。   老毒把人安排到大厅里,老规矩,人手橡胶棍一条,烟一包,那些人哄闹在厅里,闲聊的、打瞌睡的、甩扑克牌的,明显对这种事已经轻车熟路,那样子潇洒得很。   肯定很轻松了,就是靠这个吃饭的,都老板一个安保器材商店,一个安保培训中心,再加上这个器材公司,林林总总车辆三十多台,承接了不少小区、公司以及单位的安保任务,别的生意是谈出来的,这行生意,大部分时候可是打出来的。   老毒看看自己这个公司,几亩大的院子。四环外,光每年供应市里的安保器材就上百万纯收入啊,他莫名地有点心虚,却找不出原因何在,怔怔地看着这个半辈子打下来的产业,有点为今夜的事不值了,打伤一个不知,楼里伤的这个,要是招来无休止的报复,那特么就不划算了。   可能吗?   他不确定,不过毕竟是老江湖了,几个方方面面都做到了,把人召回来了,算算足有三百多,连辖区的分局都打招呼了,相识的有体制内的人,这种小事,他在想他们还是会给面子的,平时京城上访的、闹事的那么多,警察不敢干,也不能干,不过却必须干的,还不都得这些保安干?   他想来想去,再无纰漏,此时有位手下匆匆奔进来汇报着:“毒哥,老二他们马上就到,一百多号人。”   “哦,知道了。”老毒应了声。   那手下没走,小心翼翼地追着老毒道着:“哥,咱这地方太远了,整那培训中心干呗,关上大门,屁事没有。”   “你傻呀,那儿离市区多近,你搁大帝都玩黑涩会,想尼马死啊?”老毒吧唧给了手下一巴掌,在京城玩这个不能太张扬,那手下谄笑着道:“对对,还是哥有眼光……毒哥,到底什么人啊,这么大阵势?”   “我也搞不清啊,不过好像不是一般人,去迎迎他们。”   老毒道着,打发走了手下,拔着电话,他不想拔这个电话了,太晚了,不过最终还是拔出去了,是辖区警察的手机号,他想试探一下,一接通听到了对方迷迷糊糊的声音问着:“喂……谁呀,大半夜的。”   “李队长……我小都,我喝酒……找不着别人,我……”老毒瞬间含糊地,像醉话一样,对方骂了句,直接挂了电话不理这个醉鬼了。   这是江湖人的小伎俩,他放心了,要是这辖区这位警察还躺在床上,那说明根本没有得到什么消息,同样反证出来人身份还不够格。   凌晨三时,最后一拔人到场,差两个人就三百整了,老毒看着挤了一厅的手下,分别被几个小队长带队,这心,总算是放进肚子里了……   ……   ……   雨夹雪,纷纷扬扬的,在寒冷的路上已经积了几处。   位于三四环交界,友谊立交桥不远街面上,九州安保的大字霓虹还在闪烁着,连体铺面,六大间,六个大橱窗展示,看得出,老毒是家不折不扣的土豪啊。   崔宵天披着大衣,戴着口罩,静静地从门前走过,像局外人一样,瞥也没瞥一眼,他踱步着,又走出五百米,终于和地下组织派来的人接上头了。   咦哟,这可是些什么人呐?穿得破破烂烂的,像随时要被冻死街头的流浪汉一般,两手蜷在袖筒里,再细看,这袄都不知道从哪儿拣的,两只袖了都不一般长,崔宵天知道这是商谍里一个很出名的钉子提供的下手,但可没想到,居然是这么几个人。   一、二、三……五,一共才五人。   对方一看崔宵天戴着口罩上眼睛,知道对方的意思了,他嘴一呶,吁吁几声,然后不远处,楼后面,垃圾箱后面、胡同口的阴影里、同时响起了一阵哨声,崔宵天眉头一皱,笑了,高手,全钻在交通监控也摄不到的角落里。   “兄弟们可都打的来的啊,老规矩,生意成不成,来回路费饭费,得给。”对方不客气地伸手了,崔宵天看也不看,直接抽了一摞甩给他,那人眼看对方这么豪气,一竖大拇指道:“痛快,说吧,怎么弄?”   “你们会怎么弄?”崔宵天问。   “一般雇我们,也就是恶心恶心别人,比如泼点黑了、画点字了、倒点垃圾堵门啦、差不多都行,不过这地方搁街上有点麻烦啊,价格得高。”领头的道。   排二的伸脖子尖嗓道着:“泼墨三千、倒垃圾一桶一千,十桶起批发价五百,干其他另商量。”   崔宵天笑了,这是商谍教他们的,就是恶心到对方开不了张,这街上推进几桶垃圾来一堵门,那倒臭几天呐。   “咋样,老板,您说吧,兄弟们大半夜出来一趟不容易啊,要不是熟人介绍,我们都不来呢。”领头的道。   “砸玻璃多少钱?”崔宵天突然问。   呃,那领头的嗓子一噎,摇头道:“不成,那是违法的活,不接。”   “合法的活,也轮不着您干啊……就那六场橱窗玻璃砸了多少钱,给个批发价。”崔宵天道。   排行第二的讲了:“这是个技术活,还真不好干,你不早说,没带工具啊。”   话停了,崔宵天的手里,已经亮出了两把木柄玻璃刀,另一手,是个两拳大的尖锤,那破烂王惊愕地道:“妈的,比我们的工具都精致?”   “那,送给你了。”崔宵天递着那人,他慢悠悠地道:“现在是凌晨三点多,正是好时候,愿干立马干,不愿一拍两散。”   这个,领头的回头一商量,一竖两根指头:“最少得两万,批发价……不过我们还一人带了一瓶这个,全归你,五千批发价。”   那领头亮的是玻璃瓶黑乎乎的装的不知道是什么,崔宵天笑着道:“好,全买,再加十桶垃圾,得了,整三万……立马开干,我这钱可揣热乎了啊。”   领头的一把揪着两兄弟道着:“看着他,甭干完了尼马不给钱。”   说干就干,那领头的呼哨一声,从胡同里先跑出来几个后生,帽子一扣,口罩一戴,沿着墙角往九州安保遛,分工明确,一个拿着玻璃嚓嚓嚓使劲划,等划到最后一个,第二个拿着尖锤嘭嘭嘭……挥着胳膊,手起锤头,轻点哗一声,玻璃全碎,重虚通声杵个窟窿,咚咚咚几声,那门面房瞬间成了方窟窿了,随着又一声口哨声起,街上前面一公里,流动的垃圾箱被这些藏着破烂汉蹭蹭蹭推着,在雪地上狂飚,到了地方,哗声往橱窗前一推,撒腿就跑。   又一声尖锐的口哨声响起,却是已经无人……不对,崔宵天突然发觉,这个未知领域很多事超乎你的想像,他眼见着几位甩着绳子,绳子上拴着瓶子,隔着几十米,甩着圈加力,然后嗖一声,瓶子飞向商店,嗖嗖嗖不知道多少声,从几个方向,飞速而至,叭叭炸裂在墙上、店里。   奥林匹克精神传递的真深入啊,简直都是链球高手。   “这是什么东西?”崔宵天好奇地问,三整摞钱拍到了对方手里。   “汽油稀释清漆,再兑腻子,又臭又难洗,我们是专业的啊,和那些泼墨水的不一样。给你留个名片,有事找破烂刘。”对方道。   整个过程用时不过几分钟,拿到钱的人已经销声匿迹了,崔宵天手插在兜里走着,却是忍不住心里的好笑,走了好远回头时,还能看见被砸掉的一个霓虹字,在劈劈叭叭闪着电火花,他看看时间,悠然地上了路边的一辆车,从容而去……   ……   ……   此时此刻,另一队人也接上头了,这队比较剽悍,戴着黄色的安全帽,一人扛根镐,就那么列队来的,最和马树成接头的时候,工头一声令下,后面的民工兄弟齐齐戴上大口罩。   法治还是深入人心的,瞧民工兄弟的法制意识也在提高啊。   自从雾霾锁城,戴着大口罩会面已经成了地下世界接头的通行方式,既不露行迹,又能防霾防拍防监控,工头径直走到马树成面前,耿宝磊一看那凶相都有点心虚,他直问着:“老鸭说,你找人?”   “对,来的不少啊。”马树成道,粗粗一看,有五六十人。   “车呢?”工头以为是打仗,总得有车接走吧?   “不用车,就在这儿。”老马道,眼睛一省,几百米外,就是九州安保的培训中心的,大院子泊了数辆大小车。   “那你不开玩笑么?这地方谁敢打架,万一个伤的残的被抓住,不得被警察整到看守所过年啊。”工头不傻,置疑了。   “谁说打架了,比打架简单,我想买点砖头块,一个砖五块钱怎么样?别犯难,就地取材,您带人把那个院门拆了,就什么都有了,我看着有千把块砖呢。”老马笑道。   工头侧头一看,算算这笔账道着:“不敢,事闹大了划不来。”   “瞧瞧您,把自己都当首都人了,可首都没把你当人啊。”老马笑着道,那人一受刺激,老马道着:“你别急,我还没说完,一个砖五块钱,但你要敢扔院子里、车上,玻璃上,就不是五块钱了……一块砖。”   “五十……给你五万!”耿宝磊手里厚厚一摞。   工头一咬牙,一摆头,痛不欲生地道:“干了!不闹大不挣钱,干完回过年。”   这批人的行动比想像中还要迅速,趿趿踏踏跑近,大镐子一撬一别,连搬带推,眼看着两堵前墙连着大门轰然倒地,更牛掰的是,还有工人带着施工匆地,闲人匆近的牌子竖在路边,一辆巡逻车过去,愣是没把这个热闹非凡的施工当回事。   留守的保安发现了,提裤子扣衣服奔来了,惊得差点咬了舌头喊着:“谁让你拆我们院子?”   “老板让拆,关你屁事,滚。”有人嚷着,根本不理他。   另两位保安吼着停下停下,再不停下报警了,究竟怎么回事?   嘭,一块板砖砸小腹上了,保安连滚带爬跑了。既然有人,那就得加快进度了,工头一声喊,空中齐飞砖。   嘭嘭……砸车身上了。   叭叭……砸车玻璃上了。   咚咚……砸车门上了。   还有最脆的砰砰砰连声……砸尼马窗玫瑰上了,是个傻缺小子跑了好远往楼里砸的,工头在喊着:“快走,不想特么回家过年是不是?”   眨眼间一群工人鸟兽散了,分着几个方向跑,很快和早起的车流行人汇到了一起,又成了谁也不会多看一眼的……民工!   “够利索啊,只用了十分钟。那找这么胆大的人?”耿宝磊感慨道,他现在明白仇笛三顾监狱请这种人的用意了,那丰富的斗争经验,可不是一天两天能学会的。   “京城身无长物,家无片瓦的人太多,就不会缺了这种人,走吧。”马树成道,他和耿宝磊快步走向泊车,上车发动,老马这老油条,还专程拐回去,看看出警的现场,孤零零的一辆警车泊在门口就进不去了,院子里几个人影,老马笑着道着:“估计警察也没想到,有人会用这种方式胡闹,拆了人家的院墙,就为砸板砖,呵呵。”   “这种事,会有多大后果?”耿宝磊问。   “如果老毒不倒,后果就会很严重;但如果他倒了,后果想严重都难……现在这大势啊,我看他是站不住了,恐怕今夜之后,没有咱们他也要倒霉,那些找不到俞世诚的人,会把他剥层皮啊。”马树成道。   “但咱们拔掉他,似乎还有点困难,这是诳得人家把人都调走了,干了个措手不及。”耿宝磊道,老毒要是知道这事,估计得气疯了。   “那你还没有完全看懂仇笛,他可不是热血上头就拼命的主……加快点速度,说不定还能赶上热闹,千人会战啊,今晚,有人要踩着老毒出名了。”马树成道。   “大哥,你太乐观了,我怎么觉得他下一站得到监狱里出名呢!?”耿宝磊道。   “那可是个人才跻跻的地方,仇笛去了一定会受欢迎的,不过我想还不至于,他看这些事的利害关系,就像你看女人一样,已经很洞彻了,要是老毒这么个意外他也解决不了,那他真应该进监狱进修几年。”马树成道。   这话听得耿宝磊有点脸红,不过他对老马的话并不苟同,这些吃牢饭出来的人,个顶个神经大条的,根本没把蹲几年当回事……   ……   ……   时间指向了凌晨五时一刻,大厅里不少等着打仗的保安已经昏昏欲睡了,就在这个等得人心焦灼,士气已歇的时候,噩耗传来了。   “大哥,大哥,小美打电话了,有人把培训中心的墙拆了,砸了咱们好几辆车……”   “大哥,大哥,派出所电话找我呢,说有人把商店全给倒上垃圾了,橱窗都砸了,让咱们回去清理呢,说影响市容。”   失误啊,老毒一下子欲哭无泪了,他气得差点栽倒,这尼马大老远把人都调来了,结果另一头出事了,那可是做生意的地方,一日砸了摊,得损失多少啊?   中调虎离山了,他愤然奔回大厅,拎着已经昏昏入睡的丁二雷恶狠狠地道着:“小子,你哥们行啊,狗日的不敢来这儿,把老子店给砸了。”   “哈哈……”丁二雷一愣,然后狂笑着道:“真可惜,我没在场拍个照啊。”   叭,老毒气泄在丁二雷身上了,一个耳光把他扇出几米远,丁二雷却是凭生着一种报复快感,他捶地大吼着:“老毒……你特么该叫老鼠,哈哈……现在知道害怕也晚了。”   正在踹他一脚,兜里的电话又响了,一看是家里的,老毒吓得手直哆嗦,急急一接,电话里是老婆尖叫的吼着:“老都,你个死不着家的,又惹着谁了?”   “咋了咋了?就你长那泼妇样,谁还把你强奸你咋地?”老毒怒了,手下笑了,毒哥老婆很丑很悍,所以毒哥经常不着家,是相当放心滴。   “放你娘的屁……车都被砸了,把小区保安都打了,车上都划得让你杀人偿命呢……你干啥啦,别把老娘扯进去啊……喂……”   老婆在电话里吼着,老毒的手慢慢放下了,他使劲地咽着口水,指指丁二雷,一点脾气也没有地道:“把他扶起来,给他伤口包一下。”   真黑到这个层面,老毒就忌惮了,他是有家有业,要是对上这种泼出命不要的主儿,还不是一个,这尼马谁防得住,他心里有点懊悔了,如果放在很多年前,他可以有不顾一切的拼命勇气,可现在,他觉得自己的心里越来越沉重,再也不复当年了。   “哥,这是好事啊,报了警整死他。”一位心腹手下,小声道。   “敢干这种事的还怕死?你要整不死他,该谁死?我们在明处,他在暗处,你顾得做生意,还是顾得防人?……哎呀我……操特么的,怎么大帝都有这么悍的土匪,直接干你家里了……培训地方有人看见了,去了多少人?”老毒紧张地问。   “小美说了,去了几十号人,前墙一拆,板砖砸得满院都是……肯定是雇的民工,这帮操不死的,只要给钱,啥也敢干。”手下道,哭笑不得了,这是咱常用的手法啊,尼马被人剽窃的这么狠。   老毒郁闷了,他知道这种手法的厉害之处,那就是让你明知道是谁干的,就是什么办法也没治,等着警察给你破案?等吧,京城民工怎么着也有百万之众,谁去给你下功夫找那些扔板砖的民工?   “这次亏吃狠了……我特么,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啊。”老毒来回巡梭着,嘴里念念有辞,手下提醒着:“那咱这些人?”   “散了吧……这是调虎离山。”老毒明白了。   “那意思是,不会来了?”手下问。   “都把老子捅成这样了,还来干什么?我敢动他的人吗?回头再砸我几家伙,就这么薄业谁受得了。怎么这么快就摸我家了,我就吓唬吓唬,他不声不吭直接就干上了。”老毒愤然道。   却不料话音刚落,有人望风的匆匆奔进来了,喘着气地道:“大哥,大哥,来了,来了……”   “妈的,欺人太甚,操家伙。”老毒一喊,真怒了。   群痞应声,提棍的,拎裤子,还有被踹了几脚迷迷糊糊站起来了。三二百众,跟着老毒蜂拥而出,那报信的要说话,被挤门框上了,他在背后喊着:“等等……我还没说完呢。”   一口喘过来,人早出去一半了,他喊着:“来了十几车,打不过啊。”   “傻逼,看晕了吧。”有人顺手给了他一棍,笑着追上大队伍凑热闹去了。   身形剽悍的老毒还是有冲击力的,一马当先,带人冲出大门,南远里这里的路面宽阔,又不是主干道,这个时间正好开战,不过他出去之后就愣在当地,然后后面拥出来的人,把他往前挤了好远,然后,都愣住了。   十辆,齐刷刷的豪华大巴,后面还有几个货厢,车人排了几十米,正在分家伙,叮叮当当响着让人发怵,反观九州这方的百人小队就不够看了。   傻眼了,这尼马足有一两千人啊,操家伙、戴口罩、有条不紊地站在车里,排了三行。   “大哥,怎么办,报警不?”手下小声问。   “废话不是,赶紧报警。”老毒吓坏了,这黑咕隆冬,就被人打成个生活不能自理,都没地方找肇事人啊。   就在老毒犹豫不知道正主在哪儿时,那位期待的正主露面了,他走出了人群,站在路面上,潇洒地叮声甩开火机,点了一支烟,然后那些随从像得到信号一样,齐齐戴上口罩,只露眼睛,这家伙要是开干了,老毒的几百人队伍,慢慢后移。   “我就是仇笛,听说你找我啊?”仇笛往前走。   老毒往后退。   仇笛再往前,大踏步地往前,身后的方阵跟着他,手持铁锹,脸捂口罩,越看越令人生畏。   老毒一直退,大踏步往回退,身后的方阵比他退得快,眨眼就退回了院子,眨眼老毒反应过来,这成绝地了,可没法子,早胆寒了。   正如他所料,外面排着方队,把门口堵得严严实实,他听到了大车吼动的声音,然后看到整辆车把这里遮住了。   “我兄弟呢?”仇笛走得更近了,面对面地问。   老毒惊得嘴唇一哆嗦,直指厅里,对方已经有人奔进去了,不一会儿抬出丁二雷了,仇笛上前看看,二皮这时候都没泪了,他黯黯地道:“哥,谢谢了……我这条烂命,不值得。”   “傻话,我找的你,怎么能让你送命啊,等着。”仇笛转过身,直直地走到老毒的跟前,他比老毒低半个头,差了一圈,不过那从容的气势,惊得老毒忍不住发抖。   “围住他们,谁敢动,往死里打……谁还拿着家伙啊?想拼命啊,来啊,冲我来。”   仇笛走着,人群迅速把这百人队往墙根挤,对着明黝黝的锹头,最后的勇气给没了。   吧嗒……一根橡胶棍掉地上了。   接着如雨点一般,刷刷都扔地上了。   “老毒……都朝军。”仇笛又返回了他身边,仰头看着他道:“你知道我干什么?对吧?”   老毒使劲点点头,怕了,这是把他的店、家,砸了一圈,还没过瘾。   “那就好,这地方偏得没什么价值,估计你也不心疼……先把我兄弟的事解决一下,谁把他拖在车下,拖成这样的?”仇笛问。没人回话,然后仇笛说了:“你是逼我把账都算在你头上啊?是这样吗?”   “不是,是小毛带的头,俞老板吩咐的……我们……”老毒一下子崩溃了,把刚刚追着说话的心腹撂出来了,那位小子吓得腿一哆嗦,被仇笛一把揪出来,顺手吧一耳光,那娃一骨碌滚到满是锹把林立的地方,又吓得直爬回来嚷着:“大哥,大哥,是都老板让我们干的。”   “还有谁?你们很走运啊,我那位兄弟没死,但总得让我知道谁下得手啊……小毛是吧?你准备让我在这儿,打断你这三条腿?”仇笛蹲着问。   那位哆嗦着,倒把几个打人的,全指出来了。这些拳头里讨生活的烂痞也够横,最后一个是自己走出来的,他睥睨地瞧着仇笛道着:“别他妈吓唬人,我干的……想干嘛干嘛,当着这么多人面,有种你打死我!?”   哦,这狠话,还真把一部分的血勇唤起来了,都仇视着仇笛,就差奋不顾身上扑上去了!   “有种,冲你这句话,我不仗势欺负你,有机会单挑。”仇笛道。   一句话倒对那位一根筋的给镇住了,这么拽,值得佩服啊。   这时候,老毒看到仇笛又走向他时,没来由地两腿发软,他几次想拼了,可怎么也提不起勇气来,而且他在盼着:尼马啊,要命了,警察怎么还没来?   “瞧你这点出息啊,真丢人。”仇笛呸了他一口,他惊愕地后退,就唾在脸上,愣是没敢反抗。   完了,气势已经土崩瓦解了,仇笛看到二楼,雍肿的老膘给他打手势,他振臂一起喊着:“保安兄弟们,你们看清了……老子,我,姓仇,名笛。今天我来这儿,是因为我两个兄弟,被老毒带的人,打成重残……”   仇笛环视着,靠墙的一片,楼上的一层,都有被挟迫的保安,他发力吼着:“你们也看清了,这就是你们大哥,这就是特么的老毒……我特么以为是个什么人物,结果是个关键时候,不敢自己扛,把兄弟扔出来顶包的软蛋……我呸,还尼马黑涩会,放开来啊,跟我打啊……”   仇笛瞬间发威了,甩手啪就是一耳光,那气势嚣张到无以复加,老毒稍一招架,一个蹬腿,老毒吧唧栽地上了,这货,干脆耍死猪了,他恶狠狠地抬头看着仇笛说着:“小子,今儿你玩完了,等着吃牢饭吧?”   “哈哈哈……你们听听他说什么?他报警,他说让我去吃牢饭,哈哈……这特么就是黑涩会,哈哈……”仇笛疯狂地笑着,拎起老毒,劈里叭拉左右开弓。连扇十几个耳光,打得老毒嘴角见血、腮边发肿。那些带来的人在助威,当当当顿着铁锹,声势浩大到,整个场面都看着老毒那样子,谁也不敢稍动。   “保安兄弟们,看清了吧?这就是你们大哥,逑毛不顶一根……剩下的兄弟们,我不为难你们,有路的找路、有家的回家……让开一条路,让无关的人走。”仇笛吼着,身后的队伍让开了一条一人宽窄的路。   这时候,那几位肇事的没有勇气了,大哥跪着,脸被打成猪头了,而且报警、而且被人当面扇耳光、而且被人唾脸上,再有勇气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在这个病态的氛围里,凶恶、残忍、无耻之尤甚至杀人放火都会被理解,唯独这种跪下的妥协没人会接受。   一个人走了,扔下保安服,走了。   接着是下一个,下下一个,都是出了院门就撒腿狂奔,经历了多少次群殴,这一次最窝囊,根本没有打起来的勇气。   片刻间,趿里踏拉,被围的九州保安队伍走了个干干净净,只剩下了几个肇事者,还有孤零零跪在地上,一想起来,就被锹头架住脖子的老毒,都朝军。   仇笛捋着袖子,很认真,很严肃地在左一耳光、右一耳光,扇着那张已经变形的脸,不知道扇了多少耳光,直到警车声音响起,老毒哇地一声,嚎丧一般地哭出声来了…… 第36章 脱茧而出虫化蝶   三时四十分,董淳洁、费明驱车到了位于友谊立交桥不远的九州安保。   根本无从查找几人的下落,还是从天网系统的报案里,让董淳洁想到了这个俞世诚参股的安保公司,这个报警能让他联想到的东西太多,上层的较量只会在权力和经济层面,像这种打砸抢的风格,肯定不是俞世诚同层面的人动手。   敢干这事,他觉得倒符合包小三的风格。   等两人匆匆赶到现场,又觉得不像包小三的风格,干得太利索了,交通监控里都没有找到端倪。   六间大的门面房,橱窗全碎,街面上的垃圾桶全给运到这儿来了,红红蓝蓝绿绿的塑料袋,各式生活垃圾装点着门前空地,警戒线拉着,即便在这种寒冷天气,隔着老远也能闻到恶臭,董淳洁和费明问上了现场来值勤的警察,那冻得直哆嗦的民警无奈地道着:   “不是仇家就是同行,估计请的是专业人士,我们提取的监控,清一水的破袄大口罩,根本没法按体貌特征找人……这种案子我接的不少,基本都搁浅,没法找,京城多少睡地铁躺车站的盲流,给个盒饭他就敢来干这事……咦?这事都惊动国安了?”   “哦,可能有点牵涉,我们只是侧面了解一下。”董淳洁和民警解释道,又了解了若干细节,匆匆告辞走人。   上车老董头句话就是:“肯定出事了,要赶紧找到他们,别捅大娄子。”   “是他们吗?这可不是三两个人能干了的,光那垃圾桶运运也得费老大劲吧?”费明笑道。   “错不了,胆子不够大的,他敢在京城整这种事,又是针对这么大的安保公司……咝,不对呀,俞世诚下落不明,那应该是失手了,假如是他们,应该是得手,迅速撤离啊,怎么才干上了?”董淳洁一念至此,又神经质地对费明道着:“费明,你快查查,昨晚事发到今天,全市范围内有没有发生什么恶性案件,特别是凶杀、严重伤害一类,敢对这么大的公司下手……这仇结得应该不轻啊,况且这个行业,本身就是黑不黑、白不白,轻易谁去惹他们啊。”   费明把车又停下了,拿着车上的笔记本,接入了警务天网,以国安的权限,可以查到地方的立案的各类刑事案件,他翻查的时候,董淳洁的手机响起来了,老董下意识地去接,现在他倒很希望是仇笛的来电,尽管他知道那家伙有志气的很,根本不会开口求你。   不是,是戴兰君,老董怔了下,接了起来,另一头,停了一小会儿,戴兰君在嗫喃地说话:“董主任,出事了?”   “嗯,出事了。”   “很大?”   “嗯,很大。”   一个疑问,一个肯定,电话里戴兰君幽幽叹了声,老董保持着缄默,而且这事让他五味杂陈,这叫什么事嘛,现男友,拆了前男友的台,将来知道真相的戴兰君可如何自处?而且他感觉得到,这个电话说明,戴兰君恐怕在某种程度上还关心着俞世诚,最起码不会坐视他倒霉。   “我能问点,不该问的问题吗?”戴兰君道。   “你问我,我也不清楚,不归咱们管,全部在经侦上,短时间肯定消息捂得很严,谁也不可能插上手……”董淳洁道,这种事最为难,不但突破原则,而且挑战底线。   “那就不问了,最好的结果会是什么?”戴兰君问。   “呵呵,能逃出去就是最好的结果,至于最差,你可以尽情想像了。”董淳洁道,十几个亿的黑钱,怎么来的,谁的,究竟造成了多大流量,这牵扯间肯定都是要命的事。   “谢谢……我一直联系不上仇笛,您能联系上他吗?”戴兰君又一次担心地问。   “哦,应该是回老家了吧,你别瞎操心,好好干你的活,从外勤到内勤,会有个很长的适应期,尽快进入角色……”董淳洁说着不相干的话,把话题扯远了。   聊了一会儿,挂了电话,老董唉声叹气的那叫一个郁闷,几个关心的人,让他的心绪乱成一团了,半晌才发现费明盯着他,他惊省道:“怎么,真有?”   “有……昨天23时40分立案的这起不明伤害案,您看,群众报警,出警根本没有碰到肇事者,但受害人,伤得很重,直接送到门头区的120急救中心,半个小时后又转院到市二院,这应该是重伤员……”   费明道,时间轴、发生地点,作案手法,很类似黑吃黑的手段,董淳洁二话没说,去看看,马上联系一下接警的民警。   终于走到正常的脉络上了,据接警的民警介绍案情,受害人是遭受到了不明身份的人员毒打,现在区分局正在追查可疑车辆,是辆全顺依维柯。   这倒没什么疑问了,费明说了,那可是黑保安截访和打仗专用车,闲时拉货、战时拉人,甭提多方便了,两人加速往医院而来,半路老董又得悉了一件朝阳区分局刚立案的案子,是九州安保的培训中心,也被人打砸了。   这消息把费明惊得不轻,他对仇笛的感觉相当不错,他小心翼翼地道着:“董副局,您是不是有点风声鹤唳了,他才从长安回来几天,不至于这么快就成个枭雄了吧?要干挺像九州这样的安保公司,那得个差不多同等级别的吧?要不官面上的事,怎么摆平?”   不可能不涉及官面,大帝都可是官老爷的世界,能支起个大生意来,谁背后能没有几条靠得住的人脉?   这种事老董岂能不懂,他咂吧嘴道着:“敢干,和干成,是两码事,这种事,你觉得他敢干吗?”   这个不难想像,想想仇笛以前的经历,费明几乎没有考虑道:“应该敢。”   “这不就是了,孩子还小啊,要走错一步,可就难回头了。我就想不明白了,什么把他刺激的,放着好好的公务员不当,非要搁社会上混呢,啧。”老董叹道,实在挽惜得很。   很快到了市二院,这种案子未明,区分局派警员守着等着受害人清醒,医院也派了两个护士守着,碰到老董就问了,嗨,是家属吗?住院费可一分钱都没交呢啊,要醒不过来算谁的?   老董怒了,直吼着,你就看着钱比命贵吧是吧?救死扶伤的精神一点都不讲了?人呢?   这吼得管用,又有不菲身份,和看守的民警接上头了,民警一介绍,这家伙身上三个身份证,很好记,叫包小四、包小五、包小六。   费明一下子乐了,唯独没有包小三,可他肯定,除了包小三不会有人办这么弱智的事。   再一问伤情,两人笑不出来了,左臂肩胛骨粉碎性骨折、右腕腱、右臂、胸前、腿部,多处钝器击打伤和刀伤,最重的一处是脑部,头骨裂缝,造成脑体淤血,刚刚从手术台转到重症监护。   “哇,这家伙命真够硬啊。”费明站在重症监护室前,看着屏上强劲的心率,感叹道。   “三儿啊,你个臭小子……”老董有点哀伤地道,他看到了静静躺着的包小三,那怕头脸都裹着绷带里,他一眼也认出了,那翘翘的、丑丑的鼻子,还有不再狡黠的眼睛,他喃喃自语着:“……我老董没本事啊,给不了你个好出身,三儿,董哥不够意思啊,你们救我一命,我却看着你们送命啊……”   唏嘘间,老董抹了把眼睛,这几个混球给他的感触太深了,从来没有朝他伸过手,反倒让他觉得欠下的太多。   “这位领导,您……认识受害人?”民警好奇地问。   “怎么了?”费明问。   “我们分局怀疑是黑吃黑,这个人身上光身份证就三个,可能也有嫌疑。”民警道。   “他叫包小三,有案底,你们可以查查,不过后来为国安工作过,当过特勤人员,有几个身份稀罕什么?全力救治……我回头会和你们分局打招呼,加派警力保护。”老董道。   民警瞠目结舌地听着这个结果,还没消化掉,更震惊的还有,两位国安来人,掏着个人的信用卡,把这个身份尚未查明的受害人的医疗费,给交了。   出了医院,老董和费明心里都有点沉重,不过职业训练的缘故,短时的悲伤挠不乱他们的思维,很快,费明查到了,九州注册的第三个地方,南郊元里路的安保器材公司,驶到中途,老董已经在联系元里分局了,要求出动警力查明可能发生的斗殴事件。   还真有,已经出警了,两人风驰电掣,直追到这里……   ……   ……   五时四十分,车在距九州安保器材公司一公里外泊定了,现场情况让两人瞠目结舌了。   根本看不到现场,十几辆车排着队,像节假日的景点一样,一眼过去全是黑压压的人头,幸好没有造成交通堵塞,反而很有纪律地让开一条通道,让前后的车依次驶过,老董探出脑袋门路边操着铁锹的人道:“嗨,这是干什么?”   “你问我,我问谁去?”   “那你们哪儿来的?”   “凭什么告诉你?”   两问两答,除了吃了一嘴雪花,屁都没问出来,干脆,直驶进去,倒没人拦,所过之处,这排着成队的人,人手一指锹把,着实把老董吓住了,一时间,竞然无从判断。   “警车到了。”费明指着前面道。   “进去。”老董道,联系着分局,分局现场联系着,泊定后,那些警察也是刚到,有点犹豫不知道和来人说什么,毕竟来头太大。   不过费明心里清楚,这黑压压千把人,不被当成群体事件都难呐,至于带头闹事的,甭指望大帝都谁敢保你,他护着董淳洁道着:“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还不进去阻止?”   “您……进进试试……”警察一指黑压压的人墙。   这种事,谁敢当出头鸟,那是找抽,老董怒不可遏地吼着:“让开?有没有王法了?堵着警察作奸犯科对吧?通知特警队到场,我看谁敢乱。”   咋唬了一句,不过院子里打声实在让他揪心,这一吼倒是起效了,围着的人群慢慢散开了一条通道,五位民警和费明、老董直进中场,昏黄的灯光下,还有一人,在用力了扇着另一个耳光,那人见到警察的一刹那,直扑上抱着警察的腿嚎着:“救命啊……救命啊……”   老董的怒气一下子不见影了,仇笛正在搓着手,意犹未竞地看着被打到不敢还手的大汉。   费明摸摸鼻子,故作不识。   “领导……这咋处理?”民警问着老董。   “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究竟怎么回事?”老董纳闷了,好像和想像中的情况,恰恰相反嘛。他一指仇笛问着:“你……叫什么?为什么打人。”   “背出来。”仇笛喊了声,有人背着丁二雷出来了,仇笛道着:“我报的警,他非法关押我的朋友,还把我的朋友拖在车下……还有一位,打成重伤,现在正在二院抢救……”   说话间,老膘拿着电脑下来了,他分开人群,把东西交给了警察手里,好猥琐地道:“这是从他们监控上拷贝下来的,就这几个人,把我朋友抓到这儿来的……作案车辆就泊在门外,白色的全顺……至于作案工具嘛,你们就得费费劲找找了,二楼满地全是铁棍和片刀……”   民警看看监控,这时候,老毒疯也似地抱着警察喊着:“不是我干的……是,是他们几个干的,我不知情……他打我……他们还把我商店砸了,把我车也砸了……”   “都铐走!”民警带队的一摆头,那几位被围的保安上了铐子,有一位轻蔑地朝老毒啐了口,被带出去了,带头的民警一指老毒道:“还有他。”   啊,风向变了,老毒喊着、闹着,挣扎着,抱着警察的腿不放,仇笛怒气冲冲上来,撕着头发,嘭唧就是一拳,一拳满脸鼻血,老毒喊声未出,早被仇笛麻利地踩着脸,嚓嚓打上了铐子,反铐一拎,老毒疼得直剩下杀猪介地嚎叫了。   “警察来了都不老实,带走!”仇笛挥手,两位民警愕然看看老董和费明,心虚了,还好,那两位没吭声,就这么带走了。   领头的民警在给后台打着电话,这场面真不好收拾,上千人的队伍,还有满地的疑似械斗工具,再加上又有两位国安来人,处理方式稍有不慎,恐怕就得酿成大事件了,这边电话刚放下,那边老董的手机就响起来了,风向似乎也不对,分局这边的口吻是,接到报警,并反查昨晚的上网案发情况,九州安保公司都朝军组织作案的嫌疑很大,所以,对其实行强制措施。   通话间,仇笛的指手画脚着,来人已经纷退出了,费明只见这货和民警在嘀咕什么,他愕然拉拉老董,看来两人是白操心了,这家伙早就走通了,根本就是来欺负人来了……欺负这种货色费明一点都不介意,他只是惊讶,一点都没看出来,什么时候仇笛已经成长到这种程度了。   “你过来……”老董喊着那位民警带头的,一问身份,警号,再一问处理方式,这人赃俱获的,就差作案工具和车辆了,后备的人员正在赶来,老董却是不心焦这个,他问道:“这么多人怎么回事?”   “没人啊,哪有人?”仇笛接了句。   老董和费明瞪着他,仇笛指指外面道着:“这又不是我们修的路,能不让人家走么?他们那儿来的,我好像不认识啊……你们认识吗?”   剩下的几人,摇头,老膘、崔宵天、马树成,至于耿宝磊,藏在人后。民警的心放下了,看得出是熟人,他和老董小声嘀咕说了句什么,老董匆匆离开,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仇笛一眼,他黯然说道:“三儿在二院重症监护,能不能挺过来还得两说,这就是你的追求?”   一言而走,那眼神竞是如此的挽惜,让仇笛怔了好久。   民警放心了,知道这是熟人,他踱出门外,守在警车边上,不一会儿,又来数辆警车,拉封条、开走了作案车辆,顺便把仇笛也带上了警车,不过很客气,直等着仇笛把丁二雷几个送上120才请上车的。   忙碌着天蒙蒙亮了,几次有巡逻警到场,看一眼就匆匆走了,被铐在车里的都朝军清醒过来后,安生了,出来混终究是要还的,看来今天连本带利要都还进去了,他看开车的认识,打过照面,小心翼翼地问着:“哎……警察同志,光抓我,不抓他们啊?”   “毒哥啊,你是准备质询我们的办案方式?”那警察笑了,副驾门一开,带头的那位进来了,这位是真认识,老毒顺口道着:“陈队,能求您最后一件事吗?”   “那……抽吧。”民警很仗义,给了他一颗烟。   “不用客气。”老毒一抹嘴巴上的血,漏风地嘴道着:“够狠,兄弟服了。”   “老毒啊,你还别嘲讽我,不是我说你,打残一个,还非法关押一个,大院里监控还开着,你把自己都录下来了,你这是嫌自己活得命长啊?”民警如是道。   老毒那叫一个欲哭无泪,他反犟着:“那不能光抓我啊,他可砸了我的店和培训中心,还砸我家去了。”   “有证据吗?要有我马上把他抓起来。”民警头也不回地道。   老毒被噎住了,这种事他也干过,怎么可能留下证据。他强自辨着:“那这么多人呢?我就不信谁特么摆得平……你们还别坑我,信不信我进局子就告你们。”   “怨不得你栽得这么狠啊……你瞎了啊,自己看看是些什么人?”民警头也不回地道。   车窗放下了,老毒看了一眼,然后惊讶地,眼光离不开了,足足一两千,沿路排开,在铲雪、在捡拾垃圾,几处还插上了黄的、蓝的、红的旗子,不是青年志愿者,就是义务劳动,还有几个好和谐的大字:爱我首都、清洁家园。至于大巴车上,已经拉起了义务劳动的条幅,正接受所过车辆和行人的致意,咋说来着,首都市民的素质,就是高嘛,雪都没下多少,就来这么多人义务劳动。   “特么滴,这谁呀,损到骨子里了。”老毒忿然地道,他知道,他这一张嘴恐怕翻不天了,事实摆在这儿呢。人家是做好人好事,其他烂屎(事)要全抹到他身上了。   “命苦都是自找的,别怨政府啊,进去老实交待,你的事大呢,我们都管不着喽……”   车缓缓行着,民警缓缓说着,都停了,迎着雪花来了一列标着经侦字样的警车,顶着解押都朝军的车停下,下来了数位蒙着面的持枪特警,如临大敌的围在车上,把懵然不知所谓的都朝军,蒙住了脸,直押上了警车,一行车掉头,绝尘而去!   “这仇笛什么来路啊,干得真漂亮,组织千把人干仗,把老毒打成这样,最后屁事没有,还得受表扬……瞧瞧,媒体都来了。”开车的警察,哭笑不得道,有辆媒体车驶过,不知道是不是去采访义务劳动的新闻。   “背后有高人啊……不过老毒可不是栽在这事上,而是这个上。大树倒了,他这根小草可扛不住。”陈队亮着手机,那手机联着天网,显示出了最新一期红色通缉令。   被通缉人员姓名:俞世诚。 第37章 从来大盗不言盗   上午八点半,罗老板那辆阿斯顿马丁还泊在元里派出所外,一遍一遍看着里面,明知道没什么事,可还是忍不住担心做笔录的仇笛,这时间简直是一分一秒地熬,现在是根本不敢开手机,一开就是成批的电话和短信轰炸,其实最大的麻烦还在他头上,而解决这个麻烦的钥匙,还在派出所里。   其实也不麻烦,办案的民警整理着笔录,事实清楚,证据确凿,嫌疑人都朝军,绰号老毒,纠集保安公司数名人员,于当晚十一时左右在门头区建望巷拦截受害人包小三,并对其实施毒打,之后又毒打并非法拘禁另一受害人丁二雷,直到今晨报案解救。   这事错不了,就警察也清楚是老毒这个老流氓干的事,那位陈队皱皱眉头,问了仇笛一句道:“你们之间……究竟有什么纠纷。”   “没纠纷,我都不认识他,他扣着人,勒索钱,我朋友拿不出来,我也没钱,只能报警了。”仇笛慢吞吞地道,这是他和老毒之间的事,扯吧,扯清才见鬼呢。   “昨晚……还发生了两起和都朝军有关的打砸。”陈队道。   “那不他们的专业么?”仇笛道。   “不,是都朝军的生意被人砸了。”陈队马上道,他看着仇笛的表情变化。仇笛依然是慢吞吞地道着:“哦,那真是老天有眼啊。”   “凌晨三时,你在什么地方?”陈队问。   “盛华厂部,有几百人能证明我在那儿。”仇笛道,这就说到敏感的东西了,陈队的眉头皱皱,这一次仇笛却不隐瞒了,他欠身道着:“没错,我是找人了,总得有人助威啊,否则我得被他们打成生活不能自理……没错,我是打他了,扇了他多少耳光,我也记不清了,该什么处罚我认了。”   处罚,顶多能拿耳光说事,其他的,都不是个事了,怎么,总不至于去查查那千把人“义务劳动”是怎么回事吧?   这事已有定论,无非是走个过场而已。陈队一言未发,起身离去,另一位民警整着笔录,给仇笛安排了几项,先回去吧,24小时开机,接到通知务必来此接受询问及处罚。   于是在八时四十分,罗成仁终于看到了从派出所信步出来的仇笛,他亲自驾着车,泊到了门口,鬼鬼祟祟地朝仇笛摆头,示意上车,仇笛不上,他下了车,硬生生把仇笛拽上后座,坐好,这才开车驶离。   “去医院。”仇笛道。   “不用去,我助理给你安排着呢,你难道比专业伺候人的还优秀?”罗老板道。   “那去二院,我另一个兄弟在重症监护呢?”仇笛道。   “更别去,那儿守着警察呢,你放心,没人巴着他死,他要死了,刚抓的那几位得判重刑,就警察也不敢巴着他死的,辖区出个人命案,不是小事。”罗成仁道。   这倒把仇笛的路给堵了,他双手扶着坐背问着:“那你让我去哪儿?你也准备挟持我?”   “那我还得敢啊?哎我说,我怎么听说,老毒市里两处生意给砸了,还有人操到人家家里去了。”罗成仁惊愕道,和俞世诚相关的事传得很快,包括老毒这事。   “啊?法制社会,居然发生了这种耸人听闻的事?”仇笛惊讶道。   罗成仁给气着了,他回头看了仇笛一眼,评价道:“得嘞,去了个老毒,又要生出个更毒的毒瘤来。不过你不能这么没点义气吧?这可全是我厂里人啊。”   “是啊,没说不领情啊,要不你昨天能撤出钱来?你可一毛钱报酬也没给我,还揍了我一顿,扯平了。”仇笛道。   车嘎然而停,泊到了应急车道上,罗成仁回头看看仇笛,愤怒的眼光,不过想想,好像没有什么指责人家的,毕竟挽回了一大笔损失,他顿了顿道着:“好,扯平了,那你意思是,各走各的?我可没少在分局给你使劲啊!要不就这事,查查也得滞留你个把月啊,更何况都朝军不可能不咬你,警察不可能不从他的仇家查起,你觉得凭你自己在撇干净?”   “呵呵。”仇笛笑了,笑着道:“哟,搁你这么一说,危险都还在我身上……你情绪激动、紧张什么?法律讲证据,不凭瞎猜,我还说是你干的呢,俞世诚一倒,吞并他的生意,你我放一块谁能办到?”   “嗨!?”罗成仁给噎了一下,他恨恨地道:“我这可真是给你很大的面子了啊,都不愿意告诉我一句实话?”   “我要面子没用啊。”仇笛道。   “那你要什么?”罗成仁问,一问他反应过来道:“明白了,要钱。”   “对呀,我们就给人跑腿的,被人坑了不说,这都有两个重伤残了,总得有点钱养伤吧?”仇笛问,罗成仁气愤地道:“那你讹我说不过去啊。”   “我没讹你,你不给我又没逼着你要,这不扯平了,帮我一把,少亏多少钱,挺划算的。”仇笛道。   特么滴,这有钱人,纯粹一只铁公鸡,根本不想给钱。   特么滴,这无赖人,纯粹一只白眼狼,根本不认人,只认钱。   两人心思迥异,互瞪着,最终还是罗成仁软了,他看看时间道着:“好吧,你要多少?不过别觉得我是冤大头啊。”   “昨天不是说了吗?五百万。”仇笛梗着脖子道。   “我……操!”罗总爆了句粗口,瞪着铜铃大的眼睛道:“没把我当冤大头,当冤巨头了,五百万,你怎么不组织抢银行啊?”   “抢银行还真没您这事难,昨天还告诉你了,你要倒霉了,还记得不?”仇笛问。   “哇,兄弟,我能把这句话理解成,你皮又痒了么?真以为我忌惮你有一群混混朋友,法制社会,那不顶用,现在这个结果还没得到教训?要不是俞世诚倒了,你以为你动得了老毒?”罗成仁道,一副上位者的教育口吻。   仇笛一笑,哭笑不得地道:“但是你还没有得到教训啊,告诉我,你准备怎么处理?”   “我处理什么?我有事吗?俞世诚跑了,81号倒了……我为难的,就是没法给我这个圈子里朋友解释,你呢,是亲身参与者对不对,帮我把这个事厘清,我好有个交待,别让人以为我和俞世诚一气坑大伙钱呢,这可都是难缠的事,那家钱也不少,这么不声不响就上缴国库了,搁谁也咽不下这口气啊……哎,对了,真不是我威胁你啊,要让别人知道了,是你把81号捅了,那可以尽情想像会发生什么后果啊。”   罗成仁道,没多大要求,就是想摘清自己,而且把情况分析的很透彻,他看仇笛松动,竖了根指头道:“给你十万,告诉我是谁,是怎么回事。”   仇笛笑了,笑着逗人的语气道:“那我就和你谈十万块钱的,我知道的,可能比你想像中多,其实是一位境外组织的派遣人物和当地的商谍在搞你们,他们手法很高明,俞世诚根本不是对手,81号只是个重要环节……你要只想知道这个环节,那不难,就是让我们几个痞子捣乱,然后趁机攻击服务器,入侵内部网络,控制81号里的交易微机,然后拿到那里的账户,密码,甚至电子信用证……”   咝……罗成仁吓得抽了一下,他能想像出,要这么干,简直是狐狸钻进鸡窝了,为所欲为了。   “之后呢?”罗成仁下意识地问。   “拿到之后,从里面挖一大把,然后再把你们扔给警察擦屁股,他们直接远走高飞……至于俞世诚呢,我想他明白的很快,所以毅然抛弃一切,逃离出境……然后你就可以想像这些钱的下落了,被劫走一部分,警察查封大部分,然后俞世诚走投无路,肯定还要吞一部分……就这么个情况,够十万了吧!?”仇笛伸着手,恬不知耻的表情。   罗成仁愤然打掉他的手,关键时候断了,撩得他心里直痒痒,他挑着刺道:“你在给我讲传奇故事啊?入侵81号?还有人悄悄拿走一大笔钱?骗鬼呢?”   似乎不可能,要是被警察查了倒更有可信度,罗成仁明显觉得事态重大了,仇笛顺着他的思路道着:“这骗不了鬼,不过肯定是人干的。”   “我这样谁信啊?再说,你说的我都不信。”罗成仁道。   确实很难相信,仇笛思忖片刻,知道这一切尚未揭晓,他眼光游移地道着:“你一直对我抱怀疑态度,咱们的合作没法进行。而且一毛一拔,更没法进行下去。”   “不能你说五百万,我就给你五百万啊?你看我像傻缺那种程度的吗?昨天是因为你提醒,我把两个亿资金挪走了……可我救了你一命啊,我觉得我们之间应该坦诚相待,或者,你可以到我公司任职,当个销售主管什么的,完全没问题,年薪三十万起跳……不要这种眼光看着我,钱得一分一分挣,没你这种一口吃成胖子的好事。”罗成仁说着,反正说到底,还是没准备掏钱,或者,根本没有把仇笛放到同等级别上。   这一点仇笛岂能看不出来,他也有点被富人吝啬气着了,这些人自己豪得让人羡慕,而对别人,可能要抠得出乎想像,他看着罗成仁,几次欲言又止,僵了好大一会儿,仇笛才郑重问着:“你真不准备给钱?”   “刚才都说了,给你十万……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背后是谁,我没威胁你的意思,但是你也别瞒我,你那帮狐朋狗友捅了81号的事,要是让投资的这个富人圈子知道了,你说后果会是什么?”罗成仁道,隐隐地已经有威胁了,收拾一个都朝军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收拾仇笛这样的,恐怕连手指都不用动,一个电话就解决问题了。   “啧……你这人呐!”仇笛道,犹豫的半天才说道:“你根本没看清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其实最终的受害者,和最大的受害者,是你,别人不过遭了池鱼之殃啊。”   “什么什么?你说清楚点。”罗成仁懵了。   “从昨天晚上开始,你遇到了什么?”仇笛反问。   “啊?”罗成仁一愣,这一想吓了他一跳,然后他愕然问着:“难道,肉联厂的事也是……你们干的?”   “那个不重要,对你有影响吗?”仇笛问。   “废话不是,当然有影响,现在报道满天飞,区政府都派人堵人,让我们厂方出面,我这不一直躲着么?上游影响下游产业这还用说,盛华供应首都的肉食、快餐食品,还有航空食品,都要受到波及。”罗成仁痛恨地道,看仇笛的眼光不善了。   “你在这些负面消息的损失上,会有多少……用你的话说,可以尽情想像后果。”仇笛道。   “损失少说也得几千万,负面影响可不好消化。”罗成仁道。   “太少了,几千万就架不住远渡重洋来整你了。”仇笛道。   “不可能吧,我们是在新加坡IPO上市的,我想过这一层,两地相隔很远,影响有限。”罗成仁道。   “但是,再加上点财务造假,配合其他内容,影响是不是会大点?或者,有人蓄意要狙击盛华的股票,是不是这不可能就成为可能……这样的话,针对81号也就说得通了,最低限度可以套住你手里的现钱,最高限度,如果你锒铛入狱的话……那盛华股票,是不是得成手纸了……如果恰巧有人做空,那可赚大了。我不太懂这个,不过恰好旁观者清,除了做这事,没有其他更好的解释。”仇笛道。   罗成仁霎时如遭雷击,他艰难地抿抿干燥的口舌,喃喃地道着:“不可能吧……绝对不可能……”   “我都提醒过你了,你公司已经进商谍了,连我都进得去,要是内部人,那拿走你点数据,是不是太容易了?我听说上市公司都是假账公司,差别就在做得好坏而已,贵公司应该不例外吧?”仇笛问。   “不可能吧……想做空,坏了……”罗成仁喃喃道着,不知不觉咬着拳头,想到了什么恐惧的事。   “有股权抵押的借款是吧?要是这一方参与的话,那就简单了,只要能借到,先售再做空,赚一笔差价,而且还可以趁低位建仓……这个好像能赚多少就不好说了。”仇笛道,他淡淡地看着罗成仁道着:“不要瞪我,还是昨天那句话,你要倒血霉了,谁也救不了你……我其实不该帮你,不帮你我们可以提前几个小时走,就不会有后来的事了……那,你现在可以澄清了,你是最大的受害者……十万不用给我了,给昨晚出勤的工人发发吧,差不多就该裁裁员了。”   仇笛道,这一刻罗成仁终于冷静不住了,他回头发动着车,急速驶往公司,车飚得飞快,看得到罗总的脸上肌肉在抽、握方向盘的手在抖,脸色煞白,一路上再无赘言……   刚下车开手机,信息和电话已经炸开了,罗成仁叫着门口的保安,指着车里的仇笛安排着:看住他!   看来是不让走了,几个从华贸写字楼出来的保安堵着车门,不知道里面这位何方人氏,在尴尬地笑。   人一到,这个办公地点的几位经理都迎出来了,拿着海峡另一边的各类报刊、杂志、网络新闻,几乎是清一色地冲着盛华来了:   ……   ……   《招股说明书夸大营收,上市期间至少虚增三分之一营收》   误导投资,号称盛华在与国内最大航空机构的最大供货商,纯属乌有,经证实,盛华仅占该航空公司供货百分之一点五。   又有报料称,盛华招股时所称公司的第二大客户……京城**连锁超市与该公司并无来往。   最大供应商,京城丰南、新华两家肉联厂因涉嫌加工病死畜禽,被新闻媒体报道,其负面影响已经导致盛华产品开始从各大超市全线下架。   财务造假,为了掩饰虚增利润,盛华食品夸大了10亿元的资本支出。“明显欺骗”监管机构和投资者,已有监管机构得到了确切的证据。譬如本财年三季度,盛华食品的航空食品的业务营业收入只占公司总营收的38%,利润占比却达到65%,前一财务年度甚至超过了80%。   做空机构在报告中称,将和其他组织联手一起直接或间接持续做空这只股票。   ……   ……   从手机到平板,从各经理语速飞快的汇报,一路走回办公室,打开了电脑,一屏满是报道,罗成仁知道,被大鳄盯上了,放在京城如果还算条大鱼的话,要放到国际市场上,盛华不过是砧上的鱼而已,更恐惧的是,对方引用的都是内地的翔实报道以及盛华内部的财务数据,这个可信度,肯定是无人置疑了。   他形容枯槁,面如死灰,双手一直在抖,还抱着那怕万一之想打开了股市图,看着一条急剧下滑的价格曲线,他就那么呆呆地坐着,满室员工都如丧考妣的等着,谁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条股价线,一直在降,在降……   在不到两个小时候内,盛华食品急挫47.8%,数十亿蒸发,市值缩水近半。罗成仁能做的只剩一件事了:申请股票暂时停牌。   所谓大盗不盗,罗成仁彻底明白了,觉得最不可能的事,恰恰就是真相,确实是倒血霉了,谁也救不了!   对了,还有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疯也似地拔开一办公室的人群,飞奔下楼,那个被他关在车里的仇笛,肯定知道这一切是为什么…… 第38章 势起如炽落如潮   申请停牌的消息出现后,直线断崖式下落的股价才刹住了车。   这一刻可能让很多人捶胸顿足,市值蒸发接近一半,在中概股被狙击的案例里,可能要算最成功的一例了。   首都机场,夏亦冰手指拔弄着股指曲线图,似乎对这个结果并不是十分满意,或者,有很多美中不足的地方,她正在斟酌如何向即将落地归来的孙总汇报,在知情人看来,这次大鳄狙击中概股,全面飘红,只要盛华组织不起有效的反击,被摘牌清盘退场都是有可能的事。   对了,那可不是她愿意看到的,而她看到的又偏偏让她担心,从昨晚到现在,盛华除了申请暂时停牌居然毫无反应,理论上被狙击的这时候早应该站出来澄清了,可盛华偏偏像僵化的干尸一样,毫无动静。   这一点让她无从把握,据说现在都不知道罗总在什么地方,那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就在未知之中了。   不怕反击,也不怕妥协,怕得就是这种未知和变数。   好像,变数很大啊,夏总一点也高兴不起来,等待的时间里,她拔了很多个电话,居然没有让的心情那怕稍有一点舒缓,直到航班落地,她顾不上这些了,站在候机厅外,等着孙总的驾临。   现在的富人大部分都学会了境内捞金、境外潇洒,孙总无疑是此中的佼佼者,夏亦冰现在都不清楚,华鑫这位董事长究竟是在澳州、还是在美利坚、或者又会出现在英伦三岛,不知道的原因是因为数个地方都有孙总的置业,比如这一次,又是从新加坡直接飞来的。   还像往常一样,轻车简从,只带了一位生活秘书,夏亦冰接到了孙总,秘书知趣地把行李运上了车,给孙总开了车门,驾车的就是夏亦冰,但凡有重大经营性决定,都是夏总当面聆听教诲的,在公司内部,都知道孙总孙昌淦对这位夏总的倚重。   上车,启动,孙昌淦抓紧时间熟悉着这里的变化,东西都放在车上平板里,草草看了几眼,孙总的眉睫挂笑,心满意足地放回了电脑,笑着道:“我还真没想到,这么容易,而且效果这么大,看来盛华得好好交一笔学费了,想到境外圈钱,那有那么容易。”   “还是前期准备的充分,肉联厂影响到下游,负面新闻发生在首都的情况可不多见,现在几个大超市已经联合,把盛华的产品集中下架了,这样的负面影响,我倒不担心有多深入,就怕太重,很难再恢复元气了。”夏亦冰道,现在倒有点可怜盛华集团了,因为这个负面影响,受打击的不仅仅是股价的暴跌。   “你低估国人的承受力了,瘦肉精、毒大米、苏丹红、地沟油多少负面新闻,到现在还不是市场依旧,大环境如此,小流域受波及是暂时的,只要想翻身,那不难,看你舍得花多少公关费用了,这个奇葩地方,什么样的奇葩故事都会上演。”孙昌淦笑着道,他忽然想到了一个人,随意安排着:“替我约一下谢纪锋,不愧是京城商务调查的龙头,做得太完美了,做空机构的估值,能做空百分之三十左右,他们就非常满意了,没想到,整整多出十几个百分点……呵呵,那可要多赚几个亿啊。”   “好的,我马上联系他。”夏亦冰道,把这个事交给了后车上的助理,她瞥了眼孙总,小心翼翼地道:“可能还有点小纰瑕。”   “是吗?我怎么没看出来?”孙昌淦笑着问,心情格外好,以至于关心这位下属道着:“或许是你对自己要求太高了吧?”   “不,确实是纰瑕……现在都没有听到俞世诚落网的消息。”夏亦冰道。   “跑了?怎么可能?邹警官难道没有按计划行事?”孙昌淦道。   “不清楚,到现在还没有邹警官的消息,理论上,那份截获的数据,足够让首都警官把他送进监狱了,要是跑了,可能就有麻烦了,现在他已经应该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夏亦冰道,结果揭晓,也不用瞒了。   “跑就跑吧,那钱总跑不了,现在盛华应该是无米下炊了,即便他不被立案调查,我就不信,他还能借到钱……罗成仁这个人,我了解一点,和大陆的商人没什么区别,过于相信官方的力量,性格里赌性也过重,否则他也不会撑这么大盘在新加坡IPO了。”孙昌淦道。   “可能钱也跑了一部分。”夏亦冰默默道,孙总惊愕地声问着:“难道,雇来的黑客,有本事动那些钱?那就更好了,一滩浑水,谁也查不清了。”   “不是,我是担心……如果是冉长欢从中拿了钱,那就不好了,很有可能把线索直接引到做空机构的方向,那样的话,谁都知道幕后是怎么回事了,会直接影响我们接下来的操作……既然您讲罗成仁的赌性很重,如果知道是我们从中作祟,那有没有可能破釜沉舟,宁愿清盘也不和我们合作?”夏亦冰道。   这个思路把孙昌淦吓了一跳,他喃喃地道着:“不可能吧?冉长欢有这么大胆子?”   “没有当然更好,可我担心他真有……让他回到境外报酬不过一千万,而且还是做成之后的价格,攻击81号,截断罗成仁手里的资金,是他极力加到计划里来的,本来我们对此报的希望不是太大,不过没想到他真做成了……我现在担心,从拿到账户数据,到他交给邹警官手里,这段时间,可是有十几个亿摆在他面前,以他的能力,从中截走一部分不算难事啊。”夏亦冰道。   孙昌淦眉头皱了皱,反问道:“你是猜测,还是有确切证据?”   “猜测,据我们设点的观察,时间好像不对,原定应该是昨晚交付证据,今晨才应该有动作,经侦的速度顶多这么多快。可偏偏昨晚81号的动静就出来了,而且非常大,去了有上百辆警车,好像把81号里的人都带走了……今晨就发出了对俞世诚的红色通缉令……要发这种通缉令,那十有八九已经出境了。”夏亦冰道。   “是不是那几个黑客捣鬼,他们既然能入侵81号,顺手牵羊拿钱,也在情理之中啊。”孙昌淦如是道。   “可他们不能蠢到故意惊动警察啊?不管黑客、不管81号,不管他们出什么事,都不会通过警察解决啊……可现在的情况是,应该有人在我们之前,惊动警察了。”夏亦冰道,还补充了一句更严重的:“邹警官到现在还没有消息,我真担心出什么意外。”   “耐心,这种时候要沉得住气。”孙昌淦道,其实连他也有点沉不住气了。   就在两人觉得一时词穷,没有再商讨的论题时,助理的汇报回过来,直接编辑文字短信的方式传给了开车的夏亦冰,夏亦冰扫了眼递给孙总,那一段文字是:都朝军被正式批捕,或因俞的事,捕前其在京城两地生意遭到打砸。另:据说有严重伤害罪,将两人打伤至残,疑似罗长欢雇佣之人。   助理的短信是邀到了谢纪锋,而几乎在同一时间,谢纪锋把这条短信发送给了夏亦冰,从简略的文字里,能读到财富背后血淋淋的一面,孙昌淦沉吟良久道着:“这好像不是个好消息,俞世诚在京城也是枝大叶茂,长欢能安然无恙全身而进,侥幸的成份很大,这些具体办事的人,就没那么多侥幸了。”   “如果致残的是入侵81号那几位,似乎也应该算个好消息。如果钱在他们手里,那就更好了。”   夏亦冰笑笑,情况尽量往好处想,可即便她如是想,两个人面对劫掠后的乱局,也是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   ……   81号的事,从表像转向幕后。   发布对这里的原主人俞世诚的通缉令后,早晨开始,陆续传唤数位富商,来头都不少,CEO、COO加上若干企业的老总,传唤的原因是因为账户的关联,但能传唤到的,顶多是助理或者公司的财务会计,他们是专业擦屁股的队伍,能找出一百个不同的理由的,证明账户的资金和公司法人无关。   于是出现了一个短暂的奇怪现像,被查封的账户,还有超过十亿的资金,耶,成了无主之物了,不是俞世诚的借款,就是正常往来,至于俞世诚借上钱干什么了,那些专业擦屁股队伍齐齐声明:一概不知!   那一个经侦介入的案子,都脱不了时间冗长,最终不了了之的结果,特别是这些公司,不缺知名企业有时候警察真施展不开手脚,前脚一动,后脚银行说闻风而动,紧跟着还有政府在动,谁能坐视一个利税大户因为点财务问题被查来查去?   能查吗?快年底了,银行的还贷怎么办?区里的GDP怎么办?   在这种奇妙的平衡中,慢悠悠的太极开始了,恐怕俞世诚要成为此事的唯一落马官员了,大部分嫌疑,都聚焦到了他身上。   九时左右,另一拔神秘人员进入了81号。   是独立于经侦之外的另一拔队伍,国安七处,负责信息安全的部门人员,俞世诚出逃、又涉及黑客攻击、最早发现的又是他们,经侦在次日发出了办案协查,七处派出了几位重新勘查现场。   这个勘查就更细了,电脑、路由全部拆成零件检测了,入局光纤,入户网线,那些人抽出来一米一米查看,从入户查到了服务器端,半个小时后,带队的王卓发现了一个惊人的秘密:   电话、路由器,以及发生烟幕的空心金属圆球,都嵌入了遥控装置,甚至摄像头,都可以通过路由控制,那么以此推断,遥控作业的另一端,离81号不远。   即便你在网上,蛛丝马迹也不是那么容易清理的,服务器里留下了大量缓存文件,提取还原后,一个虚拟的节点,指向了一个固定的IP,解析它对于国安没有多大难度。   很快,十一时左右,一队外勤扑向了距81号两公里外的公寓楼,那个固定的IP,案发时间向外发送了大量的数据包,和散布全国的攻击点成扇形联系,信息组推断,导致服务器响应迟缓的罪魁祸手就应该在这个地方。   封楼,直扑向29层,液压破门而入,封锁现场,同时提取该楼宇监控。   王卓、管千娇带队,几位技术员随的来到了这个相当于地下指挥中心的地方,很快,惊讶的表情浮现在他们脸上。   “哇,这是大功率截波电路,怪不得昨晚指挥频道里出现紊乱。”   “我找到报警电话的来源了……耶,这些坏种,枪声截的是电影片断……”   “这儿是发布黑客总攻击命令的总台,有人在这时指挥了攻击服务器……那这儿就相当于81号的虚拟服务器了,81号网速响应迟缓,操盘手根本没有来得及转走资金,都是他们捣的鬼?这究竟是干了件大好事,还是做了件大案?”   几个技术员,很快找到了并没有隐藏的东西,可遗憾的是,全部是数据,指纹、毛发甚至卫生间的体液都没有提取到,被清理得干干净净,有位接触过刑事侦察的技术员判断这是在地上加了一层覆膜,简单的讲就是盖层塑料布,走时候一卷,就卷走所有痕迹了。   职业犯罪的常用手法,可偏偏一切都不像犯罪分子的行径。   “好像这些人在替天行道啊。”有位技术员开玩笑道,王卓反查着电脑,回头看了眼管千娇问着:“千娇,有什么看法?你可是发现这里服务器异常的第一人。”   “查缓存,看这里是不是转移资金的地方。应该是对方刻意留下的,不是过于自信,就是别有用意。”管千娇道,她最担心的是这个。   “不是。”王卓很快判断到,他像找到了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一样道着:“你们来看下,我怀疑这是个中转站,终端还不是这里……奇了,居然留下了远程操纵的记录,操纵的是……另一台电脑,他好像入侵对方电脑,而且打开了对方的视频……”   啪,回车,几个人挤到了屏幕前看,然后眼珠子下巴齐齐跌了一地。   截屏加视频,截屏是一步一步转走账户金额的记录,视频是转走的人,一位帅气、分头、皮肤白皙的帅哥,正兴奋地、两眼放光地往走拿钱,估计根本没有觉察到,有人把他面前的视频已经打开了,而且录下了全程……   又过了一个小时,最终端找到了机场附近一家普通三星旅店,在中小旅店简陋的监控视频里,忠实地记录下了这位“嫌疑人”的体貌特征,出入时间,所驾车辆等等信息。   不过查到这个就暂时中止了,有关这个人的身份,在户籍、犯罪信息库里都没有找到匹配对象,于是查询的指向,又指向了机场出入港庞大的监控信息源……   ……   ……   这一天恐怕是有生以来罗成仁最难熬的一天。   股票遭到狙击,来访的新闻媒体锲而不舍的堵在门外;前一天病死畜禽加工的负面新闻影响,不少商盟通知产品下架,地方政府派的协调组也在堵门,还有闻讯而来银行的同志,也义无返顾地加入到了堵门队伍,知悉内情的同志都知道,有很大一部分贷款,是股权抵押的,现在的股票价格,怕是要追加抵押了。   人情里或有雪中送炭,不过世情里,多数时候是雪上加霜。   一天的时间,罗成仁仿佛老了十年,午后二时,在一处私人会所出现的罗总,憔悴地坐在小宴会厅的侧椅上,手捏着太阳穴,不时地在揉,被通知到场人员来了七八位,一个接一个坐到了位置上,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名字不需介绍,都是私人助理的身份,就像所有的私人助理一样,他们从来都把自己当透明人,没有自我,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别人。   “罗董,昨天的事,王总托我向您问一下,您是什么意思?”一个中年男道,面对身家数十亿的罗成仁,居然是质问的口吻。   “周总也托我向您打听一下,俞世诚可是您介绍的,现在钱人两空,甚至把警察都招上门了,这种事,您不会坐视吧?”另一位三十出头的女人问,对罗成仁同样不客气,或者也不需要客气,反倒是罗成仁如丧考妣兼无颜以对。   “罗董,你们公司的事我们听说了,对此我们深表同情,不过这并不等于我们能够承受损失,毕竟不是个小数目。”   “对,罗董,您的解释让我们怎么信啊?有人远渡重洋,就为了能来81号,把资金丢给警察,自己拿走一小部分?没见过这么善良的歹徒啊,要是被洗劫一空,我们倒相信。”   “现在俞世诚找不着,不排除监守自盗的可能啊。”   众人齐齐发难,每每投向罗成仁的眼光,都是愤怒兼置疑,罗成仁终于摁捺不住了,咚声一拍桌子道着吼着:“我现在什么情况,你们都知道了,回去传达一声,剐零了散卖也赔不上你们的钱。而且我也没有赔给你们的义务啊?我刚刚亏了几十个亿,怎么没见有人来添我点?生意就是生意,赔不起就别做这事,赔钱时候偷着乐怎么没见有人出来嚷?”   这话说得不仗义了,有人说,罗董,这不是生意赔了啊。有人讲了,罗董,这不是一码事啊。还有人问了,您的公司股价跌了,和这也不是一码事啊,混为一谈就没意思了。我们不是讨债来了,这么大的事,总得有个说法吧?   “你们一直在说,我有机会插嘴吗?你们先说,说完了,我再给你们个说法,要是你们不够满意,觉得这钱应该我赔,好,我认了。”罗成仁突出豪迈之言,这一下,盖过大家的声音了,都不说话了,然后罗成仁拔着电话,片刻后,仇笛推门而入。   富人的圈子很小,特别是不干好事的富人圈子更小,突来一个陌生人,让在座的很不适应,都面面相觑,理论上透明人就是透明人,没人会愿意让一个陌生人知道他的背后是谁,而且是站到主座位置的陌生人,就有人不乐意了,刚要说话,罗成仁拦着话头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扯你们那一套,富了几天就觉得自己个是大宅门了。”   压下去了,罗成仁对仇笛道:“在座的是谁,我不介绍,介绍了你也不知道,把你知道的告诉他们,省得都觉得我吃里扒外。”   仇笛尚未开口,下面一位女人不悦地质问着:“罗董,这不合适吧,你随随便便找个张三李四到这种场合,给我讲故事?那他是谁啊?”   一语惊起浪了,质疑四起,罗成仁却像局外人一样不闻不问,那眼神仿佛在刺激仇笛,仇笛咚声也一拍桌道着:“那我直接告诉你们,我就是在81号掐电放老鼠的人,你们倒霉和我有直接关系。”   呃……在场众人,齐齐梗脖,像被捏住了喉咙,惊讶地看着仇笛。   仇笛看了罗成仁一样,两人似乎已经达成了某种默契,他打开了电脑,投影到背后的墙上,这个扑朔迷离,证据确凿,却不一定全部是真相的离奇故事,开始了…… 第39章 登高远眺群山小   天都酒店,偷拍、长焦远拍、监控截屏,数个不同的画面,把一位帅气的潮男显现在81号这些失主们面前,在座的有人疑惑、有人惊讶、似乎还有人恍然大悟,在手机上查找着什么,查到时,然后高高举着手机,对比着手机上,和仇笛给出的肖像。   “认出来了吧?”罗成仁像是有点郁闷地道。   “这是谁呀?”有人问。   “冉长欢,股市金童,数年前港市身价最高的操盘手,后来因为洗钱案被香港警察拘押,出狱后就失去踪迹了,我们现在玩的这个,是人家玩剩下的。”有一位道,在与国际金融的接轨上,内地要落后香港一大截。   “他怎么会针对我们?”又有人问。   “不是针对咱们,而是……”罗成仁郁闷地道:“谁有钱,谁的钱袋子没捂紧,就针对谁……继续,仇笛。”   仇笛没有说话,而是回放着肉联厂的偷拍记录,大量翔实的畜禽加工现场,对于在座这些远庖厨的君子虽然有点陌生,但很快联想到盛华遭遇的狙击,有人喃喃自语道:这是用上游的负面新闻,影响下游的产业?   “对,隔山打牛,表面上是关注民生,真实的目的,是搞臭盛华,为他们在境外的狙击做铺垫。”罗成仁道。   “不能吧,这可是媒体报道出来的……他能操纵了新闻喉舌?”有一位来客置疑道。   “有钱能使鬼推磨,那些记者,大部分可都不如鬼啊。”罗成仁道。   笑话,可与座的却笑不出来,仇笛接着回放着另一组偷拍记录,是远程的航拍,外行根本无从知道拍摄角度何在,不过却拍到了高层建筑里一组画面,似乎是个商务酒店的房间,数台电脑、数个人,正紧张地忙碌着,居中发布指挥的一男一女,男的正是冉长欢。   “这是?”有人纳闷了。   仇笛旋即放着网络上海量的评论截图,与座人员一下子明白了,没有人推波助澜,有关盛华的负面消息,恐怕不会传播的这么快;没有人引导,评论也不会从上游直指下游,也不会这么快,把矛头直指盛华,毕竟航空食品、深加工食品,和畜禽初级加工,还有一段距离。   “……这些人就是弥补上下游的间距的人,也是受冉长欢的雇佣,源头就在天都酒店,他们主要负责的是,在网络上扩散这种负面消息。”仇笛解释道。   “就凭一组照片?”有人置疑。   “当然不止照片……这儿有数幅原始图片的最初发布IP追踪,经得起验证;最初的网络招蓦发布地,也在天都酒店;还有两位比较出名的网络炒家,也出现在这个画面里,也经得起验证……本来我不认识,不过我们中恰巧有人认识,就是他,这位长发男子,网名‘不三不四’,他参与过不少商业炒作,比如炒作某商家的水源地污染,推销另一家的商品水;还有,炒作雾霾的危害,替空气净化器厂家推销等等,你们稍微打听一下就可以知道,这是京城商谍里一位很有名气的策划人,擅长灰色操作。”仇笛道。他放大了“不三不四”的照片,这个男子确实人如其名,像个时刻准备猥渎少女的咸湿大叔,吊儿郎当地蜷在落地窗后的沙发里,留给了窗外偷拍一个绝佳的角度。   与座默不作声了,财富的争夺在很多层面,也有很多形式,这种事,还不算挑战人的底线。   “这个女的是谁?”罗成仁数次看到“不三不四”身边那位女人,这是仇笛没有说过的,他疑问道。   “哦,无足轻重的小角色。跑腿的。”仇笛知道对方所指是郎月姿,他轻描淡写一句,略过了,脑海里一闪而过却是两人亲密如斯的场景,似乎一点违和的感觉都没有。   接着往下,就是些外部的照片了,怎么“入侵”81号仇笛可没胆量曝出来,当然,肯定是冉长欢雇佣人干的。仇笛只放到81号忙乱的场景,到此中止。   这是唯一让他感到心虚的地方,不过还好,没人认为他这样的角度,能精通黑客攻击,当然也不会有人相信,攻击成功,却无功而返。   “哦,我明白了……你是两头落好啊,拿了冉长欢的钱替他办事,现在出事了,又回头把冉长欢卖给罗董,我说的对吗?”与座那位女人明白仇笛的身份了。   “对,不过我们已经为此付出代价了。”仇笛放着画面。   罗成仁助理拍回来的照片,重症监护里包小三的照片,还在躺在床上准备手术的丁二雷的照片,那场景,让在座的齐齐噎了下,有人惊讶道:“难道?你们也被卖了?这是灭口?谁干的?”   “都朝军,一位绰号老毒的人干的,现在已经被警察抓走了。”仇笛道,在座的对此不予评论,不过都知道老毒是俞世诚的人,这么干肯定在情理之中,仇笛瞥了眼众人道着:“肯定是被卖了,有人嫌我们知道的太多了,把我们捅给了都朝军,然后我们就遭到了追杀……各位觉得我如果应该为81号的事负责,那冲我来吧。”   仇笛说得很淡,不带感情色彩,众人惊讶看他时,一如既往地平静,似乎也受到他那种平静的感染,在场的人,倒没人觉得眼前这个人很可恶,那怕他曾经掐电放老鼠把81号捅得一团糟。   是啊,关键问题不在捣乱的人身上,而在钱上。不管出什么事,俞世诚完全可以把钱转走,81号无非一个操作间而已,那儿可没有一分钱。但现在的情况是,钱一分也没有落下,俞世诚也不见人影,那会发生什么事可想而知,就即便有警察没有查封的,恐怕也找不回来了。   商人的眼光,都是钱眼,谁都不可恶,但拿了钱的人,绝对可恶。   众人那种无奈、气愤,却又无计可施的复杂情绪很明显,都翻着白眼,气不自胜地看着仇笛,有人问罗成仁了:“罗董,他是找您寻求保护来了?”   “对呀,否则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可以告诉你们,我是早些日子就有所耳闻,有做空机构盯上了盛华股票,我一直以为啊,我们家大业大,又在京城,还有这么多金主做后台,完全可以高枕无忧,也就是出于防备心理,我多留了个心眼,想把手里的资金全部集中起来,预备着万一到年底有点其他事好有个照应……巧了,头天俞世诚给我把钱划过来,隔天就出事了,啧……其实这真没什么幸运的,保了个芝麻,丢了个西瓜。其实他们针对81号的目的,难道大家还没有看出来?”罗成仁问。   “应该是截断您手里的现金流,而且他们可能知道,罗董您和我们老板不管商务还是私人关系都不错,一旦这儿出事,那我们面临的就是无休止的麻烦……这样的麻烦,同样会为他们提供便利。”与座那位女人想清楚了,对罗成仁的口吻尊重起来了。   试想一下,81号出事,俞世诚被捕,内幕交易的细节披露,那所有的人可都要站在舆论的风口浪尖上了,到那个自身难保的时候,还保股票?   “这招真够毒啊。”有位感慨道,到这种情况下,恐怕是没救了。   “还有更毒的。”罗成仁道,示意了下仇笛。   仇笛放了冉长欢在小区花园“高谈阔论”如何搞掉81号的视频,那天是他诱导下,冉长欢无意中说了一堆,现在他是结结实实的策划人了。由不得不信啊,接下来一幅,又是冉长欢出逃,两车在机场高速交接证据的偷拍,连警车牌照都没有掩饰,看到此处,众人已经是有气无力了,这是准备吃人连骨头渣子也啃干净啊。   消化了片刻,有一位年纪稍长的,出声问仇笛:“还有吗?”   仇笛想想,点点头,看看罗成仁,罗成仁也点点头,最后一组视频,仇笛点着播放,放出来了。   弃车,奔向机场候机楼,根据时间轴的显示,正是前一天晚上,当放到他出了航站楼,上接站的电车时,众人的眼睛睁大了,生怕错过了任何细节……   ……   ……   “全在这儿了,到港记录,离港记录,塔台和机长通话记录,航程,加油记录等等。”   机场的航空日志,摆在了七处人员面前,外层守着门,里层数人,开如细细查阅。   很快,王卓指头指着一列记录:“这次航班,只有一位乘客?”   “对,国际旅行社的包机业务,一位,直达深圳,然后飞新加坡。”   “乘机人身份呢?”   “稍等……叫JACK,英籍。”   “发包方是谁?”   “华鑫国旅。”   记录,拍照,王卓叮嘱了一翻带人匆匆离开,这个查到的结果对案情的推动作用不大,唯一能证明的是,目标已经远走高飞了。   换了一个部门,提取到机场的监控,没有意外,这位英籍华人,正在视频里作案的人。   数小时后,深圳起飞的身份查到了出处,冉长欢,曾因洗钱案被港警羁押,后交巨额保释金出狱。   此时调查的指向,已经对准的提供航行服务的华鑫国旅。   ……   ……   可能没有人比仇笛掌握的证据更细,这件事给他的教训很深,不管什么人,那怕再智计面出,也控制不了每件事可能出现的变数和意外。   他没有想到,包小三和丁二雷失陷,这个意外已经无法弥补。   不过他隐藏的变数,他相信不会有人能预测到,就像冉长欢不可能想到,在他身后一直有跟着的尾巴一样,那一位,同样也是商谍行业的人物啊。   可以想像他们是怎么做的,焦虑等着账户的冉长欢,一定没注意到耿宝磊给他车里塞的定位;马树成这个老油条,肯定能判断到他把住处选在机场左近的用意,也肯定在机场沿路设人了,只要有准确的指挥,那拍下他的行踪简直就易如反掌。   直拍到冉长欢上机,众人觉得有点失望的时候,罗成仁笑了,画面切换,又有一位下机的女人,应该是在航站楼上长距离捕捉的,看不清面貌,不过马上引起了在座众人的兴趣。   这种事应该有一个负责的,就找债主,明显也不能重症监护里那号还不了钱赔命的混球,也不可能是他们拿走了巨额资金,他们就拿走也花不了。如果有一个和在场众人同等身份的对手,那似乎就好说了,最起码有讨债的地方了。   视频很迎合这种期待,近了,更近了。坐在接送电车里的女人,几乎可以分辨出容貌了……再近一点,看得很真切了,画面再一次切换,已经是她下车,从VIP口进入航站楼的场景了。   “是她?”在座那位女人,认出来了。   “夏亦冰!?罗董,她怎么会针对你们?”另一位道。   “去年年底,我以股权低押,向VC投资机构斥借了2。89亿美元,第三方担保就是华鑫国旅,也是孙总孙昌淦极力促成的此事,有了这笔钱,我的新生产线、场地后期建设以及市场扩张才翻了一番,我一直对这个人感激不尽……哎,不过今天才发现,这条老狗,是早算计好了坑我了一把。”罗成仁郁闷地道。   “股权肯定被借给做空机构了,真想像不到啊,远渡重洋来国内做手脚。”   “估计不是单纯做空,华鑫肯定在和做空机构分赃。”   “那目标是什么,清盘还是收购?”   “不会竭泽而渔,应该是先做空再建仓,那样是两头赚钱。盛华这么大企业,银行和政府肯定不会坐视破产清算,一救市,也正中他们的下怀。”   “……”   众人的讨论,已经到投资的层面了,仇笛默默地收拾着电脑,起身时,椅子的响动,让离他最近的一位注意到了,那位男子喊了声:“喂,这位……你叫什么?”   “我叫什么重要吗?”仇笛不客气地反问。   “确实不重要。”那人傲色道,同样不客气地问着:“你说冉长欢既然是你的雇主,难道你一直跟踪偷拍他?”   一个小小的疑问,可能怀疑仇笛的居心,仇笛反问着:“你想知道原因?”   “当然。”对方道。   “原因很简单,他没给钱啊,光让我们干活,为了防止他跑了,我们得盯着啊……不过一看他和警察接头,我们那还敢下手。”仇笛道,给了一个无懈可击的理由。   “那昨晚,都朝军是怎么回事,我好像听说,他的生意被打砸了,是你们干的?”与座另一位问,审视着仇笛。   “我有那能耐么?”仇笛反问,像是恨不能自己动手一样。   这时候,罗成仁接住话头了,不屑笑着道:“我干的。”   众人惊愕,这么大一位老板干这种事?   “没啥奇怪的,这位小伙子找到我,准确说是求救到我这儿来了,我想了想,就直接干了……都朝军犯案累累不足惧,可俞世诚要是下落不明,那就不好说了,最起码的一点,在座各位的债务,总得有个出处吧?”罗成仁道,他看着众人提醒道:“我不瞒你们说,我对他们的生意很了解,培训中心那块地,在俞世诚手里,还有安保器材公司这个场地,大虽不大,可也三亩多……老话说,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啊,将来拆庙是肯定的,总得先把看门狗收拾了吧?”   罗成仁说着,那些人的眼睛越来越亮,两块地,再怎么说也聊胜于无啊,至于怎么拿到,那好像并不缺办法。   偏偏这个办法罗成仁也在提醒着:“这个事得加快了啊,土地使用证注册不在他名下,公司注册在都朝军名下,这里头繁琐事还很多,对了,还有几处房产,我知道的有四处,这个我给你们提供详细地址啊,怎么他妈就不管了……接下来,我有事给大伙说一下,嗯,不管怎么说吧,中心议题当然还是不让大家亏了这些钱……”   罗成仁说着,与会坐直的腰背,恭身聆听,商场的规则就是如此,既然有共同利益和共同敌人,那就是牢不可破的合作关系。   罗成仁停顿了一下,眼睛投向了仇笛,像是不想让外人听到一样,他一挥手指道着:“你出去吧。”   不客气地撵走了这位外人,此时,没有人在注意仇笛这么一位微不足道的人物,也正是仇笛期待的结果,他心里的负担一轻,很谦恭的,退出去了。   又一轮的尔虞我诈密谋开始了,不过已经和仇笛无关了。   ……   ……   他退回三层,这个私人会所的一个向阳房间,进门笔记本一扔,慵懒地躺在沙发,给认识的人打了一圈电话,确认没有什么事后,又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姐姐接的,姐姐和姐夫一家也是做屠宰生意的,这个时候应该到收摊时候了。   家乡的生意永远是那么枯燥和乏味,不过此时的心境却觉得没有比那种生活更美好的了,在电话里,姐姐照例唠叨了一番,爸妈那死脑筋,山上住惯了,不想下山住新房。还有,你啥时候回家啊,妈上回还问我了,说你找对象了没有,你乡里同学,最大的那娃都上学了,嗨,你可好,还是光棍一条。   这个电话在仇笛不迭的道歉声中结束的,每一个电话都是如此,总觉得自己亏欠了老家很多,不管怎么样也弥补不上。总觉得那里魂牵梦绕,可总也下不了决心就把一生扔在那儿。   蓝天,碧水,苍翠的青山,还有晒得暧暧的山坡,仇笛躺着,在想着,他像掉到一个奇怪的环境里,心里向往的是宁静的阳光,可感受到的,却是喧嚣和阴暗,在两种截然不同的层面里,他像被割裂了精神和观感似的,无从逃脱。   笃……笃……笃……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声轻响,然后把手一扭,罗成仁进来了,忧郁的面孔松驰了几分,他坐到了房间的座位上,侧着头,打量着仇笛,好半天一言未发。   仇笛摸摸下巴,警惕地道:“哟,我怎么觉得,罗总这又是准备赖账的表情?”   “少跟我装,你还有事没告诉我。”罗成仁道,很凶的表情。   “没有了,你可以找其他借口,没必要这样吧?”仇笛道,很委曲的表情。   这都是面具上的表情,两人之间奇妙的关系,似乎也不像刚才所说,为了逃命,或者避难,才选择了投奔。   两人相视间,僵持着,等了稍许一会儿,又有敲门声来,是助理,在门口递进来一个厚厚的信封,罗成仁一样一样摊在桌上道着:“你的身份证,以你的名义办的卡,还有以劳务费名义,往卡上存入的钱……同样按你的要求,税后,那,这是给完税证明……”   仇笛默默地走向桌前,触及可及的财富,他拿起了身份证装好,摩娑着卡,像是不相信一样看着一堆收据,凭据,默默的装起这些,不动声色地道:“其实很划算,500万,你讨便宜了。”   “我讨便宜,你卖个乖怎么样?”罗成仁笑着道。   “什么意思?”仇笛问。   “我知道是华鑫了,据你所说,华鑫依仗的地下力量来自于哈曼商务,如果想让他们忌惮,似乎不那么容易做到……不过,对你好像没有什么难度。”罗成仁道。   “哦,确实没难度,不过得从你的公司先开始,肯定有人把你的财务数据卖给了商业间谍,这个只要查出来,完全可以通过法律途径起诉哈曼商务,以此为挟,哈曼肯定不得不就范,而且以他们的行事方式,他们在和华鑫打交道的时候,肯定也留存了部分证据,如果这些都得到的话,挟制华鑫问题就不大了,他们肯定不敢接受成为众的矢之的后果……投资和股市我都不懂,不过我想如果你拿住华鑫的要害,他们不敢不倾尽全力吧?”仇笛道。   “有道理……从谁身上下手呢?”罗成仁求教道,这行他真不擅长。   “就哈曼商务公司啊,找他们点麻烦,应该很容易办到,在您这样的大公司倾轧之下,要压不出结果来,那你都不用干了……逼他自保,把别人撂出来。”仇笛道。   “然后呢?”罗成仁问。   “逗我啊,等把别人撂出来,他不也得玩完了。”仇笛笑着道。指指门问:“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别躲着啊,这部手机已经纳入我公司的中层管理的群号了,通话是免费的,我一定能随时找到你吧?”罗成仁问,言语间竟然有点不舍。   “我为什么要躲?现在都是别人的事,唯独我没事,而且我会给你提供很多线索的哦。”仇笛懒洋洋走着,开门时,又回头道着:“对了,记清楚了,他叫谢纪锋,搞他的时候通知我一声,我很乐意旁观的。”   仇笛笑笑,坏坏一笑,掩门而去。罗成仁也笑了笑,意外地,他对这种出卖居然毫无恶感,他掏出了手机,随手在手机的记事薄里用手指划着,存下了这么一个名字:   谢纪锋! 第40章 多少旧情尚未了   ……本台收到的最新消息,本月九日本台播出《舌尖上的危机》专题片之后,在社会上引起了强烈反响,报道反映出来的屠宰加工行业存在的问题,市委、市政府高度重视,责成属地区相关部门严厉查处,截止到目前为止,工商、防疫、公安等部门组织的联合调查组已经查扣问题畜禽700余例,查获地下加工窝点6个,抓获各类涉案嫌疑人10余人,涉案较严重的丰南、新华肉联厂,主要责任已被依法刑事拘留,全市共有十余家存在问题的屠宰加工厂被取缔或被勒令停业整顿……以下请看一线采访报道:   市电视台,白衣隆鼻美厣的播音员清脆的播报过后,一线的采访开始了,查封窝点、查扣焚毁病体、抓获嫌疑人,以及各级领导义正言辞地讲话,要把市民的菜篮子当成放心工程来做云云。   事情过去三天了,三天能见到这样的效果可谓是帝都的速度了,不过此时身处帝都住处的孙昌淦却从新闻里嗅到了更多的东西,这些东西让他很犹豫。   譬如,仅仅是头疼医头,脚痛治脚,没有期待的往深里发展,这么雷厉风行的政府行为,无非就是给市民一个像样的交待而已,也仅限于交待;譬如:新闻里用到了“销售到外地”的字眼,那是在暗示首都没事;譬如,新闻在最后又强调了,正确的舆论导向云云,那是在指借此造谣生事,都是浮云过眼。   更郁闷的事还有呢,新闻后插播的居然是全市五一劳动奖章获得者的采访,被采访者赫然是盛华集团的罗成仁,一边就此事发言,一边插播盛华集团一流的灌装设备、清洁的生产车间等等,这么正面个形象,什么谣言也会被击得粉碎啊。   嚓……电视断电,沙发上孙昌淦随手扔了遥控器,他烦燥地靠着沙发背,两眼盯着天花板,有点心烦意乱了,前一天和谢纪锋的会面还历历在目,这位谢总城府不可谓不深,在完事前把办事的都处理了。因为那事引起了刑事案件,现在他就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情况,也无从去找那几位消失的当事人了。   关键是这个人,曾经是屯兵大西北影视基地的那位,谢纪锋的口吻是讲,就即便找不到人,和老毒照面后肯定吓得逃之夭夭了,不足为虑。可在孙总看来,这一切在慢慢逆转的局势,离曾经的设计相差太远,仿佛一只无形的手正在逆转乾坤,偏偏他根本无从看到对方何在。   谢纪锋让他失望了,他的消息渠道似乎阻塞了,连都朝军被人整进监狱也不清楚。   两人不欢而散,孙昌淦在办事上没有拖泥带水的习惯,而谢纪锋此事已经明显成了一个废子了。   怎么办?   新闻在释放一个危险的信号,这里是境内,是帝都,不是所有的事都能按想像中行事的,就像他现在伸出橄榄枝,试图帮忙解决盛华可能遇到了财务问题,都被对方冷脸拒之门外了。   他想着,拔通了夏亦冰的电话……   ……   ……   夏亦冰此时刚刚看完新闻,她在瞠然地寻找着清洁溜溜的网页,所有有关屠宰加工问题的页面,都成了正能量导向的页面,那些震憾的图片、那些尖锐的文字,那些海量的贴子,仿佛在一夜之间,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当翻到一页刚曝出的新闻时,她傻眼了。   《网络红人‘不三不四’今晨被朝*区屯里派出所正式拘留据传曾为京城商品水大战的幕后推手》   正式亮相了,亮相就没好事,何况他也没干什么好事,那怕评论毁誉掺半,也无法掩盖他依靠网络炒作谋利的事实。加上“谋利”的字眼,就别指望得到别人的同情了。   夏亦冰怔住了,两手托腮,痴痴地盯着屏幕,年届四旬的她,经历商战无数,还是头一回根本理不出头绪,也是头一回领教这些巨无霸企业的能量,那是根本看不到的能量,转眼间就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原本已经触手可及的利润,现在看来,恐怕岌岌可危了。   这时候,电话响了,她拿起手机,迅速接听,恭敬地道:“孙总。”   “小夏,看新闻了?”   “刚看完,好像风向不对啊,连向证监提供的解释都没有,反而在这儿大张旗鼓做戏,我看不透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彼有良药,我之毒药啊,可能我们有点轻视这个对手了,不应该下手这么狠。”   “可已经这样了,收不回来啊。”   夏亦冰没注意到,她无意的露了张惶的口气,这是个很严重的问题,做空机构借到股权,高位出售;然后打压股价,再在低位回购,回购到售出的数量,才算完成了整个做空步骤,可现在的问题是,股权已经在高位售出,回购尚未完成,如果这个过程出现意外,她不敢想像后果。   最好的后果是,债权人和做空机构之间密谋的烂事,将无所遁形。   停顿了片刻,孙昌淦道着:“别联络了,你亲自上门一趟吧,务必探到对方的真实意图,他不可能不缺钱。”   “好的,我马上办。”夏亦冰道,扣了电话。   事情的走向连她也觉得好意外,明明手握重资等着人家上门求的,现在颠倒过来了,要带着资金去求人家!?   她郁闷地想着,叫了助理,乘上车才发现还有一个更大的问题:根本不知道罗总现在何处,和他的助理联系,对方比罗总还牛,让他等着预约。   “去厂区,他应该在那儿。”   夏亦冰道,车直驱郊外,她想,不管是坐视其亡,还是起死回生,罗成仁都应该在那个地方,那是他发迹的地方……   ……   ……   也在此时此刻,罗成仁正在他的办公室里眺望窗外,身后的电视屏幕里放着盛华采访的纪实,而眼睛里的盛华厂区却不是这么回事。   有大事发生,数辆警车排在厂区内,被警察铐着的一位中年男子正从楼里出来,这是一个颜面尽失的抓捕,据传是集团公司的助理会计师,把财务数据卖给了商业间谍,间接导致盛华的股价大跌,就很多人手里的原始股也缩水了一半啊。   唾沫,纸团,还有墨水瓶子,直接朝被押走的会计师砸上去了,警察挡着人群,好容易才把这位在这里审了两天,已经全盘交待的嫌疑人押上了车。   其实真没必要这么重的,不过才卖了几万块钱,都是些连会计师都觉得不重的财务数据。   笃……笃……笃……   厂区地大喇叭响了,这是连接全厂,从厂区到办公区,到每个办公室的播音,随着警车的开拔,响起了罗董事长深沉的男中音。   “各位员工、各位部室主管、我是罗成仁,大家都知道,今天公司出大事了,很大的事,财务主管汪光明出卖公司的财务数据,被警察带走……我可以告诉大家,我,罗成仁,是故意这样做的,不管你们觉得我伪君子也好,真小人也罢,我觉得我必须这样做,我们在境外上市股票遭受重挫,一个最直接的原因,就是内部人出卖,这种人,我恨不得亲自枪毙他们……我就是要让他,让他的幕后,让所有把盛华当成块肥肉想啃一口的人记住,永远记住这个教训。”   话很狠,声音很冲,很象罗总雷厉风行的风格,不少知道罗总两代的老员工,甚至于有点激动。   “对不起,我有点冲动了……近段时间有很多不利的谣言,很多人眼看着江河日下,背地里也说了不少小话,更有准备跳槽走人,这些我都不怪大家;这些年公司做大了,问题也多了,偷工减料的事、私拿公物的事、消极怠工的事也有,我也不怪大家。咱们的国情就是个人情社会,我真要把大家训练成冷冰冰的工作机器,那生活还有什么意义……就像我小时候,在厂区玩的时候,也总喜欢和车间里的叔叔阿姨玩,他们总剥根小肉肠看着我流着口水吃……那味道多好啊,我到现在都忘不了……其实我想说,谢谢大家,谢谢那些从我父亲时代就干在厂里的老同志,谢谢那些把厂子当家,这些年一直任劳任怨的人……我罗成仁,在这里给大伙鞠躬了。”   在车间,在门房,在楼宇,在工地,不少员工心里慢慢升腾着一种说不清的情愫,是感激?是激动?抑或是,对这个呆过很多年地方的留恋?   罗成仁站在他的办公室里,拿着话筒,也是一时间心潮澎湃,许是在危难的时候,才能有这种不顾一切的勇气,他唏嘘一声道着:   “我父亲罗永辉我想大家很多人还记得,他是军人,上过战场,差点死在南疆。他当初创建这个企业的时候,就是为了解决很多老兵退伍安置的问题,直到现在我们每年还从民政部门接收很多伤残军人……他把这幅担子交到我手里的时候,告诉我,不要亏待大家,不要亏待任何一个人,都有父母要养,都有家小要顾,你亏待谁,都是亏欠自己的良心啊。”   罗成仁摁捺不住自己心里的起伏,他大声道着:   “所以……今天……我在这里,以我父亲的名义,以盛华董事长的名义,向全厂、全公司一万三千多名员工承诺,我罗成仁不会向任何试图掠夺盛华的人低头,那怕拆墙破屋,那怕砸锅卖铁,我罗成仁也不会卖掉公司,向那些想吞并盛华的弯腰……我根本不怕,不害怕任何人针对我,因为在我背后,有你们跟了十几年的老少爷们在撑腰,那怕我穷到一无所有,我相信,我们照样能重头再来……”   掌声,在慢慢地响起,在车间、在办公室,在一种弥漫着稍许悲忿的情绪中,眼中的阴霾渐去,抬头时,湿润的眼睫中,有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了。   一时激动,说完这些的罗成仁亦觉得心潮起伏,甚至激动得有点呼吸急促,或许真的是繁华日久,已经忘却了曾经的艰难岁月,其实他根本不敢想像重创之后,企业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凄凉景像。   他良久转身的时候,不经意间看到了助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进来了,他掩饰地拭了下眼角问着:“什么事?”   “华鑫国旅夏总约您。”   “不见。”   罗成仁心里一跳,心放松了,他坐到了椅子上。   “可她已经到门口了。”助理道。   “啊?”罗成仁瞬间起身,紧张里带着一份惊喜,这可是利好的大消息,屈尊一上门,那很多事就好谈了,不过他想想,脸又冷了,直接道着:“不见,告诉她,我不见拿钥匙的丫环。”   “这样……是不是……”助理不好意思道。   “有问题吗?”罗成仁问。   “没有,原话转述吗?”助理问。   “当然,有兴趣的话,替我骂她一句滚蛋,要是觉得她可怜的话,就提醒她一句,和我没什么谈的,准备好和警察谈吧。”罗成仁一靠椅子,如是道。   助理笑了笑,罗成仁好奇问怎么了,这位话不多的女助理说了句题外话道:“刚才的讲话很感动,我们一定会渡过难关的,罗总您多保重。”   “谢谢,其实我没把握,不过她上门来了,我的把握就大了,去吧。”   罗成仁道,助理告退,他还有意跑到窗口,看到了匆匆的助理跑向大门,看到夏总那辆宝马,悻然掉头而去,心中那种快意霎时间是满满地。   屋里踱步良久,他有着想倾诉的冲动,拿起了电话,拔通了仇笛的号码,直问着:“仇笛,在哪儿?”   “必须汇报吗?这属于隐私范围。”仇笛的声音,不卑不亢,也不客气。   “也是,通知你一声啊,汪光明被带走了,都承认了,年薪十几万的助会,就因为五万块钱,把我卖了。我以为我会很值钱的。”罗成仁自嘲地道。   “呵呵,知道了。”仇笛道。   “等等……我慷慨付了你五百万啊,你不能吝啬到连话都不想和我多说几句吧?知道我刚才干了什么吗?我把华鑫国旅的CEO,堂堂的夏总,商界的女强人,拒之门外了。”罗成仁道。   “你这不是得意,是心虚吧。”仇笛问。   “好像有点……晚上约个饭局如何?就咱们俩。我还真想找个人聊聊。”罗成仁邀到。   “我是局外人啊,再说咱们聊,实在不同等啊?”仇笛道。   “正因为是局外人才看得更清啊……对了,汪光明的还有问题啊,他是把东西交给一个女人的,而据警察了解,这个女人已经辞职了……谢纪锋是个老油条啊,他完全可撇清自己啊,我现在想,查点偷税漏税是不是太轻了,倒这个公司啊。”罗成仁道,心里的纠葛尚未理清。   “这个女人叫唐瑛。”仇笛道。   “哟,你认识?”罗成仁一喜。   “当然,我正在等她,你以为我有心思玩啊?晚饭不必了,不过晚饭的时间,应该就有结果了。”仇笛道,直接挂了电话。   罗成仁长舒了一口气,好舒爽的感觉……   ……   ……   此时此刻,仇笛悠然地点燃了一支烟,无聊地仰着头,吐了一个大泡泡,烟与酒,是对付愁城难破的最好朋友,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成为他的良友了。   服务生客气地又来给他倒了杯水,告诉他车主就快到了,让他稍等。仇笛笑笑示意,眼睛的余光却落在那辆奥迪车上,车牌已卸,现在在放在京郊十里河二手车市等待出售,这样品相颇好,里程很短,几乎相当于一辆新车的,售价不低,能赚一笔的服务生招待的自然是谦恭的紧。   车主是谁,仇笛当然比车行清楚。   名字换了,手机号换了,不过车主肯定没换,以唐瑛的居家俭省性子,这辆能追到身份的车当然不会留,当然也不会扔……当然也逃不过仇笛的眼睛。   仇笛莫名地觉得自己很可恶,就像特么滴嫖了一个妞,没付嫖资,还要报警抓人家一样,太特么不仗义了。这个想法让他很难堪地吧唧着嘴,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够从阴暗的角度找到线索,他甚至因此有点憎恨自己。   当然,那怕就有愧疚,也不得不做。   快到中午的时候,终于看到一辆出租车停在车行门口,一位戴着大墨镜的女人下车,掖了掖头巾,车主来了,店员殷勤地迎上去,进门时,女车主摘下眼镜,大红风衣,裹着风姿卓约的唐瑛,出现在仇笛的视线里。   依然那么漂亮,依然那么优雅,那怕优雅间带着一点点哀愁,她本来是笑着的,不过在店员指向“顾客”时,她一瞬间如遭雷击,全身哆嗦了一下,眼镜掉到了地上,碎了。   一瞬间,她下意识的反应是走,不过掉头刚迈两步又僵住了,那种犹豫、那种尴尬、那种难堪,让她没有勇气走,也没有勇气回头看走向她的仇笛。   店员愕然看着,不知所谓,仇笛屏退了她,默默地拣起眼镜,看向她时,唐瑛不敢回视,仇笛轻声道着:“汪光明已经被抓了,你是学法律的,应该知道负案在逃进了履历,那可真是毁了你一辈子……来休息区谈谈吧。”   话音很轻,却像有无形的威力,让唐瑛深深地低着头,亦步亦趋地跟在仇笛背后,进了休息区,她坐下时,几乎把头埋到了膝间。   仇笛倒了杯水,轻轻坐在她身边,他想像了很久,也想像不出这种场合,用什么样的开场白更合适,他看着羞愧不能自已的唐瑛,那怕狠过一百次心,也不忍再打击她。   “我高估自己的坚强程度了,要不你走吧,我下不了手。”仇笛轻声道。   蓦地,唐瑛抬起头来了,她已经是泪流满面,表情难堪,她狠狠地撕着自己的头发,决然地道着:“什么也别说了,你报警吧,我没脸跟你说。”   她伏着身,嘤嘤地哭着,在埋头间她听到了仇笛在说:“谢谢!”   谢谢!?她没有明白,抬头时,仇笛复杂地看着她道:“你这样,让我觉得,起码在乎过我……谢谢,在这个环境里,能让别人在乎的机会并不多。”   唐瑛闻言,一时恸动,她紧捂着嘴,眼泪哗哗溢过手指,仇笛抽着纸巾,替她擦拭着,擦了很多张,一直那么小心而专心地擦拭着,唐瑛哽咽着断续道着:“……对不起……是我害了你,那天我根本没醉,买衣服买鞋送表,也是谢纪锋安排好的……我没什么辨解的,她给了我八十万,让我在京城消失……我想我很多年也挣不到这么多……我们之间也不会有什么结果……我就……呜……后来我打电话问你的情况,他很生气,告诉我包小三和你都被人砍成残疾了,再不走我的下场也和你们一样……我……我害怕……”   那声倾诉终于哭出来了,她伏在仇笛的肩膀上,瞬间染湿了一大片,仇笛木然坐着,偶而间会递给她一张纸巾,很快,那一盒子纸抽干净了,而哭声,还在继续。   “那么……你准备去哪儿?”仇笛问,待她哭声稍歇才问道。   唐瑛懵然摇摇头,不清楚,也不知道,像丢了魂一样,她期待地看着仇笛,楚楚可怜地问着:“没救了吗?”   仇笛没有回答,唐瑛失望地呢喃着:“或许我不该这么问,我活该自作自受……我的家境不好,漂在京城就是为了有一天能改变现状,改变生活,我拼命地勤勉,拼命地奉迎,甚至有时候为了钱,下作到连脸都不要了……谢纪锋给我的八十万,除了在你身上安监控,还有个附加条件……是陪汪光明上床。”   仇笛牙齿一咬,脸扭曲了,唐瑛却笑了,她抹了把泪笑着道:“谢谢,看到你也同样在乎着我,我知足了。”   “我们都拿到钱了,可失去的很多东西,永远找不回来了。”仇笛道。   “呵呵,能找回来又如何,被生活逼得不得不出卖自己,如果重新选择一次,我相信我可能还会犯同样的错误。”唐瑛黯然道,纤指拭着眼角,那依然是一个好看的兰花指,它吸引着仇笛的视线,让仇笛陷在深深的悲哀中,无以自拔。   是啊,她很自私、很势利、很功利、很小家子气,很贪财……可她是个女人,是个孤单的,无助的女人。难道谁又给了她更多选择?   良久,唐瑛瞥着无动于衷的仇笛,他平复着情绪问着:“你在等着我求你?如果可以的话,我会做的,那怕跪着求你我也会做……不是求你原谅,而是求你……看在我们曾经的情份上……放过我。”   她轻声说着,艰难地说着,哽咽地说着,说到终处,又有两行清泪流下来,仇笛伸手,粗糙的手指给她拭过,叹了口气问着:“你……还相信我吗?”   信任?这是个奢侈的话题啊,唐瑛没有犹豫地点点头。   “那就好……自首去吧,这个事情说大很大,是上市企业和境外做空机构的较量,可能会大到死人的程度;不过说小也小,你就是一个把财务数据拿出来的中间人,一口咬死就是谢纪锋教唆你拿回来的,那就没多大事……躲解决不了问题,除非你想归隐山林,一辈子不在社会上混。”仇笛轻轻说着,摩娑过她细腻的脸庞,那是一种柔和而温馨的触感,他微笑着道着:“相信我,不会有多大事,出来很快就有一个新的开始,而且主动检举揭发,最差顶多是个缓刑,甚至更好一点,不追究刑事责任……。”   唐瑛犹豫地听着,仇笛慢慢缩回了手,却被她的两手捉住了,就听仇笛换着口吻又说着:“或许,你不想经历这些……那我也支持你,需要多少钱我给你,带上钱,想办法换个名字,远走高飞吧。”   唐瑛蓦地恸动,豆大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仇笛几次想抽回手,却被她紧紧的捉着,舍不得放手,她一直放在唇边吻着,那泪滴,掉在他的手背上,碎了,碎成了一片好看的湿迹。   过了很久,车开走了,两人一起走的,不卖了。   又过了很久,还不到晚饭时分,罗成仁得到了一个让他兴奋的消息,盛华窃密案的一个重要涉案人、重要证人、原哈曼商务公司副总唐瑛,向办案所在区经侦局……投案自首!   这一行确实都没有省油的灯,唐瑛提供了和汪光明、谢纪锋的通话记录,还有窃取财务数据的影印件,那是她用于自保的最后护身符。   她的自首,让哈曼商务非法窃取盛华商业机密一事,已成定案。 第41章 光怪陆离不蹊跷   “跑了!?”   罗成仁瞠然一问,十万个为什么,十万个不相信。   “对,好像听经侦办案的讲昨晚就布控了,京城的住处、公司、还有他香河县的家里,一直没找到人,直到今天早上才找到车,不过不是谢纪锋本人,而是他一个朋友驾的车。”助理汇报着。   “走,跑了和尚跑不了庙……给他们出了多少办案经费呢,连个人都控制不住,又不是什么江洋大盗。”   罗总蓦地起身,披上了外套,和助理匆匆出了厂区,沿路电话联系,却是直驶京城,奔宝隆大厦,哈曼商务的总部而来了。   盛华集团的事,办案经费提供不少,声势也的确够大,以罗总的意思,是大张旗鼓带走人,公司封账封门,封它俩月就别指望再开了,甚至连恶心人的封条都准备好,咦哟,关键时候,正主给溜了。   用时一个多小时到了宝隆,罗成仁先没上去,而是在路边等着仇笛,不一会儿,仇笛也乘着出租赶来了,罗总此时像做贼一样招手把仇笛唤到路另一头,皱着眉头,非常遗憾地道:“跑了,我正想今天狠狠折腾他一通呢,居然跑了。”   “确定了吗?”仇笛心绪不宁地问:“是不是走漏消息了。”   “不可能走消息,光这个办案经费我就掏了五十万,他们还不是可了劲地往出挖,再说跨了几个区了,都是自己人,唐瑛前脚自首,后脚去开始找他了……早留心上了,一直在啊,昨天早上还说他正常上班了。”罗总吧唧吧唧拍着巴掌,好不郁闷地道,这一下子,全身力气无处发泄了,他拽着仇笛问着:“怎么办?这可是个重要人物,而且是直接扯到华鑫的一个中间环节,他要是一溜,线索还是断的。”   “我都警示过你了,你老掉链子怨谁啊?”仇笛埋怨道,已经忘了和他说话的是谁。   罗成仁自己也忘了,直拍手吧唧嘴,好一副功亏一溃的懊丧相,他像抓救命稻草一样揪着仇笛:“快想想辙,这歪门邪道你都通,不能让这家伙溜了。”   大人物的办事方式,只有一种,砸钱,他认同的也只有这一种方式,仇笛看出来,这位久浸商界的,能耐也将止步于此,他摩娑着下巴,喃喃自语着:没有发现夏亦冰和孙昌淦和外界有什么特殊联系啊,今天早上,他们一起去机场接人去了……如果谢纪锋要动了,他们不可能坐视啊……或者,谢纪锋这步棋在他们看来,并不重要?   “哦……靠……你们连孙昌淦也监视上了?”罗成仁吓了一跳,爆粗口了,这帮地下商谍的胆子超乎他的想像,比那些追明星的狗仔还要更甚一筹。   “你就当不知道,我为那五百万负责……”仇笛道,他回忆着和老谢相处不多的点点滴滴,城府极深、行事诡异、算无遗策等等,都可以用到他身上,念及此处,他有点瞠然道着:“会不会我想错了什么,我怎么觉得那儿不对劲。”   “哪儿?”罗成仁追问。   “老谢的奸诈程度超乎想像,不能这便宜就把火全引到他自己身上了?”仇笛道。   “再冷静的人,在钱面前也会疯狂的,华鑫给他的报酬肯定不低。”罗成仁道。   “那也说不通,老谢拿钱的方式从来是无懈可击。”仇笛道,马上反应过来了,一怔,赶紧说着:“坏了,快查一下,这货是不是也学贪官那招乾坤大挪移了,把财产都转走了。”   “啊?”罗成仁给气着了。   他赶紧地拔着电话,很快从他脸上的表情已经反映出答案来了,仇笛有点震惊地问:“不会真是这样吧?那可没地方找了。”   “一周前就把房子抵押贷款了……账面上只剩二百五十块钱了。”罗成仁瞠然道。   “二百五,我……操……这是嘲笑我们呢。他早知道能查到这儿。”仇笛傻眼了,总觉得那儿还是不对劲,现在发现在哪儿了,他还是小觑谢纪锋了。   “这罪……真至于跑么?”罗成仁还是有点不信。   “哦,这倒像他的风格,别人拔橛子偷驴,他在背后数钱偷着乐……妈的,逮不住了啊……也不对啊,他这个人应该不会惹死仇,顶多美滋滋坑一把让你无话可说……要是孙昌淦和夏亦冰也不知道他的想法的话……肯定有留下的东西,他就不怕我,也应该怕你这样的巨无霸公司追着他不放……”仇笛一下子明悟了,在这个庞大的局里,谢纪锋同样是需要自保的角色,不可能不留下的救自己一命的东西,而那些东西,应该是把盛华眼光引向别处的证据。   罗成仁一时没整明白,不过助理匆匆奔来一讲,他愕然看着仇笛道了句:“哇,你们还真是亲兄弟,猜着了……来,看看去。”   三个人直上哈曼商务公司。仇笛的料想中对今天这个场景想过很多次,不过真在发生眼前时,却并没有让他高兴起来,经侦的下手很狠,涉嫌商业间谍,直接是查封,而且内部的主管级人物都被滞留问话,普通的员工就像仇笛经历过的失业一样,双手端着小箱子,面色黯然地经过经侦的检查,然后走出公司,留恋而痛恨地回看一样……走出这里,又要踏上喝矿泉水啃面包找工作的征程了。   仇笛觉得自己像做了件错事一样,不敢看那些失业者的眼睛,不过面对他们那么愁怅的表情,低着头匆匆而过,跟着罗成仁,进了从未来过的谢总办公室。   像一个轮回啊,两年多前,他记得起自己匆匆来应聘,就在这里遇到了包小三、耿宝磊,也在这里,初识了唐瑛,一眨眼,就物是人非了。   罗成仁可没发现仇笛的心思,奔进来时问了在哪儿,经侦指着保险柜,发现资金已经全部被转移申请搜查后,在保险柜里,发现了一部笔记本电脑,数张银行的对账单据,经查,这和华鑫下属分公司某个账户关联,应该是华鑫支付哈曼商务的报酬。   当然,最重要的不是单据,而是这位老商谍,也留了一手,罗成仁看时,那皱起的眉头慢慢地舒展开了。   数个视频、音频文件,会面记录,电话记录,冉长欢、夏亦冰都出现在视频里,安排任务,讨价还价,甚至还有最关键的一份财务记录的交接,是直接送到了夏亦冰助理的手上,在大街上的交易的,罗成仁一眼就认出来,那是离华鑫总部不远的十字路口。   “哈哈哈……”罗成仁蓦地曝出了一阵大笑,指着道:“那个傻逼要知道有人前脚收钱,后脚把她卖了,不知道会不会被气疯啊……哈哈……”   这无疑将成为最好的证据,就抓到谢纪锋也不可能比这个结果更好,罗成仁一下子阴霾尽去,叫着几位经侦换个地方说话,走过仇笛身边时,他兴奋地拍拍仇笛的肩膀道:“多看两眼吧,过了今天,再无哈曼了。”   几人出去了,只有一位年轻的经警在看着现场,仇笛在谢纪锋这个不大的办公室的踱了几步,眼光被一幅字吸引了,草书,他极力辨认出了这句诗:无数青山隔苍海,与谁同往却同归。   这是一位很高尚的贱人啊,在概叹没有同路人呢。的确,他活得很孤独,孤独和冷漠的心境,会让他决然抛下这里的一切,从容地消失了。   不知道为什么,仇笛恍惚间对这个人恨不起来了,生活在尔虞我诈中、挣扎在谎言和出卖中,谁又能比谁高尚几分?城市的丛林法则向来如此,处在食物链顶端的人,在掠夺弱者、在攫取底层。而处在底层的人,只能是相互嘶咬。   他在最初应聘的那个小会议室坐了良久,能回忆起唐瑛当初风姿卓约的惊艳,能回忆起管千娇故作呆萌的可爱,还有耿宝磊的娘腔,包小三的丑态,这些都让他觉得有点好笑,当然,回忆不起来的更多,那些匆匆一面,或可怜、或可惜、或笨拙、或精明的应聘面孔,早已经忘得一干二净。   离开时,经侦郑重给这里贴上了封条,封条的印鉴:十一月十四日。   也许不久后,这里整个都要被遗忘。   ……   ……   “跑了!?”   孙昌淦闻听谢纪锋出事的消息,第一反应是惊讶。   接着第二反应是害怕,他眉毛挑着,牙缝里迸出来两个字:“坏了!”   要是出逃,就意味着被对方抓到真凭实据了,那可真叫坏了,前一天副总唐瑛的自首还没消化,今天又是谢纪锋出逃,这转瞬直下的局势,让孙昌淦快应接不暇了。   “刚收到消息,哈曼被查封了,涉嫌商务间谍罪,对不起啊,孙总,这事我没处理好,怕是要引火烧到我们自己身上了。”驾车的夏亦冰黯然道。   “怎么出这么大的纰漏啊?今天GOLOSE做空机构收到了威胁,他们很快就会进入内地民航的黑名单上,恐怕以后踏进国境,就会被安全部门盯上……那是安全部门已经从冉长欢身上联系到GOLOSE了,这个蠢货到底拿了多少钱啊?让安全部门盯着他不放……”孙昌淦有点愤怒地道,这一步臭棋,坏了一个大局。   “肯定不在少数,应该以亿为单位,这些钱即便被经侦查获,那些金主肯定也有办法交一部分罚款,还能留下一部分,毕竟内地对操纵股市大多数适用的是罚款……而现在是钱莫名其妙消失,不管是警察还是债主,肯定不会放过拿走钱的人……我更担心他们如果知道我们华鑫参与,会把矛头齐齐指向我们。”夏亦冰道,她深知天子脚下这个帝都领域,一个外来户和土著的差别。   “恐怕这正是他们的意图,做空机构割肉,我们吐血……内地的警察,肯定不介意找我们的麻烦,如果有真凭实据的话,就一个小片警,都能封了我们的大门啊……看来大势已去啊,准备善后吧,这笔钱我们吞不下去。”孙昌淦道,终于做了最后的判断,不再犹豫不决。   不过仍然迟了一步,等几辆车回公司时,那儿已经是警车林立了,刚下车,看到一行警察走向自己,夏亦冰一阵眩晕,扶着车,可怜兮兮地看着孙昌淦求救,孙昌淦痛苦的吸着凉气,却无计可施。   打脸啊,结结实实地扇了一耳光,就在华贸大楼前,高调地把夏亦冰带走了,不但脸打了,而且还找了无数围观的,不知道多少相机、摄像对准了遮着脸上警车的夏亦冰,恐怕用不了几个小时,华鑫女掌门被捕的消息就会传遍全国,就没事也得被整出无数桩似是而非的烂事来。   “哟,这不孙董么?什么时候回来的……唉呀呀呀,太不给面子啊,回来也不通知一声,怕我们招待不起您啊。”   一声爽朗又夸张的声音把下车的孙昌淦拦住了,刚散开的人群里,罗成仁带着助理迎上来了,亲亲热热地握着手,孙昌淦老脸尴尬不已,生怕被媒体认出,赶紧拉着罗成仁走。   “哟……这不是陈代表……债还不到期呢?您就来催账来了……”罗成仁又夸张地道,另一位带着助理是VC投资机构的代表,被罗成仁这么一喊,也是有稍许难堪,刚想躲,却被罗成仁一把拽住道:“走走,从后门走,大厅里肯定守着拍你们呢。”   罗成仁的助理在笑,这几个大男人装起来,装得真叫可爱。   这不,罗成仁边走边惊讶地问着:“孙总,这啥事呢?怎么能这么不客气地把夏美人带走呢?您有事跟我讲一声啊。”   孙昌淦一笑道:“我不太清楚什么事?不过,还真得请您帮忙,罗总,您不会不我这张老脸个面子吧?”   “没问题,您说话,能办我马上就办……办不了,我想办法办,够意思吧?”罗成仁夸张道,一指投资代表警示道:“还有陈代表,您也得小心了啊,现在首都扫黄打非可严了,甭去找外围女了啊,知道您有这毛病……倒不怕出什么事,就是万一有点事,也是脸上过不去,您说是不?”   那位代表,愤然看了揭他隐私的罗成仁一眼,在助理面前掩饰地把脸侧过了。   后门口,泊着两辆车,罗成仁停下了,他笑着问:“今天我正好有点时间,孙总、陈代表,要不咱们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聚聚,否则改天你们找我,我未必能抽出时间来啊?”   笑着,那么谑笑着,投资机构的代表吃不住劲了,赶紧道着:“我这次专程就是找罗总您来的……我们……”   话被孙昌淦拦住了,他道着:“小夏不会有事吧?咱们生意上的事,谈判桌上谈,要把警察牵扯进来,这不好了,您说呢,罗总?”   “她有没有事,取决于您呐。”罗成仁眉毛挑着,给了个双方都明白的眼神,请着他上车。   两人郁闷地被请走了,罗成仁坐上了自己的车,助理脸上一直在笑,他心情大好地问着:“你笑什么?”   “能不笑么?瞧人家难受的。”助理道。   “亏是小仇笛给了我这条线啊,要不现在难受的是我,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罗成仁感慨道。   “不过该怎么操作啊?股价掉成这样,市场信心重新恢复很难啊……亏是在境外,要是在国内,我们都快摘牌了。”助理笑道。   “思路方向对了,还不够狠,我的目标是破产,呵呵。”罗成仁道,吓了助理一跳,然后他呵呵笑着道:“我根本不用操作,他们无非是想打压股价,逼我在低位出售股份,然后再救市,一拉起来,两头赚钱,说不定趁个利好,他们敢卖了盛华……我偏不这样,我就往破产的方向走,资产负债三分之一是银行的,还有三分之一,是VC风投的……敢坑我,我把他们的赔光,看谁急?”   助理震惊地概叹了声,不敢问了,这号动辄几十亿的盘子像这样赌,普通人那敢想像。   “别惊讶,这不是罗总的决策……而是市井流氓赖皮的办法,比如像仇笛这号小痞子和我拼命,我就害怕;但我大鳄相比,咱那点家当也就相当于小痞子,所以咱们拼命,害怕的是他们。”   罗成仁笑着道,他坐正着,准备迎接着一次没有悬念的赢局。   到达的地方是盛华在市区设的总部,其实距离华鑫的总部并不远,两方都有相似之处,都是垂直化的管理,由一个小小的中枢,指挥着遍布全市、乃至全国的分支高效运作。   几人各怀心思,孙昌淦和陈代表没有想到盛华在股价重挫后还有如此的强势,路上几次两人使眼色,双方就操作一事还没有来得及细谈。不过大局已定,最起码对孙昌淦已经没有选择,内地警方既然敢高调带走夏亦冰,那肯定是已经有点确切的证据,而华鑫,根本承受不起涉嫌商业间谍对名誉造成的损失。   “请……封门,打开屏敝,扫描一遍。”   进房间罗成仁郑重其事,以身作则,放下了手机,通过了扫描门框,那两位也依法施之,鱼贯而入,这个场合,把陈代表的助理也挡在门外了,厚重的隔音门,把三位关在了里面。   “陈代表……您本次的来意是?”罗成仁落坐时随意问。   “是这样,罗总,我受ITG总部之托,来考察即将到期的借款,顺便拜访一下老朋友。”陈代表客气地道。   “哦,怕我还不起钱?”罗成仁笑了,他笑着反问道:“要不,我今天还你们钱,你们把抵押的股权也在今天还给我怎么样?”   这下敲中要害了,是心知肚明的要害,陈代表笑着道:“不用那么急,还有一个多月才到期。”   “那贵方是准备看到我还不起钱,还是贵方拿不出抵押呢?”罗成仁笑着继续问。   “应该不会吧,我相信盛华的信誉。”陈代表道。   “但我怀疑你们的信誉啊。”罗成仁道,好复杂地看了孙昌淦一眼,他随意道着:“孙总,这是个封闭空间,今天谈话的基调定一下,私人谈话,和商务无关啊……不管诲淫诲盗还是拍桌子骂娘我都不介意,什么信誉什么契约精神咱们也不扯,就是私人谈话……简单一点,非友即敌,你们想整我,成,来个痛快的,别钝刀子割肉折磨人。我整你们,也不客气,就放在明处。”   啧啧……陈代表难堪地看了孙昌淦一眼,讷言了,暗箱操作不是不可以,相反,商业上惯用的,但被识破就不好了。孙昌淦老脸有点挂不住了,绕着弯道着:“没那么严重啊,罗总,有难关我们不会坐视的……至于小夏可能牵扯的事,我深表歉意,而且,我愿意在经济上,给你们一定的支持,弥补盛华此次的损失。”   探底?罗成仁心里暗笑了,知道孙昌淦恐怕有点闭塞了,他笑笑道着:“我制作了一段记录片,制作方是我,观众目前还没有人,两位就当我的观众吧。”   他打开电脑,播放着,推到了对面的两人面前。尔后,罗成仁戏谑地看着两人的表情,从尴尬到脸红、从脸红到煞白、再由煞白到无地自容,特别是连夏亦冰和谢纪锋的见面也拍到了,连财务数据的交接也捕捉到了,这事办得,只能说两个字:无语!   放完了,陈代表冷汗涔涔,孙昌淦脸上阴郁,罗成仁微笑着看着,良久无语。   “罗总……这个,是否容我请示一下总部,再做决定。”陈代表发言了,非常紧张,和做空机构暗地合作,狙击内地企业股票,要公之于众,基本就把自己市场准入资格给交待了。   “不用不用,我都说了,这是私人谈话,别紧张,如果我想拍倒你们,会给你们充裕准备时间的。”罗成仁笑道。孙昌淦接着这个话头问着:“那罗总,您是真想拍倒我们?”   “那您讲呢?不能你给我扣屎盆子,回头我再磕头认你们当干爹吧?”罗成仁道。   两人相视一眼,陈代表客气地,小心翼翼地道着:“两败俱伤不好吧,罗总,在这儿您说了算,但在新加坡,您说了,恐怕就不管用了……股价已经缩水一半,您难道就没有为企业将来和您自己考虑一下。”   “对,不是没有缓和余地的,我们从长计议嘛。”孙昌淦也附合着,口气已经明显软了。   “你们想听听我的打算?”罗成仁好奇问,两人点点头,罗成仁笑着把玩着电脑,输着什么东西,等亮屏时,几乎亮瞎了两人的眼睛,几个账户的登陆查询,粗粗一览,尚有数十亿的余额。   “你们的目的达到了,我没什么钱了,不过京城这个圈子有好处,借钱容易啊……呵呵,我得谢谢你们啊,你们干翻了81号,现在可有人想借钱给我,让我把这局板回来呢……呵呵,陈代表,不担心我还不起钱了吧?要不,今天就把这事办喽?”罗成仁戏谑地道。   “不急不急。”陈代表在这个超级土豪面前,实在自惭形秽了。   “你急,我也不还你。”罗成仁话锋一转,又变了,他不屑地道着:“其实我想怎么干,你们还看不出来吗?很简单啊,撕破脸干呗……股价掉点算什么,我准备不做解释,爱掉掉去,掉到底价清出场拉倒……反正中概股被你们这些王八蛋坑的又不是一家了,别人磕头求饶妥协,我可不会……我准备申请破产,两位有意见吗?”   孙昌淦不做评价,不过他看罗成仁这来势汹汹的样子,知道不好打发了,陈代表却是惊愕道:“破产?远没有到那一步啊?”   “造个资不抵债的报表就行了,多难的事?那家上市公司不是造假高手……我算了下啊,欠银行20多个亿、欠你们两个多亿美金,我那厂房和地皮,差不多也就值这个价,您说破产清算的时候,先顾着你们境外这些坑货呢,还是先顾着我们本土的银行呢?就即便判给你,你能干成事吗?那儿涉及十几个村,一个镇,光老百姓偷东西就能坑死你们……还不敢说政府下个文件,直接把地皮给你用作他途了……”   罗成仁笑着道,正是他这些年头痛发麻解决的烂事,现在发现,这些事是多么的美妙啊,外来的他根本不服水土。一转眼他又盯着孙昌淦道着:“还有孙总您,真相曝光,我们破产与你们有直接关系,我那儿马上下岗失业的可就有一万多人……一万多人,您说一人吐口唾沫,是不是得把您华鑫的牌子给淹了?……还甭看我,这事我保证做得出来,整倒盛华我有什么损失啊?还不都是股民和债主、银行的钱……回头我就以我老婆名义,再开一家盛华……无非是到郊区批块地的事……厂里那些生产设备一拍卖,哟,说不定低价还能给买回来开工……到时候,二位一定出席我夫人办厂的开业仪式啊……”   罗成仁收回了电脑,笑着侃侃而谈,陈代表和孙昌淦的脸由红到绿,由绿到红,对于这种近乎无赖的方式没治了,偏偏自己的软肋又被对方拿捏着,要是真抱着同归于尽的决心,那不管是华鑫还是ITG风投,恐怕都要遭遇史上最惨重的损失。   “好了,就这些,两位可以走了。”罗成仁下逐客令了。   两人那敢走,相视几眼,陈代表道着:“破产和开新厂尚需时日啊,或许,可以有更直接的解决方式。”   “怎么解决?你们不动声色就抢走我的一半身家,我都快成圈里笑话了。”罗成仁怒色道。   孙昌淦笑了,商人总归还在利益上,他建议道着:“到我们这种身份,财富还不就是一组数字,罗总真看重这个吗?其实这倒容易解决了。”   “怎么解决?难道吃进去的还吐出来?”罗成仁问。   陈代表贼贼地道:“为什么不能吐出来?做空也有两种情况,做空了,或者,做不空,您说呢?做不空,被人抓到纰漏了成为公敌,这可怨不着别人啊,是他们自己的问题。”   罗成仁一愕,这是风向不对,准备把合作的做空机构给卖了,他蓦地一笑,很兴奋地道:“这句话我有兴趣,咱们黄皮肤黑眼珠的,怎么说五百年前也是一家……说说看,咱这儿的政府可很重视GDP啊,而我们是拉动GDP的龙头企业,要是再演绎一场绝地反击的神话,哎哟,那您二位,咱们的合作前景还非常广阔啊……抱歉抱歉,我收回刚才说的话,看来还是我的目光短浅……”   气氛随之缓和,三个人开始密商,一会儿眉飞色舞,一会儿又是讨价还价,又一会儿,哎尼马,成握手言欢了,私人谈话变成了公开的谈话,又换了一处酒店,三人且斟且饮,谈得那叫一个投机。   往往高层的谈话,对于某个行业,某个地域都有决定性的影响,三人聊得轻松,可背后的机构全在忙碌,盛华的公关部,在连夜准备新的回应报告。   《盛华食品被指财务造假遭做空回应称报告具有误导性》,经济新闻网,在晚十九时最早发布这样一条消息,很快,又有标题为《*航公司确认,盛华确为该公司航空食品最大供货商》。很快,门户网站飘出了一则头条新闻《盛华食品官方回应财务造假多家风投机构力挺》,这些有关最大一次中概股狙击的后续新闻,迅速漂洋过海,率先走出国境线了。   当晚发生了很多匪夷所思的故事,比如当晚,夏亦冰就被接出了经侦局,其实就是做了个样子,进去喝了杯茶,那些经警连例行的询问也没有做。比如当晚,投案自首的唐瑛也被请出了经侦局,甚至连盛华的会计师汪光明的案件也被搁置,查这个商谍泄密的矛头会直指华鑫国旅,而现在双方合作,好像不能这么干了。   一场无声无息的较量又慢慢展开了它狰狞的爪牙,在逐利的商场,每时每刻都在上演着这种匪夷所思的故事,所不同的顶多是攻防角色的置换,伙伴或许转眼就是对手,敌对或许转眼就是合作…… 第42章 乱花迷眼徒增笑   十七日,在紧锣密鼓的铺垫后,盛华食品复牌,之前利好的消息已经是铺天盖地的铺遍了这个小岛,华鑫国旅、VC投资、内地*航数家知名企业的力挺,让复牌后的盛华食品一路走高,当天直接拉升26%。   不过成交量却低得可怜,只有本年度日均成交的十分之一不到。据股评家评论到,是前景看好,惜售如金导致股价飞涨,而交易量却在萎缩。   十八日,股价动荡,小幅下跌,又有易兴基金重仓持有消息曝光后,收盘继续上涨。   二十日,盛华食品向地方法院提起诉讼,把在香港臭名昭著的冉长欢推上了被告席,蓄意制造丑闻、窃取商业机密等等,足以把这位曾经的神童挡在新加坡国门之外不敢进入,又有媒体曝料做空机构在本轮做空机构在本轮操作中损失惨重,此消息无形又为股价的上涨注入了一剂强心针。   二十四日,盛华食品已经恢复到了停牌前的价格,还在涨,有一则评论如是形容:涨得让人害怕!   商场是个看不到硝烟的战场,也看不到那些大象无形的较量,不过谁也看得出,此次狙击中概股的做空已经全盘失败,时间根本不足以让做空机构回购股票,这是数家企业的联盟集体对抗国际资金大鳄,那些知道点内情,和根本不知道内情的,已经开始依据这个故事,猜测出无数个牌本的新闻了。   二十七日,继续涨……   三十日,还在继续涨……   十二月的第一天,出境归来的罗成仁终于如愿以偿邀请到了仇笛,请客的地方是一处较为偏僻的炸酱面馆,不过助理知道,也就特别亲近和熟悉的人才有这种待遇,其实请客的级别越高、越显得尊重,那也意味着越陌生,只有朋友间才到这种无拘无束的环境。她一点也不敢怠慢,亲自驾车把仇笛从一个工地旁边的公寓楼里接上,送到了请客地。   “耶,越来越抠了啊,这一桌五十块钱就打发了啊。”仇笛有点意外,没想到这种规格,罗成仁春风得意地笑着道:“没听说越有钱越抠么?被你讹了我那么多,我得节省点过了。”   “那得了,我请吧。”仇笛笑着,拧开了京城人都喜欢的老牌子酒:牛头山二锅头。   “刘,你自个多点几个菜啊,这位先生买单。”罗成仁喊着刚出门的助理,一副便宜不沾白不沾的表情。仇笛给他斟了杯笑道:“看不出来啊,穷逼有装逼爱好,土豪却有穷逼情结。”   “哈哈……就是这意思,我还就喜欢听你讲糙话,一针见血、一语中的,甭以为富人圈子都是一掷千金怎么地,我们那哥几个一块吃饭,就花不得百把十块,还都是划拳买单……来,走一个。”罗成仁抿了一杯,直吧嘴道,还是二锅头来劲,二锅头炸酱面养出来的胃啊,到什么地方都是水土不服,还就喜欢这味道。   仇笛笑了,人人都有可爱的一面,这位罗总褪去身上所有的光环,他倒觉得和包小三有几分类似之处,直爽,爽得像二锅头一样,三句话两人就有火辣辣的热情了。那吃相,一点也不文雅,唏唏律律往嘴里扒拉,偶而间还啃上几芽蒜,到罗总这种任性的份上,他一点都不在乎,笑着对仇笛道:“告诉你个秘密啊,请你到这儿啊,就觉得这儿能吃爽……每回应酬,不是喝一肚子,就是根本吃不饱,回头还得到这儿来碗面,呵呵……吃啊,大饭店给你上的环境和服务员脸蛋,养眼不养胃啊。”   “这么说,其实土豪和穷逼生活基本相同的,无非是你们多了一道工序而已。”仇笛笑道。   “对,整所大房子,把自己装进去;整几身好衣服,把自己装进去;整辆好车,把自己个装进去……简单地讲,就是网上讲的,大部分时候还不都在装逼。”罗成仁笑道。   不过仇笛知道,说装逼的人绝对不是在装逼,和大多数人相比,这是个绝对够牛逼的人物,这不,饭间他看看手机,显得有点兴奋地把股指曲线图亮到了仇笛的面前,仇笛摇摇头道着:“你这不对牛谈琴么?我就认识钞票,股票根本不懂。”   “你应该学学嘛,这个年代不懂投资怎么行?”罗成仁不悦道。   “等懂了被你们这些大户坑啊?”仇笛噎了罗成仁一句,推还了手机,他随意问着:“华鑫和VC风投的,那么听你的啊,我听说涨得很快啊。”   “他坑不倒我,我也拍不倒他,没法火拼了,只能当同伙了……那个做投资不是奸似鬼的,他们也不傻,只要合力把股价抬起来,不管抬多高,那做空的只能咬着牙接盘,他们还是赚了。孙昌淦这条老狗啊,已经准备好钱收购重组盛华了,差一点就被他坑死了。”罗成仁笑着道,对于差一点就“坑死”他的孙昌淦,他表达的更像一个玩笑,而不像有切齿之痛。   商人,也就这个得性,仇笛吃着摇摇头道着:“转来转去都坑,最终坑的还是那做空逼迫抛售的那些小户吧。”   “这不正常么,就像你买彩票不中奖,总不能怨发行机构的,规则如此,没有逼着你进场啊。”罗成仁笑道,他看着仇笛不为所动,知道对方可能真对金融一点兴趣也无,这些感叹道:“呵呵,这次也邪了啊,我身边多少投资顾问、多少危机公关专家,最终是你拉了我一把……哎我说,是什么促使你弃暗投明,来拉了我一把呢?”   “我调查过你,盛华的前身是个福利企业,是因为连年亏损才转制股份制改制的,和那些圈钱的皮包公司不同,一直在接收伤残军人,我听说,好像你父亲和几个创始人,都是老兵?”仇笛问。   “对,没发现你这么高尚……那把讹我那钱退给我呗。”罗成仁瞠然道,没想到是这种原因。   “我得先顾肚子,后顾良心啊。”仇笛道。   “那你那天闯进我办公室,就是想提醒一句,免得将来良心遭受谴责?”罗成仁问。   “不。”仇笛笑着道:“那天……我其实是冲你电脑里的数据去的,因为一直不知道冉长欢的真正目标,不过得到你电脑里财务决算数据里,有借款这一项时,我当时就明白了,是做空机构盯上了,目标在境外……当时你牛逼哄哄发火呢,没注意,我把接收器贴在你桌面下面。”   呃……罗成仁气重重一嗝,目瞪口呆地道:“看来,那天揍你看来一点都不冤枉。”   “是不冤枉,赚了五百万呢,比买双色球划算多了。”仇笛坏笑道。   “特么滴……”罗成仁重重一拍桌子骂着:“我怎么被你整得一点成就感也没有呢?……咦?不对啊,81号偷走数据,是不是和你们也有关?”   想到这茬,罗成仁吓了一跳,仇笛笑着看他问:“如果有关呢?”   罗成仁瞠然张着嘴,半晌才道:“最好无关啊,否则你这脑袋没机会留着吃炸酱面了……应该不会,钱是冉长欢拿走的,攻击的黑客也拿走不少,经侦已经抓了好几个了。”   “那不得了,有赃才是贼,我们是无辜的。”仇笛道,继续埋头吃饭。   “妈的,我怎么听着像个冷笑话。”罗成仁识趣地不再问了,不过这让他对仇笛的观感又上了一个档次,神秘感无限增加,他想了想道着:“怪不得不到我手下干活呢,还是小看你了啊。有这本事,还愁没饭碗。”   “那不是一码事,要是我接下来的人生,就站在你面前鞠躬弯腰、汇报工作、聆听指示,有什么意思?”仇笛慢悠悠地道,也在转着话题问:“对了,81号的事怎么样了?”   “你想知道什么?”罗成仁警惕了,好奇地侧头盯着仇笛。   “你看你这人,什么眼神啊,俞世诚不是你朋友么?我就看看你这人怎么样,难道一点都不关心朋友下落?”仇笛道。   罗成仁被气得直翻白眼,他斥着:“头回见你这么不要脸的,把人家整倒了,心虚就说心虚的话,拐个弯寒碜我?”   “好,好,那算我心虚行了吧。不能是我们整倒的吧。”仇笛不好意思地道。   “反正是倒了,不过这小子也不是省油的灯,把好几个亿不知道折腾那儿去了……这是个麻烦事,投进去的多少得亏点,这么大资金运作都是以借款形式给他的,连房产带地产,能收回几个亿来就不错了,整体要赔一半左右……哎呀,这里头,可真有人哭昏在厕所里了啊。”罗成仁笑道,其实他何尝没有劫后余生的感觉,他看看仇笛,声音放低了道着:“你就不用心虚了,警察查封了一多半,俞世诚和冉长欢拿走一部分……你们顶多是被冉长欢雇上掐电捣乱的,都俩伤残了,还能怎么着?你跟我说句真话……”   “什么真话?”仇笛问。   “这要是设计好的,可了不得……你们不会是拔了橛子,故意让冉长欢偷走驴吧?回头再把他卖了换钱……哟,哟,我怎么看着你有点害怕了,我好像是出冤枉钱的那人。”罗成仁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他现在,越看仇笛越像,想想事情,也越接近于这种判断,特别是,他能进入盛华的办公区,偷走电脑里的数据。他惊愕地看着仇笛催着:“是不是这样?债主都找偷驴的麻烦,你们倒没事了。”   “你就不能阳光一点,想这么阴暗。”仇笛不悦地斥了他一句,提醒着:“你应该想想那个偷驴的,千万别让他翻身。”   “翻不了了,做空机构的、风投的、华鑫,81号的债主,包括我都在追他,死活不论,赏格已经开到一百万美金了,他除非把资金都变现埋到地下自己不露面。”罗成仁道,拿了要命钱的,下场都是如此。   仇笛抬头,灿然一笑:“那我就放心了。”   “这也是设计好的?”罗成仁愕然问。   “我就一屌丝,你非要神化我,我有那么能吗?”仇笛不屑道。   “确实没那么能,不过够吊!我请了你几回都不去我公司任职。”罗成仁加重语气,恶狠狠地评价道,他亲自倒了杯酒敬着仇笛道:“来,干一杯,这么吊的屌丝我可是头回遇到。”   砰!两杯重重碰在一起,两人彼此的眼神颇有几分欣赏,杯中酒一饮而尽,话里情慢慢来叙,直吃到杯盘狼藉,酒瓶见底。摇摇晃晃的两人被助理搀上车,还是先送的仇笛回住地。   ……   ……   仇笛是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的,梦里又回到惊心动魄的现场,梦见和老毒火拼,梦见自己恶狠狠地打死了人,惊醒时一身冷汗,惊回到现实中才发现是在冷清的租住房里,门咣咣直响,听到了耿宝磊的焦急的叫声。   他奔上前开门,耿宝磊、马树成,崔宵天等在门口,一看见他,那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仇笛马上想起下午要去医院的事,直拍脑门说对不起。   “没事,我们去过了。”马树成道。   “找不着你,我们以为出了什么事呢?”耿宝磊道,埋怨的口吻。   崔宵天笑笑,无语揽着他进家,关上了门。   仇笛开上水,自己却口渴,以至于先喝了杯冷水,洗了把脸才出来,几人坐沙发上,看仇笛这醉死梦死的样子,宛如已经变了个人,相视几眼,都没说话,丁二雷做个人工植骨手术,刚能下地,不过恐怕以后得成瘸子了,至于可怜的三儿,动了两次手术取脑部淤血,到现在还昏迷着。   “三儿,还那样?”仇笛期待地问,就像他知道不会有什么结果,但仍然期待一样。   没有意外,几人点点头,更郁闷的,到现在为止都没联系上三儿的家里,这个打小就出来混的逛荡货,倒下了这帮朋友才发现,对他的家庭情况一无所知,马树成跑了一趟包小三老家,才发现三儿出身于一个当地出名的污染村,村里早没几户人家了。   “想开点,仇笛,既然我们敢干这个事,那不管多重的后果,都要咬着牙承担,何况现在,我觉得已经相当完美了。”马树成道,说这话可是真心实意,他根本没有想像到,仇笛最后会在盛华的乱局里火中取栗,结结实实拿回了五百万。   “既然我们离开这个江湖,也会留下后来者高不可攀的传说啊。”崔宵天宽慰道,耿宝磊见过钱,没这么激动,他驳斥道:“没有这么夸张吧?拼死拼活,全部凑起来顶多一套房,要单论个人,顶多个大点的卫生间。”   “那总比你以前睡地铁租地下室强啊,哎宝蛋,你和那学妹,发展到什么程度了?”崔宵天好奇地问,被耿宝磊无视了,你丫喜欢男人,问女人事有什么意思。   话题渐热,仇笛给几人倒上水,随意问了句老膘,一问他,哥几个乐了,甭问了,在家欣赏他的内裤收藏呢,想让他出趟门,没有足够的诱惑根本办不到。   前些日子因为局势尚不明析,众人都分散躲藏着,越来越安全的局势让那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一听仇笛中午是罗成仁请客,崔宵天有点羡慕地道:“可以啊,仇笛,和他那个圈子搭上线,以后不管做什么,那机会可就更多了。”   “对,以后干什么?我现在很迷茫啊,咱们干的事白不白,黑不黑,该怎么往下走啊,现在哈曼也倒了,总不能咱们自己开家哈曼吧?”耿宝磊道。   这时候,马树成胳膊肘碰了碰耿宝磊,示意着出神盯着水杯的仇笛,明显走神了,这些日子在一起,不止一次看到曾经心细如发的仇笛如此魂不守舍了。   “嗨……嗨……”   “仇笛……”   两人一起叫,才把仇笛叫醒了,他示意着:“哦,你们喝水……不好意思,家里没茶叶。”   啧……马树成直撇嘴,他知道仇笛和包小三厮混的感情,语重心长劝着:“三儿的事你别伤心了,那不是你的错。”   “没事,我不伤心,大不了我养着他。”仇笛难堪地道了句。   耿宝磊接茬道着:“刚才问你话呢,接下来该干什么?”   “问我?我还没想呢。”仇笛道。   一句把凉水泼了众人一头,崔宵天道着:“不做可以,不想不行啊,我们等着你指明出路呢。”   “等我?”仇笛皱着眉头,难堪了。   “不等你等谁啊,现在咱们这个小圈子,只有你能服众了,虽然三儿和二皮出了点事,可总体来说,你安排的是相当细致,要不是这俩坑货还想回去蹲一晚上,估计他们和黄毛早安全脱离了……趋利避害做的相当完美啊。”马树成由衷赞到,对于阴谋论者,能在安全的前提下攫取最大的利益无疑是完美的。   仇笛摆摆手,自嘲道着:“纰漏太多了,我应该能想到,以俞世诚和老毒的能力,会追着监控走的……应该能想到包小三的案底,没那么容易隐形,更应该想到,谢纪锋不会坐视……对了,我到现在一直有个问题想不清楚,你们替我想想。”   “是谢纪锋的事?他应该卷上家当,到国外当富家翁了。”马树成道。   “对,就是他,到现在我都觉得根本没有看透他……在我们对81号准备下手的时候,唐瑛有天晚上约我,告诉我她和汪光明的事,也就是因为汪光明出自盛华,我才把眼光投向盛华,才发现冉长欢的目标,可能在盛华……我一直想不通这个事啊,如果他和唐瑛密谋的话,这种事,瞒着我不更好?或者随便编一个故事不更好?”仇笛问。   众人怔了,这又是一块心病,差点把仇笛栽进去,而且众人对于仇笛的态度很是不认同,耿宝磊笑着问着:“我说,你是不是真和唐瑛睡了?”   “正是因为,有那层关系了,我才觉得不至于啊……一个女人,是勉为其难和你做爱,还是喜欢你和你上床,我就再白痴,也分辨得出来啊。”仇笛道,唐瑛出来就一直躲着,给他又添了一块心病。   “但是不排除,她既喜欢你,又喜欢钱的可能啊。”崔宵天道,仇笛没说话,竖了根中指回敬。不料耿宝磊却得意笑着道:“还有件事我没告诉你,我见到唐瑛了?”   “在哪儿?她搬住处了,一直没再联系我……不对呀,你把手机号换了,她不知道啊?”仇笛道。   “可她能联系上管千娇啊,千娇联系的我,说她想见我……我就不待搭理她,什么人啊,一起这么长时间,最后能把咱们给卖了……对了,他让我转交给你一样东西,说是你送给她的,让我务必还给你。”耿宝磊掏着包,扔出一个小盒子来,取笑问着:“你不会送她钻戒了吧?”   “我没送过她东西啊?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仇笛问。   “前天。”耿宝磊大咧咧道。   仇笛撕开盒子的封条,果真像个首饰盒子,不过打开却是空的,盒子内侧一行飘逸的字:无数青山隔苍海,与谁同往却同归。字下留着一串号码,仇笛眼睛一直,知道是谁了,他指着耿宝磊气愤道着:“特么滴,再去泡妞误事,下回我非抽你。”   “什么意思?”马树成纳闷道。   “是谢纪锋,姜还是老的辣,我最终还是掉进了他的算计里了……他是怎么做的?”仇笛一下子思绪开始高速运转,却一时半会理不清纷乱的头绪,耿宝磊不磨叽了,干脆拔着号码,嘟嘟接通,对方喂了声,耿宝磊惊得两眼发直,捂着听筒对仇笛讲:“还真是他。”   “喂,谢总吗?”耿宝磊对着话筒道。   “宝磊啊,您好……收到我的礼物了?”谢纪锋依然笑吟吟的和气声音,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   “收到了,您这是……什么意思?”耿宝磊瞠然问。   “你不明白,有人明白……让仇笛接电话。”谢纪锋道。   那声音仿佛有无形的威力,让耿宝磊什么也讲不出一句来,似乎,从睡地铁的待遇走到今天,并没有什么可怨恨这位的,那怕曾经被人家卖过,他递着手机给仇笛。   仇笛在拿住手机的时候,一拍额头道着:“我明白了!”   “所以,我得谢谢你,给了我个提前退休的机会。”   电话里,传来了谢纪锋从容、温和的声音,和初识他时似乎听不出什么变化…… 第43章 柳暗花明人已杳   仇笛的眼睛在睁大,表情在紧张,他拿着电话,仿佛电话有千钧之重,放在耳边时,他带着几分不信地问着:“你……指的是股市?”   “呵呵,好像很让你惊讶啊?”谢纪锋以问代答。   “还真有点,我说那儿不对劲,冉长欢和华鑫给不了你多少,为那点跑腿钱把我们卖了真不划算,恭喜你啊,谢总,赚的不少吧?”仇笛道。   “你猜?”谢纪锋依然是以问代答。   “我猜你这样的天才最后留个电话,是需要个观众吧,就像这首诗,无数青山隔苍海,与谁同往却同归,越是天才,越无法忍受锦衣夜行,猜对了吗?”仇笛问。   “好像是这样,那你觉得自己有资格,与我同行同归了吗?”谢纪锋问。   真正面对时,仇笛此时却生不出那怕一点忿恨之意来,这场角逐,恐怕最大的赢家要是他了。仇笛想想道着:“我们恐怕同路难同行了,如果有机会见你,我会揍得你满地找牙。”   “呵呵,所以,我不会给你这种机会的,不过却可以最后给你一个赚钱的机会。”谢纪锋道。   仇笛马上反应道:“不需要,我怎么知道不是坑?”   “当然不是坑,不过得凭你自己的本事去拿……哈曼被封了,送给你怎么样?现在恐怕也只有你能让它解封,别觉得不值钱,那儿的半层楼,每月租金就九万多,还有八个月才到期,光转租就是一大笔钱,别说哈曼的牌子含金量有多高了,如果能安然无恙复牌,应该比以前更值钱……您说呢?”谢纪锋像往常一样,给出了一个极具诱惑的目标,等待仇笛考虑的时间里,他谆谆善诱着:“我出具一份转让协议,很快你就会到我曾经的位置上……代价嘛,每年利润的百分之十五怎么样?几乎等于白送,当然,还有附加条件。”   “说完。”仇笛道。   “附加条件是,你得能达到我的水平,比如,如果你到现在还蒙在鼓里,分不清敌友,我都不敢把公司转给你。”谢纪锋道。   “呵呵,你有朋友吗?还敌友?”仇笛不屑道。   “哦,眼光不错,第一个主题就答对了……阴谋论者,除自己以外的所有人,都视之为敌,你没发现吗,其实咱们是同一类,为了攫取利益会绞尽脑汁,其实你给我的惊讶,更甚于我给你的,我真想像不到,你居然走到了最后。”谢纪锋道。   “彼此彼此,其实你从一开始就盯上了中概股盛华,准备从中捞一笔?”仇笛问。   “当然,能走多远,首先取决于你的眼光看多远。”谢纪锋道。   “其实开始我们的身份相同,都是受冉长欢委托,我拍肉联厂的证据,你偷盛华的财务数据,然后两条线合在一起,制造负面新闻打压盛华股价?”仇笛道。   “对,谁也没想到,你太优秀了,速度快到打乱了他们的步骤,他们出八十一号那个难题,其实是想拖缓你的步子,谁知道,你连那事都有办法……后来我才知道马树成在部置,我想,马树成当年的班底,现在到你手里了吧?”谢纪锋道。   “当然,你没有朋友,不代表我没有……为什么把我引向盛华呢?不知道不更好?”仇笛问。   “我要说,我也不想眼看着盛华倒霉,你肯定不信吧?这个实业在京城算是小有名气,要是折于外邦之手,我可真是难辞其咎啊。”谢纪锋道。   仇笛一笑道:“你是怕结下死仇,断了后路吧?要是盛华彻底坍台,或者有一个漫长的重组,都是你不愿看到的,其实你要做的是,在低位买进后,就可以让盛华开始反击了,盛华肯定要想办法拉升股价,那时候趁乱渔利正好,省得做空机构一方发现你建老鼠仓了?”   “呵呵……就算是吧,难得一知己啊,我都有点后悔和你交恶了。”谢纪锋不置可否道。   “不是吧,你会后悔,你把我们卖了,也是一步棋……在81号出事和俞世诚出逃之间,你需要有人挡住猝来的报复,从包小三和丁二雷能马上联想到我,从我很快能联想到哈曼,如果我不现身,他们会直接针对你,我是最好的挡箭牌……我要输了,那只能自己扛着,改变不了什么,俞世诚和都朝军仍然要出事,而你没事;我要赢了,那你的安全系数就无限提升了,盛华尚不知道你,而你和华鑫是同谋,仍然没事……不管怎么样,股价都会拉升,所差只不过是时间长短而已,让盛华反击,会比华鑫重组收购拉得更快。”   “好像是这样,这也是你让我震惊的地方,居然撬动了罗成仁对付都朝军……不错,我恐怕都办不到。”谢纪锋欣赏的口吻道。   “可惜,办的正中你的下怀,其实殊途同归是吧?我就不针对华鑫,你最终也会把他们卖了,你的算计是,让盛华拉升股票才是最安全的,而你留下的那些东西,完全可以让华鑫的夏亦冰、孙昌淦忌惮,进而被绑到盛华的战车上……恰恰你抛出这个东西之后,又把自己放到了无足轻重的位置,他们只顾着反击、融资,谁还会在乎你这样一位……胆小怕事的小人物?”仇笛道。   谢纪锋笑着道:“对啊,我们的思路是相仿的,就像你们打开81号宝藏,却教唆别人当贼一样,失主目光都注意在贼身上,反倒忽略了开门揖盗的才是首恶……你胆子不是一般的大啊,居然毫发无伤地呆在京城,反倒把我的公司给封了。”   “人都可以做棋子,何况一个小公司,即便我不那样做,你也会把哈曼扔出来……查到你涉及商业间谍,然后搜查,然后发现证据,然后这些证据直接威胁到华鑫的信誉……再然后两方妥协,你是算好的,他们如果联合,那这事就查不下去,你照样安然无事了。”仇笛道,一想起饭间罗成仁讲的“他们坑不倒我、我拍不倒他们,无法火拼,只能当同伙了”这句话,以谢纪锋浸淫尔虞我诈的时日,不可能想不到这儿。   “对呀,你这个事后诸葛亮分析的不错,商人间嘛,利益大于一切,在那种时候,他们会毫不犹豫地联合,一致针对做空机构,股价都到腰折的位置了,有人把路都铺好了,没理由不去摘果子啊。”谢纪锋笑道,就像听着仇笛的回述,在重温自己的业绩一样,他笑着道:“不错,能看到这儿,足够胜任哈曼的下一任掌门人了。”   “不,我错了很多。”仇笛道。   “没有啊,几乎没犯什么错误,否则你走不到今天。”谢纪锋道。   “唐瑛……我看错了她一次,第二次见到,又继续看错她了。”仇笛自责地道,唐瑛是法律专业毕业的,怎么可能不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如果知情的话,那自首无非也是一场作秀而已,仇笛直问着:“不管我找不找到她,她都会自首,举报你,对吧?”   “呵呵,那当然,她一定告诉你,价码是八十万对吧?”谢纪锋道。   “对,应该不止这么多,她替你拿盛华的财务数据,又把我卖了,还去自首,八十万就不够了。”仇笛黯然道。   “不,确实是八十万,不过她可能没告诉你,是新加坡元。”谢纪锋道。   仇笛周围凑着的几个人,齐齐咧嘴吸凉气,八十万新加坡元,差不多四百万人民币,果真是个价格问题,有四百万,足够在在场的所有人铤而走险了。   众人复杂地看着仇笛,倒不是埋怨,却像是无法理解仇笛干这种事,还有宅心仁厚的缺陷,可偏偏又觉得,也正是这个缺陷,值得大家信任。   半晌无语,谢纪锋缓缓道着:“现在最不能相信的有两种人,一种是商人、一种是女人……这是生意,你要从感情的角度去考虑,那你就输了,唐瑛这次和你们,和我一样,拿到了她想得到的东西,然后全身而退……至于其他,就当是个美丽的邂逅吧,你不至于真想把她娶回家当老婆吧?”   当然不会,在座的一群坏种,怎么可能还有情种,而且都为仇笛不值,要不是打电话,耿宝磊怕就是就得教仇笛了,养妞如养狗,多用皮带抽,那有你这样的,还能被人家反咬一口。他忿忿地侧过了头,马树成指指瞠然的仇笛,示意他别说话。   仇笛的无语,并不是后悔,倒像是灵光一现,他慢吞吞地道着:“也对,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单身了。”   崔宵天呲声笑了,这肯定把老谢打击得不轻。   谢纪锋叹了口气,像是被揭破心事一样道着:“我们这一行相信爱情,和相信诚实一样可笑,你周围的人包括马树成,有不是单身的吗?”   哟,皮球踢回来了,仇笛瞅瞅,还真是,马树成单身、耿宝磊滥情,还有崔宵天更酷,压根喜欢的就是男人,这回,该他苦笑了,惯用用阴暗的思维的人,确实很难和女人建立感情基础。   “好了,考虑的怎么样?”谢纪锋像是要结束了。   仇笛想想道:“我在考虑,你好像没有把故事说完。”   “是吗?你居然还有没想通的地方?”谢纪锋道。   “你好像漏了一个人。”仇笛提醒着。   “你指……郎月姿?你认为这是个真实姓名?”谢纪锋不屑道。   “名字不重要,但好像位置很重要……你深居简出,冉长欢诲莫如深,如果没有一个环节,你怎么可能知道他们的目标是盛华的股票?你就猜测出来,时间也来不及。冉长欢拿走资金,你是怎么知道的?而你必然是知道之后,判断冉长欢即将成为众的矢之,才敢放手出卖华鑫,让盛华和华鑫联合,齐齐拉升股票价格……否则华鑫如果收购重组,做空机构得逞,万一发现你也在吃里扒外,岂不是弄巧成拙?”仇笛问。   “所以你判断,郎月姿是我的人?你确定?”谢纪锋道。   “当然确定,你肯定把全部身家押上了,这条钢丝走得比我还悬,没有十足把握怎么可能?而你和冉长欢、夏亦冰又不在一个层次,难道还会有其他的渠道?”仇笛道。   “呵呵,猜得很正确……她是个真正的商业间谍,我们一直有很友好的合作关系。”谢纪锋道。   “代我向她问好。”仇笛道,嘴角泛起了一丝坏笑,谢纪锋说得很对,相信诚实是一个笑话,但在他和郎月姿之间,似乎还有过诚实的一幕,仇笛提醒她逃走,而她的回报是,提醒仇笛有追踪,这似乎也是一个基于诚实的交易。但所有的交易,似乎都有利于谢纪锋的计划。   仇笛在想,这家伙玩火的水平比他更高,他根本不怕把火烧到他身上,那样正好让盛华发掘出华鑫私下操作的证据。既然这样,那传递消息的人是什么居心,仇笛不得不怀疑了。   他眼前浮现着郎月姿神秘而美丽的笑厣,在意味深长地告诉他:你这么聪明,还不知道到哪儿找我?   电话的另一头沉默了片刻,谢纪锋笑着道:“那得你自己想办法了,我们的合作已经结束了。”   “不会吧,我猜她应该在你身边,隐藏这么深的人物,怎么可能和我们一样,会是个拿点小钱逃命的角色。”仇笛道。   “这一点,你绝对猜错了。”谢纪锋道,声音似乎不那么平静了。   “没关系,只是代我问好……其实我得谢谢你啊,把两个漂亮女人都送给我了,郎月姿的床上功夫很不错,比唐瑛还好,啧,我其实很想念他的……咱们俩不会上过同一个女人吧?这可是同一个战壕里的战斗友情,我会很荣幸的。”仇笛一反常态,像包小三一样开始说恶心话了。   那边似乎给气着了,好半晌没回音,过了很久才听谢纪锋声音稍变道着:“你不会有这种荣幸的……不过如果你想成为哈曼的下一任老板,我倒可以给你这种荣幸。”   “我如果不要这种荣幸呢?”仇笛道,很不客气。身边几位给他使眼色,哈曼光场地和办公设备就值多少钱,百把十万打不住啊,那可是白捡,以现在的形势,也只有仇笛能够接手。   “真的吗?”谢纪锋似乎不信,这种便宜居然不沾。   “你以为你能算无遗策?你以为你能把所有的人和事都玩弄在股掌之中?我告诉你,错了,你就想留条后路我也不会给你,乖乖到国外当丧家犬吧……哈曼会倒闭,会很快被人忘记,或者还会有其他事,都得算到你头上……我想要什么,我自己会想办法,你……不会再有出卖我们谋利的机会了。”仇笛决然地道。   没有再多说,直接扣了电话……   ……   ……   这恐怕也是一个失误,坐在机场的谢纪锋瞠然拿着手机,有点意外地得到了这样一个结果。   而且此时他同样没有更多做为胜利者的快感,仿佛自己输掉了很多东西一样,让他黯然、让他愤怒、让他咬牙切齿地,把手机拆成零件,扔进了垃圾桶,还狠狠地踹了一脚。   不远处,有位端着两杯咖啡的女人,惊愕地看着失态的谢纪锋,从来没见过他发火的样子,那气急败坏的表情,让她甚至有点恐惧。如果仇笛在场的话,他会一眼认出,这正是在京城消失的……郎月姿!   “怎么了?纪锋?”郎月姿关切地问。   谢纪锋一看她,莫名地脑海里就臆想着美人被仇笛如何蹂躏,如何在别的男人身下婉转哀啼的场景,他阴着脸摇摇头:“没事……准备走吧。”   默默接过了咖啡杯子,坐到了椅子上,郎月姿关切地问着:“内地的好像联系上了?”   “嗯。”谢纪锋点点头。   “怎么样?如果能回去是个不错的选择,现在内地是个淘金的好地方,毕竟法制不完备,经济飞速发展,想干什么都非常容易……如果我们就这样去澳洲,只能养老了。”郎月姿道。   谢纪锋看看她,突来一问:“你是想回内地,还是想回内地见他?”   “谁?你什么意思?”郎月姿愕然问。   “你知道是谁,他让我代他向你问好……你们?”谢纪锋的眼中闪着嫉意。   “我们怎么了?”郎月姿气愤地道。   “没什么……走吧。”谢纪锋提起行李。   郎月姿怔了许久,见谢纪锋一点也不关切地排进了队伍,她有点愤然地起身,站到队伍后,排队检票,一直在想着,又出了什么事,怎么一下子谢纪锋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过检,机票扫描,显示新加坡护照,好像不叫郎月姿,这位女士有另外一个好听的名字叫:   律曼萍!   航班腾空而起,在夜色中,渐渐成了一个闪烁的红点,消失不见……   ……   ……   粉墨登场,在逐一卸妆退场,留下的人,都是些小角色了,无关痛痒和无人关心的。   受此打击,马树成等人可算是好好上了一课,他概叹着:“我这几年监狱坐的不冤的,离谢纪锋我还真是差一大截。”   “厉害,他要是把全部身家放进去的话,至少都翻一倍,而且仅用了两周时间。”崔宵天也赞叹道。   “不止,如果放大交易,增几倍都有可能,就看他的胆子有多大了……应该小不了,啧,这老家伙,踩着咱们趟过去了。”马树成道。   “有得必有失啊,我倒不觉得吃亏啊,就我们知道机会,当时也没钱投资啊?而现在,不仅赚到了钱,而且多了几个朋友,最起码不用担心你们算计我……他就不一样,是背着很大的包袱走的,不管做空机构、不管盛华,不管我们,都是他心里的压力,剩下的日子是不会活得痛痛快快的。”仇笛道。   这像是聊以自慰的阿Q精神胜利法,耿宝磊嗤之以鼻,不过他好奇地问:“你真把那什么郎月姿也睡了?”   “绝对没有。”仇笛道。   “那你吹什么牛?”崔宵天道。   “不是吹牛,而是吹走他身边的最后一个追随者……你们想啊,他能掌握全盘,肯定是两边都有人,这边用的唐瑛掏我,那边用的是郎月姿传消息,正是因为郎月姿猜到冉长欢可能拿走了钱,才促使他做了这么一个大胆的设计……所以郎月姿,应该和他非常亲近,而且有很重的利益关系,最后他身边要有人,只能是郎月姿。”仇笛道。   “我还是没听懂。”崔宵天道。   “你喜欢男人,当然听不懂……这是往他心里投射一个阴影,让他不得安宁?男人都是自私的,那个男人知道自己亲近的女人和别人上过床,肯定心里会留下一个老大的疙瘩,永远解不开。”耿宝磊道。   “对,看来你纵意花丛,也不是一点收获没有嘛?”仇笛道,耿宝磊得意了,吹嘘了,要在三十岁以前,成为千人斩水平,崔宵天瞠然评价着:“他每一个收获,都意味着将来有一个男人心里多个疙瘩呀?你难道就没点负罪感吗?”   “有啊,我忍不住,那怎么办?”耿宝磊道。   这时候,不太开玩笑的马树成一指崔宵天牵着红线道:“你们俩呀,你们俩要发生一段佳话,那可就挽救多少清纯少女啊。”   偏偏这话正和崔宵天的心思似的,他举手喊着没意见,一下子吓得耿宝磊直哆嗦。   众人一阵好笑,这段烦恼还真被冲淡了不少,而且心结解开,仇笛的思维和话都活跃起来了,刚商议大计没几句,房门咚……咚……咚被擂着响起来了。   “谁呀,这么野蛮?”崔宵天道。   “你欠房租了?”耿宝磊问。   擂门间,听到了一声女声在喊,仇笛,开门!   声音像怒了,仇笛脸拉下来了,显得紧张了,终究还是要面对,老马好奇地问是谁,耿宝磊笑着道:“比欠房租还严重,咱们走吧,不用请他夜宵了。”   “谁呀?”崔宵天疑惑地问,似乎耿宝磊认识。   “警察!”耿宝磊道,惊了老马和崔宵天一跳,仇笛狠狠剜了他一眼,上前开门,耿宝磊笑着解释道:“别紧张,不是咱们的事,估计他欠人家公粮了,呵呵。”   门开了,戴兰君一把揪着仇笛进门就准备训什么,一看几人,她尴尬地松开手了…… 第44章 我心如何谁知晓   “咳……咳……那个仇笛,我们有事,先走了哈。”   还是老马最先打破了尴尬,揪着仇笛的戴兰君怒目而视的,很让他不自然,他默默走过两人身边,而戴兰君并没有让路的意思,他侧着身,贴着墙走,不料还是没躲过,戴兰君手一支墙,直接问着:“叫什么?住那儿,身份证拿出来。”   “我……犯事了吗?”马树成愕然道,没想到在这儿能碰到不讲理的警察,还是个女的,他看向仇笛,仇笛微微点点头,示意老马别忤逆,老马一紧张,赶紧掏着钱包,身份证,还有释放证明给掏了出来,戴兰君一扫,不悦地道着:“哦,我说怎么看你不顺眼,刑满释放犯啊……在这儿干什么?”   “嗯……聊天,这不准备去吃饭么?”马树成陪着笑脸道,他看出来,对方好像是有火没朝仇笛发,全发他身上了,这不,一勾手指头叫着崔宵天:“你……过来,证件!”   “哎,给您……鄙人崔宵天。”崔宵天看在仇笛的面子上,堆着笑脸,很客气地道。   这总找不出麻烦来了吧,戴兰君一指崔宵天训着:“站好,你……过来。”   耿宝磊屁颠屁颠跑到了戴兰君跟前,点头哈腰道着:“戴姐,您啥时候回来了?”   戴兰君没搭理这茬,一指崔宵天和马树成问着:“这都什么人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干了些什么?”   “没干什么啊……您不认识了,他,刚从全是男人的世界里来,刑满释放分子;他,一个喜欢男人的男人,一GAY。”耿宝磊呲笑着介绍着,戴兰君皱着眉头看着崔宵天,哭笑不得了,崔宵天很温雅地笑着解释道:“他介绍的很清楚,唯一漏掉的一点,我是他男朋友。”   说着一只手就搭到耿宝磊肩上了,呃……耿宝磊做呕,崔宵天刺激他道着:“亲爱的,从科学的角度讲,男男相欢是不会孕吐症状的,你这些天老这样,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耿宝磊一被气着,老马和崔宵天直笑,戴兰君有点受不了了,直接一把拉门指着外面:“出去恶心吧,都什么人啊?”   几人如逢大赦,一溜烟出了门,咚……门在他们背后重重闭上了。   跑出楼门才缓过这口气来,老马心有余悸的道着:“哎妈呀,这让我想起了监狱生活,那管教一天就是这么虎着脸……仇笛这下惨了。”   “没有最惨,只有更惨。”耿宝磊道。   “什么意思?”老马没听明白。   耿宝磊附耳说了句,老马惊声叫着:“啊!?不能吧,这么巧?把人家女人撬了,又把人家的窝给端了,仇笛这事办得太不地道了。”   崔宵天一听这居然是俞世诚的前女友,也是愕然不已,甚至他有点不相信,理论上,仇笛这号屌丝,就再修五百年也和人家到不了一个层次上,耿宝磊说了,爱信不信,难道你现在去讲,盛华股价半个月大翻身是一群屌丝折腾的,难道会有人信?   这倒也是,崔宵天寻思着这其中的关联,他且走且问着:“好像不对劲啊,这么气冲冲地来,一定是知道点情况了……根据她的反应,我怎么觉得她对前男友旧情难忘呢?”   “有道理,如果已经决裂,恨得咬牙切齿,应该巴不得看到俞世诚倒这么大霉呢。”马树成道。   “把你们愁得,有位哲人讲了,爱情还不是伤害和被伤害,甜蜜和婚姻,无非是对伤害的一种抚慰而已……马哥,您不说我都看得出来,您被伤害过。”耿宝磊笑道,手机响了,他停下来掏,老马无语地在他脑后扇了一巴掌,和这群年青人一块儿,越来越没底线了,只有崔宵天不为所动,他笑着道:“马老板,在感情问题上,我欢迎你加入我的行列。”   “一边去,我宁愿被伤害。”马树成一怔,躲开崔宵天了。   越怕事,事就找着上门,耿宝磊的电话是医院来的,一接就像被雷劈了:“啊……什么?人不见了?你们医生护士干什么的?他瘸条腿都能跑丢喽?……等着我告你们啊……”   放下电话,他张惶地拉着两人道着:“快快……陪护来电话了,二皮跑丢了……这丫的,不会想不开寻短见吧?”   “不可能啊,顶多寻乐子去,怎么可能寻短见。”崔宵天道。   “怎么不可能,接受不了自己成为残疾人的事实,寻个短见有什么不可能的。”耿宝磊道。马树成道着:“错了,绝对不会,就成为残疾人也不会比他以前的生活更差,要在乎别人的眼光,他能活到今天吗?”   “快走吧,万一他番然悔悟,想抛弃今生今世,投胎重新做人怎么办?”耿宝磊道。   “不能吧,他那样就再投胎一回,还不是偷鸡摸狗、吃喝嫖赌?”崔宵天道。   三人拦了辆出租车,直奔医院,一个还昏迷着,一个瘸了跑丢了,不管怎么说,总是让人心里沉甸甸的啊……   ……   ……   出去的开始急了,而留下反而安静了,关上门,戴兰君靠着门,看着一言不发,懒懒倚墙的仇笛,那份从容,那份安静,仿佛是等到了重聚很久的恋人一样的目光,所不同的是,眼光没有像往常那样那么炽热。   “你回来一周了,这个地方还留着,唯一的原因是你。”仇笛道。   戴兰君一怔,一下子感觉自己好像失去了什么,心在隐隐作痛。从隐约知道到慢慢清楚,在仇笛帅气的面庞下,她看上去依然像罩了一层面纱,而自己,对于他仿佛透明的一样。   “果然是你。”戴兰君如是道,她自己说这些都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我从不回避,其实你可以直接来问我。”仇笛道。   他看着戴兰君几次欲言又止,几次咬着下唇,按捺着自己的脾气,几次把头侧向天花板,都不愿意看他。他默默地坐回了沙发上,倒了杯水,呷着,然后又开上了壶,提醒了戴兰君一句:“你就这么站着?”   这个提醒才把戴兰君惊省,她有一种想开门走人的冲动,就像她鼓了很大勇气,不再见仇笛一样,可最终还是失败了,她默默地坐回了沙发上,手托着腮,在慢慢冷静的思绪中,重新审视着自己。   呼呼的水声响着,她几次抬头看仇笛,仇笛在静静地等着,仿佛在给充分的考虑的时间,她闭上了眼,像无从取舍,像难以启齿。   “告诉我,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老董选择了坐视,管千娇最早发现了黑客入侵,俞世诚现在上了红色通缉令……而包小三又重度昏迷,这一切都怎么发生的?”戴兰君问。   “那你肯定认识都朝军了,绰号老毒。”仇笛道。   认识,当然认识,和俞世诚相恋时,不少琐事就是都朝军给跑腿的,这个人给她的印象不错,就像所有的混出个样子来的,标准的狗腿型人物,戴兰君点点头道:“当然认识,我连他老婆都认识,他入狱,她老婆都联系我,想找点出来的门路。”   既然包小三已经这样了,那戴兰君不会想不出81号出事的原因,能做到那种水平,还真找不到几个人,或者,面前的就算一个,戴兰君盯着仇笛,很复杂的盯着,他轻声道着:“为什么要针对他?你们根本不认识……如果没有认识你,我也许会嫁给他。”   “不是我在针对他,没有我,同样有人针对他,你应该联系到更多,比如盛华、比如新加坡的股市、比如,近段时间纷传的,商家联盟集体抵抗做空机构狙击的事。”仇笛道,面上的故事很正能量,盛华站在舆论的最前沿,戴兰君不可能不知道其中的关联。   “罗成仁我也认识……81号很多顾客我都认识,一群奸商而已。”戴兰君道。   “也包括俞世诚?”仇笛问。   “对,在那个圈子里,无人幸免。”戴兰君道。   “那我还是不懂你的来意,我以为,我们可能永远都没有见面的机会了……你的家我收拾好了,钥匙费明转交给你了吧?”仇笛道。   家里回去过了,那个温馨的小筑,对戴兰君来讲含义很深,她奇怪地审视着仇笛,又莫名其妙地问着:“那曾经是我和俞世诚住过的地方,一想起我曾经是别人女朋友,一定会让你感觉到很难堪,告诉我,有吗?”   “我要说没有,肯定是假话。”仇笛笑了笑,拿起了开水,换了个杯子斟上了一杯,他看着戴兰君,温馨地看着,像回忆起了两人幸福的一刹那,他道着:“男人都是自私的,所以我的回答是:有!”   “我明白了,如果我不来找你,你也永远不会再见我了?”戴兰君问。   “如果你的心还在别的地方,我就见你又有什么用?”仇笛道。   “你知道我的心在什么地方?”戴兰君嗤鼻不屑道。   “现在知道了。”仇笛微笑着,伸手,想去抚慰她的脸蛋,被戴兰君一侧头躲过了,仇笛尴尬的缩回了手,戴兰君沉吟道着:“如果是别人做的,我也许可以坐视,可为什么偏偏是你……那群奸商没一个好东西,他们洗钱、操纵股市、卖内幕,甚至帮着外放的官僚卖官买官,帮着那些赃官往境外转移资产……我一直耿耿于怀的就是这个,我真想不通,俞世诚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可不管怎么样,我们毕竟有过那么一段,而且……他是真心待我。”   戴兰君头枕着沙发背,状似痛苦的吟着。   “要我为此事说对不起吗?”仇笛问。   戴兰君侧头看他,仇笛的脸上那有半点歉意的表情,她喃喃道着:“不用破坏你的心情,你肯定很得意……相比之下,我倒觉得俞世诚比你更可爱几分,我们曾经是青梅竹马,你知道吗?他父亲和我父亲关系非常好,都是学设计出身的,都因为文革的原因被下放劳动,他们几乎是一起回的城,连我爸妈结婚都是他爸爸的介绍的……他比我大几岁,小时候一大院孩子们弄腾,都说我是他媳妇,谁要是欺负了我,第一个站出来保护我的……就是他!”   仇笛有点蛋疼了,从最初相见的惊艳到现在,他居然不知道对方曾经有过那么深的感情。   “后来呢?”仇笛问。   “他一直品学兼优,不过命总是不太好,他父母回城后生活刚有转机,母亲就出了车祸,他父亲一直未娶,八十年代援建非洲,他是出境的第一代设计师……我现在都能记得俞叔叔的样子,是个很纯粹的人,是个为祖国献了热血献青春、献了青春献子孙的人……”戴兰君道。   “去世了?”仇笛问。   “劳累过度,死在任上了……那时候俞世诚刚上中学,后来他考取了公派出国,谁也没靠,他是靠自己的能力留学出国的……而我,因为过于顽劣,连像样的大学也上不了,被我爷爷赶到了部队,呵呵,想想都是昨天的事啊,一眨眼就变化这么大。”戴兰君像在自嘲道。她从未想像过,会在一个男人面前,叙述和另一个男人的感情故事,不过她像魔症了一样,端着水抿了几口,痴痴地说着:“他毕业后像他父亲一样归来,当了公务员,很快因为优秀谋到了大使馆的职位,一去就是几年……而我成了部队的大头兵,还是最差的那种,退役回来要不是靠着家里的荫佑,我恐怕连找工作都成问题……”   女人的絮叨不需要理由,很多时候你都无法找出让她们喋喋不休的原因,不过仇笛看得出来,或许,戴兰君也是真心喜欢着俞世诚,最起码曾经是。   “我一直在谈他,你不会感到很难堪吧?”戴兰君突然问,又是莫名其妙的一句。   仇笛看着她,满脸疲惫,曾经灵动的大眼,带着几分幽怨和憔悴,他笑了笑道着:“你知道,我一直很尊重你,包括你的感情。”   “包括我对他的感情?”戴兰君问。   “对。曾经的感情。”仇笛道。   “你怎么知道,我现在对他没有感情?没准感情很深……我们相恋了很多年,尽管我知道他回到商务部以后没干什么正事,尽管我知道他可能私底下都做了很多违法的事,我还是无法忘掉他……你又懂什么感情?也许这辈子我都无法忘掉他。”戴兰君道,她说到这些时,莫名地,脸上流下了两行清泪,她侧过头,无声无息的拭去了。   仇笛给她添上了热水,蓦地看到她那只残废的手,他放下水壶,下意识地去摸,戴兰君被捉住了,仇笛摘下了他的手套,看看那处狰狞的伤处,又给她细心套好,然后再看她时,发现她也痴痴地看着自己。只是手是那么的冰凉。   蓦地,戴兰君把手抽回来了,像是生怕被人看到丑陋的一面一样,她忿然道着:“有必要这么假惺惺的吗?你为了钱还有什么不能做的?”   “那你又是为了什么?为了俞世诚?于公有悖你的职业守则、于私有悖你的个人感情。”仇笛反问。   “我……”戴兰君一下讷言了,突然间发现自己的位置很尴尬,为了什么?为了前男友的违法事情,而苛责现男友?   她像掩饰一样,蓦地生气了,拿起杯子,重重地摔在地上,咣声重响,然后起身,要拂袖而去,仇笛一伸手,拽住了她的左臂,她回头怒喝着:“放手!”   没放,握得更紧了,戴兰君挥手“叭”声,一个清脆的耳光,仇笛躲也没躲,似乎没想到会有这样一出,戴兰君蓦地怔住了,像是没想到这么容易,仇笛的身手躲开很容易。   两人都愣住了,仇笛慢慢地放开了,很惊讶。戴兰君慢慢的坐下了,想去抚慰仇笛出血的嘴角,却鼓不起那点勇气。   “对不起,我只是很生气……我……”戴兰君讷讷道。   “没事,比我想像的结果要好的多。”仇笛道。   “你想像的结果?就是这样?”戴兰君一下子歉意又消了。   “我不想追溯你们曾经有多深的感情,不过那毕竟是曾经……但我看得出,你对他的失望,如果你们之间还那样坚贞不渝,我怎么可能有机会?还记得在乌市吗?我们每天都花前月下的,就傻子也看得出,你是严重缺乏感情生活啊,呵呵……你们,不在一起有多久了?”仇笛问。   戴兰君一下子侧过头,回避这个话题了。   仇笛不客气了,坐近了,一把抱着她,搬正,戴兰君使劲抵着他的咽喉,根本不容靠近,仇笛像淫心大动一样盯着她,低沉的声音道着:“你一直在骗我!”   “放屁,你才一直在骗我!”戴兰君针锋相对,那股子愤意发泄出来了。   “你才放屁……你和老董,从认识就一直在骗我,差点把我骗去送命。”仇笛气愤地道。   “南疆是你要去的,没人逼你……你从见到我那眼神就不对,别以为我看不出你想什么。”戴兰君怒视着,男人看美女,能特么有什么好心眼。   “废话,要光老董个傻球,老子才不关心他的死活呢……我就喜欢你怎么了,喜欢上你又怎么了?”仇笛瞪着眼,像准备决斗一样,一手握着戴兰君的锁喉手,一手伸过去,摸戴兰君的脸蛋。   “你休想再碰我……你个混蛋,我爸妈把俞世诚当儿子看,让我怎么面对?”戴兰君恶狠狠地道,恐怕无意接受俞世态栽在仇笛手里的事。   “他干的就是违法犯罪,咎由自取。”仇笛道。   “他赚的是中介费和提成,比那些刮民脂民膏的高尚多了……你个混蛋,你知道现在他被多少人追杀么?境外追赃名单上都有他,这是不死不休的结果,他要不死,迟早要被抓回来。”戴兰君道,手更紧了,恨不得把仇笛掐死一样。   仇笛动了,头一仰,戴兰君变势不及,手腕被叼,然后猝不及防,被仇笛压在沙发上,她顶着膝,梗着脖子,做势要开咬,威胁着仇笛离开一定距离,两人就在这个危险的距离互视着,仇笛像是打了鸡血一样,随时准备施暴。戴兰君严阵以待,像随时准备同归于尽。   “你还在骗我,也骗你自己。”仇笛道。   “滚蛋……从现在起,我要视你为敌。”戴兰君愤然道,眼睛冒火,果真如敌。   “你做不到,你喜欢我。”仇笛道。   “呸!”戴兰君啐了口。   “何必呢,这么费尽心思,想知道我是怎么想的,会怎么对你……其实你可以直接问我的,没必要和我躺在一个被窝里,早上起来还故意喊一声‘世诚’的名字吧?”仇笛道。   蓦地,戴兰君像被击中要害一样,手一下子软了,她疑惑地看着仇笛。   “你喜欢我,却又不想让我背上负担,也许是因为我知道俞世诚的原因,也许是你觉得我们可能没有结果的原因,不过不管是什么原因,肯定不会是你和俞世诚感情很深的原因,你一年都回不得几次家,怎么可能有起床唤人的惯性……你故意的,对吗?”仇笛问。   “不是。”戴兰君侧过头,不理会他。   “你留给我你家的钥匙,我特么看了,像个狗窝一样……那儿能是谈情说爱的地方才见鬼呢?你同样想告诉我,你的私人空间,还没有人来过……对吗?”仇笛问。   “你少往自己脸上贴花,我恨不得亲手掐死你。”戴兰君莫名地有点羞恼,她一跃,猝不及防地把仇笛反压过来,她骑在仇笛身上,两手摁着,咬牙切齿,不过手势却顿住了,仇笛在看着她,根本没有反抗,她蓦地像被人窥到羞处一样难堪。   “可你舍不得,否则你就不会来了……我知道你想什么,想让我接受你不动声色的馈赠……对不起,我接受不了靠别人活着的方式,需要什么,我自己会拿。”仇笛道,他掏着口袋,拿出钱包,扔到了茶几上,睥睨道着:“你可以查,我挣了二百多万,合法纳过税的钱……我有我的方式,我会过我自己喜欢的生活,谁也挡不住。”   戴兰君的手慢慢松了,仇笛说中了,她那点不为人知的用心,一时间,她有点羞赧,却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又成表白的摊牌。   “装个屁啊,我在他手机里发现了好多个女人裸照……你们早就分开很久了,说不定就是你撞破他好事的原因吧?看着我……告诉我,你还爱着那个人?”仇笛道,手指软佻地,挑过了戴兰君的下巴,戴兰君没有躲,她近距离看着仇笛,越来越近,像是在经历剧烈的挣扎一样,一字一顿地道:   “我……就……爱……他!”   “逼……我强……暴你……”仇笛慢慢地起身,一脸狠色,戴兰君严阵以待,咬牙切齿,像是随时准备拼命,仇笛不客气,一抹嘴角的血迹,伸手,粗暴地推开了戴兰君挡着手,一拉,狠狠的吻着,粗暴地吻着,手伸进了她的衣服里,肆意的抚着,然后粗暴地把她压在沙发上,不客气地解开的她的衣服,戴兰君最后徒劳地反抗着,两手蜷着,护着胸前,头脑发热的仇笛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泪涔涔的喘息着。   “混蛋,你一点也不顾及我的感受。”戴兰君喃喃道,她狠狠地掐着伏在她身上的仇笛。   “不管你以前是谁的女朋友,不过从今天起,我视你为我的禁脔……只有我能这样对你。”仇笛微微抬头,霸气地道。   那气势无与伦比地击溃了戴兰君最后的抵抗,她瘫软了,手臂温柔地环在仇笛的脖子上,整个胸怀放开了,看着仇笛贪婪地吮在自己胸前,她轻轻地掐着仇笛的脖子,感受着他吻在自己胸上,笨拙地褪下自己的腰带,蹬掉自己的长裤,那么粗鲁地刺进自己的身体……瞬来的疼痛和刺激,让她的手掐得更紧了。   疼痛,和疼痛带来的刺激、愉悦,让她轻唷着,她眼睛睁开了一条缝,看到仇笛裤子半褪,正把衣服甩在狼籍的茶几上,那黑黝黝的皮肤和两人已经触合在一起的下体几乎同样颜色,让她羞于直视。而视她为禁脔的仇笛,却像故意一样,把她的腿抬得更高,更粗鲁地做着激烈冲刺,她想抗拒,却无法抗拒那越来越清的快感,就像她想坚守,却守不住欲望的倾泻……她像疼痛、像愉悦、也像难堪地在呢喃着:   “混蛋……混蛋……你就是个混蛋……” 第45章 寒夜冷彻闻喜报   “同志们,首先,我代表局党委向参战的各位干警、指战员表示衷心的慰问!”   掌声响彻!如雷。   “在局裆萎的正确领导,在各单位的通力合作下,这一次我们取得了辉煌的战果!”   掌声响彻!如雷。   “成绩是有目共睹的,我们要戒骄戒躁,继续发扬不怕困难,迎难而上的办案精神。”   掌声响彻,如雷。   一篇格式文如果还能凑合的话,那六七篇格式文从头到尾听完,差不多就要被自己的掌声雷倒了,管千娇是第一次作为正式人员旁听几部委联合办案的庆功表彰大会,括弧,还是预会,明天还要开上这么一场,因为有重要领导出席,说什么,谁先谁后;排队接受领导接见握,次序如何,甚至严苛到,脸上的表情,除了正襟危坐加不苛言笑,其他一律不准有。   滋滋滋……兜里关成静音的手机在震动,有点不耐烦的管千娇掏了出来,偷偷一瞄,是王卓的短信,给他发来了一行字:开完会,一起夜宵?   她眼睛的余光瞟过去,王卓座位离她隔几个人,两手放在膝上,不过什么姿势也不会妨碍这些手指灵活的高手,他把手机藏在袖子里了,眼珠子也在斜着往管千娇的方向瞄。   我烦死了,没兴趣!……管千娇这样回了一条,对于体制内的境况开始兴味索然了。   你得学会修行,而不是案牍劳形。王卓又一条回过来了。   朝九晚五,也算修行?……管千娇问。   当然算,比如现在,你可以保持坐姿、目视前方,但可以靠毅力闭目塞听。把主席台上的场景,想像成你喜欢的任何一出剧目,然后,就不觉得度日如年了。比如我就把现在的主席台想像成黑客帝国的锡安议会……王卓半晌回了一条,好长。   管千娇看到了,然后哑然失笑,会场主席台上有一位年届五届的女领导,一脸皱纹深黯的,还真像黑客帝国里的那位女议员,在故事里那是体制梏制的象征,开会是彰显权力的唯一途径,而坐在高高在上的位置,也是他们找到存在感的唯一方式了。   管千娇突然觉得饶有兴味了,意外地她居然听进去了,这个故事在这个特殊的环境里,形成了一个特殊的版本:故事的梗概是,有国安信息监控的及时发现了黑客对运营商的服务器攻击,并追溯源头,顺藤摸瓜找到了一个利用高科技手段操纵股市、洗钱的地下窝点,抓获嫌疑人多少、查获非法资金多少云云,不仅如此,还查到了部分官员转移资产的证据,由此可见此案的意义非同寻常,有可能为境外追捕、追赃工作提供新的思路及方法……末了千篇不变的一句:此案正在向纵深发展!   这时候,听到对本案定性的管千娇,嘴角泛起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谁也不知道这笑从何来。   王卓看到了,他在沾沾自喜,此时在他的眼睛里,俱是管千娇的影子,娇小、玲珑、总是带着古灵精怪神秘笑容的管千娇,对他有致命的诱惑,就像他看到管千娇偷发信息,几乎盲发,手机缩在袖子里,一根手指操纵得比键盘还精准。   咦?奇怪了,他捏在手里的手机,却没有收到短信,他犹豫着,手指动着,发出了一条这样的信息:我看到你笑了,分享一下你高兴?   管千娇再看手机时,她游移的眼光瞟了王卓一眼,不得不说,王卓似乎不比仇笛差哦,最起码英俊帅气有过之,她手指动着,把刚刚发走的那条信息删掉,是给仇笛的,而且是不准备让任何人知道的。   这时候,她突然觉得,仇笛力荐自己似乎也别有用心,只不过他懂得适度进退而已,她在想,这似乎不是她期待的那种,尽管她有点喜欢那个不羁的坏小子。   那就退求其次吧,她瞄了眼王卓,这个傻小子好像比仇笛可爱哦?看他时,两人目光相遇,管千娇给了他一个剜眼吐舌头做鬼脸的表情,瞬间回复原样,端坐正了。   哎呀,把王旧郁闷的,又不知道那儿把心思善变的女神给惹了,刚一心酸,短信便至,他悄悄一瞄,一行回信:这个环境你都想泡妞,太有创意了,不过还差一点我就心动了,继续……   王卓一愣,他再看管千娇时,目视前方的管千娇,眼角蓄着微笑,头回见她穿上警服如此娇萌的样子,偶而向他微微侧头,却是个一个亦喜亦羞的样子,王卓看着看着,看痴迷了……   ……   ……   寒夜、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是个嘈杂的环境,等应急灯光亮起,那场景会让所有的人心一紧,跟着紧急情绪弥漫开来。   灯光下,冉长欢跪在地上,被人撕着零乱的头发,仰起头来,面对着一个幽幽镜头,嘴角挂着血、耳边响彻着海浪的声音,视线里除了不认识的人,就是看不清的大海,是在一艘船只的甲板上,当镜头对准他时,他明白了一样在惊恐地喊着:   “别杀我……别杀我……我把钱都给你们了……别杀我,我还能给你们赚很多……很多……很多钱……”   他战栗着,语无伦次地哀求着,期待着最后有人会发一次善心。不过一切都是徒劳的,挟持他的人,连话都懒得说一句,拔枪、上膛,那声轻微的枪机声让他竭力地仰头嘶吼着……嗷地一声,几欲压过了海浪的声音。   砰声枪响,声音嘎然而止,人像木桩一样仆倒,尚有看不清面孔的几双手,在录着死后的情形,像按部就班完成一件工作一样,最后一件事,是把死尸缚上了重物,扔下船弦。触水的一刹那,灯光下的海水轰然溅开,然后水波一漾间,吞噬得无影无踪,只剩下的无尽的海潮在延伸。   灯灭了,一切静止了,只有片刻海潮的声音,已经看不到黑色的海!   啪……灯亮了。   这个故事发生在面前的屏幕上,投影的灯光方熄,坐在投影机前的陈代表,一言未发,看着来观摩的数位……他叫不上名字来,只认识华鑫的孙昌淦、夏亦冰,以及罗成仁,这部时长两分钟的片子是他专程带来的,看来震憾性不,在座的人眼里有惊讶之色,尚在消化之中。   他手指动动,这个视频文件,被拉进了粉碎程序,换屏时,已经成了股市的曲线图,过了好半晌他才清嗓道着:“各位,对于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我代风投组织向在座郑重致歉……当然,我们只是中间人,据做空机构的朋友讲,他们无意损害各位的利益,仅仅是试图通过袭扰的方式,给诸位制造麻烦,让诸位陷于纠缠,无法抽出资金而已……不过没有想到,他们雇佣的人从中作梗,居然拿走了钱……请放心,钱已经追回来了,一共一点零七亿,这笔钱,会很快回到诸位的账户上……”   停顿了片刻,对于被拿走的钱,不过是损失的很小一部分,更大的是被警方查封的,那怕有登天之能也拿不回来了,在座的罗成仁眼里眯笑着,知道这是做空机构在主动修好,杀了毛贼、还回赃款来,缓和双方的敌对状态,毕竟十个亿的损失,让谁也要心疼到掉肉。   果不其然,有一位私人助理说话了,很不屑地道着:“一个亿分给谁啊?每人千把万,损失的十分之一?就这么弥补?”   又一位接口道:“陈先生,帮忙传句话,不声不息地来坑我们一回,得,国际巨头嘛,我们认了。不过没第二回吧,就想这么不声不息把事情平了?”   “对,陈先生,你也脱不了干系啊,盛华的抵押股票是你们借出去的……代我们问候什么大佬一声,在我们这一亩三分地上,有为所欲为的,不过肯定不是他们。”又一位道,他看向罗成仁,笑着问罗成仁道:“罗总,您这手绝地反击不错啊,瞧见没,外国佬送和书来了。”   “呵呵,这叫犯我利益,虽远必诛。”罗成仁接了句茬,引得一阵轰堂大笑。   陈先生那叫一个尴尬,这回偷鸡不成反蚀把米,要是没有足够的利益扛杆,恐怕挡不住这些官商背景深厚的后台手使绊子,就连华鑫国旅的小辫也被攒住了,这些人的耐心好得很,可能是三个月五个月,甚至是三年五年,只是找到那怕你小疏漏,也能置你于死地。   他起身,鞠了一躬,客气道着:“有句俗话讲,不打不相识嘛,这一次,做空机构也认识到各位的能力和实力,所以,也委托我给大家带来了几个好消息……相信各位会有兴趣的。”   他播放着数份标着做空机构秘密的文件,股份配比、上市时间、持股方详细信息,以及企业的详细数据,粗粗一览,是数支有影响的中概股,在美、加上市的。   屏幕一闪而过,有一位秃顶、年届五旬的男子,在用外文解释了数句操作的时间,重仓持有数量等等,在座的眼睛一亮,耳朵竖起来了,听着外文居然毫无艰涩,个人在飞快地记录着信息。   罗成仁没有动,他有点郁闷地白了孙昌淦一眼,这是做空机构把自己和计划扔出来了,他不用听懂也能明白,是给在座这些人一起做空盈利的机会,效果嘛,不用讲,罗成仁知道,没有人会介意自己的钱包再鼓一点,那怕掏走的是其他中概股的利益。   结束,文件销毁,陈先生笑着道:“屏幕上这位先生我想大家很多人认识,他会在任何时候都欢迎在座各位的莅临,而且保证,与各位共进退……如果有兴趣,可以随时和我联络……这就是我给大家带来的结果,要是不满意,我们还会继续努力做得更好……”   说到此处,基本就结束了,没有人当面发表言论,作为各位老板的代理,纷纷起身告辞,要把这样的消息传回去,陈先生恭身在门口一一送人,罗成仁最后起身时,孙昌淦出声叫住他了,笑着问:“罗总,一点兴趣都没有?”   “你可够黑啊,想分化我们的联盟也就罢了,这是拉人当汉奸啊……没兴趣。”罗成仁头也不回地道。陈先生拉住他了,直道着:“还有件小事和罗总商量,是关于盛华的,难道也没兴趣?”   “我也就守着我这一亩三分地啊,让我坑别人还是算了,自己人都信不过呢,我信那些长毛鬼子去?”罗成仁不悦道。   “是关于新加坡盛华股票回购的事,今天收盘,成交量突然放大了几乎一倍……是有人在抛售。”夏亦冰道,罗成仁一怔,她排着数据解释着,前一轮做空机构不断抛售打压股价,他们手里所剩不多,现在是回购很难,抛售就更不可能了,至于华鑫重仓持有,已经向罗成仁公开了,也根本没有抛售,突然放大的交易量,可能反映出了一个意外。   罗成仁很清楚,有人建老鼠仓了!他惊声问着:“是谁?搁你这么说,有人从中捞走一个亿?”   “对,这个事我得说清楚,省得我们双方产生不必要的误会。”孙昌淦道。   拿出本钱来的人不少,可能抓住机会的人不多,罗成仁首先想到的就是仇笛,不过他马上否决,那是个穷鬼,有那本事就不在这儿混了,一念灵光他脱口而出:“是谢纪锋?”   “对,我们也是刚刚知道,可能咱们都被他涮了一把。”夏亦冰道。   罗成仁愣了,说到此处他又有点不信,谢纪锋毕竟在内地一个小公司的经理,在境外市场也有这么大的操纵能力,似乎有点说不通,夏亦冰解释着:“您千万别小看这个人,我们收购大西北影视城就是他出了大力气,前前后后从我们这挣走了几百万,我听南方的瞳明也是他们的客户……此事我们和VC机构策划的时候,把他算进去了,他几乎是操纵整个行动的实施者。”   “那境外市场呢?什么时候做、什么价位做,他得提前做好准备,那可不是一笔小钱,进新加坡的管制不比内地松。”罗成仁道。   “这就说到点子上,还是罗总眼光独到,我来解释一下。”陈代表放着电脑里的画面,显出来一位女人的照片,他解释道:“这个人叫律曼萍,是我们VC的人,冉长欢是做空机构的人,华鑫把谢纪锋介绍给了他们,他们在京城具体负责各项事宜……但是事后一直没有找到律曼萍,直到今天我们才发现,她出现在新加坡市,现在应该已经远走高飞了。”   “我明白了,她和谢纪锋穿一条裤子?”罗成仁愣了下,只有这么里应外合,才说得通。   “不幸言中,她本来就是一个商务间谍,我们在境内的数次收购,她都化身潜伏被收购的公司,为我们提供消息……实在没想到,她和谢纪锋居然有关系,事后我们一直在找她,有一次在香港差点抓到,不过不久前接到电话,她以曝光我们的内幕为要挟……让我们不敢投鼠忌器,不敢再追她了。”陈先生道。   罗成仁怔怔看着三人,这是你掐着我的脖子,我戳住你的眼睛了,各拿着对方的要害,谁也拿谁没治了,他看陈先生难受的样子,夏亦冰和孙昌淦尴尬的表情,没来由地觉得那儿可笑,他蓦地仰头哈哈大笑道着:“敢情你们都成受害者了,我还有什么说的?被自己养的狗反咬了一口,能怨谁啊?哈哈哈……没事,我知道了,不过我可爱莫能助啊。”   三人瞠目间,罗成仁大笑出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小聚的地方是一家会所,出门迎面就是一阵凉风,刚一停助理已经把大衣给披上了,坐到了车里,罗总在唉声叹气,助理问去哪儿,他一时都有点懵,莫名其妙地道着:“我都没方向了,能去哪儿?商场如战场说得不对啊,战场顶多死人,这特么商场到最后,都不算人了……这叫什么屁事啊,自己人坑自己人,还个顶个来劲。”   肯定是知道了什么内幕,不过助理可不敢问,好半晌,罗总拔着电话,助理看到,居然是仇笛的手机号,而且更意外的是,居然通着没有人接。   “这个混球最聪明……有意思,我给他热脸,他倒给我贴冷屁股,呵呵……回家!”   罗成仁自嘲似地笑了笑,他摇着车窗,看着车走,夜色中的城市,寒冷而孤单,说不出来和萧瑟……   ……   ……   电话铃响了,在沙发脚下的兜里。响了很多次。   卧室的被窝里,被子一掀,戴兰君的脑袋露出来了,凌乱的发际,迷离的眼神,她小声道了句:“电话又响了?”   “管它呢。”仇笛拱在被窝里,似乎咬到了戴兰君什么敏感部位,戴兰君呀声尖叫,掐住了他的耳朵,往外拽,拽出来时,却是一张憨笑流口水的脸,让她生不起气来,她恼怒地说着:“再咬我掐死你?”   杏眼圆睁、柳眉怒竖,说不出的飒爽风情,仇笛凑着脸吧唧一香,啧吧着嘴道着:“谁让你这么香?”   “少哄我,再哄我也高兴不起来。”戴兰君愤然道。   哎呀,都尼马光溜溜,还试图推开,仇笛钻在被子里道着:“那你哄哄我呗?”   “稀罕啊。”戴兰君拉着被子,留给了他一个后脑勺,仇笛也不介意,伸着胳膊,从背后揽着她,靠着宽实的肩膀,戴兰君自然而然的贴着他,贴得很紧,像畏冷一样,钻在他的怀里。   再冷的天气,两人抱一块也是热的,感受着热乎乎的喘息,戴兰君像神游一样轻声问着:“我们就这样?”   “怎么高兴就怎么样,还记得去大西北么,李从军枪杀那两个偷猎的,我当时吓得差点尿了裤子……人这一命有时候太脆弱了……就没意外也就是匆匆几十年,那时候我一下子想通了,与其耿耿于怀什么工作了、什么户口了、什么出身了,倒不如实实在在干得自己想干的事……”仇笛道。   “所以就干这事了?你可真敢啊。”戴兰君心有余悸地道。   “理论上,我什么都没干,要不早就被警察请走了。”仇笛笑道。   这时候,戴兰君翻了个身,正面朝他,他搂着,而戴兰君像是紧张一样,端详着他的脸,很近很近,用不太温柔的口吻问着:“那你想过没有,就这样下去?”   “我还真想过,还没有和别人说过……嗯,我在想,是不是可以办一家商务安全咨询公司什么的。”仇笛道,戴兰君嗤声一笑道:“你们一群毛贼,办商务安全,不觉得自己就是最不安全的因素?”   “是啊,可我的思路恰恰和你相反,最了解盗窃的可不是警察,而是贼啊……我现在认识这么多毛贼,只要想干什么,他们可能给我提供几十甚至上百种闻所未闻的方式……这些想法,完全可以换成钱啊?”仇笛道。   这话听得戴兰君牙疼了,她郁闷地看着仇笛,仇笛怕她不明白似地道着:“真的,我就是这样想的,其实大道相通的,以前算卦的去一个陌生地方,他一算你家有火光之灾,你信不……不信回头家里草垛就起火了,咦,一下子就信了,其实呢,放火的是算卦的雇的……就是这么个思路。”   “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被你盯上的公司要是不相信不安全,那你完全有能力让他们不安全一下……然后再把安全技术及设备推销给他们?”戴兰君明白了。   仇笛吧唧亲了她一口,兴奋地道着:“哎妈呀,我们天生一对,想一块去了。”   “滚!”戴兰君狠狠推了他一把,仇笛猝不及防,被子被抢走了,光溜溜滑到了床边,他看看钻进被窝的戴兰君,笑着道着:“我知道你和老董都是好意,想给我一个安定、体面的出身……不过你想过没有,很多事都是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你循规蹈矩这么多年,你觉得自己工作真是一个快乐吗?别反驳……从我见你,就没看到你怎么笑过,什么时候都是板着脸……”   蹭,戴兰君掀开被子了,不悦地道:“谁板着脸了?”   “那,笑一个给爷瞧瞧?”仇笛得瑟道。   戴兰君蓦地怒了,掀开被子伸腿就蹬,仇笛一看春光乍现的,奸奸一笑乐歪了:“哎呀,还是光着身子漂亮……哈哈。”   惊得戴兰君又钻进被窝里了,电话方响,仇笛一裹单子,小步颠着跑外间找手机,这尼马就不让安生,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直有人打电话,一看,是耿宝磊的,一接,耿宝磊吼着:“你完事了没有?”   “这叫什么话?长夜漫漫,才开始呢。”仇笛道。   “那你还是结束吧,赶紧来二院,三儿醒了。”耿宝磊道。   我……操……仇笛惊讶间,单子从腰间滑落,戴兰君看他惊讶地表情问着:“怎么了?”   “三儿醒了……我……操……这家伙命真硬,我都准备好养他一辈了……”仇笛愣怔间,光着屁股就跑出外间,三下五除二穿衣服,穿到半截,戴兰君也跑出来了,也在争分夺秒穿衣服,仇笛问了,你别去了,大冷天的。戴兰君不理睬地道,管得了我啊?仇笛又说了,没想管你,这不一会儿回来咱们继续?戴兰君翻了他一眼斥道:想得美。   不过她脸上确实很美,一点也像人前不苛言笑的样子。   毕竟是两人共同的朋友,就一千一万个不待见,三儿在两人心中都是有份量的,下楼正好坐戴兰君我车疾驰,听得仇笛说三儿家乡一村污染,几乎全村出门逃难,只留下一帮老弱病残的话,戴兰君也是唏嘘不已,很多问题个体,差不多都是社会问题造就的,要没有污染,说不定三儿在老家能当个老老实实的小刁民呢。   匆匆赶到医院,一群人在等仇笛,又多了个奇形怪状的胖子,看见戴兰君就咬指头流口水,直接被仇笛扇了一巴掌,耿宝磊却是拽着仇笛道:“又进了一趟监护室,情况相当不错,就是个例行检查。”   “所以别急,稍等一会儿。”马树成看仇笛慌乱的,他笑着道。   这倒不急了,仇笛高兴地问着:“哎呀,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哎对了,你们怎么都来了?怎么醒的。”   哎,这个有话了,耿宝磊说医院通知丁二雷跑了,还以为他寻短见了。马树成说了,一想他没亲没故的,肯定是来看包小三来了,呀,还真是……崔宵天说了,也不是看包小三,而是和老膘商量着把包小三叫醒,结果你猜怎么着,这俩坑货真把包小三叫醒了。   “不是吧?多少专家都没办到呢?”仇笛晕了,他兴奋地问:“老膘,怎么叫的?”   老膘笑得浑身肉直抖索,没说,耿宝磊笑着道:“老膘和二皮商量了,去KTV找了个姐们……”   仇笛使劲咽口水,这些坑货又要胡来了,他回头看看差了一段距离的戴兰君,还没说不妥,耿宝磊补充着:“别想歪了,他昏迷着干不了那事……老膘把姐们身上内外衣全部买下来了。”   “然后又加了点猛料。”老膘得意地道。   “什么猛料?”仇笛不解了。   “二锅头呗。”马树成道,他看仇笛思绪转不过来,笑着道:“枕头边一边是女人味,一边是酒味,二皮还陪他喝了几杯……嗨,就把三儿勾引醒了……醒来第一句话就是,皮哥,嫖资你付啊,我没带钱!”   仇笛一愕,站定了,哭笑都给憋住了,崔宵天道着:“看看,听傻了……这尼马是何等卧槽。”   “别不服气,没有他最留恋的东西,怎么可能把人唤回来……大脑和电脑一样,无非是程序紊乱了一点,只要找BUG在哪儿,对症下药,药到人醒,嘎嘎……”老膘奸笑着道,他凑到仇笛跟前问:“服不服吧?我可以精神病院呆过,久病也成良医啊。”   “服了……我特么不服不行啊。”仇笛惊愕道。   老膘蹬鼻子上脸了,一示意背后在笑的戴兰君问;“那给点福利……这妞不错哈。”   “滚,这我的妞……将来是你嫂子。”仇笛故意道。   “哟,这嫂子可真馋人呐。”老膘不可知道羞耻何物,他甩着一身肥肉得瑟道:“咦,不对啊仇笛,上次你带回家过夜的,不是这妞啊。”   妈的,报复,没福利老膘报复,仇笛瞬间拽着老膘踹了两脚,老膘嘻哈着掉头就跑,众人一哄而散,把尴尬的仇笛留在当地了,他看着走近的戴兰君赶紧说着:“别听他们胡扯。”   “我还用听吗?”戴兰君道:“这好像就是你能干出来的事。”   “不可能,谁能比你还让我动心。”   “少说好听的,要有个让你动心,你就敢喽。”   “更不可能,有让我动心的,我不可能让人家动心啊。”   “狡辨。”   “你看你,你不了解他们有多坑,愣是找了一堆女人衣服,配二锅头,给包小三放枕头边,咦,就把人叫醒了……那个最胖,精神病院出来的,正常人他想不出这法子啊。”   这回把戴兰君雷到了,她弯着腰,使劲笑了好大一会儿才能继续上楼。   众人俱至,意外的是,从检查病房里先出来的是董淳洁和费明,两人等着病床出来,叮嘱几句,看到戴兰君和仇笛在一起,那么复杂的看了眼,再无他言,悄然回身走了。   他们身后,响起了一阵彻嚎,丁二雷一把鼻涕一把泪跟着病床哭诉着:“三儿啊,兄弟啊……哥对不起你啊,等你下床,哥摆几桌酒席,包十几个妞给你赔罪啊……是哥害了你啊,要早听你去俄罗斯,你咋会伤成这样啊……”   如此悲伤的表白,让仇笛羞愧地低下头了,他瞟着戴兰君,戴兰君一副无奈的样子。   进了病房,忙着准备吃的、卖营养品,和照顾丁二雷,反倒床上的包小三看上去精神不错,倒不让人担心了,仇笛轻手轻脚进了病房,包小三满脸虚弱的笑容,要伸手时,却蓦地黯然了,右臂空荡荡的,截肢了。   “三儿……你恨我吗?”仇笛勉力笑着,蹲下来。   “没事,你不用劝我,我这烂命一条的,扔那儿也没人在乎……我恨得着谁?”包小三虚弱地道,他关心的事好像也有,期待地问仇笛:“他们说,咱们发财了?”   “对,发财了。”仇笛笑着道,这是唯一值得庆祝的事了。   “真的?”包小三似乎不信那几个坑货,生怕被骗。   “真的,比你想的还要多……”仇笛笑着道。   包小三一惊,丑丑的脸上,开始泛着笑容,然后笑出声来了,笑着,露着两只小虎牙呵呵笑着,那一脸幸福真是无以复加了。   而仇笛却像心尖被猛猛刺了一下一样,满是笑容的脸上,猝来了两行热泪,他抹去了,又流下来了,落在床上,落在包小三的袖子上,也落在一边站着的戴兰君眼中,戴兰君仿佛也被感染到了,侧过脸,唏嘘着抹了两眼泪花。   奔回来的崔宵天愣在门口,屋子里的情形反转了,需要安慰的包小三笑得很幸福,而安慰包小三的,脸上是笑,眼里却是滚,那泪如关不住的闸门,霎那间让他鼻子一酸,眼泪像断线的珠子,潸潸而下…… 第五卷 天下无谍 第01章 好事近 风物放眼量   时间的流速会随着年龄的增长加快,往往是不知不觉就过去了,等再回头时,可能是几周,也可能是几个月就匆匆而过,甚至可能是……几年!   从七处外勤局董淳洁局长的很规律的记事本上,能反映出这个时间的变化来,这个夏日的上午,董淳洁翻着手里一本厚厚的私人笔记,往回翻时,突然间才发现他关注的事已经过去两年之久了。   时间是从俞世诚的消失开始算起的,两年零五个月二十二天,再无音信。   因为这件事牵扯到很多身边的人,他一直通过各种渠道在关注。   关注到了原81号那几位靠父母荫佑,一直在攫取利益的货色,81号倒了,他们很快就会建起很多个81号,而且行事隐秘的程度,不比国安差,最起码董淳洁无从找到他们的踪迹,不过能查到的,他们的财富在以几何形式增长,再往深里查,很多是实实在在的股市收入,你还不能说人家不合法……继续查?还是算了,有无数个替死鬼在前面挡着,恐怕你查不到人家的名下。   这其中唯一一位例外的就是罗成仁了,他身上有一切商人的特点,奸诈、逐利甚至也在股市的混乱中浑水摸鱼,可依然给董淳洁的感觉不错,最起码这是个实实在在做实业的人,最起码盛华企业里,确实还养着两千多名民政安置的转业军人,特别是一次地震中,盛华向灾区捐帐篷、水、食品总价一个亿,让很多人记住了这个企业的名字。   之所以感觉很好是相比而言,商人逐利无可存非,但也有竭泽而渔和休养生息的差别,那些隐形富豪的捐数出奇地一致:零!   翻过了几页,像快速回放的点滴,他记住了罗成仁这个人,映在眼中的另一个名字是戴兰君,记录是两年前,戴家的老爷子大寿,记录的事项是见到仇笛了,就两个字:尴尬!   不是他尴尬,而是仇笛,他那天见戴兰君父母,个个都是咬着后槽牙看仇笛,那是宁愿把姑娘绑家里,也不能让人拐走的表情啊。仇笛同样很尴尬,在熙攘来往的宾客里枯坐一隅,董淳洁注意到他悄悄地走了,事后也正如如料,两个人的事,无限期搁置,叛逆的戴兰君和十八九岁时候一样,又开始长年不回家生活了。   “这个兔崽子,怎么做到的?”   董淳洁两眼迷茫,即便过去两年了,他都没搞清这个盘子最终是如何操作的,好像最终脱颖而出的,只有仇笛一人。   他放下本子,拉过键盘,输了一行“哈曼商务”,度娘很快排出了一万多个结果,其他百分之八十直指京城哈曼商务安全咨询公司。   他打开了这家公司的页面,整整一页排着和不少大型民营企业的合作项目,这是从“商务调查”脱胎而出的,这个公司从单纯的调查业务,已经拓展到很宽泛的实业领域,比如监控安防设计施工、反监听反监视研究、计算机信息安全工程等等……他本来以为是家皮包公司,不过从和仇笛最近的费明嘴里知道,哈曼举办过几期计算信息安全培训,莫名其妙地来了不少知名企业的安全高管,据说现场演示过同时用十五种计算机语言对抗,之后莫名其妙地这些安全高管,成了下一期培训的主讲,这么多安全领域的知名人物同时出现,在那个不大的小领域相当轰动,报名参训光三天的培训费就得交八千八。   “这家伙比想像中会敛财啊?”   董淳洁记得费明告诉他的时候那种羡慕的眼神,就差脱了制服去给人家当保镖去了,而这种事做到的难度有多大他清楚,计算机领域那些眼高于顶的人,有时候恐怕就国家机关都请不动,现实世界里有权力,可在虚拟世界里,只认能力。   说不清,老董眼中仇笛依然是迷雾重重,就像他看不出,这个哈曼商务调查,怎么着就在原址,原班人马的基础上,脱胎成了一个商务安全咨询公司;他同样看不懂,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和这么多企业的横联合是怎么建立的,人脉就是利益啊。而几年前初见他时,明明还是发愁工作和户口没着落的北漂一族嘛!   “有两下子啊?可为什么总经理会是这位呢?”   他换过了一个页面,照片上总经理笑吟吟的,一位中年男,姓马、名树成,能查到被刑事处罚的记录,就那么堂而皇之地成了哈曼商务安全咨询公司的总经理,偏偏还干得非常不错,甚至连耿宝磊那个娘娘腔也在公司挂了财务总监的名头,上一次还是一年多前,从他满身名牌和春风得意的样子就看得出,这是已经大步迈向小康的节奏啊。   又匆匆翻过几页,在回看时他才发现,自己曾经不屑的事,转眼间都成了奇迹一样的故事,就像一年半前,他记下了一个开业典礼,五环外,一片租赁的垃圾地,老板是包小三,防护网围了一片就成一个钢模板租赁的公司了,其实开业就是认识的几位聚一起吃了顿,寒酸到了极点,断臂的包小三倒是乐观,不过他的乐观只能徒增众人的心酸而已。   可意外的是,到今天还不够两年,这个混球反而成了最闪耀的一位,租赁场地现在已经发展到四个了,在遍地施工建设的今天,这个本来觉得就是打发包小三的生意,年盈利居然快赶上商务公司了,据费明讲,每天都有不少工地的施工车出入包老板那里,他去看过几次,包老板忙得不可开交啊,把他几个流落在各地的姐姐、姐夫都召来了,快成个小家族的生意了。   怦声,老董把本子往桌上一扔,不知道为什么,看得他有点心烦心乱,理论上并不存在羡慕嫉妒恨的,可就是让他很不舒服,就像他在长安发现管千娇惊鸿一艳之后收入国安,这些年已经泯然众人矣了。   特么滴,温室里是养不出桂枝兰草啊!   他如是想着,脸上泛着一股子自嘲的笑,不去想他人的事了,找着电话,拔通了一个号码,脸上蕴的慈爱轻声道着:“儿子啊……该睡觉了吧?爸这儿刚上班……嗯,爸问你什么呢,上次和你说的回国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这个问题,他小心翼翼地问出来,好像生怕儿子给他一个失望的答案。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啊,放下电话的老董好失落,看样答案,并不尽如人意啊……   ……   ……   不同的时间,同一个地方,在进行着一件让耿宝磊觉得很有感慨的事。   尼马!招聘。   这位挂着财务总监名头的耿宝磊此时正在门缝里看招聘现场,站到一定的高度看后进的,就觉得那儿可笑,有点紧张到口吃,有的心虚到忘词,还有的在闭目念念有词,居然有还有祈祷的傻逼……当然,还有个清纯妞儿看着不错,不知道掌握生杀大权的马总会不会把她招进来。   “耿总监,你在这儿干什么?”有人在背后问,耿宝磊一回头,看到了曾经的主管,现在已经是副总的吕天姿,他笑笑道:“看看有没美女呗?”   “呵呵,您身边还缺美女?”吕天姿笑道。   “美女就像钞票一样,不论穷富,都不嫌多,呵呵。”耿宝磊道。   “得了嗳……把这个给马总,电子文档里存了一份,还有个单子麻烦您给做一下……我有点事,得出去一会儿。”吕天姿安排给了耿宝磊,她知道这位是马总的铁杆,一向很客气,主要办的事是张支票,还笑着道着要请客。   耿宝磊一一接过,回头便扔给了公司招的一位会计,他这总监,也就顶多能看懂账的水平,那些琐事他可干不了。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在公司的地位,老马是总经理、崔宵天是技术总监、他是财务总监,其实都是面上的事,真正背后操纵的,当然不在面上。   坐回了他和崔宵天的办公室,一看崔宵天那个空荡荡座位,心情有点不爽了,拿着电话,拔着崔宵天的号码,接通就吼着:“啥时候回来啊?”   “忙着呢,别乱啊,山猪就快来了……我们正埋伏呢。”崔宵天一句就掐了电话。   咦我擦,猪都比他亲近,气得耿宝磊想摔手机,这丫挺的跑仇笛老家玩上瘾了,都一周不回来了,他想想仇笛多半时间在全国各地玩,想想包小三举家大商发财大计,想想各有各的幸福,咋就这么让他来气呢?   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啊,他在手机里翻查着,一个又一个女人的电话,让他很难为的是,他居然无法确定,今天约谁出来嗨皮!   ……   同一间公司,吕天姿处理完琐事,匆匆下楼,从红光满面脸上看得出,老吕中年后生活不错,事实上也确实不错,比老公在单位挣的收入高出很多,家里的地位自不用说。更意外的是,她没想到哈曼商务调查公司的倒台,是她生活的一次转机,从主管到了副总,面子有了;新公司的老总全盘接收了她的人脉和业务,不但没有干涉,还处处给她提供方便,而且提高了她个人的提成,这样子连收入也高了,很快她全身心的溶入到这个蒸蒸日上的新公司了。   踱步进了电梯,前台迎宾给她打招呼,对了,那是安排的自己社会实践的大侄女,原哈曼公司的人员几乎没有什么变化,顶多是离职和跳槽的有几位,主干都还在,她不止一次地想,这其中的暗箱操作可能有很多。   比如,原哈曼商务调查公司,是因为涉嫌商业间谍案被查封,最终结果是没抓什么人,却取缔了这个公司,几乎就在取缔的同时,“哈曼商务安全咨询”公司注册成立,那一天,三十多名原哈曼供职的人员,都接到了新公司的邀请函。   装修没动,人员没动,甚至连办公室和办公设备都没有动,就那么直接强势入驻成立,连原哈曼遗留的八个月租金也就那么用了,物业都不闻不问……其实当时她很震惊的,这是毫不客气地吞并了哈曼,厚颜无耻的连名字都没有换,外界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而等有人知道之后,一个计算机信息安全邀请,把哈曼的名气往上提了一大截。   京城网盾、196、房产网等等,那可是几家传说中的大公司,居然认可哈曼这家小公司的技术水平,足够让行内大跌眼镜了。   之后的事就可想而知了,那怕就心存疑虑的,在面子和票子前,也会很快溶入到公司的规划里,很快忘记已经是陈年旧事的哈曼。   匆匆出门,是为了一桩财产调查的事,吕天姿盘算着,应该先找房地产登记的地方,再让老公想想办法,查查目标的社会关系,用不了几天就会有结果。她干得很来劲,最感激的还是这个新老板,根本没有染指原来的调查业务,那可等于保住饭碗了啊。   出了门厅,坐进了大众新车里,刚发动车,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这行认识的天南海北的人多,她职业性地接下:“您好,哈曼商务,吕天姿,您那位?”   “吕姐,您的手机号还没换啊?”一个带着磁性的声音,好熟悉的声音。   嘎然倒车停了,吕天姿惊讶地问:“唐瑛?哟,唐副总……太意外了,你在哪儿这是?怎么就不声不息走了?”   “我……能在哪儿,瞎混呗。”   “得了吧,就你,肯定找着金龟婿,来京城一家通知我啊……对了,当年究竟怎么回事,你和谢总怎么就那样消失了……”   “一言难尽,有时间我跟您慢慢说吧……那个,我打听个人。”   “好啊,这是咱们专业?谁呀?”   “仇笛!”   “你问他干什么?”   “不干什么,您也应该认识他,他是那次咱们俩招聘名单里的人,可能,您还知道点其他事吧……”   “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我是有点奇怪,在你们公司的页面上,看到是一个陌生名字,马树成,好像不应该是他……而且,我一点都打听不到仇笛的消息。”   “呵呵……”   “您笑什么?”   “你还是直接给他打电话吧,总经理不是他,可董事长是他啊,哈曼商务安全咨询公司是个股份制的,一共有六个出资的自然人,第一位就是仇笛,第二位叫罗成仁……是不是有点如雷贯耳的感觉?”   吕天姿不无骄傲地道,这是这家小公司底蕴,有盛华老板的撑腰,谁也不敢小觑。电话的另一头唐瑛默然了,要了仇笛的手机号,匆匆挂了。   吕副总想想,曾经被美貌过人的唐瑛一直压着一头的旧事,这回自信可是满满的啊,想想以前和她争锋斗智就有点可笑,这年景,还是得靠对人,还是手里多抓点钱才踏实。   倒车上路,很快她忘记了这个小小的插曲……   ……   ……   千里之外,一片青翠的山峦绵延无垠。时间在青翠红黄中更迭,却改不了大自然生机勃勃的容颜。   草丛,伏着几个脑袋,几双眼睛,在直勾勾地盯着顺坡而下,一片灌木丛中,那儿杂草丛生的,似乎没有什么动静。   “不会来了吧?这都几点了?”老膘趴在地上,屁股厥得老高。   “耐心,耐心,想吃肉就别怕费功夫。”丁二雷趴在他身边,刚一劝慰,就听老膘幽怨地道:“我已经很多天没吃肉了,再这么下去,生不如死啊。”   崔宵天笑了,他翻了个身仰躺着,看看瘦了一大圈的老膘,竖竖大拇指道:“减肥效果明显啊,现在多重啊?”   “一百八不到。”老膘不好意思了。   “我……操,两年减了差不多一百斤啊。”丁二雷惊讶道,老膘现在除了脸盘大点,腮帮子上肉多点,还真不算胖了,不过一说减肥,他就像忆苦一样罗列着:“能不瘦么?仇笛尼马带上我玩徒步,我……操,知道一天走三十公里什么感觉……那是很想死啊!还有特么滴把我扔在这乡下,十几天吃不上一顿肉,那比死还难受啊……最无耻的是,他居然把我的珍藏都扣了……哎仇笛,啥时候还我啊?”   这却是哥几个合计的事,把老膘骗出去,然后扣了他家里足足四百多条各式女人内裤,逼他开始减肥。为了拿回自己多年的辛苦的收藏,老膘只得屈从于仇笛淫威了,一闲下来,就会想起自己的收藏还在仇笛手里。   仇笛正盯着下陷阱的地方,头也不回地道着:“膘啊,到今天你还需要靠那玩意自慰么?我告诉你,实战会超乎想像给你的快感。”   嗖一下,老膘窃喜了,看看自己越来越瘦的小身板,拿着手机自拍了一张瞅瞅,很自恋地道着:“那倒是,我也发现自己越来越帅了……不过一想要告别自己的处男生活,我免不了有点紧张啊。”   噗……噗……丁二雷和崔宵天,齐齐被恶心到吐,丁二雷可怜地看老膘道着:“哎呀,膘啊,你得往正常人方向走,甭告诉别人你是处男啊,那丢人呢。”   仇笛笑了,随口问着:“膘,会干那事吗?让包小三教你几回了。”   “当然会,关键是我现在性僻好有点转移……我担心万一脱了,我他妈起不来有点丢人呐,哎二拐,你带我试试去呗。”老膘拽着丁二雷,二皮现在已经成二拐了,二拐坚决不同意,挖苦道着:“别跟我说……上次好容易给你找了个妞,尼马人家刚脱了,你拿上人家内裤就跑……白给了人家钱,还骂你有病呢。”   崔宵天吃吃在笑,老膘恐怕一时半会还从他的僻好中解脱不出来,他也在嘿嘿傻乐着,羞赧地解释自己不好意思……说到此处,老膘盯上崔宵天了,他小声问着:“玻璃,给我讲讲,你俩男的,枪顶枪怎么干?”   “滚!”崔宵天一把草直塞他嘴里。   “来了。”仇笛蓦间暴起,大喝一声,声起弩出,嗖一声,射出来了,边跑边挂弩,又一弩激射而出,几十米外的坡下,一头满身是刺的半大山猪被惊,似乎被凌厉的气势吓住了,嚎一声正对,一箭中颈,吃痛要扑,却不料又是三人暴起,鬼哭狼嚎地大吼大叫,明显寡不敌众,山猪一矮身要跑,第二箭嗖身直插眼睛……吃痛的山猪嚎声跳得老高,要拼死一搏了,直朝仇笛冲上来。   呼咚……前脚一软,地面塌陷,像平空消失一样,掉陷阱里了。   几个兴奋了,老膘居然跑得比崔宵天还快,等跑到坑边,那头百把斤的山猪正在坑里乱吼乱啃,老膘已经开始流口水了,垂涎三尺地道着:“有肉吃了……牛逼啊,我得拍张照,徒手抓山猪啊。”   “别拍,现在山猪都是保护动物,不让随便猎的。”崔宵天道着,他也小兴奋了,几个加班挖的陷坑还真不错,圆桶状,三米深呢,山猪在里头只有等死的份。   一瘸一拐的丁二雷最后到坑边了,这事他可不懂,好奇地问着:“还真从这儿来了?没白等啊……还真是把它引坑里了,我还觉得这个坑挖得高了,不合理呢。”   “你不懂猪啊,山猪一逼急了就拼命,我们村里有腿被啃了的……首先你得激怒它,等它失去理智的时候才能进坑,否则这鼻子灵的,不管你多隐敝的陷阱都不行,他一闻有生人味,直接就绕道走了……再给他来两家伙。”仇笛说着,搭弦上箭,嗖声近距离激射,直中山猪的另一侧颈部,那又跳又嚎的山猪,折腾了一个小时还在呲牙,直到仇笛端了几块钵大的石头,直朝脑袋上砸下去。   “耶,太血腥了。”崔宵天浑身不舒服地道。   “挺刺激的。”丁二雷看得来劲。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感受,老膘却在流着口水说着:“猪心猪肝是我滴啊,这野味,绝对好吃。”   仇笛放着绳下吊进陷阱里,几人合力把这口山猪缚到了儿臂粗的粗棍上,划着拳头扛猪,一路吼着变调的歌儿潇洒地往回走。   其时,头顶骄阳似火,满山青翠欲滴,行走在沿梁的曲径上,仇笛对山而呼,群山响应,好一副身处山巅我为峰的踌蹰满志…… 第02章 明月夜 酒酣诉衷肠   山里人好客,绝对没假,好客的程度和地方偏僻的程度成正比,像仇笛家这么偏的地方,甭提老俩口有多热情了,那怕来的是像包小三、丁二雷这样的丑货,那怕是老膘王帅帅这号奇形怪状的货,都把人当儿子看啊。   也不是就这么好客,实在是一年到头就见不着几个人呐。   下午归来,就打了头山猪都没让仇笛妈妈惊讶,她忙着生火,喊着几个小伙坐上了大锅,一锅开水泼着烫猪毛,剁下来的猪头铁杵烧红铬细毛,而仇笛呢,持着尖刀,早把一口猪分成了细肉,下水捞了一盆,叫着老膘一块下河洗洗,家里养的一群土狗儿可欢实了,汪汪叫着跟了一路,等洗净回来,它们也吃了个半饱了。   做法粗犷,吃法豪爽,就特么一大锅煮着带骨的大肉,花椒、大料、辣椒、桂皮、香叶一烹,盛碗里,纹路很粗的瘦肉连着筋膘皮,一口咬下去,半嘴油、满嘴香,人在吃,狗在眼巴巴看着你吼,就等着你吃完啃骨头呢。   这是年轻人的生活呐,尝了几口,仇笛老爸仇千军就放下碗停了,看着孩子吃,倒比他自己吃更乐呵,仇笛看了父母一眼,眼见着一天天老下去了,头女白了一多半,脸上像老树的年轮,纹深如凿,老妈熬了锅稀粥给他盛上,他自嘲地笑道着:“哎呀,胃口真不行了啊,以前干活,一顿饭八个馒头配一盆菜都不见饱。”   “爸,你和妈下山吧,房子都修好了,你天天在山上,偶而有个腿脚不灵便的时候,没人照应怎么成?”仇笛抓着这机会劝着。   不好说,一提这事,老妈就瞅着山坳里开出来的几亩地,还有院子里一窝鸡仔,舍不得,这要下山可就撂荒了,老爸呢,更是难为地道着:“种了一辈子树,下山还能干什么啊?”   “那你不能太自私了,也让我妈下山享几天清福啊?”仇笛道。   老爸没吭声,老妈却是不悦地道着:“傻孩子,怎么跟你爸说话呢?下山能干啥?天天坐炕头看着外面发呆啊?”   “可这……要不,我带你们到城市里逛逛?”仇笛试探地问。   “那怎么行?家里这一群鸡咋办?还有猪刚下崽,正长着呢。”老妈找了一个无法取舍的理由,鸡啦、猪啦、狗儿啦,还有要种的地等等,把仇笛噎得无言以对。   其他几个人是吃吃地笑,跨一代,对生活、对幸福、对家庭的概念都不尽相同,根本无从找到共同语言,崔宵天笑着劝道:“伯父伯母,我觉得您应该下山享享福了,奋斗了一辈子了,不能老干这体力活啊?”   “不算啥体力活吧,捎带着就干了。”老妈道。   “真不累啊,比我们年轻时候轻松多了……趁着能动弹给孩子多攒点。”老爸喝着粥,配着馒头,慢悠悠地道。   “老爷子,您攒了多少?够给仇笛娶媳妇不?”老膘贼贼地问,准备开上一代的玩笑。   “呵呵……我攒了四座山,两万多株油松,还有柿子、柏树、刺槐也有九千多株,最早的已经长了三十年啦……知道值多少钱吗?”老仇得意地道。   老膘一惊,张口合不拢了,他看看仇笛,仇笛点点头,没假,原来乡里沿路几座山毁于山火,差不多就是老爸几十年种出来的,最早护林站林场有二十多个人,到现在,只剩老爸一个人还在种树了,也就是这些年,价格才飞涨起来。   这得多少钱呐?丁二雷惊得直问着仇笛,这还是屌丝,一般土豪和你家差远了,老膘早心算出来,一根原木,油松刺槐就按最低算了,我日,两三千万打不住嗳。   “那老爷子,这产权归属……算谁的?”崔宵天兴奋了。   “国家的。”老仇理所当然地道。   仇笛嗤然笑了,他笑着道:“这个产权不是你们最早盯上的,村里乡里县里,可没少来人向我爸买木料……一律不卖,我爸是领国家工资的公务员,所有劳动成果都是国家的……后来县林业局为此给我爸发了一张植树造林模范的奖状,然后把我们乡全部封成育林保护区了……省一级的保护区,呵呵。”   “这也太坑了啊。”老膘郁闷了。   “就是啊,仇叔,您该早点搞个承包协议啊,这不卖卖,下辈子都不愁了?”丁二雷道。   崔宵天笑笑指责道:“你们无权对一位前辈的信仰指手画脚啊,老爷子,我支持您,而且理解,您在这山上为什么能呆下去了。”   “呵呵……也没啥,就是闲不住,再说人就百十来斤,不管你住多好,穿多好,存多少钱,还不就是那个人……攒啥都不如攒点这些老底子啊,不能都挖煤开矿,富了这代,毁了后代啊?”仇千军慢悠悠地道。   死理,只认一条。   众人闻之,尽皆凛然,知道仇笛的豪爽何来了。   仇笛摇摇头,没治,崔宵天却是竖竖大拇指道:“身体力行,比任何空洞的哲学都有价值。我们现在正走在富了这代,毁了后代的路上啊。”   “快别说了啊,咱们这代都差点嗝屁了,还顾得着考虑下一代?”丁二雷不屑,老膘翻着豆豆眼取笑着:“玻璃,我就不信你能整出下一代来。”   吧唧,一根骨头直砸老膘,老膘奸笑着闪过了,狗儿却准确地叼住了,老仇笑着看着,又把自己窖了好酒给搬了一坛子,自己却已是不胜酒力了,喝了半碗,直看着孩子们高兴。   “不要老吃肥肉,吃点瘦的。”仇笛妈妈斥老膘。   斥完老膘,一看丁二雷人瘦个小的,又是心疼地把肥肉直给丁二雷倒:“二雷多吃点,长肉,身子这么单薄?咋干活呢?”   “小崔……您别喝多了,这酒劲大。”   “老仇……你也少喝点。”   每回饭时,总是老妈忙前忙后,自己碗里的饭却是顾不上,吃不了多少。仇笛提醒了几次,老妈才匆匆扒拉几口,没多大会,老仇却出事了,被儿子的几个损友叫着亲切、赞得高兴,不知不觉干了两碗白酒,说着说着头晕了,仇笛和妈妈赶紧地,把老爸搀回了屋里。   “来来,咱们几个继续。”老膘挪着桌子,几人一起端到了院角,时间长了,知道乡下和城市的作息时间有差别,七八点就休息了。   “你别吃了啊,正减肥着呢。”仇笛直接把老膘的肉抢走了,给了一碗稀糊糊,老膘欲哭无泪地道着:“哥……你是逼我从今天开始有信仰呢?”   “啥信仰?”丁二雷问。   “不让吃,毋宁死。”老膘嚷着,直奔锅边,抓了起带肉的肋排,啃着就跑,仇笛给气着了,片刻回返,老膘一嘴嚼着得意洋洋、含混不清的找仇笛告状:“干妈……他不让我吃?”   “啊?你叫啥?啥时成干儿子了。”仇笛妈妈给惊了一下。   “这不刚才……我就想了吗?这么帅的干儿子……明儿给您磕头正式认啊。您忍心看着干儿子挨饿吗?”老膘看老人不介意,顺杆爬上来了。   蒙对了,老娘可待见了,给膘盛了一碗,抚着脑袋,慈爱地道着:“吃吧吃吧……胖就胖点,胖了才富态。”   老膘得意了,端着,啃着肉骨,吃了一半,帮着干妈热了壶水,才又重新坐回了桌边,这时候倒不用节食了,他吃得直打饱嗝呢,今儿一高兴,怕是得例外了,仇笛没有苛求这货,只是说着节制、节制、必须坚持节制才有效果,好容易瘦到一百八,你要想长到二百八,那可太容易了。   “妈的,吃饱喝足,明天开始继续减肥。”老膘抚着肚子笑着道:“哎我说哥几个,我现在玩得都不想回京了啊,你们有没有这种感觉?”   “还真有,这舒爽得,真不想回去闻雾霾的味道啊。”崔宵天脸红红地道,喝得来劲,而且学会关注别人的感受了,提醒着众人,小声点说话,叔叔阿姨睡得早。   这个细节被仇笛发现了,他暗暗笑了笑,旁边喝得直嗝的丁二雷却是道着:“好是好,就是没妞啊?”   “我……操,这家伙身残志坚的,什么时候也没忘这事……你也有信仰了啊,生命不息,嫖娼不止。”老膘取笑道,仇笛一下子被笑得呛住了,还有更狠的,丁二雷义正言辞的驳斥着:“你懂什么啊?不嫖不赌,那是男人的奇耻大辱……男人不操B,不如大公鸡……”   “等等,这话怎么耳熟,那个名人讲的?”崔宵天好奇问。   “包小三啊,包老板讲的……我跟你们讲啊,三儿做生意是天才,有几个工头不用他家的钢模板,他和我直接拉了四个妞,去跟他们谈判。”丁二雷景仰地道。   “咦?这事我还没听说,拉上妞怎么谈判?”仇笛好奇问,估计没好事。   “那些鸟人不好对付,吃了喝了射了照样不卖你的账。”崔宵天道,建筑工地那些领头的,差不多都是人渣中的极品。   “对呀,要的就是这效果。”丁二雷吧唧一拍桌子乐了,他解释着:“每回去了,让他们使劲吃、使劲玩、使劲干,干得他们连床都起不了……哎,这生意就来了?”   “什么意思?梗在哪儿?”老膘不信了,这好像没有生意。   丁二雷附耳一道,老膘愕然说着:“这样都行?包小三也成天才少年了?”   “这是……擒贼先擒王?”崔宵天一下子也没明白。   “包小三就是工地出身的,没人比他更了解那个地方,都是出来打工的苦逼,只要你一个小时看不住场,就有人往外偷东西……工头要呻吟得起不了床,那下面就成了一窝蜂了。”仇笛笑道。丁二雷一竖大拇指赞道:“对,到那时候,你只要把车开到附近收东西,什么工具、钢管、钢筋,可有人给你送了……那些人可凶了哈,扛两袋水泥,一百公斤,能跑起来……”   几个笑得岔气了,仇笛摆摆手,示意别谈这个话题了,包小三现在带着爹妈和几个姐夫,事业看来不蒸蒸日上都难了。   酒逢知己千杯少,几人且说且喝,慢慢就高了,喝得高粱酒,最先倒下的是老膘,晕三倒四地找不厕所,就着墙根尿着尿着直接就坐下靠着墙睡着了,几人合力把他抬回了屋里,丁二雷躺床上也起不来了,搂着老膘的腿当枕头,一眯眼,这幸福的一天就进入睡眠了。   出来洗了把脸,回头时,崔宵天意外地像没事人一样,还在自斟自饮,仇笛倒了杯开水,给他端过去,好奇地赞了个:“可以啊,这酒度数不低。”   “我天生酒精免疫,根本不知道醉是怎么回事。”崔宵天笑道,他看着仇笛也是清明两眼,好奇问着:“你也免疫?”   “这穷乡僻壤的,唯一的乐趣就是喝喝酒,我八岁开始就陪我爸喝酒,一开始是一喝就倒,后来是想倒都难了。”仇笛笑道。   “呵呵……老爷子很有意思,我也想起我爸妈来了。”崔宵天忧郁地道。   肯定是有故事的人,否则不会从来没有说起过家庭的事,仇笛给他倒了点酒,小心翼翼地问:“有伤心事就别说了,人得向前看,往前走。”   “也不算伤心吧,上中学我妈妈出车祸不在了,我就一直住校……后来我爸续弦,我一直觉得自己是被伤害的那位,有些年没回去过了……现在想想吧,纠结这个真没什么意思。”崔宵天道。   “对,应该回去看看。”仇笛道。   “过段时间就回……都不知道家成什么样子了,我真羡慕你啊,有这么一个世外桃源一样的地方,可以忘记一切。”崔宵天道。   “呵呵,原来真不感觉,都不好意思告诉别人,我是山里娃……特别在上学时候,你说你是农村来的,哎呀,那些姑娘看你的眼睛是斜着眼看,就觉得你应该像人猿泰山浑身长毛一样。”仇笛道。   “一样的,我们都是从别人的白眼中开始学会不择手段,然后再把白眼投向,那些还没有看明白社会的人。”崔宵天笑着自嘲道,他敬了仇笛一个问着:“你现在应该不发愁这事了吧?和戴警花谈得怎么样?”   “别提了,正常是一月见一次面,一忙起来,经常给忘喽……不过可以理解啊,假如我将来定居京城,假如我的女儿要给我领回个乡下小子,没工作、没正当职业,我也要暴跳如雷啊。”仇笛道,也在自嘲,家庭的鸿沟,多数时候再好的感情也无法逾越。   “那晾着晾着可就凉了……抓紧吧,你身上总有奇迹的,说不定感情也是。”崔宵天道。   “还是算了,这玩意太奢侈。”仇笛摇摇头,欲语还休了,两人小斟几杯,沐浴在清冷的夜色中,耳听着虫鸣啾啾,还在屋里那两位鼾声呼呼,却是谈兴甚浓,睡意一点也无,说得自然是过去生活的回味,即便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依然是心结未开。   这不,崔宵天又提起这茬来了,他小声问着:“现在公司倒是走上正轨了,京城这地方不愁生意,而且现在富人和私人公司的安全意识也会越来越高,咱们的特种监控还是很有市场的……我估计,年内能做到小一千万的单子没问题……不过,我算了下,你们的收益没多少,刨去开支,利润几个股东一摊薄,你也就三二十万的样子。”   仇笛点点头,这是个转手生意,这不同于给机关做的大批量业务,都是小单子,而且技术和安装要求相对较高,不过这难不住曾经以偷窥为谋生方式的崔宵天,他已经能自主设计监控的样式,很受那些特殊顾客的欢迎。   仇笛点点头道:“我坐家里或者在外面,你们给我挣钱,你说我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离你娶个京城姑娘安居还有很远距离啊。”崔宵天道。   “慢慢走着吧,谁也一步登不了天。”仇笛道,无所谓地表情。   “其实我有句话一直想问你,从盛华手里拿到的五百万,你其实可以不分的,不过你分了;哈曼商务安全咨询公司成立,你可以收回原职员一部分业务提成的,你没有收;这个公司完全可以划到你名下的,不过你却把老马推上了总经理的位置……”崔宵天连连数问。   仇笛笑笑道着:“就像今天打的这口山猪,一个人绝对办不到,要挖陷阱,要壮声势,要合力把它弄死再往回抬,然后再做成一锅美味……独乐乐从来不如众乐乐,一个人如果想吃独食吃干抹净,其结果不是被饿死,就是被撑死。”   “呵呵……你这话形容谢纪锋那条独狼倒是比较合适。”崔宵天笑道,他问及了真正想问的问题道:“其实我们还不是高枕无忧?”   仇笛愣了下,名字未改,吞并人家的公司,收编人家的职员,又靠着盛华的撑腰,把人家的业务吃得一干二净,这可是赤裸裸的抢劫行径,崔宵天笑着问道:“就像你说你和郎月姿上过床一样,不换名其实也是故意打脸,羞辱人家?”   “对,有这层意思,不过我也喜欢哈曼这个名字,hummer……英文蜂鸟的直译,意为以最小的代价猎获最大的价值,玩心眼上,我真不如谢纪锋,其实他和咱们一样,一直在以最小的代价猎获最大价值,而且他走得比大多数都远,谁可能想像到,连做空机构和那些金主都被玩了一把。”仇笛道,对于老谢,抛去个人恩怨的成份,绝对是个值得你重视和尊敬的对手。   “你担心他卷土回来?”崔宵天问。   “对,而且,他一定会回来,否则这口气,会憋到他死都咽不下去,他的心机很深,不过心眼真不大。”仇笛笑道。   “这是弱点?”崔宵天问,他质疑道:“恰恰心眼不大的,会不择一切手段,我和老马谈过,老马也有这方面的担心。”   “严格地说这不算弱点,谁都自私,想往自己兜里多捞点,这很正常。不过区别在于,捞到让人仇恨你的地步就危险了,他在盛华股票做空里,暗仓吃掉一个亿,这么大的数额,能瞒得住吗?又坏了做空机构的计划,连VC风投都被他算计了……坦白讲啊,我和包小三加起来都没他胆大,这是以一人之力,要挑战几个大机构啊,就连罗成仁对他也是耿耿于怀啊。”仇笛道,笑了,不得不说,最终知悉内情之后,他是相当佩服老谢的。   “我明白了,他在公敌的位置。”崔宵天道。   “呵呵,可怕的不是在公敌的位置,而是像你刚才所讲……”仇笛道。   “什么?”崔宵天问。   “他是独狼……就即便他的原班人马,也不会再听命于他了,恐怕就谁也舍不得砸了现在收入颇丰的饭碗……而我,有很多朋友……比如,你们。”仇笛笑道。   崔宵天也笑了,心情为之一松,端酒预祝:“来,为朋友干一杯……我以前是喜欢男人,头回有佩服男人的感觉。”   “等我对女人厌倦了,一定带你回这儿白头偕老啊……哈哈,干!”仇笛笑道,两个性取向完全不同的人开这种玩笑,居然一点违和也无。   是夜,两人促膝长谈,一坛酒丁点不剩,一屋子横睡侧卧,到早上几部手机狂响,愣是没有一部被接听…… 第03章 忆旧游 粉墨重登场   清晨从沁山县出发,中午就在首都机场落地了,崔宵天和老膘王帅帅等着取行李的时候,已经看到马树成和耿宝磊匆匆来了,人的变化真是挺大的,以前那个猥琐的老马,现在已经是西装革履、春光满面的,浑身都是成功人士的范儿。世事无常的话用上他身上很合适,谁可能想到,蹲了两年监狱,反而成了他事业腾飞的契机?   出了候机口,老马接过了老膘的行李,这家伙可是哈曼深藏的一个宝贝疙瘩,就像百年老店的秘方一样,绝对宝贵而且从不示人,这不,耿宝磊也不敢训老膘,埋怨崔宵天出去玩这么长时间都不回来,公司忙得跟啥样?   “你看你这人,吃好、玩好、心情好,才能把事办好,对不?”老膘替崔宵天说话了,话还没入主题就被他打岔了,他眉飞色舞说着:“……我们去了十天,打了七八只兔子,摸了两只獾、三只野鸡……最牛逼的,前个还抓了只山猪,哎呀那味道,爽!对了,还留了一大片猪头肉,给你尝尝鲜……哎呀那地方太爽了,我想好了啊,搁那地方修栋别墅去,再整小猎场,我……操……春秋两季,满山猎物……哎呀呀,神仙过的日子啊……啊,我……操……京城这空气简直就像茅坑一样……”   老膘说着就开始犯神经了,出了厅门,捏着鼻子,一副无法忍受的表情,偏偏说得声音奇大,把不少路人的白眼吸引过来了,他倒浑然不觉,反而不客气地叫嚣着:“看什么看?什么眼神?一个个神经病,以为自己活在天堂,其实特么就是个茅房。”   管还了得?崔宵天赶紧拽着老膘走,有位脾气大的男子差点就要理论了,马树成赶紧拦着介绍着:“消消气,您呐不了解……我堂弟,刚从精神病医院出来。”   这倒可以理解,那人一看被两人拽走的胖子,兀自在扭着臀部得瑟着:“……跟你们说啊,这次回来我的任务是排除万难、告别处男……赶紧给物色几个妞啊,没妞不干活。”   那人愣了,马树成随口说了:“瞧瞧,又犯病了……您慢走。”   路人的瞠目间,这几位相拥而走,直进了停车场,耿宝磊驾着车,上车老膘拽着耳机,很快沉迷到他的世界里了,崔宵天瞅瞅,这货看得是《熊出没》和《海锦宝宝》,不知道看了多少遍了,还是那么津津有味……没治,他叹了口气,无怪僻不天才啊,天才的欣赏水平确实很让人难懂。   “摘了他耳机,我跟你们讲讲这事……”马树成说着,崔宵天随手拽了老膘一只耳机让他听,老膘兀自不悦地道着:“不就是DTM么?早些年我知道他们,里有两位开发过效率源硬盘修复工具,十年前进入国内市场,当时也就一家工作室,三五个人……”   “还知道什么?”马树成问,数据恢复行业,和加密解密有很多是重合的,而且都是黑客的最爱,老膘想想:“还需要知道什么?能商业化的技术,都不算领域内的高端技术……公司做得那怕就再大,不代表它的核心技术就很先进,微软、高通也就那么几家。”   “得了得了,别吹牛了,老马你说吧。”崔宵天打断了他。   “帅帅说得不错,核心技术放眼世界也许不算高端,可在特定的一隅,他们还是相当强势的。”老马道着,递过了自己的手机,崔宵天和老膘凑一块,这个DTM全称是含义是数字安保开发管理,其公司早年已被网盾公司收购,专业从事安保设备器材开发已经数年,而且由京城向地方辐射,接过不少政府大单,现在总部在涿州经济开发区,整整的一幢楼,老马介绍着:“我一直试图和对方建立联系,宵天的设计、帅帅的编码,从水平上看确实比他们高出一个层次,不过商业化的难度就较大,我的意思是呢,如果把这一块专为高端客户服务,那应该是有市场的,现在不是流行私人定制么……我咨询过不少欧美的同类公司,从中产到高端,独户型、私密型、封闭型的安全设计已经是一个专业领域了,我们咱们这艘小船要想划得更远,只有这种方向。”   “你能不能不要铺垫这么多屁话,大老远把我们叫回来,听你上课?”老膘怒目而视,对于乡村生活被打扰怨念不浅。   老马呵呵一笑话锋一转道:“好,直入正题,他准备对咱们公司的资质进行一次评估。”   “耶,机会啊。”崔宵天眼睛亮了。   老膘根本不在乎,烦燥地道着:“那你陪他们吹牛逼就行了,叫我们有什么用?老子这样要是闪亮登场,什么生意你也得黄。”   耿宝磊笑得油门都踩不了稳了,老马却是哭笑不得,崔宵天安抚着这个变态道着:“要是涉及技术方面,舍你其谁啊。”   “那是。”老膘得意了。   “听老马讲,你别打岔。”崔宵天道,把老膘给哄住了,他疑惑地问老马道着:“咱们已经做过个几个样板别墅的监控了,效果反映不错,可以让他们观摩啊……如果需要设计,我还有一些新的。”   “要那样我就办了……他们这次来意很奇怪,给咱们送来了十七类产品,让咱们评测,并出具详细报告……”马树成道。   “不会是抓俩冤大头替他们干活吧?一评测优劣,促进他们改进,然后合作遥遥无期,这和招聘会找大学生收集创意是一样的。”崔宵天道。   “我担心的就是这个,而且给他们提出来了……他们的回复是,DTM公司随时欢迎咱们到访,公司的总经理就在总部大楼十九层902号房间恭候,不过得咱们自己进去。”马树成道,崔宵天闻得此言道着:“坏了,咱们的安全邀请会惹到人家了,有点夸大入侵的可能性了,这是给咱们出难题啊,那种遍地监控、门禁、警报的地方,咱们怎么进得去?进不去,就成行内笑话了,他们会广而告之……要进去,比进不去还麻烦啊!?足够让人家报警要挟你,把能找到了安全漏洞甚至入侵方式交出来。”   “我……操……人家不会有你们这么奸诈吧?”老膘听愣了。   “这不是技术,而是心术,你怎么能保证,谁的心术都正?”崔宵天道,把老膘说得哑口无言了,人情世故方面的事,他从不介意当个白痴,想想就头疼,一摆手道着:“你们看着办吧,我晚上试试,明天把建筑结构给你们。”   他戴上耳麦,继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了,老马征询地看着崔宵天,崔宵天也是思考此事的最佳处理方式,想想意见基本一致,一步一步,评测报告先出,等仇笛回来再商量下一步,这问题就来了,老马纳闷地问着:“仇笛和二皮呢?怎么,又带人去玩了?”   “去西北了,接个人去……好像也是个要出狱的。”崔宵天道。   “谁呀这是?”马树成疑惑道,他一问,耿宝磊却是突然想起了一个人,惊讶道:“我想起来了,祁连宝……这都几年了,仇笛居然还没忘记这家伙。”   “不会又是个怪胎吧?”马树成好奇地问。   “你想让他身边有个正常人,那太难了……见了你就知道了,机械战警级别的,当过侦察兵,老毒要和他比起来,顶多算个菜鸟水平,那家伙十个八个人根本近不了身?仇笛算可以了啊,和费明教官好歹还能过几十招,可和祁连宝打架,被打得躺床上一周都下不来。”耿宝磊兴奋地说道。   “这么拽的人物?还能被警察抓到?”马树成疑惑了。   “他是自首的。”耿宝磊道,末了觉得言辞不准确,又补充一句道:“仇笛把他送进去的。”   “我……日!这到底什么关系,乱七八糟的?”崔宵天听不明白了。   “你只喜欢男人的肉体,根本不懂男人之间的感情。”老膘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竖着耳朵听,他白活了崔宵天一句,崔宵天疑惑地问着:“那你知道?仇笛跟你说了。”   “我也不知道。”老膘乐滋滋地,把崔宵天气得直翻白眼,尼马不知道瞎得瑟什么,一伸手就抢走了他的手机,吧唧给他塞到座位缝隙里,一时半会甭想抠出来,老膘理也没理,又从裤腰里拿出一部来,鼻子哼哼得意地道:“打赌,你猜不出我有几台备机。”   “你个贱人。”崔宵天扑上去抢。   “放开我,你个变态。”老膘挣扎着,两人不客气互挠上了。   马树成深深一叹,坐正了,无语,耿宝磊开着车,笑得那叫一个乐呵……   ……   ……   他们一行直驱老膘的住处,开始忙碌了,驶下高速的时候,刚走就碰到了交通管制,成列的警车守着路口,等着押解车辆的通行。   那车里是谁,目标车队的来自哪里,都是无从知道,通体黑色的车辆,挂的是军用牌照,在这样的路上有特权的,畅通无阻地上了高速,直驶机场。在京城或多或少都能碰到这种人,对于大多数人都是惊鸿一瞥,然后很快会置之脑后。   但身处其间的人个个都是如临大敌,直通机场地勤入口的门也被管制了,机场公安带领着来车直驱停机坪,之后数辆车围拢押解车,围成一个环形,等着车门洞开,整个过程迅速、利索,从那些干练的行事方式上,外围到场的老公安都判断得出,这是更高一阶的押解任务。   不过没人知道他是谁,后门洞开,从车上解下来的人套着头套,他两位戴着墨镜的西服男解上飞机,之后飞机腾空而起。这支队伍得到收队的命令后才解散。   汇报:押解完成。   命令:X7组,两小时后接应。   在忙碌的航空港,无人注意到,什么时候又来了一支队伍,等着一架落地的航班,匆匆接上机上下来的一位,这一次声势可不大,是轻车简从,悄无声息走的。   任务在一个小时完成,和董淳洁同处一车的费明听到解散命令时,像所有外勤出行完成一样,舒了一口气,年纪大了,习为以常,倒不觉得紧张了,大多数时候首都附近的任务,根本就无惊无险。   “董局,中午要不到我们队凑合一顿,给我们上上思想政治课?”费明笑着问。   “得了呗,我不找骂么?你们背后还没准怎么埋汰我呢。”董淳洁不屑道。   “那怎么办?回单位……可把饭点误了。”费明道。   “随便那儿,找地儿凑和顿得了,整那么麻烦……对了,今天这个事和你身边那几位可都有关啊,嘴牢点,别在这个上犯了错误。”董淳洁提醒道。   “您放一百个心吧,我能犯这种低级错误吗?不过董局,这也没什么可保密的……就是把人放回去,外交上一个交换而已,这都快三年了,有点价值也被榨得干干净净了,拿他换回一个我们自己的同志,世界上通行的惯例啊。”费明道。   放了……那个人放了,唯独想不开的,估计是董淳洁了,他想想死去的战友,他想想北疆的命悬一线,仰头长叹了句:“狗日的,我该当时毙了他……那些玩政治的,眼里只有利益,根本没有自己人的死活。”   “可利益,也是国家利益啊。”费明道。   “要是他们的儿女或者父母死在这个上面,我就不信他们还能那么淡定……不过又能怎么样?斗争是不会停止了,可能都会死,可谁也不会死心。”董淳洁道着,他翻看着手机屏上的任务描述,是一位让他刻骨铭心的人,他叫田上介平,曾化名李从军在国内从事间谍活动,这种案件抓了很多人,唯独这个祸首一直被雪藏着,直到最近,在国与国之间的被俘谍报人员交换中才出现。   这种事,那个国家也有之,不过那个国家也不会公布出来,因为不公布,比公之与众的价值会更大,就是田上介平,他是一人换回了三位,其中还有一位被关押十年之久的中籍人员。   手指一犹豫,董淳洁把这个任务的界面……删除了。   路过各庄路口,费明突然想起来一个人,他出声问着:“董局,想不想见个人,从前面路口拐出去不远就是。”   “谁呀?”董淳洁问,一刹那他想起来了,直接道着:“好,顺路看看去。”   “不知道包老板还认不认您这位董哥啊。”费明开着玩笑道。   “仗义多是屠狗辈啊……我敢跟你打赌,就是我穷成要饭的,剩下最后一个还肯拉我一把的,绝对有包小三……呵呵,哎,这臭小子,出息了。”董淳洁概叹道。   “那是,他那场子原来是个垃圾堆,村里巴不得有人清理呢,给他们承办价很低,他和仇笛直接往这儿投了一百万……我当时觉得两人脑袋都被门夹了,谁知道这才几年光景,这家伙……四个分场,光囤货的资产都有三百多万了,翻了一番多啊……”费明概叹道,成大事者,还真不论在什么行业。   “赶上大建设了啊,这个空子钻得不错,现在建设都拓展到六环外了,不愁生意啊。”董淳洁道。   “同行不同利啊,我要说您根本不知道这生意里的门道,您信不?”费明笑着道,董淳洁一愣:“就个租赁钢模板,还有门道?”   “门道大得去了……干这行生意的,京城得有上千家,凭什么用你家的?”费明道。   “哟,说来听听?三儿顶多个小学文化、幼儿园的智商,你这么一说,我还真觉得有门道?不会是几个坏种又组织黑吃黑了吧?”董淳洁道。   “错,包老板现在是合法商人……呵呵。”费明解释着,据他讲,这也是一次酒后包小三吹牛逼露馅的,敢这行生意还真有特殊性,是收了押金,租出钢构件、模板,等施工混凝浇注成型后,再给你还回来,去掉损毁的,押金几乎相当于出售的价格,所不同的是你交回多少租赁件,还要给你退回多少钱……因为不可避免地施工过程中要有损坏的、损毁的、被盗的、丢失的等等,这一块无法还回来的,基本就相当于卖出去了。   但关键不在这儿,费明说了,那些丢失的模板和钢构件上,他问董淳洁:“您明白了吗?”   这怎么明白?董淳洁当然没明白,费明一笑道着:“您想想,三儿什么出身啊?”   “哦,我好像明白了……难不成,他把丢失的那些,还能再低价收回来,重复出租出售?”董淳洁灵光一现,想到了,不过觉得那种难度似乎太大。   “还就是这么干的,他一家收破烂的……一家电话,又来了好多家收破烂的,所有丢失的钢模板、构件什么的,谁丢了,他也能找回来……您说这可比进货便宜几倍,想不赚钱都难啊,而且那儿只要开工,他们就先知道,回头收破烂就去扫荡,哎呀,威信相当高啊……哈哈……”费明笑着道,把包小三发迹故事给讲出来了。   董淳洁听得那叫一个牙疼,半晌才喃喃评价着:“这个坏种!”   声里,为什么有这多的慈爱呢?   不一会儿,驶近场地,几亩大的场面,整个都是塑板围的场区,进门一瞅,堆积如山的钢管、构件、模板,中间仅容一车通行,中午光景没啥生意,场子里有点冷清,狗吠声起时,有位端着碗出来的女人,黑瘦高个胆鼻暴牙的,简直就跟包小三一个模板拓的一样,一见费明,热情地喊着:“三儿,费哥来啦。”   “这是……三儿的……”   “姐姐……包引男,二姐叫包来男……一引一来,哎,来了包小三这么个金贵大小子。”   “呵呵……”   “姊妹兄弟五个,现在还就数包小三出息呢。”   “呵呵……”   老董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点可笑,不过马上那笑意里,又蕴上了浓浓的难受,包小三兴冲冲奔出来了,兴奋得就像见了亲哥一样,搂着费明、搂搪老董,拽着两人,场不远就有家饭店,好容易见回面,怎么着也不能放你们走。   “三儿……还疼么?”老董拍拍他的断臂,刚装上假肢。   “不疼……哎费哥,我托您打听的事咋样了?”包小三问着,费明一眯眼,好为难,老董好奇问着:“啥事啊,三儿,你找我啊?”   “对啊,三儿,你跟董哥讲,没准他有办法。”费明道。   “就知道你不行。”包小三咧咧一斥费明,回头郑重和董淳洁讲着:“……我就想啊,现在不是有钱了么……我那个,看那什么,我也叫不上名来,老美那什么技术不是高么,给咱联系一下,做个会动的合金假肢……这跟谁打起架也不吃亏不是,董哥这事,很简单吧。”   “你这是……还准备打架?”董淳洁不解问。   “那倒不是,他想把自己变成变形金刚那样的。”费明咬着下唇呲笑道。   老董被问得哭笑不得了,很难为,不想打击包小三的热情,包小三理解错了,很豪爽地跟两人摆活着:“……您看您怎么给这脸色?咱有钱,咱不怕花钱……哎,怎么走了,饭店在那边,嗨我说,看不起我怎么滴?今天不让我请这顿,我跟你们急啊……”   包小三拽着老董,你丫不吃都不行,不给有钱人面子不是?   生拉硬拽地,愣是把老董给拽进饭店,关于机械臂的讨论,又提到饭桌上了……   ……   ……   这一天,对于仇笛来讲也是个重要的日子,他带着丁二雷,等在西北第四监狱的门口,从上午等到过了中午,又多等了两个小时才见放人。   丁二雷知道这个故事的梗概了,不过在见到主人公之后,还是把他吓了一跳,一米九开外的身高,理着大秃瓢、穿着衣服紧紧绷在身上,臂上裸露的肌肉一闪一闪,黝黝发亮,那眼似铜铃、满脸横肉的,瞪人一眼就能吓得别人心里咯噔一下。   出狱,领释放证明,管教指指仇笛坐着方向,一直以为是家人来接了,嘱咐几句,那个关了困兽数年的铁门,关上了,把祁连宝孤零零地扔在狱门之外。   仇笛带着丁二雷,径直走向了他,两人相视笑笑,仇笛蓦地出拳直取面门,丁二雷吓得一缩头,就听啪的一声脆响,然后再看时,那大汉蒲扇般的大手挡着,挡住了仇笛的冲拳。   “我估计还不是你的对手啊。”仇笛笑道。   “再练十年也不是。”祁连宝睥睨道,随手一推,力道奇大,仇笛差点闪了膀子,他笑着道:“你有点退步了,没有几年前那么刚猛了。”   文武皆有道,这玩拳脚的,一招一式便能窥斑知豹,仇笛知道,自己的生活的改变,肯定没有以前那么凌厉了,他握握手腕道着:“不可能不退步,酒色财气一样没拉下,那如你们的清修环境。”   这好像是个笑话,丁二雷哧哧在笑,老祁根本没搭理这个猥琐东西,直跟着仇笛上了车,往市区去了,坐定不久,他看到仇笛几眼,没怎么客气直问着:“仇笛,说一千道一万,谢了啊……你这次来,是想带我走?”   “带你走?为什么?”仇笛问。   “我能干什么?还不替你办个黑涩会?”祁连宝道。   仇笛一笑,看看这货的身架道着:“也是,你还真想干那个,不过可免不了再回来啊。”   “不,我想回家……有些年没回去了,我爹来看过我一次,活这么大都没尽过点孝,啧……这几年我关在监狱,我爹一个人挺难的,家里好几亩地,也没个好劳力……啧……”祁连宝嗫喃道着,有点欲言又止,他可能知道仇笛的来意,不过他可能要辜负了。这一点让他难以启齿。   “你错了,我就是来送你回家的。”仇笛拎过带来包,递给祁连宝道着:“换身干净衣服,里面有点钱,够你做个小本生意了,有什么过不去的,来找我……咱们不算兄弟一场,把你送进监狱,这么多年,一直是我一块心病。”   祁连宝拉开包一看,赶紧推托:“别、别……你这几年一直给我往监狱里送钱,我过得比在外头还舒坦,这都出来了,有手有脚的,不能再拿了……”   “那……那……借的,借的……借的行了吧,等你挣了钱还我成不。”   “可我……”   “别推了,再推就没意思了昂,代我向老爷子问好,我抽空去看你们去……”   强行按着包,给祁连宝收下了,车直驶车站,就近吃了顿饭,明显地觉得祁连宝很冲动,有扔下一切跟着老板走的意思,可最终对家的眷恋还是占了上风,吃完饭,他踏上了南下列车,头也不回地走了。   不过他在走进做了一件事,把包从车窗里扔出来,扔到了仇笛怀里,然后关上车窗,在慢慢走动的车窗后笑着给仇笛招手。   “哇,就这么走啦?”丁二雷都不乐意了。   “那你想怎么着?我挣的第一笔钱,就是劝他自首,把他送进了监狱,严格说,我欠他很多。”仇笛道,看着人家扔回来的包,让他很难堪。   丁二雷看看仇笛,不确定地道着:“可……我觉得就现在这光景,他跟着咱们混多好?穷吊成这样,回去还不是面朝黄土背朝天?我……操……穷得只剩下钱的人多了,可穷的不要钱的,我可是头回见。”   “所以,这种人才高贵,钱买不来。我喜欢他穷得这么有骨气。”仇笛做了个无奈姿势道。   “那白来啊,走吧,咱们去机场……”丁二雷有点兴味索然道。   “怎么可能白来?如果有足够高贵的品质,你在京城就会见到他的。”   仇笛神神秘秘道,带着丁二雷上车,一路驶向机场…… 第04章 相见欢 大计需共商   一个完整的关于DTM总部的三维图,精确到楼层,精确到每一个监控节点;设计做了六层,门禁、保安、监控、警报几层叠加之后,把一幢楼变成了固若金汤的安全办公场所,事实上,DTM自己的产品的设计本身就为不少珠宝、金融等高端行业服务,这里,很多时候是他们向外部展示的一个窗口。   “哇塞,老膘,你该上麻省理工学院去。”崔宵天对老膘的解构赞叹道,就面前屏幕上解构出来的设计,要是放到DTM公司老总面前,绝对能谋个高管位置了。   刚回来的丁二雷没听懂,出声问着:“麻省?有这个省么?”   耿宝磊哧哧一笑,然后都笑了,老膘笑着安慰丁二雷道着:“还真有,可穷个省了,没妞没酒,一点都不适合你……大致就这样,我给你详细说一下。”   “外层不用讲了,和普通大厦差不多,保安力量很精良,就看外部环境,基本就是毛贼的禁地,没人动他们的脑筋。”   外层是一个宽阔的停车场地,能看到数位安保的巡逻。   “内部员工凭卡出入,你们看……这是第五代芯片式的,没有磁条,必须插入打开门禁,这样难度就无限加大了,读这样一卡再解密出来倒是有可能,但从丢卡到发现肯定不会超过一个工作日。时间肯定不够。”   屏幕上放着门禁的型号,插卡的样式,很快有新产品的介绍页比对,这就是DTM公司自己的产品。   “安全通道和办公区域之间,间隔的是一道防火门,电子中控的,触发火警后可以自动打开……这个方式倒是可以乘乱混进去,不过后果恐怕是我们无法承受的。”   老膘做了一演示,所有楼层的火警点,在报警5秒内,防火门升起,但接踵而来的肯定是整个楼层的混乱,那还谈什么合作,等着警察找你麻烦吧。   “十九层是他们的高管层,这一层更加严密,除了加密电梯入口,没有其他方式进入,每个办公室是隔开的,用不同的密码门锁保护,DTM公司指出的房间,在本层的中央,只能到这儿了……根本没有方法探到那里面的究竟……”   老膘移着鼠标,这是他趁非办公时间,侵入安保摄像得到的影像,内外网的隔离做得很细致,他和崔宵天专程跑了一趟涿州,猫了两天才逮到了一个机会,把一台微型的接收器送到DTM楼顶才得到了不到半个小时的入侵机会。   “能把他们的监控黑掉吗?做成循环式播放的。”马树成沉吟道,这是惯用的方式,直接把屏幕后的保安变成瞎子,剩下的事就好办了。   老膘想了想,摇摇头:“不行,要是个非专业公司,可以这么糊弄,但这是安全专业公司,恐怕就不好糊弄……入侵很多人都能办到,再完美的防范也不可能万无一失,可以在他们的系统内部做手脚,那个难度就大了,而且无法保证不被发现。”   老膘一仰身,难住了,作为黑客,更多的时候是幽灵的角色,而不是盗贼的身份,丁二雷小声问着:“进去给他黑一会儿不就行了?等他们下了班哥几个溜门撬锁还弄不上几张卡?”   “不管你偷人家卡,还是黑人家监控,人家马上就会发现你来了……DTM之所以出这个难题,应该是想确切地知道我们的资质水平,你要告诉人家,咱们是偷鸡摸狗别动队,人家对你还有兴趣么?找包小三组织个民工拆迁队,一溜大锤头砸着也能进去啊?”老膘道,莫名地有点烦燥了。   “原则是,让对方无从招架,而且要无话可说。用任何一种可能留下你违法证据的方式,都无法排除他们把你诉诸法律的可能……而且,万一他们知道我们能对他们的系统入侵改动,那我们就得被揪小辫走了。”马树成道,公司之间那种关系很微妙,特别是同行,多数时候是冤家,谁也不介意方便的时候,整垮那些可能成为竞争对手的同行。   “对,邀请只是口头约定,或许他们只是想让我们给他们的产品做一个详细的评测报告,而并没有和我们分享市场的意思。”崔宵天道。   “评测做的怎么样?”马树成问。   “我做了两份,一份有改进意见,一份都是赞美之辞,需要用那一份,我随时可以提供……DTM也不是好货色啊,给城建提供的数字安保装备,都是淘汰产品,我估计他们在改进高端设备,要有大动作了。这个时候,找到自己的缺陷很重要,毕竟自己头上的虱子不容易发现。”崔宵天道,技术行业,谁都会吝于给对方提意见的,毕竟意见要比赞美难得多。   “为什么不能坐下来好好谈谈呢?非要这样么?”耿宝磊为难地看着屏幕,如是道。   马树成笑了,解释着:“以我们现在的身家,如果有一个刚走向社会的穷光蛋,上门要求合作,而且分享市场……那怕他就确实有点真材实学,我也会把他拒之门外的啊,太自不量力了。”   是这个理,耿宝磊郁闷想着,和DTM相比,哈曼商务安全咨询,就是那个想一步登天的穷光蛋,那些市场占有率已经很高的大型专业公司,会抱着什么态度可想而知。   “难道就没什么办法了吗?老膘,你不是经常吹牛。逼,进过FBI的欧洲办事处?”丁二雷刺激道。   “进去瞅一圈,和进去让人家心服口服,是两码事,给你讲多少次了,黑客的精神不是单纯的破坏,而是以轻微的破坏推动更大的建设……算了,给你讲也是对牛弹琴。”老膘烦燥地道。   耿宝磊捅捅老膘,直觉老膘话太重了,太不给二雷面子,谁可想丁二雷杠上了,直接竖中指道着:“吹吧,你要会弹琴,老子立马趴地上变母牛。”   老膘一愕,看着猥琐无比的丁二雷,瞬间笑得找不到眼睛鼻子了,他说了,你牛,不吹牛。逼,想身上直接长牛。逼!   笑过之后,难题未解,耿宝磊催着仇笛,这丫的,回来就马不停蹄地吃请,这不又被罗成仁请去了,说是马上就到,现在还在路上……   ……   ……   其实不在路上,还在饭店呢,两碗面吃得一干二净,一瓶酒已经隐约见底,罗总酒量一般,脸色红润,酒意微醺,倒着瓶底的余酒,瞅瞅面不改色的仇笛,好欣赏地赞着:“知道不?就你这酒量,直接当个销售经理都没问题,大部分生意都是酒桌上谈出来的,我们每年招聘啊,专门安排一顿午餐,最后留下来的,大部分都是一斤以上量的。”   仇笛哈哈一笑道着:“那我还是不行,我中文系毕业的,递简历的时候直接就PASS掉了。”   “也是,招个文员秘书,那得形象好气质佳……你这黑不溜秋的,我看第一眼也不待见啊……呵呵,来来,喝完拉倒,光盘行动。”罗成仁笑着平分了两杯,和仇笛一碰,抿着这最后一杯,唏唏律律的放下杯子,一副意犹未竟的样子,他看看那盘子,就一句:“你那猪头肉还有不?”   “这你都稀罕?”仇笛笑了。   “当然稀罕,山猪肉在京城不多见,就有也是圈养的,野生的纹路粗砺、肉质偏硬,味道很腥……要是吃家,一口就能尝出来。”罗成仁道,仇笛带来的山野风味,吃得心里痒痒了。   “上车时候不已经给你放车上了!?赶紧吃啊,都好几天了,还有只白条山鸡,你自己做啊。”仇笛道,哎哟,把罗成仁听得感激不尽,却不料仇笛故意恶心人一样补充着:“别谢了,我们吃剩下的,实在吃不了才给你常下了点。”   呃……罗总一噎,不爱听了,他忿忿指着仇笛道着:“你这人怎么这样?尝个鲜都让你添堵?”   “省得你感激不尽啊……走吧,又把正事给误了。”仇笛起身邀着,两人出门时,罗总的助理早付了账,在车旁等着,罗总的私人朋友不算多,特别是来小餐馆吃碗面的朋友更少,时间长了,助理也知道这位仇笛和罗总的关系菲浅,很客气地开门。仇笛赶紧伸手拦着:“别别……你这么客气,我坐车都不踏实,给那资本家服务吧。”   “得性。”罗成仁淡淡嗤了句,他坐到车里,一问那包是给他的,确认之后,不客气地拆开,一包带骨的猪头肉,一只去毛的白条山鸡,还冻着,他幸福地瞅瞅灵光一现道着:“哎我突然有个想法……如果这种纯绿色、纯天然的玩意来到首都,你们觉得会不会身价倍涨?”   “那肯定的,郊区农庄土鸡蛋,一斤都到几十块钱了。”助理道。   “那有那么大的量供首都啊?”仇笛道。   “咂,瞧你,什么经济头脑……可以饲料养一部分嘛。”罗成仁笑着道。   “奸商,还没干,就想坑人了。”仇笛道。   助理一笑,罗成仁也是呵呵直笑,只当是个玩笑了,这玩意,恐怕运输放养问题都不好解决。   “其实有更好的玩意,不知道你喜欢不?”仇笛递过自己的手机,示意罗总看着,他道着:“柿子、软枣、松籽……还有漫山遍野的山里红、小酸枣……”   罗成仁看着,登时被吸引住了,几十张图片,一坡火红的颜色,远景是绵延的大山,他喃喃问着,运输和人工成本你怎么解决?   “可以收购,农村有大量的闲散劳力,现在野柿子,基本都在烂地树上了……软枣这玩意,灾荒年都是当口粮的,现在连牲口都不碰了……”   “很多?”   “撤乡并镇,很多村都荒芜了,我做过一个大致统计,有几万株经济林,除了核桃还值点钱,其他玩意都没人要了……几乎是白拣。如果加工成柿饼或者即食食品,那是不是会是个好产业……绝对的绿色无公害啊。”   “人口呢,你们乡?”   “不到一万,去掉外出务工的更少。”   “那就对了,人少的地方,才有这种无污染的资源……乡里有煤矿、工厂之类的吗?”   “没有,人均年收入全县倒数第一。”   “哎,有戏……我琢磨琢磨……”   罗成仁把仇笛手机里的图片,全部传进了自己的手机,沉吟着思考着,这种投资少利润丰厚的粗加工产业,很合他的脾胃,想了片刻,他抬头要说话时,却发现仇笛正期待地看着他,他思路一转,笑了,神神秘秘道着:“我明白了,你个混球,是想从我兜里掏钱,往你老家扔是不是?”   “看你这人,明白了非要说出来,能扔多少啊,屁股下这台车就够了。”仇笛厚着脸皮道。   “那你得做一个详细规划,加工不是问题,要能把运输问题解决了,这边市场好说。”罗成仁道。   “那我先替父老乡亲谢谢罗总您了啊。”仇笛兴奋了。   罗总却是一拍额头郁闷道:“上当了,上当了,这顿猪头肉把我坑得……不过你别高兴啊,要是不赚钱,甭指望我干。”   “不赚钱我还不干呢。”仇笛道,他装起了手机,指示着助理换道,要去见自己那帮子人。   罗成仁没想到谈的是这事,似乎和他的想像有点偏离,他提醒着:“喂,你是不是忘了说什么事?”   “已经说了。”仇笛道。   “不是,DTM那事……这可是个机会啊,DTM在首都数字城市规划里已经拿到了不少单子,能傍上他们混几年,将来不管是收购、并购、出售公司,那可是天价了……翻十几倍,几十倍都有可能,我知道你小子手里肯定囤了几个玩技术的,这行就这种人值钱,一定看好喽啊。”罗成仁提醒着,纯粹商人眼光,他笑着道:“我发现你还是相当旺别人的……给你投了一百万,看样子过些年,回收十几倍都不一定哦。”   这个玩票性质的投资纯属心血来潮,就连罗成仁也没想到发展会这么快,现在都与DTM接火,那家不比盛华小啊,见仇笛对此无动于衷,罗成仁好奇问着:“怎么了?”   “还没见效果,你就想卖啊?我的目标是卖够一百倍才出手。”仇笛道。   “你狠。”罗成仁乐了,他话锋一转问着:“我以为你今天约我,是想让我出面给你搓和……这公司和京城遍地都是的那些皮包公司不一样啊,他们是从私人公司小型客户做起的,在全国有三处代工生产基地,这些年的业务已经做了大半个中国了,这个老总很有远见,不走官商的路子……虽然发展的慢了点,可也杜绝了很多不必要的风险,而且我听说他们的技术很先进,很多监控程序,都是用的他们的源代码?”   “对,里面有几位外籍程序员,参加过效率源国家级项目,那是计算机领域最早针对硬盘数据修复的一项大工程,在俄罗斯……之后这个工作室解散,很多技术人员都流向欧美,DTM的创始人,就来自这里。”仇笛道。   “那不好整了。”罗成仁泼凉水了。   “为什么?”仇笛不信了。   “人家是有真才实学的,你丫一中文系混出来的,怎么跟人家谈?你们也就糊弄糊弄我这圈里有钱的土鳖而已。”罗成仁笑道。   最早的生意就是罗总给拉的,免不了要宰那些有钱的朋友,在技术面前,自然都是土鳖。   “那也未必,没谈过怎么知道?你做副食的,我不信你也懂杀猪卸肉?”仇笛道。   这么自信,倒把罗成仁说住了,他反应道:“那看你的本事了,你要是把DTM给忽悠住,要多少钱,我给你增资。”   “前面停下车……那你得准备好求我了。”仇笛笑着道,临下车,他又回头补充道:“就求我也未必答应,真谈下来,我还发愁没人投资?”   说着,下车了,罗总气不自胜地道着:“这混球……呵呵,还甩上脸了。”   两人招手再见,助理笑吟吟地瞥了一眼道着:“仇笛是不是有点太乐观了?DTM是数字安保行业的翘楚,市政府邀请企业里的排头兵,市值和咱们相当,可人家员工不到咱们的十分之一啊。”   盛华这个劳动密集型企业,强势在于它的生命力,但弱势也在这儿,劳动密集型,个人的劳动生产率会被无限摊薄,和那些高新企业的创利根本无比相比。   “确实太乐观了,我想私底帮帮他……嗨,那老总牛掰的,根本没给我留口,我在人家那些玩技术的人眼里,就是个粗人……屠户,知道不?”罗成仁自嘲道。   两人谈笑着,自动略过此事,对于庞大的盛华,哈曼也太过微小了,只当是一个小插曲,更多是建立地私人关系,不过助理发现了,罗总还是被勾引到了,一直在看仇笛给的那些乡村图片,仿佛那里面蕴藏着巨大商机一样……   ……   ……   小团队这么一批人,其实有家的就老膘一个,很难想像这个坑货,就靠卖非法程序,以及长年累月坚持不懈地偷游戏币、卖Q币、挂外挂打装备,居然在京城买了套房子,多次出入监狱,把这货已经训练的猥琐无比,网上偷东西绝对不上千上万,就几十块甚至几块磨蹭,最喜欢捉弄那些网上有钱的菜鸟。   不过还好,现在不用了,但以前的形成的遗留性格还在,胆子奇小、为人奇差、而方式又奇贱,仇笛边走边想着,自己都想笑了,真想不出,这次老膘他们会想出什么办法来。   叮……铃……铃……手机短信的声音,仇笛掏着手机,随意看了眼,是个陌生的号码,发的是一句问话:是仇笛么?   “哪位?”仇笛直接回复道。   片刻,电话打进来了,仇笛犹豫一下,接听问着:“喂,谁呀?”   “是……我!”对方犹豫,深沉,却很熟悉的声音。   唐瑛,仇笛一下子听出来了,他驻足,怔了,半晌没说出一句话来,两人这么僵着,彼此能听到对方的呼吸,甚至连自己的心跳也分辨得出,好一会儿,唐瑛喃喃说着:“我以为,你会直接挂了电话。”   “可我以为,你永远不会再给我打电话了……过得还好吗?”仇笛淡淡问,久违的思绪一下子涌上心头,唐瑛在那头,呼吸很急促,像是紧张一样机械应着:“就那样吧,还行。”   “那……找我有事吗?”仇笛问。   “也没什么事……我就是……有点想……和你打个电话……”唐瑛断续道。   “谢谢你还想着……你……现在在哪儿?”仇笛犹豫地问,可能不会有答案。   “在另一座城市……你……我是说,我们之间……对不起!”唐瑛嗫喃着,拙了表达了。   仇笛轻声道着:“忘了那些事吧,活在回忆和活在怨恨里,都会辜负你的生命,有很多有意义的事等着咱们去做……就当是为成长付出的代价,我们之间,我只记得有过很美好的往事……”   “谢谢……谢谢……谢……”   另一头的唐瑛在啜泣,在泣不成声地说着,似乎不忍让人听到她的失态,她的电话,无端的挂了。   仇笛拿着电话有点发愣,这个没头没尾的电话搅起了心里的旧事,让他怔了好久,不过毕竟时日已久,它的影响力终究是有限的,他漫步走着,进了老膘工作室所在的院子,开始做自己那件有意义的事了。   在另一座城市,在一个炎热的环境,唐瑛手里握着手机,抹着潸然泪下的脸,手移开时,两眼红肿、形容枯槁……对了,她身处一个街道办的会议室,这个特殊的空间,有几十位像她一样欲哭无泪,神情憔悴的投资者。   事由,是数十名投资置业的业主,几年间陆续购置本市西区新大陆小商品城商铺,却不料风云变幻,先是市长被抓、后有开发商跑路、再后有土地出让手续不全,项目无限期搁置,上访N久,最终商讨地方放到了街道办。   市委班子不全,没有主事;区里领导被抓了仨,没人办事;只能放到街道办了,找到了投资商公司的会计,是位中年男,来来回回就一句话:实在没钱,真没钱!   哭声、喊声、叫嚷声、闹声充斥着这个光怪陆离的环境,门口站了好多面无表情的警察,那冷漠的眼神在告诉业主,闹就闹吧,别闹出事来啊,否则就得依法办事……这是掉进一个社绘主义特色的大坑里了,无数血的事实已经指明了最终的结果:血本无归!   唐瑛坐在角落里,两行泪潸潸而流,不知道她是在为过去悲伤,还是在为现在……流泪! 第05章 君不悟 是祸不是福   凌晨四时,暗夜无星,唯余路灯昏黄。   蓦地,几盏灯熄灭了,空荡荡的长街,出现了一段隐没在夜色中的黑暗,一辆摇摇晃晃的垃圾车驶近,像是勤劳的环卫已经开始忙碌了,长街头,夏露湿,只有扫帚沙沙的扫地声音,把这个黎明前的黑暗衬托得更加幽静。   车旁,黑幽幽的一个洞口……哦,是井盖被掀,里面居然还亮着微弱的灯光。   扫地的声音停了,环卫居然是个瘸子,他正从环卫车里搬着成袋的东西往洞里递,似乎很沉重,他气喘吁吁地,好在不多,五袋,都下了坑里。   坑里窝里两个人,一人在说着:“臭死了……我擦……”   “那还不快点?窝着闻味啊?”另一位手脚麻利地,把接下来的袋子划开、塞进洞口,用准备好的细铁丝网,封住了这个洞口,然后就着脚下的脏水,两人一股劲往里泼,慢慢地,那糊状的东西,把整个洞口糊住了。   “行不?”头顶上问。   “放心吧,雷哥,这高标号水泥,十秒钟就开始凝固。”一位道。   “到早上,你拿镐头都砸不开。”又一位道。   两人抹得满脸污渍,“环卫”丁二雷觉得啥地方可笑似的,嘿嘿一笑,下面嘿嘿一呲,二雷却是不好意思了,给两人许诺着:“完事请你俩搓一顿啊……哎小钢豆,你三哥那儿干得咋样?”   “就那样吧。”   “啥就那样?比咱们自己混强多了。”   “那是,三哥现在弟兄百把十,谁特么敢惹?以前放高利贷的老大,都巴着给三哥卖好,想找俩肥羊收点钱呢。”   “我觉得三哥也能干了,那钱多好挣,借出一万,一月最少利息一千,就三哥现在这么牛逼,谁敢赖账……比租块钢模板划算多了。”   两人讨论着,敢情是包小三派出的特勤人员,活干得真不错,钢构件一封几根细钢管,铺之以细网拦截,高标号水泥封口,很快这个窟窿眼堵得严严实实了。   “快上来……走吧。”丁二雷催着。   拉上来了两人,麻利地一脱衣裤换上,眨眼成了晨跑的小伙,迈着轻快的步子走了,丁二雷放好井盖。大扫帚蹭蹭一扫,跳上环卫车,吱吱哑哑骑着走了。   一切恢复了原样,慢慢渐多的行人行车,谁又会注意到,脚底下的变化。   把换下来的衣服扔到了另处,偷来的垃圾车停到了原处,丁二雷步行不远,已经有一辆车来接他来了,上车坐定,前座仇笛问着:“咋样?”   “那两小子,干这活漂亮得很,放心吧。”丁二雷道。   “呵呵,我就说了吗,高智商解决不了的问题,得低智商的办法来补充,这办法怎么样?崔。”仇笛笑着问。   “非常符合二皮的风格,恶心,超恶心。”崔宵天笑道,丁二雷不高兴了,驳斥道:“那不能人家恶心咱们,咱们回头给人家跪舔吧?我觉得仇笛说得对,以牙还牙,甭跟他客气。”   “对头,和平是打出来的,合作是争出来的,你上门去求,人家可能搭理咱们吗?”仇笛道。   “可是……这要是让人家知道咱们背后这么出坏水,以后还有合作机会么?”崔宵天担心道,仇笛一笑,不以为然了:“其实让谁看,也看得根本就没有合作机会,他们连人都懒得见,不过给咱们十几样品让咱们评测一下,说不定能拿到点真知灼见改进产品……最好的结果,给咱们一个电话致谢而已,或许有活干,但肯定是给他们打工。”   是啊,其实并不缺那么点小活,装个监控其实连崔宵天也有点大材小用了,仇笛所谋很远,如果傍上DTM这样的业内翘楚,那开发出来的产品,有可能成为一个品牌,如果能在DTM的平台上广泛应用,那种前景该多美好可以想像啊。   “好吧,不管多恶心,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走了。”崔宵天附合道,想想这其中的关系,还真是不好拉到一块。   “时间得多长?”仇笛问。   “管道的孔径一点四米,管路长四百多米,容积五百方左右,这要取决于该公司日均用水量,以及所有员工的排泄数量……呵呵,这个真不好算,谁知道他们今天要拉几回……”崔宵天笑道。   “最长呢?”仇笛问。   “两天,48小时,足够把管道添满了……那种后果,我无法想像是何等的壮观。”崔宵天笑着道。   “我们在厂里上班时候干过,绝对壮观,高层一冲马桶……底层刷刷爆粪,一楼道都进不去,哎呀我操,那场面见过的,你三天吃不下饭……”丁二雷眉飞色舞道。   “快快别说了,恶心死了。”崔宵天道,丁二雷笑着问:“那咱们干什么?”   “玩、旁观、等他们熬过第一波,接着来……不就是突破他的安保防范么?我让他全线崩溃。”仇笛笑着道,现在什么都缺,就不缺挖坑灌坏水的脑袋,要真想折腾,那有的瞧了……   ……   ……   一天安安稳稳的过去了,这一天,DTM公司的总裁秘书接到了哈曼商务安全咨询的来电,对方有意和DTM洽谈数种新设计的应用,被秘书很客气地婉拒了,每天试探的、骚扰的、推销的、求合作的,早就人满为患了,总裁秘书的职责就是一律挡之。   快下班的时分,负责和哈曼商务联络的技术部主管接到电话,邮箱里发来了对方的评测,样品已经寄回,技术部主管黄诚是业内享誉已久的专家,自己本身就有数项专利,之所以把新产品送交哈曼评测是应总裁之邀,公司总裁在京城见到了几种造型别致的监控,应用范围很窄,评测的目的无非是想探一下对方的技术实力,至于对方一直找的合作嘛……可能么?几百万业绩的小公司,还不够DTM一季研发费用。   他打开了邮箱,一封中规中矩的评测,很快把的吸引住了,从感光性能、耗电费、清晰度、环境适应测评等等,一项一项给出了很中肯的评测,不过评测的结果却让黄主管额头起黑线了……很差,根本称不上数字安保,顶多是对传统监控器材的升级。   气得这位主管直拍桌子,拉到了页面底部,准备回复时,一个评价打分的画面,他随手点开……却是两张熊出没的画面,竖着中指,给他一个总结评价:垃圾!   砰,鼠标砸在屏幕上了!   也在这一天,就在京城的DTM总裁廉江涛也接到了本产品的评测,同样被如此羞辱了一次,这次羞辱让他微微皱眉,踌蹰的片刻,还是置之脑后了。   内行人最知道内行事,现在监控市场,基本就是一个野蛮生长的荒原,很多资质都不全的小公司能拿到百万千万的大单子,正经八百做科研的,可能连区区几十万经费都解决不了,数年的发展给他的启示是,技术在进步,市场却在退步,再好的监控,也捋不清这个人情环境的千丝万缕。   那,他手里就有一摞文字东西,等着一个又一个公章加盖。   信件之后,又一个陌生的电话打进来了,他看了看,不认识,不认识的电话,一律不接,他递给了助理,助理接时,传来了对方自报家门的声音,自称姓马、名树成,已经递交了评测报告,想和廉总通话。   屁大点的小公司,靠这个加深印象,不过印象确实加深了,廉总边走边摆摆手,根本不接。   助理会意,客气地道着:“对不起,廉总正在和客户谈判,有什么事,我可以转达。”   “我想问一下,让我们自己去902房间,有什么特别含义吗?”马树成问。   “有,贵公司向京城不少客户推销家庭监控号称固若金汤,而且贵公司是做商务调查出身的……那突破我们DTM公司的安防网络应该不是问题吧?”助理道,看着廉总的眼色,他又补充着:“……我们对这样的技术人员倒是感兴趣,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迈过这个门槛。”   “那就好,替我转达廉总:很快就会有的。”马树成轻轻一语,挂了电话。   助理瞠然的原话转告,廉总嗤声一笑,只当是碰上个神经病了……   ……   ……   发酵、发酵……地下管道在慢慢添满……   次日午后,一直心绪不宁的廉总召集了公司中层到办公室开了个短会,季度业绩、财务报表加上新产品的研发的进度,按部就班的把一件一件说完,话题回归到了前数日心血来潮,给哈曼商务安全咨询公司的评测上,排出来时,众皆瞠目。   “黄主管,您说说……别理会羞辱性的东西,就说他们评测。”廉总道。   意见比恭维值钱,做技术的还是有这种良心的,黄诚思忖片刻道着:“坦白说,我的D9、DM06,全天候适应型新品,在外观和精确度上,确实有了很大改进,完全可以适用于公众场合的安保,以及特种行业的需求……但从技术的角度讲,确实不如哈曼推出的家庭监控花哨,也不如他们的先进,他们的设备里嵌入了自适应芯片,我拆解过,这块芯片来自德国西门子公司,一块芯片的价格,基本相当于我们一台监控的成本……这也是他们只能应用在高端客户群体的原因,就是所说的私人定制。”   “把一个设计变成产品,看不出他们有这种能力啊?”   “还这么高端,他们有研发机构?”   “他们需要有代工的厂家啊?如果有厂家代工实现量产,单纯的高端市场,也是一个市场啊,很少有人专业做这种市场。”   “可以摸摸他们的底嘛。”   “前身就是商业间谍,你摸人家的底?”   众人议论纷纷,廉总插话道着:“这家公司给我的印象很深啊,两年来坚持不懈地给我们投信函,就一件事,要和我们合作……我一直觉得是个笑话,呵呵,我们市值几十亿,他们几百万都勉强……”   众人一笑,不过廉总话锋一转道着:“可是在某一次很意外地发现,我的朋友圈里,居然有人使用他们的设备,这就让我很奇怪了,我加外注意了一下,你们看……设计很新颖,监视童床的,卡通类型;监视客厅的,工艺品造型;监视车辆的,可以嵌入GPS定位……他们的设计是和环境溶入一体啊,相比之下,咱们好像就傻大粗黑了啊……我一直觉得有点意思,但还没有达到,和我们坐到一张谈判桌上的水平吧?”   廉总放着市场收集的资料,哈曼的产品数量很少见,不过确实让见者都眼前一亮。   “可以考虑,直接收购他们公司嘛,这样的技术人员要握在我们手里,会发挥更大的作用。”   “智能一网的概念早就提出来了,如果全部的生活节点,都纳入到一部手机里智能解决,在合适的价格下,大部分私人客户应该是能接受的。”   “好的设计有的是,但真正能应用,能接受市场检验的,并不多,他们有可能是制造噱头,拉高身价啊,那怕就和我DTM多少有点业务联系,也会成为他们拉高身价的噱头。”   众位讨论着,各执一念,不过有关拉高身价的还真让大家警省了,现在这种事遍地可见,搞个高科技噱头出去扎投资的人海了去了,真正有价值的可能是百不存一。   廉总稍稍为难,他看向了公司的这位技术骨干黄诚,曾经在效率源研究室工作,公司是连专利带人一起买回来的。黄诚想想道着:“做这个核心技术和设计的人,很有价值……这个公司,没有什么价值。”   “价值有多大?”有一位同事问。   “说不来,可能垃圾一堆,也可能价值连城,经得起市场检验的设计才有价值,就我们自己的产品都不敢妄下断言……”黄诚道。   “所以,您才搞了个902室的邀请,让他自己进来?”廉总问。   “对……我们的奋斗目标也就一个,防范,而最精通防范的,不是警察、不是技术员。”黄诚严肃地道。   “那是什么人?”廉总怔了下。   “贼!”黄诚严肃地道,一点也不像开玩笑样子。   众人有点置疑这位黄技术宅的理论,都想笑,又没敢笑,廉总马上想到了一件事,他脱口道着:“昨天和他们的负责人直接通话了,我故意说让他们迈过这道门槛,也就是拒绝的意思……没想到对方很不知趣,说马上就会有这样的人了。”   腾……黄诚毫无征兆地站起来,紧张地四下看看,神经质地道:“那他们肯定会来。”   这把人整得紧张的,各人都是面面相觑,恰在这时,都下意识地去摸口袋,手机嗡嗡在响,看一眼手机,都奇怪地看着廉总,廉总瞠然问着:“怎么了?”   “您的号码!?”有位亮着手机。然后所有人亮着手机,都是廉总的号码。   “他来了!他已经进来了……快,想办法抓住他,有这种人在,能找到我们系统里所有缺陷。”黄诚兴奋了,拿起廉总桌上的座机,直接拔保安的电话。   晚了,拿起电话的一刹那,警铃大作。不是火警,而是防盗报警,可这大白天,怎么可能触发红外防盗报警?除非是有人非法进入办公区域。   黄诚急急奔出来,廉总带着一干中层急步跟着,直奔902,按密码开门,这个房间直通廉总的办公室,根本无人,就在众人觉得不明所以时,保安室在监控里看到了一层出事,迅速上报,这儿的安防措施每个月都要向来访的客户演示无数遍,速度自不待言。锁好902的房门,一行高管,又急速乘电梯直下出事的一层。   乱了,突如其来的混乱是从一位女员工的尖叫开始的,提着湿漉漉的裙子尖叫着跑出来,保安以为碰上流氓了,操着家伙就堵卫生间,却不料只是漏水了……这倒问题不大,可不料刚站定,哗一声楼上冲水,然后嘭一声,从某个马桶轰然爆出,其夹杂着黄白之色,让众保安齐齐后退,迅速向上汇报:   报告,报告,一楼厕所爆了。   报告,报告,一楼厕所爆得厉害,快流到大厅里了。   报告,报告,我们顶不住了,怎么办啊……   公司的中层加上经理聚到楼下,已经是一片狼籍,从卫生间爆出来的污水,已经漫到了大厅,这地板光可鉴人、防水又做得极好的地方,还真没地方流,直接漫向厅门,厅门早进不来出不去了。   通知迅速发布,关掉水闸,谁也不准上厕所。   后勤抬着疏通机直奔卫生间,十几米长的管道疏通伸到底了,污水还在溢,只能求助专业疏通公司,到这个时候,躲在一楼步梯上的众管理层已经有点出离愤怒了,如果是人为的,那就太恶劣了,有人刚提议很可能是那什么什么曼,要报警,马上被廉总狠狠剜了一眼。   对呀,你做安防的,这都没防住,可好意思讲啊?   “会不会刻意制造混乱,乘乱混进来,直奔902……对,管道疏通的!?”黄诚认死理,一直觉得对方要来。   “查,要有问题就扣住人。”廉总怒了,看看狼籍的一层,无计可施的众人,从来没有这么丢过面子,他咆了句:“查,那怕抓到一点证据,我也得整垮它!这是赤裸裸的挑恤。”   嘭……又是一声暴响,保安慌乱地退向安全出口的楼梯,仿佛是对领导安排的迅速回应,气得廉总直接摔门而去…… 第06章 一而再 诡事接连出   最闹心的事是,厕所给堵了;比这更闹心的,还一直往外流。   专业疏通的用时四十分钟才到场,直接架着污水管抽了十分钟,咦?没有堵物啊?这是新楼盘,而且是单一出口直通街道总排污口,不可能被沉淀物堵塞啊。没办法,又从停车场出口观察流向,奇了怪了,根本不流啊,继续查,一直走到街外,管口,掀开井盖……哎特么滴,在这儿堵了,还是水泥堵的,折腾了两个小时,才把已经凝固的水泥物清开,哗地一声,通畅了。   不过,也快到下班时间了,下午根本就没上成班,已经有不少内急的溜小号了。公司的经理办发出通知,就一件事:打扫卫生。   哎哟,这把众白领可算是难为得要皱眉头了,西装革履的小伙,在扫着污水,往井口倒;裙装靓丽的美女,在拿着墩布一遍一遍拖,怎么拖也是一股子臭味,直折腾到天黑,两家专业清洁加上本公司员工帮忙,总算清理了个七七八八,办公室又忙着连夜安排消臭除味,而且为了以防有人再捣乱,干脆把那处井口,也用水泥封死了。   廉总指挥着人也没闲着,一头追查电话,一头追查近处的监控,触及报警的肯定有入侵,一公司中层都成了排查员,从镜头里找入侵公司的,和外面堵管口子的。   一个小时后,从交通监控中心找到的影像给出了个结果,这个编号HS091286的探头,好像是带病工作,所有的图像都模糊不清,派出上杆查询的,从探头底部找到了一个微型的干扰器,不用说,有人根本不想让你看到谁在管口堵的。   两个小时后,入侵公司的也找到了,也抓住了,是在三层,一处探头后抓到的,摆到廉总的桌上时,他有点瞠目结舌了,是一只竹蜻蜒……或许说是一只改造的竹蜻蜒,一只带着薄翼的微型电子仪,从员工打开窗户外飞进来,又伺机飞出办公室,触发了楼层的防盗报警。   “下班了,都走吧。”廉总痴痴地盯着晴蜒,不知所想,他出声留下了黄诚,人走完时,他示意着技术主管坐下,眼光示意着问:“这玩意的技术含量有多高?”   “不高,应该是买的半成品,改装过的。”黄诚道,他拿到了手里,有点叹服改装的思路精巧,这倒是很符合商业间谍的行事方式。他观察片刻道着:“肯定查不到来源,南方大多数玩具厂就有这种技术能力。”   “玩具?他们太小看DTM了吧,拿这个可不够看。”廉总有点气愤地道,但更气愤的是,根本没人露面,这亏吃得只能打掉自己的大牙往肚子里咽。   “如果换一个思路,有这种改装能力,那改装监控就不是问题了。”黄诚道,好像因为这事,对改装者改观了。   “那他们为什么不趁乱出现,管道工你都查了,没有人试图进入咱们现在坐的办公室。”廉总问。   黄诚没有回答,直勾勾盯着竹蜻蜒,突然道着:“他们在下战书,下一个攻击的目标,是办公室区域的摄像头。”   “什么?”廉总愣了,那个难度不比进入902低,而且,他想不出有什么可能的手段,除非控制了中央服务器,那是DTM的核心所在,恐怕就内部员工也没有机会靠近。   “看,蜻蜒的翅膀上写着编码,正是我D09型摄像头的入网编码。”黄诚递着蜻蜒道,这才是挑恤,根本不怕告诉你目标,廉总有点瞠然的看了几眼,沉声道着:“可能性有多大?”   “如果这样开着窗,飞行器送进干扰来,那可能性就无限增加了,还有,可以收卖内部人员;可以在电力地做手脚,甚至可以用黑客入侵的手段,把摄像头变成循环播放的图像……不过入侵的难度较大,我想,他们应该倾向于外部的干扰和破坏。”黄诚道。   这意味什么,廉总当然清楚,就像卖盾的,被别人的矛戳了个窟窿一样,你就再解释你的盾有多坚固安全都是徒劳的,这一点哈曼是完全可以做到的,他们的安全攻防邀请,已经邀到了不少业内知名的专家,廉江涛不得不怀疑对方的居心,在那些人面前让你出个大丑,到时候就想挽回影响也难,更别说他们给你来个广而告之了。   “看来,对方是想来看蛇吞象?就吞不下去,啃一口或者踩着我们扬名?”廉总如是判断道。   对此,黄诚只能点头了,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而且技术,根本就没有排名,就像千里之堤,必有蚁穴一样,谁也堵不住可能存在的BUG。   “那你有事干了,防住,制定一个详细计划,该调谁,你连夜调,别给他们可乘之机……最好找出下手的人,那样事情就好办了。”廉江涛道,开始加外重视了。   黄诚点点头,如临危受命一样肃穆!   ……   ……   廉总在闭门幽叹,恐怕永远不知道今天搞破坏的是谁,可谁也清楚,除了哈曼商务不会再有谁干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另一位黄诚就忙碌了,带着全公司的技术人员,沿着公司监控的每个节点都检查了一遍,DTM的立体化安防布局,几乎这是数字安保的样板,已经让无数观摩的赞叹不已,要是这个上出了问题,那和被人当众打脸一样没什么区别。   一幢大数灯火通明,怕是彻夜难眠了。   这个风景落在即将离开的几人眼中,却是轻松无比,话说这几位向来以坑人为快乐之本,一点内疚感也无,这不,丁二雷在得瑟着:“服了吧?这牛逼不是吹的,火车不是推的,泰山不是手堆的,哥这108招才用了一招,他们就趴下了,吓成这样哈……哎,要不,再抓群老鼠给他们放进去?”   “有新鲜的吗?老放你亲家?”老膘翻着白眼斥道。   “有,要不拉一车猪赶进去?就是价格太贵啊……还是老鼠好,让包小三发动群众去抓就行了。”丁二雷道,办成一件,智商开始无下限了。   “你的使命已经完成了,该嫖嫖去,该赌赌去……老堵人家茅坑不是回事。”崔宵天劝着道,丁二雷不服,小崔语重心长说着:“斗争的目的,是为了联合,所以下一步得上升到科技的手段。让人家认可你,服气你,认同你的技术水平。”   “拉倒吧。”二雷颇有自知之明的叹道:“咱们几个也就臭味相投,一个贼胖、一个玻璃、也就我不嫌弃你们一对变态,搁谁,谁能认同你们涅?”   操!老膘扣上电脑,把丁二雷摁住,崔宵天从前座伸回手来,两人吧唧吧唧一顿扇,小样,知道我们变态还敢惹,揍你丫的。   使劲蹂躏了丁二雷一通,还是仇笛劝着,这才放过这货了,仇笛在问着到哪儿吃饭,几个人又是意见不统一,有建议回京的,有就地解决的,还有提议去宰包小三的,仇笛想想干脆不征询意见了,得,就地解决,明早还要干活呢。   一说到干活,丁二雷来劲,好奇地问着:“喂喂,我干啥呢?多少给我安排点活啊?”   “早安排好了,用不着你。”老膘损着,报复性的。   小看人不是?丁二雷嚷嚷着,要拉仇笛评理了,别不把我当人使啊?助人为乐的事我不会,可坑人为乐的事,我得是专家级别的啊。仇笛说了,大家都等着看看笑话,啥活也不干,真没什么安排,要不,明天反正你也没事干,请客吧。   这个提议好,老膘抚掌大乐,崔宵天兴趣突来,他想测测安排是否妥当,考较着丁二雷问着:“二皮,你要能猜着我们明天怎么干,客我请。”   “就弄他们监控……我明白了,掐电。”丁二雷脱口而出。   “太粗暴了,那不是咱文明人干的事。”老膘道。   “那……”丁二雷挠挠发少额秃的脑门,又猜到:“你老本行,入侵,控制他们的电脑……就和你以前,偷人家游戏装备一样。”   “太高端了,还不到时候。”老膘道。   崔宵天诱导着:“用最简单的思维,解决最复杂的事……就像哥伦布竖鸡蛋一样。”   “啧啧,你跟他说鸡蛋就行了,他能认识哥伦布?”老膘斥着。   “笑话谁呢?姓葛的鸡我都认识好几个。”丁二雷反问着,两人哈哈一笑,气着丁二雷了,他直接道着:“其实这个进去很简单,我给你做几本警官证,他谁敢拦啊?”   “无声无息,无迹可寻,懂不?就你这样别说穿警服,你就穿太空服,也特么是外星来的贼啊,那成不?”老膘斥着,就哥几个的体貌特征,实在不能露面啊。   然后,问题忘了,两人扭着又撕打到一块了,直到找到家吃饭住宿的地方,这几个变态还没有纠缠清楚,不过崔宵天放心了,要是二皮的坑人专家都一时没想到用的方法,其他人就更防不胜防了……   ……   ……   这边闲得养精蓄锐,那边忙得又疲又累,一夜无眠,黄诚主管不可谓不尽职尽责,安全的防范列了十七条,从停车场外就开始布置,任何可疑车辆、可疑人员,一律摄下影象备查,公司从配电室、厕所、安全出口、天台全部加装临时监视加人员安保,而且给所有上班来的员工下了一道命令,所有电话一律打开记录,所有窗户一律不得打开。   整九时,一切归于平静之后,黄诚接到了廉总的电话,径自到廉总办公室,敲门而入,廉总像是也没有睡好,他示意老黄坐下,客气地问询下安排,多少让他心下稍慰,他像有所犹豫一样,思忖了片刻才把一件事告诉黄诚道着:“昨晚我拐弯打听了几个人,网盾、196、克星的,几家大网站的安全主管,侧面了解了一下哈曼……你知道他们给我的结果是什么?”   “这些人……他们不会告诉你实情,程序领域里,大多数时候是用代码交流的,我想他们也未必认识,就即便认识,也不会告诉咱们是谁。”黄诚道,以他的经验,那些技术宅更愿意保持自己的神秘性,因为不可避免地要触及道德甚至法律底线。   “他们没告诉我是谁,不但没告诉我,而且口径出奇的一致……一律是不清楚,不知道,不晓得,我好歹这么大一个公司啊,这点面子都不给。不过我还是有点收获的,我查到了对方其中一个股东……盛华的董事长,罗成仁,这才想起,这个人好像托人约过我,我直接回绝了。”廉江涛道。   黄诚迅速一查,愕了下:“是家大型企业啊,为什么回绝?”   “他……他做副食的,要做安防就不会找我,要找我,不是想拉投资,就是想给咱们投资,这咱们不缺啊。”廉总道。   这点黄诚理解,DTM没走官商路线,更多时候在避免有官商背景的人介入,但让黄诚奇怪的是,实在不对等啊,盛华董事长这么大的一个身份,在哈曼居然只是一个参股方,不过一百万而已,他迷懵了半天,说不出理由来。   “你别想得太深,我在考虑啊,既能让罗成仁投资,又能让这么多安全主管闭嘴,应该是个人物啊,可我偏偏没找到个人物,反而查到了他们公司总经理马树成,是个刑满释放人员……哎哟,我就纳闷了,这到底些什么人啊?”廉总道,还真是无从判断。   “什么罪啊?计算机犯罪?如果那样,有可能是个程序高手。”黄诚问。   “不,侵犯个人隐私,京城头例因此获罪的人。”廉总道。   一下子黄诚没有什么兴趣了,他说了,顶多是收罗的人,这样的人,如果真能攻破目前DTM的程序防范,那就应该想办法招纳回来,技术领域,一个熟练的程序都不好找,何况一个精通入侵的高手,像这种打开过无数程序“锁”的“贼”,他的经验,对安防企业来讲就是财富。   这个廉江涛当然懂,就实体锁、保险箱以及防盗门厂家,都免不了要请这类“贼”评测产品优劣,可问题是,根本不知道贼在哪儿啊,而且不想和哈曼谈合作,那样的话岂不是买头驴,要搭售一辆比驴更贵的破车?   商人估算的是价值及利益最大化,当然也不得不防危险的可能,两人沉吟良久,计无所出时,廉总惊省道:“对了,你昨天不是说,他们要对监控下手?可能来吗?”   廉总在想办法了,要是来,要是被揪着尾巴,那样就好操作多了,完全可以以报警的要挟,协迫对方就范,做成一个麾下的小施工队并不是没有可能,只要找到对方价值所在,不管是收卖,还是分化,那样的小公司,根本架不住拆解。   黄诚理解廉总一直未变的用心,他摇摇头道着:“不知道啊,我倒希望他们来,那样,我可以更快找到产品的缺陷在什么地方……只有破坏,才有改进。”   嘀……嘀……身上的呼叫长鸣,黄诚神经质的站起来,惊愕道着:“还真来了。”   他匆匆往外奔,直奔发信号的保安监控室,廉总焦急追着,连他也迫不了待想知道,这个一直在破坏的人是怎么做的。   做到了,无声无息又一次做到了,监控室保安站了一行,像犯错一样,他们面前屏幕,花了的、雪花点的、图像扭曲的、屏幕快闪的,有一半不正常了,而且偶然还在增加紊乱的屏幕,根本无法正常作业,像这要视角出现大面积盲点,那只能说明一件事:安防平台,根本不堪一击。   “被入侵了?”廉总轻声道,心虚到了极点,入侵的固然已经触及底线,可要是DTM安防公司的网络被入侵的事传出去,那对于公司的商誉,要成毁灭性的打击了。   “入侵没那么容易,干扰……九层、七层、十一层、十四层,都有干忧源,怎么进来的,幅射怎么可能会这么大?”黄诚额头见汗,喃喃道。   那怕就干扰,也是一个专业的安防企业无法忍受的,特别是在公司总部,这样明目张胆地干扰,那只能证明对方已经知道设备的重大缺陷在什么地方。   “查,赶快查……”   “等等,通知技术部人员全部到这儿来,被干扰的消息,暂且不要透露。”   从六层技术部,放下手头工作的人员迅速向监控室集中,摄下了这个“珍贵”场景留存分析之后,一个技术配一个保安,沿着监控走向,开始寻找莫名其妙进入的干扰源。   几分钟后,第一处找到了,是一位女员工放在办公桌下面的鞋盒,被查到时,她吓哭了,一个劲解释没网购,可不知道怎么快递就送到公司了,她随手签了,然后一试,还挺合适……   十几分钟后,接连二处、三处都找出来了,两部企业黄页,厚厚的书背嵌入了干扰源,接收的广告部根本没当回事,随手就放在办公桌上,更离谱的是,居然还有一位是生日礼物,而恰恰就是这位女士的生日,技术员找到她时,她正在发花痴,拿着音乐盒使劲猜是那位帅哥给他送的。   一共九处,快递、黄页、礼物,就那么堂而皇之地进入了公司,上班时随手签收,被DTM的员工自己带进了工作区域,一一放在技术部的桌上时,廉总瞠目结舌,实在想不通,这么简单的方式,就破了固若金汤安防网络。   “是高频干扰信号,微电驱动,可以干扰图像的蓝、红光谱,导到画面扭曲、失真……这是我们D09光学镜头的一个缺陷,从未公布过……”黄诚紧张地道。   “现在有人知道了……我一直引以为傲的事业,看来确实不堪一击啊。”廉总颓然道。   攻可以攻其一点,而防,永远无法全面,就像可以堵你的下水道,可以从你的窗户钻进来,或者可以让你们自己人毫无察觉地破坏,安防如此突破的思路,让黄诚陷入了沉思,他像神经质一样喃喃自语着,防不胜防啊,如果他们昨天乘虚而入,早进来了;如果他们今天绕过监控,也办到了……他们的思路是对的,单纯依靠技术的方式,是永远无弥补人为缺陷的。   干忧出现了十几分钟,却让DTM的技术部门折腾了几个小时,技术的层面是非常奇妙的,就像一个几毛钱的发光二极管,可以让价值几千的摄像头变成瞎子一样,对手使用的干扰源,拆解后让黄诚大为叹服,是一种缩微的高频信号发射生成器,用几个电容和二极管做的纯手工玩意,这个设计让他感觉到了所谓高手的风范:简约,却实用。   情况汇报给廉总时已经是下午了,廉总在办公室枯坐了大半天,一直在犹豫不决,好半晌才告诉这位技术主管,已经派人去哈曼公司接洽了,他正在等着消息。   不过黄诚却感觉到了剑拔驽张的气氛,面色阴暗的廉总牙齿咬得咯咯直响,主动接洽应该为以防对方扩散产品缺陷的无奈之誉,这样的合作,黄诚一点也不看好…… 第07章 再而三 雀鹄难同路   宝隆大厦,哈曼商务安全咨询公司,总经理办接待了一位来访的重要客人,DTM公司助理尤军容和总裁秘书卫启华,两位俊男靓女的搭配,一看就是久经商场,从进门到寒喧,礼仪无可挑剔,最起码比马树成经理知道的那几位强千把倍不止,真把人勾上门来了,老马一下子兴奋的有点过头了。   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秘书在转述,技术部及廉总对哈曼开发几种产品的赞扬,而尤助理呢,拐弯抹角地了解着哈曼的公司情况,老马听着听着就乐了,这敢情真是有合作的倾向啊。热情驱使之下,他安排着两位参观了产品展示,标着“HUMER”字样,一个蜂鸟LOGO的展示产品,都是崔宵天和老膘根据他们长期的偷窥经验鼓捣出来的样品,肯定让对方眼前一亮喽。   “不错,非常不错……有点超乎我的想像,马经理,你们销量有多少?”尤助理问,秘书浅浅一笑,这是故意给对方添堵呢,现在的市场,不一定你东西好,就卖得了。   老马无所谓地道:“产品让我们足以自傲,不过销量就羞于示人了,没多少,仅仅是一部分高端客户选择了我们的产品,一对一销售的,反应相当不错……特别是这种,用工艺品定制嵌入的,与家庭的WIFI连接,可以随时观看以及远程操纵,我们对比过不少同类产品,在设计和技术方面,我们还是走在前面的……这是一块被忽略的市场,随着隐私越来越被重视,以及个人财富增长,我想私人定制,会越来越成为一块利润丰厚的市场。”   “那我们的合作,能不能这样考虑……你们的安防设计及技术这一块,我们打包收购,贵公司可以作为专业的咨询公司剥离……当然,价格好商量,我们是带着足够的诚意来的。”尤助理道,送上了一个诚实的微笑。   肯定不对劲,老马心里一嗝,知道那些货肯定捅到对方疼处了,不过这种合作肯定是不能接受,本来想卖个鸡蛋,人家这意思是,想抱走下蛋的母鸡啊。   老马一想那几只“母鸡”就笑了,要是DTM知道是谁,他估计敢不敢接收都有问题。   卫秘书会错意了,以为老马松口,她笑着邀着:“久闻哈曼在计算机安全领域是很有影响的,我想您一定有这方面的专家吧?这方面和我们安保的联系很紧,高手到什么地方都是受欢迎的。”   “嗯,有。”马树成点点头。   “那您这次有机会大赚一笔了。”卫秘书笑吟吟提醒道。   噢,明白了,这是想探探底,找找技术人员是谁?   老马可是商谍行业打滚出来的,这点小伎俩怎么可能瞒得过他,吸引他们的恐怕是老膘和崔宵天天马行空的设计和技术,而不是哈曼这个京城遍地都是小公司。   于是滔滔不绝在说前景的尤助理,老马一句都没听进去,直到对方问:“怎么样?马经理?”老马发个瘾症反问:“什么怎么样?不挺好的。”   “不不,是说……我们诚意邀请贵公司中层及技术人员到我们DTM参观交流,您看我们安排到什么时间方便?”卫秘书笑吟吟问。   “哦,这事啊。”老马犹豫一下,看看两位微笑的邀请,笑着反问道:“这是那出啊?还没谈成一章呢,贸然就去你们公司,不合适吧。”   “应该很合适,你们应该轻车熟路了。”尤助理笑道。   “那当然。”马树成笑了,一说这话,来人脸色稍变,不过老马话锋一转补充着:“DTM这么个大公司,那个品牌的导航上都是标识物,想不轻车熟路都难啊。”   “那说定了,定在下周如何?”卫秘书笑着邀道。   “等等,上一个邀请我还没来得及去呢,不是让902房间吗?我们正在想办法,如何通过贵方的这次考验,确实很难啊,保安、门禁、密码电梯……啧,似乎无法办到啊?”马树成难为道。   助理气着了,无法办到,也不能胡办啊,有堵人家下水道口的吗?   这时候,作为大公司员工自傲出来了,他笑着道:“制造点麻烦很容易,谁也能办到。可要真想无声无息通过层层安防……没那么容易吧?马经理,我们是在给贵方一个机会,这样说吧,相互协作一下,总比相互拆台好吧。”   “没拆台啊,我们不正想辙吗,怎么着进去直接和廉总谈判。”马树成道,暗暗地指出,你和我谈判,还不够格。   “那我们只好在公司总部等贵方的高手莅临了。”尤助理话语强硬了,笑着道着:“不过马经理,您确定您的人能走进去?或者您能承受走进去的后果?”   “不确定!”马树成摇摇头,不过很严肃地道:“但我确定,贵方根本没有合作的意向……请吧,我们就不用浪费时间了,有什么我们的人明天会直接和廉总廉江涛面谈,当然,如果他在902房间的话。”   老马拂袖而走,两位上门接洽的悻然而去。   闻听消息的廉江涛,暴跳如雷,把收回来的干忧设备,摔了个粉碎……   ……   ……   助人之乐在于与人同乐,而坑人之乐就在于,瞅着别人倒霉偷着乐了。   南郊,钢模板租赁场地,铺着一块油布的众人在甩着扑克,这是今天坑人归来,免不了要讲偷着乐的事,包小三兴高彩烈听着,偶而会有深深的失落,看样是为自己不能亲自操刀郁闷了。DTM公司的上门第一时间就知道了,结果不出预料,黄了。   “弄得轻了啊,这做生意和做爱一样,你弄不疼她,她到不了高潮啊。”包小三如是道。   “哎呀妈呀,这话多有哲理。”老膘笑道,丁二雷马上指着老膘揭发道:“三儿,他这说的反话,笑话你呢?”   “不觉得啊,我说的确实有哲理。”包小三得意道,余人赶紧点头,有,尼马太有了,这不就一码事吗。   仇笛岔着话题道着:“老马说,对方对老膘你和宵天兴趣很大啊,你们设计和技术确实打动他们了……当初咱们和预想是对的,就你们多年的跟踪、偷拍、入侵经验,要放这到个特殊行业,那可是弥足珍贵的财富啊?”   “就这两头……值多少钱?”包小三指着两人,直接问。   老膘和崔宵天扔了扑克,得意地笑了,丁二雷火了,吧唧也扔了骂着,操,一看见老子有两炸弹,你们就撂牌,太坑人了,老膘可不理他,一把就把牌和乱了,仇笛笑笑道着:“就这个设计,和老膘的程序,打包给DTM,我开价三百万,他们得偷着乐……”   “哇?还是有文化的牲口值钱,居然这么金贵?”包小三惊讶了。   崔宵天感激地看了仇笛一眼道着:“可能有这么多,也可能没有,我可没想到有今天啊,要不是仇笛说服我走这条路,我没准还在偷拍裙底呢。”   “谢了啊。不过仇笛,还有个问题啊……像哥长相和履历都特么这么惊世骇俗,你卖不出去啊?我现在还在缓刑期啊,再说谁要哥这号精神病医院毕业出来的。”老膘严肃道。   他看着众人,众人也看着他,那怕就瘦了,也是歪嘴斜眼秃噜牙,瞅人像准备打架,开口就是脏话,这么说还真有自知之明,包小三想想道着:“对呀,你就给你脖子上插草标,写个跳楼价,也没人敢要啊。”   “那可未必,这种大公司完全可以做一个独立的研究室,你老膘和崔宵天,少说也百万年薪吧?怎么着也得公司高管待遇才行吧?”仇笛道。   一夸两人得瑟了,丁二雷翻着白眼道着:“高管……尼马撸管都撸不利索。”   “你不用妒嫉啊,高管哥还不稀罕呢,当年哥背后跟屁虫都成高管了,我再当这玩意,那是自甘下贱。”老膘不屑道,崔宵天接岔道着:“我支持老膘,人的思维要放到一个框子里或者格子里,那就再没有放飞的机会了,我之所以能做了这些,是因为衣食所迫;他之所以能做到这些,那是因为,他们兴趣就在怎么坑人为乐上……圈起来野兽,乖巧后可就没有灵性了。”   “你不要这么形容好不?说得咱俩连牲口都不如。”老膘道。   仇笛一阵大笑,他知道两人是在委婉地表达对自己的支持,谢了个,包小三却是问着,明儿准备干嘛,还需要人吗,我多给你们找几个。丁二雷这边帮不上手了,实在有点失落,他插嘴道着:“找不找吧,我以为干多大事……就是整了点快递给人家送进去了,这谁干不了?”   “你还真干不了,我是根据手机号,关联到了银行卡,查到的信息,是他们经常接收的东西。如果莫名其妙给人寄一个,人家能不怀疑吗?你还想进去吗?”老膘问,一句把丁二雷顶回去了。   这行包小三有思路,他提醒着:“喂,你们可小心啊,这么坑人家,别让人家反查回来。”   “没事,顶多查到快递和礼仪上,找的是你给的民工脸孔,能查到才见鬼呢。”崔宵天道。   丁二雷插嘴问:“现在收快递都登记身份了,首都不可能乱收你的。”   “不你给的身份证么?反正假证是你做的,又没我们什么事。”老膘一呲笑,全推到丁二雷身上了。   丁二雷一句我……操,气得又上来勒老膘脖子,这俩冤家一如山里玩时,他被老膘连人扛起来轮圈了,仇笛心绪方舒,看看稳重多了的包小三,眼光落在他的假臂上时,那眼里浓浓的歉意,让他欲言又止。   包小三却是领会错了,赶紧堵仇笛的嘴道着:“你不会是要钱吧?我可真没有啊,这投资多大呢,秋后才能收回点本来……你投资了五十万不假,但是当初你可没说还要分红呢啊,不能一见生意好了,你就一点兄弟情不顾,跟我谈钱吧?”   仇笛被呛得哭笑不得,崔宵天听得哈哈大笑,包小三最大的优点是,不管嫖资投资,能赖点就赖点,这不,别说分红,连仇笛的投资都没还完。   “你大爷的,我刚有点感情你就谈钱,非逼我不跟你讲情面啊?告诉你啊,准备五十万投资,别老子挣了你又眼红。”仇笛悻然道。   包小三一愣,一看崔宵天,崔宵天点点头,他兴奋了,立马拍着胸脯道:“好嘞,咱不差钱。”   这回连丁二雷也看不下去了,一众人看着包小三笑,包小三这才省得前后矛盾,不过他的脸皮厚,一点也不介意,跟大伙脸对脸,呵呵傻乐……   ……   ……   攻的一方很轻松,而守的一方就难过了,不知道对手是谁,不知道他们会从哪儿入手,更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事,一下午黄诚指挥着技术员和保安,在查遗补漏,特别是得到尤助理和卫秘书的消息说谈崩之后,更是如临大敌地等着,现在连他也觉得对方过分,专拣这些钻空子的方式,就哪个安保公司,也不可能万无一失啊。   他期待着抓到对方的小辫,然后狠狠出上这口恶气,因为他们的出现,连整个技术部门的威信都接近扫地了。   内控外查,紧张而惊恐的一天又过去了,其实就出现了十几分钟,让大伙紧张了一天。   新的一天来临后,一大早DTM公司迎来了两位警官,直领到了廉总的办公室,大公司免不了涉及到法律事务,和地方警察打交道,来意不是公务,而是私人委托,这个特殊的委托占用了两位警察一天的时间查证,回复如下:   “这是礼仪公司的监控、这是快递接收的监控……还有一个更特殊,是网购的定货,都查到了,廉总,是不是有人给你寄了具有威胁性的东西,比如敲诈、勒索、如果威胁人身安全的……那样可以直接立案的。”   “查的难度比较大,廉总您看这个人的着装,明显是在工地干活的,身份什么甭指望是真的,要依据体貌特征往下查,得费一番功夫。”   两位警察从专业的角度委婉地告诉廉总,这个办案经费会很高,而且呢,真要必须查出结果,那得立案,要立案,这案情自己得讲清楚了。   草草一览监控画面,廉总才觉得自己想得太简单了,他愕然看着想着,这是掉进连环坑里了,其实堵下水道的第一天,就把第二天的事准备好了,你忙着防那头,偏偏他从另一个方向来了,而且来的不明不白,让廉总自己都有口难言。   立案?寄的鞋、黄页,怎么立案?难道说那些小玩意能干扰DTM新款的监视装备?   就查到又能怎么样?这不是敲诈不是勒索更不是什么威胁,也许对方只是麻烦点到派出所做个笔录,但DTM的损失,有可能是无法承受的。   “没什么大事,私事……我们公司有位员工离职,我担心他还和公司内部联系,我们这种涉密公司,这方面很重。这样看来,应该不是……哎对了,得好好谢谢两位……”他瞬间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呼叫着秘书,把两位警官请到另一间办公室,至于干什么了不足为外人道也,反正两位警察是笑眯眯地走了,廉总和秘书一直把两人送到门厅之外,千恩万谢握手道别。   车一走,秘书小声道着:“一人送了一千块钱购物卡。”   “知道了……这个。”廉江涛讷言了,突然失去方向感了,秘书眼神示意,他才想起,原准备把两位警察留在公司的,以防万一,不过他马上反应过来:“不对,不对,任何事都可以求助于警察,这种事不行,除非他们有违法行径,可现在人家让立案,怎么立?难道告诉警察,我们设备被干扰了?还是一个手工的,不值十块钱的小玩意?再说那犯的什么法?他们并没有用这个工具做案啊?”   秘书皱眉了,这个难题算是把做安防的给难到家里,就像个唱戏的,面对一个唱对台戏拆台的,除了硬着头皮抗着,再无他法。   “对了,几点了?”廉总问。   “九点一刻。”秘书一看表道。   廉总一驻足,紧张问着:“昨天马经理说,他们今天要来?还是直接去902?”   “是啊,他们说要直接找您谈。”秘书小声道。   廉总站在门厅处,看看宽阔的门厅,光可鉴人的地面,空无一人的停车场,像开发区这种地方,可鲜有招贼的事发生啊,想想身后就是无数个摄像头以及无数把密码锁,他真无从想像,对方能用什么方式进来。   “这个牛吹得有点大了吧?不会是声东击西,又准备……”   他话音未落,停车场自己的座驾,开始疯狂地嘀嘀直嚷,那是防盗报警响了,可明明空无一人啊,他瞠然看着,赶紧道,快……快……他们来了……   晚了,门厅里,警铃大做,火警、防盗双重报警齐齐作响,停车场大部分里的报警,在嘀嘀响着,保安奔出来了,徒劳地奔在空无一人的车场,看着发疯的泊车无计可施。   这时候,廉总的电话响了,他战战兢兢地接下来,一接听,声音停了,手机里传来了低沉的一声:“我来了!”   “我知道。”廉总惊讶道:“你在哪儿?”   “我无处不在,我会很快让你的立体数字安保瘫痪,并且把今天的影像发送在网络上……在做这些以前,你有三分钟的防范时间,计时现在开始……”对方道。   电话挂了,廉总惊恐地想着,外部报警一停,几秒钟后他迅速想到了:“去,服务器,他要控制服务器!”   匆匆奔着,秘书在背后喊着:“关闭厅门,谁也不许出入。”   电动门关住了,差点把一位保安给卡到里面,他喊着廉总,停车场没有发现人。   这时候,谁还顾得上停车场,直奔电梯,上九层,匆匆奔向总控室,黄诚已经到了,他接到了同样的电话,两人刚刚走近中控室,布局密集的安防,又一次癫痫发作了。   防火门在开启,开关开关,不停地重复;广角摄像头,在失控地打转,转着转着,齐齐朝向天花板了;所有门禁显示着红灯,那是紧急封闭的命令起效,而过道的自动门,却又像失控一样,关开关开机械地在重复,至于电梯,显示维修状态,锁死了。   发生这种事情,只有一个结果:被入侵了!   而且是控制了中央服务器,黄诚痛苦地一拍额头,羞愤欲死,这是对他威信的践踏啊,片刻,他惊恐地抬头,喃喃道着:“是怎么进来的?三道防火墙啊!”   根本不到三分钟,秘书看看表,从一层到九层,只用了一分五十秒,已经全部瘫痪了,就即便不懂编程,她也清楚,DTM的中控服务器,只有廉总和技术部主管有权限进入,那可是几十位程序员花费数年时间打造的铜墙铁壁啊。   瘫了,就这么瘫了,不明所以的工作人员,多数被关在办公室里,自己的进出反而被限制了。   瘫了,廉总一阵腿软,站在楼道里失魂落魄地看着失控的场面,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瘫了……三分钟的时间是如此的漫长,技术部的人员正在疯狂地敲着击的键盘,输着命令,追着在网路上一闪而过的幽灵,在追踪已经指向来处IP时……嗖一声,消失了。   没有声音,只是所有程序员觉得心里凉嗖嗖的,一下子就没影了。   接着,一切缓慢而有序地恢复正常,报警消失、门禁绿灯亮起正常、防火闸拉起,就如平时的演习解除命令一样,在十数秒内,又恢复了正常。   不过人再无法恢复正常了,黄诚失魂落魄地走着,进了中控室,颓然而坐,一下子像衰老了十岁。   廉江涛一直站着未动,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在恢复正常的一刹那,他突然间有点明悟,转身就走,直奔电梯,秘书匆匆跟着,紧张地问怎么了,廉总莫名其妙地道了句:“他来了。”   “来了?谁来了?”秘书问。   “就是他来了……到902了!”廉总急急地到,出了电梯,几乎是奔着过去的,这里两间总裁办是独立的密码,他手指放上去的时候,都不太相信自己的判断。   嘀嘀几声一摁密码,门应声而开,开门的一刹那,屋里端坐的一位男子冲两位傻眼的人笑笑。   “介绍一下,鄙人姓仇、名单字笛,哈曼的事,我说了算!”   那人彬彬有礼地,对着心潮澎湃、惊魂未定的廉总两位道…… 第08章 破阵子 处处有变数   “是你?”卫秘书尖叫了一声,瞠然看着廉总,廉总觉得面熟,看到仇笛的保安装束时,也马上反应过来了,惊讶地道:“是你?”   “呵呵,那咱们应该是第二次见面了。”仇笛笑了。   在廉江涛和卫秘书的眼中,迅速回忆着,五分钟前的画面,一位保安匆匆从即将关闭的门厅进入,喊了声停车场没人……那时候两人正紧张地往控制中枢去,那顾得上一位普通保安,这位保安背对着总台,那里只剩一位手忙脚乱的,其他几位,还被关在门外呢。   之后就简单了,入侵控制了摄像、门禁、电梯,在所有人都关注中控的时候,他可以堂而皇之地到这一层,然后,从容到约定的房间。   “你……怎么知道这个房间的密码?”廉总紧张地问,甚至带上了恐惧的情绪,要这么不堪一击的话,别说安保,自己的安全都成问题了。   仇笛没有说话,指指楼层的角落,廉总和秘书一看,恍然大悟了,摄像就在那儿,而且不止一处,如果能进到这里的主控服务器,那谁的密码也没有保密的可能了。   这也是策划好的?廉总突然间想到了一种可能,紧张地问着:“其实……你们早进来了?”   “好像是。”仇笛模棱两可,微笑让他显得愈发神秘。   明白了,廉江涛此时清楚了,对方根本就有这种能力,但贸然进入,肯定会暴露企图,于是藏拙,又堵下水道,又干扰摄像,让DTM觉得对方不过如此,顶多会点小伎俩,成功的转移视线后,这才放大招,从容进来,而那时候,已经没人关注这里了……服务器入侵,把目光都吸引走了。   “黑客入侵可是违法的,你胆子可真大。”廉总慢慢地趋向平静了。   “有吗?难道贵方公司遭到入侵了……不可能吧,这不一切正常么?”仇笛故意道着,睁着眼说瞎话。   廉总眼神滞了下,似乎看到了一丝亮光,这个瞎话似乎比真话更入耳,他也在故意问着:“正常?”   “当然,没有比这个更正常的了,哦对了,刚刚是不是贵公司在调试设备、组织应急演练什么的……可惜,我没赶上……”仇笛诚恳道,似乎不准备揭对方疮疤,两人相视良久,这一次终于直面了,廉江涛看着这位标挺而立、皮肤黝黑,像个运动员的大男孩,似乎并没有咄咄逼人的恶意,他审视着,似乎在考虑此事的处理方式,仇笛笑着道着:“看来我今天来的不是时候,要不咱们改天吧……当然,廉总如果有兴趣的话。”   “等等,想走!?”卫秘书嚷了声,凤眼圆瞪、如遇仇冤。   啧,廉总嘴一吧唧,气着了,翻了秘书一眼,这种事双方默契不吭声是最好的处理方式,可不能把对方逼急了。   他看着面不改色,依然微笑的仇笛,知道对方所恃,但给他好感的是,对方似乎根本不准备用凭恃的东西,他慢慢地笑了,笑着道:“靠这点小伎俩,可拿不到市场、也挣不到利润……即便你们使出浑身解数,也动不了DTM的根基。”   “您怎么知道,我们只有这么一点小伎俩呢?说不定还有点大想法啊……就像廉总您从海外回国创业一样,当初投资这个无人看好的行业,谁又能想到有今天的成绩呢?我听说廉总抵押房产创业,所投入也不过两百万。”仇笛道。   廉江涛脸色缓了,笑着问:“你在恭维我?”   “不,我在庆幸,有幸和廉总这样的人物并肩一处。”仇笛道。   没人不喜欢高帽,秘书可没想到,一向很儒雅自重的廉总,会被这几句恭维听得眉开眼笑。不过廉江涛却是另一个想法,他很确定,对方没有恶意。否则入侵能办到的事情就太多了。   “好吧,既然来了,那我就给你五分钟时间说服我,准备一个会谈纪要,我和这位……仇笛先生是吧,正式谈一下。”廉江涛终于走进房间坐下了,秘书匆匆拿来笔记本准备记录,仇笛笑笑道着:“稍等一下,远道而来,无礼不是客啊……我得送廉总一份小礼物,务必笑纳。”   “送礼?”廉江涛哑然失笑了,他问着:“在哪儿?”   仇笛默然不语,然后听到了沉重的脚步声,他笑着一指,秘书以为又有闯入,紧张起身,却见得技术部黄诚兴喜若狂地奔进来了,那样子像得了新玩具的小孩一样乐呵,他把工作平板放到桌上急促地道着:“廉总,廉总……不是咱们的固化程序有问题,而是咱们不小心被植入了木马,入侵控制的时间,超不过两分钟,否则会被咱们反追踪,他们根本不可能攻破防火墙,是从内部捣的鬼……啊?这是谁?”   “你别问是谁,还有事吗?”廉总不客气地问,准备把这个技术宅撵走。   “有。”黄诚诧异看了仇笛一眼,点头道。   “什么事?”廉总已经回复到往常的风范了,不着急了。   “对方给我发了一份这个……”黄诚手如千钧,递着平板,廉总拿到手里一瞧密密麻麻的代码,他下意识地脱口道:“这是找出了11处BUG?”   闻得此言,就连秘书也耸然动容,一项程序需要通过大量的实践操作才能找到不适应的地方,慢慢加以改进,一个相当成熟的控制程序,就知道源代码,找出一处两处来都要费很大的精力,何况人家根本不知道……不用说,这份礼可真够大的了,得值上百万的科研经费啊。   “廉总,这是个奇人……绝对是个奇人……别说找这么多BUG,就把我们的固化程序脱壳,找到源代码,我敢说没几个人能办到……”黄诚喋喋说着,他不时地看仇笛,像是一见钟情一样,要把这张面孔记下来,那期待的表情,就差索要联系方式了。   “知道了,出去吧。”廉总挥手屏着人,这下让老黄不乐意,一脸腹诽的表情,没想到这么天大的喜讯,居然一点都没触动老总。   所有技术宅都有点偏执的性格特点,仇笛看来,这位半拉老头倒是可爱的紧,出门时给他一个很友好的笑容,老黄正要问什么,却被卫秘书给堵到门外了。   关门,落座,两方,三人,相视间,都觉得气氛有点怪异,不像竞争对手,更不像合作伙伴。   片刻,仇笛出声问着:“可以开始了吗?”   “看来你盯我们的时间不短了。”廉江涛概然道,有心到这种程度,专拣别人的程序漏洞,他倒是头回听说,仇笛一笑,不予作答,廉总也一笑,并不客气地道着:“不管你盯了我们多长时间,不管你找到多少漏洞,并不代表我们就具备合作的基础,在商言商,我相信你能理解……不过,如果你们有意加入我的技术行列,这个倒是可以考虑,我们的技术力量也确实需要注入新生血液了。”   “您理解错了,我的意思是,可以开始计时了吗?我就说几句,可能都用不了五分钟。”仇笛没有接茬,还是这样问着,这时候廉总才想起,是自己定的五分钟规则,这样一来,倒显得他有点失态了。   他抬手示意着仇笛开始,对于这位单枪匹马来的,在技术上略胜一筹应该就是极限了,他真看不出,对方还有什么底牌没有拿出来……   ……   ……   攻的迅如闪电,撤得无声无息。   技术部黄诚,这位浸淫程序十几年的老同志,在接到电话时,几乎是咆吼着要对方付出代价的,电话里对方是戏谑的语气,挑逗地告诉了他几个BUG,那意思是警告他,可能通过任何一个让系统瘫痪,不是不行,没有使用而已,整个技术部都在忙着补救,当最终查到攻击来源指向时,却让人瞠目结舌。   答案是,来自技术部主管,黄诚的私人电脑。   于是黄诚哭笑不得地想起来了,是那份评测报告,报告里附带的GIF图像,告诉他是评测结果,然后打开……然后,自己把木马种进去了。   这个相当低级的错误,是趁着他暴跳如雷进到电脑里去了,肯定是这样,否则无法解释攻击来自于内部的事实,不过等他打开电脑,自己的企业邮箱里早被清理了,取而代之的,就是那份让他兴喜若狂的BUG。   像被人绊了一跤,又拣了块金元宝一样,黄诚在悲喜交加中,神情像精神失常了一样,一会儿皱眉、一会仰头大笑、再一会儿,又伏案飞快地敲击着键盘,在测试之后,他知道了,这个高手在玩恶作剧,否则找到这么多漏洞,足够把他这个技术主管的饭碗给砸喽。   楼宇之外,其实已经开始撤了,一辆玩具车,悄悄地从停车里泊车下驶过,一辆接一辆,穿梭过缝隙,驶进了路牙,哧哧哧沿着路牙溜,最后在一辆停着车边静止了,车门开了条缝,崔宵天伸手把玩具车拿起来,驾车驶离。   车厢里,丁二雷盯着电脑,根本看不懂,老膘挠着腮帮子,像在斟酌着什么。   车且行崔宵天且道着:“膘啊,你这招跟谁学的?”   “哪招?”老膘随口问。   “就触发车辆报警啊?几十辆一起叫起来,很壮观啊。”崔宵天笑着道,老膘这贼性,凡没人碰的领域,老膘绝对有建树。   “前几年在监狱里认识个偷车的,他说豪车的解码器一台卖好几千,后来出来我就想上了,关键就是让防盗报警失效,那样偷车才方便……等老子研究出来了,嗨,偷车那孙子改行了,妈的,抢劫去了……这么好的技术我没敢公开卖,愣是没用上……这回才想起来,其实很简单,就是向报警发送一个伪震动信号,它就响起来了呗……要偷也简单,发送一个维修状态的反接信号,它就不叫了。”老膘沉浸在满屏地编码里,对于他,那才是乐趣所在。   “看啥呢,比尼马看A片还投入。”丁二雷问。   “DTM的防火墙做得相当不错了,我这辈子也达不到这个水平啊,话说黄老头还是有点水平的,不愧是效率源出来的,要攻击这样的防火墙,会被他们植入IP追踪,反过来咬上你……啧,不错,亏是老子聪明,直接在他们的电脑和手机上做手脚。”老膘得意地道。   “建筑工和拆迁工,那是两个概念,十年建一朝拆,百人修一人拆,你们不是同行。”崔宵天笑道。   “所以黑客精神还是有道理的,为了建设的破坏,比单纯的破坏更有意义……不过有点可惜啊,现在全给了DTM了,人家要不领情,咱们可就损己利人了啊,有悖于我损人不利己的原则啊。”老膘道。   “仇笛怎么可能做赔本生意?”丁二雷道。   “哟,这句话说得好,膘你放心吧。”崔宵天劝着:“你觉得值十块钱的东西,仇笛敢叫价一百甚至一千,他的胃口比我们大。”   “但是有很重要的问题啊。”老膘回过身来了,丁二雷一问,他趴在两座位之间看看崔宵天道着:“你看哈,你虽然是个变态,可好歹还有个人样……我特么就不行了。我也知道仇笛是谈合作,但要真谈成了,你说我咋办?抛头露面吧,我倒想,就怕把人家谁恶心到;不抛头露面吧,你说把我关在一屋里当程序员?多郁闷……而且以后,又不能想干啥干啥,想偷啥偷啥了,太郁闷了……你说是不?二拐?”   “就是啊,生活从吃喝嫖赌、变成朝九晚五了,那该多悲惨啊?”丁二雷颇有同感,那,知音啊,老膘揽着丁二雷道着:“二拐啊,要是都正经了,没人陪咱们玩了,咱俩就一起出走,谁也不告诉啊。”   丁二雷想也没想道着:“成啊,我都想好了,去荷兰那片……吸大。麻嫖洋妞都是合法滴。”   “对,那才是男人的天堂。老子染个金毛装老外去,丑点也没人嫌弃。”老膘搂得更紧了。   崔宵天从镜里看到了这两货,实在无语,不过他还真有点担心,这对坑货真干得出来……   ……   ……   五分钟过去了,卫秘书没有提醒超时,仇笛带的一份产品评测把廉总吸引住了,他看过才知道,还是小觑哈曼的技术力量了,在售的尚未形成规模效应,新产品的研发已经到位了,对方提供的六种产品设计,屈光度、成像像素、抗干扰能力,以及在各种环境中适用的评测,其数据拉开了DTM主导产品一大截。   仔细看完之后,廉总瞠然放下,惊讶地看着仇笛道着:“看来你们盯我们确实不是一天两天了,这几款产品的设计思路和我们市场推广是吻合的,我严重怀疑,你们程序固件,也是偷我们的。”   工厂级的固化程序,是一种监控产品的灵魂,想脱壳解码,那难度大的很,不过现在廉江涛丝毫不怀疑对方有这种能力。   “我不懂技术……不过我知道,我们参考的固件程序,不止你们一家。”仇笛道。   廉总和秘书被狠狠噎了一下,这个不是否认,而是告诉你,我偷的不止你一家。   程序这个行业很特殊,就像计算机刚刚兴起,海量的国产软件,其实都是解码国外程序,再披一张汉化的皮而已,监控器材的固件程序,最初的起步和那个时代异曲同工,因为只有那样,你能和别人一起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否则,你永远是落后的。   仇笛看对方沉思,他提醒着:“廉总介意这个?我虽然不懂技术,但我敢肯定,我们已经做出了很多创新,并不是一味的抄袭,如果全盘抄袭,那会让你们无视的。”   对,问题也就在这儿,如果是单纯抄袭,廉总会不屑一顾扔过一边的,但现在的事实是,对方已经领先一步,做出了让他赞叹的产品,廉江涛一指仇笛提供的铜版页问着:“有实物吗?我需要做一下评测。”   “有,已经放在我们的仓库里有些时间了,每个样品一百台,您可以尽情评测。”仇笛道,撩起对方的兴趣,那接下来就好办了。   “成本呢?”廉总好奇问,他提醒着:“这种光学镜头价格不菲啊,我们不是做不出更好的东西,而是成本和市场所限,很多时候,必须考虑到全盘。”   仇笛笑笑道着:“如果我说,比你们现在的产品高20%左右,您能接受吗?”   “这个可以接受。”廉江涛道。   “不,事实是和你们的D90基本持平,代工的成本都是相当的,但你们投入的研发成本很高,所以,应该是我们这六种未命名的,更加低廉。”仇笛道。   这句话,连秘书的手指也颤了下,不管合作还是专利出售,当然是价越高越好,这个人却像脑袋被门夹了一样,尽说实话,就被廉总也被触动了,他直接问着:“如果评测结果如你所说,那这些产品的转让专利,有个估价吗?”   “哦,您想要这份专利,没问题……不过廉总,没想过更广泛的合作吗?比如我们可以相互参股,比如我们可以以技术入股、比如我们可以为DTM专业开发高端市场,等等,任何一种都比您单纯购买这个专利划算啊?”仇笛问。   “是吗?我倒不觉得。”廉总笑道。   “不不,咱们都清楚,监控行业,技术为王……你买几个金蛋,肯定没有收回下蛋的母鸡划算……我知道您可能顾虑,市场蛋糕给我分割会损害您的利益……可您想过没有,为什么不能市场再大一点?全国成百上千家这样的大型公司,随便一小场市场都够养活我们了。”仇笛道。   “可你们并不具备这样的实力啊,运输、销售、产品投资……对了,代工厂家,关键是一个稳定、大型代工厂家,你们没有,仅仅有一个咨询类的公司,怎么合作?难道让我们从头开始扶持?”廉总道。   这是关键问题,现在廉总倒有点挽惜对方太小,份量太差,否则还真能合作开发。   却不料这正是仇笛想听到的,他笑着问:“您怎么知道我没有?我的销售队伍可能比您公司的能力要强,而且我的代工厂家,肯定不输与您……否则您以为,这种新品是怎么做出来的?镜头、模具、电路板,都需要单独开发一个模具,要单纯做一百个,就没必要投资这么大了吧?小厂家可做不到这个水平。”   “是哪家?”廉总吓了一跳,如果所言属实,那对方根本不是寻求合作,而是待价而沽。   仇笛掏着手机,打开了储存的一页,亮着道:“瞳明,听说过吗?”   “听说过,专业的光学镜片生产厂家啊,他们……应该能做了镜头,不过……”廉总看向秘书,秘书很快查着企业名录道着:“瞳明科技是一家香港上市股份制企业,市值120亿左右,民营企业里排名第**名,现任的董事长肖凌雁,主导业务是外贸代工出口。”   这就是了,比DTM还大的一个企业,能看上哈曼的100台代工业务?廉总好奇看着仇笛问着:“我相信瞳明有这种能力,但他们肯定不会轻易进入监控生产市场,他们没有这种市场基础……难道贵公司,和瞳明是合作伙伴?那样的话,就好谈了。”   廉江涛和秘书卫启华笑了,那是天方夜谭。   仇笛表情有点尴尬,两人刚一笑,仇笛表情一变,笑着道:“很不巧,您猜着了。”   两人一惊,仇笛已经把大招撂出来了:“我和肖董事长的私人关系很好,她意图开发光学镜头的市场,而我呢,又想在安防设备上一展手脚,所以我们就有了这种合作……其实合作很简单,只要有一家成熟的企业和我们合作,会很快形成市场效应……当然,我们也可以自己打品牌,不过那样就慢了很多,廉总您觉得呢?”   不知不觉间,廉江涛惊得站起来了,然后发觉自己失态后,又紧张地坐下了,他呆呆看着仇笛,似乎根本不敢相信的样子,一步一步到今天为止,一直都在颠覆他的认知。   “现在时间还来得及,如果现在约肖董,她在晚上能赶到这儿……要不,廉总,咱们三方详细聊一下,其实做出口代工的生意没有想像中那么好,成本一直在涨,利润一直在降,肖总早有心寻找新的开发途径,我想,您和她一定会有共识的。”仇笛道。   这是他最大的一张王牌,瞳明的支持就连罗成仁也不知情,关键的时候这个祭出来,果真是人的名、树的影,廉江涛由惊到愕、由愕到喜,半晌才反应过来:“快,小卫,你负责安排一下……让两个副总坐陪……来,仇先生,来我办公室聊……多多包涵啊,我是真不知道,你们这么大来头啊……请!”   仇笛笑而不语,自认来头颇大了,不过确实也不小,忽悠肖凌雁帮忙也费了不少功夫,而且肖凌雁可比廉江涛顽固多了,根本不相信仇笛能拉到这么大的下游商家。开发新品没有几年市场检验,根本没人买你的账。仇笛这个邀请电话过去,那边也是兴喜不已了。   廉总请着仇笛,进自己的办公室了,秘书斟完茶,带着笔记本出来,这转眼间的变化让他一时难以接受啊,不过能请一个百亿公司的董事长,就凭这种能力,谁又敢小觑。   这一天谈的不是五分钟,而是五个小时,离开时,是DTM组了个车队,直奔首都机场接人去了…… 第09章 山外云 高处始觉寒   整个事情的推进异乎寻常地快,快得让外部看上去简直不可思异……   DTM和瞳明业务的互补性促成了双方的合作,那几种哈曼申请专利的监控设备,取而代之了D90的位置,成为DTM即将主推的新品,已经检测过了,哈曼给DTM的教训足够深刻,以至于技术部黄诚把仇笛当成那个神出鬼没的黑客,一天几个电话骚扰,为的就是求教技术上的问题。   至于DTM和哈曼的合作,双方经过几轮协商,最终确定了技术入股,DTM以2%的公司股权置换专利及研究参与,并且附加一项更苛刻的条件,是在规定期限内不可套现的股权,其用心不言而喻,是要死死把哈曼绑在自己的战船上。   当然,也恰恰是仇笛喜闻乐见的,作为对苛刻条件的回应,哈曼提出在销售上的合作,由DTM出资,哈曼出人,归DTM统一管理,在京城成立专业销售机构,自上而下覆盖,以销售阶梯分成利润,多劳多得,少劳少得。这个条件恰恰也正中DTM公司的思路,他们巴不得铺大铺广销售网络,特别是在京城这种地方迅速开拓新品市场,两方又是一拍即合。   一周后,5月9日,双方正式签订合作协议。   之后,DTM正式召开业内新闻发布会,邀请了数省市的代理商参与,新品发布在这个特殊的圈子里引起了不大不小的轰动,特别是“数字化”、“智能自适应”、“家庭安防”等销售概念的提出,对于以往只盯正府和开发商大订单的商家,是一个颠覆,很多人抱着拭目以待的态度。   两周后,5月16日,第一批产品运抵京城,DTM的抽检合格率99%,销售开始进入正轨。   18日,DTM&哈曼数字安防设备销售公司成立宴会在天都酒店举办。   下午十七时,罗成仁换上了一身正装,站在穿衣镜前比划了很久,不时地摸摸英年早肥的肚子,白皙下垂的腮帮子,那幽怨的表情让准备参加宴会的夫人纳闷了,好奇问着:“怎么了?老罗?这应该是高兴的事嘛,你好像很失望。”   肯定是高兴的事啊,哈曼的投资肯定是暴涨了,攀上DTM那条大船,想不涨都难,就现在的光景,甩出来都不止五倍的盈利。   而罗成仁却是懊丧地说着:“老了啊,真老了……我是靠大投入、大手笔拉动财务数字增长,这个小小的哈曼啊,剑出偏锋,这一单生意的斩获,让我叹为观止啊。”   “我倒觉得有点亏了啊,他们做的产品,全给DTM了。”夫人道。   “恰恰相反,他们才是最大的赢家,这玩意在他们手里,值不了多少钱;可到DTM手里就不一样,有完善的销售网络、有专业的研发销售队伍,在这个平台上,很快就能形成规模效应……不是你有产品就不愁销路啊,只有放在合适的人手里才是正确选择。”罗成仁道,他深谙其中的道理,但是想不通,怎么可能让DTM认可这么一家小公司,而且同样是这么一家小公司,怎么又可能撬动瞳明那样的大企业,想想就觉得仇笛愈发神秘,喃喃道着:“这小子……比我当年牛多了,我当年可是靠我爸混的,没办法了就找银行贷款,这家伙,从别人兜里掏钱是把好手啊。”   “是吗?有这么牛?”夫人好奇问。   “你以为呢?我现在想增资,嗨,他居然给我甩脸子……这拽得,要在我手里啊,用不了几年,我能和DTM并驾齐驱。”罗成仁豪气干云道。   “那你当时干什么去了,不多投点控股?”夫人问道。   这一句又让罗成仁难堪了,他心里暗诽着,特么滴,那家公司还不都我出的冤枉钱?   这话没说,他摆摆手:“走吧,走吧……没那前后眼啊?我还只当一百万打水漂扔了呢。”   两人唠叨着,离开了家,带夫人出席这种正式宴会的次数并不多,或许是刻意修好的缘故,到宴请的酒店才发现,廉总廉江涛也是携夫人而来,宴开的时候才看出端倪来了,敢情是两人都有让夫人陪肖凌雁的意思,毕竟女眷一起,相对要好说话的紧。   哈曼方出席的是马树成,这位老马也算谈吐得体,最忙的却要数仇笛了,天成酒店几乎包圆了,他带着崔宵天那是挨桌敬酒,哈曼加上DTM,再加上瞳明来的数位旧识,一人也没放过他,不敬过三杯五盏,那是肯定不会放人的。   敬到DTM这桌,尤助理和卫秘书齐齐出来了,卫秘书将是下属销售公司的新任经理,众人一鼓噪,不客气地和仇笛PK上了,她说了,还有半年时间,今年销售任务廉总给的是两千万,完成完不成,这担子都得你挑。   仇笛客气了,就说了,您别抬举啊,我那成,得靠您呐,我顶多应酬应酬。   非这么分工?那好,任务归卫经理,应酬归你,我们这桌可都是销售部的,每人不敬半斤可过不了关。   尤助理刺激仇笛,仇笛一愕,知道这话真不假,搞销售的,一多半业务都得在酒桌上谈,他刚一认怂,有点兴奋的卫秘书就接招了,看来对付这么多人不行,那得了,对付得了我一个就算你过关……来,我多少你多少啊。   这个仇笛真敢应,却不料他一应就有人坏笑,刚觉得上当了,那卫秘书把两瓶倒了几个茶水杯,和仇笛挥手腕喝快杯,五杯来了个三比二,卫秘书喝酒那都是一饮而尽,赢得满堂喝彩,此时才看清,这娇滴滴的秘书还真不是白当的,面不改色,又连灌仇笛四大杯,喝得仇笛不迭求饶,拍胸脯接任务,那些鼓噪的中层才把他放过。   等进了罗总、廉总这包间,脚步踉跄、面红耳赤、说话直打舌头的,让众人看得好一阵乐呵,罗成仁知道今天恐怕是真不行了,直叫着把他扶走,省得在这个场合出丑。   肖凌雁在和几位女眷说着话,被仇笛的酒醉憨相逼得直乐,她和罗成仁说着:“哎呀,你们太热情了……我还想着多敬仇总两杯呢,这才多大会就这样了。”   “三家都认识他,不喝多都不可能啊……慢点啊,快把仇总搀回去。”廉江涛起身,喜气洋洋问候了仇笛一句,仇笛舌头有点大,口齿不清地道着:“廉……总……您坑我啊?您那秘书……灌了我一瓶。”   “哟,我忘了告诉你,小卫的主要工作就是陪酒,单位是公斤,以后辅佐你销售,你可要如虎添翼了。”廉总笑着道,直上前搀仇笛,仇笛直摆手,要和廉总来几杯,崔宵天见势不妙,硬把他拉走了。   “哈哈……小仇是个妙人啊,喝酒都不含糊,先把自己灌多……罗总,您和他……”落坐时,廉江涛随意问了句,罗成仁笑道着:“他是商业间谍出身,我和他有合作,可没交情啊……不信你问肖总,肖总,这家伙是不是以前到你公司刺探过情报?”   “对,这一箭之仇还没报呢,他倒喝多了……来,我就不和你们喝了,我敬两位嫂子……朋友多了好办事,以后进京,我就到两位嫂子家蹭饭了啊。”肖凌雁侃侃道着,一左一右,和两位老总夫人聊得那叫一个起劲。   酒到了酣处,话到了兴处,老总们这一桌,在商讨着合作与市场未来;中层那几桌,在敬着高升的卫秘书,盘算着工资和薪酬的涨幅;哈曼原本寒酸的那两桌,几乎成酒场的中心,不时地有人上来递名片、敬酒,把作为副总的吕天姿,敬得满脸都是成就感。   厅堂里斛筹交错,其乐溶溶,搀着醉态可掬的仇笛出去时,惹来了好一阵笑声,不过等进到电梯之后,搀人的崔宵天放开仇笛,他笑着道:“装得真像啊……呵呵。”   他知道仇笛的酒量,仇笛一抹脸清醒了,直说着:“这场合太厉害,那秘书是对瓶吹的水平,量再大也得被灌倒。”   “你确定,这种机会,都不和肖总、罗总,还有廉总联络联络感情?”崔宵天道,只觉得有点可惜,这几位聚一块可真不容易。   “生意上,有利就有情在,不联络也会有感情的。销售要砸了锅,你就再联络,也要友尽了。”仇笛道,明显不太喜欢这么着铺张浪费的,可又不得不这样做,他关心地问着另一事:“膘呢?这次成败几乎全系他一人,这段时间我来回跑,怎么感觉老膘有点不对劲。”   “能对劲吗?收编土匪还得个适应过程呢……我可跟你说了啊,有天老膘和二皮商量了,要悄悄走,到个吃喝嫖赌抽都合法的地方,谁也不告诉。”崔宵天道。   “什么意思?这就散伙了?”仇笛惊讶了。   “不是那意思,就像耿宝磊喜欢扎女人堆,包小三喜欢耍赖皮,老膘呢,他是上大学被开除,后来就发奋要报复社会的货色,你说你现在把他变成对社会有用的人……违反他的作人原则啊?”崔宵天道。   仇笛哭笑不得了,不过崔宵天讲的还真是这个理,已经习惯用偷鸡摸狗的方式办事,让他彻底改变行为习惯,那有那么容易,他想了想,还没想明白了,电梯到楼层,耿宝磊已经等在门口了,一见两,拽着仇笛道着:“安排妥了,但是……你确定要这么干?”   “什么确定不确定,就非这么干……膘呢?”仇笛问。   “喝闷酒呢,他说他要与孤独作伴,与寂寞为伍。”耿宝磊道,崔宵天噗哧一笑,仇笛问着:“这不是他的原话吧?老膘能这么文艺?”   “原话是,兄弟都扯球,女人不如狗,没意思,他谁也懒得搭理。”耿宝磊道。   “对,这才是老膘的说话风格……不过,最让他挂上在嘴上的事,往往也是他心里最挂念的……包小三呢?”仇笛问着,耿宝磊指了个房间,一敲门,包小三探头探脑一看,把人请进来了,房间里,包小三和二皮一指,椅子上、床上,坐了三位花枝招展的妞,齐齐向仇笛嫣然一笑,仇笛眼睛投向包小三,包小三凛然道了:“会所给联系的,绝对放心,都是大学毕业,比咱们文化高多了。”   几个混球一笑,丁二雷道着:“身价不低呢啊,别浪费了。”   “滚!哎我说……姐们。”仇笛手指一勾,叫着一位体态丰满的,问着:“知道干什么吗?”   “还能干什么?”姑娘一笑,那两位跟着笑。   仇笛严肃地道着:“我那哥们是一纯情小处男……啧,是这么个意思,我怕他不好意思,所以,你们得主动点。”   “放心吧,再纯情的小绵羊,明天早上也会变成色狼的。”一位学生妹模样的如是道。   仇笛一愕,没想到尺度这么大,包小三却是乐了,直道着:“瞧瞧,素质高吧,这话说得多有水平。”   “行了,准备好,一会儿开始。”仇笛道着。   那姑娘们有点不解了,追问着仇笛:“大哥,你们到底几个人啊?”   “就对付一个小绵羊,剩下的色狼不用你们操心。”仇笛道,众人奸笑着,次弟出了这个房间,那仨姐们有位赞叹道着:哎呀,我还以为他们要全上呢!   房间里,被笑声淹没了。   众人蹑手蹑脚,走近了另一间房,耿宝磊给递着房卡,仇笛刷卡进去了,哟,一下子让仇笛心酸了,老膘盘腿坐在阳台边上,自斟自饮着,那神情是何等的寂寞,偶而回眸,那眼神是何等的落魄。   这货色,估计有些日子没有搞坑蒙拐骗了,否则不会消沉到如此程度。   仇笛拿了个杯子,坐到他对面,倒了杯,来,不客气地干了一杯,给眼神迷离的老膘倒上,手一按,不让他喝,先问着:“啥意思?老膘,不准备帮哥了?”   “死玻璃要去DTM任职了,包小三当老板了,你又来回跑,都有事忙了,我还帮什么?”老膘郁闷地道。   “这话不对。”仇笛道着:“坐享其成可不是我的风格,等这事搞定了,我还有很多想法……缺了你不行啊?我有今天,少了谁都行,唯独少了你不行……你是我命中贵人啊?”   老膘被触动了,找到点存在感了,他拽着酒杯,一饮而尽,吧唧着嘴巴问着:“这么贵的烂人啊?还能干什么?”   “干的多了,想不想听听我的想法?”仇笛问。   “干啥?”老膘问。   “卖监控啊。”仇笛道。   “你让我偷行,我不会卖啊……再说,哥现在还缺那点钱?”老膘不屑道。   “错!我问你,最简单的问题,如果你是卖玻璃的,怎么样才能把手里的玻璃最大限度地卖出去?”仇笛问。   “这个……我没卖过啊。”老膘道。   “笨啊,没卖过知道啊,想卖玻璃最快的办法,是把别人家窗户多砸几个。”仇笛提醒道。   哈哈……老膘仰头大笑,一下子对脾胃了,他笑着突然神情一凛,看着仇笛道:“不会是……你想用这办法卖监控吧?”   “所以少了你怎么行?你想啊,一个城市里,监控器材使用年限最到期、到期、即将到期的有多少?出点故障是不是太应该了?如果这时候让推销监控的手里都屯上咱们的货,你说是不是会制造一个销售的奇迹……还有装那些小厂监控的、那些每天都有新开公司的、那些经常不回家,生怕家里失盗的……多少市场等着咱们去填补呢,从零开始,多大的挑战啊?”仇笛道。   老膘的兴趣被勾引起来了,他憨憨笑笑道着:“嗳,你这么一说,倒有点意思了……对呀,出故障的越多,咱们就有可能卖的越多啊……嗳,成,干了。”   “什么干了,这事得你带头干,哥全靠你了。”仇笛举着酒杯。   “没问题,你说黑哪儿,咱就黑哪儿。”老膘兴奋了,重重一碰,滋吧滋吧喝了杯。   两人大计共商半晌,眼看着老膘脸上发热、两颊见汗,仇笛夺了他的酒杯教唆着:“还有件事,看你有没有胆子干?”   “啥事?你说吧,没二话。”老膘劲上来了。   “兄弟们给你精挑细选了三个妞,我觉得你今夜可以以4P华丽丽地结束你处男生涯。”仇笛道。   老膘一呃,嘴里泛酒,瞠然道着:“这个……没经验啊。”   “不实战怎么可能有经验?你就说,想不想干吧?”仇笛声音铿锵地问,这个时候,只能激将。果不其然,老膘道着:“想。”   不过就是有点脱不出恐惧心态,他犹豫地说着:“我有点紧张啊。没干过啊。”   “谁头回都紧张。”仇笛教唆着:“不过,你不会了,而且不会犯新手那种早泄或者不举的毛病。”   “为什么?”老膘两眼迷离地,总觉得那儿不对劲。   “因为,哥刚才已经给你酒里放了淫羊藿……今夜如果不阴阳交合,明早必定爆体而亡……快跟我走。”仇笛拉着老膘,老膘恍然起身,紧张地问:“有这么严重吗?你这不害我吗?”   “这是帮你啊,现在身边都是流氓色狼,就你这么一只小处男绵羊,迟早你会羞愧而死的……快,啥也别说,进门脱光开始就行了啊……不用紧张,咱别开灯,反正就那么回事。”仇笛道着,把老膘拉出房间,众人跟着,到了门口,几个兄弟一手伸只手,鼓噪着口号说着:   “不怕牺牲,有妞必争!”   “排除万难,告别处男!”   “兄弟,上吧!我们给你看门。”   一堆手,不知道谁的手,把老膘直接给推进去了,包小三顺手把他的皮带给扯了,进门刷声,裤子就掉脚底了。房间里立时响起了一位姐们的惊叫:呀,这就脱了!   “都脱了……老子要4P!”   门口听到了老膘最后一句告别处男的豪言壮语。   惊声尖叫后,又成淫声浪叫,不愧是搞商务安全的,耿宝磊手机控制着房间里一个小设备,陆续传来疯狂的声音,众人在外面笑得岔气了,耿宝磊瞠然道着:“不能这么猛吧?”   “你忘了,咱们在屯兵用过的秘方?”包小三笑着道。   “啊?你们给老膘喂春药啦?”耿宝磊吓了一跳,丁二雷指着仇笛道:“他让干的。”   “啧,其实他就是怕自己不行,心里只要过了这个坎,就一往直前了。”仇笛靠着墙,笑得全身哆嗦道。   几个人蹲在墙边,又继续狂笑,崔宵天无语地道着:“老膘终究还是没有逃脱向五毒俱全的蜕变啊,今天终于修成正果了。”   绝对如此,半个小时都没有停,把众人听得都心里痒痒了,丁二雷唆着包小三,走走,咱哥俩也泄泄火去,哎仇笛,那药还有不,我试试管用不管用?   仇笛给了丁二雷,丁二雷如获至宝装上,和包小三兴冲冲地去开房了,耿宝磊看得眼热,特么滴,这俩身残志坚的都不言放弃,不行,我也玩去了啊。   各自走了,崔宵天倒是识大体,去酒场应酬了,仇笛回到了开的房间里,借着酒兴躺下,而两眼却炯炯有神,毫无睡意,他盯着天花板,躺在松软的大床上,心里回味着,曾经在京城的四顾茫然、曾经在这里的种种艰辛,曾经是那么的跌跌撞撞走到如今,他不知道算不算一种成功,不过却总有想和谁分享这种喜悦的冲动。   他兴奋地拔着戴兰君的电话,爱情的长跑已经足够长了,却还像原地踏步,戴兰君很要强,这点让仇笛欣赏,不过也深受其害,要强的戴兰君从外勤调到了出入境安检管理上,这个特殊的部门的职责仇笛无从知道,但知道的是,她提了职,更忙了,忙的有时候甚至连见面的时间都会错过。忙的有时候就见面也是匆匆而过。   电话通了,很快接起来了,仇笛听到了戴兰君的声音:“喂,怎么了?发什么神经晚上打电话?”   “想你了呗……哎,有空么?”仇笛轻声问。   “我刚回来,累死了……改天吧。”戴兰君声音里,透着惯有的疲意。   “那……你早点休息。”仇笛关切地道,话到嘴边欲言又止,戴兰君对生意的事毫无兴趣,你说也白说。   “你也早点休息,别太累了……”戴兰君道着。   两人平淡几句,通话终止,仇笛总觉得缺了点什么,可说不上来是什么。似乎随着时间的推移,没有当初的兴奋的激情,就像曾经月入一万能乐滋滋好几天,而现在,资产增长一倍也没有什么感觉一样。   激情,在消退啊,仇笛痴痴的盯着天花板,突然间想起了一个不该想起的人:谢纪锋。他现在似乎能理解老谢那种深居简出的心态,能理解富人圈子那种颓废和靡烂,就是所有的人在羡慕你的成就,眼红你的所得时,却无人理解,你内心的孤独。   这一夜,仇笛是抱着孤枕入眠的,醒来已经是早上,一个清冷的早上,捂着暧暧的被窝坐起,感觉到的,仍然是那种清晰的孤独…… 第10章 花非花 何故我心乱   夜色朦胧,深遂的夜空,星河的耀映和地面的灯光灿烂仿佛溶为一体。   一个静谧美丽的小镇、一个依山傍水的地方、一条欧式建筑的长街、一幢带着花园的小筑,未眠的灯光下,坐着一位在沉思的男人,他斜倚着沙发,手持着手机,在看着联网的新闻,异国他乡,在网路的联结上有诸多的限制,不过还好,能浏览到相对公开的新闻。   这是离乡背井的人一个共同的习惯,总会寻找一种排谴乡愁的方式,那似乎是血脉里割舍不断的情缘。   拆迁、群体事件、警察打人、冤案……等等占了好大的篇幅,特么滴,这些洋鬼子也懂得放大本国之外的负面新闻,反倒是很多大好的发展形势可能被忽略,而你如果单纯使用汉语浏览,又会有诸多的乱码和接入限制,就像在时刻地提醒着你……这不是在国内。   是啊,确实不是在国内!   那怕你就学会流利的口语,也改变不了面孔;那怕你就身家不菲,在别人的眼中也是个另类。教堂可能不会欢迎你、社区可能无法溶入你、就邻里的来往,可能也会忽视你,那种二等公民的感觉,你生活的越久,就越清晰。   或许是半路出国,很难适应吧,不过确实离想像中的世外桃源相差甚远。   他翻了个身,无意点开一个社会新闻的网页时,一则边角的新闻吸引了他的眼球,关键词“哈曼”,点击打开内容,哈曼与DTM公司战略合作,共推多项数字安保设备。他皱了皱眉头,又搜索着类似的内容,很多,网络上的广告不少、几乎是覆盖式的、文字的、视频的、新闻的足有数百条之多,而且排到了搜索榜的前列。   这个引起了他的兴趣,每每幕后操纵,可以从表像看到本质的,比如网络覆盖,这需要雇佣大量推手炒作、比如新闻,这需要请动网站给你吹捧,比如这些文字的、视频的软广告系列,要排到搜索的前列,更是需要你慷慨的掏腰包。   眼球就是经济,互联网时代显得尤为明显,这点他懂,但他奇怪的是,又一个“哈曼”的名字,在细细查找确认,这个哈曼就是原来那个哈曼时,一种深深的挫败感袭来,让他颓废而失落。   “漂亮……干得真漂亮!”   他喃喃地说着,如是想着,有商谍的基础,再去做商务防范,那简直是轻车熟路,就像贼会抓贼一样,肯定是事半功倍的效果,而且监控又是商谍研究最深的领域,干那事,他估计这行不缺这种人才,综合考虑,把监控、安保、计算机安全防范、通讯防范等等几个关键节点全部织到一起,这样完善的商务安全防范,肯定有人买单。   精彩……他被触动了,由衷地这样赞叹道,很久以来他在寻找一个归宿,但最终还是流俗地选择了捞一把退休,当他知道哈曼易主时,他觉得有人在步入他的后尘,不过现在他知道了,那个人已经走出了一条全新的路,全然不同,而且可以走到头的路。   “最终还是我输了啊!”   他颓废地如是想着,有点怀念在国内悠然的生活,有点想念国内那些很合脾胃的饮食,携着巨资,就像背负了一个沉重的负担一样,让他时刻不得安宁,长长的两年多了,搬了数次家,那怕再安静的环境,也无法给他安全感。   卡……恰在这时,听到了一声异响,他惊省,坐起,摸出了茶几下的枪,上膛,慢慢从楼梯上往下走。   咚……咚……在敲门了,一位警察,在喊着有人吗,他把枪插进后腰,上得前来,是位黑人警察,在告诉他,先生,我们接到了邻居的报警,怀疑你们这儿有非法聚会。   特么滴,这是不把黄皮肤的当人啊,他开了门,用勉强能听懂的英语和老黑交流着,证实自己是一个人独居,却不料那老黑眼神闪烁着,他刚觉不对,那老黑已经拔出枪来,一把把他顶到壁上,带着口臭的威胁:DON'TMOVE!   遇上劫匪了,他懵了,被人顶着墙,搜身……然后又来了两位,把他铐上,三个人在房间里翻了一会儿,当对方很聪明地拿起他的笔记本电脑,签名的单据,他明白了,对着一位黑人用英语问着:“你们不是警察?需要钱,我可给你们。”   奇了,那黑鬼却用生硬中文告诉他:“我们是黑警察……钱和人,都要!”   三位,挟着他出了住处,上了一辆警车,直驶而去,肯定不是警察局。   数小时后,当地媒体播出了一条新闻,长岛镇一处住宅被袭击,该处居住的华裔男子疑遭绑架,当地警方认为,该案与当地活跃的华人黑帮分子有关,目前,正在努力联系受害者家人云云……   ……   ……   在看不到这个小范围新闻的国内,DTM&哈曼挂名的监控器材销售公司,在一个月的时间里,已经由一个数间办公室的小公司,膨胀到三个办事处、六间仓库,像造反派一样的发展速度最终惊动了高层,廉总抽了空,专程从百公里以外的涿州来探班了。   他在车上一直翻查着当月的销售月报,整个销售平台,以铺面为辅、接单为主,公司总部的销售触角,可以直接影响到市一级的经销商,DTM的销售主推在华北数省,有几个做得相当好的地市,但就做得再好,新品的推广还是需要时间的,让他很奇怪的是,最难做的京城市场,此番表现的却非常意外,一个月的出货量已经达到了一万两千台(套),销售收入四百余万。   这个收入不起眼,可要往长远看,其意义就深远了,很多地方的产品宣传刚刚开始,这边已经卖起来了,卖的最多的,居然还是家庭式的安防监控,那种价格虽然不高,可对于已经渐趋饱和的公众监控市场,无疑是一条新路啊,他几次电话征询,放出去的卫秘书像变了一个人,跟他汇报也绕弯子。   “小尤……这个,这个月报,你清楚吗?”廉总问助理尤军容。   开车的助理笑笑:“卫秘书放卫星了啊,您给她年内两千万的任务是不是少了。”   “本来以为多了,现在看来确实少了,这是怎么回事?单售有个千把套就不错了,他们还做了很多小公司的单子,这可是成套出货……咝,按理说,京城这个发达地区是个相对饱和的市场啊,小卫是怎么做的?”廉总想不透了,跟了他几年的秘书,这也是有意提携一下,而且销售得是个信任的人,谁可知道出来就大放异彩了。   “我也不太清楚,这个月只见过卫秘书一次……好像那个,仇总,仇总手底人挺多,人多好办事嘛。”尤助理道。   “不可能,他们的人工成本控制的很好啊,甚至招待费这一块报销都不过……嗨,要那个城市发展这么快,我都不用跑订单了,靠政策活,迟早得被政策卡脖子。而且那些官僚,层层回扣,不胜其烦啊。”廉总自嘲道,明显觉得这不单是人数的问题。而本行生意,最赚钱的还是政府订单,一个行业的大订单就是几亿十几亿,再小的公司也能给你扶成巨无霸。   两人商讨无果,急驱进京,在三环大明桥,刚挂牌成立的销售公司里,下车时,正逢卫秘书指挥工人搬运设备,看到廉总来访,卫启华有点小兴奋地跑上来,不好意思地道着:“廉总……您来怎么也不说一声,看我这个……”   穿着普通工装,那有特派经理的样子,不过这样子确触动了廉江涛,他笑着道:“就这个样子才漂亮,开豪车坐办公室的经理太普通了,你让我想起了刚创业的时候,我们十几个人不分职位高低,从搬运工到安装工,可都干过。”   赞誉这么高,卫秘书暗暗心喜,不好意思地笑笑,廉总拿着手机上的报表扬了扬问着:“告诉我,这里面有多大水份?”   “哦,基本是已经回款的。”卫秘书道。   廉江涛惊了下,好奇问着:“那意思是,这个月做的单子,还有很多?”   “嗯,差不多还有这么多吧,一部分刚装完,一部分还在工期里。”卫秘书道。   这下廉总出离惊讶了,叫着自己的秘书,来来来,我得好好向你请教请教,你可能给我找到一条新路子,这是怎么做的?看来得在全市场推广一下了……进来啊。   进了总经理办,就个普通隔间,装修刚完,很寒酸的地方,兴致勃勃的廉总刚坐下,却发现卫启华躲躲闪闪,像是回避这个问题。   “哟?这还需要藏私?”廉总纳闷了。   “这个……廉总……要不……”卫秘书在闪烁其辞,像被问到了隐私,廉总有点生气了,他严肃道着:“你刚到销售上,这个可不能和财务报表一样,你想尽快证明一下自己,这种心情我是理解,不过要在数字上做手脚就不好了……我干这个十几年了,能卖多少我能不清楚。”   “不是,廉总,数字绝对没问题……只是。”卫秘书在犹豫。   “到底是什么?你什么意思,连我都无权知道?”廉总怒了,只当是秘书在下面捣鬼了。这种鬼一到回款和核实时候,就要露馅了。   卫秘书不说话了,翻开台账,铺到桌上,对廉总道着:“工期已经排到下个月,我们正在抓紧时间招人,不是卖不卖得了的问题,我们现在担心,瞳明供不上货……数字不需要做假,如果要做假,顶多是压缩一下,免不太过惊世骇俗。”   廉总粗粗一扫,接着就目瞪口呆了,他看着卫秘书,别人秘书当花瓶,自己这个秘书一直可是当酒瓶养,可没想到有一天,她还能给自己带来这种惊讶。   “好……太好了,那我更得知道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廉总兴奋了。   “别说是我说的啊……”   卫秘书悄悄关上门,做贼一样,和廉总小声嘀咕上了……   ……   ……   这个时候,包小三正在和张庄小区的物业谈判,反正就是熟人,这小区的围墙加固工程刚做不久,三儿每天跑来跑去和物业打交道,这不就认识了,这不又有新生意了,唆着物业换监控探头呢。   物业经理不买账,连着两回都不买账,还是那句话:“没钱,多大支出呢?”   “屁话不是,能花你们的钱,你们立个名目朝住户收不就行了?”包小三不客气了。   “收得够多了,不能太过分不是。”物业还算有点良心,不好意思地说道。   “不过分的事,你们都不干呢……最后一次跟你说啊,别说兄弟不照顾你,我们跟老大谈了谈,回扣再给你提提,清一水,换了。”包小三道。   “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物业经理貌似不高兴了。   “啊呸……你装清纯吧。”包小三毫不客气,直接起身就走。   后面的思忖片刻,喊了声:“嗨,说话说完,回扣多少?少于十个点没得谈啊。”   “这不就是了,能换咱就慢慢谈……别在这儿谈了,走走,中午一块吃饭,这么多住户,你们给推推家用的,兄弟,你要发了……凡跟上我老大混的,都发了。”   包小三说着,把物业经理,绑也似地拖走了,那爷们,明明就是个坑货嘛,还羞答答地不好意思呢!   ……   也在这个时候,崔宵天正在朝阳电脑城一带,给电脑城那些大小男女奸商做着演示,桌上十几种样品,那可都是心血之作啊,笔式的、打火机式的、手表式的、手机式,清一色偷拍装备……哎,别误会,这是赠品。   真正要推广的是家庭安防这玩意,自适应探头,连接WIFI,手机登陆控制,可实现广角监视、甚至伸缩镜头,并具有自动防盗报警功能,一干卖电脑的看得很投入,这种玩意不算新鲜,已经有了,但有这么多主控功能,而且画面一流的却很少见。   “售价多少?”   “留下邮箱,我给你们发报价。”   “不是山寨的吧?”   “绝对不是,DTM,大厂产品,有这种大厂产品,以后山寨的,你们可卖不动了。”   众人窃窃私语,都是走家入户装电脑修电脑的,这种几百块钱的玩意还真不难卖,聚在手机前看看像素、观摩演示,很快对这个产品有了一个大致的判断。   “还行,如果价格不算太高,可以以装机优惠往出送啊。”   “应该能接受,要是家里有宠物的,肯定上班都想瞅瞅。”   “咦,我想起来……中关村那片好像早有了。”   崔宵天听到此处笑了:“那是我们的,统一出货价啊,一个电话,送货上门,保证两个内送到。”   讲解完毕,分发着名片,即时通讯不时地添加新人,不间断地发送价格政策,已经有尝试的奸商开始骚扰了:亲,先货后款成不?   亲啊,现款有货就不错了,买十送一啊,赶紧喽!崔宵天如是回复道。   他下楼的时候,楼下快递车已经批量往这儿送了,其实很简单,只要进入这些终端市场,只要让那些奸商有利可图,会有无数个销售员可了劲推销这玩意的。   ……   也在这个时候,丁二雷带人已经盯上了新目标。   崇文门外劳务市场,沿街一溜排开,小板子上写着个人技能。   干过布线的,电脑城打过工的,一律招手:走,给你找点活干。   这些都是三餐不继,出来零工应急的,一份盒饭就能拉走一群人,要活真能干,能挣到钱,说不定这一群人,又能给你拉来好几群人。   还真别说,现在销售公司装监控的队伍,就这么来的,都不知道已经挖到了多少熟练工了。   具体操作很简单,二皮老板拿着钱数人头,他说了,认识装监控,不管同学也好、同乡也罢、只要在那个正规公司干过,介绍一个五十块钱……你们谁干过,跟我走啊,管吃管住,工资日结。   大中华什么资源都缺,就是不缺人,这条件,太尼马优渥了,一会儿就拉走半车人。   ……   同样在这个时候,耿宝磊和老膘走进了一家专业监控器材商店。   老板一喊,名片一递,不客气地告诉对方,换我们的产品如何?换得都是高端产品。   “呵呵……那是不可能的。”老板也不客气地回绝了。   “来,借一步说话。”耿宝磊请着老板,进入隔间。   一谈价格,老板心思在动,卖那个厂家的货,无非是差价大小的事。   二谈返利,卖一百台、一千台甚至上万台,肯定不是一个概念,老板一听,眼光游移。   第三谈就是售后服务了,就在京城,故障机器当天就可以更换。   没说的,新品打市场,条件绝对够好,可老板为难了,拍着巴掌说着:“条件是好,可卖不了多少啊,多少商家在做呢?现在连卖电脑的小门面,都有安防监控的业务,生意不好做啊……要不,您给我上些货,咱卖卖看。”   “啧,优惠到底了,得现款提货。”耿宝磊道。   “那就爱莫能助了。”老板不买账了,市场终端为王,有铺面就是爷,你得求我呢。   可来方也是准备好了,老膘闪亮登场,把老板吓了一跳,这货丑得,吓人呢。   不过接下来,老膘给了他一个全新的思路。您卖的这些设备,故障率最低是百分之十七,蓝屏、花屏、黑屏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很多抗雷击性能几乎没有,一遇到雷雨天气,就得坏一批。   这点老板笑了,他道着:“瞧您说的,谁要保障设备十年不坏,我绝对不卖。”   这是肯定的,十年不坏,那还有钱可赚。老膘一低头,严肃地告诉他:“你肯定不知道还有一种方式,想让它什么时候坏,他就什么时候坏。”   “不可能吧?”老板吓了一跳。   老膘一指外面:“试试,你随便拿一台进来,就你们那几个破牌子,我三十秒搞定。”   老板不信邪,还就试了,试了三种不同品牌,把老板兴奋了,直接把老膘惊为天人,这丫的,让他花屏就花屏,让它信号中断,它就中断,而且,都是软件控制。   “看到了吧,这说明你卖的东西,有严重缺陷。”老膘道。   “少吓唬我,以为我文盲啊……就你优盘里那玩意,开价吧,多少钱?”老板眼瞄着老膘兜里,鬼鬼祟祟的关上了门。   这是传说中的神器,就像加油站让油表快跑、让电表慢走、让水表停着不走的玩意,可遇不可求啊,老膘笑了,笑着道:“其实缺陷是客观存在的,有缺陷就意味着市场,比如用到年限还没坏的,就应该让它坏了嘛……比如来个雷雨天气,可以让多坏点嘛……再比如,您要有维修业务,那不更好了,想办法让他们换新品嘛!”   “甭废话,就那玩意,多少钱?”老板想上了,生怕错失。   “现款上货,这玩意我告诉你在哪儿找……国外论坛上的,您知道,比H网站还保密,一个月换一个地方。”老膘严肃道。   耿宝磊补充着:“您要一直卖我们的货,我们会一直告诉你在哪儿下载。”   老板给郁闷住了,这特么是奸商对奸商,谁也甭想讨便宜。除非都讨点便宜才能谈成。   很快,老膘和耿宝磊拿着一张订货单离开了,提货付款的单子。出了门,两人笑得直抽,估计老板已经钻在他的窝里开始研究,如果才能让监控器材卖得更快点。   “妈的,这办法太损啊,等于培养了无数个坑货。”耿宝磊道。   “就不培养,他也够坑,没听说过么,十亿人民九亿坑。”   “剩下一亿呢?”   “埋坑底了呗,总得有人吃亏啊……走,下一家。”   ……   ……   “基本就是这样……”   卫启华娓娓道来,其实她只谈了两家,还没开始干,剩下的,差不多都是这群坑货在做,十一个知名的电子城,基本铺开货了;立体安防成套的设备,已经进入了四十余家专业销售安防器材的商店,后续的安装工人一直不足,这也有解决办法,不知道丁二雷是怎么挖的,还净挖的是熟手,现在安装队伍已经膨胀到上百人了,按理说这样的发展速度会乱的,可也奇了,一点都不乱,十几个小施工队,分配得井井有条。   “施工队应该是老马组织的,他有管理经验……”廉总微微叹气,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不过可以想像以,这些混迹京城,三都九流无比熟稔的人物,能搞出多少匪夷所思的事来。   “这个事我和仇笛谈过,他说初期阶段,必须野蛮成长,没有量,就不会有人认同你的质,单纯使用价格杠杆的效果毕竟有限,谁都在用,而且山寨产品这方面要更具优势。”卫秘书道,看样子已经被同化了。   廉总又吁叹了一声,像是无尽愁绪,无法倾诉一般。   商人逐利的行径,每每都要受到道德检测以及良心拷问的,无非是程度深浅和方式取舍而已,这个不难做出选择,廉总片刻起身,卫秘书尚有点紧张地道着:“对不起,廉总,这事本来应该早点汇报的……不过我怕您太忙,又被这些小事烦着。”   “没烦……就当我不知道。”廉总背起手,信步出门了。   背后的卫秘书,眉眼绽笑,偷着乐了。   “嗨,小卫,跟我来一趟,看看仇笛去……我现在明白,他什么职务都不挂的原因了,根本是一味务实,不图虚名呐。”廉总在门外道,听不出褒贬。   卫秘书应了声,快步跟着出来了,这是个赢者为王、胜者为王的市场,褒贬真的不重要…… 第11章 折丹桂 山转水也转   仓库配货的地方还真不好找,肯定得找相对偏僻,租金低廉的地方,不过也太偏了点,都五环了,看着卫启华秘书指示的方向进了一处旧村,廉总有点不好意思了,他说了,至于这么亏待人家么?好歹给人家找个好点的地方啊。   两个公司说是合作,肯定先要办的事是提防,一是人上,得用得力的人;二是钱上,得捏紧喽,省得人家给你折腾。出于这两点廉总才用上了跟了几年已经信任的秘书,不过他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仇笛比他想像中还要小气,比花自己的钱还抠。   卫秘书笑而不语,尤助理道着:“这地方成本低啊,好多小公司也选这个远离市区地方,反正说起来,都在京城嘛。”   “肯定也有不便利的地方嘛,饮食、交通,你节省了场地成本,人工和运输成本肯定要增加了。”廉总道,说到此处,他突然咦了声,回头看秘书,秘书还在笑,他恍然大悟道着:“你们的成本不高……莫非这里面也有玄机?”   “呵呵,选这个地方的时候我也不同意,确实要增加成本,不过实地看了之后,我发现没有比这儿更适合的地方……您看,那几个大院……都是民营快递的分拣处,这儿可能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不缺车……而且仇笛告诉我,民营快递配送的方式之所以称为快,就是因为他们使用最精简的线路,几个人分区划片,有一辆厢货流动甩货就足够了……”卫秘书道。   “所以……咱们正好搭上他们的顺风车?”廉总道。   “对,量大优惠,好几家抢着给咱们送货呢。”卫秘书道。   恰逢一辆货厢隆隆开过,连货厢边上也给贴上了DTM的家庭安防广告,卫秘书解释了句说,这是免费的,快递白给咱们做广告。   廉总蓦地仰头哈哈直笑,这个可写不到营销策划里,不过肯定是最有效的方式,他笑着道着:“这个精打细算的好啊,替我可省了不少钱……有意思,什么营销歼灭战、阵地战、什么大师讲堂,都不如实打实来一场有说服力啊,人的因素,在任何案例里都无法复制啊。”   说笑着,车驶过了拉着防护网,堆积如山的分拣快递处,有数处,间或有货厢和电单车飞驰而去,整个村落一片忙碌景像,停到距一处快递不到二百米的位置,下车卫秘书所指一处钢网围着的无标识院落,就是DTM驻京销售总仓库的所在地了。   后台无所谓,这个不需要形象,不过形象也太差了点,走到门口不远处,就见得几个装货的,裸着上身、套着大裤衩、成件的货在他们手里传着,咚咚直往车上跺,这天气干活真不是什么好事,个个热得汗流浃背,连大裤衩也能看到一大片湿迹。   廉总停住了,他看到仇笛了,也是同样的扮相,和那些小伙子说笑间,干得喜笑颜开,效率自不待言,这似乎触动了廉总心里的软处,他呆呆地看着,嘴唇不时地翕合,却没有发出声音来,生怕打扰对方似的。一刹那他回忆起来,为什么罗成仁、为什么肖凌雁、两位身家不菲的富商对他推崇倍至,也明白了,为什么他做事,总是这么事半功倍。   躬身力行,比千言万语都有说服力啊。   “廉总,我去叫他。”卫秘书道。   “不用。”廉江涛大踏步奔装货处来了。   当接货人里出了个空昂贵衬衫,腕子上带表的、保养极好的双手时,搬货的仇笛愣了下,两人相视一笑,仇笛问:“你确定,一箱八台,份量不轻啊。”   “你信不,比这更重的活我也干过。”廉总不服气了。   仇笛往他手上一放,多年没干活还真不行,差点沉得给扔了,惹得干活的几位一阵大笑,多了三位,干得更快了,不多会一车装满,连廉总也是一身见汗,他找着擦汗的却不可得,那些搬运工可都是手一抹,一甩,一地湿迹,偶有毛巾的也是黑不溜秋的,好在卫秘书递了几张纸巾。   仇笛却是在忙着给司机与单子,几处送货需要中转给那些快递员,写完单子,又喊着人,烟和水拿出来,给司机的随车的塞上,送走了一辆,那些搬运工歇着的功夫,他才有时间招呼来人,笑吟吟地跑上来问着:“呀呀……廉总,您这啥意思,不相信我们啊?”   “这个月报表你让谁相信啊?做假了是吧?”廉江涛故意问。   “哎……这启华做的,我们只管卖,只管回款,回款的应该都报了。”仇笛道。   “回款不会有问题吧?”廉总问。   “放心吧,七成都是小批量批发,几千块钱货谁也不会欠你的,就配套走的,大部分也是小型的私人公司,顶多多跑两趟,没多少钱。”仇笛道,他看着廉总,好像还是不满意地样子,仇笛好奇地问:“怎么了?廉总,这个开局应该勉强吧?您还不满意,利润分成你们可占大头啊。”   “不是,不是……先穿件衣服,就差光着屁股了,我怎么觉得别扭。”廉江涛这才把原委讲出来,仇笛一看自己,太随便了,赶紧喊着,有人把衣服给他扔过来,廉总搭着他的肩膀,直进了这个简陋的大型仓库,仇笛介绍着配货的方式,很简单,直接搭着民营快递的物流分货方式,那是经实践检验多快好省的方式,这些廉总可没兴趣了,他转悠不远,突然问仇笛:“你不会就住在这儿吧?”   呵呵,仇笛笑了,可能猜着了,几个包装箱围着的一处空地,一张铁床,估计就是仇笛的住处,他笑着道着:“没办法啊,到货大部分都在晚上,回来就半夜了,却那儿住?”   “至于这么拼么?你现在好歹也是DTM的股东啊。”廉总直吧唧嘴巴,仇笛小话来了,不客气地道着:“这你都好意思说,都不让套现,我们不拼怎么办?”   “看来不让套现,是个相当明智的决定……否则可没人这么卖力干活了,哎我说仇笛,堵我们下水道,是不是也是你们这帮人干的。”廉总笑着道,突然想起这帮坑货,曾经可没干让他舒服的事。   “不能,不能……我们怎么可能干那种缺德事。”仇笛极力否认,一看卫秘书和尤助理都在笑,他讪然道着:“廉总,您不会还介意这个事吧?”   “我当然介意了,敢对我们DTM下手,那对其他任务小区小公司,都应该有那种迫人妥协的方式了,您说是吗?”廉总委婉地道,仇笛一翻白眼,看了卫秘书一眼,卫秘书不好意思地躲开了,再看廉总,仇笛不好意思地笑着道:“订单市场,生意是钱买出来的,还得靠点人脉和关系;而底层市场,那可是抢出来的,不知道您经历过没有,比如快递,根本就是抢,抢单子,抢客户,什么都抢;IT硬件市场,差不多也是抢,你稍老实一点,一准被人挤走。”   仇笛有点担心,这样的大公司老总接受不了他们的方式,不料他想错了,廉总笑了笑,那一笑的风情,肯定是为利益所动了,仇笛指着他道:“哎,我就知道,廉总很善解人意。”   “嗯,对,不过咱们的和约有必要重新订一下了,我准备把你们的利润分成,提高三个百分点怎么样?”廉总道,卫秘书眼睛一圆,吃惊了,仇笛一下兴奋地要拥抱了:“是不是啊,廉总。”   “当然是了,今天我就准备补弃协议啊,明天卫秘书回公司一趟。”廉总道,像是心里笃定,仇笛恭身着送着,刚送出门,廉总看得乐不可支的两人,回头笑笑道着:“你一定也善解人意,对吧。”   “懂,我会倾尽全力的。”仇笛道。这一刻,他和卫秘书的眼神里,信心都是满满的。   不过恐怕会错意了,廉总可不是被他们的敬业感动了,而是眉眼一笑补充着条款道着:“那就好,销售任务不用商量了,年底之前一个亿,超过一个亿的部分,再给你加三个点。”   “一个亿?”卫秘书惊得笑容全失。   “我……操……可有比我坑的。”仇笛火冒三丈道。   廉总却是笑吟吟地坐回了车里,和吃惊的仇笛招手再见,鼓励的表情哦,就差来一句:好好干啊,小伙子,我看好你啊。   车绝尘而去,廉总可是心情大好,他过了一会儿回头看卫秘书,卫秘书勉力笑笑,小心翼翼地问着:“这任务太大了吧,完不成啊,廉总。”   “你肯定完不成,不过要有他在,还真说不定……其实我想说两个亿来着,没看一个亿都没把他吓趴下。”廉江涛仰头哈哈笑着道。   其实他现在开始相信奇迹了,就像和哈曼几乎不可能的合作一样,这不合作得挺好?   ……   ……   人有时候像犯贱一样,明明可以不干的事,总是忍不住想动手。   比如仇笛,焦头烂额地忙了一个月,把这个销售网络给搞起来了,生活回到了曾经挥汗如雨的时代,他觉得很心安了……怎么说呢,这种钱毕竟有一种特征:踏实!   对,很踏实,中午就接到了卫秘书的电话,公司财务部加快核算进度,营销费用、人工工资当天就到账了,他跑了趟银行,提了一堆现金,给老马的施工队、给包小三的提成、给耿宝磊、老膘几人报酬,一一结算,看看大家兴奋彩烈的样子,他满怀都是成就感。   最后一站又回到仓库,发说发薪,哎呀,那些长雇的工人那叫一个欢腾雀跃,把结算的崔宵天围了个严实,这边发着,那边已经提着成件的啤酒来庆祝了。   这些糙汉子吃饭也简单,几碟花生米就着生辣椒啃,能喝一件不眨眼,崔宵天和仇笛加在其中,像往常一样,要和大家喝个尽兴。   酒过一半,订的盒饭到了,一个一盒,配着白开水吃得满嘴饭粒,仇笛端着盒饭坐到了崔宵天身边问着:“哎,宵天……感觉咋样?”   “技术为王啊,我这嘴皮子,可不如老膘的变态脑瓜好使。”崔宵天道,其实干得最好的不是别人,而是老膘和耿宝磊那一队,那丫缺德程序,比什么营销手段都管用。   “等市场一开,这些都不重要了,当个代理出货,你等着数钱就行了……别拉下你的设计啊,你自己设计的那些小玩意,挺有市场的,偷窥欲是人类仅次于做爱的第二个欲望。”仇笛道。   崔宵天嗤一声,把饭呛鼻子里了,他咳了半天,哭笑不得地道着:“得了得了,你别寒碜我了,有正当途径,谁走那歪门邪道。”   “错了,那也是道啊,没有你歪门邪道的经验,那有今天的设计。”仇笛道。   “呵呵,我还真没想到,有一天我的设计会变成产品。”崔宵天看看满仓的货,那种无形的信心的存在感,让他的眼中充满了希望,仇笛瞅着他,笑笑道着:“那就不需要离开你现在身处的地方,否则一个封闭的研究室,会禁铟你的所有灵感。”   那肯定是,在一线,才知道那些奸商想卖什么,才知道客户最需要的是什么,崔宵天笑笑,反问着仇笛道着:“你呢?我怎么听意思,你好像想离开。”   “有这个想法,这儿要有个合适的人干,我能腾出手来的话,我想做做绿色食品……有老罗的厂子和销售渠道,有老家的山货,只要解决一个加工和运输问题,那野生玩意还是挺有噱头的,知道芜湖的瓜子吗?那不照样做成一个大企业了。”仇笛道。   “你是又想忽悠老罗掏钱吧?”崔宵天笑着道。   “可不,这家伙到现在都不上当。”仇笛笑道。   这个单独投资恐怕不行,最起码仇笛觉得销售渠道和工厂就费时太久,但这个双赢的合作究竟能赢多少,恐怕尚在未知之中,肯定多不了,但少了肯定勾引不动罗成仁投资。   两人笑着商议着未来大计,有人从中打断了,是*通快递的老板,急匆匆地来了,一进门就往仇笛跟前凑,没说话先递烟,仇笛端着碗道着:“没看我正吃着呢吗?我说老陈,钱不给你结了?”   “不是不是……急事。”这个抠门老板急得冒火解释着,两车货,机场路上抛锚了,赶着往西单商城送,一时半会修不好,明儿天一亮,市区又不让大货进城了,这不急么。   明白了,车好找,可换货得人啊,老陈直给仇笛作揖,仇笛啥也没说,一嗓子吼着干活,给老陈道着:“没问题,就我们这些人,给你换车装卸,保证送到……忙可以帮,加班费一分不能少啊,多加一顿夜宵。”   这个条件不过分,仇笛带着人,留下崔宵天看门,一溜烟乘着货车直奔出事地,先卸待修车上的货,再驶一个多小时,又得往西单某商场送货,这是大商城的走货订单,只能晚上卸货。   那货可都是成大件的衣服,两人合抬都费力,往商场里运输,足足用了两个小时,旧汗未干,新汗又出,等干完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解决了燃眉之急的老陈那叫一个千恩万谢,打发走货车,直给司机撒烟,带着人要就近到餐馆犒劳一顿。   帮了陈老板这么大个的忙,老陈搂着仇笛感激不尽的拉过一边,边走边说心里话了:“小仇啊,别家巴不得看我急毛了呢,我就知道,还是你实诚……给你说个事。”   “啥事?不会是想我给你打工吧?”仇笛笑道,当老板的,最喜欢肯出死力气的伙计。   “哎呀,一猜就着……真的,俺们这快递,最好滴一家,大学城那边,一年收货送货,他能落一百万啊。我是想啊,你来给咱跑中转咋样?一个月咋也挣大几万拉……哎对了,你给人家DTM卖监控能给你多少钱?他给不了你多少,不如俺们这送快递啊……”老陈极力拉拢着仇笛,千言万语就一句话,来咱这儿干吧。   仇笛哈哈一笑,直说考虑考虑,搪塞过去了。这让他忍不住想起曾经也有意搞一个自办的快递网点自己当小老板,不过凑不齐那五十万的保证金,那时候的怨天尤人现在看起来真是有点可笑,其实问题不在保证金上,而在于心态上,急于求成反而一事无成,一个没根没底的毛头小子,谁敢把网点给你建,就像现在,眼看成果摆在眼前,都不用考察了,还是直接拉拢的最划算。   他谈笑风生地和这干搬运工走着,那亲热劲道让老陈有点羡慕,话说工头当成工友,可得一定水平啊,当小老板的都知道,网罗几个肯卖死力气的伙计,那还愁没钱可赚?愈是他越发地开始活络了,听话音,不得想拉仇笛,是想连这个搬运队伍都拉回去。   仇笛笑而不语,尼马这拔里有包小三俩姐夫,还有仨是两姐夫的堂兄,收破烂都不比送快递少,就老陈那摊子,给人当老板还差不多,来监控仓库帮忙,纯属友情客串,就仇笛都未必养得起。   肯定是谈不成了,不过倒谈成点其他事,俩姐夫答应给老陈介绍几个同乡干活,好歹老陈不算太失望。   一行横披衣服、直抹臭汗的爷们正走着,冷不丁有人脆生生地喊了声:“仇笛?”   都停下了,看着声音的来处,刚从商场的后门走到前门,夜市比白天还热闹,喊人是位女人,他蹬蹬高跟鞋跑着,跑到近前,一千个,一万个不相信地问着:“啊?还真是你?”   糗了,仇笛赶紧穿衣服,提大裤衩,愕然地望着一身裙装,香风袭人的美女,也是一千个,一万个不相信地问着:“怎么会是你?”   一干伙计都瞅着,他打发老陈带人先去吃着,这一群浑身汗味的爷们,更坐实了那美女惊讶的判断,再看回过身来的仇笛,汗迹方落,皱巴巴的衬衫,及膝的短裤,更让她无法接受的是,居然光着脚,踩着一双露趾的人字拖,仇笛对着对方审视的眼光,讪笑着。   时光不再,容颜却未改,讪笑的仇笛无法想像,两年多的时光重见她会是一种这样的场景,她比以前更靓丽了,一袭白裙衬着凸凹有致的身材,换成了披肩的长发更增几分风致,正用惊愕带着可惜的眼光看着他。   郎月姿……居然是郎月姿,或者不叫郎月姿,在她走后很久,仇笛才从罗成仁知道了那个很容易记住的名字:律曼萍!   “你……你……怎么成了这样?”律曼萍好半天才从惊愕中清醒过来。   仇笛笑笑道:“每天都有赤贫和暴富的,我成这样,让你很意外?”   “确……确实……有点意外。”律曼萍道,这个惊讶恐怕一时半会不好消化,不过她还是走得更近了,看着仇笛道着:“发生了什么事?”   “你呢,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一个人?”仇笛问。   “你指谁?谢纪锋?”律曼萍笑着道:“你这个样子,他一定会喜闻乐见的……对了,不至于这样啊,当初,经我手给你的钱,都有三百多万了。”   “呵呵,我们一帮兄弟,还有两个受了重伤,付付医药费再一分,能有多少……几十万,在这个地方还不相当于穷光蛋。别问我啊,你好像过得不错啊?当年你和谢纪锋合伙,分了多少?”仇笛问。   “你怎么会知道?”律曼萍皱了皱眉头,仇笛笑而不语,她又省悟道:“对了,你也当过商谍,很快就能想明白……不过还是谢谢你啊,提醒我自己走,幸亏没和罗长欢一起离开。”   “拉倒吧,不提醒你也是自己走,谢纪锋早给你安排好了,对吧?”仇笛问,觉得这个故事没有什么意义了,他随意走着,律曼萍默默跟着,几次想问,话又咽回去了。   很不想伤男人的自尊,但是混到这么“差”,让她似乎又觉得那儿不忍。   “他回来了吗?”仇笛问。   “不知道,我们分开快两年了,他一直在东躲西藏。”律曼萍道。   仇笛笑了,反问着:“你呢?怎么敢回来,不怕有对付你?”   “怕什么,我一个女人家,又没多少钱,谁能把我怎么着?国内比国外安全多了,风投和做空机构在这里未必敢胡来。”律曼萍笑着道,他问着仇笛道:“我好像看到新闻上还有一个哈曼,以为是你。”   “那个我知道,人家是商务安全,和你们商务调查的间谍是两码事……你看像是我吗?”仇笛一摊手反问着。   “好像应该不是,哎……”律曼萍叹了声,不知道是为自己的命运,还是为仇笛的境遇,她驻足了,仇笛也停下来了,笑着问她:“记得两年多年,咱们长街吻别哦……要不,再来一回?”   律曼萍没吭声,白了他几眼,然后笑了,笑着道着:“让消化消化震惊啊,都这样了,你还有心情?”   “怎么样了?这不挺好的,自食其力,比火中取栗安全多了……瞧瞧你们,狠捞了一笔,没安生日子过了吧?哎要不我给你介绍个工作……物流公司缺个会计,我看你挺合适。”仇笛笑道。   “得性。”律曼萍翻了他一白眼,她掏着包,像在找着什么,找到了,一张薄薄的名片塞到仇笛手里,刚接住,她又掏着一张银行卡,拿着眉笔往卡背面写了几个数字,直塞到仇笛手里,那眼神,显得很是无奈。   “什么意思?”仇笛知道,自己要拣便宜了。   “你说什么意思?卡里有几万钱,你用了吧……实在混不下去了,就去找我,我在亚运村那片开了个家美容院……”律曼萍说着,有点动情了,看看仇笛,忍不住替他捋了把额上的汗迹劝着:“咱们当商谍的下场都不怎么好,能全身退出来,没被人卖了,没进监狱就是万幸了……别撑着,我不是可怜你,谁也有难的时候。”   “你……又改名了?”仇笛看着名片上,赫然是律曼莎,他愕然问。   “你管我改不改不名?啊?怎么叫‘又’”律曼萍,或者应该叫律曼莎愕然问。   “那怎么称呼你啊,你到底叫什么啊?”仇笛笑着问。   “这个就是真名,如假包换。”律曼莎郑重道,她见仇笛又笑,解释着:“我几乎是最早一期到哈曼应聘的,那时候风投很活跃,老谢就派我先后到几家公司卧底,每次换个公司,都得造份假简历,怕有后患……所以,一直没用真名。”   “那为什么不跟上老谢走啊?不能老谢发了财,就把你蹬了吧?”仇笛好奇地问。   “他太老了,不喜欢女人……只喜欢钱。”律曼莎笑着道,惹得仇笛也哈哈笑了,笑着却把银行卡给她塞了回去,律曼莎不高兴了,直接说着:“嫌少?”   “我和他不一样,我不喜欢钱……我喜欢女人,呵呵。”仇笛摆摆手,谢绝律曼莎的好意了,他扬扬名片道着:“要不,这个也还给你……看我现在这样子,顶多能给你添点麻烦。”   “看来,你还没有解开心结,其实不是我们刻意要骗你,而是在那个骗局中,自保永远是第一位的,你既然也在这行干过,就知道不管下场如何都怨不着谁,是自己选的……就像当贼也得当贼的自觉,想吃肉,那就得挨得起揍。”律曼莎严肃地道,在她看来,这位落魄的曾经同行,恐怕原因要归咎于太过善良了。   “那这张名片真得还你了……是你的心结还没有解开,否则见到我,应该绕道走或者根本不认识才对。贼当过了,是不是也怕有挨揍的一天?”仇笛神神秘秘笑笑,像是戳中了律曼莎的痛处,她脸色变色很难看。   那张名片,被仇笛轻轻地搁在她臂弯上的包沿边,仇笛笑了笑,退了两步,潇潇洒洒地走了,那洒脱的背影,让律曼莎怔了好久,角色的置换让她很不适应,仿佛自己才是该被怜悯的那一位…… 第12章 多歧路 步步有机关   东半球的夜幕方起,西半球的晨曦已露。   谢纪锋又一次醒来时,屈指算来已被囚禁了三日,是一个地下室,只有在黄昏的时候才能看到一丝阳光,三天里,不止一次被虐,那些黑鬼的拳头,像铁锤一样硬,一拳能捣得你半天喘不上气来;那些白鬼的胳膊,像骡子腿一样粗,勒着你,根本别想呼吸,他不止一次昏厥、醒来;再昏厥,再醒来,当一具躯壳仅剩下的本能之后,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托管的基金、藏匿的贵金属交易、隐匿的存款,一样一样被拿走了,为的就是苟延残喘。特别的环境里,暴力是最有效的法则。   醒来时他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拼了命去换来的东西,最终还拿这东西,不知道能不能换回一条命来,就换回来,还有机会回到曾经的生活中吗?   肯定不可能,他闭目思忖着,想起了在香河县那惬意的日子,想起了在京城那踌蹰的岁月,想起了腰缠万贯,在世界各地飞来飞去的时光,这转瞬凄凉的变化,反差之大,让人情何以堪?   咚……地下室门开了,那个会说几句蹩脚中文的黑鬼进来,拎小鸡一样提着他,出了地下室,他刚拖拉一下子,就重重挨了一脚加一句FUCK,直被拖到地面之上,那黑鬼告诉他,本着国际人道主义的精神,请你吃一顿早餐,精神点,别特么像被白鬼爆你菊花一样。   连推带搡,从地面上的杂物室直往居住的房间里赶,谢纪锋扫视了一眼周围的环境,是一幢独幢的乡村别墅,万恶的资本主义太特么自由化了,枪支泛滥到难以容忍的地步,那黑鬼腰里就别了两把,拿枪顶着说话几乎已经成了习惯。   进入别墅内层,却让怔了下,临窗的厅堂,摆着两人位置的餐具,厨娘正在把煎鸡蛋、牛奶、火腿往餐桌上摆,对于进来的两位视而不见,匆匆而去。   黑鬼推着他,坐到了一侧,谢纪锋努力地抿抿嘴、喉结动动,三天没吃什么东西,现在一餐饭几乎都要成最大的奢望了,黑鬼调戏着他,用英文告诉他:“我们老板想和你玩个猜谜游戏,加点赌注,想不想玩?”   “我已经一无所有了,没什么可玩的了。”谢纪锋用英文回道。   “不不不……赌注就是你的脑袋,还能玩一回。”黑鬼嗤笑道。   “好啊,随便!”谢纪锋无所谓地道,惨到这种程度,他反而坦然了,叉子叉着火腿片,大嚼着,配着牛奶,咕咚一口,比什么都美味似的让他舒服到呻吟。   黑鬼却在他身侧说着:“我们老板让你猜他是谁,猜对了,就有和他共进早餐的机会;猜错了,那就对不起了,这就是你最后的早餐了。”   谢纪锋嚼着嘴巴停了下,然后又继续嚼着,半天才慢条斯理地看向黑鬼道着:“俞世诚!”   黑鬼眼神一愕,像吓了一跳,谢纪锋笑了,继续狼吞虎咽地吃着,连对方的那一份也没放过。   这时候,响起了一阵掌声,有位男子从楼梯上扶弦而下,笑吟吟地看着谢纪锋,屏退了黑人,又唤着厨娘加上一份早餐,他坐到了谢纪锋的对面,看了好一会儿,才好笑地问着:“谢总,背后被人阴一把的感觉是不是很好受?”   “还行。”谢纪锋不置可否。   “你……怎么可能猜到是我?呵呵,我们没有见过面吧?”俞世诚笑着问,英俊的脸庞,满是好奇的表情,这个老商谍不管怎么说,还是有两下子的。   “境内那些人,手伸不到这儿,何况他们对我怨恨还不至于赶尽杀绝;做空机构的要找到我,一般是连钱带脑袋早拿走了,既然都不是,那就应该是和我一起亡命天涯的那位了。”谢纪锋道,他毫无形象地打了个嗝,看着俞世诚,原81号的主人,相隔两年多后再见,并不觉得对方有些许的颓废,在这个异国他乡,看得出他生活得很惬意。   “名不虚传,藏得也确实够深啊,为了找你,我可跑不了不少地方,法国、意大利、澳洲,没想到都晚你一步,知道我是怎么找到你的吗?”俞世诚笑着道。   “原闻其详。”谢纪锋道。   “很简单啊,钱上啊,你手里囤了两个亿,不管怎么藏都有迹可寻,正好我手下也有一位资金追踪的高手,恰巧又查到了你在美国投资移民……呵呵,你不该在别人熟悉的领域玩花样啊,恰巧我又在这里生活过几年,熟悉得再不能熟悉了。”俞世诚道。   “所以,你赢了。”谢纪锋无所谓地道,尽管心痛到发指的程度。   这么蛋定让俞世诚郁闷了,一点成就感也没啊,他好奇问着:“你一点不担心我怎么对付你?”   “即便我担心,你还是会一样对付我。”谢纪锋道。   “也是……其实很简单,你投资移民用的是假身份,只要知会移民局一句,你就得和那些贪官一样,被老美拿走不动产,撵上遣返的航班,等回到京城,你的新仇旧怨,会很喜闻乐见的看着你成这个样子……哦,顺便告诉你一句,你的公司好像被人给夺了,人家连名字都没改……香河县和京城的两处住处呢,也被人通过法院强行查封了。”俞世诚笑着道。   谢纪锋同样道着:“一样的,你名下的财产也被拿走了,我听说,你的安保公司也易主了,而且,您还上了红色通缉令?我想……你留在这里,是政治避难吧?”   “对,我有个商务部官员的身份啊,还出任过驻外大使馆工作,这个身份可以让我光明正大地拿到绿卡。”俞世诚道。   “你那是卖国。”谢纪锋评价道。   “呵呵……是吗?那你好像比我更可怜,还有国可卖吗?”俞世诚反问着。   谢纪锋眼神滞了下,旋即苦笑一闪而过,吃饱喝足,刀叉一扔,叮当响时,他一抹嘴巴道着:“别绕弯子了,来个痛快的吧,我没什么后事,躺那儿,那儿就是归宿。”   哈哈……俞世诚仰头大笑道着:“你明知道我不会杀人,才显得这么慷慨?”   “你就杀我也一样。”谢纪锋无所谓地道。   “对,人到一无所有的时候啊,勇气就有了……那我就不绕弯子了,我准备派人回京城办点事,名额还差一个,你好像挺合适。”俞世诚道。   “你觉得我一无所有,就可以随意驱使了?”谢纪锋问。   “不,一无所有,还得加上走投无路……从你身上拿到的基金、存款,总值一个多亿,其实我不缺钱,我认识的贪官很多,只要我一个电话,他们就得赶紧想办法给我汇钱;还有逃到这儿来的贪官,很多人花钱都想从我这里找到庇护……难道你不想,把钱拿回去吗,对我来说,很方便的啊。”俞世诚无所谓地道,这个样子,谢纪锋倒不敢怀疑对方的能力,本就在官场,要是沦落到与黑涩会为伍,那能力肯定不是一般的强。   “你又绕弯子了。”谢纪锋道。   “那不绕了,我会送你回京城,办的不是一件事,不过每办成一件,我都会返还你一部分,等所有的事都办成喽,你一定会摇身一变,又成富翁的,而且,想要绿卡都没问题……怎么样?能成交吗?”俞世诚问。   “你托的事,我可能干不了。”谢纪锋警惕一句。   “呵呵,聪明。”俞世诚道:“但你能干了的事,别人无法胜任啊,比如,需要在那个鬼地方找到合适的安全屋,比如,得给特殊的人制造无懈可击的身份;比如,在需要对付谁的时候,做好计划和撤离等等……这些事,没有人会比你干得更好啊。”   “可我信不过你啊,我怎么知道,不会成为你最后要对付的一个。”谢纪锋道。   “恰恰相反,商场被人阴栽了跟头,那算不上仇。你忘了你在和一个美国公民谈话,收买你可比对付你划算多了……给你一个正式的绿卡身份,遇到危险,可以直接躲在大使馆如何?”俞世诚笑着道。   这意味着什么,谢纪锋一想便明白了,他惊讶地问着:“你……要让我当间谍?”   “对,反正也是你的本行,我将是你的庇护人,不但不会对付你,而且会时刻保护你。这下放心了吧。”俞世诚笑道。   谢纪锋愣了半晌,即便走投无路,这个选择仍然像挑战他的内心底线一样,让他犹豫,让他踌蹰,很大一会儿,他愣着,还是无从选择……   ……   ……   大洋彼岸,一架航班缓缓地降落在长安机场。   出弦梯,夜色阑珊,灯光如海的城市近在眼前。   出机场,一行匆匆的旅客,汇入了驶向市区的车流,在一辆普通的大巴上,端坐着一位男子,他像泥塑一样正襟危坐,眼光一动不动,根本没有欣赏夜景的心情。   在他的脑海里,闪过了十几个小时前的场景:警卫森严的防务省,上级把标着绝密的资料放到了他的眼前,那个惊心动魄的故事,就发生在此时他身处的城市。   时间,两年零六个月前,一名功勋间谍殒命于此。直到两年后,在两国交换被俘人员时,才知道了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任务,寻找她未来及发出的一封重要情报,种种迹像表明,那封涉及军事秘密的情报并未被发现。   间谍的字典没有艰难二字,他领命而来,却不知道,还能不能复命回归。   一路思绪如潮,很快驶进了车行如流的城市,他下塌在未央酒店,已经订好的房间,进了房间,带走了房间里准备好的东西,证件、现钞、武器……换上了普通的衣服,悄然而去,身后的事有人清理,很快他这个名字就会在大数据的监视里显示已经出境,而他本人,则要像一个幽灵一样,溶入到这座城市。   一个小时后,他出现在长安市一处茶楼,像邀约的朋友聚会,在这里,碰到了一位接头的人。   是位男子,年过四旬,低眉眯眼,斟茶等着他,他坐下,把玩着手机,把一副照片拉出来,轻声告诉对方:“就是它!”   “一块表!?”对方奇怪地问。   “不是一块普通的表。”他道。   “不普通在什么地方?”对方问。   “丢失了两年零六个月。”他道。   “这个你让我怎么找?也许被国安截获了。”对方道。   “不会,如果被国安截获,那提供的消息的军方人物,应该早消失,事实上没有,军方根本没有动作。回去的人说了,他是在南疆被俘的,这里是当地的黑帮洗底,杀了中野……没有人有机会知道这块表究竟是什么东西……被俘的人能回去也说明了这点,如果这个消息被国安截获,他根本没有生还机会。”他道。   “可是……如果连国安都没有截获,那会落在谁手里?”对方问。   “这就是我的任务了……我需要你帮忙,找到所有当年能接近中野的人,或许它正在某人的腕上,这是一块价值六十万人民币的百答菲丽,不会有人舍得扔掉或者随意拆解它的。只要它还在,就能找到。”他道。   “有特别的方式吗?”对方问。   “表里嵌有微型定位,激活后,发射范围一点五公里。”他道,这是间谍的装备,有特别的激活码。   接头的对方嘴一歪笑了笑道着:“那意思是,你得到走到离表一点五公里之内?”   “对,如果它在,肯定还在与此案关联的那些人身边。”他道,直接问着:“你应该已经接到消息了,找到了谁?”   “有一个人,中野是马博洗底杀的,这个人和马博走得很近。”对方掏着手机,亮出来了查到的资料,是一位女人照片,慢慢地放到他面前道着:   “她叫庄婉宁,长安大学教师。”   “那就从她开始吧!”   他看了看,面无表情地道着。   ……   ……   也在这个时候,仇笛带着一干工人,在路边下了公交,小酒嗝打着,小黄调哼着,个个勾肩搭背,横披着衣服,脚步踉跄地往回走。   今天因为律曼萍,或者叫律曼莎的,明显让仇笛多了件心事,他有点心绪不宁地走着,那哥几个开着H笑话也没有逗笑他,时间不早了,匆匆回到仓库,一进门,包小三的大姐夫咦了声:“呀?三儿,你咋来了?”   “姐夫,仇笛涅?”包小三蹦了起来。姐夫一指,刚进门的仇笛惊声叫了句:“啊?这儿也在喝,明天不干活啦?……包小三又是你是吧?你丫一来就没好事。”   “等等……今儿个有喜事,哥给你介绍个人。”包小三道。   “是妞不?老子可是想泄火了。”仇笛笑着道。   “哈哈……当当当……进来看。”包小三拽着仇笛进门,一进门,仇笛眼睛一亮,一群人中,站起来一位剽悍的大个子,可不是祁连宝是谁,他憨憨笑笑道着:“来找你,混口饭吃。”   仇笛瞬间乐了,奔上前去,和祁连宝重重一抱,拳头捶着他胸前结实的肌肉,乐呵呵地道着:“成,一锅里搅,就你这凶相,没人敢亏待你。”   祁连宝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这时候,老膘插进来了,把仇笛拽过一边,拉着祁连宝道着:“甭跟他,跟我……明儿跟我一路,瞅谁不顺眼,你帮我揍他……哎宝哥,我听说你把他们仨揍得满地找牙?”   “呵呵,那多久的事了。”祁连宝不好意思道。   “要不再演示一回,让兄弟们乐呵乐呵?”老膘猥琐地道。   耿宝磊和包小三劈里叭拉连拳带脚,把这货撵过一边了,众人重新落坐,看样子等仇笛回来已经喝了不少了,包小三呢,坚决地说着,我那儿缺人手啊,就来见见你,一会儿宝哥跟我走!   老膘不服气地就来争了,凭啥跟你啊?你都残疾人士了,谁还跟你过不去?你带上宝哥不是英雄无用武之地了么?   这一争,包小三一个酒瓶就摔过去了,仇笛拦着这货,直道着,来日方长,那儿紧要,宝哥就到那儿救火成不?就一个人,总不能分开吧?   “不不不……宝哥不是一个人,带了一群七八个呢,都是刑满释放的,你要不?”包小三道,敢情是先去找的他,剩下的人还安顿在包小三那块呢。   仇笛一拍脑瓜,知道祁连宝恐怕在监狱里又是一堆烂兄烂弟,这丫的可真不好安排,他为难时,恰看到了祁连宝难堪地眼神,一瞬间,什么都抛到脑后,直拍胸脯道着:“没啥说的,别说七八个,就七八十个,照样能容下,咱们总经理都是蹲大狱出来的啊……谁特么小看谁呢,我也差点进去。”   众坏种哈哈一笑而过,这时候时间是真不早了,让崔宵天带着几个人休息去,工人也得早点休息,明早还有活干,他带着祁连宝进了仓库,找着自己的包,衣服,刚准备掏钱带祁连宝出去找个店住,却不料老祁大膀子几个包装箱一并,呼声已经躺上去了。   “嗨、嗨……宝哥,不能头回来,就让你打地铺啊?走,离这儿不远有个家庭旅馆,条件还凑和,咱们到那儿住一晚上,明儿再找地方。”仇笛不好意思地道。   “我没那么金贵,硬板都睡了多少年了,你别跟我客气,你要客气,我可就没法呆了,知道吗,我来京城一个多月了。”祁连宝道,他直挺挺地躺着,像是在自言自语。   “啊?那你不早来找我?”仇笛道,一看祁连宝那样子,笑着问:“操,你还想观察一下对不对?”   “对,要是还干着打打杀杀的营生,我就不敢来了……谢谢你啊,这些年一直往我家里送钱,我回去我爹都把房子翻修了,没我这个操蛋儿子他过得更好……我不想欠你的,可现在欠得越来越多,都还不了了。”祁连宝道,脸侧向的仇笛,有点不好意思了。   “欠个毛啊,没你的成全,我那有今天。”仇笛道。   “我爹说了,做人不能忘本……所以,我就来了。”祁连宝道。   “告诉我是惊讶,还是失望?你不会是以为我混黑涩会的,还带了一帮二劳分子来吧?”仇笛问,哑然失笑了。   “要是失望,我就不见你了……还真惊讶啊,好歹都一小老板了,就过着这生活?而且连三儿也断了条胳膊……一眨眼就物是人非了。”祁连宝道,这个粗人,几年牢狱学会深沉了。   “咱们其实同一类人,都曾经相信富贵险中求,往往到头才会发现,我们的能力太有限了,要付出的代价,我们自己都可能承受不起。”仇笛道。   “你指三儿?我听三儿说那事了,干得够险。”祁连宝道。   “一部分,还有很多,比如你也残了个兄弟,眼睁睁地看着他倒下的……还有监狱里不见天日的熬着,那都是代价……看得出,你也和我一样,胆子在变小。”仇笛道。   “对,人扛不过命。”祁连宝道。   “可不管什么命,也得扛着啊。”仇笛道,声音低沉,像有心事,祁连宝听出来,他怔怔看着躺下的仇笛,仇笛瞥了眼,却像疲惫地道着:“睡吧,宝哥……你来了正好,这个仓库就交给你了,别嫌工资少啊,有什么困难告诉我,咱们一起解决……以后别说谁欠谁的,咱们从头开始啊。”   似乎有点不讲人情了,不过似乎又是情义很重,祁连宝的心里一点也没轻松,反而觉得欠得更多了…… 第13章 替人愁 心事多烦忧   一处阴暗的地下室,电脑屏幕上,倒映着几张表情各异的脸。   老膘在施展入侵大法,全神贯注,余下几人等着结果,崔宵天在翻看着那组非法程序的下栽记录,已经破千了,把他大屏手机上的记录给仇笛看了看,两人相视一笑,用老膘的话讲这叫授人以鱼,不如授之以渔;而授之以渔,更不如教会人偷鱼,现在从进入各专业监控商店的产品销量来看,“偷鱼”的,正在越来越多哦。   “这个郎月姿,或者叫律什么的,你为什么不当时约她?”耿宝磊悄声道。   “我说不清是巧合,还是刻意碰到啊。”仇笛道,毕竟当过商谍,对方意图是什么,恐怕只有她本人清楚。   耿宝磊摇摇头道着:“估计是你多虑了,那天晚上,你们是随机被物流老陈请走的,我觉得是巧合。”   “就即便是巧合,这个巧合我觉得她应该躲开啊。”仇笛道,和崔宵天、耿宝磊分析着:“隐姓埋名,还藏在京城,已经抽身出去了,以前认识的人,肯定是能躲就躲啊。”   “应该是这样,老谢狠捞了一把,想知道他下落的人不少。”崔宵天道。   “要是律曼莎也被老谢涮了呢?”耿宝磊问。   “就涮了,她到手的也应该不少,如果想重新开始生活,应该不会认我。”仇笛道。   “那也不一定,说不定就是奶疼蚌痒想找个男人呢。”耿宝磊道。   “滚!”仇笛直接道。   耿宝磊笑了,他的意见被忽视了,看看崔宵天时,崔宵天也计无所出,他犹豫道着:“应该是巧合吧,咱们一直就是明处,如果谁要针对咱们,那确实不会相认,会悄无声息地下手。”   “是这个理,可我总觉得,咱们的安生日子要被打破了。”仇笛严肃地道,有一种危险的预感,却不知道预感来自何方。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两年多年的夺富之战成就了诸人,但也埋下了无法消除的隐患,谁可能保证,自己这么做不会有疏漏,谁又能保证,你不被别人掂记着。   “出来……了!”老膘突然喊了一声。   三人看去,屏幕上,显示出了警察的户籍管理界面,耿宝磊愕然道着:“你大爷的,老膘,你迟早得上警察的黑名单。”   崔宵天笑着解释着,这个并不难,警察专用的NSA连接内网软件,只要侵入某个派出所的某台电脑,进入专用系统就容易多了,老膘也说了:“别觉得太神秘啊,警察里,电脑盲不比流氓少,他们自己不小心,赖我们什么事?仇笛……查谁?”   “律曼莎……律曼萍……还有这个朝内大街的地址……电话号码是138……全部要,所有相关信息……”仇笛一一道着,凭着记忆道出来那天晚上扫过一眼的名片。   在这个社会环境里生活,那你就逃不出无所不在的网,户籍资料很快查出来了,根据企业代码查到了开户行,根据开户行,又追到了关联账户,直到需要更进一步的授信之后才把老膘挡在银行之外,他一摊手道着:“只能查到这么多了……进账户就难了,而且容易被人盯上。”   “这就足够了……”仇笛仔细看着,却没有看出什么异样来。   律曼莎,32岁,资料显示京城本地人,在京城一直有固定居所,有数次短期从业记录,照片是十年前的清纯样子,绝对就是如假包换的“郎月姿”,或者“律曼萍”。   可明显不对路啊,仇笛看不懂,一挥手指问着:“宵天,你看呢?”   “问我啊,他能知道?”老膘抢着道。   “直接问你,你又卖关子,还是问别人直接让你抢……这有什么玄机,看似无懈可击,可明显和咱们接触的不一样啊。”仇笛道。   “你仔细看一下就明白了,这个三四环交界处的居所……我告诉在哪儿?”老膘查着电子地图,很快一显,仇笛愕了下:“拆迁了已经?”   “再查从业记录,你看结果。”老膘反查着,从企业名称开始,所有显示律曼莎工作过的大小公司一律显示:已注销!   “哦哟,这女的确实不简单啊。”耿宝磊惊讶了。   “是不简单,都是无法顺查的信息,淹没在2000万人口的大城市,还真是个无可替代的隐身方式。”崔宵天道。   仇笛犹豫了一下,看到老膘偷笑,他问着:“膘啊,他们是不是说傻话了。”   “对头,两个傻X!”老膘指着屏幕问着:“明知道是假的,怎么进入按年限记录的户籍里;偏偏上班的都是注销的公司,她又是怎么找到这种记录的,找到也罢,又怎么进到个人履历的?还是很多年前人才市场的履历……要以仇笛讲,她如果是哈曼商务招聘过的,那我应该查到记录,遗憾的是,没有……哈曼留存的原始记录可能被谢纪锋销毁,可总不至于人才市场的数据库里,也会按她的意思编造适合现在这个身份的履历吧?”   “你的意思……”崔宵天重视了。   “要不是知道她和老谢一伙,我都认为她是官方的人,就即便不是官方的人,也有这种人替她办事,没有那个黑客敢帮她去篡改警察的数据库。”老膘道。   老膘要是不改,那肯定就没有其他敢了,那不是作死,那是直接死定了。听得这话,让大伙心里蒙上了一层阴影,这个商谍,难道傍上了大树?   “查查她的手机号在什么地方。”仇笛道。   老膘调试着软件,不一会儿,他惊讶地怪叫:“我日,在哈曼公司附近……应该在那间咖啡馆。”   耿宝磊和崔宵天相视一愕,然后齐齐笑了。   不难理解,律曼莎既然混过哈曼,那出现在那里,应该只有一件事:在查仇笛!   ……   ……   猜得很正确,律曼莎几天心思游移不定,最终还是想办法来解开心里的谜团了,所用的办法,当然还脱不了她的行为习惯。   钱嘛,花钱卖消息。   这一摞钱递给吕天姿手里的时候,律曼莎看到了这位老女人眼中闪过的贪婪。她知道这个人,谢纪锋倚重的左膀右臂,很多涉及司法机构的事,都是她处理的。这种人不是她喜欢的类型,但并不妨碍她喜欢找这类人办事。   吕天姿厚手摸了把钞票,笑了笑道着:“这位女士啊,您还没说什么事呢,再说钱不是这样给的,我们毕竟挂名在公司里……对了,您刚才说一位老客户介绍的,我有幸知道这位好人是谁吗?”   “是谁,很重要么?”律曼莎笑笑,示意的那摞钱。   “对,不重要……但也不是什么钱都可以拿。”吕天姿把钱放下了,这个奇怪的客户联系到她,还非要私聊,不得不让她怀疑是某种不可告人的委托,比如跟踪出轨丈夫,查找老公的小三啦等等。   果不其然,律曼莎道:“很简单,查一个人。”   “谁?什么事?有无刑事如民事案件纠葛,如果是委托的话,我必须搞清楚。”吕天姿道。   “说不定,这个委托您现在就可以完成。”律曼莎拔弄着手机,亮出来了照片,然后吕天姿凸眼失色,律曼莎笑道:“看来您认识了,他叫仇笛。”   “你想知道什么?”吕天姿警惕地问。   “也很简单,他在什么地方?现在做什么?手机号码多少?有没有女朋友之类的。”律曼莎笑吟吟地道,她总觉得哪儿不对劲,意料中仇笛不应该是这个样子。   这么简单啊,吕天姿笑了,出声问着:“那你,究竟是他什么人?肯花一万块钱,买这么点不值钱的消息。”   “朋友……一面之交那种朋友。”律曼莎暧昧的笑容道。   “不会是……”老吕眼中燃烧着熊熊的八卦之火,这一身清凉夏装,肤白胸挺的女人来打听一个男人,联想到什么太容易了。   律曼莎笑着道:“您要觉得一夜情,也未必不是没有那种可能……这是我们的私事,我是说,我和您之间,不会有人知道的。”   “那我就不客气了。”老吕把钱一塞,直接道着:“问什么,你详细点?”   “他在哪儿?”   “这段时间应该在给DTM搞安防监控,挺忙的。”   “他现在专业搞这个?”   “差不多……哈曼商务安全,就包括这一块。”   “那他住哪儿?”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仇董和他那帮朋友神出鬼没的?”   “等等……你说什么,仇董?”   “对呀,别看我们公司小,可是个股份制的,他是入股方之一,还有两个来头更大的,一个是盛华食品,一个就是DTM……我们的合作伙伴里,还包括南方瞳明科技,你要炒股就知道,瞳明科技是光学行业里的龙头……这位女士,你……怎么了?”   突然间,吕天姿发现律女士歪着头,端着的咖啡也倾斜了,斜斜地往腿上流,一烫省悟了,手忙脚乱地擦着,从这个失态中惊省,律曼莎不好意思地道着:“对不起,我走神了。”   “还想知道什么?”吕天姿八卦地道。   “我回头打电话问您吧。”律曼莎慌乱地道。   “对了,仇董是单身啊,好像还没有女朋友……我觉得你们俩,挺合适的,郎才女貌一对一双的,您应该直接去找他……哎对了,我给你个电话,您应该了解他吧,他人挺好的,公司扫楼阿姨都能和她嘻嘻哈哈聊半天……哎。”吕天姿说着,可不料律曼莎拿着她写的电话就匆匆走了,让她惊讶了下,不过很快又呵呵笑了。   这钱,挣得还真容易,她看看包里,抽了一张扔咖啡桌上,乐滋滋地走了。   律曼莎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急步走的,驾着车出了好远才停到路边,然后消化着惊讶,她回味着那晚上的巧遇,现在明白问题出在哪儿了,是她曾经见识过的从容和自信依旧还在,那怕衣衫褴缕也遮不住那种让人钦服的气质。   “这个坏种……骗得我好惨!”   她喃喃道着,知道真相没有兴奋,而是一种让她很郁闷,很生气的心情,她甚至马上就有打电话质问的想法,不过手摩娑着,又没敢拔那个号码。   对呀,和他什么关系都没有,是自己想当然了。其实给人家塞钱,还真有点傲意,有点可怜的意思,谁可知道,人家就那么静静地看着表演,然后再不客气地泼上你一瓢凉水,让你的优越感在一刹那荡然无存。   她认真地存下了这个号码,紧紧地握着手机,思绪不可遏制地回到了两年前,她记得,那个风寒黄昏的长街,在下意识抱着他,在下意识地轻吻时,那种温暖而安全的感觉,让她很多年都没有忘却,那是经历了若干凉薄的岁月后,最温馨的一个瞬间。   可错过了,错过了……她心里喃喃地道着,即便两人从未发生过什么,也让她觉得一股子失落和懊悔袭来,却又说不清,所悔何事?   这时候,电话响了,是个外地来电,一看来自长安,她慌忙接起来,然后听到了哽咽的声音再喊,曼莎姐!   “婉宁!?怎么了……你怎么了?什么,你别哭,慢慢告诉我怎么回事……好,你别急,那儿也别去,等着我啊……”   律曼莎放下电话,踩着油门,直飚上了机场高速,电话里,一直有联系的庄婉宁哭诉着家里遭劫了,她差点都见不着曼莎姐了,这个莫名其妙发生的事让她的心悬起来了,不假思索,直奔机场……   ……   ……   ……事发于昨晚十时左右,受害人庄婉宁回家时,在楼道里被嫌疑人挟持,后打开房门后就失去了知觉,经鉴定,是被已醚类化学物致昏迷,没有性侵迹像……凌晨四时接警后赶赴现场勘察,发现其家中柜、箱、床都被翻动过,家里少量现金及两件首饰丢失……据属地派出所判断,应该是入室抢劫……   董淳洁扶扶老花镜,字斟句酌地看了一遍,又看了一遍,一遍又一遍地看着长安国安局发来的信息,牵涉间谍案,庄婉宁一直就在重点关注的名单上,一方面出于防范,更多时候是出于保护。   不过还是疏漏了,谁可能想到,已经过去两年的时间了,还出这样的事,她的前男友马博已经被判处死缓,而且他的落网和这位女教师并无多大关联,她的居住监视已经撤防一年多了。   “老陈你看呢?”董淳洁问。   他坐的就是陈傲的位置,是老陈通知他和费明来的,听得此言,陈傲翻着白眼道着:“这该是我问你的话,最了解当年案情的应该是你。”   “胡扯,最了解案情的,现在都进去了……主犯都被你放了。”董淳洁道。   费明咬着牙憋着笑,这一对冤家争吵不断,谁也没给过谁好脸色,这不,陈傲反问着:“放田上介平是上级的意思,也征求过你的意见,你同意了啊。”   “你们都举手,我敢不举么?”董淳洁道。   又给呛回去了,这个田上介平是老董冒着死亡危险钓出来的,对于没有将其处以极刑恐怕老董一直耿耿与怀,唯一的安慰的是,换回了三位陷身国外的同志。   “你说说……我懒得征求他。”陈傲点费明了,费明愣着道:“我半路挨了一枪,什么也不知道了啊?”   “那案情你总知道吧?现在征求谁去,提的提、走的走、关的关。”陈傲烦燥地道。   “兴许……就是桩普通刑事案件吧?”费明挠挠额头道。   “不是。”老董道。   “那你觉得是什么?为什么就不能是?”陈傲反问着。   “呵呵,坐办公室都把你坐傻了……我问你,你要偷抢东西,是去偷领导住处和办公室呢?还是去偷单身宿舍的?”董淳洁问。   “当然偷领导办公室啊……啧啧,这什么跟什么啊。”陈傲被自己说笑了。   “小费,这话给他录下来,哈哈……你没偷过都知道去那儿,难道那些实践经验丰富的,去偷抢单身楼?”董淳洁放着照片,普通的楼,普通的房间,四五十平,不过几架书,几个箱子而已。   一句就说服陈傲了,陈傲故意难为着:“那要是个初入行的小贼呢?他的胆子也就够抢单身女人……或者这件事本身就是个巧合,也有合理性啊。”   “这个问题比刚才那个还蠢……你见过庄婉宁吗?”董淳洁问。   “见过。”陈傲道。   “这不就得了,那么水灵一大姑娘,都给迷昏了,还什么事都没发生……就翻走一千多块钱,两件首饰,也不值多少钱?昏迷了六个小时啊……你觉得合理吗?”董淳洁问,把陈傲问住了。   其实陈傲真不想事事往间谍的活动方面想的,但被老董这么一讲,又觉得疑点无限增加了,他反问着:“可为什么啊?这个间谍网早被我们查得一清二楚了,马博向境外出售情报铁案如山了……至于为这个不相干的人,再惊动我们,他们不可能不知道,我们会关注这种人。”   “看这样,好像在找什么东西啊,可庄婉宁会有什么东西值得他们动手?”董淳洁道。   “看来还得审审马博……这些间谍啊,你都不知道能从他们身上挖出多少线索来。”陈傲道着,说干就干,拿起电话接通长安国安局,下着复查的命令,刚放下电话,老董和费明已经起身走了,他喊了句:“嗨,这就走?”   “你要请吃饭,那我们就不走了。”老董没好气地道。   陈傲一摆手道:“得了,你还是走吧,不送了啊。”   “甭客气,不想看见我,就别叫我。”老董呵呵笑着,给他关上了门,关了老陈一脸郁闷。   费明和董淳洁相随着下楼,走了好远费明才小心翼翼问着:“董局,我怎么看您是故意给陈处长添堵呢?”   “我志大才疏,这个都知道;他器狭量小,还不想让人知道……呵呵,我得积极揭开他丑陋的一面,省得他老觉得自己了不得。”董淳洁道,一脸小人作态。   不过让费明很喜欢,他小声道着:“没人说您志大才疏啊,下面说起来,说您是这个,敢真刀真枪上的领导,那才让人服气。”   老董眼前,竖了个大拇指,他翻了一眼,微笑着心情似乎大好,直道着:“越来越会拍领导马屁……想要什么奖励?”   “不要,什么都不要,真心的。”费明严肃道。   “好,吃饭去……今儿中午,领导带你腐败一回,大餐随你点。”董淳洁笑着道,背着手,气宇轩昂地上车,司机开着车,车行方动,老董摸着电话,这一次却是给仇笛打的,口气很随便,直道着:“仇老板……哦,还记得我啊,今儿中午有顿饭,你得来……没事没事,真没什么事,这不局里招待费全砍了,得有人埋单不是?你少哭穷,以为我不知道你做监控啊,赶紧来,说不定我还给你找点生意,你得给我回扣呢……”   很随便,非常随便地在车里胡扯,扣了电话,老董高兴地道:“瞧瞧,饭票马上就来了。”   “哎呀,还是领导英明。”费明也促狭地道,有关于宰仇老板几顿,都没意见。   “呵呵,其实是他英明啊,要是当年真进了国安,恐怕现在也和你一样,捂着点死工资抠屁股吮指头……这臭小子,想得远,也看得远啊。”董淳洁赞叹了句,那赞叹一点都不像开玩笑,是严肃无比的口吻。   费明一直觉得有事,老董可有些时候没像这样无节操的扯蛋了,以他的了解,只要这种嘻皮笑脸的表情一出现,就要出事了,可他偏偏看不出来,能出什么事…… 第14章 望远行 问情能多久   一队着装整齐的机场空警踏步而过时,庄婉宁像受了刺激,紧紧地抓着律曼莎的胳膊,律曼莎看她时,她牙关紧咬、眉睫微颤、神情紧张,像身临绝境那种随时都准备拼命的样子,律曼莎赶紧安慰着:“没事,没事,婉宁……来,喝口水……”   转移着她的注意力,庄婉宁情绪稍松,这种间歇性症候连她自己也控制不了,受到外来刺激后随时可能发作,标准的症状是紧张、焦虑、烦燥,进而导致长期的失眠以及心律失常,再严重点,就到抑郁和自杀了。   律曼莎那个偶然的机会认识了庄婉宁,她没有想到断断续续和这个姑娘一直没断了联系,她莫名地喜欢这位姑娘身上那种清纯和博学,纯粹一位书香门弟出来的大家闺秀,可惜的太过清纯了,一直把她当大姐,丝毫没怀疑过她的别有用心。   “你别紧张……就碰上个小贼,说不定过两天警察就抓到他了。”律曼莎安慰道。   “绝对不是……是间谍,肯定是国外的间谍,他们来报复我来了。”庄婉宁惊恐地道,马博在她生活里留下的阴影恐怕无法消除了,她一直无法接受对方是间谍的事实。   这个故事律曼莎从庄婉宁、和庄婉宁父母嘴里已经听到了不少,被警察滞留过,被人翻箱倒柜查过,经历过那种事之后,对于一位生活里曾经都是阳光的女孩打击会有多么大,她也许能理解……那,庄婉宁现在就是了。   医院不去,家里不敢呆,学校不敢上班去,律曼莎来是来了,可走不了了,最终出了委曲求全的主意,要不换个地方,去京城呆两天,庄婉宁迫不及待的应允,这个城市让她恐惧到无法自制了。   老俩口来了,一人拿着小包,都是零食;庄妈把女儿的电脑、随身的东西提着,律曼莎起身去接,庄妈不好意思说着:“麻烦您了啊,律医生。”   律曼莎一直是以心理医生的角色出现的,她笑笑道:“没事,伯母,我们也比较投缘,换个环境呆两天,缓缓心境,没准就痊愈了。”   “哎……”庄妈坐下来,无言的抚着靠在他肩上的女儿,老父拄拐而坐,律曼莎轻轻搀了把,他说了,实在不行,就把女儿送到国外,说到此处依然是极度痛恨这个法治不完善的环境,生生把她女儿关了一周,自那以后,就变得一点都不正常了。   “伯父,要我说还是就留在京城吧,那儿的治安环境相对要好多了,而且,就婉宁这学历,还发愁找不着一份工作?您二老就别多操心,您操的心越大,儿女就越难长大啊。”律曼莎轻声劝着庄父。   两位老人是依依不舍,女儿也是泪流涟涟,这把律曼莎看得焦燥得啊,实在是无语,某种意义上讲,庄婉宁现在这个样子,怕是一半得归功于父母的宠爱。   好容易等来了登机,两老人依依送着,上弦梯还能看着两人相携而望,坐在机舱时,律曼莎看庄婉宁还在啜泣,她严肃地道着:“婉宁,父母都这么大了,你还让他们这么揪心,你心上过得去啊?”   庄婉宁一怔,啜泣一声,抹干了泪,长舒了一口气。   “这样才对,你要不学会勇敢,谁会替你坚强?”律曼莎递给了她一袋纸巾,庄婉宁接着,轻声道着:“谢谢你,律姐……我喜欢听你说话,你总是那么云淡风轻的,真让我羡慕。”   “总不至于还想着马博吧?”律曼莎笑笑,看着她问。   庄婉宁摇摇头,脸色却黯了几分。   “任何一个男人,都比你用最差的想像得出来的结果,更差。”律曼莎轻声道。   庄婉宁脸色一缓,差点被逗得笑出来,她抹抹眼角道着:“我其实以为都过去了,一直想重新开始。”   “放心,有的是机会,不过你得放下包袱,轻装上阵。当黛玉妹妹可没好果子,最终只会苦了自己。”律曼莎安慰道。   庄婉宁却是发嗔似地道着:“我可没那么多愁善感。”   “那告诉姐,心里还想着……你那个同学么?就是喜欢你,你也喜欢,然后错过无数次的那位?”律曼莎眼里窜着八卦之火,在引诱清纯姑娘了,庄婉宁脸色稍缓,却是无限婉惜,那么不置可否地笑笑,律曼莎轻声告诉他:“据我所知,他现在过得非常惨……我在京城遇到过一次,你知道他干什么?”   试探,律曼莎凛然的表情把庄婉宁吓住了,她下意识地问:“干什么?”   “搬运工,一身泥一身汗的,我都差点认不出来。”律曼莎严肃道。   “啊?怎么会这样?”庄婉宁不忍了,开始替别人伤心了。   “北漂大部分都这样,到苦的时候,连生活费都成问题,他性子又要强,我估计呀,肯定是一时半会没找到工作,没办法才干这个的。”律曼莎顺口就是一个合理性奇高的落魄故事,她说着,看着庄婉宁的表情变化,哦,有效果,在替别人伤心的时候,很快会忘了自己的苦痛。   “真想不到啊……在长安时候,感觉他混得很油的……啧……我现在都开始相信我姥姥的话了,她总说人扛不过命,啧……其实他很优秀的,但没有人给他机会而已。”庄婉宁深沉地说着,那眼光中流露出的是万般柔情。   “所以呀,你那点事,对于还在贫困线上打拼的人来说,都不叫什么事……你说呢?要是累到那种程度,还有机会失眠吗?”律曼莎反问着。   庄婉宁点点头,讪笑了。   准备起飞的间隙,律曼莎又凑到庄婉宁的耳边问着:“婉宁,这个落魄的黑马王子,你想见他吗?”   庄婉宁蓦地侧视着律曼莎,突然问了句一直忽视的问题:“对了,律姐,你怎么会认识他?”   “以前好像告诉你啊?他在快递公司打工,经常给我送货。”律曼莎又编了一句,他转移着话题问着:“有时候就这么巧,他这个名字太特殊……哎对了,我好像还留了他的电话,要不……”   “再说吧……”庄婉宁淡淡说了句,明显地兴味索然了。   清纯也未能免俗哦,恐怕知悉内情,对于已经沦落为“搬运工”的旧识失去兴趣了,律曼莎坐正了,脸上带着微笑,那是一种很世故的微笑,仿佛看到了她预料之中的东西。   航班腾空而起,巨大的推背感让人一阵眩晕,接着穿入云宵,飞向京城……   ……   ……   “她走了!”   机场外,坐在车里的男子,看着手机上显示的红点,越来越淡,直至消失不见,他装起了手机,把包放下,对接送的人道着:“装备和武器带不走了,你保存好。”   开车的男子嗯了声问着:“为什么要追着她呢?根本没什么发现啊……都两年前的事了,兴许不在她身上。”   准备走的男子笑了笑道着:“追她总有追她的道理……把这里的动静再搞大点,你随后来。”   “知道了。”开车的应声,随即听到了拍车门的声音。   那位神秘的男子戴上了墨镜,提着简单的行李,进了机场,汇进了熙攘的旅客群中……   ……   ……   同一件事,在一个飘忽不定的可能中,慢慢地变大,慢慢的它的关注度在不断增加。   这一天,两年前参加过长安间谍办案的人员,都在办公室遭遇了总局来的外调人员,都寒梅、李小众、王卓、张龙城、管千娇……一个都没有漏下,方式很简单,让他们对着两年前办案的整个经过,回忆每一个可能疏漏的细节。   对,细节,已经在民航出入境管理处作为部门联调任职的戴兰君,捕捉到了办案人员脸上的细节,突如其来地叫她,又封闭了隔离间,这可是出入境发现嫌疑人员才用的地方,是国安驻扎在国境第一道封锁线上的办事机构,能直接到这里询问,那来头绝对不少。   细节就是,她预感到出事了,开口问着:“这是几处联合的办案,在没有接到主管领导指示,我不能透露案情的。”   “没关系,案情我们都带着。”一位办案人员道。   “请稍等……请。”对方拔了电话,是直通陈局的,戴兰君听到电话里的命令,机械了应了声是,然后把电话还回去,对方道着:“这事上面很重视,现在由总局秦副局长负责,不是针对某一个人,而是全部办案人员……事关安全事务,请配合一下。”   两人果然带来了办案的详情,一点一点重新推进了一遍,从南疆开始,一直到长安,而且这是一个完整的案情,连存档案卷中涉及到的几个外来人物都有名有姓了,戴兰君突然也觉得疏漏很大,那位“外来”的仇笛,在这个案卷里闪光点太多,火拼田上介平,又在长安被抓,之后又被放出来,中野被杀,最早的案发现场只有他进入,甚至杀害中野的两个凶手,也栽在他手里……最让两位办案人员感兴趣的是,最关键的一处中野设置的安全屋,也是仇笛几人最先找到的。   偏偏这个人,不是内部人员。   于是问题就来了,一位办案人员问:“这几个人你了解吗?”   戴兰君点点头,估计没人比她更了解了。   “那他们有没有可能,在接触到某些涉密的信息,隐瞒下来。”对方问。   “不可能,他们纯粹是外行,是董副局长花钱雇来的,和咱们发展外围密干的方式差不多。”戴兰君道。   “但最后这一次,找到中野的住处……在找到,和外勤到达之间,有近半个小时的空白,这个时间段……”   “这个时间段有两名外勤守候,如果发生什么,他们不可能不制止,再说,现场有详细的勘察报告,缴获的枪支、现钞都不是小数目,你觉得他们在外勤眼皮子底下,能拿走?”   “要是枪支和现钞,那倒简单了。”   “如果二位了解他们,就会知道,他们除了对现钞有兴趣,其他不会有兴趣的。”   戴兰君道,说到这时候,她莫名地笑了笑,微笑,加了点苦味,她清楚,不安生的日子又要开始了。   果不其然,按照保密纪律,戴兰君自动纳入保密范畴,那意味着外人无法想像的透明,任何通讯工具、八小时内外、包括家在内的所有去处,都要一一向组织汇报!   ……   ……   联动是从底层到上层一起动的,重新了解案情过程的同时,高层的决策也在动。   董淳洁、陈傲,被邀到总局,在一间密封的会议室里,正看着一组审讯录像。   是两年前被捕的马博,首例因为间谍罪被判死缓的嫌疑人,这家伙已经被专制压得没骨头了,滔滔不绝地讲着和中野之间的故事,他最先从徐沛红处得知了田上介平失陷的消息,进而策划洗底,唆使段小堂把中野惠子灭口。   这个故事没人比董淳洁更清楚,他听得兴味索然,眼睛不时在瞟在座的领导,总局副局长秦魁胜,黑脸、军职出身,作风硬派,一直以来在内部接任一把手的呼声很高,这一次重拾旧案,老董免不了怀疑他有点急于捞升迁资本的意思,毕竟处在他那个位置,能接触到具体的案子已经不多了。   官场的关系很微妙,即便深谙其中滋味的老董,一时也是满头雾水,搞不清局里这么大的动作原因何在。   录相放完,秦魁胜副局长看着两位具体的参案人员,直问着:“两位有什么看法?”   “马博只是讲,中野有自己的情报渠道,可能掌握了其他信息,但他也不确定啊。”陈傲道,中野和田上介平是日谍,而马博,严格地讲是个情报贩子,他把能得手的情报,可不止卖给了中野一家,只能给得起大价钱的,都能当他的上司。   “干我们这一行,宁信其有,不敢信其无啊,这些人的狡猾程度超乎我们想像……其实总局释放关押两年多的田上介平也有这一层意思,他们不会死心,只要不死心,肯定会有动作,只要有动作,那我们就有方向了。”秦副局摁着遥控,又放出来几帧画面。   这一次把董淳洁也触动了,他眉头皱起来了,知道这不是空穴来风了,就听秦局解释着:“中野和田上介平当年的大本营在长安,如果不死心有动作,最先也会从这里开始……总局在释放田上的同时,已经做了安排,没想到这个预防性的安排,居然有人触警了……与本案相关的,马博的女友,庄婉宁;马博的家属;段小堂的两处遗留住处、重要嫌疑人晋红的住处,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袭扰,这几个嫌疑面孔,可都是新人啊……你们敢肯定,这是巧合?这几位嫌疑人,不是受雇于境外间谍?”   陈傲牙嗑了一下,没想到上层的布局这么深,已经捕捉到了两个嫌疑人的体貌特征,之所以没有抓,估计是放长线钓大鱼的意思。   “什么意思?难道在找……什么东西?”陈傲恍然大悟道,几起案情,都被暂定为入室抢劫,还有普通伤害倾向,都是把受害人迷昏,这么拙劣的手段在高手看来,也正是高明之处,定为普通的刑事案件,如果不知情的情况下,怕是忽略他们的真实目的了。   秦魁胜一摁遥控,中止了播放道着:“释放田上介平不到两个月,就出了这种事,我不得不怀疑,马博所讲的真实性了……一个国家级的谍报人员,不管你怎么刑讯,都不可能掏出他所有的秘密,正是出于这种考虑,国际上通行的方式就是交换……当时总局的思路是,与其拴着一只价值不大的死老虎,倒不如把他放出去,勾出那些还藏在阴暗处的活老鼠……你们看,是不是出来了?”   “应该是了,境外敌对势力针对我方的间谍活动,永远不会终止的。”董淳洁叹气道。   秦魁胜难得一笑,指指陈傲道着:“接着陈处长刚才的话说……什么样的东西,需要他们冒着被擒的危险跨国来找……而且,是从原案件的嫌疑人社会关系里找。”   “应该相当重要,风险这么大能说明这一点。”董淳洁道。   “对比田上介平释放的时间,那应该是中野留下的,田上是猝然被俘,中野是毫无防备被灭口,他们之间的秘密,肯定外人无从知晓。”陈傲道。   “好像来找的人,也不知道东西在哪儿……没错,应该是中野留下的,田上介平清楚有,但未必清楚在什么地方,他是中野的下级。”董淳洁道。   “可我们也没发现啊?所有的缴获,肯定被查过几遍了。”陈傲道。   这时候,秦魁胜插话了,他问着:“当时那么大的行动,一丁一点的疏漏都可能有,现在技术又格外发达,随便一个旮旯犄角就能藏下要找的东西啊……而且,当时老董办案又用了几个社会人员,中间不可控的因素太多了。”   “那个简单,秦副局……我现在就下令把他们几个都抓回来,大不了当间谍审审。”董淳洁严肃地道。   “不不不……不是我说你,你这作风实在有问题,真不知道你的案子是怎么办的。我们连露面的作案人员都不惊动,怎么可能惊动这些人……万一要真是他们,那这两方会自然找到一块,别忘了,他们可是间谍,肯定有找到自己东西的特殊方式,如果我贸然抓人,那岂不是掐断了可能连起来的线?”秦副局长不悦地道,这个老董确实是传说中的志大才疏,水平够呛。   “也是啊,这个难办了。”董淳洁道。   “这个难办的事,就是你们接下来的任务,给你们一天时间,组织人员,调拔装备,总局的指示是,露头就打,斩草除根,不留后患!”秦魁胜严肃地说道。   两人挺起直起,敬礼道:是!   这个三人会议开了一个上午,散会时秦副局是匆忙走的,要马不停蹄地去接下一个会了,老董和陈傲一对老冤家相随下楼,陈傲主动示好着:“哎老董,这可是擦屁股任务,擦干净是份内的事,擦不干净,那可是咱们失职了。”   “你领头吧,我听你指挥,功劳归你,过错我扛。”董淳洁道。   明显话里有刺,陈傲不悦了,直斥着:“什么态度嘛?这可是总局的任务,办不成连陈局脸上也不好看……哎,你别走,等等,不对呀……”   “什么不对?”老董回头问,陈傲一脸讶色,指着董淳洁道着:“你别跟我装,那三个社会人员,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他们私人关系不错,还故作姿态要抓回来?”   对了,陈傲想到这里,直觉得老董眼里有隐情,他强调着:“肯定是装,他救过你的命。”   “是啊,知恩图报那要违反组织原则,恩将仇报才是领导风格……少见多怪,怨不得你快退休了还是原地踏步。”老董嗤鼻道,背着手,悠哉悠哉地走了,那十足的官僚样子,根本没当回事。   陈傲被呛得一头雾水,怎么听,怎么觉得这话不对味…… 第15章 剑器近 孽重不回头   西郊,海军航空测绘所附近,一处隐没在军事禁区标识后的场所。   从车上下来的董淳洁看看时间,下午十七时整,接应的费明全副武装,正式敬礼,汇报,从散布各处招蓦回来的特勤人员,在教场上排了整齐的两列。   二十人!   人员就位、装备就位、车辆就位,就等着来个开场鼓舞了,却不料董局长站到队列之前,看着背手、稍息,如临大敌的特勤人员们,很随意地道了句:“搞这么紧张干什么?大热天的,一个一个穿着黑衣吓唬谁呢?解散。”   解散?队员一愣,无人敢动。   “全体都有,听命令……解散。还指挥不了你们了!?”老董气愤地道。队员们不敢笑出声来,都看看队长,然后一哄而散,费明可郁闷了,眼巴巴地看着董局,可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什么,老董背着手一招道着:“你跟我来,谁让你这么搞的?”   “陈处直接下令,要组织一个特别行动组,您也批了不是?”费明小心翼翼道。   “老陈从来就是个方向不明干劲大的货,领导放个屁他都传达成雷霆万钧……对手在哪儿,他知道吗?你知道吗?”老董扬着头问。   费明讪笑了,这哪知道,只能听命而行了。   “这不就是了,你都不清楚,把大家搞得精疲力尽的,绷那么紧神经干什么?其他人呢?”董淳洁问。   “这边走,我们的小二楼。”费明领着路,所谓其他人,其实就两个人,不一会儿就见着了,两人傻乎乎地坐在空荡荡的指挥室里,一见董淳洁进来,齐齐敬礼。   管千娇、王卓,就选拔了俩人来了,老董哈哈笑着握手,嘘寒问暖几句,命令下得极其简单,本来要一个人就够了,不过怕一个人寂寞,就挑了你们这么一对,好像你们俩谈对象了不是?那正好,你们就住队里,这儿的通讯和网络一直是全局最落后的地方,趁这段时间改进一下,说不定指挥部将来就设在这儿……坐吧,休息一两天再干活,反正又不急。   这说得,管千娇有点脸红了,王卓却是窃喜,直鞠躬谢谢领导照顾,看得管千娇剜了他好几眼,这倒正坐实了两人有那么点私情的意思,老董哈哈一笑置之。   扔下了这两位,又上一层,直到这里的休息房间,费明越走越纳闷,董局好像不是布置任务来了,而是参观来了,参观了一圈,进了一间带卫生间的大房间,他绕有兴趣地道着:“哟,这是给领导准备的?”   “对,指挥员休息房间。”费明笑着道。   “好……关上门,我躺会儿先。”老董一屁股躺到简易床上,还真像享受一番的样子,关上门回身的费明回身时,却愣了下,老董在招手,指着旁边的凳子,费明战战兢兢地坐下问着:“董局,有什么指示?”   “看你这得性,怎么了?”董淳洁问。   “没怎么,您这举重若轻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呐。”费明笑着道。   “告诉你句实话啊。”董淳洁小声道。   “哎,我听着呢。”费明竖耳倾听。   “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办。”董淳洁笑了。   两人都笑了,和平时期,大多数时候的临战状态,基本都是以虚惊一场结束的。费明好奇问着:“董局,您得给个具体任务啊。”   “这不有了吗?把楼下这一对看好,尽快把线路的指挥系统建好,说不定将来这里还真能用上,封队期间,谁也不能擅自出入啊,就老陈来,也没告诉他,这两个人在干什么。”董淳洁道。   “是,坚决服从命令。”费明起身严肃道。   “坐下,坐下……我跟你说啊,你别装糊涂,肯定听到点风声了,是不是?”董淳洁问。   费明笑了,小声道着:“就是听龙城发牢骚了,局里联调的,还在一直查他。”   “你得感谢长安挨的那一枪,否则这次你也在被查的名单上。”老董道。   “啊?”费明惊呆了,没想到还真是如此。   董淳洁说了,其实长安一案调往案发地的小组,是局里特别安排的,都寒梅、毒物和心理双料专家,留过洋;李小众,追踪专家,招入国安前,曾任职于某国际电讯技术职位。王卓,计算机和通讯专业,也属于特招行列。张龙城嘛,费明就更清楚,是在境外从事过情报工作的退内人员,说到这些,董淳洁笑着问:“懂了吗?”   费明半张着嘴,点点头,懂了。   都有涉外经历,恐怕局里要有这种担心了,这种有意无意的安排在本行并不鲜见,最可怕的间谍,往往来自于组织的内部,老董笑笑道着:“别反胃啊,没办法,这行就这么操蛋,谁不小心谁特么就得被坑死……不过上次有点意外,没想到是长安本地的徐沛红……我以为这件案子已经过去了,可没想到,田上介平一释放,又出么蛾子了。”   “他们动,是好事,按兵不动,我们也没法下手啊。”费明道。   “把你能得,有几个是你们全副武装抓到的,这些神出鬼没的间谍,一击不中,肯定马上销声匿迹,就抓到也是几个替死鬼……我问你,就目前这个情况,假设,有中野遗失的重要情报,他们会从哪儿下手?”董淳洁道。   “我动手的,您让我动脑筋,行么?”费明难堪了。   “常理推断一下嘛,不要过脑袋,直接说。”董淳洁道。   “那肯定从中野和田上周边的人下手,以找寻佚失情报的下落啊,除了这个,没别的路子吧。”费明道。   “哎,这不就说着了,和陈处、秦副局判断是一样的。”董淳洁笑着道,费明刚一喜,不料老董补充着:“你高兴个屁呀,连你都这样想,那间谍肯定不会用这种办法……境外潜伏来的间谍要都你这种智商,那多有失国体啊。”   “您不能这样吧?找上门损我来了,我可是您心腹手下啊。”费明难堪道。   “不是我心腹手下,我还懒得跟你说呢……临战之前,交给你个任务,老熟人,仇笛、耿宝磊、包小三,都可能接触到秘密,而且这三个家伙手脚都不干净,第一件事就是对他们建立监视居住,今天就把这事安排一下,一旦发现什么苗头,把这仨货先给我抓回来。”老董直接道。   “啊?”费明大张嘴,难住了。   “执行命令!”老董吼了声。   “是!”费明一千一万个不情愿应了声,又要说句什么,老董躺着,直接摆手把他撵出去了!   门关上时,老董闭着眼,在回忆着,那些艰难反复、那些惊心动魄、那些尔虞我诈、那些波诡云谲,在细细梳理了这些繁复的信息时,他蓦地坐起来,嘴里喃喃地自言自语着:   “参案人都在京城、庄婉宁也来了京城、仇笛也在京城,这是个巧合?还是有人刻意,把线索往京城引……如果是刻意,那刻意的人应该了解长安的案情啊?是谁呢?”   想到此处时,他身体有点僵硬、浑身汗毛直立,那种危险的直觉让他觉得心跳在加速,不是基于恐惧,而是因为,无法知道恐惧会从哪个地方降临……   ……   ……   黄昏时分是美容院生意最忙碌的时候,那些聊了一下午,从SPA、从美体、从香薰等等不同的楼层里结束一下午休闲的美妇们,总是叽叽喳喳的三五成群、或者搀着刷卡的冤大头们,娇笑地穿过富丽堂皇的厅堂,坐到那些鲜亮的豪车上,在纠结夜生活的选址中呼啸而去。   “哇,曼莎姐,这就是你的生意?”   站在门外庄婉宁赞叹地道,京城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一平米的租金是以万为单算的,而这个曼莎国际,是整整三层楼。   “别羡慕姐啊,一多半是贷款,在银行和房东眼里,我是最辛苦的打工妹。”律曼莎笑着道,挽着庄婉宁进她的店里看看。   老板来了,迎宾在鞠身问好,吧台的服务妹在用流利的英文和一位老外交流着,瞅空还向老板致意,庄婉宁耳朵竖竖,好奇地道:“口语水平不错嘛。”   “哟,我忘了,咱们婉宁也是留学回来的……没错,吧台这儿招待月薪是八千起跳的,来这儿的国际友人不少。”律曼莎道。   “挺不错。对不起啊律姐,我都不知道你已经成大老板了,那么点小事都耽误您几天时间。”庄婉宁道,在绝对的财富面前,她免不了有点自惭形秽。   “谁让咱们有缘份呢?不过你要心里过意不去,就到我这儿上几天班怎么样?给我当监工,看谁不顺眼……直接炒了,我委派你为……副总经理如何?哈哈。”律曼莎拉着庄婉宁,进了电梯,庄婉宁笑了笑,有点无所适从了。   从二层到三层,律曼莎兴致勃勃地拉着庄婉宁介绍着各类美容器材,美容技师,末了进了律总的办公室,她还真就严肃讲了:“感觉如何?”   “嗯,太拉仇恨了。”庄婉宁笑道。   “那考虑的怎么样?”律曼莎又问。   “考虑什么?”庄婉宁一愣,马上反应过来了,咧着嘴道:“律姐,不是真让我给你打工吧?我可真什么也不会。”   “有你那一口流利的口语就足够了,还有这么淑女的妹妹,就女人见了都容易亲近啊……那就这么定了,你别皱眉头啊,喜欢干,就干几天,反正就当玩一样,怎么,总不能窝到家里胡思乱想吧?”律曼莎极力蛊惑着,将得庄婉宁只得苦着脸勉力一试。说到兴处,得,律曼莎拉着庄婉宁直到二楼的形象设计,叫来了若干美容师,一扶庄婉宁道着:“你们,亮亮身手,把我妹妹天仙形象展示一下……提前透露给你们,这将是曼莎国际的副总,表现不好,会被炒鱿鱼的哦。”   一鼓噪,美容师可是大献殷勤了,描眉的、打粉底的、设计发型的,一个个在倾尽全力讨好“副总”,庄婉宁被人簇拥的老不好意思了,不过很快从镜子里看到焕然一新、容颜靓丽的自己时,她惊讶地尖叫了声音。   “别看我,不喜欢的漂亮的女人,是没有的,安心等着奇迹出现啊。”律曼莎笑着道。   庄婉宁和一群女孩子很快熟稔了,说笑起来了,律曼莎慢慢地退出了美容间,她像警惕一样回头看看,然后悄然回了办公室,拉开了办公室抽屉,拿着一部新手机拔着号码道着:   “喂,是我……她在我这儿,情绪不太稳定,下一步怎么办?”   她显得紧张而神秘,说话小心翼翼,似乎表情上还是忌惮和恐惧之色,对方安排很简短,她放下电话长舒了一口气,似乎并不难做到……   ……   ……   十八点四十分,戴兰君看了一次表。   十八点四十二分,戴兰君又看了一次表。   当看不知道第几次时,仇笛放下了筷子,看着她,直接道着:“你有事,就先走吧。”   “哦。”戴兰君像机械人一样应了声,然后拎起包就走。   仇笛哭笑不得地看着,起身的戴兰君才发现,桌上的菜几乎没动,她又放下了包,坐正,看着仇笛,审讯的眼光一样看着仇笛,仇笛无所谓地道:“咱别这样行不行?”   “怎么样?”戴兰君不悦地道。   “我们从柔情蜜意,已经发展到今天的全是敌意,每个月不过见一次面,去年还不够十二次,你有两次爽约,经过两年多的爱情长跑,我已经成功地从情人变成犯人了……见回面,你得让汇报三小时,都干什么了。”仇笛痛不欲生地道。   戴兰君有点哑然失笑了,她问着:“我怎么听着,像要分手的意思?”   “少来了,你越来越淡,是不是就等着我说分手这句话?今天连让我汇报都免了。”仇笛反问着。   这一句让戴兰君有了些许难堪,她尴尬地呶着嘴,移开了视线,仇笛轻声问着:“两年你提拔了三次,现在已经是副处级别了?你别误会,你爸妈那反应我能理解,就我家姑娘给我领回个三无人员我也受不了……男朋友可以换,父母可没法换。”   戴兰君蓦地伸出手,轻轻一抚仇笛的面颊,好无奈地道了句:“谢谢……你越是这么善解人意,越让我无从取舍,现在我们不挺好的嘛,有相思有牵挂,偶而还会浪漫一回,我都不想改变现状了。”   “那你可想好啊,我可不怕耽误,最终把你给耽误了。”仇笛做了个鬼脸。   不料这话却是触动了戴兰君的心事一样,她愣愣看着仇笛,很轻很轻的声音问着:“我还真想过这个……仇笛,要是我……我是说,假如……我们真的走不到一块,你会怎么样?”   “这么长时间了,都不会怎么样了……我倒有点担心,真逼你嫁给我,你会怎么样?就你不会怎么样,我怕你爸妈会怎么样啊?要不,咱们私奔吧?我赚钱养活你……甭跟体制里混了。”仇笛皱着眉头,铿锵道,好难过的样子。   戴兰君有点想哭的冲动,不过她却附身上来,轻轻在仇笛唇边一吻,坐下时,眼睛红红的,不时地摸摸仇笛的手,想说什么,又欲言而止,只是幸福地笑笑,她拿起包,歉意地道了句:“今晚我还是要爽约了,有任务。”   “去吧,你的生活不在床上。”仇笛笑着道。   戴兰君轻轻地在脸上拧了一把,嫣然一笑,起身时,她半开玩笑道着:“要是有一天你床上有了人,一定告诉我啊。”   仇笛一怔,愕然看他,戴兰君也在依依的望他,仇笛点点头道:“那你答应我,不要太难过啊。”   戴兰君眉睫动动,看看表,在仇笛的脸颊上轻轻一吻,快步走了。   很奇怪,仇笛有一种微微作痛的感觉,却不知道痛在何处。有一种淡淡忧伤,却不知道为谁而伤,两人的点点滴滴历历在目,最浓情的时候甚至勇敢地去尝试,就差那么一点点就越过森严壁垒,可终归还是一个流俗的结局,他已经感觉不到戴兰君的心跳,也没有曾经的那种默契,就像这座冰冷的城市,横亘在心与心之间的距离,是那么牢不可破的钢筋水泥。   仇笛拿起来筷子,试图浅尝时,又烦燥地扔了,这一刻他不止一次想过,可真正来临时,还是让他无所适从,喜欢过、爱过、痛过,甚至还憧憬着修成正果,可却在无声无息间,变得云淡风轻,怎么能让他心甘!   “妈的,报应啊。”   他托着下巴,如是想着,只能用报应能解释了,生活经历中做过天怒人怨的事太多了,他都不知道那一件触了天谴和报应。   这时候,手机嗡嗡地响了,他无聊地拿了起来,怔了片刻,居然是唐瑛的电话,在这一刹那,他的脑海里飞快的闪过和唐瑛那几次销魂的性体验,这个特殊的心情让他脸红,其实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很重感情的,而这一刻才发现,似乎更重的,是基本暧昧以及性的体验。   他拿着手机,没有接的欲望,反而在问自己一个奇怪的问题,如果现在唐瑛就在面子,自己会不会还像以前那样把你摁住、剥光、然后肆意发泄……他对比着曾经的销魂的体验,他觉得自己会,那怕就为了发泄,这一点让他觉得像有一种负罪感一样不安,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已经变得麻木而寡廉鲜耻。   第二次电话又来了,他接下来了,听到了唐瑛轻声地喃呢:“喂……你,不方便接电话?”   “不,很方便,我正在吃饭,正准备打过去。有事么?”仇笛轻声问,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没什么事,就是……突然想起你来了,就打了个电话。”唐瑛微微道。   “呵呵,什么时候想起来也可以打,别突然啊。”仇笛道。   声音停歇了,然后隔了片刻,仇笛听到了轻声的啜泣,像是唐瑛在哭,他轻声道着:“你怎么了又?怎么哭了,有什么过不去的你告诉我啊……对了,你过得怎么样?”   唐瑛唏嘘了声道着:“不怎么样,被开发商坑了一把,投资的商铺全打水漂了……呵呵,我觉得这世上真有报应啊。”   报应,又听到了,仇笛叹了声,坦然道着:“也许吧,不过别苦了自己……有什么能帮到你的吗?需要钱的话你吭声,我这儿能给你凑点……别误会,算借了,你有了还就行了。”   “呵呵……你在可怜我?”唐瑛问。   “都说了,你别误会……谁也不可能不做错几件事,谁也不可能不遇到点难处,人活着不如意的事本就十之八九,那有时间纠结过去的恩恩怨怨?”仇笛轻声道,之于唐瑛他没有什么恨意,在夺富的路上,包括他在内,没有一个光彩的角色。   “谢谢,我最大的错误是,错过了你……”唐瑛像抹了把泪唏嘘一声,又像释然地道着:“我没有难处,我在努力学会自食其力……谢谢,你的大度已经卸下我最重的心理负担了。”   “别这样说,我只记得我们彼此在乎过。”仇笛道。   “那现在呢?”唐瑛问。   “正的发生的事,不也说明都仍然在乎彼此吗?”仇笛道。   他听到了电话声里一声幽怨的叹息,像那种幸福的呓语,然后又听到了唐瑛平静地告诉他:“谢谢,其实这个电话,我是想告诉我在乎的人一件事……他回来了。”   “谁?谢纪锋?”仇笛神经质地,直奔主题。   “对,今天我接到了他的邀请,让我到京城……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不过,我拒绝了,我想过安稳的生活,那怕穷一点……你小心,谢总的心机很深,最起码我记忆中,他就没有失过手。”唐瑛严肃地道。   “我知道了,事情了了,我会去找你的。”仇笛道。   “我不会见你的。”唐瑛道。   “你明知道,你不愿意我也会做的。”仇笛道。   “那随你吧!小心,我帮不到你,可我也不想别人害你。”   唐瑛轻声说着,在两人语尽的时候,沉默了好久,沉默中能听到对方的呼吸,直到唐瑛挂了电话,仇笛还保持着聆听的姿势,很久没有挪动一下。   他在想,该来的总归还是来了。   可他一时想不出来:该来的,会从什么地方来呢?   ……   ……   该来的似乎从一个不相干的地方来了。   晚九点,一辆林肯缓缓驶入华都苑小区地下停车场,这位车主年届四旬,像这里所有小区住户一样,有着不菲的身家,有着规律的生活,在这个遍是豪车的地下停车场有着一席之地,连停车场的保安里都有身高条靓的女保安,专门负责向晚归的住户致敬。   据说这个样子,会让住户们的心情大好哦。   归来的这位住户心情本就不错,女保安开门恭请时,他还调笑一句,那女保安抛了媚眼,让他心痒痒了好一会儿,信步上楼,脑子里却在想着桃色故事,据说这下面的女保安都不错,楼里有光棍汉小聚时经常评价,估计没少光顾过,他倒还真有点痒痒,就是放不下身架干那事去。   到了门口,他掏着钥匙,进门,换鞋,嚷着老婆,没人应声,还以为又在麻将场上,嘟囊了句,踱进屋里,却听到卫生间里悉索的声音,他踱步上前时,冷不丁,一支黑洞洞的枪口,顶着他脑袋,他紧张地一举手,然后被拉进卫生间里了。   借着外屋透进来的微弱灯光,他看到了老婆被缚,扔高档浴盆了,是两个人,一人顶枪,一人已经把他的手缚住了,他不迭地道着:“好汉,要多少钱,我马上给。”   缚手那人摁住他,力道奇大,他不由自主地坐下了,那个人拔着电话,放到了他耳朵上,一接通他惊恐地道着:“好汉,你是谁啊,要多少钱,我马上给。”   “是我,我可不叫好汉,我是……丧家犬!”电话里传来了冷冰冰的声音,夹着国际长途里经常有的那种滋滋电流声音,像地狱里来的电话,这位男人吓得心胆俱裂道着:“世诚?……你你……我我没害你啊。”   “我没说你害我啊,咱们是两清的对吧,我保安培训中心那块地皮,应该能抵上您的损失了吧。”俞世诚在电话里道。   “抵得上,抵得上……不不,那是你的,我……我马上做价给你打款。”这个吓懵了,可没料到那个丧家犬,能这么凶狠杀回来。   “我可没那么小家子气,把你股东协议,账目,还有你存的老大的东西,全部给我。”俞世诚命令着。   “那……那我不死定了?”男子带着哭腔道。   “不,给我不一定就死,不给才是死定了……要不,先杀了你老婆?”俞世诚道。   “别别,我给……我给……”   那男子根本没有经过这等阵势,枪口指向夫人时,他彻底崩溃了,那两位一言不发的人,很快打开了嵌在墙壁里的保险柜,把柜里东西洗劫一空,又在家里搜罗了一番,装了满满的一旅行包,几乎是瞬间让房间变得狼籍不堪了。   在走之前,一位高个子的做了一件事,进了卫生间,然后听到卡嚓、卡嚓两声,很快那人出来了,两人关了灯光,像幽灵一样下楼。   房间里,从卫生间里汩汩地流出来了深色的液体,然后咚地一声,一个男人倒在门口,脖子已经弯成了奇怪的角度。   出门绕小区的凉亭慢走,两个黑影钻上了一辆车,车灯亮了,这辆车不紧不慢地离开,驶出市区,行驶的道路是导航设好的,非主干道,一直绕着走,当绕到环城路上,回头看堵塞的车流时,副驾上这位才悻悻骂了句,亏是这么绕的。   疾驶三十余公里,在一处施工工地的周围,导航显示已经天指定位置,车泊好,有一辆车灯亮起,两人带着包,直到了车门,拉着车门上车,司机一言不发地开着车,直向南行驶,四十分钟后出了市界,他停了下车,打开了车后盖,示意着那两人。   证件、手机、两人一一拿好,一位在换着车牌,另一位向接应的人敬了个俏皮的礼谢了,然后把车里半包的东西全扔到了接应的人怀里,两人驾车,疾驰而去。   拉开了包,赫然是一包现金,接应的人仰头苦笑,赫然是秘密归来的谢纪锋,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靠这种方式拿钱,那两个一句话也没说的货色,他严重怀疑肯定干了什么案子。   拿着包里的手机,拔通,他道:“送走了,已经出了涿州市界,一路平安。”   “哦,那你应该收到报酬了。”俞世诚在大洋彼岸,调侃地问着。   “收到了,俞老板,您的身家不至于还回国抢劫吧。那两位绝对是训练有素的人。”谢纪锋道。   “不不不,不是抢劫。是……”俞世诚顿了下,然后纠正道:“抢劫杀人更准确一点……恭喜,您成为谋杀的同谋了,呵呵。”   俞世诚在开怀地笑着,笑得有点毛骨怵然,好半天没有听到谢纪锋回话,他道着:“我希望您能尽快地进入角色,否则没有点掣肘的事,我还真没法把事情交给你办……怎么样,谢总?这个投名状不会让你太恐惧吧?”   “不。”谢纪锋意外地一点也没有纠结,他反道着:“我有个请求。”   “请讲,一切有利于我们合作的请求,我都会答应。”俞世诚道。   “这样的人,介绍给我两个怎么样?我相信,我们的合作会非常好的,不管您往这儿派什么人,我都会尽一切努力,让他们平安撤走。”谢纪锋道,他太清楚自己在干什么了,可他更清楚,走错一步和错一百步没有什么区别。   “呵呵。”俞世诚像窥破了谢纪锋所图,不过这个请求也正合他意,他挂断前留下的最后两个字是:“成交!”   谢纪锋脸上掠过一丝狠色,他咬咬牙,背着一包现钞,步行了两公里,下了路面,片刻一辆越野从路下驶上来,朝着京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第16章 风来袭 此番欲何求   华都苑小区,车驶进小区毫无障碍,费明开着警用牌照的车,而且这里,据说一对夫妇被杀,基本都成了警车,沿B幢门口,无数个看客在噤若寒蝉地看着那些如临大敌的警察。   拉警戒的拦住了费明和董淳洁,一看证明,马上敬礼,直带着两人上楼,一楼道都是取痕迹的警察,家里倒少了些,基本成了白大褂的环境了,负责的警官向董淳洁敬礼,老董还了礼,面无表情地问了句:“什么情况?”   “两名死者,周维民、许丽华夫妻,都是颈椎折断死亡,房间提取到两对嫌疑人的脚印,被劫的财物数量,尚不清楚。”   “谁发现的?”   “小保姆,每天他九时定时到周家打扫卫生。”   “死亡时间。”   “昨晚22时至零时之间。”   “还有什么情况?”   “楼门锁发现了技术开锁的痕迹,房间门没有,根据小区的监控,许丽华是先到家的,应该刚上楼就被藏在楼道里的嫌疑人挟持开门,然后周维民回家后,毫无防备地被制。”   “他的家里,应该有监控。”   “有,被破坏了……”   警官指着几处,书柜里、客厅墙上、隐匿的探头被挖掉了,他怔怔地看着,像被惊呆了一样。   “外部的监控呢?”费明问。   “有几辆出入车辆,正在核查,不过根据这个作案手法,看得出反侦察意识很强,恐怕效果不会很理想。”警官介绍道,随意说着:“我们刚刚知道,他是安信证券的董事长,不过现在封锁消息也晚了,小保姆吓坏了,在楼道里乱喊,然后保安又来了一群,怕是早传开了。”   董淳洁踱了几步,像是没听到一样,他痴痴地盯着墙上一幅全家福,一家三口,两名受害人身前,还一位灿烂笑容绽放的女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让他唏嘘有声,警官提醒着:“受害人的女儿已经保护起了,在一所寄宿制的贵族学校上学,躲过了这一劫。”   “谢谢。”董淳洁喃喃道着。   “不客气。”警官轻声道,他有点意外,理论上国安不插手刑事案件的,这两位是通过市局直接来的,现在看来,是旧识了,他小心翼翼地问着:“领导,对我们办案,您还有什么指示吗?”   “呵呵,没有……不过,恐怕你们办不了这案子了。”董淳洁若有所思地道着,他叫着费明。细细地看了一遍现场,从进门开始,那位警官模拟着两个嫌疑人先后顺序,到打开的保险柜前时,董淳洁看着空荡荡的柜子,他若有所思道着:“这家伙是个守财奴,而且家里不止一个保险柜,那不茶几跟还搁了一个……直奔目标来了。”   “应该是被嫌疑人挟持,逼迫打开保险柜的。”警官提醒道。   “劫财应该不是目的,不信你们打开茶几角落的那个保险柜,里面肯定还存现金和贵金属,如果是普通的劫匪,完全可以用那儿的东西打发。”董淳洁道。   警察赶紧记下来了,相跟着走到已经僵硬的尸身前,费明蹲下,仔细看了看,好一会儿默默起身,凛然道着:“端颈,很利索,没见一滴血。”   费明的眼神在说着一个事实,这是专业手法。   “这是我的电话,有什么进展,随时告诉我……或者需要我提供什么帮助,也可以找我。”董淳洁递了张自己的名片,警官接到手里,又敬礼,这一次老董却像心事重重一样转身走了,到了门口,又不忍地回看了一眼,那具被法医清理着,已经毫无生机的受害人。   这是个突发的情况,就即便董淳洁的身份,也绕了好大的弯子才得到可以到案发现场的许可,从来时开始,他就阴着脸,离开时,脸上的阴霾更重了,驶出小区时,费明问着:“去哪儿?董局。”   “去贵族学校。”董淳洁道。   “没用,肯定被警察保护起来了。”费明提醒着。   “哦对,我糊涂了。”董淳洁一拍脑门,难受地晃晃脖子。   又行不远,车堵了,老大一辆运尸车被夹的中央,前后喇叭乱鸣,眼看着车就动不了,停下车,沉默了好一会儿,费明才轻声宽心道着:“董局,节哀啊。”   “再节也是哀啊,他是咱们的人,曾经是。”董淳洁道,费明一惊,老董释疑道着:“公安国安最早分别建制的时候,他和我一样,还是个毛头小伙……我们一个大院长大的,光屁股时候就天天弄腾,经常结伙和铁路上的子弟打架……啧,他差不多是我同龄里走得最远的一个了,传说中的红二代加隐性富豪,就这样子了。”   说不清是褒是贬、听不出是哀是讽,只是死者为大,老董脸上蓄着浓浓的悲伤,哎声叹气道着:“女儿才十几岁啊,我都不止想过啊,人活的价值在哪儿?你看死的时候,就那么轻飘飘的一下子,什么名利、什么抱负、什么地位,转眼就都成浮云了……我失意的时候,他不止一次邀我去他们公司干啊,还跟我探讨了一大堆人生哲理,这一转眼,我就得送他了。”   老董轻轻拭掉眼角的一滴泪,作为对老友的挽思,那种挽惜却是用语言怎么也无法表达的。   他下了车,快步走到了路牙上,拔着电话,拔通时,他还在犹豫,另一端的戴兰君已经开口了,直道着:“董局,你是说周维民的事?”   “你听说了?”董淳洁问。   “想不听说也难啊。”戴兰君道。   “我刚从现场出来,作案水平很高,技术开锁、端颈毙命,现场没有什么发现。很专业的杀人手法。”董淳洁道。   “你怀疑……是他?”戴兰君如是问。   “他叛国都干了,还有什么不敢干的。他的不动产大部分被周维民拿走了,我实在找不出比他更有动机杀人的。”董淳洁道。   “那你……给我打电话什么意思?”戴兰君声音里有点不悦了。   “他疯了……你最好隔离一段,谁也别见,我没别的意思,出于安全考虑,必须的防范还是要做的。”董淳洁道。   那头沉默了片刻,许久才听到戴兰君说道:“该面对的,躲什么?我比你了解世诚,相信我,谁疯了他也不会疯,如果你以为他仅仅就杀个人,那你太小看他了,他应该在谋划着什么大事……我没什么害怕的,恰恰相反的是,你不觉得我比谁都安全吗?我爸我妈可把他当儿子待。”   电话,挂了,老董也像被挂起来了一样,好半晌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   ……   ……   郊外,小三钢模板租赁大幅的招牌下,包小三仰头看看火辣辣的太阳,腆着发福的肚子,一摇三晃地走到路对面,一辆泊在荫处的车前,咚咚敲着车窗,好半天,车窗摇下来了,两位脸上堆笑的男子,看着包老板。   尼马,实在不好意思,监视熟人,还搁一块喝过酒呢。   “三儿,公事公办啊,我们是奉命行事。”一位道。   “这也是保护你不是?”另一位道。   “大热天的,瞧你们牛逼哄哄骚得……下来下来。”包小三不客气道。   “不行,我们有任务。”一位道。   “一桌上吃去,近距离监视不更好?甭装逼哈,我就不信你们不热不饿不渴……想监视谁,我把他给你扭到跟前,下来。”包小三开着门,把副驾上的拽下来,司机道着:“三儿,真是任务,我们是保护你……没看出来啊,你还和费队长一起执行过任务?”   “那是……可不教你说还用保护?咱这场里十几号二劳分子呢,就这片最横的痞子,见了我们都得躲着……嗨,吃不吃,不吃拉倒啊。”包小三唬着,热情变成愤怒了。   算了,这装不下去了,两人一左一右跟着包小三,到门口,包小三一声口哨,两人就奔出来了,包老板一吼:“快,啤酒牛肉伺候着。”   一人拽一个,往场里拽,这好意思不好意思,反正就那么点意思,半推半就也就进去了。   刚要回返,可不料一辆火红的车嘎声刹到路牙边,包小三一回头,立马口水长流。   我日,乳房那么晃悠、长腿那么雪白、脸蛋那么水灵,这口水流得,擦都来不及啊,那下车的美女摘了墨镜,被包小三的咽口水动作嗝了下,好奇地看着他,包小三乐滋滋地迎上去了,那个工头包的小三?不像啊,这些工头顶多操个烂婊子的水平,这号妞包不起啊。   走上去了,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那妞笑吟吟看着他,他反而愣了,咽了半天口水,那妞问着:“你好像姓包?”   “哎妈呀,你咋知道涅?我怎么瞅你面熟啊?”包小三愣道,使劲在想,是不是尼马酒后花钱干过,实在记不清了。   “我来找仇笛。”那女人道,笑着看包小三,包小三还没反应过来,她笑吟吟地说着:“可别骗我啊,我知道他在这儿。”   “骗你干嘛?是在这儿啊……哎呀妈的,仇算啥时候勾搭上的,我怎么想不起你来?”包小三纳闷地问,那女人递了一张名片,然后很好奇地问着:“听你说话,好像仇笛勾搭的很多?”   “一看你就不是自己人,不了解他。跟我来吧。”包小三看着名片,尼马不认识,他咧咧道着:“他不喜欢傻逼,他喜欢装逼。”   刚迈步,律曼莎就被雷了个外焦里嫩,跟着包小三进这个钢模板场,哦哟,好粗犷的场面,破桌子是钢管支的,满桌大碗肉,一群光脊梁的爷们调笑和口哨不断,那场面让律曼莎面红耳赤地躲着走,直跟着包小三到了几人高的钢管架后,包小三一指正打钢钎的仇笛道着:“那,仇笛,有妞找。”   “哦,是你啊。”仇笛抬了抬眼皮,一点也没惊讶,继续咚咚捶着钢钎,律曼莎刚要说话,又省得包小三在身侧,回头时,包小三咬着一根手指,还在流着口水,那淫淫的眼光把律曼莎看乐了,她笑着道:“能和仇笛单独说句话吗?”   “没问题……哥就眼馋一会儿,呵呵。”包小三嘿嘿笑着,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他一走,律曼莎看着,出声问着:“你好像一点都不惊讶我找到这儿?”   “那不你的专业么?惊讶什么?”仇笛道。   “既然来了,能占用你一分钟时间吗?”律曼莎道。   仇笛的手停了,拄着大锤,擦了把汗,站直了看律曼莎时,律曼莎被他剽悍的满是肌肉的膀臂和胸前刺激一下,她毫不掩饰自己的表情,很夸张的欣赏,仇笛笑笑道:“脱光了更帅,想试的话,一分钟可不够。”   “哇哦,你这样调情也太粗鲁直接了吧?”律曼莎笑着道,真和仇笛这样说话,她反倒一点也不脸红了。   “那你也直接点,干什么来了?”仇笛问。   “不干什么就不能来?”律曼莎反问道。   仇笛不说话了,又准备操他锤了,这下律曼莎不敢不直接了,她一伸手挡着:“OK,我直接说。”   “对,不要废话,否则绕起弯来,谁也伤脑筋。”仇笛道。   直接……这可怎么直接?律曼莎略一思忖,干脆道着:“庄婉宁来京了。”   “啊?”仇笛一愣,臂上肌肉跳了跳。   “你不会认为,我想拉近你我关系,而走庄婉宁的曲线吧?”律曼莎生气道,仇笛不信地问:“难道还有其他解释?”   “有!商场那次巧遇,我不否认,我是想通过她了解你一些……但后来,我们之间是互助的关系对吧,而且我和婉宁一直保持着联系……你忘了,我告诉过你,如果想找我,你会找到的。”律曼莎笑着道,不过对于仇笛面无表情的脸,她有点失望地道:“可你没有。”   “拉倒,你们连做空机构也坑一家伙,我敢勾引你,别把我卖了,我还得替你数钱呢。”仇笛不屑道。   律曼莎却意外地没生气,她一下子笑得眯眼了,直道着:“承蒙夸奖,不胜荣幸啊。”   “得了,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惹不起你们,我还躲不起?”仇笛无所谓地道,律曼莎急了,抓着他的锤把质问着:“嗨,我说,你都一点不关心婉宁?”   “万一你有隐藏目的呢?我就不信,你刚遇见我,庄婉宁就来了?”仇笛道。   “还真不是……”律曼莎几句寥寥把经过一讲,庄婉宁此次来,一边是接受心理治疗,一边在她的店里帮手,有关那次事件造成的心理创伤,被律曼莎夸大地形容了几分,律曼莎看得出,仇笛不可能不在乎,几次听得愁眉不展,几次手捏得青筋暴露。   说完时,仇笛愣住了,律曼莎这才发现,她和仇笛握着的地方近在咫尺,那黝黑的、闪耀着汗滴的手让她有抚一抚的冲动,不过又像两人的关系一样,虽近却远,她慢慢地放开了,看着仇笛。   “你找我没用啊?我又治不了心病?”仇笛道。   “开导开导啊,说说话,聊聊天,约约会什么不行?你总让她一个人闷着,想着想着就出问题了。”律曼莎道。   “嗯,我知道了……瞅空我就去。”仇笛道。   “你这人怎么这样?好歹初恋情人呢,还不如几根钢钎重要?再说你装的有意思啊,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哈曼商务的股东?”律曼莎嗔怪道。   “烦不烦,知道了……你走吧。”仇笛道,轮起了锤头,一锤下去,他停了,睥睨看着律曼莎道着:“我想起了一件事,你想不想听?”   “想。”律曼莎一下子乐了,像是情绪被仇笛操纵着一样。   “老规矩,想要情报,得付出代价?”仇笛坏笑着。   “代价……你想要什么?”律曼莎嫣然一笑,一个细微的挺胸、动腿细节,几处最吸引视线的敏感地方,全部准确地落进仇笛的眼中,果真是万种风情,只与一人瞧啊。   却不料遇上了个不谙风情的,一伸手:“给钱。”   吧唧,律曼莎生气地把他的手打落斥道:“那我得看你消息值不值钱?”   “绝对值,现金啊,身上都给我。”仇笛嗤笑道,丝毫不为所动,然后律曼莎赌气似的把包拉开,钱包里厚厚的一摞,她全拍到了仇笛手里,仇笛看看,乐滋滋地往裤兜里一揣道着:“你听好了。”   “听着呢,不值钱得还我啊。”律曼莎不悦道。   “值钱……消息是:谢纪锋回来了。”仇笛道。   呃……律曼莎一呃,仇笛乐了,一笑道着:“瞧瞧,值这个价,我要的低了……哎我说,律老板,你没坑人家吧,可防着人家找你算账啊?”   “少来了,要坑也是你坑了,有麻烦的是你。”律曼莎气咻咻反驳着。   “那不一样,我合伙人好几个,兄弟好几百,怕他啊……该担心的是你的,生意这么大,又攒一个人手里,直接收拾你就能赚一大笔啊……呵呵,别紧张啊,赶紧回去准备吧……”仇笛笑着道。   律曼莎却是被嗤笑的有点生气了,她蹬蹬走了,又不甘心地跑回来,面对面看着仇笛,然后发飚地重重在踩了仇笛一脚发泄了一句:“无赖!”   她气跑了,仇笛在背后大笑了,还没出门,就听得仇笛在大喊着:“兄弟们,今天我请客啊……”   那点钱律曼莎真不在乎,可不知道她在乎什么,被撩得心烦意乱,倒着车疾驰而走时,都差点撞上迎面来的一辆,那辆一个急刹,赶紧靠边停,然后车窗里伸出来个脑袋惊讶地道:   “哇,传说中的女司机啊!”   “到底在哪儿啊老罗,再走就出京了。”副驾上的女人问。   驾车是罗成仁,他惊惶地说着:“好像就在这儿……别急,我打电话。”   “行不行啊,要不给人家钱算了。”女人紧张地道。   “妇人之见,你以为拿了钱就能放过咱们?”罗成仁紧张地道,电话接通时,他喊着:“哎呀,仇笛啊,赶紧地出来接我……什么事?哎呀,要命的事……你可钻的好地方啊。”   电话未挂,人已经奔出来了,出来了一群,客客气气把罗成仁夫妇把刚十岁的儿子迎下来,夫人却是看着出来了群彪形大汉,有点惊惧,罗成仁却是放心多了,拉着老婆孩子如释负重道着:“哎呀,终于有点安全感了……快快,把我车开进来,里面说。”   一进场子里,那刚放下碗的汉子,那轮着大锤的工人,那两膀子全是肌肉的搬运工,其中不少纹身涂鸦的,罗成仁暂时忘了惊恐了,而是惊讶地问仇笛:“这都你招的人?”   “三儿招的,钢模板租赁,有时候还接混凝土模型活,总不至于招大学生吧。”仇笛笑着道。给包小三使着眼色,让人都注意点,却不料包小三理解错了,直道着:“别害怕啊,罗总,都是兄弟……嗨,兄弟们,问个好……罗老板好!”   足足二三十位,齐声一吼,惊得夫人一阵心惊肉跳,仇笛歉意地刚要说句,不料罗成仁却是喜于形色道着:“好好,非常好,就得这种地方……剽悍、生猛。”   “绝对生猛,十几个监狱里出来的。”包小三语不惊人死不休了。   罗成仁一呃,全被噎住了。   仇笛确是看出不对来了,把三位请进简易房,一问还没吃饭,赶紧地叫人出去饭店订一份,三人喝了瓶水,情绪稍定,夫人哄着孩子,罗成仁拉着仇笛,出房背后嘀咕去了,就那么凛然几句,周维民两口子在家被人……嗯,卡嚓,给扭脖子了。家里给洗劫一空啊。   罗老板说得绘声绘色,还用自己的脖子比划,说得他唾沫飞溅,眼珠外凸,就像他被勒住了一样。   “和你有什么关系?”仇笛问,这个名他不知道。   “和你有关,周维民是安信证券的法人,原81号最大的股东。”罗成仁凛然道。   这回该仇笛噎住了,他道着:“那更和我无关了,总不成人是我杀的吧?”   “那你觉得谁杀的?俞世诚留下的不动产,都是周维民给操纵着瓜分了……还有八十一号被警察查到的黑账,都扣俞世诚脑袋上了,那丫据说直接奔到美国申请到政治避难了……完了,这回杀回来,我估计他放不过我。”罗成仁汗流涔涔。   “你也就是猜测,还没准是不是人家,那周维民坑的又不是俞世诚一个人。”仇笛宽慰着。   “没确切消息我能吓成这样?你看看……”罗成仁拿着手机,直接翻出了收到了两幅照片,一下子看得仇笛后背起鸡皮疙瘩,两具尸体,他看着罗成仁小声说着:“俞世诚直接打电话了,给我们那几个股东……直接朝我要一亿,不给钱,就灭我全家。”   “所以,你就来找我了?”仇笛道,递回手机不解地问:“你报警啊?”   “我出了事才归警察管,不出事没人管……你知道华都苑小区监控和保安多严,就那么进他家里把人灭了……我那公司连你都进得去,别说人家了,要雇个职业杀手,谁防得住啊?”罗成仁紧张地道。   “成,我给你找地方,钱绝对别给,第一回给了,再问你要,你给不给?”仇笛拍着胸脯,直接揽下了。   “哎呀,还是我爸说得好,危难时候,草莽兄弟才管用……哎仇笛,你说他会不会针对你啊?”罗成仁像个跟班,跟在仇笛身上情绪紧张地问。   “你觉得我会害怕吗?”仇笛停下了,笑着问。   正逢一辆大卡开进来,几二三十位扛钢模板,咣咣往车上扔的莽汉,再加上早知道仇笛和包小三什么货色,罗成仁心绪稍定,直叹着:“我算明白了,为什么只有无产者才有革命勇气啊!”   “吃饭……一切听我安排,给你找个地方渡渡假,你就权当不知道,我就不信,他在海外,还能派回来个佣兵团来?”仇笛大大方方,气定神闲地道着。   这倒让这家安全感多了几分,匆匆吃完饭,耿宝磊已经开来了辆二手车,仇笛亲自驾车,那一家也不嫌车破,坐上车,举家离京了…… 第17章 犯胡兵 祸患起忽微   心弦紧绷的一天过去了。   一夜难眠,到了天亮老董却沉沉睡去了,常用的手机号码已经关机,住的地方是西郊集训地,这人情社会里一有事,那些五花八门的朋友,总会拐弯抹角地找到他这样多少有点权柄的人,可恰恰这事,他一点忙都帮不上。   对了,是要人保护的,他隐约地听说又有人被敲诈,金额不少,而且敲诈的人敲到了他们的痛处,这些手握重金的豪商巨贾,最怕的就是被刨出黑幕。   他选择了旁观,这种始于内讧的故事,他清楚,捂不住就是轩然大波,无论谁身处事中都无法善了。   可他似乎又觉得自己太过冷漠了,殒命的周维民曾经是一个大院里的玩伴,叛逃的俞世诚一直把他当做兄长,在落魄的时候,这两位都拉过他一把,而他们到了这步境地,自己却选择了壁上观。   他是在一种忧郁和纠结中睡去的,一上午足不出户,直到中午的时候才被一阵敲门声惊起,应声进来的是费明,告诉他,陈处和总局秦副局来访,已经快到队门口了,他匆匆起身,洗了把脸,和费明下楼迎接的时候,费明把得到消息向他简要汇报着。   案发26小时后,也就是昨晚零点,在距京城60公里的地方,发现了弃车,车里未提取有价值的DNA。   长安被监控的到的两名嫌疑人,今晨乘坐高铁抵京,差不多快到京城了。   上午和负责周维民一案的警官联系过,被劫的东西据周维民的女儿回忆,应该有不少玉器,侦破把案发动机暂定到了劫财上,正在全国性的比对罪案信息库。   还有一条可有可无的信息是,仇笛离京,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偏偏最后一条简单信息让董淳洁皱眉了,他驻足问着:“是没回来,还是回来了你不知道?”   “他行事就神出鬼没的,您也知道,我耍心眼,他能耍得团团转。”费明笑着道。   董淳洁一笑,无奈地道着:“也是,这家伙的心眼比别人多了一窍,你信不,他应该比谁都知道的多。”   “可这回知道的多了,不是什么好事啊?”费明担心地问。   “呵呵,你认识他这么久,他能干过几件好事?”董淳洁无所谓地道。   说着车已经驶来了,下车的秦魁胜副局,陪同的陈傲,还有六处张龙城,几人握手寒喧,陪同上楼时,秦副局意外地喊着费明参会,费明有点不明所以,战战兢兢地跟上了。   会议室封闭,用了半个多小时,把数位参案人员的回忆仔细捋了一遍,而最大的疏漏冒出来了,在发现中野惠子的安全屋里,有一处当时现场遗留的照片,是发现护照和现金的地方,就在客厅的沙发扶手柜里,画面最终定格在这里。   秦副局抬抬手示意着张龙城道着:“龙城你来讲吧,你的判断还是有相当说服力的。”   毕竟是从事过境外情报工作的人员,张龙城指指画面道着:“当时我没有到场,重新回放的时候,我想起这个疏漏来了,一般情况下,一个间谍的藏匿方式,有两种;一种是在所有人的视线之外。另一种是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两种情况都不容易被发觉……我曾经在境外从事类似工作的时候,为自己避开危险准备时,也会像这样,重要的,需要随手携走的东西,要放在明处,触手可及,可以随时带上离开……大家看,其实这套沙发整个就是个储存柜,底部嵌着枪支、子弹;扶手柜里放着钱、护照;可以这样想,需要的时候,她在这沙发上就可以带走一切东西……而现在好像,少了点什么……”   画面被放大,小小的抽屉里,护照在,两卷钱在,一个戒指和手链在,显得右角确实有点空。   再放大,众人的眼睛睁圆时,秦副局严肃地道:“看出来了吧……这个地方中野死后有两个多月没有人迹,再干净的地方也有落灰了……而这个模糊的印子,肯定不是勘察现场的人留下的。”   是柜角一点蹭掉灰的印迹,张龙城解释着:“……人坐在沙发,右手从背后伸出去,身子档着……在抽屉里摸一把,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了……”   董淳洁羞愧地低下了头,似乎想到了可能是谁干这事。费明愣愣看着,出声问:“龙城,你是说,有人偷了东西?”   “这里的钱,一卷是十张,一千美金,以中野惠子的身份,这点钱似乎有点少了,最起码应该是航班能携带现金的限制金额,剩下两千确实有点少了。”张龙城解释道。   “可这问题,不是在钱上啊?”费明道。   “如果秘密嵌在随身的东西上,那就有问题了,比如戒指里、在项链上、在唇膏里或者其他首饰里,都有可能。”张龙城道,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被人一把抓走,谁可能说得清究竟有什么。   那么接下来,就在人身上了,陈傲回放着其时几人站位,据现场两位国安特勤回忆,进门后,那三位就坐在沙发上打电话,他们两人确认这个地方没有危险之后马上通知了支援,也就是说,同样进入这间房屋的仇笛、包小三、耿宝磊,都有可能拿走扶手柜里的东西。   费明不敢说话了,心抽紧了,谁可能想到时隔两年之后,还能把这种事刨出来,秦副局看着董淳洁问着:“董局,您看呢?”   “按程序办吧……不过,这个地方是他们最先发现的,如果没有这几位的帮忙,我们可能连这个安全屋都要错失。”董淳洁道。   “功是功,过是过,不能混为一谈……如果真有人从这儿偷了东西,还是非常有价值的情报,那可能导致的后果是什么?你想过没有?再说,他们的功劳,局里已经给予表彰奖励了……”秦副局严肃地道。   “是,奖励一万块钱。”董淳洁道,这话不知道蕴含了什么黑色幽默,把两位领导噎住了,其实光办案经费就报了四百万,缴获的要数倍于此,因此升迁的有十几位,给予外人的奖励不过是象征性的而已,都愣时,老董又补充了一句:“我那一万块钱都没给他们。”   噗哧,费明不合时宜地笑了,赶紧敛起,陈傲看领导脸上不悦,他斥着董淳洁道:“你怎么又扯到岔路上了?”   “这怎么叫岔路?两年前的事了,这事各位觉得,有人会承认么?再说就承认,能找回来么?这三个可连监视居住都没法办,压根就连像样的住处都没有……还有,最爱偷东西那包小三,跟人打架,胳膊都断了一条,要凑巧的话,就有指纹没准都钉不住人家啊?”老董道,把困难无限扩大,然后秦副局脸色瞬间阴下来了,他敲上桌面道着:   “我怎么听着你这话,像是回避和开脱呢?能不能查出来那是水平问题,可查不查就是态度问题了!”   “查,谁说不查了,我只是把情况讲清楚。”董淳洁道。   “你还没讲清楚的,是你们私人关系不错吧?雇佣一部分社会人员办案,这个可以理解,但你要把自己等同于社会人员,那就无法理解了。”秦副局道。   “对,我们有些方面,确实不如社会人员。”董淳洁顺口道。   一说完,好像他觉得错了,愣了,秦副局气得离座而起,直接撂了句:“张龙城,接手他们三个人监视任务,陈傲,车站的布控、追踪,你负责全面工作……董淳洁,介于你和本案人员之间私人关系,我建议你申请回避,马上!”   撂了句人就走了,这没商量了,陈傲看了眼,张龙城也尴尬地看了眼,两人跟着秦副局,匆匆而走了。   可没想到转变的这么快,人走了,费明小心翼翼地看着董淳洁问着:“董局,我需要回避么?”   “那你想回避么?”董淳洁面无表情地问。   “好像不是我们想不想的问题。”费明无奈道。   老董一靠椅背,仰头,揉着太阳穴,好半天才像难受地说了句:“说对了,你终于聪明了一回,看来上面也清楚,要出问题,就在他们仨身上。”   “那麻烦了,要张龙城接手,用不了一天两天,肯定要刨出消息来。”费明有点心虚地道,张龙城资历和他相当,不过所不同的是,这位曾经从事过境外情报工作的,手段可能要比他更高明。   “有本事他就刨吧,还没准这回要把谁刨出来。”   董淳洁语意未竞地如是道,费明看向他时,却见董局仍然在揉着太阳穴,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似乎他并不担心把谁刨出来,但却担心,被刨的那三个人……   ……   ……   时间不咸不淡的走向午后,自大西门一处小区,下来了一位行色匆匆的男子,抱着几样东西,钻进了车里。   似乎遇到了什么让他惊惶的事,进了车里,他拔着电话,一接通,他急促地说着:“东西我带上了,你们……别动我家人。”   “我只对你提供的东西有兴趣,对其他没有。”对方道。   “你究竟是谁?”这位男子惊恐地问了个不该问的问题。   “邹警官,您不该这么健忘啊,你曾经矢志要搬倒的一个人,而我遭了池鱼之殃,您居然没印象?”对方道。   “你是……俞世诚?”这个人恍然道,他急促地表白道:“我那次举报不但没效果,还惹了一身麻烦,那是别人干的,我们谈不上有仇……要有也是华鑫在背后捣鬼。”   “是啊,所以我以一个合作者的身份和你商量,不过鉴于我现在身份特殊,只要用这种方式了,请您理解。”俞世诚道。   “好吧,东西交给谁?”邹警官语气软了。   “导航会发到你手机上,跟着走,到了会有人接收的。”俞世诚道。   电话挂了,这个邹警官又翻看着手机,是在国外学习的女儿,被人挟持着,惊恐地双眼,像在哀求他,她拿着是当地当天的报纸。   想了片刻,只得驾车起步,接着导航行驶,远隔重洋的,他知道恐怕一点忙也帮不上,只能听命于人。   按着导航行驶了一个多小时,在出京的一处路牌下停下了,导航显示到站,他刚要拔电话时,已经有一位男子踱步走向他,上前敲敲车窗,直接告诉他:“俞先生让我来拿东西。”   邹警官拿起副驾上的公文包,递出车窗,蓦地又收回来了,他问着:“你们什么时候放人?”   “已经放了,您可以打电话确认一下。”对方道。   邹警官急急拔号,一接通,他焦急地喊着女儿的名字,果真放了,只是在放学途中被绑架,受到了威胁,又刚刚被释放,人没事,终于让邹警官长舒了一口气,此时才晓得接货的人还等在车边,他递着包,无奈地道着:“给你吧,东西都在里面。”   “呵呵,你可能理解错了,你女儿和你手里的东西,都不是目标。”车窗外的人笑了。   邹警官看到对方的手伸手背后,他蓦地惊省,不料心烦意乱之下早失去防范了,那人的手蓦伸出来了,噗地一声轻响,驾驶座上的脑袋向侧面仆倒,汩汩的血瞬间染红了座位。   杀人者看了一眼,他收起武器快步离开,跳上了一辆驶来的接应车上,疾驰而去。   两个小时后,从京城驶来的大队警车到场,从地方派出所手里接了这桩命案,初步查明,死者邹文斌系经侦局经济调查处一名副处级领导,但奇怪的是,在死者的车里发现了大量账户资料以及交易数据,明眼一看就是某种证据,可这些证据,恰恰指向了一天前的另一位被害人:周维民。   两桩命案,奇也怪哉地联系到了一起,很快开始追溯,牵扯到了两年前,绿城玫瑰81号的地下钱庄一案……   ……   ……   时间慢慢走向黄昏,夜色渐浓,是惯于行走在黑暗中人最喜欢的时间和氛围。   在这个时间里,谢纪锋带着两个人出现在京郊,十三陵附近某个刚开发的楼盘,在这里他租下了一幢住宅,匆匆进入,两位跟着他的人一言不发,进入房间,他好奇地看着那两位,却猜不透对方的来路。   一个斜躺在沙发上,用短匕剔着指甲,另一个在拆着枪零件擦枪油。   连续两件干净利索的突杀在改变着谢纪锋认识,他有点钦佩俞世诚的手段了,这种雷霆一击比任何智斗都有力。他真无法想像这种人是怎么找到的,少言寡语,看似人畜无害,而取人命却如儿戏。   其实所谓的势力和权谋都很脆弱,他开始相信暴力了。   ……   同样在这个时间,戴兰君拿着自己国安的证件,进了市刑侦局负责周维民一案的办案组,这里并不欢迎外人,不过被她的直接了当的介绍给惊住了,她开门见山道着:“我可能知道是谁干的,而且里面可能有隐藏的动机。”   于是她留下来了,随手市局和国安某处的默许下,她加入了这个无头谜案的追踪行列,在浩如烟海的车辆、嫌疑人、通讯记录信息中查找着突破口……   ……   也在这个时间,仇笛像幽灵一样出现在曼莎国际门口,他警惕地看看四周,然后迈着大步进了厅门。   律老板不在,当然不在,仇笛是看着她离开才进入的,她文质彬彬地问另一位,还真在。   于是在这里滥竽充数的庄婉宁,莫名其妙地接到了总台的电话,她匆匆下楼时,看到了在大厅悠哉悠哉和女服务员聊天的仇笛,那样子比印像中浮滑了很多,一点也不像律曼莎所说一身泥一身汗嘛,反倒是显得格外精神,像一位风月场上猎艳的风流男。   “还真见到你了,我以为律姐开玩笑呢。”庄婉宁款款而来,淡淡地道。   “我也以为律姐开玩笑呢,记忆中你好像不会喜欢这种地方。”仇笛笑道。   “人都会变的嘛……现在,应该更符合你的审美啊?”庄婉宁捋捋自己的烫发,笑着做了个鬼脸,这个倾向于熟女的形象确实靓了很多,让她一时还未习惯。   “不管怎么变都符合……哎对了,方便出去吃顿便饭吗?近处就有,很近。”仇笛笑着邀着,胳膊已经送上来了,庄婉宁随意挽着,告诉他:“律姐告诉我,你好像在当搬运工?”   “是啊,今晚准备把美女运走,呵呵。”仇笛调笑着。   两人像有某种默契,相挽出了门,仇笛摁摁车钥匙,然后泊着的一辆阿斯顿马丁亮了灯,庄婉宁一吸凉气,眼凸得快掉来了,仇笛带着她走着:“别惊讶,开辆靓车泡妞,时尚。”   “不会是偷的车吧?”庄婉宁紧张道。   “偷这种车,那不是作死么?借的。”仇笛道。   走到车前,他拉开车门,请着庄婉宁上车,自己坐到了驾驶位置,老罗这车是牛逼,回头率相当高,仇笛骚包地驶过街市,边走边和庄婉宁瞎聊,过了一会儿庄婉宁觉得不对劲,出声问着:“喂,这是去哪儿?”   仇笛没说话,却把车停到路边了,片刻打开了车内灯,侧着头,坏坏地看着庄婉宁,庄婉宁白了他一眼道:“想干什么?”   “你好像想让我干什么?”仇笛以问带答。   “快算了吧,知道你多大胆。”庄婉宁笑了。   “人是会变的啊,你怎么保证我不是已经色胆包天了?”仇笛做着大灰狼的表情、双手在蜷伸,扮着色狼的动作,伸向庄婉宁,庄婉宁咯咯笑着道:“你真来,那我先脱了啊。”   说着就要解衣扣,吓得仇笛一摁她的手道着:“喂喂喂,别别,羞涩和婉拒才有情调,你真脱了,得把我吓跑。”   “知道你不行,还装。”庄婉宁打掉他的手,笑着道。   或许基于两人很深的了解,那怕就这种过分的玩笑,并没有让庄婉宁很反感,相反的是,她倒觉得仇笛别有心事,她小声问着:“喂,我装不下去了啊,再装我就真成精神病了。”   仇笛一笑,有点不好意思了,他伸着手,庄婉宁也伸着,两只手无言地握在一起,两双眼睛相视间,过往历历在目,那夜醒来,她第一个电话是打给仇笛的,那是下意识想起的第一个人,而后来的故事恰如他所料,顺理成章地就来了京城。   “你不会恨我吧?”仇笛突然问。   “恨你什么?”庄婉宁问。   “恨我,破坏了你的正常生活。”仇笛看着她。   “是够可恨的啊,明明知道马博涉案,也不告诉我,还在我面前装,让我糊里糊涂被国安关了一周。”庄婉宁道,说是如此,她看仇笛的时候,却是两眼清明,那是一种冷暖自知的眼光,她知道,那是为了保护。   “可能这次,我还得把你藏起来……律曼莎很聪明啊,她看出我的软肋来了。”仇笛道。   “我……是你的软肋?”庄婉宁声音变调了。   “是啊,万一你被挟持,我可能为了救你会奋不顾身,你说要发生那种故事,该多俗啊。”仇笛道,庄婉宁却笑接着:“我倒希望那事发生,多浪漫啊。”   “你明知道我不是个浪漫的人……别动。”仇笛说着,挣脱了她的手,手抚向庄婉宁的胸部,庄婉宁紧张了,瞪着他问:“你别假公济私啊?我怎么觉得你这是准备耍流氓的前奏啊。”   “那你相信我这个流氓吗?”仇笛笑着问,却在说着:“不是开玩笑。”   “嗯,目前还相信。”庄婉宁道。   “那就别动。”仇笛说着,只是在她的胸前比划了一下,然后戳着她的腹部,连戳几下,蓦地庄婉宁不适了,呻吟了一声,仇笛问着:“是不是被人袭击后,这个地方就很不适?”   “嗯……我也说不清,总是隐隐作痛,有时间还头昏。”庄婉宁道。   “那就是了。”仇笛缩回手,把自己的衣服捋起,在腹部有一个小小的十字刀口,看得庄婉宁目瞪口呆,几乎是同一个位置。惊讶地问着:“什么意思?”   “你在经历着我经历过的事,有人拿你作饵……间谍常用的手法,把追踪植入体内,你是在昏迷中被人灌进胃里了,医生给我取的时候说,这种东西遇胃酸后粘性很强,不会随消化排出来。”仇笛道。   听得庄婉宁一阵愤然:“这些王八蛋……那怎么办?”   “我看看……”仇笛伸着手,轻轻抚到了庄的腹部,平滑、弹性十足、如丝如缎的舒服手感,他慢慢的抚着,忘了目的,手慢慢伸上去了,舒服到轻吁了一声,不由自主地再往上抚时,庄婉宁愣愣是看着他问着:“要不要我把胸罩解了?”   咝,仇笛惊省,缩回来了,不好意思地说着:“不用,情况不严重。”   “我觉得你的情况挺严重。”庄婉宁貌似生气了。   “就乘机吃个豆腐,不算严重。”仇笛发动着车,不以为然道。   庄婉宁嘴歪了歪,本来斥他一句的,不过却随口说了:“那你保护好我了啊,否则以后没豆腐可吃了。”   “哇塞,什么时候开始倾心于我了?早这样多少好,说不定早这样咱俩的小孩都会打酱油了。”仇笛道。   庄婉宁却是不屑地道:“你少嘴甜,早这样,我早成打酱油的了。”   哈哈……仇笛一阵浪笑,驾着车疾驰而走,速度越来越快。   这件事直接的后果是,律曼莎急匆匆回到店里,不断地拔电话,再也无法联系上庄婉宁和仇笛了,仿佛这是个致命一击,让她六神无主,来回疯找……   ……   同样在这个时间,包小三已经喝得快不行了。   来了个不算很熟的熟人,张龙城,请他出去玩,一说是某某私密会所,一说有酒有妞,包小三哈喇子流着就和张龙城称兄道弟来了。   还真不是一般档次,一个小胡同里大四合院里的私人会所,仿明清大宅门的风格,吃的是满汉全席里挑的名菜,陪酒的是四个清一色火红旗袍妞,那旗袍好啊,大腿几乎露到根了,包小三剩下的一只手,一会儿吃,一会去摸,真特么不够用啊。   那些妞也不着恼,你摸一下,人家羞涩笑笑,你再摸一下,人家不好意思躲躲;你还摸吧,人家一娇唤哥哥,扑你怀里敬酒了。   张龙城暗笑着,这可都是些技术性躲避骚扰的方式,甭以为好摸,你摸着摸着就不自然的喝多了,没等有推倒机会,你就得在妞面前先趴下……这不,两妞三圈下来就把包小三灌了一瓶,包小三急了,含糊不清地说着:“不喝了,不喝了……张哥说了,一会儿还请打炮呢,你们把我灌多了,还不得掏冤枉钱,跟谁睡的都不知道。”   陪三儿的俩妞终于不好意思地笑了,张龙城这时候来圆场了:“对对,不喝了不喝了……哎那个,你们先出去一会儿,我陪三儿垫巴垫巴,反正晚上就搁这儿了。”   那几位妞起身离开,包小三眼光却不离胸臀左右,人走了,他直吧唧嘴巴,张龙城笑着问:“三儿,看上哪个了?”   “我都看花眼了。”包小三诚实地道。   “那是,这儿的妞水准可是一等一的……哎,三儿,冲咱哥们在长安认识的交情,那时候是有任务,没多叙叙,这回你得帮我啊。”张龙城说着,他知道和包小三的打交道方式,好处得看得见摸得着,否则免谈。   果不其然,包小三立马拍着胸脯道着:“帮什么帮,有啥事你说话。”   “我那事简单,就去收拾个人……我是说那个,还得告诉你件事,现在局里正查着呢,可能涉及到你……”   “查什么?”   “你是不是在长安时候,偷东西了?”   “呃……”   包小三一呃,吓住了,张龙城道着:“看来是真的了?”   不料他想错了,包小三喷着酒气道着:“不可能啊,你们国安还查小偷小摸?再说,我偷的东西多了,你指那一样?”   这把张龙城给气得,他按捺着脾气,和声悦色道着:“还记得,中野惠子吗?”   “记得,就那个被人先奸后杀的女间谍……哎,这方式我喜欢。”包小三道。   “在她的住处,你是不是偷东西了。”张龙城突来一问,短促,尔后观察着包小三的表情。   一惊,包小三瞪着眼,似乎不敢承认了。   “这不是找你事啊,而是局里一直在查,不管是不是你,赶紧处理喽,别让人抓着把柄,偷证物这事说大不大,可抓住也麻烦不是?”张龙城关切地说着,包小三有点迷瞪,像头脑不清在眨巴眼,张龙城抓着时机道着:“你紧张什么?就丢了几万美金。”   “胡说,几千好不好,谁特么又黑我们。”包小三蓦地怒了。   然后张龙城脸拉下来了,包小三懊悔地直拍自己嘴巴,他不好意思地看着张龙城道着:“真就几千,那时候不穷么,见着钱就摸了把……哎,我说张哥,这事不大吧?”   “小事……这钱还真是小事,不过你是不是拿其他东西了?”张龙城问。   包小三又不敢吭声了,张龙城严肃道着:“三儿,你别糊涂啊,那东西得赶快交上来,要丢点钱,没谁当回事,万一其他东西是间谍藏匿的情报,那可得招来杀身之祸啊。”   “有那么严重?”   “你以为呢?长安死了几个?”   “没那么严重吧,就一块破表。”   “什么表?”   “我不认识。”   “表呢?”   “卖给仇笛了。”   “卖?卖给他?”   “啊,我有段时间手头紧,就五千块钱卖给他了。是不是挺值钱的,这王八蛋坑我了?”   张龙城听得目瞪口呆,没想到是这么一个乌龙结果,这个蠢贼就为了几千块钱干的事,让国安几个处找不到原因,他几乎有一种想自己头撞墙的冲动。   “你咋啦,张哥……不舒服啊,你没喝多少啊?”包小三关切地问,还又气人地补充了句:“您别着急,不就一块破表么,兄弟现在不差钱,回头买一打送给你。”   估计没机会了,张龙城气得离席而去,过了一会儿带来了一队人,把喝得晕三倒四,吼着要叫妞的包小三给抬着出了胡同,关进车里拉走了。   是夜,数个外勤组的接收仪上,显示着最新通缉人员的影像资料:   一位男子,姓仇,名笛! 第18章 乱云渡 堵截与围追   23时40分,某组汇报:租住地,无人。   0时20分,哈曼商务安全公司确认,无人。   凌晨1时,五环外仓库确认,未找到嫌疑人。   凌晨2时,钢模板租赁地确认,未找到嫌疑人,未发现可疑物品……   秦魁胜副局是连夜赶到九处某滞留地的,和京城里很多有些年代的建筑一样,高墙大院,院外挂一个不相干的牌子,而院子里别有洞天了,戒备森严,器具完备,每一个窗口都加固着双层、拇指粗的钢筋网,大部分闲置时候,都用来双规有一定地位的领导干部,这儿唯一的好处就是,没有人知道这是哪儿。   包小三就不知道,给喂了三回醒酒药,拖着洗了两回冷水脸,他还迷瞪着,几处没有找到仇笛和耿宝磊的下落时,力度又用到他身上了,反正这大半夜的,像仇笛那号居无定所的北漂还真没地方找,不过有名有姓的,倒也不怕他跑得了。   “醒醒……知道自己叫什么?”   “我知道啊。”   “叫什么?”   “我都说了我知道了。”   “嘴犟,不知道这是哪儿!?”   “啊,真不知道,这是哪儿?”   “国安九处……姓名。”   “你知道我叫啥么?是不是抓错啦?”   包小三完全就是个头脑不清,辨事不明的愣头青样子,还拍着桌子和问询的人叫嚷,问讯的那遇到这种事,刚要悖然大怒一回,旁边的示意他,领导来了,别过分,再说还没定性。   但包小三确实也不能以常理度之,这回是酒醒了,正常问,问不出来啊,他开始胡说了,捉奸捉双的、捉贼拿赃的,你看见我那只手偷了?再说我可只有一只手了?别以为我法盲啊,你们这没证没据,是乱抓人……啊?什么,吃饭时候录音,我……操,酒后说话你都信?我还说我是奥巴马弟弟,你信不?   “这是个什么人啊?”秦副局失望了,就一刁民,活脱脱的刁民,而且面目可憎,给他的印象实在太差,理论上,这种人都没有成为间谍的可能。   张龙城介绍了几句包小三的事迹,那条胳膊是被曾经轰动一时的都朝军涉黑案打断的,这倒引起秦副局的兴趣了,张龙城给领导说着稍等,这光景,得亲自表现一回了。   出了观察间,进了问讯室,一进门,包小三一瞅他,一个酒嗝喷出来,熏得坐他对面的问询直捂鼻子,有位给张龙城让了个位置,张龙城坐下,包小三没好气地道着:“张哥,我把你当哥,你把我当贼啊……再说我们兄弟拼死拼活给你们办事啊,这说起来,也是给人民做过贡献,就这么待我?”   “功是功,过是过……你可想好了包小三,这地方可见不了天日,不交待清楚,谁也带不走你,一天两餐,定量四两米饭,活动空间十平方米,你想胡闹,我只能把你关进去了。”张龙城直接道,这倒不是威胁,而是这里正常的待遇,他停了停,包小三没反应,他一挥手:“带走吧,别问了。”   “哎,等等……我不胡闹,谁说我胡闹了。”包小三软了。   “那我问你,当时怎么偷的?”张龙城问。   “这个……”包小三晃着断臂难为地道着:“模拟不来啊,这胳膊断了……哎我说,多少钱我赔你不就行了?”   “那多少钱?几卷?”张龙城问。   “五六卷吧……不对不对,七卷还是八卷,不对,六卷。”包小三交待道。   “钱怎么花的?”张龙城问,故意在钱上扯,而钱,恰恰是不重要的地方。   包小三说了,被仇笛看见了,尼马非要见面分一半,结果他拿走一半,耿宝磊又抢走一卷,而且他很懊丧,尼马知道一百美元能换好几百人民币,就不给他们了。   这个夯货,不知道历害,还真只能这么问,张龙城抬手示意着,一位问询把一堆数码标识给包小三亮着,都是品牌标识,这下子包小三傻眼了,张龙城也难住了,让这文盲认英文字母,那还不如崩了利索,他干脆直问着:“表有多大?”   “这么大……”   “表针什么样子?”   “头大根细的,跟个傻逼样,难看死了。”   “调表按纽是个什么样子?”   “就那样呗……没啥奇怪样子。”   “什么颜色?”   “银的……”   这么仔细拼接,用时二十分钟,最终终于找了一个相似的,包小三指着电脑屏幕道着:“就这样子。”   “确定?”张龙城问。   “确定……哎我说张哥,看在我们都给人民做过贡献的份上,给个机会呗……我打电话让仇笛还给你不就行了。”包小三道。   “你都卖给他一年多了,他给你还回来?要不,你打电话试试?”张龙城问,把收缴的手机给了包小三,包小三一拔,不在服务区,他傻眼了,张龙城却是戏谑地问着:“你五千卖给他?知道这表值多少钱?”   “值多少?”包小三问。张龙城比划了个手势,包小三问着:“六千?……不对,那六万,老子亏惨了。”   “蠢啊,这是百答菲丽的限量版,值人民币六十万。他能给你还回来吗?”张龙城问。   “哎哟喂,这尼马坑死我了,卖了五千我还以讨便宜了……”包小三一仰头,直拍额头,欲哭无泪道。   “想想,他躲哪儿了?迟早得了了事,能躲着不出来啊?”张龙城催着。   包小三连说几个地名,都是已知去过的,再想就不好想了,自从有了生意,两人鬼混一起的时间却是不多了,还真一时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哎,也有个地方你肯定没去过,是不是跟费明喝去了?他俩经常一块鬼混啊。   肯定不是,张龙城气愤地摔门而去,再回观察室时,秦副局已经观察良久了,他像是为难的蹙着眉道着:“都卖出去一年多了,能找回来么?”   “仇笛应该比他精明,肯定是认识这块表……但他应该仅限于知道价格。”张龙城道。   “那究竟是不是这块表呢?”秦副局有点疑惑问。   “十有八九应该是了,对了秦局……凌晨一点,七处回来消息说,监视的庄婉宁的跟丢了。”张龙城汇报道。   这是个外围人员,疑似有联系,但诡异的行踪,越来越显得有问题了,秦副局闭目思忖片刻道着:“长安来的两个,还盯着吗?”   “盯着呢,就住在火车站附近。”张龙城道。   “抓!”秦副局突然下令道。   “啊?”张龙城吓了一跳。   “赶紧抓……我怎么觉得不对劲,仇笛怎么可能莫名其妙消失?”秦副局蹙着眉,却一时想不出来,这该怎么解释,仇笛和庄婉宁,齐齐消失。   命令随即下达,抓捕组十分钟即赶到了现场,和监视的汇合,齐齐扑向胡同里的旅馆,前后上下严严实实的堵着,不过意外的,早已人去楼空了,是锯断了防护网,从后窗走的,两位长安来人根本没有休息,连房间里的被子都叠得整整齐齐……   ……   ……   “这是什么鬼地方啊?”   一位男子,有点心虚地看着窗外陌生的地方,京城四环嘛,还有这种黑咕隆冬的地方。   “哪儿都是拆迁……哟,就在附近。”   另一位持着仪器,由弱到亮的灯光指示着方向。   地址是大西门外,很背的地方,车走近了才见得是处垃圾倾倒地,垃圾场不远,有一片旧式的居民区,持仪器的不得不赞叹,这尼马藏的地方好,还真不好找,绕了大半个京城,才找到信号源。   车泊到路牙上,熄了灯,驾驶员拔着电话,很快汇报完毕,他放开了安全带道着:“等着……一会儿就到。”   “大哥,这里可是京城啊,敢胡来不?”另一位心虚道。   “办完事就走,谁能把你怎么着?再说轮不着咱们动手。”驾驶员道。   “反正我点心虚,咱们这汉奸当得,没落着多少钱……这回来的是不是个纯种日本鬼子?刚到旅店就让咱们跑,是不是被盯上了。”另一位道。   “没事,反正抓着咱们什么也没干,对吧……等干了拿了钱跑,到南疆那片混去,谁能找着啊,跟谁办事不是办。”驾驶员道,他拍拍车说着:“瞧见没,新款的福特,我觉得这主儿出手够阔,直接就让咱们去提车……就真不行,尼马这车开回去,也值大几万吧?”   这倒是,几万……足够说服那位没怎么见过钱的长安土逼了,两人等着,二十分钟的光景,来了一辆黑色的闷罐车,车停下,他们俩迎了上去,把仪器交给对方来人,那车里陆陆续续下来五六位黑衣男子,穿着保安服装,明显是刚换上的,还有人在扣扣子,带头的啥也不说,一摞钱扔给两人道着:   “车留下,你们自个找地方……天亮前离开京城。”   这两货巴不得呢,揣起钱就跑,丝毫不管此时是深更半夜。   这一行保安装束的,操警棍的、持电击枪的,还有拉着一米多长电击网的,沿着城中村里,趁黑摸进来去了。   摸到一所大院前,信号强度满级,领头的一挥手,指指院子,四下看看,这是幢独立的院子,最近的住宅有二十米,简直是个绝佳的下手地方,他把人聚起来,拿着手机,亮着一个照片道着:“看清了,就是他……进去找着人就电倒,拉回去就成。”   诸人就位,攀墙的,把门的,看窗的各司其职,看样子不是头回办这事了,而且手脚都挺利索,蹭蹭上墙,呼咚跳进去了,瞬间把正大门给打开了,余人除了两个守门,鱼贯而入,直扑信号指向地方。   嘭……灯亮了,几百瓦的大灯泡毫无征兆亮了,走到半楼梯的人傻眼了,下意识地往回退,然后楼上的房间,出来一位男子,笑眯眯地看着进来的几位,很好奇地看着问:“这是个要拆迁的地方啊,你们是谁?”   “就是他。”领头的手扭着电击枪,一喊才发现不对,几个同伴都不敢上前了。   “拿把玩具枪出来装逼……那陪你玩玩。”仇笛一勾手指,回房间了。   嘭声灯又灭了,极亮到极暗,瞬间不可视物,跟着啊啊啊几声惨叫,劈里叭拉的敲击闷响,守在后窗下的闻听不对,知道中埋伏了,刚想溜,不料早有几个人堵着去路,嗖嗖飞奔向他,三两个晃身,有人腿下使绊,他猝不及防,吧唧声摔出好远,刚要起身,早有人摁着,咚咚咚一阵猛捶,揍得他连喊救命:“大哥,别打了……我昨天刚上班,还没干过坏事呢。”   灯再亮时,几位被打趴下的才发现这是个什么地方,从屋里,从外面,陆陆续续来了二三十人,尼马清一水的大秃瓢,还有光膀纹身的,看着可吓死人了。一群把这五六个人挟着,靠墙蹲着,那个敢动,直接就是一脚踹屁股,然后脑门直接咣声顶墙。   “把他们脸都露出来……拍个照……哟,不服气……往死里揍。”仇笛从楼上下来,恶狠狠地道。   于是三两个摁一个,不服气,傻逼……肚子一拳,咣。脸上一耳光,叭……再不服气,电击棍一塞,火花一冒,那被电的一阵哆嗦,瞬间老实了。不过还真有横的,带头的那位大汉,橡胶棍子打断了一根,那丫还在顽抗,仇笛顺着夺了根电击棍,直接伸到那大汉腿中间,劈里叭拉一响,这家伙一蹦三尺高,旋即靠着墙浑身哆嗦,老实了。   “耐揍打得才有意思,搜身。”仇笛扬着棍,指挥着。   掏口袋、拉皮带、抢钱包,没什么好事,稍不听话,又是劈里叭拉一顿,这二三十人呢,纯粹是以众凌寡,欺负上瘾了。   这边打着,那边仇笛搜检着东西,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了句:“停!”   差不多了,鼻青脸肿的、抱头不敢吭声的,沿墙一溜,仇笛勾勾手指指着:“带头的,出来。”   他瞪着仇笛,前行几步,干脆放开了,像要拼一场的架势,仇笛看看,疑惑地道:“保镖?”   “知道就好,特卫保镖……你摊上大事了。”对方不客气地道。   这是家私人保镖公司,也涉及商务安全领域,而且是家名声不菲的大公司,仇笛敲敲脑门问着:“这是你的手机?那个是你老板电话?”   “三个8的。”对方虎气汹汹地道。   “别不服气,技不如人,自作自受啊。”仇笛翻着电话,看着十几分钟前联系的号码。没有动,笑吟吟盯着这位。   “京城就这么大,你没地方跑。”对方不客气地道。   “那你的意思是,我就应该被你们抓回去喽?”仇笛笑着问。   这位有点讷言了,毕竟是他们上门找来的,仇笛转了一圈问着:“叫什么名字?都出门不带证件,专业打砸抢的啊?”   “没名字,光棍一条……和公司无关。”那人不屑道。   干黑事就得找这种一根筋的人,仇笛呵呵笑着,等了片刻,外面有人把对方的车都开进来了,看看时间,凌晨四时多,已经快天亮了,仇笛挥手道着:“也是啊,和你这没名字的小角色玩得有什么意思……不管你老板是谁,他也摊上大事了啊……怎么处理你们比较头疼啊?”   “那你不照样得放了我?回头再来一场,我们这行最不缺的,就是干仗的人手。”那人一点也不气馁,不卑却很亢地道,仿佛吃亏的根本不是他一样。   “特么滴,这么拽?看来没必要给你留脸面。兄弟们……全扒光。”仇笛仿佛气着了,大声喊。   这一下又高潮再起了,那些男子死活拽着衣服,像被挤到墙角委曲的娘们,徒劳地守着最后一道防线,不过明显守不住嘛,哧拉哧拉几声,连衣服带裤子都被剥了,有个挨打已经怂了的,手脚麻利早自己脱了,就最横的一个,也被几个摁住,直接是衣裤都被扯了。夏天穿得还真不多,三下五除二,把一群人剥光溜溜的。   都光着屁股呢,这可怎么走,仇笛不耐烦了,拿着电棍一摁开关,劈里叭拉一响,那些光屁股的可急了,蹿兔子似地上了车,轰轰一溜烟跑了。   手机、步话、钱包收了一堆,交到了仇笛手里,有位问了:“仇老板,揍得轻了啊,瞧人家不服气呢?”   “这些土炮,你就枪顶他脑门上,都是这尿性……那个,他那车?”仇笛问着。   “放心吧,油给他抽了个差不多,他能跑十几公里就不错了……牌照也扒了。”有位道着。   “哈哈……那他们去给警察叔叔解释去吧……走喽,姐夫,天亮你招呼着干活啊。”仇笛嚷着,和包小三姐夫说着。这一行人四散而去,敢情车藏在村里呢,一会开出来辆工程车,车斗里一辆脑袋露着,说笑着,轰轰离开了。   这时候,又一出好戏正在上演,是凌晨四时四十分突然出现嫌疑信号,然后几个守候的组同时接到了拦截命令,很快以大西门北11公里为中心,就近各处的追捕车辆风驰电掣围追堵截了。   “咋回事……咋回事……”光溜溜一身开车的司机,惊恐地道。   “快跑,尼马逼,这抓住丢人丢大了。”领头的在后厢喊着,一群光腚的,可怎么解释?   司机一加油门,环城路上飚起来了。   后面追的普通牌照车见示警无效,直接拉响警笛,大喇叭喊着停车,理论上在首都,警察是具有相当权威的,可邪了,前面的车根本不当回事,反而加着油门路。   “西四环……无牌全顺,黑色……全体拦截。”   “实弹,鸣枪逼停……”   “绝不能让它进入三环……”   频道里,传来了铿锵的命令,你不知道那里会藏着执法机关的车,可现在是整个东四环前进路,密密麻麻地被堵严实了,那辆疾驰而来的车已经到强驽之末了,油门踩着踩着,车越来越软,终于轰轰两声不再前行了,趴了。   前后黑衣的特警如临大敌,大喇叭喊着,马上投降,马上投降……门一开,呼啦啦枪指着:双手高举。   很快,抖索地下来一群光腚男子,不敢捂下体,高举着双手,沿路站了一行。   哎妈呀,这投降的也太彻底了吧?一丝不挂地就都出来了,搁路边站了一排,把桥下通过的一辆车里的女司机惊得喊了声:卧槽,这么多壮汉,爽……然后咣声,自己撞路牌上了……   车里,搜出了唯一的一部手机,很奇怪,机主是一夜上都在找的嫌疑人:仇笛! 第19章 纷争起 处处有机诡   时间指向七时三十分,这个时间对于首都已经是熙攘一天的开始,座落在北三环外,公主坟一带的特卫商务安保公司,总经理王天衡此时焦虑地站在临窗处,看着越来越热闹的街市,焦虑愈盛了。   京城这地方每一件事都会步步小心,而他觉得自己足够小心,对方姓仇、名笛,哈曼的一位出资股东,细查也不过是代理DTM卖监控产品,这样连户口都不在京城的人属于可对付之列。去的又是训练有素的保镖,理论上,怎么说也应该手到擒来啊?可偏偏失联数小时,到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直到他暂时联系不上委托人时,隐隐地有一丝不详预兆上心头了。   蓦地,电话响了,他一直就握在手里,一看是等来的电话,放到耳边焦急地问:“干什么去了?现在才回电话?”   嗯,没音,他有点觉得不对了,惊声问着:“你是谁?”   “你说呢?”对方问。   “仇……笛!”王天衡瞠然迸出这个未谋面的人名了。   “猜对了。不过我没兴趣猜你。”仇笛道。   “我的人呢?”王天衡叹气道,碰上难惹的主了。   “没抓住我,只能被抓喽,还能怎么样?”仇笛道,直问着对方:“公了还是私了?”   “你和这行也沾边,有公了的事吗?公了好啊。”王天衡道。   “私了……你说吧,怎么办?”仇笛问。   “放了人,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咱们互不侵犯。”王天衡退了一步。   “可你侵犯我了,告诉我,委托人是谁,我或许可以考虑一下放人。”仇笛道。   “那个不可能,你知道这行的规矩,要把委托人告诉你,我们以后还混什么?”王天衡不让步了,知道了确切情况,他反而不急了。   “那就没得谈喽,你这几个人,我可得关上十天半个月,说不定得整残几个啊?”仇笛道。   “你要真敢这么干,我磕头认你当师兄……呵呵,你可想好了,我们特卫是专业提供私人保镖、各类特种护卫、保安和押送的,光参加过训练能出任务的有三百多人,还不包括我们外聘的高手……你确定要从今天开始,你和你的公司,鸡犬不宁?”王天衡道,对于自己的势力有绝对的信心,根本没有把对方放在眼里。   “那你听好喽,老子不但扣你的人,还要安保的公司,你怎么着吧?”仇笛恶狠狠道。   “有种,那我等着!?”王天衡怒极反笑了。   “好啊,十分钟,到大门口磕头……吓唬我啊,三百人?老子今天踏平你什么安保特卫……”   啪,电话挂了,王天衡思忖了一分钟,拿着手机,直奔楼外,一路吼着集合,监控上的、健身的、值班的,趿趿踏踏往大厅里奔,王总气极败坏的在训话,有人挑恤,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今天特卫的牌子,就看大家的了啊。   一句话,对于一切挑恤,一贯的宗旨是,打回去!   保镖就两种特质,能挨打,更能打,有人敢这么挑恤,登时群情激愤。   嘀……嘀……嘀电话又在响了,刚过不到十分钟,王天衡一接电话,仇笛恶狠狠地声音又响起来了:“爷马上就到了,到门口跪接啊!”   我……操……王总气急败坏,对着手机咬牙切齿吼着:“我特么让你有来无回。”   “瞧你那逼样,也就是特么狗日的……看着老子怎么玩?”电话里仇笛喊着。   声音刚落,特卫公司大院里泊的车,叽喔叽喔防盗疯也似地全响了,王天衡瞠然看着,猛地大吼着:“都看什么看?跟我来。”   一队雄纠纠气昂昂直奔大门外,几列队形,齐齐堵着门,片刻几辆急驰的SUV驶至,嘭嘭嘭一摔车门,下来数位西装革履,面色肃穆的男子,三辆车下来十位,对列队的民间保镖公司根本不屑一顾,颐指气使地一抬手:“干什么?让开……谁是王天衡?跟我们走一趟。”   “爷我就是,你瞎了啊。”王天衡上前一步,叭就是一耳光,打得领头那位眼冒金星,转了一个圈,还没开口,王天衡早下令了:“上,拖进来,打!”   哗地上百人齐涌而出,这可都是摸爬滚打出来的,抱腿的,搂腰的、勒脖子的,瞬间把十位放翻了,小样的,还不服气,让你知道知道民间安保的厉害,这边往大院里拖,那边一排人堵住门了,惊得过路行人纷纷避开,进去的就倒霉了,抬胳膊驾腿捂嘴,你想喊也难啊。咚咚一顿老拳,想喊也喊不出来啊。   王天衡早出离愤怒了,加入了暴揍的行列,撕着那位领头的,照面叭叭就是几个耳光,端着他的下巴问:“说,老子的人呢?”   “小子,你混到头了。”那人满嘴血花,鼻青脸肿的,却有着一股凛然不可犯的威严。   王天衡那管这些,照裆就是一脚,把人给踹出几米远,却不料这恰恰给了对方缓释之机,他一滚再起的时候,一手拿着证件,一手持枪,朝天“砰!”一枪!   枪声响起,全场安定!   这地方有谁敢开枪不言而喻,众民保放开被打的人,一看苦也,个个有枪,十个被打的个个是怒不可遏,不过好在还有点大局观念,把一干肇事人群逼退,直顶着带头的王天衡,王天衡脸吓绿了,不迭地道着:“对不起……对不起,我们赔偿……误会误会……”   误会也得误会到底了,他被两位国安架着,摁在地上打上了反铐,其余人的枪口对着肇事人群,根本就没有离开。   没过几分钟,大队的警车,无标识的运兵车,齐齐泊在路边……大手笔的,全部押走!   大事件啊,这丫壮观的,拉了十几车,人还没到地方,特卫总经理被抓的消息已经网上乱传了,那些背后的股东,就连出手都来不及,更诡异的是,连人给押那儿了都不知道,想亡羊补牢也没机会了。   京城这地方,吃顿饭都有可能丢饭碗,说错句话都可能丢前程,何况你办错事呢?   确实办错了,查到那群光腚男子的来路,要去特卫安保核实,谁可知道,对方不闻不问,直接把国安外勤给揍了。   被蒙着头押到一处不见天日地方的王总,盖头被掀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他惧得是浑身发抖,尿意甚浓,心里暗骂着,却是搞不清自己怎么掉坑里了。   “这里是国安九处,我们没有时间跟你废话,凌晨到西四环抓人的六个人,是你们公司的?”讯问的照片一排直入主题。   是是是,王总嘴唇哆嗦地道:“误会误会。”   “比袭警还严重的事,你称之为误会?谁给你的权力,私自抓人?”另一位道。   哎哟,这没法解释啊,当民保的,那个不这么干,区别在于,被人抓到了把柄了没有。   王天衡不敢乱说了,另一位道着:“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开始。”   “真是误会,昨天接到了个委托,让我们抓到这个人……我们以为就是债务纠纷什么的,那些老赖非抓不行,不过我们可不是非法囚禁,得让他和债主见面不是……那个,所以我们就安排了,谁知道没抓着人,被抓的那个还威胁我们……我们在门口等他,这这这不,把您们给等,等来了……”王天衡结巴着,把这个故事讲出来。   “委托人是谁?有留存的录相吗?”   “那个不可能有,我们注重客户隐私的。”   “那是男是女?”   “女的,挺漂亮,昨晚广场约的我们一位经理,直接就把委托费用付了。”   “那你最好找到是谁……”   “有有……有名字……看过身份证确认过。”   “叫什么?”   “戴兰君!……就这个名字,我核实她的身份证,她是开公司的,要账……大家都这么干……哎对了,不是我们要打人,是……是那个仇笛电话里和我约战,我以为他们要来砸我们牌子……误会,真是误会……”   这是一个在本行内闻名瑕迩的名字,两位讯问者岂能不知,他们没吭声,不过他们已经猜测到了,面前这个蠢货,被人结结实实给推坑里,而且埋结实了……   ……   ……   整九时,丰城花园小区,一位女住户匆匆从单元里快步奔出来,边走边摁着车钥匙,座驾是一辆红色宝马,她像有急事一样,拉开车门,坐到车里,手摁向了启动键。   啊……他尖叫了一声,没有启动,双手却抠向脖子。   “别动,这钢丝只有两三根头发粗细,越挣会越紧啊。”一个冷冷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她不敢稍动,手慢慢地摸向了自己放在副驾上的包,却不料一只手伸过去,直接拎走了,接着门嗒地一声,自动上锁了。   “告诉我,为什么想抓我?”后座的人在冷冷地问,是仇笛。   驾驶位置,不敢稍动的是律曼莎,她没有想到,神出鬼没的仇笛最终出现的地方,是她的车里,她慢慢地道:“听我解释……把我放开。”   “还是勒着放心。我要是告诉你,我杀过人,你相信么?”仇笛道。   “不信。”律曼莎道。   “其实你应该相信,我没有骗你的必要。”仇笛道,不知道在她的包里翻着什么。   “我怎么觉得你不会杀我呢?”律曼莎轻声道,声音幽怨慵懒。   “呵呵……不用拖延时间,你解不开脖子上的死扣,它会随时勒进你的动脉里……不管是黑帮还是间谍,都喜欢这种杀人方式哦。”仇笛道。   律曼莎换了一种口吻道:“你想知道什么?”   “商场巧遇,是刻意安排喽?”仇笛问。   “是!”律曼莎直截了当。   “把庄婉宁带到京城,也是你刻意安排喽?”仇笛问。   “那应该是你的刻意安排吧?庄婉宁先给我打的电话。”律曼莎一下子明白了,这是一拍即合。   仇笛笑了,在背后轻轻抚着律曼莎的长发道着:“你终于聪明了,不过也有点傻啊,我们都同学多少年了,你居然想在我们中间当红娘……你觉得她会相信你,还是相信我多一点?”   律曼莎轻咦了声,郁闷了,她问着:“那不至于对我这样吧?好歹我曾经喜欢过你。”   “玫瑰虽好,奈何刺多啊……自己把手缚上。”仇笛递了一根扎带,塑料的,律曼莎接着,自己把手扎起来,用牙咬着带头扎好,向仇笛扬了扬道着:“其实不必这样,我对你没有威胁。”   “小心为上……那庄婉宁身上信号源,你应该知道喽?”仇笛问。   “知道有,但我不知道在哪儿。”律曼莎道。   “昨夜特卫安保去了几个人抓我,是你的委托喽?”仇笛问。   律曼莎想了想道着:“这个我可以解释,其实不是你想像的那样。”   “我当这是肯定回答了……那就剩下最后一件事了,你背后是谁。”仇笛一拉钢丝,律曼莎难受地嗯了声,失声道着:“我……我不能说。”   “那你觉得我会不会为了保命,要了你的命?”仇笛手指慢慢加力,手抚上了律曼莎光滑的脖子,下巴,律曼莎惊恐地道着:“别……你别……杀了我,你也会没命的……我不知道他是谁……我真的不知道……仇笛……我不过一个弱女子,不过想找一个强势的男人依靠……我并不想害你,他们只是在找东西……”   声音凄楚,仇笛慢慢放开了,律曼莎喘过这口气来,她努力地侧侧身,让脸一半对着后面,像是哀怨一样说着:“……你要杀我,那就让我看着你……让我看着你下手……我永远不会相信,你会这么狠心。”   那美丽的凤眼流了一行泪,仇笛放开了她,轻声道着:“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凭心而论,我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啊。”   “我知道……可我……”律曼莎啜泣了一声,轻声告诉他:“我真的不是想害你……我的命也攒在别人手里……对不起……。”   “是谁?”仇笛问。   “我说……你会信我吗?”律曼莎抽泣着,因为紧张、恐惧以及伤心,她快失控了。   “会……前提是,你没有骗我。”仇笛道。   “我的包里,夹层……”律曼莎艰难地说着。   仇笛翻着她的包,在夹层里,找到了一个硬硬的小本子,他暗觉着另有玄机,等拿到手里,蓦地眼瞪直了,惊讶地道着:“你是密干?”   “呵呵……看来你认识。”律曼莎泣极反笑。   这是很秘密的一种外围人员,会有一个国安某处协查员的身份证明,唬外人还是唬得住的,真实的意义不大,就像协警身上的那身警服一样,脏事你得办,出事你得负责,出大事了,你就是那位被开除的“临时工”。   “这是国安的身份证,我为他们服务一年多了,你可以求证一下,问问我说的是不是真话……对不起,我没法告诉你我真实的身份。”律曼莎哀怨地说着,她没挣扎,却轻轻地抚着仇笛挟制着他手,像享受一样说着:“你现在可以动手了,死在一个喜欢的男人手里,也算个好归宿了吧。”   仇笛慢慢地放开了她,把那根精心制作的细钢丝从她的脖子上环绕下来,又掏着一把小刀,割开了她手上的扎带,整个过程很缓慢,等松开时,律曼莎抹着脸上的泪,回头泪涔涔看着仇笛。   “我无路可走了,你能帮我吗?”仇笛轻声道,眼里掩饰不住地张惶,他像紧张一样道着:“事情捅大了,你应该知道了,特卫公司那些人都被国安抓了。”   律曼莎抹着眼睛,很快点点头说着:“我知道,这事没法通过正常渠道做,本来准备私下处理的,看来没机会了……要我怎么帮你?”   “解铃还需系铃的……你应该知道原因。”仇笛道。   “他们在找一块表,好像在你手里。”律曼莎道,她看仇笛神情严肃,轻声解释着:“我是转钱的时候被人盯上了,在国外不安生,一直有人追,我就想回事发地安全一点,可没想到钱入境就被人盯上了……那个人找到了我,让我给他办事,在GJ机关的人,我不敢不听他的。”   “你确认,他是国安的人?”仇笛问。   “当然确认啊,我都被带到经侦询问,后来是他派我把我带出来的。”律曼莎道,能办到那种事,肯定不敢怀疑了。   “那意思是,你根本没见过他?”仇笛道。   律曼莎点点头,说着自己这个曼莎国际也是遵照他的指示开的,提供不少境外人士的身份资料,这个高档场所,是接触那些驻京外籍人士的绝佳场所,那位神秘的人,没少在这方面给她提供便利。   末了,律曼莎轻轻伸着手,去拉仇笛,仇笛一闪,躲开了,她尴尬地道着:“那天我知道是对付你之后,和他讲过我认识你……他答应我,对你网开一面……真的,其实他们就在找一块表,那好像是境外间谍的东西,这种东西你怎么藏着?”   “我是无意中得到的,谁知道惹出这么大事来。”仇笛难堪地道。   这样绝望的表情在律曼莎看来,更像是穷途末路了,她劝着:“要是东西丢了,我可帮不了你了……现在满城都在抓你啊,你一个人,迟早要被抓到。”   “那我该怎么办?”仇笛问,他警惕地看看四下,小声道着:“你和你的上线联系一下,问问是不是交了就没事了……我现在就想交,也没地方交啊。”   “我手机……”律曼莎拿到了自己的手机,拔了一个号码,接通时,她和上线说了几句,电话一扣,律曼莎严肃地告诉仇笛道:“他说让咱们在这儿等着。”   “啊,那我不得被抓走?”仇笛紧张地道。   “我给你做保证,是主动上交的,能有多大事啊。”律曼莎道。   “那给你……”仇笛紧张地从怀里掏出来,递给律曼莎,律曼莎惊喜之下,拿到手里,前后一看,笑容消失了,愕然对仇笛道着:“不是这一块?”   “就是这一块百答菲丽。”仇笛道。   “真不是,型号不对,样式差不多,这蒙混不过去。”律曼莎道。她看仇笛时,仇笛反而不紧张了,笑着,她蓦地手扑向到副驾上,手伸向下椅下,这一下动作迅雷不及掩耳,不过一扑,却僵住了。   “你在找这个?”仇笛亮着手里的枪,微型枪,像件艺术品。律曼莎再要起身时,却没有机会了,仇笛的另一只手已经杵到她身上,毕毕叭叭一件电弧声音,律曼莎抖索几下,翻白眼了。   “一个底层密干都知道型号不对,你以为我傻啊!?摸到藏枪就知道你不是个好货色……”   仇笛迅速重新扎起了律曼莎,就那么玉体横阵的躺在车前座位上被扎着手脚,嘴里被塞着擦车布,她嗯嗯直想说什么,不过已经没有机会了,仇笛拎着她的随身包,轻轻地关上了车门,从容地踱步出了小区,那一个大男人拎着女包的样子让保安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出门的仇笛不客气地递给保安道:“看什么看?要不给你检查检查我老婆的包。”   这么大方啊,坦荡的保安不好意思了,仇笛笑眯眯挎着包,溜到街上,瞧了一眼包里,哎哟,幸亏不查,这里面枪支、电击器、管制刀具,可尼马全乎了。   他没走,钻进了小区斜对面不远的天桥上,像欣赏风景一样,看着小区出入的车辆…… 第20章 潜龙吟 风云有际会   “对表,现在九时零八分。”   “检查武器,注意一下啊,本次行动经市局授权,由戴处长指挥,再强调一遍,对方可能是训练有素的特工人员,千万别让他们近身,两两一组,互为掩护。”   一辆疾驰的闷罐车里,借着车内灯光,领队强调着,他看看队员有几分小觑戴兰君的意思,提醒道着:“下面戴处长安排几句,打起精神来啊,戴处可是和境外间谍实战过的,不比你们平时只有机会抓几个坑蒙拐骗的。”   这句让正嚓嚓检查武器的众队员重视了几分,各人看着一脸肃穆,英姿飒爽,怎么看也不像这行里混的,免不了心里在犯嘀咕了。   “你们可以轻视面前的我,不过千万不要轻视你们即将面对的对手。”   戴兰君打开一部平板,在众队员眼前放着,简要介绍着七处摸到的线索,周维民被杀案,这种俗称“端颈”的手法;邹文斌被杀,五点五二毫米的子弹;再联系邹文斌被杀之前,其女被绑架,再联系到两年前绿城玫瑰81号地下钱庄案,疑似涉案却没有受到任何处罚的几位商人齐齐遭到勒索,其目标,只能指向一位已经在红色通缉令上榜上有名的人:俞世诚。   这是一例由主谋在境外操纵的案件,最终找到线索的地方在通讯方式上,被勒索的几位商人提供的境外号码,比对邹文斌手机接到的电话,这个手机号码一直在活动,七处的技术员分析了几个移动通信蜂窝信号基站,追到了几部扔掉的当地手机号码,不过其中有一部,今晨刚刚联系过……于是这个直指目标的破绽点,被市刑侦局下属的重案大队直咬上来了。   “快到了……这是后柳林小区的建筑结构,新建小区,入住率不到30%,五环外,方便随时出行作案和逃逸,信号的出现地,在本区19幢三单元,地方民警刚刚查到的模排信息是,两天前刚有一位租房户交了押金入住,监控尚未提取,不过依据物业的登记看,应该就在该单元十五层1501……突击方式,狙击手占位,在相领楼顶,注意你的境面反光,顺光和逆光位置,两头夹击……液压破门器,必须保证在五秒内,拉开,门是朝外开的……上一层住户正在联系,另一组突击队员,由窗口直下……站位应该这样,立体阵形2342……”   戴兰君比划着手势,攻方方向,使用的器械及武器,这样细致的安排,明显比刑警的作业要高出一个层次,这时候都开始重视了,最起码大家清楚,通过境外手机号关联查找定位,再从浩如烟海的信号基站里找寻信息,普通刑警就不具体这样的技术能力。   战前动员直做到快到目的地,伪装成普通保安车辆的运警车直接开到了物业楼下,已经熟悉位置各人趿趿踏踏直奔指定地点,很快,行动摄像回传了房间里的信息,卧室窗户拉着,客厅能看到的位置不多,不过从茶几的摆放上,能看到杯盏狼籍的一溜酒瓶子,还一件黑乎乎的残影,像是一支枪,在确认信号依旧在工作时,戴兰君下达的攻击命令。   狙击手的神经绷紧着,死死盯着不大视线范围里的空间。   上一层的吊绳拉开了,悄悄把身体送出窗外的队员准备猛扑而下,撞进房间。   楼层内,液压破门的钢索抽紧,一个手势挥下。   门在受力变形,咣声……拉开。   持枪的队员直冲进房间,楼上的队员精确计算了撞入位置,哗声从楼上悬空而下,整个人撞进了卧室……   狙击手的瞄准镜里,直盯着可能出现的位置,枪机已经压下了一半……   ……   ……   同一时间,在市区的天桥上,当看到一对情侣说说笑笑经过时,正百无聊赖的仇笛突然想起了戴兰君,突然想起来,两人似乎从来没有过这么相依相偎,过上那怕一天普通人的生活。   她很忙,总是奔波在家和工作的路上,即便有点闲暇,也要分出很大一部分留给家庭。这一点似乎比仇笛做得还好,仇笛又是快一年没着家了,顶多是在电话里问候一句,就像所有漂在外面的人一样,时间越久,感情越显得凉薄。   那她是为什么呢?   仇笛对于戴兰君慢慢变得冷漠如斯有点不解,虽然他想过两人可能是个无果而终的结局,可却没有想过会如此地云淡风轻,对了,肯定也有自己的原因,忙着算计、忙着赚钱、忙着营造一个看起来似乎很好的未来,自己从来没有关心过她的生活、工作,有的只是像一夜情一样的相处,彼此从对方身上寻找一份孤寂的抚慰。   他突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也在慢慢变得凉薄,那怕是一段最长感情的结束,也没有让他撕心裂肺的感觉,顶多是隐隐作痛,尔后会习惯性地选择撇过一边,就像城市生活里所有的不如意一样撇过一边,因为,在高速运转的城市里,已经没有给个体留下更多的时间和空间去缅怀过去。   这份不解和愤懑,这份说不清、理还乱的思绪,全化成一句粗口,让他狠狠呸了一口,对着天桥下川流不息的车龙。   嘀……嘀……手机在呼叫,他摁下了蓝牙耳机,里面响起了崔宵天声音:“仇笛,你走神了。”   “我日……真是偷窥出身的啊,我走神你都看得见?”仇笛笑着道,在他的视线之内,小区的门口不远泊着一辆车里,还守着几位。   “你不会是害怕了吧?”崔宵天问。   “怕什么?”仇笛道。   “把人家特卫商务安保也给捅了,很快就会有人想明白,这是驱虎吞狼。”崔宵天笑着道,很简单,仇笛的手机就扔在那辆光腚保安开的车上,被国安给抓了,回头不可能不找特卫安保的麻烦,而这个时候,特卫安保老总又被仇笛撩得火冒三丈,一个颐指气使、一个无法无天,碰到一块是什么结果可想而知了。   仇笛笑了笑道着:“虎狼个屁,顶多是狗咬狗,还没准是谁家养的狗。你信不,律曼莎都是国安的外围人员。”   “仇笛,不是我说丧气话,我怎么觉得你是作死的节奏?”崔宵天问。   “扯蛋,你以前干的事,还不都是作死?”仇笛道。   “那不一样,我那是生活所迫。”崔宵天笑道。   “那就相信我,这也是生活所迫……你一辈子要是连一件让自己觉得自豪的事都没干过,那你的生活该多黯淡?”仇笛笑道。   “我还是黯淡点,精彩留给你……小心点啊,我们毕竟非专业。”崔宵天道。   “错了,在这里咱们有天时、地利、人和,再专业的也只能通过不断使用炮灰来达到目的,我们对付那些炮灰,绰绰有余。”仇笛道。   “那正主怎么办?”崔宵天问。   “逼急了,狐狸尾巴就自己露出来了。”仇笛道。   “那你可千万别成了猎物。”崔宵天道。   “呵呵……猎物来了,这个城市是咱们的丛林。”仇笛笑着道,结束了谈话。   他的视线里,出现了一辆标识为“润阳物业”的面包车,高档小区,连垃圾清运都会是这种封闭很严,很干净的车辆,不过仇笛知道,这辆车肯定不是来清理垃圾的,时间根本不对,至于怎么进入,仇笛估计在市井里,有很多不为人知的方式。   瞧瞧,只在门房停了一下下,就进去了,仇笛看到一位保安和驾驶员说了句什么,直接就进入了。   他拿着步话指挥着:“膘啊,注意一下,可能是目标来了。一辆封闭式的面包车,标着润阳物业。”   “收到。”   老膘穿着大裤衩,正坐在这个偌大的小区的凉亭里,像纳凉的住户,稍顷,他看到这辆车直驶律曼莎那辆红色的宝马时,摁着步话传着音:“没错,就是他们。”   另一端,崔宵天在动了,调着频,传着话,然后整个小区的保安都听到了这样一句:   “快来,都快来,杀人啦……8号楼前,红色宝马,杀人抢劫……妈的,来了好几个……”   连喊两遍,他挂了步话,直接关机。   外表没有动静,可是窝里炸了,物业上驻守的、地下停车场看场的、门外看门的、小区巡逻的,糊里糊涂都往8号楼跑,这还了得,要真出这么个事,物业得把保安全特么炒喽。   来车已经靠近红色宝马,距离几米泊下,车里下来三位男子,快步奔向红色宝马车,领头的道着:“手脚麻利点,带上那男的就走……这儿高档小区,出了事谁也保不住咱。”   两人应着,奔向红车,嗒声拉开门,傻眼了,一位叫着:“没男的,只有一女的。”   “不可能啊。”领头的拉开后门,空无一人,只有一位女的,在嗯嗯想说话,他上前顺手扒了那女的嘴上封条,律曼莎急促地道着:“快走,上当了。”   “啊?”领头的一懵,恰逢几个保安已经到了视线之内,一瞅那阵势,扬着棍子喊着:“嗨,干什么呢?”   偏偏是只扬棍子,不敢上来,而是对着步话喊支援,看那架势吓得就跑。这下三个人慌了,直奔来车,跳上车就跑。那车慌不择路,轰轰冒着黑烟,直往小区外冲。   “宵天,堵路……”   “膘,可以走了。”   传话里仇笛懒洋洋地道着,他看到了崔宵天把车倒了出来,像是个草包司机,砰声把后面一辆正路过的车给蹭了,完了,下车一位大姐拉开架势了,指着崔宵天就嚷着,怎么开车的?会不会开车啊?长没长眼睛啊?开个宝骏以为你开宝马啊,想撞谁就撞谁?驾驶证呢?赔得起么你?   嘴仗开始,接踵而来的就是堵车,瞬间这个丁字路口进的出的看热闹的挤一块了,等那辆逃窜的车辆驶出小区,立时掉进绝境了,前面都是车,就尼马没路。偏偏后面保安在喊着,抓住他们,抢劫!抓住他们!抢劫了。   四个人心惊胆寒,那成想遇到这种事,嘭嘭拉开车门就跑,崔宵天振臂一呼,快,抓抢劫犯……大姐,你别拉我,我要见义勇为呢。   说着就冲上去了,他堵的是位剽形大汉,那家伙急了,蹭地抽了一把长刀,挥舞着,吓跑了一群看客,不料崔宵天一扬手,哧地一声,那张牙舞爪的大汉瞬间捂着眼吃痛大喊,被后来的保安们给摁住,橡胶棍开始痛殴了。   倒了一个,那司机腿脚慢了点,又被群众摁倒一个,有俩身手不错的,放倒了几个拦路的,夺路狂奔了,仇笛看着一位的去向,正是祁连宝的方位,他笑笑招了招手,在这儿安静地等着,那个飞奔的家伙路过天桥。   跑啊,跑啊……肺里像开锅的水一样,沸腾了,奔向祁连宝的一位,冷不丁一只大脚侧踹过来,那力道大得,他直接在空中翻了滚,轰声撞上了电杆,霎时间起不来了,祁连宝上前几步,像是路过一般走了,不过临走顺脚踩了对方的膝盖一下,那人翻滚着,吃痛在大喊大叫,直到保安追上了,都站不起身来。   哎呀,今天见义勇为的怎么这么多涅,这位大汉逮了一个还不过瘾似的,迈着长腿跨过护栏抄近路直堵另一位。   另一头这位跑得更快,他边跑,边看着一个大汉在远处叫嚷,身后追来了一群,他蓦地抬头看到了空荡荡的天桥,瞬间选了这个方向,从这儿上去,悬空跳进车里,估计应该是最好的突围方式,他加快的步子,呼哧呼哧跑过仇笛身边时,仇笛跟着他一起跑,边跑边说着:“快点快点,你看背后,追上来了。”   “啊?”那人下意识一回头。仇笛伸手就打。   嘭唧,一拳正中腮帮子,重心失衡,骨碌碌滚在楼梯上了,仇笛追着连跺两脚,那人摔得七荤八素一头一脸血,好容易在楼梯的中段爬定了,仇笛上前又是一脚,骨碌碌继续往下滚,这位也是狗急跳墙了,一股狠颈拉住了楼杆,仇笛方要上前,那人蹭地拔出枪来对着仇笛,这电光火石的刹那,仇笛想也没想,就地一个横跨,吓得先跳下天桥了。   砰……一枪,闷响,打在了钢制的栏杆上,溅起了一片火花。   “啊?仇笛!?”   跳梯、枪响,几乎是一个刹那,对枪声无比熟悉的祁连宝微微一怔。   他看到要跑的人,瞬间做了一个决定,路边可移动的横栏,他扒着横杆一抽,扔过一边,抱起钵大的铁制底盘,朝着逃走那人就狂追了上去。   “别过来……谁过来打死谁!”   那人早被追得状似疯狂了,追来的保安和群众被那家伙扬着的手枪吓住了,这可是首都,居然有大白天持枪叫嚣的,看着追兵,他情绪失控了一样,砰地又是一枪。   这一枪惊得天桥上人不敢稍动,齐齐后退,跳下天桥的仇笛微微露头,一瞥眼看祁连宝已经像野兽一样追来,他摸着电击器,锁死开关,蓦地露头喊着:“嗨,炸死你孙子。”   声落手起,劈叭冒着电弧的电击器直飞那人身上,仇笛看到了,是个留着八字胡的精瘦汉子,身手不错,这么极度疲累之下,尚能准确地避开袭击东西,然后一腔怒火全部发泄到仇笛身上了,他顺手就是一枪,而且知道开枪肯定无果,枪响拔腿就奔。   嘭……一声闷响,横飞来的重物直飞后背,他像被汽车撞了一样,一个趔趄直接五体朝地仆倒。   隔着十米的距离祁连宝出手了,砸倒目标,顺手拉起路边泊的一辆电单车,浑身发力,原地转了两圈,嚎一声,那车像出膛的炮弹,准确地落点在刚要爬起来的凶手身上,他身子一痉挛,软软地趴下了。   万众瞩目的目光中,那身形状如铁塔般的大汉,轻轻松松地拍拍手,走向那个即便躺下了,也没人敢近前的持枪凶手。   “哇……好帅哦。”一位女生在拍着手机照片,这一声唤起了不少人的激动,掌声鼓噪不断,祁连宝喊着几位保安围着,保护现场,侧头却和一瘸一拐,混进群众队伍的仇笛挤鼓眼。   小区的物业保安全出动了,四个全部落网,就等着警察来呢,仇笛叫着老膘,老膘正蹲在路边吮雪糕呢,看热闹的太多,把崔宵天和二皮围在里面根本出不了。他只把车里的单台带出来的,省得被警察叔叔查到不好交待。   对了,崔宵天还出不来,这么见义勇为的,保安都拽着不放了,他堂而皇之地接受着众人尊敬的目光,而且不失时机地发着名片,打着广告:哈曼商务安全咨询公司的哦,家庭安防是我们的主要业务,有兴趣可以登陆我们的企业网站看看啊。   分着,分着,分到那位车被蹭的女司机了,她接着名片,崔宵天一看,哎哟,怎么有点心虚呢,他小声道着:“大姐,咱甭吵了,私了得了,该多少钱我赔您。”   “算了,讹保险公司吧,好容易碰见个见义勇为的……哦,你叫崔宵天?”那大姐瞅瞅崔宵天,眼里开始冒小星星了,估计是崔宵天冲上去拦截凶徒的壮举给触动了,她笑吟吟地审视着崔宵天,冷不丁爆了句:“不过得请我吃顿饭啊。”   崔宵天好愕然的表情瞅了眼,哦尼马,碰上个想勾引我的。他笑吟吟点头:“哇,缘份呐,我也正想邀您呢。”   不过这顿饭估计要延时了,警车救护车来了十几辆,现场勘查加上目击询问,把看到了经过的住户、行人、保安,包括崔宵天都滞留下来了,至于危难时刻挺身而出的祁连宝,自然是得带回局里询问,可没想到中心区域还发生这种事,动静着实不小。   不过在无数“目击者”的表述之内,确实是群众自发自愿的抓到了四个意图实施“抢劫”的嫌疑人,而且被抢的住户直等警察到时,还被缚在车里,手脚捆着,那样有点呆滞,好像是吓得语不成声了,坐到警车里,好久都没开口说话……   ……   ……   这边的如火如荼,另一头戴兰君指挥的行动却哑火了,全副武装的冲入之后,却发现房间里空无一人。   她和这位领队匆匆上楼,被控制的房间里现场保持完好,他看看茶几上的残羹冷炙,心有点凉了:刚走,昨晚肯定还在这里,盒饭的油凝固了一半,最意外的,对方还留下了一支枪,不用看,那是把杀害邹文斌的凶器留下来了。   “队长,卧室里还留着这东西,您来看下。”一位队员道。   戴兰君的领队匆匆进入,小小的书桌上,一部开着的笔记本电脑,一部充电已满的手机。   “怎么回事,戴处?”领队问。   “有人远程看着这儿。”戴兰君看到了电脑顶部的嵌入式的摄像头,皱着眉头道。   “那怎么办?”领队问。   “派技术上来人吧,这么刻意的安排,是想告诉我们什么……那个破绽也是刻意留下的。”戴兰君道。   两人微微失落,方要转身的时候,那部充电已满的手机,在铃铃铃不断地响着,即便是在全副武装的环境里,也显得格外诡异,让两位领队都忍不住有几分心悸,良久,两人都不确定敢不敢接…… 第21章 故人现 身与名俱毁   那部手机一直在响,领队终于还是按捺不住,开了自己手机的录音,小心翼翼地接起来了。   “喂!”   “您好,请报出您的身份。”   “警察,你呢?”   “逃犯,红色通缉令编号****。”   领队吓了一跳,这么高调的逃犯他可是头回遇见,他看了戴兰君一眼,对着电话义正言辞道着:“任何与人民为敌的,都不会有好下场。我劝你早点回头。”   “非常同意这位警官的话,那我把几位与人民为敌的人交给你,不知道您会不会凭着一位警察良心,给他们一个应有的下场。”对方道。   “一切违法犯罪都会得到应有的惩罚。”领队道。   “同意,那我似乎可以把电脑里的举报材料放心地交给您了,给你五分钟的审阅时间,考验一下你的良知。”对方道,直接挂了电话。   领队明显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他在电脑上查看着,很容易,整个电脑几乎是空的,仅有D盘一个存档文件夹,打开时,大量的影印件、财务数据、转账资料、资产权证等等,这警官看傻眼了,回头问戴兰君道着:“戴处,这什么意思?”   “你仔细看一下……名字。”戴兰君道。   领队一看,怔了下,周维民、申公义、王长河……几个名字似曾相识,一念便想到了出处,他惊声道着:“是原81号涉案的人员?”   “对,作为同伙,俞世诚出逃,而他的同伙,把责任全扣到了他身上……这是报复回来了。”戴兰君道,这样的结果尽管在意料之中,可仍然让她难以接受似的。   “那可够狠的,杀周维民,威胁其他同伙,敲诈勒索然后再把他们举报……这人够狠的啊?怪不得那些涉案的,谁也不敢吭声。可邹文斌呢,他可是警察,应该不是同伙吧?”领队问。   “他不是……他是周维民的老冤家,一直在查周维民,81的号举报也有他的份。”戴兰君道。   那领队瞠然了,绿城81号案值十个亿,是当年的第一大案,案子重量足够让他称出自己微不足道来了,他急速地拔着电话,向上请示。   上面的请示比对方电话来得还快,一句话:马上封锁消息!   铃铃电话再响,领队接起来了,对方虽然远隔千里,却像近在眼前一样,笑着调侃问着:“警官您好,我来猜猜,您请示的结果,是不是这样一个命令:封锁消息?”   领队尴尬了,无语。   “哦,看来我猜对了,而且您也当不了家……那您只能等再死一个咱们才有机会见面喽。”对方道。   “等等……你……我是说,其实没必要这样,不能通过正常的渠道解决吗?”警官道,话出口就后悔了,这个逃犯加叛国的,还可能有正常渠道吗?   对方笑笑道着:“难道我现在走的不是正常渠道?”   “不,我是说,没必要通过杀人来解决……谁没有父母,谁没有家小啊?你就忍心吗?”领队道。   “你如果认识我,就不会这样说,你如果知道他们干了什么,你也不会这样说,或许你还没有看懂电脑里的资料吧?我来告诉你,他们有一个共同特点,都有一个好父亲,这叫做背景对吧,他们就是靠这样背景做生意的,卖官、卖批文、卖项目、甚至卖向各个地方贫困拔款……那是一帮无耻到骨子里的父母,培养了一群无耻到头上生疮、脚下流脓的寄生虫……我提供了他们转往海外的账户资料,还有在海外的不少不动产、包括他们在京城围地卖地的一些证据、还有很多违法犯罪事实,我保证证据的真实性,因为很多事就是我办的……你找专业的人士一看便知,你一定录音了吧,别让我失望啊。”对方道。   领队好一阵郁闷,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坦荡的逃犯,他道着:“也许你说的对,但并不代表,你有权力这样做。谁也没有权力夺出一个人的生命。”   “呵呵,这位警官我开始有点喜欢你了,其实我也曾经想当个好人,像我父亲那样的好人,即便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他依然一心报国,最后死在任上。我母亲很爱我父亲,她也积劳成疾,很早就离开了我……你知道一个爱国者的后人会是什么样子吗?就像我,孑然一身、举目无亲……没有谁管我,要不是我父亲的一位朋友把我领回家,我可能都会成为个野孩子……我愧对把我养大的长辈,可我并不愧对这个国家……告诉我,你有这种经历吗?”对方道。   领队瞠然了,他又一次看向戴兰君,戴兰君却痴痴地盯着天花板,不知所想,领队轻声道着:“你……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你是……是……”   “不用猜,我就是俞世诚,对不起了朋友,这份举报材料可能也要让你受到不公正待遇。希望你正确对待。”俞世诚道。   “什么,什么意思?”领队问。   “有人宁愿给我一个亿,也不愿意举报的东西见到天日,你说这么重要东西让你看到了,你会不会被禁足?”俞世诚问。   尼马,这趟任务不但没完成,而且躺枪了。领队愣着,他知道对方十有八九是正确的,封锁消息,最好的方式当然是封锁知道消息的人。   沉默了片刻,俞世诚问着:“对了,您叫什么?”   “王虎。”领队道,报出了自己的名字,警衔。   “谢谢,时间还早,大队人马来还需要十到十五分钟,你可以把我讲的录下来,提供给你的上司,让他们定夺,可以吗?”俞世诚道。   王虎愣了,脱口而出:“你准备用这个威胁我们?我们不接受任何威胁。”   “对,不过我觉得你应该听听这个威胁……很简单,如果在二十四小时之内,这份资料没有立案,没有传讯、没有以正常的司法程序处理,那我就按我自己的方式处理,我会把这些隐形富豪的身份公之与众,会把他们的财产以及不合法来源公之于众,而且会用我的方式,让他们得到应有的惩罚……我只不过想要一个所谓的‘说法’,您觉得是威胁吗?”俞世诚问。   这把王虎领队给搞懵,这要求合情合理合法,可他隐隐觉得,可能这种合情合理而合法的事,不会按正常程序来办。   “您的沉默,好像和您之前的正义凛然相悖啊?告诉我王警官?你愿意粉身碎骨、不顾一切地,把这些违法犯罪分子绳之以法吗?这可是证据确凿了,不够我还可以补给你。”俞世诚道。   他在出难题了,而且直指王虎最难堪的地方,王虎道着:“明显我没那个能力,军警都是以服从命令为天职的。”   “是啊,如果权柄并不握在一个正直的上位者手里,那你的服从何异于为虎作伥?如果有的上位者和这些寄生虫也沆瀣一气,那你的服从,又何异于违法犯罪?”俞世诚问。   终于把王虎问倒了,好半天王虎一言未发,求助似地看着戴兰君,要把电话递给她,就这么犹豫了好久,戴兰君若有所思地,接到了手里,仿佛有重逾千钧的份量,让她也难以启齿。   “电脑上的摄像头是打开的,我看到你了。”俞世诚的声音,一瞬间变得沙哑。戴兰君像被刺激一样,上前啪声扣了电脑。想了好半天,她喃喃地说着:“对,是我!”   “对不起,我让爸妈失望了……也让你……失望了。”俞世诚轻声道。   “你就是个胆小鬼,他们并不意外。”戴兰君道,声音冷了。   “可我意外的是,你会那么绝情……也许有机会的,我不该让你一直呆在国安。”俞世诚喃喃地道。   “你身边的佳人至少有一打了吧?还在乎我这个点缀?而且你富可敌国,还会在乎把你养大的家……在乎我家那几位顽固不化长辈?”戴兰君挖苦也似地道着。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兰君,你听我说,叛国我不在乎,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放弃了你,就是对不起你爸妈……”俞世诚道,唏嘘的声音。   “那你知道,我爸妈最后悔事是什么吗?”   “是什么?”   “是养了你这么条白眼狼,你说他们无耻卑鄙,你又好到哪里去了?对外人你好像一千个一万个委曲,可真是这样吗?有人绑着你,还是有用枪逼着你干那些事?”   “没有,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不想辨解。”   “那你想干什么?我知道你不缺钱,我更知道,你也不会单纯地因为报复,而做这么大难度的暗杀……你到底想干什么?”   “给我一个答案来换这个答案……告诉我,你的那一位是谁?是谁从我身边夺走了你。”   戴兰君片刻思忖,没有回答,告诉他:“我不能告诉你,这是一个让我难堪的答案。”   “所以,我也不告诉你,你问的,也是一个让我难堪的答案……请把手机递给王警官,我需要加上一条备忘。”俞世诚道。   戴兰君把电话递给了王虎,王虎放到耳边时,听到了俞世诚作了如下补充条款:“这位戴警官知道很多关于我的私人事情,希望有关部门把她扣留起来,详加询问。”   “这……”王虎拿着手机,问戴兰君。   戴兰君直接摁了结束键,把手机扔到桌上道着:“他不希望我参案,我是为数不多,还能让他感觉到廉耻存在的一位。”   王警官没有听懂,不过通话就此结束了,而且很快听到了警笛的声音,把整幢小区都围住了,从窗外望去,密密匝匝不知道排了多少警车。   “他可能猜中了,我们要被隔离了。”王虎瞠然道,最后的下令是,让队员全部撤出楼道里接应。   “他的猜测很少出错,只不过走错了路而已。”戴兰君概叹了句。   这一次,一如既往地正确,留下的证据,连同王虎、戴兰君,都被请走,高规格隔离,就连被请走的两人,都不知道自己被带到了什么地方……   ……   ……   时间过了中午以后,向阳区分局就乱起来了。   持枪抢劫,还开枪了,搁什么地方也算件轰动的事。更特么轰动的是,这帮蠢贼居然被群众给一个不漏地抓了,这么大正能量的新闻啊,想包是包不住的,从骚狐视频到疼迅网站,都试探性地把市民自传的视频给放出来了,很快引起了大流量的关注,毕竟事发地是首都,关注度本身就高。   实地去采访就更多了,采访也得走后门啊,警察可不看你谁家来,就让你采访,不过今天破例,有位办案警察大致叙述了一下案情,是四名结伙抢劫的嫌疑人被发现后逃窜,可惜首都的交通实在堪虞,没跑喽,被抓住了,就这么大事。   开枪?那自制的枪根本就没准头,还不如棍橡胶棍呢。别乱传谣啊,治安这么好,那来的什么悍匪?   谁信啊?   警察说了,案件正在侦办,你不信我也没办法。   末了加一句,不过你要敢乱传谣,我就有办法。   于是一则《首都百名群众见义勇为,勇擒抢劫歹徒》的新闻出炉了,交通问题堪虞,省略;群众见义勇为,浓墨重彩。至于关键人物嘛,媒体敏感地嗅到了警方的态度,一律省略。   关键人物最终盯住了一个,那个子和长相就足够吓人了,一看履历,那就更吓人了,驻蒙某部侦察连退役人员、又因故意伤害、黑社会组织罪服刑四年零六个月,刚放出来还没多久呢,本来以为是个英雄人物,这下警方也摁住不敢往外露了。   坏人办这种好事,可让谁去理解呢?   询问,笔录,祁连宝详细地讲出来经过,是和DTM公司数位员工到该小区做监控推销,然后巧遇发生这事,于是乎就见义勇为等等……警察不是瞎子,对坏人比自己人了解的更透彻,自己人还无利不起早呢,坏人办好事?骗鬼吧!   于是祁连宝也被扣住了,暂且给关进单间里了。   警察做这些是有理由的,从监控上看,祁连宝在那个位置已经呆了一个小时,就像等着嫌疑人出现一样,这巧合得没理由说不过去啊。   而更大的发现是那四位被擒的嫌疑人,四个人都有前科,那位持枪的居然还是个网上追逃的对象,刚确定身份,更大的事来了。国安某处通知,要提走嫌疑人,这些人涉嫌危害国家安全。   哎哟,这一波三折起的,民警还没有消化完呢,又来件更大的事,那位“受害”的女业主,居然报出了自己身份编号,单位归属,联系电话,然后堂而皇之的,被一辆公车接走了,连起码的讯问都没有做。   之后,三个嫌疑人连带医院躺着的那位,全部被国安某处接管。   到此时,分局滞留的,只剩孤零零的那位见义勇为的了。正应了当下世情:什么人都有出路,就你见义勇为的,没出路!   ……   ……   事情在变得纷乱、复杂、很难理清其中的头绪。   撤回一处地下室的谢纪锋几人,无聊地翻看着杂志,用无线看着新闻,凶杀新闻自然是不会放出来的,不过却意外地看到了这一则见义勇为的新闻,那两位神秘的随从在用英文交流,一个说这里的新闻就是BULLSHIT,什么都看不到;另一个用中文解释着“包舌头”,很正确。   谢纪锋看出来了,两个人一个是越南仔,黑瘦精干;一个是华裔,不过也就外表长得像而已,内里估计早被西化了。他看得出,两桩案子都是这一对干的,这其实就是俞世诚偷运回来的最大底牌了。   可要干什么?   一直杀下去?   他知道行不通,这俩可能得意一时,要是真露点馅,怕是出门连居委会大爷大妈也哄不过去,话都说不利索。这种状态由不得他不思忖脱身之计了。   相信俞世诚,快算了吧,他估计这俩随时都可能连他也喀嚓了。   可不相信俞世诚,又没出路啊,他估计自己已经被那张网网得结结实实了,即便能跳出这个火坑,那接踵而来的怕是躲不过这里的深牢大狱。   犹豫中,电话来了,刚换的号码,不用说是俞世诚,他接住了,汇报了声:“一切安全,下一步干什么?”   “OK,等着我的电话,很快。”俞世诚道。   “喂喂,俞老板,您得明示一下,就这么杀下去,迟早要露馅啊,您在体制内呆过,专制机关真要被全撬起来,我们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啊,就大使馆也保不了我们啊。”谢纪锋干脆把担心说了。   “那好……不杀了,杀人是立威,不是目的。”俞世诚道。   不杀就更说不过去了,谢纪锋试探问着:“那我们的事结束了?”   “结束?还没开始啊。”俞世诚道。   “啊?那什么时候开始?”谢纪锋愣了。   “马上开始……现在也可以告诉你了,有一份重要情报需要找到,军事情报,很值钱喽。人手我有,可对当地熟悉的人我就没有了,所以,只能依靠老兄你了,不管在哪儿,务必给我拿回来……这不但是你,而且也是我在国外的依仗,放心,钱、绿卡,你的资产,都会原封不动还给你,说不定,中情局会非常欢迎您这样的人加入。”俞世诚道。   “啊?这比杀人还严重啊?”谢纪锋吓了一跳。   “那没办法了,你和叛国者结盟了,我总不至于派你回去做好人好事吧?”俞世诚道。   “可情报在哪儿?难道让我们去机关里偷?”谢纪锋瞠然道。   “不,有人会告诉我详细情况……相信我,这是一次简单任务,那个内部已经溃烂的组织,很容易找到出卖情报的……”俞世诚笑着道,挂了电话。   谢纪锋的手僵在空中,好半天没有放下手机,他一点也不惊讶俞世诚能找到内奸,只是有点紧张,自己恐怕将要走到出卖事业的巅峰:   卖国!   ……   ……   时间渐渐走向晚上,夜幕降临的很晚,华灯初上时,在京城奥林匹克大酒店,一位帅气、干练、西装革履的男子走进了餐厅,拣了张角落里的桌子坐下,随意点了两个菜,屏退了服务员。   他坐着,翻看着手机上的视频,那段数人被人海淹没的视频,给他震憾最大的,莫过于那位剽形大汉,疯狂打翻持枪歹徒的一幕,其实那个时候他就站在人群里,正等着这四位“歹徒”把东西交给他,结果四人无一抽身而退。   视频,又回到天桥上,那个无聊站着的男子,有点模糊,可他知道就是目标。可偏偏就知道是目标,却无法接近分毫,一个偌大的特卫,顷刻分崩离析;几名高价雇来的悍匪,瞬间失手被擒……他突然发现了其中的玄机,在回头看的时候才发现的,这是布了一个陷阱,先让那位女人通信说表在他这儿,尔后挟制那位女人,等着其他人来落网,标准的围点打援,在一步一步接近他这个隐藏最深的人。   莫非,这是反谍布的陷阱?   他这样想,马上否定,不可能,如果情报面世,他就不用来了。   那这个人在自保?   有点像狗急跳墙的姿态,不过又不太像,被通缉的,不消失远遁,反正一在绕圈子,他以为他是谁呀?   是啊,他究竟是谁啊?   这个问题纠结在他头脑里,让他头疼欲裂,对着新上的菜肴毫无胃口,看看约定时间已近,他直接拔通了电话,用母语直问着:“这不会是你们的圈套吧?”   “如果是圈套,你就听不到我的声音了。”对方道,也是日语。   “可这个人怎么解释?他的能量快赶超你们国安了,先后十个人,有去无还了,我已经无人可用了,再动,恐怕我得露破绽了……他拿走了律曼莎的手机,似乎在等着我上钩。”他说道,危险的直觉告诉他,根本未敢尝试。   “律曼莎只知道我,但没见过我,更不知道你的存在。”对方道。   “但东西怎么办?我现在相信真在他手上了,但我不清楚,他究竟想干什么?”他说道,这个人的非常举动,无从解释。   “我刚接触到他的档案,上一位就是栽在他的手里,栽了的那位可能并不清楚,他不是反谍人员……而是一个商业间谍,曾经和律曼莎一起同过事……我把他的资料给你发过去,你斟酌一下,我觉得还是有机会的。”对方道。   “对方几乎找不到弱点,唯一一个也因为我们的失误疏漏了,还能有什么机会?”他丧气地道。   “你们武士道,不同于侠义道,站在你的角度当然也不会理解他,他身边那么多人,你为什么只盯那一个?很多有份量的人,未必能挟制他,可我想赢回一个对话的机会似乎不难,您说呢……他的资料都过去了,你自己选吧。”对方道。   这位低着头,看着哈曼商务、DTM几处商业合作名单,以及对比仇笛手机捋理的通话记录,慢慢地,他的眼睛越来越亮,似乎发现了一个让他反戈一击的机会…… 第22章 往事稠 忠奸难辨谁   耳畔能听到飞机掠过空中的啸声,视线里却只能看到墙上的方形天空,被黑暗和雾霾包围着,远没有囿于一室既焦虑又彷徨,戴兰君已经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身处这样的境地,作为战士、作为嫌疑人、为了任务、为了保密都经历这种隔绝外界的环境,从小耳睹目染,从红色家庭到军队,骨子已经种下的服从的因子,一切为了大局,每一次都让她很坦然,但这一次却她心里却充满了愤懑,她知道,自己在为推诿、为包庇、为官僚承受着这种非人的待遇。   她一直把自己当做战士,可无数次的碰壁让她清楚了,一个纯粹的战士,在满是卑鄙和无耻的战场上,根本没有战斗力。   嗒……门声又响,这一次她拿定决心了,不准备再虚以委蛇,回身坐到了桌旁,来了两位总局的内部调查员,落坐,打开夹本和录音,像看嫌疑人一样看着她,所不同的,仅仅是没有刑具而已。   “我现在开始重复第四遍,你们不必记录,可以对比录音。”   “第一,我出身红色家庭,无海外关系、无海外资产、从小到大,除任务的特别需要,我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军营和单位度过,你们可查。”   “第二,我的收入除了工资再无其他,名下没有房产、没有财产,现居的一处六十平的房产是我父亲单位的福利分房,这个,你们也可以查。”   “第三,我和叛国的俞世诚是青梅竹马,他父母双亡后,中学到大学是在我家里长大的,他一直管我父母叫爸妈,我父母也把他当儿子看,我们是有过一段情史,不但有过,而且我一直觉得我们成夫妻就是理所应当的事……不过我们分手了,已经很早了,分手的原因是因为我发现他和几个女人都有来往,私生活很不检点,当然,这也有我长年不在他身边的原因……你们也可以查。”   “第四,至于我和他的联系,已经中断很久了,他在两年前出逃时,局里内调已经查过我和我家里,不管他有一千种一万种理由,没人会原谅他的叛国……”   “第五,今天的事,是七处根据信号的追踪找到了这个落脚点,我带队追捕,已经知会过局里,你们要认为我和他串通,我也没什么说的,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不过我现在觉得,最可恶的还不是叛国者,而是那些借着为人民服务之名,中饱私囊、穷奢极欲的蛀虫,他们比叛国者对国家危害更大!”   戴兰君又一次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铿锵有力,毫无退缩。   两位内调被触动了,一位道着:“这个情况我知道了,局里正在研究。”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封锁得住吗?”戴兰君不屑道。   “这个事先放放,俞世诚的事,也先放放……我们来是其他的事。”另一位道。   “什么事?”戴兰君狐疑问,一下子像蓄力出拳,却击到空处了,让她有点奇怪,这个时候,还会有其他什么事。   “秦魁胜副局正在奉命查找一份丢失情报的事,这份情报来自于两年多前在长安被杀的中野惠子,那个案子,你参与过?”一位内调问。   “问过了,我知道。空穴来风的事。”戴兰君道。   “请正确对待,要是空穴来风,就不至于我们还专程来一趟了……认识这个人吗?”一位内调排着照片,戴兰君脱口而出:“认识,包小三,他是我查非法测绘案时,雇的人。”   “据他交待,他在中野惠子的安全屋里,偷走了六撂美金和一块表……如果仅仅是财物,那也不算什么大事,可偏偏在田上介平被交换释放后两个月,长安出现了一连串的怪事,多名涉案人家里被非法侵入过,重点嫌疑人马博的前女友庄婉宁,还被人迷昏,家里遭劫……正在服刑的马博也交待,中野有自己的情报渠道,他们双方是共享和互利的关系,我们有理由怀疑,这可能是一份军事情报,你应该清楚,田上介平在长安一带,收罗了大量的退役军人,要是说寸功未建,实在很难让人相信啊。”一位内调,严肃地道。   “和我好像没什么关系,我很少见到包小三,你们如果见过可以问他,是不是和我有牵连。”戴兰君不屑道。   “包小三已经被采取措施了,据他交待,他把表以五千块钱的价格卖给了这个人……”另一位内调排着另一照片,戴兰君蓦地眼神一紧,那位笑着道:“看来这个人,应该和你有关系喽?”   “有,男女朋友的关系。”戴兰君直言道。   “那现在……”   “已经分手了,如果你们见到他,也可以问他……”   戴兰君打断了对方的问话,双手一叉,那是不准备说话的姿势了。   两位内调互视,然后有人把包里的平板拿出来,放着两段剪辑视频,这是下午抓持枪歹徒的交通监控,看得戴兰君脸上肌肉直抽,她心里凉透了,她知道,仇笛又一次义无返顾地把自己陷进去了。   “你可能还不清楚,他现在也在通缉令上。”   “可能不是我们一家在找他,早晨他遭到了袭击,是有人雇佣特卫保镖干的,特卫公司说不清雇主是谁。上午就在你们行动的时候,他主动袭击了这几位……屏幕上这两位,正是我们在长安就盯上的两个疑似间谍外围人员,他们先后数次入侵涉案人员住宅,从来京就被盯上了……这一位,就是持枪这一位,被他和一位二劳分子,打成重残了,现在还躺在急救室里。”   “如果知道点有关他的情况,希望你如实向组织反映。”   “这是在挽救他,你也是反谍人员,应该清楚,他现在身处的环境有多危险,境外潜伏的人员一旦找到他,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两位内调一人一句,解释着仇笛的行径,慢慢地戴兰君脸色从惊到愕,从愕到静,深呼吸了几口,她反而奇怪地坐定了,给两位内调严肃地道着:“我以我的党性、人格担保,我对此毫不知情……而且我建议,如果他刻意躲着,那肯定有躲着的理由,你们就不要费尽心思找了,找不到的。”   “这……是什么意思?”一位内调愣了。   “两千万人口的城市,他比我们更知道在这个城市怎么生存,怎么躲避……对不起,我帮不上你们。”戴兰君客气地道,靠到了椅背上,眼光复杂地看着面前的同事,而思绪早神游于物外了。   第四次询问结束,没有结果。   戴兰群保持着坐姿未动,她肃穆的脸上,多了几分焦虑和不安,就像每一次她执行危险任务一样的那种感觉,尽管表面上很冷静,可她心里,却忍不住地紧张,心弦绷得紧紧的,除了危险,还多了一份担心,本来想让他置身事外的,可没想到,他陷得比自己还要深。   一声吁叹过后,她望着状如牢笼的房间,有点颓然地仰头而坐,就像慨叹自己的命运一样,两个男友,一前一后,都在通缉令上……   ……   ……   当天十八时,总局召开局长办公会议,准时参会的董淳洁,在会议方开就成了会场焦点,总局局长公开点名批评,七处未经同意,擅自和地方警力协作,追踪一起两起刑事案件。   这是擅权,这是越位……处理结果是,马上退会,就此做出深刻检讨,在本周公开会议上再由局党委讨论处分决定。   领导很生气,后果很严重,董淳洁是被撵出会场的,很快,七处集训地去了两名内调,勒令停止追踪,并封存了未经总局批复,私自接入的中继路由,把这儿的对外联系,全给掐了。   十九时,总局会场,去了数位警方大员,在缴获数据放出来时,与会人员齐齐变色,很多人心里在打鼓了,要是按那位叛国者要求做,颜面何存?可如果不按人家说的做,万一暴出来,也是颜面何存啊。而且涉案的个顶个都是根深叶茂的,就现在这会场的能力加起来,怕是未必能查到底吧?   会议在激烈地讨论,不过并不是正反方,一方建议置之不理,反正境外反华势力就没少制造过这种负面新闻,贪腐问题该由反贪部门解决。另一方建议要尽快抓捕凶手,严防他们再行凶杀人,至于这位叛国者,完全可以设法定点清除。   陈傲在会场没有发言,像他一样没有发言的人有好几位,似乎所有人都在刻意的回避着这样一个事实:那位叛国者交上来证据,足以所有涉案的人锒铛入狱。   二十时,会场仍在讨论、研究、磋商,这件棘手的事,就连总局长也未敢拍板。   二十时三十分,董淳洁带着费明等数位国安特警,全副正装,出现在向阳分局,接待的是值班员,被老董训了几句,有位带班的领导急急赶来了,一介绍是副局长。这个分局副局长可比老董的级别低多了,老董不客气问着,嫌疑人的情况。   全部被七处接手了,副局长巴不得撇清呢,老董就问了:“那个女受害人呢?几处接走的?身份、编号、你们核实过没有?监控在什么地方,我们要全带走。”   副局长安排着提取监控,说着是对方给了个核实电话,一核实,确属国安下属的对外经济信息研究处,所以就没做询问,来了不到半个小时,就有车接走了……人家毕竟是受害人嘛,又是机关单位的,所以……方便一下喽。   “法制法制,就是你们这些人搞坏的。”老董教育了副局几句,要走了监控,留存地信息,一挥手问着:“那个见义勇为的呢?”   “滞留室关着呢。”副局汇报道。一看老董脸色不对,副局陪笑解释着:“董局,咱们这儿是首都啊,您知道这是位什么人,退役兵、蹲过四年大狱,刚放出来……都说不清楚他为什么在那儿站了一小时,就为了等歹徒似的,我们严重怀疑这起事件是黑吃黑啊……”   “有证据么?”董淳洁问。   “暂时没有。”副局道。   “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会依法办事啊?没证据你滞留人家啊?要不是人家把歹徒打伤,还没准出多大乱子呢,功是功,过是过,单纯这件事,你说他有功还是有过?”董淳洁问。   “那肯定有功了。”副局长道。   “那不得了,放人……交给我们,我们严格审查。”董淳洁道。   副局长明显觉得那儿不对劲,可已经习惯现在的处理方式,愣了一秒钟就点头道:“是,马上放人。”   匆匆去提人了,人一走,董淳洁笑眯眯地道:“官本位社会,看官不看理。”   费明笑了,小声道着:“总局内调去人,勒令我们集训地停止追踪。”   “那恰恰证明,我们做的卓有成效。”董淳洁道。   “勒令停止了,还有什么成效?”费明嘟囊道。   “文件上七不准、八不要,不能干的事多呢?谁干的还少了?”董淳洁不屑地道。   “可……”   “可什么可,还不懂什么意思?一位密干被袭击,袭击的人又被仇笛他们袭击了,袭击结束,密干和袭击的人,都被提走了……连协查的戴兰君也被隔离了,我就不信,这里的弯弯绕,能缺了自己人捣鬼。”董淳洁道。   “哦,我明白了,那这个密干和袭击的人、接走他们的人,就是我们要找的人?”费明道。   “那么干,是屁股后撵狼,笨蛋才干那事呢。早有防备了,你什么都查不出来……不信你回头查查,什么对外经济信息研究处,绝对是一帮吃空饷根本不上班的,拿个证件出来招摇幢骗的,京城里吃这碗饭的主可太多了,公交车上糙爷们都敢吹牛逼,天天吃钓鱼台国宾馆的自助餐,都吃腻了……”董淳洁道着。   以费明的了解,老董一兴奋一紧张,那碎嘴就不停地说话,他很快发现源头了,是被几位警察带出来的人,一米九开外的大个子,头大如笆斗、两膀比普通人要宽一半,走路着胳膊上的肌肉一晃一晃,乍一看,根本就是个人形野兽。   “我姓董,名淳洁。跟我走。”老董说了句。   祁连宝一言不发跟着,上了车,离开分局一段距离,老董问着:“仇笛在哪儿?”   “不知道。”祁连宝道。   “和谁在一起?”   “不知道。”   “上午你们袭击的是什么人?什么原因?”   “不知道。”   “那你总知道,他要干什么吧?”   “不知道。”   回答简单到极致了,老董忿忿扭过身,语不停歇地问着:“那把你送什么地方呢?”   “不知道。”祁连宝道。   这回费明憋不住了,笑出声来了,老董笑着道:“要不把你送回局子里吧,我看你挺适合那地方的。”   “行,管顿饭再送回去呗,中午到现在还没吃饭呢。”祁连宝道。   这回两人都笑了,车驶到一处餐馆,两人带着祁连宝进去,要了几碗面,然后瞠然看着祁连宝风卷残云吃着,连吃五大碗,把服务员都吓住了,这才抹抹嘴,打了个嗝,示意可以走了。   不过这次老董可没准备拉他走,自己上车撂了句:“别跟着我们了,反正问什么你也不知道,自己走吧,知道回家的路吗?”   “知道。”祁连宝道了句,扭头就跑,看得老董一阵大笑。   再上车时,费明也看出点门道来了,他小声道着:“董局,仇笛毕竟发通缉了,您这么着……”   “知道我大伯为什么活了九十五岁高龄吗?”董淳洁意外地问。   “啥意思?”费明没明白。   “别多管闲事才活得长。”老董训了句,把费明吓到不敢再问了。   果如董淳洁所料,接走女“密干”律曼莎的对外经济信息研究处果真是注册的一个空壳单位,到达记载地址时,那儿早拆迁成了一片工地。等再到上午的案发地和曼莎国际,律曼莎早已人间蒸发了……   ……   ……   总局的会议一直持续到二十一时四十分,实在进行不下去了,总局长才散会,根本无法形成决议,连像样的会议记录都没法做,干脆就别做了,明早再行讨论,反正时间已晚,向上一级汇报也需要文字斟酌和研究不是?   其实也不难理解,深谙官场规则的都清楚,这种事是没人接盘的,古往今来,敢大刀阔斧办案的,都逃不了被大刀阔斧办了的下场,没事谁想惹这么一身骚啊,其实大家都巴不得那叛国者早点把消息都捅出来,到不可收拾的境地,那就好办了。   现在嘛,火候还差了那么一点点,谁也看得出,上面的意思,也在等待观望上面的上面那意思!   于是一个个各怀心思,神情肃穆,各自上了自己的专车,然后在车里,电话已经拔打开了,很多事知会一声,总是个人情嘛。   副局长秦魁胜也是忧心重重离开的,他方上车就掏出手机,上面有数个未接电话,不认识的号码,他在思忖是不是拔回去,不过还是按摁下冲动了,多事之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车刚出路上,电话又响了,他犹豫了很久才接听,接着不说话,等着对方说,他听到这样一个声音:“秦副局长,有兴趣和我谈谈吗?”   “停车……你下去。”秦副局把司机打发下车,他坐在车里,悖然大怒道:“俞世诚,你到底想干什么?杀了两个人作的孽还不够啊?”   “你不要装好不好,我不用录音,我手里你的事已经够多了,就不够多,周维民手里拿到的,也足够了,我说秦副局,你吃了我几年贡,最后还把我整得有家难回啊?”俞世诚的声音,像是熟人。   不,肯定是熟人,秦魁胜似乎遇到最难堪的事了,他思忖片刻道着:“那是你太不小心,都进程序了,我能包得住?好在有点人情在吧,你不清楚你是怎么逃出去的?”   “哦,也是,那我们还算朋友喽?”俞世诚问。   这层关系现在让秦副局有苦难言了,他道着:“你又想干什么?我劝你安生在外面呆着,你整这么多事,生怕国安不想办法对付你?到一定程度上,就在境外也要清除你。”   “问题是他们鞭长莫及,而您却高枕有忧啊。我说的对吗?”俞世诚问,秦魁胜不敢接茬了,俞世诚瞬间又换了一种口吻道着:“我比你老婆还清楚,你手里的资产有多少啊,帮我办件小事。”   “什么事?”秦魁胜几不可闻地道。   “两年前长安的间谍案。”   “那案子早结了。”   “没结,刚释放不久的田上介平回国,你们没有把他审下来,这种死硬分子也审不下来……坦白说,我可能知道的比你多……中野惠子被杀,她留存了一封军事情报,这个女人是个双面谍,其实她做了两手准备,已经和这边谈好价格了,谁知道猝然被杀,情报轶失……田上介平知道下落,据说是在一只腕表里。”   “啊……你,你替境外情报机关办事了?”   “我没办法啊,不办人家把我遣返回去,我不得拉你垫背啊?”   秦副局傻眼了,苦脸了,痛不欲生了。   他思考的间隙,俞世诚提醒着:“千万不要糊弄我,我已经杀了两个人,你要是看过案卷就应该知道,那是特工的手法,不要逼我对付你啊。”   “不是,不在我们手里。”秦魁胜道。   “我知道不在,也没人希望在你们手里,否则就失去价值了……告诉我,可能在谁手里,帮我拿到怎么样?我这里会给你留一条安全的退路。我们可一直是盟友啊,坦白说,周维民的死,你是最大的受益人啊,他掌握的东西足够把你拉下马了,虽然东西在我手里,可我的身份不是问题,我巴不得把您扶正呢……那几个蠢货,我敲他们几笔钱,有你一份,如何?”俞世诚轻声道。   犹豫、挣扎所用的时间似乎并不久,司机很快就上车了,然后这辆车,悄然无声地消失在夜色中…… 第23章 惊变出 长夜多惊悚   “仇笛!?居然是他?”   谢纪锋看完传来的资料,在一刹那间豁然开朗,一下子明白了,两年前那三位被老董带走,究竟发生了多么惊心动魄的事,什么样的感觉他无法感同身受,不过他清楚,从那样的事里能走得出来,出来后想不脱胎换骨也难。   经一事,长一智,他无法想像和国安那帮人呆几个月,会成长到什么程度。   铃声响起时,他心事重重地接起来,道了句:“我刚看完。”   “什么感觉?”俞世诚问。   “虽然他一直和我共事,但还是让我很意外。”谢纪锋道。   “我也很意外,不过如果是这样的对手,我上次输得倒不亏了,我以为都朝军能轻松收拾了他,不过没想到,结果恰恰相反,都朝军锒铛入狱。”俞世诚道。   “可他……背后不就是老董,也是给国安办事的,怎么会这样?”谢纪锋问。   “不再是了,他已经上了通缉令,一字进公门,九牛拉不出啊,他应该是无意中得到这东西,现在不得不自保了,这东西是偷出来的,现在就即便交给国安,也逃不过牢狱之灾了……不用担心他身后那位老董了,已经被停职检讨了,留给你的时间不多,我想,现在这位兄弟应该准备出逃甚至已经在逃跑的路上了,找到他,不管偷、抢、买、还是杀人越货,不管你用什么方式,拿到东西。”俞世诚道。   “可是……他被国安盯上了,我怎么找?”谢纪锋担心地问。   “正因为国安一直没有抓到,你才有机会找,我想,你应该了解他的生存方式啊。”俞世诚道。   谢纪锋皱着眉头,半晌无语。   俞世诚也沉默了良久,好一会儿开口道着:“明天你可以拿到大使馆给你的新身份、护照,你没有案底,可以随时走,我保证你在登机的时候会重新变成富家翁,或者你可以不走,留在内地,我会给你一个很坚实的靠山……你看了我传的资料了,不会怀疑我是开空头支票吧?”   谢纪锋看着手里的资料,都是绝密版的内部资料,影印版上,还能分辨出国安的电子戳,他知道,俞世诚没有说假话,应该是有内部人在透露消息。   停了片刻,俞世诚问着:“现在可以做决定了吗?告诉我,有办法找他吗?”   “有!”谢纪锋轻声说了句。   没有问什么方式,俞世诚笑了笑道着:“那就开始吧,我会随时告诉你国安的动向,现在嘛,他们被两起凶杀案以及凶杀案的善后搞得焦头烂额,暂且没有任何动向。”   俞世诚笑着挂了电话,谢纪锋突然明白了,之前所有做的都是铺垫,用一个类似报复、敲诈的动机转移视线,或许正可以籍此来挟制某人不得不和他这位叛国者合作,比如,手里的资料就是了!   干得漂亮,不过谢纪锋有点胆战,他知道已经走上一条不归路上了,而且,别无选择。   两位随从,虎视眈眈地看着他,像随时要拔枪一样看着,谢纪锋叹了口气道着:   “走吧,我找得到,就怕你们对付不了。”   两人没动,谢纪锋又用英语催促了一句,这才起身,三人一行,趁着夜色出了地下室,直奔夜生活还在五彩斑阑继续着的地方……   ……   ……   时间,指向晚上二十二时,仇笛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起身,踱步在这个豪华的房间里,他把灯会打开了,忍不住欣赏这幢相当豪华的复式住宅,在客厅一张大幅的结婚照前驻足了,照片上,老罗笑吟吟地,旁边偎依着他那位当画家的漂亮老婆。   “妈的,老子这辈子不知道能不能买得起这么幢房子?”   仇笛心里腹诽着,这房子200多平,现在这行情得几大千万啊,就住了三口之家,这能不拉仇恨么?   两客、五卧室,一个书房加一个画室,仇笛一一羡慕地看过,最后踱到大阳台上,把老罗的酒柜打开,倒了杯红酒,坐到了休闲椅上,开始憧憬自己如果过上这样生活的那一天,会是什么感觉?   他闭目微醺着,抿着红酒、摇着摇椅,不知道想起了靓车美女、还是想到了豪华奢靡,反正想的让他嘴角弯着一个微笑的弧度,说不出的惬意。   这时候,电话响了,他像电击一样蓦地坐起,掏出来,一看,是马树成的电话。   犹豫片刻接着,他道着:“怎么了,老马,我不是告诉你,没事不要联系吗?半夜我就走,出境后再联系你。”   “我不叫老马。”一个陌生的声音告诉他:“不过现在我枪口顶着的一个人,好像叫老马。”   仇笛瞠目了,心跳加速了,剧烈和突来的意外让他牙齿打了个战,半晌才徒劳地问着:“你是谁?”   “这个不重要,来个交易怎么样?这个人的脑袋换你的手里的东西。”对方道。   仇笛嗫喃了半天,给了个让他失望的答案:“好像……不行,我这脑袋和东西也拴在一块,没理由给你啊……要不你直接弄死他得了,省得老子救不了他觉得内疚。”   “……”   可能这样反其道而行的刺激把对方触动了,半晌无语,仇笛欠了欠身子,坐定,开启卑鄙、无耻模式,准备对付这个突然出现的货色,这家伙值得他重视,居然会想到从老马身上动手……   ……   ……   紫坊路,一处小平米的单身公寓,帘子拉着,帘子后灯亮着,老马举着手,面墙而站,他是进门就被挟制的,这个人像幽灵一样,无声无息地藏进他的家里了。   这是高手,无声无息,相比他们,商业间谍简直就是不入流的毛贼。   “转过来。”那人枪口顶顶老马,让老马转身,他对着手机道着:“那好,我会朝他的额头开一枪,然后把这幅精美的图片发送给你。”   “不用了,你要是知道这个手机号,那它就该扔了……你搞清楚,这是老子地盘,老子不受威胁。现在国安满城抓我,我他妈就想给我,我敢出门啊?”仇笛道,直接挂了电话。   出乎意料了,那位也顾着亡命,管不了这儿的人了。   这位又被难住了,食指一直在动,可根本下不了手,千辛万苦,以死相胁才拿到这个联系方式,要是断了,恐怕永无机会了,他急了,枪口敲敲马树成的脑袋问着:“先生,你的朋友不准备救你,这让我很为难了……”   臂抬、眼睁,枪直,老马吓得浑身抖索,不迭地道着:“等等,别杀我,我帮你……我能帮你……他不会断了联系的,还有东西在我手里,你要杀了我,那可真断了,再过几个小时,他就要离开了。”   “你确定?”这位用枪敲敲老马的脑门。   老马惨兮兮的,眼青一对、脸肿一片、鼻血流的也不敢擦,示好似地谄笑点头:“确定,当然确定,不信现在您打过去,他绝对没走。”   “哦,那咱们可以谈谈了。”对方道。   “当然,生意人,就等多谈谈。”老马道。   待遇在变,老马得到了一张纸巾擦鼻子,那位盯着他,生怕漏掉那怕一点细节,他严肃问着:“告诉我,什么东西在你手里。”   “现在在你手里了。”老马指指自己被抢走的手机,提醒着:“根目录下,SECRET文件夹,输入89235***,可以看到里面的隐藏文件。”   这位惊讶了,看看自己手里这部定制的版的手机,德国产品,他如法施治,很快眼睛瞪直了,数个文件是他熟悉的格式,更让他惊讶的是,原件的暗标居然还在,打开时,他已经震惊到无以复加了,正是丢失的一部分情报,是有关西北野战医院各类野外急救箱的配备,这种数据在间谍手里,可以和其他情报比对,根据输送方式判定兵力的部署,另一份他扫了一眼,是一个军事基地的摄图,从多个角度拍摄,一看就是间谍的专业手法……几封情报让他心跳加速了,神情激动了,看着马树成,一把拉起来。   坐,喝杯水,别害怕,我是不会杀你的……你这样的人,是朋友,值得信赖的朋友。   但是问题就来了,其他东西呢?这是九牛一毛,很小的一部分啊。   “您答应,不杀我?”老马紧张而谄媚问。   “当然,我想得到什么,您应该看出来了?”这位男子很客气地道,已经用上您了。   “那我全告诉你……他不知道怎么搞到的这东西,不过好像挺值钱,他是准备先出境,然后把一部分消息放出去,然后找个好买家……这个我不敢骗您,他手里有个很厉害的黑客,据说我手里这点消息,都是加密的,都被他们读出来了……留给我的这一部分呢,是很小很小一部分,是准备等他出境后,挂到网站上找买主的……那网站我知道,也在手机里有备份,您可以查一下,我一点都没有骗您,其实就是个情报掮客出售东西的中介网,服务器在荷兰……”马树成状似惊惶,不过吐字清楚,在死亡的威胁下,细细把仇笛的安排全给讲出来了。   那人眉头慢慢的舒展了,这是最合理的一种,不管落到追杀的手里,还是国安手里,都不会有好下场,那东西催命药,可同时也是保命符,而且这种处理方式,恰恰是资深间谍才会用的安全方式。会让所有的买家都成他的保护神。   这位思忖着、踱步着,不时地看着惨兮兮的马树成,四十开外,人瘦体薄,房间他检查过了,说是经理,不过是穷困外表的装饰而已,家无长物,考虑了几分钟他终于作了决定了,对马树成说着:“再联系他一次,如果他消失,那您也只能消失了。”   老马抖索地接过手机,颤着拔号,嘴里不迭地说着:“不会的,不会的……您放心……快接,快接……喂,仇笛,你可别扔下我不管啊?你都惹的什么事?不是说万无一失吗,这把什么人招上门来了,老子顶枪口,你躲着不见面什么意思?”   电话被拿走了,这位男子接住,口气缓了,礼貌地道着:“仇先生,您好。”   “别客气,直接点,想要吗?”仇笛问。   “想。”对方不客气了。   “那好,我得出境后才能交易,交易金额一千万,美金。”仇笛不客气地道。   这不是个小数目,男子为难了片刻,不过还是答应了,他疑问道:“可我怎么相信你?又怎么知道,你出境,会踏上那一国?”   “这就是接下来的问题了,如果你可以给我提供一个安全的出走方式的话,我可以把情报给你一半,表面嵌了九个微存储芯,恰好我也是搞安防技术的,总觉得间谍手里不应该有闲置的玩意,一查居然拣到宝了……。”仇笛道。   男子愣了,似乎在考虑着对方说话的真伪,仇笛在电话里继续说着:“本来我想悄悄卖了,谁知道特么惹出这么多事来,相比小命,钱还是次要的,我的要求是,我会到公海上,你想办法把我送到一个没有引渡、可以申请政治避难的国家,有护照和居留权,否则免谈……走之前,给你四个存储芯片的数据。”   “可以,可以做到,但是……我无法保证,你会遵守约定。”对方道,他看看马树成,又问着:“而且我又怎么会知道,你是不是为了救这个人,在虚于委蛇。”   “稍等……马上有会照片传到这部手机上。”仇笛道,暂且挂了电话,很快,这个人收到了数张照片,一看之下悖然大怒,抬腿一脚踹到老马脸上,老马呼咚一声仆在地上,抹着血,未敢吭声了。   那是他的照片,在进入这里的时候,已经被偷拍走了,他居然没有发现监控在什么位置。   电话来了,他怒气冲冲质问着:“你想干什么?”   “老子现在快成亡命徒了,还有什么不敢干的,你们在长安动手我就防备了,你听好了,敢杀我的人,那我得让你抵命;敢耍花样,我照样要你的小命,国安可等不及要抓你们呢……你选吧,要么鱼死网破,要么各取所得。想好了给老子打电话,天亮之前必须出发。”仇笛道。   这位想了很久,他忽略了马树成的存在,两部手机,一直在通着话,一会儿和仇笛商量,一会儿打回去请示,很快,他上前,勒住马树成,直勒晕过去,然后关上了,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   ……   二十三时三十分,谢纪锋带着两位随从,到了四环外,温泉镇,一处灯红酒绿的酒吧,两位随从来自自由国度,瞄了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不是正常的酒吧,里面清一色的男性,那种暧昧的眼神、诱惑的情调,一看就让那越南鬼子骂了句BULLSHIT。   谢纪锋没理会,带着两人进入,在里面转悠了一个整圈,他悄悄指点给了两位随从一个人。   一个长发、脸白、身材秀欣的男子,然后这两位着机会,一直等着对方上卫生间,两人一前一后,前面掐脖子捂嘴,后面枪顶,把这位从后门挟持到了街外,谢纪锋在前面走着,两人把这位挟着,方进小胡同时对方觉察到了危险,刚有抗意,直接被矮个子的越南人,砰咚叭叭几个迅猛的冲拳,直打到趴在地上了。   “崔宵天?”谢纪锋问。   “啊?认错人了,我不姓崔。”崔宵天赶紧道。   谢纪锋直接和随从用英文道着:“你的手太软,还不够让他说实话。”   这两位不客气了,脚尖直踹腹部,一挨墙,一人踏着他一条脚踝,越南鬼子更损,直接踩在了他的裆部,谑笑说着:“反正你这个器官也不用,不会很疼吧?”   崔宵天疼得不时狂叫,不过叫的节奏被对方把握了,声音一出,对方啪就是一耳光扇在嘴上,下一波声音刚起,又是一耳光扇了,连叫声都被挡回去了,成了啊啊哦哦,像野战的浪叫。   “停!”谢纪锋制止了两人,蹲下,笑着道:“介绍一下,鄙人谢纪锋,你不应该不认识吧。”   崔宵天傻眼了,自己还是哈曼的职员呢。   “你这么出色一个偷窥专家,我想不知道你也难啊,现在告诉我,你不姓崔?”谢纪锋问。   刚一迟疑,又要上手,崔宵天赶紧制止着:“别别……我就是崔宵天,谢总,这和我没关系啊,又不是我抢了你公司。”   “但是我找不到,抢我公司的人去哪儿了,你一定不介意帮我吧?”谢纪锋问。   “我也不……”崔宵天刚说话,脚下一疼,他忙喊着:“知道,我知道。”   “咱们都是一行里的人,要不知道就说不过去了。”谢纪锋道。方向是正确的,这些人都不是独狼,会有自己特殊的联系方式,而且这是仇笛起家班底,没理由不知道去向。   “不过您来晚了,他摊上大事了,不敢出来,说不定这回得跟您一样出逃。”崔宵天道。   “是吗?那是喜事啊,我得去恭贺一下……告诉我,怎么找到他?”谢纪锋问。   “不会知道了,杀我灭口吧?传说你这个人很不讲江湖道义啊。”崔宵天警惕地问。   “哦,看来是真知道了。跟你这个变态有什么道义可讲。”   谢纪锋笑了,一挥手间,另一位离开,去开车了,片刻车至,崔宵天被挟持上车,稍一迟疑,被两位不客气塞进去了…… 第24章 路难行 此去非坦途   查车!   那越南佬的手抖了下,尼马汉语都说不利索呢,饶是训练有素,看着警服也犯怵,下意识地去摸枪。   副驾上的谢纪锋摁住他了,眼疾手快地给他嘴里塞了一个棉球,告诉他别说话,瞎嗯嗯就行,回头却是拿着半瓶酒,直泼到崔宵天脸上,让另一位一抹,威胁着崔宵天,敢吱声先灭了你啊。   枪顶着腰,崔宵天不吭声了,车停了,交警敬礼,谢纪锋递过驾照,行车证,交警一看四个人,谢纪锋笑笑一指后面道着:“一哥们喝高了,送他回去。”   “夜路小心。”交警又敬礼,指示着驶离。重新上路上,越南仔英文说着:“中国警察比老美黑鬼白畜牲强多了,那些人一看东方人我这样的开车,都认为我是偷的。”   这个玩笑崔宵天听懂了,哈哈笑了,他一笑,把同座的那位吓了一跳,吧唧就给了他一耳光,崔宵天恶毒地说着:“你丫一看就不是中国人,是黄白人配的杂种。”   那人问谢纪锋什么意思,谢纪锋赶紧说,没事,他是个GAY,有点喜欢你。   怕崔宵天又惹了杀手,谢纪锋提醒着:“崔宵天,你识相点啊,这两位可只懂杀人。”   “也是,看着就像畜牲。”崔宵天道。   “别逞口舌之利,说吧,仇笛在哪儿?时间可不多,别逼我。”谢纪锋道。   “其实……不会您去找他,他会找你的。”崔宵天道。   “什么?”谢纪锋一愣,回头看着崔宵天,似乎这货并不像被抓时那么恐惧了,他狐疑地看着,不信地说着:“不可能吧?我回来好像没几个人知道……哦,唐瑛知道,不过她远在苏杭啊。”   恰在这时,崔宵天身上的手机响了,同座那位杀手搜出来,递给谢纪锋,谢纪锋看了看,扬着问崔宵天:“是谁?”   “是仇笛,找你的。”崔宵天神神秘秘道。   “不吹牛,没人把当你死人。”谢纪锋摁了接听,没有说话,听着,不料电话里,传来了熟悉的声音问着:“老谢,你越来越没出息了,沦落到街头打劫的程度了?”   这句话吓得谢纪锋赶紧捂手机,一下子想不出来,仇笛怎么会知道,他前后看看,深更半夜的并没跟踪,崔宵天这个目标是随机选的,怎么可能刚抓住,仇笛就知道了,不过很快答案揭晓,他手里的手机传来的仇笛戏谑的声音道着:“你抓的可是DTM高管,DTM干什么的,你不会不清楚吧?笨到你这种程度,这两年是不是老年痴呆了?”   咂,明白了,谢纪锋伸手揪着崔宵天,扒腕表、掏口袋、抽皮带、拽扣子、揪钢笔,左看右看,倒发现了好几种微型监控,在口袋里还有一台貌似手机的微型收发,信号恐怕就是从这里传出去了,他吓得挂了电话,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和那两位解释着,那两位也傻眼了,恰恰人家故意添堵一样,又发过几张图片来,一瞅,哎尼马,都是几个人的脸部特写,全给存下了。   看着三人吓傻了,崔宵天笑得眯起眼了,他道着:“知道老子是偷窥狂人,还敢随便抓我?早防着你咸鱼翻身了,哈曼从高管到员工,你敢抓那一个,都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后面那位咚声给了崔宵天一拳作为回报了,谢纪锋斥了句,那人悻悻收手了,这时候,电话又响了,谢纪锋接住了,直道着:“可以啊,坑挖好了,就等着我往进跳?”   “知道你不会死心,不防着怎么可能,废话少说,放了人,滚蛋,我不找你麻烦。”仇笛道。   “好像是你自己的麻烦更大吧,还顾得上找我麻烦?”谢纪锋试探问着。   “我有点麻烦,可能得和你一样成亡命徒了,不过这并不妨碍,我抽空关照你一下,你想试试,我能不能收拾得了你?”仇笛问。   谢纪锋看看行驶在空无一人的路上,时间已经指向零点,他笑着道:“还真想。”   “那你听好喽,你开了一辆京K2307的大众车,正行驶在去通州的路上,32公里处,五公钟后,会有两辆车咬上你,咬上你我就会报警,你连高速路口也出不了,你一定用的是假证吧?俞世诚杀了周维民,敲诈其他同伙,和你回来的时间相仿……你说会不会,警察把你和凶杀案联系到一起?”仇笛问。   “你怎么知道?”谢纪锋警惕地问。   “罗成仁可是我的同伙,被杀当天我就知道了……你不会真是替他办事来了吧?拳脚你可不在行,那两位,哟……老子中头彩了,是不是能领悬赏奖金了。”仇笛愕然道,一下子融汇贯通了。   “你确实在进步……不过,我怎么觉得你是危言耸听呢?”谢纪锋不信地道。   “快了,你面前即将看到一座高架桥,马上就会看到后面的去车了,不好意思,我现在人手多得没法用,去了几十号人……我还不信,你特么就有挺机枪也扫不完,方便的话,靠边停车,否则……”仇笛说着,恶狠狠地最后通谍:   “撞死你!”   电话挂了,回头时,已经看到了飚上来的两辆,北汽产奔驰大商务,速度快、载客多,两辆在超车道上的疾驰,轰轰超过,在前面忽左忽右堵着,后一辆虎视眈眈跟着,谢纪锋犹豫了几秒钟说着:“快,停车,停车。”   明显危险,司机也紧张了,靠边停车,手握枪柄,却是不敢下车,那两辆车里的人可不惧了,每辆都哗哗往下倒人,瞬间前后都有十几人,清一水的铁管,路上和桥面上的一拉,都是蹭蹭冒火花,两拔人扎着堆,前后堵着,更近一点谢纪锋看得更清了,每人手里还捧了块水泥疙瘩,就等着当武器砸上来呢。   “该放人了,否则你死在这条阴沟里,可够冤啊。”仇笛在电话里催着,直道着:“怎么,要我下动手的命令吗?”   谢纪锋不敢再试了,直道:“放人。”   崔宵天嗒声开门,回头呸声吐了那人一口,直朝队伍去了,他坐上了前面的车,两车迅速驶离,并没有再找麻烦,谢纪锋半晌才省悟过来,自己和仇笛的电话还接通着,他道着:“其实找你是因为其他的事。”   “顾不上了,我比你还惨,上通缉令了……老谢,咱们之间没有解不开的仇怨吧,你当年走可是捞了一个多亿……我特么走得光着屁股走。应了你当年那句话啊,咱们到头来,不是变成人精,就是变成人渣,那,你我都身名不说了,成渣了。”仇笛道。   这一点仿佛有惺惺相惜之意,谢纪锋道着:“是啊,一步走错,步步走错。”   “你心里还是有点善念的,最起码当时想把公司转给我,可能是顾及那些员工的生计吧……我沾了便宜,不过不可否认,我待他们也不错……答应我,别找这些人的麻烦行不?你们的恩怨该告一段落了吧?或者咱们之间并没有什么恩怨。”仇笛道。   “我答应……我找你,是因为其他的事。”谢纪锋道。   “别告诉我,也是想要那块百答菲丽……我被那块表害惨了,想想真尼马得不偿失。”仇笛道。   谢纪锋话锋一转问:“如果,恰巧是我想要呢?”   “那不巧了,刚找到一个买家,好像是个日本鬼子,明早交易,我要出境,没人帮不行……没办法,现在国安遍地抓我,包小三都进去了。”仇笛道。   “等等,我觉得我们应该可以商量一下……我可以告诉你,我这儿的渠道可能更好……而且,我保证,国安不会抓你。”谢纪锋急促地道,催着司机赶快开车走,要出出口,往回返呢。   “你不会吹牛逼吧?老董都保不了我……国安特么能听你的?”仇笛不信地问。   “当然能,否则我怎么可能知道这块表?原主人叫中野惠子对吧?是你和包小三找到她的安全屋,包小三顺手牵羊偷了,你又五千块钱骗手里了……我知道你认识黑客,解开里面的谜难度不大……可你解开后,就没法回头了,那怕你投案自首,也得蹲上十年八年吧?光表就值六十万,还不包括里面涉及的敏感情报……我知道够多吗?”谢纪锋道,阅过档案,他能更清楚地理清仇笛所处的尴尬境地,恐怕除了出逃,再无其他路可走。   “老家伙,行啊。那你说说,怎么安排我走?先说走吧,多少钱出去再说。”仇笛问。   “这取决于你手里的情报真伪。”谢纪锋道。   “这个简单,我可以传给你几个文件……里面九块芯片,嵌在表背面内侧,像装饰,不过有个很牛的黑客认出来了,这九个笔芯大点的小东西是存储芯片……数据可以给你一部分鉴别一下,不过老谢,我还有有点信不过你啊,你坑我可不止一回了。”仇笛道。   “现在我可能坑你吗?三个人的照片都被你捕到了,你要坑我,我们仨出境都难了。”谢纪锋道。   “哦……好像是这样,你提醒的对,别耍花样啊,我下半辈就靠这玩意了。敢耍我,我把你仨照片贴警务网站上去。”仇笛道。   传过来一个网址,谢纪锋看了下,是伪装成普通程序资源的网站,他把信息通知了大洋彼岸的另一端,静静地等着回音……   ……   ……   凌晨一时,首都机场,T3航站楼,整装待发,背着一个大行李包的费明领着数人走向安检。   局里来的紧急命令,调他到南部沿海的广东接手一宗紧急任务,特勤的生活从来就是说走就走,这个没有二话,只是这一次走得有点凄惶,他所在的集队训直属七处,撤处立局后,这个负责反谍的部门还习惯地沿用七处的名称,他在这儿呆了快十年了,头一回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董局在做检讨、队里被勒令封队学习、这个关键时候,他又被调走,身处这个大机关,他知道,可能要前途渺茫,不是老死在这个位置上,就是老死在比现在更差的位置上。   排到队伍之后时,不经意回头,看到了匆匆而来的董淳洁,他没动,董淳洁匆匆奔上来,对着比他高出一头的小伙子,重重胸前捶了一拳道着:“怎么了,垂头丧气的?”   “没怎么,保证完成任务。”费明道。   “那得有点士气啊?来,给领导笑一个,回来提拔提拔你。”董淳洁打趣道。   费明有点笑不出来,可又不太敢问,他就笑了,也是苦笑,老董却是很体恤下属,把一包吃的,夹的烟,给几个散了,带上,一个一个捶过胸前,鼓了鼓士气,把他们送安检这才回返。   ……   凌晨二时一刻,换了两家酒店,已经坐下的男子,把他的护照检查了一遍,护照上,是日籍,名字:浩田矢二。   好像是随时准备走,却一直没有走,以这个护照已经住过了三家酒店、今天分别开的房间,不管是大厅里进出、乘车巡游、还是进了房间,他都是焦虑地看着四周环境,找着陌生的面孔,在以他的经验寻找可能存在的危险。   没有,什么也没有发现,顶多在酒店还有些买醉的人。   到二时一刻时候,电话铃声响起来了,他接听了,轻声问:“有动静吗?”   “没有任何动静,如果有,我会发现的。”对方道。   “你确认吗?这个人的身份太复杂,而且他的镇定和大胆很让我觉得意外。”男子道。   电话的另一端笑着道:“你如果知道他手下收罗了一批犯罪分子,就不会觉得奇怪了……他不会束手就擒的。”   “那我不担心,我只是担心如果是你们内部有人设的陷阱,那我此行可就有去无回了。”男子道,他一直在等着仇笛可能有的动作,可却什么也没有等到,那只能证明一件事,这个人,确实已经在逃亡了。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坏消息。好消息是,曾经招蓦他作为外围人员办事的董淳洁,也就是田上的老对手,目前被停职检讨,可能因为情报轶失的事,还要接受处分……。”对方道。   男子笑了,他道着:“确实是好消息,那坏消息呢?”   “坏消息是,仇笛已经离开了京城,我追踪了你提供的手机号码,这个号码关联的手机号,有数个远洋电话,另一端在美国。”对方道。   “坏了,那他找的不是一个买家?”男子吃惊地道。   “太正常了,要我,我也不会只找一个买家……他的去向尚且不明,我想,他应该是通过海路出境。”对方道。   “知道了……谢谢,我把后背全交给你了。”男子道。   “放心吧,我可不愿意自己出问题。”对方道,挂了电话。   这位“浩田矢二”再无犹豫,提着简单的行李,下了楼,摁着辆已经租好备用的车,上车,开了导航,直驶出京,目标地,津港……这是和仇笛约定的会面地点,这一刻决心已下,要毫不犹豫地拿下目标。   ……   同样在这一刻,谢纪锋乘坐的一辆车已经驶向了津港的途中。   一个小时前,确认了仇笛提供的情报相当有价值,大洋彼岸几乎是一个团队在给这位准备叛逃的人制定详细的“运出”计划,要精确到每个细节。   一个小时后,应急计划到了他的手机上,他看了遍,手机响时,他接听,传来了俞世诚显得兴奋地声音:“收到了?”   “收到了。”   “航班肯定上不去,陆路辗转又多,他很聪明,选海路是正确的……这儿应急计划已经在制定了,明早六时四十分会有一艘集装箱船靠岸,你们只要把他带上船就OK了,会有人把他运到公海上……我兑现承诺,你想走,想留,都随你。”   “问题是,可能还有一拔,应该是日本人。”   “那个不需要担心,有人解决,你的任务就是说服他上船。”   “好的……”   两人短促几句,通话结束,谢纪锋拿起崔宵天那部遗留的手机,已经被打到没电了,他开了车窗,直接从车里扔了出去,再拔仇笛的号码,一拔即通,通了,谢纪锋道着:“我把运送计划发给你,钱更不是问题。”   “好的,我看下。”   “等等,另一拔,怎么处理?”   “那是你的事,大姑娘找婆家都不止找一家呢,谁厉害老子就跟谁混,别让我发现你耍花样啊。”   “我就这么不值得你相信一次?我的身家也全系于此了。我在怀疑,你不会挖坑埋我吧?以我对你的了解,你似乎不该走到这一步?”   “那不一样吗?我也没想到你能沦落到这一步。少扯淡了,现在你我一样,除了自己,谁也不信,你最好想办法把我这条命留着,否则这一次咱们得一起玩完。”   “呵呵,这样说,好像可信度不低了。”   谢纪锋和仇笛聊了几句,挂上电话时,他已经知道,仇笛已经在通往津港的高速路上了……   ……   ……   车在疾驰,看不清车窗外夜色中的风景,只有黄色的路标在延伸向远方。   祁连宝正驾着罗老板那辆价值数百万的阿斯顿马丁,神情肃穆,副驾上的仇笛放起了电话,看表时,已过凌晨二时。这时候,祁连宝关切地说了句:“你睡会吧,还得几个小时才能到。”   这家伙真蛋定,上午打残了一个,又在局子里被关了大半天,出来就马不停蹄地上路了,仇笛看他却没有一点疲惫之色,反而显得兴致很高。也是,这类人,怕是天生就喜欢生活在危险、紧张和刺激中。   “其实这像毒瘾一样,你并没有戒掉。”仇笛笑着道。   “你不也一样?”祁连宝反问。   “我喜欢这样,如果一个人身上的血全冷了,那和死了有什么区别?”仇笛道。   “呵呵,像我爹说的,人扛不过命,可只要还有一口气在,那就得跟命扛着。”祁连宝笑道。   许是此时,两人才重新找回了那种惺惺之感,仇笛放平了座位,直叹这车真特么舒服,他也有点兴奋,兴奋地在问祁连宝道着:“老祁,你都不问干什么去?”   “你要说,我还用问吗。你要不说,我问你也会骗我。”祁连宝道。   “我要告诉你,我是去和境外间谍接头,而且要发一大笔财,可能还有可能逃出国境,你还会帮我吗?”仇笛笑着问。   “我会帮。”祁连宝道,他补充着:“不过你不会那么做。”   “为什么?”仇笛问。   “你连三儿和二皮那么烂的孬种都舍不掉,连我这样穷得叮当响的二劳分子都得伸把手……要说你为点钱把这些全扔了,我真相信不了。”祁连宝笑着道。   “谢谢,这是给我最高的评价了。”仇笛欣慰一眼,躺下了。   “不是我的评价高,而是你就是这么做的……不过我要提醒你一句,不是所有人都会这么做,一个人的力量再强也是小人物,那些大人物从不介意送你去卖命,谁也觉得自己能逆天改命,可改来改去,还是当夜壶的命。”祁连宝道。   “这也算有命格了嘛,总归比一无是处强,哈哈。”仇笛哈哈笑着,不以为然。   祁连宝没有再说话,油门又踩多了几分,车速飚上了一百四,还在上升,不过车行平稳,没有感到一丝一毫的慌张。   穹顶、夜幕,疾速的车像夜空中掠过的流星,呼啸而过,像在星河辉明的幕天画卷上,划过了一道绚烂的光影,沿着它的轨迹所指,是黎明升起的方向:   东海之滨,津港市! 第25章 千幻变 谁能主沉浮   凌晨,六时四十分,薄霾冥冥的天空下,城市方苏,伫立在望京路大街的一辆黑色特警车辆剽悍地泊在路牙上,董淳洁坐在车里,焦虑地不时看着表。   一分一秒,每过一分一秒,街市上行人都在增加,他计算着时间,差十分钟七时整的时候,一挥手,车启动、轰鸣,直驶向街路深处,他随手敲敲车窗,对后面喊着:“醒醒啊,别睡着了。”   后面轰笑一堂,老董其实没带过兵,也就在部队大院学个样而已,可学的大多数都是那些军人严格纪律的另一面,粗莽加不羁!   车驶向一幢鲜明的门楼,岗哨林立,国安对外事务协调局的牌子,在组织里是第九局,早些的九处,进门时,老董亮着证件,通行无阻,大院泊好车,罐车后厢洞开,下来了两列全副武装的人员,除了王卓和管千娇是手提电脑,其他的都是紧扎武装带,枪套口露着黑黝黝的枪柄。   很少穿正装,老董的正装和体形已经有点不搭配了,他腆着肚子站在队伍前,没人敢笑,谁也知道,今天可能会是改变很多人命运的时刻。   国安不着装、着装有死伤!   每每这种全副武装的时候,都意味着要出事了,而反谍部门,要出事就是大事。这个大多数人不了解的层面远比普通警察残酷,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动员的话我就不讲了,枪上膛,出发。”   董淳洁短促地命令道,嚓嚓的拉枪栓声音,趿踏的脚步声音,一行十一人,直进九处大楼,此时尚未上班,仅余的值班人员被控制,直带着上顶层,那里是九处的信息控制中心,是整个反谍部门的中枢所在,24小时不停作业,门前岗哨,把董淳洁拦住了。   老董亮着一纸命令加自己的证件,两名警卫敬礼,打开了门,老董头也不回地道着:“换岗!”   两位警卫进了随从队伍,直奔控制中心大厅,这里工作的尚有十二位,门嘭声被开时,都诧异地看着突来的队伍。   “谁是这里的主管,出来。”老董站在厅中央喊着。   揉着睡眼的一位慌乱地出来了,紧张地站在董淳洁这支队伍面前,敬礼。   “反谍工作章程第九条第二款,背诵。”老董命令着。   这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这位四十出头的主管工龄不短了,挺身背着:“……在遭遇可能危害国家安全的紧急情况下,司局级及以上反谍部门领导,报请上一级主管部门批准,可实行临时的处置权,一切被嫌疑人员,应当无条件服从组织审查。”   蹭,命令亮出来了,董淳洁道着:“部里批复的临时接管通知,能指挥你吗?”   “可以。”主管挺身道:“请指示。”   “所有人,起立,上交通讯工具,交出控制密码……走出扫描门,门外列队。”   老董命令着。   这是跨一级来的接管,能做的除了服从,还是服从,十余位男女,迅速地掏出通讯工具、写下控制密码,排队走了扫描门,在同行的虎视眈眈下,紧张兮兮地在门排了一队。   “接管这里。”董淳洁头也不回地道。   王卓和管千娇扑向了中控电脑,这种国产的大型银河计算机,对外界一直是个谜,两人见猎心喜,已经开始劈里叭拉过手瘾了。   “任何人,不得进出这里……你们,跟我走。”   留下了两个守卫,带着一行文职人员,直下楼,穿过院子,在二进的后院,打开了一间隔离房间的门,和衣而睡的戴兰君被惊醒了,她坐了起来,老董招着手让她出来,然后把这十几位文职全部关进去了,关门时,他方才客气地道了句:“隔离是保护你们,理解一下啊。”   嘭,门关上了,戴兰君懵头懵脑地问了句:“发生什么事了,董局?”   “什么也别问,什么也别说,跟我走。”   董淳洁说着,带人匆匆离开,从门房到值班到岗哨下了禁口令,尔后这一行,全部缩进了顶层的控制中心,整个院子恢复了安静,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半个小时后,接送的大巴泊在门口,上班的人陆续进楼,到办公室,准备开始着一天的工作。   四层某间,张龙城打开了房间门,坐到了办公椅上,似乎不太舒服,他起身,到楼道的卫生间洗了把脸,回来,电脑已经打开,他像往常一样查着工作日志,不时地打着哈欠,似乎一夜没有睡好。   他负责的各外勤队伍的工作节点指挥及梳理,一般情况下,都是按部就班地汇报一句,一切正常。   这已经成了一个惯性的字眼,他几乎是拉着下去的。   咦……他停了下,正一处临时调配的地方发现了疑点,显示昨晚凌晨一时,有命令直接调走了七处的编号为***等六名队伍,赴广东接手一件任务,航班是通过局里预定的,是在起飞前不到两小时才订好。   好像是风马牛不相干的事,不过职业的敏感让他觉得有问题了,他输着这班航班的详细记录,在看到显示经停地时,他一下子直拍额头,就被人击中要害一样,痛不欲生的表情。   经停地:津港市。   蓦地,他抽出了身上的笔式手机,摁着键,却听到了仅限紧张呼叫的声音,接着掏出来了工作手机,一看信号缺失,他一下子如雷击,目瞪口呆了。   暴露了!第一个涌上心头的念头,让他身体僵硬,思维停止!   门开了,董淳洁带着人进来了,老董平静地问着:“龙城啊,是不是手机打不通了?这么着急得,要通知谁啊?私自带未登记号码进入工作区域,这一条就能审查你啊。”   四位内卫上前,缴了手机、武器,让张龙城举手靠墙而立,办公室的搜查开始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啊,你一定很奇怪,怎么就糊里糊涂栽了吧?看屏幕,给你介绍位老相识。”董淳洁道,站定的张龙城看着屏幕上,闪过的几帧审讯画面,截取的带走人的画面,一下子不忍注目了。   “让律曼莎假借戴兰君的名义雇特卫安保,干得不错啊;律曼莎被分局询问,你又给一群安保贴上国安的臂章,把人给接走……还冒充戴兰君的签名,做了一个对外信息研究的空壳单位……我有点明白了,你是觉得她和俞世诚有旧,有什么事也是她嫌疑最大对吧?”董淳洁问。   “有证据吗?”张龙城突然反咬一口。   老董摇摇头道:“没有。”   “没有证据,你觉得我会承认吗?”张龙城不客气地道。   董淳洁愣了片刻,诡异地看着他,神神秘秘说着:“你觉得你没疏漏?”   “我……”张龙城迅速回忆着,董淳洁的眼光盯向了那部笔夹式的微型手机,他蓦地省悟了,惊恐地道着:“仇笛……仇笛是饵?”   想通了,唯一的疏漏,只能根据浩田矢二的手机追踪到他身上,那能说明的只有一件事,仇笛所做的一切,都是假的。那封签发的通缉令,不过他身份的一个恰当掩护而已。   “小子,服不服?香饵之下,必有死鱼,你没想到,你会成为第一条死鱼吧?”董淳洁奸诈地笑了。   “你在诈我?”张龙城脸上肌肉抽搐,不相信地道,那样送死任务,恐怕就国安内部都不好找人选,而且这种任务,会牵动的各个环节太多,根本不可能无声无息进行下去,最起码这一次不可能,时间已经指向七时四十五分。   “交易时间,八时整,交易地点,津港市环海公路,17公里高架桥中段……那个小鬼子昨晚就能收拾了他,不过就他一个人,还不够肥啊……其实很早就注意到你了,信不信?”老董笑着问。   张龙城脸阴的可怕,头慢慢地低下了,他恶毒地说了声:“呵呵,不信。”   “傻孩子啊,我早拿到这块表了,放田上介平就是钓鱼,等着他们卷土重来……其实很容易判断,这种成功概率几乎没有任务,谁在使劲查,谁就是内奸啊……呵呵,你可真卖力啊。不是你抓包小三推动情节发展,我还真不好安排。”老董呵呵笑着,内卫亮出手铐时,张龙城再也支撑不下去了,腿一软,差点瘫倒,被两人架着出去了。   时间快到了,刚出门,老董和匆匆下楼来的戴兰君撞面了,戴兰君状似失心疯了,一把揪着老董,咬牙切齿地道着:“你……你又让他去送死?”   “这怎么赖我?不是你和他分手了,他心灰意懒,自告奋勇去的。”老董道,很没风度地耍起无赖来了。   “你!?”戴兰君气着了,她眼睛一酸,差点掉下泪了,老董掰下她的手,安慰道:“开玩笑,和这事无关……你要是跳不出俞世诚的阴影,摆不脱家庭的牵绊,那就早点分手,你这样,伤的是两个人啊。”   老董转身而走,戴兰君怔了下,抹抹眼睛,跟着老董匆匆上楼,她急促地问着:“对方是什么人?危险系数有多大?安排是什么?”   “一拔是浩田矢二,到津港就消失了,我们怕惊走,不敢跟进;另一拔俞世诚远程操纵的人,你猜得很对,俞世诚的图谋根本不是钱,而是这份情报。”董淳洁道。   “他为境外情报机关效力了?”戴兰君又怔了下,旋即明白了,像他这种有使馆工作经验的,要是不被利用才是浪费呢。   “反正已经突破底线了,还要什么下限……不要带着情绪。”董淳洁说着,和戴兰君进了信息中心,屏幕已经切换到了津港的现场,是根据信号源的定点,卫星追踪的,此时在画面上,只能看到孤零零的一个人,凭栏而立。   放大,放大,是仇笛,戴兰君看到了一个忧郁的,随手弹烟蒂的动作,那孤独的身影牵着她心里最软处似的,让她瞬间不能自制,捂着嘴,奔出去了,可她又放心不下,门口抹了把泪,又匆匆地奔回来了。   时间,在一分一秒过着,好漫长啊……   ……   ……   津港、跨江大桥、奔腾不息的浊浪呼啸入海,来势汹汹,去势恢宏。   倚栏而立的仇笛,闻着带着咸味的空气,心绪如潮,在最后的十分钟,他的手又伸向了兜里,摸到了一块精致的手表,女式的,很奇怪,多少人的命运居然会系于这小小的一块表。   两年多前,包小三顺手牵羊,把这块表藏在裤裆里偷走的。   数月后,酒钱拮据、嫖资紧缺的包小三被他忽悠住了,用这块表换走了五千块钱。   仇笛在想,那时候是有私心的,凡事小心已经成为习惯,而他一直觉得不放心,中野惠子的居所,枪支、测绘设备、护照等等,难得有一件正常的东西,他总担心这玩意有问题,万一有问题,那可能要把几个人都得陷进去,毕竟是国安眼皮下偷走的东西。   一年多间,某天,老膘的地下室,当这个费时很久,终于被崔宵天和老膘整出点眉目来时,三个人齐齐傻眼了,满屏读出来的,都是军事情报,野战医院、兵器装备、甚至还拍到了导弹的运输和基地建设。   “特么滴,包小三闯大祸了。”老膘吓傻了,瞠然道。   “咱们也闯大祸了。”崔宵天也吓傻了,越是行为不端,越知道不端行为的后果,这可不是商业机密,上升到国家机密的程度,万一出事,谁也吃不了兜着走。   两人傻眼,像玩火烧了山的熊孩子,第一个泛起的念头是要销毁,被仇笛制止了。   “收起,我来处理吧。”仇笛那时候做了一个决定,包小三其时已经臂残,刚刚回归正常人的生活,这个小团队的生意也蒸蒸日上,对他来说不难做这个决定,一个人担着,总比被连窝端了划算。   于是这块表摆在老董的办公桌上,仇笛告诉他:是我偷出来的,现在主动上缴。   那次他被关了三天,再见到老董时,办公桌上已经没表了,老董收起了平时玩笑的表情,足足看了十分钟才开口:“……别告诉我,你不知道里面是什么,要不知道,你绝对不会上交;别告诉我是你干的,偷东西这事你不在行……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按正常的程序处理,你会被关起来,不会再有服刑期满的那一天。”   “是我干的,我没什么说的……念在咱们有旧的份上,放他一马,他都残疾了,而且他什么都不知道,我们能走到今天差不多是半条命换的……你不齿也罢,厌恶也好,可我想,你不会不给他们一点生活的机会吧。”仇笛道,第一次求人,让他有难堪的表情。   老董却不为所动,盯着他道:“谈不上不齿,我们其实是同一类人,做人有底线、做事有原则。”   “我知道,所以我来了……如果有重新来过的机会我会选择安安生生送快递,打工。我有点过高地估计自己的承受能力了。”仇笛道,坦然一笑,往日种种,俱在一笑中释放。   “要重新来过,我还不当国安了呢。”老董欠欠身子,好奇问:“其实还有一种处理方式,为什么不销毁?如果销毁,死无对证,谁也把你怎么不了?”   “你应该知道为什么。”仇笛道:“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就像你说的,做人有底线、做事有原则,如果坐视罪恶的肆虐,那等于同谋……这是我父亲说的,我现在才明白,他为什么能从一个大字不识几个的农民,变成了有信仰的人。”   “责任!无法坐视的责任。”董淳洁道。   “对,销毁,等于保护了这些卖国害国的杂种。”仇笛道。   “这才是真正的你,知道你在城市里为什么也能啸聚成伙,为非作歹吗?也是这种责任和担当,这是一种可贵的品质,我一直遗憾不能为我所用,同样也不忍被我所毁。”董淳洁微笑道:“别高兴,我仍然有我的原则,你给了我一个两难选择,我还给你同样一个……要么,我视你当嫌疑人,要么,我招你当自己人。”   “招蓦?”仇笛笑了,老一套了。   “对,没有工资、没有职务、只有一个备案的身份,而且,我不会勉强你去做任何事。”董淳洁道。   “最后一句是撒谎,你已经在谋划做什么事了。”仇笛直接戳穿了。   “呵呵,那你也应该知道是什么事了,相信我,这比挣一千万一个亿成就感要大得多,你如果只想选择旁观,那我一点意见都没有。”老董笑着如是道。   那张奸诈的笑脸,此时像浮现在仇笛手心的表面上一样,那块精致的表,那块维系着很多的身家性命的表,愣是被雪藏得无声无息,就像丢失了一样。   直到两个多月前,田上介平被释放,他们不会死心,可未必能想到,咱们的不良居心了吧?   有次见面老董是这样说话,这家伙奸诈到骨子里了,放回田上介平是一石数鸟,既换回来了失陷的同志,又把一根连着陷阱的长线,牵到了对方的阵营里。当然,他还期待着,牵出对方的内线。   时间,指向七时五十八分,离约定的时间只差两分钟,仇笛笑着,攒着这块珍贵的表,放进了裤兜里,越到这种紧张的时候,他的心情反而越放松了,好久没有过这种辗转、心跳、刺激的感觉了,就像极限运动,越高的层次、越难的动作,会越激发出你的潜能和兴奋。   他抬头时,情绪却兴奋不起来,一条沿海的大路,一目了然,却寥寥数车,根本不见接头来的人……   ……   ……   难道,出意外了。   一分一秒走向整八时,而路上依然是形单影只,戴兰君看向董淳洁,询问的目光,董淳洁笑笑道:“越有价值的猎物,抓到难度会越大……他们正在某个角度,和我们看着同一个地方。”   “费明他们在什么方位?”戴兰君问。   “哦,你要是看不到,我就放心了。”董淳洁笑道,那一副海风孤桥的面面,仿佛有极深的玄机一样,让他如此笑意盈然。   “看来这伙人出息不大啊,王卓,催催,让他们现身。”董淳洁安排着。   王卓应了声,开始和管千娇分析音频,这是录了张龙城几段模拟通话的录音,而这部手机,已经接收两个短信息了,只是一个简单的“?”号。   管千娇思忖几秒钟提醒着:“董局,时间太紧张,张龙城不配合啊,根据我们的发现,双方会在电话上确认安全,但对方不会主动打电话,拖到现在,应该有点担心……我们直接放录音,万一对话不搭调,会不会让对方警觉。”   “这样,谁也别说话……找一份局里开会的音频,打开,给他放十秒钟……制造一个紧急会议的氛围……”董淳洁背着手,一副官僚作派。   这样也行?   王卓搜索着,很快找到了,安全工作会议的现场录像,他慢慢地拔了电话,一个接通,一个准备放,一接通,对方警惕地问着:“喂?”   根本没有回答,话筒里传输的,是响彻整个厅里的录音录像内容,是总局领导的讲话:   “一是要提高思想认识,各级各部门特别是一把手一定要从战略和全局的高度,充分认识抓好安全稳定的重要意义,牢固树立‘安全第一,守土有责’的观念……二是要强化责任落实,各级、各部门一定要进一步安全责任,要用铁的手腕、铁的面孔、铁的纪律抓安全,对于思想不重视、责任不落实、检查不到位、整改不及时,疏于预防、疏于管理、疏于监督、疏于检查等不作为行为和失职渎职行为的,要严肃查处……”   领导讲话,从来是铿锵有力、惊天动地,十秒钟,一闪而过,管千娇摁了手机,却无从知道,是什么效果。   “放心,会来的,凡来的都是中国通,咱们的机构臃肿、人浮于事、文山会海……还有这种提高认识、加强防范的屁话,是最真实的国情,他要连这个都不理解,都没资格来当间谍不是?”董淳洁嘿嘿笑着,深为自己的机智得意,其他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有笑,特别是戴兰君剜了他一眼。   效果,很快,卫星图上,出现了两辆疾驰的事,开向仇笛的方向,回溯时才发现,这两辆车就泊在海边游泳场的停车地,从那儿直接就能看到环海桥。   “瞧瞧,出来了吧。”董淳洁乐了。   而王卓却在嚷着:“董局,是不是情报有误,不是说,他是单个人吗?”   “啊?”董淳洁一惊,这才是意料之外的事,他快步走到王卓控制的电脑面前,回溯的图像里,两辆车里,坐的是满的,这要算算,不得有八九个人?   瞠然间,管千娇提醒着:“就是他们,停下了。”   时间,定格在八时零九分,比约定迟了九分钟,不过终于来了,可老董高兴不起来了,他喃喃道着:   “坏了,钓鱼钓到鲨鱼了!”   这时候,鲨鱼已经现身了,两车泊在桥上,下来了七人,加上随时准备走的司机,足足来了九个人,这些人呈扇形包围,围向仇笛了…… 第26章 雷霆动 一跃鱼化龙   “老董,你个蠢货……这地方最快的支援,最少需要五到十分钟,而且视线里根本遮拦物,你这是让他去送死啊?”戴兰君惶然回头,形容可怖,恶狠狠地看着董淳洁,像要随时扑上来拼命一样。   “恰恰相反,没拿到储存芯片之前,他是安全的,而仇笛身上的芯片没有带全。”董淳洁瞠然道,他说的其实连他自己也不确定。   “可要是人被挟持呢?”戴兰君问。   “不会的,你看。”董淳洁指着卫星图,从相反的方向,疾驰了两辆车,也向着目标赶去,戴兰君一看这么操蛋的安排,她欲哭无泪地问着:“这就是你的安排?就这么横冲直撞去支援?”   “不不,这不是支援,是另一拔想拿情报的。”董淳洁摇头道。   “还有一拔!?”戴兰君愕然了。   “那你以为呢,俞世诚的目标就在这儿,中野惠子是双面谍,这份情报,应该是美方也有兴趣。借他的领路回来。”董淳洁道。   说话间,那些人围着仇笛越来越近,戴兰君像蓦地被抽去脊梁骨一样,她踱了几步,默默的依窗萎顿而坐,不敢再去屏幕,类似这样的诱捕任务她见过,也经历过,最危险的就是诱饵的位置,无论成败,处在诱捕关键位置的“饵”,都是九死一生。   气氛紧张了,远隔千里,谁也帮不上忙,而且这个时候,连无线电都要尽量保持沉默,一秒一秒,如同漫长的一个世纪,让戴兰君恍惚间,回到了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   “我们从柔情蜜意,已经发展到今天的全是敌意,每个月不过见一次面,去年还不够十二次,你有两次爽约,经过两年多的爱情长跑,我已经成功地从情人变成犯人了……”   “见回面,你得让汇报三小时,都干什么了。”   “你别误会,你爸妈那反应我能理解,就我家姑娘给我领回个三无人员我也受不了……男朋友可以换,父母可没法换。”   “去吧,你的生活不在床上。”   戴兰君异样地、清楚地回味起了那天最后晚餐的一幕,像是分手前的决别,她现在读懂仇笛那种难堪的眼神了,就像她,从来不会把危险告诉最亲的人一样。   老董已经状如热锅上的蚂蚁了,他在步话里,和不知道藏在什么位置的费明下命令:   “费明,要啃硬骨头了,要么是庆功会,要么是追悼会,没有第三种选择……准备!”   这个时候,老董在咬牙切齿地下命令,他像弥勒佛一样的笑脸变得狰狞可怖,王卓和管千娇从未见过他的这一面,瞬间凛然生惧,只有戴兰君在默默地,已经泪流满面……   ……   ……   三分钟前,在浴场嘹望塔,一位一直在观察的人,突然间发现去车时,他不断地对着步话喊着:   “LET’GO……GO、GO……”   声音急切,直达窝在路边凹处的车里,那已经等了很久的车轰然上路,疾驰向目标地。   “俞老板,我们正向准备上去……另一方来了十个人左右,两辆车。”   “别客气,拿下……”   “不会有危险吧?我指目标。”   “你们都有危险,唯独他不会。”   谢纪锋坐在车里,和俞世诚通着话,耳听着车里嚓嚓检查武器的声音,却是让他心悸到尿意甚浓的程度,可从来没有经过这么大的事啊。   由不得他考虑了,车速飞快,横冲直撞,已经能看到那些围着仇笛的人了……   ……   ……   “你迟到了,怎么称呼您呢?”仇笛问。   “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得确认安全才能出现。”对方是位帅气的男子,笑吟吟走向仇笛。   仇笛耸耸肩,示意着头顶的蓝天、桥下奔腾的江流、远处翻腾的大海,笑着道:“没有比这个更安全的地方了,如果有意外的话,我就跳进江里。”   “很聪明选择,不过这种水流速很危险……东西呢?”对方笑着问,这个威胁听起来多么的外强中干啊。   “钱呢?护照,船只。”仇笛问。   随从拿着一只很小的手包,拉开,护照、VISA卡、一个全新的身份,配着仇笛的照片,忍不住让仇笛惊讶对方效率。他掏出表来,扔给对方,对方拿着一个仪器,对着表,一摁信号搜寻,格子是满的,嘀嘀在叫。   他笑了,用工具拧下了后盖,看看后盖背面,四条存储芯片,又有点失望地道:“少了一半多,价值会打很大的折扣的。”   “马上给你,我估计你们得把我扔江里……哎我说,鬼子兄弟,你来这么多人,不会是抓我吧?”仇笛显得稍有紧张。   对方又笑了,笑着道:“恰恰相反,是为了保证您的安全,您带的东西太重要了……我怎么觉得,就应该在您身上呢?”   存储芯片,在背面是个菊花花瓣的形状,不细看会认为是表本身的装饰,太小了,小到简直可以藏到指甲缝了,那人不怀好意地看看仇笛,似乎在寻思身上那个部位可能藏着这东西。   “我向你保证,你们要敢动粗的,我直接跳江里……”仇笛道。   那人一摆头,两位随从拔枪,左右直挟仇笛,两人拉着,直把他栏杆上推,有一位甚至戏谑地道:“你跳啊……跳啊。”   翻滚的浊浪呼啸而过,仇笛吓坏了,回头蓦地谄媚一笑道:“瞧您,开个玩笑罢了。”   “我们也是开个玩笑……请吧,仇先生,十分钟就可以到港口,两个小时后,公海上有船只接您……我向您保证,您会受到最高规格的礼遇。”对方道。   “等等……”仇笛喊了声,潮声遮过了引擎的声音,他作势细听,然后一指来向:“好像又来一拔人。”   喀嚓,两支枪全顶上了他脑袋,那人火了,直揪着仇笛问:“是什么人?”   “买家,买家……我怕托一家不保险,你们要不来,我不傻眼了?”仇笛紧张地道。   “买家,是什么人,那一方的?”对方问。   “米国人啊,你们是不是应该认识。米国是你大和民族的干爹么。”仇笛道。   叭,一个耳光作为回答了。仇笛火了,反身更响的一耳光还回去了,啪声脆响,他怒骂着:“八格亚鲁……东西还没给完呢,就敢打老子?还在中国地界上,你就想耍威风,我特么……”   持枪的两人,开枪杀人肯定不敢了,一个拽人,一个拿枪柄砸人,砸枪的仇笛躲过了,拽人的被仇笛跺了一脚,吃疼乱叫,不过却招来了更大的报复,瞬间几人都扑向仇笛,仇笛却是怒不可遏地和几个人撕扯,挨了几拳几脚,被几个孔武有力的给摁地上了,那些人还不放心,在他身上搜了一通,除了一部手机再无他物。   这个时间的拖延,另一方已经到了,车直冲到十米开外,四门洞开,谢纪锋刚下车,就被现场镇住了,那些人已经挟制的仇笛,枪顶在脑袋上,在被挟的人之前,几个人已经依托车身做好的战斗准备,而被挟的仇笛,正被两人往后面车上拉。   “老谢,快他妈开枪……灭了他们,东西全给你。”仇笛在挣扎着喊着。   旁边越南鬼子一问,他如实翻译,然后那越南鬼子眼看目标不好得手,大吼着:“FIER!”   砰……话没落,枪声响,两头一惊,武器直指对方。砰砰连续几枪,车身在溅着火花,数人倚着门,砰砰叭叭射击上了,最先一位中弹的,惨叫着躺地上了。   这边懵头懵脑开干,那边毫不客气还击,老谢却是看清了,第一枪倒下的,是挟制仇笛的一位,而开枪的好像是另一个方向。接着仇笛蓦地出手,一个肘拳击到另一位的脸上,顺手把那人的胳膊扭着在栏杆看狠砸,三两下枪落水了,谢纪锋登时惊觉,他愕然地四下看着,跟着大喊着:“快走,有埋伏。”   这边领头的也省悟,回头看,仇笛已经蹬上了栏杆,凌空飞起,直直地向江里坠下。   他毫不思索的甩手叭……叭……叭……连续几枪,边走边开枪,直到弹夹打空,他倚到栏杆边上时,仇笛已经坠到了中途,而他惊恐地发现,埋伏就在脚下,不知道什么时候,黑衣的特警已经把绳索挂在了桥沿上,露着脑袋在射击。   砰……电光火石间,他肩膀一疼,被射来的子弹击中,巨大的冲击让他直往后翻,他惊恐地发现,右臂已经没知觉,肩上被掀开了一大块露着森森白骨。   他倒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喊着,有埋伏,有狙击手。   不过还有更近的威胁,从桥面下露身出来的特警,像凭空出现一样,在栏杆外架起了火力网,一队哒哒哒微冲的声音,几位顽抗的仆倒在地,一辆逃窜的车轮爆胎,直直撞向了电杆,满桥面都在喊着举手、投降……举枪的,枪枪未扣,数声枪响,脑袋迸开……藏匿的,火力压制,直至举手出来……逃窜的,偶一回头看到血淋淋的现场,腿一软,自己就萎顿在地了。   这是精锐中的精锐,出枪爆头,枪枪夺命。   几乎是几个照面的时间,两拔诱来的目标,被摧枯拉朽地打残了!   谢纪锋藏在车轮下,是被人拖出来的,被打上反铐的时候,他在那一瞬间悔得几欲自尽,一直怀疑有问题,可偏偏还抱着侥幸,观察了两个小时,愣是没有发现藏在桥面下的埋伏,就在仇笛站地之下不足几米的地方。   他回头时,路延伸的方向,猝起的警笛声音越来越近,一眼望去,像海潮怒生,密密匝匝的警车挤满了路面,正快速的向事发地推进。   领头的被抓住了,他在挣扎,在恶毒地瞪着抓他的特警,一位身材魁梧的,卸下了面罩,赫然是费明,他对着照片看看:“就是他……浩田矢二……名字起的不对啊,怎么可以用二呢?止血、锁好,加上镣子……”   “哦……这个是……越南鬼子,阮英……瞪什么瞪?锁紧点。”   “这个……我……操,驻津大使馆办事处的,盯你很久了啊。”   “这位……特么的肯定是日资企业里藏的鬼,黑市搞支手枪就跟我们干啊?”   他持枪走过,突击队六个人,狙击手在江畔湿地里藏着,为了让这些人安心来,队伍已经压缩到极致了,他向狙击手看不见的方向挥了挥手,信步走过,六死,五伤,其余全部生擒,他对着传话说着:“董局……帅呆了,桥下潜伏这招帅吊了,打了他们一个猝手不及,建局以来最大的斩获。”   “仇笛呢?找到没有?”传音里,董淳洁怒道。   “啊?我忘了……等等啊,我马上去找。”费明这才想起,还有位关键人物呢,光顾着兴奋,把兄弟给忘了。   他持着枪奔跑着,把刚到的支援分成两队,一队封锁现场,一队跟着他,从桥上直吊下去,呼叫着江面上布防的冲锋舟,不一会儿,几艘踏浪而来,在水面上拉开了散兵线。   “快……快……快找……仇笛……祁连宝……”   费明大吼着,那惊鸿一现的一跃,他看到了祁连宝也同时跳进了江里,两个人都不见了,满眼望去,都是水波渺渺,潮声隆隆……   ……   ……   “董局,有请求信号接入。”王卓道。   “接吧,部里的。”董淳洁心慌意乱地道。   接通,王卓知道规格很高,但真正看到时,还是让他很吃惊,直接是国安部的视频,一位肩上星光灿灿的人,在屏幕上说着:“恭喜你啊,董局长……这一次诱捕,可以写进反谍教科书了。”   “谢谢。”董淳洁敬礼道,似乎一点都不高兴。   “现在部里的安全会议正在召开,刚刚观摩了你们这场诱捕……请向在座的各位回溯一下这场捕谍行动。”   镜头摄向了整个会场,会场里将星闪烁,比将星更闪烁的,是那些惊讶的目光。   不到十人的行动小组,诱捕了两拔,近二十人的团伙,不得不让会场为之动容了。   “我简要地讲一下,两年前发生长安的间谍案有个遗留问题,那就是日谍中野惠子被黑吃黑灭口,我费尽努力,找到了她留下的安全屋,在这个房间里,发现了大量武器以及间谍器材……”   董淳洁想了想,把话委婉地这样说着:“更准确地讲,起因是在这个安全屋遗失了一块表……是我让外围人员藏起来的,因为外围人员敏感觉得,和钱、和护照放在一起闲置的东西,不应该是普通东西,根据多年的斗争经验,我做了一个这样的决定,而且匆匆赶往现场,带走了这块表……为了秘密起见,我一直找行外人专业人士来鉴定这只表,鉴定的结果是,确实是百答菲丽,限量版,价值六十万……但一位资深的技术人员告诉我,这只表改动过,比如,在表后盖内侧,那九瓣像菊花一样的装饰,不是原厂的做工……再后来,鉴定出了,这是存储芯片……”   他艰难地把这个故事编完,后面的就简单了,他朗声道着:   “一年前,我把这个情况向部里汇报,开始策划这起诱捕计划……之所以要跨级上报,是因为,这些情报涉及了大量军事秘密,已经超出七处和总局的处理能力,而且,我怀疑在我们身边有内奸……否则不可能搜集到这么多敏感的军事情报,而我们却毫无知觉,唯一的解释是,间谍对我们的布置以及工作方式,非常了解,否则不可能躲过频率很高的排查。”   “……在实施中我不能不提到一个人,姓名我就不讲了,就是刚才以身作饵,投江的那位,他祖父参加过解放战争、他的父亲是越战英雄,我遇到他时,他正流落在京城打工,为一份工作、为几千薪酬发愁……实话实说,我当时招蓦他,可能仅仅是想找几个炮灰办事,不过没想到,他在南疆救了我一命……我想招他正式进国安,不过他却拒绝了,在查清他的履历之后,我明白,应该是求职处处碰壁、考公次次落榜,耳闻所见腐败遍地,求职无路、报国无门,对于我们自诩平安天下的这个组织,他早失去信心了……”   “可是这个危险性很大的任务,他依然接下了,他说,坐视罪恶的肆虐,那等于同谋……所以他就接了,就像他给我讲他父亲当了英雄的笑话,他说他父亲当年参战就为了挣一个城市户口,复员后能安排工作……第一次上战场,吓得小便失禁,成夜成夜睡不觉……我想他也是,他想在这座城市挣一所房子、挣一个家,失败了;不过他挣回了一个男子汉于国于家的尊严,他做到了……他是一个连在京户口也没有普通市民,不过这位普通市民做的事,让我们中间蝇营狗苟、尸位素餐、甚至卖国求荣的,感到汗颜!”   “对不起,他现在生死未卜,我讲不下去……”   老董一瞬间悲从中来,捂着脸,唏嘘一声,直坐到了椅子上,不知道该说句什么!   “讲得非常好。”   视频通话的另一方,将星闪烁的会场,主位置,那位被触动的老人,任凭视频开着,思忖了片刻,审视了现场一眼,颇有感触地道着:“蝇营狗苟是在讲在座的大部分人,尸位素餐好像在影射我……卖国求荣是谁呢?”   这时候,坐在侧席的秦魁胜副局,后背一阵不自然地耸着,如坐针毡。   还有数位,脸色铁青,额头上冷汗涔涔。   “这就是今天安全会议的目的,部里一直捂着这份情报,而且把田上介平这个重要外谍释放,就是为了换来更大的战果……我一直在等着这一天,而且在这一天来临之前,满京城数万部下,我居然觉得无人可用……原因我想大家都清楚,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之于我们这些居庙堂之高的,确实也升平日久,已经忘了斗争的残酷,都在讲为事业献身,可真到了生死抉择的时候,又有几个不是贪生怕死,贪图享受?”   他轻轻喟叹一声,示意关上了视频传输,犹豫了好久,才开口道着:   “董淳洁这个人,资历和履历都不怎么样,不过他做的事很让我钦佩,为信仰可以舍家舍业、舍生忘死,甚至连他身边的人,也能做到这一点……相反,我们顾家置业,荫佑子孙、声色犬马,那我们身边的人,你还期望他能什么样的理想和信仰?”   他扫视了一眼,在结束的时候,眼睛盯向了总局两位,严肃地道着:“现在敌酋授首,难道你们中的贼谍,还抱着侥幸之心……站出来吧,我不点名了,现在就解决,不用在你们的妻小面前蒙羞了,这是我能给你们留下的最后颜面了。”   会议室门,无声无息地开了,一队戴着内卫臂章的国安静静地站在门外等着……   ……   ……   管千娇默默地离开了座位,蹲到了戴兰君身边,默默地递了一包纸巾,戴兰君拿在手里,却是顾不上拆开,还是直接用手,抹着不断盈瞒而出的热泪,老董像办一件天大的错事一般,唏嘘着,一直在听着前方搜救的声音。   计划是很完善的,六个主攻半夜抵达津港,潜伏在桥身下,是吊在桥面之下的,十几米宽的桥面,除了在水面上,根本看不出端倪;狙击手潜伏在岸边的湿地里……唯一没料到的是,两方来的人都超过了预计,步话里汇报,似乎在跳江的时候,仇笛中了一枪。   王卓不敢吭声,他和董淳洁一样心情有点沉重,只是把卫星图一直跟着搜救队伍。   “多长时间了?”戴兰君失声地问。   “十五分钟了。”管千娇道。   突击不到五分钟,战斗早已解决了,现在满桥面的地方警力,正在封锁清理现场。管千娇看着泪流满面的戴兰君,轻声安慰着:“戴姐,他福大命大,一定会没事的。”   “对,一定没事的,我不该那样对他。”戴兰君泪涔涔地,又抹一把,她管千娇道着:“知道吗?我最后一次见他,是和他说分手……他很淡定,那让我很气愤,其实那怕有一次,就有上一次,他求我,我想我一定会放下一切的……”   “他不会求你的,他谁也不会求……那怕去偷、去抢、去夺,他也不会接受施舍来的什么。”管千娇道。作为旁观者,她很清楚两人的纠结,她劝着道着:“其实他一直在努力和你站在同一条水平线上,不过我想他失败了,家庭、出身、职位,包括世俗的眼光,都是他越不过去的高度……所以他还是选择成为自己,于是就站到了另一个高度。让我们不理解,却必须仰望的高度。”   管千娇轻声说着,王卓听到了,复杂地看了管千娇一眼,戴兰君似乎理解了,他痴痴地仰望着天花板,像在默念着什么。   “看到了,我看到了……在那儿……”   “死的还是活的?”   “看不清死的活的。”   “长尼马眼睛让出气呢……”   消息从搜救的频道里传出来了,老董怒不可遏地对着话筒喊着:“怎么说话呢?什么的死的死的……等着回来处分你。”   急了,管千娇和戴兰君一骨碌爬起了,看着卫星图,茫茫一片的水面,定位坐标一直在放大,可根本看不清已经到入海口的那片冲锋舟包围的黑点。   “活的……不不,活着呢,没死……”   “快,快拉上来……”   “谁刚才喊处分了?这么大浪找人容易么?”   老董长吁了一口气,那些粗莽的特警说话糙话在他耳边无比动听了,声音缓和道着:“辛苦了兄弟们……你们听错了,明明是嘉奖,怎么可能是处分?”   说完了,他兴奋到极致,嘭声一拍桌子吼着:   “操,就知道这小子命大!……走,我得亲自接去。”   一声吼,跳起来就走,他奔到门口,戴兰君早先一步拉开门了,他看了眼,笑了。戴兰君却是神情恸动,想笑,泪光盈盈,确实笑了,不过是泪流满面地在笑……   ……   ……   冲锋舟上,几个人七手八脚把仇笛拖上来,平放到舟身中央,还在水里的祁连宝搬着舟沿要攀,差点把舟打翻了,一位特警道:“超重了,你再找一艘。”   “来来,老祁,上这艘。”费明蹲在舟沿拉了把手,饶是祁连宝身体强悍,此时也像脱力上,躺在舟身中央直喘气,他断续道着:“左肩上,中了一枪……这丫跟死人样,死重死重的。”   “处理伤口,左肩上。”费明喊了声,这头照顾祁连宝简单了,小瓶烧酒,猛灌两口,这口气就缓过来了。此时再看巍巍的桥身,却让人有一种不相信的感觉,凌晨四点半到设伏地,就用带子吊在桥身下、贴上桥下面,足足吊了几个小时,就靠烧酒维持体力呢,而祁连宝更悍勇,光着身子直接跳江里,找到人的江面已经漂流出去了几公里。   “连宝,这体力可以啊?当侦察兵时候练的?”费明赞了个。   “不,监狱里练的……一天结结实实劳动八小时,体力想不好都难啊。”祁连宝无奈地道。   “我……操,不是吧?释放犯?我以为自己人呢。”几位特警惊呆了。   “懂个屁,打入敌人内部的自己人……”费明扇了说话的那货一巴掌,然后和祁连宝一对,呵呵相视傻笑了。   冲锋舟靠岸,担架已经就位了,左肩伤口被简单包扎,费明和祁连宝匆匆奔上来,帮着把人担上担架,两个大个子却是抢着,一人一头,抬起了仇笛,费明看着失血,虚弱的仇笛,笑着喊着:“小子,扯平了啊,上回我挨,这回你挨,回头跟哥交流一下,被人干一枪的感觉。”   仇笛笑了笑,对他竖起了一根中指。费明笑了,和众警摆活道:“瞧瞧,这还会骂人呢,生命力强着呢,咱们瞎担心了,就不找,他自己都游得回来。”   担架直奔路面,一辆超长警车后厢洞开,把仇笛运进了车里,祁连宝跟着进去了,灯光闪烁,车队让开了一条通路,这辆车向医院疾驰。   仇笛虚弱地伸着手,祁连宝附身,握住了,仇笛笑着,轻声道着:“谢谢……又是你成全了我,没有你我做不到。”   “傻逼,就会两下狗刨,还往江里跳……呵呵。”祁连宝嗤笑道。   计划的漏洞很大,本来以为诱出两拔,可以轻松投江,桥面狙击,水面接应,谁可想,对方人多势众,就差那么点都没有机会往江里跳。   不过,总归还是做到了,祁连宝看着他,隔了一会儿问:“有意思么?差点连小命都赔进去?”   “有,当然有。”仇笛轻声道:“我不再有心理负担了,不管对三儿、对谢纪锋、还是对我自己。”   “那接下做什么,做国安去?你这么拼,没等做到领导,说不定就把命拼了。”祁连宝开着玩笑道。   “不,不做国安。”仇笛摇摇头,笑着道:“做自己!”   他脸上挂着欣慰的笑容,像疲了、累了、困了,祁连宝也听懂了,他轻轻放下了仇笛的手,坐在他身边,看着他疲惫地闭上眼,慢慢睡着。   急救车里,嘀答的心电图上,曲线正常,脉博强劲,在显示着这个人的生命力的旺盛。   没错,很旺盛,因为血不会冷,永远是热的……   是日,任何报端都没有见诸这里枪战的新闻,即便偶而有目击,也被很快的封锁,发生在这里的故事,却在千里之外的京城引发了地震,国安部两位厅局级、一位副部级领导,均因贪腐问题被立案调查。   之后又有军方数位大员落马,他们的名字都被打上了贪腐、严重违纪、通奸等等标签,很多人会纷纷猜测,幕后故事后的故事,却众说纷纭,没有定论,只有显而易见的事实是,新闻寥寥数语,简约之至,已经为那些位高权重却祸国殃民的大人物……定论。   然后……盖棺! 大结局 风雨歇 布衣亦从容   两周后,依然忙碌而熙攘的京城,一如既往地热闹非凡,已经到仲夏的天气越来越闷热。   早八时,已经热得不像样了,泊在小区里,费明有点不耐烦地往楼上看看,脱了帽子,扇着凉快,后座的陈傲吧唧扇了他一巴掌,他赶紧把帽子戴上,陈傲不客气地训着:“什么样子?别把你那身匪气带进机关里来啊?告诉你啊,那天行动部里领导在观摩,一群混蛋,满口都是脏话。”   费明不好意思地笑了,他说了,桥面下风多大,吹了几个小时,不骂娘才怪呢?都是操枪玩命的主儿?你让他们讲文明讲礼貌。   “他们是他们,你是你……总队长的提名非你莫属了,表面工作还是要做的嘛。”陈傲道,训是训,可再看时,却是忍不住地喜欢,狠狠的捶了他两拳斥着:“臭小子,可是我把你从特警上要过来的,干那么大事,我居然一点都不知道。”   “我们没干多大事,那么精良的装备收拾一群短枪的,还不是土鸡瓦狗,难的是把他们都钓出来。”费明道,这句很中肯,所有的间谍不难抓,但很难找,像津港这次成窝端,恐怕要成绝响了。   这不,陈傲也是止不住咂吧嘴,真无法想像,奸诈到什么程度,才把内贼外谍全部骗倒,让他们齐齐去找那份早被部里精心修改过的“情报”,想及此处,他不住地叹着:“还是老董有两下子,当时我在会场上都听懵了,就觉得简直是天方夜谭……真不敢想像啊,张龙城、秦魁胜、齐季明……都有问题。”   总局正副局长,都因为和商人的种种纠葛陷到了间谍网里,当天抓到的谍报人员,有一部分就隐藏地外资企业里,不过费明所想却是这样,他小声问着:“陈局……现在总局领导班子快抓完了,董局会不会入主总局啊。”   “你觉得他在乎升职吗?”陈傲问。   “应该在乎吧?总算一种认可吗。”费明道。   “错,他连自己那条烂命都不在乎,还在乎个职位?”陈傲笑道,他一指楼上:“瞧见没,现在老婆孩子都回来了,上班时间都不准时了,还得我们在等。”   “别太苛求了,董局独守多少年空房呢……哎,陈局,嫂子,怎么个回心转意了?”费明问,陈傲小声道着:“部里领导出面谈的话,这面子大了啊,我可头回听说,部长关心个下属的家事……”   两人正说着,楼门开了,董淳洁穿着一身正装出现了,后面跟着老婆,还有快和他一般高的儿子,三人拥抱告别,车驶到楼门口,陈傲下车给董夫人打了个招呼,专门开车门,扶车框,让老董上车,老董愣了下,董夫人认识陈傲,愕然道着:“老陈,你什么意思?不至于吧?”   “我俩斗了半辈子,从今儿起,我给老董牵马坠蹬,毫无二话啊。”陈傲开着玩笑道。   “走吧,你就变着法埋汰我吧。”老董笑着上车了。   “嗻!开车。”陈傲哈哈大笑上车了。   出了小区,驶上机场高速,一路玩笑的话停了,一列车队跟在车后,董淳洁看了看车后,又看看时间,陈傲提醒着:“没事,误不了,大京城这地方,一天能办一件事就不错了。”   “有点尴尬啊,要不我就不露面了。”董淳洁道。   “那不行,部长钦点你主持这件任务。”陈傲道。   费明没吭声,因为解押的人员是:俞世诚。   原因陈傲已经在兴奋地讲了,津港抓了一窝,美方被打死三人,生擒六人,这边还没公开发言,那边就积极表态,要遣返一大部分外逃人员,其中就包括红色通缉令追捕人员俞世诚,陈傲讲了,这叫此时无声胜有声,你要公开谴责,老美这流氓国家肯定死不认账;而不声不响,他就得一个劲给你卖好呢。   总而言之呀,不管日本鬼子,还是洋鬼子,打死了他就不会喘气了,打疼了他就会叫,一点都不神秘!   “哎……有点可惜啊。”董淳洁道。   “自作自受啊,有什么可惜的。失去利用价值,肯定会被毫不留情抛弃。国与国之间,人与人之间,都是如此。”陈傲道。   “都是被钱害了啊,那个哈曼商务的谢纪锋是把好手,新加坡股票作空,他猛捞了一笔,想退休,结果被俞世诚给盯上了……他手下那个律曼莎,也是因为大额资金入境被张龙城盯上了,两个人捞了一笔钱,都捞上催命鬼了。”董淳洁道,追根溯源,他对谢纪锋还是有相当好感的。   “哎对了,老董,仇笛怎么样了?”陈傲问了句。   “不怎么样,我答应他,如果想离开,可以随时离开。”董淳洁道。   “那怎么行?部里来考察干部的还专门提到这个人了。”陈傲道。   “我……我说了,不但说了,还威迫利诱了,还把局里刚招的几个漂亮女大学生带上,我特么就差暗示他可以潜规则了,不管用啊,要不你去说去?”董淳洁道。   费明噗哧声笑了,陈傲翻白眼了,这种铁杆人物,不会认其他人的,而且他知道,恐怕利诱不管用,那家伙生意做得不错,不缺那点薪水。   一切都尘埃落定,就这件事还悬在空中,车队驶进机场,等待的功夫,讨论依然是莫衷一是,别说仇笛了,这回关了包小三一段时间,连包小三也惹了,现在上门,人包小三都不请费明喝酒吃饭,三儿说了,尼马公务员都白眼狼,说翻脸就翻脸,不说的好好让承认推仇笛身上就没事了,还尼马关了那么长时间都没人看我去。   包小三的善恶分辨很简单,好就是好,坏就是坏,现在恐怕要把费明归到此列了。   这单故事说起来却是让人好笑了一会儿,但仇笛去意已决的挽惜,总是挥之不去,老董唯独在这件事唉声叹气,不过挽惜之后,还是赞誉有加:有种不怕死的,我见多了;可有种不怕死,也不想好好活的,我是头回见。这小子真有种!   评论,徒增笑料耳,或许就在他们自己认知中,这份职业担负的责任,并不像老董说的那么想好好活。   航班整十时落地,这是一架特殊的航班,集中谴返的人员五花八门,偷渡的、护照过期非法滞留的、护照没过期违法的,当然,还凑了一部分追逃人员,来接机的比乘客还多,外事局先是在弦梯口一个一个喊人名,下机的,次弟被带上了警车,就近到机场公安分局,辨身份,查户籍,那些形容枯槁的男女老幼,一个个木然地下了飞机,像进入了一个陌生的国度。   “我还是想不通啊,宁愿富作鬼,不愿穷做人,这是一种什么心态啊。”陈傲感慨道。   “你还是不懂世情啊,穷,是没有做人机会滴。”老董如是道,对于这些拿命搏个未来的人,投射的,是一种悲悯的眼光,他轻声喟叹道着:“两千年前,屈夫子长太息掩泪,哀民生之多艰……其实两千年,都没有什么变化,他们宁愿背井离乡,颠沛流离,那说明故土还不是个安居乐业的地方啊。”   陈傲崇敬地看了老董一眼道:“我得重新认识你一回了。”   “不用,你往贫脊的大西北走一趟,你往潦倒的市井里多去几回,就什么都认识了。”老董概叹道,或许他也是从那个地方,认识了仇笛,也认识了……自己!   最后解押下来的,是一行蒙头,戴着手铐的旅客,出舱门被异国警察解开,不过在下弦梯的时候,又被本国的警察重新铐上。   俞世诚在最后的最后,是唯一一位带着刑具下弦梯的旅客,两名异国警察把一摞文档交到了董淳洁手里,验明正身。押解返程,老董和陈傲上了解押的囚车了,车将行时,他让掀起了盖头,憔悴到满脸胡茬,两眼无光的俞世诚早无旧时英姿,他看看旧日熟识,嗤鼻道着:“想嗤笑我,还是想羞辱我……或者可怜我?”   “那些事有人做,可不会是我。”董淳洁道,他给递了一瓶水,一块面包,车里外勤干粮那种,默默地放在被铐着的手里,俞世诚茫然地看着他,老董道着:“清明节过了,是兰君和我,替你去看的你爸妈,我们能替你做的,只有这么多了……我知道,伯父伯母所受的不公正待遇,一直在你心里是个阴影,可不管你想得到什么样的报复快感,叛国最终将是你永远的负担,我知道你无颜面对他们……我会一直替你,去看他们的。”   老董看着,凝视着,然后他看到了,俞世诚在狠狠地、啃着面包,就像咀嚼着报复的快感,然后狠狠的灌着瓶装水,满脸泪流,是和着泪吞的,他就那样吞着,泪流着,不理会董淳洁和陈傲,至始至终,一言未发。   车启程了,汇入了川流不息的车龙,所过之处,都远远地甩在身后,成了……过去时!   ……   ……   上午十一时,仇笛在床上无聊地翻看手机,戴兰君在收拾着房间,没什么收拾的,来看的人络绎不绝,送的东西堆了半个房间,全便宜包小三那几个没见过世面的姐夫,和这里的护士了,不管鲜花还是营养品,差不多都送人了。   “几点的飞机?”戴兰君问。   “你都问八遍了。”仇笛头也不抬道。   戴兰君像是被刺激了,拉着凳子,坐到了他身边,一把夺走了手机,看看,一歪头问:“好像没有看到更多的地震,让你很失望啊?”   “那当然,我觉得还是明正典刑、枭首示众最给力。”仇笛笑道,一如既往的怪论。   戴兰君关了他的手机,有点忿然道着:“你现在看手机的时间,比看我的时间还长啊。”   “你吃手机什么醋啊。”仇笛道,他装起手机,想起一事问着:“哎我说,咱们这是分手了,还是耦断丝连呢?”   “你说呢?”戴兰君一怔,皮球踢回去了。   这些天老关心了,一天来不下八趟,仇笛有点受不了了,他想想说道:“我……我好像觉得你有点不正常啊?”   “不正常?”戴兰群差点就怒了。   “啊,有这样关心人的吗?一天打七回饭撑我?”仇笛道。   戴兰君笑了,从来都是饿了才想起吃,根本就没规律过,她问着:“那怎么样才算关心?”   “得关心个人的感情世界才对。”仇笛笑着道。   “哦,那我关心一下,杭州来的那个唐瑛律师,我觉得她看你的眼神不对,你们是不是……”戴兰君好奇地问。   “没有,没有,以前的同事,什么也没发生过……”仇笛直摇头。   “那你那位大学同学庄婉宁,没事就往这儿跑……哎我你挺会关心的女同学的,还把她藏老董家里,真是没有比那个更安全的地方了啊……你们是不是……”戴兰君笑着问。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我那有时间照顾那种小女生……”仇笛摇头。   “好像还有……”戴兰君问。   “绝对没有。”仇笛道。   “我是说我。”戴兰君解释道。   仇笛一歪头道:“咱俩,那发生过关系喽。”   “我问以后呢?”戴兰君剽悍的问。   “我不介意的。”仇笛笑着道。   “我也不介意,不过我介意你和其他人发生关系……所以,以后你也是我的禁脔。”戴兰君笑道,仇笛脸拉长了:“这好像是我说的话。”   “没说不是啊,不过得公平起见,你怎么待我,我得怎么还回去。”戴兰君道。   不对劲?有问题?   仇笛思维迅速转着,却看不透一个女人真正的内心世界,他看她,她也看他,他在笑,她也在笑,两人越离越近,仇笛突来有想吻一吻的冲动,却不料被戴兰君手堵住了,她说了:“身上一股药味,没兴趣。”   “那你可想好啊,我这次走,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老罗有投资的意向,而且DTM也在开拓省市市场,要去的地方会很多……而且,我有点不喜欢这个城市的空气的氛围,要选择生活的话,我宁愿到一座二三线小城市……”仇笛道,他是严肃地讲这些话的,而且他看着戴兰君的脸色。   脸色如常,这一细微的表情让他失望了,他笑着道着:“你也许真该重新找一个了,我们都因为相互的个性吸引,可能也会因为相互的个性排斥……就即便成一家,将来估计也是天各一方啊。”   还是没有什么变化,戴兰君只是留恋地看看他,手,无声地抚上了他的脸,轻声问他:“你那天,告诉我……不要太想念,就是这个意思?”   “好像是,就像你说分手……其实也是怕我太想念,对吗?你知道有危险,你在骗我。”仇笛道。   “你也知道危险,你也在骗我。”戴兰君道。   两人相视一笑,扯平了,仇笛看看时间,坐起来,这时候戴兰君终于不得不说话了,她道着:“其实我已经有一位了。”   “我承受力不高,就别告诉我了。”仇笛笑道。   “那我告诉你,他的条件,刺激你一下?”戴兰君像有一种报复的快意。   “没用的,我这么神经大条的,你就找个间谍都刺激不到我。”仇笛道。   “那听好了,他的条件是,农村户口、有田几亩、会套兔子、会抓山猪。”戴兰君笑着道。   仇笛哭笑不得了,这可真把他刺激到了,他起身问着:“你确定?或者,即便你确定,你家里也不会接受我这样的吧?”   “我的事,为什么要让别人作主,我也决定了,做一回自己。”戴兰君起身了,提着小行包,仇笛笑道:“为什么要剽窃我的创意?”   “那我给你一个全新的创意。”戴兰君说着,裤兜里一掏一张纸,拍到了仇笛手里,仇笛展开一看,瞬间目瞪口呆,惊愕道:“你……辞职了?”   “能让你惊讶的创意,很有成就感啊,走吧。”戴兰君道。   仇笛愣了片刻才追着:“喂喂,你等等……你傻呀,你怎么可以辞职呢,都拼到处级了,再混混……算了,这同意了吗?”   “反正我不干了,管他们呢?哎……你家农村有房子吗?别跟京城一样,还得租房啊。”戴兰君问。   仇笛愣着傻看两眼,果真是惊愕到无以复加道:“我……操……我刚还在想,世界这么大,我想去看看;美女这么多,我想再换换……你这死心踏地来的太突然了?你爸妈怎么对付?一进门就给白眼,饭都不给吃。”   “那看你喽,我教你一个办法,想学吗。”戴兰君挽着仇笛。   “想啊。”仇笛道。   “回到山清水秀的地方,咱们赶紧那个那个……将来抱个BABY回来,他不认你不认吧,他也得认外孙啊。”戴兰群眯着眼,笑着道。   仇笛听得愣了下,兴奋地点头道:“好办法,咱们一定生个男的出来啊。”   “为什么?女孩不也一样。”戴兰君道。   “不不,万一生个女孩,将来也像你这么坑她爹妈,那咱们不傻眼了。”仇笛坏笑道,惹得戴兰君笑不自胜地捶了他几拳。   两人说说笑笑,出了医院厅门,大门口,包小三、耿宝磊、还有DTM几位、加上管千娇,还有滞留在京一直未回家的庄婉宁,都来接人了。   戴兰君一瞅仇笛眼亮了,再一瞅庄婉宁那清纯打扮,她的眼就黑了,一把拽着仇笛,虎着脸道:“求婚!”   “啊?”仇笛愣了。   “求婚啊,我都忽略这个了,直接和你讨论孩子的事。”戴兰君省悟了,要重头来了。   “不合适,都没准备,改天来个浪漫的。”仇笛安慰道。   “那吻我一下。”戴兰君退而求其次了,花痴的扬着头。   “你不说刚才讨厌一身药味吗?”仇笛看这么多人,有点不好意思。   “我现在不讨厌不行啊。”戴兰君随手一把,拽着仇笛,两人狠狠地吻上了,戴兰君那么兴奋地,湿吻着,而且揪着仇笛,让他想放开都不可能。   “哟,好浪漫啊。”管千娇眼热了。   包小三淫笑了,他吐着舌头道着:“用词不对,什么浪漫,明明是……好浪贱的一对,哈哈。”   “恶心,滚。”管千娇拉着庄婉宁,斥包小三了。   “恶心,我喜欢。”耿宝磊和包小三凑一块了。   只有人高马大的祁连宝没有凑热闹,和他DTM的高管站在一起,笑着在讨论什么,或者庄婉宁明白为什么,她像微微不适一样,瞬间用微笑和祝福掩饰了,管千娇悄声告诉她:“其实我也喜欢过他,相信我,喜欢的未必是适合你的,缘份缘份,有缘也有份。”   “谢谢,我们有缘也有份,只不过缘份没有凑到一块。”庄婉宁笑笑,释然,却也有点涩涩的味道。   这个送别轻松而愉快,当戴兰君正式宣布辞职,把众人惊得下巴掉了一地,仇笛乐歪了,很严肃地说道,一个伟大的无产阶级战士为了爱情背离信仰、叛离组织,我没理由不接受啊?   众人又是一乐,惹得戴兰君当众要拧仇笛耳朵,庄婉宁却在这时大大方方上前,拥抱了二人,款款祝福,心花怒放的戴兰君安慰小庄几句,仇笛却是劝着庄婉宁,就在京城就职,这儿机会多、出路广,没准你也会拐走一个和我一样帅的老公哦。   稍有愁绪的庄婉宁被逗乐了,接人的车是罗成仁亲自驾的,他把助理打发到别的车里,亲自给仇笛一对开着车门,上车坐定,罗夫人带着孩子也在,开车的罗成仁瞧瞧两人,和戴兰君使眼色笑着道:“哟,还是国安有手段,看这样是招蓦走了。”   “错,他叛逃了,准备跟我回乡下。”仇笛道。   “呵呵,我早知道了,机票都是我订的。”罗成仁笑道,边驾车边道着:“跟你说事呢啊,你老家那不毛之地啊,实话实说我看不上……不过我夫人还真喜欢。”   小孩插嘴,他也喜欢,罗夫人笑着道,在乡下呆了没几天,都玩得不想回来上学了。   仇笛打蛇随棍上了,凑上来道着:“那罗老板,就为了夫人也得投资啊,多少父老乡亲,眼巴巴看着您的钱袋呢。”   罗成仁哈哈一笑道着:“股权置换,哈曼股权,给我百分之三十。”   “奸商,一码归一码,别往其他地方扯。”   “少来了,投资周期太长,回本还没准到什么时候了,好事不让我多沾点,掏钱的事都让我办喽?”   “你可想好了,我要找到其他投资,你再来,别怪我撵你啊,未来的市场,绿色食品将是个潮流,大家对工业化流水线的产品已经有深深的恐惧感了。”   “那你想好了,这次要么不干,要么只能你我两家干,而且,我得控股……”   “奸商,想我让替你打工?”   “呵呵,想要钱,好歹你得牺牲点吧。”   “成交,我回去就开始招人……”   “得解决收购和运输问题,那儿的路我可投资不起啊。”   “你的思维太僵化了,收购价只要提五分钱,路就不是问题,老乡们就扛也能给你扛到收购站……不一定能赚多少钱啊罗老板。”   “不为赚钱,那儿出一个人,很让我感动……就赔钱,这事我也得干啊?”   “你在说我?”   “臭美吧你,我在说你老爸,仇千军!三十年绿化荒山……呵呵,小子嗳,论商业眼光,你离我还差点,你老爸这事啊,会感召很多人,盛华企业精神里要有这种精神,那是多少钱也无法比拟的……”   “哟,敢情看上我爸了,我以为被我感动了呢,你要找我爸代言,代言费得出啊。”   仇笛说道,一车皆笑,车轻快地走着,一车人轻松地聊着,戴兰君没插什么话,不过一路上,一直紧紧握着仇笛的手,每每相视,都是一种倾听的样子、欣赏的表情,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靠得更近,因为从一刻起,偎依的是彼此的心。   一场告别,是为了下一次重逢,登上航班时,仇笛看她依恋地回望大京城,他促狭地附耳道:“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啊。”   “不,我的决定不会更改……我决定将来一定让某人,后悔都来不及了。”戴兰君似笑非笑,给了他一个母老虎的威胁眼神。   “要不再考虑考虑,太仓促了,我还没跟我爸妈说呢。”仇笛笑道,真要迈进爱情的终点了,他倒真有点心虚了。   “没事。”戴兰君摇头道:“我去跟你爸妈说去。”   这么剽悍,一点羞涩的意思都没有,仇笛苦着脸道:“我……我现在就有点后悔了。”   “呵呵,晚了。”戴兰君笑着,倚在他肩膀上,对于走终点的感情,她不觉得意外,也不觉得害羞,就像她终于下决心辞职,当踏出这一步时,眼前豁然开朗,已然是一片全新的天地。   数月后,盛华投资老区的欢迎会在县城引起轰动,那是一个大手笔,直接就带来了一千万的资金,而且是切切实实落到了实地,四邻八乡的山货潮水一般涌向新厂,换上了新装,从边远山区直飞向全国各地,罗老板其实不傻,后续的是带着一帮军中记者,挖掘老区老兵的生存现状,仇千军的故事,从县报、市报一路上了省报、军报,很快,知名度迅速拔升,盛华的牌子、老区的噱头让产品供不应求,不但产品,而且涌向那里的投资、捐款源源不断。   这个火爆故事的一直延续到冬天,又一步棋下到了网络上,山货的畅销不但催生了雨后春笋般出现的物流,而且催生了不少开始尝试网络销售的商户,据说在当地县城,又有一个大学生创业孵化基地成立,就设在盛华分厂厂区,不但教出了很多从事物流、从事网销的毕业生,而且往全国输送推销DTM监控的推销员。   戴兰君已经习惯亲切地称仇笛为奸商,两人来回于县城、京城以及各个城市之间,出入成双、形影不离,又过了很长时间婚期方定,订婚时戴兰君就挺了个大肚子,两方家长脸红,两人可一点都不脸红,在朋友圈里成了一个好大的笑话。   还有很多笑话,比如老膘食髓知味,私生活急剧堕落到和包小三同等水平,两人结伴寻花,结果被齐齐扫黄,深夜骚扰费明求救;比如崔宵天被一位姐姐倒追,就是那位目睹他“见义勇为”的路人姐,两人居然相处不错,她居然能接受崔宵天双性恋的事;比如耿宝磊处处留情,终受其害,某天终于被四位或哭啼、或叫嚣、或愤怒的姑娘堵到了公司里,他吓得躲到了仇笛沁山老家,不敢面对寻死觅活要嫁他的美女;比如丁二雷,已经不需要靠做假证糊口,也不知道发什么神经,搞了个假证制作揭密,结果被某公安机关查水表了,不是抓捕,而是把他请去当了无冕教习,这个没节操的货觉得自己被认可了,有追求了,干得乐滋滋的甭提多带劲了。   他们一如既往以自己的方式生活着,劣迹依旧,不甘人后,所差不过是比从前更加充实忙碌,也更加任性从容。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宝书网(baoshu2.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